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楔子-下 - 我的天地我做主 - 康誉琼
康柏蕴不知天子跟皇后常拿他当话题,不知百官有的对他敬之若神,有的对他恨之入骨!
可一对夫妻的闯入,令他陷入又惊愕又尴尬、不得不关怀备至又不得不退避三舍之境地。
闯入者便是祖籍岳州府、状元出身的康霆霖,字鸷峯,及他的妻子名婉。
他们最初是来寻医问诊、顺便考察康柏蕴是神医或是骗子的,但抵达金陵之后,才惊闻少年神医,即江南巡按史康柏蕴。
而他们不打听则矣,一打听才知其传奇事迹:第一是出自百姓之口的救死扶伤活菩萨,第二是贪官污吏嘴中的巧取豪夺活阎王,第三是中立之言——集卫国爱民跟惩奸除恶于一身,既有嗜血天下之凶残又有怜香惜玉之温柔,阴谋诡计之化身、翻云覆雨之宗师。
瞧着满街尽是鬓间珠翠堆盈、凤钗半卸之娇眷及妖绿缎裙、貂裘皮袄之公子,惊奇地打量楼檐前挂着湘帘、悬着灯彩之地——坐满了花红柳绿的男男女女,欢喜地欣赏着临街设放围屏桌席、悬挂花灯彩饰之所——站满了思敏机巧的添换酒席之仆。
“康柏蕴若乃贪花**之徒,以我惊世骇俗之貌,岂非送羊入虎口,自投罗网?”
名婉暗中犹豫了:“此乃二品三品官员满地跑之南京,夫君虽已官升三级,任潭州府监察司御史,但比之不合常理的‘江南巡按史’,官级低得有些可怜……以我朝为例,记得巡按使之职责,乃前赴各道巡视,考察吏治,代天子巡狩各省、府、州及县,各级行政主官,皆系其考察之对象,往往大事奏请天子裁决,小事自行处理,官低而权重。按常理而言,‘江南巡按史’即巡按御史,官职约同于正七品之监察御史,隶属于都察院。可他既非都察院出身,又非锦衣卫出身,更非两京六部出身,又更非五军都督府或京卫指挥使司出身,然而手持尚方宝剑及天子密旨,官居堂堂正二品,身披司法之旗,主管江南军政,先别管与其官职相等、职权相当者,甘不甘,单凭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解决宋子玉、又以移山倒海之势铲除了宋家势力,此等雷霆闪电式的铁血手段,实非寻常之人所具备。若此高深莫测之人,我们上门去求医,恐怕凶多吉少啊!”
康霆霖则另有想法:“十三道监察御史之职责中,便有察纠‘内外百司’之责,或露章面劾,或封章奏劾。我品级虽低,但职责极大,他若未违法乱纪便罢,若有丝毫行差踏错……”
康柏蕴刚走出馨苑大门,迎面便撞上了他们夫妻。
“嘿……老的少的、长的短的、肥的瘦的、标致的丑陋的、带帽的带巾的……从未见过长得跟我有些神似之帅哥。”
他伸手拦住他们去路问:“帅哥……你叫甚么名字?你们不像馨苑的……贵客,因为我从未记得你们啊!”
康霆霖当即仰首道:“我叫康霆霖,乃天子任命的湖广行省潭州府监察司御史。我们此次登门,一是拜访康大人,二是携内子寻医问诊。”
康柏蕴一听“康霆霖”
三个字,甚是耳熟又亲切,但未及多想,便瞄了一眼他身旁千娇百媚的名婉笑道:“敢问夫人,身上有何不实之处?”
名婉玉面一红,羞涩万千道:“我们夫妻俩,结婚多年,至今尚无一儿半女……”
康柏蕴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
伸出手笑道:“康夫人,请你先把左手给我!”
瞧她一脸疑惑便道:“你们不是找我问诊么?我不先把脉,若何诊断?”
康霆霖惊骇至极道:“你是江南巡按史康大人?”
康柏蕴耸了耸肩膀:“除了江南巡按史康柏蕴,谁能拥有若此完美之容颜?”
名婉忍俊不禁,低低娇笑出声,即又感失礼,垂首忍笑,憋得莹莹玉颈,白里透红。
康柏蕴浅浅一笑道:“我们言归正传吧?我瞧康夫人面色红润,筋脉通畅,身清骨健气息稳,可喜可贺。康大人的身子骨倒有些弱弱的哟!冒昧问一下,你们莫要害羞,更须对我实言相告——我们皆乃久阅沧桑之人,风花雪月之事,家常便饭唉。你们夫妻,房事正常否?”
夫妻俩相视一呆,康柏蕴长长叹口气道:“你们莫要惊惶,害怕我三言两语把你们带入污秽世界!我官职虽高,但绝非恃强凌弱、横行霸道、骄狂跋扈、为非作歹之流!我瞧你们男相庄严,女容端肃,一个花貌云裳,不输瑶池天女,一个修眉盈眸,浑若凌霄金神,令我倍感亲切!”
夫妻俩听后,害羞点头。
“我们……很正常!”
康柏蕴沉吟须臾,再瞧了瞧名婉的腹部道:“我先给夫人把把脉吧!”
