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只有相思无尽处(大结局) - 贺新郎 - 林笛儿
爱的本质。是一种考验。考验彼此的明暗人性。考验时间中人的意志与自控。贺文轩心里面很累也很痛。但他想他一定能承受得住这样的考验。
既然认定了姗姗是一生挚爱的人。他就什么都愿意付出。
三年的等待。等到了姗姗踏进了西京城。这就是一种回报。他不该心急的。经历过人生的生死别离。姗姗心里面草木皆兵。他要有无限的宽容和耐心來等着她慢慢走过來。
一夜沒睡好。他依然起了个大早。赶到江宅。
蓝梦姗比他更早。她进宫去了。
蓝丹枫说不是皇帝宣召。是她自已主动进宫的。
他一愣。立即掉头往皇宫奔去。
“这位妹妹我好象见过。”亲和的皇后拉着蓝梦姗的手左看右看。觉着眼熟。
蓝梦姗挪谕地倾倾嘴角。“某天。我与皇兄去风雨阁购书。是皇嫂为我们结的账。”
贺文轩去外地看望她的爹娘。把她送进东宫。她陪新皇逛街。第一次看到花心的他暗恋一位平凡的女子。
皇后脑中一亮。《龙阳十式》。她取笑地斜睨着神情有些微微不自在的皇帝。
“说这些陈谷子烂芝麻干吗呢。姗儿远道而來。我们应热情地招待才是。姗儿。走。陪皇兄用早膳去。”宋瑾咧咧嘴。顾左右而言他。
皇后捂嘴轻笑。“知道了。你们兄妹是嫌我这做大嫂的碍事。罢了。你们叙旧。我走人。”蓝梦姗一大早进宫。不会只为问候的。这位只闻其名。难见其人的十七公主。并非俗流。
她对宋瑾挤了挤眼。笑着走出寝宫。
整天与人精一样的官员打交道。宋瑾也多了几份城府。他沒象从前喋喋不休地问个不停。只是与蓝梦姗随意聊着家常。似乎他一点也不好奇她的來意。
越是这般随意。就显得有些刻意了。
两人走进暖阁。对面坐下。蓝梦姗犹豫了会。抿抿唇。抬起头直视着宋瑾。“皇兄。听说西京城最好的大夫都在宫里。”
“是的。宫中不仅有地道的中医。甚至还有一位西洋过來的西医呢。医术也高明。谁身子不适。”
“那请皇兄找一位來为我诊治下身子。”粉嫩的脸颊不觉绽开了一丝红晕。
“你。”他看着她粉红娇白。不太相信。
宋瑾随即宣御医院最好的御医过來。白发苍苍的老御医拎着医箱小跑步地赶过來。诧异地扫视着厅内。病人在哪。
“皇兄。你先去忙国事。我。。。。。。我想与御医单独呆一会。”她轻声要求。
宋瑾有些委屈。他还想表现出兄长的体贴和关爱呢。这下沒机会了。
鼻子一摸。出了花厅。忙什么国事。在外面等着听结果好了。不然心难安。
“公主的脉搏稳健、清晰。沒有大碍呀。”老御医望闻问切。什么法子都使上了。沒诊出一点病因。头上急得冒汗。
“我。。。。。的心也康健吗。”蓝梦姗紧张地发问。
“老臣觉着非常康健。若不信。可以找西洋医生再诊下。”老御医回答得有点底气不足了。
蓝梦姗温和一笑。“那到不必。老先生。你说我。。。。。。这样的身子能经得起生儿育女的辛苦吗。”
老御医眼一瞪。“公主看上去文弱。其实不然。女子的身子具有韧性。百折不断。比一般男子都结实呢。”
“我小时候曾患过心病。体弱得很。”
“那些在公主及笄之后。因发育成人早带走了。公主现在的身子好得很。可以活得很长寿呢。老臣保证。”老御医松了口气。口吻轻快地说道。
蓝梦姗站起身。对着老御医盈盈一万福。“多谢御医了。”
不能生儿育女这件事。曾象大石一般压在她的心头。压得她喘不过气。也让她逼着自己亲手掐断了自己的幸福。过着象个修士一般的清苦的日子。现在把这块大石搬开了。心里面为什么沒感到轻松呢。
厅门打开。一眼就看到宋瑾身边立着脸色紧绷的贺文轩。他赶得太急。还在气喘。
着。
眼眶突地一红。她有点想哭。在贺大哥的心里。她仍占着个不小的位置。
“公主哪里不适。”宋瑾先出声问道。
贺文轩则一把揽着蓝梦姗的腰。上上下下打量着。“要紧吗。”
在老御医开口前。蓝梦姗抢先说道:“我只是请御医检查下身子。不是哪里不适。”
“公主身子康健得很。”御医禀道。
“那就好。那就好。”宋瑾拍拍心口。害他乱担心了一把。“首辅。今日早朝。。。。。。。”估计不上了吧。
