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苗佳楠:烟雨的追问 上 - X年四班50人的初中物语 - 魔镜神灯
2002的那个夏天，雨意氤氲的天气总是不期而至，让人毫无准备，让人多情善感。
慢慢找回平衡心境的刘梓墨在结束初一三班的语文课之前，终于想起了那个早就该布置给这帮孩子的“那个任务”，要不是刚刚那个渺远的梦境与冯柏雷逆转时空的背诵，搞不好还被真自己遗忘在心火之后了。
窗外，飘飘洒洒的雨滴又开始浪漫地滋润着酷热难耐的9月，躁动不安的树叶亲吻着水珠满心抚慰，无精打采的花朵英姿焕发感谢恩泽，皮肤苍老的楼体更衣沐浴铅华尽洗，高烧不退的柏油路开怀畅饮津液丰沛，与圆润的车轮合奏出城市里最贴近大自然的清爽乐章。
这样的天气总能触动那些敏感又浪漫的心，一不留神，便是故人旧事的似水流年，便是梦想与爱意的沉浸世界。
“铃铃铃——啪！啪！”刘梓墨在下课嘈杂的铃声中用力拍手，收集大家即刻涣散的注意力，喊道：“那么大家都听清楚我说的要求了吧！今天语文作业不留别的，就这一件事！非常重要的一件事！都别给我稀里马哈的!写完之后，不用写名!我再说一遍，不用写名！然后封好，明天来交！今晚好好想，仔细想，认真想，不用写太多，一两句话就行！这个作业不完成的话……那好，以后所有语文作业都给我写双份！听到没有！”
“听到啦！”讲台下一阵振奋又好奇的应答，不知刘梓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老师，写什么都行是吗？”冯柏雷吸着左手拇指，懒洋洋地确认道，他的左手大拇指甲被他啃成了一条失落的海岸线。
“对！自己写自己的！什么都行！但是！有一条，不能瞎写！要写最真实的想法！”刘梓墨的表情相当认真，又拍了拍手说道，“不要问我要干什么，这个问题的答案，三年后你来告诉我！好，下课！课代表过来一下……”
带着“重要的事情做完后”的轻松心情，刘梓墨在跟安雨宁交待了一番明早收作业的事宜后，便轻轻扭动着身子，哼着雨天应景的小曲，惬意地走进办公室。
然而，她一进门，便被正批改作业的陈英凤散发出来的戾气给煞住了。
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迅速笼罩了她。
看到刘梓墨走了进来，脸色铁青的陈英凤指了指单独被揪出来、摞成一摞的数学作业本，语气冰冷地说:“刘老师，你们班这几个人，作业都是照某人抄的。”
当刘梓墨的脑神经细胞反应过来陈英凤所说的每一个字含义的那个瞬间，她整个人突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
恍惚间，她仿佛看到陈英凤在寓意莫名地摇头，看到皇后娘娘躲在角落里偷笑，看到老佛爷满脸不屑地凝视窗外，置若罔闻……
刘梓墨突然感觉心口一阵窒闷，她用手按住锁骨，往下顺了顺，肩膀剧烈地高低起伏，似乎随时都能口吐疯狂之血，变身攻击力十倍加成的“疯刘梓墨”一样。
“广播，广播，由于天气原因，今天的广播体操暂停，各班同学请自由利用课间操时间，铃响之后正常上课……广播，广播，由于天气原因……”教室右上角的喇叭里传来意料之中的讯息，几个明显睡眠不足的“特困生”在勉力坚持到这一刻后，终于了无牵挂、直挺挺地将脑门砸在课桌上呼呼大睡起来，一些讨论着偶像剧剧情的女生则手牵着手一起去上厕所或买零食，还有一些同学用手拄着下巴观赏清新凉爽的雨中世界……至于最紧张忙碌的，当属密谋小组的成员们，他们又获得了难得的额外磋商时间，因为下一节课，便是近来持续风声鹤唳的语文课。
