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库鲁尔 - 纺锤 - 花落浅水
“告诉我,你的名字是什么?”
“库努尔•特拉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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湿漉漉的青苔一直紧跟在不断前行的队伍后面,林间偶有灰蓝色的鸟在鸣叫着,它们聚集在一起,朝着与队伍相反的方向不断飞行着。再等到队伍停下了脚步,鸟也飞远了。
库努尔将几根柴火放进了火堆里,他望着那渺渺的火星飞入空中,大口咬下了手中的大块烤肉。库努尔以前在凯奇弗尼尔的时候听那些啰嗦的雇佣兵老头说过这种鸟,它们生性残暴,在遭到了幼鸟的撞击后便会开始攻击自己的孩子,直到把它们全都杀死。
不过……就是没有人知道它们的味道如何呢……
“该进来了……”泽尔科斯站在帐后只露出了一张脸,他走进后便从库努尔身前的柴火堆里取出了一根燃烧的柴木,拍了拍库努尔的肩后又向远方望了望,“说不好什么时候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你怎么出来了?我可不想去做饭……那些家伙不是已经走了吗?为什么我们还不能回去?”
“亚伯说他们的帐还没有付清,我们也不用急着回去。”
“其实这里挺好的,虽然住在这临时搭建起来的营帐里休息的不太好,但是我们每天吃饭的时间终于可以准时了。”
“里面的那些还饿着呢。”
“亚伯这时候不应该在拿金子到处砸人吗?他们看看那金子应该就饱了吧!”
“这倒也是,所以我才出来散散步。”
“散步?巡逻才对吧……”
库鲁尔把手中还发热的骨头扔回了那堆柴火里,他接着搓了搓了手,把手中的油渍抹在了自己身上勉强绑起的胸甲上。泽尔科斯平时就不爱搭理人,不过库鲁尔也愿意这么一直沉默地跟在他的后面。
“一起?”
泽尔科斯摊了摊手没有理会库鲁尔,直到那瓶灌着烈酒的水囊放在了他的手上。
他库鲁尔才不要听那些大汉喷着唾沫吹嘘自己的丰功伟绩,然后成天取笑和欺凌角落里的柯利福呢……他也只有和这个在教廷中待过一段时间的男人才能聊上两句,毕竟也只有从教廷出来的人不会排斥那些和自己不同的人。
很不巧,他库鲁尔还有那柯利福都来自维斯诺丁,而这蝉匣……是彧殇芙狄的地方……
在他的衣袖上,至今还绣着维斯诺丁的图案。
一团长着红眼的黑雾,披着黄金甲,手中还举着一朵红色的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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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
“蝉匣里霍帝家族的孩子,瑟白琪小姐。”
“上次来过的那个女孩吗?我记得她挺漂亮的啊!”
库鲁尔把火往前伸了伸,他还是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女人就是上次来过的瑟白琪。虽然上次她来的时候库鲁尔一直在厨房忙着弄那些她一口没动的饭菜,但他就那么匆匆看了一眼,就已经记住了那个惊为天人的少女。可是现在的她,皮肤已经近乎于红色,身上还有不少的伤痕,穿着一身破布衣裳,蓬头垢面的。看起来不像是个贵族的小姐,反倒更像是一个在市井里行讨的乞丐。
如果不是亚伯的话应该还能多看几眼……
“请不要再把火靠近我了……”
“嗯,抱歉。”
瑟白琪往后小退了那么一步,她闭上眼睛示意库鲁尔将火把拿走,自己也把手里用彩色玻璃罩住的蜡烛扔到了地上。要不是泽尔科斯赶着把窜在地上的火苗踩灭了,说不定这整片森林都得毁于一场大火中。
不会散烟的蜡烛……有钱人就是不一样……既然这样,干嘛不把欠的钱还了。
库鲁尔原本不属于这支雇佣军,但是这蝉匣的城主直接出手大肆地雇佣外来势力守卫蝉匣,而被他雇佣而来的人之中可以说是囊括各个国家种族的人士。除开彧殇芙狄和他们维斯诺丁人,现在还有一些从未露面的家伙在拿着这白来的钱财。
“小姐一个人来的?”
