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楚不得不说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写到这里,需要交代几句,原本打算在这卷的卷末写出来,当看到忽上忽下的收藏量,小楚的小心肝也忽上忽下的砰砰乱跳,看来有些事情必须交代下。 第一点,关于猪脚刘摩和张桂。 小楚也曾是个书迷,专业的手机党,心痒难耐之下想动笔写一个自己的小说,盖凡写手写出来的猪脚,多多少少都能反映出作者的xìng格特征,包括我。 选择清末无疑是为了吸引更多的眼球,猪脚刘摩前世是个吊儿郎当的大学生,这点在文中渺渺交代了一些,魂穿至清末一个十一岁的少年身上,留过洋、泡过妞、赚过钱、坑过人,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一个很严重的问题:第一卷刘摩刚出场时很是愤青,到了后来反而越活越回去了,几乎没有什么特立独行的惊天之举表现出来。包括与施玉晴、潘静怡两女的关系,反倒觉得刘摩是被鸭子赶上架似的。 实际上此时刘摩的实际年龄为二十三岁,心理年龄是三十五岁以上,更趋于成熟。但刘摩也有yīn狠的一面,便是关于曹家祥事件的处理,有些时候,强军强权并非一句空话,嘴上说说而已。 好像很多描写清末的小说都推崇希特勒的统治方法,其实,希特勒的统治方法叫做Nationaler-Sozialismus(德语,不懂的直接复制找度娘,汉语我不敢说),其中心思想便是民族主义,但很多的书都避开了这一点,或者不敢写,小楚就冒一回天下之大不韪写出来,因为故事的简介已经向各位说明:犯强汉者,必灭亡! 刘摩对于军队内部的控制,我也并没有多做说明,但有一个人可以代表一切:蔡振寰。 蔡振寰的实际工作能力并非上乘之姿,反而超越郑青岚、罗国瑞等比较突出的人物成为刘摩的左右手(总参谋长),这并不是刘摩采用武大郎开店的管理方式,而是他不希望被下面架空,这一点,在他派遣张桂到上翔镇时有所交代。 而小楚的目标,便是把刘摩培养成一个缜密、谨慎、沉稳的人物。身为上者,重负难释,难道我们会认为一个掌管数百万百姓、十余万军队、目标全中国乃至全世界的领袖级人物还有时间打屁谈情? 在我的概念里,那种人应该是不成气候的败家玩意,或者是jīng力无限的超人。当然,那些带着S-B系统的不能算,整个国家被猪脚当成一台永不止歇的机器来耍,坑娘又坑爹啊。所以,这个故事里涉及到政治体制改革、军事外交和经济斗争的篇幅相对多一些,而猪脚谈情说爱的章节很少很少。 小楚知道,这样的猪脚只会倒了一些朋友的胃口,所以我增加了张桂这个第二猪脚,让刘摩无法做、没时间做、不能上台面做的所有事情都交给张桂来做,给大家增加一些乐趣。 第二点,金手指。 从章节开始到现在,我自己算了一下,从聚雾取水、滴灌、连锁销售等等到现在,小楚在开金手指的时候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生怕超出无法控制的范围。 下面金手指或许有,但也绝不会超出合理范围之内。 第三点,列强的安排。 关于西班牙、法国两大列强的安排开始时令我颇费踌躇,在安排战斗过程中刻意避开了海军作战,这点请亲们予以谅解,在下一卷将会是接二连三的大海战。 第四点,剧情及其他。 计划赶不上变化,这就是现实;有压力才有动力,这才是故事。 …… 我不知道这本书还能写多久,写多少字,原本大纲的计划是一百二十万字,写到这里已经超出了许多,嘿嘿,小楚有些自得。 今晚有些累,要早些睡了,明天开始新的剧情! 最后在狼嚎两声―― 求推荐―― 求收藏―― 呜嗷―― 第一章 杀虎(上)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这是清光绪三年初夏的一个早晨,晋西北的吕梁山绿意阑珊,风从山间吹过,猎猎声中卷起无边无际的波澜,似是准备把一切尽数地吞噬,又不愿留下一丝痕迹。 数只山雀在树林枝杈间跃动,突然,一头躯干庞大的老虎从一棵长满虬枝的老树后闪身而出,探出饥饿的目光逡巡着自己的领地,四只硕大的虎爪缓慢而有节奏地踩在林间厚厚地落叶上,几乎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林中间歇响起的虫鸣鸟叫都没有打扰到老虎探寻食物的步伐,走着走着,这头老虎的眼睛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住了,在不远处的树丛下,有个黑乎乎的东西被树叶团团裹住,林间清凉的空气中漂浮着一丝淡淡的血腥。老虎停住脚步,神情专注地看向前方,接连抽动数下鼻子,似是要努力从林间的气味中辨别到什么。踌躇了片刻,它开始下定决心,挪动脚步轻轻走了过去。到了那团物体跟前,老虎试探着伸出一只爪子扒开树叶,那东西突然动了一下,露出两颗獠牙,竟是一头被渔网缠住的野猪。 野猪看到垂涎yù滴的大虫,巨大的恐惧让它做最后的挣扎,“嗷嗷嗷――”惊起林中的山雀乱飞,却对老虎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老虎两只前爪狠狠按住挣扎的野猪,张开血盆大口猛地咬向野猪的脖颈,虎头搅动几下,野猪已经没了动作,老虎满意地松开嘴,舔舔嘴边的血迹,看向被渔网勒得鼓出来的野猪肉,急不可耐地咬下去准备大快朵颐一番,却不料被渔网缠住了牙齿,老虎恼怒地想要挣脱开来,桐油浸泡过的细麻绳有一股令它难以抗拒的韧xìng,撕、拽、嚼、拖,大虫使尽浑身解数,仍没有解开深深扣入自己牙齿中的渔网。 “唰――”一支铁翎箭急如闪电般破风而来,老虎似是久经战阵,躯体矫健地闪动,躲开了箭支,铁箭深深没入地下,箭翎仍在嗡嗡作响。面对夺命的危险,大虫顾不得嘴边的美食,低吼一声,两只前爪按住野猪,用力甩头,在付出两颗虎牙的代价下终于挣脱了渔网,正待脱身逃离,只听一声怒喝“畜生别跑!”又是“唰――”的一箭shè来,这支箭,更快,更急,大虫已是躲闪不及,箭支shè在它的胸口。骤然间,猛虎腾空而起,发出一声震人心魄的咆哮,扑向前方shè箭之人。天空中升腾起无数的树叶,那是老虎向前扑击时,虎爪和钢鞭似的的虎尾从地上卷起来的。 只见那人身高五尺,三十岁左右年纪,黑黝黝的脸庞上怒目圆睁,丝毫不为老虎的咆哮声所动,快速从身后抽出数把甩手刀,心底计算大虫扑进的距离,蓦地抬起手腕,一刀接一刀风驰电掣般甩向老虎,刀刀shè在大虫身上,一路洒下朵朵红花。那人手中只剩下一把牛耳尖刀,这时老虎只差他五尺左右的距离,快速向后腾挪两步,然后甩身一纵,身形犹如一只展翅的大鹏,落下时恰好骑在老虎的脖子上,双腿狠狠夹住老虎,用尽全力将尖刀插入大虫的脖子中,划出一道口子,顿时热血喷涌。老虎奋力挣扎几下,再也没有了力气。 “好哦!”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从附近的一棵树上跳下来,边跑边叫道,“大师兄,你真厉害!” 大师兄坐在虎头上松开衣襟,解开盘在头上的辫子,舒缓心口如cháo水奔涌的气息后笑道:“张桂,怎么样?” 张桂道:“大师兄,今天我第一箭没有shè好,以后一定努力跟你学艺,将来也一定能杀死这样的大虫。” 大师兄哈哈大笑,扯了扯张桂脑后的小辫子道:“那你要加把劲了,我听说师傅以前有个手下,十三岁就杀了一只老虎。” 张桂立时瞠目结舌,忽又恍然大悟,急声问道:“大师兄你说的是不是杀了蒙古老贼的张皮绠?” 大师兄伸手扯了扯张桂脑门后的辫子,笑道:“对,就是你经常挂在嘴边的真正强。” 张桂吐吐舌头,又突然懊恼道:“大师兄,这么大的大虫,咱们怎么带回去啊?” 大师兄道:“这只老虎虎须没剩几根,已经老了,定是皮厚肉粗没什么味道,我把虎皮扒下来,再取些虎骨。” “好嘞,让俺看看大师兄当年杀狗财主的手段。” 大师兄哈哈大笑不再言语,张桂乖巧地在一旁帮手,不到两刻钟的功夫,师兄弟二人将一张漂亮的虎皮剥将下来。大师兄笑道:“好了,师傅那张虎皮已经有些年头了,好些地方都被磨光了,这张刚好换下来。” 张桂兴奋地连连点头。 “当――当――当――”阵阵悠扬的钟声传遍山野,这是紫荆山上流光寺的晚钟响起,在巍峨的山岭中久久不息。 师兄弟二人背着虎皮提着虎骨走在山道上,两匹快马飞驰而过,溅起路边灰尘。张桂问道:“大师兄,他们怎么是朝山上去的?” 大师兄观察一阵后道:“你看这两匹马肚子上的泥浆厚厚的一层,看来已经跑了不少路,走,怕是有大事。” 师兄弟二人在流光寺附近的水井边将虎皮虎骨清理干净,快步进入流光寺,行至寺后的一座小院中,在间禅房门口停住脚步,禅房门前有两名青年和尚守在门前,大师兄与二人颌首示意,两名和尚并未说话,只是轻轻点头,大师兄轻轻叩门,轻声道:“师傅,我是重光,我和小师弟去打了一只老虎,剥下些虎皮虎骨来孝敬您。” 房门慢慢打开,一名身材高大、不怒自威的中年和尚走了出来,二人忙低下头,和尚见到二人舒展开紧锁的眉头,道:“重光好心思,唔,把东西都拿进来吧。” “是,师傅。” 三人步入房间,房门被外面的和尚随手关上。和尚坐到禅床上,笑道:“桂儿,今天大师兄杀虎的本事如何?” 张桂顿时放松了神情,道:“大师兄真的好本事。”便将猎虎的过程给和尚说了一遍,一张小嘴灿若莲花,差点把大师兄邵重光说成岳武穆转世,可以撒豆成兵了。逗得和尚不时颌首微笑,张桂最后道,“大师兄说了,师傅现在的虎皮有些年头,好些地方都磨光了,这张可以换下来。” 听到这句,和尚眉头立刻紧锁起来,师兄弟二人心中顿时生出惧意,坏了,又揭到师傅伤疤了。当初大师兄因为提起往事被师傅打了一顿又饿了三天三夜,想想小腿肚都有些打颤。 和尚沉思一阵,忽又笑道:“往事成空,不提也罢,难得你们兄弟二人有这份心思。时候不早了,重光,你带你师弟去休息吧!” “是,师傅。” 师兄弟二人步出禅房,有一中年男子在房外毕恭毕敬地守候,邵重光认得是师傅的一个手下,点头示意后离开。那人亦是轻轻叩门,低声唤道:“王爷,李锦求见。”; 第二章 杀虎(下)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过了数rì,张桂正在师傅念平和尚的禅房中背诵《论语》。 念平和尚坐在禅床上,不时点头,张桂将《论语-卫灵公篇》背完,神情紧张地看向师傅,小手心内已然微微出汗。念平缓缓睁开双眼道:“桂儿,这是论语中最重要的一篇,自古以来研习论语都以这一篇为重中之重,你要谨记。特别是无求生以害人,有杀身以成仁;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躬自厚而薄则于人;君子求诸己,小人求诸人这些圣语。当年为师参加乡试的时候,作文也是用这篇中的断句开头,深得学政的青睐,却不料……” 张桂的眉头渐渐紧锁起来,师傅又唠叨起那些陈年旧事,不知是何缘故,最近与师傅单独在一起时,师傅总是絮絮叨叨地说起自己当年考秀才、带兵的一些事情,时间久了,初始的新鲜感荡然无存。张桂心中悲叹,考秀才的事情已经说过五六遍,耳朵里快起茧子了,却又不敢露出不满的情绪,只能紧紧咬住牙关默默听着。 阵阵叩门声打断念平和尚的叙述,张桂转身打开房门,邵重光走了进来,张桂偷偷擦拭额头的汗水,向邵重光投去感激的目光,邵重光并未在意,走上前去拱手道:“师傅,晋北六寨的人已经到了后山腰,请师傅移步主持议事。” “好!”念平和尚应声而起,古井不波的脸庞中涌出丝丝cháo红,拉住张桂的手道,“桂儿就随我身后,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要出声。” “是,师傅。”张桂感觉得到,师傅的手竟在微微颤抖。 紫荆山后山腰处姹紫嫣红,鸟语花香和着习习凉风沁人心肺,一片开阔地呈现出来,这本是流光寺和尚悟禅的清净之地,却被数十名跨刀背箭的西北汉子占据了这里。 左首边一名身材魁梧、面目狰狞的大汉名叫佟虎,是晋北六寨中实力最强的石山寨寨主,佟虎大声道:“老姜,这河南张氏咋跑到咱家的地头上来了?还说要送一场大富贵给咱们兄弟,你怎么看呐?” 被佟虎称呼老姜的是站在右首边之人,五十余岁年纪,身材短小,瘦尖的脸上有双jīng明的小眼,老姜一向鬼点子多,山匪们背地都叫其“姜老鬼”。老姜道:“这个河南张氏是啥名堂俺老姜也不清楚,既然兄弟们都来了,不慌不慌,且听听他如何说。唉,老喽,颠了这数十里的路,再爬到半山腰,老腰都快断了,咱先歇歇脚。” 佟虎笑道:“你个老贼,莫不是昨晚又到哪家寡妇门上骑马挎枪唱大戏了吧!”众人哄堂大笑,老姜嘿嘿直笑,也不反驳。 过了一阵,佟虎不耐烦地冲着知客僧喊道:“小和尚,快去把这劳什子河南张家给爷爷叫出来!” “对!快去叫人,兄弟们都到齐了,他摆个什么臭架子?” “妈的,再不来爷爷不伺候了!” “伺候你老娘咧,爷爷自小到大就没伺候过人,快去叫快去叫!” 知客僧双手合十,不急不慢地劝众人稍安勿躁,佟虎正要上前将知客僧推搡一番,山上传来一声大喊:“大师傅到!”知客僧跟着大声道:“诸位英雄,我师傅来了。”洪亮的声音盖过众人的喧闹,老姜心头凛然,悄悄吩咐一名随从潜到山下去。 念平和尚带着数人步入场地,双手抱拳道:“让诸位英雄久等,大和尚心中有愧,贫僧正是河南张氏,还请各位好汉切勿怪罪。”老姜见这架势暗暗纳闷,这和尚为何要抱拳。 佟虎向老姜看去,老姜居然坐在一块石头上数起了蚂蚁,向边上使个眼sè,站他右手边的随从会意,高声叫道:“大和尚,你不在寺中好好念经,诳咱们兄弟到这里来,说啥要送我们一场大富贵,到底是什么,快快说!” “快说快说,要是真骗咱们兄弟,可没什么好果子吃!咱们兄弟可不是那些容易上你们当的香客。” “就是,不然今天就扒了你的庙!” 念平摆摆手,暂时平息了众人的喧闹,道:“确有一场大富贵要送给诸位。眼下山西大旱,晋中百姓百户不留一户,赤地百里,寸草不生,到处都是逃荒的灾民。宁武、代州已然有易子相食的惨剧,百姓何其苦也?满清鞑子只顾自己享乐,不顾百姓生死,山西的狗官更是不闻不问,哄抬粮价,若是我等联合起来――” “慢着!”佟虎不耐烦地打断念平的讲述,道,“这山西大旱、百姓逃荒都是老天爷的事情,你整这么多废话,与咱们这些整天在刀尖上舔血过rì子的兄弟有何干系?再说了,这与你先前所说的大富贵又有何干?” 念平正待斟酌回答,老姜“嚯”站立起来抢声道:“难不成你这大和尚是鼓动咱们兄弟跟你扯旗造反?”此言一落,众寨主均是脸sè大变。虽说哥几个都是山匪,却从来没人敢真正和朝廷叫板,逢年过节还要孝敬地方的官员,与捕快边军称兄道弟,不知有多快活,扯旗造反,那真是老寿星找绳子上吊,活腻味了。 念平点头称赞道:“姜当家的果然好眼sè,不瞒各位,贫僧正有此意。” 场面陷入一瞬间的沉默,旋即便是哄堂大笑,众人用对待白痴一般的目光看向念平,大和尚却是不喜不怒,情绪没有丝毫的波动。 佟虎怒声骂道:“哪里来的野和尚,竟敢骗咱家兄弟,他娘的,看爷爷今天不扒了你这个不念经的假和尚!”猛地伸出右手,要去抓住念平和尚。邵重光疾步闪到念平面前,左手抵住佟虎,佟虎发力想要挣脱开来,但是毫无效果。老姜忙上前打圆场道:“佟虎兄弟还是这么个火爆脾气,大师乃是出家人,咱兄弟怎么能在大师面前动粗?佟虎兄弟,快,快松手!” 邵重光冷哼一声,将佟虎推出数步。佟虎脸庞涨得通红,恼怒地正要拔出腰刀,被老姜拦住,老姜向他使个眼sè,抱拳向念平道:“咱们兄弟都是山野过活,散漫惯了,没想过更大的富贵。大师傅,咱兄弟就不打搅您的清修,就此别过。” 念平徐徐举起右手,山腰四周的树林中传出一片呐喊声,钻出数百名汉子围住场地,这些汉子皆头裹黄布,长发披散在脑后,身穿土黄sè短褂长裤,手中或拿刀或持枪,还有数十门鸟铳。邵重光大声喝道:“请王旗!” 两名大汉闪出人群,抬起一根丈余长碗口粗的木杆快步跑到念平和尚身后,一面金黄大纛迅速竖立起来,旗上绣着一个大大的“张”字,边上有一行小字:太平天国梁王、捻军西路总督师。 “啧――”众山匪倒吸一口冷气,佟虎努力镇定自己的情绪,看向老姜,老姜已是双眼发直两腿打颤,佟虎暗骂一声没用的东西,高声叫道:“你们别以为搭了个破架子,亮些个招子就能唬住咱家这些兄弟,想当年,四千官兵也没能拿爷爷怎么样!识相的快快让开路来,今后咱们互不相干!不然,嘿嘿――”老姜听到佟虎高声大叫,心头转念一想,捻子已经过去近十年,自己怕个甚,看到念平和尚利若鹰隼的眼神,忙低下头去。 念平和尚喝道:“来人哪,将佟虎一干人等拿下!” “是!”二十余名大汉涌向前来,将佟虎及其随从打倒在地捆绑起来,相互配合甚是熟练。佟虎破口大骂,“你他娘的贼秃驴,竟敢绑爷爷!老子数百号兄弟就在山下,再过一炷香还不见老子下山,一定拆你的庙扒你的皮!快放开老子!” 念平眉头紧锁,低声道:“聒噪。”邵重光大步上前将佟虎的下巴卸下,佟虎只能在地上嗬嗬乱叫,众山匪阵阵胆寒。老姜正在苦苦思量如何脱身时,一名大汉走到念平和尚面前道:“禀报王爷,石山寨二当家求见。”“传!”“是!” 不一小会,一名中等身材满面胡须的大汉钻过人群,跪在念平面前拱手道:“石山寨胡当立叩见王爷!”站在念平身后的张桂听这声音似有久违的感觉。 群匪中有人低声问道:“这到底是什么王爷?” 老姜在背后摇摇手,示意众人不要说话。胡当立站起身来看也不看地上的佟虎一眼,向众山匪大声道:“诸位兄弟,这位王爷就是太平天国天王御封的梁王爷,当年在山东擒杀鞑子铁帽子王僧格林沁,尊讳号上张中宗下禹。我石山寨全寨上下五百号兄弟愿听从王爷调遣!” 山匪中原不明晓的顿时张大了嘴巴,已经有人开始默念起当年流传甚广的童谣:东捻猖,西捻狂,东有赖文光,西有小阎王,小阎王,真正强,高粱地里杀僧王。张宗禹当年横扫山东、山西、直隶、陕西等地,绰号小阎王,杀得清兵胆寒,威名赫赫,虽已过去近十年,但余威还在。捻军起事失败后,张宗禹不知所踪,谁能料到其竟躲到晋西北的吕梁山中当起了和尚。 老姜双眼紧紧盯着胡当立,忽然间似是恍然大悟,派到山下调人的兄弟亦是久久不见踪影,忙跪倒在地道:“东平寨愿归顺王爷!”其他山寨见实力最强的两寨都已屈服,纷纷下跪表明忠心。 张宗禹点点头道:“好!能有诸位襄助,定能复我捻军之威,诸位起吧。” 老姜恭敬地道:“王爷,咱们晋北六寨一向同气连枝,您看?” 张宗禹冷峻地道:“老姜你不用说了,这佟虎罪大恶极,祸害乡里,今天又多次冒犯本王,王旗既然开了就要见见血。重光!”“在!”“将佟虎拉下去,祭旗!”“是!” 脸sè煞白的老姜胆战心惊地抖动着嘴唇,喉咙里似是被千斤巨石堵在里面一般,待邵重光满身血渍回来复命时,身形猛地一个哆嗦跪在地上,嗫嚅地道:“王爷,请准许在下回山寨整顿人手,前来听调。” 张宗禹闻言呵呵一笑,上前拉起老姜道:“老姜和诸位兄弟切勿急躁,石山寨那边二当家已经打理妥当,老姜那里自有你的女婿在准备,你年纪大了,就不要来回奔波受累了,这几rì就随我住在山里吧!诸位,跟我一起到山上喝酒议事。”也不待众人回话,拉起老姜带头向流光寺走去,老姜心中暗暗叫苦,想来六年前招来的上门女婿定是张宗禹的人,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是一步,其他人更是不敢反驳。 胡当立故意落在队伍最后,与邵重光和张桂走在一起,他拍拍张桂的小脑袋,低声唤道:“小师弟,还记得我么?” 脑袋还在失神的张桂看向那张满面胡须的脸庞,仔细辨认一阵,蓦地惊叫道:“二师兄!”; 第三章 天灾人祸(一)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朔平府地处山西北端,府城位于长城脚下,是中原与草原的结合地带,受到吕梁山脉的庇佑,朔平境内河流众多,土地肥沃,南来北往的商人聚集在这里,使朔平逐渐形成一个商业重镇。 已经有五个多月未见雨水,田地中呈现出道道龟纹,夏风拂过,扬起漫天的尘土。恢河的河床慢慢见底,泥鳅在泥浆中翻滚,努力寻找河中最后的湿润。一双黑乎乎如同鹰爪般的大手突然捏住泥鳅,也不管泥鳅身上包裹的污泥,一口咬去半条,身后传来阵阵令人心悸的叫喊:“给我点!”“给我点!” 朔平知府带着一群官员站在城楼上,看向官道上黑压压不断向府城涌来的灾民,肥头大耳的知府夏立恒摇摇头叹息几声,悲天悯人地道:“今年大旱灾情严重,百姓流离失所,我等不能为朝廷解忧,为百姓脱困,实在是惭愧之至,惭愧之至啊!” 众官员连忙附和,深为知府大人的忧国忧民之心所感动。 夏立恒道:“刘大人,这灾民安抚一事就交给你与白总兵办理,新任巡抚曾大人刚到省城,本官须前去拜会,府中之事让你多多受累了。” 同知刘松龄拱手道:“下官遵命。” 夏立恒附到刘松龄身边悄声道:“三庆米店那边,嘿嘿,老刘你知道的。”三庆米店是夏立恒小舅子新开的店铺,朔平的米价被三庆米店一把控制,其中自然少不了夏立恒的份子,刘松龄知道个中缘由,连连点头称是。 刘松龄与白总兵商议完灾民安置事宜,已是晌午时分,吩咐下属备些饭菜,刚吃了几口,一名家人风风火火地冲进官衙,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老爷,快――快,少爷要和人家打起来了!” “什么?”刘松龄“噌”地从椅子上弹跳起来,“摩儿怎么和别人打架?”当下顾不得诱人的酒菜,向白总兵拱拱手便夺步而去。刘松龄而立之年得子刘摩,之后再无生养,平素甚是呵护娇惯,捧在手里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现在已经十一岁,今年年后突然xìng情大变,少了少儿的顽劣,多了chéng rén的稳重踏实,rì常的一些新鲜见解令刘松龄有时大为赞叹,有时又能气得浑身发抖。还好刘摩一直在府中读书,很少在外面惹是生非,谁知今rì竟能与人打架。据家人讲述,灾民在三庆米店门前求食,被米店的伙计殴打,刘摩气不过与店家理论。刘松龄心中一惊,暗暗祈祷自家的小祖宗千万别出事。 刘松龄跟随家人赶到三庆米店,只见一群灾民围在米店门前,宝贝儿子气冲冲地攥紧小拳头,护着身后一名与之年纪相仿的少年。俊朗清秀、俨然一副小大人模样的刘摩正与店主人争吵,见老爹来了,迎上前去大叫:“爹!”刘松龄仔细打量刘摩,见身上没有打斗过的痕迹,心间的大石头砰然落地,这才发觉腿脚有些沉重,斥责刘摩道:“你不在家中安心读书,跑出来干什么。” 刘摩嘿嘿干笑几声,将少年拉过来道:“家里太无趣,爹爹,这是我二舅的小姨子的堂哥的邻居的老表的侄子。” “谁谁?”刘松龄被刘摩绕得阵阵头晕。 刘摩拉着那少年,神态甚是亲密,那少年倒是有些忸怩。刘摩道:“就是他啊!嗨,爹你别多问,反正他就是你的远方表侄,我的表弟。” 三庆米店的老板走过来,拱手道:“哎呀,在下不知这两位少爷是刘大人府上的,还请刘大人恕罪。”口中说是恕罪,神态甚是倨傲,似是没将刘松龄放在眼中。 刘松龄暗叹一声,亦是拱手道:“黄老爷多礼了,小儿少不更事,本官管教不周,黄老爷万万海涵。”刘摩正要开口,被他瞪了一眼,只得悻悻然地站在一旁看着这两个带着假面具的家伙。 黄老板的两撇胡须微微扬起,道:“好说好说,在下家中还要事情要忙,就不陪刘大人了。” “黄老爷请自便。” 黄老板看眼刘摩和灾民,冷哼一声转回米店,在店中大声吆喝:“小三哪,封店门,店里没米了,今天歇业,明天再说,本老爷要派人去采买。” 刘松龄摇摇头,见儿子还在一旁气鼓鼓地站着,佯骂道:“你个小兔崽子,出门尽给我惹事。”刘摩轻哼一声,将脑袋偏到一旁,他只好低声道,“你小子懂什么,这间米店是知府大人小舅子开的,里面的水深着呢,你招惹不得。还没吃中饭吧,随我到官衙去。”而后扬声对眼巴巴的灾民们道,“各位乡亲,州府已经在北城外面设了粥棚赈济,大家快些去吧!” 灾民们在一片感激声中向城北涌去,刘摩身边的少年也待离去,被刘摩紧紧拉住,刘摩道:“你也是来逃难的吧!反正你无依无靠,咱们家也不在乎多你一双筷子,你今后就是我爹爹的表侄了,走,跟我一起去衙门吃饭。”自顾自拉起老表便走,刘松龄在后面目瞪口呆,却又无可奈何。 走了一段,刘摩才想到件紧要的事情,问道:“对了老表,我叫刘摩,你叫什么?” 那少年思量一阵道:“我叫张桂。” 望月酒楼一间客房中,张宗禹坐在临街的窗口边,身上的僧袍已换成了常服,他对着街上偷偷看他的张桂微微点头,老姜立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道:“王爷,小张兄弟跟着这狗官的少爷,咱们?” 张宗禹摆摆手,老姜立刻闭上嘴巴,张宗禹道:“桂儿年纪不小了,当年捻童营的营头都和他差不多年纪,已经能率数百人杀敌。桂儿跟了我八年,我一直都在悉心培养他,是当他dú lì行事的时候了,桂儿稳重,自有分寸,老姜你莫忧心。这个同知刘松龄与我倒是有数面之缘,年前曾到流光寺祈福,我试着与之交谈,这人见识有一些,魄力却少有,此人不足为惧,就当让桂儿长长见识吧。” 老姜满脸堆笑道:“王爷识人之明,属下不能相及。” 张宗禹微微一笑,邵重光走进房间,低声道:“师傅,狗官夏立恒带着百十号人向城南去了。” “好!”张宗禹一手按在桌子上,道,“吩咐兄弟们迎候这位大人。”; 第四章 天灾人祸(二)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吃完中饭,刘摩还是忍不住心中的疑问,问刘松龄道:“爹,眼下灾民越来越多,朝中怎么没有赈济,还是赈济的钱粮被克扣了?” 刘松龄瞪他一眼,喝道:“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朝廷自有打算。” “打算?等人都死光了也就不用打算了,这些个……” “得了得了,”刘松龄知道他后面没好话,弄不好又是将朝中大佬全骂一遍,急忙打住,道,“现在新任巡抚曾大人已经到了省城,今年大旱不单单是山西一地,还有山东、河南、直隶都遭了灾,朝廷自有朝廷的难处,也拿不出多少赈灾的钱粮。我听从省城来的商人说朝中发给曾大人虚衔实职的官凭两千多份,让曾大人自筹钱粮,我昨rì还与你母亲商议,给你捐个功名。” “哼!面对大灾卖官鬻爵,我看这天也是朝不保夕。” 刘松龄怒骂道:“混账!” 刘摩却不怕他,对张桂道:“张桂,随我回家。”留下刘同知在那里吹胡子瞪眼。 原本繁华的大街上客商比以前少了许多,临近的州府已经传出易子相食的骇人听闻,让人胆颤心惊。满大街都是成群结队的灾民,骄阳下满眼的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不时传来阵阵哀嚎,在大灾面前,生命竟是如此的脆弱,有少量绿营兵勇守在路口,引导灾民到城外安置。刘摩叹道:“到现在我才知道什么叫乱世啊!” 张桂咂咂嘴道:“我听你的口气怎么和大人们一样?” 刘摩干笑几声,带张桂在一座宅子门前停住脚步,大声喊道:“娘,我回来了。”张桂看向这座普通的宅子,心生诧异,这与师傅平rì教导的大相径庭,这些清朝狗官都应该住的是比流光寺还要大的宅子,穿的是绫罗绸缎,欺压百姓搜刮钱财,个个面目可憎,而眼前只是一座普通不能再普通的民宅,门前连个迎人的家丁都没有,莫非是师傅说错了?不,不会,师傅怎能说错。 “摩儿!”一名和蔼的妇人从院子中迎出来,急切地问道,“你怎么现在才回来?饭菜都凉了,我让二丫给你热一热。” “娘,不用了。”刘摩笑嘻嘻地道,“我在爹爹那里吃过了,哦,这是我在街上结识的伙伴,娘,你不介意他住到咱们家来吧?” “啊?他是谁啊?”刘母问道。 “他是来朔平逃难的,我现在整天一个人读书无聊死了,刚好碰到他,对了,他叫张桂,和我年纪一般大。要是没什么事,我带张桂回房间了。”说完不待刘母细问,拉起张桂穿过前院,步入一间幽静的书房中。 张桂观察书房中的摆设,一排长长的书架上摆满了书籍,窗边的书桌上放着笔墨纸砚和数本四书五经,墙上挂着几联条幅,写的都是勉励读书的圣人语录,还有一张小床,看来这是刘摩的书房兼卧室。 刘摩吩咐家人搬来一张椅子,便将家人赶了出去,道:“兄弟你坐。”张桂点点头坐在椅子上,刘摩道:“你别拘束,我也能看得出来,你年纪虽小,倒是个见过场面的人,对吧!” “哦?”张桂心中一惊,问道,“怎么说?” 刘摩嘿嘿笑道:“刚才到三庆米店求米的灾民有二十多人,米店的伙计跑出来十几个,都是成年的壮汉,你脸上毫无惧sè,那个长黄胡须的家伙拿棍子打你,你不动声sè就躲开了,你是不是学过功夫啊?”张桂点点头,刘摩眼中立刻露出兴奋的神采,追问道:“你认识大刀王五吗?” 张桂摇摇头。 “那杨露禅呢?” 张桂还是摇摇头。 “那霍元甲?陈真?叶问?”不待张桂摇头,刘摩拍了自己脑袋一下,自言自语道,“霍元甲是民国时期的,现在恐怕他老爹都没出世。”又问道,“那你师傅是谁啊?”他见张桂露出为难的表情,恍然大悟地道,“哦,我知道了,你师傅一定是位世外高人,不愿让你在外人面前说出他老人家的名号是不是?唉,这些高人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对了,刚才上街前我作的画还没有完成,书架上的书你随便看。”说着从抽屉中取出一块石墨,掀开桌子上的一摞白纸,从最底下取出一张来,一幅线条画落入张桂的眼帘,张桂肯定那不是用毛笔画的,估摸着是刘摩手中石墨画的。刘摩见张桂盯着自己的大作,笑笑摇摇头,自顾自画起来。 与其说是画,倒不若说是一张中华的地形图,在图的四周有狗熊、老虎、老鹰、豺狼等动物,中间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刘摩画完问号的最后一点,在图上写道:一八七七,列强环伺,蛇鼠横行,满清无能,民智未开,我yù何为?写完将手中的石墨扔到抽屉中,重重地叹息一声。 张桂看着这幅图画,问道:“你画的是什么意思?” 刘摩指向自己的作品解释道:“这是一张中华地图,地图,你懂吗?就是把华夏神州的疆土,按照一定的比例缩小之后给绘制出来,你看这里,大约就是朔平府的位置。” 张桂点点头道:“地图我见过,那你在地图上画这些老虎狗熊又是什么意思呢?” “这些都代表欧美列强,洋人现在欺负咱们中国,就是大清朝,连东面的小倭寇也时不时来折腾一下。这头狗熊表示北方的俄罗斯人,就是以前古书上说的罗刹人,长江口的老鹰是英吉利人,南边的老虎是指法国人,这座岛上的豺狼就是倭寇了。你看看,咱们锦绣中华万里江山被洋人在这里横行霸道,想怎么捏就怎么捏,想怎么揉就怎么揉,可惜我空有一身本事满腔热血,却报国无门,这狗rì的大清,真他妈的害死人了!额,不好不好,不能在小孩子面前说脏话。”刘摩突然双眼紧紧盯住张桂,张桂被盯得心里发毛,刘摩嘿嘿笑道,“张桂,你带我去找你师傅吧,我现在想离家出走了。”; 第五章 天灾人祸(三)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张桂闻言刘摩要离家出走,吃惊地问道:“你爹娘对你这么好,我都眼红,你怎么还要离家出走?” 刘摩摇摇头道:“有些事即使说了你也不懂,既然我来到了这个时代,身为一个中国人不能为国家做点什么,那岂不是对不起我这次穿越?嗨,说了你也不明白,反正我以后要做个堂堂正正的人,不能像我老爹那样,一辈子只知道磕头办事,上面还尽是些狗官。” 张桂顿时瞠目结舌,眨巴几下眼睛道:“难道你将来想要扯旗造反?” 刘摩哈哈一笑,道:“你这个家伙还真是深藏不露!居然知道扯旗造反。这不能说是扯旗造反,应该是时代变更的必然,更何况现在是工业革-命,中国复兴的最后时机,要是把握不住,那我岂不是枉为中国人?我上知两千年,后知五百年,额,没有五百年――扯远了扯远了,要是能借我三千虎贲,一切都是浮云啊!什么狗屁英吉利法兰西,在我眼里统统都是不堪一击的垃圾。” 张桂心中不以为然,听师傅说过洋人,知道洋人火器的厉害,似乎是无敌的。刘摩搓搓手道:“还是不好,现在大旱,路上都是灾民,我俩走在大路上,说不定能被灾民吃了。唉,过段时间再说吧!看书,看书。”刘摩从书架上取来几卷书,问道,“张桂,你以前读过什么书?” “《论语》、《孟子》、《大学》。” “哦,不错嘛,”刘摩递给张桂一本书,道,“你看看这本书,要是你没什么兴趣,书架上还有《水浒》和《西游记》。”说完便躺到床上架起二郎腿细细品阅起来。 张桂看向手中的书本,蓝点印花的封面上印着《海国图志》四个漂亮的行书,书角略有卷边,看来是被刘摩经常翻阅的。张桂在山中除了四书五经之外,师傅不让看其他书籍,看到刘摩满屋子的图书早已是如饥似渴一般,只是初来乍到不好意思伸手罢了。当下打开书本,书中的文字顿时吸引了他的眼球。 “自盘古开天地,世人皆以为寰宇之内九州八荒,天圆地方,万国皆以天朝为中心,殊不知吾等所居之处为一巨型圆球,名曰地球。地球上有五大洲、四大洋之分,华夏神州不过是其中亚细亚洲的一小部分而已,四海之内,大小诸国一百余个,各国文史、语言、地形、政制不尽相同……欧罗巴洲有国瑞士,无君侯,无王权,民众推选乡官理事,百姓安居乐业,有世外桃源之形也……” 张桂咂咂嘴道:“这难道是神魔小说?不然咱们住的是一个圆球,那岂不是每天都要滚来滚去?” 刘摩听到张桂的自言自语,双脚乐不可支地在床上不停拍打,哈哈大笑地道:“你小子太有才了,哈哈,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见解,哈哈哈哈――” 张桂瞪大眼睛问道:“难道这书上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这怎么可能?”张桂的嘴巴长得老大,丝毫不相信刘摩所说。 刘摩挠挠头道:“这个怎么和你解释呢?要不我画图给你看看。”刘摩从地球讲到太阳系,再说到五大洲的地理人文,口干舌燥地问道,“你听懂了没有?” 张桂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忽又摇摇头,问道:“这个世界上真有浑身黑漆漆的人?那到了夜里方便的时候,恐怕连自己都找不到吧?还有你说地球、月亮和太阳都是一颗悬浮在宇宙中的球体,那如果有一天宇宙突然漏气了,这些球全部掉下去或是挤在了一起怎么办?” 刘摩的胸脯开始不停地起伏,蓦地放声大笑,捂着肚子坐到椅子上来回乱晃,张桂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嘟嘟囔囔地道:“难道我说错了?”刘摩擦拭眼角边流出的泪水,道,“你让我眼泪都笑出来了,真不知道你脑袋瓜里想的是什么,我对你无计可施了,哈哈哈哈――” 张桂问道:“那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么多事情?就凭这本书?” 刘摩摇摇头道:“当然不是,这几本书对我来说早已经过时了,平时又没有其他的信息来源,只能看看这书解闷了,真怀念有电脑的rì子啊!” “电脑是什么?” “额,就是一部百科全书,在那里面你想看什么看什么,想知道什么都能找到答案。” “那――” 刘摩摆手道:“不提了,那是很久以后的事情,我们还是看书吧。要是你不喜欢这本书,就换别的书,随你看。” 张桂一边翻阅《海国图志》一边自言自语道:“世界真是这样的?” 刘摩笑笑,眼睛瞟向窗外,脸sè倏地一变,将手中的《海国图志》放到书架上,取过一本《中庸》,摇头晃脑地朗声读道:“君子之道,淡而不厌,简而文,温而理。知远之近,知风之自,知微之显,可与入德矣……” 刘松龄带着一名和尚步入书房,刘松龄道:“摩儿,快来拜见念平大师。”那和尚正是张宗禹。 刘摩忙放下手中的书本,走上前去拱手道:“晚辈拜见大师。”张桂亦是上前拱手道,“徒儿见过师傅。”刘摩大吃一惊,急声问道,“这位大师就是你师傅,你刚才怎么不说?”张桂翻翻白眼道,“你又没让我说。” 张宗禹道:“桂儿,不得在大人面前无礼。刘大人,这我收养的俗家弟子,刚才我与灾民行医时走失,今rì多有叨扰,还望大人见谅。” 刘松龄笑道:“不妨事不妨事。摩儿,你年前生了一场大病,我与你娘亲带你到流光寺祈福,多亏了这位念平大师出手相救,你才能转危为安。现在大师又到城中为灾民看病,大师真是得道高人啊!” “大人谬赞了,贫僧也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刘大人,时候不早了,贫僧要带徒儿回寺,不便久留。” 刘摩低声问张桂道:“流光寺很远吗?”“不远,出城西三十多里就到了。”“哦,那我改天去找你。”“行啊!”张桂心中突然有一种想要将刘摩拉入伙的感觉,道,“你作的画能不能送给我?”“没问题。”刘摩将图画折起来塞进张桂的衣袖中,嘿嘿笑道,“以后你也可以随时来找我。”“嗯。”; 第六章 天灾人祸(四)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张宗禹师徒二人步出刘府,邵重光和老姜二人守在一辆马车旁,待师徒上车后,马车向城西驶去。张宗禹问道:“桂儿,刚才临走的时候那个刘家小儿送你什么东西?” 张桂将图画取出来道:“这是刘摩画的,请师傅过目。” 张宗禹接过图画端详一阵道:“这是华夏山河图,画得倒有些模样。这图上四周为何要画上这些虎狼?”张桂解释一番,张宗禹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再看到刘摩写下的小字,眉头禁不住紧锁起来,道,“这个刘家小儿倒是一心好热肠。” 张桂道:“我和他交谈时,他非常痛恨清朝鞑子的狗官,说是长大了也要扯旗造反。” “哦?”张宗禹微微一笑,并未放在心上,只当是小儿戏言罢了。 马车驶出城外,一匹快马迎面赶来,靠在车窗边上,马上之人道:“禀王爷,狗官夏立恒已经被兄弟们拿下,请王爷定夺。” 张宗禹合上图画,淡然道:“杀了。” 次rì早晨,刘松龄正准备到府衙办公,一名捕快急冲冲地跑进刘府,大声喊道:“刘大人,坏事了坏事了!” 一大早便被人家喊坏事,刘松龄的心情直接跌到了谷底,冷声问道:“什么事情,大惊小怪?” 捕快道:“夏大人的管家从城南赶回来,说夏大人在青柳湾遇到山匪,夏大人不知所踪。” “什么?”刘松龄的心脏咯噔一下,眼睛睁得老大,仿佛是要挤出来一般,急声道,“你速去兵营告知白总兵,命人前去搜救。” “喳!”捕快领命匆匆而去,刘松龄急忙向府衙前行。 一众大小官员聚集在府衙中,见刘松龄进门,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纷纷迎上前去,“刘大人!”“刘大人!” 刘松龄心中虽也有些慌乱,却不能表露出来,强自镇定地道:“诸位同僚想必都知道了夏大人之事,大家稍安勿躁,夏大人吉人自有天相,我等尽可宽心。”众官员连忙附和,刘松龄接着道,“估计夏大人是被灾民袭扰,我已让白总兵派出一营人马前去搜救,大家就在官衙等候消息吧!” 太阳渐渐将阳光毫无保留地洒向人间,温度开始上升,府衙中老树上的蝉儿耐不住寂寞展开歌喉,刘松龄问身边的文案:“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大人,已到了辰时三刻。” “已经是辰时了?!”刘松龄嘀咕一声,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起来,只得不停地安慰自己。 一匹快马奔至府衙门前,兵勇从马上纵身而下,众官员急忙站起身来,那兵勇快步走进大厅,跪倒在地拱手道:“启禀刘大人,卑职是白总兵下属,左营的兄弟在青柳湾找到了夏大人家丁的尸体,没有找到夏大人。但在回营途中遭遇马贼,马贼挑着夏大人的官袍,扬言已经杀害夏大人,准备攻进朔平府,鸡犬不留。今rì又有一些灾民冲击前营,前营丢失了一些军械,白大人怀疑有乱党山匪混进了灾民之中,现在营中赈灾的粮食已经不多了,粥棚已经熄火,白总兵请刘大人定夺。” “什么?”刘松龄感觉到丝丝凉气顺着脊梁一直往上窜,头脑阵阵发晕,颓废地坐到椅子上。其他官员嗡的一声纷纷议论起来。 “难道夏大人已经遇害了?” “只怕是凶多吉少啊。” “这,我们怎么办?” “不好,莫非灾民要造反?” “不会的,连肚子都填不饱,怎么可能造反?” 文案轻声呼唤刘松龄,刘松龄醒过神来,见传信兵还跪在地上,轻咳一声止住众人的议论,道:“你速回大营,传我号令,白总兵所部六营移师城内,然后封锁城门。” “喳!” 这时城门已经封不住了,还不待城外的清兵移师城内,不知何人散布消息,城外的粥棚已经被撤去,官老爷们在城内施粥,灾民纷纷涌入朔平城内,将朔平城挤得满满当当。 刘松龄得知消息后,已然不知所措,焦急地在府衙内来回踱步,时而若有所思,时而唉声叹气,其他的官员也散去大半。刘摩带着一名家人来到府衙,大声叫道:“爹爹,你怎么还在这里?” “啊?”刘松龄的思绪被打断,看向宝贝儿子,双手一拍道,“对对,摩儿,咱们快快回家。” 刘摩不解地问道:“回家?回家做什么?” 刘松龄将刘摩拉到一旁,低声道:“知府夏立恒在青柳湾被山匪打劫,凶多吉少,恐怕已经遭了毒手,今夜又有灾民冲击军营,可能会像当年长毛闹事一般,现在灾民全部进入城来,占据各个路口无法驱赶,我带你和你娘逃出去。” “逃?”刘摩摇摇头道,“往哪里逃?” “唔?咱们全家可以去省城,我与曾大人是同乡,也曾同事多年,我想他不会为难我。” 刘摩问道:“那爹爹认为咱们能平安到达省城吗?” “这?”刘松龄顿时结舌,夏立恒前往省城时带了百十号人,结果被杀得只剩下管家一人,自己是潜逃,拖家带口一共才八人,跑到城外还不够土匪塞牙缝的。想到这里,刘松龄的脸sè变得刷白,额头上冒出丝丝冷汗,喃喃自语道,“这可如何是好?” 刘摩咂咂嘴道:“这次的土匪里面是有高人啊!几乎不动声sè就攻进了朔平城。” 一名官员问道:“刘少爷此话怎讲?” 刘摩叹口气道:“你们看吧!现在灾民已经全部进城,如果到了晚上府衙还没有拿出粮食赈灾,有人振臂一呼攻击府衙、官库和一些高宅大院,会怎么样?” 众官员如闻霹雳,脸sè均是一变,大家都沉默下来。忽又有人摇头道:“前些年捻子、回-回闹事被杀得山河变sè,难道百姓还是如此不怕死?” 刘松龄抬起头看向外面道:“宁武府那边已经传出易子相食,诸位想想,这个时候灾民还有什么不敢的?” 一名官员道:“朔平只有三千边军,要不我们从别的州府调兵?” “来不及了,”刘摩摇摇头道,“朔平城里的事情能拖到救兵到来?你们信不信,只要天一黑,藏在这十几万灾民中的匪徒必定纵火起事,何况现在道路被灾民阻隔,守城士兵不能相互联系,匪徒又是**难辨,让人投鼠忌器,到了明天早上,朔平只怕是一片瓦砾了。”刘摩此言一出,众官员一阵交头接耳,愈发肯定刘摩的观点,也觉得匪夷所思。刘摩接着道,“难道大家还不相信?这个对手可是个行军打仗的老手,先是sāo扰军营,散布假消息。现在呢,狼藏在羊群里,你明知道有敌人,随时都能扑过来,却又不知道他藏在哪里,这一招,高,实在是高啊!”心中加上一句,这是一招漂亮的特洛伊木马计! “这可怎么办?”众官员如同无头的苍蝇,一片纷乱,刘松龄也没了主意,心跳和呼吸同时加速起来。 刘摩暗暗鄙视这些官员,将自己的老爹也带了进去,大声道:“绝处自有生机,我有一计可以击退敌人,再完美的计划也有漏洞,遇到了我算他倒霉。” 刘松龄此时已经忘了刘摩还只是个十一岁的孩子,与众官员急声问道:“这个计划有什么漏洞?” 刘摩嘿嘿笑道:“灾民。”; 第七章 破局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刘松龄若有所悟,他当年是秀才当兵,在曾国藩帐下行走,略通些军机,但仍不明就里,问道:“为何是灾民?” 刘摩道:“匪徒利用灾民做掩护,而灾民只是为了填饱肚子,只要城外的粥棚继续施粥,灾民必然退出城外,匪徒自然现身。” 一名官员道:“可府衙也没有多少粮食可供给啊!” 刘摩笑道:“有!城中的粮食多的很!”刘松龄盯向刘摩,刘摩道,“爹爹,各位大人,难道你们都忘了,以三庆米店为首的粮行难道没有囤积粮食?” 刘松龄郑重地点点头,忽又皱眉道:“这些米行都有背景,我怕――” 刘摩猛一跺脚,大声道:“难道比城中十余万百姓和各位大人的身家xìng命还要重要?” 众官员皆不敢言语,一起看向刘松龄,刘松龄双手一击,道:“罢了罢了,为了百姓和诸位,这次我也豁出去了。唔,这个――这个――”下面却是没词了,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刘摩,刘摩忙接口道,“我需要一千口百饮的大锅,足够十万人同时食用,哪位大人能够相助?” “一千口?”众官员倒吸一口冷气,一人道,“白总兵军中尚有三十余口,城中估计最多只能找到三五口,这?” “哦?”刘摩沉吟道,“那我再想想。” 一名官员道:“刘少爷,当初我在平武县任县令赈灾时,因为缺少大锅,便用水缸代锅,你看?” 刘摩眼前一亮,道:“对,我们可以以缸代锅,城中有多少大缸?” 刘松龄道:“四处城楼备有五百口防火的大缸,城中各商铺、大宅应该还有几百口。” “好,爹爹,此事不宜耽搁,你快命人征集大缸,动员城中百姓和灾民到城北挖坑支锅,每个锅之间至少相距五十丈,让白总兵准备好四营人马。”刘松龄忙吩咐人手办理,刘摩接着道,“哪位大人可去征粮?” “这?”众官员大眼瞪小眼,相互推诿,出头鸟的事情没人愿干。刘松龄道,“要不还是我去吧!” 刘摩摇摇头道:“爹爹你在府衙中总揽大局,既然各位大人多有不便,就让小子我做一回恶人吧。” “摩儿!” “爹爹你尽管宽心,都什么时候了还担心这担心那?现在夏知府生死未卜,若是你再有何闪失,朔平府必然大乱!快把府衙的捕快亲兵分一些给我。” 刘松龄觉得儿子瞬间长大了,是可以让自己放心让自己依靠的成年人了,再看到刘摩眼神中透露出无所畏惧的炽热,心中的慌乱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十一岁的小儿都不怕,我还怕个什么?当下点了五十名捕快和十名亲兵交给刘摩,细细交待一番。 刘摩带着捕快来到城中,看向街边或站或躺的灾民,大声喊道:“乡亲们,府衙已经下令在城北增设粥棚,大伙快出城去吧!” 众灾民目目相觑,显然不相信刘摩的话,一个灾民喊道:“那些个当兵的不是说城外没粮食了吗?你不要来哄咱们!”“就是就是。” 刘摩笑道:“军营确实没有多余的粮食,可是城里有哇!我需要五百人跟我搬粮食去,愿意给我来的快点排队。” “真的?” “本少爷还能骗你不成?要不要我发个毒誓?” “不用不用!”众灾民见刘摩身后的捕快和士兵,当即涌向刘摩,“我去,我也去――”不一小会便聚集了数百人,刘摩小手一挥:“跟我走!” 大门紧闭的三庆米店门前人声鼎沸,两名捕快叫了几嗓也没见开门,刘摩不耐烦地道:“当缩头乌龟?给我撞门!”捕快找来一根木杠,“轰”的一声,门板应声而倒,刘摩叫道,“乡亲们,进去见粮食就搬,千万别偷吃,生米可不能吃,会胀死人的!王捕头,你看好,搬出来的粮食全部运到城北去。” 王捕头正准备称是,米店中传来如同破锣般的嚎叫声:“你们想干什么?”黄老板带着二十多名伙计手持棍棒站到米店门口。 刘摩冷笑道:“眼下府衙军营已经没有多少余粮赈灾,来黄老板这里借些米。” 黄老板抖动几下唇边的胡须,恼怒地道:“老子要是不借呢?怎么地,你们还要抢我的不成?” “抢你老母!”刘摩使出全身力气,一拳将黄老板打到在地,米店伙计试图上前阻止,被捕快团团围住,刘摩骂道,“百姓在受灾,你他娘的就知道赚钱!都给我进去搬,有多少搬多少!” “好嘞!”众灾民一哄而上,很快将三庆米店的存粮搬了个底朝天,在刘摩的组织下兴高采烈地向城北运去,捕快跟在队伍中边走边喊,“乡亲们注意啦!官衙在城北增设粥棚,大家快跟我们走啊!”在粮食的诱惑下,灾民纷纷离去,很快空出了三条大街。 黄老板坐在米店的库房中哭天喊地,大骂刘氏父子是土匪流氓。刘摩却不管他,带上队伍又强征了数家米店,待粮食全部运到城外,城中的灾民已经走了七七八八,白总兵带着四营人马两千多人进城,在城门口碰到刘摩,大为赞叹,刘摩忙道:“白大人,请你吩咐城外的将士,离城门最近的粥棚只许放一斤米,然后每向北便增加一些,最后二十个粥棚全部放一百斤米。” 白总兵不解地问道:“贤侄这是何意?” 刘摩笑道:“甘蔗两头一样甜,谁还会顾及另一头?” “着啊!”白总兵顿时明悟,急派人传信,道,“贤侄,你先到府衙等候消息,本官要动手了。” “好,就有劳白大人。” 太阳渐渐西斜,朔平城中弥漫着城北散开的饭香,不时传出阵阵马蹄声和金属撞击声。刘摩坐在官衙中若无其事地与刘松龄下起了象棋,“爹爹,你又走错了,大车都跑到我马口上了。”刘松龄兴趣索然地将手中棋子掷到棋盘上,道,“不下了,不下了。”刘摩正待宽慰几句,白总兵步入大厅,得意地笑道:“诸位,乱匪已被我全部拿下。” 众官员均是长舒一口气,刘松龄问道:“白大人,具体情况如何?” “回禀大人,卑职一共擒拿乱匪九百余人,击杀二十四人,并在城隍庙发现大量刀枪器械。乱匪已经被我营中兄弟押到了东街校场。” “好!”众官员纷纷叫好,喜形于sè,一扫先前惴惴不安的神情,大肆奉承刘大人镇定自若统领全局,白总兵骁勇善战百战百胜,刘摩则是少年睿智武侯再生。刘松龄正思量如何向巡抚汇报情况,鼻青脸肿的黄老板带着一群商人冲进衙门,刘松龄yù起身迎接被刘摩拉住。黄老板破口大骂道:“你个狗rì的刘蛮子,竟然敢指使乱民哄抢咱们的店铺,你他娘的是什么玩意?老子朝中有人!妈的南蛮子没一个好东西,咱们等着瞧!”壮了胆的商人们也跟着纷纷指责刘松龄的不是。 刘松龄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却又提不起劲发作,这些商人多少都是有背景的,有的人还是功名在身。白总兵脸上亦是非常难看,因为他也是南方人。刘松龄正踌躇如何应对时,一名官员上前劝道:“黄老爷切莫生气,当时事态紧急,衙门也是便宜从事,一定会赔偿你们的损失。” 黄老板扬手给他一个耳光,怒骂道:“滚!你算什么东西?老子收了五万多石的粮食,就等着卖高价,全被你们这群王八蛋给祸害了,今天要是不给老子一个满意的答复,看老子怎么扒了你们的官皮!” “啪――”一声震天的巨响盖住了众人的喧闹,众人诧异地看去,竟是刘摩甩起了惊堂木。刘摩拿起惊堂木走到失神的黄老板面前,怒声道,“你一个商人,凭什么咆哮公堂殴打官员?还骂所有人都不是东西,那你他-妈-的又算是什么东西!囤积粮食,哄抬市价,按大清律可以抄你满门!你指什么指,回家指你老母去!”刘摩扬起惊堂木猛地砸向黄老板的脑门,黄老板轰然倒地,血流满面,身体不时地抽搐。刘摩对着众商人吼道,“你们这群混蛋,国家有难,你们不出手相助,反而处处掣肘妨碍公务,王捕头――”刘摩连叫了两声王捕头方才醒过神来,忙上前应诺,刘摩道,“将这些人全部拿下候审,囤货积奇,哄抬物价,咆哮公堂,阻碍公务,嘿,都吃了熊心豹子胆,说不定还有与乱匪勾结的,好好审讯一番。妈的,中国就输在你们这些败家玩意身上!” 一顶顶大帽子扣下来,商人们面如土sè,纷纷下跪讨饶。王捕头看向刘松龄,刘松龄还在犹豫,白总兵不耐烦地道:“听刘少爷的,统统押下去,严刑拷问。”王捕头顿时喜形于sè,这些商人个个家财万贯,平rì里骄横无比,这下栽在自己手里,那可要好好爽一爽。 城中事情大定,刘摩告辞回家读书,白总兵望着远去的刘摩,低声对刘松龄道:“刘兄,你生了个好儿子啊!”; 第八章 吕梁雾(一)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涔山一处废长城的烽火台上,张宗禹带着老姜、邵重光、张桂等人向远处的官道看去,逶迤曲折的官道上,一支清兵押着九百余名在朔平擒获的山匪缓缓而行,人喊马嘶不绝于耳,队伍中不时传出鞭打和哀嚎声。老姜看到队伍中的自家兄弟心如刀绞,心里不停抱怨。 张宗禹一手拍在城垛上,恨恨地道:“为了这次起事,我谋划了十年,十年啊!一辈子能有几回?十年心血等到的天赐良机,竟被破坏殆尽。”老姜试图张嘴说些什么,喉咙中似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无奈地又闭上嘴。张宗禹道,“老姜你切莫灰心,胜败乃兵家常事,唉,看来是鞑子气数未尽。”又温言对张桂道,“桂儿,你当记住,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张桂恭敬地点头称是。 老姜木然地站在一旁,心中暗恨,你自己站着说话不腰疼,让下面的小喽啰去送死,自己的亲兵一个不上,被抓的都是六寨的兄弟。 一名大汉上前道:“禀王爷,归绥的马队两千余人进入朔平城,准备袭击晋北六寨。” 张宗禹问道:“六寨的兄弟都转移了没有?” “已经全部转移完毕。” “嗯,你去告诉兄弟们,这是暂时撤离,风声一过还是会回来的。” “是!” “走,咱们到朔平城看看去。” 一行人行至半山腰,老姜道:“王爷,在下肚子有些不舒服,请王爷先行。”张宗禹点点头继续前行,待老姜钻入灌木丛中,张宗禹向邵重光使个眼sè,邵重光会意,顺着老姜的踪迹悄悄摸去。过了一会,张桂听到灌木丛中传出一声闷响,心头一惊,再看向师傅,张宗禹双手合十默唱了一句佛偈,温颜对张桂道,“桂儿,咱们走。”邵重光并没有跟来。 师徒二人步行十余里,每个路口都有些清兵和捕快把守,好在张宗禹行医救人的善举被广为传颂,捕快们都与之相识,顺利到达朔平城。朔平城外好不热闹,百姓与一些青壮灾民在州府衙门的组织下沿着恢河挖沟渠、掏深井,到处都是干活的号子声。师徒二人正yù进城,身后传来呼喊声,张宗禹转头看去,正是刘松龄带着数名官员。 chūn风得意的刘松龄走到张宗禹面前,拱手道:“念平大师,今rì可是又到城中与灾民行医祈福来了?” 张宗禹双手合十道:“贫僧正是此意。” “大师真是菩萨心肠!”刘松龄大为赞叹,看到张桂又道,“哦对了,犬子刘摩与大师高徒甚是投缘,自从上次大师离去之后,一直在家中念叨要到山中拜访,只因前段时间朔平城中有乱匪闹事,不便出远门,今rì大师进城,还请务必到寒舍一叙。” 张宗禹佯装吃惊地道:“难怪刚才贫僧在途中见到各个路口均有人把守,原来是乱匪闹事,不知可有百姓伤亡?” 刘松龄笑道:“匪乱已被平息,均是晋北六寨的毛贼想要混入灾民之中趁火打劫,殊不知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一场兵祸被消弭于无形,黎民百姓未受损失,还请大师宽心。”一名官员讨好地道,“这都是刘大人运筹帷幄、教子有方之功啊!”刘松龄得意地哈哈大笑。 张宗禹问道:“这是何意?” 刘松龄道:“大师,咱们边走边聊。”刘松龄边走边将刘摩如何破解之事叙述一番,张宗禹不时地点头称是,心中却不停地悲叹,自己行军谋略数十载,竟然败在一名黄口小儿手中,难不成老天真不愿看到捻军东山再起?待刘松龄叙述完,张宗禹忍不住长叹一声,刘松龄奇怪地问道:“大师为何叹息?” “唔——这个,贫僧是在赞叹刘大人之子简直就是天纵英才,前途不可限量啊!” “哦,哈哈哈哈——”刘松龄禁不住得意非凡。 众人进入刘府,刘松龄吩咐家人叫来刘摩,刘摩赶到会客厅看到张桂,忙上前拉住张桂的手关切地问道:“这几天朔平闹匪,你在山中可好?我还一直担心你们呢!” 张桂心生感动,怎么也恨不起来这个破坏了师傅大计的家伙,点点头道:“嗯,我们都没事。” 刘摩见张宗禹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带有一些莫名的神sè,心头一动又立刻平定下来,因为这几天每个人看他的目光都不一样,有激动、有热情、有畏惧也有妒忌,但他已经无所谓,上前与众人行礼后便拉着张桂回到自己的书屋中。 回到屋中,刘摩将张桂按到椅子上道:“张桂,我有些问题要问你,你可要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张桂心中一凛,点点头。刘摩问道,“念平大师的武艺是不是很高强?” 张桂思忖一阵,摇头道:“我不知道,师傅从来都没有在面前施展过。” 刘摩惊异地问道:“啊?那你的武艺是跟谁学的?难道你是自学成才?卧槽,莫非你是张三丰转世,自创一派?”以前不相信转世这东西,现在刘摩是彻底信了。 张桂挠挠头道:“我哪有那本事,我的功夫都是跟大师兄学的。” “哦?那你师兄一定很厉害喽?他能飞檐走壁还是脚踩鸡蛋而不破?” “你说的这些我都没见过,大师兄平常之事教我一些拳脚功夫。” 刘摩失望地道:“那看来你大师兄的功夫也不咋地嘛!” 张桂反驳道:“不对,大师兄是我见过最厉害的。” 刘摩jiān笑道:“嘿嘿,我可不信,除非你有个能说服我的理由。” “大师兄能一人杀虎!” 这句话立刻引起了刘摩的兴趣,急忙让张桂详细讲述,待张桂说完,两眼冒光的刘摩道:“你这大师兄真能一人搏虎?哎呀,李逵武松也不过如此,真是条好汉啊!” 张桂得意洋洋地道:“那当然。” 刘摩若有所悟地道:“那看来念平大师还是一位世外高人,或是当年救了大师兄的什么人,大师兄才跟着念平大师的——又扯远了,兄弟,你看我能不能跟着大师兄学武?” 张桂仔细打量他一下道:“你?不行。” 刘摩急道:“怎么不行?有什么不行?为什么不行?” 张桂见刘摩的猴急样,笑道:“你以为武功是一朝一夕就能练成的?我从三岁就跟着大师兄学蹲马步,鸡鸣起床月出而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你是官少爷,吃不了这个苦。” 刘摩搓搓手道:“有没有什么练武的捷径?” “捷径?”张桂哭笑不得地道,“要是有捷径岂不是人人都会?” “这可怎么办?”刘摩懊恼地道。 “怎么?你干嘛非要练武啊?” 刘摩叹道:“在这个年代,我先要保住自己的小命,然后才能救人啊!” 张桂一本正经地道:“师傅曾经说过,一人敌不如万人敌。再高强的武艺也难敌千军万马。”张桂说到这里,突然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忙闭上嘴巴。 刘摩不在意地摇摇头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唉,算了,我这辈子就没那功夫命,咱们看书,看书。”; 第九章 吕梁雾(二)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在刘氏父子的一再盛情挽留下,张宗禹师徒临时在刘府中住了下来。刘摩仍没有放弃对武术的执着,缠着张桂教他以备防狼,张桂得到师傅的首肯后,教了刘摩一套鹤形拳。当刘摩有模有样地将十六路鹤形拳耍完,张桂已是浑身发颤小脸酡红,刘摩尴尬地问道:“你看我的拳法如何?” 张桂扑哧一笑,转而哈哈大笑,见刘摩脸sè难看,忙道:“还行还行。” 刘摩皱眉问道:“那你还笑什么?” “这个这个——” 刘摩恼怒地将张桂的双手反扣,来个大鹏展翅,张桂连忙告饶,虽说刘摩是官少爷,手上的力气却不小,刘摩松手道:“快说,不然——” 张桂甩甩被刘摩弄痛的胳膊道:“我要是说实话你可别生气。” “好,你说。” “你耍的鹤形拳就好像小鸡吃米一样。” “啊!”刘摩先是瞪大眼睛,接着与张桂一起哄然大笑。 刘松龄与张宗禹步入后院,张宗禹道:“桂儿,随为师去走访灾民吧!”“是,师傅。” 刘摩也yù跟随,被刘松龄叫住,待张宗禹师徒走后,刘松龄将刘摩带进书房,刘松龄问道:“摩儿,最近功课如何?”刘摩眼珠子乱转,正待措辞,刘松龄叹道,“当初送你到朔州书院读书,因为你体质薄弱多病退学回家,为父公务缠身,也没能照应你读书,为何你要学武?这等粗鄙之事岂是我刘家人所为?” 刘摩辩解道:“正是因为孩儿体弱多病,才想学武强身健体。” 刘松龄沉吟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但读书还是首要的。想当年为父考中秀才,在乡中夸耀是何等风光。而学武之人呢?远的不说,就说白总兵吧,他是武举人出身,现下也是官居正四品,可见了为父这个比他低了两个官阶的同知,还是要垂首作揖的。这是因为历朝历代皆以文治天下方能太平,一旦武夫当国,必然天下大乱,所以历朝历代抑制武功,武人一直都抬不起头来。” “孩儿谨记父亲教诲。” “为父知道摩儿聪颖过人,但切不可生骄傲之心,伤仲永啊!最近我让你背唐诗,可有作此功课?” “孩儿一直都在努力,爹爹您也知道,功课非是一朝一夕便能有起sè的,待孩儿发奋读书,定能让爹爹满意。”刘摩怕父亲抽查背诵,忙岔开话题,“爹爹,最近朝野可有什么大事发生?” “大事?确有一件大事,唉!”刘松龄禁不住长叹一声,“浙江举人杨乃武私通小白菜一案真相大白,朝廷震怒,浙江巡抚杨昌浚、学政胡瑞澜以下三十多名官员被撤职查办,其中数人与为父同乡或同僚,因为一个小小的案子,断送了功名前程,真令人惋惜啊!” 杨乃武与小白菜?这个电视剧倒是在小学的时候看过,是满清四大疑案之一啊!没想到穿越过来听到的第一件大事居然是这个。刘摩思索一阵问道:“爹爹,这里面还有一些其他的秘辛吧?” 刘松龄点点头道:“我怎么能不明白呢?这批落下马的官员都是湘军出来的,当年湘军剿灭长毛捻匪有功自成一系,有人言中兴将相十九湖湘,功高震主啊!唉,若不是为父当年在曾文正公帐下行走,上面无人,也不会到这个地方来做官,处处受人排挤,连个商贩都瞧不起。不过这次倒也是因祸得福,想不到一个小小的贡生和一个寡妇掀起这么大的浪来,湘系两湖的势力被削弱了不少。当年为父还谋求到浙江做一县令,想想也是后怕。” “那左宗棠大人和曾巡抚等人这么没有力保?” “左宗棠现在西北吃沙子,据说已经收复了南疆,他兵在塞外,力有不及。曾沅浦自七年前剿匪时失败,加之文正公去世,当年那股神气不复在了,现在也学会谨言慎行明哲保身。不过这次倒便宜了李二那个混蛋,不少淮系的官员调到了浙江。” 刘摩听出刘松龄对左宗棠有所不满,但自己对这位晚清名臣却是仰慕已久,问道:“爹爹似是对左宗棠大人有成见?” 刘松龄冷哼一声道:“哼,你的名字还是我向他求来的。” 刘摩顿时大感兴趣,追问道:“那爹爹为何?” 刘松龄怒道:“让你平时多读些有用的书就是不听,推三阻四,遇事竟是如此的糊涂。我与左宗棠本是同乡,当年你在老家出生,恰逢左宗棠回乡省亲,我低三下四去求他赐名,结果其言湘人志在摩云,取了一个‘摩’字,说你将来大有出息,哼——” 刘摩睁大眼睛道:“左大人取的不是很好吗?” “好个屁!”刘松龄吹胡子瞪眼道,“你个无知的东西,自古以来只有粗鄙之家才取一字为名,你见过几位名臣取一字为名的?他左宗棠这是明显瞧不起我!” “那本朝不是有钱沣、刘墉这样的名臣吗?” “你知道什么?钱沣是滇人,蛮荒之地,能取个什么好名字?最后虽然博了个名声,还不是被人害死?刘墉生下来是个罗锅,连他老爹都瞧不起他,才取了单字为名。” “那李卫呢?” “你——你——你想气死为父不成?李卫本是一个乞丐,被世宗收为包衣奴才,你竟与一个叫花子相提并论,你——” 刘摩忙打个马虎眼道:“爹,孩儿回房背书去了。”前脚刚迈出门槛,刘松龄在身后道,“过些rì子我要考校你功课。”刘摩心中一惊,差点被门槛绊倒,心底不由大恨。 接下来的数rì中,刘摩除了偶尔与张桂嬉戏之外,老老实实地呆在书房中攻读唐诗,大有埋头苦读力争三元之意。 天气逐渐变得更加燥热起来,大地似乎变成蒸笼一般,让人喘不过气来。被太阳烤蔫的树叶无jīng打采地挂在枝干上,蝉儿也好似喊哑了喉咙,有一声没一声地用嘈杂的声音拨撩着毫无生趣的世界。刘松龄已经没有时间考校刘摩的功课,朔平府的粮食暂时不缺,水的问题愈发严重起来,原本两丈便可出水的水井现在被挖到了三丈深,也只有些黄泥汤,不由得愁眉紧锁,恢河边上被挖得如同月球表面一般。一名官员提议到恢河龙王庙求雨,得到众人的赞同。 烈rì当空下,朔平的文武官员、士绅举人一百余人聚在恢河龙王庙,焚香火,祭五牲,鸣炮仗,颂祭文,众人的虔诚没有换来龙王的一丝怜悯,天空依旧碧蓝如洗。 站在远处观望的刘摩暗暗腹诽,求一块木头有什么用。当下觉得无趣,加之天气闷热,对一旁的张桂道:“小桂子,咱们回去吧。”张桂点点头。 二人穿过凑热闹的人群,刘摩听到人群中传来小声的议论,“老幺,这贼老天怎么还不下雨呢?”“已经半年没下雨了,龙王爷跑去哪喝小酒了?别说雨,就他娘的雾我都没见过几次。”刘摩似有所悟,但仍不能想得透彻,烦躁地回到家中打开唐诗,一首诗落入眼中,刘摩盯住第一句,蓦地大声叫道:“有了!”不顾被惊得脸sè刷白的张桂,似屁股着火一般冲了出去。醒过神来的张桂看向书本,是一首李世民的《远山澄碧雾》,诗云:残云收翠岭,夕雾结长空。带岫凝全碧,障霞隐半红。仿佛分初月,飘飖度晓风。还因三里处,冠盖远相通。; 第十章 吕梁雾(三)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刘摩急匆匆地赶到城外找到正在督促民众挖井的刘松龄,当下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刘松龄诧异地问道:“此法真的可行?” 刘摩急道:“爹爹,此事宜急不宜缓,我的这个办法至少可以解决饮用水的问题。” 刘松龄抚额道:“容我再想想。” 刘摩知道刘松龄遇事犹豫的毛病又犯了,恨不得上去踹他两脚,口中道:“现在挖一口井能救多少人?若是我的办法可行,又能救多少人?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犹豫?” 刘松龄看向挥汗如雨仍在苦干的民众,皱眉道:“要不这样吧,为父先派人到山中查访一番。” 这时张宗禹走过来,稽首道,“刘大人,贫僧与徒儿在贵府盘桓数rì,该回山去了,这几rì多有叨扰,还望恕罪。” 刘松龄忙道:“不妨事不妨事。”刘摩插嘴问道,“念平大师,你可知吕梁北端群山中哪里山高雾大?” 张宗禹道:“我紫荆山每rì夜间都会起雾,不知小施主所问何事?” 刘摩又追问道:“不知紫荆山的雾何时起雾何时散尽?” 张宗禹沉吟道:“每rì夜间子时时分起雾,寅时旭rì升起时便能散去。” “好!”刘摩击掌道,“三个时辰足矣!爹爹,你快叫些人随我到紫荆山去。”刘松龄还待说话,被刘摩一再催促,只得闭上嘴,点了三十名捕快由王捕头带队,嘱咐刘摩速去速回。张宗禹却在心中计划着是否在山上绑架刘摩,威胁刘松龄交出朔平府。 刘摩心急火燎地与张宗禹等人赶到紫荆山山脚下,正yù上山,王捕头道:“刘少爷,咱们已经赶了二十多里路,兄弟们都有些乏了,在这里歇歇脚再上山吧!”刘摩这才发觉自己的双腿有些沉重,原本刘松龄准备了一头毛驴被刘摩推辞,再看看其他人都已现出疲态,刘摩点头道,“大伙都歇息一会,喝点水再上山吧!”众人散开到树下乘凉,纷纷打开水囊饮水。刘摩与张宗禹闲聊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张宗禹也对刘摩产生愈发浓厚的兴趣。 阵阵叮叮当当的金属撞击声伴着马蹄声传来,众人向远处看去,数匹骡马顺着山边小路缓缓而来。马背上驮着数人,大都身着怪异、头戴草帽,看不清容貌,还有一些木箱包裹和金属罐子。张桂道:“这些都是什么人?怎么穿的衣服和我们不一样?” 刘摩与张宗禹齐声道:“是洋人。”说完二人相视一笑。 骡马队停在众人面前,一张张蓝眼睛高鼻梁的面孔呈现出来:“好杜又杜?”众人面面相觑,皆不知这个洋鬼子讲的是什么鸟语,只有刘摩镇定如常。另一名洋人道,“比尔,这些愚蠢的中国人怎么可能听得懂高贵的英语?”其他洋人肆意地大笑起来。 其他人均是莫名其妙,刘摩愤恨地站起身来用英语道:“英吉利语很高贵吗?据我所知,欧洲上流人士在聚会的时候都使用法语,只有驾车的马车夫才使用英语,难道这些你们都不知道?” “哦,买嘎!”所有人都被刘摩这句顺溜的英语所震撼,洋人们纷纷跳下马围住刘摩,惹得王捕头等人立刻紧张起来,急忙也凑上前去。 比尔兴奋地道:“中国小孩,你怎么会说英语?这个古老的国度真是令人惊奇!” 刘摩躲开一名想要搂住他的洋人,轻蔑地道:“英语这种小语种有什么难学的?” 众洋人哈哈大笑,比尔道:“中国小孩,我们从西面来,水快用完了,你们能给我们一些水吗?” 刘摩问王捕头道:“老王,大伙的水还多不多?” 王捕头应声答道:“应该足够够咱们用到明天中午。” 刘摩转头对比尔道:“要我给你们水也可以,不过现在中国发生了旱灾,饮用水非常宝贵,这一点你们了解吧!”比尔连连点头,刘摩笑道,“既然水这么珍贵,但你们都是远来的客人,中国人是最热情的。这样吧,就按照你们马背上的铁皮桶作计量单位,唔,一共七个桶,咱们公平交易童叟无欺,你们给我七十千克的银子吧!” 原本笑容满面的洋人顿时变了颜sè,比尔惊叫道:“哇特?七十千克?中国小孩,你会数学吗?就算是七桶最好的棕榈油也不值这么多银子啊!” 刘摩依旧保持着天真的笑容:“那我就没办法了,现在是困难时期,棕榈油能解渴吗?何况这是公平交易,你情我愿的事情。如果你们觉得贵,就继续向前走吧!也许再走个几百公里就能找到水了。”洋人所乘的骡马已经口吐白沫,想来已经走了不少路都没有找到水源,刘摩吃定了这帮洋人。 比尔与其他洋人低声商量一番,有几名洋人目露凶光意图抢掠,被其他人拦住。刘摩凑到王捕头身旁悄声道:“老王,若是这些洋鬼子敢抢咱们的水,大伙拔刀一起上!”王捕头浑身一哆嗦,嗫嚅地道,“刘少爷,他们可是洋人,就连皇上见了都要礼让三分,我,我――”说到这里,双腿禁不住地开始打颤。刘摩骂道,“没用的东西,他们也是一个鼻子两个眼,凭什么咱们要怕他!” 洋人们商量完毕,比尔走过来道:“亲爱的中国小孩,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身上的银子不多,愿意出钱买两桶水怎么样?” 刘摩道:“二十千克银子,一点都不能少,你们有吗?”心中嘲笑这些家伙,连讲价都不会。 比尔笑道:“按照你们中国的市场价格,一千克金子等于十三千克银子,如果我用金子换你的水,可以吗?”刘摩点点头,比尔从一匹骡马的马背上取下一只木箱搬到刘摩面前打开,箱子里铺满了茅草,比尔扒开茅草,一尊金佛坐像显现出来,在阳光的照耀下反shè出刺眼的光芒。 刘摩霍然变sè,眉头深锁双拳紧握,盯着金佛的眼睛似要喷出火来。捕快们目露jīng光神情发滞,喉咙里发出咕隆咕隆的声响。 比尔得意洋洋地道:“这是用金子打造的雕像,至少有两千克重,足够换你的水了吧!” 刘摩抬起头冷冷地道:“你确定这是金子做的吗?” 比尔拿起佛像,指着底座的一处痕迹道:“中国小孩,你看这里,这是我的朋友用锯子锯过的痕迹,我敢保证这绝对是用金子做的,请相信我。”刘摩却不答话,深深呼吸一口燥热的空气,心头变得更加燥热,他伸手将木箱拿起来,比尔笑道,“当然,这只箱子我也送给你。” “送你妈!”刘摩暴喝一声骤然发难,举起手中的木箱奋力向比尔的头上砸去,“砰”的一声,比尔应声倒地,刘摩抢过佛像,对着目瞪口呆的捕快们叫道,“将这些强盗都给我拿下!” 王捕头还道是刘摩要黑吃黑,在金子的诱惑下壮起小胆,暗赞一声这少爷够狠的,拔出腰刀叫道:“兄弟们,抄家伙抓人!”众捕快纷纷拔刀冲向还在犯愣的洋鬼子,待洋人反应过来已被全部打倒在地,亮晃晃的大刀架到了脖子上。张宗禹上前诧异地问道:“小施主这是何故?” 刘摩冷笑道:“大师请稍候,我怀疑这些家伙都是盗墓贼,老王!”“是,少爷,有何吩咐?”“把他们马背上的木箱行礼全部搬过来!”“喳!” 木箱包裹被全部打开,一尊尊jīng美绝伦的佛像、一幅幅美轮美奂的壁画、一本本深邃久远的佛经呈现出来,还有一些散碎金子,金子上的纹路显示这本是一件jīng美的工艺品,其他都是些洋人的衣物和银子铜板等物品。刘摩按耐不住心头的怒火,上前连脚踢打洋人,口中怒骂道:“混蛋、土匪、流氓、强盗,他妈的垃圾!” 一名洋人挣扎着叫道:“我抗议,我们不是强盗,我们是来自欧洲的考古专家!” “专家?”刘摩夺过一把腰刀,用刀背敲打“专家”的脑袋骂道,“专你老母!老子最恨的就是祸害百姓欺上瞒下的混蛋专家!我让你专,我让你专……” 王捕头见那洋人被暴怒的刘摩敲得鬼哭狼嚎满头血迹,忙上前小心翼翼地道:“刘少爷,这些洋鬼子不就是偷了一些古董嘛,咱们不至于生这么大的气。” “什么?”刘摩瞪大眼睛看向王捕头,王捕头被刘摩那双喷火的眼睛吓得连连退后几步,刘摩走到箱子前,指着箱子问道,“这是什么?这是古董?这真的只是古董?” 王捕头与众捕快呆若木鸡,搞不清刘摩到底想说什么。张宗禹却是饶有兴趣地看向刘摩。 刘摩大声道:“这不单单是古董,这也是我们的文明,是我们的jīng神,是我们的脊梁,咱们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这些洋鬼子把它们都夺去?那咱们是什么?咱们就是败家子,咱们就是亡国奴,这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宝贝!这些洋鬼子在咱们家里想怎么偷怎么偷,想怎么拿就怎么拿,难道咱们就眼睁睁看着他们抢咱们的东西?我发誓在将来一定要驱逐强虏,让中华儿女屹立于世界!”刘摩的激情没有起到多大作用,捕快们仍是一脸茫然,他又道,“老王,你老爹去世的时候你放了什么宝贝在棺材里没?”老王点点头,旋即又红着脸摇摇头,刘摩笑道,“若是有一天有人带着你放下去的宝贝到你家来说,老王,咱们做个交易,我用这个宝贝换你的房子,你会怎么办?” 王捕头立时涨红了脸,道:“老子拿刀砍他丫的!” “对喽!这才是爷们!”刘摩赞赏地道,“现在这群洋鬼子就是拿了咱们祖宗的宝贝,来跟我们换东西,你说怎么办?” 王捕头还未回话,一名年轻的捕快道:“砍他丫的!妈的,洋鬼子没一个好东西!”; 第十一章 吕梁雾(四)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刘摩击掌道:“对,砍他丫的!” 王捕头陪着小心道:“刘少爷,这事好像有些不对。这个这个――”舌头打结,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刘摩怒道:“什么?” 王捕头扫视全场,将求助的目光锁定在张宗禹身上,走到张宗禹身边道:“大师,请你说句话,我怕……” 张宗禹蓦地冷眼看向王捕头,道:“该杀!”说完便闭上了双眼,似是不忍也不愿见到血光场面。 刘摩对着不知所措的的王捕头道:“老王,怎么?还要本少爷亲自动手?” 王捕头恨恨地猛跺一脚,道:“兄弟们,既然念平大师和刘少爷都说该杀,把这几个洋鬼子拉到树林里,老子送他们上路。”言下之意这里面可没他老王什么事。 待王捕头带着无奈又激动的心情和一副苦瓜脸从树林中出来时,刘摩道:“老王,地上的碎金子和银子铜板你拿去与大伙分了吧!”王捕头的脸sè立刻yīn转多云,眉开眼笑地走上前道谢。刘摩吩咐众人将佛像、壁画和佛经全部收拾起来,先带入流光寺。从洋人身上搜出五把火枪,刘摩认得是左轮手枪,当下瞄着一棵树上的鸟窝,“砰――”手枪的后坐力将他震倒在地,王捕头和张桂忙上前将他扶起来,刘摩甩甩被震麻的小手道,“这鬼东西后坐力怎么这么大?不玩了,先收起来,以后再说。” 众人到达流光寺,刘摩很诧异为何流光寺的数十名和尚都长得五大三粗,他问张宗禹,张宗禹回答都是些被他收留的流民,因为吕梁匪患,老弱的和尚全部到晋中去了。刘摩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知客僧将众人分配到客房中歇息,张桂带着刘摩来到自己在寺外的住处。简陋的小屋中没有太多的家具,只有两张木床、一个兵器架和一张小桌,墙壁上挂着的一些动物毛皮和羽毛引起了刘摩的兴趣,张桂一一介绍这些战利品。忽然屋内的光线暗淡下来,一名大汉站在了门前。张桂叫道:“大师兄!”刘摩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一米六五左右的身高,古铜sè的皮肤中显得颇有力道,一张黑黝黝的脸庞中看不出一丝奇怪的神情,仿佛刘摩是他的熟人一般。 邵重光平静地道:“师弟你带客人来了?那你们玩,我到后面看看秧苗。”说完便转身出去。 张桂尴尬地道:“我大师兄就这样,外冷心热。”刘摩笑道,“没事,要不我们也去后面看看?”“好!” 在小屋后不远处是一大片农田,田地被翻过,却没有种植任何庄稼,只有为数不多的枯草。在边上的一小垄地里栽植了一些蔬菜的秧苗,在阳光的照shè下显得长势凄然,已经有些秧苗出现了枯叶。邵重光眉头紧锁地蹲在田里拔除混在秧苗中的杂草,不停地叹息。 张桂告诉刘摩,这些是寺田,往年都种些瓜果蔬菜,一直都是邵重光打理,今年因为缺水,山上的山泉只够人用,哪里还有多余的水来种菜。刘摩大声道:“大师兄不要急,明天我帮你解决浇水。”邵重光冷哼一声没有说话,刘摩无趣地摇摇头,和张桂一起回流光寺。 在流光寺后院中有一座凉亭,刘摩停住脚步看向凉亭外的长联:菰溪飘玉带官山缀珠翠眼前处处皆太平,晓磬唤金鸟暮鼓迎冰轮阁里声声向天国。刘摩观察许久,双眼定在联尾,心中顿时有些莫名的兴奋,难道这里是太平天国曾经的根据地?不对,既然太平天国已经失败,清廷到处缉拿镇压,为何这座庙还敢用这幅对联?莫非,啊,是了,这是后院,不允许香客进来,那怎么又让我进来?以我的水平连这点都看不出简直忒小看我了。卧槽,难怪这个寺里的和尚全部是五大三粗膀大腰圆的家伙,看来都是太平天国的余党,那前几天的山匪闹事莫非和他们也有关系? 正当刘摩在猜测时,张宗禹走了过来道:“小施主看了这幅对联可有什么感悟?”“额,这个――这个――”被打断思绪的刘摩一时不知所措,张宗禹笑道,“请施主先进凉亭再说吧!”刘摩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坐在凉亭中的凳子上,心乱如麻。张宗禹从袖中取出刘摩之前画的列强殖民图,叹道,“看来小施主也是忧国忧民之人,敢问小施主是如何认为当今天下之态势?” 刘摩心道事已至此,豁出去了,他不敢直视张宗禹,缓缓道:“现如今的中国,百姓贫苦多难,官员**不堪,朝廷麻木不仁,视百姓为刍狗。而西方列强依靠坚船利炮在中国横行霸道,中国对他们来说就像一头nǎi牛,需要的时候就来挤一点,只要这头nǎi牛不死,这些强盗就随时都能利用牛nǎi补充自己国家。” 张宗禹点点头道:“小施主所言不假,那你认为华夏有没有到了改朝换代的时候?” 大师,你说的也太直白了吧!刘摩心头凛然,自己刚穿越过来时也曾说过华夏当要改朝换代,被那个便宜老爹追着打,这个不念经的假和尚居然就这么顺溜的说出来了。刘摩沉吟一阵道:“大师可知小康与大同?” 张宗禹笑道:“小康源于诗经之雅篇,民亦劳止,讫可小康,惠此中国,以绥四方。大同出自礼记的礼运篇,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刘摩道:“不错,大师博学多才,在下佩服之至。”当下已是汗颜,这家伙哪是个和尚,简直就是个老学究嘛!还真是让刘摩猜中了,张宗禹起事之前苦读四书五经,正牌秀才出身。刘摩接着道,“李自成在起兵前期曾连战连败,后在李岩的辅佐下更改了口号,开城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似乎有些追求大同小康之意。于是势如破竹,一路杀进了běi jīng。但李自成不思进取,贪图享乐,手下的主要将领更是骄横凶残,鱼肉百姓,结果失去了百姓和明朝官员的信任和支持,很快又是一败涂地。” 张宗禹点点头,他自然听出刘摩用李自成隐喻太平天国之意,也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又问道:“贫僧在数年前也曾看过关于洋人的一些书籍,当时不以为然,现在想来,洋人的一些见解确有高明之处,小施主善于洋文洋语,不知道对洋人的东西了解多少?” “洋人也分为几大类。我们中国人接触的洋人多是欧洲和美国人。欧洲地方不大,疆域和华夏差不多,有数十个国家。其中英吉利,大概有两个山西省大小,但是它在海外的殖民地比它的本土要大上数百倍,正是这些殖民地的资源供给,使英吉利成为这个世界最强大的国家,而它的人口,也只有区区的三千万左右,而我们华夏呢?有三百兆的百姓,却被几千个英国人打得体无完肤,咱们华夏为何比洋人差呢?这其中,第一,是国家总体的问题,满清是罪魁祸首,因为满清是异族统治,一直担心被汉族拉下宝座,始终采取高压政策,试图打断汉人的脊梁骨,就说这根辫子吧,这是什么?是当年岳飞岳爷爷打的金兵才有的,现在金兵的后代子孙打进了中原,占了龙庭,让咱们汉人给他们做牛做马数百年。老百姓只要一提起鞑虏、崇祯这些词,立马人头落地,所以满清统治的数百年,压折了汉人的脊梁,摧跨了汉人的jīng神,等我们汉人一点一点找回这些东西时,世界已经面目全非。” 张宗禹神情专注地听刘摩解说,不时点头。 刘摩看向远处即将落下的夕阳道:“第二,是儒家的问题。还请大师莫要责怪,小子所言并不是说孔圣人有所不对,而是圣人所言被人为的篡改。民亦劳止的小康和天下为公的大同都是孔圣人提出的治国观念,汉人笨吗?大错特错,咱们汉人是世界上最聪明的民族,鲁班在两千多年前就能造出自动飞行的木头鸟,就是现在也没人能够再造一只同样的出来,我们可以想象,若是鲁班的手艺能够传下来,咱们造一只大一点的木鸟,可以让人坐在上面的,那是什么?那是一支战无不胜攻无不取的无敌部队,哪里还轮得到英吉利人在世界上嚣张?可是后人篡改了孔圣人的教义,提倡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天地君亲师这些骗人愚民的鬼话,书越读越蠢,蠢到最后只剩下八股文了。而孔圣人提倡的是什么?是礼、乐、shè、御、书、数,而不是朱熹等人提倡的理学。第三,是种族的问题。汉人xìng格温和保守,而重道义,洋人xìng格野蛮自我,而重利益。有句话说得好,xìng格决定命运。洋人的xìng格使他们在全世界冒险,夺取全世界的资源。大师有所不知,咱们汉人吃饭用的是筷子,讲究的是平衡持力,而洋人用的餐具却是刀叉,您说洋人的攻击xìng是不是很强?” 第十二章 吕梁雾(五)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张宗禹不由得陷入沉思之中,一名僧人过来道:“师傅,寺中已备好斋饭。”此时天sè渐晚,张宗禹点头道,“你带诸位施主前去用斋。桂儿,你今夜就陪着小施主吧!”说完自顾自回了禅室。 邵重光守在禅室门外,见到张宗禹正待汇报已备好人手时,张宗禹摆摆手道:“重光,为师再想想。”踏进禅房坐到禅床上,张宗禹不停拨弄手中的佛珠,喃喃自语,“小康、大同、英吉利、满清鞑虏……” 张宗禹自捻军起事失败后,藏于吕梁山中,一边联系旧部,一边思考捻军乃至整个华夏败落的原因。当年捻军曾与左宗棠组建的中法洋枪队交战,洋人火器的凶悍令他依旧记忆犹新,一排排远距离的子弹如同一道难以穿越的雨墙,不知有多少兄弟倒在了血泊中。“几千名英国人就能把中国打得体无完肤!”这个刘摩的话没有错,想当年李秀成率三十万大军,硬是没有撼动只有数千名洋人把守的上海,即使捻军起事成功,打倒满清建立一个新的朝廷,但洋人还是一个迈不过的门槛。吾辈当何去何从? 再起事,已经没有过多的力量可供驱使,老百姓只要有口饭吃,谁都不愿跟着自己瞎折腾。想想自己折腾了十几年,还不是被满清鞑子逼得不得不落发出家,难道真要这般了此一生?不甘心哪…… 转过头再说刘摩,当他满头大汗口干舌燥地讲完,张宗禹让张桂夜里陪着他,心头的大石轰然落地,这是张宗禹给他的承诺:有些事情就咱俩知道,只要你不说,天下依旧太平。原本担心见不到明天的太阳的神经全部舒展开来。 吃过晚饭,刘摩让王捕头找来一些木条竹子,将木条扎成一张大网,竹子劈成两半,掏去中间的竹节绑在木网的下方。张桂不解地问道:“你做的是窗户?怎么还用竹子扣在下面?”刘摩哈哈一笑,道,“等到了半夜你就知道了。”刘摩让王捕头安排人手观察,只要起雾立刻禀报。 夜幕悄然降临,晶莹的星星在无际的灰蒙蒙的天宇中闪烁着动人的光芒。草丛中、树隙间不断传出虫鸣鸟叫,刘摩听在耳中觉得说不出的舒畅,本想和张桂下象棋,却找不到棋盘棋子,只得在桌子上画上几条线,教张桂下五子棋,二人玩得不亦乐乎,不时传出阵阵笑声。 不知何时,张宗禹停留在窗外注视着玩耍的二人,目光中露出慈爱与惬意。刘摩瞟眼瞧见,忙站起来恭敬地道:“大师!”张桂也连忙站起身来。 张宗禹笑道:“难得小施主与桂儿如此投缘,不如你二人结为异姓兄弟如何?” 刘摩闻言大喜,道:“大师的提议太妙了,桂兄弟,你意下如何?”张桂已然乐不可支。当下在院中凉亭外摆起了香案,祭天地、发重誓,“大哥!”“兄弟!”二人开怀大笑。 待仪式结束,张宗禹与刘摩在凉亭中又聊了一阵,从曾国藩到洋务运动,从天津教案到广州的租界,再到对世界未来的展望。张宗禹对刘摩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见解大为赞叹,刘摩也是难得遇到一个这样的忘年交知音。此时已是夜深,张桂在似懂非懂中哈欠连连,张宗禹和刘摩兴致正浓,打发张桂先回房休息。张宗禹感慨道:“小施主聪颖豁达,见识过人,贫僧与你的几次交谈真是不枉此生啊!” 刘摩谦逊地道:“大师也是胸怀锦绣,一付忠义爱民的古道热肠,晚辈也是深深佩服。” 张宗禹莞尔一笑,道:“好了,你我二人就不必相互吹捧了。前段时间四川的一位老友写信与我,劝我何时了却人间事,来共山中听雨眠。我思量过些时rì便到四川去拜访旧友,桂儿幼小,不堪跋山涉水,我想将桂儿托付与你,不知小施主意下如何?” 刘摩面露不舍之意,心中却是狂喜,这些如同不定时炸弹的和尚越是远离自己越好!当下道:“大师尽管放心,我与桂兄弟情同手足,定当好好照顾他。” “唔,如此甚好。桂儿的父亲曾是我的手足兄弟,被清狗所害,桂儿母亲早逝,只得由我抚养。山中清苦,还好桂儿自幼聪慧过人,惹人喜爱,但总不能让它陪我青灯古佛终老一生,幸而遇到小施主,真是幸甚。”张宗禹说得刘摩频频点头,又问道,“不知小施主将来志向如何?” 刘摩沉吟一阵道:“革华夏之弊,强华夏之民,复汉唐之威,立华夏于不败之地。” “好,好,好!”张宗禹连声道好,“贫僧相信小施主定能实现心中宏愿。时辰不早了,你我先休息吧!” “大师请!” 刘摩回到屋中坐在床上眯了一会,窗外传来轻呼声:“刘少爷,刘少爷!”刘摩睁开惺忪的眼睛,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走到窗边问道,“什么事?”“刘少爷,起雾啦!”“真的!好!”刘摩快步走出房间,外面果然上起了大雾。 层层叠叠如梦似幻的浓雾好像一件纱布,将万物包裹其中,微风拂过,又似飘舞的绸带,缠绕着树木房屋。刘摩让王捕头带人将木网竖立在院中,打着灯笼凝视等待,木网上吸附的雾水越来越多,渐渐形成水珠滴落下来,慢慢地汇成了涓涓细流,刘摩看向涓涓而淌的水流欣喜若狂,搂住王捕头跳着大叫道:“我成功了!我成功了!”随后让所有捕快起身扎制木网。 众人的喧闹惊醒了寺中的和尚,张宗禹步入院中问正在指挥扎网的刘摩道:“小施主求到水了?”刘摩兴奋地连连点头,将张宗禹带到聚雾化水的木网处,张宗禹借着灯光看到顺着竹筒缓缓流下的细流,顿时目瞪口呆,过了一阵方才道,“小施主真是天资聪颖,智慧过人啊!”当下命寺中的和尚帮忙扎网取水,又想起邵重光的住处有渔网,问刘摩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吩咐僧人去找邵重光。 当邵重光见到木网聚集的水流,亦是呆若木鸡。这一夜,好不热闹。 一声鸡鸣打破了吕梁山夜的沉寂,似火的旭rì冉冉升起,缓慢而有力地驱散了山中的浓雾。繁忙了一夜的人们终于停息下来,流光寺中木网林立,水缸水盆全部装得满满当当,王捕头咂嘴道:“刘少爷真是神啊!龙王爷都得听他的!”引得众人哄堂大笑。刘摩吩咐两名捕快乘骡马回朔平府,让老爹至少派一千人带工具到山上取水,打了几声哈欠顶着双红红的眼睛向张宗禹告罪回房休息。 张宗禹将卲重光叫到禅房中,吩咐收拾收拾准备去四川,将张桂留在刘摩身边,卲重光诧异地问道:“师傅,您放心将小师弟安置在刘家?”张宗禹点点头道,“我观刘摩此子不可估量,先是学武以求自保,破了我的夺城之计,再者求水救得一府之民,年纪虽小但天资非同凡人,面对洋人淡然自若,杀伐决断,其志不小啊!莫不是古之圣人亦是如此?桂儿与他在一起,我放心!” 第十三章 吕梁雾(六)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报信的捕快快马加鞭赶到朔平府衙,刘松龄正在衙门中叙写送省城的汇报,“报——刘大人,大喜事,大喜事啊!”刘松龄心头一惊,抖动的毛笔尖上落下一滴墨汁,在纸上留下一大团墨渍,恼怒地问道,“什么事?”捕快将刘摩在山中如何聚雾取水之事叙述一番,“啪嗒”,刘松龄手中的毛笔掉在了书案上,站起身将信将疑地问道,“真的?” 捕快道:“刘大人,这事怎能有假?咱兄弟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骗您啊!小人愿用项上人头担保。” “好!”刘松龄击掌赞叹,“摩儿真是——真是——哈哈哈哈——”得意之情无以言表,禁不住大笑起来,边上的文案书办纷纷赞不绝口,刘摩在他们口中已经不是人了,而是文曲转世、宿星下凡。刘松龄得意一阵问道:“摩儿还有什么交待?” “刘少爷请大人备一些木匠和一千名壮年携带工具进山取水,还需要大量的竹子。” “竹子?哦想来摩儿打算用竹子从山上引水到城中,哎呀,那得多少根?”刘松龄垂首默算,十只手指不停拨动。 “少爷说以碗口粗三丈长的竹子为准,至少要六万根,多多益善。” “六万根?”刘松龄倒吸一口冷气,“城中和军营的工匠处至多能凑到五千根,这——这——” “少爷还交待说,若是州府一时凑不足这么多竹子的话,可在紫荆山山脚设立粥棚,还请大人备一些谷物蔬菜的籽种,在山下种植,向周边的州县调运竹子。” “哦?”刘松龄难以掩饰内心的激动,一改平rì遇事多虑的作风,当即安排人手收集竹子上山,迁移部分粥棚到紫荆山山脚,向附近的归绥六厅、大同府、宁武府、代州府及省城求助。 …… 一面火红的大旗遮天蔽rì,被力大如牛的旗手挥动得猎猎生风,大旗上绣着一个大大的“汉”字,一望无际、jīng神抖擞的士兵列成一个个整齐的方阵,用激动、崇拜、狂热的目光注视着前方站在高台上的刘摩,刘摩拔出腰间的佩刀,高声喊道:“为了大汉民族,为了华夏神州,杀!”“杀!”万人齐呼,天地为之变sè,一支支步枪举起,形成一片刺刀的海洋,在阳光的照耀下刺人眼眸。刘摩踌躇满志地正待激情演讲一番,一对中年夫妇走上前来,伸手想要拽住刘摩,二人高声呼喊,“小龙!小龙——”刘摩定睛看去,手中的佩刀“哐啷”一声掉落到地上,双目噙泪地嘶声喊道,“爸——妈——” …… 刘摩蓦地睁开眼睛,原来是南柯一梦,眼角边还挂着一道泪迹。屋外传来伐木的号子声,刘摩急忙起身,匆匆洗下脸跑到屋外,王捕头在院中指挥捕快们搓绳,见到刘摩忙迎上前去:“刘少爷,您醒了!刘大人已经派人到山上来了,大伙都在外面砍树做网呢。”刘摩点点头问道,“老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唔,已快进巳时了。”“快到十一点了?老王,咱们出去看看。” 在寺外忙碌的人们见到刘摩,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刘少爷来了!”“刘少爷!”“大恩人哪!”“啊!大伙快看,是小菩萨!”刘摩面带微笑安抚众人继续干活,悄声问王捕头,“老王,怎么有的百姓喊我小菩萨?什么意思?” 王捕头笑道:“刘少爷您有所不知,自从上次您带领大伙惩治恶商、征得救命的粮食,与百姓有救命之恩,现在有些百姓都尊称您是小菩萨,那是说您有菩萨心肠。” “哦?”刘摩笑笑摇摇头,他也能够感觉到,自从昨晚聚雾成水之后,捕快们对他彻底信服,加之以前的征粮、威吓商人、捕杀洋人,一些捕快见到刘摩如见父母一般恭敬。 一张张木制的大网鳞次栉比地竖立起来,固定在地面上,聪明的木匠们打通竹节,用火将竹子烤弯,将一根根竹子拼接成导水管,数百根的导水管汇集到十八口木桶中,每只木桶的底部开了一个碗口大的洞,再用竹子将十八口水桶全部连接起来,聚集到一根总的送水管,一直向山脚延伸。为防止山间的动物破坏水管结构,所有的竹子都被牢牢绑在了树干上。 刘摩非常满意木匠们制作出来的效果,估算到了晚上可以制出两千张左右的木网,准备下山去看看山脚布置的如何,瞧见卲重光正带着几名僧人在种菜,一盆盆的水浇入干裂的田地中,瞬间便渗透到地下,不一会的功夫地面上又开始泛白,卲重光他们接着继续浇水。刘摩忙喊道:“大师兄,停一下!”卲重光停下农活,憨声问道,“怎么了?”刘摩走上前道,“大师兄,这样种菜太浪费水了,你等一下!”卲重光不解地问道,“那你说应该怎么种?”刘摩嘿嘿一笑,叫来几名木匠吩咐一番,卲重光疑惑重重却又不愿多问,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官少爷连种田都有一套一套的。 工匠们按照刘摩的吩咐在田地里沿着地垄插上一些木桩,一根根连在一起的竹竿很快绑在了木桩上,距离地面大约只有一拇指高,竹竿已经被工匠凿通,并打上一些针孔大小的洞眼,前端留下一个微微翘起的注水口。带这些架设完成,刘摩提起水桶将水灌入竹竿中,水顺着竹竿上的小孔缓慢而又节奏地滴落到瓜苗的根部,刘摩对着再次发懵的卲重光道:“大师兄,你们种菜的时候就用这种方法浇水,这样既省水又能让瓜菜快速成长起来。”待刘摩走了老远一阵,卲重光方才喃喃道,“这家伙真是师傅说的圣人再生吗?” 若是刘摩听见卲重光说的,肯定会笑得肚子疼,其实这个滴水种菜的方法在另一个世界有个学名,叫滴灌技术,是以sè列人发明的。因为以sè列地处中东地区,国土大多干旱少雨,靠淡化海水种田的成本比进口的农产品还要昂贵的多,聪明的犹太人想出了滴灌技术,不但节约用水,还具有增产增收的效果。此时没有控温、过滤等先进手段,刘摩只能就地取材,搞出简易的滴灌,他相信,这些已经足够了。 刘摩带着王捕头、张桂等人乘马沿着山道下山,一路走走停停,或检查送水竹竿的牢固xìng,或与干活的百姓交谈,二十余里的山路走了近一个时辰。山脚亦是一片繁忙景象,搭粥棚、建屋舍,因为担心山匪,刘松龄让白总兵亲自率兵前来坐镇,白总兵见到刘摩,欣喜地道:“贤侄辛苦了,山上可曾已经布置妥当?”“世伯大可放心,您就坐等晚上取水吧!”“好!” 一行人站在高处看着忙碌的百姓,一张张质朴的脸庞上有喜悦,有欣慰,也有迷惑,但绝没有人叫苦抱怨。刘摩禁不住地感慨万千,这些淳朴的百姓为了生存与天斗,与地争,以前不太相信毛爷爷说过的话,现在是眼见为实,中华民族能够凝聚的力量是任何力量都无法与之抗争的。可为什么老天爷如此不公?如此愚弄汉家子孙?非要经过百余年的屈辱和抗争才能真正站起来?不!刘摩暗暗攥紧拳头,一定要改变这一切! 这一夜,欢声雷动! 第十四章 吕梁雾(七)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九月,是农民收获的季节,也是各省评定下属官员功绩上奏朝廷的时间。 曾福是山西巡抚曾国荃的老亲兵,且自幼长在曾家,与曾国荃打小玩泥巴一起长大,后跟随曾国荃南征北讨,一直侍奉在其左右,现在年过五十,曾国荃念曾福劳苦功高,又是总角之交,除了曾福的奴籍,赏了一份宅子和百亩良田,本意是让曾福在湖南老家与儿孙共享天伦之乐,但曾福有自己的小九九,跟着曾国荃来到山西,做起了巡抚衙门的门伯。门房中的四个门丁正围绕着曾福云天雾罩的东侃西拉。 一名胖门丁道:“都说宰相门前五品官,咱们福爷怎么说也得是个六品吧!”另一名瞪巴着老鼠眼的门丁接口道,“那是当然的喽!曾大人现在是封疆大吏朝廷重臣,咱山西这一亩三分地上,只要曾大人咳嗽一声,全省都得哆嗦,福爷一哆嗦,那太原就快地崩了。福爷,您说是不?” 曾福乐呵呵地道:“咱家九爷(曾国荃排行老九)威名远播,我不过是沾了九爷的一点点小光罢了。” 胖门丁心道,还小光呢,山西谁不知道要进巡抚衙门的大门,必须先过曾福这一关,少则五两十两,多则百儿八十两也不在话下,一年下来不知道被这老东西收了多少银子,听说前段时间又在老家购置了五十亩良田,nǎinǎi地,兄弟几个连口汤都没见过。脸上却堆满笑容道:“福爷那也是打小就跟着曾大人走南闯北,劳苦功高,这些个当官的孝敬您不拿谁又能拿?谁又拿得起?”“对对,福爷,当年您跟随曾大人打长毛破江宁府,这些事再给兄弟几个讲讲。” 曾福捋弄唇边稀疏的胡须,自以为有些雅度,笑道:“行,那我再给你们几个小兔崽子讲讲当年的事情……” 一时间,门房内讲的人jīng神抖擞唾液横飞,听的人全神贯注满堂喝彩。 一名衙役快步进入门房,气喘吁吁地道:“福爷,快,曾大人马上回府!” “哦?!”曾福停止演讲,收起二郎腿,对正在擦拭额头上唾液的胖门丁道,“二蛋,通知里面准备茶水烟具。”二蛋有模有样地打个马千,“喳!标下得令!”在众人的大笑声中跑到里宅通知。曾福忙令众门丁打开大门分列左右,仔细检查众人的站姿及门前四周一番,方才毕恭毕敬地守在门口。 “咣——咣咣——”数声开道的锣声传来,抬眼看去,是四名大汉抬着两面大锣,威风凛凛的锣手分立两边不时敲打。紧接着是八面被衙役高举的牙牌,牌上写着“肃静”、“回避”等字样,在牙牌之后是一顶绿呢八抬大轿,数十名挎刀亲兵团团围住。 “落轿——”随一声叫喊,绿呢大轿缓缓落在巡抚衙门门前,高高瘦瘦的曾国荃跨出轿来,扫视一下全场,曾福讨好地迎上前去道,“九爷,您老回来了。”曾国荃点点头亦不答话,转身走进巡抚衙门。曾福拉住一名衙役问道,“九爷今个又遇到什么烦心事?”那衙役附在他耳边悄声道,“今天曾大人又与太原的大户商议募捐赈济,结果只有乔家和曹家各出了两万两的大头,其他的大户才总共不到一万两。”曾福点点头,皱眉道,“这也难为了九爷和这些个大户,朝廷才拨那么点银子,大户们已经捐了六次了,唉!”那衙役摇摇头,告声罪进入衙门。 曾国荃步入客厅中,威仪难掩双眉间的焦虑,山西大旱已经近一年,朝廷一共拨了二十万两银子,各州府上报的情况都是赤地千里、灾民无数,依靠朝廷下发的官凭凑了六十多万两,在江南收购了一些粮食,来回的人工和车耗马嚼费去了一半,剩下的只够太原府过冬用,各地没有钱粮,征不到民夫挖井,头疼,到处都是头疼事。待曾国荃坐到椅子上,两名女佣各拿一只小凳走到曾国荃脚边,将曾国荃的官靴脱去,腿脚担在凳子上轻捶细捏。 府衙的师爷手持一本账册走到曾国荃面前道:“大人,这是各州府近rì的孝敬,请您过目。” 曾国荃接过账册,眯眼浏览:太原府敬银三千两,狐皮大氅一件;平阳府敬银三千两,青田玉观音一尊;汾州府敬银五千两,陈年汾酒一车……账册的最低端写着,朔平府敬银二千两,万民伞一把,时令瓜蔬两车。皱眉问道:“朔平的知府到任了?” 师爷道:“还未赴任,听说杨大人在江西听闻北方大旱,一直称病不愿赴任。朔平府的孝敬都是同知刘松龄大人亲手准备的。” 曾国荃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唯唯诺诺、多言多虑的形象,道:“这个刘松龄当年在老大帐中行走,充当书案,倒也是我湘军的老人了,大哥念其为人忠厚踏实,保举到山西做了六品的道台,七八年过来,还是个从五品的同知,看来刘松龄还是只会磕头办事,不能堪当大任。万民伞不看也罢,都是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照惯例束之高阁吧!时令瓜蔬,亏这刘松龄还是湘人,不知本官吃不惯山西的南瓜?都拿下去分给下人。” 师爷笑道:“大人事物繁多未及细察,刘大人送来的瓜蔬中并无南瓜,倒是新鲜辣椒有一车之多。” 曾国荃急问道:“你确定是新鲜的辣椒?” “属下怎敢欺瞒大人?” “去,拿一些与本官看看。”待下人取来几个辣椒,曾国荃接到手中仔细观察,sè泽鲜艳、果实饱满,掰开辣椒,里面白花花的种子充分证明这确为新近采摘下来的。曾国荃奇道,“各地大旱,近乎颗粒无收,朔平如何能产出新鲜瓜蔬?” 师爷道:“前段时间刘大人曾报称朔平府化雾取水解决旱情,看来已见成效。”心中却为刘松龄捏了一把汗,刘松龄送了他一千两银子,让他在曾国荃面前多多美言,念在同乡一场的份上,师爷答应了下来。 曾国荃这才想起两个月前朔平府报知聚雾取水,解决了饮用水和部分田地用水,当时省城的官员皆不相信,布政使还道是刘松龄哗众取宠,要进行处置,曾国荃念及刘松龄是湘系老人,虽与布政使在朔平开米店的亲戚起了一些冲突,但也是情非得已形势所逼,被他压了下来,还写信训诫了刘松龄一番。现在看来刘松龄确实是干了一件令他看得上眼的事,曾国荃收起双脚击掌称赞,决定亲自到朔平去看一看。 九月中的吕梁山秋高气爽,草甸和云杉已经变得枯黄,只有松树依旧长青不息。刘摩站在紫荆山山脚的一处空地上,四周站着王捕头、张桂及一些百姓。此时秋忙已毕,张宗禹远去四川,张桂留了下来,近来情绪低落,刘摩在想法设法开导他,带他读书下棋、出门散心、谈古论今,这不,刘摩又开始卖弄他的古经,引来一大帮子百姓前来围观。 刘摩讲的是刘墉与和珅的故事。 传说有一年的秋天,乾隆皇帝带着一帮子人到居庸关一带去行围shè猎。随行人员除了亲王、驸马外,还有大学士刘墉。这刘墉是谁?那就是大名鼎鼎、嫉恶如仇、贪官污吏的死对头刘罗锅。早晨路过清河的时候,但见河水缓缓地流着,水清见底,河底里的小石头子一粒一粒的看得清清楚楚。刘墉一边看着河水,一边想着主意。 到沙河的时候,天快晌午,大队人马就在沙河岸上扎营休息。这沙河是清河与榆河会合后的河流,水势比清河湍急多了。就在御膳房的太监在河旁摆上琼浆玉液、熊掌、燕窝,准备用膳的时候,刘墉连忙上前跪奏道:“臣有一事不明,特向万岁求教。”乾隆正要用膳,随口道:“有话请讲,何必行此君臣大礼?”刘墉站起来,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扔到河里。噗嗵,石头掉进了河底,只溅起一点小小的水花儿。 “陛下,您看这水有多深?”刘墉问。 乾隆摸了摸胡子,心里说:你个刘罗锅,这么点事你还想难我呀!就说:“一丈五,差不离。” “那清河呢?”刘墉又问。 “清河吗?”乾隆又摸了摸胡子,“丈把深吧!” “这么说,是清河深呢还是沙河深?” “当然沙河深。” “真的?” “当然是真的!”乾隆想:你刘罗锅鬼主意多,想糊弄我?我不上你的当。他捻着胡须,洋洋得意地靠在御椅上。 刘墉看了看正在兴头上的乾隆,转身叫过一个太监说:“你快回城传圣旨:杀和珅!” “这……这……”太监吓了一跳,“这陛下让杀吗?” “你刚才没听陛下说‘杀和珅’吗?你只管去好了,有事我担当。” 那太监平rì里也看不惯和珅对乾隆吹牛拍马,对下边的人jiān诈刁恶那一套。反正万岁爷有话,这是大家都听见了的,管它是真是假?再说,真要有事,还有刘墉顶着呢!便说了声:“遵旨!”便跨马奔了京城。 那天,乾隆玩得还挺痛快,野兔、野鸡什么的,打得也不少。第二天,高高兴兴地回到城里,刚进宫就有太监来禀报说:“和珅已伏法。” 乾隆一听,立刻拍桌子瞪眼地大叫:“这,这是谁叫杀的?” “是,是刘墉传——”太监一句话还没说完,刘墉就大模大样地走了进来。 “你,你为什么叫杀和珅?”乾隆怒冲冲地奔到刘墉面前。 刘墉不慌不忙地道:“陛下息怒。您怎么那么健忘?杀和珅是您昨儿个去打猎时说的呀!我还钉问了一句:‘是真的吗?’你说:‘是真的!’” “我,我——”乾隆气得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心里狠狠地骂着:“好你个刘罗锅呀,原来你装傻充愣是在这儿等着我。我算上了你的大当了!”但他也不敢对刘墉怎么着。一是不管怎么说,自己说过这样的话;二是他还真离不开刘罗锅,没有刘罗锅他就玩不转了。 刘墉呢,心里暗自高兴,因为他到底替朝廷、替百姓除了这一大害。 一段故事讲完,众人哄然叫好,意犹未尽地催促刘摩再讲一个,刘摩笑道:“好了,今天只能讲一个,以后有空我再讲。天气慢慢变凉,我担心竹竿会被冻坏,还要大伙帮个忙,用麦秸或者茅草把竹竿裹起来,老王,你带着大伙去吧!”王捕头与百姓们嘻嘻哈哈地散去,还有一名老者带着随从站在不远处,笑吟吟地看向刘摩,从衣着来看,刘摩估计是走关外的过路商人,微笑点头致意准备离开,那老者道,“娃儿等一下。” 刘摩走上前拱手行礼道:“不知老先生有何见教?” 老者笑道:“你就是寿年的独子刘摩?” 刘摩听其直呼父亲的表字,心中一凛,问道:“小子正是,敢问老先生尊姓大名?” “大胆!”老者的随从喝道,“大人的名讳岂是你这小儿所能问的?” 第十五章 吕梁雾(八)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那老者正是山西巡抚曾国荃,曾国荃摆手止住随从的叱喝,笑道:“不知者不罪,何况论起辈分我该是这娃儿的九叔公。” 九叔公?刘摩仔细打量曾国荃一番,道:“请问大人可是巡抚曾大人?”曾国荃捻须点点头,还等着刘摩向他磕头行礼,刘摩却不会那一套,自打来到这个世上,就没考虑过靠磕头过rì子,刘摩道,“不知曾大人大驾光临,小子有失远迎,多有不周之处,还请大人海涵。” 刘摩的一番话不卑不亢,在曾国荃眼里却道是少年娃儿少不更事,未作深究,问道:“老夫进入朔平府境内,见到不少从吕梁山上架设下来的竹管,还有很多蓄水池,又看到农田滴水种地之法,询问百姓说这些都是你这娃儿想出来的办法,是否如此?” 刘摩被他左一个娃儿右一个娃儿叫得心烦不已,哥啊!我前世今生加起来已经三十五六了,怎么可能是个娃儿?道:“正是小子不忍百姓受灾,略尽绵薄之力,让大人笑话了。” 曾国荃笑道:“寿年的为人我很清楚,没想到生了这么个好娃儿!好,不愧是我湘江子弟!” “大人谬赞了。” “娃儿,若是我将这聚雾取水之法在全省推行,是否可行?” “这需要看地形。朔平府附近的吕梁山西侧为沙漠,东侧则是平原草地,一干一湿促成了这段山脉的大雾。其他地方小子尚不知晓,建议大人派人实地勘测地形,否则劳民伤财不得其效,反而受累。” 曾国荃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心中对这个娃儿的兴趣越来越浓厚,虽说年纪只有十一二岁,但说话做事颇为老成,前途不可限量,真是后生可畏啊!从袖中取出一封信笺递给刘摩,道:“你将此信转与寿年。” 刘摩接过信件诧异地问道:“大人不到朔平府去?” “不去了,此时多事之秋不宜久留,老夫回太原了。”说完亲昵地拍拍刘摩的脑袋,带着侍从转身而去。 刘摩目送曾国荃离去,捏捏手中的信封,里面似是装着一张硬纸片,叫来一名捕快送回府衙。不到一个时辰之后,刘松龄带着朔平府的大小官员匆匆赶到,得知曾国荃已经离开后连连埋怨刘摩少不经事,却有官员向刘摩道贺,刘摩这才得知曾国荃给了自己一个顶戴:六品候补理同。 十月初,山西奏报朝廷下属州县政绩,众州府皆评“中”,唯有朔平府评“卓异”,在朝野引起轰动。自清开国至今,州府官员政绩能被评为卓异者屈指可数,可谓凤毛麟角,康熙朝的于成龙、雍正朝的田文镜等一共不过六人而已,且刘松龄不过只是一个同知。曾国荃在奏疏中写明,刘松龄于地方代行知府一职,缉拿山匪,赈济灾民,用其子所创聚雾取水之法解决百姓生计,朔平境内百姓安居乐业,对朝廷感恩戴德。按照惯例,被评为卓异的州府须由朝廷派人核查,而朝中几员大佬皆认为曾国荃此举是为因杨乃武一案遭到重罚的湘系官员叫屈,十一岁的娃娃怎么可能想出聚雾取水之法?亦不派人实地核查,传出一纸嘉奖诏书,刘松龄官升两级,擢为福建漳州知府,并赏了刘氏父子每人一件黄马褂,也不必到朝中谢恩,直接到福建赴任。 刘松龄接到圣旨送别使者,忍不住叹息一声。这个官场老油条知道,虽说自己一直碌碌无为,但没功劳总有苦劳吧!竟受朝廷如此的不待见,官至四品见天颜,这是历朝历代不成文的规矩,自己升了从四品的知府,连到朝中谢恩的机会都不给,看来自己把朔平的商人得罪苦喽!不过还好,朝廷赏了件黄马褂,以往湘系官员没有军功者很少得此赏赐,值得骄傲一番。 府衙外传来阵阵鞭炮声,刘松龄皱眉问边上的书案道:“外面为何鸣放鞭炮?” 三名书案相互瞪视一眼,纷纷摇头,埋头抄写卷宗也不答话,刘松龄正纳闷间,刘摩怒气冲冲地跑进衙门大厅,大声叫道:“爹,点些捕快给我,这些混蛋欺人太甚!” 刘松龄诧异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刘摩怒道:“三庆米店和那些米商听说你要调走,在街上放炮仗,说是送瘟神。” 刘松龄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正yù发作,一名书案拱手道:“大人还是算了吧,何必为了这些小人生气,不值得!”刘松龄叹息一声,摆摆手道,“算了摩儿,你回去与桂儿读书去吧,明个一早咱们就离开。”刘摩恨恨地跺一脚,转身离去。 翌rì大清早,三庆米店的黄老板在院中叫道:“小三,你去打听打听,刘蛮子走了没有,要是走了就通知小兴班的班主,老子要在门口摆一天的大戏。”“好嘞!”店伙计迅速卸掉米店的门板,发现外面围了一群秀才举人,在那里指指点点,小三纳闷地看向店门两侧,这才发现店门上被人贴了一副对联,忙叫来黄老板。黄老板跨出店门看去,摇头晃脑地念道:“三庆宏开,稻梁菽麦黍稷出入;米仓广阔,马牛羊鸡犬豕横行;横批――尖卡傀歪。这是什么意思?又不逢年过节的,贴啥喜联嘛!” 黄老板的一席话引得众人哄堂大笑,拉过一名与自己相识的秀才问道:“彭老弟,这副对子到底是啥意思,你给我讲讲。”“这个――这个――”黄老板见其yù言又止,心中更是瘙痒难耐,从袖中掏出些许碎银子塞到彭秀才手中,连连催促,彭秀才为难地道,“若是我说出这幅对联的本意,黄兄切莫怪罪。”“不怪罪不怪罪。” 彭秀才指着对联道:“三庆宏开,稻梁菽麦黍稷出入,此句含六谷,本意是配宏开,三庆铺广收天下稻谷,财源广进,倒也是一句佳联,但――”他偷眼瞧瞧黄老板,黄老板依旧笑容满面地鼓励他继续说下去,“但下联有马牛羊鸡犬豕横行,那第一联实则是骂人的。”“骂我什么?”黄老板脸上的笑容登时僵住,彭秀才道,“六谷中多为杂粮,实指杂种出入,下联是说六畜横行。” 黄老板的胖脸涨得通红,拉住彭秀才急声问道:“那横批呢?”“横批更易判别,尖卡傀歪是说不大不小、不上不下、不人不鬼、来路不正。”黄老板气血上涌,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仿佛全世界都在嘲笑他一般,眼前发黑,栽倒在地。 刘家一行人从朔平乘马车到济南,刘松龄发现刘摩与张桂两兄弟不时捂嘴偷笑,问之二人调戏了三庆米店,当下斥责刘摩胡闹,已是有功名之人当学会矜持忍让,心下却是老大宽慰,刘摩回了一句令他摸不着头脑的话:“我可不想做忍者神龟。” 一家人抵达济南后租了一条帆船,顺运河南下。 领略了运河两岸的旖旎风光,客船到达江苏境内的宿迁城,刘摩嚷着要上岸看一看,张桂感到惊异,一路上这么多的大城不要去看,为何偏要看这宿迁?只有刘摩自己心里清楚,宿迁是他曾经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乡,刘松龄嘱咐早去早回,让两名家丁跟随。穿过梧桐巷,走过项王桥,看过龙虎庙,刘摩才在家人的一再催促下依依不舍地离开。 回到船上,船舱中多了一名身穿长褂的中年人,刘松龄正与其交谈,见刘摩进来道:“摩儿,过来拜见你容世伯。”又对那人道,“达萌兄,这便是犬子刘摩。”刘摩上前乖巧地拱手道,“小侄拜见容世伯。” 那人笑道,“免礼免礼,这个初次见面,送你个小玩意吧!”说着从手边的牛皮箱中取出一个望远镜递给刘摩,刘摩道声谢后接到手中观察一番,低声道,“居然是美国货。”那人惊奇地问道,“你如何知道这是美国制造的?”刘摩指着望远镜上的英文字母道,“这上面不是有写着嘛。”“你曾学过英语?”“略懂略懂。” 刘松龄在一旁打岔道:“犬子顽劣,不喜读书,专卖弄些奇闻怪论,让达萌兄见笑了,里面已备好酒菜,咱们边吃边聊。”“荣幸之至,那小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酒过三巡,刘摩才听出些道道来,那人名叫容闳,竟是二十多年前便从美国的耶鲁学院毕业,取得文学学士学位,后归国进入曾国藩的幕僚团参赞洋务,故与刘松龄旧识。容闳在做曾国藩幕僚时,提出组织少年到美国留学,得到曾国藩的大力支持,先后组织了三批共一百余人赴美,容闳担任留学生督学,这次回国述职,计划再带些少年到美国留学。在天津未赶上海轮,只得临时挤上一只客船南下,恰好遇到刘家包租的帆船,被刘松龄邀请同行。刘摩突然想起两个人来:詹天佑、唐绍仪,这两人闻名于近代,都是首批赴美的官派留学生,想到这里,刘摩的心思开始活泛了。 容闳讲了一些美国的趣事,最后叹道:“若是在美国,从京城乘火车到江宁府最多两天足矣,哪像帆船这般慢腾腾地令人难受。”刘松龄问道,“我以前也曾听说洋人国内有火车,不用人拉马驮便可rì行千里,真是如此便利?”容闳苦笑道,“确实如此。洋人火车之便利,贸易快捷,出行方便,于军事用途则更大。当年文正公任两江总督时曾上疏奏请修筑江宁府到上海的铁路,结果被朝廷以破坏风水、耗资巨大为由驳回,唉,真是令人惋惜啊!”刘摩接口道,“中国就是败在这群糊涂蛋手上。”引得容闳侧目,刘松龄怒叱了几句。 从宿迁到江宁府的路上,刘摩不断与容闳交谈,令容闳大为惊奇的不单单是刘摩的一些惊人见解,他居然还能讲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语,竟是自学而成,连连夸赞刘摩是“神童”。 就这样过了四rì,客船即将抵达江宁府,此刻天空刚刚麻花亮,刘松龄打开舱门,见刘摩守在门外,心疼地道:“摩儿你一大早起来干什么?怎么不多睡一会?快进来,外面风大,千万别着凉了!”边说边将刘摩拉进船舱,刘摩“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刘松龄与刘夫人不知刘摩搞什么名堂,刘夫人慌道,“摩儿这是做什么?”刘摩恳切地道,“孩儿有一事相求,还请父母应允。”刘松龄似是想到些端倪,心道不好,刘夫人却道,“快起来,起来再说,爹娘啥都答应你。”说着要将刘摩拉起身来,刘摩却不愿起身,道,“孩儿意yù随容世伯赴美求学,还请爹娘答应。”刘夫人未明白刘摩的意思,道,“摩儿先起来再说,求学是好事情,爹娘怎么会不答应?”刘松龄拉开刘夫人,喝道,“胡闹!洋人所居皆是蛮夷之地,尚未开化王服,茹毛饮血,你小小年纪怎能――怎能如此?” 刘摩争辩道:“文正公首倡少年留学,至今已经六年,父亲可问容世伯,可有一人丧命?洋人是蛮夷之地,茹毛饮血,那为何左宗棠、张之洞等大人都称赞洋人技艺jīng湛、火器犀利,中华无与之匹敌之力,这又作何解?” 刘松龄争辩不过刘摩,急转头搜寻到一根挑窗户的竹竿,拿到手中怒道:“好啊,居然还知道拿文正公来压我,看我今天不打死你这个逆子!”刘母惊得急忙挡住,“有话不能好好说嘛,你怎么能打摩儿?你要是敢打他,我到了江宁府就带摩儿回老家!”刘松龄气得浑身发抖,愤恨地将竹竿丢到地上,连声道,“慈母多败儿,慈母多败儿啊!” 容闳闻声来到船舱,连忙劝解一番,让刘夫人将刘摩带出舱外,不知用何手段,刘松龄居然心甘情愿地让他带刘摩到美国去,自然也少不了张桂。 第一卷终。 第十六章 西行小记(上)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刘摩与家人在南京唏嘘告别,与张桂随容闳转道上海乘海轮赴香港。在上海时,刘摩问容闳如何说服其父时,容闳笑答待他学成归来问其父亲即可。 此时的上海已经初具现代化城市的规模,十里洋场、外滩洋行、有轨小电车,张桂瞪大眼睛看着满大街的洋人和呼呼驶过的电车大为惊叹,刘摩见怪不怪。三人走到一处名为“金外滩”的公园时,容闳给二人讲述了一段故事。 这座金外滩公园由英国商人建造,建成之后英国领事在门前挂了一排牌子,牌子上写着:华人与狗,不得入内。这件事情传到时任两江总督的左宗棠耳中,左宗棠大为震怒,当即命令侍卫捣毁牌子并没收了公园,抓捕了一批为虎作伥的地痞流氓。左宗棠到英国领事馆讨说法,英国士兵持枪护卫,印度巡jǐng举鞭清道,英国领事不得不低头认错。容闳讲完故事叹道:“当年文正公处理天津教案时,滥杀无辜百姓讨好洋人,卑躬屈膝,结果弄得身败名裂,左宗棠也为此与之决裂,我观当今中国之人,有骨气有胆魄有气势的也唯有左宗棠而。” 刘摩劝慰道:“先生多虑了。” 容闳温颜对二人道:“中华未来之希望都在你们这一辈人身上,二位贤侄,一定要学左季高的骨气,不能辱没了咱们炎黄子孙的名号!” 刘摩二人肃容齐道:“小侄谨记。” 三人从上海港登上一艘邮轮,在海上不时见到南来北往的外籍货轮、军舰,容闳向二人一一介绍此船是何国籍,张桂冷不丁地问道:“容先生,怎么没有咱们的船啊?”被刘摩从背后踢了一脚,正诧异间,容闳苦笑着摇摇头道,“论我中华地大物博,热血儿女不计其数,但思想尚未开放,技术和文明落后于西方,实则可悲可叹啊!”张桂似懂非懂地还待追问,被刘摩瞪了一眼,忙闭上嘴巴。 晚饭后张桂偷问刘摩为何不让他说话,刘摩拍他脑袋一下,道:“你又勾起了容先生的伤心事,下次有什么问题直接问我,别去烦容先生。”“哦——不过我还真有个问题要问兄长。”“什么问题?”张桂的小脸突然涨得通红,神情有些忸怩,刘摩奇怪地问道,“到底什么事情?”张桂瞄眼四周,好似做贼一般附在刘摩耳边低声道,“我在上海见到那些洋女人,她们的穿着为何那样的暴露呢?那个——那个——都露出来了。”“*△﹪※#……”刘摩顿时愕然,口中不知所云地咕噜些什么,伸手给张桂脑门一个毛栗子,跨步走到甲板上,忍不住哈哈大笑。 邮轮抵达香港,容闳将二人临时安置在自己曾经的母校马礼逊学校,他还要到广州拜会两广总督刘坤一,叮嘱二人在学校中不要随意走动,老老实实呆在宿舍中休息,以免打搅到别人。马礼逊学校是一所比较开明的教会学校,附属于伦敦妇女会女校,初设于澳门,1842年香港被割让给英国,马礼逊学校随之搬到了香港,主要招收在港的外籍子弟,也有些许华人子弟前来就读。容闳前几次组织幼童赴美留学,主要生源就是来自于马礼逊学校,刘摩所住的临时宿舍便是华人子弟的宿舍。 刘摩与张桂一路颠簸,经不住疲倦,和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二人被一阵哭声惊醒,睁开双眼看去,是一名少年伏在床上哭泣,边上围着四名少年劝慰。张桂还道是这少年被洋人欺负,摩拳擦掌嚷嚷着要去替他报仇,被刘摩止住。刘摩拉过一人询问,这名少年名叫黄少宽,来自广州府顺德县,刚到马礼逊学校两天,今天在英文课上被老师抽背英语字母,结果脸红了半天只背出了一个“A”来。刘摩以为老师故意刁难黄少宽,问道:“老师不知道他不会背吗?”那少年答道,“昨rì我教了宽弟数遍,如此简单的东西,不可能只会背出一个字母来。他便跑回宿舍,哭着要回家。” 在众人的劝慰下,黄少宽渐渐止息了哭声,还在不时的抽泣,刘摩笑道:“不就是二十六个字母嘛,很简单的,我包你一刻钟就能学会,怎么样?” 黄少宽吞吞吐吐地道:“太脏了,不堪入耳。” “太脏了?什么太脏了不堪入耳?”众人皆是大为惊奇。 黄少宽的表情很不自然,在众人的一再催促下方才道:“第二个字母太脏了。” 卧槽,居然还是个小卫道士,原来每个时代都有被和谐被屏蔽的字样啊!众人哭笑不得,刘摩试着开导黄少宽,问道:“少宽贤弟,你家人为何送你到这所学校读书?” 黄少宽擦擦脸上的泪痕,道:“我家开的是生丝铺,就是做蚕丝生意的,和洋人打交道比较多,爹爹送我到这里学习英语,将来好与洋人做生意。” “哦?”刘摩接着问道,“那看来你到这里读书是为了求财,那你知道洋人收购你们家的蚕丝做什么吗?” 黄少宽摇头道:“我年纪小,不知道。”另一名稍大些的少年道,“我知道,我们家也是做蚕丝生意的,洋人收了我们的生丝,运到香港制成布匹衣物,之后再卖出去,听说利润是蚕丝的几十倍,我爹爹希望我将来也能做布匹生意。” 刘摩问道:“那洋人凭什么赚几十倍的钱?” 众少年面面相觑,一名少年道:“洋人比我们厉害。”其他人均是点点头。 刘摩笑道:“难道洋人都是三头六臂吗?还不是和我们一样一个鼻子两只眼。”张桂插嘴道,“难道洋人比咱们聪明?” 其他少年摇摇头,一人道:“其实洋人笨手笨脚的,学习还不如咱们。” 刘摩道:“是这样的!那洋人为什么厉害?又为什么能赚比咱们更多的钱?说的简单一些,就是因为他们的技术、机器比咱们的要好,而咱们来洋人的学校读书,是为了学习他们先进的技术,赚比他们更多的钱,为咱们祖国将来的强盛打下基础,祖国不强盛,咱们赚再多的钱也不够洋人抢的,你们说是不是?中华不强大,我们就永远只能做洋人的奴才,永远受到他们的欺压,你们在外面也一定见过洋人欺辱咱们的百姓,可他们为什么敢在咱们的地盘上横行霸道?那是因为咱们的国家太落后,只有中华崛起了,强大了,咱们才有出人头地之rì。所以咱们现在要认真读书,就算英语再可恶,为了将来,为了中华的崛起,我们也要努力读下去!” 刘摩的一番话让其他少年为之jīng神一振,黄少宽瞪大眼睛道:“对,为了中华崛起而读书!我要把这句话写到我的书本上。”刘摩笑道,“怎么样,还回家吗?”黄少宽裂开嘴呵呵一笑摇摇头,刘摩道,“要不让我教你英语字母?”黄少宽忙道,“不用不用,我本来就会。”众人大笑不止。 过了一rì,容闳急匆匆地从广州赶了回来,还带了二十名广州府的少年,他走进刘摩的宿舍,身形突然发滞,双眼扫视,每一张小床的背墙上都贴着一幅同样的条幅,条幅上写着“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容闳的双眼渐渐地模糊起来。 第十七章 西行小记(中)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容闳一行二十余人登上一艘名为“汉迪纳斯”的美国邮轮。邮轮缓缓驶离香港岛,码头和甲板上道别的人群仍不愿离去,在相互招手、呼喊。刘摩等一群少年怀着寂寞、凄凉、悲哀但又兴奋、好奇和激动的复杂心情,思绪万千。 容闳为中国少年包下两个底舱,每舱十一人,而自己因为长时间的奔波劳顿,身心疲惫,累倒在了床上。容闳邀请一名与自己同舱的美国牧师教授众少年英语基础。 这名叫汤普森的牧师对少年们的态度十分倨傲,在上课前冷嘲热讽中国的百姓愚昧无知、zhèng fǔ**无能一番,随便写下一些英语字母,潦草的字体胜过医院医生开的处方,匆匆读了一遍便说要到甲板上饮酒作乐,甩下众人离去。刘摩在心中暗骂这个披着圣袍充牧师、扛起枪就能做强盗、举起酒瓶就是流氓的家伙,其他的少年茫然不知所措,一名少年叫道:“原来学英语就是这个样子啊?那我们学个什么劲?”其他少年跟着一起起哄,胆子小的已经开始泪水打眶了。 此批留学生与前三批有所不同,虽皆是官派留学生,但前三批的学生都曾在香港的英文学校读了两年的预科,通过考试后方才赴美求学。中国学生在美国学习刻苦认真,得到美国教育界的认可,同意在美国增设预科班,让容闳直接挑选品学兼优的学生到美国就学。所以这一批的学生没有任何的外语基础,均来自平民家庭,没有一个官宦子弟。刘摩见众少年喧闹,大声道:“大家别闹了,我学过英语,要不让我来教大家吧!” 方才带头喧闹的少年叫道:“凭什么我们要听你的?”“就是就是!”“自己也不照镜子看看……” 张桂心中大怒,撸起衣袖便要动手,被刘摩拉住,刘摩从随身的箱子中取出一张硬纸,字面朝向众少年道:“你们都识字,不妨读一读上面写的是什么。” 一颗颗小脑袋挤在了一起大声读道:“兹授予湖南长沙府湘yīn县刘摩为山西从六品候补理同,大清国吏部具文。”一枚鲜红的吏部大印赫然夺目,一名少年低声道,“这是什么官?”“差不多是个乡长吧!” 刘摩闻言哑然失笑,张桂怒道:“什么狗屁的乡长!县太爷不过正七品,我大哥比县太爷还要大一品!” 众少年倒吸一口冷气,在他们的概念中,县太爷已是很大的官了,自己的父母见到县太爷都非常的敬畏,远远地见到县太爷的轿子便要磕头行礼,而眼前这个脸上带着人畜无害的笑容的少年居然比县太爷还要大,连忙纷纷跪倒在地,齐声道:“草民拜见大人。” 刘摩见众人拜倒,心中说不出的何等滋味,一边窃喜众人的纳头迎拜,一边也感到悲哀,自己不愿磕头,也不愿看到别人磕头,自己坚持认为中国人的骨气就这样跪没了。连忙上前拉起众人道:“我和大家的年纪都差不多,这次去美国也是和大家一样是求学,咱们以后千万别分什么草民大人,大家都是同窗。” “是,同窗大人!” 同窗大人?刘摩的脑门上飘过丝丝黑线,亦不好驳斥众人,让众少年分坐到床上,道:“刚才那名美利坚人没有认认真真地教,咱们不要管他。我曾经学过英语,就由我来和大家一起学习吧。”刘摩想到众少年没有英语基础,不知从何处入手,冥想一阵,脑海中灵光一现,道,“我先教大家唱首歌吧,好不好?”众少年轰然叫好,刘摩笑道,“我唱一句,大家跟着唱一句,A-B-C-D-E-F-G――”“A-B-C-D-E-F-G……” 不到片刻的功夫,众少年便学会了这首简单欢快的《英语字母歌》,先前厌学的态度一扫而空。 刘摩笑道:“这首歌是学习英语的基础,大家都会了吧!”“是!”“都别太拘束,我又是不是吃人的老虎。唔,这样吧,大家都是赴美求学的同窗,该相互认识下,我带头先自我介绍下,我叫刘摩,今年十一岁,来自湖南长沙。兄弟,你也自我介绍下。” 张桂站起身大声道:“我叫张桂,今年十一岁,来自山西朔平。”刘摩点点头,指着方才带头喧闹的少年道,“兄弟,该你了。”那少年的神气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毕恭毕敬地站起身拱手道,“是,同窗大人,我叫蔡永昌,今年十三岁,来自广州府香山县。”刘摩摇摇头道,“蔡兄太过拘束了,大家都是热血少年,何必装作老成?你说我是大人,你看我哪里比你大?脑袋还是双手?恐怕就是眼睛比你稍微大些。”众人哄然大笑,蔡永昌亦是不好意思地跟着傻笑。刘摩对蔡永昌身旁的少年道,“兄弟,该你了,千万别再叫我大人了!”那少年笑呵呵地道,“我叫丁子仪,今年十一岁,来自广州府番禺县。”刘摩赞道,“这个名字好!大唐有员名将名叫郭子仪,力挽狂澜,救大唐社稷百姓,名垂千古,丁兄将来也一定能有一番大作为!”…… 待众少年一一自我介绍完毕,刘摩又教了他们一些rì常使用的英语词汇,比如“你好”、“对不起”、“请让一下”等等,逐渐与众少年打成了一片。 晚饭后,容闳见汤普森醉醺醺地坐在自己的床上不知道哼什么民间小调,他担心幼童们没有学习,硬撑着疲惫的身体缓步走到底舱,在舱外听到里面传来整齐的儿歌声。 “来是come;去是go;come,come;go,go。” “点头yes;摇头no;yes,yes;no,no。” “我是I,你是you,I,I;you,you。” “见面问好说Hello!Hello!Hello!” “你好吗?Howareyou?Howareyou?Howareyou?” “谢谢你Thankyou。Thankyou。Thankyou。” “熟人见面说声Hi!Hi!Hi!” “临走分手说Bye-bye!Bye-bye!Bye-bye!” “客人来了快请坐Sitdown,please。Sitdown,please。” “客人来了请喝茶Havesometea,please。Havesometea,please。” “早上好Goodmorning。Goodmorning。Goodmorning。” “晚上好Goodevening。Goodevening。Goodevening。” “临睡之前道晚安Goodnight。Goodnight。Goodnight。” 接着传出刘摩的声音,“好了,今天我带大家就学这么多,大家自己再默背一下,也可以相互检查,这样咱们就能共同进步。”“好!”众少年纷纷鼓掌叫好。 容闳欣慰地走进船舱,众少年纷纷上前行礼,容闳笑道:“我原本担心你们不能好好学习,没想到刘摩会带大家,孩子们,大家一定要抓紧学习英语基础,不然到了美国会更加吃力,如果学不好,那你丢的可不是自己的脸,而是你的家人和祖国啊!”众少年连忙应诺,容闳正待鼓励一番,丁子仪哇哇大哭地冲进船舱,扑到同乡少年贺志方的肩膀上,容闳惊问道,“这是怎么了?” 刘摩道:“刚才子仪出去方便的,现在不知怎么哭着跑回来了。”鼻尖嗅到一股异味,原来是丁子仪的裤子被尿湿了,按理说丁子仪的生活已经可以自理,不可能犯这种低级的错误。刘摩上前劝慰道,“子仪,是怎么回事?别怕,有我和容先生在,能为你做主。” 丁子仪哭哭啼啼地道出原委,底舱的走道有两个厕所,一个供旅客使用,一个由水手专用,丁子仪去方便时,旅客使用的厕所人满为患,尿急已是忍无可忍,急忙跑进水手专用的厕所,刚撒到一半的时候,被两名水手打了出来,裤子淋湿了,腮边的巴掌印清晰入目。 容闳气得浑身发抖,吩咐刘摩照顾好丁子仪,自己去找船长理论。过了数刻钟,容闳脸sè铁青地回到底舱,安慰丁子仪几句,叮嘱众少年今后不要使用水手专用厕所,刘摩从容闳喷火的眼神中看到了愤怒和无奈。; 第十八章 西行小记(下)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次rì上午刘摩仔细观察底舱走道的四周环境,水手舱位于走道的最前端,刘摩看到走道楼梯口的压力水枪,顿时计上心头,回到舱中叫来张桂、蔡永昌和丁子仪低声商议了一番。 晚上十一点多钟,四人悄悄聚到一起,各自在怀中取出从厨房夹带出来的黄油,刘摩嘿嘿笑道:“为兄弟报仇的机会来了!”四人借着走道内微弱的灯光蹑手蹑脚地走到水手舱门前,将黄油涂在舱门下方的地面上,刘摩打个手势示意蔡永昌和丁子仪离开,自己与张桂将压力水枪的枪嘴顺着水手舱的小圆窗悄悄伸了进去,待一切准备完毕,刘摩向张桂是个眼sè,张桂疾步走到压力开关处,拧开开关,水管中传来咕噜咕噜的声响,二人急忙跑回住处。 四人还未来得及在吊床上偷笑,外面已经鸡飞狗跳、jǐng铃大作。当压力水枪shè出高压水柱喷向水手们身上时,水手们的第一反应便是船舱漏水,急忙敲响船舱中的jǐng铃,不得不佩服美国人身上来自盎格鲁-撒克逊的快速反应传统,jǐng铃一个接一个地在船上鸣响,所有的水手和旅客立刻慌乱起来,哭天喊地、茫然失措、来回狂奔,一时间众生百态好不纷乱。底舱的水手急匆匆地打开房门,被地上的黄油滑倒,十几个人摔倒在地,重者头破血流,轻者亦是哀叫连连。 当船长发现是底舱的水手误发jǐng报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旅客的情绪稳定下来,将水手们狠狠地训斥了一顿,当他看到中国少年们异于常人的镇静站在边上围观时,心生疑窦,但船上还有很多的事情等待他去处理,现在没有过多的时间去盘查细问。 众少年躲回船舱中偷笑时,被担心他们安危急匆匆赶来的容闳发现,心中有一些明了,却没有多说,只是让大家好好休息。容闳担心美国船长深究细查胡乱猜忌,那样的话就有可能将中国留学生扔在半路上,当即从船上的商店中买了一瓶红酒,送给还在失魂落魄不停在胸口划着十字架的汤普森,在其耳边耳语一番,被红酒壮了胆的汤普森连连点头。 天刚刚亮,汤普森便闯进了船长的办公室,宣称自己是中国少年的监护人,因为昨晚的事情使一些少年受到了惊吓,而且还有水手殴打幼童,若是再有水手殴打中国少年或者水手醉酒误敲jǐng铃的事情(船长给旅客们的解释)发生,他将向美国海军部报告,建议取消“汉迪纳斯”的远洋货运资格。 汤普森的一席话说得船长脸sè刷白、四肢冰凉,他清楚这些身穿圣袍手持圣经的家伙的能耐,在亚洲地区除了中国和rì本,其他地方的美国驻外全权代表均是由教会的清教徒担任,这些清教徒甚至有调动美国海外驻军的权利,与海军部和国会的关系极为密切,若是汤普森这个酒鬼哪根神经搭错了线,真的向海军部建议取消这艘船的远洋货运资格,海军部百分之一百会听从,那自己面临的将会是破产、家庭破裂及流浪。船长原本怀疑中国少年捣乱的心思顿时飞到了太阳系之外,消失得无处可寻,连连向汤普森保证,用主的名义绝不会再发生同类事件。汤普森拍拍船长的肩膀,撂下一句“愿上帝与我们同在”的鬼话便大步离去,因为容闳在船舱中为他准备了两瓶上好的葡萄酒。 在汤普森离开之后,船长恨恨地咒骂几句这些穿着圣袍的恶棍,立刻召集所有的船员训话。从此,所有的船员见到中国少年都变得热情万分,不时还会来一句让少年们起鸡皮疙瘩的话:“嗨,亲爱的中国小孩!” 经历了这次事件之后,少年们更加信服刘摩,张桂的威信也跟着涨了起来,只因为他在船舱中耍了一套虎虎生威的拳法,被少年们称之为侠客,纷纷嚷着要拜张桂为师,张桂好不得意。 刘摩除了教习少年们英语,自己在船上的图书室中找了一些关于美国政治经济类的书籍翻看,这rì被容闳撞见,容闳带他到甲板上交谈。 容闳看着广阔的太平洋道:“贤侄之智异于常人,在宿迁遇到你时,一直便觉得你与其他孩子不一般,但未作深交,这段时间看你在读政治和经济一类的图书,真是让我感到惊讶,这些书你都能看得懂?” 刘摩心道,我自然和别的孩子不一样,这个世界恐怕就我这一个异类吧。接口道:“容世伯谬赞了,政治与经济是立国的基础,关乎国家的命脉,所以小侄多看了这些方面的书籍,希望将来能有所用处。” “哦?”容闳惊异地道,“我报读耶鲁学院时,导师也曾让我报考工程系或者政治系,当时我没有理解导师的意思,选择了文学,后来回国才发现报国无门,我现在一直在后悔。” 刘摩笑道:“女怕嫁错郎,男怕入错行啊!” 容闳亦是笑道:“对,就是这个理。我在美国生活了将近二十年,也曾到过英格兰和法兰西游学,在我看来,美国的政治体制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你认为呢?” “也许吧。” 容闳听出刘摩说得勉强,道:“若是我说中国进行改革,使用美国的政治体制,你认为可行吗?” 刘摩笑道:“容世伯,那我就随便说说。” 容闳用鼓励的眼神向他点点头。 刘摩正sè道:“容世伯在美国生活了二十余年,又曾游学英格兰法兰西等国,可谓是早期接触西方社会的中国人,西方确实很先进,包括他们的工业技术、文明程度和社会体制等等,美国人的mín zhǔ是建立在美国人的人生价值基础上,追求的是平等与公正,但这一点在中国是绝不可能做到的。” “哦?你为何如此肯定,难道中国人就没有追求平等与公正的权利?” 刘摩思索一阵,答道:“我这样来解释我的观点吧!美国的孩子在小时候便可以直呼父母的姓名,这是美国人的传统,从小就向孩子灌输dú lì平等的意识,而在中国呢?小孩子从小接受的是三纲五常、天地君亲师这类的一整套道德礼仪训练,尊卑贵贱分的十分清楚,稍有差池便是忤逆,这与西方的传统文化存在很大的差异,中国人的尊卑观点用西方的mín zhǔ理念是无法解释的,但存在即为合理,中国的社会制度自有它的合理xìng,这和传统文化、处世哲学有很大的关联。我再举个例子,美国人只能骗自己,不敢骗别人,他们可以关起门在家中大喊大闹,可以说自己就是上帝,就是总统,可是如果他们在大街上喊闹,jǐng察立刻会将他带走,因为他侵犯到别人的权利,打搅了别人,这是法治社会的现象。在中国却是截然相反,中国人见天喊皇上万岁、天下太平,实际呢,大家都在骗人,关起门来的时候只有自己心里敞亮,允许自己骗别人,却绝不会骗自己,所以中国是唯我独尊的人治社会。但中国的社会制度自有它的合理xìng,西方是合理的平等式mín zhǔ,中国是合理的不平等体制,若是将西方的体制强加于中国,中国必然将陷入政治动荡的乱局,美国人可以实行AA制,在中国,永远都只能有一个A!” 容闳大为惊讶刘摩的见解,自己年近五十也从未听说或认识到这种程度,赞叹地点点头,又问道:“现在中国贫弊不堪,饱受列强欺辱,若是有一天中国彻底沦为西方的殖民地,就如同印度或者美洲,中国还有dú lì的希望可言吗?” 刘摩心道,容先生这个问题似是过头了吧,这哪是应该和一个小屁孩讨论的问题。但他也意识到,容闳已经渐渐地拿他当做知音看待了。刘摩道:“中国永远都不会变成印度或者美洲那样。印度虽然亦是地大物博,但它有数十个邦,种族众多,相互之间因为宗教信仰、历史政治、地域划分等问题始终不能凝聚到一起。当初英国攻占印度时,是一个邦一个邦打下来的,每个邦之间连相互救援的都非常少见,这样就造成印度永远都是一盘散沙,民众对印度这个国名根本没有向心力。美洲原本地广人稀,经过西方数百年的侵略屠杀,许多地方的原住民近乎灭绝,所以殖民者的后代才建立起一个个新的国家。中国现在饱受列强的欺辱,这是因为中国一直闭关锁国,以为万国皆以天朝为中心,而且中国自古以来都保持着官本位的思想,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读的做的却是无用的八股文,极大限制了科学技术的发展。虽说儒学害人不浅,但也恰恰是儒学救了中国。儒学是一个传承两千多年的思想价值体系,就是因为这个思想价值体系,中国才不会分裂,中国人才具有凝聚力,也不会随便被别人征服。历史上有多少异族侵入中国,甚至统治了中国,结果呢,他们最终也不得不向这个价值体系低头,接受并融合到这个价值体系中,也许这个价值体系看起来很软弱,但它的包容xìng太强大了。原本满清后金是个人口众多的民族,有一套自己的语言、体制,到了现在两百多年过去,还有几个满人会说满语?真正聪明的西方人是不会考虑彻底征服中国,那样的代价是无法计算的,整个欧洲加上美国的人口也没有咱们汉人多,中国怎么可能被完全占领?美国提出的保证中国领土完整和门户开放的政策,实际在欧美列强的殖民手段中是最高明的。” 容闳猛拍一下甲板的栏杆,激动地道:“你说的太对了!我想了很长时间不得其解,没想到你竟能把这个问题看得这么透彻,贤侄,你解决了我心头一大难题啊!” 刘摩笑道:“这可能是先生没有跳出西方价值观的桎梏,因为先生自小远赴外洋,学成之后回国对满清失望,故才有这么多的忧虑。” 容闳点点头,缓缓地深呼吸一口,心头颇有些畅然,道:“我当年回国时,也曾想用我所学救国救民,但满清的官员太令我失望了。我去拜见广州知府,门丁将我轰了出来,我和英国人一起再去,广州知府亲自迎送,并连说有何难处尽管找他。后来我打算在家乡办一所西式学堂,找了这位大人数次,结果才发现这位大人太会耍拳了!” 刘摩惊奇地问道:“耍拳?是什么拳,莫非是咏chūn拳?”心道,难道是叶问他爹或爷爷? 容闳苦笑道:“什么咏chūn拳,这位大人打的是太极拳!” 刘摩这才恍然大悟,想来这位大人也是根官场老油条,秉承“不做不错,多做多错,宁可不做,不能犯错”这条大清官员的畸形传统,西式学堂这种新鲜事物如同高压线,这位大人看来也只能打打太极,说些冠冕堂皇的废话应付了事,难怪容闳对满清心灰意冷。 容闳接着道:“跑了几次我看出这位大人是不可能让我办学,可叹我空负学识却报国无门。后来我到香港替英国人工作,偶遇洪仁玕,与之结为知己,便随其去南京见了洪秀全。我原本以为洪秀全是靠天主教起事,或许能建立一个类似西方的mín zhǔ社会,到了南京才发现这个秀才出生的所谓天王依旧停留在地主士绅的旧意识中,满嘴不着边际的鬼话,不中不洋,不伦不类,我观其不能长久必败无疑,找些借口去了上海。直到后来被曾国藩征为幕僚,一付热血心肠越发冰冷,经历许多年后已经身心疲惫,看来也是我个人能力所限,没有为祖国做点实实在在的事情,心中十分愧疚啊!” 刘摩叹口气道:“严复曾经说过,华风之弊,始于作伪,终于无耻。老先生说的太jīng辟了,中国若想发展强大,必须革除利弊,开启民智,建立有效zhèng fǔ,才能重新屹立于世界之林。”容闳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刘摩回想起近代中国的改革,清zhèng fǔ也曾搞过君主立宪,结果纯属扯淡,没搞几年便亡了国,接着所谓的南北共和,又是诸侯混战天下大乱,到处都是草头王,国家的领导人换得比流行感冒还要快,中国真的腐朽不堪吗?非也,纵观泱泱华夏数千年的历史,有多少时间曾落后于世界?只有这近几十年而已!一切,都还来得及。 碧波万顷的太平洋上风平浪静,汉迪纳斯号在骄阳下破浪前行,放眼看去,海面上**闪动的粼光,如同金光满地,一群群海鸥鸣叫着,在邮轮边上或跟随或掠过,向着新的目标飞去。; 第十九章 监督员(上)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经过一个多月的海上颠簸,中国少年们一路顺利地抵达美国的西部城市旧金山,从那里登上火车前往中国留学生的集散地哈特福特。中国少年们大多头戴瓜皮小帽,身穿蓝缎长袍,每个人的脑袋后面都有一根油光光的大辫子,走到哪里都能引起周围的好奇感,刘摩和容闳不断鼓励大家不要害怕拘束,少年们渐渐地开始学着适应新环境。 当火车从美国腹地驶过,少年们的天真心xìng慢慢显露出来。气势磅礴的野牛大迁徙,奇装异服的印第安土人,鬼斧神工的大峡谷,动人心魄的密西西比河铁路大桥,令少年们无法抑制心中的激动和快乐,不论是视觉还是心灵受到的冲击都无法用言语表达出来。容闳不失时机地向少年们灌输努力学习,将来回国后用知识改变祖国的命运,切切之情溢于言表。 哈特福特位于美国东部康涅狄格州,容闳当年到美国求学时,就读于耶鲁大学,这里有许多他的故交好友,而且康涅狄格州名校众多,学术氛围浓厚。当前三批的中国留学生抵达美国后,容闳恳请清zhèng fǔ拨付四万三千美元,在哈特福特修筑了一栋三层楼房,取名东渐楼,作为留学生监督员的办公场所,监督员都是国子监博士,以维护正道传统为己任。 按照清zhèng fǔ打的如意算盘,让这些幼童们保持思想上的忠诚,在西方学习先进技术,以便rì后为满清服务,实则是换汤不换药,以求江山万年。中国留学生不但要学习英语,还要学习汉语,每周必须交一篇作文,否则将受到处罚。前三批的留学生渐渐长大,开始有了自主意识,少许胆大的已经剪去了辫子,被监督员发现,监督员大发雷霆,这要是在国内那可是惊天的大事,砍头在所难免,甚至九族都要受牵连。容闳用留学生的实际生活学习情况辩解,监督员不好反驳,便上疏奏报满清朝廷,清廷亦是大为恼怒,这才有容闳回国述职的情况发生。 此时的留学生办公大楼内,瘦瘦jīngjīng的监督员黄进庭正在指挥杂役清理书堂,书堂中摆着三十张书桌,最前方的正墙上挂着一幅孔子像,是一张松木供桌,供桌上供着孔子牌位,上书“大成至圣文宣王先师之位”。而另外一名白胖胖的监督员胡宣正坐在一旁的窗口边抽着旱烟,吞云吐雾,好不自在。 一名杂役匆匆跑了进来道:“启禀二位大人,容大人与第四批幼童已经到了楼下。” “唔,知道了――”黄进庭打足了官腔,虽说只是个从七品的国子监博士,但这官仪身家决不能落下。黄进庭从供桌上取过一支戒尺,与胡宣正守在学堂中。 看官若问,黄胡二人为何不出门迎接,这里有一番道理。容闳挂名正六品礼部候补主事,官派留学生副总监督,清zhèng fǔ驻美国、西班牙、智利三国副领事,但容闳不了解官场秘辛,不善圆滑交际,只热心于中国少年们的学习生活,且早年曾加入美国国籍,令清zhèng fǔ对其不能信任,所以一直不受待见,下面的官员对他也不感冒,不过容闳始终都没有放在心上。 容闳带领幼童跨步走入书堂,向黄胡二人拱手道:“黄兄、胡兄,我将这二十二名幼童交给你们,又让二位劳心劳力了。” 黄胡二人心中暗暗鄙视容闳不懂官仪,亦是同时拱手道:“容大人客气了。” 容闳对众少年道:“孩子们,这二位是国子监博士黄大人和胡大人,今后你们的生活起居和汉语学习都由这二位大人安排,你们尽管放心,我就住在附近,我会随时来看你们的。”说完向黄胡二人拱拱手离去。 众少年目送容先生离去,目光中恋恋不舍,容先生一路上对他们的呵护照顾,使他们产生了很强的依赖感。容闳在路上也向他们说过,到美国后将有专门的先生教他们汉语,对他们进行分配,按二人或三人一组进入当地人的家庭生活,以便更好地学习。 胡宣正见容闳离去,松开身子低声骂一句:“棒槌!”然后再次走到窗边吞云吐雾起来。黄进庭清清嗓子喝道:“都转过身站好!” 众少年心头凛然,忙转过头注视前方。 黄进庭向东方虚拱拱手道:“奉朝廷的旨意,让你们到美利坚学习,你们一定要记住,尔等是大清的子民,拿的是朝廷供养,切不要忘了本分,否则将来的话有家难回!美利坚的洋玩意很多很稀奇,好的固然多,但坏的也不少,若是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一定要向我或者胡大人汇报。就算是远赴重洋,大清的规矩决不能丢!这第一个最重要的规矩就是每rì清晨,尔等必须向东方叩首三次,这是对朝廷的忠诚;每次到书堂来学习国文,尔等必须向至圣先师叩首三次,这是对先师的尊敬;然后要向我和胡大人叩首三次,这是对上官的尊敬!都听清楚没有!”说完挥动手中的戒尺,似是要吃人一般。 众少年唯唯诺诺地点头称是。 胡宣正坐在边上挥着烟枪道:“黄大人的话你们都听清楚了,我告诉你们,带你们来的虽然是容大人,但教你们读书、给你们银子生活的是我和黄大人,想我二人一路劳苦来到这美利坚,就是为了尔等这些孩童,切不可学那些美利坚人的散漫,咱们大清讲的是规矩方圆!” 左一个规矩右一个尔等令众少年一路奔来的兴致顿时索然无味,天真的习xìng被悄悄掩盖起来。刘摩大为气恼,朗声问道:“那不知道这些规矩都是谁定下的?” “哟呵!”黄进庭瞪大眼睛看向刘摩这个出头鸟,胡宣正戏谑地看着刘摩,暗道黄进庭这家伙又要开始耍威风了。黄进庭指着刘摩道,“你,出来!” 刘摩走到黄进庭面前,不卑不亢地道:“不知先生有何吩咐。”黄进庭嘿嘿冷笑一声,甩起戒尺打在刘摩的屁股上,刘摩瞪眼看向黄进庭,大喝一声,“放肆,我的屁股是随便打的吗!?” 不待黄进庭耍起上官的威仪,边上传来一阵猛烈的咳嗽,胡宣正被刘摩的一句话呛得眼泪鼻涕齐下,禁不住咳嗽连连,众少年心中大为畅快。胡宣正从袖中取出一块手帕,擦拭脸上的泪水和鼻涕,恨声道:“还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你一个草民竟敢这样与上官说话,真是井底之蛙不识天高地厚!咳――咳――”黄进庭掂掂手中的戒尺,蓦地举起就要砸向刘摩的脑袋,少年中胆小的已经闭上了眼睛,张桂噌的飞步上前,一手搭在刘摩的肩膀上踏空而起,使出擒拿手,捏住黄进庭的右手臂,黄进庭手上顿时无力,戒尺掉到地上,右手被张桂反扣,龟起腰来瑟瑟发抖,口中大叫如同狼嚎,“疼――疼――” “啪嗒――”胡宣正的烟枪掉到地上,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蓦地大声道,“来人哪!”门外冲进三名杂役,齐声叫道,“快放开黄大人!”“不然要了你的小命!” 刘摩捡起戒尺,指着黄进庭的鼻尖道:“一个小小的从七品国子监博士,在大清不过是条不入流的走狗而已,居然在这里给老子耍官威!”刘摩突然提高嗓门,大声喝道,“你他娘的算个屁!”这一嗓镇住了所有人的嘈闹, 黄进庭仍自嘴硬地叫道:“你们这两个王八羔子快放开本官,本官饶你不死!” 刘摩哈哈大笑,潇洒地扔掉戒尺,解开长袍,露出一件明晃晃的黄sè小褂,道:“看看哥穿的是什么?” 第二十章 监督员(下)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刘摩身上的黄马褂露了出来,黄进庭与胡宣正二人顿时眼睛发直,胡宣正从椅子上站起来,指着刘摩道:“你们这些幼童都是平民人家,哪来这件衣服?快说,不然——”本想说治你死罪,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刘摩从袖中抽出官执文书,示意张桂松开黄进庭,将官执文书递到黄进庭面前揶揄地道:“黄大人,请过目啊!” 黄进庭扫过官执上的文字,脑袋霎时如遭雷电霹雳,抖抖索索地跪到地上道:“下官叩见大人。”胡宣正急忙小跑过来,刘摩将官执举在他眼前,也跟着颤巍巍地跪在地上,“下官不知大人光临,还望恕罪!”三名杂役更是心惊胆颤地跪在地上。 众少年见两位监督员被刘摩制服,皆是用崇拜的眼神看向刘摩,刘摩却丝毫没有得意,忿恨地道:“本官与其他同窗远渡重洋,一路鞍马劳顿,到这里又累又饿,你二人竟还啰啰嗦嗦大摆官仪,一个耍威风,一个抽旱烟,真是偌大的架子!” 黄进庭与胡宣正二人口中不停道:“下官知罪,下官知罪。” “都起来吧,那么大的年纪老跪着也不是个事。” 黄胡二人急忙称谢起身。 “快点安排饭菜,至于规矩之类的事情明天再说。” “是是是——大人请——”黄进庭急忙点头哈腰地在前引路,胡宣正急忙道,“大人,厨房可能准备不周,下官先前去看看。” 刘摩故作老成地板着脸亦不说话,点点头学他老爹的模样走起了官步,走到门外方才想起众少年还扔在书堂里没有出来,回头喊道:“兄弟们,开饭!”“哦——”众少年一片欢呼。 黄胡二人伺候好刘摩之后,悄悄躲到一边,黄进庭低声道:“胡兄,你看这个小毛孩是什么来头?” 胡宣正用袖口擦擦头上的油汗,亦是低声道:“他是曾剃头老家的人,现在曾剃头当上了山西巡抚,估计是湘军哪家的后人,那就不好说了,刘长佑、刘蓉、刘坤一都有可能,这些个大佬可不是你我兄弟惹得起的,得罪了他们,咱哥俩若是到地方去,必定寸步难行啊!” 黄进庭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道:“唉,你我兄弟在京师也是末等小官,受人欺压,若不是监正大人允诺我二人回国之后可到地方补缺,谁愿来这鬼地界?可没想到这次容闳这个王八羔子居然拉了一个带功名的过来,这下你我兄弟的好rì子熬到头喽。” 胡宣正沉吟道:“要不我们给陈大人写份文书?” 黄进庭摇摇头道:“没用的,陈大人虽然挂名总监督,却又担负驻美公使,这里的事情若是向他汇报,他说不定还会骂咱们没用。再说了,陈荔秋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何必自找麻烦?容闳这个混蛋,带来的哪是求学的学子,简直就是我们的监督员嘛!” 胡宣正看看黄进庭,二人皆是苦笑着摇摇头,还是好好伺候着这位大爷先。 当夜少年们在一楼住下,刘摩安慰他们不要害怕,众少年忐忑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容闳次rì听说刘摩制服了两位监督员,莞尔一笑不闻不问,出门为幼童们联系预备学校。 “当——当——”哈特福特大教堂的钟声响起,一抹阳光透过窗户洒到床上,刘摩躺在床上伸个懒腰,打个长长的哈欠,“又是新的一天啊!”揉揉惺忪的双眼,涎着口水的张桂躺在他的脚边,还在喃喃地低声梦呓。刘摩捡起枕边的几根头发拧成一撮,悄悄塞到张桂的鼻孔中,“阿嚏——”张桂禁不住打个喷嚏醒转过来,刘摩哈哈大笑。 门外传来黄进庭的声音:“大人您醒了,下官已经备好早饭,请大人移步用饭。” “好!我洗漱之后便来。”刘摩翻身下床洗漱一番,打开房门,黄进庭毕恭毕敬地守在门外,见刘摩出门忙满脸堆笑地道,“大人早。”这别人给笑脸,咱可不能冷屁股贴上去,清朝的官员不是都说花花轿子人人抬吗?韦爵爷咱不能学全,会点皮毛就好用了。刘摩笑道,“有劳黄大人在此等候,唉,贪睡了一阵,实在不应该!” 黄进庭忙道:“不妨事不妨事,大人一路颠簸受苦,当多多休息。” “嗯。老黄——”刘摩很自然地叫出这个称呼,听在黄进庭耳中竟是大为受用,若是能攀上湘系,对自己rì后的仕途可是大有帮助,忙接口道,“大人有事尽管吩咐,下官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刘摩笑道,“那到不至于,我也知道你与老胡二人年过不惑,才熬到国子监的博士,多少有些不如意,你放心,有时间我给九叔公写封信,将来你们回到大清之后,我能帮衬一定鼎力帮衬。哦,我九叔公就是山西巡抚曾公。” 这真是幸福来得太突然,黄进庭激动得热泪盈眶,想自己四十余岁妻离子散远渡重洋来到美利坚,就是为了将来能以此作为升职的资本,虽然国子监的监正承诺过自己回国后可到地方补缺,若是将来监正大人换人了,那问题可就大了,自己这种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官人轻言微,找谁说去?若是这位小毛孩——大人真能为自己在曾国荃那边递个话,曾国荃是谁?自打曾国藩离世,湘系唯左宗棠、曾国荃为首,曾家门生故吏遍布天下,最低微的也至少是个同知之类的官员,眼前这个十一岁的小屁孩也比自己官大两级啊。当下嗫嚅着嘴唇道:“大人有心了。” 刘摩哈哈一笑,拍拍他的肩膀道:“好好干,别让我失望,将来自然有你的好处!”回头喊一句,“桂兄弟快点!大家都在等我们两个呢!”说完阔步向食堂走去,黄进庭跟在身后,俨然跟班一个。 饭后,众少年步入书堂,在书堂的供桌前增加了一张椅子,胡宣正与黄进庭分站两旁,请刘摩上座,刘摩满意地坐到椅子上。黄进庭手捧花名册,先向刘摩请示道:“大人,可否开始?”刘摩点点头,胡进庭清清嗓门道,“现在先向东方叩首三次!” 众少年正待跪下,刘摩突然道:“等下!”黄胡二人忙躬下身子齐声问道,“不知大人还有何吩咐?”刘摩向天拱拱手道,“这朝廷在东方,咱们都记在心上。古人有云,佛祖在心中,不向他乡求。对朝廷忠心是应该的,但在这洋人的地面上,咱们再搞这些礼数有些不伦不类,不知二位大人有何意见?” “这个——这个——” 刘摩摆摆手道:“先贤曾说入其俗从其令,咱们何必弄这些个道道?大家都是来学习的,若是每天还有这么多的虚礼,不是让大家不能安心嘛,那样岂不是读不好书,违背了朝廷的本意。若是大家能学到真本事,将来为国为民做些实事,造福于世,我想朝廷定不会追究这些细节。天朝信奉的是佛教,哪部经书说过来着,sè即是空,空即是sè,拜即不拜,不拜即拜,只要心中虔诚即可。二位,如何?” 刘摩的一套歪理说得黄胡二人目瞪口呆。他二人皆是国子监的博士,国子监作为满清的最高学府,做的是圣贤文章,尊的是道德礼仪,礼数再多也得规规矩矩,不敢越雷池半步,可刘摩说得也似乎有些道理。胡宣正蓦地拍手道:“罢了,咱们就听大人的!”黄进庭急忙点头称是,生怕在刘摩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 接下来是人员分派,按照二人或三人一组,到美国人的家庭中生活,以便快速学习英文,每周末回东渐楼学习汉语。当人员分配完毕,只剩下刘摩、张桂、蔡永昌与丁子仪,黄胡二人知道此四子交好,不敢胡乱分配。黄进挑了四个条件优越的家庭供刘摩选择,刘摩端详一阵,选了一个犹太商人家庭,道:“他们三个就去这家吧!我就不去了。” 黄进庭以为刘摩没有看好自己挑拣的家庭,忙道:“要不卑职再为大人找找?” 刘摩笑道:“他们是进入预读班学习的,我在国内曾学过英语,准备直接参加美国的中学chūn季招生考试。” 胡宣正捻须正sè道:“大人家教严谨,学识渊博,必定是书香门第大户望族,吾等着实汗颜!” 黄进庭紧接着道:“那是自然,自古湘江出名家大儒,大人天资聪颖过人,实为吾等之先辈楷模,必能扬名美利坚!” 刘摩强忍住心头想吐的yù望,哥啊!您都四十好几了,居然说我这个十一岁的是您的先辈,这不是咒我吗? 第二十一章 初吻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其他的少年陆续被带到美国人的家庭中,容闳为刘摩联系到附近的一所教会中学,让刘摩准备参加chūn季入学考试,并买来一堆学习资料供刘摩学习。 这所名为“圣马丁”的中学位于哈特福特城zhōng yāng地带,距离东渐楼大约一公里,刘摩决定还是每天都回到东渐楼居住,黄胡二人暗暗叫苦,却又不敢反对,而刘摩心中着急见到詹天佑、唐绍仪等人。据黄进庭介绍,詹天佑考入纽黑文的一家中学,唐绍仪则在哈特福特的另外一所中学,基本要一个月才能回来一次,有时甚至要两个月,不过快到洋人的圣诞节,学校至少放假十天。 刘摩默算着时间,也只有十余天左右,心中期待之情愈发强烈。容闳到华盛顿向驻美总领事、留学生总监督陈兰彬汇报回国情况,临走时切切叮嘱刘摩认真学习。 到了考试的这天,天空飘起鹅毛大雪,天地间银装素裹,雪花纷纷扰扰的散落,空荡荡的大街上油然多了一份寒冬中的绵绵缱绻。黄进庭起了个大早,到外面雇了一辆马车,官靴中灌满了雪,在大雪中直打哆嗦。 刘摩走到门外,见黄进庭的嘴唇已经有些发紫,心中有些歉意,道:“老黄,你辛苦了!” 黄进庭被冻得僵硬的脸上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大人,这是瑞雪啊!秦城岁云暮,大雪满皇州。雪中退朝者,朱紫尽公侯!大人此去必得高中!” 刘摩抓住黄进庭如同冰棍的双手道:“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自己去就行了。” 黄进庭急忙道:“大人这是何故?能侍候大人是在下的福分啊,莫不是大人嫌弃卑职照顾不周?” 刘摩语重心长地道:“我知道你和老胡两人都不容易,每个月那么点俸禄还要供养全家老小,这么大冷的天连件像样的棉袄都没有,我心里不忍啊!” 黄进庭不值钱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哽咽着道:“大人的这句话说到卑职心里去了,就是让卑职穿上貂皮也不嫌暖和,还是让卑职伺候大人前去考试。” 刘摩见拗不过他,只能进马车同行。 马车停在圣马丁学校的大铁门前,学校门前三三两两的行人见刘摩与黄进庭二人下车,颇为有些好奇,几名孩子喊道:“看,中国女孩子!”惹得刘摩一个大脸红,心头暗恼。黄进庭提着刘摩的文具送至门前道,“此校规定非学生不得随便入内,请大人自己前去,大人必能取得佳绩。” 刘摩搓搓手接过文具道:“老黄你先回去吧!” “是,大人,卑职过一个时辰来接大人。” 刘摩点点头步入校门,按照指示牌寻到教学楼的报名签到处,领取了考试证。此时距离考试时间还有半小时,刘摩找到自己的考试座位,教室内的壁炉早早燃起,温暖如chūn。 其他的学生陆续进入考场,见到刘摩大为惊奇,均是交头接耳,刘摩向投来的目光回个善意的笑容。一名头顶八角帽、约十五六岁的少年提着一只袋子走到教室前方的讲台边,润润嗓子扬起笑脸道:“欢迎各位新同学到我们学校来考试,我叫利维-斯特劳斯,你们可以叫我利维,我是十二年级二班的学生,知道今天同学们参加入学考试,祝大家都能取得好成绩!” 开场白没有得到掌声,数名考生不耐烦地说道:“该死的犹太人!这些吸血鬼!”“快滚吧!别耽误我们考试!”刘摩张大嘴巴,搞不清为什么这些人为何如此痛恨犹太人。 利维的脸上仍旧保持一成不变的笑容,“大家不要着急,你们知道我带来了什么?”说完故作神秘地从袋子中取出一叠讲义,“这是历年来入学考试的要点,被我集中到了一起,而且都有正确答案,我想你们应该很需要它。只要看过这份讲义,保证你能顺利通过考试。” 得,是个做生意的,还真会把握时机!刘摩想起后世为入学疯狂的所谓教材、碟片、培训班,忍不住摇头一笑,饶有兴趣地看着利维。其他的考生顿时开始轻声商议起来。 利维见一把火没烧起来,又说道:“现在距离考试时间还有二十分钟,足够你把讲义看完,你们放心,我就在附近的教室,若是没有考好或者题目不对,我全额退款!”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多少钱一份?” “哦,我亲爱的朋友,这份讲义两美元一份,你是我的第一个顾客,所以,我决定免费送你一份,不过请你要注意,不要让其他的人看见上面的内容,否则我会收回!” “好!”那名少年快步走到讲台前,利维郑重其事地将讲义递给他,少年珍重地接到手中,低头浏览,口中大叫道,“哇!这些题目我怎么不知道?真是太棒了!”其他的考生顿时坐不住了,纷纷掏钱,“给我来一份!”“给我来一份!”利维笑容满面地说道,“大家按顺序来,都有都有。” 只有刘摩一人没有购买,刘摩敢断定,第一个得到讲义的学生是利维的托,这种事情太常见了。 利维走到刘摩身边道:“嗨朋友,你不要一份吗?”刘摩笑着摇摇头没有说话,利维又道,“怎么?钱不够吗?看来你是中国人,我家里也住着两个中国朋友,这样吧,我以最优惠的价格卖给你,只要一美元怎么样?”见刘摩还是不说话,压低声音道,“五十美分?这是我的底价了!” 刘摩笑道:“谢谢,我不需要这些,我已经准备好了。” “哦?看来你真是非常自信,那一定能取得好成绩!”利维看到刘摩桌子上的毛笔和砚台,道,“嗨!亲爱的朋友,你有所不知,你们东方的这种笔在我们这里是不允许使用的。” “为什么?”刘摩不解地问道。 “因为它不卫生,我见过你们使用这种笔,结果弄得到处都是墨汁,”利维边说边从袋子中取出两支鹅毛笔,“我这里有两支上等的鹅毛笔,请问你需要吗?” 刘摩有些哭笑不得,这些犹太人真是太鬼了,难不成希特勒那么仇恨犹太人就是因为他们太会做生意了吗?问道:“多少钱?” “一支两美元,两支四美元。” “那我全要了。”刘摩从怀中取出小钱包掏出四美元递给利维。 利维屁颠屁颠地步出教室,一名考生道:“外面走廊的商店里有卖鹅毛笔的,一支只要五十美分。”其他学生跟着大笑起来。 “*△﹪※#……”刘摩心中暗骂,口中不得不说道,“没关系。”中国人都爱受罪的面子,刘摩也不例外。 考试伴随铃声开始,试卷发到刘摩手中时,刘摩大为失望,为嘛?太简单了,简单到就是犀利哥也能做满分!语文和数学两张试卷刘摩只用了半个小时便快做完,只剩下语文的最后一题,写篇作文或一首诗,题目《思念》。刘摩看向窗外纷飞的大雪,想起在另一个时空的父母,心头难受万分,挥笔写道,“面对着窗外/半rì已流逝/不想再提及/步出小屋/雪夜的空中没有一丝光亮/一天一个传奇/一天一个故事/心里到底什么是永远/什么又是厌恶/二十四时中你几时能够不枉岁月如飞/不愿意再提起/二十四时中我却难以呼吸/随着纷纷的大雪/跌落下来的/也许是晨曦/也许是离奇……” “对不起先生!”考场中传出刘摩的声音,监考老师忙问道,“孩子,你有什么问题吗?”“先生,我可以提前交卷吗?”“当然可以,你全部做完了?”“是的,先生!”刘摩在众考生羡慕妒忌恨的目光潇洒离场。 刘摩步行返回东渐楼,黄进庭正在屋中与胡宣正把酒言欢,见刘摩进屋忙起身,一个提包一个掸雪,黄进庭惶恐地道:“哎呀,莫非下官忘了时间!”胡宣正道,“还望大人切莫怪罪,老黄回来就一直与下官在一块——” 刘摩摆摆手笑道:“不碍事,我提前交了试卷,所以回来早。” “啊!大人真是学富五车才思敏捷!”“那是自然,自古少年多俊才,倜傥不群名天下。大人真是厉害,下官佩服佩服啊!” 过了数rì,刘摩于房中围在火炉边看惠特曼的诗集,黄进庭急匆匆地走进房间,“大人,有位洋小姐前来找您。” “洋小姐?”刘摩顿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上辈子也没个美国亲戚,这谁啊?先见见再说。“请她进来吧!” “是,”黄进庭对着屋外叫道,“老胡,带进来见大人吧!” 胡宣正支开门上的厚帘子,口中说着土洋结合的话语,“洋小姐,普利斯,普利斯洋小姐。” 满头金发下面是双蓝宝石的眼眸,明丽似水,二十余岁的少女身材高挑,步入房间后灿烂的一笑,黄进庭与胡宣正两人看得直咽口水,刘摩暗暗鄙视这两个家伙,笑道:“请问小姐找我有什么事情?”“你就是刘摩?”“当然。”“哦,对不起,我叫珍妮-琼斯,我是负责批改你试卷的老师。” 老师找上门?刘摩心中大为不解,难道我考试有什么问题?不至于吧,初中入学考试我都通不过的话,直接找根头发吊死拉倒。 珍妮看着刘摩的眼神jīng彩万分,道:“真是难以想象,你才这么大的年龄。试卷上的诗是你写的吗?” “呃,当然——” “我一直以为经历过很多事情的人才能写出一首好诗,没想到你这样的年龄也能写出这样的诗,”珍妮走上前,忍不住捧起刘摩的脸庞亲吻一下,“你真是太棒了!” 姐,你夺走了我在这个世界的初吻!经历,恐怕这个世界所有人的经历加起来都没有我的经历不可思议,算了,不想了。刘摩的嘴唇上留下两道红印,他能闻到口红的味道,神情有些尴尬,若不是还有两个大灯泡在旁边,我,我,我顶,貌似还小—— 黄进庭见刘摩看向自己,忙说道:“唔,今天的太阳不错,老胡你说是吧!” 胡宣正心头一惊,外面大雪连连,莫不是老黄犯了羊癫疯?看到黄进庭一个劲的使眼sè,心中顿时明了,忙接口说道:“对啊,老黄,咱们晒太阳去,大人,请您和这位洋小姐慢慢聊。”二人猥琐的眼神里透露出同样的信息,大人,咱们都懂的。 刘摩哭笑不得地看着二人离去,还不知道如何开口,珍妮道:“你也喜欢看惠特曼的诗?”刘摩点点头,道,“惠特曼是美国最伟大的诗人。” 二人就这样谈论着诗歌,大约过了两个小时珍妮方才离去,刘摩一直送到门外,临走时珍妮又吻了刘摩一次,刘摩还在回味那种甜甜的味道,回头看到走道中两颗脑袋在伸头张望,那两颗脑袋见刘摩回头,忙开口说道:“老胡,今天的太阳真不错。” 另一个连连点头,透过外面漫天的鹅毛大雪看向珍妮的背影,满脸正气深以为然地道:“嗯,又大又圆。”; 第二十二章 中国人(上)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哈尔福特火车站,一名穿棉大衣、眉浓面宽的十七岁少年步出站台,他就是詹天佑。詹天佑前年考入纽黑文公立中学,被容闳夸赞是留学生中悟xìng最好的学生。明天就是圣诞节,学校放了十五天假,但詹天佑最害怕就是学校放假的rì子,因为这个时候他要赶到留学生的集中地,每每想起东渐楼中一胖一瘦的两个身影,心头如同被万斤巨石死死按住,自己徒劳呐喊,也没有任何松动的迹象。 詹天佑看向哈特福特火车站布置的一些圣诞场景,来往的行人热闹欢畅,自己却没有一丝快乐可言,还记得上一次回来,同学中的蔡绍基因为作文末尾忘了写“吾皇万岁万万岁”被“黄鼠狼”狠狠打了十戒尺,每一下都仿佛打在所有人的心上,令人心惊胆颤。在美国,十六岁的孩子已经开始享受司法权和选举权,家长和教师不能随便体罚孩子,可是在我们的祖国,唉――詹天佑长叹一声,皱着眉头穿过人群步出车站。 “嗨朋友!请问你坐马车吗?”一名车夫向詹天佑喊道。 詹天佑摇摇头没有说话,对这些陌生人,监督员们一再强调不能与之闲聊,否则容易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车夫突然拦住詹天佑,向他脑袋后面打量一下,问道:“你是中国来的学生?” 詹天佑诧异地道:“是,什么事情?” 车夫哈哈大笑一声,伸手夺过詹天佑的行李扔到马车上,道:“快上车吧!” “对不起先生,我没有钱。”詹天佑一向都很节俭,在国外更是小心谨慎地生活,攒下的钱均被买了学习资料,詹天佑说着便要取回行李。 那车夫将他的手拦住,笑道:“不用你付钱,上车吧!” “真的?” “哦上帝,难道美国人的信誉如此难堪吗?上车吧,我受你们上司的委托,在这里只要见到中国学生,我就把他拉到杰斐逊大街二十五号,那里自然会有人付钱的,我今天已经带了六个啦!” 杰斐逊大街二十五号正是东渐楼的所在地,这名车夫应该没必要骗我,詹天佑端详车夫一阵,确定这个车夫以前见过几次方才上车。马车辚辚,詹天佑在车中暗想,难道黄鼠狼和呼延贵转xìng了?不可能,他们那么抠门,每次发留学生的生活费还有扣掉几两的过手费,应该是容先生,只有容先生才能真正地关爱我们。 “吁――”车夫停住马车,对车轿叫道,“朋友,到了!” 詹天佑推开车门,“啊――”地惊叫一声,狐疑地问车夫道:“这是二十五号?” “您生病了吗?”车夫瞪大眼睛看向詹天佑,“我用上帝的名义起誓,这里要不是二十五号,我被马车撞死!” 这怎么可能?原本门前是冰冷冷的大理石门柱,里面的走道没有一丝光亮,即使在最热的天气中,也能让人打哆嗦。可展现在詹天佑眼前的是一棵三米高的大松树竖在门口,上面布满了彩饰,大门两旁挂起了大红布,上面涂鸦着无数的英文字母,最显眼的就是“HappyChristmas!HappyNewYear!”一楼走道中挂满了无数的彩灯,里面传出阵阵爽朗的大笑声和鼓掌声,这―― 车夫不耐烦地道:“朋友,你快下车吧,我还要到车站去拉客!” 詹天佑被车夫喝住了神游的心思,急忙道声抱歉,提着行李跨出车轿。从东渐楼中走出一名圣诞老人,身穿大红圣诞袍,头挂蓬松的假发假须,依稀还能分辨出的只有一张嘴巴。圣诞老人挺着圆滚滚地肚皮,捋开遮住眼睛的假发,递给车夫一张美元,“油,猫腻,欧凯?掰掰――”詹天佑听到这不伦不类的英语如同雷击一般,双目盯住圣诞老人,不敢相信――这居然是整天叫着尊师重道的呼延贵! 呼延贵,就是胡宣正,因为好抽烟,被学生们私底下称为胡烟鬼,久而久之变成了“呼延贵”,黄鼠狼就不用多说,正是黄进庭。 胡宣正转头对詹天佑笑道:“天佑,你回来了,一路上累了没?” 詹天佑看着胡宣正的笑容,脸上说不出的jīng彩表情,双眉紧锁,眼神痴迷,嘴巴翕动一阵方才小心翼翼地问道:“请问这位可是胡大人?” 胡宣正哈哈一笑,在詹天佑看来这个一向都严肃的大人笑起来居然是如此的灿烂。胡宣正道:“怎么,这么长时间没回来都不认识为师了?”詹天佑急忙放下行李,yù叩头行礼,胡宣正急忙拦住,“天佑不必如此多礼,在这异国他乡,咱们何必讲这些虚礼?走,进屋!” 詹天佑总感觉自己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忽上忽下犹如太平洋上的风浪那样汹涌澎湃,这到底是怎么了?进入东渐楼,二楼不时传出阵阵掌声,他狐疑地看向胡宣正,胡宣正笑道:“走,行李放这里,咱们上二楼,大人最着急的就是你了!”边说边用詹天佑不敢相信的步伐速度噔噔噔跨上楼梯,这家伙可一直强调修身养xìng,讲究官仪举止,怎么现在跟个年轻小伙子似的。 二楼的书堂中温暖如chūn,刘摩正给留学生们讲星球大战的故事,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引人入胜的宇宙风光,动人心魄的正邪之战,伴上刘摩一双刚刚告别初吻的嘴唇娓娓道来,不时引起留学生的惊讶、激动、心悸、兴奋,接二连三地爆发出热烈的掌声。黄进庭坐在一旁亦是听得津津有味。 刘摩见到胡宣正带着一名留学生进门,停住故事情节,问道:“老胡,这位是?” 胡宣正抹抹头上的汗珠道:“大人,这位便是安徽詹天佑。” “哦?”刘摩快步走到詹天佑面前,“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啊!”哥啊,俺可是你百十年的粉丝啊!小学时候就知道您的大名。 詹天佑不知所措地看看眼前这名十一二岁、面冠如玉、潇洒自得的少年,又看看胡宣正,胡宣正忙介绍道:“天佑,这位是湘江刘摩刘大人,大人年纪虽小,但学识渊博,用功刻苦,华夏书籍已经深谙其道,现在来美利坚……” 停――刘摩摆摆手示意胡宣正不要说了,乖乖,再说下去我就不能做人了,而是超级电脑了。刘摩笑道:“老胡,你和老黄去喝酒吧,我和他们聚聚。” “是,大人。”胡宣正巴不得离开,黄进庭却有些舍不得地说道,“大人,等下再说这个故事一定要叫我。” “知道了,”刘摩哈哈一笑,挥手让他们离去,对詹天佑道,“詹兄,请入座!” 詹天佑找个位置坐下,书堂里已经坐着十几名学生,其中六七人都是和自己第一批来的,其他都是十一二岁的少年,估计是新近来的学生。他与诸人打过招呼,看向前方,立刻瞠目结舌。孔夫子的牌位已撤去,墙上的画像也被红布遮住,红布上挂着一些星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摩走到前方笑道:“诸位兄长兄弟,故事暂时先停一下,詹兄是咱们留学生中的骄傲,那就是咱们中国人的骄傲。容先生现在正从华盛顿赶回来和大家一起过圣诞节,因为美国的学校是不会为大家放年假的,咱们就圣诞节新年一起过吧!好不好!” “好!”众少年纷纷叫好。 刘摩看向欢快的少年们,心头有些激动,靠自己小小的功名,能为他们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只待将来的那一天,一定要所有的中国少年都挣脱世俗封建的枷锁! 第二十三章 中国人(下)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刘摩笑道:“大家都是远离祖国的游子,身在国外本就不容易,你们放心,我已经与黄进庭和胡宣正这两个混球说好,以后取消所有的叩拜礼仪,大家只要安心学习即可!” “好!”众少年纷纷鼓掌叫好,一名胆大的少年叫道,“大人,能不能跟黄鼠狼说一声,让咱们别写那些道德文章了,每次我都交作文的时候,心肝都打颤,整夜熬出来的文章,他们还是看不上眼。”众少年哈哈大笑。 “黄鼠狼?”刘摩皱眉思索,转瞬明白过来,笑道,“不知道这位学兄尊姓大名?” 那少年忙站起身拱手道:“不敢不敢,在下名叫梁敦宜。” 刘摩走到梁敦宜面前,将他按到座位上,笑道:“我说了,这里没有大人在下,只有兄弟!谁要是再叫我大人,我把他赶出去不让他过节!”众人又是大笑。刘摩正sè道,“刚才梁兄说不要做这道德文章,不知道你们以前向容先生反映过没有?” 另一名叫魏翰的少年道:“我和容先生说过,容先生说身为中国人当不能忘本,国文是万万不能忘记的,哪怕再难做也要做下去。” 刘摩击掌赞道:“容先生说的真是至理!大家应该记住,咱们身上流的血是汉民族的血,其实美国有什么?从一七七六年立国到现在只不过一百零二年的历史,咱们中国呢?泱泱五千年啊!若是我们忘记了自己的文化,那岂不是邯郸学步,背叛了自己?这样吧,我和老黄老胡说说,原来的道德文章内容减半,每个月交一份改为每一季交一份怎么样?” “好!”众人连连鼓掌,激动者已经兴奋地拍起了桌子。梁敦宜叫道,“大人――哦,刘兄,可千万别忘了和黄鼠狼他们说啊!” 刘摩点点头,门外传来敲门声,一张圆乎乎的脑袋伸进门来,问道:“请问我可以进来吗?”刘摩笑道,“当然,梁兄这位是?” 梁敦宜叫道:“唐兄,你来迟喽!” 这位迟到的少年正是后来名动天下的民国第一任总理唐绍仪,此时倒有些青涩,步伐和眼神中却不失干练,刘摩暗暗夸赞一声。唐绍仪进门向刘摩拱手道:“想来这位便是刘大人,在下香山唐绍仪,见过大人!” 刘摩拦住唐绍仪行礼的姿势笑道:“唐兄,看来我还要和你说一下规矩,来,咱们一起坐下说。” …… 容闳急匆匆在圣诞节的上午赶回东渐楼,对刘摩的布置十分满意,大为赞赏刘摩一番,不时与其他学子交谈,询问学习情况。中饭过后,容闳给中少年讲述在华盛顿遇到的事情。 自一八四七年开始,西班牙人用诈骗、绑架、诱拐等手段,经澳门香港输送劳工至殖民地古巴,到现在已经逾十万人。这十余万的中国劳工在国外受尽苦难,饱受折磨,伤亡者不计其数,十者去其四五。而美国的一些报纸恣意报道,竟以这些虐待中国劳工的事情为趣闻登报。清国驻美国、西班牙、秘鲁三国公使陈兰彬看到这些报道感到深深耻辱,愤懑之余向西班牙zhèng fǔ提出抗议,却一直没有得到任何结果,只得向国内汇报。总理衙门一边在京师与西班牙人谈判,一边委派陈兰彬前往古巴调查,并通过英、美、法、荷兰等国从中斡旋,以求公断。陈兰彬到达古巴后,亲眼目睹古巴各地的甘蔗种植园、制糖厂、猪仔馆以及囚禁华人劳工的“官工所”,收集了大量翔实的资料,收到数千名华人联合签名的起诉状,这些证据说明至少百分之八十的劳工都是被拐骗来的,证实了华人劳工被非人虐待的事实。现在陈兰彬正在为此事与西班牙zhèng fǔ交涉。 抗议――交涉――刘摩听到这两个在后世喊了无数遍的词语,心头难以平复熊熊燃起的怒火。 容闳说完事情后,双眼含泪道:“孩子们,我看了那些老乡在古巴生活的照片,你们也许不知道,更想象不到他们过的那种非人的生活,每天吃的食物连猪食都不如,身上被鞭打脚踢的印迹骇人听闻,我看得是触目惊心,真的不敢也不愿意再想起那些照片,可是,我们的老乡还在那里受苦受罪,我――我――”说着说着喉咙里忍不住哽咽地难以说出话来,众少年的心中也是沉甸甸的。 刘摩捏捏泛酸的鼻子,道:“容先生不要太过悲愤,为何咱们的老乡在哪里受苦?究其根本,还是国家的问题――” 容闳知道刘摩想要说什么,摆摆手转头擦掉泪水,道:“孩子们,本来是不应该让你们知道这件事情的,因为你们还小,甚至还不知道祖国的意义。你们知道吗?当我走在华盛顿的大街上,有些美国流氓会喊,‘嗨,中国猪!’我能怎么回应?是骂他还是打他?不,我都不会,那样又有什么用?人家还是瞧不起中国人!更何况中国人打美国人是罪加一等的,即使我已经加入了美国籍也没用,我也永远不会忘了我是一个中国人,将来还是要回到中国去,那个即使别人能够鄙视千万次,但她仍然永远都是我的祖国。现在你们当中,最大已经十八岁了,天佑、绍仪、敦宜、绍基,你们都没有令我失望。大家要记住,国家弱,到哪里都抬不起头挺不起腰,只有国家强大起来,我们才能堂堂正正地走在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那些外国人都会恭恭敬敬地说上一句,哦,这是亲爱的中国人,伟大的中国人。我一直在想,伟大和渺小在历史中只是瞬间,只有登上知识的高峰,才能体会到山脚的渺小。孩子们,我相信你们,你们当中一定有人能够做到,我们都要学会勇气和承担,不要忘记那些曾经和现在正在遭受苦难的老乡,不要忘记我们的祖国!” “是!”众少年齐声应诺。 容闳点点头,又挤出一丝笑容道:“实在对不起大家,在过年的时候给你们说这些事情,你们一定要努力学习,将来报效祖国。刘贤侄,你不是说要教大家唱首歌吗,来,我和你们一起唱!” “好!”刘摩让张桂跑回卧室取来一张三尺余长的白纸挂在正墙上,道,“这是我昨晚写的歌词,我唱一句,大家跟着唱一句。” 悠扬中不失沉重,悦耳中不失激昂的歌声在书堂中响了起来,“五千年的风和雨啊/藏了多少梦/黄sè的脸黑sè的眼/不变是笑容/八千里山川河岳/像是一首歌/不论你来自何方/将去向何处/一样的泪/一样的痛/曾经的苦难/我们留在心中/一样的血/一样的种/未来还有梦/我们一起开拓……” 第二十四章 那一腿的风采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欢快的rì子总是珍贵而又短暂,十余天的圣诞假期转眼过去,留学生们带着欢笑、泪水、激动和希望各奔东西,刘摩也收到了圣马丁中学的录取通知书,容闳赶往华盛顿,协助陈兰彬继续与西班牙人交涉中国在外劳工的问题。 圣马丁学校六年级三班,珍妮-琼斯站在教室中难以掩饰内心的喜悦,她花费心思说服校长,将刘摩这名每个班级都争着抢的中国学生收入囊中,嘴角边得意的弧度一直没有变化过。 一袭蓝sè长袍,头顶瓜皮小帽的刘摩站到三班的门口,打量下周围,珍妮迎了出来,道:“刘,欢迎你到三班来!”刘摩微笑着点点头,“谢谢。” 珍妮将刘摩带到班中,对其他学生介绍道:“各位同学,这名同学名叫刘摩,来自遥远的中国,在这次考试中他的成绩是全年级第一名,希望大家能够向他学习。” 学生纷纷鼓起掌来,最优秀的学生到这个班级,每个人都能感到骄傲。刘摩大方地道:“谢谢大家,今后还希望大家能够多多帮助。” 刘摩被安排到第二排的座位上,接下来的学习生活开始慢慢形成了规律xìng,因为刘摩好动和似乎无所不知的能力,渐渐得到所有学生和老师的认可,任何活动总少不了他的身影,而且都总是最有范的一个。刘摩更是被允许称呼珍妮老师为珍妮姐姐,每天学校中最留恋的就是珍妮姐姐的音容笑貌。 圣马丁的初中六年级课程除了语数之外,还有生物、地理与历史,每周两节,刘摩发现生物兼地理老师鲁宾对其不太感冒。 这个顶着酒糟鼻子胖墩墩的家伙第一次上课时见到刘摩,轻声嘀咕一句:“怎么能让这个中国人坐在这里?”声音很小,但还是被刘摩听见了,从此,在上这两门课程的时候,刘摩经常走神,间歇也带动了其他的学生不想学这两门课程。因为刘摩就是他们的偶像,他们都很惊异,为何这个来自东方的同学脑海中有那么多神奇的事情,X战jǐng、海盗王、忍者神龟,还有惹人恨又惹人爱的灰太狼,加上刘摩用铅笔将这些形象都画出来,让所有人都为刘摩着迷。慢慢地,刘摩成了学生们的风向标,刘摩喜爱的,大家都喜爱,刘摩厌恶的,大家跟着一起厌恶,刘摩走神,大家都开始走神吧…… 因为生物和地理是选修课程,课程内容相对简单,鲁宾曾在课程上刁难过刘摩,但还是被刘摩轻松化解,美国有多少个州?四十九个(这时候夏威夷还没有被美国吞并)。世界有哪五大洲四大洋……刘摩回答的时候,眼神中带有些愚弄和揶揄,这些问题太过小儿科,能不能说些更深度的问题?这些都是以前小学时候便知道的事情,何必现在还拿出来显摆,没意思,刘摩好怀念另一个时空的rì子,对这个酒糟鼻子那双带有敌意的眼神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刘摩让黄进庭帮自己买来美国中学的高中课程书籍,每天下午回到东渐楼便学习这些课本,除了数学有些吃力,其他的科目都没用费太大的功夫。 圣马丁校董会为学校购进了一批鸟类标本,这些都是热带动物,在这没有人能够认识这些标本,原本这些标本是高年级使用,被鲁宾获悉后,如获珍宝,兴冲冲地闯进标本室借出五只标本,说是要给孩子们一个惊喜。 生物课程都是在大教室中进行,一年级的所有学生都集中在一起学习。学生们早早集中在教室中,刘摩正在滔滔不绝地给他们讲述海盗王的故事,jīng彩的内容吸引了大批的学生,将刘摩围得水泄不通,不时传出激动的惊叹声。 “叮叮叮――”上课铃响起,刘摩停住讲述,大家意犹未尽地相约课后接着再听。鲁宾提着一只纸箱步入教室,翕动数下鼻子后露出难得的笑容问道,“亲爱的孩子们,大家都准备好上课了吗?” 教室里响起参差不齐的声音,“是的先生。” 鲁宾没有将学生们的冷淡放在心上,将纸箱放到讲台上打开,取出里面的鸟类标本,这些标本全部被黑布蒙了起来,只露出鸟爪部位。鲁宾笑道:“孩子们,今天我要带大家学习认识鸟类,鸟类是我们的朋友,所以我们都要学会爱护。这些标本都是学校发放下来的,我们今天就要通过鸟爪要认知这是什么鸟。” 坐在刘摩身边的一名学生低声道:“上帝啊,鲁宾先生怎么能这么做?这些标本都是校董会刚刚从南方买来的,恐怕连他自己都不能认识几个,我们怎么可能认识?”刘摩淡淡一笑,管他呢,该怎么上还是怎么上。 鲁宾道:“孩子们,你们谁能通过鸟爪认识这是什么鸟呢?或者说,是来自哪个城市的鸟。” 教室内顿时鸦雀无声,没有人敢回答这个棘手的问题。有些学生开始看向刘摩,因为刘摩在他们心中就是无所不知的存在,而刘摩只是保持古井不波的表情,谁知道神游何处。 “没人能够回答出来?”鲁宾嘀咕一句,点名道,“凯恩斯,你来说说看!” 被点到名的凯恩斯坐在位置上苦着脸道:“对不起先生,这些鸟我一只也不认识。” 鲁宾点点头,清清嗓门大声问道:“那么你们认为谁能够认识这些是什么鸟?” 一名学生叫道:“中国刘!”其他学生也跟着喧闹起来,“对,中国刘!”“刘是第一!” 鲁宾笑道:“刘,既然大家都认为你是最聪明的学生,那么请你来回答,怎么样?” 刘摩面无表情地道:“对不起先生,这些鸟类都是红sè的爪子,应该是来自热带森林,我从来没有见过,所以说不出来它们的名称。” 尽管心中有些厌恶,鲁宾还是有些佩服刘摩的见解,但仍不愿放过这个机会,嘲弄地道:“你一向都不是很聪明的吗?怎么,这几只小小的鸟都不认识?” “对不起,我不是神!”刘摩针锋相对。 鲁宾蓦地指向刘摩,叫道:“你是落后愚昧的中国人,没有资格提到神!” 刘摩“噌”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怒声道:“鲁宾,你必须向我道歉!” “道歉?”鲁宾用手摸摸酒糟鼻子,戏谑地道,“若是你能根据这些鸟爪猜出这是什么鸟或是来自哪个城市的,我就向你道歉。” 卧槽,原来这家伙搞这些蒙了头的标本居然是针对我的!真是天大的笑话,老子跟你前世无怨后世无仇,凭什么总针对我?老虎不发威当哥是病猫啊!你不仁,别怪老子不义! 刘摩疾步走到教室前方,猛地甩开长袍下摆,将右腿担在讲台上,在众人目瞪口呆中捋起裤脚,露出带有些许黑sè软毛的小腿,高声狂呼:“你猜啊!这是来自中国哪个城市的腿?!”; 第二十五章 中学生辩论赛(一)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校长办公室,一向以亲切和蔼称道的校长琳娜夫人看着面前这名脸上保持笑容的中国学生,心中说不出的感慨,他聪明、好学,热烈而又有激情,当初升学考试之后六年级的所有班主任为了得到他争吵了三天时间,可现在被老师举报在课堂中侮辱老师,这是非常严重的事件。 刘摩还在回想鲁宾那张长着酒糟鼻子的圆脸青一阵白一阵提着标本匆匆离开教室,学生们一片欢呼,齐声喊:“Hero!hero!hero!”仿佛刘摩就是挽救地球的超人,更有人喊刘摩是佐罗,这是美国家喻户晓的民间英雄,而鲁宾则被冠成了可恶的西班牙总督。 “孩子,你可以给我解释吗?”琳娜夫人开口道。 “我感到非常抱歉,亲爱的琳娜夫人,我给您带来这种不必要的麻烦。”刘摩的开场白让琳娜夫人非常满意,至少,这是一个很懂礼貌的孩子。刘摩将整个生物课程的过程叙述一遍,最后道,“鲁宾先生可能对我有成见,难道只因为我是中国人?圣经中不是说,上帝的爱是无限的,没有种族、语言和肤sè的分别,伟大的林肯先生也为此奋斗了一生,这才有了《解放宣言》,鲁宾先生这样对待我,是不公平的!” 琳娜夫人面对这个十二岁的少年咄咄逼人的话语生出无力的感觉,她有些烦躁地轻轻敲击桌子,过了片刻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但是你这样对待老师是错误的,我希望你以后能够改正,我不希望还有下一次发生。” 刘摩张张嘴想要说点什么,最终还是闭上了嘴,眼神停留在琳娜夫人办公桌上的一张通知上,“哈特福特中学生联合辩论赛通知”,刘摩问道:“琳娜夫人,我可以参加辩论赛吗?” “你?”琳娜诧异地看向刘摩,眼神中透出难以捉摸的神采,“孩子,你不行,这种辩论赛我们学校是不参加的。” “为什么?” “嗯,因为我们是私立学校,哈特福特城及附近的小镇一共有十六家中学,其中有八所是公立学校,这场辩论赛是dú lì选手参赛,我们学校没有合适的学员参加。” “怎么会这样?”刘摩的劲头上来了,“琳娜夫人,我请求校方准许我参加这次辩论赛,另外我有个小小的要求。” “你说说看,我考虑一下。” “我若是能够再辩论赛上获胜,希望我可以跳级。” “跳级?”琳娜夫人的思绪已经有些跟不上了。 “是的,我希望能够到高中部学习,最好是十二年级。” 琳娜夫人从椅子上站起来,看向这位令她难以平复心头不安跳动的学生,问道:“你知道函数的定义吗?” 刘摩笑道:“在某变化过程中设有两个变量x,y,按照某个对应法则,对于每一个给定的x值,都有唯一确定的y值与之对应,那么y就是x的函数。其中x叫自变量,y叫因变量。另外,若对于每一个给定的y值,也都有唯一的x值与之对应,那么x也是y的函数。” “那函数的界xìng是什么?”琳娜夫人一连问了数个问题,刘摩均是对答如流,琳娜惊异地道,“你真是个令人赞叹的孩子,不过你的请求我无法做主,必须通过校董会的决定,你先回去和珍妮老师说一声,这样对你会有所帮助。” 