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1——遗嘱 - 悲伤四季 - blacknews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窗外的世界开始变得混沌不堪了。或许是上天为了洗刷这世界污浊的混沌的缘故,雨一连下了好几天,并且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
我能感觉到些什么,像是一场战争。
战争的双方分别是“上天的雨”和“这世界的污浊的混沌”。
房间里只有一种颜色,房间里有两张床,一张空着,一张我躺在上面。
我在想“这世界污浊的混沌”是什么?我的灵魂算不算是一种混沌?其他人的灵魂又算不算一种混沌。
想起一部名叫《21克》的老电影里的一句话:“不管你是否恐惧,他都会最终降临,在那一时刻,你的身体,轻了21克。”
那21克或许就是灵魂的重量,可又为什么是21克呢?那21克的灵魂是否又是以一种什么形式存在呢?
“小唐哥,你在想什么呢?”小护士梁倩难得淑女了回,关门声轻了。
“在想我死后会进入到一个什么样世界。”我虚弱地回道。
“我觉得吧!人的一声其实只是一场单程旅游罢了。”小护士坐在空置病床上,两手撑着床,两脚不停地来回摆动着:“最后的归宿也就是死亡而已。”
小护士今天的话语很异常,我惊讶地看着她说不出任何话来。
“嗯?怎么了小唐哥?我脸上有什么特别的吗?”
“你脸上没,但你今天很特别。”
“哪里特别了?”小护士耷拉着脑袋问。
“成熟了,没有了平时整天的嘻嘻哈哈。”
“那是我的生活态度。”小护士强调道:“为什么要整天想那些不开心的事,开心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为什么不天天开心呢?你看你小唐哥,整天拉着脸,你的病什么会好?”
“你以为我的这病还有救?”
“当然了,总有奇迹会发生的,你来医院不就是为了让这个目的吗?”
“或许吧。”我用毫无希望的看神望向她,“应该是我对这个世界还有很多的不舍,还在留恋着什么。至于留恋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
“小唐哥,你这么一说我到有个问题一直不明白了,你的病花销很大的,你自己……”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老实告诉你,我自己也不知道。”我顿了顿,喘了几口粗气继续说道:“但我想我可能知道谁会帮我。”
“哦,真的?”
小护士没有继续说下去,走廊传来的广播叫唤着她的名字,小护士离开了,我又继续独自冥想起来。
对于现在的我而言,冥想也成了议一件很累的事,我睡着了。
醒来时,雨还在稀稀拉拉地下个不停,阴沉的天让我分不清时间的节点,而墙上的挂钟不知从何起已经停止了走动。
小腿有些不自在,我动了下,弄醒了靠着我的床头打瞌睡的小护士。
“嗯!小唐哥你醒了啊!”
“醒了。”我很想知道时间,笑着问小护士,“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小护士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看了手腕上的卡通表,懒洋洋地回道:“已经快六点了。”
“六点了。都六点了你怎么还不回去?加班了?”
“没呢。早就下班了,只是……”
小护士递过一封信。
我看了眼信,再看了眼小护士,有点不知所以然,“给我的?”
“我想是的,下班前想听故事就来了。信放在床头柜上,我想肯定是那人趁你睡着时放下的。”
“想知道信的内容?”
小护士一脸虔诚地不停点头。
“你读给我听吧!”
小护士拆开信封,将信纸拿了出来,我闭上眼睛等候着她的诵读,但却迟迟没能听到她的声音。
我睁开眼,不解地问:“怎么了?”
小护士的脸茫然的看着我,摇了摇头,将信纸对向我。
一张白纸。
“为什么会什么这样?”小护士不解道。
我笑了,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出于无奈地笑还是发自内心深处开心而笑。
“我想只有一个可能,原本信中所要表达的内容我早就知道了。”
“没劲,害我等了这么久,竟然什么都没写。”小护士嘟囔道。
“回去吧,太晚你家人该着急的。”
“那我走了,小唐哥。”
“嗯,走吧!”
小护士把空无一字的信纸放在我手上离开了。
我用干枯的手拿起了信纸,空无一字信纸并不是没有留下什么,至少还留有回忆余味。捏着信纸、带着余味我难得睡了个安稳觉。
依然在混乱的时间点醒来,窗外的不停歇的雨彻底打乱了我本就脆弱的时间感,唯一能肯定的是我又多活了一天。
病房里坐着一个人,一个陌生人,一个陌生男人。陌生男人翘着二郎腿,双手交叉搁置在膝盖处,他的装束使他的职业看起来很不一般,笔挺的西装,精致的领带,鼻梁上的眼镜看上去精贵的很,看到我醒来,他没有开口而是与我对视起来,时间久了他顺势推了推眼镜,推眼镜时露出了手腕上的表,手腕上的表看起来也非凡品。至于陌生男人的相貌,我只能说是极为普通,或许为了掩盖他相貌的普通,他才用如此的装束来转移别人的视线。
“你是谁?找我什么事?”
陌生男人玩味地笑了,从他的笑容中我能看出他是个好胜心很强的人,这样的好胜心是有好处的,它能让人获得自信,有了自信才能使自己成功。
陌生男人从身后拿出一个黑色公文包,从黑色公文包内拿出一份文件准备读起来。以他的职业性的动作我猜想应该是律师。
“等等,你还没说你是谁,找我有什么事。”
被我打断后,陌生男人明显很不舒服,这点从他微微皱起的眉头可以看出,但转而他又以职业性的笑容来面对我。
“是唐豪杰先生吗?”
