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考里莫凯 - 纺锤 - 花落浅水
“告诉我，你的名字是什么？”
“考里莫凯•阿克埃亚……”
.
“不用先去通报一下吗？”
“我们不急这一会儿，总得看看外面那些情报传到了这旱瓦礁没有。”
“我们到这里也就那么一瞬间的事情，就算是有人存心要传消息，也不该这么快才对。”
荒叶纵横的地面上，浅埋于地下的红色荆棘稍稍冒出了半个头，它们围成了一个圈，将除诺斯汀之外的三人都框在了里面。
“女神不是这么交代的。”
“带那些人走不容易，很有可能他们自己都不愿意走。”
“但是骑士精神应该深深印在他们的脑子里才对，所以我才说先去通报一下啊！”
“我不清楚你在想些什么。”
“对于你，我也是一样。”
考里莫凯稍稍拉伸着自己的四肢，然后便迅速地卧在了地上，他把脚下荒芜凋敝的大地想做是了柔软的眠床，睡意阑珊。他们今晚就要在这城外的萧条之地上过夜了，虽然考里莫凯极不情愿，但诺斯汀说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就那么一会儿……怎么这么累啊……就像是徒步行军了好几日了一样……还是不带休息的那一种……
“你们两个呢？现在是要休息还是要继续？”
“打扰到您了……我们马上就休息……”
欧瑞勒靠在了一块石头上，他离瑟白琪很远，两人也并没有再向那日一样含情脉脉地对视。不过他们的手搭在了同一条荆棘上，并不断轻甩着，似乎是在给对方传递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情爱之语。
茭白的月光映在他们的身上，将瑟白琪和欧瑞勒的面庞都勾勒地更加清晰。如此良辰美景，只要考里莫凯一个不留神，他的目光，便会被某种力量给牵引走。
而且他的脑子里……总会幻想些不该幻想的事情……
“你就这么睡了？我还想和你聊聊事情呢。”
“明天的计划已经很明显了，我们直接去找这里能够发布最高指令的人，然后带着这里的市民穿过那些黑雾，在女神说的那块地方重新建立起我们的王朝。”
“好……你睡吧……我不打扰你了。”
诺斯汀也不知道想做些什么，他的整块后背都已经被汗水给浸湿，考里莫凯也仅仅只看到了他正拿着一根随意捡起的树枝在摆弄着。而透过了他身上那被汗水渗透的白色的布料，考里莫凯便发觉诺斯汀法袍上那些用珠宝绣着的铭文此时在这月夜下也显得更加夺目了。
其实这样款式的法袍考里莫凯也有，只是他在很久以前才这般端详过这法袍，并且还在那时扣下了上面的一小粒金子拿去换了点食物。
不过那些吃的……他给了一个女人……还有一个男人……而那两个人的故事……在彧殇芙狄的吟游诗人们口中……也已经传颂了多年……
.