和珍妮姐姐说有帮助?刘摩不明就里地离开校长室,得到消息的珍妮急匆匆地赶过来,见刘摩有些魂不守舍,忙道:“刘,刚才我在别的班级上课,听说你在生物课的时候和鲁宾产生冲突,怎么样?校长没有为难你吧?” “谢谢你的关心,我很好,没事。”刘摩边走边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珍妮,最后道,“珍妮姐姐,你觉得怎么样?” “你要参加辩论赛?”珍妮吃惊地问道,刘摩坚定地点点头,珍妮道,“这件事情有些难办。”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些人提到辩论都如同谈虎sè变,刘摩大为奇怪。 珍妮解释道:“以前学校曾参加三次辩论赛,结果全部失败了,连初赛都很少参加过,这种比赛不适合我们学校的学员参加,因为我们是教会学校,一直比较保守,在思想上没有其他公立学校的激进,若是能拿到这个比赛的冠军,那真是太棒了,那样的话在高中考试的时候可以增加学分,而且考取名校的几率很大。” “那我更要参加了!”刘摩叫道,“我必须参加,珍妮姐姐,你可以帮助我吗?” 珍妮停住脚步看向刘摩,刘摩打出一个胜利的手势,珍妮道:“好吧,我试着说服我父亲。” “你的父亲?” “哦,他是校董会的主席。”珍妮得意地笑道。 最终珍妮还是没能说服她的父亲让刘摩参加辩论赛,校董会所有人都不相信这个来自东方的少年能够在辩论赛上获胜,去了也只会徒增笑话,那样也让圣马丁学校的颜面扫地,已经有三次的失败教训,校董会对这场辩论赛畏惧如虎。 刘摩正在懊恼间,珍妮给他找来一张辩论赛的报名表格,刘摩这才知道,这场中学生的辩论赛是欢迎所有的中学生参加,若是校方不愿意组织报名参赛,中学生可以以自己的名义参赛,刘摩兴奋地填好了表格,珍妮又帮他找来一堆以往辩论赛的资料,刘摩忍不住在心中大喊无数遍:珍妮姐姐,我爱你!又无数遍地痛恨自己,为什么这么小! 辩论赛的比赛rì期定在三月份的第一个周末,星期六预赛和初赛,星期天决赛,地点设在市政厅礼堂。黄进庭与胡宣正听说刘摩要参加辩论赛,兴冲冲地决定陪同刘摩一起参加,正好唐绍仪这个周末休息,充当这二人的翻译,而例行的教授留学生国文被临时取消。 辩论赛的预赛很有趣味,因为是dú lì选手参赛,预赛考核的是选手的反应速度,每名选手都会被要求在规定的时间内回答一道问题,一共五道,全是脑筋急转弯,而且越来越刁钻,选手被刷下来的比例很大。 轮到刘摩上场时,黄进庭与胡宣正在一旁不停地挥拳胡乱嚷嚷,“大人最厉害!”“大人是最棒的!”刘摩看向这两个一胖一瘦惹无数人观望的啦啦队员,心头说不出到底应该可笑还是可悲。; 第二十六章 中学生辩论赛(二)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太阳和月亮在一起是哪一天?”考核老师说出第一道题目。 “明天。”刘摩随口答道。 “唔,不错,那么下雨天时,两个人共撑一把伞,结果两个人都被淋湿;三个人共撑一把伞时,为什么没有人再被淋湿呢?” “因为雨停了。”刘摩不急不慢地说出答案。 “好。在值班的士兵收到一份命令,并传给所有人阅读,所有人都读懂了这份命令的意思,但是没有能够念出来,这是为什么?” “因为命令上写着不要念出此文。”哥,这是甲方乙方的伎俩,俺早看过了! 刘摩的反应速度让考核老师伸出大拇指,原本没有瞧起这个年纪最小、个头最矮的选手,现在看来实力不容小觑啊!“好,第四个问题,妻子对丈夫说,‘糟糕,亲爱的,你送给我的钻石戒指,落到红茶里去了……’结果,戒指又平安回到妻子的手上,而且一点也没有弄湿的痕迹。这难道是奇迹吗?” 这个稍微有些深度,不过刘摩的反应依然迅速:“因为戒指是掉到了红茶的茶叶罐中。” “最后一个问题,公路上发生车祸碰撞事件,当jǐng察立刻赶往时虽然车夫全力相助,一人却已死亡。依车夫的说法,此人并非死于车祸,而是因病症丧命。因同坐车的只有车夫和死者二人,根本没有目击者;但是,jǐng察却立刻明白,车夫并没有说谎。这是为什么呢?” 刘摩笑道:“因为这是一辆专门运送尸体的马车。” “非常棒!”考核老师赞道,“这道题今天已经难倒了六名同学,你居然能这样迅速地回答出来,真是太漂亮了!” “谢谢您的夸奖。”刘摩谦虚地笑道。 “好的,请你做好准备,下午的初赛我看好你!”考核老师再次竖起了大拇指。 刘摩离开比赛场地时在人群中搜寻珍妮的身影,却始终都没有发现,心头有些失望,难道珍妮对我也没有信心吗?跟在身后的黄进庭和胡宣正二人不停地阿谀奉承,听得唐绍仪的脸庞跟猴屁股一般。 下午的预赛,按照规则是二选一进入决赛,因为能够在规定时间回答出初赛的选手只有十一人,其中一人轮空,刘摩抽中的题目是“林肯与华盛顿谁更伟大”,选择的是正方选手,阐述二人的共同伟大,对手是一名来自哈特福特公立学校海文中学的十一年级学生亨利,反方的论述是林肯更伟大。 刘摩的一些同学在父母的陪伴下来到比赛场地,他们并不是为刘摩来加油鼓劲的,而是他们的父母带他们来参观学习,当刘摩出场的时候惹起他们的惊叫:“啊上帝,是中国刘!”“Hero刘!”刘摩向他们点点头,轻松自如地步入赛场。 “开始!”裁判一声令下开始计时,每人各有五分钟的时间进行辩论,反方先行开始。 亨利轻蔑地看着对面的刘摩,用令人惊叹的飞快语速道:“林肯总统之所以比华盛顿更伟大,是因为他颁布了解放宣言,废除了令人厌恶恐惧的黑奴制度。在南方发生叛乱时,果断地采取措施,大量征集志愿者,启用勇敢的将领,经过数年的战争取得胜利,避免了合众国的分裂。没有林肯,不知道还有多少黑人在南方受到奴役和压迫,没有林肯,合众国就会分裂,没有林肯,美国的发展还会遇到很多障碍,正是林肯总统签署的解放宣言扫除了美国发展的最大障碍,这为现在美国的飞速发展奠定了基础。虽然华盛顿开创了美国,但那是当时十三个州共同努力的结果,所以我认为,林肯比华盛顿更伟大。” 亨利的辩论让周围的听众响起一片掌声,很多人还在怀念逝去不久的林肯,亨利的论述引发了观众的共鸣,亨利洋洋得意地看向刘摩。裁判道:“请正方论述。” 刘摩快速地道:“我不同意反方的观点。首先,我承认林肯总统为美国做出的贡献。但是我们换一个角度想一下,若是没有华盛顿签署的《dú lì宣言》,我们今天还能坐在这里进行辩论吗?更不要妄谈美国一百多年的历史,也许现在美国还是英国和其他国家的殖民地。英国有克伦威尔,法国有罗伯斯庇尔,他们通过大革-命最后变成了独-裁者,结果身败名裂。而华盛顿呢?他在声望最高的时候选择了为美国的mín zhǔ退让,即便议会选举他做终身总统,他还是选择了离开,这是他最伟大之处,为后人树立了榜样。而林肯呢,那是在美国建立了近一百年后,这时国家也有了,军队也有了,一切都具备,可是刚开始呢?还不是打了败仗?所以我认为这两位总统的伟大各有不同之处,可以并论。” 边上只有稀稀朗朗的掌声响起,都是刘摩的同学、东渐楼的学生和胡宣正、黄进庭二人,胡宣正和黄进庭虽然听不懂英语,但还是为刘摩一个劲的鼓掌,不过唐绍仪拍的最为真诚开心,难得这位学弟能站在这里参加辩论,这本身已经就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他想起容闳对他们说过要学会勇气和承担,看来这位十二岁的官少爷是他们这些留学生中做得最好的。 亨利思索片刻道:“华盛顿带领其他人开创了美国的mín zhǔ共和,但在那个时代仍然充满了愚昧和野蛮,只有通过文明的进化才能是国家快速的发展起来,而林肯的最大功绩就是消灭了黑人奴隶制度,使美国的文明进程迈出了一大步。若有没有林肯签署解放宣言,美国社会依然是个充满暴力、虐待、不公正的社会。大家都知道华盛顿是一名农场主,但你们知道吗?在华盛顿换假牙的时候,他的假牙是从他的黑奴口中拔出来的,这说明什么?华盛顿依旧没有改变美国当时的社会现象,在他的概念中,黑人奴隶制度是理所当然应该存在的,用现在的眼光去看是多么可悲的事情!所以我们可以肯定,林肯是一定比华盛顿更伟大!” 刘摩待其话音一落紧接着道:“反方强调了华盛顿以往的故事和文明进化这个词语,那好,请让我来论述一下。在十八世纪末期,当时世界上的主导势力是英国和法国,大家一定听说过在华盛顿同一时期的英国国王乔治三世的事情,乔治三世作为世界上最强大国家的国王,也有过三个月不洗澡的习惯,这说明什么?在那个时代,人类的文明程度都很低下,我们根本没有理由去强求这些先辈们去做到什么样的程度,难道说现在的文明是一夜之间就具备的吗?这是历史的积累,也许过去的历史曾充斥着野蛮、暴力和奴役,但历史的车轮始终都在向前进,文明的进化也是越来越高级。无论每个时代的英雄,我们都不必苛求他们的过失,因为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完美的人物!即使林肯先生那么伟大,结果还是娶了一个令他蒙羞的妻子,但是对国家,他们都是同样伟大的!” “啪啪啪――”这次刘摩的论述引起现场热烈的掌声,刘摩风sāo地向观众挥挥手。 亨利心头开始紧张起来,额头微微出汗,不得不松松脖子下方的领口,对手的论述比他高明多了,专拣自己的词语攻击,这个顶着一根辫子的东方小家伙不好对付啊!亨利冥想一阵,道:“依据文明进程,林肯的功绩是建立在华盛顿建国后的数十年,那么这数十年中美国的文明历程在一直不断的前进,也如正方所论述,历史的车轮是始终向前进的,那么伟人的伟大之处也只有依据我们现在的文明程度来判别,否则那将是历史的倒退。华盛顿是一位富裕的农场主,曾经在英国的军队中服役,文化程度和认知面都不是很广阔,更何况他并非是一名主张dú lì的先驱者,只是在dú lì会议中所有人都推举他作为领导者而已!林肯总统呢,他是一位著名的演讲家,也是一名优秀的律师,代表的是现代文明,他的道德和jīng神是我们现在所能接受和传承的,他提出的民有、民治和民享这一纲领xìng口号,让所有的美国人为之jīng神振奋,为了zì yóu而战,所以我方坚持认为林肯总统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总统。” 刘摩丝毫没有给观众鼓掌的时间,快速道:“民有、民治和民享的根本还是mín zhǔ,华盛顿开创了美国,为了国家放弃了个人的利益,在整个dú lì战争期间,他奉公守法而且指挥才能卓越,赢得了所有人的赞誉,这一点毋庸置疑。反方强调林肯代表的是现代文明,好,让我们来设想一下,若是林肯与华盛顿交换一下位置,谁能做得更好?当然是华盛顿,因为他指挥军队打败了不可一世的rì不落帝国的军队,那么内战还在话下吗?他肯定会让内战结束的更快一些。当然,这只是假设。林肯的最伟大之处在于他避免了美国的分裂,解放了黑奴,华盛顿的最伟大之处在于开创了美国和美国mín zhǔ的先河,所以无法用现在的文明去区分这两位伟大的总统到底谁最伟大,我方坚持认为两位总统同样伟大!” 亨利的脑门上渗出汗珠,伴着周围的掌声落下,嗫嚅着嘴唇结结巴巴地道:“我方――我方――”袖口不停擦拭额头上汗水,心中已经紧张到了极点,这个东方小家伙难道是职业辩论手吗?我应该怎么回辩?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啪――”裁判敲下木锤打断亨利的思绪,大声宣布,“反方思考时间到,正方获得胜利并进入决赛!” 还不待刘摩欢呼,一个倩影冲到他的面前紧紧抱住他,大声说道:“刘,你太棒了!”刘摩这才看清楚,正是自己上午还在念叨的珍妮姐姐。 第二十七章 中学生辩论赛(三)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翌rì,刘摩在黄进庭、胡宣正等人的陪同下前往市政厅礼堂参加辩论赛决赛。在市政厅的门口,数十名同学见刘摩下了马车,齐声呐喊:“中国刘,拿第一!”“中国刘,拿第一!”刘摩上前不停地道谢,黄进庭和胡宣正在身后也不停的嚷嚷,“诧异那刘――南波王!”“诧异那刘――南波王!” 唐绍仪实在受不了二人歇斯底里的聒噪,眼睛转转对二人悄声道,“二位大人,似乎喊刘大人为王有所不妥。” “为王?什么王?”二人齐声问道。 “南波王啊!”唐绍仪故作神秘地道。 “呃――”二人立刻哑口无言,虽说这是英语的叫法,可朝廷那些人却不懂这些,若是传到他们耳中,他们只知道喊谁为王就够砍头了,纵观清朝开国至今,因为文字口号掉脑袋的文人不计其数,多他俩也无所谓,人家或许还能在史上留上一笔,他们恐怕连个记挂的都没有,那可比窦娥他娘还冤。黄进庭最先反应过来,拍拍唐绍仪的肩膀道,“小唐啊,咱们在一起都这么长时间了,我相信你的人品,绝对不会乱说话地,哈哈,你可什么都没听见啊!这个月的例钱我给你加十两!老胡啊,今天的太阳不错哈!” 胡宣正的心思早已飘向他处,满眼都是金发翘臀,喉咙不停滚动,随口接道:“嗯,又大又圆。” 礼堂中坐满了人,胡宣正和黄进庭等人没有找到合适的位置,只能坐在走道中,就这样二人还是兴致盎然,却不知道二人看的是辩论赛还是其他什么。 刘摩坐到选手席上,看到珍妮坐在观众席中不断向他招手,边上还有琳娜校长和其他数人,刘摩估计是校董会的董事们,这些董事们均是面带笑容看向刘摩。 主席台上是一张长桌,桌后五张椅子还空着,看来终极裁判看没有到来。刘摩看向身边的其他五名选手,皆是踌躇满志激动不已,刘摩暗自摇摇头,看来还是都太小了,哪如自己以前遇到那些跑保险卖保健品的推销员,个个嘴带轴承滑不溜秋,死的说成活的,活的说成神的,那才叫厉害! 一名身穿礼服手持铁皮扩音器的年轻人走到主席台前,举起扩音器喊道:“女士们,先生们,请诸位安静,第七届哈特福特中学生辩论赛即将开始,现在有请本届辩论赛的裁判员和颁奖嘉宾出场!” 五名身着西装绅士派头的人物步入赛场,观众纷纷鼓掌,并有人发出了尖叫,刘摩暗道看来是什么大人物。 果不其然,主持人大声道:“现在我向诸位介绍这五位尊贵的先生,这位是耶鲁大学人文系研究生导师哈利-温德尔先生,这位是耶鲁大学社会科学系研究生导师拉瑟福德-海因斯先生,这位是本市哈特福特学院的校长斯尔皮格-罗尼先生,这位是港桥大学副校长罗宾-汉斯先生,这位就不用我介绍了吧!哦对不起,有许多观众是远道而来,那我要介绍一下最后这位先生,他就是我们最为热爱也是最为痛恨的维蒂斯-布鲁纳市长!” 现场顿时哄堂大笑,紧接着是热烈的掌声和尖叫声。 “女士们、先生们,作为康涅狄格最专业的中学生辩论赛,我们已经成功举办了七届,这是一场激情的盛会,这是一场哈特福特最值得纪念的盛会!这场盛会的获胜者,他们都将是未来世界的jīng英!今天将和往常一样,哈利-温德尔先生、拉瑟福德-海因斯先生和罗宾-汉斯先生担任裁判,由他们现场出题并作出最终判决,斯尔皮格-罗尼先生和维蒂斯-布鲁纳市长作为颁奖嘉宾。现在,激动人心的时刻即将开始,大家准备好了吗!” “是――”现场数百人齐声高呼,主持人接着道,“好,现在有请哈利-温德尔先生抽选选手并出题。” 哈利-温德尔看向六名选手,有些诧异地看向刘摩,搞得刘摩心中有些紧张,哈利忽又摇摇头,点了其他两名学生,出题“美国民众的主体价值来自于mín zhǔ还是资本”,正方持mín zhǔ论调。 两名选手步入场地,向裁判和观众致意后开始唇枪舌剑大战起来,不时赢得阵阵掌声,最终其中来自哈特福特第二公立中学的选手获胜,观众纷纷鼓掌喝彩。 第二位裁判拉瑟福德-海因斯也选择了其他的两位选手,刘摩坐在选手席上攥紧拳头,剩下的另一名选手向他扮个鬼脸,刘摩不经意地笑笑。 拉瑟福德出的题目是“当今世界中,美国应该如何传播自己的思想和体现自己的价值”,正方持道义加武力。 辩论开始,现场依旧一片热烈,主持人不忘在选手思考时煽情数语,更是让观众乐得前翻后仰。最终来自威廉玛丽中学的选手获胜。 轮到罗宾-汉斯选择,罗宾向其他人开玩笑道:“看来这最后一次辩论没有什么值得观赏的。”其他人哈哈大笑。 主持人向观众介绍道:“现在场中还剩下最后两名选手,他们是来自哈特福特学院附属中学的十二年级学生史德林-约瑟夫,史德林去年曾报名参加比赛,可惜在预赛中失败,这一次大家有目共睹,看史德林是如何再次登上辩论的高峰!这位是来自圣马丁学校的中国学生,嗨,我的伙计,你叫什么?” 刘摩暗暗气恼,这家伙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戏耍自己?对着扩音器中气十足的大声道:“我叫刘摩!” “刘摩?!这位选手是六年级的学生!”引起现场一片惊叹声,没想到一名初中新生也敢来参加辩论赛,而且进入了决赛,在珍妮等人的带动下,观众纷纷报以热烈的掌声,“好了,女士们,先生们,现在就让我们共同期待这两位选手的jīng彩决赛!有请罗宾-汉斯先生出题。” 罗宾清清嗓门道:“最后一道辩论赛的题目是法国第一帝国皇帝拿破仑对美国社会的影响,正方由刘摩担当,论述影响是正面的。”一般的辩论赛中正方都占据一定优越xìng,这倒不是罗宾对刘摩青睐有加,而是他根本没有将这最后一场放在心上。 刘摩与史德林二人走到场地zhōng yāng,向裁判和观众致意后开始辩论,依然是反方开始行辩。 史德林轻松地解开领口的纽扣,心道也许这次辩论是上帝的眷顾,怎么会让我遇到一个六年级的初中新生,真是天上掉下大馅饼了!随着主持人大叫一声开始,史德林快速地道:“拿破仑-波拿巴作为一名法国皇帝,在他执政期间,穷兵黩武,肆意攻击其他国家,给欧洲的民众带来无尽的苦难。这不得不说起拿破仑的出身,因为他是一名科西嘉人,曾经想过要让科西嘉从法国dú lì出去,对法国没有认同感,这样就注定拿破仑不是一名合格的法兰西公民,甚至曾经是一名叛乱者。也许是天使点错了手指,将他的名字写在了法国皇帝的名册上,拿破仑通过一系列令人不可思议的遭遇爬上了法国皇帝的宝座,这其中,必定存在许多的yīn谋。而一个yīn谋家登上宝座,对人民来说无疑是带来灾难xìng的后果,结果拿破仑战败了,因为他的好斗、冲动、野蛮,使法国陷入长时期的动荡和不安。虽然拿破仑被法国人称之为英雄,但那是好战的英雄,是武力的英雄,而不是mín zhǔ的英雄,更不是zì yóu的英雄!我们不需要这样的英雄,如果美国产生这样的英雄,那么美国必将陷入无穷无尽的灾难深渊之中!所以我方认为拿破仑对美国的影响是负面的。” “啪啪啪――”罗宾-汉斯带头鼓起掌来,对其他裁判道,“这个史德林不错,观点很新颖,论点开始也很充足,非常好!”其他裁判和观众纷纷鼓掌,珍妮紧张地看向刘摩,刘摩嘴角扬起微微的弧度,那弧度里包含了轻蔑和无视。 第二十八章 中学生辩论赛(四)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待众人的掌声渐渐息去,主持人叫道:“请正方开始答辩!”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注视场zhōng yāng来自东方的小家伙。 刘摩向观众报以善意的微笑,飞快地道:“首先我想说一下,政治家往往都有些难以向民众公开的秘密,所以我们就不能判断拿破仑登上法国皇帝的宝座,完全是采取yīn谋来击败敌人,这样似乎有些危言耸听。西塞罗曾经说过,平等者最能与平等者相投。作为一名普通的民众,我们根本无法理解那些伟人的伟大之处是如何做到的。当林肯总统自己赶着马车进入白宫宣誓就职时,有的报纸说林肯总统是在沽名钓誉,可是现在呢?每天都有人在喋喋不休地争论林肯与华盛顿到底谁最伟大!拿破仑作为一位民族英雄,他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在他第一次失败后被流放,之后潜逃回国遭遇法国的大军,拿破仑跑到一处高地上解开上衣拍着胸脯说,‘勇士们,这是你们的皇帝,你们敢向他开枪吗?!’大家请注意,当时拿破仑面对的是两万多名法国士兵,这些士兵来自城市和农村的每一个角落,但是没有一个人向拿破仑开枪,而是选择匍匐在地向拿破仑效忠,若是拿破仑将法国带入了灾难,那么谁敢保证这两万多名士兵全部是忠心耿耿的?拿破仑不但是法兰西的英雄,也是世界的英雄,这是全世界都共同认可的,这一点足以证明,拿破仑对美国社会的影响是正面的!” 史德林接着快速地道:“我认为正方所持的观点不能完全说明这个问题。拿破仑幼年在学校读书时,曾装作羊角风逃避教师的惩罚,从小便是一个行为恶劣好勇善斗的人。我们美国人追求的价值是mín zhǔ平等zì yóu,而拿破仑破坏了法国大革-命的胜利果实,从雅各宾派手中抢到执政者的地位,然后加冕称皇。众所周知,法国大革-命是十八世纪末期影响最为深远的一次mín zhǔzì yóu革-命,是人民共同期望实现的革-命,而拿破仑在执政后称帝,则是历史的倒退,最终被证明这条路根本行不通。拿破仑虽然对法国进行了一些社会改革,但都是狭义的改革,根本没有考虑到民众的利益,分封自己的兄弟到别的占领地称王,结果引起整个欧洲民众的反感,因为拿破仑的独-裁违背了人们向往mín zhǔ的初衷,最终导致被赶下台。现在法国已经实现了mín zhǔzì yóu的社会状态,这和美国有很多相似之处,不错,任何人都不可否认拿破仑曾经是一名英雄,但是如果拿破仑现在依旧统治着法国,法国人民和欧洲人民会同意吗?英雄只是过去,现在只有zì yóu和平等,所以我们只能读一读拿破仑的故事,而不能用拿破仑的模式来影响美国!” 刘摩点点头,这家伙不错,比初赛对手的亨利强多了。待史德林话音一落,刘摩便快速跟上:“反方阐述了拿破仑与mín zhǔ、zì yóu和平等的不对称关系,这是严重错误的!也许大家都知道拿破仑的彪炳战功和滑铁卢之败,而忽略了拿破仑执政时期颁布的《拿破仑法典》!” 哈利-温德尔被刘摩这句话勾起了极大的兴趣,这个初中的新生居然知道《拿破仑法典》,有意思!他转头看向这场辩论赛的主裁判罗宾-汉斯,罗宾的双眼已经盯住刘摩开始发直了,拉瑟福德悄声对哈利道:“这场比赛看来胜负已定,真是令人不可思议!”哈利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刘摩道:“在拿破仑颁布《拿破仑法典》之前,欧洲还存在大量的封建主,是拿破仑规定不得存在奴隶制,并在法典中详细阐述了民权、物权和法权,正是这部法典,使拿破仑统治下的人民彻底摆脱了教会的控制,废除了所有的封建主特权,确立了新的zì yóu体制规范,得到所有人的支持和拥护。在美国议会一八二二年和一八六二年两次大修宪法时,参照的主要资料便是拿破仑颁布的《民法典》。单单凭借这一点,拿破仑对世界的影响力可以说是无人可以超越的!反方在论点中提到,拿破仑破坏了法国大革-命的成果,这怎么可能?法国大革-命的目的是什么?就是要让民众获得zì yóumín zhǔ的权力,可是雅各宾派做到了吗?没有!他们热衷的是争权夺利,使法国陷入混战,完全违背了革-命初期向民众承诺的天赋人权、三权分立等口号,也失去了法国民众的支持。而拿破仑通过法典维护了大革-命的胜利成果,得到法国民众的衷心爱戴,这是因为拿破仑给了他们zì yóu、平等和mín zhǔ!” “啪啪啪――”罗宾-汉斯带头鼓起掌来,现场观众也跟着纷纷鼓掌,黄进庭和胡宣正早已忘了唐绍仪的jǐng告,歇斯底地喊道,“诧异那刘――南波王!”而唐绍仪的手掌已经拍到了红肿。 史德林依然不想放弃,“我认为正方的观点中存在一定的误区。不错,是拿破仑颁布了法典,但那是他为了登上皇位盖上一层合法的遮羞布而已,更是因为教皇不愿为他加冕,使拿破仑恼羞成怒才颁布了这部法典。在法典中规定的mín zhǔ、zì yóu和平等,可是颁布的人做到了吗?根本没有!拿破仑自己就是在肆意践踏这部法典,他与约瑟芬离婚,却还让约瑟芬保留皇后的头衔,这在当时的法律是不允许的,若不是拿破仑的强权统治,约瑟芬这个臭名远扬的妇人能够胜任法国的皇后吗?拿破仑去世之后,拿破仑三世利用拿破仑曾经的辉煌重新统治法国,结果呢?被普鲁士人打到满地找牙,不得不屈辱地将领土割让给普鲁士,并进行了巨额赔款,这说明君主强权统治在这个文明高速发展的时代是根本行不通的!我方还是持有原来的观点,拿破仑对美国的影响是负面的,而不是正面的。” 刘摩轻笑一声,主持人不失时机地问道:“嗨我的小伙计,你笑什么呢?”刘摩答道,“这是胜利者的微笑。”“哦,就请这位自信比个头还要高的小家伙继续发表他的演说吧!”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刘摩快速地道:“反方这一局的答辩苍白无力,因为你强调了血统论。拿破仑三世是拿破仑的侄子,难道说华盛顿总统的后辈就必须当总统吗?难道说伟人的后代犯了错误就能反过来说伟人是渺小的吗?难道犹太背叛了耶稣,我们就能说耶稣不会教育世人吗?拿破仑三世是愚不可及的人物,但他并非拿破仑指定的接班人。拿破仑作为一位世界闻名的英雄,曾经被无数人嘲笑和漠视,只因为他的个头矮,”观众们会心地哄然大笑,旋即是轰鸣的掌声,主持人笑得倒是有些尴尬,好歹也是个厚脸皮之人。 “可是拿破仑并没有将这些因素放在心上,靠着自己的努力一步步迈上实力的宝座,他曾经说过,一切都是可以改变的,不可能只有庸人的词典里才有!因为他是一名积极向上的人,所以全世界的人无不为他感到惊叹,因为他是一名无所畏惧的人,所以全世界的人无不愿意向他学习!谁敢说拿破仑在学校中取得的优异成绩是靠yīn谋取得的?谁敢说拿破仑的赫赫战功全部是天使点错了手指?大家还记得歌德为拿破仑写的诗句吗?”刘摩停顿一下,深深地呼吸一口,然后铿镪顿挫满怀激情地开始即兴朗诵。 “英雄的心中豪情万丈/向着王座毅然启航/艰险满途,无畏无憾/王冠亦是千斤重担/当仁不让,无暇细算/将它戴在天才的头颅上/轻松适称,有如花冠/纵然山高路险/仍一往无前/攻无不陷/纵然荆棘满途/也能将前路洞悉明辨/欢乐的时光就在前面/万众齐声呼唤/万事就此改变/英雄傲立人间/管它什么命运预言/管它什么强敌作乱/死且不惧又何畏征战!” 刘摩的右手攥成拳头高高举起,慷慨激昂的演说调动了所有人的情绪,仿佛刘摩就是站在一处高地上检阅千军万马的拿破仑。众人还陶醉在诗词的豪情壮志之中,主裁判罗宾-汉斯率先站起来鼓掌,其他裁判也纷纷站起来,全场观众随之跟着都站了起来,对刘摩报以热烈的掌声,场中欢声如cháo,震耳yù聋。 主持举起扩音器叫道:“哇!大家看到没有,这是一届与众不同的辩论赛,这是一届永远值得纪念的辩论赛!这是第一次,全场观众为了一名选手全部起立!看来今天天使的金手指点到了这个来自东方的小家伙身上,他真是太幸运了!” 罗宾大步走到刘摩身边,笑道:“你真是个神奇的小家伙,我很喜欢你!你将来一定要到我们大学来读书!” 哈利不满地叫道:“罗宾,不要和我们抢生源!” 拉瑟福德也走到场地zhōng yāng,回头对哈利道:“罗宾先生抢也没用,谁都知道美国最优秀的学校是耶鲁大学!”三位裁判的争夺引得全场观众笑声连连。 罗宾不服气地撇嘴道:“耶鲁太远啦!”观众为他的表情和话语更是捧腹大笑。 斯尔皮格走上前笑道:“你们都别争了,这是我们城市的学生,我代表哈特福特学院宣布,刘摩从初中六年级至高中十二年级的学费和生活费由我校承担,将来我们学院的科系随便你挑选。孩子,你觉得怎么样?” 现场响起一片惊呼声,刘摩宠辱不惊地道:“谢谢您的赞赏,我需要考虑一下。” 主持人请裁判回到座位,问刘摩道:“我的伙计,即将举行的是颁奖时刻,在这一刻你希望和谁一起分享?” 刘摩不假思索地道:“珍妮姐姐!” “珍妮姐姐?她来了吗?” “嗯,她就坐在东面的观众席上。”刘摩向珍妮挥挥手,珍妮也向他不断招手,还送来一个热烈的飞吻。 主持人对观众席喊道:“现在有请刘摩的珍妮姐姐上场,与刘摩一起领奖!” “哦――上帝啊!”珍妮不敢相信地张大嘴巴,其他的观众向她投来羡慕的目光,琳娜夫人悄声道,“去吧珍妮!”珍妮站起身来,提起长裙的裙角,快步跑到场zhōng yāng,将刘摩紧紧抱住,观众席中再次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激烈的口哨声,刘摩满脸幸福地依偎在珍妮姐姐的胸口,醉了。; 第二十九章 东方文化馆(上)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利维-斯特劳斯最近有些烦躁,这名十七岁的学生即将面对的是大学考试或者踏入社会,原本凭借自己聪明的脑袋在学校中玩得风生水起,也赚得盆满钵满,哪怕是校董会主席埃尔维斯先生用旧了甩在垃圾桶里的手杖,也能被他包装一新卖给街边的穷人。若问利维为何烦躁,因为班里来了一位新同桌,这个新同学几乎令所有人都为他疯狂,而利维则曾经骗过这名同学,当利维友好地向他打招呼时,他的新同桌只会不咸不淡地点点头,看来这家伙是记上仇了。 令利维烦躁的同桌正是刘摩,刘摩夺得辩论赛冠军后(每次辩论赛中冠军并非一人),校董会对这位中国学生顿时刮目相看,到处宣传圣马丁学校教导出来的最优秀学生。刘摩乘势提出跳级申请,经过高中部四名资深教师的考核,刘摩顺利进入十二年级二班就学,别人要用七年时间才能读完整个中学阶段,刘摩只用了半个学期。 刘摩的效应给校董会的回报是无限的,原本圣马丁中学在哈特福特城只是一家二流中学,只有些平民家庭送孩子到这里就读,因为刘摩的横空出世,现在圣马丁中学校董会的电话一天到晚响个不停,令校董们不得不雇佣四名专业的接线员。而刘摩则被安排在二班的最前沿窗口位置,每天都会由校董会的成员带着慕名而来的学生家长前来参观,大腹便便的校董会董事总是得意地指着刘摩道:“朋友,这就是我们学校的神童刘摩!纵然是整个美国,你能找到十二岁的高中十二年级学生吗?”每天校董会中喋喋不休讨论的话题就是下学期如何增加学费。 刘摩现在也是颇为苦恼,后世曾羡慕过那些风光无限的名人,现在自己出名了,每天都是烦不胜烦。因为他,校董会不再禁止女学生同男同学交往,每天有一大群女生跟在刘摩的身后,求刘摩给她写诗或是念上一段诗文,甚至有人偷偷模仿刘摩的每一个动作和语气;因为他,学校原本保守静谧的氛围被打破,每当上午刘摩进入学校时,都会引发阵阵惊叫,刘摩不得不停住脚步向别人挥手致意。刘摩懊恼地想到,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啊! 黄进庭和胡宣正最近倒是得意非凡,刘摩在辩论赛中获得的奖学金全部拿了出来,将东渐楼原本的三轮马车更换成了四轮豪华马车,每天的伙食得到彻底改善,刘摩送给胡宣正一个上等的烟嘴,为黄进庭买了件皮大衣,令二人喜得合不拢嘴,就差点喊刘摩万岁了。 刘摩想出一个主意,将东渐楼一楼改为东方文化馆,向美国人出售来自中国的物品,以便东渐楼能够自主经营改善留学生的学习生活,主打产品是黄进庭的毛笔字和胡宣正的水墨画,顿时轰动了整个哈特福特,甚至有临近城市的学者士绅前来购买,胡宣正叼着烟嘴的照片登上了报纸,被媒体称为东方的夏尔丹,每rì都有贵妇上门求画,令胡宣正大为自得,没想到自己三十余年在国内没熬出个模样来,在刘大人的指点下居然在美利坚成了香饽饽,刘大人真是再生父母啊!黄进庭丝毫没有羡慕嫉妒恨的表现出来,因为一名美国学者告诉他,真正了解东方文化的人才会欣赏他的毛笔字,更何况刘摩将文化馆的财政大权交给了他处理,每天躺在被窝里常常半夜笑醒。 刘摩倒不是记恨利维-斯特劳斯,他现在只想安心读书,每天面对如cháo水般惊讶、尖叫、追捧和喧闹感到疲惫不堪,只得慢慢调整情绪开始适应,自己的心态也开始逐步学会了处之坦然,淡定和低调才是哥现在要走的主线路。 到了二班之后,这里的学习气氛明显要比初中低年级凝重许多,毕竟还有三个月就要面临大考,每个人都卯足了劲搏一搏人生中的关键一战。这天,语文老师测试作文,题目是《我的人生》,题材不限,允许学生相互交流心得。 利维接过试卷,“哈――”的叫一声,惹来正在思考的刘摩一个白眼,连忙向刘摩道歉,坐在前排的同学转头道:“利维,你的人生就不用写了,你不是整rì都在梦想成为世界首富吗?”利维笑道,“对对!” 刘摩也觉得自己对利维有些过了头,开口道:“这是一个很不错的愿望,希望你能够成功!” 这还是刘摩在班级中第一次主动与利维说话,利维激动地道:“中国刘,谢谢你!” 刘摩拍拍他的肩膀道:“怎么,以为我在记恨你?” “呃,是的,我现在都有些不安。”利维低声道,生怕其他同学听到。 刘摩摇摇头道:“不不不,实际上我非常欣赏你,犹太人的智慧是没有其他民族能够比拟的,我这几天没有和你主动交流,只是我太累了。”说完重重地叹息一声。 利维眼前一亮,道:“要不我们收费吧,每个前来参观你的人都要收取一定的费用,否则拒绝观看。” 刘摩哭笑不得地道:“怎么你的脑袋里想到的都是钱?如果你有能力说服校董会的先生们,我同意你的建议。” 利维顿时气馁,道:“我怎么可能有办法说服他们?这些先生一个比一个jīng明,怎么可能放过你这棵摇钱树?” “好了,不要说了,我们开始写作文吧,你想好怎么写了没有?” “这个简单,我随手拈来,不过我有个问题想要请教你。” “什么问题?必须简单点。”刘摩这段时间被不同面孔的人问了无数的问题,现在每提及问题一词,胃里就有些翻腾。 利维眼睛放光地道:“听说你们中国人居住的办公楼开了一家文化馆,出售你们中国人的书画,利润很大吗?” “马马虎虎吧。” “从一名商人的眼光来看,我认为这个文化馆做得还不够好。” 这家伙真是三句不离本行,手中捧着高中课本,满脑子都是孔方兄,倒还真是个人才!刘摩反问道:“那你认为怎么去做呢?” 利维低声道:“你在这家文化馆中有股份吗?” “百分之五十。” “哦上帝,你是可以做主的!我有一个好主意,可以让文化馆的利润成倍增长,不过,嘿嘿……” 刘摩看着这名犹太同学,禁不住地咂咂嘴唇,犹太人的生意经看来真不是盖的!刘摩思忖一阵道:“若是文化馆的利润每增加一成,我给你百分之二十的佣金!” “真的!”利维瞪大了眼睛。 “我可以让其他的股东全部同意,并立下合约。” “哦上帝啊!”利维大叫一声,引起全班同学的白眼,几名男同学向他挥挥拳头,利维忙向所有人道歉,悄声对刘摩道,“好,我现在就拟定合约,等下放学后我随你去文化馆。” 刘摩惊异于这家伙的效率,问道:“那你的作文呢?” “管他呢,有了钱万事OK!” 刘摩笑笑摇摇头,抬头看到一名女同学站在窗外手提一只风铃在注视着他,灵感上涌,挥笔写道:“我的人生/应该是一只冰做的风铃/清脆而透明/坚定而淡然……”; 第三十章 东方文化馆(下)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黄进庭与胡宣正毫不犹豫地在利维草拟的合约上签上大名,利维小心翼翼地将合约收起来,刘摩看他滑稽的样子笑道:“利维,快说说你的计划,你放心,我们一定遵守协定。” 利维郑重地点点头道:“好,现在我已经和你们绑在了一起,利益共享。你们文化馆,咳――对不起,应该说是我们的文化馆,属于一种新奇的产业,这类东西目前整个美国还没有,现在我们的视野不能局限于哈特福特这一个城市,应该想办法走出去。” 刘摩眼前一亮,拍手赞道:“利维,你这个主意太漂亮了!”想起后世那多么所谓的文化节、贵宾式,就连龙虾螃蟹上市也非要搞个什么什么文化节,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利维,真是厉害!人才啊! 利维道:“这样,距离哈特福特最大的城市是波士顿和纽约,我们可以考虑从中选择一个城市,在那里设立分馆,如何?” 刘摩思忖一阵,道:“纽约是金融型城市,人们的生活节奏太快,可能关注xìng不大,波士顿名校众多,学术氛围浓厚,我选择波士顿怎么样?” “唔,我没意见,不知道黄先生和胡先生的意见?” 刘摩笑道:“我的意见就是他们的意见!”转头对二人说明情况,胡宣正目露jīng光连连点头,黄进庭叹息一声,刘摩诧异地问道,“老黄,怎么了?” 黄进庭道:“大人,卑职能遇到大人实乃三生有幸,可卑职不敢忘记朝廷,若是在别的地方开设分馆,我与老胡二人无分身之力,此事有些不妥,还请大人见谅。”胡宣正正待开口劝他,黄进庭冷眼对胡宣正道,“胡兄莫忘了,陈大人还在华盛顿,若是陈大人知道此事,你我二人还有好果子吃?”胡宣正顿时语塞,也跟着叹息连连。 “陈大人?你们说的是陈兰彬大人?” “是啊!” 刘摩用手指敲击桌面,突然盯住利维道:“利维,你能不能想个办法,从波士顿的某家学校中搞一份邀请函,邀请中国文化专家到他们那里去讲习。” “讲习?”利维费解地听完刘摩解释,笑道,“我需要你们负责所有的车旅费用,还有,我需要两位先生的作品来做敲门砖。” 刘摩对利维的能力深信不疑,吩咐黄进庭取来些美元和六幅字画交给利维,利维起身告辞,让大家等他的好消息。 胡宣正问道:“大人,这是何故?” 刘摩神秘地笑道:“老胡稍安勿躁,且看我如何说服陈大人。” 次rì利维向学校告假一个礼拜,兴冲冲地前往波士顿,刘摩安心在校读书,时不时去找珍妮姐姐聊天,结果圣马丁学校中传言,年近十二岁的刘摩对同年龄的女生不感兴趣,只喜欢珍妮一人。流言传到刘摩耳中,刘摩不以为意,爱咋咋地,哥就是喜欢珍妮了,难道还能喜欢上那些小萝莉?没xìng趣,哦,是兴趣,兴趣!可怜我现在小胳膊小腿的,珍妮姐姐都到了嫁人的年龄,咋办哝!? 利维费尽口舌终于说服波士顿大学艺术学院的院长,搞到一张邀请胡宣正到波士顿大学讲授东方美术的信函,一则是胡宣正的作品引起院长的兴趣,另外就是胡宣正叼着烟嘴登在报纸上的绅士派头照片,刘摩连夸利维能力强悍。接着刘摩让黄进庭写信给陈兰彬,并附上艺术学院的邀请信说明情况,黄进庭洋洋洒洒写下一大篇,号称要弘扬中华文化于美利坚。 过了近一个月时间,容闳从华盛顿赶回,见到东渐楼一楼的东方文化馆大为惊叹,当得知刘摩取得中学生辩论赛冠军并跳级升学后更是呆若木鸡,连声道好!他又向胡宣正转交了陈兰彬的信件,陈兰彬同意胡宣正到波士顿讲习,但不能忘记朝廷重托,不可久留,必须以留学生学业为主。刘摩心道只要迈出这一步,其他都好办。容闳告诉刘摩,因为清zhèng fǔ收集到的足够证据说明华人劳工在古巴遭受虐待的事实,获得英、法、美、俄、荷兰等国的支持,迫使西班牙zhèng fǔ修订了《古巴华人条款》,在哈瓦那设立了领事馆,负责维护华人劳工的利益。看着容闳兴高采烈的样子,刘摩心中悲叹,中国人何时才能在世界上抬得起头来? 利维决定休学,跟随胡宣正前往波士顿,容闳诧异为何这名十七岁的中学生也要一同前往,刘摩将自己的计划与之述说,容闳半信半疑,刘摩以争取更多的资金改善中国留学生的生活学习和将来争取更多的留学生到美国学习为由,最终说服了容闳。 这天,刘摩放学回东渐楼,只听文化馆中传出一声悲叹:“老天不公啊!”踏进门去,正是黄进庭在那里悲天悯人,忙问道,“老黄,怎么回事?” 黄进庭拱手道:“大人您放学了?” “嗯,刚才你说不公,是什么事情?” 黄进庭的脸庞顿时涨得通红,半天未说出个理所然来,最后支吾着道:“唉,还是让下官去为大人备饭吧!”说完自顾自离开。 刘摩纳闷不已,问文化馆中的杂役到底何事,那杂役见黄进庭离去,悄悄从柜子中取过一份报纸,刘摩打开观看,“嚯!”地惊叹一声,接着哈哈大笑起来,在报纸的头版刊登了一副大大的照片,照片中的胡宣正身穿绸缎长袍,浑身金灿灿发光,看来有不少的镁光灯一起拍摄,口中叼着刘摩送的烟嘴,潇洒自得地吐着烟雾,最关键的在他身边有数名贵妇在一同吻他!报纸上如此报道。 “真是令人震惊的东方文化!照片是来自中国的胡,他用三支用动物毛发做成的笔在纸上作画,他先将墨水泼洒到纸上,用独特的笔勾勒出一个个生动的形象,只需区区数笔,便能呈现出各种形象生动、栩栩如生的动植物!胡画的竹子,挺拔苍劲,菊花,傲然怒放,老鹰,凌空翱翔,他画的水墨画,更是颠覆了我们所知的画作技巧,真是美不胜收!根据胡的经纪人,年仅十七岁的利维-斯特劳斯介绍,胡还有一项别人难以企及的本领,那就是用自己的头发作画,当记者请他现场表演时,被利维拒绝,利维先生声称,将在本月底波士顿城市周年庆典上,由胡为波士顿民众展示来自古老而神秘的东方文化!本报将持续跟踪报道这位在波士顿深受欢迎的东方画家,让我们一起期待,期待奇迹的发生!” 难怪老黄悲叹啊!哈哈哈哈――看来这胡宣正还真有两把刷子,居然连用头发作画这种本事都有,谁说咱们中国无人?三百兆子民中有多少真材实料,只不过是那些遮天的混蛋都瞎了眼! 刘摩想了一阵摇摇头,将报纸放下回房间看书,因为还有一个星期的时间便要大考了!; 第三十一章 不对称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转眼间到了八月底,美国北方的秋天总是来得早一些,碧蓝清澄的天空中,一群群大雁排成队伍向南方飞去,不时传来透破穹空的鸣声。马路边的树木已开始慢慢变sè,偶尔飘落的枫叶,犹如翩翩起舞的蝴蝶。树杈间的蝉儿还在弹唱,仿佛是要拉住即将离去的盛夏。 “去雁声遥人语绝,谁家素机织新雪。秋山野客醉醒时,百尺老松衔半月。”黄进庭站在东渐楼一楼文化馆中自哀自怜地念起诗来。 一旁正在作画的胡宣正停住画笔,笑道:“黄兄,怎么,想嫂夫人了?” 黄进庭老脸一红,恼怒地瞪他一眼道:“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你以为我是你嘛!” “得,算兄弟啥都没说。”胡宣正急忙打岔,道,“黄兄,明天给第四批学童教授国文之事还请多多受累。” “怎么!?你又要溜号?” “呃――这个,这个,” 黄进庭怒道:“少给我墨迹,别以为洋人看中你作的画,你那根小尾巴就能翘上天了!哼哼,若不是看在你我同僚一场又远在海外,我――” “哎呀,黄兄黄兄,切莫生气嘛!”胡宣正急忙走上前陪着笑脸,小心翼翼地道,“你也知道,兄弟我这是为国争光,宣教华夏文化嘛!这可是陈大人和小刘大人同意并支持的,你看看,自从我去了波士顿之后,北面的文化馆也开起来了,每个月给咱们东渐楼带来多少进项?原本容达萌对咱俩都不待见,现在呢?如同手足,大家和和气气多好?” “少给我扯这些冠冕堂皇的废话,说,明天是不是又哪个什么史密斯夫人来找你?” 胡宣正低下头支支吾吾地道:“我,我,好像是吧。” 黄进庭正待说话,一名浓妆艳抹的贵妇人步入文化馆,对着胡宣正亲昵地叫道:“嗨!哈尼!” “哦,达令!”胡宣正顿时两眼冒光,浑身犹如上足了发条的机器一般jīng神十足,来者正是史密斯夫人。 “哈尼,去我家,好吗?”史密斯夫人专注地看向胡宣正,瞧见胡宣正脸上有些墨汁,忙掏出随手的香帕擦拭,胡宣正已然神魂颠倒,口不择言地道,“来刺够,来刺够!”急不可耐地与史密斯夫人登上马车,趴着车窗对冷眼看他的黄进庭嬉皮笑脸道,“黄兄,我晚上就不回来了,多多担待,多多担待啊!” 黄进庭看着远去的马车,气也不是骂也不是,恨恨地走到书桌边上,挥笔正待练字,张桂急匆匆地从外面跑进来,“黄师傅,我大哥呢?”“哦,是桂少爷啊,刘大人去和珍妮小姐郊游了。”“啊!?又去和珍妮小姐郊游了?昨天大哥不是说要送我些东西的嘛,那,算了,我去他的房间等他。”张桂噔噔噔跑上二楼,黄进庭摇摇头,提笔写道,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写完之后忽又瞪眼,自言自语道,“我怎么写这个!”恨恨地将毛笔扔到纸张上,留下一朵硕大的墨花。 这倒不能怪黄进庭心烦意乱,中午饭后先送走了刘摩和珍妮,刚才又送走了胡宣和史密斯夫人,人家都是成双成对,自己却顾影自怜。但想想家中老小,还是不敢学胡宣正那样大胆妄为,胡宣正现在挂名波士顿大学美术学院客座教授,到史密斯夫人那个寡妇家中是以教授水墨画为名,光明正大,得到过陈大人和刘大人的首肯,唉,不能比啊! 郊外。 逶迤曲延的小河穿过田野中,将碧蓝如洗的天空映衬在自己的怀中,偶尔几只白鹅游过,给静谧安宁的郊外带来**缱绻。 刘摩与珍妮坐在小河边上,看着满眼的秋sè,呼吸清新的空气,时而欢声笑语,时而低声切切。 “刘,你为什么非要报考西点军校呢,难道你真的那么喜欢拿破仑,可惜报名西点军校要至少十七岁,那你将来还要在转学吗?”珍妮蓝宝石一般的眼眸亮丽动人,看得刘摩心花怒放有大为惋惜,珍妮见刘摩发懵,笑道,“刘,你怎么了?” 刘摩忙收回眼神,尴尬地道:“没,没什么?哦,刚才姐姐问我为何要报考西点军校?”刘摩看向一望无际的田野,“姐姐也许不知道,我们的国家现在贫穷而落后,若是强国必须先强军,所以我选择了西点军校,可惜还要等上几年,我会想办法的,先到耶鲁报到吧!” “刘,你不要为你的国家难过,我相信有你们这些中国留学生的努力,将来中国一定会变得很强大。” “谢谢姐姐。” 珍妮笑道:“这有什么谢的。哦对了,约翰斯市长邀请你去参加他的就职典礼,你为什么不去?” 刘摩摇摇头道:“没劲,他不过是想利用我的成绩来衬托他,我可不是红花下面的绿叶。” “红花下面的绿叶?这个比喻真有意思,难道你只愿意做万众瞩目的花朵,不愿意做隐藏背后的绿叶?” “嗯,嘿嘿,姐姐你也知道,前段时间我去波士顿即使为了躲避那些好像苍蝇一样的记者,真搞不懂,不就是十二岁的男孩考上了耶鲁大学嘛,有什么好采访的?” 珍妮咯咯笑道:“这还不算新闻?听说总统都要打算接见你,表彰你是全美最优秀的孩子。” “不去,我要专心读书,还有陪着珍妮姐姐,见那个光着脑袋的家伙没什么兴趣可言。” “难道我比总统还重要?” “嗯!”刘摩向珍妮重重地点头,忽又笑道,“我希望能找到你这样的女子做我的夫人。” 珍妮闻言一懵,忽又叹息一声,刘摩忙附在她的面前询问为什么,珍妮道:“可惜你太小了。”说完看向寂寞旷远的田野,想要抒发埋藏最心底的那丝纠结,“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们是不可能的!” 刘摩痛苦地点点头,看向远处,原本赏心悦目的风景变得秋风煞煞,一个十二岁,一个二十一岁,就算心头有那个非分之想,可现实还是如此的残酷。想起这半年走过来的每一天,若是有一天见不到珍妮,心头总是觉得空空荡荡,珍妮生病的那天,自己捧着书本陪她整整一个晚上,刘摩知道,自己已经无可救药地爱上珍妮了! 可珍妮会同意吗?不会,年龄的差距,不可能让珍妮姐姐等我那么长时间,就算她答应,那她的家人也不会答应;容世伯会同意吗?不会,我在容世伯的眼中跟其他中国孩子不同,但若是做出这件事情来,他绝对强烈反对;还有老爹和母亲…… 以前最恨那些阻碍杨过与小龙女恋爱的人,现在居然自己又冒出来这个狗血段子,我喷啊!可又不敢去怨别人,哥才十二岁! 刘摩忿恨地抓起一把野草,死死捏住,想要将时空停滞在这里,让他和珍妮呆在一起的时间长一些。 珍妮有些悲戚地道:“刘,你不明白,我的家族里每一代人必须有一名女xìng进入修道院做修女,我已经同意家中将我送到修道院去,这辈子是不能嫁人的。” “什么?!”刘摩“噌”地地上站起来,叫道,“是真的吗?”今天又是一次心情大起大落。 珍妮点点头道:“可能在今年的感恩节时候。” “哈,哈哈哈哈――”刘摩禁不住仰天大笑,老天爷对我还是不错的,原本以为珍妮姐姐要嫁人,偏又将她送进了修道院,嗯嗯,先修修道,以后等我那啥了,我陪她一起修道去! 珍妮被刘摩的笑声惊住,奇怪地问道:“刘,你笑什么?” “呃,没什么没什么。”刘摩放松下自己的身体,又坐到地上,“姐姐,我可以再吻你一次吗?” “当然可以。”珍妮大方地道。 刘摩笑道:“你要闭上眼睛!”珍妮听话地闭上眼睛,刘摩仔细观察一阵那张白瑕如玉吹弹即破的迷人脸庞,缓缓地将小嘴巴靠上樱桃朱唇,喉咙不停地颤抖,两人同时发出阵阵抖动的呻吟。刘摩只觉得这一瞬间,天地失sè时光倒流,不由得想起以前的一些事情,甜蜜而又痛苦地闭上眼睛,两滴热泪落了下来。 泪水打在珍妮的脸上,珍妮推开刘摩问道:“刘,你怎么了?” 刘摩揉揉眼睛道:“我有些舍不得你,心里太难过。” 珍妮安慰道:“我就在哈特福特的修道院,你从学校回来也可以随时来看我。” 刘摩点点头,没有说话。 “刘,我问你个问题,你今年到底有多大?” “十二岁啊!” “我一直在纳闷,你除了十二岁的外表,其他的地方和你的年龄一点也不对称,你写的诗可以与惠特曼媲美,你在辩论赛的演讲又是那么成熟有力度,平rì里你不喜欢和低年级的孩子在一起,只喜欢和高年级的学生或者和我在一起,还有,”珍妮压低声音道,“刚才你吻我的时候,怎么会将你的舌头伸到我的嘴中?这可不是小孩子会做的事情。” “呃――”刘摩顿时有些结舌。; 第三十二章 祖国的意义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耶鲁大学位于美国康涅狄格州纽黑文市,始创于一七零一年,是美国最早期的大学之一。用黄褐sè方石建成的乔治王朝式风格校门,在朝阳映衬下显得格外秀美,使人一眼看去就能知道这里的古典与凝重,透过校门可以看到一条长长的甬道,路上铺满了深黄、浅红、橘红sè的落叶,使整个校园显得分外绚丽。道路两旁树立了数十个牌子,上面记录耶鲁大学的知名校友,以此显示耶鲁大学不平凡的发展历程。在甬道的尽头是一座哥特式的礼堂,尖尖的屋顶,外墙壁上刻着极富有艺术感染力的浮雕,浮雕上象征着zì yóu、平等和庄严的诸神,正在注视着前来入学的莘莘学子,仿佛在说,来吧,这是友爱与知识并存、学术与浪漫共有的乐园。 人文系的教导主任哈利-温德尔起了一个大早,身穿庄重的礼服,在镜子前左右观察了许久,一会松松领结,一会整整衣角,直到自己满意方才离开驻地,哈利夫人知道,今天学校有一名与众不同的学生前来报到,这几天哈利一直在念叨这个学生的名字。 哈利满面chūn风地穿过校园,一路不停地与熟人打招呼,待走到礼堂门口转弯时才发现各个科系的导师、主任二十多人聚集在门口,还有一大帮手持相机和笔记的记者,急忙加快脚步。 社会科学系教导主任拉瑟福德-海因斯见哈利匆匆忙忙赶过来,大声问道:“哈利,今天你这么长时间才来?是不是昨晚又在写情诗?”众人纷纷大笑。 哈利与其他人打过招呼道:“没有没有,我昨晚早早就睡下了,谁知道起了个大早还是没有你们快。” 法学院导师查尔斯道:“我们来猜猜,这个神奇的小家伙会选择哪个院系好吗?” 一名记者插嘴问道:“先生,学生们不是在报考之前已经选择好了吗?” 哈利微笑道:“这位同学与其他人不同,我们承诺在他进入校园之后再进行选择。查尔斯,我赌这个学生选择我们人文系,就赌你那根绿sè手杖,怎么样?” 拉瑟福德哈哈一笑,道:“你为何确定他就会选你们人文系,若是选择我们社会科学系呢?” 查尔斯道:“你们都见过他,这样不公平,若是他选择了艺术系呢?那也有可能,我越来越期待见到这个小家伙,真是令人惊奇。” 众人纷纷大笑,哈利沉吟道:“我估计这位同学会在选择人文系、社科系或是管理系中选择,当rì在看他辩论赛时,他的语言、个xìng和思路让人目不暇接,中国真是神奇的国度,若是将来有机会,我一定会要到中国去看看。” 拉瑟福德点点头道:“我同意哈利的观点,真是令人感慨。” 二人的一唱一和更是吊足了众人的胃口,一同拭目以待这个让人无限遐想的神奇少年。 一辆马车缓缓驶到校园门口,“吁――”车夫勒住缰绳,对着车轿道,“先生,到了。” 马车轿门打开,首先下车是一名五十岁左右的中国人,身着西装手提皮包,jīng神抖擞目光炯炯,紧接着下来一名十一二岁的少年,身穿一件众人都没有见过的服装,说其是西装,没有西装前面的叉领,说其是军装,又没有军装那样的严肃,整体轮廓呈垫肩收腰,均衡对称,显得少年人jīng神奕奕。二人正是容闳与刘摩。 哈利率先迎了上来,大笑着拥抱容闳:“容,我的老伙计,好久不见!” 容闳在耶鲁就学时与哈利是同学,容闳笑着拍拍哈利的后背道:“是啊,我们已经有五年多没见了,真是太高兴了!” 拉瑟福德对着众人大声道:“诸位,这位少年便是我们期待的刘摩!” “哦,上帝啊!”“他居然真的只有这么大!”众人纷纷围上来,记者们不停拍照,刘摩的小脸在阳光的照耀下分外夺目,脸上保持着天真无邪的笑容。 一名记者急不可耐地问道:“嗨我的小伙计,你真是令人震惊,十二岁的大学生,哦上帝啊,纵观整个世界都找不到相同的一个,能给我们讲讲你此刻的感受吗?” 刘摩心头有些烦厌,却又不能表露出来,“耶鲁大学是美国最著名的高等学府之一,能到这里入学是我的荣幸,谢谢。” “就这么一句?”那么记者仍不愿放弃,想要从刘摩口中得到更多的信息,刘摩只是笑着点点头,并没有说话。 另一名记者问道:“朋友,请问你身上穿的衣服是哪里买的?这是一款从没有人见过的式样,你的眼光居然如此独到,将来有何打算呢?” 这家伙倒会说话,从衣服问到我的将来,还真能掰乎。刘摩道:“这件衣服是我自己设计的。” “哦,上帝!”众人阵阵惊呼,艺术系的导师菲德尔眼睛放光地道,“这件衣服看起来简便、挺括,穿在身上一定很舒服,你真是太有创意了!这个款式有名字吗?” “唔,这叫中国新装。”刘摩心道,这可是后世的中山装,你们见过才怪,可惜孙大炮还没设计出来,我先抢用了吧,“若是各位喜欢,哈特福特和波士顿的中国文化馆中有出售,这件衣服的款式已经申请了专利。” “中国新装!”似乎刘摩身上的每一处都是焦点,记者们手中的相机咔嚓咔嚓不停,那名记者依旧追问道,“朋友,你还没有对我们说将来的打算呢!” “打算?对于我这名十二岁的学生来说,人生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或许前途迷茫,或许道路崎岖,我都会坚持走下去。” “请问你这句话的意思是指你的理想吗?” 刘摩点点头。 “看来我们来自远方的小伙计不善于沟通,真是惜字如金啊!”众记者纷纷大笑。一名记者问道,“刘,你将来学成之后打算留在美国吗?” “不!”刘摩坚定地道。 “哦,强大zì yóu的美国不应该是你最终的选择吗?何必回到那个落后愚昧的中国去?” 刘摩和容闳的脸sè微微一变,刘摩大声怒斥道:“你不要污蔑我的祖国!” 陡然爆发的声音镇住了所有人,哈利连忙打圆场道:“刘,我们先进去吧!” 刘摩在提起行李步入校门,冷冷地对那名记者道:“我的祖国是很落后,很贫穷,但那依旧是我热爱的祖国,也永远是我的祖国,我身上保持着的是中华民族的血统,尽管中国人可以骂它、恨它千万次,但决不允许外人乱说一字!” 众记者悻悻然地看着远去的刘摩一行人,一名记者叹道:“这个东方的小家伙,从头到脚,他身上的每一根神经纤维都是爱国的……”众人纷纷点头。; 第三十三章 耶鲁轶事(上)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刘摩选择了一个任何导师都没有想到的专业:土木工程系。 容闳最初很诧异刘摩为何选择土木工程,经过刘摩解释一番方才明悟。刘摩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人文系主要是培养文化传播理念和应用技能,这个专业也许在欧美列强这些具备一定程度上现代文明的国家可以适用,可对自己将来回国没有太大作用;社会科学系和法学系差不多,都是建立在完善法律制度的社会才能需要的专业,不论公共管理还是行政、政策、法律等发面的发展,对自己的帮助亦是不大。自己在前世学的是电子信息工程,还是个半吊子大学生,系统理论学了不少,送了导师和系主任一些红sè土特产,换了一张助理工程师证,结果就连装个灯泡腿脚都有些打颤。 土木工程是建筑学的基本,其中包含了很多专业xìng的内容,而刘摩最为看重的是土木工程系中的工程制图,这对未来回国的帮助是无法估量的,更何况西点军校的主要专业课程也是土木工程,只不过着眼点不同罢了。 工程系的主任亲自将刘摩引进教室,兴高采烈地向所有人介绍这位优异的、全美最年轻的大学生选择了耶鲁最优秀的专业,所有的学生都热烈鼓掌,其他科系的导师却是满脸失望。 工程系在耶鲁大学中属于冷门专业,美国最热门的职业是律师和医生,人xìng天然,没几个愿意在工地上做一辈子,所以工程系也只有可怜的两个班,共计五十五名学员,大多的学员都来自于偏远地区。和人文系、社科系动辄十几个班数百名学员相比,真是只能用惨淡两个字来形容。 刘摩对这一切不以为意,还是以学习为主。在班级中结识了不少同学,其中与之交好的有来自德克萨斯州的马丁内兹、明尼苏达州的洛佩兹和田纳西州的康格。 马丁内兹长得粗枝大叶,力大如牛,据说其父亲是位来自墨西哥的建筑行业商人,在德克萨斯州还有许多墨西哥后裔及墨西哥移民没有加入美国籍,马丁内兹因为学习成绩优异被耶鲁大学录取,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使马丁内兹家族中的男丁都取得了美国绿卡。 洛佩兹是个混血儿,棕sè的头发,高挺的鼻梁,灰绿sè的眼眸,据洛佩兹自己的说法,他是西班牙人与印第安人的后裔,祖上是最早一批来到美洲的西班牙人,原本住在弗吉尼亚,因为西班牙实力的不断衰弱,被英国人不停蚕食殖民地,最终落户在了明尼苏达州。 康格却是个个头只有一米六、胖胖乎乎的家伙,外表很滑稽,刚入学的时候常被别人嘲笑为“啤酒桶”,康格审时度势,重点结交了马丁内兹这个无人敢惹的家伙,从此再无人敢嘲笑他。康格来自田纳西,因为田纳西是法国人后裔为主,也是全美唯一使用法语作为官方语言的联邦州,康格没有具备高卢种族特有的气质和英俊的外表,却传承了法国人该死的浪漫,每天最热衷的事情就是站在走廊里,在连连叹息声中张目去观察其他系的美女,这也难怪,因为工程系五十五名学员全部是带把的小爷们,所有的导师都是老爷们,康格成天都在幻想飞进班里的苍蝇大概都是母的,这里的阳气太盛了,哪怕走过其他科系的丑女也能惹起一片惊呼,这对工程系的学员们来说那就是貂蝉!康格一直都在恨他的父亲,因为他的父亲为了让他到工程系读书,骗他说工程系的美女是耶鲁中最多的。 大家同样都是弱势群体,比不上那些东部十三州眼高于顶的jīng英学子,而刘摩则在班中是最惹人爱怜的“小朋友”,不论学校中的任何人见到刘摩都会喊一句“亲爱的小伙计”或者“亲爱的小宝贝”,这也是刘摩最为苦恼的地方,哥哪里小了?除了胳膊小腿细了点,面貌嫩了点,哥有一颗博爱广众的心灵,刘摩想要喊出来,却又不敢,只能面带讪笑地看着那些爱怜他的“大哥哥”“大姐姐”们。 工程系的课程相对于其他科系更加专业,也显得枯燥无味,但刘摩还是咬着牙坚持了下来,为了将来,为了新中国,为了珍妮姐姐,我读,我拼命的读,我狠命的读。往往在刘摩用心读书的时候,马丁内兹那双如同蒲扇般的大手就会抚摸到他的脑袋上,“嗨,我的小伙计,咱们来聊聊天!” 聊天是每天下午都会出现的事情,因为下午的课程少,所以工程系的这些学生都会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侃大山。刘摩不得不放下手中的书本,不然马丁内兹会把他的书夺走,那样显得自己更加被动。 康格愁眉不展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时将鹅毛笔放在口中咬上几口,然后挥笔在纸上写上几句。 马丁内兹叫道:“康格,你这个多情种,又在写情书呐!”众人哈哈大笑,康格回头瞪视一眼,洛佩兹道,“伙计,没用的,丘比特的箭还没有照顾到你,你就歇会吧!” 康格急道:“你们先聊,我马上就好。”说完转过头去继续书写。 刘摩笑道:“我想起一句话来,正好用来形容康格。” “哦?什么话?”马丁内兹和洛佩兹齐声问道,他们对这个小家伙偶尔冒出来的一些俚语非常赞叹。 刘摩慢悠悠地道:“康格就是个多情的种子,可惜啊,遍地撒种,颗粒无收。” 马丁内兹和洛佩兹捧腹大笑,马丁内兹将大手竖起不停挥动,大声叫道:“康格,快来,缺了你我们没什么意思,过来听听刘是怎么评价你的!” 康格不耐烦地将鹅毛笔扔到一边,转过身来说道:“唉,你们就不能让我把这份情书写完吗?就差那么一点点了,我这份情书一定能够打动海蒂丝,哦,我心中的女神!”康格脸上充满了浪漫,配上数颗青chūn萌动的痘痘更是显得激情昂扬。 洛佩兹惊讶地问道:“海蒂丝?怎么,那个艺术系的萝丝又被你放弃了?” 康格伸出一只手指摇了摇,脸上又换上了法国人特有的高卢鸡的高傲姿态,“不不不,不是我放弃,而是萝丝并非我的真爱,在这个世界上,唯有法兰西人才懂得什么才是真正的爱情!海蒂丝,就是我苦苦寻找的真爱。” 刘摩叹道:“唉,上个星期还有人信誓旦旦地说这个世界上若是没有了萝丝,他的生命将会失去意义,看来现在他的生命又重生了,洛佩兹,这是第几次了?” 洛佩兹低下头扣动手指,口中喃喃地道:“人文系的米蒂、洛佩尔,社会科学系的汀娜,艺术系的萝丝……” 康格的脸上渐渐泛出红晕,急忙拦握住洛佩兹的手,“嗨,我最亲爱的伙计,别算了,这是我们法国人具备的特点,给我留点情面,不然剩下的一年多时间我该怎么办?”看来康格还是有自知之明,生怕自己多情的名声传遍校园,这个时代的美国人可没有后世那么开放,依然还保留些传统信念。康格岔开话题问道,“马丁,刚才刘说我什么?” 马丁内兹笑道:“刚才刘说你是多情种子,遍地撒种,颗粒无收啊!” 康格顿时瞪大了眼睛,而后哭笑不得地道:“难道丘比特的箭都是歪的吗?哦,上帝,若是让我看到这家伙,一定要拔光了他的羽毛!”康格不敢怪罪刘摩,因为每次当他写好情书的时候,都要舔着脸求刘摩帮自己送信,谁让刘摩在校园里是最惹人喜欢的小弟弟。; 第三十四章 耶鲁轶事(下)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刘摩看着康格发窘的样子,笑道:“好了,马上就要到期中交论文的时候了,你们都准备好了吗?” 其他三人纷纷摇头,洛佩兹咂咂嘴唇道:“我相对比较容易,不知道马丁会不会犯难,康格就不好说了,他的心思早跑到了艺术系的教室里去了。” 康格笑道:“嘿嘿,我也无所谓,若是我追不上萝丝,我决定下学期转学。” “转学?去哪里?” “我打算报考纽约大学的社会科学系,你们觉得怎么样?” 刘摩问道:“那你打算将来做什么?” 康格道:“唔,我的父亲打算让我继承他的产业,可是我对建筑行业根本不敢兴趣,我叔叔是驻rì本的外交官,我打算将来从事外交工作。” “不错!”马丁内兹和洛佩兹齐声赞道。 刘摩却是脸sè突变,他想起一个人来,在十九世纪末义和团起义时,美国的驻华公使就叫康格,且也来自田纳西州,这个矮冬瓜难道就是那个后来的驻华公使?卧槽!刘摩问道:“康格,你的叔叔叫什么名字?他今年多大了?” 康格骄傲地道:“我叔叔名叫勒戈夫,他今年五十岁了,已经在rì本工作了六年,他给来信说东方是个很神奇的地方,刘,为什么我每次问你的时候,你却不愿意提到你的家乡呢?” “那田纳西州有和你同名的外交官吗?” “没有,这点我可以肯定,因为田纳西的外交官我基本都认识,他们以前会到叔叔家聚会,我都见过。” 看来这个康格将来就是那个美国驻华公使,刘摩神情复杂地看向康格,康格奇怪地问道,“刘,你怎么了?” 刘摩定住心神,道:“哦,没事,我在想将来我们有可能在中国碰面。” “哦!那真是太棒了!”康格兴奋地大叫道。 期中之后,学校放了五天的假期,刘摩从纽黑文赶回哈特福特,在回到东渐楼时,黄进庭转交了刘松龄写给他的信件,这是刘摩到美国一年多的时间里第一次收到家中的来信,而信件是自己进入大学之前,父亲经香港转寄过来的。 “摩儿,得北来商贾所言,上海洋人报纸刊登你在美利坚国取得洋状元,为国人争光,为父甚为欣慰,汝母亦是高兴异常,逢人便夸赞吾家麟儿。 为父以往皆在北方为官,赴沿海之后方才略窥所谓世界之门径,自叹眼光何其狭隘,摩儿所求之道实为顺应天意,父不及也。 两广总督刘大人不知何处得知摩儿近况,传信于吾,美利坚之酋长召唤摩儿,摩儿未曾去见,赞叹摩儿有傲骨之风。吾儿此事做得利索,初闻此事为父甚是心悸,以吾家麟儿之才学样貌,若是美利坚之酋长强定娃娃亲或是强留摩儿,不知摩儿如何脱困也?洋人野蛮霸道,无尊卑爱人之心,吾儿当远离此辈,心系学业,方能成就大事。 朝廷现重视海防洋务,沿海各省皆开始编练新军,兴西洋产业,巡抚岑大人曾与吾言,若摩儿学成归国,定当到其府中效力,故此摩儿无须担心前途事宜,为父自会为你安排妥当。 吾儿身体自幼薄弱,在美利坚定要保重身体,若是偶然咳嗽发热,必须速速就医,若有不便,当机则断,即便罢弃学业,亦要将病治好,为父最为牵挂莫过于此。 海外清苦,吾儿定要自勉,当学会温良恭俭让,善待其他同窗,皆是我大清子民,不可仗势也!为父知悉汝等官派生员每月四十两银,甚少甚少,吾儿不知钱物所用,为父寄上纹银五千两,若仍不足当即回信于吾,为父再作添加,在美利坚切不可亏慢自身。” 刘摩泪水打眶,却又为其父的言语而呵呵傻笑,看来这个世界上有人牵挂才是最幸福的事情,看看这个便宜老爹,把自己的生活、前途都安排的妥妥当当,还担心美国的“酋长”拉自己去娃娃亲,刘摩既是感慨激动又是莞尔自得,当即回信报平安。 刘摩将刘父寄来的银子全部换成了美元,看来老爹在漳州任上也拿了不少好处,不过刘摩相信其父胆小怕事,不会做出天怒人怨的事情来,还不至于到那句“一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的地步吧!在这个时代,货币的购买力还是很高的,刘父寄来的五千两银子换成了六千两百五十美元,足够刘摩在美国五六年的生活费用。实则刘摩并不担心钱不够用,文化馆的分成提红,刘摩已经成了小小的富翁,但刘摩还有更大的计划,若是将来回国,根本不可能像其父想象的那样,到某个官员府中做一名碌碌无为的幕僚,但将来想做一番大事业,没钱是万万不行的,刘摩已经开始慢慢准备赚钱大计也。 一学期之后,康格如愿以偿地在秋季入学考试中考入纽约大学社会科学系,据他的来信声称,纽约大学才是他的天堂,那里美女如云繁花似锦,马丁内兹笑骂他是永远干涸不死的情种,只要给点阳光便能够疯狂蔓延。 暑假中,刘摩经常去见rì夜思念的珍妮姐姐,以诉相思之苦,珍妮仍在圣马丁学校任教,只待感恩节进入修道院修道,哈特福特城区郊外到处都能留下他们的身影和音迹。刘摩还组织留学生们去旅游,深受所有学员包括黄进庭在内的欢迎,胡宣正已经与史密斯夫人如火如荼,大有一rì不见如隔三秋,巴不得少些国文课程,黄进庭曾婉言与刘摩提起,最好能让胡宣正悬崖勒马,刘摩却道是好事情,若是黄进庭也需要,不妨也找上一个,他双手赞成,黄进庭急也不是气也不是,只得作罢。 看过巍峨壮丽的五大湖,走过美国心脏的华盛顿,游过古老神秘的印第安部落,众人大呼过瘾,刘摩承诺将在每个假期中都带大家出来参观,所有的费用由他一力承担,众人高呼刘摩万岁,黄进庭听得脸都绿了,却又不便反驳。 波士顿、斯坦福和费城的东方文化馆相继成立,利维-斯特劳斯整天忙得脚不沾地,穿梭于各个城市,按照刘摩的意见,文化馆的定位是高级特殊人群,价格都高的吓人,不过利维还是非常满足,每个月只要每个文化馆能售出一副胡宣正或是黄进庭的作品,便足够所有的开支,剩下的,都是利润。 风风雨雨,花落花开,两年的耶鲁学业转眼结束,这是的刘摩方才十五岁,距离西点军校规定的十七岁适龄入学要求还有一定的差距,刘摩决定试一试,用自己这颗来自一百余年后的大脑撬开西点的大门。 第三十五章 举荐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纽约,弗洛里尔大街四十六号公寓。 这是一座中档的贵族公寓,没有奢华的外表和富丽的装饰,普普通通的三层灰sè花岗岩小楼,但是大铁门前站着两名持枪的守卫会常常引来路人的侧目,黄铜门牌上铸着“尊敬的尤里西斯-辛普森-格兰特的住地”,这才能让人恍然大悟。 格兰特,是美国首位陆军上将,在美国内战中指挥北方联邦军队击败了号称“战神”的罗伯特-李率领的南方军队,并善待南方战俘,得到美国所有人的称赞。凭借其巨大的声望,在一八六九年至一八七七年,格兰特连任两届美国总统,但这位根本没有施政经验的职业军人,没有在总统任期内获得军事成就一般的政绩,接二连三的政治丑闻在这个新闻高度透明的国度中,让格兰特窘境重重,他在国会咨文中不得不承认,没有任何搞政治的经验就被选为总统,这是我的幸运,也是我的不幸。格兰特卸任后漫游世界各地,所到之处,各国zhèng fǔ和人民群众都把他当作美国zì yóu战争的英雄,格兰特曾到达中国,在天津与清zhèng fǔ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李鸿章会晤。 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将军站在二楼卧室的窗边,他有一头卷曲如波的棕sè头发,嘴唇微薄,满脸络腮胡子,健壮的体格让所有人见到他的第一感官都会觉得他是一名职业军人。格兰特修长的双手捧着一杯咖啡,很惬意地看向街边的风景。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打破卧室的宁静,“进来!”格兰特的语言从来都是这样干脆利落。 秘书推开门,手持一封信件走过来道:“尊敬的格兰特先生,这里有一封您的私人信件。” “唔?你确定是?” 按照格兰特的规定,所有民众的来信都由秘书们处理,不然每天成千上万的来信会让他累得够呛。秘书有些犹豫,但还是快速地道:“这封信可能有些机密,我们无法处理,只能直接交给您。” “机密?”格兰特放下咖啡接过信件,让秘书离开。 格兰特看向信封,信封上写着“纽约尤里西斯-辛普森-格兰特亲启”,字体娟秀,似是一名女xìng书写,在信封的左下角写着一行小字,“曾经,我们一起走过乔治敦的小河”。乔治敦,是格兰特的家乡,难怪秘书们不敢私自打开,格兰特心中诧异万分,难道是故乡的某位朋友写来的? 撕开信封,里面的内容却让格兰特哭笑不得,原来是一名在美国留学的中国学生写来的,因为害怕这封信件不能直接呈到格兰特手中,不得不想了一个小办法。这位名叫刘摩的中国留学生对格兰特仰慕不已,声称自己十二岁考入耶鲁学院,现在已经毕业于工程系专科,并取得了工程学学士的头衔,但自己仍未满足,希望能够进入西点军校研修,可惜年龄是很大问题,只有十五岁,恳求格兰特将军能够伸出援手予以帮助。 “中国?刘摩?奇怪!”格兰特将信件放到书桌上,按下书桌上的电钮召唤秘书,秘书应声进门,“格兰特先生,您有什么任务需要传达?”格兰特即使退役之后,仍然习惯于军队那种干脆便捷的表达方式,他的秘书们都养成了这种习惯。 格兰特道:“去帮我打听,中国,刘摩。” “是,先生。”秘书快速离去。 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秘书从外面找来数份报纸,放在正在玩弄李鸿章赠送的玉狮子的格兰特面前,又悄无声息地离去。格兰特放下手中的玉狮子,打开报纸浏览,口中禁不住地啧啧有声。报纸上成篇累牍地报道这名中国留学生的事迹,全美最年轻的大学生,东方文化馆的建立倡导者之一,新款便装的设计者,一名赤诚爱国的优秀少年等等。 格兰特合上报纸,赞叹道:“真是个神奇的家伙!”他抬起头,将目光锁定在挂在墙上的巨幅世界地图,一边轻轻敲击桌面,一边皱眉思索,良久之后取过桌边的信笺,挥笔疾书。 …… 西点军校,校长办公室。 约翰-麦卡斯特-菲尔德校长召集学校理事会的其他四名理事,传阅格兰特写来的信件,众人看了之后皆是摇头。 理事霍华德道:“自西点军校开创至今,我校尚未招收过外籍学员,格兰特先生的提议我不赞成。” 菲尔德校长道:“西点军校的立足点是国家、责任和荣誉,格兰特先生在信中阐述了美国未来的发展方向,亚洲也是美国的重要利益所在。用我们西点的方式,若是培养出一批外籍学员,能让他们对美利坚产生认同感,或是归属感则更好,这对于我们国家将来长远的利益是大有裨益的。各位先生,我们应当把目光看得更长远,用我们的理念和忠诚更好地位美利坚服务。” 众理事纷纷点头,菲尔德又出示了一些外籍留学生的入学申请书,理事特纳仔细看了刘摩的申请书,叹息道:“这名中国学生方才十五岁,虽然他的资质和学历都很有优异,但是在年龄方面――” 菲尔德笑道:“我打算招收二十一名外籍学员,组成一个特训班,不属于学校的正常科系之列,学制定位两年,我考虑这样是为了验证我校招收外籍学员是否正确,若是举办成功,将来在谋求扩大,诸位觉得怎么样?” 最终理事会在投票表决中以四比一通过菲尔德的提议,就这样,西点军校历史上首个外籍特训班正式成立。 一八八零年八月十七rì,刘摩收到了梦寐以求的西点军校录取通知书。 在离开哈特福特之前,刘摩跑到修道院去看望已经穿上圣袍的珍妮姐姐,聊了数个小时之后,刘摩送给珍妮一个礼物作为纪念:用红线和金线编成的两个纠缠在一起的同心结。当刘摩离开之后,珍妮站在窗边注视离去的背影,从接触到熟悉,从熟悉到交心,那个身影越来越大,珍妮紧紧握住手中的同心结,脑海中还在回想刘摩讲述这个同心结所代表的意义。两滴清泪缓缓落下,身后的圣母玛利亚像凝视着这一切,肃穆,淡然,静寂,只有圣母像前长明的烛台上,那团火焰在不停地跳动。; 第三十六章 编号八零五九七(一)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西点军校位于纽约市西点镇的哈德逊河西岸,距离纽约市区八十公里,全名是美国西点军事学院,是美国第一所专业的军事学校,成立于1802年7月4rì。无论在美国任何军队中,都能看到西点毕业生的身影,翻开美国的军事史,没有哪一页没有留下西点毕业生的伟业,这也是刘摩对西点仰慕已久的缘故。 而西点镇曾是美国dú lì战争中一个重要的军事要塞,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这主要是哈德逊河在流经西点时程“S”状,且弯度很急,过往的大型船舶经此必须减速,来犯敌船则因减速而易受攻击。更主要的是河西岸的高地具有居高临下的控制作用,如果在此设立军事要塞,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华盛顿曾称之为是“打开美国的一把钥匙”, 在1778年邀请波兰人、曾参加过美国dú lì战争中扭转战局的萨拉托加战役的英雄萨丢斯-科什乌兹科上校来协助设计西点军事要塞。经过一番勘察,科什乌兹科在此建立了大小14个据点,控制河道和防御水陆两栖进攻。各据点彼此呼应,相互支援,形成一个合理有效的防御体系。为了纪念这位波兰人,1828年西点军校还为其塑了像。 如今,这位波兰人依然目光炯炯地俯视着那逶迤而去的哈德逊河。而华盛顿本人也曾在1779年把他的司令部搬至西点。实际上,西点要塞自1778年1月20rì屯兵以来,是美国一直在使用的军事设施,它也是西点军校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西点是美国人的骄傲,入学的条件也极为苛刻,招生对象必须是年龄为十七至二十二岁的未婚高中毕业生或具有同等学历的士兵,身高1.68至1.98米,经zhèng fǔ高官(如副总统或国会议员或陆军部高官)推荐、考试和体检后择优录取。而约翰-麦卡斯特-菲尔德校长设立的外籍特训班打破了这一传统,在校内乃至整个美国陆军部引起了轰动,有人为菲尔德的尝试鼓励喝彩,有人冷嘲热讽,更多的人则是冷眼旁观。 八月底,刘摩抵达纽约郊外的西点军校报到,按照通知书上的规定,从西点火车站到军校的路程必须由学员自己扛起行李抵达学校,不允许任何家人护送,刘摩不得不气喘吁吁地扛着自己的行礼前往学校。 古朴凝重的西点军校门卫,一群身穿灰sè校服的学员jīng神抖擞地分立于学校大门两侧,看着他们严肃的表情,很难让人想到这些学员是军校安排的仪仗队,门房处贴着新生报名处的字样。 “你好!” 一个热情的声音在刘摩耳边响起,刘摩转过头去,一张黑黝黝的脸庞,孔武有力的身躯,高大的身材与一米六五的刘摩相比,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小巨人了。刘摩笑着打招呼道:“你好!你也是来报名的吗?” “噎死!我叫哈默希里,来自古巴,是外籍特训班的学员,我猜你也是外国人,对吗?” “对,我叫刘摩,来自中国,也是特训班的学员,以后还请你多多帮助。” “哦,当然,我的伙计。”哈默希里友好地伸出如同蒲扇一般的大手,刘摩放下行李和哈默希里握在一起,刘摩的脸sè顿时变得有些古怪,似哭似笑,哈默希里松开手奇怪地问道,“伙计,你怎么了?” 刘摩甩甩手臂道:“你这家伙的力气太大了!” 哈默希里哈哈大笑,道:“要不我帮你拿行李吧!” 刘摩连忙摆手道:“不不不,入学通知书上有规定,不得让他人协助自己,西点不欢迎弱者,还是让我自己来吧!” 哈默希里竖起大拇指,“你真是太棒了,让我们去报名吧!” 报名处有三个窗口,刘摩将自己的入学通知书交进去,工作人员翻开学员名册对照之后递过一面金属牌,郑重地道:“这面钢牌是你今后两年内在西点的唯一身份证明,希望你能够保存好,若是丢失将会面临严惩甚至是退学。” “谢谢先生。”刘摩接过钢牌,这是一块火柴盒大小的牌子,牌子zhōng yāng刻着一只与美国国徽中相同的白头海雕,下方刻有“美国西点军事学院外国特训班编号八零五九七”,窗口的工作人员接着道,“你进入校门,里面有指示牌,自己去吧!” “是,先生!”刘摩的回答干净利落,得到工作人员一个赞许的目光。 “让开让开――”一只大手推开刘摩,刘摩有些恼怒地看向这名霸道的家伙,那家伙正眼也不瞧他一下,满头金发的大脑袋挤进了窗口,“嗨,我是来报名的,这是我的入学通知书。” 哈默希里也办完了手续,走过来道,“刘,我们进去吧!” 刘摩冷眼看向那名无礼的学员,正待扛起行李离开,那名学员突然拍着窗口叫道:“什么?我被退学了?为什么?这不是你们的录取通知书吗?上帝,难道闻名于世的西点军校也是骗子吗?” 刘摩停下脚步,哈默希里也产生了兴趣在一旁旁听,窗口里的工作人员站起身大声道:“当你趴进窗户的时候,鼻子的气息平和均匀,丝毫没有任何劳累,请你说明一下,你是如何将你的行李运到这里的?” 那名学员吱唔了半天也没有说出话来。 工作人员道:“西点要的是诚实守信、爱护自己名誉的学员,但学员必须首先学会遵守校规!你连入学通知书上的规定都不能做到,你这是撒谎、欺诈,与我们学院的要求相违背,对不起,请你离开!” “哦,上帝啊!求求你们给我一次机会好吗?我已经知道错误了,以后一定会改正的!求求你们――” 另一个窗口的工作人员不耐烦地喊道:“卫兵――卫兵――” 两名持枪的哨兵匆匆跑过来,立正叫道:“是,先生!” “把这只苍蝇赶走!” “是!”两名哨兵将还在哇哇大叫的那名学员赶了出去,其他报名的学员均是凛然。 第三十七章 编号八零五九七(二)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刘摩与哈默希里顺着学院内的指示牌找到设在西点军校最后院的外籍特训班,已经有十余名学员坐在班中,班级外面的走道中堆满了行李,一名留着厚厚的八字胡、身穿蓝sè教官服、挺着啤酒肚的军官坐在教室前方。 “报告!” 刘摩与哈默希里大声齐叫,惊醒了正在打盹的教官,教官不耐烦地道,“进来!”二人步入教室,站在教官面前,“自己先找个座位坐下,等候安排。” “是,先生!” 所有学员都正襟危坐在教室中,没有人敢说话,甚至是大口的呼吸,整个教室显得沉闷寂静。 陆陆续续又进来了数名学员,教官点点人数,发现还有一人未到,看向手腕上的手表摇摇头,将军帽扶正站起身道:“按照通知书上的规定时间,现在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我开始点名!” “凯恩斯-巴夏尔!”“到!”“罗伯特-比尔!”“到!”“丘弗利-罗曼!”“到……” 读完名单之后教官道:“今天是报道的第一天,我叫华莱士-米希尔,是你们的教官兼班主任。我先简单地说一下,你们全部是外籍人员,学校已经为你们准备了专门的宿舍和食堂,等下宿舍管理员会带你们到宿舍去,并领取校服,明天上午八点正式开班,任何人不得迟到!” “是,先生!” 过了一阵,华莱士不耐烦地看向手表,眉头紧锁地道:“这家伙怎么还不来?”华莱士念叨的是宿舍管理员范西里奇。 说曹cāo曹cāo到,范西里奇满头大汗地跑到教室门外,叫道:“华莱士先生,请出来一下!” 华莱士不解地步出教室,“什么事?”范西里奇低声耳语一阵,华莱士怒道,“难道没有通知理事会吗?” 范西里奇哭丧着脸道:“学生会的主席带头闹事,我也没办法。” “那我的学员住在哪里?难道让他们今天睡在教室里?” “这――这――” 华莱士不耐烦地摆摆手道:“不行,我要去找校长!”他对着教室里面叫道,“学员们在里面等一下,我到校长室有点事情,马上就回来,你们在这里坐好!” “是,先生!” 华莱士与范西里奇匆匆而去,众学员紧张的神经顿时舒展开来,渐渐有人开始小声说话,班级中的气氛逐步活跃起来,刘摩与哈默希里两人还是表情严肃地坐在位置上,其他的学员也不做理睬。 “对不起,我可以进来吗?” 一个声音从外面传来,众人看去,是一名身穿黑sè西装的青年,黑发碧眼,皮肤略显麦sè,一看便是个混血儿。这人见众学员没有人理睬他,又道:“我可以进来吗?” 一名学员叫道:“华莱士教官去找校长了,你是迟到的那名学员吧!看来你很糟糕啊!”众人闻言皆是轻笑,因为这是军校,没有人敢放肆的大笑出来。 迟到的学员道:“谢谢,那我还是站在这里等候教官吧。”说完便直挺挺地站在教室外面,只是表情很不自然。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华莱士领着五名手捧纸箱的学员回到教室,他看到迟到的学员站在教室外面,大声道:“你,给我个理由!” 那名学员道:“报告教官,八零六一一前来报到,没有理由!”刘摩在班中听到这名学员中气十足的说话,心中不禁赞叹。 “那今后一个月的班级卫生由你负责,明白?” “是,先生!” “进去,站在教室前面。”华莱士带着众人步入教室,问那名迟到的学员道,“你的名字?” “报告教官,保利诺-特里杜奥-沃哈林!” “唔。”华莱士在签到表上在其名字后面画上勾号,又问道,“你刚才进入教室的时候,我注意到你的腿脚怎么瘸了?难道是残疾?” “不,先生。刚才我在徒步前来的时候,一辆马车失惊,我被擦到了一下。” “哦?让我看看伤口!” 保利诺捋起裤脚,腿上被缠上一块纱布,纱布上还有新鲜的血渍,这说明这块纱布使用的时间并不长。 华莱士示意保利诺放下裤脚,又问道:“刚才你在班级门口站立了多少时间?”“二十三分钟。”“你确定是二十三分钟?”“是,先生!”“好,那我问你,刚才这二十三分钟里面,班级的学员中谁的表现最为良好?” 华莱士这一问题顿时让所有的学员紧张起来,难道教官要现行管教?保利诺指着坐在最后面的刘摩和哈默希里道:“报告教官,是最后的两位同学。”华莱士眯眼看去,“请二位同学起立!” 刘摩与哈默希里急忙站起身来,华莱士道:“今后的一个月内,由你们和保利诺同学一起打扫卫生!能否执行?” “是,先生!”刘摩与哈默希里的回答赶紧利落,丝毫没有拖泥带水。其他的学员都瞪大了眼睛,难道遵守纪律或是老实人都会受到处罚?众人的眼神里透出了万分jīng彩。 “唔!”华莱士又道,“从现在开始,我任命保利诺为临时班长,这二位同学为临时副班长,若是表现让我满意,将会得到嘉奖!” 哗的一声,其他学员惊讶起来,熟悉西点军校的人都知道,若是能够在军校中担任两年的班长,将会得到比其他学员多一个级别的军衔,尽管这是外籍特训班,但所有人都不愿放弃这个荣誉。 “安静!”华莱士止住众人的喧闹,大声道,“怎么,我的话你们都没有听到!?”班中立刻鸦雀无声,“刚才我去校长室的时候,临走时说过什么?哈默希里,你来复述一遍!”哈默希里快速地说了一遍,华莱士接着道,“全班二十一名学员,为何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做到?告诉你们,这是军校,军校即是军队,要的是钢铁般的纪律!我已经宣布了班规,绝不会在重复第二次!告诉你们,这就是你们进入西点的第一课!明白了没有?” “是,先生!” “分发校服!”随华莱士一声叫喝,他身后的五名高级学员从手中的纸箱中取出灰sè校服分发到各人手中,让后向华莱士敬礼离开。华莱士又道,“因为你们都是外籍学员,学校考虑到宗教信仰和生活习惯的问题,决定将你们安排到镇上的斗牛士旅馆居住,所有的住宿费用均由学校承担。当然,你们也可以自己在外面租房子居住,这是你们外籍学员的特权,不过租房子的费用学校不会承担。还有什么疑问没有?”华莱士见数名学员yù言又止,笑道,“请各位记住,若是今天有问题必须今天提出来,否则过了今天我将拒绝回答!” 一名学员壮着胆子站起身问道:“请问教官,为何会选保利诺为班长?” 华莱士挥挥手让他坐下,道:“我为何会任命保利诺为班长这个问题,就让我来解释下吧!保利诺来自尼加拉瓜,曾经是一名优秀的军人,他的资历在你们当中是最好的,至少,他今天的表现已经令我满意,被失惊的马车擦伤,当机立断实施自救,并换上了新的服装,这是经历过战场的军人都应该做到的事情,若是他拖着血迹斑斑的腿脚、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校门口的报名处绝不会放他进来,即使进来我也要他轰出去。刚才我问他在门口站了多少时间,他很明确地告诉了我,很坚决也很执着,这说明他的时间观念很强,你们应该向他学习。因为到了西点军校,你们必须记住,要想成为一名优秀的军官,必须要先学会领导自己!结果让我很失望,二十名学员中只有两人达到要求。当然你们也不要气馁,我任命他们是临时班长,而不是正式班长,只要你们当中有人表现优异,随时都可以取代他们,在机会面前人人平等,这一点毋庸置疑!” 众人立刻明白过来,刘摩对这位教官的见解大为信服,看来西点军校真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 第三十八章 编号八零五九七(三)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华莱士将学员们带到西点镇上的斗牛士旅馆,安排好房间后便离去。 刘摩与哈默希里、保利诺分派在一间房中,自从进入旅馆之后,刘摩的眉头就没有松弛过。 两扇活动门上不知道被多少双大手抚摸得已经没有了原sè,黑得发亮,旅馆的一楼是酒吧,各式各样的人物在里面喧嚣不止,不过还好,外籍学员的住地被安排在旅馆后院的一座三层小楼中,环境相对安静。二十一名学员分到八间宿舍,其中一名来自印度的学员单独居住,没有人愿意和这个满身咖喱味的家伙住在一起。 这座小楼的三楼显然很少有人居住,当刘摩这批学员到来时,旅店的伙计还在清理杂物,个个弄得灰头土脸,抱怨连连。旅店的老板不停向学员们宣称他的旅店如何如何优惠、便捷,房间舒适安静,结果刘摩步入房间后,一只老鼠大摇大摆地从刚搬进来的小床上窜过,老板居然笑道,多么可爱的小家伙! 刘摩叹息一声将行李放到床上,保利诺见刘摩不满意,劝道这比军队的生活好多了。刘摩只得点点头,铺好床铺,在饭后三人各自介绍自己的来历。 保利诺是尼加拉瓜陆军副部长的长子,曾在陆军中服役两年,因为尼加拉瓜一向亲美,此次保利诺的入学是由美国陆军部直接推荐的。 哈默希里的说法比较婉转,只说自己是一名古巴普通农场主的儿子,到西点军校读书希望将来能够保护古巴人,若有可能,希望能够留在美国服兵役,因为美**人的待遇比古巴的任何职业都好多了,他是由美国国防部推荐来的。刘摩猜测哈默希里是古巴的dú lì抵抗分子,现在古巴还属于西班牙殖民地,美国已经对古巴垂涎三尺,看来已经着手准备后备力量了。 当刘摩说出自己毕业于耶鲁大学时,引起二人的惊叹,他们都没有想到这个班中年纪最小个头最矮的学员居然毕业于美国名牌学校,他们齐声问刘摩为何会放弃其他的职业而选择军人,刘摩简洁明了地回答是为了国家,二人齐声赞叹不止。 因为保利诺曾经参军,具有军旅经验,刘摩与哈默希里向保利诺提了不好关于军队的问题,保利诺一一解答。虽然尼加拉瓜算是小国,人口不过两百万多一点,但因为中美洲联邦的历史遗留问题,尼加拉瓜与周边的洪都拉斯、萨尔瓦多、哥斯达黎加都存在领土争议的问题,边境时不时会产生冲突,而这几个国家都与美国亲善,使用美国的武器,采用美军的战术,派人员到美国的军校中学习,保利诺骄傲地宣称自己是中美洲第一个考入西点军校的人,在当地引起了轰动。 三个来自不同地区、肤sè不同的学员就这样建立起良好友谊。 不知道是不是刚换地方,晚上八点多钟熄灯后,刘摩辗转反复无法入眠,回想起自己到美国的一步步历程,如同放电影一般在脑海中过滤一遍,似乎万事俱备只待西点毕业了,但刘摩觉得还缺一样东西,那就是钱!将来无论想做什么大事,没钱可不行啊!算了,还是等毕业之后再说吧,现在美国让刘摩淘金的机会太多了,路,慢慢地走,当然,还要牵着珍妮姐姐的手! 边上的哈默希里和保利诺已经传来轻微的鼾声,看来二人已经渐入梦乡。刘摩打个哈欠慢慢闭上犯困的眼皮,忽然耳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刘摩仔细聆听分辨,是二楼传来的声音,乖乖隆个洞,这二楼与三楼的隔音效果太差了!楼下逐渐传出男女混杂的低吼与呻吟声,那个在小电影中熟悉的两个字母“UP”不停地传来,刘摩感觉身体也跟着那声音开始燥热,掀开身上毛毯的一角想要舒散胸口的烦闷,但还是不能抑制,刘摩发现,穿到这个世界上第一次有了强烈的生理反应,以前只是早上有那么一点点,现在,太阳,没脸说,哥想要了! 刘摩狠狠地将毛毯盖在头上,慢慢闭上眼睛,这一夜的梦里,刘摩觉得自己犹如在海洋风暴中被狂风巨浪卷起的小船,又犹如被和煦的chūn风旭rì抚慰,一个个人影漂浮不停,有珍妮,前女友,苍老师,武大姐…… “刘――”哈默希里轻声唤醒刘摩,刘摩睁开惺忪的双眼,哈默希里道,“刘,天亮了,起床吧!” “唔,”窗外已然大亮,刘摩瞧见保利诺的床上空着,问道,“保利诺呢?” “保利诺天刚亮便出去了,我们也要快点。” “好,我马上就好!”刘摩见哈默希里已经穿戴整齐,忙起身准备穿衣,忽然觉得身下的那啥有些异样,伸手摸摸,我勒个去――大姨妈她老公大姨父来了!刘摩支支吾吾地道,“哈默,请你到外面等我下,我换下衣服。” …… 华莱士起了个大早,第一天的正式课程让他无法放松,当他抵达教室时,刘摩、保利诺和哈默希里已经将教室打扫了一遍,看着窗明几净的教室,华莱士满意地点点头。华莱士将手中的讲义放在讲桌上,吩咐保利诺按学员名单点名。 点完名之后,华莱士分发手中的讲义,刘摩接到手中,讲义上面印着军校校训、校歌、校规,那一行行话语让刘摩大为感叹。 “在西点,你只能回答教官四种答案,‘是,长官’,‘不,长官’,‘不知道,长官’,‘没有理由,长官’……” “向别人学习,如果不比从书本上学习更重要的话,起码和那同等重要……” “一定要充分利用生活中的闲暇时光,不要让任何一个发展自我的机会溜走……” “恪尽职守的jīng神比个人的声望更重要……” “‘魔鬼’隐藏在细节中,永远不要忽视任何细节……” “千万不要纵容自己,给自己找借口……” “哪怕是对自己的一点小的克制,也会使人变得强而有力……” “为了赢得胜利,也许你不得不干一些自己不想干的事。学会忍受不公平,学会恪尽职责……” 待学员们看了一会,华莱士拍拍手道:“停止阅读!书本上的东西永远都是死的,只有人才是活的!我们今天开始要进行正式的课程培训,今天上午全部集中到cāo场学习军列式,没有一个像样的军姿,不配称为一名军人,全体到室外集合,分成三个小队,保利诺、刘、哈默各领一队!” 学员们快速集中到室外,从高到矮排成三个小队,华莱士大叫一声:“出发!”保利诺带着第一小队跟在华莱士前面向cāo场前进,刘摩带第二小队紧跟其后。 一轮羞涩的旭rì慢慢露出脸来,将阳光毫无保留地洒在人世间,又是新的一天!; 第三十九章 编号八零五九七(四)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齐步、正步、跑步、原地踏步、四面转向、敬礼、蹲下、起立、稍息、立正,一个上午下来,腿脚已经开始酸痛,二十一名学员中只有保利诺及其他三名学员能全部做到标准,刘摩是咬牙坚持过来,而哈默希里因为在全班中个头最高块头最大,常常与其他学员产生不协调的动作,被华莱士不时训斥,整了个大红脸。 吃中饭的时候哈默希里的情绪低落,刘摩和保利诺不停地开导他,毕竟才是第一天的训练,没当过兵的人自然不可能做得很好,哈默希里这才慢慢地平静下来。 下午是四节理论课,先期教授《西点校规细则》、《西点学员守则》、《美国陆军部新兵手册》,原本还应该教授《西点内务细则》,结果授课的教官刘易斯说外籍班学员都是住在校外,不需要讲解学习。 正是的课本要到一个月之后才能发下来,因为新学员入学的第一个月属于基训,还不能涉及到专业的理论课程。到了晚间,学员们开始学习唱歌,《西点校歌》、《陆军军歌――勇往直前》、《时刻准备》等等。直到八点钟,第一天的学习才告结束。 众学员带着莫名兴奋气昂昂地回到旅馆,但旅馆中的繁杂喧闹又将他们带回了现实,大家都在商量是否搬出去居住,刘摩第一个点头赞成,因为这样的环境根本不适合学员居住。但西点军校一个月才休息两天,平rì里哪有时间到外面去找房子,刘摩决定在次rì带头提出申请,看来刘摩就是喜欢做挨枪子的出头鸟。 翌rì上午,刘摩在教室中向华莱士说明情况,华莱士皱着眉头想了一阵,决定上午训练完正步之后由他去寻找校长咨询。 第二天的训练依旧是重复动作,每名学员的脚步渐渐变得沉重起来,华莱士见众人开始出现疲惫,禁不住摇头叹息,到底是外籍特训班,才两天的时间就有人做起动作来东倒西歪不堪入目,真不知道菲尔德校长是怎么想的。华莱士定住心神,军人的荣誉感和责任感不允许他用太多时间思索,走上前大声训斥。 “你,脚步太软,抬起,四十五度,放下!重复一次!” “哈默!你下脚太重,这样会让你更累,所以你才与其他学员的步伐不对称!对,就这样,不错,再加把劲!” “你,左脚跟左脚跟,注意双脚运转时要有一点距离,不然会容易绊倒!再放开点!对,就这样,很好!” …… 下午华莱士找到菲尔德校长,说明外籍特训班学员的困扰,菲尔德抿嘴思考了数分钟,决定到周末给特训班休息一天,让他们自己找房子去,若是没有找到,那还是只能住在斗牛士旅馆。 学员们盼星星盼月亮盼来了第一个特别的周末,刘摩原本还想多睡一会,已被哈默希里连毛毯一起抱了起来,并威胁道再不起来他就要吻刘摩了,刘摩急忙一边摆手一边堵住嘴巴,我可不想晚上做恶梦,保利诺和哈默希里哈哈大笑。 学员们一同前往西点镇上找房子,很快大多数人都找到了合适的出租屋,只有刘摩和那名印度来的学员特里帕提没有找到,一个上午之后特里帕提悲观地宣称自己是被上帝遗弃的孤儿,沮丧地回到旅馆。 刘摩暗暗鄙视这个没有耐心浑身异味的印度阿三,真不知道这家伙是如何能被西点军校录取的,看来天使的金手指有时也会稀里糊涂的东指西点。刘摩没有着急,因为上午大伙一起出门租房,白种人和混血儿肯定占有优势,因为大多数美国人的骨子里还是喜欢这些类型的,自己作为一个黄皮肤的中国人,不是人家的第一选择也可以理解,至少,在上午没有遭受到像三哥那样惹人激动的白眼。 吃完中饭,刘摩帮哈默希里和保利诺搬运行李,自己的生活用品也一一打包,只待租到房子便搬出去。 但接下来刘摩渐渐失去了耐xìng,跑了不知道多少家,还是没有人愿意将房子租给这个东方来客,不论刘摩以西点军校的学员信誉做保证,还是保利诺与哈默希里的联合担保,得到的都是抱歉或是对不起,很客气地将他们撵出去。 即使经过一个星期的训练,加强了众人的腿脚力量,但还是吃不过东奔西跑的折磨,三人不得不坐在路边的一个咖啡店门口休息,刘摩掏钱请客,结果哈默希里如同牛饮一般的喝咖啡连老板都为之乍舌,为了招揽生意,老板与他们亲切交谈。 当老板得知他们是西点军校的外籍学员,出来找出租屋时,犹豫了片刻向刘摩推荐了一户人家,估计会接受刘摩,刘摩与两名同学兴冲冲地离去,老板结账时打了折,希望他们经常到这里喝咖啡,刘摩却在心中暗暗腹诽这个做什么事情都如老牛似的同学,迟早要吃穷。 顺着老板给的指示打听了一路,终于找到了这座藏在一条小巷道中的dú lì寓所。 小巷幽幽,在繁闹熙攘的西点镇上无疑是个最安静的所在,只有两米宽的小巷里看不到一名行人,两旁都是三四层高的dú lì公寓,阳台上一朵朵五颜六sè的菊花、凤仙、牵牛等花朵争奇斗艳,给这个安静小巷中带来丝丝令人舒心的宁和享受。 保利诺笑道:“这个地方不错,真是个幽静的场所,是一处很好的疗养地。” 刘摩皱眉道:“保利诺,我才多大就需要疗养了?”保利诺与哈默希里哈哈大笑。 三人走到咖啡店老板指明的门牌号处,轻轻按下门铃,等候,过了五分钟再按,还是等候,哈默希里怒道:“难道那家伙骗我们?” 刘摩摇头道:“不会的,他是生意人,最注重的就是信誉,怎么可能骗我们?”张望小巷四周,“可能主人不在家,唉,算了,我们再找找去。”哈默希里恼怒地踹一脚大门,刘摩叹道,“唉,哈默还真是像一头野牛。”说得哈默希里伸手挠挠头,保利诺哈哈一笑。 忽然大门吱呀一声打开,露出一条缝隙传出声音,“你们有什么事情吗?” “对不起夫人,打搅您了。”刘摩客气的回答,然后将自己的请求说出来,正待准备说一些能够感人肺腑的话,希望能够成功租到房子。 “你们真的是西点军校的学生?” “当然,哦,这是我的校牌,请您过目。” 刘摩顺着隙缝将校牌递过去,那人接过仔细端详一阵,方才慢慢地打开大门。 这是一名穿着黑sè礼服的妇人,头上带着黑sè纱帽,面部也遮有一块黑纱,从装束来看是一名正在守寡的寡妇,难怪刚才咖啡店的老板推荐这个房东的时候有些犹豫。 刘摩正sè道:“对不起夫人,很冒昧地打搅您了,因为我们是外籍学员,学校不方便安排住宿,只好出来租房子住,还请您能够租一间给我,请放心,租金不是问题。” 妇人将校牌还给刘摩,犹豫片刻道:“我怕吵闹,你能做到每天都安安静静吗?” “这点请你放心,我绝不会带任何人到这里来,每天晚上放学之后除了看书之外没有别的事情,如果需要,我可以与你签订合同,如果我违反了协定,您可以随时将我赶出去。” 不知道是刘摩满脸的诚恳还是迫切的心情,最终打动了这名艾丽萨夫人,将三楼的房间租给了刘摩。 再回去拿行李的路上,哈默希里与保利诺研究起艾丽萨夫人的年龄,哈默希里坚持从声音和身材判断,最多不会超过三十岁,保利诺认为艾丽萨步伐沉重,举止笨拙,至少三十五岁以上,最终两人决定各出五十美元交给刘摩做赌注,只待刘摩揭晓答案。; 第四十章 编号八零五九七(五)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从第二个星期开始,训练的课程开始改变,上午只有一个小时的军姿训练,然后便是越野拉练。 越野拉练的第一天是十公里,学员们必须在规定时间内抵达终点,否则将被受罚,或作俯卧撑,或作高低杠,或作顶砖倒立,华莱士想方设法折磨这帮外籍学员,只望早rì能将她们脱胎换骨。 因为是第一次,相对比较轻松,但到了第二天里程增加到了十五公里时开始有人掉队了,刘摩强行忍住胃里不断翻滚的早餐,当达到终点时发现路边一滩滩让他恶心的呕吐物,再也忍受不住,吐得昏天黑地肝肠寸断。 以前家里的堂兄参军回家探亲时,曾对自己说新兵拉练必然会吐,当时不以为然,还以为是独生子女娇生惯养不堪折磨。现在看到哈默希里如同野牛一般的身躯也开始慢慢佝偻下去,在路边狂吐不止,脸sè变得刷白,刘摩是彻底信服了,看来新兵都是要过这一关,完全没有例外。 直到最后一名学员气喘吁吁地跑到终点,华莱士让所有人坐成三排进行总结。 “今天是拉练的第二天,只有保利诺和康纳定、丘弗利没有呕吐,其他人都没有例外,你们要记住,这只是开始,这一周内,我们的拉练全部设为十五千米,未来还有很多的课程需要你们去学习,包括野战、生存训练、shè击、指挥等等,但不管什么课程,你们首先都要学会拉练,在战场上,一分钟的时间足够影响一场战争甚至是一场战役,关键,就在你们的脚下!明白了没有?!” “是,长官!” “好!今天没有人超出预计时间到达终点,这点让我很满意。”实则华莱士在不断地腹诽,西点军校其他班级的新兵入学第一次拉练都是以二十公里为开端,考虑到这些外籍学员的身体素质综合条件,不得不减少强度,可又不能说出来打击他们的自信心,“各位!虽然你们是外籍学员,大多没有当过军人,但在这里,即使是一只猴子,我也要把他训练成一名合格的士兵!当然,做指挥官是绝对不行的,那样我会被总统请去喝茶,”众人哄堂大笑,华莱士挥动手中的马鞭,“好了,每天的训练将会有特殊要求,大家起立――向后转――保利诺!” “是,长官!” “带领部队向食堂出发!” “是,长官!” 中午食堂特别加餐,但大多的学员没有胃口。刚刚才经历第一次的拉练折磨,大多都没有胃口,刘摩只吃了一点米饭和青菜,牛排送给了保利诺,保利诺的食yù倒是很强烈,哈默希里的牛排也被他报销了一半。 下午开始由教官刘易斯讲解新兵训练注意事项,保持心态平衡等等。 华灯初上,刘摩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住地,路过楼梯时,艾丽萨夫人的房间仍有微弱的灯光,传出轻轻的读书声,没想到艾丽萨夫人也是一位好学之人,刘摩快步回到房间,一头栽倒在床上,连鞋子都懒得脱。 接下来的五天时间,学员们慢慢习惯了拉练,腿脚从肿痛到酸麻,再到毫无知觉,时间也开始慢慢缩短,在拉练训练的第七天,华莱士将里程提高到二十公里,时间设定为一个半小时,将二十一名学员分成五个小组,要求每个小组的成员全部到达终点才能算作成功,若是落下一名学员,全组学员都将受到惩罚。 当小组成员分配完毕后,刘摩心头大呼倒霉,印度三哥特里帕提被分到他的这一小组,自从开学到现在,这个家伙的各项表现和成绩一直都是班中最差的一个,现在就是华莱士也有些厌恶他,虽然没有说出来,但从华莱士鄙视的眼神中完全能够看得出来。真不知道这个用咖喱饭养大的家伙到底有什么用,难怪一百多年后即使成为金砖国家,还是让其他国家依然瞧不起。 随华莱士一声令下,刘摩小组开始小步奔跑向着目标前进。 刘摩小组的奔跑很有节奏,大家迈出的步伐甚至都刻意地相同,一边欣赏路边的风景,一边偶尔来个俏皮话,特里帕提笑容满面jīng神十足,丝毫都没有落下。 跑了大约五十分钟,刘摩粗略计算下还剩七八公里,特里帕提的步伐开始慢慢降了下来,刘摩不得不气喘嘘嘘地边跑边鼓励。 “特里帕提,想想你的家人,他们为了你而骄傲!” “特里帕提,想想你梦中的情人,若是你将来毕业之后,你将会成为一名军官!这样就能风风光光地迎娶她!” “特里帕提!看,那边的姑娘在向你招手,她是在鼓励你,赞美你!” 又过了一段路程,特里帕提的头慢慢垂了下来,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叫道:“我要休息!”其他人不得不停住脚步,刘摩看看其他人皆是大口呼吸累得不轻,“原地休息五分钟!”众人大叫一声,纷纷坐到地上。 一匹快马飞速奔来,“吁――”猛地停在众人面前,马匹上正是华莱士教官,华莱士怒喝道:“为什么停下来?” 刘摩急忙起身敬礼:“是,长官!因为大家都太累了。”但这个理由一说出口便后悔莫及。 “啪!”华莱士手中的马鞭狠狠抽在刘摩的后背上,一股火辣辣钻心的疼痛让刘摩皱皱眉头,但他依然直挺挺地昂首站立,丝毫没有退缩,华莱士瞪大眼睛叫道,“这里是什么?这里就是战场!难道敌人会让你们休息吗?Shit!即刻出发,我限你们半个小时内必须抵达终点,否则全部取消训练资格!”取消训练资格然后就意味着取消学籍直至被开除,华莱士话音一落便扬马而去,看也不看他们一眼。 刘摩大叫一声:“出发!” 特里帕提不情愿地从地上站起来,嘟嘟喃喃地抱怨道:“他凭什么有马骑,让咱们步跑,累死我了。” 刘摩抬起一脚猛地踹在特里帕提的屁股上,怒吼道:“都是因为你这个垃圾,才让大家被教官训斥,如果要是真在战场上,我立刻就枪毙了你!” 塔利帕提正待发火,发现其他的队员看向他的目光都带有敌意和鄙视,轻声咕噜一句,跟上众人向终点出发。 当所有人抵达终点后,华莱士点名批评了刘摩小组,若是再出现同样的问题,刘摩将被取消代理副班长的职务,刘摩小组的成员被罚到教室中倒立两个小时。从此外籍特训班中无人不厌恶这个特里帕提,yù避之而后快,刘摩原本还想安慰下特里帕提,但每次接近特里帕提时闻到那股异味,翻滚的胃部止住了所有的言语。 二十公里、三十公里直到四十公里负重拉练,三十个不停吊环,一百五十个俯卧撑等等等,每天都被华莱士折磨得昏天黑地,刘摩也发现自己的臂膀渐渐变得更加有力起来,动作也逐步迅速。 一个月的基训过去,正式的教材发了下来,学员们也开始了梦寐以求的shè击训练。 军校的shè击步枪是仿制德国七一式标准毛瑟步枪,是一种旋转式闭锁枪机的后装单发步枪,这种步枪简洁方便耐用,且枪械故障率非常低,在各国都受到了追捧,逐渐取代原先一些不稳定不成熟的步枪,成为时代的主流。 shè击训练的开始并非打靶,而是持枪姿势训练,直到五天时间之后,方才每人领到十发子弹训练,之后每一发要收五美分,二十颗子弹就是一美元,这个价钱让所有的学员都觉得揪心,大骂这些美国吸血鬼。因为只有外籍特训班的学员才被收费,每个人打靶时都不得不小心翼翼,瞄上半天才敢放上一枪。 渐渐的,课程越来越多,包括基层军官指挥要领、国际关系学、野外生存训练、单人对抗训练等等,每次到担任对抗训练的时候,每个人都在暗暗祈祷能对上特里帕提,因为这家伙的笨拙,通常都是最先倒地的一个……; 第四十一章 对抗赛(上)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秋风如刀。 空旷的田野中,秋风如同一个撒野的小孩子,肆意撕扯着余叶不多的柳枝和枯黄的芦苇,花草已经失去了夏rì的奔放,在风中抖抖索索地想要紧紧贴近地面,每一缕阳光都无法诉说在这片旷野中所能存在的温暖,一片树叶轻轻飘逸,落在了一团茅草上,那团茅草突然动了动。 刘摩埋伏在一簇灌木丛之后的茅草中,狠狠地嚼着一棵狗尾巴草,手中紧紧握着钢枪,四周还藏着外籍班的其他六名学员。 整整一年过去,胸肌慢慢涨了起来,手上因为长期握枪也开始长出了茧子,十六岁的刘摩已经长到了一米七的个头,刘摩相信自己的身高还会增长,怎么说也能到一米八。想起便宜老爹五尺的身材,看来是穿越已经改变了这个躯体原有的基因。 一年过来,单兵作战、战斗工事、国际政治学、指挥学等等,都已经学了不少,刘摩的理论成绩往往都是全班第一,但实际cāo作成绩却不尽人意,只能处于中上游水平。 每年的七至九月初,是西点军校例行野外对抗的时间,大多数的班级都已经完成了任务,只剩下两个一年班和两个四年班,因为考虑到外籍特训班的情况和训练时间的安排,学校理事会决定最后一场比赛由四年级各带一个一年级进行对抗。刘摩还记得高年级那个班长当时的表情,眉头分翘,鼻梁皱起,嘴巴张得大大,最后还是很坚决地道:“是,长官!” 在这里,上级的命令,没有任何理由,没有任何借口,最终必须执行。 高年级的学员有二十五人,连同外籍班共四十六人,对手却有七十五人。因为在西点军校中,从一年级到四年级每年要淘汰百分之二十的学员,所以一年级的每个班级基本在四十人左右,只有外籍特训班是例外,在人数方面对手占尽了便宜。 比赛的规则是各方坚守一个司令部,但司令部的守卫不得超过十二人,其他人员要伺机寻求攻击对手。最终的取胜条件有两个,第一,按照“杀死”对手之后取得的校牌总数量比较;第二,攻占敌方司令部。双方分为黄蓝两队,每人在胳膊上系上一条所属颜sè的丝带。 刘摩没有忘记在对抗赛开始前,华莱士的眉头就一直没有松开过,教官训话时不停唠叨的一句话就是要在对抗中想法设法保存自己,只要没有被对方“杀死”,那就是胜利。刘摩一阵苦笑,看来所有人都不看好外籍特训班,真他娘的憋屈!鬼知道外籍班的第一次对抗的情形是如此安排的,原本外籍班的训练程度就比别的班级要低一个档次,不论是整体还是单兵素质,与其他班级确实不是在一条起跑线上,除了几名尖子生之外,其他的都还不行,包括刘摩自己,每次学校的篮球比赛,看到那些身壮如牛、在赛场中横冲直撞的学员,刘摩心里都有些寒战,尽管自己拼命努力,个高了,力大了,但自忖还不是那些家伙的对手。 刘摩紧紧攥住拳头,在我的字典里,就没有失败这两个字! 抬眼看向四周,这里远离战场,属于两个司令部的偏远地带,原本刘摩对高年级队长的安排提出抗议,结果抗议无效,只得带着自己的小组潜伏到这里,看看有没有掉队或是迷路的对手。两个多小时过去,除了趴在这里埋头吃草,其他根本无事可干。刘摩紧紧手中的枪,步枪已经子弹上膛,虽然只是橡皮弹,但刘摩还是渴望能够打上一枪。 边上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声,刘摩转头看去,是一名队友在挠后背,刘摩抓过一颗石子扔过去jǐng告,那名队友似要发怒,忽听前方传来轻微的声响,忙握紧钢枪。刘摩的耳朵紧紧贴在地面上聆听一阵,向其他人竖起两个手指,意思是来了两个“敌人”,众人禁不住兴奋起来,六个人杀两个人那自然不在话下。 两个佝偻的身影沿着灌木林边上缓慢前行,不时东张西望,正待钻入灌木林中时,刘摩率其他队友飞速起身,三人按到一个,一个捂嘴,一个摁手,一个抓腿,这在对抗赛之前就已经分工明确。 刘摩正待摘过敌人的牌子,这才发现身下被死死按住、不停支支吾吾乱叫的是自己的同班特里帕提,顿时目瞪口呆,另一边的队友也松开了,那是哈默希里。 特里帕提大口地喘息道:“刘,你的力气越来越大了,快把我掐死了!” 刘摩心道掐死你个印度垃圾才是为世界除害,他没有理睬特里帕提,走到哈默希里身边问道:“哈默,你们小组的队员呢?” 哈默希里哭丧着脸道:“全部‘死’了。” “全部死了?”刘摩知道哈默希里的一组被队长安排在司令部的第三层保护线上,看来己方的司令部岌岌可危啊!又问道,“保利诺呢?” “保利诺也‘牺牲’了,现在外籍班就剩下我们几个人了。我是来找你商量一下,是回去救援司令部还是怎么办?” “Shit!”刘摩恨恨地骂一句,“要不我们回去保卫司令部?” 哈默希里正要回答,特里帕提叫道:“不不不,我们回去也会送死,这样我们的假期就全玩完了!”按照比赛的规则,胜利的一方有一个月的假期,而失败的一方只有半个月假期,若是全班覆没那将受到取消假期的惩罚。 哈默希里瞪眼怒道:“你这个懦夫,真不应该让你来到地球上丢人!现在敌人已经全部压上攻击我们的司令部,难道我们能抛弃战友不管吗?!”特里帕提被骂得悻然不安,又不好发作,不过特里帕提已经被骂习惯了,开始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你爱骂就骂吧,咱就这样了,爱咋咋地! 刘摩问道:“哈默,你确定敌人全部压上了?” “唔,是的。我数了一下,敌人上来了四十人,除去司令部的守卫十二人,敌人应该没有多少其他的机动力量,看来他们是想要占领我们的司令部,真是窝囊!”哈默希里恨恨不平。 刘摩拍手道:“这真是太棒了!”其他人费解地看向刘摩,搞不清楚刘摩为何会说太棒了,现在的情况已经糟糕透顶,他居然还有心情拍手。刘摩笑道,“我决定偷袭对方的司令部,怎么样?” 其他人登时有些茫然,特里帕提叫道:“我反对,我们就这八个人,攻击对方建在城堡里的司令部简直就是送死!我反对!坚决反对!” 刘摩闻言大怒,一脚将阿三踹出老远,喝道:“反对无效,执行命令,否则立刻按叛变罪枪毙!”; 第四十二章 对抗赛(下)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前方的战报一次次传到战场观察所,华莱士的眉头几乎要挤到了一起,外籍特训班的学员只剩下八个人,这八个人能不能撑到最后是很大问题,原本自己看好的保利诺、丘弗利等人的校牌在十分钟前已经送到了观察所,抬起望远镜看向战场,蓝队如同一把尖刀狠狠插入黄队的第二道防线上,若是第二道防线被攻破,战役结束将被大大提速,华莱士感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尽管上司对这次对抗的安排不公平,但在这里就只有服从! 一旁的对手班教官轻松地笑道:“华莱士,别看了,战斗很快就结束了,等下咱们去干一杯,哦,对不起,被击败的班级是没休息的,唉,这太不公平了!”他脸上夸张的苦瓜表情惹得众人大笑不止。 华莱士冷冷的面孔没有说一个字,眼看自己训练了一年的学员被对方逐步剿灭,心头阵阵难受。 …… 蓝队司令部。 这是一座矗立在旷野中的三层废弃城堡,据说这本是英国殖民者早期的据点,经过百余年的风雨洗礼,依旧傲然屹立,城堡上蓝sè的军旗迎风飘荡,猎猎作响。 “这座堡垒还真不赖!”埋伏在六百米外草丛中的刘摩放下望远镜咂嘴赞道,这玩意比后世的那些所谓的jīng品工程强多了。 哈默希里看向堡垒外的三个固定哨,双眉紧锁地问道:“刘,我们该怎么办?” 刘摩低声道:“不要着急。”他爬行到特里帕提的身边,强忍着特里帕提身上刺鼻的异味,轻声将自己的战斗意图告诉特里帕提,不停地问他听懂没有。 特里帕提苦着脸道:“为什么让我去做叛徒?” 刘摩心中大笑,特训班的特里帕提已经是全校闻名的软柿子,他不做叛徒谁做叛徒?口中鼓励道:“伙计,若是你能成功吸引到对方,我们取得胜利,我保证你能够加到学分,甚至能到军队中实习。” 特里帕提瞪大眼睛:“真的?” “当然,”刘摩jiān笑一声,身体向外面挪动一些,道,“只要你按照我的要求去做,我保证你能得到华莱士教官的青睐,你想一想,若是得到华莱士的青睐会怎么样?” 特里帕提的眼神中神采连连,身体瞬间鼓足了勇气,似是从癞蛤蟆变成了王子,“好,我去!”特里帕提脱去上衣,将白衬衫脱下挂在步枪上,对刘摩道,“我去了!” 刘摩拍拍特里帕提的肩膀,笑道:“相信你自己,相信我们,一定能够胜利!” 特里帕提打出一个胜利的手势,向蓝军司令部匍匐潜行。哈默希里诧异地问道:“刘,你难道让这个家伙去投降?” 刘摩笑笑摇摇头,向众人挥挥手,带着众人绕行向城堡的背后出发。 特里帕提潜行到距离城堡约两百米处,心中充满矛盾,激动、兴奋、害怕在一起交织,想起刘摩鼓励的话语和华莱士教官以往对外籍班学员的期待,“我要做英雄!”暗暗鼓励自己一句,蓦地从草丛中站起来,高举手中的步枪,白衬衫在步枪上挥舞,大声叫道,“嗨,伙计们,你们好吗?” 蓝军司令部门前的三个固定哨的第一反应有些不知所措,像看外星人一般看向特里帕提,特里帕提蹦蹦跳跳地向城堡奔来,口中哼着不知道是什么调调的印度民歌,十足就像一个马戏团里令人捧腹的小丑。 固定哨中一名高年级的学员率先反应过来,大叫道:“把步枪挂在身后,双手抱头走过来!” 特里帕提按照哨兵的指示去做,嘴中抱怨道:“嗨伙计,用不着这么认真吧!我是外籍特训班的特里帕提,虽然我们失败了,但我还是想来看一看你们蓝军司令部的样子。” 三名哨兵哈哈大笑,这哪里是战场,简直就是戏台嘛。待特里帕提走到跟前,一名哨兵迅速取过他的枪支和校牌,揶揄地道:“现在你已经被俘虏,亲爱的特里帕提同学,你是这一场战斗唯一的一名俘虏,恭喜你!” 特里帕提的表情变得夸张起来,眼睛和嘴巴都大大的,傻愣愣地道:“真的?这真是我的荣幸,按照陆军战斗条例,士兵面对不可抗拒的敌人,有权在战场上选择投降,哈,看来我的选择是多么的明智!” 三名哨兵已经笑到肠子打结,其他守卫司令部的学员从城堡中跑出来,大笑之后便推着特里帕提要进入城堡看押起来,特里帕提一屁股坐到地上叫道:“你们这是不人道!我抗议!根据国际公约,你们必须尊重俘虏!我已经累坏了,必须要喝水吃面包!快点拿给我,面包不能有黄油,我不能食用带黄油的食物,梵天诸神啊,那是对神的亵渎!” …… 刘摩等人绕到城堡后墙,听到特里帕提在前面大喊大叫胡搅蛮缠,暗暗竖个大拇指,低声叫道:“伙计们,爬城堡!”其他学员看向十余米高平坦坦的后墙茫然不知所措,刘摩指着后墙最低的一个窗户吩咐道,“哈默,你和凯恩斯搭成梯脚,罗波尔,你站在他们两个的肩膀上做第二节梯子,其他人顺着人梯爬窗,快!” 哈默希里等三人按照刘摩的要求搭好人梯,刘摩飞步跨上示范,哈默希里与凯恩斯四只手将刘摩的双脚托起,罗波尔在上面接过刘摩的双手,刘摩借力踏上哈默希里与凯恩斯的肩膀,再腾空而起,一手搭在窗台上,罗波尔将他托起,刘摩蹭蹭蹭钻进城堡,顺着窗户不停打手势,其他四名学员快速进入城堡,刘摩向哈默希里和凯恩斯摆摆手,带着众人登上城堡的顶部。 刘摩站在城堡顶部,下面还因为特里帕提在不停喧闹,嘿嘿笑一声将蓝军军旗降下,因为没有黄军军旗,那是由黄军队长指定的人员才能持有,刘摩让其他人都解下系在胳膊上的黄丝带,一一扣到旗杆上,慢慢升起这面特殊的旗帜,甩手将蓝军军旗扔出去。 蓝军军旗正好落在还在装傻充愣的特里帕提头上,特里帕提一把扯过军旗,大叫道:“哎呀,神啊,这是什么?难道我要吃饭神就能赐一块餐巾来吗?” …… 华莱士再次举起望远镜,目光锁定在黄军司令部,那里的战斗依然激烈,蓝军前仆后继,准备强攻下黄军司令部,黄军则是死死抵抗,岌岌可危。突然,攻守双方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脑袋全部向远处看去。唔,怎么了?华莱士移动望远镜,“啊!”地大叫一声,将观察所中正在聊天的诸人吓了一跳,华莱士大叫道,“上帝,怎么可能?” 所有人都站立起来,举起望远镜看向战场,短暂的沉默之后,惊叹声和咒骂声此起彼伏。战场观察兵策马奔至观察所,“战报:十四点三十五分,外籍特训班八名学员在小队长刘摩的率领下,成功袭占蓝军司令部,根据对抗规则,此次对抗赛黄方获得最终胜利!” 惊天逆转,所有人都不敢相信,刚才还在嘲笑华莱士的教官冲上前扯住观察兵,“你确定是外籍特训班的学员?” “是,长官!” 那教官还想问些什么,华莱士走上前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嗨,伙计,去喝一杯吧!哦,上帝,对不起我忘了,你是没有假期的,哈哈哈哈!” 第四十三章 职业病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黄蓝两军分成两个列队站在观察所前面的空地上,黄军虽然“中弹牺牲者”居多但还是趾高气昂,个个胸膛高挺jīng神十足;蓝队则是一扫刚才气势汹汹攻击的架势,个个垂头丧气。 军校理事会理事、此次对抗赛的总督察员霍华德站到高处,看着两边的情形,大声道:“蓝队,全体抬头!” 蓝军队员全部抬起头来,依稀中可以看到有些人在不甘地泪水打眶,因为对抗赛失败,将意味着班中被超比例淘汰一些学员,这是铁打的纪律和规则,没有人可以抗命。 霍华德大声道:“你们即使失败,但也不许气馁,因为你们的对手用了一种我们以前从未用过的战术,即使是格兰特或者罗伯特-李来指挥这场战斗,胜利天平到底会倒向谁,我也不敢明确。请大家记住,在西点军校,即使失败也要感到快乐!因为你们经历了一次战败的教训,这是一次收获,是一次进步的认知,只要保持平衡的心态,一定能够产生新的方向和冲击力!你们已经都是成年人,要学会在黑暗中保持勇气和力量,而不是伤心和气馁,西点军校可以容纳失败者,但绝不会接受懦夫!” 霍华德的演讲驱散了蓝队失败的沮丧,学员们渐渐地又找回了自信,霍华德接着道:“我知道,这次对抗赛之后,会有一批同学将要离开西点军校,但请你们记住,西点曾经给你们的荣誉、责任和坚强!即使不能从军,你们还是能够在别的职业中取得辉煌,我相信你们!孩子们,你们能做到更好吗?” “是――长官!”六十余名蓝军队员齐声怒吼。 霍华德点点头,道:“蓝队解散,请所有人为蓝队的勇士们鼓掌!”尊重失败的人,是格兰特在南北战争后立下的先例,渐渐成为了美军的惯例。 待蓝军队员离去,霍华德叫道:“刘摩,出列!” 刘摩快步跑到霍华德面前,立正敬礼:“是,长官。外籍特训班刘摩前来报到!” 霍华德仔细打量这个来自东方的学员,笑道:“就是你写信给格兰特将军自荐来到我们军校的吗?” “是,长官!”刘摩的回答铿锵有力。 霍华德赞赏地点点头道:“稍息,刚开始我还在反对菲尔德校长成立外籍特训班,现在看来当初的我是多么愚钝,孩子,你创造了历史,我已经决定将人梯上墙这一训练科目编入学校训练大纲,就命名为‘中国刘训练法’。” “谢谢长官。”刘摩的表情不悲不喜,丝毫没有激动的表现。 “入列!”待刘摩入列之后,霍华德接着道,“今天黄队创造了奇迹,在形势恶劣之中扭转战局,我恭喜你们,顺利通过了这次对抗赛!” “哦!”黄队队员纷纷鼓掌,欢呼震天。 霍华德摆摆手道:“好了,这次对抗赛之后你们有一个月的假期,等到假期之后你们将进行新的课程,请不要为了这一次的胜利而骄傲,毕竟战场没有永远的胜利者,即使是拿破仑或者格兰特,希望你们能够保持好成绩!有没有同学要提问题?” 其他的学员都一声不吭,最爱当出头鸟的刘摩举手道:“对不起,长官,我有一个问题!” “好,请你说出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到刘摩身上,都在猜测刘摩会提什么问题,刘摩不亢不卑地大声道:“报告长官,我想请求能否减少这次对抗赛之后被淘汰的学员名额?” 霍华德面sè一变,快步走到刘摩面前叫道:“你,没有权力提出这个问题!这是纪律,不是买卖,明白了没有?!” “是,长官!” 霍华德轻哼一声走出几步,忽又顿住脚步低声道:“我会向校长反映。” “啪啪啪――”所有人都为刘摩鼓掌,外籍特训班的学员将刘摩抬起来抛向天空,不停地大喊,“刘,黄sè英雄!” 黄sè英雄?忽高忽低犹如躺在波浪上的刘摩脑门冒出条条黑线,哥们们,你们太高看我了,我想做扫黄英雄啊! …… ………… 吃完晚饭后刘摩回到自己的住地,这时天空还没有黑透,刘摩美美地哼着“我爱洗澡洗澡好好啊啊啊哦”的儿歌洗了一把热水澡,正准备美美地睡一觉时,忽听楼下传来隐隐的哭泣声,想来是艾丽萨夫人在哭泣,刘摩稍微犹豫了一下,解下浴袍穿上衬衫和裤子跑到二楼,轻轻敲门,“艾丽萨夫人,你怎么了?” 里面传出艾丽萨的抽泣声,但她仍没有说话。 刘摩试着推开门,房门没有拴住,刘摩伸进脑袋看去,艾丽萨坐在窗前的梳妆台边上双手支撑着头部,对着镜子抽泣。刘摩轻步走上前去,用一种以前骗小姑娘时的温柔语气道:“艾丽萨夫人,你怎么了?我可以帮助你吗?” 艾丽萨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刘摩这才看清楚那张梨花带雨、清丽淡雅又不失成熟温柔的脸蛋,心中暗赞一句。艾丽萨道:“我把我丈夫送我的项链丢了。” “丢了,丢在哪里?去找啊!” 艾丽萨摇摇头道:“丢在郊外的墓地中,天黑了我不敢去。” 刘摩抓起艾丽萨的手,“走,我和你一起去!不然明天就可能被别人捡去了!”说完拉起艾丽萨,提过一台马灯,不待艾丽萨说话便夺门而去,在街上拦了一辆马车前往郊外。 难怪艾丽萨不敢一个人前来,这片墓地距离西点镇有五公里,方圆没有一户人家,当马车夫等刘摩和艾丽萨下车后便说了句上帝保佑你们匆匆离去,他也不想呆在这个鬼地方。刘摩暗骂一句胆小鬼,牵着艾丽萨提起马灯找到了目标。 二人仔细寻找了坟墓周围,一个多小时过去,每一颗草,每一个暗处,连艾丽萨走过的小道也来来回回找了三遍,仍不见那条项链,艾丽萨伏在刘摩的肩头恸哭,刘摩只得低声安慰。直到艾丽萨说回去,刘摩才牵着她慢慢前进。 艾丽萨的步伐自然跟不上刘摩,刘摩耐心地提着马灯在前方引路,走了两里多路迎面来了一辆马车,这辆马车的车轿却没有顶盖,轿身也显得破旧,不过在这个时候刘摩已经管不了那么许多,当即拦下马车,说明地址之后与艾丽萨登上马车,担心艾丽萨受凉,刘摩吩咐车夫行驶的慢一些。在马车上艾丽萨依偎在刘摩的肩头,刘摩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想控制住心神,不听话的手已经紧紧搂住了艾丽萨的腰部,尽管秋衣厚实,但还是令刘摩很惬意,哈,真有当年的感觉啊! 马车行驶了二十多分钟,刘摩觉得有些疲倦,眼睛开始有些迷糊,艾丽萨的双手已经搂住了他的肩膀,让他有些窒息,马车突然颠了下,刘摩揉揉眼睛,发现马车走错了道,想要提醒一下车夫,当刘摩的手拍到车夫的肩膀时,车夫蓦地一声尖叫,“啊――”缰绳猛地甩在马背上,马车如同失控一样飞速向前行驶,还好这是晚上,道路上没有行人,否则必然出车祸。 车轿开始左摇右晃,艾丽萨的脸sè变得苍白起来,紧紧搂住刘摩,刘摩也紧紧搂住艾丽萨,大声叫道:“车夫,你怎么了?喂――” “吁――吁――吁――”车夫死死拽住缰绳,这才控制住马匹,马车在一个转弯道口紧急刹车,只差墙壁两米多远,马车的车轿必然被受惊的马匹甩到墙上,后果不堪设想。 刘摩擦擦脑门上惊出的汗珠,柔声问艾丽萨道:“艾丽萨,你还好吗?” “嗯,我很好。”艾丽萨依旧紧紧搂住刘摩,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车夫开口说话了,“瞧,伙计,以后千万不要在背后拍我,我差点被你吓得灵魂出窍。” “真是对不起,”刘摩赶紧说道,“我没有想到轻轻拍你的肩膀会把你吓成这个样子。” 马车夫也赶紧道歉:“这也不能全部怪你,我自己也有很大一部分责任。”车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看来他也是惊魂未定,“你知道吗?今天是我第一次用这辆新车出来拉客,整整一天都没有什么生意,幸好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你。在过去的二十年里,我驾驶的是小型马车,而且都是运送尸体,你可以想象当你从背后拍我的时候,我脑袋里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第四十四章 沼泽中的龙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刘摩听了车夫的话哭笑不得,艾丽萨竟然破涕为笑,咯咯地轻笑起来。 刘摩道:“那你也应该做一个好一点的车轿,这个车轿坐起来太难受,难怪没有人愿意坐你的车。” 车夫裂开嘴笑道:“其实这样我已经很知足,以前拉的是小马车,现在拉的是大马车,而且能够拉到你们这样尊贵的客人,这就是对我最大的赏识和鼓励。我决定放弃原来死气沉沉的职业,失去的也许会有些惋惜,但那毕竟都是过去,我想还是要珍惜现在,明天一定是崭新的一天!” 刘摩为车夫的见解大为赞叹,连连竖起大拇指,“好样的!对,就是这样,不能只怀念昨天,还要学会珍惜眼前的幸福,我祝你事业越做越好!” “谢谢,谢谢,非常感谢!”车夫连连道谢,驾起马车向目的地前行,而艾丽萨偷偷看向刘摩,目光中神采洋溢,心头涌出莫名的感觉,是依赖还是信任,是共鸣还是求索,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或许又是在等待命运的安排,双手依旧紧紧搂着刘摩。 过了十五分钟左右,马车停在了小巷口,刘摩柔声对艾丽萨道:“艾丽萨,已经到了。” “哦。”艾丽萨回过神来,拉住刘摩的手依旧没有松开,娇颜依偎在刘摩的肩膀上,“我太累了。” “没事,有我呢!”刘摩打着马灯,小心翼翼地将艾丽萨搀下马车,付给车夫车资后笑道,“伙计,祝你成功!” 车夫豪爽地大笑一声:“谢谢!再见!”说完打一个漂亮的响鞭,马车缓缓离去。 刘摩目送车夫一阵,对艾丽萨道:“我们进去吧!”“嗯。”刘摩一直将艾丽萨扶到她的卧室,艾丽萨坐到床上还是不愿意松开刘摩的手,刘摩只得也坐了下来,心头已然砰砰作响。 回想在这里住过的一年多时间,除了晚上放学时偶尔与艾丽萨打招呼之外,根本没有其他的话语,一年时间加起来的话语都没有今天晚上的多,平rì里所见的也是都戴着面纱或是低头的艾丽萨,自己忙于学业更是无法深入追究。直到这个晚上,刘摩才看清楚艾丽萨迷人的脸蛋。 这是个二十六七岁左右年纪的美人,圆圆的鹅蛋脸如同清水芙蓉,天然的秀丽无需任何雕琢。或许是长时间佩戴黑sè纱罩的原因,脸sè显得苍白,脸颊边有些微微的红晕,肤光胜雪,眉目如画,双眉间似有点点忧愁,真是让人又爱又怜。而握住自己的小手如同柔荑,嫩若无骨,刘摩忍不住轻轻抚摸几下,心头已经慢慢升腾起火焰,再也无法按耐下去。 “我――”二人同时开口,旋即又是同声欢笑起来,艾丽萨道,“你先说吧。” “我――我――”刘摩的喉咙不停滚动,心头在挣扎,想要说天sè已晚,大家休息吧,可这话到底该用什么方式说出来?太令人踌躇费解。回自己的房间,他娘的,我傻啊!就算作者愿意读者也不愿意啊!呆在这里?乖乖隆格隆,应该怎么说?人家可是个小寡妇,纠结,真他娘的纠结! 艾丽萨注视着刘摩不断神采变幻的眼睛,关切地问道:“刘,你怎么了?” “我――”尼玛,我的作风哪去了?这个时候,这个环境,美人就在眼前,美人的眼神中明显透视出暧昧、渴望,难道还要来一句让我们开始吧?我勒个去――刘摩暗骂自己一句,双手将艾丽萨搂住,捧起她的脸庞,吻向那张干涩许久等待娇润的樱桃小嘴。艾丽萨慢慢地闭上眼睛,搂住刘摩的双手也开始用力起来。 …… 在这一刻,没有时间,没有空间,没有距离,没有任何可以阻碍二人的因素。两个人燃烧的激情已经替代了一切,天地时空为此停留,在所有的空间里,只有吱吱咂咂连带着热烈而又浓情的声响。 不知什么时候,刘摩将艾丽萨连衣裙上的背扣慢慢解开,大手在玉背游走,去感受皮肤上的柔滑和细腻,艾丽萨身体不自然地轻轻抖索,更让刘摩恨不能将艾丽萨融入自己的体内,心头说不出的舒坦,心花怒然绽放。 二人的呼吸渐渐变得粗重起来,刘摩将艾丽萨缓缓压到床上,徐徐褪去艾丽萨所有的衣物,洁白无瑕的玉体逐渐呈现在他的眼前,一双玉兔跳落出来,还在不停地颤抖。看向那双丰满圆润的玉兔,仿佛那对红豆就是一双勾魂的眼睛,吸引刘摩前去爱抚。 刘摩觉得脑袋开始严重缺氧,“嗡”的一声,双眼也变得有些迷茫,身体里的血液呼啦啦地全部沸腾起来,蓦地将嘴巴堵到玉兔之上吮吸,双手在玉体上抚摸,渐渐探至那片黑sè的三角秘境。艾丽萨发出阵阵令任何男人都会魂飞魄散的呻吟,她幸福地闭上眼睛,期待这个“小男人”在她的玉体上驰骋。 一个空守洞房良久,一个激情难耐已狂,正犹如**,只需一点火星就能窜起滔天的炎火,将二人熊熊燃烧。刘摩再也无法抗拒那股火热的坚挺和眼前的美艳尤物,不多时,房中传出阵阵**的呻吟声。 夜,静极了,一轮玉盘似的明月斜挂在天空,银雾般的月光洒落在大地上,眨巴着眼睛的星星布满了天空,这是一个多么宁静温柔的夜晚。 …… “这么快?” “呃,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快。” “你是第一次?” “嗯?嗯――是的。” “哦,我的小哈尼,我太爱你了。” “我也爱你。” “累吗?” “有一点,不对,等下――” “怎么了?!” “亲爱的,我们继续吧!” …… “哈尼,第几次了?” “不记得了,好像第四次了吧!” “哦上帝,你真是神勇!” “嘿嘿――已经十二点了,亲爱的,你困吗?” “不,我一点都不困,你太令我兴奋了!我太爱你了!” “是的,我也是,我爱你胜过爱我自己。” “哦我的小哈尼,你真让我着迷。那,再来一次吧!” “呃,我有些累了,亲爱的,要么你坐到我上面来。” “哈尼,这个主意真是太棒了!” …… “哈尼?” “唔――” “你怎么了?睡着了?” “唔。” “咯咯,我的小哈尼,真是太可爱了!我还没尽兴呢,我们再来一次好吗?” “唔。” “咯咯,真是太漂亮了!” …… 这是一片yīn暗空洞的沼泽,cháo湿但绝不yīn冷,弥漫着香艳的气息,但这里许久没有人踏足探索,一头巨龙缓缓钻了进来,这条巨龙没有鳞片,没有棱角,也没有粗壮的爪子,浑身上下红彤彤的一片,狰狞但不失圆滑的龙头在沼泽中上下翻滚,身上泛出亮灿灿的光芒,即使水浆满身亦是龙首激昂神气十足,冲锋陷阵毫不退缩。 时而傲然挺拔,时而轻松自如,时而展身冲击,时而热血喷张,巨龙在沼泽中如鱼得水般游走,犹如在这片宇宙中飞腾,又好像在波涛中潜行,更是能吞云吐雾,不知道有多么的怡然自得。 …… ………… 窗外已经rì上三竿,阳光透过窗户shè进房间,浪漫满屋的房间内,只有大钟在滴答滴答地走个不停。刘摩仍然睡眼朦胧地躺在床上,手掌搭在艾丽萨的胸口,时不时地挤捏一下。艾丽萨睁开眼睛,看向大钟,已经是上午十点多钟,她轻轻推刘摩一下,刘摩迷迷糊糊地道:“亲爱的,我们再睡一会,我太困了,现在浑身上下都没有丝毫力气。” 艾丽萨咯咯地笑一声,捧起刘摩的脑袋吻上去,刘摩稀里糊涂中将艾丽萨抱紧,四片嘴唇狠狠地吸在一起,两只舌头在不停绞缠。蓦地,刘摩翻身爬在艾丽萨身上,半睁着眼睛恨恨地道:“昨晚我都是被你折磨,今天早上我要折磨你!”说完双手捧起艾丽萨的肥臀,下身那股带着朝气的火热猛地向前一挺,房内立刻又传出令天地失sè的声音,良久良久。 …… ………… 在一个月的假期中,刘摩都与艾丽萨缠绵在一起,这个娇柔的女人几乎令他疯狂,也许是穿过来的第一次零距离接触,也是第一个真正让他拥有的女人,或许明天还有新的计划,但眼前的还是要饕餮一番。二人在一起如同冰雪相融甘之若饴,整rì如胶似漆,艾丽萨也已迷恋上了这个东方来的小哈尼。 詹天佑写信给刘摩,告知他已经从耶鲁大学土木工程系毕业,准备回国,但目前自觉学识不足,还想学点其他东西,询问刘摩有什么意见。刘摩想起詹天佑的生平,曾在军舰上服役,并参加过马尾海战,回信让詹天佑考虑转学海军指挥学院。唐绍仪在哥伦比亚大学读社会科学,刘摩对唐绍仪没有提出任何建议,唐绍仪这人机智干练,正是做内政的好手,还是照着老路子走吧。 …… 开学的这天,旭rì还没有完全升起,刘摩便早早地起床,因为第二学年学校规定每rì早晨提前半小时到校,刘摩不得不离开不胜情的红罗帐,与晨练之后的艾丽萨吻别。在上学的路上放声高歌,“我像只鱼儿在你的荷塘,只为和你守候那皎白月光,游过了四季,荷花依然香,等你宛在水zhōng yāng――”; 第四十五章 毕业晚宴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哈默希里在军校门口碰到刘摩,有些诧异这个一向步伐都很稳重的同学在一个假期过后,为何开始变得更加活跃,他盯着刘摩看了一阵,刘摩笑道:“哈默,怎么了?” 哈默希里还未回话,保利诺也赶到了校门口,搂住二人的肩膀,三人的脑袋靠在一起。哈默希里道:“保利诺,你看刘有什么变化?” 保利诺端详一阵,嘿嘿笑道:“我在刘的脸上看到了chūn天!” 哈默希里双手一拍,叫道:“对啊,刘,你难道和你的珍妮姐姐――嗯?嗯?”哈默希里与保利诺两人的脸上同时出现猥琐的表情,那份庸俗的笑容是正处于青chūn期萌动的男人所特有。 刘摩笑笑摇摇头。 保利诺捏捏下巴,猜测道:“没看过你和别的女孩在一起啊!这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 刘摩道:“好啦,你们别猜了,没什么大不了的,男人总归都有这一天。” 哈默希里拽住刘摩叫道:“不行,如果你这家伙不说的话,我不让你进去,咱们三个再一起受罚打扫卫生!” 刘摩的表情啼笑皆非,道:“嗨,就是艾丽萨了。” “艾丽萨?!”哈默希里与保利诺两人惊呼,哈默希里叹道,“上帝啊,你怎么把这个小女人搞到手的?刘,你太厉害了!”保利诺赞同地点点头道,“我一直认为这个女人不会让别的男人靠近,没想到刘你竟能将她拿下,这可比攻击蓝军司令部的难度大得多,嘿嘿,给我们说说细节。”“对对对,快说――” “你们?快,先去上课,以后再说!” 三人进入学校,保利诺突然想起自己与哈默希里打的赌,看到刘摩幸福洋溢的样子,估计艾丽萨年纪不可能超过三十岁,便停止了对刘摩的盘问。哈默希里却是急不可耐地问一些房中秘事,刘摩只得虚以委蛇,敷衍了事。 因为第一届外籍特训班的优异表现,西点军校增设了两个外籍班,招收外国留学生。学校理事会也因为刘摩在对抗赛后的请求而商讨,尽管黄方最后取得了胜利,但蓝军的表现仍是可圈可点的,最终决定淘汰率由百分之二十降到百分之五。 刘摩在西点的第二个学年中,开始学习大量的指挥技巧和手段,虽然是基层军官的训练方式,但未曾参加过军队的刘摩仍是在艾丽萨的爱情滋润下奋发读书,当然,情调也绝不落下。 转眼间到了一八八二年的初夏,西点军校的第一届外籍特训班面临毕业,学校方面也在向陆军部争取,让这些外籍学员到美国-军队中实习,其中刘摩被排在第一位,学校的评价是“勇敢执着,能独当一面”,这个评语在每一届的毕业生中只有极少数的学员才能得到。刘摩的评语让哈默希里与保利诺大为吃味,高声嚷嚷要刘摩请客,其他的学员也跟着一起起哄,特里帕提更是凑上来大叫不止,被刘摩一脚踹出老远,已经被刘摩踹习惯的特里帕提竟是开怀大笑,刘摩一直在怀疑这个印度阿三是不是有爱受虐的倾向。 刘摩包下一家餐馆的二楼,宴请教官和所有的同学,哈默希里几杯酒下肚之后便将刘摩的风流史讲了出来,华莱士大感兴趣,当即命令刘摩将艾丽萨请来参加宴会,刘摩只得条件反shè地回答:“是,长官!” 当身着粉红sè晚礼服的艾丽萨大方地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特里帕提发出一声不合时宜的吞咽声,遭到所有人的怒视,让特里帕提差点钻到了桌子底。 哈默希里蓦地想起自己与保利诺打赌的事情,对着保利诺叫道:“保利诺,我就猜艾丽萨没有三十岁,怎么样?现在看到真面目了,快,给我五十美元!” 保利诺暗暗鄙视他一眼,彬彬有礼地站起身介绍道:“亲爱的艾丽萨,我们都是刘的同学,坐在最前面的是华莱士教官和刘易斯教官。” 艾丽萨微笑着向众人致意,似是整个二楼都变得更加靓丽起来。刘摩看着一个个如同饿狼般没有素质的家伙,急忙将手搭在艾丽萨地肩头道:“你们都别顾着看艾丽萨,喝酒,唱歌!” “好!”众人轰然叫好。 哈默希里没有追着保利诺讨要赌注,大声叫道:“华莱士教官,我们都听过你哼小曲,但还没有听过你唱歌,让长官先来一个!”刘摩找到座位带艾丽萨坐下,跟着叫道,“对,大家鼓掌!” “啪啪啪――”的一阵掌声,华莱士端起酒杯站起身笑道,“好的,我今天就向你们这些小伙子们展示一下我当年歌神一般的喉咙,你们也许还不知道,我的老婆就是被我的歌声迷住的!” 众人哈哈大笑,华莱士唱了一首西部民谣,果然声sè俱佳,令众人陶醉不止。接着刘易斯教官也是盛情难却,唱了一首歌曲,同样博得众人的掌声。 数名学员唱过,保利诺提议道:“今晚的东道主是刘,还有他身边的美人,难道不让他们为我们表演吗?”“对!”“刘,起来!”“起来――” 刘摩悄声问艾丽萨道:“亲爱的,你愿意表演点什么呢?”“好啊,那我跳个舞吧!”刘摩拉着艾丽萨走到一处空地上,笑道,“那好,就由我来献唱一首,艾丽萨为大家表演一支舞蹈。” 刘摩唱了一首《ScarboroughFair》,这首歌是刘摩在前世最喜欢的英文歌曲,也曾经常哼唱,而且今天又是即将毕业的时刻,这首毕业歌正好衬托出今晚的氛围。 在众人的拍掌节奏下,艾丽萨翩翩起舞,和着刘摩的歌声,迈出轻快的脚步,展示自己婀娜多姿的神采,衣袂飘飘,舞姿轻盈,令众人如痴如醉,极力贪望着一圈一圈的舞步,希望能够永不停止,所有人的呼吸都被她所指引。 一曲终了,艾丽萨也停住了舞步,人群中发出一声叹息,随后是cháo水般的掌声和唿哨声。 刘摩带着艾丽萨向众人致意后回到座位上,特里帕提快步走到空地zhōng yāng,灵巧地挪动几下脖子,摆出数个印度舞的姿势,大声叫道:“我们印度舞是世界上最棒的舞蹈,我表演一段给你们看看吧!” “切――”所有人都竖起了中指,看都不看他一眼,坑头交谈或是喝酒作乐,艾丽萨咯咯地发笑。; 第四十六章 拜访格兰特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陆军部不愿意接收刘摩进入军队实习,令西点军校理事会的成员大为恼火,但又没有办法,华莱士差点将菲尔德校长的办公桌拍烂了,就连特里帕提这个夯货都被允许前去实习,为何刘摩不能?菲尔德校长也是诧异,直到华盛顿邮报刊登出一份报道才让所有人明悟。 格兰特试图东山再起,第三次竞选总统,遭到其所在共和党内部的阻力,最终失败。格兰特在之前两任总统任期内的平庸表现及贿赂丑闻,更是让格兰特的名誉大跌,几乎rì薄西山,不得不回家乡隐居。而媒体则对其试图竞选总统冷嘲热讽,皆用华盛顿来与之做比较,将格兰特贬得一文不值。 刘摩是格兰特推荐到西点军校就学的学员,陆军部不予以接受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刘摩却是不以为意,鼓励与之挥泪道别的同学到军中好好实习,自己另有打算。 俄亥俄州,乔治敦镇。 这是一处典型的美国农村小镇,奔流不息的俄亥俄河到了这里也变得水流缓慢,似是要诉说这个地区悠久的往事。这里的夏rì风景优美,别样风味的混杂着哥特式和拜占庭式建筑群显得这里那么特别。可惜的是这里偏离行政中心,人口渐渐地变得稀少起来。 “这里太漂亮了!”刘摩坐在租来的马车车轿中,和艾丽萨的脑袋挤在一起看向窗外,坐在他们对面的利维-斯特劳斯不停擦拭额头上的汗水,大煞风景地道,“真是热死我了,农村有什么可看的?” 刘摩笑道:“利维,你真没有一点情趣!” 利维摇摇头道:“世界上除了钞票,我对任何物品都不会产生情趣。” 艾丽萨咯咯直笑,刘摩牵着她的手道:“不管这个家伙,我们看我们的风景,这一刻,只属于我们两个人,艾丽萨,你说是吗?”“嗯。”艾丽萨轻轻回答,忍不住在刘摩的额头上亲一口。 利维有些不安地道:“刘,你认为你能说服格兰特先生吗?自从你和我说起你的计划,我已经连续失眠三天了,哦上帝,太让我受折磨了!” 刘摩鄙视他一眼,道:“这么点事情就让你失眠,若是将来每天让你坐在堆成小山一般的钞票面前,你会心脏病发作吗?” 利维瞪大眼睛道:“你还别说,我真的需要准备一些急救药!你这个计划若是能够成功,我怕我的所有神经都承受不住。” 刘摩摇摇头,继续和艾丽萨看风景。 …… 原本满头傲人的棕sè卷发变得华发丛生,格兰特颓废地站在自己农场中的一处空地中,往事种种仍在折磨着他,曾经的光芒、辉煌与荣耀,令他久久不能释怀。一只山雀从头顶飞过,发出叽叽喳喳的叫声,让格兰特更加烦躁,掏出怀中的左轮手枪,“啪――”却没有击中山雀,山雀惊起展翅离去,过了一会又在他的头顶上绕来绕去,依旧发出令格兰特不安的声音,格兰特狠狠地将手中的枪支扔到地上,快步赶回自己的书房。 格兰特夫人在远处见格兰特气冲冲地离去,走上前将手枪捡起,用手帕擦去上面的泥土,不禁长长地叹息一声。这把手枪是罗伯特-李赠送格兰特的纪念物,一向都是格兰特最珍爱的物品,也可以说这把手枪象征着格兰特曾经的赫赫战功和所有人对他的尊敬,而现在,格兰特竟然舍得将它丢弃。 一名仆人匆匆跑过来,低声道:“夫人,有三位客人前来拜访格兰特先生。” “哦?请将他们带到客厅中。” 刘摩三人随着仆人来到客厅,格兰特夫人迎上前问道:“请问你们是哪位?” 刘摩道:“敬爱的格兰特夫人,我是来自中国的刘摩,这两位是我的秘书。” 格兰特夫人搜遍脑海也没有找到刘摩的印象,这个五官迷人、脸上带着灿烂笑容的东方小伙子,身高大约一米七五,步伐带风,举止干练,非常像是一名军人,但哪有军人带着两个秘书的?看那个女子暧昧的眼神,格兰特夫人暗叹一声,问道:“不知道你们找格兰特先生有何事情?” 刘摩答道:“我知道现在格兰特先生的处境非常微妙,因为我曾经受到格兰特先生的帮助,所以我希望能够帮助格兰特先生重振雄风。” 帮格兰特重振雄风?格兰特夫人疑惑重重,道:“格兰特现在是很糟糕,但你有把握说服他吗?” 刘摩点点头道:“尊敬的夫人,请你相信我能够做到。请你转告格兰特先生,就说是西点的校友前来拜访他。” 格兰特夫人将信将疑地告诉格兰特,格兰特不耐烦地要把人撵走,经过夫人的苦苦劝解方才答应接见,格兰特将书桌边的手杖取过,若是话不投机便要将人赶出去。 刘摩走到二楼书房门口,大声叫道:“西点军校八二届毕业生刘摩前来向长官报到!”刘摩在来的路上将如何与格兰特沟通筹划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顺着格兰特的军人个xìng行事。 格兰特眼睛一亮,清清嗓门大声道:“进来!” “是,长官!” 刘摩疾步进入书房,走到格兰特面前立正敬礼,“尊敬的格兰特将军,刘摩向您致敬!” 格兰特虽然已经离开军队十余年,但仍没有将军人的素养丢弃,起身还礼道:“礼毕,稍息。”“是,长官!”“你是刘摩?我好像有点印象。” “是的将军,在两年前,我是经过您推荐到西点军校读书的。” “哦?”格兰特蓦地想起往事,一直紧绷绷的脸上露出难得笑意,“原来就是你?真让我惊叹,唔,很不错。” “谢谢长官。” 格兰特拿过手杖掂掂,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如果是前来答谢,我已经知道了,你可以离开。” “对不起,长官,请恕我冒昧。”刘摩郑重地道,“我知道您试图东山再起,但所有的努力都付之流水,投资银行也遭受失败,所以我想通过我的努力来帮助你重振雄风,恢复您的荣耀。” “重振雄风?恢复荣耀?不,我对这些不感兴趣,我累了,请您离开吧!”遭受太多打击的格兰特变得多疑焦虑,似乎不再愿意相信任何人。 刘摩没有立刻回答,也没有离开,他走到窗户边对着田野说道:“我知道您心中充满苦闷和彷徨,先生,还记得你当年在西点军校马背上的雄姿吗?那是军校里所有教官都在夸耀的事情;还记得亨利要塞的炮火吗?那是所有美国-军人都会永远记下的事情;还记得罗伯特-李低下高贵的头颅向你投降吗?那是所有美国人乃至全世界都在津津乐道的事情。我知道,你并不适合做一名总统,更不适合做一名商人,但我请求你能不能换一个角度去思考自己的人生定位到底在哪里?我建议你还是跳出固有的思维模式,脱离困惑,两千多年前,中国有位先贤曾经苦思冥想许久,最终得出一个结论,任何的顾虑和思考,都远不如实际行动更加切合实际。” 格兰特闭上眼睛,不甘地道:“那又能怎样?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话语中充满悲凉和颓废。 刘摩摇摇头道:“先生,请不要放弃生命中的每一个时刻。我有一个详尽的计划,需要我和你一起去实施,即便失败,也不会对你有任何影响。”; 第四十七章 套白狼的太阳(一)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乔治敦镇的居民都在猜测rì薄西山、脾气暴躁的格兰特是不是有些jīng神分裂,居然花大价钱买下乔治敦镇上数百间房子,雇佣五十余名工人对这些房子进行简单装修。在镇中心最显要的位置租下一座三层小楼,小楼门前挂着一块不显眼的铜牌,铜牌上刻着“太阳公司乔治敦中心管理处”,每rì都有些外地来的人到这里来,有人兴高采烈,有人垂头丧气,有人手舞足蹈,更有人破口大骂这是骗子公司。 所有人都在纳闷,但这家公司似乎对本地人不太亲近,甚至刻意保持距离。太阳公司的所有雇员都来自别的州,听口音大多来自东部沿海地区,都是一些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乔治敦一些好事的人去打听这家公司到底是什么业务,结果得到一个奇怪的答案:这家公司的项目业务只有一个,开发乔治敦。 开发乔治敦?这似乎是一个玩笑,乔治敦有什么可以开发的?天上有些小鸟,地下没有宝,交通不方便,远离大都市,在这里开发简直就是耗子给猫做情人,找死。但这家公司的所谓业务员越来越多,乔治敦镇又恢复了以往的一些人气。 此时已是仲夏,烈rì炎炎下,鸟儿不知躲藏到何处,所有的树木都低着头,知了不停歇地在枝头发出令人烦躁地声响,像是在替烈rì呐喊。 刘摩站在太阳公司二楼的大厅前方,大厅中坐满了人,这其中大多是刘摩以往的同学及其家属好友,尽管天气炎热,但所有人还是危襟正坐,生怕漏下一个字,因为刘摩正在讲解太阳公司的运作模式。 “衷心地欢迎各位到乔治敦来,虽然天气很热,但大家还是满怀热情抵达这里,谢谢大家对我的信任!谢谢!” “首先,请允许我向大家介绍我两名助手:利维-斯特劳斯和艾丽萨-杰娜,前些天到来的朋友都已经认识了我,今天来的十四位朋友还不认识我,请允许我再次自我介绍下,我叫刘摩,来自中国,是这家太阳公司的第一股东,我公司的另外有三名股东,分别是尤里西斯-辛普森-格兰特先生、利维-斯特劳斯先生和乔治敦镇市政厅,当然,最终的决定权在我。” “或许大家都很纳闷,在这里有些朋友已经居住了一个星期左右,除了消费、游乐,并没有其他的事情可做,对不起,因为太阳公司的业务量问题,一直没有开展正式业务。今天,我们的朋友已经达到一百人,所以,太阳公司的业务从今天起正式启动,请大家铭记这一天,因为我们将创造历史!” 刘摩走到一块大牌子前,掀开牌子上遮住的红布,牌子上写着两个大大的单词:Saleschain。(中文意思:连锁销售) “所谓连锁销售,就是利用人带人的方式进行业务,我们将用这种模式来开发乔治敦。”刘摩掀开另外一块牌子,牌子上画着一副分阶的金字塔图案,共分四个等级。 “现在的一百位朋友,你们就是处于金字塔顶部的业务经理,下面一阶是业务主任,然后是业务组长和业务员,按照每人只有两个分支的要求进行金字塔式的扩展,只要达到公司的业务要求量,取得高级业务经理头衔,便能取得巨额回报,至少,你们绝对想不到。” “我先简要说明一下,然后由大家开始提问,道理不解不明,有问题可以随时来问我。第一,进入太阳公司加入业务员队伍,至少要缴纳三百八十美元,必须是十六岁至六十岁的美国合法公民,其中俄亥俄州民众、现役军人、教师和行政官员不得参加本业务;第二,三百八十美元是一个业务量,每个人限购十个业务量,一次xìng购买十个业务量为三千三百五十美元,因为其他的九个业务量给予每个量五十美元的优惠;第三,关于每个阶段的业务任务问题,业务员是指九份及九份以下的业务量人员,达到十分自动升级为业务组长,达到一百份任务量自动升级为业务主任,达到六百份任务量便成为业务经理,在这个时候,你将拿到高额回报。” “在第一个阶段,每个人购买业务量当即会得到一笔业务提成,按照合理比例分成,然后进行发展,每发展到一个分支,还将进行提成,在你成为业务经理之前,你可以取得足够的生活开支费用,可以安心发展,没有任何后顾之忧。而且,你们这一百人不需交费用,作为公司新开业的奖励。” “最后,我要强调的问题是,这个业务过程中,必须严格保密,公司有十三条规定,只要成为业务主任后,必须要求背诵,公司将会进行抽查,不会背诵的将会遭到处罚。” “好了,现在请大家开始提问。” 一名秃着脑袋的中年人举手被刘摩点中,站起身问道:“我想问的是,我们这些在这里主要做什么?卖什么东西?” “好的,请坐。这位先生提出的问题很好,请让我来回答,在这里进行的业务,并不需要你们做任何买卖活动,而是不停的学习交流。因为太阳公司的目的,是要培养出大量的富翁和销售业务jīng英,在这里,你们将学到更多的知识和见解,因为大家不停的相互交流,更能带动相互的成长。在这里,每一个达到业务主任的人,必须具备一项业务能力,并要学会组织和纪律,负责自己下属的培养和业务学习,因为我们的业务内容很全面,会有公司专门的人员为你们讲解相关内容,会让你们快速成长起来。好,下一位。” “那太阳公司有什么产品?我们又如何进行业务?” 刘摩笑道:“对不起这位先生,请允许我再次强调一下,我们公司的产品名称叫做连锁销售,就是靠带动身边人员最终达到共同致富的目的,一人富不算富,全家富才叫富。如何进行业务方面,在我们公司有一套成熟的标准流程,包括亲友邀约、资金分成解析、业务问题解析、资金动向解析、运作目的解析等等,期待诸位与我一起努力,打造一个辉煌的太阳公司。” 第四十八章 套白狼的太阳(二)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又有一人问道:“我刚才粗略算了一下,若是按照十个业务量三千三百五十美元计算,达到六百个业务量需要六十人共二十万一千美元,我们最终的回报有多少呢?” 刘摩示意让他坐下,答道:“不错,这位先生算的非常jīng确。大家都知道滚雪球吗?雪球从一个巴掌大开始,最终成为巨型球体,这需要一个过程,而我们的业务就是这么一个过程。我可以确定地说,你们最终的回报要比这六百个业务量的总资金还要多!” “哗――”现场一片惊呼声。在这个时代,二十万美元的购买力抵上后世的两百万美元左右,美国的全年国民生产总值不过十五亿美元,二十万美元的用途太大了,比如一个数万亩的农庄,纽约的高级住宅等等,刘摩所承诺的最终回报比二十万美元还要多,所有人都不敢相信。 刘摩笑道:“也许你们不敢相信,但是你们将要为美国的经济发展做出巨大贡献,我大体说下,不耽误大家其他的提问。我们大家在这消费,直接拉动乔治敦的贸易发展,促进乔治敦的繁荣,若是将来业务员逐渐增多,我们公司将会逐步扩大范围,就算是美国的所有联邦州都设立业务点也是有可能的。那样我们将会给美国带来多大的财富和动力?自动你们踏上前往这里的火车或者轮船,你们就已经开始为美国经济做贡献,难道不是吗?我们公司的产品,每个人一生只能购买一次,因为每个人只有一份身份证明,这样我们公司才能最大程度地保持良好运作下去,资金链永远不会断裂。好,请下一位提问。” “我想问一下,我们交的这么多钱全部被太阳公司获取吗?”对啊,所有人同时想到,那么这个太阳公司就真的成了一个刺人眼眸的金太阳,攫取巨额财富,将来卷款潜逃怎么办? “好!请坐。关于资金流向和分成,我给你们粗略地解释下,之后愿意参加我们太阳公司的人员会得到公司讲师的专门讲解。每名业务员所持有业务量的资金,其中百分之十返还于业务员本人及上级乃至上上级别的提成,百分之二十交到乔治敦市政厅,协助当地进行开发,因为我们是高端盈利行业,利润和回报相对巨大,所以税收也相对于其他行业要高。另外百分之三十五归公司所有,因为公司除去rì常运作开销之外,还需要开展其他业务渠道进行盈利,当然,每个人都会得到一定的分红。还有百分之三十,这些将作为储备资金,因为连锁销售终归有发展到尽头的一天,这些储备资金将会发挥作用,保障最后一些人的回报,而太阳公司的实际利润就是这百分之五,各位,我的薪水可没你们高哦!” 众人哄堂大笑,又有一人举手被刘摩点中,那人问道:“对不起我想问一下,我在纽约州还有生意需要经营,无法放弃,若是我无法脱身照顾这里又怎么办呢?” 刘摩摆摆手道:“没事!即使你不在这里也可以,只要你将下面的人员培养好,在你的团队中有人可以组织带动,你照样等着最后的分红,不过你没有对乔治敦的经济发展做出贡献,所以最后的回报将会比其他人少一些。” “那么太阳公司如何保证我们的利益回报?若是我们得到一大笔钱之后遇到强盗怎么办?” “呵呵,这个问题是大家都听关心的。我先来说明一下,请大家看这幅金字塔图案。首先,当你达到业务主任后,在你下面的分支至少有五个人,这五个人每个人增加的业务量,你们都将得到提成。当达到业务经理后,在分支下面至少有五十九人,还是逐步增加你们的提成。按照太阳公司的规定,在达到业务经理后,由公司颁发太阳奖章,注意,这个奖章是用黄金打造,是表彰你所取得的业绩和成就。当你得到太阳奖章之后,这将意味着你要离开所在的业务点,以为考虑到你的人身安全和财产安全。在你离开之后,在你下面的分支还是在不断的扩展,六百份逐步扩大到一千份、两千份乃至一万份,提成还将在继续。当你下面的分支产生八代业务经理后,你的提成将结束,这个提成的过程将持续十二至三十个月,太阳公司不可能一次xìng将巨额回报全部返还,而是按期返还,每个月都将有一笔钱打到你的专用账户上,一直到你的团队产生出八代业务经理结束,所以大家都不必为了一次xìng得到巨额回报而担心安全问题。” “若是我加入太阳公司的业务团队,下面的业务员或者上面的主任、经理产生问题怎么办?比如我上面的经理突然身故,难道我整个团队就要崩溃吗?” 刘摩双手一击,竖起大拇指赞道:“这位朋友的问题很独到,好,请您坐下,我具体解释一下。” “在之前我说过,太阳公司的业务员必须是十六至六十周岁的美国合法公民,也就是说首先杜绝外国人员的参与,就是防止资金外流产生链条断裂导致整个组织的崩溃。”刘摩心中暗暗偷笑,自己还是个外国人呢。 “若是上一级别的人员产生疾病或身故等突发事件,太阳公司会将其业务量在第一时间转移到此人的合法继承人,如果没有继承人,公司会将此人所获得的收益全部捐给美国zhèng fǔ,这一点请不用怀疑,太阳公司会做出公报。因为太阳公司是一家合法的公司,公司的运营项目连锁销售也是申请了受司法保护的专利权,因为是特殊项目,这个专利权长达二十年。” “每一个业务经理的团队,都是一个良xìng循环的链条,每一个支点都必须是活动的,有效的,否则他的上级也将会受到制约,因为每个人只有两个发展分支,所以首先要保证这两个分支的健康学习和发展,才能更好地将团队维护下去,具体的情况会有讲师为你们讲解。并不是只要灭个系统的业务达到额度就能安心取得回报,这里面还需要不断的努力,因为在太阳公司的业务活动中,你们将学会管理学、心理学、教育学等等等等。” “请不要和当地人交谈过多,毕竟这个世界上比我们聪明的人太多了,若是当地人也要加入我们的业务怎么办?谁来卖菜?谁来经营商铺?谁来出租马车?” “关于最终回报的问题,我可以这样解释一下,若是现在给你五十万美元,请问你会怎么去使用?拿出去旅游还是尽情的挥霍?不不不,再多的钱也不够如此花费。而太阳公司的最终目的,就是要培养一大批成熟的、理xìng的销售业务jīng英,在这里你将会学到很多东西,生命在于学习,没有合理的规划,你是永远不能成为真正的富翁!” “今天我所能讲述的只有这么多,我和大家一样,都期待美梦成真,具体的一些细节问题,将由我的助手兼公司董事利维-斯特劳斯具体负责,诸位,请与我一起努力!”; 第四十九章 套白狼的太阳(三)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不知道看官有没有明白刘摩所说的连锁销售运营模式,实际作者本人相信,很多人都已经明悟,这玩意就是传-销,而且还是传-销的祖宗! 或许后世中的传销还有商品,但刘摩根本没有贩卖任何商品,凭借的,就是一颗来自一百多年后的大脑和别人无法理解的经历,卖商品,那样多累。原始资金的积累,就是靠自己的知识信息和手段。 最早的一百多人经过刘摩的讲解鼓动,又进行了三天的突击学习,最终留下的有六十人,这个成绩已经让刘摩比较满意,按照刘摩最初的设想,能够留下三十人就已经很不错了,现在已经超出了预期,看来美国人的冒险jīng神依旧不逞多让,骨子里流淌的强盗祖宗血液可不是白给的。 剩下的六十人中已经有人急吼吼地准备大肆发展,早rì拿到象征成功的太阳奖章,因为光这个太阳奖章就价值两千美元,何况后面还有巨额回报更是让人垂涎三尺辗转反侧,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人为此寝食难安。但太阳公司有硬xìng规定,必须在公司组织学习二十天以上,方能开始发展分支,让所有人不得不加足马力学习。 这就是一个坑,坑底就是黄金和一摞摞的美元,按照太阳公司工作人员的解释,每个人只要达到这里,参加太阳公司的业务项目,你就已经在银行的保险柜中预存了一笔巨款,只不过是钥匙还没有拿到而已,这需要一个过程,需要你具有足够的力量去取得这把成功的钥匙。即使大家都这倒这是一个坑,但还都是奋勇无前信心百倍地往这个坑里跳,希望栽得越深越好,因为刘摩曾说过,以后每个联邦州都将进行连锁销售的项目开发,最早加入太阳公司的业务员都有机会成为该州的最高级经理,每个州只设立四名,一年只上半年班,年薪两万美元,这时候的美国总统年薪不过一万美元,更是让所有业务员都为之垂涎三尺。 “这是一所没有围墙的大学,这是一支不穿军装的军队。” 在太阳公司的二楼大厅中悬挂着这样一幅红sè大标语,每当业务员们看到这幅标语,心头都是豪情万丈。业务员们每天都要背诵太阳十三铁律,相互之间交流心得体会,他们发现在这里学到的东西太多太多了。 刘摩按照地理位置将这六十名业务员分成十一个系统,用一对一或一对二的面对面沟通方式进行相互之间的交流学习,每次交流的时间只有一个小时,每名业务员要求上午两次、下午三次,风雨无阻。每个周rì的下午再将这些业务员全部集中到一起,由刘摩或是太阳公司的专业讲师进行考核,刘摩对他们提出不少忠告。 “你必须具备能够顺利谈吐一个小时的能力,充分展示连锁销售的魅力,吸引到更多人对你的认同直至崇拜。” “必须学会领导自己,太阳公司的十三条铁律中,保密是重中之重,若是公司的业务员中有人对媒体或是未参加此业务的人员提及公司的内部事务,造成公司名誉或财物的损失,根据你与公司签订的协定,太阳公司会考虑使用法律手段。” “在这里,不会有人来管你的rì常学习和交流,而是钱来管你,学习不好,找不到分支,或是违反公司的规定,将被处罚直至取消其业务资格。” “相互之间的学习交流,必须提前一至三天进行预约,在得到对方确认之后才能安排时间进行学习交流。当然,不要害怕别人不接受你的邀约,因为在这里是相对关系的帮助和交流,只有你去热心帮助别人,别人才能热心的帮助你。通过与其他人接触或是为其他人进行宣讲,你会发现自己会越来越有爱心。” “有人说每天学习的内容有很多都是重复的,或者对方的认解还不如自己,但请你明白,当你发展到的两个直接分支是你可以预见的,但间接分支呢?我们公司今后的业务员中,将会有学生、农民、公司职员、医生乃至律师等等各个阶层的人物,这些人的学历、经历、背景道理解力各不相同,他们能够提出的问题是你们根本无法预见的,所以大家切不可大意,我们公司强调的是学习、纪律、团结和保密,自始至终,学习都是放在首位!不论每个人,生存一生就是学习的一生,每个人身上都有发光的东西,就等待大家自己去挖掘。” “只有通过学习交流,你们每个人都将结交一个个新朋友,这对你将来发展的帮助无疑是巨大的,多一个朋友就多一条路,难道你成为富翁之后还愿意活在原来的圈子中吗?显然这是不可能也不现实,人只有不断进取,不断提升自己,才能将自己提升到更高的高度!” 刘摩的话被这些业务员们奉成了金科玉律。 …… 过了一个月,第一批业务员们每rì穿梭在乔治敦的大街小巷,六十人中已经有不少人开始发展分支邀约亲友。尽管刘摩一再忠告业务员们要多多学习,还是出现了各种各样的问题。 “这个项目合法吗?” “这个项目如此诱人,为何不公开呢?” “凭什么信任这家所谓的太阳公司?” “乔治敦如此落后,有何可以开发的?开发之后又有什么效果?这与我没多大关系吧!” 对于这些千奇百怪的问题,刘摩与太阳公司的每一名职员都忙得脚不沾地,想方设法解决这些问题。刘摩深知,若是第一批业务员发展不良好,那就别提以后的大发展。 艾丽萨不断抱怨刘摩没有多余时间陪她,每天除了讲解还是讲解,刘摩不得不安抚艾丽萨,只待第一批业务员都走上了正轨,将来陪她的时间多得是。 忙,真的很忙,刘摩每天要讲五至八个小时,有时晚上也会有一些业务员上门咨询,为了发展大计,刘摩只得马不停蹄、浑身发力,誓要将发财大计进行到底。 这都是钱惹的祸!; 第五十章 套白狼的太阳(四)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一年的时间,犹如白驹过隙,弹指一挥间。 太阳公司的业务员队伍已经扩大到了八千多人,而且还有源源不断怀揣发财大计来自美国各地的人向这里奔来。第一批六十名业务员已经全部取得太阳奖章,回到家中坐享分成,他们的下面也产生了数十名业务经理。 太阳公司为乔治敦带来的效应是巨大的,原本空荡荡的小镇,因为这些外来人的到来,渐渐变得人气高涨,菜场、房屋中介、马车站,每rì都是热闹非凡。 乔治敦镇上的居民仍然迷惑重重,太阳公司在这里安营扎寨,大量招收外来人员,但从没见他们开发任何项目,也没见他们出售任何商品,但这些外来人每天都是喜笑颜开、信心百倍。一些好事之徒想要获取关于太阳公司的情况,却丝毫没有作用,对外地人动手动脚的流氓,会立刻被带到jǐng局喝茶。 一些嗅觉灵敏的记者也试图从乔治敦的奇怪现象中得到新闻素材,依旧一无所获,根本无法打进太阳公司的内部。每名业务员都守口如瓶,更何况每个人发展的分支都是经过慎重考虑,只要进入太阳公司加入业务员队伍,都必须遵守公司内部的协定和纪律,金钱的诱惑和亲友的利益,这些都让他们每rì小心谨慎。按照刘摩的说法,你是天上的老鹰,在这里必须歇着,你是地上的老虎,在这里也必须趴着。 太阳公司成立了专门的纪律纠察队,专司抽查业务员的公司纪律遵守状况,大队长正是刘摩的大学同学马丁内兹,马丁内兹现在对刘摩已是五体投地,全家族的人都来到了乔治敦加入太阳公司的业务员大军。 利维-斯特劳斯觉得自己已经快抽筋了,点钞票点到手抽筋,嘴巴整rì乐呵呵地咧着笑到快抽筋,每天看到公司账目上不断上涨的数字,浑身上下每一根神经都说不出的舒坦。他现在已经放弃了做世界首富的梦想,因为在他的上面有一个刘摩,刘摩对他来说就是神的存在,是永远无法超越但又无法苦恼的事情,毕竟自己是刘摩一手带出来的,他对刘摩彻底拜服,每当看到刘摩的时候,他就能感觉到自己的面前是一座高山峻岭,让他崇敬而又狂热。 格兰特又恢复了往rì的自信,他对钱倒是无所谓,关键还是声望。刘摩在俄亥俄州的州城哥伦布市建立格兰特慈善医院和格兰特教育基金,为穷人提供免费治疗和教育,一下子又将格兰特的声望提升起来,俄亥俄州乃至整个美国东部都在传送这些善举。哥伦布市市政厅为此在市中心特别设立了一座高达五米的格兰特铜像,在铜像揭幕的那一天,被赞美声包围的格兰特,泪水犹如断了线的珍珠链,打湿了衣襟。 而此时的刘摩,正在幸福中苦恼,在苦恼中幸福。虽然钱已经赚了不少,但突然发现一个很严峻的问题:他与艾丽萨在一起两年的时间,艾丽萨的肚皮竟然没有一丝反应。这倒不是刘摩很在意自己的后代问题,但他在意自己的功能啊!难道自己和项少龙一样,穿回来都没有这个能力?此时正赶上中国留学生放暑假,又到了带留学生们旅游的时间,刘摩将艾丽萨安排在格兰特家中,自己前往哈特福特。 因为考虑到刘摩的安全问题,格兰特特意召来当年的十余名卫兵,组成刘摩的保镖队。 刘摩绕道波士顿,由于目前波士顿的医疗条件是美国最好的所在,急于解开心中疑惑的刘摩匆匆前往。波士顿的医生们给了他一个满意的答案,他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不能怀孕是女方的事情,刘摩心中的大石这才放松下来。 当刘摩前往波士顿火车站时,路过一家自行车商店,想起张桂写信给自己想要买一辆自行车,当即带着保镖进入商店。 这家自行车商店大约有两百个平方,里面摆着各式各样、五花八门的自行车。车店老板见进来十多名顾客,当即满脸都是笑意地迎了上来,“嗨,尊敬的先生们,请问你们需要什么服务?” 刘摩笑道:“为我介绍一辆最新款式、最为舒适方便的自行车。” 车店老板指着摆在最显眼位置的直行车介绍道:“这是道格拉斯牌自行车,目前市场上最受欢迎,价格也十分公道,只要十五美元。” 刘摩看了看,总觉得这辆自行车少点什么,摇摇头。 “这是辛巴达自行车,采用最牢固的钢材……”车店老板又介绍了数款自行车,均被刘摩否定,老板正有些不耐烦,刘摩突然问道:“有没有充气轮胎的自行车?” “充气轮胎?您为什么会选择无人问津的充气轮胎自行车呢?”车店老板瞪大了眼睛。 “无人问津?”刘摩吃了一惊,“是技术不成熟还是其他原因?你可以为我讲讲吗?” “这倒不是,现在的充气轮胎自行车刚刚在美国销售,初期效果很不错,但渐渐地人们发现一旦车胎损坏就根本无法修理,车胎也就只能做报废处理。而且一条车胎的价格不便宜,所以慢慢地就无人问津了。” “啪――”刘摩竖起右手打一个漂亮的响指,“这真是太棒了!”他已经从老板的讲述中得到一个大赚特赚的信息,当即挑了一辆自行车,前往哈特福特。 此时唐绍仪已经从哥伦比亚大学毕业,梁敦宜、蔡绍基二人也从其他大学毕业,詹天佑经过刘摩的劝说,考入了美国弗吉尼亚海军指挥学院,这次暑假因为训练没有回来。唐绍仪等人正准备回国,被刘摩提前发来的电报挽留了下来。 刘摩急匆匆赶回东渐楼,当他在十余名高大魁梧的保镖簇拥下进入楼房时,所有人都是阵阵惊异,当刘摩介绍说这些洋人都是他的保镖时,诸人剩下的只有膜拜。 刘摩与众人一一拥抱,张桂也已经长成了一个高大帅气的小伙,正在圣马丁中学读高中,刘摩见他手背上茧子,这才得知张桂每天都在坚持练习沙袋的结果,胡宣正开玩笑道张桂在哈特福特已经成为了万人迷,刘摩哈哈大笑,宣布次rì带他们去黄石公园,众人高声欢呼。 黄进庭的情绪有些不佳,刘摩私下底问他,原来是清廷从洋人办的中文报纸上得知中国留学生在美国剪发、拜基督教等事,大发雷霆,决定派一名新的总监督员,刘摩大手一摆,让黄进庭尽管放宽心。 当rì中午,刘摩拍电报给耶鲁的同学洛佩兹,让他火速赶到哈特福特,原本刘摩让洛佩兹到乔治敦,但洛佩兹因为家中的生意一直没有前往,这次刘摩在电报上写道:我聘请你为太阳自行车公司执行经理,年薪一万美元,速来哈特福特商洽!; 第五十一章 套白狼的太阳(五)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太阳西斜,祈祷室中的烛光还在摇曳,神圣的圣母玛利亚正在画像中注视着在她面前紧紧相拥的两个人,刘摩和珍妮。 珍妮已经无法抗拒刘摩强有力的臂膀,这个曾经的学生见到自己时,不容自己分说一句便紧拥入怀,没有丝毫的理由,珍妮也没有抗拒,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依偎在刘摩的怀中,这个胸怀似曾相识,又让她万分期待。 “珍妮姐姐,你知道我有多么想你吗?” “嗯,我知道。”珍妮似是鼓足了勇气,“我也想你。”说完闭上眼睛,害怕见到圣母的注目。 “姐姐,我几乎每一个夜晚都能梦到你,我知道,我已经疯狂地爱上你了,姐姐,我该怎么办?” 珍妮扑哧一笑,轻声道:“可我是修女啊!我是上帝的仆人,你能来探望我,我已经很开心了。” 刘摩只觉得珍妮在他的耳边呵气如兰,转过头对着珍妮迷人的脸庞,伸手勾起珍妮的下巴,正待要吻上去,珍妮急忙用手堵住刘摩的嘴唇,“刘,这里是教堂,我们不能这样。”刘摩霸道地握住珍妮的柔荑,“在这里,我就是上帝!”不由珍妮再做犹豫,两张嘴唇紧紧地靠在了一起。 珍妮幸福而又痛苦地闭上眼睛,她无法抗拒刘摩带来的万分柔情,但又不敢背叛自己对家族的承诺。她的心中,也曾经被刘摩装得满满当当,试图经过修道院的清修来淡忘往事,结果每当刘摩写信给她时,看到那些字里行间滚烫的话语,她的心底在不断挣扎,现在刘摩又在与她热吻,也许以前是喜欢,现在,只能用爱来诠释。 两颗心灵在一起碰撞,时间也似是要凝固下来。刘摩将珍妮深深拥入怀中,一双手在珍妮的背后轻轻揉捏,珍妮敏感的身体不时发抖,双手紧紧抓住刘摩的肩膀。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刘摩才恋恋不舍地松开珍妮,珍妮的脸庞红扑扑地如同熟透了的苹果,刘摩正待说话,珍妮轻声道:“刘,别再这样好吗?我该去忏悔了。”刘摩拉住珍妮,“姐姐,你难道不理解我的心思?”珍妮的眼中已经涌出泪水,“刘,我该走了。”刘摩叹息一声,只得松开,珍妮快步离去。 刘摩有些懊恼地离开修道院,在修道院二楼的窗边,珍妮透过窗户看向他离去的背影,双手捂着还在发烫的脸颊,嘴角流出知足的笑意。 当天夜间,刘摩与唐绍仪、梁敦宜和蔡绍基三人谈了两个多小时,从世界形势到各人理想,再到回国打算,面对这三名踌躇满志英姿勃发的同乡,刘摩心生感慨,他想起那句很有名的话,小时候以为长大了可以拯救世界,长大之后才发现全世界都拯救不了自己。经过一阵挽留,刘摩最终只留下了唐绍仪,梁敦宜和蔡绍基已是归国心切,四人相约回国后再叙。 次rì,梁敦宜和蔡绍基踏上前往西部的火车,从那里搭成邮轮回国,刘摩带着其他留学生前往黄石公园游玩,唐绍仪被刘摩留了下来等待洛佩兹,刘摩细细交代一番,并给洛佩兹留下一封信件。 一个星期过后,还沉浸在黄石公园jīng彩壮观风景中的留学生们回到哈特福特,个个意犹未尽。洛佩兹在四rì前抵达哈特福特,看过刘摩留下的信件,便带着唐绍仪前往费城,到达费城后将住址发给刘摩,刘摩随即前往费城。 一八八三年的费城,是美国东部的工业中心,处于政治中心华盛顿和经济中心纽约的中间位置,美国主要的大工业企业都在这里设立生产基地,刘摩要寻找的橡胶企业和自行车生产厂在这里也是数不胜数。 洛佩兹买了十余种充气轮胎,并详细列出各种轮胎的价格和优缺点,这个工作令刘摩非常满意,看来洛佩兹经过两年的锻炼大有长进。 这个时候的充气轮胎大多用皮革和涂胶帆布做成,个别的橡胶胎技术也不够成熟,不能做到结实耐磨,使用寿命非常短暂,而且没有气门开关。刘摩分析产品后当即决定在费城成立橡胶轮胎研究中心,重金聘请研制人员。 刘摩给的薪水令其他公司望尘莫及,不到三天的功夫,刚刚挂牌成立的“太阳自行车公司轮胎研究中心”便招募到二十余名职员,开始着手新式轮胎的研究。在刘摩的指导下,用一个月的时间研制出生产出全新的轮胎,带有波浪形防滑纹路、双层胎体、活动气门、外胎内含钢丝,更加结实耐用。 随后刘摩收购了一家小型橡胶生产厂和一家自行车厂,在费城,几乎每天都有新的企业诞生,也有旧的企业倒闭,没人会在意这个小小的太阳自行车制造公司,但是谁都没有预料到这家小小的公司带来了自行车和轮胎行业的革-命。 新式充气轮胎和四S营销办法专利权到手之后,刘摩招收大量的销售人员进行培训,派洛佩兹在波士顿、纽约、纽黑文、华盛顿和费城各租下两到三间门店,一律统一的金黄sè招牌,统一的店内设施。 太阳自行车公司的销售人员穿戴着金黄sè的夹克、蓝sè带黄条纹的裤子和金黄sè太阳帽,每个人的胸口都有一块铭牌,上面刻着自己的名字和工号,正坐在会议室内聆听刘摩授课。 “所谓太阳自行车四S标准店,我们要做到四个方面,包括整车销售、零配件提供、售后服务和信息反馈处理,让顾客无后顾之忧,买的放心、用的安心是我们的口号!” “现在公司正在培养大量的维修人员,以此来保证售后质量问题,请大家注意前期在推介公司产品时,尽可能地宣传我公司的独特之处。” “公司正在按照我的要求研制双人情侣式自行车和三轮自行车,或许我们的自行车价格比其他公司高出一些,但我们能保证质量和舒适,这一点是现在其他公司做不到的。” “将军是在战场上拼出来的,而不是靠上级指定出来的,你们每个人都有业务考核要求,只要达到公司的业务要求,将会得到嘉奖和提红,若是达不到要求,每个季度汇总一次。到那时就只能对不起了,请你直接走人!在太阳公司没有人会对你客气,这里不认识情面这个词。当然,在每个季度公司都会在每个城市选出一名销售jīng英予以重奖,至少奖励三千美元!销售量越高,奖金越高,足够你到欧洲旅游一个月时间。” “公司在未来将不断扩大规模,未来我们需要大量的店面经理、区域经理乃至国家区大经理,这些位置的薪水保证是你做梦都想不到的!这需要你们去努力争取,在太阳公司,一切都凭实力说话,有能力者公司绝不会亏待。” “当然,我计划在未来一年的时间内还要开发其他一些产业,将来太阳公司要形成一个多元化的大企业,我还需要很多的得力助手,各位,我相信你们行!”; 第五十二章 套白狼的太阳(六)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美国东部的十一份主要报纸都开始刊登占据第四版的整版广告,各大城市的主要街道也挂上相同的广告牌。广告图片上一对情侣骑在一辆任何人都没有见过的双链条自行车上,行驶在阳光普照的绿荫大道中,令所有读者都眼前一亮。在图片的下方写着“世界,因为太阳而奇妙”,然后列出太阳自行车十二家四S店的详细地址和联系电话。 当人们按照广告的地址找到这些四S店时,更是大为惊叹。高大的玻璃墙让人远远便能见到里面摆放着的各式各样自行车,独特的金sè大招牌、统一的店员服装和热情耐心的服务更是令人流连,大多数人的第一印象都感觉进入店面之后温馨如家。 虽然自行车的价格不菲,其他型号的自行车只要十五美元左右,最昂贵的也只要二十五美元,而这里最便宜的自行车便要价五十美元,全部是充气轮胎式自行车。但太阳四S店的服务标准却是超出所有人意识的,每辆自行车的车桥上都铭刻独特的编号,不论款式和价格都与顾客签订为期一年的协议,而且根据顾客的特殊要求可以定制个xìng直行车,还有,这里的自行车在一个月内若是因为质量问题,无条件包换包退! 许多人抱着试试的心理掏出荷包,购买或定制一辆自己心仪的自行车。刘摩担心销售业绩问题,还在苦思冥想间,恰逢美国大学生运动会即将开始,刘摩当即带着太阳自行车赶往耶鲁大学,用太阳自行车的xìng能和资金赞助说服大学的校董会,耶鲁大学参加运动会的选手使用太阳自行车。 当大学生运动会开始后,刘摩特地请了数名记者吃饭,每人都送了一辆新式自行车,当然也少不了其他适当的礼物。凭借太阳自行车的稳定xìng和舒适xìng,耶鲁大学的五名参赛选手穿着太阳公司的广告衫在赛道上奔驰,将对手远远甩在了背后,这一条很好的新闻素材被各大报社报道。 又过了一个月,第二十九家太阳自行车四S店在亚特兰大正式营业,另外还有六家标准店面在其他城市筹划装修中,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太阳自行车销售量突破五万辆大关,每天的营业额都与连锁销售一样呈几何倍增的形势增长,将传统的自行车慢慢挤出了市场。 刘摩收到利维的请示电报,根据刘摩当初的设定,连锁销售达到一万人时,将开始增设其他业务点,现在已经达到一万一千多人,刘摩当即回电在艾奥瓦州的苏城和堪萨斯州的托皮卡增设两个业务点,从乔治敦各迁移五百名业务员前往,所有费用由公司承担,并为业务主任以下人员提供三个月的生活费用,当然,事先刘摩已经派人在两地购进大量的房屋,最终的资金还是回流到刘摩手中。 艾丽萨难耐寂寞,接连拍了数份电报,刘摩一再推迟归期,艾丽萨自己乘坐火车赶到太阳公司的临时总部费城,看着风尘仆仆的艾丽萨,刘摩满心愧疚,当晚拼尽全力去抚慰,直到艾丽萨满足为止。 太阳自行车逐步走上正轨,刘摩设计了很多其他赚钱的门道,通过一一过滤,刘摩决定先从两个方面入手:纤维吸水棉和大型超市。 纤维吸水棉的衍生产品是纸尿片、纤维棉服装等产品,在这个时代还没有清洁耐用的同类产品,常常造成一些由此产生的疾病,刘摩根据现有的抛弃式绷带和纤维制品,召集人手研制出透气、保暖和蓬松xìng更好的纤维棉,而其成本只是棉花的五分之一,刘摩激动地看着这个改变历史的产物,当天制成一块女xìng专用品,让艾丽萨在卧室内给他做实验。 纤维棉产品进入市场大受好评,成为千家万户的rì常必备用品。在报纸上的广告中,刘摩还是没有落下后世那句经典的广告语: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 在开设大型超市前,刘摩试图采用前世的方法,提前洽谈摊位、热销产品统一购货、专柜推广、货款分月分季结账,但没有多少商人能够认同这些主张,而刘摩及其下属也没有相应的专业人员,原本雄心勃勃大肆扩张的计划被泼了一盆冷水。刘摩还是没有放弃,在纽约开了一家面积达四万平方米的大型超市,结果问题慢慢出来了,因为缺少监控设备,一些零散的小型商品常常被人顺手牵羊,假钞更是防不胜防,试营业不到一个月即以关门告终,改成了休闲式酒店。虽然损失了一些钱,但刘摩没有放在心上,根据他的总管家利维报告,他的资产已经超过了五千万美元!在全美是数得上前十名的富豪,钱对于刘摩来说只是一堆数字而已。 放弃了超市计划,刘摩决定陪着艾丽萨散散心,最近一段时间过于劳累,自己也是奔东奔西,还要给太阳公司的销售员上课培训,检查商品的销售情况,听取顾客的反馈,看后世那些大老板们风光的表面,背后都是用汗水和辛劳堆积起来的,刘摩深有感触地叹息不容易啊! 刘摩指示洛佩兹与爱迪生接洽,与爱迪生合作设立太阳电气公司,太阳公司占百分之七十的股份,因为所有的投资款全部由刘摩提供,爱迪生的百分之三十股份是技术股,在费城和波士顿兴建两家超大型煤炭发电厂。原本爱迪生在美国各地建立了数十家小型火电站,因为线路和技术的不成熟,一直处于亏损改进的状态,在这个蒸汽动力向电气动力转变的时代,刘摩决不能就此落下。刘摩还写了一封长信给爱迪生,提出许多超时代的想法,比如金属钨丝灯泡、无线电报、摄影机等等。 刘摩没有时间去见爱迪生,除了陪艾丽萨散心之外,还要接待一位重要的客人:尼古拉-特斯拉。 尼古拉斯-特斯拉,出生于奥匈帝国的一名塞尔维亚家庭。这位后世鲜为人知的天才,一直让刘摩仰慕不已,刘摩曾看过后世关于此人的报道,特拉斯是爱迪生的死对头,在电力学方面因为直流电与交流电的问题与爱迪生争吵了一生,他发明了X光摄影技术、收音机、雷达、真空管、霓虹灯和传真机等等,一九零八年神秘的通古斯大爆炸,据说在当时只有特拉斯有此能力造成。 此时特拉斯还没有移民美国,刘摩派专人前往奥匈帝国邀请这位神奇的人物,很快得到了电报,特拉斯在刘摩的盛情邀请下已经启程前往哈特福特。 若说刘摩要到哪里去散心,他带着艾丽萨先回到乔治敦,与其说是散心,倒不若说是依旧烦心。 原本在一年前,美国国会受理了一名参议员提交的《排华法案》,法案中宣称华人有诸多的恶习,不可能在思想上接受美国,更不可能接受基督教的信仰,而且因为华人劳工的大量涌进,导致西部美国工人抢饭碗的紧张态势,应当予以限制。刘摩在当时看到消息,请格兰特出面前往议会辩护,通过格兰特的影响力,最终压制了这份法案的通过。谁知道一年过去,一些混蛋又提出了这个议案,只是稍微做了修改,从限制华人扩大到华人及东南亚人。 刘摩大骂这些美国的混蛋,决定前往旧金山探望当地的华人情况,格兰特欣然同往。; 第五十三章 走访旧金山(上)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自从太平天国起义兴起到灭亡,中国的华南地区老百姓一年比一年更加贫困,身处福建的老邢头随着同乡在五年前来到美国淘金,后来又被美国人招去修建铁路。 去年,老邢头把自己来美国存了五年的积蓄从银行里去了出来,从旧金山华人商会那里买到了一张特别通行证,就是华人暂时居留证,有效期三年,每三个月还要进行一次审核,有传染病和犯罪记录的人会被立刻遣返回国。老邢头用这张特别通行证将自己刚成年的大儿子从福建接了过来,思量着爷俩再辛苦个三年,就可以回国给儿子讨上一门媳妇,自己也该和老伴享享清福了。万万没有预料到的是,自从今年四月份开始的铁路工人罢工,自己和儿子都失去了工作。 你说你们美国人是不是祖坟埋错了地界?还是喝sāo牛nǎi喝傻了?每天上工只有不到四个时辰的时间,而且都是个个懒懒散散,好像自己是个大老爷似的,一个月还能拿那么多的钱,老板还要好吃好喝供着,隔几天就要休息一次,哪像俺们这些苦命的,天天起早贪黑,每个月拿不到你们工钱的三成,干的活比你们至少多五成,吃喝连你们剩下的都不如,这俺也就不多说了。你们居然还敢造老板的反?天老爷嘞,这在俺们大清那可是要杀头的,你们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这些个洋鬼子老板竟然还真怕了这些工人,叫来洋捕快都没用,可你们要求增加工钱也不能把罪名说是俺们这些从大清朝来的草民跟你们抢饭碗吧?这是那个地方的王法?遭天杀的老板竟然也就答应他们的状子,把俺们都赶了出来,老天爷,你这叫俺们到什么地方说理去? 哎,老话说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这句话老邢头现在真的太信了。自己和儿子弄了一辆黄包车在这个洋鬼子的地面上拉客,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儿子居然让遭天杀的洋人给打了,黄包车也散了架,儿子气不过,带了几个同乡的小年轻不顾自己的劝阻去找人家报仇,又被洋鬼子一枪打在了大腿上。 老邢头现在死了的心都有了,可是想想自己远在福建的老婆和另外两个儿子,最终也只能唉声叹气地坐在“义草堂”的凳子上,一旁的几名同乡都在不停地劝慰。多亏了“义草堂”的潘先生,他没有收自己一文钱的治病钱,二话不说便让人将大儿子抬到了后院止血,以后一定给潘先生上牌位烧高香。 “义草堂”的老板潘哲生从后院走到前堂,老邢头急忙迎上前去,急声说道:“潘先生,我家阿大怎么样了?” 潘哲生说道:“阿大没有什么大碍,老邢你不要担心。” “那就好,那就好。”老邢头将压在心头的石头放了下去,一旁的几名老乡也连声夸赞潘先生的医术高明。 潘哲生锁住眉头说道:“各位过奖了,不过阿大大腿上的子弹我还没有取出来。” 老邢头瞬时又将心脏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问道:“潘先生,这是为什么?” 潘哲生叹道:“请各位恕鄙人医术浅薄,阿大腿上的子弹在里面有将近一寸深,我没有学过手术,只能暂时给阿大包扎一下,如果阿大不能尽快取出子弹,我怕伤口会感染,到时候一条腿就可能保不住了,说不定还会有xìng命之忧。” “哇――”的一声,老邢头吓得失神大哭起来,连忙跪倒在地,“潘先生,求求您大发慈悲,救救我们家阿大吧,我我我,我给您老磕头,您叫我做牛做马都行!”抽泣着连连叩头,其他几名同乡也同时跪在地上,连声哀求。 “你们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快起来!”潘哲生登时慌了手脚,忙把老邢头等人从地上扶起来,“我又没有说阿大无法医治,你们不要着急,快起来,都快起来!” 老邢头站起身来,不停地擦拭自己的泪水,结果越擦越多。 潘哲生安抚地说道:“要想保住阿大的腿也不是难事,只要把他大腿里的子弹取出来,然后处理好伤口就行了,不过要到洋人的医院去。” 老邢头听了潘哲生这么一说,又开始呜呜哭出声来,一名同乡说道:“潘先生,洋人收治我们华人都是价钱很贵的,而且不拿我们当人看。” 另外一名同乡也跟着说道:“是啊,潘先生,上次周老爷那么大的身家,在洋人的医馆里还不是被洋人们欺负,我从来没有看见周老爷掉过眼泪,就那一次,周老爷是哭着离开洋人医馆的,发誓再也不去洋人的医馆。” “就是就是。”其他人连声附和,老邢头仍在呜呜直哭。 潘哲生连连搓动双手,不知所措地说道:“这这这,不去找洋人那该怎么办?” 外面走进一个人来,潘哲生认得,是旧金山华人商会的,那人走进来对潘哲生抱拳说道:“潘先生,白会长请您到商会商议一些事情,请您现在就跟我去。” “好。老刑,我正好要去找白会长,你稍安勿躁,我看看白先生有没有办法。”潘哲生说完便匆匆离去,留下还在抽泣的老邢头和一旁不断劝慰的同乡。 潘哲生来到旧金山已经八年了,凭借祖传的手艺在旧金山站稳了脚跟,但贫苦的华人劳工没有过多的钱治病,潘哲生也只是最多收个成本,原本想靠自己的手艺,再学学西医然后在旧金山开一家医院,然而美国人的医学院根本不接受他,理由只有一个:拖着辫子的中国人是肮脏的象征,怎么可能接触医学?潘哲生一怒之下在其他华商的资助下开了自己的一家小医院,并雇佣了几名外国医生,不到一个月便被旧金山市政厅取缔,声称不允许中国人开医院,会给美国带来东方的疾病。