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守则与召唤术 - 格子铺的主人 - 木皿小八
“格子铺工作守则第一条:只要是生意,我们就做。”木林森叼着烟袋杆儿,手里翻着一本拳头厚的名为《格子铺交易守则大全》的硬皮儿书,泛黄的书页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白昌盛偷偷瞄了好几眼,一个标点符号都看不懂。
此时的白昌盛正四仰八叉地摊在一张大躺椅上。这张躺椅并不是格子铺的东西,而是白昌盛想出来的。格子铺这个奇怪的店铺,从它奇葩诡异的外部造型上看,会让人有一种不正当组织的感觉――事实上,白昌盛从来不认为这个店铺哪里正当了――不过,它的内部构造十分简单随意。
这种随意,打破了传统建筑内部的条框,可以说它保罗万象,也可以说它其实什么都没有――它今天可以有一整套梨花木雕刻的办公桌椅,明天便会变成铺着白虎皮的榻榻米。因为在格子铺中,除了隐藏在墙上的无数格子之外,其他任何的摆设,都是格子铺员工自行想象出的――只要你的设想足够合理细致,你想要什么,就可以有什么。
格子铺打造这些家用或者办公器具的方式亦十分独特,在靠近门口的位置有一个所有人可见的巨大格子,或者说这是一个巨大的有把手的抽屉。格子铺人只要将掌心贴在抽屉上,在脑海中尽可能完善地想象着所需器具特点,当停止想象时,抽屉便会打开,设想中的物件会被拱桥般弹出的格子送出,落在随便的什么位置。
有鉴于此,白昌盛耗费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在格子铺的百变大/抽屉中造出了这张躺椅:参考了他自己屋子里等身大小的那张摇椅,又进行了小小的优化,同时实验了无数遍――不是搞错了弯曲弧度就是缺零少件的,甚至有一次因为弹出的姿势不对,刚落地便砸了个稀巴烂。
现在,这张看似华丽却粗制劣造的躺椅,以白昌盛目前的想象力水平和知识结构来衡量,就已经是最高程度的作品了。
“格子铺的客户群,不外乎两种。”烟袋杆儿在书页上一点,十几页纸飞快地翻过,一种是那些知道我们的客户,比如那些神仙、妖兽、还有这些个修仙的。他们的目的很明确,野心也大,叽叽歪歪地总想占我们点儿便宜。咱们格子铺从创立至今,接待的大部分是这种客户。
针对我们的主要客户群,应对只需记住几个字:轻车熟路,要什么给什么。不用担心有任何问题――如果有问题,请参考这本守则大全。”烟圈一个个儿地从他嘴中窜出,在白昌盛眼前撑开膨胀,爆炸,最后消散不见。
“那这本守则我也有一份?”白昌盛头疼地看着笨重的守则大全。
“别傻了孩子,咱们可没有闲心思翻抄个五六份。虽然我知道人类已经有那种能快速复制文案的机器,可惜除了我,咱们格子铺没人会用。”木林森啪地合上守则,“而我恰好比较懒。”
白昌盛:。。。。。。
“另外一种客户,就比较特殊了。”木林森转手将守则大全一扔,翻手间厚厚的一本书消失不见,他手中的烟袋杆儿一抖,一纸合约凭空晃晃悠悠地落在白昌盛的眼前。
“当我们的客户,在自己无意间发出了交易的请求――一般而言,凡人会出现这种情况――根据守则大全第一条原则,我们只能接受。可是凡人有凡人的规矩,他们相信神佛却不知道灵法,所以,这种情况,我只能送你八个字――随机应变,后果自负。”
眼前的合约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蝌蚪文,白昌盛唯一看的懂的就只有最下方的那几个方方正正的手书楷体“确认请签字”。
啊,这种满满的安装软件前阅读协议条款的即视感,于是白昌盛毫不犹豫地用水性笔在那空白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笔尖刚收,一种莫名的不安驱使他多嘴问道:“这上面都写了些啥?”
“看不懂也敢签?需要我逐条为你翻译?”木林森幽幽的抽着烟。
“额。。。如果不是很麻烦的话。。。”
“很麻烦。”
“哦哦,那好吧。。。”
“不过大概意思我已经说过了。”
“哈?”
