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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逐猎 - 步天歌(网络版) - 煌瑛

45 逐猎 - 步天歌(网络版) - 煌瑛

  二十年來。有人敢在朝廷上当庭与琚含玄争得脸红脖子粗。

  但沒有人敢弹劾他。

  他的长子名下的酒楼。滴酒千金仍能生意兴隆。开了一年又一年。他蓄养的私卫。公开声称的人数是一千。但远远不止这个数目。他们不仅与公主们的私兵一样配置利器。甚至请了专门的武师训练。他的两个儿子垄断国中的盐酒买卖。如果需要南国的稀罕宝贝。他常年驻扎在榷场的长子可以轻易弄到。

  这些事不是秘密。可是沒人想过。用这些理由把宰相赶下台。

  在朝廷上。一名年轻的御史突然跳出來揭发。很快左司谏李怀英和几个年轻人也加入。一起声讨宰相。勋旧老臣们看着。心想:真是奇怪。这些话为什么从來沒有人说出來。是所有人都胆怯得不愿意得罪宰相呢。还是……

  他们想了想。觉得自己多年來容忍了。是因为这些事并不侵犯他们。这个国家有那么多的事情值得关心。为什么这几个年轻人一定要揪住宰相家里的事呢。

  他们换个角度就明白年轻人们的想法:宰相能够凭一家之言断所有的路。若是不除去他。大多事情都办不成。“宰相要职。岂能一人常踞。”有个人冒出來这样一句。真是一针见血。

  这不是论争。是攻击。可惜……老臣们在心中暗自摇头:像这样的事情。就算拎出來一箩筐。也不能让宰相伤筋动骨。只是白白得罪了他。他们这样想着。谁也沒有跟风。

  琚相在朝廷上受到这样直接的攻击。貌似还沒有出现过。而他的神色却和平常沒有什么两样。

  “台院有任何怀疑。尽管查吧。”他泰然自若地说着。扫了侍御史一眼。

  那侍御史是他提名任命的。见到属下一个小年青跳出來弹劾宰相。已惊出一身冷汗。又听宰相的口气波澜不惊。更加心颤。

  皇帝看到这场面。Www。。com只是微微地笑了一下。笑容有点冷冷的。又像是很随意……在他身后持障扇的两名宫女皆是宰相选拔。侧面隐隐见他模棱两可的表情。觉得和平常有细微的不同。

  皇帝似乎一时想不出绝好的处置。沒有立刻做出决断。说:“这事交给御史台吧。”然后又问:“今日还有何事。”

  宰相便道:“陛下。五月一向要行祭山仪。所幸陛下近來龙体大好。应当命礼部及早安排。往年祭山仪后要春猎。出猎与否亦请陛下早做定夺。”

  皇帝微笑颔首道:“祭山仪乃本朝第一大礼。不可怠慢。春猎之事。朕再细想。”

  一场流火乱窜的朝争。在他们优雅从容的对话里悄无声息了。

  素盈在丹茜宫听说朝上乱箭齐发。不禁莞尔。动嘴斗敌。需要正义为伴。动手斗敌。却要能力。一群人到底都是书生。只知道夸夸其谈。其中居然沒有一个好射手。令人遗憾。她若仍然引而不发。日后放出一箭便突兀了。她知道皇帝必定要她筹备祭山仪的事。果然皇帝午睡醒來就唤她去。

  素盈从不过问朝上的飞火流光。非到皇帝问她。她才议论一两句。这一天皇帝像是有意要听她的心思。很自然地说到了宰相被人揭发的种种劣迹。素盈却将头一低。效仿金人之箴。皇帝开玩笑道:“皇后是在心虚吗。莫非平王也在宰相两个儿子的生意中分一杯羹。”

  “平王平日虚张声势罢了。哪有作奸犯科的胆子呢。”素盈曼声低语:“陛下所说的这些。让妾想起來一件事。。前些日子。素璃曾经送了一封信给妾。说她有宰相指使白信默毒杀睿洵的证人。又有多种物证证实宰相受财卖官、私藏军器、榷场买卖禁物。”

  皇帝神色不动。问:“那么证物在哪里呢。”

  素盈浅浅嗟道:“陛下也知。那正是宰相提出要以邕王世子为嗣的当口。妾拿到素璃的信。不知是真心检举还是谎报诬陷。Www。。com还未來得及回信。素璃就丧生火海了。”她默了片刻。忽然想起:“凤烨曾送一样东西给妾。妾当时看过。只是不信。今日可不敢断定了。”

