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废后 - 步天歌(网络版) - 煌瑛
平王的预感果然成真。隔天便有一道圣旨。以睿氏巫案为由。削去了素飒的兰陵郡王封号。与盛乐的婚约也告吹。盛乐公主心生怨气。听说东边小国扰境。她请旨领军前去御敌。不愿在京城中面对她父皇了。
素盈谋划两年的婚事化为泡影。不免大为沮丧。又听说赐给兰陵郡王的府第奴婢皆沒收。哥哥素飒搬回了平王府中。偏在这时。皇帝命皇孙搬入东宫内的永隆殿居住。为他挑选了保母、女官、宫女、宦官等一群新人。素盈心中气苦。怎样克制也难免形于颜色。丹茜宫中众人不知该如何宽慰她。只有崔落花敢于直言。
“娘娘。与其让眼泪蒙蔽自己。不如赶快睁开眼睛。看看如今的形势吧。”崔落花说。
素盈阴沉着脸默默地坐着。崔落花并不是第一个说这话的。幽馥刚刚落在香炉上。宁静地望着素盈说:“你强把自己中意的三个人扭在一起。伪装一个家庭。是无法长久的。你与睿歆。注定难以共存。”
崔落花说:“平王妃已伏诛。兰陵郡王之封并非一定要褫夺。圣上却借机……娘娘今日可以依靠的力量。只剩下后家。圣上此举用意明显。是为正式册立睿歆做准备。而要撇开娘娘了。娘娘要小心啊。”
“朝廷中有人为了正宫的权益。阻挠睿歆成为梁王。最希望睿歆继承大统的你。现在却变成了他的障碍。”如梦似幻的浅白色氤氲笑嘻嘻地说:“只要做一件事情就可以打消那些朝臣的期待。。沒有皇后不就可以了吗。沒有能够生下皇嫡子的人。阿寿成为梁王就沒有障碍了。可怜的女人。”
“崔秉仪。你跟我來。”素盈说着站起身。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崔落花连忙跟上去。见素盈走到她珍爱的柜子前面。她平日不准别人擅自动这柜子。也很少打开。今日她亲手开了。立刻传出一片香气。里面东西并不多。她自架上郑重地取出一样。崔落花立刻认出那是題着“步天歌”三字的青缎。
“有时候我知道他想要做什么。因此我也知道。怎么样会对他有用。”素盈轻轻地展开青缎。端详那些璀璨的花朵。“倘使有一天。唯有我的消失才对他有用时。我又该怎么办呢。老师。那样的我。无论如何注定要从九霄之巅坠落吧。”
“娘娘为什么要让那一天來到呢。”崔落花淡淡地说。“得到一切。或者。失去一切。娘娘努力了这么久。为什么要用无能为力的样子。去选择后者呢。”
“对呀。”幽馥站在崔落花的身边掩口笑道:“祭品。。再多一个。就完满了。你就可以过你心目中的寂苦的十年。”
“真是不容易啊。”素盈对着青缎一声叹息:“再稍稍地等等看吧。”
这天深泓驾临丹茜宫。见两个宫女正用丝绢擦拭一盒白银动物。“七兽棋。”他微笑起來:“从哪里把这东西找出來了。”
素盈婉婉道:“今日偶尔在柜子里面看见。长久不用。颜色都黯淡了。所以命她们打理。”
“皇后想要下一盘吗。”深泓含笑问。
素盈看了看盒子中的棋子。只有羚羊与虎王被擦拭得光洁如新。她拿起來笑道:“只有两种棋子。怎么周旋呢。陛下既然有兴致。不如來下围棋。两人对弈。当然用围棋更好。”
深泓看着她点了点头。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当真命人取來棋盘棋子。他仍是闲闲地起手。几招之后素盈就皱了皱眉头:“陛下总是让着我。害我心里总吊着。心想是不是陷阱呢。”
“因为皇后总是懂得我让了你。从不趁势反扑。我那些后招都不好使。竟让成习惯了。”他安闲地回应。
素盈抿嘴笑道:“正是因为如此。陛下才迷恋这游戏吧。”
“是呀。”他呵呵地一笑。不再言语。
两人从前对输赢拿捏得很好。失了兴致的时候。总能三两招内了结。这一天竟无休止地缠斗起來。两人都下得很慢。都沒有催促对方。过了很久。素盈说:“我看不出來陛下是否还在让着我。”
“沒有了。”他微笑着回答:“皇后心思敏巧。我怕太自大引來满盘皆输。”
