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反目成仇现杀机 逃亡遗弃亲生女 - 飘落南太平洋的蓝色梦想 - 柳宗雅
(37)风黑夜 现杀机 冤魂游荡
南半球的新西兰与北半球的中国大陆,正好反季。九月的奥克兰,正是初春的时节,老天,挥洒着蒙蒙细雨,带来了丝丝凉意,空旷的城里,显得格外冷清,匆匆过往的车辆,拖出一条条连绵不断的水线,在路面上勾画出变幻不定的图案。
一路奔波,一路风尘,回到奥克兰时,已近中午,薛仁文感到十分疲劳和困顿,他把车子开到自家车库后,就打“的士”到市内的一家中华料理餐馆安排了一顿丰盛的午餐。宴请的,不仅仅陆澌、何流,还有报社内几位平素跟他颇为亲近,并且,在这次寻找小文中,出谋划策,做出贡献的同仁。
为了大家都能尽兴,事先,薛仁文把孩子托付给邻近的一位朋友家给临时照看一下。
席间,气氛很融洽,也很热烈,大家的话题,都集中在给小文接风上。报社的那几位虽然都心知肚明,小文是离家出走的,但是,谁也不愿去捅破那层窗户纸,都以小文带着女儿去惠灵顿度假为题,这个问此行可有什么见闻与感受,给大家讲讲。那个说,惠灵顿的风光可好,风土人情与奥克兰有什么不同?给我们介绍一下,我们也可以分享一番。总之,大家都找一些轻松和愉快的话题闲聊。薛仁文和陆澌他们几个也很会演戏,谈得都是一些开心的事,然后,便是一些祝酒词,推杯换盏,喝得高潮迭起。渐渐地,大家微微有些醉意,唯独何流滴酒不沾,头脑倒是清醒得很,他担心酒极必乱,怕喝高了弄不好哪句话挑起事端,弄出不愉快的事来反而不美,因此,他几次提议散席,做为东道主的薛仁文就是迟迟不愿意收杯,实在没有办法了,何流起身,拉着陆澌,要提前退席,薛仁文这才宣布:喝下这口收杯酒,来日我们再相会!
回到家后,天色已晚,雨住了,可是风却呼呼地刮了起来,说也奇怪,奥克兰很少有这么大的风,阴沉沉的天,使得本来就浓重的夜色愈发沉闷。小文要去接孩子。薛仁文却从中阻拦横加阻拦,说:“让女儿在那儿多呆一会吧,用不着接早了。孩子习惯于晚睡,接早了她也是个闹。”
说罢,薛仁文调试好浴室里的温水,让小文先去洗个澡,自己随后也冲冲。
小文穿好衣服,从浴室出来之后,一眼看到桌子上自己常用的那台电脑,好长时间没有摸它了,真不知道自己的邮箱有没有什么新来的邮件,自己的博客点击率是否上升,有没有新的粉丝,便打开电脑,浏览一番,然后,与几个在线好友聊了起来。
薛仁文披个浴巾,从洗浴间出来后,见小文还在上网,心里有些不悦,走到床前,铺好被子,催促小文上床“别弄了,赶紧上床睡吧!”
看着薛仁文那副表情,小文明白了他的用意,无非是要满足那种需要,可是,自己却有一种很不情愿意的感觉。确切地说,每当与他在一起的时候,自己都处于一种麻木状态,从来没有产生过冲动与激情,甚至,有些时候就觉得自己象截木头,对方象把锯一样在她身上锯来锯去的,说不出的难受与不适。于是,她便搪塞了一句:“你先睡吧,我再聊一会儿,就去接孩子!”
“我不是说过了吗,那小东西是个夜猫子,不过十一点她是不会睡觉的,等我们亲热完了你再去接她!”薛仁文拍了拍放在床头的枕头,直奔主题。
小文摇摇头,说:“哎呀,真对不起,赶巧这两天亮红灯,方才冲凉时,不小心还弄到浴巾上了,要不,我能把浴巾扔进洗衣机里洗了吗?!”
