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丁骏锋:空白的真相 三 - X年四班50人的初中物语 - 魔镜神灯
图书城的门口，伴随着“吱吱”的勒闸声，五辆自行车依次停下。
“呼......总算赶上了，时间还来得及。”田雅琼看了看图书城玻璃门上写着的营业时间，又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说道。
“哎，如果时间够的话，那挑完书，我还想去音像区看一眼！你们听过最近有个很火的组合叫‘水木年华’吗？不但歌好听，而且几个人好像都是清华毕业的呢！”苗佳楠翻身下车，把车锁好，“他们那首《一生有你》超级上口！”
“水什么华？还真没听过！现在最火的不是周杰棍的双杰伦儿吗？”谭勇强指了指隔着书店的玻璃也能看得到的醒目海报，“他好像又出新专辑了。”
“周杰伦确实也很火，但是我完全不知道他在唱什么啊，好像念经一样……”苗佳楠摇摇头说，“我还是喜欢抒情一点的风格……哎?丁骏锋，你怎么不下车啊？走，进去啊！”
被苗佳楠这么一说，谭勇强和田雅琼也留意到，丁俊锋正骑在车上，用脚点着地，深锁眉头，好像在犹豫着什么。
“我……那个啥……我......”
“那个，苗苗，雅琼，要不这样吧……”同样磨磨蹭蹭的高原突然说道，“买完书后，让谭勇强护送你们两个回家。书店的话，你们几个逛吧，我突然想起家里有点事，得提前回去……”
“那我护送高原！”丁俊峰得救般地举手，自告奋勇。
“什么啊，青藏高原，怎么突然有事儿啊！之前不说呢！”谭勇强表示强烈不满，苗佳楠和田雅琼也感到有点莫名其妙。
话说，自打五个人一起回家以来，从来都是彼此互相等候、人凑齐了才出发的，即使是有人挨留罚写也不例外。也因此，队伍突然被拆成两截儿让谭勇强颇感不自在――当然，如果田雅琼也被切在那一段就另当别论了。不过这次看来是没可能了，因为正是田雅琼提议来买课后辅导书的。
“不好意思，我也是刚刚想起来，”高原摆摆手，一边露出歉意的笑容，一边瞪了谭勇强一眼，说道，“谭勇强，护送好两位美女，有什么闪失，提头来见！”说着，她吐了吐舌头，重新跨上自行车，挥手跟三人告别。
“噢～~~~我知道了！嘿嘿嘿嘿……原来如此！”苗佳楠突然捂嘴偷笑，然后连连点头，“好的，好的，你们两个人回家路上好好地……沟通哈！”
田雅琼也登时会意，狂眨眼睛，恍然大悟地附和道：“对呀！丁骏锋，高原要是有什么闪失……”
“切，我看高原保护他还差不多吧！”谭勇强一脸坏笑地竖起中指。
“提、头、来、见！”丁骏锋红着脸，粗着脖子，回头大喊。
书店前的三人伫立在夕阳的余晖中，目送着那如同从他们身体中被分割出的“五分之二”决绝离去；直到两个衣服上绣着“育英中学”的背影穿过交通岗，视线被车流彻底截断才终于作罢，走进了书店。
“不是吧……丁骏锋不是有那个……可爱的同桌吗？”田雅琼皱着眉，轻轻摇头，微微讶异。
“但对手是高原啊！移情别恋也很正常吧！”苗佳楠用同样莫测的眼神回应。
两个女孩之间的“非语言暗号”看得谭勇强一愣一愣的，不过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三个表情慌张的小学女生给吸引了：只见三人手拉着手满头大汗地跑出了书店，像是偷了书、做贼心虚一般，不过，出口的报警器并没做出鬼哭狼嚎的夸张反应。
而在书店外，第一次与高原单独相处的丁骏锋如同失语般地沉默良久，直到确认自己百分百甩掉了那三个人的目光后，才算终于平复下忐忑的心情，跟高原说了第一句话。
“哎，刚刚，你注意到了吗……书店里有个人长得好像柴俊男啊！”丁骏锋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从眼前的话题说起比较自然。
“噢，那个人应该就是他吧。”高原不慌不忙地说道，又摆出一副万年不变的“看穿了一切”的从容表情。