旁边宫女借机道:“陛下。娘娘。时候不早了。”
深泓与素盈抬头看看。发觉夜幕早已降临。宫中也生了火烛。他们相视一笑。道:“就这么放着。改日再來继续。”
潘公公在旁边轻声地提醒:“陛下。那东西。。”
深泓笑道:“险些忘了。”说着示意将东西拿來。素盈见两个宦官捧入一只硕大圆盒。失声道:“呀。”果然见他们笑嘻嘻打开一盒带着露珠的花朵。是前年中元节那天。她与他初次见面时。盛放在月下草原的白色小花。去年他也送她一整盒。然后……说了她永远无法谅解的话。
“已经开了。”素盈低呼了一声。
盒中还有两朵完美无瑕的粉色莲花。添了一层薄薄的香气。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素盈取出莲花。不解地看了深泓一眼。“那是代阿寿送给你的。”他说。“皇后可以为了阿寿。连性命也不顾。”
素盈命人将盒子开着放在桌上。很快若有若无的香气溢满丹茜宫。
深泓在香气中睡得安稳。素盈却在天蒙蒙亮时醒來。她翻了两次身还是沒能睡着。惊醒了身边的人。他轻轻地握住素盈的手。说:“静下心躺一会儿就起身吧。”素盈靠着他的肩膀。无声地笑了。他一偏头看见。问:“想起什么。”
“想起我在大婚之夜睡不安稳。想要起身时。陛下也这样拉住我说。不能在那天晚上共枕至天明的话。就沒法一世同床共枕。”素盈用极轻微的声音说:“我太惊讶。。陛下竟然想同我这样一个毫不出奇的女人。做一世夫妻。”
深泓一动不动地仰卧。说:“我也很惊讶地看到。我的新皇后偷偷地从香炉中挑出一些东西。和酒吞了。那是零陵香吗。你周围所有的人。在你进宫的一日就盼望你生下皇子。但你自己却不想要。我当时就知道。这不是一个毫不出奇的女人。”
“那并不是生养的好时机。”素盈消沉地说:“其实也隐约地知道。我永远沒有好时机。”
他轻轻地吻了她的额头。
“陛下。请说出來吧。”素盈说:“我已经准备好了。”
他静静地看见她。直到她的眼角和脸颊染上晨曦。“如果你和我一样。希望阿寿成为下一位帝王……”他说:“那么为了他。让出丹茜宫。我希望人们对皇后的期待。能够转到阿寿的身上。既无强臣亦无旁选。他们还三心二意。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实在无法让人安心。”
素盈半合着眼睛听完。沒有作声。她的面容波澜不惊。好像早就知道。在她与阿寿之间。他将选择阿寿。过了一会儿。她呢喃:“既然这是陛下的决定。我会让陛下安心。”
他欣慰地拥抱她。
“为什么一定是阿寿呢。”素盈在他怀中问。
“和你认定他的理由一样。”他在她耳边回答:“他是洵的儿子。我沒能救的、你沒能嫁的洵的儿子。”
近來深泓留宿丹茜宫。总是在第二天早晨让素盈陪着一起在丹茜宫内用早膳。素盈亲身照料他的汤药饮食已有段时日。这一天做來仍是有条不紊。两人默默地各自进食。一顿饭吃得格外安静。他们很有默契。谁也沒有打破这宁谧。直到撤了膳。深泓仍沒有要走的意思。反而说:“总觉得。缺了点儿什么。”
素盈想了想。沏了好茶。笑着说:“再沒什么能敬献陛下。”深泓怔了一下。喝完了茶。心不在焉地说一句:“花味太重了。”
眼看他要误了时辰。还在与皇后耽搁。潘公公轻声提醒:“陛下……”不需他多说。深泓站起身道:“时候不早。走吧。”
丹茜宫众位女官见今日情形实在诡异。送驾之后都悄悄地观察素盈举动。素盈似乎沒有睡好。斜倚在床边上闭目养神。她们不敢打扰她。偷偷的交换眼色之后退了出去。各自带着不同的心思。托人探听昭文阁内的动静。
不一会儿。一名黄衣宦官气吁吁跑來说:“娘娘。不好了。圣上又昏厥。” 素盈一听就直起身子。脸上的表情既像是受惊。又像是领悟。
皇帝的昏厥已不能算是稀罕事。相隔的时间越來越短。也不出众人所料。上一次太医们误以为他大限已到。他却熬了过來。这一次看起來并不及上一次猛烈。他被送回玉屑宫之后却越发动弹不得。
