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柴俊男:本草纲目 - X年四班50人的初中物语 - 魔镜神灯
就像女生们对“班花”的一举一动总爱做出语义复杂的评价，从小到大，男生们对“班草”这类生物也一直都是爱恨交加。
爱的是，这些人总是充满了理所当然的自信心，为人处世也都外圆内方、恰到好处，更重要的是与他们相处非但不会被轻视，反而能得到一种健全自尊下的平等对待。
至于恨的方面，相信大多数男生都心有戚戚焉：一旦班草也盯上了你喜欢的那个女生……哼哼哼，那真叫一个堕入十八层心灵炼狱，怎一个煎熬了得。
当然，班草们从来都不拒绝任何形式的竞争对手，他们只会用那种撩动女孩芳心的迷离眼神，睥睨着那些飞蛾扑火的敌人，那眼神好像在说：星星之火岂能与日月争辉？
国大龙第一眼看到柴俊男的感觉，就与高原初见韩雪一样――这些天生丽质的幸运儿带给人们赏心悦目风景的同时，也在同龄人的心中掀起了一阵无声的风暴。
这是人性深处的幽微空间，也是班花班草们在似火骄阳照耀下投射出的、无法回避的阴影。有些花草能够处理好这些阴影带来的麻烦，于是他们就成为了校园明星与风云人物，而那些反面教材变成了排挤与孤立的对象。
柴俊男不仅属于前者，他应该算是前者中的佼佼者。
他几乎是只用了一周的时间，就确立了自己在2002级育英中学初一四班“代言人”的绝对地位。换句话说，在不到七天的时间里，他就如凯撒大帝一般，砍瓜切菜地“征服”了这个班级。
整件事，还要从那最初的致意开始说起。
开学的第一天，在韩雪还没红着脸走进教室之前，柴俊男就已经和最后两排的同学打成了一片。其中包括跟谭勇强交换两个黄色笑话，包括跟旁边的吕文琦讨论了一下“好像有一个大美女分到了我们班”的小道消息。
而当韩雪向吕文琦这边走来时，柴俊男则故意克制住自己的雄性本能，若无其事地继续忙着自己手头的工作（假装翻看空白的演算本）。然后，他静静地听着韩雪与谭勇强之间油嘴滑舌的对话，也特别留意了韩雪那种双重人格的怪异表现。这一切都被他默默地刻录在心里，作为日后精准行动的黄金准则。对别人来说，这或然是一种机关算尽的蓄意谋划，而之于他，这只不过是“事情本身就该如此啊”的本能反应，早已融入他的血脉与骨髓。
而这还只是小试牛刀而已。
当穿着运动鞋的班主任老师缓步走向讲台时，柴俊男方才将自己早已身经百战的“感觉神经”如无线电一般散布在教室的每个角落，编织出一张遮天蔽日的恐怖结界。在结界的范围内，其他人都只是待宰的羔羊，身为猎人的他正在屏息观察每个猎物，每一句话，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每一个动作都事无巨细地照单全收，绝不放过一厘一毫的风吹草动。而185公分的身高与最后一排视野开阔的观察点，更是对这一隐秘行动的额外加持。换句话说，在那一刻，柴俊男启动了体内的一个极其灵敏的探测开关，开始收集班里每个人言语之间经意或不经意流露出的性格信号。
“哔哔――”探测器准备就绪，目标锁定中――
他先是用谜一样的双眼，锁定了处于最显眼位置的班主任女老师。随之，一长串的数据开始密密麻麻地敲入他的大脑神经元，无声无息地捕捉着结界之中猎物的前世今生。
“哔哔――女，短发，年龄22―25岁左右，体态丰满，三围数据相当可观，脸部有点婴儿肥，很漂亮，气质绝佳，看上去应该是教文科的，嘴唇涂了淡淡的唇膏，不是很会打扮，眼睛很大且格外有神，眉宇间又一种隐隐的杀气，不太好对付，是开得起玩笑的类型，这个年龄决定了她很容易跟学生打成一片，更能体谅学生，不过也正因为如此，要是惹怒她的话，她很可能会暴跳如雷，让人吃不了兜着走……哔哔――侦测完毕。”
刚刚的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其他任何人都不可能有丝毫的察觉。此时已完成第一步“无声”判断的柴俊男已经将意识调整回现实世界，懒洋洋地注视着讲台上的女老师，为下一步收集信息做短暂的休整。
“大家――早上好。”
女老师微微鞠躬，面带水灵灵的微笑。
不要小瞧了这声简单的问候。
这便是初中三年最初的致意，一段波浪壮阔旅程的开始。
“老师好……老师好……老师好……”下面一阵乱七八糟、毫无章法的回答――大家倒不见得是有意调皮，只因50个小脑袋瓜儿天南海北聚到这里，小学养成的习惯与规矩实在是各不相同。也因此，大家相互的融合破需要一番工夫……当然这只是对普通人而言。
