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波石 - 若兴公民 - 灰飞烟已灭
清晨,一匹马停在若兴城巨大的城门前。
马儿气喘吁吁,不断在清冷的晨风中打着低沉的响鼻。
城门缓缓打开,几个守城的士兵小心翼翼地围了上去。
马背上伏着一具银色的盔甲。
一个新兵跪倒在地,呕出了昨夜偷偷吃下的兔肉。
森峰威的遗容惨不忍睹,尸体完全僵硬,暗红色的血液还一滴滴从银色头盔的缝隙间滑落。柔软美丽的金色卷发,把血污染成黑红色,一缕缕凝在一起。低垂的手腕上,森峰家族的金色叶纹在冷冷发光。
“是森峰家族的人!快去报告!”
若兴城百里外,滚滚烟尘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升腾。
这支队伍长驱直入,蹂躏着路过的每一个村落,抢走粮食,金钱和女人。火焰产生的黑色烟雾如条条黑蛇,阐述着邪祟。
两双眼睛,紧紧盯着这支队伍。
星火内心波涛起伏,“太过分了。”
“这不是战争,只不过是一场杀戮与劫掠。”焚说。
他们只敢远远跟着,不敢靠近,在数公里外随隐约可见的尘埃而策马。每当他们赶到腾格里人呆过的地方,那里便已是血流成河,只有断壁残垣和大人或小孩的死尸。
他们没见过活口,甚至无法问问这些可怜人经历了什么。那些人的死相残酷而血腥,星火总是不忍多呆。
焚尽管面无表情,却紧紧抿着嘴唇。
一日之内,几十个村子灰飞烟灭。烟尘像一股龙卷风,一场瘟疫,一把不停收割的镰刀,将平原上打扫得干干净净。
队伍在夕阳西下时,忽然停了下来。
焚和星火本以为跟丢了,一直跟到能看到腾格里人背上的箭袋时,他们俩才勒住了马。
队伍为什么停下来了?
原来,他们突然看到了一座城,一座硕大无朋的巨城。比他们之前攻打过的任何城池或要塞都要大得多。
这座城横亘在地平线上,顶天立地,仿佛一串连绵的高山,刹那间压到了队伍里每个人的心头上。
从头目开始,每个人都勒住了马,这些肆无忌惮的暴徒似乎被那伟大的事物震慑到了,一时间竟动摇了一往无前的信心。
“!”腾格里人高喊着。
那些巨石历经万年,在海床上受到海水的冲击。覆盖于其上的脆弱石块早已化为齑粉,它们却仍旧坚硬,甚至不受时间的侵蚀。
即使再过一千年,诗人仍能在那些城墙下赞美它的伟岸。
“若兴城!”腾格里人高喊着。
他们的先辈们口口相传,代代不忘的那座永恒之城。在萨满们围绕篝火唱起腾格里人古老的史诗时;在每个腾格里幼童伏在母亲膝盖上,倾听那些遥远的故事时;在每个头目将目光投向西方的地平线,畅谈他的壮志时……那座大城便出现在每个人的脑海中,像一场溢满黄金与美酒的梦。
现在,美梦已经成真!
“我们钢流部族,将是最先登上城墙的腾格里人!”头目兴奋地宣扬道。
一阵狂热的回应,潮水般荡漾开来。
星火问焚:“他们为什么要欢呼?”
“我猜,他们把能看到的都当成战利品了。”焚冷笑着说。
头目在小丘上驻马,“派工匠五百人,至林地伐木造梯,五百人伐木造挡箭牌,五百人捻草绳,再派五十人去找一棵参天大树……”
成千匹快马四散而去。
“他们开始准备了,我们趁机会回城里去警告大家。”星火说着,就要扬鞭。
焚一把拉住了他,“等一下,虽然他们人数少了,但是穿越他们的封锁还是风险太大,我们会被箭雨射成筛子。”
“那我们想个办法吸引他们的兵力。”星火说。
“那么我们……”焚和星火沉思了片刻。
“点火!”他们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两人相视一笑。
又到了暮色笼罩之时,游牧群里,袅袅青烟升起。
“给,只能吃这个。”焚向星火丢来几枚野果。
一天一夜没吃东西,星火急不可耐地将果子塞进嘴里。果肉刚被嚼出汁水,令人发抖的酸涩就在星火的口腔中,荡漾开来。
“哇,这是什么东西!”
“树莓。”焚回答道,一边若无其事地将那些果肉吞下肚。
想不到像他这样,平日吃惯山珍海味的贵族公子,竟然丝毫不惧苦涩,星火暗暗称奇。
“很难吃吧?”焚笑着问。
星火点点头,露出一个酸涩的表情。
“比你还小的时候,父亲就带着我到处打仗,战场上,不是每天都有酒有肉有面包的。现在,我能认出六十多种果树,哪种果子好吃,哪种果子和什么一起吃有毒,那种果子不好吃但是没毒,我心里清楚的像翻自家账本……”
焚说着,微笑着,跨着一根弯曲的老枝,身子倚在树干上,舒展得像只饱食的豹子。
有股难以言喻的气势从星火的颊面拂过,大概是深秋初起的朔风,但星火总觉得那是从焚的身体中散发出来的。
星火瑟瑟发抖,气温骤降了。
“没想到我失算了,本以为今夜会很暖和……”焚喃喃自语。
“你怎么知道今晚暖不暖和?”星火问。
“看云彩,早上的云彩里藏着一天的秘密。可惜,今天的秘密我没有看穿。”焚自嘲道。
星火紧紧抱着臂,“不能生火吗?我快冻死了。”
“不要着急,马上就会热起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