外面的雨由滴变线，越来越绵密，刚刚还演奏出悦耳音符的窗户此刻已经被击打得吱哇乱叫，靠近窗户的同学不得不赶紧把窗户拉上，防止雨滴钻进来潲到书本上。
“原姐，那到底什么时候行动？”宫泽磊用手的关节敲击着桌子，示意吊儿郎当儿的柴俊男赶紧把该死的耳机拿下来，过来讨论正经事儿。
“不出意外的话，中午放学的时候，我们行动。”高原拿着自己做会议记录的小本本，皱着眉说，“一天当中，两个放学的时间点老师的心情会比较放松，师生的等级关系也是最弱的，我们中午铃一响就去找刘老师。”
“那何不干脆直接等晚上放学？那岂不是更轻松？”柴俊男把随身听的耳机塞进书桌，用余光观察的周围的情况，防止刘梓墨突然杀进秘密小组的大本营。
“那是因为……”
“因为整个下午都没有语文课。”吕文琦没等高原说完，便插话解释道，“对吧，高原？”
高原略显意外地挑了挑眉毛，然后莞尔地点点头，心想有吕文琦在的话这件事应该不会太离谱（其他人真的一个比一个靠不住啊！），她继续解释道：“语课是第三节，如果不出意外，这节课刘老师还是会大开杀戒，那样第四节下课后我们一起行动就显得出师有名，顺理成章，如果等到晚上放学，先不说过于唐突，搞不好刘老师有什么事儿，可能会提前走也说不定。”
“恩！还是青藏高原想得周到，那大家没意见吧？就中午铃一响，我们立马主动出击！杀她个措手不及！”谭勇强一本正经地拍板定案。
“那……我们是都一起去找小刘儿吗？”韩雪有点犹豫，毕竟刘梓墨最近刚罚她抄完那该死的课文，现在去向老师觐见岂不是自寻死路。
“雪姐，没事儿没事儿，有我呢！有我呢！”宫泽磊笑嘻嘻地拍着胸脯打包票。
“唉……”柴俊男和夏竹溪同时露出关爱智障的眼神，叹息摇头。
“我觉得也可以考虑分批上，一批阵亡下来，另一批补上！”夏竹溪脑海中自动浮现革命烈士前赴后继、抛头颅洒热血保卫祖国的片段。
“不行，我们没有第二次机会，必须一波儿把小刘拿下！”高原语气笃定地说，“我们必须让刘老师觉得法不责众，这样即便是失败了大家也不会受到太严厉的惩罚！”
这时，柴俊男突然注意到，几个同学正慌慌张张地向屋里跑，刚刚还菜市场一般的教室也蓦地安静了下来，高原等见势不妙，立马回到各自的座位。
是刘梓墨。
她正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用目光点着教室的空座数量，然后厉声对走廊几个慢吞吞走的女生说：“快点！别磨磨蹭蹭的！快点进来！”
刚刚落座高原的心脏一阵狂跳，她瞟了一眼旁边的苗佳楠，发现她正瑟瑟发抖地盯着刘梓墨手中的一摞东西。
那是本不该属于这节课的东西。
一打演算本。
“？”高原思忖着，“难道……昨晚没打电话吗？”
“我记得当时苗佳楠说，作业借给了……啊呀！糟了！”猛然反应过来的高原脸部骤然变得扭曲怪异，像是体内的血液以极大的冲力顶到了天灵盖，经过猛烈撞击后，顺着颅骨四面八方地喷了下来了一样，脸色青一道，白一道，红一道，紫一道。
“完了完了完了……”苗佳楠快速拍着自己的小心脏，顿时感觉双腿绵软，有种想上厕所的强烈冲动。
“咣当！！咣当！！”待所有人都面如土色地落座后，刘梓墨用脚把门踹关在一起，两片受虐狂似的门板服贴贴地靠拢合好，吓得魂不附体、哆哆嗦嗦，猛烈的撞击声回荡在仿佛空无一人的教室内。
没人面面相觑。
没人窸窸窣窣。
没人窃窃私语。