最后潘哲生只能自己一个人开个小小的“义草堂”。 这时候的唐人街还没有形成,大量的华人聚集在一些贫民区,只有少部分的商人住在市区,潘哲生的“义草堂”则在商人区的zhōng yāng,离商会会馆不到两里的路程,不一会便赶到了会馆。 “哈――嗨――” “哈――嗨――” 会馆里数十名年轻人正在一起练拳,因为不时会有一些洋人流氓来捣乱,商人们为了自己的利益不得不养了一群保镖,美国规定不准华人持枪械,华人只能用赤手双拳来对抗美国的地痞流氓。 众人见潘哲生进得门来,停住动作,纷纷抱拳道:“潘先生!”这些人平rì里难免有个跌打损伤,都是潘哲生亲手医治,所以他们对潘哲生一直都是礼敬三分。 潘哲生抱拳说道:“各位好!” 这时会馆的大厅里传来一阵大笑,潘哲生听得那是商会会长白祖年的爽朗笑声,心底暗暗不解,这段时间华人在旧金山不断遭受欺辱,哪里还有多少好事? 白祖年听到潘哲生的声音,在大厅里叫道:“立枫兄,快快来,有天大的好事!” 潘哲生一头雾水地忙走了进去,这才发现大厅里多了数人,两名身着曾在报纸上见过的中国新装的年轻人,一名衣着鲜丽的年轻洋姑娘,在这三人的身后还站着五名膀大腰圆的洋人,似是保镖一般。 众人见他进来纷纷起身,白祖年介绍道:“哲生兄,你还记得曾在报纸上见过的那位十二岁考中洋状元的中国人吗?这位刘大人便是啦!” 潘哲生嘴巴长得老大,仔细打量着刘摩,那是一张光洁白皙的面庞,渗透出棱角分明的英俊,身高接近一米八,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从容的目光中令人无法探知其内心,增添了一份神秘感,潘哲生暗赞一声好神采,道:“真是久仰大名啊!” 刘摩笑道:“潘先生客气了,哦,我来介绍下,这位是我的同乡好友唐绍仪,刚从哥伦比亚大学毕业,这位是我的私人秘书艾丽萨,其他都是我的随从。” 潘哲生与其他人一一抱拳行礼。 众人坐定后,白祖年笑道:“哲生兄,这次刘大人来访,咱们可是亲眼所见啊,晚上周老爷在府上设宴,你也一起过去吧,不然周老爷又要说你不给他面子了!” “唔,好,我与诸位不醉不归!”潘哲生轻笑一声,突又双眉紧锁,将老邢头的事情与众人说了一遍。 第五十四章 走访旧金山(中)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刘摩当即道:“潘先生,我可以帮您想想办法。” “哦,真的吗?”潘哲生再一次惊讶起来。 唐绍仪道:“我们听白先生谈及潘先生在这里悬壶济世,为咱们的老乡看病诊治很少收钱,且一心想要学习西医,刘大人自当为大家解决燃眉之急。” 刘摩摆手道:“诸位诸位,在下虽然身有功名,但这里是海外,咱们就别讲那么多的虚礼,若是瞧得起在下,叫一声小弟也无妨!” 白祖年拍掌赞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刘大人――刘兄弟真是豪爽!我喜欢,那哥哥我就却之不恭了!” “好!”众人哈哈大笑。 刘摩道:“白兄,潘兄,这些美国佬不给咱们华人治病开医院,走,咱们去城里挑一家最大最好的医院买下来!” 潘哲生顿时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刘摩所言,还道是年少轻狂,急道:“洋人有规定,不允许咱们中国人在这里办医院。” 刘摩嘿嘿笑道:“我自有办法,你们都不用怕!” 要说旧金山最大的医院,那就数福音医院了。福音医院起初是旧金山的教会办的附属医院,后来被私人买下,扩宽医院的面积,增加了人员和床位,在旧金山不论是服务、技术还是医疗设施都是最好的,不过那只限于白人,根本不接收有sè人种。 院长迈尔森接待了刘摩一行人,强压住自己内心对中国人的不满,询问刘摩的来意:“阁下不知道到我们这里有什么事情?” 刘摩道:“院长阁下,我们想买下您这座医院。” 迈尔森惊异地问道:“你们想买下这家医院?” “是的,先生。” “这个不太好办吧,按照市政厅的规定,中国人是不能在这里办医院和学校的。” 刘摩冷笑一声,从怀中取出一封介绍信递到迈尔森面前,迈尔森扫视信件,脸sè变得煞白,嗫嚅着嘴唇道:“我们医院是旧金山最好的医院,无论医生素质还是技术水平都是第一流的,在整个美国西部也是数一数二的,不知道阁下愿意出多少钱?” 事先白祖年按照现行的物价告知刘摩这个医院大约的估价,刘摩道:“阁下,我们出价二十万美元,您看怎么样?” 迈尔森犹豫了许久,刘摩早已等的不胜其烦,大声喝道:“得了得了,不就是想多要点钱吗?三十万美元!行了吧,我连你一起买!” 在金钱的诱惑下,迈尔森很快和其他股东与刘摩签订了售出合约,并把自己也卖给了刘摩,有钱就是娘,刘摩开出的工资比他原来的分红还要高一些,谁让他在旧金山是手术刀拿的最好的?现在刘摩是老大,刘摩当即宣布迈尔森任副院长,潘哲生任院长。 潘哲生连连推脱,自己没有学过西医,中医也是皮毛。唐绍仪出了一个主意:刘摩任院长,迈尔森和潘立枫任副院长,并把福音医院更名为“太阳医院”。 经过三天的紧张忙碌,太阳医院的环境设施全部更新,新颖的招牌也挂了起来。当天傍晚,太阳医院门前人山人海,“啪啪啪啪――”“轰轰轰轰――”一串串鞭炮和烟花同时燃放,天空中仿佛开满了莲花,又好像漫天明亮璀璨的流星雨,整个夜空显得光彩夺目,此时的场景,被笑声、鞭炮声和叫喊声合成的旋律包围着,热闹非凡。 头顶瓜皮黑帽、身穿黑sè长袍、银丝白须的周庆丰站在太阳医院门前,热泪满盈。周庆丰到美国已经有三十年,是广州最早到美国经商的客家人。周庆丰在旧金山摸爬滚打三十载,饱受风雨沧桑,华人商会便是由他创立,原本寄望能够团结起在美的中国人,同心协力在美国打造一片属于华人的天地。然而美国人在近年对越来越多的中国人感到烦厌,资源空间被华人慢慢侵蚀,西部一系列针对华人的法案陆续出台,根据《蒲安臣条约》,原本华人劳工在美国做满五年时间,即可根据个人意愿申请获得长期居留证或是改变国籍,但自古以来的“根文化”使得没有多少中国人愿意加入美国籍,而中国人中的一些不安分守己之人,经常在洛杉矶、旧金山进行暴力火拼,令加利福尼亚州州zhèng fǔ头疼不已,一度采用镇压的方式仍没有多大效果,再加之一些媒体的扭曲报道,抹黑中国人抢夺美国原住民的饭碗,带来疾病和暴力等等,令白人对华人渐渐产生反感。在一八七八年,美国国会曾决定制定排华法案,遭到时任总统海耶斯的否决,后到了一八八一年,加利福尼亚州宣布将三月六rì定为假rì,用以大规模的游行来支持排华法案的通过。 周庆丰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一天,能让中国人在这里堂堂正正地看病就医,以前自己生病住进洋人医院,被人家当猪狗看待,真是不堪回首。 此时的美国西部,有大约三十万的中国人,大多是来自华南地区的穷苦百姓,忍受不了家乡的苛捐暴政,远离故土到美国,做着最苦最累的活,拿着最低最少的薪水,虽然白人也会欺负华人,但这里却比国内那些如狼似虎的官差乡丁强得多。现在美国在制造声势排斥华人,许多人都面临要么加入美国籍要么离开这里的选择。 今晚太阳医院大搞烟火聚会,就是为在美华人鼓劲,藉此唤起华人自强的第一步。 忽然,一大群白人手持棍棒吆喝着驱散人群,远远地站着一些jǐng察观望。刘摩带着众人迎上前,刘摩快手抓住带头白人的手臂,大声喝道:“你们这些流氓,不许到这里捣乱!” 那名白人大叫一声:“打死这些中国猪!” 中国猪?尼玛!刘摩闻言大怒,抬起一脚踢在那人的下yīn,那人哀嚎一声躺在地上,身体蜷缩起来不停颤抖。刘摩对身后的保镖和华人商会的会众大声叫道:“给我上去打!打到他们爹娘都不认识他们为止!” 场面顿时一片纷乱,将近一百多人在一起混战,如同一锅滚开的油汤,已经沸腾到了极点。 刘摩也加入其中,夺过踢倒那人手中的棍子,在人群中狂扫乱劈,几乎和野兽没有区别,表情狰狞,疯狂咆哮,在西点学到的单兵作战技巧爆发出来,瞬间打倒两名流氓,忽觉腿部钻心地疼,是一名白人偷袭,棍子打在他的腿上,让他差点一个踉跄跌倒,刘摩冷眼看向那名白人,蓦地甩起手中长棍砸向那人的脑袋,那人正待举棍拦住,刘摩的大脚已经踢到了他的小腹。 第五十五章 走访旧金山(下)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白人流氓在所有中国人的群殴中渐渐败下阵来,远处的jǐng察见他们失利,狂吹着jǐng笛奔跑过来,用橡胶棒驱散人群,刘摩恨恨地拦在jǐng察面前,大声责问道:“你们凭什么驱赶中国人?” “凭什么?”一名jǐng察冷笑道,“就凭你们是中国猪!”从腰间取过手铐,就要拿住刘摩回jǐng局。 “猪?!”刘摩蓦地大叫一声,猛地将拳头打在jǐng察的脸上,jǐng察应声倒地,刘摩骑在jǐng察身上,一边挥拳猛揍,一边大声斥道,“就让你看看中国人的厉害!” 其他jǐng察正待围上来,被刘摩的保镖和其他的华人围住,骄横的jǐng察见一向软弱的中国人个个气势汹汹地拦在自己面前,顿时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刘摩将身底的jǐng察打得鬼哭狼嚎,直到筋疲力尽才歇手,那名美国jǐng察已经面目全非,活似秋香在面目全非漂漂拳之前的模样,刘摩对自己的作品满意地点点头,正要站起来,忽又跌倒在jǐng察身上,腿部钻心地疼,捋起裤脚才发现小腿上大片的淤青,潘哲生和白祖年慌忙跑过来扶起刘摩,不知道是不是今晚还未踢人过瘾,刘摩狠狠地在那名jǐng察裆部补上一记重脚,“啊――”的一声狼嚎透破苍穹,久久不息。 潘哲生正准备将刘摩带回医疗室诊治,刘摩叫过保镖,吩咐将地上的jǐng察和流氓全部扔出去,不要脏了太阳公司的门面。 保镖与其他的华人将这些恶棍一个个抬得远远的,“砰――”一道火光冲天而起,众人看去,是旧金山的骑jǐng部队飞奔而来,领头一人正是开枪清道的旧金山jǐng察局长鲍思丁-威尔,鲍思丁是个十足的白人主义者,曾参加过南北战争的南方军团,失败后全家搬到加利福尼亚当起了jǐng察,正因为他对有sè人种的恶劣态度受到排华主义者的青睐,渐渐做到了jǐng察局长的位置。当他听说白人在太阳医院门前闹事落了下乘,当即点起骑jǐng队赶来镇压。 骑jǐng队不同于普通的jǐng察,个个高头大马手持枪支,有阻杀的权力,一般只有发生大规模**时才会动用骑jǐng,看来这次鲍思丁准备再给中国人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 中国人见到骑jǐng队到来,纷纷避让。“吁――”鲍思丁奔至太阳医院门前,向边上挥手,边上一名骑jǐng拿起铁皮扩音器高声喊道:“这里是旧金山jǐng察局骑jǐng防暴队,刚才殴打白人的中国人速速放下武器,出来投降,否则――” “啪――”的一枪打在那名叫喊jǐng察的马头上,马儿哀鸣一声倒在地上,那名jǐng察跟着匍匐栽倒在地,鲍思丁迅速跳下马匹,用马身做掩护,高声喊道:“快,包围这家医院,罗波尔,你快回jǐng察局调集人手!” 被点到名的罗波尔正准备离去,从太阳医院的一楼大厅中缓缓走出一个人,那人一手持着用玛瑙宝石镶嵌的手杖,一手拿着一把金sè的左轮手枪,因为大厅的灯光反shè,让人不能看清楚这人的面貌。鲍思丁死死盯住那把似曾相识的左轮手枪,再抬起头观察走进的那人时,登时瞠目结舌,嘴唇翕动数下,低声唤着那个曾经令他做噩梦的名字,“格兰特――” 那人正是格兰特,格兰特走到鲍思丁面前轻蔑地道:“鲍思丁-威尔,我记得你,你是罗伯特的卫兵,好像当时签署投降协议的时候你也在场吧!” 鲍思丁低下目高于顶的头颅,轻声道:“是的,尊敬的格兰特先生。”心中却在暗骂,怎么格兰特和这些可恶的中国人搅在了一起。其他的jǐng察已经全部懵了,谁能想到大名鼎鼎的格兰特能在这家医院中。 格兰特拍拍手,从医院中又走出数名美国人,个个西装革履气度不凡,格兰特大声道:“这是我的律师团,我和律师团的朋友亲眼所见是这些流氓前来捣乱,然后你们jǐng局的jǐng察无故驱打中国人,还要拘捕受害的中国人,鲍思丁,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这――这――”鲍思丁结结巴巴没说出个理所然来。 格兰特大手直指鲍思丁的鼻梁,当年统帅千军万马的气势又显现出来,“我不需要你们解释,我只要一个适当的处理,否则我将要到最高法院控告你们侵害私人财产、迫害外来人员,不但有你,还有你的市长、州长!我很累了,需要休息,请在每天下午之前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 …… 次rì早晨,一缕阳光透过窗户映照在刘摩的脸庞上,如同给他遮上了一层金sè的面纱,用温暖抚摸着刘摩。 艾丽萨拿起在费城买的照相机对着还在迷糊着的刘摩咔咔拍个不停,刘摩醒转过来,笑道:“小爱神,又在为我拍照了。” 艾丽萨咯咯笑道:“现在的你真像是一个天使。” “天使?”刘摩哈哈大笑,想要坐起身来,沉重的腿部被裹满了纱布,稍微动弹下便会有钻心的疼痛,顿时皱起了眉头,脸上的表情啼笑皆非。 艾丽萨急忙放下相机,坐到刘摩身边道:“你还是躺着吧,医生让你不要乱动。” 刘摩将艾丽萨搂入怀中,柔声道:“昨晚我很勇敢吧!” “你是很勇敢,都把我吓坏了。” “哈哈,小爱神,我也害怕了,能给我一些特别的安慰吗?” 艾丽萨的脸蛋立刻涌出丝丝cháo红,扑哧一声轻笑,“你都这样了,还动歪脑筋。” 刘摩嘿嘿一笑,将艾丽萨紧紧抱住,柔声道:“早上是最激动的时刻,上次不是用那种方式吗?” 艾丽萨恼怒地捶击刘摩的胸口,刘摩哈哈大笑。 …… 太阳医院会议室。 格兰特冷眼看向坐在他面前的众人,有鲍思丁和旧金山市市长及其他一些官员,格兰特揶揄地道:“鲍思丁的反应速度还真快,赶得上当年在签约仪式中为罗伯特服务的速度啊!” 众人尴尬地看向鲍思丁,鲍思丁心冷如灰,自杀的念头都冒了出来。旧金山市长欧罗尔连忙道:“尊敬的格兰特先生,昨天晚上只是误会,因为天黑之后jǐng局没有及时弄清真相,所以――” “误会?”格兰特冷笑一声,让助手取过一摞报纸,报纸上一篇篇关于华人在美国受到欺压的报道都被格兰特事先画起了圆圈,格兰特将报纸丢到众人面前,大声斥责道,“难道这些都是误会?” 不用看报,这些加州官员都清楚一些其中的事情。欧罗尔道:“先生,可能我们以前在这些方面处理的不太公正,请你谅解,我们一定努力去改善。” “那每年三月六rì的游行呢?”格兰特咄咄逼人。 “对不起,这是加州选民的意愿,我也无法改变。” “哼!那我要你们对昨晚受到伤害的中国人进行赔偿。” 另一名官员插嘴道:“那我们的人受伤了怎么办?” “砰”的一声,格兰特拍桌而起,怒发须张,“难道你们都忘了林肯先生?他为了美国的mín zhǔ平等献出了生命!若是他现在还活着,看到这些报道你们还会有好下场吗?我们的人?什么是我们的人?难道这些为美国发展做出贡献的中国人都不能享受到合理待遇?这有违宪法jīng神,我要到最高法院控告你们!” 欧罗尔急忙也站起来,走到格兰特面前道:“先生,请您息怒,我们一定会对这次事件中受伤的中国人予以赔偿。” 格兰特摆摆手道:“还有,太阳公司打算进驻旧金山兴办实业,我已经写信给你们的州长。告诉你们,太阳公司是我的公司,你们不许胡来!若是谁敢乱来,小心我的手枪!” 第五十六章 新年新鲜事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太阳公司在旧金山郊外购置了一百万平方米的土地,在这里大兴土木,对旧房屋进行改造,将贫民区的中国劳工全部迁移到这里,四周砌上三米高的水泥围墙,正大门修建了一座仿**的城楼,上书“中国新城”。 华人商会也全部搬进了中国新城,因为新城中的房屋全部是免费出租,所有中国人无不为之振奋,纷纷出人出力,加快新城的建设步伐。刘摩还收购了三家中型的远洋货运公司和一座码头,兴办水泥厂、自行车厂、橡胶制品厂和吸水棉制品厂,全部招收华人。 华人商会要在中国新城修建的祠堂中设立刘摩的长生牌位,刘摩听闻吓了一跳,连连摇头,你们这不是催我早点归西吗?众人商议了良久,最后还是根据刘摩的建议,在宗祠中设立黄帝、炎帝、孔子、孟子和关公的牌位。这时有人问了,您说黄帝炎帝是华人始祖,供他们是应该的,孔子孟子是华夏文明的启蒙圣者,供他们也是应该的,为何还要供关二爷?他是武圣大家都知道,不过把他和另外四位圣者放在一起于礼不合吧?刘摩解释道,关公不但是武圣,而且还是财神,更何况关公就是咱们义薄云天肝胆相照的中国国人象征,咱们海外的华人要有他的jīng神,供他也是应该的。众人这才纷纷点头称是。 老邢头是第一批入住新城的华人劳工,因为商会考虑到他父子一个年纪大,一个有伤卧床,便在中国新城第一批民房竣工的第一时间,将一间六十多平方米小房子的钥匙送到了老邢头的手中,老邢头做梦也没有想过自己在美利坚还能有套属于自己的房子,还是砖瓦房!自己老家的不过是茅草屋。激动地痛哭流涕,当时要给商会的人跪下磕头,商会的人忙将他扶住,告知这是刘少爷出钱造的,要谢就要谢刘少爷。 老邢头在其他劳工的羡慕中搬进了属于自己的美国小屋,房间里按照标准配备了床、铺盖、家具、灶台和马桶等生活必需品,他禁不住老泪朦胧地摸摸这里摸摸那里,大儿子住了一个多月的医院,也回到了新家,爷俩都以为还是在做梦。 接下来的事情更让老邢头不敢相信,刘少爷买下了旧金山的海港和船运公司,让他们爷俩都去那里上工,享受与美国工人一样的待遇,八小时单休,大儿子是搬运工人,老邢头则是一份码头上最轻松的工作,凭借自己两年私塾比别人多认识几个大字,在无数人艳羡的目光下做起了码头货运处的账房先生,老邢头一直这么称呼自己这个职务。 快下班了,老邢头又和几名老乡在码头上云里雾里胡侃起来。 “嘿,你个老邢头!瞧你得瑟得那样,不就是比俺们多上了几天私塾嘛,现在狗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老邢头的脖子一梗,恨铁不成钢地道:“去去去,你个刘二混子,你老小子和刘少爷一个姓,怎么没有刘少爷那么大的本事?” 另一名稍胖点的道:“得了,你把刘二混子跟刘少爷比,真是糟践人家刘少爷。刘少爷那是啥本事,开船、算计、乐器、洋话样样jīng通,我听说刘少爷以前还中过洋状元,乖乖,那可不得了!” 老邢伸长了脖子道:“老钱,状元我听过,这洋状元是劳什子?” 老钱卖弄知识地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洋状元就是美国的大学生,听说刘少爷十二岁就考中了,整个美利坚国都是最年轻的,那绝对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哦,那他咋不在洋人的地界里当大官呢?” “他们大人物的事咱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或许刘少爷根本不稀罕,人家在咱们大清也是朱门大户,官宦人家,洋人给的官就怕刘少爷看不上眼。”老钱又故作神秘地低声说道,“我还听说刘少爷身后的那个洋姑娘就是他的情人,整天时刻不离腻在一起,瞧那个洋姑娘的小身段,啧――啧――”说完不住地咂嘴作声。 老邢头没好气地骂道:“你老钱就好胡扯淡,你别把刘少爷说的那么差劲,刘少爷可没你那点花花肠子。” 刘二混子插嘴道:“刘少爷对我们这些人真是没得说的,你们想想,前段时间刘少爷要求大家每天早上喝一杯牛nǎi,说是劳什子营养早餐,我闻着那股膻味就想吐。” 老邢头仍还清晰地记得那天早晨在码头上,天寒地冻中,刘摩亲手分发给新上工的华人劳工热乎乎牛nǎi的那一幕,叹口气道:“那时很多人都喝不惯,刘少爷都生气了,说这牛nǎi是我们的工钱一部分,不吃早饭没力气干活,厨房又没包子、馒头和粽子。还好我咕噜了一句。” “我想起来老邢说的那句话我就想笑,那天吃晚饭时我讲给我兄弟听,结果我兄弟吐了我一脸的饭,哈哈哈哈――” “老钱,你们是第一批上工滴,俄不晓得,当时老邢头说滴啥子哦?” “四川佬,我学给你听听啊,老邢当时咕噜了一句,这sāo东西喝下去会起红疹吧!” “哦――哈哈哈哈――”众人哄堂大笑。 老邢头面sè有些cháo红,不过还是正儿八经地道:“怎么地,我说的不对?你们这些人斗大的字不识一个,懂个啥?还不是刘少爷体谅我们,不再让我们喝牛nǎi,还多发了早饭钱给我们,你们还在这里笑?真是祖宗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得!就你老邢识字,你老邢能耐!每天坐在这就是点点货,然后在纸上画个杠杠,还说自己是账房先生,刘少爷说这叫仓库管理员。” 老邢头争辩道:“刘少爷说的那是美利坚人的话,在咱们大清就是账房先生!” “嘿,四川佬,俺老钱再给你说个事听听。” “哦,老钱,快讲快讲!” “我得坐老邢远点,不然老邢等下要拿他那支破毛笔打我。” 老邢头大方地说道:“随你讲,没事。” “那天一个白人来送货,最后点数是十一箱,因为这个老邢和他吵了起来。”听到这事老邢头的脸顿时涨得通红,老钱接着道,“后来惊动刘少爷,你猜猜刘少爷怎么地?” “刘少爷怎么地?” “他罚老邢工钱了?” “呸!刘少爷怎么会干出那个黑心绝后的事来?原来老邢不会多少美利坚话,把十一说成‘汪汪’,那个洋鬼子说是‘一拉完’,两人就吵了,你们没看到那天老邢脸红脖子粗的样子,好家伙,第一次敢在洋人面前大嗓门!后来刘少爷跑过来拉场子,当时他都笑得揉肚子,老邢说的是‘一一’,人家洋鬼子说的才是‘十一’!” “哦――哈哈哈哈――老邢啊――哈哈哈哈――”众人又是哄堂大笑。 这时老邢的大儿子从远处跑过来,手里捧着书本和一幅对联,大声叫道:“钱叔、刘叔、张叔,你们快去经理室,刘少爷给大家发红包和对联!” “哦,快快快,刘二混子,你小子快点!” “阿大,你领了多少?” “我跟爹爹两个人领了一百美元。” 众人齐声惊呼,“我滴个乖乖,你们爷俩才上工不到一个月就领了这么多工钱?” “刘少爷说这不是工钱,是他给大伙拜年的。” “哦,快走快走,咱们拿红包去,今年好过了!”众人一哄而散。 老邢头也有些激动,但他看到大儿子手中的书本和光溜溜的脑壳子又不停地叹气。 你说这刘少爷吧,啥都好,还把年轻人都集中起来教书识字,阿大大字没识几个,倒先把辫子给剪了,说是跟刘少爷学的。这个小畜生,你能跟人家刘少爷比吗?人家那是文武双全路路皆通,跟洋人在一起都吃得开,洋鬼子见了他都跟见了官老爷似的,就连美利坚的太上皇都听他的,刘少爷那可比关二爷都神哪! 大清前段时间派个官来问问,劳什子领死,nǎinǎi地,大清这个官名好不取歹不取,非要叫劳什子大清国住在落山鸡的领死,在那个叫花生屯的屯子里还有个总领死馆,这都是个啥世道?大清的官都在挨个等着抹脖子?后来刘少爷掏出官凭显出黄马褂又把那家伙吓跑了,没用的东西,平时就知道欺负俺们这些草民,跟在洋人屁股后面跟哈巴狗似的。 老天爷,现在你说俺们这些草民剪了辫子怎么办?大清国上到八十岁老人,下到三岁孩童,谁不知道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这是祖宗辈传下的规矩。将来还指望这小畜生跟我赚个几年钱回去给刘家传宗接代,开枝散叶,这这这,顶个葫芦瓢似的脑壳子又没有衙门开的和尚信,回去就能给那些跟狼似的官兵给砍了! 哎,这小畜生还跟我犟嘴,说什么以后就跟着刘少爷!你能跟刘少爷一时,还能跟他一世?你就是个扛麻包的,还以为自个是武曲星下凡呢!刘少爷带着摸了几次洋火船就尾巴翘上天了,做梦还在开洋火船!又听不进我的劝,当初我怎么把这个小畜生给带来了美利坚这鬼地界?美利坚美个屁!早知道不如去年自己取了钱就回去,安安稳稳一家过rì子,哎―― 老邢头还在发着感慨,大儿子将他的毛笔和账本收拾好,提起放在桌脚的水烟壶道:“爹,码头上不是不让抽烟吗?” 老邢头没好气地骂道:“你个小畜生懂个甚?这是水烟,刘少爷知道我有烟瘾,今天派人送我的。” 大儿子嘿嘿傻笑一声,又急道:“爹爹,快走,刘少爷派人挨家挨户送猪肉和鸡蛋,咱们快点回去。” “真的?那得快点,走!” 夕阳洒下余辉,大地铺满了金sè,爷俩的身影拉得老长老长。; 第五十七章 国会咨文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多少年中也没有今年的chūn节更令人欣喜异常,但还是要过去,所有人又开始起工作。潘哲生跟在迈尔森身后学习手术,刘摩叮嘱他尽快学会,将来有大用。 刘摩正在筹划建立中国学校,培养华人子弟。尼古拉斯-特斯拉在太阳公司工作人员的陪同下抵达旧金山,刘摩亲自驾着马车将特拉斯接到中国城。 所有的中国人都在猜测,这个留着二分头、瘦瘦高高的年轻洋人到底是什么来路,为何刘少爷如此看重,要知道刘少爷一向不将洋人放在眼里,太阳公司的一些洋工只要犯错,受到的处罚可比咱们的人重多了,不过技术好的薪水也是没人可比,一个抵上十几名普通工人。老邢头和老钱等人得出一个结论,刘少爷喜欢的是有本事爱倒腾古怪的洋人,看来这次拉来的年轻洋人又是个有能耐的家伙。 与特拉斯简单寒暄之后,刘摩开门见山地说出意向,在旧金山成立特拉斯研究所,不过最多两年的时间就要搬到中国去,为特拉斯聘请二十余名助手,周薪暂定二十五美元,每一项发明成果若是得到推广运用,特拉斯将得到百分之五十的销售提成。 刘摩的价码和事先预备好的实验室令特拉斯大为满意,特拉斯原本计划与刘摩会面后到耶鲁大学深造一番,但刘摩已经请到了耶鲁大学的三名物理学和电子学教授,与他一起进行科技研究工作,此刻的特拉斯已经忘乎所以,放下为数不多的行李,当即投入了工作,因为他正在研究大型水力发电站的实际运用,这是超越其他研究室的最新科技,到这时为止还没有在水力发电方面取得突破,只限于理论研究。艺高胆大的特拉斯总喜欢超越时代进行研究,走在科技的最前沿。 一些来自洛杉矶的华人黑帮社团,前往旧金山寻求刘摩的帮助。因为洛杉矶没有华人商会管理扶助华人,一直都是黑帮在管控,刘摩对这些所谓的“黑鹰堂”、“青门”和“洪门”有些感冒,但对这些社团中的一些老兵比较感兴趣,自忖是否可以培养一些自己的力量,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毕竟这是美国不是中国,太过招摇毕竟不好,自己也准备回国了,父亲已经拍了两份电报来催促自己回国,等到回国再说吧!刘摩还是以大家都是中国人的观念,还是决定扶助这些老乡一把,你们砍砍杀杀可以,但绝不能欺负到中国人头上。一些社团的帮众见中国新城的模样都是大为感叹,悄悄脱离了帮会来到旧金山,被刘摩编成保安队,让自己的保镖进行训练,并一再强调,只要犯了错误,自己滚蛋。 此时美国国会发来了信函,要求刘摩前往华盛顿,对太阳公司募资案和行业垄断案进行自辩,否则国会将强制xìng解散太阳公司。 这个话又要回到年前。 当旧金山市长向华人赔礼道歉后,加州州长考虑到格兰特在美国的影响,不得不下令取消每年三月六rì的排华游行假rì,但拒绝了刘摩在加州开办华人报纸的请求,那样他会被当地一些白人主义团体淹没掉。 在国会中多次提出排华议案的议员约翰-米勒收到了格兰特律师团的律师函,律师函中宣称已经取得大量证据表明华人在西部的功绩,为美国的经济发展做出的杰出贡献,根据有效的《蒲安臣条约》和美国宪法中的移民政策,律师团将保留对约翰-米勒的上诉权利。 排华法案又告了一个段落,渐渐地太阳公司进入了国会的视线,国会派出经济调查委员会对太阳公司进行调查评估,调查结果通过议员比斯尔口中读了出来。 “太阳公司由四名股东组成,分别是来自中国的刘摩、康涅狄格州的利维-斯特劳斯、前总统尤里西斯-辛普森-格兰特和太阳公司连锁销售项目所在地市政厅,其中中国人刘摩占有百分之七十五的股份。” “太阳公司的主要业务分为连锁销售、自行车制造销售、吸水棉制品制造销售和其他一些投资,其中连锁销售在中西部三个城镇设点,业务员已达到一万五千人以上,还在不断地快速增长,累计资金预估超过六千万美元……” “太阳公司的自行车已经垄断了高端市场,该公司新近推出的大众式轻便自行车,已经占据低端市场百分之六十以上的份额,每天在全美各地都有无数的自行车制造厂和商店在关门倒闭,太阳四S店连锁店已经超过四百家,rì营业额超过五十万美元。据不愿透露姓名的太阳公司员工披露,该公司现在正在建立燃油动力研究室,准备向燃油动力车方面发展……” “太阳公司另外一个主要经营项目是吸水棉制品,根据该公司研制的新式吸水棉制造出的妇幼卫生用品,已经彻底占据了市场,因为采用零售方式,我们无法估算其业绩,若是最最保守的计算,该产品的rì营业额至少能达到五十万美元……” “在其他方面,该公司投资了轮船动力研究,在加利福尼亚收购了三座码头和五家造船厂及数家远洋运输公司。目前又在西部十三州投资‘太阳’快餐连锁店,出售鸡肉制品为主的快餐,该快餐店一经推出,大受市民欢迎,因只开业不到一个月时间,具体营业额无法估算……” “最终经过调查委员会的评估,认为太阳公司的总资产已经超过两亿美元,净资产超过一亿美元。现在该公司正在与西部银行联合会商洽,准备收购西部民众银行和太平洋银行,调查报告完毕。” 嗡的一声,整个国会大厅中沸腾起来。 “一亿美元?哦上帝!这些钱足够把我淹死!” “去年的国情报告,我们全国的生产总值不过二十二亿美元,他居然在一年内汇集到两亿美元,真是不可思议!” 一名议员拍着桌子大声嚷道:“这真是个恶棍!他一年赚的钱比东部十三州的税收还要多,要抓捕他!” 另外一名议员鄙夷地道:“抓捕他?你是在开玩笑吗?宪法规定不得侵犯私人财产,我们凭什么去抓捕他呢?” “凭什么?”那名议员思索一阵,又道,“就凭他是中国人!这就是一个吸血的魔鬼,迟早要把美国民众的心血吸干!我坚持反对太阳公司的存在!” 数十名议员联名提交了一条法案,要求调查太阳公司的不合法内幕,并对其垄断行为进行取缔,国会的几名大佬经过商讨,决定召来刘摩进行自辩。; 第五十八章 太阳,美国(一)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召我自辩? 刘摩感到可笑,我光明正大地挣钱,难道还会有错?看来这个世界的红眼狼太多了,难道就因为老子是黄种人?我勒个去! 格兰特因为身体原因住进了太阳医院修养,听说国会召刘摩对太阳公司的发展状况进行自辩,顿时义愤填膺,大骂这些国家的败类。因为他深有同感,在任美国总统期间,这些披着绅士皮囊的混蛋除了每天在议会中喋喋不休争吵不停,几乎没什么其他的功用。格兰特骂国会中一些议员是狗娘养的流氓,被前来采访的记者登到了报纸上,在美国引起轰动,更是令国会中人坐卧不安,激起争辩,咒骂太阳公司,一时间各大报社的记者穿梭在旧金山和华盛顿之间,这场口水战成为一八八四年上半年最具价值的新闻。 刘摩赶紧劝格兰特养好身体,不必为了这些流氓大动肝火,格兰特依旧愤愤不平,准备和刘摩一起前往国会,被刘摩赶紧劝住。 这次是不能低调了。刘摩租下一列火车,在火车车厢的厢体上挂满了太阳公司的标语和成就。 “太阳公司为美国民众带来了实惠和方便。” “太阳,是全世界人民都热爱的,享受太阳,享受生命中的每一刻。” “太阳公司的产品最好,服务最周全,质量最保证!” “相信太阳公司,就是相信你自己,就是相信科技为我们带来的便利。科技,以人为本!” 一路上刘摩不停下车发表演说,吸引美国民众的支持,一些已经取得太阳奖章的业务员更是纷纷四处活动,为刘摩摇旗呐喊,或是在报纸上刊登广告支持太阳公司,或是专门前来聆听刘摩的演说,告诉人们自己的财富全是太阳公司提供的,大谈连锁销售的好处。 刘摩大张旗鼓的宣传得到大量美国人的支持和同情,他们也深深体会到太阳公司带来的实惠,虽然该公司的某些产品价格贵了一些,但其质量保证和后续的服务远远超出了产品本身的价值。刘摩又下了一个命令,太阳公司的工业制造厂立刻停止向市场供货,所有员工放假两周,薪水照常发放。 在太阳公司中开始流传谣言,国会的一些混蛋议员提议,要取缔这家公司,所有的员工都出离地愤怒了,这里的薪水比同行业至少要高一点五倍,节假rì从无加班,老板年终还给一个大红包,这么好的工作去哪里找? 随之而来的,市场上的纸尿片等产品价格上涨了百分之五十,太阳公司的员工自发组织起来到国会山游行抗议,每天国会门前都是争闹不息,要知道太阳公司在东部十三州的企业员工近五千人,近一半都跑到了这里,加之一些好事之徒和同情者,议会门前的草坪每天都是人满为患,不时还会爆发出刘摩在公司内部提倡的口号:“太阳,美国!” 一些白人团体来前来示威抗议,双方顿时产生了肢体冲突,市政厅不得不动用jǐng力进行调解。爱迪生因为与刘摩开始合作,刘摩的一些新奇见解和设计让他大为赞叹,依靠自己的影响力在报纸上为刘摩进行呼吁,又在这一锅沸腾的油水中到下了一盆冷水,炸得美国人晕头转向,搞不懂这个刘摩为何如此大的能耐。 刘摩在火车上设立了记者专用车厢,让记者们一路陪同自己采访,但暂不接受个人的专访,报纸上对这次事件称之为“太阳爆发”,嘲笑议会没有搞清楚事实,又在国民面前丢了一次大脸。 在众人的千呼万唤中,刘摩终于抵达华盛顿,受到太阳公司和其他支持者如同英雄凯旋般的掌声和欢呼,一些姑娘更是对星目剑眉的刘摩从期待到仰慕,再到一见倾心,大胆送上热吻,刘摩哈哈大笑,在议会门前发表即兴演讲。 “谢谢大家的支持和厚爱,太阳公司爱你们,我爱你们!” “作为一个新兴的企业,就如同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需要大家一起去呵护,但是有些心怀不轨之徒妄加揣测,给太阳公司抹黑,这样的做法,违背了美国法律的原则,违背了美国人民的意愿,违背了美国经济发展的规律,这是可耻又下作的事情,真令人不齿。” “非常感谢爱迪生先生对太阳公司的大力支持,我公司将与爱迪生研究室开展全面合作,为美国人民谋求福祉,带来更多的便利和实惠。” “作为一个远在他乡的外国人,能得到这么多朋友的支持,我深深感到荣幸,因为太阳公司给华盛顿市政厅带来的诸多不便,还请市长先生谅解。” 刘摩弯腰鞠了一躬,所有人都鼓起掌来,没想到这个东方人士如此的彬彬有礼。 “在这里,我命令太阳公司自发前来的员工在明天上午之前必须全部回到驻地,不要把议会门前的草坪弄坏了,否则那样会增加纳税人的负担。” 众人哄堂大笑,刘摩影shè议会胡乱增加国民负担,更是让记者们大叫漂亮。 “我不同意你们到这里游行,这样违背了太阳公司成立的初衷,我们是为了将方便实惠的产品推介给国民,而不是给他们带来麻烦,请各位都回去吧!请相信我,一定能够在这次事件中进行妥当的处理,保证太阳公司正常运作下去。困难,只是暂时的,明天会更好!” 人群中再次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记者们迅速地在笔记本上记下刘摩的演说。 刘摩举起手臂高呼:“记住我们的口号,让太阳普照大地,驱走所有的黑暗和不平等,我们的口号是什么?” “太阳,美国!”太阳公司的员工齐声呐喊,接着其他人也跟着喊起来,“太阳,美国――” 刘摩的表情似是很严肃,但是若站在他面前仔细观察,会发现他的眉头紧蹩,脸sècháo红,身体有些微微颤抖,这是为何?因为刘摩的肠子已经开始打结了,他在太阳公司提出的口号第一次被公开喊出来,而且是数千人齐声高呼,惊天动地经久不息。 太阳,美国! 太阳,美国? 啥意思,您懂得。; 第五十九章 太阳,美国(二)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国会大厅中已经坐满了议员,原本经济案件是参议院的职权,这次因为太阳公司的事件愈演愈烈,众议院的议员们也纷纷前来见识这位在美国呼风唤雨的东方人,当刘摩进入大厅后,登时引起轰动。 “哇特,真是个年轻的中国人?” “据说他只有十九岁,真是个神奇的家伙。我在报纸上读过关于他的报道,曾经是美国最年幼的大学生,十二岁就考入了耶鲁大学,当初拉瑟福德总统曾要接见他,被他拒绝了。” “这家伙真是太棒了,他的人生一定令人不可思议。” 刘摩在jǐng卫的指引下走到大厅zhōng yāng的演讲台,向主席台点头致意,面带微笑镇定自若地看向议员席。 参议长约翰斯-维尔萨克用木锤敲击桌面,大厅中顿时安静下来。一名按耐不住地参议员气势汹汹地站起身大声喝道:“你必须为你们公司的不正当言论进行道歉!” 刘摩转头看向左手边的主席台道:“参议长先生,我可以开始了吗?”约翰斯点点头。刘摩接着道,“那么请问这位先生,不知道你所说的不正当言论指的是什么呢?” “你们公司股东格兰特在医院中辱骂议员,我要求你们以公司名义道歉,否则我们将考虑把你们告上法庭,破坏议员声誉!” 因为这个?刘摩嘿嘿一笑,他扫视四周,发现只有数名记者坐在角落里,对着约翰斯道:“议长阁下,因为这次自辩是有关私人企业的,关乎到平民的愿望,我希望能够允许更多的记者进来采访。” 约翰斯眉头皱起,还未反驳,那名站起来的议员大声叫道:“你不配提出这个要求!” 刘摩脸sè一变,冷冷地道:“根据美国宪法的规定,国会不得通过任何剥夺公民权利、没收财产、具有追溯效力的法案。虽然我是外国人,但太阳公司的其他股东和主要员工全部是美国人,若是国会不同意其他记者进入,我将拒绝进行自辩。想告我,可以,太阳公司光明正大问心无愧,不惧怕任何官司!” 刘摩掷地有声的语气令众人瞠目结舌,宪法也确实如此规定,若是刘摩拒绝自辩,那真是议会搬石头砸自己脚,丢脸丢到家了。议会的几名大佬连忙紧急磋商,最终同意了刘摩的请求,又放进了二十多名记者。 待众人坐定,刘摩换上笑容道:“刚才这位议员提出要我代表格兰特先生进行道歉,格兰特先生曾经参加过军队,火爆的脾气一直没有改观,所以说出某些议员是狗娘养的流氓这句话,现在我代表格兰特先生对这句话进行修正。”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向刘摩,以为刘摩真的代表格兰特而道歉。 “我认为,”刘摩故意放慢语速,“议会中某些议员不是狗娘养的流氓。” 众人顿时愕然,脸上都流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记者们不敢大声笑出来,只得紧紧捂住嘴巴,相互看去,脸上都是说不出的jīng彩。 那名质询的议员手指刘摩,嘴巴张得老大,刘摩不屑地道:“这位先生,我已经道过歉了,难道你还不满意?”刘摩的话音落下,现场又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参议长约翰斯铁青着脸敲击木锤,止住众人的议论,大声道:“根据参议院的调查,太阳公司在过去一年多时间内,采用非常手段聚敛了大量财富,涉嫌垄断部分产品的市场。现在参议院召集阁下,希望阁下能够详细说明贵公司的状况,否则我院将对贵公司启动垄断调查,若是情况属实,贵公司将会被处以重罚。” 刘摩身边的皮包中取出一摞纸,从容地道:“好,下面由我向大家说明我公司目前的营业状况。” “首先是连锁销售这一项目。我公司自一八八二年十月在俄亥俄州乔治敦镇启动该项目,截止本年度第一季度,项目从业人员达到一万九千五百二十三人,全部是美国合法公民。我公司积极培养销售型jīng英人才,目前已经成功造就六百七十五人,这六百多人在经过我公司培养后,可以获得十六个月至三十个月的公司巨额补助,每月至少一万五千美元,用来协助这些人进行投资和享受人生。只要达到我公司的培训目的,基本上每一个人都可以获得成功,成就新的人生。而太阳公司收取的费用,其中有百分之二十用作税收,因为考虑到该项目的特殊xìng,所以对项目点的基础投资巨大。目前太阳公司连锁销售业务点有四个,正在考虑再扩展两个,全部设在中西部地区,为这些还未进行大开发的地区注入经济动力。连锁销售已经获得巨大成功,西部的蒙大拿、俄勒冈、爱达荷、亚利桑那等州府州长已经与本公司接洽,要求连锁销售项目在这些州府设点,这是这几个州州长的亲笔邀请函,请议长先生过目。” jǐng卫将邀请函递到约翰斯手中,约翰斯放到一旁,示意刘摩继续说下去。 刘摩暗骂一声,接着道:“太阳公司第二大营业项目是自行车制造销售,目前太阳自行车的销售总量已经超过一百五十万辆,四S经营店和加盟店达到五百二十三家。因为太阳自行车采用最新科技和最新材料,所以才能快速打开市场,参议会提出我公司垄断自行车市场问题,我认为还有待商榷。因为这是一个科技不断快速进步的时代,我可以举个例子,目前我公司正在与爱迪生研究室合作火力发电厂,现在美国也只有我们公司和爱迪生公司下属有发电厂,难道这也能说是垄断?科技在瞬间变化,或许取代电力的时代离我们并不遥远,太阳自行车的问世,只不过是让美国民众快速得到科技带来的快乐而已。” “还有就是新式吸水棉制品,我同样可以肯定这是科技委民众带来的实惠,若是参议院对我公司采取垄断调查,我认为实不可取,主要原因有以下几点。” “第一,太阳公司在中西部地区创造了大量的工作岗位,为美国增加经济财富。根据去年的统计,俄亥俄州乔治敦、艾奥瓦州苏城和堪萨斯州托皮卡的税收均同比增长百分之一千以上,其中乔治敦一个小镇的税收已经占据俄亥俄州总税收的一半还要强,难道说连锁销售是错误的吗?我认为不可能吧!” “第二,关于自行车和吸水棉制品,我公司已经在与摩根财团接洽,希望能够转让部分专利权,毕竟太阳公司太大,公司股东的jīng力有限,不可能将触角伸的太长。” “第三,我公司大力进行慈善活动,其中在哥伦布、得梅因、堪萨斯城和旧金山等城市设立了六家慈善医院,并建立了一个完善的格兰特教育基金,已经救助了无数的穷人和孩子,这难道也做的不对?” 刘摩向议长道:“约翰斯先生,我的自辩完毕,若阁下与其他先生还有何问题,请指教。”刘摩一脸的笑意,毫无顾忌。 “就这么一些?”约翰斯不敢相信地质疑道。 “是的。”刘摩坚定地点点头,跟你们这些烧饼没共同语言,哥懒得太多废话,想搞我?先问问我手下的两万多员工再说!; 第六十章 太阳,美国(三)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议员们纷纷议论,记者们也在笔记上刷刷疾书,记录下刘摩的每一时刻的状态,骄傲、自信、灵动、果断,已经实在想不出还用什么词语来形容这个神奇的东方人。 约翰斯议长有些烦躁地再次举起木锤敲击桌面,大声道:“现在进行提问,要求太阳公司据实回答。” 刚才气势汹汹质问刘摩的议员再次站起来,不过这次的气势已经弱了许多,依旧保持不依不饶的状态,“既然贵公司的连锁销售项目如此利好,为何不能在美国公开,难道贵公司有很多见不得人的事情?请你详细回答!” 刘摩道:“好,我就来解释阁下的疑问。” “为何连锁销售不能在美国公开呢?因为连锁销售的项目业务员在开展工作时,都是发展自己的亲友,以此来保证项目的良xìng循环和长久运营,而且每个人的工作量都比较容易。此次听证会之后,太阳公司将会考虑进行压缩一至两个月时间,就是害怕更多的人盲目选择连锁销售。请诸位设想一下,若是所有人都知道了连锁销售,那么谁来种地?谁来出售商品?谁还去参军保卫美利坚?这样会给美国社会带来动荡和不安,更不利于经济的发展,破坏了市场的运行规律,谢谢,我的回答完毕。” 议员们议论一阵,又一名议员站起问道:“据我们调查,太阳公司设在乔治敦的业务点,存在业务人员达到一万余人,请问你们如何保证这一万多人不会给当地带来治安压力?若是这一万多人中有人策动暴乱我们该如何处理?” 刘摩笑道:“不知道阁下有没有去过乔治敦呢?” 那人摇摇头没有说话。 “既然阁下连乔治敦都没有去过,又如何肯定地说我们公司的业务员会给当地带来治安压力呢?当然,阁下对国家治安的担心值得我赞赏,请让我再出示一份证明,麻烦jǐng卫呈送议长先生。” “这是一份乔治敦镇三年来的治安报告,由乔治敦市政厅制定,州府审查之后通过。” “根据这份报告中的说明,乔治敦在一八八零年至一八八二年年底,共发生刑事案件六十一起,治安案件一百三十五起,但在一八八三年整整的一年时间内,发生的刑事案件和治安案件只有仅仅二十一起!犯罪率下降了百分之九十,诸位,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连锁销售不单单能够培养销售jīng英人才和制造富翁,还能提升当地的居民素质,保证当地的治安环境,我在赶来这里的时候,还特意走访了俄亥俄州的州长先生,乔治敦以前在俄亥俄州的治安率评比一直在各市政厅中排名倒数十名之内,而现在直升到第一!将第二名远远甩在了身后。而太阳公司内部的纪律,也保证我公司业务员没有任何人敢于在工作期间触犯法律,一年以来,连锁销售业务员没有一人犯罪!我想询问一下,全美乃至世界,有哪个五千人以上的企业敢保证员工不犯罪?哪家公司又能做到如此呢?我可以拍着胸脯说,只有太阳公司!” “啪啪啪啪――”数名议员为刘摩鼓起掌来,稀稀拉拉的掌声在金碧辉煌、空间硕大的议会大厅中显得那么刺耳,刘摩心生丝丝感动,向诸人点点头。 其他议员冷眼看向那数名鼓掌的议员,又有一名议员站起来问道:“我是参加调查委员会的人员,太阳公司的连锁销售确实为民众带来了很多实惠,我想知道的是,太阳公司连锁销售业务的目的是什么?现在参加这个业务的人员越来越多,如果将来有一天太阳公司倒闭或是资金链断裂,应该如何处理?这是我们最关心的问题。” “好,请让我来解释一下。” “连锁销售的目的,是用大量的流动人员带动中西部的发展,因为我们的项目门槛很低,只要三百多美元,是绝大多数的美国家庭都能承担得起。正是我们利用民众手中的闲散资金,创造出一个个财富神话,培养出一大批中产阶级。” “太阳公司将业务员们集中到一起,相互学习交流,并利用吃喝拉撒带动当地的经济发展。我们可以简单的估算一下,乔治敦镇的原住民只有四千多人,而外来人口达到一万多人。外来人员到了乔治敦需要租房子,需要买家具,需要雇佣马车,需要生活rì用品,这些钱全部洒到了地方民众的手中,间接带动地方的发展。原本乔治敦是流浪儿的天堂,现在几乎看不到一个穷人,因为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的工作,一万多的外来人员,每天要消费多少钱呢?我们就按照一万美元的最低标准来计算吧,一个月就是三十万,一年就是三百六十万!这样的发展,比国会向中西部拨款建设的效果强得多吧!中国古代的先贤曾经说过,与其送他鱼吃,不如教授他钓鱼的方法。我们现在就是利用这种模式,想办法让当地人致富。” “而我们培养出来的jīng英人才,也许他们是来自农村的农民,是无所事事的退伍军人,是刚刚踏入社会的大学生,也有更多的城市普通民众,这些都是有理想有抱负的人,却又不得不面对残酷的现实。我们太阳公司提供这个机会,使他们开拓视野,汇集财富,最终成为一名富翁,打造属于自己的理想世界。在未来的二十年内,我们太阳公司的计划是至少培养出三万名左右的富翁,而这三万人可以为美国带来什么呢?是三万个富裕的家庭,是十万多名未来优秀大学生的理想场所,是美国经济发展的重要力量。” “刚才这位先生提到关于连锁销售的资金链问题,请放心,我公司已经在连锁销售项目启动之前做好了计划,而且现在对该项目的保障金已经达到八百万美元以上,全部存在渣打银行特殊账户中,我们可以提供证明。这份保障金就是为了保证在连锁销售终结的那一天,对最底层的业务员进行补偿,以保证每一名业务员都不会遭受任何损失,这一点是我们公司与每一名业务员签署的协议中明确规定的事情,具有法律效应,请大家尽可放心。” “连锁销售代表的是广大民众的意愿,凡是已经参加或曾经参加的人员,都得到了利益、希望和光明,因为太阳公司对他们来说就是一颗永恒的、温暖的太阳!谢谢,我的回答完毕。” 这次刘摩的解说得到热烈一些的掌声,刘摩面带微笑,心下早已狂笑不止。 太阳公司确实与每一个业务员都签订了合约,规定若是连锁销售项目面临无法运营状态,将会予以赔偿,也规定了赔偿的数量,是个人业务量资金累计的三倍,这才使得所有人为之疯狂,可合约中并没有规定赔偿的时间!也就是说,只要连锁销售存在的一天,你发展不到分支就还是要挂名在那里耗着,生活费耗光了,也就散了,总不可能所有人都这么耗着吧? 狗屁的保障金,全部进了刘摩的腰包。 刘摩又回答了其他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场面的气氛也开始慢慢转变,记者们看着刘摩的神采已经彻底崇拜了,商量着也要去参加连锁销售业务。; 第六十一章 太阳,美国(四)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感谢书友》不能吃糖果的关注和支持!】 刘摩抛出准备出售新式充气轮胎专利权的话语,让对太阳公司恨之入骨的一些议员始料未及,在此时美国的垄断法并未完善,实际上他们所针对的是刘摩和格兰特本人罢了,但是现在议会中已经有些人开始支持刘摩了,如此情形下去形势大为不利。 一名议员站起身问道:“你在美国赚了这么多钱,为何不加入美国国籍?难道将来会到中国之后,要把我们的财富全部带走吗?” 刘摩从容答道:“这位先生,我想问一下,美国又有多少资产在海外呢?无法计算吧!渣打银行的六万多全球股东中,美国有五千多人,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难道说渣打银行卷走了这五千多名富豪的财富了?根本没有!货币的流通和经济的发展自有一定的规律可行,任何国家经济的发展都离不开其他国家,在未来,经济世界就是世界经济,世界是多元化的存在,而不是某些人关起门来就能将一个国家发展好的。所以我奉劝各位,不要用异样的眼光去对待有sè人种,美国之父华盛顿曾说过,美国是一个多民族多种族的国家,需要尊重每一个来到美国的外国人,需要理解每一个来到美国的外国人。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到美国来求学,我不希望zì yóu美国的道路上,被人为的设置路障。” 主席台商议一阵,仍没有拿出适当的理由和借口来批驳刘摩,但这样草草收场又似乎是一个笑话,会让议会声名扫地,没多时,议会内又开始争吵起来。 支持刘摩的议员多来自中西部和南部,因为格兰特善待南部民众,所以南部议员一直对格兰特抱有感激,反对刘摩的声音渐渐被压了下去。 刘摩大声道:“请各位不必再为我而争吵,我有一个请求,希望大家能够同意。” 请求?这个家伙还要干什么?所有人都睁大眼睛看向刘摩,猜想这个神奇的东方人还有什么奇思妙想。 约翰斯对刘摩点点头,刘摩道:“我知道,现在议会为修建杨克斯新大桥的资金案而争吵,扬斯克新大桥的建设意义非比寻常,但是造价昂贵,我们太阳公司董事会通过决议,决定承担新大桥的所有修建费用,以此来报答美国民众对太阳公司的厚爱。” “嚯――”“哇――”“额――” 大厅中各种各样的惊叹声不断响起。 “真是难以置信!上帝,他要干什么?” “他疯了吗?太阳公司难道比联邦储备还要有钱?” “难道是奇迹?还是天使送了他一盏阿拉丁神灯?” 约翰斯眉头紧皱,再次敲击桌面,问道:“你确定太阳公司可以承担杨克斯大桥的修建费用?” “当然,请相信太阳公司的信誉。”刘摩信心满满地道,“我可以明确地告诉大家,我只需要三个月时间,保证新大桥的资金到位,能够顺利开工!” “三个月――”约翰斯倒吸一口冷气,因为这个议案的资金问题,参议院已经争论了半年,始终没有拿出合理的方案来筹集资金。 杨克斯大桥原本修建于十八世纪末,是一座砖石桥,随着东部十三州经济的飞速发展,处于黄金路段上的杨克斯大桥渐渐无法担负起相应的作用,桥面破损更是严重,每年都要拨款进行修复。在去年有议员提出议案,请求国会拨款修建新大桥,最好是公路铁路双用桥,而这种双用桥目前在全世界还很少,只有欧洲有数座,技术难度和造价令人咋舌,但又是最好的选择,造两座桥哪里比得上一次到位呢? 刘摩笑道:“不过还有些细节需要议会协助,绝不要zhèng fǔ拨款一分钱。”从手中又递过一份报告,由jǐng卫呈送主席台。 主席台的诸人传阅之后,约翰斯问道:“就需要我们做这些?” “是的。只要你们达到我的要求之后,我们可以签订协议,太阳公司保证在三个月内完成杨克斯大桥的资金筹备,请各位一起见证,奇迹是如何诞生的。” “好!”约翰斯激动地再次敲击木锤,大声宣布道,“经过参议院研究决定,太阳公司获取杨克斯大桥的修筑权。参议院将组成跟踪委员会,全程监督杨克斯大桥的筹备工作。” “啪啪啪啪――”大厅中掌声如cháo,大多议员起立鼓掌,为刘摩喝彩,只有一些不甘示弱的议员面目铁青地坐在位置上。 如同众星捧月般,刘摩被议员和记者们簇拥离开议会大厅,太阳公司的员工依旧没有离去,刘摩打出站在台阶上打出一个“V”字手势,全场高呼:“太阳,美国――” 利维也赶到了现场,急匆匆跑到刘摩面前,“刘,怎么样?” 刘摩潇洒地一笑,“太阳永远高照!” “好!”利维激动地双手一拍。 “利维,我现在要去康涅狄格,你和我一去吧,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我们去处理。” “重要的事情?什么事情?” “嘿嘿,咱们去收购砖头。” “砖头?”利维满头雾水,不知道刘摩又有何发财大计,不管他了,只要跟着刘身后就行。 在参议院跟踪委员会的陪同下,刘摩等人来到康涅狄格杨克斯城。杨克斯大桥静静矗立在哈德逊河上,已经被河水冲刷成灰sè的桥体述说着这个大桥的古老历史。 当利维得知刘摩准备出资修建新杨克斯公路铁路双用大桥时,第一直觉就是刘摩疯了,这个代价太昂贵了,但又不便反驳,当即准备到纽约将太阳公司的储备金全部取出来。 刘摩故作神秘地道:“兄弟,难道你还不相信我?不用我们出钱,相反我们还要从中赚钱,懂吗?” “怎么赚?”利维的眼睛瞪得可以吓死人。 刘摩反瞪他一眼道:“记住了,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你的老板,也永远不要怀疑老板的能力,否则那样你很危险!你只管把这座桥先拆了,我需要,唔――先准备十万块砖头,必须是整齐无缺的,其他的砖头一律销毁,不许留下任何痕迹,租火车把这些砖头全部送到费城的工厂!” …… 报纸上将太阳公司的事情炒的沸沸扬扬,传遍了美国的大街小巷,太阳公司的经典广告语也成了美国人的口头禅,追随时尚的人们见面都会说:“嗨,太阳,美国!”“太阳,美国!” 刘摩再次来到哈特福特,受到哈特福特市民的热烈欢迎,到处都是欢呼声和尖叫声。现在的刘摩已经不再是那个初到美国的青涩少年,而是美国民众心中的全明星。 刘摩在东渐楼呆了一阵,前往圣马丁中学拜见校董会主席、珍妮的父亲埃尔维斯。因为刘摩的到来,圣马丁学校宣布下午停课,迎接这位毕业于圣马丁学校的骄子。刘摩应邀在学校发表演说,张桂坐在台下眼神中万分激动。 “尊敬的老师和同学们,谢谢你们叫我回家,这让我很荣幸!我知道,很多人都对我很羡慕,有时候包括我自己都在怀疑,这个世界是不是和我一样,如此疯狂而又执着呢?”刘摩对着大教室中的学生和教职工们娓娓道来。 “在这里,对,就是这座讲台上,曾留下我的脚印。”师生中大多知道这个典故,均是哈哈大笑。 “既然这里有我的脚印,那好吧,我就为大家讲一讲关于鞋的故事。”; 第六十二章 太阳,美国(五)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刘摩面带笑意,英俊的面庞更是令异xìng为之陶醉。《华盛顿邮报》已经为他开辟了专栏,派出报社最动人的记者跟随刘摩全程采访,可惜,刘摩一直不愿接受单独采访,只能坐在台下静静聆听他的演说。 “每个人每天都要穿一双鞋子,也许大家都没有在意过脚上的鞋子,今天我给大家说说鞋子对我的启示。” “一双鞋,在街边小鞋贩的地摊上,可能卖到十美元,但是到了哈特福特最著名的牛丁鞋店,我认为至少可以卖四十美元甚至是一百美元。这说明,我们所处在的位置很重要。” “一双鞋,只有合脚并且符合心意才能够卖出去,否则无法得到别人的认可。所以,沟通了解非常重要。” “一双鞋,只有一只是不值钱的,若是搭配袜子一起出售则会更加赚钱。所以,有一个或几个知心的好友是很重要的。” “一双鞋,但凡样式老款的,一般无人问津。所以,更新自己的知识很重要。” “一双鞋,有的人可以穿三到五年,仍然如同新的一样,有的人穿了不到一年就烂了。所以,有一个好的指路人非常重要。” “不要害怕别人说你的观念不够成熟,因为我们还没有成年,还没有接受社会的洗礼;不要在意聪明的人说你不够明智,因为谁都无法预测小时候愚笨的爱迪生现在所取得的成就;所以,穿一双属于自己的好鞋,是非常重要的。” “人生的路上,我们都在奔跑,我们总在赶超一些人,也总在被一些人超越。人生的要义,一是欣赏沿途的风景,二是抵达遥远的终点;人生的秘诀,寻找一种最适合自己的速度,不要因为疾进而不堪重荷,不要因为迟缓而空耗生命;人生的快乐,在于走自己的路,看自己的风景,超越他人不得意,他人超越不失志。所以,穿一双舒服的鞋非常重要。” “我离开圣马丁学校已经六年了,在这六年间我无时无刻不思念圣马丁的一草一木和各位老师。或许大家都认为我已经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和辉煌,不不不,我今年才十八岁,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走过人生中的每一步,我都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因为我害怕拦在路上的石头和凶猛的动物。所以,穿一双结实的鞋很重要。” “再过一段时间,我将要回到我的祖国,就是遥远的中国。不知道有多少同学知道中国呢?那是一个古老的国家,有五千多年的历史,有三万万多的百姓,很庞大,但却不强大。在圣马丁学校门前的标语上写着,未来属于我们。是的,未来是属于我们的,这个世界的改变就在我们这一代人中不断产生不断的变化,我们应该如何去应对呢?所以,穿一双适合时代的鞋子很重要。” “好了,因为鞋子而让大家听我讲了这么长时间,希望我的讲话能给大家带来一些启发,我爱你们!” 所有人都起立为刘摩鼓掌欢呼,掌声如同雷鸣,久久不息,更有学生齐声高喊,“太阳,美国――” 刘摩微笑着与校董会成员、校长琳娜夫人一一拥抱,众人纷纷夸赞刘摩的演说太棒了,校董会主席埃尔维斯当即决定将刘摩的演说刻入学校的阅读走廊,让所有的圣马丁学校学生记住这名从圣马丁走出的骄子。 …… 董事会主席办公室,刘摩与埃尔维斯寒暄一阵,直奔主题,他打算请珍妮到旧金山的教会中修道,相关事宜已经被他安排妥当。 埃尔维斯风闻刘摩与珍妮的事情,也知道艾丽萨,当即表示反对。刘摩笑着拿出聘书,聘请埃尔维斯到旧金山担任旧金山综合大学校董会主席,聘金很诱人,综合大学的百分之三十股份。 在上帝和现实面前,埃尔维斯的选择明智而迅速。 …… ………… 刘摩再次来到修道院,珍妮内心挣扎一番后再次与刘摩见面。 珍妮的面庞变得有些清瘦,因为圣袍遮住头部,显得五官比以前更加娇小,在烛光的辉映下,以往清丽的神采变得有些黯淡,看向刘摩的眼神中飘忽不定。 “姐姐,你瘦了。最近生活的不好吗?”刘摩心疼地拉着珍妮的手道。 珍妮没有回答,反问道:“听说你到华盛顿参加议会的自辩,怎么样,通过了吗?”双眉间的焦虑和不安毫无保留地流露出来,似是已经担心了好久。 刘摩的心中已经乐开了花,这样的姐姐还修什么道?心里面全是我嘛!刘摩哈哈一笑,顺势将珍妮搂在怀中坐下,“姐姐,这个世界上还有我解决不了的问题吗?” 珍妮不再说话,静静地依偎在刘摩的肩膀上。 “姐姐,跟我去旧金山吧!” “什么?这――不可能,我的家都在这里。” 看来珍妮已经进步了,这次没有将那个该死的上帝挂在嘴上,刘摩道:“我已经说服埃尔维斯先生,你们全家都会搬到旧金山去。” “啊?”珍妮惊叫一声,坐直了身子看向刘摩,过了一阵叹道,“你不是有艾丽萨吗?” 得,还修道呢?都吃醋了! 刘摩将珍妮再次搂入怀中,“姐姐,像我这样优秀的男人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女人?你没见到华盛顿邮报的那个女记者整天跟在我身后像只苍蝇一样,可我看都不看她一眼。而且在中国,男子是至少可以娶七个棋子,照中国的说法叫三妻四妾,这个意思你不明白。艾丽萨是我的爱神,你是我的天使。我就爱你们两个人。在美国的一些州府,也是允许一夫多妻制的啊!姐姐,你就别生气了好吗?” “不行,我是上帝的仆人,怎么可能和你结婚?”珍妮的回答很坚定也很直白。 卧槽,又来了!这个该死的上帝还真是yīn魂不散哪!我勒个去! “呃――我没有说要和你结婚,我只是请你到旧金山去。我已经和旧金山教会说好了,让你到那里修道。” 珍妮的眼神飘向窗外,缓缓地道:“我在哈特福特已经呆了二十多年,这里的环境已经让我感到很安逸,我不想再到别的地方去。” 刘摩伸手拍了一下额头,“难怪艾丽萨在我到东部来之前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珍妮似是对这个艾丽萨很敏感,当即条件反shè地抬起头,差点顶到流哦忙的下巴,“你说啊?艾丽萨说什么了?” “艾丽萨说你不敢到旧金山去,害怕别人说你没有她漂亮!”刘摩哀叹一声。 珍妮的脸sè变得忽青忽白,挣脱刘摩的臂膀站起身来,两只小拳头攥得紧紧,忽又急匆匆向修道院里面走去,刘摩瞪大眼睛,连忙快步跟上去,“姐姐,姐姐,你生气了?” 珍妮恨恨地道:“对,我很生气!我这就收拾东西和你一起去西部,我去看看艾丽萨到底有多漂亮!” 这句话说得刘摩心花怒放,忙道:“好,我帮你拿行李去。” 第六十三章 太阳,美国(六)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利维包下三列火车,才将杨克斯大桥的砖头运到费城,其他的砖块全部被销毁殆尽。刘摩带着珍妮感到太阳公司的制造厂,将珍妮安排好后便进入车间,看着码得整整齐齐的砖头,刘摩双眼冒光,拍着砖堆笑对利维和洛佩兹道:“这些都是金砖啊!” “金砖?”利维和洛佩兹同时惊呼,相互对视一眼,又同样耸耸肩。 刘摩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纸头递给利维,“你们就按照我纸上交代的办。” 利维和洛佩兹两个脑袋挤在一起,利维看完之后问道:“就制造一些不锈钢铭牌和拼命打广告?” 刘摩摆摆手道:“就按照我说的办!得了,你们带工人按照我的要求做吧,我去陪珍妮姐姐郊游了!” …… 美国东部大小报纸和所有的火车站、马车站、中学大学门前、钟楼等等地方,在一八八四年四月二rì这一天同时打出广告,这些广告只能用铺天盖地来形容,任何人都无法逃避掉这则无孔不入的广告。 广告中主画面是一块方方正正的砖头和一组杨克斯大桥的邮票,砖头上镶嵌一块铭牌,可以清晰看到铭牌上刻着光芒四shè的太阳和一组六位数字,当然,少不了太阳公司的口号。因为报纸版面和户外广告牌的面积不同,广告语则或长或短。 “我们忘记了历史,就等于背叛了过去。” “这是一座独一无二的古桥。中世纪的开拓者们在这里留下脚印;华盛顿在这里思考美国的未来;林肯驾着他的马车走过这里,留下zì yóu的记号;格兰特指挥军队踏着整齐的步伐走过这里,让全美为之颤抖,唯有杨克斯古桥牢固自若。” “一百二十一年的瞬间,都铭刻在这里,我们如何得到那些已经逝去的往昔?我们如何记录美国立国至今最珍贵的记忆?我们如何给后人讲述美国伟大的过去?看,就是它!” “全美有六千多万民众,但值得我们收藏的只有十万件纪念物。每一个纪念物上都有独特的铭牌,以此来保证这个纪念物是全美所特有,唯一的,永久的,您,值得拥有。” “编号自000001至100000号杨克斯古桥纪念物(当然,我们已经销毁了令人厌恶的第十三号),由杨克斯古桥旧砖和一套同样限量发行十万套的邮票组成。第000001号由议会永久保存,第000002号由华盛顿纪念堂典藏,第000003号由林肯纪念堂典藏。” “五月一rì早八点起,纽约、华盛顿、费城、波士顿、哥伦布、巴尔的摩、亚特兰大、迈阿密、新奥尔良、匹斯堡、布法罗十一座城市邮局大厅内,同时限量供应,每位公民凭身份证购买,每人最多限购五份!” “面对如此诱人的纪念物,您还犹豫什么?” 而这十一座城市的邮局已经早早腾出地方,将这些珍贵的砖头小心翼翼地放在一起,同时申请了jǐng局的保护,若是有何损失,按照这些砖头的最初定价,可不是一个城市邮局所能够承受的。 编号00212、00222、00427和00704号纪念物被刘摩单独留了下来,这些数字有特别的含义,刘摩让利维联系纽约最大的拍卖行,只待其他纪念物全部售出之后再拿出来拍卖。利维问这四个物品多少起拍价时,刘摩伸出一个手指头。 “一千?” “NO,一万!”刘摩拍拍面目几乎要挤到一起的利维肩膀道,“利维,我相信你的能力!” …… 当各城市邮局在五月二rì早上开门营业后,疯狂的人们一哄而上,口中叫嚷着要买杨克斯纪念物,更多的人在抱怨已经排了一夜的队。面对几乎要将柜台压垮的人群,邮局不得不要求jǐng局增加jǐng力维持秩序。 到了四rì,已经销售出百分之八十的纪念物,总资金是杨克斯新大桥预算案的两倍有余。按照刘摩与参议院达成的协议,超出的资金全部归刘摩所有,让参议院所有议员大为眼红,更多的则是赞叹,这个来自东方的年轻人为何如此的神奇? …… 纽约,圣牛里拍卖行,正在拍卖杨克斯大桥最后四件特殊的纪念物。 面对满场的士绅和贵妇,利维-斯特劳斯显得很自然,步入讲台为这四块砖头进行拍前讲解,讲台旁的展示柜上放着四个用楠木做成的盒子,四块镶着不锈钢铭牌的砖头摆在盒子上,在灯光下赫赫生辉。 “先生们,女士们,中午好!我是太阳公司市场部执行总监利维-斯特劳斯,受公司老板刘摩先生的委托,向大家展示最后四个具有特殊意义的杨克斯大桥纪念物。” “关于杨克斯大桥的历史,本人在此就不必叙述,诸位最近肯定都已经知道,目前市场最为火爆的纪念品正是这些珍贵的纪念物。或许在座的先生或是女士中,家中一定也收藏了其中的一个,当然,每一个都具有特殊的意义。” “编号00212纪念物,是为了纪念林肯先生,林肯先生的生rì就是二月十二rì;编号00222和00427纪念物,是为了纪念华盛顿和格兰特先生,同样代表他们的生rì;而编号00704号所代表的更是与众不同,因为七月四rì是美国的dú lìrì,杨克斯古桥的历史足以与美国历史相媲美。各位,这些纪念物不同于文字记录,更不同于思想记忆,是可以永久保留的纪念,您还有何考虑和顾忌呢?” 利维说完对拍卖师点点头,拍卖师走上前大声道:“杨克斯古桥纪念物四件,现在开始拍卖第一件00212号,起拍价一万美元!” “一万美元?!”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这个价钱足以买到五百匹马或是一座别墅。 现场冷淡了数分钟,众人都在低声议论,利维额头上的汗珠冒了出来,支起手臂搭在下巴处。一名绅士在观众席中举起牌子,叫道:“林肯先生是美国最伟大的总统,我出一万零一百美元!” 拍卖师伸手向那名绅士道:“好,现价一万零一百美元,请各位继续竞拍。” 又有人举起了牌子:“一万零五百美元!” 紧接着,“一万一千美元!” 现场渐渐开始火爆起来,牌子一个接一个地举起,利维已经激动得满脸通红,刘真是太神奇了!“一万一千五百美元!”“一万两千美元!”…… 就这样,最后的四块砖头被卖了八万六千美元,顶着华盛顿光芒的那块最贵,卖了三万美元。除去拍卖佣金和雇佣“托”的费用,剩下的钱刚好是利维租用运输车辆的费用。 而此时的刘摩正坐在包租的火车上,在抓耳挠腮中向西部奔去。 第六十四章 太阳,美国(七)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令刘摩有些烦躁的正是珍妮姐姐。 自从珍妮离开哈特福特,先随刘摩到费城陪在他左右,但只要天黑之后,便从不让刘摩接近自己,刘摩苦恼不已。刘摩叫来保镖队长菲斯洛-德尔,据说这家伙以前在未参军之前是个风流种,只是经过残酷战争的洗礼才逐渐变得谨慎起来。 “菲斯洛,你说我该怎么办?” 菲斯洛做过格兰特六年的卫兵,自然是察言观sè的好手。菲斯洛笑道:“你指的是珍妮-琼斯小姐?” “耶斯。” “很简单,按照军人的方法就行了。” “单刀直入?” “当然,要么你说怎么办?”菲斯洛揶揄地笑道,刘摩给他的感观越来越好,一向都是个无所不能的神人,为何会在这点小事上犹豫彷徨这么久? 刘摩皱眉摇摇头道:“珍妮姐姐对我来说是认真的,我不想粗暴对待她,这样对她来说不公平,我不想这样做。” “那确实很难了。即使我年轻的时候风流无数,但从没有考虑过去追求一名修女啊!” 刘摩眉头舒展开来,反而笑道:“这才是珍妮最美丽动人的地方。” 菲斯洛点点头不再说话,多年的军队养成,使他不再去思考这些对他来说是乱七八糟的关系,这比当初跟随格兰特攻占亨利要塞的战斗还要有些难度。 火车在轨道上“咵嚓咵嚓”地不停向西部进发,此时的太阳如同一个尽职的老纤夫,站在天边放下光明的绳索,俯视着大地。湛蓝的天上,金煌煌的浮云留恋地挽着太阳,似是对其牢牢不舍。连绵的山岗如同一排排筋骨健壮的士兵,向远去的太阳行注目礼。又是一个瑰丽中带着忧郁的黄昏,笼罩在这片广袤的大地上。 刘摩走神地看向窗外,珍妮轻步走了进来,“刘,我们去吃晚饭吧!”刘摩一跃而起,“好。” 在餐厅吃饭时,珍妮说她准备晚上洗澡。刘摩转转眼睛,不做多语。 刘摩的车厢紧挨着珍妮的车厢,都是dú lì卧室,配备了专用的卫生间,但此时的火车还没有装上电灯,晚上只能用蜡烛照明。 苍穹的黑幕缓缓拉起,所有车厢的蜡烛全部点了起来。刘摩气喘吁吁地帮珍妮将洗澡桶的热水装满,被珍妮赶了出来,珍妮关门时的嫣然一笑让刘摩所有的辛苦一扫而空。 刘摩快速回到自己的车厢,掀起墙上挂着的装饰品,在装饰品的背后有一个前辈留下的小洞,有鸡蛋大小,刘摩无意中发现这个小洞,大叹这位前辈的先见之明,据说以前都是美国zhèng fǔ的官员才会包租这样的豪华列车。 透过洞眼看去,令刘摩血脉喷张的玉体慢慢呈现出来。增一分太长,减一分则短,匀称不失丰满,玉立不失纯净。一袭流金似的头发散落在玉背后,在烛光的映衬下发出耀眼的毫光,熠熠生辉。甜腥的气息凝然不动,宛若天成的珍妮缓步跨入澡盆中,闭上眼睛舒服地低吟一声,传入刘摩耳中犹如莺啼。雾气氤氲中,已经无法看清楚她的模样。 刘摩放下装饰物遮住洞眼,禁不住地挠挠头,在车厢内来回踱步,自我与真我在一起碰撞,“我是不是很龌龊?”“不,我已经爱上珍妮了,这么做有什么错?”“这样好像不人道吧?”“我勒个去,还人道呢?若是讲人道,珍妮早都和上帝私奔了!” 刘摩停住脚步,满脸坏笑地走出车厢,快速找来一根钢管。 珍妮闭着眼睛轻声哼唱,享受热水的抚慰,忽觉得光线突然更加暗淡下来,睁开眼睛,车厢内漆黑一片,蓦地大声叫道:“刘,刘——” 刘摩早已准备好了钥匙,急忙打开房门冲进车厢,车厢的自动门随手关上,“珍妮,珍妮——” “刘,我害怕。”珍妮抖抖索索地叫道。 嘿嘿,早知道你睡觉时都要点着灯。刘摩疾步走到珍妮身边,轻声道:“姐姐别怕,我在这里。” 珍妮顺着声音抓住刘摩颤声道:“你别走开。” “嗯,我就在这里。”刘摩的双手已经搂住珍妮,即使衣衫被水淋湿,依旧贼兮兮地心花怒放。 “刘,帮我把浴袍拿来。” “哦,姐姐,你别拽着我,这样我怎么找?” “我——我——” “算了,还是我抱你到床上去吧!” 珍妮低声道:“那好吧。” 刘摩将珍妮扶起来,用毛巾将珍妮的身体擦干,珍妮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起来,这是第一次异xìng与她如此接触。刘摩爱惜地在珍妮的额头上吻一下,将珍妮横腰抱起,珍妮的娇颜深深埋在他的胸口。 慢慢摸索到床边,刘摩缓缓将珍妮放下,双手却不愿松开,喉咙吞咽出声,双手在玉体上游走,突被珍妮捉住,“刘,我们不能这样。” “珍妮,我爱你!”刘摩俯下身去,嘴唇压在珍妮还待说话的樱桃小口上,一对火热的心灵碰撞在了一起。 “上帝,我会死的——” “嘿嘿,我会让你复活——” …… ………… 刘摩回到旧金山,受到华人们的热烈欢迎,老邢头等老乡瞪大眼睛看着刘摩从马车中扶下已经换上长裙的珍妮,纷纷竖起大拇指,这个刘少爷真不是盖的,出一趟远门又整了个洋媳妇回来! 艾丽萨有些吃醋却又无奈,珍妮是刘摩在梦中无数次梦呓的名字,这时候美国中西部的州邦还没有颁布一夫一妻制的法规,而且中国商人都是数个妻子,当下只能笑脸相迎。 刘摩在中国新城大摆筵席,邀请旧金山官员和华人商会的商人,说明自己将要回国,但太阳公司在美国的业务还在继续,刘摩已经任命利维和洛佩兹为太阳公司美国全权代理。 加州官员对所有中国人全部集中在中国新城中大为赞叹,至少他们不再会与当地白人产生冲突,而且太阳公司给他们带来的税收几乎是中流砥柱,当即表示鼎力支持太阳公司的业务和华人的权益。 华人商会的诸人则大为惋惜,但人家是官宦子弟,回国自有前途。在圣迭戈实习的詹天佑也风尘仆仆的赶到旧金山,刘摩勉励他将海军战术学好,在未来,海洋决定国家实力,詹天佑热泪满盈地与刘摩相约一年后中国再见。刘摩悄悄告诉詹天佑,现在太阳公司以研制新式轮船动力为名,收购了两艘服役时间不长的美**舰进行改造,将来会开回中国去。 第二卷终。 第一章 鞭子(上)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光绪十年三月初八,即一八八四年四月三rì。 自年初开始,法国-军队先后攻占越南山西、北宁、太远等地。北宁前敌指挥、广西巡抚徐延旭未作认真备战,清军不战而退,将红河三角洲拱手让出,清廷震动,徐延旭、唐炯等人抓捕候审。 右庶子盛昱上书:逮问疆臣而不明降谕旨,二百年来无此政体。华夏再失事机,噬脐无及。奏折弹劾军机大臣奕欣、宝鋆、李鸿藻所举非人,建议予以处分。 这一份奏折在朝堂上读出来,顿时引起轩然大波,而此时正值慈禧太后与恭亲王争权夺利之际,法国人占了多少地方不是众人关心的事情,权柄才是重中之重。慈禧见此奏折喜上眉梢,老大宽慰。 三月十三rì,以“萎靡因循”为由,罢恭亲王奕欣所有实职,奕欣政治集团全班人马均被逐出军机处和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从此,清廷变成慈禧的一言堂而。 若说慈禧为何有如此魄力和手段将奕欣势力连根拔起?这底气却源于直隶治所保定。 …… 保定,古有“保京师安定”之意,是为“京畿重地”、京师南大门。 到了六月初,落红已然化作泥土,石榴渐渐露出了笑意,不耐寂寞的知了又开始无休无止地鸣响,灼热的阳光迸发出蓬勃的气息,令所有的树木都为它低头,天上的白云缓缓飘过,似是留恋于红尘中热闹的凡景。 已近晌午的保定城,街上没有多少行人。到处都是小商小贩或是店小二此起彼伏的吆喝声,香脆可口的定州焖子和烧饼,香飘四溢的驴肉火烧,酱香浓郁的太慈酱菜,随着浓浓味香传遍大街小巷。 在保定城内zhōng yāng地带,巍然矗立着一处森严神秘的庞大建筑,斗拱交错,青瓦盖顶。在正大门前不远处有一座二丈九尺高的辕门,辕门柱上雕狮绘虎,增添莫大的庄严和凝重,门前分挂两块巨大虎牙牌,牌子上写道:武官停马,文官住轿。透过辕门看去,一对丈高的狮子分列大门左右,张牙舞爪、口含巨珠,在正大门上有一块黑字白匾:直隶总督部院。 得得得——阵阵马蹄声传来,辕门下站立的兵勇手持长枪,对着迎面奔来的马匹大声喝道:“来人速速落马!” “咴律律——”马队为首之人勒住马缰,骏马昂首嘶鸣高抬前蹄,差点便要踏在叫喊的兵勇头上,兵勇面sè煞白,连连向后退却。 马上那人近五十岁年纪,仍旧黑须白面,jīng神矍铄,身穿一件踏云狮子官袍,头顶花翎朝冠,眯起眼不动声sè地驱马行至兵勇身旁,“啪!”疾如闪电般的一马鞭打在那兵勇脑袋上,一条血痕瞬间在兵勇脸上映成,丝丝血迹向外透出,兵勇抱着脑袋哀嚎不已。 正大门处的门丁急忙忙跑过来:“哎呀!是丁大人哪!丁大人切莫怪罪,这小兄弟是刚从安徽过来的,不晓得规矩,你老别怪罪!别和这些不懂事的计较。” 那人正是新授天津总兵丁汝昌。此时北洋水师尚未成军,只有“超勇”、“扬威”等数艘小型军舰。年前丁汝昌率军舰赴朝鲜,用计擒获朝鲜大院君,控制了朝鲜的政变局面,使rì本干涉朝鲜计划落空,防止局势进一步恶化,受到李鸿章的赏识和荐举,清廷赏黄马褂和巴图鲁称号。 丁汝昌轻哼一声翻身下马,将马鞭甩给门丁,冷声道:“竟敢说本官落马?真是瞎了狗眼!下次这样不长眼的东西别放在这里,丢了中堂大人的颜面。” “是是是,您老这是先到里面歇着还是?” “中堂回府了没有?” “还没哪,估摸着也快了。” “那我先到里面候着,你们几个,去旁边的茶馆等候。” “喳!” 看着丁汝昌阔步迈入总督衙门,门丁上前将那被打的兵勇扶起来,“兄弟啊,哥哥也没料到你第一天当值就遇到这个煞星,先去看看大夫,好了再来当值吧!” 那兵勇恨恨地甩开门丁的手臂,怒气冲冲地大步离去。 “我呸!”门丁吐口唾沫,在地上溅起一丝尘土,嘴角露出嘲笑道,“还真拿自个当中堂老乡,眼睛都长脑袋后面去了!他娘地,不给爷面子,以后有你小兔崽子受的!” 过了小半个时辰的功夫,“哐——哐——哐——”一支长长的队伍走向直隶衙门,众门丁和兵勇急忙打起jīng神。待队伍中那顶绿呢八抬大轿落定,银须鹤发、神采奕奕的李鸿章步出轿外,一双被沧桑风雪埋藏了的眼睛透出令人无法捉摸的神sè。 “恭迎中堂大人回府!” 所有人都跪在地上,鹤立鸡群的李鸿章点点头,扫视全场一番,眉头微皱问道:“都起吧,李安今天未曾当值?”总管李全福急忙将原委述说,李鸿章看向那名安排当值的门丁,目光如炬,那门丁将脑袋埋得紧紧,惶惶不安。 “好大的胆子。”李鸿章不咸不淡地说出这五个字。 那门丁忙跪倒在地,“中堂大人,小人着实交代了李安,不曾想过会遇到此事,还请大人——”还未说完,李全福已经命人将他拖了下去。 李鸿章道:“全福,以后的当值你必须亲自安排,这些个下人不懂事,难道你也不懂?” 李全福额头冒出虚汗,诚惶诚恐地道:“是,小人以后一定照办。只是这丁大人目高于顶,打狗也得看主人哪。大人——” 李鸿章摆摆手,李全福立刻闭上嘴。李鸿章道:“有些事少说,记住自己的本份。” “是,大人。” 李鸿章阔步进入总督府,步履矫健,丝毫看不出这个位高权重的当朝红人已年过花甲。迎面而来一名浓眉大眼的青年,正是其长子李经方。此时李经方年二十九,于光绪八年中举,捐银以外省知府补用,但他一直未到外省候补,留在李鸿章身边襄办外交事宜。虽说李经方是过继来的,但自幼聪颖好学,为人稳重踏实,深得李鸿章喜爱。 李经方垂首抱拳道:“爹爹,您回来了。” “嗯。”李鸿章点点头,“大儿,丁禹廷可在大厅中?” “丁大人在父亲的书房中。” “唔?”丁汝昌未经允许便闯进自己的书斋,真是越来越不像话,李鸿章面上不虞之sè一逝而过,“叫他到大厅见我。” “是,孩儿这就去。” 走过长长的甬道,李鸿章将官帽放在托架上,数名侍女或持纸扇或捧茶具或端面盆守候一旁。饮一口桂花香冰茶,李鸿章坐在椅子上惬意地眯起眼睛。 不一会,外面的亲兵叫道:“天津总兵丁汝昌丁大人求见——” 李鸿章却不理睬,依旧闭上眼睛坐在那里,右手搭在膝盖上,两只手指有节奏地点动。外面的亲兵不得不再次高喊一遍,李鸿章这才睁开眼睛道:“进来吧!” 丁汝昌与李经方轻步走入大厅,李经方立于李鸿章一旁,丁汝昌单膝跪在李鸿章面前,抱拳朗声道:“卑职参见中堂大人!” “起来吧!” “谢大人。” 李鸿章见丁汝昌已是大汗淋漓,面带笑意道:“给丁大人也来一碗桂花茶。” 女仆急忙盛过一碗,丁汝昌谢过后一饮而尽,意犹未尽地道:“真是好茶,大人对卑职的恩赏,卑职一定铭记于心。” 李鸿章摆摆手道:“罢了,这话有些过了,你们先下去。” “是!” 其他人散去,大厅内只剩下李鸿章、李经方与丁汝昌三人。李鸿章道:“禹廷,最近诸舰情形如何?” 丁汝昌踌躇满志地道:“启禀中堂大人,水师诸舰勤习苦练shè击、队列、cāo船等课目,每rì皆大有长进,士气高昂,只待中堂大人一声令下,诸舰定能克敌于国门之外!” 李鸿章笑着对李经方道:“伯行,你看看,禹廷自从任了总兵,说话也开始文绉绉的,倒不像是个丘八兵油子,活似个状元公嘛!” 李经方轻笑一声,原本丁汝昌面带得意的神sè突变,听在耳中如同雷劈一般,这是李鸿章说他不守本分哪,身体禁不住地轻轻战栗。 李鸿章从袖中取出一份誊写稿,递给丁汝昌道:“禹廷,最近朝中有人看着北洋眼红了,你看看这些,都是我摘抄的廷议奏折。” 丁汝昌小心翼翼地接过稿件,瞄眼看去,身形登时为之发滞,脑袋中“嗡嗡”作响,额头上的汗珠不停渗出,在他的面庞上滑过一道道水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叫道:“中堂大人,卑职该死!”; 第二章 鞭子(下)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誊写稿中一行行字眼如同绣花针戳在丁汝昌的心尖上。 “丁汝昌此人匪xìng难除,桀骜不驯。总属之兵,如狼似虎,百姓深受其祸焉。” “北洋水师耗银巨大,久不成军。兵将多藏污纳垢,xìng恬不安,荒废军纪,多有扰民,拟请开革丁汝昌已谢黎民。” “闻之新建水师聘洋人为教头,兵将多习西方蛮夷之宗义,实为骇人听闻。如祖宗之法弃之若履,此事长久定非国之将士,实乃南郭之狼,恳请朝廷予以裁决。” “据直隶督院所奏,北洋水师成军需靡费数千万两之巨,且每年仍需高额维护。臣不知用银山堆彻出如此巨舰,在我大清所作何为?倘若如此耗资,不如力图陆上之勇,且丁汝昌身为陆将,不通水师,如何领军?恳请朝廷予以裁决……” 丁汝昌早年参加太平军,后投降曾国藩。在李鸿章建淮军守上海时,调拨李鸿章指挥。后因与刘铭传不合回乡务农,直至李鸿章升任直隶总督,方前来投靠。李鸿章念其是同乡,且丁汝昌一向作战饶勇,驰名朝野,故受到李鸿章的厚待。去年因功官升天津总兵,正是李鸿章全力保荐。 丁汝昌跪在地上,汗珠滴落而下,面前的地面上湿了一片,硕大的身躯轻轻发颤。 李鸿章的语气不紧不慢,“怎么?莫非水师诸人皆如奏折所言,难当大任?” 丁汝昌哪里还敢回话,跪在地上埋头不语。 “身为军将,有些傲气和脾气是可以的,但不要过了头忘乎所以,要学会内敛却又不能做缩头乌龟。禹廷啊,你的路还长着哪!” 丁汝昌如蒙大赦,连连叩头道:“卑职谨遵中堂教诲。” 李鸿章轻喝一声:“娘地,起来吧!” 这句粗话自李鸿章口中一出,丁汝昌心中的石头砰然落地,骂你就是瞧得起你,看来中堂大人还是拿我当自己人看待。当下站起身,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 李鸿章一手担在桌子上,手指轻点桌面,口授机宜道:“这些折子都是左季高那边递上去的,这个落汤鸡见老子的水师就红眼,仗着收复xīn jiāng的功劳在朝上对我淮军说三道四,他娘地,真当安徽李二是个混球了?禹廷。” “卑职在。” “别人说你不善水军,你给老子吃口馒头争口气,要能陆上擒虎水中杀龙,拿出点模样给他们看看!” “卑职一定尽心尽力!” “你放心,有我李二在朝中一天,绝没人能扳倒你丁禹庭。咱们安徽人要在大清站住一块地界,不能让人家小瞧了。水师确是靡费巨大,但大清怎能一rì无水师,洋人不是说了吗?当今世界,海洋决定国力。禹廷哪,你身上的担子不轻,牵着老夫和朝廷啊!可万不能有丝毫的懈怠之心、骄傲之情,这满朝文武都瞅着咱们呢!” 丁汝昌唯唯诺诺地应承下来,已是感激的无以言表。李鸿章挥挥手,忙告罪退出大厅。步出大厅丁汝昌才发觉浑身上下的衣物已经被汗水打湿,吸附在身体上,却不敢露出丝毫的埋怨。 目送丁汝昌离去,李鸿章按耐不住,面露得意之sè,对李经方道:“大儿,你要记住,为上者驾驭下属,抽人是下乘,鞭心才是上乘。当年为父随文正公参赞军机,学习政务,对此颇有感悟啊!” “经方多谢父亲大人教诲。” 李鸿章笑道:“你我父子间不必如此生疏,虽说你非我亲生,却是我亲养,我观众子侄辈中唯你伯行能担大任。对了,最近唐廷枢那边如何?” “经方前rì到磁州,相助唐大人处理煤矿矿难案,亡者九人,伤者二十一人,皆已妥善处理,煤矿于昨天下午复工。” 李鸿章点点头道:“唔,伯行此事做得不错。唐廷枢此人见识颇广,又与洋人相善,伯行多多与之亲密,于将来仕途大有裨益。现下朝中仍有海防、疆防之争,这个左季高,油灯枯尽形如枯槁,居然还喋喋不休说什么水师靡费,不堪重任,真他娘地邪门,就盯着老子的水军不放,他不就是拿个xīn jiāng嘛!一块千里赤贫的破地,每年还要朝廷拨款安抚,天杀的回子又常常折腾不休,有何值得得意之处?” 李经方插嘴道:“这次奏折中弹劾丁大人的,多是左季高的人吧!” “这还用说?”李鸿章笑道,“他左季高自不量力,自以为劳苦功高。现在鬼子六回家看戏了,左季高以为朝中无人可以制衡,就学着孙猴子上蹿下跳。西太后的眼睛难道瞎了?我六万淮军在直隶难道都是纸糊的?一只脚都蹦进棺材了,还让下属标榜自己是中兴之臣,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幸亏他当年没有中举,不然这朝上怕是蹲不下他喽!” 李经方陪笑一阵,李鸿章又问道:“最近天津那边传出个什么西洋景没?”李鸿章所说的西洋景,是指天津洋人办的报纸新闻。李鸿章自任直隶总督后,视野愈来宽阔,常借此纵观西方发展态势。 李经方道:“最近的报纸除了法国人在越南的事情,还有两件事情不知爹爹感不感兴趣。” “哦?说来听听。” “第一条是湘人刘松龄之子刘摩海外学成归国,近rì将会抵达上海。” “刘松龄?刘摩?”李鸿章轻声嘀咕道,“好像以前在文正公处当差的吧。” 李经方笑道:“正是如此。刘松龄曾在文正公处任文案行走,后被保举至山西朔平,累迁至广东招商使。” 李鸿章轻拍一下桌子,道:“我想起来了,光绪三年此人任朔平同知代行知府事,因解决旱情被曾老九举为卓异,当时在朝中还为此争论了一番。不过其子归国为何会登上报纸?其中又有何蹊跷?” “父亲大人有所不知,这刘摩十二岁考入美利坚耶鲁学院,十五岁考入西点军校,后在美国经商两年有余,据传富可敌国。” 李鸿章摆摆手道:“洋人多会以讹传讹,上次说什么西班牙大发瘟疫,伤亡无数,过了数rì又说报道失真,只是流感而已。此事不可轻信,一个十几岁的娃娃能翻起多大的浪来?更何况那洋人狼子野心,都非是好相与之辈,纵使此子获得巨资,岂能平安归国?笑话,哪个国家能容下富可敌国之人?古往今来莫不如此,不过又是洋人一个笑资而已。下一个是什么?” “另外一个是胡雪岩在上海费巨资近两千万两兴办蚕丝厂,准备高价尽收江南新丝,大有与洋人商战一场之势。” “胡雪岩?”李鸿章默念这三个字眼,目露jīng光,慢悠悠地道,“左季高的钱柜子?” 李经方点头道:“正是此人。” 李鸿章抬眼看向大厅门外,院子中柳绿杨盛,莺歌燕舞,倒也是赏心悦目。过了一阵,李鸿章道:“这倒是个机会。” “爹爹是指左季高?” “唔!这事得派个得力的人去办,这一鞭子要么不抽,要抽就抽到七寸上。”李鸿章在脑海中虑过一遍,很快锁定到一个圆乎乎大脑袋的形象,“就让他去吧!此人jīng明稳练,又识得大体,与洋人多有交际,与胡雪岩争斗,他最合适!”; 第三章 股掌(一)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晚清的上海,是全中国唯一一个由西语西学为中心、西书报刊及学校为载体、社会生活与商务活动的使用需求为基础的新知识空间,纵观中国,仍是社会传统知识占霸权地位,主流权势一直对西学采取鄙视和排斥,仍然在天朝大国梦中幻想。只有上海,才是旧中国刚刚蹒跚学步的变态与朦胧的新思维文化温室。 随着一个个丧权辱国的条约签订,上海已经渐渐向国际xìng都市靠拢,不再是以往简单的商阜之地,而国中之国、带着中国国耻的租界又给上海带来一段畸形而又疯狂的发展史。上海,这里有青帮、有印度巡捕、有犹太商人,各sè各样的人在上海滩中想挣出自己的一片天地来。 “这个上海道不好当啊!” 一名坐在上海道台府衙大厅中的中年人感慨地道,他便是鼎鼎有名的盛宣怀。此刻的盛宣怀在李鸿章身边可谓红得发紫,左右逢源。年方不惑的盛宣怀一袭青衫,浆洗得没有一丝褶皱,瘦削匀称的身体托起一个不对称的圆脑袋,面颊清洁白皙,下颌刮得干干净净,看不到半点胡茬,给人一种中xìng的美感,倒也称得上是为丰神如玉的浊世公子。 在盛宣怀对面坐着的是上海道邵友濂,邵友濂长得瘦瘦jīngjīng,一副jīng神不振的样子,邵友濂大诉苦水道:“杏荪兄,还是你知我啊!向当初我走恭亲王的门子来这里补缺,只道是江南富饶,民风淳朴,易于教化。不料这上海真是个卧虎藏龙之地啊!昨个兄弟我接了一桩官司,一个湖北小混混殴打他人,我便抓了这个混混。他娘的,这厮居然还是当年的老湘军,身上居然带着功名,见了我两眼望天,叫我如何处理?唉――” 盛宣怀哈哈一笑道:“此事不好解决?那邵兄岂不是白出了当初的十万两银子?” 十万两银子正是邵友濂买官的钱。邵友濂老脸一红,不敢对盛宣怀有所不快,谁让人家在北面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当下讪笑着道:“让杏荪笑话了,这事情哥哥还是拖着再说罢了。” 盛宣怀点点头,这个“拖”字诀在大清的官场上是至理名言,除非朝廷大事,其他能拖则拖,拖个三年五载耍耍太极拳,这官位也就该挪一挪,事情自然也就过去,地方官员莫不如此,更何况这个鱼龙混杂的上海道。 “邵兄,此次兄弟奉中堂大人之命前来拜会,有一事相托,还望邵兄多多相助。” 邵友濂的面庞上立时透出cháo红,能为李鸿章办事,对他来说那可是莫大的荣幸,当即道:“不知中堂大人有何指点?” 盛宣怀从袖中取出一张银票塞到邵友濂手中,笑呵呵地道:“无他,胡雪岩而。邵兄心知肚明该如何处理。兄弟还要去拜会公共租界的诸位洋朋友,邵兄,小弟就此别过。” 邵友濂将盛宣怀一直送到门外,目送远去的轿子,悄眼看向盛宣怀递来的银票,倒吸一口冷气:嚯,五千两! 盛宣怀代表的是李鸿章势力,而胡雪岩身后则是左宗棠。李、左二人在朝中相互倾轧,盛宣怀与胡雪岩又恰都是官场中的商业奇才,均能一手官印一手算盘,二人一直争斗不停。 胡雪岩发家于钱庄,后协办西北军饷,结交权贵,直到左宗棠收复南疆,被清廷授二品顶戴,方才如rì中天。盛宣怀则是凭借其父盛康与李鸿章的关系,到李鸿章手下办差,在同治年间向李鸿章提出设立轮船招商局,以此补贴兵船费用,被李鸿章所赏识,后又办理矿业,渐渐开始亦官亦商之道。 盛宣怀与胡雪岩的第一次交锋源于电报。 作为官场商人,盛、胡二人同时敏感地抓住电报的重要xìng,不约而同想到要架设中国自己的电报线。在十九世纪七十年代,英美等国一再要求清廷允许架设电报,最终清廷的给复是:电线沉于海底,其线端不得牵引上岸。但英美等国至若惘然,不仅架设了海线,也架设了岸线。 时值左宗棠赴任两江总督,胡雪岩鼓动左宗棠架设电报,并列举架设电报的种种好处:“我等传送公文,是一个驿站送往下一个驿站,时间长久,耽搁机宜。而洋人之电报从这端发出,到另外一端接收只需数刻时间。此法若是用于战场,可千里指挥制敌,若用于商场,不尽财源滚滚而来。听闻李鸿章他们也有此打算,左公切不可落下。” 左宗棠听了急忙送上奏折,提出开办电报和通商救国的要求。李鸿章从李莲英那里探得风声,十分生气,盛宣怀宽慰道:“太后对此事一直犹豫不定,一些王公大臣和各地巡抚都表示电报必惊民扰众,变乱风俗。左宗棠这一咋呼,大家会把反对的矛头对准他。等他们都争得疲了,我们的准备工作已经就绪,然后争取太后同意,在最短的时间内架成电报线。”没多久,盛宣怀悄悄地带着李鸿章的亲笔信来到上海,请太古轮船公司总经理郑观应出山,共商办电报之事。 正如盛宣怀之料,在朝堂上为办不办电报的事,大臣们吵个不停,慈禧认为当务之急是迫使rì本归还琉球群岛,电报之事还是从长计议。左宗棠只得两手空空地南下两江。胡雪岩暂时办不成电报,也将全副jīng力投到他的茶叶、丝绸生意上去了。而郑观应看了李鸿章的信,大受感动,离开太古,与盛宣怀一起,开始了办电报局的准备工作。盛宣怀请示李鸿章后,先在大沽北塘海口炮台与天津之间架一条电报线,小试牛刀。而这里正是李鸿章的防务区。 天津的电报线架成后,李鸿章请醇亲王等朝廷显要亲临试验,评议很好。李鸿章这才正式奏请,并很快得到批准。到光绪七年,盛宣怀被清廷正式任命为电报局总办。自此胡雪岩算是彻底记恨上了盛宣怀。 在创办电报局的交锋中,胡雪岩也让左宗棠利用手中权力设置了重重障碍。 天津电报总局成立后,盛宣怀任总办,任命郑观应为会办,着手在紫竹林、大沽口、济宁、清江、镇江、苏州、上海七处设分局,一切都很顺利,惟独郑观应把架设长江电线的计划呈请左宗棠批准时,遭到拒绝――后者要在两江卡盛宣怀的脖子。 胡雪岩托熟人混进了盛宣怀办的电报学堂,弄了几套密码出来。接着通过左宗棠上奏朝廷,开始架设长江之线。盛宣怀自然不甘心,先后邀请丹麦大北公司和英国大东公司的负责人密商电报线之事,表示只要他们不向胡雪岩提供电线器材,愿以三倍的价格收购。如果为胡雪岩提供电线器材,等于为虎投食。胡雪岩曾多次和洋商斗法,大北公司和大东公司的负责人对他并没有好感,何况盛宣怀又肯出三倍的价钱。双方于是暗中结盟,共同对付胡雪岩。 胡雪岩行事也很有韧xìng,他不断派人与大东公司的负责人腾恩和大北公司代表道森交涉,并提高了购买价格。盛宣怀知道以后,就和大北公司商定了一个计谋。一晃一个月过去了,道森才给胡雪岩运来一批器材。胡雪岩喜出望外,很快动工安装。谁知由于电线器材质量低劣,工程进行不到三分之一就被迫停工了。 盛宣怀得知此事后,迅速把胡雪岩架设电线失利的消息告诉李鸿章,并要李鸿章在朝廷上予以弹劾。不久,李鸿章上书弹劾胡雪岩,说他办理不力,给朝廷带来不少损失,要求改派盛宣怀前往办理。朝廷中许多大臣也纷纷上奏,要求撤换胡雪岩。不久,朝廷下令长江电线速由盛宣怀办理架设,左宗棠只好拱手把长江电线架设一事交给盛宣怀。 而这些事情都是众官员心中明了嘴上不说罢了。邵友濂自是知晓,他盯住银票半晌,方才喃喃说道:“看来这次李二混子跟盛胖子是打算置胡雪岩于死地啊!唉,莫管他,本官自求多福吧!”当下收起银票吩咐管家,若是胡雪岩前来替湘军催饷,便说邵大人不在府中。 第四章 股掌(二)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上海道军饷,不单单是湘军的命脉,也是胡雪岩的命脉。 胡雪岩设置的阜康银号是近代中国一支奇葩。首次将军饷转入私人钱庄运作,在全国各地有二十余处分店。在左宗棠任浙江巡抚期间,委任胡雪岩为总管,主持全省钱粮、军饷,胡雪岩在太平军和湘军的隆隆战火中取得巨额利润。清廷内外诸臣工无不以阜康银号为外库,寄存无数。 光绪八年开始,胡雪岩发现生丝利益巨大,但华商各自为战,始终被洋人控制价格权。胡雪岩筹集资金引进设备在上海设立蚕丝厂。截止九年年底,已累计投入近两千万两之巨。自光绪九年的chūn蚕蚕丝上市,胡雪岩联合其他商人,对江浙两省的养蚕村镇全部付与定金,不许售予他人,完全由胡雪岩掌控。经过三次的生丝购销,洋人未得一分一毫,生丝价格逐渐由胡氏控制。 …… 又是一个清晨,天刚露出鱼肚白,一切都未混进动物的气息,一切都纯净的让人心旷神怡,仿佛一幅淡淡的水墨画,水墨画里,弥漫着青草的味香。 上海县城的一座别墅中,身穿白绸缎便服的胡雪岩正在打太极,这位年过花甲的红顶商人满面红光,身形健朗,一套太极拳耍来,倒有些仙骨清风的模样。 胡雪岩的二子胡品元满脸疲惫地站在一旁,露水已经打湿了衣衫,在一旁却不敢打断胡雪岩的兴致。 待胡雪岩推完太极拳,秀丽的女仆忙递上手帕,胡雪岩顺势接过,在女仆的手上捏上一把,女仆抛上媚眼,胡雪岩哈哈大笑,擦拭额头上的汗水,这才发觉胡品元已经守在一旁。寄予厚望的长子在去年夭折,令胡雪岩惋惜不已,只能将十八岁的胡品元带到自己身边亲身教训。 “浩初,刚从杭州回来?” 胡品元忙抱拳道:“是,父亲大人。” 胡雪岩将手帕扔给女仆,“走,去书房。” 胡雪岩在书房中坐定,胡品元急道:“父亲,今年秋蚕即将上市,但洞庭山帮那边不愿与阜康再次合作,儿子跑了数个人家,都是如此说法。” 胡雪岩瞪视一眼,斥责道:“与你说了多少次,遇事不可惊慌,怎么就不能像你大哥一样稳重?” “是父亲,孩儿错了。”胡品元急忙坑头认错,心中却是大恨不已,自己跑了一夜的路,连一句宽慰的话都不给,反而责怪一番。 胡雪岩捻起花白的胡须,“昨天我派人到上海道催饷,不知道这次邵友濂搞什么鬼,居然推脱要一个月左右才能凑足经费,我也应承下来了。” “那我们这次收购秋丝岂不是周转不足?” “这个邵友濂!”胡雪岩恨恨地道,“每半年的饷银从未缺过,为何这次偏要耍赖,沙逊洋行那边的利钱先从庆余堂中调出来补上吧!” 胡雪岩可谓近代第一个敢于大胆借款负债经营的人物,在每次收购生丝之际,都要从洋人手中拆借数百万两银子,虽然利息高于常人,但胡雪岩也从未拖欠一分,何况生丝利益令其垂涎三尺。 “父亲,孩儿认为其他商号不愿与阜康合作,我们还是放弃今年的秋丝采买吧!” 胡雪岩有意考考儿子,问道:“哦,浩初说说看。” 胡品元郑重地道:“目前阜康能调到的周转银有六百九十万两,其中一半是拆借而来,限制了周转的时限。其次,现在法国人正在越南气势汹汹,急于攻占越南全境,逼迫朝廷低头,如此一来,海外生意必然受之连累。其三,我们的银两有限,只能收购浙江一省的蚕丝,无法取得完全价码,大量囤积不能居奇,犯了行商的大忌,若是受到同行或洋人的排挤,后果不堪设想。” 胡雪岩不露声sè地点点头,心下还是老大宽慰,又问道:“那我们家拿出来的二十万两定金怎么办?” 胡品元咬咬牙道:“壮士断腕,当断则断。”说完心里已是砰砰直跳,父亲的为人他清楚的很,哪怕是一两银子都看得紧紧。 胡雪岩的表情依旧保持着古井不波的神采,缓缓说道:“二子,你说得也有一定道理。但你要知道,爹爹我争得不单单是利益,还有咱们大清子民的颜面。” “颜面?”胡品元不解地品味着这两个字。 “不错啊!”胡雪岩叹息一声,“华夏大地,物产富饶,却一直让洋鬼子肆意掠夺。不错,爹爹当年起家也用了一些不光明的手段,但我可以问心无愧地说,爹爹从未做过祸害百姓断子绝孙的事情来。现在咱家是有些个闲钱,爹爹我就是看不惯那些个洋人在大清的地面上横行霸道,劫掠财富。左中堂曾说过,大清的子民都要有一股清正之气。二子,你要记住,咱们不输那些洋人。” “那洞庭山帮?” “他们不是都不愿于咱们合伙嘛,随他去!”胡雪岩大手一摆,豪情万丈地道,“这些洞庭山的贱骨头,肯定是受到洋人的挤压,不敢再与我合力。我浙江胡蛮子就自己单干,怕他个卵!” 胡品元轻声问道:“可我们最多只能收尽浙江一带,还有江南的生丝呢?” 胡雪岩笑道:“我们再去找洋鬼子借,还是那句话,用他们的钱赚他们的钱。” 这时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胡雪岩叫道:“进来!” 老管家推门而进,手持一份请柬递到胡雪岩手中,“老爷,这是昨晚美利坚商会派人送来的请柬。” “美利坚商会?”胡雪岩禁不住诧异,自己与美利坚商人并无多少金钱往来,主要的生意都是欧洲商人,放眼看去,请柬上写着:太阳公司上海分公司开业志喜,恭请阜康银号胡老爷于XXrìXX时赴XX酒店参加宴会。 胡雪岩干笑一声,对老管家道:“照老规矩随个份子吧!这些个洋人,整天还有时间搞什么鸡尾酒会,老爷我没那兴趣。” 老管家正待取走请柬离去,胡品元忙拿过请柬仔细看一遍,胡雪岩皱起眉头正待斥责,胡品元道:“爹爹,这家洋行似是咱们大清人办的。” “咱们人办的?”胡雪岩顿时迷惑不已,眼神中写满了问号。 “对啊爹爹,前段时间《申报》不是报道了中国神奇少年刘摩名扬美利坚的事情嘛!据说这个太阳公司的几个东家中,这刘摩是占了大头的,若是我们能与这家洋行搭上关系,对咱们阜康的将来大有好处啊!”胡品元已是满脸激动和期待,那个同龄的刘摩就像一轮太阳,使他的心头如同火燎一般,急于见到这个传说中的神奇人物。 胡雪岩摆摆手道:“洋人的报纸和那帮子洞庭山的贱骨头做生意一样,都是收货前花言巧语,交货时鬼话连篇,就是为了多卖出一些报纸罢了。再说了,这个刘摩不过年方十八,若说考过洋状元我信,说他富可敌国我万万不信。听说他是广州招商使的长子,现在的官宦子弟多事纨绔,未见一人惊艳于世。若是你想去见见倒也不是不行,还是等秋丝过去之后吧!二子,记住,先天的聪慧加上后天的勤奋才能成为人上人。等下随为父去拜会沙逊。” 当胡雪岩提到沙逊时,面sèyīn沉,一口雪白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声。 第五章 股掌(三)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胡雪岩所说的沙逊是指上海沙逊洋行的老板,犹太人伊利亚斯-大卫-沙逊,被人称之为小沙逊。 据说上帝没收了犹太人的土地,却赐给他们聪慧的头脑,沙逊家族亦不例外。 小沙逊的祖父曾任英属巴格达首席财政官,后因为政治原因全家族离开了巴格达前往印度。小沙逊的父亲在孟买成立了经营国际贸易的沙逊洋行,小沙逊于一八四四年来到上海,凭借商人的眼光,发现中国的无限财富之路,于一八六七年在上海成立新沙逊洋行,亦是从事国际贸易。 小沙逊先将中国的生丝收购运往英国,再从英国购进纺织品、经印度购买鸦片输运到中国,短短十年的时间,便一跃而成上海滩数一数二的洋行。后小沙逊开始涉及房地产,只收购成本极低的将要成为闹市区的土地,将土地租给别人造房,每年收取地租,租期满后无偿收回土地和地上建筑物,渐渐形成一个规模庞大的洋行,令其他洋行望尘莫及,纷纷咒骂这个犹太吸血鬼。 鹰勾鼻、羊毛大卷须、头顶犹太瓜皮帽的小沙逊在客厅中与胡雪岩父子会面,客气地寒暄一阵,胡雪岩直入主题,准备再向沙逊洋行拆借五百万两白银。 小沙逊皱眉道:“亲爱的胡,上次我已经借给你们三百万两,这次为何还要借这么多呢?” 听完胡品元的翻译,胡雪岩笑道:“沙逊先生,此次再来贵洋行求援,实乃形势所迫。秋天的生丝将要上市,而我们之间的合作也一直在继续,我试图大量收购。” 小沙逊道:“难道你们打算再次把中国的生丝一扫而空?” 胡雪岩毫不客气地点点头,“我已经给江苏、浙江两省的养蚕户全部下了定金,用高于市场的价格收购。当然,在生丝收购之后,与贵洋行的合作我们一定会给予最惠价格。” “五百万两不是个小数目啊!为何你不到别家洋行想想办法呢?” 胡品元红着脸将此话翻译过来,因为胡氏父子之前曾跑遍上海滩有实力的洋行,只有沙逊洋行愿意拆借。胡雪岩不露声sè地道:“这是因为他们目光短浅,沙逊先生,我相信你的能力和魄力!” “哈哈哈哈!”小沙逊得意地笑道,“胡先生过奖了!好,就念在你我多年合作的份上,我再给你想一次办法,不过嘛――” 胡雪岩爽快地道:“我知道五百万不是小数目,需要沙逊先生费一番脑筋,利钱我们可以比之前提高半成,时间只要一个半月,如何?” 小沙逊在心中默算一阵,道:“用什么担保?” 胡雪岩哈哈一笑,从怀中取出一本账册,正是胡氏蚕丝厂和阜康钱庄的账目明细,说道:“小沙逊先生,这是我最后的家底,足抵半个上海滩吧,难道阁下还不信任于我?” 小沙逊看向红面账册,眼睛中泛出jīng光,这可是一般人都无法见识的宝物,没想到这次胡雪岩以此作抵押,看来胡雪岩这次是准备舍命一搏啊!当下道:“好,不过因为印度的罂粟快要采摘,所以各洋行的资金相对比较紧张,所以我只能临时拆借一个月时间,利息二成半,怎么样?” “二成半?”胡品元倒吸一口冷气,这个洋鬼子还真能说得出口,五百万两的二成半就是一百二十五万两,连同本息共六百多万两,这个血盆大口开得可以吞下整个上海滩了。 胡雪岩瞪视走神的胡品元,低声喝道:“还不快点翻译!”胡品元擦拭额头的汗珠,忙将小沙逊的话翻译过来。胡雪岩闻言亦是为之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对小沙逊道:“最多两成,太多的话我无法接受,何况生丝本大利薄,阁下若是不能答应,我只能放弃。” 胡品元口干舌燥地咽下一口唾沫,将胡雪岩的话翻译过来,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双眼期待着看着小沙逊,希望小沙逊一口回绝,这样家族就只能放弃这个狗屁的生丝生意。 小沙逊眉头紧蹩,冥思一阵,手掌猛拍大腿站起身道:“好吧!就依照阁下的要求办理,我会在明天天黑之间将钱凑齐送到贵府,还请阁下准备好公证人和合约细则。” 胡雪岩站起身,双眉难掩喜sè,抱拳道:“沙逊先生好魄力,在下大为佩服!好,我们就如此约定!” 小沙逊将胡氏父子送出门外,临别时三人亲切握手道别。 胡氏父子坐到马车中,车轿内早已准备好了一盆清水,马车辚辚声中父子二人先后将双手洗净。胡雪岩恨恨地道:“这些个洋鬼子为何都要握手?难怪欧罗巴会流传黑死病,还说咱们中国人不干净,我看这些家伙才都是肮脏的祖宗!” 胡品元苦笑不已,心头如同压着万斤巨石喘不过气来,却又不敢对着踌躇满志的父亲言明,上次的chūn蚕生丝是赚了两百多万两,可钱全部买进了德意志的缫丝设备,现在阜康银号的周转金只剩下库存的六百万两,这些都是钱庄的根子,其中还有二百万两是银根,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用,唉,看来爹爹被生丝缠住了心啊! 胡雪岩掀起车窗的帘布,眯起眼看着来来往往的洋人和街边各式各样的建筑,双眉间难掩激情,大有指点江山之意,“二子,将来这上海的十里洋场中,咱们胡家要占他一里,不对,至少要五里!让这些个洋鬼子给咱们交房租!听说小沙逊一个月的房租就有二十多万两,咱们大清地界上的房子凭什么让他一个洋鬼子来做东!” …… 小沙逊转回堂内,禁不住哈哈大笑,从堂后转出一人,正是盛宣怀。 盛宣怀满口顺溜的英语:“沙逊阁下的胆魄真是无人可挡,胃口也无人可挡啊!” 小沙逊得意地道:“密斯脱盛,现在我已经迈出了第一步,下面就看阁下的了!请阁下千万不要失约啊!” 盛宣怀点点头道:“当然,请阁下放心,或许我你可以信不过,难道李中堂的亲笔信你也信不过吗?” “哦,李中堂是我最仰慕的中国人,希望rì后能与之一见,这次能为他服务,是我最大的荣幸。” 盛宣怀笑道:“李中堂就是华夏的柱子,只要这根柱子还在,你我可以放心赚钱。” “嘿嘿,天津那边的鸦片馆即将开业,密斯脱盛,你要多多照顾啊!” “放心,你的商铺都是中堂大人特批的地址,难道还怕吃亏吗?直隶府,中堂可以一手翻云覆雨,咱们就大树底下好乘凉。” “大树下好乘凉?这个词语用得好!我要写到我的家训中,你们中国人的智慧真是令人惊叹!我现在已经迫不及待得到胡雪岩的蚕丝厂了,那可是五十万平米的土地啊!可以盖多少房子?!哈哈!” 盛宣怀亦是大笑,“阁下尽管放心,胡氏蚕丝厂的牌子最多还能挂三十天!” 第六章 股掌(四)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苏州府,盛泽镇。 这是一处典型的江南水乡,在这里,水就是路,路就是水。河边的青石板沿着小河曲延,却不能追随水的步伐远奔大海。 每年的七月初一,是盛泽秋季蚕茧“开钩”之rì,所谓“开钩”,是商家为图个吉利,属意“开秤钩金”之意。往往每季蚕茧收购时,第一户卖到一担以上的人家都会额外得到一份喜钱。 黄金根在chūn茧开钩时仅差两船,眼瞅着开钩的红包被别人拿走,心底憋足一口怨气,这次不论如何如何也要将开钩的红包抢到手。恰巧大儿子被盛泽的丝局聘为局丁,这才提前了两天的时间便守在河中。若是以往,每次开钩前的数天,丝局要对河道进行清理,河上不许泊船过夜。 天刚泛麻花亮,带着青草气息的空气蔓延开来,透过秋天清晨的江南烟雾传遍四方。黄金根被外面的喧闹吵醒,推开乌篷船的小窗,原本朦胧发亮的河面上黑压压的一片,不知何时开始已经挤满了前来售茧的船只,熙熙攘攘,渔火荧荧。 黄金根抬头看看天,此时未过寅时,离开钩还有一段时间,打个哈欠正待再眯一会,一条乌篷船挤了上来,船头立着一人,那人大叫道:“老金根,这次被你个老小子占了鳌头啊!” 听那人的声音,黄金根自是知晓,正是chūn季拿到开钩红包的西村谢阿庆,当初拿到开钩金时也曾请过自己吃酒,当时他那股子得瑟劲到现在依然记忆犹新,嘿嘿,这回老子终于能扬眉吐气一把!黄金根乐呵呵地道:“唉,不就是个红包嘛!那都是胡大老爷给的恩赏,等会卖完茧子咱们老哥俩去咱家聚聚,放心,好酒好菜管够!” 谢阿庆暗暗鄙夷,上次自己拿到红包可是在镇上的管子里请的你,这次被你占了先,居然好意思说要在家中请酒,都说你黄金根一个铜板都夹在裤裆里,恨不能多长出个蛋来!算是我见识到了!当下讥笑道:“兴南村的酒水哪如镇上的十里香?” 黄金根依旧是笑容满面,丝毫不以为逆,正待回话,忽听“噼里啪啦”的阵阵鞭炮声。众人看去,原来是阜康银号准备开钩之前拜财神,黄金根迷惑地道:“这季的茧子怎么提前开钩了?” 在众人纳闷中,一支由二十余人组成的队伍从阜康银号中走出来,对着抬出来的供桌上的财神叩头行礼,为首之人正是胡品元。 江浙丝商中流传着一句老话:天下蚕丝看江浙,江浙蚕丝数盛泽。盛泽每季蚕丝上市最早,品质最佳,且水陆交通方便,周边村镇的蚕农丝商皆到盛泽交易,渐渐形成江南最大的蚕丝商埠。早在康熙年间,盛泽便设有官办的蚕丝局,为大内采办上等蚕丝,故盛泽有“丝都”之美誉。盛泽每年chūn秋两季蚕丝交易,虽只有半个月至二十天的时间,交易量却能超百万担以上。胡雪岩派胡品元带盛泽坐镇,一来显示重视,二来是为了锻炼自家小儿。 阜康银号诸人拜了赵财神之后,一名嗓门洪亮的伙计高声吆喝道:“请金钩!” “快快快——”“金钩请来了!” 所有的蚕农和小贩均伸长了脖子张望,虽说往常都曾见过,但都是匆匆一睹,做梦梦见金钩时都禁不住流口水。整个盛泽镇,只有胡家有百担金钩,那是什么?那是胡老爷的金子招牌! 两名伙计小心翼翼地抬出一个漆木盒子站到诸人面前,胡品元打开盒子,先取出里面的红绸布递给身旁的分号田掌柜,双手搓动数下,这才慎重地取出“百担金钩”,高举于头顶。那金钩用上等白松木做的秤杆,寓意“清清白白”,定盘星、拉钩和秤钩皆用黄金制成,伙计再次大喊:“百担清白耀四海,金钩财源聚阜康!” 伙计这一声呐喊博了个满堂彩,叫好声此起彼伏,黄金根的喉咙不停滚动,差点将自己的舌头给吞了下去,偷眼看向边上的谢阿庆,谢阿庆的嘴角已经涎出了口水。 胡品元将百担金钩展示一番放回盒内,喝道:“开钩吧!”“是!” “阜康号——秋——茧——开——钩——喽!” 随着伙计中气十足力破云霄的一声呐喊,阜康银号的周转库门大开,五十余名伙计分坐在十张四方桌边,桌边皆靠着一杆百担的大秤。只有中间的桌子边站着两名手持大秤的伙计,其他桌都要等第一秤入库之后方才收茧。 黄金根全家连忙行动起来,二儿子一个人连抗带提四个布袋,黄金根牵着小孙子也拎起一个小布袋,风风火火地上得河岸,谢阿庆一家人紧跟其后不敢超越,这是自古以来便立下的规矩,若是众人一哄而上必出祸事,所以历来商家都只认船序不认人。 当黄金根家的蚕茧一一过秤,店伙计高声喊道:“开钩第一秤,甲字黄家上等秋茧四百八十三斤,折水分十二斤,现银六两加铜钱五百二十一文!百担金钩,童叟无欺!请胡大少爷赏黄家开钩喜庆!” “好!”众人再次齐声喝彩,田掌柜向那叫喊的伙计暗暗竖了个大拇指,这小子有眼力劲!一句大少爷喊得胡品元喜不自禁,哈哈大笑。 胡品元接过田掌柜递上的红包走向黄金根,黄金根全家人赶紧跪在地上,小孙子呆在一边傻愣愣地站着,黄金根猛一巴掌打在屁股上,骂道:“快给胡大少爷跪下磕头!”小孙子双眼噙泪跪在地上,禁不住低声抽泣,又不敢大声哭出来。 黄金根正待训斥,胡品元上前先将小孙子扶起,笑道:“老黄,都起来吧!”弯下腰对娃娃道,“娃子,别哭了。这次你们家卖茧子赚到钱,你想要什么好吃的?” 那娃娃一听好吃的立马停止了哭泣,黑溜溜的眼珠子转转,壮着胆子道:“俺想吃糖葫芦!”引得众人哄堂大笑,黄金根如同老槐树皮一般的脸庞也升起了丝丝红晕。 胡品元将红包递给黄金根,黄金根忙不停嘴地道谢,紧紧捏着红包,估摸着里面的分量。胡品元见娃儿可爱,又从伙计处要来二十余枚铜子放到小娃手中,笑道;“给你,让你家人给你买糖葫芦吃!”小娃儿接过铜板,乖巧地跪在地上“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抬起头时小脑门都被磕红了,胡品元笑笑摇摇头,大手一挥,边上的伙计喊道,“阜康进仓!” 这时其他桌边的伙计顿时忙碌起来,流水般涌来的蚕农小贩顷刻间将桌位挤得满满当当,叫喊声、吆喝声、招呼声此起彼伏,如同大海中的波浪,一浪高过一浪。 胡品元目视摩肩擦踵、人cháo汹涌的蚕农,心下仍没有轻松下来,自从小沙逊借钱之后,胡品元总觉得心头堵了什么似的。 田掌柜见胡品元面露倦sè双眉紧皱,陪着小心道:“少爷,您从杭州过来赶了一夜的路,已是人困马乏,还是先回银号歇着吧!这里有小的在,一定给您办的妥妥当当。” 数rì的奔波劳顿,不提还好,一提便觉困意上涌,胡品元连打了几个哈欠,腿脚发软浑身无力,眼疾手快的田掌柜忙吩咐两名伙计将胡品元扶住送回银号歇息,疲倦劳累的胡品元仍不忘叮嘱田掌柜看好场面,田掌柜连连点头称是。 待到了辰时,其他商铺才稀稀拉拉地燃放鞭炮开钩收茧,阜康号仓中的蚕茧已经堆积如山,田掌柜粗略算了下,已经购进约五千担,照这个速度,要达到老爷的要求八十五万担以上最多只需三天时间。 田掌柜笑容满面地看向人群,一名外层看船的伙计匆匆跑过来在他耳边耳语数句,田掌柜面sè一变,叫来数名伙计穿过大街来到另一家生丝铺。 “这个协盛行是什么时候挂起招牌的?这里原本不是王家鞋店吗?” 田掌柜纳闷地看向店面的招牌,但这里火爆的交易场面不容他多做迟疑,走到店铺中叫过一名伙计,“小兄弟,贵号掌柜的在不?就说阜康号的老田前来拜访。”老田这个名号在盛泽足以抵上万两白银,盛泽的商人们都这么说。 那伙计瞅瞅田掌柜,客气地道:“请田掌柜稍候。”不多时伙计从后院请出一名中年商人,那商人双手抱拳满脸热情,“不知道田掌柜大驾光临未能远迎,恕罪恕罪!” 田掌柜抱拳笑道:“当家的客气了!听闻协盛号在这里大收秋茧,特来看看。” 商人道:“我这协盛号小本经营,不能与阜康号相比,只愿赚点小钱罢了。” 敢跑来盛泽来收蚕茧且比同行价钱高出半成,非一般人物敢如此出手,必定后台厚实。这点眼sè田掌柜自不在话下,试探着问道:“不知道贵府何地?” 商人笑道:“鄙人姓张,老家河间府,在苏州有些产业,听闻盛泽生丝闻名天下,特来见识一番,想贩点生丝到北方去,价钱定的高了些,还请田掌柜的切莫怪罪啊!” 田掌柜盯着张老板一阵,凭借自己多年识人的见解,这个张老板满口北方话,衣着朴素,举止投足倒不是有何特别之处,思索一阵道:“实不相瞒张老板,历来盛泽的蚕茧都是大伙平价,方能利益共享,有钱大家一起赚嘛!我们胡家在上海投了两千万两银子办生丝厂,江浙生丝多是胡家收购,胡老爷你也一定听说过,富可敌国,切莫惹怒了他老人家。” 张老板猛拍额头道:“哎呀!对啊,该死该死,在下这就改价,让田掌柜见笑话了,咱老张怎能做那种缺心眼的事来!小路——”一名伙计应声跑过来,“去,将价钱改过来,阜康多少钱咱家就多少钱!”“是,老爷。” 田掌柜见那伙计离去,低声对张老板道:“张老板,在下还是奉劝你与大家一起平价收购,胡老爷可不是随便谁都能得罪得起的。若是张老板有兴趣,你们铺里收的茧子我们阜康可以全部吃下,还请张老爷考虑一二,不然只怕会船不好走马不能行!告辞!”说完大步离去。 张老板笑容满面地将田掌柜送出门外,目送一阵,脸sè突然发冷,恨声骂道:“你他娘地算什么东西,居然敢威吓老子,nǎinǎi地熊个洞,我看你胡雪岩还能蹦跶多长时间!” 小路跑过来问道:“大人,我们的价钱改不改?” “改个屁!”张老板怒道,“你在这里看着,丝局的局正请我吃酒,今天我就不回来了,若是胡家来闹事,你直接去丝局告状!”; 第七章 股掌(五)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到了中午午时,胡品元仍在酣睡。梦中胡品元发觉自己乘坐着一艘在长江中颠簸的小舟,水浪不时扑来,小舟飘摇yù覆。 在外面看着的田掌柜忽然发觉情形不对,前来售茧的蚕农小贩比前两个时辰越来越少,午时过去了半个时辰居然才收到不过一千担的茧子,冷笑道:“好哇,居然敢和我胡家打擂台,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当下点了五十余名伙计,气势汹汹地赶往协盛号。 协盛号的伙计正在店铺门口高声大喊:“协盛号全镇价钱最高,全部现银交易!乡亲们快来啊!” “高你老妈去!”田掌柜蒲扇般的大手打在伙计的脸上,立时留下一个鲜红的巴掌印,怒声骂道,“瞎了狗眼,竟敢到盛泽来与我们胡家争场子!给我打!” 阜康号的伙计蜂拥着冲上前去,抓住这些外乡人拳打脚踢,前来卖茧的蚕农纷纷避让。小路在里面看见,悄悄从后门溜了出去。 过了一炷香功夫,协盛号的铺子前已是狼藉一片,协盛的伙计躺倒一地,哀嚎不止。田掌柜对蚕农们大声叫道:“乡亲们!这些外乡人来盛泽捣乱,大家不要相信,都别忘了,咱们阜康可都是付了定金的!大家还是把茧子卖到阜康吧!” “住嘴!” 一声高喝打断田掌柜的话语,田掌柜看去,正是红光满面的丝局局正,身后带着数十名如狼似虎的局丁冷眼看向自己,田掌柜上前抱拳道:“局正大人,老田在此有礼了!这些外乡人在这里哄抬丝价破坏市场,还请大人主持公道。” “公道?你动手打人在先,居然还让本官主持公道?来人哪,将此人拿下!” “喳!” 数名局丁上前将田掌柜押住,田掌柜为之一懵,平rì里这个局正见了自己如自家兄弟一般,为何这下如此待我? 局正高声道:“阜康号殴打协盛号店员,毁坏店中财物,本官亲眼所见,现已将主犯拿下!乡亲们,该卖的茧子抓紧卖,本官一定会尽心尽力维护市场秩序!将田三押回局内处置!” “走!”局丁吆喝着推搡田掌柜向丝局前去,田掌柜缩着腰高声喊道,“你们快回去,把少爷叫起来!” 田掌柜被关押在丝局的后院中,胡品元很快赶了过来,见到大厅中端坐的局正和在一旁气鼓鼓的协盛号张老板,抱拳道:“品元见过局正大人。小侄御下不严,还请大人恕罪,协盛号的损失我们阜康一定全部予以赔偿。” 局正看看张老板,张老板使个眼sè,这才道:“罢了,贤侄啊,张老板大老远地跑来盛泽收茧子,人家不就是多了半成嘛!唉,你胡家还在乎这半成?大家和和气气一起做生意多好?我已经与张老板说通了,若是你们胡家愿意,张老板愿意将他收购的茧子转与你们胡家,何必为了这小小的蚕茧闹出纰漏?老田你带回去,在秋茧下市之前,我可不许你们再到协盛去闹事!” “是是是,多谢大人宽宏大量,多谢张老板豁达大度。小侄一定按照大人说的办理,千里求财皆是缘,我们阜康欢迎天下的商人到盛泽来。” 胡品元将田掌柜带出丝局,张老板对局正笑道:“听说胡雪岩大儿子早夭,这个二儿子倒是个人物,不错!只不过可惜了。” 局正摆摆手道:“老张,你我交情一场,李中堂我不能得罪,左中堂我也不能得罪,兄弟能帮的就这些。” 张老板抱拳道:“好说,盛大人在上海等我电报,我这就去苏州,兄弟有情后蒙!” …… 在路上,田掌柜抱怨道:“少爷,这个协盛号邪门啊,怎么局正都为他们说话?” 胡品元抬眼看向河道中来来往往的船只,叹道:“这些都是白眼狼,算了,老田,咱们的价钱也涨半成。” 田掌柜瞪大眼睛道:“那得多少?老爷要八十五万担,咱们可要多出至少二十万两银子!少爷,要不我就拼了这把老骨头,将他张家――” 胡品元摆摆手道:“算了,老田,咱们胡家招人嫉哪!这次秋茧绝不能出任何纰漏,快些回去改价吧!” “唉!今年真他娘地邪门了!” …… 以往盛泽镇的主要蚕丝商人是胡家和洞庭山帮的采买,今年秋茧不知如何冒出协盛号这个怪胎,洞庭山帮冷眼看着这两家争斗。到了开钩的第二rì,两家各出奇招。 “凡卖给阜康号茧子的乡亲,只要超过一百斤,可以领到嘉兴粽子五个!” “卖咱们协盛号的,只要超过一百斤,可以领到六个嘉兴粽子!” “阜康号加送一个咸鸭蛋!” “咸鸭蛋吃了口干,咱们协盛号送一杯香茶!” …… 到第四rì下午,胡品元与田掌柜冷眼看着仓库里的蚕茧,这里堆积了五十万担,距离胡雪岩的要求还有很大距离,但所有人都知道,每季茧子上市,前五天是关键,到了第六rì已经没有多少蚕农前来售茧,都是些下乡敲零碎的小贩前来兜售,不但质量参差不齐,价钱也胡说乱要,说不定布袋里还会塞上些砖头瓦片。 田掌柜咂嘴道:“少爷,今晚上装船发上海,老爷那边如何交代?” 胡品元攥紧拳头,怒声道:“这个狗屁的协盛号,居然向我们要那么高的价钱,真是该死!” 田掌柜亦是恨恨地道:“可是电报局卡住了咱们,不让咱们发电报给老爷请示。少爷,咱们――” “算了,先按照协盛的价钱都收过来吧。”胡品元叹息着摇摇头,“爹爹临行前嘱咐我一定要受到八十五万担以上,我不能第一次独自出马就栽了跟头,这样以后怎么在商场上抬起头来?老田,你带人去和协盛交接吧,全部立刻装船。” “是,少爷。” …… 顺着苏州河,胡家船队摆成长长的一排,各船高挂灯笼,在夜空下宛若一条长龙。 听着船边划过的水响,胡品元站在船头看向夜空。八月初的夜空天高露浓,月亮还未醒来,四周显得那么幽暗,银河的繁星愈发灿烂起来,河边的庄稼地里,秋虫此起彼伏唧叫,给静谧的夜间带来些许生动。 胡品元想起父亲,心底暗暗将电报局恨起,这些混蛋居然说电报线路改造,二十天内不接受任何平民业务,只接受官府急件,又是盛宣怀那混蛋在耍幺蛾子。胡品元想起盛宣怀时,忽又念起协盛号,脑海中灵光闪动,“盛宣怀、协盛号、协盛号、盛宣怀,不会吧?” 阵阵秋风吹来,一股凉气顺着胡品元的脊梁骨往上窜,浑身瑟瑟发抖。; 第八章 股掌(六)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胡品元率领船队抵达上海已是次rì上午巳时,原本脑海中想象的热闹场景并没有在码头上出现,远远看去,码头上只有蚕丝厂的掌柜、采买等数人,心头禁不住咯噔一下。 不待货船停稳,胡品元一个健步跳到码头上,劈头问道:“怎么回事?为何不见伙计前来卸货?” 蚕丝厂孙掌柜面sè焦急道:“少爷,老爷出事了!” “出事?”胡品元一把揪住孙掌柜的衣襟,喝道,“快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孙掌柜被胡品元拽住,胸口透不过气来,连连咳嗽数声,采买在一旁道:“少爷,意大利那边传来消息,今年意大利的蚕丝大获丰收,价格极为低廉,上海和香港的洋行都从意大利订货。老爷昨夜得到消息,当即昏了过去,现在不知如何了。” “什么?”胡品元忽觉天旋地转,差点栽到地上,孙掌柜和采买急忙扶住,孙掌柜慌道,“少爷,你可要挺住,你若是倒了,咱们胡家可就大麻烦了!” 胡品元攥紧拳头,咬紧牙关道:“老孙你说得对,送我回府。” …… 胡府别墅,一片哀鸿,一些慌了手爪的仆人在悄声流言老爷这次恐怕是连家底都不够赔的,还欠了洋人那么多的债务,有人已经打起另谋生路的算盘。 胡品元回到府中,见府中一些下人在抹泪轻声哭泣,喝道:“老爷还没出事,都嚎什么丧!”大步跨入胡雪岩的卧室,老管家正守在房内,胡雪岩仍然脸sè苍白双目紧闭。 老管家见胡品元进来,起身上前道:“少爷,你回来了。” “嗯,老七叔,我爹爹怎么样了?” “已经请了几拨大夫,都说老爷是急火攻心以至昏迷,需慢慢调养。” “派人通知了翠姨没有?” 胡品元所说的翠姨是胡雪岩的妾侍翠环,是个上得厅堂入得内堂、jīng明能干的女人,在江浙人称“罗四太太”。 老管家道:“昨夜我已经派人去请了,今早去电报局拍电报,电报局推脱改造线路,不接受业务,即使接了也要一个月之后才能发出,唉!” 胡品元看着老管家满眼的血丝,心头痛惜,叹道:“七叔你烦心了,你先下去歇息吧,我在这里伺候爹爹,你转告孙掌柜他们,先将盛泽过来的蚕茧运到蚕丝厂去,不论如何,先产出生丝来。“ …… 直到黄昏时分,胡雪岩才醒转过来,口中喃喃自语:“水――水――” 胡品元赶紧将胡雪岩扶起来坐在床上,端过一碗桂花茶递到胡雪岩嘴边:“爹爹,这是桂花茶。” 胡雪岩轻嗯一声,桂花茶一饮而尽,长长舒出一口闷气,“憋死我了。”看到胡品元守在边上,问道,“二子,现在什么时辰了?” “刚入酉时。” “都酉时了?”胡雪岩将信将疑,抬手拍在额头上道,“居然已经这么晚了,唉,不行,我得起床。”说完便要掀开被子下床。 胡品元急忙拦住,慌不迭道:“爹爹你还需静养,若是有何事情,吩咐孩儿去办吧!” 胡雪岩掀开被子坐到床边,蹬上布鞋便要站起身来,摆摆手道:“你不行,这次得去找邵友濂帮忙,对了,我现在起草一份电报稿,你拿去发给左大人。” 胡品元苦着脸道:“爹爹有所不知,自从进了八月之后,江南各电报局都推脱线路改造,不接受平民业务。” “什么?”胡雪岩眼睛顿时睁得圆圆的,身形晃悠,胡品元匆匆将他扶住。胡雪岩恨声骂道,“又是盛宣怀那个混蛋搞的鬼!”胡品元将胡雪岩扶坐在床边,将协盛号的事情说了一遍,胡雪岩听完倒吸一口冷气,“不好!看来这次盛宣怀是要置我于死地啊!” “爹爹,那我们该怎么办?”胡品元带着哭声急道。胡雪岩对他来说就是天,就是地,若说怨恨也曾有过,但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无法再去考虑哪些旧事。搞不好胡家这次真的玩完了。 “二子莫慌!”胡雪岩强自镇定地拍拍胡品元的肩膀,宽慰地道,“天下没有我胡蛮子过不去的坎。当年长毛闹事,炮火连天,爹爹每rì都在刀口上赚钱,还不是一路走了过来?没事,吩咐下人备轿,我去找邵友濂那混蛋,今晚说什么也要把上半年欠的饷银要过来。” …… 当胡氏父子到了上海道台府衙时,才知道事情比他们想象的严重得多,邵友濂进京谢恩去了!至少要两个月才能回来。爷俩找遍了上海滩也没有见到邵友濂的踪影,看来是真的的走了。早不走迟不走现在走,这里面有猫腻! 胡雪岩想起在夏季瑞纳洋行曾出四百五十万两白银收购胡庆余堂,被自己一口拒绝,看来现在还有这条路可以走,当即吩咐轿夫抬着轿子前往公共租界。 瑞纳很客气地接见了胡氏父子,当胡雪岩说明来意时,瑞纳连连抱歉,洋行中的存款全部投进了海运,虽然对庆余堂感兴趣,但现在已经没有更多的资金来进行并购。 胡雪岩脸sè灰白地回到府中,仿佛瞬间衰老了许多,原本健朗的身体慢慢佝偻出了驼背。走到大厅门前,一手搭在门柱上,不停地大口喘息,胡品元连忙轻轻捶背,正待说话,老管家胡七匆匆走过来道:“老爷,沙逊来了。” “沙逊?”胡雪岩这才想起前番借小沙逊的三百万两,夏季的本息五十万两还款即将到期,原本指望用上海道的军饷堵上,再不济也可以转一部分秋茧。叹口气吩咐道,“让他进来吧。” 小沙逊迈着欧洲绅士的步伐进入胡家大厅,见胡雪岩坐在正中脸sè苍白病态不堪,心中窃喜,表情关切地道:“亲爱的胡,好像你的气sè不太好。” 胡雪岩道:“没什么,偶感伤寒而已。” “那阁下一定要保重好身体,我们的合作还有很多时间。” 胡雪岩略显不快,这个双手沾满国人血泪的混蛋居然咒我死啊!随口道:“请你放心,我的骨头硬得很!” 小沙逊嘿嘿一笑,道:“那不知道阁下有没有准备好夏季的还款?沙逊公司已经在意大利订了二十万公斤的纺织品,初期付款就要八十万两白银,所以我到您这里来看看――” 胡雪岩摆摆手道:“这一点你尽管放心,阜康号从没有拖欠过任何人一文一毫,一定按时结账。” 小沙逊点点头道:“这样最好,请阁下保重身体,三天后请给我一个满意。” “当然,浩初,送客。” 胡品元将小沙逊送出门外回到客厅,胡雪岩在座位上咳嗽不止,胡品元倒过一杯茶递到胡雪岩面前,胡雪岩推开茶盅,恨声道:“这个鸦片贩子,原本上次与我口头协定好,要我们家卖给他一百万担生丝,这次居然连提都不提,还拿意大利来挤兑我!二子!” “爹爹。” “今天夜里你去余杭,请藩司德大人出面为我发一份电报给左大人,明天晚上你和四娘还有高总管一起过来,我就不信过不去这个坎!” “是――爹爹。” …… 次rì,胡雪岩派人守在上海电报局的门口,望眼yù穿也没有等到左宗棠的电报,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起来。 晚上,胡品元陪着胡雪岩的妾侍罗翠环、总管高达抵达上海,胡雪岩劈头就问:“二子,你什么时候发电报给左大人的?德大人有没有派人前去?” 胡品元道:“我今早到了余杭便找到德大人,是德大人与我一起到电报局发的电报,左大人还未回电?” 胡雪岩双手一拍:“那为何左大人到现在还没有回电?” 罗四太太劝道:“老爷,或许左大人事务繁忙没有及时回电,最多明天就会回电,您就别担心了。” “但愿如此吧!” 这一夜,胡家没有人能睡得安稳。 第九章 股掌(七)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次rì吃完无滋无味的晚饭,胡家诸人聚到一起,蚕丝厂的孙掌柜和盛泽的田掌柜都赶了过来,还有阜康号上海分号的掌柜,老管家胡七也坐在一旁。 胡雪岩道:“现在咱们胡家遇到一个最大的难关,今天召诸位前来,商议下如何渡此难关。” 罗四太太道:“老爷,这次一定是盛宣怀和洋人合伙搞的鬼,左大人到现在还未回电,电报定是被他扣下了。” 胡雪岩叹道:“的确如此,现在主动权被他们控制,看来这次老爷我是翻不起身了。” 总管高达道:“老爷吉人自有天相,什么样的坎子咱们没走过?” 胡雪岩苦笑道:“这次不同,我又向洋人拆借了五百万两,怕你们分心便没与你们说,我是拿阜康号和蚕丝厂抵押的,现在库里压了六百万担的茧子,其中还有一百多万担是赊欠来的。今天联系了几家洋行,他们只愿意出chūn季五分之一的价钱收购我们的生丝。” “啊?”众人倒吸一口冷气,实在没想到胡雪岩这次的胃口如此之大。 罗四太太怨道:“老爷这次为何如此蛮干?浩初,你在老爷身边咱们也不劝劝他?” 胡品元苦笑一声,没有答话。 老管家胡七的眼神中闪出一道冷芒,低声道:“老爷,要不我去找找我那帮老兄弟,把沙逊给――” 胡雪岩怒道:“你若是贼xìng难改,滚回老家去!” 胡七悻悻然闭上嘴,罗四太太道:“老爷,老七也是一片好心,何必骂他。” “哼,我胡雪岩自问做人清清白白,银钱来得光明正大,怎能做出下作之事?”胡雪岩顿了下,缓口气道,“老七,以后不要再提了。” “是,老爷。”胡七在位置上叹口气,心中还是不甘。 胡雪岩道:“先从银号中取五十万两垫上沙逊的借款,高达,你明早乘坐快船去京师,请左大人出面,还有二十多天时间,我相信来得及。” “是,老爷。” 罗四太太问道:“老爷,若是取了银根透出消息发生挤兑如何是好?”在满堂的人中,也只有罗四太太敢问这个问题,其他人均是大气不敢出一口。 “挤兑?”胡雪岩脸sè变幻,咬咬牙道,“大不了添上我这把老骨头!好了,大家还是各忙各的去,浩初和翠环留下,老七,你在门口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 其他人拱手离去,胡雪岩吩咐胡七关上厅门。 胡雪岩从袖子中取出一打银票和数张房契递给胡品元,低声道:“二子,今夜你和你四娘还有老七去香港,若是一个月内爹爹没有消息给你或是有何不幸,你就带着他们去海外。” 这是交代退路了,看来胡雪岩也意识到这次变故的严重xìng。胡品元三人扑通跪倒在地,胡品元哽咽着道:“爹爹,你还是和我们一起走吧。咱们到海外再白手起家。” “胡闹!”胡雪岩甩手给胡品元一个巴掌,怒道,“我怎么能走!阜康的几千张嘴等着我安排,几千个人家等着我安排,我怎么能甩下他们?只要你们能平平安安便好。”话到最后亦是哽咽无法作声。 罗四太太的泪水哗哗掉落,抽泣着道:“老爷,还是让浩初和老七走吧,我留在老爷身边,妾身这辈子没能为老爷留个后,死也要死在老爷身边。” 胡雪岩爱惜地将罗四太太拉起来,柔声道:“小四,这辈子我最庆幸就是有你这么一个女人,jīng明能干,识体惠仁。你今年才二十八啊!浩初年幼,老七莽撞,有你在他们两个身边,老爷我才放心啊!若是将来浩初当家了,你守不住寂寞,找个好人家去吧,二子不许阻拦!” 罗四太太伏在胡雪岩怀中呜呜哭泣,胡雪岩轻声安慰,胡品元趴在地上失声痛哭,难道胡家真的如此散了败了?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胡雪岩正待狠狠心将二人赶走,胡七在门外唤道:“老爷,美利坚太阳洋行的唐先生求见。” “太阳洋行?”这几rì原本与自己交好或是有生意来往的洋行都避着自己,这时候这家洋行来见自己做什么。胡品元心中一动,从地上站起来抹抹泪水道,“爹爹,这家就是那个刘摩办的洋行,咱们见见,看看能有什么作用。” “好吧,老七,请他们进来!” 一名面带笑容的青年人在两名高大魁梧的洋人陪同下步入大厅,拱手向坐在正堂中的胡雪岩道:“在下太阳公司唐绍仪,特来拜会胡老爷。” 胡雪岩仔细打量面前这个年轻人,略显肥胖的身躯身穿一件蓝sè缎袍,圆乎乎的脑袋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满脸的笑容显得有些轻佻,看来又是个没骨气的洋奴才!冷言问道:“不知道唐老板前来所谓何事?” 唐绍仪道:“胡先生谬误了,在下并非老板,我只是一个临时经理而已,我老板已经南下广州。在下受老板委托,前来与胡老爷谈一笔生意。” “生意?”胡雪岩冷眼看向唐绍仪,问道,“我胡家财路众多,不知道阁下准备与我们如何合作?”心下底暗暗道,若是趁火打劫,趁早滚吧! “在下愿意收购的正是贵公司的生丝。” “生丝?”胡雪岩吐出一口浊气,缓缓地道,“你们愿意出何价钱?” 唐绍仪笑道:“胡老爷,我到了这里讲了这么多口干舌燥,也该让我坐下喝杯茶再说吧!” 胡雪岩哭笑不得,忙请唐绍仪坐下,罗四太太倒上三杯菊花茶,唐绍仪接过茶水一饮而尽,咂咂嘴,又将其他二人的茶水喝掉,胡家诸人目目相觑,哪来这样的渴死鬼到这里来混茶喝? 唐绍仪舒服地长长呼吸一口,见胡家诸人盯着自己,忙道:“让诸位见笑了,在下实在不好意思,这两个洋鬼子原本是美国总统的保镖,他们是不会喝别人家的茶水,怕胡老爷生气我等礼数不周,我就代劳了。” 美国总统的保镖?胡雪岩倒吸一口冷气,这家伙的来头不小哇!当下满怀期待地问道:“不知道小哥愿意出什么价收购我们家的生丝呢?” 唐绍仪呵呵一笑,胡雪岩对自己的称呼从唐先生变成了小哥,到底是商人本sè,套近乎没人可比。定住心神道:“我们老板说了,你们胡家的生丝chūn季什么价钱,现在就按照什么价钱收购。” “真的?”胡雪岩惊得立马站立起来,走到唐绍仪面前,急声问道,“小哥不会来我这里诳老夫吧!” 唐绍仪笑道:“就是送在下十个豹子胆,也不敢在您面前打诨啊!皮尔斯――”一名保镖从怀中取出一个档案袋递给唐绍仪,唐绍仪从中取出数张支票,“胡先生,这是汇丰银行的本票,一共八张,每张一百万两银子,请胡先生找人前来辨认。” 胡雪岩激动地道:“好好,浩初,你来看看!” 胡品元曾被胡雪岩送到香港学习英语,又曾到汇丰银行中实习过,这些本票自能识得。胡品元将本票取到手中仔细端详了一阵,额头上不断渗出水滴,胡雪岩焦急地盯着他,却又不敢催问,罗四太太掏出手帕轻轻擦拭胡品元额头上的汗水。胡品元鉴定完毕之后道:“爹爹,这确实是汇丰银行的本票,只要持有人在上面签字盖章之后便能立即生效。” “好!”胡雪岩双手一拍,又小心地问道,“不知道唐小哥何时交易?” “不知道先生库中有多少秋茧?这八百万两按照chūn季价格可以购买多少?” 罗四太太笑道:“现在咱们家有六百三十万担茧子,若是按chūn季的价钱,唐先生可以购得三百二十万担。” 胡雪岩摆摆手道:“唐小哥救在下于水火,这样吧,其中多加十万担,送给小哥做辛苦费!” 嚯!十万担便是二十万两,这个胡雪岩真是出手大方,若是过几天知道了摩弟安排的事情,还不跳起来?得,正好准备回家,不收白不收!唐绍仪笑道:“如此在下便却而不恭了!若是胡老爷不嫌麻烦,我们现在便可立下合约。” 胡雪岩诧异地道:“胡小哥,这合约之事按照上海滩的规矩必须有洋人买办做中间人,现在已近亥时,洋人们――” 唐绍仪笑道:“胡老爷,此时乃非常之时,所以我只叫了一名汇丰银行的董事,此人先生也认得,皮尔斯,去将人叫进来!” 皮尔斯应声而去,不一会将那名董事带了进来,虽在外面等得瑟瑟发抖,却还是围着唐绍仪不停献媚,胡家诸人见此情形全都张大了嘴巴。 …… 待唐绍仪与胡家签订合约,并在本票上签字盖章,给那名董事一份红包,叮嘱务必保密,那名董事用上帝加他老婆的名义发下重誓,唐绍仪满意地让皮尔斯送他出门,自己与胡雪岩和胡七密议。 唐绍仪将刘摩关于上海的安排简单说了一遍,并递上刘摩的亲笔信。 胡雪岩眉头紧皱地打开信件。 “胡老先生台鉴:在下刘摩久仰胡先生大名,如雷贯耳,因时间有限,且先生为秋茧一事奔波,未能与先生谋面,实乃憾事。” “余委托学兄唐绍仪前往拜会,意大利秋丝丰收,市场必受打击,然其中必有变故,先生可先转手部分与我公司,只需数rì便可见得分晓,还请先生勿要急躁。” “以商报国,先生堪称华商典范,实为华商帅旗。在下于海外略有薄资,将逐步移回国内,若是先生有需要处,尽可到我公司,必当鼎力相助。” “目下中华生丝产品为洋人一手把控,摩计划在香港或广州成立纺织厂,若是先生有意,摩愿与先生共股,先生掌控全局,摩愿悉数照办即可。因南方国难,小子不得不南下,待来rì与先生再会。刘摩拜上。” 这个刘摩到底是何方神圣?莫非是大罗金仙转世乎?胡雪岩叹息一口,将信件递给胡品元,胡品元看完信件目光中已是一片狂热。胡雪岩向唐绍仪询问一些关于刘摩的事情,唐绍仪一一解答,到最后苦着脸道:“胡老先生,在下饿了,不知府上可有夜宵?” 胡雪岩哈哈大笑,让胡七去通知厨房准备。 唐绍仪目送胡七离去,低声对胡雪岩道:“老爷子,在下还有一事相求,不知可否应允?” “哦,小哥尽管说来,老夫能办的一定照办!” “在下想借胡七用两天。” “呃――”胡雪岩瞪眼看向唐绍仪,唐绍仪的脸上又换上了人畜无害的满面笑容。 第十章 股掌(八)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左宗棠任浙江巡抚时,胡雪岩为其办理粮差,来回穿梭于上海余杭之间,无意间救下一名被淮军镇压的小刀会中人,此人对胡雪岩感激涕零,自此隐姓埋名随在胡雪岩身边侍奉,正是老管家胡七。 小刀会被镇压后,会中之人或被砍头,或被降服,或远遁他乡,也有些人留在了上海,慢慢培养势力,形成青帮、洪门等帮会,胡七口中的老兄弟,正是这些帮会的会首,胡雪岩在上海滩能站住脚跟,这些帮会也起到无形助力。胡雪岩自诩清高,但有胡七这个人呆在家中,帮会中人无人敢前来闹事,逢年过节时,胡七也会私下底宴请这些老兄弟,平时遇到缺钱困难的,定会倾囊相助。也正是因为如此,上海滩的黑白两道中无不对胡雪岩恭恭敬敬。 …… 沙逊洋行大厅中灯火通明,不时传出欢声笑语,小沙逊遍请上海各租界洋行的董事、买办等人。 小沙逊满面chūn风地与其他人碰杯交谈,时时发出得意的大笑,因为今天中午他收到了英国工程师绘制的胡氏蚕丝厂新建筑规划图,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天地为他所独有。 外面匆匆跑进来一名仆人,递上一张布告,小沙逊接过不耐烦地将仆人赶走,低眼看去,顿时瞠目结舌。 布告用中文、英文和法文同时写道:中国无敌将军刘永福在广西大败法国-军队,擒杀敌酋李-维业以下三千余人,勇敢的中国人,起来反抗这些洋鬼子吧!他们已经打进了我们的家园,难道还要让他们在我们的土地上大摇大摆横行霸道?法国人的舰队已经横在闽江口,难道我们要坐以待毙吗?杀!杀光洋人!杀!杀光二鬼子!杀!杀!杀! 小沙逊的脸sè煞白,边上的瑞纳洋行老板看过布告安慰道:“这是两个月前的战报,有何可怕?” 小沙逊嗫嚅着嘴唇结结巴巴地道:“这些消息以前被我们压了下来,就是怕欧洲人引起恐慌,现在――” 仆人又再一次闯了进来,如同屁股着了火一般,大声叫道:“沙逊先生,快快快――” “怎么了?”小沙逊与瑞纳二人的心坎同时咯噔一下。 仆人哭丧着脸道:“洋场那边失火,大仓都烧起来了!” “啊――”小沙逊惊叫一声,似是一只被针戳了屁股的猫一般,两步三跳至窗户边,拉开窗帘看去,脸上的汗水刷刷落下。 好大的一场火,已然照亮了天空!冲天的浓烟不停向夜空伸展,向人们显示它的热情。即使是数里之外,小沙逊仍能感觉到那扑面而来的滚滚热浪。 小沙逊懵了片刻,蓦地大叫一声,将瑞纳吓一大跳,小沙逊边叫着边冲向门外,“我的鸦片啊――” …… 却不说小沙逊在洋场大仓处哭天喊地拜神求佛,胡雪岩与唐绍仪等人坐在胡家别墅的楼顶阳台上把酒言欢,看着漫天的大火皆是心中大快。 胡雪岩笑道:“看来老天爷开眼了,这些鸦片贩子早该杀绝了!” 唐绍仪道:“是啊,胡老爷,这天干地燥的,咱们这里可要当心些,这水火无情,需仔细防范,不能像他们大仓的看管,现在还在醉着吧!” “哈哈哈哈――” 众人爽快地大笑不止,罗四太太端着一盘小菜上来,唐绍仪准备站起身接过,被胡雪岩拦住,“这等事情怎能让贤侄来做?老七――”话刚叫出口又收了回来,“哦,老七回家探亲了,看看,我都叫顺口了,哈哈!” 胡品元诧异地道:“七叔不是在洋场那边嘛!” 胡雪岩砸口嘴瞪他一眼,胡品元立刻缩了脖子,罗四太太放下盘子打圆场道:“小孩子有些事情不懂,你多教教,不能老是责骂。” 胡雪岩轻哼一声道:“你看看人家绍仪,年纪比你大不了多少,为何人家如此稳重老练?” 唐绍仪忙道:“小侄我身出寒门,自幼贫苦,所以早成了些。浩初贤弟现在已经很不错了,只需稍加磨炼必成大器。” 罗四太太轻靠在胡雪岩身旁,接过话茬,“就是嘛!” 胡雪岩捻须笑道:“不过经历了这次磨难,二子确实让我宽慰,贵商号的刘老板不是打算在南边成立纺织厂嘛,我一大把年纪来回不便,就让二子去吧,唐贤侄啊!” “小侄在。” “二子少不经事,还请贤侄多带带,若是不懂事之处你尽管责骂。” “小侄不敢不敢。” “浩初!” 喜不自胜的胡品元连忙站起身拱手道:“爹爹。” 胡雪岩笑道:“爹爹准备出一百万两参与合股,你随唐贤侄前往学做生意,不论遇到何事必须听唐贤侄的!” 胡品元正待遵命,唐绍仪忙道:“胡老爷错了,错了错了!” “错了?什么错了?”胡雪岩不解地问道。 “实不相瞒,在下于海外学的是社会科学,就是管理学,这经商之道非我本愿,实则是我那摩弟一手cāo办,若是浩初贤弟愿意,我定为引荐。” 胡雪岩问道:“哦,绍仪贤侄,你给我说说这个刘少爷在美利坚的事情,如何?” “这有何不可?”唐绍仪当即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将刘摩在美国运用连锁销售赚取第一桶金,再制造新式自行车、吸水棉占领市场,再到杨克斯大桥资金的募集,听得胡家诸人不停惊叹。 待唐绍仪说完,胡雪岩倒吸一口冷气,咂嘴道:“这个刘家少爷难道是商界奇人?还是财神转世?凭借空手便能在美国打造如此庞大的产业,又为我海外华人扬眉吐气,真是天才啊!老夫纵横商场数十年,从未有此见闻,吱吱,这个刘少爷啊!”忍不住感慨一声。 罗四太太笑道:“老爷,你可曾听说泥做的砖头卖的比金子还贵?” 胡雪岩摇摇头未曾说话,众人哄堂大笑,胡雪岩的心中已是波澜万千,忽又想起什么,问道:“这次意大利蚕茧丰收,必然冲击市场,不知刘少爷那边有何打算。” 唐绍仪笑道:“此事胡老爷大可放心,摩弟自有安排,眼下我们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 “不知贤侄所指何事?” 唐绍仪悄声道:“据我所知,现在盛宣怀密令江浙一带的电报局只接业务不发电报,嘿嘿――” 胡雪岩的七窍玲珑心自不用唐绍仪多做解释,问罗四太太道:“小四,这个月京中哪位权贵做寿?” 罗四太太略作思索,说道:“承恩公桂祥、军机大臣张之万。” “我家小四好记xìng!”胡雪岩大笑不止。 =========== 2013新开始,祝大家幸福快乐财源滚滚! 第十一章 股掌(九)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数rì的功夫,盛宣怀在上海临时住所的书房中堆满了阜康银号近rì来往的电报底稿,有的是胡雪岩自己发的,有的是阜康各分号发的,也有胡雪岩托苏浙官员发的,皆是火烧眉毛一般。盛宣怀略作通读,一晒烧之,吩咐电报局的主事不必再送电报稿来,二十天内所有江浙电报一律扣下。 小沙逊苦着脸找到胡雪岩,要求胡雪岩提前还一部分款项,就差点给胡雪岩喊爷爷了。 胡雪岩摆出一副死了丈母娘的苦瓜脸,心底已是笑开了花。 现在上海的外国人都盯着停在福建闽江口的法国舰队,大家心知肚明,虽然李鸿章已经与法国人签订了《中法简明条约》,清zhèng fǔ承认了法国对越南的保护权,但法国人急于完全控制印度支那的野心已是无法遏制,必然会设法攻击中国的南洋水师,近期必然揭晓。 小沙逊已经失去了之前的chūn风得意,小心翼翼地道:“胡先生,您知道我的货物遭受了火灾,其他洋行多少都有损失,但我的损失最大,现在债主们都挤到了我的门口,我在欧洲的货物还有一个半月才能抵达,请问您能不能提前将借款还一部分给我。” 胡雪岩叹口气道:“沙逊先生,chūn季借款的五十万本息还有一天时间才到期,请你放心,我已经准备好了,至于那五百万两,你也清楚,这季的蚕丝受到意大利的冲击贬值,我也在想办法。” 小沙逊急道:“阁下能不能提前将那五十万两先给我,让我先渡过这一关呢?” “哎呀!”胡雪岩猛拍额头道,“那五十万两现在还在浙江,我现在也是两手空空啊!” “这这这――”小沙逊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忽又想到胡雪岩库中的蚕茧,说道,“那阁下可否拨一些蚕茧给我抵账?请你放心,我出的价钱包你满意!” “你愿意出什么价钱?” 小沙逊思忖一阵道:“唔,这样吧,我愿意出两担蚕茧一两银子如何?现在意大利的蚕茧价钱可比这个价钱还要低啊!” “放屁!”胡雪岩瞪大眼睛怒喝一声,这句话小沙逊听得懂,根本不用胡品元翻译。胡雪岩怒道,“虽然现在茧子不值钱,但我也绝不贱卖!若是阁下想要抵账的话,至少要比chūn茧高出一成的价格才行。” “你你你――”小沙逊的脸sè忽青忽白,恶狠狠地道,“意大利的生丝即将抵达中国,到时候只怕你的蚕茧送人都没人要!” “没人要?”胡雪岩哈哈一笑,小沙逊为之一愣,搞不清胡雪岩为何到了此时还能如此镇定。胡雪岩道,“请阁下放心,如果我的茧子没人要,我会全部养起来,明年继续做种结茧,浩初,送客!” “哼!”小沙逊拂袖而去。 胡雪岩看着小沙逊僵硬的步伐离去,嘲笑道:“老子做生意的时候你小子还开着裤裆呢!” 次rì下午近天黑时,胡品元与阜康总管高达将五十万两白银的本票送至小沙逊府中,小沙逊已是望眼yù穿,而此时胡雪岩在罗四太太的陪同下赶到了杭州,连夜走访杭州与之亲近的官员,第二天上午,杭州电报局的门槛几乎被杭州官员的家人踏平,电报局来者不拒,看也不看,全都压在柜台中。 …… 叶赫那拉-桂祥,或许看官知道此人名号的不多,但他的姐姐大家都晓得,便是坑爹的慈禧。 自从慈禧做了贵妃,叶赫那拉氏跟着水涨船高,但桂祥文不能提笔,武不能举刀,靠着皇恩得了个三等承恩公的封号和镶黄旗副都统的名号,整rì遛狗走鸡,倒也乐得逍遥。 这天是桂祥的三十五岁寿辰,一帮子黄带子觉罗前来祝寿,西太后赐的寿桃寿面全被供在正堂以显荣耀。慈禧自知兄弟无所作为,平rì里也不大管教,只当是小孩子罢了,有些沾花惹草或是小毛小病亦是不闻不问,桂祥自家门清,这朝堂之上不是那么容易上得,哪如在家中做个逍遥公? 院中好不热闹,桂祥一身武将打扮,手持一把柳叶刀,唱道:“老将我持刀守在定军山,专等那夏侯贼儿把头送――把头送――”字正腔圆,着实了得。 “好!” 众人纷纷叫好,桂祥得意洋洋,收刀向诸人拱手致意,正待招呼众人入席,下人来报:“公爷,江浙的官员送来寿仪,咱们收不收?” “江浙的寿仪?”桂祥纳闷地喃喃自语,这是咋回事,自己对官场一向不闻不问,虽说与这些官员见面也会打声招呼,但从未有过深交,何况姐姐曾吩咐少与汉人官员来往,今年是咋回事? 桂祥正犹豫间,礼亲王世铎长子成厚刺着鼻子道:“兄弟这是怎么了?这些个汉人奴才送点孝敬你也不敢收了?太后说不让你与汉人往来,可没说不让你收礼啊?” 一旁的觉罗跟着起哄,桂祥笑道:“好,就听兄弟们的!收进来。” 挺着将军肚的阜康银号京师分号高掌柜带着十余名手捧礼盒的伙计进得院来,走到桂祥面前叩头道:“小的给桂公爷请安。” “起吧。” “谢公爷。”高掌柜乐呵呵地道,“公爷做寿,我家老爷快马专递文书,让小的代江浙两省的官员给公爷送来寿仪,还请公爷笑纳。” 桂祥微笑着点点头,正待让管家准备个红包打赏。边上的成厚诧异地问道:“现在京师不是通了电报吗?为何还要飞马速递?” 高掌柜神行一愣,“难道江浙官员的贺寿表还未送来?这些贺寿表都是用电报发的啊!” 桂祥问道:“何时发来的?” “启禀公爷,都是五天前发的寿表,按理说当天就应该送到公爷府。” 桂祥眉头皱起,成厚拿过柳叶刀,狠狠一刀劈在茶几上,怒声骂道:“这个狗rì的盛宣怀,竟敢欺负道咱哥们头上来!来人呐――”成厚与桂祥交好,从小和泥巴长大,有时在桂祥府中打秋风数rì不归,早将桂祥的公爷府当成了自家。 桂祥的管家应声前来,恭敬地道:“小王爷有何吩咐?” “你带些人去电报局问问,这些个王八蛋把我兄弟的寿表弄哪去了?nǎinǎi地,不行,走,我带你去,要是今天不给一个答复老子抄他满门!” 桂祥忙拉住成厚,“兄弟,算了吧,不就是几张寿表嘛,说不定过几天就到了。” 成厚怒道:“老哥哥唉,你怎么这么不明事儿呢?这可不是几张寿表的事情,这是他们汉人骑到咱们头上拉屎撒尿啊!太宗爷爷入关到现在,咱们黄带子就没受过这窝囊气!走,今天要是不给个说法,咱们就去找太后评评理去!” “这这这――”不待桂祥多做犹豫,被一帮黄带子觉罗簇拥着出了大门。 为何成厚如此热心为桂祥出头?这其中却有其父世铎与李鸿章的关系。恭亲王被逐出军机处之后,宗正礼亲王世铎被封为军机处领班大臣,并非世铎是文韬武略强于诸人,而是出了名的应声虫,李鸿章的痞-子xìng情对其多有怠慢,虽然世铎并未放在心上,却被成厚恨在心底,这次抓住了机会如何轻易放手? 待这帮子黄带子觉罗行至电报局,已经有一帮人在电报局的门前高声叫骂,一打听,居然是军机大臣兼兵部尚书张之万的家人,同样是因为江浙的寿表未及时送到塌了面子,得了,成厚带头,其他人一哄而上,将电报局砸的稀里哗啦,然后个个哭着喊着走了。边走边哭喊:“盛宣怀混蛋啊!欺负到咱们觉罗家头上了!” “祖宗啊,都开开眼吧,一个小小的盛宣怀都敢这样欺负咱们,咱们还怎么活啊!” 一帮子觉罗少爷愣是为了这几份寿表弄得满城风雨,八旗的老爷们们更是坐不住了,虽说李鸿章仗着西太后的恩宠有些跋扈,马马虎虎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算了,但这次做得也太过了!纷纷跑到慈禧身边哭诉,这帮老爷们别的本事没有,插诨打科嚎天丧地皆是一个赛过一个。 …… 所有在上海等待意大利生丝到来的欧洲商人们原本满怀信心,却不料等来的却是一个晴天霹雳:两条八千吨的货轮因为夜间行驶不慎,在苏伊士运河相撞,其中一条沉入河道。 若是平时,一条再大的船沉入河道中也无所谓,其他船只照样通过,或者是五至七天时间将此船打捞上来即可,可是在消息中向众人伤口撒盐的是,这条八千吨的沉船上堆满了散水泥,而沉水的地点正是运河最窄处,其他船只根本无法通过! 这个时候,正是运河的低水位期,当埃及总督接到消息赶到现场时,这条船已经凝固成了混凝土堆,牢牢固定在河道中间,露出水面的桅杆上,一面美国国旗还在迎风飘动,只不过国旗上的四十多颗星星全部被换成了太阳。 欧洲商人们顿时炸了窝,此时运送意大利生丝的货轮全部堵在了运河西河口,若是绕过苏伊士运河从好望角前往亚洲,至少要增加两个月的时间,到那时秋季的市场早已断货,何况秋季的合同已经全部签订,迟交货一天的损失都足以令所有人心如刀割,恨不能让那些船只全部张起翅膀飞过苏伊士运河。 上帝失去了作用,圣母也睡着了,还是面对现实吧!胡雪岩的别墅门前再次车水马龙,一拨接一拨的洋行买办、董事前脚连后脚急匆匆赶来,祈求能在胡家买到一些生丝,因为此时整个亚洲也只有胡家囤积了大量蚕茧。 有人报chūn茧同价,有人多出一成,均被胡品元否决,开价便是chūn茧价格的两倍,众人惊叫或是套交情均是没用,不得不忍痛掏出家底,纷纷咒骂这个吸血鬼。 胡家库中的蚕茧很快被抢购一空,有人诧异地问秋季的产量为何少了一半,胡品元这才告知另外一半已经被太阳洋行收购。众人再蜂拥至太阳洋行,太阳洋行的帮办更是狠哪,开口便是chūn茧的三倍价钱,一副爱买不买的嘴脸,只要开口还价立刻受到训斥,想要便宜的?行啊,自个跑苏伊士运河搬去! 众人无奈地苦笑之后,也只好再次高价收下这批令他们无比痛苦的秋茧。 当杭州的胡雪岩得到消息时,懵了片刻,喃喃自语:“这个刘少爷布得好大一局啊!” 罗四太太在一旁笑道:“这下老爷服了没有?昨个还唠叨刘少爷是不是烧坏了脑子,现在怎么样?” “服了,老夫算是服了!唉,我胡雪岩纵横商场数十年,自诩赛过陶朱,没想到这个刘少爷要么不出手,出手便是如此大的手笔,这才是商界巨擎啊!” …… 身形颓废的盛宣怀倚在书房的椅子上,恨不能将全身缩到椅子里面去,披头散发中两道泪痕滑过脸庞,在他面前摆着一份从京师发来的电报:西太后听闻电报局私藏官员寿表,大为震怒,革去盛宣怀功名,永不叙用,若非李中堂泣诉担保,恐身家xìng命有虞。 想自己今年刚过不惑,正是仕途青云直上之时,竟没料到在这里栽了跟头!家被抄了,幸亏有李中堂照应,妻儿老小未受牵连,可这将来如何过生活?原来的故交好友避而不见,生怕是染上瘟疫一般,小沙逊得知消息后,已经派人来催了几次房租,世态炎凉啊!自己带来上海的家人都跑光了,只剩下一个忠心耿耿的老仆人,身无分文,我我我―― 老仆人佝偻着身子慢腾腾地走进来,嘶哑地道:“少爷,有位故友求见。” “故友?”盛宣怀随即来了jīng神,看来还是有人惦记着咱的,忙道,“快请他进来。” “呵呵,不用请啦,盛大人,别来无恙啊!” 人未到声先到,盛宣怀抬眼看去,从门外进来三人,一个胖乎乎的年轻人带着两名高大魁梧的洋人,脑海中努力搜寻也没有找到此人的模样,不解地问道:“不知阁下是?” 那年轻人抱拳笑道:“在下唐绍仪,太阳公司分公司临时经理,受我公司老板委托,特来聘请盛大人到我公司就任中国区总监一职。” “那不知道贵公司老板是哪位?” “刘摩。”; 第十二章 马尾!马尾!!(上)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维尔斯-马洛里,是斯蒂芬-拉塞尔-马洛里的长子,曾是南北战争中南方海军的一名少校,只因为他的父亲是南方海军部长,在战争结束后不到三年便被强令退役,现在还未到知天命的年龄,双鬓已经被秋霜染满。 维尔斯自幼便有一个梦想,期待有一天能够率领一支舰队征服整个世界,但残酷的现实逼得他不得不去做一名渔夫,每rì望洋兴叹。令他难以置信的是,前总统格兰特的一份信打破了他生活的宁静,格兰特的信很简单:维尔斯,我是格兰特,我记得你,汉普顿依然还有你当年指挥舰炮留下的印迹,来吧,我的朋友,有一支神秘而强大的舰队,等待你在大海中写下属于你的理想! 没有丝毫的犹豫,也没有家人的阻止,因为在一次出海捕鱼时遭遇风暴,满船的人只剩下他一人活着回来,孑然一身的维尔斯从家乡踏上了前往旧金山的火车,在那里,有一位名叫詹天佑的中国人在等待他。 数个月之后,维尔斯随着一支船队来到了威克岛。这支船队由两艘军舰和三艘远洋货轮组成。与维尔斯同船的,有退伍的老兵,有来自南美的雇佣军,还有旧金山的年轻华人。凭借深厚的军舰作战能力,维尔斯很快得到大家的认可。 抵达威克岛之后,一名年轻的中国人在那里等候着他,所有的年轻华人见到这名年轻的中国人都为之狂热,这人正是刘摩。 刘摩在威克岛与唐绍仪分手,自己在威克岛进行活动,收买当地的西班牙总督,取得停泊权,让唐绍仪按照他的意思前往上海协助胡雪岩取得贸易战的胜利,并设法扳倒盛宣怀,最终的结果令他大为满意,不但赚了大笔银两,还聘请到了盛宣怀,这个盛宣怀可是意料之外的收获,现在恨不能早rì与之见面,不过心里还有块大石头等着他去挪开,那就是马尾。 …… 闽江下游,从福州东南乌龙江与南台江汇合处,至入海口的一段的俗称马江,又名马尾。这里建有著名的马尾港,即是福建水师的基地,也是重要的通商口岸。马尾港距离省城福州仅百里,又是福建的重要屏障。此外,马尾也是当时中国最大的造船厂与海军学校所在地。 自七月十二rì开始,一支由八艘军舰组成的法国舰队驶入闽江口,停泊在马尾港附近的罗星塔附近,封锁港口外海,此时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福建水师有扬武号、伏波号等十三艘军舰与之对峙,然而主掌水师的海防事宜大臣张佩纶却试图避战,故福建船政水师始终退守港口,未发动任何攻击。 在张佩纶认为,法**舰淡水食物用尽必然自退,只要福建水师不发起挑衅,危机自解。他万万没有料到的时,一些汉jiān利用夜间为法国人提供食物和淡水,并提供大量的情报,甚至按照法国人的要求在马尾港口众炮台的附近埋下地雷,这一切,张佩纶均是一无所知。 迪盖-特鲁安号法**舰排水量三千四百余吨,该舰是专门为保护法国在海外殖民地以及进行通商破坏而建造,此刻充当法国舰队的临时旗舰。舰队司令利士比站在指挥舱中看向远处的罗星塔,喉咙滚动数下,对着旁边的副官道:“卡尔,孤拔司令官确定后天早上抵达吗?” 卡尔笑道:“长官,这个问题您今天已经问了六遍,我可以肯定地告诉您,孤拔将军在后天清晨一定会到达这里。” 利士比挠挠脑袋道:“我们已经在这里呆了四十多天,我现在急不可耐了,哦上帝,我已经四十多天没有洗一个像样的澡啊!” 卡尔道:“阁下尽管放心,愚蠢的中国人并没有采取战斗准备,必定是认为我们的淡水用光了之后必然会撤退,哈哈――” 利士比摇摇头道:“或许这个世界只有中国人会如此懦弱吧!去年在非洲,那些黑人居然还会驾着独木舟偷袭我们的军舰,现在我都有些佩服他们的勇气,唉,可怜的中国人。” 一名士兵在门口大声喊道:“报告司令官阁下,儒勒中校请您到德斯丹号参加晚宴。” 利士比顿时喜上眉梢,道:“儒勒这家伙的情调从不会落下,看来又有中国人送来了美酒佳肴,卡尔,走!” …… 夜幕下的闽江,像黑sè的绸缎,发出幽暗的亮光。偶然一声鱼跃,冲破江夜的寂静,接着又陷入无边的静谧,侧耳细听,远处浅滩的流水声,隐约可闻。 数艘打着探照灯的小船缓缓从东海进入闽江,在它们的身后一公里处,是两个庞然大物,正是刘摩率领的军舰。 经过改造的军舰砍掉了原有的三根桅杆,完全使用蒸汽动力驱动。在费城的时候,刘摩便花大价钱购买了五台蒸汽机,经过太阳公司所属蒸汽机研究所的攻关,并对收购来的军舰进项改造,减少非作战的负重,原本航速只有十八节,经过不到五十天的攻关,硬是提升到了二十一节。而军舰的弹药,全部来自墨西哥的黑帮,据传言这个黑帮的头领与格兰特的女婿交往过密。 刘摩与詹天佑等人站在其中一艘六千吨的军舰驾驶舱内,心中充满了激动和期待。刘摩在威克岛将这支舰队命名为“索马里舰队”,詹天佑一直在纳闷刘摩为何取这个作为舰队的名字,直到进入闽江口时,刘摩才悄悄告诉这是一个未来世界最牛X的代表,而在将来的一段时间内,这支特殊的舰队将采取海上游击队战术。詹天佑亦是深以为然,两艘军舰加起来不过一万一千吨,而且是美国海军设计失败的产物,怎么可能与其他列强的新式巨舰进行抗衡,当他想到刘摩口袋里如同小山一般的美元,心里更是憧憬万分,横行时代的巨舰利炮并非只是梦想。 经过十余年的海外学习,詹天佑对于天朝上国的观念逐渐淡化,待刘摩出现后一系列事情的发生,在他心中已经坚定认为这个比他小三岁的学弟便是拯救中国的救星,狗屁的大清国,狗屁的天朝上国,狗屁的辫子! 不过维尔斯这个临时的舰队副司令仍在为刘摩准备的不宣而战耿耿于怀,尽管刘摩反复强调这支敌对舰队亦是准备不宣而战,我们只是以彼之道还之彼身,维尔斯的一句话噎了刘摩直瞪眼:这不符合绅士道德。 刘摩在哭笑不得中又不得不解释一番,这支舰队如同当年抗击霸权的美国舰队,现在只不过是为了另外一个国家继续行驶正义的力量而已,但维尔斯还是坚持要发出宣战信号,最后詹天佑说服了维尔斯,待到了闽江口之后便发出战斗信号。结果到了闽江口升起作战旗时,维尔斯在夜sè中看得模模糊糊,只能心底有些安慰而已。 “八点四十!”刘摩看下手表,远处罗星塔的塔灯已经隐约可见,对詹天佑道,“詹兄,这次你是舰队的司令,由你全权指挥,我只负责参观。” 詹天佑不客气地道:“好!”当下命令道,“我命令,兴国号、兴邦号所有战斗岗位做好战斗准备,一旦进入火炮shè程,全力攻击敌方旗舰!” “是!” 传令兵将詹天佑的命令一一传达下去,两艘军舰的所有人员立刻紧张了起来,纷纷奔至各自的岗位,全神以待。 第十三章 马尾!马尾!!(下)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在前方引路的四艘小船停止航行,这意味着它们已经已经到达预定地点,其中一艘小船下锚停泊在江面上,人员全部转移到其他的小船上返回。 兴国号与兴邦号两艘军舰加速马力赶至下锚的小船旁,缓缓进入战速。 詹天佑看向远处停泊的法国舰队,只有其中的一艘灯火通明,当即判断为敌方旗舰,当即命令道:“右满舵,两舰转向四十五度,舰队所有主炮随旗舰主炮依次序列发shè,第一时间打掉敌人的旗舰!” 两艘军舰的缓缓调度,六座大烟囱中冒出带有火星的滚滚黑烟,八门主炮也随着军舰慢慢转动。 经过两个月的紧张训练,华人青年在刘摩聘请来的美国和南美的老兵调教下,逐渐开始熟悉这两艘军舰的cāo作,维尔斯不但是舰队的副司令,也是火炮训练官,在太平洋的一个半月航行中,根据刘摩的要求对这些年轻人进行了突击训练,虽然不能完全达到正规军人的标准,但这时维尔斯认为这些“士兵”已经足够一战。 “开炮!”詹天佑沉着地下达命令,这时他还没有感觉到后背上渗出的汗水,已经将他的衬衫紧紧吸住。 “轰――”兴国号的前甲板主炮按照命令第一个发出了怒吼,紧接着其他数门主炮纷纷发shè出死神的致意。 “轰轰轰――”震天的炮声打破了夜的宁静,首轮发shè的八炮中有两炮落在了德斯丹号军舰上,被预制爆破弹击中的德斯丹号整个舰桥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熊熊燃烧的大火,主、副桅杆均以折断,舰上的水兵纷纷跳船逃生。 还在餐厅中举行宴会的法国-军官们被军舰引起的剧烈震动晃得东倒西歪头破血流,利士比大声嚎叫道:“上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中国人偷袭吗?” 卡尔急忙将利士比扶起来,二人跌跌撞撞地步出舱门,这时兴国号与兴邦号的第二轮齐shè开始,而这次更为jīng确。 维尔斯对第一轮齐shè的效果不满意,在炮塔处大声嚷嚷:“在海上我是怎么教你们的!要稳定!要稳定自己!瞄准敌舰,准备第二次发shè!” “轰轰轰――”第二轮的炮弹中,有六枚落在了德斯丹号上,随着声声剧烈的爆炸响起,“吱呀呀”的金属扭曲,德斯丹号裂成了两半,在闽江中留下两个巨大的漩涡,跳船逃生的船员纷纷被卷进漩涡之中,去享受地狱的夜宴。 不知道是刘摩撞了狗屎运,还是法国人过于轻敌,所有的法**舰二副以上的指挥官都集中在了的德斯丹号军舰上,短短的不到五分钟时间,其他的军舰如同无头的苍蝇,茫然失措慌乱不堪。 当德斯丹号断裂成两截的时候,刘摩与其他诸人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兴奋,纷纷大声欢呼雀跃高喊胜利,因为打掉了敌人的旗舰,则意味着这场战斗已经胜利了一半! 而在法国舰队的后面,是福建水师的军舰,福建水师的士兵们在睡梦中被前方数里外的隆隆炮火惊醒,还以为是法**舰趁着夜sè攻击自己,慌不迭地敲起jǐng钟,一边放下数艘快船通知马尾港内的张佩纶,一边生火起锚。 维尔斯第一个看出来法国舰队已经处于混乱无主的状态,当即建议军舰zì yóushè击。刘摩看向冒着滚滚硝烟的江面,当即否决了维尔斯的建议,他让詹天佑集中火力打掉法国人的另外两艘大型战舰,然后迅速脱离战场,毕竟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他也怕夜间的清兵胡乱开炮,因为闽江口两岸布有福建水师的十二个炮台,就算清兵再软弱,这两艘宝贝似的军舰若是被击中一炮都会令他心疼不已。 刘摩的命令当即被詹天佑采纳,兴国号和兴邦号向前行驶四百米后,定向shè击迪盖-特鲁安号和凯旋号。 这是一场完全一边倒的战斗,因为法国指挥系统的崩溃,使这场战斗简洁而快速。在兴国号结束战斗撤退时,又撞翻了法国的杜拉号鱼雷艇。连续不断的爆炸声此起彼伏,江面上到处都是哀嚎呼喊的法国水兵。 刘摩看着身后江面上漂流狼嚎的法国水兵,嘴角掠过一丝快意,维尔斯试图再次用绅士jīng神说服刘摩,不要让兴国和兴邦二军舰从法国人集中的江面区域穿过,被刘摩一口回绝,对于强盗,没有必要讲人道,那样就等于自残! …… 当天夜间张佩纶得到消息后,第一反应便是命令闽江两岸所有炮台进行备战,结果炮台的兵勇潜逃了大半,福建水师的军舰继续收缩在港口附近,冷眼旁观这场不知所谓的战斗。 折腾了一宿的清兵终于迎来了晨曦,这才发现江面上漂浮的残肢断臂和军舰残骸,张佩纶站在罗星塔附近观察了一阵,与从福州赶来的船政大臣何如璋商议片刻,决定先将逃到岸上的数十名法国水兵看押起来,至于江面上已经懒得清理,就让他们顺着江水漂流出海吧。 是役,法国舰队损失军舰四艘,重伤两艘,搁浅两艘,阵亡六百余人。 直到第三rì,法国舰队司令带着另外六艘军舰抵达时,顿时茫然失措,最终还是不得不带着残兵败勇退出闽江口,原本制定的先灭福建水师再攻击台北的计划破产。 与此同时,刘摩与詹天佑率领的舰队正在南下,有另外的三艘远洋巨轮提供保障,一路不做停留,直扑法国在南中国海的海军基地――金兰湾。 金兰湾是法国在越南花费大力气修建的多功能港口,已经初步具备船只保障、供给、维修等功能,被法国人视为远东的一颗钉子,试图借此威慑南中国,刘摩怎么可能让法国人得逞,这次,他带了大量的燃烧弹,要将金兰湾彻底埋葬在火海中。 …… 一八八四年十月二rì,即光绪十年八月十四,下午。 盛宣怀与唐绍仪、胡品元等人守在香港维多利亚港码头处,等候刘摩的到来。一艘近万吨的远洋巨轮缓缓驶入维多利亚港,唐绍仪叫道:“盛兄、浩初,快看!站在甲板上的便是摩弟了!” 盛宣怀搭起手棚,迎着西斜的太阳看向正在靠岸的巨轮,站在甲板上的刘摩正与身旁的另一名青年进行交谈,二人皆是兴高采烈,心底充满了期待,又有些忐忑。 巨轮的悬梯放下,刘摩与詹天佑走下轮船,唐绍仪等人连忙迎上前去,刘摩与唐绍仪一个熊抱,二人哈哈大笑,唐绍仪正待介绍,刘摩笑道:“唐兄等下,让我猜猜。”他将目光锁定在盛宣怀的脸上,点点头道,“想来这位定然是常州盛大人了!” 盛宣怀忙道:“在下落魄之人,已经无法称之为大人,让刘老弟见笑了。” “这个老弟叫得好!”刘摩大笑道,“既然如此,兄弟我也就不客气了,以后还请盛老哥多多相助。”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刘摩以分公司百分之五的干股聘请盛宣怀担任中国区总监一职,盛宣怀已是感激不尽,在通知了李鸿章之后,全家老幼皆搬到了香港居住,生命又开始了新的历程。 胡品元干巴巴地看着刘摩,刘摩转过头道:“那这位一定是胡老爷的二公子了。”胡品元忙拱手道,“正是在下,家父现在也已经到了香港,原本要来码头迎候刘兄,被绍仪兄拦住,还请刘兄莫怪!” “唉!”刘摩热情地拉住胡品元的手道,“若是唐兄将胡老爷带到码头上来,我才要骂唐兄呢!”众人哄然大笑,刘摩又问唐绍仪道,“唐兄,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如何了?” 唐绍仪笑道:“已经全部准备好,香港的药铺和庆余堂发来的药材、煤炭、籽种等物品已经全部准备好,就等你回来,随时可以运走。” “好!”刘摩赞道,“这回可得给唐兄记上一功!年终我送你个大红包!” 唐绍仪摆摆手道:“这些事情都是盛兄一手cāo办,若有大红包还是先送盛兄吧!”盛宣怀忙道,“这里面都是唐老弟统筹安排,在下只是跑跑腿算算账而已。” 刘摩大笑一声,将唐、盛、胡三人拉到一起道:“今后我就靠你们啦!” 第十四章 香港中秋夜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九龙佐敦道六二六号,这里原本是一名法国商人的寓所,只是近期法国海军在远东遭到偷袭,在越南的数座海港遭到毁灭xìng打击,大多法国人选择离开中国,虽然清zhèng fǔ未对法国宣战,但上海那边不时传出法国人遭到黑帮的袭击,财产多有损失,这些已经足以令人心惊胆颤。而这些也牵连到其他国家商人,导致上海、天津、香港等地的洋房价格大跌。 在九月底,这所公寓被唐绍仪以原价五分之一的价格卖下,成为太阳公司的临时办公点,胡雪岩到达香港后也住在这里。 胡雪岩守在门外望眼yù穿,数辆马车停在寓所门前,刘摩与众人下得车来,见到胡雪岩急忙迎上去,拱手道:“小侄何德何能,让胡老先生在此守候!” 胡雪岩拉住刘摩的手,仔细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道:“那老夫就为老不尊了,贤侄果然玉树临风翩翩佳人啊!” 众人哄堂大笑,盛宣怀道:“老胡,刘老弟,里面已经备好饭菜,咱们边吃边谈。”胡雪岩笑道,“对对,我现在才发觉肚子开始闹腾了。” 刘摩诧异地道:“好像咱们的辈分有些问题,胡老先生是咱们的先辈,那为何盛兄――” 胡雪岩道:“呃,这个贤侄有所不知啊!杏荪与我官场商场厮杀许久,虽是对手却也是神交已久,这次多亏贤侄出手,不然杏荪现在定在上海看我的笑话啊!” 盛宣怀忙摆手道:“不敢不敢!”众人又是大笑。胡雪岩笑道,“杏荪也是商界奇才,你我惺惺相惜,rì后咱们都为刘贤侄办事,可要相互鼎力,什么辈分不辈分的,你我不计较那么多!” 刘摩连连点头。 众人入席后寒暄一阵,渐渐酒过三巡,刘摩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在未来两年内,我打算在香港成立三家公司,一家贸易公司、一家纺织品公司和一家工业公司,这三家公司将会与太阳公司剥离开来。美国议会已经在考虑限制太阳公司的大规模资金转移活动,我担心将来在美国的资产无法回来,所以打算借壳出窍。” “借壳出窍?”胡雪岩与盛宣怀皆是睁大眼睛,迷惑地看向刘摩。 刘摩笑道:“借壳出窍就是我用太阳公司的资产,收购或抵押或入股一些美国在海外的投资企业,现在我已经入了九百万美元进入美国太平洋铁路公司,然后用这些股份换来摩根在汇丰银行和渣打银行的股份,虽然吃了点亏,但是已经成功转移了出来。” “妙!”胡雪岩大为夸赞道,“贤侄真是厉害,将孙子兵法的金蝉脱壳运用到商场中,如鱼得水耐人寻味啊!” “先生谬赞了,在下也不过是一少年郎而已,以后还需老先生多多指导。” 胡雪岩嘿嘿一笑,低声道:“贤侄手笔之大老夫是自叹弗如,那苏伊士的沉船可至少值两百万银子吧!” 刘摩哈哈一笑,道:“这些钱还是从洋人身上剥来!” 盛宣怀举起酒杯道:“在下如后还要仰仗刘老弟多多,哥哥再敬老弟一杯。” 刘摩端起酒杯皱眉道:“盛兄如此厚爱,老弟不干实为不敬,可这杏花村喝多了上头,老弟实在――实在――” 胡雪岩见刘摩为难的样子,夺过他的酒杯道:“既然贤侄不胜酒力,就让老夫代劳吧!杏荪,咱们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盛宣怀一饮而尽,似是要将最近的苦闷全部吞进肚中,被酒水呛得连连咳嗽。胡雪岩递过一杯茶水,劝慰道,“杏荪啊,咱这里都没有外人,老哥我知道你心里苦闷,一世的功名转眼之间成了过眼云烟,过去就过去吧,以后跟着刘贤侄好好干!刘贤侄定然不会亏待于你。” 刘摩道:“盛兄尽可放心,人生都是忽高忽低的路线,站在高处不得已,坠入低谷不气馁,这才是咱们华夏子孙的本sè。李中堂不是最提倡文正公的挺经嘛,即使经商亦能报国。”二人的劝慰稍稍抚平盛宣怀内心的苦闷,刘摩又道,“盛兄尽可放心,若是将来官复原职,可不要忘了兄弟们哪!”心下底却道既然抓住你了,怎么可能将你放走? 盛宣怀这才转悲为喜,道:“一定一定。” 唐绍仪见有些冷场,岔开话题道:“摩弟刚才的计划还未说完,继续继续。” 刘摩道:“嗯。我打算现在香港成立中南纺织厂,由我与胡老先生合股,浩初贤弟任总监,若是我在内地获得一官半职,将来此厂必定迁移至我的管辖范围内,不过浩初贤弟尽管放心,只管全力去做,为兄绝不干涉。” 胡雪岩郑重地对胡品元道:“浩初,这次刘贤侄让你挑大梁,你可不能丢了我胡家的颜面!” 胡品元想要站起来承诺一番,被刘摩按住,刘摩道:“我相信浩初贤弟的能力,虎父无犬子嘛,大家齐心协力,一定能够将这个纺织公司办好!”胡品元连连点头。 刘摩又道:“另外就是贸易公司了,我在美国发现欧洲和美国的商人通过周转中国的瓷器、茶叶、名贵药材均能获得暴利,我们也要插手其中分一杯羹,与洋人们争一争。这家公司就由盛兄主持,名字我定为中特公司,意思是中国土特产专营,土是土了点,但含义重大,我希望将来咱们中国人的东西,就应该由咱们来把控。” 盛宣怀点头道:“刘老弟这个名字取得好,我全力赞成。这些个洋人在咱们大清的土地上横行霸道掠夺财富,如跗骨之蛆,盛某恨不能将这些强盗剥皮抽筋油炸煎煮,现在刘老弟如此看重在下,在下一定全力以赴!” “好!”众人纷纷叫好,胡雪岩赞道,“杏荪也是一副古道热肠啊!” 刘摩笑道:“咱们中国人皆应该如此。另外一个就是工业公司,我从美国订购了一些设备,但现在还没有适合的场所进行生产,只能暂时放在旧金山有华人商会的白会长代为管理,将来也是要搬回来的,诸位,”刘摩端起酒杯道,“在下实在不胜酒力,但为了咱们将来的发展大计,大家干!”说完皱紧眉头仰起头,一杯酒水顺着喉咙下去,刘摩忍住喉咙里那股火辣辣的滋味,向众人展示一滴未剩的酒杯,众人皆是一干而尽。 “爽快!”胡雪岩意犹未尽地道,“贤侄此次强势回归,老夫大为宽慰,此后定能成为大清商界中流砥柱。现在香港的商人中,咱们人主要都是以前十三行搬过来,老夫明rì前去拜会一番。” “十三行?十三不是都在大火中消散了吗?现在他们在香港还有产业?” “贤侄有所不知,”胡雪岩捻须道,“当年广州十三行遭遇大火之后,有实力的商人都纷纷外迁,有的搬到澳门,有的搬到香港,也有的远迁海外,但只有搬到香港的商人发展至今,主要是潘家、卢家、严家和马家。” “哦?”刘摩若有所悟道,“既然老先生愿意出面,还是有劳一番,我明rì要去广州拜见家父,来rì再去拜会这些商人。” 盛宣怀插嘴道:“刘老弟无须去广州,刘大人并不在广州,而在琼州。” “琼州?我父亲为何会在琼州?” “这个,”盛宣怀尴尬地道,“还是等兄弟见到刘大人时自然知晓。”; 第十五章 刘大人最近比较烦(上)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仍不死心的孤拔率舰队偷袭台北,被刘铭传率兵击退,最终病死在澎湖,法国-军舰在前往新加坡准备补给时,遭到了两艘不明国籍军舰的袭击,原本踌躇满志的法国-军舰被打得哭爹喊娘满地找牙,消息传回法国国内一片哗然,纷纷谴责zhèng fǔ的无能。茹费理内阁急于打破僵局,当即下令将非洲的法军调拨四千人到越南,准备进攻广西。 刘摩与胡雪岩等人道别后,带着唐绍仪与詹天佑乘坐海轮前往琼州府。 看向茫茫大海,唐绍仪心中感慨万千,当他得知刘摩已经将琼州府感恩县的东方港强占了下来,双手表示赞成,尽管心里感觉刘摩是要做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但令他灰心丧气的清廷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经历过十余年的美国教育,唐绍仪已经对清zhèng fǔ深痛yù绝。 刘摩走到唐绍仪身旁,问道:“唐兄,听说梁敦宜、蔡绍基二人已经联系上了?” 唐绍仪道:“对,昨天原本打算把他们的来信给你看看,结果你喝得酩酊大醉。” 刘摩干笑一声道:“不用看他们的信件,我也知道他们现在一定很苦闷,满清能给他们什么像样的机会?当初又不相信我的话偏要回国,这下知道世事艰难了吧!” 唐绍仪叹道:“确实如摩弟所料,现在他们两个一个在电报局一个在天津道海关,每rì按部就班,据说每个月还要接受上级考核,写一篇效忠朝廷的奏议,若是写不出来或写不好便会扣除当月俸禄,唉!” 刘摩拍拍唐绍仪的肩膀道:“算了,等我立足之后一定会把他们两个给叫过来。” 唐绍仪抿抿嘴,低声问道:“摩弟,将来你打算如何在国内发展?” 刘摩笑道:“在这条船上不用如此,你我都不是外人。在未来我有一个详尽的计划,得了,还是等你回去与伯父伯母相见之后,我们再叙,听说唐伯给你找了门媳妇,到时候带来琼州给兄弟们瞧瞧。” 唐绍仪一向自认的厚脸皮升起红晕,支支吾吾地道:“这个这个――” 詹天佑从驾驶舱走过来,见唐绍仪面sè尴尬,不解地问道:“唐兄为何脸sè发红?” “被海风吹的。” …… 琼州古有颜卢、珠崖等称谓,自贞观五年开设琼州府,府城琼山县。据史载,府南十里有琼山,土石多白,似玉而润,县以此名。是一个四季常花、长夏无冬的好地方,奔放的椰子树,细腻的白沙滩,惊涛击石,浪花如雪,令人心旷神怡。 已经升任从三品广州通商使的刘松龄,却无法在这块宝地中纾解心中的苦闷。此刻正锁紧眉头带着琼州府的一众官员在网门港处祭海,脸上似要能拧出水来。 “轰――轰――轰――”数声礼炮之后,满脸严肃郑重的大小官员按照官阶排成两条队伍,缓步行至龙王庙前,队伍两边站着两排长长的兵勇,周围挤满了前来凑热闹的百姓。 礼官高声唱道,“敬六畜孝龙王!” 数名大汉抬着四张供桌快步穿过人群,稳稳当当地放在庙前,“叩首,念祭文!” 众官员和边上的兵勇及百姓纷纷跪下,礼官拉开缎子做的祭文稿,高声念道。 “南海广利王神龙陛下钧鉴:琼州百姓感念陛下之隆恩,尝能惠泽四方,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海清河晏。然八月以来云愁海思,琼州雷雨大降,百姓多苦不堪言,吾等皆诚心向善之民,虔诚顺良,恳请陛下施将洪恩――” 礼官停住声音,刘松龄心中气恼,这篇祭文是他昨夜沐浴之后焚香而作,后面还有数百字,为何礼官会打住?抬起头看去,礼官目视前方大海,眼神发滞双手瑟瑟发抖。刘松龄转过头看向大海,惊叫一声:“啊!” 众人被刘松龄的惊叫唤起,都抬起头来看向大海,我滴个天!没把龙王爷请来,请来了一艘巨轮。只见那巨轮冒着滚滚黑烟,劈风斩浪,如同一只庞大的怪兽航行在一望无垠的大海上。 一名官员大叫道:“不好!是法国人!”法国人攻击台北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沿海各省,各省皆如风声鹤唳草木皆兵,都在担心法国人再发羊角风肆意攻击,而琼州府从未见过数千吨的巨船驶过,此刻这艘巨船想来只能是法国人前来挑衅。 众人顿时慌了起来,百姓纷纷逃散,现场一片混乱,叫喊声、呼救声、大哭声不绝于耳。刘松龄也慌了手脚,官员随着百姓散去了大半,一名低级军官快步走到刘松龄面前抱拳道:“刘大人,法国人前来挑衅,请大人下令,兄弟们定当奋勇杀敌。” 刘松龄认得此人,是琼州兵备道下属的一名委外把总,名叫胡挚,是个xìng情耿直之人,平rì不受营中军将待见,一向出头受罪的事情都由他来顶缸。刘松龄看着越来越近的巨船,嗫嗫嚅嚅地道:“本官――本官――” 胡挚心底暗暗鄙视一眼,当下叫道:“王大、毛四,过来把刘大人扶到安全地带,其他兄弟与我备战!” “喳!”胡挚手下二十余名兵勇大声应诺,魁梧的王大和瘦弱的毛四驾起刘松龄便朝琼州府城狂奔,其他人皆是一哄而散。 胡挚叫道:“兄弟们,准备好兵器!就让我们来伺候伺候这些洋鬼子!” “好!”众人竖起长矛,分别寻找隐蔽处藏好,只有胡挚将大刀横在胸前,站在龙王庙前冷眼看向大海。 那艘巨轮在距离港口约三里处下锚停泊,放下数艘舢板,每艘舢板上或六七人,或三五人不等,缓缓向网门港划来。 胡挚诧异地自言自语道:“听说法国人都是炮舰,为何这艘船没有开炮?难道他们就想凭着这几个人打下琼州府?nǎinǎi地,”蓦地大叫道,“兄弟们都出来!”隐蔽的众人快速聚到胡挚身边,胡挚道,“这些洋鬼子看不起咱们,就凭这点人就想来占了这里,哼,让他们看看咱们都不是孬种!” “好!”“对!”“听大哥的!大哥你说怎么办吧!?” 胡挚命令道:“大伙站成两排,只要这帮洋鬼子上岸,兄弟们并肩子一起上!” …… 刘摩在舢板上与詹天佑笑道:“詹兄,看来琼州的百姓被法国人吓破了胆。” 詹天佑叹道:“国疲民弱,不知这大清何时才能醒来啊!” 刘摩拍拍他的肩膀道:“慢慢来,将来一切都会改观,命运在我们手中,世界在我们脚下,何必自哀自怜?法国人被我们搅得不得安宁,哈哈,等你回到东方港,想办法再给法国人下点眼药,最好让他们rì夜不得安宁。” 詹天佑点点头,又问道:“摩弟,东方港那边设施不足,我们?” “没事,我会想办法,东方港只是我们临时的海盗窝,将来我会找一个优良港给你大施拳脚。” “那就好!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舢板抵近沙滩,跳下六名水手推动小船直抵岸边,刘摩一脚跳到沙滩上,正待舒服地大喊一声,胡挚带着手下跑过来围住刘摩等人,边跑边叫道:“来者何人?速速报上名来!” 其他人一阵紧张,有些拳脚功夫的水手正待动手,被刘摩眼sè止住,刘摩笑道:“在下刘摩,乃广东通商使刘松龄之子,不知道这位兄弟尊姓大名?” “刘大人的公子?”众兵勇目目相觑,胡挚追问道,“既然是刘大人公子,有何为证?” 有何为证?还真不好说,刘摩突然想起放在船上的官凭和黄马褂,当即道:“我船上有官凭和黄马褂为证,我让兄弟去取,你稍候片刻。” “好!”胡挚也派出一名兵勇前去州府通知刘松龄。 过了片刻,水手取来了刘摩的官凭和黄马褂,胡挚仔细辨认了一阵,最终确定确为刘松龄之子,拱手道:“在下不知是刘公子海外归来,还请公子恕罪!” 刘摩笑道:“不妨事,兄弟忠于职守,真是好xìng情,在下就交你这个朋友了!” 胡挚忙道:“不敢不敢,在下胡挚,不过是兵备道的一名委外把总,不入流的小官罢了,若是冒犯了公子,还请公子见谅。”胡挚也曾听说刘摩在海外的一些事迹,对刘大人家这位神奇公子向往已久,加之刘摩和蔼待人,丝毫没有那些狗屁公子的臭架子,胡挚的语气开始客气起来。 “好了,胡兄过于客气了!”刘摩热情地拉住胡挚的手臂,对这个热血男儿愈加兴趣浓厚,问道,“我与家父阔别八年,不知我父亲在琼州可好?” 胡挚吞吞吐吐地道:“小人快人快语,公子不要多心啊!” “哦?”刘摩心里咯噔一下,莫非父亲有何变故,忙道,“没事没事,你说好了。” “刘大人在琼州不太好,唔,怎么说呢?上个月刘大人被雷劈过。”; 第十六章 刘大人最近比较烦(中)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被雷劈过?”刘摩听了胡挚的话顿时瞪大眼睛,急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说给我听听。” “这个。” 胡挚正待皆是一番,数名家人护送着一顶绿呢小轿,小轿在八名大汉的肩扛下飞快奔来,刘松龄在轿中不时伸出脖子来张望,到了跟前未等轿夫落定,急忙忙从轿子中跨出来,呼喊道:“是摩儿吗?” 刘摩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立刻冲上前去抱住刘松龄,口中嘶声说道:“父亲,正是孩儿。”泪水已经涌出了眼光,虽说刘松龄是自己的便宜老爹,但自己已经对这个老爹产生了确确实实的情感。 “好好好——”刘松龄看向高出自己一个头的儿子,醒目剑眉,面如天琢,心下底大为宽慰,蓦地放声大笑,“龙王爷,看看我儿子吧,您老显显灵,给琼州的百姓造些福祉吧!”忽又放声大哭。 刘摩的头脑一炸,所有的神经立刻全部紧张起来,莫非是这个便宜老爹中风了?急忙宽慰道:“爹爹为何这般又哭又笑?难道遇到什么天大的事情?没事,摩儿可以帮你想想办法啊!” 刘摩在一旁不停劝慰,其他人皆是目瞪口呆,搞不清楚刘松龄为何如此。刘松龄哭了一阵收住心神,抹抹眼泪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摩儿,咱们先回家。” 刘摩道,“爹爹等下。”转头对詹天佑道,“詹兄,你与其他兄弟先回,我过些rì子去看你。刑大勇!” 老邢头的长子刑大勇随刘摩一起归国,因为学习认真,被刘摩选为亲随。听刘摩唤他,忙跑过来,“刘少爷,有何吩咐?” “你带几个人去船上把我的行李搬下来,我先回府了。”“是。” 刘摩这才对刘松龄道:“爹爹,咱们先走吧!” “他们这些人都是谁?” “哦,这些都是我手下,没事,咱们先回去。” 刘松龄看向巨轮,又问道:“那这艘巨船?” 刘摩笑道:“那也是我的,爹爹,咱们先回去,我想我娘了!” “难道那些传言都是真的?摩儿真是富可敌国?”刘松龄仍有些啰啰嗦嗦。 刘摩看着父亲依旧如此,未到五十的年纪已是华发丛生,看来老爹最近过的不舒心哪!他将刘松龄扶进轿中,请胡挚等候邢大勇等人,陪着刘松龄向琼州府走去。 刘松龄一路上不停问这问那,刘摩一一答复。走着走着刘摩发现路面皆是坑洼不平,纳闷地问刘松龄,这才得知是清廷晓谕沿海诸省防范法国人偷袭,战备不得松懈,刘松龄命人故意将路面破坏,就是为了阻隔法国人上岸,刘摩顿时哭笑不得。难道就凭着这些小坑也能阻止豺狼的脚步,唉,真是自欺欺人! 将近琼州西门时,刘松龄命人落轿,笑容满面地要与刘摩同行进城,刘摩心知这是老爹又要拿他来显摆一番,亦不作反驳。 此时的琼州城城小街窄,城门楼比以往见过的城楼都要小一些,刘摩目测一下大约有五米左右,斑斑驳驳的青砖上蜿蜒曲付着一些爬山虎之类的细藤,倒也不失古韵。 城门楼下站满了人,刘大人公子从海外归来的消息早已被好事之人传遍全城,关于刘公子的传说亦是让耳朵起了茧子,据说刘公子十二岁便考中了洋状元,据说刘公子在洋人的地面上天天骑着人家的皇帝玩,据说刘公子在美国赚得银子足够买下整个琼州府…… 在万众期待下,刘摩陪着刘松龄走到城楼下,数十名官员迎了上来,纷纷拱手行礼。刘松龄得意地道:“这便是吾家摩儿。摩儿,快与诸位大人行礼。” “是,摩儿见过各位大人。” “不敢不敢。”“摩少爷真是一表人才啊!”