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3 - 问南方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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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着妈妈的兰博基尼,壮志豪情的飞奔在黑色的沥青公路上,任由低音炮里蹦出的音符去骚扰我踩着油门的脚。打开车篷,戴上茶黑色宽边太阳镜,心中最大的感慨,赶上好时代真他妈幸福。时速150,风吹杨柳枝,哗啦啦啦啦。
我,文不燕,英文名Ele,一个还在念高中的有为青年,何谓有为青年,答案很简单,因为我爸有钱。可为什么我总那么忧郁呢?答案也很简单,因为我爸很严。他说,我如果考不上让他老人家舒坦的大学,他就让我好好体会体会什么叫做欢喜不知愁来到。
我生活的地方叫诺城,历史学家说这是一个很有历史的地方,据江湖传言,从上古时代这儿就已经有人居住了。尽管如此,这里很平静,没有魔的作恶也没有神的审判,那么为什么会没有神呢?因为上帝已经死了。不过我一定得请上帝他老人家明鉴,这话其实是尼采说的,压根儿不关我和诺城人什么屁事。
在诺城,我有一堆铁哥们儿,他们和我一样嚣张,可惜都没我长得帅。
我还有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妈,我一直怀疑是不是她亲生的。
二三曲DJ后,车驶上铁环桥,平缓流淌的水流没有潺潺声,湖面的暗香悠闲的吞噬着尘埃的焦躁,江鸥飞过,落两声调情的鸣叫。这是诺城五湖之首,因为湖水来自小恋江,所以诺城人最初把她取名叫恋江湖,后来又嫌前面的恋字太绕口,于是便直接唤她江湖,湖中有一个小岛,名曰人心岛,因岛上一块巨大的石头而得名,这块石头呈暗红色,形状极似人的心脏,诺城人称之为人心石。小岛四周低矮的地方差不多都是沙滩,沙滩往里一点长着一些高大笔直的绿树,每每在天气好的时节,人们就会成群成群的到这儿玩,比如像今天这样,沙滩淡水,绿树美女和比基尼,还有或嘻戏于水间或打盹于沙滩又或者飞行于湖面的江鸥。诺城人喜欢把这一和谐而阳光的景色当作是神赐予诺城最素净的幸福,还加以诗意的句子,说:人似沙鸥,徒徙江湖。
很奇怪诺城人总喜欢把很多难以解决难以说清楚的事寄情于神,就拿这江湖说吧,如果你是一个出于好奇的外地人,看到如此迷人的景色,你会问诺城人,这湖是天然生成还是人工创造的呢?那么诺城人一定会很骄傲的告诉你,她既不是天然的也不是人造的,这只是神不小心落下的一滴幸福的眼泪,砸到了诺城,就变成了这湖。是的,这样的回答也许会让有的人不满,因为在《诺城诫训》里,这第一诫便是:在诺城是没有神的。
我的车仍在飞快的跑着,如同白云与白云之间的空隙,除了空间就只剩下时间了,蔚蓝是天。
再转个弯,绕过地球广场,就可以到达我的目的地,黑色公路的尽头,吹牛堡。今天的地球广场和往常一样,椭圆,灰白,因单调而宽广。在她的某个边缘上有三根巨大的钢铁柱子呈60°角倾斜着向空中蔓延,直到相交之后,一个镂空的地球仪被三根柱子牢牢撑托着。阳光穿过云层穿过一切,潇洒的如同某个处男的小便,撒在地球仪下面的一尊石雕塑上,这是麦哲伦的全身雕像,雕像的规模如同他的名字一样伟大,超巨大。塑像下有两行分别用西班牙语和葡萄牙语刻写的文字,拿手机扫描一遍,译成中文是:伟大者,费迪南德·麦哲伦。
据说在麦哲伦的雕像刚刚塑起的时候,学术界曾在此发生过分歧,一小部分人提出应该用航海家麦哲伦,而不是伟大者麦哲伦,他们的观点是:在代表地球的标志下没有谁有资格堪称伟大。不过最终多数人认为麦哲伦还是很靠谱的,用皇子的话说吧,他至少是第一个用事实说话,证明了这个世界上除了女人的屁股其实还有很多东西都是圆的,例如我们的地球。
“欸,Ele,这儿。”刚关上车门就听见乱冲我招手。
乱姓百里,他有个妹妹叫百里丫,因为百里丫年纪比我们几个略小,所以我们通常都喊她丫头。
“丫头怎么也来了?”走到百里乱身边我说。
“妈的,别提了。”乱取下他脸上的太阳镜,擦了擦,说:“这姑娘,越大越没边儿,她说我不带她来她就到老爷子那儿参我,准是好久没有揍她了。不说那个了,钱带了吗?”
我把钱递给他,说:“皇子行吗?”
“管他呢,”接过钱,乱说:“反正说好的,弄坏了他得赔我,这可是我做了半个月的工作,才让丫头从我老爸那里弄到的钥匙。”
“我还纳闷说你怎么会带丫头,原来是她帮你搞到的钥匙,那么是她开过来的咯?”
