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驸马爷飞来横祸 张居正长逝沉疴 - 美男心殇 - 独孤紫冥
张居正已如夕阳西沉,奄奄一息。冯保每日观测张居正的病情,发现他的脉象逐渐紊乱,经常出现骤停。冯保一直让张居正多吃点东西补充身体,没想到后来吃什么都会便血,甚至下咽都出现困难。张居正自知不起,劝冯保放下他,不要耽误了公务。冯保坚持说舍不得张居正,总是陪着。
梁宠照常带着儿子准备进宫见公主,已经是第二十天了,新房布置快完成了,十天后就可以搬过去了。而冯保一大早就带着冯佑去看望张居正,这一天,冯邦宁也坚持去看张居正,冯保便答应了。
送梁邦瑞见公主的事,梁宠并不想动用锦衣卫,因为锦衣卫事务繁忙,不便占用,况且自己的身份也不宜暴露。
当快要到宫门口时,突然四面冲来四个蒙面人,梁宠赶快拔出长刀,做好迎战准备。四人冲过来,与梁宠对打。梁宠虽然武艺高强,但以一敌四的确有些困难。梁邦瑞在一旁看呆了,禁不住呼喊出来:“爹,小心!”梁宠发现他露馅了,赶快喊:“不要管我,快进去。”
梁邦瑞心里顿时像麻绳缠绕般坠紧了,进去,父亲将会有危险,留下,自己不会武功无济于事,还会暴露父亲身份。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梁邦瑞还在犹豫,突然四人中有一人从僵持的阵势中冲出来,在人们都没反应过来时,一刀已经砍在梁邦瑞喉部,只见得鲜血直流,喉管切断,梁邦瑞倒在血泊中。
梁宠仿若被惊雷击中,疯一般地冲过去,一剑向那个行凶的人刺去,正中后胸,那人顺势倒下,口中却喃喃地说:“是冯保厂公逼我们做的,他担心……”然后就咽气了。
梁宠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拔剑直指后面的三人厉声而问:“你们是谁派来的。”
三人连声说:“的确是冯公公逼我们做的,还把虎符给我们了。”说完,扔出一个虎符,赶紧落荒而逃。
梁宠没有心情再去追赶四人,狠狠地将剑插在地上,抱起血泊中的儿子,怎么摇都无法唤醒。梁宠几乎崩溃了,只能仰天长啸。
张居正家中,张居正突然在榻上坐了起来,拉着冯保的手,久久地不愿松开。冯保安慰道:“我已经请了多位名医,经过筛选,已经有了最好的方法,相信大人在悉心治疗下,定会好起来。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张居正摇头说:“世态炎凉,人心不古。皇上还没来看过我,也许他早把我弃之如敝履了。”冯保挂起苦笑说:“也许皇上认为大人肯定会好起来的,不是吗?现在皇上也能日理万机了,大人不感觉高兴吗?”
张居正叹息着摇摇头,终止了这个话题,转而问:“我们在各地开的慈善堂,现在运行得怎么样了?”
冯保回答:“蔚然成荫,惠及很多贫苦民众。人们都有较好口碑。”
张居正继续问:“如今天下之田,分摊合理吗?”冯保回答:“几年前就实现了耕者有其田,现在各地基本实现旱涝保收,粮食充满粮仓。”
张居正还问:“当今下层民众,负担得起赋税吗?”冯保答:“有了一条鞭法,下层民众承担得起赋税。”
张居正费劲地盯着冯保再问:“如今财政还有亏空吗?”冯保谨慎地回答:“我不太清楚具体数值,但可以确定没有亏空。Www。。com”
张居正忽然躺下,换上幸福地微笑称:“万历新政做到这一地步,我死而无憾了。”
冯保拍着张居正的手说:“大人怎可说出这样不吉利的话,相信自己,会好起来的。”
张居正却迷离着双眼说:“我该做的已经做了,可以交差了。”
冯保默默地看着张居正,不知说什么才好,冯邦宁却过去,也握住张居正的另一只手说:“大人是可以功成身退了,休息好了,就可以去隐退,就去您最喜欢的浙江海宁盐官镇。”
张居正脸上持续安详地微笑,闭上双眼默念:“很好,我又看见钱塘江的潮水了。如千军万马之势向我们袭来……”
声音戛然而止,三人却等待着,期盼听到张居正继续描述那美丽的画面。可最终噤若寒蝉,三人凑过去一看,张居正已经停止了呼吸。
冯保拉着张居正的手,沉默片刻后说:“是的,我也看到了,潮水正向我们袭来,十分汹涌……”一语未毕,泪水就如同潮水般流下。冯佑和冯邦宁也伏在床旁,恸哭起来。Www。。com
冯保突然起身,蹒跚着脚步,低沉地说:“你怎么就这样走了,我还没送你,现在,只有我的琴声相送。”说完回到了那琴旁,又开始弹奏《美男吟》。
这一次弹奏,声音断断续续,仿佛一盏盏灵前烛灯,在风中摇曳。冯保努力地谈着,却几次泪流满面而不得不停下。泪水不时地落在琴弦上,发出珍珠碰撞的声音,像是在伴奏。
正在这时,一个彪形大汉破门而入,一把剑直指冯保,剑锋如寒光,从其左耳擦过。冯佑和冯邦宁大惊,连忙叱问:“你要干什么。”冯保却相对平静,幽幽叹道:“张大人说得没错,钱塘江的大潮已经袭来,将要吞了我们。”
没想到后面传来梁宠的声音:“你老实交代,给你个痛快,你为什么要杀梁邦瑞。”
不知是不是心伤让冯保产生了灵感,他隐约猜出了事情的真相,冷静地说:“不是我干的。”
冯佑父子赶快上去,拉住梁宠劝解:“这么多年,冯保的为人你还没看清楚吗?他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情?”