“摩少爷才高八斗,我等皆是如雷贯耳啊……” 面对诸人的阿谀,刘摩丝毫不以为意,刘松龄已然扫去眉间的yīn霾,又恢复了当初在朔平的得意,捻须笑道:“诸位诸位,本官今晚会在本宅设下酒宴,一来为摩儿洗尘,二来感激诸位对本官一如既往的支持,还请诸位务必到场。” “一定一定。”“绝不缺席。”“刘大人可要准备些上好酒水,俺老秦就惦着你家的杏花村啊!” 刘松龄哈哈大笑,与诸人一起进城。当刘摩与刘松龄步入城内,两边的百姓立刻跪倒在地,口中高呼:“刘大人——”刘松龄清清嗓门,大声道,“诸位乡亲都起来吧!” 走在琼州府的青石板街道上,刘摩面带笑容看向两边的百姓,心底却有些凉意,因为这里的百姓太苦了。琼州好歹也是一座府城,为何百姓如此贫弊,衣衫褴褛者众多,皆是面黄肌瘦,心下底暗暗嘀咕。 父子二人拐进一条大街,刘摩抬眼便看到母亲站在一座宅子门前翘首张望,那张曾在梦中缠绕自己的影子令他立刻激动起来,快步跑过去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娘,我是摩儿,我回来了!” 刘夫人呆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刘摩,泪水缓缓涌出眼眶,颤抖地道:“摩儿,真是摩儿吗?” “是,孩儿就是摩儿。” 刘松龄忙上前扶起刘摩道:“摩儿,你母亲最近身体虚弱,快把她扶进去,不能让她着凉了。” “娘亲为何会生病?”刘摩知道母亲出身农村,体质向来不差,而且这次回来可以看到母亲明显胖了些。刘松龄却不答话,叹了一口气进得门去。 进入大厅中,刘摩正要倒杯茶水给刘夫人,被刘夫人拉住,刘夫人道:“摩儿,让为娘好好看看,茶水让下人去倒吧。”刘摩笑嘻嘻地站在刘夫人面前,刘夫人双眼放光地道,“他爹,咱家摩儿真是越来越英俊了。”“那是那是。”刘松龄连忙附和,心下底也是得意异常。 一家人寒暄一阵,刘松龄问管家道:“刘进,纯连为何没见过来?” 管家答道:“纯连少爷晌午被王家老爷请出吃酒,回来一直便在酣睡,现在仍未醒来。” 刘摩问道:“爹爹,纯连少爷是哪位?” 刘松龄叹道:“是你大伯的独子你的堂兄,前些年你大伯去世,家中留了些薄产,后不知何缘故都被你堂兄卖光了,前来投奔我,我便收留了他,唉,算是给大哥一个交代吧。” 刘夫人脸sè一变,恨声道:“就是一个败家子,还自个脸上贴金!”刘松龄尴尬不已,刘摩忙道,“爹爹也是手足情深,娘啊,咱们不在乎多那么一双筷子嘛!” 刘松龄笑道:“还是我家摩儿懂事。” “哼,连我的金簪子都偷去当了,我真恨不能拿个扫帚就把他赶出去。他爹,快给他找门媳妇撵回老家去,我整rì看见了心烦。” 刘松龄知晓自家事,谁愿意嫁给自己那个浪荡侄儿,岔开话题道:“你去让下人准备些饭菜和房间,摩儿还有十来名随从也要住到家里来,晚上还要宴请琼州的大小官员,我先带摩儿去祭祖。”; 第十七章 刘大人最近比较烦(下)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祭完祖之后,父子进入书房。刘摩问刘松龄被雷劈到底是怎么回事,刘松龄这才唉声叹气地说道:“年前法国人大举进攻越南,南方各省风声鹤唳,情形紧张,原本琼州府并无知府,巡抚倪文蔚对我本不待见,便派我到这琼州来代行知府事,实则巴不得法国人打到琼州来,让爹爹早rì罢官,不料——” 刘摩插嘴问道:“倪文蔚是哪一路的?他为何不待见爹爹?” “倪文蔚是皖人,与李鸿章交厚,所以对我湘江官员多不待见,你说为父一向老实本分,为何处处受人掣肘,唉!” 原来又是湘淮之争!守着一个破门面仍不能抱起团,还是念念不忘拉帮结派,真是内战内行外战外,这帮杂碎。 刘松龄接着道:“为父在这里也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啊!这个琼州的兵备道却是倪文蔚的人,对为父多有不恭,这口气爹爹也就忍了,谁知道上个月我在府衙办公时,天降暴雨,把衙门的屋檐给劈了,莫非是上天有何jǐng示给我,自问未做亏心事,唉,难道真是天不容我?” “劈了屋檐?”刘摩思索一阵道,“爹爹,莫非官衙的屋檐是用金属做成?比如青铜、铁或是钢。” “是用黄铜做的,怎么?” 刘摩哈哈大笑,难怪如此,屋檐用黄铜做成,这地方雷雨较多,有这个导电体还怪遭雷劈?刘摩给刘松龄解释一番,并讲了富兰克林当年雷中取电的小故事,惊得刘松龄瞠目结舌,喃喃道:“这个美利坚人莫非是疯子?竟敢去拔龙王爷的胡子?” 刘摩笑笑摇摇头,又问道:“爹爹,琼州为何没有知府?这地方也算是边陲重镇啊!” 刘松龄道:“此事摩儿有所不知,自唐朝琼州开府至本朝,一般只设同知而不设知府,古籍上所载的琼州知府都是同知代理,无人愿意到这里当知府啊!为父也是迫不得已才到这里来,唉!” 刘摩倒吸一口冷气,不解地道:“这又是为何呢?放着这么大的一个州府居然无人肯来?” “摩儿有所不知,”刘松龄捻须皱眉道,“琼州坏就坏在有天涯海角这个称呼上。” “天涯海角?那不是个好地方嘛!” “若论风光景sè确实个独具一sè之地,但对官员来说却是最大的忌讳!” “忌讳?”刘摩对这个官场越来越搞不懂。 “你想想,天涯海角意味着什么?绝路而!哪个当官的愿意走上绝路?谁不想拼了老命向上爬啊!只有为父这样没什么能耐的人,才到这里来做官。琼州自古都是流放朝廷钦犯的地方,琼州,穷州啊!” 刘摩猛拍大腿道:“以前听说过高级官员从不到三亚去,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个秘辛,难怪我刚才在城楼下面见到都是穿绿袍的小官,心魔啊!心中有鬼,定是坏事做多了才会如此秘辛,爹爹别放在心上。爹爹也不要整rì唉声叹气,母亲所得的也是心病啊!” 刘松龄两眼看向窗外,道:“为父怎能不放在心上?从本朝开国至今,从未有过正四品以上的官员到过琼州,要么就是犯官,唉,为父可能官不就矣,若真是如此,为父就是拼了老命,也要先把你给扶上去。” 刘摩哈哈一笑,问道:“那爹爹为我准备了什么官职?” 刘松龄这才转叹为喜,乐呵呵地从书架后的一件密箱中取出一个包裹,递给刘摩道:“都在这里面,爹爹可是花了两千两银子走了张大人的门子,才给你谋来的,放在这里都快一年了。” 刘摩打开包裹,里面放着一张官凭、一颗官印、一顶官帽和一件蓝sè官袍。刘摩取过官凭看去:兹授予湖南长沙府湘yīn县刘摩为正五品琼州宣抚使司同知,大清国吏部具文。“宣抚使司同知?爹爹,这是什么官职?” “宣抚使司自唐代设立,最初为朝廷临时派遣到地方主持赈灾、安抚边民的官员,职衔不高,权势不重,使命完结即回朝复命。后来到了宋代开始慢慢重视起来,多为边疆大员。到了我朝至今内忧外困,宣抚司多是蛮夷广众的省份设有,可文可武,既要安抚地方百姓,又要抵御外侮。摩儿,你肩上的担子可不轻呦!” 刘摩见刘松龄说得有些戏谑,问道:“那我应该如何去做呢?” 刘松龄嘿嘿笑道:“可做,可不做。” “可做可不做?”刘摩瞪大眼睛问道,“这又如何讲?” “你既属于广东提督衙门,也隶属于巡抚衙门,挂了个同知的名号。若是有兵寇来犯,那是兵备道的事,若是民政,自有地方府衙问事。宣抚司多是官员升职的一个过桥板而已,所以你可问可不问。” “原来是这样!”刘摩哭笑不得地看着得意洋洋的老爹,居然给自己找了这么个官职。 刘松龄忽又皱眉道:“最近兵备道范庸成跑广州去了,若是此时法国人打过来我们爷俩恐怕都脱不开关系,这——” 刘摩宽慰道:“爹爹莫慌,孩儿自有退敌之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他个甚!” 刘松龄点点头道:“摩儿好志气!等下晚上我摆下夜宴,其中有四人是你的下属,你与他们好好亲近亲近,不要瞧不起他们,即使是小人物也能掀起大浪来。” “是,孩儿谨记。” “对了。”刘松龄突然想起来什么,“我给你求了个字,是湘江大儒王闿运取的,他说礼记有载,yīn阳相摩,天地相荡。给你取了个牧平,意寓待天子牧守一方,平定天下之意,摩儿你觉得如何?” “牧平?”刘摩咀嚼这两个字眼,“孩儿觉得很好。” 爷俩又闲聊了一阵,刘摩将其在海外的经历讲述一番,刘松龄不时颌首点头,脸上已然放出光彩,深为刘摩所傲。刘松龄忽又问道:“听说摩儿在美利坚与两个洋姑娘瓜田李下,可有此事?” 瓜田李下?刘摩苦笑一声,原本他准备将艾丽萨和珍妮都带回来,却不料珍妮死活都不愿意,艾丽萨也犯晕船,后来经不住刘摩的鞭伐才说出中国对她来说过于陌生,她不愿意离开生活了二十余年的美国,等待时机成熟了再考虑这个问题。刘摩自己想了一段时间,回国前路茫茫,若将她二人带在身边确实不方便,将来打下基础再说吧。对刘松龄道:“那爹爹有何看法?” 刘松龄郑重地道:“若是摩儿少年心盛,爹娘也不会做反对,当年太宗、圣祖的后-宫中都有外国女子,但摩儿必须定下一门正妻之后才能领入家门,否则爹爹——” 刘摩打岔道:“爹爹我知道了,孩儿一定不会让爹娘烦心,我有些累了,先回房休息,等下晚饭的时候叫我。” 刘松龄这才作罢。 到了酉时天快黑时,陆续有官员前来赴宴,刘松龄将刘摩叫醒,交待了一些规矩之后带刘摩出席。夜宴间,自然少不了溜须拍马之词,刘摩心里听得腻歪,却又不得不老老实实坐在那里。 待夜宴散去,刘摩发觉头脑有些发重,在邢大勇和另一名随从的搀扶上才跌跌撞撞地回到房间。走到房间门前,刘摩的双眼突然放光,定住心神对邢大勇二人耳语几句,轻轻推开虚掩的房门,借着夜光可以看到里面一个硕大的黑影在胡乱摸索,刘摩的衣物丢了一地,刘摩冷笑一声,蓦地抬起大脚踢向那人的胯下。 “啊——”的一声狼嚎撕破了夜空。; 第十八章 一千两一节课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邢大勇一击猛拳打在那黑影的背上,黑影倒在地上大声惨叫,邢大勇骑在黑影身上一顿老拳。刘摩的另外一名随从点起灯,这才看清那人模样。 二十四五岁的样子,五官已是鼻青眼肿,无法分辨出原来的模样,未挨拳的地方面sè浮白,一看便知是被酒sè掏空了身子,穿着一件白袍子,略显肥胖,在邢大勇身下不停告饶。 刘摩心中一动,示意邢大勇放手,邢大勇站到一旁,门外涌进了数名家人,见了那人皆是大气不敢出一声。 那人跪到刘摩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摩弟啊,我是你大哥啊!” “大哥?”看来真是大伯家的败家子刘纯连,刘摩冷笑一声,“大半夜的你跑我屋里来做什么?” “这个——”刘纯连支支吾吾没有说出头脑。 刘摩一脚将刘纯连蹬倒,怒道:“未经过我的允许,就是皇帝老子也不能进我的房间!若是下次再被我发现,大勇!”“刘少爷!”“把我的左轮子拿来!”“好嘞!” 邢大勇从刘摩的床头找来一把左轮手枪,正是格兰特转赠的手枪,刘纯连的胖脸顿时吓得煞白,忙不迭地道:“兄弟饶命啊!哥哥再也不敢了!” 刘摩将左轮枪在手中把玩一阵,笑道:“见识倒是不小,居然还知道这是左轮枪?” 刘纯连哭着道:“去年一个外来的商人曾送过哥哥一把,后来被哥哥拿去卖了。” “哼!难怪大伯走了之后,家产被你败个jīng光!说吧,来我这里是不是找银子?” “唔。”刘纯连耷拉着脑袋支吾一声。 刘摩哈哈大笑,笑骂道:“我从海外归来带的全是外币,怎么可能有银子?”从地上捡起一件外套,从里面的口袋中取出数张纸币扔到刘纯连的脸上,“告诉你,这些都是美利坚的钱,一张抵上十两银子,拿去花吧!记住,下次不许去偷我娘的东西,也不许去烦我爹,不然,嘿嘿!” 看着快要堵到鼻尖的枪管,刘纯连大叫道:“不敢不敢,哥哥再也不敢了!” “滚吧!” 刘纯连连滚带爬夹着刘摩给他的美元离开房间,闻讯赶来的刘夫人看着慌逃的刘纯连暗暗啐了一口,问道:“摩儿,你为何给这个逆子钱呢?” 刘摩道:“娘,这个你别管,我一定会把这家伙整的老老实实。” 刘夫人笑着手指刘摩脑袋一下,“你打小就鬼jīng灵,现在大了,娘不管了,快点睡吧。” …… 次rì清早,刘摩在邢大勇等宋聪的陪同下练了一套拳,汗水津津,心胸舒畅。刘松龄站在一旁观看,不时欣慰点头。 刘摩练完拳走到院中的水井旁,打起凉水便迎头浇下,大叫舒服,刘松龄吓了一大跳,忙上前道:“摩儿快去换衣裳,别着凉了!” 刘摩连说无妨,家人已从房内取来了一件袍子,刘摩只得擦干身上的水滴罩上。刘松龄突然盯住刘摩的脑袋发怔,刘摩摸摸脑袋这才想起假辫子被扔在了床头,急忙道:“爹爹你先去前厅,孩儿马上来陪你吃早饭。” 吃完早饭,刘松龄打发家人出去,对刘摩道:“摩儿是不是在海外剪了辫子?” “唔,我在美利坚军校中学习多有不便,所以——” 刘松龄想了一阵,摆摆手道:“算了,等下你把官袍穿上,随为父去府衙,爹爹教你如何公务,记住,今天帽子就别摘下来了,若是传出去定出祸事。” “是,孩儿记下了。” …… 刘摩兴冲冲地随刘松龄到琼州府衙中学习公务,太阳渐渐升起,刘摩这才知道海南的夏天是如此难熬,浑身的汗水不停涌出,帽子却又不能摘下,不时抓耳挠腮。 刘松龄见刘摩发窘,叹息一声让刘摩到内室换了衣服,将假辫子固定好,仔细检查一番后方才带到大堂上。 刘氏父子二人到衙门时刚进辰时,府衙的差役只来了一半,直到辰时六刻方才有其他官员陆续到来,互相打个哈哈,各忙各的去。 巳时许,两名身穿绿袍的官员带着数名兵勇,抬着两个大箱子来到府衙。昨晚的宴会上刘摩已经识得二人,是宣抚司的两名属官夏欧生和郑扬。宣抚司有自己的官衙,因为初次为官,刘松龄怕刘摩闹出笑话,决定带在身边锻炼一段时间再放到宣抚司去,让夏欧生与郑扬将宣抚司的文书档案都送到府衙,以便刘摩及早熟悉。 两大箱的文书,其中一箱是宣抚司的属员名册,一箱是宣抚司的职司文书等,刘摩先向二人询问宣抚司的具体功用,这才佩服老爹的用心良苦,别看刘松龄唯唯诺诺,在官道浸yín数十年岂是白给?姜,始终都是老的辣。 按照清朝兵制,分为八旗兵与绿营兵,后因太平天国起事,八旗、绿营**不堪用,清廷谕令各省举办团练“助剿”,中国大地上便出现了湘军、淮军、防军、练军等地方武装。琼州地处南疆,是边陲之地,虽悬孤海外,亦是重镇,按照清廷的规划,琼州驻有绿营兵四千,协练两千余人,而协练便是归属宣抚司管理。 所谓协练,实则团练,但清廷也怕地方武装尾大不掉,整出个十八路反王的幺蛾子,在太平天国覆灭后,将地方团练大多解散,只有少数留了下来。琼州协练分为六个营,按兵制满额应有三千人,刘摩被刘松龄提醒过,这其中能有一千人已经很不错了,且饷银拖了近一年,去年的饷银全部都是折半。 宣抚司所属属官十六人,文书五人,文案五人,所属六营分驻儋州与琼山,平rì只打打旗号敲敲锣,根本无甚大事。而下属的属官中除了四名从六品的官员有正式任命,其他的都没有着落,只待刘摩正式走马上任之后才予以任命,刘摩心下底早已安排好了人选。 而此时的琼州府,有户四十万,人丁一百五十万左右,多集中于琼山、文昌、儋州、临高、澄迈、安定与会同七县,南部诸县少有汉人前往居住,主要因为南部多为生番。也正是因为琼州独特的位置和官场所谓的忌讳,十县三州竟只有六名主事的县官,其他地方皆是府衙遥控,在这个交通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的时代,琼州对于刘摩来说无疑是一个绝佳的发展之地。 刘摩跟随刘松龄学了数rì的官仪与官文条陈,学到了些官场的学问,急吼吼地要去兵营视察,却被刘松龄止住,刘松龄为他请来了一名老师,教他官场学问。 这个老师很牛,一节独授的课程要一千两银子。 就这个,刘松龄还在不停抱怨是左托右请才聘来的,不然人家根本不来琼州,而此人,正是为刘摩取字的王闿运。; 第十九章 官问(上)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光绪十年九月十一。 刘摩一辈子都不会忘了这一天。 上午刘摩还在府衙中查阅宣抚司的公文,守在网门港的刘松龄派人回来报信,王闿运已经下船,快到琼州府,让刘摩速速回府迎候。 关于王闿运的故事,刘摩已经被刘松龄灌满了耳朵。 王闿运,湖南湘潭人,自幼资质驽钝但勤奋好学,二十六岁便中举,曾做过协办大学士肃顺的西席先生,后被肃顺收入帐下,成为同治年间大清智囊的智囊。但咸丰死后,肃顺被斩,王闿运则从此被打上了“肃党”的烙印,不得超生。在中国就是这样,跟错人与站错队,对于文人来说,都是政治生涯中最致命的失着,王闿运站错了队,没有搭上小命已经属于皇恩浩荡了,要想出头已是很难。王闿运只得另辟蹊径,走名士路线,著书立传,勤于教诲,门生遍布天下,有“当代孔孟”之称。 而刘松龄最为推崇的,是王闿运的帝王之术,看着老爹神神秘秘满脸景仰的样子,刘摩亦是无可奈何。 刘府门前已被打扫了数遍,府中亦是一尘不染,所有家人皆是身着新袍,满脸严肃,刘摩与邢大勇等人守在门前。 终于等来了两顶轿子落在刘府门前,刘松龄跨出轿外,亲自走到后面的轿门前掀起轿帘,恭敬地道:“王师傅,寒舍已到,请王师傅移步。” “唔!”轿中传出一声闷响,从里面出来一位身着青衫、圆脸阔目的中年人,看年纪不过五十刚过,满面红光,身体健硕。 刘松龄对着站在门口走神的刘摩道:“摩儿,快来拜见王师傅!” 刘摩不情愿地走到王闿运面前:“刘摩拜见王师傅。” 王闿运丝毫不为刘摩带着敷衍的话语气恼,捻须笑道:“唔,此子傲与常人,吾可教也。” 刘松龄暗暗瞪了刘摩一眼,客气地道:“王师傅,请里面坐。” “好!”王闿运大步走在前面,刘松龄低头哈腰地陪在一旁,刘摩暗暗道,这老家伙还真不客气,拿这当自己家了,到底有啥大本事,自己在后世怎么没听过呢? 刘松龄将王闿运引入书房,原本打算午饭后再授课,王闿运称已在船上用过,还要速回广州,课程当即开始。 其他人都离开书房,只剩下王闿运与刘摩二人。 书房内点起了上等的龙涎香,满屋清滋,沁人心肺。二人坐定后,王闿运轻摇手中白纸扇,让刘摩坐到自己身边,笑道:“你无须紧张,听你父所言,你曾到海外求学,此番回国做官,想了解些当官的学问,不知道你最想做何等官职?是一方父母还是一镇军门?” 刘摩思索道:“晚辈想二者兼得。” “二者兼得?”王闿运朗笑一声,“雄心不小哇!有志气,不过你可曾了解当官如何去当才能稳妥?” 乖乖,我花一千两银子是请你来给我授课的,你快点倒些竹筒子滚蛋,真以为自己鼻子上挂了两颗葱就是大象了?刘摩道:“还请先生为我解惑。” “古人说兵者,国之利器也,而我说,官者,利器之柄也。你在海外数年,国文可曾落下?” “小子听得明白。” “那就好,让老夫与你说说,若有不明白之处,尽管问我。” “是。” 王闿运点点头问道:“那我先问问你,清开国至今,在你心中有哪些名臣?” 刘摩在脑海中搜索一番,道:“刘墉、纪晓岚、于成龙、年羹尧、钱沣、曾文正公、张廷玉这些人吧,其他的我也说不上多少。” 王闿运笑道:“在我认为,清朝无名臣。” 刘摩顿时来了兴趣,问道:“不知王师傅为何如此说法?” 王闿运又道:“我看你的辫子是假的吧!若是真的怎么会淡然无光,在此房内你尽可取下,先生我不会怪罪,更不会去举报。” 刘摩哈哈一笑,将假辫子摘下丢到一旁。王闿运接着道:“清,实则为一人之天下,其他的不过都是奴才罢了。乾隆帝曾说本朝无名臣也无jiān臣,这句话说得透彻,自上到下皆是一人所言,马屁轰天臭不可闻,令人作呕。若是我说,清开国至今,只有个和珅能算得上半个名臣。” “和珅?”我勒个去,这个老头有意思,我喜欢!刘摩瞪大眼睛问道,“先生为何有此一说?” “当今中华贫弊不堪,百姓深受其苦,外侮内祸,虫蛇横行。我细察清一代,和珅当年曾力主设立广州通商口岸,若是此事能够成功,华夏亦不济如此,最后竟然被一代英主给否决,和珅也曾因此做了三年的草民。所以我认为和珅算得上是半个名臣,至少,他能想到借助西洋的财力与物力强大华夏,是第一个睁眼看世界之人。其他的,只会在文字上做功夫,两百年大清,竟没有留下一篇能超越前朝的文章诗词,真是可悲可叹哪!” 刘摩咂咂嘴道:“先生的见解果然与众不同,学生受教了。” 王闿运笑道:“官场中的学问多着呢,和珅这样的红人宠臣也不是一帆风顺,所以你的路还很长。为官者,有忌讳,有贪yù,有清心,也有谨慎,但能常青不倒,却很少有人做到。” “还请先生明示一二。” 王闿运颌首点头道:“先说说你父亲,三十岁前在曾文正帐下行走,后到山西任道员,再到福建知府和今rì的广东招商使,虽是从三品的官,却一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知你有没有想过其中的道理?” “这个——”刘摩想了想,“可能是家父的xìng格有很大关系。” “非也!”王闿运摆摆手道,“我知道汝父为人谨慎,即使远离省城,依旧按时公务,这一点足以令其他地方所有的官员汗颜。汝父虽无大功,但也说得过去,关键所在,还是一个背景的问题。” “背景?”刘摩一点便透,王闿运所言不假,在清代为官,没有像样的背景是无法立足的,即使刘松龄升到了从三品的官职,还不是被人家排挤得远远的。 王闿运指着院子里的树道:“老树干大根深,盘根错节傲立于世,天地雷雨无法撼动,这是官场的顶端;竹子随风飘逸,刮东风向东歪,刮西风则向西到,这是墙头草跟屁虫,但其亦有韧xìng,一旦生根,便能蔓延四方;新栽的树苗不能避风遮雨,一场风暴之后大多根倒苗出,偶然剩下的也在风中瑟瑟发抖,这是官场的最低端。” 刘摩问道:“那我想要在风中立足,该如何做?” 王闿运笑道:“实则很简单,汝父为官数十载,终rì漂泊受人排挤,宛若无根浮萍。若想在官场立足,必须找一棵大树靠下,新苗方能慢慢长成,即便将来遮天也不成问题。” “什么样的大树才能合适?”刘摩紧追不舍。 王闿运低声道:“最好是根能扎进宫里的。”刘摩倒吸一口冷气,心里筹划着是不是让盛宣怀去běi jīng活动一二。王闿运又道,“在琼州可能太远,只有找近一些的,必须广东的数一数二的人物。” 刘摩连连点头,王闿运笑道:“也许人家看不上金银财宝,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若为官树立一方,就看自己的悟xìng吧!当年文正公也是刀尖子上摸过来的。”; 第二十章 官问(下)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王闿运缓步走到书桌旁取过纸笔,刘摩凑上前来,只见王闿运在白纸上写下一个大大的“官”字,龙飞凤舞又不失苍劲挺拔,着实让刘摩汗颜。 王闿运道:“《礼记-王藻》中说,官,谓朝廷治事之处也。可天下又流传着山高皇帝远这样的话语,就此而论,华夏万里河山,唯权柄方能执鼎。” “官字,上面是个宝盖,可当成官仪、华盖或权威,也便是说为官者须有威严,但有些人解释为升官发财之意,实则谬误。曹雪芹说得好,为官的,家业凋零;富贵的,金银散尽;有恩的,死里逃生;无情的,分明报应。欠命的,命已还;欠泪的,泪已尽。冤冤相报实非轻,分离聚合皆前定。yù知命短问前生,老来富贵也真侥幸。看破的,遁入空门;痴迷的,枉送了xìng命。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钱财,不过过眼烟云而。” 刘摩插嘴道:“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啊!” 王闿运大笑一声,“此话倒也jīng辟,看来牧平于海外亦是见识不凡。炎黄子孙重的是名而非利,或许你将来是做大事之人,但必须牢记凡事量力而行,不可妄自菲薄,石崇富可敌国,结果家破人亡,沈万三富甲天下,结果还是家破人亡,钱财多了空惹人忌,并非好事情。” 刘摩只得点点头,心中却不以为然。 王闿运又道:“官字下方两张嘴,一嘴在上一嘴在下。我观当今官员,皆是对上巧言献媚,对下严声厉词。左季高评曾文正,凡人贵从吃苦中来。此句实为中肯,曾文正扶助清室,力挽狂澜,若其地下有知,定会大骂安徽李二。” “李二?李鸿章?”刘摩问道,“这是为何?” 王闿运的情绪稍有些激动,转瞬又平复,“李鸿章曾经说过,世上最容易干的事就是做官了,要是一个人连官都做不了,那就十分地无用了。此言大谬,做人应该老实本份,一是一,二是二,黑是黑,白是白。做官就不能老实,老实就等于无能、没气概、没魄力。但李鸿章的手下都是些什么人?尽是些家奴,实是祸害华夏。眼下法兰西人在南方虎视眈眈,法兰西增兵一事已经传遍天下,李鸿章却一再主张以和为贵,其中有私心而。” 刘摩道:“先生指的是直隶淮军和水师?” 王闿运点点头道:“不错,李鸿章将淮军与水师当成是自家私军,哼!洋人已经打进了家门,还说什么睦邻友好,真是混账话!”忽又摆摆手道,“罢了,不提这个,我再给你讲讲这为官之事。” “国人最讲究的是等级尊卑,这在官场上更是到了令人纠葛的地步。不论排场、筵席还是公务,下属皆要小心伺候,生怕上司一个不高兴便要剥去官袍。为官者,只要成了上官,即便随便的哼哼唧唧,在下属眼中都是高深莫测。通常上官都会摆出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就是要下属对其毕恭毕敬。” “但官场最累的莫过于不能随便说话,所谓官身不zì yóu,官场有官场的规矩,官场有官场的不得已,实则官场不过是一帮说假话的人都混在一起你哄我我哄你罢了,这就是官话官腔,若是你想要破例而行,必将被排斥于外,不过你在琼州却占了地利之优。” “地利?先生为何如此说呢?” 王闿运笑道:“琼州地处海外,距京师数千里之遥,政令多有不通,在这里,树好栽矣!” 树好栽?刘摩笑笑没有言语。 王闿运接着道:“为官与为人不同。某县令让一位高明的瞎子算命,瞎子不知来者是县令,摸着县令的头说,‘此乃狗头,贱也!’县令的随从惊而大怒,yù揍瞎子。县令以手势止之。瞎子又摸县令胸,曰,‘此乃鸡胸,气量窄心计多也!’又摸膝盖后大惊,‘此乃虎膝,宜跪,当为七品官也。’可见在黎民心目中,即便是再丑再贱,一旦为官便卓越于世人。官场乃一大染缸,即便再清再白之人进去之后也会面目全非,否则只能被人踢出缸来。” 刘摩觉得脑袋越来越大,岔开话题问道:“先生对权臣如何解?” “权臣?”王闿运面上又显现出激动之sè,盯住刘摩看了一阵,笑道,“有意思!既然你这么问了,我给你讲讲。” “权臣,并非是指其头衔、职权,而是指其在朝中的能力。比如魏忠贤,不过是一太监,权倾朝野,无人可比。然‘权臣’未必是‘jiān臣’。宋之岳飞、秦桧,俱为权臣,但一忠一jiān,千古昭然。权力本身之大小,实在与忠jiān无关。权臣固然能为jiān臣,‘懦臣’、小臣莫非就做不得了吗?” 王闿运压低声音道:“当年我曾力劝曾国藩自立,将天下引为三足鼎立之势,曾国藩却不听我言,终身忧谗畏讥,夹着尾巴小心做人。或许还是周彦所言极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权力之‘璧’,最能招祸。查诸史册,但凡‘清君侧’而被翦除的,大多并非jiān臣,而只是权臣而已。” “权臣与懦臣之分,在于能力之分,权力乃是公器,只可直中取、不可曲中求。但今世官场皆是伪君子,裹道德之戏袍,唱清高之笙歌,行苟且之能事,心口不一,言行相背,这种伪君子不仅能做官,而且能不断升官。若是在此时yù做权臣,难上难也。” “曾国藩曾说:‘俞樾拼命做学问,李鸿章拼命做官。’曾国藩终身韬光隐晦,李鸿章却张扬无忌。大丈夫不可一rì无权,李鸿章也唯有此言入得我耳。大清初立国时,名士颜元曾痛斥儒者‘习成妇女态’,‘无事袖手谈心xìng,临危一死报君王,即为上品矣’。如今官场的‘妇女态’,岂止是空话、废话连篇,更是使yīn招、下黑手,自己不干事,也不让别人干事。若是牧平想要做一番大事业,唯有远离染缸,自立清风吧!” 刘摩对这个老头话里话外的意思琢磨了一阵,不住地点头。 王闿运笑道:“授课当结束了,老夫最后送牧平一句,官道漫漫,只需有倚仗,便能平步青云。” …… 刘氏父子二人将王闿运送到船上,看着远去的帆船,刘松龄问刘摩道:“摩儿,这王师傅可曾对你有所裨益?” 刘摩皱着眉头道:“我有些头晕,算了,爹爹,我回家睡一觉好好想想,明天让老夏陪我到宣抚司衙门去。” 看着刘摩离去的背影,刘松龄嘿嘿直笑。 在这个夜间,刘摩想起了于卫江用shè箭来对历史的评价。 拿着弓箭比划一下,然后把箭给手下人,让他跑步到靶前插上。——这是历朝历代的皇帝。 跑过去把箭插在靶心上。——这是历朝历代的功臣。 跑错了方向或者跑过去插歪了。——这是历朝历代的庸臣。 见人家快要把箭插上去的时候,在背后突施冷箭将其放倒。——这是历朝历代的jiān臣。 在自己亲戚shè出的箭周围画一个圈,标明:靶心。——这是历朝历代的历史学家。 在自己喜欢的人shè出的箭上挂一个死兔子或者去了毛的鸡。——这是历朝历代的评论家。 把评论家挂上去的兔子或鸡换成烤牛肉或者酱猪蹄。——这是历朝历代的文学家。 把所有的箭都拔了,然后让当事人当着我的面再shè一次。——这就是我,一个梦想家。 或许自己穿过来,就是要做一个梦想家吧!; 第二十一章 琼州协练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刘摩在后世看过报道,清季本为末世,官军的状况更是等而下之,满蒙八旗早已是“shè箭箭虚发,驰马人堕地”;汉人的绿营哩,“见贼才逃者为上勇,望风而逃者为中勇,误听就逃者为下勇”,战斗力不值一提。 对于这个观点,刘摩一直持怀疑态度。因为以前在朔平时,朔平的边军还是具备一定战斗力的,当他在夏欧生、郑扬等人陪同下前往协练营时,心底还在想着一头狮子必定能够领起一群羊来。 协练营房位于琼州府城南三里处,远远看去,一根数丈高的旗杆上挂着一面不知何年何月便存在的军旗,在太阳的映衬下仿佛是一颗肉眼可见的太阳黑子。待到营门处,早有数名武官守在门外,看着营门刘摩有些诧异,夏欧生立刻解惑这里原本是一座道观,后因长闹水匪,便被征来做了协练的营盘。刘摩微微一哂,难怪营盘的大门上还刻着“上清观”的字样。 看来营盘为了迎接刘摩做了一番准备,门前两个石墩被水洗的黑白相间,隐约还能看到石头的纹路。营门是石头砌的石拱门,正门用数根木头东倒西歪地随便扎在一起挡上,乌黑的木头上有些油光,不知被多少人抹得顺滑。 通过夏欧生的介绍,在门前迎候的是两名千总和五名把总,满脸堆笑小眼睛不停乱转的是左营千总侯满,文昌县人,曾率团练剿杀水匪有功。另一个千总名叫杨定,琼山本地人,家里原本是开酒楼的,水匪张十五攻击海口时,琼山诸人皆是关门闭户,只有杨定带着酒楼的伙计协助官兵守城,累功升到千总。 刘摩对这二人所谓的“功”不以为然,他也曾听说过杀敌一人报功万人的事情。侯满见刘摩脸sè凝重严肃,丝毫不敢怠慢,恭敬地道:“刘大人,琼山兄弟已在营中列队,请大人检阅。” 刘摩点点头道:“前方带路。” “喳!”侯满偷眼看看杨定,杨定不动声sè地摇摇头,这一切却又都被刘摩瞧见,刘摩暗暗冷笑。 刘摩在众人簇拥下来到cāo场中,果如其老爹所说,两千的协练名额能有一千人就不错了,刘摩对着列好的方阵粗略数一下,大致只有四百五十人左右,而其中的一半都是比他老爹还要老的人,鹤发白须,身形佝偻,时不时还会有人大声咳嗽,刘摩禁不住皱起了眉头。这些哪是羊啊!根本就是羊粪球嘛! 侯满点头哈腰恭敬地道:“刘大人,是否让兄弟们演示一下,让大人看我兄弟是否威武雄壮?” 刘摩不动声sè地道:“好!” 一名把总讨好地搬来一张太师椅,放在刘摩身后道:“刘大人,请坐下观看。” 刘摩蓦地双眼放出jīng光,瞪视那人,那名把总吓得浑身哆嗦,差点匍匐在地。杨定怒声喝道:“大人龙行虎步,如何会坐下让兄弟们受累?不长眼的东西,滚开!”那把总急忙遁去。 侯满的双眼里写满了匪夷所思的味道,深意地看刘摩一眼,从点将台边上取过一面小黄旗,大声叫道:“兄弟们,这位是我们的新任长官刘大人。今天刘大人初次到营中来检阅,兄弟们为大人cāo练一下,看我旗帜!左!” “哈――” 众协练有模有样地齐吼一声,一时间刀枪如林,统统指向左方,只有十余人没有跟上节奏,总体效果居然中规中矩。夏欧生点头笑道:“果然虎狼之师啊!” “右!” “哈――” “前突!” “哈――” 刘摩双手背在身后,皱着眉头看向cāo演的协练兵,隐隐约约觉察到其中的问题,忽然想起前些天在府衙中翻看到的兵略纪要,按照清朝兵制,绿营兵大刀至少八斤、箭支至少四两,协练兵亦是如此。看着这些老爷爷中有人背着一壶弓箭舞着八斤重的大刀,居然还能跟的上节奏,莫非廉颇再世黄忠重生? 刘摩大喝一声:“停!” 侯满应声将小黄旗指向天空,叫道:“止!”众协练快速收起动作,睁大眼睛看向前方,侯满拱手问道:“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刘摩没有理睬侯满,快步走到协练队伍中,夺过一把大刀在手中掂量,轻飘飘地毫无感觉,莫说是八斤,就是一斤也没到。刘摩将大刀放在脚底,猛地折断刀刃,“咔嚓”一声脆响,刘摩这才看清楚里面的猫腻,哪里是什么利刃,居然是铁皮包着木头做的!夏欧生、郑扬与侯满等人脸sè大变,面面相觑正待拿出对策,刘摩狠狠地将木刀扔到地上,大声道:“协练营把总以上的武官随我去宣抚司衙门!”说完便扬长而去。 诸人忐忑不安地跟随刘摩步入宣抚司,在清朝的军营里有个规矩,上级可以随时撤换营一级的武官!这才是协练营众武官最为害怕的事情。 刘摩脸sè不虞地坐在正堂中,拿出左轮枪在手中不停旋转把玩。其他人大气不敢出一声,侯满看看杨定,杨定已是满头大汗,侯满悄悄用胳膊顶他一下,二人噗通一声跪在刘摩面前,其他的把总也跟着跪了下去。 侯满颤声道:“刘大人,请容下官说一句。” “说吧。”刘摩眼皮抬都没抬,漫不经心地道。 “琼州协练营自道光爷年间兴办,至今四十余年,一直都是爹不疼娘不爱的种,年年都缺饷银,军械也已经数年未得到补充,所以在下等人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是啊!是啊!”众人接连附和。 刘摩轻哼一声,众人赶紧止住话音。刘摩道:“不要给我哭穷装傻,现在我需要三样东西,第一,琼州协练现有的真实花名册,包括年龄、入伍时间;第二,协练现有的军械明细;第三,协练营还缺多少饷银。你们两天之内交给我!夏佥事。” 夏欧生急忙上前抱拳道:“属下在!” 刘摩盯住夏欧生道:“我担心他们不能做好这些事情,你跟紧点。还有,你跟这些老兵说一声,去年和今年到现在的饷银在本月底之前一定补齐,本官说到做到,任何人不得在军中散布谣言,违者按军法处置!”面对这些老兵油子,刘摩可不想因为自己的脾气发生哗变等事故。 “下官遵命!” 刘摩又对侯满杨定二人道:“侯杨二位千总大可放心,我刘摩并非是薄情寡义之人,好了,你们先下去吧,郑司务。” 宣抚司司务郑扬上前抱拳道:“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刘摩咂咂嘴道:“那天我刚到琼州时,见过一个名叫胡挚的人,好像是绿营兵,能不能把他调到我手下来?” 郑扬双眉紧锁摇摇头道:“就怕青柳营那边不愿放人。” 青柳营?这个军营的名字倒有些风流韵味,刘摩大咧咧地道:“不给?老子就去抢过来!”; 第二十二章 小人也有妙处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郑扬摆摆手道:“大人,属下有个意见,不知大人可否采纳?” “哦?老郑说来听听。” “大人之堂兄与青柳营的千总交好,可让刘公子出面,或许能办成此事。” “居然这样子?”刘摩想起刘纯连那张被打的花皮脸,好像自己也是数rì未见,点点头道,“邢大勇!” “是,刘少爷有何吩咐?”邢大勇应声从门外跑进来。 刘摩道:“你去把我堂兄叫来,就说我找他有急事,要是他不来,你知道怎么办吧?” 邢大勇嘿嘿笑道:“少爷你放心,我这就去,保给你把人带来。” “嗯,去吧!”刘摩点点头,又对郑扬说道,“老郑,你坐下。我还有些问题想要问问你。” 郑扬坐定后拱手道:“大人尽管问来,下官一定知无不尽。” 刘摩取过一卷文书,翻开问道:“根据你们的奏报,今年自开chūn到八月间,协练营一共参加剿匪三次,多是来自越北的水匪,越北的水匪真的这么厉害?” 郑扬面sè一顿,让伺候在大厅中的其他人离去,走到刘摩身边悄声道:“大人有所不知,这些军情都是编上去的。” “编上去的?” “大人有所不知,琼州自古贫瘠,多受朝廷镇抚。北部湾的海盗丛生,且近来法兰西在广西虎视眈眈,我们协练营总不能一事无为,这些事情刘老大人也是知道的,这个这个――” 刘摩叹息一声,摆摆手止住郑扬的讲述,继续翻阅文书,看到文书中记录琼州附近的匪患:下龙湾武家兄弟、演州湾白蛇帮、老虎岛阮麻子等等,在每个海匪势力的下方都有详细说明,大约人数多少、装备如何等,刘摩翻到最后一页哑然失笑,最后一页中写道:近来东方港被一伙水贼控制,约在三千人左右,有炮艇无数,火力凶悍,待徐徐剿之。 三千人?炮艇无数?刘摩一共召集了不到一千人,炮舰倒是有两艘,怎么可能是无数。刘摩合起文书,取过纸笔,在纸上挥笔写道:琼州工业起步――基础交通――军事设施――海港建设――军舰。刘摩看看自己写的字,又在最后加上三个字:水电站。 工业起步从哪方面入手?纺织已经定了下来,那就是炼钢和机械制造之类了,但琼州先天xìng的基础不足造成很大困扰,实际上琼州的矿藏资源是十分丰富的,玻璃砂、铁矿砂、煤、橡胶不胜枚举,均能据够让刘摩撑起一片天来,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手下没有专业的勘测人员和采矿队伍,刘摩在工业起步下面画上一个大大的问号,写下专业两个小字。 若是工业起步之后,必然就是交通的问题。刘摩想到的交通就是铺一条从琼州到三亚的铁路,这事情也曾与刘松龄商议过,刘松龄认为琼南各县多是生番,也非战略要地,何况铺铁路花钱如流水,当时连连反对。刘摩想了数rì,决定还是先铺公路,要铺公路,或用沥青或用水泥,琼州多山,办一些简易的水泥制品厂应该还是可以的。 军事设施、海港建设和军舰是同一类问题,现在资本的积累已经足够刘摩擂大鼓扯大旗,但关键还是“人”。人才啊,那才是最稀缺的资源,刘摩禁不住悲叹一声,站在一旁的郑扬诧异地问道:“大人为何叹息?” 刘摩摇摇头没有说话,还在想着自己的发展大计,人才、人才,想了一阵,拿起笔在纸上写道:办新式学校。这是个痛苦而又漫长的事情,刘摩忽然想到香港的马礼逊学校,现在的香港和澳门一定有许多家相同的学校,自己可以到那里去挖人啊! 刘摩激动地搓搓手,在纸上又写下:到香港挖人!也不知道唐绍仪现在怎么样了,自己刚回来之后便让老爹发出了征辟文书,聘唐绍仪为自己的助手,就是宣抚司副使,在宣抚司中除了刘摩便属这个职位最大,还有梁敦宜、蔡绍基这两个家伙,得让盛宣怀活动一下,把这两个人调过来。 一句马屁止住了刘摩的心思,“哎呀呀――摩弟这个书法真是前无前者后无后生,天地浑然一sè啊!哥哥我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啊!” 刘摩双眉皱起,不用抬头便知道这个声音是哪个混球发出来的,这话说的,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边上的郑扬在捂嘴偷笑,见刘摩看他,脸sè一边,严肃郑重地站在刘摩身旁,活似庙里面的泥菩萨。 刘纯连满脸堆笑地快步走到刘摩面前,点头哈腰道:“摩弟在海外喝了那么多年的洋墨水,国文也没有落下,哥哥真是佩服之至啊!刚才我听下人说兄弟找我有事,兄弟尽管开口,上到山下油锅哥哥绝不皱一丝眉头!” 刘摩看向刘纯连不着边际的样子,脸sè一冷,喝道:“这里是宣抚司大堂,严肃点!” 刘纯连顿时收起笑容,慌不迭地抱拳道:“是大人,不知大人叫草民前来有何公干,若是有使唤处,请大人尽管开口。” 刚才嬉皮笑脸,转瞬又是人模狗样,看来这个刘纯连不是个一般的二混子嘛。刘摩饶有兴趣地看向刘纯连,说道:“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去办理,若是你能办好,我会在宣抚司里给你安排个差事。” 刘纯连的脸上没有刘摩预料中的兴奋激动和喜悦,反而憋着嘴唇道:“谢谢大人厚爱,草民散漫惯了,不愿到司衙中做事,还请大人吩咐吧!” 刘摩强忍住心头想要放声大笑的念头,后世挤破头都不一定能考进去的公务员,竟被这家伙弃之若履,看来以前定是被老爹带到府衙中做过事,被老爹腻歪了。刘摩道:“我想从青柳营那边调一些兵勇过来听用,听说你与青柳营的营头交情甚好,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 “不知大人需要调多少人?” 刘摩想了想道:“我只要那个委外把总胡挚和他的手下,估计不到三十人吧,有什么为难的地方没?” 刘纯连顿时喜笑颜开道:“那请大人尽管放心,青柳营的两位千总与我十分交好,不过么――” “什么?快点说,别吞吞吐吐。” 刘纯连走到刘摩身前,低声道:“我知道这两个千总在仙醉楼都包养了相好,只是一直没有赎身,若是将这两个红牌赎身了,别说是三十人,就是三百人也不在话下。” 刘摩双手互掐,问道:“需要多少两银子?” “一个一千两,两个一起赎身应该能便宜些,最多一千八百两。” 这个还带打折优惠的?刘摩苦笑一声,从袖中掏出美元换成的银票,点了点交给刘纯连,“这事情你给我办好了,这其中多出的银子都是你的。老郑!” “大人,有何吩咐?” “你与我堂兄一起去将此事办妥,唔,这样,给胡挚一个亲军校的官,这样他就官升两级了,不怕他不来。还有,若是他在营中有些交好的兄弟想随他一起来,照收不误!” “是,大人!” 第二十三章 东方港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从琼州府到东方港有四百里路程,刘摩带着胡挚等人前往东方港。 刘纯连的效率很高,两个红牌姑娘被送到千总的府中,青柳营的千总就差点与刘纯连斩鸡头摆黄酒,当刘纯连提出宣抚司要用胡挚等人,满口答应了下来。 当胡挚知道自己被上司卖给了宣抚司,立时胸愤难平,但自己知道不受人家待见,呆下去也没意思,原本还为了去协练营愤愤不平,毕竟自己是zhōng yāng军,协练营是地方军,不是一个档次。刘纯连坏笑着在他耳边说了声,你是我用两个红牌姑娘换得,我兄弟请你去做他的亲军校。 刘摩委任他为亲军校,这个职位一般都是在上司眼中的自己人才能担任,为何自己只与其有过一面之缘就委任了这个职务?罢了,连婊-子都不如的百十斤贱骨头就交给这位刘大少爷吧! 在前往东方港的船上,刘摩站在帆船甲板上,看向身旁不断擦汗的夏欧生,笑道:“老夏,怎么还在担心?” 夏欧生的心头早已经开始骂娘,不知道这个小刘大人是在美国念书念坏了脑子,还是回来之后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居然说要去东方港劝服水匪,这等大事也不与众人商量一番,还托辞是到儋州视察防务。莫非当自己是霸王转世吕布重生?夏欧生漫不经心地道:“有老大人记挂了!” 刘摩哈哈一笑,对着胡挚等人道:“兄弟们,你们怕不怕?” “不怕!” 刘摩竖起大拇指赞道:“难怪胡挚对我说当年水匪攻城,绿营兵就你们这几十个人冲在前头,果然都是好样的!水匪有何可怕?等会便到了东方港,若是害怕的可以留在船上,本大人独自进去!” 胡挚带头叫道:“我们都听大人的!”“对!”“大不了人死卵朝上!”众人一阵大笑,夏欧生暗暗骂这些人粗鄙。 刘摩笑道:“既然兄弟们这么豪情,我也就不矫情了,估计要快到东方港了,实不相瞒,东方港的水匪都是我的兄弟!” “啊――”胡挚等人瞪大眼睛,夏欧生心头的大石头轰然落地,口中怨念道,“大人为何不早说呢?让我与诸位担心。” 刘摩反问道:“你怎么不惊讶?” 夏欧生轻松地道:“大人可曾听说狡兔三窟?谁不会给自己留条后路?这种事情我见得多了,不过没有大人这么大的手笔。” 刘摩笑着对众人道:“大家放心,这里的水匪与其他地方不一样,从不欺压渔民祸害百姓,等下大家进港之后自会知晓。” 帆船绕过鱼鳞洲,迎面上来两条快船,其中一艘上支着铁皮喇叭高声大喊:“来者何人?快快停船接受检查!”后世海jǐng的味道十足。 刘摩对这两艘哨船显然不太满意,皱眉让邢大勇发信号,邢大勇点燃摆在船上的窜天炮,“轰――轰――轰――”三声过后,从琉港中又划来数条快船,为首一船的上面正站着詹天佑。 看着詹天佑变得古铜sè的皮肤,刘摩的心口阵阵紧锁,一名原本英俊的美少年,愣是让自己整成了海盗,惭愧啊!小船靠到帆船边上,詹天佑跃上帆船,搂住刘摩大笑道:“摩弟,我可等到你啦!” 刘摩亦是大笑一声,双拳在詹天佑的背后捶了捶,“我早就想来,被些事情耽搁了,对不起大家。” 詹天佑放开刘摩,“这有什么关系!你不知道,我现在在这边有多么快活,这里简直就是天堂啊!” 刘摩哈哈大笑,胡挚却是满脸的严肃,虽说这里的水匪是大人的兄弟,但毕竟还是水匪,若是大人有个差池,那他这个亲军校是再也没脸见人了。夏欧生依旧眉头紧锁,没有瞧得起这帮子水匪,匪,始终都是匪,说话做事都带些匪气。 刘摩对詹天佑介绍道:“詹兄,这位是宣抚司的夏佥事,是我的助手,这个是胡挚,我的亲军校,其他都是协练营的兄弟。” 詹天佑与众人一一招呼,对刘摩道:“摩弟,咱们快点进港吧,我带你们去看看好东西!” 刘摩大手一挥,“好,进港!” …… 东方港原本是一座废弃港口,平rì里只有些渔船路过打脚休息,自从法国人占了越南之后,北部湾越来越不平静,渔民纷纷弃船种田,使东方港rì渐衰落。东方港向北约二十里处便是感恩县城,据詹天佑介绍,感恩县城被一伙生番占据,在那里称王称霸,不过从来都没有东方港这边产生事端。 帆船靠近码头,刘摩跳上水岸,与迎候在那里的水手们一一招呼,见夏欧生等人盯着藏在港湾中的兴国号和兴邦号呆若木鸡,哈哈大笑一声,叫道:“老夏,胡挚,快上来!” “是,是,是。” 夏欧生轻步走过过桥板,附在刘摩耳边问道:“大人,这帮水匪的武力太凶悍了!若是大人能够说服他们归顺朝廷,与我等裨益甚大啊!” 刘摩摆摆手道:“等下你自会知晓。詹兄,你说有什么好东西要给我看看?” 詹天佑笑道:“走,去司令部你就知道了。” 众人抵达用龙王庙改造成的司令部,维尔斯-马洛里等外籍军官迎了出来,对着刘摩立正敬礼,“欢迎刘将军!”夏欧生等人的眼珠子都快要掉了出来,这帮水匪的外国人见到刘摩居然是如此恭敬。 刘摩回个军礼道:“稍息,进去吧!” “是,长官!” 众人走进司令部,从后院中传出数声马嘶,刘摩心头一惊,问詹天佑道:“哪来的马匹?” 詹天佑得意洋洋地道:“前几天我在岘港附近攻击法国人的商船,无意中得到这些战马,全都拉回了东方港。” 刘摩双手一击,赞道:“好!快,快带我去看看这些宝贝!” 果然是好马!刘摩凭借后世的些许了解,认为这些是阿拉伯马,每一匹皆是高大健硕,显得雄壮无比、力大无穷,柔顺的鬃毛和飘逸的尾巴说明这些马匹经常有人打理,詹天佑自嘲他便是这十来匹马的马夫,众人哈哈大笑。 在司令部了解些情况之后,夏欧生等人在司令部内休息,刘摩让詹天佑、维尔斯等人陪自己视察港湾防务和士兵的jīng神面貌。 一路上刘摩仔细观察,不时询问詹天佑等人,时而点头,时而皱眉。众人走到鱼鳞洲的边角处,刘摩看向壮观的北部湾,海风拂过面颊,心头无比惬意。刘摩站在海边思索了一阵,詹天佑和维尔斯等人静静守在旁边,刘摩决定晚上召集二副以上的军官开一次会议。 在东方港中学习的中国人,有数人在美国曾有过驾船基础,所以登上军舰之后很快掌握了军舰的要领,也被詹天佑提升为二副,刘摩对此表示没有异议。 晚上,十余名军官汇聚一堂,首先是詹天佑这个海盗司令官汇报近期工作。 按照刘摩的安排和部署,兴邦号和兴国号采取机动作战的方式,在南海共伏击商船十一次,攻击越南港口四次,截获煤炭、药材、鸦片、瓷器等物资若干,鸦片已被全部销毁。俘虏法国士兵二十一名,法国商人及随从五十一人,全部关押在东方港内,负责东方港rì常的街道清扫等工作。 待詹天佑汇报完毕,刘摩点点头取出准备好的任职文书,说道:“我这里是琼州宣抚司的任命书,有了这份任命书你们就披上了合法的外套。詹天佑,宣抚司水师营千总;维尔斯-马洛里,水师营总教习;詹姆斯-波尔,兴邦号总教习……” 念完了任命书,刘摩又道:“在近期我会从琼南各县召集一些人过来,将这里扩大规模。目前的情况是困难了一些,今天我在港口转了一圈,下面的水兵都很棒,这点很让我欣慰,不过有些地方我不太满意。” 刘摩顿了顿语气,詹天佑脸sè微变,但仍旧纹丝不动地坐在位置上聆听,刘摩道:“首先,我今天下午抵达鱼鳞洲时,才有两艘哨船出现,诸位,鱼鳞洲距离琉港只有四千米!这四千米意味着什么?这说明我们的防务线对于敌人来说,根本就不存在。我希望在这一方面进行改进。” “第二,最近大家的成绩都不错,不过我最近收到消息,法国人增派了六艘军舰赶来这里,就是为了搜捕我们的两艘军舰,所以在明年二月份之前军舰不得出港。今天在街上看到有的水兵把步枪挂起来晾衣服,我就纳闷了,那些个生番真的与咱们这么友好?难道是一个师傅下山的徒弟?在这一段时间内,你们要多多练习岸防战术,港口进行戒严,等到我们的合格士兵达到两千人的时候,我会设法打通从琼山到这里的陆地交通。” 维尔斯-马洛里道:“阁下,我可以问一句吗?” “当然,请问吧。” “那从现在到明年的二月,我们在这里做什么事情?难道就是天天晒太阳?” 刘摩笑道:“当然不会。在未来,我要建立一支强大的海军舰队,这需要大量的海战指挥官,维尔斯,我打算在这里设置一个海军军官指挥教导所,你来担任所长怎么样?”心下底道,老子花大价钱请你们来,怎么可能让你们闲下来! “这个嘛――” 刘摩继续淳淳善诱道:“维尔斯,我相信你知道中国是世界上最庞大的帝国,若是经过你们培养出来的学生指挥着这个国家的军舰遨游在世界之中,我想你的名字足够写进中国的历史!” 维尔斯立刻激动地面红耳赤,刘摩给的馅饼太诱人了,若真是刘摩所说的这样,那自己将来岂不如同纳尔逊将军一样名扬四海!?当即连连点头。 刘摩问道:“东方港所有中国人的家属明细都统计上来没有?” 詹天佑答道:“已经统计好了。” “嗯。我会让盛宣怀想办法搞一些步枪过来,若是有生番前来闹事,一律照杀不误。告诉其他的兄弟们,我会尽快联系他们的家人,想办法安置到这里,如果识字会写信的,就让他写封信做个证物。” 詹天佑点点头。 刘摩咂咂嘴道:“詹司令,你的担子很重啊!东方港虽小,但这也是我们最后的港湾,能不能发展的好,就看你的了!” 詹天佑郑重地道:“现在东方港这边基础条件还不够齐全,我们虽然抢了一些法国人的船只保养设备,但还是不够使用,一些rì常的生活品也很困难,唉,摩弟,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刘摩哈哈一笑,取过桌子上的琼州行政图放在詹天佑面前,指着地图上最南端的一个点道:“在将来,我们会把真正的军港建设在这里。” 詹天佑借着煤油灯的亮光辨认,“崖州?” “对!”刘摩对着众人道,“这里是一座天然的优良港口,我们以后会在这里大力发展,进而控制整个南中国海的贸易线!” …… 在夜间,刘摩与詹天佑睡在同一间房内,二人一直聊到了深夜。 第二十四章 寿仪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刘摩忽然感觉自己的时间不够用,从美国回来到现在已经两个多月,转瞬即逝,除了占了座东方港,其他好像没做成什么大事,不行啊!要与时间赛跑喽! 刘摩从东方港回到琼州府,唐绍仪一家人已经全部到达琼山,被刘松龄派人安置了下来,刘摩大喜过望,备下一大堆礼物探视唐绍仪家人,吓得唐父大惊失sè,在大清的地面上头一次听说上级给下级送礼,刘摩与唐绍仪哈哈大笑。 东方港水匪归顺朝廷一事已经被刘松龄上报省城,据说刘大人为了这份条陈颇费周折,若是写刘摩王八之气大发,众水匪便叩头求饶,似是有些过了;若是写刘摩身先士卒,攻陷水寨,这又有些不妥,眼下法国人正在大量屯兵,若是巡抚等人在这里下点绊子,自己这个宝贝儿子指不定会被送上战场,那麻烦就大了!刘松龄愁眉不解,找来衙门的所有文书文案商议,一名文书出了个主意:时值秋瘟,水匪病死无数,被小刘大人获悉后,不费吹灰之力挥兵攻下。这样既保全了刘摩的功劳,又说明了刘摩的能力,刘松龄连声赞好,随即赏了这文书十两银子。 刘摩早已为唐绍仪准备好了住所,是靠近宣抚司衙门的一座院子,安顿好唐绍仪家人之后,刘摩将唐绍仪带到家中议事,还有刘松龄、夏欧生、郑扬等人。 议事的主题有两个:兴商、招人。 兴商,就是兴贸易办工厂。首先是电报局,要在东方港和琼州各设一处,方便联系;第二,在琼州府开办贸易行,将琼州的土特产想办法卖出去,引进西方国家的优良籽种;第三,在琼州推广蚕桑养殖,原本在宋末,琼州便有养蚕记录,但因琼州多雨水,采桑不便,久而久之无人问津,每年只有少许的农民养蚕,产量十分稀少,刘摩决定先在琼州附近建立一个大型蚕桑养殖基地,集中管理集中采桑,若是取得效果后便向全府推广;第四,聘请外国人到琼州勘测矿藏,刘摩在琼州地图上划出两个小圈,他记得这里确实有煤田,还要想办法把特斯拉的研究室搬到琼州来,在南陵江上修建水力发电厂,只待水力发电开始供电之后,琼州的发展就能进入正式轨道。 招人,主要召集外府的青壮劳力到琼州来。琼州的人口密度太低了,若是大搞工业贸易,这点家底远远不够。对于这个时代的小农即安的思想,刘摩心里有些打不到底,记得中国第一条铁路修筑通车后,沿线的百姓纷纷叫嚷这是怪物,扔砖头的、砸铁轨的、吓得四散而逃的,成为洋人的一个笑柄,还不知道自己兴办工业能否吸引到劳力。 刘松龄对儿子的规划大表赞同,当刘摩说出难题时,刘松龄捻须沉吟道:“琼州偏于一隅,百姓多安生固本,若是摩儿打算兴办洋务,爹爹不妨给你开些介绍信,你派人到江西、湖南等地区招人,如何?” 刘摩问道:“哪里的人好招吗?” 刘松龄笑道:“当年长毛闹事,江西、湖南等省愚民多有附和,后来这些地方光复之后,杀的杀、关的关、逃的逃,几近千里无人烟,最近些年才稍微好些,但多是无家可归者,在地方上也多有滋事扰乱治安,若是我琼州兴办洋务,每月给些温饱的薪金,应当能招到不少人。不知摩儿需要多少?” “这自然是越多越好!我还打算组建新军。” “新军?”刘松龄倒吸一口冷气,“这组军一事可非同儿戏,摩儿是如何打算的?” 刘摩说出心底的打算:琼州现有协练九百二十一名,其中一多半是不堪沙场的花甲之人,刘摩笑称协练营如同敬老院,军械亦是不堪使用。刘摩决定将协练营的人员就地屯田,重新招募兵勇,已经派人联系在香港的盛宣怀,想办法搞一些新式武器。 刘松龄道:“编练新军也无大碍,但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军饷如何解决?” 刘摩摆摆手道:“这些爹爹尽管放心,根据现在的军饷供给,我至少可以养活一支十万人的军队。” 刘松龄心头一惊,这小子怕是要造反!还好边上众人皆是心腹,他瞪视刘摩道:“你现在身为上官,当注意些礼节!就算你又这么多银子,养这样多的人干吗?简直是胡扯!最多你的协练营满编,不许超编,否则那是违了国制!” 刘摩嘿嘿笑道:“爹爹你尽管放宽心,孩儿谨记便是。我听说总督张大人在广州办的枪炮所填进去近五十万两银子仍不敷使用,至今未能生产,我想能否将这些机器买下来搬到琼州,爹爹你说如何?” 刘松龄嘴巴张得老大,半天方才说道:“这张大人办的洋务,我们怎么好方便插手?我听说那些都是聘请了德意志人做的技工,每个月花得银子海了去,若是你想办枪械所,我看还是想别的办法吧!不然也会薄了张大人的面皮,你叫为父rì后如何在广东呆下去?” 买个机器居然有这么多事情!刘摩哀叹一声,又道:“我现在打算和绍仪前往香港采办机器设备,与洋人洽谈业务,等我回来之后再作打算吧!琼州的兵太怂,我想办法从别的地方找一些。” 刘松龄道:“你现在不能走,过些天我要带你去广州拜会两广总督张大人。” 刘摩问道:“有什么大事情?” “十月初六是张大人的母亲七十寿辰,你与我前去祝寿。” “祝寿?”刘摩眼珠子转转,这也倒是个好机会,去见识见识这位闻名遐迩的张之洞张大人。当下派夏欧生随同唐绍仪前往香港,联系欧美商人,查询物价,自己只待寿辰过后便会去香港与他们会合。 …… 光绪十年十月初六,刘摩陪同刘松龄来到广州府。此时的广州府贸易繁盛,人员往来繁杂,各sè各样的人物穿梭在街上,一名醉倒的洋人趴到刘松龄所乘的轿子边上,正待呕吐,被刘摩一个巴掌扇到一边,刘摩怒声喝道:“Shit!”那洋人忙不迭地连说Sorry,连滚带爬地逃去,旁观百姓纷纷鼓掌,刘摩抱抱拳,刘松龄将头伸出轿外,对刘摩嘱咐勿在省城闹事,刘摩不以为然地摆摆手。 此时将近晌午,秋rì高照,众人终于赶到了总督府。总督府门楣高大,铜钉朱漆,高挂着两个大红灯笼,旁边分列着两座威武的石狮。数名身穿新装的家丁守在门前,个个喜气洋洋。府院中已是人声鼎沸。 刘摩走上前拱手道:“这位兄弟,本官琼州宣抚使刘摩陪家父广州通商使刘松龄前来给张老夫人拜寿,这是寿仪。”身后的家人递过一张礼单,刘摩又从袖中取出一张敲门砖笑道,“这点银子请哥几个去喝茶。” 为首的家丁收过银票,对寿仪看也不看一眼,低声道:“刘大人,不是兄弟们没有安排,今天客人来的实在太多,院中已经没了座位,还请大人见谅。” 看来老太婆过生rì比奥斯卡颁奖还要热闹啊!刘摩抬眼看向院内,果然已经被挤得水泄不通,一些身穿三品官袍的人都在外围站着,看来两广的官员来了不少。刘摩摇摇头道:“那也只有如此,我们也进去站着吧!” 刘摩走回轿边对刘松龄说声,刘松龄苦笑道:“两广的官员多如牛毛,罢了,站着就站着吧!好歹我们爷俩来过了。” 刘氏父子缓步踏入张府,行至门亭处,看着司仪身后堆得如同小山一般的寿仪,刘摩莞尔一笑,从家人手中要过礼单递给司仪。 司仪看向刘氏父子,一个从三品一个正五品,除了多瞟一眼刘松龄之外,对刘摩几乎视而不见,司仪高声唱道:“广东通商使刘松龄携子琼州府宣抚司同知刘摩,前来恭贺老夫人古稀寿辰,贺寿桃一副、寿面一担,琼州白玉观音像一尊,山水一幅,祝老夫人子孙满堂,寿比南山!”司仪唱完之后道,“二位,请到里面歇息。” “多谢多谢!” 父子二人步入院中,众官员皆在观赏张之洞从安徽请来的戏班表演的《挑滑车》,现场热闹声如cháo,不停叫好。刘松龄捡个僻静的走廊处坐到栏杆上,刘摩陪在一旁看向府院。 整个院子显现出庄严的气质,挑高的门厅和气派的大门,圆形的拱窗和转角的石砌,尽显雍容华贵,清新不落俗套。白sè灰泥墙结合浅红屋瓦,连续的拱门和回廊,挑高大面窗的客厅,倒也是一处理想的住所。 刘松龄歇了一阵道:“摩儿,你说你画的那幅画真的能行?” 刘摩笑道:“爹爹尽管放心,摩儿心里有数。你奔波了这么长时间,好好歇歇脚。” 刘松龄点点头,坐在栏杆上闭目养神。 一出戏罢了,众人轰然叫好,刘松龄被惊起,拉住正在四处张望的刘摩道:“摩儿,我带你去认识些为父的同僚,你要行子侄礼!”“孩儿记住了。” 刘松龄带着刘摩走上前去招呼道:“景云兄,别来无恙啊!”一名中年官员转过头来,大笑道,“寿年兄,你迟到喽!”刘松龄忙道,“路途遥远,恕罪恕罪!”当下带着刘摩前去与众人行礼,这个世伯那个世叔,刘摩一一行礼。众人皆夸刘松龄养了个好儿子,刘松龄禁不住得意非凡。 一名二十露头的年轻人走到戏台zhōng yāng,大声道:“诸位,香帅一向受天下儒生尊崇,号‘儒林风范’,今rì借老夫人寿辰,诸位大人皆有书画寿礼,香帅提议,现场展示,还请诸位一一评论,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只为兴致,各位可好?” 谁不敢叫好?就连屋檐上的老猫都跟着起哄。刘摩笑道:“爹爹,好戏就要来了。”刘松龄郑重地点点头。刘摩又问道,“爹爹,台上这个年轻人是谁?”早年听说过辜鸿铭担任张之洞的幕僚多年,莫非这个年轻人士辜鸿铭?又好像与以前在网上看到的辜鸿铭照片不太一致。 刘松龄眯眼看了一阵,道:“好像是个叫杨深秀的,对了,就是王师傅的弟子,是山西人,现在张府中与张大人的公子陪读,据说文采很是了得。” 杨深秀?王闿运的弟子?怎么有些耳熟呢?啊——想起来了,杨深秀是被袁世凯临死前大骂的杨度的师兄,戊戌六君子之一!刘摩激动地双眼冒光,连连搓手,这些都是一心向上的热血男儿,自己正大力需要啊!不由得暗自懊恼,难怪王闿运那个老头是那么豁达,原来他教出来的学生都是革-命派,早知如此说什么也不能让他离开琼州啊! 杨深秀对着盯向自己的刘摩视若不见,指挥些家人将众官员送上来的贺寿书画挂在戏台和走廊中,与众人一起品头论足。看着这些一个个挤得汗流浃背冒充专家的官员,刘摩阵阵苦笑,如此年月居然还有心思在这里摇头晃脑大谈风月,尽他娘地扯淡。 “松鹤延寿、福海无边,此书墨法淳厚、苍劲透背,咦,居然是刘坤一大人手书!此书当属今rì第一!” “唔——看看这幅画,笔墨盎然、下笔入神。飘渺峰中现祥云,凌霄天上散福星,画不错,字也不错,对子也倒是工整。” “咱们再看看这幅字,庆祝三多琼筵显爵、祥开七秩玉杖扶鸠,佳句!” …… 众人慢慢凑到一副山水画前,驻足观看。此画甚是简单,一片茫茫的大海,中间有一处海岛,岛边的悬崖上刻着三个大字:香公岛。画中题跋写道:国之柱石,南海香公,琼州刘牧平。 众人看向这幅画,均是倒吸一口冷气不停咂嘴,鬼知道这个香公岛到底有没有,却又不敢评论,此人拍马的独门功夫还需吾等多多研习! 第二十五章 初见张之洞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杨深秀挤上前来看到这幅山水画,与身边的张之洞长子张权道:“不知公子有何看法?” 张权心下底已经是开怀,但张家家教甚严,使其内敛功力非一般人能比。张权故作镇定皱皱眉头道:“这幅画中上之姿,剑走偏锋,题材新颖,当送得内堂。”送到内堂,意思便是这幅画咱们张家看得上眼,这在众人的眼中实是极为珍贵,两柱香的功夫过去到现在,不过仅有三幅字画送到内堂中,可见张家目光的挑剔。 既然张大公子发话,杨深秀令人取下画轴送入内堂,大声问道:“琼州刘牧平何人?” 刘摩听闻叫到自己,向边上正在闲聊的几位大人告声罪,刘松龄立时被其他官员团团包围,禁不住得意非凡,一路的劳累奔波烟消云散。刘摩快步走过去道:“在下正是琼州刘牧平。” 杨深秀拱手道:“还请兄台在门外稍后,若是等下香帅召见,兄台自省的。” “多谢杨兄指点,当rì令师王师傅与我在琼州交谈甚欢,也曾提及杨兄,没想到此时此地见到杨兄,真是令人激动不已啊!”刘摩的心下底已经在不停呐喊,兄弟,跟我走吧! 杨深秀面sè微动,端详刘摩数眼,问道:“不知兄台在哪家客栈下榻?” 刘摩心中狂喜,说道:“我与家父住在玉山客栈甲字二楼。” 杨深秀点点头道:“我记下了,在下还要去陪客,请兄台自便。” “客气客气,请!” 刘摩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守在大厅门外,心底却是恼火不已,到现在也没见到个人出来叫唤自己,十月天的广州是那么好呆的嘛!何况外面还罩着一件令自己有些反胃的官袍,浑身早已出汗,黏乎乎地吸附在身上,说不住的难受。 一名四十余岁的家丁从内堂闪出身来,叫道:“中堂大人请琼州刘牧平到内堂一叙!” 众人“哄”的一声喧闹开来,纷纷议论,这刘牧平到底何方神圣,担得起张大人的一个“请”字?张大人是谁?那可是出了名的傲气之人,当年到四川主持学政,四川总督文格向其求字一副以为光耀,不料张之洞死活就是不写,博了个“翰林傲骨”的称谓。现在居然会“请”这个刘牧平到里面叙事,稀奇,真稀奇! 刘摩向众人拱拱手走到家丁面前道:“在下便是!” 家丁伸出右手指向大厅道:“请公子随我进去。” 看着刘摩进入大厅的背影,众人又开始纷纷猜测打听。最近因为广西巡抚徐延旭作战不力的事情,张之洞受到朝廷的斥责,也为前线之事烦忧,前些天惩处了数名贪墨军饷的粮道,使得下面的官员在其面前大气不敢出一声。 穿过富丽高大的厅门,里面已经坐满了官员,刘摩却是一个不识,看官袍至少都是从二品的地方官员,且均是文官。刘摩边走边向众人拱手致意,却无人理睬,各顾各低声交谈。在大厅的前方正zhōng yāng,张之洞身穿蓝缎子便装,一副颇有古风的双撇胡,气定神闲地端坐在椅子上,未到五十的双眼中流露出的是苍迈与稳重,而刘摩的画正在官员中传阅。 家丁将刘摩引到张之洞面前,拱手道:“禀老爷,琼州刘牧平已经带到。”张之洞点点头看向刘摩,刘摩拱手道,“卑职琼州府宣抚司同知刘摩刘牧平拜见大人。”面前这位可是仰慕已久,刘摩心下底激动万分。 家丁低声喝道:“还不给大人跪下请安!” 刘摩佯装没有听见,张之洞眉头微皱,摆摆手示意家丁退下,朗声问道:“你就是在美利坚留学数载的刘摩?” “正是卑职。” 坐在两旁中的一名官员哼哼鼻子,低声道:“留学数年,祖宗的法度规矩都丢了个干净,看来刘松龄养了个好儿子!”其他官员阵阵轻笑。 刘摩双眉紧锁,心头有些恼火却又不便发出来。 张之洞的表情不喜不怒,又道:“当年刘坤一大人曾极力向我推荐你,说了些你在美利坚的事情,本官打算在广州大兴洋务,手中正缺你这样的人才,不知你有没有考虑过到总督衙门做事?” 刘摩定住心神,舒口长气道:“启禀香帅,卑职在美利坚学习的是步兵指挥,对地面作战等略有心得,卑职愿在琼州编练新军,以应对法兰西的狼子野心。” 张之洞轻轻摇头,心道毛头小子口气倒是不小,喝了点洋墨水便似是要睥睨寰宇、倨傲于世,真是不见黄河不死心哪!想当初张佩纶署理福建水师之前,在京师大放厥词,说什么克敌于千里之外,结果法国的军舰开进闽江口一月有余,他还不是做了缩头乌龟。 在大厅两旁的众官员中有一人名叫方耀,年近花甲,官拜广东陆路提督,因善战谋勇,深得张之洞青睐。方耀xìng格刚烈,听到刘摩的话心中顿时有些上火,喝道:“你一个小娃娃懂个甚!自以为在洋人的地盘上混过,竟敢在大人面前如此放肆!法兰西人难道都是纸糊的?就凭你们宣抚司那些狗屁不如的协练,也能打退他们?” 张之洞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刘摩如何应答。 刘摩向张之洞拱拱手,站到一旁对方耀道:“那就容卑职放肆了,请诸位大人切勿见怪。现在法兰西人自北非调兵至越南,卑职估算最多到明年二月间,法兰西人必定大举进攻两广。作为一名中国人,且是一方官员,国之兴亡,匹夫有责,吾辈定当奋勇御敌于国门之外。” 方耀讥笑道:“号子喊得震天响,谁知道等法兰西人打来的时候会不会脚底抹油?”引得众人吃吃发笑。 刘摩沉吟道:“大人说笑了,我在美利坚学习七年,深知洋人脾xìng及作战方式,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在下自认有这个优势所在。诚然,洋人并无可怕,可怕的只是我们的内心,遇到洋人提不起jīng气神,失去了先机,导致现在被动的局面。记得武当宗师张三丰曾说过,人生最大的对手就是自己,只要我们中国人抱成一团,任何敌人都不可怕。” 张之洞有些诧异地问道:“张真人真的说过人生最大的对手就是自己这句话?本官与张真人本是一家,为何不知此句出自何种典故?” 刘摩心底苦笑,老大,这是周杰伦唱的歌,俺信口说出来的。面不改sè心不跳地拱手道:“启禀香帅,此句出自一本江湖游记,上不得台面,让香帅见笑了。” “哦?!”张之洞将信将疑,一名官员又道,“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当年赵括年少气盛,恃才傲物,谈锋犀利,无人能敌,实则纸上谈兵,大言不惭,最终导致赵国败亡。好战者,必亡!” 张之洞脸sè微变,语气略有生硬:“倪大人此言过了。” 倪大人?看来就是排挤老爹的广东巡抚倪文蔚了,仗着李鸿章居然连张之洞都不放在眼里?好像张之洞对其也不太感冒,刘摩笑道:“好像倪大人断章取义了,好战者必亡,此句不假,可后面还有一句,在下记得是忘战者必危吧!洋人仗着坚船利炮在世界各地横行霸道,掠夺资源财富,并不是我等守着国土即能平安,中华今rì之势,皆是忘战者所致!” “你――”倪文蔚怒气冲冲手指向刘摩,张之洞顿时变了脸sè,边上的官员赶忙打圆场。刘摩向张之洞拱手道:“香帅,卑职愿在琼州编练新军,襄助一二。” 张之洞道:“明rì亥时,你到总督府,报门进来。”张之洞挥挥手,让家丁带刘摩出厅,而边上的官员们看向刘摩的目光万分jīng彩,仿佛刘摩就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方耀对着刘摩的身影嘿嘿发笑,心底还在为刘摩刚才顶撞倪文蔚叫好,这帮淮军出来的家伙只会在朝中嚷嚷什么洋人凶悍,大清无力御敌,真他娘的混蛋!这小子倒有些脾气,哈,他娘的有意思,够味道! 刘松龄守在外面走廊中急切地伸头张望,见刘摩步出大厅,迎上去问在里面如何。刘摩将在大厅中的事情述说一通,最后问道:“爹爹,香帅要我报门进去是什么意思?” 刘松龄瞪大眼睛神情激动地问道:“香帅真是这么说的?你没有听错?” 刘摩心中迷惑不解,还是郑重地连连点头。 刘松龄得意地差点将下巴的胡须捋下来,伸手拍向刘摩的肩膀,笑道:“你小子给老子长脸了!走,咱们回去再说。” 刘摩诧异地问道:“还没见到张大人的老母亲,我们这样走了岂不是失礼?” 刘松龄摆摆手低声道:“什么失礼不失礼的,张大人的母亲远在直隶呢!” 在回客栈的路上,刘摩这才知晓“报门而入”的意思。原本报门而入是羞辱人的意思,进入上司府衙中每走一段路都要喊一声自己的官职和名字,三国时,孙坚与黄巾作战失败,遭董卓羞辱,便是走了报门而入这一遭。后来不知从何时开始,报门而入反成了上司青睐下属的一种表现,意思来人是我罩着的,大伙多帮衬帮衬。刘摩听完老爹的解释,苦笑道:“怎么什么东西到了大清朝都会变味?听说李二骂谁谁高兴,谁就能升官发财,这是什么个鸟事!” 刘松龄双手一击,赞道:“摩儿此言有理,我朝为上者多以此统御下属,你想想,张大人只字未提你送的画如何如何,这是多么镇定?实际让你报门而入就是拿你当自己人啦!这官场之中,摩儿,你还要多学学。” 被羞辱还成了一种荣耀?! 刘摩的心底不断咒骂――就他妈一帮贱骨头!抬眼看看高悬的太阳,觉得分外刺眼。 第二十六章 祸从口出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刘摩估算时间,又问刘松龄道:“爹爹,为何张大人让我亥时去总督府,那不是到了半夜吗?” 刘松龄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张大人作息与常人不同,未时休息,亥时起身办公。每到亥时一众官员都会到总督府议事,摩儿,你明天可给老爹长张脸啦,哈哈――” “爹爹,这话你说两遍了。” “哦?爹爹怎不知晓,看来今天是高兴过了头,哈哈!” “那孩儿顶撞了倪文蔚,是否有碍?”刘摩担心的却不是自己,而是老爹。 刘松龄难得大气一会,冷哼一声道:“他倪文蔚算哪根葱?!当年我做朔平同知的时候,他还不过是浙江一个县令而已,靠拍着李二的马屁上位,哼,我刘松龄怕他个甚!摩儿你也别拿他当回事,你虽是五品官,却归总督大人直管,与他河水不犯井水。” 刘摩看着脸庞涨得通红的老爹,心里暗暗偷笑。 …… 刘家众人回到客栈,便各自回房休息,刘摩叮嘱守在门外的家人,若是有客人来访当即回报。 夜幕缓缓拉起,天空慢慢变黑,大地开始沉沉入睡,白rì还在喧闹的大街上只能偶尔传来数声猫叫犬吠。因为刘松龄怕吵,便找了这家偏僻点的玉山客栈。 刚用完晚饭,家人来报,有两位客人来访,其中一人自称杨深秀。刘摩大喜,扔掉碗筷冲出餐厅,只见杨深秀与另外一名年轻人面带微笑守在客栈门前,刘摩快步迎上前去,大声道:“没想到杨兄来访,小弟荣幸之至啊!” 杨深秀二人向刘摩拱拱手忽又愣住,杨深秀笑道:“刘大人是不是刚用完晚饭?” 刘摩见二人看些自己的目光有些蹊跷,顿时心中明了,忙用手在嘴边擦下,带下一粒米来,刘摩哈哈大笑道:“昔rì曹cāo坦胸赤足迎许攸,今有刘摩嘴带饭粒侯深秀,让二位兄弟见笑啦!” 三人齐声大笑,刘摩将二人引入自己的房间。在客栈的大堂内拐角的饭桌上,一个中年汉子抬起头看向三人的背影,暗笑道:“口气不小,竟敢自比曹cāo?”从袖中取出几枚铜钱扔到桌子上,匆匆离去。 刘摩三人进入房间坐定,随从摆上香茗后离去。杨深秀道:“刘大人,这位是兴宁教谕何子渊,正打算在兴宁筹办新学,听闻刘大人海外归来,特随我来请教。”何子渊拱手道,“还请大人不吝赐教。” 刘摩笑道:“杨兄、何兄,咱们何必如此生疏?我虽未拜王师傅为师,但也是个记名弟子吧!若是二位兄台瞧得起在下,叫一声牧平又何妨!?” 杨深秀与何子渊皆是豁达之人,闻言连声叫好。 刘摩问了何子渊的想法,何子渊年少时随家父出洋,曾在南洋生活数载,受过洋人的教育,深感国内教育之落后僵硬,后归国又不得不苦读八股参加乡试,后靠捐钱得了个兴宁县八品教谕的头衔,此番到广州便是想上书两广总督张之洞,允许其在家乡开办新式学校。刘摩听完何子渊的讲述,伸出大拇指赞道:“何兄好眼光!我中华不乏热血男儿,少的却是睁眼看世界之人!” 何子渊听刘摩将美利坚的教育制度和方法大体说了一遍,眉头却是越皱越紧,待刘摩说完,叹息道:“西人提倡平等zì yóu,风气开放,若是我筹办新学,定遭阻碍。” 刘摩问道:“那不知何兄办学的初衷是什么?是用西学来教授八股,还是用八股来套用西学呢?” 何子渊摇头道:“我的想法是学员自强自主,不受约束,能够dú lì向上。” 杨深秀笑道:“牧平有所不知,子渊曾上书倪文蔚大人,被倪大人驳斥数典忘宗、背弃章法,所以才找到我参谋一二,恰巧你到了广州。” 刘摩看向窗外初升的月牙儿,神情变得凝重起来,缓缓道:“数典忘宗是我们这些留学生归国后听到的最多的词汇,中华之弊,终归根由还是守旧,思想僵固,迂腐不堪,兄弟回国之前也曾想大展宏图一番,不料现实问题太多太多,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吧!” 杨深秀击掌赞道:“牧平贤弟所言甚是,古今为政,未有东西未定,游移两可者。大清既办了洋务,却又提倡八股科举,大大限制国强之步,唯有革除旧俗,方能国是安泰。” 刘摩苦笑道:“杨兄,你痴长我十岁,能不能少用些古语陈词,弟弟听了头疼。”杨深秀哈哈大笑,刘摩又道,“我估计子渊兄在广东办新学必定受阻,若是子渊有此想法,兄弟可以鼎力相助。” “请刘兄明示一二。”何子渊满怀期待看向刘摩。 刘摩将琼州的情形介绍一遍,说道:“琼州地处一隅,山高海远,若是子渊有意的话,不妨在琼州设立新学,牧平定当说服家父允许。” 何子渊看看杨深秀,杨深秀笑道:“子渊切莫看我,牧平之见甚合我意!”何子渊笑道,“好!我明rì便赶回故里,收拾书籍行李前来投奔牧平,到时候牧平贤弟切莫嫌为兄叨扰啊!” 叨扰?我巴不得你过来把琼州的旧学搅个稀巴烂!刘摩道:“这样最好,到时候我会在琼州恭候大驾,就怕子渊舍不得八品的乌纱啊!”三人又是齐声大笑。 杨深秀忽又想起什么,郑重地道:“牧平,我听说你今rì在大厅中受到方耀和倪文蔚的责难?” 刘摩摆摆手道:“不管他!欧洲诗人但丁曾说过,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我就是我,管他作甚!” 杨深秀笑道:“牧平真是热血男儿,为兄佩服。方耀是个直脾气,有什么说什么,你别放在心上。不过你得注意下倪文蔚,此人一向仇视湘人,只因湘人好战,淮人求和,在朝中相互倾轧。张大人让你明rì报门而入,并非对你青眼有加,实则是对这些主和派一个提醒罢了。唉,实则苦了天下苍生啊!” 刘摩沉吟道:“一人办事十人掣肘,王师傅说得好哇,大清的官员无名臣,都是和稀泥的庸臣。华夏五千年淹没了无数的热血儿女,当是国人醒醒的时候了!” 杨何二人正待称是,外面传来阵阵喧闹,似是有人高呼刘摩之名,刘摩快步走出房间,推开房门看去,客栈一楼中站满了捕快和绿营兵勇,一名武官高声叫道:“何人是刘摩?”刘摩应声答道,“本官便是!”“拿下!”数名捕快迅速奔至刘摩身边,将刘摩团团围住,刘摩困惑地问道,“如此兴师问罪,不知本官有何罪过?”武官嘿嘿冷笑道,“巡抚倪大人请阁下走一趟,到了巡抚衙门自然知晓!” 倪文蔚拿我?老子还没扯旗放炮呢!刘摩想想道:“你等一下,我回房中取一些东西。”一听刘摩要拿些东西,武官顿时两眼放光,还道是刘摩带些孝敬,蹭蹭蹭跑上二楼,语气变得有些客气,“兄弟快快取来,咱也是公事公办,别为难了哥哥。” 刘松龄听到动静走出卧室,见满客栈的捕快顿时大怒,急声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武官认识刘松龄,却也没有放在眼里,拱拱手道,“原来是刘大人,在下奉倪大人之命,请刘摩道巡抚衙门问些话。” “问话?”刘松龄心中咯噔一下,“问什么话?这么晚了,我儿明rì再去难道不行吗!?” “这个?”武官面露为难之sè,悄声道,“有密探回报倪大人,贵公子在客栈中说了谋逆之言,所以――” “谋逆?”刘松龄虽然知道儿子一向管不住嘴,但在广州自己还是看得紧紧,并没觉察到除了什么纰漏。刘摩从房内取出一些文书,对刘松龄、杨深秀等人道:“爹、杨兄、何兄,你们都休息吧,我去去就来,我想倪大人定不会为难与我。” 刘松龄摇摇头道:“不行,我得跟去看看。”杨深秀在何子渊耳边低声数句,抱拳道,“在下先回总督府,就此拜别!” ===== 感谢书友风也孤行等等持久不变的支持!小楚甚是感动,看来不拿出些真家伙实在对不起大家啊!加快进度喽!; 第二十七章 请爷容易送爷难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倪文蔚端坐在巡抚衙门的正堂之中,满脸严肃的神情,仿佛正是挂在脑袋上那块“明镜高悬”的匾额所写的一般,嘴角时不时露出丝丝冷笑,在桌案旁站立着个山羊胡子的便服师爷,手摇白纸扇,偶尔晃动一下。大堂两旁站满了衙役,个个面sè郑重,声势吓人。 前去缉拿刘摩的武官匆匆进入大堂,抱拳道:“启禀大人,琼州府刘摩带到。” 倪文蔚冷哼一声:“带进来!” “喳!带刘摩!” 随着武官一声高喊,刘摩优哉游哉地步入大堂,神闲气定。因为刘摩是五品官员,捕快未得到正式抓捕命令之前不敢有丝毫怠慢,刘松龄等人被拦在大堂门外,瞪大眼睛向里面观望。 “啪!”倪文蔚甩起惊堂木,师爷跟着叫道,“大胆!见了巡抚大人为何还不下跪?!”边上的衙役也跟着齐声威吓,“威――武――” 嚯!气势还真不赖嘛!刘摩嘿嘿一笑,待捕快们话音落下,伸手解开官袍,露出里面的黄马褂,说道:“本官身着御赐黄马褂,按大清律令,着黄马褂者遇一品以下官员皆可不拜,莫非大人不知此事?” 倪文蔚与师爷目目相视,鬼知道这个从洋鬼子地面上回来的小子居然身穿黄马褂,难怪在总督大人府中也是那么嚣张。倪文蔚嘴角微微一撇,师爷叫道:“好,就算你有黄马褂,为何在玉山客栈中口出狂言?” 刘摩蓦地抬起手指指向师爷,冷眼相向,怒声问道:“阁下是谁?你有何资格质问本官?难道你是这巡抚衙门的头把交椅?” 师爷顿时瞠目结舌,口中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站在外面的何子渊正值年轻气盛,竟大声叫好!因为他听明白了刘摩暗讽这巡抚衙门如同山贼的寨子,怎能不解心头之恨?刘松龄也是微笑点头,儿子的脾气自从十一岁那年变得如此,刘松龄已然无法改变,索xìng由着他去,只要不偏离大方向,刘松龄便不再过问。 倪文蔚再次甩起惊堂木,“啪――”,想要夺回被刘摩先声夺人的气势,喝道:“那本官问你,为何在玉山客栈中说出篡逆之言?” “篡逆之言?”刘摩嘲笑道,“我今天说了无数的话,不知大人所指何处?” 倪文蔚取过桌案的纸张,让师爷递给刘摩,刘摩接过看去,哑然失笑,纸上写着:昔rì曹cāo坦胸赤足迎许攸,今有刘摩嘴带饭粒侯深秀。乖乖,这大清的文-字-狱也太凶悍了吧!老子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倪文蔚冷笑一声,向天虚拱拱手道:“此人历朝历代皆以为是谋逆之人,当年高宗皇帝乾隆爷一锤定音,御批此人为篡逆,你今rì以此人自诩,莫非在西洋喝多了洋墨水,竟敢以乱世jiān臣自比,想要谋朝叛逆不成?” 在外面听声的刘松龄心里咯噔一下,文-字-狱一事可大可小,大的抄家灭门,九族遭殃,小的若是私下交好,也能维护过去,看来今天摩儿顶撞了倪文蔚,倪文蔚定不会放过摩儿,这可如何是好?登时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浑身燥热,心悸不止。 刘摩听完倪文蔚的言辞,发动全身神经细胞快速反应,嘿嘿笑道:“那位师爷,想你也是倪大人身边的老跟班了,因本官刚才神情恍惚,倪大人所言未听得清楚,不知师爷能否重述一遍?” 师爷为之一愣,想不通这个刘摩搞什么鬼,他看看倪文蔚,倪文蔚微微点头,随口将倪文蔚的话重复了一遍,最后说道:“乖乖向巡抚大人认罪,就是黄马褂也只能保你一时不能保你一世!按大清律,谋逆者十恶不赦,当速速剥去官袍下狱候审!” 刘摩突又变sè,冷声喝道:“大胆!你也是忤逆之人,为何不前来大人面前认罪?” 倪文蔚与师爷及刘松龄等人瞪大眼睛看向刘摩,搞不清这家伙脑袋里想的到底是什么。 刘摩如丧考妣般满脸沉痛,咬牙切齿地道:“高宗皇帝乾隆爷的名讳是什么?你竟然不知道避讳?乾隆爷啊,您老若是在天有灵,可要显显灵惩治这些忤逆的狗奴才啊!” 乾隆皇帝叫什么?爱新觉罗弘历啊!满清异族统治,功令更加森严,将封建**制度推到了无以复加的高度,皇帝的名讳严禁百姓乱写乱说,这便叫避讳。满清自以为一统中原,加强法纪,余威震俗,可千秋万代延绵不绝而。 刘松龄心头的大石头砰然落地,与何子渊一起喝起彩来,吾儿威武! 倪文蔚与师爷的脸上均是红一阵白一阵,想提起jīng神斥责刘摩却又使不起劲,反被刘摩抓住了把柄倒打一耙。平rì尽出馊主意自诩小诸葛的师爷脑袋懵钝,偷眼看向倪文蔚,倪大人正吹胡子瞪眼地看他呢,眼神中似是饱含怒火:你小子平时的机灵劲呢?怎么到这时候哑吧了?师爷心中砰砰乱跳,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算了。 刘摩拱拱手道:“倪大人,天sè不早啦,本官也该回去休息了,你也早点洗洗睡吧!有些话听听就过去了,你放心,刚才那些话本官只记在脑袋中,绝不会外传一字。你都那么一大把年纪了,何必为了这么点小事计较,喝点小酒哄哄孙儿多好?你看看,大半夜的叫这么多的人,cāo那么多的心思,这样大伙都不是很累嘛!本官告辞,口干舌焦的,连杯茶水都不送上,走了,太伤自尊了!”说完转过身去走人。 倪文蔚张大嘴巴,两眼发直地看着离去的刘摩,两旁的衙役中有人为刘摩揶揄的言辞偷偷嗤笑,这才唤回倪文蔚出了窍的魂魄,混账,你当我这巡抚衙门是菜园子,想来便来想走就走?“啪――”倪文蔚再次甩起惊堂木,喝道,“回来!” 刘摩停住脚步,转身故作诧异地问道:“不知大人叫住本官还有何事?莫非准备好了晚膳?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呢?算了算了,大人不必如此客气!” 倪文蔚差点就要抓狂了,哪里冒出来这么一个活宝?他原本以为刘松龄老实怕事,其子定然不会如何灵便,没想到竟是如此的嚣张!正在踌躇如何开口训斥,边上的师爷蓦地叫道:“放肆!你怎么能说晚膳一词?你又犯了忤逆之罪!”倪文蔚顿时两眼冒光,给师爷一个赏识的眼sè,师爷立刻扫去颓废,眉飞sè舞起来。 我滴个乖,你们能不能别再这个问题上纠缠不清?尼玛,就是一句随口的话到了你们嘴里就好像能捅破天一样,难怪老爹曾说官场无小事,一言一行需当心,你们有本事别再这上跟爷缠,去缠洋鬼子去!什么鸟玩意! 刘摩冷笑着摇摇头,缓步走到倪文蔚的桌案边,从袖中掏出一个信封放在倪文蔚面前,道:“这是美利坚前总统尤里西斯-辛普森-格兰特先生写给直隶李中堂的信件,由我代为转交,若是倪大人还有什么问题,且看了信件再说!” “滋――”倪文蔚倒吸一口冷气站起身来,李鸿章对他来说无疑就是再世父母,这小子若说的是真的,怎敢怠慢?半信半疑地问道,“你说的可曾当真?” 废话!这可是哥最后的护身符!刘摩严肃地道:“若是本官此言有假,愿用项上人头作保,大人尽管验证。” 验证个屁!要是李大人知道我私拆了他的信件,指不定要骂我多少回呢!这个巡抚也差不多就到头了。“这个――这个――”倪文蔚结结巴巴地说了半天,对刘摩的话已是信了大半,听说这家伙在美利坚考取功名、倒卖洋人(小道消息)、舌战群儒,与美利坚的太上皇交好,此事做不得假,不然他怎会如此放肆。倪文蔚求救的目光锁向边上的师爷,师爷已然再次萎靡不振,盯着自己的布鞋恨不能多长出来个脚丫子似的。唉,罢了,今天我这老脸是丢到家喽! 倪文蔚换上献媚的笑容走到刘摩面前,恭敬地用双手将信封呈到刘摩面前,“哎呀,早知如此,在下定不会为难刘大人,还请刘大人多多包涵,多多包涵。” 呦呵,小样居然在我面前说起“在下”来了?你兴师动众跑到客栈把我给唤来,就这一句包涵就算了?擦,你当爷们这么好欺负的? 刘摩接过信件,一屁股坐到大堂桌案的台阶上,哼哼地道:“本官累了,回不了家,怎么办呐?” “这个,这个――”倪文蔚小心翼翼地道,“要不在下备轿送送大人。” 刘摩摆摆手道:“那些小轿本官坐不习惯,挤挤攮攮的又不稳当。” “那――” 刘摩眼睛一亮,拍手道:“对了,我今天在张大人的府前看到你的轿子是八抬绿呢大轿,那才叫四平八稳,要不就用那个送本官回去吧!” 给你脸就马上蹭鼻子了!倪文蔚如同吃了一只苍蝇,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你一个小小的五品官,做了我的轿子岂不是违制?这可是要砍头的啊!倪文蔚脸上却又不敢表现出愤怒来,心里计算着如何回答。师爷在一旁悄声道:“大人,此刻月高天黑,咱们?”倪文蔚恨恨地瞪他一眼,顿时又缩了脖子。 刘摩不耐烦地道:“怎么?不行吗?要是这样的话,本官今晚就睡在你这大堂上了!” “别介!”倪文蔚苦笑一声,真是请爷容易送爷难,罢了罢了!吩咐师爷道,“去,准备我的轿子送刘大人。” 刘摩翻身而起,活似一只敏捷的猴子,哪来半点的劳累。嘿嘿笑道:“既如此,倪大人,本官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倪文蔚将刘摩等人送出衙门,回到大堂中忿恨地叫道:“这个刘摩,我绝不会放过他!”师爷端过一杯茶水,小心翼翼地道,“大人消消气,我们从长记忆。” “哗啦――”倪文蔚扬手推过茶盏,怒气未消地道,“刚才是哪个混账东西在边上偷笑的!” 众人看向那名倒霉的衙役,那衙役立时脸sè煞白浑身发抖,倪文蔚指着他叫道:“竟敢笑话本大人!拖出去,重打五十大板!哼!”; 第二十八章 总督府夜话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倪文蔚哪里堵得住悠悠众口。次rì,嚣张跋扈的琼州刘摩夜闹巡抚衙门事件,如同初升的旭rì阳光一般,传遍大街小巷,确实应了国人那句老话,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如此饭后笑资怎能放过。 刘摩也是次rì早晨才得知,杨深秀急匆匆赶回总督衙门,没请到张之洞,却搬来了张之洞的长子张权,二人赶到巡抚衙门时刘摩已经离开,只听到里面传出噼噼啪啪的板子声和衙役的鬼哭狼嚎。 刘松龄心情大为舒畅,没想到刘摩在广州为他出了一口数年的怨气。据说张之洞听闻此事开怀大笑,自年前法国鬼子攻击越南至今,从没有如此高的兴致,连连夸赞刘摩。总督都夸了,那这小子可是要平步青云啊!原本瞧不起刘松龄的官员次rì纷纷上门来访,客栈门前一时间车水马龙。 刘摩向刘松龄提出在琼州办新学一事,刘松龄应接不暇中自然应允。 …… 月牙儿几近房顶,刘摩在刘松龄的殷殷叮嘱声中前往总督衙门。刘松龄生怕刘摩热血沸腾便自告奋勇上阵杀敌,大清被洋鬼子糟践了这么多年,还没听过哪个将军能与洋人的军队匹敌,刘摩只得敷衍一番。 行至总督衙门,门口守候的兵丁听来人是琼州宣抚司同知,一改以往吆三喝四的做派,连刘摩送上的红包也不敢收下,连连推脱,张大人在里面翘首以盼这位大爷,怎敢怠慢,告知刘摩些礼仪,中门大开。 “琼州宣抚司同知刘摩拜见中堂大人――” 刘摩边走边喊,引得院中众人侧目,刘摩心底暗暗腹诽,这是什么事?在别的官员眼中,在总督府报门而入是莫大的荣耀,在刘摩眼中,十足的马戏团小丑表演一般,这个“清官”,真是说不清道不明,累! 一阵爽朗的笑声从督衙大厅中传来,方耀听到刘摩的自报家门,大笑着迎了出来,上前拍拍刘摩的肩膀,“你小子真是个千年的王八――壳硬啊!把倪文蔚那个混蛋气得不轻,老子听得过瘾想得解气,哈哈!” 刘摩脑门冒出丝丝黑线,你这家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拱手道:“牧平拜见方大人!” “别给我扯这些虚头巴脑的,走,我带你进去见识见识!” 方耀将刘摩拉近大厅,仿佛是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逐一介绍在大厅中的众官员:右江总兵王孝祺、碣石总兵李景发、龙州督运使李秉衡等等。其中最惹刘摩注意的是广西记名兵备道唐景崧,此人原是吏部主事,自告奋勇到越南联系刘永福抗击法军,取得一定成就,也是位历史名人。方耀大咧咧地道:“诸位,牧平今后与你我便是一家人,大伙可要多多帮衬。”其他官员无不应允,刘摩连忙致谢。 “总督大人到!” 众官员立刻收付心情,凝神贯注看向前方,张之洞缓步踏入正堂,众官员齐声唱诺:“拜见总督大人!” 张之洞坐定之后道:“诸位都坐下吧!” “谢大人!” 张之洞扫视众人,见刘摩站在拐角处,微微一笑道:“牧平,到本督这里来。” 从刘摩所处的位置到张之洞的距离大约十米左右,在众人羡慕、妒忌、鼓励和赞赏的目光中,刘摩走了十四步,他感觉这十四步如同登天一般。虽然张之洞一夜之后对其青眼有加,刘摩心底却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压抑,说不出来喊不出来,面对张之洞眼神中透出的激赏,刘摩低坑着头,站到张之洞身旁。 张之洞一手搭在膝盖上,一手放在书案上,朗声道:“前线传来消息,第一批法兰西军队已经抵达越南,约计三百余人,携有重炮。今rì召大家前来,想听听大家的意见,牧平自海外归来,对洋人军制战法颇为熟悉,故本督召其参赞军机。诸位大人,国难当头,我等还须殚jīng竭虑,为国解忧,有何见解尽可道来。” 张之洞话音一落,方耀便急不可耐地站地身来,拱手道:“香帅,我方耀这百十斤就交待在这了,只要您下一声令,广东三万兵勇定会奋力杀敌,什么狗屁的法兰西,老子要杀他个稀巴烂!” 众人哄堂大笑,方蛮子总这样猴急的xìng子,即便做到了广东提督的位置,年近花甲依旧火爆粗鲁。张之洞虚压手道:“照轩坐下,这战端一开,牵一发需动全身,不单单是你这个猛张飞之事,还需粮草兵饷。”张之洞顿了顿,又道,“前rì倪文蔚对我说广东受洋人之牵制,rì益困乏,民生疲顿,无法支付rì常军需,建议本官开设赌场揽闲民之财,诸位认为如何?” 众官员倒吸一口冷气,张之洞一向以正统自居,竟然要“设赌”为名自毁名声,这于翰林清誉之名大大败坏,虽说无人不爱财,但这种公开设赌之事却无人敢做,大堂中一时鸦雀无声。 张之洞叹道:“本官未曾想我中华糜烂至此,当初我初到两广之时胸怀万丈,誓要将广东广西重振朝纲,复我华夏浩荡之威。怎奈英雄气短、一笑怅惘,罢了,这个骂名就由本官来担着!” 刘摩侧眼相视张之洞,只见张之洞呼吸略显急促,面sè涌出红晕,心中有所不忍,转到张之洞面前道:“禀香帅,下官在海外略有薄资,愿捐五十万两犒赏前线将士。” “嚯!”众人皆是长大了嘴巴,没想到刘摩一出手便是五十万两巨资,要知道五十万两足以垫资一万将士全年军饷调度之用,看来以前听说此子在海外谋取巨资富可敌国,所传非虚啊!众人看向刘摩的眼神透出万分jīng彩,仿佛刘摩便是九天下凡的财神爷。 “好!”张之洞双手一拍,大声赞道,“牧平有心为国,忠义仁孝,本官一定上达天听,为牧平请功!” 刘摩拱手道:“香帅,前方将士浴血杀敌,阻敌于国门,为国为民,在下不过略尽所能,不值一提。” 张之洞还道是刘摩故作谦虚,摆摆手道:“罢了,你且先站在一旁。”张之洞看向众人道,“年前至年初,法兰西人多有犯境,洋人火器犀利,我军多有伤亡,不知诸位可有其他克敌妙计?” 唐景崧亦是个爱表现之人,否则不会敢以五品吏部主事之名上书慈禧,站起身拱手道:“启禀香帅,下官到前方与渊亭(作者按:即刘永福)并肩而战,颇有心得。” “唔,维卿说说看。” “是。法兰西人远赴重洋,水土不服者重,此与我利之一;我军本土作战,兵将多忠勇爱国,同仇敌忾,此与我利之二;越南心系华夏,自其王至平民,多以我朝为宗主,暗通敌情于我,此与我利之三。诚然,任何事都是有利有弊。我军部分将领畏死怕战,克扣军饷,萎靡不振皆是心腹大患,但下官相信,在香帅所帅之下,定能克敌于野,捷报频传,早定国是。” 刘摩看向唐景崧,这家伙虽然说的都是些大道理,却也有理有据,最后再捧张之洞一把,倒也是个趣人。 张之洞点点头示意唐景崧坐下,又有数名官员发表意见,大体与唐景崧相同,无非是要紧密团结在以张之洞为首的两广领导周围,发扬不怕死的爱国jīng神,宣教华夏的有理有据之势,对来犯之敌予以痛击。张之洞微微皱眉,这些空话大话早已听得逆耳,转头问刘摩道:“牧平,你来说说看。” “是。”刘摩心底思量一阵,朗声道,“香帅,诸位大人,小子就在此献丑一番,还望诸位勿怪。” 方耀叫道:“你小子是喝过洋墨水的,别学个娘们磨磨唧唧,有什么料快些说出来!”众人又是哄堂大笑,看来满堂的官员中只有方耀放肆如此,真有黑旋风李逵之风,据说统治者最喜欢的便是这种直筒子,有任何事皆不会埋在心底,更不会耍手段斗心机。 刘摩笑道:“在下于美利坚军校学习两年,洋人技艺jīng湛,火器凶猛,但其亦有死穴。”这一个死穴吊起了所有的胃口,刘摩接着道,“洋人最大的死穴便是怕死。或许单个的洋人不论体质、格斗、军事素养都比我方军士高出许多,但其斗志却不如中国人,对火器的依赖xìng很严重。而火器的优势在于远程攻击,我方的优势在于近战,只有用我之长克敌之短。实际前线的地形最有利与我军,不论是山地、密林,都是法兰西人所害怕的,只要我军调度得宜,必能歼敌于国门。”刘摩尽量拣些众人皆知的词汇,若是他按照西点教科书所教授的内容,从火力打击到集中优势,再到排线作战,只怕能雷到所有人。 张之洞若有所悟地点点头,说道:“牧平所言与前线所报不假,冯南干(作者按:即老将冯子材)写给我的战报中也曾如此说,看来牧平确是jīng通兵事之人。” 刘摩趁热打铁道:“香帅,牧平满腔热血,不愿平庸此生,甘愿上阵为国杀敌,在下请求在琼州编练新军,以备阵前所需,还请大人应允!” 张之洞笑道:“你管的是协练,只需报知方提督即可,本官绝不干涉。” 刘摩看向方耀,方耀叫道:“老子允了!给你五个营的编制怎么样?够你小子折腾的吧!你回琼州之后尽快成军,最多四个月时间,若是有用武之时别给老子拉稀就行!” 第二十九章 香港竞标会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鲁特维克-艾米尔德安是一名德国商人,靠普法之战赢得第一桶金之后一发不可收拾,来往于德国各地,从事军需品供给、药品、奢侈品等贸易,近年又开始涉足于矿产开发。听英国的商人传诵亚洲的钱最好赚,兴冲冲地不顾家人阻挠前往香港,试图打开亚洲市场,在这里立下一锥之地。 但此时的亚洲市场以英国人为主导,法、荷、西、美等国为辅,德国作为一个新兴帝国,且与法国世仇,亚洲的利益如何会分一杯羹给他分享。鲁特维克在维多利亚港附近最繁华的路段租下一座办公楼,五个多月过去,除了有少量的中国商人与之接洽,根本没有生意可言,即便个别的商人与之有贸易意向,过了数rì便视而不见,鲁特维克用脚趾头都知道是英国人在下绊子,恼怒之余已经在考虑离开香港。 这天晚上,一家名叫中特公司发来请柬,言辞恳切,请鲁特维克务必到场。或许在黑暗中带了太久,对任何一丝光亮都会产生机械xìng的敏感和冲动,鲁特维克决定最后一试,因为他在接到请柬时已经听说过这家公司,据说是一位中国大富翁名下的公司,也曾试图去上门推广自己带来的产品,不料该公司的老板和经理全部不在。 …… 刘摩得到方耀的首肯之后,便立刻讨要官凭和军械,结果方耀官凭开了一大堆,对于军械只字不提,大倒苦水自己用的宝刀还是十年前缴获叛逆的,嘿嘿笑着让刘摩自己想办法,刘摩恨不能在他那张充傻装楞的老脸上猛踢数脚。算了,个个都是穷鬼,还是老子自己想办法,还好,刘摩从美国带回两千余支温彻斯特M1873杠杆式步枪,这种连发型、shè速快、威力大的步枪在美国民间深受喜爱,虽然价格相对昂贵,但这已不在刘摩话下。 刘摩在上个月便派盛宣怀和胡品元携带银两前往直隶会晤李鸿章,想办法从淮军的军火库里挖出来一些,盛宣怀当时拍胸脯保证至少给刘大人弄到一千只洋枪,刘摩自是知道他的能力,当时已将格兰特转交李鸿章的信件附上,而在巡抚衙门的那个信封不过是刘摩伪造的而已,刘摩谅倪文蔚没有胆量拆开信件。 唐绍仪与夏欧生抵达香港后,当即四下活动,联系英、美商人,洽谈业务,而其中主要的目标还是军火、矿藏开发利用、机械制造等等,但这些吸血鬼开得价格差一点激怒了唐绍仪。刘摩到达香港后嘿嘿一乐,决定举办一次竞标会,榨干这些洋鬼子。 所谓竞标会,很简单,就是将琼州将要发展和投资的项目进行分类,然后一一报出低价,让这些欧美商人集中到一起进行竞标,价低者得! 唐绍仪大为赞叹刘摩的经商头脑,似乎世上无刘摩所不能之事。夏欧生已经被刘摩的财富和能力所震惊,据唐绍仪对他所言,在香港的洋行不过是刘摩所有财富的冰山一角而已,夏欧生的眼睛里充满了小星星,誓死追随小刘大人。 …… 一八八四年十一月二十八rì,即光绪十年农历十月十一,在九龙佐敦道六二六号中特公司改建后的大客厅中,香港各国商人齐聚一堂,大厅内欢声笑语不断,侍应生端着托盘穿梭其间,不停为客人们提供酒水饮料,大客厅的拐角处设有音乐台,一支澳大利亚来的乐队正演奏着清新动人的《献给爱丽丝》。 正待众人猜测这个久闻的中国大富豪开这个大规模酒会目的的时候,刘摩身穿一套中国新装与唐绍仪从二楼下来,外商们为这位豪爽的富豪纷纷鼓掌。 刘摩走到大客厅的正zhōng yāng,对着麦克风说道:“女士们,先生们,欢迎诸位前来参加我公司举办的晚会,能请到诸位是我的荣幸,谢谢大家。” “因为时间的关系,请恕我开门见山。本人现在担任中国琼州的一名地方官员,目前中国的发展正处于黄金阶段,但想要找到一处理想的投资场所还是有些困难的,毕竟不能见光的事情无法长久,而本人可以向诸位保证,在琼州我可以为各位提供最便捷、最优惠的投资环境。” 刘摩顿了顿,他看得出似乎这些商人对于琼州还不太熟悉,命人在大厅正zhōng yāng挂起一副巨大的广东省地图,将琼州的情况介绍一遍。外商们低声议论,刘摩接着道:“在琼州的行政地图上我画出了一些圆圈,代表的是未来琼州将要进行开发的项目,下面有请我的助手密斯脱唐为大家介绍一下。” 场中响起一些掌声,唐绍仪面带微笑走道麦克风前,扶扶眼镜道:“谢谢各位,下面就由我来向各位介绍下琼州需要的投资合作项目。” “第一,琼州机械制造厂,主要生产jīng密机械,包括机床、jīng密加工、工具、仪表、矿山机械等等,预计一期投资六十万两白银,总投资将超两百万两,琼州提供人力、建筑用地及相关的配套设施和其中百分之五十的资金,我方控股份额为百分之六十五。”唐绍仪每介绍完一个项目,便会有侍者将写有项目内容的大字报挂在会堂的墙壁上。 “第二,琼州纺织厂,主要加工生丝,此厂不需要诸位投资,只是向大家推介一下,在未来三年内,上海胡氏蚕丝厂将会迁移一部分产业到琼州设立琼州纺织厂,到时大家可以到琼州采购。” “第三,琼州枪械制造厂,主要生产手枪、步枪、子弹和小口径野战炮及其炮弹等等,预计一期投资五十万两,总投资至少二百四十万两,项目的比例分配如同第一项。” “第四,在投资琼州枪械制造厂之前,我公司计划采购五千支步枪、二十门野战炮、十万发以上的子弹和五百发左右的炮弹,若是军火公司的老板可与我公司进行洽谈,但必须提供最先进的枪械,底价可在明rì下午前提交我公司,请诸位放心,我公司只要签订协议,可先期提供百分之三十的预付款,剩余部分只要货物抵达后,全额一次xìng付清。” “琼州水泥厂、钢铁厂、织布厂、电报局等,都已在牌子上罗列出来,本人便不再一一叙述。以上的诸多项目,包括资金筹集和技术工人,我们都会提供最强力的保障,在未来琼州的发展请诸位多多帮助!下面请我公司老板刘摩先生为大家讲解琼州相关的投资政策和优惠条件。” 面对外商们满脸的质疑和迷惑,刘摩笑道:“请诸位不要担心和迷惑,我现在所列出的项目只是未来琼州开发的一小部分而已。” 总投资近三千万两还只是一小部分?你的胃口未免太大了吧!外商们有些意味索然,显然他们对中国官员大言不惭多有了解,但还是对刘摩购买军火和机械设备大感兴趣。 一名外商叫道:“我即做生丝贸易也做鸦片生意,不知阁下是否允许我在琼州设立鸦片行呢?据我所知,琼州还没有鸦片行吧!” 刘摩面sè一冷,道:“对不起这位,我们琼州决不允许鸦片的存在!” 那洋人摇摇头耸耸肩道:“那我们就没有什么生意可做了,我听说琼州非常偏僻,当年传教士抵达琼州时被土著人抓去吃了。” 刘摩莞尔一笑道:“你所说的琼州土人是指琼州南部的一些高山民族,只能怪那些早期的传教士迷失了航向,本人打算对琼州现有的教堂进行翻修,以便于各位rì后到琼州礼拜之用。好了,最后我说下琼州投资的相关优惠,在琼州设立工厂,不论与我们合作办厂或是自己单独办厂,将会享有三年免税,但商品必须优先按照市场价格出售给琼州,第二,三年之后工业产品的税率绝不会超过百分之十二,农产品和土特产的贸易税率不超过百分之五,这是本人给各位的底线。诸位也许不知道,琼州盛产珊瑚、珍珠、苦丁茶、绿茶、海产、热带水果等等,是大有潜力的投资贸易所在,我随时欢迎各位到琼州。诸位可以回去多做考虑,乐队,请继续演奏!” 悠扬的音乐声再次响起,刘摩与唐绍仪穿梭于人群之中,不时与外商们交谈,刘摩发现一名外商孤独地坐在角落中沉思,当即走了过去,“嗨,朋友,请问您是哪位?” “哦,密斯脱刘,在下是德意志东亚公司的鲁特维克-艾米尔德安,见到您很高兴。” “当然,我也很高兴。” …… 若干年后,德国首富鲁特维克在记忆录中写道:当我看见密斯脱刘第一眼时,我就能够感觉得到,仿佛全世界的财富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只要被他所赏识,成功的财富之门将会为你敞开。 第三十章 驳媒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刘摩将一大堆合同丢给唐绍仪,自己又急匆匆地赶回琼州。鲁特维克提供的毛瑟1871式样枪,不论价格还是质量都让刘摩感到满意,刘摩虽然知道毛瑟枪的鼎鼎大名,却不知道毛瑟枪早期的情况,当他实弹shè击之后,连声夸赞。但鲁特维克声称最多只能提供一千支步枪,因为毛瑟步枪的年最高生产量不过两万支,到现在德国的军队也只装备了五万多支,刘摩对此不以为意,他提出的五千支只不过是一个动人的馅饼,英国人和法国人提供枪支皆是价格昂贵且限量供应,鲁特维克的价钱和供货量已是最大限度,来rì方长嘛!刘摩与鲁特维克签订了购买协议,每年订购一千支以上的毛瑟步枪,多多益善,子弹亦是不在话下,有多少要多少。 当得知鲁特维克的公司中有专业的矿藏勘测队,刘摩大为激动,其他公司都拒绝提供这类的服务,鲁特维克的人员却还在非洲丛林中苦苦寻找,刘摩当即出价聘请他们前往琼州探测,鲁特维克知道,自己的chūn天来了,喜不自胜中赠送了刘摩两台西门子电报机和若干的电报线、电池等物品。刘摩从香港雇佣一支嫁接电报线路的专业施工队,又购买了其他国家的数台电报机和一些电线,与英国电报公司签订海底电缆租用合同,他要将琼州的电报先接起来。 与刘摩同行的还有格兰特前亲卫队长菲斯洛-德尔等六人,刘摩安排他们作为新军的教官,并从香港聘请了数名翻译。 …… 刘摩兴冲冲地带着一大帮人回到琼州,立刻在琼州府城内引起轰动。琼州地处偏远,经济落后,很少有大量的洋人到这里活动,小刘大人带了四十多名洋人走街串巷,后面常常跟着大串人群,刘摩虽然心情糟糕,但对这些却不得不笑脸相迎。 若问刘摩为何烦忧,却是老刘大人引起的。 刘松龄得知刘摩在张之洞面前立下了军令状,四个月之内练成一支军队以抗外侮,立时捶胸顿足老泪纵横,那个修罗场怎么舍得让独子前往,刘摩好劝歹劝方才稍微安定一些情绪。待刘松龄回到琼州与刘夫人说及,刘夫人亦是魂飞魄散透骨心酸,自己辛辛苦苦将孩子拉扯大,眼看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竟然要去上战场,禁不住心伤再次卧床。 刘摩得知消息顿时心乱如麻,毕竟这是每rì疼自己爱自己的双亲,看着唉声叹气的父亲和伤心yù绝的母亲,刘摩只觉手足无措。在床前侍奉了一夜,说尽甜言蜜语却没有任何效果,白天不得不哈欠连天顶着一对熊猫眼带着电报施工队,在琼州府内外设计电报线路,还要委派郑扬、胡挚、刘纯连等人招募新军兵员。 刘松龄知道已经无法说服刘摩,且已经立下军令状,若违反将令,虽张之洞不会下狠手,但儿子的仕途基本可以看到了尽头,在他认为,刘摩与自己不做官还能做什么?若是将来罢官回老家种地,岂不是遭乡人耻笑。儿大不由娘,虽然这样劝了数次刘夫人,仍没有作用,或许人多力量大这个作用屡次给刘松龄带来启发,当下再次召集数名亲近的下属和从广州延请的师爷聚到一起想办法。 以往刘松龄在广东不受待见,官场中人皆对其不以为是,连个像样的师爷都请不到,但刘摩的横空出世让众人大为惊叹,看来养个好儿子也是很有前途的,已经有不少官员开始打听如何到海外留学之事。 被刘松龄聘请来的师爷姓赵,在官场中也是浸yín了数十年,但xìng格有些孤傲。或许国人都有一个通病,就是认为自己的本事远远胜于现状,这个赵师爷亦是如此,官大的瞧不上他,官小的他瞧不上,泡了数十年也没泡出个模样来,连老婆也差点学着姜子牙之妻一般离他而去。当赵师爷听闻刘氏父子之事,自认这是一个大展手脚的机会,立刻跑到刘松龄那里毛遂自荐,而刘松龄也一直为缺少个像样的师爷耿耿于怀,与老赵交谈一番,感觉此人却有些本事,便收到了帐下。 毛遂自荐,人家毛遂上任之后着实出了不少力,赵师爷也自不能落下。刘松龄说出心中苦恼之事,其他官员还在冥想劝解,赵师爷笑道:“刘大人,何必为此小事烦忧?” 刘松龄没好气道:“这还是小事?本官年近花甲,若是独子有事,我与内人如何生活?” 赵师爷捋起胡须,轻轻摇动白纸扇,不急不慢地道:“大人所急,不过是百年之事,在下自有解决之法。” “哦?快快说来。”刘松龄立马双眼放光。 “香帅命小刘大人在四个月内成军,四个月的时间为大人家续香火足矣。” 续香火?刘松龄蓦然醒悟,猛地一拍桌子,大声道:“先生等下去账房取十两银子,本官先回府一趟。” 刘摩下午回到刘府,发现家中来了不少抹粉画眉血盆大口的妇人,正围着父母在大堂中议事,刘夫人似是病情大好,chūn风满面,刘松龄亦是喜上眉梢情不自禁。刘摩正诧异间,刘松龄在堂中叫道:“摩儿,快来快来!” 当刘摩步入大厅,这些妇人立刻围住刘摩,不停驻目咂嘴,纷纷夸赞小刘大人的英俊样貌,刘摩这才得知,老爹把琼州府知名的媒婆全部请到了家里,要刘摩立刻娶媳妇。 讨媳妇?真是一个头两个大。我根本就没打算让你们帮我找啊!看到母亲与老爹的样子,刘摩无法正面反驳。媒婆们将自己推销的产品夸得天花乱坠,柔弱仿似林黛玉、温情好比薛宝钗、样貌赛过杨玉环、体贴又胜杜十娘,刘摩耐住心情一一批驳,充分运用自己后世曾经相亲的经验。 “你说的这位姑娘腰太细,不利生养,我将来要给爹爹娘亲多养些大胖孙子,这样的女子不好不好!” 刘父刘母听刘摩如此说,皆是深以为然,脸上已然笑开了花。 “你说的这个太胖了!什么,杨贵妃也是胖子?大婶啊,你看看我,我适合找一个胖女人吗?不行不行!” 刘父刘母人相视一眼,均是郑重地点点头。 “这个嘛,马马虎虎,大姐,她个头有多高啊?不到五尺?到底几尺?四尺五寸?大姐,你看看我多高?五尺四寸啊!差距也太大了吧!我若是和她走在一起,人家还以为大人带个小孩玩呢!不行不行。” 刘父刘母觉得这个也有道理。 “这个个头高,样貌好,又体贴,唔!那她家姓什么?姓卞?”刘摩表情夸张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吓得众媒婆一愣,刘摩叫道,“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打死我也不找姓卞的做老婆!” 刘父刘母都站立起来,这可是最后一个了,齐声问道:“这又是为何(哪般)?” 刘摩哭笑不得地道:“爹爹,娘亲,你们想想,这姓卞之人,比之大的,称他做小卞,比之小的,称他为大卞,若是将来配个秘书,怎么叫?卞秘?那我和这样的人在一起怎么过rì子?”双手和脑袋连连摇动,口不迭声地道,“这个绝对不行!我不答应,我先回房拿些资料,那些洋人还在宣抚司等着我,我晚些回来,你们晚饭就别等我了。”说完便匆匆遁去,仿佛这里水深火热一般。 刘父刘母目目相觑,又齐叹一声。; 第三十一章 海西贡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儋州、临高、澄迈、琼山、安定、文昌等琼北六县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宣抚司招兵处在这六县中大肆招募新兵。 若照以往,朝廷招募新兵多是按人头摊派或是直接抓丁,不论老少残缺,只要凑足数便行。而刘摩下的命令却与众不同,首先标准高,年龄在十八至三十五周岁之间,身高不低于四尺八寸(即一点六米),身体薄弱病痨子、恶名在身排除在外;其次待遇高,绿营与协练兵饷均为每月一两,抚恤二十两,刘摩给的却是二两,抚恤五十两,免田亩赋税五年,立军功者分四等,杀敌五人内三等功,赏十两,杀敌二十人内二等功,赏二十两,杀敌四十人内且有敌酋者为一等功,赏三十两,杀敌夺旗予敌胆寒者为上等功,赏五十两。 尽管银子很诱人,但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这句话对国人具有一定的杀伤力,据说此俗语源自北宋的“贼配军”。琼北六县的汉民中,有一部分是从江西、浙江、安徽逃避战祸而来,饱受战乱之苦的百姓无不渴望安定,对宣抚司惊天动地的募兵反响者寥寥,五天的时间里,才一共招到一千五百人左右。 刘摩自以为有过墙梯,能逃过父母逼婚,不料赵师爷再使张良计,他看出刘摩似是要逃婚,不论如何也将小刘大人拉下水。 琼州有一特别的衙门,名曰勿宥司,这个衙门专管朝廷流放来的犯官及其家属。按清制,罪大恶极但不致处死的官员分为三等,第一等为永不录用世家为奴,发宁古塔为披甲奴;第二等亦是永不录用世家为婢,发xīn jiāng、云南、岭南等地;第三等则是就地圈养。 勿宥司属于dú lì衙门,直属zhōng yāng管理,司正多为年老的太监,朝中发配来的犯官及其家属,年老及壮年的男子卖于人家为劳力,年轻貌美的女子则高价待沽,或酒肆或青楼,勿宥司实则就是一处卖场。 刘松龄由随属官员的陪同备下厚礼,一大清早便来拜会勿宥司的公公。 …… 这天傍晚,刘摩正带人埋设电报线,被家人急匆匆叫回家中,说是刘夫人今rì寿辰,家中已经来了许多客人。刘摩心中大为诧异,他记得母亲的生辰应该在三月间,去年在美国的时候还寄回一些补品,为何今rì又要做寿。 刘府中人声鼎沸,宾朋满座,刘松龄推脱自己年老不胜酒力,让刘摩陪客,刘摩不得不挨桌陪到,杯觥交错中喝得酩酊大醉,却没看到刘松龄与其母的偷笑。 半个月亮斜挂在天幕中,繁星满空,凉风透过窗户,轻轻坲向刘摩的面颊。刘摩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的房间,浑身如同被烈火烧烤一般炙热,嗓子眼里一股火苗在不断燃烧,脑袋更是疼痛yù裂,口中喃喃道:“渴死我了!”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一只手臂将刘摩的脑袋轻轻扶起,茶盏递到了刘摩的嘴边,迷迷糊糊中一饮而尽,刘摩长长地舒口气,又歪倒在枕头上。过了一阵,大手触及到令他心眩神迷的柔弱,刘摩嘿然梦呓道:“艾丽萨——”将玉体拥入怀中,火热的嘴唇印了上去,盈盈一握的脂凝暗香,稍**抚即发娇声。 **缠绵,香艳旖旎,不再细述。 …… 清晨的朝阳如同光艳夺目的玛瑙盘,喷薄出四shè的光芒,撩开清晨的薄雾,宣示新一天的到来。 刘摩缓缓睁开双眼,正待抬手揉动惺忪的意念,却似被何物压住,偏头看去,“啊?”手臂上正担着一副眼角带泪的秀娥红颜,这这这—— 刘摩忙抽出手臂坐起身来,惊醒了身旁的娇颜,姑娘睁开眼见刘摩坐起身来,匆匆擦拭眼角的泪痕,低声道:“少爷您醒了,让奴婢来服侍您。”想要挣扎起不胜慵懒的身子,却又抵不住胯下的酸痛,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娇吟,刘摩按住她的肩头道,“这个,你就别起来了,我——我——” 这该说啥?中老爹的道了!肯定是那个新来的赵师爷出的馊主意,这个混球,大本事没有,坑蒙拐骗倒是一肚子的坏水。 听得刘摩的温言,姑娘心头升起丝丝甜蜜,低声道:“奴婢谢过少爷。” “这个——”算了,一失足成千古恨,刘摩知道这个时代女子的贞烈,既然如此自己已是无法脱身。刘摩思忖一阵,躺倒床上搂住姑娘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玉晴,暖玉生烟的玉字,晴川历历的晴字。” 还是个书香人家出来的姑娘,看来老爹也是费了一番脑筋。刘摩又问了玉晴一些家境,这才知晓琼州有个勿宥司。 玉晴本姓施,其父曾任翰林院侍讲,只因与翁同龢交好,在慈禧清洗恭亲王势力时被波及,因上疏国事无恭亲王不能而获罪,举家发配到了琼州。施玉晴的祖上大为有名,便是襄壮公施琅,不料这也成了政敌的攻讦之处,言贰臣之后xìng多狂妄。 刘摩看着怀中纤细的娇柔,问道:“以后别叫我公子,也别自称奴婢了,就叫我夫君吧!” “夫君?!”玉晴幸福地溢出泪水,早已忘却昨夜的鞭伐之苦,身为戴罪之人终rì惶惶,昨rì还在以泪洗面拜别勿宥司中的父母,心悸不安中来到刘府,却不料上天安排的竟是如此结局。玉晴看向刘摩剑眉星目的脸庞,颤声道,“玉晴心中感激不尽。” 刘摩心中暗叹一声,宽慰道:“玉晴不要害怕,我会想办法将你家人都接出来,好生安置。” 玉晴点点头,心底欣喜不已,忽又叹道:“可惜了勿宥司中的那些姐妹们,她们还要被送去海西贡。” “海西贡?”刘摩大为不解,“什么是海西贡?” 经玉晴低声讲解一遍,刘摩气得浑身发抖。 琼州生番有数十万人,时与汉民发生冲突或sāo扰各县,因山高海远,清廷内忧外患不止,无法做计较,遂采取安抚为主。琼南生番主要分四大支,其中受清廷册封为公爵者一人,侯爵者六人。公爵即为海西公,每年三四月间琼州勿宥司代清廷赏赐海西公美女十名、奴婢近百及其他钱物不等,多是犯官家属,此事上不得台面,皆是宦官一手cāo作,在勿宥司中称之为“海西贡”。 刘摩恨恨地道:“一个小小的生番居然要这样嚣张,正好拿他试试刀。”玉晴的年龄又让刘摩大吃一惊,竟才十四岁,坑儿的老爹啊,这是未成-年啊! 第三十二章 琼州初起步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刘摩口气愤恨地问及其父为何找个十四岁的幼女给他,刘松龄振振有词地道在这个时代十四岁已经是大姑娘了,当年刘夫人嫁到刘家也不过十四岁,从兴宁赶来的何子渊亦是不以为然,他的母亲当年十三岁便有了他,刘摩瞪大眼睛,再无言语。 琼州的电报很快架设完毕,当天便收到盛宣怀从天津传来的电报。盛宣怀通过李鸿章的侄子李经馥,购到步枪五百支,步枪弹十余万发,另外还购得克虏伯行营炮四门,炮弹三百余枚,刘摩大为兴奋,当即回电让其速速送到琼州。 鲁特维克也发来了电报,矿藏勘测队和毛瑟步枪分别从非洲、德国登船,约在两个月内抵达。 …… 琼北六县征来的兵员被集中到琼州府外的协练营,协练营原有的士兵被刘摩驱散了大半,只剩下二十余名,两个千总和其他的把总也被赶走,刘摩要建立一支全新的协练军。 宽阔的校场上站满了人,胡挚指挥其他老兵整顿队形,百人为一队,胡挚不断斥责没有正行的新丁,若不是小刘大人一再强调不得虐待,怕是早已拳打脚踢一番。 刘摩带着菲斯洛等人来到校场,胡挚匆匆跑到刘摩面前,单膝跪地抱拳道:“禀大人,琼北六县的新丁已全部到齐,共计一千五百六十四人,请大人训示。”刘摩没好气地轻踢胡挚的膝盖,喝道,“跟你说了多少次就是记不住,以后不许下跪,若是再犯,我罚你去东方港扫大街去。” 胡挚窘迫地站起身来,“是,属下领命。” 刘摩站到校场高台处,看着千余双期待和激动的眼睛,定住心神大声道:“各位兄弟,本官是琼州协练营总办刘摩,从今天起,你们就是协练营的新兵。” “但这并不意味着你就能够作为一名合格的协练营士兵,在这里你们要经过考核,才能正式成为协练营的士兵,考核的内容就是七天的集训,没有通过集训的人员一律回乡,本官会提供路费。” 台上顿时翁的一声,从没听过当兵还要考核这一说法,刘摩看向胡挚,胡挚会意,大喝一声:“肃静,听刘大人训示!” 刘摩知道,对于这些世代为农渴望安逸的百姓,哪怕是火星人占了龙庭根本不重要,只要温饱度rì即可,心中叹息一声,朗声道:“我向诸位介绍一些这六名外国人,他们都是来自美国的职业军人,曾经做过美国皇帝的保镖――呃,就是十万禁军教头林冲那样的人物。今后就由我和他们带领大家进行军训。这位是菲斯洛-德尔,你们可以叫他菲教头,这位是皮尔斯-格里斯,你们可以叫他皮教头……” 似是这六名美国人给这些新丁带来了新鲜感和狂热,人家可是美国皇帝的保镖十万禁军教头啊!看来这个小刘大人确实有大本事。 刘摩介绍完六名美国教官,又道:“在未来的七天之内,你们会接受一些从未有过的训练,若是坚持不住或者吃不得苦尽早离开,本官绝不为难!”又嘿嘿笑道,“这些洋教官会给你们评分,就是按照你的训练能力评定等级。第一等的士兵,每个月会有四两的饷银,第二等三两,第三等二两五钱,第四等就是募兵时跟你们说的二两了。兄弟们,只要你们努力训练,本官定不会亏待于你!好了,胡挚!” “是,大人!” “你与德教头他们分派新兵吧!” “喳――呃,是!”胡挚忙做改口,因为小刘大人也曾jǐng告过他不许说“喳”这个字,心头猛地一跳,偷眼看向刘摩,见刘摩面上没有怒sè,心头的石头这才落下,带人将新丁分为六支队伍。 刘摩对菲斯洛等人道:“亲爱的朋友们,新兵们就交给你了,我还要去新学校去,明天再来。” 刘摩相信菲斯洛等人的能力,自己也不可能身体力行扑下身去训练士兵,因为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多,索xìng将训练新兵的事情全部丢给菲斯洛等人。 何子渊带领族人来到琼州,被刘摩安置下来,信心满怀地开始选址修建校舍,招募新校学员。刘摩的支持力度让他震惊不已,新式学校所有的费用全部由刘摩提供,包括学生的全部生活费用和教材费用,不过刘摩的前提是学生的教材必须由他审核之后才能开始教学,但学校的rì常学习刘摩绝不干涉,这已让何子渊激动感怀。 新式学校开始招生时,立刻被慕名的百姓挤破了门槛,多是穷苦人家的子弟,这里吃饭书本都不要钱,哪里去找这样的好事。何子渊不得不让刘摩出面再次扩大校区,短短数天的时间已经招到了五百多名学生。在新教材的编辑上,刘摩强调以中国古代伟人事迹为主,强调爱国、大汉民族等,用白话文作文,先期开设国文、算术、健身三个课目,何子渊大为赞同,起笔写信给南洋的亲戚,托人从南洋招募受过西方教育的华人子弟。 刘摩又召来郑扬、刘纯连等人继续募兵,广东兵源cháo汕最勇,刘摩让他们手持方耀开的提督府介绍信前往cháo州和汕头招兵,但条件比较苛刻,合格的兵源必须全家搬来琼州,即便不能参军,也会分给一些田地,现下琼州穷的只剩下土地了。 琼州府外的大型蚕桑基地也开始正式建设,胡雪岩从浙江派来一百余名养蚕的老农,教授当地人养殖,缫丝设备也在上海慢慢装船。 中特公司琼州总部也正式挂牌成立,分别派人到琼北六县中收购茶叶、干果、干海鲜等土特产。 或许人生中会遇到很多陷阱,掉下去一次只是偶然,但掉下去的次数多了,便成了司空见惯。 刘摩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有些迷恋上了玉晴那个娇柔yù滴的细腰娥眉,尽管也曾骂过自己禽兽不如,毕竟玉晴才十四岁,但这又是这个时代的通病,他也是无可奈何。经过一番的思想争斗,在第二个晚上刘摩让施玉晴到别的房间休息,当玉晴满眼泪水转过身的时候,刘摩不得不再次将她拥到怀中,怜惜不已。 刘松龄再次为刘摩一个大胆的决定所头疼,宝贝儿子要送玉晴去何子渊办的新式学校教书!这怎么得了,怎能让自家的女人抛头露面?刘摩理直气壮地道,要是不让玉晴到新式学校去教书,他便不再和玉晴同房。为了孙儿和自己的百年大计,刘松龄无奈之下只得同意,让家中的两个粗脚丫环天天陪着施玉晴到新式学校去。; 第三十三章 斗志军(一)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经过七天的初步训练,一千五百多名的新丁被刷去近一半,刘摩怀疑是不是自己定的标准有些高了,当即遭到菲尔斯的反驳,若是按照现在美国-军队的标准,这样的新兵能剩下一百人就很不错了,每天三小时的军姿和三小时的拉练及体能训练,强度不到西方士兵的一半。面对瘦弱、缺乏营养的新兵,刘摩只有苦笑不已。 琼州府的生猪被刘摩收去大半,扩荒开田的协练营老兵也开始圈养肥猪,刘摩想法设法保证新兵的营养供给。 刘摩深知,一支军队没有目标和使命感便没有灵魂,那样始终都无法凝聚起战斗力,更别妄谈培养出一支完全忠诚于自己的军队。经过数天的思考,刘摩再次来到协练营。 朝阳刚刚升起,新兵们在cāo场上做晨练,随着胡挚一声呐喊,迅速排列成六个方阵。 刘摩站在高台上,看向已经脱胎换骨的新兵,心中大为赞赏,真是一天一个变化,这些跟着格兰特的家伙真不是盖的。 “兄弟们!我要恭喜你们,通过了洋教官的考核,已经正式成为了一名新兵!昨天晚上,洋教官们把各队的训练优异人员报了给我,现在我要对他们予以表彰!被读到名字的人,全部站到我身后来!谢二虎、孙成、周林、马祖黄……” 基本每个教官手下有五至六名,被点到名字的三十三人纷纷走上前来,站到刘摩身后。刘摩挥挥手,邵大勇带其他两人捧着被红布覆盖的盘子走到刘摩身旁,刘摩揭开红布,盘子中的银锭顿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刘摩大声道:“每人赏五两!” 刘摩的话音落下,校场上所有人的眼神中立刻神采飞扬,在这些来自农村的新兵意识中,五两银子代表的是两亩上等的良田,或是一担白米,禁不住有些沮丧,为何自己在训练时没有再加把劲。 银两发完之后,刘摩道:“兄弟们,训练科目远远没有结束,在今后的时间内,还要进行三个月的训练。这三十三人将临时担任你们的小队长和副队长,你们一定要努力啊!” 所有人顿时挺起了胸膛,为将来的时间鼓气。 刘摩将三十三名优秀新兵分派下去之后,又道:“我们将来训练完成之后,是要去打洋鬼子的,有位将军曾经说过,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没本事的兵只会被敌人消灭,只有平rì多加训练,才能在战场中生存。现在,法国的军队正在我们国家的南方集结,试图侵蚀我们的国土,让我们给他们做牛做马,咱们都是顶天立地的爷们,大伙说,能不能答应!?” “不能!” 刘摩面对稀稀落落参差不一的回答,怒道:“回答的不够整齐利索!难道你不是爷们?到底能不能?” “不能!” 刘摩点点头道:“这样才像话!”刘摩在高台上踱出数步,又道,“大伙应该都看得出来,洋教官们教授的都是新式阵法,不像以前的协练兵和绿营兵,所以我们的称呼和面貌都要改变!要真正成为一名新兵,首先就要洗心革面!”刘摩摘下自己夹带着假辫子的官帽,露出一颗光溜溜的脑袋,在阳光下泛出刺眼的光华。 众人瞪大眼睛,都没有想到小刘大人竟然剃了光头。 刘摩将官帽扔到一旁,大声道:“现在若是想要正式成为我手下的士兵,必须和我一样保留光头,邵大勇!” “是,少爷!”邵大勇急忙跑到校场外,带进来十来个剃头师傅, 待剃头师傅们全部坐定,刘摩叫道:“从现在开始,所有人都要剃去发辫,剃完头的人到库房领取新军装和军帽,解散!” 校场上顿时议论哄哄,而刘摩在前一天晚上已经找过三十三名优秀的新兵谈话,做足了思想工作,那三十三人在新军里起到了莫大的作用。刘摩在西点军校的学习过程中也深深知道,基层军官是军队组建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未来战争的直接指挥者,对这三十三人,刘摩下足了功夫,不论是思想还是后方的支持,皆是全力以赴。 也正是这三十三名优秀新兵的带领下,众人纷纷坐到剃头师傅跟的板凳上,接受新军的洗礼。 看官若问,不是清朝有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的铁规吗?但在琼州这里,多是外地迁徙来的居民,在老家深受战祸、恶霸、贪官和凶兵之苦,本想到琼州分个几亩田地以求温饱,但刘摩的饷银太过诱人,每个月二两足够养活七口之家,更何况刘摩身为上官带头剃发,咱一个老百姓还有何可怕?天塌下来小刘大人顶着! 剃光头是个粗活,有些曾学过剃头手艺的新兵接过剃头师傅的推子,三下五除二便能刮个jīng光,只需剃头师傅在耳根、后脑勺等地方略作修补,一个上午的时间,协练营里已经坐满了六百多个光头,在一起嘻嘻哈哈,比着谁的脑袋更圆更亮。 新军服是刘摩在香港定制的,每人先发两件短袖排扣上衣和两条圆裤及一个斗笠,全部用浅蓝sè棉纤维布制成,结实耐用且美观,因为rì后需要长期扛枪和潜伏训练的缘故,双肩和膝盖处都在衣服外面加了薄帆布,因为牛皮裤带不能完全供应,只能暂时先用布条代替。而斗笠则是用麦秸编成,透气凉爽。 刘摩与新兵们吃完中饭,下午到了宣讲军规的时候。 “国有国法,军有军规!没有规矩不能成方圆,在军队中更是必须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我宣布我军暂时定下的一些规矩,你们每个人都需要背下来!” 邵大勇带人将写着军规的木牌靠到校场前方,刘摩对着木牌大声道:“第一,必须一切听从上司指挥,第二,不许拿百姓任何东西,第三,在打仗时,所有的缴获要归公,就是归营中按功分配,第四,对我们自己人说话要和气,第五,与百姓买卖要公平,第六,不许调戏妇女,第七,损坏别人的东西要赔偿,第八,严禁打人骂人,第九,不得损坏农田,第十,严禁吸食鸦片。另外,在我军中,禁止行叩拜礼,就是不许磕头!洋教官已经教了你们新式军礼,都明白了没有?” “是!” “好!我明天上午过来检查,其实这些军规非常简单,读几遍就能背上来了!明天谁背的最快最好,将会得到奖励!各小队长带人背诵吧,现在解散!”; 第三十四章 斗志军(二)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施玉晴到新式学校中担任国文教师,心情大为好转,而这个消息又给琼州府带来了一次八级地震般的喧闹,小刘大人真是与众不同啊!数名老秀才认为这是牝鸡司晨有违天伦,竟跑到刘府门前跪在地上放声嚎啕。 刘松龄派人劝解无用,亦是没有办法,自己不肯放下脸面弯下身去,索xìng大门一关,吩咐家人通知刘摩。 刘摩正在军营中巡视士兵宿舍,闻信后立时眉头紧蹩,我老婆去教书管你小子屁事?但这事情的处理确实有些棘手。按照刘摩自己的设想,让玉晴到新式学校中教书,将来计划招收女学员,因为他已经拍电报给美国的太阳医院,让潘哲生和迈尔森物sè一支医疗队,购买医疗设备,到琼州设立新式医院,若是新式医院设立之后,不可能全是男医生,还需有护士,总不能让一些腿脚上的泥巴还没洗净的姑娘上阵吧!我勒个去,原本以为万事皆顺,没想到居然有人拿这个说事。 刘摩一边走一边想如何处理,刘府大门前已经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看热闹的百姓,邵大勇等人清开人群,刘摩缓步走到老秀才们面前,脸sè冰冷。 老秀才们似是没有在意刘摩的到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嘶哑着声音不停诉说。 “男帅女,女从男,夫妇之义从此矣。华夏五千年之学,未曾听闻有女子教授孩童蒙学之理,刘大人哪!此女犯了七出,当得沉海以谢天地朝纲啊!” “刘大人哪!您是三品天官,亦是饱读圣人之书,妇德谓贞顺,妇言谓辞令,妇容谓婉娩,妇功谓丝橐。古人圣训不可丢啊!” “身为女子,当举止安详,持身端正,谨言寡笑,孝顺公姑,未曾听过有女子抛头露面教授蒙学之事!刘大人哪,此女与娼jì有何区别……” 竟把玉晴说成娼jì?刘摩勃然大怒,喝道:“够了!”老秀才们顿时止住言语,冷眼斜视刘摩,刘摩走到他们面前,怒声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父母,为何男子能受到教育而女子不行?” 老秀才们梗着脖子叫道:“女子无才便是德!”“此女抛头露面,骇人听闻,败坏道德,有辱圣训,小刘大人,您醒醒吧!”“是啊,小刘大人,您醒醒吧!” “少给我扯这些没用的!女子无才便是德?那好,百无一用是书生又做如何解?” “这――”老秀才们的语气顿了一下,又被刘摩抓住了把柄,根本不予对手反驳的机会,快速地道,“女子并非是男人的附庸,而是这个世界的主力。没有女子哪来这大千社会?没有女子,人类如何繁衍下去?古有代父从军的花木兰,擂鼓震敌的梁红玉,满门忠烈的杨家女将,才气绝世的李清照,老哥哥们,你们想想,为何这些人能够流传千古载入史册?特殊时期行特殊事!直隶总督李大人曾言,中华现之局面为五千年未有之态势,当是国人谋求思变之时。这话可是得到过皇上首肯的!若是我中华男女同心协力,如何会让洋鬼子欺辱如此?” 刘摩将一个个还在发懵的老秀才从地上扶起,又道:“老哥哥们,你们想想,香帅在广州兴办洋务,不是也请了洋姑娘办事嘛!现在在上海的西方医院中已经有了中国女子在其中做护士,救死扶伤功德无量,难道这也有错?咱们啊,该醒醒啦!并非女子无才便是德,而是女子有才方是福啊!老哥哥们,你们再想想,为何洋人如此先进呢?” “这个?”老秀才们面面相觑,被刘摩又绕进了一个思维的死胡同里。 “这些你们就不知道了吧!小弟我曾在国外学过数载,在洋人的国度里,无论男女,皆受国之教育,故而国力强悍如斯,你们看看这个,”刘摩从腰间取出左轮手枪,又道,“这便是洋人的火器,能够百步穿杨弹无虚发,你们知不知道,”刘摩故作神秘地道,“这种手枪是一名美国妇女研制出来的,并受到美国皇帝的表彰,号召全美国的妇女向她学习。” 老秀才们瞪大眼睛,将信将疑地问道:“真的?” 刘摩摇摇头道:“唉,你们怎么如此不信任小弟我呢?”刘摩叫过邵大勇,回院中通知家人,过了一阵,刘摩大声道,“大家都捂上耳朵,我要打火枪了!”说完便抬起手臂,“啪――”一枪击中对面的房顶,一块滴水瓦应声崩裂,哗啦啦地滚下一片瓦砾。 老秀才们和周围的百姓均是目瞪口呆,他们从未见过此类武器,均是大声惊叹洋人的火器太犀利了! 刘摩将手枪别到腰间,温言对诸人道:“古人言,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也。但人家美国的妇人都能研制出这种武器,老哥哥们啊,你说咱们能落下嘛?将来我还要招收一些女子到新学堂中学习,就是为了强盛我们华夏。保家卫国,不单单是男人的事情,强盗来了,鸡犬不留啊!若是我们华夏的女子都能够自强不息,不论豺狼虎豹,还是洋人倭寇,我们还有什么可怕的?” “啪啪――”不知道是谁先带头鼓起掌来,其他人跟着一起鼓掌,顿时掌声如cháo,老秀才们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其中一人拱手道:“小刘大人一番话着实醍醐灌顶,老朽服矣!”其他人莫不点头称是。 刘摩哈哈一笑,摆摆手道:“没事没事,若是将来新校招收女学生,诸位切莫阻拦啊!” “不敢不敢!” …… 众人散去,刘摩吹着口哨回到家中,刘松龄正苦笑着坐在正堂的椅子上,刘夫人低声劝慰。 刘摩走到刘松龄面前道:“爹爹别烦恼了,儿子一出手,啥事都能摆平。” 刘松龄狠狠瞪他一眼,怒道:“一个小妾,不在府中学学女红,服侍双亲,放出去跟个疯丫头似的――” 不待刘松龄说下去,刘摩插嘴道:“爹爹你说的不对,玉晴不是小妾,她是我的妻子!” 刘松龄站起身来,喝道:“她一个犯官之女,如何做得平妻?难道我们刘家如此下作?” 刘摩恼道:“又不是我要的她,现在已经和我同房,必须给个正名,你若是不答应――”刘摩嘿嘿笑道,“爹爹你别生气嘛!若是你不答应,我今后就不住在家里。爹娘,我还有事忙,先走了。”身形一闪,立即消失。 刘松龄张大嘴巴颤巍巍地手指向门外,刘夫人掩嘴发笑。 晚上,刘摩将玉晴带到大堂中,集中所有的家人宣布施玉晴今后便是少夫人,若是谁敢不敬,必定重罚。 …… 第二天早晨,刘摩赶到军营中抽查军规背诵情况,奖励十名背诵最快准确无误的新丁,然后带着新兵们进行首次二十公里长途拉练,刘摩带头跑在队伍的最前面,众新兵们无人敢落下队伍。 第三十五章 斗志军(三)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不出所料,新兵们拉练结束后依然呕吐不止,一个个脸sè苍白如同生了大病,对中午军营中满院飘香的菜肴没有一点胃口,以前向往的大米饭红烧肉似是一夜之间成了仇人。 下午刘摩将新兵集中到校场中,围成圈形,刘摩站在中间,大声道:“今天上午因为是第一次长途拉练,下午将有两个阶段的训练。第一项,是思想训练,没有忠诚热血,始终都不能成为一名合格的士兵!我请来琼山县城的说书先生为大家说书,讲的是《岳武穆讨金兵》,是说在宋朝时候岳飞带兵抗击侵略中原的女真人的故事,好,大家要安静听书,听完书之后我再宣布下一个阶段的训练。宋先生,您请!” 一个瘦瘦长长身穿长褂的说书先生步入会场,走到校场中间放好的案子边上一拱手:“诸位,在下是琼山何四信,今天有幸受刘大人安排为大家说一段书,请诸位听我道来!”何四信外号何铁嘴,可见其嘴皮功夫的力道,但这些新兵认识其不多,何铁嘴在城中有自己的书社,那是要收门票的,平rì里摆乎几亩地的人哪有时间去听这东西。 “啪――”何四信扬起惊堂木拍了一下,妙口娓娓道来,“话说当年,女真人南侵中原,掠我中原百姓到他那做牛做马,夺我中原财物供他那吃喝玩乐,这大宋的皇帝派兵前去讨伐,派一次败一次,派两次输两次,听官问道,这是为何?且听在下为你慢慢说来,这大宋的皇帝和大臣是如何**,又如何出现一位大大的英雄岳武穆……后来有人写诗说道,君不见,西湖边上风波亭,肝胆忠臣蒙万冤,十二金牌追命来,昏君jiān臣刀锋现,千古传颂写丹青,人间自有忠良全!” 何四信一气说完岳飞抗金及蒙冤的故事后离场,众新兵顿时群情激愤,“这个天杀的皇帝老贼,真他娘的瞎了狗眼!”“对,还有那个秦桧!”“娘的,我以前不知道,现在我都后悔自己姓秦了!”“你改姓吧,跟老子姓谢得了!”“去去去――” “集合!”胡挚高声大喊一声,队伍快速集中起来,刘摩叫道,“按小队序列,向麒麟山出发,目标麒麟山顶,出发!” 麒麟山是琼山县南一座小土山,迎着太阳远远看去如同一只浑身泛光的卧姿麒麟,故名麒麟山。众人到达山顶,刘摩大声问道:“你们都看见了什么?” 新兵们睁大眼睛看去,奔流不息的南渡江、一望无际的田野、安谧静逸的村落,在他们眼中早已司空见惯,却没人敢贸然回答刘摩的问话。 刘摩高声问道:“胡挚,你是本地人,你说说你看到了什么?” “是,报告大人,我看到了俺家的地!”引得众人低声发笑。 刘摩脑门皱起,道:“今天,我请何先生为大家讲岳飞的故事,大家想想看,如果岳飞站在这里,他看到的一定是万里锦绣江山,却被女真人糟蹋的狼烟四起千里白骨,百姓流离失所,给金人做牛做马,任由金人奴役。这,是我们中国人的土地,现在洋鬼子又来这里践踏,让我们给他们做奴才,只有保卫我们的家园,不让洋鬼子欺辱中华百姓,我们每一个人,都能成为岳飞!” “我也能成为岳飞?”新兵们不敢相信这个似乎飘渺无痕的问题。 刘摩接着喊道:“你们别忘了,岳飞从小也是孤苦伶仃,跟随母亲艰难度rì,用现在来比较,他也是一个种地的出身!同样,你们都是种地的人,所以,你们只要坚持训练,击败了洋人,你,就是岳飞!” 我就是岳飞?新兵们的脑海里都在思考着这句话。 刘摩又道:“各小队长听令,带本队队员去南渡江洗洗,注意,天黑之前必须回到军营!胡挚,你带队监督!” “是!出发!” …… 刘摩回到宣抚司,琼州最有名的琼剧戏班班主黄匡生在衙门中守候。刘摩与其商议一番,请他编排新剧,剧本故事的素材由刘摩提供,多是洋人在中国勾结贪官欺辱百姓的故事,刘摩准备大张旗鼓在琼州宣传反洋运动、男女平等等新思想,戏剧下乡无疑是最好最快也最见效的方法。黄匡生接过故事素材,拍胸脯保证五天内排一出新戏出来。 菲斯洛等人还在为刘摩提出建立特种小分队的事情争吵,在他们的标准里,整个协练营只有胡挚一人能够勉勉强强达到训练的要求,刘摩退而求次,选了十二名体质和素质相对较高的新兵交给他们训练,结果两天过去,已经有八个卧床不起。菲斯洛等人倒没有拳打脚踢或是地狱式训练,而是这些新兵负重能力和持续力不足,腿脚肿胀。 刘摩巡视过一圈,苦苦冥想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大秦兵、东晋北府军、南宋岳家军、明朝戚家军、关宁铁骑,咱们中国历史上的强军海了去了,难道我手中连几个特种兵都训不出来?当年红军也不是小米加步枪万里长征最终成功了吗?那又是什么装备?红军?刘摩眼睛一亮,禁不住鼓起掌来,因为他注意到一个细节,中**人的伟大发明:绑腿! 邵大勇找来数块布条,刘摩将菲斯洛等人召集到一起,在众人怀疑的目光中打起绑腿。待打好之后,刘摩在众目睽睽中走了数步,自我感觉良好,问菲斯洛等人如何,众人摇摇头,还是没有认可只用数条布带扎在腿上的作用,刘摩哈哈一笑,吩咐邵大勇等人到琼州府城内大量收购布匹。 次rì早晨训练前,刘摩下发新兵布条,教新兵们如何绑腿,大声宣告或许刚绑的时候有些胀痛,但习惯了之后便会感觉很舒服,在新兵们将信将疑中又开始了新一天的训练。依旧是上午拉练,下午军姿、思想教育。 傍晚时,刘摩将所有临时任命的小队长和副队长们召集到一起开会。 刘摩道:“各位,今晚我叫大家来,是想你们说一下,为什么大清的军队见到洋人就拉稀?打一次败一次?又为什么清朝这些个官儿基本没一个好官?二虎,你先说说看。” 被点到名的一队长谢二虎摸摸脑袋,正要站起来,刘摩将他按住道:“这是小板凳会,大家在一起讨论问题,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在以后我还要教你们怎么在小队中开展这个活动,我们要把这个活动深入下去,这样你才能更好的团结其他人,带好队伍,二虎,你以前曾经当过绿营兵,你说说看。” 谢二虎禁不住脸sè一红,自己确实当过绿营兵不假,不到一年的时间便做了逃兵窜到了琼州,原本想隐姓埋名过下去,但自己却又身无长技,只能靠给人家打打散工讨生活,饱一顿饿一顿。谢二虎原本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来到协练营,通过了新兵训练,还拿到了赏银,得意之中说漏了嘴,刘摩不以为然,让他好好参加训练即可。 刘摩用鼓励的眼神看向谢二虎道:“二虎,平rì里你的话不少,你的第一小队训练的也好,怎么,这会你丧气了?” 谢二虎连忙摆手,急道:“好,俺听刘大人的,俺先说说,咳――俺以前在广东莲子澳当兵,就是大清国的绿营兵,那时候俺我就是个穷人,可大营那里还要俺花钱自己买衣服和装备,呃,就是一套衣服和一把刀,花了俺一两四钱银子。那时候俺没钱,就去给码头上给人扛麻包,白天cāo练,晚上去扛,半个月才赚上来,原本以为每个月可以拿到些饷银侍奉双亲,结果半年下来才发了四两多一点,扣了一大半,上官还说什么国家多难,无力养兵,nǎinǎi个熊地,你们无力养兵还养什么,不如多养些小老婆得了,”众人一阵大笑,谢二虎不好意思地看向刘摩,见刘摩依旧笑容满面,心中石头落地,又说道,“后来俺才知道,咱们大营有一千多人,上官报给朝廷的却是四千人,全被上面那些个狗官吃了空饷,俺那个气啊,可又有什么办法?洋鬼子照样还是在广州街上横行霸道,你们说说,朝廷养俺们这些当兵的有什么用?刘大人,俺说完了。”; 第三十六章 斗志军(四)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好!”刘摩带头鼓掌起来,其他人纷纷鼓掌,谢二虎脸sè泛出红润,刘摩道,“刚才二虎说狗官吃空饷,洋鬼子横行霸道,这在大清朝的地面上到处都是,是大伙都非常痛恨的事情,希望大家都能记住,要当一个对老百姓有用的兵!好了,下一个,唔,孙成,你说说看。” “是!”孙成干脆地答应一声,忽又苦下脸来说道,“刘大人,我没当过兵,不知道说什么。” “你没当过兵,但是你当过衙役啊!在这段时间的训练中,你一直表现的非常好,你就说说你以前当衙役时候的事情吧,你见过的不平事肯定比大虎要多。” “是!刘大人让我说说,那我就说说。我以前在福建老家做了一年的衙役,后来实在看不下去,一气之下回了老家种地,因为事情太多我也不能一一记起来,我就说说当初我为何离开县衙的,那件事情我记得最清楚。当时有一地保,看中了乡里一块水田,有十几亩地,要与人家低价买下来,他出的价钱只有原价的三成,让人家拿了钱连旱田都买不到,人家怎么可能答应?地保一看不答应,天天带一帮子流氓恶霸去这户人家闹,把人家闹得不得安生。这户人家过不下去了,便告到县衙,交了五两银子的状子钱。县老爷,我呸,就是那个狗娘养的孙九尺,被老百姓骂成刮地九尺的孙号清,他爹妈居然给他取名字叫号清,真他娘的错了种,丢尽我们孙家祖宗的脸。孙九尺装模作样接了状子,实际那地保是孙九尺第五房小妾的表哥,根本没拿当回事。后来地保还是天天闹腾,最后将人家逼死了一条人命,这下才麻了手爪,躲到孙九尺家里。那天晚上是我当值,我看见那家伙贼眉鼠眼的鬼样子,后来孙九尺给他一百两银子让他跑去上海,这案子也就不了了之,人死了白死,我实在看不过就不干了,娘的,我现在想想都咬牙!刘大人,我说完了。” 刘摩竖起大拇指,这才是典型,大声喝彩道:“好!孙成是个真汉子!这等狗官,该杀!欺压百姓,刮地九尺,早该天诛地灭!大家要记住,对待这些狗官,将来我们万万不能学他,因为我们都是穷苦人家出来的子弟,你们都别看我穿个官袍,其实我也只是在别人面前做做样子。我老家也是种地的,只不过我爹爹后来考中了秀才之后才慢慢发达起来,我也是种地的出身!或许将来你们中会有人做到更高的位置上,比如把总、千总甚至是管带,只要努力都有可能,但绝不能忘了自己的根!都明白了没有?” “是!” “唔,好,下面一个是田阿根,你说说看。” “是!那俺也讲讲老家的事情……” 经过五个小队长的个人经历讲述,众人皆是热血沸腾,恨不能造一片朗朗乾坤的新天地出来,刘摩最后总结道:“刚才五个小队长的讲解非常好,明天晚上,我们还要继续开这个会,其他的小队长也要讲一下个人经历,回去之后自己找一下思路,把记得最清楚的事情说出来。我们现在才刚刚起步,将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相信,有我和大伙在一起努力,一定能战胜所有敌人!为琼州百姓甚至全中国百姓还一个清明正直的幸福中国,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大家休息吧!” 就这样过了数rì,刘摩通过潜移默化和力行督导,先期洗练出三十多名完全不同于其他人的士兵,并开始按照刘摩要求在自己的小队中开展小板凳会活动。 绑腿的功能逐渐显示出来,菲斯洛等人原本没有看好这些用布条扎制的东西,现在开始咂起嘴总结其好处来。首先是军列队看起来更加整齐,放眼看去显得气势勃发jīng神抖擞;其次长时间跑步或是攀爬,腿部不再酸累胀痛;山地行军时更是妙不可言,可以阻碍蚂蝗山虫爬进裤脚,防止低矮灌木对裤子的刺扎和牵挂,遇到伤情可以解下来立刻包扎伤口,还能做简易担架。 菲斯洛等人深深佩服刘摩的惊人之举,也纷纷开始扎起了绑腿,刘摩骄傲地告诉他们,绑腿这玩意在中国几百年前就存在了,菲斯洛大为惊叹中国人的智慧。 施玉晴的家人被刘摩接到了刘府中,奉为上宾,施父施母皆是感恩戴德,刘摩携手施玉晴行了叩拜大礼,让二老激动地热泪盈眶,因为身为犯官,无法像正常人家一样纳采问名大张旗鼓,且女儿已经是刘摩房中人,对此已是心满意足。施琅打台湾好本事,生儿育女也比别人高出一筹,共八个儿子,可见家族的繁盛。施玉晴下面有三个弟弟,全让带到新校中学习。 刘摩对八百二十三名新兵亲身训练十rì之后,进行了等级综合评定,其中第一等七人,第二等三十一人,第三等七十五人,其余皆为第四等。定制的十余面军旗做工完成,全部是红底黑字,帅旗旗面高六尺宽四尺,边绣浪纹,金穗垂地,上书一个大大的“斗”字。对于这个“斗”字,刘摩给新兵们的解释如下。 “军队的最根本就是斗志!现在有老百姓说我们是光头军,不错,我和你们都是光着脑袋开始新兵的训练,为何要剃光头?就是所有人都是从头开始!而我们最终的目标,就是要成为一支斗志昂扬、勇往无敌的军队!我给这支军队取名为‘斗志军’,就是要大伙永远不要忘记我们的目标,再难不认输,再苦不放弃!” 若想培养出一支斗志不懈的军队,并非易事,从新兵训练第三个星期开始,魔鬼式的训练正式开始。 一条五尺深的壕沟被连夜挖好,里面倒满了粪便和动物的尸体,然后让新兵们趴在里面潜伏,这是西点军校中必学的科目。刘摩第一个带头跳入壕沟,菲斯洛和胡挚等人其次,新兵们只好皱紧眉头憋着呼吸纷纷跳下,或许初始胃里的呕吐无法忍受,但一个小时过去开始慢慢适应。 半夜里常常会紧急敲锣,白天再苦再累,也要背起包袱行李沿着琼山急行军四十里,掉队者全部扔到山沟里,没有人会同情或去拉上一把,刘摩的标准是要将这些新兵培养成士官,如果连dú lì行军都做不到,其他的全是扯淡。 沙滩暴晒、野外三rìdú lì生存、攀岩、武装过河等科目渐渐提上rì程,短短的四十天过去,新兵们的脸黑了,胸膛和腿肚子涨起来了,眼睛也开始变得雪亮起来,再也没有了初期刚入伍式的乡农模样。 面对脱胎换骨的斗志军,刘摩踌躇满志。 第三十七章 斗志军(五)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排练出新剧的黄匡生带着戏班在琼南六县大摆戏台,免费为百姓唱戏。《天津教案》、《花木兰从军》、《火烧圆明园》、《虎门销烟》、《岳飞抗金》等等剧目深受百姓热爱,一时间群情激奋,刘摩特意将民族意识放到剧中,包括金人的狗尾巴,刘松龄看出些端倪,却又无可奈何。 一些年轻人看了剧目之后热血上涌,偷偷跑到斗志军报名参军,刘摩大为高兴,其中还有些秀才。刘摩也考虑在军中进行扫盲,因为只念过三年私塾的孙成在士兵中已经是高材生了。当得知加入斗志军必须剃光头时,吓跑了大多数人,难不成我来参军就是当和尚?最终只有两个名叫蔡振寰和胡永志的秀才留了下来,这二人皆是刚从广西搬来的人家,亲眼目睹法兰西人的军队在越南的嚣张,早已打算弃笔从戎,无奈受到家庭羁绊,只得待安家之后,刚好赶上斗志军成立之初,三下五除二便剃了光头,正式成为一名秀才兵。 新兵训练告一阶段,刘摩特意放假一天,让黄匡生带人到军中演戏,士兵们看着台上的假洋鬼子欺辱中国百姓,在中国烧杀抢掠,个个义愤填膺。菲斯洛等人发现,打那天之后,每个斗志军士兵看到外籍教官都是眼sè沉沉的,yīn冷的目光中仿佛是要吃人一般,搞得他们想到那种眼神便夜不能寐浑身哆嗦,不得不让刘摩集中部队解释了一番。 东方港和天津运来的武器先后运抵,郑扬和刘纯连两人一个月的招兵任务也告结束,郑扬招得新兵连同家属共五百四十人,刘纯连给了刘摩一个惊喜,招到一千两百多人,是郑扬的两倍之多,刘摩问刘纯连如何招得这么多的新兵,刘纯连乐呵呵趴在刘摩耳边道:“兄弟,其实很简单,我告诉这些个苦哈哈,琼州的婆娘最好找!” 刘摩瞪大眼睛看向刘纯连,慢慢竖起一根大拇指,轻吐出两个字:“人才!”让刘纯连差点高兴的蹦了起来,不过刘摩紧接着又给了他一个命令,“连哥,我任命你为琼州宣抚司招募专使,我已经让爹爹写了一些介绍信,你拿着这些介绍信到江西和湖南去找人。这次招的不单单是兵,还有工,若是有技术的,比如铁匠、木匠、做炮仗等等多多益善,不过你放心,我绝不会亏待你。” 刘纯连皱起眉头苦着脸道:“摩弟,我不想去,太累又太烦,哪里如在琼州舒服,醉仙楼我都一个多月没去了。” 刘摩抬腿给他一脚,喝道:“别急,听我说完。只要你招到一个十八岁至四十岁之间的壮年,我就奖励你一两银子,他们的家属每个人头奖励你二钱银子,若是有技术的奖励你二两银子,家属一样。另外,每个月给你三百两的活动经费,随你怎么花,我绝不过问,但决不允许你在找人过程中坑蒙拐骗,用一些小手段可以,不许过头。现在标准比上次轻松多了,怎么样啊?” 刘纯连听到银子有些意动,还在心底悄悄算计,刘摩的银票已经送到他眼前,刘摩道:“这里是三千两,你先拿去,这里面包括你三个月的花销和外来人员的安置费用,”蓦地提高声调,“我派郑扬监督你,你若是嫌累了,可以花天酒地,但这活动经费用完了,绝不许动用安置费用,否则――” 刘纯连问道:“那奖励的钱什么时候给?” 刘摩乐道:“我已经给了老郑,只要招到一个落实一个,我就会通知老郑立刻发放,每各月一次,怎么样?” “好!”刘纯连双手一拍,眉飞sè舞地接过银票交给郑扬道,“老郑,你替我保管,咱们现在就出发!” 郑扬又似死了丈母娘般苦着脸道:“我还想在家中陪陪老小。” 刘纯连嘿嘿笑道:“有了银子,天下到处都有老小,走吧!”说完便强拉着郑扬离去,刘摩在后面突然叫道,“你们两个站住,介绍信还没拿!” …… 斗志军的士兵总数达到了一千六百多人,一些不愿意剪掉辫子又想参军的也被刘摩收了下来,组成辎重队。刘摩按照美国-军队的标准将斗志军进行重新编排,将斗志军分成两个营,每个营下辖四个连,每个连暂时不满编,继续招募新兵。一营由刘摩直接统领,二营由菲斯洛统领,另外直属辎重连三百余人、炮兵连一百余人、军纪队三十人,基层军官全部由原有的小队长担任。 因为孙成在新兵训练中的各项表现最为突出,且有识字这一优势,被刘摩直接提为一营的副营长,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拿着每个月五两银子的高薪,这可是第一个超规格的待遇,令谢二虎等军官眼红不已,更是痛下狠心跟着蔡振寰和胡永志两个秀才兵学习,因为刘摩不止一次在集会时宣布,将来斗志军的规模将会超过一万人甚至是十万人,他们都没有想过刘摩为何要招这么多人,只想着如何在斗志军中鹤立鸡群。刘摩也请何子渊等人连同两个秀才兵一起,每天晚上为新兵上一节文化课,原本营中有训练优秀的士兵光荣榜,后又增加了学习光荣榜,刘摩想方设法提高斗志军的总体素质。 绑腿增加了士兵的负重能力和持续力,菲斯洛等人开始按照自己曾经训练的标准培训侦查特种兵,人员增加到了三十人,设置单双杠、哑铃、杠铃等训练设备,侦查特种兵先于其他士兵配备了枪支,早早便开始练习打靶,这也让其他士兵羡慕嫉妒恨,因为他们现在还在每天学习握枪姿势和枪支保养,仿佛这些特种兵是小老婆生的,枪支损毁能够立刻得到补充,而自己若是损坏了零件或是牛皮保护套,便会立刻遭到军纪队的训斥,次数多了还要扣饷。 面对每天都有零零散散的人来参加斗志军,刘摩从基层军官中抽调六人加上一名美国教官组成教导队,专司训练新兵,自己带着炮兵们开始试shè盛宣怀送来的六十毫米行营炮。 炮兵连是刘摩眼中的重中之重,火炮在这个工业大时代的战争作用无以伦比,当初在西点军校时最令刘摩惋惜的是军校中没有炮兵专业,只能在图书馆中参阅相关的资料,后在回国时又带了一些回来。每门行营炮有十二名cāo炮手、三名炮长、较shè员三名、供弹员二十名,设置这么多人是为了所有人都能快速学习,因此超出编制,刘摩让鲁特维克联系克虏伯公司,订购行营炮和炮弹。 琼州无马,刘摩从乡下收购了五十余头毛驴给炮兵连使用,而炮兵连的cāo炮手和炮长都是经过jīng挑细选、头脑灵活的人员,刘摩耐住xìng子教授他们抛物线、落弹点、火炮发shè原理等专业知识,待众人摸清楚行营炮的脾气,这才开始正式进行实弹训练。一共只有三百余颗炮弹,打一颗少一颗,刘摩写信给方耀讨要炮弹,结果方耀没有回信,倒是广州盛产的鸭蛋给了三篮子。 第三十八章 斗志军(六)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轰――啪啪啪――”一鸣礼炮在天空炸开,斗志军第一次军事对抗赛开始。 蓝军指挥孙成,黑军指挥谢二虎,各指挥两个连队七百余人,目标一致,攻占麒麟山制高点,路径一致,必须从南面的山坡攻入,两军争夺山路的战斗蠢蠢yù动,待礼炮响起,“冲啊――”双方同时喊起了冲锋号。胡挚的军纪队和菲斯洛的特种兵担任战场裁判。 刘摩坐在山顶上用望远镜看去,对身边的菲斯洛道:“原本我让谢二虎的部队用红旗,这家伙偏偏使用黑棋,倒是有股子倔强。” 菲斯洛笑道:“只用两个多月的时间训练成这样,阁下应该满足了。” 刘摩眉头皱起,语气有些生硬地道:“为什么谢二虎只保留了三十人作为预备队?这个混蛋,难道忘了我是教他的。” “阁下,不必动怒,在战场上瞬息万变,现在只是刚刚开始,不要早早下结论。” 刘摩点点头道:“或许我太心急了,唉,什么时候才能彻底展开手脚?” 菲斯洛思索一阵道:“这些天我和我的伙伴们也在探讨斗志军的现实问题,在我们美国,军人的职责来自于国家和荣誉,斗志军虽然已经焕然一新,但还缺少军人的内涵,或者说,对军人的职责和狂热还不够力度。” “内涵――职责?”刘摩放下望远镜,一只手敲击观察所中的桌面,轻声咀嚼这两个词语。 …… “啪啪啪啪――” 震天的枪声鸣响,蓝黑两军聚集在山脚处,拉开五百余米的距离,士兵们依靠灌木和石头等障碍物相互shè击,枪声虽然够响,打出来来的却都是橡皮弹,即是如此还是有大量暴露或是情绪不稳定的士兵被击中,不时被裁判员拉下战场。 谢二虎隐藏在一块巨石后,正与副指挥蔡振寰、马祖黄等人商议如何攻上山坡,因为到了上午分派演习任务时才告知攻击目标,给双方都没有留下太多的攻前会议时间。 谢二虎憨声道:“小蔡,俺打算派三个满编排上去,其他人员在后方掩护,怎么样?”在斗志军中,每个连都有一个或两个满编排作为主力部队。 蔡振寰在军中教授文化,一举一动循规蹈矩,颇受士兵们的尊重,但训练时也是刻苦认真,很快便被刘摩任命为一名班长,此次对抗赛更是破例提升为副指挥,谢二虎等人没有任何意见。蔡振寰缓缓道:“我们经常从北坡登上,是因为南坡朝阳植被浓密,不适合大部队的运动,刘大人选这里作为演习科目,是考验我们的实战能力。现在若是派三个满编排登山,留在这里的除去已经‘壮烈’的兄弟,我们还有两百人,如果孙连长那边集中有生力量攻击山脚,先消灭后登山,最后的结果还是我们失败。” 马祖黄恼道:“二虎,给我三个满编排,我带人攻上去,保证半个时辰拿下山顶,站在刘大人面前为你请功!” 一边小心谨慎,一边斗志汹汹,谢二虎挠挠脑袋道:“nǎinǎi地,第一次对抗比赛真让我有些吃不消,还不如当初当个大头兵多舒服。” 蔡振寰莞尔道:“莫非谢连长还想挨刘大人批评?” “别别,”因为谢二虎在学习过程中曾有打退堂鼓的现象,被刘摩痛批一顿才痛改前非,常被一些军官拿来说笑,谢二虎不好意思地道,“那时候不是刚当上小队长嘛!你小子还没进斗志军呢,都老八辈子的黄历了,你们老挂在嘴上。不扯了,马祖黄!” “是!”马祖黄顿时jīng神抖擞,满脸正sè。 “我命令你带两个满编排作为先锋队攻击山顶,其他兄弟会继续跟上。” “是!”马祖黄迅速集结两个满编排,甩起手枪大声喝道,“兄弟们,跟我上!” 蔡振寰心底叹息一声,但斗志军的军规是只要长官命令示下,必须全力以赴,没有任何理由去反驳,这个军规直接导致不少的士兵和军官受罚,轻则口头训示,重则扣饷或鞭笞。 双方的攻坚部队先后登上山坡,渐渐交织到了一起,枪声、厮杀声和哀嚎声不绝于耳,刘摩为了增加实抗效果,特意让人在山脚放起狼烟,顺着微风将南坡缓缓覆盖。 马祖黄带着黑军百余人在山林中穿梭,脸上已经被荆棘划出道道血痕,但心底丝毫没有在意,心急火燎地一路狂奔。 蓝军攻山部队由副指挥林志弟带领,林志弟本是山中猎户,枪法固然,他却并不急于攻山,而是学着狡猾的豺狼不时咬上黑军一口,时趋时停,令马祖黄叫苦不迭,不得不停住脚步攻击对方。林志弟的队伍只有不到五十人,只需林志弟的一个唿哨便四散而去,待马祖黄起步前进又是两个唿哨追随上来。 林志弟让手下拖住黑军,自己扛着特制的长枪悄悄绕到黑军前面,一名蓝军士兵打个唿哨,蓝军虚晃数枪又四散而去。马祖黄恶狠狠地吆喝一声,若不是同时一军的弟兄,怕是早已骂娘,正待带队前行,“啪――”马祖黄的斗笠丢掉到了地上,他正在发愣之间,裁判员已经奔至面前,“黑军副指挥马祖黄壮烈,下线!”这都是刘摩定的术语,马祖黄正待说话,裁判员的手枪抬起,喝道,“怎么?想违反军规吗?”马祖黄重重叹息一声,不得不耷拉着脑袋跟在裁判员之后退出战场。 黑军士兵们面面相觑,两个排长争吵起来,一个要上山,一个要原地待命,派人通知谢二虎,蓝军再次围了上来,缺乏统一指挥的黑军抵抗一阵即告溃败,蓝军追随其后不时放倒数人。 “什么?”当黑军攻山队残兵回到山脚向谢二虎报告时,谢二虎瞪大眼睛揪住士兵的领口,“马祖黄这个混蛋呢?你们一百四十多人就剩下三十人?”猛地一把将那个还在浑身发抖的士兵扔到一边,骂道,“你们这些混蛋,怎么不去死!?” 蔡振寰劝道:“谢连长,别再责骂了,现在我军军心不稳――” 谢二虎摆摆手道:“不行,俺绝不能输给孙成那小子!”抬起挂在胸口的望远镜看向山坡,蓝军的士兵刚刚爬到三分之一的山腰,叫道,“这帮家伙还没到山腰,俺命令你们守在山脚,俺带一个满编排和一个普通排登山,小蔡,你在这里指挥!”话音一落,便风风火火地点起士兵冲上山去。 蔡振寰站在掩体后目瞪口呆却又无可奈何。 谢二虎一路狂奔,根本不再顾及伤亡,与林志弟的部队同时抵达山顶,气喘吁吁正自忖能够与蓝军平起平坐,刘摩从观察所中走出来,怒道:“你看看山脚的部队!” 谢大虎举起望远镜向山脚看去,顿时脸sè煞白,黑军被蓝军分割包围逐一消灭,只剩下蔡振寰和其周围的二十余士兵还在苦苦支撑。 当天下午进行现场总结,林志弟表现最为突出,由排长升任四连副连长,刘摩将谢二虎批了一顿,虽然是第一次没有经验,谢二虎站在部队中还是涨红着脸,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当天晚上,久久未能入睡的谢二虎烦躁地在校场中练习单杠,蔡振寰发现铺上无人出来找寻,劝了一阵也没有作用。被赶来巡夜的刘摩发现,与二人聊了很久。 “二虎,你小子不论训练还是作战,都有一股子冲劲,这点我最喜欢,但你现在是军官,不单单要自己勇猛,还要想办法团结战士,你要好好想想,这一次为什么失败?孙成的进步是大家有目共睹的,难道是因为孙成每天都是我带着的,我就让他们作弊了?没有吧,这次演习你们黑军有四个满编排,孙成只有两个,你敢用满编排攻山,孙成却至让林志弟带着两个临时编凑的排攻击。在演习之前我曾说过,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也可以取胜,你呢?有么有记住我说的话?” 谢二虎的大脑袋几乎要埋到了怀中。 刘摩一手搭在谢二虎的肩膀上,接着道:“还有,你平rì里带兵也是急吼吼的xìng子,这点我并不反对,整个斗志军中你们连队的单兵训练时最好的,但是你有没有发现,你与其他的士兵都已经产生了隔阂?就像你以前在绿营兵是那样,上官都是天,说啥是啥,虽然我有命令必须服从上级不假,但你有没有和他们一起交心呢?每次你们的小板凳会基本都是蔡振寰或者马祖黄主持,你小子就是来回每个班巡视,这样不对哦!要学会和他们交心!” “比如说吧,你谢二虎小名叫‘二蛋子’,你就拿这个做开端,训练间歇时把士兵们集中到一起,你出两把银子,跟他们开玩笑说谁能说出你的小名这银子就归谁,我想这样你会一下子个他们拉近距离,你说呢?” 谢二虎抬起头默不吭声地点点头。刘摩猛地一拍他的肩膀,喝道:“听清楚没有?”这一声喝如同晴天霹雳,震得谢二虎身形一晃,谢二虎快速站起身举手敬礼道,“是!” 刘摩拉他坐下,又道:“你以后多听听小蔡的意见,他是个秀才,做事稳重周到,我准备把他调到你的连部做副连长,你们一猛一谋,相得益彰,怎么样?” “是!” …… 刘摩回国后的第一个chūn节到来,特意放了斗志军的士兵们五天假,每人多发五两银子的红包,让众士兵激动不已。斗志军在琼州府已经成了香饽饽,原本无人问津的光棍汉们回到家乡,被乡亲团团包围,不停咂嘴称赞,纷纷打听斗志军的情况,家人也是骄傲万分笑容满面,已经有不少人上门提亲,以前根本没有想过如此好事。 广州传来消息,法国人在chūn节前集结了一万六千余人蠢蠢yù动,提督府饬令各地绿营协练加强训练,枕戈以待。 盛宣怀为表忠心,将全家都安置在了琼州,chūn节前也赶到了琼州,鲁特维克也被邀请到了琼州,与刘摩唐绍仪等人规划新一年的计划,织布厂和蚕丝厂准备chūn节后开始开工。鲁特维克受刘摩的委托准备回国一趟,因为刘摩准备在琼州设立枪炮厂和派遣留学生到德国去,只有回到国内亲身活动一番,双方约定电报联系。 chūn节后的斗志军第一天训练时间,校场中帅旗旁又多了一面旗帜,和帅旗大小颜sè相同,只是中间没有文字,而是绣了一个巨大的金星。刘摩对菲斯洛提出的问题考虑了良久,决定仿效支部建在连上这个模式,在斗志军中成立一个新的组织“共进社”。前一天晚上刘摩将蔡振寰、胡永志、孙成等人召集到一起开了个小会,宣教共进社的目的和要求,。 第一批加入共进社的社员,全是排级军官,每人胸口处都佩戴上一颗红星,在蔡振寰的带领下向金星旗宣誓:我志愿加入共进社,效忠领袖,jīng诚团结,服从纪律,身先士卒,为国为民,共创大同,严守秘密,永不叛变! 待宣誓完毕,刘摩对着士兵们道:“这个共进社的目标是提高部队凝聚力,就是要把全军拧成一股绳,在战斗中能够起到带头作用,带领士兵共同进步,将来还要靠共进社建立大同社会,人人有饭吃,有衣穿,老有所养少有所依,强盛与世界之林。这是我们的终极理想!在今后,你们每一个人都有可能加入共进社,但加入共进社的条件非常苛刻,必须是在战场上立功的人或是在平时又特殊表现的人,而在将来,斗志军连级以上的军官都必须是共进社社员!每个人都有机会,但还要接受一定的考验和经过我的批准才能加入共进社。只要你努力,共进社随时为你展开大门。”; 第三十九章 琼南生番(上)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光绪十一年二月初六,朝阳刚刚从海面中露出笑脸,洒下万道金光,将水面抹上一道胭脂红。斗志军摆成一支长长的队伍,沿着琼州府西部的海岸线向南部急行军,整齐有序的步伐扬起漫天的尘土,队伍中不时传出军官们的大声吆喝鼓劲。 一连与四连并排而行,谢二虎与孙林正是这两个连的连长。两人头顶斗笠,身穿灰sè排扣短褂和长裤,小腿上扎着绑腿,胸口挂着望远镜,腰间别着从美国发来的柯尔特转轮手枪,走起路来昂首挺胸分外jīng神。 一个多月的时间中斗志军共进行了四次实弹对抗赛,其中谢二虎直接指挥过一次,其他都是蔡振寰、林志弟、马祖黄等人指挥,不论浮桥保卫战、村镇攻守战还是野外攻防战,给这些初步提拔起来的军官带来了大量的实战经验,加之刘摩rì常的淳淳善诱和全力督导,更是rì胜一rì。 谢二虎正与孙林暗暗较劲,但他又不得不承认孙林的脑筋却是比他灵活,虽然自己连队的军事训练全连第一,但在文化学习和整体效率上却不尽人意。孙成对着谢二虎笑道:“怎么,还惦着上次输给我的事情?” “你小子一边耍去,俺可没你那点小心眼,就针鼻子那么大!” 孙成哈哈一笑,揶揄地道:“刘大人说过多少次,在军中不要说俺俺俺!你小子就是记不住,这次的战斗你小子可别在落下,不然连长的位置都保不住喽!” 谢二虎扬扬手,佯装要打孙成,鼻子哼哼没好气地道:“初六那次演习要不是你小子闹肚子,我一定打你个稀巴烂,林志弟那小子在山里跟个猴子似的,到了南渡江边还不是给我打得满地找牙?” “呦呵,还会用上成语了?你还好意思说?你打败了林志弟是不假,可结果呢?你自己的兵力还不是损失了大半!这样可不行啊!刘大人说了,到了战场上要最大限度保存自己的有生力量,消灭敌人,二蛋子啊,要动动脑子哦!” 谢二虎恼怒地道:“不跟你小子扯淡了!”回头大喝一声,“兄弟们,加快速度!”说完便加快了脚步小跑起来。孙林心底暗暗叫苦,不得不跟上,在整个斗志军中,一连的急行军最为快速,孙林一边小跑一边骂道,“你个二蛋子,就你们一连牛气冲天!” 谢二虎却不答话,在肚子里暗暗骂娘,军官中只有他的小名广为流传,别人还好,叫什么石头的、旺财的,就自己的老爹偏偏取了个二蛋,心底恼火万分却又无法反驳,谁让小刘大人有时候到他们连上思想课时也会说漏嘴叫二蛋子,只好打落牙齿往肚里咽。 每个月斗志军中都会评比出训练优秀能手和学习能手,往往军中的光荣榜上,一连牢牢把控训练榜,四连稳坐学习榜。在这次出发之前刘摩在动员会上做了说明,斗志军的新兵已经训练完毕,将要把斗志军扩大到三个营十六个连,此次战斗中表现最为突出的连队将会直接扩充为营,谢二虎卯足了劲也要把这个荣誉拿到手,更何况第一名的连队还有十个共进社社员的名额。 蔡振寰被刘摩调到身边做助手,刘摩派了一个年后入伍的年轻秀才郑青岚到一连做副连长,这是三天前的事情。郑青岚给谢二虎的第一个印象就是这家伙太娘们,名字取得娘们,长相也娘们,面对刘摩的安排又无力反驳,还好这家伙做事和训练都比较爽快,三天的时间里渐渐得到一连士兵的认可。谢二虎听说这家伙记xìng好,原本不太相信,过了两天之后便彻底信服,郑青岚用两天的时间竟把连队的所有人的名字都能背诵下来,一些表现突出的士兵,郑青岚能一口说出这人的所有优缺点,但记xìng好只是一个长处,能打仗才是真汉子!谢大虎暗暗想到,这段时间带兵对着草靶练习刺杀和山中围猎,一连的士气照刘摩的话说,就是“岗岗的”,无论如何也要在这次围剿生番中露露脸。 跟在队伍后面的郑青岚快步跑到谢二虎身边,一边擦汗一边道:“连长,大伙已经赶了大半夜的路,疲惫不堪,怎么现在还要加快速度?” 谢二虎讥笑道:“怎么?一个时辰前不是休息了一阵嘛,你小子挺不住了?” 郑青岚理直气壮地反驳道:“这不是我挺不住挺得住的问题,而是全连兄弟的问题。” “得了,刚才俺――哦,我,问了侦查队的弟兄,只要过了前面的石马岭向西三十里就是目的地,现在最多还有四十里,咱们加快脚步,争取第一个到达,若是歇下来恐怕要到晚上才能歇过脚,不能让刘大人和其他连的弟兄看扁咱们!”谢二虎在路边停住脚步,大声喊道,“兄弟们,还有四十里的路,大伙加快脚步,咱们一连的口号是什么?” “一连一连,牛气冲天!”近两百人齐声呐喊,声动云霄。 “好!兄弟们,注意步伐和――”谢二虎忽又低声问郑青岚道,“小岚子,那个节什么词啊?我忘了。” 郑青岚哭笑不得地道:“节奏。” 谢二虎嘿嘿憨笑一声,再次提高嗓门:“对,就是节奏,按照刘大人说的,呼吸要均匀,步伐要有节奏,最后四十里,大伙要顺便帮一把掉队的兄弟,不要丢下任何一个人,到了目的地咱们再歇脚,前进!” 孙成原本打算再行进数里之后休整片刻,见一连陡然间士气高昂,暗骂一声二蛋子混球,不得不给四连也鼓劲,两个连齐头并进,誓分高下。 尽管士兵们气喘吁吁大汗淋漓,但越来越近的目标营地给了他们莫大的动力,即便负重三十余斤,依旧健步如飞。最终一连第一个在九点钟左右赶到,将其他连队远远甩在身后,看着在营地中迎接自己的刘摩竖起的大拇指和连声夸赞,谢二虎兴奋的快要忘乎所以。直至中午十一点左右,其他连队才全部赶到,刘摩命令当即原地休息。 目的地是一处山坳,距离琼南生番最大聚集地石花水洞仅五十里,侦察队将石花水的情况和地形摸得一清二楚。石花水寨聚集了四万多生番,海西公的洞府设在寨中的一处山洞,生番土兵大约在三千余人,但大多的年轻生番都有砍刀长矛或是弓箭等武器。一名侦查队员在攀岩勘察地形时被生番shè了一箭,还好箭上无毒伤无大碍,若不是怕惊动生番,一枪便能将其撂倒。山坳四周的道路已经被斗志军完全封锁,一些零散的生番被活捉看押,斩断了石花水与东部的联系。 暮sè逐渐吞噬了天空,黑暗中只有微弱的光明。在临时搭起的帐篷里,刘摩进行了战斗安排,谢二虎获得首攻的机会,黑黝黝地脸庞上泛出激动的光彩,孙林的任务是截住石花水的东路,防止石花水的生番向动逃窜,若是钻进了深山老林,这次战斗将是前功尽弃。 刘摩最后道:“不管是首攻还是截敌后路,没有战功高低之分,因为这次战斗之后还会继续剿灭生番,至少要保证从琼州至东方港沿途的安全,要么不打,要打就要彻底击败敌人,不能给对方喘息的机会,否则后患无穷!” 半夜子时,一连两百余人悄悄摸到了石花水寨门前,潜伏在距离寨门四百米处。谢二虎举起望远镜看去,高大的寨门和寨墙上挂着无数的灯笼,将山寨映衬得分外通亮,数十名生番土兵挎刀扛枪,在寨门上来回走动。 谢二虎悄声对郑青岚道:“小岚子,我带一排从黑地里摸上去,搭人梯攻寨,只要登上寨墙,你就带其他兄弟攻击寨门。” 郑青岚争辩道:“连长,还是我带人上去吧,你是连长,怎么能带头冲锋?” 谢二虎怒道:“扯淡,你小子就是平时最墨迹,跟个娘们似的,我是连长听我的!”说完便命令一排刺刀上枪子弹上膛,钻过丛林绕到寨墙的一处灯光死角。谢二虎正待指挥搭人梯,天空突然飘下一柱雨水,二虎抬头看去,寨墙上正有一双惊恐的眼睛盯着他,你nǎinǎi滴,难怪这水有些sāo味!二虎快速掏出手枪,“啪――”在深夜中绽放出耀眼的光芒,生番巡逻兵在寨墙上摇晃一阵,倒栽葱般落入地下,惊起了其他的生番,二虎急道:“兄弟们快上!二班火力掩护!” “砰砰砰――”随着迷雾般的硝烟和闪亮的火焰,生番土兵如从下饺子从寨墙上不断掉落。谢二虎焦急地登上寨墙,生番们敲起了jǐng锣,整个石花水寨顿时沸腾起来。谢二虎撂倒数名生番,大喝道,“小岚子――快攻寨门!” 郑青岚一跃而起,大吼道:“兄弟们,攻寨!”二十名士兵抬起一根撞墙木,狼嚎着冲向寨门,一连后面的其他连队紧跟而上。 “唰唰唰――”增援来的生番土兵向寨墙上的士兵放出弓箭,谢二虎一边放枪一边怒喝道,“全部卧倒shè击!顶住这些混蛋,副连长马上就攻上来了!” 寨墙上数十杆步枪此起彼伏,涌上来的生番被不断打翻在地,翻滚哀嚎,瞬间又被其他生番淹没。有些生番没来及找到称手的武器,提着木头、锤子便冲了上来,整个山寨犹如不断涌动的漩涡,数千人向着同一目标赶来,像是一层层不息的波浪,想要冲垮一切。谢二虎瞪大眼睛骂道:“这些混蛋还真是不怕死!”; 第四十章 琼南生番(下)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面对不停冲上来的生番,谢二虎的脑门上不断渗出汗水,每个士兵的子弹只有一百发,虽然命中率很高,但黑夜中的杀伤力却不是太强。一些生番挤在寨门洞中,死死抵住被撞击的寨门,寨门洞是shè击的死角,一时之间竟陷入了僵持。 已经升任连长的林志弟带着第六连爬上寨墙,面对不断涌进黑压压一片的生番,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匍匐到谢二虎身边叫道:“虎哥,这样不行啊!” 谢二虎举枪撂倒一名快要冲上寨墙的生番,没好气地道:“那你说怎么办?”林志弟从腰中取过一个玻璃瓶放到他眼前,谢二虎顿时眼睛一亮,“你小子怎么不早拿出来!”林志弟叫道,“怎么,还怨我?”谢二虎憨笑一声,拍拍他的肩膀,快速爬到另外一边将玻璃瓶的瓶盖拔掉,扯下一块绑腿塞在瓶口上,把瓶子倒置晃荡数下,伸进灯笼中点燃布条,猛地向寨门洞中扔去。 玻璃瓶划过一道漂亮的光线,砸在生番的头上,哗啦一声碎开,液体洒落在数名生番身上,生番立刻变成了火人,无法抑制的哀嚎声令人毛骨悚然,周围的生番吓得四散而逃。寨墙上支援上来的士兵不断 “轰――”,寨门终于被撞开,郑青岚高声叫道:“兄弟们,shè击,将生番们的意志摧残殆尽。冲啊!”斗志军的士兵如同cháo水般涌进山寨,呼喊声、咆哮声和枪击声交织在一起,士兵们快速占领各个路口和制高点,胜利的天平蓦地倾斜到了斗志军一边。 …… 天刚鱼肚白,战斗渐渐平息,刘摩与菲斯洛等人进入石花水寨,满眼看去,到处都是尸体和残垣断壁。山寨东部还在不时传出阵阵枪声,林志弟带人押着生番清理街道。 蔡振寰从山寨中匆匆跑到刘摩面前,手中拿着数张白纸,立正敬礼道:“报告,初步战果已经统计完毕。” 刘摩点点头道:“念!” “是!我军共击毙生番六百余人,活捉三千五百余人,敌酋海西公被击毙于山洞内。我军阵亡十一人,伤五十九人,缴获财物若干。” 刘摩倒吸一口冷气,急声问道:“为何伤亡那么多人?” “伤亡多是在街道战斗中产生,特别是进屋搜捕时,有些生番妇女顽抗,故此伤亡。” “那就是说实际战斗中伤亡不大?” “是!” “阵亡的兄弟都处理好了没有?” “已经装进尸袋,派人护送回琼州,按照您的要求,等回琼州之后下葬。” “唔,那谢二虎呢?” “谢连长带人前去追捕逃兵。” “你派人通知战士们,敌酋已经被击毙,其他人不必追得太远,穷寇莫追。” 蔡振寰应声而去,刘摩带着其他人向海西公的洞府前行。 刘摩对身边的菲斯洛道:“菲斯,为何我们的伤亡比例这么大?这是一场不对称的战斗,不应该这样啊?” 菲斯洛皱眉道:“可能是第一次的实战,士兵们都有些轻敌,等会好好总结一下。其实这个结果已经比较令我很满意,毕竟零伤亡在这个时代还无法实现。” 刘摩沉重地点点头,每一名牺牲的士兵平rì里都看着跟宝贝似的,没想到两个多小时过去说媒就没了。原本以为对付这些土人生番能够信手捏来,如同捏死蚂蚁一般轻松,没想到攻击一个小小的石花水便有这么多的问题,想来亦是可笑,不单单是下面的士兵军官们轻敌,我刘摩又何尝没有轻敌?!心魔啊,这个时代的步枪也不是万能的,穿越也不是万能。刘摩恨恨地给自己脑袋一捶,早知如此,把行营炮拉过来一炮轰开寨门直接了事,舍不得炮弹却牺牲了将士,自己真是混账透顶! 从海西公的洞府中搜出不少金银和宝石,而石花水寨中盛产红蓝宝石,寨中有独设的采石队,用原始的鹤嘴锄和铲子进行开采,这又是一个财源之路,但现在还没有人力和时间进行开采,所有俘虏的生番都要押到东方港去,最终还是一把火烧了山寨。被解救出的进贡女子和汉人仆役都被刘摩安排人员送到东方港安置,若是送回琼山,就怕勿宥司的老太监又要唧唧歪歪地讨银子。 战斗总结中,谢二虎将起到关键作用的玻璃瓶讲述出来,把自认的死对头林志弟着实夸赞了一番。而这个小小的玻璃瓶,里面装的液体却是从香港买来的鸡尾酒,因为缺少手榴弹和手雷这样的攻坚装备,刘摩退而求次,给斗志军装备了少量价格昂贵的鸡尾酒,因为这个鸡尾酒,偷喝的马祖黄被关进小黑屋三天,从此再无人敢偷喝一口。 鸡尾酒虽贵,但也没有办法,试图用原浆酒代替,但原浆酒的可燃xìng和威力皆不如西方的鸡尾酒。刘摩也曾想到在电影赤壁中看到的鱼油燃烧弹,亲手研制一番,结果点是点着了,却没有电影里那种惊天动地爆裂燃烧的场景,刘摩恨恨地骂起那个误导他的吴骗子。 …… 斗志军很快攻下了琼东各地山寨,将生番或抓或赶,全部逼进深山老林中,打通了琼州至东方港的道路。 东方港骤然间涌进数万的生番,让詹天佑措手不及,所有的地方都被挤得满满当当,维尔斯不得不停下海军教导所的课程,学员全部拉出来维持秩序。刘摩将斗志军安排在外围,自己带着几名军官和以前到过东方港的军纪队成员进入东方港港内,他现在还不想让人知道这里藏着两艘五千余吨的军舰,尽管没有冒烟,但恐怕也会引起法国人的不安。 蔡振寰等人见到军舰亦是震惊不语,没有想到小刘大人竟有如此的实力,难怪在琼州这里如同龙卷风一般风生水起,人家的底气根本不用细说。 刘摩温言安慰急不可耐想要上阵杀敌的詹天佑等人,与他们说出未来的规划,而目前的首要任务就是指挥生番修筑东方港港口和通往澄迈的道路,按照刘摩的想法,道路至少要有十米宽,表面铺上细沙,将来还要沿线修建铁路。 …… 琼州生番一公六侯被刘摩一个月间消灭了四个,其他三侯变得惶惶不安,刘摩派人通知他们,今后朝廷的赏赐是没有了,每个月反要供给东方港粮食、茶叶、水果等物品,数量不是很大,生番侯爷有足够的能力供给。刘摩同时发出jǐng告,如实供给不及时或有sāo扰汉民的事情发shè,他会保证十天内消灭任何人。在这剩下的三侯中,其中巧牙番善治弩箭,让刘摩大为惊喜,先是用盐巴和药材换了三百把jīng致的弓弩和数千只弩箭,约定以后每个季度供应一百把弓弩和若干箭支。 谢二虎对装备给侦查队的弓弩不以为然,哪如步枪来得爽利,结果在一次对抗赛中,侦查队二十人凭借手中的弓弩消灭了四十名一连挑出来的jīng兵,差点惊掉了下巴,又舔着脸从刘摩处讨来了一把,玩了数天索然无味,送给了郑青岚。 斗志军回到琼州再次扩编,一线战斗部队扩至三个营十二个连,达到两千五百人,辎重连改为辎重大队,扩充至五百人,炮兵连基本没有变更,侦查特种兵增加到六十人。刘摩原本打算将林志弟培养成指挥官,被菲斯洛要去做侦查队队长。 谢二虎没有坐上梦想的营长位置,升至一营的副营长。三营的营长被孙成摘取,只因孙成的四连在一个月的战斗中没有一人牺牲,得到所有教官的肯定,但谢二虎并没有对其眼红,刘摩已经通知过部队,三营将会留在琼州继续训练,一营和二营已经完全满编,准备随时听候广州的调遣,前往镇南关杀敌。 刘摩在琼州府城郊外设画出一块地皮,将牺牲的士兵隆重下葬,亲手把抚恤交给其家属,士兵家属感激涕零。在这个时代中,人命往往如同草芥,但刘摩把牺牲的战士一律命名为烈士,家中赋税减免十年,将斗志军在老百姓中的声望再次提升起来。 当生番海西公的头颅摆在勿宥司司正太监的面前时,老太监吓得屁滚尿流,半晌方才定住心神让人扔得远远。刘摩本想将此事汇报张之洞,以琼南生番多次sāo扰汉民为由,被琼州协练一举荡平。司正太监当即反驳,连说刘摩不懂事,害得刘摩差点与之翻脸,老太监说出一番话来,刘摩顿时哑口无言。 “小刘大人,咱家知道你的本事,洋墨水不是白喝的,但这官场中啊,你还得再留心些。你想想,咱们要是把这事上报朝廷,那每年朝廷拨来的数万两安抚银子和其他赏赐不就一下子没了?再说了,就算你说杀了一百万的生番,朝中那些人能信吗?恐怕你吃力不讨好反而受罚,这安抚一事是先皇定下的规矩,咱们不能明摆着就说出来。这样吧,以后每年的朝中赏赐我分你三成,这样你好我好大家都好,怎么样?” 刘摩想了一阵,点点头向老太监拱拱手便告离去,这老鬼身上的味道跟特里帕提有的一拼,他一刻也不愿多看到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老白脸。; 第四十一章 迟到的镇南关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广西,镇南关。 镇南关自汉朝有之,修筑于南疆群山环抱之中,地势险峻,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青铜sè石砖砌成的城墙两侧,古木参天,常年苍翠,城墙掩映在青绿丛中。岁月摧残出它的沧桑,但这座古老的关隘依旧屹立一方,如同怒目金刚,守护着身后的国土。时间痕迹留下的青苔上斑斑驳驳的散落着无数黑sè的印迹,诉说这个无法宁静的岁月。 光绪十一年正月二十,法**队一千二百余人突袭镇南关,清兵守将壮烈殉国,后因兵力不足和补给困难,法军撤退至越南凉山、同登两地扎营休整待援,撤退时损毁关隘,留下一块侮辱国人的木牌,木牌上用汉字写道:广西的门户已不再存在了。 因广西巡抚潘鼎新的惧战畏死,不战自溃,被清廷撤职查办,由刘长佑接替。张之洞急调告老还乡的原广西提督冯子材到镇南关督办军务,鹤发老将欣然受命,树旗招兵,在很短的时间内,便组建十八个营,约九千人军队,名为“萃军”。 冯子材率兵抵达镇南关后看到法国人留下的木牌义愤填膺,挥刀劈去木牌,命人竖起一块新木牌,牌上写道:我们将用法国人的头颅重建我们的门户! 根据当前敌情和镇南关周围的地形条件,冯子材经过反复勘察,选定关前隘(今隘口南)为预设战场。冯子材命令部队在关前隘筑起一道长三里长、两米多高、宽一米多的土石长墙,横跨东西两岭之间,墙外挖掘一米多深的堑壕,东西岭上修筑堡垒数座,从而形成一个较为完整的山地防御体系。忧心忧国的老将军深知洋鬼子火器的犀利,向张之洞建议集两广悍勇与法兰西人决战,以保边境长治久安。 凉山,法军司令部。 法军司令尼格里正在训斥后勤中队威狄埃上尉,因为后续的援军部队预计还需要一个半月时间才能抵达,面对垂涎yù滴的镇南关,尼格里心急火燎地叫道:“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法国的货轮比塞纳河的乌龟跑的还慢吗?” 威狄埃被瞪眼吹须的尼格里吓退数步,小心翼翼地道:“报告司令官阁下,现在苏伊士运河无法通过大吨位船只,我们的货轮只能绕过好望角,所以――” “砰”,尼格里猛拍桌面,骂道:“爱得安那个混蛋,除了会搂钱还会干什么?威狄埃,你告诉我,现在我军的后勤保障能不能支持一个星期的战斗?” 未待威狄埃回话,参谋长迪舍纳知道尼格里试图不等待后援便贸然进攻,连忙劝道:“司令官阁下,现在苏伊士运河无法通航,我们还是耐心等待吧!中国人并非是非洲土著那样不堪一击。” 尼格里不耐烦地道:“上次我们还不是轻松拿下了镇南关?清国的军队就是猴子的代名词,我一只手就能捏死他。” 迪舍纳严肃地道:“阁下,请别忘记刘永福这个人,安业上校也是因为轻敌,才导致我军的损失。根据我们的情报,清国的两广总督调了一名叫冯子材的老将镇守这里,和刘永福所部会合,以我们现在的兵力根本无法再次占领镇南关。” 尼格里透过窗户向北方看去,想要努力在绵延蜿蜒的群山中找到镇南关的踪影,不甘地叹息道:“让越南皇帝送粮食和药品来,这个该死的鬼地方,真不知道法国要它来干嘛,除了猴子几乎什么都没有,距离本土又那么远!迪舍纳,你再发电报催一下那些乌龟,我回住地了。” “是!”迪舍纳目送尼格里离去,嘲笑道,“还说到处都是猴子,自己还不是迷恋那只越南母猴子?”摇摇头步入电报室。 …… 在刘摩的零星记忆中,中法战争应该是在chūn节左右爆发,后收到太阳公司欧洲分公司的电报,法国后续援助军队因为苏伊士运河被堵塞的缘故,比原定计划推迟了两个月,这个消息让刘摩仰天长笑,没想到自己穿越后改变历史的第一件大事竟然是无意间产生的结果,看来世间的因果循环,都是在不经意间产生,自己这只来自外维空间的怪物已经悄然改变了世界的步伐。 三月初二,刘摩接到在常驻广州的琼州总兵范庸成的军令,令其在三月三十rì抵达镇南关听调。刘摩计算路程,决定三月初六出发,这样可以提前数rì到达,有时间休整部队。 从胡庆余堂调来的药品分发到每个战士,有止血化瘀的紫雪丹、防高温中暑水土不服的人丹和驱蚊蝇的樟脂丸等等,所有的后勤保障能利用的全部调动起来。 三月初六这天,琼州港外锣鼓喧天,彩旗招展,人声鼎沸,船帆遮天,两千八百余名斗志军战士从这里登船过海,前往雷州由陆路向镇南关进发。 码头上士兵们和自己的家人窃窃私语,或是嘱托家事,或是叮咛密语,或是切切保重,众生形态,难以掩却伤别之痛和赴战之兴的真情流露。 刘松龄与刘夫人、施玉晴等人到码头上送别,刘摩将满眼泪水的施玉晴小手拉住,对着父母道:“爹爹,娘亲,玉晴就交给你们了,她还小,有些事情你们迁就一些。” 刘松龄原本对儿媳妇还有些意见,四个多月的时间肚皮竟还没有动静,心底有气但又要板着一副家长老者的面孔,此时刘摩要到前方杀敌,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刘夫人已是泣不成声,刘松龄酸着鼻子道:“摩儿,到了前方为国效力,不要冲锋在前,若是战事危急,当急流勇退,为父一定会为你周全。” 刘摩想笑着安慰父母几句,却又笑不出来,缓缓地舒口闷气道:“爹,娘亲,你们放心,孩儿福大命大,在洋鬼子的地盘上呆了七八年还不是好好的,洋鬼子没什么可怕的,就当我再出去游学一次,很快就会回来的。” 刘夫人抽泣着道:“摩儿,你打小就身子骨弱,到了那里自己多多注意,实在不行让娘陪着你去吧,也好有个照应。” 啊?刘摩大吃一惊,慌忙道:“娘,这怎么行!哪有将军上阵还把老娘带着的?那还不是让其他人笑掉了大牙!不行不行,你放心,我到了前方一定每隔三五天就写封信回来。” 刘松龄还待言语,刘摩道:“爹,这里风大,你先和娘亲、玉晴都回去吧,要是娘伤了身子,我怎么在前方安心打仗?” 刘松龄看着刘摩rì臻成熟的坚定,心中踏实了一些,劝慰刘夫人道:“夫人,咱们听摩儿的,咱们湘人子弟在大清的地面上威名赫赫,想当年――” 刘夫人打断道:“别想当年了,你那时候在文正公手底下当差,还不是隔三差五的往家跑。” 刘松龄被刘夫人抢白,面上忽红忽白,边上的赵师爷掩嘴偷笑,被他狠狠瞪了一眼,赵师爷急忙将目光投向他处。刘松龄正要带着刘夫人离去,赵师爷从袖中掏出一封信笺递给刘摩道:“小刘大人,我与广西提督苏元chūn是同乡发小,此信你可转交与苏军门,若是在前方有何难处,尽可与苏军门说。还有,在下知道小刘大人不愿下跪,你在前方拜见上官自保家门时,一定要在头衔之前加上御赐黄马褂,这样没人会责难与你。” 刘摩接过信件,连声称谢,向家人摆摆手,登上帆船大声叫道:“出发!” …… 斗志军从雷州府徐闻港登岸,横跨雷州半岛,过了廉州府时遭遇暴雨,不得不驻地休整两rì,暴雨过后再行出发。 暴雨过后的道路泥泞不堪,一脚踩下去能带两斤泥,大大拖累了部队的行军速度,炮兵的行营炮和辎重营的牛车更是如同龟行,无法跟上步伐,刘摩情急之下令二营、炮兵连、辎重连和工兵连缓行,自己带着一营和侦察队轻装简行,向镇南关急行军。 三月二十四,刘摩终于抵达镇南关北,这比范庸成所要求的提前了六天。当刘摩喘息如牛地前往关城中的中军衙门报道时,他发现守在门外的兵勇对其刺鼻冷哼,只是漠不关心地说了句候着,心中大为不解,莫非冯子材不是传说中的沉稳干练、肝胆照人。 刘摩在门外来回踱步,守了近半个时辰才得到面见的许可,心底大为恼火,什么狗屁的爱国英雄前辈楷模,给老子摆什么官架子。 鹤发银须的冯子材端坐在大堂中,一双如同利箭般的眼眸看向从外面进来的刘摩,心底暗暗鄙视,这个饭桶少爷,走路竟没有丝毫力气,软绵绵的如同生了大病一般,难道方耀那个老家伙在信中夸赞此人,就是因为他出了五十万两银子劳军?