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考里莫凯 - 纺锤 - 花落浅水
“告诉我，你的名字是什么？”
“考里莫凯•阿克埃亚……”
.
“你们在我这里等了那么久，现在彧殇芙狄终于是彻底沦陷了。”
“起码您的心愿已经近乎实现，彧殇芙狄与维斯诺丁间将不再会有战争这码事了。”
“不一定哦，彧殇芙狄沦陷后，将会有下一个国家诞生，与维斯诺丁进行新一轮的战争。”
“难道维斯诺丁就永远不会输吗？根据历史的记载，他们还弄灭了不少国家呢。”
“沾有血腥的故事书……这样的东西……相信你我都编写过……”
“所以都是假的吗？”
“没人知道坎德虫谷是否真的有巨虫出没，也没人知道彧殇芙狄前维斯诺丁究竟击败过多少个国家。”
“每次和您聊这些事，我都觉得自己受益匪浅。”
“所以你做那些忤逆我的事情我从来都不怪你，我也一直都主张你拥有自己的思想。”
黑雾缭绕在四周，它们翻涌着，这墙，这桌椅，好像考里莫凯所处都是由这东西构成的一样。他是被诺斯汀救了没错，但是他从未想过放弃自己的信仰，改投其他神的怀抱，而显然，诺斯汀早已经这样做了。
与欧忒麦斯不同，诺斯汀信奉的这位神明，和赫尔卡安斯一样，是一位活生生的人。唯独特别的，便是她所创造出的那些黑雾罢了。
彧殇芙狄没了……
“大人，需要坐下歇会儿吗？我知道您对现在的情况很……”
“你们之前就已经让我这样了。”
考里莫凯迟缓地坐在了那些雾影上，他看着低头和那个女人跪在一起的欧瑞勒，一时气不打一处来，竟把桌子上的杯子往他们身子上砸了过去。考里莫凯始终记得自己找到欧瑞勒时的场景，瑟白琪躺在他的怀里，两人环抱在一起，紧紧的纠缠着。
蝉匣果然还是派人来了，还是这个瑟白琪……竟然还要在我身边安插内应……未免也太嚣张了些……
“诶！要是想要用我这里的东西伤人，怎么说也该跟我说一声才好。”
“考里莫凯！神可还在场呢！”
杯子在摔落的时候没有被砸碎，而是散成了黑雾，然后被一边慌慌张张蹲下来捡的巴洛轻轻一捏，便恢复成了原样。
这是在气些什么？自己都一大把年纪了……若把自己的胡子一直存起来……恐怕比那那个女人的头发还要长……而他们两个呢？风华正茂的，一个还是名门的女儿。
“自己的国家被灭，换成谁也会心情不好吧！不过别着急，彧殇芙狄还是有葵泉城和另一个地方是安全的。”
“葵泉城里那么多人都是搞暗杀的，怎么可能抵御住维斯诺丁的铁骑？”
“哇哦！葵泉城里还有专职暗杀的家伙存在吗？他们应该都归顺了我这位忠实的追随者手里吧！”
“您这话不是……”
“放心，既然你们都觉得暗杀是令人觉得难以启齿的事情，那我自然会抹去这些污点。然后……换上我这里纯净的灵魂。”
考里莫凯知道神明在每个人心中的地位，但诺斯汀简直是对这个神保持着狂热的崇拜，甚至达到了一种对她言听计从的地步了。更加重要的是，这个神明总是会让考里莫凯想到维斯诺丁那个一袭白衣的女人，她们的语气还有某些动作真的很相像，但又有些个令人说不出来的不同。而每当考里莫凯想到了那个女人，接着他的脑子里就出现了风神、神女的样子，还有……彧殇芙狄的灭国惨状。
“那……神，当时风神遇害的时候他们也在场，为什么他们还没和维斯诺丁打起来，就不见了呢？”
“考里莫凯！”
女神挥了挥衣袖，刚刚还在考里莫凯身子下面的凳子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他摔倒在地上，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干瘪的样子，活像是一个将死之人。
