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7 - 问南方 -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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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诺城大学一样,一中的学校门口也有一座桥,因为这是诺城的第一所中学,所以这桥被取名中学桥,中学桥的左右两边有白杨、有细柳,一棵连着一棵,连着中学桥两头的,诺一中的两个大门。
诺一中一共8个门,左边两个侧门右边两个侧门,后面两个小门,前面两扇大门,褒说这叫迎八方学子,贬说这属于八面玲珑,很多年来褒贬不一,总有争论。可是不管怎么说,诺一中的8扇门,送走了许许多多从诺城走出去的,或从世界各地来诺一中求学然后再走出去的,各色人才,人数之多,遍及的领域之多,涉及的地方之多,实令人汗颜。
中学桥两头的大门,前面一座是用石灰岩石块堆成的,有门架却没有门,所以她永远敞开着,诺一中的老师们说,这叫老师领进门,修学在个人。后面一扇门的门架是用大理石砖砌成的,大红油漆两扇门,左边是金灿灿的狻猊铜环右边是金灿灿的椒图铜环,这个门除了上下学的时间,基本上都是紧闭着,老师们又说,这叫玉不琢不成器,严师方能出高徒。
中学桥下是恋江,平缓的水流潺潺的思念,这是众所周知的。桥上的树木依靠着瘦瘦的思念生长得很肥,绿得很茂盛。一棵白杨树下,一群看着就不像好人的家伙把丑丑拦住,为首的一个面目狰狞,手里捧着一束搭配着许多满天星的玫瑰,见他把花递给丑丑,我和内裤飞快跑过去,正听那厮说:“你若不收我可没法向我哥们儿交代,你也是,昨晚去会所玩也不告我们一声。”
两遍推辞之后,丑丑收了花,说:“这次我收了,不能再有下次了,不然真的朋友都没法做了。”
“行行行,我一定把你的话带到,那下次过来玩一定记得通知我们。”这厮说完,随眼看了一下我和内裤,又说:“这二位是你同学啊。”
我说:“你丫谁啊。”
“闲人七刀,敖强。”说完,他用藐视的眼光看着我。
“我不管你是闲人还是忙人,你丫最好快点滚,不然一会儿我担保你变成七傻,严丑丑有男朋友了,叫富贵,色街富家。”
“妈的,你是谁呀?”
“文不燕。”
“武当Eleven,听说过,行,今儿我走,来日方长嘛,谁叫咱在诺一中的地盘上呢。走了,小子记住,早晚收拾你。”说完,敖强领着他带来的一伙小鬼,摇头摆尾的走了。
我问丑丑:“谁送的?”
她说:“肖邦。”说完,一旁的内裤嚷嚷道:“不会是丫头家那个远亲吧,听说这家伙在诺大挺罩的,是闲人七刀之首,欸,丑丑,你怎么会跟他扯上关系的。”
肖邦,我曾在百里乱家跟他有过一面二面之缘,据说是他们家拐了几百道弯的亲戚。这家伙的全名我忘了,只知道他的国籍是美国,祖籍不是波兰就是意大利,隐隐的记忆里,他那消瘦的脸庞似乎淡淡的显着西西里岛特有的忧伤和美丽,他是四年前来的诺城,现在诺城大学念大四。闲人七刀我也是知道的,是诺城大学最风靡的社团,闲人社的七个创始人,这个社提倡的口号是‘七大洲,和平。无国界,友谊。’。这也是四年前的事。
二十一世纪,诺城大学进入了古老和新生、传统与时尚、历史与音乐、文字与网络等等的一些,总之是提倡要相互交融的教学。在诺大史志上甚至记载了这样一笔:这将是一个划时代的伟大的黄金时期,承前启后,功在现在,利在永久。零几年,学校开始提倡和鼓励学生自组社团,只要有一个口号,且口号健康,就可以自发组织社团,这一年,肖邦还没有来到诺城。
