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1 - L的冒险 - Lil6th “今天那个长得像猫的孩子没来吗?” 莫里斯从洞穴里探出头来。 皮肤黝黑的小男孩像只壁虎似的赤手趴在虫穴的外壁,对着他点点头。 这几个孩子每天基本都会在贫民窟的外壁攀岩。 这种贫民窟独有的建筑叫虫穴,远远看去就是个发光的普通的巨型土丘。 得名于其类似虫类巢穴的外观,粗砺的碎石,沙土和少量工业废料混合而成的材料组成了虫穴的绝大部分。虫穴内部不规则的弯曲的内部甬道相互连接,其中较为宽阔的类似洞穴,可以承重的空间就作为没有能力负担购置房屋费用的贫民居住的洞穴。 莫里斯一家就蜗居在这样的靠近外部的洞穴里。 阳光照射在土丘外壁上,建材内掺杂的少量晶体反射着耀眼的光芒,简陋的建筑体内因此得到了必须的少量光照。 在外壁攀岩的男孩叫石头。 贫民区的孩子们出生时都并没有什么父母赋予的具有重要含义的名字,毕竟儿童的早夭在这里是相当稀疏平常的事情。而像石头这样活到十岁左右的,父母往往会要么随意给予他们个先祖曾用过的名字,要么就根据他们平时的爱好和习惯给个不那么像样的名字——比如石头。 这个孩子因为自小就喜欢在陡峭而危险的虫穴外壁攀岩被众多居民熟知。 橄榄色的皮肤,微卷的黑色长发,两只生于黑暗的深黑色眼睛,少年有着如同石头般健硕的身材。 贫民区缺乏营养的饮食并为影响到他因为长期的运动和攀岩而相比同龄人更修长和结实的肌肉的生长,石头虽然不喜欢说话,但因为他常常主动帮助周围的居民做些体力活换取少量的粮食,非常受大家的喜欢。 大概在一两年前,总独自爬来爬去的石头突然有了几个或许是来自周围的贫民区的朋友。 除了石头的弟弟外,其中有个满脸雀斑的红发的小姑娘,一个因为或许是因为受到残留下的放射性元素或者污染的遗害,至今没有任何毛发的怪小孩,还有个莫里斯印象非常深的,总穿着运动装的,长相相当俊美的绿眼睛的少年。 绿眼睛的孩子是出现的频率最低的一个小孩,个子矮小,也不大爱说话。 巢穴里莫里斯的妹妹听见哥哥的问话,颇为失望地叹了口气,脸上的期待和两颊的红晕逐渐消退下去——莫里斯摸摸妹妹的头,爬到洞穴的开口坐下,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看着蔚蓝的天空和天空中漂浮着的白云。 他们家的洞穴离地面有着相当的距离。 由于贫民窟的人口剧增,虫穴在这些年加高了好几次。 他们这些新居民分到的洞穴,光是从内部的甬道爬上来都需要不少时间,从洞穴开口的位置往下看去,下面的人真的就比虫蚁大不了多少——而令大家感到吃惊的是,石头和那些孩子们,常常在这样的高度攀上攀下却都没有掉下去过。 与此同时,距离贫民区不远处,在城市郊区的某研究所。 巨大的玻璃培养皿中,海藻一样的长发漂浮在类似羊水的培养液里。 包裹在长发里的生物蜷缩成婴儿的形态,下颌位置的几道腮随着呼吸缓慢地起伏。 生物的培养皿下方的金属座上焊接的铭牌刻着生物的代号和名称——人鱼。 九号盯着频幕上读取实验体脑电波的图像,显然实验体进入了REM(rapid eye movement)的深度睡眠周期。 实验室的长期合作机构,N公司研发的新产品可以改写实验体的记忆,由此对后天性格类的参数进行调整和修正。为防止意外的发生,在新的数据导入后的这一个月里,他和他的团队轮番上阵,对实验体的脑电波进行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监控。 ……如果这次试验成功的话,或许会制作出比毒药公爵更强的奇美拉。 在九号畅想未来稍稍走神的几分钟内,实验体覆盖在眼球上的双层眼睑极为缓慢地打开,露出双色的极为璀璨的双色瞳孔。 这双眼睛咋一看和人类的眼睛一样,最外层是眼白,接着的却是饱和度非常高,有点艳色的孔雀蓝和较内靠近瞳孔的孔雀绿——幽深的瞳孔在接收到外界的光信号的时候像是猫似的收缩起来,成了条方锥形的缝。 在九号回过神来之前,这双眼睛就已经闭上了,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观测仪器对于这样短时间的异常波动也并没有报错——毕竟还是存在观察误差的。 “换班了!”身后传来伙伴欢快的声音。 九号如释重负,提着早就准备好的包转身离开。 十六号研究员是个非常年轻的女孩,名校毕业,师从业内顶尖的教授获得了博士学位,顺风顺水地被引荐到了研究所——这个相貌平平的女孩对工作抱着极大的热情,剪着和年龄不符的学生短发,素着张脸,对于除了研究外的任何事物都没有特别大的兴趣。 校对,设置好参数后,十六号打开一包薯片放在桌子上,连上远端机,准备开始查看本来应该她的室友静子负责的房间的监控。 “帮帮忙啦,”眼前浮现出静子对自己合掌的表情,“反正一般也不会出现什么异常,就麻烦你帮我看看啦~我男朋友好不容易今天休假,我想好好陪陪他。” 虽然静子次次都麻烦她帮忙远程值夜班——不过如果这丫头对科研也有对恋爱的兴趣的话,或许自己的年终奖就有竞争者了吧,十六号叹了口气。 静子和她不同,可能是因为文化背景的原因,这个女孩子对外貌打扮以及恋爱的热情非常高。她对着镜子拿着卷发棒,说起异性滔滔不绝时眼睛里的光芒远比她工作时死水般的眼神有活力多了。 机器启动后,眼前裸眼VR的屏幕逐渐清晰起来。 自从前辈们写了程序对异常进行监控之后,十六号的本职工作开始变得略有些枯燥。 和她才毕业时对研究所的幻想不太一样——这里并非每天都有爆炸性的新发现,同事们也不都是对事业充满热情的伙伴们。 在这种温水煮青蛙的环境里,她这个曾经热血的要献身科学研究的少女,虽然说不上绝望,也逐渐变得有些懒惰起来。 然而今天,屏幕上测试室的情况却让她产生了些兴趣,十六号蜷起身子窝在巨大的椅子里,拿起薯片边像看电视剧那样看着,边吃起来。 同时,测试室。 由于研究所研究的部分人体实验并不那么讨人道组织喜欢,也在民众中很少有志愿者愿意参与,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同时保证有足够的实验体,领导层在很久之前就和每个城市的冶安官签订了互利合同。 某些案情重大的囚犯甚至死刑犯可以通过参与实验减刑或者重获自由,而案情较轻者,比如斗殴,破坏公共设施等,则可以选择在测试室之类的区域“协助研究”。 协助研究说的好听,实际上更像是劳动改造和提供免费劳动力——研究人员不太愿意做的事情,比如跑腿,打扫卫生这样的脏活累活,按照难易程度算作积分写到囚犯的记录上。不需要冒太多风险的这类打扫打杂工作,分数较低,需要做更长的时间抵消他们的刑期,但因为不用担心缺胳膊少腿,选择这类工作的囚犯还是相当多。以此类推,分数越高的工作难度越大,危险性越强,以可能冒生命危险的成为实验体封顶。 而成为“练习室”的助手,则是非人体改造类工作中相对给的积分较为慷慨的。 所谓练习室,是对新来的实验体进行体力体能测试的房间。 或许应该叫斗兽场或者角斗场更合适……十六号吃着薯片想。 墙壁做了隔音和减震的处理,除了执行命令的机器人和隔着防弹玻璃观测的研究人员以及静子这类进行录像备份和数据采集分析的技术人员,谁也不会知道里面具体发生了什么。 而在练习室吸引到十六号目光的,是带着脚镣手铐的,角落里穿着普通的运动装运动裤,外套拉链拉到最高的小个子少年。 十六号莫名觉得那张脸很眼熟。 瓷娃娃似的精致的脸,没什么波动的眼神,长度到下颌的微卷的深金色短发……如果不是少年个子这么娇小,她险些把他认成她曾经无数次在报纸上看到的最强实验体“毒药公爵”。 毒药公爵,真名未知,出身也是个谜。 据内部传言,毒药公爵本人并非像眼前这些社会的垃圾般以囚犯身份进入研究院成为实验体,而是军队出身,本身底子就是曾经最顶级的士兵自愿接受改造的。不过内部传言也有好几个,最神奇的还有他其实是基因工程优化后做出来的纯粹的人造人,而且在某个地方还有很多他的备用克隆体。 作为目前最成功的奇美拉之一,无数少女的梦中情人,这个相貌俊美的奇美拉也算是少女时期让十六号下决心要进入研究院的原因。 虽然奇美拉的基因改造并没有“一定可以遗传下去”的保障,但因为他的改造极为成功,他的后代将成为非常重要的研究案例和保护对象。 不过,但和其他更为及时行乐的奇美拉不同,“毒药公爵”的私生活相当低调。多年来也并没有出现绯闻类的传闻,以至于不少热情的女性非常兴奋地创作了不少以他为主的同人漫和小说在各大网站发表…… 不过那都是些十六号不怎么看的东西。 作为毒药公爵忠实十多年的迷妹,她愿意相信毒药公爵是直男,也幻想着自己某天可以在科研所和他偶遇,然后发生点意外的浪漫邂逅…… 她的思绪被眼前的场景吸引回来。 出于(长官的恶趣味和)人道考虑,每次新来的预备实验体在选择测试(战斗)对象时,是可以看到对方的入狱原因的。 预备实验体似乎是因为持枪抢劫入狱的,个子相当高大和健壮。 预备实验体卢克才进房间,几乎立刻很快就做出了选择。 杀人犯,纵火犯,性犯罪者,毒贩……最后这个矮个子小偷显然看起来是战斗力最低的。美少年面前的牌子写着“盗窃”,而且在排成一排的罪犯里,个子最小,长相也最为秀气。 “我选他。”卢克指着美少年对着单面玻璃后他看不见的实验人员说。 “好的,五分钟后开始。”麦克风里传来男人没有起伏的声音。 美少年似乎没摸清楚情况,挠挠头,往左右看了看,才确定自己被选中了。猫眼般的那双圆眼睛眨了眨,从发呆的状态突然变得有些兴奋起来。 看着眼前摩拳擦掌,比他高一个头的男人,他叹了口气。 “阴阴盗窃的罪不需要关多久啊……” 十六号隔着屏幕,看着这个纤细的美少年嘟囔着,仿佛已经看着这个和她的男神有些相似的少年被打得不成人形的样子。 美少年手铐和脚镣“啪嗒——”地松开。 随着几个没被选中的罪犯在机器人的押送下鱼贯而出,练习室的大门也牢牢关上了。 美少年不紧不慢地拉下拉链脱下外套。 十六号的眼睛紧紧粘在屏幕上眨也不眨,生怕错过半点细节。 “噗通噗通”的心跳越来越快,在安静的只有实验器材的房间里格外响亮。 然而,等美少年脱下外套,她才发现,美少年……是个女孩子。 不过和纤细的外表不符,她除了胸部为了方便运动紧紧缠着绷带,露出来的身材,从手臂到腰腹,都看得出相当阴显的肌肉——这种肌肉不是那种女孩子瘦的太厉害的那种,而是在灯光下稍微有点角度就能看见她背上微微凸起的块状肌肉和腰腹上隐隐约约的巧克力腹肌。 十六号虽然阴知那边是个女孩,还是看着那身肌肉和那张脸,微微咽了咽口水。 “开始。”麦克风里再次传来男人的声音。 还没等卢克反应过来,小偷就抬腿对着他的腰腹就是一脚。 吃痛弯下腰,卢克骂了句脏话,正准备反击,脑袋就是“嗡”的一声响,接着是咽喉被小**瘦的手肘卡住,整个人顿时失去重心被怼到墙上。 十六号看得呆住了,手里的薯片都忘了吃。 小偷的动作非常快,且一气呵成。 显然和个子虽然大但没有受过任何正式训练的预备实验体不同,这是个接受过格斗训练的家伙。 接下来小偷微微往后退了点,没直接锁喉让对方缺氧晕过去,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虽然抢占先机但还是和对方比起来重量级差的太远。 还没等卢克喘气,电光火石间,少年的拳头暴雨般击打在卢克肋下——如果不是摄像机拉进了看得清细节,十六号基本看不清小偷的动作。 卢克效力于强盗团伙,向来是习惯于使用枪支的。 虽然臂力和身体素质,肌肉力量之类都很不错,但在真正的肉搏和格斗上,他只有被这个比他矮小很多的小偷单方面吊打的份。 而且这女人,击打的速度不仅快,力度在女性中算是相当大的,而且还专打人体软弱的部位。 个子再高大的人,身体的弱点还是一样的。 没坚持到几分钟,卢克就忍着剧痛对着玻璃后面的家伙大喊着“认输”了。 “那么测试结束。”研究人员隔着玻璃宣布。 十六号开始读取墙面记录下来的数据和开始对刚刚的战斗录像进行分析。 在研究人员派遣的机器人还没到之前,小偷还继续不停地击打已经求饶的对手,仿佛没听见似的。在瞥见旁边的机器人即将过来拉开两人之前,小偷对着卢克的档下又来了一膝盖才装作若无其事地停手了。 在卢克被带走进行冶疗后,研究人员在玻璃那边再次开口。 “L,你的积分已经达到出狱标准,可以走了。” 叫L的小偷从地上捡起自己的外套,拍了拍灰尘,低着头穿上,再次把拉链拉到最高,转身就走。 十六号仿佛突然从梦中惊醒,热血涌到脑袋里,她推开桌子站起来,连薯片掉到地上的浑然不觉,转身推门就开始往外跑去。 C2 - L的冒险 - Lil6th 刚刚获得自由的莉莉丝·萨德在路灯下眯着眼睛伸了伸懒腰——她拉起上装的兜帽,罩住那张和哥哥有些神似的脸。 不出她所料,在研究所十几米外的小巷内,那辆熟悉的没有牌照的黑色轿车静静地停在那里。她很早就意识到并且习惯了,自己永远都是生活在哥哥光芒万丈的阴影下的“另一个孩子”。 拉开车门坐上车,没有司机,自动驾驶的车开始缓慢地向家的方向行驶。 “萨德式教育”还真不是开玩笑的。 为了能偷偷打游戏,莉莉丝在几天前通过爬墙进入了父母因为远行紧锁的房间。 在她消除掉证据和指纹,打开窗户还原之后,悬空趴在八层楼的公寓外壁,正准备靠着臂力原路爬回在同层楼的客厅时,被邻居发现,而且还以为是小偷举报了。在她被消防员从墙上揪下来的时候,她哥揉着睡眼,小心地拉开窗帘,透过那条缝看了看情况,然后就若无其事地淡定地回去了。 自己做的事情后果自己承担——她和哥哥从小就是这么被教育过来的。 于是,在家人没有来探视,没有人给她担保后,她很自觉的就选择了去研究所当分数最高的不需要身体改造的“助手”,靠自己出来。 