“亮红灯?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劲呢,往常,不都是月初来吗?怎么偏偏赶到这个时候了?”薛仁文有些将信将疑。
“出门水土不服,弄得紊乱了,这也是常有的事情,不信,你就到浴室里把我的那条浴巾拿出来看看!”小文仍然没动窝,继续在电脑前聊天。
薛仁文不由得有些动气,水土不服,月经紊乱,好会找理由,天晓得谁给你弄乱了。想到这里,侦探公司给他反馈的那些情况立刻在他脑海里浮现,一股怒气,他霍地从床上跳到地上,伸手就把电脑给关了。
“聊,聊,聊,我让你没黑没白天地聊天!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就亮红灯,惠灵顿的那个小白脸需要你时亮红灯没有?与人家疯玩,在海上冲浪时,你亮红灯没有?说得倒是挺轻松,水土不服,月经紊乱,是不是只顾撒野,让那个小白脸给你弄乱的,你别以为我什么也不知道,告诉你,你在惠灵顿,放个屁,我能嗅到味,走一步,我能看到影,打个喷嚏我能听到响,你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没能逃出我的眼睛!”
小文被薛仁文发疯似的举动惊呆了:怎么会是这个样子?昨天,那副谦卑和善,好话说尽的面孔一扫而光,就因为没顺从他上床,竟然暴跳如雷,是不是把我接回家里,他就有把握了。难怪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在他薛仁文的身上,真正应验了。想到此,小文也不甘示弱:“话别说得那么难听,什么惠灵顿的小白脸,什么疯玩不疯玩的,你抓住了还拍着现行了?空口无凭,栽赃陷害是要负法律责任的,告诉你,我不是你花钱买来的奴隶,即使我们属于商婚关系,你也没权力限制我的人身自由,我愿意出去游玩就出去游玩,那是我自己的权力和自由,你凭什么干涉我!”
“好,好,好,我不干涉你!”薛仁文喝了一口水,压了压心中的火气,说“你想让我不说难听的好办,你得做出不难堪的事来,我只想问你,到惠灵顿这一个多月的光景,你投奔了谁?你都做些什么?”
“我租用了一个朋友的别墅,我就是度假、旅游!你还想问什么?”
“朋友?度假?旅游?说得多么轻松,别以为我是三岁小孩,那么好糊弄,事情不会是那么简单吧?”薛仁文用轻蔑的眼光扫视了小文一眼,打开保险柜,将一叠照片重重地扔在小文的面前,“你看,这是什么?还用我多说吗?”
是自己与眼镜李的照片:成双成对,出出入入,海边冲浪,花下漫步,广场溜冰,餐桌对饮,多个镜头,多个侧面,就差没把床上镜头拍摄下来。小文立刻明白了,这家伙准是他雇用了私人侦探,象狗一样尾随,象特务一样盯梢,才获得了这些东西。真他妈地卑鄙到家了,简直就是个小人恶棍,跟梁上君子有什么两样?盛怒之下,小文一把抓过照片,撕个粉碎,甩在薛仁文的脸上,骂道:“卑鄙、无耻、低级、下流,你竟然采用鸡鸣狗盗的手段,干这种小人勾当,亏你是条堂堂正正的男子汉,亏你是个响当当的武师,叫我看你是猪狗不如的东西!”。
“我是猪狗不如的东西,你是什么东西?你是个烂货,是个水性杨花的臭婊子,你他妈的胆子比窝瓜还大,偷偷摸摸地说走就走,居然把绿帽子戴到老子的头上,说,那个小白脸给你什么好处了,远隔千里之外,竟然能把你魂给勾走了,你们到底是怎么勾搭上的!”薛仁文抡起小簸箕大的巴掌,照小文的脸上扇去,已经有了上几次挨打经验的小文,很机敏地躲过了这一巴掌,随手,她抓起了桌子上的水杯,扔了过去!