时间好像被停滞住了，除了几个睡得像死猪一样不省人事的“特困生”外，空气中每一个分子都滞涩凝结，在阴翳气氛的烘托下，整个教室犹如一座令人战栗的活死人墓。
“砰！”
一厚摞作业本硬生生地砸在了讲桌上，震起一阵白色的粉笔灰。
刘梓墨皱着眉头瞪着正在补觉的学生，怒不可遏地狂敲讲桌，大吼：“都起来都起来都起来！醒醒醒醒！”
几个睡意朦胧的脑袋瓜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震颤给吓懵了，一张张错愕的脸上还印着木质书桌的纹理，嘴角的口水都忘了舔干净。
心脏差点被吓得吐出来的苗佳楠痛苦地捂着胸口，在她眼前，散发出巨大杀气的刘梓墨仿佛一个摄人灵魂巨型恶魔。
“睡得挺香啊……”刘梓墨气哼哼地撇着嘴，像一头发怒的公牛，她恶狠狠地盯着讲桌上的作业本，用极其憎恶的语气怒号道，“现在点名的同学都给我站起来！”
她用手狠劲一拨，将一摞本子粗暴地摊开，挨个吼着演算本上的名字。
此时此刻，班级里只有两个人明白发生了什么。
苗佳楠与谭勇强。
他们最担心的事果然发生了。
“宫泽磊！柴俊男！韩雪！……”刘梓墨每念一个名字，便会甩过去一个置人于死地的白眼，额头上暴突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尹昊枫！李潇！成龙!梁斯绮！胡冬梅！……”
一个又一个身影唉声叹气地占了起来，其他同学则惶恐莫名地面面相觑。
“……”苗佳楠惴惴不安地转过头，想看看另一个知情者谭勇强的反应。她看到谭勇强正口嘴歪斜地凝神倾听。
“……”高原注意到了苗佳楠的古怪表情，也留意到苗佳楠的名字迟迟没被念出来……
“还有一个……你们可真行啊……谭勇强！都给我站直了！”刘梓墨说着，又一巴掌甩到了讲桌上。“砰”的一声巨响惊得很多人虎躯一震。
听到最后一个名字，苗佳楠和高原同时大惊失色，她们难以置信地回过头，发现谭勇强正一脸轻松地站在那里。
“怎么会……？”苗佳楠目瞪口呆地看着刘梓墨，又望了望同样张口结舌的高原，一时间竟茫然无措，如坐针毡。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吕文琦看着身边一个又一个被定点爆破的密谋组成员，感到相当头大。最可笑的是，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中午突击刘梓墨的A计划即将沦为一场自说自话的梦人呓语。
“……”高原回过头看了看吕文琦，神色凝重。
“？”吕文琦回应的目光凌乱不堪，她耸肩摊手，迷茫的眼睛瞪得老大。
高原想了想，抿了抿嘴，然后笃定地对吕文琦点点头。
吕文琦愣了一下，然后略感震惊地颔首回应。
看来，计划……搞不好要提前了。
与小刘天崩地裂的一战，终于还是避无可避地来临了。
刘梓墨咬牙切齿地看着这6男3女，看表情，恨不得把他们碎尸万段。
“行啊，一个个的，开学不到一个月，别的没学会，学会抄作业了！把你们美的！”刘梓墨气急败坏地揪出一个演算本，甩到了昨晚写作业的一页，指着最后一道题，对站着的几个人大吼，“你们几个！哼！最后一道题！一色儿题全抄错了！抄你们都抄不对！你说你们还能干点啥？”
刘梓墨说着，将演算本像废纸一样甩到了地上，顿时一阵哗啦哗啦的惨叫声回荡在教室窒息的空气里。
高原瞪大眼睛，愕然地看了看旁边的苗佳楠，她发现苗佳楠正一脸纠结地摆弄着手指，表情既羞赧又茫然。
“……”夏竹溪将手伸到身后，用力掐着后座宫泽磊的大腿。