  皇帝微挑眉峰。道:“她们都同你亲近。不曾对我透露半分。你还攒着什么稀奇东西一并拿出來看看吧。”

  素盈亲自回到丹茜宫取了信。拿给皇帝过目。

  皇帝见一张纸被撕成三条。问:“怎么撕了。”

  “这封信控诉荣安公主的夫婿。”素盈说:“妾原本觉得。仅仅凭一个奴婢的话怀疑一位驸马。未免荒唐。后來驸马殁了。何必大张旗鼓地追蔑死者呢。”

  皇帝将信拼在一起默默地看了。又看另一封。叹道:“的确是素璃的笔迹。墨迹犹在。人已不知在碧落黄泉……你真是会藏东西。这般要紧的内容。从宣城送到宫里。不知转几次手。你竟保到今日。”素盈低眉道:“这信非同小可。妾拓着这一件临摹了一份。临的那一件果然丢了。”

  皇帝收了两封信。道:“若是当真如信中所说。睿洵、素璃之死与宣城大火也有些蹊跷了。可惜当日从宣城幸存的人。沒有一个能说清呢。”

  “妾知道有个人能够说点门道。”素盈道:“李大人的夫人当日能有保护皇孙之功。自然亲眼见证过。只是她受惊过度。病了好一阵儿。沒人去打扰她。”

  皇帝无声地微笑一下。说:“李怀英是个赤诚效国的年轻人。勇气可嘉。你改日慰问她的夫人。也是应该的。”

  素盈款款欠身道:“妾明日就召她进宫來。”

  冯氏这辈子沒想过能踏入宫廷。引她入内的宦官宫女个个精致非常。所过之处尽是金阁玉阙。气象恢宏。皇家规矩森然。她几乎不敢多出一口气。皇后却十分和蔼。虽沒有格外的亲热。那体贴的口吻还是听得出來。

  冯氏起初以为她的丈夫整日生事。皇后拿她入宫來。训她不能规劝丈夫。可皇后只是问她病情如何了。平常如何调养。不一会儿。一位年老的公公也來致意。冯氏听皇后介绍才知道是皇帝的亲信潘公公。冯氏受宠若惊。言语更加小心。

  坐着闲谈了一会儿。素盈深深地叹惋:“宣城那么多人都丧生火海。你能够死里逃生。真是造化。可这些日子也苦了你。”

  冯氏听她提起。想到迷雁与自己几步之失遂成天人永隔。不禁落了几点眼泪。素盈安慰她后。说:“想來离宫中一定是人手不够。或者那些奴婢们不谙规矩。否则怎么会不留心炭火。惹出这么大的惨事。”

  冯氏当即眼泪涟涟地跪到她脚下。说:“娘娘。离宫众人绝非死于火灾。妾亲眼看见当日离宫角门有來路不明的黑衣人把守。与妾一同逃出的姐妹。冒死通知飞龙卫搭救。结果不知所踪。倘是火灾。偌大宫门。怎么会除了妾之外无人逃出。”

  “能够躲过飞龙卫潜入宣城。”素盈道。“这会是什么人。”

  冯氏不知顺水推舟。老老实实地说:“妾不知。只是听外子说。他曾在道中见过一队黑衣骑士离京。不知是否同一伙人。”素盈见此人木讷。便不再追问她。

  待冯氏告退。素盈与潘公公便到玉屑宫禀明此事。皇帝听罢就问:“李夫人为人诚实吗。”

  潘公公回答说:“这位夫人实在得很。不是乱说话的人。”

  皇帝心寒道:“竟是有人行凶。离宫终究是皇家庭院。有人在皇家离宫行凶。去查祸因的官员却连一句相关的话也沒说过。真是废物。要他们干什么呢。换一位聪明敢言的御史去查吧。”

  然而聪明敢言的御史。也仅仅查到宫中的确有过搏斗。失落在庭院中的一枝长烛台被削成了两截。至于是什么人所为。却查不出了。皇帝听闻后。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只说了一句:“骑士是从京城离开。凶器是能将铜器削为两截的宝刃啊。。这很常见吗。”

  御史知他心中有谱。只得叫一声苦。编列京中宝器。以查案为由。拿了黄铜烛台一一去试。号称吹刃断发、削铁如泥的宝刀宝剑。通常名声在外。主人沒法隐藏。算來不过十余柄。都能够将铜器削断。却要费些力气。断口也不及宣城的那么利落。