薛仁文一偏头,躲过这一杯子,杯子打在墙上,啪嗒一声脆响,摔成了无数个碎片。
薛仁文象一头发疯了的狮子,猛地扑向小文,小文本能地向后退去,意欲夺门而逃,可是,没等到门口,薛仁文却如同鹞鹰抓小鸡一般,一把薅住她的衣领,重重地把小文摔倒在床上,小文还没来得及挣扎,薛仁文已经把她压在身下。
小文气得心脏嘣嘣直跳,那颗心,仿佛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似地,暗暗骂道:你他妈的这个十足的伪君子,昨天,你为了把我哄回家,装得比猫还温顺,比蜜蜂还会嗡嗡,今天,没有外人看得见,你就原形毕露,翻脸不认人,你就是一条恶狼,你就是一个魔鬼。反正也没好了,不是鱼死,就是网破,拼个你死我活,日子是没个过了。撕扯之中,小文抓住了薛仁文的手,狠狠地咬了一口,薛仁文挥起另外一只手,一巴掌打在小文的脸上,顿时,嘴角流出一丝殷红的血。
小文没有吭声,也没有屈服,她杏目圆睁,嘴唇紧闭,牙关咬紧,犀利、仇视的目光如两道利剑直射向薛仁文那张胖脸。
“你背叛了我,你玷污了我,你还用这种眼光瞪我?我让你瞪,我让你瞪!”薛仁文发现,小文的脖子下面压着自己刚刚脱掉的一条领带,他抓住领带的两头,缠绕在小文的脖子上,小文刚喊一声:“救命!”便再也叫不出声来,领带越勒越紧,伴随着疼痛的加剧,更多的是憋闷、窒息,大脑膨胀,喉咙断裂,胸腔爆炸,四肢无力,身子软绵绵地瘫成泥,四周,顿时混沌不清,无数个金星横蹦乱窜,狂舞裂变,渐渐地,一切的一切,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小文,一个年轻的生命,走进了另一个寂寞无声的世界,那里,没有烦恼,没有欺诈,那里没有暴力,没有郁闷,那是一片无垠的沙漠,干枯得没有一滴水;那是一个黑暗的世界,黑暗得没有一丝光;那是一个无声的空间,寂静得连空气都已经凝固;那是一个荒凉的旷野,荒凉得没有一株小草。唉,可悲可叹,一朵刚刚绽放的花朵,被恶魔的凶爪无情地厄杀;一个如花似玉的妙龄美女,就这样香消玉殒!
(38)逃亡路 丧人性 遗弃女童
薛仁文把爱女小千伊从邻居家接回已近午夜时分。
与妈妈在一起过惯了的小千伊一进家门就嚷嚷找妈妈,妈妈哪里去了?我要找妈妈。我要妈妈拍我,我要妈妈搂我,我要妈妈哄我,妈妈的身上好暖好暖哪,妈妈的故事好多好多呀!
妈妈,一口一个妈妈的叫声犹如重锤巨磅,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薛仁文那根脆弱的神经;好似锋刃利器,一刀又一刀地剜割着薛仁文那颤抖的心脏:从自己那罪恶的双手拉紧领带那一刻起,他就把厄运与祸患强加在女儿的头上。女儿永远失去了赖以生活的妈妈,而夺去了母亲生命的恰恰又是自己的生父,这是一个残酷得令人无法接受的事实,当女儿长大了知道事件的真相时,她该如何去面对?在她一生当中会蒙上一层多么冷酷无情的阴影?在孩子的心灵上会产生多么大的震颤?孩子呀,可怜的孩子,你是无辜的,你是凄凉的,在你最需要呵护最需要搀扶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你却失去了靠山,失去了母爱,今后的路你将如何走下去?自己是个杀人犯,自己是个恶魔,从明天开始,自己就成为警方追捕的逃犯,头号通缉令上会赫然写着他薛仁文的大名,画满了薛仁文的头像,警方甚至会悬巨额赏金缉拿他这个杀人嫌疑犯。自己将会踏上一条不知所终的逃亡之道路上,在这条路上疲于奔命的人能带上一个孩子在身边吗?不,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如果把孩子带在身边,那样目标太大,也许,不出一天,他就会被警察逮个正着。现实就是如此,做为一个命案在身的父亲,他是无法带着一个孩子走上逃亡天涯的道路的!从明天起,不,准确地说,从自己勒紧小文脖子下面的那条领带那一刻起,自己扼杀的不仅仅是一个商婚的女留学生,扼杀的不仅仅是一个年轻的生命,自己扼杀的是女儿的幸福,自己扼杀的是一个家庭,自己制造了一个悲剧,那就是亲手把自己的骨肉推进孤儿院的门槛。女儿,失去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妈妈,还有爸爸,和这个家!女儿太小,女儿还处于咿呀学语的阶段,一个刚满三岁的孩子,一个尚在懵懂中顽皮的儿童,本应享受童年的天真与快乐,可是,她却要承受流离失所,失去双亲的痛苦!
