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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 逃避后的命运 - 六九中文

第十八章 - 逃避后的命运 - 六九中文

她又走了好久,而且已经记不太清楚是往哪里走的,但一次一抬头,忽然发现已经不需要立刻把脸藏起来了。风好象小了些。她停下来向周围看了看:她身后的风还是毫无顾忌地拚命地刮着,可在这里,风象是遇到了什么障碍,在什么东西上擦过了一下似的,因而不是一股劲儿直冲过来。再往前走不远,娜斯焦娜看见了岸。可那不是岛,岛被她错过去了,那已经是陆地。谢天谢地,她总算是过了安加拉河,现在只要找列安德烈耶夫斯科耶就行了。娜斯焦娜看了行河岸,根据它的弯曲程度她就看出来岛后面的一块高高的、满布树林的岬地现在已落在她左面了;看来,正是它把风挡住了。这么说,就象她预料的那样,她应该沿着河岸往下游走。现在几乎可以算是达到目的地了,已经不远了。山上的松林低声地、模糊不清地呼啸着,在笔直的岸边的一小块草地上,光秃秃的白桦和白杨在风中摆动。娜斯焦娜尽量背过脸去不往右边看,因为那边风雪还和原来一样喧腾着。风从背后推着她,她双脚倒不过来,踉踉跄跄地走着,有一次她跌倒了,袋子里掉出来两个土豆,但她不知为什么怀着一种不由自主的烦闷不想把土豆捡起来,而是把它们留在雪地里冻着。

她走着走着差一点错过了那条小河,还好及时发现了有一股猛烈的力量把雪吸往一旁,就立刻停步。否则,瞧着吧,她就要跑到雷勃纳亚去了。娜斯焦娜不明白她今天算是走运还是不走运,她好象是很顺利地过了安加拉河,没有迷路,没有累倒,在一片迷茫中几乎没有走冤枉路,要是别人的话,准会感到高兴,会觉得一切顺利,可她却相反,不知为什么觉得一切都倒了过来,一切都不正常,都不是可能发生的那个样子。她的情绪一开始就变坏了,并不仅仅是由于疲倦,还有别的原因;这个别的原因她不敢去想,这正是一种确定无疑的不祥的预感。

她很快就到了过冬的房子面前。

安德烈在这里,因为屋顶的烟囱在冒烟。要是受了这么大的罪才来到这里而安德烈又不在的话,她就更倒霉了。想起她上次把丈夫吓坏了的情景,娜斯焦娜没有直接去推门。她歇了一口气,用手掌把湿淋淋的脸擦干,这才小心翼翼地敲了敲窗子:

“安德烈,是我!安德烈!”

他听见了,跳了出来,抱住她的肩膀,一边说着话一边把她往门口推。她什么也不明白,一刹那间她忽然感到了可怕的疲倦,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了。跨门坎时她绊了一下,差点倒了下来,她本来已经委屈得眼泪随时都可夺眶而出,这下子可再也忍不住了,哭了起来。安德烈张皇失措地在她身旁走来走去,不知道该干什么,怎么办才好,他象是还不能相信,真的是她来了。

“你应该来接我的,”她一边哭着一边要着脾气暴躁地喊道。“我边走边想,我可走不到了,我要倒下了,可他却在家里坐着,无动于衷。”

“我怎么知道你今天会来?!”

“怎么知道!你应该知道!怎么知道,亏你说得出口!”

他终于想到了给她脱掉上衣、摘下头巾,她带着厌恶的表情自己脱下了那双被雪水泡得足足有一普特重的毡靴。他把毡靴捡起来在手里掂了掂,惊奇地摇了摇头,然后把它们放在炉子边上烤着。炉子烧得挺旺,房子里暖和、平静;燃烧着的木柴愉快地发出劈里啪啦的声音,给屋子里增添了一种家庭的气氛,窗上的玻璃不时地发出一阵阵的响声,唯有这声音能使人想起窗外还是暴风雪的世界。

安德烈挨着娜斯焦娜在铺板上坐了下来,小心地问道:

“干吗跑来了?没出什么事吧?”

“干吗跑来了?”她学着他的腔调说道,又气势汹汹地责怪起来。“跑来找你来了,就是这么回事!他还问哩!”然后她用另一种的、冷静下来了的声音回答道:“什么事也没出。”

“你真是天不怕、地不怕。我还不知道你这么勇敢。今天这种天气就是野兽你也没法把它从洞里往外赶,可你却敢出来。”

“你根本什么也不知道。你象田鼠似的待在黑洞里,连自己的老婆也认不出来了。”

“是呀,象田鼠,”他表示同意,但他不愿意让自己高兴的、幸福得感到窒息的情绪被扰乱,他问道:“你大概饿了吧?我们吃午饭好吗?也许该吃晚饭了吧,我什么都搞糊涂了。”

“我倒想知道,你打算拿什么来招待我?”他刚一提起吃饭,娜斯焦娜就觉得她是真的饿了。她从早上起就没吃东西,而现在已接近黄昏。使她不能推辞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她看到安德烈非常想侍候侍候她,愿意拿出点什么使她惊奇的东西,显示出自己是主人。

“煮点鱼汤吧。我现在有时候去打点鱼。”

“不过,我无论如何再也不到屋子外面去了。”

“你坐着吧,我来。”

他把门打开一点,站在门坎上,探出身子从上面不知什么地方拿下来一条冰冻的鱼,一条挺好的、大约三公斤重的鳕鱼,砰地一声把它放在桌上。

“我觉得你在这儿日子过得比我们还好,”娜斯焦娜惊奇地说道。

“昨天走运了。就好象是专门为了要招待你似的。你真是个有运气的人。”