“大人……诺斯汀大人说我们还要去城里吃点东西……”
“站着说话不腰疼……”
皓月方落，考里莫凯便在温热的水温中苏醒了。他还像往常一样翻身，不料自己的后背却扎入了一根尖锐的细刺。
啊……就像彧殇芙狄一样被人在背后捅刀子……
拔出了那根细刺，考里莫凯不顾那些流出的鲜血便用衣服挡住了那个伤口。按着往日的程序，这时候欧瑞勒应该来帮考里莫凯更衣了。不过今天有些特殊，他既不用更衣，欧瑞勒此时也并不在身边。
“我来服侍大人吧……”
“不用，我还挺好的……他们人呢？”
“先进城了，说等会碰头。”
瑟白琪卷起了考里莫凯夜里盖在身上的斗篷，虽然这看起来很贴心，但考里莫凯是打从心底里抗拒这个女人所做的一切事情的。所以就算现在天气不冷，考里莫凯也还是摘下了额头上的温热湿巾，然后把瑟白琪卷好的斗篷打了开来，将它系在了自己的腰上。
他们两个人是有多饿……等那么一会儿又不能把他们怎样……况且还是把瑟白琪给留了下来……一个大小姐又能做些什么事……
“要不要喝口水？”
“不渴……谢谢……”
即便是考里莫凯回绝了瑟白琪的提议，瑟白琪的手里也还是捧着那样一片装满清水并带着巫术气息的竹叶，而且她还是这么一直拿着它大步地走在考里莫凯的前面。不过话也说回来了，她也的确是不容易。谁都知道在这样的地方找到水源有多难，而且像瑟白琪这样一直把它拿在手里并且还时刻担心它会泼洒出去的，就连考里莫凯看了也是怪觉得可怜。
但那又怎么办？他讨厌瑟白琪……
“大人，您要是真不喝的话，我可就把它给扔了。”
“你这不是浪费吗？况且这荒地上多出一片绿叶，看起来也是让人不舒服的。”
没走上几步路，瑟白琪便已经急不可耐地想要处理掉她手里那碍事的东西了。她明明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却又刻意地询问了考里莫凯，然后还自顾自地饮下了那些清水，最终把那绿叶扔在了地上。
也是掐准了我不会多插手她的事……
“果然是欧瑞勒不在。”
“不敢……”
身后的脚步声停了，考里莫凯本来是想甩开瑟白琪自己先走的，反正他也知道城池的方位，根本就不需要瑟白琪多此一举的带路。
不过这种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在燃烧……也像是要再酿成一场祸及茂林的大火一样……
“你会这种东西？谁教你的？”
“大人很怕火吗？”
“没有哪一个家族会用火……”
“为什么？因为你们的森叶阻拦不住熊熊燃烧的烈焰吗？”
考里莫凯一回头就看到了半蹲在地上手心还冒出火光的瑟白琪，他从没有见过哪个彧殇芙狄人可以操纵火焰，也不知道这火焰是怎么从他们手中泄露出去的。
这彧殇芙狄每一个家族的巫术传承都是考里莫凯和诺斯汀筛选过的，虽然其中名称各不相同，但本质上还是大同小异的——只要一把火，它们皆可以被烧净。
又为了防止某个家族势力过于壮大并且泄露出去了本该在自己家族流传的巫术，他们可是一直把这“火焰”存放在了诺斯汀那儿，以便于他能即使修剪掉彧殇芙狄这棵大树上的杂枝。
那么……这个瑟白琪是怎么学来的？
“大人，您年事已高了……”
“所以我自认不该与火焰相争。”
“这火焰本就不单单冲着彧殇芙狄而来。”
“哦？那希望你们新一辈能够用这火收复我们的国土……我看诺斯汀对你们期望很高……可不要让他失望啊……”
“您放心，您于我有恩，让您失望的事情……我绝不去做……”
.
“这些孩子走的可还真早。”
“我记得我们当时制定的东西可和这不太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洗刷人性本源的罪恶，从人们还在孩童时期的时候就要行动起来了。”
“说的……也对……”
在城中被人连连称赞的鲜蔬和牛奶完整无缺的放在了四人的中间，可是试问他们这里面哪一个不是娇惯生活多年的，这些从他们手中淘汰的食物，又怎能入他们的眼。
“诺斯汀，我们是不是首先得把民众聚集起来。到时候只要我们释放两个简单的巫术便足以让他们心悦诚服地跟我们走。”
“可是这里的成年人不想浪费时间去看杂耍，而那些有兴趣的孩子也是真挤不出时间来。”
诺斯汀把一盘子的食物在桌上转了一圈，见没人想要动手，便起身把这食物放到了旅店外的墙角。考里莫凯是不在乎的，这早餐本来就是一种穷讲究的礼仪，多一顿少一顿也根本无足轻重，可是这救人的事情……
“现在这里到底是个怎样的情况？”