肖邦是四年前来诺大念书的美国留学生,因为喜欢在闲人网吧打电脑所以交了几个同样爱在这里上网的朋友,他们也是刚到这儿念书的新生。和前面几届一样,只要有新生报到,诺大各种各样的社团就会到他们中间拉拢,使之成其为自己社团的会员,肖邦们几个也不列外,分别成了各种社团拉拢的对象,这是让他们犯难了,闲人网吧让他们成了最铁的朋友,尽管他们来自五个不同的国家,他们不愿意分开。可是诺大现有的社团几乎都是分地域分文化差异的,没有一个能同时接纳他们七个,左右为难之下,他们决议,自己搞一个团体,他们是在闲人网吧相识的,那么就以闲人二字为社团的名字,当时肖邦说,社团的口号是现成的,他很喜欢中国的周恩来,万隆会议上一句‘求大同,存小异’令世界敬仰,那么咱们就在周恩来总理的语句上更进一步吧,无国界,友谊。加之这个社团创立之初正好是七个人,不知是巧合还是冥冥的安排,似乎正恰如其分的寓意我们的七大洲,完了他们又在之前的口号上加了七大洲,和平。
于是,闲人的七个创始人便对着网吧门前的石刀立誓:友谊天长地久。因为毕竟是对着青龙偃月刀立下的七人团体誓言,所以在江湖上便得了闲人七刀这个绰号。
丑丑告诉我们,她是因为一个多月前和丫头去诺大玩的时候和敖强、肖邦结识的。
内裤分开暗红的嘴唇,露出白白的门牙,东拉西扯的说一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话,那黑乎乎的笑容,像是在预示将要黑下来的天空。
这一段儿的太阳总是太容易就落山了,内裤说他想念约堡了。除了艾娅和皇子,武当现任的领军人物差不多齐了,在武当堡的门口,等着夜幕的来临,等着夜下的消遣,我轻轻吸一口烟,对媚娘说:“你爱上的那哥们儿到底谁啊?不会比皇子还罩吧。”
媚娘没有作答,倒是被AJ接了话茬,他对我们大伙儿说:“欸,知道吗,昨天跟皇子玩空控的Yoyo中文名叫尤一,刚从英国留学回来,你们知道他爸谁吗,尤龙,厉害吧。”
“哪个尤龙?”百里乱问道。可是没等AJ回答,富贵就冲乱反问道:“除了腾龙集团的老大,诺城还能有第二个尤龙吗?这点常识都不懂,还混个屁呀。”
哎,不消我说也知道,这二位又开始掐起来了,好在今天有丑丑在,没吵两句他们便消停了。大家还是继续商议去哪里玩。
其实腾龙集团并不是因为她强大财力或者说做了多少对社会有益的事而出名,她的名气来源于坊间的另一种说法,当然这种说法一直未经官方证实,说尤龙及他的腾龙多年来一直从事毒品买卖,而且尤龙本人一直就是诺城数一数二的黑帮老大。不过关于尤龙和腾龙的传说,除了AJ之前的一面之词我们从未收到过别的任何的旁证,但是,我们很相信AJ在这方面的权威,在诺一中他有一切有关诺城的小道消息,以至于我们都习惯了他的口头禅:据江湖传言,什么什么。
AJ本人说他有一个师傅,是老千门的一个负责人,拥有遍及诺城大街小巷的消息网,当然,这样的说法在四海和谐的年代似乎很不雅观,可是AJ有他自己独到的看法,我们猜测他的这一看法来源于他口中的江湖,他说:江湖虽然险恶,但比起纷繁复杂的大宇宙,这里绝对堪称诸神治下的一方净土。
在江湖,老千无所不在,欺骗无所不在,AJ说,老千门一共有一庄一十六门,在诺城,举足轻重的有17个人,一个庄家和16个门堂的负责人,除了他师傅,负责收集各种消息的风声门,余下还有将正门的负责人,提局门的负责人,反间门的负责人,谣言门的负责人等等,总之除了庄家居中,下面各司其职。
这一切,只有天知道是真的假的,或许我们一直在被AJ江湖。
我和AJ是在百里酒店的大浴场里认识的,那是我刚从日本回来的时候,当时,AJ也还不叫这个名字,我们都是脱得一丝不挂在大池子里泡澡的时候,他主动跟我搭讪的,他说他叫阿留,对于我,他早已是久闻其名。
“怎么样,今晚翘课吗?”AJ问乱。
“算了,”乱别有用心的看了看媚娘,说:“皇子也不在,没什么意思。再说我爸刚从澳洲回来,就算晚自习完了还得回家温故而知新,不然这月的饷银准泡汤。”说完,便拖着丫头打算离去。乱的态度似乎立马影响了内裤,他说:“对啊,我爸最近管得也挺严,要考试了,要不我们散了吧。”
我不知道这黑鬼今儿怎么会这么扫兴,我斜眼看了看他,他立马变的很不自然,我问:“你现在回家来得及吗?”