“不,我和我弟弟一起来的。只是他贪玩,现在正和一个新朋友在一起。”
“新朋友?小姐,这林子里可不是*全。”
库鲁尔自觉地为泽尔科斯让开了道,像这种盘问别人的事情他实在是干不来。
“有你们看着我是放心的,不过某些人可不这么想。”
嫌我们的活干得不好,然后就不想给钱……堂堂一个大家族,竟然耍这种手段……
“带我回你们的营地,我有事找亚伯。”
“小姐?和我们签订这一单的可是你的父亲。”
“上一次我来的时候亚伯他就和我深谈了一夜……”
看她这个样子,说不定她只是看现在天晚了,又没地方去,编个幌子找个地方落脚罢了。
“我说……我们该怎么做,把她带回营地?”
“应该……只能这样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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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可以点点看。”瑟白琪掀开了自己的袍子,在她的脚下,有着一个巨大的红色木箱子。所有的雇佣兵都聚集在了这里,就连贪吃的库鲁尔也在把食物放在火堆上后挤进了那个庞大的队伍里。
她是怎么在自己身子下面藏起一个大箱子的?来的时候怎么不说……其实我和泽尔科斯可以帮她搬的……
人们都开始议论了起来,而议论的内容自然是关于莎西斯这箱子里钱的来源。没有人上前去想打开那箱子,就连最前方的亚伯也只是和他身边的人不停说着话。
只有亚伯去拿了他的钱,剩下的人才能按着他的性子分到那么一点点的钱……可以说……这么拿到的钱,还不如等着他大醉之后到处砸的多……
“这里只有其中的一部分,让我在这里住上几日,剩下的钱我自会奉上。”瑟白琪以一种怪异的姿势打开了那箱子,而那箱子里金光闪闪的金币可以说把在场人的眼睛都晃成了白色。她昂起了自己的脖子,走到亚伯的身边与他耳语,然后叫来了一旁的玛莎缓缓走入了营帐。
我还以为她又要进亚伯的营帐呢……
肉糜的香味一寸一寸的席卷而来,大部分的人都朝那箱子蜂拥而去,仅有少数几人还站在自己的原位上。可以看出亚伯想要让所有人保持秩序,不过有些人却还是不顾劝阻的往前推搡着。库鲁尔哼着歌想要去拿那火上的烤肉,他的余光在地上扫视着,竟然发现了一枚金币往那火堆滚了过去。
真不知道现在这一枚金币还能够买些什么吃的……
捡的话……会被嘲笑吧……
库鲁尔本来是不愿意和那些家伙一起去哄抢的,不过向这种主动上前的好事他也是从来不拒绝的。库鲁尔弯下了膝盖,迅速地捡起了那金币。他感到指尖黏黏的,像是有什么液体包裹在了上面一样。
这是……血……
库鲁尔用手抚摸着金币上的鲜血,听到了身后传来的惨叫声后,又像无事一样地扔掉了那金币。他强忍着镇定去拿火堆上架起的肉,转过头才震惊地发现在那箱子的四周已经多出了许多倒下的尸首,而那些蜂拥而上的人却还是络绎不绝地想要去拿那金币。
这是怎么了……那些人怎么跟疯了一样,拿着一个金币还不够,平常可还没这么多……
为什么所有人都只想着去拿钱……却不想着杀了亚伯后能够拿到更多的钱……
库鲁尔的肩膀被人拍了拍,他本能地去推搡,然后才发现身后的人竟然是泽尔科斯。
亚伯猛地甩开了手里的剑,用自己的拳头把最后几个平日里拥护他的兄弟打倒在了地上。他仰天长啸,扔出了一个接一个的金币砸在那些男人的头上。没有了鼓噪的起哄声,只是听着人们的哀嚎,亚伯看来也依旧玩得很起劲。
这家伙……又想要私吞所有的钱吗……
库鲁尔看了看周围,其实这里还是有一些正常人的,比如平时里傻傻呆呆的柯利福就没有加入这场闹剧。
为什么没有谁可以去杀了亚伯……
“我们先回营帐里吧。”
“嗯……”
算了……只要不惹上亚伯……怎么选都是正确的……
