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艾文 - 纺锤 - 花落浅水
“名字？”
“艾文•贝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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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杯可盛的麦酒随着刀斧零落而冲刷起了那腥红的血浆，空中雪鹰的残羽带着为数不多的箭矢落在甲板上，除此来源之外，战士们手中所用之箭则全需他们自己从倒下战友的胸口拔出。没有人是不喜欢那些麦酒的，但当火焰急转而下，它们便会以最虔诚的姿态臣服于火焰，将自己的身子献祭，并将甲板上所有的战士都融入那火焰的赤血之中。
我不喜欢参与毫无胜利可能性的战争……但也许我是错的……
桑壤海岸，这里曾深埋过海盗弯刀，也曾吞没过敌人的战船。但来此之前，艾文便知道巨鳄已经奄奄一息，敌国已然土崩瓦解。若不是因此，他也不会就那么心甘情愿地接受尤尔嘉那种“贩卖”。
空中无法维持飞行的雪鹰已经不得不落入了深海，它们因火焰而失了双翼，凄惨的样子可不比当年的哥达要好上多好。这便是桑壤海岸现在的样子，它与世隔绝，却有一批又一批的顶尖战士们被送到这地方与那不知名的强敌对抗。这是艾文来这儿后看到的第二场战争，而下一场，就轮到艾文所在的这支队伍了。
今日来此观礼，所为的便是知晓自己明日的惨状。
这场惨烈战争的开始是有前兆的，在艾文训练的时候，他可就看过不下十次那水中的巨大漩涡和时而露出水面的白色结晶。据说是雪狐的一位学士在探查那白色结晶的情况的时候触怒了那不知名的敌人，这才连夜爆发了战争。虽然当时那位学士便惨死，但他手中的白色结晶可是完好无损的保存了下来。艾文还听闻到那结晶坚硬无比，任何种类的攻击都无法伤它半毫，若是把这东西用来加固城墙，维斯诺丁便可以坚不可摧了。
敌军似乎有很多这样的东西，想来这便是它们战无不胜的法宝。可就在昨晚，一位新来这儿的铁匠居然盗走了这正被雪狐仔细勘察的结晶。虽然他成功把这结晶给分裂开来，但他也不得不面临军法的处置。不是没有人问过他弄碎这东西的方法，只是就连那阴狠的雪狐软磨硬泡，最终也只得下达让他赴死的决议。
艾文听队中的一个男人说过，那三大军团的人其实根本就不想杀这铁匠，这是他太过执拗，竟然在拷打后自尽，死在了雪狐的牢狱中。这样一来，雪狐找不到破解之法，敌人单凭那白色结晶便足以碾压他们这些常年在雪地上作战的战士。战争等同于送死，有这样想法在脑中生根的人可还有不少，但偏偏艾文就不这么想。自从他加入这军队，除了那红花是每日必见之物，可还有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让他胆战心惊——莱尼斯雅陛下。
她能够在维斯诺丁活下来……她可以凭那么点军队就夺取维斯诺丁的掌控权……而那些跟她一同去的人……此时怕都已经升官发财……被授予那什么勋章了……所以并不是没有这种以弱胜强的战役发生在红花盛放之地的。
自言自语久了，这毫无悬念的战役很快也就结束了。维斯诺丁的战船全部都沉沦海底，而那飘红的丝绸则在夕日红晕的轻歌中流入了那海面上冒出的小型漩涡之中。
若明日将死……午夜的歌会则该尽情尽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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篝火焚烧着杂树之影的孤寂，它用那些产自不同区域的香料擦拭身子，以极尽媚态的嗓音挽留那些嘴里喝着甜酒，心中却只剩一张温床的男人们。艾文坐在白日炽烈的冷沙上，在聆听一群男人嘶哑吟诵的同时，还要忍受自那红花入火之后飘出的阵阵恶臭。
没有墓碑……无人祭奠……只能自己给自己用沙堆一座……然后捡些个树叶给抛撒在上面……
“明日的事大家不用担心，那些巨鳄当年也曾凶猛如虎。”一位自称了解历史，手上还少了一根手指的男人说道，“我曾经便是这桑壤海岸的居民，那时的海盗经常带着精良的武器骚扰我们村子，最后不也还是被那些守卫给打回去了。”
