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磨剑 (四 上) - 烽烟尽处 - 酒徒
第二章 磨剑 (四 上)
“噢。”老疤瘌不敢违抗。磨磨蹭蹭地开始找衣服往身上套。赵天龙朝张松龄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盯住老疤瘌。然后快步到毡包门口。冲着外边又大喊了一句。“还不把地上那几个赶紧抬下去止血。我兄弟心善。故意避开了要害。如果你们敢再玩什么花样。下次可就沒这么好的运气了。直接拿子弹往脑门上招呼。看你们躲得快。还是他的枪快。”
“谢龙爷不杀之恩。”一众早已被打沒了士气的保镖和小徒弟们高声答应着。快步跑回來。将正在血泊中翻滚挣扎的伤者抬走。从始至终。沒人敢往毡包里头再多看一眼。
“上次老子卖给你的马刀。已经出手了么。”转过身。赵天龙又向老疤瘌发问。
“沒了。沒了。”正在举着毛衣朝自家脑袋顶上套的老疤瘌哆嗦了一下。连忙大声回应。“卖了。早就卖了。下家是黄胡子。不信你可以派人去摸他的底儿。我当初可是跟你财货两清了的。你是有名的大侠。不能……”
“老子又沒跟你说要翻旧账。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赵天龙狠狠瞪了他一眼。不屑地呵斥。黄胡子上次给日本人帮忙时。被自己和黑胡子等人打得损兵折将。过后大肆购买军火。以图重整旗鼓。也在情理之中。只不过老疤瘌这个人的话向來云山雾罩。谁要是听了后不留几分心眼。就是一个十足的傻蛋。早晚得被他卖掉。说不定还得回过头來帮他数钱。
‘那你现在正在干什么。’老疤瘌悄悄嘀咕了一句。却不敢让赵天龙听见。穿好毛衣。继续磨磨蹭蹭收拾其他行装。
多年周旋于黑白两道之间。他也结交了很多三山五岳的朋友。其中距离此地最近的两位就住在二十里外的蘑菇屯。如果刚才外边的小徒弟们有谁机灵些偷偷跑出去求援的话。再等上了十來分钟。救兵差不多就能杀过來了。届时。即便不能从入云龙手里将自己给救出來。至少可以逼着对方换一个相对简单点儿的“赎罪”条件。而不是象个奴隶般要为他服一整年的劳役。
这点儿小算盘如何瞒得入云龙。转眼间就被后者识破。用枪指着老疤瘌骂道:“快点。你个老东西。别以为拖來了救兵。老子便会放过你。大不了老子直接给你一枪。看谁肯为了一具尸体。还跟老子拼个你死我活。”
“沒拖。我真的沒拖。”老疤瘌被吓得又打了个哆嗦。带着哭腔赌咒发誓。“长生天为证。如果我老疤瘌刚才想故意拖延时间的话…….”
“滚犊子。”赵天龙朝地上啐了一口。不屑地数落。“长生天。长生天会替你这沒良心的老狐狸作证。。老子一口一个师叔叫着你。你却为了四两金子就把老子卖给了阎福泉。四两。老子堂堂入云龙的脑袋。在你眼里就值他娘的四两。当年达尔罕王爷悬赏榜上。老子还值两千块大洋呢。你却只卖了区区四两金子。四两。……”
越说。他越觉得生气。抬腿将老疤瘌踹翻在地上。又是一阵拳打脚踢。老疤瘌吃痛不过。抱着脑袋大声讨饶。“别打了。别打了。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见钱眼开。我不该见钱眼开。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你刚才都说了我可以赎罪了啊…….!”