女儿的叫声使她揪心,女儿的呼唤使他颤抖,眼下,他所要面对的就是一个如此残酷的现实:妻子死了,女儿没有了妈妈,自己成为杀人犯,所有这一切都是刚刚发生血淋淋地事实,一切都已无可挽回,一切都无法改变,一切再不会重新开始!关键的是面对现实,图谋未来。现实就是要稳住孩子,未来就是如何逃亡?薛仁文的大脑,急速地旋转着,冷峻的面孔,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给女儿冲了一杯热牛奶,哄骗孩子说:“乖女儿,听爸爸的话,妈妈去澳大利亚的一个朋友家了,好远好远的,那个城市有好多好多好吃的,明天天亮的时候爸爸就带着你去那里找妈妈!乖女儿不哭,妈妈就在那座城里等你,女儿要是哭,让大灰狼听到,爸爸就没法子带你找妈妈了!”
好不容易,小千伊在薛仁文的哄骗劝说下进入了梦乡,薛仁文算是长长地舒了口气,他小心翼翼地下地,走到桌前,稳了稳神,提笔给房租到期的那个留学生写了封信,塞进那个留学生的门缝,信上说自己去南岛旅游去了,房子的租金打到卡上即可,注明了卡号。然后,他打开保险柜,将银行卡和金银首饰细软之物收拾应当,装进一个便于携带的包裹里,其余,屋内表面上看得见的东西,一点没动,不能让警察看出任何异样来,警察迟发现一天,自己就有多逃亡一天的时间与机遇,也就多一分安全和保证。
薛仁文一夜没有合眼,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小千伊总算从睡梦中醒来,而另外几间出租屋住的那几个小留学生仍在酣睡,一是赶上周末,平素就习惯了睡早觉的孩子们这下子可要好好地捞一把,早饭不吃是常有的事情,不睡到中午休想起床;二来头天晚上贪了个黑,不是玩网络游戏,就是出去吃夜宵,早晨想早起都很难哪!
薛仁文怕惊醒酣睡的小房客们,轻手轻脚地给小千伊洗漱收拾停当之后,并没有在家做早餐,抱起小千伊,走出家门,伸手拦住一辆的士,正要抱着女儿跨进去时,他又把踏进车里的那只脚收了回来,冲司机做出一个歉意的微笑,说:“对不起,我忘带一件东西了,需要回去一趟!”司机莫名其妙地耸耸肩,一踩油门,车子开走了。
小千伊摇摇爸爸的手,闪烁着一对美丽的大眼睛,用天真无邪的目光打量着爸爸,问道:“爸爸,你不是说带我去找找妈妈吗,我们不走了吗?”
薛仁文抱起女儿,情感复杂地将自己的脸贴在女儿的脸上说:“爸爸带你回去看一眼就走!”
薛仁文带着女儿,回到了那幢风格别致的欧式别墅前,久久地注视着那扇紧闭的大门,然后,他缓缓地走到车库门口,用遥控器打开车库自动升降门:那辆崭新的小轿车停放在里面,车头冲外,就是这辆车,把小文从惠灵顿接了回来,也就是这辆车承载着小文的梦想与希望:从他们结合的那一天起小文就想拥有一台属于自己的小轿车,当她真正拥有的时候,一切又化为乌有,不,不,确切地说,她此时此刻就长眠在这个子的后背箱里,车子成为了她人生最后一站的落脚点,成了他个棺柩,也成了她的灵车。
薛仁文走进车库,他把车子开了出来,放在院内一个最显眼的地方:对,就这么办,有时最显赫的地方反倒是最容易被人忽视的地方。
女儿没有明白爸爸的用意,问道:“我们为什么不开车接妈妈去!”