百里乱一脸尴尬,说:“幸好你没有一个妹妹,他们从小就偏心,这玩意儿丫头早会了,老爸从小就教她,可就不让我碰,你说我会不会不是他们亲生的。”
“得了吧你,我没有妹妹也没有弟弟,我爸还不是不让我碰,就你我这号角色,要会了,那家伙早报废了。”
“嗯,”乱点了一下头,说:“也是,我估计肯定是你爸跟我爸商量好的,幸好你也不会,不然我才真是死也不瞑目。”
“说什么呢你。”我推了推他,说。
“呵呵。”这家伙一脸嬉皮笑脸,说:“欸,你别说,还是皇子厉害,靠,不学有术。”
“他人呢?”我问。可话音还未落地就看见一瓶矿泉水向我飞过来,等我接过水,皇子冲我远远的嚷:“欸,怎么这么晚,无照驾驶还这么慢,一会儿和我一道上去转转呗,妈的,规定必须要带个人,富贵和百里又都不相信我的技术,你可不能再掉链子了。”等他说完,我正要张口找理由拒绝,却被百里抢了先,他说:“就这么定了,谁叫你丫迟到的。”说完走开。
皇子,全名皇甫甲子,曾听严叔说这其实是他哥哥的名字,他哥哥属鼠,生于甲子年,约在6、7岁的时候因病殁了,家里人为了纪念他,就把之后出生的皇子也取名皇甫甲子,可我们怎么也觉得皇甫甲子这名儿听着有点像个蹩脚医生,所以便习惯称呼他皇子,时间一长,外人都以为他就叫皇子。
皇子有三个喜欢,喜欢赌,天生的。喜欢速度,天生的。喜欢一个姑娘,这要算缘分吧,天知道。那个姑娘姓狐,狐媚娘,跟他是同班同学,挺女王范儿的一个姑娘,皇子从高一追到高三,没追着。
关于赌,皇子什么都赌,当有谁的意见跟他发生分歧的时候‘赌一个’是他的口头禅,至于他最喜欢的赌博游戏有那么几样,扑克牌的德州扑克,字牌里的积分,诺城话叫抠数。他认为这两个游戏很儒雅很gentleman。完了他还喜欢飙车或者像今天这样玩空控,不过空控他一共就玩过两次,第一次他擦坏了他老爸的飞机,不过他赢了,第二次他再次擦坏他爸的飞机,他还是赢了,但他永远也别想再拿到他父亲的飞机了。
阳光照耀下的地球广场,灰白依然是主打色,黑色公路的尽头,以公路为界,左边地球广场,右边吹牛堡。4架准载四人的小型民用飞机在公路上呈一字纵向排列。今天的吹牛堡,喧闹,年轻,真实。
吹牛堡,被一片绿色的竹子包围,诺城曾经有个特爱装B的诗人是这样形容她的:
清风袭扰绿竹林,
竹欲静
而
风不停,
吹牛堡啊吹牛堡,你又让江湖宁静了多少?
吹牛堡,一块用石灰岩铺砌而成的空地,站在公路上,她的左边是一个很外形奇葩的坟墓,在两三步的台阶之上,坟墓的外观如同一个硕大的美国汉堡包,没有墓碑,只有比较可乐的墓志铭,就刻在第三节台阶上:吹牛者,诺。据史料记载,当然,多数人更愿意相信这只是个传说,说诺城啊,其实是太阳系诸神给这个墓中人建造的一座多姿多彩的纪念碑。
诺,没有人知道他的姓氏,只知道他爱吹牛,而且吹牛的时候总是大言炎炎,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历史学家是这么说他的,说他呀,是一个可以改变世界却无法拯救自己的人。吹牛堡的右边,摆在最前面的是一个香炉,顶大的一个香炉,可香火从未旺盛过,因为据说在这个香炉烧香只能祈求和保佑世界幸福,然而在诺城人看来,和自己的幸福相比,世界幸不幸福似乎就太微不足道了。香炉的外貌是一个长方形的中国鼎,青铜铸。
香炉的身后是三根花岗岩石柱,左右两边一根圆柱和一根方形石柱,中间最高的是方尖柱,在她们的身上浮雕着路人皆知的宗教传说。柱子后面的不远处有一口井,名曰,眼泉。井水甘甜润喉,清澈但不见底。老人们说这些其实是有寓意的,可谁也说不清这三样到底代表什么。
吹牛堡,躲在阳光的瑕疵里,阴凉。
当百里乱又在和富贵死掐的时候,排最前面的一架飞机已经起飞了,那是本恩·杰明驾驶的飞机。本恩·杰明,据说来自加利福利亚,现在诺城大学念大四的一个美国小子,跟他一道的是个意大利姑娘,这家伙跟百里乱一样,是忠实的弗洛伊德信徒,他们都认为性是人类进步的关键,所以时常换女朋友。和他成为朋友最主要的原因是我们都喜欢篮球,三对三他打得很棒,所以他常常跟我们一起斗牛,当然最最喜欢他的还是因为他总是把他的US dollar输给我们。
