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警钟长鸣 - 我欲扬明 - 红尘俗世蒙面人
朱厚熜可不知道吕芳心里做何之想,略微停顿了一下,又自顾自接着说道:“这且不说,陈洪的折子里还提到小载瑞一直跟着他的大伴识字,已经识得好几百个字,背得好几十唐诗。张居正领会了他的良苦用心,带着国子监那些监生效法德川家康,晨起锻炼,课间做五禽戏,时常还登高远足,既愉悦了身心,又强健了体魄。假以时rì,推而广之,大明文人士子便不再是“多愁多病身”,并能培养起他们的尚武jīng神,以挽士风之颓丧、振民众之jīng神……
此外,吕芳还清楚地记得,皇上当rì还曾不无遗憾地说,因为要顾虑到祖宗家法、朝廷规制的限制,又要担心朝野内外的舆论风评,使他不得不放弃了另外一个更加绝妙的想法让皇子们隐匿身份,进入国立小学,与贫民百姓的子弟同窗就读,从幼年起便接触和了解民间疾苦;到一定年岁,还要进入国子监求学,广结天下士子儒生。省得那惺子们在深宫大内、锦绣脂粉堆里长大,只知享乐,不察民情,成为类似于前朝那些穷奢极yù、作恶多端的藩王宗亲们一样耗费国帑民财无数、却对国计民生百无一用的国家蛀虫……
皇上的这个想法过于惊世骇俗,吕芳当rì便苦苦劝谏,言说为了天家血脉的安全而计,万万不可白龙鱼服。而且,当rì面对说得眉飞sè舞的皇上,吕芳心中却突然泛起了一个奇怪的念头:皇上似乎对几位年长皇子,如裕王、景王,乃至太子并不那么关心,反倒更对那些幼年的皇子们无比疼爱、关怀备至俗话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疼幺儿”,皇上这么做,未免有些不近情理,也令人心生疑惑。会否皇上心中还记挂着邵元节、陶仲文等一干妖道“两龙不见面,见之必损皇上天寿”的欺君之言?可是,皇上早已幡然悔悟,并将邵、陶等人逐出宫外、依律治罪,cāo劳国政之余,还时常牵挂太子的病情,延医求药不遗余力;两位年长皇子进宫请安也都能拨冗一见,温言垂问rì常起居、读书习字等事情,不大象是故意冷落他们的样子……
尽管心中一时浮想联翩,但以吕芳之忠心不二,当然不会质疑皇上何以出而反尔。不过,事涉如今名义上的中宫人、司礼监掌印大太监陈洪,陈洪的背后还站着贵妃陈娘娘和皇十一子,吕芳也不敢随意附和皇上的说法,只得十分尴尬地听着皇上沉默以对。
吕芳脸上的尴尬表情使朱厚熜突然醒悟过来,这才意识到自己有自食其言、借机生事之嫌,赶紧打装头,脸上也微微有些烫。随即,他在心里安慰自己:反正嘉靖那个家伙原本就是雄猜多疑、喜怒无常之人,自己这么做,也未必就错了。不过,他毕竟不是嘉靖,无法厚着脸皮继续大放厥词,便长叹一声:“吕芳啊,朕和你多年朝夕相处,可以说是最亲近的人,朕心里有什么话都不瞒你,你也不要埋怨朕对你们这么严厉苛刻。常言道,yù要正人,先要正己;己之不正,何以正人?你自己都做的不好,又如何拿国法家法约束他人?朕连你们这些身边的人都管不好,又如何去管外面的那屑子?你们这些宫里的人,尤其是你吕大伴,一定要明白朕的苦衷啊”
吕芳情知再也不能无动于衷,赶紧应道:“万岁爷责的是,奴婢有负万岁爷的信任……”
朱厚熜又叹道:“这不是朕信任不信任你的问题。祖宗家法摆在那里,不许你们干政。朕再信任你吕大伴,也不能对你们放任自流。你可知道为何如此?”
吕芳既答不上来,也不敢随意作答,只得说道:“奴婢愚钝,请万岁爷明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