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艾文 - 纺锤 - 花落浅水
“告诉我，你的名字是什么？”
“艾文•贝默……”
.
四周静悄悄的，雄鹰在空中盘旋着，还不时顺着一双摆动的手嚎叫着，然后用自己的爪子划上那染上血污的羽翼。这里是维斯诺丁最大的雪原，同样也是雪鹰的脉络与猎鹰的心脏。
“克雷尔，父亲怎么样了？”
“没事……寇里和贾艾斯已经去把父亲带来了，我们是在救他……”
艾文拔下了脖子上的一根黑色羽毛扔在了地上，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他还需要做同样的事情很多次。他看着那木棍上被牢牢捆住的斯拉渃米，往外呼出了一大口白气。
就是因为斯拉渃米父亲才患上顽疾，这次的任务也是因为他才失败的……
“父亲来了……”
“知道了，哥。”
艾文和克雷尔缓缓走向了人群，杜•沃尔翰站在大堆干柴的前方，手里握着那燃烧的火把退到了一边。
“呜呜……”杜•沃尔翰让所有人都排成了几行，又用那火把在自己的脚下画出了一个圈。父亲被那些囚徒举过头顶，他低着脑袋呜咽着，艾文和克雷尔想要上前去看看他，却又被杜•沃尔翰和他头上的两根长羽拦了下来。
即便真的被那从未见过的黑虫咬上一口，也比这样一直煎熬下去的好……父亲不该是这样的……
“呜呜……”
父亲被粗暴地放到了一堆干柴上，他被捆在了木杆子上呜咽着，而那两个送他前来的囚徒也被突如其来的利箭射穿了身体。
用他们污秽的灵魂来进贡吗？
火焰靠近了那干柴，这里是雪原，但那灼热的高温却让在场的所有人所忌惮。火焰顺着干柴烧成了一个大圈，黑色的尘垢伴着那飘雪纷飞，父亲大吼大叫着，身上的皮肤也在一瞬间变成了黑色。
那是黑蓬神对父亲的治愈……
“先回去吧。”
“不，我要看着斯拉渃米去死……”
“你应该知道……杜•沃尔翰不会杀他……”
“是吗？你难道就不想帮父亲报仇！”
“我……父亲并没有……”
艾文没有继续看自己的父亲，他挥了挥自己的手，让自己的猎鹰飞回了自己的身边。哥达将那只沾满鲜血的雪鹰扔在了地上，然后一直待在了树上等待艾文的命令。艾文随意地摆了摆手，他不想要杀了那只雪鹰，但是哥达却是伺机飞上前去将那雪鹰开膛破腹。
斯拉渃米让父亲遭了那么大的罪，他会和他的宠物一般可怜……而且如果克雷尔、寇里和贾艾斯都无心为父亲复仇的话……他们的下场也会是如何的呢？
“走。”
.
香气在房间中弥漫，赫斯多兰身上的绸缎一层层滑落，她抬起了自己的脚，轻轻踏在了那毫无痕迹的绒毛毯上。艾文坐在床边把玩着赫斯多兰的长发，克雷尔为他端来了一碗清水，然后轻轻合上了那木门。
斯拉渃米害惨了父亲……但他并非是没有做过一件好事……这也大概是这次讨伐唯一的战利品了……
“喜欢吗？”莫莉特吹灭了墙上的蜡烛，她手中拿着一个雕满杂乱线条花纹的盒子，并把它塞到了赫斯多兰的枕边。莫莉特说她和她的丈夫克雷尔一样喜欢这个女孩，她有着高挺的鼻梁和淡红色的眸子，还有那淡若花开的桃色双唇。
“你在这里算是厉害的家伙吗？”
“你指什么。”
赫斯多兰往后挪动着自己的身子，她黑色的长发搭在了胸前，将那纺织而成的红色蝴蝶轻轻盖住。艾文越来越靠近赫斯多兰，他跟随着纱帐外莫莉特的指引，欺身压在了赫斯多兰的身上。
这像是水晶雕刻的羽毛可真碍事……
赫斯多兰眨着自己的睫毛看着艾文，她微笑着，伴着床上的花瓣在不断的上下更迭。墨发飞舞，赫斯多兰的嘴唇轻轻动了动，她没有再说话，艾文也无心去深究。
这种感觉……很熟悉……
四周的纱露出一个小的缝隙，赫斯多兰将手伸到了那纱边似乎是想要掩去那飘逝的糜香，不过或许是因为她手的颤动，那纱竟整个从那平日里牢固的竹架上滑落。
莫莉特走了……真是该死……
白绒上有鲜红的液体在流动着，它一直往下蔓延着，最后滴落在那被一脚踢来的铜盆里。绯色的血珠轻触透亮的水面，然后密密麻麻地分散开来，像一根根细线一般黏在了那铜盆的壁上。
“很好……”
.