排第二的是一个33岁的败家子,诺城色街的,我们喊他大衰,据说他爸有三家夜总会和两家房地产公司的股份,跟他一道的是一个骗吃骗喝的家伙,没人知道大衰的泡妞技术是不是如他吹嘘的那样厉害,但我们都知道他是个十足的凯子,特别是跟我们飚车他从没有赢过。
我跟皇子排第三,今天的游戏规则是穿过和平区最高的立交桥色桥,然后到割情海钓一条1公斤左右重的鱼,从飞机离地到飞机落地 ,时间90分钟,超过算弃权。一边盯着飞机轮子一边盯着两个秒表的是内裤,我的忠实粉丝。
“排我们后面的谁呀?”我问。
皇子看了看后面,说:“不认识,听说刚从英格兰回来,叫Yoyo,他爸好像挺有来头。”说完皇子登机,这时,丫头跑过来叫我注意安全,不过被百里乱迅速拽开。
从800米的空中往下看,铁环桥更像一个铁环了。
铁环桥,黑瘦,纯粹的钢架结构,横在环湖公路与人心岛之间的江湖上,有说是她属于后现代建筑,桥身和水面的倒影正好呈一个铁环,铁环介于长方形和椭圆形之间,像是从一条巨大的铁链上取下的某一环,铁环一边扣江湖一边扣人心岛,于是在诺城就有了这样的话,说,有人心的地方就有江湖。
3000米之上,围绕江湖盘旋,人心岛像被一汪秋水包围的眼球,美丽,迷人。在我所念的那所中学,诺城第一中学的同学们偶尔会如此这般的赞美她,说她藏在一汪青绿水蓝的江湖之中,永恒般挑衅男子萌动的心思。那纯洁,那煽情,犹如百里丫分割秋色的一枚左眼。
飞机飞速的朝和平区飞去,在蓝天与白云之间,在阳光与尘埃之中,没有阻碍,像是奔跑在风的前面,天宽地阔。坐在皇子的身旁,听到他很随意的跟我说着话。
“欸。”他说。
“什么?”我问。
“昨天晚上做了一个很邪乎的梦。”
“你飞低点好吧,一会儿还得穿过色桥。”没等我说完,皇子一个速降,突然犹如随某个物体从空中坠下一般,我心都快飘出来了。紧接着,呼啦啦一声,迅速超越大衰驾驶的情圣号,情圣号,这是大衰为他的飞机取的名字,自以为很帅,可我们总觉得太衰。
“这他妈大衰,除了骗骗他爸店里的台妹,真不知他还能做什么!”皇子轻敲了两下机舱前面的玻璃,继续跟我说:“欸,你说这东西牢靠不牢靠?听乱说这可是防弹玻璃,不如咱们栽个跟斗试试。”他见我没有回答他,又说:“记得听你说过的,小的时候你好像去过耶路撒冷,怎么样,感觉那儿?”
“6年级的事,谁还记得。专心开你的飞机吧。”我说。
“别啊,说说呗,前不久我也去了一次,昨晚又梦见那里,颇有一番感受。说说,觉得那儿怎么样?”
“我跟我老妈一道去的,”记得那是某一年的一月份,春节前,我妈突发奇想,硬要让我陪她去看看耶路撒冷的哭墙,其实我妈是一个特容易突发奇想的人,对此我十分的烦恼,可又无能为力,只得遵命。教地理和历史的老师都曾这样解说过那里,耶路撒冷,希伯来语‘和平之城’的意思,从犹太王大卫在此建都已经有三千年了,传说这是一个很可乐的地方,为什么呢?因为这个叫和平之城的地儿啊,最大的特点就是几千年来从未真正的和平过。我不确定这一说法说是为了讽刺还是幽默,又或者只是为了复述一遍大卫王在三千年前的某种希望。不过在江湖上却有另外一种说辞,说耶路撒冷其实是神最稚嫩的故乡,神把和平留给了世界,把磨难留给了自己,所以,耶路撒冷,光荣的战场,耶路撒冷,是非对错留给凡人评说。记忆中——我说:“我们在那里住了5天,雨就下了5天,阴冷,潮湿,灰暗,去哭墙广场是到那里的第二天,也是雨最大的一天,现在感觉,好像哭墙真的会哭。我好像听那谁说过,你是今年春节前后去的,也是一二月份吧,欸,你昨晚到底梦见什么了?”
“嗯,一月中旬。”他说:“我梦见你,我,还有乱,仗剑耶路撒冷。就在你说的那个广场,当然不只我们仨,还有很多人,都不认识,一色的冷兵器,杀得难分难解,很长时间,可直到梦醒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结果怎么样,我们赢了吗?”
“不知道。只知道从夜里到黎明,雨水把泛黄的墙壁洗得一片惨白。”
“那为什么打呢,这个你总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