“我休假几日。皇上多勤勉些。”贺文轩沒空理会宋瑾。只想拖挟了佳人离开。好好地问个明白。
她平白无故为何要诊治身子。他心头起了个疙瘩。
“朕一向勤勉。为何就不能休假呢。”宋瑾仰面长叹。皇帝的命真苦啊。
贺文轩让江宅的马车先回府。牵着蓝梦姗的手上了自己的暖轿。不大的空间里。两人必须紧挨着。方才挤得下。
不是第一次肌肤相触。但这之间相隔了三年。年岁渐长。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青涩褪去。两人瞬间就呼吸紊乱了。
心跳如鼓。面红耳赤。
什么话也说不出。只是十指紧紧地绞缠着。
贺文轩心中窃喜。他感觉到姗姗是柔顺的。并不排斥他的亲抚。她。。。。。。她心结解开了吗。
他把她带回了书阁。
一草一木。一房一舍。甚至那笑呵呵的雪人。梅树上绽开的花苞。书楼地毯上放置的两双情侣鞋都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
时光在书阁中是停滞的吗。
她为他画的那幅画像裱好了挂在卧房的床前。记得一滴墨汁在纸角晕开了。她随手添了朵墨梅。
墨香四溢。仿佛是昨天刚刚绘就。
贺东、贺西笑着向她问好。膳房的厨子、整理园子的花匠憨憨地立在院中。那神情如同她从前俏皮地在园子里玩耍。他们在一边笑望。
“我沒敢告诉娘亲。不然你耳根不会清净的。她念叨起你來。可是沒完沒了。都是你。以前她可是从不见我书阁的。”贺文轩宠溺地凝视着她。让她换了鞋。两人并肩走进书楼。
她深深呼吸。眼眶湿润。再怎么自欺欺人。她都无法否认。她想书阁。发了疯的想。做梦都在想。
这里有家的味道。让她情不自禁留恋、沉浸。而蓝荫园反到象个客舍。她不常想起。
不管是谁提起“家”这个字。她脑中总是浮现出书阁。
小心地抚摸着书案、书架。玻璃罩灯。装设的瓷器。书画。床上的被褥、绣着兰花的枕木。她动容。她感慨。
幸福的定义。就是和心爱的人。在温馨的家中。朝朝暮暮相对。
是的。她幸福过。很幸福。很幸福。
只是。幸福。她现在停顿了。
他拉着她并坐在书案后。贺东送上手炉与茶点。
“姗姗。明天是小年夜。西京城里会放天灯。现在样式很多了。非常漂亮。”他不知该说什么好。东一句西一句地聊着。只是想把话題延续。永远都不要停。
天灯。提起天灯。心头一抽。无意识地展开手掌。三年沒做天灯。掌中的皮肉恢复了从前的细嫩。唯有笔茧深厚。
“西京城依然繁花似锦。我可能在山里住惯了。走在街上。都有点不习惯。贺大哥。你现在好象比从前好多了。”以前。他是不屑于在街头与行人为伍的。
“我也不习惯。但夫子庙那里有许多我们之间的回忆。我们就是在夫子庙邂逅的。在卖笔墨纸砚的店铺里。记得吗。后來。慕风住过那里。你就经常光顾。再后來。你在那里失踪。呵。我特别想你时。就会到夫子庙走走。想着会不会有一天我一抬头。你就站在灯火阑珊处。”
他动情地拉过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这一天。终于给我等到了。”
“贺大哥。”她咽了咽口水。屏息。“是呀。我沒想到一到西京城。就会遇着贺大哥。本來想第二天过來看望的。街上那么多人。他们都在看着卖艺的。贺大哥却。。。。。。看到了我。”
心。突然停止了摆动。她深深地凝视着他。
“姗姗。你知道我为何看到你了吗。”贺文轩笑了。“那对卖艺的说起來是我的福人。三年前。我出京看望你爹娘。顺便寻找从前的一些答案。回西京的路上。恰逢大雪。我与贺东贺西在一个饭馆里用饭。那两个卖艺人也在。他们用诡术刺伤了我的腿。我昏迷了。贺东贺西制服了他们。命令他们用马车载我进西京城。沒想到。因祸得福。从而逃过了冷炎在观云亭附近的暗杀。捡了一条命。我才能平平安安地再次见到你。昨儿一看到他们。我心里面一动。心想会不会他们能再次带给我福音呢。我扔下银子。抬起头。你真的就在不远处。”
“贺大哥。这一点。。。。。。也不象你。。。。。。”他应该骄傲不凡。不拘一切。怎么会有这样宿命的想法呢。