“是呀,别提多走运了,”她用一种不可理解的、含蓄的语调回答道。

他没有说他是耍了什么花招才弄到鱼的。他不能告诉

她。就在不久前他还不敢想象,他会垂涎别人的东西,可现在居然已堕落到这个地步了。在小河上游远处的一座岛子的附近,雷勃纳亚村的一个什么人在平静的淤泥很多的岸边布下了一些钓竿,一天夜里安德烈偶然发现了钓竿就不由得眼红了。他知道,谁也不会扛着沉重的破冰铁杵每天往返于这里和村子之间的,果然,他在灌木林里找到了这根铁杵,同时还发现一把短柄的小铁铲,看来,这个渔民是个不论干什么都喜欢考虑得仔细周到的人。渔人一般都是早上检查钓竿看看是否有收获,安德烈却在傍晚的昏暗中坐享其成,这样,经过一个夜晚河面上新凿的窟窿还能重新结冰。他用这个办法已经弄到了四条鳕鱼。他干活干净利落,不留痕迹;主人未见得能发现可疑之处,更何况落到主人手里的是夜间上钩的鱼,而这也可能是最好的鱼。

说得倒挺好――“干活”,过去安德烈自己也把这种“活”叫做龌龊的勾当。

但是问题在于他还没有到那种处境,那种掐着他脖子叫他无法生存非去干这种肮脏勾当不可的处境。他那里还剩得有猎获的肉,娜斯焦娜也不时地给他带点吃的来。当然谁都知道,储备是多多益善,但是渐渐使安德烈情不自禁地走这一步的主要原因是一种强烈的暗暗为自己抱不平的心情,这又引起了一种他要千方百计加以掩饰和伪装的愿望,他要给那些与他不同的,心地坦然、不必躲躲闪闪、不用担心害怕的人们捣乱,他要夺人之美,不管在哪个方面都行,这样他就觉得自己好象是参与了他们的命运:没有他是一回事,有了他的参与又是一回事。虽然别人并不知其音容笑貌,也从未想到有其人在,但他确实存在,而且并非与世无争,否则他就成了死人,成了阴影,成了空的躯壳。这样做并不能给他以快慰(要得到快慰是必须说出所做的事的)。但这样做却能满足他身上某种渺小、贫乏的希望,使他得到精神上的安慰。但是那到底是一种什么东西呢,他没有去探索,只要略感轻松就行,并非一定要知其所以。

炉火很旺,鱼汤很快就咕嘟开了,他们吃了起来,而且娜斯焦娜还单独用了一只木勺子,这是安德烈特地为这种佳日良宵刻凿出来的。他逐步添了一些家什,煮东西也不再用小小的军用水壶,他现在有了一口锅,容量足足有三升,这口锅是上个星期娜斯焦娜连同绒衣一起送到澡塘里去的。

他们那次也象每次在澡塘里那样,是靠用手摸索着会面的,这样一些会面给娜斯焦娜留下了极不愉快的厌恶的感觉,她厌恶自己的不加选择和不爱干净;她仍然象过去一样有一种偷天换日和上当受骗的感觉,虽然她很明白,情况绝非如此,却仍然无法习惯,心情也不能平静,她仔细地听着安德烈的声音,一心想弄清,那究竟是否他的声音。她在寻觅着,当然,既然要找,就总可以在他的举止中找到一些她过去没有注意到的特点,于是她就毫无必要地吓唬自己,把自己越搞越糊涂。澡塘里洗蒸浴时躺卧用的床又凉又滑,发出一股腐烂树叶的霉臭味道,它还很高,必须手脚并用才爬得土去,躺上这张床是娜斯焦娜最不愉快的事,她觉得一上床,整个身子上就好象长满了讨厌的兽毛似的,而且只要她愿意,她可以象野兽一样嗥叫起来。

在过冬的房子里却全然不同。在这里他们可以彼此瞧着对方的眼睛,她能根据安德烈脸上的表情猜测出他在想什么,在这里他们相亲相爱是名正言顺的,因为有过去的家庭生活为基础,至于这种相亲相爱发生在如此陌生而鄙陋的环境巾,也使娜斯焦娜格外感到一种忐忑不安的、不熟悉的但又是她十分期望的激动,这种激动超出了此时此刻常有的感觉。虽是夫妻,却只能偶而秘密会面,这种痛苦处境使娜斯焦娜感到非常委屈,要求在会面本身中得到补偿;娜斯焦娜希望,每一次的会面都能饱和着多年的岁月,能充满特殊的意义、特殊的力量和爱抚。她当然并不知道怎样才能实现这种希望;她折磨着自己,痛苦万分,担心明天的到来,她在幻想一种巨大的、她可以理解的、但仍然还是模糊不清的东西,她只希望,当这种东西一旦到来时,不会对她感到失望。

她仿佛觉得,有一次,已经发生了类似的情况,但她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是哪次会面时发生的,这也使她感到痛苦,怎能把这样的情况错过了呢?她莫非已变成毫无感觉、麻木不仁了?说实在,娜斯焦娜并不十分肯定这种情况真的已经发生了,但许许多多迹象却又表明它确已发生,这也是她今天激动不安、惘然若失的原因之一。

她吃完东西后从桌旁站起来,拖着酸痛、疲乏的双腿跌跌撞撞地走到铺板前,躺下了。现在可以告诉他,她带来了什么消息。

“安德烈,你知道吗?”

“什么?”

但她改变了主意:

“算了吧,回头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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