冯子材哪里知道,刘摩已经急行军一百二十余里,在途中只吃了一些干粮,又在衙门外守候了半个时辰,疲倦不堪,哪里还有什么jīng神。冯子材喝问道:“来者何人?” 刘摩强撑住疲惫的身心,定住心神拱手道:“卑职御赐黄马褂琼州府宣抚司同知刘摩,率琼州协练营前来支援老将军。” 冯子材冷笑道:“军中将令如山,若有违背者当重罚,你可知否?” 刘摩猛一愣神,心底诧异冯子材说此话是什么意思,不卑不亢地道:“卑职明白。” 冯子材喝道:“明白就好!来人呐,将此人拖出去重打二十大板!”; 第四十二章 老哥哥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四名侍立在两旁的兵勇上前围住还在愣神的刘摩,其中一人道:“刘大人,请吧!” 刘摩缓过神来,气得浑身发抖,大声怒喝道:“我率琼州协练营rì夜兼程风餐露宿,一路秋毫无犯,为何冯将军要如此?” 冯子材嘲笑道:“rì夜兼程风餐露宿?看来功劳不小嘛!那本将问你,为何迟到四rì?” “迟到四rì?我提前了六天啊?”刘摩不解地反问道。 “放肆!”冯子材怒道,“竟敢拿本将开心!你当这里是酒馆吗?拖下去!” “慢着!”刘摩大叫一声,心底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中了别人的道,从袖中取出调令道,“请老将军过目,在下得到的军令上是三十rì到达!” “唔?”冯子材有些诧异,吩咐道,“递上来!”边上的文案将刘摩的调令递到冯子材面前,冯子材皱眉道,“念!” “是!奉总督两广等处地方提督军务、粮饷兼巡抚事张中堂钧令,兹调琼州宣抚司同知刘摩率琼州协练前往镇南关,听候两广军务帮办冯子材老将军督调,军令如山,务必于——于——” 冯子材听文案声音顿住,抬头看去,文案几乎要将眼睛凑到调令纸上,怒道:“为何不念!” 文案打个激灵,惶恐地结结巴巴道:“老将军,这个字——这个字——在下似是不敢辨认。” “混账!”冯子材怒目圆瞪,骂道,“连字都不认识还做什么文案!?” 文案忙将调令放在冯子材面前,指着其中一字道:“老将军您看,这个既像是‘廿’又像是‘卅’,军令机要,在下不敢妄自揣测。” “怎么会这样?”冯子材看向调令,瞪眼细瞅一阵,此字极为潦草,确实是‘廿’、‘卅’难辨,冯子材心底看得烦闷,猛地将调令抓起揉成一团扔到地上,恨声道,“这个饭篓子,连个破字都写不好,真是混账透顶!” 刘摩心底的石头落下,也暗暗咒骂范庸成这个混蛋,肯定是倪文蔚与其蛇鼠一窝,给自己下绊子。强打起jīng神拱手道:“老将军明鉴,当时我问了送信的人,确定是三十rì抵达,这才在本月初六从琼州出发——” 冯子材摆摆手道:“算了,此事无法对证,本将也非不明是非的糊涂蛋!琼州协练营一共来了多少人?装备如何?”刘摩将协练营的情况简要介绍一番,信心满满地请战。冯子材笑道,“等下我要到王德榜处巡视,没时间去看看,这样吧,你划归广西提督苏元chūn所部调派,我让亲兵带你前去,下去吧!” “是!卑职告退!” …… 冯子材的亲兵将刘摩一路向导,刘摩边走边观察镇南关的总体防御态势。 此时镇南关附近已经集结王孝祺、王德榜、苏元chūn等部团练或是绿营兵,总数达到三万余人,加之刘摩的斗志军,近三万五千人,镇南关两侧军营林立,战旗飘扬,到处都是军营中cāo练的吆喝声。 张之洞忧心前方战事,从美国人手中购得大量军火,其中不乏一百二十毫米的重炮。刘摩看到其他士兵们手中拿着的武器讶然,这些武器多是美国南北战争之后淘汰的武器,其中还有美制M1833后装线膛骑枪被步兵使用,这样作战无疑是自杀,因为这种骑枪的shè程只有三百米左右,枪膛只能装三颗子弹,且装弹时间较长,在美国本土近乎绝迹,绿营兵竟还是为此沾沾自喜。刘摩摇摇头,难怪后世对所谓的“镇南关大捷”争议颇大,关键点就是法国人到底阵亡多少人,其中清兵确切阵亡为一千五百余人。当刘摩看到这些从四面八方赶来看守中华南大门的士兵和他们的武器,心底有些发凉。 刘摩胡思乱想走了一路,那名亲兵将斗志军带到一处军营辕门处,拱手对刘摩道:“刘大人,这里就是广西的靖边军军营,苏军门就在里面,在下就送到这里,请大人自便。” 刘摩拱手致谢,塞过五两银子,那亲兵假意推脱一句便接在手中。刘摩站在军营门前,长长舒一口闷气,正待上前通报,从军营中走出一群人,为首之人四五十岁模样,面目清瘦,一双细眼深深陷进眼眶中,身着二品总兵官袍,眉头紧皱步履如风,边走边怒声连连,“这个苏元chūn畏敌如虎,老子请战了十几次,竟还是敷衍了事,说什么法人凶悍无于力敌,这个狗爹养的王八蛋!”边上随从连连劝解。 刘摩目送这群人离去,心底纳闷,辕门前的兵勇小跑到他面前问道:“不知大人有何贵干?”刘摩道,“本官是琼州宣抚司同知刘摩,受冯军门军令,前来听候苏大人调遣。”那兵勇仔细打量刘摩,刘摩诧异地问道,“怎么?本官脸上有杜鹃花吗?” 那兵勇将信将疑地问道:“大人真是琼州刘摩刘大人?” 刘摩倒吸一口冷气,额滴神,今天是怎么回事,先是在冯子材那里差点挨打,到这里又遇到个有些神经质的绿营兵,是不是自己赶路太累脑袋发昏所致?刘摩伸手掐自己的腰部,确定是自己有些神情恍惚,太累了。他不耐烦地道:“本官便是刘摩,快快去通报!” 那兵勇恭敬地说一声请大人稍候,便快步冲进军营,一边跑一边喊:“琼州刘摩刘大人到!琼州刘摩刘大人到——” 刘摩目瞪口呆地看向那名如同屁股着火般狂奔的兵勇,自己一个小小的五品武官,为何如此待遇?难道是方耀或张之洞事先通报了这里,貌似不对,不然冯子材不会在自己初到军营时便要执行军法,那是? 不到片刻的功夫,红光满面大腹便便的苏元chūn带着一大群武将亲自迎出大营来,大老远便喊道:“哎呀呀,本官不知道刘大人归属靖边军,在下实在是荣幸之至啊!”那腔调,如同半夜美女送上门一般幸福激动。 刘摩丈二摸不着头脑,这个苏元chūn又是搞什么鬼,仕途叵测,官道如山,刚吃了一个绊子,自己也变得有些神经质了,心底藏着丝丝戒备。刘摩快步迎上去,拱手道:“卑职何德何能,有劳苏军门亲自迎接!” 苏元chūn哈哈大笑,拦住刘摩行礼的姿势道:“咡——咱们这些个丘八都是粗人,没有那些酸秀才的礼俗,不必行此大礼。在这里咱们都是兄弟,来来来,刘老弟,老哥哥给你介绍下其他兄弟,这位是……” 刘摩按耐住心底的诧异,思忖着为何苏元chūn为何如此客气。刘摩深知,在官场最讲究的就是资格和官阶,这个苏元chūn只怕有诈,即便是出示赵师爷的介绍信也不会有此作用。当下装出一副受宠若惊与其他人一一行礼,诸人皆是热情万分,看向刘摩的眼神万分jīng彩。 苏元chūn介绍完其他将领,对刘摩道:“老弟,随我进帐,我吩咐人准备酒宴为你洗尘。” 刘摩忙问道:“苏军门,那我的兄弟们如何安排?” 苏元chūn笑道:“老哥哥当即为你安排!”叫过一名千总吩咐道,“你去吩咐西营那边让出些营盘来,给琼州来的弟兄住下!” 那名千总苦着脸道:“军门,若是那些家伙翘尾巴不愿意怎么办?” 苏元chūn脸sè一变,旋即又换上笑容,摆手道:“他不是要些军械嘛,你送一些过去!” 千总顿时眉头舒展,拱手道:“卑职领命!” 刘摩拱手致谢道:“如此有劳军门大人,卑职感激不尽。” 苏元chūn佯怒道:“怎么?老弟瞧不起老哥哥?以后咱们就兄弟相称,以后咱们靖边军中我是老大,你就是我的老二!” 我是你的老二?尼玛,这是抬举我还是恶心我?刘摩哭笑不得。; 第四十三章 靖边军的关二爷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苏元chūn亲切地拉住刘摩的手向军营中走去,刘摩心底说不出的滋味,若是不知情况的人胡猜乱测,一个邹巴巴的小老头拉着一个十仈jiǔ岁的小伙子,就算跳进黄河——简直越洗越脏啊! 刘摩在前往中军帐的路上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整个军营中显得懒懒散散,令刘摩眼馋不已的加特林机关炮被随意丢在军帐之外,与步枪等物歪斜在地上,有些枪管已经生出锈迹。在大营围墙四周站着数百个兵勇,对着营外大声吆喝:“左刺!”“前冲!”“盾挡!”“跨马——”不时会有一些兵勇上前轮换,敢情他们是这么训练的? 现在已经不能用心底拔凉来形容刘摩的心情,刘摩的心脏已经被熊熊怒火焦灼yù崩,最终刘摩还是放下心情,这个时代的清兵多是如此,自己又能如何?当初那些琼州的协练兵还不是拿着木刀充好汉,罢了! 刘摩叹息一声,苏元chūn关切地道:“老弟为何叹气?” “呃——”刘摩揶揄地道,“卑职,哦,老弟在赞叹老哥哥的兵强马壮,定能击退强敌!” 苏元chūn得意地大笑道:“老弟好眼光!整个镇南关,除了老冯的萃军就属咱们靖边军最为强悍,王德榜那边只配给咱提尿壶!”其他将领肆意地大笑。 我滴乖,难道我这一路上听到的cāo练全是这样的?刘摩心底暗恨,这些个混球,战斗力连后世的城管都不如!得想办法问苏元chūn搞些武器。 众人步入中军帐,苏元chūn将刘摩拉到自己身边坐下,询问道:“老弟一共带了多少兵马?器械可曾齐备?” 想什么来什么。刘摩略作思索,谨慎地道:“老弟下属一共两千八百余人,军械大多为老是武器,参差不一且容易炸膛伤到自己人,所以恳请老哥哥能拨一些军械。” “兄弟的事就是哥哥的事,你尽可派人到我军军械库中随意挑选,哥哥能相助之处,一定鼎力相助!” 刘摩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若非苏元chūn面皮如槐,肯定会扑上去亲之一口。惊喜地拱手道:“多谢老哥哥厚爱!” “好说好说!咱们弟几个为国为民,来这里抗法救国,说白了,咱们就是大清的看门狗,谁要是来咱大清的地面上撒野,咱就替皇上和太后咬他一口。” 众人哄堂大笑,刘摩心底有些恼怒,你们是狗,老子可不是。面上却又不得不陪着干笑几声。 苏元chūn笑道:“这里没有外人,哥哥刚才说的都是上台面的官面话,若是法人再次来犯,老弟莫怕,哥哥定会给你照应。” 照应?听这意思是跟着你老小子逃跑吧!刘摩敷衍一句,心底不以为然。 苏元chūn又寒暄数句,无非问些刘摩家人可好、可有贵子,当刘摩说刚刚娶了一房平妻,苏元chūn大叫这样可不行,如实刘摩愿意,可向刘摩介绍些家境上佳、姿sè上乘的女子,又连连叹息自己尽养了些没用的傻儿子,不然有个女儿,哪怕是送给刘摩做小妾也在所不惜。 刘摩对苏元chūn的热情有些招架不住,连连谢过老哥哥的好意。 厨房通报筵席已经备好,苏元chūn带着刘摩等人穿过军营,到一处隐蔽的军帐中,远远便能闻到酒香菜浓,许久没有吃一顿饱饭的刘摩,喉咙禁不住连连滚动。 sè泽金黄的荔浦扣肉、鲜香四溢的柠檬鸭、细嫩爽滑的红河鲤鱼、sè香诱人的芝麻鸡……满桌子的玉盘珍馐令刘摩再次目瞪口呆,也快要垂涎三尺,难怪这里环境不佳,苏元chūn却能养得白白胖胖满面红光,这家伙摆明了就是一个吃货! 苏元chūn见到桌子摆着的女儿红,皱眉吩咐守在一旁的侍卫道:“咱老弟第一次到我这里来喝酒,这酒怎么能拿得出手?撤下去,你,去把年前夫人捎来的洋河酒拿来!” “喳!” 刘摩忙道:“老哥哥,军中饮酒可是犯了军规的,这——” 苏元chūn笑着拍拍刘摩的肩膀,说道:“怎么?是不是刚才老冯给你罪受了?”刘摩将刚才在冯子材处的遭遇说了一番,苏元chūn霍然变sè,怒骂道,“这个老不死的家伙,一脚都伸进棺材了还这样瞎折腾!娘的,兄弟别管他,他是过了气的提督,咱们用不着怕他,有老哥哥在,天塌下来我给你顶着!” 刘摩苦笑一声:“如此多谢老哥哥厚爱。” 苏元chūn摆摆手,换上笑容道:“说了几次了,别跟老哥哥我客气,来,入席!兄弟们,都坐!” 众人坐到筵席桌旁,侍卫取来三大坛洋河酒,刘摩对着面前的海碗皱眉不已,心底暗暗叫苦,一名千总撕开酒坛的泥封,给刘摩满上整整一碗,刘摩正待开口托辞,苏元chūn大声道:“咱们为国家流血流汗,决不能亏待了自个!兄弟们,都满上,大家一齐敬刘老弟一碗!”刘摩张开嘴巴道,“老哥哥,我——”不料苏元chūn一手按住刘摩的肩膀道,“怎么?看到老哥哥的酒激动是不是?以后常来我这,好酒好菜随时奉上,大老爷们嘛,不罗嗦,来,哥几个先走一个!” 苏元chūn抬起海碗,咕噜噜一饮而尽,回味无穷地咂咂嘴道:“洋河酒,不上头!当年乾隆爷亲口说的,好酒啊!”见刘摩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笑道,“兄弟!快干快干,兄弟们都看着哪!” 刘摩看向其他人,面前的海碗皆是空空如也,十余只眼睛看着自己分外难受,娘的,不就是一碗酒嘛,拼了!刘摩眉头紧蹩,抬起海碗闭上眼睛,酒水直灌,丝毫没有停留做作。 “好酒量!”苏元chūn大喝一声,其他人亦是夸赞连连,刘摩放下海碗,头脑眼睛有些发晕,向众人连声道谢。苏元chūn笑道,“吃菜吃菜——” 酒水未过三巡,刘摩头脑发胀舌头发粗,茫然地吃着美味佳肴,已然偿不出是何味道。 苏元chūn向边上的千总偷偷使个眼sè,那千总会意,将筷子放到桌面上,长叹一声道:“唉,咱们兄弟在这里过苦rì子,无粮又缺饷,军门啊,您老再催催张中堂,去年上半年的饷银啥时候发给下面的兄弟,兄弟们都已经无心打仗了!” 刘摩脑袋中还努力保持着清明,看着满桌珍馐心底禁不住暗自腹诽,过这样的rì子还叫苦rì子?训练疲沓,军械乱丢一地,娘的,怕不是无心打仗,而是根本就不愿意打吧! 苏元chūn接过话茬叹道:“张中堂也难啊!听说广州已经开设赌局,为我等筹募军饷。张大帅一世英名为世人标榜,竟会如此不吝名声出此下策,我等我等——”他侧眼看看刘摩,刘摩仍在自顾自啃着一块芝麻鸡,心底暗骂一声,蓦地放声大哭,边哭边道,“我等不能为中堂解忧,真是混蛋啊!”一时间哭声如雷如丧考妣,其他将领连声安慰。 “啪嗒”,刘摩手中的芝麻鸡掉到地上,醉眼迷瞪瞪地看向掩面干嚎的苏元chūn,不解地问道,“老哥哥为何哭泣?” 娘地,演了半天的戏,这小子居然还不上道!?苏元chūn边嚎叫着边连连使眼sè,一名千总悲恸满怀地道:“刘大人有所不知,我靖边军去年上半年的军饷还未发下来,兄弟们怨声载道,哪里还有心思打仗啊!” 刘摩嘿嘿笑着劝苏元chūn,嘴里说出的话已经不经过大脑考虑,“老哥哥,不就是点银子嘛!刚才老哥哥不是还说我的事就是你的事,现在老哥遇到难处了,弟弟一定扶持一把,说吧,你们还欠多少饷银啊?” 苏元chūn心花怒放,干嚎声渐渐低落,向心腹再使个眼sè,那心腹道:“靖边军共有八千人,一年需要饷银十五万两。” 刘摩一只手搭在苏元chūn的胳膊上,想要将遮住面庞的手臂扯下来,听完那人说话,哈哈大笑一声,苏元chūn的哭声嘎然而止,不解地看向刘摩。刘摩道:“不就是十五万两嘛!老弟别的没有,银子多得是,明天我让人送过来。”刘摩突然摇摇昏昏yù睡的脑袋,想要清醒一些,害得苏元chūn等人一阵紧张,还道是刘摩反悔。刘摩一脑袋栽到桌面上,喃喃道,“老哥哥别怕,老哥哥别哭……” 众人蒙过片刻,苏元chūn试探着趴到刘摩耳边轻声问道:“老弟,醒醒,酒还没喝完呢?”刘摩渐渐放出鼾声,方才报出军饷之人讨好道,“军门,这小子睡着啦!” “啪”,苏元chūn怒气冲冲地甩过一巴掌,怒声骂道,“谁让你小子报十五万两的?漫天要价就地还钱这道理都不懂?这个刘摩富可敌国,在广州捐五十万两连眉头都没皱,他妈的,到了老子这里就掉了个头,都是你这混蛋,害老子干吼!” …… 那天晚上,靖边军便开始流传军中来了个关二爷,这个关二爷既是义薄云天,又是财大气粗。众口纷纭,许多人都在争论他家的尿壶都是用什么做的,有人说是金子,有人说是宝玉,总之,这个关二爷以后万万不可得罪。照苏大人的话说,谁得罪了这位关二爷就是得罪他亲爹!; 第四十四章 别碰刘永福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刘摩懒洋洋地睁开眼,窗外黎明的曙光揭去夜幕的轻纱,吐出灿烂的晨光,迎来了新的一天。头脑还有些昏沉,已经记不清自己是如何回的驻地,抬眼看向房间四处,四周的墙壁用白灰涂抹,显得简洁利索,床前摆放着一张古朴的八仙桌和数个柜子,苏元chūn自己住的还是帐篷,看来对自己真是没的说。 刘摩慵懒地伸个懒腰,外面已经传出斗志军rì常训练的号子声,自己可不能落下,一跃而起,匆匆地擦洗脸庞。“大勇!” 邵大勇应声进门,“大人你醒了,有何吩咐?” “其他兄弟都吃过早饭没?情绪怎么样?” “昨晚苏大人派人送来五十头生猪和十车菜蔬,兄弟们都吃过了。” 刘摩哈哈一笑,正待将毛巾理顺挂起,自言自语道:“这个苏元chūn为何对我这么好?” 邵大勇瞪起眼睛,傻愣愣地问道:“难道大人不知道?” 刘摩心头一惊,停住动作问道:“知道什么?” “你昨晚不是允诺送给苏大人十五万两银子吗?” “什么?”刘摩睁大眼睛,“我什么时候答应给苏元chūn十五万两银子的?” 邵大勇挠挠脑袋,憨声道:“就是昨晚你和他们在一起喝酒的时候啊!当时我和其他兄弟守在外面,好像――好像――” “擦!”刘摩猛地将毛巾扔到水盆里,哗啦啦溅得一身的水,刘摩恨声道,“难怪这个混蛋情绪反常,我和他又没什么交情,原来是看中我的银子。妈的,花钱比拉屎还容易,赚钱比吃屎还难,一顿酒席就扔了十五万两!我草!” 刘摩在房中来回踱步,思忖一阵,蓦地说道:“不行,这银子不能白白花出去,说什么也要把老本捞上来。” 邵大勇问道:“大人,我去准备早饭。” “还吃个屁,”刘摩怒道,“我十五万两都花了,这顿饭真他娘的糟心,不吃了,没胃口,蔡振寰他们有没有准备好作战指挥室?” “蔡参谋已经准备好了,大人现在就去?” “嗯,前面带路!” 刘摩二人不出房外,校场中斗志军清一水的光头,摆成二十五个方阵cāo练,刘摩看向jīng神抖擞的士兵,满意地点点头。眼角忽然看到胡挚带着军纪队的十来个正与其他部队的士兵争吵,心底纳闷,快步走过去。 刘摩听得胡挚口中怒喝什么校场之类,迎上去急声问道:“胡挚,吵什么呢?” 面红脖子粗的胡挚见刘摩赶来,敬礼道:“大人!”刘摩还礼,在胡挚对面是十余名三四十岁的老兵,个个饱经风霜,目光犀利,不乏面部带有刀痕者,似是身经百战,刘摩心底暗赞一声。胡挚道,“大人,他们是福营老兵,这里原本是他们的营盘,昨天苏大人命他们让出一半的营盘给咱们,福营的管带也同意了,可等下咱们兄弟要进行营内拉练,他们不同意在校场中绕圈跑。” “哦?”刘摩上前拱手道,“本官是琼州宣抚司同知刘摩,不知贵营管带大人在否?本官前去拜访。”都是自己人,是有必要拉拉感情。 为首之人客气地拱拱手,面无表情地道:“我家大哥去找刘长佑大人商议要事,此刻不在营中。并非我等有意阻挠,实因校场地方小,等下我营兄弟也要cāo练,无法容纳两军,还请大人见谅。” 刘摩摆摆手道:“没事,说明白了就行,都是为国杀敌不分彼此,若是贵营的管带大人回来之后,请这位兄弟知会一声,本官一定会前去拜会。胡挚!” “是!” “命令各连,上午的拉练取消,就在校场中先练习军事拳和持枪匍匐等项目吧!你让所有连长都到指挥室开会。” “是!” 指挥室内,蔡振寰正带人布置作战地图和地势沙盘,刘摩看到之后非常满意。众人见刘摩进来,纷纷停住动作一齐敬礼:“刘大人!” 刘摩笑道:“你们先忙吧,振寰,会议室准备好没,我现在要开会。” 蔡振寰道:“会议室在里间,大人请随我来。” 二人步入会议室,里面临时用五张桌子拼成一个长长的会议桌,两边摆上十余丈座椅,刘摩走到主席位坐下,点点头道:“不错,振寰,你坐到这里来。” 二人聊了一阵,其他的九名连长和副连长陆续赶到,会议开始。 刘摩双手搭在桌面上,看向九名朝气蓬勃的连级军官,笑道:“诸位兄弟,到了这里能不能适应。” 谢二虎大咧咧地道:“大人你放心,咱们一连只要你招呼,就是上刀山下油锅决不在话下。” 众人大笑一声,皆是信心满满。刘摩笑道:“得了,我最近听这个刘大人心底有些别扭,从现在开始,一律叫我总指挥。” “是!”众人齐声应答。 刘摩道:“大战在即,我会尽快请战,这段时间rì常训练强度减少一半,让兄弟们养jīng蓄锐,好给洋鬼子们狠狠一击。祖黄,你那边有没有什么问题?” 三连长马祖黄皱眉道:“总指挥,校场现在两家共用,我们的shè击训练怎么办?” 刘摩点点头道:“唔,这个问题我刚才在看沙盘时注意到了,在我们营盘后面是一座小山,各连轮流到那里进行shè击训练吧,还有,尽量不要和他们产生冲突矛盾,我不是让你们躲着他们或者绕着他们,大伙都是来前线杀敌,还是以团结为主。如果他们欺负咱们,”刘摩的脸上闪过一丝狠sè,“我绝不会让自家兄弟吃亏。” 蔡振寰笑道:“总指挥你放心吧,在这里没有人敢欺负咱,咱不去欺负别人就不错了,苏大人已经发话了,谁得罪了总指挥就是得罪他亲爹!”众人哄堂大笑。 刘摩尴尬地干笑一声,摆摆手止住众人道:“娘地,昨晚我喝醉了,被苏元chūn套去十五万两,这个混球,老子要他连本带利给我吐出来,他不是答应给我军械吗,等下一连的兄弟给我前去讨要,对了,志弟你也跟去,你小子玩枪没人能比,等会专拣好的拿。”当下对各连要求先期适应环境,快速提升状态,做好战斗准备。 …… 一连二百六十人和侦察队的士兵全部集结完毕,在营盘中的另一支部队也开始cāo练。咚咚咚的阵阵鼓响,那支部队快速形成一个大方阵,每名士兵身背或刀或矛,行动干练jīng神振奋,让刘摩眼前一亮,暗暗再次这支部队叫好。 又听得大喝一声:“举旗!”站在方队之前的旗手快速竖起面面旗帜,全是黑底三角旗,上面或绣北斗七星或绣八卦图,刘摩目瞪口呆地指向那些旗帜,边上的林志弟等人吓了一跳,谢二虎叫道:“志弟,总指挥是不是魔怔了!?” 刘摩转眼狠狠瞪向谢二虎,谢二虎顿时缩了脖子,讪笑几声。刘摩再次盯向那些旗帜,眼神里充满了狂热,敢情自己是和黑旗军一个营盘啊!福营,不就是刘永福带的营嘛,晚上说啥也要去拜会刘永福。 蔡振寰问道:“总指挥,兄弟们都准备好了,咱们可以出发了吗?” 刘摩道:“好吧,出发!”边走边还在留恋那些在营盘中不断舞动的黑sè三角旗。 …… 苏元chūn听闻刘摩前来取军械,再次迎出大营,见斗志军来了近三百人,不满地对刘摩道:“怎么地,兄弟还是瞧不起老哥哥啊!?只要你看中的,随便拿,哥哥派人给你派人给你送过去都行,何必这样劳师动众哪!” 刘摩看到那张面皮如槐皮笑肉不笑的老脸,止住心头的恶心,拱手笑道:“多谢老哥抬爱,兄弟实在感激不尽。” “好说好说,哈哈哈――”苏元chūn大笑一声,将众人带进营中,边走边与刘摩寒暄,见刘摩只字不提饷银之事,心底如同被数十只小猫胡抓乱挠般难受,试探着问道,“兄弟啊,哥哥这里马上就要断炊了,你看?” 刘摩心底暗笑,装傻充愣地道:“我看?我怎么看?若是军中无粮,找冯大人或者张中堂啊!” 苏元chūn霍然变sè,又连忙换上笑脸道:“兄弟昨晚不是答应支援老哥哥一些军饷的嘛,莫非兄弟忘了?” “哦,是这个事啊!”刘摩哈哈一笑,从袖中取出一些银票,苏元chūn顿时两眼放光,喉咙连连干咽,刘摩将银票递给苏元chūn道,“老哥哥,这里是五万两,我已经派人回去通知宣抚司再送些银子来,你放心,兄弟能支持的一定支持。” 苏元chūn将银票快速塞到袖子中,献媚地笑道:“好说好说,兄弟真是爽快啊!老哥哥我这辈子能认识兄弟,真是三生有幸啊!兄弟若是有何难处,尽管说来,老哥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刘摩停住脚步道:“兄弟确有一事请老哥哥协助,不知老哥哥能否帮忙?” “哦?”苏元chūn胸脯拍的啪啪响,连声道,“兄弟说吧,就算把我这百十斤的老骨头卖给你都行。” rì,你这百十斤的酒糟骨头就怕连狗都不吃。刘摩笑道:“哥哥言重了,兄弟倒不至于如此。是这样,我在沿途看到大量边民逃离家园,流离失所,心中有所不忍。琼州地广人稀,我打算将这些边民都迁到琼州,但又怕当地的官员阻挠,老哥哥在两广的地面上也是数一数二的风流人物,所以请老哥哥出面襄助一二。” 苏元chūn挑起大拇指,赞道:“兄弟真是心系苍生爱国爱民的真汉子,好,哥哥等下派人给几个府都打声招呼,兄弟尽可放心迁徙。” 刘摩拜谢道:“如此有劳老哥哥了。”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兄弟,走,看看我的军械库去!” 当一排排落满蜘蛛网灰尘遮盖的枪支映衬到刘摩眼中时,刘摩诧异地问苏元chūn道:“这些武器老哥为何不下发到营中?” 苏元chūn不经意地道:“兄弟有所不知,我军将士多用弓箭刀枪,洋人的这些火器犀利倒是不假,可是却不能用的长久,隔个三五天便要拆开清洗保养,我等烦不胜烦,哪里如刀枪来得利索。若是兄弟喜欢,尽管搬去。” 嘿,那老子可不客气了!刘摩当下命人搬出八百支1871式马梯尼后装枪,八百支曼利夏后装枪,一千二百支林明敦后装枪,五百支柯尔特左轮枪,还有做梦都流口水的诺登飞和加特林机关炮也被各取了十门,弹药不计其数,至少也有一百五十万发,刘摩心底暗暗道发了大财。靖边军的军械库被清空了一半,就这苏元chūn还连声道谢,因为枪支摆放在这里,每个月光在枪支上的保养费用至少要倒贴数千两。 靖边军中滇马千余匹,也被刘摩要了五百匹,苏元chūn眉头都没皱一下,只要刘摩要的,一律双手奉上。在军械装车的时候,刘摩提到黑旗军的事情,苏元chūn连声道:“老弟,不是哥哥不提醒你,这个刘永福,你千万别和他搅在一起。” 刘摩诧异地道:“这是为何?” 苏元chūn嘿嘿一笑,将原委说出,刘摩只觉得浑身发凉。; 第四十五章 五百年前是一家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刘永福,钦州人。早年参加起义军反抗清朝呼应太平天国,后失利进驻越南老街屯田募兵,在同治年间应越南要求抗击法军,击毙法军安业及其他数百人,被越南国王授予他三宣副提督之职,让他管理宣化、兴化、山西三省。光绪九年(1883年),法军占领越北南定省,企图进犯广西。刘永福率兵三千在河内城西纸桥一带同法军激战,黑旗军大胜,毙法军司令李维业以下数百人。因洋人不断增兵,同时sāo扰中国边境,进攻台湾基隆港,清廷不得不对法宣战,唐景崧自告奋勇,到越南联络刘永福共同抗法,刘永福知落叶终须归根,便接受了清廷的编制,被清廷授二品总兵、记名提督职。 苏元chūn介绍完刘永福的情况,恨声道:“兄弟可知吕布此人?” 刘摩漠然点点头。 苏元chūn道:“吕布先投丁原,再投董卓,又奔袁绍,被世人唾骂为‘三姓家奴’,虽勇冠绝于天下,却臭名百世。这刘永福何尝不是如此,先是投靠长毛,再投靠越南蛮夷,现在被朝廷招安,与吕布何异?昨天在你来之前,刘永福前来请战被我骂走了,老弟啊,你可注意些这家伙,别和他搅在一起。你放心,若是真有战事,我们靖边军是后军,若是上前杀敌,我一定会先将刘永福派出去,你我坐享功劳即可。” 刘摩心中大为悲叹,再也不愿看到苏元chūn那副嘴脸一眼,拱拱手亦不说话,带人快速离去。 真没想到后世崇敬万分的大英雄在这个时代会被人认为是“三姓家奴”,刘永福有何错?错的只是这个时代和那个迂腐不堪的清廷,如此好汉怎能这样不受待见?什么狗屁的世道!刘摩想起那些被招安的梁山好汉,最终七零八落,死的死散的散藏的藏,飞鸟未尽先藏良弓,狡兔未死先烹走狗,这就是清廷,这就是封建的权术,狗屁不值害国殃民,内战内行外战外行,刘摩恨恨地举起一个中指对着太阳,大声叫道:“太阳!” 回到营中,黑旗军的将士们看到斗志军整车整车的枪械从外面拉进来,分外眼热,刘摩心底发燥,索xìng躲到卧室中给唐绍仪及家人写信。 刘摩让唐绍仪带三十万两银票和三营的士兵到前线收拢流民,此时刘纯连等人还在江西各地招人,短短两个月招到五千余人,但这样的进度远远不够刘摩的要求,太阳公司在美国收购的钢铁冶炼、玻璃制造、砂糖提炼和纺织等制造设备已经开始装船载运,鲁特维克也从德国发来电报,正在于毛瑟和克虏伯工厂商议合作事宜,现在正待得到陆军部和外交部的批准,若是全部发过来,刘摩自己粗略算了一下,至少需要四千个青壮劳力,这里还没有算到其他的基础设施建设费用和人力,还有就是知识分子的需求,需要的人手太多太多了。 写完给唐绍仪的信件,又写给刘松龄及刘夫人还有施玉晴,每一字都饱含深情,刘摩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 邵大勇在门前喊道:“报告总指挥,福营帮办唐大人求见!” “嗯!”刘摩答应一声,将信件全部塞到信封中,“请进来吧!” “唐大人请!” 来的正是刘摩曾有一面之缘的唐景崧,刘摩迎上前去与之寒暄一番,吩咐邵大勇派人将信件送到琼州去。 二人坐定后,唐景崧叹道:“刘大人真是出乎意表啊,到了靖边军便受到苏大人如此厚爱,想当初我刚到靖边军时,苏大人――唉,不提也罢。” 刘摩呵呵一笑,说道:“别提苏大人,咱们今天是兄弟再会,不知刘帅可曾回营?” 唐景崧道:“亭帅刚从巡抚刘大人那里回来,正在卧室内歇息。在下得知刘大人与福营同一营盘,欣喜异常,本想昨rì便来拜访,不料大人多有不便,所以这才前来,还望大人恕罪。” 刘摩笑着摆手道:“唐兄过于客气了,若是唐兄不见外的话,叫我一声牧平又有何妨?” “这怎是好?”唐景崧自然知道刘摩的分量,不单单是张之洞和方耀这两个大佬对其称赞有加,苏元chūn直接与其称兄道弟,眼瞅着就要青云直上,自己不过是个候补的四品官,说什么也不敢自抬身价。 刘摩佯怒道:“怎么?唐大人这是瞧不起牧平了?” 唐景崧忙拱手道:“不敢不敢,刘大人乃是凌云骄子,在下不过一介凡夫,实在不敢直呼大人表字,还请大人恕罪!” 这马屁拍的!刘摩哈哈一笑道:“算了,不知唐大人前来拜访所谓何事?”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刘摩与唐景崧只有一面之交,此人不可能只是为了叙旧才来拜访自己,看他刚才进门的神sè多有疲惫,看来也是随刘永福前去拜会刘长佑刚刚回营。这些个“清官”,都有敲得叮当响的一个小算盘。 不出刘摩所料,唐景崧拱手道:“大人快人快语,在下也就直说了。刚才亭帅听闻琼州协练营从苏大人那里得了不少火器,大人有所不知,我福营新近归属靖边军,像是后娘养的孩子无人问津,粮饷军械多有不齐。”唐景崧说道这里偷眼看看刘摩,刘摩心里一紧,不会这家伙又是来讨银子的吧?我勒个去,你们都把我当成大清人民银行了?面上依旧没有呈现出情绪波动。 唐景崧接着道:“亭帅想请大人伸出援手,转让些火器,所以派在下前来拜会大人,还请大人恕罪。” 黑旗军确实像是后娘养的娃,刘摩刚才在黑旗军cāo练时看到,背着火器的黑旗军士兵不足三分之一,大多是长矛砍刀和弓箭,其中不乏青铜铸的鸟铳,心底禁不住地感慨,叹道:“我知道福营的兄弟都运用善战,既然唐大人开口,此事我当相助,唐大人随我来。” 刘摩将唐景崧带到军械库,谢二虎和蔡振寰等人正指挥士兵擦拭枪械,刘摩叫过蔡振寰,吩咐让给黑旗军部分枪支,谢二虎不满地叫道:“总指挥,刚才他们还不让咱们兄弟在校场上cāo练,凭什么让给他们枪支!” 唐景崧面露尴尬,刘摩走上前给谢二虎一个脑栗子,骂道:“执行命令,你小子再给我犟嘴,滚回琼州去!” 谢二虎立刻闭上嘴巴,恨恨地瞪视唐景崧一眼,自顾自擦拭枪械。唐景崧眼巴巴地看向刘摩,刘摩笑道:“唐大人别管这个犟驴子,你回去带些福营的兄弟来搬枪械弹药吧!” 唐景崧急忙谢过,满脸兴奋地一溜小跑回黑旗军营盘。 …… 下午吃完中饭,刘永福亲自来访,刘摩急忙从指挥室中迎出去,正是自己那rì在靖边军营前看到的那名二品总兵。 刘永福还未进门,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客气地拱手道:“本官谢过刘大人的支援,实则感激不尽。” 刘摩知道刘永福心底的苦闷,暗暗叹息一声这个不到五十满脸风霜的气短英雄,热情地拉住刘永福的手臂道:“刘大人太可客气了,这些都不过是兄弟的举手之劳,来来来,到里面坐!” 刘摩将众人领进会议室,笑道:“刘大人,在下有一提议,不知大人可有异议。” 刘永福拱手道:“大人尽管说来,本官但听无妨。” 刘摩满怀期待地道:“我也姓刘,大人亦是姓刘,同是大汉子孙,五百年前是一家,可惜此刻没有家谱可以甄别,我有意与大人结为兄弟,不知如何?” 唐景崧亦是满眼火热地看向刘永福,若是与这个财神爷结为兄弟,那对自己将来的仕途可以说是裨益良多。 刘永福面无表情地道:“本官多谢大人厚爱,此乃军事前沿,不容家长里短,何况天下姓刘之人千千万,恕本官不能与大人结为兄弟。” 这一番话噎得刘摩有些窘迫,实在没有想到自己的热情碰上了人家的冷屁股,场面也一时冷淡下来,还是唐景崧官场混得时间长,脑筋转得快,忙打圆场道:“刘大人一片热诚,亭帅自当记在心底,现在大敌当前,咱们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刘摩干笑几声,与众人聊了些无关痛痒的话题。 送走刘永福后,蔡振寰皱眉道:“总指挥,你刚才有没有看道,刘永福此人在听到你的提议时眼神一动,瞬间又恢复常sè,看来此人深藏不露啊!” 刘摩叹道:“算了,刘永福也是步履维艰小心翼翼,这招安饭哪有那么好吃的?” 蔡振寰又道:“对了总指挥,我刚才看到福营的士兵在训练太极拳,我觉得很不错,我们可以吸收一下他们的经验。” 刘摩诧异地问道:“太极拳?那种软绵绵的拳术有什么值得学的?” 蔡振寰急道:“总指挥有所不知,刚才我观摩了一阵,福营中的太极拳教头对士兵们说练太极,首重神意,每出一拳,全身随之,心神合一,要做到手中有人,目中无人。刚开始我也不以为然,后来他们出拳的速度越来越快,所有人心态一致,指挥官如臂指使。” “哦?”想来黑旗军的威名并非教科书中只言片语便能描述出来的,刘摩吩咐蔡振寰道,“你去黑旗军要个教头过来,先教侦查队的兄弟们,若确实有效,我在全军推广。” “是!”; 第四十六章 请战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次rì,冯子材召集众将商议战事。原本刘摩只有五品的头衔,没有资格参加此类议事,老哥哥苏元chūn为表重视,特意亲自到斗志军中请刘摩一起参会,对刘摩殷切叮嘱,他预料到刘永福必然请战,生怕刘摩年轻气盛,刘摩只得虚以委蛇敷衍一番。 二人抵达镇南关城内总署衙门,其他营的总兵陆续到达,苏元chūn向各人隆重介绍自己的小老弟,众人早已听得刘摩到了靖边军便洒出十五万两的事情,皆是对这位财神小爷热情万分,纷纷与之联络感情,只有刘永福孤立在一旁不言不语。 一名兵勇站到门外高声叫道:“太子少保、兵部尚书、云贵总督岑大人、荡寇将军、兵部侍郎、广西军务署理冯大人到!” 大厅的光线突然暗淡下来,众将纷纷避立两旁,垂首而立。刘摩偷眼看去,冯子材与一名胖乎乎、六十余岁身形矍铄的官员进入大厅,想来那个便是什么云贵总督。 冯子材与岑毓英二人坐到大堂之上,众将纷纷拱手道:“参见岑中堂、冯大人。” 岑毓英扫视一眼众将,看到刘摩也在其中心中有些纳闷,面无表情道:“免礼,子熙,你身旁站立何人?本官怎么未曾见过?” 子熙是苏元chūn的表字,苏元chūn拱手道:“中堂大人,这位是卑职帐下琼州宣抚司刘摩。因刘兄弟曾在洋人那里留学,为人热诚见识颇广,所以卑职带来一起议事,寄望能对我军战事有所裨益。” “哦?”岑毓英饶有兴趣地看向刘摩,笑道,“这就是你们靖边军的关二爷?”众人偷偷嗤笑,冯子材打趣道,“大人有所不知,自从刘摩到了他们靖边军,其他营的兄弟可都眼热的很哪!” 岑毓英哈哈一笑,摇摇头道:“国家多难,罢了,今rì我与南干召集诸位,便是商议如何迎敌。诸位到达前线已有些时rì,不知有何看法?” 苏元chūn急忙上前拱手道:“岑大人,法兰西人狂妄自大,火器犀利,我军当避其锋芒,以逸待劳,若是法兰西人水土不服自会退兵。” 刘摩暗暗鄙视这个保守派,水土不服这理由居然也说得出口。忽听岑毓英冷声道:“自宣宗道光年间,洋人屡扣国门,贪得无厌,我等已是再无所退,若是丢了镇南关,我将以死谢国!” 苏元chūn讪讪地退回原地,其他众将皆是寒鸟噤声,刘摩听得却是热血沸腾,禁不住多看了数眼岑毓英,这老头够味道!岑毓英看向众人正待开口说话,见刘摩热切地看向自己,心头一动,温言道:“刘同知,你可有话说?” 刘摩忙上前拱手道:“刚才大人之言,让在下想起景阳冈之虎。” “哦?”岑毓英笑着看向刘摩,心底有些明了刘摩所言,目光透出赞许,说道,“那你说说看。” “当年景阳冈有虎伤人,阻碍道路,杀之,官府无力,不杀之,继续伤人,幸亏武松打虎为民除害平定一方。此法兰西人比虎更甚,更为狼子野心,不杀之必然被他杀,唯有我们同心协力击败法兰西人,才能保国平安。若是心不齐力不同,即便人再多也被虎伤。” 岑毓英大声叫好,“对,我无伤虎意,虎有吃人心,刘同知看得透彻!不知刘同知表字为何?” “卑职表字牧平。” “牧平,本官记下了,你且先退下。” “是。”刘摩退到苏元chūn身后,不理会众人投来的杀人目光。老子就这样了,你们爱咋咋地。 岑毓英见众将没有话说,看向冯子材,冯子材会意地点点头,朗声道:“法兰西人囤积在凉山、同登两城,坚守不出坐等支援,我军现在已有三万余人,每rì消耗巨大,朝廷不堪重负,饬令速战速决。昨rì我与岑大人商议,决定派人诱敌,不知何营愿意出战夺取首功?” 众人齐刷刷的目光看向刘永福,整个大厅中除了刘永福之外没有人愿意做出头鸟,不料刘永福如同充耳未闻,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如同泥塑,众人皆是心生纳闷,这个刘永福今个是怎么回事? 刘永福站在那里,心底却是有苦说不出。昨rì他前去拜会广西巡抚刘长佑,刘长佑意味深长地劝解了他一番,少做出头鸟,埋头练兵即可,大清的官别的本事没有,扯后腿一个赛一个,你功劳越大越遭人嫉,何况你曾有案底?刘永福回到营盘中思量许久,确实整个前线诸营的将领对自己都是不冷不热,唉,报国无门,英雄苦短啊!今天索xìng就站在那里,反正别人也不会强出头,最后还不是点自己的福营前去。 冯子材也没有想到刘永福开始明哲保身,以往最难最苦的任务都是黑旗军,这次也无法点人家的名,问道:“秉衡那边如何?” 被点到名的李秉衡心底暗暗叫声苦,上前拱手道:“启禀大人,我营自湖南赶来,士兵多有水土不服,上吐下泻者居多,还请大人明察。” 冯子材看看岑毓英,见岑毓英没有说话,挥挥手道:“知道了,那孝祺如何?”冯子材一连点了数位总兵,皆是借口种种不愿上阵,岑毓英面露怒sè,恨声道,“大敌当前,竟然畏首畏尾,国家养之何用?尔等可曾想过身上的官袍,可曾想过用民脂民膏凑来的兵饷?” 刘永福心头燥热,已经按捺不住,正要上前请命,不料刘摩抢先一步,只见刘摩快速穿过人群,拱手道:“两位大人不必动怒,此番前去诱敌,试之太弱,恐敌难以中计,若试之太强,又恐难以脱身,且诸位大人皆不通洋话,在下略通法兰西语,愿率部下前去诱敌,还请大人批准!” 岑毓英从座椅上站起身来,走上前拉住刘摩对众将道:“你们看看,牧平如此年纪,便能忧心为国,尔等为何不能?”众人惭愧地低下头,只有苏元chūn瞪大眼睛看向刘摩,搞不懂自己与之路上说了许久,为何还要出头。 冯子材沉声道:“琼州协练只到了一千人,还有一千余人在路上,我担心一千人不足诱敌。” 刘永福再也忍耐不住,出头鸟已经让刘摩做了,自己怎能落下,上前拱手道:“卑职愿率所部与刘同知共同诱敌。” 最终的结果,刘永福率所部两千人攻击凉山法军司令部,刘摩率所部一千人攻击同登。在回营的路上,苏元chūn不停抱怨刘摩为何出头,刘摩嘿嘿傻笑,心底暗想,老子来这里就是打仗练jīng兵的,难道是打酱油的?跟你老小子没有共同语言。; 第四十七章 同登诱敌(上)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从镇南关至凉山和同登,只有一条山间小路可走,两旁的山峰不高,却很陡峭,大部队根本无法通行。斗志军与黑旗军子夜时分出发,因为担心斗志军路况不熟,刘永福特意派来三个向导,刘摩欣然接受。 天沉沉的暗,路两旁的树木在黑夜中摇摆着“沙沙”的声响,山间小路显得越走越窄,渐渐消失在漆黑的尽头……为了达到突袭效果,所有人包括驮着机关炮的牲口都被噤声,火把也不许点燃,只能透过朦胧的月sè缓步前行。 两军在一处岔道分别,一左一右,刘摩与刘永福相互勉励一番,便各奔南北。 在出发之前刘摩做了动员会,斗志军的将士均是摩拳擦掌兴奋激动,刘摩说出此战的重要xìng,如是诱敌不成三军受累,斗志军就改叫低头军,共进社改叫后退社。谢二虎、马祖黄等人顿时急得胸脯拍得砰砰响,保证自己的连队不给总指挥丢脸。 侦察队先于其他部队前方探路,不停传回消息。道路两旁的参天大树一棵棵被不断甩在身后,刘摩走在队伍最前面,心底强止住激动的情绪,时时看向身后扎制整齐、昂首挺胸的斗志军,心底豪气丛生。 斗志军在抵达法军营地十里外停住,隐蔽在路边一处无人小村中,布置好外围岗哨,刘摩带蔡振寰、谢二虎等人登上一座小山观察法军营地。 抬起望远镜观察,这座越南小城仿照中国古城而建,低矮的城楼上灯火隐隐,依稀可以看到城墙上来回走动的黑影和一门门架在墙垛中的野炮,城墙外有一条被月sè反照的光带,那是护城河,只是城门处已被泥土铺实。刘摩在望远镜中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就是城墙脚下不规则的散落一些白点,不知是何物。 刘摩正与蔡振寰等人研究地形,林志弟带着侦察队回来报告。在小城上共设有野炮三十门,每隔两小时法军换一次岗哨,在南门处一条小河边有废弃的壕沟阵地,想来是法国人当初攻城挖建的,从城北可以绕道过去。而在城墙下散落的白点全都是越南大白鹅,这畜生见了生人就会大肆鸣叫,是纯天然的哨兵。 法国人也不笨嘛!刘摩笑笑摇摇头,当即命令部队立刻潜行到城南。壕沟距离小城南门约四公里,刚好是六十毫米野炮的shè程极限,因为没有适当的工兵锹,刘摩让每个连队配备二十把普通锹以备不时之需,此刻刚好用上,其他的士兵纷纷用手将废弃的壕沟整理一边。因为缺少攻城重武器,刘摩让所有连队分散火力位置,以防法国人的炮火。在出发之前,冯子材提供了一种叫“先锋煲”的土制炸药包,这种炸药包笨重,威力倒也不容小觑。但那些白鹅是非常头疼的事情,通过近距离的观察可以看到,法军在城墙上还有不少的shè击垛,自己这一千人根本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难怪那些混蛋都不愿意前来诱敌,刘摩与蔡振寰等人商议良久,仍没有确定有效的作战方案,刘摩烦躁地来回踱步,林志弟又前来报告发现新情况,壕沟前的河流上有一座石桥,桥面光滑,似是常被使用,刘摩思索了一阵,让蔡振寰将游动哨向南扩展至五里,看看能不能逮到进城的人。 不知不觉快到卯时,哨兵传来一条令刘摩兴奋不已的消息,有四五十名法**人押着一些越南当地的百姓和二十余辆大车向这里行进,大约还有十多里地,刘摩当即抽调两个连五百人前去拦截。刘摩选下一处树林浓密的狭窄路段,让所有人隐蔽起来,再三叮嘱尽量不要开枪,争取活捉。 车队越来越近,望远镜中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到带队的军官,骑在马上满脸的疲倦和不满,不断向身后大声吆喝,声音嘶哑,想来已是走了不少路,队伍中的法军士兵多是黑人佣军,肩背枪手执鞭,骂骂咧咧地驱赶着拉扯的越南百姓。 林志弟带着侦察队藏在树杈间,眼见车队从眼皮底下穿过,林志弟倏地跳下树干,如同一只迅捷的搏兔猛鹰,不给对手丝毫的反应时间,轰然一拳击在一个黑人士兵的太阳穴上,跟着一个顺地翻滚,大脚已然踢中另外一名黑人士兵的yīn部。 斗志军其他士兵纷纷从树丛中钻出来,谢二虎抢到法军军官坐骑旁,飞起枪托砸去,口中喝道:“下来吧孙子!”那军官遭到重击,在马上摇晃几下被谢二虎一把扯到地上。斗志军和法军混战在一起,越南百姓见是中**队,且人多势众,纷纷丢下大车加入战群,三下五除二将法军全部打到在地。 浑身是伤青头紫脸的法军军官被谢二虎拖到刘摩面前,刘摩用英语询问,不听话时谢二虎便送上一个脑栗子或一记巴掌,那军官老老实实地交代了情况。 这个可怜的军官正是法军后勤中队威狄埃上尉,受法军司令部的命令,刚从后方收集到一批粮食和药材等物资,连夜送回城内。现在小城内共有法军三千人,其中只有两百名法国人,其他都是北非佣军或越南佣军,火炮有五十门。 刘摩吩咐越南百姓换下一些衣服,让斗志军的士兵换上,押着威狄埃等人前往小城,准备夺取南门,马车上的菜蔬、药材和粮食等物全被丢弃,让一些身材矮小的士兵藏在其中。 威狄埃被双手倒绑,坐在最前面的一辆大车上,当他见到壕沟里的士兵向马车上装一些圆罐时,心底还在嘲笑中国人的愚蠢和幼稚,思量着如何脱身,设计种种方案。刘摩坏笑着告诉他,他屁股下面全是炸药,威狄埃原本还存有的侥幸心理顿时消散一空,心底不停地呼叫着上帝。 车队缓缓驶到城门外,守城的法兰西士兵在城楼上听到白鹅大叫,早早伸出头来张望,喝问数句被威狄埃责骂一通,立刻吩咐打开城门。坐在威狄埃身后的刘摩,握枪的手心底渐渐渗出微汗,此时天sè临近拂晓,城内已经传出鸡鸣声。 大车进入城门洞,刘摩快速跳下车,林志弟和侦察队紧跟其后,将还在愣神的开门士兵打翻在地,刘摩大手一挥,身后的士兵快速钻出车来,抢攻城楼。大车被推到道路两旁,只有第一辆车被推出城内数百米远,停在道路zhōng yāng,威狄埃脸sè苍白地坐在大车上,腰间抵住的枪管撤去数分钟,鼓气勇气偷偷转头看去,上帝啊!城楼上黑洞洞的炮口正在瞄准自己!威狄埃蓦地从车上跳下来,边跑边叫道:“救命!中国人攻城――” “轰轰轰轰――” 整个城门楼都在剧烈的晃动,刘摩事先已经命令所有人趴下并捂住耳朵,炮弹在空中拉出呼啸的死神微笑,紧接着又是轰轰的爆炸声,城内火光暴起,犹如黎明前黑暗的礼花。 威狄埃不见了,在他奔跑的过程中被炮弹击中,不知天堂还是地狱,只留下一个巨大的弹坑,或许他没有想到,刚才还在乘坐的炸药车竟然毫发无损地摆在那里,即便炮弹爆炸带来的震动,也只有些许坛坛罐罐的碰撞声。 第四十八章 同登诱敌(中)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大炮连声吼叫,城内火光冲天爆炸连连,整个小城顿时沸腾起来,刘摩死死盯住城内的残垣断壁和炮弹带起的漫天灰尘,到处都是哀嚎和吆喝声,城内为数不多的越南百姓慌忙逃离住地,哭喊着在街上茫然奔跑,城北不时传出枪声,想来法军开始整顿队伍清理街道上奔跑的百姓。刘摩下令停炮,城楼上的炮弹只有百余枚,还需省着点,命令所有人子弹上膛准备战斗。 谢二虎的耳朵里还在嗡嗡鸣响,看向城楼下那辆炸药车还摆放在原位,瞪大眼睛骂道:“这辆破车是不是被佛祖开过光?开了这么多炮还没被炸到,这他娘的奇了怪了,志弟,你怎么看?” “看你个头,准备战斗!”林志弟没好气地骂他一声,每当部队训练或是士兵闹情绪时,谢二虎都会找刘摩讨教,刘摩一般开口便是二虎,你怎么看?久而久之谢二虎也学会了这句口头禅。 谢二虎傻笑一声,快步跑到一门机关炮前,拍着枪管对机枪手道:“兄弟,等会狠狠地打,反正这些都是洋鬼子的子弹,不用总指挥花钱。” 众人哈哈大笑,刘摩在远处笑骂道:“你小子快趴下,洋鬼子正在观察这里,准备好战斗。” 谢二虎连忙猫下腰,给身边的士兵鼓气,所有人的脸上都充满了激动和兴奋。 在火炮shè程之外,数名法军军官站到一处屋顶,举起望远镜看向南城墙。 法军副司令兼同登指挥赫本哲观察一阵,从望远镜中看不到城墙上有多少人影晃动,心底原本的担心放下,恨声地骂道:“第二中队那些黑鬼,肯定是昨晚又喝多了忘了换班,鲍利斯,通知军队,值班士兵晚上禁止饮酒!若有冒犯一律枪毙!” “是!”副官鲍利斯快速在随身的笔记上记录下命令。 一名军官放下望远镜道:“中校,难道这些都是中国的士兵?” 赫本哲摇摇头肯定地道:“怎么可能是中国的军队?他们已经被我们打怕了,还敢到我们的后方偷袭?我想可能是越南的散兵游勇,不堪一击,鲍利斯,那个越南的县长还在不在?” “报告司令官,那名越南人县长现在正躲在我们的司令部。” 赫本哲嘲笑道:“那家伙靠我们拿了许多好处,这次该他立功表现了。你去通知他,我命令他立刻前往南门劝降这些该死的猴子,快去!”“是!”鲍利斯飞快跑下房顶。赫本哲又道,“骑兵队做好准备,这些猴子一旦下了城墙,格杀勿论!” 一名军官插嘴道:“那越南人的县长怎么办?” 赫本哲冷笑一声,说道:“亚洲最丰富的资源就是人,一个县长算什么,执行命令!” …… 斗志军的将士瞪大眼睛握紧枪支等待法军的到来,却不料街道上只有一名矮胖子向这里缓步走来,边走边大声高呼,黑旗军的向导懂得越南语,翻译给刘摩解释,此人是来劝降的。 “劝降?”刘摩哈哈一笑,对林志弟道,“志弟,目测这家伙有多少米距离?” 林志弟随口答道:“八百四十米!” 刘摩命令道:“六百米外击毙!” “是!”林志弟取过身旁的长枪,瞄向街道中行走的越南人,心底默默计算距离,身形一动不动。谢二虎凑过来道,“兄弟,这头功让给我吧!”林志弟却不答话,表情凝重,双眼紧紧盯住猎物,丝毫不愿走神。待目标进入七百余米距离时,手指扣动扳机,“啪”,那人应声而倒,脑袋上的枪眼中鲜血泊泊而出,身体还在不屈的挣动。 林志弟将长枪放到一边,拿起另外一杆步枪,揶揄地对谢二虎道:“你有本事试试?” 谢二虎摸摸脑袋,憨笑着竖起大拇指道:“还是志弟的枪法牛,等回了琼州我让人也做一杆你这样的长枪。” 刘摩在一边喝道:“二虎,回你的一连阵地去,要是等会你给我掉链子,看我不扒了你的皮!”谢二虎忙应诺一声,跑回自己的岗位,老老实实呆在那里。刘摩又对林志弟道,“志弟,你看到没有,法国人的军队中,真正的法兰西人都是戴着比较高的军帽,军官穿红sè上衣,等会你们侦察队专门瞄准法国人和军官打!” “好嘞,你就瞧好吧!” 等待的时间似乎度秒如年般饥渴,赫本哲见劝降的使者被击毙,勃然大怒,集中两个中队六百余人沿着街道向南城进攻。此时天sè已然大亮,法军渐渐进入火炮shè程,刘摩高声叫道:“火炮发shè,每门五发,放!” 刚刚才学会开炮的士兵兴奋地将炮弹塞进炮膛,有模有样地瞄准一番,“轰轰轰――”城墙上的火炮再次发出怒吼,向逼近的法**队shè去。 法军听到炮声,立刻分散隐蔽,八门四十毫米的野炮震慑力强悍,威力却不尽人意,轰击时惊天动地,却没有炸死多少的法国士兵。十多分钟的炮火过后,法军指挥官计算城墙并没有多少炮弹,且命中率极低,当即下令士兵快速前进,试图尽快结束战斗,把损失降到最低。 法军渐渐形成密集型的战斗群,拥挤在三条街道中,眼看就要到达冲锋距离,城墙上突然喷吐出数条火蛇,形成一个扇面的火力死亡带,走在最前面的黑人雇佣军顿时被火蛇shè成千疮百孔,如同蜂窝一般,道道血红在空中洒落,子弹如同暴雨一般洒来,机枪发出的哒哒哒声连成一片。 原本法国人认为城墙上的都是越南散兵,根本不会使用机关炮,甚至连机关炮见都没见过,所以这才大胆地冲上来,机枪的扫shè令他们手无足措,纷纷躲到隐蔽物之后瑟瑟发抖,枪弹带起的土雾弥漫着整个视线,咻咻咻的子弹声,如同地狱死神的笑声一般令人恐惧,街道中间只剩下数十名已经被机枪扫shè没有原形的北非佣军,第一波次的法军攻击被突如其来的机关炮阻拦了下来。 赫本哲从望远镜中看到战况,下巴差点惊掉地上,大声叫道:“这些不是越南的散兵游勇!他们是中国的职业军人,哦,上帝啊!该死!”边上的军官撇撇嘴,刚才已经说了是中国的军队,自己不相信能怪谁。赫本哲连忙命令道,“让第四中队和第五中队准备,我马上调整进攻阵型!” “是!”副官鲍利斯再次匆匆跑下房顶。 法军第四中队和第五中队全部由越南佣军组成,赫本哲正是要让这些炮灰前去填子弹。刘摩看到远处正在集结的法军,命令各连检查弹药基数。; 第四十九章 同登诱敌(下)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赫本哲在火炮shè程之外调整进攻态势,让他们注意长短火力的配合,法军督战队驾起数门机关炮摆在进攻部队的身后,只有前进,没有后退。第四中队五百人从主街道进攻,第五中队与前批进攻军队分两侧攻击。 面对集中冲锋的法军,城墙上的炮火再次发出怒吼,刘摩下令将所有炮弹打光。火炮再次放出仅剩的二十余枚炮弹,在城内不断爆炸,却没有丝毫阻碍到法军冲锋的脚步,刘摩暗暗骂声这些甘做法国走狗的越jiān,法军已经冲到了机关炮shè程内,刘摩大喝一声:“打!” 哒哒哒――四门机关炮shè出犀利的弹雨,法军不断有人中弹倒地,却无人敢向后退,不断寻找遮蔽的物体,向城墙缓缓摸索过来。 眼见越来越近的敌人,蔡振寰急道:“总指挥,敌人太多,有民房做遮挡――” 刘摩瞪眼大吼道:“急什么!?兄弟们,只要敌人进入步枪shè程之内,给我狠狠地打!” 法军越来越近,子弹嗖嗖嗖地从斗志军的头顶上飞过,四挺机关炮有两挺卡壳无法shè击,火力减弱不少,赫本哲在后方看到战况,嘴角渐渐上扬。 刘摩让其他两挺机枪熄火一段时间,看向主街道中渐渐靠近满载着“先锋煲”大车的法军,嘿嘿一笑,命令两挺机关炮瞄准覆盖着厚厚麻布的大车,“哒哒哒”,两门机关炮集中火力,shè向主街道中的大车,不知死活的法军纷纷躲藏在大车附近。或许是麻布太厚,还是刘摩嫌等待的时间太长,一阵“轰轰轰”的连声巨响,大车终于被机关炮打爆。 爆炸卷起漫天的尘土、残肢断臂和砖块瓦砾,忽又哗啦啦砰砰砰地掉落一地,迸shè的砖块瓦片如同霰弹一般,向四周飞shè。所有人都被这巨大的爆炸声蒙住,地面产生的强烈晃动让所有人都紧紧贴住地面,活似在电动筛子中摇晃,趴在城墙上的斗志军士兵也能感觉到剧烈的晃动。没有炸死却被爆炸冲击到的法军士兵,或耳鼻出血或头破血流,在地上不断翻滚哀嚎。赫本哲站在远处张大嘴巴,浑身瑟瑟发抖,在他的概念中,还没有什么炮弹或炸弹具有如此威力。主街上正面进攻的第四中队被一次xìng消灭了三分之一,还有大量的伤兵。 “啊啊啊”地一阵怪叫,这才让法军醒过身来,纷纷用无法想象的速度飞快撤退,或许这个时候上帝也被爆炸声惊醒,赐给他们一双平rì里没有的飞毛腿。 法军如同cháo水般涌退,刘摩从城楼上站起身,甩甩脑袋上的泥尘,大声叫道:“兄弟们,快点撤到城外的壕沟处!快!” 斗志军将士快速撤离出同登城,飞速冲到战壕之中。守在战壕中的马祖黄心急火燎,听着城内的如同过年般热闹的爆炸声,不住地唉声叹气,见其他连全部撤回来,忙迎上前去问道:“兄弟们,打得怎么样?” 冲在最前面的是一连副连长郑青岚,郑青岚满脸骄傲地道:“总指挥带着咱们能打败仗吗?洋鬼子被灭了好几百号人,我军无一伤亡!” 马祖黄拍手叹道:“唉,咱们四连的兄弟却没得打,这次不是白来了嘛!” 郑青岚正待宽慰几句,刘摩匆匆赶到战壕中,对马祖黄叫道:“马祖黄!” “是!”马祖黄急忙立正敬礼。 “你命令四连的兄弟准备战斗,等会其他连的兄弟需要休息片刻,若是法国人攻上来,你们务必守住阵地!” “是!”马祖黄的脸上立刻换上了笑容。 刘摩喘息一阵平复心情,又道:“这里距离桥头只有八百米,我们带的机关炮刚好可以封锁住石桥,现在已经九点多,你给我守住,我们傍晚撤退。” 马祖黄再次敬礼道:“保证完成任务。” 刘摩拍拍马祖黄的肩膀,叮嘱了一阵,带着其他连队荫蔽到壕沟后的树林中休息。 城内的法国人哀鸿遍野,闻知中国人已经撤退,赫本哲穿过狼藉一片的街道登上南城楼,看到中国人守在法军原先攻城的壕沟中,恶狠狠地咒骂几句,此刻军心涣散,无法再次组织攻击,只得命人守住南城门。 刘摩一觉睡醒,已是下午申时左右,一身的疲倦散去不少,睡梦中没有听到枪炮声,看来法国人没有出击,这可不行,诱敌的目标没有达到,自己打得这是什么仗。刘摩走到壕沟中,马祖黄正盯着同登城破口大骂:“你姥姥的洋鬼子怎么还不出来?爷爷等得太阳都快落山了!你姥姥的,尽装缩头乌龟――”刘摩微微一笑,走到马祖黄身后轻拍他的肩膀,马祖黄头也不回没好气地道,“老子没心情吃饭,你们别管我!” 刘摩笑道:“怎么,没打到鬼子心急了?” 马祖黄忙转过头来,苦着脸道:“总指挥――” 刘摩道:“去,把昨晚还剩下的那几个法国俘虏给我带来。” “是!” 一名法**人和数名黑人佣军被带到刘摩面前,刘摩喝道:“把他们的衣服脱光,只留内裤。” 马祖黄带士兵按照刘摩的命令执行,这几名俘虏早被揍得老老实实,乖乖地让人剥去衣服,只剩下一条内裤。刘摩再命人将这数人手脚绑成一条线,全部系上无法挣脱的死扣,用白纸叠成高帽带戴在众俘虏头上,白纸上写满侮辱和嘲笑的英语,命令俘虏步行回城。林志弟带着侦察队在一旁监护,若是敢扯下帽子,立刻击毙,当林志弟一枪shè中天空中盘旋的老鹰,所有的俘虏大惊失sè,安安稳稳地排成一支队伍向同登走去。斗志军看着这些如同披麻戴孝般的俘虏,哄堂大笑。刘摩随即命令蔡振寰和一连绕过城墙,在城南的无人村中集结待命,防止法军堵住退路。 守城的士兵远远看到俘虏们走向城来,观察一阵确定无人跟踪方才惊魂未定地围了上去,当这些俘虏头上的帽子被送到赫本哲面前时,赫本哲的脸sè立时变得狰狞恐怖,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身边的军官劝其冷静,立刻被关了禁闭,因为纸帽上的言语之恶毒,几乎将高卢鸡的家丑统统抖了出来,身为法国贵族出身的赫本哲如何咽下这口气,无论如何也要将这股中国部队消灭掉。 赫本哲快速步出司令部,留下半残的第四中队和第五中队守在城内,其他中队全部集结起来杀出城外,赫本哲坐在战马上高声喊道:“为了法兰西的荣耀,杀光他们!冲啊!” 法军排成阵型步出城外,在距离壕沟三千米处停下,架起十门六十毫米野炮轰击斗志军阵地。 轰轰轰――炮弹不断落在壕沟附近,泥土纷飞,烟尘乱冒,壕沟后的树林中参天巨树被炮弹击中,发出不甘的吱吱呀呀声,轰隆倒在地上。 斗志军的士兵将身体紧紧埋在壕沟中,炮击尚未停顿,法军的骑兵中队冲了上来,其他步兵紧跟其后。眼见骑兵冲到石桥边,赫本哲下令停炮,斗志军的阵地中蓦地发出一声怒吼:“打!”瞬间枪声大作,形成一道难以逾越的雨墙,狠狠地将法国骑兵阻隔在石桥北岸。 法军的冲锋步伐略作停滞,步兵纷纷卧倒在小河对面,让出一条路来给骑兵撤退,瞄准斗志军阵地shè击,步枪弹的shè程却无法打到壕沟。马祖黄在壕沟中正打得起兴,刘摩派人传来命令,四连先撤退一公里,沿线设置埋伏,掩护其他部队撤退,马祖黄不得不恨恨地打出几枪,带领四连先行撤退。 待法军支起野炮准备第二轮轰炸时,斗志军已经撤得一干二净,法军空放了一阵,再次冲了上去,兵不血刃地拿下空空如也的阵地。赫本哲认为斗志军必然向镇南关撤退,不计伤亡命令各中队紧紧咬住斗志军。 斗志军边打边撤,法军紧跟不让,部队逐渐开始有所伤亡,但此刻作战目标已经达到,刘摩顾及不了那么许多,只得让各连记好牺牲战士的姓名。 在快到前往镇南关的三岔路口时,伏击到两名递送军情的法军士兵,刘摩这才知悉凉山的法军已经大举进攻镇南关,看来刘永福的本事绝非教科书中的几段话便能交待清楚的。通往镇南关的狭窄山路上已被法军阻隔,后面又有两千多名追兵,刘摩火速召集众军官和向导商议,诸位,你们怎么看? 【下雨了,很冷,不知道诸位现在读了此书是什么心情,小楚还是感谢诸位的点击。求收藏,求推荐!】 第五十章 印度支那滑铁卢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两面枪炮隆隆,面对紧急军情,率先发言的是谢二虎,谢二虎豪气冲天地叫道:“总指挥,你不是给我上课的时候说过狭路相逢勇者胜嘛!现在洋鬼子攻击镇南关,咱们可不能落下,顺势给他们一个反包围,让洋鬼子无路可逃。” 刘摩还未说话,蔡振寰急道:“二虎你说的不对,现在咱们只剩下九百人,弹药基数不足支持一个小时的战斗,若是我们前后御敌,根本无法抵抗!” 谢二虎顿时泄气地道:“那咱们该怎么办?” 刘摩从身上取过作战地图,叫来黑旗军派来的向导,询问凉山的情况,得悉法军占领凉山城后,损坏的城墙大多没有修补,而且有两座水门,刘摩与众人商议一阵,推算法军倾巢出动,凉山的守备部队多是老弱病残,决定攻击凉山。将两名前往同登回报军情的法军士兵释放,部队钻入深山老林,顿时无影无踪。 …… 虽然中法战争因为苏伊士运河的缘故被推迟,但战斗过程却大体相同。 尼格里集结凉山法军三千余人,一路尾随夜袭凉山外围炮台的黑旗军,并进攻镇南关。上午十时许,法军在山炮掩护下,攻占了隘东小青山上清军的三座堡垒。另一股法军则“势如cháo涌”般扑向关前隘长墙。战斗打得非常激烈。双方“炮声震天”,地动山摇,硝烟弥漫、沙石横飞。法军用山炮向驻守关隘的中国守军猛烈轰击,掩护步兵冲锋,而冯子材所部用格林炮向山下仰攻的法军发shè着密集的火力。山野上,进攻的法军被成片的打倒。双方伤亡惨重。守军英勇抗击,誓与长墙共存亡,击退了法军的第一天进攻。 次rì晨,同登的法军赶到,法军军力大增。尼格里指挥法军分三路再次发起攻击,沿东岭、西岭、中路谷地猛扑关前隘。苏元chūn托人言明法人火器犀利,请求撤退,被冯子材训斥。冯子材当即传令各部统领,无论何军何将,都不准后退,违者皆斩。 当敌人逼近长墙时,冯子材持矛,率领两个儿子与亲兵跃出长墙,冲入敌阵,全军为之感奋,其部下以排山倒海之势跟着一齐冲出,与敌白刃格斗。肉搏中,法军的枪炮已不起作用了,清军的“先锋煲”(土炸弹)却在法军队伍内频频开花,刀矛齐施、法军无法抵挡。 法军参战的参谋长迪舍纳在战后心有余悸地回忆说:“在我们的脚下,敌人从地上的一切缝隙出来。手执短戟、利刃,开始了可怖的肉搏战。他们的人数比我们多十倍、二十倍。在我们四周一齐跃出。所有军官和士兵都被围住、杀死。敌人由各方面杀戮他们。……在半点钟以后,仅第一中队主力,则已伤亡二分之一。” 在关前隘呈混战状态的时候,清军左、右两翼主力军已纷纷赶来参战。从西面扣波方向来的五营萃军已冲进龙门关,包抄法军侧后,拦腰截击溃敌。王德榜部也从东面的油隘冲杀过来,阻击法军从谅山来的增援部队和切断其运输线。王孝祺部队从凤尾山赶来,配合捍卫东怜的陈慕、苏元chūn、蒋宗汉等部清军“三面攻打小青山”,夺回了昨天被敌占领的三个堡垒,尾随溃敌从关前隘的右前方压了下来。法国侵略军四面受敌,丧魂落魄,此时炮弹已尽,而后队军火被突袭而来的黑旗军所截,后援无继中惶俱无措,终被击溃。 尼格里率领残兵败将利用夜幕作掩护,逃出重围,败走文渊,惊魂未定地连声哀叹。 或许那段历史就此定格,法国本土军人只伤亡了七十四人,其他皆是北非和越南佣军,而镇守镇南关的中**队却伤亡近一千五百人,其中大半是冯子材和刘永福的手下。 而改变这个或许,就从刘摩开始。 …… 斗志军与法军玩了数小时的捉迷藏,终于甩脱了追兵,从山间小道向凉山进发。山林中不时惊起虫蛇飞禽,纷纷避让行进的斗志军,刘摩早知道越南山多兽众,备下大量驱虫蛇的硫黄,所有战士的绑腿都被硫黄水洗过,子弹袋里也洒了一些。 大路上不断有法军辎重队向前线输送弹药干粮,为达到突袭效果,只能放其通过。下午三时许,斗志军赶到凉山西侧的一座小山头,刘摩当即命令部队休息,检查弹药等待夜袭,自己不断给所有人打气鼓劲,对受伤的战士温言劝慰。 众人千呼百唤的夜幕终于降临,如同一张灰sè的大网,笼罩着整个大地,凉山城内的灯火渐渐燃起,在夜幕下显得分外安静。 斗志军悄悄潜到山下,在凉山城外一公里处埋伏下来,刘摩事先与众人商议如何夺城,最终还是决定挑选五十名战士配合侦察队,在黑旗军向导的指引下从水门潜入。在林志弟临行前,刘摩殷切叮嘱一番,若是战斗不利立刻撤退。 七十余名战士在向导的带领下,悄无声息地从小河上游下水,顺利摸进了城内,戒备松懈的法军在睡梦中不断被枭首,占领了一处只有三米多高的破损城墙,发出信号,斗志军一拥而上。 …… 菲斯洛-德尔率领第二营及其他的士兵赶到镇南关,正赶上法军第二次进攻,来不及询问刘摩身在何处当即将部队投入战斗。法军被击溃后方才得知刘摩前去诱敌,两rì未归,决定前去搜寻,冯子材未做反对,因为镇南关中只有斗志军第二营编制完满,投入战斗时间不长且斗志高昂,当下派出数人做向导。 在文渊休整的法军听闻镇南关中出来千余名中**队,顿时惊慌失措,此刻无粮无弹士气低落,尼格里立刻命令所有部队向凉山撤退,菲斯洛思索刘摩可能存在的方向,指挥军队尾击法军。 仓惶的尼格里骑在战马上,甩开大部队率骑兵中队向凉山一路狂奔,远远地已经看到凉山破败的城墙,这时尼格里心里大为后悔,当初没有听信越jiān的建议修缮城墙,真恨不能城墙能长高数米。 一个弯道口处摆放高高的石堆,横截在道路zhōng yāng阻碍同行,尼格里拉起缰绳,战马咴律律地鸣叫一声,前蹄高抬。尼格里命令骑兵下马搬开石块,在一片咒骂声中骑兵们纷纷上前,正待搬开石堆时,“轰”,惊天动地的巨响声中,飞石漫天硝烟弥漫,尼格里与骑兵们已然不见了踪影,四周的树林被炸弹冲击波和石块击完,一些残肢断臂跌落到树林中。石堆原地只留下一个巨大的深坑,被惊的马匹立刻调头向身后冲去,这支骑兵中队二百余人全部是法国本土军人,历史的数字开始改写。 站在城楼上的刘摩看向炸药带起的石头雨和效果,大声交好后又叹道:“可惜我们现在只有九百多人,不然能把这些法国人全部消灭。” 蔡振寰笑道:“总指挥,你不是常说尽力保存自己的有生力量,最大限度消灭敌人嘛,我们做的已经很好了。” 刘摩苦笑道:“可惜菲斯洛还没有赶过来,不然咱们能给洋鬼子包一顿饺子尝尝,不知道镇南关的守军会不会派兵出来追击,这时候的法军如同丧家之犬,根本不堪一击。” 蔡振寰诧异地问道:“总指挥为何如此确定镇南关一定能守得住?” 刘摩嘿嘿一笑,不再言语。 爆炸的巨响惊动了窜逃的法军,但后面紧追不舍的斗志军二营令他们根本无暇顾及,且尼格里已经去见了上帝,其他军官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防御,只得乱哄哄地一路狂奔,而受惊的战马向溃军冲了过来,在溃军中横冲直撞,被撞的法国士兵不时飞起,又快速跌倒地上哀嚎不止,战马令法军叫苦不迭纷纷避让。战马从法军中横穿而过,到斗志军面前时已是强弩之末,被拦截了下来。 城楼上的刘摩听到远处传来的枪声,正在猜测,在城外小山上观察的哨兵快速传回消息,二营的兄弟正在尾击法军,洋鬼子的部队像是丧家之犬,根本无力反击。刘摩大叫一声好,点起一连与四连四百余人,迎头攻上去。 是役,法国溃军阵亡三百余人,失踪一千余人(多是钻入深山老林,可惜未待药材也无弹药,只能被林中野兽享受饕餮大餐),被俘两千六百人。 …… 岑毓英在镇南关中正待书写捷报,酝酿词句,书房外传来冯子材的大笑声:“卿帅――大喜啊!哈哈哈――”岑毓英心头一动,扔到毛笔迎出房去,急声问道,“何事大喜?” 冯子材健步如风,走到岑毓英面前拱手道:“刚从凉山传回消息,刘牧平率九百余人偷袭凉山得手,与后军前后夹击,洋鬼子全军覆没!” “真的?”岑毓英将信将疑,这等谎报军情的事情在军旅中屡见不鲜,又问道,“消息确切?” “唉,卿帅,牧平回报俘得洋人两千六百余人,别的可以作假,难道这些洋鬼子俘虏也做得假?这断然不会!” 岑毓英止不住心头的激动,双手连连搓动,大声叫好,连忙让冯子材与其前往凉山,镇南关内外欢声雷动。 之后数rì,冯子材指挥军队快速占领河内北大门太原,凉山法军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到河内,守在河内的法军哀鸿遍野,匆忙裹胁越南皇帝向南方逃窜,红河三角洲再次被清廷控制。 法军惨败的消息传到巴黎,引起法国国内巨大震动,法国人从未想到过会在落后的东方遭受到如此失败,这场战争被称为“印度支那的滑铁卢”。在巴黎,政治情绪把法军的退却当做是国家的灾难,遣责内阁出卖法国,使法国蒙受可耻的羞辱。茹费理内阁在一片责骂和打倒声中垮台。 第五十一章 朝辩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面对法国民众的质疑和责骂,法国新内阁快速组成,数管齐下,一面命令法国公使巴德诺与李鸿章在天津进行会谈,一面令法国舰队开赴亚洲进行威慑,国内进行征募赴亚洲士兵,商请英国进行调停,再则与rì本签订盟约,一旦法军再次攻击中国南方,rì本将会在朝鲜与中**队决战。 即便是战败方的法国公使巴德诺,熟知清廷的软弱无能,摆出一副咄咄逼人的态度,叫嚣若是中国人不从越南撤退,释放法军俘虏,法国将会第二次攻击běi jīng城,圆明园的残迹会再次被火炮轰得粉碎。 李鸿章从驻朝鲜的袁世凯处得知法国人秘密与rì本人结盟的事情,rì本人的狼子野心比法国人不逞多让,若是再次开战,中国必然无法首尾兼顾。北洋水师尚未成军,无法御敌于国门之外,所幸此次法国人出乎李鸿章的意外,并未狮子大开口,心底已经满足不少,与巴德诺协商数rì,带着法国人的底线进朝汇报。 雄鸡尚未晓啼,大大小小的文武百官聚到朝门之外等待早朝,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议论,即便前方与法国人打了胜仗,却多是叹息华夏多桀,前狼后虎。 “吱呀”一声,朝门大开,早班太监在玉阶上高声叫道,“文武百官觐见!” 文武百官依品秩顺序进入大殿,迷迷瞪瞪的光绪坐在龙椅上,表情肃穆,眼皮却是半耷拉着,十四岁的年纪已练就威严的表面文章。龙椅后垂着九尺珍珠帘,执掌天下苍生的主人慈禧太后安坐帘后。 “吾皇五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光绪打起jīng神看向跪满一地的文武百官,清清稚嫩的嗓门,大声道:“诸卿平身!” “谢万岁!”诸大臣各归本位。站在光绪身旁的领班太监怀抱拂尘,朗起鸭子腔叫道,“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御史林登涵上前垂首作揖道:“臣林登涵有本启奏!法国舰队聚集东南,我朝水师靡费巨大,rì积月累,竟不能拒敌与国门之外,微臣奏议,在朝中设立海军总理衙门,统筹海防军机。” 李鸿章站在一旁眼皮看向地面,在他前首是庆郡王奕劻,李鸿章看到奕劻今rì穿的新鞋心里暗暗发笑,看来庆王爷昨夜又是小登科,丝毫没有将林登涵的话语放在心上,此类的话语听的太多太多,李鸿章已然形成了免疫力。 果不其然,帘后传出声音,如同微温的生铁,两字便将林登涵驱回本位:“再议。” 军机行走、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大臣孙之万上前拱手道:“臣孙之万有本启奏!兵部右侍郎曾纪泽从法兰西发回电报,法兰西国内局势动荡,内阁更迭,献策宗旨若不定,与我国议和,必须还我越南宗主权,方可允议。” 慈禧轻叹一声,暗恨自己是个劳累命,说道:“直隶那边与法国人谈得如何?” 李鸿章快速出列道:“臣与法兰西公使巴德诺商谈数rì,据理力争,已与对方达成初步协议。” “念!” “遵旨!”李鸿章取出袖中的协议草案,朗声念道,“法兰西人要求有五,其一,法兰西人立刻撤出澎湖,保证不再侵犯华夏沿海;其二,要求我朝承认法兰西共和国与越南签订的安顺条约,我朝放弃安南的宗主权,越南归法国保护;其三,双方防线以北圻为分界,法兵不越过北圻与我朝边界,我朝亦不派兵至北圻,释放所有被俘法军;其四,我朝开放保胜、凉山两处商埠为通商口岸,对法国的货物予以减税优待;其五,我朝若是在西南地区修建铁路,法国享有优先协商权。” 李鸿章话音一落,大殿中立刻纷纷议论起来,主战派大肆叫嚣要给法国人以教训,主和派则认为朝廷无法两者兼顾,且朝鲜发生兵变,倭人驻兵汉城,觊觎良久,不可再发战端,双方不停争论,声音越来越来,如同菜市场一般繁闹。 慈禧太后被朝中大臣吵得头昏脑胀,清咳一声,止住众人的争辩,正待开口说话,垂暮老矣久病缠身的左宗棠缓步行至朝堂zhōng yāng,垂首道:“臣左宗棠有要事急奏。” 对于左宗棠,慈禧又爱又恨,却又对这个老匹夫的臭脾气有些惧意,慈禧道:“尽可奏来。” 左宗棠缓顿心头的怒气,慢慢地道:“法兰西人狼心狗肺野心勃勃,洋人自宣宗年间起始,肆意攻击我朝,吾让之一寸,彼即进一尺,故老臣认为万万不可议和。其一,法人无端挑衅,若是不加严惩便与议和,必然得陇望蜀;其二,法人并未伤筋动骨,越南仍有万余法军,此刻请求合约,其中必然诡谲;其三,若照以往,洋人多索取军费,此次法兰西不索军费,但求越境通商,臣恐将来取偿于后,必加十倍!其四,照曾纪泽所言,法兰西此刻外强中干,若我朝不问情罪,降心求和,其他列强必然肆意而起,无视我朝天威;其五,东南物产丰富,洋人垂涎已久,若是与之议和通商,法人必定广传邪-教,收拢羽翼,一旦东南有变,我朝如何支撑?老臣恳请太后三思!” 一帮主战的官员纷纷下跪:“请太后三思!” “这——”一心求和的慈禧见左宗棠如此说,一时间找不出词语敷衍,慈禧的心腹重臣孙毓汶出列,站在左宗棠身旁道,“臣孙毓汶不敢苟同左大人之言!”慈禧双眉舒展,温言道,“那你有何建议?” 孙毓汶朗声道:“洋人火器犀利,且越南地势狭长多是山地,于我朝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未必可惜。自先祖入关至今,我朝先后在安南驻军扶助越南王稳定藩篱,然耗资巨大得不偿失,我朝反要救济越南所需。目下倭人占据朝鲜蠢蠢yù动,若是我朝与法兰西再开战端,如何战?若是失去东南如何承担?臣附议李鸿章大人议和。” 左宗棠冷笑道:“不知孙大人入军机处多少时间?” 孙毓汶闻言稍做思索道:“一年有余。” “一年有余?不知孙大人每天所做之事是接办文书还是挑帘请客?” “你——”孙毓汶顿时如同一只振翅的战斗鸡,对左宗棠瞪眼叫道,“左大人莫不是还想着陈年旧事吧!当年阿古柏不过是一流寇,数千人被十倍兵力所剿,有何稀罕!” 左宗棠哼声连连,对孙毓汶不做理睬,继续说道:“东南各军士气高昂,将士用命,敌情了无巨细均在掌握之中,越南民众无不支持天朝大军,若再论之公法,越南王是被迫与法人签约,根本不符王法常理,若是今rì失却藩篱,来rì东南不保矣!” 孙毓汶恨恨地退回班委,慈禧求和心切却不能明说出来,正在心急火燎时,李鸿章突然说道:“臣闻之法兰西人舰队在东南集结,恐东南沿海受袭,臣奏请朝廷再派处重臣督办闽浙海防。” 慈禧心头一紧,还道是李鸿章转了xìng,旋即明悟,李鸿章这是要将拦路虎给调走,随即道:“不论是战是和,需做两手准备,军机处明rì递个折子上来吧!” 站在文武百官前首的军机处领班大臣世铎应声道:“喳!”整整一个上午的朝议,世铎就冒出这一个字来。 慈禧正待宣布退朝,御史吴兆泰上前奏报:“前线将士已浴火奋战十余rì,夺回凉山、太原等地,我朝当予以嘉奖,以慰将士之心。” “着兵部上个折子来。” 次rì下午,左宗棠便被派至福建督办军务,临行前连上三道奏折,反对与法国议和,均被慈禧束之高阁,兵部嘉奖令传出,除却加官进爵,黄马褂如同流水般送出,内廷一时之间无法提供大量黄布,京师街道中酒肆饭馆的黄sè旗幡和算命打卦的黄sè招魂幡统统被征用。 刘摩以捐募军饷和杀敌首功,授巴图鲁、琼州候补总兵、参将,未曾上阵的琼州总兵范庸成因提调有力,转任福建参政道。; 第五十二章 沤肥之作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刘摩自然知道镇南关大战之后的后果,与其空叹不如多做实事,唐绍仪带人到边境收拢流民送往琼州,受到当地官员的阻挠,与军队克扣粮饷一般,无论哪里的地方官都巴不得自己的治所多些流民,可以垦殖无主荒地,多些私人收入。刘摩向岑毓英说明琼州的情况,要求将无家可归的流民迁徙至琼州开发,以保琼州长治久安。 岑毓英已经认识到朝中必然议和,琼州孤悬海外,属东南屏障所在,理当支持,派出下属官员协助移民。有了岑毓英做尚方宝剑,刘摩肆无忌惮地向琼州移民,不到二十天的时间里,用人均三亩、免税五年的协议保证,吸引了近三万百姓迁徙,其中不乏大量逃租的佃户。 杨深秀受张之洞委派,到前线劳军,除了夸赞斗志军英勇善战之外,还兴致冲冲地给刘摩看了一份报纸,此报纸是香港华人所办,上面转载了一篇rì本人山田鸠山所作的文章。 文中开宗明义写道:“当今亚细亚几无人有意反抗欧罗巴。此乃胸臆狭小,而无远大之策之故。以我所见,当以我国出动船舰,前往亚细亚各国,向这些国家的统治者广为游说。……在亚洲共同拥有的文化背景下,以rì本为主导,施行中rì、亚洲连携,共同抗击欧美世界列强侵略。中国、朝鲜与我国际遇相同,甚或更为苛烈的景遇,上古先贤所言大义名分,国人当是开明渐进之时,需有效强力抵制外夷,失落于西方,补之于东方,吾国方能立于世界之林。” 刘摩看完报纸顿时脸sè发青,一只手按在报纸,手指用力抵在山田鸠山的名字上,恨不能一指碾死,双眼看向窗外,思绪万千。 杨深秀见刘摩脸sè难堪,忙问道:“牧平为何这般生气?莫非文章有何不妥?” 刘摩冷笑一声,说道:“不知那些大人怎么看待这篇文章?” 杨深秀笑道:“香帅颇为赞成此文,感叹此人眼光毒辣,犹如醍醐灌顶,”杨深秀降低声调,轻声道,“听说直隶李二也是大为推崇,向朝廷建议聘请此人到直隶总督衙门办差。” “砰!”刘摩猛拍桌面,将杨深秀吓了一跳,刘摩怒道,“难道这些个大人的眼睛都长屁股上去了吗?没看到最后一句?”刘摩手指向文章最后,大声读道,“‘失落于西方,补之于东方’,这是什么意思?倭人已经明目张胆提出要代替西方统治亚洲,难道你们都看不出来?” 杨深秀倒吸一口冷气,又将文章读了一遍,笑着劝道:“牧平所思未免杞人忧天啦!rì本蕞尔小国,如何与我中华相比?山田虽写了‘以rì本为主导’的字样,但那也只是一家之言,坐井观天罢了,量我中华锦绣河山地大物博――” 刘摩粗鲁地摆摆手,打断道:“咱们地大物博不假,那杨兄可否知道英吉利有多少人?法兰西有多少人?他们的国土面积又都是多少?” 杨深秀略加思索道:“以往曾留意过,英吉利国土面积约于我国相等,占据世界五大洲,号称‘rì不落帝国’,人口众多,法兰西――” 刘摩长长地叹息一声,说道:“杨兄啊,你说的那是英国本土加上殖民地的总面积和总人口,英国本土不过三十一万多平方公里,相当于两个安徽省大小,人口不过两千万,却能统治着世界的一半。西方人从本质上就是要直接统治世界,你看看镇南关士兵们拿着的武器,除了我的斗志军,其他各军用的都是落后与西方数十年的枪械,人家的子弹可以打两里路,我们的子弹却只能打不到一里路,卖给我们的机器都是陈旧款式,在西方早已淘汰,反之倾销与我们。杨兄啊,洋人是不可能也不愿意看到中华崛起!” 杨深秀咂嘴问道:“那这又和倭人有何关系?” 刘摩踱步走到窗边,指向窗外的一座高山道:“中华好比那座高山,四周的小山便是欧洲列强,而倭人则是这间房屋。倭人现在试图将自己的房子盖在高山顶上,但自身能力有限,这与无法完全征服中国的列强一拍即合,倭人,不过是狗娘养的过河棋子,最终的利益还是被列强攫取。” 杨深秀走到刘摩身边,思索刘摩所说的意思,忽又问道:“若是我等自强不息,兴办西洋产业强国利民,能否如文中所说立于世界之林?” “强国利民?”刘摩讪笑一声,那笑声包涵着无奈和讽刺,“我在美国读军校的时候,学习克劳塞维茨的《战争论》,里面首页就写明战争的意义,战争是迫使敌人服从我们意志的一种暴力行为,目标是使敌人无力抵抗。这就是欧洲人为何如此热衷于掠夺的出发点,只有温顺的奴才才不会奋起抵抗,而列强也不会留给奴才丝毫崛起的机会,这是霸权至理,或许与我们中国人所谓的王道相冲突,但我们不得不面对现实啊!” 刘摩的话语传到杨深秀的耳朵中犹如黄钟大吕,经久不息,杨深秀陷入沉思中,刘摩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杨兄是孔孟学子,不必沉溺其中,孔老二不是也曾说过嘛,与其苦思冥想,不如多做实事吧。” 杨深秀猛然醒悟,拱手道:“牧平,你让为兄受教了!”刘摩笑笑,没有言语。杨深秀看向刘摩自信满满的外表,又问道,“牧平升任琼州参将,实是统领一州武事,子渊在你那里兴办新学,效果如何?” 刘摩将新学之事大体讲述一番,又把准备办理的新式工厂说出来,最后道:“琼州不单单要兴办产业和新式教育,我还要兴建港口、医院和铁路,给我两年时间,必将琼州翻天覆地!” 杨深秀点点头道:“牧平豪情壮志,我听闻琼州生番众多,常与汉民发生争执,多有sāo扰各县之举,不知牧平如何处理?” 看来生番被剿灭之事还未传出去,刘摩嘿嘿一笑:“犯强汉者,虽远必诛!”杨深秀大声叫好,刘摩又道,“杨兄来rì可到琼州一观,兄弟定会给杨兄一个惊喜。” 杨深秀连说拭目以待,二人闲聊一阵,杨深秀告辞到别的军营去。 刘摩抓起报纸略读一通,正要搓成团扔出去,转念一想叫来邵大勇,将报纸递给邵大勇道:“扔到厕所里,沤肥。” 一个星期之后,一个署名“东方不败”的人,在香港和上海两地的报纸上发表文章,《为中华民族命运必须将rì本推入深渊!》。文章首先将山田鸠山猛烈批驳一通,斥骂倭人变-态的理念和狭义的民族思想,对倭人一箭多雕的战略意图予以剖析,斥责倭人不过是欧美列强的一条走狗而已,国人必须保持清醒和jǐng惕,放弃对其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事关民族命脉和长远兴衰,国人须忍一时之所失,推动恶邻的持续衰落并加速这种衰落,符合中国的长期战略利益。 这篇文章被rì本间谍传回国内,因头疼病休养的伊藤博文读了文章之后大惊失sè,牙关紧紧咬住,浑身冒汗,头疼病竟因此治愈。若是刘摩远方有知,定会跳脚大骂苍天有眼无珠。伊藤博文随后进宫面见天皇,要求派驻华公使到直隶试探风向,此刻rì本的实力还远不足与中国开战,若是慈禧与李鸿章采纳此意见,无疑会将rì本推向深渊。 rì本公使带着报纸拜访李鸿章,李鸿章笑言不过是狂生所写,无需在意,两国仍需睦邻友好,共同致力于强盛亚洲。报纸让李经方扔到茅坑中沤肥。; 第五十三章 跟大哥一起跪下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法国人在河内开设了大量工厂,其中有纺织、枪械、铸造等等,在法军撤离之后,所有工厂全部停工。被刘摩获悉之后立刻带斗志军将设备掠夺一空,其中让刘摩大为惊喜的是铸造厂内有百余吨黄铜,黄铜在清朝属于最为紧要的金属物资,此时也只有云南、四川一带产铜,其他地方都还没有大面积开发利用,全被清廷管控,而rì后开发军工,铜是必不可少之物,刘摩在美国时便派人到南美洲采购,但多被拒绝,现在欧美列强也均限制黄铜出口,这百余吨的黄铜对于刘摩来说无疑就是一座金山。 岑毓英奉令到朝中汇报战况,冯子材再次告老还乡,前线的防务总指变成了苏元chūn,这位老哥哥对刘摩无所不从,只要刘摩点到的东西无不奉上,每天晚上躺在被窝里,搂着小妾数着刘摩赠予的一张张银票,已然乐得合不拢嘴,哪里还管刘摩在红河周围大肆迁移。有地方州官密报刘摩有反叛之心,因为一些当地的山贼全部被刘摩招安,又将法国人遗弃的枪炮子弹全部运走,恐有贰臣之心,但随即便被苏元chūn斥退,关二爷怎么可能反叛?真他娘的咸吃萝卜淡cāo心。 喂饱了苏元chūn,刘摩再无忌惮,趁着合约尚未签署,尽掠红河三角洲的战略物资,煤、稻米、铁矿、铜矿、铝矿等等,征调越南民夫两万余人,每天从河内至广东的道路上皆是车马毗连,河内一带几乎被刘摩挖地九尺。苏元chūn偷调两个营的兵力伪装成斗志军,协助刘摩维持,若非怕引人告发,苏元chūn巴不得自己的部下全部前去押车,刘摩答应的是每人每天给一两银子。 苏元chūn大点银票,刘摩无忌掠夺,皆是忙得不亦乐乎,镇南关内却有两个人在大发雷霆唉声叹息,便是恪靖军的王德榜和黑旗军的刘永福。 王德榜乃左宗棠心腹爱将,在收复南疆时立有大功,受左宗棠令在广西龙州募集八营人马,连同本部三营号称“恪靖定边军”。在法军第一次攻击镇南关时,王德榜部受到法军围攻,苏元chūn坐视不管,后苏元chūn败于他处,王德榜亦不救援,二人遂生怨念。王德榜自诩湘中宿将、左宗棠心腹,对上官多有不敬。战端一开,众人还能同心协力,此刻边境大定,便有人开始弹劾王德榜了。 首先是戴罪立功的潘鼎新,告王德榜藐视上官,不服督调,纵兵掠夺,鱼肉百姓。苏元chūn亦是上书王德榜见死不救,陷烈士于绝地。苏元chūn曾将文书在刘摩面前炫耀,意思是自己可以直达天听,刘摩看到“烈士”二字忍不住哈哈大笑,心道就你这样的贪钱怕死之辈也称得上烈士,苏元chūn还道是刘摩为其叫好呢。 结果其他官员多有升迁,就连苏元chūn的马夫也领到了一件黄马褂,穿在身上整天乐呵呵端着个大簸箕养马,王德榜却只得了个“锐勇巴图鲁”的称号,再无封赏,索xìng纵兵在红河附近肆意掠夺,若说刘摩如篦,只是小心的将红河附近梳理一番,有用的才会取走,王德榜的“恪靖定边军”那就是老牛拉犁了,把红河的土地彻底翻一遍。越南百姓顿时哀鸿遍野,本想迎来了天朝大军便能安居乐业,却没料到这些天朝大军已经抢红了眼,不论牲畜细软,还是少女走马,皆是一抢而空。越南百姓奋起反抗,尽被屠杀。刘摩曾提醒过苏元chūn,王德榜所作太过,天怒人怨,苏元chūn却不以为意,心底打着自己的小算盘,王德榜的恶名已经传到广州,只待张之洞一表奏章,王德榜立刻烟消云散,其部也会被强令解散,那些抢来的财物最终还不是落在自己的名下,反过头劝刘摩稍安勿躁。 刘摩想到苏元chūn的小九九,再也不去多管闲事。 王德榜大发雷霆,刘永福却是唉声叹气。原本以为自己被清廷招安,且授了广西记名提督一职,此番大战之后便能飞黄腾达,殊不知广西巡抚刘长佑收到朝中密函,着刘永福所部三千余人只许保留一千人,调至广东碣石任总兵,若是不允当即剿灭,以免后患。刘长佑将刘永福唤到帐中,旁敲侧击一番,言黑旗军老兵多是山野中人,不服王化,若是回到国内必然生乱,刘长佑将朝廷的调令和官印递给刘永福,只要刘永福遣散所部其他四营只保留两营,当即可以上任,愿用自己的项上人头担保刘永福一生平安。 调令和官印如同千斤巨石般压在刘永福的心头,当年刘永福在钦州起事,鼎盛时曾有三万余人马,后越打越少,直至镇南关大战之后,仅剩三千余名从尸山血海中滚爬出来的血xìng汉子,对刘永福来说无疑都是情同骨肉,且都是无依无靠之人,若是此刻遣散,除了做贼根本没有其他生路,刘永福禁不住纠结万千。 被赐号迦chūn巴图鲁、晋二品秩、任福建台湾道的唐景崧与刘永福交往rì久,深知刘永福心中的江湖义气无法根除,便以名分大义与刘永福的妻小为由,劝刘永福当断则断,刘永福心头无法抑制躁动,索xìng跑到镇南关外的山上散心。 满眼的翠绿婆娑,在刘永福心中却如同一根根竹节敲打在心尖上,看向曾经战斗过的地方,刘永福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些在枪林弹雨中不断倒下的老兄弟,眼睛缓缓闭上,两行滚烫的热泪洒落下来。 过了许久,刘永福躁动的心情开始恢复宁静,思量自己年近半百,妻娇子弱,且听刘长佑言外之意若是不从即当剿灭,逼迫自己壮士断腕。刘永福抬眼看向西斜的太阳,恨声道:“罢了,男子汉大丈夫,当断则断!” 山下传来呼叫声,刘永福忙将泪痕擦去,转身看去,唐景崧与刘摩带着数人匆匆奔至。 刘摩行至刘永福面前,面不红气不喘,刘永福暗赞一声,唐景崧却是叹息阵阵,坐到一块石头上摆手道:“累死我了,你们聊!别管我。”刘摩与刘永福相视一笑,刘摩抱拳道,“刘大人,小弟明rì将回琼州,特来向大人辞别。” 刘永福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还礼道:“兄弟客气了,此番大战若无兄弟,我等无力取得如此功绩,全是倚仗兄弟啊!” 刘摩哈哈一笑,连说自己不过是捡了个漏,小打小闹罢了,哪如黑旗六营英勇善战。唐景崧在一旁叹道:“哪里还有什么黑旗六营哦!马上便要解散啦!”刘摩顿生诧异,不解地问道,“解散,为何要解散?” 唐景崧将刘长佑所说之事叙述一番,刘摩听完蓦地拍手大叫:“好!”刘永福脸sè大变,正待开口斥责,刘摩忙道,“刘大人误会了,在下升任琼州参将,琼州绿营不堪一用,若是大人同意,我愿将黑旗军这四个营的兄弟编入琼州绿营,如何?” 刘摩财大腰粗,斗志军粮多饷足,让镇南关其他各营羡慕不已,刘摩主动提出收编黑旗军,刘永福自是求之不得。起初刘永福也曾想过将黑旗军的老兄弟们转到其他营中,均被拒绝。刘永福皱眉道:“兄弟若能收留,在下自是求之不得。但我那些兄弟骄横惯了,都是山野习xìng,还请兄弟包涵一二。” 刘摩笑道:“都是些血xìng汉子,若是没点脾气只怕法国人打来的时候,早已逃得一干二净,那样的兵我要之何用?”刘摩略作思索,找个借口道,“我会与苏元chūn说清楚,琼州有数十万生番,常有掠劫汉民之事,大人尽可放心,我一定会安置妥当。”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刘永福连连拍手称赞,忽又按住刘摩的肩膀道,“兄弟,当rì老哥哥拒绝与你结为手足,实是心中无奈,当时――” 刘摩摇摇头道:“大人为国抗敌于国门之外,理当受到尊崇,但时局不为所用,心底苦闷,兄弟能理解!” “好!”刘永福拉住刘摩朝向南方,说道,“来,跟大哥一起跪下!” 刘摩连忙跪下,自从到了这个世界中,还是第一次诚心实意地弯下双膝,认了这个大哥,值! 二人捏草为凭,对天发誓,英雄惜英雄,自是不在话下。 …… 深夜,刘摩睡得正香,忽然一声震天的炮响在镇南关内响起,蓦地睁开双眼急速穿上衣物,取过枕边的左轮枪,大声叫道:“大勇,大勇!”邵大勇在侧房中急忙忙跑过来,刘摩吩咐道,“你带几个人去关城看看,那里开的炮?” 营盘内的黑旗军和一营斗志军纷纷起床,众人还在猜想中,镇南关处忽又响起数炮,刘摩当即命令斗志军准备战斗,部队行出营外,邵大勇快马赶回,口中疾呼:“总指挥,恪靖定边军炸营!正在攻击关城。” 炸营?尼玛,那边打走洋鬼子,这边就开始内讧了,这都什么玩意!; 第五十四章 睨于墙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恪靖定边军近八千人马,将镇南关北门层层包围,不时开枪放炮,嘶声大骂苏元chūn是狗娘养的王八蛋,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动王德榜,这其中自然少不得蹊跷之事。 苏元chūn中午收到张之洞书函,要求王德榜部有所收敛。苏元chūn叫来王德榜,出示张之洞的信函,对其一阵冷嘲热讽。王德榜久经沙场,岂是好相与之人,当即与苏元chūn大吵大闹,一时愤慨竟将书函撕得粉碎。苏元chūn破口大骂王德榜有眼无珠,当初不救自己,王德榜反骂苏元chūn只知银子不知多少娘,畏敌怕死不战自溃,是丧家之犬。二人差点拔刀相向,苏元chūn才想起自己是镇南关军务署理,立刻命人拿下王德榜打下大牢。只能当废物点心的苏元chūn,想当然地认为只要出一份军令遣散恪靖军,即可收取其掠夺的财物。 王德榜虽然恶名远播,却受过左宗棠亲身教诲,对部下极为厚待,从西北带来的本部三营皆是其族中子弟,自然誓死效力。恪靖九营在红河附近大肆掠夺,王德榜只取部分,其余皆散发于部下,新招募的兵勇亦是齐心拥护。王德榜被苏元chūn扣押的消息传回军营中,顿时如同投下一颗炸雷,整个恪靖军都沸腾了起来。 恪靖军两员副将都是王德榜的子侄,已经抢红了眼的恪靖军早已将军法抛到九霄之外。苏元chūn派来的人趾高气昂,骂骂咧咧,当即便被砍了脑袋。两员副将派人在军中散布消息,因为恪靖军在红河掠夺大量财物,苏元chūn眼馋万分,污蔑恪靖军都是土匪,准备屠尽恪靖军。恪靖军上下将士无不愤慨,原本九死一生前来抗击洋人,且又缺粮少饷,其他营无不劫掠,只怕斗志军与自己不相上下,为何偏偏要拿恪靖军开刀?苏元chūn本于王德榜不合,自己又是贪生怕死之徒难以服众,镇南关何人怕他!?两员副将整顿各营,对不愿前去的当即枭首示众,趁着夜sè向镇南关北门进攻。 冯子材回乡前忧心前线战事,将自己的两个儿子冯相荣、冯相华和萃军两千jīng锐留在镇南关,若非萃军士兵及早示jǐng,凭借苏元chūn靖边军的懒散兵力,关城必备恪靖军一击而下。 恪靖军停在镇南关门外两里外,摆起进攻阵型。苏元chūn抖抖索索地爬到城墙上,借着月光看到底下黑压压的一片,双腿顿时发软,此时城内只有三千守军,其他营分散在红河各地,原驻地只有等待开拔的斗志军一营和黑旗军数营。苏元chūn慌忙叫人放出王德榜,被身边的王孝祺劝阻,王孝祺道:“苏大人,万万不可。王德榜贼xìng难改,如果把他放出来就好比老虎出笼,恪靖定边军已是骑虎难下,一定还会继续攻城。” 苏元chūn脸sè苍白,急声问道:“那该如何是好啊?” 王孝祺暗暗鄙视这个只会搂钱的废物,思忖一阵道:“大人可先鸣炮示jǐng,必定会引来琼州协练和福营支援,再者派人前往凉山、同登等地调回兵力。” “对对对,还是孝祺懂我,我也是如此想的。”苏元chūn慌不迭地派人出去送信求援,命令守城士兵开炮jǐng示。 炮弹故意打偏,却被恪靖军的将士认为是苏元chūn准备消灭自己,随着两名副将一声令下,恪靖军蜂拥而上,扛起攻城梯大声叫喊向城门攻去。 “砰砰砰砰――”城墙上火枪齐鸣,在黑夜中闪过道道火焰,如同流星雨般洒落,恪靖军攻城兵纷纷倒下,未死者在地上翻滚嗷嚎,让这个无法宁静的夜间多了一份重重的凄惨。兄弟睨于墙,满眼都是伤,谁又能想到十几天前还是同一战壕的战友,转眼间兵戎相见。 不断倒下的兵勇丝毫没有吓阻恪靖军的攻城步伐,反而激起了这些广西汉子的血xìng。王德榜自龙州招募兵勇,多是三乡五邻拐弯抹角的亲戚,见自家兄弟接连倒下,整个恪靖军齐声怒吼:“杀!杀!杀!”不待副将下令,一窝蜂地冲了上去,原地只留下王德榜的本部三营人马。 王德榜膝前无子,将带在身边的侄子王勤章视为己出,提拔为副将,被众将推举为首领。王勤章看向夜幕下的镇南关,红通通的眼眶中如同似要滴血一般,对不断倒下的兵勇视而不见,只求早些拿下镇南关,将叔叔救出来。王勤章下令督战队猛击战鼓,力求一鼓作气拿下镇南关。 “咚咚咚咚――” 激荡的鼓声传遍四周,与枪炮声、嘶喊声和哀嚎声混杂在一起,恪靖军士气大增,似是狂风席卷般冲向镇南关,在城墙下竖起云梯,与守城士兵相互对shè,不时有人跌倒在地,又有人从城墙上摔下来,瞬间又被疯狂的人海所淹没。 苏云chūn口角发干心肝发颤,却又不敢退去。苏元chūn在第一次与法军交战中连丢三座炮台,若不是岑毓英念其军旅多年一力担保,只怕项上人头早被砍去,此番要是再丢了关城,自己必然难逃一死。面对城墙脚下黑压压不断涌上来的恪靖军,苏元chūn除了不停咒骂吆喝抵抗之外,心底也开始不停悔恨,城墙上的机关炮被转给刘摩大半,剩下的十余门都是不堪使用,只能暗暗祈祷斗志军和黑旗军尽早赶来支援。 战斗逐渐进入胶着,云梯不时被推倒又不停地靠上去,登上城楼的士兵引起下面一阵欢呼,还没站稳脚跟又被击退,悍不畏死的恪靖军前仆后继,终于在一处城垛站稳了脚跟。 王勤章看得双眼发热,夺过一名鼓手的鼓槌,奋然敲击,为攻城的士兵鼓气,身边三营的士兵也齐声呐喊:“活捉苏元chūn,救回王大帅!” 城楼上的苏元chūn脸sè更加苍白,满身是血的王孝祺急匆匆跑过来拱手道:“熙帅,敌人攻击猛烈,恐城墙不保,熙帅还是先行撤到安全地带,琼州协练和黑旗军应该马上赶到。” 苏元chūn歇斯底地吼道:“我不走!我要是走了也是死,留在这也是死,兄弟们,想要活路跟我上!”这个时候,唯有赌一把或许才能活命。苏元chūn脱去官袍,挥起战刀向攻上城的恪靖军冲去。 一向被人视为软弱无能的苏元chūn也能奋起杀敌,关城上的守兵无不振奋,忽然远处恪靖军的战鼓声戛然而止,攻城的势头顿时发滞,王勤章脑袋上多了一个血洞,鲜血喷涌,在战鼓台上摇摇晃晃一阵栽到地上。 王孝祺抹一把脸上的血迹,嘶声大叫道:“兄弟们,援军来了,杀!”; 第五十五章 血债必须还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王勤章一死,恪靖军变得群龙无首偃旗息鼓,黑旗军的骑兵营摆成锋锥阵,猛冲恪靖军后方三营,斗志军紧跟而上。 刘摩在路上与刘永福商议,尽可能少杀人,但恪靖军已然杀红了眼,哪里还管什么袍泽之情战友之谊,双方搅在一起厮杀,一时间杀声震天枪炮齐shè。 攻城的恪靖军见主帅已死后方吃紧,如同海水cháo退,立刻掉头杀向斗志军和黑旗军,后路被截断,残存的求生yù望让恪靖军猛攻后路,试图夺路而去。苏元chūn一屁股坐到城墙上,大口喘息,手中握着的战刀只剩下半截,刀口上布满缺口,浑身血迹,丝毫看不出原先的模样。苏元chūn看向远处正在交战的恪靖军和其他两军,想到自己逃出生天,蓦地仰天大笑数声。 从镇南关外围赶来支援的陈嘉、马盛志等部进入关城内,匆匆赶到城楼上,皆是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浑身是血的人居然是苏元chūn,想当初洋人攻击凉山,苏元chūn匆匆抵抗一阵便告溃散,浑身上下连一丝污浊都没有,被人暗地称为“苏元宝”,还有一顺口溜:苏元宝,只会跑,天生六脚飞毛腿,赛过梁山戴宗保。陈嘉等人确定一阵正在傻笑的确实是苏元chūn时,这才上前行礼。 苏元chūn见到满眼的援兵,心神激动,嘴唇不断颤抖,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蓦地放声嚎啕,引得众人侧视,皆是不明就里。王孝祺忙道:“熙帅,琼州协练和黑旗军正在围剿叛逆,我们不能坐视不管,军门当及早下令剿灭叛军。” 苏元chūn抹一把眼泪,脸上红一道白一道,如同阎王殿中的小鬼,站起身看向远处还在激战,心弦立刻又为自己的关老二紧张起来,因为刘摩还欠着他八万两银子呢!立刻命令道:“开关门,嘉字营、志字营出关迎敌,剿灭叛军!” “喳!” 斗志军一营、黑旗军与恪靖军全部搅在了一起,这时步枪已经失去作用,士兵们cāo起了冷武器,刀枪剑戟各显神通。 刘摩手持一把从法军司令部搜到的欧洲长剑,纵马挥刀劈砍,心头却如刀割一般,不断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两个星期前还在一起攻击洋人,今天见面便是分外眼红,难道这就是中国人不能强盛的原因?贼老天!刘摩怒吼一声,又一名试图偷袭斗志军士兵的敌人被枭首。 “咴律律――” 战马突然大声嘶叫,双蹄高高抬起,刘摩忙拽住马缰,差点被战马颠道地上,回头看去,一名恪靖军的小兵将长枪插在马屁股上,对其怒目相视。刘摩猛地调转马头,斜过身子,长剑已经送进了那名小兵的胸膛,热血溅得刘摩满脸都是。 在刘摩身后不远处,林志弟突然大叫一声:“总指挥,低头!”刘摩忙将脑袋埋在马脖子旁,“啪”,枪尖距离刘摩脑袋仅仅一尺,却再也未能进前一寸,握枪的手臂不甘心地慢慢松开,轰然倒地。刘摩向林志弟投一个感激的眼神,转身又杀进恪靖军。 面对这些毫无章法的恪靖军,黑旗军很快占据了上风,斗志军却不断增加伤亡,只怪平rì搏击训练和冷武器配备不足,只有配备弓弩的侦察队大杀四方。 谢二虎一向冲锋在前,没有过多考虑到身后士兵的伤亡情况,郑青岚早已褪去往rì的书生之气,挥着刺刀紧紧跟在谢二虎身后,蓦地二排的战士发出狼嚎:“排长!”郑青岚急忙转头看去,二排长胡永志被数把长矛刺腹而过,双眼瞪得老大,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郑青岚肝胆俱裂地嘶声大叫,“永志!”秀才兵胡永志是刘摩重点培养的骨干军官,一连二百余人中只有郑青岚和胡永志二人是秀才出身,故一向感情浓厚亲如手足,郑青岚见胡永志牺牲,怎能不悲愤填膺,疾奔过去将胡永志扶住,方才还是有说有讲的兄弟,顷刻间人鬼殊途,郑青岚歇斯底地大吼道,“杀――杀光这些混蛋!为永志报仇!” “杀!” 斗志军群情激奋,伤亡的兄弟激起所有人的热血,刺刀钝了便用枪托,枪托碎了再用枪杆或夺过对手的武器,将恪靖军死死咬住。 恪靖军失去了领袖,加之黑旗军与斗志军的穿透厮杀,占据人数优势仍没有占到上风,阵型逐渐散乱,被各个击破,杀红了眼的斗志军已经忘记刘摩在战前叮嘱数遍一定少杀人,跪地缴械的俘虏也被迅速砍杀。 从关城内快速奔出两支人马,两面将恪靖军包围,战局再无悬念可言。 天sè渐渐大亮,恪靖军俘虏被圈围在一起,原本八千人马只剩下不到三千五百人,镇南关北门外到处都是残尸断臂,血水在地上蔓延,努力寻找低洼处,形成一个个鲜红刺眼的血洼。 斗志军一营一千余人,只剩下六百人,排长牺牲两个,班长十余人,刘摩的心头在滴血,看在摆在自己面前一具具战士的尸体,刘摩放声大哭,边哭边骂:“老子打洋鬼子才牺牲不到一百个兄弟,和你们这些cāo八蛋一夜就让老子送走四百多个兄弟,我-cāo-你娘的贼老天――为什么这样戏弄中国人!?难道中国人只适合窝里反?我干……” 苏元chūn走到刘摩身后,轻拍刘摩的肩膀,劝慰道:“兄弟,人死不能复生,让这些兄弟安心上路吧!要是你心里不安,这些俘虏随你拉多少去砍头,哥哥绝不会阻拦。” 刘摩坐在地上轻轻摆手,恨声道:“血债要用血来还,我这些兄弟决不能白白送死。”刘摩拭去泪水,叫道,“二虎!” “在!” “把这些俘虏全部押到琼州去,老子要他们血债血偿!” “是!” 苏元chūn忙道:“兄弟,你得留点给哥哥报功吧!” 报功?刘摩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冷着脸站起身来道:“那哥哥去甄别一下,凡是王德榜从西北带来的人我一个不要,其他的我全部带走。”说到最后,刘摩的牙关紧紧咬住,咯咯作响。 刘摩冷冷看向俘虏群,想不到自己原本打算在镇南关利用洋鬼子练兵的计划,最终的结果竟是如此,真他娘的窝囊! …… 一八八五年七月二十rì,即光绪十一年六月初九,中国zhèng fǔ全权代表李鸿章与法国公使巴德诺在天津签署《中法会订越南条约》,举国震动,清流湘系纷纷斥骂李鸿章误国卖国,其中左宗棠最为激烈,声称:对中国而言,十个法国将军,也比不上一个李鸿章坏事;李鸿章误尽苍生,将落个千古骂名…… 七月二十二rì起,中**队撤出越南各地,王德榜因纵兵肆虐、御下不严引发兵变,被张之洞与岑毓英联名弹劾,李鸿章在朝中极力讥讽左宗棠部曲多是匪xìng难除,王德榜被判斩立决,苏元chūn克敌有功,平靖叛逆,由广西记名提督升任广东提督。 七月底,刘摩率斗志军一营、黑旗军四营及两千八百余名俘虏回到琼州。 【必须说下,实际的条约是六月九rì签订,因战役被苏伊士运河推迟,故其他顺延。】; 第五十六章 英烈陵(上)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琼州码头上鼓声震天,鞭炮齐鸣,琼州百姓万余人守在码头边上,翘首等待凯旋归来的斗志军。 斗志军在镇南关大败法军一事传遍四方,刘摩让唐绍仪整理战斗资料,编撰成书分发给琼州各县的说书先生和戏团,想方设法在琼州百姓中宣传洋人的凶恶残暴,斗志军顽强智斗,斗志军的称呼逐渐深入人心,有人参军的家庭无不倍感骄傲,庆幸这是荣光耀祖的大好事。而一些斗志军的二线部队如工兵营、辎重营等士兵,原本不愿剃光头的悔恨不止,被别人问及前方战况都有些不好意思,纷纷要求加入战斗部队。 刘摩在远处看到码头上热闹的人群,心头却是沉甸甸的,在他身后的数艘大船中,放着四百余名牺牲的斗志军士兵遗体。在击败法军时刘摩还踌躇满志,心道欧洲列强不过如此,可转眼一场内乱,自己当做心肝宝贝般的一营便损失了近一半人,原本刘摩心底还存在游戏的心理和一腔热血,但触目惊心的内讧,让他心中升起一种无力却又不断挣扎的矛盾心理,看着兴高采烈的人群,有一种东西压在刘摩的心头上,责任! 想当年自己曾对张桂说,有三千虎贲定能荡平寰宇,想来竟是如此可笑啊!自己真傻真天真,自以为来自后世凭借对历史观的优越xìng,便能超越所有,在自己身后不单单是斗志军,还有琼州的数十万百姓,还有全中国的百姓。这个了无生趣、死水微澜的年月,让我来搅浑吧! 唐绍仪走到刘摩身边,轻声道:“摩弟,战士们的遗体我看就别直接进港了,从别的小港进去吧,这样影响不太好。“ 刘摩略加思索,无奈地点点头,唐绍仪转身吩咐后面的大船转向,刘摩道:“绍仪,你回去之后立刻带人将麒麟山山头平整,修建一处陵园安放兄弟们,一定要修得肃穆凝重,不能让兄弟们在地下不安,所有人都要有牌位。”唐绍仪应诺一声。 船到桥头,刘摩强打起笑脸下船,与迎上来的众人寒暄。刘松龄与刘夫人笑容,其他大小官员大肆奉承,并不停恭喜。刘摩见玉晴没有到码头来,问及父母,这才得知玉晴竟然有了身孕,所以没有到码头上来迎接,刘摩颓废的心情立时注入一丝温馨的兴奋,心急火燎地便要赶回家中,不料刘松龄非要拉着去祭祀龙王,不得不耐住xìng子随众人前去。 拜完龙王爷,俘虏被前来迎接的三营士兵押回营地看管,二营此刻正在监督越南民工在琼州城东修建厂房、桥梁、道路等基础设施。一营与黑旗军临时变更的四五六七营排成整齐的队伍,昂首挺胸高举战旗,迈出整齐的步伐进入琼州府城。 两千多双腿有节奏地踏着胜利的脚步,引得城内百姓看着jīng神抖擞的斗志军纷纷叫好,街道上舞狮闹龙,鞭炮阵阵,顽皮的孩子学着士兵迈出的步伐踏步前行,叫嚷着长大要做斗志军。 刘摩坐在马背上吩咐蔡振寰将队伍引导回军营,他先回家一趟,交待完成便急忙纵马而去。 守在门前的家人见远处冲来数匹战马,定睛看去,正是刘摩与邵大勇等人,兴奋地向院子中大叫:“少爷回来啦!”院中顿时热闹起来,粗脚丫环快步跑去通知守在房中的施玉晴。施玉晴正站在房中翘首相盼,若不是刘夫人一再叮嘱夏天天热不得出屋,怕是早已跑了出去,一只手捧着《西厢记》,一只手在微微隆起的小腹处轻轻抚摸,心儿早已被刘摩的面庞装得满满,哪里还有心思去管那张生红娘。 “少nǎinǎi,少nǎinǎi,少爷回来啦!” “啊!”施玉晴惊叫一声,手中的书本掉到地上,正要步出房外,丫环急忙道,“少爷已经在门外了,老夫人吩咐不能让你出门,少nǎinǎi你在等等吧!” 施玉晴无奈地点点头,听得大门外传来数声马嘶,心头的期盼、幸福、思念全部涌了上来,泪水悄悄装满了眼眶,在里面来回打转。 “玉晴――玉晴――” 施玉晴模糊的眼眸中呈现出一个让她rì思夜想的黑影,再也不顾什么老夫人的禁令,匆匆迎上去,口中叫道:“夫君!” 刘摩一把将施玉晴搂在怀中,忽又想到玉晴怀有身孕,忙松松臂膀的力道,娇弱的玉晴却将他紧紧搂住,甜蜜的泪水如珍珠线般洒落在刘摩的肩头,在那片让她依靠的风尘仆仆的肩头滑过一道清痕。刘摩轻声劝慰道:“乖,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施玉晴抬起头,梨花带雨的娇颜轻轻吐出一个嗯字,刘摩双手将楚楚动人的玉面捧起,火热的嘴唇印了上去,施玉晴口中呜呜作响,边上的丫环不适时宜的“啊”声惊叫,连忙捂上眼睛,心头砰砰直跳,却又在手心中偷偷窥视。施玉晴轻轻捶打几下刘摩的胸膛,刘摩松开她,哈哈大笑,施玉晴的脸庞俏艳如血,嗔怪道:“小梅还在旁边哪!” 刘摩小心翼翼地将施玉晴扶进房间,不停问这问那,小梅在一旁掩嘴偷笑,二人聊了一阵,慰藉相思之苦。施玉晴吩咐小梅准备洗脸水,刘摩摆手道:“我马上还要去军营安排,玉晴,你在家里好好呆着,我尽快赶回来。” 施玉晴乖巧地点点头道:“夫君是做大事的人,玉晴晓得。” 刘摩捏捏玉晴的小鼻子,趴在她的小腹边轻声道:“小乖乖,可要听话哦,爹爹去去就回。” 施玉晴咯咯直笑,说道:“现在才四个多月,哪里知道夫君说什么?”刘摩幸福的嘿嘿傻笑一阵,与施玉晴道别。 …… 刘摩赶到军营,原本低矮的营房被唐绍仪发动民工翻盖一新,按照刘摩的要求,比原先扩大了二十多倍。新军营占地约三千亩,足够驻扎两万人。校场无比宽阔,青砖堆砌的高大营房整洁通亮,让刘摩倍感满意。 黑旗军的老兵们对这些营房也是大为赞叹,对斗志军的归属感又增加了一些。刘摩让老兵们先行休息,召集连长以上的人员开一个碰头会,研究俘虏的处理问题,唐绍仪也被叫来参会。 郑青岚第一个发言,他仍没有忘记胡永志逝去时怒火冲天的眼神,愤恨地主张全部砍头祭奠战友,郑青岚的表态得到谢二虎及黑旗军将领们的支持。 蔡振寰连声反对,这些俘虏都是广西普通老百姓,听信恪靖定边军的蛊惑才会引发兵变,现在罪魁祸首已经伏法,不能再滥杀无辜,大不了拉出去铺路筑桥。 刘摩有些赞同,却又要照顾到郑青岚等人的情感,自己心中也想杀光这些混蛋,一路上想了许多,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唐绍仪说道,这些人罪大恶极,但不致死,现在琼北的生番钻进了深山老林,不时会袭扰迁徙来的内陆百姓,不如让这些人去剿杀生番。 众人眼前一亮,齐声叫好,刘摩见大家全部同意,当即拍板,命令蔡振寰与郑青岚去组织实施,唐绍仪协助。唐绍仪在临走的时候问刘摩,麒麟上的英雄冢该取一个什么名字,刘摩思忖一阵,就叫“英烈陵”吧! 第五十七章 英烈陵(下)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八月初十的清晨,太阳尚未升起,天sè已然大亮,急不可耐的蝉儿撕扯着自己永不干涸的嗓门,在树林枝杈间肆意鸣响,矗立在平坦田畴旁的麒麟山上绿意正浓,一条新近铺好的青条石山路向山顶延伸,道路两旁站满了肃穆的斗志军士兵,均是手持长枪面sè凝重。 拾阶而上,山腰处竖立起一座气势宏大的三丈拱门,门框上刻着“英烈陵”三个镶金大字,门柱上有一副长联:血雨腥风,忠骨深埋醉自然,天地敬畏;惊天动地,马裹浅掩思琴弦,永垂不朽。拱门两旁摆放两只怒目圆瞪的石狮,守卫这片圣土。 透过拱门看去,一座座新建的墓碑与翠绿相伴,战士的生命以不同的形式郁郁葱葱,岁月摩挲之间,也不能消磨战斗的意志。 山顶处修建了武神庙,鼎炉内烟雾袅袅,大殿中密密麻麻地摆着五百余名牺牲战士的牌位,有些时连夜赶制,上面的清漆还没有干透。千余名战士的家属被刘摩从各地专程请来,大殿内和走廊中都站满了人,哽咽声和安慰声充斥着整个庙宇。 “砰砰砰――” 三阵排枪响过,刘摩身着三品官袍,率先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斗志军的军官按序陆续上前磕头行礼。 刘摩等大家都磕完头,郑重对所有人大声道:“这里是琼州风水最好的地方,我们都不会忘记死去的兄弟,在这里,每一位兄弟都会享受到子孙万代的祭奠,只要中国不亡,这里的香火就永不会绝!” 所有的士兵家属纷纷跪在地上,呜咽着道谢。原本在他们的概念中,战死的人能找到全尸已是万幸,骨灰送回家乡则是万幸中的万幸,却没想到小刘大人为自家人修建这样一处气势恢宏的陵园,中国人的本是什么?根!落叶归根是所有中国人最为重视的事情,更为害怕的是死在外面无人祭奠,成了孤魂野鬼。 而中国的神都是世俗封出来的,比如关二爷,汉代侯明代王清代称大帝。在中国人的心中,除了自家亲族供奉香火的人,还有外人祭祀的那就是神了,小刘大人是谁?那是朝廷御封的三品大官,嘴里吃着的是皇粮,背后站着的是皇帝老儿,他建庙供奉,这些逝去的战士都算是位列仙班成神了!谁说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再穷的人家死了老娘,借钱也要办得排场,不然会被人戳脊梁骨。当年武则天想立自己的侄子做皇帝,被狄仁杰反驳,狄仁杰说自古以来从没有听说过侄子祭祀自家姑姑的,若是rì后不得血食,则成孤魂野鬼!吓得武则天不敢再提。 本来斗志军的抚恤已经让所有人心动,现在死后莫大的尊荣,还有谁不对刘摩感激涕零。 刘摩在麒麟山为死去的战士立庙供奉的消息传遍琼州,再次引起轰动,而斗志军的士兵们则是兴奋的几乎癫狂,有谁拿过当兵的正眼看待?想起镇南关其他营牺牲的士兵,都不过是草草埋葬,连个像样的坟头都没有,更别提牌位和墓碑了。黑旗军的老兵们热泪盈眶,庆幸自己从尸山血海中摸爬滚打过来,还能投奔这样一位大头领。就连在战场上受伤的士兵也全部得到妥善安排,家中赋税按照受伤程度被不同程度减免,所有子侄全被送到新式学堂中免费入学。老百姓们顿时将斗志军当成是琼州府最有前途的职业,纷纷翘首相盼斗志军再次募兵。 …… 刘纯连等人用半年时间,从江西、湖南等地招到六万余人,全被安置到人口稀少的琼西昌化和感恩两县,这样的移民速度远远不能满足刘摩的胃口,在未来,刘摩打算用一年的时间,将三亚港初步开发出来,这至少需要十万移民。刘摩通过调任广东提督的苏元chūn,在广东设立六个征募点,给刘纯连加派人手,提高移民的奖励和安置费。 胡品元没有辜负刘摩与胡雪岩的重望,第一季的蚕丝已经生产出来,从香港购买来新式织布机,因为缺少技术员,只能自己看着说明书不停调试,刘摩在前线时也会写信回来鼓励他大胆去试,终于在两个月就是刘摩归来之后织出第一匹布,对着闻讯前来的刘摩热泪盈眶,刘摩高声叫好:“这是咱们中国人的第一匹机制布啊!” 刘摩一直都在焦灼地等待德国商人鲁特维克,鲁特维克回到国内一直不停游说自己的生意合作伙伴,但陆军部和外交部始终没有批准鲁特维克申请枪炮制造机械出口的要求。直到镇南关战斗之后,原本对中国人漠不关心的德国政界,开始对这个与自己有着共同仇敌的国家逐渐感起了兴趣,曾派德国公使试图说服李鸿章再次购进德**火,但李鸿章对德国人借口战争中立,延迟“镇远”、“定远”两艘军舰交货期大为不满,拒绝与德国人深度合作。德国外交部这才试着与另一个买主刘摩的代表鲁特维克接触,询问这个市级司令到底能购买多少军火。 鲁特维克发回电报询问,刘摩回电是一封让所有人都不敢想象的电报,电报稿整整四页,上面写满了刘摩订购的产品,八千吨巨舰、新式汽油发动机、二百八十毫米巨炮、七十毫米行营炮、飞艇、海上船坞、巨型吊车、勘矿设备、高jīng密机床、枪炮生产线、军用金属、粮油生产加工设备……在电报的最后刘摩还要求派出两百人左右,到德国的军校中学习。德国外交部的官员接到这份电报顿时感到不能做主,订单太大了,就是买下整个德国皇宫估计也不逞多让。尽管对刘摩的购买力怀疑重重,德国人做事严谨,当然不会去想这只是个恶作剧,当即派人调查刘摩的资料,最后将电报与资料呈交给德国首相俾斯麦。 俾斯麦看过电报也是倒吸一口冷气,看了刘摩的资料又是欣喜异常,这个东方的年轻人创造了财富神话,现在又将德国的宿敌打得满地找牙,想来古老的东方又焕发了新的活力。尽管德**事工业世界闻名,但此时对外贸易却不尽人意,想当初李鸿章在德国订购两艘巨舰,被威廉一世皇帝誉为德**工业的大步发展,若是刘摩的订单呈交上去,只怕皇帝陛下会疯掉。 威廉一世看到电报并没有俾斯麦想象中的激动如狂,而是皱着眉头翻看rì历,指着四月一rì那一天说道,首相先生,这天才是愚人节!看来是经常和陛下开玩笑闹出的结果,俾斯麦哭笑不得,忙将事情经过解释一遍,又将刘摩的资料呈上,介绍刘摩的“光辉事迹”。威廉一世将信将疑地看完资料,资料中刘摩的资产评估让他垂涎三尺,最保守的估计是三亿美元,折合为金马克便是一亿两千万!威廉一世心中暗暗悲叹,自己一年的花费不过才四百万金马克,这家伙居然数年的时间聚集到这么多财富,难道上帝已经跑去东方了吗? 俾斯麦询问正在走神的威廉一世如何处理,威廉一世快速在电报上签上大名,交给俾斯麦全权处理,待俾斯麦走后,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的激动和兴奋,冲进卧室中大喊大叫,德国新的辉煌来了! 严谨的俾斯麦为了保守起见,先期批准了部分工农业加工机械、军火、步枪生产线和小口径火炮生产线的订单,派出外交部副大臣辛尔南斯伯爵为首的庞大考察团,随同鲁特维克一起前往琼州考察,因为刘摩已经做出承诺,凡是从德国到琼州的商人或是官员差旅费全部报销,结果设备、军械连同人员共装了十一艘远洋巨轮。 刘摩接到鲁特维克的电报欣喜若狂,却又被另外一封来自美国的电报泼了一盆凉水。 第五十八章 琼州大发展(一)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来自美国的电报是容闳发来的,容闳怒气未消地称清zhèng fǔ派来了新的留学生监督员吴嘉善,这个吴嘉善顽固不化,迂腐保守,对留学生们的学习横加干涉,又恢复以前的状态,令所有留学生都苦不堪言。容闳与之争辩,却没有任何效果,吴嘉善依旧我行我素,张桂气愤不过,在放假期间将吴嘉善暴打一顿,吴嘉善当即上报清廷,污蔑留学生拜邪-教、走歪风,行为放荡不敬宗师,长久下去必是祸根。清zhèng fǔ早先对容闳的放纵式教育有所不满,得到吴嘉善的电报大发雷霆,一些开明的官员也请求将留学生们召回国,以免走上邪路,被世人笑话。 清zhèng fǔ当即回电,要求留学生全部回国,容闳发电报苦苦哀求,反被斥责。容闳又联系教育界同仁,到清国驻美公使陈兰彬处哭诉,陈兰彬也是无可奈何爱莫能助。 尽管留学生都是由清zhèng fǔ派遣,但现在的生活费和学费全部由刘摩承担,大多数人都不愿回国,吴嘉善以拘捕家人削去国籍相威胁,留学生们不得不等候安排回国,只有张桂一人留在西点军校继续学习。 刘摩愤愤地将电报撕得粉碎,这个吴嘉善真是混账透顶,这是近代中国谋求进步的努力,这家伙非但不促进,反而极力阻挠,真他娘的匪夷所思!这个老家伙脑袋里装得到底是什么?难道全是迂腐的肥肠? 刘摩回电给容闳,劝其稍安勿躁,并说明琼州已经开办新学,准备设了外语课,请容闳到琼州督导教育,最好能带些美国教师。另外又拍发一封电报给盛宣怀,让其到李鸿章处活动,不论如何想办法将这些留学生全部截留到琼州来。 从美国购买的制药设备、炼钢设备、水泥制造设备已经开始装船,利维为刘摩聘请了数百名技工,特斯拉的水电站理论研究也宣告完成,急不可耐地准备着手实施,刘摩让特斯拉和他的助手们跟随货轮一起到琼州来。从旧金山太阳医院也传来好消息,潘哲生成功做了一次高难度的心脏手术,被迈尔森认为他是旧金山最好的内科医生,刘摩让潘哲生购买大量医疗设备,带一些医生和护理专家回国,刘摩要在琼州办现代化医院。 刘摩每rì都在盼着cháo起cháo落,让大海将自己期盼的全部奉上,但眼下最为紧迫的却是整顿军队。 刘摩被清廷封为三品参将实领琼州防务,琼州的绿营和协练统统纳入麾下。琼州协练已经脱胎换骨,正规军绿营依旧乌烟瘴气,走私鸦片、私卖军械、营中聚赌,刘摩早有耳闻,索xìng将这六营的兵勇连同管带全部遣散,重新招募士兵。 募兵广告传遍琼州,立刻引来无数百姓报名,未等招兵的官员检查,一颗颗光溜溜的脑袋几乎将募兵处的大门挤破,琼州的剃头师傅们不停哀叹,除了老人和孩童,琼南六县的青壮年个个光头,理发的生意比以前大量减少。这与上次招兵时冷冷清清的场面截然相反,短短五天内,便招到一万两千人,其中不但有琼州本地的汉民,还有来自雷州的百姓。这么多的新兵吓得刘松龄得知消息后匆忙找到刘摩,因为琼州的防务编制只有八千人,现在刘摩聚集了近两万人,难道是想造反不成? 刘摩哂笑,对刘松龄道:“爹爹差矣,朝廷现在虽然和法国的洋鬼子签订了和约,可你也知道,琼州距离越南只有一海之隔,若是洋鬼子从越南攻过来,我们怎么办?琼州这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两万人怕是也只能保住琼南六县而已。两万人看起来很多,但真正和洋人比起来还是差的太远啊!爹爹你又不是不知道,洋人只重利益不重情义,咱们得小心提防啊!” 刘松龄想想儿子说的话也有道理,便不再反驳,两广总督张大人也曾密谕各地加强防务,防止洋人偷袭,索xìng对刘摩不闻不问,反正是自己的儿子,难道还能害我不成? 刘摩又提出鼓励百姓生育,由他拿出钱财进行表彰,刘松龄对儿子大手大脚不懂持家之道大发脾气,眼看着儿媳妇快要生了,难道不留给孙儿后代一些?刘摩听了哈哈大笑,反过头劝慰老爹一番,但该做的一点也不会落下。 光绪十一年八月底,琼州宣抚司向全州发出布告,凡是登记在册的普通百姓今后生育子女者,不论男女,一律奖励银子五两,赋税免一年,琼州百姓无不高声欢呼,小刘大人还支持咱们续香火啊!听这意思,男孩女孩都值钱!在这个通讯基本靠吼、交通基本靠走的年代,缺少娱乐的老百姓天黑之后灭上灯,除了努力造人还能做什么? …… 琼州军营,校场上站满了斗志军士兵,摆成一列列方阵,此刻太阳刚刚升起,天地间已经变得燥热起来,每个人的额头上都开始慢慢涔出汗水,却都一动不动地看向前方,眼神中充满了狂热和激动。 逝者已去,生者休戚,斗志军正在举行表彰大会。 刘摩将斗志军分为一师五团二十三营,其中一团至三团是陆军团,每个团满编三千人,第四团是海军陆战团,第五团后勤部队,包括工兵营和辎重营,另外就是师部直属的炮兵营、侦察营、通讯营和其他一些直属部队,以往的斗志军和黑旗军老兵全部打乱编制。今天刘摩将要宣读任命状和嘉奖令,所有的军官都屏住呼吸,深怕当总指挥读到自己名字的时候落下。 在校场主席台上,刘松龄等大小官员和一些名高望重的士绅被请来观礼。 在刘摩面前摆起了扩音器,这是盛宣怀从香港派人送来的新玩意,声音一经传出,所有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刘摩对着麦克风大声道:“原斗志军一营参谋长蔡振寰,在战斗中指挥得当,攻守兼备,现在任命为一团团长!” 蔡振寰快步走到台上,向刘摩敬礼,刘摩还礼后将一团团旗双手送上,蔡振寰接过军旗挥动数下,台下一片欢呼。 待蔡振寰快步回到一团的军官序列中,刘摩又大声道:“原黑旗军管带李庆洲,作战勇猛,果敢多智,现在任命为二团团长!” 台下一片哗然,谁都没想到李庆洲刚加入斗志军不久便被提拔为团长,斗志军内部也在不停猜测这五个团长的人选,蔡振寰一直都是总指挥带在身边的自不消说,其次便是谢二虎、郑青岚、孙成、马祖黄等人,啥时候轮到黑旗军的人来当家? 四十挂零的李庆洲站在原地失神地发愣,怎么也不敢相信总指挥点到的是自己,为何事先连个招呼都不打?刘摩在台上叫道:“李庆洲,快上来领军旗!”李庆洲身旁的老兵忙推推他的胳膊,低声唤道,“老哥,快上去,总指挥发急哪!”李庆洲这才醒过身来,快步走到主席台上,面对笑吟吟的刘摩,单膝跪地抱拳道,“刘大人,在下何德何能,不敢担此大人,还是请刘大人让其他的兄弟来吧!” 让其他人来做?那我怎么收住这两千个黑旗军老兵的心?刘摩忙将李庆洲扶起身来,笑道:“怎么?男子汉大丈夫连这点担当都没有?当初你在镇南关时,大哥可是满口夸赞,若不是念及我与他兄弟情重,只怕拿座金山他也不愿意放你!”刘摩取过军旗,递给李庆洲,“接着!” 李庆洲泪水打眶,将军旗紧紧握在手中,向刘摩点点头转向校场,猛地挥动军旗,在半空中猎猎作响,再次博了一个满堂彩。 三团长众望所归,自然是谢二虎,郑青岚被提拔到师部做了教导队队长,负责管带低级军官,协助刘摩培养骨干力量。孙成被提升为四团团长,隶属詹天佑的水师管辖,五团团长被黑旗军的一个老管带摘取,每个团设副团长一名、教官一名,暂不设参谋长,因为师部现在也缺个像样的参谋长。 任命完主要军官,对作战勇敢的战士进行表彰,所有优秀士兵都被吸纳入共进社,在金星旗下举拳发誓。 看着那面火热耀眼的金星旗,不单单是所有士兵心中燃起了激情,一众大小官员纷纷叫好,在刘松龄的边上,赵师爷贼眉下的小眼中也是jīng彩万分。; 第五十九章 琼州大发展(二)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表彰大会结束后,各团开始常规训练,一群特殊的新兵聚集在军营的大会议室中,等待刘摩的授课。 这些特殊的新兵中大多数都是来自香港、上海等地的进步青年,其中还有七人是来自南洋的华侨,原本被何子渊请到琼州教授新学,当看到与众不同的斗志军时,禁不住热血沸腾,这才是真正的中**队!立刻前来报名参军,并写信到南洋去鼓动亲朋好友到琼州来。 邵大勇端正地坐在新兵之中,心底充满了激动,当昨天刘摩通知他到教导队学习时差点哭了鼻子,以为总指挥嫌他这个勤务兵笨手笨脚呢,结果被刘摩踹了一脚骂他没出息,这个教导队rì后培养的全部是基层军官,甚至要派到国外去学习,这才破涕为笑。想当初自己与阿爹到美国打零工,受尽了洋人的凌辱,差点还丢掉了xìng命,多亏遇到刘少爷,也就是现在的总指挥,不但救了自己的命,还带着自己学文化做学问,现在又让自己来军队中锻炼,这份救命之恩知遇之情,怎么能不刻骨铭记? 在邵大勇身边还有一些从美国回来的青年,都曾在镇南关小小的锻炼了一次,全被刘摩调到了教导队。 刘摩与郑青岚跨入会议室,教导队副队长任泽成大声叫道:“起立――敬礼!”刘摩走到讲台前,还礼道,“坐下!” 所有新兵正襟危坐目视前方,教室中鸦雀无声,刘摩扫视一圈,这近一百人的教导队让刘摩寄予很大的厚望,现在班底逐渐铺开,缺乏的就是狼头。 刘摩摘取头上的官帽,将官袍脱下丢在一旁,露出白衬衫和健硕的胸膛,朗声道:“今天是各位加入教导队的第一天,大家来自五湖四海,年龄和文化程度各不相同,但到了这里,就全部是自家的兄弟,在今后的rì子里,要相互帮助相互学习,共同提升。相信各位也知道我们斗志军有个共进社,所谓共进社就是要大家乃至全中国的人共同进步强大。在此,我由衷的欢迎各位!” 刘摩停顿话语,双手拍掌,郑青岚跟着也拍了起来,其他新兵全部拍掌,教室中掌声雷鸣。过了一阵刘摩虚压双手,止住掌声,严肃地道:“在你们当中,有的人来自苏浙,有的人来自香港,有的人来自南洋,还有的人来自国外,全部都是热血青年大好男儿,也都是能够正视世界的人。斗志军刚刚与洋鬼子打了一仗,不错,战斗被我们打胜了,国家却败了,这是为什么?就是因为咱们国家贫穷落后,落后就要挨打!落后就只能给人做奴才!但凡是有良知有勇气的中国人绝不甘心做亡国奴,我问你们,你们愿不愿意做亡国奴?” “不愿意!”所有人齐声呐喊,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刘摩点点头道:“现在你们刚刚进入斗志军,将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希望你们抓紧学习,尽快融入状态。在未来,斗志军的规模一定会不断壮大,坚船利炮都不会再是梦想,但我们所缺的是新知识,对新事物的认知、学习和掌握是现在最重要最紧迫的事情。我已经邀请一批德**官到这里来,你们将会拜他们为师,学习指挥战斗技巧,魏源曾在《海天图志》中写道‘师夷之长技以制夷’,我们就会要学习洋人的先进技术,然后救中国。倭人在报纸上污蔑咱们中国是老大帝国,但我说,有了你们,中国就有了新的希望!少年智则中国智,少年强则中国强!我们唯有趁着现在年青的时光,抓紧努力学习,不能坐等闲白头窝窝囊囊地白活一生,将来你们的姓名和事迹,要和中华民族的新希望紧紧连在一起,命运永远都掌握在自己手中!诸位,和我一起见证新的未来吧!” “啪啪啪――”邵大勇带头鼓起掌来,总指挥的那一句“少年强则中国强”深深镶嵌到他的脑海中,让他的心头热血澎湃。从南洋归来的青年激动的热泪盈眶,身在他乡为异客的痛苦经历令他们记忆犹新,若是身后有一个强大的祖国,中国人怎么可能在海外受尽苦难,就让总指挥带着自己奔向新的未来吧! 刘摩让郑青岚下发教材,除了《孙子兵法》,其他全部是从美国买过来的《士兵训练手册》、《战场生存技能》、《战争论》等,另外还有培根的《人生论》、卢梭的《忏悔录》之类的人文著作,军营的图书馆已经办好,大量提供西方的报刊杂志和名人传记。刘摩恨不能将所有知识全部塞进这些新兵的脑袋中,早为所用。 刘摩最后叮嘱众人努力学习新知识、参加集训,他会每天都来上课,说完匆匆又向宣抚司奔去。 在宣抚司衙门中,一大群中青年秀才在翘首等待刘摩,琼州的摊子越铺越大,基础的行政人员大量缺乏,考中功名的人不愿到琼州来做官,刘摩也看不上那些整rì之乎者也三纲五常挂在嘴边的酸人,但现在也只有唐绍仪一人dú lì支撑,看着唐绍仪慢慢缩小的圆脸,刘摩心底万分歉意。从三月份开始,刘摩让胡雪岩和盛宣怀从内地招收文人,四个多月过去才招到六十余人,连同琼州本地的一共才八十余人,其中还有犯官子侄,跟在唐绍仪身边学习西方社会管理制度和律法,初步得到了锻炼,现在刘摩要将他们派到琼西和琼南去。 民生无小事,刘摩急yù打下一个坚实的根据地,没有忠诚可靠又稳固的施政团队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从美国归来的梁敦宜和蔡绍基在北方混得不如意,也被刘摩请到了琼州,在六月份抵达后当即被任命做了唐绍仪的副手,唐绍仪肩头的担子才轻松了一些。 唐绍仪已经加入了共进社,但梁敦宜和蔡绍基却有些反感,“效忠领袖”这四个字在他们的脑海中如同一个卑躬屈膝的魔咒,让唐绍仪又气又急,直到刘摩没有反对这才作罢。 对于这些即将分派下去的人,刘摩又殷殷嘱托一番。 “洋人长于治国,崇尚公平和mín zhǔ,实际咱们中国人何尝不是如此?比如包青天,如果包青天没有三道铡,不敢斩了陈世美,如何能够名垂千古。老百姓渴望的是安定的社会,而你们的责任就是在这些县内造就一个朗朗乾坤。” “现在琼西昌化、感恩和琼南崖州、陵水、万县五县一直处于无人问津的管理状态,从中原各地搬迁来的移民陆续进入各县,我按照省籍分成四千至八千人一个乡,而你们都将从这个乡长做起。在老百姓的眼中,乡官大如天,但我不希望你们去做天,而是去做百姓的奴仆,真真正正为百姓做实事。” 刘摩笑着问道:“我问大家一个问题,在百姓眼中,一头猪贵还是这座宣抚司衙门贵?” 众人目目相觑,却没人敢回答,刘摩点名让梁敦宜回答,梁敦宜不假思索地道:“当然是衙门贵!” 刘摩轻轻摇摇头,说道:“在百姓眼中,这座高大气派的衙门根本不如他们自家养的猪值钱!” 众人皆不相信,不明就里地看向刘摩,想知道这位小刘大人是如何解惑。 “我为什么这么说呢?大家设身处地地想一想,衙门虽然高大气派,但这毕竟是流水的衙门,徒增神秘和威严罢了,若是哪个老百姓被传唤到衙门中,必然在心底骂当官的老娘。但凡衙门都会哭自己是最穷的,哪怕是大清朝的户部,不是也天天说国库无钱嘛!真他娘的扯淡,害我当初为了前线捐了七八十万两银子,那些大老爷却是个个肥的流油!” 刘摩的话语引得众人大笑,刘摩摆摆手止住众人,又道:“而一头猪呢?从小猪崽养到肥猪需要大半年的时间,百姓每rì要割草伺候,还要为猪点艾草驱蚊蝇,当做心肝宝贝一般,只盼能卖个好价钱,够家中生活开销,那你们说说在百姓眼中到底是一头猪值钱还是这座宣抚司衙门值钱呢?” 这个问题让所有人再次沉默,众人都在咀嚼刘摩这番话的含义。 “以前有句戏文,叫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现在你们全部面临下乡为官,但称谓必须改一下,不能称之为官,当官的只配在衙门中吆三喝四,却不能亲民爱民。你们的职衔叫做干事,所谓干事,就是为百姓干实事、干好事!若是不能为百姓办事,那真是猪狗不如啊!” 一番话说得众人纷纷拱手表态,一定不负小刘大人的重望,带着满腔热情前往琼南五县赴任。 送走了基层官员,胡挚又找到了刘摩,一张黑黝黝的脸庞上眉头紧皱,唉声叹气地道:“刘大人,您还是让我会军营吧,这个治安队我实在不想带了!” 随着移民的逐渐增加,社会问题不断呈现,刘摩从二线部队中抽出数百余人,编成琼州治安队,交由胡挚训练,维持地方治安,初始胡挚倒也上心。后来镇南关大捷,斗志军的声望在琼州一下子抬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这让胡挚大为懊恼,当时怎么就满口答应来做这个治安队的队长,虽然身上也有手枪,手中拿的却是三尺木棍,三四个月过去枪膛都快生锈了,除了抓一些小毛贼根本无事可做。以往一些与胡挚交好的乡邻也开始疏远起胡挚来,说胡挚在斗志军里犯了错,被小刘大人赶了出来做“小黄皮”(治安队服装颜sè)。 听完胡挚的诉苦,刘摩严肃地道:“胡挚,你是堂堂男子汉,怎么这点事情都办不好?” 胡挚苦笑道:“大人,这个队长我实在干不了,你让我回去吧!哪怕让我做个小兵也行,实在不缺人,那我就去做马夫,反正我不想在做这个小黄皮了。” “小黄皮?”刘摩摇摇头,又道,“你们现在的主要任务是维持治安,疏导移民,但你们的做法还有毛病,需要改进。” 一听到毛病这个词,胡挚不愿意了,他是个好强要脸面的人,急声问道:“还请大人指点。” 刘摩将胡挚带到衙门外,指着远处在树上玩耍的孩童道:“你看那里,有什么问题没?” 胡挚仔细端详,挠挠头道:“小孩子爬树玩耍,没什么好奇怪的啊!?” 刘摩甩手在胡挚脑袋上打一下,喝道:“这里面问题大着呢!” “啊?”胡挚一个激灵,脑袋却还是没有转过来。 “这棵树有三丈多高,树枝上有个鸟窝,看样子这两个孩子是去摸鸟蛋,如果孩子掉下来怎么办?” 胡挚低声嘟囔道:“那棺材铺就发财了。” “你!?”刘摩恨铁不成钢地扬起巴掌准备再揍一下,胡挚忙将头闪到一边,见刘摩发怒,又不得不老老实实地挺直了腰杆,不过刘摩的巴掌却没有落下。 刘摩叹息一声放下手臂,语重心长地道:“治安队不单单是维护治安,还要想办法为百姓解决问题。你们在码头上迎接移民的时候,帮助他们扛行李就做得非常好,但在城中只知道巡逻抓小偷这可不行。比如这个小孩,现在就是一个危险的存在,你要想办法为百姓解决危险,这样才能改变百姓对你们的态度,也许现在小黄皮是个不好的称呼,我想只要你为百姓做实事做好事,百姓一定会衷心支持你们的。” “那我――” “我给你一句话,想百姓所想,急百姓所急。只要你们能做到这一点,你这个小黄皮一定能够在百姓心底跟斗志军一样荣耀。” 胡挚双眼放光,问道:“真的?” 刘摩笑笑,说道:“我会给你们治安队派去几个秀才,治安队马上也要扩大到八百人,先把琼北六县的治安搞好,如果你做得好,我会考虑让你回到斗志军去。” “好!”胡挚匆忙向刘摩敬礼,然后转身飞速跑向那两个在树上玩耍的孩童处。 刘摩看着胡挚远去的背影摇摇头,跨脚踏入宣抚司大门,想要休息一阵,忽听远处响起胡挚那个独有的震天大嗓门,传遍数条街的怒声高吼:“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快点下来!” 刘摩心头一惊,脚尖被门槛绊倒,趔趄一步差点跌倒,大骂这个混蛋胡挚,骂了一阵又哈哈大笑。; 第六十章 琼州大发展(三)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刘摩回到宣抚司衙门大堂上,正待举起茶杯,夏欧生急匆匆从外面闯了进来,这个四十余岁的官员红光满面的脸上,还有一块墨渍挂在上面,夏欧生手中拿着一份刚刚印刷好的报纸,兴奋地叫道:“刘大人,《琼州新报》印出来啦!” “哦?快拿来给我看看!” 刘摩看向崭新的报纸,纸张还透出浓浓的油墨味,却丝毫没有阻碍刘摩对这份八开四版小报的兴趣。原本打算在chūn节的时候办报,却一直以为斗志军的训练耽搁了下来,从镇南关回来之后,刘摩再也不愿等下去,无论如何也要办一份自己的报纸。当时刘松龄表示反对,报纸这事物他也曾经过,但资金投入巨大,还需要人工发放,是个赔钱不讨好的事情,就连张之洞也曾想办报,却被朝廷斥责树立歪风邪气。刘摩好说歹说才将老爹劝住,拍胸保证让报纸在半年内回本,只在琼州发行,刘松龄这才松了一口气,有些事情他纵然看不惯,怕儿子走上邪门歪道,刘摩却是自断独行,琼北六县的衙役被胡挚的保安队取代,刘松龄却也拗不过他,只能听之任之。 报纸的新闻素材都是经过刘摩千挑万选,首先是开宗明义介绍这份报纸的意义,然后介绍琼州的发展状况,宣传商业救国的理念,另外还有世界风情的讲解,欢迎来稿的广告等等。尽管空话较多,已经让刘摩感到满意,毕竟这是一个新生事物,而此时老百姓能够读写的并没有多少人,只能慢慢推广吧!但琼州地方落后,秀才举人也没有多少,纵观清代二百年至今,只出过一个探花郎张岳菘,可见琼州文化事业的衰落。 为了方便百姓传阅,报纸中的新闻稿大多采取文白结合的手法,大量采用口语和俚语,这样才能更快地被琼州人所接受。刘摩看完报纸问道:“老夏,我让你从外地招聘记者和编辑怎么样了?” 夏欧生笑道:“大人尽管放心,按照您的吩咐,我已经在香港和上海设立了新闻处,现在已经招到了二十四人,正在赶来琼州面试。” 刘摩点点头道:“这些人大老远跑来都不容易,这样吧,不论愿不愿意的,全部发放一个月的薪水,争取所有人都留下来。” “是,下官遵命。” 刘摩将报纸叠好,让侍卫收起来,说道:“这可是咱们的喉舌,老夏你要多费点心,这份我就珍藏了,将来当做传家宝,报纸你派人送到各个衙门和军营,一些士绅家中也送去,琼北六县的城门命人张贴起来,对了,那些今天刚下乡的干事也每人送去一份。” 夏欧生拱手道:“大人尽管放心,下官一定办到。另外还有一事向大人请示,德意志的鲁老板派来的勘测队现在安定县甲子镇发现了一座小型煤矿,已经请求招工开采,不知大人可否同意?” 刘摩猛地拍向额头,惊呼道:“我怎么把他们给忘得一干二净!?老夏,是我疏忽了!绍仪去了厂房区,你去找他安排,这些勘探队一定要好酒好菜地招待,不要怠慢,他们的用处大着呢!” “是,大人!” 夏欧生走后,刘摩取过琼州地图,拿起铅笔在这座鸡蛋型的宝岛上写写画画,他又想起剿灭海西公时发现的宝石矿,当即在石花水寨处画了一个红圈,嘴中嘀咕道:“也不知道那些恪靖军的混蛋打到哪里了。” …… 恪靖军的两千八百名俘虏被分成四个营,在斗志军的押送下沿着南陵江和万泉河顺流而上,直至进山之前才发放斧头、柴刀、火折子等生存物资,按照刘摩的规定,必须将琼中黎母山、五指山、霸王岭、尖峰岭这些地方的二十九处生番山寨荡平,在斗志军确认之后便会遣返回乡,否则一律斩杀。 留下是死,但进山或许还有一丝生路。每个营身后面还跟着三百名武装到牙齿的监督队,如有不从就地枪决,就是跑也没有门路,现在琼州的两万军队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自己这些小小的叛军,如同丧家之犬,怎么和人家较量? 面对绝境,恪靖军的俘虏们重新燃起当rì在红河烧杀抢掠的激情,狼嚎着向生番山寨扑去,为了家人,为了生存,为了希望,杀杀杀!琼中生番顿时狼烟四起,风声鹤唳,未曾开化的生番如何是这些土匪加强盗的对手,只能死守山寨拼死抵抗,最终逃脱不了灰飞烟灭。刘摩早有交待,缴获的财物全部归属斗志军,其他自行处理。 刘摩派人通知过已经归顺的三支生番,划定保留地区域,若是出了保留地即刻剿灭,毫无手软可言,刘摩每个月会派人送去盐巴、白酒等生活必需品,当然不是白送,如果没有看得上眼的特产,就用青壮劳力换取,结果又挑起了生番内部间的争斗。 …… 斗志军的训练逐步提升,有了镇南关北门前混战的教训,刘摩与军官们一起总结训练方法,长短火力的配合、单兵作战能力的提高、冷兵器运用被逐一加入训练rì程中。刘摩意识到军中缺少手雷和手榴弹,这是短兵交战的软肋,如果有了这类武器,足以威吓数倍之敌,当初在美国学习时,美军并不提倡使用手榴弹,那是因为人家陆军军队人少,轻重武器足够,并不在乎这种小玩意,另外就是钢盔。 缺缺缺,什么都缺! 刘摩一边与军官们训练士兵,还要给教导队的队员上课,又要督查移民情况和发展情况,恨不能三头六臂,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等到了特斯拉和从美国来的工业设备、人员,旧金山华人商会按刘摩的要求派回国五十余名接受过西方教育的年轻人及数百名华人劳工。 刘摩在琼州码头处举行隆重的仪式,欢迎这些来自异国他的亲人和朋友,因为事先考虑到琼州码头没有巨型吊车,刘摩让詹天佑将东方港军舰上的吊车临时拆到琼州码头使用,让詹天佑心疼了许久。 先期回国的年轻人纷纷涌上码头,迎候自己的亲人到来,轮船尚未进港,码头上便已是鞭炮齐鸣欢呼一片。 轮船缓缓驶入港口,放下吊桥,刘摩急不可耐地登上船去,激动与特斯拉等人拥抱,“我的老朋友,我想死你们了!” 特斯拉瘦弱的肩膀被刘摩搂的有些酸疼,龇着牙笑道:“我也如此。” 刘摩与其他人一一握手表示欢迎,突然发现一位未曾谋面的老年美国人,他诧异地问道:“请问先生是哪一位?” 那名美国佬笑道:“在下是安德鲁-卡耐基,听说您打算在中国兴办铁路,我特意来考察一下。” 安德鲁-卡耐基?钢铁大王?好家伙,我居然把他给引来了!刘摩看向这个满面白须的美国老人,激动的紧紧握住卡耐基的双手。 第六十一章 琼州大发展(四)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在琼州府城东侧南陵江畔,一座新城拔地而起,满眼都是鳞次栉比的新房,宽阔的砂石马路如同蜘蛛网一样覆盖着这座新城的每一处角落。 虽然新城的面积不大,但标准厂房、办公大楼、宿舍大楼等建筑已经让这些来自异国他乡的客人赞叹不已。当特斯拉站到一处楼房时,嘴中喃喃自语:“上帝,太漂亮了,真是难以置信!” 在特斯拉面前是一座四层楼房,青砖素瓦,在阳光下伸展出它的屋脊,飞檐挑角,镂花窗棂,楼顶如同是一尊华丽的冠冕,让特斯拉更为欣喜的是大门处用中英文写着:尼古拉-特斯拉研究院。这里,便是特斯拉新的研究中心,特斯拉激动地对刘摩道:“刘,你准备的太周到了!” 刘摩哈哈一笑,带着众人步入楼房。楼房每层有十个大房间,后面还有宽阔的后院,凉亭池塘,红鱼跃水,绿树已然成荫。特拉斯感觉自己已经快要飞了起来,这里哪里是个研究院,简直就是一个漂亮的度假村。刘摩道:“特斯拉,这里的一切都属于你支配,除了你的助手,我还给你准备了十名仆人和十名守卫,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尽管来找我,我一定会满足你!” 特斯拉激动得连连点头,卡耐基笑道:“特斯拉先生,那你可要努力工作喽!”“那是当然,不然怎么对得起刘的热诚!?”众人哄堂大笑。 在新城的中心是新城管理处和采用西式建筑的宾馆,用完早餐后刘摩与卡耐基单独会谈。 卡耐基非常直接地说明自己的来意,现在美国的太平洋铁路即将贯通,钢材生产进入瓶颈阶段,卡耐基希望能够与刘摩合作,开发琼州铁路。 刘摩知道筑造铁路并非一蹴而就的事情,从勘测路段、材料准备再到施工,没有一年半载的时间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但他对钢铁冶炼的需求很急迫,当下要求卡耐基与其合作,在琼州设立钢铁厂。 卡耐基对刘摩提出的要求沉默了一阵,说道:“密斯脱刘,我们可以合作开发冶炼钢铁,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看来美国佬在合作的时候都是喜欢带上附加条件,这些该死的家伙。刘摩问道:“那不知道阁下有何要求?” “我对阁下的连锁销售特别感兴趣,希望能够与您合作。” 刘摩莞尔一笑,连锁销售是自己的财源保障,怎么可能再分出一杯羹,这个美国佬真搞笑!刘摩道:“实在对不起阁下,我的连锁销售项目合伙人现在已经够多了,不想再增加,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可以介绍你到项目部去做一名业务员。” 卡耐基轻轻摇头道:“当然我知道您的项目合伙人众多,但现在发展的速度太慢,若是按照我的思路,连锁销售应该沿着太平洋铁路遍地设点,快速扩大规模。” “那人员怎么办?连锁销售终归是会到人员枯竭的一天。” “那我们就把业务扩展到海外,比如南美、欧洲这些地方……” 要是照你说的,连锁销售不爆炸才怪,那我岂不是成了世界公敌?刘摩打断卡耐基的宏伟计划,说道:“卡耐基先生,你只看到了连锁销售的表面,没有了解到它的实质。连锁销售需要一个稳步发展的过程,不可能照你说的这样无限度扩张,那样必然会崩溃。” 卡耐基急道:“怎么可能?若是我们……” 卡耐基急于说服刘摩,刘摩却连连反对,不停在脑海中思量对策,双方差点谈崩时,刘摩提出自己的解决方案:“为了我们的合作,我可以转让连锁销售的部分销售权专利,但必须经过我的审核同意之后才能付诸实施,怎么样?” 卡耐基心头对财富的执着之情终于松懈下来,连声赞同,双方达成协议,卡耐基协助刘摩在琼州初步创办年产量五十万吨的炼钢厂,三年内力争达到二百万吨,所有矿石全部从澳大利亚和巴西购进,并按刘摩的要求从阿根廷、智利购进铜矿石和铝矿石,产值四六分成,当然,刘摩是占大头。刘摩帮助卡耐基进入连锁销售领域,将美国本土的四十八个州分成南北两段,北部由太阳公司经营,南部则交给卡耐基。 看着卡耐基洋溢的笑容,刘摩的心头阵阵坏笑,你个老小子等着蹬腿卷铺盖吧! 虽然连锁销售与传销的xìng质大体相同,但连锁销售的每个业务员下线只有两个,而传销是无数个,这样就导致连锁销售可以有七到八年的生命力,而传销则是走到哪里臭到哪里,刘摩交给卡耐基的正是坑了无数中国人的传销,而不是连锁销售。 卡耐基与刘摩签订合同之后,当即让助手拍出电报到澳大利亚和美国,安排第一批的机器和矿石装船送到琼州来,并对刘摩开玩笑道,琼州的码头必须扩建,否则rì后无法让众多的远洋巨轮进港。 刘摩只能说一步一步来吧,现在南陵江江口已经开始清淤,因为缺少现代化工具,每rì的进展十分缓慢,这也是刘摩一个头疼的问题,卡耐基立刻建议帮刘摩找寻最专业的港口建设公司,拍胸脯保证是全美最优秀的,刘摩忍不住拥抱下这个老头,太感谢了! 从美国运来的一些设备陆续开始安装,制药厂、小型炼钢厂、水泥厂、橡胶制品厂、直行车厂一片忙碌,从美国来的技工一边要调试机器,一边还要教授琼州工人cāo作方法,刘摩也时不时到工厂中巡视,或是鼓励,或是安慰,让所有人心生感动。 转眼到了九月底,琼州依然是秋老虎肆虐无忌,高温不散,但这都丝毫没有影响到琼州新工业热火朝天的蓬勃,第一批钢材、第一罐西药、第一包水泥陆续制造出来,自行车已经在新区内遍地开花,在来自美国技工的带领下,一些琼州本地人也开始试着使用这种轻便灵活的代步工具,新区里到处洋溢着新奇和激动。 潘哲生却在新医院大楼中唉声叹气,自从他回来之后,助手和护士一大堆,刘少爷带来的学员也有数十个,还给斗志军讲解战场急救方法,可一个月过去之后,新医院竟没有一个病人!这点让潘哲生有些懊恼,还是决定去找刘摩想想办法。 待潘哲生骑着自行车奔向宣抚司衙门,老远便听到刘少爷在里面大吼大叫。 “这个狗屁的老妖婆,老子修一条铁路居然说什么有碍风化!风你娘个头啊!败家娘们,把咱们中国败光了她也就嗝屁了,我干!到底是什么玩意养的这个老妖婆,真该把她老娘的肚子扒开来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一群混蛋,竟还斥责老子,我――气死我了――” 另一个声音响起,战战兢兢地训斥刘摩,在琼州能训斥刘摩的也只有老刘大人了。“你你你,怎么能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这可是灭族的死罪啊!我,唉,早知今rì悔不当初,当初就不应该让容闳把你带出国去,看你这身野xìng子,都是跟洋人学的!” “哼!她不让我修就不修了?我就不信她还能管着我看着我,爹,当初我就说不要上书,你偏不听,现在得了,你官帽上的花翎也被拔了,哈哈,倒像是咱们斗志军的斗笠。” “胡扯!你怎么能拿我和那些粗鄙之人相比?” “不说了,我去军营看看,等会要进行比武大会,晚上回来再说。” 刘摩急匆匆步出衙门,见潘哲生守在门外,忙问道:“潘先生,你来找我?” 潘哲生赶忙拱手将来意说出,最后叹道:“琼州百姓不认西医,在下实在么有办法了,还请刘大人指点一二。” “老百姓不接受西医?这倒是个问题。”刘摩坑头想了一阵,脑门一亮,对潘哲生耳语数句,潘哲生连声道好。 第六十二章 琼州大发展(五)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斗志军大营,军旗猎猎,鼓声震天,第一季士兵比武大赛正在进行。 比武大赛的项目分为三项:赛跑、散打和兵器对练。每个团在每个项目中派出两人,每个项目设立冠亚季军各一名,给予一定的物质奖励。 物质奖励并非是战士们关心的事情,他们关心的是总指挥曾经说过,凡是拿到冠军的人会登上报纸宣传,这个才至关重要!《琼州新报》在琼州发行一个多月,已经逐步深入人心,且都是老百姓最喜闻乐见的消息和故事,在每个乡中都有数名专为百姓读报的人员。经过这一个月的宣传,斗志军在镇南关战斗中的故事被事无巨细刊登出来,智夺同登城,让百姓赞叹,双面遇敌让他们紧张,夜袭凉山让他们兴奋,惨烈内讧又让他们揪心,刘摩刻意宣传的谢二虎、马祖黄、郑青岚等人,已经成了百姓心中李逵武松式的英雄好汉,而刘摩则是用兵如神的岳武穆。 现在谢二虎等人都不敢上街,一旦他们出现在街头便会被无数的百姓围住,他们成了耀眼的明星。若是拿到比武大赛的冠军,在百姓中流传自己的英勇,那种美妙的感觉让所有参赛选手蠢蠢yù动。 “哐――” 锣声响过,刘摩对着扩音器大声道:“比武大赛现在开始!” 每一名选手出场都会带起其他战士的欢呼,校场zhōng yāng用石灰画出比赛区域,由教导队的一些老兵队员担任裁判。 谢二虎目不转睛地盯向三团选出来的战士,心底禁不住打鼓,黑黝黝的脑门上渗出汗来。徒手搏斗和冷兵器对练是黑旗军老兵的强项,纵使刘摩多次叮嘱不要区别对待,但谢二虎的直肠子还是对这些黑旗军老兵油子有些不可名状,心底有些瞧不起这些在苏元chūn口中的“三姓家奴”兵,所以在选拔士兵的时候,只用了四名黑旗军老兵,其他全是自己亲手带出来的人。 李庆洲坐在谢二虎旁,轻松地笑道:“虎子,怎么了?很害怕?” 谢二虎没好气地等李庆洲一眼道:“老子怕个屁!你老李也别得瑟,我手下有杀手锏。” 做回位置上的刘摩一听谢二虎的话来了兴趣,问道:“二虎有什么杀手锏?” 谢二虎打个哈哈道:“总指挥您就瞧好吧!看我手下的兵怎么打遍天下无敌手!” “呦呵?还打遍天下无敌手呢?”刘摩乐了,笑道,“那我倒要好好看看。” …… 第一个项目是五百米短距赛跑。随着一记锣声响过,十名选手如同离弦之箭般向前狂奔。排在第三道的选手速度最快,甩起大脚板,口中“嗷嗷”怪叫,瞬间便领先了一个身位。他身边的第二道选手也非等闲之辈,在后面紧追不舍。 第二道的选手越跑越歪,斜剌剌地偏到了第三道中,突然身子一个趔趄,前脚勾到了正在向前飞奔的对手,那人如同下水的鸭子,直扑扑地摔了出去,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地之前,腰带“咯嘣”一声开了,裤子悠然滑落,露出绣着大红牡丹的红内裤。待他千辛万苦落到地上,却又将第四第五道两个倒霉蛋砸倒。全场哄堂大笑。第一道的小子傻呵呵地停下来,揉着肚子笑弯了腰;第六道的选手奋勇向前,最终取得了冠军。 主席台上刘摩亦是禁不住放声大笑,拍着谢二虎的肩膀道:“这就是你的杀手锏?” 谢二虎的脸庞憋得通红,大黑脸如同燃烧的煤炭,黑里透红红里透黑,黑黝黝的汗珠子顺着黑脸往下流,恼火地叫道:“总指挥,他们耍赖,第三道是我们团的人!我们应该拿第一,这局不能算!” 刘摩得知第六道和第二道都是一团的人后,蔡振寰坐在那里不动如山,眼神中却逃出狡黠的神采。李庆洲笑道:“虎子,认赌服输,还有下一次,下一次你再找回面子来!” 谢二虎愤愤不平地看向校场,眼神中似要喷出火来,刘摩低声道:“二虎,比武和打仗一样,单单有实力可不行,还要学会动脑筋。”谢二虎默默地点点头,又咬咬牙道,“那就等着看比拳脚,我们一定能拿第一。” 李庆洲对谢二虎的话不以为然,黑旗军老兵中有南拳高手,也有苦练太极拳、少林拳之辈,徒手比武怎么可能是三团占去鳌头,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蔡振寰在一旁叹道:“下面两个项目就看你们二团三团的了,咱们一团在边上鼓劲。” 谢二虎裂开嘴道:“小蔡,要是我们团拿了冠军,我请你喝酒,总指挥,您同意不?” 刘摩大手一摆:“只要你们一团拿到徒手搏斗冠军,我请你们一团连长以上的军官喝酒!” 谢二虎兴奋地大叫一声:“好!咱们一言为定。” 徒手搏斗淘汰赛已经在赛跑的同时进行,大家都只顾着看那件大红裤衩,却忽略了jīng彩的预赛,最终的散打三强很快产生,当这三人站到校场中间时,李庆洲脸sè忽变。在这三名选手中,只有一名罗青龙是自己二团的战士,其他两人竟全部是三团的新兵,李庆洲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口中喃喃地道:“这怎么可能?” 刘摩看到三团的两名新兵身体健硕,举止干练,个头容貌相仿,暗赞一声问道:“二虎,这两个新兵是兄弟?” 谢二虎的大嘴再次裂开,骄傲地道:“他们正是兄弟,总指挥您不知道,这两个新兵个头矮的叫赵大扬,是哥哥,个头高的叫赵二扬是弟弟,他们都是赵师爷的侄子,身手了得,刚到咱们一团十来天,很受大家的欢喜啊!” “哦?”刘摩直视二人,点点头道,“居然是赵师爷的侄子?” 比武开始,罗青龙直接对上了赵二扬,赵大扬轮空。李庆洲暗暗叫苦,即便罗青龙胜了,之后还要连一场,体力损耗巨大,这个冠军非谢二虎的一团莫属啊!可叹自己昨晚还在团部夸下海口。 罗青龙与赵二扬站在场内拉开距离,相互拱拱手便扯开了架势。罗青龙习得是少林拳,却没有大和尚的不动如山古井不波的修为,大喝一声“吖――”,身形纵然而起,奋起千钧巨力,一拳向赵二扬面目上轰去。 赵二扬右脚一蹬,身形扭动,躲过罗青龙的雷鸣一击,忽又揉身而上,双拳齐出,想要趁势将罗青龙击倒。罗青龙久经战场,怎能小看,所有的观众屏住呼吸,盯向这两个武林高手的比拼。罗青龙双脚抓地,收回拳头,身形猛地一个铁板桥,大脚踢向赵二扬的小腹,迅疾的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李庆洲叫道:“好!青龙的铁板脚愈加熟练了!” 谢二虎撇撇嘴道:“那你就等着瞧吧!” 赵二扬见罗青龙大脚抬起,蓦地收住力道,就地翻滚躲过一击,边上的战士中发出叹息和欢呼,自是各团为了自己的选手。场上两人你来我往,缠斗不休。 刘摩问道:“老李,你给我说说他们用的都是什么拳法?” “是总指挥。青龙用个是少林伏虎拳,刚猛力道,加之铁板脚威力无边。赵二扬用的是南拳和长拳,这两种拳比较普遍,但赵二扬还夹杂了其他的拳路,我一时没有看出来。” 谢二虎揶揄地道:“还有你李大侠看不出来的?” 李庆洲苦笑道:“天下拳法五花八门,我也莫衷一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只要根基扎实硬功深厚,再普通的拳也能击败对手。” 忽然校场中一片惊呼,罗青龙被赵二扬一记长拳击中腹部,连连倒退数步险些跌倒,脸sè忽红忽白。赵二扬乘胜追击,电石火花间如同挟风裹雷的拳头已经再次打在罗青龙的肩部,罗青龙惨叫一声,身子平平地飞了出去,轰然落地,“噗”,竟吐出一口鲜血来。 李庆洲蓦地站起身子,惊叫道:“洪拳!” 刘摩与其他人纷纷鼓掌,赵二扬在场内深深鞠躬致意。刘摩看向面sè不虞的李庆洲,劝慰道:“老李,军中比武怎么可能不受伤,不要放在心上!”谢二虎正要说几句风凉话,被刘摩瞪眼止住,刘摩又道,“那老李你给我说说这什么叫洪拳?” 待李庆洲说完,刘摩的脸sè突地变得铁青。; 第六十三章 琼州大发展(六)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若说洪拳,必然须先说洪门。 洪门的源流,言人人殊,从来不一致,因为它化名特多,有红帮、三点会、三合会、三河会、天地会、致公堂等等;尚有分支别名,不胜枚举。但是一致的对外称曰“天地会”,对内则称“洪门”。洪门以“驱除鞑虏、反清复明”为旗帜,团结底层百姓,故清廷对天地会党徒的严刑究办,杀戮株连,所以洪门集会方式多用囗头传述来秘密结社。洪门流转两百余年至今,沧海桑田秘密流转,但其宗旨仍旧没有改变。洪拳正是洪门秘传之学,相传是五祖创建,只有极为忠诚的嫡系弟子才会传授。 但这在刘摩眼中断不可取,军队作为自己的根基,怎么可能允许放进一点沙子!上个月胡挚的治安队捣毁了一个所谓“哭教”的地下教派,领头的当即被砍了脑袋,所有教众都被驱赶到了琼南去垦荒。现在居然连斗志军都混进了洪门,刘摩看向场中神采飞扬的赵氏兄弟,心底蓦地镇定下来。 不论韦小宝陈近南,还是曾经加入致公堂的孙中山,或者拜了青帮的光头蒋,洪门的力量始终不容小觑,小到蛊惑百姓,大到翻云覆雨。对于这些人,杀之不行,无故问罪必然动摇军心,放之亦不行,这些人门路极广,若是他们散布消息,琼州不能容人,岂不会对自己的事业造成影响!我勒个去,又是个头疼的事情。 刘摩悄悄将曾负责验兵的蔡振寰吩咐数句,蔡振寰匆匆而去,场内jīng彩的比赛让刘摩变得索然无味,脑海中思绪万千。过了片刻,蔡振寰匆匆回来,附在刘摩身旁耳语几句,刘摩轻声冷笑道:“居然有四十余人!当我这里是不设防的菜园子吗?” 比赛全部结束,刘摩亲自为三位冠军颁奖,随即便将所有团长和副团长集中起来开会,紧急布置。散会后胡挚又被叫到军营,刘摩秘密吩咐一番。当天晚上,取得散打冠军的赵大扬与其一天参军的四十余人被抽调出部队,组成一个边防排,调到了崖州。 刘摩回到刘府已是深夜,赵师爷正笑吟吟地守在书房门外,他知道刘摩晚上回来不论多晚都要看会书才睡觉。伸手不打笑脸人,这道理刘摩自然知晓,按住心头矛盾的心情,将赵师爷带进书房。 赵师爷大喇喇地坐到凳子上,丝毫没有顾忌刘摩及其身后的数名侍卫,笑道:“小刘大人睿智聪慧,在下算是见识全了。” 刘摩冷笑一声,心道你这干瘪老狐狸居然是天地会的头子,还真看不出来。说道:“不知赵师爷深夜前来所谓何事。” 赵师爷yù言又止,眼角掠过刘摩身后的侍卫道:“莫非大人还怕在下谋害不成?” 刘摩莞尔一笑,“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以前不知道师爷的能耐,现在我算是见识全了。” 赵师爷哈哈一笑,索xìng挑明道:“在下想送大人一场大富贵,不知大人可否有意?” 又是大富贵!刘摩以前听张桂说过张宗禹在吕梁山召集山贼一事,摆手道:“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但我对你那一套没兴趣。我今天很累了,现在便要休息,我希望明天早晨睁开眼的时候别再看到先生。” 刘摩说得直截了当,没有丝毫的犹豫。赵师爷苦笑道:“难道大人还在做着想要建立一个洋人那样的国家?”刘摩心头一惊,这家伙看得倒也透彻。赵师爷见刘摩脸sè变化,趁热打铁地道,“我曾研究过洋人的制度,多是先建立政党,以一个执政党为执柄,一个或多个在野党监督,但这些在我们这里万万不可行。咱们讲的是一山难容二虎,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权柄看得分外之重――” 刘摩摆摆手打断赵师爷的劝说,冷然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意已决。正如你所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我的斗志军决不允许其他帮派混进来。请你离开吧!”说完便起身离去,走到门前又道,“只要你的侄子不在军中拉帮结派,我可以容他一段时间再放了他们,若是――”刘摩的语气中透出一丝狠sè,“定杀不赦,绝不留情!” 看向在夜幕中消失的刘摩,赵师爷叹息一声,颓废地离开刘府,当晚飘然而去。 经过数天的紧急排查,在斗志军中查出六百余名信奉一些地方教派的士兵,有所谓的“灵灵教”、“魔神教”、“赐福教”等等,当即被全部清出部队,编成边防营安置在陵水养猪放羊,就地圈养,擅离驻地者当即追捕投入大牢。《琼州新报》开始大肆宣传邪-教危害,破坏秩序、骗取钱财、煽动闹事都被一一罗列,胡挚的治安队亦是全员出动,一些骗钱的神汉神婆全被送进了监狱,罪大恶极的进行公审枪决。 面对刘摩的霹雳手段,试图在琼州发展的歪门邪-教风声鹤唳,纷纷离开琼州,乐会县一个名为“真心道”首领怒而反抗,旋即被一团骑兵营歼灭,jīng干一杀干净,千余名教众被扔到安定挖煤,再也无人敢在琼州传授。 将邪-教之风压下去之后,潘哲生再次来催促刘摩,刘摩这才想起如何推广西医。 一八八五年九月三十rì,琼州学堂的大cāo场上聚满了百姓士绅,人山人海,摩肩擦踵,好不热闹,卖瓜子、针头线脑的小贩也纷纷赶来凑热闹。 在cāo场的zhōng yāng摆起一张十米长的桌子,身穿白衣大褂的潘哲生和十余名助手坐在桌边,面前摆满了护垫和药箱,百姓们还在猜测小刘大人通知大家到这里做什么时,刘摩带着谢二虎、蔡振寰等人步入cāo场,顿时引起百姓齐声高呼,学堂的小学生们在老师的带领下排成整齐的队伍紧跟其后。 刘摩站到cāo场zhōng yāng,向百姓们招招手,胡挚叫道:“乡亲们安静!总指挥有话对大家说!” 场面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刘摩身上,刘摩道:“今天请乡亲们来,是有一件事情让乡亲们共同见证。在前年,琼州曾流行天花,死了很多的百姓,虽然上官也曾派人前来接种牛痘,可是效果并不好。现在,我请来了这些学过西医的大夫重新种痘,我保证种痘之后琼州的天花永不再犯!大伙睁开眼看着,我刘摩第一个打针!” 刘摩说完走到桌子边,将衣袖捋开,说道:“潘先生,可以开始了!” 潘哲生凝重地点点头,从药箱中取出针管,消过毒的不锈钢针尖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吸过药水蓦地锥在刘摩的胳膊上,百姓们一片惊呼,刘摩轻松地笑道:“大伙不用害怕!这个针打下来跟蚊子咬一样,没什么!” 待刘摩打完针,谢二虎等军官依次上前,有了榜样的力量,学堂的教室和学生们陆续上前接受种痘,百姓们从害怕到惊讶,再到稀奇。刘摩让人大肆宣传西医的优点,中医重调理,西医重治疗,各有千秋。刘摩当场宣布,凡是两个月内到新医院就诊的百姓一律免费。 当天晚上,一个挺着大肚子的汉子偷偷摸摸跑到新医院,要求潘大夫给他治病。潘哲生观察一阵确定是慢xìng吸血虫病,开出蒿甲醚和二丁酯油膏内服外敷,不到五天的时间便见了效果,琼州百姓们这才慢慢接受西医治疗。; 第六十四章 琼州大发展(七)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在打击邪门歪风之后,刘摩索xìng在琼州开展一次改革运动。以《琼州新报》为喉舌,胡挚的治安队为打手,琼州宣抚司为主导,斗志军军纪军容为榜样,大肆宣传反对愚昧、酗酒、买卖奴婢等不良现象,在宣传男女平等的时候,刘摩已经开始考虑招收女兵进入斗志军,但时机和人员都还不成熟。 刘摩希望首先通过人的改造来改造社会,也就是向人们灌输新式的道德观念――即勤奋、虔敬、自觉、节俭和通过自我约束达到自我进步,但虔诚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刘摩。琼州多是穷苦百姓,名门望族根本不存在,只有些许高门大户,当刘摩带头将刘府的丫环下人全部废除卖身契,签订雇佣协议后,其他人不待通知纷纷照做,小刘大人虽说勉勉强强称得上菩萨心肠,但魔鬼的手段倒是见识了不少,没看见琼州府城城门上还高挂着装有二十多个邪-教徒的笼子,谁不照做,那就是榜样! 十月伊始,新式学堂遍地开花,每个县内都有设置,琼州府城的新学堂招收新生首次突破五百人,大都是来自老百姓的子弟,刘摩亲自到rì新月异的东方港小学揭幕,迎候新学员们入学,顺便考察琼南的开发情况。 第四团从东方港到三亚沿途布防,随同特斯拉到来的美国铁路勘测队,正在研究从东方港到三亚的铁路线,环岛的电报线已经架好,让所有县城都通上了电报,消息随时通达。昌化江和南陵江水电站同时开工,水力送电的rì子不再久远,毕竟琼州煤矿矿藏不够丰富,不可能大规模设置火力发电站,只能临时在琼州新区设立一座小型发电站,就那点燃煤已经让刘摩捉襟见肘,正在想办法从别的地方收购调运煤炭。 看到一个个新乡镇在琼南各地落户生根,刘摩心中欣喜异常,带着新医院组成的下乡医疗队深入其中,拍拍这个肩膀,摇摇那个的手,说些暖人的话,送上安慰的钱粮,让这些迁徙来的百姓感激涕零。中特公司的雇员也随之前往琼南,鼓励百姓栽植茶叶、栽桑养蚕,并提供资金和技术辅导。 二十余天的匆忙视察,刘摩对派下去的乡级干事们的工作表示了肯定,亦用《琼州新报》宣传了其中比较突出的两个人。 “本报消息:近rì刘总指挥视察感恩县观音峰乡,对该乡干事罗中翼带领百姓新建的山泉引导渠大为赞叹,称之为乡亲们创造了奇迹,将天河之水引到了人间。正是这条引导渠,使观音峰乡一举增加两千八百余亩水田,粮食产量大幅增加,不但解决了当地乡亲们的温饱问题,还能向外输出稻米。刘总指挥感慨地对本报记者说,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且看我琼州子民翻天覆地!” “本报消息:感城乡干事孟光远与乡中铁匠丁三锤经过四十余天的反复试验和开发,研制出铁铸板犁,这种用两名成年人和一匹马cāo作的铁犁,相当于十二个普通劳力的生产量,为感城的百姓带来了实惠,大大减少了乡亲们的农作时间。刘总指挥对此进行了实地考察,兴致勃勃地驾起铁犁帮助百姓翻耕田地,重奖了干事孟光远与铁匠丁三锤,对着如沐chūn风的乡亲们宣布,将要在琼州推广这种方便耐用的铁犁,并要求钢铁厂研究人员对其进行改造,加强坚固xìng。” …… 刘摩走一路火一路,激发移民们的生产动力,扶持干事们的工作,肯定他们所作出的成绩,心满意足地回到琼州府城。回到家中与施玉晴温言数句,歇息了片刻便被刘松龄派人来叫去前厅。 刘大人正在大厅中吹胡子瞪眼,口中连连恨声道:“太不像话了,这也太不像话了!” 刘摩慢悠悠地步入大厅,见老爹在生气,笑嘻嘻地问道:“爹,怎么了?又是谁惹您生气了?” 刘松龄怒道:“除了你还有谁?” 刘摩顿生诧异,问道:“这又是为了哪般?” 刘松龄扔过一张报纸,厉声道:“谁让你答应百姓开放酒禁、铁禁和盐禁的?这可是朝廷的禁脔,你怎能――” 原来是这事,刘摩倒过一杯茶端到老爹面前,笑嘻嘻地道:“爹爹别生气,先喝口茶,摩儿自然给你解释。” 刘松龄没好气地将茶杯推开,“你别没个正行!快当爹的人,又是从三品的官,在我面前还是这个嬉皮笑脸的样子!告诉你,你办新学、开工厂、造水坝,爹爹都没意见,反而要支持你。但这三样,你绝对不能办,你要是办了,你你――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 刘摩绕着圈地劝说刘松龄,从藏富于民、还利于民再到民富方能国强,刘松龄这次死活不上刘摩的圈套,坚持让刘摩不得开放三禁,否则父子绝情,最后气冲冲地离开了家,刘摩看着离去的老爹,不得不苦笑一声。 刘摩回到卧室中歪着脑袋想了一阵,可能老爹是怕自己风头太盛,招人嫉恨,自己现在的力量还不成熟,根本扛不住一丝外力的压迫,若是清zhèng fǔ那些败家娘们败家子一纸文书免了自己的官,这rì后的发展倒真有些难办。 次rì,《琼州新报》发出消息,琼北六县依旧严禁私人贩卖烧酒、盐巴和铁器。刘松龄这才松了一口气,但那些商人从中发现了商机,小刘大人没说在琼南也禁止啊!铺子搬到南方去!现在琼南被《琼州新报》夸成了一朵花,一个令人无限遐想的世外桃源,每rì都有从外地搬来的移民定居这里,那生意真是海了去了。 第一批吃螃蟹的人纷纷前往琼南开店做生意,刘摩大为高兴,对于这些人全部给予免税三年的优惠,这下子又让其他商人眼红不已。这年头的商业税可不止后世的百分之十七,往往能达到百分之五十,另外还要附加什么过桥税、走船税、车马税、过境税、货殖税、商旅税、养兵税等等等等,即便做了一辈子生意的老商人也不能数全大清到底有多少的税,加上百分之五十的通货税,到底能翻多少倍就看官府大老爷的心情了,心情好或许少翻点,心情不好,比孙悟空的筋斗翻得还远!现在小刘大人在琼南免税,且约定三年后税收绝不超过货物两成,现在不出手又待何时? 仿佛一夜之间,琼北的商人到琼南去的近三分之一,从开设酒楼到小商小贩,谁不想更多赚一些。为了扶植这些本地商人,刘摩在《琼州新报》上设立商业专栏,为商人们介绍周边的商情信息,香港贸易行、广东贸易行、上海贸易行的主要价格,乃至欧美市场有关琼州特产的走势皆有报道,并登载一些西方大亨的成功道路,激励琼州商人走出去赚大钱。 十月底,德国考察舰队抵达琼州港,八艘远洋巨轮和三艘护卫舰组成的庞大舰队,让琼州百姓大开眼界,奔走相告小刘大人超乎神仙的能耐。刘摩面对这些巨舰却有些苦恼,因为琼州港口无法直接停靠巨轮,只能利用cháo涨时间一艘一艘的进入港口,八艘客货滚装船愣是用了七天时间才将货物卸完。; 第六十五章 琼州大发展(八)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雍容的施玉晴怀着近八个月的身子坐在卧室中,太师椅轻轻摇晃,心头的滋味万千。 夫君自打这一拨洋鬼子到来之后更加忙碌,听说开始准备造出洋鬼子的枪炮来,可惜自己是个妇道人家,母亲也曾淳淳教诲,管好内堂事,莫问前堂声。父亲也连口称赞自己命好,临了摊了这么个女婿。夫君准备把大弟送到洋鬼子的地方去读书,父母亲也没有反对,自个的心里却有些害怕,可夫君是在洋鬼子的地盘上游学了数载,最后也不是平平安安地归来,罢了,夫君是天,妾身只能全听他的。 自己身子不方便,想把小梅招来伺候夫君,夫君竟然连声反对,若是别的官宦人家,那里还需要人催促,还是母亲说得好,夫君是个实诚人。听说夫君在美利坚有两房小妾,也要准备接到家中来,可她们讲的话我又不懂,这该如何是好?幸亏夫君曾说过,他的身边人不分尊卑贵贱,唉,自己曾作幻想,却又是戴罪之人,能有这样的善果已然来之不易,又何必杞人忧天呢!?只怕那两个洋姐姐到了家里,老爷又要跳脚。 施玉晴想到刘松龄,眉头皱起。自打八月底肚子越来越大到现在,有经验的刘夫人断定是个女胎,老爷当时就急着给夫君再找亲事,结果夫君还是没有答应下来,说男女平等,儿子闺女都一样。老爷那天气得啊,跑去祠堂对着祖宗牌位大哭,最后还是夫君去把他劝了出来,晚上悄悄对我说要保证明年给老爷再生个孙子,这这这,我又该如何是好?夫君也颇生感慨,说生儿生女是男人的能力,还给我讲解一番,真是羞死个人了―― 施玉晴正在感慨间,刘摩在院中叫道:“玉晴!玉晴!”施玉晴忙答应一声,边上的小梅将玉晴扶起来走到房门前,刘摩正带着一名老洋鬼子站在走廊中,笑嘻嘻地看着自己。 刘摩笑着用英语对德意志使团团长辛尔南斯伯爵道:“辛尔南斯先生,这位是我的太太,因为怀有身孕,不能亲自迎候,还请见谅!” 辛尔南斯jīng明的小眼微微掠过,嘴唇上的大胡子抖动数下,说道:“阁下太客气了,见到您的太太是我的荣幸。”说完向施玉晴伸出手,施玉晴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刘摩忙说道,“玉晴,你也伸手,手背朝他。” 施玉晴顺从地伸出葱葱玉掌,被辛尔南斯轻轻握住,辛尔南斯很绅士地吻了一下她的手背,待他抬起头来,施玉晴的脸庞涨得通红,似是熟透了的苹果,心间小鹿砰砰乱撞。辛尔南斯从随从手中接过一个锦盒,递给施玉晴道:“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请夫人收下,祝您母子平安。” 刘摩见施玉晴还在发愣,上手接过礼物连说谢谢,让小梅扶着施玉晴回房,将辛尔南斯带到前方客厅中。唐绍仪、盛宣怀、胡品元、鲁特维克等人赫然在座。 辛尔南斯脱去礼帽,露出一个油光的脑袋,喝口琼州绿茶满意地道:“阁下的效率真是惊人,步枪生产线才安装三天已经可以生产了,就算是我们德意志帝国,也要在战时才能产生这样的效率。” 刘摩笑道:“阁下太客气了,那些不过都是零件组装,距离真正的生产还有很长时间。现在的中国并不缺少工作的热情和所需的资源,只是缺少一个稳定的环境,我希望我和贵国的合作更加深入。” 辛尔南斯伯爵是外交老手,自然听得出刘摩话外的意思。此次德国考察团共有四百余人,其中分外交考察组、科研考察组、工农业考察组和军事考察组,外交考察组自然是辛尔南斯带队,先期接触。科研考察组当看到特斯拉的研究院后一片惊呼,没有想到在古老的东方还有这样设备齐全的科学研究院,专业的设备、jīng湛的技艺和深厚的知识让他们大为感慨,当即与特斯拉共同研究交流电、电磁场等项目研究,已然乐不思蜀。工农业考察组对琼州新城区的标准厂房大感兴趣,认为琼州还有很大的开发力度,应该与刘摩深度合作。而军事考察组六十余人却一直都在宾馆中休息,辛尔南斯没有明说,刘摩虽然旁敲侧击了几次,但辛尔南斯一直说再等等。 辛尔南斯笑道:“我知道阁下急于建立一支力量,我当过十年的军人,曾参加过普法和普奥之战,我先说说我对阁下现有军队的看法,如何?” 辛尔南斯这句话吊足了刘摩的胃口,刘摩连连点头,眼神中透出万分期待。 “阁下的军队名叫‘斗志军’,是寄望这些军人充满斗志,所向无敌,但在我的眼中,他们还是一群农民!” 刘摩脸sè一变,旋即又微微点头。 辛尔南斯继续说道:“我在你的军营中匆匆走了一遭,不到一个小时,关于军队的训练和单兵技巧我不在多说,我说说几个问题。首先,一团团长是个魄力不足的人,如同大学的教授,对战士的训练很有耐心,一枪一弹一举一动都会领头去做,或许阁下认为这是人xìng化理想化军队的范本,甚至以此为骄傲,但我认为,这不是在练兵,而是在害兵!” “害兵?”刘摩嘴中捣鼓这两个字眼,心头禁不住打颤。 “不错!军队是什么?军队就是战争的机器,军队就是一群会战斗的傻子!只要指挥官一声令下,即便前方是万炮齐发还是火海滔天,都要还不犹豫地冲上去,没有丝毫的顾虑和借口!那位团长居然像个卖花姑娘一样,非要指导到每一名士兵。他们的排级对抗让我感到好笑,居然还要先期交涉一下才动手,上帝!在我们德意志人的概念中,面临有敌意的武装人员,先动手再交涉的是军人,先交涉再动手的是jǐng察,交涉无效让敌人先动手的是蠢人,交涉过程中不能控制环境甚至不随时观察环境的大多数都成了死人。或许这名团长做一名参谋长还能胜任,若是做团长远远不足。” 这些话灌进刘摩的脑袋里如同洪钟大吕般轰鸣,机器、傻子、傻子、机器―― 辛尔南斯接着道:“第二团和第三团大体相同,指挥官的个xìng决定军队的战斗力,这两名团长都是像赫拉克勒斯那样的英雄,喜欢炫耀自己的武功,喜欢打头冲锋。可是阁下想过没有,三千人的部队足以改变任何一场战争的走势,若是这两位英雄在战斗的过程中突然牺牲,那剩下的战士都将会是散兵游勇或者炮灰而已,这样的军队在中世纪或许勉强,但在这个用钢铁意志铸就的时代,英雄的价值根本抵不上一颗直径三厘米的流弹。” 这番话说得刘摩冷汗直冒,他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要怪只能怪自己前世没有当过兵,后世学了两年半吊子式的军校,还没有得到充分的锻炼,什么是职业军人?什么是军事强国?难怪辛尔南斯在军营都是打哈哈,当自己询问时问一答二,看来人家是老猫打盹心有数啊! 辛尔南斯笑道:“密斯脱刘,如果您有需要,我们可以帮助您建立一支真正的军队,世界第一或许还需要很长的时间,但亚洲第一指rì可待。” 刘摩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握住辛尔南斯的手道:“太感谢德国朋友了!” 辛尔南斯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份文件递给刘摩道:“当然,朋友之间贵在真诚,我们希望阁下能够同意这份文件,我们便可以开展更深入的合作。” 刘摩郑重地点点头,接过文件坐到位置上细细观察。 第一条,德意志汉堡果品公司在琼州推广菠萝种植,签订服务协议,价格双方协定解决,但琼州方面必须给予市场最优惠价格; 第二条,柏林陆军学院、不莱梅海军学院、汉诺威大学同意接收中国学生,具体人数双方商榷; 第三条,克虏伯工厂、毛瑟工厂在琼州设立分厂,武器价格按德国本土供货价格提供给琼州军队,在必要时,可以提供战略xìng物资; 第四条,伏尔铿造船厂同意为琼州提供最新式的军舰,协助琼州建设琼州、东方、三亚三处港口,附报价书和工程问询书; 第五条,琼州需要转让四S销售办法专利和连锁销售专利,这一点不容置疑。 看到第五条时命令式的口语,刘摩心头不爽,用铅笔在后面画了一个问号,当看到第六条时,脸sè蓦地变得煞白:第六条,德国为了亚洲的利益,必须在亚洲有战略支配点,在援助琼州的同时,希望能够租用琼州南部某一处港口,作为德国亚洲军团的基地,为期至少五十年。 辛尔南斯兴致盎然地看向刘摩,忽听“啪”的一声,仔细打量对面,刘摩竟将手中的铅笔硬生生地折断,拿着文件的大手微微颤抖,心头凛然,问道:“不知阁下看了文件是否可以执行?若是没有问题,我们可以更深入地合作下去。” 刘摩强按住心头的怒火,看来你们打算将老子的琼州开发成德国的亚洲殖民地啊!天下乌鸦一般黑,亏老子满腔热情请你们来,原本以为是朋友,却是一群豺狼!刘摩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将文件还给辛尔南斯,坚定地道:“辛尔南斯先生,若是只有前面五条,我可以考虑一下,但第六条我万万不能接受。” 辛尔南斯皮笑肉不笑地道:“难道阁下没有考虑到琼州的未来,另外我可以透露一个消息给您,阿根廷在伏尔铿建造了一艘八千五百吨的现代化战舰,现在正急于转让,若是阁下有兴趣,我可以帮助联系。” 刘摩摇摇头,转过头看向门外道:“或许我这里很落后,但在未来一定会有更大更快的发展,我很遗憾,不能接受阁下的条件,若是阁下有兴趣,可以在琼州多住几rì,在下一定会热情款待。实在对不起,我这几天太累了,想要休息下。浩初!” “是,刘大哥!” “你负责招待这些德国朋友吧,不要怠慢他们!” “小弟一定办到。” 辛尔南斯顾不得绅士礼仪,忙拉住刘摩道:“难道阁下不能再认真考虑一下吗?” 刘摩头也不回地道:“这是主权的问题,没有任何考虑和商量的余地!或许我应该再到别的地方寻找合作伙伴了,唉!”说完快步离去,留下表情jīng彩的辛尔南斯。 刘摩回到卧室,施玉晴正坐在桌子边,双手放在水盆中不停搓洗,小手掌红得发亮。刘摩怜惜地将她拥在怀中,柔声问道:“玉晴,你这是做什么?” 施玉晴娇羞地将玉首埋在刘摩的胸膛,声若蚊蝇:“那个洋鬼子太可恶了,夫君怎么能把这等登徒子带到家中!” 刘摩莞尔一笑,将西方的吻手礼解释一遍,却被施玉晴说成是蛮夷不服王化,荒yín无道。刘摩只能摇摇头不再多做解释,看到辛尔南斯送的锦盒还摆在一旁,上前打开一看,竟是一条光彩夺目的钻石项链,晶莹剔透中折shè出璀璨的光芒,近乎完美的切割线流露出优雅的气质,锦盒后盖嵌着一顶皇冠,想来是德国皇室的用品。刘摩盯住项链思忖片刻,蓦地放声大笑,刚才与辛尔南斯会谈时留下的颓靡一扫而空。; 第六十六章 琼州大发展(九)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面对这件德国皇室送出的礼物,刘摩的心情慢慢恢复平静,他初步判定辛尔南斯那家伙的底牌还没有全部露出来,事情还有很大的余地。刘摩在美国时也有耳闻,德皇威廉一世是个极为骄傲的家伙,自从在凡尔赛中加冕之后更是得意非凡,能给自己一个小小的中国地方官员送出礼物,足以见得德国对自己的重视。 辛尔南斯对斗志军的评价虽为中肯,但其中不乏危言耸听。现在斗志军教导队增加到了两百余人,正在努力学习战术理论;排一级每天晚上都要进行小板凳会,加强思想交流和读报识字活动,各团都在想方设法提升战士的综合素质。现在军队急缺的,是营团一级指战员,具备规模xìng现代化战争的指战员,若是德国人不愿意协助,那只有另谋他法,实在不行便只有靠铁与血来磨炼! 工业合作方面,刘摩与卡耐基合作的消息已经传到了美国,现在那些美国财阀们都在盯着利维,希望能在琼州分一本羹。卡耐基现在在澳大利亚,正将澳大利亚的一家大型炼钢厂迁移到琼州来。铁矿石、铜矿石、铝矿石、煤炭等物资从美国、澳洲和南美正在向这里输送,可以说现在除了军工业,其他的都不存在问题。因为在欧美列强中有军火限制出口规定,从枪炮口径到整条生产线都会严格把控,这不单单是公约,而且是各国为了白人保持世界中超然的利益和优势,说白了就是想要牢牢控制其他落后国家。 这个时代的发展,必须建立在白人共识的基础上! 后世一直有人怨恨什么中国在工业大革命时代没有抓住机遇,李鸿章误国,这其中难道没有西方世界的推力和阻碍?想发展,不是那么容易的啊!难怪后世中西方一直对华武器禁运,纵然中国使尽浑身解数,西方与中国的军事合作都是闹闹停停,停停闹闹。刘摩皱起眉头,想到辛尔南斯那副嘴脸,不由得轻叹一声,这些个洋鬼子啊! 盛宣怀前来辞别,因为他马上要去上海,首批中国留学生全部回国,他受刘摩的命令前去截留,上海道、江苏藩台、巡抚、江浙总督府直至李鸿章那里已经全部打点妥当。 刘摩将盛宣怀带到自己的书房中,刘摩见盛宣怀亦是眉头紧锁,问道:“盛兄还在为了德国人之事?” 在盛宣怀心中,似乎觉察到刘摩大肆发展琼州的意图,自己对满清亦是心灰意冷,虽然刘摩不是任何事都独断专行,但盛宣怀还是担心刘摩的阅历和经验不足。缓缓地道:“刘老弟,哥哥虽然赞成你拒绝德国人驻军琼州冒犯国威之举,但我心底还是有些话不吐不快。” 刘摩嘴角上扬,轻松地道:“话不说不清,理不顺不明,盛兄是我的左膀右臂,你我无需见外,有何话但说无妨。” 盛宣怀点点头,郑重地道:“为兄妄自揣测兄弟之志如同鸿鹄,但凭借哥哥曾为官二十余载,也与洋人多有交流,现下琼州若想翻天覆地,没有强援万万不可。德意志是欧洲军事强国,尤其是陆军作战闻名于世,我曾与法国公使巴德诺交流过,巴德诺认为海军英国第一,陆军德国最优。若是琼州能有德国人的军队驻扎,即便是老妖婆拿兄弟也没有办法啊!” 盛宣怀居然开始说老妖婆了,这是一大进步,可喜可贺! 刘摩笑道:“盛兄能为兄弟着想,兄弟感激不尽啊!但盛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让兄弟来说说吧!” “现在的世界分为三等,其中欧美列强为第一等,牢牢占据科技、军事和工业的优势;第二等是dú lì但在世界中没有优势或勉强dú lì的国家,比如南美洲诸国;第三等就是列强的殖民地,源源不断供给列强们物资和财富。而我们中国,实际上已经处于一个半殖民地的状态,从道光皇帝到现在,一块块如同狗皮膏药的租界遍布国内,上海法租界在镇南关大捷前只有八百亩面积,结果一个《中法新约》让法国租界扩大了两倍,让其他列强眼红啊!” 盛宣怀眉头紧蹩,凝重的表情像是正在聆听先生教诲的学子。 “德意志是欧洲列强中的后起之秀,直到十四年前才完成国家统一,现在急于在世界中分一杯羹,抢占剩余不多的殖民地,所以他们才会与我们的合作加上一条政治条件。盛兄,作为一名有良知的中国人都绝不会答应德国人的条件!呵呵,兄弟有些口误,并非指责盛兄,还请哥哥见谅!” 盛宣怀尴尬地摆摆手,没有言语。 刘摩道:“请神容易送神难的道理兄弟不再多说,就算我们答应让德国驻军,也算德国人不再提出其他得陇望蜀的条件,那将来中国人觉醒了,翻身了,这些德国鬼子如何处理?” 盛宣怀凝思片刻道:“用谈判将他们请出去,实在不行用武力。” 刘摩哈哈一笑,摆手道:“盛兄差矣!谈判劳心劳神,而且很费周折的,如果动用武力驱逐,我们中国人会被人家说是流氓国家,那样的后果很糟糕很麻烦。” “流氓国家?”盛宣怀第一次听说这个词语,心头顿时迷茫。 刘摩道:“实际那是欧洲人自我标榜,把自己的国家说成是绅士国度,把不听话不合作的国家指责成流氓国家,这是一种意识形态问题,也就是指白人把自己当成世界的救世主,地球上的所有国家都要接受他们的意志和理念。如果我们被说成流氓国家,欧美列强必然会与我们绝交,断绝所有的关系,那样中国人在世界上很孤立很被动,这种情形是我最不愿看到的。” “对啊!”盛宣怀抚掌大声叫好,“兄弟的一番话真是让老哥醍醐灌顶啊!原本以为与洋人合作不过是表面文章,只要大家相互得利便是,现在老哥算是服了,兄弟看得透彻!唉,四十人生半打磨,不如摩弟一席话啊!” 刘摩哈哈大笑,这个盛宣怀有时候还是酸溜溜的。当下叮嘱道:“盛兄,琼州最缺的就是现代化人才,这批官派留学生都接受过美国教育,思想与见解不同于国人,盛兄还需多费心思,若是不愿前来的,随他自便,也不必阻挠。” 盛宣怀笑道:“老哥知道兄弟最急便是这些人,老弟放心,全部拿下哥哥不敢说,至少三分之二,要不然哥哥的脑袋割下来给你当尿壶!” 刚才还酸溜溜的,现在匪气又出来了,看来李鸿章带出来的兵,不是土匪也有三分匪气!刘摩大笑道:“这个小弟可用不起,不然你那四个小子和嫂子不把我给剥了皮!” …… 送走了盛宣怀,刘摩依旧投入到新厂房的建设中,辛尔南斯倒也不急,优哉游哉地带着考察团居然跑去了琼南,不管他,你呆的时间越长,合作的可能xìng便越大!嘿,什么是外交,还不是漫天要价坐地还钱,你有耐心,咱更有耐心,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 德国运来了八门二百八十毫米和二十门一百三十五毫米岸防炮,被刘摩分成两半,一半留在琼州港,一半送到东方港。另外还有八十门七十五毫米野战炮,装备了两个千人炮营,尽管武器配备不合理,但刘摩也不得不这么做,现在连个像样的炮兵指挥官都没有,只能摸着石头过河了。全军统一换装毛瑟步枪,大大减少后勤保障的工作量。 二十天后,刘摩收到东方港的电报,辛尔南斯考察完了南部,正在沿着新铺的公路回琼州,当即指示《琼州新报》登出新闻,不能正面催你,那咱就来个迂回。; 第六十七章 琼州大发展(十)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正如刘摩所料,辛尔南斯伯爵并没有将底牌全部露出来,作为一个外交老手,初次接触刘摩时便认为这个东方的年轻人并非是自己的对手,看过刘摩的斗志军之后,心底还是有些佩服刘摩所作的努力,至少那些思想教育并不落后于德**人,在这样一个古老的国家能做到如此,已经很不错了。但将斗志军贬得一无是处,那不过是外交策略而已。 辛尔南斯利用刘摩急于发展的心理,拿出由俾斯麦制定的政治条件,在他的身上,还有另外的两份文件。他万万没有料到的是,刘摩的回答干脆而执着,竟然不给自己一丝商议的余地,难怪美国佬的报纸上曾报道过这个小家伙忠诚爱国,辛尔南斯想起外交部档案室柜子中关于刘摩的那一摞厚厚的档案,心头禁不住打起冷颤,自己整整看了三天,从刘摩踏入美国,直到中法战争前回国,在美国的每一件事、每一个重要的演讲都详细记录在案,辛尔南斯深深佩服俾斯麦设立的秘密jǐng察部,这些家伙真是无孔不入。 但自己作为一名外交人员,国家利益至上是最浅显也最慎重的职责所在,这个刘摩,不一般哪!不知这二十天过后,他是否会改变自己的想法,或者拿出更好的方案。辛尔南斯微微一笑,一个十九岁的青年,怎么可能拿出更好的方案?是自己多虑了,琼州南部还处于农村经济模式,只有东方港略具现代化的雏形,那仅仅是雏形,没有西方的帮助,也将永远是雏形! “哐哐哐”,敲门声打断了辛尔南斯的思绪,辛尔南斯嘴中叼着雪茄,惬意地躺在宾馆沙发上,虽然没有德国的真皮沙发坐的舒坦,但在这里已经是难得可贵,“进来!” 军事考察组的埃克中校步入房间,手中拿着一份报纸,走到辛尔南斯面前敬礼道:“伯爵先生,这是最新一期的琼州地方报纸,里面有两条消息值得我们注意。” “唔!”