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旧时意 - 洪荒狐影 - 明月烬
杜剑臣满目惊骇，他感受着脚底下的颤动，仿佛有一股巨大的力量要从地底冲出来，将他掀翻在地。
风灵珠快要落在洞口时，祭台颤抖得更厉害了，萧云山双目赤红，须发皆张，一张脸也扭曲得变了形。
杜剑臣见他这般模样十分害怕，口中连喊了几声师父，萧云山施法正在紧要关头，对他的呼喊充耳不闻。
杜剑臣见萧云山背对着自己，眼神从最初的关切渐渐变得有些阴鸷，他悄悄地将青虹剑握在手中，对准了萧云山的后心。
正在这时，一声咆哮从地底传来，带着无尽的愤怒和不甘声动九天。
萧云山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双手虚空连画，风灵珠安安稳稳地落在那石孔之中。
祭台停止了颤动，两颗灵珠光芒消散，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
萧云山终于力竭，跌坐在地上。
太清殿。
四峰首座听见那怪异的叫声都赶了过来，却被杜剑臣堵在这里，众人见不着掌门萧云山正吵吵不休。
杜剑臣陪着笑道：“四位师叔，师父他老人家真的是在闭关，不便见人，你们还是请回吧。”
叶问心冷哼道：“前几日见到他时还未听他提起过，怎么今天就突然闭关了？再说了，师兄的修为已到了太上境，哪里还需要闭关？”
杜剑臣作揖道：“叶师叔此言差矣，师父常言修炼一途要永不满足，只有不断进取、不断超越自己才能开创新天地。此次闭关只是因为师父突然有了感悟才临时决定的，所以来不及通知几位首座。”
叶问心道：“就算师兄是在闭关，刚才那一声长啸他也是能听见的。声音从云来峰上传出，作为剑澜掌门，云来峰之主，难道他不应该给我们、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吗？”
杜剑臣道：“那一声长啸师父的确听到了，他传话让我查清楚声音的来源，想不到几位首座速度这么快，我这边还没查出眉目你们就到了。”
万无痕道：“既然师兄在后山修炼，我们过去看看也无妨。”说着率先站了起来，朝门外走去。
杜剑臣着急地叫道：“四位师叔请留步，师父交代过，闭关期间任何人不准打扰。”
那一声长啸实在是过于惊天动地，万无痕几人原本心有疑虑，此时掌门萧云山又意外闭关，他们哪里还听得进，一路向着禁地走去。
四人站在桥头石碑旁，叶问心气沉丹田，放声喊道：“掌门师兄可是在禁地闭关？还请出来一见，我等有事要问。”
“有什么事？你们说吧。”一个洪亮的声音从那石洞中传出，中气十足，正是萧云山。
万无痕几人对望了一眼，叶问心道：“请问师兄，云来峰上突发异啸，不知何故？”
萧云山道：“那一声长啸的确来自云来峰上，我已令剑臣彻查此事，不知道查的怎么样了？”
杜剑臣忙道：“回师父，弟子已经组织人手去调查了。只是这声啸声似乎是凭空发生一样，我们只知道这声音来自云来峰，却不知道从哪里、由何人发出。”
萧云山道：“这件事影响到剑澜弟子的士气，不管如何一定要查清楚。”
杜剑臣连连称是，萧云山也不再说话，这后山上一时有些安静。
半晌，刀妧芷道：“只要长门中没事就好，我们走罢。”说着一行四人分头散去。
云彩之中，万无痕御剑飞行，想起适才在云来峰后山，刀妧芷在说完话后大有深意地看了自己一眼，心知她有话不便明说，此时见韩剑通和叶问心走得远了，他调转方向，朝踏雪峰飞去。
不知是多少年的积雪，将踏雪峰裹得严严实实，起伏的山峦就像是肥胖的少女，丰满厚实，又带了几分臃肿。
万无痕落在踏雪峰上，朝着山间积雪小道走去，那里站着一个美貌的中年女子，似乎是在特意等人。
走到跟前，刀妧芷也不搭话，转身向着雪峰一侧走去。
站在峰顶，面向层峦叠嶂的山峰，刀妧芷问道：“万师兄，你看我踏雪峰的景色可好？”
万无痕举目望去，只见眼前大大小小的山峰俱是银装素裹、雪白剔透，天地之间仿佛只有这片纯净的白色，宁静祥和的雪景也让人的心不由自主的沉寂了下来。
“你让我来，不只是为了看风景吧？”万无痕说。
“没错。”刀妧芷望着着远方，看不出脸上的神色。
“你说，剑澜山如何？”她问。
“风光秀丽，不受四季更替约束，天下名山无出其右。”万无痕说。
刀妧芷忽然转身看着他，道：“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你我都是明白人，有些话不妨直说吧。”