“呃……该死……”艾文睡眼稀松地在床上左右翻滚着，他转过身来将那枕边的璞玉揽入怀中，又在她额上轻轻留下了一个痕迹。
该去见父亲了……而不是沉溺在这温柔乡里……
“你要走了？”
“是的。”
“我不会去地上的，我会在这里好好休息的。”
“放心，这里没人会对你怎样……那是神明所不齿的行为。”
“我们那儿可不是这样说的。”
是啊，维斯诺丁可不就是这么肮脏与混乱的吗？酒馆老板的女儿……谁又会知道她在晚上是何身份呢。
赫斯多兰从身后环抱住艾文，她将自己的下巴抵在了艾文的肩上，缓缓开始帮艾文整理起了他的衣裳。
这样乖的女人可真不错……
“艾文，你准备好了吗？我们该去见父亲了。”
“是。”
艾文侧过脸和赫斯多兰四目相对，他用手摸上了赫斯多兰的脸，俯身吻上了她的唇。接着艾文便揽过了赫斯多兰的腰，当两人开始大口喘息，艾文便松开了自己的手，任由赫斯多兰裹着那布摔倒在了地上。
我喜欢她……
艾文扯过床上的布带系在腰上，他没有看一眼地面上披头散发的赫斯多兰，只是狠狠地甩门而去。
“你磨蹭了很久……”
“父亲回来后开心罢了。”
“父亲……”
莫莉特摘去了头上的大帽子，她手里拿着一盏烛火贴在了门前，看到艾文后还微微点了点头。艾文向莫莉特挥手示意，然后同样向莫莉特身后极远处的克雷尔点了点头。他的确不太理解这些家伙为什么还同昨日一样不在这过道里点灯，要知道这地下已经足够黑暗了。
难不成迎接过众神的父亲不太适合见到光？那有如何，不知道这样很容易撞到墙吗？
“莫莉特，带着艾文去餐厅。”
“我知道。”
克雷尔独自走入了黑暗之中，莫莉特拉了拉艾文的手臂，用那烛火为艾文引路。
真希望赫斯多兰也能和莫莉特一样……
“嗯……今天餐厅人挺多的……”
“难道不是向来如此吗？”
“是啊……要不你先去坐着吧，我去拿吃的……”
艾文大大地打了个哈欠，上空中正在嬉闹的哥达也飞回了他的肩头。现在餐厅里一片混乱，不过倒是很轻易地可以看到那边平静的克雷尔和寇里他们。
这是干什么呢……愚昧不堪……
“艾文，你来了……”寇里把盘子里的土豆戳出了好几个洞，然后他又把自己盘子里所有的东西全都扔在了脚下，“我吃饱了，艾文，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找斯拉渃米？”
小孩子就是喜欢浪费……都不知道为了这一口吃的……这里死了多少人……包括父亲……
“不行！你们都不能去！”贾艾斯把手里的刀摔在了地上，他坐在寇里的旁边，有意无意地阻挡着寇里的举动，“艾文你别听他的，父亲是没有回来……但是首领不是已经祈求神明了吗？而且过几日就轮到我们探视了不是吗？”
艾文不自在地坐了下来，他试图想要帮着贾艾斯阻拦寇里，但是他却是在听到贾艾斯的话后整个呆滞了起来：父亲他……没有回来……
“寇里，我们走！”
“艾文，我是你们的兄长，现在父亲不在你们都应该听我的。”
父亲……父亲……他没有回来，又是一个不想帮父亲报仇的人，你也该去死！
艾文掀起了石桌上的餐布，盘子碎裂在地上，寇里也是直接将贾艾斯推倒在了地上。
他知道现在他们根本没资格去见斯拉渃米，但是他一定要让斯拉渃米付出代价。
“那边的！你们在干什么，想打架就去维斯诺丁！”杜•沃尔翰和自己的孩子以及那些民夫的孩子们一起把玩着铁剑，他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把那些孩子打发走后径直走到了艾文他们这一桌。
“首领……”
“坐吧……”
“我请求见斯拉渃米。”
“你们？听着，我不管你们是谁，但是即便是胜利而归的战士也不能违背这里的规矩。”
“我不管……”
杜•沃尔翰用手狠狠拍向了桌面，深吸几口气后又平静地坐了下来：“好，你们可以去。”
艾文浑身一震，他知道杜•沃尔翰向来是信奉平等和自由的，自己大可以利用好这一点。
“刚刚是你在制止他们对吧？”
“是，首领。”
“很好……”
木棍敲打在坚硬的骨头上，鲜血斑驳而下，化作片片红缨游离在地面之上。
“现在你们是真的可以去见斯拉渃米了。”
.