“我,”他开始吞吞吐吐起来:“我是说晚自习下了就得回家,现在去玩也不能玩尽兴啊。”
“好吧,那去我家吃呗,反正近,吃完了咱一块上自习。”
“不用不用,”内裤的表情变得很紧张,他说:“老麻烦阿姨不好的,我还是就近吃点。”
“行,我也不回去了,也跟你就近找东西吃。”说完,我冲大伙儿又说:“要不大家一块儿,就武当吃点吧。”
“嗯,这个,文哥,不是我驳你面子,最近胃口不好,我想吃点开胃的,我想去吃酸辣烫。”说完,内裤斜眼瞄了我一眼,他知道我是最讨厌吃那个的,我也知道这厮肯定是在强辩,因为他中午在我家蹭饭的时候还是吃的4碗饭。但我懒得戳穿他,我是想看看这黑鬼到底要搞什么揪揪。我说,那行吧,大家散了呗。
“文燕,不然咱们一道呗。”富贵似乎没有看出内裤的小道道,特诚恳的对我提议道:“反正晚自习也没什么意思。”说着他串到我身旁,把脸凑到我耳边,又小声的对我说:“一会我叫丑丑跟咱们一道,让她再叫上艾娅,去香格里拉唱K怎么样?”
“我也不去了,”我飞快的甩开他搭在我肩上的手,愤怒的说:“妈的。”接着,我头也不回的离开人堆,朝着家的方向。
我跟艾娅本本来是很好很好的侃友,从盘古开天辟地的八卦新闻到某一级教师嫖娼被抓的学术问题,基本上是无事不侃,逮什么说什么。要不是上次给欧落落庆祝什么狗屁生日,我们至今也不会搞成这样,现在好了,路上碰见了也不打招呼,想到这儿,真是无边无际的伤心。
那天也是去香格里拉K歌,乱当时正在发了狠的追求欧落落,为了献献殷勤,在那儿给她预定了一间特豪华的包间,就是几十个人坐里面还觉得无限宽敞的那种。我和艾娅跟往常一样,一挨一块就五匹绝世好马也甭想拉开,翻山越岭的找事侃。晃眼已过十点半,丫头打开DJ,丑丑便死活拽着艾娅去热身。“兵兵砰砰”的DJ曲就跟打雷似的,在那种气氛中喝酒,真一个畅快!等艾娅重新坐到我身边的时候,我已独自喝了半瓶威士忌。
“哇,我还是第一次发现你这么能喝耶!”那是她坐到我身边后的第一句话,也是从认识我到现在说的最后一句话,我估计就算有一天我得了失忆症,把我老妈忘了,也不会忘记她这句话。
听她说完,我只顾自己咯咯的笑,一边喝酒一边笑,也不知笑了多长时间。事后回想起当时的样子,简直就一千姿百态的**。
笑着笑着,突然,哎!也不知道是被鬼迷了心窍还是真的喝醉了,我居然用自己的嘴准准确确稳稳当当的在她红似樱桃的小嘴唇片上轻轻的轻轻的挨了那么几秒钟。
“啪”我被打了。这丫头片子也真够黑的,打得我几乎满眼星光。
到至今我也仍未弄明白她哪来这么大的勇气打一个和他关系如此之好,或者说是几乎可以发生超友谊关系的朋友。老爸说女人善变,看来一点不假,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之后她又向我脸上泼了一杯酒,是杯红酒,我用舌头在自个儿的脸上舔了一遍,确定是长城干红,当时我还想:妈的,也不找点贵的泼,又不是你丫出银子,忒抠门了!