他叹了一声。温柔地拥她入怀。“姗姗。有时我也会茫然。Www。。com会失落。不知怎么撑下去。你明明就在那里。为什么不让我靠近呢。撑不下去时。只能做一些不切实际的梦來支持着。。。。。。”
她怔忡了下。缓缓抬起手臂。回抱住他。“贺大哥。贺大哥。。。。。。”她沒有说什么。只是一直喃喃地喊着他。喊得娇柔。喊得动情。
一切迹象显示。飘泊太久的两艘孤舟。顺着方向。缓缓地向幸福的港湾靠拢。
她沒住进书阁。但呆在这里的时间越來越长。江子樵夫妇与蓝夫人乐见其成。不管她何时回來。从來不多语。
贺文轩更是想方设法地把所有的时间都腾空。专心专意地陪着她。对于这样的旷工。宋瑾咂咂嘴。无奈地接受了。
两人象从前般。在书楼里看书、画画。下棋。膳后在园子里散步。天气晴好时。他陪着她逛街、游山。两人还去了夫子庙附近的山里。
那里的溶洞现在已成了西京城一大景观。进去观赏要花银子的。而那个温泉。现在可大发了。砌了许多亭阁。建了许多浴池。是西京人冬天的最爱。
站在溶洞里。寻到那个摆有屏风的房间。她一叹。苦涩地倾倾嘴角。把头埋进他的怀里。泪水瞬间沾满了他的衣襟。
他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低喃:“姗姗。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贺丞相夫妇听说蓝梦姗回到西京。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虽沒有上门看望。却悄悄地让总管找人着手装饰府第。准备大办婚事。
两人是恩恩爱爱。但贺文轩一直沒有向她提出成亲一事。
他在等着她的暗示。
她很享受现在这一切。不知是忘了还是怎的。谁一提婚事。她就转话題。
贺文轩挫败地苦笑。情路漫漫其修远兮。他将上下而求索。
她却接受了另一件事。就是正式接受朝廷的十七公主封号。改姓宋。至于原因。贺文轩问起。宋瑾三缄其口。深沉地飞來一句:“恭喜了。首辅。”
新年一过。春天象个孩子。笑着闹着从南方赶來。催绿了路边的树。催绽了园中的花。
蓝丹枫挺过了害喜期。现在能吃能睡。肚子日渐隆起。成了位非常丰润的产妇。
就在这时。蓝梦姗突然丢下一封书信。不告而别了。
贺文轩呆立着。手足冰冷。他失去了拆信的勇气。
“文轩。 是好是坏。打开來看看呀。”江子樵满脸好奇。蓝丹枫在一边轻笑。
“不看了。不看了。。。。。。”他失落地摇头。连道别都沒有。这样的方式生生分开。他不能承受。
“贺公子。三妹说那里面是个谜语。谜底是个词牌名。你若猜中了。再看这封信。”蓝丹枫缓缓地从袖中又抽出了一封信笺。
贺文轩手一哆嗦。好半晌都愣愣的。俏皮的姗姗。慧黠的姗姗。久违了。
他撕开信角。展开信纸。清秀的字迹跃入眼帘。
“佳期正值小阳春。风暖华堂拥玉人。应是三生缘夙定。漫教相敬竟如宾。个郎早岁盛才华。彩笔群推是大家。若向妆台调粉黛。画眉深浅漫轻夸。红毹拥出态娇妍。璧合珠联看并肩。福慧人间君占尽。鸳鸯修到傲神仙。”
他不敢置信地念了一遍又一遍。会吗。会吗。姗姗的谜会如此浅显。
“贺公子。猜着了吗。”蓝丹枫挽着夫婿。笑成了一朵花。
“贺。。。。。。贺新郎。。。。。。”他闭上眼。重重呼吸。
也只有他的姗姗呀。以这样含蓄而又温雅的方式把心意表达了出來。她接受他了。贺新郎。贺喜他成为新郎。他姓贺。是名符其实的贺新郎。
“文轩。恭喜。恭喜。”江子樵欣喜地说道。
“呶。这是三妹的另一封信。如果你明天动身。你们应会同时到达龙江镇的。”蓝丹枫把另一封信递给了他。
“姗姗去哪里了。”他知道她是前几天悄悄离京的。
“信里有写吧。走喽。夫君。咱们不打扰妹夫看信。Www。。com”
妹夫。。。。。。贺文轩念叨着这个名词。轻笑出声。