名婉稍一犹豫,但很快便伸出了左手。
“多谢康大人……”
康柏蕴把了一会,轻轻放开道:“你们夫妻俩……”
又让她伸出右手,把了一会,慢慢放开道:“唉……恭喜康大人啊,何苦大老远的跑来南京受罪呢?尊夫人呐,她早已有喜了!”
康霆霖跟名婉乍闻其言,怔愣当场,久久醒神。
“真的?”
喜得眼笑眉开之康霆霖,一把抓住康柏蕴右臂:“大人没有安慰下官?”
瞧着他们一个喜出望外、热泪盈眶,一个喜极而泣,珠泪决堤的模样,康柏蕴微微一笑道:“理论上,没有差错!这样吧,若果你们还有疑问,便随我入府一趟。让已得我真传的爱妾,再给你夫人做一次全面检查吧!”
康霆霖高兴得不知若何是好,这才察觉自己还抓着康柏蕴的右臂,急忙松开,先是深深一揖,又忙不停的鞠躬施礼道:“下官多谢大人……”
名婉眉敛春山,目欺秋水道:“夫君,妾身提心吊胆了多年,今天终于可以安安心心、踏踏实实地过日子了!”
康柏蕴闻言即悟:“原来康夫人是担心自己无法给康家传承香火,日夜不宁啊!”
康霆霖深深叹口气:“内子之前一直逼着下官纳妾!但下官心中……哪能容下其他女子?”
康柏蕴肃然起敬道:“柏蕴汗颜无地!唯待多年之后,再离色界无色界,坐象骑狮飞仙吧?届时妻妾们也非想非非想,随我乘鸾跨凤登天!”
名婉含羞若笑,娇盼欲流道:“以前若未怜及夫君孤苦伶仃之命,身单影只之人,妾身早已削发断尘,遁入空门了!”
康霆霖微微苦笑道:“爱妻啊,我命里若该有子嗣,即便不蓄婢纳妾,定子孙满堂;我命里若不该有子嗣,即便讨得金钗十二行、莲履十八双,仍是黄梁一梦,南柯一游!”
名婉神气黯然道:“夫君腹中思量,妾身一清二楚,你怨我天天逼着你蓄婢纳妾,故而吐些哀己伤世之语,拐弯抹角地警醒妾身,旁敲侧击地点拨妾身。谁愿帮着丈夫去娶一群又能生儿育女、又要跟她争抢幸福之娇婢艳妾,妾身若此做,还不是为了你们康家子孙昌隆,香火鼎盛?还不是希望夫君百年之后,能做个有纸钱可花、有羹饭可吃之鬼?”
康柏蕴哈哈大笑道:“所幸功德圆满,你们一个不用为纳妾蓄婢烦恼,一个不用为传宗接代苦闷了!”
把他俩领入他跟妻妾们专属之独门独院,便唤来一身白大褂、耳戴听诊器的许韵梅,但一瞧她柳眉倒竖,杏眼圆睁之样便问:“宝贝,怎么了?谁惹你了?”
许韵梅腮畔飞两朵红云,眉际横一团杀气道:“太安公主朱秀丽,死皮赖脸待在我们家不走!”
名婉一听此口吻,暗暗钦佩其胆识勇气。
康柏蕴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爱河滚滚,太安公主与苍生同在**;情海茫茫,朱氏秀丽何苦自寻烦恼?宝贝啊,你放心吧,为夫改天写一封奏折给天子,让他把投怀送抱贴上门、自荐枕席掉身价之太安公主弄回去,别留在南京丢人现眼!”
许韵梅眉开眼笑地领着名婉去做高科技检查了。
康柏蕴同惊愕困惑的康霆霖聊了聊官场之事,最后微微笑道:“康大人乃状元出身啊!柏蕴佩服!真的佩服!状元出身,授予七品之官,去地方历练很正常。你此次官升三级之前,已是正五品,相当于一府之同知,这表示官职晋升之后,你便是从三品了。一府之知府,乃四品官,至少,你完全可以去布政使司做参政了。而今问题是,你的品级,它处于正三品的提刑按察使司跟正四品的副提刑按察使司之间,何以跑去做一名五品官职的府级监察御史?皇帝是在上厕所时下的诏吗?莫非你得罪了朝中高官?他们故意整你吧?我的官职不高——区区正二品的巡按史,等同总督、镇守跟巡抚职权之总和——但要替你讲句公道话,易若反掌!我俩都姓康,或许五百年前是一家呢!”
约莫半柱香时间,粉面朱唇、细腰窄背的许韵梅与容华俊美、骨格清雅的名婉并肩而回。
许韵梅雀跃似的奔上前:“柏蕴哥哥!”
一把搂住康柏蕴的脖子道:“这位康夫人应该是怀了双胞胎!可我们这七位康夫人,没有一个怀上的!”
名婉忽地对康柏蕴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之亲切感,瞧了瞧康柏蕴,又瞅了瞅康霆霖。
“真是一对粉雕玉琢之璧人,气质五官皆难论上下,又都有一团妩媚妖娆之美,一派凌云飞天之气,若非要将他们相提并论,康柏蕴大人似乎胜夫君许多许多!但……咋怪怪的?我没觉得康大人有多坏,他似乎很乖很可爱!”
康柏蕴替爱妾掠了掠额前鬓丝道:“朱秀丽呢?在发呆发痴,还是思春叫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