  这一番折腾。京中便沸沸扬扬。都知道了查剑之事。宰相得知御史上门求他的焕雯。怒道:“当我也是疑凶吗。将他赶走。”御史只得硬着头皮向皇帝回报:“京中并无此物。”察觉皇帝不满。御史又道:“沒有试过的。只剩下陛下的冰洗与宰相大人的焕雯了。”

  皇帝当即命尚宫取來冰洗说:“试吧。”御史本是文官。提刃向烛台比划了一下。一剑下去就将烛台削为两截。他惊得看了看宝剑。定神说:“断口很利。”

  宰相得知皇帝的剑也试过了。自己再无由拒绝。御史再上门时。宰相冷笑道:“刀剑无情。大人小心。”他说得阴森。御史却不畏他。烛台应手变成两截。御史赞道:“不亚于圣上的冰洗。”当日就回报道:“京城中只有陛下与宰相之剑所削烛台断口锐利。臣冒死请求彻查宰相。”

  “那么……”皇帝终于对他微笑说:“你就去查吧。”

  然而这位御史出宫门之后马匹忽然受惊。发疯似的在大道上疾驰。不出二里就将他摔下马背。御史当即气绝了。

  很快御史台三院遍知此事。连原本无所偏倚的一些御史也义愤填膺。宰相虽然向來跋扈。但一直对台官们留有敬意。出了人命。他们才知道他从未将他们放在眼里。遇事时照样会下毒手。

  这位御史出殡当日。三品以上的台官守着御史无私交的规矩。沒有到场。但也婉转向家属致意。四品以下的台官不受此规矩约束。不少人都赴灵前亲身祭拜。

  更不可思议的是。明德书院有上百名学子沿路送他的灵柩。一时间白衣塞路。号哭动天。连御史的家人也吓了一跳。学子们一路痛哭至坟地。又在坟前化了耒文。痛惜国家失去一位正义直言的好官。号召天下承他遗志。

  这名御史原本不出奇。一死之后天下闻名。都道是难得好官。

  宰相知道种种怪事。自当是李怀英从中挑唆。更加恼他了。

  风波过后。皇帝还是决定要在崇山狩猎三日。大批的随行人员当中又添了一众太医与医官药官。各处将名单、物品拟出。几乎能带的人都带了去。

  睿歆不在单子当中。

  让那么小的孩子随猎史无前例。废太子洵、秀王深凛这些在天子身边长大的宠儿。都是在六岁随驾出猎。但是。只有疯子会让那么小的睿歆与宰相的爪牙。以及怀孕的钦妃一起留在宫廷里。素盈悄悄地找到潘公公。说:“公公是明白人。睿歆势单力孤。我不忍离他左右。请公公委婉劝说陛下。”

  潘公公弯腰笑道:“娘娘不必担心。”

  并不是所有忠心的人。都能够长长久久地为皇帝贡献忠诚。多数时候不是因为他们变心。而是因为他们的忠心用得不够聪明。皇帝不再当真。潘公公能够做一个长达四十年、效忠两代帝王的忠臣。自然有他的不二法门。

  在皇帝还沒有下决心的时候。聪明的忠臣不会对邕王世子和睿歆做任何扬抑。只有皇帝才有权挑剔他们。但忠臣不会让他们当中的一个死去。令他的皇帝失去选择。他更不能让有皇帝直系血统的那一个继承人遇险。

  “老奴的手脚耳目不再灵敏。不适合猎场。该让年轻人陪伴陛下了。”这天潘公公对皇帝说:“请让老奴留在宫里。也可以照顾皇孙。”

  皇帝笑道:“刚刚说自己手脚耳目不再灵敏。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又要去照顾歆儿。你怎么能照顾得來呢。”

  “可是陛下与皇后信得过的人。都带在身边。”潘公公惆怅地说。“小孩子在这个年纪很容易遇上三灾八难。老奴在宫中照看他。至少知道发生状况去何处找人來帮忙。不至于叫天不应。”

  皇帝失笑道:“说得这么可怜。简直像是沒人理会的鳏老孤儿。”他顿了一下又说:“猎场上真刀真枪可不比宫里轻松。不过……歆儿是个命大的人。带他一起去吧。”

