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弗尔亚茨 - 纺锤 - 花落浅水
“告诉我,你的名字是什么?”
“弗尔亚茨•奥森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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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问题,万一他信奉某位野神而守身如玉……只能用别的方法让你愉悦……你会介意吗?”
“咳……你还真能当众说出这些话啊。”
“第二个问题,你介意日后没有孩子吗?”
“我想……我不会介意。”
“第三个问题,你会在意别人的闲言碎语吗?”
“嗯……当然……我是说……这是肯定的……我想我不会……”
铁铠与白骨在乌瑟薇的体内彼此相融,它们通过那绿茎上蛰伏已久的自然纹路并发出恶鸟的惨叫,最终化为一滩黏糊的汁液挂在那柔韧的花瓣上。它们等待着阳光透入,等待着消融下一个进入那巨大花苞之中的生灵。
沉寂的森林因黛兰姬而沾染上血污,在这片树木下沉而形成的土地上,人们听不见哀伤,但那如泣如诉的婉转哀鸣却已响彻此地。弗尔亚茨背着行囊跑到很远的地方摘下了一根树枝,他打算用这根他认为最完美的树枝完成自己微型木屋的屋顶部分,而当他已在那木屋内点燃炉火,却发现这为他和黛兰姬建造的爱巢此时已经在菲萨特脚边支离破碎。根据弗尔亚茨的观察,这屋子应该毁于“暴风雨”,于是他便左右张望,突然怀疑起了这里是不是吹来了什么维斯诺丁的寒风,不然菲萨特可不会为了几个自己问出的愚蠢问题而落泪泣之。
哦!真要那样……我不是就可以去随意地拔她那干枯的头发了吗?那真是太有趣了!还可以堆出一个花园……哦……在雪地上作画也可以啊!
“菲萨特,不要纠结于这些问题了好吗?”
“就像你之前说的……他举办了婚礼……而且还是……还是和一个男人!”
“你我都明白,他内心深处是不需要‘爱’这种东西的。”
“他就和一个青春年少的小姑娘一样……只在意皮囊……只在意自己的愉悦……并且任何和他亲近的人都可以……只要在他可以操纵的距离内…….而现在这个限制还得多一条……他得是个男人!”
“我可一直都和他有接触。”
“哈哈……他老了……你也是……而且我可以说这里面有你的因素,但只是次要的。我只是说……任何人只要过于亲密地接近他……并且有一副较好的容貌……他都可以……产生那种他认为叫**的东西……那种占有欲……”
菲萨特对于爱这个话题似乎懂得很透彻,但她和刚刚还与自己打得难解难分的敌军将领都能聊到一块去,弗尔亚茨就想为什么她不能和自己谈谈黛兰姬的问题。弗尔亚茨的脖子上一直都带着那串漂亮的黄色水晶项链,并且每每都向黛兰姬展示它,以表示自己对她的珍视。
虽然我的这位小神女想要成长为神了……但她总得要经过一些事情吧……她这种妄想极多的女孩……除了我可没有人能够受得了。
黛兰姬低沉的哈欠声引导着弗尔亚茨回过头去,他看着星河上摆弄头发的黛兰姬,然后用手捏紧了那乌瑟薇的开口,跃上了乌瑟薇那群星点缀的花瓣。
“我更喜欢你之前的样子。”
“我还没有脱下衣服呢!”
“滚!我还真是后悔……”
不出所料,弗尔亚茨被踢下了乌瑟薇,不过就算这样,他也依旧是一脸的傻笑。正如弗尔亚茨想要黛兰姬作为自己的伴侣一样,在过往中寻找信仰的黛兰姬也将成为神作为自己的目标。她就像个疯女人一样,以她的实际行动向弗尔亚茨标明菲萨特是对的,那些可怕的睡前故事会让人变成一个傻子。
这些故事最好不是菲萨特念的……她不管念什么都是一脸把小孩抓来炖汤的样子……
“他没有告诉别人自己的‘新娘’是男人吧!”
“之前的事情恐怕对他产生阴影了。”
“我的阴影才应该更大吧……从那三个问题开始我都该意识到……”
“你的确影响深刻,我可连这问题的答案都忘了干净。”
菲萨特的头发混乱得像是刚从溪水中捞起一样,不过她几乎已经收起了自己的疯癫,不然她绝对不会拉起自己垂到脖颈下方的衣服,而且这周围的林子也就不可能只是产生这么简单的晃动了。
夜幕低垂,而晓光则逐渐取而代之。离开自己从小生活的屋子,弗尔亚茨似乎觉得时间流逝都变慢了,这是一种直观的感受,虽然他从未觉得自己想念自己在夜深人静的午夜和绿延蛇眼神交汇的日子。
都是黛兰姬说自己要成为什么人类的“精神领袖”……还让菲萨特像只狗一样的应和……不然我才不会去什么漫天飞雪的地方呢……
“哦,算了!事到如今,我已经不想和那个像从雪山上滚下来的野人一般的老男人有任何瓜葛了。”
“但你知道是他让我来请你对吗?你也知道你们都是我们反抗计划的核心人物。”
“你跟我说的是苇花之主,现在怎么突然成了一个手下净是小白脸的家伙来邀请我了。”
“事实上,这并没有错。”
“看来是我记错了我以前和某人取笑一个正直大臣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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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这也是一位女神吗?”
