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埃切杰 - 纺锤 - 花落浅水
“告诉我,你的名字是什么?”
“埃切杰•格拉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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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真就打算让那些梵冕者回来?”
“扯不到我们苇花之庭就行。”
“单单靠一块封地就可以让他们安分吗?他们胃口不会那么小吧!”
“我也想过用人质威胁他们,但且不说他们实力高强,再者……这种办法大都没有什么好的成效……”
赛洛欧莉茜歪过头摘下了脸上的面纱,她坐在诺斯汀办公的桌子上,手里还拿着一些账目在翻看着。那是考里莫凯让人送来的,是一大笔的钱,一笔靠压榨来的钱。他会用强硬的手段去为彧殇芙狄谋得利益,也不用担心事情的后果,因为他认为会有诺斯汀帮他处理掉那些碍事的东西。
殊不知……那大笔的钱财不仅流入了云璧……也流入了诺斯汀的口袋……而剩下那些诺斯汀不屑于拿走的蝇头小利则全部都落入了埃切杰他们这些人的手里。
“对了……赛洛欧莉茜,我跟你提起过很多次了,葵泉城这里对你来说已经不安全了,你去写封信给你的父亲说你要回去吧。”
“是谁说苇花之庭不会有事的?”
埃切杰手中的动作顿了顿,然后很快就又开始整理起诺斯汀这满屋里盘根错节的书柜了。他身上的伤还没有完全好,暂时还不用恢复那种白日里忙着琐事,夜晚用铁刃泣血的生活。
没有一个可以全身而退的地方做保障……便只能继续待在这个地方了吧……
若我的姓氏不是格拉兰……而是弗罗斯特……
“随你怎么说吧!反正这信我是不会写的!”赛洛欧莉茜把手背过了身子,她从桌子上跳下,然后面前就出现了一盘被藤蔓托着的点心。
他们若是能少吃上两块,指不定自己还能带上两块回去。现在威奈伦来了这葵泉城,埃切杰也没有多余的闲钱去为他置备些什么。虽然这次诺斯汀把应该分给兄弟们的钱都给了埃切杰,他也不会因为花掉这些钱而感到内疚。但是……战争一旦打起,他们就需要更多的储备让自己不至于被活活饿死或冻死。
王室现在把这件事情压了下来,人民还觉得自己很安全吧,等到这件事情暴露的时候……这葵泉城里也就到了客满的时候了吧。
细藤在魔的挤压下发生了形变,尖利的针刺从藤上迸发而出,就连那抹绿也染上了一片殷红。赛洛欧莉茜挑着眉把手放到了那针刺上,她打翻了那盘点心,用同样的方法让荆棘抵在了诺斯汀的额头上。
如果有赛洛欧莉茜的那一份底气,有赛洛欧莉茜的家族,有赛洛欧莉茜……
“好吧,看在你昨晚送我那条项链的份上。”赛洛欧莉茜眉眼里含着笑意,她意味深长地用手指扒拉着自己的嘴唇,虽然笑着叫着就离开了,但那双的绿色眼眸却还一直盯着诺斯汀。
“知道了……”
眼见着赛洛欧莉茜离开了,诺斯汀的脸色也变了。他唤着埃切杰过去,将手指上怪异的戒指摘了下来。
“你的伤好一些了吗?”
“足以为您效劳。”埃切杰客套地答道。
“又有新任务了。”诺斯汀的声音很轻,和往常对待他的刺客一样,和往常对待那些尸体一样,“梵冕者们要来了,他们今天就会经过东边的森林,我要你去取他们首领的首级。”
“坎德虫谷离我们这儿……”
“起码我得知的消息是这样的。你现在可以去好好准备,午后再去就行了。”
“我……一个人去吗?”
“我感到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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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待会去集市多采购些吃的和用的,记得在天黑前回来。”埃切杰将几枚金币放到了威奈伦的手心里,他搓了搓双手,又在自己身后的布包中摸出了几枚金币,“等会儿记得给父亲和母亲写信,让他们快搬来葵泉城。”
“咱们那穷乡僻壤会有人去送信吗?”