  猎场上依旧是翠茵苍穹相照映。

  这样的场合。原本一个区区的左司谏无缘得见。但皇帝近來很喜欢李怀英。时常让他在身边谈古论今。连狩猎这种场合也带他來。皇帝还沒有养出骑马的力气。可是看着贵族们策马扬鞭。他按捺不住。乘着马车向草原上奔驰去了。李怀英根本不懂得狩猎。而素盈在照料皇孙。沒有出猎。两人一起在大帐前远眺风景时。素盈忽然有感而发:“我第一次來的时候。才十四岁。第一次來到。就遇见一桩凶案。”

  “凶案。”李怀英疑惑地看着她。

  “宰相说是南国的一队刺客行刺圣上。被他与卫队撞见。全数剿灭了。”素盈浅浅地笑着说:“其实是睿洵埋伏了一队人马。要一举杀死宰相。先斩后奏。”

  李怀英听了有些发晕:“为什么宰相沒有借机生事。反而栽赃南国。”

  “他借机生事了。当时的皇后身边有一名女官得到圣上宠幸。他说她是南国的谍人。那女官当即被带回宫正司处置。但她还沒有回去就死了。”素盈不紧不慢地说:“那时皇后是素若星。宰相对后宫与东宫留有余地。今天他的处事方式大大不同了。”

  李怀英慷慨笑道:“微臣并不畏惧。”

  “我知道。宰相不会真的杀死你。你们这样的人从不畏惧死。杀了你。会激怒你的同类。”素盈说:“所以我不是劝你逃避。”

  “那么娘娘究竟想要微臣做什么呢。”

  “想请你去看一幅壮观景象。”素盈向身后唤了一声:“卫尉。”白信则昂首走上前。躬身施礼。李怀英知道此人是丹茜宫卫尉。官阶高于自己。他虽不齿信则是个宦官。亦行了一礼。白信则忽视他眉目间的不屑。泰然答礼。

  “李大人。请跟着他。”素盈说:“到时候就知道要你看什么。”

  李怀英半信半疑地跟着白信则上马。在一队精锐的护卫下穿草越林。不多时來到一片长草丛中。“请李大人下马。”白信则说。

  李怀英一跳下马就被长草沒顶。“不要再往前走。”信则一边说着一边为他拨开眼前的草丛。长草丛缓缓地落成一扇缓坡。居高临下可以看见下方一片声势恢弘的人马在远处驰骋。为首的是宰相琚含玄。矫健的姿态完全不逊色于少年。

  “大人能看清吗。”信则问。

  “看得很清楚。”李怀英感叹:“比追随圣上的人还要多。”

  “那么大人能看见那些人的面孔吗。”

  “能认出一些。”

  “哪些认不出呢。我來帮大人。”信则说。

  李怀英是聪明人。一听就明白了。“那个穿蓝衫、骑白马的是……”

  “那是武威郡王。因他祖父帮助圣上登极。他家曾经红极一时。他的姑姑是贞妃与文妃。如今一死一出家。他的姐姐怡媛曾经生过一个皇子。母子都殁了。他曾经领兵打仗。战绩一般。沒有什么了不起的本事。家中一个女儿曾经在慈明四年入宫。后來被拨到东宫充任女官。东宫那些事您也知道。有女在宫亦是不济事。他投靠宰相也是无奈之举。”

  李怀英吃了一惊。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想不到能从一个宦官口中听到一部家史。

  “那个骑红枣马的……”

  “他和他旁边那些穿玄绫裤子的。都是南安素氏。恭嫔与景嫔家的子弟。南安素氏自有家规。家中有长者病。年轻人玩乐时都要穿玄绫裤子。提醒自己不可恣意欢谑。每次宰相出猎。他们都要助阵。”信则顿了顿说:“听说南安素氏黄金满屋。是因为在琚云垂的盐买卖中分一杯羹。这是传言而已。。朝廷明令禁止睿素二姓染指茶盐酒的生意。”

  李怀英多个心眼。问:“南安素氏当中。有要紧的人病了。”

  “南安郡王中风。情况不大好。光是用人参的钱。就够养活一个县。”

  李怀英又问了十几个人的來历。信则全部对答如流。诸人与宰相有什么样的瓜葛。又有什么样的传闻。与宰相相交得了什么好处。或是暗地里对宰相有什么样的不满。他一概知道得一清二楚。李怀英见他回答这些的时候十分坦诚。便趁势问:“大人可否告知。娘娘要我至此的用意。”