梁宠霍然把剑插回剑鞘,吼一声:“好的,既然你们死不承认,那我们到皇上面前评评理。”
冯保平静地说:“正好,张大人刚刚升天了,我们正好去报丧。”然后从容地在梁宠的胁迫下前往宫中,冯佑父子跟着。
宫中,李太后和万历在一起,李和正向他们报告:“驸马梁邦瑞在今日入宫探望时被刺客杀死,梁宠当时在场,杀死了一个刺客,刺客死前说是冯保派去刺杀的。”
李太后率先拊掌痛哭起来,大喊:“这天杀的刺客,真该碎尸万段,你这让哀家的女儿以后怎么过活?”万历也带着哀伤,却平静地请母后不要过度悲伤。李太后忽而稍平静,急切地说:“一定不是冯保干的,他不是那种人。”
李和也流出了眼泪说:“可是刺客留下了东厂的虎符。”李太后目瞪口呆,连说:“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不要诬陷冯保。”万历却叹道:“人心不可斗量。”
没想到正在这时,梁宠带着一干人求见,李太后急忙将其宣进来。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李太后本想问冯保,梁宠先开口:“臣刘守有启奏,臣今日护送驸马梁邦瑞入宫探望公主,没想到在宫门口遭遇歹徒行凶,驸马不幸身亡。臣没有尽职尽责,罪该万死。然臣将功赎罪,杀死了首犯,首犯死前招供是东厂厂公兼司礼监总管冯保所为。从犯扔下虎符为证,然后畏罪潜逃。”
冯保带着哭红的双眼平静地辩解:“太后娘娘请明察,不是臣干的。”冯佑也连忙解释:“如果是冯统领干的,那么就不会让那些人留下虎符等把柄,这样岂不是太愚蠢了。”
李和争辩:“这就是诡计,冯保利用皇上和太后的信任胡作非为,还用这种方法炫耀,完全有可能。”
李太后咬着嘴唇颤抖了很久才喊:“够了,请问如果是冯保干的,他的动机是什么?两位请解释?”
梁宠犯难了,他不敢把真相说出暴露自己身份,也怕冯保狗急跳墙揭穿他。李和立即回答:“臣听说梁邦瑞其实是南京一富商的儿子,贿赂了冯保和张居正,让其伪造身份,考上探花,然后当上驸马。Www。。com可是听说后来他们放了冯公公的鸽子,没有给预期的钱,冯公公便想撕票了。”梁宠觉得这个说法有些离奇,但出于对儿子的留念,没有做声。
冯保还是平静地反驳:“若真是如此,那个富商岂不是太傻了?”李和赶紧说:“这有很多种原因,有可能是送钱的人被劫了没法送钱。”
万历东张西望,最后低下头,不发一词。李太后仔细思索后说:“那何不请张先生来对质?”
冯保听到这话,泪水夺眶而下,说:“张大人,已经去了,就在不到一个时辰前。”
李太后顿时瘫坐下去,万历赶快扑到母后身边,对众人说:“你们先回去,等我们继续调查后再做定夺。”
冯保等人木然,半晌才反应过来,告退。梁宠忿忿地,只好也告退,可刚出门时,李和拦住他说:“我有件东西给你看。”梁宠不解,李和强调:“对你有利的。”梁宠就跟过去了。
李和把梁宠带到仁寿宫去见陈太后。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礼毕,陈太后拿来嘉靖先帝的遗诏,梁宠看后也大惊失色。突然想起自己的身份,便谨慎地问:“娘娘,不知这份遗诏与臣有什么关系?臣是隆庆继位以后才来京任职的。”
陈太后阴阴一笑说:“你骗不了本宫,你不用管本宫的方式,你的身份已经让本宫知道了。你就是景王妃的兄长梁宠,刘守有只是你的化名,是也不是?”
