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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九章 街道的寂寞(1) - 最静的海 - 淡然如仙

正文 第三十九章 街道的寂寞(1) - 最静的海 - 淡然如仙

从平海去月坛北街的引产院,接了月月的那一天,京城下过一阵小雨,一连九天,都未曾有半滴水珠落下。

月月在家中休息了一日,第二天就帮着平海签下了买房合同,小房卡自此落到了平海手中。

很多人以为自杀的人总要恢复很久,一方面是心理,一方面是身体。其实,死过一次的人,会超出人们想象的爆发出惊人的活力——就如大病初愈的人,他们是闲不住的,并格外懂得珍惜,急于回到正常生活中去。

买房剩下来的钱平海都留给了月月,他没说,姑娘也不知道,卡里还有一万多。

平海手里还有一千多,按以往的生活用度和做小贩的收入视之,基本是不成问题的。

把房子的事情办妥了,平海就想着去看平老头。

他心里估摸着,老头该是没什么事了,毕竟过去了将近两个月。

晚上给月月热了杯牛奶,看着她喝了下去,把被子盖好,他自己都觉得奇怪——怎么成保姆了?

“我打算明天去找工作,先找小红姐姐帮帮忙,我这边认识的人也就她关系`最好。”

“就是你同学的姐姐,也是做化妆师的那个?”

“嗯,当初我孤身一人来到京城,就是她帮忙才能在这儿生存下来的。”

平海把牛奶杯子拿在手里,站起身子问:“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不用!别这么担心好不好?我会很别扭的!你才14岁哎!”

“好吧。”

他将杯子浸在水盆里,看着奶渍被水荡开,一层黏在杯子上的奶皮被剥离,浮了起来。

虽然是虚惊一场,好似只留下了两道疤痕,但平海是过来人,深知事不会如此简单,腕儿上的疤痕结住了,心里的是什么情况,怕是连本人都不甚明了……有时候,选择死亡是最轻松的方式,而要继续活下去,则会难上许多……

老头没有早起的习惯,他趁着天好,下楼骑着小三轮,带着小吃摊子去了根据地。

中午还想吃剩下来的,结果豆腐馒头都卖完了,他跑到对街的小摊上,买了一副煎饼果子,摊主是个将近四十的妇人,特喜欢吃他做的豆腐馒头,也不收他钱。

把小三轮骑了回去,收拾摊子,过了半个多小时,他上了公交,坐七站路,在街口下车。

平海先在小街上买了两瓶四特酒,经过卤味店,想了想,进去挑了鸭胗,鸭脚,鸭舌,鸭脖,这回时间太早,没有锅底的夹骨肉,平海提着酒和四袋小吃,又逛了逛农贸市场,买了三副面,半斤牛肉,娃娃菜,西红柿,还有豆芽。

他走到桥边上的草坡,想了想,又转回去,到杂货店拿了条哈德门。从杂货店出来,他意外地抬起头看了一眼……真是下起了雨,又细又长的小雨。

就好像走进了湿湿的雾气中,不仔细都觉不到雨滴的落下。

帐篷的挂帘紧闭着,也不知平老头在不在,但不在也没关系,老头每天都要回来睡觉的,大不了等久些。平海曾经用的躺椅被老头留着,若是躺在上面,听细雨打叶的声音,多久都无所谓了。

靠近帐篷,他闻到了一股子臭味,就好像以前忘了收拾的肉,放久了发出的气味。

他摇了摇头,心想,必须要劝老头跟自己住过去了,这样还能帮着收拾,人上了年纪,腿脚不便,终是要有人在身边的。

“老头,咳嗽好了吗?”他说着,掀起挂帘,只那么刹那,他又飞快地放下,捂着鼻子后退——任何一个正常人都无法忍受,甚至不会有人愿意再靠近……

他感到一阵头晕,勉强定了定神,才发觉手里的东西都落到了地上。

再一次掀起挂帘,他屏住了呼吸。

淡淡的光,溜进了帐篷里。地上有几团废旧的毛草纸,已经发黄发黑,两只四特酒的瓶子横着倒在地上,像是从躺椅边滚了一些距离到了茶几的另一边。茶几上放着纸盒,纸盒里还剩着之前留下的食物,出了绿毛,有乳白色线虫在上面蠕动,快被吃干净了,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不过从纸盒上看,应该是从那家卤味店里买来的……四只纸盒……