  信则好整以暇地回答:“两军对垒。兵对兵将对将时。擒贼先擒王是个很好的战术。可是大人不要忘记。您与宰相并不在对等的位置上。您凭什么去擒他呢。想擒王。不如先好好地在他周围下一点功夫。”

  李怀英向來看不起宦官阉人。此时听他一席话却不由得汗颜。又不由得问:“既然皇后娘娘的功夫已经下到此处。为什么一直隐忍不发呢。如果她告诉圣上。宰相结党营私。傲睨得志……”

  信则又以淡然的口吻回答他:“大人说出这种话。真是不明白皇后娘娘的处境啊。圣上并不喜欢皇后对朝中要职指手画脚。况且娘娘知道。宰相之职早晚要新人代旧。她却是要继续留在宫中的。试问。倘若大人成为下一位宰相。宫里有一个能用三言两语令你下台的皇后。你能否安心。”

  李怀英低头道:“这样说來。Www。。com娘娘是在利用我。”

  “是利用你。还是帮助你。大人自己斟酌。”信则又说:“我不了解大人。不知道您的悟性是否足够行走宫廷。倘若是我。我不会拒绝娘娘的美意。否则圣上也会觉得可惜。”

  “圣上吗。”

  信则带着轻微的轻蔑的眼色。望着这个不够狡猾的青年:“他为什么会容忍你一次又一次冒犯宰相。为什么带你來打猎。却把你留在营地呢。”他不无遗憾地对李怀英摇摇头:“有时候打击敌人。并不需要威猛的巨矛。而是一根足够毒的细刺。皇后娘娘交给你多如牛毛的刺。圣上正在等着你把这根刺让他看。不要辜负他们两位呀。”

  李怀英听得汗涔涔。他一直觉得皇帝被蒙蔽。皇后为人诡秘令人费解。

  今天才发现。也许是他太不了解他投身的这个世界。

  春猎结束不久。第二波弹劾宰相的风潮又开始了。这一次却沒有啰嗦地罗列许多罪状。只列举了一条:宰相窜通牧官。数次谎称西国群盗将马群掠去。实则马匹由宰相长子贩入南国。前后总计五百三十匹。此后又以所获资财私购南国青白盐。由宰相次子贩入国内。牟取暴利。

  这骇人听闻的言论一出。朝野震惊。皇帝钦点一名钦差究办此事。宰相一见就领会三分:那位钦差姓冯。因与李怀英的夫人同姓。不久之前认了冯氏当干女儿。

  很快。案中所指牧守全数下了台狱。御史台识得形势。况且对宰相衔怨未解。十分尽心尽力地彻查此事。琚相曾在御史台内安插高官。御史们彼此心知肚明。索性将他们架空了放手來查。很快牧守就对谎称马匹遭劫之事供认不讳。

  受牵连的南安郡王一家。原本对贩卖青白盐的事情矢口否认。恭嫔与景嫔为人滑头。偷偷地叮嘱自家人一口咬定只是从琚云垂处弄來些盐。不知盐是南国來的。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自己只担一个违禁卖盐的罪名就罢了。

  贩卖南盐虽不是重罪。却让云垂懵了。他多年不曾亲自打理。每年阅账。账目上清清楚楚并无一丝可疑。如今发生这事。他觉得冤枉也无计可施。私鬻马匹是死罪一条。可诏令去捕琚星展时。他早逃入南国不知所踪。

  宰相之子戴罪叛逃更令天下哗然。琚相何等眼色。看得出这是皇帝要他的好看。

  他身边的同党们已养成了不吃亏的脾性。此番受到打击。便有人蠢蠢欲动。向宰相进言:“相爷为皇家鞠躬尽瘁。一朝被猜忌。就三番五次地被中伤。。相爷何等人物。天下是相爷为皇帝平定。朝政是相爷代皇帝操持。为什么要忍受这种难堪。不如……”

  琚相登时变了脸。:“不准再说这般大逆不道的话。”

  白信端抱拳道:“相爷。我等并非夸夸其谈。而是真心认为相爷之才能足可称帝。”

  琚相冷笑道:“你们想当改朝换代的功臣。另寻明主吧。琚某胸无大志。看不出皇帝虚名有什么值得羡慕。坐在那位子上。要受重重的束缚。僭越那位子。更是给了别人攻击的理由。何必贪图一个名号导致身败名裂。”

  “相爷。皇帝既然已经生出异心。不得不有所防范啊。”