刚刚的一问一答，看似简洁，对于某人来说却是致命的提示。
“哔哔――声音很好听，很甜很明亮，人很开朗，75%是教语文的，25%教英语，应该没有男朋友……哔哔，侦测完毕。”柴俊男的右侧嘴角咧出了有点邪恶的笑容。
女老师带着两个深深的酒窝，用充满朝气与灵动的声音说：“首先，欢迎大家来到育英中学，02级初一四班，我是你们未来三年的班主任，我叫――”
女老师操起讲台上的半截粉笔，回身在黑板上写下了三个极其遒劲的大字――刘梓墨。写完还熟练地在“梓墨”两个字上特意标上了拼音。
“可别叫我刘心黑啊！”刘老师笑意盎然地转过身，发现这帮学生早已被这印刷体般的字迹惊得目瞪口呆。
柴俊男也先是一愣，不过专业人士就是有专业精神，他马上调整好节奏，继续自己的工作。
“哔哔――字迹好得惊人，通过字迹判断，此人争强好胜，性格颇为强势，对人要求严厉，有完美主义倾向――”
他还没分析完，刘梓墨却被同学们惊愕的表情逗笑了，她捂住嘴巴，似乎笑出了眼泪。
柴俊男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
“哎我去~~~~刘老师，你字写得太~~~好了！跟印的一样啊！”柴俊男展现出迷人的笑靥与整齐的皓齿，在最后一排毫不避讳地大唱赞歌。他的声音沉稳洪亮，与英俊的外表十分般配。
许多人回头看了他一眼，也陆陆续续地附和起来。
刘梓墨老师有点不好意思，笑成月牙形的眼睛明显在柴俊男的脸上多停留了2秒钟，然后给自己打圆场似的说：“那你们大家猜猜，我是教什么的？”
“语文吧？”
柴俊男刚想抢答，却被另一个声音占先了。
“……”柴俊男看了一眼这个多嘴家伙，想起了这个人刚刚叫韩雪出去时镇定自若的表现。
插嘴的不是别人，正是坐在班级第一排、早就留意到老师拿的是语文课本的高原。
刘梓墨老师笑着点点头，拿起自己讲桌上的语文课本，说：“今后三年的语文课，就由我来给大家上。你们都是89年出生的吧，今年12……13岁左右吧……”
讲台下面有人点点头，比如刚过完生日不久的国大龙，有人则用手比划了个12。
“有12也有13的，有的还没过生日。”高原腰板挺直，双手背在后面，机敏地回答。
“……”柴俊男满脸斜线。
“噢~~”刘梓墨老师满意地对高原点点头，继续说，“我其实也就比你们大10岁左右，你们也是我带的第一个班，我相信我们之间应该没有太大的代沟。接下来三年还希望大家能过得充实愉快，咱们大家互相配合，在好好学习的前提下，尽情享受初中的生活！谢谢大家！”
刘梓墨老师说完再次微微鞠躬。那时的她可能还没意识到，这一番话下来，早已令大家在那个年龄独有的厌学情绪泛滥成灾：接下来三年啊，好漫长啊――尽管在多年以后，大家都很想用自己当下的一切，交换那三年时光的倒流。
“好！！！！”这一次是柴俊男抢到了风眼，带领大家掀起了一阵掌声的浪潮。
柴俊男注意到，自己活跃的表现成功让韩雪和其他人回头注意了他不下两次，虽然被那个叫高原的程咬金打乱了计划，但总体来说还算成功。
“那么接下来，我也想认识认识大家。”刘梓墨扫视着50张新鲜稚嫩的面庞，说，“那么现在，就从靠墙一排的同学开始吧，每个人轮流做一下自我介绍。”
“哔哔――”柴俊男当然不能放过这种机会，再次启动了探测器。这次，他想好好测一测第一个做自我介绍的程咬金――高原。
高原站起身，挺胸抬头，腰板笔直，深吸一了口气。
“额，大家好，我叫高原。‘高’就是高兴的高，‘原’就是原因的原，所以大家只要想到‘高兴的原因’就能记住我的名字。我毕业于雨禾小学，小学六年都担任班长，所以今后如果有可能，我还愿意为大家继续服务，谢谢！”
几乎是一气呵成，俨然彩排很多次一般。
第一个发言的高原好像完全没学过“紧张”“怯场”“不知所措”这些汉字的写法，嘹亮的嗓音和充满攻击性的气势让刘梓墨都大感吃惊。
“……”柴俊男收起笑容，嘴角撇起，挤出一侧深深的酒窝。
“哔哔――女，短发，相貌姣好，微胖，个子不高，很有气势，学习好，反应灵敏，头脑出色，性格强势，很对刘梓墨的胃口，能开得起玩笑，暂时没发现有花痴的迹象，很可能是未来班长的人选。”柴俊男长长地吐了一口浊气，微锁眉梢，他意识到自己当班长的野心恐怕要落空了。
在高原之后做自我介绍的同学，大多不怎么出乎柴俊男的预料。特征都是典型的公共场合发言焦虑症，但也都会在一个合理范围内波动，没什么特别之处。直到一个“极端焦虑”的人的出现，才又让柴俊男开启了侦测模式。