“妈妈去的地方很远,车子是开不到的!”
薛仁文再次把目光投向那栋别墅,内心是说不出的酸楚:别了,曾经生活了十几年的老屋,什么时能够回来再看你一眼呢?除非是被警察抓住,指认犯罪现场之外,恐怕是不会有再返回的机会了。确切地说,从现在开始,虽说是别墅权属证照上一直是自己的名字,但是,事实上,它已经不属于自己的了,今生今世,自己再也没有享用它拥有它居住它使用它支配它的权力了!用不多久,妻子柳谙文被杀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但愿警方会通过法律程序,将这幢别墅,连同屋内的所有财产,用拍卖的方式,给小千伊存上一笔抚养基金,使孩子的生活有了保障,这样一来,自己也算是对得起孩子。
薛仁文的眼角,留下两行不易为人察觉的眼泪,他捧了一把地上的土,嗅了嗅,本想揣进兜里,一想到,乘坐飞机要安检,又无可奈何地将土扔掉。
薛仁文回头看了看,小千伊用天真怪异的目光在看着他,于是,他的思绪又回到孩子身上:孩子,孩子怎么办?遗弃,只有遗弃,方为上策!关键是时机与地点的选择,立马遗弃,把孩子丢在奥克兰,恐怕不等自己登上飞机就会被警方发现,逮个正着;如果带在身边,又不可能长久,一旦警方发现小文的尸体,自己身边带个孩子,那样目标太大,就是逃亡天涯海角,也会很快被发现。逃亡的路上,多少荆棘丛生,险象连环,多少无法预料的艰难险阻,多少难以想象的风餐露宿,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是无法承受的那种颠沛流离的生活的,对自己是个负担,对孩子是一种惩罚与折磨,因此,孩子是绝对不能长久带在身边的!看来,只有在中途转换机的时候,将女儿遗弃在中转国的机场才是最佳的选择呀,于是,一个逃亡线路图在薛仁文的脑海里迅速地勾画出来:奥克兰――墨尔本――洛杉矶,十几年前,自己曾经去过洛杉矶的唐人街,对于自己这个英语水平一般的华裔新西兰人来说,那里是再好不过的藏身之地。
不能再留恋了,不能再踌躇了,多留下一分钟,就多一分钟的危险,必须马上离开。薛仁文重新拦住一辆的士,直奔机场,购买了前往美国洛杉矶的飞机票,换了登机牌,领着孩子,在机场快餐厅胡乱地吃了一口早餐,然后,过了安检门,进入登机口,直到飞机起飞那一刻,他紧悬着的心,算是有了一点着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走了,我薛仁文走了,奥克兰那些吃闲饭的警察们,想逮住我薛大师,没那么容易,你们就是长了千里眼顺风耳也无法知道我的去向!
时近正午,飞机在澳大利亚的东南部城市墨尔本国际机场平稳降落――这是本次航班的一个中转站,所有的乘客必须进入机场候机厅转入另一架飞机。进机场时,小千伊拉着爸爸的衣角,偏过头来,用充满期待的目光问道:“爸爸,妈妈是不是在这座城里,妈妈能来接我们吗?”
