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放鱼入海 - 柴桑令 - 宝络
匆匆从郊野的泥土路进城。品书网 WwW.voDtw.cOm沿途的小树林弥漫起淡淡的乳白色的晨雾。
东方的曙色渐现,林间的迷雾在他们的身后,一缕缕随风飘散。
到得承福坊半旧不新的宅院,绯红的霞光已映满东边的天迹。
半伸在院子里的走廊内,麻大力挠着头,一脸愁容。
辛大姐来回走着,时而抱抱脑袋,时而抹抹脸,更是六神无主。
二人焦急地等待滞后的曹敢。
见曹敢匆匆跨进院子,他二人身子一跃跳了过去。
“曹大胆,我们又抓错人了。”
麻大力急急相告。
“大胆,”
辛大姐苦着一张脸,像孩子犯了错报告给长辈似的惭愧地道,“那女的不是尹妙晴,好像是那个丫鬟。”
“什么?!”
曹敢瞪视着,怒喝道:“你们到底怎么搞的,把人都送到你们手中,人还带不回来!”
辛大姐愧色狡辩:“这也不能怪我呀。当时黑呀,是谁揌了个人过来,我就把她扛在肩上,带了回来。谁晓得不是她嘛。”
男人撒起娇,比女人更可怜。
麻大力加紧推脱,故带不满地道:“我肩上扛着你那朋友,不然,准不会再搞错。”
“抓错了人还有理!”
曹敢向他逼近一步,恨道。
麻大力垂着头不作声了。
辛大姐早就退开一步,畏缩着身子,只拿眼睛偷瞄他们。
曹敢又向辛大姐狠瞪过去,辛大姐眨巴着眼只装无辜。
曹敢憋足气势问责,实在是有意冤枉他们,好把私心掩藏。
昨夜故意把灯熄灭,将尹妙晴和丫鬟朱茱掉了包。
从廖府逃脱,他们兵分两路,让麻大力和辛大姐各带一女子乘马车上归程。
曹敢则暗扯了尹妙晴,假意断后。
城门一开,曹敢就催促尹妙晴赶紧回家,莫要耽搁。
他则赶回去收拾残局。
人又错捉,曹敢被带去见一个头目。
是一个穿着黑衣,蒙着黑面纱的女人。
阴谋犯罪当然不能示人,故而通体裹挟,显以黑色。
“曹大胆,之所以选你为这一次的主事负责人,是因为你够胆。”
那女人淡淡的讽刺道,“没想到,你除了有胆子,别无其它特色。抓个女人还能抓错两次。”
曹敢惭愧。
因为尹妙晴,他心中悸动。
从未有过的情愫强烈而炽热,在他心口盘旋往复。
他放了她,此刻他便只有隐忍。
那个黑衣女人没有放过他。
因为他办事不力,命人狠揍了他一顿。
直打得他口吐鲜血,瘫软在地,才肯罢休,一面带着人拂袖而去。
太平公主斜躺在软榻上,一手拄着头闭目养神。
现在是巳时三刻,早朝已过。
朝堂上的动静已有人向她耳报。
仍是动向不明,含混如常。
那几个失踪了女儿的大臣,一个个都屏得牢牢的,什么话都不说,什么事也都不做,只等皇帝做主。
太平不禁冷笑。
但随即敛容,怒气上爬。
她年岁渐长,坏脾气也跟着暴增。
闻得其它不好的消息,急火攻心,速招同党商议。
侍从高楼已把尚书右仆射窦怀贞请来。
太平自寝宫出,雍容冷艳。
四十多岁的女人,脸容依然丰润娇美。
她双目深炯凌厉,看着他俩,半晌,她道:“听说户部那儿出了点状况,可有此事?”
刚过五十岁的窦怀贞不敢怠慢,回道:“户部两位主事犯案,被大理寺少卿颜榉查了出来。”
“所犯何罪?”
太平冷冷地问。
窦怀贞看了高楼一眼,似感为难。
但还是事实相告:“二位主事私自为他人伪造了花名册,强行将一女子嫁给昌义村的廖姓人家为儿媳。大婚当天被颜少卿逮个现形。事情败露又要毒害颜少卿。大理寺震怒,定要追究到底。这一查便查到那上面去了。”
“真是一群贪心不足的蠢物!”