“父亲……是被你害死的……对吗？”
“抱歉，我可不知道你的父亲是谁。”
贾艾斯的胸口上下起伏，他尴尬地把手握在椅子上，看了一眼艾文后便迅速地为他让了位置。
还算识趣……
“那天你都干了些什么。”
“哼……你是这么多天以来唯一一个问了我有关任务失败问题的人。你可比那些哭哭啼啼或者吵着闹着要杀了我的人强得多。”
“维斯诺丁人可恨，但是你也并不一定比他们要强。”
艾文开始哼起了歌，不过他还没唱两句便被杜•沃尔翰打断。身后有隐约的脚步声传来，他搬来了椅子想要坐在艾文身边，却被艾文推向了墙边。
不想为父亲复仇的家伙可没资格来这里“聊天”……
“好吧，我们可以聊聊。其实在你们执行任务的前夜我就收到了你们的信件，当晚我便把雪鹰的大部分兵力派往了凯奇弗尼尔，那些去阻碍你们的人可跟我没关系。”
“你撒谎了对吗？” 杜•沃尔翰拿着骨刀挑起了斯拉渃米的下巴，他看着斯拉渃米，用刀划开了他的衣袖，露出了斯拉渃米身上那个和石壁上一模一样的红色图腾。
“你不能杀我，我们的计划已经接近成功了。”
“那又如何？”
哼……到现在了还想要辩解吗？杀了他……
杜•沃尔翰头上的长羽敲打在斯拉渃米的头上，他的骨刃逐渐靠近斯拉渃米的脖子，却又在接近的那一刻收回了他的腰间。
都不愿意杀他吗？那个哑巴……哼！首领……
“贾艾斯死了……可是你看到了吗？他不愿意杀斯拉渃米。”克雷尔将手压在了艾文的肩上，他把艾文带到了一旁，又让寇里挡在了他们的前面，“我们是真的需要斯拉渃米……”
克雷尔用手抓在了艾文的肩上，他带着艾文和寇里准备离开，而杜•沃尔翰此时正好将手中的刀锋指向了地面。
这样才配当我们的首领……我们根本就不需要那个家伙……
.
“你要去维斯诺丁？”
“是的。”
赫斯多兰将纱衣褪到了手臂处，她亲吻着艾文，裸露的肌肤被寒风吹得泛红。克雷尔和寇里沉着脸站在一旁，莫莉特拿着布囊走向艾文，她想要把那布囊放到马上，不过哥达倒是比她先行一步。
他不是主动要去维斯诺丁的……是杜•沃尔翰逼着要他去的……
“早点回来。”
“我走后记得替我为父亲祷告。”
“没人说父亲死了……”
“我知道。”
哥达嚎叫着，艾文向身后的人群摆了摆手，骑上了那马冲下了山崖。白雪封山，骏马奔驰的速度却丝毫未减速。一切都是白色的，唯有那茅草下的洞穴还在发着光芒。
这里有不少人因为不注意而跌下山崖，每逢此时，艾文总会为了他们而叹惋，不过在今天他们还不能专心致志，那么……他们就不该死吗？
寒风呼啸了好久，艾文在山峰下喘着粗气，他的马突然前行的很慢，并在短短一刻之后瘫倒在了地上。
该死……这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