纸盒边上还有一只塑料盒,里面只剩了一层薄薄的汤料——他脑海中想起,那天他跟老头说的,锅底料的夹骨肉,卖相一般,味道十足。

空气中的气味儿让人的眼球发酸发胀,几乎看不清东西,他猛地眨了几下眼睛,目光凝视在老头身上。

只有军大衣是完好的,斜斜地盖在身上,别的,已看不出来了……这是无法形容的一副画面,可他凝视了好久,直到双眼被熏得血红,泪水完全模糊了视线。

他闭着双眼,蹲下身子,从地上摸到了老头的铁质茶杯盖。

外面还下着细雨,雨声刚刚仿佛消失了,这会儿又冒了出来,滴答滴答……除了雨声,除了黑暗,便什么也没有了。

他站在帐篷里,慢慢地将杯盖放在杯子上,然后走了出来。

睁开双眼,里面与外面就像两个世界,雨落在身上几乎是感觉不到的,但空气的清爽,微微的凉意,灰蒙蒙却透着明朗的天色,宛如滑稽的画家,将绝然不同的两幅画作摆在了一起。

一到了帐篷外边,没有了浓浓的腐臭刺激,平海的泪水就止住了。

他红着双眼,仰起头来,雨滴落下,洗去了泪痕,但在脸上却增添了一层水光……

安乐桥上寂静无人,河水只有雨滴玩闹的涟漪,平海抬头看了眼坡上的小路——这世界是不是假的,为什么没有人呢?

他到临近的小店里借了电话,在小店屋檐下默默地等着警察的到来。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点起的烟,留了半截在嘴边,从进入帐篷开始,意识已不由他自己控制,像被神秘而至高的所在轻轻地捏住……莫明,脑海中忽然就闪过了上一世的画面。

他总觉得忘记了什么,这时候却自己跳了出来……

还是在他读小五的时候,父亲有一天在家里说,晚上去爷爷那儿吃饭。

爷爷孤身在外,并不常见,印象中,只听大人说过,他是个爱喝酒的人,酒量极好,村子里都是出了名的。

到了爷爷家,意外大伯和二伯都在,他们的家人也都在。实际上,那一晚他就和哥哥两个人玩,吃了什么都忘记了。

好像饭桌上,爷爷喝了很多酒,说了很久的话儿,父亲回家就吐了,闹了半天才睡着了去。

不知是之后的哪一天,反正跟着妈妈又去了爷爷家,爷爷已经远离了尘俗的纷纷扰扰。

听说,那一天家里吃了饭,晚上就走的。

老人是感觉到了时候,才叫上所有的孩子,一起喝了人生最后一场酒……

平海又想起,他和同桌因为小说里那句“自知大限将至”,争吵了足足一个学期,他深信无疑,而同桌觉得很假。

想到了那些争吵的画面,他嘴角微微扬起,烟中,雾中,没有任何参照的笑容,显得冰冷而麻木。

等到地上已丢掉了四个烟头,平海在回忆中醒过神来,就见街的另一边,有警察赶来。

平老头那天那个话儿开始回荡在他耳边,还有那尖尖的笑声——滚吧……

安乐桥下面实在是个好地方。

一个人死了,将近2个月的时间没有人发现。

警察从老头军大衣的口袋里翻出了三张百元大钞,再用手电扫了扫茶几和桌上的摆设,便马上排除了他杀的可能。

平海默默地在边上抽烟。

一句话也没说。

他不想说话。

…………

坐在火化间外边,他忽然有些想笑。

整个晚上哭了那么几滴泪,不是因为伤心,而是被尸体腐烂的恶臭给熏出来的。

他双手合在两条并拢的腿(和谐)缝里,缩着肩膀,前突着脑袋,嘴角噙起笑容,叫人瞧了心里发毛,只觉得怪异。

老头被盖在一层白布下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状况太过严重,连医院都不去了,直接被拉到了这里。

