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1——夏初的重逢 - 悲伤四季 - blacknews
人在懦弱的时候往往会选择逃离,逃离自己所熟知的一切,恋人也好,亲人也罢,总之是逃离了整个原有的生活。
慧慧远行,是为了遗忘过去,这种远行的行为却实实在在是一种逃离。
躺在病床上等死的这些日子里我时常会问自己:我又为什么要逃离?
其实我是知道答案的,因为我懦弱。
我没有逃离到一个遥远地方,而是从城市一端逃离到城市另一断罢了。不见朋友,不见亲人,不见恋人,甚至不见女儿。
“小唐哥,你不觉得你这样很自私吗?”
“自私?”
“是啊,你不想诗琪姐姐吗?”
“这个混蛋那怎么可能不想?”
说话的男人人许多年未曾见过面,声音也许多年未曾听到了。
“你是?”小护士问道。
“你可以猜猜他是谁?”
“有提示吗?”小护士望向我,祈求提示。
“宿舍里待过的人之一。”
“啊,这也算是提示?”
“够了,范围已经很小了,并且机会只有一次。”
男人没有经过我和小护士的同意就拉过椅子坐随意坐下,笑着看着我们俩嬉闹。
“飞虎?”小护士试探着回答了一次。
“你确定?”我皱眉唬她。
小护士回头看了眼身后的男人,旋即转身十分肯定地点头道:“是的,我肯定!”
“想不到你了解的还挺多的,怎么猜到的?”飞虎问道。
“很简单啊,因为我说出你名字的时候,你脸上微微的惊讶了下,所以我才这么肯定你就是飞虎。”
“这家伙是不是常常和你说我们的事?”
“也不是常常啦!不过就是每天说那么一点。”
“看来这小子还真是混蛋!”
“你们这么多年没见,应该有很多话想说吧!我还有事,过会儿再来。”
小护士离开后飞虎沉默了。
两个男人沉默远比一男一女显得尴尬得多,既然飞虎不开口,只有由我开口了:“怎么找到这里的?”
“你这话问的有逻辑问题,你该问为什么不早点来?”
“怎么,你早就知道了?”
“从你一进来就知道了,唯一不知道的你在这里的,我想只有诗琪与慧慧了。”
“今天为什么来了?”
“憋不住了。”飞虎的声音开始颤抖,“医生说时间不多了。”
“医生?得了吧!有几个医生的话能听?我进来时说晚期,没几个月了。结果呢?我不照样多活这么些时间?”
我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显得很有活力,但一把话说完就原形毕露了。
“骗别人可以,你认为骗自己有必要吗?”
“是的,我是在骗自己……”我承认了。
谁说往事可以随风,歌里唱的都是骗人的。和飞虎一同回顾了当年的开心往事,说到了我们相识,又说到了我们是如何成为兄弟的,之后又聊了聊几年的变化。
小丽给这家伙生了个儿子,他告诉我小丽在生产的当天他在医院的走廊是如何焦急,如何不停地抽烟,最后当听到孩子的哭声时又是如何得兴奋。当他说完时,我流泪了。
“你小子哭什么?大老爷儿们的,有点出息行不?”
“我想到了慧慧,慧慧在产房里在外面等候的不是我,没能亲眼看着孩子出生。”
“刘琪死后慧慧把孩子给了你?”
“嗯,一个很可爱的女儿。”
“叫什么?”
“飞虎。”我叫飞虎的名字,让他打住。
“怎么?”
“去把门外那假小子给拽进来吧!”
飞虎没有去拽门外的小护士,她自己推门进来了,吐了吐舌头,道:“嘿嘿,小唐哥,你怎么知道我在门外?”
“和你说过几回了别老用脚踹门,你有听过没?每次都大大咧咧的,你以为我们都是聋子?你刚踹门时的声音很轻?”
小护士没有理会我的批评教育,反而继续吐舌头装可爱,“好了啦。知道了啊!”
“哈哈哈!”飞虎笑了。
“笑什么?”小护士问道。
“难怪你小子不需要我们这群兄弟姐妹知道你的事,原来是这里藏这么个奇葩!”
“飞虎哥,你不用叫的这么说我吧!”小护士抗议道。
“才认识了没多久,就叫飞虎哥了。你这张嘴还真够可以的。”
“哪里,哪里。”小护士一点也不客气。
“你还别说,假小子的口气和老刘很像。”
飞虎说到了老刘时我语塞了,不知该如何去面对,索性选择了沉默。房间内的温度在我选择了沉默时也同时开始下降。
小护士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飞虎哥,中午了,你吃了没?”