万无痕目光炯炯地看着她：“你想说什么？”
刀妧芷道：“古往今来，日升月落，春去秋来，天下万物枯荣有序，这才是天道轮回。而唯有剑澜山跳脱天道之外特立于世，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事出反常必为妖，我不相信在你心中一点怀疑都没有，便说今日，长门异啸，掌门师兄意外闭关，那云来峰上定是有事情瞒着我们。”
万无痕转过身不去看她，望向远方的眼神也显凝重。他道：“你也这样想么？世人都道天地造化，方才有了剑澜四峰冠绝天下的美景，我心中自是不相信的，天时循环，不可违逆。剑澜山绝不仅仅是天地造化这么简单。只是……”
万无痕没有继续说下去。
“只是什么？”刀妧芷忽然有些激动。“只是你想逃避，不敢去查找真相是不是？你害怕万一查出什么，万年剑澜将会毁于一旦？”
万无痕眼睑低垂，这样的私心他不是没有，不过苍生和剑澜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楚的。
“云来峰若有秘密无非是在后山禁地之中，别说以我们的身份不能进去，洞外有青冥白虎镇守，也不是任何人能轻易擅闯的，掌门师兄既然有意瞒着我们，自是有他的道理，毕竟有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哼，我是怕最后瞒不下去，反倒害了我们大家。”刀妧芷怒气难平。
万无痕知道她和自己一样心系剑澜，道：“三百年前那场变故他都能做到黑白颠倒、滴水不漏，还有什么事是他不能做到的？你莫要小看了他的能力。”
刀妧芷叹了口气，眼神有些飘忽，似是想起了一些往事，她道：“其实这三百年来，萧师兄为了剑澜门也算是鞠躬尽瘁，当年如果换作是历师兄，也不见得剑澜门能有今天这个样子。我们那群师兄弟，如今就剩下我们几个了，我不希望谁再有什么闪失，剑澜门也折腾不起了。”
说着自顾自地转身朝着山壁走去。刀妧芷站在崖壁前，将手伸进积雪中一压，听得一声沉闷的响声，崖壁上的积雪纷纷掉落，露出一个洞口来。
在白雪映照下，洞内清晰可见。不大的洞室中摆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个灵位牌，上面刻着“历天雄之灵位”六个字。
灵牌前放着一尊小香炉，炉中散落着一层香灰。刀妧芷走过去，拿出丝帕在灵位上轻轻擦拭，又从桌上拿起一炷香，点燃了插在香炉中，对着灵牌拜了拜。
万无痕一惊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刀妧芷让开身子，道：“怎么？万师兄不来拜一拜？”
万无痕想要推却，最终还是走了过去，恭恭敬敬地点香叩首。
刀妧芷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丹霞峰祠堂中那块无字灵牌是你给历师兄立的。”
万无痕也不狡辩，道：“历师兄对我恩重如山，只可惜，我不能将他光明正大地供在祠堂中。”
“好一个恩重如山。”刀妧芷冷笑。“当初如果不是你那一剑，历师兄又怎么会到这种地步？”
万无痕道：“那一剑，的确是我错了，可是那个时候我们也没有办法，如果事情重来，我还是会出那一剑的。”
“你放屁。”刀妧芷脸色发白，胸膛急剧起伏着。“什么叫我们也没办法？你们一个个得他点拨才有了今天的成就，在他有危难的时候，是你们这些受了恩的人一个个地想置他于死地，如果当初你们哪一个有半点恻隐之心，就不会是这种结果。”
说完忽而有些意兴阑珊，似乎想起自己当年也是这些“侩子手”之一。她长长吁出一口气道：“罢了罢了，都过去三百年了，我又和你争个什么劲？不瞒你说，那天我前思后想，总觉得历师兄不是一个会弑师的人，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事情是我们不知道的。夜里我一个人偷偷跑去了那个悬崖，心想历师兄如果还活着，我一定要问个清楚，如果他死了，我就给他收尸，可是，我在那个崖底来来回回地找了好几遍，也没有找到历师兄和那个孩子。这些年我总觉得历师兄还活着。也许有一天他会回来。”
“原来那天晚上那个黑衣人是你？”万无痕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