“喔噢!看起来疯子还不少。”
“抱歉……你的声音很小……可是我听见了……”
“果然神也有三六九等。”
不知道是不是人人都这样,反正在那漂浮的叶子上心惊胆战久了,弗尔亚茨觉得自己每走一步都有可能踩空。但好在是他还没伤到脑子,不像是现在这个突然变得温和的女神。
这和煦的风难不成还真能把人吹得温和?
“很高兴见到您,不过我想往后的日子我会全部听您的话,不然我要是做了什么超出您理解范围的事情,您可不会听我解释。”
“比如说你身边的那个姑娘……我就很难相信她怎么会从火焰中活下去。”
“哦!很高兴您有此疑惑,但我不方便解释给您听任何有关于我们女神的事情。”
“你是不是一进彧殇芙狄就会精神失常。”
“比如呢?被我哥哥勾引,然后和我情人被迫分手?”
“陈年旧事。”
脚下所踩之物是羊绒毯的阁楼一度让弗尔亚茨以为自己进到了什么琼楼玉宇之内,毕竟这才是真正能引起他无限遐想的地方,也是唯一能让他有机会在热池中喝果酒的地方。弗尔亚茨在众人的沉默中走过了一段只听得见乌瑟薇吞咽粘液声音的路程,这之后他随着人群后走下了一条往地下延伸的长梯,并夹在漏风的木板内发现了那些毫无次序排列的黑色骑士。
像是从午夜森林深处的墓穴中飘出来的凉风透过了木板飘荡在这暗无天日的通道里,它们的突然造访让乌瑟薇都安静了下来,不过谁都知道这可不代表着安静。黛兰姬小声呢喃着一些什么,她跟弗尔亚茨说她反感那些风进入雕像头盔后发出的声音,但弗尔亚茨则表示不理解。
我就喜欢这些……这些能让黛兰姬害怕的东西……还有这风……感觉就像要到一个墓穴探险了一样……我可一直想做却不能做……
“其实你完全不必害怕。”
“我知道……只是……”
“太黑了吗?要不点一支蜡烛?”
弗尔亚茨知道自己离家的时候没有带上蜡烛这种东西,因为菲萨特始终强调蜡烛唯一的作用是在那可以将食物平铺于地上并烤熟的天气里取暖,而这般毒辣的阳光,却从未在弗尔亚茨亲手栽种的菜园中体现自己的作用。再者院子里的太阳的确永恒不落,这用来堵墙洞的蜡烛还真没什么好准备的,要不是弗尔亚茨把这个视作他的玩具,恐怕都没有人会记起它。
“孩子们,这事想都不必想,跟着我们就是。”
好在还有个白胡子老爷爷救场……哦……比菲萨特谈情的那个男人还要老……我还是抓紧机会和黛兰姬聊聊好了……
“别听这些老骨头的。”
“咳!小点声好吗?”
大家应该一直都在等待有人开口,自从那个男人开口了之后,这些看起来关系就不一般的人似乎已经打开了自己的话匣子,只不过菲萨特还没有讲她那些蹩脚的笑话而已。
“你应该不认识赫尔卡安斯才对吧。”
“在我翻山越岭的时候就听说了,不过他的事迹我还是通过我这位女神的口所知晓的。”
“有关彧殇芙狄的那些事情呢?”
“也听说了,不过我觉得最精彩的是你把梵冕者召回来的那一段。”
“有时候我真不想和你聊。”
“这是国家大事。”
如果说菲萨特选择余生伴侣需要征求弗尔亚茨意见的话,那么他一定毫不犹豫地会选择那个笑容洋溢的男人。幽默风趣可是一个优秀绅士必不可少的一项技能,或许这个白胡子老头做不到,但他最起码也该像接下来弗尔亚茨要对黛兰姬做的那样关爱自己的女伴。
夸奖她……让她重新拿出自己的那种……自信……
“如果你真的害怕,你大可以释放你的魔力,击碎这可笑的塔楼。”
“在这塔楼的主人面前……这样是不是不太好?而且……抱歉……我不可以……不可以制造那些混乱……我……害怕……”
“哦!我想你才是那个幽默风趣的优秀绅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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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吧!不要再装镇定了!”