“我们不是他们……我们不擅长海战……”
“我还听我的父母说过，当年彧殇芙狄来势汹汹，比那海贼还要强悍几分，最终不也是被赶跑了吗？”
“被赶跑的原因一是他们的国家遭受了重创，二是彧殇芙狄人的本性。”
“本性这种东西从未得到雪狐们的证实。”
“可我们都知道这没有错，他们注定是无法领导一支优良的军队的。当一位彧殇芙狄人得到任何规模的控制权，他们都会逐渐丧失自我，然后变得昏庸而无能。”
“起码那些金子没有被火一起给烧掉。”
纠结上一段战争的成败是毫无意义的，艾文深知这一点。他已经一无所有了，他的家人全都已经离世，而他的那些朋友此时要么是在笼中度日，要么则是继续在那小镇叱咤风云。艾文也知道当逃兵是要被追捕一生的，所以他也没打算跑。与其再去找地方落脚，到不如今夜就用沙子把自己给埋了。
如果是之前还好说……
“各位一身酒气的，随我去更衣洗漱吧！”
“雪狐就是好，什么时候都用不着以身犯险。”
“那想要加入雪狐，你们也得有那个脑子！”
“脑子再好，破不开那东西的秘密，等我们全都死掉后，你们也得把你们聪明的脑子扔在海里。”
“那你们倒是把那些家伙给干掉啊！”
雪狐倒是还愿意给其他两大军团一点面子，竟然还会派这个穿着女里女气的男人把那些自家私制的香料膏药给拿了那么点过来，还有那些丝制的衣物。艾文是对这些东西没什么兴趣的，毕竟他以前从妇女们身上抢过来的这东西也是不计其数了。不过这雪狐到底也只是摆摆样子，他们这些将死之人还没真正穿上这衣服，衣服就已经被人家打着“破损”的旗号给收了回去。
他们也会在临死时用自己的鲜血为自己做出一件这样的衣服……
“我们和雪狐的关系没有那么僵吧！”
“当然，雪狼和雪鹰都是维斯诺丁的左膀右臂。”
“你也说了，左膀和右臂……一个都不差……”
“雄伟如维斯诺丁，若将它比作一位热血沸腾的壮年，那么它自然有更加重要的东西。”
“咳……雪狐都是这么进行交际的？”
“我们交际的唯一标准——就是能像我们团长那般，在任何情况下都落不到下风。”
这位断了手指的老战士倒像是在雪狼里挺有威望的，反正那些带着雪狼银徽的战士们此时都在死命地为他所说的话造势。一些战士已经被那雪狐男人的话给逗笑了，不过数来也大都是雪鹰和雪狐的人。艾文的身份则比较尴尬，他是被硬塞进来的，不隶属于雪鹰、雪狼，也更不可能归属于雪狐。虽然艾文这么多天都没有被人发现自己身份的异样，和自己同吃同住的士兵们也没有打听他这个身上没有任何军团勋章的家伙的身份，但艾文每次在这种局势分明的场面时，他可都得避一避。
“我妥协了，我可以先给雪鹰的战士们这些衣服和药膏，不过你们也得保证你们不会在等会的洗浴前就穿上这衣服。”
“凭什么！那我们呢？”
“凭你们的团长不招人喜欢。”
“前段时间他可还和各位的团长一起参加了弗利博塔小姐的画展呢！”
“哦！是啊……”
那男人命人清理掉了那些燃烧的火堆，然后他用身上的袍子盖住了脸，从自己带来的药膏中取出了一个铜盒。艾文此时躲在雪鹰队伍的后方，手中突然就被莫名其妙地被人塞来了那些药膏和衣服。男人们是不喜欢在温水中浸泡自己身子的，所以就算等会跟着雪鹰的人马走了，艾文也觉得自己面对这尴尬处境的时间也应该不会太长。
不可能没有人质疑我的身份……我一直都是和雪狼的人一个营帐的……现在我难道要贸然和雪鹰的队伍走吗？恶心的白狐狸……总是叫人作呕……
“请等一下，你们的东西还没拿完呢！”
铜盖被匕首挑开后，似乎一切都相安无事。而就在众人还一脸茫然之时，那天上却传来了雪鹰们响彻云霄的喊声。它们似乎在逃窜，每当几只雪鹰聚拢在一起时，它们就会用爪子和羽翼攻击对方 ，并且留下那些令雪狼战士们不停打喷嚏的白羽。
“现在我可把它们完完整整地还给你们了。”
“那我们可就先走了。”
“请！我的人会为你们引路！”
雪鹰们全都立在了各自主人的肩膀上，尽管如此，它们仍然会在与自己同类对视的同时张开翅膀，并且发出一些不太友好的声音。
这不是什么好事……反正我没有……还是快跟他们溜了好了……
“贝默先生！你的就不要了吗？”
“什么我的？”
“您的……宠……物……啊！”
