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终南山 - 格子铺的主人 - 木皿小八
炼魔阵,上古四大禁术之一。
据传炼魔阵由女娲娘娘亲手炼制,阵眼是一颗七彩石头,其中吸纳了十万恶魔,十万鬼邪。当年共工撞倒不周山,闯出大祸,世间邪魅四起,生灵涂炭。女娲以七彩石炼制此阵,来平衡世间的浊气。
因着炼魔阵本源来自魔,所以它不生不灭,永不消散。女娲陨落后,这能降服世间一切妖魔的阵法着实引起了不少争斗,只是争来争去,阵法反倒没了下落,这才安生了不少。却不成想,如此诡谲的阵法,居然会在一个邋邋遢遢的老头儿身上。
如今,老头儿又将这个烫手山芋,送到了白昌盛的体内——他推出的那一掌,正是将炼魔阵送入了白昌盛体内天然的人缶空间里。
虽然这老头儿也有私心,炼魔阵是活阵,需要不断地吸食天地间的灵气和生气,虽然对持有者没有太大的危害,但等闲之辈是绝对压制不住:活阵吸纳的灵气孕育出阵灵,一旦被它蛊惑,堕入魔道,反而会被它炼化。
但这炼魔阵对白昌盛而言,却是一味补药。
白昌盛是天然的人缶,却不修行。随着年龄的增长,人缶自然增长的灵气远远不足以巩固自身的能力,这也是为什么白昌盛体内的魔物能一次又一次破体而出。但是炼魔阵不同,它生生不息地运转,自动吸纳入的灵气和生气能很好的滋补白昌盛的人缶空间。
这个上古法阵的精妙之处就在于对天地灵气的取用。阵法不耗费阵中人的一丝一毫灵力,反倒引入周围环境中的灵气,不但可以根据魔的凶恶程度来随时调整灵气的大小,甚至可以拓宽阵中人的经脉。
白昌盛受益无穷,心里实在是感激那个邋邋遢遢的老头儿。
此时炼魔阵中,白昌盛亲眼所见,这只魔形成的过程:从无尽的黑气中孕育的魔物,生来便是一团模糊的血肉,它通过不断地吞噬修士,来增强自己的魔气。白昌盛没有看到族人收复它的过程,只是看见了它虚弱地变成了一团雾,被放进了一个婴儿的体内。
这个婴儿,正是白昌盛自己。
炼魔进入了最后阶段。那魔自然不愿被清零重来,但炼魔阵法过于强大,它已经被折磨得有气无力,白昌盛这个旁观的都觉得可怜。
终于,那魔被印刻上主仆的契约印迹,它发出了最后的怒吼声,整个身躯消失在了法阵的中心。
法阵的光芒逐渐散去,白昌盛能感觉到充满周身的灵气开始向外溢散。待金光散尽后,七彩石子安静地悬浮在人缶空间的中心。同时,一个巴掌大的小怪物,正乖乖地趴在那里,有气无力地直哼哼。
“这就是魔净化后的原型?”白昌盛看着这个头似虎,身似羊,却长着一张人脸的怪物,好奇地用手指戳了戳——尤其这个小怪物,还长着一张与白昌盛一模一样的脸。
“走开!”小怪物发出稚嫩的声音,紧接着一道金纹在它头上闪过,刚刚还怒气汹汹的小兽顿时又蔫儿了。
主仆的契约会对魔进行制约,一切以主人的意志为核心。只要魔稍有反抗的心思,契约便会狠狠地惩罚它。
小怪物吃了亏,顿时不愿再搭理这个凡人。他无比委屈地将头埋进爪子里,哼哼唧唧地哀叹自己未知的命运。
虽然长得实在不漂亮,但白昌盛却从心里觉得这小家伙也挺可爱的。且不论它之前到底有多凶恶,现在这个魔可是连白昌盛一个凡人都打不过:他已经化作最初的灵体,虚弱又无力。
既然是自己的魔仆,白昌盛决定为它起个名字。
“叫什么好呢?”白昌盛心想,按照赵乾坤的理论,一个牛逼的魔必然有一个牛逼的名字,如今这个魔虽然退化到最初的样子,但是只要有一个牛逼的名字,未来也一定是一个牛逼的魔。
恩恩,没毛病。白昌盛一拍手,灵机一动,对那小魔说道:“千磨万击还坚韧,你以后就叫不破吧!”
魔额头上的契约咒纹闪了闪,这只依然单方面冷战的小怪物就这样被印刻下了名字。
那么,问题来了。白昌盛拖着下巴想,我到底要怎么从自己的人缶空间出去呢?