从那以后,我对天发誓,要再去香格里拉就生孩子没**儿。
穿过喧闹的街口,回到家,伤心不散,被富贵阴阴阳阳的话搞得把我的正事都给耽搁了,原本是打算偷偷跟着内裤,看他到底搞什么鬼的,算了,反正现在看什么鬼的心情都没有了。甩掉背上大大的包袱,我只想安安静静的打会儿游戏,这样我可以减少一些烦心的想法。可是老妈那鬼哭狼嚎的叫声,却一遍又一遍的催促我下楼。
“老姐!”我一边下楼一边说:“劳驾您老下次呼唤我的时候能不能低调一点,整栋楼都快被你震垮了。”
“低调?下次我干脆捉只苍蝇来请你。你这下满意了吧,我的大爷!真不知怎么就生了你这个白眼狼。”
我时常纳闷自己怎么会有这么个老妈,要么总跟我抬杠,要么一个人对着电视傻笑,要么独自在什么地方疯癫,要么……总之,除了祸害我,她似乎什么也不会做,想想很郁闷,为了教育她,我说:“别老是犟嘴行吗,有错就要认,被打要立正,你说没事你一天找抽干嘛,下次别这样了。”
“知道,算你赢了行不!”说完,老妈慢悠悠的朝厨房走去,我猜测丫是被我的苦口良药给彻底灌晕了。看着餐桌上三五碟小菜,觉得还真有点饿。
“嗯,就差一碗汤。”我自言自语的唠叨着。
“那你想喝什么汤呀?儿子。”我听见老妈正在不远处回答我的话。
“随便吧,”我夹了口菜一边吃一边说:“反正你也做不出什么像样儿点的东西。”
“人肉炖汤怎么样?”老妈说。
“哎,将就吃吧。”
嗯?不对,转身一看,我的妈呀,老妈正手提一把特大号的菜刀冲我杀将过来,情急之下我大声吼道:“你要作甚?”
母亲答曰:“今儿我非活剐了你这大逆不道的忤逆子。”
我道:“可有凭证?”
母亲答曰:“我手中之刃便是凭证。”
我又问道:“可经三司衙门定罪?”
母亲又答曰:“无需定罪!”
我道:“那何来忤逆子,分明尔贼心不改,又起贪念,欲意杀人嫁祸,又恐律法追究,故而做此掩耳盗铃之蠢事!”
母亲答曰:“不必多言,等吾结果汝之小命,再明是非。”
我道:“小命已无,何明是非?”
“不演了。”老妈把菜刀往桌上一扔,说:“不是说好以后都用白话吗?怎么回事呀你?”
“还说,能演就不错了,我没差点被你吓死就已经很造化了,幸亏本少爷机智勇敢,不然非见玉帝不可。”夹了一口小菜放嘴里后,我一边嚼着一边悠闲的说道:“把你的人肉炖汤端上来我尝尝鲜。”
我妈其实就是后现代主义下的一铁杆戏迷。什么是后现代主义?鬼知道。总之在没生我之前,老妈本来梦想有一天能做个影后影帝什么的,可惜事与愿违,偏偏阴差阳错碰到像我老爸这种阴毒狡猾的家伙,居然在全不动声色的情况下创造了一个完美至极的我,真比上帝他老人家还诡诈。没办法,老妈只好放弃所有光明伟大的梦想,咬牙切齿的做着母亲这一项无聊且毫无前途的职业。幸好她的儿子我是一个孝顺的好儿子,所以时常会排山蹈海帮她过一下演电影的干瘾,权当对她的一点补偿吧。哎,谁让她是我妈呢,谁让我现在手头不宽裕正打算找她要钱呢。都是为了游戏装备给闹的,这玩意我看早晚得戒!