在雪鹰制造的一片混乱中，他们的队伍已经渐渐走远了。披着白袍的武士没有留下任何一个雪鹰的战士，倒偏偏挑中了艾文这个“迷路的旅人”，并且还有令他去面对那个手里拿着铁链摇晃的男人。艾文知道自己迟早有一天会被揭穿，他也知道自己身上那毛糙而空无一物的盔甲实在是太过于招摇，并且终将会映照出自己惊恐脸庞，但他可没有想过，他们贝默一家最终还是要全数灭在雪狐的手上。
不会有事的……多一个壮丁也对战局有影响啊……
“哇哦！你的勋章不见了！”
“是的……为此我将为红花忏悔。”
“这倒不必，先生。只是你希望还要让我保管你的东西到什么时候呢？”
“我的鹰已经战死了。”
“那你那只嗷嗷待哺的小狼崽呢？”
“什么？”
男人放肆地邪笑着，他将手中的铁链放到艾文的手上，然后用另一只手扯掉了自己身上的白袍。铁链的另一端似乎有人在拖拽，艾文在短短接触了铁链一会儿后就不得不吃力地将它留在自己的手中，并且他似乎还处于了下风，因为他明显感觉到了自己的鞋子正在摩擦着地面。将那铁链一圈圈绕在了自己的手臂上，艾文这才送了口气，但他也只得是当做被戏弄了地看了看那男人。而激愤地看着那男人所给艾文带来的，就是他发现那铁链所拴住的，竟然正是那男人此时飘上天去了的白袍。
这是什么手段……而且怎么会有袍子可以飞起来……难道里面……有一只雪鹰吗？
“第一件礼物。”
“我拒绝！”
“别急，有人还为你准备第二份。”
男人把艾文那只没有绑上铁链的手从那通向空中的长链上拽下，并且用一股艾文不可抗拒的力道掰开了他握成拳头的手，然后将第二根锁链放到了他的手里。被迫接受了这两根锁链，艾文完全不知道自己除了接受还能干些什么，毕竟这里是他们的地盘。他认为这是雪狐的刑法手段之一，因为这两根锁链，他的身子已经快给拉扯成两段了。
“通向天上的铁链锁住的是一只雪鹰，另一根锁住的则是一头雪狼。”
“什么意思？我不要什么鹰和狼还不行吗！”
“是雪鹰和雪狼！算了，让我们来看看你的第三件礼物吧。记住，只能选一件哦！太多了我可怕你承受不了.....”
那男人又从自己带来的一堆东西里找出了一个锦盒，并且迅速地对它做了些动作，这才将它给打了开来。盒子里，是四枚形状各异的胸章。从左到右来看的话，分别应该是雪狐、雪鹰和雪狼，而最右边的那一枚刻着红花和王冠的勋章，着实是艾文现在这痛苦的情状所猜不到的。
不会是选什么就让什么来咬我吧.....那我当然是选红花了……
“我选红花！”
“好吧，虽然你没有选我们雪狐，但这选择是正确的。”
男人拍了拍手，那铁链两端的物体便迅速地收敛起了自己的力量。艾文揉着不断发颤地双手想要从那盒子里取出那一枚胸章，但他实在是有心无力，还是必须得示弱地看着那个男人，让他帮自己戴上它。
红花……莫不是被焚烧而死……唉……死无全尸也比四分五裂要好……被红花焚烧也算是体面啊……
“等等！它们怎么又动起来了！”
“因为它们属于你啊！”
“滚！”
“你也太令人伤心了……”
“我这样子怎么还继续上战场！”
“虽然你已经做出了选择，但你依然可以选择反悔。你可以重新做出选择，毕竟刚刚我也没有说完。”
艾文两手的铁链交叉地绕了个圈，它们的确在动，但好在它们一根是在往下掉，另一根则是有了更多可以使用的部分。没过一会儿，那男人便张开了双手拥抱了那疾驰而来的雪狼，然后他还提起了肩膀，让那只雪鹰可以傲立在他的肩头。
“第一，你可以选择雪狼，加入雪狼，陪他们在这里等着沐浴，然后带着这雪狼参加明天的战争；第二，你可以选择雪鹰，加入雪鹰，现在便可以去沐浴更衣，然后带着这雪鹰参加明天的战争；第三，加入我们雪狐，然后成为我们的试验品；第四……”
“第三个实在是太不友好了。”
“没错！不过我觉得前两条也没好到哪去。哦！我讲到哪儿了？”
“第四。”
“对！第四！你可以一起带走我们这受过训练的雪狼和雪鹰，然后离开桑壤海岸。”
“果然第四是不错的。”
“不要想着逃跑好吗？我们这雪狼可以带你去一个地方，而你必须所有时间都待在它身上，吃喝拉撒都是。如果你想跑的话，它会咬你！我们的雪鹰呢，它既可以保护你，也可以像一只信鸽一样传信，传一封你必须要写的信。它比雪狼要快很多，所以你可以选择让它和雪狼一起保护你，或者让它先去送这封信。”
“信？写给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