“老子打你不是因为你卖了老子。老子打你是因为你瞧不起老子。”入云龙却如同疯了般。抡起蒲扇大的巴掌继续狠狠地朝老疤瘌的屁股和大腿上招呼。“老子堂堂入云龙。就值四两。就值他妈的四两……”
“龙哥。”张松龄在旁边看不下去。走上前。低声提醒入云龙注意游击队的纪律。赵天龙迅速抬起头。向他使了个静等看好戏的眼色。然后抡开巴掌。继续朝老疤瘌身上肉厚处狠抽。“四两。黄胡子麾下的小喽啰也不止这个数。你个老混蛋。老糊涂。老子今天不打死你。老子就……”
“不是四两。不是。”老疤瘌被打得痛不欲生。哭喊着替自己辩解。“不是四根小黄鱼。是四根厂条。五两一根的厂条。”
“厂条。。那也卖贱了。”入云龙喘息着直起腰。两只眼睛里面却充满了戏虐之意。先前因为急着将老疤瘌绑上山。他根本沒时间考虑其他事情。如今红胡子交待给自己的任务基本上已经尘埃落定了。他便又想起自己作为骑兵中队长的职责來。所以才拼命在自己的身价方面做文章。逼着老疤瘌往挖好的陷阱里边跳。
“呜呜。呜呜。呜呜……”老疤瘌趴在地上。用双手捂着脸大哭。肉体上的痛楚一减轻。他立刻就明白自己可能上了当。以入云龙的身手。想活活打死自己根本就是三两拳之内的事情。何必如此浪费时间。
然而二十两厂条的细节。他已经招供出去了。再也不能将说出的话收回來。只好一边继续趴在地上嚎啕。一边偷偷地在心里猜测入云龙下一步的打算。
赵天龙沒有让他等得太久。稍做思量。便开出了条件。“二十两金子你就把老子给卖了。老子今天真该活活打死你。可老子刚才既然已经答应了你行医赎罪。就得说话算话。你给我站起來。带着老子去地窖。你手中的马刀、子弹和各种枪支。老子今天全包了。老子按眼下行情给你钱。无论多少。你都可以从欠老子的那四十根厂条里边扣。”
“沒有了。真的沒有了。最近黄胡子那边要货要得急。我全甩给他了。不信。不信你随便叫个人进來问问。我。我真的不敢骗你啊。”老疤瘌立刻如丧考妣。躺在地上來回打滚。一根五两重的南京厂条。在草原上能换一百六十块袁大头或者同等面值的满洲票。按这个标准折算。四十根金条就是六千四百块现大洋。即便按照眼下枪支弹药在黑市的最高价格。也足以将他手中的所有存货扫荡一空。(注 1)
“趁着老子还沒想起你藏钱的地方來。你最好抓紧。”入云龙根本不吃老疤瘌这一套。皱了皱眉。低声威胁。
老疤瘌的哭声立刻如同被切断了电源般。嘎然而止。“你。你……”他从地上抬起脑袋看着入云龙。宛若看到了一只地狱里出來的恶鬼。“你。你怎么知道。你。我。我沒有。我根本沒有藏钱的地窖。”
“真的沒有。那我可自己去马棚里头随便挖了。反正不是你的。谁挖到就活该归谁。”入云龙不屑地撇撇嘴。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拔腿就往毡包外边走。“唉。第三个马食槽底下。怎么好像有个机关呢。是先向左拧几圈还是向右來着。左三右……”
“我。我给。我把手中的军火全给你。全给你不行么。”老疤瘌如同泄气的皮球般。跪在地上哭喊。“全拿走吧。你把我的老命也拿走算了。我老巴图上辈子缺了什么德了。居然遇到你这么一个杀星。呜呜。呜呜……”
“你是这辈子缺德事情做得太多了。现世报。”入云龙毫无同情心地上前扯起他。推搡着走向毡包门。“快点儿。耽误时间越多。我想起來的事情就越多。嗯。你的药库里好像还有……”
“我这就去。这就去。”老疤瘌彻底认耸。双腿如同上满了发条般。大步流星冲向地窖。唯恐走得稍慢了些。被后者想起其他洗劫目标。
作为方圆几百里最大的情报贩子和黑市军火中介。他的地窖里收藏颇丰。标准的白俄制式马刀、日本骑兵专用马刀。加起來足足有四五十把。水连珠、辽十三。老套筒等。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加在一起也有二十几条。更多的是各式各样的子弹。因为利润高、携带方便等缘故。足足储存了上万发。每颗上面都涂着一层牛油。被马灯一照。黄澄澄亮得扎眼。
“老套筒给你自己留着。”最近一仗游击队缴获了许多枪支。令入云龙眼界变得有点儿高。不太看得上汉阳兵工厂二十多年前制造的那些老套筒。“其他都给我。连同你平时派人出去收药材的马车。一共算三千块大洋。叫几个人尽量帮我搬。最好别再耍花样。”
老疤瘌恨不得立刻就送对面这头瘟神离开。岂敢再讨价还价。闷闷地答应了一声。被张松龄押着出去叫人帮忙。须臾之后。几名身上沒带任何武器的小徒弟哭丧着脸进入地窖。将赵天龙看上的军火往地面上搬。正手忙脚乱地装着车。赵天龙无意间又看到一个盖着帆布的东西。皱了下眉头。低声盘问:“这里边藏着什么。你还想挨揍不是。。”
“不是。不是。”老疤瘌被他给收拾怕了。赶紧大声辩解。“这是白胡子放在我这里寄卖的。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已经用坏了的笨家伙。因为沒有人会修。就一直脱不了手。不信你自己打开看。”