“对了,都快高考了怎么也没见你带个女同学来家里研究一下学术问题?”老妈刚把碗一端便说:“就你上次带来的那个叫艾娅的我看就挺俊,虽说没丑丑招人喜欢,但就你这傻样儿能有个女同学肯跟你做朋友已经很不容易了。怎么样,哪天带过来遛遛?”
“遛遛?”我说:“你以为是狗嘞!人家都说了,上刀山下火海也比来这儿安全。在说了有你这精神病院的长江一号在,谁敢入这家门啊,不找吓嘛!”
“哟哟,还揣上了,知道你就中意人家严丑丑,也不照照镜子,瞧瞧自个儿的模样。老兄,你丫就省省吧。”说着,老妈突然顿了一下,若有所思了一会儿,又说:“不过这严丑丑也奇怪,喜欢谁不好,非得喜欢一个五官不端正的,真是!”
我差点没把饭全喷在她脸上。“怎么说话呢!”我说:“富贵听见了非抽你丫不可。你哪只眼睛见我喜欢严丑丑,我说你都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说话也没个谱呀?”
“要谱是吧?那好,把那个叫艾娅的带过来玩玩。”
“别个又不是工革啤酒,拿一两银子就能换一打的那种,还玩玩,你以为是你买的波斯猫呀?”
“呵呵,”老妈笑道:“不会是他嫌弃你长得太那个了吧?”
“哎哟,我的老姐姐!”我算是快被我妈搞歇菜了,我说:“哪有你这么猴急当婆婆的,再说,就你儿子我这长相,不是我吹……”
没等我说完老妈就十二分严肃的对我说:“喊我妈,怎么老是没大没小的。”
“是,”我说:“我的妈司令!”
“我呀,就喜欢像艾娅那种长得文静点的。”我想老妈今儿肯定是不看见我吐血不会住嘴的,看她一脸淫笑的表情接着说:“看着就一舒服,不爱说话的最好,万一哪天翻起脸来,吵架咱也不吃亏呀。喜欢动嘴皮子的也不错,起码无聊的时候有人陪我唠唠嗑,欸,儿子,跟妈说说,那姑娘上你们兵器谱没有?”
“对不住,我吃饱了。”说完,我挎上书包,飞奔学校,就快高考了,哪能不努力努力,不为国争光也得为自己纸醉金迷的前途着想不是。再说,俺们老师都说,只有考上大学后春天才会真的来临,到时候要什么样的妖娆女子没有啊,真是!
细想一下,还是高二那年艾娅去的我家,我俩本打算先狂侃一通后再下楼批评一下我妈烧菜的手艺。没想到进我屋还不到五分钟,老妈突然破门而入,面带惊慌的说:“皇上,不好了,梁山贼寇冲进来了。”我知道是老妈的戏瘾又犯了,所以便连忙配合,说:“嗯,在哪里?护驾,护驾。”
“就在这里!”老妈突然改变语气,拎着我的耳朵说;“狗皇帝,看你往哪里跑。”
我知道有时候老妈变换起角色来比孙猴子七十二变还牛,于是便道:“铁牛,你认错人了,俺是你宋江哥哥!”
