1、背起行囊去远方 - 错了我也不悔过 - 饕餮男人
【引子】
江州大学校园里,阳光洒满枝繁叶茂的法国梧桐,林荫大道上健步走来一群踌躇满志的年轻大学毕业生。
学生处头发花白的吴老师正在发放毕业分配通知书。
“您好,我叫方安明,中文系84级1班。”
一个白白净净,瘦高个的学生来到学生处,自报家门。
吴老师按照编号找到方安明资料。
“你是方安明吗?”
方安明回答:“是啊。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你被学校推荐到中国人民大学读硕士研究生,祝贺你!”
“真的吗?太好了!谢谢老师!”
方安明接过通知单,双臂张开,呈v字行,一路飞翔,消失在一片羡慕不已的目光之中。
海子双臂紧抱在胸前。时值盛夏,海子穿的短袖。如果冬天,海子一定会把双手插进袖管里。
海子来拿毕业分配通知书。海子本来可以像方安明一样,一路飞翔,飞向美丽的首都北京。
突如其来一场变故,海子折断理想翅膀。
“同学,报上你的姓名,班级......”
吴老师抬起头,目光从酒瓶底一般厚的镜片里透出来。
“哦,海子,是你啊。”
吴老师认识海子。吴老师拿出海子毕业分配通知单。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祝贺你,未来的海校长,你被分配到江城县灵山中学。”
海子的心一下坠入万丈深渊。
这是理想的蓝图最容易被现实利刃戳破的时候。希望越高,失望越大。大学毕业分配,海子原来设想得彩虹般绚丽多彩的未来,肥皂泡般被一个个戳破。
综合考评、专业成绩都是中文系那届毕业生第一名。海子却被一纸通知分配到大山里的灵山中学任教。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是中文系那届毕业生中分配得最差的一拨人之一。
恢复高考不久,大学毕业包分配。中文系毕业生十分抢手。
同学们有的进了省市机关,有的进了省城学校。海子却连进县城的机会都没有捞到。
接过毕业分配通知单,海子离开了学校。没有“背起行囊,穿起那条发白的牛仔裤”的潇洒和无忧。
失望、沮丧、愤懑和不满......千万种情绪纠结在一起,海子被重重击倒。躺在床上独自一个人流泪到天明。
海子是家中唯一的男孩,格外宝贝。海子一出生,父母就用贵人贱养的乡俗,把他名义上过继给伯父母。喊伯父母爸爸妈妈,喊自己的父母叔叔婶婶。
长辈们说:用这种方法,宝贝孩子好养活。无病无灾,健康长大。
这种张冠李戴的称呼,弄得海子别别扭扭、尴尴尬尬。Www。。com22年来,从未喊过一声爸爸妈妈。
从江城县随迁到父亲工作的矿山以前,远方的父亲,照顾不了家,家庭的重担全落在了母亲肩上。
贫穷艰难的现实,将母亲锻打得比男人还要坚强。在母亲身上,海子读到的常常是父亲一般的威严。
海子常常用沉默来对付母亲。这次也一样。在这人生非常重要的关口,海子一言不发,躺在床上,茶饭不思、萎靡不振。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即将退休的父亲住在医院,他的履历表上40年一贯制地填着“一般干部”的字样。显然,身微言轻的父亲帮不了多大忙。
情急之下,母亲想起有个远房亲戚在市里做官。耕田打耙,栽秧割谷从不求人的母亲,抱着一线希望去市里跑了一趟。母亲想求当官的亲戚帮儿子换个好点的工作。
回来的时候,母亲涨红了脸,啪地将当时很名贵的一条香烟摔到地上,大声吼道:“谁叫你先辈人都是牵牛尾巴,戳牛屁yan的(种地)?好工作,好条件要靠自己努力得到。Www。。com像个狗样困在窝里,还有点男子汉的骨气吗?”
母亲轻易不动怒,求人办事遭到拒绝,母亲一定受了很大委屈。
海子翻了个身,把脊背朝向母亲。海子不想让母亲看见一个小男子汉满眶泪水。
接下来,海子仍然躺在床上昏睡,仍然保持沉默,仍然打不起精神,一直躺到上班的最后期限。
那天,母亲起得特别早,嘶啦......煎荷包蛋的声音打破了黎明前的寂静。
母亲交代一声:“儿,早饭在锅里。”便独自出门去了。
正午时分,母亲回来了。九月的秋老虎晒红了她黑黑的脸。母亲不停地喘着粗气,发胖的上身,一件浅灰色派力司衬衫被汗水浸湿得深一块浅一块。
母亲竭力装出一副高兴的样子,一扬脖子,喝干了一大杯凉开水。Www。。com
“儿,你看,我为你买了上班要用的东西。”
母亲将一只棕色航空箱拖到海子面前,打开。里面有一床提花毛巾被,一床丝光印花床单和一顶尼龙蚊帐。
这是母亲为海子准备的行囊。这些东西在当时绝对上了档次,至少要花掉父亲两个月工资。
记得上大学时,海子嫌母亲那只陪嫁的旧木箱土气,跟母亲怄气,想要一只航空箱。母亲没有答应。
今天,母亲满足了海子四年来的梦想。
“参加工作,不比读书,只要成绩好就行了。工作了,就要处处不比别人差。人活着,就要争这口气。”母亲好像在回答海子的疑问。
母亲大半辈子务农,随迁到父亲工作的矿山之后,做了几年食堂勤杂工,就退休了。
她把参加工作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她不允许她唯一的儿子,还没有走上工作岗位就灰心丧气,没有一点进取心。
扁担倒在地上都不知道是一,一个大字不识的家庭妇女,面对读了16年长学的儿子,还能做些什么、说些什么呢?母亲强颜欢笑的眼睛里分明闪烁着点点泪光。
母亲停止了述说,停止了忙碌,剩下的就是用眼睛望着海子。沐浴在母亲的目光里,海子仿佛看见曾经哺乳过他的乳汁在汨汨流淌。
母亲在麦子黄了的季节生下的海子。母亲挺着大肚子,在麦海里收割,突然就发作了。
母亲眼里,孩子是一片希望的田野。母亲希望的田野,洒满阳光雨露,等待海子去播种、去耕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