“哦？是吗？那旁边那个女生是……”
“那就不认识了。”高原淡淡地说道。她虽然依稀感觉那个女生的轮廓很像是傅星辰晕倒的那个早上，在升旗仪式上作为初二代表发言的美女学姐，不过……她总觉得柴俊男就算再怎么帅，也不可能在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就搞定那种从内到外都魅力非凡的女生。
“那个……刚刚……真是谢谢了。我正好不知道该怎么说呢……”丁骏锋话锋一转，拙劣地说吐出了在心中憋闷了许久的话。
“噢？你说什么？”高原装作毫不知情。
“我说刚刚……谢谢班长大人替我解围了！我今晚家里有亲戚来串门……正想着不知道怎么跟你们说呢……”丁骏锋有点害羞地嗫嚅着。
“噢，你说刚刚啊！”高原耸耸肩，故作惊讶地说道，“哦？原来你也有事啊，我不知道啊！我确实是有事啊……啊？原来你也有事儿啊？”
“噢、噢，原来是这样啊，当我没说，当我没说。”丁骏锋松了口气，心中在暗喜的同时却又有一点小小的沮丧。
红灯亮起，两个人缓缓减速，脚尖轻轻点地，停下车子。
又一阵尴尬的冷场。
丁骏锋显然还不适应由五个人到两个的结构性转变，而且平时多数都是由谭勇强那个话痨来开启聊天主题的......不过好在，这一次高原率先拉开了话匣子。
“如果下次有事的话，就说出来吧，虽然我们每天都一起回家，但是偶尔分开也没什么关系的。谁没有点自己的事儿呢？是吧！”高原用轻缓的语气说道，又配了一个她平时不太会露出的大大的笑脸。
“噢……是啊……主要是，晚上这件事，我也有点犹豫是不是非得去……也许逛逛书店更有意义也说不定！”丁俊锋抿抿嘴，皱了皱跟刘德华一模一样的鼻子，神色颇为拘谨。
“感觉你很苦恼哦。”高原歪着头，含着笑意，斜眼瞟着丁骏锋。她尽量让自己的每一次表达都不含有让人误解的成分，特别是对类似丁骏锋这种“好学生”。
然而，这种看似漫不经心的“关怀”，却让丁骏锋浑身一颤，仿佛触电一般。
他推了推眼镜，调整好呼吸，强作镇定地说道：“其实，也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比起这个，你能看出来还真是了不起，我还以为自己伪装得挺好呢。”
“还伪装得挺好，就差写脑门儿上了！”高原“噗”地笑了出来，那笑声如银铃般清脆灵动、轻盈悦耳，一向干练无双的她笑起来的魅力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住的。
许多年后，当丁骏锋被各种莫名其妙的心理测试题问及“喜欢一个人是怎样一种感觉”时，丁骏锋总是能清晰地回忆起多年前的那个傍晚，跌落在人生低谷中的自己，是如何被那天使般的微笑深深震颤、又深深抚慰的。
也就是在这一刹那，他做了一个让他自己都感到后怕的决定。
他想问高原一个问题。
那个或早或晚，都会在一个男孩青涩的成长岁月里出现的问题。
“高原……我一直想问你一件事……”丁骏锋涨红了脸，心脏疯狂跳动，所有的勇气都被用来抑制周身无法克制的颤抖。
两个人之间的空气骤然变得紧张起来，仿佛一团火在半空中熊熊燃烧。
“一直？我们才认识多久？”高原“冷冰冰”地反问道，一切瞬间恢复平静。
“噢……说的也是啊……”丁骏锋的“勇气”被这突如其来的“曙光女神之宽恕”给彻底冰镇住了，这时候恰逢绿灯亮起，这份转瞬即逝的尴尬才算没有耗竭他人生低谷期本来就存货不多的“自尊”储备。
“说吧，你想问什么？”高原似乎对丁骏锋刚刚的“心理马拉松”毫不知情，语气轻快地问道。
“额，我还真有一个问题，”已经决定暂时放弃攻势的丁骏锋重新整理思路，认真诚恳地问道，“这个问题其实从小刘儿发飙那次就想问你了……”
“……”高原轻轻转头，神情有点戒备，也有点温柔。
太阳已经沉到远处高楼的后面，只能看见四分之一橙色的脸。
“你……为什么会这么关心班里每一个人呢?”