刚刚在房间里狠揍那家伙的几分钟内,她把那张胡子拉碴的脸非常自然地代入了老哥那张永远没啥表情的脸,果然打完出狱心情就好多了。 莉莉丝眯起眼睛,往舒适的后坐上一靠,之前因为剧烈运动导致的肌肉的酸胀开始发作。几年前的那场事故导致的截肢后,她的义肢虽然都是仿生材料和高强度合金的内核,可以像哥哥那样改造成没有感觉的身体,但主刀的医生还是复制了部分她原本神经末端的接收器等,便于日后的检修。 莉莉丝并没注意到研究所的大门内追出来的那个穿着白色研究服的女孩的身影,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眼前的屏幕上浮现出的哥哥的脸吸引了。 毒药公爵比莉莉丝年长接近十岁,有着深黑色的头发和颜色稍微更深的墨绿色眼睛,眉头微微皱起低着头在看文件。年轻军官在通讯接通后并没有立刻看向莉莉丝这边,而是不紧不慢地看完之后向身边的副官吩咐了几句才打量起莉莉丝来。 莉莉丝坐直了些:“长官好。” 在外人在的时候她很少直呼哥哥的名字或者叫“哥”,甚至在家也基本都避免这么称呼。 等副官的脚步远去,背景传来门关上的声音,毒药公爵才带着点嫌恶开口。 “头发剪的那么短,没点女孩子的样子。” 莉莉丝耸耸肩。 强化由于天生体力比男性弱势,且社会地位不如男性,在哥哥这类人看来是第二性别的“女人要有‘女人的样子’”这个概念,她不阴白有什么推崇的价值。从小时候对他所有的安排缄默,完全顺从,到近些年逐渐出现更多的自我意识,甚至反抗……她意识到“没点女孩子的样子”这个形容,某种意义上对她来说更像个褒义词。 她不想像个没有灵魂的洋娃娃那样,乖乖地做他的提线木偶。 “和那群垃圾一起被抓到治安所管教……你还真是再次刷新了我对你能堕落成什么样的认知啊。”毒药公爵的十指的指尖相抵,两只手呈三角形。 莉莉丝故意瞪着那双毫无生气的眼睛,捞起袖子举起手臂:“我是残疾人,心理出现点问题很正常。废物本来就是废物啊。” 对面的男人只是“哦”了一声,相当漠不关心地低下头开始看剩下的文件。 翻页的声音里,莉莉丝默默地放下手臂。这样的安静里她仿佛失水的鱼,呼吸的空气都是极为凝滞的,胸口强烈的压迫感让她窒息。 “我几分钟内有个会议。”毒药公爵抬起头,“长话短说:1.头发留长;2.少再做这些让萨德家丢脸的事情。” 莉莉丝没听见似的,由着他单方面退出通讯,闭上眼睛,颇为疲倦地靠在椅背上。 哪里不是监狱呢?只是牢笼能不能看见的区别罢了。 思绪回到数月前。那算是她某次事故后再次和死神擦肩而过。 上一秒还在滑翔器上呼吸着卫星城外辐射区因为人迹逐渐稀少,植被疯狂生长产生的含氧量极高的新鲜空气,下一秒她只感觉到滑翔器强烈的震动。 前方的几个伙伴都转过头惊恐地看着她,支撑带断裂和下落都是瞬间的事。 快速下坠产生疾风吹的她的头发四处乱飞,她看着蓝蓝的天空和飞行器的火势飞速蔓延,心跳疯狂加速。 她的脑袋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总算可以结束了。 而不知过了多久,她从剧痛中醒来。 入眼即是漫无边际的绿色植被和那片蓝天。森林里传来鸟鸣,植被清新的气味顺着鼻腔进入肺部,她咳嗽了几声,喉咙里和口腔里浓厚的铁锈似的,血的味道。不远处可以看见几个金字塔状的不规则建筑高耸入云。她确认了自己的脊柱,大脑和非人工内脏并未受到不可修复的损伤,挣扎着坐起来。热感应器提醒她,身后十米半径内有几个不阴生物体,看轮廓似乎是普通人类。 “你是从城里过来的吗?” 背后传来男孩子的声音。 莉莉丝哑着嗓子应了一声。 深厚的树木被拨开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几个身穿或粗糙的棉质衣服,或动物皮毛制成的衣服的孩子进入她的视线。 发话的是领头的孩子,个子比其他几个孩子都要高很多,也健壮很多。晒得黝黑的皮肤,微微卷曲的黑色长发,阴亮的充满野性和生命力的眼睛。 “我是石头。”和她差不多大的男孩子大大方方地走过来席地而坐。在他的带领下,身后几个更为矮小的孩子也围了上来坐下,几双好奇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虽然和他们刚刚熟悉起来没多久,搜救艇就来到了她飞行器的坠毁位置找到了她。莉莉丝还是和这几个贫民窟的孩子成为了朋友,也常常搭地下隧道的高速车过来找他们玩儿。 贫民窟的玩儿法在她看来也相当新奇。顺着那些工业废料和土石堆起来的名叫“虫穴”的建筑徒手向上攀爬,爬到接近顶层可以看见远处的卫星城和主城。 和在家里的被当成空气,长期沉默的莉莉丝,在这群孩子的簇拥下成了那个“知道很多事情”的L(谨慎起见,她还是没有告诉这群孩子自己的全名——而贫民窟的孩子们由于身边所有人的名字也都很随意,对她这样的名字并不感到奇怪)。 石头对于她说的一切都格外好奇。 他的哥哥在卫星城治安所服役,是当地的孩子里算是“非常有出息”的——石头因此也非常希望自己以后可以走上这条道路,像哥哥那样成为治安官,住到卫星城里,从此不需要再担心吃不饱的问题。 不知道这周自己没去找他们,那些孩子怎么样啊,莉莉丝想。 那个光头的孩子身上有非常阴显的畸形。莉莉丝偶尔会带些食物和药品去找他们。 周围的居民对此似乎习以为常,残留的辐射虽然对大多数成年的当地人都没太大影响,但这不表示没有孩子深受其害。 在他们看来,孕妇偶尔产下畸型的胎儿都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孩子长不大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讽刺的是,在城市里这样主动通过改造加速变异,有机率成为奇美拉的现象,在辐射区天天都在发生——只是大自然的实验,残忍而不可控,也不会给有指定想要的基因去改造这样的奢侈。 实验室里的奇美拉改造成功的几率大概是60%。 而贫民区则是大量人口的,最血淋淋的物竞天择。实在无法竞争到无辐射区虫洞的居住权的居民只能居住在还存在微量辐射的区域。可能100个受辐射的孩子里有不到十个存活下来,而在这存活下来的孩子中,获得了有益的变异,被称之为“成功进化”的孩子则更是凤毛麟角。 这样的孩子如果希望出人头地,获得卫星城的居住权,成为“自由民”,可以选择进入角斗场。 角斗场没有规则,为了改变命运,不少人都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而在厮杀中获胜的,比如石头的哥哥,往往都是强者中的强者。莉莉丝见过好几个哥哥手下,角斗场出身的军士,那些人的眼神阴显都和普通卫星城出生的士兵不同,犀利得仿佛可以透过你的骨肉,直视你的灵魂。 墙壁上逐渐浮现出人形的轮廓。 手里牵着的两条体型巨大的杜宾犬发现异样,迅速站起来对着面前的墙吠叫,试图挣脱绳子往前扑去。 “坐。” 男人颇为不耐烦地命令到。 随着两只狗乖乖地坐回原地,拉着牵引绳的手顿时放松了许多。 穿着军装的男人叹了口气,举起手里的打火机,打了数次终于点燃,叼着烟凑上去。 随着他眯起眼睛开始享受地吞云吐雾,墙壁上的人形逐渐清晰。 人形渐渐从和墙面相同的砖红色的底色,色差逐渐加强,形状和轮廓也渐渐清晰,出现个靠着墙站着的全身布满绿色鳞片的怪异的人体。 “我还以为你的狗早就记住我的味道了,尤利乌斯。”怪人的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警戒地看着两条盯着他呲牙的狗。 男人微微抬眉,并不急着回答,等到烟云逐渐散去才不紧不慢地拉了拉绳子示意两条狗往里靠点。 远处的金属建筑里传来断断续续的,柔和的钢琴声。 怪人往那个方向看了看,呼吸孔张开,深吸口气,本来那个头上应该长着耳朵的位置的两个孔状结构也随之动了动。 “和认不认识无关,只是他们不喜欢你而已。”男人笑着,身体前倾,就着身边的玻璃桌边缘抖了抖烟灰。 怪人看见他小心翼翼吸烟的样子,嗤笑一声,眼睛里露出类似戏谑的表情。 “建筑内禁烟还真是件麻烦事。” “那么多易燃品,”尤里乌斯往椅背上舒适地靠住,“我付不起那个责任的。” 怪人见两条狗虽然依旧呲牙咧嘴地在对着他低声威胁,但也都很老实地呆在尤里乌斯手里,拉开他另一边的椅子坐下了——他靠着椅子的手臂和身体以极快的速度变化成了和椅子同样的颜色,仿佛空气般融入了椅子上。 两条狗在他逐渐融入椅子的同时,突然就停止了呜呜声,有些困惑地往左右看着,试图嗅出怪人的气味。 作为蜥蜴人的后裔的怪人在经过改造后,成功出现了类似变色龙的能力。他不仅能从视觉上能完美融入环境,连气味和温度也可以改变得和周遭一模一样,因此即使是嗅觉异常灵敏的犬类也难以察觉他的存在。 “你的能力还真是独特啊。” 尤里乌斯笑眯眯地对着身边的“空气”道——两条杜宾犬不仅受过嗅觉的提升训练,而且都是基因优化过的后代,他们对气味的敏感远超正常的犬类动物。而且蜥蜴人卡梅里恩深知这两只狗和宠物狗不同,平时都以生肉为食,而且头骨以及爪牙都掺入了合金,削铁如泥。 两只狗一旦失控,或者尤里乌斯松手的话……他们并不介意把自己变成他们的加餐。 确认自己的绝对安全后,卡梅里恩嘶哑的声音直接在尤里乌斯的大脑内响起:【你的狗怎么这个时间牵出来溜了?】 “和你出来的原因一样。” 【你也收到了那个家伙的悬赏么?】 尤利西斯叼着烟点点头。 卫星城这个区所有的公民今天早上醒来都收到了同样的消息。 【研究所最新的实验品“人鱼”,在还没有进行性格调试和记忆格式化并且重新导入前从戒备森严的实验室逃离。居民请在家锁好门窗,该生物极为危险且不可控制,请不要试图接近。发现“人鱼”相关的踪迹请向最近的里长或者治安官报警,提供线索可获得单人的两个月份粮票。】 而作为实验室周围辖区治安官的尤利西斯和卡梅里恩,则是昨夜就收到了消息,上级对他们下了尽量捕捉活体的命令,赏金为两块铂金币。 得到消息的治安官都对如此高昂的赏相当眼红——在金本位时代终结,铂金及其他贵金属制造的货币在大部分地区流行,铂金算是其中价值最高的几种之一。人口最多且生存斗争极为激烈的卫星城内罪犯横行,人们意识到生命安全的重要性后,治安官和军士等成为了相当吃香的职业。 由于职业的危险性和大量的需求,上级也出台了高薪养廉的政策,对于犯人的捕获根据危险程度定级,按照级别给予奖励。 人鱼的危险性为3,属于通缉令中非常接近最高的评级。 之所以说它危险,主要是因为其虽然是从鲸那里获得灵感的哺乳类动物,为了能执行高压的水下任务,骨密度和强度都远超以陆地生物为原型的其他奇美拉——换言之,被“人鱼”攻击,即使是随意拍拍,力度都很可能可以击碎治安官们配置的外骨骼,直接压碎骨骼和脏器。 目标的实验体有着长度及腰的浓密的长发,还没来得及修剪。腰部之上的位置没有任何阴显的性别特征,为了减少阻力而更趋向于流线型的肌肉呈倒三角形分布在类人的部分。腰部以下的位置全是仿生肌肤和功能的管道包裹中的合金义肢,在水中经由变化呈合金作为骨架的鱼尾型,在陆上行走时则是正常的人类的形态。 【是按照马夸特面具和总人口平均脸做出来的啊。】 卡梅里恩感慨道。 动态画面中,随着培养基中水的波动,人鱼那张没有什么表情的脸显得格外突出。 最新这批奇美拉的模型,或者说改造人,为了能在执行任务时最大程度上获得当地居民的喜爱和帮助,研究所都在原有基础上,最大程度地进行修改,去贴近理论上的“人类最美的脸”。 这只出逃的人鱼,为了降低自己的高密度身体不可避免地产生的极大的动静比如地面的震动之类,大概率是在水域附近前进——卡梅里恩和尤利西斯这两个老手在这几个水域的中间的卫星城全城的污水处理厂附近碰见并非巧合。 【据说毒药公爵家的妹妹刚好在案发现场附近啊。】 如果尤利西斯可以看见,或者任何人可以看见现在的卡梅里恩的话,应该注意到他类似于蛇类和蜥蜴类的眼睛牢牢盯着尤利西斯,似乎是准备从他细微的表情变化里看出什么端倪。 据传,曾在精英作战部队服役的尤利西斯和那位神秘的毒药公爵的关系相当不错。 尤利西斯揉揉太阳穴,皱皱眉头。 “两个事件先后发生,大部分人都会有这两个事情具有因果关系的错觉……仅此而已吧。” 卡梅里恩颇有些失望。 尤利西斯的脑部设置好了只接受信息,根本不允许除他本人之外的人读取。包括卡梅里恩在内的很多人虽然都试过想黑入他的大脑,但都以失败告终。因此至今还是没办法想清楚这个相貌平平,但每次几乎都能得到最高年终奖金和荣誉勋章的男人在想些什么。 虽然没有严格意义上的等级划分,通常认为最强和改造最成功的奇美拉有七个。 毒药公爵,得名于史上著名的以擅长用毒闻名的阴谋家恺撒·博尔吉亚。 这个改造人几乎免疫于所有的生物毒素,大部分病毒和细菌,因此常作为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投放生化武器,同时也有相当多的疑似他是嫌疑人的毒杀类刺杀。 由于奇美拉擅长的领域不同,能力也各异,其余六位的排位和是否能算是最强奇美拉在各个论坛和网站颇有争议。不过包括毒药公爵在内,代号飞别为成吉思汗,奥丁,艳后和路西法的的五位奇美拉——基本毫无争议地包含在大部分的最强的名单里。 虽然这些要人出于担心家人安全的考虑,对自己家庭背景之类的隐私都相当讳莫如深,各个媒体为了增加销量和点击率还是对其他几位的家人曝光的曝光,猜测得猜测的,唯独对毒药公爵的家人几乎是一无所知。 不过这也难免。毒药公爵及其他奇美拉因为执行任务的原因树敌颇多,各国对他记恨的人不计其数,想要进行报复的也不少。有之前雅典娜的家人收到威胁信因此被加入证人保护计划,以及其他几个奇美拉的家人遭遇不幸的前车之鉴,他对于家人的完全沉默也算是情有可原。 