……
等老妈的戏瘾过足,艾娅早吓晕菜了。打那以后,这丫头逢人便说我家有一个特恐怖的长江一号。
离高考只差三五个星期了,居然有这么多人逃晚自习?我无比纳闷,这些人怎么比我还不自觉!银白的光线,三三两两的空位,越看越像是二战刚结束时的德国城市。从这片废墟透出的那叫一个凄凉啊,真比富贵的长相还惨绝人寰。不过要说富贵的丑,那真算是丑得有实力,这么说吧,如果说每个人在没有成人形的时候只是上帝手里的一个苹果,那么长的漂亮的苹果就会被上帝咬一口之后再丢到这世界上来,于是这一部分苹果成为人之后固然不是嘴歪就是鼻子扁或者干脆少只眼睛,自然而然的,这部分人肯定不会好看的。可富贵不同,他是在上帝手里就没有被咬过而直接扔到这个世界上来的,居然还能这么丑,只能说明这便是实力。
今晚看管我们自习的是我们的班主任Susan苏老师,Susan,似乎是一个总能让人产生恋爱臆想的名字。我有一个小舅,大学毕业后就去上海追梦,漂泊多年花了家里不少钱,一事无成到连个女朋友他也没有混到,当然,对此他一直有自己的解释,事业未成是气运不佳,至于女朋友,他决定找一个像神一样高贵、像梦一样美丽,像水一样纯洁的姑娘。两年前他回诺城玩,和他聊天的时候无意间谈到了我的老师,我告诉他,我的班主任叫Susan,听到这里我小舅怦然心动,问我,Susan有男朋友吗。我说没有,我本来还想继续告诉他,苏老师的丈夫前两年脑血栓死了,儿子前不久刚离婚,可是还没等我来得及开口,小舅便开始了一段壮志豪情的感慨,他说他决定要奋斗,为了Susan,他梦寐的女子。我把这个可乐的事告诉我妈之后,我妈说,这个只能怨苏老师的名字太萌了,萌得总能让人梦想连篇。
苏老师是一个早已过了思春期的女人,可我不能说她是老女人,因为我妈说过,这个世界上没有老女人。女人过了思春期也许会变得更纯情更善良,为了自己的儿女、丈夫、老人,她们的爱永远不会变心。可是一个做老师的女人如果过了思春年华那就另当别论了,或许因为自己不恋爱了,她们便会杜绝一切爱情的念想,灭情绝爱,苏老师欣然接受了学生为她取的绰号:灭绝师太。因为借着这个绰号,她得到了一级教师和优秀教师的称呼。
苏老师戴着眼镜坐在讲台上,认真看着课本,偶尔会扫一眼台下的我们。同学们短信的短信,微信的微信,为了思春而思春,不过偶尔需要逢迎一下老师扫描的眼睛。这就是小恋街所有学校的特点,瘦瘦的恋江,永远是恋爱的季节。
聆听从从几公里外传来的钟声,厚重而天籁,足足响了9遍,众所周知,这是北京时间九点整。诺一中的晚自习从来没有下课铃,因为北京时间会准点通知。富贵准时微我,让我去古庙吃面,我问他在古庙哪头,他说北京时间这边。
昏黄的灯照,喧闹的夜,北京时间坐落在时间广场的一旁。
北京时间是一座报时钟的钟楼,因为这座钟楼的存在,英国人很是不爽,他们觉得北京时间是仿他们的大本钟建的,而且从外观上看,除了书写在钟面上显目的文字,其他的几乎没什么差别,这样的抄袭说不定会给后来人许多疑惑,到底谁才是原创,所以他们不止一次的提议,应该把这座钟楼取名大本钟二,可诺城人不乐意了,说,我们凭什么要二,不行,她就叫北京时间,开始这样,现在这样,将来也这样,永远不会改变。再说了,大本钟三个字,北京时间四个字,三在四前面,我们已经很给面子了,现在居然还要让我们二,联合国说理也不怕。
时间广场挂满了古朴的灯罩,淡黄的灯光犹如风干的记忆,摸不着,你永远只能感受她微微的凉。
时间广场是专门为这座钟楼铺的,石灰岩铺成的广场其实并不尽人意,广场上满是一道又一道的凹槽,像是人们刻意的造作,也像是岁月无情的裂痕。但你若站在北京时间的顶楼往下看,你会发现,原来这是刀刻在广场中的文字,凌乱的草书体刻写着懵懂意思:人类的未来,人类终将去向哪里,是摧枯拉朽的科技,是永恒不灭的爱恋,是未知而浩瀚的宇宙,还是清澈却不见底的江湖,又或者只是无国界的音乐,当时间真的飞跃了空间,一切是否戛然停止?
