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易先生 - 主宰绝巅 - 七叶玄
在王爷爷的食铺美美喝了一大碗香浓肉汤，又吃一个大大的松软黑馒头，吴绿连走路都要拍着自己的小肚子喊着“好饱”了。
吴攸拎着一小坛王爷爷自酿的老酒，还有一只包好的喷香熏鸡，这些东西在其它地方至少要卖上八九百块，再加上他和吴绿的一顿饭，王爷爷才要三百块。吴攸好说歹说，还和吴绿一起以“要不以后再也不来了”为威胁，才逼着王爷爷收下八百块钱。
翠姨站在店里看着这一切没说什么。
其实吴攸也理解她，偶尔帮助一下还可以，要是真的收留两个半大孩子生活，那压力可不只大了一点半点，再说她和王爷爷结婚后带过来的孩子还在普通区读书呢，每月也需要一大笔开销，更不用说以后她儿子长大后工作结婚生子所需要的巨大花费了。
“对于他人的帮助要谨记在心，即便不帮，也是本分，绝不能因此心存怨恨，否则只会蒙蔽了自己的双眼，看不清前方道路。”
吴攸心里浮现这句话，不知是从哪里听来的，但他觉得应该不是从易先生那里听来的。因为在吴攸眼里，易先生是个更加吊诗拽文，更加愤世嫉俗，放到百十年前妥妥地会被称为“文青”或“愤青”的一个人。
易先生的住处离这里不远，但要更加偏僻一些。那里处于街区的边缘地带，住户稀少，因此易先生独自拥有一个小院也就没有显得太奇怪。
走了大概半个小时，吴攸和吴绿便来到易先生的小院门口，在离很远处便看到了小院内有一株浓郁如盖的粗壮垂柳，此时正绿绦万千，随风轻摆。
吴攸示意吴绿上前敲门，吴绿朝他扮了个鬼脸，才蹦蹦跳跳过去敲门几声。
半晌后，小院里缓缓传来慵懒的一声：“嗯。”
吴攸吴绿早就了解了易先生的脾气，听见声音也就不客气地自己推门进去。
果然，院内易先生正慵懒地躺在树下一张藤木编织的摇椅上，旁边小桌上一壶茶水，他双眼半闭半睁，手边还放着一卷书，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吴绿撇撇小嘴，现在除了在影剧中或者故意摆摆样子，已经很少有人在看纸质的书本了，既不方便，又不实用，除了收藏之外完全没有其它用处。
不过每个人都有一定的怪癖，也许易先生就是古代影剧的狂热爱好者也说不定。
鼻子嗅到了香气，易先生睁开眼坐起身来，毫不客气地接过吴攸恭敬递上的酒坛和烤鸡，一掌拍开酒坛，仰天大灌一口，然后揭开包袋，撕下一块熏鸡大嚼起来。
易先生行为不拘小节，但仔细看去，他面容清雍隽秀，五绺胡须微白，眉眼神采内蕴，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气度韵味，吴攸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最后只能认定这就是传说中的高人风范。
对于易先生的年纪，吴攸吴绿兄妹私下讨论了一番，结果是四十五十六十七十都有可能，去问易先生，结果他一句老夫与天同寿，今年二十，明年十八，气得吴绿呲着小牙要拔他的胡子。
吴攸心里想着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有些走神，没有注意到易先生偶尔瞥过他的眼神中惊讶神色一闪：这小家伙，居然开始觉醒了！
吴绿则是早早就跑到屋里，在易先生摆放杂乱的数个木质书架上寻找她爱看的书本去了。
哼，这怪老头，吃着哥哥买的烤鸡美酒，居然连一声谢谢都不说！哥哥和自己都舍不得吃呢，他倒是不客气！哎呀，烤鸡的味道可真香……
易先生掌上托着小坛酒，半靠在摇椅上晃晃悠悠，眯着眼看着书卷，不时灌上一口老酒，偶尔摇头晃脑长吁短叹一番，吴攸对此已经见怪不怪，自己坐在一边地上发呆。
吴绿在屋子里的书架前欢快地啦啦啦啦随便哼着歌，不时翻找出她感兴趣的书籍看上一阵，等看完了就放回去再找一本。
静静坐在小院子里，头顶柳枝随风轻拂，小小的院落仿佛遗世独立，与外界喧嚣再无相干。
吴攸看着易先生洒然不羁的放纵姿态，觉得他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并且是个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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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先生的右手是几乎残废的，不仅断了无名指和尾指，而且手臂也无法使力，拿书本之类的东西还好，要是稍微重一些的东西便无法提起。
吴攸看过易先生右臂上狭长狰狞的疤痕，曾经好奇地询问过原因，可是易先生一直没有回答。直到有一次易先生喝醉了酒，吴攸借机问出心中疑惑：“您那么高明的医术，怎么不不治好自己的手？”
易先生听他的话哈哈大笑：“我的医术高明？不会是碰巧治好了你的伤，你就以为我无所不能了吧？”
“难道您的医术不高明吗？”