“贺大哥。谜底很浅。对吧。你一下子便可猜出。我们之间猜來猜去的事太多了。我不想再让我们之间有猜疑。一切都要简简单单。一目了然。不掩饰。不遮掩。如我撕去心头的面纱。把我的心坦露在你的面前:贺大哥。我爱你。一直都爱着。远到那个只有六岁。对情感还懵懂的小丫头。到现在。历经沧桑的姗姗。爱的只有你。你会感到质疑。如此爱着。为什么要让我们生生分离三年呢。”
“是呀。三年。漫长的三年。每一时每一刻都在命令自已远离你、忘了你。可越是这样。越是恋你入深。贺大哥。因为我的心境和误会。也因为刚刚经历了冷大哥的死亡。我真的无法在那时接受你。那时。我觉着配不上你。我是个罪人。喜欢我的人总因为我而受到伤害。我想结束这一切。我错了。错得很深。很深。”
“冷大哥的命运。我只能同情。从他出生的那一刻时。他的人生就写好了。只是与他相处的时光里。看着他傻傻的疯狂的纵容着我。一味地呵护我。我总是想哭。冷大哥过得并不快乐。一直都很压抑。对自已非常苛求。又无人疼爱。重新轮回。未尝不是一次好的选择。在与你接上头后的最后一天里。我有些舍不得冷大哥了。心里面很纠结。那时我不恨他。一点都不恨的。很奇怪。但那也不是爱。我。。。。。。与冷大哥成亲时。他正好晕倒。这是天意吧。他说是要把完完整整的我留给你。他走的时候。我圆了他的梦。唤了他一声夫君。他是笑着闭上双眼的。立墓碑时。我也维护了他的心意。我只能为他做那些了。”
“贺大哥。还在看吗。三年前的事。再次提起。心里面仍酸酸的。之所以接受公主的封号。愿意改姓。是想从今天起。是想给自已一个崭新的人生。蓝梦姗立在冷大哥的墓碑上。现在给你写信的是宋梦姗。一个从身到心都深爱着你的女子。纯洁的。清白的。。。。。。渴盼为你拥有。为你生儿育女。”
“贺大哥。我先去达州。与冷大哥正式告个别。然后便会直接回龙江镇。”
“贺大哥。早春三月。春暖花开。河水初涨。桃红柳绿。季节正好。花开正好。原谅我的厚颜和主动。贺大哥。娶我做你的新娘。好吗。--------姗姗。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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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到龙江镇。山峦碧绿。茶树绽芽。山花怒放。运河湍急地向远处流淌着。
卖小白花的老婆子挎着竹篮照旧來到蓝荫园的后门。门“吱”地一声开了。娇白嫣红俏生生地走了出來。后面还跟着一位清丽绝伦的女子。
“小的见过公主。”老婆子忙施礼。龙江镇上出了一位十七公主。貌似天仙。龙江镇人以此为豪呢。
蓝梦姗笑笑。捏了一串小兰花拢在袖间。自顾往河岸走去。
“公主这是要去哪。”老婆子神神叨叨地问。
娇白一翻眼。“沒看见吗。散步。”
河风柔煦。杨柳轻拂。深嗅一口。便闻到河对岸浓郁的山花香。大船在码头边停泊、出航。穿梭个不停。
她信步漫走。心。有点患得患失。
从达州回來十日了。西京城依然沒有客人來访。书信也沒一封。
达州比西京城远多了。照理早该到了呀。
难道贺大哥沒猜着迹底。还是改变心意了。
她摇摇头。捧起花串放在鼻间深嗅。这花的香气清雅、幽远。令人闻而不腻。实在沒办法在园子里呆着。也静不下心來做事。她每天象具游魂般出來飘荡。才能把满腔的相思与担忧吹散。
爱。让人低微。低到尘埃中。却还要开出一朵花。想让他看到。
无预期的。天边突然飘來一朵乌云。刚好觉。细细的雨丝便在天地间飘洒着。她着急的用手遮着头。欲往回跑。
一艘张满风帆的大船这时缓缓靠近码头。立在船头的俊美男子眉宇飞扬。他一抬眼。怔住了。“贺东。拿伞來。”
船舱里递过一把大伞。他撑开。不等船靠岸。一个跃步。跳上码头。
距离一点点拉近。
她着慌避雨。突感到眼前多了道人影。一把油纸伞遮住了满天风雨。
她慢慢地从下往上看去。呼吸戛地停此。秀唇不由地哆嗦着。“好。。。。。。晚。。。。。。”珍珠一般的眼泪顺着脸颊滴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