“大概就是‘你在格子铺实习期间如果搞出什么事故的话,要负的责任’之类的。”
“我确定你从来没有提过。”
“听话要听重点,幼稚园大班班长,我已经说过了,‘随机应变,后果自负’。”
“。。。。。。”
白昌盛的手默默地伸向合约,在他想毁尸灭迹前,那张薄薄的纸像长了翅膀似的飞回了木林森的手中,木林森随意地折了折,在白昌盛崩溃的眼神中揣进了袖子里。
“白痴。”季羡懒洋洋地趴在躺椅上,嘴里嘎嘣嘎嘣地嚼着白昌盛从凡间带来的零食――蚕豆。
“那么我们来学习第二条,”木林森再次翻手亮出那本厚厚的守则,“格子铺工作守则第二条,代价自有定论。”白昌盛死鱼眼紧紧地盯着他的袖口,木林森悠然一笑,故意抖着袖子道:“意思就是,代价统一由格子铺来收取,你只管交易就对了。”
“格子铺收?”白昌盛奇道:“一个房子要怎么收?”
“当然不是房子收钱!打个比方。。。就好比你去超市购物,挑选了超市里的各种物品,结账时,售货员只需要扫码,而你只需要按照规定的价格交钱。也就是说,当约定交易达成时,作为收银员的你自然会知道价钱是多少,你要做的,只有收钱而已。”
“你对凡人的生活还蛮了解的。”
“那是因为我称职。不过,这几百年连凡人也。。。哈,多余的事情你还不够格儿知道。”
那就不要提这个头儿啊。白昌盛默默腹排。
“说坏话的时候不要转眼睛。那么,守则大全就学到这儿。”
“咦!那么厚的一本书你就给我讲两条!”
“最有用的就这两条。”木林森收起守则,两指捏出一打儿黄符,手腕一甩整捆符纸扔到白昌盛脸上,“现在我教你最简单的召唤术。”
“召唤术!我知道我知道!”虽然白昌盛不能修习白氏一族的任何法术,但是没吃过猪肉好歹也见过猪跑,他大张双臂,仰着脖子,满脸憧憬地高声喊道:“出来吧,神龙!”
“你就算集齐七颗龙珠,四海的任何一条龙王也不会搭理你一分一毫。”木林森鄙视道:“你不能练法术我不怪你,但是我劝你从今天开始放弃看电视吧,尤其是动画片。”
“你不能干涉我的人身自由!”
“我当然不干涉,”木林森两根手指夹住一张黄符,“我只是剥夺。”他二指夹着黄符横在嘴前,随着手指的平移,缓慢地吹了一口气,进而手腕用力想外一甩,口中喝到:“现!”
一尊雕刻着玉兰的青花瓷瓶漂浮在空中。
“哦哦!”白昌盛重新兴奋起来,“好厉害!我见过我家丫鬟变出一个鸡毛掸子,而且它还能自己打扫书架!”
“浮咒你不能练,但是这个召唤术并不需要灵法,这是格子铺人与格子铺的置物协议,你现在是准接班人,自然可以使用。”
白昌盛跃跃欲试,尽管他不知道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他只能抱着残存的兴奋,不断地失败、失败、再失败。
木林森示意白昌盛跟他一起做,“夹住符纸,用点儿力气,这种低级黄符有的是,不怕坏。”
白昌盛满手心汗地跟着做。
“下面这一步最关键。”木林森说道:“接上格子铺。”
“哈?”
“换个说法,感觉到格子铺,联系它。”
“臣妾做不到。。。”
“你宠物都做不到,但是你可以。”
“。。。。。。”
“闭上眼睛会有用?”
“你倒是给我个具体的建议啊,亲。”
“啧,笨。”
“怪我咯。。。”
“好吧,先跳过这一步。”木林森重复着之前的动作,他二指夹着黄符横在嘴前,随着手指的平移,缓慢地吹了一口气,继而手腕用力想外一甩。。。。。。
“等等,刚才那个不是最关键的一步?!跳过它真的没问题?!”