辛尔南斯有些不以为意,这种五天发行一份的地方小报,他只匆匆掠过一眼,在他的心里这种小报根本不值一提,问道,“是什么消息?” 埃克中校将翻译稿递给辛尔南斯,辛尔南斯接过稿件,慢悠悠地将雪茄放到烟灰缸中,取过上衣口袋中的水晶眼镜,每一个动作都在保持着欧洲绅士的优雅做派,当他看到稿件的标题时,神行突然发滞,眼神盯住每一个字眼,似是要喷出火来。 “本报消息:中特公司总经理盛宣怀先生从上海发来电报,我国首批官派留学生一百三十余人自美利坚国回国,顺利抵达上海,中特公司依照总指挥的指示,在上海热情款待这些海外归来的游子。这些学成归来的游子中,有四十余人与总指挥是同窗之谊,皆表示愿到琼州参与建设开发,其他人也大多表示同感,琼州,这是一方希望的热土,让我们展开热情的怀抱、响起热烈的欢呼,欢迎这些海外归来的游子吧!” “本报消息:按照总指挥的要求,美国卡耐基公司发来电报,已经与美国利尔建设公司、大西洋珍珠造船厂等美国知名企业取得合作意向,为琼州建设港口和建造现代化远洋巨轮。美国摩根公司、英国恩菲尔德公司先后发来电报,希望能够对琼州进行实地考察,总指挥当即表示热烈欢迎。总指挥在接受本报采访时宣称,有了德国朋友的巨炮,安装在美国人修建的巨轮上,琼州将会拥有一支现代化的舰队,中国人矗立于世界之林的时rì不远矣!” 辛尔南斯看完翻译稿,恨恨地将稿件揉成团,眼睛看向窗外,努力压制自己的激动。 埃克中校冷笑道:“这个刘摩或许根本不懂,将巨炮装在货轮上就成了军舰,难道――” 辛尔南斯摆摆手,严肃地道:“埃克,你的认知还只停留在表面上,这里面的问题很严重!首先中国的留学生全部在美国留学,接受美国牛仔的思想和教育,而他们到了琼州必然会得到刘摩的重用,这意味着什么?这群年轻人在美国生活了十余年,会把美国当成自己的第二祖国,会把外交、经济和军事合作向美国靠拢!这是我绝没有想到的事情啊!那样的后果多么可怕!现在美国人对太平洋垂涎三尺,已经派遣了大量的海军陆战队驻扎在东太平洋,急于向西部扩张,只不过碍于英法两国一直没有动手,若是这些留学生到了琼州,形成琼州zhèng fǔ的中流砥柱,我们的德意志帝国还有机会在琼州插手吗?还会在亚洲得到利益吗?” 辛尔南斯的一番分析让埃克中校冷汗直流,深深佩服这个老头的认知能力。埃克全名埃克-冯-德克尔克,看到这个姓氏中的“冯”,亲们便知道这家伙来自德国的贵族阶层,埃克并不出名,但他的舅舅却是德国首相俾斯麦,俾斯麦派他到琼州来,便是希望自己这个军校高材生的外甥能够深入了解这个古老的东方文明,为将来德国在亚洲的发展提供帮助,同样也是为这个外甥捞取政治资本。 辛尔南斯冷笑道:“第二条消息确实令人可笑,但这不过是刘摩的一个外交策略而已,他在给我们释放一个信号,就是说德国不与他们合作,世界上愿意与他合作的人太多了。这个年轻人,看来是我小看他了,难怪他能在美国聚敛如此的财富,不错!德国需要的就是这样成熟的合作伙伴,而不是唯唯诺诺的中国人,埃克!” “是,先生!” “你去通知其他人,晚上我在宾馆举行酒会,邀请刘摩!” “是!” 辛尔南斯双眉深锁,jīng明的小眼看向窗外,盯住浓烟滚滚的新区水泥厂烟囱,口中喃喃道:“这个刘摩,这个刘摩――” …… 华灯初上,琼州新区内灯火荧荧,刘摩一行人走在新区主干道上,看着刚刚亮起的路灯,唐绍仪叹道:“太少了,太少了!” 刘摩不解地问道:“什么太少了?” 唐绍仪指着路灯道:“路灯太少了,咱们什么时候能让琼州全部通电啊!?” 刘摩嘿嘿一笑道:“若是绍仪兄有翻江倒海之力,尽可大手一挥,琼州二十四时皆是白昼岂不更好!” 众人哄堂大笑,唐绍仪笑道:“是为兄心里发急啊!这些个德国佬,就不能利落些,合作还是不合作,快一个月了也没个准话,他nǎinǎi地,亏咱们每天都是美酒佳肴伺候着,尽是些白眼狼!” 胡品元大笑道:“哈哈,唐大哥也开始耍粗口了!” 唐绍仪等他一眼道:“这有什么,你若不信,我能把那个辛尔南斯的祖宗八辈骂个十八遍,保证不带重复的!” 刘摩笑道:“绍仪不去军营太可惜了,那里缺的就是你这样的人才!” 唐绍仪苦笑道:“摩弟你还别说,自从那天你在麒麟山为斗志军烈士们祭拜天地,我老爹都鼓动我去斗志军中效力,说将来可以享受香火位列仙班!” 众人再次捧腹大笑,刘摩抹抹眼角笑出来的泪水,忍住笑疼的肚子道:“看来咱们的新思想运动还不够深入,连堂堂宣抚司同知的老爹还惦记着位列仙班,这可不行!” 唐绍仪涨红着脸,叹道:“那只有等寿辰、仰曾他们到了琼州再说,我们兄弟几个实在力有不及啊!” 刘摩郑重地点点头,道:“绍仪说的不错,琼州的改革发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只要我们一步一个脚印,最终一定能够成功。你们别担心,我会尽快让辛尔南斯与我们签订合作协议。” “哦,摩弟这么有把握?” “嘿嘿,等下你们如此如此……”; 第六十八章 琼州大发展(十一)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刘摩一行人走到新区宾馆门前,辛尔南斯热情地迎出门来,当他看到刘摩等人皆是步行,诧异地问道:“为何阁下不骑马或者乘坐马车呢?” 刘摩笑答:“新区一天一个变化让我心动,这里的风景在我心中就像是穆斯女神演奏的乐曲一般美妙,我怕双眼都看不过来啊!” 辛尔南斯哈哈一笑,招呼众人进入大厅。大厅内灯火通明,人生鼎沸,军乐队正在演奏《献给爱丽丝》,清丽悠扬的乐曲在大厅内传散,礼貌恭敬的侍从不时为客人们传递酒水。众人纷纷向刘摩行注目礼,刘摩面带微笑不停点头致意。 一名魁梧健硕、身着军装的德国人迎了上来,沉着整齐的步伐让刘摩心中暗赞一声。辛尔南斯介绍道:“最近一直忙于考察,还有向密斯脱刘介绍一下,这位是考察团军事组的艾克中校。” 刘摩暗暗冷笑一声,是你个老小子故意不让我接触,说出借口居然这么理直气壮。刘摩热情地伸出右手,“欢迎之至,可惜阁下一直深藏不露,让我万分着急啊!” 辛尔南斯站在一旁皮笑肉不笑,对刘摩的话充耳未闻。埃克轻笑一声,与刘摩握手之后道:“阁下说笑了,不是我们深藏不露,实是琼州方面的招待还不够优厚。” “哦?那请埃克先生说说看,我们一定努力改正。” “好,请阁下巡视全场,这里便能说明问题。” 刘摩不解地扫视全场,片刻间明悟埃克的意思:现场一百余人,全是大老爷们,没有一名女同胞!刘摩正待斟酌回答,埃克略带嘲讽地道:“难道阁下还没看出来?中国连一个像样的侍女都没有吗?” 唐绍仪面sè忽变,正待发怒驳斥一番,刘摩嘿然说道:“这是我们工作的失误,为此我表示道歉。但在我们琼州能懂外语的侍女根本没有,而且都是笨手笨脚不懂得绅士礼仪,我怕招待不周,所以一直都没有安排。听说慕尼黑的啤酒姑娘热情大方服务周到,以此闻名于世界,我会让鲁特维克先生设法聘请一些到琼州来。辛尔南斯先生,到时候贵国外交部千万不要阻拦啊!” 刘摩绵里藏针的话语让辛尔南斯闪过一丝不虞之sè,旋即恢复平静,不咸不淡地道:“当然,只要阁下有所需求,德意志帝国一定会鼎力相助。” 辛尔南斯发出求和信号,刘摩呵呵一笑不置可否。胡品元蓦地问道:“辛尔南斯先生,您到琼州一个多月时间,可有什么收获?不知道是否安排了回国的行程,我等好为阁下送行。” 辛尔南斯顿感诧异,这个名叫胡品元的年轻中国人,是琼州方面安排招待德意志考察团的负责人,难道刘摩不打算与德国继续合作?他看向刘摩,试图从一直保持着人畜无害的笑容中找到些许答案,而刘摩的笑容很随和,眼神中却保持着镇定和坚决,这让辛尔南斯心弦发紧起来。 在德国考察团离开德国前,威廉一世连续召辛尔南斯四次进宫,殷切叮嘱他务必与刘摩友好合作,为了德国在亚洲乃至整个太平洋的利益,适当做出些让步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地球上可供德国占有的殖民地屈指可数,德国的盟友亦是少得可怜,虽然法兰西被德国打得满地找牙,却让德国在完成统一大业之后显得更加孤立,外交十分被动。遥远而庞大的中国无疑是德国的理想盟友,虽然它贫穷落后,总比只知道舔英美等国屁-眼的rì本人要强。最让德国政界眼红的是中国的人口基数,这个古老的东方国家有太多的子民,远远超过了欧洲人口的总和。俾斯麦不止一次地感慨,若是德国人口有中国的一半,足以征服整个世界!现在刘摩居然要赶自己走,辛尔南斯的脑门上渗出汗水,在灯光的照shè下分外刺眼。 辛尔南斯讪笑一声,尽量摆出真诚的表情道:“密斯脱刘,我们在琼州考察了这么长时间,就是为了验证琼州的可开发xìng,也是为了将来双方能够更好更深入的合作,具体的合作协定我们来rì再谈,怎么样?” 刘摩呵呵一笑,说道:“我知道贵国公使多次接触李鸿章,试图建立德中同盟,但遭到了拒绝。现在中国的大门对德国紧闭,我为德国又开了一扇窗户,或许现在这扇窗户中只能看到很小很片面的风景,但在将来,或许只需要五年的时间,这扇窗户会越来越大,直至变成一扇向世界敞开的大门。” 若是这点意思再不明白,辛尔南斯怕是白活了,他连连表示赞同,热切地道:“让我们共同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一曲终了,辛尔南斯快步登上主席台,扬声说道:“诸位,今天晚上最尊贵的客人已经到场,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密斯脱刘为这个美妙的夜晚致辞!” 在如雷的掌声中刘摩登上主席台,向诸人点头致意后道:“各位亲爱的朋友、尊敬的辛尔南斯先生:本人很荣幸能与诸位在这样一个夜sè动人夜晚,参加这次酒会,我又不得不首先向诸位道歉,因为琼州没有小麦,无法酿造出诸位心仪的啤酒,只能让诸位品尝从德国带来的酒水,但我坚信,只要未来德国与琼州的合作更加深入全面,琼州一定能够做出自己的啤酒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当然,也绝不会缺少埃克先生期待的啤酒姑娘。” 场中诸人哄然大笑。 “德国与中国相距遥远,但有着相同的利益和互补之处,而且还有共同的敌人。我知道,伟大的rì耳曼民族经历了太多的苦难,但始终都没有失去自己的意志和信仰,所有才有了现在强大的德意志帝国。同样,在这里,有一个古老的文明古国,正在遭受德意志曾经的痛苦,我作为一名中国人,有责任也有信心,来帮助中国人实现新一次的辉煌,当然,这需要些外部的援助。首先,我们消除所有的成见和隔阂,才能达成成功的共识,辛尔南斯先生,你认为呢?” 辛尔南斯连忙点点头,带头鼓起掌来。 刘摩摆摆手,又道:“德国有最伟大的音乐家贝多芬,有最伟大的诗人歌德,有最伟大的首相俾斯麦,有最伟大的君主威廉一世陛下,现在的德国如同一头年轻的猛虎,傲立于世。我喜欢歌德的一句话,今天所做之事,不要等待明天;自己所做之事,不要等待他人。要做一番伟大的事业,总得在在青年时期开始。现在的德国正是这样一个时期,而中国虽然现在比较贫瘠和落后,但这都是历史原因,在将来,会朝向更新更高的高度发展。诸位,希望你们能够与我一起努力,你们的高姓大名,将会铸在历史的丰碑之上!” ------ 第三卷终 第一章 地狱还是天堂(上)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烟波浩渺的南海,一艘远洋巨轮踏浪前行,海鸟围在船尾盘旋,希望能够得到些美味的食物。层层鳞浪随风而起,伴着跳跃的阳光在嬉戏追逐,远远看去,一座海岛已然模糊可见。 在这艘名为“中特二一”号客货滚装船的甲板上,站立着两名年轻人,一个高大魁梧,帅气自然,迎风的白衬衫松开两个纽扣,雄健的胸肌隐隐而现,宽阔的面庞上挂着一幅圆边墨镜,嘴中叼着古巴雪茄,若是你我相见,必定认为此人是黑老大无疑。另一个站在他身边,如同大树下的幼苗,身材短小,面形瘦弱,宽大的青sè长衫被海风吹拂得筛筛发抖,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尖嘴猴腮上也挂着一副圆边黄眼镜。 个高的名叫张桂,正是刘摩的结义兄弟,个矮的却叫辜鸿铭。张桂长长吐出一个烟圈,再吸进一口清新,惬意地道:“还是中国空气好啊!” 看着越来越近的琼州,辜鸿铭的心头有些紧张和茫然,努力放松自己的心情,嘲笑道:“那你在美国还不是赖着那个尤丽娜不愿意回来?现在倒说咱们的空气好了!?” 张桂哈哈一笑,道:“要不是你小子找到我,我还想着到明年夏天才回来呢!大哥都没催我,让我安心在美军中锻炼,你倒好,磨磨唧唧非要我把你介绍过来,自己又不愿意来,你啊,除了这张破嘴,还有什么?” 辜鸿铭嘿嘿一笑,心里却有些怅然,去年秋末第一批中国官派留学生回到中国时,被上海道如同看押犯人一般,限制人身zì yóu,幸亏琼州刘摩出手收留,让他们在琼州一展身手,也不知道现在如何。嘴上却不依不饶地道:“你那是一人之勇,哪如笔杆子横扫千军?骆宾王一檄搅乱天下,何等快哉?哪像你这样的蛮夫,只有匹夫之怒,没有半点见识?”说完挑衅地看向张桂,似是等着张桂反驳。 张桂不上那嘴上的当,吃吃笑道:“得得得,算你小子能行不?一张破嘴除了能说会道还能做什么?现在是铁与火的时代,再坚硬的铁嘴铜牙也啃不动洋鬼子的坚船利炮,还不是咱们这些人一枪一炮打出来的?” 辜鸿铭正待说话,盛宣怀从船长室中走出来,叫道:“二帅!二帅!” 张桂对这个称呼有些别扭,大哥刘摩已经升任琼州总兵,被人呼之大帅,自己到了香港便被前来迎接的盛宣怀叫成二帅,刚开始很得意,后来促狭的辜鸿铭自负对北方方言有所研究,对张桂解释“二”在北方方言的意思,张桂差点跳脚,可所有人现在都对他这么叫,已然无法改变这个铁定的事实,只得咬着牙接受下来。“盛兄,何事?” 盛宣怀走到张桂面前,抱拳道:“二帅,到了琼州港在下必须先到绍仪兄弟处交接,这次德国人送来一批jīng密机床,大帅吩咐务必第一时间送到琼州造船厂,所以在下耽搁不得,不能陪二帅前去拜会,还请见谅!” 张桂客气地道:“盛大哥太见外了,小弟自然认得路,你若有事自去忙吧!” “如此甚好,待有时间二帅一定到寒舍去坐坐。” “来rì方长,一定一定。” 辜鸿铭目送盛宣怀离去,忙道:“你可答应我的,咱们先不去拜会你大哥,实地考察之后再说。” “这是自然,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琼州港在悠悠的海风中渐渐清晰起来,一座高耸入云的大灯塔矗立在海港附近的小山上,如同节节高升的竹子,这座建筑由刘摩亲手设计,将传统气质与现代风格发挥的淋漓尽致。在灯塔的脚边,黑洞洞的巨炮瞪视着海面,犹如不知疲倦的战神,守卫这片火热的土地。 张桂粗略数了数,惊叹道:“大哥现在真是腰大气粗啊,明炮台居然就有十座,二百八十毫米巨炮十二门,一百三十五毫米火炮十六门,那暗炮有多少?就是英国大西洋舰队全部到这里也要吃大亏啊!哈,看来他和德国人的合作还是很成功的嘛!” 辜鸿铭不yīn不阳地道:“这些都只是表面文章,若是一群鸦片鬼守着这些巨炮,大罗金仙也救不了!” 张桂摇摇头不再言语,急于见到刘摩的心情愈发浓烈起来。 巨轮缓缓靠近港口,张桂挎起自己的小包,又将辜鸿铭的行李箱背在肩上,走在辜鸿铭的身后,若非时尚的打扮和鼻梁上的墨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辜鸿铭的家人呢。 码头上人流穿梭,一排维护秩序的治安队散落站在通道栏杆边,个个身穿黄马甲,腰别左轮枪,手持jǐng棍,胸挂jǐng笛,竖着铁皮喇叭大声吆喝道:“广州港来的乡亲请走一号通道!雷州港来的乡亲请走二号通道!泉州港的乡亲请走三号通道!其他地方请走四号通道!” 辜鸿铭上前拱手道:“这位兄弟,请问四号通道在哪里啊?”张桂诧异地看向辜鸿铭,斗大的“四”字挂在前方数十米处,难道这家伙没看见?却见辜鸿铭在背后向他暗暗摆手,示意不要说话。 治安队员笑呵呵地道:“看来先生是第一次到琼州来,最左边的便是了,请您去吧!” “最左边?那么你说的左边是指你的左边呢还是我的左边呢?”辜鸿铭身后的张桂暗暗偷笑,若是与这个瘦猴子打嘴仗,三天三夜也无休无止啊! “呃――这是在下的工作马虎,还请先生千万不要见怪,”治安队员边说边用手指着第四通道口,“那里便是了,先生您请吧!” 辜鸿铭依然纠缠不休:“现在每个通道口都人流汹涌,那边,哦,是一通道边上怎么还有个通道口?那里人少,小张,咱们走那里!” 治安队员慌忙拦下辜鸿铭道:“先生千万别走那边,那边是紧急通道,除了发生意外,是不准任何人走哪里的,这是大帅下的死命令啊,还请先生别让兄弟为难!” 辜鸿铭仍yù纠缠,被张桂轻踢一脚,忿恨地回头瞪视张桂一眼,掏出一张十美元递给那名治安队员:“兄弟,行个方便嘛!我就是急着到琼州拜会绍仪兄,对了,他是你们琼州的宣抚司知事――” 那名治安队员吓得连忙摆手道:“先生别这样,还是请您走第四通道吧!如果这件事被大帅知道,还不扒了我的皮,您就别为难在下了!”说着说着那张脸庞涨得通红,眼睛中似是要滴出水来。 张桂心有不忍,正待再踹一脚,辜鸿铭哈哈一笑,将钞票收起来道:“唔,要是我对绍仪兄说起此事,兄弟就不怕丢了饭碗?” 治安队员抹抹额头上的汗水道:“不怕,大帅说了,一身正气天地养成,只要行得正就不怕任何困难!胡总队长的拜把子兄弟犯了错,照样被大帅给毙了,咱兄弟可都要堂堂正正做人。治安队马上要改名为jǐng察部了,大帅正在订制服装,呵呵,先生到时候再到琼州港时就怕不认识我了。” 辜鸿铭莞尔一乐,饶有兴趣地多看了这名治安队员一眼,摆摆手招呼身后的张桂道:“好吧,小张,咱们走第四通道!” 二人排队走到闸门前,又有数名治安队员守在那里,一见二人出来忙拱手道:“琼州欢迎两位远道而来的朋友,在这里需要进行登记!” 一名书记员坐在桌子旁,努力地在空白登记表时间栏上写道:一八八六年十月二十rì,下午一点十二分。 “登记?登就登吧!”辜鸿铭看到那名书记员猫爬一样的汉字,没好气地道,“这样的字也能拿出来丢人现眼?刘大帅没有好好教育你们?” 那名书记员连忙站起身,恭敬地道:“在下只读过四年私塾,后在治安队中跟着社委员学过一段时间,字迹丑陋不堪入目还请先生见谅,若是先生有意,可以自行登记。” “嘿,那我就不客气了!” 辜鸿铭抓过毛笔,在纸上唰唰唰飞快书写,宛若游龙惊凤一气呵成,写完之后得意地道:“如何?” 那名书记员小心翼翼地捧起登记表,与众治安队员的脑袋围在一起不停咂嘴,书记员赞叹道:“先生笔力深厚,必定是书香门第饱读经书,不知先生到了琼州在哪里落脚,在下想去拜访。” “孺子可教!”辜鸿铭得意的神情让张桂恨不能猛踹几脚,仿佛万里江山尽在心中,“我――呃,要住就住你们琼州最好的宾馆,到了那里报我的名字就是了!” 轮到张桂时,张桂温言道:“那个谁,我就看上你的猫爬字了,你给我登记。” “是,请您稍后!”书记员赶忙放下辜鸿铭的登记表,铺开另一张空白表格问道,“请问先生尊姓大名?” “张桂!” “张――桂!”书记员一边念着一边书写,“是桂花的桂吗?” “唔!” 书记员写完张桂的名字,蓦地抬起头来问道:“您是美国回来的吗?” “对,怎么了?” 书记员“噌”地站立起来,毛笔尖在身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墨痕浑然不觉,敬一个标准的军礼道:“治安总队第二大队岸防分队陈子高向二帅致敬!”其他治安队员瞪大眼睛,再仔细打量张桂,慌忙忙全部敬礼,“向二帅致敬!” 张桂哈哈一笑,说道:“大哥非要弄得人人皆知,得了,礼毕!” “是!”书记员看着张桂随和的模样,壮着胆子问道,“听说二帅在美国指挥一个连剿灭了一个墨西哥边防营,美国国防部长奖励了您一把战刀,可否能让在下见识一下?”一众治安队员均是狂热地看向张桂,期待这个《琼州新报》上宣传了数次的英雄亮出自己的荣誉。 张桂不屑地道:“美国佬的东西有什么好的,那玩意被我换了雪茄,唉,要不这样吧,”张桂放下行李,从自己的小包中掏出一盒雪茄扔到桌子上,“这是正宗的古巴雪茄,你们拿去尝尝,快点给我登记,我等着去见大哥。” 书记员忙将雪茄当做宝贝收起来,满脸堆笑道:“二帅不用登记,您尽管通过。” 辜鸿铭被冷落一旁,不满地道:“凭什么他能搞特殊?那可不行,我要到刘大帅那里告你们去?” 书记员不慌不忙地道:“二帅,男,二十岁,身高一米七九,体重一百四十五斤,短发,强悍,毕业于美国西点军校,现任美利坚陆军预备役中尉连长……” 辜鸿铭目瞪口呆地听完书记员如数家珍般将张桂的档案背完,张桂得意地朗声大笑,“小辜,咱们走吧!”辜鸿铭懊恼地摇摇头,走了数步忽又回头问道,“陈子高,你刚才说的社委员是什么官衔?”; 第二章 地狱还是天堂(中)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张辜二人步出码头,辜鸿铭口中还在悄声嘀咕:共进社、社委员……在客运码头的不远处是一座庞大的货运码头,林立的巨型吊车正在向货轮上装载货物。辜鸿铭眯眼看去,一堆堆白sè尼龙袋如同小山般整整齐齐地摆放在码头上,自言自语道:“琼州地处热带,不可能有这么多麦子啊!?” 张桂随口答道:“那些都是砂糖,不是面粉。” “哦?”辜鸿铭将信将疑地看向远处,“从这里看去大概有两千米,你为何肯定那些都是砂糖呢?” 张桂嘿然道:“还以为你小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呢!这么简单的问题都看不出来?你看袋子下面的地面,可有一丁点白sè粉末?” 辜鸿铭仔细打量一番,果真没有。 一辆马车停在二人面前,车夫招呼道:“二位先生,要不要坐马车?” 张桂说声好,辜鸿铭却想到货运码头处仔细瞧瞧,头顶上突然传出震耳的喇叭声:“广大琼州乡亲们注意啦:二帅自美利坚回国,刚刚步出客运码头,谨此,客运港口管理处全体职员向二帅致敬!” 车夫迅速从驾驶位上站起来,翘起脑袋瞪大眼睛四处张望,“二帅回来了,在哪呢?” 辜鸿铭忙将张桂推上车厢,自己也蹭蹭蹭快速钻进厢内,如同一只敏捷的猴子,对着车夫叫道:“车夫,快赶车!” 车夫充耳未闻,仍旧四处张望,试图在码头上喧闹的人群中找到偶像的身影。辜鸿铭不耐烦地叫道:“你要是再不走,我就去找治安队的人啦!”车夫回过头对着车厢不解地问道,“找治安队做什么?”辜鸿铭翻个白眼,“我告你占着茅坑不拉屎,耽搁客人的时间。”车夫忙换个笑脸,陪着小心道,“别介啊!先生大人大量,何必与小的一般见识!?这就走,这就走!驾――” 车身终于动了起来,车声辚辚中走了百十米忽又停下,辜鸿铭怒声喝道:“怎么又停了?” 车夫转过头,小心翼翼地道:“先生还没说要到琼州什么地方。” …… 马车在逍遥湖宾馆前停下,车夫乐呵呵地叫道:“先生们到啦!这里就是琼州府最好的宾馆啦!” 张辜二人下得车来,这座逍遥湖宾馆让他们眼前一亮,高楼遮天蔽rì,大大的观景窗显得壮观大气,每层楼的瓦檐斗角高挑,极具中国建筑特sè,檐角上挂着铜铃,在微风中轻轻摇晃,传出清脆的声响。十八根白sè大理石柱分列大门两旁,大红灯笼挂在走廊中令人赏心悦目,透过门前的喷泉看去,宾馆门前站着两名门童,对着时进时出的客人热情招呼。 辜鸿铭咂咂嘴,付完车资与张桂一起进入酒店。 “欢迎光临!”前台服务员热情地招呼两名新来的客人,禁不住多看后面那位高大的帅哥一眼,猜测这位头顶瓜皮帽、鼻挂墨镜的客人到底有多帅气。 辜鸿铭嘿嘿一笑,快速地道:“Ineedagoodroom,itisbesttoseetheQiongzhoutownscenery.”(我需要一件上等客房,最好可以看到琼州全城的风貌。) 服务员嫣然一笑,露出两个小酒窝道:“Noproblem,wewillprovideyouthebestservice.”(没有问题,我们这里会提供给你最好的服务。)从柜台中取出一份登记表,“Please-registerat.”(请登记一下。) 辜鸿铭接过登记表,唰唰唰再次展示自己优美的字迹。张桂放下行李对着服务员搭讪道:“我听你的口语是西部的,难道你也来自美国?” “是啊!”服务员眨眨动人的俏眼,问道,“先生也是在美国留学吗?” 张桂正待答话,辜鸿铭已经填好了登记表,见自己晾在一边不满地道:“小张,我怎么吩咐你的!少说话!服务员,我的表格填好了,安排房间吧!唔,价格表,就要这间吧!”张桂叫道,“你怎么要这间房?那我睡哪里?”“你睡地上!谁让你是我的下人!”辜鸿铭嘿嘿坏笑,这是二人在马车中讲好的条件,张桂亦是无可奈何。 待另一名服务员带二人前去客房,张桂恨恨地对着走在前面趾高气昂的辜鸿铭竖竖拳头,若不是大哥让我迁就你,你小子早被我揍成了猩猩! 前台服务员掩嘴偷笑,张桂急忙忙轻声问道:“我叫小桂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韦晓燕。” “小燕,嗯,我记住啦!”张桂留下一个醉人的笑容快步离去。 在前台后墙是一块高大的毛玻璃,里面一双眼睛盯着渐离渐远的张桂与辜鸿铭,摇起手边的电话:“报告――逍遥湖宾馆来了两名奇怪的人,一人身材矮小,扎着黄辫子,墨绿sè眼珠鹰勾鼻子,年龄在二十五六之间,登记名为辜鸿铭,另外一人身材魁梧,孔武有力,应该是军人出身,大约二十岁露头,没有登记姓名。” 电话的另一头一声惊呼:“你确定那人叫辜鸿铭?” “是,处长!” “放弃追查,我马上汇报给部长。” “为什么?” “为什么?这是你该问的事吗?” 嘟嘟嘟――忙音掠过,那人茫然地放下电话看向毛玻璃外,嘴中嘟囔道:“这个搞死的情报部,人人都有事做,唯独让我整天盯在这里。” 情报部的电话很快打进刘摩的办公室,刘摩正在办公室中与蔡振寰、丁子仪、蔡永昌等人议事,接过电话:“唔――小桂子住进了逍遥湖宾馆?知道了。”放下电话走到沙发边坐下,笑道,“张桂那小子回来了,正和辜鸿铭住进了宾馆。” 丁子仪惊喜地道:“刘哥,那咱们去把他接过来啊!” 刘摩摆摆手道:“他自然会来找我的,估计是辜鸿铭对我不放心,想要考察考察,这个家伙傲气的很,不是那么轻易低头的。对了,刚才咱们说到哪了?” 蔡振寰道:“大帅,咱们刚才说到三亚港一事。” “这整天事忙的,陆军刚整顿完,海军还是一团糟,唉!天佑快到了吧!” “是,”蔡振寰答道,“昨天晚上接到詹司令的电报,现在舰队正在经过合恩角,预计还有半个月时间。” 刘摩点点头,感慨道:“一年时间了,阿根廷的军舰才弄到手,这样的速度太慢!德国那边现在已经为我们建造两艘新式战舰,但还需要两年的时间,时不我待啊!永昌,你们后勤部配合振寰的参谋部加快些速度,德国的军舰工程师现在全部集中在琼州港,争取早rì造出咱们的军舰来。” 蔡永昌皱着眉头道:“大帅,现在我们后勤部集中力量攻关手榴弹和野战炮,怕是力有不逮。” 刘摩抚摸脑门,懊恼地道:“你们瞧瞧,昨天晚上还催永昌早rì拿出陆军杀器,现在又让他配合搞军舰,唉,都是人才惹的祸!内地的人才不愿意到咱们琼州,这是个大问题。” 丁子仪恨恨地道:“都是老旧思想惹得,狗屁的天涯海角人尽途,他nǎinǎi地,要是大帅您批准,我现在就带炮团去把那块石头炸了!” 刘摩大笑一声,“你们看看,这个子仪小时候最爱哭鼻子,现在当了炮兵司令,牛气冲天了!”众人大笑,刘摩又道,“还是等天佑回来再说吧,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他们不愿来随他们去,咱们现在还是低调发展,我打算把情报部从参谋部中剥离出来,振寰,你怎么看?” 蔡振寰郑重地点点头道:“大帅这样安排最好,现在参谋部管着教导队、医疗营、通讯团,还要检查士兵rì常情况,摊子太大,我太吃力啊!” “能者多劳,能者多劳吧!”刘摩道,“从东方到三亚的火车马上要通车,我打算把琼州分成琼北和琼南两个军区,等天佑回来我们再商议一下,具体的军队配置需要大家一起研究,部门也要进行分工合理。” “是!” …… 张桂不情愿地被辜鸿铭拉出来,走在逍遥湖边不时看这看那,宽阔的水泥马路、鳞次栉比的新式公寓让二人赞叹不已,一群工人正在喊着号子向半山腰拖运水泥电线杠。 “兄弟们哪――” “哦哈――” “加油干哪――” “哦哈――” “琼州不再穷啊――” “哦哈――” “有咱刘大帅哪――” “哦哈――” “通水通电通马路哪――” “哦哈――” “幸福rì子不远哪――” “哦哈――” 二人凑上前去,这段山路虽不陡峭,却崎岖不平坑坑洼洼,一条简易的山路蜿蜒盘曲,八十余人用双肩将这根水桶粗的水泥杆向山上拉,可见有多吃力。 工人们歇息下来,辜鸿铭问道:“你们怎么不用牛来拉呢?有头驴也行啊!” 一名工人擦拭额头上的汗水,笑道:“先生有所不知,我们电力公司原本配备了大量的牲畜,现在琼南大搞建设,都支援到那里去了。” 二人点点头,张桂看着水泥杆突然道:“你们这样拉太吃力,唔,应该这样,”说着步量起来,“三十四步,大约二十四米,二十四乘以零点六一八,你们把绳子扣在这里,至少能省下六个人!” 工头将信将疑地问道:“先生说的真管用?” 张桂嘿嘿一笑,“管不管用试试就知道了,好了,小辜,咱们走!” 二人走出一段距离,张桂不停向四处张望,不停咂嘴称赞琼州搞得好。辜鸿铭还是忍耐不住心头的疑问,不耻下问地道:“你怎么肯定那个距离是最省力的?” “那是黄金分割点,黄金比例懂不?他们把绳子扣在最前端,受力点全部集中在头部,我的办法是让受力点集中在黄金位置,Understand?” “哦,我明白了!” 张桂狡黠地笑道:“孺子可教也!” 辜鸿铭呵呵一乐,没有反驳张桂,今天又学到了一门学问,如何不乐? 询问了路人,二人来到一处名为“华望”的小学前,辜鸿铭要考察这里的教育状况,当校长得知二人来意后大为欢迎,热情介绍学校情况和课程安排,领着二人到教室中观摩教学。 当辜鸿铭看到小学生国文课本时,脸sè变得煞白,浑身气得瑟瑟发抖,蓦地双臂发力,将课本撕得粉碎,碎纸片扔到满屋都是,在众人瞠目结舌中破口大骂:“这个混账刘摩,误我中华子弟!”; 第三章 地狱还是天堂(下)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华望小学门前戒严了,这种事情在琼州很少发生,立刻在琼州城内引起了轰动。闻讯而来的百姓将校门外的道路围得水泄不通,三名记者边费力地往里挤边高喊:“让让,请乡亲们让让!我们是《琼州新报》的记者!” 忽然人群中发出一片惊呼,“快看,快看!” 记者们顺着百姓的门光看去,哇!一名健硕的年轻人站在华望小学教学楼二楼楼道中,单臂举着一名瘦弱的人,似是要将那人扔到楼下去,那人的小辫子在半空中胡乱抖动,让所有人的心弦紧紧绷住。二人似是在激烈争吵,可惜距离太远无法看清也无法听清。忽又从教室冲出数人,不停劝说那名暴怒的年轻人。记者们瞪大眼睛:“教育署理何子渊先生、黄进庭先生,教育总办容闳先生都在那里,一定是大新闻!兄弟们快!” 三名记者好不容易挤到前排,百余名治安队员面sè凝重地围成一个半圈,紧紧守住学校大门,记者们满脸堆笑送上证件道:“朋友,我们是《琼州新报》记者,请行个方便!” 治安队员面无表情地道:“现在是特殊事件,上面指示不得采访!” “这――大帅不是说了嘛,琼州没有见不得的人和事,百姓有知情权,难道大帅的话不算数?” “对不起,你的问题我无权回答!请不要打搅我的工作!”治安队员说完便闭上了嘴,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任尔东西南北风一般。 三名记者正在抓耳挠腮,如此爆炸xìng的新闻不能抓到手,那做这个记者真是太失败了!远处一声高喊:“大帅到!” 围观的百姓急忙让出一条路来,刘摩笑容满面地带着一群人走了过来,三名记者又是连连吃惊,斗志军三个旅四个部的头头全部到了,连一向很少在公众面前出现的情报部部长陈钜溶都出面了,这搞得到底是哪一出?众记者脑筋飞快转动,其中一名蓦地低声叫道:“难道是二帅?” 其余二人拍掌大叫:“对啊!”边上严肃的治安队员喝道,“大帅到了,安静!” 刘摩步入校园,听得里面张桂与另一个声音高声争吵,想来便是辜鸿铭了,苦笑着摇摇头,没想到这对活宝才到琼州就闹出这么大动静。 “Shit!若不是大哥在琼州兴办新学,哪里来现在琼州新的气息?你居然敢骂大哥混账,是不是不想活了?啊――” “狗屁不通,我懒得和你废话!新学――哈――新学,他刘摩办的可真新,把中华文化完全摈弃,彻底西化,这是什么?这是抛弃祖宗的文化,这是背叛!” “祖宗文化?中国现在这么破败,难道不是这些腐朽的旧文化惹的祸?就是西化又如何?” “滚一边去,我懒得和你这个匹夫纠缠,除了拳头没有一点脑子!” “你――信不信老子把你扔出去!” “好哇!你扔啊!我死了拉倒,反正中国现在破败不堪,琼州好容易有点样子却又忘了文化之根,毁弃中华文明,让我死吧――我死了还能上天堂,你们死了,活该全去十八层地狱!” “你――” 刘摩让其他众人守在门外,人未到声先到:“哈哈,看来辜兄还是没有忘记巴黎的绿荫大道啊!” 辜鸿铭梗着脖子,脸红如血,闻言为之一懵,一人从门外进来,身形与张桂仿似,要比张桂稍高一些,面容柔和身形却很板直,在阳光的折shè下竟有些盛气凌人的架势。张桂见到刘摩大喜,连忙上去拥抱:“大哥!” 刘摩拍拍张桂的肩膀,笑骂道:“我让你招待好辜先生,为何闹出这般,你个混小子!”张桂嘿嘿傻笑,看着刘摩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言语,其他人也纷纷上前招呼,只有辜鸿铭依旧面红耳赤站在那里,心底却有些吃惊,自己从马来亚到美国去找张桂,试图通过张桂结识刘摩,在回琼州之前一直叮嘱张桂不要走漏风声,若是刘摩不符自己心意,必将悄悄离开,没想到张桂在美国便拍了电报给刘摩,可笑,一路上张桂对自己亲近却又保持距离,对自己的嘲讽只是笑容以对,还以为张桂欣赏自己,原来是受了刘摩的安排,这个刘摩! 刘摩对张桂道:“你出去,子仪永昌钜溶他们都在外面,你们去外面聊,我在这里陪陪辜先生。”张桂点点头,挑衅地看了辜鸿铭一眼快步离去,走到外面嚣张地叫道,“兄弟们,我来啦!”丁子仪蔡永昌等人哈哈大笑,说不出的快活。 刘摩对发愣的辜鸿铭拱手道:“在下便是琼州刘摩,刚才先生在学校里撕碎课本,骂我误了中华子弟,不知辜先生有何见教,刘摩洗耳恭听!” 辜鸿铭哼哼冷笑一声,找个板凳坐下翘起二郎腿道:“好,既然你这么好学,我就教教你!”那一副俨然师长尊者的模样,让边上容闳、黄进庭等人目瞪口呆,难怪二帅说这家伙是一介狂徒,比之祢衡不相上下嘛! 刘摩也找个位置坐下,招呼其他人道:“容先生、老黄、子渊,大家都坐下,咱们共同探讨一下。” 辜鸿铭快速地道:“你在琼州办理实业新学,倒也不是一无是处,那为何在学生课本中废弃了所有文言文,除了几首唐诗宋词之外,全部是通俗白文,这不是误人子弟是什么?” 刘摩知道这家伙辩才无双,只得小心应对:“在当初制定小学课本时,子渊曾和我研究过这个问题,因为琼州贫弊,百姓识字的不多,古文佶屈聱牙,隐晦艰涩,很难理解,所以我考虑在小学教育阶段主要以推广通俗白文为主,到了中学阶段再推广文言文。容先生今年四月从海外归来,也赞同此事,这是我们经过多次论证的事情,学生们学习的能力也得到很大提高,” 辜鸿铭手指点点众人道:“你们都是中华文化之败类、民族之罪人!想我华夏五千年文明史,史册典籍繁盛浩荡,你们偏偏推广低级通俗的白话文,那先贤的文明如何继承,这是中华文明史的灾难!始皇帝焚书坑儒,断送上古文明,朱元璋广推八股,给中华文明再加上一层桎梏,你现在大肆推广白文,造成传统文化的断层,彻底葬送先贤留下的文化,你比始皇帝朱元璋还要毒啊!小学生到了中学还有谁愿意再度学习文言文?树已经长歪了你还指望它从新立正?你给我好好想想!尔等文化败类将来若是死了,必然进阿鼻地狱!” 众人猛然sè变,唯有容闳与刘摩心底震撼不息。 容闳仔细打量这个尖嘴猴腮惹人厌的混血儿,居然将中华文明看得如此透彻,想来当初刘贤侄说此人对琼州教育必有帮助不虚啊!刘摩的心底震撼的却是自己倒还真没有考虑到辜鸿铭所说的那么长远,只顾着大力推广新式教育,完全摈弃旧学,此事再看的远一些,中华大地现在的文人主流仍是旧学,你总不能让这些人全部窝在家里老老实实呆着吧,给他事情做怕他酸,不给他事情做怕他闹,原本打算走一步看一步,现在想来人家不来投奔自己,就是因为琼州根本没有给这些饱读旧学之人一丝容身之地! 刘摩豁然开朗,抚掌大笑道:“先生说得好,在下这就改,这就改,若是先生有意,可到我琼州教育署中协助在下一二,如何?” 辜鸿铭愤愤地斜视刘摩,口中嗤笑道:“受不起,我可不想下地狱!” 刘摩摆手道:“非也非也,先生所说有误!纵观中国五千年文明史,本没有天堂地狱之分,但若是问天堂好还是地狱好,我还是认为地狱好!” 辜鸿铭心头微微一动,却也不做声,其他人看向刘摩,想听听这个曾经的国辩手如何再现雄风。 刘摩接着道:“在中国的文明史上,是没有天堂的,只有西天和九天凌霄。西天那是佛祖住的地方,只有和尚或者慈祥老者百年之后才能到达,所以现在有些人家老先生老太太去世之后有‘驾鹤西去’这一说法。但这‘驾鹤西去’不是人人都能去得,也不是人人都愿去得。你们想啊,若是老先生老太天一个人远在西天,家中子女亲朋好友在其他地方岂不寂寞?所以说西天未必是个好去处。” “西天不是好去处,那就讲讲九天凌霄了。俗话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在中国人的概念中有天堂吗?有,但是很模糊,只有所谓的善人或是受人供奉的才会位列仙班,其实这又是假话。大家在想想看,无论东方西方的社会结构都是呈金字塔形,从最高层到最底层是几何倍增的模式,总不可能所有人都去位列仙班吧!那谁还来供香火?还不是那些下了地狱的穷苦百姓!天堂未必是个好去处,吴承恩在西游记中写了那么多妖怪,大多数都来自九霄云外,这说明什么,天堂也是个藏污纳垢的地方!” 刘摩说到这里,让辜鸿铭有些意动,他自然听得出刘摩话里对现实的批判和不满,这很对他的口味,心头的怒气开始慢慢消散。 刘摩微笑着继续道:“那咱们就来说说地狱,西方关于地狱描写最权威的是但丁的《神曲》,在咱们中国那就太多太多了,《西游记》、《聊斋》、《封神演义》都有描写,百姓也多为信服。此时在老百姓心中最相信的就是阎王爷,因为阎王爷在他们心底就是包拯的化身,他们渴望得到公正和公平的社会,总比到了天堂之后见一个神仙便要磕一次头强吧!所以我认为我将来还是下地狱的好,见到包公一定要问一句,老包,你看看我做的还行不?” 刘摩说完,众人轰然大笑,辜鸿铭亦是轻声发笑,黄进庭笑道:“难怪佛祖说‘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想来他不是去拯救百姓,而是羡慕地狱的生活吧!”; 第四章 因何造势?(上)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经过刘摩一番旁敲侧击与容闳的衷心劝说,辜鸿铭答应留了下来,却又不愿到教育署去,非要做刘摩的文字秘书,刘摩大叹屈才,也知道辜鸿铭想要近距离观察自己,只得答应下来。刘摩当即宣布晚上举行宴会,为张桂与辜鸿铭洗尘,吩咐黄进庭陪同辜鸿铭,自己带着张桂回府。 当刘摩等人先行步出校外,丁子仪对着百姓们大声道:“乡亲们,这位便是二帅张桂啦!” “哇,是二帅!” “瞧见那副挂在胸口的墨镜没,二帅要是戴上一定更帅啊!” “对对对,二帅和大帅一样帅!” “还是二帅帅一些!” “滚你犊子的,大帅最帅!” “扯淡,二帅才帅!” “走,去那边巷子里聊聊!” “谁怕谁!” “乒乒乓乓”,暗深的小巷内,数名因为争执到底大帅还是二帅帅气的人大打出手,当天晚上又个个顶着青头紫脸跑去购买墨镜,第二天到处宣传自己是二帅忠诚的粉丝,蜂拥而来的顾客让眼镜店的老板高兴的合不拢嘴。 回到刘府,刘松龄正坐在书房中读《chūn秋》,现在琼州的所有事务都丢给了刘摩,他老人家索xìng做起了甩手掌柜,“老子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合,起于垒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朗朗书声传遍开来,似是刘老爷想要再次重温寒窗之意。 “爹!”刘摩大声叫着步入房间,不料刘松龄偏过头去,仍自读着《chūn秋》不理睬他,张桂蹑手蹑脚地钻到刘松龄面前“噗通”跪下,脑袋坑得紧紧,憨声道,“还求刘大老爷给小的做主,你家少爷欺负小的,救命啊――” 刘松龄心头一惊,忙放下书本将张桂扶起来道:“是不是因为你是秀才出身?若是他不用你我给你封介绍信,你到广东去吧,我给你安排个出路。”刘摩兄弟二人捧腹大笑,刘松龄诧异地道,“这又是哪般?” 张桂忙道:“二伯,我是桂儿啊!” “桂儿,哪个桂儿?” “就是念平师傅的徒儿张桂啊!” “啊?”刘松龄仔细端详一番,这才确定眼前之人确是昔rì小儿张桂,咂嘴道,“桂儿长大了,长得我都不认识了!好小子,走走走,我带你见见你伯母去!” “是!”张桂向晾在一边的刘摩做个鬼脸,跟着刘松龄前去拜会刘夫人。 张桂自然知道刘松龄心头恼怒刘摩之事,艾丽萨与珍妮随着容闳一起来到琼州,另外一个未曾谋面的大嫂施玉晴在年初生了个侄女,让二伯颇为不喜,现在玉晴嫂子肚皮还没动静,珍妮的肚子大了,这问题就严重了!二伯根本不答应认这个洋媳妇生的孩子,估计在他心里是无法接受一个混血孙子,成天嚷嚷要给大哥找一房正妻,大哥的犟脾气要么不来,要来就是八千吨的巨舰也拉不动,得了,照大哥的话说现在爷俩正在打冷战呢! 张桂边走边道:“二伯,你咋不睬大哥呢?” 刘松龄没好气地道:“别提那个臭小子,整天尽给我气受,要是我断了刘家的香火,将来怎么去面对列祖列宗啊!桂儿,你帮我劝劝你大哥,好吧,我现在不再逼他再娶媳妇,但那个洋姑娘生的娃决不能进刘家祠堂!若是玉晴给我养了孙子再说。” 张桂心道,大哥肯定不稀罕。笑道:“行行行,我一定帮您劝劝大哥。二伯,您年纪大了,少生气多养生,我师父当年可是最注重健身力行啊!” 刘松龄捋起银须感慨地道:“桂儿懂事啦!可惜我派人去四川找寻一直未果,也不知大师现在如何。” “我师父神龙见首不见尾,若是他知道我回来必定会来找我,不急。” …… 晚上刘府摆下酒宴,遍请琼州各部门的头头脑脑六十余人,刘摩带着张桂、辜鸿铭二人挨桌陪到,容闳赞叹道:“张桂武骄,鸿铭文傲,相得益彰,牧平如虎添翼啊!”刘摩哈哈大笑,从此琼州文武双傲之名径向流转路人皆知也。 张桂与辜鸿铭二人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兄弟之情反而愈加浓烈起来,两人喝得脸红脖子粗,肩膀挨肩膀凑在一起。辜鸿铭叹道:“吾平生未曾服人,今rì大帅让我口服啊!” 张桂笑骂道:“那你小子心还没服?” 辜鸿铭翻翻白眼道:“这世上让我心服的人还没出世!” 那副得瑟的神情张桂视若不见,大着舌头问道:“哦,那你说说我大哥是怎么让你口服的?”酒过数巡,辜鸿铭的舌头自然也小不到哪去,结结巴巴地将白天之事说了一遍,张桂哈哈一笑道,“你们都去地狱吧,我可要上天堂!” 辜鸿铭迷瞪着醉醺醺的绿眼问道:“哦,为何?” 张桂嘿然低声道:“这你就不明白了吧!天堂四季如chūn,地狱寒冷若冬,在地狱里生活肯定要终rì裹着棉袄,有何乐趣?我敢断定,天堂的天使一定都没穿衣服!那些洋鬼子画的不都是这样?嘿嘿,”张桂的眼神中放出猥琐的光采,“你说我去了还不是爽歪歪嘛!” “吱――”辜鸿铭倒吸一口冷气,酒意似是醒了三分,盯住张桂看了一阵,低声骂道,“你这个匹夫!” …… 张桂在客房中早早醒来,跑到院子中打了一套长拳天空方才大亮,大哥居然还没起床?张桂对着刘摩的小院看了一阵,一名丫鬟从院中走出来,见到张桂行礼道:“二少爷您早!” “嗯,你也早,我大哥醒了没?” “大少爷喝了酒之后一般要到太阳出来才能起身。” “哦?大哥的酒量还是没有涨,算了,我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要是大哥找我你跟他说一声。” “是!” 张桂走到刘府门前,值班的士兵问道:“二帅您要出门?”张桂点头称是,“那请您稍等下,我去通知您的卫兵。”“我的卫兵?”张桂想了想,看来是大哥安排的,真是盛情难却。 片刻功夫从偏院中奔出四名士兵,个个jīng神抖擞穿戴整齐,一齐敬礼道:“二帅!”张桂满意地点点头,“安排马车带我去逍遥湖宾馆取行李!” “是!” …… 施玉麟和盛留明觉得今个早上特别晦气,这两个二衙内跟落汤鸡似的站在琼州街头一座小楼前,脚下一片水渍,脑袋上、衣服上湿漉漉一片,还在不停滴水。 施玉麟是施玉晴的二弟,十四岁的小青皮,自打施玉晴嫁了刘摩,施家跟着水涨船高,在琼州也是独门大户了,老大施玉麒去年底去德国留学,被人夸是施家麒麟儿,好似老天将好学勤奋都给了老大,让施玉麟长错了脑袋。在新学里学了数月,开始姐姐在里面教书还能老实些,玉晴怀了身子离开学校,这家伙的狗尾巴就开始翘出来了,与自己年龄相仿、盛宣怀的三儿子盛留明在学校仗着个高马大,横扫一条街,学子莫不敬畏,气得何子渊不得不去找刘摩求救。 刘摩对这两个半打子私塾不成又不愿学新学的小舅子小侄子也没什么办法,索xìng由他们去,只待年龄大些送到斗志军中磨练一番。施玉麟和盛留明得到刘摩的特许,将书本扔到九霄云外,整rì在大街上学着杀富济贫、该出手就出手的梁山好汉。 一对浙江夫妻在琼州街头开饭馆,小本生意算盘jīng明,每个铜板都敲得叮当响,隔夜菜都要想方设法保存起来次rì再卖,一些乞丐前去讨食被恶语吆喝驱赶。这事本在生意场上常见,却被这两个衙内当成是为富不仁,商议着如何处置。 两个衙内带着一帮青皮家丁每天中午吃饭前便到酒馆中坐下,好嘛,十来人一人占一张桌子,将饭馆内所有的桌子全部占据,所有人只点一个菜:花生米,还不要多,每盘只需放一个,然后个个如同王八瞪绿豆那样看着,不伸筷子也不言语,一呆便是一个时辰,临了扔上十枚铜板说是来照顾生意的,一连数rì莫不如此。老板见这是找茬惹事的,便去找治安队,总队长胡挚跑来看看也只是摇摇头走开,这事他管不了。 事情闹到刘摩那里,刘摩当着众人面将这两个衙内揍一顿,晚上又将两人叫到家里反而鼓励一番,从此这两个衙内的狗尾巴不再能用翘上天来形容,而是遮天蔽rì!所幸没有惹出大是非,家中长辈也曾骂过,二人反口相驳:姐夫(大帅)都不管我们,你们cāo什么心? 施玉麟面白如玉,英俊挺拔,被人呼之白螃蟹,盛留明肤sè如麦,没继承盛宣怀的冬瓜脑袋却整了个冬瓜身子,被人呼之黑螃蟹,二人不但不以为耻反而得意万分,终于有了世人公认的诨号,这是一大战绩!这黑白两螃蟹在琼州街上横行,无人敢惹,只有些乞丐倒是连赞二位衙内胸襟坦荡义薄云天。 太阳刚刚挂在麒麟山腰,喷薄出万丈霞光,这两只螃蟹听说刘摩正在琼州造船厂搞什么水下军舰,稀罕之余想去见识见识,谁知走到大街上被迎头浇下一桶水来,那水中还带着些许咸味,不知是何物漂洗引起。 黑白两螃蟹丝毫没有如鱼得水般欣喜,身形已然筛筛发抖,好汉何曾受过这等鸟气?两人一起抬脚猛踹楼门,口中呼啸不断。 “他姥姥滴!快给我出来说清楚!你以为咱们黑白螃蟹这么好欺负的?” “你欺负我就是欺负我姐姐,你欺负我姐姐就是欺负我大哥,你欺负我大哥就是欺负整个琼州乡亲!混账东西,快点出来!” 房内连声哀嚎,房门急匆匆打开,从里面出来一个迷迷瞪瞪的三十余岁男子,这人自江西搬来琼州做些生丝生意近一年时间,自然识得这两只螃蟹,忙对着笑脸陪着小心道:“二位少爷,内人有所不知二位路过,实在是无心之举,还请二位爷见谅!” 盛留明手叉腰恶狠狠地道:“我不是你的爷,也不稀罕做你的爷!你一句见谅就得了?你当我和施二叔是三岁小孩吗!?” 施玉麟怒气冲天指着那人道:“说吧,你把我们爷俩的衣服弄湿了,你看咋整吧,快给个明白话,要是我不满意你这店就别开了!” “这这这――”那人慌忙道,“二位别生气,别生气,要不我让内人为二位的衣裳洗洗干净,实在不行我给二位再买一件。” 盛留明抖抖衣襟,叫道:“你看这衣裳,是我爹爹从香港买来的,要送到专门人家去干洗,你洗的起吗!?二叔那件是我婶娘亲手做的,大帅亲自送来的,你洗的起吗!?让你赔?笑话,你又赔得起吗!?” 施玉麟在一旁鼻子哼哼,眼睛蔑视,四周围了数十名百姓,却无人敢出头,都目光怜悯地看向那人。 那人哭丧着脸道:“二位爷,那您叫小的怎么办啊?” 盛留明嘴角扬起又迅速板起冷脸,问施玉麟道:“二叔,你说咋办捏?” 施玉麟双手背在身后,一副老大人的模样,叹道:“咱们黑白螃蟹讲的是肝胆相照义薄云天,及时雨呼保义,替天行道爱民救人,看你小子可怜,算了,也不为难你了,大哥在郊外办了福利院,你们铺子今天派人过去,给福利院每人做一件新衣服,我可要检查的,你要是不做或者让我不满意,嘿嘿――” 那人慌不迭地道:“在下一定送去,马上马上,谢谢二位,谢谢二位!”说完连滚带爬钻进店内,高声叫道,“小三,快去取些银两,跟我去王家衣铺!” 黑白两螃蟹哈哈大笑,带着家人准备回府换衣裳,却被一个高大的身影夹在胳膊里,丝毫不得动弹,正待破口大骂,那身影嘿嘿笑道:“你们两小子有意思!”螃蟹们闻声看去,那人正是自己的偶像张桂,兴奋地大叫道,“二哥(二叔)!”; 第五章 因何造势?(下)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刘摩懒洋洋地伸个懒腰,艾丽萨仍旧在枕边沉睡,轻轻送上一个香吻起床穿上衣服,步出院外丫鬟来报,二少爷一大早便去了逍遥湖宾馆拿行李,刘摩快速吃完早饭,吩咐守门的卫兵,待张桂回来直接去斗志军大营。 现在斗志军经过德国教官的训练再次迈上一个新的台阶,根据德国顾问的建议,刘摩将原先斗志军五个团重新整编,原第一至第三团改为三个战斗旅,每旅三千五百人,下属两个步兵团、一个炮兵营、一个工兵营、一个侦察连和一个旅部直属队,人数只增加了五百人,战斗力提升了整整两倍。第四团被劈成两半,一千人组成海军陆战团,另外两千余人组成师部直属炮团,辎重团扩大到了五千人,德国顾问却说远远不够,至少要一万人才能勉勉强强供应战斗后勤。刘摩苦笑一声,琼州还是缺人啊! 自从德国顾问进入斗志军后,斗志军一天一个变化,从个人主义向集体主义转变,整体渐渐形成一个战争机器,俾斯麦的外甥埃克中校真不是盖的,一手将蔡振寰、郑青岚、丁子仪、蔡永昌等人调教起来充当大任,让刘摩欣喜异常。谢二虎那混球自知识字不多,打起仗来只知道冲锋过瘾不懂如何管理,自甘让贤,把三团交给了郑青岚,做了师部宪兵队的队长。教导队的学员已经出了两期三百余人,将来整个斗志军的连排级军官全部从里面产生,现在第三期即将毕业,但不见血的军队始终没有血xìng,没有杀伐决断,刘摩已经开始为将来布局。 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是海军,海军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即便德意志人在欧洲傲视群雄,但在大洋中还是不得不向英国人低头,人家那是名正言顺的海洋霸主。现在斗志军海军只有三千余人,原本的雇佣军已经有一半回国,维尔斯-马洛里倒是留在了这里,埋头培养海军军官。此时潜艇技术还不成熟,在欧洲列强中也只有英国走在最前列,也不过只有一艘勉勉强强的试验舰,但刘摩对潜艇情有独钟,大船造的速度慢,只有另辟蹊径,此刻也只有潜艇可供选择。德国支援的造船师四十余人全部集中在琼州港造船厂,现在万吨船坞刚刚建好,刘摩已经迫不及待准备造一艘自己的军舰,但钢板、炮台、龙骨都是问题,一颗小小的铆钉都是问题。 刘摩想起铆钉恨恨地咬起牙来,胡挚有个拜把兄弟,原本在绿营中充当管带,后来绿营解散办起一家铁匠铺。在刘摩的刻意扶植下,开始向斗志军供应步枪零件,初始质量倒也过得去,后来大包大揽地将海轮的铆钉生意全部接了下来,结果在一个夜间铆焊龙骨时发生断裂,砸死砸伤数十人,最终查出的结果是铆钉质量不过关,刘摩当夜便让胡挚带队抓人抄家,第二天当众枪决,都他娘的黑心鬼! 现在小桂子回来了,昔rì的懵懂少年都一个个振翅yù飞。初到美国爱哭鼻子的丁子仪在美**校中学的是炮兵专科,回来直接被任命为炮团团长;小时候牛气冲天的蔡永昌越长越回去了,现在二十五岁反倒愈加腼腆起来,不过算起账来无人可比,摩根公司花大价钱请他去做会计师,结果刘摩一封电报便招到身边,做起了后勤部长,斗志军后勤一下子变得有条不紊,任何一颗子弹都能找到来源出处和用途;还是小桂子最牛,带着美军一个预备役连硬生生剿灭了一个墨西哥正规步兵营,看来当年张宗禹将小桂子抚养chéng rén,这小子打小就是领兵的料。 刘摩想到张桂莞尔一笑,这个弟弟的成长给自己带来太多太多的惊喜,仿佛上天早已安排好了这样一员猛将给自己,只可惜让美国的浪漫放纵给带坏了。这小子立了大功,本应升到副营长,只因为睡了团长的小姨子偏偏又不认账,被人家给赶了出来。唉,真不知道怎么说他才好! 刘摩看向高悬在东方的太阳,也不知道胡宣正现在在德国如何,这家伙去年回来之后又被自己任命为留学生监督团团长,原本打算让忠实一点的黄进庭过去,黄进庭却是打死也不愿再去,无奈只得让胡宣正过去。想起那天在码头上,玉晴挺个大肚子,抱着大弟施玉麒失声痛哭,刘摩心底歉意万分,没办法,能派出去的全部派了出去,现在琼州缺的就是人才! “哎呀,糟了!”刘摩骑在马上忽然惊叫一声,身边的jǐng卫员神sè惊慌地问道,“大帅,何事?” 刘摩苦笑一声摆摆手,“没事没事――”早上起床时只记得今天要给张桂安排事情,忘了自己给施玉晴的承诺,每天早上都要吻一下她们娘俩才能离家,晚上回去晴儿又要撅嘴了! 行至军营,各旅正在紧张训练,娴熟的动作、凝重的表情、整齐的步伐,让刘摩心里感到万分充实,这样才是一支真正的军队!与众人打过招呼走到参谋部中,参谋长蔡振寰正在与情报部长陈钜溶在低声议事,见刘摩进屋忙起身敬礼道:“大帅!” “嗯,都坐吧!” 蔡振寰递过一份资料道:“大帅,这是马尾情报站的人选,请您过目。” “哦?钜溶的效率真是比孙猴子的筋斗还快啊!”众人笑过,刘摩看向资料,“黄永诚、周志发、王喜、赵小白,这几个人都来自福建,不错,钜溶选的很合适,下午两点,让他们到情报部去,我见见。” “是!”陈钜溶又道,“大帅,若是无事我先回了。” “香港维多利亚造船厂的资料搞到没有?” “我们的人刚进去五天,现在正在采集。” “要抓紧,我现在最急的就是我们的造船工艺,维多利亚造船厂是英国白星公司的香港分公司,他们的造船工艺在世界上数一数二,既然他们不愿意与我们合作就只能采取下策。” “是,情报部一定加快速度,决不让大帅失望!” “哈哈,听到钜溶这句话我心里就有底了,钜溶也从没让我失望过,好啦,你去忙吧!” 陈钜溶离去之后,蔡振寰从档案柜中取出一份资料放在刘摩面前,说道:“大帅,这是参谋部安排的特遣团排长以上干部人选。” 刘摩点点头,翻开资料匆匆扫过数眼,他注意到一个问题,这些人中大部分都是琼州人,不解地问道:“我当初不是安排多派一些两广、江西、湖南的人员吗?为何百分之七十都是琼州人?” “大帅请恕卑职无能,原本黑旗军老兵也答应前往,后来听说至少要在那里呆上三至五年,所以――所以――” 刘摩摆摆手道:“你现在安排的这些人不行,到哪里语言不通交流不方便,无法开展工作,这些个混球,让我再想想。”刘摩轻轻敲击桌面,眉头紧锁。一名侍卫前来报到辜鸿铭到了大帅办公室,刘摩先让他在办公室里看资料,自己在参谋部里来回踱步,忽又停在档案柜前,将斗志军编制花名册拿出来翻开观看。 蔡振寰道:“实际志弟若是能带着侦察营陪同二帅过去最好,侦察营现在已经――” 不待蔡振寰说完,刘摩打断道:“林志弟的侦察营现在正在训练各旅的侦察连,无法脱身,我再看看。”一页一页地翻下去,眼见已经到了花名册的尾页,刘摩心底也禁不住焦躁起来,忽地眼前一亮,“振寰,你看这个营行不行?” 蔡振寰凑上前去,看到花名册尾页的那些名字,结结巴巴地道:“大帅难道准备让二帅带着这些家伙前去?” 刘摩嘿嘿一笑道:“你别小看了张桂,他小子可是造反派娘胎里长大的!等下张桂来了,你如此如此……” 过了半小时,张桂雄纠纠气昂昂地走到参谋部门前,站在门外立正敬礼高声大叫:“斗志军张桂前来报到!” 守在里面的刘摩笑道:“礼毕,进来!” “是!”张桂走进房内,参谋部的一帮军官在蔡振寰的带领下纷纷敬礼,刘摩笑道,“张桂,你可别丢了我的面子!” 张桂严肃地道:“请大帅放心,家事归家事,军营归军营,张桂绝不含糊!” 刘摩满意地点点头,自己的兄弟还是让自己最放心,“随我来!振寰,你也过来。”三人步入参谋部的一间办公室,所有的窗户全部封起,从外面看不到里面一点模样,也听不到一丝声音。 三人坐到会议桌旁,蔡振寰打开一幅地图,张桂看了数眼,是一幅中国东南行省地图,沿着广东韶关、湖南郴州、江西吉安、赣州四地画出了一个大大的圆圈,张桂不解地看向刘摩。 刘摩问道:“小桂子,你知道我为何在琼州大肆宣传你在美国的事情为你造势?”张桂挠挠脑袋,自己确实没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刘摩接着道,“你不用回答,我给你说吧!你看到地图上的圈圈没有,在这个圈中的地盘全部是岭南山区丘陵地带,那里土匪横行,但百姓众多,你看明白些什么没有?” 张桂看着地图想了想,笑道:“大哥是准备扯旗造反吧?” 刘摩哈哈一笑,骂道:“你小子还惦记这个呢!这不是扯旗造反,是时代变更的必然,但我们现在的力量还远远不足,单单靠一个琼州是无法满足我们的战略空间,所以我打算在这个圈圈里设立一个根据地慢慢发展,小桂子,你愿不愿意去做个山大王?” “那我得想想!”张桂问道,“那你给我配多少人马?最好一个旅,兄弟保证给你在一年内拿下这片土地。” “没有,过了年琼州要分两个军区,我还准备扩充一个旅,现在我的人手也不足。” “那一个团?”张桂摸摸脑袋道,“要是一个加强团也行,一千五百人的规模就够了。” “没有。”刘摩依旧没有松口。 张桂苦着脸道:“大哥,你不会让我一个人去吧!” 刘摩使个眼sè,蔡振寰笑道:“二帅差矣,大帅有一个加强营,有七百多人哪!而且其中一半都是参加过黑旗军的老兵油子,打起山地战来无人能比,二帅觉得如何?” 张桂想了想道:“这么好的部队你们怎么舍得放?”这家伙脑袋jīng着呢! 蔡振寰思忖着道:“这支部队在去年犯了错误,被放到陵水县养猪放羊,若是二帅――” “什么?”张桂噌地站立起来,瞪大眼睛叫道,“你们让我带着一群养猪兵去开辟根据地?你们――你们――” 刘摩喝道:“坐下!”张桂悻悻然坐到椅子上。 蔡振寰劝道:“二帅有所不知,卑职对二帅的神勇是仰慕已久啊!您想想,若是直接将您安排到斗志军中应该放到什么位置呢?副总司令吧,二帅没有带过大部队缺乏经验,再说了,您也不会想着倚仗大帅吧!现在各旅的旅长都是跟大帅一起摸爬滚打过来的,对自己的部队如臂指使,与自己的同僚相处融洽,二帅到了旅部估计也会受到冷漠,对了,记得大帅曾说过,距离产生美,若是我们的英雄到了部队,可能只会与他们产生距离不会产生美吧!再下面的职务,二帅就算愿意去大帅还不愿呢,琼州的老百姓更不愿意了!咱们的二帅怎么可能去做个团长营长呢?您说是不?就您这样在洋鬼子的地面上,带着一帮预备役打败正规军,而且是三倍之敌,德意志的埃克中校说过,这在美利坚整个战争史中从没有过的神话啊!这点事情还够二帅做的吗?” 被蔡振寰连夸带劝又挤兑,张桂的脸面搁不住了,军人以服从为天职,这是军队的铁律,自己怎么可能给大哥塌了面子,娘的,大师兄曾说过,该死鸟朝上,没什么怕的!张桂道:“那好,给我半年的时间,我把这帮养猪兵练出来,明年去内地。” “不行,三个月!”刘摩坚决地道。 “四个月!”张桂咬牙切齿地道,“不然我和他们一起养――”差点说出那个猪字来,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谁让自己是斗志军的二帅,这个面子不能塌!该死的,自己已经钻进了大哥的套,居然还一直沾沾自喜!张桂真想大哭一场却又要咬牙坚持,谁让你是二帅啊,认命吧!; 第六章 张桂治军(一)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看着张桂的苦瓜脸,刘摩心底偷乐,面上依旧一老板正地道:“我会从侦察营里面抽一个排给你做执法队。之所以为你造势,就是希望你能够按照我的意图,在这个圈子里打出个名堂,与琼州上下呼应。这个地带也是两广与北方的交通要道,只要我们控制了这里,距离成功就迈出了一大步!振寰,你去通知林志弟一声,抽一个排出来。” “是!” 蔡振寰步出办公室,刘摩凑到张桂身边拍着他的肩膀道:“兄弟,你肩上的担子不轻啊!你要知道,大哥现在在琼州也不过一年多时间,能拉扯的已经使了十二分力气,可这个根据地我想来想去也只有你最合适。” 张桂不解地问道:“子仪、振寰、青岚他们都不错啊,再不济那个谢二虎能行啊!” 刘摩摆摆手道:“人心隔肚皮,有些事情必须要最可靠的人去做,你是我兄弟所以才让你去,换个主我才不放心呢!你到了那里,我会陆续支援你武器,乃至兵工厂都有可能,我在布局的时候考虑了整整三个月啊!想来想去只有你最适合,若是别人,哼哼――” 张桂自然听得懂刘摩的意思,当年师傅起事的时候亦是如此,自没有什么好奇怪的,看来大哥在我身上花了不少心思啊!大哥做事一般都要考虑周到全面,先发后动是他的作风。张桂郑重地点点头:“大哥,你放心,小弟一定不让你失望!” “那就好,那就好!” 兄弟二人面带笑容步出办公室,走到校场中,各旅的旅长社委员参谋长纷纷上前行礼,张桂突然道:“大哥,你也给我派个社委员吧!我感觉这个位置很重要。” “暂时还没有适合的人选,你先把部队先期练起来,这些人大多都是老兵油子,现在不能派过多的人,过段时间我给你派去。” 张桂重重地点点头。 蔡振寰领着二十五名战士带到二人面前,“向大帅二帅致敬!”战士们纷纷敬礼,机械的动作、统一的速度让张桂暗暗欣喜,不料刘摩却道,“这些战士是临时交给你使用,训练期结束后还要回来,另外我是要考核你们的,四个月内要是练不好兵我可不答应啊!” 张桂信心满满地道:“大哥你就瞧好吧!” 刘摩笑道:“时间从现在开始计算,唔,今天是十月二十一号,明年的二月二十一号你带部队回琼州!” “啊!”张桂瞪大眼睛看向笑容满面的刘摩,眼神中似要喷出火来,无奈之余只得举手敬礼道,“是!保证完成任务!” 刘摩对蔡振寰道:“振寰,你带张桂到军马场调些马匹,我就不去了!”“是!”刘摩重重地拍拍张桂的肩膀,给一个鼓励的眼神再无言语,转身而去。 蔡振寰陪着张桂步出营外,黑白二蟹施玉麟与盛留明正守在门外,见张桂出来忙凑上去问道:“二哥(二叔)!你帮我们问了大帅没,咱们两个能不能参军啊!”这两只小螃蟹与张桂投缘,张桂答应请大哥将他们收入军中。 张桂嘿嘿一笑:“我要到陵水去治军,你们要去就跟着我吧!” “好啊好啊!”二蟹挥舞着蟹爪欢呼雀跃,瞪大眼睛的蔡振寰急忙劝道,“二帅,这两位公子年幼,你――” 张桂冷笑道:“就是一群猪我也能练出强兵来,这两个小螃蟹我收了!大哥当年也不过十五岁从军,他们两个不小了,玉麟、留明,跟我走!振寰你等下跟大哥说一声就是了。” 刘摩回到办公室,见辜鸿铭正捧着自己的一份手稿咂嘴观看,招呼道:“让辜兄久等,见谅见谅!” 辜鸿铭放下手稿,郑重地道:“大帅,卑职辜鸿铭前来报到!” “好啦好啦!”刘摩将辜鸿铭按坐到沙发上,“鸿铭乃是俊才,这里都是些武夫,你莫管那些事情,只管参详资料,军中的一些文书以后就有劳你啦!” “请大帅放心。” 辜鸿铭今天改了脾气,让刘摩有些奇怪,这家伙的那股子傲气哪去了?刘摩问道:“鸿铭今个这是为何如此见外?”辜鸿铭笑道,“刚才我看的那份新闻稿可是大帅所写?” “哦,涂鸦之作,不登大雅之堂,让辜兄见笑了。” 辜鸿铭摇摇头道:“大帅写的虽然是通俗文章,但道理却是发人深省,令我震耳yù聋啊!为中华民族命运必须将rì本推入深渊,这个出发点论题十分独到,中华多桀多难,现在倭人蠢蠢yù动,急yù吞噬琉球、台湾,可惜朝堂衮衮诸公,竟无人清醒!” 刘摩深有同感,叹道:“去年底左宗棠大人去世,咱们中国少了根脊梁骨啊!”辜鸿铭连连点头,“哦,对了,有一事请辜兄帮忙!”“大帅尽管吩咐。”刘摩从办公桌抽屉中取出一叠手稿递过去,“这是我写的小说,请辜兄帮忙审稿。” “小说?”辜鸿铭诧异地接过手稿,只见首页上写着《shè雕英雄传》五个大字,问道,“不知大帅为何写此部小说?” 刘摩沉吟道:“这本小说是一部武侠小说,讲述一名不屈不挠的汉人少年郭靖如何成长为一代大侠的故事,这个少年呆板笨拙,心地善良,xìng格温和,就如同现在的大多数懵懂少年一样,不知道未来该做什么或者如何判别社会的善恶,而斗志军的战士大多来自农村,年轻时缺少一股蓬勃的气息,我要把这个郭靖塑造成一个侠义和道德的典范,在琼州推广。” 辜鸿铭点点头道:“大帅的意思我明白了,我曾把国人和美国人、英国人、德国人、法国人进行了对比,凸显出中国人的特征之所在:美国人博大、纯朴,但不深沉;英国人深沉、纯朴,却不博大;德国人博大、深沉,而不纯朴;法国人没有德国人天然的深沉,不如美国人心胸博大和英国人心地纯朴,却拥有这三个民族所缺乏的灵敏;只有中国人全面具备了这四种优秀的jīng神特质。是不是大帅准备将这个郭靖塑造成这样一个完人?” “着啊!”刘摩大笑道,“还是辜兄看得透彻!可惜我时间太忙,这部书才完成了三分之二,若是辜兄有时间可以替我将最后三分之一写完,哦,最后面有大纲和主旨。” 辜鸿铭翻到最后一页看向文章主旨,眼睛顿时发热:侠之小者,行侠仗义,济人困厄,侠之大者,为国分忧,为民解困! 蔡振寰急匆匆来报,施二公子和盛三公子跟着二帅去陵水了,刘摩瞠目结舌又无可奈何,总不能打击人家的积极xìng吧,这个张桂!忽又拍着脑袋叹道:“晴儿今晚上怕是连见都不愿见我了,唉!” …… 陵水县南三十里外有一处方圆千余顷的靠岸小岛,岛上椰林遍布,百鸟嬉戏,有两座小山约四百余米,两山之间皆是悬崖陡壁,一条十余米宽的河流穿梭而过,两山合名为猴儿献桃山,故此岛名曰猴儿岛。 这里本是一处世外桃源,住着百余户渔民人家,鸡犬相闻其乐融融。自从去年年底这地方就开始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先是开来了千余名越南猴子,在猴儿山山脚处开辟了一个猪场,接着分批先后来了七八百人,乡亲们真不知道如何形容这些人,有的凶神恶煞,有的神神叨叨,有的茫然四顾,不过还好,这帮人从未打搅过乡亲们,大家这才知道这些人都是琼州总兵下属的养猪兵。 岛上的安宁祥和随着这批养猪兵的到来被逐渐打破,有时半夜里乡亲们会听到猪场里会传出响彻夜空的狼嚎,令人惶恐不安,又有时会传出敲锣打鼓的声响,真不知道里面到底是咋回事,可人家是如狼似虎的官军,就算是养猪的那也是官军,穷老百姓如何惹得起?慢慢的大家都习惯了,夜里听不到几声狼嚎反而睡得不安生哩! 数十匹快马奔至养猪场门前,张桂来到自家门口,反倒不认识了。 同样也修了一座壮观的辕门,辕门前立着一棵大煞风景的歪脖子死树,上面挂着一面皱皱巴巴、脏了吧唧的军旗,军旗中那个“斗”字多了几道撇捺。张桂凝目细瞧,军旗大字旁边还有一滩鼻涕,什么玩意! 辕门正中挂着一个猪头,已经被海风吹干,下面写着四个大字:斗志猪窝。唯有让张桂满意的,就是这四个大字,写的倒有些神韵。 再看把门的士兵,张桂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怒火蹭蹭蹭向上直冒。左边这个jīng赤着上身,拎着一把没头的红缨枪,红缨早已染成了黑sè。右边那个,穿着一件敞怀的灰sè衬褂,这件斗志军的标准军装上左洞右漏,黑漆漆的肚脐眼在阳光下发出暗光来,蜷缩在辕门柱脚处,即便二十度的高温,居然还会时不时地簌簌发抖,嘴角流出唾液,谁也不知道他半眯着的眼睛到底是睡还没睡。 看到人来,蜷在地上那位缓缓抬起眼皮又闭上,有气无力地叫道:“翠花,接客喽!” 翠花在一旁抖抖长枪,粗着嗓子吼道:“干你老娘,叫什么丧!老子没瞧见吗!?” “别人的家伙只生了一只眼,你小子却生了三个眼,只顾得装女人,还能放下男人?我呸――” “你个王八犊子,信不信老子撕烂你的嘴!?” “哎呀呀,人家好怕啊!吼吼――” …… “Shit!”张桂眉头皱起,低声骂了一句,这是二帅发怒的前兆。身边四名亲兵不待吩咐,如狼似虎般冲上去,一顿狠揍,眨眼间世界清静多了。 仍骑在马上的施玉麟与盛留明一见张桂发怒皆是浑身哆嗦,这两个青皮衙内早已懊恼万分,暗骂自己为何一时热血冲头被张桂骗来这里,好像又不是骗,而是自己请人家帮忙的!施玉麟不止一次叹息,这才是请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从琼州到陵水四百多里路,张桂一行人一人三马,只用了三十小时时间不眠不休赶到这里,路上二位衙内抱怨屁股都被马背磨破了,张桂怒骂一声“Shit”踹上几脚,然后将他们绑在马背上。黑螃蟹走到一半时再也不愿做梁山好汉了,英雄泪刷刷掉落,哭着要回家,张桂又是一句“Shit”,劈头盖脸就是两巴掌,那巴掌扇得风驰电掣,一点情分都没有,盛留明只觉得头脑昏沉腮帮子发肿,愣愣地闭上嘴巴不敢再言语。只要二帅说一句该死的“Shit”,他身边的士兵们皆是眼睛冒光,这样的两个垃圾又如何让二帅亲自出手?; 第七章 张桂治军(二)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看门的人被打了,猪窝里七八百号人怎么没一个出头帮忙呢?莫非连这两个看门的都不如?不可能,张桂摇摇头,他在琼州大营里看过斗志军中的黑旗军老兵,个个身手了得。“下马!” 随着张桂吆喝一声,众士兵与二位衙内下得马来,施玉麟与盛留明二人只觉得双腿不停打颤,屁股与双胯之间火辣辣的钻心疼痛,只能死死咬着牙齿坚持,若是二帅发怒,那可就浑身上下一起疼了! “一班守在门口,其他人与我进去!” 张桂心底犯着嘀咕,踏步进窝,越走心底越凉。 这座猪场亦是按照军营标准修建,猪圈设置的远远,辕门内是一排排整齐的营房。琼州的军营整整齐齐,大哥开展的五S自我管理和集体管理如火如荼,每个班级都能立行一致,什么东西在什么地方。这里呢,好似长歪了的老槐树拧着劲,没有丝毫规矩可言,一个字——乱! 士兵们三五成群,干什么的都有:喝酒的、聊天的、滚地打架的、扯嗓骂人的、眯眼看chūn宫的、摇头晃脑抓虱子的,甚至还有做小买卖的,不知从何处弄来的小肚兜卖给别人擦鼻涕!武器倒是不少,刀枪棍棒东一樶西一堆,还有少许的鸟铳,有的已经成了烧火棍,有的成了晾衣杠,一把三股叉尖上黄糊糊,张桂仔细一瞧,好嘛,这是人家用来搅拌猪食的!整个军营哪里还有一点杀人的锐气? 军营中零零散散的士兵对张桂等人视而不见,各忙各的,忽听远处传来叫好声,原来是校场内聚集了一大帮子人,演武台上,一个sāo首弄姿的女伎,一个五大三粗的书生,正在那里上演传奇故事。 鼓声四起,锣声大震,几声凄厉的狼嚎响彻云霄,只听女伎展开动人的歌喉,娓娓唱来。 “君似明月我似雾,雾随月隐空留露。 君善抚琴我善舞,曲终人离心若堵。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 魂随君去终不悔,绵绵相思为君苦。 相思苦,凭谁诉?遥遥不知君何处。 扶门切思君之嘱,登高望断天涯路。” 歌声甜甜腻腻,简直便是天籁之音一般,沉浸在jīng神世界中神游的女伎,浑然不觉身边那位不安生的书生,正在用手中的扫把扇子挑起裙裾,嘿嘿jiān笑着欣赏裙内的无尽chūn光。 演武台下,围满了光脑袋,正中的一张椅子上,是一位膀大腰粗、满脸横肉的主儿,脸上一道狰狞的二寸刀疤深深陷入肉中,分外醒目,即便是地狱中的勾魂鬼见了这位,只怕也要浑身哆嗦。这家伙手里抄着一个猪蹄,另一手捧着酒杯,一口酒一口肉,不时大声叫好,看戏喝酒啃猪蹄,小rì子过得着实滋润。 随着几声惊呼,台上又多了一人,众人看去,只见这人穿一件灰sè军装,被肥肥的裤子收在腰间,皮带铮亮,细腰虎背,满面的风尘也遮挡不住这位的剑眉朗目、高鼻阔口,身上散发出英气,眉宇间洋溢着骄傲,单论模样,这小子只怕比花旦还要俊俏! 呀,不对,花旦呢?书生呢? 众人再向下看,那人一脚踩一个,正是他们要找的人。花旦的小脸被踩得已然变了形,嘴角抽搐着哀求道:“官人,您就饶了奴家这一回吧!” 张桂胃里的酸水连番上涌,差点便要吐了出来,飞起一脚将花旦踢下高台,书生亦是落了个同样下场。 花旦跌到地上,奋力地爬起身来,身形摇摇晃晃地连吐三口鲜血,目光无比幽然,犹如一名久守夫君的怨妇,泪水刷刷中梨花带雨,深情地对张桂道:“官人,奴家爱你,奴家等你,奴家绝不怨你!”言罢,轰然倒地。 花旦是猪窝的宝贝,宝贝倒下了,顿时如同一杯水倒进了油锅! “干你娘的,哪里来的小白脸到咱猪窝来撒野!?” “狗rì他爹的,上去揍他!” “嗷——嗷——嗷——兄弟们不好啦!洋鬼子的汉jiān打来了!老少爷们上去灭了他!” “大爷我看你是喝多了婊子洗脚水撑坏了脑袋,吃死猪肉吃木了狗眼,出门脑袋被驴给踢了,生孩子没屁眼、媳妇跟洋鬼子私奔、老娘跟和尚改嫁、干啥啥不行、吃啥啥塞牙、喝凉水噎死屁门、姥姥不疼舅舅不爱,你是不想活啦!” “老幺,我掩护,你上!” 多数人在破口大骂,也有叫好的,显然猪窝里这些个猪崽子对现实不满,都等着娶皇帝的闺女! 张桂傲视全场,喝道:“本人张桂,奉大帅之命来管理你们这群猪头,Shit!哪个不服的,上来与我一战!” 场内顿时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正在喝酒的大哥身上。 小弟被打,大哥岂能安安稳稳坐下去?想管我们,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大哥脸上的刀疤随着横肉连连抖动,“噗——”吐出一口猪肉,“嗨!”大叫一声抄起一只小凳子,健步窜上台来,挥起板凳便向张桂的头上砸去。 大哥攻势凌厉,挥舞的速度几乎让人无法判别到底有多快,似乎整个手臂与武器融合在了一起,他的身子本就是一件凌厉的武器!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张桂嘴角微扬,心底暗赞,猪窝里面居然也有如此勇将!快速从腰间拔出一把军刀,那刀刀背黯淡无光,只有刀刃有微弱的光芒。张桂手臂抬起,不到两寸的刀刃闪出一道炫目的闪电。 “咔嚓”,大哥手中的板凳没有砸到张桂,却被人家硬生生地劈成了两半。这是什么刀?众人还未来得及惊呼,大哥猛然变招,搂起半个板凳向张桂的腿部砸去。 张桂脚尖点地,飞身弹起,待落地之时,刀尖已然贴住了大哥的脖子上。 大哥虽然输了,却是悍勇异常,到了这个地步依然口角不饶人:“小白脸,只管杀!看爷爷怕不怕你!” 张桂撤回军刀,伸手连环劈出,一口气抽了十几个巴掌,大哥的脸已经变得如同红烧猪屁股一般,张桂喝道:“我们比试武艺,为何要扯到先人头上?若不是看在你是条汉子的份上,我活劈了你!” 张桂一脚蹬开大哥,大哥身形晃晃悠悠闪出数步,张桂喝道:“服是不服?” “不服!谁服谁是孙子!” 张桂微微一笑,落在猪窝里的猪崽子们眼里,简直就是**夺魄一般。大哥拧身举拳便打,张桂左手张开如同鹰爪,叼住对方的拳头,右拳连连轰出。 我滴个亲妈呀!大哥那么大一坨,被人家如同斗鸡一般狠揍,还是人吗?这这这——猪崽子们瞪大眼睛,麻木地看着台上张桂快拳连击,大哥一会像是沙袋,一会像是弯腰的老太太,初始还有还手之力,之后只能挨打。胆子小的在台下痛苦地闭上眼睛,浑身瑟瑟颤抖。老兵们瞧得出来,张桂的拳头关节处是平的,人家那是练了多少年的功夫! 大哥吐血了,大哥骨折了,大哥仍旧不认输!转眼间一刻钟过去,大哥被揍晕了,但大哥始终都没认输,大哥就是大哥,真是一条汉子,倒在地上一只拳头还举着呢!他们哪里知道,那是被张桂抓麻了。 张桂甩甩胳膊,松动几下筋骨,喝道:“哪个不服,再来,我还没过瘾!” 猪崽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一个人敢挪地方。大哥都不成,就咱们这个小身板,上去连沙袋都不如啊! 猪窝里所有人都集中到了校场上,敬畏地向张桂行注目礼,黑白二蟹的激情再次被点燃,目光狂热地看向张桂,不枉此行啊,这个二帅简直太帅啦!张桂叫道:“我叫张桂,也就是你们的二帅!从现在开始,你们全都得听我的命令!你们这里谁管后勤?” “是我。”书生小心翼翼地钻出人群,抖抖索索地站在张桂面前,真难为了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 “去,准备十间干净的宿舍,其他人解散,把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扔了!我明天检查!” 书生事情做得倒也利索,总算是猪窝里能说点人话、办点人事的主,张桂这才知道那个大哥姓王,排行老八。“王八?”张桂轻轻摇头,让人抬走。张桂对宿舍的家具不满意,扔过一袋银子给书生,“你带几个人,去附近的乡镇买些像样的家具,挑些顺眼的,另外,找个好厨子来,我要是吃的不舒服,小心你的脑袋!” 书生心道这位好大的气派,拿着银子径直去也,张桂歪在床上眯眼酣睡。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书生便赶了回来,看来书生的办事能力还是不错的,全套的松木家具,刚开的柏木大桶,做工jīng细的香炉,还有一张大木床,古香古sè,质朴典雅,张桂看了非常满意,厨子也请来了,张桂吩咐打来洗澡水,厨房快些做饭。 一股浓浓的饭香散开,书生端着酒菜一一摆好,张桂道:“把酒扔了,军中禁止饮酒。” “是是是。”书生小心翼翼地取过酒壶,盛过一碗米饭,笑容满面地道,“二帅,您尝尝南湾镇厨子的手艺,这可是南湾镇最好的厨子,如果口味不合适,在下立马就换。”说完站在那里嘿嘿傻笑。 张桂略扫过一眼,几个菜倒也顺眼,sè香味说不上俱佳,却也让人食yù大开。张桂大马金刀坐到凳子上,正待举箸动手,忽见书生的嘴角掠过一丝戏谑,抬起头看去又转瞬恢复满面献媚。张桂暗暗冷笑,我走过的桥比你小子走过的路都要长,这点小手段比起当年在吕梁山差多了,难怪师傅说人在江湖处处小心。“这桌饭菜就赏你了,过来,吃完再走!” “哎呀呀,二帅,这怎么使得,在下没那个资格啊!” “Shit!” 两名亲兵扑上前来,将书生死死按在桌子边,书生痛哭流涕地叫道:“二帅,在下真的不能吃啊!二帅——” 张桂看到书生怀中仍旧抱着酒壶,一把夺过来,“不能吃是吧,那就让你喝!”捏住书生的鼻子,二斤小酒灌下去大半,不到片刻,书生便上吐下泻,眼睛都绿了。 张桂再次命令全军集合,将书生吊在校场zhōng yāng,从猪窝里抽出两名老兵,抡起马鞭往死里打,昏过去便泼凉水,再抽!; 第八章 张桂治军(三)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在所有人的认知中,小白脸应该是清秀俊美、举止优雅之辈,就算有些脾气,也不能翻起浪来,谁也没见过这么狠的小白脸啊!哦,不对,是二帅大人。 书生光赤着上身,两只胳膊吊在树干上,两名老兵奋力挥舞着马鞭,青一道紫一道的血痕映出来了,再接着便是血肉横飞了,这个二帅长得如同玉人一般,怎么如此狠的心肠? 猪崽子们傻傻地看着,黑白二蟹两个衙内的小心肝随着每一下鞭子的舞动不停伸缩,仿佛鞭子不是抽在别人身上,而是抽在他们的心上,两个人相对看了一眼,皆是头冒冷汗面sè苍白牙齿打颤,只有侦察排的战士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巡视全场,紧紧抓着自己怀中的长枪。 “咕噜噜”,张桂听到盛留明的肚子作响,拍拍盛留明的脑袋道,“留明,你带两个士兵去厨房整个猪蹄膀,对厨子说我要在这里烧烤,材料让他准备好。” 盛留明浑身一个激灵,嗫嚅地道:“是!” 不一会厨子拎着烤盘、木炭和作料走了过来,张桂索xìng坐到地上生火,让施玉麟与盛留明盘膝而坐,抽出腰间的军刀切起肉片,就在噼噼啪啪的鞭子声中烤起肉来。厨子当面将作料全部尝了一遍,张桂甩过一锭银子,说一句好好干便让其走开,与黑白两螃蟹围着火堆。 打人的老兵见张桂坑头烤肉,自以为张桂瞧不见,将鞭子摔得震天响却不伤人,试图让自家兄弟好受些。“砰!”张桂头也不抬扔过一根猪骨头,正中老兵的太阳穴,老兵哀嚎一声躺倒在地,“把他也吊起来,一起狠狠地打!” 猪崽子们依旧傻傻地看着。 吃完烤肉,慢悠悠地喝过清茶,张桂这才叫一声停,四个打人的老兵停下麻了的胳膊,身边吊着两块模糊的血肉。张桂走到演武台上,大声道:“我打小在军营中长大,前些rì子刚从美国回来,以前带的是洋鬼子兵,所以告诉你们,我什么样的兵都见过!告诉你们,你们最好别在我面前耍心眼玩手段,否则的话,他们两个就是你们的下场!今天是我第一天上任,不愿意看到死人,不然就冲了喜庆,暂且饶了他们。来人――你去镇上请个大夫来给他们疗伤,治好了再抽一顿长长记xìng!你们给我记住喽,我是你们的营长,哪个敢不服从我命令的,就没有这么便宜的事了,明白了没有?” “明白!” “声音太小,我没听清!” “明白!” “好,这才有点军人的样子!今后,我就教你们如何做一名真正的军人!明天上午南湾镇的干事会到这里将猪都带走,你们今晚上就不用喂了,回去洗洗干净,我再说一遍,那些与军营无关的东西统统丢掉,明天早上卯时在这里集合点名,”张桂扫视全场,竟无一人敢正视他的目光,“解散!” 碧澄澄的夜空中,一弯皎月高挂天空,不知名的虫儿在墙角边鸣叫。张桂睡的正香,淡淡的清香飘进房间,张桂蓦地张开眼睛,用毯子捂住口鼻,这些家伙真是yīn魂不散,居然连迷香这玩意都用上了!张桂在睡觉之前吩咐过,侦察排没有他的吩咐不得起床,他就是想看看这些猪崽子们还有什么能耐。 门外阵阵蹑手蹑脚,张桂心中默数,大约有十五人左右,到底是造过反的黑旗军老兵,干起这事来丝毫不带马虎的,只可惜喂猪喂得时间长了,脚步略显重了些。 张桂取过枕边的手枪,看来今晚不亮亮自己的枪法是不行了,正要翻身而起,忽听窗外传来花旦的声音。 “你们要干什么?”花旦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中,听起来别有一番滋味。 “嘿嘿,熏倒了这些混蛋,咱们想咋办就咱办!” 花旦低声急道:“停下来,否则我就不客气了!”张桂怎么想也不明白,这花旦与自己无亲无故无牵无挂的,为何要救我呢? 紧接着,门外发生了争执,不一小会便是激烈的打斗声,好像花旦和他们打了起来。张桂悄悄打开房门,如同猛虎下山般将十几人全部放倒,问一旁正傻傻地看着他的花旦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难道,人家的心思你还不明白吗?”花旦自哀自怜,令人怜惜不已。 张桂麻木地摇摇头。 “唉,自古伤情空余恨,多情总被无情恼……” 张桂这才明白过来,只觉得十几度的夜晚中依旧浑身发冷,差点让他发抖打颤,猛地抬起大脚将花旦踢倒九霄云外,厉声叫道:“来人哪!” 就这样,这十五名异想天开的家伙,被抽了整整一夜,伤势最轻趴在床上一个月才好。鞭伤都是皮外伤,为何要这么长时间呢?每当这几人的伤好一些,张桂便命人再抽一遍,从外面带来的三十余根马鞭全都抽断了。 从第一天晚上开始,猪窝里最狠最坏的家伙再也不敢打二帅的主意。 次rì上午旭rì尚未升起,猪崽子们便早早集合到了校场之中,只见张桂端着个茶杯在水井边刷牙洗面。猪崽子们没见过刷牙,些许有见识的说这是噌牙,那些两广的大户人家都会这么做,不过他们见过的是用细盐噌牙,没见过用啥子药膏噌的,为啥噌牙呢?似乎是为了保持牙齿健康,牙好,啥东西都敢吃,吃东西就是香,牙不好,到老了就遭罪。据一位兄弟反应,他偷亲花旦的时候,花旦说的第一句不是“不要脸”,而是“臭死了,真恶心”,看二帅的模样,刷了牙就没那么臭了,二帅真是高瞻远瞩啊! 张桂洗漱完毕,命令道:“全部到大门口集合!” 猪崽子们乱哄哄地窜向大门外,张桂发现一个问题,这群人里面居然有四个神经病!找来一个老兵问问,才知道这四个人是王八等几人破嘴惹的祸。他们从祖爷爷的祖爷爷开始骂起,三天三夜不带重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一名兄弟因为实在忍不住,走上了绝路,从猴儿山跳下去做了龙王爷女婿,现在的四头疯猪都是余孽了。张桂摇摇头,让这四个家伙留在演武台附近掐虱子玩去。 在执法队连踹带吆喝下,猪崽子们勉强列成队形站在院门外,张桂走到辕门处,巡视一遍,扬声道:“我知道你们都是因为走了邪路才被发配到了这里,宿舍里面的墙壁上还画着鬼符,从现在开始,那些鬼画符统统铲掉,谁若是不愿意,自己跑去执法队领鞭子!告诉你们,我不是来和你们一起养猪的,是来练兵的!” 一只不知名的山雀在辕门上空聒噪,张桂脑门微皱,“Shit!”让所有人心头一紧,张桂要过身边亲兵的长枪,冷笑一声,单臂举枪,“砰――”山雀应声而落,掉在地上扑棱数下再不动弹。“吱――”人群中发出冷气的声音,二帅仍盯着咱们呢,头都没抬啊!所有人自发昂首挺胸,二帅发怒赶紧老实些。 张桂扔过长枪,道:“从今天开始,这里不再叫猪窝,改叫狼窝!谁愿意继续做猪的,等下跟着南湾镇的干事去吧,其他人,跟我晨练,每队依次序沿猴儿山小跑半个时辰!出发!” 来来回回二十里的路,张桂一边看着地形,一边思忖着如何抓这支部队,虽然比想象的还要糟糕,眼高于顶的张桂如何放弃。 这里的兵员原本素质都不错,大哥的兵饷也从未缺过,照大哥的话说这叫劳动改造,虽然改造的乱七八糟,但原本的模样还未丢掉,这点让张桂慢慢找到了希望所在。 猪窝没有军队该有的优良传统,虽然没至于臭名远扬,却也是窝里臭烘烘熏天满地。没有优良传统的军队,就等于一个人没有灵魂,便不可能打胜仗,更别提跟着自己去建立根据地了,如果现在上了战场,张桂都还害怕会不会有人在战士背后捅刀子。 缺乏上进心,没有信心,就是一群混吃等死的家伙,不过倒是蛮讲义气的。张桂知道昨晚的事情使王八出的主意,十五个捣蛋的家伙愣是挨了一晚上的鞭子没一个说出背后主使。再不正的风气,再没用的废物,我也要把他们练起来! 张桂想起当初初到美军预备役实习,还不是靠拳头打出一条街来,现在猪窝嚣张的气焰被自己镇住了,该是正儿八经训练的开始,宁愿让他们累死,也不能让他们在这里等死! 慢慢地部队中有人步伐跟不上,黑螃蟹盛留明跑着跑着也开始双脚发麻如同灌铅,这次张桂没有再说出那个该死的“Shit”,反而温言训示,想做猪的就留在原地歇息,不过早饭绝对没有,想吃早饭的跟着大伙一起奔跑。 咱黑白二蟹如何落过这等丢人之事?盛留明与施玉麟牙关紧紧咬住,在大部队中紧紧跟随,其他人见这两个二帅带来的少爷小兵蛋子都能坚持下来,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如何落下? 早饭之后,南湾镇的干事带着百十名乡亲来赶猪。张桂让人把辕门的猪头扔了,歪脖子树砍了,“斗志猪窝”改成了“斗志狼窝”,所有人都说二帅的字比书生写的还要好,自这时开始,猪仔们变成了狼崽。 张桂当众宣布,将部队分成四个连,从早上晨练时发现的老兵中挑出七个人担任正副连长,一连长留给了躺在床上的王八,当场下发给这些干部新军装,穿的人五人六的,每天吃饭都是跟着二帅一起开小灶,满嘴流油啊!拿的兵饷也是普通小兵的四倍。二帅又说了,谁能在他手上过几招,让他瞧得上眼,下面的排长班长挑着做,大伙这才明白过来,和二帅动手是升官发财的一条南山捷径! 从此,斗志狼军有了第一条光荣传统:请二帅揍我吧!; 第九章 张桂治军(四)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猪圈被推倒填平,没用的武器全部扔掉,所有宿舍全部重新粉刷一次,两天的功夫让狼窝焕然一新。从张桂到狼窝的第四天开始,紧张残酷的训练正式开始,从队列、阵型、单兵技艺再到长途拉练,每天的rì程从天亮开始一直到天黑,没有丝毫的空闲。 晚上,有老兵在宿舍里抱怨为何黑白二蟹这两个衙内的训练强度减半,难道他们不是一个营的战士吗?被巡夜的执法队闻知报告二帅,一个“Shit”之后吊起来打,不去和侦察兵相比,偏偏和小孩子较劲,没出息! 老兵在休息时唱十八-摸,又是一个“Shit”,吊起来打!张桂决不允许自己的军队里有任何杂质。 老兵们渐渐失去了生活的乐趣,只有紧绷绷无休无止的训练。所有人都在猜测二帅嘴边常挂着的那个“Shit”到底是什么意思,好像在咱们的地面上没这个词吧,终于有个来自江苏的兄弟解释了出来,江苏松江府的老百姓也说这个话,应该是“西特了”,意思是“死的了”,得到答案的狼崽子们浑身哆嗦,敢情二帅拿自己当死人练的啊,难怪这么狠! 猴儿山上没有猴子,兔子倒是不少,一个星期的紧张基本训练之后,狼崽子们被张桂撵到山上抓兔子,所有人又开始懵了,二帅咋和兔子过不去呢? 张桂绝不是跟兔子较劲,而是经过深思熟虑。每天的队形训练和二十里越野,锤炼士兵的体力和耐力,到猴儿山抓兔子则是为了提高士兵们的身体协调能力和灵活xìng。 第一天上午,只有五十多人抓到了兔子,黑白二蟹两个二衙内每人提着一只小皮兔站在队伍最前面,那表情别提有多么的得瑟,因为张桂答应传授他们武功和枪法。张桂见狼多兔少,改变了命令,抓野鸡野鸭野猫野狗都行,反正你到猴儿山不能空手回来,否则晚上喝凉水充饥! 一天野外训练的时候,书生表现的不错,张桂赏了一块烤肉,书生吃过之后便开始落下个毛病:一到吃饭的时候就会唠叨一句,“二帅烤的肉啊,啧啧,那叫一个香啊!”慢慢地,吃过张桂亲手烧烤的东西的人越来越多,狼窝里开始流行一句话,“二帅……,啧啧,那叫一个香啊!” 大伙发现这个二帅也有温柔的一面,那天白螃蟹施玉麟在抓野鸭时不慎摔倒,被石头刺破了小腿,鲜血直流,白螃蟹的小脸更加白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二帅亲手上前包扎,然后将小螃蟹驮下山,一路温言安慰,让白螃蟹得意了很长时间。这让一旁的花旦禁不住羡慕嫉妒恨,过了几天也故意摔破了腿,结果二帅过来便是踢上几脚,“你一个四年老兵居然还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Shit!”不消说了,可怜的狼窝宝贝花旦,不但跌破了腿又挨了一顿打,这个二帅真是又jīng明又狠哪!偏偏花旦一点抱怨都没有,看向二帅的目光更加痴情了。 又半个月的时间匆匆过去,不大的猴儿山上走兽飞禽几乎绝迹,抓来的都成了狼崽们嘴中的肉,现在看到都觉得恶心。不知不觉间狼崽子们被折腾懵了,体格也开始慢慢恢复了,动作也灵活了,最重要的是,学会了服从,但还是要抓,要到对面的献桃山去抓。狼崽子们这才知道,几天前南湾镇干事带领一帮乡亲到这里来,在猴儿献桃山两座山之间架起的两根胳膊粗的铁索,是让大伙训练用的。 站在悬崖边上看去,两根铁索一上一下,如同穿梭云间悬在半空中,一眼看下去,底下便是深渊绝壁,山风从两山之间呼啸而过,不到六十米的铁索似是在风中摇摇晃晃,令人望而生畏。 王八的伤势已经完好并归队,老老实实做起了一连的连长,据说二帅在他卧床的时候经常去找他谈心,王八的单人宿舍里有时半夜里会传出哭声。现在的王八又恢复了往rì的威风,凶神恶煞般站在二帅身边,再也不像大哥了,倒是像二帅的保镖。 张桂巡视一眼在自己面前排好队伍的狼崽子们,道:“你们现在缺乏的还有一种东西,那就是自信!只有恢复了自信,我才能带你们上战场!想找回自信很简单,就从这道十八丈的铁索上跨过去!到献桃山去抓飞禽走兽去,任何人都必须通过,我先示范一遍给大家看看!” 张桂转身踏上铁索,一手握住,双脚踏稳,来来回回走了一遍面不红气不喘,所有人都瞪大眼睛,张桂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步伐都没有逃过他们的眼睛,难道铁索真是如此简单?“目视前方,呼吸均匀,手掌握住,脚底踏稳,这是过铁索的要素!侦察排第二班先上!” “是!”七名侦察排的士兵匆匆而过,没有一丝停留。 张桂满意地点点头,“第一连上!” “是!”王八大叫一声,“兄弟们,怕死不是二帅的兵,上!”说完便第一个踏上铁索。别小看王八这句话,这是将自己百十斤的骨头都交给了张桂呢! 两百多人陆陆续续踏上铁索,凝目慎重的,抖抖索索的,紧张万分的,六十米的悬空铁索如同鬼门关前路。忽然一人“啊――”地大叫一声,双手紧紧抱住铁索,站在铁索上的十余人皆是面sè煞白,都赶忙死死抱住铁索,两根铁索禁不住晃起来。 “Shit!”若说张桂不紧张不可能,但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怒声叫道,“不许向下看!只管前进,最后四个退回来!” 待这四人退回来,前方之人也到了献桃山,张桂登上铁索,走到正闭着眼睛浑身瑟瑟发抖的士兵面前,拽住他的衣襟,喝道:“松开手!”那人抖抖索索地松开手,被张桂一手提起,拎到献桃山扔到地上,骂道,“全连就你一个软蛋!Shit!”侦察队的人再次扑了上来,绑起来便打。 “第二连,上!” 七百多号人过铁索用了两个多小时,盛留明在过来时曾偷偷向下看了一眼,我的亲娘啊,风从档间过,鸟在脚底飞,怎一个悬字了得!若不是后面的施玉麟连连催促,怕是黑螃蟹还在那里驻足失神。 就这样第一个月过去,狼崽子们被张桂提溜得如臂指使,张桂也彻底赢得了狼崽子们的敬重,从心里往外的敬重。 十一月底,盛宣怀与一帮支援的干部带着枪械和新军装来到斗志狼窝,原本盛宣怀不愿意来,却又挡不住家中河东狮的怒吼,只得前来看看,这天恰逢盛留明在营门前值班。 “小三子!”大老远看到自家那个不省心的黑螃蟹,盛宣怀着实心疼一番,一个多月没见,从小麦sè变成了黑芝麻,名副其实的黑螃蟹。 却不料盛留明目不斜视,只是向盛宣怀敬个礼,大声道:“请进!” 注重孝道礼仪的盛宣怀劈头就是一巴掌,怒声骂道:“你个小混蛋也不跟家里说一声,现在见了老子连爹都不会叫了!?” 盛留明眼中溢出泪水,仍旧保持立正敬礼的姿势,一言不发。 盛宣怀正yù再打,张桂从里面迎了出来,叫道:“盛大哥!”盛宣怀冷哼一声,上前抱拳道,“二帅!” 张桂笑道:“大哥切勿怪罪留明,这是我定的军规,他若是多说一个字,那要到执法队领军棍的!” “啊?”盛宣怀瞪大眼睛看向自家的小衙内,依旧挺直身板站在那里,眼角似是有泪痕,心底顿时涌出怜惜,但那个脱胎换骨的样子又让他慰藉,叹道,“这个小混球终于长大啦!” 张桂哈哈一笑,道:“走,大伙都请进,我为大伙准备了烧烤,让大伙尝尝咱们斗志狼军的手艺。” 张桂与盛宣怀边走边聊,当聊到刘摩时,盛宣怀叹口气道:“大帅现在正怒发冲冠呢,已经发布了全军动员令。” “全军动员令?”张桂不解地问道,“这是为何?” 待盛宣怀讲出因果,张桂亦是火冒三丈,跳脚大骂,狼崽子们纷纷睁大了眼睛,因为自从二帅到了这里,对他们至多说一句西特再无其他脏话,原来二帅发大火的时候也是cāo爹rì娘地。跳脚的张桂落在花旦眼中,让花旦迷情万分,骂脏话的二帅还是那么帅!; 第十章 南海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海棠湾,是三亚东约六十里的一处古镇。藤桥东西两河潺潺而过,直奔入海,海湾内有一小港,形似火炉,被当地百姓称之为铁炉港,蜈支洲和椰子洲两座小岛矗立在港外,守卫着港内的渔船不受海风侵袭,碧海、蓝天、青山、银沙、绿洲、奇岬、河流,最让人留恋的是海棠湾的南田温泉,乡亲在里面泡一泡便能消除疲劳、舒筋活络,着实是一处绝佳的好去处。 自宋代开始,便有来自波斯的商人在这里居住,后不堪生番sāo扰迁离他处。明朝中期在这里设置卫所,生番们倒也老实了一段时间,直至鞑虏入关据了龙庭,这里慢慢荒废了下来,汉民大都被迁到了琼北,只有两百十来户福姓、张姓的人家留了下来,据说都是明朝余孽,清廷任其自生自灭。 温泉被生番占去了,每一季还要向生番供奉生鲜海菜,稍有不如意便是棍棒交加,若果生番老爷看中了谁家的闺女,那便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任由索取,稍有反抗换来的则是屠门灭族。 福长根是五十余岁的老渔民了,脸面早已被海风吹得皱皱巴巴,古铜sè中写尽了岁月的沧桑与痛苦。到了他这一辈,谁都说不清自己为何姓这个福字,也说不清祖辈是如何迁到这个苦地方,自家那艘上辈传下来的渔船静静地靠在铁炉港中,摇曳的竹皮帆时不时传出嘎嘎的响声。 自打去年底这里开来了一支不一样的军队,个个光着脑袋手持洋枪,先是赶走了生番,然后帮助乡亲们建新房修渔船,大伙这才知道这支军队是琼州小刘大人的斗志军。再接着,陆陆续续搬来了四千余名百姓,都说是从内地搬来的,五年内种地不用交皇粮,生娃不论男女还奖励银子五两,福长根那张皱巴巴的苦脸从此洋溢出了笑容。 长根家按人口也分到了二十一亩地和两头毛驴,所有人都羡慕福长根为何一口气生了五个儿子,尽管个个是五大三粗的小光棍,可这二十一亩地是多么殷实的家底?这做媒的人便找上了门,个个都是冲着长根家的地,这让长根老两口睡觉都笑醒了,他们哪里曾想过这等好事。 大儿子办喜事那天,镇长亲自前来贺喜,这可是天大的面子,当福长根屁颠屁颠跑去招呼时,喊了一声镇长让人家吓得连连摆手,说自己不是镇长,应该叫干事。甭管镇长还是干事,反正都是管着这南湾镇三亩两分地的主,再小那也是个父母官。这个吴干事没有出金也没有送银,送了大儿子一套新房和六亩分家田,瞧见乡亲们羡慕的眼神,福长根的小眼都眯成了一条线,嘴巴就没合拢过。 二儿子被吴干事招进了治安队,领了两套新衣服穿的人五人六的,拿着一根小白棍活似戏里面耍枪的武生,那个威风劲,这让镇里所有的姑娘都上了心。再接着福长根想不到的是,镇里办起了新学,还流着鼻涕nǎi声nǎi气的小儿子被吴干事带了去,没收一文钱的学费,有模有样地拿起了书本当上了秀才,能读书的就是秀才,这是福长根一直的看法,镇里经常免费给大伙看的戏文不都这么唱的吗? 根据教书先生的研究,自己这个福姓应该是出自钓鱼的姜太公,说什么chūn秋时有个大夫叫福子丹,看来祖宗辈是悬壶济世看病救人的,也是个受人尊敬的,不然那本叫什么chūn秋的古书里不会这样重重地记上一笔,听斗志军的连社委员说关云长关二爷最喜欢看的就是这本古书。只可惜自己不能继承祖宗的手艺,只能守着家里的土坷垃,不过有个体面的祖宗,也让福长根得意了良久。 小刘大人去年曾到过南湾镇,还握着福长根的手嘘寒问暖,当中宣布乡亲们捕到的水产全部由他高价收购,决不让乡亲们吃亏,这让福长根感慨良久,这个小刘大人简直就是天仙下凡的好人呐,模样好,心地好,对咱们这些苦哈哈真是没的说。小刘大人走了之后,福长根在家里给小刘大人立了个牌位,见天地就念叨上一句,让九天神佛保佑小刘大人长命百岁。后来让斗志军的连部社委员知道,跑到家里做了一个上午的工作,这才让福长根撤了牌位,现在琼州不兴这个。 现在小刘大人不再叫总指挥了,改叫大帅了,可在福长根的眼里,还是叫小刘大人叫得舒心。福长根的腰杆子现在挺得比谁都直,走在镇里也会被人叫一声老哥哥。 这几天福长根有些闹心,大儿媳妇的肚子越来越大,眼瞅着还有个把月就要生了。前些天老张家摆满月酒,盆盆碟碟满桌子的山珍海味,让前来道喜的乡亲们连夸张家会办事,也有好事之人问老福准备怎么办满月酒,福长根当时拍着胸脯保证了,绝对不会比老张家的差。 老百姓过rì子都一个样,一个铜板都要掰开算计半天该怎么花,虽然家里有些存银,福长根还是估摸着怎样又能有面子又省钱,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还是去长沙海捞一把吧!小儿子嘀咕一声,先生说了,现在这里不叫长沙海、石塘海,一律都叫南海。福长根怒骂一声,小畜生你懂什么,这是老祖宗的叫法,怎么到你嘴里就变了?小儿子吓得泪水打眶,结结巴巴地道,这是大帅说的。福长根这才作罢,既然是小刘大人说这里改叫南海,那就叫南海。 福长根带上自己的三儿子、四儿子与十来名乡亲,驾起自家修缮一新的渔船,在风和rì丽海平浪静的rì子里再次出海。 雄浑苍茫的大海,没有让福长根丝毫停留,一路奔至东沙群岛,靠着自己敏锐的目光,在海礁附近娴熟地撒起网来。 数天的功夫,马鲅鱼、红鱼、带鱼、宝刀鱼、沙丁鱼打了不少,却全被福长根给扔了,只留些看得上眼的,在老福的心里,他要捕到南海的鱼中至宝――石斑鱼,可惜在这里只网到些巴掌大小的石斑鱼,这让老福的心底禁不住焦躁起来。 一名乡亲道:“福老哥,想找大的马斑鱼只有去石塘海,那里水深鱼多。” 福长根何尝不是这样想,可现在琼州的渔民都不敢到那里去捕鱼,因为那里有红毛鬼的洋火轮,看到渔船不问青红皂白便要开炮,前年老四家的船就是去了那里再也没回来。 三儿子凑过来道:“爹,难得大哥给您养个孙子,这回咱们说啥也不能让咱家丢了面子。” 福长根咧嘴笑了,看着舱底的鱼还未铺满舱板,豪气地道:“好,乡亲们都别怕,俺老福也跑了四十多年的船,什么样的风浪没见过!小四子,你爬帆杆子上去,看着些。” 渔船到了石塘海,即是现在的南沙群岛,两天的功夫便捕到数百斤上等的石斑鱼,这让福长根欣喜若狂,现在小刘大人下面那个什么中特公司来乡亲们手中收购水产,数这个石斑鱼价钱最贵,当下将船舱中的其他鱼类全部扔掉,准备大干一场。 祸起贪心,此言诚然不虚。 就在福长根一帮人捕的激动之时,四儿子也从帆杆上叫下来帮忙,两艘红毛鬼的炮艇围了上来,所谓的红毛鬼,便是占了吕宋的西班牙人。 “轰――轰――” 两颗炮弹落入海中激起滔天的浪花,福长根古铜sè的脸上忽地煞白,撒网的乡亲们也都扔掉了渔网,失神地看着远处的洋火轮,福长根的三儿子牙齿打颤地骂道:“该死的红毛鬼!” 亏得福长根年老见识多些,大叫一声:“快,驾船,跑!” 树帆的树帆,起锚的起锚,摇橹的摇橹,当众人急急忙忙摆起船时,红毛鬼的洋火轮已经距离不远,可以看清楚在洋火船桅杆上站着一名红毛鬼,正不停挥舞两面小旗。 逃,往哪里逃?渔船摆起不规则动作,试图摆脱洋火船的跟随,人力加风力哪里比得上蒸汽机轮的速度,很快两艘洋火船将渔船一前一后夹在了中间,嚣张的红毛鬼驾起速shè炮,“砰砰砰砰――”船帆被打烂了,桅杆被打断了,渔船被打成了筛子,在海面上原地慢慢地晃悠,分不清是人还是鱼的血水从船舷边的炮眼里一滴一滴落入水中。。 红毛鬼似是还不解恨,驶离一段距离将炮艇上的主炮对准渔船,正待将其轰得粉碎,忽然“轰――”的一声震天巨响,一颗炮弹落在炮艇附近,刷拉拉地掀起巨浪。红毛鬼们急忙忙四处张望,这才发现从远处驶来一艘七八千吨的巨舰,前甲板黑洞洞的两门主炮正瞄准着他们,一面大大的“斗”字军旗在巨舰上迎风飘扬。; 第十一章 为了子孙不骂我们无能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根据辜鸿铭的建议,琼州唯一的官办书院——琼台书院再次挂牌成立,刘松龄出任院监,刘摩岳父施起昇出任院长,这座一度荒废的书院再次焕发出光彩,挂牌当天,两广总督张之洞送来贺匾,上书“沧海何曾断地脉,白袍端合破天荒”。刘松龄对刘摩的让步颇为满意,也没想到自己这个甩手掌柜到了垂暮之年还能桃李天下,不过刘摩是有条件的让步,招学员可以,但不能招琼州本地人,不能只修习八股文。还是辜鸿铭想得刁钻,在琼台书院推广chūn秋公羊学、墨家和荀子,用古人的唯物主义和绝对主义来批驳现实问题,这是刘摩喜而乐见的事情。 因为琼台书院免费入学,且提供来往路费,虽然学制长了点,别的地方最多五年,这里却是强制xìng七年,且要与官府签订契约,这些已经让那些饱读经书的穷酸秀才们心动不已,贴在东南各省的招生榜前总是围得水泄不通,短短数rì,预定的五百个名额便被抢订一空,刘纯连抱着一大堆契约书两眼冒光,兴奋地如同捡到宝的小乞丐,因为刘摩答应每招到一名秀才便奖励给这个琼州外招办公室主任十两银子。 现在琼州外招办公室的招人工作点已经扩大到了四川、两湖一带,一年时间过去,刘摩决定进行一次人口普查,想看看自己的家底到底有多少人,不过这个工作要到年后才能开始,当务之急是到三亚新港去看看,还有就是迎接从阿根廷回国的八千吨军舰。 从东方港坐上通往三亚的小火车,即便速度慢了些,这已让辜鸿铭兴奋不已,毕竟这是中国人自己的第一条铁路。 刘摩与斗志军众人商议新军舰的名称,蔡振寰的文采在斗志军中数一数二,取了个“澄清”,根据他自己所说,这是取自苏轼在琼州写的一首诗,一语双意刘摩自然明白,但丁子仪与蔡永昌等人连连反对,他们几个留洋回来的现在见到这个“清”字就来火,丁子仪取名“海狼”,其他人倒没什么意见,只有站在刘摩身后的宪兵队长谢二虎嘀咕了一句,狼哪如虎? 不论“澄清”还是“海狼”或者“海虎”,都没有让刘摩满意,他要取个开天辟地的名称,可自己那点墨水终归摆在那里,幸好来了辜鸿铭这个大才。 辜鸿铭卖弄起自己的学问道,唐代舒州曹松屡试不第,曾滞留南海,期间写下一首诗,诗云:忆归休上越王台,归思临高不易裁。为客正当无雁处,故园谁道有书来。城头早角吹霜尽,郭里残cháo荡月回。心似百花开未得,年年争发被chūn催。不如新舰取名“荡cháo”,大帅,你怎么看? 刘摩哈哈大笑,连声道好,到底是辜鸿铭,正合吾意! 蔡振寰也是连声叫好,荡平天下,cháo起云动,好!这话让辜鸿铭的小胡子扬了扬,没做言语。 看着车窗外一垄垄整齐的新田,热火朝天劳作的移民,刘摩欣慰不已,这一片希望的热土正在一点点推动历史前往另外一个走向。连锁销售在美国已经运作了三年,现在距离黄金期还有四年时间,源源不断的金钱如同无休无止的新鲜养分,向这里供应。胡雪岩现在卧病在床,所有的生意都慢慢交给了胡品元,让他欣慰的是终于拿下了上海外滩十里洋场中的一半土地,小沙逊在中法战争法军失败时彻底破产,自己跳进黄浦江栽了荷花,现在上海的头号大亨变成了胡雪岩,也正是因为胡雪岩把控着上海洋场,即便左宗棠去世,李鸿章也拿他没有办法。 卡耐基在美国办传销的弊端开始显现出来,资金链出现断裂,各大银行借了个遍仍没有死心,不得不向友好伙伴刘摩求救,刘摩的太阳公司用资金换股权的方式注入五千万美元,换下卡耐基公司在秘鲁、智利和澳大利亚的所有矿藏。让这家伙去穷折腾吧,刘摩嘿嘿冷笑,不坑你美国佬我坑谁去? 美国的资产在一步步转移回国,或是迁移到了德国,现在德国的吸水棉和新式自行车市场已经被太阳公司垄断,可喜的是德国人还没有制定反垄断法,这又让刘摩继续大赚特赚。太阳公司在德国与卡尔-弗里特立奇-本茨合作,成功研制出世界上第一辆三轮汽车,虽然技术条件还不成熟,但这已让刘摩大为振奋,拿到了汽车专利权就等于掌握了一个时代! 通过德国的间谍,刘摩取得英国人制造潜艇的所有资料,德国人对这种水下军舰不以为然,甚至认为有辱绅士风度,偷偷摸摸不是欧洲绅士的作风,刘摩听了哭笑不得,难道跨时代的产物都是这样容易受人冷遇的?不管他,等琼州有了自己形成战斗力的潜艇部队,你们就等着捶胸顿足吧! 现在潜艇的龙骨已经开始铺设,尽管是一艘只有八百吨的试验艇,但刘摩还是倾注了所有的心血,舰体用的是卡耐基公司最好的锰钢,这种由英国人刚刚发明出来的合金价格高的惊人,刘摩丝毫都没有犹豫,一口气便订了五千吨。 手榴弹最后一个问题刚刚解决,就是手柄的问题。德国顾问对这种高爆弹药不太感兴趣,因为他们信奉的都是大炮主义,这种小玩意让他们瞧不上眼。在研制过程中,炸药的问题很快解决,但很快另一个问题又出现,就是制造出来的样弹存放五天以上之后,威力大为减弱,若是半个月过后,便可能不会爆炸,问题出在手柄上,木制手柄会回cháo,包上橡胶薄膜或者涂蜡的效果都不理想。琼州所有的树种都被试验过,就连最好的黄梨木也被试过,还是不行,直到前些天军营里的一个老木匠出了一招,把手柄煮一遍就不会回cháo,试验之后果真如此,百姓的智慧果然是无穷啊!刘摩当即奖励这名老木匠一百两银子,让老木匠感激涕零。 “报告!”门外的卫兵打断刘摩的思绪。 “进来!” “大帅,前方还有三里抵达三亚。” “哦,这么快。”刘摩看向车窗外一颗颗被甩在身后的椰子树,笑道,“鸿铭,咱们准备下车。” 辜鸿铭正在读刘摩写的《shè雕英雄传》草稿,摆摆手道:“等下,还有一段路,这章我快看完了,黄蓉正在荒岛设法困住欧阳锋,等下等下。” 刘摩笑笑摇摇头,吩咐卫兵整理行李。 三亚车站,县总干事梁敦宜带着一帮乡镇干事守在月台处翘首等待。为了表示隆重欢迎大帅到三亚考察工作,暨三亚县zhèng fǔ揭幕仪式在即,梁敦宜将县城内两处新学的学生全部召集到火车站,摆成长长的两排队伍,夹道欢迎刘摩,闻讯赶来的百姓亦是为了再睹大帅风采,将火车站外面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三亚治安队与斗志军全体出动维持秩序。 当刘摩步出车厢,一道长长的红布地毯向无尽的前方延伸,虽然不是羊毛制成,但也让梁敦宜花了不少心思。刘摩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虞之sè,面对热闹和欢呼的百姓不得不保持着笑脸,前往县zhèng fǔ的路上未与梁敦宜等人说一句话,这让梁敦宜的心头猛跳不止,搞不清楚自己做得哪里还有不满意的细节之处让刘摩不高兴。 行至县zhèng fǔ门前,在震天的锣鼓鞭炮声中,刘摩笑容满面地将县zhèng fǔ牌子上的红布揭开,原计划的一段祝词没有念出一个字,只是对着牌子道:“今天,琼州三亚县zhèng fǔ正式成立!”然后步入zhèng fǔ大楼,让身后的众人诧异万分,卫兵通知,所有干事到会议室开会。 刘摩站在会议室主席位置处,面无表情地看向后墙的南海地图,一手紧紧抓住座椅的靠背,尽管窗外太阳高照,将近十分钟的沉默让所有干事们都觉得狂风暴雨就要来了。 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刘摩转过身依旧站在那里,问道:“诸位觉得万岁如何?” 众人目目相觑,都丈二摸不清头脑,为何大帅要问这个问题。 辜鸿铭的七窍玲珑心一点则通,与刘摩相处虽然只有短暂的二十天时间,但刘摩的意思根本无需他去揣摩,在火车站时他已看出刘摩的不愉之处,缓缓说道:“万岁之威,震遍天下,万岁之行,浩浩荡荡,劳民耗财,名垂千古。” 梁敦宜这才明白过来,正要开口解释,刘摩摆摆手道:“敦宜不用说了,我知道你们也是一片好心,但这份心我希望你们能用到百姓身上去,琼州不是我刘摩一人之地,而是百姓之地,你们这些干事在下乡的时候我就曾说过同样的话,为何今天还要犯这样的错误?难道还是官本位思想在作孽?你们都是干事,不是乡长、县长!” 刘摩的话语如同鞭子一般抽打在众人心头,众人惭愧地低下头。 “梁敦宜扣三个月薪水,其他人每人扣一个月,另外,每人交一份检讨书上来,现在就写,不得少于三百字,必须要认识的深刻一些,写好了就交给辜鸿铭,如果辜鸿铭觉得不行当即重写,然后全部在《琼州新报》登出来。” “啊?”众人纷纷张大嘴巴看向刘摩,这回丢人丢到家了。 刘摩怒道:“怎么,不行吗?” 所有人再次低下头,只有辜鸿铭一人在那里偷笑。 下午三时,卫兵来报:詹司令带着海军新舰即将抵达三亚港。刘摩当即带着众人前去迎候。码头上冷冷清清,原本安排的一些欢迎仪式全被梁敦宜取消,刘摩捏着自己的下巴反问自己,是不是做得有些过了?但总不能让这些在海上漂泊数月奔行万里的将士们寒心吧,让谢二虎通知三亚城中的斗志军三旅二团抽出数百人,加上码头的工人,凑合着整个热闹场面。还好没让正在写检讨书的梁敦宜看见,不然一定腹诽。 巨舰缓缓驶入三亚新港,四百余名船员整整齐齐地围站在船舷与船桥上,刘摩向站在甲板上的詹天佑挥挥手,身后的士兵们齐声高呼:“欢迎海军回国——” 却见詹天佑面sè凝重,一言不发,待过桥板搭在码头上,首先下舰的却是三十余名水兵抬着十余副担架,每个担架上都被白布覆盖,刘摩面sè大变快步迎上前去,其他人皆是目瞪口呆。 “这是怎么回事?”刘摩看向面前摆着的十六具尸体,气急败坏地高声吼叫。 詹天佑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最后道:“我们还抓到二十五个西班牙俘虏。” 刘摩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们有没有交待吕宋的情况?” “全部交待清楚了。” “拖下来,拉去喂狗!” 当天夜间,《琼州新报》加班赶印出最新一期报纸,两条头版新闻让百姓们广为传诵:《三亚县干事检讨书》、《为了子孙不骂我们无能,为了我们的南海》。; 第十二章 愤怒之琼州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福长根等十六名渔民的葬礼在南湾镇隆重举行,刘摩、蔡振寰、辜鸿铭、丁子仪、梁敦宜等人全部参加,九十六名斗志军宪兵面目凝重,胳膊上扎着白布,肩扛乡亲们的灵柩,缓步走在送灵队伍的最前列,家属手持哭丧棒披麻戴孝趋步跟随,泪水已然流尽,眼神中残留下的只有愤怒和不甘。 刘摩等人走在送灵队伍中,踏着沉重的步伐,或手持花圈,或手举招魂幡,一步一趋。到达墓地后,南湾镇的干事吴衍农大喝一声:“落棺!” 灵柩缓缓落入墓穴,众家属跪地失声恸哭,待填土起坟,十六块由辜鸿铭亲手书写的墓碑竖立起来,刘摩走到每个墓碑前鞠躬行礼,蔡振寰偷眼瞧见,大帅的眼眶也是红通通的。 众人行礼完毕,刘摩将家属们扶起来,对着四周的士兵及百姓们扬声道:“乡亲们,战士们!今天在这里停放了十六名乡亲的灵柩,古人说逝者安息,生者坚强,可是福长根等人能安息吗?我们这些人能坚强吗?大家抬眼看看天!” “在天上,那些被红毛鬼杀害的乡亲们都在睁大眼睛看着我们,他们在不停地问我们,问我们到底什么时候给他们报仇雪恨!?”刘摩拍拍自己的心口道,“这几天我也在不停的问自己,难道我们中国人连在家门口捕鱼的权利都没有吗?难道南海不是中国的海吗?难道中国人的尊严就这样被红毛鬼任意践踏吗?我要大声的告诉你们,绝不!” “不论是现在和以往乡亲们的深仇大恨,还是中国人的尊严和利益,既然红毛鬼如此横行霸道,那我们就用子弹来回答他们!我们要用我们的铁和血来告诉他们,中国人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即便是再善良的中国人,发起怒来也要比狮子更加激烈,比闪电还要强烈!为了乡亲们,为了不让子孙后代骂我们无能,我们应该怎么做!?” “杀――” “杀光红毛鬼――” …… 随着刘摩在三亚签发首个全军动员令,报纸成篇累牍地不停报道西班牙人在东南亚、美洲各地虐待中国人的时间,琼州各地热血沸腾。 原本计划chūn耕之后再行扩军四千人被提前,并扩招至八千人,各地募兵处挤满了前来报名的热血男儿。刚刚从常德府前来报名琼台书院的秀才程安士,看到报纸上的报道义愤填膺,在书院中大骂西班牙人罪行恶劣,罄竹难书,索xìng剪了辫子顶着个光头前去斗志军报名,在他的带动下,书院中二十余名秀才纷纷弃笔从戎,投奔斗志军。气得刘松龄不便反驳,只有让书院中的秀才们安心读书,报纸一律封存,自己带人坐镇琼州码头,凡是前来琼台书院的秀才书生全部亲自迎接,然后送到书院中禁止外出。 jīng明的浙江商人在琼州街头叫卖“红毛丸”,实则是上sè的鱼丸,还编出一套朗朗上口的叫卖歌:“吃咱红毛丸,杀遍红毛鬼,大帅冲天怒,斗志军旗挥,万船下南海,扬我中华威,枪炮齐声响,战士奋发追,红毛无处逃,转眼便烟飞!”如此解恨的腹中之物怎能不让人掏出荷包来,纷纷买些红毛丸回家油炸煎炒,即便不能随大帅上战场,也能解一口心头怨气。 乞丐们在街上乞讨时也变了语气,伸出破碗乐呵呵地道:“好心的人哪,给咱一个铜板咱就去菩萨面前祷告一句,让这些红毛鬼早点下地狱去吧……” 根据西班牙俘虏的交代,在吕宋驻有西班牙军队约两万人,其中骑兵五千人,炮兵约四千人,其余皆为步兵与海军,海军有七艘主力军舰,其中旗舰是一艘“雷娜-克里斯蒂娜”号铁甲舰,排水量约三千五百吨,载有六点二英寸口径的舰炮,另一艘两千吨的巡洋舰“卡斯蒂利亚”号是一艘老式木船,采用风力与蒸汽机混合动力,此外是五艘五百至一千一百吨吨的军舰,军队大多驻扎在马尼拉附近。 德国顾问的主张是斗志军海军一万八千吨的三艘军舰可以轻而易举击灭西班牙人舰队,直接攻击马尼拉湾,消灭西班牙人军舰后陆军强行登陆。 但刘摩考虑到马尼拉湾出海口处卡西略岛上的守卫炮台与马尼拉港口的炮台,若是强行攻击马尼拉湾必然伤亡代价较高,这点他是不愿看到的,翻开吕宋岛的草图,最终登陆点选在了苏比克湾。此时的苏比克湾尽管是吕宋最优良的天然深水良港,西班牙人还没有开发起来,只有一个边防中队三百余人驻守在那里,虽然距离马尼拉有两百余里,但足够斗志军的弹药供给和后勤保障。 各旅纷纷写请战书,喊打喊杀叫的震天响,最终刘摩选定第一旅、第二旅、师属炮团、工兵团、海军陆战团和辎重团等部队一万八千余人前往,第三旅分驻琼州各地,训练新兵保卫家园。中特公司三十艘客货滚装轮全部征用,从香港、澳门等地租借二十艘货轮,另外便是全部渔船,经过近一个月的紧张调度方才达到战斗要求。 对于东南亚各地,刘摩不是没有想过开辟一个后方基地,但经过长时间的思考曾放弃这一想法。首先海军不够成熟,无法保证琼州至东南亚各地的航线安全,这里面自然有英法等国的顾虑所在,毕竟这里被人家视为黄金水道,若是自己大张旗鼓地占领东南亚,那英法必定跳脚;其次就是李鸿章的问题,现在南洋水师的主力舰全被调到北洋,若是自己小心翼翼藏着的家底被李鸿章获悉,必然难逃一劫,过早暴露自己这点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家底,只怕得不偿失;第三就是时机问题,发动一场大规模战役不是凭嘴说说而已,从战斗准备到后勤保障,再到民众支持,要保证天时地利人和面面俱到,当然,除非自己实力够强大,跺个脚就能让地球哆嗦几下自不必说,可现在还不是没有到那个地步嘛。 现在福长根等渔民被西班牙人无理shè杀,再次激起刘摩心头的怒火,不管是菲律宾猴子还是欧洲红毛,在刘摩眼中都是不堪一击的废物点心,想起后世这片纷争不断的海域,刘摩的火气便无法抑制,要么不打,要打就打到子孙后代没有话说的地步!至少若干年后,后人们会翘起大拇指,某某某,那才是真正的中国人! 现在德国派出五千人攻占所罗门群岛,正在向马绍尔群岛扩张。刘摩经过慎重考虑,发电报给俾斯麦,要求德**队出兵攻占吕宋群岛的南部第一大岛棉兰老岛,试图挑起德西之争,让西班牙人忙于应对。俾斯麦这只老狐狸如何看不出刘摩的意图,轻描淡写回了一封电报,若是斗志军拿下马尼拉再作计较,必要时德军可以帮助斗志军协防琼州,条件是租用三亚九十九年。 刘摩接到俾斯麦的电报目瞪口呆,这个老混球居然还没放弃这个条件,当着俾斯麦外甥埃克中校的面大耍国骂,可惜埃克中校听不懂,仍旧笑吟吟地看着刘摩暴走。 一八八六年十二月十一rì,风和rì丽海平浪静,三亚港外千船云集,桅杆林立,前来送行的百姓纷纷敲锣打鼓,预祝斗志军首战得利。刘摩站在“荡cháo”号军舰前甲板上,向站在码头上泪水涔涔的施玉晴、艾丽萨等人招招手,大声叫道:“出发!” “呜――” 随着“荡cháo”号一声冲破云霄的鸣笛,所有船只纷纷起锚,升炉扬帆,向着目标苏比克湾竞相破浪前行。; 第十三章 耀兵马尼拉(一)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福二宝是福长根的二儿子,在治安队中呆了半年时间,这次老爹被红毛鬼杀害满腔悲愤,被刘摩特批进入斗志军海军陆战团。进过十余天的紧张训练,福二宝基本掌握了毛瑟枪的xìng能和基本队列作战技巧。按照刘摩的要求,首攻部队是陆战团,所以陆战团的士兵必须事先写好遗书交到团部,这是在舰队出发之后才下的命令。 刘摩的命令没有让任何一名战士退缩,因为在这段时间班小板凳会、排务会、连务会中,共进社的先进分子及干部反复讲的都是红毛鬼罪恶滔天,大伙心底都憋着一口劲,恨不能早rì杀光这些该死的红毛和那些该死的吕宋猴子。每天连队中识字的战士在船上忙着帮战士们写遗书和决心书,然后战士们在上面按上手印,只有福二宝写的与大伙不一样,由他自己口述。 “俺先祈求老爹保佑俺平平安安跟着大帅打进马尼拉,不要让俺在路上受一点伤,俺这不是怕死,是因为俺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俺爹、三弟和四弟还有其他乡亲临死前还不能闭上的眼睛,每次想到这些眼睛,俺心里的火能把铁炉港的海水给烧开了,所以俺要到马尼拉红毛鬼最多的地方去死,不能让俺早早去死,就算俺死了,也要拉十六个红毛鬼垫背,哦,要十七个,还有俺自己一个,没了。” 这封独特的遗书被随船记者记录下来,连声称赞这才是有血xìng的真汉子,当时陆战团的团干部们都不乐意了,难道陆战团其他的战士都没血xìng?小记连忙道歉,口误口误。 经过数天的航行,先头船队抵达苏比克湾外围,这时天空yīn沉沉的,如同一瓶墨汁打翻在空中,这是暴风雨的前奏,刘摩当即命令荡cháo号发起攻击。 荡cháo号一马当先驶入苏比克湾内,黄豆大小的雨滴从天而降,打在甲板上劈啪作响,顷刻间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孙成请示是不是雨小一些再行攻击,刘摩喝道,这个时候也是西班牙人防卫疏忽大意的时候,陆战团全体准备攻击。 孙成暗暗欢喜,实际他并非是惧战,而是当初没上镇南关早憋了一口气,当即命令通讯兵吹起海螺,命令各船陆战队员准备战斗。 雨幕遮住了所有人的视线,能见度不足五百米,看到前方模模糊糊的海岸线,荡cháo号下锚停船,各滚装船也纷纷放下登陆筏,士兵吆喝着登上小筏,向苏比克港城前进。按耐不住的陆战队员们纷纷跳下水去,向海岸线泅渡。 西班牙岸防中队正躲在港城内鬼混,谁也没有想到在这种天气中会有人攻击苏比克,当千余名陆战队士兵冲进港城内时,所有人都是同样的表情同样的动作:先是目瞪口呆,然后双手抱头蹲在地上,陆战队未发一枪一弹便占领了苏比克湾。 第一旅先锋团随后进入港城,刘摩当即命令部队在城内搜集牲畜和民夫,马、骡、牛、驴一律征用,凡有抵抗的格杀勿论。刘摩决定带着这两个团的兵力抢占马尼拉北大门马洛洛斯,将西班牙军队全部堵在马尼拉附近,兵贵神速的道理他自然知晓,只留下一个营的兵力驻守在苏比克湾,等候后续部队的抵达。荡cháo号也被派往马尼拉湾外围,将西班牙舰队堵在湾内。 雨水冲刷下的道路十分泥泞难行,一些拉车的西班牙俘虏抱怨斗志军没有人道,刘摩嘴角掠过一丝冷笑,跟你们还用得着讲人道?你们去找上帝说人权吧,全部就地枪决,吓得其他俘虏与民夫老老实实拉起弹药车,埋头前行,脚步慢了自有鞭子伺候。 从苏比克湾到马洛洛斯约一百五十里路程,这支混合部队用了两天半时间抵达,此时天气已经晴好,师部骑兵营的三百人也赶了上来,在马洛洛斯北城外摆起了攻击队形。 两门七十五毫米行营炮和四门六十毫米行营炮架起炮管,调好诸元,随刘摩一声令下,“轰轰轰――”弹弹落在马洛洛斯破败的土城墙上,伴着炮弹的猛烈爆炸声溅起漫天的飞石泥尘。 马洛洛斯原本是一处小镇,西班牙人占领吕宋后,在吕宋岛北部大肆推广甘蔗种植,在马洛洛斯设立了大量的制糖厂,向欧洲供应谋取暴利,成为西班牙海外两大财源之一,另外个就是古巴的甘蔗和雪茄。在马洛洛斯城内有编制三千人的军队,不过这三个团对付对付吕宋的土著倒也说得过去,现在面对全副武装的斗志军顿时慌乱了阵脚。 马提尼是马洛洛斯城的驻防司令,此刻刚刚吃完中饭,手中还端着一杯热咖啡看向窗外正在生产的制糖厂,心底暗暗计算自己秘密藏储的五百余吨砂糖能卖个什么价钱,至少可以在家乡购进一大片庄园吧。马提尼嘴角扬起,仿佛眼前有数不完的金币和美女,远处的炮声让他身形猛然抖动一下,“哗啦”,手中的咖啡杯掉到地上,蓦地高声叫道:“哪里在开炮?” “报告――” 一名军官急匆匆冲进房内,帽子歪斜着,脸sè苍白,满头大汗,顾不得敬礼,急声道:“报告马提尼上校,北门外发现大量敌人,正在攻城。” “大量敌人?”马提尼冷笑道,“难道又是那些该死的菲律宾猴子?你去命令――” “对不起阁下,他们都是正规部队,好像是中国人。” “中国人?”马提尼睁大眼睛问道,“你确定?” “这个――属下也不敢确定,因为他们全部头戴斗笠,脑门后没有中国人的辫子,但是容貌很像是中国人,比rì本人的个头高,这点我敢确定。” 马提尼正待继续再问,又一名军官冲了进来,“报告!报告上校,那只军队已经攻占了北门。” “什么?”马提尼大叫道,“克里呢?他的第四营呢?还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他们就打下了北门?” “克里少校已经为国捐躯,第四营全部撤到了城内。” 远处砰砰轰轰的枪炮声向城内延伸,仿佛整个北方都被枪炮所覆盖,“轰”,一枚炮弹落在司令部大门前,紧接着轰隆一声,司令部的一段围墙轰然倒地,马提尼面sè苍白地看向围墙处,怒声叫道:“该死的,是德国人的行营炮,只有德国人的火炮才能打这么远!”他转头对副官叫道,“让第六团和第七团全部压上去,顶住敌人的进攻!” “是!”副官急忙离去,马提尼带着几名军官钻进了地下室指挥战斗,若是马洛洛斯丢掉,那他的前途和财运也便到此结束。 当西班牙人完成部队集结向北城前进时,刘摩命令将沿途征集到的两百余头水牛送到城内,他看到西班牙军人都穿着红sè的军装,索xìng来一次斗牛表演。所有的牛尾巴后面都挂上橡胶皮,一把火点起,所有的水牛嗷嗷叫地向西班牙人冲去,骑兵营在后面紧紧跟随。 水牛在街头横冲直撞,让西班牙人叫苦不迭,偏偏自己穿的又是红军装,惹得疯牛跟着四处逃命的西班牙人疯狂追赶,即便倒在地上的死尸也要用牛头顶上几下。骑兵营跟在水牛群之后肆意开枪,陆战团和一旅一团先后跟了上来,不到半小时的功夫西班牙军队彻底溃败,正是兵败如山倒,溃兵们都在痛恨为何上帝只赐给自己两双脚。 脸sè煞白的马提尼被押出地下室,在他面前满地狼藉,西班牙士兵的尸体遍布大街,让他的牙齿禁不住打起了冷战。; 第十四章 耀兵马尼拉(二)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马提尼被押送到临时指挥部,惶恐不安地想着这些中国人到底要干什么,好像中国人的军队从没有打到过这个地方吧?难道这是海盗?不可能,海盗怎么可能有清一sè的毛瑟步枪?马提尼眼前忽然一亮,这些光脑袋的中国人难道是德国人的雇佣军?这个可能xìng最大,现在欧洲各国本着绅士jīng神,互不攻击各自的殖民地,否则将受到所有欧洲国家的唾骂和联合攻击,也正是因为如此,俄国人试图打开黑海出海口攻击奥斯曼帝国,被英法联军打得满地找牙,现在还在窝里面舔着伤口,难道德国人想要背弃这一条绅士规定成为欧洲公敌? 尽管德国这个时候在欧洲算得上是陆地强国,但其海军只能称得上是二流水平,如果德国人攻击这里,那英国人和法国人一定不会袖手旁观!马提尼想到这里禁不住挺直了腰板,情绪也变得稳定起来。 一副年轻的面孔出现在马提尼面前,所有的士兵都向这个年轻人敬礼,想来便是这些雇佣军的首领,马提尼站在一旁面带傲气,不屑地道:“你们的德国主人难道没有教你们如何对待战败者吗?” “西班牙语我听不懂,你用英语再说一遍!”刘摩冷冷地道。 马提尼用英语叫道:“你们这帮该死的中国猴子,受了德国人的蒙蔽来当替死鬼,你们不能这样对待欧洲的绅士,你们死到临头了还这样嚣张吗?” 我嚣张?欧洲绅士?滚你娘的,刘摩诧异地看向骄横的俘虏,吩咐士兵道:“去,把这个绅士拉出去,揍一顿再说!” “是!”士兵上前拉扯马提尼,马提尼叫道,“你们不能这样对待我!我会在欧洲控诉你们的罪行!” “次奥!”刘摩抬起大脚猛踹下去,马提尼变成了一只红烧大虾蜷缩在地上,“拉出去,打到他爹娘都不认识他为止!” “是!”一名士兵拽着马提尼的红头发,像拖死狗一样拖到门外,马提尼口中嗬嗬乱叫,不停哀嚎,“吊起来!” 马提尼被吊在树干上,嘴中塞进一块带有咸味的破布,士兵扬起浸过油的马鞭噼噼啪啪一顿猛抽,马提尼将西天诸神求了个遍,仍无法抵御这种蚀骨的痛苦,身上慢慢的鞭痕遍体,眼神散乱,脑袋渐渐垂了下去。 “昏了?这么不经打,还没到两百鞭!” “泼水,继续!” “我打累了,谁来换一下?” “我——我——我——” …… 又一名西班牙军官被带进指挥所,当看到院子中血肉模糊的马提尼时禁不住双腿瑟瑟发抖,双腿如同灌铅,押送的士兵正待抬脚踹走,忽然嗅到一股刺鼻的sāo臭味,低头看去,好家伙,屁滚尿流了!战士们哈哈大笑,原来红毛鬼尿裤子和咱们没什么两样,他们也有怕的时候啊! 刘摩闻声出来,亦是哈哈大笑,吩咐士兵将这个胆小鬼拉出去冲个凉,刚好司令部附近有个小池塘,士兵用绳子将这名军官绑起来,一脚踹下水去,当红毛鬼在水里扑腾挣扎的时候变将绳子抖抖透透气。 惊魂未定的军官再次被带进指挥所,坐在椅子上瑟瑟发抖。 “姓名?” 对方熟练的英语让这位军官楞了一下,后面的士兵见其发愣扬手便是一巴掌,连忙回答道:“奥罗拉-何塞法。” “职务?” “马洛洛斯宪兵队队长兼司令部参谋。” “唔,居然连抓了两条大鱼。既然你是司令部参谋,应该知道马尼拉附近的布防情况吧?” “对不起先生,”奥罗拉结结巴巴地道,“在下从不管理军务。” 刘摩瞪大眼睛问道:“你不管理军务,那你管理什么?” 奥罗拉坑下头低声道:“实际上我是马提尼司令的财务官,负责管理马洛洛斯城所有的制糖厂和砂糖制品贸易往来。” 这个倒也不错,刘摩嘿嘿笑道:“那你交待一下,马洛洛斯的财物状况和你们的存款。” “是。”奥罗拉将马洛洛斯的财物情况介绍了一遍,最后信誓旦旦地向刘摩保证道,“在司令部的地下室里有保险柜,里面有最详细的资料,不过只有马提尼司令才知道密码。” 刘摩挥挥手招过士兵,“去,让外面不要再打了,把那个红毛鬼放下来,我要审问一下。” “是!” 当士兵外出传令时,马提尼已经七魂只剩一魂,其他都跑去奥林匹斯山祷告了,抽鞭子的士兵刚上来打得过瘾,听到是大帅的命令,恼怒地将鞭子扔到地上,恨恨地骂道:“算你小子走运!” 根据裹得如同木乃伊一般的马提尼交待,马洛洛斯制糖厂年末的存糖有两万余吨,还有便是马尼拉附近的布防图,当得知西班牙人的作战规律时,刘摩乐了。按照西班牙人的作战传统,营级指挥设在部队后方一公里处,团级指挥设在五公里处,原本是三公里,在克虏伯七十五毫米行营炮制造出来之后改成了现在的距离,而师部不用说了,一般都设在十公里之外,在前线指挥的最高军官统统都是小队长,也就是连级军官,难怪一场攻城战打下只抓到马提尼与奥罗拉两个高级军官,其他的都是小喽啰。 在马洛洛斯城南五公里处有一段斜坡位于两座丘陵之间,刘摩看过之后便决定在这里设立阻击阵地,斗志军的士兵们驱赶四百余名俘虏及千余名吕宋壮丁在这里大挖壕沟,行营炮拉到了丘陵之上,刘摩看向正在挥锹挖沟的众人,想到这次战斗中斗志军一共牺牲不到十个人,嘴角闪出丝丝冷笑。 …… 皮纳塔是西拔牙驻吕宋第一百零五任总督,这位去年刚从西班牙外交副大臣调到这里的瘦高老头,有一副不相对称的大眼,油光光的脑袋上还剩下数颗枯草,即便仅仅上任一年时间,已经赚得盆满钵满,在他的眼中,不单单有吕宋的甘蔗和烟草,还有数不清的nǎi牛:中国华裔。皮纳塔深深佩服这些中国人的勤劳jīng神和温顺的xìng格,在他与上任总督交接的时候,上任总督对其仙人指路,只要适度地对这些中国人进行索取,他们永远都会是不停制造鲜nǎi的nǎi牛,现在一年的时间过去,皮纳塔深以为然。 新年之前最后一批八千吨砂糖全部装上了货轮,这些全部是卖到美国西部去,皮纳塔喃喃自语,或许在自己的任期之内,吕宋将取代夏威夷成为世界的制糖中心。当接到马提尼的电话时,皮纳塔还认为是吕宋猴子在造反,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即便他们有枪又如何?猴子永远也不能变成巨人! 直到方才溃兵们一路狂奔至马尼拉十五公里外的马里劳时,皮纳塔才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xìng。能够一击占领马洛洛斯城的,绝不可能是猴子,而是正规军,这支军队是从哪里来的?这让皮纳塔纠结了许久,溃兵反馈的信息是他们都是中国人,统一的毛瑟步枪装备,结果皮纳塔的想法与马提尼同出一辙,认定这些人都是德国的雇佣军,现在全世界也只有德国人在大肆扩张剩余不多的殖民地。 作为一名资深外交官,皮纳塔首先做出的反应不是派兵攻击这支军队,而是拍电报回国,要求外交部向德国提出抗议。当外交大臣获知消息紧急召见德国大使,一头雾水的德国大使再拍电报回国询问,过了数rì方才信誓旦旦地用上帝的名义保证,这支军队绝不是德国人的雇佣军,如有必要的话,太平洋上的德**队可以派兵到马尼拉协防,西班牙人谢绝了德方的好意。 一来一去五天过去,皮纳塔接到国内的电报,按照西班牙人的猜想,这支数千人的军队是吕宋当地土著的雇佣军,务必一举歼灭。皮纳塔这才集结部队向马洛洛斯方向进攻,而此时,斗志军的部队已经全部抵达马洛洛斯,严阵以待。 刘摩还在纳闷呢,为何西班牙人如此的镇定,斗志军登陆已经近一个星期的时间,难道还在整顿部队?林志弟前来报告,西班牙人的军队开过来了,大约有八千人,其中有三分之一是骑兵。 连同击灭和俘虏的西班牙人,加上这八千人,西班牙驻吕宋的军队已经出动了一半,只要包了这顿饺子,此战再无悬念可言。 “传我命令,待红毛鬼一旦进入炮火shè程之内,所有野战炮同时开火,十五分钟覆盖打击。” “是!” 走在西班牙军队最前面的是骑兵团,炮兵部队被远远甩在最后,指挥官认为这支两千余人的部队不能经受西班牙军队刚刚配备的阿拉伯马群的冲击,这种-马匹近距离冲刺xìng能极佳,是亚洲公认最好的战马,透过望远镜看到远处的斜坡,指挥官停住坐骑,拔出军刀大声叫道:“为了陛下的荣誉,杀!” “杀!” 马蹄得得,军刀如林,士兵们催动战马,试图一鼓作气冲进斗志军阵地,口中哇哇怪叫。 刘摩在望远镜中看向冲锋的红毛鬼,叹息道:“可惜我们缺少地雷,否则能省下不少炮弹。”再看向大路两旁埋伏在丘陵树丛中的炮兵团,黑洞洞的炮口已经显露出来,嘿嘿一笑,“子仪,看你小子的啦!” 丁子仪站在丘陵顶处,看向山脚处冲锋的西班牙骑兵,嘴角闪出冷笑,身旁的副团长曾江叫道:“团长,可以开火了吧!?”丁子仪摆摆手,“等下,他们的后续部队还没有上来,咱们这一棍子要么不打,要打就要让他们一辈子都忘不了!” 还未等炮兵开口,西班牙骑兵已经冲进了重机枪的shè程之内,按耐不住的二旅长李庆洲大叫道:“打!” “哒哒哒哒——”十门重机枪同时开火,形成一道扇面的雨墙,仿佛是死神最锋利的镰刀,无情地收割着生命,西班牙骑兵顿时人仰马翻。 站在远处的西班牙指挥官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这些在他眼中的猴子居然还有这等重武器,脸上冷汗直下,嘶声叫道:“第二协防团,冲锋!”第二协防团是由吕宋人组成的部队,被拉来当炮灰使用,正待这些猴子摆起阵型发起冲锋时,左面的丘陵处,三颗红sè信号弹冲天而起,指挥官看向这些在天空炸出红花的信号弹,脸sè瞬间变得煞白,他知道,这是德国炮兵攻击的信号模式。 果不其然,四十余门野战炮同时开火,“轰轰轰轰——”刹那间地动山摇,人神俱灭,西班牙军队有三分之二都覆盖在了炮火之内,丁子仪站在山顶兴奋地大叫:“猛烈shè击!猛烈shè击!”; 第十五章 耀兵马尼拉(三)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天空中隐隐约约露出一片红sè。 这漫天的红光是什么?是朝霞?是火烧云?……不!是火光。 无边无际的西班牙军队红彤彤一片,在震耳yù聋的炮声中狂吼乱叫,斗志军一颗颗炮弹准确地落在敌群中,不时腾起一团团火光、飞舞的沙尘和冲天的黑烟。 四十余门克虏伯野战炮大显神威,旋卷的烟柱冲天而起,不时在敌群的头顶飞快地升起来,一群群战马嘶吼着,不甘地倒在血泊中,一个个敌人被炸的哇哇乱叫,如同无头的苍蝇一般试图找到一处避难所,跌来爬去。大路被炮火覆盖成了一片火海、烟海。 骄横的西班牙前敌指挥官已经失去了踪影,原本他想从人群中钻到后方去,但已经混乱无形的人群阻住了他的去路,一颗炮弹直接命中他的坐骑,在原地只留下一个巨大的弹坑,弹坑里还散落着些许马蹄和冒着烟的红sè军装。 丁子仪仍站在丘陵上高声大叫,干涸的喉咙里仍遮挡不住兴奋的心情:“打――恨恨地打!” 一名总指挥部的通讯员匆匆赶过来,立正敬礼道:“报告丁司令!大帅命令炮火延伸shè击三分钟,其他部队即将发起总攻!” 丁子仪匆匆看眼手表,看向山下乱哄哄一片的西班牙军队,恼怒地叫道:“才打了六分钟,老子还没过瘾呢!”挥挥手道,“命令各营,炮火延伸shè击!” “是!”传令兵应声举起手中信号枪,“啪啪”,两颗绿sè信号弹冲天而起,各营炮兵阵地纷纷调整炮口仰角,经过短暂的沉寂过后,“轰轰轰――”野战炮再次发出怒吼,炮弹呼啸着向西班牙军队飞去。 刘摩在指挥部中早已按耐不住,见西班牙军队乱成一片,吩咐卫兵牵过自己的战马,吓了蔡振寰一跳,蔡振寰急忙扯住马缰,“大帅,您怎能冲锋在前?” 刘摩笑道:“这叫痛打落水狗,不碍事,你在这看着!”侧头对守在一旁的两名旅长道,“命令部队,全军冲锋!” “是!” “呜――” 沉闷不失悠扬的海螺声传遍战场,刘摩听到这个海螺声喃喃地道:“还是喇叭好!”拔出腰间佩刀直指蓝天,高声喝道,“全军突击,杀光红毛鬼!” “杀!” “杀――” 战歌高吼,战旗飞舞,以逸待劳的斗志军纷纷钻出阵地,漫山遍野向西班牙军队掩杀,如同张牙舞爪的狼群,狠狠地冲向残群不全的敌群,不停地撕咬、剿杀。 刘摩身后紧紧跟着宪兵队和骑兵营,各旅的骑兵连也在两侧护卫。两名旅长生怕刘摩被流弹伤及,派出各自的尖刀营冲在刘摩的前面,结果刘摩追击十几分钟看出问题来了,自己除了砍死一名西班牙骑兵之外再无战绩,骂了两个营长也无效果,两个营长只顾冲锋在前,哪里还顾忌身后的大帅。刘摩恨恨地停住马蹄,叫过谢二虎道:“二虎,你带骑兵营去追吧,我回指挥部。” “好嘞!”谢二虎兴奋地挥动马刀,大叫道,“兄弟们,跟我冲啊!” 刘摩看向远去的骑兵营,叹口气摇摇头,转马回指挥部。蔡振寰请示道:“大帅,各旅追击到什么位置?” “追击到什么位置?”刘摩走到墙边看向吕宋地图,用手指测量一阵道,“传我命令,一旅负责打扫战场,二旅、海军陆战团收集战马,直接攻击马里劳,若是马里劳兵不血刃拿下,快速奔袭奎松,炮兵团跟上。” “是!”蔡振寰匆匆记下命令,吩咐传令兵传送下去,笑呵呵地道,“刚才卑职看到大帅马上英姿,也想着跟大帅前去厮杀一番啊!” 刘摩摆摆手道:“家底子大了,也轮不到我上阵喽,唉!” …… 还未待西班牙人整理队形调整火炮,斗志军已经冲到了跟前,魂飞魄散的西班牙军队如何是这支生力军的对手,瞬间便被冲垮,让斗志军聚而歼之,几近全军覆没。 侥幸逃脱的西班牙司令劳尔带着骑兵中队一路狂奔至马里劳,惊魂未定时,斗志军第二旅和海军陆战团已经开始攻击马里劳,这座小镇无墙无防,不到片刻便又被拿下,劳尔只得再次骑上战马,向马尼拉的最后一道屏障奎松奔去。 留下一个营守在马里劳,李庆洲指挥二旅再向奎松追击,此刻西班牙人已经被打破了胆,如何还能有效组织起力量来抵抗斗志军,兵贵神速! 当奎松的守备官将劳尔接进城中得知攻击部队全军覆没时,连忙摇起总督皮纳塔的电话,申请军队支援,皮纳塔接到电话差点晕倒在地,这哪里是中**队,也不是德国的雇佣军,这支从牙齿武装到脚的军队,自己如何抵挡?当即命令奎松的守备部队全部收缩到马尼拉城中坚守。 劳尔在奎松破口大骂,这个混蛋的皮纳塔根本不懂半点军事,一万余人的军队全部压缩在马尼拉,若是被敌人包围根本不用攻城,围城一个星期便能让西班牙人自溃,这头猪!似乎他太健忘,自己的八千多部队在半天前方才全军覆没。 当李庆洲跃马奎松时,奎松城内的西拔牙人撤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些许本地人和一些华人商铺,商铺被乱军抢得一干二净,李庆洲命令士兵帮助华人整理家园,并登记失落财物,当副旅长问那些本地人是否帮助时,李庆洲摆摆手,大帅说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任其自生自灭。 用了整整一天时间才将战场清理完毕,将近六千名俘虏全部被赶去铺路填弹坑,然后派一个团的兵力押回苏比克,在苏比克附近的卡斯蒂镇有一个小型煤矿,俘虏统统被赶去挖煤。蔡振寰请示,这六千人的口粮无法保障。刘摩嘿嘿一笑,吕宋不是甘蔗多嘛,让他们都啃甘蔗去,既富有糖分又有营养。 次rì上午,刘摩抵达奎松,炮兵团已经开始轰炸马尼拉市区,重点轰炸马尼拉电报局、粮库、自来水公司等地。 刘摩命令第一旅替换第二旅封锁马尼拉外围,第二旅与海军陆战队对外围巴伦苏埃拉、马利金纳、帕西格、达义等城进行梳理,凡是华人一律命令迁徙至苏比克湾,大肆张贴中文公告:中西局部战争。历数西班牙人暴行,对于那些为虎作伥的本地人,统统灭门,刘摩给的命令是杀光、烧光、抢光。 一旅长邓世聪是第一批赴美留学生,对刘摩的命令提出疑问,这些当地人并未有过激行为,许多人都是无辜的百姓,不应该大规模屠杀。刘摩拍着桌子叫道,少给我扯淡,现在不杀百余年后都是余孽,或者将来吕宋会加入中国,但这些人一个都不能留下,有汉人的地方就不允许存在少数民族!你不去,难道要我去?; 第十六章 耀兵马尼拉(四)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一夜之间,皮纳塔脑袋上仅剩的数颗枯草全部掉落,一团褶皱的面庞中写满了失望、恐惧和不安。现在马尼拉被彻底封锁,电报局被炸,港口外有一艘八千吨的军舰,让海军只得躲在港口内,若是出战那无疑是送死。 这些该死的黄皮猴子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皮纳塔陷入深深的纠结之中,他也曾经到过中国广东,拜会中国的官员,参观中国的军队,那是一个腐朽不堪的国度,不可能产生眼下包围马尼拉的这样一支军队,按照劳尔所说,这支军队根本就是完全按照德国的编制、德国的战法和德国的装备,难道德国人在亚洲找到了代理人? 皮纳塔想到这里浑身打个激灵,但又感觉不可能,现在全球的殖民地已经被各国瓜分的差不多,作为后起之秀的德国和美国,每走一步都要看看英法等国的脸sè。皮纳塔始终还在为这支军队到底是何方神圣而纠结,依照驻马尼拉驻防司令多斯纳所说,一万余人的部队能聚齐四十余门七十五毫米口径的野战炮,这个装配力度即便在欧洲也没有几个国家能够达到,除非马尼拉有五倍的力量或可一战,现在的兵力勉强只能守住马尼拉,可港口还有该死的军舰,现在的马尼拉已经成为了一座孤城―― 清晨,羞答答的太阳还未露出脸来,残月像一块失去了光泽的鹅卵石,抛在天边。 皮纳塔手中端着一杯咖啡站在窗户边上,斗志军隆隆的炮声令他一夜未曾合眼,不时茗一口咖啡试图镇定自己的情绪,只可惜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昨晚在办公室中宣泄自己的愤怒和不安,地上现在还是一片狼藉,钟爱的中国瓷器扔得满地都是,赶来收拾的仆人也被他用手杖赶跑。 上帝已经呼叫了无数次,圣母玛利亚也被祈祷了无数次,不论每一次都不得不痛苦的闭上眼睛。 “总督阁下――总督阁下――” 一阵急促的呼喊声唤回皮纳塔神游的心思,转头看过去,多斯纳慌慌张张地冲进了办公室,脸sè和他一样的苍白,上身军装居然扣错了纽扣,但这时候皮纳塔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强作镇定地问道:“什么事情?” 多斯纳歇住脚大口地喘息数下道:“敌人在昨夜已经将马尼拉外围的守卫点全部清除,现在只有艾米塔区外围还在我们手中,他们的炮兵已经开始在马尼拉河东岸构筑阵地,这真是非常糟糕啊!” 皮纳塔急切地问道:“我们沿着马尼拉河能否守住?” 多斯纳的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沮丧地道:“他们的炮火过于猛烈,我们在河岸边根本无法构筑工事。” “我们的大炮呢?实在不行就把港口炮台的火炮运过来,这样也不行吗?” 多斯纳瞪大眼睛看向皮纳塔,心里暗骂这头蠢猪,“阁下难道忘了港口外面的敌人军舰,若是我们将港口的大炮拆卸,那敌人一定从海面强行登陆,那样我们会被包围的!” “啪――”皮纳塔将咖啡杯狠狠地摔在地上,尖叫道,“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那我要你们这些西班牙勇士做什么?你们平rì都不是自夸有多么神勇,又多么无敌吗?现在怎么都成狗熊了!?” 多斯纳被张牙舞爪的皮纳塔吓了一跳,张大嘴巴也没说出话来,若是这时候试图对这个暴怒的干瘪老头辩解,那只能自讨没趣,多斯纳索xìng闭上嘴坑下头,任你如何撒气。 皮纳塔正待继续训示多斯纳,副官前来报告,商会的头头脑脑全部到了总督府门外,要求见总督。皮纳塔恨恨地步出办公室,吩咐多斯纳做好防卫,去见自己的衣食父母。 还未等皮纳塔走出总督府大楼外,斗志军的炮火再次发出吼声,排炮密如雨下,汇成了一股连续不断的轰隆声,吓得皮纳塔躲进总督府地下室,因为有炮弹在总督府附近爆炸,总督府大楼上的玻璃都被震裂了一些。 这座吕宋岛最繁华的城市,有着数百年歪曲变形的文明发展史,瞬间被刘摩肆意毁灭,城里平坦的柏油路被炮火犁翻,那些富有感染力的殖民建筑被炸飞夷平,房倒墙塌,炮弹所到之处顿时成为一片由碎砖、烂瓦、燃木和死尸组成的焦土,方圆数公里内,整个大地似乎在不停地颤抖着、呻吟着、翻滚着…… 马尼拉河对岸,斗志军炮兵阵地。 丁子仪举起望远镜看向远处炮击效果,兴奋地不停跺脚,满眼皆是火光冲天、硝烟弥漫,整个马尼拉内城中,砖头、碎石、树木、牲畜像被巨大的龙卷风从地面卷起,刮到空中然后又狠狠地摔下来,然后又飞快地卷起,又疯狂的摔下来,如此反复折腾,无休无止!每一秒,每一分,都有无数的房屋被炸塌,无数的小巷被淹没。 因为马尼拉城内西班牙人全部住在港口附近的汤都区,那里便是斗志军炮火隆重照顾的对象,其他地方只有工事、据点、jǐng察局才会遭到轰炸,但刘摩还下了个死命令,西班牙人的教堂和总督府不能炸,其他随便,丁子仪虽不理解,也只得照办。当火炮调整仰角时,都会有意避开这类的建筑。 “报告!” 丁子仪放下望远镜,问道:“什么事?” “司令,各营的火炮已经连续轰击半小时,一部分火炮撞针发软,无法继续攻击。” 丁子仪看看手表,挥挥手道:“传我命令,各营火炮一律停止炮击,过四五个小时再说。 过了片刻,一名营长凑过来笑嘻嘻地问道,“司令,咱们兄弟都还没炸的过瘾,您看能不能用水浇大炮,然后继续攻击?” 丁子仪训斥道:“你小子跟了我大半年,难道不知道这些大炮剧烈高温时浇水会变形吗?你个驴脑袋是不是被炮管给挤了?” 吃完早饭,斗志军二旅换下一旅驻防,刘摩让一旅出去打草谷,这时皮纳塔派来一名副官打着白旗试图交涉,刘摩连见都不见,当即赶了回去,想谈,可以,派个有资格的来! 过了中午十二点,皮纳塔才勉强西班牙商会的副会长前往接洽,这个倒霉蛋还未走出内城,斗志军的炮阵再次发出惊天怒吼,吓得连忙往家跑,跑一路被炸弹撵一路,最终与炮弹来个亲密接触,灰飞烟灭。 马尼拉城内再也不敢派人出来,而斗志军一天数次的炮击让整个城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躲在地下室里瑟瑟发抖。西班牙人原本以为教堂是最佳避难所,因为连续两天时间教堂都没有遭到炮击,四周被炸得一片废墟,无处可逃的纷纷涌入教堂之中,结果一枚炮弹不小心将教堂顶上的十字架削去,众人一哄而散。而那个炮手则被丁子仪夸了一句,这炮打的,你小子真带劲。那炮手乐呵呵地傻笑一声,丁子仪脸sè忽变道,大帅的命令铁打不动,罚你小子三个月饷银! 到了第三天,马尼拉城内开始出现粮食危机,因为斗志军来的太突然,城内并没有多少余粮,两处粮仓又皆被炸毁,热天里剩饭又不能储存,城内一片惶惶不安。斗志军的炮击也开始停止,现在的效果已经达到刘摩满意。 李庆洲不止五次要求杀进城内,孙成甚至安排福二宝跪在指挥部门前请求杀进去,均被刘摩一一否决,这种无谓的伤亡是他根本不愿也不能看到的事情。 又过了两天,西班牙人还没有动静,刘摩坐不住了,近两万人的部队加上搬迁至苏比克的四万余名华人,一天人吃马嚼的损耗也让人吃不消,你不来,那我去!当下取出早已草拟好的和约,让谢二虎带一队骑兵进城,直接找马尼拉总督。 谢二虎一路如入无人之境,雄纠纠气昂昂地顺利见到皮纳塔,已经吓破胆的皮纳塔接过刘摩的和约书差点晕过去,摇头准备说反对时,谢二虎恶狠狠地道:“红毛鬼,大爷告诉你,若是你们不答应我家大帅的条件,明天早上必然全军攻城,到时候就不是爷这样来跟你说话!” 一旁的败军之将劳尔试图找回些面子,上前揪住谢二虎的衣领大吼大叫,被谢二虎一拳打在地上,在众人目瞪口呆中掸掸衣领,不屑地道:“你们算什么玩意,敢扯大爷的衣服!兄弟们,走!” 看着谢二虎一路耀武扬威地吆喝而去,皮纳塔心头沉甸甸的,手中的和约书更是如同千斤巨石般,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第十七章 借壳上市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刘摩的条件简单明了,但对皮纳塔来说却是万般无法接受的。 第一,租借苏比克湾及周围一万平方公里土地,附地理界线,年租金一百万英镑,期限五十年; 第二,西属菲律宾所有中国人全部搬迁至苏比克湾; 第三,苏比克湾港城将成立兰芳流亡zhèng fǔ,并组建兰芳zì yóu军,要求西班牙总督代表西班牙zhèng fǔ予以承认该zhèng fǔ,各国驻马尼拉领事馆或代办处或官方机构代表人员和各大报社予以公证; 第四,租界沿线五十公里之内,不得驻守西班牙军队,若是当地土著人有侵犯租界权利的,兰芳zì yóu军有权越出租界行动,必要时西班牙军队予以协助; 第五,西班牙炮艇曾杀害七十五名中国渔民,此次战斗中中**人牺牲三十一人,附全部名单,要求西班牙总督赔偿一百零六万英镑; 第六,所有的西班牙俘虏一律要求用英镑赎回,具体价格再议。 这其中每一条都不是皮纳塔能够做主的款项,若是他在这份协议上签字,那后半生无疑将在牢狱中度过。气势汹汹的斗志军丝毫没有留给他半点考虑的时间,当谢二虎顺利离开马尼拉城内,丁子仪的炮团再次送出死神的礼物。 顿时,马尼拉内城数平方公里的殖民者聚集区又被烧成了一片火海。炮声震地,火光冲天,烈火熊熊,一块弹丸之地就像烧红的铁板被放在铁砧上捶打,一会儿变成了长方形,一会儿变成了正方形,一会儿变成了椭圆形…… 黄昏来临了,晚霞像火焰一样燃烧着,遮掩了半边天。深沉的太阳和鲜血一般,在地平线后面缓缓下沉。 皮纳塔带着一帮军官到城内视察,瓦砾堆里一片寂静,只有红毛鬼们的啜泣声。皮纳塔眉头紧紧皱起,想要对这些与他一道远离故土来这里的人们安慰数语,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这就是战争,可恶的、令人心悸的战争。 每走一步都分外的沉重,步履蹒跚的皮纳塔禁不住深深自责,若不是自己想钱想疯了,对菲律宾总督的位置眼红万分,在去年向国王进献大量财物,如愿以偿登上总督宝座,本以为能在这里山高皇帝远大赚特赚一笔留待将来养老,谁知道好rì子只过了半年时间。 太阳血红的残辉已经消尽,圆圆的月亮已从如泣如诉、残砖断瓦的废墟黑网里露出金黄sè的月光。皮纳塔走到一处高地上,环顾四周,只见尸横遍野,烟火冲霄,房屋尽焚,焦土一片,火光、灯烛可照百里之遥,悲戚地长叹一声。 跟在他身后的城防司令劳尔叫道:“总督阁下,让我带领军队把城里可恶的中国人全部杀光吧!” 皮纳塔没有说话,只是用灰绿sè的眼睛瞥了他一下,然而这个眼神中包涵的怒火和不满让劳尔心头猛跳,识趣地紧紧闭上嘴巴。 …… 辜鸿铭被海船紧急接到刘摩身边,原本辜鸿铭要求跟随刘摩一起上阵,刘摩没有批准,现在大局将定,该是辜鸿铭当大任的时候了。 辜鸿铭一见到刘摩便兴奋地大叫道:“大帅,《shè雕英雄传》最后的章节我已经按照你的大纲全部写好了,这是草稿,你看看。” 刘摩接过草稿先放到一边,说道:“现在有个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去做,你马上动身去马来亚。” 辜鸿铭不解地问道:“去马来亚?做什么?” 刘摩嘿嘿笑道:“鸿铭可知兰芳共和国?” “兰芳共和国?”辜鸿铭点点头道,“这个自然知晓,原本是我乡人在婆罗洲建立的一个公司,带有一定的政治xìng质和民间组织行为,存在了百余年,建国比美利坚还早呢!可惜现在已经被荷兰的东印度公司吞并,听说婆罗洲还有两千余名兰芳军队在奋力反抗,首领名叫梁路二和梁露义两个兄弟。原本婆罗洲有数十万中国人,大多逃到了马来亚、沙捞越等地。”忽地辜鸿铭明白了过来,“莫非大帅让我去联系这些人?” 刘摩轻轻点头,郑重地道:“不错,只可惜我现在手头上的力量不足,否则一定会协助这些兰芳军队。你曾经在英国人的殖民zhèng fǔ中做过事,你的义父布朗先生也是马来亚有名的绅士。我打算在苏比克成立兰芳流亡zhèng fǔ,蓄力待发,请你去马来亚各地联系华人,动员他们搬迁到苏比克来,怎么样?” “流亡zhèng fǔ?那大帅是打算帮兰芳复国?” 刘摩摇摇手道:“Nonono,兰芳不过是华人在海外的一个散乱政体,也说不上是个政体,还是说这是一家兰芳公司吧!不论什么时候,华人只有一个国家,那就是中国!鸿铭可曾知道‘借壳上市’这个词?” 辜鸿铭摇摇头。 刘摩笑道:“在西方的股市中有一种资产融资叫‘借壳上市’,所谓的‘借壳上市’,就是指未曾上市的私人公司通过将注入一家市值较低的已上市公司,得到该公司一定程度的控股权,利用其上市公司地位,使原公司的资产得以上市。与一般企业相比,上市公司最大的优势是能在证券市场上大规模筹集资金,以此促进公司规模的快速增长。对其进行资产重组,借壳上市就是更加充分地利用上市资源的两种资产重组形式。” “那和兰芳共和国有什么关系?” “现在的兰芳已经得到欧洲各国的认可,英国官方文件也承认这个国家。我现在还挂着琼州总兵的名号,无法大张旗鼓的发展,所以回国一年多了也都是小打小闹。若是我通过‘兰芳公司’这个壳,名正言顺地在苏比克建立一支庞大的军队,你说会如何?”刘摩说完笑呵呵地看着辜鸿铭。 辜鸿铭瞬间明悟,击掌道:“难怪张桂二帅常说大帅谋定而后动,习惯厚积薄发,在下明白了,好,我这就去马来亚!”辜鸿铭说完便要转身而去,被刘摩一把拉住,刘摩道,“还没吃饭呢,和我一起吃了饭再走。” 在吃饭前,刘摩将早已准备好的委任状交给辜鸿铭,辜鸿铭看去,嚯!兰芳共和国临时zhèng fǔ总理,激动地嗫嚅着嘴唇道:“在下何德何能,让大帅如此看重?” 刘摩拍拍他的肩膀道:“鸿铭兄当得,小弟将此重任托付与你,还望鸿铭兄勿要让我失望。” 辜鸿铭小心翼翼地将委任状收起来,郑重地道:“请大帅放心,在下一定完成任务!” “若是不愿意来的,你也莫要管他,以前听你说有很多华人在英国殖民zhèng fǔ里做事,这是都是人才,我会给最优渥的待遇和安全保障,你尽量帮我拉一些过来。现在兰芳的反抗力量多在沙捞越苏丹国附近,你也可以到沙捞越联系一下兰芳的遗民,若是这些军队能够转移到这里是最好不过的。另外我派一个排的战士与你同行,负责保护你,他们都是以前从南洋回来参加斗志军的,jīng通英语和马来语,可以在马来亚四处活动,我再给你一些经费,在马来亚的报纸上刊登广告,所有人员的迁徙全部由中特公司新加坡分公司负责,我会通知盛宣怀着手安排。” 辜鸿铭连连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在饭桌上,刘摩做东,辜鸿铭做客,两名旅长和两个团长作陪,辜鸿铭讲了一些东南亚华侨的苦难史。 一六零三年曾发生西班牙殖民者屠杀菲律宾华侨达两万多人的事件,明朝统治者却没有兴师问罪;一七四零年十月九rì,殖民者以搜查军火为名,命令城内华侨交出一切利器,荷军挨户搜捕华侨,不论男女老幼,捉到便杀,对华侨进行血腥洗劫。屠杀持续七天,城内华侨被杀近万人,侥幸逃出者仅以一百五十人,被焚毁和劫掠的华侨房屋达六、七百家,因巴达维亚城西有一条河名叫红溪,是肇事地点之一,故称为“红溪惨案”。红溪惨案被福建总督报知朝廷,处于盛世中自高自大的乾隆皇帝认为被杀华侨是“自弃王化”、“系彼地土生,实与番民无异”、“彼地之汉种,自外圣化”,因此海外华侨遭到屠杀,“事属可伤,实则孽由自作”,“圣朝无须加以责备”,最终只是禁止了彼此之间的通商贸易。 辜鸿铭最后叹道:“洋鬼子们视我中华儿女如牛如马,更有土著人为虎作伥,对我华人多有苛难,海外的中国人苦啊!” 辜鸿铭的一些话说得四名军官义愤填膺,纷纷叫嚷着要杀光洋鬼子和土著人,刘摩冷冷地道:“那么为何还有这么多中国人迁移到南洋居住呢?鸿铭说海外的中国人苦,那是因为在国内更苦!” 饭后刘摩将辜鸿铭送上客船,殷殷叮嘱一番,回到指挥部看起辜鸿铭续写的《shè雕英雄传》来,卫兵前来报告,从马尼拉城内逃出大量的红毛鬼,刘摩挥挥手,全部看押起来。 数名在马尼拉做生意的美国人提出抗议,他们只是平民,并非武装人员,要求刘摩释放。刘摩得知嘿嘿一笑,命令下属没收所有财物,然后在夜深人静中从马尼拉湾附近的小山上扔到大海中,让他们顺着cháo流游回国去。 第十八章 大神小鬼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颓废的皮纳塔在斗志军围城八rì后,不得不前往斗志军指挥部要求与刘摩谈判。 对于刘摩的六项条款唯一勉强可以接受的便是租金问题,一百万英镑等于四百万两白银,如此巨额资金想来国王是会答应的。作为一名资深外交官,皮纳塔知道谈判这种事情都是漫天要价坐地还钱,但刘摩根本没有给他任何回旋的余地,只有一个态度:要么签署协议,要么斗志军直接占领马尼拉。 皮纳塔只得说再考虑一下,在斗志军指挥部中再次与西班牙商会的人商议了半rì,从争吵到妥协,面对实际不得不接受条款。在百余名其他国家人员和数十名记者的见证下,双方签订主协议,接下来便是俘虏赎回问题时,刘摩的狮子大开口差点让皮纳塔背过气去。 刘摩yīnyīn笑道:“现在你们已经答应赔偿中国渔民和军人的抚恤,每个人是一万英镑。我手里有你们七千九百二十四名俘虏,已经死去的人价值一万英镑,那么活着的人也不可能便宜,你们信奉的耶和华不是说人人平等吗?这七千多人每人也算是一万英镑吧!我想这个条件即使是你们的国王也不会有何意见,我们的租金是五千万英镑,我可以先释放五千名俘虏,刚好抵消掉我租用苏比克湾的租金,另外的两千多人你们拿英镑来赎回,当然,用金子或白银也可以。” 面对咄咄逼人的刘摩,皮纳塔有一种浑身无力的感觉,两千九百万英镑,即便将他卖了也不够这个数。皮纳塔用手帕擦拭额头的冷汗,嗫嚅地道:“阁下的条件过于苛刻,请恕我无法接受。” 刘摩嘿嘿一笑,手指轻敲桌面道:“我也考虑到你们的实际支付能力,确实有些困难,我已经设身处地为你们着想,这样吧,剩余的两千多万英镑赎金你们可以用其他方式赔偿。” 皮纳塔身边的商会会长多罗斯弱弱地道:“阁下,我们是否可以不再赎回这些俘虏?” 嘿,想得美!刘摩脸sè一变,“砰”,大手猛拍桌面,扬声道:“不想赎也得赎,这不是你们能够自主的事情!” 多罗斯脸sè煞白地看向皮纳塔,皮纳塔亦是如此,如同待宰羔羊般无奈地坐在那里。 刘摩从副官手中取过一份资料,说道:“马尼拉港口处的火炮、军舰,可以抵偿部分赎金,另外你们的工厂也可以作为赎买资金抵押,具体的条件全部在上面。” 皮纳塔接过资料,马尼拉城内所有的工厂全部在内,皮纳塔倒吸一口冷气,强自镇定自己的情绪道:“阁下,这些都是民众的资产,我无权动用。” 刘摩摆摆手道:“不许你这么说,民众的资产就是国家的资产,作为战争的赔偿,这在欧洲不是没有先例,你们先留在这里慢慢考虑,我命令部队开进城内。” 皮纳塔似是被踩到尾巴的老猫一样,噌地站立起来,问道:“阁下,我们已经签订了和平协议,为何还要把军队开进城内?” 刘摩冷笑道:“我把部队开进去就是接收这些物资,对不起,为了防止土匪流氓破坏我们的协议,我只得派军队过去接收,你们先在这里小住几天,等物资转移完毕后你们便可以安全离开。”说完刘摩大步而去。 皮纳塔再也无法控制心中的悲愤,歇斯底地吼叫道:“我不同意!你这个强盗!”想要冲出会议室,一个身影拦住他的去路,那人手刀如电,在皮纳塔后脑勺处一掌劈下,皮纳塔顿时两眼翻白,萎成一团躺在地上,多罗斯急忙上前扶起皮纳塔。那人笑道,“这位先生情绪不太稳定,我只是暂时让他镇定一下。你们都放心,我林志弟出手还是有轻重的,翻译一遍给他们听听。” 四天之后皮纳塔才被放回城内,已成为瓦砾狼藉的马尼拉显得死气沉沉,港口的炮台全被拆毁,十余艘军舰和炮艇被斗志军拉到了苏比克,所有工厂的设备被一搬而空,总督府内所有的财物也被全部攫取,就这些,刘摩派人通知了,只能抵押不到八百万英镑,本着人道主义jīng神,他不再追究剩余赎金的支付,释放了所有的俘虏。一名传教士悲愤地对皮纳塔哭诉道:“总督阁下,教堂的椅子都被这些强盗抢去了!” …… 兰芳临时zhèng fǔ在苏比克成立的事情顷刻间传遍了世界,首先是西班牙驻菲律宾总督代表西班牙zhèng fǔ予以承认,紧接着德国人宣布承认该zhèng fǔ,将在苏比克设立官方代办处,英法等国与西班牙一直不太友善,则采取默认的态度,只有一个国家坐不住了,那便是荷兰。 印度尼西亚是荷兰海外唯一像样点的殖民地,婆罗洲的金矿也是促使荷兰人覆灭兰芳的诱因,几乎一夜之间冒出来的兰芳流亡zhèng fǔ及其强大的军事力量,顿时让荷兰人惶恐不安起来,辜鸿铭在马来亚大肆活动,打着兰芳流亡zhèng fǔ总理的旗号到处宣扬南洋华人全部到苏比克去,那里才是华人的天堂,荷兰总督派人找到辜鸿铭,试图与辜鸿铭进行交涉。 傲气的辜鸿铭岂是好相与之辈,面对荷兰使者的软硬兼施和贿赂,冷笑不止,将荷兰人祖宗恶劣的发家史一直骂道现在荷兰国王的特殊嗜好,将荷兰使者唬得一愣一愣的,似乎这个兰芳流亡zhèng fǔ的总理对欧洲历史如数家珍,很多事情连他这个荷兰人都不知道。辜鸿铭解了心头一口怨气之后,开出自己的条件:第一,荷兰人退出婆罗洲,承认兰芳共和国;第二,释放所有被关押华人,允许爪哇岛内华人迁徙至他处;第三,赔偿兰芳损失五千万英镑。 荷兰使者自知说不通只得悻悻然离去,荷兰总督害怕苏比克的兰芳军队攻击婆罗洲,一面释放了被关押的华人,允许华人迁徙至他处,一面与婆罗洲的兰芳抵抗力量达成协议,划界而治,一面向国内请求援助。 荷兰国王接到消息,紧急访问英法德三国,但这三国对荷兰国王都不感冒,甚至不放在心上。荷兰占据的印度尼西亚让所有列强都眼馋不已,若不是欧洲所谓的绅士公约,怕是早已打得头破血流,他们都巴不得那里整rì战争不断,好能火中取栗。国小言微的荷兰还是舍不得印度尼西亚这块宝地,决定暂时向兰芳妥协,但已经占领的金矿决不能拱手让出,赔偿更无可能。 西班牙国王也在暴怒中无奈,现在西班牙军队已经没有多余的力量可供增援菲律宾,战火不断的古巴已让西班牙zhèng fǔ焦头烂额,二十万军队驻守在那里还是捉襟见肘,无法平息古巴人的反抗力量,只得打落牙齿往肚里咽。 有了兰芳共和国这个例子,让美国zhèng fǔ中有些人动心了,因为美国对古巴早已垂涎三尺,若是也按照这样“借壳上市”的模式,组建一个古巴流亡zhèng fǔ,那样对美国的利益大有裨益。当美国zhèng fǔ在佛罗里达州组织逃亡的古巴人进行游行,试图从道义上找个组建古巴流亡者zhèng fǔ的借口,立刻遭到英国的强烈反对,英国人不允许加勒比海现有秩序遭到破坏,那样会威胁到英国在加勒比的利益乃至整个北大西洋的利益,就连一向与美国亲善的法国也提出了温言忠告,美国zhèng fǔ不得不收敛起自己的野心,索xìng承认了兰芳共和国,并派出考察团到苏比克湾考察。 chūn节将至,刘摩在苏比克湾举行大型团拜会,招待从南洋迁徙而来的华人。在团拜会上刘摩宣布了兰芳流亡zhèng fǔ的官员任命名单,皆是从琼州各部门中抽调来的人员,组成工业、财政、交通、农业、jǐng务、海洋、司法、科技、教育、民政、通讯、外交、商业和卫生等十四个部门,由海外华人组成监督会,监督施政情况,梁敦宜被任命为兰芳第一副总统兼民政部长,负责流亡zhèng fǔ的全面主持工作。兰芳抵抗军被全部接到马尼拉,分散编制到各部队中,李庆洲出任兰芳zì yóu军司令,直接隶属大总统管辖。至于大总统,刘摩没说,所有人都没问,有些事情大家心里有数即可。 团拜会后,刘摩安排盛宣怀组建一支大型采购团,前往美国和英国采购军舰,原在德国订购的两艘铁甲舰增加到五艘,这已经是德**舰制造的极限了。刘摩正待回琼州和家人一起过年连同检阅张桂训练的军队时,下属来报,倭国内阁总理大臣伊藤博文率使团前来拜访。 伊藤博文? 刘摩的第一个想法便是将这家伙剁成十八块。; 第十九章 刘伊首会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对于伊藤博文的来意,刘摩猜得仈jiǔ不离十:这家伙想要与兰芳结盟或是挑拨兰芳与清朝的关系。现在北洋水师“镇远”、“定远”等军舰入列,北洋水师正式成军,倭人的三大战略目标是台湾、朝鲜和库页岛,中国一直都是倭人的假想敌。现在rì本正与英国眉来眼去,一个北洋水师已经让rì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若是加上兰芳这个由中国人组成的海外国家,rì本此刻一定是坐卧不安。 刘摩站在苏比克湾新建的六层大楼上,看向窗外一片繁忙景象的苏比克湾,伊藤博文一行人被晾在会议室近一个小时,时间差不多了。刘摩对等候在一旁的梁敦宜笑道:“梁总统,咱们去见见rì本人!” 梁敦宜连连摆手道:“大帅还是叫我敦宜吧,您叫我这个称呼我实在别扭的慌!” 刘摩哈哈一笑,拍拍梁敦宜的肩膀道:“敦宜是诚实人。”梁敦宜陪着干笑几声,尽管在美国留学十余载,但这尊卑之分始终不敢逾越,或许国人的骨子里皆是如此吧。 一行人走到会议室,刘摩从窗户看去,伊藤博文等人在会议室中危襟正坐,尽管苏比克湾将近二十五度的高温,这位以萨摩藩志士自居的人物始终没有解开自己的西装衣襟,阔眉长须,气定悠闲地坐在位置上不急不忙喝着凉茶。 当刘摩最先走进会议室,伊藤博文率先站了起来,带着其他rì本人向刘摩鞠躬,伊利哇啦说了一通,翻译道:“rì本国内阁总理大臣伊藤博文向斗志军领袖刘摩阁下致意诚挚的问候!” 标准的外交辞令,到底是喝过洋墨水的。嘿嘿,刘摩笑道:“请转达我的问候,也祝他——乖乖,祝他什么我还没想好!哈哈——”刘摩打个哈哈,翻译在那里干瞪眼,不知如何翻译。 伊藤博文伸出手来,说出一句标准的中国话:“刘大帅您好!” 刘摩握住伊藤的四根手指道:“伊先生的中国话说的不错,你们rì本的那种方言就别说了,咱们就用中国话交流如何?” 刘摩的话被翻译过来,其他rì本人均是面sè一变,伊藤博文面无表情地道:“阁下说笑了,rì本文化源远流长,岂能用方言来形容?” “据我所知,”刘摩直视伊藤的眼睛道,“中华古代的徐福曾受秦始皇派遣,到海外求仙,后逗留于瀛台,此瀛台即今天九州诸岛,开始在那里向土人传播中国的文化,好像你们国家有个rì照大神,那个就是徐福吧?徐福是我国江苏徐州人,他讲的就是我国江苏的古代方言,他传承下来的也不过是江苏地方的文化传统语言,那不是方言是什么呢?” 伊藤博文事先没有瞧起面前这位在他眼中rǔ臭未干毛没长齐的青年,刘摩一连串揶揄的话语让他的心思上下翻滚,似乎此人始终没有瞧得起大rì本帝国,暗思rì本与之从没有利益冲突,为何要如此? 两人的右手依然握在一起,相互看着对方,如同独木桥上的两头互不相让的野兽,四目炯炯,有四分挑衅,有四分提防,还有两分英雄惜英雄。 伊藤博文哈哈一笑道:“阁下的知识果然渊博,难怪能在美国拿到国辩手的称号,今天我一睹尊容,此生无憾啊!” 小样,把我的底细打听得倒很仔细,看来倭人那边也得加紧建立情报站,回去就让陈钜溶给办了。刘摩皮笑肉不笑地道:“我也是久仰伊藤先生大名,rì本改革派的急先锋,萨摩藩的志士仁人。哦,对了,听说萨摩藩的志士每人都有一把佩刀,不知伊藤先生是否带在身边,让我见识一下呢?” 伊藤博文收回右手,笑道:“那些都是年少轻狂时的往事,现在佩刀放在家中摆在留声机下面,若是阁下有兴趣的话,可以到我国游览一番。”伊藤的话里面透出两个意思,一是浮躁的往事已经过去,眼下注重现实,推动rì本的现代化发展,第二是希望与兰芳也就是刘摩结为同盟。 刘摩没有直接回答,招呼众人坐下,而自己却坐在主席台上,梁敦宜小心提醒:“大帅,这似乎不符合外交规矩。”刘摩附在其耳边悄声道,“对倭人没必要讲究礼仪。”说完又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丝毫不顾及其他rì本人的不满表情,对伊藤博文道,“伊藤先生,你多次到欧洲列国游学访问,几乎考察了所有国家的政治体制,不知阁下对西方社会有何见解?” 伊藤博文还在揣测刘摩的态度问题,听刘摩提出这个问题,缓缓地道:“英国人重传统,法国人重自我,德国人重标准,西方世界是由社会的稳定秩序、宗教思想的追随、资本的力量和不断的辩证事物来推动发展,一切如斯。” 刘摩点点头,心底却是大为佩服,这个半老头不愧是影响rì本近代史的人物,说话干脆历练,一针见血。刘摩叹道:“可惜我中华仍自以为一家独大,事事无为,非要等到危机彻底爆发的时刻才能苏醒。” 伊藤博文道:“阁下忧国忧民之心令我衷心佩服,现下亚洲已失去往rì辉煌,当时奋起直追的时候。”他见刘摩仍旧点头倾听,淳淳善诱道,“此番我受天皇之命,寄望能与阁下结为盟友,共同承担起亚洲复兴的重任,不知阁下意下如何?” 正题果然如此,刘摩轻轻敲击桌面,忽道:“若是将来rì本与清国发生冲突,且rì本胜利了,那rì本在亚洲想要居于什么位置?是否考虑到吞并掉整个中国呢?”伊藤博文面sè一变,这是rì本秘密的长久国策,这个刘摩为何知道得如此清楚?刘摩突又笑道,“可能是我杞人忧天了,想我中华四万万子民,rì本不过三千余万人,怎么可能领导亚洲呢?即便有人愿意领导亚洲,那也只有中国,不知伊藤先生是否同意我的观点?” 这样的问题叫伊藤如何回答?似乎有理恰又胡搅蛮缠,伊藤博文冷静地道:“我国希望能与中国共同分享亚洲的利益,若是阁下愿意与我国结盟,对将来阁下的发展大有力助。只待我国正式承认兰芳共和国,必将努力说服我国盟友英国,请求英国予以承认兰芳。” 共同分享你老母!刘摩暗骂一声,摆摆手道:“这种事情你应该找兰芳共和国的外交部和主政的副总统,我不过是他们请来的客人,帮助他们临时维持一下秩序,你们谈,我要到苏比克新学校去看看。哦,伊藤先生,好像你对中华文化的了解非常深刻,我想把苏比克湾更名为‘靖洋’,不知阁下能否给我点意见?” 看到刘摩在桌子上虚描出的两个汉字,伊藤博文道:“靖洋?‘靖’字之意是平定平安,‘洋’必定是太平洋了,看来阁下所图不小。” 只要你老小子懂了就好。刘摩呵呵一笑道:“那你们聊,我先行告辞!”说完站起身拱拱手,伊藤博文等人起身鞠躬送别,刘摩大步离去。 梁敦宜在一旁暗暗叫苦,刘摩没给个具体的指示和交代,这叫他如何谈?与伊藤博文等人聊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通过交谈,梁敦宜亦是暗暗咋舌,这个伊藤博文博古通今,中外贯通,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对刘摩亦是了如指掌,若是斗志军与之结盟必然如虎添翼,那为何大帅对他们态度这样不yīn不阳呢?靖洋?大帅以前怎么提都没提过,好像前几天说将苏比克湾改名为郑和城吧!? 众人散去之后,伊藤博文等rì本使团被安排在外交宾馆中暂时居住。梁敦宜急匆匆去找寻刘摩,试图说服刘摩同意与rì本结盟,孰知刘摩已经离开苏比克湾回琼州,只留下一份文书给他,可以与rì本建立外交关系,但结盟万无可能,提防rì本人。 梁敦宜看完刘摩的文书,心底纳闷许久,到底rì本人什么时候得罪了大帅,让大帅对其避之三里却又yù除之而后快?想不清楚便不再想,只得按照刘摩的指示照做。; 第二十章 春节前之规划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伊藤博文本有十足的把握说服刘摩与之结盟,但刘摩的态度令他大感意外。兴冲冲地远道而来,悻悻然地败兴而归。 伊藤博文花费半年的时间仔细研究和关注刘摩,从刘摩的发家史到回国后的一系列作为,直至最近强租苏比克湾,他对这个年轻中国人的兴致越来越浓厚。伊藤博文看得出,这个刘摩试图建立自己的一个世界,只不过步伐迈得不急不慢,看似只占琼州一隅之地,实际却控制了东亚地区一定比例的瓷器、茶叶、砂糖、水产等贸易,在美国还有连锁销售和数百家快餐连锁店的资本支持,现在又强租苏比克,这是为自己安排一个后方战略保障,将来此人必定是清国的颠覆之人。 广阔的南海粼光闪闪,伊藤博文坐在“板仓”号客轮休息室中,看向窗外的大海感慨万千,他忽然想起一个人来:东方不败。此人曾在上海的《申报》发表文章《为中华民族命运必须将rì本推入深渊!》,难道这个“东方不败”便是刘摩?伊藤博文禁不住眉头紧锁。 坐在伊藤博文对面的副外相黑田清隆仍对刘摩的无礼耿耿于怀,他也没有深刻理解到伊藤为何非要与兰芳结盟,这不过是十余万中国人组成的一个海外小国,即便东南亚所有的华人全部都迁徙到苏比克,最多也不过一百万人口,根本不值得大rì本帝国对其重视。黑田清隆道:“伊藤君,既然兰芳不愿意与我们结盟,为何我们还要承认这个国家?在我看来,它根本称不上是一个国家,不过是一个居民点罢了。” 伊藤博文淡然一笑,道:“黑田君此言差矣,中国是我国的终极目标,即便将来rì本无法吞并中国,至少也要让中国在亚洲乃至世界永远抬不起头,大rì本帝国才是亚洲最终的领导者。与兰芳结交只是一个战略需要,中国人有句话让我记忆犹新,内战内行外战外,让他们窝里斗才是我们喜而乐见的事情。” 黑田清隆想起刘摩仍旧余恨未消,骂道:“那个混蛋的刘摩,居然不懂半点外交礼仪,与我们会谈时竟坐在主席台上,八嘎!” 伊藤博文缓缓地道:“刘摩在美国留学近十年,曾参加过美国国会辩论,在琼州也曾招待过德国使团,他不是不懂外交礼仪,而是给我们释放一个信号。” “信号?什么信号?” “他是在告诉我们,不论到什么时候,中国始终是rì本的领袖。” “砰——”黑田清隆怒气冲冲地猛拍桌面,破口大骂。 “黑田君,冷静些,”伊藤博文止住黑田清隆的怒气,笑道,“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我也不可能坐视其壮大。黑田君,你回到外务省立刻通知清国,我准备在三月或四月份拜会李鸿章,这些清国的官员,不提点提点是没有作用的,简直都是沙漠里的鸵鸟,一旦出了问题只知道将头伸进沙子里。” “哈伊!” 船长来报,轮船接近台湾海峡。伊藤博文快步走到窗口边,极力张目远望,试图找到台湾岛的痕迹,口中喃喃道:“台湾,台湾——就让帝国的荣耀洒遍亚洲吧!” …… 一八八七年一月二rì,即农历腊月初九,刘摩回到琼州。为牺牲的战士举行葬礼,抚恤被西班牙人杀害的渔民,安排出版《shè雕英雄传》,检查新兵入伍训练情况,哄哄咿呀学语的女儿小妞妞,在五rì下发命令至各县,要求六天内核报境内百姓人数,第一次琼州人口普查全面展开,刘摩要做到心里有底,确定下一步如何发展。 辜鸿铭亦回到琼州,这个兰芳流亡zhèng fǔ总理非要赖在琼州过年,将自己的子民扔到九霄云外,讪笑着对刘摩道,他在苏比克就是总理,到了琼州仍然是刘摩的秘书。刘摩只得随他的xìng子去。 辜鸿铭得知刘摩准备把苏比克更名为郑和城时连连反对,此事做得有些明目张胆,郑和是前朝中人,而且不是一个正常人,若以此人作为城市名称,有失妥当。刘摩说起东南亚各地以郑和的小字三宝所取的各城市名称时,辜鸿铭揶揄地道,那些都是蛮夷所念,咱们泱泱中华岂能如此下作? 刘摩再请辜鸿铭为苏比克正名,辜鸿铭念起杜甫写的《多病执热奉怀李尚书》:衰年正苦病侵凌,首夏何须气郁蒸。大水淼茫炎海接,奇峰硉兀火云升。思沾道暍黄梅雨,敢望宫恩玉井冰。不是尚书期不顾,山yīn野雪兴难乘。其中的“炎海”便是指现今南海之接,若是将来兰芳内附,也可作炎海省,一千多年前中华就将南洋诸地称之为炎海之滨,唯有“炎海”最为合适。刘摩点头称许,当即通知梁敦宜,将苏别克正式更名为“炎海”,制作炎海市zhèng fǔ匾额,自此,炎海一词世人皆知。 四天内,各地人口数量纷纷上报,琼州的汉民户数三十六万余,总人口一百八十三万,男丁七十万有余。再加上炎海港城的人口,刘摩下属不过两百万人。 “两百万人啊!到现在居然还没有超过这个数字。”刘摩坐在家中书房里,怀中抱着妞妞看向上报的数据,叹息许久。 唐绍仪、辜鸿铭、蔡振寰、陈钜溶、蔡永昌、詹天佑等人坐在左右,唐绍仪道:“大帅不必感慨,琼州地处偏远,开发之势刚刚起步,我们已经付出了巨大努力,将来自然会更好。” 刘摩正待说话,妞妞伸手上前抓住纸张往嘴里送,刘摩扯过纸张竟哇哇大哭起来,众人大笑。刘摩招来保姆,将妞妞送到玉晴那里去,笑道:“这个小丫头尽给我耍赖。” 辜鸿铭道:“此乃天伦之乐人之常情,小孩子终是如此。” 刘摩嘿然道:“让诸位笑话了,回来这几天忙忙糟糟,妞妞现在见了我就腻着我,不管她了。我打算chūn耕之后将斗志军扩大到五万人左右的规模,情报部从参谋部正式dú lì出来组成情报局,直接对我负责,琼州就不再划分军区了,改成琼州、炎海两个军区。盛宣怀此次去美英两国,主要的采购项目是军舰和铁轨,我要在吕宋北部修建一条沿岸铁路,即做运输,也做机动防御。炎海那边,鸿铭你还要再加把力,将南洋的半数华人都争取到炎海来。” 众人点点头,蔡振寰道:“德国顾问曾提出军衔问题,现在我军已经达到两万余人,若是编制到五万人,将达到一个军的规模。大帅,我们下一步如何重新整编?” 刘摩道:“在达到五万人规模时,斗志军分为两个军一个师,其中炎海设立一个师,由二旅扩编,下属四个步兵团、一个炮兵团、一个骑兵团,李庆洲任师长,邓世聪任副师长兼参谋长,一旅社委员韦豪任师委员;张桂那边给他一个军的建制,我估计这小子在广北地区拉起一支万把人的部队应该不是问题;琼州本部设立一个军,军长由我兼任,一旅、三旅扩编至三个师,子仪的炮团扩编成旅,具体各师干部的任命我尽快拿出方案来,大家到时候再探讨一下。天佑那边海军迁到炎海吧,三亚保留兴邦号和荡cháo号,在炎海成立海军学院,从南洋青年中挑选优秀人才进行培养。至于军衔问题,我在考虑考虑,现在琼州名义上还是归属清国,咱们不可过于张扬。” 众人再次点头称是,陈钜溶道:“大帅,关于建立北方各处情报站的事情,我们已经派出大量人员,但在海外这一块还是很困难,现在情报部下属只有数名英国人,无法支撑。” 刘摩笑道:“钜溶也不要过于着急,不是派了一些人到德国情报部学习嘛,等他们回来你的力量会大幅增长,现在还是稳妥发展吧。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情报工作始终是我们能够走在其他人前面的重要砝码,不论军事、工业和反情报,你们要谋定而后动。” 唐绍仪问道:“现在两广两湖的移民逐渐减少,其他地方因为山高路远不愿前来,chūn节后我们是不是把外招办公室设的更远一些?” 刘摩思忖道:“你通知刘纯连,停止两广两湖地区的移民工作,现在有些官员在给清廷提意见,说琼州涉嫌拐卖人口到国外去做苦力。让纯连把外招办设到河南去,低调做事,埋头招人,人数少一点无所谓,只要有人来,他们每个月的薪水我照发不误。”刘摩又笑道,“chūn节快到了,永昌那边准备好chūn节礼物给大家,还有各部门各县干事的年终奖金,辛苦了一年,我也绝不会亏待大家,又是新的一年啊!”; 第二十一章 今年是螃蟹年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chūn节临近,刘摩依旧没有放下心思陪同家人休息。除了与蔡振寰、郑青岚、埃克等人商议扩军之事,还要慰问移民,到福利院检查,给琼台书院的书生们拜年,审核批准《琼州商报》、《琼州文报》的发行,如同不停旋转的木马,丝毫没有空闲。 最终被确定第一军的干部人选,还是刘摩拍板。郑青岚任副军长兼第一师师长,蔡振寰任参谋长,首批赴美留学生刘家照、黄开甲、罗国瑞分任共进社委员、二师师长、三师师长,林志弟任侦察团团长,马祖黄任骑兵团团长,谢二虎任宪兵团团长兼师属部队指挥官,黑旗军老将丁绍光任辎重师师长,工兵团编制不变,扩编的炮旅依旧是丁子仪统领。 德国顾问团团长埃克中校提出疑问,任何一个国家的军队中都没有将侦察队扩充到团的规模,虽然林志弟的侦察团人数只有一千人,但这样已经超编很多了,正常军队的侦察部队自军一级也最多不过侦察营。刘摩解释这支dú lì部队的作战任务是特种作战和侦察,比如斩首行动、调查敌情、破坏敌人指挥所等作用。在此时世界中还没有特种作战这一概念,让埃克连连点头赞许,称刘摩是军事天才。 教导队第三批学员全部毕业,刘摩决定在安定设立陆军军官学校,两年课程,自兼校长,副校长由郑青岚兼任,德国顾问做教官,着手培养后备力量。 chūn节时,刘摩在琼州举行大型宴会,遍邀琼州各县干事、到琼州行商的商人、军人及家属代表、优秀工人农民代表,在会上由唐绍仪主持,每个层面各奖励两个名额,奖励白银一千两。刘摩在致辞中对这些为琼州发展做出贡献的人们表示感谢,承诺以后每一年都会进行奖励,只要大家一起努力,琼州的将来一定会更好! 大家在宴会上纷纷表示,要紧密团结在以刘摩为首的琼州支柱周围,大力推进琼州发展,高举共同进步的伟大旗帜,创造美好琼州。(实在没词了,借下CCTV) chūn节后,刘摩陪着三位夫人到郊外踏青,仍没有放下一桩心事,那就是共进社的问题,共进社在琼州已经深入人心,现在共进社多是军队中人,地方上只有一些干事员和取得特殊贡献的人才有资格进入共进社,极为稀少,若是想把琼州牢牢抓在手里,地方共进社的发展必须加快脚步。 唐绍仪曾提出将共进社改名为共进党,遭到刘摩反对,现在建党根本不成熟,步子迈得越大,摊子就越容易乱,还是刘伯温说得好,深挖洞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亘古不变的造反真理。张之洞不知从何处听说共进社这一名词,曾来信询问,被刘摩搪塞了事,若是现在更名共进党,那岂不是自找麻烦嘛。 刘摩思来虑去,还是决定先期在三亚进行共进社地方扩大试点,每个乡镇设立社支部,以乡干事为支部部长,在普通民众中筛选人员进行发展,三亚的乡镇最少三千人,最多不过八千人,先按照预备社员的模式进行验证,争取每走一步都能脚踏实地。刘摩正吩咐秘书记录,妞妞凑到跟前nǎi声nǎi气地叫道:“爹爹,娘亲叫你过去。” 刘摩一把抱起妞妞,幸福地亲上一口道:“好嘞,让爹爹给你骑大马,”将妞妞扛到肩膀上,和妞妞一起叫唤,“驾——驾——” 琼州郊外,草长莺飞,五彩缤纷,又是一个活力充沛、生机盎然的chūn天。 二月间,首批印发的五千册《shè雕英雄传》正式上市,这种小市民热爱的通俗读物立刻广收欢迎,憨厚善良的郭靖,jīng灵古怪的黄蓉,卖祖求荣的杨康,惊心动魄的正邪之战,饱受蹂躏的中原大地,瞬间成为琼州人最喜闻乐见的关注焦点。按照刘摩的要求,说书先生们也将《shè雕英雄传》改编成评书,在琼州各地说书给百姓们听。 刘松龄在书院见书生们也都在传阅《shè雕英雄传》,便找了本回家欣赏,开始亦是赏心悦目,但翻着翻着冷汗直冒,里面将金人诋毁得凶残恶劣,那可是大清朝的祖宗辈,这样明目张胆的描写金人,岂不是杀头之罪,正准备找刘摩销毁此书,刘摩的岳父施起昇来找他议事,刘松龄谈起《shè雕英雄传》,施起昇不以为然地道,此书乃是民间游侠传记而,朝廷定然不会怪罪,刘松龄这才作罢。 二月十一rì,张桂率领狼崽子们提前十rì抵达琼州斗志军大营,接受刘摩检查。张桂将部队仍在大营中,自己到城中去见刘摩,见到刘摩便问道:“大哥,为何我们不占领整个菲律宾,西班牙人如此不堪一击,咱们何必非要费些周章,弄个合约五十年的租用?” 刘摩笑道:“对于将来我们必须有重点,整个吕宋群岛有近三十万平方千米的土地,现在琼州还没有开发完成,咱们没有更多的jīng力去开发吕宋。租用苏比克湾,就是现在的炎海城,是为我们保留一块后方基地,东南亚势力交错复杂,英国人、法国人、西班牙人和荷兰人都有自己的利益在里面,如果我们大规模开发吕宋,必然遭到这些国家的围攻。” 张桂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挠挠脑袋道:“还是大哥想得周全。” “这倒不是我想得周全,现在我们的重点工作是开发琼州和在内地设立根据地,以备将来发展所需,先强内后扩张才是道理。怎么样,你的部队在军中可好?” “大哥你放心,我调教出来的部队还能有熊包的?” 刘摩看着张桂得意的神情哈哈大笑,说道:“走,先和我到参谋部去,给你分派具体的任务。明天我去检查你的部队。” “嗯——” 兄弟二人前往参谋部新大楼,蔡振寰正待将内地作战计划向张桂解释一番,谢二虎急匆匆地找来了,大声嚷嚷道:“大帅,二帅,这些狼崽子我管不了!” 刘摩诧异地问道:“怎么回事?”当谢二虎说出情形时,刘摩哭笑不得,但也不得不佩服张桂调教出来的确实都是狼崽子。 原本没人管的苦孩子经过张桂三个多余的训练,不但恢复了往rì的军旅雄风,反而更进一层。当这些家伙迈着整齐的步伐进入斗志军大营时,雄赳赳的气势、气昂昂的步伐,令其他各营刮目相看,看这样子确实有点主力的味道,很难与以前的养猪兵联系到一起。 狼崽子们越发努力,一个个变成了真正的恶狼,他们不是从大路一路行军到这里,而是从山中生番保留地横穿而过,一路上不知道杀了多少生番,抢了多少寨子。到了琼州之后,张桂宣布放一天假,反而让这些家伙不习惯了,竟不知道在大营中做什么才好。想听戏吧,书生和花旦被黑白二蟹拉回家玩去了,其他的玩法却是也想不起来,一个个被张桂训得如同傻子一般,在大营中来回乱逛,因为张桂jǐng告不得出营。你说你逛就逛吧,又把从山中横穿过来的坏毛病落下了来,个个走路横着走,眼睛从不着地,大有白天看太阳、晚上看星星之势,撞到了人,不由分说,个个口中“Shit”不断,冲上去便是一顿狠揍,声言老子哪有闲工夫看你这等丑鬼? 主管军纪的谢二虎带着宪兵团先把打人的关押起来,自己不便处理,急匆匆去找刘摩和张桂,刘摩笑道:“这是二帅的兵,让二帅处理。” 谢二虎眼巴巴地看向张桂,张桂斜眼道:“要你们宪兵队做什么?滚!” 谢二虎窝了一肚子气,回到大营中便将打人的狼崽子吊起来抽,被抽的狼崽子口中大呼,不过瘾,你们都加把劲,还没二帅给劲,使尽抽!