丁骏锋的语气很轻缓，他明白，这种问题但凡有另外一个人在场，都是绝对无法问出口的。他更明白，如果不是多年以前一个跟她同桌了两年的女孩问过他类似的问题，他也是决计不会有这种程度的思考能力的。
“……”高原扭过头去，清爽的短发在风中翩翩起舞，在她俏丽的脸庞周围撩动起充满动感的轨迹。
见高原迟迟没有回答，丁骏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慌张地给自己打圆场道：“我可能没问清楚，我是说我小学的时候也当过学委，当时有个同学问我，如果不当学委的，成绩会更好也说不一定……”
“这叫什么烂问题啊，我哪有关心每一个人，只是做了一个班委该做的事情而已。”高原依旧看着远方，好像在回答问题，又好像在对着空气说话。
“不！不是的！才不是那么简单！我也做过班委，我当时已经觉得自己够尽责的了，但是跟你相比，我感觉还差得很远！”丁骏锋的语气很是坚定，他似乎已经慢慢熟悉了这种与高原单独相处的特殊气氛。
原来，还是显得太刻意了吗……
高原的心里不禁挤出一丝苦涩，眼眶有一点发烫。
沉默了半晌，高原轻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像是投降般地娓娓说道：“我......有跟你提到过，我小学的时候也是班长吗？”
“提过啊，你自我介绍的时候就说过了。”丁骏锋记得一清二楚，当时他就坐在离高原不远的地方。
“是吗？我都不记得了，”高原有点难为情地说道，“小学的时候，我一直觉得当班长事件特别光荣的事，不仅有三道杠，小红花，老师和家长都高看一眼。那时候我觉得，班长如果想当得名副其实、毫无争议，那么成绩就一定要非常好……”
“确实是。”
“所以我就很用功地去读书啊，为了更有班长的样子，为了让老师和家长的表扬，为了以身作则，为了把其他同学远远甩在身后……”高原微微仰起头，目光温柔地与即将消失于地平线的太阳对视着，动情地说道，“但6年下来，我却觉得自己过得很失败，非常非常失败……不只是结果，而且过程也特别失败......”
“……”第一次听到喜欢的女孩吐露心声，丁骏锋听得格外认真。
“或者应该这样说，如果结果还不错的话，我可能永远都不会发现那6年里，我过得是多么糟糕，多么的虚荣，多么孤独，多么可悲……没有真正的朋友，没有温馨的归属感……”高原吸了吸鼻子，旋即嘴角扬起一个轻柔的弧度，目光坚定地望着远方，莞尔道，“所以，后来我对自己说，人嘛，从哪里跌倒就从应该哪里爬起来，我希望我的初中生活可以过得很不一样。”
“……”丁骏锋迷离地望着高原清秀自信的侧脸，他突然很想对着老天爷破口大骂――混账啊！为什么在她那么痛苦的时候，不让我出现在她身边？
然后，然后，然后……
再大哭一场。
“怎么样？满意了吗？”高原撅起小嘴，傲慢地看了一眼旁边那个“套自己的话”家伙。
“怎么说呢……”丁骏锋故意做出伤感的表情，然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真是没想到，原来，班长大人也有那么寂寞的时候啊！哈哈哈！”说着，连忙快蹬两步，避开随时可能袭来的连环粉拳。
“靠！丁！骏！锋！连你这么小人！给我站住！”高原瞬间从苦情剧的女主角变成动作片的索命女杀手，快马加鞭，一骑绝尘地向丁骏锋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