薛仁文心里咯噔一下,孩子太天真了,孩子太幼稚了,怎么面对孩子的发问呢,怎么回答孩子的问话呢?能把真情告诉孩子吗,不,那是绝对不能的。唉,你不但永远看不到妈妈了,就是爸爸,也要马上离你而去,你马上就要以一个被遗弃的孤儿身份出现在这个机场大厅里!孩子呀,孩子,等待你的会是什么命运呢?不会遇到人贩子吧,对了,为了避免意外与不测,绝对不能把孩子丢在僻静之处,要把孩子丢在摄像头下,丢在警察眼皮底下,这样孩子才不会有什么危险。当孩子发现,找不到爸爸的时候,该是一种什么情景呢?那撕心裂肺的哭声会是何等地令人揪心哪!薛仁文不敢再想象下去,他掏出手绢,用温水洗了洗,又拧干了一些,给小千伊擦了擦脸,说道:“乖女儿,别急,快了,一会儿你就会见到妈妈了,妈妈是个爱干净的人,小千伊脸蛋脏了,妈妈会不高兴的,不喜欢你的!”
“爸爸,你的脸也脏了,妈妈也会生气的!”小千伊从兜里也掏出个手绢,替爸爸擦拭起来。
薛仁文的心都碎了:骨肉,这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呀。也许,这是今生今世最后的擦拭;也许,这是今生今世最后的道别,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人生最大的敌人是冲动,冲动是魔鬼,冲动,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更害了全家,最愧疚的,就是害了孩子,害了一个天真无辜的孩子呀!此时,一丝悔意,浮上薛仁文的心头,然而,一切都已经迟了,一切都无可挽回了。正所谓,这世上只有两种药,你是买不到的,一是长生不老药,二是后悔药,如果有,他薛仁文就是倾家荡产,豁出性命,他也要买他一副后悔药。何必要如此这般遭受骨肉割舍,父女诀别之痛呢!
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开往美国洛杉矶的航班,已经开始登机了,候机大厅里,回荡着播音员播报着轻柔悦耳的实时航班信息,在一遍又一遍地提醒与催促乘客们办理登记手续,在离别前最后的一刻,他能为孩子做些什么呢?对了,孩子爱吃的肯德基,她的小书包里已经装得足够吃两天的肯德基,吃的,不能再买了,还是给孩子买穿的吧,就当成是一种纪念,就当成是一种赎罪,就当成是一种补偿,其实,对女儿的欠债――那种感情上亲情上良心上道义上欠下女儿的恐怕是来生来世也无法弥补的。牵着女儿的手,来到机场内的杂卖店,“宝乖乖,喜欢哪套童装,你挑选好,爸爸给你买,把你身上穿的那件换下来,妈妈看见你穿新衣服会高兴的!”售货摊位上挂着一排排款式新颖的童装,吸引着小千伊,“我要那件!”小千伊指向挂在中间的那套童装。
薛仁文拿到手看了看:好,女儿挺有眼力的,这件童装,不但款式新颖,色泽图案别具匠心,而且是国际知名品牌童装――法国巴黎产的Jacadi(亚卡迪),当然,价格也就不菲了,薛仁文毫不犹豫地掏钱买了下来,这是孩子长这么大,当父亲的头一次给女儿买这么贵重的衣服,也许,这也是最后一次给女购买衣物,以后还会有这种机会了吗?还能见到女儿了吗?那会是在何年何月何种场合呢?薛仁文不敢想象下去,所有的想象都会归结到一个不祥的结局。用不多久,也许在遗弃小千伊的一个小时,不,往多算,两三个小时,澳大利亚的警方就会与新西兰警方联系上,别看小千伊仅仅是个三岁多一点的孩子,虽说处于咿呀学语阶段,但是,她却比一般的孩子成熟了许多,懂事了许多,家庭住址和家庭的基本情况她是能够说得清楚的,因此,澳大利亚的警察发现了小千伊,也就等于新西兰警方知道了小千伊的下落。一旦新西兰警方得知他薛仁文将自己的亲身骨肉遗弃在墨尔本国际机场,立刻就会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进而会千方百计查找孩子的母亲柳谙文的下落,如果发现了柳谙文的尸体,一纸特急通缉令会发布全球各个角落,他薛仁文成了国际通缉的头号杀人嫌疑犯。
基于这种想法,薛仁文是最后一个登上飞往美国洛杉矶航班的乘客――他把孩子哄到离登机口较近的一个小商场的门口,告诉女儿:“你不要动,爸爸进去方便一下,那里有洗手间,洗手间是不许女孩子进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