“我……我叫……国……国大龙，”发言男生的声音有些颤抖，“我毕业于精诚小学……希……希……希望接下来……三年……能跟大家……和睦相处……”
坐下时，国大龙的声音听起来很像在啜泣。
“哔哔――男，面相清秀，胖瘦均匀，中等身材，敏感害羞，心理素质不强，学习可能不错，不能随意跟他开玩笑，要对他表现出一定程度的关心……”
正当柴俊男对国大龙进行紧张的透视时，他突然发现，那个脸上涨得红通通的男孩正握紧了拳头，望向窗外，眼睛充满了可怖的战意与决心。
“……其他，有待观察，侦测完毕――哔哔。”
如果说刚刚的信息采集只是用了7成功力的话，而接下来要做自我介绍的人，则逼得柴俊男不得不全力以赴，冒着被力量反噬的危险，毕其功于一役。
这个人当然就是韩雪。
“来吧来吧来吧，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人是鬼。”柴俊男抿起嘴唇，带着坚定的表情竖起耳朵，像一匹蓄势待发的饿狼。
“大家好，我叫韩雪，毕业于艳翔小学，希望大家接下来三年能多多指教。”
相当短促的介绍。发言时，韩雪的眼睛一直盯着桌面，只是在坐下的一瞬间，目光与刘梓墨对视了一下。她的自我介绍虽短，可语气到显得颇为诚恳，既没有公主般的高傲，也不是那种邻家女孩的娇气，这让柴俊男有点读不太懂。
“哔哔――相貌120分，身高约1米75，发育良好，身材很像Bluemary，个性分裂，有待观察，另外――”柴俊男斜视着已经倒在吕文琦怀里的韩雪，露出了淫邪的笑容，“务必拿下――哔哔，侦测完毕。”
……
就这样，柴俊男掌握了班里其他49人的基本数据，还大致摸透了语数外三科老师的执教风格。他了解每一个人性格的雷区，知道怎么绕过它们，也明白与什么样的人应该开什么样的玩笑。
接下来的一周，一切都按照柴俊男的预期进行。班级里几乎所有人都记住了他那张英俊的脸以及更加英俊的名字，对他的印象格外深刻。班里的决策无论大小，柴俊男都是最活跃的参与者与意见领袖。
也许是最好的总来得最晚，也许是好事多磨，虽然一切进展顺利，但他最想俘获的韩雪偏偏不吃他这一套。常常以一句“大哥，我们不是很熟吧”拒绝他的各种调戏。不过这种挑战也让柴俊男兴奋异常，将“凭我的实力，哪个女生搞不定呢？”作为口头禅的他，早已完全切除了知难而退的软弱神经，岂肯就此善摆甘休？
然而，正当他准备用新一轮的猛烈攻势撞进韩雪的高冷城堡时，一个人的出现却彻底打乱了他整盘棋的布局。
甚至，改变了他的一生。
那是一个快乐周五的放学时分，正在收拾书包柴俊男，贱贱地对韩雪说：“小雪，我那天发现，咱们两家原来住得挺近的，今儿个要不要一起回家？”
“回你家吗？”韩雪瞟了他一眼，将凳子倒立在书桌上，方便值日生扫除。
“好啊，反正我家也没人。”柴俊男摊摊手，表现得像个受害者，挑着眉毛说。
“行啊行啊，那就这么定了……只要你骑车追得上的话。”韩雪指了指窗外早已在奔驰轿车里等候她的老爸，车牌的尾号是007。
被摆了一道的柴俊男罕见地一时语塞，笑容僵脸上显得十分尴尬，旁边几个值日的女生在偷偷地捂嘴笑。
“拜拜了，帅哥……哦哦，不对，是俊男，俊男才对啊~~~呵呵呵~~~”韩雪露出得意的笑容，迈着夸张的猫步，一颠一颠地蹦了出去。
“……”柴俊男眯着眼睛盯着韩雪的背影，一边摇头一边怪笑。然后他抓起书包，塞上耳机，听着周杰伦的《双节棍》，向自行车库走去。
就在柴俊男从车库取出自行车、正要打算骑车回家时，忽然，不远处传来一个大喇喇的女孩声音。
“喂，那边那个，骑车的帅哥！停一下！”
柴俊男一脚点地一脚踩着车蹬，跨坐在自行车座上，有点不耐烦地循声望去，此刻他仍旧琢磨着下一轮攻势的兵法。
从声音方向，迎面走来的是两个初二年级的女生：其中一个梳着短辫，个性奔放地将校服的袖子系在腰间当裙子穿，刚刚叫住柴俊男的便是她，而另一个，另一个……当柴俊男的视线，鼓起勇气定格在另一个长发披肩的女孩时，那一瞬间的心跳强度在毫无预兆下急速蹿升，甚至大幅度超越了第一次见到韩雪时的水准。
”？！“柴俊男。
那是一个外面披着初二校服，但依然无法遮掩从内到外的散发出的时尚气质的女孩。直直细细的双腿穿着修身的七分牛仔裤，显得丰满又苗条；乌黑柔顺的头发垂在肩头，遮住双颊；深邃的眼睛和高挺的鼻梁拨开两侧的乌黑瀑布，给以一种难以言说的魅惑与神秘。
“喂，你就是一年四班的柴俊男吧？”短辫儿女孩豪放不羁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