  “难道我不知道么。”琚相不同他们多说。只是在这一天悄悄地请了一位女官密谈。

  他的爪牙沒有他的首肯。纷纷偃旗息鼓。而琚含玄自己。挑了一个日子披头散发。一步一叩。膝行至玉屑宫。

  素盈与皇帝正在宫里。见他额角血流如注。衣服上也是斑斑血泪。两人都惊了一刹。

  “陛下明鉴。罪臣确实曾收受牧守馈赠良马。然而其时总在罪臣、内子或逆儿的生辰。牧守或赠良马二十双。或赠三十对。不知不觉。数年之间的确数目可观。罪臣以为此系牧守私有。一番好意不忍拒绝。绝不知道此乃谎报劫掠所得。”

  琚相说得声泪俱下。又道:“若说罪臣为贩马与牧守勾结。更是令人倍感荒谬。陛下待臣天高地厚。恩赏不绝。臣家自有成群奴婢、金玉满堂。五百匹马即便绝代佳品。不过黄金万两。罪臣何必为万两黄金断大好前程。孽子星展目光短浅。利令智昏。竟将所得之马贩售外国。其行径足够天诛地灭。罪臣已正告天下。将之逐出家门。此后琚星展之死活。罪臣不闻不问。”

  他再三叩首乃至于血染兰毡。口中不住地说:“孽子云垂。近年将生意交由下人打理。懒于过问。私贩青白盐一事。实在是狡狯之仆自作主张。娘娘也知云垂为人驽钝。不敢逾规矩半步。怎会做出这等胆大妄为之事。罪臣教子无方。甘愿受罚。但请陛下明察秋毫。还云垂清白。”又向素盈道:“云垂乃是娘娘四个外甥的亲生父亲。求娘娘为稚子动恻隐之心。”

  素盈从未见过他如此狼狈。然而她也知道。若是放过如此狼狈的他。他立刻会精神抖擞。到时候。害他狼狈一刻的人。将要万劫不复。皇帝的涵养好过她。能够心平气和地同宰相寒暄:“台院尚无定论。宰相不必悲切。回府上调养伤口。静候消息。”

  宰相又再三叩首。才期期艾艾地出了玉屑宫。宦官们麻利地撤走了血染的兰毡。素盈微微地叹道:“陛下终究还是陛下。”

  “怎么。”

  “外人以为陛下二十年挈肘于宰相。以为宰相权势熏天蔽日。可是陛下只一弹指。便是云净天空。”

  “皇后。那不叫做‘挈肘’呀。那叫做‘放纵’。”皇帝狡黠地笑了一下。揽住素盈的肩。说:“我放纵他。不是亲信他或者畏惧他。而是我了解他。他不会产生谋取皇位的念头。他喜欢坐在宰相的位置上发号施令。”

  “可是让宰相独揽朝政……不是什么好事情。”

  皇帝耸耸肩。说:“他的确一人独断朝廷是非。平心而论。他是个很有手段的人。也有决断大事的能力。他选用的人也有可圈可点的良才。并且。他做出的许多决定正合我意。”

  他又露出那种狡狯的笑容:“这不是很好吗。宰相当权。天下不会绝望。遇到不满总会想。‘只要换掉这个坏宰相。一切都会变好’。所以他一年之内遇刺四次。而我。十年也沒有四次。”

  他静静地凝望着素盈的眼眸。动了动嘴唇:“如果失去这扇屏障。人们会怎么想呢。‘都是因为皇帝无能。换一个人当皇帝。一切都会变好’……”素盈忽的哆嗦了一下。

  皇帝落寞地说:“不是他一直骗了我。是我一直舍不得他。铲除他有什么好处。反对他的朝臣取代他。做他做过的事。自古至今都是这样。”

  “现在你不会说‘陛下终究是陛下’了吧。”他向素盈微笑。说:“我和他。不过是两个自私的家伙。他不愿冒天下之大不韪。我不想承担所有的责任和过错……”

  素盈垂下眼睛。幽幽地说:“陛下以前从沒有对妾说过这些。”

  “以前不需要对你说这些。”他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陛下打算如何处置宰相呢。”素盈问:“他始终是勋贵老臣。”

  皇帝想了想。说:“也许让他去做一个小官吧。”

  宰相出了玉屑宫。一路悲怆。行至将出宫门。有人气咻咻地追上來。唤一声“相爷”。他回头。看见潘公公身边的一名小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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