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傅星辰:李雷与韩梅梅 三 - X年四班50人的初中物语 - 魔镜神灯
在疯狂骑行了3分钟后，男人终于放慢了酸胀难忍的双腿，如释重负恢复了正常的蹬车频率。脸颊泪水也如他所愿，在埋头的前进中渐渐风干。
“呼……”男人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庆幸自己这副哭天抹泪的样子总算没被别人看见。
“那个女教师竟然还接了一杯水出来，真是混蛋，当我是乞丐吗？！”
虽然嘴里这样抱怨着，但男人的心中竟意外地涌起一丝感动。自从女友离开后，那颗空荡荡的内心已经好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暖意融融的温存了。
“嘀嘀嘀嘀嘀――”男人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汽车喇叭声，巨大的发动机声响从远处的地平线轰隆隆地碾压过来。
“靠！”男人像是恍然想起了什么，慌忙地将自行车驶向路边儿的杂草丛，生怕被身后那个庞然大物搅动的空气漩涡掀翻在地。
那是一辆满载着货物的重型卡车，就是高速公路上车见车躲的那种恐怖怪兽。重卡扬起的灰尘让男人睁不开眼睛，捂住嘴的手迟迟都不敢拿下来。
“咳、咳……”男人感觉自己中了毒气弹一般，嗓子疼痛难忍。但他可没时间自怜，因为又一个怪物已经尘土飞扬地追杀到远处的地平线了。
“对啊，就是这里……”一个遥远的念头轰然撞入男人的头脑。不过他来不及细想，赶紧踩动自行车，快速地穿过这条夺命国道。然而他每踩动一下车蹬，那段不期而至的记忆就越发地涌向他的脑海，直到十几年前的往事仿佛昨日重现一般撕心裂肺地扑面而来。
穿过国道的几秒钟，被回忆拉扯成了十几年。
“那时，那个人的人生，原来只剩下了两年而已……”已经进入安全区的男人停下自行车，在心中暗自唏嘘。他转过头去，满眼惆怅地打量着这条从他13岁的开始便悉知的道路。这条，将他平淡无奇的青春，轰出了一个窟窿的死亡之路。
那时的他第一次体会到，自己身边活生生的人突然从这个世界消失，是怎样的一种空洞与绝望。那时候的眼泪比刚刚还要多上几十倍吧，而且是完全无法克制地流出来……他仰天回忆着，天幕已经黯淡得只剩下迷蒙的光亮。
在冰冷的回忆中，男人继续向前骑，驶向那个突然想起的人生目的地。
谢天谢地，终于又知道该去哪了，男人心想。
最终，自行车停在了一所规模不大的学校门前，借着微弱的路灯，透过电动拉门，依稀能辨认出教学楼上的学校名字。
凌工五校。
此刻，这所小学已经人去楼空，只有保安室还幽幽地亮着灯。
上一次回到这里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男人打量着那熟悉的教学楼，麻木的心中渐渐唤起一种十分陌生的真挚情感。
这时，保安室的小窗户被从里面拉开，一个门卫模样的男子探出头来，戒备地问道：“您……有什么事儿吗？”
回过神的男人刚想说“噢，我想进去一下，您能否通融通融”类似的话，但到了嘴里却扭曲成“不、不，没什么，我有个亲戚打算让孩子在这里念小学，所以过来看看。”胡乱地说完后，他推着自行车窘迫地离开了。
但男人好像又有点不甘心，他又绕到了这所小学的侧面，视线穿过那里的铁栏杆，可以看到教学楼背后的操场。
男人转动着脖子，打量着这所学校的周遭，发现一切都没有太大的变化。那些老式的小区还是从前那种五六层的低矮建筑，门口还是像十年前那样总是围着一群打扑克的老大爷和拉家常的老大妈。那几颗高大的杨树还静静地伫立在那里，也许它们还能认出自己也说不定。
男人知道，自己很多的初中同学现在应该还住在这一带，以前他还去过许多人家里玩过电脑游戏……也不知道，十一的婚礼这些人会不会去。
在一阵漫无目的的联想后，男人把视线重新聚焦到这所学校的操场。虽然只有微弱的路灯加持，但男人只消瞥一下，便闭着眼睛都能描述出操场的布局结构。
“南边那里有个领操台，我还记得林羽萱有一次上台演讲的时候美若天仙，”男人还真闭上了眼睛，描述着脑海中浮现出的画面，“领操台的前面是一根旗杆，我还记有一次升旗仪式的时候还中暑了，是邓勇、富男和高原一切把我送到了医务室……等等，当时是不是还有刘老师？这个还真记不得了……”
几个老大妈好奇地看着这个瘦瘦的小伙子的背影，也不知道他在跟谁说话。
“这你就不懂了，人家是在打电话呢！”一个稍微年轻一点的大妈颇有得色地解释道，“现在的年轻人都用耳机啥的直接打电话，有几次我在旁边还以为跟我说话呢，别提多丢人了！”
旁边几个大妈一阵哄笑，那笑声男人都觉得很耳熟，莫不是十年前的时候也是这群大妈坐在这里吹风聊天？
“领操台的北边是一个矩形的水泥地面篮球场，共有四个篮筐，再北边是操场跑道，泥土地面，操场是200米一圈，东西两侧各有一个球门。操场的东边是一排车库，北边有几个单杠！对，就是这样！”男人终于复述完毕，心满意足地睁开了眼睛，想试探一下记忆与现实有几分重合。
“哈……大体还是没变嘛！”男人安慰地说道，心里却有点不好受。当然，如果完全诚实地接受现实，心里恐怕会更不好受。
领操台确实还在那里，但是已经从灰色变成了锈黄色，像是很久没人打理一样；北侧的篮球场也已经不见了踪影，也许是学校禁止小学生打篮球的缘故吧；自行车库里没怎么停自行车，倒是摆上了一些乒乓球的案子，想必是小学生都是画片就近上学，而且现在许多家都有了轿车，自行车不再像以前那样必不可少了；不过最让人难以忍受的还是操场围墙的那些卡通连环画，虽然明知道小学有这种东西无可厚非，但是心里总是会有一种强烈的排斥感，像是借出去的书还回来时多了很多可恨的下划线一样。
一种莫名的感伤晕开男人的心头，他感觉自己的脊椎快被时间的重量压垮了。
然而，当他转念想到自己的“变化”时，突然又觉得眼前的一切改变都算不了什么。
操场还是那么大，楼也还是那个楼，甚至都没重新刷漆。要说自己还没变的，可能就只剩下干吃不胖的瘦削身材，以及哪些尘封在心底永远都无法忘却的回忆吧。
“……”男人注视着教学楼的窗户。
“……”教学楼也注视着他。
“……”月亮则注视着男人和教学楼。
蓦地，男人莞尔，眼中闪烁着怀念的光芒，一种极致的熟悉感骤然浸透了他周身的每一个细胞。随着细胞感受到热力剧烈蠕动，许多许多个青涩的昨日开始一点点地沸腾起男人凝滞的血液。一想到2个多月后，可能又会与当年的初中同学相聚，他便觉得这种澎湃的感觉来得正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