“……”吕文琦相当无语地捂着脑门儿，心里乱成了一锅粥。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明知道小刘最近暴走……还……还……有没有点儿智商啊！
白痴吗？！
“说吧，你们谁照谁抄的？”刘梓墨双手抱胸，腮帮子咬得鼓鼓的，这段时间的积攒的恶气大有火山喷发之势。
教室里的空气完全停滞了，时间也是。
9个人沉默了一阵，互相看了看彼此，教室里其他人眼睛也在九根立柱之间游荡盘旋。
“……”韩雪下意识地看了看苗佳楠，又神色带茫然地看了看其他人。
宫泽磊看了看韩雪，又看了看胡冬梅，梁斯绮，最后用余光扫了一下苗佳楠。
梁斯绮和胡冬梅两个女生看了看几个男生，然后只是低垂着视线，不做表态。
李潇、程龙和尹昊枫眼神游弋飘荡，好像在搜寻确认的信息。
只有谭勇强一脸轻松，然后熟练地举起黑白分明的胳膊。
“他们……抄我的。”
可说话的人却不是谭勇强。
“！?”谭勇强愣了一下，然后狂眨眼睛，转过身去，张大嘴巴瞪着说话的人。
是正摆出一副大无畏表情的宫泽磊。
“？”刚刚还一脸紧张的夏竹溪怔了一下，然后扭头看了看宫泽磊的表情……
然后……
便感到一阵无奈的好笑与猛烈的抓狂！
“天啊！真是无可救药的笨蛋啊！”她敲着自己的脑袋，心想，“这都什么节骨眼儿了，还玩儿这套！还长点儿心不？”
“唉？你真好意思说啊！”谭勇强气哼哼地指着宫泽磊，“老师你别听他的，他们都是找我抄的！”
谭勇强话音刚落，满腹狐疑的苗佳楠猛然明白过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啊！”高原拍了一下大腿，一副茅塞顿开表情。
谭勇强啊谭勇强，你还真是添乱大师啊！
“？？？”丁骏锋和田雅琼纳闷地看着苗佳楠和高原，疯狂眨眼，仍然不明真相。
“谭勇强，你真是大言不惭啊，明明你管我借的作业！”宫泽磊很是来劲，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大哥，你别说话了行不！我不跟你扯，老师，不信你问别人，是我先写完的不？”谭勇强说着说着，几乎绷不住笑了出来。
这突如其来的罗生门，搞得其他人也莫名其妙。他们他们发现刘梓墨刚刚气哼哼的表情被一种深深的无奈所取代，但这种无奈背后隐藏的，不是原谅，而是对这帮学生无可救药的遗憾。
“行！你们真行啊！这个时候还跟我来这套！”刘梓墨气不打一处来地翻着几个人的作业，然后把本子统统扫到了地上，破口大骂，“都给我闭嘴！我不管你们谁抄谁的！一会都给我出去跑10圈回来！晚上回家告你们家长，明天中午来学校！家长不来的，明天就不用来了！听到没有！”
苗佳楠感觉自己的心都碎了，她不敢回头看任何人的眼睛，眼角挤出了情绪复杂的泪水。
终于，到了这一步。
“……”谭勇强面无表情地看着刘梓墨表示抗议，余光扫视高原。
“……”吕文琦坐直身子，双手罩住嘴，也盯着高原的方向。
“……”柴俊男看了看其他人，发现密谋小组外的几人一脸的懊丧无助。
“……”宫泽磊嘴角肌肉抽动，想着最近还真是多事之秋。
“……”夏竹溪抿着嘴，调匀呼吸，蓄势待发。
“……”韩雪眨着眼睛，表情相当无辜，等待着高原的暗号。
“咳、咳！”
只听，教室的前部传来两声轻咳。
“嗡——”
那突兀的声音穿越滞缓的空气，在教室的四面墙壁巡礼弹跳，然后精准地灌进了密谋小组每一位成员的耳膜。
然后，发出声音的主人，轻轻侧过身子，点了点头。
“！”谭勇强微笑，收到。
“！”吕文琦长吐一口气，收到。
“！”柴俊男露出忧郁的眼神，仰起下巴，看着刘梓墨，收到。