梁宠已经经历了心碎,现在又要经历恐慌,面色苍白,一时语塞。陈太后笑道:“你不用紧张。本宫也知道你是出于无奈。只好委身于冯保。可是现在张居正已经死了,冯保是独木不成林。良禽择木而栖,你难道不想吗?”
梁宠心里很乱,经过半晌纠缠,才说:“请娘娘示下。”
陈太后说:“只要你肯作证,冯保收受过大量贿赂,哪怕你不知道他拿贿赂的钱干什么都行,只要这一条,我们就可以成功。当然你的身份也可以一直隐瞒下去,想想看吧。”
梁宠想着与冯保相处的点点滴滴,突然强烈地觉得,以往的那些事情都是一场骗局:骗自己到严世蕃府里,严世蕃死时把自己归为朝廷钦犯,只能以化名行走江湖,还丢弃了儿子。然后冯保为了夺权,借口是为了天下苍生,杀死了嘉靖先帝和景王。接着把自己骗到北京在他身边任职。这还不够,现在又把儿子梁邦瑞骗倒,引入诱饵后,销尸灭迹。一切顺理成章,冯保原来处心积虑地下着一盘大棋。
梁宠最后沉重地点头:“臣会意,还望娘娘日后关照臣。”李和拍着梁宠的肩膀说:“这个你放心,陈太后的口碑相当好,说一不二。况且如果冯保栽了,你的身份也就没有人证了。有怀疑的人也会空口无凭,所以不会为难你。”
梁宠继续点头,李和拿出一些纸张,向梁宠讲解……
冯保三人黯然回到家中,母亲看到三人销魂的模样,知道大事不妙。冯佑向母亲讲述了当日发生的两场惨案。母亲顿时潸然泪下。
冯保独自坐下感叹:“张大人走了,我们也该离开了。母亲,这场官司有李太后帮忙,肯定不会输。然后我们就归隐江湖吧。这也是张大人最后的念想。”
母亲默默点头,却已是妆泪殷红。
万历听闻张居正逝世,宣布厚葬之,并辍朝七日。冯保知道这段时间前去打扰不好,便准备等到七日之后,却发现七日之后万历还是不上朝。冯保决定亲自入宫递交辞呈。
冯保带着冯佑父子入宫,此时万历带着忧伤,却显得十分勉强。冯保向万历递交了三份辞呈,这是司礼监总管、东厂正副厂公、骁骑统领三份。
万历从头到尾仔细地读了一遍,居然泛起了微微的笑意说:“你们集体辞职,隐退江湖,如此甚好。不知你们准备去哪里?”冯保回答:“浙江海宁县,那个可以观潮的地方。”
万历拍掌笑了,说:“冯公公,难怪你去浙江,浙江从严嵩再到高拱再转到你的手里,这利润是翻了两番还是更多?”
冯保马上辩解:“这是张大人给臣留下的薄田还有房屋,其实他早有归隐之意,可是朝堂上还有很多大事没有做完,所以不能离开。可惜出师未捷身先死,如今只能我一家人完成我们的约定了。这是他临终前最后的嘱托。”
万历没有多说,只是拍手,屏风后出现了两人,居然是李和及梁宠。他们手里拿了一堆纸。冯保感到一阵杀气,问这是干什么。
李和面色冷峻地宣布:“司礼监总管冯保及内阁首辅张居正相互勾结,贪赃枉法,祸国殃民,罪状罄竹难书。特罢免,各地家产全部充公。”
冯保立刻想起来他们所指何事,连忙辩解:“那些都是臣与张大人收编了严嵩、高拱等官员的巨额私家财产,用来散赍穷人的,大人不信到各地查证。”
梁宠说:“下官跟随大人多年,深知大人底细。你把大部分钱收入自己腰包,然后用少数钱充点门面,以愚弄天下臣民。下官可以确信,冯保家里有一把琴,其实原来是严嵩的,证明其居心不良。今天我要替天行道,揭发你,以求陛下宽恕。”
万历突然换上了凶狠的表情,像一只成年猛虎,指着冯保一字一句地说:“你还有何话可说?连你的下属都能作证了。看来你在浙江的那座宅子也应该在其中吧。”
冯保连声辩解至失语,冯佑也强调:“不是这样的,我哥的确是将钱拿去资助穷人,没有干贪赃的事情。”万历根本不想听,敲着桌子喊道:“你们不要狡辩了!”
冯邦宁赶快拉着冯保提议:“伯父快去找李太后,她一定会说公道话的。”万历问他说什么。冯邦宁大声启奏:“陛下,您在冯家长大,你难道没看见吗?伯父带了陛下十年啊!那样一位有善心的人,怎么可能做出如此的事情?”万历冷峻地说:“我说过人不可貌相。还有,朕在你家的那十年,是朕最感到恶心的地方,汝等休要再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