“用信鸽就好了。”
虽然威奈伦幼时因为那场大病导致了他现在不能够行动的很利索,但好歹他也是单枪匹马就来了这葵泉城的,还是在埃切杰不在的时候。那段时间里他被城门的那些士兵拦着不能进城,就一直在各个城门口那里流浪乞讨,若不是他碰上然后一直缠着赛洛欧莉茜,威奈伦他恐怕得要再吃更多苦了。
赛洛欧莉茜连一个乞讨的孩子都能相信……那如果埃切杰把她骗到手,是不是就也算是加入了弗罗斯特家族了?
“其实父亲母亲现在过得很好的……”威奈伦瞪了瞪眼睛,他无法违背自家兄长的命令,只好默默地熄灭了手中燃着蓝光的烛蜡,低下头清点着手中的金币,“请你不要这么折腾他们好吗?”
怎么和我变得这么生分……
“我是为了你们好!”
“可是父亲的牧场现在经营地可红火了……我们住的屋子比这里要大好多呢。你给我的这些钱我们一天就可以赚回来的。”
“那你为什么要到我这里来?”
埃切杰僵着脸笑了笑,他还是知道家里的情况的,但那肯定和威奈伦嘴里说的是不符的。他也想要多给威奈伦一些钱,但是埃切杰身上并没有多余的钱给他。他把所有挣来的钱都放进了自己一处私宅的地下,而不是这样一间身处闹市的破屋子里。
他自己也知道他应该趁着现在多准备一些东西,不过一旦金翼商会里那些精明的商人发现了这其中的异样,他们势必会影响到自己为战乱所做的计划,所以目前只能分批小部分地来采购那些东西了。
“我……偷偷跑出来的……”
“原因呢?”
埃切杰拍了拍威奈伦的脸,他觉得威奈伦到了这里也不算是个什么坏事,反正他和父亲母亲迟早也是要来这葵泉城的。埃切杰现在还能利用着职务的便利帮帮家里,可要是这么拖下去,只怕他们还没来这里,埃切杰就已经先战死了。
诺斯汀让他一个人在一整支队伍里取人首级本就是在为难他了,更何况现在他面对的还是训练有素的梵冕者。不说成功完成任务,到时候他是死是活都还不知道呢……
“好了好了,你就让他赶快去买东西吧!”赛洛欧莉茜出来打圆场道,“我们也该去森林了。”
沉重的木门被威奈伦打开,粗糙的风沙也顺着门缝爬入了房间里。满载着包裹的车马在人群中艰难地行走着,不若细看,你的双眼便会被沙石蒙蔽。
“唉,快去吧……”埃切杰这才意识到了和自己一同前来的赛洛欧莉茜,他朝她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走到了桌边新点燃了那支蜡烛。
倒也不只是他一个人……
埃切杰从诺斯汀那儿刚出来就碰上了赛洛欧莉茜,她说自己一直都没有走,还主动提出说要和埃切杰一起去执行这次的任务。
“我们也走吧。”赛洛欧莉茜在门口四处张望着,她打了个响指,墙外那只有在烛光照耀下才会显现的霞光便逐渐消退了。
“嗯。”埃切杰点了点头,他将那烛蜡藏在了自己的斗篷的下面,然后和赛洛欧莉茜一同走出了这间屋子。在临走的一瞬,埃切杰竟然在那腐烂的木头门上释放了一个微型的巫术。他从来没有这样做过,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木门上闪着强烈的光芒,直到烛光远离,那光芒才开始消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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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了。”赛洛欧莉茜的双手被藤蔓所缠,它们一圈圈的回收,将赛洛欧莉茜送到了树上。她散着头发迎风站在树枝上面,身上的袍子被吹得十分凌乱,耳鬓间提前生出的白发也是一直垂在她的胸前。除了她散下的头发,她的装束都同她脸上那一成不变的面纱一样。
其实想要通过葵泉城有很多条道路,诺斯汀却认定了梵冕者会经过这条林间小路。