“！”宫泽磊用脚踢了踢前座夏竹溪的椅子，收到。
”!“夏竹溪恼怒地回头瞪了他一眼，收到。
“！”韩雪感觉脸部肌肉发麻，连连活动着几乎僵硬了的手指，收到。
暗号对接完毕！
就是现在！
“刘老师，”谭勇强开打头炮，语气很不自然，“我……我能说句遗言吗？”
快气炸了的刘梓墨顿了一下，不知道这唱得是哪一出。
谭勇强也不等她允许，继续扭动着身子、嗫嚅道：“刘老师，我感觉最近，咱班气氛有点怪。大家都特别……特别怕惹你生气……”
刘梓墨咬着嘴唇，想劈头盖脸地把这熊孩子骂一顿，但喷到嘴边的话她硬是含在了嘴里，端看谭勇强能玩出什么花样。
“我知道，我们最近学习状态可能不太好，所以你生气我们也能理解，但是我觉得大家在这种胆战心惊的环境里，不可能有好的学习状态，所以……”
谭勇强语塞了，在刘梓墨恐怖的压迫感下，他已经尽了全力。
“说吧，你到底想咋的？”刘梓墨抬起头，手掐腰，恶狠狠地睥睨着谭勇强。
“那什么，我猜谭勇强是想说，如果我们这次月考成绩不错，能不能也请您能稍微控制一下您的情绪……”柴俊男接力，看着所有勇气都已经耗尽的谭勇强。
高原的脸涨得通红，她也不晓得这种办法行不行得通。她留意到其他同学正用一种既惊愕又支持的目光看着这几个人，这是好兆头。
“……”刘梓墨看着柴俊男，又看了看突然变得很萎靡的谭勇强，冷笑了一声，道，“哼！还有备而来的啊，继续说！继续说！我看你们还能说出什么花来！”
“其实也不止我们几个这么想，咱班同学大部分都有类似的感觉，”这一次是宫泽磊，既然死都死定了，就先可着死囚冲锋陷阵吧，“大家觉得刘老师您好像压力很大，我们猜测可能是学校希望你能把我们学习抓好。所以，我们就想，如果下周的第一次月考能考好，应该会替您缓和不少压力……”
刘梓墨看着语气颇为诚恳的宫泽磊，吐了口浊气，皱着眉，撇着嘴，鼻孔放大，低吼道，“行啊，出息了，敢跟我讨价还价了……还有呢？还有谁？！快快！一起上！”
“还有就是……”此刻的韩雪穿上了对待男生的冰冷装甲，她只有将刘梓墨想象成那些向她表白的无聊男人才能抑制内心的害羞与恐惧，“还有就是，我们都希望能在一个平和自然的环境下学习……”
说完后，她立即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满脸通红地低下头。
这也是她的极限了。
高原看着刘梓墨，又缓缓扭头，用余光打量着吕文琦和夏竹溪。如果先发四将还是力度不够的话，那么接下来夏竹溪和吕文琦会继续发动最后的攻击，而自己将是带着与刘梓墨同归于尽的觉悟，作为终极的防线。
如果还是不行的话……
高原用力地摇摇头，尽量不去想那种恐怖的后果，她的视线有点模糊，整个脸滚烫得如发烧了一般。
“上了初中……本来想安安静静学学习的，唉……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高原心中也是既懊恼又纳闷。
自打韩雪说完后，教室里的死寂持续了将近一分钟，或者说一个世纪。
刘梓墨笑了。
面带异常讽刺的微笑。
她用鄙夷的目光望着眼前几个请命的犯人，极尽嘲讽之能事地说：“笑死我了！笑死我了！一帮抄作业的学生，竟然跟我说，我对他们太严厉了……哈！真新鲜！还让我温柔一点……你以为你们学习是为我学吗！！！！啊？还让我压力小点儿？你以为你们是谁呀？你们知不知道，初一年组四个班里面，这个班学苗是最差的！你们知不知道，四个班里，入学考试成绩最低的就是你们！！！！还还还还……还怨我对你们严厉了！别笑死人了！我这么严厉你们作业还给我抄呢，对你们好的那你们还不把房子盖儿给我掀了！！！”