大厅里只有他一个人坐着,冷冰冰的凳子上,坐着冷冰冰的平海。

这个时候,从左侧的通道传来的嘈杂声。

是哭声。

越来越强烈。

随着一群人涌出来,哭声好似要撕裂原本空寂的大厅。

人群中有老人,中年夫妇,中年男子,年轻的姑娘,少年,还有懵懂的孩子。

火化的是一个老妇人,老伴腿都软了,被一对中间夫妇搀扶着,哭得眼睛都已无法睁开。

“你们母亲真伟大啊……她就把你们当成自己的孩子,把屎把尿的带大,还要照顾我这个没用的老家伙,哎哟,老天不长眼呐,怎么不带我走啊……”

“爸爸,不要伤心了,您要保重身体!”

“孩子,你的奶奶把我从路边捡回去,当成亲生孩子一样养大,你要记住奶奶,永远记住奶奶,没有她,我会饿死,就没有你了啊!”

那孩子大概只有5、6岁的样子,睁大了天真的双眼,不懂人世间的离别之伤,好奇地问:“奶奶去了哪里?为什么进了那个柜子里,就没有再出来?”

他的父亲,抓住了他的肩膀,用力地摇晃,嘴里嘶喊着:“你哭啊,奶奶都走了,你哭啊,让奶奶听听你的哭声!”

孩子被抓得疼了,哇哇地哭了起来。

年轻的姑娘安静地哭着,没有发出声音,可哭的比谁都伤心,她抱着一只黑色的盒子,走在最前面,看上去,像丢了魂儿似的。

他们走了,过了会儿,通道里走出来一名工作人员,对着平海叫道:“你是平奋发的家属?没有别人了?”

平海站起身,说道:“就我一个。”

工作人员看了看他,无所谓地说道:“那你跟我来一下。”

两个人一前一后,穿过通道,走进火化间,老头还盖着白布,躺在移动式铁床上。

三个工作人员把老头装进一只焚化袋里。

其中一个工作人员按了一下边上的机电开关,输送带把他移了进去,然后火炉开始焚烧。

等工作人员将老头的骨灰和碎骨勾出来,让平海戴了手套,用一个小扫帚和畚箕把骨灰扫进去,然后装进袋子,再把袋子放入骨灰盒中。

走出通道,大厅里的灯光有些清冷,白炽灯照的整个空间阴森森,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有鬼魂,就算有,老头也不会回来了,怕是去了不为人所知的地方,继续流浪。

他一个人,抱着一只黑色的骨灰盒,走出大厅,抬起头瞧了瞧,雨似乎未曾变过,天已黑得深沉……

打了一部车,回到了安乐桥边上的小街,他下了车,在泥泞的街道上行走,店都关了门,天上没有月也没有星,仅靠着间隔甚远的路灯,如雾般的细雨中,只能凭感觉落脚。

在斜坡的地方,他摔了,一手抱着老头,一手抓了把杂草,爬了起来,也不知有没有摔伤哪里,他没走几步,又被一个结扎在一起的草根给绊倒,摔了下去。

老头没什么事,他喘了几口气,感到头晕的厉害,完全凭着本能,走到帐篷前面。

伸出手,却捞了一个空。

他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看,黑蒙蒙的雨线中,什么也没有。

地上只有几片没有收拾干净的纸屑,帐篷不翼而飞了。

他在雨中伫立良久,好似要混入绵绵细雨之中。不论是一瞬,还是一个世纪,他都会忍不住怀疑,这里是不是什么也没发生过?

平海确实想不通,把尸体给搬走处理可以理解,但是将帐篷和里面的东西都清理了,这是为什么?

他不知道那些人担心病菌传染,并且紧张老人死去多时没有被发现这样的事情闹大,所以把这里的东西都清理了,如果不是下雨,怕是还会放一把火烧个干净。

结果,什么也没有了。

就如那一年,他突然到了那个小孩身上,除了上一世的记忆,什么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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