火把被握在了前方的骑士手上,他长得很高,在弗尔亚茨大半个身子都没入污水中的时候,他也能在黑色铠甲的包围下自如地为行人带路。这里与那扇被锁链缠绕数圈的门外世界几乎没有什么分别,至于说弗尔亚茨现在复杂的心情,这其中大多也都是失落与震惊。
与菲萨特分开,弗尔亚茨很快就遇见了自己新的伙伴——动起来的雕像和几乎同雕像没什么区别的少女。弗尔亚茨在菲萨特刚刚提议时就转身离开,不过就在刚刚,那支猛然射出并就在自己面前被那雕像用手握住的利箭悬在他的眼前,他突然觉得自己像是在菲萨特面前做了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
我就应该趁她睡着了把她的头发一根根拔光……然后笑看这只秃驴瞎哼哼……
弗尔亚茨如履薄冰地在这阻碍他前进的泥水中前行,他想要躲在那个雕像的身后,又奈何自己的步子跟不上雕像,于是他只得不断地调整着自己的方位,好在那下一次生死攸关的时刻幸免于难。谁都不知道下一支箭会在什么时候呼啸而出,而那个女孩却不紧不慢地用手推着水波往前走,因为这个,弗尔亚茨认为她很容易就成为下一个靶子前的苹果。
但愿不是我所想……
“小心!”
箭在离弦之后弗尔亚茨才惊呼了出来,他那本应该减弱的害怕反应因身前雕像的消失如今反倒是愈演愈烈。雕像手中火把落入污水,而弗尔亚茨也只能一头扎入水中,直到在闭眼的黑暗中见到一星闪光,他才莫名地将头探出了水面。
血应该不会发光吧……那会是什么鬼东西……我的项链呢……还好没丢……
火把的消失意味着接下来的路程将更加艰险,但这种恐惧却没有凝结住弗尔亚茨的双腿,他从污水中捞起了一小把淤泥,然后在这幽暗空间的骤然亮起中幡然醒悟。弗尔亚茨在一片红光中往回奔去,他已经注意到前方尽头的石墙上多出了一块巨大的圆形红宝石,它的上面是一个四肢舒展并被捆绑在上面的俊美少年,他很引人注目,但弗尔亚茨只想要知道自己到底怎样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单凭借一块红色宝石是无法点亮这个地方的,现在弗尔亚茨能够感知的光来源于火焰,来源于那种温暖却又足以使得污水蒸发的火焰。
菲萨特和黛兰姬有什么共同点?她们的性别相同?不……是她们都会操纵那些我常常踩在脚下的植物……所以其实人人都懂得用这些东西吗?这个少女……
弗尔亚茨的身子已经不再有机会浸泡在那污水之中了,虽然他身上闻起来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怪味,不过那双脚落地的久违感觉可还是令他稍稍踏实了几分。诡谲的红光越是强烈,弗尔亚茨就越是觉得惊恐,他知道自己还在这个随时可能会死亡的空间里,所以在他稍稍观望并远离了那个少年后,他便开始猫着腰快速地寻找起了那雕像的行迹。
他就像消失了一样……我不可能找不到他啊……
尽管弗尔亚茨现在一心寻找自己的救命稻草,可那燃动的火焰也不由得让他多看了那少女几眼。那火烧得很旺,弗尔亚茨的眼前都因为注视那火光太久而使得某些地方什么都看不到了。在他轻揉了几下双眼后,那些像是漂浮在自己眼球上的黑色便全都消失不见了,而一双有力的手掌也正在使力将他的身子给转到身后。
雕像啊……为什么不说话呢……而且他的手里……有两支箭……是之前的那些吗?那个女孩看起来还挺厉害的样子……哪里需要我来保护呢……
他给了弗尔亚茨一支箭,是一支普通的箭矢,只不过锋利的那地方有些焦黑,并且也钝了许多。
会是那女孩的火造成的吗?
雕像手里还有一支箭矢,他用空出的手示意弗尔亚茨看向自己,然后摆出了一个将那箭矢扔出去的动作。弗尔亚茨照做了,不过仅仅只是摆出一个姿势而已,因为他可以看到,如果将箭扔出,那么最终它将落在那个被捆绑的少年身上。
杀了他就可以出去了吗?
那少年与弗尔亚茨之间的距离不算远,以弗尔亚茨平时做家务锻炼出来的力气应该有能力正中目标,可就在弗尔亚茨眯着眼睛打算找准位置的时候,雕像竟拖着他的身子到了一个光芒较弱的位置。
红光本就易令人紧张……这种见血的事情……还是这种不利的位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