刘梓墨说完也呼呼喘气，脸部的每一个细胞也都充盈着鲜红色，像一个杀红眼的魔鬼。
刚刚的一番话，说出口的瞬间她也感到有点后悔，但是到了这个节骨眼儿，情绪的闸门已经被彻底冲开，争强好胜的她是绝对不可以在一群小屁孩的面前低头的。
只见，50张面孔呆呆地看着刘梓墨，不，应该说是，呆呆地望着停止流通的空气，整个教室的气氛，充满了幻灭与世界末日的感觉。
苗佳楠很想站起来声援谭勇强他们，但是她不敢，她的腿完全不听她的使唤，一如记忆深处那漫长的无助。
败了。
高原清楚地意识到。
整个计划非但没有能说服刘梓墨，反而把一个年轻老师躁动与不安的黑暗面彻底逼了出来。按照现在这种情形，漫说她是最后一道防线，就算后面还有好几个她，也是一样于事无补。
但，还是有人不认命。
此人注意到密谋小组的四座铁塔都已悉数损毁，虽然现在的小刘随时都能调用天外陨石将任何一个反抗者砸个稀巴烂，但是她想起了蒋畅，想起了四姐妹，想起了盛彼得……如果想在三年后追上她们的话，这三年来一个情绪稳定的班主任和祥和的班级氛围是必不可少的。所以，就算粉身碎骨也好……
“老师！”
一个声音试图撕开刘梓墨刮起的血雨腥风。
吕文琦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站了起来。
她不止站在了地上，而是站在了椅子上，本来就有1米74的她，此刻骤然变身超过两米的巨人，她鼓足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的勇气，大声对刘梓墨说：“刘老师，我们师生之间不能在这样下去了！你是我们的老师，我们应该听您的话！不写完作业是我们不对，但你不能……不能说我们是最差的……”吕文琦已经足够坚强了，可还是顶不住这种窒息的压力，不由哭了出来，悲喊道，“我们会证明给你看，我们……我们会不断进步的！”
说完，泣不成声。
吕文琦倒下了，一只手又抓住了仅存的勇气。
“老师！”夏竹溪带着两行清泪站了起来，一向声音清脆的她，声音有些含混，但还是语气坚毅地说，“刘老师，请你不要动不动就找我们家长，他们每天都够累了，我们不想再让他们为我们担心！求您了……如果我们第一次月考真的是全年组最差的，我们甘愿受到任何惩罚，但你不能靠一次分班考试就说我们是最差的学生，那……那只是过去，不代表以后啊！”
夏竹溪也燃尽了自己最后的光亮，此时班里的空气突然重新开始流动了起来，大家也从木然的状态，逐渐变得热血澎湃。
看到流出眼泪的夏竹溪，宫泽磊的胸中澎湃着一种与刘梓墨同归于尽的冲动，但……
他的目光锁定在了高原的方向。
那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然而，此时的高原突然感到浑身灼热，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渗入她的骨髓。
在她眼前，刚刚沉默不语的刘梓墨双拳紧握，死神在她的背后挥舞起巨大的镰刀。
毫无疑问，她即将炸掉这个让她颜面无存的教室。
被一帮无法无天的小鬼给击倒，那我还当个屁老师！你以为只有你们背负着梦想吗？你以为你们是那种给你们自由就能自主学习的孩子吗？一帮不上进又爱给自己找借口的小鬼！今天不制服你们，我就不当这个老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