“不要评论我的人，而且即便他们参战了……彧殇芙狄也未必会胜，你们也必定会死。”
“把风神给救下来，凭着我们这些人的巫术，也可以抵挡他们一段时间。我们的士兵也从来不是吃素的，他们怎么样不会那么轻易地击败我们。”
“彧殇芙狄的巫术的确是厉害，可惜当时在场并且拥有这种力量的人可并不多。”
不多？怎么会不多？大大小小的领主可都是染指巫术的。
“风神的巫术足够厉害了。”
“是啊，可惜……还不到能够称神的地步。就冲着这一点，他也该死。”
“可是少了他一个，彧殇芙狄胜利的希望便又小了一分……而且……差点忘了，还有他当成宝贝一样的神女。”
“那个神女没有死哦！她应该找地方躲了起来，不过我想我们应该找不到她。”女神钻入了一片雾影之中，就连露在外面的裙摆也与那些雾融在了一起，“彧殇芙狄人硬拼怎么可能比得上维斯诺丁呢？只可惜你们舍弃了你们的巫术……哦！不对，其他人可不是主动舍弃的。”
考里莫凯的肩膀被人拍了拍，明明刚刚还在另一端的女神竟出现在了他的身边。女神的话让考里莫凯打了个激灵，但在他们之前彧殇芙狄便已经有了这条禁令。他们掌权之后，赫尔卡安斯提出过这个问题，可是他们毕竟不是通过正当手段才得到的权势，出于内心的理亏，他们自然是绞尽脑汁想着巩固地位，而不是担心一个还不足以造成威胁的小国家。
那个时候一个诺斯汀便可以处理那些细枝末节的事情……想来自己气量还真是大……竟然可以容忍这片土地上存在着两个泱泱大国……
“这不是理由！难道不是赫尔卡安斯的那一出扰乱了……”
“你怎么说也是有胆识的人，不要再编造这些无稽的理由了好吗？”
“那……难道赫尔卡安斯烧死那些女人也不作数吗？我想不通他做的那些事……”
“怎么想不通了？当时你们谁觉得维斯诺丁可以打赢彧殇芙狄？梵冕者这面大旗简直蒙蔽了你们的眼睛，只可惜……”
“你不了解赫尔卡安斯，也不可能了解事情背后所有的一切。唯一说对的就是梵冕者这群贱人！”
“可我了解神！他需要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去处理掉神女，我不知道他们有什么过节，兴许是他察觉了这个神女本事比他还大。”
女神身上的雾影开始褪去，这也弄得巴洛在一边直流口水。但考里莫凯离她很近，可以看到在她光滑的肌肤上，有着不断起伏的细线，就像是要把她撕成碎片一样。
绝对不能承认彧殇芙狄高层出现了问题……
“可他不是神，他有感情，他一直呵护着神女。”
“那你怎么解释他做的事情，就为了维护维斯诺丁和彧殇芙狄间的和平假象？”
“他不知道那是假象啊！”
“吵得我头都疼了……唉……我说啊，我们还不如趁着现在彧殇芙狄才刚刚易主，赶快去捞出点人来。”
易主？彧殇芙狄的主人就没有确认过归属……
“就是说维斯诺丁不会杀彧殇芙狄人喽？”
“不，只是有一些人活在安全的地方，有些人有着可以保命的身份。”
“活在葵泉城的人还真是幸运啊……”
“彧殇芙狄人杰地灵，怎么会只有一个地方是安全的呢？跟你提示一下哦！那个地方有很多的骑士，如果全部加起来，光凭人数便能击败维斯诺丁。听好了，‘光凭骑士的人数’就能赢过维斯诺丁。”
女神弓着腰往黑雾里退步，她把脸和手臂露在外面，就像是一节节森森白骨晾在黑雾之中。考里莫凯听着女神的话，轻轻拉扯起了自己的手指。
王城吗？但那里的护卫远不如其他一般的封地……
“皇室的人吗？”
“不对！跟着你们去谈判的皇室自然是活不成，而剩下留在王城的皇族，被侵占后就直接被捣灭，只剩下了一个女孩子活了下来。”
“芙萝嶶公主？她和别人有什么不同吗？为什么她不会死？”