肉块滑入了嘴里,库鲁尔将那还剩不少的肉扔到了地上,又在和泽尔科斯回去的路上重新拿起了新的肉块。现在已经死了不少人了,不过他们大多数都和库鲁尔一样是来这里谋生的,也没有人会记得这些死去的亡魂。这里的雇佣兵几乎没有谁是敢反抗亚伯的,而把掳掠来的钱财献给亚伯也几乎成了这支雇佣兵约定俗成的规定了,库鲁尔也想不通他们是怎么想着去和亚伯争的。
有再多的钱,那些好吃的也买不回来……
“今晚我今天一个人住在这里。”
“小姐……可是这是这里唯一的……”
玛莎似乎想要拉开自己营帐的门帘,不过看起来她似乎遇到了一些困难。库鲁尔一直就觉得口中索然无味,现在看到了玛莎,他竟然是丝毫没有想吃东西的欲望了。
玛莎……她应该是这整个营帐里唯一的女人了……也是亚伯口中比自己喜欢的酒食要好得多的东西……
“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小姐……”
库鲁尔打了个哈欠,没等泽尔科斯说话便自觉地离开了。他知道泽尔科斯想要做什么,不过他真不知道那女人有什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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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木的影子荡漾在水里,这湖里的水藻最近冒的很快,如果库鲁尔没有想错的话,这应当是彧殇芙狄的那些巫术。
现在是休息的时间,库鲁尔也的确是觉得自己挺困的,但是他宁可在这湖边无聊地呆着也不想要回那沉闷的营帐。即使库鲁尔耐不住困意真的回去了,恐怕他也不会睡着吧。
不知道今晚又有几个人能够回到那营帐里……
今天又做了好多错事呢……别人对你的鄙视怎么总是记不住呢……
还差点用火把烧到了那位瑟白琪小姐……
要改啊……
库鲁尔蹲在湖边用树枝戳着湖面,每当此时,不论是躺在床上还是蹲在这湖边,他都会烦心着这一整日他所做的那些事情。
而且……反抗亚伯……他也想过……
战争期间在敌国……还有比这更糟糕的事情吗?
湖中央的水大概是这巫术最盛的地方了,那里有一点光亮在浮动,映在月亮的旁边,并且还在逐渐的变大。
信仰神明便可以获得那些力量了吗?为何维斯诺丁没有自己的神明呢……
库鲁尔用手揉了揉脖子,他应该是以一个姿势坐太久了,酸胀的感觉弄得他浑身都不舒服。如果能够学会那些巫术,一定可以把亚伯和那些曾经狞笑的家伙好好地修理一番。库鲁尔幻想着一些虚无的东西了,将双手深入了湖水中。
用脚踩在亚伯的脸上,再用剑在他身上划,还有学会的巫术可以狠狠折磨他。
维斯诺丁没有信仰的神明,他们也从来不相信神明。库鲁尔不知道曾经见过的神明石像会否活过来,但那湖中的亮光似乎在回应着他不断变大。
还有淡淡的焦味……这就是神明显灵吗?
库鲁尔从这直通桑壤海的湖里舀起水拍在了脸上,他小口吸着气,洗了把脸后便打算回营帐里去了。擦干净了手,库鲁尔还没有忘掉那些巫术,他在等,等着神明给他送来个什么东西好让他去找亚伯复个仇什么的。
不知不觉,他已经看到了亚伯营帐那高高露在外面的顶,那被火焰席卷的帐顶……
库鲁尔浅笑起来,他觉得那是自己刚刚做的那些动作起效了,他现在已经学会巫术,可以把自己所受的一切都还给亚伯了。
风吹来一阵热浪,库鲁尔张开了双手,开始卸下身上的盔甲。不过,当的胸甲卡在了他身上的时候,他突然一下子笑不出来了。
火焰……朝这里来了……
火苗烧在绿叶上,库鲁尔别扭地被那胸甲束缚着往回跑。他一直跑到了湖边,回过头看时也发现那火焰还并未烧到这里。
烧过来了……这里……也有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