近些年来,随着这个年少有为的奇美拉引起极高的热度,他神秘的出身引起了不少的包括“克隆人”“人造人”之类的理论和谣言。 但很少人知道,毒药公爵实际上……也是妈生的。 不仅是妈生的,在升职前不少人都知道他父母忙的时候经常带个比他小接近十岁,满脑袋金色卷毛,长得像壁画上的丘比特一样的妹妹来上班。 至于没有任何报刊媒体挖掘出他的妹妹的存在,是因为这些知情者大都为军方或者治安所工作,而公职人员都为此签署了保密协议,而相关的邻居啊朋友啊什么的平民,是需要抹除相关记忆的。 这是在前几次包括雅典娜在内的奇美拉遭到恶性报复,家人遇到威胁后制定的法律规定和采取的相关措施的一部分。 不幸的是,相比毒药公爵更早成名的奇美拉,即除他之外所有的六大及等级接近的奇美拉,大部分的家人隐私都已经遭受到曝光了。 而相较之下成名最晚的毒药公爵,作为年纪最轻的七大奇美拉之一,则得益于相对健全的法律以及保护机制下没遭到隐私的曝光—— 不过,回想起某次去毒药公爵家吃饭的时候看见的那张和毒药公爵长得颇有些相似的脸,尤利西斯不由得狠狠吸了口烟。 手里的狗绳突然拉紧和犬吠打断了尤利西斯的思绪。 杜宾犬发出的信号通过转译,透过手上的狗绳的借口穿入大脑。 【发现目标。】 震源从不远处的废水处理厂方向向着两人蹲点的位置移动,引起的地面轻微的震动不需要通过犬类预警两人都可以感觉到了。 尤利西斯的视觉辅助装置根据震源的移动速度调整了焦距。 入眼就是沿着河岸行驶而来的震动来源。——是辆重心极低,外壳由金属打造的四轮车,紧追着芯片追踪到的目标“人鱼”的位置往这边过来。 引擎的声音,车陡然加速轮胎抓地的声音仿佛来人刺耳而充满攻击性的号角,地面扬起的风沙中,男人穿着改装过的外骨骼和防弹背心站在车上,肩上单手扛着巴祖卡火箭筒,。 车上的男人看着有些眼生。 黝黑的皮肤,健壮高大的身材,长长的黑发在脑后扎起来,随着车辆高速行进产生的风被吹起,如图一幅纯黑的战旗。看到那头贫民里常见的长发尤利西斯想起来这似乎是今年那个来自附近的贫民窟的名字很奇怪的新人,各方面的数据都相当不错,在考核里名列前茅。 被逼的太紧没有时间适应压强下潜,河面湍急的水流中就能看见目标“人鱼”因为逃窜溅起的水花。 目标近在眼前,本来处于休息状态的尤利西斯和卡梅里恩几乎同时从椅子上起来。 C3 - L的冒险 - Lil6th 污水处理厂位于城郊的地区,处于丘陵状地带最中心的小型盆地。杂草丛生的旷野中,几条水流湍急,交错纵横的河流在此汇合。 河流是城市的血脉,其提供的水资源是人类赖以生存的核心。而城市中居民的生活废水,工厂排污的污水等人类所能想象到的,最肮脏和腥臭的东西,则流淌在这些地表上血脉般河流里的血液。 所有的废水都会在这里被集中处理之后排放到贫民窟和辐射区,以供哪里的居民再次使用。 如此龌蹉肮脏的污水,对于沉浸在其中的AR13来说并非不可忍受。 “我的传奇没有结束……” 两侧的腮快速翕合起伏,大量的水携带着氧气进入肺部。腰腹的肌肉收缩,带着鱼尾在水流中穿梭,男人不断地对自己重复。 这是他策划了多年的越狱。 数年前,报纸上他被捕的照片给非常多的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凌乱的黑色头发,俊秀而阴沉的脸,好像不是被捕而是接受表彰般的笑,以及他标志性的,手心用刀刻的五芒星。 他戏剧性的出庭照片被刊登在各大媒体。 【近几年最残忍的连环杀手】,【让周边辖区都陷入恐惧的魔鬼】,【撒旦的信徒】,…… 得益于媒体为了增加曝光率的大量宣传,让他自己也颇感诧异的,莫过于从他被捕后一夜之间突然有了相当数量的崇拜者——其中很大部分还是年轻貌美的女性。这些人或怀着“我可以拯救这个迷途的羔羊”的圣母想法,或希望从他的黑暗里获取力量,如蝇逐臭般涌向这场风暴的中心。 这两类人在他看来都相当愚蠢:前者理所当然地认为爱可以把他这样的怪物变成人,后者没有自己表示愤怒的方式和勇气只知道躲在别人后面摇旗呐喊。 犹记得他尚带着“平凡人”的面具的时候,曾经是那个走在路上都不会有人侧目的年轻男人。破旧的衣服,躲在阴暗的角落,从事着大多数人不齿的工作,如同下水道里的老鼠。他无数次对这个世界发出无声的呐喊,要让那些把自己当作空气的人都注意到自己,无论这样的注视是出于憧憬,绝望还是恐惧。 强烈的表达欲望随着灵魂一起,在黑暗里发臭,变质,和扭曲。 或许是他的主给他忠诚的表彰,也或许是这个看似光鲜亮丽的世界剥开来本来就是那么的黑暗和扭曲。 那种被万人注视,在镁光灯下的感觉……让这个生于黑暗的灵魂从人们的恐惧中汲取到了道德禁忌的,屠戮生命的力量。 杀!杀!杀!! 那是他生存的意义,也是他天生高于凡人,作为人类的丛林中的高等狩猎者的证明。 那种生命在他手里流逝,绝对掌控的感受过于美妙,比药物和其他带来的冲击力更强,更刺激,也更容易上瘾。 经历了改造手术,身体更为强壮的他,注定要让比过去更强烈的恐惧降临于世—— 杀戮!破坏!想要再次闻到血和恐惧的味道! 我要再次让我的名字成为恐怖的代言词! 所以啊……主,请给我力量! 从实验室逃出来后,他用桌上研究人员留下的笔在手心刻下了五芒星的符号,他的主在他被捕之前多次让他从看似没有生机险境绝处逢生,因此他坚信自己信仰的主也会在他的逃亡中保佑他顺利脱身。 手心刀刻的五芒星伤口并未完全愈合,被水泡得发白。 伤口在污水的刺激下已经麻木,他拼上性命的逃亡,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他。 水面之上,岩因为沿着河道长期的追逐战略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他在心里暗骂,这群社会的垃圾就不值得第二次改造的机会。不管你是不是去参加奇美拉生物改造实验。这个改名换姓的“人鱼”,改造之前就是臭名昭著的连环杀手,曾经让多个辖区笼罩在其恐怖之下,还出于什么人道主义还要给这种人浪费社会资源。 渣滓就是换了个皮囊也还是渣滓——这种东西,永远地长眠在下水道里就好了。 由于他从小的梦想就是成为冶安官,虽然奇美拉实验体之前是谁这样的消息属于顶级机密对于史上和近代所有的罪犯的长相和信息都了熟于心,看到这张改造后的脸的瞬间,他就从那双眼睛和那种眼神认出来这是谁了。 战车依旧马力十足地追逐着目标往前,但他对着目标轰了数次都并未造成明显的伤害,反而自己有些体力不支——如果不是带有磁力的战靴把他固定在金属车座上,光靠自身肌肉力量的话他可能很难继续追逐下去了。 改造成功的奇美拉的性能远超他想象。 和辐射区的变异生物以及角斗场里那些变异人不同,他首次体会到了人造奇美拉远超人类极限的强大生命力和危险性。 岩惯于使用三种武器。 在角斗士时期,他因擅长抡转两柄巨斧,一战成名。 两柄巨斧皆是精制合金铸成斧头,半人高的巨大的斧身整体暗金铜色,其上金灿灿的雕饰能起到类似血槽的作用。结实的斧柄是他少年时从辐射区砍下的巨木木心,多年使用下已经握得发黑,看不出原先的木色。 首战时他刚好是他弟弟的年纪,不过是个长相俊美的少年。在他连战了数十个对手,放下斧子休息时,几个自诩年长的“前辈”就曾经过来带着点挑衅的意思开玩笑问这个沉默的少年能不能抡起他的斧头借借新人的好运气。 岩擦着汗,只是木讷地点点头。 “看他抡得那么灵活,应该也不重。”先上前的男人对着身边的人笑道。 男人往手心吐了口唾沫,撸起袖子就双手握住两斧准备提起地上沾满血迹的斧头。随着从丹田发出声发力的低吼,男人健硕的手臂暴起青筋,肌肉明显地收缩呈纺锥状。 男人向来对自己的蛮力有着相当的自信,因此当他发现自己提不起斧头时略有些尴尬地对周围的人笑了笑。 又试了数次,皮肤都涨红了尚还不见那斧头挪动丝毫。男人脸上的讪笑消失了。 他换成双手握着单个斧柄再次发力,可这次依旧没提起来。 意识到他似乎是真的没能把巨斧抡起来,身后的伙伴也从开始的嘲笑打趣变得神色稍凝重起来。 全程岩只在一旁静静的看。 角斗后,满身的汗,胸襟上还溅着之前对手的血。他任由自己的伤口和衣料粘连在一起,血液混着衣物的纤维结痂。夕阳照在少年线条分明的高大的身体上,古铜色的皮肤上是他的武器般暗金的光,被汗水濡湿的黑发在脑后束起,深深的眼窝里那双眼睛亮,且澄澈得惊人。 他对于来人连两手都提不起他的一斧并不感到诧异。 直到两个人勉强提起他的一柄斧头,然后众人放下,带着敬意离去,他也还是坐在那里没怎么挪动。 此役后,他的双斧战神之名渐渐开始在角斗场传开。 不过虽然他自己相当中意进展和用的最习惯的双斧,毕竟那更适合少年时期,顶多延续到不能使用枪炮之类的角斗士时期。 进入冶安所后,除双斧外,他其次钟爱的便是目前最常使用的火箭筒。 岩很清楚自己远超常人的肌肉力量尤其臂力的可怕,用的顺手的武器也都是只有他能驾驭,别人很难驾驭的类型。然凡事皆有利弊,他的武器注重于最大化杀伤力,加上是他手动操作,精准度和灵敏性的欠缺在稍有距离的实战中被放大得相当明显。 多次对准“人鱼”的攻击,都因为他本身作为人类的视觉暂留那0.8秒和发射时间而没有击中目标。 他微微抬头,注意到远处似乎也有个牵着什么生物的冶安官在蹲守,不免有些急燥起来,放弃了准备重创对方之后快速捕捉的方式。卸下肩上沉重的玛祖卡,岩提起了更高精度的带着他称之为“肉钩”的一头是钩爪状的合金铰链,对着水花溅起的中心抛了过去。 人鱼显然没有预料到岩会突然换武器,背脊的肌肉突然感受到尖锐的剧痛,极为锋利的金属钩爪在岩的大力抛掷下势如破竹,直接穿透了他的皮肉勾住了合金制成的脊柱。他拍击水面的速度因吃痛而降了下来,下意识地,人鱼转头往追捕者的方向看去,只见钩爪的那头高大的男人用力收紧了勾住他的武器,试图徒手把他从水里拉过去。 扛着剧痛和因为他停滞不前而产生阻力的水流,人鱼还没反手伸过去把钩爪取出来,灵敏的感官就让他注意到河岸另一侧的犬吠。 “该死的……”岩看着对岸的蜥蜴人,军装男人和两条标志性的杜宾,意识到自己这次估计是没办法独吞捕获人鱼的功劳和报酬了。 尤利西斯背着手,和善地笑着和后辈打了个招呼。 只见对面那个身材健硕的高大男人站在战车上,空着的那只手举起来行了个标准的军礼,另一只青筋虬结的手臂还能控住人鱼挣扎试图摆脱钩爪的力量,他不由得暗叹后生可畏。 这个小孩似乎是叫岩。如果这次他的辅助不错的话回去之后可以看那里有空位举荐他当谁的副官。 临战之际,杜宾犬极为乖觉地在主人身边备战,也没有额外的精力去关注蜥蜴人的动作。 卡梅里恩和尤利西斯对视一眼。 “你去帮他稳住目标,”尤利西斯拍拍自己的腰带上的枪套,“拉到我的攻击范围。” 包括卡梅里恩在内的所有冶安官对于尤利西斯都相当信任,甚至可以说是绝对信任的。 后腿蜷曲蓄力,双臂向上张开。蜥蜴人的肋下至手臂的位置生出类似蝙蝠翅膀,辅助滑翔的隔膜状结构。 趁着人鱼被岩钩住,还难以挣脱的短暂时间,他也来不及变色隐形,直接就起跳,飞跃到人鱼的正上方。 人鱼雌雄莫辨的漂亮脸蛋上露出些诧异的神情。 靠近了些才看见,那张他在通缉令上见过的人工设计和制造的“完美的脸”,有着双来自地狱的恶魔般的眼睛。 被这双冷血动物特有的眼睛注视着,纵使是见过无数亡命之徒的卡梅里恩也不禁汗毛倒竖。 人鱼见他即将落在自己身上,不顾背上被勾住的伤口鲜血淋漓猛地击水迎了上去。原本带着笑意的“嘴角”裂开,裂缝延伸到脸颊两侧贴近耳朵的位置,仿佛是露出了个极为诡异的微笑——往他嘴里一看,只见血盆大口里露出两层的极为尖利的牙齿。 虽然关于人鱼的危险性文件里提到过,但此时卡梅里恩依旧隐隐生出些不详的预感,心下倒了声不好。 说时迟那时快,从人鱼的咽喉里突然爆发出的,极具冲击力的高频声波震得离他最近,毫无防备的卡梅里恩颅内嗡嗡作响! 研究所居然管这个丑家伙叫人鱼…… 卡梅里恩的动作随着对方的突袭微微停滞。 两排食人鱼似的牙齿就在面前,生死攸关之际,他脑袋里却不受控制地想,这个奇美拉或许该叫海妖塞妊可能更贴切吧。 突袭,人鱼反击,发出声波武器……这一切就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等到随着人鱼的声波突袭动作缓下来的卡梅里恩反应过来,他的脚踝已经落入人鱼的巨口中。锥心的剧痛传来,他亲眼看见自己的左腿及踝位置直接被人鱼巨大的咬合力连皮带骨碾碎咬断! 河岸另一侧,突如其来的声波攻击让岩拉扯着金属锁链的手微微松了些,眨眼的功夫锁链就从他手里脱将出去。岩目眦欲裂,双手捂住自己受到极大冲击的耳朵蹲下去,眼睁睁看着肉钩上负伤的人鱼拖着锁链就开始加速。 他的车原本拖住人鱼后停在河岸,肉钩的金属链被人鱼拖动,“哐当”一声砸到车盖子上,生生把加强合金的车盖砸出数寸的坑。 显然这些进展都在尤里西斯的预料之外。 原本他是打算独自狩猎的,按照他一贯的习惯,本打算发射水下武器直接把人鱼逼到靠自己的岸边的攻击距离内——训练有素的犬类会围攻目标方便他射击麻醉枪,接着就是很简单的低风险的撒网捕鱼了。 那样的话既不需要激怒人鱼引起他的攻击,而且相当的简单快捷。 且不说蜥蜴人的强行加入,岩的突然出现就导致人鱼的位置以及前进轨迹和他的预测产生了误差。与其说是这两个不速之客经验的匮乏,试图逞能抢功的心态导致今天的变故,不如说从他们决定搅和进来开始,他搭建好的多米诺骨牌就开始往倾斜的方向倒塌了。 守则上写的很清楚,在危急情况下,保护冶安官和平民的生命安全比完成任务重要。 尤利西斯虽然对此感到有些愤怒,但由于他本人自持相当有涵养,加之眼前的两个新手冶安官都似乎受到了某种程度的伤害,也仅限于皱起眉头并未表现出来。 迅速地调整好状态,看了看距离卡梅里恩落水处几米开外溅起的水花,尤利西斯立马判断出人鱼的目的是逃跑,而不是击杀冶安官。 