香川面馆门外,露天的人行道上,摆着十来张长方形桌子,每张桌子都搭配着两条长凳,富贵一边把鱼生夹到丑丑的碗碟里,一边和坐他们对面的两个穿着很素净且戴着阿拉伯礼帽的中年男人聊得很欢,那两人都是深凹的双眼泛黄的脸,其中一个正用纯正的阿拉伯语说:“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诺城,这话好像是你们诺城的一个哲人说的,你可以忽略她的存在,你也可以肆意的把她描得一钱不值,但是她依旧存在,为了自己的梦而存在。”那人刚刚说完,桌上,挨富贵身旁的手机立马把这话翻译成中文,富贵听完,慢调斯文的喝一口清酒之后,方才张牙舞爪的接腔:“对,真正的诺城人得抗得住任何秒杀自己和轻视自己的眼光,对于自己心中所追求的所向往的,他们永远不会放弃,因为不管是理想还是空想,存在必有价值。不过这话不是什么哲人说的,是诺说的,诺你们知道吗?”说完,富贵夹了一口精道的面条,哗啦哗啦吃着。两个阿拉伯人摇着头,满脸疑惑的听严丑丑用阿拉伯语给他们讲解有关诺的传说。我靠着富贵这边向服务生要了一条短凳坐下,问:“这二位谁呀?”
“不知道,上回在庙口吃宵夜认识的,这不又碰见了就闲聊会儿,说是从开罗来的。欸,怎么这么久才来?”说完,富贵连续夹了两片鱼生在芥茉里狠狠的刮了一遍然后放进嘴里,看着都辣,我知道,这厮属于顶型的重口味,就是芥茉能当饭吃那种。他一边嚼着嘴里的食物一边专心的看着丑丑和阿拉伯人的对话,好像是在找机会插话。
我因为不饿,所以什么也没点,只是吃了两块桌上现成的寿司,然后听他们接着瞎侃。
香川面馆在古庙的尽头处,相隔时间广场只有几百米。
古庙,又名食庙,全名食神庙地摊小吃文化街,是菠萝区乃至诺城最小的一个街区,一共就3公里长的街道,笔直得可以一眼望到尽头,和色街一样,这里煮着夜晚的繁华。
这是一个单纯且又复杂的地方,单纯,因为在这里除了有夜宵可以吃别的什么也没有,而她的复杂就在于你可以在这里吃到来自世界各地的美食,性感的北京烤鸭,轻轻咬一口满嘴都是油;浪漫的法式牛排,滑过舌尖的邂逅;口感厚重的意大利面,你无法确定徘徊你肠胃的到底是古罗马厚重的文化还是文艺复兴厚重的激变;美国苹果派,味道里的自由派;还有甜得发腻的阿拉伯手抓饭,嚼在嘴里幸福在心底;用炭火烧出来的生蚝,拌着蒜泥和小米辣,瞬间便会逃过你的喉咙,来不及想念,你就会吃掉下一只;***人烤的羊肉串,不管你是否仰真主,你手中的羊肉串真的存在,就着美酒饮料,在夜的旋律中,要么你喝醉要么你陶醉。我个人比较喜欢喝斯里兰卡的红茶,就像我喜欢印度洋的蓝色。
服务生告诉我,他们这里没有红茶,如果我需要他们可以给我到隔壁叫一杯,不过他建议我应该品尝一下他们店里的炭烧咖啡,如果我不喝酒的话,这也是不错的饮料。
我说,可以。
炭烧咖啡,我喝过的最苦的咖啡,之前我从来不喝,若不是认识洛姬,可能我现在也不会喝。洛姬是一个美丽的日本女孩,是我在日本的一个同学,我现在还能记得第一次去她家作客,她为我煮咖啡时说的话,她说,炭烧咖啡是日本最好喝的咖啡。
“吃这么少,”两个埃及人离开之后,丑丑似乎才发现我的存在,她说:“不喝点吗?”
