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一双阴险的眼睛 - 梦寻古齐之迷谕幽魂 - 紫柳2014
孟二狗被再次派去找寻月月光,也算是对他失职的一种惩罚。
可是对这惩罚决定,笑乐神似乎觉得有点不近人情,毕竟孟二狗是自己多年的好朋友。
他曾以后悔的口吻告诉我,他做了个奇怪的梦,入梦时好像就在几秒钟之前,也就是现在的午后时间,一轮斜阳沉在惨淡的暮云里,东北方向的二王冢上面,升起一个光轮,红得跟晓日一般,忽然间,那光轮中发出“哄地”
一声怪响,顿时化成数百丈长虹,长蛇似的绕了他头上,当即他吃一惊,定睛仔细辨认,哪里是长虹,红的陡地又变成了黑色,先前那长蛇似的长虹变成了大蟒,而大蟒的头竟然变成了孟二狗的头,张开大口,把他从头到脚,生生吞下肚去。
他狂喊一声,猛地醒来,才知道是一场梦。
耳旁只听得排上倒海的风声,群山柏林中树木的摧折声,以及他撕心裂肺的撕扯声。
像这样的梦,不但他做过我也做过:只是换成一种崭新的,非常奇特的面貌。
完全不是那种无意的胡思乱想,也不再有那种不可捉摸的,像弥漫在田齐王陵上空的迷雾,这些迷雾杂乱无章地彼此交流,最后终归化为乌有。
过去我曾做过这样的梦,却是在夜晚,早晨一觉醒来,一睁开惺忪的眼睛,总会模模糊糊地瞥见它,我会含笑带怒地一巴掌打掉它,似乎说道:滚你的去吧。
于是那梦就变出可笑的恐怖形状,慢慢地滚进深渊,好像精灵鬼怪见了清晨的第一道曙光,恐惧地马上躲藏到树林里去了似的。
现在所有这一类的梦,我已不再做了。
现在我所做的梦,以及别人做的梦,无疑都是现实的影子。
当然,它们的形状是可怕的,歪曲了的,是出奇地变了形的,是要受到戕贼的。
可是现实的真相毕竟还在,相信一眼就会被你看出,于是你心里就充满了悲哀。
刚才发生的这一切,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虽然笑乐神千叮咛万嘱咐孟二狗不要声张,却还是被我听到。
我知道笑乐神的用心何在,他是怕大家一旦得知月月光又一次逃掉,会影响到情绪,失去信心。
既然他如此用心良苦,我也只好装作不知道罢了。
当然对月月光我得多说两句:这小子显然成心跟孟二狗较劲:你不是跟踪我吗,那就让你跟踪个够,直到腿软脚脖子肿胀,再也迈不动腿脚,那时看你还怎么跟踪?
想必月月光那小子就是在这种心理的驱使下,做出的超常人的思维。
但是月月光万万没想到,他的这些雕虫小技早已被孟二狗觉察到,从他表面上看,尽管满脸写着无奈;但从他内心里去分析,因之前受齐地仁之委托,对月月光的一举一动,一定要加倍留心,一旦发现有触及到我们的利益的行为,就得毫不留情地使出杀手锏:让他从我们身旁消失。
也就是说,其实笑乐神吩咐他跟踪月月光,恰恰合了他心意!
想必先前他们俩商定这个计划,显然是处于极度保密的,当然是针对笑乐神,至于其他人却没什么秘密可言。
而我作为“其他人”
中的旁观者,虽然不被他们列入保密之内,但凭我个人良心,必须格外对孟二狗的行为保持留意。
我看到孟二狗在扭头走向四王冢的一瞬,他的目光不时地会穿过松柏树间跟踪着笑乐神,还有那时常挂在他面孔上的那种古怪的微笑:这种微笑里面混杂着阴险和狡诈,是一种憔悴的,老奸巨猾的微笑。
当他稍稍皱起眉毛狡猾地瞧人的时候,瞧着一直在仰望四王冢的笑乐神时,也许会不经意间与对方目光相遇,那时他的目光中就会流露出一种动人的、天真无邪的神色;在这样的时刻,他与其说像个在生活中阅历丰富的成熟男人,还不如说像个大男孩。
可是一转眼,他仰起头,眼睛里便已经带着挑战性的嘲弄神色瞧人了,表情中那种讥讽的神色,和一种奸诈的阴影,简直像换了个人似,那对朦胧地凶恶的眼睛,总会让我感到被恐惧围困着。
以前我从没有这种感觉,但现在,当我这样回想的时候,这种感觉便涌上心头,使我怀着茫然的恐惧,犹如是一个受伤的人,当一只手指接近我的伤口时会本能地颤抖起来,是同样的道理。
只有当疮伤弥合以后,恐惧才会消失。
但我的伤口什么时候弥合,或许只有上帝才知道的。
但我又不得不面对残酷的现实,笑乐神让孟二狗到四王冢找寻月月光,对孟二狗来说,心里一定有种放虎归山的得意。
不然,他的那对眼睛绝不会眯成一条细缝,射出的一道光线便在细缝里,从左边飞到右边,又从右边飞到左边,这样来回地转换。
每当他要装成泰然,应付对方的时候,就总会有这么一副表情的。
这种大胆的预感,不妨先撂这里,等日后走着瞧。
我不想沿着这条思路回想下去,那样或许会给我带来更大恐惧,更大痛苦。
尽管现实残酷,可我还是要回到现实当中。
于是我跟在笑乐神身后来到四王冢脚下,观望那一个个巨大裸露的土石窝,顺着几乎垂直的石壁往下看,深不见底的壕沟,令人心寒。
我赶紧将目光迅速地收回,转到气势恢弘的东方金字塔上面,随即涌上一个念头:这可是2300年前的土啊!
列国周齐秦汉楚,赢的也好,输的也罢,岂不全都变作了土。
当年的王、他的财富、他的女人、他的子民,以及他的国家都不见了,往日的繁华都市也消失了;甭管2300年前的墓主人的是非功过如何,能留下这四捧寂寞的黄土算是幸运的,有的不是连一捧黄土都无处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