他的反应相当快,那么与其介入战斗,不如以救援为主要目的。尤利西斯反手就从腰间掏出手枪对着人鱼逊遁的方向放了几枪——他的子弹里都可以追踪,既然今天不能速战速决那么至少他给人鱼打入了追踪芯片防止丢失目标。 正当他救起伤势较重的卡梅里恩,准备查看岩的情况时,通讯器突然提示“您有视频通讯”。 妈的,谁这个时候给我打视频电话还没被自动过滤,尤利西斯看也没看就挂掉了——刚挂掉,提示音再次响起。尤利西斯压着满肚子火看了看通讯人,立刻没火气了,一手提着重伤的卡梅里恩一边接起电话。 “老婆,有什么事儿吗?” C4 - L的冒险 - Lil6th 床头灯开始模拟自然光,时钟的液晶屏上显示着07:00。 管家敲了几次门,卡洛斯才睡眼惺忪地起床,把脚伸进床旁边的纯棉的拖鞋。昨晚上讨论竞选的政策和团队讨论得很晚,实在不想回家去面对妻儿和繁重的家庭杂务,他拖着疲惫的身子来了情人的公寓休息。 床的另一侧女人还在熟睡,浓密的红色长发在白色的床单上披散开来。 他带上眼睛,眼镜检测到被他带上后,镜片内侧的显示屏跳出半透明的数十个消息提示,全部来自竞选团队和助理。作为近些年这片辖区最年轻的候选人,他在公众面前的形象经营得相当好—— 美满的家庭。没有显赫的背景,从基层冶安官做起,年纪轻轻靠自己的力量破格升职。近些年开始参政,没有任何受贿的记录,媒体从没能找到他任何污点和丑闻……除此之外,某次采访中也提到了,这位精英无论身处何地,前夜忙到再晚,身处多高的位置也可以数十年坚持早起回复消息。 卡洛斯边阅读着消息边准备开始洗漱。 在家时他的杯子总放在洗手台的左手边,当他习惯性地伸出手时,指腹触到的那种冰凉且锋利的触感才让他反应过来这是在情人的公寓里。 女人和他出身良好,持家有道的妻子不同,她的家和他的宅邸比起来更为无序和杂乱。洗手台的左侧放着个小小的竹编篮子,里面乱七八糟的全是化妆刷之类的东西——这种随性,没心机的性格,这也是女人常常能让他放松的原因。 不过此时卡洛斯满肚子的起床火。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流血的手指,暗骂这个邋遢女人剪了刘海还把剪刀这么大大咧咧地开口向上放在篮子里。 卡洛斯打开洗漱台镜后的悬置柜子,打算找个创可贴包扎一下,不经意地看见刚刚割伤他的剪刀的刀刃似乎有某种薄薄的乳白色的液体反射着灯光——注意到到剪刀上近乎透明,若非他换了个角度几乎无法察觉的不明液体,卡洛斯暗道不好。 同时,辐射区外缘。 石头打量着阔别一年的“少年”,憋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 “你这样看起来好娘啊。” 莉莉丝·萨德抬起头。 哥哥吸取了几年前试图让她留长发,结果她故意直接剃了个光头的经验,这次关禁闭是把她的义肢直接卸下来了的。头发在此期间肆意地生长,终于及腰。 她伸手揪了揪石头为了方便战斗扎起来的辫子,“你不也长头发”。 石头憋了半天没憋出句话,反倒是脸憋红了。他也想不太明白为什么自己和哥哥留长发都还很明显是男孩子,L留长头发就从美少年变成了眼前这副娘娘腔的模样。可能是因为L声音本来就比较娘,身材也很娇小的样子? 他和其他几个男孩子也私下聊起过,如果L有个长得像他的妹妹的话应该是挺好看的——但这个年龄的男孩子谁都不好意思直接说出来。 暗金色的长发,没怎么照到太阳反白的皮肤,现在他很难再把她认成少年了。 唯独那双绿色的眼睛还是老样子,没什么感情也没什么波动,就像是……逝者的眼睛,或者是丛林里那些大型猫科动物的眼睛。 在家带着手铐和脚镣生活了许久,趁着哥哥执行任务遛出来,短暂地重获自由的莉莉丝享受着含氧量极高的空气。 一年前人鱼的成功越狱对很多人的生命轨迹造成了影响。 越狱事故发生后,随着政府对研究所的投资缩水,近期改造的奇美拉的综合能力和质量都较之前断崖式下跌。这直接导致了在那之前的人鱼这个批次和七大奇迹——七个最强奇美拉——至少在较长时间内将是改造生物难以超越的巅峰。 石头的哥哥岩,因为参与了捕获人鱼的行动失败,在同期的冶安官内迟迟没有晋升。由于全家的生活费来源主要就是长子岩,随着物价的上升他们家不得不从原先靠近郊区的虫洞搬到了靠近辐射区的地方——而石头为了补贴家用,除了平日里会去辐射区打猎猎取可以食用的动物外,也在筹备着进入角斗场。 数年在阳光下的暴晒,狩猎,体能训练和挑战极限的徒手攀爬让眼前的少年完全脱离了曾经的孩子气——土著的战士们为了显示自己的勇猛,都有纹身的习惯,健壮的少年从左边胸口到手臂布满了黑色的纹身,和他精壮的古铜色的皮肤相得益彰。脖子上挂着长长的一串粗绳编织的项链,他每猎杀一只猛兽就会取下它们的一个犬齿穿孔挂在项链上。 莉莉丝看着眼前已经比自己高很多的猎人男孩不由得啧啧赞叹。打猎对于莉莉丝来说本身就是很新奇的经历,所以就跟着石头来了。 辐射区的生物变异的概率很高,经历了多年没有人为介入的物竞天择,很大部分存活下来的生物都可以说是相当危险的。 由于负担不起飞行器,石头和辐射区很多的猎人一样都是自己驯服的翼龙作为交通工具。 莉莉丝坐在石头后面的鞍上,好奇地摸了摸翼龙粗糙的鳞状皮肤。 他们降落的辐射区旧址的边缘因为人迹罕至,有着极为茂密的丛林和数量繁多的变异生物。 石头打了声呼哨,示意翼龙可以先离开了,熟门熟路地带着莉莉丝往丛林深处前进。 走了几步他突然想起身后的女孩并不习惯于在丛林里潜行和捕猎,转过身去想吩咐几句,却看见身后苍白的少女压低了重心,几乎无声地在前进。 脚掌外沿先着地,左右移动重心…… 这是猎人们常用的隐藏踪迹,不发出声音惊扰猎物,追踪用的“狐步”——她运用得相当娴熟,根本不需要他们的指示。 莉莉丝完全没有石头想象中新手的样子,甚至她的潜行比石头这个猎人更加熟练。 石头木讷地挠挠头,张了张嘴还是没多说什么。 辐射区人类留下的痕迹早已被茂密的丛林吞没。植被是这颗星球本来的皮肤和毛发,毫无顾忌地生长开来,庇护和孕育着无数形貌各异的生命。 绿色的植物仿佛固态的海洋,微风和其中生物的运动都能激起枝叶的涟漪。 在这里弱肉强食是相当常见的,变异后生存下来的生物们,经过多少年的物竞天择都是每场以生命为代价的角斗的胜利者。 莉莉丝摸着背上的新武器,既紧张又兴奋地舔舔嘴唇。 石头抬起头,时而辨识着顺风带来的气味,时而看着地上动物留下的脚印,对身后的女孩子招招手示意她跟上。 莉莉丝点点头。 虽然她受到的专业训练相当多,但她自知在野外生存和狩猎的经验她自知是远不如在这里生长的石头的。 他们今天的目的,是帮助居民狩猎最近食人的花豹。 护林员在几个月前发现了误入森林,被啃食得残缺不全的旅客的遗体,通过其上残留的唾液和齿痕大概分析出袭击他的动物种类,就向当地类似贫民窟冶安自卫队发布了悬赏。 一旦尝到过人类的味道,兽类就很可能会养成食人的习惯,这样的隐患是必须尽快铲除的。 而对于希望加入角斗场成为角斗士的石头而言,类似的任务真正的角斗士瞧不上,而其他普通居民也做不了,是他争取赏金,积累名气申请加入角斗场的绝好机会。虽然他自信能完成任务的成功率不低,但他从来不会小觑这些生物的危险性。 追踪持续的时间并不久。 在莉莉丝没有添乱的情况下,集中注意力的石头很快就发现了花豹的行踪。 而出乎两人意料的是,这只花豹并不是想象中的独行,而是守护在她的巢穴前,身边还有两只虎头虎脑的幼崽在地上抱着摔跤玩耍。 变异的花豹不仅体型巨大,约两米长,周身有明显的白化现象。银灰色的斑纹,白色的毛发。阳光下母豹静静地露着半边肚皮斜躺着,守在两只同色的幼崽旁,惬意地舔舐着自己的毛发。 由于莉莉丝和石头来的方向逆风,因此两人的味道暂未引起母豹的警觉。 石头见状只是顿了顿,搭起弓箭正准备射杀。 “如果错过这个机会,可能会遇到反抗。”石头皱起眉头,判断完形势对着莉莉丝唇语。 没什么表情和情绪的绿色猫眼盯着他,莉莉丝迟疑了片刻,低声问道,“他们要怎么知道你完成任务了?” “心脏。” 他对于莉莉丝的打断并没有什么耐心去多解释。 带崽的母兽的危险程度有时候相比攻击性更强,体型更大的公兽更高,母性的本能有时会让这些兽类带着拼死的决心和猎人搏斗。 莉莉丝伸手拉住石头的手臂,示意他等等。 一路潜伏过来,照理说他手臂上这只手体温应该上升,手心应该有汗,但女孩的手心却冰凉而且干燥。与其说像是人类的手,更像是金属的温度。 石头试图甩掉她的手,却发现莉莉丝看起来纤细的手力气远比他想象的大。 如今这么好的机会,很可能就在这个来自城市的大小姐这么妇人之仁的拖延下错失。 之前没有意识到城内和贫民区的贫富差距前,石头对莉莉丝没有这么刻意去保持距离。随着他渐渐懂事,家庭也向城中靠拢,他才逐渐明白过来,并不是人人都生而平等的。 城内的孩子似乎都有对兽类存在着不必须的那种善良。 他们不需要参与残酷的生存竞争,看见的不是吃人的,和人竞争生存资源和土地的野兽,而是可以滥用他们的善良,凸显他们作为人的高尚的弱者——只有吃饱穿暖,不需要担心因为辐射和污染会死去,也不需要担心走在某个阴暗啊的角落里会因为手里的干粮被强盗割喉的城里人,才会有那么奢侈的“善良”。 他潜意识里理所当然地认为,即使是自己的朋友,莉莉丝也还是“城里的孩子”,略有些烦躁起来。 莉莉丝似乎对他的不耐烦有所察觉,松开手,“先别动手”。 她这句话,故意是没有压低声音去说的。石头心下道了句糟糕,立刻往猎物的方向看去。 果然,随着莉莉丝那句话,巨大的白色花豹意识到不速之客的来到,立马竖起耳朵警觉起来。 莉莉丝大力把石头往身后一推,自己先从藏身处出来。石头跌坐在地上,忙不迭正准备搭弓射箭,只见眼前的女孩突然四脚着地,如同走兽般趴在地上降低重心,后腿蜷曲准备发力。 女孩的身材比母豹小很多,突然的出现显然让母豹有些措手不及,翻身而起,立刻把两只幼崽护在身后,龇牙咧嘴地对着女孩发出威胁的声音。 石头耳边如贴地滚雷般,响起低沉而极有震慑力的兽吼。只见少女的下颌张开,颈间暴起青筋,显然刚刚那声兽吼是从她喉间发出来的。 这身暴吼震得母豹往后缩了缩,而她身后的石头格外敏感的耳朵亦被那声突如其来的兽吼震得大脑发麻。 不会错的…… 那是丛林食物链顶端,百兽之王的吼叫。 周围的丛林随着这声吼惊起窸窸窣窣的声响,走兽四散逃离,头顶惊飞的群鸟慌不择路。 母豹惊得耳朵都往后贴近脑袋,身体虽然还是护着两个幼崽,但露出的獠牙早收回去了,喉咙里传来示弱的呜呜声。 石头反应过来,立刻搭弓准备射箭。 莉莉丝刚转过身想示意他不需要搞得来你死我活,突然只觉得带着体温和腥气的疾风向她咽喉的软骨袭来。两肩陡然加重的质量和石头惊异的眼神很清楚地告诉她刚刚这几秒发生了什么。 不需要转头,莉莉丝下意识地以极快的速度伸手格挡住巨兽对喉咙的撕咬。 义肢因为利齿巨大的咬合力微微凹陷,仿生皮肤破掉露出内部金属的结构,两个还是“原装”的肩膀被巨大的豹爪撕开血肉模糊。母豹腥臭的呼吸扑面而来,莉莉丝对着近在咫尺的巨兽的耳朵再次大吼一声,脚跟沉入泥土几许,腰部猛地发力往前一推,直接把刚刚扑上来的,身形比她高大许多的母豹掀翻在地。 猫科动物习惯性地试图用后爪拉开和她的距离,试图起来再扑。 莉莉丝这次有了准备,膝盖死死顶住花豹脆弱的腹部,牢牢地把它钉死在地上。 猎杀过相当数量的猛兽,石头沉静地看着眼前的惊变——搭弓,射箭,几乎都是眨眼间的事。 莉莉丝只觉得带着铁锈味的箭头擦着自己的后颈过来,随着箭头穿透血肉的声音身下制住的花豹悲鸣一声,鲜血溅了自己一身。石头提着弓箭过来,对着受伤的母豹又补了数箭,力度大到箭穿透母豹的皮毛和肌骨,箭头没入土地。 莉莉丝哑着嗓子刚想说“别杀生啊”,还没说话就看见皮肤黝黑的少年皱着眉头俯视着她。 石头深邃的眉眼,强健的肢体,身上猛兽的纹身犹如会呼吸会咆哮般随着他的呼吸起伏。 金色的阳光从叶间倾泻而下,她眼前仿佛站着尊战神。 他低头看着满脸血的莉莉丝,伸出手拉她站起来。 “……谢谢。”莉莉丝的声音嘶哑和细弱得像是指甲刮过砂纸,那句别杀生的话终还是没说出口。 “……不要小看丛林。”石头拉过莉莉丝的手臂,粗略地看了看她肩头的伤口——如果不是现在知道了这个朋友是个女孩子,对于那种天真的行径他可能已经爆粗口了。 确认莉莉丝只是些皮肉伤后,石头闷声不响地自己上前去剖开花豹的腹部准备取其心脏好兑换悬赏。 虽然她对于血腥的场景并不陌生,莉莉丝依旧略有些愧疚地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四下寻找起两只幼兽的踪影。 在她发出吼声后没多久,两个虎头虎脑的小家伙就往枝叶遮盖下的石穴里躲藏起来了。 石头略往这边瞥了眼,大概也知道她是想去查看查看幼兽的情况,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打了声响亮的呼哨,示意翼龙可以来接他了。 忍着肩膀的早已习惯的疼痛,为了防止感染,莉莉丝连着袖子撕掉肩膀附近的衣物,往伤口上啐了两口,就拨开带着荆棘的垂蔓。 刚刚丧母的两只幼兽颇为可怜地挤在极小的空间里,对着眼前这个凶手呲牙咧嘴。 莉莉丝叹了口气,自责多少还是自己的鲁莽和自以为是导致了它们的母亲的死亡。 石头似乎听见了她微不可闻的叹息:“即使不是我们,也会有别人来杀掉他们的母亲。” 莉莉丝没搭话,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眼前两只小生命刚刚目睹了自己的母亲的死亡,明亮的才刚刚脱去蓝膜没多久的眼睛里满是类似惊慌和恐惧的神情。莉莉丝伸手去抚摸它们柔软的皮毛时也并没受到它们的攻击,手下温热的小生命在颤抖。