“吴……太医……”深泓说了三个字。就觉得心慌且气虚。
“陛下又过食了冬珊瑚吗。”吴太医问。
深泓勉强摇摇头。以冬珊瑚的毒性对抗沉梦的沉疴已成为他的习惯。在昭文阁休息的空当。偶尔嚼了小小的四五片。并未过量。忽然脑中闪过灵光。他浑身一冷。明白为什么素盈的花茶太香。
“皇后……”他浅浅地冷笑起來:那一刻。他觉得缺少了什么。缺的并不是一盏茶。而是她的抗争。拥有丹茜宫的女人。从來不会乖乖地把它出让。
他想要她为了阿寿让出丹茜宫。她却想让他为了阿寿。让出皇位……
脸色青白的素盈來到时。吴太医正在皇帝身上施针。见她闯入。悚然道:“娘娘为何进來。请回避。”
“人人都知道他一次不如一次。你到此时还要避讳我吗。”素盈沒有后退。而是走到皇帝的床前。凝视着他的脸跪倒在地。“他会变成什么样。”
吴太医犹豫了很久才说:“圣上的五脏六腑久受毒性侵蚀。每一次发作皆是承受到了极限。每一次醒來都要用更长的时间來调理。微臣虽然有以人头作保救治圣上的决心。但生死毕竟有天数在。”他停顿了一刻。说:“正如王秋莹所说。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每一次发作之后。都有回天乏术的可能……微臣沒有把握。让他每一次都平安无事。必须让圣上醒來。进食、进药。否则他会越來越衰弱。就这样长睡不醒……”
素盈捂着嘴哭出声。“我就在外面等着。”她哽咽道:“就在外面等着。”
她在门外坐了两天一夜。一名又一名太医在这期间走入玉屑宫。偶尔有一两个出來叹息。素盈每听到一次。就落一次眼泪。
上一回皇帝垂危。只用了一夜时间就转醒。人人都知道久拖的事情必定是越來越沒有把握。相对的。皇后与皇孙的未來。则越來越确凿了。
“娘娘。请休息一会儿。”崔落花跪在素盈的脚边规劝。见素盈缓慢地摇头。她又劝道:“将有更多的事情等着您。您必须要保重身体。”她说着要搀扶素盈起來。但素盈腿脚无力。栽倒在她臂弯里。
“我应该被诅咒。”素盈虚弱地说。
曾经那样咬牙切齿地咒骂凤烨。但是。她比凤烨更加恶毒。凤烨只是一杯毒酒误杀了素沉。而她……她把冬珊瑚泡的茶递给自己的丈夫。心想。这分量并不过分。听天由命吧。让上天來决定。谁能够看着阿寿长大。
“沒有人会诅咒您。”崔落花在她耳边镇定地说:“您是明白自己宿命的素皇后。” 她继续说:“这国家。要么是皇帝的国家。要么成为权臣或权宦之国。要么成为皇后与外戚之国。从來沒有一个‘丈夫’和‘妻子’联袂控制的天下。”
素盈的颤抖无法停息:素皇后的宿命。就是用“胜利者”三个字掩盖“犯罪者”……可是在心里波动的无数情绪。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也能够被掩盖吗。
潘公公匆匆地走出來说:“圣上睁开眼睛了。唤娘娘进去。”
素盈立刻挣脱崔落花。跌跌撞撞地走到皇帝床边。
所谓的睁开眼睛。其实是半闭着。极缓慢地眨一下。但深泓从模糊的景象中辨别出素盈的泪颜。“为什么……”随着他喉头气息翻滚。囫囵涌出一句话。
素盈抓着他的手臂。将脸埋的床上嘤嘤地哭起來。深泓并沒有期待她的回答。她亲眼见过宰相如何在他床边受骗。“唉。。”他叹了口气。她的秘密。也许要到灵前才能听见。他又接连地、猛烈地喘息起來。
“陛下。。”素盈的嘴唇轻轻地动了动。“我在陛下的眼中。是一个人吗。”
深泓转动眼睛凝望她。看清一张被愧疚折磨的脸。深泓知道她会说出一些什么。这个女人无法直视她的受害者。
“为荣安。陛下夺走我的婚约。为睿洵。陛下不愿我生儿育女。为了你的朝廷。陛下建议我在你辞世之后遁入空门……这些我都可以忍受。我知道自己排在他们的后面。”素盈垂泪叹息:“现在连阿寿和丹茜宫。也要夺走了。我在陛下的眼中。是一个沒有感觉。怎么样摆布也无所谓的木偶吗。”
“陛下。我不想做一个被丈夫废黜的皇后。”素盈的哭腔听起來仍然坚定。“我不想被你赶到一个偏僻的离宫之中。再也见不到我拼命得到的孩子。”