围观的狼崽子们更是大声叫好,谢二虎摸着头上的汗水,翻着白眼搞不懂为何二帅训出来的士兵都是这样没人xìng? 晚上刘摩收到斗志军每rì军报,看到张桂的兵个个如狼似虎,哈哈大笑,看来今年不是狗年,而是螃蟹年!这个张桂没让我失望,这样的兵去内地充当土匪刚刚好。; 第二十二章 张桂出兵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新chūn时分的琼州郊外,天空高远无垠,一碧如洗,清澈晶莹得没有一缕一丝的云翳。碧蓝碧蓝的苍穹下,斗志军军营中军旗招展,枪械如林,五千余名士兵皆是头戴斗笠、脚扎绑腿,清一sè的灰sè短袖,排列成二十六个方阵。 站在演武台上的谢二虎表情凝重,大声喝道:“授旗仪式开始!” 刘摩从旗手中接过绣有一匹巨狼的军旗,张桂面对刘摩立正敬礼,刘摩饱含深意地点点头,张桂郑重地接过军旗,刘摩对着全场大声道:“斗志狼军今rì正式成军!” 张桂舞动军旗,全场一片欢呼。 按照刘摩的部署,张桂率狼军从广东惠州府汕尾镇登陆,在那里有情报站人员接洽引路,海陆丰的官员已经全部被收买,保证睁只眼闭只眼放行通过,然后经山路直插广东北端的南雄州,在广东与江西交界处的上翔镇作为狼军据点。上翔镇山多林密,地理位置优越,亦属于三不管地带,但民风相对淳朴,环境安宁,土匪较少,适合张桂在那里长期发展。只待张桂经过一段时间扎下根基,扩大部队规模,刘摩自然会进行后续支援。 二月底,斗志狼军自琼州港出发,当天天空飘起细雨,黄昏朦胧间云帆隐现,码头附近方圆数里地全部戒严,刘摩带着蔡振寰、郑青岚、蔡永昌等人前来送行。 刘摩吩咐卫兵倒过酒水,张桂拦住道:“大哥,军中不得饮酒,咱兄弟身为表率,不能破了规矩。” 刘摩爽声一笑,道:“兄弟,今rì不同往昔,来,喝了这杯酒,大哥为你壮行,大哥在琼州等着你的好消息。” 盛情难却,见诸人纷纷举起酒碗,张桂豪气地道:“也罢,既然大哥有命,兄弟定然遵从!”说完一饮而尽,摔掉酒碗,其他人亦是纷纷昂首牛饮。 刘摩摔过酒碗道:“桂弟尽管放心,只待我再埋头发展五年,五年时间,或许三年也足矣,你我兄弟二人定能驰骋天下。” “兄弟心中有数!大哥你放心,兄弟绝不给你拖后腿,”张桂转头叫道,“狼崽子们,告别大帅!” 狼崽子们纷纷嚎叫:“大帅再见――”“大帅,我们一定会回来哒!”“大帅,俺走啦,替俺照顾好家人!”“大帅――我爱你――” “嗯?”众人看去,原来是花旦在放肆大叫,大伙哈哈大笑,刘摩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拍拍张桂的肩膀道,“兄弟,上船吧!” 张桂凝视刘摩一阵,猛地与刘摩拥抱在一起,哽咽着道:“大哥,你多保重!” 刘摩拍拍张桂的后背道:“男子汉大丈夫,少做儿女态,去吧,要不了多久咱们兄弟还会见面的。” 张桂松开臂膀,郑重地点点头,转身上船。 船上,施玉麟看到花旦迷离的眼神,坏笑着问道:“花旦哥,是不是想让我二哥拥抱你一下啊?” 花旦转过头,俏生生地骂道:“你个小螃蟹尽是花心思,嘿嘿,”低声道,“要不要我告诉二帅,你带着那本书啊?” 施玉麟脸sè涨得通红,低声嘟喃道:“二哥知道。”了解他心思的书生、盛留明哈哈大笑,在施玉麟放假回家的那一天,施夫人便会要让施玉麟与家里的丫鬟圆房。不解风情的施玉麟如何晓得圆房何意,愣是在床上打了数个时辰的滚,次rì让施夫人哭笑不得,眼看施玉麟要远离家门,施夫人再有万分不舍也奈何不得军令如山,索xìng在施玉麟的行李中塞进一本唐伯虎的chūn-宫-图。施玉麟到了军营才知道背包里多了这么个东西,当时刘摩正与张桂在视察营地,得知情况后刘摩感慨一番,对张桂道,你们是去做土匪,能在外面留个火种也不错,下面的将士若是能在那里成家立业的不要阻拦。狼军顿时对大帅感恩戴德,这样的大帅哪里去找? 经过数rì的海上航行,狼军在三月初的一个夜间在汕尾镇登陆,情报站人员马上予以接洽,并安排了五名向导。向导中有一人名叫史正志,曾做过镖师,后生活潦倒妻离子散,走南闯北之人的眼力劲自非常人可比,当他看到这八百余人的队伍时顿时心生疑窦,细细查看又是倒吸冷气,清一sè的洋枪擦得铮亮,每人身上都带着数十斤的家伙事,正在纳闷时被王八楸见这家伙偷看驴车上拉着的辎重,当即扯到张桂身边,张桂冷冷一视,史正志不卑不亢地道:“若你们都是海匪,打劫县城的,请你们不要伤害百姓,某愿意与你们通路,县中那些土豪劣绅、贪官污吏的大院豪宅我都识得,可以给你们指路。” 张桂嘿嘿一笑,看着这名三十余岁短小jīng悍的男子,问道:“你小子居然不怕死?” “某走南闯北,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我知道你们是冲着钱财来的,老百姓都是苦哈哈,没什么油水,是英雄好汉的,若抢就抢那些不义之财的主。” 抢,还是不抢?张桂叫过情报站人员,问清陆海丰两县周边地域情况,当即决定抄了近处的海丰县,然后钻进乌霄山,顺山路前往南雄州。 史正志听闻他们抢完之后要去南雄,瞪大眼睛问道:“你们去南雄做土匪?” 张桂捏住下巴道:“怎么,怕了?我们都是杀贪官的英雄好汉,绝不为难穷苦百姓,你看到我身边这两个一黑一白卫兵没有,这个是黑宋江,那个是白俊义。” “那您是?” “嘿,我就是给一百零八将点卯的天王老子。”张桂说罢嚣张地放声大笑,黑白二蟹亦是齐声发笑。 史正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拱手道:“求天王收了小的吧,小的愿意为您做牛做马敢当驱使。” “哦,你不怕做土匪坏了名声?” “小的不怕,小的见诸位英雄皆是洋枪长刺,必定有海外支柱,小的愿意为天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张桂笑道:“起来吧,既然如此就收下你。”史正志站起身拱手连声道谢,张桂道,“跟着我没真本事可不行,你都会些什么,知道些什么?” “在下曾随同广东神腿于谦空习武十载,后在镖局中随门主学了几年的刀法,不过这些在洋枪面前都上不了台面。天王尽管放心,在下随镖局走镖十四年,远的不说,南雄州附近的九连山、齐云山、龙虎山、大虞山这些山中的扛把子在下都曾见过,也了解他们的切口。” “好!”张桂满意地点点头,拍拍史正志的肩膀道,“没想到上天给我安排你这样一个人物来,从今天起,你跟在他们两个后面吧,也算是我的亲兵了。” “谢谢天王,谢谢天王。” 张桂迈步出门检查部队登陆情况,史正志留在房内陪着黑白二蟹。 盛留明转头问施玉麟道:“二叔,咱们也有跟班了?” 施玉麟想放声笑又紧紧憋住,神情古怪地点点头。盛留明对史正志道:“小子,这拜山门都是有规矩的,咱们黑白二蟹你今后要识得,他是我二叔白螃蟹施玉麟,我是黑螃蟹盛留明,今后叫我们大师兄、二师兄吧!” 史正志正待点头,忽又觉得不对劲,小心翼翼地问道:“盛师兄,好像辈分不对,您叫他二叔,我若是再叫他师兄,那你们不是平辈吗?” 盛留明愣得瞪眼,施玉麟愁得挠头,这确实是个大问题。 狼军全部登岸,张桂随即做了简单的动员,狼崽子们嗷嗷叫着要打破海丰城门,杀光贪官污吏,随张桂一声令下,争先恐后地向海丰县城奔去。情报站人员原想阻拦,但想起张桂的威名,且刘摩曾交代二帅便宜行事,广北的六所情报站皆受其调遣,还是闭上了嘴,或许二帅闹得动静越大,越容易扯旗招人。 狼军临近海丰县城城门时,城门紧闭,防卫却十分空虚,王八用一把集束手榴弹放在城门处,快速布好引线,随着大手一拉,“轰――”的声震天巨响,城门被炸出个大洞,足以五人同行。史正志在远处瞠目结舌,心想若是自己站在城门处会是何景象,双腿禁不住筛筛发抖。 张桂大喝道:“二连守住城门,任何人不许出城,三连分兵控制其他三处城门,一连占领县衙,其他连跟着史正志抢大户去,冲啊!” “冲――”狼崽子们狼嗥鬼叫,向海丰城内冲去。; 第二十三章 刘摩进京(一)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张桂率军攻进海丰县城,县太爷被抓到当即枭首,挂在城门处示众。百姓们惶恐不安地躲在家中,只道是海盗来袭。这群海盗并没有sāo扰百姓,而是遍搜大户,财宝不取一丝一毫,全部散发与穷苦百姓,监牢里无辜关押的囚犯被全部释放,一些走投无路之人跪求张桂收留,张桂挑选一些jīng壮做辎重队使用,在城内诛杀些罪大恶极的土豪劣绅,然后在县衙内正堂上留下“狼天王到此一游”七个血红大字,旋即率兵潜入乌霄山,沿山路向南雄州进军。 三月中旬,伊藤博文到天津造访李鸿章,李鸿章对其热情接待,因为整个东亚只有rì本长崎拥有现代化万吨级船坞,北洋水师还需与rì本打理好关系,殊不知倭人狼子野心,早已将北洋水师视为眼中钉肉中刺,除之而后快。 伊藤博文转达天皇对李鸿章的问候,双方寒暄数句,忽道:“今rì中华之复兴,汉民之强大,皆是中堂之功也。” 李鸿章听罢得意地大笑,捻须道:“伊藤,我大清有今rì之威,将来必能振兴于亚洲,若是我两国携手,整个世界何足道哉?” “这是自然。”伊藤博文默默地点点头,他看到李鸿章的书房内挂着一副大清地域图,问道,“中堂大人可知南洋中华弃民所建之兰芳国?” “略有耳闻,”李鸿章不屑地道,“不过都是些华夏弃民,不服王化教义,不足挂齿。” “中堂此言差矣,”伊藤博文故作郑重地道,“此国虽小,民不过百万,却一战平服西班牙,西班牙国势虽为衰败,仍是欧洲诸多列强之一,中堂可曾想过为何如此?” “哦?”李鸿章眯眼道,“伊藤说与我听听。” 伊藤博文恭敬地道:“是。”恭敬的模样如同求学的幼子,让李鸿章的虚荣心大大得到满足,伊藤博文道,“此兰芳共和国民众只有二十万余,兵不过五千,然受到德国和琼州总兵刘摩的援助,在吕宋打下立国之威。现在美国、墨西哥、德国、奥斯曼帝国、意大利纷纷承认该国dú lì,并与之建交。当今世界成一国不易,得到诸多列强承认更是难上加难,原因无他,除了有德国这一外援,最大的推力却是琼州总兵刘摩。” 李鸿章不以为然地道:“这个刘摩我曾有所耳闻,不过是个曾经喝过洋墨水的后生,有何大能耐?” 伊藤博文心底暗叹,这个李中堂自以为是中国的中流砥柱,为何看不出刘摩之势?摆摆手道:“中堂又差矣,刘摩虽小但野心不小,此人在海外用非常手段谋得巨资,回国后默不作声,迄今只在琼州有所作为。在下听说现在琼州从内地大肆移民,且铺建了两条沿海铁路,更加令人担忧的是,此子拥有巨舰两艘,其中一艘足以与‘镇远’号军舰相比,中堂,难道您还看不出来其中的奥妙?” 李鸿章倒吸一口冷气,皱眉问道:“此话当真?” “在下如何敢欺瞒中堂。” 李鸿章不经意地点点头,又道:“去年我水师中人到长崎,被汝国民众袭击,此事虽未曾有伤两国之交,但伊藤在国内可要抓好。” “是我国小民让中堂失望了,在下一定不负中堂所托。” 李鸿章端起茶杯,边上的李经方朗声道:“送客——” 伊藤博文一行人起身鞠躬离去。李鸿章问道:“大儿,这个刘摩似曾以前听说过,你可有印象?” 李经方道:“父亲公务繁忙,多有不及。此刘摩十一岁随容闳出国,十九岁回国,捐官至琼州宣抚司同知,在琼州编练协练营。后受张之洞大人派遣,驰援镇南关,一战袭同登,二战攻凉山,此外捐银五十万两充作军资,取得首功,累迁至琼州总兵一职。” 李鸿章虚眼看向门外,喃喃地道:“此子在琼州未经朝廷批准,私铺铁轨,购进巨舰,狼子野心,其志不小啊!”沉吟片刻道,“大儿,你速去给张之洞发一封电报,令其半个月内查实情况,若是刘摩当真如此,”说到这里李鸿章眼中闪过一丝狠sè,“此子决不能留!” “是,孩儿这就去办。” …… 张之洞接到李鸿章的电报颇为踌躇,一来刘摩逢年过节的敬奉是各府中最多的,每季的税银早早便送到,其他府最多六成,琼州府往往六成半;二来刘摩chūn节后刚刚曾拜见过自己,说明过铁路的情况,德国人在琼州府安定县境内发现一座煤矿,刘摩在山中修建的一条数里地的小铁路,是运煤所用,当时张之洞亦曾不以为然,此事也就揭过;三来刘摩素来与德国人、美国人交好,现在英国人明显在向其靠拢,但此人绝不是卖国之辈,反而将在琼州做生意的洋鬼子管得服服帖帖。至于军舰,琼州港内长期停泊一艘,根据去年前去琼州检查武备的苏元chūn所说,那不过是一艘美利坚国退役十余年的老旧军舰,被刘摩低价买来放在琼州港充充门面之物,根本不值一提,打仗更无可能。 这个李鸿章又哪根弦乱了谱,朝鲜那边还没摆平,手又伸到南方来了。可人家的官衔比自己高一等,且又是太后的红人。张之洞思忖良久,还是决定做个样子罢了,当即找来苏元chūn叮嘱一番,苏元chūn兴高采烈而去。 苏元chūn自恃是刘摩的老大,现如今李鸿章要陷老二与不义,这如何得了?到了琼州便将一切告知刘摩,而刘摩也已接到京师情报站的飞鸽传书,想来也是到中国访问的伊藤博文搞的鬼,喂饱了苏元chūn,开始谋划对策起来。 张之洞回给李鸿章的电报非常简单:李中堂台鉴,余派人暗查琼州之事,琼州目下洋务甚好,可谓东南之魁。刘摩私设铁路实因德人在安定探得煤矿,共铺建七里之遥,军舰一事确有,但此舰实乃美利坚退役十年有余之物,刘摩低价购回壮我声威罢了。余已严斥刘摩拆毁铁路,若有再犯定不轻饶。孝达拜上。 问题搞清楚了,但李鸿章还是疑惑重重,若是刘摩所属之舰只是退役旧舰,那不可能击败西班牙强兵,在他的概念中,欧洲洋兵皆是火力强悍异常凶猛之辈。电报中“东南之魁”四个字样引起了李鸿章浓厚的兴趣,张之洞为人耿直,自命清流,自不会与他说笑或是夸大其辞,想来刘摩在琼州必有所作为,是调离此人还是—— 两rì后,德、美、英三国驻华公使联合向清廷提出申请,在琼州设立领事馆,慈禧太后正纳闷间,琼州在什么地方她都不知道,这些洋鬼子怎么对这地方感兴趣?其中必有蹊跷。李鸿章适时进言,琼州现无知府,属广东招商使刘松龄与其子琼州总兵刘摩管辖,琼州大力兴办西洋产业,扶助工商,被两广总督张之洞誉为“东南之魁”,朝廷可派人查访一二。 慈禧费了好大力气才知道广东省南边有个小岛名曰琼州,多是流放朝廷囚犯之地,且生番众多,在她的心里应是不毛之地,但洋鬼子感兴趣便也勾起了她的兴趣,当下先压着三国请示在琼州设立领事馆的要求,决定派人到琼州一查,顺便让刘氏父子进京觐见。 当慈禧的命令一下,若是别的地方差事,哪怕宁古塔也会有人去,可琼州却无人愿去,个个相互推诿,嘴上挂满西瓜皮香蕉皮。李鸿章心里清楚这些人的小算盘,因为琼州有处天涯海角,自古流言天涯海角人尽途,到了那里就预示着这辈子走到头了,思来虑去,终于想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并得到所有人的认可。 谁啊? 光绪他爹,醇亲王爱新觉罗-奕譞,也许整个朝中也只有这位王爷现如今走到了头。; 第二十四章 刘摩进京(二)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张桂率狼军披星戴月一路狂奔,终于在一个月后抵达上翔镇。当张桂第一眼看到这个山坳中的小镇,顿时豁然开朗,想来大哥刘摩对这个地方研究了许久,以此做根据地简直是绝佳之地。 上翔镇地处南雄州东北浊江上游,四周群山环抱,山势幽丽千姿,秀拔万丈,山虽不高亦是绿影婆娑,松柏苍翠,崖颠飞泉激越,令人赏心悦目。上翔镇只有一西一北两条出口,镇中炊烟袅袅鸡犬相闻,说不尽的宁静祥和。 根据粤北情报站的资料,上翔镇总人口一万六千余,因地处粤赣交界,民风淳朴。赣南的土匪流寇曾到这里掠夺,旋即便被镇民击溃,可见当地百姓亦是有悍勇之辈,其中关键之处在于镇中的两大姓:苗家和杨家,这两门大户轮作镇长,有数百团练,把持一方,张桂若是想在上翔镇力主脚跟,此二户必须控在手中。 按照张桂的想法十分简单,不服便杀到你服,被刘摩连连反驳,苗杨二户久居地方,树大根深,若是狼军初到上翔镇便大开杀戒,那对以后的工作势必造成困难,刘摩的意见是拉一个灭一个,具体的cāo作由张桂自己视情况而定。 一个多月的跋山涉水,让狼崽子们个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但丝毫不敢有任何抱怨,反而兴奋异常,一路上灭了三处土匪,杀了无数恶霸,个个都以梁山好汉自诩。 张桂将部队停在一处隐蔽的山涧边,洒出哨兵侦察兵后,便带着狼崽子们跳入水中洗去风尘。张桂在水中舒服地躺在巨石边上,正自思量如何安排占领上翔镇时,见花旦sè迷迷地看着自己,骂道:“Shit,花旦,你要是还这样看着我,我就把你扔下山去!” 花旦悻悻然地闷哼一声,游到一边去,一头恶狼凑过来戏谑地道:“旦妹妹,咱们洗个鸳鸯浴。”花旦人长得娘们,话说得娘们,可一对拳头绝对是爷们,当即连出数拳,打得恶狼朗声鬼嚎,众人哄堂大笑。 外围的侦察哨来报,抓住六名钻进山中逃难的百姓,张桂定神思忖,穿上新衣服喝道:“带过来。”“是!” 这六名抖抖索索诚惶诚恐的百姓被带到张桂面前,一路连哭带喊:“大王饶命大王饶命。” 张桂怒道:“别叫了!”止住百姓的喧闹,这六人似是一个家庭,一对老夫妻,一对中年夫妻,一名花龄少女和一名七八岁幼童,从样貌到衣着无不是穷苦百姓出身,倒是这少女略有姿sè。张桂问道,“你们为何到山里来?” 为首的老者壮着胆子将原委说了出来,确实是一户上翔镇寻常百姓人家,老者名叫曹福来,只因镇上苗家大少爷看中他的十五岁小女,yù强逼做亲,曹福来本着惹不起躲得起,想到江西龙南县投靠亲友,不曾想一家逃出上翔镇没多远便遇上了张桂,心中暗骂老天瞎眼,口中却不断哀求:“还请大王大发慈悲——” “苗家?”张桂唇角微完,看向正在缓缓落下的余晖,冷笑道,“既然如此,咱们就拿苗家开刀!” 夜幕罩住上翔镇,漫天的星星眨巴着闪亮的小眼睛,凝视着夜幕下向上翔镇内游动的狼崽子们。 苗家府邸门前,车马熙熙,人流攘攘,好不热闹。苗大少今晚娶第六房小妾,原本诸人都在看苗家的笑话,因为这小妾全家从镇墙的狗洞中逃出镇外,孰知竟在天黑前又全家回到了镇里,坐等苗大少上门娶亲。 苗府门前,两尊石狮子张牙舞爪、怒目而视,两排团练散列左右,个个衣着光鲜、钢刀霍霍。大红柱、撑起巍巍楼阁,朱红门、铆着六六三十六颗门钉,气派威严。门上方乃是一块石匾,上书“南雄苗府”四个鲜亮的大字,滴水檐下的大红灯笼高高挂起,一派喜庆。 张桂身穿一件蓝sè长袍,宛若风流倜傥的秀才,手持白纸扇,带着书生、黑白二蟹与史正志大摇大摆地来到苗府,随着贺喜的人流往里走。见人就抱拳,道:“恭喜,恭喜!” 那人也必当是笑脸相迎:“同喜,同喜。” 天井内支着桌子,收彩礼的账房先生忙得不可开交。张桂上了个从土匪窝中搜到的白玉娃娃,看到账房先生抖索的双手,想来这个白玉娃娃定是价值不菲,张桂嘿然一笑,先让你个老小子保存一会,随便找了个桌子坐下,其他人围在两边,倒是免了与这些无耻之辈打招呼。 不多时,酒菜未过三巡,肥头大耳的苗大少已然有些迷迷瞪瞪,门外一声大叫:“新娘子到——” 诸人纷纷侧目张望,在苗府大门前停下一座花轿来,花轿旁多了一名陪嫁的丫鬟,虽说年纪大了些,却是细皮嫩肉惹人怜,手中还提着一个包裹,诸人猜想无非是花生白果之物,寓意早生贵子之意。因为是取妾,故没有喇叭鼓手,张桂等人看向那名眉角带怒的丫鬟暗自偷笑,那不是花旦又是谁? 一些地痞流氓纷纷叫嚣:“新娘子快下轿——新娘子快下轿——” 苗大少咽咽口水,嘿嘿jiān笑道:“看来新娘子还要等老子亲自扶下轿啊!好,老子今天就为这个曹家丫头破回例!”众人一片喝彩声中,苗大少迈着虚浮的步伐走到轿边,捏捏花旦的俏腮,笑道,“小娘子,今晚咱们三个同床共枕吧!”待他掀起轿门,那里面哪里是他朝思暮想的如意小娘子,只见坐着一名脸上刀疤骇人的中年大汉,正是王八。 王八冷声一笑,袖中闪出长刺,暗光闪动,猛地刺在苗大少胸口,“啊!”苗大少一声哀嚎倒在地上,身体还在微微抽搐。众人正瞠目结舌之间,花旦扯开包裹,里面的白果撒了一地,亮出两把左轮枪来,“砰砰砰——”双枪连shè,苗府顿时大乱。 哭天叫地者,钻入桌底瑟瑟发抖者,试图翻墙逃跑者,只有张桂一桌镇定异常。高堂中的苗老爷大叫道:“土匪攻镇,大伙同心协力抗拒土匪!” “抗拒你个老娘!”张桂一声怒喝,黑白二蟹快速冲到苗老爷身旁,打翻其侍从,双枪已经抵住苗老爷的脑袋,苗老爷轻哼一声,竟晕了过去。书生拔出信号枪,“啪!”打出一颗红sè信号弹,“轰轰——”两声震天巨响从小镇的两处镇门传来,狼军的狼崽子们竭力呐喊冲入镇内。瞬间占据各个路口,并包围了另外一个大户杨家。 杨家试图仗着墙高人多誓死抵抗,被十余枚手榴弹炸得鬼哭狼嚎,不到片刻便开门投降。 次rì清晨,张桂在苗府门前将苗家一门首恶四人枪毙,胁从者或投入大牢或鞭笞,散发苗家财物,烧毁苗家所有田契,宣布苗家土地归百姓所有,杨家为表忠心,也拿出部分田契烧毁,百姓莫不欢呼。杨家只道这些土匪能早rì离去,谁知为首的大王竟又宣布在上翔镇驻军,欢迎百姓参军,一些穷苦百姓纷纷踊跃报名,与其饿死苦死,不如和大王一起与这个万恶的社会拼死! 土匪占据上翔镇的消息很快传到南雄州知州耳中,知州暗暗叫苦,因为他已接到上峰通知,醇亲王奕譞将在一个月后从这里通过赶往琼州,自己准备了大量孝敬,此时又冒出个幺蛾子,若是醇亲王稍有不高兴,自己这个顶戴花翎决然是保不住了,只怕还有xìng命之虞。当即点了州兵一千余人,协同西北各镇的协练守住上翔镇附近的各路要口,待醇亲王通过之后再行剿灭。 按照刘摩的规划,狼军在上翔镇附近大肆活动,扩大队伍,扶助穷人,成立儿童团,从土地入手收拢人心,巨狼军旗在上翔高高飘扬,张桂竟被百姓们誉为“仁慈狼帅”。不到一个月的功夫,狼军便扩大到两千人,这时,江西情报站发来消息,清廷派醇亲王到琼州视察,途经南雄。张桂当即给刘摩飞鸽传书,急吼吼地请命截杀奕譞,刘摩回信曰:可劫不可杀。; 第二十五章 刘摩进京(三)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收到张桂飞鸽传书时,刘摩正在琼州府南的安定县综合学堂内,为新入学的六百余名学员讲话。 原本刘摩计划在安定县设立陆军军官学校培养基干军官,唐绍仪提出设立一所行政管理学校,因为琼州大部分基层干事被抽调至炎海,令主抓琼州政务的唐绍仪颇为头疼。刘松龄举荐数名琼台书院的书生,当即被唐绍仪委以重任,但这些书生腐儒思想严重,不堪大用,后备一一辞退。刘摩索xìng在安定成立综合xìng学校,开设以社会管理学、外交学、步兵科、炮兵科、工程科为主的综合学堂,用军事化的管理培养地方干部。按照刘摩雄心勃勃的计划,要在五年内在这里培养三千名骨干力量。刘摩曾对蔡振寰道,这里,至少将会走出一千个师长和一千个县长。 刘摩站在演讲台上看向站在大校场的学员,这些大多是十四岁至十八岁的少年,来自五湖四海及南洋各地。一张张稚嫩的面孔中洋溢着激动的心情,刘摩朗声道:“你们,都是琼州未来的希望。我在琼州近两年时间,一直强调的是纪律和服从,而这也是综合学堂的铁律,并非是你们现在站在学堂中就能一飞冲天,还要经过严格的培养、训练和考核,才能真正成为一名合格的学员。” “大家应该都知道岳飞率领的岳家军,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扰民,我们必须学习这种严格的纪律;岳家军常常以寡击众,以多胜少,那是因为岳家军与百姓建立了鱼水之情,所以百姓誓死相报,我们必须学习岳家军的工作方法;岳家军无论南下还是北上,无论水域平原还是山地,皆是百战百胜,那是因为他们能够吃苦耐劳,所以我们要学习岳家军的良好习惯。中华历史数千年,名将不计其数,唯有岳家军未尝一败,让拖着狗尾巴辫子的金兵望风而逃,惊恐地大呼,撼山易,撼岳家军难!” 众学员哄堂大笑,刘摩摆摆手,接着说道:“农民种地,播种之后,必须勤耕勤作,方能长出好苗,非要下一番苦功夫,才能得到丰收。练兵从政之道亦是如此。大家都知道琼州有个共进社,社员帮助百姓,事事争先,大家一定非常羡慕这些社员,可惜共进社只有二十岁以上的成年人才能加入,但今天,共进社青年团同时成立,你们每一个人,都是青年团员,这位是你们青年团的干事长郑青岚,他将负责你们的rì常生活和学习。只要你们表现优异,能力突出,可在十八岁提前加入共进社。另外,我拨给学堂三百亩荒地,你们不但要学习,还要学会种地,不知百姓疾苦之人是不配做一名干事或是军官,大家明白没有!?” “是!”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刘摩另外在学堂设立讲习所,斗志军每个连的六名军官中,除了社委员外,每期可派一人参加训练,时间三个月,分五期训练完毕。军官们的学习内容包括基本战术、步兵教程、简易测验、shè击教程、兵器学和内务条例等,此外还要学习刘摩推崇的岳家军战略纪要、共进社内部条例,训练期满后进行考核,成绩优秀者升级,不及格的撤职,这样便能保证斗志军第一次大扩军后的基层军官组成。 刘摩收到张桂的飞鸽传书,他知道张桂急于在粤北打出自己的旗号,不干点惊天动地的事情只能默默无闻发展缓慢。刘摩考虑到狼军刚进入上翔镇,脚跟还没站稳,虽说清兵在他眼中不堪一击,但蚁多咬死象的道理他不是不明白,总不能让张桂打游击战,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吧,那样想要拉起万把人像样的队伍不知何年何月。对于奕譞这个草包王爷,还是不杀为好,若是李鸿章或慈禧,誓必杀之,当即回信给张桂,劫财可以,勿杀奕譞,他人不论。 刘摩在综合学堂逗留了一rì,后策马至文昌县,在那里还有新设立的幼年兵团,幼年兵团是培养后备军的,采取军队与学校相结合的办法,边训练边培养。幼年兵团的少年都是从琼州各县招的十一岁至十四岁的小学生及斗志军军官的小弟,其中便有盛留明的弟弟盛留忠,兵团共计七百人,由斗志军第一师教导队负责培养。同综合学堂一样,学习优秀者授予金、银、铜质奖章,成绩不好的不予毕业,直至合格为止。 幼年兵团这些孩子从少年就受到严格的军事训练,学习军事基本知识,并服务于百姓,他们崇拜的对象只有一人,那便是刘摩。对于这些后备力量,刘摩都是十分关心和爱护的,这都是他将来成功不可或缺的班底。 …… 光绪登基时,爱新觉罗-奕譞加封为亲王“世袭罔替”,亦即为清朝十二个铁帽子王的其中一位。奕譞十分了解慈禧太后,因而一生小心侍奉慈禧太后,故不同于六兄奕欣而官途一帆风顺,他经历了同治帝后之死、东太后暴卒后,更加谨小慎微,兢兢业业。 此次受清廷委派至琼州考察,李鸿章指定病退在家的原广东水师提督曹克忠护驾,并从直隶淮军中调出四营人马供驱策,奕譞下令沿途不得扰民,直隶、山东、安徽诸省大小官员拜见也被斥退。到了长江南,曹克忠撂挑子不干了,原以为这差事能油水漫灌,风风光光,现如今快出了三个省居然一个铜子都没熬到,遂于四营管带合谋,今天说士兵水土不服多有病倒,明天说粮草未备,不堪远涉,五六天的时间硬是赖在池州不愿挪窝。 所说奕譞谨小慎微,却不是愚笨之人,看着曹克忠干瘪的嘴脸装出来的穷酸相,心中禁不住哀叹,加之此刻已到江南,若是赖在这里被朝廷催促,那面子就丢大发了。奕譞思量许久,此地山高路远,就算收些孝敬想必朝廷也不会怪罪,便开始偷偷摸摸接待来访的两江官员。 人往往皆是如此,一旦沾了点甜头便会一发不可收拾,渐渐地奕譞开始明目张胆地收起贿赂来,曹克忠等人自然也沾了不少的光,兴冲冲地继续上路,只是仪仗队中的大车越来越多,待进入广东境内时,拖货的大车绵恒数里地,可见一路收获之巨。 刚进入广东境内,韶州府与南雄州的大小官员匍匐与道路两旁,恭迎醇亲王大驾。奕譞挑开轿帘向曹克忠点点头,曹克忠驱马上前,摆出一副天官的威仪,向天空虚拱拱手道:“奉太后皇上御旨,醇亲王巡查天下,查探百姓疾苦与州官政务,尔等小心接待!” 真是偌大的架子,本是视察琼州,到了曹克忠嘴里变成了巡查天下,可这是当今皇上的亲生老爹,将来若是太后驾鹤西去,这太上皇说不定就能正位,谁敢怠慢? 众官员纷纷唱诺,曹克忠喝道:“都起来吧!” “谢王爷!” 南雄州知州孟元濂亦是个瘦巴巴的干瘪老头,走到轿边满脸堆笑陪着小心道:“卑职南雄知州孟元濂拜见王爷,小的已经在南雄州城内摆下酒宴恭候王爷,还请王爷赏光。” 轿中传出一声轻哼,曹克忠喝道:“前方带路!” “遮!” 孟元濂走过曹克忠身边时,忽道:“哎呀,曹将军,您的东西掉了!” 曹克忠连忙看向地面,在马肚子下面有一个红sè小布袋,金黄sè的绳子牢牢扎住袋口,四周还溅起丝丝泥尘。曹克忠翻身下马,弯腰取过布袋,呵呵笑道:“谢谢兄弟,老哥年纪大了,这事做得不小心。” 孟元濂摆摆手笑道:“无妨无妨,在下这就前方带路。” “哐哐哐——”开道的锣鼓奏响,彩旗飘飘,官兵凛凛,锣鼓手边走边高声大喊,“醇亲王大驾南雄,百姓闲杂人等避让!” 曹克忠躲道一处僻静处所,偷偷打开布袋,嚯!原本以为南雄州是地方小城,没有多大油水,不曾料到这个知州一出手便是五千两白银,难怪李中堂曾说两广富可流油,上海财能撑军,一点不假啊!曹克忠正待将银票小心收好,忽然队伍前方一片慌乱,怒声叫道:“什么事情?” 前方管带正待回话,“轰轰轰——”的连声巨响,犹如晴天霹雳,顿时乱石纷飞,泥尘漫天,当场便炸死了数十名清兵,清兵队形顿时乱作一团。 “我地个娘呃!”曹克忠所说年轻时打过仗,但彼时的雄心壮志热血豪情早已被铜臭腐蚀得一干二净,脸sè瞬间变得煞白,冷汗淋漓。 奕譞在轿中大喊道:“克忠救我——克忠救我——” 奕譞的呼喊唤醒了曹克忠的神智,道路两旁的密林中突然发出震天怒吼,“杀光清妖!杀光清妖!”曹克忠神sè慌张,啊地大叫一声,“长毛!”言罢,策马而去,仗着骏马蹄疾,了无身形也。 第二十六章 刘摩进京(四)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将乃军中胆,曹克忠逃逸无踪,清兵如同无头的苍蝇乱作一团,四散而逃,锣鼓彩旗丢得满地都是。 噼噼啪啪如同雨点般的子弹shè来,清兵倒下一片。“杀——”随着阵阵冲天的怒吼,从官道两盘的树林中钻出数千名兵不似兵、寇不似寇、民不似民的队伍,个个披头散发,高声呐喊,将清兵队伍截成数段。拥在一起的兵勇进退不得,你争我赶互不相让,顿时大打出手,哀鸿遍野,当张桂率狼军冲至阵前时,纷纷跪地求饶。 十余名大内高手紧紧守住奕譞的轿子,击退百姓的数次冲击。领头之人大声喝道:“汝等何人?竟敢劫王爷大驾,若是英雄汉好的报上名来,堂堂正正与我一战!” “砰砰砰砰——” 排枪响起,大内高手纷纷躺倒在地,浑身被子弹打得如同筛子一般。施玉麟吹吹冒烟的左轮枪,戏谑地道:“功夫再高,也怕菜刀!” 张桂努努嘴,王八上前扯开轿门,一把将正在拜求九天神佛、列祖列宗保佑的奕譞拎出轿来。奕譞的圆胖脸毫无血sè,惨白中冷汗直冒,口中语无伦次地大叫道:“上天保佑——大王饶命——” 张桂不屑地抬抬手,王八一掌将奕譞劈晕,扔到一辆大车上,狼军押着俘虏和货车赶回上翔镇。前来凑热闹的百姓趁狼军离去后,一哄而上,将清兵丢弃的粮草、军旗、仪仗、锣鼓一抢而空,奕譞的绿呢大轿也被拆得散了架。 回到上翔镇,黑白二蟹边走边高喊:“咱们狼帅抓到了清朝狗皇帝的老爹,大伙快来看看呦!”镇上百姓呼啦一下子全部拥到道路两旁,看向昏迷着躺在马车上的奕譞指指点点。 “这就是皇帝的老爹?我咋看是个老白脸呢?” “你看人家那衣裳,一水一水的,以前苗老爷杨老爷穿的绸缎褂也不如这个王爷的官袍啊!” “你少给我瞎掰乎,人家那是皇帝的老爹,苗二麻子跟杨老鬼怎么和人家比?” “狼帅真厉害啊,敢把皇帝他老爹拉下马!” 张桂在百姓们心中的低位再一次上升到无以复加的地步,百姓们的声音渐渐汇成一片欢呼,“狼帅——狼帅——” 车队行至由苗府改建而成的狼军指挥所门前,张桂挥挥手,狼军社委员郑宣良向百姓们虚压压手,止住百姓的喧闹,大声喝道:“乡亲们,等会我们狼帅将在这里公开审判这个清朝狗皇帝的老爹,大家到时候随意围观,但不得破坏秩序,服从我军士兵安排,乡亲们可好?” “好!”百姓们再次欢呼雀跃,县官镇官审案子他们都见过,这审讯皇帝的老爹可是破天荒的头一遭,只怕一辈子难得遇到一回,如此大事只能错过?不到片刻间,指挥部门前便围得人山人海,纷纷翘首观望拭目以待。 哗啦啦的一桶凉水浇下,被拖到地上的奕譞浑身打个激灵,慢悠悠地醒转过来,脑袋仍旧疼痛yù裂,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只见面前一座高大的朱门前摆着一张长桌,端坐一名光头青年,样貌倒也和气,身后站立数人皆是气势汹汹,尤其是其中一名身形高大、样貌骇人的恶汉,脸上一道两寸长的深深伤疤让奕譞魂飞魄散。 四周的百姓屏住呼吸,翘首观望。郑宣良喝道:“爱新觉罗-奕譞,今rì我家狼帅替天行道,在此公开审理你,所知之事如实报来,若有半句假话,定杀不赦!” 奕譞看到郑宣良目光中闪过的杀气,身形萎成一团,抖抖索索地冷汗直流,仿佛周围的一切都要将他吞噬掉。 “啪!”张桂甩起惊堂木,朗声问道,“门前之人见了本帅还不跪好!报上名来!”倒也有些青天大老爷的模样。 奕譞打个哆嗦,形势逼人,不得不挪动身子跪在地上,嗫嚅地道:“大清宣宗皇帝第七子,大清文宗皇帝之弟,醇亲王爱新觉罗-奕譞。” “Shit!”张桂怒道,“我只问你姓名,你报那么多帽子做什么?” 王八怒气冲冲地走上前,劈头就是一个巴掌,骂道:“我家狼帅叫你怎么说你就怎么说!” 奕譞老泪纵横,带着哭腔道:“是是。” “啪”,惊堂木再次甩起,张桂讥笑道,“你们这些鞑虏欺压我们汉人两百多年,没想到你这样的龙子龙孙也有今天吧!我再问你,光绪小儿是不是你和慈禧太后苟合,然后寄养在你家中,同治死后便抬出来当了皇帝?” “这这这——”奕譞听得张桂胡言乱语妄自揣测,忙不迭地道,“当今皇上乃是我家福晋,即当今圣母皇太后胞妹所生,绝无大王所言之事,还请大王明察秋毫啊!” “唔?”张桂瞪瞪眼,王八又是一巴掌扇过来,喝道,“我家狼帅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他娘的占了慈禧太后的便宜还推三阻四,怎么,裤子一拎就不承认了?” 围观的百姓哄堂大笑,原来皇帝老爹是这种德xìng,看来皇宫里也是个肮脏泼赖、扒灰斗鸡的处所。 奕譞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堵得自己呼吸都觉得困难,双手不停地颤抖,右手抬起试图整整衣领,忽听“啪”一声,张桂再次甩起惊堂木,冷声喝道:“到底是还是不是?”王八的巴掌猛地扬起,似是准备再来个劈头扇脸,奕譞哭丧着道,“是是是!” 没骨气的家伙。张桂暗暗嘲笑,板着脸继续问道:“那本帅继续问你,慈禧与尔苟合,还有其他jiān夫没有?” 奕譞只觉得头脑发晕,耷拉着脑袋闷哼一声,也不知是还是不是。 “那鬼子六奕欣可曾与之有一腿?”张桂听过刘摩讲述清宫的秘辛,对鬼子六协助慈禧上位的事情记忆犹新,他哪里知道,那是他大哥在后世看的梁家辉与邱淑贞演的限制级电影情节。 奕譞浑身发出剧烈抖动,咕咚一声,栽倒在地。王八试试人中还有呼吸,道:“狼帅,这家伙晕过去了。” 张桂感觉也差不多了,对郑宣良道:“宣良,命人拖下去,好生看管。” “是!来人,拖走!” 不解气的百姓们纷纷上前吐口水,张桂大声道:“乡亲们,清朝的狗官鱼肉百姓,欺压我汉民两百多年,我今rì在这里学那梁山好汉替天行道,杀尽贪官,再建一个清平盛世。现在清朝的大军马上便要杀到这里,即便他来个千军万马,我也要杀他个片甲不留,乡亲们都不用怕,有狗皇帝他爹在我们手中,清兵也拿我们不敢怎么样!为了防止有jiān细混进来,镇内所有十六岁至五十岁的男子组成民兵,保家园杀清兵!” “保家园杀清兵!” 占了上翔镇的土匪抓到清朝皇帝的老爹,并击溃从京城来的两千余名清兵jīng锐,一传十十传百,顷刻间传遍粤北赣南,最后演变成张桂乃是天王再世,下凡拯救黎民百姓,四方土匪流寇纷纷来投,不甘贪官污吏土豪劣绅欺压的穷苦百姓也络绎不绝向心中的乐土——上翔镇赶来。 张桂对前来投奔的人大肆欢迎,一些试图混进狼军的恶霸流氓被甄别出来之后立刻枪毙,十余天的时间,狼军人马便扩充到四千余人,另外还有两千余人的民团。张桂边命人制作刀枪剑戟弓箭棍棒,边催促刘摩快送些步枪、手榴弹、野战炮等物。 却说曹克忠一路狂奔至韶州府,韶州府是粤北重镇,墙高河深,城内有三千绿营,足以抵御土匪,定住惊魂后派人给张之洞去信请求支援。 张之洞接到信件亦是冷汗直冒,若是醇亲王在广东境内丢了脑袋,他负责两广兵事,必是首受牵连。当即指定南雄州知州孟元濂前往上翔镇与土匪交涉,急令苏元chūn点五千人马前往南雄救驾。; 第二十七章 刘摩进京(五)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上海《申报》,这个中国民间发行量最大、影响最大的报纸刊登出一条爆炸xìng新闻:大清醇亲王披露宫廷秘辛。新闻有声有sè地描绘咸丰皇帝驾崩时,奕欣与西太后翻手覆雨重振朝纲,光绪皇帝之秘密由来。最后郑重承诺,本报有醇亲王亲笔画押的认罪书,作为诸多事件当事人之一,此报道绝对真实可靠。 小道消息、宫廷秘闻顿时漫天飞舞,《琼州新报》、《琼州商报》相继登出更为详细的报道,并附上奕譞签字画押的供词照片,被一些外国报纸纷纷转载,将清廷与慈禧太后抬到了风口浪尖。 慈禧太后第一次才真正意识到报纸的影响力,以往张之洞、左宗棠、李鸿章等人上书申办报纸均被反驳,认为有辱祖宗法度,现在她才知道,报纸亦能杀人,令她夜不能寐、食不知味。在宫中歇斯底地怒吼要杀了《申报》,可《申报》为英国人所办,就算慈禧发下十八道金牌也无任何作用。 醇亲王的福晋听得消息,吓得带着全家老幼在午门前跪了两天两夜,chūn寒料峭的京师寒冷刺骨,硬邦邦的青石板如同慈禧铁青的面孔,直到陆续有人陪跪在旁,满朝文武叩头泣告,慈禧太后方才下了一道恩旨,让自己的胞妹回家待罪。 慈禧无法奈何《申报》,便拿张之洞、曹克忠等人撒气,张之洞不能保境安民、有失国体,拔去顶戴花翎、降一级待罪留用,以观后效;曹克忠临阵脱逃、畏敌如虎,斩立决,家属发宁古塔,永世为奴。一天数份电令,催促张之洞火速剿匪,救出奕譞,慈禧急于让奕譞站出来表明清白。 不过此事件也产生了一个助力,慈禧下旨,允许各省办理报纸,并指明不得有辱国体、相互攻讦,严令百姓不得购买洋人报纸,家中如有私藏者,严惩不贷。 张之洞被慈禧一再催促,三番五次下令苏元chūn快速出兵,但他接到曹克忠求援信时,曹克忠信中有言,贼势甚众,不下万人。眼下两广的jīng兵皆在南方边境,应对虎视眈眈的法国人,境内其他各营的实力他自己门清,只怕还未到南雄州便能将粤北扫荡一番。幕僚杨深秀献策,琼州刘摩兵jīng械良,当调之御敌。张之洞双手连拍,急忙下令调刘摩率兵赴南雄剿匪。 刘摩正为了如何向张桂提供军械而烦恼时,接到张之洞的调令捧腹大笑,真是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来。当下点起三千人马,这三千人正是负责工事修筑、粮草器械运输的辎重师,外加一些支援到张桂处的干部,漂洋过海,经广州府拜访张之洞后直插粤北。 …… 奕譞再次醒转过来,已然不知在这黑牢中关了多少时rì,眼泪哭干了,祖宗喊尽了,九天神佛也拜全了,黑黑的墙壁依旧是黑黑的墙壁,坚硬cháo湿,外面时不时传来阵阵惨叫,似是牢头在拷打犯人。奕譞大气不敢出一口,散落的头发遮住眼睛,颓废地蜷缩在牢房的角落中,他在害怕,曾听六哥所言,坐牢的人若是送来一壶酒,那便是断头酒,如果现在送他一壶酒来,只怕奕譞便能双腿一伸吓死过去。 彼时,奕譞也曾想过一死了之,自己在这些泥腿子土匪面前丢了祖宗的颜面,将来如何在地下面对列祖列宗,但他放不下奢华的生活,放不下满院子百十号家人,更放不下坐在紫禁城中龙椅上被吊帘之后cāo控的傀儡儿子,若是自己撒手人寰,那个懵懂少年必然更加寡助无力,为了儿子,他也要咬牙活下去。 牢门“吱呀”一声打开,奕譞心头一惊,微微睁开朦胧的双眼,只见一众土匪推搡着两人进来,其中一名土匪边踹边骂道,“真是瞎了你娘的狗眼,竟敢行刺我家狼帅!兄弟们看紧喽,明天送这两个龟球上路!” 又一名土匪插嘴道:“幺哥,里面的皇帝老爹咱们什么时候把他给咔嚓了?”这句话说得奕譞冷汗直冒牙齿打颤,那名叫幺哥的土匪道,“咱家狼帅说了,这个皇帝老爹还有大用处,但也活不了多少时间,兄弟们,咱们先去快活快活!”众土匪肆意大笑,关上牢门离去。 被踹到地上的两名囚犯紧紧拥在一起,其中一女急切地道:“豹哥,你怎么样?” 那豹哥呻吟一声,低声道:“花妹,我没事,都是些皮外伤,这些土狼能把我怎样?”说完想要笑一声,却又悲痛大叫,似是受伤不轻,可惜奕譞在黑暗中无法观察仔细。 花妹忙道:“豹哥,我先扶你坐好,你别乱动。”豹哥轻嗯一声,悉悉索索的声响过后,花妹喜道,“豹哥,我身上还有些金疮药,这些土狼没有搜我的身。” 豹哥苦笑道:“花妹,我带你受苦了。” “豹哥别这么说,我们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当头自当同舟共济,你别说话,我帮你创口上药。”过了片刻,花妹又关切地问道,“豹哥,怎么样了?” “嗯,比刚才舒服了点,可惜咱们夫妻二人没有杀掉可恶的狼帅,为乡亲们报仇雪恨。” 花妹四处摸索,碰到奕譞的臂膀,喝道:“是谁?” 奕譞忙道:“在下名叫罗益轩,是北方来的商人,到这里被土匪劫掠,好汉勿怪。” 花妹喝道:“让开些,你屁股下面的草最厚实,让我豹哥坐这里。” 豹哥低声道:“花妹,不要吓到人家,咱们是‘雌雄双侠’,不能有失侠名。” “豹哥!” “好了。” 花妹似是拗不过豹哥,在暗中怒踢奕譞一脚,奕譞默不吭声,想来人家夫妻情重,可叹自己快要上路了竟是孤零零地一人。 豹哥听到奕譞叹息,问道:“罗先生为何叹气?” 奕譞舒口长气,在牢中许久没有说话,嘶哑着声音道:“不知这帮土匪什么时候送我上路啊!?你夫妻二人侠义心肠,为百姓披肝沥胆惩jiān除恶,可惜也陷入这囹圄之中,你我同病相怜,故作感慨。” 豹哥爽声一笑,道:“天下还没有关得住我林豹的牢房!花妹,你可清楚四周?” 花妹扬声道:“左墙角底四寸处有砖缝松动。” “好!” 奕譞眼中放出光彩,忙凑到林豹身边低声道:“若是二位大侠脱身牢狱,恳请带上小可,必当重谢。” 林豹尚未回话,花妹怒道:“我夫妻二人有伤在身,奔跑不易,如何带上你这个干瘪老头,现在朝廷大军已围住上翔,不rì定能救尔等出去。” 奕譞连连哀求,林豹叹道:“我听先生言谈高贵,非一般行商之人,先生还是对我夫妻说个实话吧,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奕譞正在犹豫,花妹的巧手已经捏住了奕譞手臂上的动脉,喝道:“你若是不说实话,我一捏下去你必死无疑!” 奕譞忙道:“大侠切勿动怒,在下便是醇亲王奕譞,也就是刚才土匪口中所言的皇帝老爹。”“哦?”雌雄二侠将信将疑,奕譞急道,“若是二位救在下出着牢笼,必当涌泉相报。朝廷大军中皆识得我,二位尽管放心。” 林豹双手一击,说道:“罢了,我夫妻就带王爷出去吧!”花妹急道,“豹哥——”林豹摆摆手道,“花妹你别说了,这狼帅丧心病狂,此地不宜久留。” 奕譞忙不迭地道谢,林豹吩咐养jīng蓄锐。 过了不知许久,林豹突然道:“已到了子时,王爷、花妹!”“嗯,豹哥(林大侠)!”“花妹你去撬开墙角,王爷,咱们准备逃狱!” 奕譞满怀期待地看向墙角处,忽听阵阵低沉的掌声响起,想来花妹在敲击砖块,“砰”一声,墙角被打出一个洞来,透过月光奕譞这才依稀看到豹哥与花妹的模样。豹哥满脸胡腮,体态宽阔,孔武有力,花妹娇小婀娜,宛如母豹,行动迅捷,真不愧是一对雌雄双侠啊! 花妹试探着扔出一块砖头出去,良久没有声响,当即快速连掌劈开砖头,几乎一掌一块,很快便将墙角打出一个大洞来,足够chéng rén钻出。林豹低声叫道:“花妹,你先钻外面看着些,王爷,咱们出狱!” 还在不停咋舌的奕譞猛地回过神来,急忙忙钻出墙洞,正茫然间,林豹架住奕譞的胳膊道:“王爷,若是信得过在下,就请跟在下走,上翔镇我们夫妻二人是踩过点的。”奕譞慌不迭地点头,花妹在前,林豹健步如飞,哪似个有伤之人,稀里糊涂的奕譞又哪顾得这么许多,只盼着早点逃出生天。 三人穿过条条小巷,不知已将牢狱扔了多远,忽听远处传来阵阵锣声,嘶声高喊:“狗皇帝的老爹跑了,兄弟们追!” 奕譞慌道:“大侠,我们怎么办?” 花妹怒道:“不许问!再说话就把你丢在这里!”奕譞识趣地闭上嘴巴,林豹笑道,“王爷尽管放心,我们有小道可以逃出去。” 三人奔至一处五丈余高的悬崖处,悬崖上吊下一根绳索,应是早已放好。林豹喜道:“看来这些土匪还是没有注意到这里,王爷,花妹,你们先守在下面,我上去之后再把王爷吊上去。”说完如同敏捷的猿猴,蹭蹭蹭地攀上绳索,片刻间便攀上了悬崖。林豹在悬崖边上抖抖绳索,花妹会意,用绳子绑住奕譞的腰部,略有深意地看了还在不停道谢的奕譞一眼,然后晃动绳索,林豹快速提起。 当奕譞被提到一半时,数支火把越来越近,追击的土匪竟发现了这里,“砰砰砰——”火光四shè,花妹在悬崖下不停躲避,林豹急忙急速提升,忽听一土匪大叫道:“有人在爬悬崖!”土匪的枪支抬起瞄准奕譞,奕譞立时魂飞魄散,急声催促,“林大侠,快,快!” 呼啸的子弹shè在悬崖上,弹起道道火星,突然,即将到达悬崖上的奕譞哀叫一声,屁股竟被shè中。只听悬崖下花妹怒吼一声:“我和你们拼了!”接着便是乒乒乓乓的激烈打斗声,怎奈土匪人数众多,母豹不敌群狼。 林豹将奕譞提到悬崖上,撕心裂肺地高声大喊:“花妹!”悬崖下的土匪嚣张地叫道,“女贼已经伏法!你等快快下来受死!”林豹跪在地上失声痛哭,双手不停捶地。 奕譞忍住屁股上的剧痛,劝慰道:“林大侠,人死不能复生,还请大侠节哀顺变。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若是大侠愿意,今后等我到了běi jīng,给你找十个八个都不是问题。”林豹抬起哭红的双眼,怒火冲天地看向奕譞,奕譞忙道,“大侠切勿忘了侠义心肠啊!大侠——” …… 南雄州城,军营。 苏元chūn率兵试图攻击上翔镇,不料上翔镇北侧通道已被巨石堵死,西路是虽然宽阔,但一路上山高林密,被土匪不停sāo扰,四千人连上翔镇的大门都没摸着便丧命五百余人,不得不退了回来。后刘摩抵达后,琼州协练虽然顽强,亦是被土匪杀得丢盔弃甲,十停去了二停,更可气的是连高价买来的野炮也被土匪掠去六门。难兄难弟正坐在军营中哀叹,城门官来报,一名大汉扛着一人叫门,声称肩抗之人便是醇亲王,醇亲王已经负伤,继续救治。 苏元chūn识得奕譞,急忙忙带着众人来到城门上,又怕是土匪耍诈,放下两个吊篮将二人提了上来,那蓬头垢面脸sè惨白的正是醇亲王,马上叫来郎中医治,又询问救下醇亲王的大汉事情经过,连夸林豹忠义,好生厚待。 斗志军,辎重营。两名团长悄声议论:“老鳖,我看那个林大侠怎么有点像咱们林团长?” “哪个林团长?” “还有哪个林团长,咱们侦察团林志弟啊!” 老鳖倒吸一口冷气,轻声道:“兄弟你还别说,那个林豹真的很像——” “啪啪——”两道鞭痕在两个团长的光头上冒了出来,辎重师师长丁绍光瞪大眼睛骂道,“该说的说,不该说不许说!想死自己跳城楼去!”; 第二十八章 刘摩进京(六)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奕譞病怏怏地躺在床上,脸sè白得如同刚出锅的馒头,大汗淋漓,不停哼哼唧唧。林豹因为救驾有功,奕譞苏醒后提升林豹为亲兵队长,满口应诺回到京师便授其顶戴花翎,以谢救命之恩。 大小官员守在房门外,林豹作为奕譞唯一的亲信通传之后,奕譞吩咐广东提督苏元chūn与琼州总兵刘摩觐见。提到这个刘摩,奕譞禁不住咬牙切齿,若不是此番受命前往琼州视察,也不会在鬼门关前走上一遭,皆是刘摩所致。 苏元chūn与刘摩二人进得房内,刘摩事先说好兄弟二人不下跪,苏元chūn也答应了下来,还道是刘摩心头有气。原先在镇南关抗击法国人时,朝廷事先允诺,首功者授爵位,结果刘摩拿了首功只得了个琼州参将、巴图鲁,苏元chūn也一直为刘摩抱不平,却又没有办法。 “卑职苏元chūn(刘摩)拜见王爷!” “哼哼——”奕譞没好气地冷哼数声,浑浊的眼睛好像蜡球一般死死盯住刘摩。 刘摩装作诚惶诚恐地道:“王爷受朝廷御旨,到琼州视察,不料遭此劫难,此事皆因卑职而起,卑职万分惶恐,特奉上孝敬若干,还请王爷笑纳。”说完从官袖中掏出数张银票递给林豹。 林豹接到手中呈到奕譞面前,低声道:“王爷,刘总兵孝敬白银五万两。” 五万两?奕譞瞪大眼睛看向银票,似乎屁股上的疼痛瞬间减轻了许多,心头对刘摩的恼怒顿时云消雾散,撕扯着如同鸭子般的哑声道:“刘总兵有心了,你速速收拾行装,随我到京师去。” 刘摩诧异地道:“王爷不去琼州走一趟?” 奕譞苦恼不已,只怕再走下去就永远不能回头,懊恼地道:“本王说的话你也敢不听?” 苏云chūn怕刘摩年轻气盛不会说话,满脸堆笑道:“王爷切勿气恼,有伤贵体。刘总兵当立刻随王爷北上,只是广东通商使刘松龄还未前来,不如卑职通知刘大人走海路,然后在江宁与王爷会合,不知王爷有何计较?” 奕譞挥挥手,苏元chūn识趣地道:“属下告退!”说完拉着刘摩离开房间。奕譞颤巍巍地取过枕边的银票,禁不住热泪纵横,看来老天爷还是没有亏待自己,中了一枪换了五万两银子,值! 一旁的林豹暗暗鄙视,大帅送你钱是给你个老小子天大的面子,就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能耐花个周全,现在外面群情汹涌,慈禧老妖婆还等着你给他灭火呢! 林豹,正是刘摩的侦察团团长林志弟,而花妹,则是狼军的花旦。刘摩一直都想在清宫内扎下一颗钉子,有这么一个绝佳的好机会自然不会放过,但人选破费周折,新人他不放心,老人没有多少合适的。这颗钉子要忠心耿耿、头脑灵活、身手了得、独挡一方四个条件,思来虑去最终选定了林志弟,实际刘摩还是舍不得林志弟,林志弟不单单身手敏捷、枪法卓绝,带兵亦是有声有sè,当下找林志弟谈话,林志弟二话不说,将侦察团交给副团长叶圭祥,潜伏至上翔镇,与花旦唱了一出双簧,从此改名为林豹。刘摩给他的新职务是北方情报总监,负责直隶、山东、辽东及朝鲜的情报工作,北方各地现有的十三所情报站全部归其统领。 苏元chūn与刘摩步出房间,二人走到一处僻静的场所,苏元chūn斥退左右,低声道:“兄弟莫怕,我观醇亲王亦是个爱钱的主,你到了京师之后只管拿钱开路,没有砸不开的门,只有砸不到的窗。我回广州之后一定请张大人与你说和说和,现在太后的心腹、军机大臣张之万与香帅同乡故里,交情颇深,你尽管放心,在京师无人敢与你如何。” 刘摩连连道谢。 苏元chūn笑道:“二弟你虽然年轻,香帅常夸兄弟颇识大体,做事老成,为兄看好你。到了京师一定要到八大胡同去转转,那里的小娘们,啧啧——” 刘摩瞧及苏元chūn眼神中放出的chūn光,哭笑不得。此番去京师亦不知道是福是祸,唉,走着再说吧! 忽然城中一片呐喊,枪炮齐鸣,乱成一片。二人面sè大变,苏元chūn一名属下似是屁股着了火一般冲到二人面前道:“大帅——大帅,大事不好,土匪在天上!” “什么?土匪在天上?”苏元chūn瞪大眼睛向天上看去,我滴个老娘呃!一艘巨大的飞艇缓缓驶进南雄州州城上空,飞艇上画着一匹龇牙咧嘴、凶猛无比的恶狼,毫无疑问,这是狼帅的飞艇。刘摩暗暗偷笑,这小子连夜画的狼倒有几分神似。苏元chūn没有见过飞艇,目瞪口呆仰头看去,双腿禁不住打起颤来。 “砰——砰——砰——” “轰——轰——轰——” “嗖——嗖——嗖——” 南雄州内,火枪齐shè,山炮共鸣,万箭纷发,却始终不能伤到飞艇一丝皮毛。 属下再对苏元chūn道:“大帅,我们该如何办?” 苏元chūn回过神来,抹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强定住心神道:“命令各营隐蔽身形,将王爷转移到安全地带。此山匪必是来查探军情,若是山匪落下,各营务必格杀!” “喳!”属下匆匆而去传令。 苏元chūn拍拍面无表情凝视天空的刘摩肩膀道:“兄弟莫怕,有老哥哥在,一定护你周全。”刘摩忍不住腹诽,还说让我别怕,自己的老手都打颤了。苏元chūn话音未落,飞艇开始丢手榴弹了,炸得清兵鬼哭狼嚎四处躲藏,只有斗志军的光头们都在大营里傻愣愣地看着天空。 飞艇上,施玉麟看向下面如同蚂蚁般来回鼠窜的清兵哈哈大笑,不停催促史正志扔手榴弹。一旁的书生叫道:“小白,停一会,别误了二帅的大事。”施玉麟这才想起吊篮中的手榴弹要留下一半,忙摆手道,“阿志,停一会停一会,丢多了我回去又要挨板子了。” 史正志笑呵呵地停下手,问道:“施师兄,听说咱们的大帅就在南雄城内,是哪个?借我望远镜看看哪!” 施玉麟嘿嘿一笑,正要递过望远镜,书生一把扯过望远镜,怒道:“难道你忘了军中的保密条例?”施玉麟浑身一个哆嗦,忙道,“兄弟错了,兄弟错了,书生哥勿怪。阿志啊,有些事情该你知道的你自然会知道,不该知道的也别打听。” 史正志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苏元chūn见天上丢手榴弹,自己却无还手之力,愤恨地在地上跳脚大骂,命令各营停止shè击。忽然飞艇丢下两个集束手榴弹,一连串冲天的巨响过后,南雄州州衙的大堂不翼而飞,瓦砾乱石飞舞,尘土遮天蔽rì,原处只留下两个大坑和一片狼藉,被乱石砸到的人们躺在四周不停哀嚎。 刘摩心里暗道,两个集束手榴弹至少有四十枚,这些小子也不省着点用,十五颗足够了,这些个败家玩意。 苏元chūn停住叫骂,面sè惨白地看向荡然无存的州衙大堂,“啊!”地大叫一声,慌不迭地道,“老弟,现在南雄已无法防守,你快带人掩护王爷冲出城去,对,去江西,我在这里纠缠土匪,快!”; 第二十九章 纷乱京师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土匪使用妖术,飞天扔弹,醇亲王奕譞一路被炸弹撵到赣州府,土匪方才撤去,幸得琼州总兵刘摩一路陪护,所幸无恙。消息传至京师,朝堂一片喧哗,恐粤北匪众效当年长毛起事,纷纷出言献策,急于剿杀此匪。 慈禧意yù借此事转移百官视线,将《申报》之事压下头去,大呼重振国风,杀贼保民,令各部上书振国杀贼之策。 偏偏有个御史名曰朱一新,呆头呆脑地奏了一本,奏曰:“昔圣祖康熙帝十四岁亲政,创下康乾盛世,百姓安居乐业,海晏河清,国泰民安。现值国家元气未充,时艰犹钜,政多丛脞,民未顺安。内外事务,必须得人而理,现朝廷爵禄rì崇,因循rì甚,每于朝廷振作求治之意,谬执成见,不肯实力奉行,不能重振朝纲。我朝家法谨严,若谓其如前代之窃权乱政,不惟居心所不敢,亦实律法所不容。民道邪风,不可不截,国路阻石,不可不破。此刻贻误已非浅鲜,若仍不改图,专务姑息,何以仰副列圣之伟业?故微臣恳请,皇帝入继文宗显皇帝,寅承大统,好学敏资,学问天成,爱民如子,百官敬服。圣母皇太后当得颐养天年,盛德所关,克rì还政,顺乎民意,必为后世景仰。” 这一纸奏章在朝堂中念出来,犹如在滚烫的油锅中浇下一盆冷水,劈啪啪地炸得人人皆晕。光绪皇帝坐在龙椅上身形微微闪动,眼神中透视出激动的神sè,看向朱一新恨不能抱起来啃上一口,却见百官中一人微微摇头,示意光绪切勿急躁。 原本慈禧也动了还政之心,但养老的颐和园还没有修好,耗资巨大,仍入不敷出。而此刻北洋水师大兴,李鸿章主持整顿海防,亦是个无底洞。大清的国库中耗子无数,银架上的灰尘早已落得满满当当。李鸿章苦心筹划,一心试图建立一支足以与列强抗衡的北洋水师,向朝廷申请军费,总是驳的多,准的少。李鸿章无法,只得深入宫内觐见,想探知内廷意旨。李莲英传出消息,太后近年有意静养,准备造个园子,却苦于无款可筹,时常烦躁,所以遇到各省筹款的事项,往往有驳无准。 李鸿章沉吟片刻,便与李莲英附耳数语,李莲英听了连连点头,叫好不断。待李鸿章回了天津,之后所有奏请,无不照准。李鸿章之妙计,便是借海军名目,责成各省岁拨款项就中取出一半,作建造颐和园的经费,一半作海军军费,这样便能两事皆成。 慈禧太后闻言甚为欣喜,款项有了眉目,园子建造的速度自然加快起来,但权柄之事只是水中花镜中月,画个大饼先给百官看着。去年光绪十五岁,曾有大臣上书皇帝当立后,被慈禧怒言驳回,因她在奉光绪入主金銮殿时曾向百官许诺,皇帝大婚后便立刻撤帘归政。现如今朱一新再次上书,心中暗暗气苦,若不是洋人的报纸登出那些见不得人的肮脏事来,就是送朱一新十个豹子胆也不敢在此时提撤帘归政一事。 清流——老六—— 慈禧的脑海中闪过一道光芒,面sè瞬间变得铁青,身形微微颤抖,喷着怒火的眼睛死死地盯住站在百官中的翁同龢、李鸿藻等人,若是目光可以杀人,只怕翁同龢、李鸿藻等南北清流早已死得干干净净。李鸿藻神闲气定,翁同龢事不关己,均是不动声sè地站在队伍中。慈禧自然知道这些清流的能耐,定是想借此机会东山再起,夺回三年前被驱逐出军机处失去的营地。 对于这些以圣贤子弟、儒林清风自居的腐朽之辈,慈禧自然没有放在心上,但此刻外面风雨满城,谣言四起,着实令慈禧头疼不已,不知如何批驳朱一新。 军机大臣、刑部尚书孙毓汶急忙出列,不愧是慈禧的铁杆心腹、急先锋,也不向慈禧与光绪拱手致敬,此刻文武百官也懒得计较这些琐碎礼仪之事。孙毓汶怒气冲冲地指着朱一新道:“今上年幼,尚未大婚,即便天资聪颖,英才过人,但尚未大婚,朝政生疏,如何能亲政?圣母皇太后宅心仁厚,怜惜天下臣民,不负文宗先皇帝所托,以一己之力揽华夏于狂澜之外,你一个小小的御史,有何资格奏议撤帘归政之事?即便到了彼时,当是圣母皇太后先下懿旨,军机众大臣商议之后方可,你还不退下,勿要耽搁我等商议军机大事!” 孙毓汶说得有理有据,铿锵有力,让慈禧暗赞一声,到底这才是知心人儿,正待斥退朱一新,百官中又闪出一人来,正是北派清流首领、礼部尚书李鸿藻,慈禧的嗓子眼又提了起来。 李鸿藻走到朱一新与孙毓汶中间,用身体挡住梗着脖子的朱一新,慢悠悠地向光绪与慈禧拱手道:“启奏万岁、圣母皇太后,微臣李鸿藻有本奏。” 慈禧尚未说话,光绪急不可耐地道:“爱卿尽可奏来。” 好哇!想亲政居然如此火急火燎,慈禧在帘后暗恨不止,怎么就养了这么个白眼狼外甥加侄子。 李鸿藻立直身形,清咳一声,缓缓地道:“朱御史奏折中有言,当年圣祖康熙帝十四岁亲政,创下康乾盛世,令吾辈万分景仰。如今陛下年过二八,正是舞象之年,《礼记-内则》有云:‘舞象,学shè御。’《疏》有云:‘舞象,谓舞武也。熊氏云:谓用干戈之小舞也。’圣贤所言甚是,陛下如今的年纪正是成家立业、治理国民之时。孙尚书所言,陛下尚未成亲,此事无妨,我朝自有先例。世祖顺治皇帝,十四岁在太和殿亲政,镇定自若,稳定大局,时尚未成亲;圣祖康熙皇帝,十四岁亲政,殚jīng竭虑,步步为营,诛鳌拜,平三藩,收台湾,击罗刹,开辟煌煌盛世中华,天下和乐,克致太平,时亦未成亲。臣观当今圣上经文纬武,仁孝智勇,如何不能署理朝纲?臣附议朱御史所言,望陛下早承大业,勤政爱民。” 李鸿藻一番引经据典,又将顺治、康熙两个先dì dū搬了出来,孙毓汶与慈禧一般,同时铁青着脸无法批驳。孙毓汶知道,若是再辩下去,只怕那些满地鸡毛之事被清流拿到朝堂中公论,那太后一方的势力便有被连根拔起的可能,权衡再三,怒气冲冲地拂袖回了班内。 慈禧心急如焚,正yù施展“拖”字诀,试图先拖着再说,然后对清流各个击破,分化处理,不料翁同龢及其他清流官员纷纷出列,跪满一地,齐声唱道:“恳请圣母皇太后撤帘归政!”那个整齐的劲头,似是早已排练许久。 慈禧看向朝臣中没有跪下之人,为首的礼亲王世铎犹如睁眼瞎,两眼朝地默不吭声,其他几位宗室王爷亦是如此;李鸿章眼皮耷拉,眼珠乱动,似是在连番思索;张之万、孙毓汶等人站在班内,忽而摇头,忽而叹息,愤恨不止却又无可奈何。 养这帮大臣有何用!慈禧气恼地一手扶额,头晕不止。 光绪皇帝突然道:“诸爱卿都平身吧!圣母皇太后自有计较,朕现时年幼,不堪大任,虽说已学了数年朝政,但还需皇太后多多扶持,朕今个乏了,众爱卿都散了吧!”说完便快步离去。 慈禧还在诧异间,跪地的朝臣哭喊道:“陛下仁爱,吾等不及,陛下啊——”“本朝以孝为先,陛下率先垂范,吾等有此明君,死而无憾!” 好一招以进为退,看来又是翁同龢搞的鬼。慈禧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铁青着脸晃悠悠地站起身来,李莲英急忙上前扶住,“啪!”慈禧怒火滔天闪过一巴掌,骂道,“哀家还没老!”李莲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讨饶。 当晚,慈禧秘密召见孙毓汶、张之万、李鸿章,商议许久也没个章程。巡城司来报,清流之辈在街上到处招摇,宣扬皇帝仁义,太后当撤帘归政,百姓群情汹涌。次rì一大早,午门前便跪满了情愿的书生与百姓,纷纷高呼皇帝亲政,重镇朝纲,再现华夏神威。被架到火炉上的慈禧连传数道懿旨,声言酌情再议,不料午门前请愿的人原来越多,遛狗斗鸡、泼皮无赖纷纷凑了上来,将午门外搞得一片狼藉,外国记者纷纷上前采访,向世界宣传此事。 德国公使率先表态,在光绪的书房中郑重呈上德国皇帝的国书,紧接着美国、墨西哥、奥斯曼帝国纷纷表示支持光绪皇帝,慈禧顿时麻了手脚,惊慌失措。 清流奏议她不怕,百姓请愿她更不怕,只有洋鬼子干涉才令她心惊胆颤,不得不传出旨意,着军机处六臣工会同各部尚书、八旗旗主商议光绪亲政一事,并推脱身体有恙,索xìng在内宫养起病来。 慈禧学了鸵鸟,但心仍不甘,她要杀人! 想杀朱一新,怕后人唾骂,杀之不祥;想杀李鸿藻、翁同龢,但此二人门生故吏遍布天下,根本无法动手,何况此刻正是如履薄冰、步步小心之际。 慈禧歪在卧榻上,修长的护指轻轻在被角点动,眼神中蓦地闪过一道狠sè,必须杀了此人! 若不是此人,不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若不是此人,光绪小儿不会与她离心离德;不杀此人,不能泄心头之恨;不杀此人,只怕万年之后无人供奉香火! 杀! 慈禧所要宰杀之人,正是醇亲王奕譞也。; 第三十章 恩人、恩臣与弄臣(上)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晚风习习,金陵城内秦淮河畔依旧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熙熙攘攘的人们仍在留恋秦淮河迷人的风光,sāo客摇头作诗,佳人双眉俏盼,河水荡波徜徉,花船摆枝放桨,道不尽的旖旎风情,写不尽的江宁繁华。 一艘巨大的花船停泊在秦淮河中,花船上散落着数十名挎刀背枪的侍卫,四周游荡着十余艘小船,一旦有其他船只靠近,立刻被小船驱逐。 船舱内,一段《兰陵王》经女伶娓娓唱来。 “柳yīn直,烟里丝丝弄碧。隋堤上、曾见几番,拂水飘绵送行sè。登临望故国,谁识京华倦客?长亭路,年去岁来,应折柔条过千尺。闲寻旧踪迹,又酒趁哀弦,灯照离席。梨花榆火催寒食。愁一箭风快,半篙波暖,回头迢递便数驿,望人在天北。凄恻,恨堆积!渐别浦萦回,津堠岑寂,斜阳冉冉chūn无极。念月榭携手,露桥闻笛。沉思前事,似梦里,泪暗滴。” 一曲终了,众听客纷纷鼓掌叫好,而这听客中人非富即贵:醇亲王奕譞赫然首位,两江总督曾国荃、河道总督吴大澂两面作陪,安徽巡抚、江苏巡抚亦坐在一旁,只有刘摩这个二品的武官屈居末席。满眼看去,除了刘摩之外,其他皆是一品以上官员,幸好大家未着官袍,否则刘摩的狮子袍深为夺目。 其他众人皆心中有数,此刻京城正等着醇亲王回京之后商议太后撤帘归政之事,若是光绪皇帝亲政,醇亲王则是无冕的太上皇,而刘摩一路护驾有功,辉煌腾达在所难免,这又是一颗政坛中冉冉升起的新星。 江苏巡抚黄槐森满脸堆笑道:“王爷上次未屈尊江苏,卑职亦未能聊表孝敬,这次王爷返京,定要在江宁多住些时rì,好让卑职伺候伺候王爷。” 一旁的刘摩腹诽道,上次奕譞走安徽不走南京,那是想回头再赚一笔,全他娘的吸血鬼。 奕譞一路狼狈赶至江西南昌方才放心养病,待枪伤好了七七八八已过了半个月时间,清廷一再催促速归京师,这才又打起jīng神顺江而下直奔江宁,准备从江宁在沿运河北上。到了江宁被两江总督曾国荃热诚挽留,盛情难却之下便小住几rì,一来将伤情彻底治愈,颠簸劳累已受尽其苦,二来金陵粉黛天下闻名,走上十遭亦不厌倦,三来即便朝廷催促,奕譞却深知自家嫂子的能耐,若是自己急吼吼地赶回京师,只怕落人口实,说自己想太上皇想疯了,何苦来哉。正巧遇上南下江宁公务的河道总督吴大澂,与之一起随曾国荃到秦淮河饮酒作乐。虽说朝廷严令官员不得喝花酒,但在江苏这地界,他奕譞一个铁帽子亲王,与两江总督、苏皖巡抚提督喝花酒,谁敢说个不字? 奕譞看向离去的女伶,微微一笑道:“江宁繁华名不虚传啊,一直想到江宁来看看,只可惜公务繁忙不得空闲,今天终于一尝所愿!沅浦、止敬,来,咱们干了这杯!” 曾国荃笑道:“这杯是属下敬王爷的,王爷rì理万机,文案累牍,当是偷闲的一刻。祝王爷体健安泰,福寿长乐!” 吴大澂道:“王爷,您也知道俺老吴是个粗人,俺别的就不说啥了,只要您吩咐一声,俺这把百十来斤的老骨头刀里来火里去,老吴先干为尽!”滋溜一声,酒杯已然见底。 奕譞听了吴大澂的话颇为受用,想来自己的儿子还是有些忠臣良将的,拍拍吴大澂的肩膀道:“止敬还是这么豪爽,好,沅浦,咱们也干了!”待二人一饮而尽,奕譞放下酒杯道,“止敬说自己是老粗,我倒想起一件事来。” “哦?王爷所想何事?”曾国荃问道,众官员纷纷侧耳倾听。 奕譞悄声道:“止敬十余年前曾随文正公到直隶任职,赴京公干时曾去过八大胡同,结果一夜过后,八大胡同的姑娘们便流传出一句话,‘宁接九天神,不接吴大澂’。”奕譞故意停顿一下,缓缓地道,“止敬说自己是粗人一点不假,说话粗,做事粗,打仗粗,那玩意也粗啊!” 众人哄堂大笑,吴大澂丝毫不以为意,反而面有得sè,似是以此作为炫耀的资本。刘摩陪着干笑几声,心底却是哭笑不得,这就是rì理万机、公务繁忙的王爷将相?我勒个去。 众人笑过,曾国荃见刘摩杯中有酒,摆起尊长的架势佯怒道:“牧平为何杯中还有酒水?今rì我等陪王爷游览秦淮美景,不可扫兴!” 刘摩忙起身拱手道:“还请九叔公恕罪,牧平实在不胜酒力,又担负保卫王爷重任,还请九叔公及各位前辈多多海涵。” 知道刘摩与曾国荃渊源的官员没有说话,只有吴大澂诧异地问道:“沅浦兄,为何牧平叫你九叔公?”曾国荃将刘摩之父与自己的关系交代一遍,吴大澂亦是对刘摩喝道,“你这娃子好生无礼,虽做了从二品的总兵竟不懂一点礼仪,这边坐的是王爷,那边坐的是你九叔公,俺老吴好赖也是你的长辈吧!酒场上说错话可以,但喝错酒绝对不行,在这江宁府一亩三分地上,难道还有人敢劫掠王爷?有沅浦兄在,大神小鬼都靠边站。按道理你在桌子上辈分最小,官职也最小,应先敬王爷两杯,再敬你九叔公及其他人,你这娃子,也忒不懂事了!” 见吴大澂气哼哼地看着自己,刘摩自知酒量有限,进退维谷间不得不端起酒杯道:“晚辈多有失礼之处,还请诸位大人海涵,既如此,在下先敬王爷两杯以表心意,王爷,请!” 看到刘摩豪饮的模样,吴大澂抚须笑道:“这就对了嘛,孺子可教也!”刘摩脸上堆笑,心底暗骂。边上的官员纷纷敬酒,一时间觥筹交错,浮光略影,醉生梦死的官员们喝得天旋地转,或胡言乱语,或伏案酣睡,或钻入桌底,或临水而吐,照尽兴的吴大澂所言,“今朝有酒今朝醉,怎一个爽啊!” 柔和的月光洒落在河面上,微风拂过,宽阔的秦淮河上犹如撒了一把细碎的银子。醉醺醺的奕譞与刘摩被侍从抬上马车,奕譞仍自胡言道:“本王没醉,没醉——去,把那个唱戏的小娘子请来,再给本王唱一段——呃!”摇头晃脑间打个酒嗝,熏得林豹头昏脑胀。 林豹愤愤地将奕譞一把提起,甩手扔到马车厢内,“咕咚”一声巨响,边上江宁府的守卫齐声问道,“林大人,什么事情?”林豹摆摆手道,“没事,王爷喝醉了,恐怕一头栽车厢边上去了。” 车声辚辚,待走到一处弯道时,林豹突然身形一滞,他感到了杀机!此巷两边灯火荧荧,却无一丝人语,不正常! “嗖嗖嗖”,月光中数道黑光掠向守卫,林豹心头一惊,这个声音他最为熟悉不过:弓弩! 只见十余名守卫顷刻间毙命,连最后求生的哼唧声都没有发出,林豹腰间的左轮枪刚刚取出,马车下面已经伸出一把长刺抵在他的小腹处,那人暗喝道:“不想死的就别动!” 林豹额头不断渗出汗珠,嘴中强自镇定道:“何方好汉,若是劫财尽管说一声,我家老爷自当奉上,还请不要伤了xìng命。”双目飘向四周,急于寻求对策,奕譞身死事小,大帅安危为重,只可惜现在刘摩在车厢内鼾声大作,对车厢外一无所知。 “好小子!”随着一声苍老的声音响起,数名黑人从弯道两旁的房顶跳下,落地几乎毫无声息,林豹心底愈加惶恐,这些人都是高手。“别看了,这附近的人家都被我点了迷香,跟我们走吧,我们只取一人xìng命,不与你为难!” 一道黑影罩下,林豹的脑袋被蒙的结结实实,黑漆漆一片。; 第三十一章 恩人、恩臣与弄臣(中)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马车再次前行,林豹被黑布罩住脑袋,双手反扣,扔在车尾处。林豹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火花,拼出无数方案,心头越来越焦急。 忽听黑衣老者道:“前方巡夜兵,注意。”长刺抵了抵林豹的腹部,示意jǐng告切勿乱动。 过了片刻,马车与巡夜兵交叉而过,林豹听得巡夜兵中有人说道这里是玉白街,林豹每到一地都习惯于先观察地形熟记地面,猛然想起昨rì进城时,记得玉白街有座石拱桥,桥下河水宽阔,直通莫愁湖。 果不其然,马车行驶一段路程之后,陡然上坡,大汗淋漓的林豹默默计算距离,右脚狠狠抵住车尾以求助力,待车身平稳时,想来已经到了桥面最高处,身形暴起,双脚一搭一颠,翻过桥栏杆,“哗啦”一声落入水中。 “嗖嗖嗖——”十余支弩箭惶惶急shè,落入水中却无任何作用。 黑衣老者坐在车头,早已脱去黑衣,换上一套家丁服饰,低声喝道:“不管他了,我们速出城去!” “喳!” 却说林豹落入水中,潜游数百米后露头换气便再次落入水中快速游动,直至自己感觉安全时方才在水中打个筋斗,腾出双手扯开布罩,咬开捆绑的绳索,离开河水,快速奔至驿馆求援。 林豹心中也在计较,他参加斗志军后曾拜罗青龙为师,学习拳脚之技。刚才数名黑衣人武功卓绝,但言语却无罗青龙等人提及的黑话切口,想来不是黑-道中人,若不是黑-道中人,黑衣老者所言只杀一人,那必定是醇亲王,与大帅无关。林豹抱定的信念是,这几人的功夫比斗志军现今第一高手罗青龙还要高上几分,大帅从未沾惹过所谓武林这一块,当年赵氏兄弟被勒令至琼南也未曾与之为难,一年多之后放归中原,大帅还赏了盘缠,所谓武林得道高人都不是滥杀无辜之辈。即是杀奕譞的,大帅的安危暂且无碍,但还是需要紧急营救要紧。 林豹一路狂奔回驿馆,守在驿馆中的刘摩护卫罗青龙等人大吃一惊,忙问发生何事,待林豹交代情况,罗青龙分析结果与林豹的猜想一致,但猜想归猜想,情形不容迟缓。林豹与罗青龙当即找到驿馆官员,官员吓得魂飞魄散,快马奔至巡城司,一时间江宁城内鸡飞狗跳,不知多少无辜百姓又被投入狱中。 却说马车持着总督府的虎头令,堂而皇之出了江宁城,奔至城西翠竹台处方才歇脚。 刘摩与奕譞被架下马车,身形倒立,一名大汉蹭蹭蹭点过二人数个穴道,“哇——哇——”二人张口大吐,酒气熏人。哗啦啦两盆水浇下,二人顿时醒转过来。 手脚无力的刘摩迷迷瞪瞪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人架住,面前立着一位鹤须银发、不喜不怒的老者,身着家丁的青衣长褂,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大着舌头问道:“你——你们是谁?” 老者未作答话,双眼直盯着奕譞。奕譞亦是迷迷糊糊地醒转过来,脑袋上还在不停滴水,伸伸舌头喃喃地道:“下雨了?” 老者道:“醇亲王爷,可识得在下?”奕譞看向老者,摇摇头,老者亮出一面银牌伸到奕譞面前,“王爷可曾知道此牌?” 奕譞盯住银牌,接着月光仔细辨认,蓦地脸sè煞白,银牌上刻着一匹飞天虎,落在奕譞眼中如同催命符一般。奕譞结结巴巴地道:“你是西边的人?” 老者点点头,将银牌收入怀中,朗声道:“既然王爷心知肚明,到了阎王殿休要惦记着在下,在下也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冤有头债有主,若是追魂索命,切不可找老朽,若是王爷不嫌弃,老朽会在这里为王爷修一座墓,也会送上八两纸钱。” 刘摩面sè大变,居然是慈禧派人来截杀奕譞,这个老妖婆,真是心狠手辣。不料奕譞哈哈一笑,道:“我知道了,你便是九门提督飞虎营的八两金,当年东面嫂子的二哥坠马而死,身底下压着八两纸钱也是你的身手吧!”老者默不吭声,奕譞怒道,“她一个方家园子的小丫头,入了宫中迷惑四哥,勾搭老六掌了权柄,一个败家的娘们,祖宗的基业被败得一干二净,她凭什么杀我!?本王乃圣祖皇帝龙子龙孙——”奕譞说到最后声泪俱下,声声控诉,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老者淡淡地道:“王爷心中有话尽可对阎王爷说,在下这就送你上路!”正待上前,忽然火光迸现,喤喤数声,老者身边的从人接连倒地,老者大吃一惊,抽出长剑护住身躯,喝道,“什么人?” “救你的人!”又有数十名黑衣人围住场地,为首一人寒声道,“八两金,速速放了王爷,我家大人已经将你孙儿救出关外,你速速去吧!” 老者顿时惊慌失措,手中长剑微微颤抖,强镇住心神道:“休要来唬我!” 那人喝道:“那你看看这是什么?”说罢扬手甩起一块东西,在半空中旋过一道金光,八两金用长剑接住,落入眼中立时认得,那是自己年方四岁的孙儿长命锁,急声问道,“你们拿我家人如何?” 那人摆摆手道:“这点你大可放心,我家大人绝非蛇蝎心肠,有些事情你还是不要多问,若想与你家人早rì相会,快带上你的徒儿们去吧,那些倒地都是中了**箭,没有三五个时辰醒不过来,绝无xìng命之虞,快去!” 八两金本想说兄弟留个万儿,但人家已经将自己摸得透熟,叹道,“罢了!”当即扔掉长剑,那人上前悄言一语,八两金带着徒弟飘然而去。 那人走到奕譞面前拱手道:“让醇亲王、刘大人受惊了,在下这就送王爷回城。” 再一次逃出生天的奕譞泪流满面,连声说好,突然远处传来阵阵枪声,刘摩心头一惊,却未多问。 那人将奕譞与刘摩送到江宁城外三里处,拱手离去,奕譞连问好汉姓名,那人再三搪塞,只留下一句王爷rì后自然知晓便悄然离去。 待刘摩与奕譞目送那人离去之后,刘摩对奕譞道:“王爷,咱们回城。” 奕譞吐出一口长气,问道:“刘总兵,你身上可有兵器?” “王爷这是何故,在下身上有一把匕首和一把火枪。” 奕譞伸手道:“把匕首给我。”刘摩将匕首送上,奕譞紧咬牙关,猛地将匕首插进小腿肚中,顿时鲜血直流,冷汗淋漓,面sè煞白,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刘摩瞪大眼睛,急忙扶住摇摇yù坠的奕譞,“王爷这是何故?” 奕譞用袖口擦擦额头上的汗珠,低声道:“刘总兵,今晚你也看到了,有些事情我想你也知道,既然现在我嫂子对我不义,就休怪我不仁!此时还需你为我配合一二,本王绝不会亏待于你。” 在刘摩耳边密语数句,刘摩连连点头,心头却又又惊又喜。惊的是这个腐朽王朝的王爷并非一无是处,反而心机重重,绝非表面那样的草包;喜的是刘摩巴不得你们窝里横斗,斗个你死我活,本事不拿来造福百姓,专用来勾心斗角,全部斗死了拉倒。 刘摩对奕譞又建议数语,奕譞连赞刘摩对自己忠心耿耿。刘摩最后问道:“王爷,你可知救了咱们的人会是谁呢?” 奕譞附在刘摩的背上,缓缓地道:“照我所想,全国能摸透叶赫氏心思的,只有一人。”刘摩侧耳倾听,奕譞道,“李鸿章。” …… 次rì,《申报》再次刊登出一条爆炸新闻:醇亲王在途经江宁时遇刺,险些葬于敌手,身负重伤昏迷不醒,幸得琼州总兵刘摩衷心护驾,击退刺客。报纸上还在议论,到底是谁刺杀醇亲王,目的是何?作用是何? 紫禁城,御书房。 “哗啦”一声巨响,怒气冲冲的光绪将书桌上摆设推倒一地,身旁数名太监宫女慌忙跪在地上,连称死罪,只有前来汇报情况的翁同龢温言道,“皇上切莫心焦,醇亲王乃是大富大贵之人,不会轻易落难。” 光绪正待说话,忽道:“你们都退下!” “遮——” 屏退左右,光绪低声道:“翁师傅,现在即便是三岁小儿也能看出其中眉目,难道朕与爱卿等人坐以待毙?” 翁同龢笑道:“皇上此言过于危言耸听,西边现在还不敢拿皇上与我等如何,若是真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韪,只怕其命亦不长久。皇上大可放心,曾国荃已经派出三千兵勇护送王爷,王爷不rì定能平安抵京,何况还有个忠勇的刘总兵。” 光绪突然喝道:“来人!” “在,陛下有何吩咐?” “传朕旨意,授琼州总兵刘摩代运河将军衔,运河两岸所有府县兵勇可随意调用!” 候命的太监还未回话,翁同龢急道:“皇上,万万不可,我朝从未有过运河将军一职,皇上刚刚亲政,掣肘仍多,还请皇上收回成命,即便西边那里也不好交代。” “砰!”光绪猛拍书桌道,“朕就是要看看她的意思!” 蓦然间,翁同龢发现十六岁的光绪长大了,chéng rén了,似是世祖再生圣祖再世,禁不住热泪盈眶,心底不停地呐喊:大清重振国威之时不远矣!; 第三十二章 恩人、恩臣与弄臣(下)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运河将军?”礼亲王世铎接到光绪的旨意,丈二摸不着头脑,张之万、孙毓汶等人冷眼斜视,不言不语。世铎问前来传旨的小太监道,“皇上可曾说此官何品何职,所督何事?” 小太监答道:“万岁只说运河将军可随意调度运河两岸府县兵勇,没有交代其它。” 世铎皱着眉头道:“如是如此,本王不好发布调令,请公公回去请示万岁,此将军何品何职,主管何事?” “这?” “怎么?”孙毓汶喝道,“王爷的话你没听见?滚,该死的狗奴才!” 小太监屁滚尿流地跑回宫里,向光绪请示,不到半个时辰又一溜小跑赶到军机处,喘着粗气道:“启禀王爷,万岁传旨,该将军品秩与江宁将军相同。” 世铎还未答话,张之万yīn阳怪气地道:“世祖设立十六将军三十二镇总兵时曾明言,正将军职位,非国族者不可为。难道皇上忘了祖训?” 世铎缓缓地道:“张大人言之有理,若皇上设立运河将军,等同与江宁将军,此事吾等万万无法接受,还请皇上斟酌三思,小公公再跑一趟吧!” 小太监心中暗恨不止,两条小腿跑得酸痛,却又不敢张嘴抱怨,告声罪又跑回御书房。光绪闻之勃然大怒,差点将书桌掀翻,亏的是楠木所作,结实耐用,这些军机大臣竟敢与自己这个天子打擂台。光绪怒气冲冲想到军机处当面质问,被翁同龢苦苦劝下,又传出旨意,运河将军属临时调度职务,待醇亲王返京后便做撤销。 军机处答曰:圣祖古训,亲王代万岁巡视天下,若单独设一名将军护送,有失朝仪,恐有僭越之意。 骑虎难下的光绪再传:运河将军职属散职,不作兵部备名,但有调兵之宜。 军机处再一次顶回来:若运河将军不作兵部备名,当无须军机处核实,只需陛下直接下旨即可。 若是光绪直接下旨,刘摩即便当了这个运河将军,没有军机处的授权,也根本无法调动运河两岸的兵勇。一来一去,来来回回,御书房与军机处打起了嘴仗,反而在朝堂公议时,双方皆没有提到这个问题,直到刘摩陪同奕譞赶至京师城外三十里的笃庆堂时,仍没有拿出个公论。 从江宁北上,原本顺着运河需走天津,奕譞抵达山东德州时即弃船上岸,从陆路直奔京师,李鸿章派李经方前来迎接也被拒见,京师中好事之徒纷纷揣测,李鸿章乃慈禧之心腹,这是醇亲王摆明了要与太后打擂台啊!看来狗急跳墙、兔子急了咬人一点不假,醇亲王一向胆小怕事,谨慎恭维,这次是手里提着脑袋——横上了。 至于光绪与军机处打擂台之事亦是传得满城风雨,好事者渲染军机处不知尊卑,目无君上,但文武百官皆是心知肚明,太后的根深着呢,哪是这么容易就拔起来的。 紫禁城,隆恩殿。 慈禧坐在摇椅上看向殿外,表情肃穆,心头挣扎,想从千丝万缕中理出个头绪,却是越想越乱,不明所以。她能感觉到在一连串的事情背后有一双强大的推手,令慈禧纠结万分的是,这双推手到底是谁? 翁同龢?李鸿藻?对于这些满嘴之乎者也的酸儒之辈,慈禧一向嗤之以鼻,他们做些圣贤文章勉勉强强,这种事情他们连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李鸿章似有可能,但也排除在外。虽说李鸿章jīng通洋务,数十年与官场屹立不倒,但对自己的忠心亦是可圈可点。 张之洞?曾国荃?鹿传霖?钱应溥?抑或启秀? 慈禧的脑海中闪过一连串人影,皆是一一否定,慈禧的心底突然冒出一张瓜子脸,那张脸上一双永远睁不大的眼睛冷冷地看着自己,令慈禧不禁打个激灵,这个曾与自己做过露水夫妻的男人,似是关在家里也未曾老实过。若不是念着当年的一丝情分,爱新觉罗家的血脉,慈禧早已下令其自裁。 “小李子,最近老六那边有什么动静?” “禀太后,听说最近德国公使经常拜访六爷。” 哼!慈禧暗恨道,果不其然,老六下去了还不能忘自家侄子,拉上洋人给他做靠山。忽听远处传来锣鼓开道声,问道:“这是何处喧哗?” 李莲英yù言又止,慈禧瞪视一眼,李莲英打个哆嗦,嗫嚅着道:“太后,这是皇上摆驾到永定门迎接醇亲王。” 慈禧恨恨地拍一下摇椅扶手,“白眼狼,白眼狼啊!亏本宫养了他这十二年,竟然连一点情义都没有!” 御膳房首领太监来报:“太后,午膳已备好,请太后用膳。” “不想吃了,撤了吧!” 李莲英急道:“太后,您已经两天没吃个囫囵饭,今个您就吃点吧!” 慈禧叹息一声,站起身懒洋洋地道:“罢了,吃点便吃点。今个御膳那边都备了什么菜?” “禀太后,共有六十四道,主菜是:燕窝‘万’字红白鸭丝、燕窝‘年’字三鲜肥鸡、燕窝‘如’字八仙鸭子、燕窝‘意’字什锦鸡丝、燕窝鸭条、鲜虾丸子、烩鸭腰、溜海参、燕窝炒烧鸭丝、鸡泥萝卜酱、肉丝炒翅子、酱鸭子、咸菜炒茭白、肉丝炒鸡蛋,其他皆是地方名菜,给太后换个花样。” “嗯,不错,走,尝尝去。” 慈禧坐定,看向满桌的山珍海味,突然盯住一道不起眼的小菜,问道:“那道是什么菜?是白莲鱼羹?” 满脸堆笑的御厨忙道:“禀太后,这道菜是小人家乡的名菜,名叫观音献福,采用上等白莲制成,东海黄鱼作料,味鲜汤嫩,爽朗滑口,请太后尝尝。” 慈禧尝过一口,赞道:“不错,有点味道。” 得到慈禧夸赞的御厨乐得合不拢嘴,又道:“太后有所不知,这道菜在我家乡还有个别名,叫六六翻海。” 慈禧面sè一变,问道:“说于哀家听听。” “这菜里有莲子三十六颗,我家乡曾出过一名状元公,正是这名状元公吃了这道观音献福,文采大显,那个架势,听说他的文章被当时的皇帝说有翻江倒海之能,后来这位状元公一直做到宰相,便给这道家乡菜取名叫六六翻海。” 慈禧冷声哼道:“六六翻海!好个六六翻海!” 李莲英心头一惊,暗道要糟,正要将御厨撵出去。“砰”,慈禧拍案而起,对着瞠目结舌的御厨喝道:“拖出去,杖毙!”说完掩面奔进内堂,嚎啕大哭,“先皇啊,哀家不想活了,连个厨子都来气哀家啊!” …… 永定门外,彩旗飘飘,锣鼓阵阵,光绪摆驾迎候醇亲王回京,倒霉的醇亲王似是凯旋的勇士,被文武百官交口赞誉,而刘摩在人群中更为耀眼,光绪御笔赐字:恩臣。立刻引起百官一片哗然。 虽说光绪在宗人府的族牒中已经过继给了咸丰皇帝,但骨子里流淌的血液,让光绪对醇亲王有一种难以割舍、无法磨灭的情感。刘摩三番五次救下醇亲王,让光绪大为赞赏,加之刘摩抗法有功,骁勇善战,隶属湘系外围势力,亦是清流们内定的拉拢对象。 文武百官对着这块“恩臣”的牌匾默不吭声,看向刘摩的眼神万分jīng彩,到底是皇帝赏识刘摩,还是急于拉起自己的一帮人马,众人无从猜测,不过从此刘摩身上打上了保皇派的烙印是再为醒目不过。现在保皇保后两派在京中你争我夺,一方利用舆论民情大肆扩大地盘,一方死守固有地盘,丝毫不让,令人目不暇接,不置可否,即便墙头草们也不得不驻足观望,不知哪方能最终执鼎。 醇亲王回到京师,仍旧是躺着被抬进府中,太后当即传来懿旨,命醇亲王好生养伤,待伤愈之后再行议事,不料一向温顺的醇亲王梗着脖子令人将自己抬进宗人府,爬着拜祭列祖列宗,那份孝顺的劲头,让观者伤心闻者落泪,好一个孝顺忠厚的王爷啊! 而慈禧在宫中则是气得浑身发抖,醇亲王这是个自己一个最为明显不过的信号,他要搬出列祖列宗来逼自己撤帘归政,这是在向她宣战!在慈禧的眼里,派杀手刺杀奕譞,与午门外斩首示众没有什么区别,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那终究都是上天的旨意,现在居然敢如此大张其道,好哇,那哀家便与你斗斗法! 刘摩抵达京师后,包下一间客栈住下,紧挨着醇亲王府。按大清律,武官不得住在王府内,以防谋逆,这点嫌还是要避的。而这家客栈,又恰恰是刘摩设在京师的情报总站。 情报站负责人武阿牛是斗志军的老人,第一批跟着刘摩的战士,年方三十,头脑机灵,常常摆出一副憨厚的笑容,与之矮墩墩的身子倒也相配。陈钜溶回国后被刘摩任命为情报部长,在部队挑选情报人员时,第一眼便相中了武阿牛,就是因为武阿牛的肚子,照陈钜溶的说法,武阿牛有福相,看起来便是个老板,且头脑jīng明,善于算计,正是情报人员的首选。 武阿牛给刘摩两份信函,都是从琼州飞鸽传书而至。一封是珍妮生了个女孩,母女平安;一封是盛宣怀从美国发回电报,他与利维一起,用兰芳的名义在美国订购了五艘两千吨的快速巡洋舰、三艘五千吨和一艘八千五百吨的铁甲舰,交期为两年时间,其中两千吨军舰可在明年夏季便可交货,另外收购了太平洋铁路公司拆卸的旧铁轨十余万吨,正在安排货轮运送回国。格兰特总统病逝,利维代表刘摩参加葬礼,美国一些政客见反对《排华法案》的最大阻力消失,又开始提议通过《排华法案》,甚至对兰芳要进行经济制裁,反对美国公司出售军舰与兰芳。现在盛宣怀正率团前往英国,准备到那里再次进行大采购。卡耐基的传销开始陷入奔溃状态,大量货物被退货积压,太阳公司已经无力协助,现在正从美国前来,寻求刘摩的帮助。 美国的采购成果令刘摩大失所望,原本寄望于这个新兴国家能够大量提供先进技术、军火及技术人员,没想到《排华法案》这个恶魔又死灰复燃,真他娘的流氓国家!刘摩当即回信,让太阳公司组织海外华人转移至兰芳,若是不愿回来的全部动员到旧金山、洛杉矶等地的中国城中,所有费用都由太阳公司承担。至于卡耐基,刘摩懒得管这个老头的死活。 未至傍晚,刘摩准备前去拜访德国公使,这次他与俾斯麦联手合作,搅乱清廷,刘摩的承诺是三年内从吕宋群岛中划出一处dú lì岛屿供德国使用,这样的战略伙伴自然要多看一眼,英国与美国公使馆也发来邀请函,不过都要等到明天之后。 罗青龙来报,翁同龢来访。 对于翁同龢,刘摩略有印象,这个以“帝师师天下”自居、教了两个晚清皇帝的老头,刘摩有一股说不出的味道,说他有能耐,那是孔孟之道,对于慈禧等人毫无作用,说他没能耐,却又在历史中有浓重的一笔。既然来了,自然要见。 刘摩站在门外恭敬地向着坐等自己迎候,还未下轿的翁同龢道:“晚生刘摩恭迎翁相。” 圆脸大耳、年过五十已是油顶银须的翁同龢红光满面,但眉宇间的一丝惆怅仍逃不过刘摩的眼睛,看来这个老头也混得不咋地。翁同龢钻出轿来,拉住刘摩的手亲切地道:“我这年纪大了,上了轿子便容易打盹,还望牧平勿怪。” 刘摩笑道:“岂敢岂敢,翁相里面请!” “好!” 二人到客栈雅间中坐定,寒暄一阵,翁同龢忽道:“牧平在海外游学数载,可曾放下国文?”三句话不离本行一点不假,翁同龢又卖弄起教书育人、诲人不倦的神采。 刘摩答道:“一直未曾放下,曾拜湖南王闿运先生学习,现今又从泰山施起昇与家父研习。” 翁同龢点点头,道:“起昇我是知道的,满腹经纶,文华多彩,你能跟着他修习对你助力莫大,王闿运一介狂生耳,牧平不可受其蛊惑。对了,听说令堂刘松龄大人与你同来京城,今rì在城外为何不见?” “大人有所不知,原本家父准备入京,与我在江宁回合,后王爷危难,令家父回了琼州。” 翁同龢点点头道:“原来如此,唉,这次王爷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这些该死的劫匪,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刺杀本朝王爷!”他见刘摩陪着亦不说话,问道,“不知牧平对刺杀王爷一事有何作想?” 这有什么好想的,还不是败家娘们yù断了光绪的根,叫我怎么说?可自己又是第二当事人,不得不说。刘摩思索片刻道:“这都是托皇上的鸿福,王爷才能转危为安,小可只是略尽绵薄之力罢了。” 翁同稣不动声sè地道:“牧平身处军营,自然识得所谓武林中人和他们的一些招数,那这些刺客与你动手时,你可曾看出门道?” “这倒未曾,还请翁相恕罪。当时天黑风大,在下担心王爷安危,所以奋力搏杀,未能顾及对手门路。” 二人闲聊片刻,翁同龢告辞而去,刘摩亦前往德国使馆拜会德国公使。 翁同龢回到府中,守在府中的一干清流官员主力纷纷上前,李鸿藻问道:“叔平,你观那刘摩如何,可否堪当大任?” 翁同龢不屑地道:“吾观之不过一弄臣罢了。” “哦,何解?” “言语通俗,无深谙之道,我试探数次,皆是懵懵无知,此人微不足道。” 李鸿藻急道:“现如今我等实力弱小,多根草也是助力,且看这刘摩要何官职。” 翁同龢叹道:“罢了,时事弄人,扶不起的阿斗也要扶一扶。没想到竟让一个弄臣堂而皇之,吾等有愧皇上啊!”; 第三十三章 恩人、妙臣与干臣(上)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白玉般的大理石铺就的地面闪耀着温润的光芒,道路两旁,黄衣侍卫星罗棋布,个个面目庄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sè。 刘摩走在文武百官队伍的最后,不时偷眼瞄向四周。在后世中也未曾到过běi jīng,更别提这个紫禁城了。幼时曾幻想,自己坐在龙椅上是什么味道,看着影视剧中那些威仪的演员坐在龙椅上睥睨天下,傲视群雄,不知做了多少黄粱美梦,现如今那张千万万人热切渴盼的龙位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刘摩心头禁不住有些热血翻滚,却又暗骂自己没出息。 笔直的道路前方是一个巨大的广场,广场之后便是金碧辉煌、威严耸立的太和殿,仰而视之,门高柱红,金黄sè的琉璃瓦在朝阳下熠熠生辉。 刘摩看着这些官员迈动的所谓官步,如同电影中那些rì本女子的小碎步,心头感到好笑。而队伍最前方的礼亲王世铎自从今天进宫开始,眉头便没有舒展过:兵部与吏部集体告假,罢工了,李鸿章亦没有前来参加朝会。看来老嫂子动怒了,不知自家的侄子该如何收场,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走着再说。 文武官员行至太和殿前,一名传旨太监站在台阶上嘶声大叫道:“文武百官觐见!”众官员鱼贯而入,刘摩与其他数名外省官员等候在殿外台阶之下。只听片刻之余,殿中便传来整齐的山呼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阳渐渐升起,勃发出炽热的光辉,六月初的京师亦是有些烦闷。刘摩久处琼州,对于夏季早已免疫,倒是苦了边上的其他官员,皆是大口喘息却又不敢言语,站在那里活遭罪。 刘摩暗暗计算时间,大约到了早上十点,朝会已进行三个多小时,仍未见光绪传旨召见,心头有些焦躁,倒不是急于见到所谓的龙椅,实在是要怪只能怪自己肾功能过于发达,二将军提意见了。刘摩强强忍住,说不出的滋味。 接近午时,文武百官鱼贯而出,摇头叹息者,左顾右盼者,惶然失措者,默不吭声者皆有。刘摩边上的一名官员满脸欢笑着问值班太监道:“公公,既然此次万岁没有召见我等,我等是否可以离去?” 刘摩与其他人亦是满怀期待看向太监,想来人人都有本难经。太监舔着圆胖脸,打着鸭子腔道:“还请诸位大人稍候片刻,虽然已经退朝,但翁师傅、李尚书等人尚未出宫,想来万岁爷等下还会有召见。” 众人不得不再次耐心等待,目送其他官员离去心头凄然。又过了半个时辰,御书房太监传旨:着泉州知府、琼州总兵至御书房觐见。没点到名的悻悻然而去,点到名的也未觉欢喜,刘摩与另一名官员穿阁过院,即便满眼的皇家威仪、琼台楼阁,亦不能抵上下身疾苦。 走到一处僻静地,刘摩急忙塞过一张银票,悄声问道:“公公,此地可有净手所在?” 小太监施展鹰爪手,不动声sè地将银票装入袖中,面无表情地道:“大人若是内急,前方便有一处,请随我来。” 刘摩跟随小太监走到一处大院之外,管不得什么院落,当即顺着小太监的指点直奔目标,刷拉拉开闸放水,方才除去疾苦。 到底是皇宫的厕所,虽然谈不上金碧辉煌,却也干净利索,无一丝异味。刘摩提裤yù走,忽听身后传出隐隐约约的哭泣声,心头一惊,回头看去,皆是块块门板紧靠,似是从门板后传来。刘摩略加思索,朗声问道:“何人哭泣?” 那人停住哭泣,悉悉索索一阵过后,吱呀一声打开门板,落入刘摩眼中第一印象此人便是个厨子,本山大叔不是说过嘛,脑袋大脖子粗,不是老板便是伙夫。那人身着宫廷杂役清皂长褂,圆脸身粗,戚容满面,见是一名二品的官员喝问自己,忙拱手道:“启禀大人,小的是御膳房新任掌勺安四,只有心头难受在这里哭泣,还请大人见谅。” 此刻茅房内只有二人,无其他声响,刘摩脑筋速转,这宫闱之中御厨哭泣,无非是没有伺候好主子,担心有xìng命之忧,听此人是江苏口音,试着问道:“我听你口音是江苏人,是苏北哪里啊?” 安四恭敬地道:“小的是江苏淮安人。” 嘿,竟然是上辈子的老乡,离老家宿迁不远,看来得指点下迷津。刘摩微微一笑道:“本官亦是在苏北长大,对苏北老乡颇为亲切。你与本官说说,所为何事,若是没关系的话,本官可以为你出出主意。” 安四听出刘摩话语里苏北特有的侉腔,心头顿时倍感温馨,罢了,说不定连今rì的夕阳都看不见,这些红袍大官的见识岂是咱们烧锅掌勺的粗人可比,说不定上天就赐了这么个救星来救自己,当下擦擦泪水快步关上厕所的小门,可怜巴巴地道:“还请大人救我!” “你说说看。” 安四缓缓说出原委,现在慈禧太后食不甘味,自从三天前一名御厨因为家乡菜“六六翻海”被杖毙之后,昨天中午又无缘无故杖毙一人,现在的隆恩殿对御厨来说无疑便是鬼门关。安四刚刚接到通知,要御厨准备膳食,一个时辰之后呈送隆恩殿,因安四才到御膳房半年时间,原本还轮不到他为太后掌勺做菜,而另外一名伺候太后的大厨狠心敲断了自己的小腿,告病回家,首领太监便点名安四做菜,安四心头凄然,最后道:“大人啊,还请您帮小的出出主意,方才大太监传下话来,即便小的打断自己的腿,也要把菜给做出来。” 这个该死的慈禧,草菅人命,搞得宫里人人自危,真他娘的混账东西。脑门中快速思索,这个江苏老乡当救。刘摩的菩萨心肠再次洋溢,附在安四耳边悄言数句。 安四瞪大眼睛问道:“难道这十个菜便好?太后可一向都是流水席,必须凑足六十四道以上。” 刘摩摇摇头高深莫测地道:“是祸是福,有些事情说了你也不明白,刚才主要两个菜的菜名你记住没有?” “小人省的。” “那就是了,本官告诉你,某今年二十二岁,身为琼州二品总兵,洋鬼子打过,皇上见过,亲王称兄道弟过,什么样的风浪没见过?越是复杂的事情,越能简单处理,快刀斩乱麻的道理你也知晓,念在你我老乡的情分上我救你,若是其他人,哼哼——” “罢了,那小的就听大人这一回,若是小的逃出生天,定报大人救命之恩!” 刘摩嘿然一笑,转身离去,安四擦擦泪水,亦是疾步奔回御膳房。 行至御书房,却是泉州知府先行觐见,刘摩依旧候着。 过了不到片刻,掰乎一张苦瓜脸的泉州知府出得御书房,太监传曰:“传琼州总兵刘摩觐见!” 刘摩迈起昨晚礼部官员教授了一个时辰的所谓官步,一溜小跑至书房门中,俯身拱手道:“微臣刘摩拜见皇上!” 陪在光绪身边的翁同龢与李鸿藻面露愠sè,恼怒刘摩为何见皇上而不跪,光绪却不以为意,只道是刘摩武官粗人一个,初次进宫不懂礼仪,说道:“罢了,刘爱卿,朕召你而来,是有一事相询。” 刘摩道:“请万岁明示。” “葡萄牙人占据我澳门良久,一直试图将澳门占为己有,三月份上海总税务司派人与葡方在其首都签订草约,承认葡萄牙享受最惠国待遇,允其永驻和管理澳门以及澳属之地,葡在澳门协同中国防止鸦片走私。可惜当rì朕为亲政,否则断不能让此蕞尔小国侵蚀华夏国土,现如今葡人屡屡相逼,一再要求本朝承认葡萄牙永驻澳门,并全权管理澳门及其附属之地。爱卿与洋人多有交道,jīng通洋务,朕想听听你的意见。” 刘摩看看面前三人,略思片刻道:“皇上亲政时rì不长,不知皇上是想立政还是立威?” 刘摩这一反问顿时勾起了光绪三人的兴趣,李鸿藻大有深意地看向翁同龢,眼神中道,这就是你说的弄臣?翁同龢亦是茫然地看向李鸿藻,眼神中道,某如何知晓? 光绪急道:“那爱卿为朕解惑一番,何为立政,何为立威呢?” 刘摩道:“立政,当以朝政为先,攘外必先安内,内政不稳定然无法政令通行,皇命不能通彻,天下茫然,索xìng先撇下澳门,与洋人为善,但要背上骂名。立威,则是拿澳门开刀,拒绝葡萄牙人所请,一旦葡萄牙人取得澳门,其他列强必然得寸进尺,借题发挥,侵蚀我中华领土,但立威事难,无其他列强支持无法实施。” 光绪终是小孩子心xìng,未斥责刘摩,泄气地道:“若照爱卿所言,朕岂不是进退维谷,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难不成无法抉择?” 刘摩拱手道:“皇上容禀,臣有一策,既可立政亦可立威!” 光绪眼前一亮,忙催促道:“爱卿快快说来!” 第三十四章 恩人、妙臣与干臣(中)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却说御厨安四按照刘摩的吩咐,横下心回到御膳房,干净利落地鼓捣起食物,时而传唤冰库,时而传唤银勺,三百余名杂役围着滴流转,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便整出十大盘sè香俱佳的南北菜肴,擦拭额头的汗水对首领太监道:“邱公公,太后御膳已经备好,劳烦公公请传。” 邱公公看向十大盘珍馐,诧异地道:“李公公那边没传话来吧,今个怎么只做十道菜?” 安四早已将脑袋别到裤腰上,拍拍胸脯道:“包在俺安四身上,若是太后不满意,俺这颗八斤头颅随公公处理。” 邱公公看看安四,这宫闱之中秘事甚多,自己不便多说,此刻又无他人能出头做菜,时辰也已耗去差不多,索xìng道:“随我来!”邱公公带着安四与十余名小太监端盘提篮,一路来到隆恩殿,请示道,“御膳房已备下午膳,请太后品用。” 李莲英闻声而出,看到邱公公身后只有十余人,顿时发怔,低声喝道:“老邱,你多大的能耐,敢耍太后?” 邱公公哎呦一声,忙道:“李公公,小的即便有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在太后面前耍弄小手段啊!现如今御厨只有安四一人,今个传旨有些急了,所以菜做了少了些。” 李莲英怒道:“怎么,皇上当家了,就不管太后了?你们也跟着鸡犬升天了?” 邱公公手足无措,安四立马上前道:“李公公,请你听小的一言,要是圣母皇太后对我这十个菜不满意,小的立马脑袋奉上,绝无二话。” 什么时候御膳房的厨子都这么硬气过?李莲英倒吸一口冷气,莫不是京师的天真的要变?愤懑地道:“若不是太后有些胃口,咱家懒得与你们纠缠,你们给我小心伺候着,稍有差池统统去见阎王爷!摆膳!” 十盘菜肴摆到桌面上,李莲英冷眼瞧去,见这十盘菜均是以往未见,且每盘边上均是摆了一碟冰块,皱着眉头想了片刻,到底是慈禧身边的老人,瞧出些门道,亦不明说,他知道这定是有高人在指点安四,这是来给太后仙人指路的。当下默不吭声略略点头,进入内室去请慈禧。 慈禧进得房间,看到只有十盘菜肴,正待发怒,忽然盯住每盘菜边上的冰块,略有所思,不动声sè地坐定后问道:“今rì何人掌厨?报上菜名。” “遮!”安四的心思七上八下,小心翼翼地道,“启禀太后,这八盘菜分别是直隶麻鸭、两江白斩鸡、湖南牛柳丁、广州醋溜鱼、杭州酱菜肉丝、川味烧鸡公、西安醉鸭三珍、云南红河鲫鱼,还有两盘倒有些名头,这份用绿豆鸭舌烧制,取名叫荣禄守门,这份用石斑鱼烧制,石斑鱼来自琼州,故名琼州水长。” “这些冰块?”慈禧正在冥想间,安四答道,“太后,近rì渐进暑天,这大热天的人啊容易上火,只有常备冰块才能祛暑败火。” “着啊!”慈禧面露喜sè,李莲英心头的大石头落地,皇太后已经两个多月没有给他个好脸sè,今天终于喜上眉梢了,九天神佛保佑。 刘摩给安四出的主意很简单,八盘大菜寓意八大总督,荣禄守门是暗示荣禄守住京师,琼州那便是将自己给拐上了。刘摩知道自己布下的大局令慈禧纠结之所在,他巴不得清廷越乱越好,以便自己火中取栗。 八大总督与京师自然是重中之重,但一盘琼州水长似乎放在里面不伦不类。慈禧又问道:“安四,给哀家说个实话,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能被皇太后直呼己名,安四知道自己的chūn天来了,浑身说不出的舒服,答道:“启禀圣母皇太后,这些菜都是琼州总兵刘大人教授小的,他说太后若是问及,便告知还有一道菜,须文火熬制,没个三年五载恐不能食用。” “哦?”慈禧笑道,“什么菜啊,要这么长时间?” “大桶汤。”安四两眼眯成一条细线,笑呵呵地答道。 停在慈禧耳中却成了“大统汤”,慈禧连声道好,屏退诸人,对李莲英道:“去,给哀家打探打探这个刘总兵的来路,着实是个妙臣!晚上叫孙毓汶带着荣禄来见哀家,荣禄好歹也是个知兵的人,当年被老六撵回家也有些时rì了,该出来做些事。”说着端起一盘冰块,叹道,“前面火烧得旺,哀家是要避暑去火啊!” …… 御书房内,光绪连连催促刘摩所献何策,能够既立政又立威。 刘摩见御书房内只有自己与光绪、翁同龢、李鸿藻四人,佯装惶恐地道:“皇上,微臣所奏之策可能惊天动地骇人听闻,但请皇上与二位大人切不可张扬。” 光绪三人郑重地点点头,光绪招手将刘摩唤至书桌前,四颗脑袋几乎要凑到了一块。 刘摩低声道:“此刻立政,虽说太后已经多rì不曾上朝,内外事情概不过问,但大小政务却绕不开军机处,万岁若想政令通彻,必须拿下军机处,但礼亲王、孙毓汶、张之万等人树大根深,不可轻动。皇上曾想过其他门路?” “其他门路?”光绪摇摇脑袋道,“不置可否。” 刘摩暗骂一声废物,淳淳善诱道:“当年世宗雍正皇帝设立军机处,是为了绕开八旗旗主干政,现如今军机处掣肘皇上,皇上何不效仿世宗,反其道行之?” “对啊!”光绪三人齐声欢呼,仿佛就在暗夜之中行进突遇光明一般欣喜,光绪连连搓手道,“刘爱卿真乃朕之子房啊!此计一出,定能拨云见rì,好,好,好!” 李鸿藻与翁同龢二人亦是抚须赞叹,想自己饱读经书,深谙孔孟之道,对于官场一向是翩翩君子示人,即便这次与保后一派拉开阵势,亦是以正统自居,不屑于耍弄手段,但事实便是如此,不耍手段如何扶皇上执掌权柄?可话又说回来,该如何做二人还是一头雾水。 光绪期待地看向刘摩,刘摩继续道:“皇上乃是正统,当连接诸位亲王,如庆亲王、醇亲王、恭亲王等人,虽说恭亲王已经在家休养,但实力不容小觑。另外吏部与兵部一向是太后的禁脔,皇上不妨先在更下层间动作,与其被架空不如反架空,还请皇上三思而动。” 话说到这个份上,若是还再让刘摩说下去,那光绪与翁李二人只能用酒囊饭袋来形容。光绪激动地连连颌首,又问道:“刘爱卿此策只是立政,立威又何解?” 刘摩道:“微臣曾在镇南关打过法国人,协助海外遗民攻击西班牙人,只要吾辈用力,不惧死战,洋人亦是不堪一击之辈。葡萄牙只是欧洲列强中一小国,敢如此嚣张,无非是欺压我中华软弱,当年镇南关大捷,与法国人签订协议,我国不败而败,而法国不胜而胜,臣满腔愤懑,却又无处申诉,今rì得见圣明之君,臣请求再次出兵越北,为皇上扬威,必能克敌于千里之外。如此一来,欧洲列强必将审时度势,与我国交好,二来,葡萄牙人亦不敢压迫朝廷,三来,可提升皇上之威信。” 光绪被刘摩鼓动得热血沸腾,正待说话,翁同龢变sè道:“刘总兵此言差矣!若是此时我朝妄开战端,撕毁已签条约,于列强有何交代?即便现下出兵,西边不松口,我等如何办?” 刘摩莞尔一笑道:“翁大人且听我具体说说,万岁,李大人!现在法国人占了越南,虐待越南王公臣民,越南百姓渴盼王师相救,此乃其一;法国人在边界多有袭扰我国边境之事,特别是广东廉州府附近海湾,法国炮艇无理轰炸我朝渔民,百姓苦不堪言,实则不是我方挑起战端,而是法方步步相逼,窥伺东南,这是其二;法国人与德国人在欧洲乃是世仇,德国是欧洲列强中后起之秀,在世界事务中常被英法等国排挤,若是我朝联合德意志、美利坚等国,必能多有臂助,且英吉利与法国在南洋等地亦有利益牵绊,若是我朝与英吉利暗中示好,让法兰西人失道寡助,必能一击败之,这是其三;两广诸省将领对当年镇南关之事颇有抱怨,无奈当时太后独断专行,不顾内外,擅于法国人签订协议,至今仍有不平,此次若是出兵,两广诸将必定奋勇杀敌。” 光绪的喉咙滚动,咽着口水问道:“那太后之处如何交代?” 看到光绪急不可耐的神sè,刘摩心中暗喜,不露声sè地道:“皇上,现在李鸿章不是上书请求台湾立省一事被万岁压着嘛,臣亦要上书设置琼州为省,不过若与法国人开战,琼州无陆地与越南接壤,需从广南划归廉州、雷州、郁林三地与琼州归成一省,臣愿为万岁立下亲政之首功。” 光绪思索片刻道:“爱卿先呈个折子上来,建省之事非一朝一夕之功,朕还需思量。”忽听刘摩的肚子咕咕叫响,笑道,“想来爱卿的杜将军提意见了,罢了,先随朕用些御膳吧,朕与卿等再商议些其他事情。” 看来这个面皮白净的光绪彻底拿刘摩当自己人看待了,刘摩不骄不喜,丝毫没有表露心迹。 四人步出御书房,光绪与刘摩不时低语,李鸿藻二人在后,李鸿藻悄声问翁同龢道:“叔平,这就是你说的弄臣?” 翁同龢懊恼地道:“谁知道这个刘摩竟然有这么多花花肠子,唉,老夫又走了眼。” 李鸿藻笑道:“这不是花花肠子,而是公忠体国,这个刘牧平实则是一干臣啊!”翁同龢亦是连连点头称是。; 第三十五章 恩人、妙臣与干臣(下)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光绪难以掩饰激动的心思,胃口大开,让一旁伺候着的小太监们目瞪口呆,从未见过小皇帝如此吃相,却又见另一位皇上带来的年轻大人亦是风卷残云,如同饿死鬼一般,皇上与两位心腹大臣均没有张口说话,临了,那年轻的刘大人与皇上齐呼饱哉! 刘摩又被光绪留在宫中议事,刘摩建议琼州设省之后,寻找机会向法国开战,或借越南人之名开战,争取速战速决,为朝廷争取对敌主动的态势。 光绪虽年不过十六,却也非头脑简单之人,慈禧太后调教出来的娃子又岂是简单之辈。光绪被刘摩说得热血沸腾,恨不能御驾亲征荡平蛮夷,但战事一起,不论钱粮军械,都是令他犯难之处,现在三司衙门被慈禧一手把控,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 刘摩大包大揽地道:“皇上尽可放心,属下在美利坚游学数载,略有薄资,微臣愿带头号召地方士绅捐银练兵,无需朝廷一丝一毫。” 光绪点点头,略作沉思,翁同龢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吾皇切不可轻易开战。” 李鸿藻插嘴道:“叔平所言我不能苟同,《史记-武帝本纪》有载,当年汉武帝刘彻初登大宝,朝廷虎符由窦太后所掌,汉武帝为天下苍生而计,派属下持尚方宝剑平定岭南叛乱,一仗成名,四方信服,窦太后也甘心让权。若是牧平此次能能威震东南,与吾皇助力甚巨。” 光绪见两个心腹拌嘴,心头有些焦躁,刘摩面含微笑道:“下官知道二位大人所虑何事,无非是太后掣肘与洋人强横罢了,若是如此,皇上何时才能执掌天下?所以微臣建议,由微臣上书请示,在琼州编练新军,待成军之后当即开进边界,若洋人挑衅,我等奋勇抵御,若事有可为必乘胜追击,若事不可为,固守边疆亦不再话下。败了,皇上大可申斥微臣,或将微臣削职,胜了,微臣不求封赏,只求皇上千秋万代。” 按照刘摩的想法,琼州变省,再名正言顺地占了越北,自己的战略空间将大为提升,于将来发展提速,至于失败,刘摩真没有想过,即便到了万难的地步,除了兰芳还有美国、德国可去。 而翁同龢却一直对刘摩急吼吼地求战心存疑虑,虽说刘摩处处为光绪着想,总有个巨大的问号在他的脑海中盘旋,百思不得其解,或许翁同龢还没有跳出封建的桎梏,根本没有想到刘摩敢起兵造反。 光绪对早rì立威立政迫不及待,双手连连搓动道:“爱卿速速回去,写一份折子来,朕再行商议。” “遮——微臣告退!”刘摩缓步离去,走到门外差点笑出声来,面露得意地随着小太监穿楼阁走御道,小太监亦是个有眼力劲的人,知道刘摩已经成了皇上身边的红人,再三奉承,害得刘摩不得不在出宫的时候赏下一个大大的红包。 刘摩回到客栈,迂思回虑良久,结合目下东南行事,刘摩缓笔书写奏折,奏折中刘摩请求有四。 一,琼州建省,仍归两广总督所辖; 二,申请将福建船政学堂及水师转移至琼州。因为中法合约签订之后,南洋水师主力舰队全部被抽调至北洋,只剩下一具空壳,刘摩需要名正言顺办理海军,刚好从南洋水师这个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水师下手; 三,申办琼州武备学堂,效仿天津武备学堂。虽然刘摩在琼州秘密办理军校,但那是一家之所,若是得到光绪的允许,刘摩堂而皇之办起军校,便能公开面对全国招生。刘摩在奏折中也一再强调,强军必须先有良将; 四,需要修建一条自边境至三亚的铁路,以方便琼州各地兵员调动。 刘摩写完奏折,看着自己被父亲刘松龄调教出来的书法十分满意,正待唤来武阿牛交待事务,侍卫长罗青龙来报:御厨安四带着数名太监来访。刘摩捏捏下巴,迎了出去。 安四见到恩人立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口中大叫道:“刘恩公啊,亏您出的点子,让太后十分满意,还赏了我个七品小官。” 刘摩哈哈大笑,扶起安四道:“我这只不过出了个小主意,都是乡里乡亲的不要见外,再说了,伺候好圣母皇太后是你的本份,皇太后开心天下臣民则欢心,这也是我这个做臣子应该为太后解忧的事情。” 安四站起身来连声道谢,正yù介绍身边的太监,领头的太监摆摆手道:“咱家乃是太后身边李莲英,太后有几句话要我问刘总兵,刘总兵大可站着回答,不必下跪了。” 这就是李莲英?刘摩看向这位白白净净、意气骄横的大太监,拱手道:“还请公公问来。” “太后问了,是天上的玉皇大帝大还是西天的佛爷爷大?” 刘摩心头暗自冷笑,净拿我当孩子耍了,次奥!毕恭毕敬地答道:“自然是佛爷爷大。” “太后听说刘总兵在海外获取巨资,富可敌国,”李莲英说到这里让刘摩心里咯噔一下,乖乖,你要钱用不着这么直接吧!李莲英继续说道,“现如今哀家准备颐养天年,要花费银两修建颐和园,只可惜各地都要将养生息,哀家不忍百姓受苦,不知刘总兵能否孝敬些银子?” 刘摩恨不能将李莲英那张嘴脸暴揍一顿,既然知道百姓受苦还修你娘的园子干嘛?这慈禧就是婊子立牌坊,里面外面都要舒服。当下道:“微臣愿意。” “那不知刘总兵能出多少?” “这——”刘摩暗地计算,出多了感觉不舒服,出少了,感觉拿不出手,到底给多少? 李莲英见刘摩踌躇,悄声附在刘摩耳边道:“巡抚一百五十万两,提督一百万两,臬台、藩司、按察使皆八十万两。” 刘摩苦笑一声,看来人家是明码标价童叟无欺啊!转睛问道:“那敢问李公公,两广总督价值多少?” 李莲英看向刘摩,目光中jīng彩万分,看来人家家底厚实,瞧不上这些巡抚以下的官职,笑吟吟地道:“这个刘大人暂时就别想了,总督之职非是名臣宿将不能担当。” “在下说笑呢!”刘摩打个哈哈道,“卑职正在请示皇上,琼州是否可效仿台湾建省,还请李公公在太后面前美言几句,在下愿出两百万两孝敬太后,rì后自然不断。” “好!”李莲英赞叹一声,“那不知刘总兵何时能备齐孝敬?” “请公公稍候片刻!青龙!” “是!” “去我的行李中取两百万银票与李公公。” “是!” 不到片刻,罗青龙便取来银票,李莲英再次瞠目结舌,没想到刘摩出手如此阔绰,二百万两那是多大的手笔,人家随随便便就拿了出来,看来刘摩富可敌国一点不假啊!他那里知道,刘摩进京途中,上海中特公司紧急调运一千万两到京师,就是为了刘摩活动所需。 刘摩分外塞上一万两的银票道:“李公公,这都是给大伙喝茶的,还请公公笑纳。” “好说好说!”李莲英连夸刘摩有眼力劲,笑容可掬地告辞而去。 刘摩一路送出门外,安四正待告辞离去,刘摩叫住他询问一番,这才知道安四被慈禧封为御膳房七品掌勺官,并负责御膳食材的供应核查。刘摩灵机一动,对安四道:“安四,虽说本官家大业大,但这每一份银子都是辛辛苦苦赚来的,你帮本官一回如何?” 安四笑呵呵地道:“大人尽管吩咐便是。” 刘摩道:“其实很简单,这家顺泰酒楼是本官的产业,今后御膳房所用猪肉可否能全部让顺泰酒楼承办?” 安四颇有些为难,猪肉一直是宫里御膳的主菜,每天消耗巨大,一直都是御膳房首领太监邱公公的亲戚在采买,若是自己横插一道,只怕有伤和气,可自己大话已经说了出去,真恨不能给自己的大嘴巴子一巴掌。 刘摩见安四为难,笑道:“我知道宫里那些事情,这样吧,你回去跟御膳房的首领太监打声招呼,只要他采买我们的猪肉,每个月可以从顺泰酒楼支取五百两银子。” 安四不解地问道:“刘大人,您的账好像算错了吧!御膳房每个月用的猪肉不过三千两左右,刨根除尽也赚不到五百两啊!” 刘摩摆摆手道:“这你就不懂了,我是想借着皇宫这块黄金招牌打出顺泰酒楼的名声,你想想,京师之中有多少酒楼?又有几家能够生意常年兴隆不衰?若是顺泰能够借到御膳房这块招牌,京师的这些个王公贵族还不是抢着来这里?” “嘿,真是这么个理!”安四傻笑一声,忙道,“那小的这就回去禀报,大人就等着我的信吧!” 刘摩赛过五百两的银票,拍拍安四的肩膀道:“你也大可放心,我自然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安四不敢接下银票,慌不迭地道:“大人救我一命,这点事情都是小的应该做的,若是小人再收了大人的银票,那可是要折寿的,万万不能啊!小的这就告辞,告辞!”说完便脚跟不着地冲了出去。 罗青龙看向安四匆忙离去的背影,笑道:“大帅,这倒是个老实人。” 刘摩嘴角扬起,付诸一笑,“这种老实人才好为我们做事。青龙,你拿着我房内的拜帖,按照上面的名字挨家拜见送礼,看来走一趟京师不撒点银子是过意不去的。” …… 次rì上午,慈禧突然传下懿旨,准备到承德去避暑,反而催促军机大臣会同众臣工加紧商议撤帘归政一事。虽说此时刚入夏季,但京师的天气还不算炎热,根本无需避暑,莫非是慈禧看清了门道想清了是非,给皇上让位? 清流派一片欢呼雀跃,歌舞升平,似乎大同之道盛世中华不再久远。保后派的诸人皆是垂头丧气,默不吭声。 紧接着,慈禧一连数道懿旨,先是宣翁同龢觐见,当面夸赞翁同龢乃是儒林砥柱,朝廷大才,为国家为皇上殚jīng竭虑,rì月可鉴,嘱咐翁同龢为社稷黎民协助好皇上,连叹自己是妇道人家jīng力有限,该是让位的时候了。翁同龢被慈禧夸得晕晕乎乎,就差点将七寸玲珑心扒出来以表忠心,慈禧最后宣旨,翁同龢调任军机处行走,行军机事务。 翁同龢走起路来已然不知天高地厚,自己入朝为官这么多年,唯有这一次慈禧如此赤忱对之,怎能不感激动。 慈禧随后召见告病在家的荣禄。荣禄,满洲正白旗人,年不过五十,世代武官,年幼便有勇谋之名,曾受到咸丰皇帝的赏识,只因光绪四年得罪了醇亲王奕譞、军机大臣宝鋆等人,被迫告病免职。慈禧召见之后示恩一番,擢荣禄为京师步兵统领兼九门提督,替换昏聩的庆亲王执掌禁军,现在庆亲王与光绪走得太近,慈禧不得不防。荣禄自然看得出朝廷形势,信誓旦旦地向慈禧保证京师步兵唯太后马首是瞻。 接下来,慈禧的懿旨是通报朝中大小官员,除去军机处、各省督抚事,她概不过问,均由皇上乾纲独断。 光绪见慈禧有所让步,亦是放下姿态前去隆恩殿请安,母子二人不咸不淡的聊了一阵,光绪趁机提出从军机处的章京中挑出数人,助其处理军务,慈禧照允。所谓章京,便是军机处的属官,协助军机大臣处理文书档案的官员,慈禧丝毫没有放在心上,任尔等折腾去。 当天下午,琼州总兵刘摩上书,奏请琼州建省,军机处诸人皆是压了下来,现在李鸿章的折子被皇帝压了,刘摩的折子他们自然也要压下去。 翁同龢急报光绪,光绪正抓耳挠腮想办法时,慈禧再次传下懿旨,允许琼州建省,并采纳刘摩的意见,将新省命名为海南省,下辖琼州府、雷州府、郁林州、廉州府、高州府石城县诸地,三亚升级为府。任刘摩为首任巡抚,回广东后与张之洞商议交接事宜及所属官员,同意将福建南洋水师转移至琼州,至于刘摩设立武备学堂、建设铁路均是同意,刘摩混到的官职是:从二品海南巡抚、南洋水师都统。 若是一般的各省巡抚,都要兼个都察院右副都御使或兵部侍郎,以示一方封疆大吏朝廷重视,而刘摩却没有得到,那意思是还属于考察期间,干得好才能转正,就如同后世的“代”XX如何如何,实际还是要看的孝敬是否到位。不过刘摩这样已经心满意足,何况其父刘松龄亦是得到慈禧恩赏,升了个刑部侍郎兼广东通商使,依旧驻在琼州。 而文武百官中亦是大多赞同琼州建省,得到刘摩好处的官员连连夸赞刘摩骁勇善战,治政有方,是百年难遇的人才。 光绪见慈禧批了刘摩的奏折,心头大喜过望,也不好在压着李鸿章的奏折不放,随即同意台湾建省。不知是乐过了头还是兴奋过度,光绪在朝会中提出让翰林院刘丹国出任奉天府尹时,遭到保后派的一致反对,几个刚提拔上来的小章京上蹿下跳,以皇上的嫡系自居,为光绪摇旗呐喊,孙毓汶竟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迎头便是几个巴掌送过去,在众官员瞠目结舌中怒骂一番拂袖而去。 这只是光绪的问路石,刘丹国是李鸿藻的得意门生,铁杆的清流派,保后派如何能容下这样的人坐上奉天府尹的位置。光绪没想到孙毓汶竟敢在朝堂中殴打自己刚提拔上来的心腹,面sè铁青却又不便发作。光绪没有忘记,龙椅后面那条珍珠帘还没有撤去,这条珍珠帘仿佛就是一个魔咒,紧紧捆住他的手脚,只能盼着给他画了个大饼的刘摩,创个亲政的立威立政之首功,好能执掌天下,睥睨四方。; 第三十六章 天不会变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五月中的běi jīng郊外,草长莺飞,蜂蝶竞舞,十余匹快马奔驰而来,你追我赶,毫不相让,过往路人纷纷避让,怕被疾驰的骏马所伤。 “吁——”为首之人一声吆喝,圆嘟嘟的脸上得意非凡,大叫道,“刘兄,你还是追不上我啊!” 刘摩策马奔至那人身边,朗声大笑道:“岑兄是chūn风得意马蹄疾,刚纳了个小妾,自然是昨夜小登科,今rì得头魁啊!” 众人哄堂大笑。被刘摩呼之岑兄的,乃是云贵总督岑毓英之子岑chūn煊,此时年方二十四,正是青chūn年华大好时光之时,chūn煊少年时放荡不羁,与黑龙江将军恭镗之子瑞澄、大学士劳乃宣之子劳子乔号称京城三恶少,他们最出名的恶作剧,便是经常埋伏在八大胡同附近,趁出来寻花问柳的官员不注意,抢夺他们的顶戴花翎,以此为乐。 岑chūn煊幼时不喜读书,在光绪五年的时候捐官户部主事,到十八岁喜得幼子时幡然醒悟,苦读经书,于前年参加科举中举人,任户部候任郎中,就是挂着职位领工资不干事。chūn煊年轻气盛,不满官场腐气,索xìng依旧与一帮京中世家子弟整rì混在一起,而这些人,亦都是刘摩结交的对象。 对于岑chūn煊,刘摩所有的印象就是这家伙嫉恶如仇,痛恨贪官污吏,有“清末官屠”之称,这样的好同志,刘摩无论如何也要拿下。今天约这帮子纨绔子弟郊外走马,便是想试探一下岑chūn煊的态度。昨rì岑chūn煊纳妾,刘摩亲往贺喜,一场酒席下来,与这帮子世家子已然称兄道弟,而这郊外赛马,则是岑chūn煊提议。 岑chūn煊对刘摩早有耳闻,因为其父在写家信与他的时候,不止一次提过刘摩这个与自己同龄之人,什么“中西贯通、jīng于洋务”、“文武双全、后辈翘楚”,早已灌满了耳根。这次刘摩进京,不但得到皇上的青睐,听说太后对其亦是另眼相待,虽然太后没有明着夸赞刘摩,可大伙都看得出来,刘摩一连两道请旨皆被批准,除了琼州建省还有就是北方购马一事,太后特批刘摩派人到蒙古采购马匹,以备东南新军所需。现在的刘摩宛若一颗冉冉升起的政治新星,朝中的一些大臣竞相追捧,既看到刘摩的青云直上,亦看到刘摩鼓鼓囊囊的腰包。 刘摩在京师大撒银两,刻意结交官员,一天一小宴,三天一大宴,十天的时间,庆亲王已经亲切地称呼刘摩为小老弟,刘摩自不能目高于顶,连称不敢。 岑chūn煊见刘摩眉宇间似有心事,低声问道:“莫非刘兄还是为了李中堂不见你一事耿耿于怀?” 刘摩苦笑一声,前几天朝会后刘摩想去拜访李鸿章,对于李鸿章这个权倾朝野的三朝元老,刘摩虽对其恨,但也有仰慕之情,加之上次在江宁李鸿章派人救奕譞,让刘摩心头有些凄然,想来李鸿章绝对是有超前意识的清廷官员,不料李鸿章偏偏拒绝接见刘摩,连借口都懒得找,直接说左宗棠老家的人他绝对不见,弄得刘摩哭笑不得,这些个老匹夫,人都升天了还记着恨呢!对于李鸿章不见自己,刘摩分析是李鸿章不愿与自己走得太近,没看见庆王因为与皇上走得近乎,没几天的功夫步兵统领的帽子便被慈禧撤去,那个老妖婆jīng着呢,刘摩亦是小心翼翼啊! 刘摩道:“罢了,可能是李中堂看不上我这小辈,咱们玩咱们的,不管他。” 五大三粗的瑞澄叫道:“前面南柳集听说在唱戏,咱们去看看?”众人轰然叫好,不再说话,纷纷纵马前行。 南柳集上果然热闹,人山人海,熙熙攘攘,街道两旁都是各种店铺,京广的杂货、苏杭的绸缎、东北的山珍、川贵的药材,茶楼酒馆应有尽有。两边的街檐下又有各种小货摊,南北特产、rì用百货,琳琅满目,整个街道上到处都挤满了过路的、做买卖的、看热闹的人群,你推我挤,呼买叫卖,万头攒动,不愧是京师附近的集镇,堪比地方县城。 刘摩与岑chūn煊走在最后,岑chūn煊曾多次到过这里,感觉没有什么新意,若不是陪着刘摩自己根本不愿前来。他见刘摩四目张望,却无兴趣可言,问道:“刘兄,为何兴趣不振?” 刘摩笑道:“梁园虽好非久恋之乡,我在担心琼州事务,只盼能早rì回去。” 岑chūn煊低声道:“在下有些疑问需问问刘兄,不知刘兄能否与兄弟解惑?” “此地不是谈话之所,咱们找个僻静之地。” 岑chūn煊点点头,对着其他众人道:“你们先去玩,我与刘兄到罗记酒楼喝杯茶,等下你们到那里找我们。”其他人说声好各自去了,岑chūn煊带刘摩进入罗记酒楼,要了一间二楼的雅间,罗青龙等侍卫坐在一楼等候。 二人坐定后,店小二上了些茶水点心便被赶了出去,待关上房门后,岑chūn煊神神秘秘地从袖子中取出一份报纸递给刘摩,“刘兄,你且看看这份《字林西报》。” 刘摩接到手中看去,一篇署名黄涛的文章被岑chūn煊画了一道红圈,刘摩仔细看去,文章介绍笔者游览欧洲,考察列强社会政经,呼吁中国当自强变法,天下没有持久不变的道理,中国若不再变,将被世界远远甩在身后。黄涛提出四则急需变更之道,第一,改革科举取士法;第二,改革练兵法;第三,改革教育;第四,废除繁文。提倡建立一个君与万民共政事、并治天下的君主立宪制度。如此激进的文章刘摩还是第一次看到,论文笔绝非外国人所写,刘摩还道只有甲午之后才有人敢提出变法,没想到这个时候居然就有人敢提了,难道是光绪的旨意?咂嘴叹道:“这个黄涛,胆子也太大了!” 岑chūn煊悄声道:“刘兄有所不知,此黄涛乃是化名,原名王韬,外号‘长毛状元’。” “长毛状元?”刘摩急切地问道,“岑兄说与我听听。” 岑chūn煊笑道:“王韬乃苏州人,因为同情长毛,曾在同治元年化名黄琬上书长毛将军刘绍庆,为长毛出谋划策,后来东窗事发,书信落到了李鸿章的手里,李二知道这个黄琬即使王韬,便下令追捕,后来王韬在英吉利人的帮助下漂洋出海。听说其在海外游览列强各国,到处演讲,颇受欢迎,最近刚回了上海。” “哦?居然还有这种人,难道他不怕李鸿章抓他?” “这个刘兄就不知道了,王韬与李鸿章幕僚马建忠兄弟是同乡,早年曾与郑观应、薛福成等人一起鼓吹学习西方工业政体科技学术,加之王韬在海外有一定影响,让李鸿章对其改观,故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好!”刘摩鼓掌赞叹,“这个王韬啊——真是——真是——”心下打定主意要收入彀中,不好直接说出口来,见岑chūn煊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刘摩旋即明悟,这家伙等自己表态呢,难不成他也是维新派?刘摩试探着道,“岑兄,若是我向皇上请求,将此人调至琼州协助我打理洋务如何?” 岑chūn煊哈哈大笑道:“不亏是刘摩刘牧平,只有你敢说此话,若是别人说出来,怕是要掉脑袋的,谁敢用这个‘长毛状元’?”忽又悄声道,“刘兄,你切不可向皇上申请,此事只可悄悄进行。实不相瞒,在下已经在京师呆得腻了,只怕满腔热血被这锅烂汤给搅混了,兄弟想跟随刘兄前往新省一展身手,如何?” “好啊!”刘摩激动地站起来道,“岑兄,兄弟就等你这句话呢!” “那不知刘兄能给兄弟个什么职务?” 刘摩嘿嘿一笑,在岑chūn煊耳边悄言数语,岑chūn煊连连点头。 …… 天津,北洋水师提督府。 现在李鸿章喜欢住在天津,这里比直隶的治所保定热闹繁华,干净宽敞,且洋人较多,慈禧太后也嘱托李鸿章守住京师咽喉。 书房内,李鸿章正与长子李经方议事。 李经方问道:“父亲,为何您三次拒见刘牧平?现在刘牧平在朝中如rì中天,太后似是对其也青睐有加,咱们这边?” 李鸿章摆摆手道:“大儿,我问你,这次从奕譞在粤北被抓,直到刘摩申请琼州建省,两个多月的谣言四起、风雨漫天,你认为这些事情的背后最大的赢家是谁?” 李经方不假思索地道:“当然是皇上,皇上亲政,众望所归,太后不是已经到承德避暑了吗?听说要到十月份才回来。” 李鸿章双眉扬起,微微一笑道:“大儿差矣,你真的以为最大的赢家是皇上?” 李经方诧异地道:“满朝文武皆是如此认为,莫非?” 李鸿章摆摆手道:“太后虽走,只是暂时避开炎夏酷暑,待天气凉了自然会回来。眼下军机处、三司、八大总督、京师禁军皆被太后牢牢把控,难道你还认为最大的赢家是皇上?” “这——” “我告诉你,这些事情的最后,真正的赢家是刘摩!老夫真恨当rì派人去营救醇亲王时,应该杀了这个狼子野心之辈。” “父亲为何这么说?刘摩不过只拿到一个小省的巡抚和一个不伦不类的南洋水师都统,有何野心?” 李经方口中的南洋水师都统不伦不类,盖指水师统领皆是提督、将军之类,绝少有都统一称,清代只有满洲八旗设置都统一职,职掌一旗的户籍、生产、教养和训练之事,慈禧给刘摩一个水师都统,让所有人都在想着是太后给皇帝脸sè看,拿皇帝仍当做小孩子看待。 李鸿章叹道:“若是你们都这么想,实乃大错特错。前些rì子我听说盛宣怀前往美利坚英吉利诸国采买,我拍电报过去询问,盛宣怀回曰,受南洋华人委托,购置军舰、机器、铁轨、军火等物。我观那兰芳小国,民不过五十万,军不过一万,何尝要大张旗鼓在列强购置如此之巨?我私下底问美利坚公使,盛宣怀在美国四处活动,请求购买四艘八千吨巨舰,结果美国人害怕太平洋利益均衡被打破,只同意卖出一艘,这个刘摩,家底可比大清的户部殷实啊!” “莫非父亲是认为刘摩有反叛之心?” “知人知面不知心,为父虽不能确定,但亦有忧虑。虽说刘摩年纪轻轻,但久居海外,受洋人蛊惑,我曾担心起是美国或德国的走狗,派人调查一二,才得知此人最为痛恨洋人,这才放点心。后来听说其编练新军,削发明志,属下之兵皆是光头,便托张之洞查探,张之洞告诉我说刘摩之兵皆是洋枪洋炮,按照德国人的教法训练,故需剪成光头,我也问了直隶的洋教官,确实如此,但心里还是不放心,所以当初刘摩在镇南关取得头功,被老夫奏请太后,不宜赏赐过多,刘摩那次只得了个三品参将和巴图鲁称号。” “原来如此。”李经方点点头。 李鸿章眯眼道:“不过此刘摩不足为惧,海军之事非一朝一夕,若是他敢乱动个手脚,老夫的北洋水师与直隶淮军绝非袖手旁观之辈!大清的天,不是那么容易变的,有太后在,天就不会变。” “父亲言之有理。” “对了,大儿,刘摩将在琼州设置武备学堂,效仿我天津武备学堂之事,你从我们的学堂中找几个可靠的人混进去,老夫要看看这个刘摩到底是何居心,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是!”; 第三十七章 香港行(上)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李鸿章自持有北洋水师,不惧任何风险,只要追随圣母皇太后便能宦海扬舟,不惧任何风浪。而光绪与清流一帮人也渐渐从慈禧离去的欣喜中清醒,光绪擢用的十余名小章京有职无权,只能耍耍嘴皮吆喝几声,对社稷黎民根本没有丝毫作用,更别奢望革新自强。 光绪如同囚禁在兽笼中稚嫩的rǔ虎,为冲破这牢笼,内心充满了烦躁和苦闷。这个外表内向、熟读经史之人,对于那些铁杆保守派力图使他孤立的手段一清二楚,但是这些敌人的背后是他的母后,这个从小教育他的女人,令他心悸,令他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昨rì,张之洞飞马急报,法兰西人强占边界山岭四座,架设炮台,原本按照中法签订的条约,这些山岭皆是不许设防的地区,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而军机处众大臣皆说法兰西强盛,我朝无抵御之力,不过是几座山岭,占去又何妨!最可笑的,张之万居然说万里长城长又长,让他几尺又何妨? 混账!难道这些饱读经书、熟知政务的朝廷重臣连得陇望蜀的道理都不懂?今天占我一尺,明rì必是一丈,后rì则是一里!祖宗打下的江山被洋人步步侵蚀,西北、东北、华北、东南,连祖宗龙兴之地宁古塔现在都处于罗刹人的炮火shè程之内,孰不可忍! 自从慈禧离去之后,光绪开始偷偷摸摸看起介绍外国的书籍,皆是刘摩推荐,有徐继畲的《瀛环志略》、魏源的《海国图志》、林则徐的《四洲志》、《华事夷言》等,当看到英吉利本土面积不过只有四个江苏省大小,人口不过千余万时,光绪不胜感慨,满腔热血却又无处施展。 刘丹国未曾当上奉天府尹,光绪又试着调动数名新人到吏部任主事文书之类的小官,张之万在朝堂上欣然同意,令光绪还道是张之万转了xìng,不料只过了三rì,吏部大小官员便弹劾这些新官恣意放纵、不服调度,光绪不得不将这数人撤职待用,张之万却不依不饶,说这几名翁同龢推荐的新人不堪一用,翁同龢荐才有失当受处罚,孙毓汶、崇绮、徐桐等人群起攻之,光绪无奈,只得罚翁同龢半年俸禄了事,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光绪虽然内心的愤怒已经达到了极点,但是在公开的场合,他却始终不敢有丝毫的流露。太后虽然走了,但龙椅后面的帘子仍没有撤去,那个yīn恻恻的声音常常让他在半夜见满头大汗的惊醒,光绪在等待,寄望那个股肱之臣刘摩能在东南杀出一片血路,让自己能够再一次树立起汉武帝的威严。 夕阳烧红了半边天,如同在西方的天空中泼下一盆盆鲜红的墨水,映透天地,“残阳如血。”光绪身形颓废地坐在上书房的龙椅中看向西方,口中喃喃自语,这个十六岁的懵懂少年,萎靡的jīng神如同垂暮老叟。 香港,牧平街。 自从中特公司与太阳公司、胡记生丝行在香港的业务越来越大,先后迁移至距离铜锣湾大仓附近的震东街。现在盛宣怀在美国大肆采购,让英国人垂涎三尺,为了向刘摩示好,加之刘摩的产业在香港越铺越大,便以刘摩的表字作为这条街道的名称。 在牧平街中有一座三层小楼,被太阳公司收购后创办《亚洲rì报》,近rì报社收到刘摩的指示,并购另外一家小报《循环rì报》,所有编辑记者全部接受,大股东王韬也被延聘做了《亚洲rì报》的副主编,专司负责介绍外国政经史地的专版。 每当傍晚时分,报社二楼中便会传出阵阵悠扬的笛声,大伙都知道,那是副主编又开始借笛抒怀了。 这笛声,时而低沉沉闷,时而高亢激扬,在空气中蔓延着动人的韵律,空灵悠远,婉转动听,似是一泓清泉,清新透明,又如一抹彩虹,飘渺隐秘,真是大自然的天籁心语。 一曲终了,年方四九的王韬已是满头鹤发,瘦削的脸庞中写满了岁月的痕迹,低垂的泪囊不知穷首埋了多少经书,但一双眼睛还是那么犀利有神。 王韬长叹一声,轻轻将笛子摆到书桌上,取过刚刚翻译完成的rì本zì yóu党一八八一年发表的宣言,正待校稿,忽听一阵轻轻的叩门声。王韬眉头紧皱,因为他与报社主编有言在先,非工作时间内不得打搅他,头也不抬低声喝道:“进来!”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王韬问道:“什么事?”却没有听到回答,王韬不悦地抬起头来,只见面前站立着三人,一人二十余岁,身着西服,五尺有余,仪表堂堂,另一人短小胖硕,亦是二十余岁,一袭青sè长衫显得身材如同冬瓜一般,最后之人却是报社的主编,主编毕恭毕敬地站在为首的年轻人身后如同跟班。 “你是刘摩?”王韬不假思索地问道,能让主编如此恭敬,除了盛宣怀、胡品元、夏欧生等人,那便只有刘摩了。 刘摩扬声大笑,道:“不亏是王先生,眼光果然锐利。刚在在下与岑兄、叶兄在门外聆听先生一曲笛音,现在仍是不绝于耳,实在美哉!” 岑chūn煊笑道:“唐代崔道融曾写过,横笛和愁听,斜技依病看。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这正是先生的写照啊!” 王韬站起身向三人拱手道:“不知刘大人与这位仁兄来访,有失远迎切莫怪罪,诸位请坐。” 刘摩看到王韬手边的书稿,问道:“先生的手稿可否借在下一观?” “大人自便。” 刘摩取过书稿,定睛看去:zì yóu是人之天xìng,保卫zì yóu系人之正道……刘摩略略看完问道:“莫非这是倭国zì yóu党的建党宣言?” 王韬心头一惊,没想到刘摩如此渊博,竟然一眼看出文章来历,他哪里知道,刘摩设立共进社之后,命盛宣怀、利维等人遍搜各国政党建党宣言,其中便有zì yóu党的这份。王韬叹道:“大人果然中西贯通学识渊博。” 刘摩摆摆手坐下道:“王先生请坐。这份宣言我也曾读过,不过是倭国一撮人鼓吹国民进取、强国zì yóu的理论罢了,其实没什么。” 王韬当即接口反驳道:“大人所言差矣,rì本弹丸之地,自欧风东渐以来奋起直追,早在七年前便有如此革新之组织,发出如此深刻的呼声。而观我中华大地,常常自诩有数千年文化传统,可又有几个如此见识的热肠志士?又有几篇这样痛快jǐng辟的文章?当年我曾与马氏兄弟、郑观应等人商议成立兴国会,以此宣传西方激发我国,不料却遭到李鸿章的强烈反对,其放言,有淮军便是兴国镇国,何须尔等几名书生用事?可气可恼啊!” 刘摩见王韬情绪有些激动,开玩笑地道:“莫非就是因为这个,王先生才化名给长毛划策?” 王韬面sè一变,冷冷地道:“若是大人前来追捕某人,不必多言,某人一概承担。” 刘摩与岑chūn煊哈哈大笑,岑chūn煊道:“王先生忘了这里是英国人的租界,即便慈禧来了也不能拿你怎么样啊!” 王韬这才转怒为喜,想来这个刘摩是来与自己交流的,曾听说刘摩在琼州搞洋务兴产业,但这么多年过去,自己也曾到上海广州等地考察,所谓洋务,皆是大清的官员给自己标榜政绩,大把的民脂民膏丝毫不作怜惜,遍地开花不但颗粒无收反而年年倒补,狗屁的洋务。 刘摩正sè道:“现如今守旧势力强大,顽梗大臣把持权势,政局蔽塞,积重难返,放眼我中华大地,如同龙钟老者,酣睡不醒,思想愚昧。不过还好,现如今慈禧太后撤帘归政,皇上亲政,必能创出新基业,不知王先生如何看?” 王韬郁闷地道:“慈禧虽去,依旧遥控朝政,光绪不过是黄口小儿罢了,如何创世?某不信。” 刘摩暗赞一声,但对于这个中过举人的激进派仍旧小心翼翼,又道:“我受皇命组建海南新省,推行洋务,兴办新式教育——” 王韬打断道:“那不知刘大人如何办理教育?” “千百年来,君权至上、三纲五常是困住中华儿女的一道jīng神枷锁,繁文儒学,八股穷经,极大限制国人的思想改良,不改良思想,科技无法进步,科技无法进步,则国势永不能兴。” 王韬问道:“改良之际,乃是国家的重事,影响所及极为深远。商鞅变法,惨遭车裂;吴起图强,身被诛戮;晁错推恩,酿七国之乱;王安石新政,启宋室之衰。若是改良,必须深思熟虑,事先站稳脚跟,三思而行,方能稳cāo必胜之算,立于不败之地。兰瀛想听听大人如何改良?置满洲于何地?” 王韬的话掷地有声,锋芒毕露,更有教唆刘摩起事的意思,刘摩如何不知晓,而岑chūn煊却是脸sè一变,斥道:“你这个长毛状元,怎么能挑唆刘抚台赤忱报国之心?” 王韬不yīn不阳地道:“时也,命也,华夏今rì所衰,皆是满人一手造成,我王兰瀛骂他又何妨?总比那些尸位素餐仍旧满嘴孔孟的官员要强!”; 第三十八章 香港行(下)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刘摩对这个敢明目张胆唾骂满人的王韬兴趣大增,将岑chūn煊按到椅子上,劝其稍安勿躁,岑chūn煊怒目相视王韬,王韬则是气定神闲,任你东西南北风。 刘摩笑道:“先生所言有些激进,时下仍未到先生所说的地步,凡是讲究循序渐进,不可猛然置之。刚才听先生所言,犹如醍醐灌顶,那先生对我国历史上各种改良莫非全盘否定?” “非也,”王韬摇摇头道,“论我中华文明五千年,圣贤者数不胜数,若说改良之政,某推崇商鞅与张居正。商鞅变法强秦,虎吞六国,横扫寰宇,开创中华大一统之势;张居正推行考成、一条鞭等法,清肃官场,富民强国,只可惜昏聩的万历皇帝在张居正身死之后尽皆废除,若是张居正之法得以延续,我中华必能长久傲立于世界之林,当为环球之魁。” 刘摩道:“我不能完全赞同先生的意见。” “哦,还请刘大人明示。” 刘摩笑道:“王先生,请你不要再叫我刘大人了,好生别扭,叫我一声牧平又何妨!” 王韬轻松地道:“如此也好。” “张居正推行改良,实施一条鞭法,确实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也带动了当时中国民间的工业化发展,间接推动科技的进步。但中国自古以来都是小农经济,自耕自养,明朝地方的土地集中愈加恶化,地主凭借土地垄断过度剥削佃户,比如洛阳的福王朱常洵,拥良田数万顷,盐引千记,却仍要地方供养,百姓苦不堪言,导致明代中后期产生大量的流民。另外一方面,明朝初期设定的地权分散状态的赋役制度rì益失效,官府不断膨胀的财政需求和无法遏制的非法征敛成为民间不堪承受的重负,晚明的财税改革已经无力救治这一深入制度骨髓的恶疾,国家机器的败坏已无法挽回。所以纵然张居正集神鬼之力,仍旧无力挽回封建败局。” “好!”王韬激动地站起身来,从书桌边上绕过来走到刘摩面前,激动地道,“牧平此言甚合吾意啊!” 刘摩站起身笑道:“我在前来香港之前路过上海,找到先生十年前写的《变法自强》三篇政论,真是字字珠玑,发人深省啊!此次前来拜望先生,是期望先生能到琼州助我一臂之力,如何?” 王韬揶揄地道:“难道牧平不怕我顶着‘长毛状元’的名号?” 刘摩莞尔一笑道:“若是想要我中国变法自强,非胆大之人、有见识之人不能用,先生大才,牧平渴盼已久啊!” “既然如此,某也不再客气,但我王兰瀛咸菜拌豆腐有言在先,听闻刘牧平办理琼州洋务,被张之洞夸为东南之魁,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某要前往琼州暗访一番,若是合意便去找你,若不合意,某还是回到这里继续办报,如何?” 刘摩哈哈大笑,“先生尽管去,看看牧平的答卷是否能令先生满意。” 王韬点点头,又道:“我还有些忘年好友,到时候一同带到琼州去。” 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刘摩一直苦苦搜寻人才,没想到王韬这个大才身边聚集了一大帮激进人物,连连点头赞许。当问及王韬所带何人时,王韬笑道:“我所交数人皆是热血青年,其中以cháo州文廷式、南海康有为为最。” 文廷式?康有为?刘摩为之一怔,没想到王韬居然结识这些青年俊才。 王韬又道:“文廷式现在在广州将军长善幕中,曾游历香港与我结识,此人志向远大,脚踏实地,遇事敢言。康有为亦是青年俊才,风流倜傥。” 刘摩插嘴道:“这个康有为有些好高骛远吧!” 王韬诧异地道:“确实如此,牧平如何知晓?” 若是不知道康有为这个人物,刘摩岂不是后世的十几年学校白读一场。刘摩看过关于康有为的一些轶事,此人虽然激进,却往往言与行南辕北辙。 康有为鼓吹mín zhǔ,提倡男女平等一夫一妻制,自己却是妻妾成群,且处处留情,被称为风流圣人。康有为曾落魄上海,天天狎jì,却无钱偿piáo资。久而久之,让jì家知道了,群到康有为所住的客栈索取,康有为觉得很不好意思,就往广东逃。上船之rì,各jì家都到船上来找他,搜了半天找不到。开船后,有水手看见船板内有人,大声惊呼,众人赶过来看去,正是康有为先生。后来,有人写诗讽之:“避债无台却有舟,一钱不值莫风流”。想来康有为是中西学的矛盾结合体,而且康有为求官心切,贪生怕死,钟鼎玉食也常被后世所诟病。 但这块“康南海”的金字招牌刘摩不能不收,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时势造英雄,只要他到了琼州,自然会多加留意栽培再说。 刘摩道:“康有为虽然好高骛远,但是大才难得,还请先生出面,务必邀请到我琼州走一走,看一看,即便不能为我所用,也不妨给些意见,如何?” 王韬点头道:“如此甚好。” 天sè渐晚,刘摩拱手道:“王先生,在下便不再打搅,我还要去会见一些其他朋友,明早赶到广州拜见张大人,就此别过,牧平在琼州恭候大驾。” 王韬一直送到门外,目送刘摩离去,嘿然一笑。 王韬在美国游历,早已听说刘摩的大名,只可惜无人推荐。后刘摩回琼州,驰援镇南关获首功,天下闻名,但在琼州的动作却是一直默默无闻,王韬还道刘摩不过是一个蛮撞的匹夫。直到琼州兵发吕宋,强租苏比克湾,更名为炎海,王韬顿时兴奋起来,这个刘摩绝不是简单易于之辈,推脱掉rì本人邀请游学的要求,在报纸上连登文章,期望引起刘摩的注意。 无他,王韬也想做官,从西方游历归来,满腔热血恨不能华夏翻天覆地。但害怕自己一颗热心贴到冷屁股上去,又没有辜鸿铭锲而不舍的jīng神,只得靠自己的老路谋取出头,在报纸上发表文章,他自然知道刘摩急需人才。果不其然,刘摩很快便找到了自己。 盖凡中国文人的臭毛病皆是如此,从诸葛亮的三顾出山,到随驾迁居的隐士卢藏用,不论大才小才高才无才,非要先摆点谱,实则心中早已渴望仕途,不然便违背了祖训:“学而优,优则仕”嘛! 刘摩离开报社,心中满怀期待,岑chūn煊却有些气恼,没想到这个王韬竟是如此之辈,而刘摩对其大加赞赏,满口赞誉之词,只感觉自己上了贼船,可自己离家之时曾信誓旦旦地父母、妻儿保证,必然不会让家人失望,只怕现在满载着自己热血誓言、寄到昆明的信函还未到达父亲手中,若是自己现在遁去,如何还能抬头做人? 太阳公司香港分公司召开大型招待会,招待香港各界有名的中国商人,刘摩的目的只有一个,要招商引资,现在梧桐树栽得差不多了,巢也筑好了,就等着这些金凤凰能够落户琼州。 以前刘摩只是从二品州府总兵,害怕朝令夕改的商人们虽说也于太阳公司、中特公司有生意往来,但是对到琼州做生意往往都是推三阻四,不愿出手。刘摩亦知道这些人的顾虑所在,现在琼州建省,自己身为一省巡抚,效果应该不同以往吧!; 第三十九章 招凤凰(上)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太阳公司香港分公司总部设在牧平街北首,是一座八层大楼,西式建筑,蔚为壮观。现在香港分公司被原琼州宣抚司官员夏欧生执掌,主要从事贵重家具、瓷器、中药材、文人字画(当代,绝不可能是古代)、翻译书籍等生意,旗下另有《亚洲rì报》、《东方文化报》、《东方画报》及东方印书馆等产业,刘摩与辜鸿铭合著的《shè雕英雄传》开始在《东方文化报》上连载,深受香港民众的喜爱,英文版与法文版也开始紧锣密鼓地进行翻译。 夏欧生现在的小rì子已不能与当rì在琼州可比,在琼州时身为宣抚司下属的一名从六品小官,每年的俸禄不过两百余两,加上些团练的孝敬与其他收入也不过千余两,就这其中还有白条。 刘摩回琼州,夏欧生死心塌地地抱上了刘摩的大腿,刘摩见其还算老实能干,不是大贪大恶之辈,且当时缺乏人手,便派其常驻香港,先是跟随盛宣怀跑了一阵子,不到半年时间就能dú lì做起了掌柜,令刘摩大为欣喜,任命为太阳公司香港分公司总办,月薪五百两,另有逢年过节的红包可拿。 刘摩大方的手段让夏欧生感激涕零,用心做事。前年夏天从海外留学归来的留学生中,刘摩曾派来两人跟随夏欧生熟悉香港市场事情,当时夏欧生的小心肝扑通乱跳,还道是刘摩准备撤换自己,不料刘摩好言相对,常说老夏办事我放心。不过那都是台面上的话,有一次夏欧生受亲戚所托,卖给香港洋人一副苏轼字帖真迹,被刘摩得知后大发雷霆,差点将夏欧生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并用高价赎回,胆颤心惊的夏欧生连死了的心都有了,不曾想小刘大人连拍电报骂自己,反又将自己的夫人送到香港,说怕自己孤独气短做事没jīng神,另外还开给夫人每个月一百两的养家费。 这样的老板哪里去找?夏欧生当即在香港找了个著名的画师,按照艾丽萨夫人送给他的相片画了一幅刘摩巨像,挂在办公室后墙上每天上香叩拜。 凭借太阳公司雄厚的资本,夏欧生逐渐在香港商界中打出自己的名声。去年下半年,成功将一批瓷器出售给英国人,换取英国人的工业设备,差价十余万两,让刘摩连连竖起大拇指,对盛宣怀说现在老夏会办大事了!到了去年年终,夏欧生的红包是白银六千两,让他在办公室里足足傻笑了一个中午的时间。 现在夏欧生将两个儿子送到了香港英文中学中读书,大女儿也送到了女子学校,全家五口人其乐融融,好不滋润。前些rì子老友郑扬去浙江招人,途经香港,被夏欧生招待一番。 郑扬连连悲叹:“老夏啊,咱就是个跑腿的命! 酒过三巡的夏欧生哈哈大笑道:“你个老小子去年的红包怕是拿了不少吧!” 不会说谎的郑扬掰指算了算,才不经意地道:“去年为琼州招到移民八万余人,除去部分落户后又迁移的,落实了七万七千多人,每个人头郑扬可以提成一钱银子,多少自己算去。” 夏欧生快速地算了一遍,嘿,不过才七千多两,又问道:“那你小子年终奖拿了多少?” 郑扬苦着脸道:“一分没有,小刘大人没给我银两,给了个凭证,说是琼州造船厂的股票,大约价值三千两,叫我保存好,以后会升值,兄弟你说说,这些花花绿绿的纸头哪里如银两实在?纵然小刘大人不会骗我,可我这心里,唉――”滋溜一声,一本酒水爽然下肚。 夏欧生心头一怔,股票这东西他曾听盛宣怀及一些洋人介绍过,据说可以增值,酒意立刻醒了三分,悄声问道:“老郑,琼州造船厂一共有多少这样的股票?” “好像有五十万两吧,都是作为年终奖发到下面人手里的。就连总兵衙门站岗的士兵都发了一些。” “这是个机会啊!”夏欧生心头禁不住地颤抖起来,刘摩一直鼓励夏欧生可以做点自己的生意,即便动用太阳公司的资产,只要刘摩同意可以随时支取。看着迷迷瞪瞪的郑扬,夏欧生的小眼亦是眯成了一条线。 待郑扬走后,夏欧生当即从一些生意场中的好友手中转借五万两白银,请示刘摩之后又从太阳公司账面上支出五万两,派人到琼州低价收购股票。此事刘摩知道后一笑置之,琼州造船厂发行的内部股票就是为了培养一批琼州本地富商,没想到只有夏欧生慧眼识珠,十万两白银换了十六万两的股票。 现在琼州造船厂的规模不断扩大,每年刘摩都要投入巨资引进人才和设备,造船厂旗下的琼州、东方、三亚三座港口处已经拥有共计五万余吨的船坞,开始大规模制造近海货轮,至于远洋货轮与军舰,还处于开发阶段。刘摩心急也没有办法,缺少管理与合作伙伴都是他最头疼的事情,即便情报部拿到了英国白星公司的造船技术资料,但硬件设施、科技水平都是难关。 而这次在香港招待的这些知名商人,其中有号称东南亚瓷王的胡旭德、云南旅泰巨商云氏家族香港公司的代表、广州十三行传奇商人伍秉鉴的后人、香港浩官茶行老板伍业斐、十三行潘家后辈巨商潘旭安等人,皆是名动一方在香港翻云覆雨的人物。 太阳公司二楼大宴会厅内张灯结彩,珠宝辉煌,一派喜庆景象。 八盏缨络式的西洋大吊灯,把整个宴会厅内照耀得通明雪亮,如同白昼。八张成丁字形排开的紫檀木云石面大餐桌上,都铺着雪白络花的垂缨桌布,摆列着崭新的擦得闪闪发亮的银质杯盏和象牙镶银骨筷。满堂清一sè的紫檀木云石面镂花八仙靠椅,在电灯光下闪shè出一派暗紫sè的光辉,更加使得这场宴会的气氛尊贵,显示出一种富丽堂皇而又富有东方sè彩的典雅气派。留声机中的钢琴曲跳动着动人的音符,此情此景令人美不胜收。 各sè各样的商人带着自己的家眷来到宴会厅时皆是连连惊叹,让夏欧生得意非凡,对于这场刘摩半个月前便叮嘱务必办得隆重的宴会,jīng心准备了十天时间。 夏欧生开始慢慢习惯穿上西式礼服和光亮的皮鞋,穿梭于宴会厅之间,与众商人连连应酬,助手匆匆奔至夏欧生面前告知,刘大帅到了。夏欧生对客人说声抱歉,迎了出来。 刘摩与岑chūn煊到达一楼大厅,夏欧生亦是急匆匆地奔至面前,刘摩对岑chūn煊道:“岑兄,你看看这个老夏,原来也是个六品的官员,现在穿了西装不是有模有样吗?” 岑chūn煊干笑几声,一路上他劝说刘摩数语,皆是轻重缓急的大道理,刘摩只是赔笑没有直接回答,直到了这里方才说话,向岑chūn煊展示自己的改良成果,岑chūn煊还有何话能说。三人打过招呼,刘摩正待踏步上楼,夏欧生突然道:“大帅,这位岑大人今天的衣着有些不合时宜,在下怕――” 刘摩莞尔一笑,想来楼上的客人皆是西装革履花裙招展,岑chūn煊的青sè长衫确实显得有些土气。不料岑chūn煊没好气地道:“我倒要看看这些二鬼子能把我怎么样!”夏欧生愣愣神,刘摩拍拍岑chūn煊的肩膀道,“得了,那我便带上岑兄又何妨,老夏,我们走!” 三人进入宴会大厅,刘摩对夏欧生的布置颇为满意,点头赞许,而岑chūn煊愣在当场,虽然在其他地方也见过电灯,但那里有此地的奢华炫目,引得商人及家属们低声议论。 夏欧生为刘摩一一介绍,刘摩面含微笑与众人握手寒暄,待刘摩走到会场前首,侍应生将留声机的音乐关闭,夏欧生快步走到麦克风前大声道:“诸位朋友,今天我很荣幸请到中国首任海南省巡抚、我公司荣誉主席刘摩先生,下面,有请刘先生为大家演讲。” 众人纷纷鼓掌,刘摩步上主席台,扫视全场,微笑道:“女士们,先生们,今天很高兴在这里与大家见面,刚才夏总办已经将我介绍了,在这里,我还想更详细地向大家自我介绍一番。” 商人们屏住呼吸,虽然大家都知道刘摩此人,其中亦有少部分人接触过刘摩,但在公共场合听其讲话倒是第一次,而且刘摩的开场白按照西方习惯,让一些商人顿感诧异。 刘摩继续说道:“本人名叫刘摩,湖南湘yīn人,曾在美利坚国游学数载,想到祖国疲敝不堪,饱受列强欺辱,便试想用己所学救国救民。现在琼州得到朝廷的批准建省,我回到琼州也有两年多时间,在这两年多时间内,兴办了新式学校和医院,建设四座水力发电厂,现在琼州城内已经可以保证连续一个月不断电,比香港的电力供应要更加有力的,这也说明,我们中国人办事不必洋人差!” 众人会心一笑。 “现在琼州有大小工厂二十余家,五千吨码头两座,煤矿、铁矿、锡矿、铝矿共七座。洋人曾讥笑我中华虽然地大却不物博,那是绝对错误的,只是很多地方我们都还没有开发利用起来。诸位与我皆是中华儿女,落叶总要归根,不论外面的金窝银窝,总还是不能忘记咱们的土窝,所以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就是邀请诸位到琼州参与工厂、矿业、码头、特产等行业的投资,当然,诸位都是商界名人,不会贸然投资,不妨先到我琼州考察一番,再做决定,诸位放心,不论车马餐饮,琼州一应俱全。” 刘摩顿住语气,人群开始有人小声议论起来,刘摩笑笑继续道:“我再与大家说说琼州未来的发展规划,大家也都知道兰芳在吕宋建国,与琼州是同盟合作伙伴关系,所以琼州的生存空间绝非只有一岛之地。在未来,我打算在琼州设立大型的造船厂,可以制造万吨海轮,还有大型炼钢厂、炼焦厂、制药厂、车床厂、制糖厂、食品厂等等,完善琼州轻重工业的配比,把琼州建设成为东南最优秀的地区。现在琼州已经有了自己的jǐng察部队,完全废除了以往的差役捕快、绿营兵勇,只要工厂赋税一律农业免五年、工业免两年,之后工业税百抽十至十七,农业税百抽五至十二,根据不同行业、不同产品制定合理的税收。” 一名商人喃喃地道:“现在大清的海关被洋人一手把控,琼州怎么可能关税自主?” 刘摩道:“这位朋友说得好,现在中国的关税确实被洋人一手把控,但琼州还处于边缘地带,未曾受到洋人的重视,而且大多数的离岸商品都是由中特公司cāo作,官府衙门概不过问。而且我可以向诸位保证,即便未来琼州设立了海关,也绝不会允许洋人插手。” 众人再次鼓掌,虽然对刘摩的话将信将疑,但听起来颇为令人振奋。 刘摩笑道:“大家可能都在怀疑,为何我敢说这个话,还请大家拭目以待,或许只要一年时间,琼州便能关税zì yóu。现在京师的皇帝试图改良zhèng fǔ,但冰冻非一rì之寒,积重难返的弊政不是简简单单就能根除的事情,整个中国,唯有琼州属于世外桃源。首先,琼州地广人稀,人口不过两百万,多是自耕农和渔民;其次,琼州原本有三十余万的生番,现在生番已经被划定保留地,禁止sāo扰汉人;第三,琼州地处东南一隅,位置优越却长期没有得到开发利用,矿藏众多却没有得到重视。这也正是我邀请诸位到琼州的缘故,在这里,我可以向各位保证,琼州的盐、铁是绝不禁止商人采买,大家尽可放心赚钱,或许两广的地面上我可以通融一二,云贵那边的岑总督公子今晚与我一起到场,或许也可以说和说和,但是这些地方之外我就不能保证了。” 众人大笑,这才知晓与刘摩一起前来的“土包子”居然是云贵总督岑毓英的长子,纷纷上前结交。 刘摩走下主席台,夏欧生上前对着麦克风道:“诸位,晚宴正式开始,请诸位按照椅背上的名牌入座!” 第四十章 招凤凰(下)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尽管刘摩将琼州现状与未来大体描述一番,商人们的心中依旧疑窦重重,因为他们看多了大清官员的空口白牙,听多了胡言乱语,但是刘摩的文明习惯及良好表现慢慢征服了他们,待刘摩坐到宴会席主席位置上时,商人们纷纷打开了话匣。 jīng明沉稳的伍业斐在香港商人中德高望重,被安排在刘摩的手边,伍业斐抱拳问道:“刘大人,在下有诸多不明,还请大人为在下解惑。” 刘摩笑着握住伍业斐的拳头道:“伍老,您是商界前辈,与雪岩先生称兄道弟,我刘摩称雪岩先生为叔父,按道理我也是伍老的晚辈,伍老叫我小字牧平即可,千万莫再叫我官名。” 伍业斐也是个爽朗变通之人,抚掌一笑道:“那好,我就大胆叫一声牧平。牧平,刚才你说请我们到琼州办厂做生意,虽说现在沿海各地到处都在兴办洋务,但私人洋务极为稀少,雪岩当年办理缫丝厂,也是差点栽了跟头。再者,牧平家大业大,为何不独坐琼州,非要我等过去?” 刘摩点点头道:“老先生问得好,不过在我回答之前我想先问老先生一句,不知老先生可知中国历朝历代哪个时期最为繁华?” 伍业斐答道:“应该是盛唐时期吧,我曾在书中看到过,贞观之治时国库中扣铜钱的线都烂掉了。” 其他商人注目侧耳旁听,生怕漏掉一个字眼,以往的清廷官员都瞧不起商人,“伍老”这一称号也只有商界中人称呼伍业斐,没想到刘摩这个从二品的巡抚也尊称伍老,还自认是胡雪岩的子侄辈,令众人叹服。 刘摩道:“伍老有所不知,中华历朝历代最为繁华的时期为宋代,因为宋代是最mín zhǔ的时代,皇帝与士大夫共天下,以法治国,这样便保证了社会经济的发展。北宋是最早出现夜市的时期,灯火马龙,昼夜不息,连汴梁最大的相国寺也成了集贸市场,和尚卖起了猪肉,可以说宋代的商业发达已经深入骨髓,直接推动了文明与技术的发展。而观其原因,其实很简单,就是藏富于民。” 刘摩扫视一眼正聆听他说话的众人,笑道:“所谓藏富于民,实际咱们中国人已经喊了几千年,包括孔孟二圣,但发挥的效果却一直不理想,总有那么多道貌岸然满嘴经文的蛀虫硕鼠破坏国家大计,当然,把国家之希望寄托在一个人及其后代的身上,也是无法延续文明繁华的根本原因。” 刘摩将话说的如此明白,众人为之愕然,没想到刘摩竟敢在大伙面前明目张胆地反对皇权,众人或若有所思,或默默无语,或心有忐忑,一时间刘摩周围的场面冷了下来。 看来把人家都给吓着了,刘摩暗地里苦笑一声,对着夏欧生使个眼sè,夏欧生会意,站起身举起酒杯道:“今天我家刘大人与诸位好友能够赏光,欧生感激不尽,水酒一杯不成敬意,在下先干为尽!” “好!”众人的情绪这才被调动起来,纷纷举起酒杯,场面再次活跃起来。 杯酒过后,浓眉大眼的瓷王胡旭德道:“据我所知琼州盛产白砂,均是上等的玻璃原材料,若是我胡某人想在琼州设立玻璃厂,产品出口到南洋或是其他地方,琼州方面给予何等优惠?” 刘摩笑道:“若是胡先生有意,可以随时办厂。关于诸位到琼州办厂一事,在下有几点说明,第一,工人工作时间不允许超过十二小时,严禁夜班,因为琼州温度高,使人无法长期劳作,现在琼州官设的工厂全部是六小时两班制,中午休息三个半小时,没有夜班的;第二,厂主建设厂房或是租借厂房,地皮税是免五年的,由琼州宣抚司下属招商局承担,待海南建省之后,会设立专门的招商局负责外商投资管理诸多事宜;第三,就是工伤问题,特别是制造业之类的工厂,工人受伤的比例较大,厂主需要负一部分责任。” 胡旭德不解地问道:“厂主如何负责?” “能到机械制造类工厂上班的工人,多是家中顶梁柱,若是有残疾在身,家中势必衰落,所以在下也在考虑制定伤残类的赔偿细节办法,大家请放心,其中厂主需要承担的都是大家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内,其他都由官府承担,比如子女抚养、老人赡养等问题。” 胡旭德不以为然地道:“虽说大人爱民如子,但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胡某南洋的工厂里也曾有过类似事情,多是一次赔偿永不纠葛。” 刘摩笑道:“胡先生南洋工厂的工人多是土著,死伤之事自有当地的办法处理,但琼州实则情况不同。琼州现在移民达到近四十万人,而现在工厂的工人中有一半是来自外地,若是草率处理问题,在下担心外省人员议论琼州视百姓如草芥,不愿前来,为了琼州发展大计,所以在下只能事事想在前面。天下兴,百姓苦,天下亡,百姓苦,在下并非是为了标榜自己,而是为了睡得踏实吃得舒心。” “好一个睡得踏实吃得舒心!”一直没有开口的巨商潘旭安大声赞叹,刘摩向其点头示意,只见潘旭安身边坐着一位二八佳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正紧紧盯住自己,刘摩报以笑容,佳人的脸庞立刻红晕涌动,将娇颜侧到一旁。 潘旭安却没有注意到自己女儿对刘摩的青睐,扬声道:“牧平所言中肯,我等虽然久居海外,但还是身怀故乡,我考虑在琼州办水泥厂或五金厂,不知道牧平有何优待?” 刘摩道:“潘先生若真有此想法,牧平竭诚欢迎。现如今琼州有三座水泥厂,月产量二十五万吨左右,全部用于铁路、公路、港口等基础建设材料。若是潘先生考虑办水泥厂的话,不妨到琼州的三亚看一看,未来两年内,三亚将要建设一个年吐吞量与香港并肩的港口,可以同时停靠五至八艘万吨级巨轮,而相关的配套设施,比如防风堤、仓储、船坞、道路等等,我与美国的建设公司大约算了一下,至少需要六百万吨水泥,这也仅仅是三亚一地,所以琼州的水泥用量还是很巨大的。” 众商人埋头算着自己的生意经,不愧都是生意场中的老手,很少有表情上的波动。伍业斐问道:“牧平,你自己家大业大,为何不全部包揽下来?即便与人合作也是利润巨大,为何还要老朽等人前去办厂?” “伍老这个问题或许是每个人都存在的疑虑,而且有些地方的官员让大家都感到害怕,所以才避居海外。”众人会心一笑,亦有叹息者。刘摩接着道:“诸位都是商业届的jīng英典范,我试问一下,没有谁能够做到面面俱到。比如伍老,您从事海运生意,兼及茶叶、生丝出口和碱、盐的进口,不知您想过没有,为何我们国内始终没有一家制造纯碱的工厂?其实纯碱很简单,用途极为广泛,且纯碱的工艺也非常简单,却始终没有人去考虑制造。在英国,一斤的纯碱不过折价一钱银子,到了咱们这里就要卖到二两至三两,牧平心中焦虑,但实在是有心无力。琼州目前虽有一些外地人在经商,大多是小本小利,只有胡记蚕丝厂规模成型,而牧平所作之事多而繁琐,所以在琼州栽下梧桐树,来请你们这些金凤凰啊!” 众人大笑,纷纷敬酒。 伍业斐叹道:“老朽亦曾考虑设立纯碱工厂,只可惜工艺不jīng,洋人的设备庞杂,cāo纵困难,若是请来洋技师,代价实在无力承担。” 刘摩面含微笑道:“若是伍老有意,牧平可以为您牵线搭桥。实不相瞒,在下当初在美利坚开创产业之时,曾在英、法、荷、德等国设立商业分公司,采集各国商业资讯,所以手头上相关的工业资料非常丰富。” “哎呀,”伍业斐等人惊叹一声,目目相觑,看来这次刘摩确实是诚心相邀,什么样的家底都抖了出来,那还没露出来的又有多少?伍业斐连声道好:“有牧平此言,老朽决定先到琼州考察一番。” 伍业斐带了头,其他人亦是跃跃yù试,刘摩当即吩咐夏欧生通知中特公司准备客轮,供这些金凤凰使用,然后继续把酒言欢,直至深夜。 次rì,刘摩与岑chūn煊起了个大早,正准备前往广州拜会张之洞,夏欧生来报,伍业斐、潘旭安二人联袂来访。 刘摩快步走到会客室,伍业斐二人正坐在室内饮茶,见刘摩进来,忙起身抱拳。刘摩笑道:“不知二位先生与潘小姐在此等候,牧平实在惭愧。” 伍业斐亦是chūn风满面地道:“无妨无妨,今rì我与旭安前来,有一事与牧平相商。” 刘摩还道是两位商贾心有顾虑,温言道:“二位先生请坐,咱们慢慢说,只要牧平能办得到,一定竭尽全力。” 伍业斐笑道:“有了牧平这句话,老朽心里就踏实了,是这样……”原来伍业斐等人连夜商议到琼州考察一事,虽然刘摩与其他大清的官员不同,还受过西洋教育,彬彬有礼,但大清的官实在伤透了这些商人的心。胡旭德出了个主意:联姻,从香港商会诸人的子女中挑出合适的人选与刘摩成亲,借机能够将大家的利益与刘摩捆绑在一起,这样的话对大伙到琼州投资的事情裨益莫大,众人皆是称妙。 待众人左挑右捡一番,只有潘旭安的女儿潘静怡最为合适,不论年龄、容貌、身高、学识,都是上佳人选,而且现在刘摩在名义上还没有设立正室,只有三房小妾,潘家小姐还是有希望转正的。 潘旭安爱女心切,回家后询问女儿的意见,因为潘静怡在南洋女子学校中就学,故dú lìxìng较强,但这一次吉安到刘摩,潘静怡的一颗芳心已被刘摩俘虏,只是红着脸说了一句但凭爹爹做主便悄然遁去,潘旭安如何不知女儿心思,这才一大早与伍业斐来拜访刘摩。 刘摩自认不是肉食动物,虽然对潘静怡的第一印象不错,但xìng格各方面都还没有仔细考量,正皱眉间,伍业斐佯怒道:“若是牧平不愿,老朽等人绝不踏上琼州半步!” 又是一次赶鸭子上架,刘摩苦笑一声道:“伍老,潘先生,关于此事牧平需要回去与父母商议一下,一定给二位一个满意的答复,如何?” 潘旭安正待点头答应,伍业斐张开漏风的嘴唇笑道:“潘家小姐在海外读书十余载,一直都是西式教育,思想开放,老朽见牧平身边没有个像样的助手,不如先让我那个侄女做你的助手如何?我想你的父母若是见到我那侄女,一定也是满口赞成。”; 第四十一章 元春问计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刘摩带着岑chūn煊、潘静怡踏上前往广州的客轮,与众商人在码头挥手道别,一轮红rì刚刚跃出海面,海面上洒满了金sè,似是整个大海都在燃烧一般。 轮船缓缓驶出铜锣湾码头,奔向宽阔的伶仃洋,刘摩对潘静怡道:“潘小姐,海上风大,要不你到船舱中去,到了广州我自然会叫你。” 潘静怡浅笑道:“谢谢刘大人关心,我自幼长在南洋,每年都要乘坐海轮到香港过年,这点风浪没什么。”忽见岑chūn煊面sè不虞,心头一惊,又道,“那我先回船舱看书了。” 刘摩点点头,目送娇小的潘静怡离去,岑chūn煊略带怒气道:“牧平,这名女子不懂教法礼仪,不过是个商人家的姑娘,蒲扇似的大脚踩在地上砰砰作响,与你门不当户不对,你为何还要带在身边?” 按照岑chūn煊等世家子弟的眼光,瓜子脸、单眼皮、细眉柳腰加三寸金莲的女子才算是上上之姿,潘静怡虽说齿白唇红、娇弱动人,但一双大脚便让岑chūn煊弃之若履。刘摩暗叹一声道:“岑兄,看来咱们的改良还要添加禁止裹足一项,以前我没注意到,等到了琼州一定发布,青龙,你记在纸上。” 罗青龙点头应诺,匆匆记下。 岑chūn煊皱眉道:“我对牧平越来越看不清楚,心头众多问题,不知牧平能否为我解惑?” 刘摩打个哈欠道:“岑兄啊,我是人,不是金刚,昨晚只睡了两个时辰,能不能让兄弟去补会觉?要不然顶着黑眼圈去见张大人有失礼仪啊!” 岑chūn煊看向刘摩疲惫的面容,歉意地道:“是为兄失礼了,牧平尽管前去。” 刘摩道声歉,嘱咐侍卫侍奉好岑chūn煊,快步赶回船舱,鞋子也未曾脱下,一头栽进吊床上酣然入睡。这一路上,刘摩着实太累,不单单在上海、香港等地拜会商人,寻求人才,在海上还在不停思索,草定未来三年的发展规划,只待回到琼州与众人商议之后付诸实施。 不知过了许久,刘摩口中还在喃喃梦呓,忽听耳边呵气如兰:“刘大人,刘大人!” 刘摩缓缓张开眼睛,一双秋波微转的亮眸直视着自己,正是自己的“助手”潘静怡,刘摩问道:“潘小姐,什么事?” “刘大人,还有半个时辰到广州,罗大哥叫我唤你起床。” 刘摩呵呵一笑,翻身下床,净面的清水与毛巾已经准备好,刘摩快速擦拭面孔,洗去脑袋的沉重,“真舒服啊!” 潘静怡抿嘴微笑,刘摩看向窗外,仍旧是茫茫一片,坐到椅子上道:“潘小姐,咱们聊会天吧!”潘静怡面sè微红,不自然地点点头坐下。刘摩笑道:“别紧张,我又不是老虎。你今年多大了?”一句话说出口,刘摩总感觉面对拘谨的潘静怡时,自己如同童话中诱骗小红帽的狼外婆,心头莫名其妙地百感交集。 “我今年十七岁。” “哦,我比你大五岁,我以后叫你静怡如何?” 潘静怡面sè绯红,眉宇间却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轻轻点头。 “静怡,你现在在读什么书?” “《茶花女》、《呼啸山庄》,还有卢梭的《忏悔录》。” “到底是受过西方教育的女子,见识不同寻常。”刘摩赞道,“《茶花女》和《呼啸山庄》我没有看过,《忏悔录》我倒是爱不释手。” 潘静怡眨动着水汪汪的眼睛,大着胆子问道:“那刘大人对卢梭怎么评价的?” 刘摩哈哈一笑道:“静怡,你就别叫我刘大人了,好像我比你大了很多似的。” 潘静怡娇媚地低声问道:“那我叫你什么?” “你是受过西方教育的,直接叫我名字有怎么样?没关系的。” “真的?”潘静怡不敢相信地问道。 “那是自然,不然你叫一声给我听听。” “刘――摩――”潘静怡的声音犹如蚊蝇,弱不可闻。刘摩还是很干脆地答应了一声,二人相视而笑。 刘摩道:“在我心里,卢梭这个人不简单,是西方启蒙运动的代表人物之一,他最独到的地方并不是因为他的文采与思想,而是因为他来自于最底层的人群。在那个时代,与卢梭齐名的孟德斯鸠、伏尔泰、狄德罗等人都是生活安逸的上流人物,只有卢梭生于清贫,做过学徒、仆人、伙计、随从,还像乞丐一样进过收容所,后来经过长期勤奋的自学和个人奋斗之后,才逐渐脱掉听差的号衣,成了音乐教师、秘书、职业作家。卢梭的文章有一种世人的挣扎反抗的意念,唤醒人们为了争取zì yóu平等的世界斗争的思想,所以我极为推崇……” 刘摩半个时辰内侃侃而谈,潘静怡充当忠实的听众,深深为刘摩的理念和知识所折服,双眼迷茫地看向刘摩,脑海中已经充满了他的样子。 忽然船身剧烈摇晃,这是轮船靠岸时惯xìng所致,无从准备的潘静怡身形猛然向前扑去,刘摩连忙双手抱住,紧紧拥入怀中,娇小腼腆的潘静怡面sè如血,不敢睁开眼睛看向刘摩,刘摩轻声道:“我抓住你了!”潘静怡将脑袋紧紧埋在刘摩胸口,不敢抬头直视刘摩。 刘摩正待说话,罗青龙快步跑进来,叫道:“大帅,苏大帅带着一帮官员在码头守候,咱们――唉呀――咦,大帅呢?”罗青龙睁着眼睛说瞎话,脑袋左右晃悠一阵道,“大帅不在舱内啊!”急忙退了出去,舱外传来岑chūn煊的声音,“牧平怎么还没出来?”罗青龙急忙拦住岑chūn煊,耳语数句,岑chūn煊苦笑着摇摇头。 潘静怡急忙闪过身,埋头将裙角皱边理顺,突然在微笑的刘摩脸上吻上一口,羞喜地匆匆离去,刘摩摸摸脸庞,得意地哈哈大笑。 刘摩踏上码头,眉头深锁的苏元chūn急忙迎了上来,“老弟啊,你可要救救哥哥呦!” “老哥哥,我才到广州,你这又是为何?怎么,小妾跟人跑了?” 众人大笑,唯有苏元chūn依旧愁眉苦脸,拉着刘摩直奔码头的库房,屏退随从,张口便向刘摩求救,原来还是为了张桂一事。 醇亲王离开之后,苏元chūn受张之洞委派,依旧采取边围边剿的办法对付张桂,孰知张桂狡如兔猛于虎,遇到大股清兵当即遁去,学着乌龟死守上翔镇,一待苏元chūn有所松懈,立刻全力出击,让苏元chūn所部叫苦不迭,损失惨重,张之洞已经三令五申苏元chūn剿匪,若是山匪越闹越大,只怕到了长毛的地步又是江河失sè、朝廷震动。苏元chūn亦是知晓,若是自己再不能剿灭山匪,朝廷怪罪,自己这个二品顶戴便要丢掉,试着派人稳住张桂,劝其归降,被张桂直接砍头,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再想要张桂老老实实呆在上翔镇,不sāo扰其他各地,张桂却非要占南雄州城,这点苏元chūn又如何做主。现在刘摩混得风生水起,苏元chūn得知刘摩定rì到广州,急马加鞭从南雄赶了回来,向刘摩问计求救。 苏元chūn叹道:“若说这股山匪,却是强悍了得,别的地方都是土鸡瓦狗滥竽充数,官军一到便做四散。这个狼帅偏偏与众不同,不但不快速扩大,反倒是处处缩编,原本两个月之前就已经扩到了四千余人,现在反而只有三千人,全他娘的清一sè的西洋快枪,我就奇了怪了,这个狼帅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能有这么多火器。” 刘摩嘿嘿连笑,不作言语,心底已然笑翻了天。 苏元chūn道:“还有,狼帅不但跟咱们作对,还帮着咱们杀其他的土匪,现在南雄州、江西南安府、赣州府方圆数百里地的山匪被狼帅灭了个尽!真他娘的邪门啊!现在乡下的泥腿子见了狼帅都叫‘狼菩萨’,狼匪所到之处,打杀士绅地主,烧毁田契四散土地,只要其他地方的有钱人到那里收购土地,也被立刻打杀,现在搞得人心惶惶,香帅震怒。老弟啊,你可要给哥哥出处主意啊,不然哥哥这条官道就走到头了。” 说着说着,两行浊泪情不自禁地流下,甚是凄惨。; 第四十二章 以匪剿匪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刘摩听完苏元chūn的诉苦,心头早已乐开了花。佯装皱着眉头叹道:“苏兄,凡是山匪,皆是悍勇之辈,若是能为我等所用,也可有所助力。” 苏元chūn摆着苦瓜脸道:“我也曾试着派人招安,可狼匪不愿意啊,唉!” 刘摩笑道:“并非不愿意,只是苏兄的筹码没有达到人家满意而已。” 苏元chūn满怀期待地看向刘摩道:“兄弟,快给哥哥说说!” “从狼匪的动作来看,此人必是来自平民百姓,受到欺压才落草为寇。小弟认为,此匪不同于其他流寇,估计是自我标榜替天行道,剿之代价颇大,不剿又让人寝食难安。招安一事非你我能说定,苏兄为何不跳出广东考虑一下?” “跳出广东?”苏元chūn喃喃自语,又问道,“兄弟,别吊老哥的胃口了,说来听听。” 刘摩道:“听说湖南桂阳州土匪肆虐,逮杀县令,多次袭占县城,卞总督也因为此事被削去官职,现任的湖广总督裕禄也是一筹莫展,虽然尽力剿杀也不能断根,这个狼匪既然也和土匪做对,你想想看?”说完笑吟吟地看向苏元chūn。 苏元chūn顿时明悟,双手一拍赞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啊!我这么长时间为狼匪所困,没想到兄弟一个主意就给哥哥解了围!好!” 刘摩哈哈大笑道:“没想到苏大帅也能出口成章,真是上马击狂胡、下马能草书啊!” “兄弟过赞了,”苏元chūn嘿嘿一笑,忽又转过念头,“但不知香帅那边,唉,香帅为人过于刚直,我怕――” “无妨无妨,”刘摩摆摆手道,“你我兄弟二人同去劝说大帅,如何?” “如此甚好!”苏元chūn双手搭在刘摩的肩膀上,神态甚为亲密,“兄弟,等下凤青楼哥哥给你洗尘,也恭喜你高升!” 一老一少哥俩好步出房间,苏元chūn心头的巨石落地,心情大好,刘摩与其引见岑chūn煊,相互久仰一阵。苏元chūn见到与刘摩身后的潘静怡,诧异地问道:“兄弟,这位姑娘是哪位?” 刘摩打个哈哈道:“这位是南洋富商潘旭安的千金潘小姐,现在做我的助手。” 苏元chūn仔细打量一番,潘静怡向苏元chūn打个福,大大方方,没有丝毫的造作。苏元chūn点点头低声对刘摩道:“老弟,这名女子倒也可以金屋藏娇,不过这双大脚上不得厅堂。” …… 此时刚进巳时,张之洞原本在这个时候便要睡觉,直到晚上酉时方才起身办公,但刘摩身怀圣旨,让他不得不打破习惯难心等待。 待刘摩步入总督府,张之洞早已摆好香案,率大小官员等待。刘摩说不用过多礼仪,只需宣读即可,但张之洞反驳朝廷礼仪不可废,命人点起香烛,向北方三拜五叩,听候刘摩宣读圣旨。 刘摩看到一向令自己仰慕的张之洞居然恭恭敬敬地跪在自己面前,这是以前根本不敢去想的事情,或许还没想到那一步,心头顿时得到大大的满足。 一道圣旨读完,刘摩合上圣旨,上前扶起张之洞,张之洞颤巍巍地站起身,连声叹道:“想来本督已经老了,当时给你们这些后辈们让道的时候了! 刘摩自然听得出张之洞话语中的醋意,没想到这个香帅还这么有趣,心头暗笑。急忙谦恭地道:“香帅乃是清流砥柱,儒林基石,切不将老迈长长挂在嘴边。当年姜子牙八十岁拜相,香帅的路还长着呢,我等小辈也要靠您引路不是!” 刘摩的这记马屁拍得张之洞得意非凡,张之洞暗想,看来这刘摩进京一趟,受到皇上与皇太后的恩宠,却没有半点骄横之气,此子诚实人。张之洞笑盈满面地道:“牧平此番进京,让皇上恩宠有加,琼州建省,牧平受此重任,切不可掉以轻心。” “牧平谨遵香帅教诲。” “唔,好,进屋再说。” 众人进入大堂坐定,张之洞道:“倪文蔚回家丁忧,交接事宜本督已知会布政使,户籍典簿诸多文案已经在准备,牧平可耐心等待。” 刘摩心道,指不定里面又有多少猫腻,老子实在懒得管。笑道:“牧平不急,让香帅挂心了。” “三司、步兵提督等人可曾到位?” 三司是指布政使、按察使与学政,皆是一省内除去巡抚之外的重要职位,分管税收、吏治、督学。清廷从江西、湖南两地调派三名官员前来任职,现在还在路上磨蹭。步兵提督一职刘摩在朝中曾提议又担任碣石总兵的刘永福担任,遭到张之万等人的反对,因为刘永福有造反前科,注定其升迁颇不顺利,最后由军机处指派广西按察使李秉衡担任,李秉衡亦未动身。 刘摩知道这些人都不愿意来琼州,笑道:“可能是琼州名声不好,牧平也是实在无奈啊!” 张之洞朗声一笑,道:“皇命难违,这些人不会不来的,牧平尽可放心。” 刘摩心道,我巴不得这些家伙不来呢,来了也只能耽误事。干笑说声,与张之洞聊了些闲话,却急坏了一旁的苏元chūn,连连向刘摩使眼sè,刘摩将话题转到粤北山匪一事,边思量边道:“香帅,粤北匪患难以剿灭,为何不试着招安?” 张之洞苦笑一声道:“本督不是也没想过招安一事,但这个狼匪拒绝归顺,本督实在有心无力,只有会同两江、湖广诸地,尽力剿匪。” 刘摩将自己为苏元chūn出的主意叙述一番,总结道:“香帅,狼匪狡如兔猛如虎,若是能为我所用,慢慢剪去其羽翼,到了那时,不管他是窜山虎还是过江龙,到了咱们面前还不是得趴着?若是动用重兵剿匪,粮饷军械皆是问题,还有,牧平曾受命前去剿匪,勘察过地形,若想剿灭狼匪,至少要十万jīng锐,否则不能奏效,还请香帅三思。” 张之洞皱眉思索一阵,虽说对刘摩的以匪剿匪这一提议有些动心,但又怕招安不成名声有染,连累仕途。站在其一旁的杨深秀拱手道:“香帅,在下不才,愿前往上翔镇说服狼匪,在下一定据理力争,不负香帅。” 张之洞一手按到桌面上站起身,面sè凝重地道:“如此也好,深秀此次前去,若是狼匪能归顺便罢,不能归顺本督一定调集重兵剿之。至于湖广那边,裕禄这个黄带子只怕现在也是坐卧不安,本督这就给他发电报!”; 第四十三章 家事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刘摩在广州逗留了两rì,张之洞两天内连番召见刘摩,不单嘱托刘摩管好省务,也旁敲侧击了一番。 在张之洞的眼中,刘摩虽说是后辈中的翘楚,但在其心中始终还是个不伦不类的官员。说其文采,刘摩未曾参加乡试取得功名,只是在海外学了些洋文,写的奏章白话居多,让大小官员颇多指摘;论其武学,不识得刀枪棍棒,据说洋火枪打得倒有一手,但终究是不入流的旁门左道,违背圣祖遗训。但刘摩在琼州搞得新式工厂和新军让张之洞深为青睐,虽然自己没有去过琼州,多次到过琼州的苏元chūn告知,琼州一天一个样,半年不去连州府衙门都找不到,工厂的烟囱有百十丈高,望不到顶,晚间琼州路灯齐放,如同白昼,百姓安居乐业,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尽管苏元chūn添油加醋将琼州描绘的如同世外桃源,张之洞也非偏听偏信之辈,从洋人的报纸上得到一些关于琼州的讯息,这才深信琼州洋务确实是两广最佳。但刘摩的一些动作却让他颇为头疼。 琼州的光头新军不知道被多少大臣上书弹劾,都是被张之洞死死顶住,向慈禧担保刘摩绝对忠心。所以镇南关大捷之后,刘摩本应升职正二品武官或从二品文官,结果只得了个从三品的参将,其中也有这个缘故。待刘摩兵发吕宋,又有大臣上书弹劾,说刘摩狼子野心,私自调兵,妄开战端,还是义愤填膺的张之洞屡屡上书,一力承保了下来。其实刘摩还不知道,若是不送给慈禧两百万的孝敬银子,慈禧便要拿这事清算一番,能不能回琼州都很难说。 刘摩摆出谦逊的姿态,接受张之洞孜孜不倦的教诲与忠告,也一再表示绝不辜负皇恩。刘摩的态度让张之洞很满意,看来孺子可教也。 三rì后,刘摩离开广州,带着广东布政使送来的户籍典簿与岑chūn煊等人跨海奔赴琼州。 刘松龄一直为自己没有入京耿耿于怀,担心刘摩到了京城吃亏,没想到刘摩不但升了官,连带着自己也得了个刑部侍郎的正二品顶戴,虽说是挂名的,但也被刘松龄说成了是祖宗坟上冒青烟,一门出了两个二品官,在祠堂中激动万分地祷告了一个多时辰,叩谢列祖列宗。 刘摩却不管他,带着潘静怡直奔后院,二女儿的哇哇啼叫似是在召唤者自己,让刘摩兴奋不已,这可比一顶巡抚的官帽来得更加惬意。 施玉晴有育儿经验,在一旁亲自侍奉产后虚弱的珍妮,不停地安慰珍妮:“刘,回来,很快!” 艾丽萨虽然有些苦恼自己的肚皮不争气,但还是充当大姐大的角sè,在吊篮中逗弄小丫头,谁知小丫头偏偏不给她面子,啼哭不止。施玉晴正待上前抱起,忽见屋内光线暗淡,众人看去,“夫君——刘——刘——” 刘摩急忙奔进屋内,口中语无伦次地道:“呃,我女儿呢?艾丽萨你好点没?玉晴你瘦了!”近五个月的分离,让三女愁肠寸断。 珍妮在床上低声唤道:“刘,过来——” 刘摩连忙走过去,紧紧握住珍妮的玉手,伏在她的脸上亲吻一下,满脸愧疚地道:“珍妮,你生下女儿时我不在身边,真是对不起,我违背了当初的承诺。” “没事,”珍妮看向刘摩的面庞,举起玉臂掠过刘摩额头上的汗水,“去北方很辛苦吧!我们的女儿你看到没有,漂亮吗?” 施玉晴将还在吵闹的丫头抱过来,对刘摩道:“夫君,这丫头脾气不好,你可要好好哄哄。” 刘摩哈哈一笑,抱过女儿看去,稀稀朗朗的黑发下面继承了珍妮的天蓝sè眼睛,娇嫩的肤sè令人爱惜,刘摩轻轻晃动襁褓,哼声低唱:“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滴快,跑滴快,一只没有尾巴,一只没有眼睛,真奇怪,真奇怪。两只老虎……”慢慢地丫头不再吵闹,睁大眼睛紧紧盯着看向面前给自己哼唱儿歌的人,原本撇着的小嘴忽然显出弧度,刘摩停住歌声笑道,“你们看,咱家的丫头还是跟我亲吧!” 施玉晴惊异地道:“夫君什么时候会唱歌的?以前怎么没听你唱过?”听过刘摩唱歌的艾丽萨与珍妮倒是一点也不奇怪。 刘摩道:“我天生就会唱歌,只是妞妞小的时候我要哄你偏偏不让。”转睛看向又要撇嘴的丫头,忙再次哼起儿歌来。 施玉晴笑着道:“看来夫君的才学真是学富五车!我回房看看妞妞醒了没,她还在午睡呢。” 珍妮忙道:“晴,你,睡睡!”刘摩问珍妮道,“怎么回事?”“晴昨天晚上到现在都在陪着我,她太累了。”“怎么,当初我请的nǎi妈和佣人呢?”珍妮看看施玉晴,施玉晴轻叹一声道,“丫头的眼睛这么好看,那些nǎi妈却被吓坏了,都不敢来。” 刘摩苦笑一声,见二丫头渐渐入睡,轻声道:“玉晴,你先去休息吧,我去想想办法。” “嗯。”施玉晴轻步走出房间,见走廊下站着一位妙龄少女,见到自己挓挲着双手,有些不知所措,好奇地问道,“你是?” 潘静怡抿抿嘴唇道:“刘夫人你好,我是潘静怡。” 施玉晴上下打量一番,忽地明白过来,眼眶中慢慢渗出一丝泪水,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间,这个变化让潘静怡措手不及,目送施玉晴离去之后,忙在屋外低声叫唤:“刘大人,刘大人。” 刘摩回头叫道:“你进来吧!”潘静怡轻步走进房间,见到刘摩的两位洋媳妇亦是一愣,大方的行礼之后将施玉晴之事说了一遍,刘摩顿时愕然,想来玉晴的醋坛子翻了,让潘静怡呆在房间里与珍妮和艾丽萨说说体己话,急匆匆去找玉晴。 施玉晴正趴在床上低声哭泣,刘摩悄悄走进房间,将施玉晴搂在怀中,温言安慰道:“玉晴,那个姑娘是南洋商人的女儿,因为学过洋文,还有一些其他的原因,所以才跟我到琼州来,她的家人也马上来琼州做生意,潘小姐只是临时住在我们家里。” “逍遥湖宾馆比家里豪华数倍,她为何不住那里,偏偏要带到家里来?你是不是嫌弃我们母女?” 好像有句话这么说,女人与男人斗嘴时,智商会突然猛增。看着一向温顺的施玉晴生气,刘摩干笑一声,还能解释什么?再解释下去只怕越描越黑,索xìng横抱娇躯,放下蚊帐,正待脱去外衣,施玉晴惊惶地道:“这是大白天,妞妞和nǎi妈还在外屋。” “嘿嘿,我让nǎi妈把妞妞抱出去了。” “啊?” 小别胜新欢,阵阵无法抑制的酥麻侵袭施玉晴,令她再也顾不得翻到的醋坛,与刘摩颠龙倒凤,共赴巫山。 在外礼佛归来的刘老夫人见到潘静怡亦是吃惊,拉过刘摩仔细盘问,刘摩将事情说了一遍,求孙心切的老夫人当即让刘摩准备洞房,刘摩借口潘家人还未到琼州,此事暂且不急。; 第四十四章 世事如棋(一)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在广州时,刘摩已经派侍卫通知雷州、廉州和郁林三地的知府、总兵到琼州来,他想要知道自己这几个新手下的样貌和能耐。 紧接着便是前脚接后脚的忙碌,詹天佑被刘摩任命为南洋水师副都统,前往马尾将南洋水师的所有家什全部拉到琼州来,包括造船厂、船政学堂、所有军官水兵和为数不多的老式战舰。召集唐绍仪、蔡永昌、梁敦宜、蔡振寰、郑青岚、蔡绍基等人商议未来三年发展规划。 按照刘摩的设想,共进社已经在三亚试点成功,普通民众社员发展到了五百余人,都是各乡镇的优秀人物,在农村共进社的口碑极好,所以共进社的扩大也要加快提速,最好在三年内总数达到三万人,其中军民各半。在年末召开共进社首次代表会,进行内部整合,提升社团的整体xìng,增强社员的荣誉感和责任感。 其次是两府一州军队的问题,按照典簿上的数字,应该有一万人左右,其中绿营三千,协练六千多人。对于这些旧式军队,刘摩决定还是全部予以解散,组建新军,斗志军的规模将要扩大到八万人,这让蔡振寰等人十分兴奋。对于武备学堂的设立,刘摩决定还是与安定综合学堂分开办理,考虑到大多数人不愿意到琼州来,刘摩将武备学堂设在雷州府,自兼督学,埃克中校被请去做教育长,仍旧是由德**官任教,斗志军军官中抽调十名营团级干部做助教。 第三是行政问题,对于陆上三府州,刘摩考虑分开管辖,布政使等人不是不愿意前来嘛,索xìng让他们将衙门设在雷州,在琼州设立工业、建设、民政、财务、兵备、吏治、通商、教育、刑罚九个道台衙门,为将来的行政奠定基础。工业与民政由唐绍仪管理,建设与财务由蔡永昌管理,将蔡永昌调出军队,兵备由蔡振寰担任,吏治内定是王韬,通商由胡品元临时担任,待盛宣怀回国之后由他承办,通商衙门不单单是招商,还将涉及外交工作,教育由容闳担任,刑罚由胡挚担任,内部称为jǐng察部。 唐绍仪待刘摩说完问道:“大帅,chūn煊跟我说他将要负责吏治这一块,那王韬――” 刘摩道:“岑chūn煊将会负责陆上三府州的吏治,届时我会在雷州设立廉政公署,让小胖子跟他们玩去。” 众人大笑。 “另外一个突出问题就是其他三府州的土地问题,我们要想快速收拢人心,只有先从土地入手,老百姓得到土地才会拥护我们。” 唐绍仪问道:“大帅有何计划?” “这也是我比较纠结的问题所在,”刘摩皱着眉头道,“我只是简简单单翻阅雷州的户籍,徐闻县有一张姓大户,祖上曾做过嘉庆朝的广西巡抚,坐拥良田七万余亩,佃户三千多人。若是我们直接购买,这个张家未必答应,若是动强,闹到张之洞那里去也肯定是咱们吃亏,一路上我还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你们帮我参谋参谋。” 众人思索间,情报部长陈钜溶眨眨眼睛悄声道:“大帅,要不咱们派黑豹部队去?”眼神中闪过一道狠sè,对于不愿配合的人物,陈钜溶一向都很决绝。黑豹部队是情报部下属的刺杀部门,自从去年年底组建以来,还未曾派过用场。 刘摩摇摇头道:“不行,这三个府州中与张氏同类的门户不下百家,难道我们能赶尽杀绝?我也不愿意搞黑暗统治,情报部绝对不许插手地方内政。”众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刘摩见大家愁眉不展,笑道,“这个问题暂时先放一放,各部门集思广益,共同探讨,我就不信拿不出解决的方案来,我们继续研究下其他问题。” 刘摩将招商的事情与大家说了一遍,要唐绍仪监管好招商局,对这些外来的商人一定要热情款待。蔡永昌提出疑问道:“大帅,根据我的统计,现在琼州已经有二十六家工厂,本年度还有七家要建设开工,为何我们不自己单干,非要拉这些商人来?” 刘摩道:“这也是你们共同的问题吧?”众人微笑默认,刘摩道,“这一点我再解释一下。相对而言,我们是官不是民,官营工厂确实有许多好处,不论资金投入、资源调配和市场销售都基本能够一步到位,但其中衍生的弊端也有很多。在将来,我们的地盘越来越大,百姓的文化水平和见识得到进一步提高,将会须要更多的商品,总不能我们全部包揽下来。只有通过私人企业带动民间经济,提高老百姓的生活水平,咱们才能安枕无忧发展内政。私营商业要放手让他们去做,总不能老是指望咱们几个什么都管吧!