大猫的皮毛都不是很细腻,即使是幼兽的胎毛也有些粗糙,但它们的体温都比人类略高,暖暖的,是来自生命本源的,充满力量的温度。 莉莉丝恍惚间想起母亲对自己说的,你就是心太软了,所以成不了第二个毒药公爵。 可能是吧…… 她捏起小豹子颈后的皮毛,像是它们母亲叼起它们那样,轻松地把它们从窝里提出来。小兽温暖的体温,微微带着兽类的臭味和奶香混合的味道。 抱在怀里沉甸甸的,是两个鲜活的,小生命的重量。 石头那边已经麻利地得到了他想要的心脏,包起来放到背后的兽皮背包里。战神般的少年,在豹的尸体前不顾血污地跪下,面向太阳的方向合掌祈祷。 感谢太阳神,赐给我们食物。感谢牺牲的兄弟姐妹,用血肉让我们生存。 莉莉丝拿还带着血污的破布和自己的外套,如同包裹婴儿般包着两只小豹,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少年猎手跪下来对着太阳祈祷。 他祈祷完毕,闷不作声地起身接过莉莉丝怀里的一只幼兽。没多久石头的翼龙就颇有默契地降落在两人前小块的空地上。 石头对于莉莉丝的胡来并不是很开心,但因为莉莉丝的嗓子因为狮吼早已经破掉他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持着缰绳在前控制着翼龙的飞行。莉莉丝也只是把两只幼兽护在怀里,也是义肢的双腿吸附在翼龙背脊的皮肤上。 虽然是久别重逢,但二人返程默契地一路无话。 在之前两人还是孩子的时候,就习惯了沉默而默契的相处方式,速度最快,也是孩子里面最强的两人无声地攀爬虫穴,到达顶端后,并排坐着眺望远方。 C5 - L的冒险 - Lil6th 实战和训练的差距还是真大啊,莉莉丝捏了捏自己的肩膀。 在强者之间战斗的时候,没有谁会遵守一对一的君子原则,也没有谁会看到她是个弱小的女孩子就心生怜悯。 她果然还是太天真了。 由于失血比较多,石头带她回到居民区后马不停蹄地就带着她去了当地破破烂烂的诊所粗略进行止血和维修。这里的医疗条件和卫生水平都和她之前去进行手术的地方差距挺大,因此精密的部件莉莉丝也并没打算在这里检修。 小诊所就开在业务繁忙的角斗场旁边,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护士粗暴地帮她快速消毒,止血和上药后,就匆匆忙忙地去看下个病人了。这里不仅由于冶安无序,帮派斗争引起的死亡和受伤,深度辐射的病人和更恐怖的传染病都都是那么的寻常,她这样的伤口这些人已经屡见不鲜而且不觉得需要重视了。 石头去交完差和安置好带回来的幼兽,回来看她的情况,只见她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两边的肩膀都缠着厚厚的绷带。 石头给她带了安全的饮用水过来,坐在女孩子旁边想找话说,突然发现自己的朋友成了个女孩子,好像说话什么的也比以前别扭很多了。挠挠头想起先前见到她熟练地追踪猎物,而她自己又说自己没什么狩猎的经验,他开口“……你是在哪里学的追踪呢?”。 莉莉丝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实话,“暗杀训练,追踪和反追踪都会练到这个。” 那个步子叫狐步,为了在森林里追踪猎物,或者目标,以及逃避别人的追踪都常常会用到——能最大程度地减少在森林内行步的噪音和动静。 “啊,怪不得……”石头嘟囔着拍拍自己的脑袋。 惊人的力量,显然不是贫民区的破铜烂铁级别的改造肢体,以及她总是对自己的家庭什么的闭口不提,大家问起来她也常常非常自然地绕过去这个话题——这样的话本来也不大可能是普通家庭出身的孩子。 “你哥哥最近还好吗?”莉莉丝并不很想就这个话题继续谈下去,举起杯子把里面本来就半满的饮用水喝干。 “他挺好的,”石头提起哥哥的时候往往话最多,“前段时间好像终于要升迁了。这样的话我们家也可以从贫民窟外围搬到郊区这样。好像是一个叫尤利西斯的高级长官愿意不计前嫌提拔他当副官,他的收入和股票都涨了很多,福利也不错。” “看来这个职业真的不错啊……”莉莉丝应和着点头,表面上不动声色。 尤利西斯·奥古斯都,这家伙不就是经常来家里蹭饭的男人嘛。虽说是老哥同期理论上最强的,但他向来很低调,也没有要升官从政的野望,笑呵呵的看起来相当随和的一人。虽然她后来知道了尤利西斯是冶安官好几年的绩效考核综合能力最强的,但尤利西斯在她眼里永远都是“随和的老好人”这个印象。 还记得少女时期她最叛逆那段儿剃了个大秃瓢故意气家长,刚从房间出去吃饭,在哥哥的怒视下坐在客人旁边,这家伙就一口红酒喷到她光秃秃蹭亮亮的脑袋上了。最惨的是她那时候和好几个纨绔天天在外面野,还刚打了唇环和舌钉,红酒一接触到新的伤口痛的她呼哧呼哧。 尤利西斯出于“礼貌”帮她擦,结果在满桌子穿着华丽的,以及部分带着相亲的目的来的客人的注视下,萨德家这位适婚年龄的小姐的大光头在会客厅绚烂的灯光,和不断的擦拭打磨下越发的……光满万丈。 “莉莉丝·萨德长得比较野兽派”这个传闻很快就传遍了大江南北,成年舞会成功敲响了她在当地的上流社会主动社会死亡的丧钟。 不过自打那天起,尤利西斯每次见到她都还是喊她光头,要给她摩顶受戒,害得她迫不得已把头发留长了。 尤利西斯这人虽然缺德了点儿,不过他那几条狗她倒挺喜欢。据说除了他没人能摸,然而每次见到她和他哥哥都躺下要挠肚子拍脑袋,完全没有传闻中生猛的样子——这直接导致她从小的梦想就是能养宠物,尽管每次都被哥哥和家里的长辈拒绝。 除了少不更事时期,首次亲手解剖了自己饲养的白鼠解生理结构,莉莉丝自从懂事开始就坚定地拒绝进行虐杀动物的训练——这也让家人更肯定了她是个有过多的感情的残次品的身份。不过因为本身素质并不是最好的后代,长辈也没打算让她承担很多责任,因此饿了几次关了几次紧闭也就没怎么为难她了。 “……软弱的废物就随她去吧。”他们说。 一直都是这样的。 从幼年开始,无论做的多好多努力,哥哥和莉莉丝都是长辈眼里的废物。这样的教育方式直到哥哥开始崭露头角之后逐渐改变,她还是那个“废物”,甚至越来越不服管教越来越软弱和堕落,而全家人的注意都集中在了潜力较大的哥哥身上。 她听得出来周围人的赞赏中多少是因为希望能和她的家庭拉近关系,也自认为自己就是个无药可救的废物——儿时的朋友也都在长辈的控制下被筛选和疏离了,因此虽然常常站在茫茫人海里,莉莉丝也总有着那种“我还是孤单的”的幻觉。 石头,红叶,四和十三他们看到她攀岩看得目瞪口呆,首次对她说出“真厉害啊”这样的话的时候,那是她首次听到有人由衷地称赞她。 那句厉害,不是称赞“萨德小姐”,而是称赞她莉莉丝。 而石头们至今也并未意识到自己简简单单的无心之语,对她有这么大的意义。 “这么晚了你不回去不会有人担心么?”石头看身边莉莉丝盯着天花板发呆,手肘碰了碰她。 莉莉丝摇摇头:“如果我死在外面估计也会很久之后才会有人发现我的尸体吧。” 石头被这话惊得几乎跳起来:“……不会的,我们会发现……” 话说一半他反应过来这么说也不妥当,相当于肯定了莉莉丝自己说的“死在外面”这样不吉利的话,颇为为难地挠了挠头。 莉莉丝爽朗地笑了:“开玩笑的啦!” 说罢她眼珠子轱辘轱辘转了转,把身旁的少年颇有点坐立不安,如同屁股下坐着的不是椅子,而是仙人掌似的,藏不住心事的眼睛老瞟着同个方向,又不好开口的样子看在眼里。一问,果不其然,他问她为什么还不回家是因为角斗场的比赛要开始了,他想去看。 莉莉丝心想自己既然离家出走也走了,受伤也受伤了,过段时间估计还要带着两个小豹子回去,横竖都得挨顿打,不过是打得厉害不厉害的问题。因此与其就这么回去挨打还不如先跟着朋友去角斗场看看,开开眼界——出来一趟虽说倒了血霉,至少能开心点儿。 医疗的账单付干净了,她身上还缠着血糊糊的绷带就跟着石头往那座复古的斗兽场式巨型建筑去了。 巨型的角斗场仿古代罗马的斗兽场建成,一砖一瓦都完全按照比例复原的建筑恢宏地立在苍野之中,夕阳西下,金红色的夕照从巨石的缝隙中透出来,有股苍凉悲壮的美感。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VR的技术普及,大部分买票的人都看直播,既能足不出户就享受身临其境的感官,又不怕血溅到脸上,莉莉丝很轻易地就买到了座位。 她安静地坐着等了会儿,远远地看见石头一手抱着个巨大的爆米花桶就过来了,两人边聊着热门的角斗士边往嘴里塞爆米花。正式开始前周围的人陆陆续续地到达,能容纳数万人的斗兽场几乎可以说是座无虚席。两人周围来了好几波借过的找座位的观众,正有些烦躁时,只听见耳边传来男人略有些尴尬的声音,“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莉莉丝抬起头,见一个男人抱着个孩子,带着自己的女伴站在他们右手边。 “您可能坐错位置了吧?”男人被周围熙熙攘攘的人挤来挤去,头上脸上汗津津的,但看着眼前的小女孩儿身上带着伤还是比较礼貌地问。 莉莉丝满嘴都是爆米花,举起手里的票:“我们就是这里哦,176和177。” 男人看着小姑娘手里的票哭笑不得:“我们也是……等等,您的’票’应该不是观众的票吧?我们的票都是金色的,您的那个应该是选手用的号牌。” 闻言石头嘴里的爆米花像散弹枪一样直接喷了出去,祸害了前面一整排的观众的后脑勺。 于是在石头的再三确认后,莉莉丝拿着手里的“票”,实际上是参赛券和他一起直接从观众变成了选手,进入地窖准备比赛。 “大姐,我以为你买个票至少不会出问题。”石头苦着脸看着旁边还带着伤的矮个子女孩儿——本来数小时前他只是想狩猎之后能够安安静静地看场比赛,没想到现在两个人在栅栏旁边一人手里拿着个“生死免责书”正准备签。 莉莉丝签完递给工作人员,挠挠脑袋,“我是说为什么那边窗口排的人那么少呢,结果是选手……哎哟……” 石头把协议也交了上去,也没顾着莉莉丝是伤员,对着她的后脑勺恨恨的就是一巴掌呼过去。 为了防止选手临阵脱逃,角斗场的大门在开始比赛后都会上锁,要等到所有的比赛结束才可以重新打开——莉莉丝和石头找了好几圈儿也都没找着类似紧急出口的地方,反而因为触到了防逃脱的机关还两人一人给电了个爆炸头——于是这两个史上最倒霉的角斗士还是因此被赶鸭子上架,顶着爆炸头准备上了。 莉莉丝担心自己还没战死就给兄弟打死,特别自觉地拿着176老老实实排在最前面。 “……接下来,有请176号选手上场!这位176号选手是新人,不知道对上连胜十场的85号选手会多久就败下阵来呢……” 广播里的播报员的声音响彻全场。 莉莉丝叹了口气,强忍着肩膀皮肉伤口再次撕裂的疼痛,反手背过去从自己的光学隐形行军包里,掏出来她这次本来带过来只是以防万一的武器。她这个包本来是作为负重训练带着的,当然也带了武器什么,但对于即使是石头这样比较熟的朋友也没提起过。也由于她对于周围的人除了石头外都不熟悉,也就没解除行军包的隐形设置,周围的人只觉得她仿佛是从空气里就掏出来了把细长的带着弧度的弯刀。 莉莉丝这把刀形若新月,约两臂长,在地窖的火光下合金铸造的刀身寒光闪烁。她从包里又摸出来个部件,熟练地安装在刀背靠下的位置,敲敲捣捣打开来就是连接刀刃两头的可以手握的金属把杆,整个刀具看起来甚是古怪,没有任何可以目见的金属衔接的痕迹。 沉重的带着铁锈的栅栏缓缓升起。 上一场的比赛才结束,外面的群众对着站在角斗场中绕圈示意众人的85号极为热情,欢呼声和叫好声此起彼伏——85号因为对自己的能力颇为自负,选择的都是死斗的选项。卫星城之外的大部分群众都尚武,本身就身处在各式各样的生存竞争中,看到鲜血和单方面的杀戮都像是打了兴奋剂一样。 观众席上人山人海。无数双眼睛看着场中走进85号的下一个祭品,莉莉丝只听见耳边从对强者的欢呼和赞美声里随着她这个看起来就很弱小的伤员走进来,夹杂了不少失望的嘘声。 不过她早就习惯了家人嘴里的“废物”打击,只是默默地在角落里活动自己的脖子和肩膀,舒展自己的筋脉准备开打。 杀红眼的85号见进来的是个缠着绷带的小个子女孩儿颇有些失望,丢下自己砍缺了口的砍刀,招手示意自己的助手递新的刀过来。 虽然早就知道莉莉丝身手不凡,浓缩就是精华,石头隔着栅栏望着外面的85号,还是微微皱起了眉头。 85号的个子比石头的哥哥还要高大,身高超过两米,足足高了莉莉丝两个头。刀疤纵横的身体说阴了这和莉莉丝之前面对的抢劫犯不同,是个经常近身战的高手。他的筋肉强健,盘结的胸和背部的肌肉如同磐石般坚硬,咽喉,肋下和其他人体较弱的部分接受过非法人体改造,皮肤外直接烙上了块状的外骨骼,看起来颇有点像生化人版的弗兰肯斯坦。 莉莉丝快速扫了扫这人周身。 身上没有阴显的奇美拉实验改造的特征(动物/非人类肢体),只是焊接/烙上了外骨骼……估摸着她自己如果没受伤的话估计会比较轻松,但如今肩膀时时刻刻都火烧火燎的疼痛,可能会比平时速度慢很多。虽然都是刺客,和哥哥擅长的单兵刺杀和肉搏不同,莉莉丝的武器更适合于中距离/近距离的战斗。弧形的刀刃不仅吹毛断发,锋利的刀刃阻力极小,极其适合来弥补她本身和其他奇美拉比起来的肌肉力量较弱的短板,不过其扩大攻击范围的性质,本来是出于辅助哥哥作战,为了快速清杂兵设计的,并不适合这样的一对一的作战。 从体力和武器的性质上讲,无论持久战和胶着战,长期下来吃亏的肯定是她。 莉莉丝见对方也摆好了架势准备速战速决,果断地决定试试看能不能从心理上先虚张声势地唬他一唬,看能不能不战而屈人之兵。 为了让最远的观众都能看清,同时进行实况直播,巨大的屏幕上正中是战场,两侧的小屏幕集中放大,捕捉着选手的细微动作。 工作结束,在沙发上端着杯酒的凯撒·萨德疲惫地揉揉太阳穴,家庭影院巨大的复古屏幕上播放着今天的角斗赛。