深泓提起嘴角。却沒有笑出來:在这一位素皇后心里。他不是输给丹茜宫。是输给了阿寿。
“陛下。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你不想要我生下皇子。沒有关系。我也不想生下一个孩子。像陛下一样不幸。更不想生下一个洵那样的孩子。因为不像陛下。而不幸。”素盈握住深泓的手。说:“我有孩子了。。阿寿将成为你的继承人。哪怕钦妃生下儿子。哪怕我将不得不与全家为敌。。众叛亲离也许就是我未來十年的寂苦。沒有关系。我会保护阿寿的皇位。这是我给陛下的……最后的爱情。”
“既然一切如你所愿……为什么要哭。”深泓费力地说出这一句话。换來素盈泪如雨下。
因为。我不得不做这些我不想做的事情。來换一段我并不喜欢的生活。她说。
因为。你要离开我了。她说。
“阿盈……”他气如游丝:“你也沒有信任过我啊……”
素盈愣了一刹。看见他闭上眼睛。“陛下。”她慌张地唤了一声。见他毫无反应。又不断地提高了声音喊他。外面的太医们听见。陆陆续续走进來。虽然并沒有绝好的主意。还是倾力抢救。
素盈觉得心中无比难过。却不知自己究竟是为什么难过。崔落花搀扶着抽泣的素盈回到丹茜宫。“娘娘请等待吧。”
素盈颤巍巍地走到妆台前。从抽屉中取出一把玉梳。上面刻着“结发同心”。是她成为皇后的那一天。得到的赏赐。一直是最喜欢的一把。她抚摸着梳齿。悲切地想:他从來沒有一次为她结发。而她也从來沒有得到他的准许。碰触他的发丝。
现在她将等待仅有的一次。等着宦官带來皇帝的死讯时。传她去为他的尸身梳头……
这一等。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却是三天。
第四天的傍晚时分。來了一名黄衣宦官说:“请娘娘到玉屑宫。”素盈顿觉天旋地转。伸手扶住妆台。手指就压在玉梳上。
宦官会错了她的意思。低低地说:“梳子……不必带了。”
崔落花警觉地问:“怎么。”
宦官静静地回答:“圣上请娘娘到玉屑宫。”
只是添了圣上二字。其中意味登时令素盈容颜失色。崔落花立刻扶住她。低声地说:“娘娘。随机应变。臣会同您一起。”
玉屑宫的气氛有些奇怪。不仅重臣云集。连荣安与真宁也在。素盈走进去时。被这拥挤的寂静吓了一跳。看见她进來。他们心领神会似的一一退出。唯有荣安怒视着素盈。
“荣安。你也出去吧。”她的父皇端坐在胡床上。语调平静。
“父皇。我要搜这女人的身。”荣安粗鲁地指着素盈说:“若有寸刃在身。请父皇当即赐死。”素盈的身子晃了晃。脸色更加苍白。
“放肆。”皇帝轻斥她一句。荣安悻悻地瞪了素盈一眼。摔袖出去。玉屑宫里只剩下帝后。还有守在皇帝身边的两名禁卫、潘公公与跪在门边的崔落花。
素盈定定地注视着她的夫君:“你……”
他的声音依然虚弱。却不再是那一股荡漾在生死界限上的游丝了:“我告诉他们。昏厥那天一切正常。只是在丹茜宫里喝了一杯味道有些怪的茶水。荣安以为你要毒害我。所以才会那么失礼。”
“阿盈。”他宽容地微笑了一下:“我平常咀嚼的冬珊瑚。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并不是从枝上摘下來的果实和叶子。。是以药水浇灌。被药水浸过的。与你找到的。有着天壤之别。以寻常的冬珊瑚叶子泡制的水。至多让我痛苦。不能让我死亡。”
素盈听到这里。呼了一口气。忽然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
“你看。。有些事情。你可以决定如何开始。但它未必会依照你的计划去继续。”他笑了一下。说:“我们都不知道对方日后不会依照我们的想法走下去。素盈。我比你发觉这件事情早了一点。所以我还有机会重新选择。而你。不会再有机会决定别人的命运。”
素盈仰望他的脸。。夕照为他的侧面镶了一道金光灿烂的轮廓。却留给她一张看不清楚的容颜。她心里苦笑:皇后对他來说算什么呢。女人对他來说算什么呢。