“你还别说,之前不觉得,经你这么一说还真有那么点饿了。”
“那好,你等着。”
小护士兴匆匆地小跑离开,不一会儿又兴匆匆地跑着回来,手里提着一大包东西。
“给,别客气,尽管吃。”
“这是什么?”飞虎打开袋子后忍不住大叫一声“好家伙”。我问了里面是什么,飞虎神秘地笑着将塑料袋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飞虎将袋子掏干尽后,我也忍不住了。
“好家伙,有零食,有灌肠、牛肉,还有啤酒,丫头,你干什么去呢?整了半天你来医院是野营来着的啊!天天带着这些你不嫌重啊?”
“还好啊,来的时候有点重,回去的时候就不重了。”小护士搓了搓鼻子。
“为什么回去的时候不重了?”一个愚蠢的问题被我问了出来。
“你在医院待久了,人都傻了吧!”飞虎打开一罐啤酒,“都被她给吃了喝了,哪里还会重?”
小护士的吃相已经不能用“不好”二字形容了,简直是可怕,大口嚼动食物时发出的“吧唧”声很可怕。相比之下飞虎变了,已经不在是以前的飞虎了,啤酒还是一如既往地大口灌,吃东西却静了很多,学会了细嚼慢咽,当初很多我所熟知的东西已从他身上消失。
时间的流逝,年岁的上涨,让飞虎成熟了,也可能是他做了父亲的缘故。同样身为父亲的我,却还保留着当初所留有的东西,这或许就是我还不够成熟的缘故,又或许我还不够现实,更或许上天为了惩罚我,三番几次的让我与这个以白色为基调的房间保持的一定的联系。记得村上的两部小说中有同一宾馆——海豚宾馆。
那个宾馆是一个点,一个小说中牵扯男主角所有一切的宾馆。
搜索了记忆的片段好半天才想起那两部小说的名字:《寻羊冒险记》《舞!舞!舞!》。
男主角有个宾馆。
我有个房间,医院的病房。
“小唐哥,你女儿叫什么啊?长什么样啊?好看不?”满嘴的食物都填不满小护士的好奇心,堵不住她的嘴巴。
“好问题!”飞虎放下啤酒罐忍不住拍了下手掌,“说实在的,这混小子够宝贝的,连我都没见过。”
“刘琪乐。”
“什么?”小护士嘴里塞满了食物,说话极为含糊。
“我的女儿叫刘琪乐。”我重复了一次。
小护士艰难地咽下食物,口齿清晰的问:“为什么姓刘?怎么不姓唐呢?”
飞虎放下食物与啤酒看着我,看来是吃饱喝足了。
“算是还债吧!慧慧希望刘琪快乐,所以把孩子取名为刘琪乐。”
“说说当时的情况吧,这么多年你都干了些什么?怎么会……会把自己弄成这样。”飞虎问道。
“我还以为你都知道。”
“我只知道你进了医院,以及为了什么进医院。至于这么多你,你都在干些什么,可以说是全然无知。”飞虎说得很悲戚。
记忆的片段从我脑中被我强行地剥离,展现在了飞虎与小护士面前。
刘琪的葬礼是在他死后的一星期举行的,出席葬礼的人不多,我却是其中之一,可以说我把刘琪当成了朋友。
在灵堂内看着刘琪的黑白照片,我产生了幻觉,黑色框内的刘琪在笑。
应该是幻觉,但又那么真实。
我又产生了幻听。
“终于不用那么累了,慧慧和孩子就交给你了。”
葬礼从开始到结束,慧慧始终没有落过一滴眼泪,我却知道她不是不想落泪,而是泪已经干了,就如早已干枯了几百年的罗布泊。
葬礼结束后,慧慧带着孩子找到了我。
“有件事情想拜托你。”
产后的慧慧如同大多女性一样,都显得浮肿与微胖。孩子在慧慧怀中熟睡,因此慧慧说得很轻,但却清晰可闻。
“孩子叫什么?”我指了指慧慧怀中的孩子。
“刘琪乐。”
孩子有那么点小黑,这点和我很像。
“能让我抱抱吗?”
从慧慧手中接过孩子,虽然孩子不姓唐,但却不能否认她的体内流动的血液有一部分是属于我的。
“以后打算怎么办?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找我,因为我欠你的。”原本想拍着自己的xiōng部说这句话,但孩子在我怀中。
“我想去旅行,彻底的旅行。”
“那孩子怎么办?”
“你刚才不还是说需要帮忙就尽管找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