陌生男人的声音很浑厚,与他狭长的脸完全不匹配。
“是的,你是谁?”
“至于我的名字您不用知道,你只需要知道我的职业,我是一名律师,一名收费很昂贵的律师。”
陌生男人的回答证明了我猜想。
“那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是来宣读遗嘱的。”
“遗嘱?谁的遗嘱?”
“抱歉,遗嘱上声明不能告诉你,当然这也是我工作职责,而我在这里的目的只是宣读遗嘱而已。”
我忽然想到昨天的那封空无一字的信,“昨天的信是你放在我床头的?”
“不是,但我当时在场。”
“如果我拒绝接受这份遗嘱呢?”
“我想您已经无法拒绝了,因为从很早的时候您就开始接受这份遗嘱了。”
“很早?什么时候?”我有点发愣。
“具体什么时间点我记不起来了,只知道是您住院后的一个月后就开始帮您付所有的医疗费用了。”
“所以……”我顿了顿,休息了会儿,“所以,我没法拒绝了是吗?”
“理论是这样的,如果您能将之前的医疗费都退还的话就可以拒绝,不过依现在的情况来看……”陌生男人没有继续说下去,我猜他是不想让我难看。
“好吧,你宣读遗嘱的内容吧。”
这是一份很奇怪的遗嘱,遗嘱所赠予的一笔钱,这笔钱没有具体数额,这笔钱只能用于我的医疗费与生活费、如果我痊愈出院,费用自动停止;如果死亡离开,费用也自动停止。并且如发现这笔钱被用在其他地方也将会自动停止,受赠者可以拒绝,但必须将所有费用归还。
陌生男人将遗嘱读完后准备离开,我想让他再多留会儿,但他直言拒绝了,拒绝的理由很简单,“我是按小时收费的。”
陌生男人离开的时候小护士来了,他们擦身而过时对望了一眼。
“小唐哥,刚才那人是谁?”
“不认识。”
“不认识他来干什么?”
“他来宣读遗嘱。”
“遗嘱?他是律师?”
“一个市侩与高傲的律师。不过很专业。”我补充道。
“我记得你可不是有钱二世祖。”
“应该是老刘的父亲或者娜娜的干爹吧,真想不到他们其中有一个会比我先离开这个肮脏的世界。”
“对不起。”
“为什么说对不起?”
“我也不知道,总觉得对不起你。”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帮我个忙好吗?”
“什么忙?”
“我想看看外面的雨,不是在屋里,是在外面。”
“这个……这个……这个不好吧!要是被护士长逮到我会被开除的。”
“那算了。”我泄气道。
看着我泄气的样子,小护士开始变得黯然。
“我想想办法吧,好了不说,量体温吧!”
每日的例行检查由原先的医生改为了眼前的这个小护士,不知道是该赞叹社会给人带来的直接,还是该去辱骂人类在进化过程凸显人性中市侩的那一面。
中午的时候,小护士推着轮椅鬼鬼祟祟的来我的床边。我想问她搞定了护士长没,她伸出食指放在双唇中间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嘘——”。
“现在是轮班,这个时候出去应该没人会发现的。”
艰难的上了轮椅后,小护士推着我行走在走廊里。正如她所说的,出于轮班的缘故,走廊几乎看不到医生与护士的身影,不过还是有几个医生从我们身边匆匆走过,每做过一名医生或护士时我们总会心跳加速,回头确认没有关注到我们的时,我与小护士都会如同泄了气的气球一般吁出一口气。
各个病房内都有饭菜的香味飘溢出来,医院的工作人员推车餐车给每个房间分发午餐,正因为这个缘故,徘徊在走廊里的病人只有极少数。由于我病情的特殊性,根本不可能有工作人员来发餐,所以也不同担心会有人闯入我的病房,发现我不在。也正因为我病情的特殊性,发餐的工作人员我都认识。
发餐的工作人员清一色都是阿姨,小护士告诉我,这些阿姨都是临近退休了,没办法才来医院的,而且她们都是编外人员。
每路过一个发餐的阿姨,阿姨都会亲切地问候我们,问候的语句都差不多:“小梁护士,新来的病人啊。”
这时,小护士总会笑吟吟地回到:“新的来,在病房里待得腻味了想出去呼吸下新鲜空气。”
多么高超的演技啊,真觉得小护士不去做演员可惜了。
但小护士却不这么认为,她反驳道:“演员有什么好的,男演员要陪酒陪吃,女演员不都是陪睡嘛!我才没那么下贱呢!”
我哑口无言,只能默不作声地期待着久违了一段时间病房外的世界。
雨已经下了两天了,看这态势老天还有继续的念头,小护士推着我在医院花园内的长廊里慢悠悠地走着。空气中没有我所期盼的泥土的腥味,但空气很干净,这场雨逐渐开始展露出它所起的作用,就不知道有少人的灵魂被洗刷了呢?
我让小护士推我到雨中,感受下被雨淋的滋味,她毅然拒绝了。
“小唐哥,不是我怕护士长,而是淋雨对你身体不好。你身子这么弱,经不起雨淋。”
我离开病房真正的目的是想让这场雨洗刷下我的灵魂,我感觉到我的灵魂还不够干净,但小护士没能让我这么做,我只能遗憾地让她送我回病房了。
回到病房里,我让小护士为我起草一份遗嘱。
起先小护士不肯,她说我会好起来的,会痊愈的,但我坚决的态度让她不得不拿着笔等候着我诉说遗嘱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