“当然有问题!但是我的时间很宝贵,现在你已经浪费了我一个时辰的时间,我刚知道我错过了三笔单子。要知道,格子铺的人也是有业绩考核的。”业绩考核主管木林森手腕用力一甩,同样的青花瓷瓶再次浮现在空中――所以他只是不耐烦教学生而已。
“你好像忘了说点儿什么,上次明明有说一个字来着。”白昌盛较真儿地嘀咕着。
“那个没用,装样子的,等你十分熟练的时候,甚至可以喊你的神龙――当然出来的只能是容器,而且我们还没有过龙形的容器。”木林森揉着眼角,“总之,我能教的都给你了,你现在只要照着做,然后,成功。”
“呵呵。。。”
“我要去做业绩了,给你一天时间,晚上我再来检查结果。”
“要是我没成功呢?”
“呵呵。”木林森留下意味深长地一眼,瞬间消失不见。
“。。。。。。他们都不走门的吗?!”白昌盛气闷地抱怨,“好吧好吧,我这就开始练。”
召唤术――仅仅要召唤一个青花瓷瓶子,这个瓶子便是所谓的容器,至于为什么是青花瓷瓶子,木林森曾解释为:初学者还是简单直观点儿的好。
当白昌盛第N次失败后,他脱力地躺在地上,手中还握着一张皱皱巴巴的画着符咒的黄符纸。
“好难,我果然不适合修仙啊。”
“跟修仙没关系,这应该属于契约法术,不需要耗费施法者自己的法力便可以达成。”季羡终于吃光了白昌盛的蚕豆,他双眼围着纱布,穿着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那身紫长衫,正将修长纤细的手指伸向另一种零食,唐僧肉――一种豆制品。
“契约法术?这个我倒是不太清楚。从小到大,我连最基本的冥火都搓不出来。。。长这么大,我就没成功过任何一个法术。”白昌盛恨恨地看着手中的符纸。
“哈,那可不见得,我就见过。”季羡一把撕开包装袋儿,棕红的零嘴儿洒了一地,他跳下躺椅蹲在地上,捡一个吃一个。
“哪有?啊啊,你说这个。。。”白昌盛搓搓手腕处的恶鬼印记,隐约间觉得它更加深刻清晰了,“这个我到现在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可能我就是彻彻底底的一个凡人吧,或者身体里就是没有法术这种东西流通的通道,就跟成万上亿的凡人一样。”
白昌盛耸耸肩,瘪瘪嘴,“哎,掉地上别吃了啊,我行李箱里还有呢。嘿嘿,我小时候也爱吃这个!”
“父亲是一族之长,母亲是族里数一数二的巫蛊好手,上数三十代你们嫡系都没有出现什么问题,所以不一定是你的问题。”季羡吃完掉在地上的零食,继续打开下一包,“或者,不是你不能使用,而是不被允许?”
“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好有道理。”白昌盛凑上来,“那你能判断我到底是哪种情况么?你帮我看看!”白昌盛两手翻着眼皮儿凑近季羡,“你看我眼球里是不是布满了血丝!”
季羡一脚将这个烦人精踹一边儿,“不好意思,如果我还能‘看’的话,以我在北冥百年炼就的灵眼一、看、便、知!”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要是真是这样还好了呢,下一任族长都定好了。。。我就是个凡人。。。话说回来,修仙有什么好,我们家族又不修长生,到了时候早晚是个死,还不如我这样的,轻轻松松地享受普通人的生活,逍遥自在的很呢!”
“所以,你是打算等那个家伙回来的时候,用这个理由交差?”季羡哼一声道:“醒醒吧蠢货,你该断奶了。”小兔子依旧一袋儿袋儿地撕开零嘴,吧唧吧唧地吃得欢。
白昌盛:。。。。。。
“这个东西怎么就这么难呢!”白昌盛抓耳挠腮,“唉,我说你别搞那么大声音,我这儿练习都受干扰”。
“哈,自己脑子愚笨,就只会嚷嚷。”刺啦,又开一袋儿。
“喂,这好歹也是个技术活儿啊,你行你来啊!”
季羡两指捏出一张黄符,单手在符纸上飞速描画,嘴里念念有词,指尖刚落一道火光乍现,火灭后一个绣着冬梅的瓷瓶子立于手中。
“。。。。。。”尽管知道原理完全不同,但是这个脸打得真是啪啪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