念头刚起,脚下生风,一个眨眼,白昌盛退出內视模式,睁开眼便见一片焦土和依然在发着淡淡银光的大石头。
居然又是夜晚。
靠着石头的老头儿正打着呼噜,扑扑的鼻涕泡前赴后继地爆破。白昌盛屁股被砂石硌得生疼,记得他刚坐下来时候,脚下还是厚厚的一层绿草。可见这法阵对天地灵气的耗损程度有多剧烈,也证明了白昌盛体内的魔绝非凡品。
白昌盛不愿打扰睡得正香的老头,他小心地活动了下筋骨,颤悠悠地爬起来,打算在这附近溜达溜达。
原本埋在草丛里的金乌见白昌盛动身,也眨巴着金豆眼儿窜出来,准确地停在白昌盛的脑门儿上,还亲昵地在他更加蓬乱的头发里用力蹭了蹭。
白昌盛摸摸金乌,蹑手蹑脚地走进了身后的那片竹林里。巨石上呼噜震天的老头儿在白昌盛走后,莫名地没了声音,砸吧砸吧嘴,露出一个莫名其妙地微笑来。
竹林的法阵显然被人重新布置过,白昌盛再次体验了下无声的世界。法阵的主人此时也不言自明。白昌盛在竹林间慢悠悠地走着,不时地扒扒草丛看看有没有蘑菇,或者摇摇竹子,看上面有没有蹲坐的鸟类。
忙了一晚上一无所获的白昌盛,在天色大亮时,神奇地找到了回来的路,回到了巨石下老人的身旁。
“感觉怎么样?”老头儿手里拿着个果子,咔哧咔哧地嚼着。
“没什么特别的。”白昌盛仰着脸笑,“真不知道怎么感谢您,光说谢谢不是我们白氏族人的风格,所以您看您有任何的需要,我能做到的,决不推辞。”
“老头子我当然也是有所图的。”老头将果核扔掉,对白昌盛说:“我听说你们白氏族人能算人生三世,我这么帮你,也只有一个要求。”
“您说。”之前白昌盛是算不了的,因为体内的灵气丝毫不能妄动。但是现在白昌盛可以修炼了,之前背过的种种族内秘术,都可以慢慢儿地一一实验。
“我的寿限将至,来世恐怕会托为凡人。魂魄在黄泉走一遭,一碗孟婆汤是少不了。”老头儿说着,留恋地拍了拍身后的巨石,“你且等我投胎时算出我的位置,然后将我死前留下的记忆交给后世的我,就可以了。”
“就这么简单?”白昌盛不敢相信,“还有,什么叫寿限将至?你不是土地吗?”
“小鬼懂得不少,一眼能看出来我是这里的土地爷。”老头咧着嘴笑,门牙上还有吃剩的果皮儿,“土地非神非妖,也就比一般的修士寿命长一些。如果不在寿数内成仙,最后也是要死的。”
“您这个要求太简单了,”白昌盛于心有愧,“我还能帮您做些什么呢?”
“这就已经足够了。”老头儿笑着对他说道:“我死后,会有一只纸鹤来给你送信儿,你按照它的指示找到存放我记忆的玉石,等我投胎懂事后,交给我就可以了。”
“您这么执着于记忆,是有什么一定要做的事儿吗?我能能帮上忙吗?”白昌盛说道。
老头儿的表情变了,露出了一种十分怀恋又无奈的神色。他靠着巨石,仰着头看着天上炫目的太阳,陷入了漫长的回忆中。白昌盛以为触碰到老人的痛点,正暗自后悔,却听老人叹气道:“我也不过是想守着她吧。”老人拍拍身后的石头,对白昌盛说道:“无论如何,我总要见到她重生的。”
白昌盛很好奇这个会发光的石头到底怎么回事,不过他觉得这么私密的问题还是不要随便提问了。他对老人深深一拜,拱手道:“您老的恩情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您放心,我一定完成您的愿望。”
老头欣慰地点点头,继而说道:“小鬼,你现在刚入修行的大门,切不可急功冒进,要定下心来慢慢修炼。”
白昌盛双手合十,跪身于地,对着老人磕了三个头,说道:“我白氏族人不修长生,我也不会为增寿数而自乱心智。晚辈这次来终南山是要参加长生观的培训,最后还要劳烦恩人为我指路。”
“哎呀呀,”老头儿听乐了,指指白昌盛身后,笑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这里不就是长生观后山吗?”
“哈?这里居然是长生观后山?”白昌盛四处看看,“可是,我既来听课,自然要走正门,私自跑来后山真是太失礼了。。。”
“你出了竹林,沿着石板路一直往前走,自然就能看见长生观的大门了。”
“可这竹林被您老施了法术,我怕会迷路。”
“放心,这竹林早就困不住你了。”老头儿从兜里掏出两个红彤彤的果子,扔给白昌盛,“这就走吧,一会儿我这儿要有人来了,让他看见你,可就真的不好解释了。”
白昌盛再行大礼后,将果子收好,回身走进竹林前,回过头来看一眼干枯瘦削的老人,想到他说的大限将至,忽然就红了眼眶,只是生死面前实在不知说些什么,白昌盛只能匆匆别过脸,怕不小心哭出来,反倒不妥。
白昌盛的身影消失在竹林中,老人哈气连天地站起身,再次柱起竹子,开始在地上画起了法阵。这是一个修补灵气的阵术,炼魔阵对周围的生灵造成了不可逆的破坏,老人需要一个反哺的阵法来平衡后山的灵气。
竹林深处走来一个青衫人,来人一身藏青色道袍,头上戴着红木簪,手拿一瓶灵丹,在老人新画的阵法前停住了脚步。
“搞出这么大动静,现在才弥补,不觉得晚了点儿?”来人似乎与老头儿十分熟稔,一开口就打趣道:“老东西没几天了,就少折腾自己吧。”
“嘿嘿,你若是不暗许,这法阵也启动不起来。特意避开那小鬼,想必你们认识?”老头儿完成法阵,拄着竹子与来人笑谈。
“不认识,”来人走进阳光中,四十来岁的面容,国字脸,一身纯正道家真气护体,道袍无风自动,来人笑道:“他是这一届的学徒。我说他这几天跑去了哪里,原来迷路迷到你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