埃切杰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将手中端着的烛火扔到了地上,使得那幽蓝色的火焰逐渐熄灭。他一直关注着赛洛欧莉茜,一路上也是对她照顾至极。她平时极少数将头发散下,今日里却不知怎么的就在路上扯下了自己的发带,更何况现在还是在执行任务期间。
她的头发……
束发据说是弗罗斯特家族的传统,不过这也可能只是赛洛欧莉茜想要掩饰自己的白发所编出的谎言。
“今天我来布置陷阱……好吗?。”
“你……确定?”埃切杰刚刚半蹲的身子又直了回来,他看了赛洛欧莉茜很久,确定她已经开始进行巫术时才开始往后撤离,“注意安全……”
“嗯……你也快去准备吧,注意安全。”
虽然赛洛欧莉茜的巫术的确是厉害,和她埃切杰共同效力于诺斯汀的几年间,埃切杰也一直习惯由她来做这些事情。但是仔细算来,她也很久没有做过这些事了。
埃切杰一直退后了几十米才停下,他知道赛洛欧莉茜那些陷阱有多么恐怖,毕竟那些东西曾经可是把赛洛欧莉茜她自己伤的不轻。
绿色的荧光在空气中不断传播着,里面似乎还有着一些红色掺杂其中。埃切杰咬了咬嘴唇,他可以感觉到那巫术的异样,正想要上前去捡起那可以穿透巫术的烛蜡,却发现那烛蜡已经被几根藤蔓缠绕着带向了地底。
“他们来了!”
埃切杰的本能反应告诉他取出了腰间的双刀,他正准备起跳,不过从地底窜出的藤蔓已经将他带离了地面。
奔腾的战马将泥水溅起,面对那些不断抽打的藤蔓,他们竟然丝毫不惊慌,甚至连剑都还未出鞘。埃切杰踩在藤蔓上,穿过了那些一心专注于骑马的士兵,径直来到了那个拿着飘扬长旗的男人身边。
藤蔓开始回收,刀刃也已经划过了男人的脖颈,埃切杰旋过身子,脚下却空无一物。
赛洛欧莉茜……你可只失手过一次……
埃切杰猛地闭上了眼睛,而那突如其来的耳鸣使得他能够在这嘈杂之中聆听到自己的心跳。他知道……落在地上后自己必定会死在马蹄的踩踏下。
还没给把那些钱交代给威奈伦呢……
埃切杰双腿一阵酸痛,他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全身的各处关节也被石子磨得有些发痛。预料的马蹄没有落在埃切杰身上,事实上,他只不过从马背上摔下而已。
藤蔓高涨,将这一片区域所包围,然后它们便开始一点点吞噬掉了埃切杰眼前的光。埃切杰在暗处中也不知发生了些什么,他只能凭着感觉往一旁挪着步子,直到他触摸到了那冰凉的藤蔓才停住了自己的步伐。
赛洛欧莉茜……她以为自己可以独自面对那些家伙吗?
埃切杰用手在粗糙的地面上摸索着,他找不到自己的双刀,但是他摸到了一块尖利的石头。埃切杰用那石头在藤蔓上来回划动着,直到有一丝光芒钻入了这一片黑暗之中。
耳鸣的声音似乎是消失了,不过埃切杰并不敢确定这件事,因为不止是耳鸣声,好像就连那轰鸣声也消失不见了。
到底是怎么了……这次任务不能失败……
借着那光,埃切杰隐隐约约看到了赛洛欧莉茜的身子,而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那一大堆人马正朝着赛洛欧莉茜冲锋。
石头掉落在了地上,那沉闷的响声不断回响着,埃切杰捂着腹部想要上前,但四周的藤蔓却突然燃烧了起来。
“赛洛欧莉茜!”藤蔓就在分秒之间化为了灰烬,重新见到阳光的埃切杰感到双眼有些不适,不过他还是看见了赛洛欧莉茜满脸呆滞地站在原地,而那梵冕者们却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任务失败了吗?赛洛欧莉茜……
“你……没事吧?”埃切杰在地上找到了自己的双刀,他没有把刀收回刀鞘,反而一直紧紧攥在了手心里,“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