“是，我承认我对这里做了些改动。”
“是什么？”
“旱瓦礁最初我们设计出来就是一个负责输出奴隶的地方，但是随着彧殇芙狄越来越兴盛，这些输出的奴隶也已经显得有些人数不充足了。”
奴隶的储备……
考里莫凯无意识地看到了考里莫凯放到门外的食物，那里已经有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在进食了，而他身边那些和他一模样的人们，却都只是蹲在地上鄙夷地看着那个男人。
所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这里越来越多的乞讨者……还有人在其中独霸……那么设立的那些管理机构呢……一个个都干嘛去了？难道他们还真以为这一整座城池里的……都是那些加封的骑士吗？
“你是应该稍微解决一下这个问题……”
“嗯……要减少奴隶的输出有两个办法……其一是削减奴隶的需求量，其二便是增产奴隶的产量。”
“我们削减不了奴隶的需求量，因为我们需要钱，需要贩卖那一块块的领地，而且每一位领主的奴隶都要进行更替。所以你选择了其二……”
“我只是把这里变成了一座大型的监狱。”
把所有的罪犯都弄到这儿来……那万一他们联合起来了……并且产生了自己的武装力量……
“驯化他们需要很长的时间，而且既然有压迫，那么就会产生反抗。你这不成立……”
“唉……我都习惯和那些白痴说话了。你说的没错，但我并没压迫他们的肉体，我只是一步步地去压榨他们的精神。”
“比如每日去神像下参拜？”
“逝者已逝……这种玩笑可开不得。”
每次考里莫凯和诺斯汀聊起政事，欧瑞勒和瑟白琪都是要退到一边的。而这次他们却没有，更准确地说是“她”没有。瑟白琪可是一直竖着耳朵在一边听着，而且是欧瑞勒想要带她离开，她死赖在了那里。
政权都崩塌了……又哪里来的政事呢？而且她本身就是诺斯汀看重的人……之前在路上还用火赶走了好多我身边的飞虫……
“你做了什么？压榨精神不就需要利用到一个集大通于一体的信仰吗？难道还有什么比神明……”
“考里莫凯，这旱瓦礁里的居民除了罪犯，更多地是无处可去的流民。他们因为我们所打出的‘骑士’口号而被吸引，想要沐浴在光辉这下，想要过一个安稳的日子。”
“所以你以骑士之名……”
“我很久没有压迫过他们了，我给了他们离开的权利，只要他们能够在骑士选拔中脱颖而出，他们就可以离开旱瓦礁，过上一份新的生活。”
“选拔的过程……便是你压迫他们的过程？”
瑟白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想来是蝉匣之前有过这些奴隶或者“骑士”。不过这会不会是彧殇芙狄灭亡的原因之一？若按着这套理论来说，有很多人身边的“骑士”可都是些精神空虚的狂徒……还包括考里莫凯身边的人……
难怪以前可以经常看到他们狰狞的样子……不过这也不应该啊……再怎么样的出身……只要能够为了彧殇芙狄杀敌……他们都称得上是一位“骑士”……
“没错，这里的所有人都朝着‘骑士’这个方向努力，他们的脑子里能够背出千百条骑士的准则和用剑的技巧……我指的是刚刚从这里出去之后。尽管如此，但事实是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甚至连剑都没有碰过。”
“您这是同默朗森七世一样的做法啊……”瑟白琪捧着自己的脸，然后竟轻飘飘地说出了一个被世人所遗忘的名字，“这样的做法只有在那个和平的年代得以施展。”
“默朗森七世……我倒不是效仿的他……皇室中的人……我记不太清了……”
诺斯汀和考里莫凯都露出了疑惑的神色，按照他们的年纪推算下来，默朗森七世他们都应该认识并且熟知才对，但是……现在怎么想不起来了？
考里莫凯所认识的帝王……应该只有一位……那位被他们挤下来的黑斯•翰迪尔……
“这是当年年仅十六岁的蒂丽薇王后所献的计策，这些不是在史书里都有写到过吗？”
“女神让我不要看那些东西……而这计策……是女神多加暗示给我的……”
女神……神明可以存在于人们的脑海中……但要是他们出现在了世间……必将带来祸患……这里面有问题！
“你怎么认识她的？”
“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这应该不需要隐藏起来吧，诺斯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