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安 - 纺锤 - 花落浅水
“告诉我……你的名字是什么……”
“安•霍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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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热流从安得手臂上划过,孱弱的火焰从他的指尖燃起。
安尝试着动了动,却把头撞到了一个硬物上。他发现自己现在是被关在一个密封的盒子里,而且他的身旁还有一个带着面具的人。
这里好黑……是谁把我关在了这里……父亲会揍死他们的……瑟白琪和母亲呢……我还记得蝉匣的火……
“喂!你还好吗?”安尝试着闭上了眼睛,他想要接着睡觉,不过内心的煎熬却折磨的他根本不能安心地合上双目。安摇了摇身旁的那个男人,见他没有任何的反应,便打算用手去掐他身上的肉。仔细地找了找,安才发现男人的身子被铁甲包裹的很严实,他根本就无从下手。
安见过这个男人,好像是在那场火灾的后面……母亲给所有活下来的士兵都盛了一碗什么东西……但是安却没有喝……他被瑟白琪叫人扛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然后还强迫着安睡觉……再醒来……他就看到母亲在和这个男人在聊天……是在蝉匣的外面……还有瑟白琪……
安没有再去理那个男人,他只是将手贴在了墙壁上,看着那木头变成了微微的红色。红光不停放大,不止是安的手,就连他身上袍子的光芒就已经可以点亮整个盒子了。
木板有些焦黑了,一个小孔出现在了上面。那个孔越来越大,而那火焰的温度却是逐渐的下降,尽管火焰未灭,不过那火似乎已经不再有任何的温度。木板上的孔在没有火焰持续加温的情况下已经开始收缩了,而且重新覆盖在上面的是一层看似透明的东西。
安收起了火焰,他敲了敲那东西,很快又感到了母亲曾带给自己的那股寒意。他往后蜷缩着身子,却抵到了那个男人的铁铠。
冷……母亲的火焰怎么不起作用了……
安的身子也有些发冷了,他重新放出了自己的火焰,不过这次的火焰倒是比刚刚要暖上许多。
“你冷吗?”火焰被安递到了男人的身旁,他只想要帮着男人暖暖身子,可谁知那火焰像是有了生命一般缠上了男人的身子。短短的几秒之内,刚刚还在安身边的男人竟就只剩下了一滩铁水。
那铁水融化了木板,逐渐的往下掉落,落在了暗郁的杂草之上。一团浑浊的气体四散开来,虽然那铁水的确为安打开了一个窗口,不过这盒子离地实在是太过于贴近了,安根本就不能从这里逃出去。
而且……这木盒子怎么在动……
洞外的场景不断的切换,安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他手中的火焰一时间不受控制的暴动起来。赤色的火焰无章地弹跳着,尽管安没有移动,但那火焰也没有伤到安一丝一毫。
他是死了吗……
盒子上出现了不少的缝隙,那些缝隙被火焰染上了金光,安伸出颤抖的手轻轻碰了碰那木板,不
一会儿四周的木板便一寸一寸的破裂开来。
“咳咳——”安摔落在地上,天上看不到月亮,安凭借着火光艰难地辨认着四周。自己仍在一片巨木的包围之中,而眼前的就是那蝉匣高耸的城墙。
父亲……母亲……
安已经停止了手上火焰的动作,但是空气中若隐若现的火光倒依旧铺出了一条大道。安用袍子把自己整个裹了起来,木然地往前走着,一直来到了那古朴的大门前。
火焰未退,安也并未用手触碰那门,但门确是发出了“吱呀呀”的声音主动地敞开来了。
回家了……回家了……
安迅速地迈开了双腿,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冲上了前去。他本想遇见父亲,或者是那些叔叔或者哥哥们,但是安现在唯一见到的,就是满地横倒的人。
这是都喝醉了吗?
安把整个蝉匣都找了个遍,不过他看到的全都是那些横倒着的人们,最终寻找无果只能在练武的台子上半蹲下了身子。他抬头望向天空,却在城墙之上见到了两个交谈的人影。
他们一男一女,穿着传统的彧殇芙狄长袍,就像是……父亲和……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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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了……”瑟白琪坐在安的身边,她用手揉着安的额头,做出噤声的手势。安一脸的困倦,他想乖乖地听瑟白琪的话,可是他现在很冷,他需要那件温暖的厚外衣。
希望那东西没有被烧毁在火里……
“前面就有酒馆,我们可以去那里过夜的。”莎西斯道,“你就别折腾安了……他是时候睡个好觉了……”
“母亲,只有你不折腾安,他才能睡个好觉。而且我是怕他冷。”
瑟白琪和母亲……父亲怎么不在?这里好像不是蝉匣……
厚重的衣物压在了安的身上,这些东西盖着倒的确是挺暖和的,但是也因为它们,安都快被压的出不来气了。
“你给我听着,不能睡,也不能做任何事情。”瑟白琪对着安的耳朵吹气,她弄得安浑身都很痒,却又不允许他去挠。
这么过分的要求……我可不会乖乖就范……
诶!好像真的动不了了……
“这里是彧殇芙狄,冷?”
“马上就不是了。”
“别这样说……这里面有你一份功劳。而且我跟你说过不用带那么多衣服了,你不再怕冷了。”莎西斯顿了顿,“安 他不需要。”
母亲就是了解我,我的火焰当然可以保我的温暖。
“你一定要杀了安吗?他还小,什么都还不懂……”
“我是你们的母亲,但我现在只想要让你继续活下去。”
瑟白琪胡说个什么……母亲这是什么意思……她不是不喜欢瑟白琪吗?为什么现在要杀了我……
“你不是我们的母亲!”