从來沒有放在眼里吧。至多。她不过是一枚自以为获得生命的棋子。让这盘棋局再一次闪耀出帝王的无上权威。
“陛下冤枉皇后了。”跪在门边的崔落花忽然开口:“臣有下情禀报。”
“崔秉仪。”皇帝看了看匍匐在地的崔落花。漫不经心地问:“你知道的事情很重要吗 。”
崔落花向前膝行几步。平静地抬起头。说:“有。”话音未落。她突地跃起。袖中不知什么时候藏了匕首。直刺向皇帝的心口。
潘公公高喊时。禁卫挡在了皇帝的面前。而素盈神使鬼差地拦腰抱住崔落花。崔落花一击未能得逞。握着匕首的手被素盈紧紧抓住。
“崔秉仪。你疯了吗。。”素盈怒斥时。禁卫已扣住了崔落花的手臂。但崔落花直视着惊讶的皇帝说:“茶水中的冬珊瑚。皇后娘娘并不知情。她也同样喝了。。那是我投在水中。”
皇帝冷笑:“好个忠仆。你要替她。”
“不是替她。是替琚相。”崔落花坦然说:“我是琚相的表姐。多年受他照顾。这是为被陛下逼死的琚相报仇。娘娘与此无关。”
皇帝对她的借口愣了一下。这空隙禁卫将崔落花扭送出门。素盈紧紧地扯住她的衣带。问:“老师。为什么。。”
“你是我的学生。”崔落花急促而温柔地说:“使我留名的不是我自己。而是你。你不能这样倒下。”她刚说完就被禁卫拖走。一路上仍高呼着:“我虽未能得手。亦不负琚相。”素盈追到门前。听见外面的人对崔落花的高呼报以一片惊噫。她忽然透不过气來。缓缓地倒退回玉屑宫中。
皇帝看着这个孤伶伶的女人。觉得再也沒有话要对她说。至少这样一个有人甘心效死的女人。不能说是一无是处。“你。可以走了。”他的干脆利落。并不因为一出又一出花样迭起的闹剧而打折扣。
素盈静静地凝望他冰冷的面容。这个素氏的儿子。竟然像素氏一样。能够把情绪撇在事件之外。“你……只在残酷的时候最坦诚。我想。我连你的微笑也得不到了吧。”
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准备好。接受他的死亡和随之而來的十年。但是发现自己又一次天真。。
这个男人带给她的。她永远无法准备好。
“如果早知道我是这么不服管束。你就不会选我为后吧。”素盈转过身背对他时。拖出一条长长的影子。黄昏的宫殿被她纤细的阴影劈成两半。一半偷窥她刻意别过的脸。一半琢磨她柔弱却挺直的背影。
“可是就算知道今日……”她说着。匆匆地回顾他一眼又别过脸。他的身影无动于衷。素盈不再有坦白的欲望。但是忽然觉得。如果不说出來。会后悔。
于是口唇轻轻地动了几下。不在乎他是否听了进去。
同一天。皇孙睿歆被封为梁王时。皇后素盈被废。真宁抱着阿寿在皇帝的脚边谢恩。而皇帝还在斟酌废后的诏书。
“皇后素氏……”说到这里。他停下來。他一停。整个世界也配合他的步调。停顿、沉寂。执笔官静待下文。不敢发出一点声响扰乱帝王遐思。
那一刹。她本能地拦住崔落花。就像她为阿寿跃入湖中时一样沒有犹豫……
“皇后素氏。奸人琚含玄所荐。不宜生养。家风不正。降为惠妃。入居耽翠宫。”他简洁地说完几个意见。转眼看了看两个女儿。
真宁沉住了气。荣安也想装出对这决定毫无异议。但满头珠翠琤琤相击。泄露了她的愤慨。皇帝随意地问:“怎么。”
“沒什么。”荣安气鼓鼓地回答。元宸贵惠是一品嫔妃。宫中并无元、宸、贵妃。素盈落下后座。却仍然是后宫中地位最高的贵妇。她们的母亲为子虚乌有的私通事件。丢了丹茜宫。屈死在缦城。素盈做到这份上。却仍有惠妃头衔。父亲是何等厚待这个女人。
皇帝能猜到她的心思。尽管不满。但连荣安也学会了不轻易发表意见。他笑了笑。“梁王的道路已经扫清。沒有必要让全天下知道。一个女人胆敢撼动皇庭。我们心知肚明就可以了。”
执笔官写好了洋洋洒洒的诏书。第二天就能够向天下解释皇后的沦落。圣旨也写得庄重堂皇。皇帝看了一眼。说:“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