我说:“没心情。”
“欸,给你说个事儿,刚刚我在庙口看见艾娅跟媚娘和一票人在那儿吃烤串。”说完,她喝掉杯子中最后的酒,然后冲窗口喊了一声:“服务生,买单。”
富贵一边掏着钱包站起来,一边吃惊的看着丑丑,说:“有吗?我怎么没看见。”
丑丑冲富贵一脸撒娇的笑,然后把手钩腕在富贵的手上,头往肩上轻靠。
其实严丑丑在没必要强悍的时候还是挺天真可爱的,但这样小女人般的可爱,我和富贵是不容易有机会见到的。就在去年,雪花刚刚飘下来的那天,我们一堆人从学校出来,走到中学桥中段,丑丑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把富贵送给她的一条手链掉进了恋江,伤心嚎哭之后,她命令富贵下去给她捞回来,富贵有点犹豫,这不是大海捞针吗,结果丑丑立马抛出了一个选择题,众所周知,富贵是最怕做选择题的。
不出所有人所料,在小恋江里捞了二三十分钟,什么也没有捞回来。上岸后,富贵除了得到丑丑疯狂的一顿热吻便是一个星期的清鼻涕。
那么是什么样的选择题让富贵毫不犹豫的就跳下去了呢,了解丑丑的人很容易就会想到,她说,要么你跳要么我跳。
沿庙口的方向,我、富贵、丑丑走在尽管被桌凳占了一半,却仍然很宽阔的人行道上。公路两旁停着连串的汽车,可是压根儿不会影响公路上连串行驶的车辆,这是古庙街的特点,最宽阔的街道裹着最热闹的美食。人行道靠公路一侧,一株一株绿色的铁树,铁树不开花,只为聆听美食摊上阵阵激烈的划拳声。没有到过古庙的人可以这样设想,你坐在街边,或三几好友,或与你唯一的情人,看着人堆和车流,感受淡黄的光线拖着飞逝的时间在繁华的夜里赞美这大好年华,刀叉一块祖籍北美的火鸡,或优雅的吞下一枚法式蜗牛,佐餐的葡萄酒可以是红的也可以是白的,白马庄、拉菲庄,随便你。在心冷如冰窟的岁月,你还可以豪迈饮一杯俄罗斯的伏特加,苏格兰的威士忌。
古庙,你吃的不是夜宵,而是一种范儿。
站在庙口的街道上,看着公路对面灰白石梯之上,那个精致的希腊式神庙,一边听丑丑东张西望的说:“刚才还在的,要不我们发个微信问一下呗。”
我说:“算了,反正艾娅也不会搭理我,要不今儿就这么着吧,我想回家了。”
“别啊,”见我招手打车,富贵一把拉住我:“咱再找地儿喝点。”说完,他一边拽着我一边抢在我前面招手打车,我正想着找什么借口推掉,老妈的QQ恰巧在此时在线呼我:
“儿子,在哪儿呢,怎么还不回家?”
“我和丑丑们在古庙吃东西,马上回来。”
“丑丑,们!你可别懵你妈,老实说,艾娅在不?”
“还有事吗?妈!没事我挂电话了。”
“行,别野太晚,不然我可告你爸了,哦,儿子,回来的时候记得给妈带一份80克法式煎鹅肝,六只装的法式焗蜗牛,还有两个广式蒜泥肥蚝。早点回来听见没。”
“知道了,挂了。”
放下电话,我摊开手,向富贵和丑丑示意,没法子,我妈催我回家。富贵也不再坚持,搭着丑丑的肩,随手找了部车走了。剩我一人,朝着菠萝山的方向走着,因为老妈要吃的鹅肝和蜗牛只有在那一段才有得卖。
在古庙三公里长的直线街道上,除了中段有一座高高壮壮的希腊式神庙以外,整条街清一色的三层楼小洋房,不同式样的楼房代表不同风格的餐馆,每一种风格的建筑代表某一种风格的菜品。宽阔的公路让整条街不需要再设停车场,因为在公路两边就能停车,且丝毫不影响交通。公路两岸的人行道也十分宽敞,宽敞得就算摆满了摊位也还能挪出一条特标准的行人道。天气好,就像今天,整条街除了各种各样的桌凳就是各种各样的人,吃着各种各样的美食。如果遇上下雨的时候,街道上会多一条大红色的布棚顶,从街口一直连到到街尾。天冷的时节稍微复杂一些,一条棚顶会被分隔成很多个红布包,一个连着一个的布包,也是从街口连到街尾,这么做是为了保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