“就是因为你的这份聪明我才要留下你。”莎西斯补充道,“知道吗?我也舍不得安……所以我收手了……”
母亲……为什么要杀我?这之后她还会对我动手吗?
“你比父亲还要残忍。”
“不,他比我要好得多。也可以说你现在的这份聪明……有一半是他教给你的。泰纳兰丁教给你很多,但他不让你施展,所以你在暗地里行事,还拖着安一起。”
瑟白琪也……
“他发现了我的计划,还发现了我和他雇来的佣兵私通……可是我做的却是为蝉匣带来了收益啊!他还拒绝了苇花之主给我们的帮助,如果不是我冒着风险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可是父亲呢?他打了我……把我关起来,折磨我……让我的脸……”
“你不是说我比较残忍吗?那为什么你一直在聊着我的亡夫呢……”莎西斯说,“你比不上你的父亲,但你很有我们两个人的智慧与风范。因为你马上地选择了和我合谋,援兵还没来这蝉匣,你这祸水便毁了这城……”
火灾……父亲……原来……原来……
“现在你可以睡了。”
你……这个……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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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下的残垣断壁熟睡着,这家酒馆已经不再像往日那样门庭若市。就在昨夜,这里不知怎么的就燃起了那熊熊的火焰。
这不是莎西斯干的,她昨夜在熟睡,而这火焰是安弄出来的。他想要去杀了那个害死了父亲还像一切都没发生的女人——自己的母亲。
他在莎西斯的门口站了很久,但是他没有进去。后来也不知怎么的,瑟白琪突然冒了出来。她阻拦了安,告诉了安很多东西:
母亲会伤害她的孩子们……但她会留下他们一条性命……
瑟白琪离开了,她没有和莎西斯一道走,而是在昨晚偷了一匹马,朝着与他们相反的方向离开了。临行之前,她和安一起,点燃了这场铺天的大火。
火焰恒烧不灭……即便熄灭……火种也依旧还在喧嚣……
没有瑟白琪,安点不起来这火。
“安……走吧……”莎西斯和安坐在马上一直望着那火,她闭着眼睛呆坐了很久,然后把自己的斗篷披在了安的肩上。
她和瑟白琪都喜欢这样吗?莎西斯那么厉害,那火焰对于她来说应该是非常轻而易举的事情吧。跟着她好好的学……学到废寝忘食……学到遗忘仇恨……
“安,我们又要赶路了。”
“嗯,母亲,我好饿,我们走吧。”
成为一个单纯的孩子……
“嗯……马上……”
莎西斯轻叹了一口气,她的双手松开了缰绳,看起来很是疲惫地趴在了马背上,还特意为安留出了那么一小块空间。还要这样下去多久啊,安想着,僵硬地转过了自己的头。他看到莎西斯已经闭上眼睛,便将自己的脚往地面伸了伸。
下不去啊……要不直接跳下去好了……
“啊!”身下的马突然剧烈抖动了起来,安在慌乱之间抓住了那马雪白的鬃毛,却无意惹得那马产生了更加强烈的反应。它开始飞奔了起来,安的双手逐渐无力,他无力地看着突然惊醒的莎西斯,然后不知怎么的就被重新推回了马背。
刚刚……我……我是不小心掉下去的……对……都是那马……
“感谢……欧忒麦斯……”
“安,你怎么可以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对不起,母亲。”
“安,以后可千万不能做这么危险的事情,而且以后不要提起欧忒麦斯了。”
“可是他不是守护彧殇芙狄的神明吗?”
“不,他不是。”
我记错了吗?瑟白琪每日供奉的神明不是欧忒麦斯吗?算了……现在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母亲?”
“安,守护你我,守护整个维斯诺丁的神明……她叫莱尼斯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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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母亲……”安把莎西斯的斗篷紧紧裹在了身上,他看到大片大片的鲜血喷涌,而这一切竟然还是真实发生在自己周围的。
有母亲在呢……
伸手哀嚎的男人被铁靴重重踩下,其余妄图逃跑的村民也纷纷被围成圈的铁甲拦下,最后由那些衣冠不整的刽子手斩去头颅。
“你害怕吗?”
“不……不怕……”
“只要你能杀光这里所有的人,你就能回家,可以回去见到你的父亲了。”
“我的……父亲?”
我的父亲……你的亡夫……
颤动的火星从安的手心钻出,他永远都只能做成这样,只能用魔力构建出这样一个弱小又脆弱的火苗。铭文开始闪耀,一个个奇怪的符号从安的脖子处开始不断延伸。火焰翻腾起来,它开始盛放,而那股高温也逼得安把手往前伸了伸。
我不是没有成功过……
“干得不错,我相信你可以把这些人统统杀死。”
“是……母亲……”
安把那团火推送了出去,自己也摔倒在了地上。点点火斑泯灭至此,安无助地扭过头望向自己的母亲,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坐在马上,一寸寸远离自己。
“杀死他们。”
“我……”
我……我可以……母亲……不要离开……
不……你不用……
炎潮露出了自己的獠牙,它撕咬着一切,像安曾经见过的那样弹跳。火焰不过停留了几秒,它将一切生灵化为焦泥,仅仅留下一个不断念叨着自己母亲的男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