“打开就打开。”赵天龙不由分说走上前。用盒子炮掀开帆布。有一挺用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马克沁立刻暴露在众人眼前。枪身上头的挡板和枪管下面的支架都锈得千疮百孔。轻轻用手一抹。就能抹掉一层铁锈渣子。
赵天龙心里好生失望。不屑地踢了马克沁机枪一脚。继续去监督小伙计们搬子弹。张松龄却突然想起了游击队手里那挺同样老掉牙的家伙。举着马灯走上前。仔细观察马克沁重机枪的情况。随后用手往送弹口后方某个位置一抹。稀里哗啦。就将整个枪身拆成了一堆零件。
“你。你会修。修这个。”老疤瘌看得目瞪口呆。顾不上心疼。结结巴巴地追问。
“沒备用零件。修不好了。”张松龄摇摇头。带着几分惋惜回应。“但枪管拆下來。说不定还能派上其他用场。”
说着话。他将枪管、枪机和几个还能凑合着用的关键零件归做一堆。Www。。com割下半截帆布包好。交给小伙计们一并装上了马车。
入云龙又拿枪监督着小伙计们。用绳索将所有军火拴牢。然后让张松龄押着老疤瘌坐在了子弹箱上。自己则跳上了车老板的位置。盒子炮一敲辕马的屁股。嘴里轻喝了一声。“驾。”。驾车的辕马带着其他两匹辅马一同发力。轻轻松松就加起了速。轰轰隆隆地远离老疤瘌的家。朝黄骠马藏身处驶去。
因为搬运军火耽搁了几分钟时间。马车的速度又远不及骑兵跑得快。所以赵天龙和张松龄刚刚与各自的坐骑汇合。身后就传來了一阵愤怒地呼喊声。“站住。入云龙。你给我站住。在我家门口做生意却连招呼都不打一声。这算哪门子江湖规矩。。”
“是蘑菇屯孙家哥俩的人。”赵天龙回头瞪了一眼老疤瘌。撇嘴冷笑。“你的救兵來得可是不慢啊。就是不知道身手够不够利落。”
“不是我叫他们來的。真的不是我叫他们來的。”老疤瘌将身体往张松龄背后一缩。同时摆着手狡辩。“他们住得离我这么近。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当然不能眼睁睁地看到我出了事情不管。你。你先把马车停下來。我跟他们交代几句。交代完了咱们就可以继续赶路了。”
听呼喊声和马蹄声。追兵至少不会低于二十人。所以老疤瘌这番话才说得有持无恐。谁料赵天龙根本不吃这一套。撇了撇嘴。低声道:“让我把马车停下來。就凭孙家哥俩。也配。胖子。回头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先别伤人。咱们先礼后兵。”
“唉。”张松龄从刚刚“买”來的军火中抽出一支相对比较新的水连珠。利落矫正了一下准星。顶上子弹。转过身。对准追兵的方向迅速扣动扳机。只听“乒、乒、乒”三声枪响。跑在最前面的两匹马先后倒了下去。玻璃罩马灯摔在地上碎裂。里边的煤油淌出來。连同灯芯一道。在干枯的草原上引起了两个巨大的火团。
其余追兵吓了一大跳。不得不拉住坐骑先营救自家同伴。趁着这功夫。张松龄又是“乒、乒”两枪。一颗子弹打碎了某个追兵手里的马灯。另外一颗子弹则放翻了第三匹战马。
前后五枪。三匹马一盏灯。几乎就是弹无虚发。被搬來替老疤瘌出头的孙氏兄弟吓得魂飞天外。赶紧将身体藏到了坐骑之后。同时扯开嗓子大喊。“别开枪。龙爷。别开枪。我沒哥俩沒什么恶意。疤瘌叔这辈子救人无数。你把他请去做客。我们哥俩如果连问都不问一声的话。沒法跟江湖同行们交代。”
“交代。你们两个。配找我要交代么。”先前为了配合张松龄开枪。赵天龙已经将马车的速度放缓。此刻听见孙家哥俩主动服软。便又稍稍搬了下刹车。令自己这边的速度更缓。“滚回去搂着老婆困觉。再纠缠不清的话。别怪赵某手下无情。”
听见几十米外那嚣张的声音。孙家哥俩的脸都变成了猪肝色。然而对方刚才的警告射击实在太可怕了。他们跟老疤瘌也不是什么生死之交。想了想。带着几分找面子的意味说道:“龙爷。龙爷不要生气。我们不是向你要交代。我们只是想知道您准备带疤瘌叔去哪。毕竟他是我们哥俩的邻居。日后别人问起來。我们两个不能推说什么都不知道。”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孙家哥俩继续纠缠不清。对自己这边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赵天龙迅速在心里权衡了一下利弊。撇了撇嘴。大声回应。“也好。念在你们哥俩还知道进退的份上。老子今天就卖你们一个面子。老子欠了红胡子一个人情。今天专程跑來请疤瘌叔。去给红胡子手下的弟兄看病。这个交代。你们哥俩觉得够了么。”
“去哪。。”孙家哥俩愣了愣。差点沒坐到地上。一个赵天龙。已经够他们哥俩招呼的了。如果再加上一个红胡子。岂不是要把整个蘑菇屯头上的天都给翻过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