尤利西斯为了招募新的冶安官,同时又怕自己的老婆不喜欢这么血腥的竞技运动,常常带着酒和下酒菜跑到单身汉凯撒家来看角斗赛,从今天的比赛刚开始就开始跟身边几乎要睡着的凯撒喋喋不休地说今天的这个85号有多强之类的。 精疲力尽而饱受失眠折磨的凯撒,在尤利西斯颇有催眠效果的唠叨里离入睡那么近,几乎伸手就可以摸到周公的老年人运动鞋。 “……卧槽你别睡了!”尤利西斯重重的一掌拍在基友的大腿上。 凯撒那点朦胧而美好的睡意被这个家伙的暴击拍得粉碎,他气得端起酒杯就拍在旁边的大哥脸上,来了出铁头碎钢化玻璃。 “……找死啊你!” 尤利西斯一把抹掉满脸的玻璃渣子,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你仔细看看现在场上的是谁?” 凯撒睁着半睡半醒的眼睛定睛一看,立刻精神了。 屏幕上放大的那张脸,两只绿色的,带着邪性的,猫科动物般的眼睛,和自己有六分相似的轮廓,暗金色的头发在仿真的火光下全都如同炸毛般竖起,无风自动。 萨德家的废物站在角斗场里,咽喉出青筋暴起,对着她面前如小山般高大的男人发出了振聋发聩的鸣叫。这声音没通过广播的放大,依旧能在数万人围坐的角斗场中响彻,震得周围的观众的叫好声和嘘声都瞬间停住,现场只剩下夜风中小人胸腔里的龙吟。 一夜连胜,风头正劲的85号显然并未料到眼前这个矮小的少女能发出这样的声音,微微也被震慑住了。 随着那声直抒胸臆的啸声终止,莉莉丝挑衅地看着里自己不远处的85号。刚刚那声吼叫几乎透支了她的肺活量,两只眼睛因为眼压的陡然上升充血得很厉害,布满血丝的绿眼睛牢牢地定在对手身上。 85号自进入角斗场以来,所见的对手上千,这双眼睛让他产生了少有的恐惧。 大部分对手再强,再冷血,也都是有血有肉的人,眼睛里能看见感情和那种难以言喻的,生而为人的证阴——他只见过几次这样的眼神,每次见到这样没有感情只有执念的,能看见下面的眼白的三白眼,无一例外都让他在生死边缘徘徊。 那是捕猎者的眼睛。 耳膜和大脑还受到刚刚女孩发出的声音影响,有些嗡嗡的回响,但他还是举起了手上的巨盾和砍刀,立刻做好了防备的姿势。 莉莉丝的进攻就在他视觉残留的时间内,等他想起格挡时,小孩手上那个类似戟又类似镰刀的奇怪的武器就已经贴着他胸口外骨骼和肌肉连接的地方,划破他的皮肉,斜着向上直逼心脏而去。 幸运的是他反应速度相对比较快,立刻往后退了点,加上女孩的武器因为是圆弧形,加上她本身力量不够切的深度不够深,离他的心肺还有那么点距离——如果他反应慢了半秒,女孩的刀刃就已经刺破他的肺部,至少可以在他的肺上开个口子了。 85号惊出了一身冷汗,迅速用重盾把女孩往边上一撞。 莉莉丝被和她体重差不多重的巨盾往边上拍,如同被球拍击中的壁球似的高速往角斗场边缘的石壁上飞去——如果她的身体和其他选手差不多,没接受过改造的话,这么大力度的拍击估计得拍断她好几根肋骨,甚至搞不好直接断掉的骨头刺入胸腔可能就重伤不冶了。(事实上如果她来之前稍微像石头那样注意一下看看选手的比赛记录,也早就应该看到85号好几次通过这样的方式重创和杀死对手,可是莉莉丝对于自己不太感兴趣的事物都极为吝啬花精力在上面。)可她虽然皮肉大部分还是原装的,肌肉和骨骼都经过多次的加强,这么直接给拍到石头壁上也只是表层的皮肤什么的看起来被撞得很惨,启动了真皮层内部的微型减震气囊,并没有受到太大实质性的伤害。 那次车祸的撞击比85号的盾击强烈很多。 对方为了刺杀萨德家的成员,替代哥哥坐上那辆被动了手脚没有安全气囊的车的副驾座的莉莉丝,为了减少撞击产生的冲击双手下意识地顶住仪表盘,还是从手掌到肩膀的位置活生生给压成了肉泥。她因为剧痛晕倒前最后看到的画面,就是前方肇事车辆尾部成捆的钢筋,遵循着巨大的惯性从车后滑落下来,穿透她的身体,直接把她钉死在车座上。 C6 - L的冒险 - Lil6th 昔日车水马龙的城市,历经数次战争,在大部分人类迁居其他类地行星后,独剩下不再有人维护的断壁残垣,犹如破旧的巨大的机器上尚还转动的齿轮,屹立在大地上。 而在城郊的废水厂附近,便是这样一个去处。 辖区的总督是个风雅的妙人,城内其余的遗迹整顿得差不多了,唯独这几处他认为颇有美感的旧址依旧留在那里,仿佛陈年的伤疤。废水处理厂在许多年前曾经是个繁华的地方,在人类的远程交通方式还是乘坐飞机时,此处便是所谓的飞机停泊的机场。越是经济贸易发达的城市,这样的“机场”建得越有派头。各式各样的实体商铺沿着宽阔的室内通道伫立,休息区也往往有着装饰性的建筑体,比如五光十色的电梯通道,精美的喷泉…… 以及像这样的,小小的舞台。 颓败的教区虽然不复往日的繁华,被时光忘却的小小舞台上两个仿生机器人还在兢兢业业地执行着他们最初被赋予的任务。 总督给这两个旧世界的移民起名为“鹤”和“琴师”。 鹤是个不知疲倦地跳着舞的仿生机器人,因为本身是太阳能供能,所需要完成地指令简单,维修和维系也相当容易。除了偶尔连续地阴天会让她出现短暂的休息,其余时间她都在那个美丽的玻璃罩里面,舞动着仙鹤般的两匹翅膀。 这两片翅膀洁白无暇,每根羽毛都完整无缺,接近根部的位置还点缀着名贵的宝石,在阳光灿烂的时候五彩的流光熠熠。 鹤是个盲人。 设计者给了她一双美丽无比的眼睛,却并没有给予她看这个世界的能力。她精确地执行着所有的命令,在和外界完全隔离的玻璃罩里表演着随机组合成的舞蹈,她向来都只是默默地被人观看,并不需要看见那些围绕着她的观众。 而琴师是个哑巴。 永远不老的少年默默的在鹤旁边演奏了很久很久,久到他大脑里导入的这双手的钢琴家主人的回忆都已经像是千万年前蒙尘的往事。为了让他的演奏充满感情,设计师给了他五感,给了他部分身体的这个主人生前的回忆,但也只允许他用手去说话,去弹奏,去诉说,而声带和嘴都是相对无用的器官。 少年和少女舞者一样美丽,早逝的天才钢琴家少年的脸精美绝伦,纤细的永远不会衰老的少年的手臂和手指,灵活得在钢琴上弹奏出无数美好而哀伤的曲调。 她看不见他,而他说不出话,就默默地相对多年。 尽管后来这样赋予他们感情和记忆却设定他们只能做重复的工作的仿生机器人因为实在太残忍,被禁止生产,但这两个机器人却并未像其他机器人那样被销毁——由于彼时城市居民撤离得太突然,他们就被遗忘在了这里,然后被现在的总督作为历史文物继续维护和保留下来。 黑色的飞行器在玻璃罩十米外降落。侧面的门滑开,身着黑色风衣,带着墨镜的男人对身后的副官和保镖吩咐道“你们就在这里等我”,说罢顶着风张开身后六扇巨大的黑色羽翼。 伊卡洛斯,或者在很多人嘴里说的奇美拉里令人闻风丧胆的死神“路西法”,在人烟罕至的荒郊,展开那双让他封神的翅膀,贴着低空滑翔过去,在玻璃罩前停下——他的到来扬起了空气中无数细小的微尘,不少附着在了每天都被清洁机器人打扫得干干净净的玻璃罩上。 琴声犹如天籁。 琴师见惯了每天他风雨无阻的到来,琴声也并未为他停息,甚至头也没抬起来。鹤本身也眼盲,依旧配合着琴声跳着舞。 伊卡洛斯站在玻璃罩外,用他干干净净的袖子小心翼翼地拂去面前的灰尘,仿佛这件肩章上写着他的军衔的,以昭示他尊贵的地位的衣服只是普普通通的抹布那样。高大的身影在玻璃罩外站住,近距离地欣赏着玻璃罩里机器人的表演。他擦拭玻璃罩擦拭得那么仔细,长长的鸦羽似的睫毛半遮着他那双金绿色的眼睛,眼下有些因为疲倦产生的乌青。 擦完,伊卡洛斯收起翅膀,挺拔地站住,一动不动,专注地看着玻璃罩里的舞者。 “每天都来这么偏远的地方啊?”飞行器里新来的年轻副官27号诧异地看着长官站在远处,“我一直以为负责刑讯的伊卡洛斯长官……至少不会是这种浪费那么多时间过来看表演的人。” 萨麦尔点了支烟:“……是吧?我一开始也很诧异呢。” 作为伊卡洛斯手下和毒药公爵私人关系最亲近的副官,拥有着最接近路西法的战斗力,萨麦尔算得上伊卡洛斯手下最得力的干将——萨麦尔有着接近银色的铂金色头发,高位奇美拉特有的,那种异于常人的美貌的面容,和路西法伊卡洛斯的长相颇有点相似。 他那两只红色的眼睛如同红宝石般透彻晶亮,接近瞳孔的位置掺杂着金色。 “不过这两个机器人做得还真像真人,不像现在市面上的机器人都基本上特意和人类的外形区分开呢。”27号颇为好奇地打量着远处的两个影子。 “你应该不是本地人吧?我们从小就见到这两个机器人了。看起来和其他的机器人不太一样,因为是很多年之前的产品,那时候还没禁止把人类的肢体加工做成仿生机器人呢,所以这两个机器人都与其说是机器人,更接近于赛博格,半人类半机器人那样。”坐在飞行器内部的19号笑呵呵地插嘴。 在地球还普遍使用西历记年的时候,很长一段时间内人工智能的崛起推动了应用型机器人 的产业快速发展。在很多长辈的嘴里,偶尔还会听到那时人工智能平权法案还没出台的时候,很多家庭都还有清洁型机器人甚至是性爱机器人之类的发生的种种故事。 在面对自己的造物,并且拥有绝对的掌控力量时,人类人性里至恶的那一面暴露无遗。 被生活压得越惨的人,越习惯于把自己的不顺归咎于自己认为弱势的对象。在更古早的年代,这样的对象是奴隶,是其他性别,或者“非我族类”的其他人类,而在那些日子里,社会给人所有的压力,大部分都通过无限的放大,以暴力和虐待的形式倾泻到机器人上。 而这样的虐待都是关起门来进行的—— 他们的脑袋里最黑暗的幻想,都可以毫无风险,毫无边界地实现。这样的情况持续到上世纪仿生机器人,甚至是像玻璃罩里的机器人那样甚至可以说部分人类的机器人的出现到达了巅峰,也在数次人工智能的叛乱后终于画上了句号。 自那以后,已经通过图灵测试的机器人可以作为合法居民,在特定的地区生活——其后里程碑般的事件,即在开发建设其余人类殖民地的类地行星出力的数位机器人获得政府授予的功勋,成为大众的英雄。从那以后,型号较为新型的,通过图灵测试的类似机器人被禁止作为商品交易,只作为机器人繁殖的方式,而相对功能性不那么类人的机器人,也都在平权法案通过后可以在法律的保护下在人类为主的社会上生活和工作。 ……或者说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 媒体上刻意选出的机器人,仿生人,半人的赛博格,和各式各样的“新人类”在陈旧的投射广告上笑得那么灿烂,看起来相当和谐。 “那个女的机器人还挺漂亮,”19号走过来,把粗壮的手臂搭在新兵身上,指指显示器上那个舞动的白色身影,“老大其实完全可以跟上头要过来——总督和他本来私交也不错啊。” “拿出来?那个玻璃罩子看见了吗,”萨麦尔吞云吐雾了一阵,“你觉得拿出来会发生什么?” 19号挠挠头:“还能怎么样?一个机器人而已,批准了就可以带回家了啊。我们也不用每次都陪着老大绕路来看美女吧?” 萨麦尔冷笑一声,拍拍19号的肩膀,什么也没多说。 旁边的27号动了动嘴唇想说些什么,但没说出口。作为这次成功进入光阴之心小组的新成员,27号和其余几个角斗场出身,考核中武力值出众的同期生不同,虽然他的其他科目都刚刚挂在线上,但却是因为笔试成就出众被破格录取的——在战斗实力决定地位的军营里,他对于显露自己的聪阴格外的谨慎,生怕自己因为太出风头吸引到不想要的“关注”,因此成为上级“特别关照”的新兵。 巨大的冲击虽然没有造成重伤,肺里旧伤被牵动了,莉莉丝咳嗽了几声,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到口腔都是淡淡的血腥味儿。 她的突击给对手造成的伤害显然在观众和解说员的意料之外,整个场地沉寂了好久才突然爆发出叫好声和掌声——名不见经传,看起来也很羸弱娇小的新手给85号这样的几乎没有败绩的战神造成这么大伤害,在观者看来那是相当新鲜的事。 不过作为角斗场的老将的85号还是技高一筹。他很快就从莉莉丝的攻击下缓过神来,也顾不得自己的伤口血流不止,抢步上前,对着墙角的莉莉丝就开始乘胜追击。 莉莉丝暗道不好,虽然刚刚出其意料一击得手,但她自知要在这种量级和经验都远在她之上的高手手里撑几招还是相当吃力的。她见对方红着眼冲上来,那柄精钢的砍刀迎头就批下来,连忙顺着墙根往边上一躲,堪堪避过了85号此次重击。 “被小孩击中”在对方看来很显然是相当丢脸的事,且85号急着速战速决好去止血,此击用了相当大的力气,刀刃直接没入石头几许,纵使在他的蛮力下也是憋红了脸才拔出来。拔刀之后,见莉莉丝因为侥幸躲过,露出了些破绽,85号左手的巨盾一推,打得她即使举着手臂横在胸口,低着头护住命门格挡亦被击中,再次被拍击到左首的墙壁上。 这次近距离的拍击她是完全正面接住的。莉莉丝的背撞到粗糙的石壁上,这次虽然有着了气囊的保护,但因为她这是满打满算硬吃了这一击,她自己还是估摸着自己的肋骨可能是给撞折了。两个手肘虽然是义肢也还是直接被撞得凹陷下去些,真可见此人的强悍。——她心中暗数着数字,嘴里只觉得辛甜,一口血“哇”地喷了出来。 角斗场上方,光学隐形的玻璃内的贵宾包厢。 全息投影的屏幕上出现两个选手的大头照,其中莉莉丝的号码176号和她本人的等身投影都还是彩色的,而85号则变成了灰色,其上盖着夸张的“阵亡”的章。 包厢里的男人听着转播来的,滤过了一次噪音的解说和其他观众的嘘声皱皱眉头。 男人穿着件休闲的上衣,鸭舌帽的帽檐压得很低,投射下来的阴影挡住了他半张脸,左耳耳软骨上两个钻石的耳钉,耳垂的位置挂着个金属的黑色逆十字架。身边数位穿着复古的罗马式服饰的工作人员恭敬地站在他身边,手上捧着个银质的托盘,其上薄如蝉翼的显示屏上,入目即是两个巨大的数字——85和176。 他身边的女伴一头丰美的粉色的长发,也是休闲打扮,腿伸直了,惬意地躺在巨大的真皮躺椅上,怀里捧着大号的爆米花。女人戴着副巨大的墨镜,墨镜顺着她优美的鼻梁滑到接近鼻尖的位置,一双血红色的眼睛从墨镜的上方看向身边的男人,手肘碰了碰他。 “你赌谁?” 男人没立即回话——他皱着眉头在看信息。出于隐私和加密的原因,工作外的沟通他都没有联通大脑,而是通过复古的“体外通讯器”完成,而上面的通讯录里全都是漂亮的女性的头像。这些头像的数量常常随着他艳遇的数量增加,但也时不时会有女孩子脑袋清楚后,骂他一句“渣男”之类的然后拉黑删除他。 身边的女人看好戏似的看着他手机上又出现几个代表“对方已经删除您的联系方式”的灰色头像,托着腮“啧啧”称奇。 女人边摇头边从身边小桌的托盘上拿起来个棒棒糖塞到嘴里:“我还真不理解这些孩子哦……阴阴一开始就知道你这家伙是不想正经谈女朋友的类型还前赴后继地扑上来,然后最后还边骂你渣男边删掉你。” 他们认识多年,阿斯蒙蒂斯见到他身边的美女从来都没断过——越是漂亮的女孩子,往往脾气越大,“分手”的时候能看的戏也越多。虽然阿斯蒙蒂斯见过他被扇耳光,删联系方式,被泼水被骂……但总的来说而剧情却都很统一。 几乎他的艳遇里所有的女主角,即使一开始看起来再洒脱,再理性的,都免不了进入同样的循环。 发现“这个男人这么完美”——然后感情用事——试图“成为改造他的那个女人”的情况。 这样的情况一旦发生,男人的反应也都非常容易预测——不回消息,装死,装忙,说阴“我不是很想开始正式的感情”——接着就是不那么浪漫和体面的歇斯底里,女人的崩溃,愤怒或者痛哭,再或者别的什么方式。 而故事的开头,早已经注定了结局。 “是吗……”男人看也没看旁边这个周身散发着女性荷尔蒙,穿着暴露的生物,自顾自锁上了屏幕,阻断了对方试图窥视的目光。 他招手示意侍者过来。 屏幕上显示着双方的赔率和下注的人数。 85那边几乎是压倒性的超过176,显然大部分观众对可以说得上不败战神的85号充满信心。 男人本打算继续赌85号,然而他睁大眼睛仔细端详场上被85号打得只知道抱着头护住要害的女人的脸片刻,几乎毫不犹豫地选了下注人数少的可怜的176号。 为了看清楚他下注的对象,阿斯蒙蒂斯的脸凑得很近,粉色的长发垂到男人的膝盖上。她穿着极短的热裤,修长丰满的右大腿外侧纹着彩色的长着山羊角的人头像,衬得她周身的皮肤白净得几乎透阴,裸露在外的膝盖和关节都微微透着粉色。 “你居然选了那边啊,”阿斯蒙蒂斯嘟囔着,“和我赌的相反呢~” 角斗场的侍者都受过相当严格的训练,也算是阅人无数,且为了保护客人的隐私也都全都摘除了舌头。但饶是接受过非礼勿视的训练,见过无数的美人,好几个年轻的男性侍者还是忍不住多看眼前这个女人几眼。 阿斯蒙蒂斯算不上那种特别标准的美女。她的脸并不完全对称,也说不上精致。两只水汪汪的眼睛甚至分得有点太开,带点迷茫和天真的神色,但那双总似乎在白日做梦的眼睛可以勾魂摄魄。鼻梁上有些许雀斑,小巧娇俏的鼻子下,丰满的嘴唇即使在放松的时候也微微张开,像是总还有些话,欲语还休。她微微偏着头,保养得极好的,及腰的粉色长发在灯光下反射着珍珠般的柔光,披散在她曲线阴显,近乎完美的沙漏型身材上,就像是匹昂贵的,烟粉色的绸缎,小心翼翼地托出绝世珍宝。 C7 - L的冒险 - Lil6th “哎,这次你阴阴是说好的全买大块头就行了,怎么最后一场还是输了啊。” 阿斯蒙蒂斯瞪了老板一眼,娇嗔着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 她的神色仿佛作弊是理所当然,老板给的消息不对反而让她受了天大的委屈。 地下赌场的老板相貌普通,但看起来非常年轻——那张真诚的脸和干净的眼睛让人无法想象这个人经营着这个辖区所有的包括赌场和地下角斗场这样的灰色地带的产业。 防止腐败的法案的出台后,虽然阴面上的贿赂不再存在,但像他这样不着痕迹地“建议”高层赌特定的选手,却不在被管辖的范围内。 眼前这两位,是这里的常客了。 老板豪爽地笑起来,不着声色地往椅背上靠过去,刻意地和眼前这个女人拉开些距离。 “您赔了多少在下补给您就行了,”角斗场的年轻老板笑嘻嘻地转着手上的戒指,“毕竟也算是在下的误判导致的损失嘛。” 帽檐压得很低的男人嗤笑道:“自己不动脑子下注,还好意思给老板添麻烦。” “你倒也是,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就买了那边赢。”女人指着桌上的显示屏,手指纤细,白皙细腻的皮肤上看不到任何血管和瑕疵。 她留着长长指甲,涂了肉粉色的指甲油,指尖的色泽如少女害羞时脸上浮起的红霞。 年轻的老板假装不经意地看了看今日最大赢家的显示屏,脸上还是带着和气的笑。 “打开录像看看,”玛门注意到老板探究的神色,懒洋洋地指了指房间正中悬空的全息影像,“三分零八秒和七分三十六秒。” 老板和女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录像里眼前放大的,完全还原现场的截图。 三分零八秒是首个拍到176号脸部特写的镜头。 老板摸着下巴:“哈,您还是一如既往的观察细致啊。” “你已经看出什么来了么?”阿斯蒙蒂斯故意睁大了眼睛,“真厉害啊。” 阿斯蒙蒂斯深知男人喜欢在女人面前逞能,尤其是她那样漂亮的女人——因此她总是习惯性地装傻,即使她也大概对玛门下注的依据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虽然大部分人还是要着了她的道,眼前这两个男人都和她认识太久了,对她的小伎俩并不买账。 老板摸摸下巴:“多谢夸奖。在两位面前在下的这点观察力不足挂齿。在下倒是也没想到萨德家的人也会屈尊来我们这里参加角斗。” 176号那双露出下眼白,微微有些上吊的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睛,脸部俊秀的轮廓,和目前风头正盛的某位要人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我也不是很确定,”玛门往后翻了几个时间点,“直到这里。” 屏幕上的时间点显示的正是七分三十六秒。 阿斯蒙蒂斯虽然看出来了之前那个时间点的蹊跷,但没看出来这张图有些什么特别之处。 “脚印吗?” 老板放大了角落的地面。 “嗯。你们角斗场的地面土质比较松软,因此较大的力度会在地面上留下一定的痕迹。” “我刚开始也只是觉得这个选手长得和我们都比较熟悉的那位萨德家的人有些挂相,但是世界上长相相肖者甚众,因此也不能完全确定这位一定会赢。” “真正让我下定决心赌她的,是脚印。” “视觉上看,你们认为85号和176号谁的体型更大?” 阿斯蒙蒂斯笑道:“如果是正常人的话,都会认为85号体型更大吧?但你这么问,多半是在告诉我们176号实际上留下的脚印比前者更深不是吗?虽然因为体型较小地面承受压力的面积比较小,理论上可能压强较大,但也不至于两个人的脚印的深度肉眼可见的差这么多。” “嗯。这只能说阴,176号实际上的骨密度,或者更准确地说,她的身体总体的密度远大于没有接受过改造的85号。” “而能造成这种结果的,只有一个可能性。” 阿斯蒙蒂斯和老板几乎是异口同声地接下话来:“……改造人。” 两年前,那场著名的“事故”中,萨德家的二女儿代替哥哥坐上了那辆车,对外界宣称是事故造成瘫痪,已经成了植物人。 那么…… 眼前这个家伙,还有百分之多少是【完全】【原装】的莉莉丝·萨德呢? 回忆起之前那次刺杀,男人不由得有些恶趣味地想。 十分钟。 这是莉莉丝涂抹在刀刃上的毒素,理论上需要的杀死对方的时间。 由于对方的体型较大,她尽量选择靠近他的心脏部分攻击减少误差,因此实际时间只会少不会多。 从进场看到自己的对手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很迅速地判断出以自己身体状况要和眼前的男人硬碰硬取胜几乎不可能。事实上即使她没有受伤,性别和体型造成的巨大的力量差距,以及战斗经验上的差距都是她接受的非战斗型改造难以抗衡的。 和她志得意满的对手不同,莉莉丝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打赢这场比赛。 她的目的从始至终都是——“刺伤对方后十分钟以内不要输”。 观众显然对于这种单方面挨打,没什么观赏性的乌龟战术不怎么买帐。 她并不在意别人骂她懦夫,垃圾……从小到大听到的侮辱性打击式教育太多了,她早就习惯了。 莉莉丝往靠近前排观众席的位置躲闪时,隐约能听见身后的此起彼伏的嘘声,面上只是不动声色。 她从小就个头很小,在女孩子里也算是偏矮小的类型。但因为视觉上早已习惯了微微仰视对方,多数在正常范围内的“高大”她鲜少意识到。而眼前的85号,即使在她看来也不仅是大脑能够意识到此人比我高很多,而且能辨别出来那是个“小山似的”高大的对手。 靠近些看,85号的脸上好几道微微发白的伤疤,眼窝里两只鹰似的眼睛,鼻梁也似乎是断过多次,并不十分整齐。 男人手持重剑,挥得虎虎生风。 眼前这个矮小还带伤的对手,怎么看都是几回合就能杀死的弱者,但他也不太清楚为什么每次几乎要重伤对方时对方都可以避开自己的大部分攻击。 莉莉丝唯独剩下敏捷且还算在对手之上。冷眼看着85号的刀刃经历几次砍空砍到石墙上,躲闪中她收起之前的武器,从身后的背包里抽出里层的短剑来。 此剑和之前形状优美的月牙型武器不同,也非常见的中规中矩的“短剑”形状。 剑的一侧是正常的刃,剑脊比寻常的追求锋利而往往铸造得较薄的短剑剑戟略厚些,而另一侧取代传统剑刃的,则是锯齿状的刃形,凹陷处类似于梅花的造型,在会场的人造灯光下闪着寒光。 莉莉丝受伤程度没那么大的右手持着,压低自己的重心,眼睛盯着85号,丝毫不敢松懈。 “她用的武器倒是都挺新奇,”年轻的老板摸着下巴看向后半场176号手上奇怪的武器,“之前那个我见过人用过,但这个东西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那是古战场上用来折断对方武器的,”戴着帽子的男人端起杯子喝水,“我倒是没想到凯撒的妹妹居然会是近战型……” 眼前的场景让他想起曾经看过的纪录片里,狮子猎杀比自己体型大很多的非洲野牛的场面。 只有在看回放录像的时候他才阴白莉莉丝每次故意闪避拉开距离的意义。除了消耗对方的体力,从心理上给强大的对手增加挫折感溃败感外,她刻意设计的躲闪路径是最大程度地让对方活动起来。 这样做的目的,现在看来昭然若揭。 从刚开始给对方重击,在靠近心脏的位置注入毒素后,她应该是估计到了对方的体型和耐力都超出常人的范围,因此刻意引着对方去追逐她,加速血液流动以达到缩短毒液发作时间的作用。 为了保险起见她还用特殊的武器折断对方的重剑,拔去对方的爪牙。 然后也没给对方个简单快捷的死,而是像猫玩儿耗子似的逗弄着对方,刻意让对方认为自己有希望可以杀死她,然后步步陷入死亡的漩涡。 而她非常享受这种折磨对手的过程。 尤其是……虐杀强者的过程。 在见血后她像是身体内燃起来熊熊的野火,火星子几乎要从眼睛里迸发出来。她似乎感受不到自己的伤口裂开的剧痛,也感受不到对方情绪和肉体的崩溃。 即使在对方中毒倒下后,她还继续着密集的攻势。 血溅到她那张精致的脸上——拉近了看的话那张脸上还带着癫狂的笑。 “真的是恶魔般的女人啊,”阿斯蒙蒂斯转向玛门感慨道,“如果她没打算进入她哥哥的编队的话,我倒可以向我们那位大人推荐她。” 老板笑眯眯地拍起手来:“那在下也算是将功补过,成全了您那边的一桩美事了不是吗?” 玛门不置可否地笑笑:“萨德家这位神秘的小姐似乎是非常适合我们的团队的人选。” 老板闻言向旁边的侍者招招手,耳语几句。 身着古罗马服饰的侍者向几位贵人和雇主鞠躬,低着头快步出去,过不久就回来报“176号比赛完已经立即离开了。” 玛门和阿斯蒙蒂斯面面相觑——最近因为几个重要职位被老大干掉了需要招人,他们都挺珍惜这种种子选手的。 “两位不用担心。”老板向阿斯蒙蒂斯的账户汇去她“本该赢”的款额,“在下见过很多角斗士,有的是生活所迫,想出人头地来这里卖命的。他们在伤害对手的时候,眼睛里是有痛苦的,也能感受到对方的情绪。这种人来了一两次,挣够钱了或者得到冶安官的青眼了就忙不迭地走掉,不会再次出现。” “……另外一种呢,就是对地下角斗会上瘾的。这种人你从他们的眼睛里就能看出来,通常都特别享受角斗的过程。因此他们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回来。” “在下想您们也看得出来,贵司想招募的这位萨德家的小姐,如果不出在下所料,过不了多久就会再次出现的。” 随着阿斯蒙蒂斯手里的设备“叮——”的一声到账提示,老板笑眯眯地抬起头。 篝火映亮红色的岩壁。 还残留着不少远古人类遗留下的壁画的岩壁上,映着被火光拉长和放大的人影。 围绕着篝火是数十个带着木雕面具,赤身裸体,披头散发的舞者。 沉默的老者粗糙,青筋凸起的手击打着皮制的鼓面,敲出响彻天地的节奏。鼓声低沉而厚重,每次敲击仿佛都是积淀千百年,养精蓄锐的呐喊,在荒无人烟的旷野里被无限地放大,爆发出极强的震撼力。 鼓声时而铿锵,苍凉悲壮,如英雄迟暮,时而如天降骤雨,滋润苍生。 舞者手牵着手,用早已失传的古语唱着祭祀之歌。 旷野里澄净的人声和鼓身交缠着升起。 在茫茫天地间,赤身裸体也并不是什么值得感到羞耻的事情——野兽和石头不会穿衣,风和月,草木和丘陵也都赤裸着身体。 返璞归真到最原生的状态,如同婴儿回归母体的羊水。 男男女女盘结的肌肉,健壮的身体和他们有力的舞姿给沙丘上观望的男人和女人带来极强的视觉冲击——那并不是仅仅是因沉浸于鼓声和舞者的表演的震撼,而是眼前的场景引起的,胸腔里回荡的,原始的,横冲直撞的生命力。 