“你的问题很多啊！但我可以跟你解答……她和一般人来说自然是大有不同了！但在皇室里就只能是默默无闻了……可是维斯诺丁并没有接手彧殇芙狄，他们把维斯诺丁转让了出去，也就是说……他们需要一个正当的理由来接管彧殇芙狄。”
什么叫维斯诺丁不接手彧殇芙狄……不就是所谓的把领地瓜分交给其他人来管理吗？
“他们需要正当理由吗？他们把彧殇芙狄弄成这样，还有什么正当理由？”
“我跟你说了他们不接管维斯诺丁，只是要来接管的这些人需要正当理由而已。”
“这么有气节的人来接管彧殇芙狄？还真想认识认识。”
“你不认识吗？哦，看来你比赫尔卡安斯要好上那么一点，起码你连认识都不认识梵冕者！”
“梵冕者！他们还有什么脸来接管彧殇芙狄？”
我真是有病才会找这些家伙回来……
“我觉得这笔账还不错啊！要维斯诺丁接管，按着红匙塔那儿发生的事情，他们是会烧死彧殇芙狄人的。而彧殇芙狄人不说全部，多少都对梵冕者略有耳闻，他们接手后应该不会开战大肆地屠杀，幸存下来的人只是要将彧殇芙狄人这个称呼摘下来，改为‘卡奇韦珈人’而已。”
“他们有什么资格？这维斯诺丁也是有病……没见过谁把地分封出去还要起个名字的。”
“不要这么说人家……你以为彧殇芙狄怎么来的？”
“这不可能！彧殇芙狄的历史可比维斯诺丁要长得多，而且我们也有他们无法掌握的巫术。难道维斯诺丁非要不断给自己弄一些敌人？”
“人家聪明啊！对他们来说，小小的外患可比内忧要强，而且既然这是他们弄出去的地方，他们也有本事摆平。”
女神伴着雾影又出现在了那个和她一模一样的雕像前，她抚摸着“她自己”，轻轻笑了笑。
“那我们还去救那些人干什么，反正他们都不会死。”
“我不喜欢看到别人受苦，更不想见到有人死亡。”女神把手放在了胸口，眼中莹莹地闪出了些璀璨的光华，就连那黑色的雾影都变得澄明了起来，“我希望天下能够和平…….噗嗤……我难得说出这种别人的口头禅呢！”
考里莫凯脸上一片潮红，他偷偷看着女神，心里竟油然而生出一种崇信之情。他知道天下安定并不一定是他的理想和抱负，但不可以否认，当退出政场，加之现在彧殇芙狄几近灭国，他开始打算重新拾起那些散落的飞沙了。
“告诉我吧，那个地方是哪儿，我会尽力去救那儿的人的。”
“不错，但我必须要告诉你一点，那儿的人手无缚鸡之力，但思想顽劣麻木，你们不一定能够把他们弄来。”
“思想……麻木顽劣……旱瓦礁！”
“知道了是这个地方，还想要去救人吗？”
“这完全没有必要，那里除了我们几个人知道，几乎没有人知道在库卡波奇和桑壤海之间有那么一个空间来安置……罪人。”
考里莫凯面色一冷，但很快便想明白了过来。本来库卡波奇就是彧殇芙狄与维斯诺丁间唯一的通商之口，又加上那儿是休战区，所以位于库卡波奇后方的旱瓦礁是绝对安全的。
只有名门望族和甘于平凡之人方可安然生存于彧殇芙狄的领地之上……若有人怀着不臣之心……旱瓦礁可以洗涤掉他们的血性……还有人性……
“我知道那儿安全，毕竟那里占尽了地理优势，还有云璧相护。”
“云璧……又多了一条归咎于我的战败之由。”
“知道便好，云璧若不拆除，你们要被彻底吞并起码还需上十日。但是我并不反对你拆除云璧，毕竟拿整个彧殇芙狄换一座固若金汤的城池，很划算哦！而且你们没有拆掉全部的云璧，好不容易在石翳城留下了一道防线，却又引狼入室……”
“我想出发去救人了，可是这里离那儿太远。”
“你知道这里是哪儿吗？你又怎么知道这里离那儿远呢？”
黑雾凹陷出了一块，露出一道冗长且幽黑的通道。诺斯汀二话没说便走到了那门前，考里莫凯也赶忙跟在了他的身后。
“我说，你们几个不去吗？不是要打消他的盖顶乌云吗？难道心不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