“三脚猫功夫罢了！看别人治病救人多了，自然就学会一点，离高明还差得远呢！”
“可我这么重的伤您都治好了，难道治疗一只手臂还会更难？”
“你重伤，恢复靠的是自己，这只手臂别说是我，就算有了对症的天材地宝，世间能治好的人不超过三个！”
“那您就去寻找天材地宝，再去找那三个人，总得把手臂治好才行啊！”
易先生听了半晌不语，最后神情萧索，喟然长叹：“不必了，心既已败，治手何用！”
易先生神情落寞望着长空，目光好似穿越悠久时光，吴攸猜想他也许是在回想当年韶华正浓，意气风发的往事。
易先生仰头饮着酒，喃喃念道：“苍茫大地一剑尽挽破，何处繁华笙歌落。斜倚云端千壶掩寂寞，纵使他人空笑我。”
……
“当初年少轻狂，总以为人生得意须尽欢，老来方知生若优昙，只开一瞬……”
……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
“有笔难书风月，人间不写闲愁。好景寻常不易，年光萧索难酬……”
……
后来不管吴攸再怎么问，易先生神情萧索，总不提手臂相关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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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先生除非兴致上来，不然不爱说话；吴攸也不擅言谈，就抱膝坐在院子里发呆；吴绿则是不想和厚脸皮的怪老头说话，自己在屋子里找有趣的书看。
时间就这样不知不觉流逝，转眼已是红日西斜。
在易先生的小院子里静静坐了一下午。
虽然对于每天都在贫民区挣扎生活的少年来说，一个小时的时间都不该浪费，但不知怎的，吴攸觉得在易先生身边这样简单地坐着，也会让他平静外表下不停狂乱躁动的心安静下来，头脑放空看着天，看着云，什么都不用想，心境慢慢变得安静平和。
看着时间不早，吴攸站起身招呼一声，吴绿就从屋里蹦蹦跳跳走出来。
吴攸拉着她来到易先生面前，语气尊敬问道：“易先生，最近小绿总是做些奇怪的梦，时间好像是越来越频繁了，您看有什么问题吗？”
吴绿背对着哥哥，吐出舌头对着易先生摆了个大大的鬼脸。
易先生垂下书卷，眼睛微微扫了一下吴绿：“头痛吗？”
吴绿搞不懂哥哥为什么那么相信面前的怪老头，撅着小嘴不情愿地回答：“不痛。”?
易先生抬起书卷继续阅读，语气淡淡：“正常情况，没什么关系。”
吴绿就看不得易先生这副冷淡模样，亏得哥哥对他那么尊敬，可这怪老头居然连一点好脸色都没有！她心里气得很，拖着吴攸的手就走：“哥哥，都说了我没事啦，我们走吧！”
吴攸对着易先生恭敬鞠躬：“易先生，我们走了，等有空再来看您！”
吴绿撅着小嘴巴对毫无反应的易先生不满地皱皱小鼻子，拉着吴攸就走：“哥哥，我们快走吧！啊，眼睛好痛，肯定是看多了某个怪老头受到了伤害……”
……
等到吴攸吴绿走远，易先生慢慢放下手中书卷，心中微微叹息：可惜啊，如此绝世资质，若是生长在大家族，一旦精心培养后璀璨现世，不知会散发出何等令世人瞩目的绝艳光彩！
只可惜，身在这贫民区，她未必能顺利成长……
自己在此避世，了却残生，一旦插手势必引得昔日雠寇注目，对她来说是祸非福。
如果是二十年前，不，甚至是十年前遇到，自己也有信心培养出一个惊世绝艳的天才，只可惜，现在……
至于那个叫做吴攸的少年，资质中等偏上，算不得天才，不过小小年纪便是心智坚毅，酷狠卓绝，现在又有了觉醒的趋势，虽说年岁已是稍迟，但如果善加培养，以后未必不能成为一流强者。
只是吴攸外表冷静理智，实则内心偏执狂躁，行为极易陷入魔道，他日一旦为害，凭借阴狠的心思和卓绝毅力，必成祸乱世间的穷凶大恶。
别人不知道，易先生可是清楚得很，当初吴攸重伤恢复之后，其实是留下了严重的锐器恐惧症，毕竟无论是谁亲身经历了被人一刀穿心的恐怖感觉，心中都难免会留下严重阴影。
易先生可是知道这个少年为了克服锐器恐惧症，是如何躲在屋子里不停地一刀一刀刺在自己身上，如果身体有一点颤抖畏惧，他便毫不犹豫地再来一刀！
易先生不知道一个才十二三岁的少年为何会有如此狠辣坚毅的心志，又为何对自己如此残酷。救下这样的人，也许以后会给世间增添一大祸害。
易先生走进屋里沉声问吴攸：“为什么？”
痛得满脸冷汗的吴攸抬头，咬着牙却脸色淡漠坚决：“如果我不能克服恐惧，那我以后一定无法保护好小绿，我不容许这样的情况出现！”
……
唉，这样资质性情完全不同的两人偏偏成为生死相依的兄妹，命理纠缠，绕错不清，也不知将来会是何种结局！
……
已经拉着吴绿小手走远的吴攸，当然不知道小院里易先生对他和吴绿的复杂想法。
也不知道，易先生觉得吴攸走上邪路后“必成极凶大恶”，这样的评断会不会让他非常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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