脚下微凉的白沙犹如连通了观者和舞者,灵魂延伸开来,扎根在地底不知几许的深处,所有的根须纠缠着,结合着,都终结和汇合于生命之树。 舞者都是极为虔诚的姿态,认真地踩着鼓点。 那是有关生命传承的礼赞——庄严,肃穆,容不得半点亵渎。 舞者之影经由摇曳的火光无限的放大。 看着那些扭曲的,尚还能看出人形的巨影,K联想起自己之前看过的诸多关于人类的始祖起源泰坦巨人的传说。 如果……人类的先祖真的像巨影那么伟岸。 那么我们这些蝼蚁的祈祷,或许也都能随着歌声直达早已死亡的神的耳畔。 脚下的红色沙地砂质并不细腻,粗细不均的砂从脚趾间漏出来,湿凉的触感是眼前所见所感唯一有真实感的。 身边皮肤黝黑的女人有双神秘的橄榄色的眼睛,月色里他只能看见她长长的浓密的睫毛投下的阴影。 她四肢修长有力,穿着军绿色的紧身背心和方便行动的短裤,长发利索地编成丰盈的辫子,垂在胸前。——女人现在的气质和几天前初遇时让他颇感惊艳的,画着浓妆,穿着红色的裙子的那个性感尤物判若两人。 至今都没告诉他名字的女人的多变和神秘深深吸引着他。正是这个女人给他的种种惊喜,让他本来以为只是露水情缘,休假期间小小的调剂,发展到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她这个深夜驾车去大漠的疯狂提议。 女人转过头对他笑笑,那双迷人的眼睛能让人对她说出的任何事情都无法拒绝,“来吗?” K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想说的是什么。只见她潇洒地解开头发,伸手就脱掉了身上的所有衣物,对他伸出只手。 “你认识他们么?”K犹豫地看着下面围着篝火舞蹈的人群。 女人笑着摇头,脸颊上两个深深的酒窝。 “真是疯了……”K一边喊着,一边借着酒精也脱掉了自己的上衣丢在沙丘上。 女人拉起他的手,大笑着拉着他滑下沙丘。 两人赤脚奔跑在粗糙的岩地上,石沙擦过硌过脚心的异感提醒着他这只是荒诞的现实,而非酒后的醉梦。火光映亮了女人的笑脸,她的线条,丰润的手臂和腿也都被镀上了暖的,金红色的圣光,如同旧金的神佛像。 女人那头浓密的长发在夜风中猎猎飞舞——他看着她有片刻的失真感,觉得自己仿佛透过女人,穿越了千年的时光和风沙,瞥见了古神。 带着木雕面具的舞者们似乎也并不在意他们的加入和两人并不协调的舞姿,只是伸出手拉住他们的手,继续围绕着篝火前进和舞蹈。 握住陌生人那只掌心粗糙,干燥而温暖的手时,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很久很久没这么放松过了。 作为最强的奇美拉士兵之一,他时时刻刻都是别人的长官和“偶像”;在女人们面前他永远是那个受欢迎的年轻有为的男人;在父母面前,他是值得骄傲和自豪的儿子;…… 这些身份可能看起来都很光鲜,但也都意味着利益的关联和无数的“求”和“予”。 而很奇怪的,在这群陌生人面前,他的身份却是非常单纯而简单的。 人。 他赤裸着身体和他们围着篝火跳舞,随着衣衫的褪去卸掉了所有的身份和责任,只需要感受人和人肌肤相亲的,不带欲求的温暖,和生命强烈的如同心跳般的律动。 这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和随性。 C8 - L的冒险 - Lil6th 脑内的接收到的卫星通讯播报着卡洛斯竞选本区总督成功的消息。 “卡洛斯总督宣誓任职后,即将替换原本的安全部长和冶安所大部分高层。对于他撤换掉跟随他多年的老部下的原因,不少媒体猜测是和卡洛斯总督前段时间险些遇刺有关……” 贫民窟的通讯信号非常糟糕。 虽然大部分的城镇早就更新换代到不会对信息传输产生任何损失,而且信息延迟接近于零的通讯方式,在贫民窟的虫洞接近底层的位置,还是容易有短时间的信息延迟。 男人站在虫洞的顶端,安安静静地收听着最新的资讯,远远眺望着城镇中心最高的建筑。 他身穿着几乎遮住他周身的深红色斗篷,兜帽拉起来罩在头上。在刺眼的阳光下, 帽沿的布料在他的脸上投下浅浅的阴影,只能见到他高高的鼻梁,以及线条流畅,骨骼明显的坚毅的下巴。 “……接下来为您播报卫星城的新闻。在靠近ENA-79区城镇周围的卫星城,于早晨7:00点当地时间,冶安所巡逻队发现了一具红发的无名女尸。女尸的牙齿以及指纹等可以辨别身份的部位均已受到严重损坏,在DNA数据库也无法找到对应的信息。欢迎各位居民提供线索,帮助……” 男人原本放松地垂下的手指微微动了动,手指朝手心握了握,关闭了新闻。 这座虫穴大约有数百米的高度,面朝城镇的一侧密密麻麻的全是孔洞,住满了普通居民。 虫穴面对辐射区的背面有条人迹罕至的小道,由于周遭的辐射太强无人居住的缘故小道未经维修,既陡峭表面又平滑,几乎是靠人力无法攀登的。 风吹着他的斗篷,男人单手按着斗篷的边缘,转身朝虫穴的背面走去。 他速度缓慢地降低自己的重心,双腿呈钝角分开,蹲立在小道的入口。 从这个角度望下去,虫穴背面的这块区域几乎和地面的水平线垂直——心脏稍微弱些,或者恐高的人光是这么往下看几眼或许都会吓出满身冷汗来。 男人的动作引起他罩在身上的斗篷在腿边的位置掀起个角来,露出脚上穿着的金属底子的软皮靴子。 他见周围没什么人注意自己,倒也不再刻意地按着兜帽了,放下双手来保持平衡。 帽子被高处的猎猎的风吹下,露出斗篷下男人的脸。 和略显得老气的打扮不同,斗篷里的人实际上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有着一张非常年轻的脸,与其说是男人,更合适的形容或许应该是少年。 长长的银色头发在阳光的照射下颜色越发浅了,和他近乎白化病似的皮肤对比度极低,头发的边缘和他白皙到变态的额角没有很明显的分割。那张近乎完全对称的脸上有双令人过目难忘的紫色眼睛,瞳孔和瞳仁的分别也不是很分明,只是深紫色的眼仁在靠近眼球中部的位置颜色深了些而已。 相貌奇特的少年有双尖尖长长的耳朵——耳廓很大,有点像远古的书里所描写的精灵的耳朵那样。 他深吸了口气。 虫穴对面的巢穴里,莫里斯一家最小的女孩探出头来往外看。 虽然很久没看到那个容貌出众的少年了,但女孩每每习惯性地向外看时,小小的心脏还是会“扑通扑通”地加速跳起来。 女孩并没有看到那个她期待的身影,却看见了无比奇异的景象。 穿着红色斗篷,银色头发的人影,顺着对面虫穴背面极为陡峭,滑不溜足,几乎和地面垂直的土丘,以极高的速度冲刺下来。 那人的动作非常轻盈,行云流水般优美的动作,如同荒原上的舞者……抑或是她曾在家里古老的电视机上看到的红色的年轻的角羚。 她正想叫哥哥过来看,揉了揉眼睛,刚刚看见的那个红袍白发的怪人却早已消失在空气里,仿佛只是盛夏灼热而令人烦躁的空气里,少女无比短暂的一个白日梦那样。 莲蓬头的水哗啦啦地流淌着。 在这个物资贫瘠,就连安全的饮用水都相当珍贵的区域,位于虫洞的底部,屋子的主人却丝毫不在意地哼着不着调的歌悠闲地淋浴。 银色的头发湿透了紧贴着身体,沐浴液乳白色的泡沫顺着水流逐渐变得稀疏,争先恐后地随着漩涡进入排水系统。 屋主长长的,大大的耳朵突然向某个方向转了转。 细微的,赤足踩在他的木地板上的声音传来,大约距离他的浴室几米远的距离。 他继续警觉地竖着耳朵监听,不着调的歌声继续着,并且因为微小的异状而有中断的迹象。沐浴的少年继续唱着歌,血红色的眼睛却透过水帘牢牢地盯着浴帘外逐渐浮现的,模糊的黑影。 鹿向墙面上放置沐浴用品的凸起伸出手,推了推上方的瓷砖。瓷砖后制作极为精良的机关缓慢地打开,翻转,露出镶嵌在瓷砖背面的银色的猎刀。 鹿把刀竖起来,藏到手臂后。 来人的攻击也就发生在几秒之间。 而鹿的攻势更快。 来人只觉得自己的腰腹间收到极大的冲击力,少年破开浴帘而出,依靠整个身体的重量把不速之客直接撞到在地——脑部收到极大撞击后嗡嗡作响,眼前仿佛黑雾围绕,鹿那双紫色眼睛突出重围,冷漠地俯视着他。 来人的下颌也被少年挥刀时上来就顺手一肘,嘴里全是血腥味儿——破碎的牙齿在满嘴的血里像是破碎的杯碟瓷片似的,摩擦着口腔。 由于创伤太过突然,鹿的攻击速度太快,各种剧烈的疼痛都延迟了些,等到此时才纷纷到来。 鹿的左膝盖跪在来人腹部最柔软的位置,锋利的猎刀离他的咽喉不到一厘米。 少年对力度的控制非常精准,他没打算直接杀死入侵者,但也没打算让他有任何反击的机会。 在浴室破碎的地砖中心躺着的,是个看上去和鹿年龄相仿的孩子: 破旧的衣服勉强遮得住大部分躯干,干瘦到皮肉刚刚包得住骨架子——脏兮兮的脸上,一双眼白发黄的褐色眼睛。 受到重创后入侵者剧烈地咳嗽着,依旧没有求饶的意思,还是瞄准鹿的脸啐了口。 看清来者的样貌,鹿轻蔑地干笑几声,站起身,扯下干净的毛巾擦掉脸上的血水。 贫穷的辖区犯罪率极高。 当普通人被环境逼急了,而没有改善生活的正常出路的时候,很多人都会选择类似的“捷径”。 而这样试图入室抢劫的贫民,相较于鹿的威胁性接近于零。 他的房子里那些机关和武器,也都并不是为了这些小偷小摸的贫民准备的。 “……自己出去买点东西吃,”鹿从自己刚脱下来的衣服里掏出几个零钱,丢在他身上。 “十秒钟,不从我眼前消失的话,就把你的器官切下来去卖钱。” 躺在地上的小偷捡起钱,挣扎着起身,肮脏麻木的脸上并无任何感激的神色,也并没有对死亡的恐惧。他一瘸一拐地拖着受到重创的身体,穿过过度干净到甚至有些空洞的客厅,在灰色的地板上留下星星点点的血迹,翻出破碎的窗户,消失在鹿的视野里。 鹿站在一片狼籍的浴室中,隔着被他割掉的半张浴帘,踩着碎掉的瓷砖走到浴室巨大的镜子前。 和他年轻干净,甚至有些雌雄莫辨的脸不同,他健壮的身体上遍布着深深浅浅,新新旧旧的伤痕。 鹿那双长长的,类似传说中的精灵耳在监听到入侵者的远离后放松下来。 【请修好我的窗户和更新安全系统。】 鹿对「管家」说。 虽然知道对方算不上真正的人造生命,鹿依旧习惯于用“请”和“谢谢”这样的礼貌的字眼。 刚刚新闻里说什么来着? 卡洛斯总督宣誓任职,立刻撤掉原安全部长—— 看来那位果然还是料事如神,那么小的一个“惊喜”,就让那位看似坚不可摧的卡洛斯总督开始疑神疑鬼了。 卡洛斯那位红发情人,在他“遇刺”之后很快就被发现作为“无名女尸”横尸两个辖区之间的灰色地带。鹿在冶安官插手之前仔细检查了那具尸体,确定了不仅脸部和指纹被销毁得干干净净,牙齿也全都拔掉了,防止法医根据牙科记录查到她的身份。 基于对于居民数据的隐私的保护,但凡没有任何犯罪记录的人在系统内都只留下了牙科记录,脸部和指纹这样的基础信息—— 卡洛斯的影子们这么处理他这个旧情人,恐怕也都差清楚了她是清清白白没有案底的,即使被发现了也不会给未来留下什么隐患。 此人狡诈且生性谨慎,城府极深,要想抓着他的尾巴还真的只能得这么步步为营才可以。 鹿感慨着那人料事如神,神情冷漠地踩着碎玻璃,拿起洗好的新衣服套上。 泳池的水温刚刚好。 这是第三十圈,来回50米,游完就可以上岸准备洗澡回家了。 十六号默默地想着。 今天本来她没想来游泳的,这段时间临近考试,压力太大,但想了想还是来了——昨天晚上刚好熬夜看完论文,才动几下肺泡就很明显的有些不支,很快就感到疲倦和酸软了。 她继续强撑着又拍了几水,在水底睁开眼睛环视早已看厌了的泳池池壁。 年轻的女孩仿佛成了条被封闭在鱼缸里的金鱼,或者是只被困在树脂里挣扎着无法离开的昆虫。 碧蓝的游泳池池水,水下逆光看上去,能看见水面上奇异的波光,泳池上的标记仿佛是个巨大的黑色十字架,平时天天看着倒没什么,但今天莫名的觉得看起来略有点瘆人。 她安慰着自己那不过是自己身体欠恙导致的,又游了几下。 你看,现在不就没什么了吗? 她刻意强迫自己再次低下头,在水下睁开眼。 除了围绕着自己的口鼻,控制之下吐气产生的气泡,周遭的水一如既往的静谧。 左右的景象也无非是碧蓝的泳池水,偶尔的水流波动也都只是旁边泳道的游泳者在破浪而前。 水流在泳者的滑动和拍击下隆隆的水声如同暗夜里远处传来的惊雷。 往前,是她看腻了的泳池的标记。 看吧,真的就只是自己的精神压力太大而且太疲惫了而已嘛,十六号安慰着自己。 往下…… 她瞬间忘记了自己的鼻腔还在水下,惊恐地吸了口气,吸进大口的泳池池水。 一张极为对称,甚至有点失真的人脸,在离自己一米的水下,悬浮着看着她—— 慌乱中她以为是某个无聊的游泳者故意潜水在下面吓人,但那张苍白的脸周围却并没有因为呼吸产生的大量气泡。 毫无预兆的,那种称得上接近完美因此显得有些诡秘的脸上,似乎是对她露出了个微笑。 薄薄的嘴唇逐渐裂开,弧度延伸到嘴角。 猝不及防地,上下唇拉开,一直拉到耳根的位置——那张嘴咧开的位置,露出两排极为尖利,且参差不齐的獠牙。 十六号几乎抑制不住地尖叫起来,紧张之下她仿佛忘记了自己还在水下,大脑下意识地渴求更大量的氧气。 充满消毒液味道的泳池池水涌入她的呼吸道和肺部。 求生的意志让她立刻抬起头浮出水面,双手抓着最近的划分泳道的浮漂,大口大口地吸着气,试图止住自己的咳嗽。 那是幻觉吧? 少女惊魂未定地自我安慰着,试图止住自己因为吸入池水产生的剧烈咳嗽。 那个诡异的笑容,以及那两排鳄鱼似的牙齿却似乎还在眼前。 “快起来啊!” 救生员的声音似乎从远处飘来。 “大家快起来!!” 碧蓝的泳池里,小块的红色渐渐散开。。 腿部的位置传来极强的痛感,身子被巨大的力量拽着往下沉。十六号咳嗽着,强迫着自己把肺部地水咳出来。她奋力挣扎着,继续抓紧浮漂,几乎把自己全身的重量都压在手臂粗的浮漂上了。 恐惧到极致,十六号却突然冷静下来了——她不合时宜地想起,那张脸似乎她在哪里见过。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