太平愤然道,“给的钱还不够他们花吗?”
高楼道:“这也不怪他们,只是……”
“吞吞吐吐,只是什么?”
太平厉声道。
“只是那廖姓人家是薛公子小舅子的妻子的娘家。”
“崇训?”
太平有些意外。
窦怀贞和高楼郑重点头。
公子的亲戚,就算离得远些,也还是亲戚,下面的人总归要巴结。
太平转过身去,叹了一声,闭了闭眼。
过了很久,太平又转过身来,缓缓道:“在这紧要关头,绝不能让他们查出一丝一毫。无论如何不能让太子抓住了把柄,否则,前功尽弃。”
“那夏、吴二位主事,下官已命人秘密处死了,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窦怀贞道。
“他二人虽死,但有一人却逃脱了。”
高楼凝眉道。
“什么人?”
窦怀贞忙问。
才缓下来的神经又绷紧了。
“另一个户部主事崔划。”
高楼道,“他不知从哪里知晓夏、吴二人已死,见势不妙,闻风而逃。他是带着名单一起逃走的。”
太平公主闻听变色,命道:“杀了崔划,绝不能让他被太子的人抓到。”
她最近愈来愈忌惮太子。
想不到二十几岁的李隆基端的精明,能找出她安插在他身边的细作,并把她们一一拔除了,还毫无斧凿痕迹。
她不能再小觑了他,以免落入下风。
李隆基更是不敢松懈,虽借着桑千语将东宫的细作一一引出拔除,但还是迟了一步。
他所倚重的大臣,现如今被捆缚住手脚,未来也许还会倒戈,他岂能安心,时刻如坐针毡。
他的亲信秋刈,龙武将军王毛仲在殿上聆取。
“唉,太平姑母还是不满本王呐。”
李隆基忽然慨叹,目中不无感伤。
同是父皇的儿子,姑母为何器重成器,而排斥于他。
天妒英才,她亦嫉妒他英明果断。
无论如何她选的始终是成器,而非他。
一切源于他不肯听话。
既如此,他也只得勉力相抗。
巨大的压力尤如无形的魔爪,随时都抓住他拖曳,直待他跌足万丈深渊。
但他不服。
虽害怕,却也绝不退让。
他知道,一旦退,必无生存可言。
他将惧意深藏,目中露出坚定的光,犀利冷峻。
忽又念道:“秋刈,另外几个小姐可有消息?”
“已联络城中的各方线人,暂未探出消息。”
“她能做此事,必有所防范。”
李隆基凝视着他,“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点,你可明白?”
秋刈心头一凛,表衷心:“属下立刻去寻问尹小姐。”
“不急。”
李隆基道:“本王已经让杨良媛请她进宫赏玩。”
原来他早有安排。
不能替主分忧,秋刈自愧不已。
李隆基尤自喃喃:“中书侍郎魏知古,鸿胪少卿魏珏,吏部尚书刘幽求,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张说,各个都是骨干,也是本王最倚重之人。”
他轻叹一声,心情沉郁,继续道:“今次却不得不防着他们,防着他们被策反。听闻,他们各自收到一封匿名密函。让他们劝父皇废了我这个太子,改立大哥成器。这些人的手中有他们的人质,为了子女,兴许会听从。眼下,他们尚在犹豫,还未有行动,但不能保证长久都不动。姑母必定会选择一个恰当的时机,逼他们倒戈。”
李隆基又向身畔的龙武将军王毛仲道:“王将军,是否已派人搜寻崔划?”
威武精壮的王毛仲肃然道:“部属已全部派出,全城搜捕。料想他插翅难逃。”
“他手中有薛崇训、窦怀贞等人买官卖爵的名单,一定得在姑母的人毁灭证据之前找到他。也许到时只有这个名单才能与之抗衡。”
王毛仲凛然领命:“殿下放心,臣绝不辱使命!”
李隆基沉吟道:“父皇将孔明灯爆炸一案交由府尹侦办,想来也是为了本王。雍州府府尹孟伟占,怎么说也曾得过本王的恩惠,自不会无故怠慢。父皇已经给他权力,三品以下官员,他想用谁就用谁,只要能破案就行。”
李隆基侧转身子,吩咐道:“秋刈,你继续跟进大臣之女失踪一事,尽快侦察出她们的下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