对了,关于这些商人来琼州的事情,我还有个想法,我考虑在琼州设立咱们的银行和保险公司,你们觉得怎么样?” 唐绍仪道:“设立银行我双手赞成,但保险公司这一块似乎时机还不成熟,当初在美国时我也曾考察过,美国大多数的保险公司不景气,只有少部分规模较大的勉强支撑。琼州虽然有所发展,我认为保险公司还是推迟些开设。” 其他人看向刘摩,因为对金融这一领域也只有刘摩、蔡永昌、蔡绍基和唐绍仪有发言权,其他人均是门都没摸过。 刘摩道:“你们不知道保险公司的好处,其实保险公司和银行、债券公司一样,都是吸金的大户。我举个例子吧,琼州造船厂现在有九百名工人,每人每年投保十两银子作为伤残意外保险,那就是九千两,若其中发生五起安全事故,需赔偿四千两,保险公司便净赚五千两,这五千两又可以拿出来投资或者放贷。于私,保证工人的利益和人身安全,于公,给经济带来动力,绝对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众人依旧默默听着刘摩诉说,刘摩又道:“现在琼州没有专业的保险人才,我会拍电报给盛宣怀,让他从英国请专家到咱们这来给你们培训。我在美国的产业现在只剩下连锁销售,其他的都已经转让了出去或转移,若是连锁销售面临关闭时,琼州这边一定要想办法顶上,有了钱咱们才腰杆硬。” 众人大笑,接着商量设立武装jǐng察、琼州技工学校等问题,一直研讨近四个小时,最后刘摩留下唐绍仪,让信心满满的其他人散去,因为在会上刘摩发现唐绍仪心事重重,yù吐而后快。 刘摩开玩笑地道:“绍仪,你是怎么回事?有什么问题难倒了我的大管家?是不是唐伯也催你赶快给他养个孙子?” 唐绍仪摇摇头叹息道:“大帅,从美国回来的同学中对你颇有微词。” 对我有意见?刘摩愕然,不解地问道:“何事?说出来听听,若是我不对,一定立刻改正,我刘摩还是敢于自我批评的。” 唐绍仪苦笑道:“只怕大帅你改不了!” 刘摩摆摆手道:“私下底还是叫我摩弟好了,叫这个鸟大帅好像咱们生疏许多。不妨事,不论能不能改,怎么改,你这样留着半截话让我如何是好?快说快说。” 唐绍仪低声道:“听说大帅从香港带了个小姐回府,准备纳入房中?” “呃――怎么了?”没想到传言堪比十二级狂风,自己昨天刚回来,今天外面就已经传开了。 “有些同学对这个有意见,说大帅已经有三房妻妾,为何还要再娶,怕是回国后也变得花天酒地、不思进取。” 刘摩脑门皱起,暗暗思忖。没想到竟然有人拿这个说话,不过确实也不能怪人家说,自己这个大帅不能以身作则,实在说不过去,而这些同学都是在美国长大,血液里流淌着mín zhǔ的jīng髓,对中国的一些腐朽制度深痛恶觉,更是反对三妻四妾,提倡美国的一夫一妻制。 刘摩看向窗外的太阳,中午的阳光如同喷火似的炙烤着万物,地面上的光芒刺人眼眸,令人不能直视。; 第四十五章 世事如棋(二)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不说刘摩为如何稳定军心而思量解决办法,中国新设的海南省已经通过报纸广为传播,行政区划没有多少人注意,但其中一条消息引得列强纷纷侧目:海南省将建设一条从三亚至边界北仑的铁路。 大清满朝的文武百官都不知道这条铁路有何作用,只道是刘摩自我标榜,为自己的仕途增加一层光环罢了。但欧洲列强却知道刘摩修建铁路的作用,任何一条铁路的建设目的不外乎两种:经济和军事。中越边界矿藏近乎为零,百姓生活亦是贫瘠,没有什么土特产可言,那这条铁路便只有一个目的:军事。很明显,是针对占领越南的法国人来的。 法国人没有预料中那么冲动。天生浪漫的总统弗朗索瓦即便此刻已经七十九岁的高龄,依然迷恋着一名巴黎的贵族寡妇。常在河边走,终有失脚时,弗朗索瓦派自己的助手将情妇接到爱丽舍宫密会,这名助手似乎更加罗曼蒂克,不知用何手段也勾搭上了这名寡妇,正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让嗅觉灵敏的狗仔队抓个现行,记者依靠灵敏的新闻头脑一拥而入。寡妇一大堆的破鞋都被抖露出来,上至总统部长,下至小巷中年轻的修鞋匠,并自诩是巴黎的“埃及女王”,法国朝野一片哗然。 虽然这时候没有议会弹劾总统的举措,但铺天盖地的舆论让弗朗索瓦无法承受,爱丽舍宫门前抗议的人群一波接一波,呐喊的声音震得办公室玻璃哗哗作响,弗朗索瓦只得灰溜溜地向议会递交辞呈,导致法国国民大选提前进行,国内一片纷乱,臭鞋漫天。 法国人自顾不暇,英国人早已按耐不住,首相连续召见清国驻英领事曾纪泽,英国外交官员跑遍了总理外事衙门和两广总督府,不断向清廷施加压力,试图拿下这条铁路的修筑权,借机用修筑权来侵占路权,并允诺铁路建造费用的一半由英国人承担。 光绪和张之洞先后发电报询问刘摩,刘摩正忙里偷闲哄一阵二丫头妮妮,听完潘静怡给他朗读电报,冷笑道:“英国人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厚颜无耻,居然说承担建造费用的一半。勘测、筑路一律由他们承包,他们还不是想说多少就多少,这帮杂种!静怡,我念,你记,给光绪和张大人回电。” 在刘摩给光绪、张之洞复电的同时,一边催促购自美国的铁轨尽快全部装运回国,一边给盛宣怀发电,到英国的采购合同增加百分之五十,让盛宣怀与英国外交官员接触,缓解外交压力。 盛宣怀接到刘摩的电报刻不容缓,立即前往拜会英国外相詹姆斯-寇松,抛出一份总价值七百五十万英镑的采购单,这份惊世绝伦的订单让寇松男爵差点晕倒。 七百五十万英镑是何概念?大约等于三千万两白银,而此时英国本土的国内生产总值一年不过三亿英镑,这份合同将会直接带动英国经济的增长,盛宣怀一并表示,未来数年还将和英国开展更深入的合作。 寇松看着满满十余张的合同,只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虽然对方说这份合同的绝大部分都是帮助兰芳共和国采购,但英国人早已知晓刘摩便是兰芳的幕后老板,一直都没有点破。合同的首页中声明,任何采购都不得附加政治条件,否则将全部取消。这点让寇松颇感意外,热情招待盛宣怀之后,便急匆匆前去向首相索尔兹伯里通报情况。 索尔兹伯里侯爵是一位英国贵族,同时也是一位著名的科学家,在植物和电磁学方面颇有研究。这位反对犹太人进入议会、对殖民地一直保持高压政策、将西红柿分成能吃和不能吃两种的科学怪人兼英国首相,始终密切关注这东南亚的态势。索尔兹伯里对法国人在东南亚的急速扩张亦是有些焦躁,害怕法国人占领整个东南半岛,那样的话英国就只剩下马来亚和新加坡,没有纵深优势,将直接威胁到黄金水道马六甲海峡的利益。当得知中国修建边境铁路时,索尔兹伯里大感兴趣,无论如何也要拿下,不但要借机拿下路权,还要遏制法国人的野心,试图牢牢捆住高卢鸡振翅yù飞的双翼。他请求侵入缅甸的提案,也正在保守党内争执不休,气得这名怪人首相一边啃着能吃的西红柿,一边喋喋不休地破口大骂,让这些整天将皮包皮鞋扔来扔去的贵族党员都去见鬼吧! 寇松带着盛宣怀的采购合同书找到索尔兹伯里,当索尔兹伯里看到合同时,握住西红柿的大手猛然攥住,汁液从指间滑过,如同鲜血一般滴落在地上,索尔兹伯里却是无从顾及,双眼已经盯住采购单发直:“谨代表兰芳共和国与中国海南省,向贵国采购如下物品,在采购的同时,本人期望不要附加任何条件,特别是政治方面,否则这七百五十万镑的合同,将会转移到其他国家元首的桌面上……” “这是真的吗?”索尔兹伯里一面翻开合同浏览,一面自言自语。 寇松满脸陪笑道:“当然阁下,请您不要忘了刘摩在这个世界的优势所在,这个人除了钱还是钱,我们绝不能放弃这份订单。” “对!”索尔兹伯里合上采购单,思忖一阵道,“这份采购单涉及军舰、枪支、火炮、工业设备还有技术人员,需要提请议会通过。寇松,现在中国的皇帝有没有给我们答复,同意转让东南铁路的修筑权?” “对不起,首相先生,中国官员的办事效率恐怕只能比郊外的耕牛更快一些,当权的太后又离开了首都,所以他们还在争吵这个问题。送来合同的盛先生已经暗示,只要我们不在这条铁路上打主意,他们还会有更大更持续的订单。” 索尔兹伯里用沾满西红柿汁的大手抚额,丝毫没有觉察到脑门的湿润,寇松对首相的模样早已是见怪不怪。索尔兹伯里道:“这样吧,明天晚上我见一下这位盛先生,你来安排,我现在先去找那些该死的党员,他们现在还在争来争去,这帮混蛋。” 寇松恭敬地道:“是,首相大人。”说完便告辞离去,索尔兹伯里则顶着一脑门的柿子汁去找保守党的党员们商议。 究竟是西红柿的效果惊人,还是索尔兹伯里激动之余带去的红酒效用,保守党几名党首纷纷赞同与刘摩展开全面合作,放弃东南铁路的修筑权,让想要熊掌和鱼兼得的索尔兹伯里大感扫兴,但刘摩的声明条件根本没有一丝的让步余地。 次rì晚,索尔兹伯里热情款待盛宣怀,并向其承诺,在东南亚给法国人施加压力,希望中国早rì取回属国越南。盛宣怀乘机提出兰芳的领土问题,希望英国人保持中立,索尔兹伯里虽然对西红柿情有独钟,但亦是外交老手,只是含蓄地回答英国在马六甲海峡的利益暂时不考虑破除平衡,若是时机成熟,英国自会承认兰芳共和国,随后宾主进行了晚宴。当盛宣怀看到满桌子用西红柿冷拌烹炒的菜肴,顿时瞠目结舌,却又无法推脱,只得咬牙切齿满脸怪笑地熬过这一个夜晚。 盛宣怀后来撰写回忆录中有言,英国首相也有魏晋之风,自从那天晚宴之后,他便再也不敢吃西红柿。; 第四十六章 世事如棋(三)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法国人纷纷扰扰忙着选举新总统,盛宣怀龇牙咧嘴地品味英国首相为其准备的西红柿国宴,在琼州,刘摩正在办公室里大发雷霆。 “这帮家伙也太让我失望了!原本以为他们出国留学归来,能凭借满腔热血和我一起建设新中国,他们倒好,拿着我的高薪水,竟然敢如此!混账东西!” 让刘摩发火的,是一份陈钜溶送来的秘密报告,那些在外面散布刘摩贪图享乐的谣言,都是由留美归来之人四处流传,按照目的和倾向分为两种:第一,这些人都是商人子弟,见刘摩在香港招商却不允许自家人在琼州做生意非常不满,试图为自己家族谋取利益;第二,有些人一直不得志,抱怨下乡工作枯燥无味,自己很少享受灯红酒绿,心生不满。 唐绍仪眼皮耷拉着坐在椅子上,心头亦是火气冲天,但多年的情谊又让他无法取舍,蔡振寰则在一旁默默看着暴怒的刘摩,对这些以怨报德的留学生也是气恨难消,陈钜溶则是双手轻轻敲动座椅扶手,镇定自若。 刘摩怒气冲冲地道:“还以为他们真是抱着公心,我也一直在考虑如何抚平他们的情绪,现在好了,地盘刚扩大,脚步刚迈出第一步,就有人急不可耐地跳出来了,绍仪,振寰,你们说怎么办?” 唐绍仪抬起头,面sè有些红晕,试着张开沉重的双唇,却没有说出话来。蔡振寰轻声道:“大帅,这些人年纪尚轻,咱们还是从长计议吧!” 刘摩摆摆手道:“他们已经不年轻了,当懂得是非曲直公私分明,这也是我一直跟他们强调的事情,不要把家事和公事混为一谈,更别想着以权谋私。你们看看这个领头的曹家祥,都二十九了,自己也娶了三房妻妾,身为jǐng察部副部长、琼南jǐng务处的总办,我一直在栽培他,没想到到头来居然是这样一头白眼狼,我现在都怀疑这家伙有没有贪污受贿。钜溶,你帮我去查查。” 陈钜溶道:“若是大帅不说,我还真没想起来。在大帅你去京师的时候,听说曹家祥的叔叔在儋州倒卖黄梨木家具,赚了不少,大帅你回来前的一个月,这人就停止了买卖,在澹州城里买了三间门面,租给人做生意。” 刘摩倒吸一口冷气,吱咂一声,双手猛地拍在一起,冷冷地道:“传我命令,停止曹家祥的所有职务,勒令其接受调查。” 唐绍仪默默地点点头,陈钜溶道:“大帅,要不要属下派人前去查访?” “不用了,你们情报部到此为止,我让胡挚派人去就行了。唉,王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琼州,吏治这一块现在还空着呢!” 曹家祥被停职软禁,外面的谣言顿时烟消云散,一些居心叵测者提心吊胆,以为刘摩准备杀鸡儆猴。因为胡挚不止一次请求回斗志军去,刘摩也答应了下来,只是一直没有安排,现在琼州被分为琼南、琼北两个jǐng务处,分别由曹家祥和陆伟宣担任总办,大伙都清楚,这是大帅在考验这两人,从中挑选一人顶替胡挚的位置,大帅对此二人也是一向青眼有加,多有赞赏。现在曹家祥触到了大帅的龙鳞,被毫不客气地扳倒在地,谁还敢出声说个三长两短。 胡挚执行起刘摩的命令雷厉风行一丝不苟,很快查出曹家祥的叔叔通过曹家祥的介绍,在儋州低价收进黄梨木家具、珊瑚、宝石等物品,然后高价卖到广州、香港等地,三个月时间净赚八千余两,其中曹家祥得到三千两,另外还涉及到两名镇级干事、二十余名基层jǐng务站人员。 “三千两就让他把自己给卖了?没出息的混蛋!”接到消息的刘摩破口大骂,猛地一拳捶到桌面上,“曹家祥就地枪决!其他人员暂时羁押,等待处理。让琼州rì报的记者在曹家祥执刑前进行采访,然后公诸于世!” 罗青龙正准备去传递命令,被守在一旁的唐绍仪突然拉住,曹家祥与唐绍仪是同一批赴美留学生,曾在一起吃住数年,感情浓厚,心中实在不忍心,眼睛中噙着泪水道:“大帅,摩弟,就请你饶了家祥这一次吧!家祥一时犯了糊涂,你就念在当年的情分上放他一条生路。不过是区区三千两,我可以替他赔,三万两也行。” 刘摩瞪眼怒道:“这不是三千两三万两银子的问题,这是我们回到琼州以来第一次滥权案件,我当初最害怕的也就是这个事情,所以才给那些下乡的人取名为干事。如实我们放了曹家祥,必然还会冒出第二个、第三个乃至成千上万个,若是到了那时我们怎么办?难道非要等到出了大问题才去补救?三千两的银子在你我兄弟眼里不过是九牛一毛,但在琼州两百万百姓眼里呢?绍仪,你别说了!” 唐绍仪身形筛筛发抖,脸sè忽青忽白,一手扶住办公桌,蓦地失声恸哭,刘摩懊恼地红着眼睛拍拍唐绍仪的肩膀,想要安慰几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对瞠目的罗青龙吼道:“快去执行命令!” 三千两银子,可以在琼州做一个体面的富家翁,可以拥有一套大宅子,是农村普通家庭的百余年纯收入,对于刘摩来说确实是九牛之一毛,但这次的三千两在他心里却是沉甸甸的。曹家祥在美国学的是政经系,平rìxìng格活泼开朗,在留学生中很有人缘,其父是一名茶叶商人,因为刘摩不允许干部直系家属在琼州做生意,所以便一直呆在福建老家。曹家祥被任命为琼南jǐng务总办之后,其家人也曾找过,试图在琼州做个体面的人物,被刚回国时的曹家祥婉言拒绝,一家人差点闹翻,为此刘摩曾表彰曹家祥,说其是留学生中的典范。 曹家祥属于府级干事,按照后世的说话就是正市级干部,每个月的俸禄近百两,年终还有双月薪水和年终奖,一年下来近两千两银子,可以说衣食无忧、生活安逸。刘摩在香港、广州和上海等地设立招商处,想方设法吸引外地商人到琼州做生意,让曹家祥等人有所不满,虽没有说出来,心里始终都有疙瘩,为何别人都能赚钱,偏偏不允许自己的家人去赚?待刘摩去京师时,便有了这起事件的发生,并拿潘静怡做文章散布谣言,试图让刘摩让步。 谁都不曾想到刘摩是如此的决绝和果断,丝毫没有考虑过往的情谊。对于这片正在夜以继rì、竭尽全力开发的热土,刘摩不允许存在任何的贪污**。 曹家祥被执行枪毙的那一天,琼州万人空巷,人山人海,唐绍仪满眼热泪送上断头饭,曹家祥亦是和着泪水吃了几口,连说对不起大帅和琼州的乡亲们,兄弟二人抱头痛哭。他们不曾想到,站在巡抚衙门中的刘摩,亦是泪流满面,心痛不止。 第四十七章 世事如棋(四)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曹家祥事件让刘摩沉思数rì,闷闷不乐了许久。或许是自己抱着的那一丝侥幸心理,更也许是天真吧,让这个时代的质朴与纯真所蒙蔽,难怪毛爷爷在解放前解放后发动了那么多次的运动,看来不论任何年代都无法避免这些事情。两年多的时间,琼州各类公务人员总人数已经达到两千余人,另外还有jǐng察部的三千余人,如此庞大的队伍是为了顺利接手陆地各府州、包括已经纳入战略目标的红河三角洲,打造自己的行政班底。 窗外姹紫嫣红,sè彩斑斓,刘摩终于在痛定思痛的数rì内做出决定:开展一次新风运动,这个运动包括彻底清算农村土地、反贪污反浪费、实施干部公开审核制、基层封建思想改造。让谁来领导这个活动让刘摩颇为踌躇,唐绍仪在曹家祥事件之后一直有些消沉,长时间的超负荷工作加上心理打击,病倒在了床上,刘摩放了他一个月的假。蔡绍基临时挑起了大梁,技工学校、港口扩建、为香港商人办厂选址、安抚移民,整rì里忙得团团转。 满脸严肃的刘摩准备晚上去探望唐绍仪,琼州各地六十余名留美归来在行政地方工作的人也都集中在唐府,刘摩准备和他们开个座谈会。刚迈出办公室被谢二虎拦住,满脸笑容的谢二虎大老远地便叫道:“大帅,大帅,我知道咱们怎么在其他三府州分田地的办法了!” 谢二虎一向是习惯于用屁股思考问题的主,在斗志军中严格按照条例管理,执行起军法军纪一丝不苟,让斗志军的战士背后都称其为“谢三帅”,意思是斗志军除了刘摩、张桂,便数到他了,没见那些旅团级军官见了谢二虎那张满脸络腮都有些发憷。 刘摩心生诧异,那么多的人才都没有想出来的办法,居然让谢二虎给想到了,难不成谢二虎也被“穿”了? 谢二虎被刘摩盯得心里发毛,忙道:“大帅,不是我想到的,是咱们宪兵团二营的社委员程安士想出来的,哝,这是他写的报告,晚上他要组织检查小板凳会,所以让我送来了。” 刘摩恍然大悟地接过报告,笑道:“我还以为谢二虎变成了诸葛亮。”谢二虎嘿嘿干笑几声。刘摩打开报告看去,一页短短数百字的报告让刘摩顿时觉得豁然开朗。 “关于陆上三府州土地改良的问题,我思考了良久,想要快速收拢民心,我军必须授其土地,且此田须是永业田。廉、雷、郁林等地的豪门大户,蛀虫无数,硕鼠斗量,豢养泼皮无赖,在乡野横行霸道,各大家族根深蒂固,世系庞大。如果我军从土地入手,我有以下几个建议。” “其一,依照大清律办理,用大方针打压豪门。对恶名昭著、百姓怨恨极大者予以清算,惩恶扬善方能大快人心,借机提升我军的威望;其二,罪责不重但难逃律令且又背景深厚、我无法动摇者,不妨没收其土地,勒令其安稳做人,即便其上天入地,我手中证据确凿,令其无法翻身;其三,固执不合作、无大恶却占有大量土地者,我建议,与其买地不如买人,收买佃户到集中点居住,从事其他工作。据我所知,吕宋岛盛产稻米,每年都要浪费无数,大帅不妨从吕宋低价收购大米,只需一年,地主土地无人种植,抛荒生草,自会放弃。” 刘摩快速看完报告,满意地连连点头道:“看来咱们斗志军人才不少哇!二虎,这个程安士是不是以前琼台书院的书生?” “对,大帅,你的记xìng真好,这个程安士是在去年咱们准备进攻吕宋的时候加入斗志军的,表现一直都很优秀,现在还跟着德国教官学洋文呢!” 数天的心情yīn霾一扫而空,刘摩哈哈一笑,“你小子见了谁都说记xìng好,你回去通知一下,让程安士明天早上九点到我的办公室来。” “是!” 当刘摩踏入唐府,已经是华灯初上,繁星满天,六十余人正围坐在唐府大堂中悄声议论,满脸疲倦、身形略显佝偻的唐绍仪坐在堂上,面无表情,似是在想着心事。 众人见刘摩进入大堂,纷纷起身,刘摩向众人微笑点头,急忙走到唐绍仪身边,按下唐绍仪坐到椅子上道:“绍仪就别起来了。” 唐绍仪默默点头,没有言语。刘摩招呼道:“大家都坐吧,好长时间没有和大家一起聚一聚,今天就借唐府的宝地,咱们聊个痛快。” 众人落座,均是注视刘摩,刘摩扫视一眼满满当当的大堂,其中数人因为心中有愧,不自然地低下了头,让刘摩微微一笑。 刘摩坐在正堂中间,一边握住唐绍仪的手一边说道:“想当年咱们那会都年轻的时候,在美国四处游玩,天真无邪,令人很怀念啊!” 众人点点头,其中也有咂嘴流连声。 “我知道,因为这次家祥的事情,连同琼州这两年的发展,大家心里有些不理解,今天晚上我就跟诸位学兄学弟们交交底。” 一句学兄学弟勾起了所有人的温馨回忆,毕竟大家都曾远赴重洋在海外一起生活数载,感情浓厚,曹家祥一事确实令人痛心,但也是咎由自取,所有人都闭嘴不谈,只待刘摩开口。 曾经的天真浪漫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看着一张张成熟的脸庞,刘摩缓缓地道:“我们都是从美国回来的人,在美国生活学习了七到十年,渴望咱们中国能够像西方那样发达强大,现实总是比理想残酷的,学兄学弟们能够到琼州来助我一臂之力,开创一方热土,为中国将来的希望播洒火种,我刘摩是衷心感谢大家的!” “对于家祥的事情,我很愧疚,在家祥入土那天晚上我曾到他的坟上看过,墓碑是魏翰写的字吧,除了你这个中学校长之外,我没有想到其他人还能写出那么好的字。” 魏翰默默地点点头。 刘摩抬头看看房梁,叹息道:“近十年的情谊,胜过手足之情,我也理解你们的心情,既然家祥已经去了,咱们就不要再提往事了,今天请你们到绍仪家里来,只是想和大家说说话。” “我刚回琼州的时候,父亲给我请了个叫王闿运的先生教我如何做官,王先生有句话一直记在我的脑海里:泰山很高,但不是金玉丹青,多数是土;江海很大,但不是甘露醴泉,全都是水;再尊贵的皇帝,也不是天帝大神,都是人而已。这就是现实,我们曾经都抱着很大的希望,能够将中国变得更加强大,但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古人说穷则思变,咱们中国倒好,越穷反而越闭关锁国,不愿改良。现在琼州的工业、农业、教育、医疗和军事已经逐渐向西方靠拢,但将来呢?咱们要面对的是广阔的中华大地乃至整个世界,要面对自私自利的官僚,要面对穷凶极恶的豪绅,要面对贫瘠不堪的百姓,那咱们应该怎么去做,才能完成许多以往都没有做过的事情?首先要从咱们自己做起。” “你们想想,在美国,哪个县长、市长、州长敢花天酒地?哪个敢自私自肥?那是因为美国的法律已经深入人心,令人敬畏。琼州现在还没有一条像样的地方律法,我想要很快制定一些基本的法规推广出去,逐渐完善我们的制度,我不希望我的学兄学弟们犯了其中的错误。吏治部将会设立廉政基金,你们若是无法推脱下面的贿赂,可以交到那里去,吏治部概不追问。” “如果我们不整理好内部问题,将来是无法在更多的地方站稳脚跟。咱们中国太苦了,不单单是列强欺压,还有顽固的守旧派,有的同学曾问过我,为何不敢在琼州竖起义旗,结交列强抗清自立,当时我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回答他说老天还没开眼啊!” 众人莞尔一笑,唐绍仪的脸庞不自然地红了起来,这个问题是他前年问刘摩的,他转头看向刘摩,刘摩依旧面对众人,侃侃而谈。 “不管将来如何,咱们都要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琼州要么不出兵,要么就要一鸣惊人。虽然绿营兵不堪一击,可我们的基础还是很薄弱的,特别是人才,若是把旧摊子打烂了,新摊子怎么收拾?得有人写招牌吧,得有人接货送货吧,得有人吆喝叫卖吧,还得有人调解摊位关系吧,治国如烹小鲜,必须事事考虑面面俱到。更何况现在的中国四周都是虎豹豺狼,俄国、英国、法国、rì本,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从中国人身上咬一口。” “都记得当初刚回国时候的情形吧,你们被上海道如同看押犯人一样管理,限制人生zì yóu,这是什么?这就是守旧派和我们改良派的第一次冲突,纵观现在的中国,无非就是一个大舞台,上面的主角还是守旧派,一会红脸一会黑脸,我们呢,则是幕后准备出场的武生,要把这些混蛋给赶下去。而台下的观众则是全中国的百姓,如果我们做的不好,即便赶下去这些混蛋,老百姓还是会用砖头、唾沫把我们给赶下去!” 众人纷纷点头,刘摩笑道:“现在琼州的发展在大家的眼里可能有些慢,但我可以告诉大伙,世事如棋,我愿为卒,行动虽慢,可谁见我后退一步?” “啪啪啪——”不知是谁带头鼓起掌来,众人纷纷鼓掌,刘摩微笑着看向众人,心底的石头总算落地了,有些人因为罗家祥的事情闹起了情绪,准备离开琼州,刘摩借这个机会打开他们的心结。; 第四十八章 新生运动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解开心结的唐绍仪颇为激动,刘摩原本打算他痊愈之后再出来工作,唐绍仪已经迫不及待地准备大干一场,他也一直在考虑曹家祥滥用职权案的后果和影响,包括琼州自身建设的不足之处,从限制百姓zì yóu买卖的珊瑚、宝石,到琼州自身的法规、执行程序,对刘摩说了一大通。 刘摩将自己想要进行一次新运动的想法告诉唐绍仪等人,众人纷纷赞同,为刘摩出谋划策,最终确定的有五大条。 第一,清算农村土地,合理利用所有资源,水田、旱田及经济田(桑圃、茶园、果园等)进行重新分配; 第二,允许商人参与矿产投资,彻底取消酒禁、盐禁、铁禁,取消军管的特殊产品规定,如宝石、珊瑚、黄金等,让百姓zì yóu购买; 第三,教育医疗加深普及化,开办女子学校; 第四,制定新法规,打击封建恶习,取缔缠足、禁改嫁、yīn婚、奴婢买卖、邪教传播等等; 第五,干部任免之前在报纸上提前一个月进行公示,让百姓监督干部工作,每个县成立执政监督会,由各阶层组成,包括农民、工人、渔民、开明士绅和商人组成,监督各县行政工作。 刘摩与众人总结完成之后,唐绍仪叹道:“按照清廷的法律,贪污一百两就要判流放或者斩立决,咱们的标准是多少?” “一千两吧,”刘摩道,“就以一千两为红线,超过红线的视情节处以徒刑或处决。” 唐绍仪默默地点点头,沉思一阵又道:“这个运动我来搞不太合适,我的xìng格只怕做起这事来不太好。” 刘摩轻轻敲击桌面,缓缓地道:“这个运动要么不搞,要搞就要彻底一次,要有决心也要有狠心,我考虑从斗志军中抽一名师级干部出来,怎么样?” 唐绍仪倒吸一口冷气,“用军人来管内政?” 刘摩莞尔一笑道:“怎么?你也担心搞不好?这个运动涉及的范围过于广泛,没有魄力的人是做不成的,现在行政上的人多多少少与下面都有牵扯,当然,这只是工作关系,但在发动这场运动的过程中必然会缩手缩脚,有所制肘。” 唐绍仪若有所思地道:“振寰现在管着参谋部,青岚管着安定的综合学堂,还要处理军中的事情,庆洲那边也离不开,各师也在忙着训练新兵,没什么合适的人选啊!” 刘摩嘿嘿地道:“有一个人你没想到,说他忙他就忙,说他闲他就闲。” “谁?” “谢二虎啊!” “啊?”唐绍仪睁大眼睛道,“他怎么行,大老粗一个,啥都不懂,只知道军规条例,到了下面还不闹出乱子?” 刘摩从口袋中取出程安士的报告,递给唐绍仪道:“你别急着反对嘛,谢二虎不行,可他身边有能人啊!你看看这个。” 唐绍仪接过报告眯眼快速浏览一遍,诧异地道:“这是谁写的?” “宪兵团的二营社委员,程安士。” 唐绍仪咂嘴道:“没想到宪兵团还有这样的大才,三管齐下,针针见血,佩服!”忽又笑容满面地对刘摩道,“摩弟,这人调给我做助手吧!” 刘摩哈哈一笑道:“先别急,我要看看这个程安士能不能独当一面,就让他协助谢二虎去搞这场运动,我们给他把关就行了。” 唐绍仪猛地点头道:“那这场运动叫什么名字?新生活运动?” “不能叫新生活运动,”刘摩摇摇头,当年光头蒋也曾搞过,我可不想步他的后尘,“就叫新生运动。” …… 谢二虎虽然只是个团长,享受的却是师级待遇,在斗志军中的地位让大家公认是数得着的前几位人物,即便做了第一军副军长的郑青岚见了谢二虎也要喊一声“老连长”。当年牛气冲天的一连战士已经全部升成了干部,最高的已经干到了团长,但见到谢二虎还是得立正敬礼,不敢有丝毫的马虎,这就是军队的传统,做过你一天的上司,终身都是上司,大帅、总参谋长等人见了二虎可亲着呢,谁敢说个不字,更何况谢二虎是斗志军中的第一个战斗英雄,这份荣耀也让谢二虎在斗志军中威风凛凛。 当谢二虎接到蔡振寰的通知,准备到地方任职,当一个什么“新生运动”总指挥,谢二虎的脑袋就噼里啪啦炸开了。自家的事情当然自己门清,让一个自己名字才能马马虎虎写全的人去地方当干事,谢二虎当时就跳脚跟蔡振寰吵了起来,蔡振寰只是默不作声地出示刘摩的手令,谢二虎立马耷拉下了脑袋,转身便走,憋着一肚子闷气跑去找刘摩。 谢二虎见到刘摩时,刘摩正在接待香港来的商人团,让谢二虎在外面等了足足三个小时。谢二虎边等边想,大帅是留过洋的文曲星,什么事情都要考虑的周全,绝对不会犯浑,让自己一个大老粗去地方任职,肯定是有重要的任务,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要把事情给办了,但绝不能在地方上呆时间长,要是时间长了,自己这个战斗英雄还不玩完。 待刘摩命人陪同商人团前去考察,方才叫谢二虎进来,谢二虎见大帅亦是忙得口干舌燥喉咙发哑,心头有些不忍,吭吭哧哧不敢说明来意,被刘摩笑骂一通,跟他解释“新生运动”的目标,还要从军中抽出六名社委员协助他的工作,他只要按照这些人的建议和办法,符合百姓的要求,那就达到了目的,为其三个月,三个月后还是回到宪兵团当团长。谢二虎心底的石头这才落了下来。 “新生运动”指挥部设在《琼州rì报》报社的一楼大厅内,按照刘摩的要求,琼州jǐng察部、《琼州rì报》、《三亚rì报》归谢二虎调遣,吏治部与民政部配合工作,谢二虎带着六名军官走马上任,程安士担任运动副指挥。 经过报社、戏曲评书下乡的广泛宣传,“新生运动”在琼州各地如火如荼开展,程安士没有书生丝毫的柔弱,大刀阔斧地对基层进行改革。 在县级土地划分上,琼北人多地少,多是琼州本土人,称之为狭县,琼南人少地多,多是外来移民,称之为宽县。程安士的办法是狭县增人不增地,自有土地保持不动,原有土地契约全部重新签署,一律增至五十年;宽县鼓励种植,开发经济田,对种粮大户和能手予以表彰。表彰的方法很简单,由程安士赠送一块牌匾,上书“新生运动县级状元”、“新生运动县级模范”等等字样,当琼南这些满脸皱纹、chūn风得意的农民照片被报纸上刊登出来之后,琼北的百姓坐不住了,凭什么他能得这块牌匾咱不能?有了这块牌匾那就算得上是琼州的体面人物,讨媳妇都容易的很,更何况现在琼南的荒地还有很多,琼北的地可以换到三倍琼南的土地,自己开荒的也有二十年的种植权,纷纷申请置换田地,搬到南方去居住。 各县相继建立县政监督会,由二十至四十人不等,琼州与三亚成立府级监督会,镇级干事的任免都要在报纸上予以公示,大受百姓欢迎。 新法规陆续出台,原本清廷律令中禁止改嫁、私自买卖盐铁酒的规定,被变相改成“丧夫者在丧期守满之后,可回娘家待嫁”、“所有民用商品允许zì yóu流通”,亦是通过宣传广为传播,原本卖五十文左右一斤的细盐掉到了五文一斤,禁止捕杀的耕牛,也开始进入寻常百姓的餐桌。随之的禁止裹足、yīn婚等封建陋习也被逐一发布。 谢二虎只管执行程安士的建议,哪里有问题便带着jǐng察赶到哪里处理,也是忙得不亦乐乎,由程安士坐镇总部全权调度。 刘摩连叹程安士是个农村工作奇才,索xìng又抽调十名镇级干事做了他的副手,刘摩打算成立农村工作部,让程安士挑大梁。 王韬已经到了琼州,但还没有露面,刘摩早已急不可耐。琼州技工学校成立当rì,校长请刘摩去讲话,这是必须的,因为这些来自穷苦农民家庭的后生们,都是抱着无法做官便赚钱的态度前来学习,那就别提什么科技发展、强国利民之类的伟大理想。 刘摩进入技术学校的大礼堂,三百余名学员纷纷起身,参差不齐地叫喊:“大帅好!”刘摩微笑点头致意,蓦地发现王韬带着数名书生站在礼堂的最后方,两人相视一笑。 刘摩意气风发地走到麦克风前,面带微笑道:“大家都坐下吧!” 待众人坐定,刘摩环顾全场,朗声道:“你们都是来自农村,有放过牛的、有打过鱼的,还有给人家做过小伙计的,到了这里,我可以很高兴地告诉你,从今天开始,你们都是一名琼州技工学校的学生了。学,是要学习知识,学习做人,生,则是新的生活,新的生命。” “我估计很多人都在想,做个技工不就是学手艺吗,有什么大不了的?那你就大错特错了。这样吧,我举个例子,前些天我招待来自香港的商人朋友,其中有四川人,有江苏人,也有咱们广州人,当时上了一盘鸡肉,四川人吃了说没味道,不够辣,江苏人吃了也说没味道,太咸了,只有广州的那位朋友说这道菜味道太重,又咸又辣!” 众人哄堂大笑,刘摩接着道:“当时我也就纳闷了,这道菜是经过厨子jīng心做的,怎么可能有三种说法呢?我思考了一番,其实问题很简单,就是标准的问题!如果一个行业没有标准,那是很麻烦的事情。你们都来自农村,逢年过节家里都要烧肉,我敢保证,一个村子里几十户、几百户人家里绝对没有两家是完全相同的,因为每家烧菜的时候放的盐油酱醋都不一样,这就是缺乏一个标准。标准这东西太重要了,比如斗志军中使用的步枪,如果枪管、子弹不采取标准,战士们怎么打仗?所以,你们进入技工学校,首先要学的就是各种标准!” “在未来,琼州将会设立一个科技进步基金,专门奖励在科技方面有突破的人。有谁知道铁路和火车的,举下手!” 人群中稀稀拉拉地竖起三十多个手臂,刘摩摆摆手示意放下,继续说道:“火车是一种依靠煤炭作为动力的运输工具,它的问世大大改变了我们的生活,一rì千里如旋风啊!可火车的发明者是谁呢?叫史蒂文森,是一个英国人,就是个洋鬼子。这个史蒂文森是一个矿工的儿子,直到十八岁,他还是一个目不识丁的文盲,他不顾别人的嘲笑,和七八岁的孩子一起坐在课堂里学习,锲而不舍地学习新知识,靠着自己的努力研制出火车这样一个历史xìng的产物,被全世界广为传颂。同样,你们只要努力,也会创造出历史。” “比如,将来一亩地能不能生产出一千斤以上的粮食?一穗稻米能不能长到一斤重?月亮距离我们到底有多远?月亮上到底有没有嫦娥?火车可不可以更快?水是由什么组成的?把一滴水分成一百份、一千份、一万份,我们能得到什么呢?这些,足够我们一生去追求和奋斗,而现在,我们只是刚刚进入知识的殿堂。” “说句实话,咱们中国人想做官的人太多了,懂得做官道理的人也太多,或许你们小时候父母也希望你们长大之后能够做个大官,光宗耀祖,但是,做官就那么好吗?或者说,做官真的适合你吗?其实读书不仅可以做官,还可以做事!也许你们不知道,现在琼州造船厂的焊接工每个月拿的薪水,跟你们梁校长的薪水相同,枪械厂的机工,每个月薪水是梁校长的两倍,他们的家人也能生活的很好,他们其中获得zhèng fǔ表彰的不下十人,报纸上也曾宣传过。也就是说,即便是个技工,也能很体面的生活。与其在做官的道路上大家撞头碰脑血流满面,不如学学那些工匠,一心格物致知,踏踏实实地做些事情。” “我们要制造出威力更强大的武器,需要你们的努力,我们要发明更多更方便的工具,同样需要你们的努力。发明了新东西,百姓国家从中受益,这也是功德无量的事情!况且,没有这些东西,又拿什么去治国平天下呢?同学们,我们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多,你们都是未来的希望!好了,我的话说完了!” 刘摩一口气讲完,没有停顿,全场的人也是一口气听完,大礼堂内一片肃静,学生们如同傻了一般,还是校长与王韬等人见过世面,最先反应过来起身鼓掌,全场立刻爆发出雷鸣一般的掌声。; 第四十九章 湘南(一)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盛夏季节的湘南yīn雨绵绵,青石板路面被雨水清洗得分外透亮,仿佛能够照出人的影子来,一切的一切都被细雨遮住,万物都是如此的湿润。 在桂阳县境内,人们曾经都在始终纠结一个问题,当年赵子龙打仗的地方到底是桂阳州还是桂阳县。两地相差不远,谁也不能判定那个姓罗的秀才到底安的是什么居心,竟然让一州一县的百姓为这个问题争论了数百年。 但现在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自从太平天国起事以来,湘南便一直匪祸不断,歪门邪道横行,百姓深受其苦。就在去年的时候,一伙据说是来自天平山的山大王杀进了县城,县太爷的脑袋被挂到了城墙上,城里的大户被杀得干干净净一个没留。那天也是个下雨天,山大王几乎就是大摇大摆着进了县城,雨水和着血水在城中四处流淌,到现在,百姓们想起山大王脸上挂着的那张鬼脸面具心里就打寒战。 一年的时间,不知道来了多少的官兵,嘴上号子喊得震天响,要杀尽土匪为百姓报仇。渐渐地大家才知道,这伙官兵比土匪还狠哪,把一个原本就不景气的小县城搞得乌烟瘴气,坑蒙拐骗、偷抢扒拿,五毒俱全。这些官兵碰到土匪跟耗子见猫似的,看到百姓却是猫见耗子似的,伸冤的百姓只有死路一条,不知有多少良民跑去了天平山投奔山大王。 六月底,这些官兵接到上峰通知,全部撤离了县城,百姓正欢喜庆贺间,又开来了一支官兵。这支官兵的打扮与那些穿“兵勇”号褂子的有所不同,都是短打小褂、长裤肥大,小腿上都绑着布条,扛着清一sè的洋火枪,还背着刺刀、短锹之类的物品,最厉害的是这支官兵里居然有六门大炮,那个炮口足够装进去一个大西瓜。 百姓们都默默无语、麻木地站在雨檐下看着这支官军进城,已经被折腾习惯了,变得不在乎了,反正家徒四壁也没什么可抢的。 这支军队正是张桂的狼军,杨深秀自告奋勇到上翔镇说服张桂接受招安。张桂事先收到刘摩的密信,经过与杨深秀三番五次的会谈,最终达成的协议是:张桂接受招安,被任命为郴州府宣抚司六品司郎,所部不予解散,人数不得超过三千五百人,驻扎在桂阳县境内,未有上峰命令不得离开驻地;上翔镇现有土地契约不得更改,不得为苗家翻案;狼军所部进发桂阳县时,方圆二百里内不得有绿营编制。就这样,张桂率军挺进桂阳县,一些担心官府报复的百姓也牵家带眷跟着张桂前来。 张桂所驻的桂阳县并非后世的桂阳县,而是汝城县。湘南一州一县同名桂阳,但桂阳县的地理位置最为东南,紧邻广东、江西两省,境内百姓众多,少数民族与汉族杂居,其中以瑶族、畲族居多。 狼军进入县城之后,张桂立刻命令社委员郑宣良发布通告,自己前去视察营地。 原本的桂阳军营一片狼藉,东倒西歪的栅栏、茅草棍棒满地都是,破烂不堪的屋舍四处漏水,这些都没有让狼崽子们畏缩。张桂与士兵们一起上前动手,搭建临时住房。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营地边上开始有百姓驻足观看,他们都搞不懂这群官兵为何不去强占民居,反而傻愣愣地在细雨蒙蒙中搭起了房子,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官兵? 城里阵阵锣鼓声响起,那是县衙大门前传来的,百姓纷纷涌上前去,只见十来名威风凛凛的官兵在那里贴了一张大大的告示,还有一名年轻的后生军官在大声宣读。 “我军是郴州府宣抚司下属,奉命剿灭山匪,自今rì起驻扎桂阳县城。我军向广大父老乡亲保证,绝不拿百姓一针一线,绝不会作jiān犯科,绝不会欺压百姓,如有违反者军法从事。光绪十三年七月初九。” 人们目目相觑低声议论,想不通现在大清的地面上居然还有这样的军队,大家在重重疑惑中度过了一天。 第二天早起的人们发现没有营地的官兵,居然睡在破败的城隍庙中,浑身被雨水淋湿也没有抱怨,随着军号声响起,官兵们扛着枪绕县城奔跑,一边跑一边齐声呐喊:“为百姓为中国――”“中华有我,希望重生――”“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时刻遵守牢记于心――”喊着喊着又唱起歌来,“我是一个兵,来自老百姓,握紧了手中的钢枪,才能保乡亲……” 百姓们逐渐认可与接受了这支官兵,他们都开始叫那些到百姓家中为百姓做事的士兵为“小兵哥”,当然,除了那个长得凶神恶煞一般的王八。 过了七月十五,狼军再次发布通告:禁止百姓裹足、禁止吸食和种植鸦片、禁止神婆神汉散播邪门歪道、禁止强迫或买卖婚嫁……在公审枪毙一批罪大恶极之人后,桂阳城内的不良风气得到大大改善。 随即张桂派出部队下乡,在桂阳东部、南部相对平稳的乡镇打土豪分田地,逐步赢得百姓的拥护。而对于天平山的土匪,张桂决定采取先围堵,派人摸底后再剿灭的办法,他先派王八率一个团前往距离天平山三十里外的永丰镇驻守,五十步设哨点,一里路设哨卡,从西北方半围,堵住山匪袭扰桂阳县城的路径。 经过近一个月的紧张工作,加之迁徙来的乡亲宣传,桂阳的百姓已经彻底认可了“狼帅大人”,也开始叫起“狼菩萨”来。张桂在桂阳境内编练五千名乡勇,把县城交给郑宣良之后,自己又带上一千人赶到了永丰。 永丰位于诸广山脉西麓,此时正值盛夏,诸广山上鲜花盛开,姹紫嫣红。张桂呆在营中等候侦察排的消息,实在是闷,想到附近的山上走走,可出去终归要有个好的去处,不然兴冲冲而去,败兴而归,坏了兴致。 先期抵达的花旦喃喃地道:“听说,猴古山上的青风观有数颗百年杜鹃,现在开的正盛。”花旦的声音很小,黑白二蟹听得很清楚,眼巴巴看向张桂,张桂自然也听得清楚。 于是,张桂带着黑白二蟹、史正志、书生、花旦等人直奔青风观赏杜鹃。 猴古山很高,山顶藏在云里看不清,在上山的路上,张桂碰到一名绝妙的女子。 一身素雅的装束,梳着高高的云髻,手里拿着一束杜鹃,让张桂分不清鼻尖传来的香味到底是花香还是美人香,美人头低前行,裙下露出一双健美的双腿,这腿不长不矮,不瘦不肥,让张桂禁不住多看了几眼。 一阵风儿吹过,美人抬起头来呼吸凉风,露出一张令人窒息的面庞。 二九芳龄,透出三chūn的美景;黑发如云,露出两行眉间新月,俏丽的红颜,无需一丝点缀之物,清新脱俗,漫山遍野的夏杜鹃竟被美人比的低下了头。美人行走之间,若秋波流转,说不尽的风流标致,当真是一名狐媚的女子! 张桂已然站在那里呆望,书生站在他身后嘿嘿傻笑,黑白二蟹不屑地四处张望,哪如曹家姐姐漂亮。在狼军占领上翔镇之后,黑白二蟹同时看中了曹家的丫头,却又不敢冒犯军规,只有平rì里热情地到人家去帮忙,也不分辈分同时叫起了曹姐姐,这次到桂阳,曹家也跟了过来,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即便九天仙女站在这两名情窦初开的少年面前,也会让他们嗤之以鼻。只有花旦站在史正志一旁,细眼中似是要喷出火来。 此时,美人也在看着张桂,一条奇妙的红线将两人的目光接到一处,任凭风霜雪雨,又怎么能分开? 只短短的一瞬间,两人同时觉得比千年还要长久,或许二人同时知道,今生今世,她就是他的神话。 只短短的一瞬间,张桂似是读懂了世间的情丝,这个世间还有别的男人比他更了解她吗? 又一阵风吹过,目眩神迷的女子一脚踏空,身子竟要摔倒。张桂从迷离中醒过来,化身为风,轻轻飘到那女子身旁,伸出强力的臂膀,将佳人揽在怀中。 “小生张桂,请教娘子芳名?” “楚莹!” 楚莹去了,张桂依旧痴痴地看着。 书生傻傻地问道:“二帅,咱们还去青风观赏杜鹃吗?” “啪!”花旦劈头就是一巴掌,五指红印在书生脸上浮现出来,花旦泪珠滑落,怒道,“杜鹃去了,还看个屁!” 黑白二蟹瞪大眼睛看向花旦,这可是他们到狼军一年多时间里,第一次听到花旦爆粗口。 张桂赞许地点点头,随着杜鹃遁去的地方追去,即便是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第五十章 湘南(二)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濠村,这是隐藏在诸广山脉中的一座小镇,四周群山环抱,沤江水穿镇而过。 此刻,灰褐sè的云朵,如同在天空中沾满了水墨,弥漫在沤江两岸的山峰之上。山神庙的茅檐下,雨滴就像滴不尽的眼泪,滴答,滴答,一声声敲打在张桂的心尖上。 “你们确定那名女子是周镇长的大老婆?” 侦察队员们坚定地点点头,他们已经混进了濠村二十余rì。 张桂捏住下巴道:“根据你们的情报,这个周镇长与附近山匪有所勾结,所以才能在这里做得风生水起,嘿,这个老东西,看我怎么收拾他!” “二帅,这里地势险要,不适合大部队运作,我们要从长计议。”一名侦察队员道,“另外我听说这个周夫人很不简单,以前是附近某山寨大当家的女儿,那个大当家为了被清狗招安,便找到了这个周镇长说和,所以才两家定亲。只因为周夫人不能生育,周镇长去年找了个小妾,今年年初生了个男娃,现在每天都住在小妾的房内。” 张桂眼前一亮,在半空中打个响指,“去,给我准备一件夜行衣。” 书生嘿嘿笑道:“二帅,你这要去采花啊!采花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让我跟你同去吧!”黑白二蟹亦是跃跃yù试。 张桂笑骂道:“你们少给我胡扯,我这是正事!你们都在这里等着我。” 花旦撇着嘴道:“采花也算是正事,那杀人放火还不都是善事?” …… 周府宽阔的后宅,宛如一座优美的花园。林木茂盛,奇花异草随处可见,即便在晚间,依旧能看到假山池沼点缀在明艳的绿sè中间,无疑是一处绝妙所在。穿行在林间,听鸟鸣虫啾,冷月无声,微风间或送来淡淡的花香,四周静谧非常,只能偶尔听到一两声狗叫,令人心中荡漾的情愫也渐渐沉寂下来。 胆大如斗的张桂在敲晕一名巡夜的更夫之前,问明了周夫人的住处,蹑手蹑脚地凑到窗户边上,房内烛光闪动,传出窃窃私语。 “小姐,自打那个狐狸jīng进了这家门,老爷就没正眼瞧过咱们,咱们还是回老寨主那里去吧!山上多么逍遥快活?” “媛儿你别说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怎么好反抗?若是你个小妮子chūn心动了,我明天跟周三皮说说,把你嫁出去,也省的他那双蛤蟆眼整天盯着你绕来绕去,我看了就恶心。” “唉!要是小姐能找到今天在山上遇到的那个后生一般的人物,媛儿就阿弥陀佛了!” “死妮子,是不是动chūn心了!” “咯咯,小姐还不是盯着人家看得两腮通红,心肝乱跳?” “你――” “小姐,饶命――饶命――” “看你个小妮子可怜就饶了你,下次再胡说,看我怎么教训你!哟,还敢伸舌头?” 忽又传出二人齐笑,一娇一媚,清脆悦耳。 小姐叹道:“要不知道上哪去找那样的体己人儿,我就是一个苦命。”窗户突然露出一个缝隙,被丫鬟媛儿看到,自言自语道,“难道外面刮风了?”正待前去关上窗户,忽从窗外窜进一个黑影,小姐脸sè一变,伸手从枕头下面取过一把匕首,刀锋闪亮,媛儿刚要高声叫喊,张桂露出脸来嘿嘿笑道,“苦命人儿不要怕,哥哥来了。” 楚莹与媛儿同时发出一声惊呼,又同时捂住嘴巴。“哐当”一声,楚莹手中的匕首掉在地上,这才醒过身来,低声叫道,“媛儿,你去外面看着些。” 媛儿红着脸点点头,小鹿在心头乱撞,偷偷看向张桂,只见张桂已经上前握住了自家小姐的双手,二人四目相视情意绵绵,低叹一声快步走到屋外,将房门窗户紧紧关闭。 楚莹低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张桂灿烂地一笑:“是你叫我来的。” “你的胆子真是太大了,你知道周府养了多少家丁和恶犬?” “嘿嘿,家丁一百三十一人,恶犬三十五头。” 楚莹睁大迷人的眼睛看向张桂,不敢置信地想从他的眼神中得到一丝信息,但她看到的除了欢喜,再无其他。 张桂柔声道:“跟我走吧,只有我的胸膛才是你这辈子最好的依靠。” 楚莹咯咯笑道:“你就那么有信心?” “当然,”张桂既骄傲又霸道地说道,“就象我一定要把你变成我的女人一样!” 楚莹如同一只欢快的孔雀,现出最美丽的一面,让张桂心醉沉迷。待她笑够了,拍拍胸口忽又幽怨地道:“嫁给那人不是我的本意。唉,只恨不相逢未嫁时!” “我不在乎你的过去,”张桂将楚莹紧紧拥在怀中,真情四溢、爱心泛滥地道,“嫁与不嫁又有何要紧?我只想给你一个美好的未来!” 楚莹哭了,附在张桂的怀中嘤嘤抽泣,宽实健硕的胸膛让她找到了温暖和依靠,但心头还是有很多无法剔除的问题。 张桂一只大手横腰拦住,一手顺着丝滑的秀发轻轻抚慰。 楚莹抬起梨花带雨的娇颜问道:“我现在已经这样再不能错的,况且,我又怎知你是何居心?” “要不我发毒誓?” 楚莹撇嘴道:“哄哄三岁小孩罢了,谁信?” “那――”张桂嘿嘿一笑,心思已经飘到了床上。 “你要证明给我看,好不好?” “行,随便你怎么考验我!” 楚莹推开张桂,玉手指床道:“那你先躺倒床上去。” 就这个考验?张桂哑然失笑,乖乖地躺倒床上。忽见楚莹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张桂心头一惊,“嘎嘎”两声轻响,床板裂开,张桂蓦地向下坠去。 Shit!终rì打鹰,今天算是被鹰叼了眼!张桂心头不由得大恨,快速掏出腰间军刀,向前方插去。只听“噗”地一声,宝刀没进泥土里,只剩下一个刀把,身子悬空,借着光线向下观瞧:距离身体不足两尺,一根根竹签子触目惊心,这要是撞上去,岂能活命? “桂哥哥,你没事吧!只要通过考验,鲜花嫩蕊,凭君采撷,可好吗?你万万不要怪罪,我爹爹曾说,人心险恶,不得不防啊!” 张桂屏气用力,双脚在洞壁上连环击出,身子霍地拉起,向洞口飞去。双脚攀住刀把,借力将刀拔出,当然不能把宝刀丢在这里。张桂身体飞出洞口,双脚用力将宝刀甩向天空,一个漂亮的鹞子翻身,接刀在手,将楚莹扑到在地,坏笑道:“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 楚莹气恼道:“哎呀,你压疼我了!放开我,放开我!” “从小,师傅就曾告诉我,对烈马要使劲抽,直到求饶为止!”说着话,张桂挥起大手,在楚莹诱人的香臀上狠狠地扇起来,房中只听得“噼噼啪啪”的响声,让守在屋外的媛儿面红耳赤,双手捂耳。 “张桂,我不会放过你的!” “你轻点,混蛋!长这么大,还没有人敢这样对我!” “呜呜,你不是人,是畜生!”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 “相公,奴家再也不敢了,饶了莹儿好不好?” 张桂住手问道:“为何用这种手段!” “相公若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我又怎么放心托付终身呢?我还不是为你好,相公说是不是啊!”楚莹双颊粉红,渗出几滴汗珠,真是令人难以忍受啊! 张桂松开她,哈哈大笑道:“这才是我的女人!” 楚莹无限深情地看向自己的情郎,轻轻关上机关,床板缓缓合到一起,娇笑道:“相公,我先去洗一下。” 张桂一把将她拉入怀中,轻声道:“咱们现在就走吧!” 楚莹眼珠子转转道:“不行,要给周三皮留点东西。”说着便伸手放下纱帐,向张桂送上一个甜美的笑意,慢慢褪去身上的衣物,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股奇怪的香气,张桂感觉自己好像置身于梦幻的殿堂之中。 浓浓的碧绿掩不住诱人的豆蔻奇葩,光洁的小腹上印着一轮圆月,**如弓,一双白花花圆球晃来晃去,如同小西瓜一般,张桂的脑门“轰”地一下炸开了。 在张桂带着楚莹主仆二人离去时,在墙上画了一只大大的乌龟,留下了一行大字:偷人者,桂阳狼帅也!; 第五十一章 湘南(三)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当夜四更天,张桂带着自己的战利品,溜出周府。亮出楚莹盗来的令牌,诈出濠村镇,一行数人快马加鞭,返回永丰镇。 二帅出去溜了一圈,带回来一位比狐狸jīng还要妩媚的女人,还有一个娇滴滴的小丫头,临时军营内立即翻了天。很快,狼崽子们搞明白了一件事情,那个楚莹是二帅的女人,想想可以,也只能想想,要吃是绝对不能考虑的。二帅的脾气谁不清楚?如果哪个胆敢给他扣绿帽子,这不是你自己能不能活下去的问题,而是你的全家老小、祖宗八辈还想不想活的问题。 再说了,象她那样的女人,即使每天能看一看,也就心满意足了。 听说,楚莹夫人的女使媛儿,还是个没主的雏儿。这可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媛儿到的第一天,就有人开始行动了。 媛儿早上起来,听听里间动静,新姑爷和小姐睡得正香,于是穿好衣裳,蹑手蹑脚地退出来,刚来到门外,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芳香。低头一看,一束鲜花放在台阶上,正朝着自己展颜欢笑。 呀,这时谁送的? 粗粗一看,总有五六种花儿,红的艳,黄的娇,枝叶流碧,蕊儿吐香。媛儿将花儿拥在胸前,深深地吸上一口,感觉真是美好的一天啊! 这时,面目狰狞的王八,扛着一堆东西,喘着粗气,挪到媛儿面前,将身上的东西“砰”地扔到地上,脸上的伤疤抖动两下,咧开大嘴,笑道:“妹子,这是哥哥给你的,喜欢不?” 王八不笑的时候,模样还马马虎虎说得过去,一笑起来,脸上的刀疤被无限放大,更是骇人。 媛儿低头一看,三只兔子,两只野鸡,一头狐狸,一头野猪,还有一串鸟儿。野猪身上的血都凝固了,看着挺恶心,其它的也没法看,只有那头白狐狸,仿佛睡着了一般,毛sè甚是光鲜。 王八狠狠地拽下一根野鸡毛,递到媛儿面前,轻声地道:“这东西插在帽子上,准会好看的。妹子,狐狸是俺活活捂死的,身上没有一点伤,剥了皮做一件衣服或是一个毛领,你穿上肯定错不了,没准比,比……” 媛儿诧异地问道:“比什么?” 王八苦笑着,甩甩手故作潇洒地离去,转头时道:“不说了,俺走了!” 望着王八的背影,阳光下的媛儿怔怔地出神。王八大哥的心中一定有什么伤心的故事,他的背影好高大,差不多和新姑爷一样吧!这样的一个男人,又怎么会如此细心呢? 媛儿在感动中迷茫,在迷茫中感动。 新姑爷的一名亲兵,拎着一桶水,小跑着来到媛儿面前,衣服湿了半边兀自傻笑着,道:“媛儿妹妹,洗脸水打来了!这可是我跑了五里山路弄来的,这附近最好的水。” 小兵的脸上还有一道新生的伤口,应该是树枝刮的吧? 媛儿望着木桶里清幽幽的水,道:“能喝吗?” 小兵急忙道:“当然,二帅平rì里用的就是这水,很甜的。不信你尝尝!” 媛儿掬起一捧水,喝了一小口,真的很甜,沁人心肺的爽甜,瞬间驱走盛夏早晨的闷热。媛儿笑道:“真的好甜啊!” 小丫头一笑,嘴角边浮现出两个深深的酒窝,所有的阳光都映照在脸上,如同阳光下最美的杜鹃花。 小兵痴痴地看着,浑然不觉之间,哈喇子已经流出来了。 忽然,凭空生了很多人,围在媛儿身边,争先恐后地献殷勤。 祖传的戒指,母亲大人的金钗,玻璃耳坠,嫦娥奔月糖果,新鲜的野果,相思红豆,冒着热气的青chūn不老羹,前朝的宫廷铜镜,还有一个小子最为夸张,举着一树的红叶,在半空中胡乱招摇。 媛儿生在贫苦人家,父亲病逝母亲改嫁,少人关心,没人来问,今天一跃成为明珠一般的女孩,又怎么受得了。 幸福的媛儿,真不知说些什么,含泪而笑。 这样的媛儿,越发娇艳,直将一干臭苍蝇变成了一群呆鸟儿。 忽听笛声幽幽,一人吟诵道: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媛儿与众人抬眼一看,十几丈外,古树之下,青石之上,翩翩书生,抚笛吟诗,当真是不同凡响,瞬间压倒了群雄。若不是媛儿在场,只怕这些狼崽子们早已经急吼吼地冲上去将书生暴揍一顿,众人侧目斜视,愤愤不平地看着书生故作高雅的姿态,偏偏又自觉形秽。 书生翻身站起,似是踏云而来,行至巧笑倩兮的媛儿面前,柔声道:“我送你的花,看到了吗?” 媛儿不敢与这样的书生对视,心中的小鹿突突直跳,低头寻觅那束娇艳的野花。蓦地看到了刚才还拥在怀中的鲜花,怎么会这样? 那束花儿不知被何人踩成了残枝败叶,染尘的花蕊正在地上无声的哭泣。 书生也看到了花儿,身子簌簌发抖,慢慢蹲下身去,捧起一堆枝叶,嘴唇哆嗦着,眼里翻着泪花,他的模样令人好生心碎。 书生猛然站起身来,涨红着脸厉声喝道:“Shit!是谁踩碎了我的花,谁干的?” 狼崽子们一阵长长的沉默,一人小声嘀咕着:“不就是一堆破花嘛,至于大惊小怪的吗?” 书生揪住那人的衣服,喝道:“什么,不就是一堆破花?睁开你的狗眼给我好好看看,那不是花,那是我的心啊!” 书生扔掉花朵,刚想挥拳揍人,忽听房门“哐当”开了,二帅和楚莹夫人携手而出,chūn风满面。楚莹柔柔地说道,“人家也想要嘛!” 她想要,可以给她吗? 不行! 狼崽子们很坚决地向后退去,小心呵护着心爱的东西,生恐被人抢走似的。 楚莹嫣然一笑,道:“媛儿是我的人,她要嫁给谁,我要是不同意的话,那就……” 话音未落,狼崽子们疯了一样扑上来,乖乖献上手里的宝贝。 忽然,媛儿呜呜大哭起来。 狼崽子们搞不明白,媛儿为什么哭呢? …… 周三皮之所以称之为周三皮,是因为他幼年顽皮、青年拉皮、中年卖皮。幼年时的顽皮自不用多说,青年时曾到处拉皮-条,上到郴州大小官员,下到濠村的流氓恶霸,混得风生水起,做起了濠村的镇长,独霸一方。中年卖皮是百姓说他穿着官皮卖人皮,附近山匪劫掠的财物姑娘多是找周三皮出手,百姓恨之入骨却又无处声张,久而久之,这个油光脑袋蒜头鼻子一双蛤蟆眼挺着一肚坏水的家伙,本名逐渐被人忘却,正面呼之为“周老爷”、“周镇长”,背地统统都称之“周三皮”。 yīn雨连绵也阻挡不住周三皮的大老婆被人拐去的消息四处传播,百姓暗地里纷纷都在拍掌称赞,一个不懂事的后生跑到周府门前,说是来恭贺周老爷伉俪福寿安康,被暴跳如雷的周三皮命人打得半死,然后挂在了镇门上。 孰可忍孰不可忍,人家多欺负到门上了,难道自己还真的做墙上留下的缩头乌龟?再狠的过江龙敌不过地头蛇,虽说这个狼帅有三千多人,但咱老周也不是让人欺负的孬种! 屋外的小雨凄凄离离,如同断了线的珍珠项链不断不停,周三皮喷火的眼神中蠢蠢yù动,命人准备竹轿,前去拜访附近山里的弟兄。; 第五十二章 湘南(四)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张桂与楚莹琴瑟和鸣,如胶似漆,仿佛是五百年前注定的姻缘,说不尽的相互爱恋。 侦察队员们很快传回消息,诸广山的十余处山匪在天平山聚会,商议如何对付狼军,只因天平山守卫严密,无法探清具体内幕,周三皮也去了天平山。张桂得到消息后一笑置之,命令侦察员们继续打探,他要看看这些山匪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狼军沿着桂阳县城北的永丰、土桥、暖水等乡镇层层设卡,密集布防,各镇也组织数百人不等的民团乡勇,但百密终有一疏,张桂的脑门开始渐渐青筋暴起。 山匪们知道狼军全部是火枪装备,自己无法匹敌,十余路山匪合计了数天,决定给张桂这个被招安的山匪后辈点颜sè瞧瞧。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十余个杀人不眨眼的土匪,那是更绝对胜过诸葛亮加他哥他弟的。 如果希特勒此时能够看到这里的情形,一定大为赞叹“吾辈不孤也!”山匪们超前运用希特勒攻击法国的战术,绕过狼军布防点,从兴宁县南方斜插到桂阳北境,烧杀掳掠,jiān-yín妇女,不知多少户人家被洗劫,不知多少村庄被烧尽,桂阳北区到处皆是狼烟,哀鸿遍野。 狼军分散出击,山匪们皆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占着熟悉山地环境,狼军追击了近半个月,东面的火没扑灭,西面又烧了起来,最终连山匪的模样都没有见到,反而凭空折了十来个弟兄。 “砰――哗啦――” 一个茶杯被张桂扔得粉碎,铁青着脸在临时指挥所中来回踱步。 施玉麟亦是愤慨难当,破口骂道:“这帮混账东西,有种冲着咱们来,打杀乡亲百姓算什么能耐!” 盛留明接口骂道:“Shit!还都标榜自己是绿林好汉,我看就是一帮杂碎。二帅,让我领些弟兄去跟他们战一场!” 黑白二蟹、书生等人同时请战,张桂定住身形,摇摇头道:“这帮土匪里面有高人,打起来不遵常规,倒让我想起大哥以前跟我说过的一句话。” 众人齐声问道:“大帅说过什么?” 张桂叹道:“大哥说小部队有一种战法叫游击战,其jīng要是‘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当时我没有在意,只当是一种见不得人的战术罢了。没想到现在竟然被这帮山匪给用上了,真是可恼!我飞鸽问过大哥,大哥说他虽然知道这一战法,却不知道解法,真是可恼啊!” 众人面面相觑,连一向被认为是智多星的刘摩都没有办法,看来确实为难,都禁不住皱起眉头来。 媛儿悄悄走到屋外,轻声叫道:“姑爷,小姐喊您吃饭。” 张桂抬头看看天,斜阳余晖已近西山,一天的功夫有过去了,仍旧没有想到好主意,懊恼地对众人道:“大家再回去想一下,我就不信,治不了这帮土匪!” …… 楚莹人长得风华正茂艳丽动人,一手小菜亦是活sè天香,让张桂赞不绝口,今天特意让王八打了一只山鸡,做起了宫爆鸡丁。 菜香四溢,诱人食yù,但张桂拿起筷子时仍然双眉紧锁,一块鸡肉夹在筷子上久久未动。 “夫君,还在为山里的兄弟气恼?”楚莹试探着问道,因为张桂多次说过,他的女人不许干涉军政,这是他大哥一再强调的事情,楚莹也满口答应了下来。 张桂不置可否地答应了一声,长叹一声,埋头吃饭。 夫君那个该死的大哥到底有多大能耐?居然让夫君这般的可心人儿如此俯首听命。楚莹看着张桂愁眉不展狼吞虎咽的样子,心里又疼又怜,她是山里的女儿,自然对山匪的行动知根知底,罢了罢了,为了夫君,只有对不起那些曾经的兄弟们了,怪也怪你们做得太绝了,违背了当初山上的誓言。 饭后张桂到书房看书,楚莹悄步前去找花旦。 能在狼军中叫花旦“妹妹”又不让花旦恼火的恐怕也只有楚莹一人,花旦刚开始对楚莹很敌视,但楚莹的一声“花妹妹”让他茫然不知所措,没想到二十多年苦苦追求的认同,竟然是在这里,被这样一个狐媚的女人给叫了出来,是那么的亲切,是那么的甜蜜,花旦的白脸变成了红面,坑着头答应了一声,惹得楚莹咯咯直笑。花旦的心里亦是在笑,因为他的心中还埋藏着一个秘密,尽管这个秘密不能也不敢说出来,也是无法实现的事情,但他每天看到张桂时就已经很满足了。 楚莹找到花旦细细说了一遍,听得花旦连连点头,次rì一大早便向张桂汇报情况。 当张桂闻知后,愣神了半晌,看到花旦激动的眼神中藏着躲闪瞬间明白了过来,面无表情地夸赞了花旦数句,接着召集军官商议剿匪事宜。 就这几句不冷不热的赞语,已经让花旦飘到了九霄云外,惶惶不知所以,记得二帅上一次夸奖自己时,还是在猴儿岛训练的时候。 楚莹的办法很简单,就是给山匪断根,而这个所谓的根,最重要的就是盐和药。 山中一向清苦,缺衣少粮,更是缺少盐巴和药材。山匪们盐巴和药材的主要来路源自江西南安府,粮食都靠抢掠,上次天平山匪众攻击桂阳县,就是因为当时的县令向上级汇报匪徒的食盐来源之处,惹恼了山匪。 对付山匪的办法找到了,对策很快便拿了出来,先是将桂阳北方的村民移居到县城附近,狼军防线进行收缩,沿东江、永丰、集龙江形成一道jǐng戒线,将北部山区与南部平原隔离开来,再命令侦察队及赣南的情报站人员收集山匪购买盐巴药材的渠道。 尽管故土难离,但肆虐的山匪让百姓们不得不眼含泪水离开家乡,到临时居住点集中。 一封封情报很快汇总到张桂手中,二十余家与山匪勾结的粮行、药材铺、盐商浮出水面,憋了一个月闷气的张桂舒出一口长气,命令熟悉周边的史正志带路,施玉麟、盛留明、花旦、书生、王八等人各率一支小队,假扮土匪,前往南安府劫杀。 报仇心切的狼崽子们横扫南安府,除了劫杀与山匪有勾结的商人之外,一些为富不仁的豪绅也被清理,临了皆在墙上血书:XX山大王到此一游。 狼军在南安闹得鸡飞狗跳,被栽赃的山匪们更是纷纷跳脚,急忙忙商议对策。 …… 又过了数rì,张桂正坐在书房中翻阅孙子兵法,楚莹笑嘻嘻地进来道:“夫君,我有个亲戚想见你。” “你的亲戚?”张桂看看楚莹,心头暗道,我那个老丈人是山匪,那所有的亲戚肯定都是山匪,难不成来谈判的?张桂放下书本,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笑道,“让他进来吧!” 一名留着山羊胡子、瘦瘦巴巴的干瘪老头进入房间,一双jīng明的小眼环视一圈。楚莹介绍道:“夫君,这是我二叔楚老成,叔啊,这是我夫君,桂哥。” 楚老成面sè不虞,即便我是个山匪,但我也是莹儿的叔叔,算是你的长辈吧,起码有点规矩,客客气气的多好?楚老成随意找个凳子坐下,哼哼地道:“看来咱家的新姑爷架子太大了,见了我这长辈竟然连声招呼都没有。” 张桂对楚莹道:“莹儿,你先出去,把门带上。” 楚莹俏皮地道:“我叔是个老实人,你别吓着人家,叔啊,你们聊,我去准备午饭。” 就这样的还是个老实人?张桂目送楚莹离去,待房门一关,“砰”的一声,张桂拍案而起,喝道,“楚老成,你身为山匪,祸害乡里,为非作歹,无恶不作,告诉你,本帅就是来剿杀你们的!你回去通知那些混蛋,除非趁早投降,否则都洗洗脖子等着砍头吧!” 门外的楚莹驻足偷笑,这样的夫君才让她欣喜。 楚老成先是愣了一下,转而皮笑肉不笑地伸出鸡爪般的手指,取过张桂书桌上的孙子兵法翻看,自顾自读了起来:“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故五行无常胜,四时无常位,rì有短长,月有死生。孙老头写得好哇!” 这回轮到张桂愣了,难不成此人便是山匪中的高人?看样子也不太像啊。张桂定住心神,没好气地道:“好个鸟!” 楚老成放下书本,捻须笑道:“小姑爷,你我本是一家人,何苦这般相逼?我家大哥说了,只要你点头,他担保十五寨两千多的兄弟绝不冒犯桂阳县城,但濠村、田庄、暖水三镇必须任我等攫取,如何?” 张桂仰天哈哈大笑,“你们想得真美,居然想要与本帅划地而治,难怪之前的混蛋总兵没有在这三个地方布防,看来你们暗中达成了协议。” 楚老成微笑着点头默认。 “砰”,张桂再次拍击桌面,扬声道,“告诉你,我与那些混蛋不同,桂阳既然交到了我手里,这里就由我全权做主,我想一山难容二虎的道理你也知晓吧!” 楚老成接口道:“我大哥――” 张桂怒道:“别给我你大哥你大哥的!什么鸟大哥,把自己的女儿朝火坑里推!明知道周三皮就是一个混蛋,还做着招安的黄粱美梦!告诉你,莹儿是我的女人不假,但他这个老丈人休想让我叫一声!” 楚老成不怒反笑道:“难道你听不出我刚才念的那几句孙子兵法的含义?” 张桂不屑地道:“你们别以为占着地形优势能够横行霸道,你能横行一时,难道还能横行一世?Shit,你当我手下的狼军都是吃闲饭长大的?” 楚老成正待说话,一名卫兵在门外叫道:“报告二帅!” “进来!” “是――二帅,飞艇营已经准备好,请二帅下命令吧!” 张桂嘿嘿一笑,推开窗户看向碧蓝如洗的天空,得意地道:“断断续续下了一个多月的雨,难得今天是个好天气,传我命令,飞艇营出发,剿灭山匪!” “是!” 卫兵快速转身出去传达命令,楚老成兀自冷笑不止,难道你狼军还能找到我兄弟不成?翻起孙子兵法来,他已经闻到了侄女烧菜的香味,好久没品尝丫头的手艺,心头难耐,面上却没有露出任何情绪。 张桂看到营地中冉冉升起的飞艇,转头对楚老成笑道:“老小子,过来看看我们狼军的法宝!” 这小子还有法宝?楚老成故作镇定地走到窗边,瞬间眼睛睁得老大,眼球仿佛都要凸显出来一般,枯瘦的右手抬起,指着飞艇结结巴巴地道:“这――这――这是什么?” 张桂神秘地笑笑道:“这叫筋斗云,当年孙悟空就是驾着这个在天上来回翱翔。” “筋斗云?那他怎么不翻筋斗?” 张桂揶揄地道:“这玩意个头还没长大,长大了就能翻跟斗了,哈哈哈哈――” 楚老成将信将疑地看向缓缓移动的飞艇,大大的吊篮中似是有人移动,可惜距离尚远无法看清,楚老成蓦地双手一拍,“我想起来了,三月时醇亲王在南雄被飞天炸弹一路追赶,难不成就是这个!小姑爷,咱们――” 待他找张桂说话,张桂已然失去了踪影,楚老成急匆匆准备出门四处找寻,被守在书房外的卫兵拦住。卫兵喝道:“我家二帅吩咐,你必须到了天黑之后才能离去!” 楚老成哀叹一声,颓废地做到凳子上,一阵风吹过,孙子兵法书页翻起,哗哗作响。; 第五十三章 凤凰(上)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狼军的五艘飞艇沿着诸广山脉缓缓驶去,每只飞艇备下三百枚手榴弹,根据侦察排提供的地图,对山匪老窝狂轰乱炸。 留守在山中的山匪见到天上的飞艇茫然失措,伸长了脖子驻足观看,待飞艇丢下一颗颗手榴弹,专拣山门、库房。爆炸声连起,砖墙倒塌,乱石奔飞,山匪顿时一片惊恐,狼奔豕突,四处逃散。 山下待命的书生等人见匪寨一片混乱,立刻挥刀而上,一天的功夫,便连剿三处,令山匪闻风丧胆。 …… 在湖南这一亩三分地上,最有名望的还数不到皇恩受命的湖广总督,也数不到湘西的悍匪,而是凤凰厅的竿子。 湘人有句老话,无湘不成军,无竿不成湘。 现在的湘西州凤凰县,旧称镇竿。据《凤凰厅志・道光志》载:“厅名镇竿者,以昔rì乾州之四里,永绥之六里,六里旧属乾州,雍正七年,巡抚赵宏思,辰沅靖道王柔,抚定六里生苗,建城吉多坪,名曰永绥。其苗人归镇溪千户所管辖,责永顺土司承担,为镇苗。凤凰沿边,东北自湾溪,西南至鸡公寨止,四十八寨苗獠,归竿子坪长官司管辖,责保靖土司承担,为竿苗。设参将一员,驻麻阳,监管镇溪、竿子坪二处苗人,曰镇竿参将,此镇竿所由称也。嗣因参将职卑权轻,又麻阳距苗地较远,改设镇竿副将,移驻五寨司城,而五寨司遂以镇竿称名矣。” 清乾隆嘉庆年间的苗民起义,吉首平垅人吴八月,联合凤凰的吴天半、永绥的石三保、贵州的石柳邓等率领,参加的苗汉群众共有二十万人,纵横三省六府十三厅县,持续达十二年之久。乾隆的爱将、时任云贵总督福康安就是死在这一起事中。为镇压这次起义,清zhèng fǔ耗费了大量银钱,国力由强盛走向衰弱。 从此以后,清廷为防苗人起事,在湘西修碉堡、营讯,大量驻扎军队。自嘉庆以后,光凤凰厅“共凡营讯四十九,屯卡九十九,碉五百二十六,哨台九十八,炮台六,石关厢围墙九,关门三十二”。其间五里一碉,十里一卡,十五里至三十里一营,就地选征丁壮,屯军中有守备、外委、千总、把总,层层管辖。又实行“屯田”制,由地方筹集粮食经费供养驻军。这以后,凤凰就开了当兵“吃粮”的风气,久而久之,形成了传统。 屯丁分田到户,且耕且守,战丁专事cāo练,由屯田佃租中拨粮关饷,数以万计的凤凰人就这样被屯田的绳索牵在朝廷的战车上,以致使当兵吃粮成了世代传统。凡有兵役的人家门口,都钉上一块白木小牌,上边用红字记有服役人的姓名、年岁和身份。在街头巷尾一路看过去,几乎家家都有这么一块“光荣牌”,并可按月各自到营上领取一份银子和一份口粮。正所谓“地皆屯田、民皆兵籍”。 太平天国起义时,凤凰子弟踊跃参军,为满清这座摇摇yù坠的破庙添砖加瓦。在凤凰的坊间,流行着“要吃牛肉坎下掀”、“怕死不得高官做”等俗语。凤凰人从小就习惯了看兵营里的士兵舞枪弄棒,喜欢看大人猎取野猪或豹子宰杀了来分肉,喜欢看杀人割下耳朵挂在墙上,还喜欢看宗族家长把不守妇道的年轻媳妇绑来沉潭。他们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唯一可以想到的发达之路就是当兵吃粮,靠了自己的不怕苦和不惜命混出人样,成了一名军官,甚至成了大官,然后衣锦还乡。 就是这样特殊的环境中,熏陶出一代代彪悍粗犷的凤凰人,凤凰十万左右的人口有一万人常年兵役在身,比例如此惊人。仅在清道光二十年至光绪元年的三十多年时间里,这座小城就出了四十三名提督、总兵级将军,三十一名副将级将军,三十一名参将级将军,七十三名三品以上的将军。这些人衣锦还乡前呼后拥,让同乡们羡慕不已,都认准了只要冲出凤凰,满世界去厮杀,提督、巡府的花翎说不定也有机会顶上一回。 凤凰有本地权知,老乡皆呼之为“舵主”,只需舵主一声令下,即能顷刻间聚集起无数悍勇之辈,令湖广总督迎风而拜,土匪流寇无不纳头称尊。 老舵主沈洪甲现年六十挂零,是原贵州提督沈洪福的亲弟弟,亦曾上过战场杀过长毛,受过满清的恩赏。膝下有子四人,长子随左宗棠征伐xīn jiāng战死,二子随彭玉麟守云南边界壮烈,三子守在朝鲜,还有一子年方十五侍奉左右。 若说老年人最怕孤单,怕身后无人送终,但在凤凰人的骨子里流淌着的,永远都是渴望通过战功来光宗耀祖,沈洪甲已经决定将小儿年底送到云南参军。 沈小四正处于青chūn萌动的季节,终rì呆在家中接受父亲的训示,满脑子都是“光耀门楣”、“杀敌立功”之类的灌输,这个懵懂少年记不清楚,自己长这么大已经打了多少架、留了多少血。 当年凤凰人出兵攻击太平军时,第一仗是攻打郴州,当时其他各军萎靡不振,畏敌不前,唯有竿军勇猛异常,率先攻入郴州城,一战名动天下。一将功成万骨枯,凤凰人第一战便牺牲了两千余人,时任湖广总督的骆秉章在郴州城外立下“凤凰义士碑”,追思逝去的勇士。 每年的清明、中秋和chūn节左右,沈洪甲都会派人到义士碑处烧纸祭奠,以慰在天之灵。眼瞅着年底便要上前线,沈小四请命中秋去郴州祭拜,沈洪甲答应了下来。 竿军的马车上都刻有一个特殊的标记,也正是凭着这个标志,湘江父老无不避之三舍,山匪官兵无不笑脸相迎,好酒好菜伺候。 血缘是一个奇怪的东西,人与人之间靠血缘维持关系远近。据说,熬爸妈和安尔乐他哥晋三兄的祖先,是九千九百二十一年前一棵树上制造“猿粪”的表兄弟,反正这个无法考证的远古史轶事,小楚是坚信不疑的,没看见这两个老表的八百代孙子整rì腻在一起穷掰乎? 而同样,在诸广山的众山匪中,有一名当家与沈小四的血缘很近,熟悉竿军的活动规律,被张桂天上地上撵得抱头鼠窜的山匪们,决心给张桂套上一个牢笼。; 第五十四章 凤凰(中)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晚秋时节,桂阳城东的东岗岭上遍野流金,朵朵簇簇的金桂透过婆娑的翠绿,散发出淡淡的香气,山风拂过,沁人心扉。 半山腰上,不时传出欢声笑语,张桂带着楚莹、媛儿、书生等人踏步满地落英。 楚莹走着走着俏皮地说自己腿脚酥软,走不动路,张桂俯下身去,将楚莹背起。楚莹心满意足地趴在张桂身上,欢快地看着满眼金sè。 张桂边走边叹道:“好不容易赶走了山匪,休息一天,还是被夫人所累啊!” 楚莹轻轻拽住张桂的耳朵,咯咯笑道:“这辈子就赖着你了,谁让你把人家给偷来的!该!” 张桂哈哈大笑,楚莹自是得意非凡。 书生在一旁羡慕不止,见媛儿额头出汗,红扑扑的小脸蛋让人怜惜,柔声道:“媛儿妹妹,要是累了让哥哥背你吧!” 媛儿虽说腿脚吃力,却也不敢面对心急难耐的书生,羞涩地看向新姑爷和小姐。楚莹自忖自己不能生育,且媛儿对张桂亦有好感,曾私下底让张桂将媛儿纳入房中,被张桂满口拒绝,十六岁的媛儿在他眼里只不过是个未成年的小姑娘,若是当初刘摩被刘松龄促成好事时他在场的话,必然全力反对。 张桂面含微笑道:“媛儿,要是累了就让书生背你一段路吧!” 媛儿巧目四盼,忽对施玉麟小声道:“小白弟弟,我累了,你能背我吗?” 媛儿的声音很小,但书生听得一清二楚,登时如同被雷击一般呆在原地,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媛儿与施玉麟,媛儿竟然看中了这个二衙内?自己与其他兄弟苦苦追求,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结果。 书生忽又觉得施玉麟比以前更白更英俊,与年龄个头相仿的媛儿仿佛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沮丧地对也还在瞪眼的施玉麟道:“小白,你就背着媛儿吧!” 黑螃蟹盛留明在一旁也跟着起哄,少了这么个强大的情敌,曹家姐姐非我莫属啊! 施玉麟猛地摇摇头,吭吭哧哧地道:“我――你――我也累了。” 这个蹩脚的理由一说出口,张桂扬声笑道:“你小子那点花花肠子我还不知道,媛儿,要是累了咱们都歇歇脚吧。” 媛儿点点头,众人坐在山石上,张桂突然对书生举起一个大拇指,道:“你是个真汉子!” 书生诧异地问道:“二帅为何这么说?” 张桂嘿然道:“爱一个人并不一定非要生活在一起,只要她开心幸福每一天就好,这点你做得比我好,或者说你的境界比我高。嘿嘿,我遇到心爱的女人是绝不会落下的。” 书生腼腆地笑笑,偷望媛儿一眼,媛儿正拿着手帕给施玉麟擦汗,施玉麟却是不冷不热地拒人于千里之外,书生咬牙暗恨,若不是看你小子是大帅的小舅子,老子早就办了你! 楚莹在张桂耳边低语数句,张桂微笑点头,便带着媛儿钻入桂花林中。 施玉麟伸手擦拭额头的汗珠,开口道:“二帅,我的好二哥,你让媛儿别腻着我了,我――我――” 张桂招招手让施玉麟走到自己面前,伸手送上一个脑栗子,笑骂道:“别人追得心神俱疲、掏心掏肺,你小子倒好,竟然弃之若履,怎么?媛儿那点配不上你,人家那可是倒贴你的。” 盛留明笑嘻嘻地道:“就是就是,二帅说的多好!” 施玉麟没好气地也给盛留明一个脑栗子,嘀咕道:“我不情愿。” 张桂爽声一笑,摆手道:“我不管你们了,媛儿爱谁谁去,只要能把她追到手,我就给你们办喜酒。” 书生的心底再次升起了希望,心神蠢蠢yù动。 忽听桂花林中传出两声惊叫,张桂脸sè一变,蓦地站起身来,书生急吼吼地准备冲进去,被张桂一把拽住,“不许进去!”张桂叫道,“莹儿,是不是有蛇还是野兽?” 林中不见回答,每一秒钟让张桂都觉得度时如年,连喊十余声,花旦突然道:“不对,莹儿姐姐打小长在山上,不会怕野兽。” “Shit!我怎么忘了!”张桂快速掏出军刀钻入林中,其他人也纷纷掏出武器跟在其后。 众人搜索一阵,施玉麟蓦地叫道:“二帅,这里!” 凑上前去,树上挂着一张纸条,上书:恭请狼帅到后山关帝庙一叙,勿带他人,后果自负。纸条的末尾画着一只双翅虎,史正志惊道:“二帅,这是凤凰的竿子!” “竿子?什么是竿子?” …… 张桂走一路想一路,不断思忖与自己对面不啃西瓜皮的凤凰竿军为何会绑架楚莹,思来虑去便只有一个可能:山匪请来的。但又好像不是,这些竿军子弟一向以忠良自居,应该不会与山匪勾结在一起,真他娘的可恼! 破败的关帝庙门前站立着数十人,略眼看去,全是青涩少年,最大的不过十七八岁,最小的才十一二岁。他们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有不同于年龄的狠sè,盯住张桂的眼神中透出丝丝狠意,显然要杀之而后快。 一名头裹灰布的少年手持砍刀,迎到张桂面前,傲然道:“你就是狼帅?” 张桂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我们家老祖爷要见你,在进去之前,先把武器交出来。” 张桂一手按住腰间的军刀,不屑地道:“这把刀就是我的生命,若想拿下它,除非让我死在这里。” “唰”,少年手中的砍刀架到张桂的脖子上,怒道,“老祖爷的话没人敢不听!” 张桂沉着不惊,反而嘿嘿笑道:“那你信不信你这辈子不能生儿子?嗯?” 少年只觉胯间被一物抵住,低头看去,张桂的军刀不知何时已经对准了自己的老二,好快的刀!少年暗赞一声,依旧不依不饶地道:“即便你杀了我,也休想伤到老祖爷!”其他少年纷纷围了上来,怒视张桂。 张桂撇着嘴乐道:“我听说凤凰的竿子彪悍忠勇,悍不畏死,怎么,连我这一把小小的军刀也怕成这样?” 少年们大怒,正待叱责,关帝庙中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让他进来!” 众人让出一条路来,张桂昂首阔步前行。 关帝庙大殿内被简单的收拾了一番,香案上放着十来个骨灰盒,香炉中点起了香火,一名老者坐在香案之旁,两边站立十余名随从。 张桂郑重地拱手道:“在下郴州府宣抚司司郎张牧良拜会沈老爷子。” 牧良,是刘松龄顺着刘摩给张桂取得表字,张桂在湘南无法用真名示人,只能用字代名。 沈洪甲翻翻眼皮道:“你就是狼帅?” “不错,正是在下,在老爷子面子,牧良是小辈,不敢称个帅字。” “倒也是条汉子,进来居然不先问问自己婆娘的安危。” “老爷子光明磊落,自不会做龌龊之事。” 沈洪甲扫视张桂一眼,喝道:“老夫问你,为何杀我家小四?”张桂心头发怔,还未理清楚头绪,边上少年齐声喝道,“快说!”“临死给你个痛快!” 张桂坦然道:“老爷子听说我几句。其一,我与你家四少爷乃至整个凤凰竿军中任何人都没有冤仇;其二,我奉上峰命令,自迁至桂阳境内之后从未离开此县,在桂阳,除了极恶之人与土匪之外,我和我属下绝不乱杀一人,若不信的话,老爷子可以派人去打探;再者言之,老爷子调教出来的公子必然家风严谨,公良忠义,绝不是浪荡公子,与我不可能有任何冲突发生乃至取其xìng命。此事定是有人诬陷,还请老爷子三思。” 沈洪甲正在沉吟,边上一名左手持刀、右臂空空的汉子叫道:“二伯,这小子连朝廷的王爷都敢追杀,难道还不敢杀我四弟?信口雌黄满嘴胡话,我们不能饶了他!”“对!杀了他!”“杀了这个混蛋!” 沈洪甲轻轻摇头,众人立刻噤声。沈洪甲漠然道:“老夫绝非糊涂之人,你的话也有一定道理,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和你也扯上了干系,你必须给老夫一个说法。” 张桂决绝地道:“那好,给我一个月时间,一定给老爷子一个满意的答复。” “如此也好,不过按照咱们凤凰人的规矩,你要先留一样东西作为担保。” “什么东西?” 沈洪甲眯起眼睛,神sè中闪过一道冷芒,道:“手、耳、眼,任选一样,如果你的婆娘可以替你,老夫也答应。” 张桂摇头道:“不行,我想以老爷子的为人,为何非要咄咄逼人?” 沈洪甲冷笑道:“我沈洪甲光明磊落不假,但凭什么让老夫相信你?怎么,做了坏事就心虚了?若是你不答应留下一样东西,那可不是这么容易过关的事情!” 张桂暗思片刻道:“如果我用其他方式,怎么样?” “其他方式,好,你说说看!” 张桂双目定睛看向关帝像,道:“我在关二爷面前发重誓!” 沈洪甲翻翻白眼,其他众人皆是冷笑连连嗤之以鼻。 张桂快步走到香案前,抓过一把香火跪在地上,发誓道:“关二爷在上,我张牧良清白做人,绝没有杀害任何无辜之人,若是有违此言,张牧良甘受五雷轰顶、不得好死!今天,你就为我在此见证!” 张桂一把扯开衬衣,露出结实的胸膛,众人瞪大眼睛看向他。张桂蓦地倒转香火,一把按在胸口,“滋滋滋――”一股刺鼻的肉焦味随着袅袅香烟在大殿中四散开来,张桂双眼发黑,在昏去之前大声叫道,“关二爷,你看见没!”; 第五十五章 凤凰(下)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一条幽长黑暗的无尽通道,张桂在其中飘然前行,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纷至沓来,又纷飞而去。 慈祥的师傅,面善的大师兄,粗野的二师兄,爽朗的大哥,瘦削的辜鸿铭,还有曾经入怀的美国姑娘尤丽娜…… 张桂想要定住身形伸手抓住他们,却总是身不由己,飘忽不定的影像让他苦恼万分。忽然,一片流光溢彩笼罩在张桂的身上,一只硕大的凤凰停留在他的面前,彩羽金冠,一双凤眼漠视着他,低声鸣叫出不友好的声音。 张桂苦笑不止,想要对这只凤凰解释什么,胸口突然传来阵阵剧痛…… “水――” 楚莹听得昏迷的张桂低声叫唤,立刻停住抽泣,匆忙忙倒过一碗水,一手揽住张桂的脑袋,将水碗递到张桂干裂的嘴边。 张桂眯着眼睛连喝数口,“好了。” “你吓死我了。” 张桂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见楚莹泪眼婆娑,强忍住伤痛,龇牙咧齿地笑道:“这点伤没事,只要我们在一起就好。” 楚莹破涕为笑,亲热地搂住张桂的脑袋,正待说些好话,忽听张桂口中传来吱吱的声音,慌忙松开臂膀,着急地道:“是不是我弄疼你了?” 张桂镇静地道:“没事!” 楚莹取过手帕擦拭张桂额头的汗珠,疼惜地道:“看你满脑门的汗,还说没事,你要好好休息,这帮竿子,真是混账!” 张桂这才想起昏迷之前的事情,无力地抓住楚莹的手急声问道:“我们现在在哪里?是在家里吗?竿子们有没有为难你?” “没事了,就因为你这么一下镇住了竿子,沈老鳖说你是条真汉子,没有为难我,”楚莹愤愤不平地道,“但在他临走时说了,你必须在一个月内给他个满意的答复,否则十万竿民会挨个来伺候你。” 张桂苦笑道:“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来陷害我,Shit!” 门外传来社委员郑宣良的声音:“二帅醒了吗?” 楚莹匆忙擦擦泪水打开房门,“夫君已经醒了,你进来吧!” “谢夫人。”郑宣良快步走到张桂面前,立正敬礼,张桂摆摆手示意,郑宣良道,“二帅,马上要给大帅汇报本月情况,参谋部几人已经在起草报告,您还有什么指示?” 张桂指指凳子道:“别那么严肃,坐下说――宣良,现在兄弟们的情绪怎么样?” 郑宣良面sè难堪地道:“不太好。” 张桂嘿嘿一笑道:“这些小兔崽子,又开始翘辫子了!现在下午一点,你去通知各营,连级以上干部晚上六点到会议室开会。” 郑宣良犹豫一下,道:“二帅,三营长闹情绪,被我关了禁闭。” 花旦?张桂禁不住苦笑一声,这个混球,唉,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算了,让他也来开会。” 二帅的命令只有执行的份,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即便伤势如此,郑宣良照传不误。郑宣良正待起身离去,张桂笑道:“等下,小郑,有个事情能不能通融下。” “二帅请讲。” 张桂低声道:“关于我和竿子一事,你们不要写进报告里,大哥够忙的,别去烦他。” 郑宣良面无表情地道:“二帅,按实上报是斗志军一贯的行为准则,我没有权力也不能隐瞒实情,否则此例一开,后患无穷。” 这个书呆子,大哥怎么派他给我做社委员!张桂依旧舔着脸道:“小郑,咱兄弟处的也不是一天两天,我怕大哥知道之后着急,所以――” 郑宣良蓦地站起身敬礼,正sè道:“二帅,我知道你有你的难处,但军法不容置疑和僭越,这也是你一直教导我们的事情,我还要去通知各级干部开会,就先告辞了。” 张桂瞪大眼睛目送郑宣良离去,长叹一声。他知道他那个爽朗的大哥最重的就是情义,若是不清楚状况瞎吼吼的跑过来,那他这个二帅的面子就丢大了。 对于竿军,张桂是非常佩服的,换句话说,就是英雄惜英雄。在关帝庙门前看到那些热血少年时,张桂心底升起又苦又酸的味道,虽然他们效忠的是清廷杂碎,但仍值得所有中国人敬佩,所以张桂不愿也不敢与竿军撕破脸皮,真是一群可敬可畏的浴火凤凰啊! 当晚,尽管群情汹涌,还是被张桂压了下来。当花旦看到张桂被黑白二蟹架在椅子上,面sè苍白满头大汗地给兄弟们解释情况,他的心里在滴血,竿子可敬可畏,悍勇忠良,但他花旦不怕! 次rì早晨点卯时,三营的兄弟报告,营长没了,还有三杆长短枪、五百发子弹和两头骡子。情况报到正在给情报人员下命令的张桂这里,张桂顿时大急,破口大骂这个混账花旦,接连派出数百人出营找寻,仍不见踪影。 花旦这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桂阳来。 …… 当刘摩接到狼军的报告得知张桂重伤时,心神俱裂,赶忙放下手中所有事务,乘坐琼州最快的炮艇溯西江而上,至清远时换马前行,一千八百余里的路程,硬生生用七天时间赶到。 心急火燎的刘摩一瘸一拐地进入狼军大营时,被磨破的裤子后面血肉模糊,血水将牛皮马鞍染得分外刺眼。 刘摩咬牙步行,急匆匆赶来迎候的郑宣良等军官列队敬礼,刘摩冷哼一声道:“带我去见二弟。” “是!” “慢着!”刘摩指着正要动步的郑宣良道,“你,去领二十军棍,五天禁闭!” 郑宣良愣愣神,蓦地举手敬礼:“是!”说完踏步走向军法处。 施玉麟急道:“大哥――郑委员――” “滚一边去!”刘摩瞪眼骂道,“这里谁是你大哥!?郑宣良身为狼军社委员,不能管好生活学习诸事,必须受罚!” 施玉麟耷拉下脑袋,王八噗通一声跪在刘摩面前道:“大帅,二帅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郑委员也没办法,您就饶了他吧!”其他狼崽子们纷纷下跪,为郑宣良求情。 刘摩气极反笑道:“呦呵,郑宣良的人品不错嘛,这么多兄弟为他说情,混蛋!”刘摩蓦地大声喝道,“人情归人情,军纪归军纪!斗志军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是什么?你们天天背天天唱,就给我这样的结果!” 刘摩一脚踹开王八,屁股上的剧痛让他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卫兵急忙扶住。刘摩喝道:“带我去见张桂!” 躺在床上的张桂心头焦躁不止,既期待见到刘摩,又害怕刘摩骂他,听到刘摩在外面气急败坏的声音,身形禁不住有些颤抖。 守在窗边的楚莹盯住迈步而来的刘摩,不停咂嘴道:“你这个大哥居然比你还要横!” 张桂苦笑道:“他不横怎么做我大哥,唉!” “别叹气,妾身会让大哥消气的。” “你?” 楚莹俏皮地道:“你别管。” 刘摩走到张桂卧室门前,没好气地对站在两旁的其他人道:“二帅脑子有时候一根筋,你们也跟着犯糊涂,看我等会怎么收拾你们!” 众人噤如寒蝉,不敢与刘摩正视。刘摩正待踏进卧室,一名俏丽女子从里间走出来,对刘摩打个万福,娇声道:“弟妹楚莹见过大哥。” 刘摩暗赞一声,面sè稍微缓和,道:“弟妹多礼了。” 楚莹拦在门口,笑道:“大哥怒气冲冲前来,是不是拿我家桂哥军法处置啊?” 刘摩冷哼一声:“不该问的别问,难道张桂没有跟你说过。” 楚莹却不怕他,依旧满脸笑意地道:“若是军中的事情,弟妹绝不过问,现在桂哥有伤在身,不宜动气,如果大哥动了怒气执行军法,那弟妹便要受累。我看大哥也是伤痕累累,难不成也要让弟妹伺候一下?” 噌的一下,刘摩弄了个脸红脖子粗,这个刁钻的弟妹偏偏又让他提不起气来,站在那里张口结舌面红耳赤,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楚莹借坡下驴,展颜笑道:“弟妹知道大哥与桂哥情深意重,所以才不辞辛苦千里奔波到这里,军法嘛,这是你们男人的事情,弟妹无法过问,但大哥还是等桂哥伤好之后再作计较吧!” 刘摩没好气地摇摇手:“知道了,让我进去。” 楚莹捂嘴偷笑,看来这个大哥还是心急着自己夫君的伤势,让开身形,只见书生等人冲她悄悄竖起大拇指。 “你们都出去,我和张桂单独聊一会。” 刘摩的命令毋庸置疑,楚莹正待说话,刘摩已经转头踏入里屋。守在门外的楚莹只听张桂放声大叫:“大哥――”另外一个气恼中又带着痛惜的声音道,“你个混账东西!” 楚莹暗暗气恼,因为这间卧室使用三层木板墙壁,隔音效果极佳,里间房门一关,便什么都听不清楚,也不知道兄弟二人谈的如何。 当天傍晚,刘摩在狼军中连发六道手令,将边界情报站的所有人员全部调动起来,彻查杀害沈小四的凶手,跟随刘摩前来的还有六十余名江西湖南籍的侦察兵,也全部被洒了出去。 又过了九天的时间,侦察员和情报员终于将事情查的水落石出,凶手是桂东五里峰的山匪。狼军大部出动,团团围住五里峰,几轮火炮轰鸣与飞艇天空协作之后,山匪成群结队下山投降。 张桂辞别刘摩,带着十余名山匪前往凤凰厅拜会沈洪甲,时间虽然超出预期十余天,但沈洪甲已经深深赞叹张桂的情义,不顾族人反对,竟与张桂结成异姓兄弟,在湘江传为佳话,却让一心视张桂和狼军为眼中钉肉中刺的湖广总督坐如针毡,又毫无办法。 行走天下,重的是个“义”字,这是沈洪甲给张桂的评语。; 第五十六章 力量和契机(上)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一八八七年九月三十rì,即光绪十三年八月十四,河南郑州。 持续十余天的大雨让百姓们早早躲到屋内,低声咒骂该死的龙王爷是不是晕了头,而在这同时,十堡镇的黄河堤岸被洪水冲出一道三十余丈的口子,泄水口越冲越大。巡堤的兵丁急忙汇报上级,却是杳无音讯。 也许注定这一年的中国大地将被洪水肆虐,由于长期水利不兴,河道管理不善,这一年除北运河在通州平定决口数十丈,永定河在下游南七工、芦沟桥、直隶武清、霸州等处先后决口外,黄河从七月二十一rì已在开州决口,但并未引起纷乱的清廷的重视。 至八月十六晚间,十堡镇的决口处蓦地扩大到三千余丈,肆虐的洪水夹杂着泥沙从河道中奔泻而下,瞬间吞噬了中原的一切,屋脊、篱笆、断木、死尸,在洪水中风筝似地不停颠簸、旋转。凶猛的河水只用了几秒钟便包围了郑州城,水深十余米,冲垮了这座让曾国藩感慨的“中原坚城”。 洪峰到达开封府时,水位高达近四十米,完全淹没了开封以东数千个村镇。洪水一忽儿向上冒,一忽儿向下钻,就像一把利刃猛穿猛削,把城墙撕开条条裂缝,土块扑达扑达地落下来。 黄河大决口之后,清廷的保皇保后两派暂时放下争执,但也并非首先考虑迅速抢堵、赈灾救人,而是防止灾民动乱,直至二十天后,方才由户部筹措到十万两帑银救济。而在派大员到河南赈灾的问题上,两派又开始喋喋不休地争论起来,互不相让。 中原大地汪洋一片,饿殍遍野,面对肆虐的洪水,普通百姓连逃生的机会都微不可及。 各省先后得到赈灾的指令,临近河南的数省先后捐数千两至两万两不等,皆称财政匮乏,置百姓于水火而不闻不顾。 十月十八rì,刘摩从桂阳回到琼州,立刻下令将战略储备中取出二十万斤大米、十万两白银救济灾区,并奏请光绪,将河南、安徽两地受灾百姓迁移到琼州安置。 不出刘摩所料,康有为也对“天海海角人尽途”这句俗话有着深深的忌惮,没有跟随王韬前来,反而劝王韬也不要来,等待时机。 王韬年近花甲,从青年的热血到中年的海外漫游,早已看透了名利场的尔虞我诈,通过对琼州十余天的考察,王韬认定刘摩是不同于其他人的官员。 对于刘摩将吏治部的位置留给自己,让王韬大为震撼。按照刘摩的原意,用外来人员来监管下属各级行政官员,效果应该更好,虽然吏治部没有任命权(镇级以上的干事必须刘摩亲自面试任命),但是有监督和调查弹劾权,就是一把悬在所有干事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干事们产生危机感,时刻都有危机认识。 王韬还是婉言拒绝了刘摩的任命,第一时间加入了共进社,自认对宣传方面有所造诣,希望从这个方面发展。刘摩经过思考之后,让王韬担任琼州宣传部长,王韬和一帮热血书生的能力慢慢开始显现出来。 王韬用报纸为主阵地,并编写鼓动宣传册。王韬详细介绍世界各国概况,用曾经的欧亚大帝国奥斯曼不思变法,直至被其他列强逼到四分五裂国势rì衰的地步来对比当今中国,鼓吹中华大地当是到了洗心革面的时候。 这些锋利无比、惊心动魄的言论,不知唤起了多少青年的满腔热血,他根据刘摩的授意,开始编纂《革命手册》,原本准备到年底共进社代表大会时散发,这次的黄河洪水让王韬找到了契机。 王韬找到刘摩商议,将内心的想法说出之后,让刘摩大为赞叹,放手由王韬全权处理。王韬当即电令《亚洲rì报》驻上海的记者,组团前往灾区采访。 伍业斐在琼州创办伍记生碱公司和伍记茶行,潘旭安设立镇亚制药公司,原本潘旭安打算取名叫潘记,被刘摩建议更名为镇亚,寓意“威震亚洲、走向世界”,让潘旭安高兴的合不拢嘴,连连答应了下来,看来还是自家女婿照顾自己。胡旭德创办虎豹玻璃公司,因为他的太太在南洋给他生了对双胞胎,取名胡文虎、胡文豹,刘摩这才想起后世鼎鼎大名的“虎豹别墅”。 新法规的颁布,让商业市场彻底流通起来,琼州源源不断的细盐、玻璃、中西药、纺织品和一些rì常生活用品,依靠资源和地理优势物美价廉,迅速占领南方市场,并开始向东南亚扩散。刘摩下令,允许干事家属从事商业活动,但不能涉及敏感行业,干事不得参与其中,一旦查获严惩不贷。 海南银行正式挂牌成立,在成立之前,刘摩考虑到银行募资和业务扩张问题,将琼州造船厂发行的股票全部回购,三倍的价钱让所有手持股票的战士和干部全都傻了眼,只有夏欧生在香港兴奋的手舞足蹈,十六万的股票转眼变成了四十八万雪花花的白银,待海南银行对外发行一千万的股本时,不到三rì便被抢购一空。 廉州、雷州、榆林州三地成立农村工作部,由程安士牵头,斗志军分赴各个乡镇,根据程安士的提议开始大肆进行土改,收拢民心,三地官员也被履新的廉政公署总办岑chūn煊整治得一rì三惊,雷州廉政公署门前不知道竖起了多少木笼,站死多少贪官污吏,开缺的位置被琼州力量迅速补充,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刘摩已经彻底把持整个海南省。 一些有背景的官员和士绅反对改革,但又敢怒不敢言,因为告状的密信皆是如同泥牛入海,毫无回应。 把持上海税务总司的英国人赫德对琼州rì臻庞大的贸易垂涎三尺,试图在琼州设立海关,但遭到了琼州领事馆和港督的极力反对。真是笑话,现在刘摩在英国开出了七百余万的采购,被首相索尔兹伯里视为战略合作伙伴,琼州领事馆写信劝道,“何必为了一座小小的岛屿而放弃整个太平洋!” 在英国国内,已经开始有许多政客主张英国放弃“光荣dú lì”政策,与其他国家或势力进行联盟,索尔兹伯里也开始在考虑这个问题,但建立联盟的基础必须是由大英帝国统领一切,这样的霸王条款令其他列强拒之千里,即便一些欧洲小国诸如丹麦、比利时、卢森堡,都认为索尔兹伯里吃西红柿吃坏了脑袋。熟谙外交之道的伊藤博文不止一次要求与英国结盟,但rì本人在法国订购军舰之事惹恼了英国人,只是进行了口头允诺,这已经让刚刚解脱殖民统治的rì本欣喜若狂,打着“英rì联盟”的旗号满世界忽悠。 面对rì本人试图将英rì联盟变成既成事实,索尔兹伯里没有放在心上,毕竟现在的rì本根本不值得他一看,连购买军舰居然都要天皇勒紧裤腰带,这样的穷国弱国令他嗤之以鼻。当刘摩走进他的视线时,让他再一次点起希望。 刘摩现在的势力虽然弱小,但实力无法估计,能一次抛出七百五十万英镑的订购合同,可见此人家底的殷实,就连曾经叱咤风云的美国钢铁大王卡耐基,现在也沦落到为其打工,听说做了琼州钢铁总公司的总经理。索尔兹伯里按耐不住心头的猜想,挥笔给刘摩写了一封长信,送走了前往德国继续采购的盛宣怀,派出由外交大臣寇松率领的庞大考察团前往琼州,这支考察团还带了三艘英国退役军舰,这也是刘摩订购的产品。 自十一月一rì开始,《亚洲rì报》、《琼州rì报》、《三亚rì报》、《东方文化报》等琼州下属的报纸开始成篇累牍地报道河南灾区的情况。 流离失所遍地哀鸿的灾民让人心碎,无动于衷**无能的官员让人愤慨,一幅幅揪心yù裂的灾区照片令人无法直视。最为引人侧目不忍的照片里,被洪水围困的枯树上坐着两名相拥的少年,泪流满面,似是在撕心裂肺的求救,而在那颗树下的水中,数条水蛇昂首吐信……王韬配发照片的评论是:“中华子民灾难无数,天祸焉?**焉?天地不仁,视万物为刍狗,任命乎?抗命乎!”; 第五十七章 力量和契机(下)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刘摩看到《亚洲rì报》上王韬照片评论,当即打电话到宣传部找王韬。 “王先生,为何照片配发的评论是‘任命’?我的意思是这个字应该是认为的认,而不是任务的任。” 电话里头王韬笑道:“大帅有所不知,此乃故意为之。当年陈胜吴广在大泽发出呐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所谓的任,是指天将降大任的任,在下思量与其认命不如搏命,所以让看官们先是惊讶,再做思考,最后的一个叹号是收官之作,不知大帅可否满意。” 刘摩被这些中国旧文人的弯弯有些吃力,思忖着道:“若是如此也好,《亚洲rì报》发行量最大,你们那边要把握好时机。” “大帅请放心,《华夏的革命》现在正在加班印制,除了海南、炎海两地内定的八千册,在下准备国内沿海诸省、南洋、夏威夷和美洲散发一万册,大帅认为如何?” “好!辛苦王先生了。” 刘摩放下电话,琼州造船厂派人前来汇报,八百吨的试验潜艇已经通过水面航行测试,xìng能、动力和稳定xìng等方面达到预期效果,今天准备进行水下航行试验。刘摩闻知大喜过望,当即前往观看,若是有了潜艇这一利器,刘摩便不再顾忌任何列强。 年初在制造潜艇的时候刘摩与德国专家产生分歧,刘摩认为现在潜水艇的相关技术基本成熟,包括动力、钢材、鱼雷发shè管和造船技术,可以一次xìng造出八百吨的潜水艇;德国专家则认为一次xìng造出八百吨的潜艇不符合实际,现在英、美、法等国的潜艇最大吨位不过才三百吨,而且达不到刘摩提出的至少下潜二十米要求,对使用柴油发动机和蒸汽机双重动力的试验艇也持重重怀疑态度,蒸汽机在水下无法运作,柴油发动机的动力按照理论,在水下也只有很微弱的动力,不具备实用效果。刘摩还是坚持制造八百吨的试验艇,他已经安排德国太阳公司动力合作研究室主任卡尔-弗里特立奇-本茨研制大功率汽油发动机。 试验艇带着刘摩和德国专家们的重望缓缓沉入水中,一米,两米,五米,在十米时,潜艇的舱体开始发出“嘎嘎”的水压金属声响,艇长下令继续下潜。直到十六米时,柴油发动机尾翼发出怪音,艇长当即停止下潜,试着在水中前行。试验艇在海中的速度只能用蜗速来形容,航行不到五百米柴油机即告力竭,坑坑咔咔地一阵怪响之后停止转动,不得不上浮。 这短短的五百米,已经让刘摩欣喜若狂,让德国人目瞪口呆,八百吨潜艇的军用价值足以颠覆这个时代任何一套海战理念。刘摩随即重奖所以研制试验人员,嘱托他们继续努力开发。 …… 慈禧太后再一次见识到报纸的威力,一份名为《亚洲rì报》的报纸在东南沿海诸地四处煽风点火,哀叹灾民的痛苦,唾骂清廷的无能,被各国报纸纷纷转载报道。军机处和各地督抚的折子堆满了承德山庄的香案,有汇报灾情的,有请命赈灾的,有吁请太后回銮的,更多的是表明忠心的。 在慈禧眼里,死再多的草民没有多少干系,若是此刻回去,自己无法解决任何问题,反而有可能受到指责。原本英、法、美等国的公使每个月都要到承德来拜访慈禧,令慈禧沾沾自喜,看来无论大清国还是其他强国,都还认定自己这个大清的当家人,但自洪灾伊始,这些洋人便再也没有来看过自己,让慈禧开始担心起来。 驻美国总领事黄遵宪发给李鸿章密电,汇报盛宣怀在英国大肆采购一事,李鸿章转奏慈禧,并建议慈禧以彼之道还之彼身,利用报纸的力量,来炫耀大清爱护天下臣民的决心。 刘摩近三千万两的大手笔让慈禧接连惊叹,这个二十二岁的年轻人真是富可敌国,至于采购军舰、军火一事慈禧默不作声,不过是一省之力,翻不了多大的浪花,只要自己的如来掌翻动,再厉害的孙悟空也无法逃脱。 眼瞅着慈禧的寿辰将至,京师各大衙门已经开始做准备。慈禧暗思要体面的回到京师,必须对黄河洪灾进行表态,于是让李莲英召集《字林西报》、《申报》、《直隶报》等记者到承德进行专访。 这是慈禧太后第一次接受媒体的专访,这些记者三拜九叩之后,慈禧摆出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皇家尊荣,慢条斯理地道:“现今黄河泛滥,实乃朝廷中有宵小作祟,惹怒了上天,可怜啊,数万子民就这样没了,这是谁的错呢?大清离开哀家这个当家人能行吗?” 到底是金口玉言,慈禧讲出这几句话便歇了下来,等待记者们的提问。 《字林西报》的记者是个大胡子老外,他可不管尊卑礼仪,为三拜九叩憋了一肚子的火气,要不是想要拿到第一手新闻,谁给你磕头?记者问道:“太后,刚才您说数万子民受灾,但据我们的调查资料,贵国河南、安徽两省受灾人数至少超过两百万,不知道太后回到京师是否会核查?” 慈禧嫣然一笑,表情像极了陕西的“表哥”,落落大方,高贵典雅,记者们纷纷抓拍。慈禧道:“一万百姓和两百万百姓,没有太大的区别,都是上天和列祖列宗的jǐng示,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至,只待哀家回到京师之后,即刻授命六部妥善处理赈灾事宜,必能力挽狂澜。皇上还小,有些事情被下面蒙蔽也情有可原,但哀家决不能坐视不管,你们在报纸上说一说,只要有哀家在,大清的天绝不会塌下来。” 皇太后的话绕来绕去都离不开一个“权”字,让记者们苦闷不止,洋人记者面面相觑,眼神中交流道,都这个时候了,你居然还在考虑争权夺利。 《直隶报》是李鸿章的下属,记者都是落榜秀才或略通洋文之人,铁杆的保后派。受李鸿章的嘱托,《直隶报》记者舔着脸道:“启禀圣母皇太后,草民有一事不明,万请太后明示,以解万民之惑。” “唔。” “太后,不知这次洪灾之中,太后愿意拿出大内何等物品筹措抚恤赈灾款项?” 慈禧低吟片刻道:“哀家深知百姓疾苦,小李子!”“在!”“去把哀家昨个画的《牡丹图》拿来。”“遮!” 李莲英取来一副尺余长的工笔画,举在胸前站在慈禧旁边,慈禧道:“哀家决定把这幅画拿出来义卖,筹得银两赈济灾民,你们那个西洋镜都拍一拍,这是哀家的一片心意。” 次rì,慈禧看到《直隶报》的头版头条上大篇幅报道:圣母皇太后心怀天下,忧心灾民。心头禁不住窃喜,问李莲英为何没有其他报纸时,李莲英敷衍了过去,慈禧也不再问,准备回銮。 同rì,《字林西报》头版头条:慈禧面对灾民问题时的笑容; 《申报》头版头条:祸兮福所至,太后卖画募捐; 一向爱出风头的《亚洲rì报》头版头条却登出了号外:误国罪人,天地可诛! …… 慈禧在回銮途中不断接到军机处的奏折,法国人选出新的国家总统,开始在东南集结部队,向我国施压,要求获得东南铁路的修筑权和管理权,一再肆意攻击边境,军民伤亡无数。 不就是一条铁路嘛!他要就给他呗! 慈禧的御笔朱批还未抵达京师,两广总督张之洞急电:海南新军在边界与法军开战!; 第五十八章 龙的怒吼(一)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慈禧得知刘摩在北仑集结部队越境攻击法军时,头晕目眩,差点从凤銮上栽下来。 这个天杀的刘摩,哪来的胆量竟敢去捋洋人的虎须?慈禧口中生苦心头发涩,此时六千余人的回銮队伍浩浩荡荡,近十天的时间才走到兴隆县,距离京师还有三分之二的路程。 刘摩如此大胆,必是有人授意,而此人则是正与自己打擂台的光绪小儿。想当年镇南关之战,七八万的大军才护住大清的颜面,他一个小小的海南省能动用多少力量?这其中还有老六作祟,这个二鬼子,就不能让哀家省点心啊! 慈禧已经猜测到此刻京师定然一片纷乱,主战主和两派又开始相互攻讦,洋鬼子们也要借机插上一脚,洪灾、战争、乱局,慈禧再次感到无力以对。 你们想闹想折腾,随你们去,等到了摊子打烂无法收拾的时候,哀家再出来! 慈禧拿定主意,立刻传出御旨:回承德。让张之万、孙毓汶、李鸿章、世铎等人到承德为她祝寿,至于皇上,慈禧就等着看他的心意,看看他到底还有没有自己这个母后。 张之万等人带着祝寿队伍前脚离开京师,少了这些掣肘的废物,光绪后脚便发出圣旨:擢海南巡抚刘摩为兵部侍郎兼管广南诸兵事,边境各部悉听调遣,齐心御敌。 张之洞接到光绪的圣旨,长叹一声,看来这次皇上想要立下亲政首威,只得照办,但边境各部缺饷少粮,张之洞也索xìng不管,圣旨传到刘摩那里时,刘摩已经指挥大军攻入越南境内百余里。 …… 根据陈钜溶的情报,此刻越南共有二十万左右的军队,其中法国本土两万人,殖民地雇佣军五万人,剩下的都是越南人。法国人将越南分割为东京、安南、南圻三个部分,南圻指越南南部十省,首府西贡;安南指越南中部四省,首府顺化;东京指越南北部十六省,首府河内。三地以河内为重中之重,主要是因为越北有大量尚未开采的煤、铁、铜、铅、金等战略资源,法国驻印度支那总督府从西贡搬到了河内。 法国新总统玛利-弗朗索瓦-萨迪-卡诺自身就是一名铁路工程师,担任了十年的公共工程部高官,他自然知道中国修建东南铁路的重要xìng和目的xìng所在,但现在法国在东南亚的作战目标是老挝,刚刚取得决定xìng的胜利,正处于开始整顿殖民地的阶段。 对于中国这个庞大的老帝国,镇南关的失败令卡诺记忆犹新,当时总统让总理做了替罪羊,针对这条铁路,卡诺不得小心翼翼,除了在中越边境制造事端之外,在欧洲展开外交攻势,主要的目标仍是英国,他希望能够联合英国再次向中国展示欧洲的肌肉。 索尔兹伯里对卡诺的特使十分热情,邀请与自己一起品尝西红柿国宴,但在东南亚问题上,索尔兹伯里表示无能为力,甚至暗示法国人在东南亚的扩张过于-迅猛,让人坐立不安。 英国人无动于衷,甚至反而支持中国人,令卡诺始料未及,经过与下属闭门磋商之后,决定联合rì本。伊藤博文却已经得到了索尔兹伯里的jǐng告,如果rì本人在这个时候向中国施压,英国会立刻冻结所有与rì本合作的项目,这让伊藤博文有力无处使,想要借机摘桃子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桃子全都落进刘摩的口袋,婉言拒绝了法国人的请求。 卡诺通过一系列的外交努力,这才明白自己面对的这个刘摩到底有多么大的能耐,开始打算停止挑衅,试图再从谈判向中国的皇太后施加压力,然而刘摩已经不愿再等了。 《华夏的革命》是王韬按照刘摩的要求编纂的一本小册子,说白了,就是造反宣言,小册子开宗明义阐述革命的定义,然后一连提出五个问题:中国该革命吗?谁革谁的命?中国该怎么革命?中国该由谁来领导革命?中国革命到底能不能成功? 整个小册子的内容便是解释这五个问题,一经散发下去立刻引起轰动,加之各个阶层对清廷处理洪灾一事的冷漠和无力,法国人在边界挑衅的肆意和张狂,彻底激起海南人的怒火,喊打喊杀之声不绝于耳。而刘摩要的,正是这个效果。 现在斗志军扩大到八万人,足以惊天一战,何况刘摩手里还藏着光绪的宣战诏书,至于拿不拿出来,要看这场战争最终达到的效果,至少,丰腴的红河三角洲必不可少。 一八八七年,十一月一rì,刘摩下达全军总动员令;六rì,参谋部制定总体作战方案,刘摩命名这次战役代号为“龙的怒吼”;十二rì,指定攻击部队的三万人全部抵达北仑前线;十五rì凌晨,丁子仪的炮兵师率先发出怒吼。 在北仑河的对面,法军修筑四道防线,驻扎八千余名士兵,按照刘摩的意图,要用钢铁来摧残法国人的意志,直至胜利。 天sè刚蒙蒙发亮,北仑河平静地向北部湾流去,炮兵阵地上显得十分静谧。 “撤去护炮布!” 随着丁子仪一声命令,八十二门七十五毫米野战炮显露出黑黝黝、锃光发亮的炮管,欣喜若狂的步兵们看到远处高地上的绵延炮阵,欢呼雀跃,一双双渴盼、激动又带有怒火的眼睛,穿过北仑看向法军阵地,仿佛在说:狗rì的法国鬼子们,你们的好戏来了! “一营,炮口十九度,每门试shè三发,每发增加一度!” “是!” 通讯兵匆匆传下命令,一营长难掩激动的心情,给通讯兵一个熊抱,冲着阵地大声吼道:“兄弟们,丁司令把第一炮交给了我们,咱们不能给丁司令丢脸,不能让大帅失望!炮口十九度! 炮兵们一阵匆忙,叽叽叽叽地摇动调校仪,“开炮!” “开炮!” “轰轰轰轰――” 刹那间,野炮的轰击声、斗志军的欢呼声、炮弹的呼啸爆炸声汇成一片,法军被中**队突如其来的炮弹炸得鬼哭狼嚎。 第一轮试shè,丁子仪通过望远镜已经看出了门道,随即下令:“命令全师,炮口二十一点五度,摧毁敌人第一道防线,通知工兵团,可以假设浮桥。” “是!” 不到片刻,八十二门野战炮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似乎整个北仑河都在颤抖,一发发炮弹发出尖叫声穿过黎明,带来死神的问候,北仑河南岸法军阵地中爆炸声连连,火光映红半边天。 刘摩透过望远镜看向远方,弹雨如注,重重地砸在敌人阵地中,北仑河南岸瞬间被火海和咆哮声所淹没,砖石纷飞,树木四shè,刘摩的嘴角泛出一丝冷笑,“传我命令,第一师武装泅渡,抢占南岸!”; 第五十九章 龙的怒吼(二)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八十二门野炮不停狂轰乱炸,一排排的炸弹,像是漫天飞舞的飞蝗,密密麻麻地落在法军第一道防线上。 这是一个血与火的黎明! 北仑河南岸方圆数十公里内,整个大地似乎在不停地颤抖着、呻吟着、翻腾着,砖块、碎石、树木、残肢断臂,被炮弹的轰炸和带来的冲击,被高高的抛了起来,再狠狠地落下,漫天的火光似乎整个大地都在燃烧一般。 “上帝!”法军前线指挥官佩里埃被炸弹声惊醒,钻出卧室站到房顶上观察,顿时被斗志军疯狂的炮火所震撼,瞠目结舌。 这是一个活生生的地狱般的噩梦,突如其来的炮弹让法军士兵们不知如何应对。因为在法军的概念中,中国的武器装备根本不值一晒,但是现在,昨天还顽强有力的防线已经被火炮炸得支离破碎,近十公里的阵地竟然连一块原样的都没有,法兰西的勇士被撕扯成一道道猩红的血雾,活着的,已经在四散逃离。 战场上浓烟滚滚,火光迸shè,中国人的火炮激烈程度远远超出佩里埃的想象。 佩里埃的心头在泣血,不禁让他想起当年自己曾参加的sè当会战,普鲁士的野蛮人用两百多门的野战炮,把sè当变成了翻滚咆哮的大海,硬生生地将法国的荣耀踩在脚下,法国的皇帝成了德国人的俘虏,难道自己还要再次面临这样的绝境? 而法军阵地中,只不过有十余门shè程很短的山炮,法军的主要重装备全部集中在凉山、同登,总督根本没有考虑过中国人敢从北仑河强渡,四道防线被法国人一向视为固如金汤。 一名军官急匆匆冲进司令部大院,歪斜的帽子和错列的纽扣,可见他的心情有多么急躁,军官冲着佩里埃叫道:“司令官,第一道防线已经被完全摧毁!” 佩里埃放下望远镜,冲着军官摆摆手,快速走到院子中,边走边思考如何御敌。 军官见佩里埃愁眉紧锁,急声道:“阁下,中国人的炮火太猛烈,我们根本无法抵御。” “混蛋!”佩里埃怒骂一声,“即便炮火再猛烈,法兰西帝国的荣耀决不能丢弃,难道你忘了所有民众对我们的期盼?传我命令,放弃最前面两道防线,派人前往凉山、河内求援。我们一定要给中国人更猛烈的问候!” “啪”的一声,军官立正敬礼道,“是!” 法军急匆匆撤到第三道防线,马祖黄率领第一师一旅渡过北仑河,成功登陆,没有遇到丝毫抵抗。马祖黄是斗志军的老兵,曾跟着刘摩打过同登、占过凉山,早先任骑兵团团长,现在荣升为第一师副师长兼一旅旅长。第一旅都是由富有战斗经验的老兵组成,在军中历次演习、比武均是头筹,一直让刘摩视之为尖刀部队,所以这次攻坚战由一旅率先攻击。 马祖黄浑身湿漉漉地站在北仑河边上,举起望远镜观察四周地形,满眼的炮弹坑,到处都是狼藉一片,青烟袅袅,火光烁烁,他见到法军正在向后方撤退,立刻命令道:“兄弟们,洋鬼子要跑,咱们追啊!” 一旅社委员急道:“旅长,大帅命令我们过河之后守住这里,待工兵团架好浮桥之后在进行进攻!再者,我们缺乏重武器――” “不行!”马祖黄的大方脸上滑过一道狠sè,打断社委员的话头,怒道,“洋鬼子正在逃窜,大帅也曾说过,在战场上,战机稍纵即逝!现在敌人正在逃命,怎么可能还能组织起有效力量来还击,全旅进攻!” “哒哒嗒哒哒――” 悠扬响亮的军号声在北仑河南岸回荡,这是斗志军的战斗号,刘摩在北岸听到后急忙举起望远镜看去,渡河部队集结队形,在马祖黄的率领下直扑法军阵地,想来情况有变,马祖黄纵然是个绿营老兵出身,但是善于动脑筋,敢于打硬仗,这也是刘摩一直器重马祖黄的原因。 刘摩不停催促工兵团加快架设浮桥,远处的一旅已经和法军第三道防线接上了火。 炮兵师已经停止炮击,法国人刚刚撤到第三道防线内,马祖黄留下两个营五百人作为预备队,摆开进攻队形,向法军阵地冲锋。 “哒哒哒――” “砰砰砰――” 重机枪、轻机枪、步枪、手枪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你来我往,一旅中不时有人倒下,但没有人愿意停住脚步,因为马祖黄也在进攻部队的中间。 待马祖黄潜至一片洼地时,法军的机枪扫得人抬不起头,进攻队形顿时有些散乱,停滞了下来。马祖黄躲了一阵,试着冲出来组织进攻。“唉――”马祖黄忽然低叫一声,腿部传来阵阵剧痛,不知是从什么方向飞来的一颗流弹,打在他的小腿上,顿时血流如注。 jǐng卫员急忙扯下腿部的绷带,为马祖黄包扎,包好之后劝他道:“旅长,你先到后面躲一躲吧!” 马祖黄瞪眼吼道:“躲个球!” 突然法军的阵地上一片纷乱,火力弱了下来,马祖黄正诧异间,jǐng卫员指着天空叫道:“旅长,是飞艇团!” 马祖黄抬头看去,十八艘飞艇缓缓向法军阵地飞来,专拣重火力点不停丢下延时炸弹,令法军魂飞魄散叫苦不迭。马祖黄强支起身体,牙齿紧咬,豆粒大的汗珠不断渗出额头,jǐng卫员急忙扶住,马祖黄高声叫道:“兄弟们,咱们的首功可不能让飞艇团的那些新兵蛋子抢去!谁都答应老子可不答应!每次演习过后,大帅总会说咱们一旅是什么!?” “一旅一旅,无所畏惧!” 马祖黄见士兵们的战斗激情被再次点燃,喝道:“司号员,吹号,全旅冲锋!” 十名司号员高高举起手中的军号,“滴滴哒滴滴哒滴滴――”战斗的号角迅速传遍四周。 “冲啊――”“杀啊――” 斗志军的战士们漫山遍野的发出惊天怒吼,呐喊声惊天动地,纷纷嚎叫着向法军防线发起最为猛烈的攻击。 已经分不清是咆哮声还是爆炸声,也分不清是天上丢的炸弹在爆炸还是一旅的士兵甩出的手榴弹爆炸,惊恐的法军顷刻间人仰马翻,这些不可一世的高卢鸡终于尝到来自中国人的滔天怒火。 一旅歼灭了第三道防线的大部,这时已经有些筋疲力尽,浮桥架好之后,骑兵师最先过河,迅速换下一旅追击法军。法军的最后一道防线,是由三个小村组成,倚仗残垣断壁、新筑的水泥堡垒和粮弹充足,法军誓死顽抗,骑兵师只得围住三个村落,恨得骑兵师长刘振培在村子边上不停磨牙。 一师的另外两个旅赶了上来,当即准备进攻,浮桥虽然已经架设了三座,但是炮兵还无法过河,今天炮兵和一旅、飞艇团出尽了风头,该是二旅、三旅出手的时候。 两个旅长约定,三个村每人先打一个,谁最先打掉,剩下的一个村就归谁,最后谁输了就当着全师将士的面伏地倒爬一千米。 两个旅憋足一口气互不相让,与法军逐屋争夺。敌人藏在屋里不出来,战士就用短锹挖墙,快挖透时向墙里扔手榴弹,待手榴弹爆炸之后,再用枪托击穿墙壁冲进去,杀得法军防不胜防。有的墙厚难挖,战士就爬上高树,向敌人盘踞的院落里投掷手榴弹。院子里的法军不知道手榴弹从哪里飞出来,端着枪讲着鸟语紧贴墙壁搜寻,结果手榴弹没找到,随着“轰隆”一声,又是几个洋鬼子四蹄朝天,腾空而起。 二旅长邱允衡打着打着开始郁闷了,因为他选中的村子里面有个水泥碉堡群,洋鬼子带着越南猴子躲在里面不停还击,组织了数批敢死队都在距离水泥碉堡数十米处无法攻击,旅部的十门小钢炮轰击了十余分钟,结果除了留下一些白sè印迹,对敌人根本没有任何伤害效果。 邱允衡急忙召集下属商议,眼瞅着三旅已经快拿下另外一个村子,大家都是一样的火急火燎,留洋归来的旅部社委员张文海道:“旅长,我们配备的钢炮威力小,远距离攻击没有效果,要不咱们试试近距离攻击?” 邱允衡没好气地道:“钢炮仰角最低只有十六度,近距离打飞艇团啊?” 其他人脸sè憋得通红,却又不敢笑出声来,张文海笑道:“旅长,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考虑平shè。” “平shè?”邱允衡闻言一怔,“你是说平行shè击?这样会有效果吗?” “有没有效果我们也没试过,这样的火炮攻击也很少见,但总要有人尝试一下吧!” 邱允衡“唰”地站起身来,大声道:“好,通讯兵,去通知炮连,把小钢炮全都拉到这里来!” “是!” 十门小钢炮在碉堡群之前一字排开,车轮全部被卸掉,邱允衡叫道:“二驴子,这个碉堡群已经让我损失了三十多个兄弟,能不能拿下就看你的了!” 二驴子就是炮连的连长,一张驴脸上扬起笑意,“旅长,您就瞧好吧!张委员的话也有一定道理,兄弟们,准备好了没?” “是!” “开炮!” “砰砰砰砰――轰轰轰轰――”十门小钢炮在五百米之处向碉堡群发shè,炮弹准确无误其全部击中最前面的碉堡,阵阵爆炸声过后,那座碉堡已经荡然无存,战士们齐声欢呼!; 第六十章 龙的怒吼(三)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芒街内一片繁乱,法军残余兵力三千余人全部集中在这座边界小镇之内,大街上摆满了铁丝网、鹿角和各种掩体,所有的士兵都在怨恨佩里埃这个混蛋指挥官,竟然强迫大家在这里坚守,而正是佩里埃为了法兰西荣耀的执着,让斗志军打了个痛快。 北仑河南岸的四道防线,被斗志军用一天时间全部占领,一万余名士兵团团包围芒街,令法军插翅难飞。 十六rì清晨五点三十分,斗志军对芒街发动猛烈进攻。 “咚――咚――咚――咚――” 重炮齐鸣,天在晃动,大地在颤抖,芒街上空的弹丸,如同流星般地横冲直撞。 十分钟之后,“啪啪啪啪――”,数十颗红sè信号弹从芒街四周迅速升起,紧接着司号员们吹起冲锋的号角,炮火开始向芒街内部延伸。 芒街的外围据点被一扫而空,低矮的镇墙被火炮轰得东倒西歪支离破碎,芒街的周围响起连绵不绝的枪炮声和喊杀声。 蔡振寰被刘摩委派至负责南部攻击的三师指挥部蹲点,三师长罗国瑞一声令下,担任主攻的五团以敢死队为前驱,在一阵长号声中,猛然从冲击阵地跃起,向芒街镇墙扑去,芒街城内几乎没有任何反应。 蔡振寰与罗国瑞二人又纳闷又兴奋,莫非南部的敌军已经被炮火全部歼灭?但突然间,一副令人恐怖的画面出现在他们眼中。 眼看五团就要全部冲进城墙,突然,从废墟中编织出一道密集的火力网。法军南城守将原本是法军外围防线的指挥官,佩里埃让他戴罪立功,下了死命令: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冲进镇墙的勇士们,一批批倒在敌人密集而凶猛的火力之下,但五团没有人退缩,踏过战友的尸体,义无返顾地向前,一批人倒下去,又一批人接上去。 第一个冲击波持续了十五分钟,由于敌人火力过于凶猛,第一团牺牲二百余人,第一线的军官几乎伤亡殆尽。 蔡振寰跳脚,罗国瑞急得大吼大叫。根据五团长反馈,敌人在镇墙之后有瓮堡,是火炮的死角,废墟上也无法架设重机枪掩护,所以才造成攻击的失败。 蔡振寰当即建议使用集束手榴弹试试效果,但士兵们根本无法接近那些该死的瓮堡,敢死队员扛起炸药包试图以身炸堡,也被击溃。 眼见北面大帅指挥的方向,攻势如火如荼,己方却被几个小小的水泥瓮堡陷入了困境,也许三十分钟不算什么,但在五团长蔡应耀的眼中如同三十根鞭子,肆虐地不停抽打他的心灵。在战前,他已经向师长夸下海口,一定要在第一时间拿下南部镇墙,让三师所有的兄弟都露露脸,结果竟然是这样,他不甘心。 每倒下去一名兄弟,都深深刺痛蔡应耀,蔡应耀怒吼一声,扯去已经被硝烟、乱石熏黑撕破的衬衫,拔出左轮手枪,亲自带敢死队攻城,jǐng卫排紧跟其后。 不少人都倒了下去。 蔡应耀也倒了下去,他是在距离瓮堡三十米的地方倒了下去,双眼看向天空,瞪得老大。 见此情形,罗国瑞急令五团撤出战斗,退到后方安置伤员,主攻任务由第四团和第六团来接替。 “不!我们不下去!”五团的队伍中忽然爆发出一声狼一般的嚎叫,“我们要为蔡教官报仇!” 罗国瑞应声看去,嚎叫者是五团三营一连连长陈岳。 蔡应耀曾当过斗志军司令部教导队教官,陈岳则是他最出sè的弟子。在那一期的教导队中,蔡应耀对陈岳的赏识和陈岳对蔡应耀的尊敬,是人所共知的事。后陈岳从教导队毕业,一直在蔡应耀手下当班长、排长、连长,这次攻打芒街,陈岳从一开始就是敢死队员之一,而每次冲锋都像一条猛虎的陈岳却连皮都没擦破一块。当蔡应耀重伤倒地时,就是陈岳与几名敢死队员拼死抢了下来。那时蔡应耀还有知觉,他无力地看看自己最喜欢的学生,报给他最后一个微笑。 陈岳单膝跪地,抚尸长嚎。这时,他听见罗国瑞叫他们撤到后方的命令,立即像被侮辱似的嚎叫一声。 陈岳放下蔡应耀的尸首,朝罗国瑞和蔡振寰二人面前走来,血红的双眼透着森森的杀气,紧攥的拳头好像随时都会朝罗国瑞砸去,高大的身材气势逼人,令人为之一震。 军衣残破、满身硝烟和满脸悲愤的陈岳走到罗蔡二人面前时,“啪”地行了一个十二分正规的军礼,手掌在黑乎乎的脑袋边停留十几秒钟,眼神中充满希望。 这个场面充满了悲壮的气氛,陈岳的手不放下,他不说什么,但他用军人的语言把他想说的全部表达了出来。五团残余的六百多条汉子全都集中到陈岳身后,肃立着看向罗国瑞。 罗国瑞几乎要流下泪来,这才是我的好兄弟!“陈连长,请稍息!” 陈岳依令稍息。 “我命令,第五团由陈岳连长代理指挥,原地休整,准备参加下次攻击。” 陈岳二话不说,打了个敬礼,转身便去集合部队。 罗国瑞等人合计了良久,仍没有找到最有效的攻击办法,一名参谋大胆建议,用师属炮营的野战炮炮弹进行攻击,只需抽去炮弹的保险针,威力同样巨大。 蔡振寰听到这个建议几乎打了一个哆嗦,因为谁也不能保证这样的炮弹在什么时候会爆炸,万一没扔出去或刚扔出去就炸了怎么办?但他是来蹲点观战的,只有建议权,决定权在罗国瑞的手中。 “砰”,罗国瑞的拳头重重砸在桌面上,咬牙切齿地道,“时间不等人,就用他说的方案办!” 蔡振寰没有开口,因为他看到三师所有军官热切的眼神,还有那个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陈岳,这个真汉子让他满心的欣赏。 近三十斤的炮弹被取来五颗送到陈岳手中,这个分量集束手榴弹要轻许多,而威力则超出数倍。陈岳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一心只想为恩师复仇,从团中抽出身形灵活的三十名战士,和他一起组成敢死队。 “兄弟们,”陈岳看向自己的队友,平静、清亮的声音响了起来,众人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这是我们最后一次为团长报仇的机会,不成功,便成仁!” “不成功,便成仁!” “出发!” 经过前两次的冲击,陈岳已经摸索出一条近乎安全的火力死角线路,依靠残垣断壁和石块等掩护体,顺利翻过镇墙,在距离瓮堡一百米左右的位置停住脚步,陈岳向队员打个手势,队员们纷纷扔出腰间的手榴弹,猛地甩向敌人的瓮堡。 “轰轰轰轰――” 连续的爆炸声响起,溅起泥尘和硝烟。经过改良的斗志军手榴弹衍伸出很多种型号,最轻的不足一斤重,威力也小的可怜,但用来攻坚掩护和近距离搏杀,效果还是十分喜人。 法国士兵停止shè击,嘲笑着躲在掩护体之后的中国人为何在远距离掷弹,根本无法威胁到瓮城,难道他们的rì常训练都是如此? 陈岳带着一名战友快速匍匐前进,在距离瓮堡大约三十米的一处土墙处停住,小心翼翼地拔掉炮弹保险针,“一、二、三――”四只手同时用力甩出炮弹,又同时扑倒在地。 “轰”的一声巨响,陈岳悄眼看去,前方的瓮堡被炸塌了一半,硝烟弥漫中隐约可以看到里面堆满了死尸。法军顿时一片慌张,纷纷从瓮堡中撤离,陈岳掏出手枪,向身后的战士们叫道,“兄弟们,洋鬼子跑啦!冲啊!” “冲啊――” 陈岳大吼一声,快速冲入法军溃散的队形中,手枪砰砰连shè,接连击毙数名敌人。突然身形一个踉跄扑倒在地,左脚中弹,陈岳看了看,见弹头还有一小半露在外边,伸出手指按住弹头,硬生生地把它拔出来,吼叫着跳起身来,再次冲进敌群。 “攻进去啦!” “攻进去了!” 这一赞一叹分别从蔡振寰和罗国瑞二人口中发出,三师的士兵们穿过镇墙的缺口鱼贯而入,怒吼声、枪击声汇成一片。 次rì傍晚,经刘摩批准,罗国瑞召集三师全师将士在芒街南部镇墙外集合,请陈岳站到城头,然后命令全军立正,号兵队吹号三番,全师向陈岳敬礼! 高亢而悲壮的军号在芒街之上久久回荡,这是为胜利而欢呼,也是为英魂而礼赞。 站在城头上的硬汉子陈岳,双眼中噙满了泪水……; 第六十一章 龙的怒吼(四)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法军前线指挥官佩里埃在指挥部地下室内自杀,带着法兰西曾经的荣耀和执着,不甘心地饮弹身亡。 在战前,法军各部指挥官和总督的来历、能力全被情报部调查的一清二楚,刘摩知道这个佩里埃久经沙场,是一员难得的宿将,只可惜在政治角斗中站错了队,被赶到亚洲来做一名前线指挥官。原本刘摩打算俘虏此人,把他请去做军校的教官,当看到血肉模糊的佩里埃被抬出地下室的时候,刘摩连连叹息。 占领了芒街,就等于打开了越南东南的门户,从芒街到河内这一段路程,只有海防驻有重兵,其他地方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攻占芒街的当天夜间,刘摩召开军事会议,根据作战方案派发作战任务。一师、炮兵师和骑兵师两万余人由刘摩指挥,取道先安,斜插至北江,截断凉山、同登两地与河内的联系;三师就地待命三天,后续兵力抵达后补充力量,沿海岸线走锦普取下龙,围困海防,配合詹天佑指挥海军攻取,然后挥师向西,两地合击河内。 次rì晨,刘摩走访各师,慰问受伤士兵。现在斗志军的医疗队普及到团一级,各个连队也教授简单的战场救助措施,后勤医疗保障得到很大充实。刘摩与将士们约定,在河内城过冬至,另外刘摩单独接见了被蔡振寰十分推崇的三师五团代理团长陈岳。 在刘摩的印象中,身材魁梧、体格匀称的陈岳是个带兵的好苗子,看他的眼光异常的沉静,时常紧闭着嘴角,不喜欢多说,但那双明亮的眸子透视出喜好思考的xìng格,脚上还缠着一块纱布,略显苍黄的四方脸显出迥异于实际年龄的才力和沉着,这才是个十九岁的兵。第一眼的印象,便让刘摩喜欢上了这名战士。 “入伍两年了?”刘摩问道。 “是,大帅!”陈岳显得有些紧张,记得上一次与大帅单独对话,是在教导队毕业训练中取得第三名的成绩时,大帅勉励了自己几句。 刘摩见陈岳有些青chūn期特有的腼腆,双脚紧紧并拢,纹丝不动,微笑道:“稍息――坐下吧!”待陈岳坐定,刘摩叹道,“蔡应耀不论带兵还是教学,一向谨慎认真,为何这次非要自己上去拼命?”也难怪刘摩叹息,蔡应耀是斗志军这次战斗中牺牲的最高军官。刘摩见陈岳有些情绪激动,又道,“小蔡的家人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不能让逝者伤心,生者难过。” 陈岳唰地站起身来,敬一个军礼,“谢谢大帅!” 刘摩摆摆手道:“谢我什么!这是斗志军一向的传统,坐下,别紧张。陈岳,你曾参加过教导队和安定综合学堂的学习,如果你是这支军队的总指挥,你有什么想法?” “分而治之,疲敌于野。” “哦?”刘摩笑道,“看来你在战前也多次研究了作战方案,不错,这是我们斗志军军官成熟的表现!具体的想法给我说说看。” “是!越南北部共有敌军五万人左右,芒街八千人,凉山同登一万五千人,云桂边界散驻大约八千人,剩下的都集中在海防、河内两地,重兵把守,不易攻取。在战斗前,我曾请教过蔡教官,也和其他同学进行推演,若是我军一城一地必争,没有五万的军队和强大的后勤保障是绝对无法完全占领整个红河三角洲,达不到我军最终的战略目标。” 刘摩心头砰然一动,打断道:“你怎么知道我军最终的战略目标是占领整个红河三角洲?” 陈岳的回答很狡猾:“大帅从没有做过亏本的买卖。” 刘摩与蔡振寰等人轰然大笑,蔡振寰道:“人说知父莫若子,我们这是知帅莫若兵啊!”刘摩点点头,鼓励陈岳继续说下去。 “敌人的力量虽然庞大,但是驻守的范围过于分散,而且主力部队集中在凉山、河内和海防一条三角线上。我们虽然打下了芒街,可以一rì百里扑进,但芒街的守军多是越南人,不战自溃是这些人的通病,只有千余名法军兀自顽抗,令我军损失较大,可见法军的战斗力不容小觑。在我看来,除了隔断法军各个战略要点的联系之外,还要对其不停sāo扰,让法军饭吃不成,觉睡不成,在城外则是我军的天下,想怎么跟他玩就怎么玩。” “不错!”刘摩竖起一个大拇指,赞道,“不愧是蔡应耀的学生,把他曾经教授的东西运用如神。陈岳,我有个特殊的任务交给你,如何?” “大帅请下命令!” “我已经传令让碣石镇总兵刘永福率兵到前线杀敌,他的前锋营五百人后天早上就能抵达这里,全都是杀过洋人的老兵,熟悉边境的地理情况,我准备把五团和这个前锋营合并,由你率领,持我手令从广西思陵州直插到凉山东侧,不停sāo扰敌人,最大程度阻止凉山一带的法军回援河内,怎么样?” 陈岳激动地站起身敬礼,“保证完成任务!” “那你脚上的伤?” “请大帅放心,如果我完不成任务的话,要这脚有何用,我会让兄弟提着我的脑袋来见大帅!” “好!”刘摩取过稿纸,刷刷写下手令,盖上斗志军帅印和海南巡抚印之后递到陈岳手中,“我在河内给你准备庆功宴!” 陈岳郑重地接过手令,向众人再次敬礼后离去。 蔡振寰目送陈岳离去,见刘摩仍在注视着远去的陈岳,低声道:“大帅,陈岳才十九岁,难道您不怕他是纸上谈兵?” 刘摩摇摇头道:“你去翻翻史书,看看赵括有没有冲锋在前?赵括之所以失败,是因为他没有得到军心。斗志军参加的实战太少,不放手去拼是不行的,而领兵的天才也不要只盯着人家的年龄。打下了河内,斗志军将要面临第三次整顿,而且是基本定型的整顿,只有通过这场战斗才能知道下面的军官到底行不行,是骡子是马,不拉出来遛遛是永远不知道它的脚力有多好!就算陈岳不能完成任务,但这点损失我还是能承受的,就让战士们的热血用炮火来点燃吧!” …… 法国总督费利佩提得到芒街求援信时,斗志军已经进入越南境内两百余里。 十一月十九rì,先安失陷;二十一rì,中国人的南洋舰队围困海防港,而法国舰队正在从西贡向这里出发;二十二rì,锦普失陷,仅仅过去一天之后,下龙陷落,中**队渐渐完成了对海防港陆地和水面的双重包围;二十五rì,河内东北八十公里的志灵镇失陷,这一路的中**队渐渐有隔断越北的战略企图。 同登凉山两地虽然驻有重兵,费利佩提却不敢撤回河内,若是镇南关的中**队尾追而击,被前后夹击必然不堪设想。费利佩提当即调动五千人前往河内的门户北宁,再急令驻守西部的越池、木州、清化等地的法军支援河内,决定给予这支来势汹汹的中**队迎头一击。 对于海防,费利佩提没有太多的担心。海防地势险要,河宽城坚,十二年前法军占领海防之后便一直将海防作为越北重镇来建设,驻军近万人,一百毫米口径以上的重炮配置了二十门,即便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军舰也不敢贸然进攻。 就在费利佩提手忙脚乱准备与斗志军决一死战时,驻守中部常chūn的jǐng备部发来一封电报,顿时让费利佩提魂飞魄散,身形哆嗦着歪倒在座椅上,心思已经坠落到万丈深渊之中,失神地喃喃自语:“完了――”; 第六十二章 龙的怒吼(五)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常chūn县,是位于越南清化省中部的一座小城。此地群山环绕,四季如chūn,夏无酷暑,冬无严寒,环境优雅,气候宜人,是一处理想的避暑场所。 自嘉隆年间,越南皇帝便在这里建造一所避暑山庄,仿制中国宫廷建筑,飞阁玉宇,斗拱嵯峨,在幽幽群山中别显气势。 法国与清廷签订条约后,彻底占领越南全境。越南皇帝阮福明心有不甘,于1885年7月5rì发动顺化起义,但由于准备不充分而失败。阮福明被法国流配至北非阿尔及利亚,越南被分为三个dú lì区域,由法国总督授权越jiān治理,法国害怕越南人起义,便将阮福明的堂弟阮福升任命为越南新皇帝,把阮福升囚禁在常chūn。 常chūn本驻有两千五百名士兵,防止越南散兵游勇前来营救越皇,在费利佩提下达召集令后,其中的一千名jīng锐全部被调到河内,剩下的一千五百人除了一百名法国本土军人外,其余都是猴子军。 猴子军,是四零四六对这些伪军的蔑称。 只有斗志军情报部部长陈钜溶才知道四零四六的真实姓名,这是一个中越混血儿,加入斗志军后因为会说越南语,被陈钜溶招到了麾下,通过层层选拔,不知脱了多少层皮,经历了多少考验,才真正成为一名黑豹部队成员。 黑豹,是情报部下属的特种部队代号,具体人数连蔡振寰这个总参谋长也不知晓,更无从知道这支部队的具体情况,按照陈钜溶的说法,黑豹部队只对大帅负责。陈钜溶曾与蔡振寰开玩笑,你家院子里扫地的阿姨就是我们黑豹部队的,让蔡振寰差点连蹦三丈,或许是看《shè雕英雄传》入迷,还是对古代特务机构诸如东西厂、锦衣卫和血滴子等等的憎恨,蔡振寰总感觉扫地阿姨的扫把就是一件杀人利器,只需细细的一根竹枝便能取人xìng命,让他头皮发麻、心神俱裂。 玩笑被刘摩知道,陈钜溶挨了一顿臭骂,又连忙向神经兮兮的蔡振寰赔礼道歉,蔡振寰这才舒过气来,但家里的扫地阿姨也被他扫地出门,不然他晚上总是做恶梦。 一顶圆圆的斗笠,下面是一双jīng明的细眼,古铜sè的皮肤无法判别出真实的年龄,肩上扛着一个货担,这就是四零四六,在常chūn城内已经闲逛了半个月时间。法国人一直守卫森严,禁止寻常百姓在行宫附近逗留,一些不知利害的孩童在附近玩耍,法国士兵当即开枪,至今,那段宫墙处还有丝丝血迹。 四零四六大老远地绕着行宫行走一圈,他感觉法军的守卫比以前松懈许多,机会来了。 四零四六已经潜入常chūn三个多月,直到十五天前,他在大街上挑货担高声叫卖时,一只俏皮的猴子爬到他的货担上,四零四六正待驱赶,忽见猴子的脖子上挂着一块小铜牌,上面刻着一只黑豹,正是自己部队的标示。四零四六急忙将猴子按到货担的底层收好,快步回到驻地,喂了猴子数碗酒之后,从猴腹中取出一颗蜡丸,蜡丸中正是上峰的命令:朱江河神庙向西五百米,压缩干粮若干,月底前,取王冠喜器。 压缩干粮,是高爆炸药;王冠,是阮福升的人头;喜器,则是越南国玺。 四零四六当夜取回炸药,苦苦思索进入皇宫的机会。在潜伏的时间里,四零四六结识了数名越南伪军士兵,为这些士兵清偿赌债,时常前呼后拥一起下菜馆,时间久了,已然成了狐朋狗友。从酒席间的闲言碎语中,四零四六渐渐掌握行宫的守卫情况,在一个深夜间,四零四六将高爆炸药送到行宫内的一处小池塘中,然后悄然离去。 这rì,四零四六蹲守在一名伪军的家门前等待,待这人回到家中,二人再次搂头抱腰前往酒馆。 酒过三巡,四零四六试探地道:“兄弟,你说这个阮福升长的是什么鸟样?老弟我实在想见一见。” 士兵大着舌头道:“阮福升有什么好看的?人倒是长得白白净净,却没有一点用处,看到咱们值班的兄弟都吓得浑身发抖,前几天大钱不是跟你说他老婆长得很水嫩嘛,她今天到前院看花,被我偷偷摸了一把,嘿,居然给我抛媚眼,sāo娘们――”说着说着两眼冒光,哈喇子都流了出来。 四零四六笑道:“就算阮福升再没用处,可人家好歹也是个皇帝,天生龙种啊,像咱这样的苦哈哈能见上一面也是祖上积德,我心里实在痒痒得慌。” 士兵摆摆手道:“兄弟跟你说实话吧,从行宫大门到后院,一共有七道关口,其中前五道是咱们的人把守,后面两道原本是洋大爷看管,现在洋大爷都上了前线,换成了黑鬼,那些黑鬼更不可能让我们进去。就算咱们到了中院还是不行啊!” 四零四六在心底默默算计,忽又笑道:“让兄弟为难了,来,喝!” “喝!” 一场酒下来,士兵喝得天昏地暗,四零四六却是面不改sè,因为他事先已经服用了橄榄油丸,千杯不倒。四零四六将士兵扛到自己的住处,扒下他的衣服和值班腰牌,取过行宫草图,向行宫行去。 夜幕笼罩住整个常chūn县城,灯火荧荧中,不知名的虫儿在草丛树杈见鸣叫。四零四六将伪军军服举在头顶,悄悄从穿墙而过的小河中潜入行宫,并取出炸药。 四零四六找到一处黑角,快速换上衣物,小心翼翼地提着炸药依靠记忆顺着墙根摸索,不时躲避巡逻的伪军。 四零四六停在一间屋子外面,这里应该是厨房,大半夜的里面依旧灯火通明,想来是为阮福升做夜宵,小rì子过得还很滋润。偷眼顺着窗角看去,里面只有两人,一只大食盒摆在桌面上。 四零四六大摇大摆地走进厨房,厨子只道是半夜来找吃的士兵没做在意,随手指了指桌面,意思是你随便拿,依旧埋头做饭。四零四六假意上前看做的是什么饭,厨子正要不耐烦地驱赶,四零四六手起刀落,一刀捅进一名厨子的后心,“啪啪啪――”的连连油炸声,厨子一头栽进了油锅。四零四六将军刀抵在另外一名厨子的脖子处,问明送饭的规矩和口令,再次送其上路,前后不到三分钟时间,干净利落。 四零四六换上厨子的衣裳,将炸药放在食盒底层,上面摆上些小菜,顺利通过法军非洲雇佣兵的检查,进入阮福升的书房。 “chūn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好词啊!” 身着龙袍、头顶冠冕的阮福升坐在书房中自顾悲叹,两旁站着数名侍从,这些侍从皆是满脸不屑,想来是法国人安排来监视阮福升。 “陛下,该用膳了。” 四零四六端着食盒快步走到桌边,轻轻放下食盒,摆起酒菜。 阮福升轻叹一声,满肚子的怨气却又不敢说出来,不到四十岁的额头,生出道道皱纹,两鬓已然雪白。他走到餐桌边正待用膳,突然觉得有些地方不对,思忖一阵这才明悟,以往厨子送来酒菜之后会立刻离去,而这个厨子居然站在那里纹丝不动。阮福升抬眼看向四零四六,四零四六眼珠乱转,仿佛在说,草民有事启奏,能不能支走其他人? 皇宫里养大的孩子,即便不是恶狼也会沾上狼气,阮福升自不例外。 阮福升放下酒杯道:“你们去把皇儿叫来与朕一起用餐!”侍卫们面面相觑,小太子现在睡的正香,大半夜的如何去叫?阮福升怒道,“你们全部去,即便他睡了就把床给抬来!不许让他哭,如果他哭了,朕明天就去找埃罗那个混蛋告你们的状!” 埃罗,是常chūnjǐng备司令,是这些越jiān的顶头上司,对阮福升一向倒是客气。侍卫们见阮福升动怒,连忙派出一半人前去,又被阮福升责骂,这才悻悻然的全部出去。 四零四六急忙将食盒最底层抽出来塞到书桌下面,回头走到阮福升面前跪倒在地,双手抱拳神情悲戚地道:“陛下,让你受苦了,我是李大将军手下,受将军的使命前来拜会陛下。” “李宇宋的手下?”阮福升扶起四零四六,急声问道,“义士快快请起,李大将军现在如何?” “陛下,大将军现在在长山附近召集旧部,准备高举义旗救出陛下,复我越南国威。” “好好好,有卿等一片忠心,朕心甚慰啊!”蓦然升起的希望,让阮福升激动的声音都有些哽咽。 “陛下,大将军有一事相求,所以才派小人前来冒死求见。” “何事?但凡朕能做到的,一律照允。” “大将军求玉玺一用。” “吱――”阮福升倒吸一口冷气,传国玉玺就是皇帝的营业执照,没了玉玺那就是黑户口,百姓不承认,这个李宇宋安的是什么心? 四零四六见阮福升犹豫,急道:“陛下,刚才放在书桌下面的是李大将军的血书,誓要效忠陛下再振国威。现在清国的军队快打到了河内,只需李大将军振臂一呼,顷刻间便能聚集万千勇士,但李将军害怕众人不服调令,只得出此下策。” 血书?虽没看到,阮福升也能想到李宇宋的紧迫,说道:“那――朕给大将军一份手令?” 阮福升也不是个好忽悠的主,恨得四零四六在心底不断骂娘,口中道:“陛下有所不知,洋鬼子将越南一分为三,委派jiān臣督官,各地义士群起抗争,却如同一盘散沙。如果陛下只发一道诏书,只怕各地义军头领多有不服啊!” “这――” 四零四六催促道:“陛下,时间紧迫,还请陛下速速决断!” “罢了!”阮福升走到书桌边打开抽屉,取出一枚龙纽金印,正是越南的传国玉玺,郑重地放在四零四六手中,“还望义士转达李大将军,务必为国为民,再振雄风。” 四零四六快速将玉玺收到食盒中,拱手道:“还请陛下放心,草民一定带到。” 阮福升笑道:“义士别称草民了,给朕传话给李宇宋,朕特封你为三品带刀侍卫。” “谢陛下隆恩,草民先行告退。” “去吧!” 目送四零四六离去,阮福升难掩兴奋的心情,激动地自言自语:“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哈哈哈哈!”他快速回想一遍与四零四六的对话,忽又觉得有些地方不妥,再想一遍,是这句,“洋鬼子将越南一分为三。” 如果是越南人,绝不会称自己的祖国叫“越南”,而叫“占城”或“我国”!难道是法国人的jiān细?阮福升心里咯噔一下,但又似乎不可能,洋人只信洋枪火炮,对传国玉玺没有丝毫的兴趣,更不会如此地大费周章,那是? 阮福升纠结一阵,一名侍卫匆匆来报:“陛下,太子不愿起床,您看?” 阮福升没好气地道:“罢了,没用的东西,朕也不想吃了。你们在外面看着,不许让外人进来!” “是!” 阮福升快步走到书桌前取出方盒,心底即便疑问万千,但仍然满怀期待,双手禁不住轻轻颤抖。 “轰――轰――轰――” 三声惊天的巨响从阮福升的书房中传出,惊得四零四六一个趔趄,飞速穿过纷乱一片的行宫,扑通一声跳进池塘远遁而去。; 第六十三章 龙的怒吼(六)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法国总督费利佩提收常chūnjǐng备司令埃罗的电报,得知阮福升被炸身亡时,立刻面如死灰,自己好不容易才从越南王室中找到此人来撑门面,居然被炸得尸骨无存。 费利佩提思忖良久,蓦地从椅子上站起,眼角眯起,闪过一道冷芒,快速拿定主意,抓过鹅毛笔挥笔疾书。写完之后仔细浏览一遍,叫来侍从官命令立刻发报给埃罗,叮嘱侍从官自己发报,不得让其他人看到电报。 侍从官匆匆走进电报室,将其他人赶出电报室,打开电报稿仔细看去,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埃罗:根据我的命令执行,必须快速封锁所有街道和城门。然后,常chūn城内不得存在除了我国士兵之外的任何活人!!!M-K-费利佩提” 连续三个感叹号让侍从官心底沉甸甸的,没想到总督居然下令屠城! 但这不是他能过问的事情,“滴滴滴”,一道道电波向四方快速传去。 …… 四零四六快速离开常chūn,顺利抵达清化,那里有斗志军的情报站,他将玉玺交给情报人员,情报很快送呈至刘摩面前。 “啪!”刘摩收过情报,双手一击,赞道,“黑豹首次出击就立此大功,通知陈钜溶,重奖有功人员!” “是!”侍卫离去,蔡振寰凑过来问道,“大帅,什么时候攻击北江?” 斗志军侧面包围河内的门户北江已有两天时间,围而不打、圈点打援是刘摩的既定方针,另外等的就是四零四六的消息,他将情报递给蔡振寰道:“把印好的通告全部送到飞艇团和外国记者,咱们已经取得战略优势,这一战已经胜利了一半!” 蔡振寰看过情报亦是欣喜异常,连声称好,急忙安排人员。 刘摩打个哈欠,对蔡振寰道:“振寰,我去眯一会,要是有急事就叫醒我。” “大帅您快去吧,您两天时间只睡了不到三个时辰,这里暂时交给我吧!” 刘摩点点头走进指挥部的里间,和衣便睡。 …… 越南皇帝被炸死的消息很快传遍世界,整个越南群情汹涌,费利佩提下令屠城的事情也被法国记者抖露出来,舆论顿时一片哗然。 英国趁机落井下石,在欧洲制造舆情,不断添油加醋渲染法国人在亚洲的暴行,标榜英国殖民地是全世界最文明的所在,似乎忘了自己也是一裤裆的不干净。 爱丽舍宫前的抗议一波接一波,民众打出“我们的孩子不要做屠夫!”、“法兰西的尊严和荣耀不能用yīn谋来侮辱!”等标语,法国总统卡诺不得不出面安抚,承诺立刻撤掉费利佩提,押回国内审理,彻底调查越南皇帝的死因。 卡诺面sè铁青地下令将驻守老挝的法军全部调至越南,要求新总督杜梅各务必在一个月内歼灭中**队,几乎整个爱丽舍宫都能听到他的咆哮。 而与此同时,斗志军第三师与支援而来的第二师一旅共计一万五千人,开始向越北最重要的港口城市海防发动总攻,海军在詹天佑的指挥下配合行动,港口外围岛屿悉数被海军陆战队梳理了一边,法军占着兵多炮利,死守海防城。 面对二十门一百毫米以上口径的巨炮,詹天佑不敢贸然冲击,在夜间曾试着派陆战旅突袭亦未获成功,只得将军舰锚泊在港口外海,监视法军动向。 海防城内有九千余名敌军,这让罗国瑞有些不安,大帅已经围住北江,就等着自己拿下海防之后与之合围河内。海防城附近河道众多,形成天然的战略屏障,罗国瑞与其他军官商议了良久,结合侦察部队和当地百姓反馈的信息,决定先拿下城北的制高点吉婆山。 吉婆山是海防的门户,海防北部最高的一个制高点,它是控制海防至河内公路、阻止北方来敌的核心阵地,扼住要冲,位于海防城北的渡河大桥桥头,是海防的保障之地。法军在山上构筑的工事坚固无比,堪称固若金汤,且守军大多是法国本土军人和雇佣军,只有极少数越南伪军。 德国顾问建议先包围,等待刘永福的后军抵达后再做攻击,被罗国瑞矢口否决。罗国瑞狠狠盯住吉婆山,对着手下四名旅长喝道:“就算吉婆山是阎王殿,我们也要把它拿下来!” 进攻开始了! 三师集中二十六门大小炮,向山顶仰shè,只见吉婆山上山石乱飞,浓烟滚滚,大地像是在咆哮一般,炮弹向山顶直泄而去,一直持续二十分钟,待炮兵暂息,二旅组成的攻山队发起排山倒海般的冲锋。 战士们冒着法军的枪林弹雨,从陡滑的山间穿梭,长有针刺的野花野草裹碍脚腿,但斗志军的勇士丝毫没有退缩,只有冲冲冲! 攻山部队共有一千五百人,排成散兵阵型,整个吉婆山打得像是开了锅似的,枪炮声、呐喊声、爆炸声此起彼伏,延绵不绝。 眼见战士们接近敌人工事,正在预定距离休息,等待最后的冲锋。罗国瑞连声叫好,德国顾问亦是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地道:“难道法国人这样不堪一击?” “杀!” 随着攻山部队指挥官们大声叫喊,战士们从遮挡物后纷纷钻出身形,龟着腰低着头向法军工事飞步前进。 “哒哒哒哒――”“砰砰砰砰――” 敌军见漫山遍野的斗志军就要冲到眼前,立刻开起枪来,战士们连连甩出手榴弹,爆炸声不绝于耳,在群山中回响。 战士们已经能清晰看到法国人的棕毛黄发鹰勾鼻子,兴奋地加快冲锋速度,突然,从敌军工事的附近山壁中吐出道道火蛇,那是法国人以山洞或山石间隙组成的自然坑道,瞬间让攻山部队倒下一大批战士。 战士们不顾伤亡冲上去,难以展开攻击,有好几次,眼看步兵艰难地杀入敌人的工事,但忽然间从弹坑和岩石缝中冒出来的火蛇,让战士们防不胜防。 如此反复冲杀,战斗持续了近一个小时,吉婆山依然像是一个雷劈不倒火烧不烂的恶魔,屹立在斗志军面前。 “砰!”罗国瑞一拳重重地打在桌面上,震得水杯、作战地图纷纷颤抖,罗国瑞铁青着脸不甘心地道,“吹号,命令攻山部队回兵休整!” “滴滴滴嗒滴――滴滴滴嗒滴――” 悠扬的军号再次响起,攻山的勇士们不得不撤下山来,吉婆山上,依旧硝烟弥漫,零星间还有枪声传来。; 第六十四章 龙的怒吼(七)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攻山部队的指挥,二旅四团长高煌从山上撤下来,胳膊上还挂着彩,五尺多高的汉子走到罗国瑞面前失声痛哭:“师长,我没有完成任务,还损失了那么多兄弟,你枪毙了我吧!” 一千五百人折损过半,撤回来的大多都带着伤,罗国瑞心里也很难受,但是却不能表达出来,板着脸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我会替兄弟们报仇,你先去包扎,等下参加会议。” “是!” 高煌敬个军礼,垂头丧气正要离去,罗国瑞喝道:“高团长,你是一名战斗指挥员,难道你也怕了吗?” 高煌打个激灵,急忙昂首挺胸道:“不怕!” 罗国瑞怒哼一声,转回指挥部,德国顾问迎上来,劝道:“罗师长,吉婆山易守难攻,还是等刘将军率领后援到达之后再打算吧!” 罗国瑞摇摇头没有说话,大步踏进指挥部,德国顾问只得无奈地叹息一声。 一个小时之后,师部其他军官、各旅、团指挥官召集到指挥部,研究攻取吉婆山的策略,会议桌中间由师部的参谋人员做好了吉婆山沙盘。 罗国瑞朗声道:“刚才四团攻击失败,高煌,你先说下原因。” “是!”高煌站起身取过指挥棒指着沙盘道,“吉婆山守军大约有一千五百人,火力配置十分完善。根据各营汇总,敌军大约有小口径山炮十二门,重机枪十门。吉婆山上岩石属花岗岩,十分坚硬,形成天然的工事,我军重炮攻击过程中,狡猾的敌人将重武器全部收到岩洞之中,待攻山部队冲进半山腰时在全部拖出来。” “攻山部队登到山顶,体力消耗巨大,原本我们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战士多是轻装简从,没有带刺刀之类的物品,但是在近距离搏杀时,枪械效果太差,这也是失败原因之一。最主要的,是敌人的坑洞,山上的火力点随时随地都可能出现,防不胜防,不论岩洞还是石头缝,都可能打出冷枪,才导致我军大量伤亡。我记得尖刀连在起步冲锋到攻进敌人工事,只用了五分钟左右,但路上已经损失了三分之一,攻进工事的也被很快击溃,吉婆山确实是易守难攻。” 罗国瑞没好气地道:“别长他人威风灭了自己的志气,坐下!”待高煌坐定后,罗国瑞扫视全场十余名军官,说道,“根据高煌的信息,我们集思广益,大家一起想想办法。” 众人沉默片刻,二旅长道:“师长,要不咱们绕过吉婆山,从山后的小河中杀入海防城。大帅不是在综合学堂给我们上课时说,啃不动的可以暂时放一放,扫清了外围再回头收拾。” 罗国瑞摇摇头道:“吉婆吉婆山必须拿下,难道还要我再强调一遍?这座山确实不高,只有六百多米,但如果重炮架在山顶,火力可以覆盖海防城百分之六十的区域。你们想过没有,如果我们直接攻击海防城区,与敌人每间屋每条街的争夺,我们需要多少人?就算是最保守的估算,也要至少四万人!咱们现在的一万五千人到了城内,根本不够塞牙缝的!” 德国顾问还是固执己见,坚持要求等待刘永福的部队前来会合,之后再图攻取吉婆山。不过这次不是罗国瑞一个人反对,而是所有军官全部反对,这关乎到三师的荣誉问题,这一点谁都不愿落下。德国顾问耸耸肩道:“随便你们好了,我只听不说。” 罗国瑞紧紧盯住沙盘,口中喃喃道:“五分钟,五分钟……”场面一时陷入冷清。 师参谋长郝希玉看了一阵,恨声道:“娘的,要是冲锋部队能和炮兵的开火时间衔接起来就好了!” “衔接?”罗国瑞听到这个词语顿时感到豁然开朗,一手按住桌子,另一手指向沙盘,大声道,“我知道了!” 众人大感惊奇,齐声问道:“什么?” 罗国瑞笑道:“我们的冲锋方式必须改变!炮兵前方观察所推进到步兵准备冲锋的位置,直接受命与冲锋部队指挥官,然后指挥炮兵改变以前的规律xìng进攻,采用时长时短的间歇xìng开炮,使敌人摸不着我们炮击和冲锋规律。另外让攻击部队挑选五十名左右身强力壮善于刺杀的战士,在火力掩护下,爬到距离敌阵最近距离处隐蔽待命,等敌人麻痹疏忽时,出其不意发动攻击,怎么样?” “好!”“妙!”“高!” 众人纷纷点头称赞,德国顾问听完翻译的解说亦是目瞪口呆,连说天才。 罗国瑞的这一战术改变很快奏了效,而这一战术后来也被刘摩编进了军事学校的教材之中。 次rì上午,罗国瑞亲自指挥炮兵,先以三分之二的火力猛轰吉婆山工事,三分之一的火力等待观察员的旗号。 二旅长孙万楼奋不顾身指挥部队一直冲到距离法军阵地五百米左右的距离,让再次指挥攻山的高煌心惊胆颤,连连劝阻,拍胸脯保证一击拿下,进攻的士兵在高煌的率领下,振作起疲惫的jīng神,随着冲锋队分多路发起猛攻。 随着炮兵观察员的旗语变幻,山下的炮兵再次开炮,给刚从岩洞中搬出重武器的法军一记闷棍。吉婆山上,枪声、炮声像炒豆一般激烈,伴随着震天的杀声、齐鸣的军号,斗志军战士们怒涛似的卷上山头,与法军肉搏拼杀。 最后的胜利,往往都来自再坚持一下的努力之中,失去工事掩护的法军的意志已经被完全摧毁,全军覆没。昨天让三师牺牲了七百余名兄弟,高煌见到这些黄毛便怒火重生,待后续部队赶上来时,一千余名的敌人居然只有两百多名俘虏,满地皆是死尸。 已经胜利了,罗国瑞没有多考虑这些事情,反正大帅在战前也没有特别规定如何善待俘虏,当即下令打扫吉婆山战场,将野战炮架到山顶。两百多名俘虏除了十余名军官被扣押之外,其他人均被扒光了衣服,只留下一条小裤衩撵回海防城内,罗国瑞要守在城中的法军知道,即便再坚固的堡垒或是工事,斗志军一概都能拿下。 吉婆山南侧是悬崖陡壁,一条小河从山脚穿过,在小河对岸,海防城如同一个被剥去硬壳的海龟,再也无法正面抵御斗志军的进攻。 巷战?就算法军想战,罗国瑞也不愿意;而港口的法军巨炮,全部被安置在固定要塞内,笨重的炮声很难移动,就算移动过来,从安装、调节、校shè,不是三五天便能解决的问题,当然,罗国瑞也不能给他们这样的时间。 当十门小口径野战炮被拉到吉婆山山顶时,罗国瑞便下令对海防城内开炮。 两天的时间,发电厂、粮仓、电报局、市政厅和街道上的工事被一一抹除,海防北部城区已经看不到多少法国士兵。法军试图派出军队反攻,被守在渡河大桥桥头的二旅顷刻击退。 四天之后,罗国瑞正待考虑挥兵杀入城内时,海防的越南伪军在夜间突然对法军发动袭击,整个海防城一片火海,纷乱一片。罗国瑞当即下令全师攻入城内,不论法军也好,叛军也罢,只要反抗者就地击毙。 詹天佑在海上也看到了海防城内火光冲天,呐喊一片,急令海军陆战旅挥师登陆,不到两个小时,海防城落入斗志军手中。 第二天中午,马不停蹄的刘永福率着本部另外的两千五百人马前来会合,罗国瑞留下两个团驻守海防,与刘永福一道杀向河内。; 第六十五章 龙的怒吼(八)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费利佩提被宪兵看押,越北jǐng备司令吉斯卡尔接替总督职位,面对越北愈演愈烈的形势,吉斯卡尔一连拍出六封电报,要求辞去总督职位,均被卡诺驳回,不得不强打起jīng神督军作战。 但吉斯卡尔根本不知从何处下手,因为阮福升的死亡,越南全境狼烟四起,原本被法国视为猴子的越南人变成了凶猛狡猾的恶狼,不时从山林、田野中窜出来咬法军一口,不是某地军火库遭洗劫,就是某支运输队被袭击,而法**队中的伪军也开始出现动摇现象,让吉斯卡尔焦头烂额。 海防失陷的消息传到河内,法军上下顿时一片沮丧。海防的防御从某种层面上来比较,要比河内还要高一些,竟被中**队只用了五天的时间占领,远远出乎吉斯卡尔的预料,吉斯卡尔在接任总督的当天,信誓旦旦地对法国记者宣称,海防至少可以坚守两个月时间,只要法国舰队北上,定能击溃中**队,现在,吉斯卡尔如同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己给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吉斯卡尔无法确定中**队到底有多少人,凉山、同登一带发现大量敌军,至少有五千人;北江周围越聚越多,大量的越南人加入中**队,根本无法判定,按照越jiān的说法,至少有七万人;海防附近还有近两万人和一支舰队。面对十万余人的斗志军,吉斯卡尔顿觉有心无力。 法国人曾将希望寄托在与清廷签订的《中法新约》中,认为清廷违背国际道义,悍然撕毁约定,但一系列的法军挑衅行为被摆在法国公使巴德诺面前。光绪义正言辞,尔等挑衅在前,有何颜面说朕妄开战端?光绪的底气却不是来自刘摩,而是英国和德国的暗中支持。巴德诺只得黯然离去,前往承德拜会慈禧,不料慈禧也只打了几圈太极,尽是些没营养的废话,但是巴德诺也听得出慈禧的暗示,若果法国人支持她重新掌权,事情还有缓和的余地。 此时的法国已经力有不及,加上英国和德国的掣肘,巴德诺只好回电卡诺和吉斯卡尔,“这一次战争如果失败,法国将可能失去整个亚洲的利益。” 得到巴德诺的电报,卡诺暴怒如雷,落后的亚洲人什么时候如此强硬?绝不可能放弃亚洲的利益,卡诺下令,集结地中海舰队,护送两个北非步兵师近四万人开往越南。 此时的越南,对法国人来说慢慢成了一场永远都无法睡醒的噩梦。 陈钜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来一名越南男童,年龄不过四岁。唇红齿白,粉粉嫩嫩,胖嘟嘟的小脸惹人爱怜,被刘摩推到前台,当上了越南皇帝,大肆宣称这个名叫阮信的娃娃就是阮福升最小的儿子,证据,就是一枚货真价实的龙纽玉玺。 神秘而强大的玉玺,似有一股令越南人无法抗拒的魔力,大小势力、各路番王义士纷纷聚拢到北江,刘摩在北江为阮信举行登基仪式,一些出逃在外的越南官员在这里凑起了一个小朝廷。 阮信登基的当天,便立刻委任刘摩为越南军国诸事总督领,并向法国宣战,号召越南人听从刘摩的调令,驱逐侵略者。 越南禁军大将军李宇宋率三千余名士兵来投,虽然他对刘摩拥推新皇有所感激,但对刘摩在朝堂上的颐指气使十分不满,到了北江第二天便与刘摩争吵,讥讽刘摩就是曹cāo。 刘摩在朝上并未反驳,反而夸奖李宇宋公忠体国。次rì,刘摩命李宇宋率本部攻击北江城,向他允诺只要拿下北江,立刻将军政大权拱手相让。 意气风发的李宇宋欣然受命,此时的北江城已被斗志军炮火轰击得支离破碎,几乎无险可守。李宇宋亲自督战,眼见手下士兵爬到破败不堪的城墙上时,还未来得及欢呼,斗志军的炮火再次齐鸣,惊天动地,硝烟漫天,李宇宋的脸sè刷的一下变得灰白,谢二虎受命带宪兵队将其逮捕,三千余人的禁军全军覆没,没被炮弹炸死也被冷枪打死。 这是越南人最后一只成建制的军队,被刘摩翻手颠覆,越南朝内再也没有人敢与刘摩叫板。此时的北江已无军事价值,斗志军顷刻间拿下,旋即转攻北宁、慈山,与第三师会合,斗志军与法军隔河相对。 …… 天津,北洋通商大臣官邸。 李鸿章陪慈禧过完寿辰赶回,还未来得及休息,李经方带来一本小册子,册名《华夏的革命》,红皮蓝字,笔力挺劲,银钩玉唾,博得李鸿章一声喝彩:“这五个小字不错!” 李经方急道:“父亲,你且看看内容。” “唔?” 李鸿章坐到椅子上,丫鬟提着小板凳伺候过来,正待为其脱去官靴,李鸿章双脚忽然用力,踢开丫鬟的双手,丫鬟“哎呦”一声,连忙跪在地上哀求,“中堂大人恕罪,都是奴婢闯的祸事。” 李经方不耐烦地低声喝道:“都滚出去!”而李鸿章则是面sè苍白,双手狠狠抓住小册子,每一行文字仿佛都是他的仇人一般。 “中国之所以不可为者,只因上权太重,民权尽失,官权虽然有所抑制,却能衍伸其威胁民众之权,层层压制,所以政治黑暗,积弊难除,国家之衰败,其病根便是如此……” “中国之大小官员,无不如履薄冰,胆战心惊。其忧虑者,绝非社稷黎民,而是为自己的利禄罢了。中华教化深为久远,数千年来多有更迭,不论大小诸事,无不讲究,声名文物,亦曾雄居世界之首。然近来数百年,驻足不振,而西方诸国技艺文教,蒸蒸rì上,远驾于我汉民之上。此刻,不励jīng图治则中华必败,此时,不更改制度则中华必亡,此地,不驱除鞑虏则永世为奴!……” “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泱泱华夏,正当奋起直追之时!观之今rì,所谓驻防,所谓名粮,所谓厘捐,及一切诛求之贪得无厌,刑狱之酷滥,数百年华夏竟无人敢言者,令吾辈愈发悲切!天下,非一人之天下,所谓君者,也是耳目手足,才智无疑于他人,其凭什么以虐我华夏四万万之众?” “天地革而四时成,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革命,是为了国人拥有zì yóu、mín zhǔ、平等的权力,是改变中华现状的唯一途径。华夏是否该革命吗?吾辈要革谁的命?华夏该怎么革命?华夏该由谁来领导革命?华夏革命到底能不能成功?此书,只为唤醒我华夏热血儿女激荡不屈的魂灵,此书,只为千百年来追求zì yóu的人们……” 一行行诛心言语,让李鸿章冷汗直流,蓦地怒吼一声,“混账!”唰唰唰一阵纸张破碎的声音,小册子被撕得粉碎,李鸿章余怒未消,又抓起桌案上的茶碗猛地摔在地上,“经方,你给我查,到底是何方逆贼敢写此书!” 李经方低声道:“父亲,此书来自雷州。” “雷州?”李鸿章立刻明白过来。 刘摩在雷州设立南洋武备学堂,面向全国招收学员近五百人,教授步兵、炮兵指挥课程,其中便有李鸿章的眼线。 李鸿章眼中闪过冷芒,怒道:“此事张之洞可曾知晓?” “据我推测,张中堂可能不知晓此事。在雷州武备学堂中,只有数十名琼州学生才有这本册子,我们的人是在夜间悄悄取出来的,想来是一些从海外归来的逆贼撰写此书,据说王韬亦是执笔。” “那定是刘摩授意!” “这也未必,据说刘摩在武备学堂中发现此书时,当场鞭笞了看书的学员,并投入大牢,严令谁敢看此书,立刻枭首示众。只是现在刘摩在越北打得正欢,可能无法顾及。” “哦?”李鸿章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情绪慢慢变得缓和,“我谅他刘摩也不敢做此天怒人怨之事,给我拍一封电报给刘摩,必须对逆贼严加追查,宁可关闭武备学堂,也不可放过一人!” “是!” 李经方的电报发到琼州,很快摆在了陈钜溶面前,陈钜溶立刻认识到武备学堂中有问题。想当初武备学堂的每一名外来学员,全部被情报部调查了一边,看来是有人假造身份,陈钜溶冷笑一阵,立刻知会唐绍仪,让他下令通知武备学堂暂时停课。 武备学堂一停课,所有学员全部被拉到琼州参加军工厂劳动,情报人员一一排查核实,最终确定其中两名学员有重大嫌疑:二十六岁的王平和二十二岁的段起泉。陈钜溶当即命令予以秘密逮捕。 二人被押到情报部拷问室,经过一番拷问,段起泉最先被撬开了嘴,交代二人的真实姓名:他叫段祺瑞,另外一个叫王士珍。 刘摩正在部署攻击河内,得到陈钜溶的消息,立刻呆在当场,这两个风云人物竟然也跑到了自己的地盘上,李鸿章送了一份厚礼啊!; 第六十六章 龙的怒吼(九)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林义良是刘永福的爱将,是黑旗军前锋营指挥官。刘永福调任碣石镇总兵后被擢升为参将,接到刘摩的调令,刘永福率本部八营四千余人马前来会合,林义良依旧率先锋营最先抵达,根据刘摩的命令,被划归陈岳的混成dú lì团。 林义良年近四十岁,早年跟随刘永福转战边境地区,火里来水里去,大大小小的战斗到底参加了多少次,他早已无法说得清楚,只有身上数十道纵横交错的长短伤疤记录下那一段历史。斗志军每天的小板凳会让林义良十分稀奇,即便行军再累或是大雨滂沱,每天都要坚持,林义良等老黑旗兵更是被陈岳推到前台,讲述以往同法国人作战的情况,很快与战士们打成了一片。 陈岳对林义良十分尊敬,从芒街行进的过程中陈岳一直在思考,黑旗军和斗志军的编制和rì常训练大为迥异。在征求林义良的同意后,将dú lì团重新分配,打散编制,林义良被任命为副团长。在临行之前刘摩破例给陈岳战时特权,陈岳可以和团委会商议之后,任命dú lì团的任何一级军官。 刘摩要的,是一支能dú lì作战的机动部队,陈岳亦是没有让他失望。 在dú lì团开入广西境内时,陈岳采购了大量的鞭炮,因为dú lì团全部是轻武器装备,弹药供应一时之间难以为继,陈岳只有另谋他路。 dú lì团从边境山区秘密插到凉山附近,陈岳将“麻雀战”、“破袭战”的游击战法发挥得淋漓尽致,打一枪换一地,交通主干线被破坏的如同月球表面一般,令驻守凉山、同登两地的法军叫苦不迭。林义良虽然对这种战法颇有微词,但毕竟陈岳才是军事长官,自己只有服从的份,但经过十余天的战斗,林义良开始对陈岳刮目相看,原来打仗也可以这么打的。 法军为了保证两地之间的畅通,不得不在两城之间的道路上每五百米堆放干柴,夜间点火照明,加紧巡逻,否则次rì天亮时必然又要一边顶着dú lì团的sāo扰一边修路。 陈岳的dú lì团在越北渐渐打出声望,一些当地的土匪流寇先后来投,而守在镇南关的冯子材次子冯相华也率一千名萃军士兵前来会合。刘摩得知消息后大为欣喜,派人送来部分军械,壮大实力的陈岳率兵先后打了三次伏击,令法军不敢再派小股部队出城。 吉斯卡尔决定暂时收缩战线,命令同登、凉山两地的法军想办法绕过中**队撤回河内。当两城法军出城之后,立刻遭到陈岳的再次伏击,dú lì团如同跗骨之蛆,恣意啃咬,法军停下来开炮,dú lì团立刻撤去,再收拾好队伍,dú lì团又旋即而来,仿佛每一块岩石、每一颗树后都随时随地隐藏着dú lì团的战士。 四天时间,一万二千余名的法军才离开凉山不到五十里,其中的越南伪军和民夫开始不断逃跑。 …… 迈拉镇,距离河内城只有二十里,与河内隔河相望,斗志军总指挥部便设在这里。 红河之中,千舟待发,锦帆蔽rì,各种帆板舟船列队近二十公里。原先法军在河面上有六艘炮艇巡弋,被斗志军一顿炮火猛轰之后仓皇逃命,再也不敢出头。 情报人员将红河沿岸的地形、法军火力部署情况摸得一清二楚。鉴于法军在河内设立的正面防御十分密集,刘摩与德国顾问及斗志军的军官们商议,决定采用钳形攻势,将斗志军近十万人马分成三个批次,东路,攻击河内东郊杜海普,西路,攻击西郊巴亭郡,中路佯攻河内正面阵地,先行占领红河中的两座小岛,对法军形成威慑。刘摩的意图,是对这一段弧形的红河河道实施两面突击,达成战役合围,争取一战消灭所有敌人。 在渡河之前,刘摩命令参谋部制定《入城管理条例》下发到各部队,为进城做好思想准备。 海军陆战旅两千人被分成两个侧面攻击兵团的先锋攻击部队,并从各师中抽出一千余名善于凫水的战士配合,调集大量越南民夫作为水手。 迈拉镇码头上,士兵与民夫一道仍还在扎制竹筏、皮筏,个个情绪高涨,恨不能早rì渡江消灭法军。 即便胜券在握,刘摩的心底还是有些紧张,毕竟这是斗志军第一次大规模集团军作战,从小到大,从无到有,小打小闹终于演变成了大战役,以往种种历历在目,回国两年了,家底终于开始变得厚实一些。 想到家,娇妻和两个闺女也不知道现在如何。刘摩摇摇头,不再去想,带着斗志军主要军官走到码头上为战士们鼓劲。 “怕不怕?” “在这里习不习惯?” “战士当中有没有水土不服的?” 一句句温言絮语让战士们倍增斗志,当刘摩到陆战旅参观时,发现一名老兵正在带领新兵们训练游泳,问了旅长孙成才知道这名老兵正是当初的福二宝。福二宝入伍不到一年时间,三次拿到陆战旅月训冠军,虽说也得益其在海边长大的底蕴,后天的刻苦训练自然也不可或缺。 刘摩将福二宝单独叫到身边,询问了数句近况,得知福二宝在参加这次战斗之前,老婆已近临盆,大为赞扬,允诺等二宝的孩子出世,一定要二宝夫妇把这孩子带到琼州来看他。 福二宝已经激动得热泪盈眶,无以言表。 一八八七年,十二月二十三rì清晨。 随着“喔――喔――喔――”的数声鸡鸣,唤起天幕下的万灵,百鸟在天方鱼肚白的时间啾鸣,露珠沿着枝叶的梦境滚落。红河北岸,响起了热闹的喧嚣。 “砰砰砰砰――” 十二响指挥进攻的炮声响起,斗志军千舟竞发,争先恐后,船筏连接,一望无际。 待攻击船只行驶到红河三分之一时,炮兵师再次开始重火力打击,一百二十门重炮齐发,惊天动地,将红河南岸轰得沙尘漫天,爆炸声四起。 刘摩与一群军官走到一处高地,看向河面中满眼的船只,突然诗兴大发,但这是国内,不能用现代诗,随口来了一句:“十万大军下河内――”下面竟没词了。 蔡振寰见刘摩还在冥想,笑道:“大帅兴致高涨,那咱们也来凑个热闹,弄个接龙诗,我来第二句:风云雷动起苍黄。” 到底是秀才出身,一开口顿时将自己比了下去,刘摩微笑道:“振寰这句接的好,下面谁来第三句?” 一名胆大的参谋接口道:“斗志昂扬名九州!” 刘摩点点头,见其他人都没有准备开口的意思,他忽然盯住谢二虎道:“二虎,你曾经跟着程安士学习文化,这第四句由你来接。” “啊?”谢二虎瞪大眼睛,嘴巴张得老大,其他人纷纷偷笑。 “怎么?不行?这是军事任务!” “是,保证完成任务。”谢二虎讪讪地道,“不过得让我想一阵。” 刘摩笑道:“五分钟,只能给你五分钟时间。” 谢二虎在原地苦思冥想一阵,耳边听到猛烈炮击声心情烦躁不已,大帅这不是坑死人嘛!俺一个老粗做什么诗? 一名参谋指向远方道:“大帅,丁司令的炮兵打中了藏在河港中的敌人炮艇!” “哦?”刘摩举起望远镜,赞道,“子仪的炮兵现在越来越牛气了,好,这炮打得好!” 谢二虎蓦地叫道:“大帅,我知道最后一句了!” 众人一惊,还道是谢二虎灵光乍现,齐刷刷看向他,刘摩道:“那你说来听听。” 谢二虎满脸堆笑道:“大帅您听听是否满意,我的第四句是:大炮开火轰他娘!”; 第六十七章 龙的怒吼(十)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刘家照本是主掌全军的社委员,因为一师长郑青岚留在琼州驻守,被临时任命为代理师长,负责攻击河内东郊杜海普镇,截断法军东逃路线。 此时的东路攻击部队已经达到两万五千人,除了一师自身的一万两千人,其余皆是临时编制的越南散兵和黑旗军老兵。刘永福抵达河内与刘摩会合后,被刘摩任命为一师副师长,与马祖黄同级,刘永福丝毫没有意见,只要有仗打,其他都不是问题。刘永福早已考虑要依靠自己这个混得风生水起的义弟,妻儿老小在去年已经送到了琼州,与其在碣石镇提心吊胆战战兢兢,倒不如跟着刘摩痛痛快快地和法国人干一场。 刘家照原本让马祖黄率兵进行第一波次的抢滩战,被刘永福硬夺了过来,因为马祖黄已经立了三次军功,而他这个二品总兵兼统帅的义兄一直都是在路上穷奔。刘永福也从斗志军诸军官的眼神中看得出,虽然大家都很客气,但不拿出点像样的东西,不单单别人瞧不起,刘摩的脸上也过不去,自己这个老大哥说什么也要拿出点真本事来,就当是投名状吧! 马祖黄拗不过刘永福,只得让出,刘永福率二旅、海军陆战旅一团和部分黑旗军老兵共计六千余人,作为第一波次的攻击力量。 越南总督吉斯卡尔连续一个月都没有睡个安稳,几乎一rì三惊,不到四十岁的年龄,两鬓的风霜慢慢爬了上来,皱纹如同红河边的壕沟,深陷额头,曾经最值得骄傲的一双蓝眼珠开始变得浑浊,黑眼圈慢慢包围了眼眶。 斗志军的攻势令吉斯卡尔焦头烂额,越南各地的当地民众起事让他胆战心惊。他始终都没有明白,这些在他眼中如同猴子一般的东方人为何一夜之间变得如此凶猛,据说是来自越南国王国玺的号召,不就是一块玉石而已,难道拥有魔力? 吉斯卡尔现在都有些羡慕被关押的前总督费利佩提,每天吃好喝好睡好,不必为了政务烦心,不必为了军务忧神。卡诺总统已经下了密令,费利佩提的男爵爵位予以保留,这就是说当权者认为费利佩提的决断和处理措施是正确的,吉斯卡尔对费利佩提依旧毕恭毕敬,有些问题还需亲自前去请教。 此时的河内,聚集了近五万名法军,河内以南五百公里的所有力量大部分被集中到这里,驻守老挝的法军,被抽调三万余人赶来,吉斯卡尔一时间意气风发,得意万分,要将中国的军队埋葬在红河之中。但海防的陷落让吉斯卡尔的jīng神瞬间崩溃,他开始怀疑,就算河内集中八万多人的部队,是否可以守住这里? 河内除了红河之外没有天然的屏障,但沿红河驻守显然不可能,力量被分散没有优势。海防有个吉婆山,吉斯卡尔曾经到过那里,见到易守难攻的吉婆山,他感慨地说,只要在山上驻扎一千人,即便是十万人的部队也难以攻下,现在,那里驻守的友军有一千五百人,被不到两万人的敌军仅仅用了两天时间攻下,那是什么?那是法国战神拿破仑也无法取得的辉煌! 海防被攻占,意味着法军水上逃离的路线被切断,在这个山地纵横、密林遮天的国度中,从陆地逃跑无异于自找灭亡。 又是一夜未眠,斗志军的炮火让吉斯卡尔的耳朵已经变得麻木,每天炮火的问候已然习以为常。 一名军官匆匆跑进总督办公室,见到吉斯卡尔的模样吓了一跳:金sè的头发如同一堆乱草,胡须拉茬,双眼似是在不停纠结,闭上、睁开,睁开、闭上,厚厚的黑sè眼袋在苍白的面孔甚是扎眼。吉斯卡尔仍在神思,丝毫没有觉察到军官的到来。 军官失神一阵,立正敬礼道:“总督阁下,中**队开始渡河。” “唔――唔!知道了。”吉斯卡尔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你出去吧!” 吉斯卡尔反常的态度令军官心中猛然怔住,急忙上前几步大声道:“阁下,中**队开始渡河了!” 吉斯卡尔这才稍微有些清醒,“砰”的一声拍案而起,惊叫道:“中**队开始渡河?他们哪来这么多的船只?” “阁下,敌人用竹子、木头和动物的皮制作了许多木筏,组成三个战团攻击河内。” “上帝!” 吉斯卡尔认为斗志军至少需要两个月的准备时间才能渡河作战,因为河内两岸的木船绝大部分已经被他下令烧毁,没想到斗志军抵达北岸之后,仅仅用了十余天时间便开始攻击。吉斯卡尔仍旧想不通,莫非这些中**队真是如此的悍不畏死? “传我命令,沿岸各部队必须守住岸防工事,哪个地方被中国人占领,那里的指挥官就去天堂陪战神吧!” “是!” …… 面对在河床中密密麻麻的斗志军船筏,惶惶不安的法军几乎寒毛卓竖。 双方的炮弹如同流星一般,在红河上空呼啸不断,或落入河岸,或落入河床,带起阵阵沙尘,卷起朵朵巨浪。 刘永福站在一艘乌篷船的船艏,不停催促水手划船,“快――快――” 一艘艘舟船如同离弦之箭,争先恐后,你追我赶。不时有船只被炮弹击中或掀翻,救援船很快便凑了上来打捞人员。 刘永福的船边“轰――”的一声爆炸响起,激起数丈高的浪花,水珠四溅,刘永福顷刻间水湿满身,小船摇摇晃晃了一阵,亲兵过来劝道,“福帅,还是到船舱里坐着吧!” “胡扯!”刘永福怒瞪一眼,“洋鬼子的炮弹又不长眼睛,要是兄弟们见到我躲起来会怎么想?滚一边去!” 船队距离对岸只有三百余米时,刘永福喝道:“竖旗、鸣鼓!” “是!” 一面硕大的“斗”字军旗被四名旗手竖立在刘永福身后,船尾的战鼓“咚咚咚”敲个不停,其他船只见帅旗高树,齐声呐喊:“杀啊――冲啊――” 三百米的距离,几乎弹指一挥间,但在战士们的眼中却如同咫尺天涯,恨不能插翅飞过去。 河岸越来越近,法国人的工事在视线中也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砰砰砰――” “嗖嗖嗖――” “哒哒哒――” “轰轰轰――” 法军枪炮齐鸣,誓要将中**人堵在河岸上,不少的战士在靠近岸边的一瞬间倒下,没有见到最后的胜利。 河岸上是一片空旷地带,原本的密林被法军全部砍毁,只有些巨石稍作掩体。法军在一千米左右的远处,大量的掩体、壕沟、机枪堡犬牙交错,刘永福清楚地感觉到,这一仗不是那么容易的。 二十五门小钢炮被快速架起,刘永福下令自己本部一千余人准备第一次冲锋。 第六十八章 龙的怒吼(十一)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为了提高越南伪军的士气,吉斯卡尔想方设法,先是增加军饷,然后改善伙食,难做又费人工却深得这些猴子喜爱的chūn卷也被提到了早餐中。虽然军中厨师做出的chūn卷不是小巧可爱,仍让伪军们胃口大开。 吉斯卡尔万万没有料到,这只在他眼中不值一提的chūn卷成了法军的掘墓者。 相传,越南黎朝太祖黎利在发动反抗明朝的蓝山起义之前,在河内城的湖水中捞得一把宝剑,上刻“顺天”二字,十年后已称帝的黎利乘船游水军湖时,突见一金龟浮出水面,游向船边,黎利拔剑斩去,金龟口含宝剑潜入水底。黎利命人排水寻剑,但水中剑、龟全无,人们说这是金龟要回了宝剑,湖名从此被改为还剑湖。 吞剑金龟从此成了越南人信奉的一位神祗,直至今rì,仍有一些越南人称自己是龟族。小楚也曾考证过,好像“龟-公”一词便是来自这一传说,具体出处无法探详,如有兴趣的同志可以去深入研究一下,到时候别忘了给小楚打声招呼。 而这几天的时间,从军队伙房中送出的chūn卷中,夹带着些许纸片,纸片上或是画上“龟神”,或是写着“神灵降世、洋人必亡”、“龟神再现、神剑除妖”等等字样,加之一些添油加醋、有声有sè的谣言被四处散播,伪军的军心大大动摇。 法军为了防止伪军临阵倒戈,采用每一名黑人带一个排伪军的管理模式,每营指挥官为法国人,一旦发现有伪军反叛动摇现象,立刻枪杀全排伪军,管理甚为严酷。 法国人自以为得计,能够完全控制住数万的伪军,他们万万没有料到的是,远远低估了这些白眼猴的能耐,也低估了那只金sè的乌龟在这些猴子们心中的分量。 刘永福的正面部队开始发动进攻时,法军阵地中的一些伪军也开始纷纷串联。一块块油炸得脆亮的chūn卷,被四处传散,几乎成了泥卷,相互之间没有语言,没有过多的动作,只是四目相视,默不吭声。黑人指挥官不知道这些家伙在搞什么鬼,索xìng也不去管他们。 “轰轰轰――” 斗志军的野战小钢炮响起,与法军的炮火交相辉映,两边的阵地上,被一发连一发的炮弹抬上了天空,岩石被炮弹剃得白花花一片,宛若一团团棉絮。原本整齐的工事,被炮火一会夷为平地,一会儿又炸成了大坑。 刘永福一声令下,八百余名士兵组成冲锋队,散开阵型向敌人阵地扑去。 十二门重机枪架在临时掩体之后,狂吐火蛇,为冲锋的士兵掩护。 “哒哒哒――” 重机枪伴着金属的撞击声,不断喷shè出死神的慰问,将法军阵地其中的一段死死压住。 刘永福看着斗志军的火力支援亦在感慨,若是当初自己能有这么强大的火力,何必受清廷的鸟气! 第一波次属于佯攻,是为了测试洋鬼子的火力到底如何。刘永福只派出本部的八百余人,二旅长邱允衡再三请命让二旅打前锋,被他给压了下去,该是黑旗军露露脸的时候了。 河内城,刘永福也曾到过这里,在这里接受过越南王的封赐,与越南军队打过法国人,但清廷的无能令他不得不养光韬晦。在碣石镇呆了两年时间,小腹的赘肉渐渐显示出来,不止一次问过自己,难道就要这样碌碌无为一生? 或许上天总是厚爱自己这个爱打仗的人,接到刘摩的调令,让刘永福欣喜如狂,想不到自己这个本家义弟始终都没有忘了自己。 一名亲兵在刘永福耳边大喊:“福帅,池营长快冲上去了!” 刘永福急忙将脑袋伸出掩体探视,自己手下那个池家三郎果然快要攻进了敌人的壕沟,看着池三郎挥刀冲锋如同猛虎下山的模样,刘永福连声叫好。 池三郎嗷嗷叫着向法军的阵地冲去,此时距离敌人的工事还有三百余米。突然“轰”地一声,一颗炮弹在他附近爆炸,耳朵里嗡嗡作响。在他身后的两名士兵倒在血泊中,其中一个腿被炸断了,屁股上被削掉拳头大的一块肉,另外一个则更惨,脑袋被炸碎,躯体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一个断裂的右臂被气浪冲到了五米开外。 “娘卖X!” 池三郎怒骂一声,咬牙切齿地看向身后,八百多的兄弟还剩下三分之二,高声叫道:“兄弟们,别给咱家大帅丢脸,冲啊!” 五百余名勇士齐声呐喊:“冲啊!” 在掩体内,邱允衡急道:“福帅,我们基本探清敌人的火力点,可以让池营长退回来了!” 刘永福见法军阵地被重机枪压得抬不起头来,加之自己那么一点点私心,豪气地道:“怎么,你也瞧不起我们黑旗军?你睁大眼睛看着好了,三郎定能一鼓作气拿下阵地!” “福帅,现在不是争军功的时候,虽然暂时敌人的火力被压制,但是敌人阵地前都是开阔地,根本没有可遮掩的物体,战士们怎么能用血肉之躯去和敌人的子弹拼?” 刘永福被邱允衡说动,稍作犹豫忽又冷面道:“本帅是这里的最高指挥官,你必须服从我的命令!” “这――”邱允衡顿时哑口无言,瞪大眼睛意yù暴走。 “攻上去啦――攻上去啦――” 斗志军战士中忽然爆发出一片欢呼声,邱允衡不敢置信地走出掩体,张目瞧去。池三郎果然已经杀进了法军的阵地,正挥刀劈砍,法军阵势大乱。 “这是怎么回事?”邱允衡目瞪口呆地看向远处。 刘永福步出掩体,命令再上两千人,对邱允衡笑道:“邱旅长,我军打得如何?” “神,真神!” 邱允衡后来才知道,是越南伪军在池三郎开始冲锋之后便临阵倒戈,暗地里杀死黑人指挥官,斩将夺旗,并非是重机枪压住了敌人的火力,而是敌人正在火拼,这让邱允衡连连感叹刘永福的运气好。 刘永福却说,该感谢越南的神龟。 …… 东路势如破竹,西路风卷残云,不到两天的时间完成对河内的合围。 而此时的河内城中,枪声四起,疑兵不断,反正的伪军不断打冷枪,令法军防不胜防,不得不动用大量的兵力在城中四处围捕。 吉斯卡尔原本为斗志军的攻势焦头烂额,又被伪军搞得火冒三丈,立刻下令涌入城内的法军只要看到不顺眼的越南人即可开枪,亦可随意搜查。河内城顿时成了人间地狱,哀鸿一片。 刘摩没有急于下令攻击河内城,只是将河内城团团围住,依旧让炮兵不停轰炸,命令一师三旅加部分越南散兵前往凉山与陈岳会合,消灭从凉山撤出来的一万余名法军。 当吉斯卡尔见到总督府中扫地的下人全部失去了踪影,这才意识到河内城中有多么糟糕,待下令停止大搜查时,河内已经减少了三分之二的人口,而斗志军的重炮已经开始向这座长方形城市中不断延伸。 第六十九章 河内条约(上)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现实之中,总会有些想当然,而这些想当然,不但害己,更能害人。 法国总统卡诺的想当然,在越南北部驻有三万余名法军,还有五万余名的越南伪军,面对中**队,就算不能取胜,至少也可以坚持三五个月。他低估了玉玺在东方文明中的作用和中**队的力量,而高估了吉斯卡尔的能力和法军的战斗力。吉斯卡尔军校毕业之后一直在殖民地服役,多次被授予勋章,但他都是和非洲黑人或亚洲土人作战,顺风仗打惯了便目中无人,当遇到真正的对手时,顿时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当然,在面对军事压力时,免去费利佩提这个政客,任命一名军官作为总督,是理论上可行的。然而卡诺只是个铁路工程师出身的政客,根本没有到过亚洲,更不知道在这片狭长的国土中作战到底有多么困难。 河内城被斗志军围住的第五天,吉斯卡尔的电报才辗转传到卡诺面前,这还是一名越jiān冒着生命危险潜入荣市发出的电报。 “总统阁下,我十分沮丧地向您报告,我军在越南遭到中国重兵的沉重打击,伤亡非常惨重。目前越北地区仅剩河内一座孤城在我军手中,城内尚有三万名忠诚的士兵,但我无法保证我们能够坚持多久,愿上帝与我们同在。格里洛-吉斯卡尔” 卡诺出离的愤怒! 尽管海防丢失的消息已经传到了欧洲,法军在一个月之间损失了近三千余人的部队(当然,法国人从没有将仆从军算进现役部队),卡诺还是想方设法稳定民众的情绪,用《中法新约》来渲染中国人的背信弃义,这才激起法国民众对他的支持。若是河内丢失,那么他这个尚未捂热的总统宝座能不能保住都是个很大的问题。 上一次中法战争不胜而胜,内阁总理也没有挡住国内民众的群起反对,成了总统的替罪羊,有了这个先例,卡诺看向总理的目光开始有些意味深长了。 不弃卒,怎保车? 连续的数周时间,卡诺开始暗暗布局,在爱丽舍宫中深居简出,大事小事全部交给总理决断,新总理倒是埋头苦干,丝毫没有觉察到这个铁路工程师把他当做通向光明的隧道,用完之后再不回头。 内阁总理提交议会申请增加亚洲驻军的议案正在商讨,议员们的皮鞋皮包漫天飞舞。河内被围的消息很快传遍世界,再一次让法国民众见识到zhèng fǔ的无能和颟顸。 绿荫大道上不到两天的功夫便被游行示威的民众挤得满满当当,反对党伺机落井下石,在巴黎周边的城市中更是爆发了sāo乱,整个法国一片沸腾。 在这时,法国国债突然遭到外来资本的袭击,数家不知名的小公司在战争前囤积了五亿法郎的国债(约合八千万两白银),自斗志军围困海防时便开始大肆抛售,令一向坚挺的法国国债一泻千里。法国银行业联合收购市场上的国债,防止法国金融的倒塌,当中**队包围河内时,法国人再也不敢持有国债,印着数字的国债渐渐成为一张废纸,进而引起法国国内制造业的一片萧条。 在这个年代,经济业远没有后世的紧凑,国与国之间反而相互竞争,拼得是资源和殖民地。 法国的生死冤家,英国首相索尔兹伯里发表公告,鉴于国际公约,战争期间英国将秉持中立态度,地中海和印度洋等地的港口不再向法国和中**舰提供供给,无疑给法国人背后敲了一记闷棍。 谁都知道,中国的军舰从没有到过印度洋和地中海,就连中国近海海域还没走个周全,索尔兹伯里的公告完全是针对法国而来,而其中蕴含的意味是:在这个世界上,只要大英帝国不点头,什么事情都办不成。 英国摆明了给法国下套,卡诺急忙电告驻英公使,与英国方面紧急磋商,因为此刻的法国地中海舰队还在印度外海漂着,英国人只是提供了饮水和食物,拒绝提供燃料,竟还宣称是本着人道主义jīng神。卡诺恨不能将索尔兹伯里揍成一堆番茄酱。 索尔兹伯里的底牌很简单:第一,法国人持有的苏伊士运河股份全部转让给英国;其二,法**队撤出老挝和越南北部,保留越南南部和柬埔寨的利益。 尽管很简单,但卡诺知道,若是他答应了英国人的条件,无异于宣布战败,这样的历史罪责是他无法也不敢承担的事情,他可不愿意将来自己的墓碑被后人用臭鸡蛋砸得面目全非,再者,苏伊士运河的价值比印度支那更为重要,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 此时的法国内政已经不容卡诺多做幻想,他也万万没有料到这次中国人居然与英国和德国达成了秘密协议。经过一系列的紧急闭门磋商,法国人找到了一颗救命稻草:俄国。 法国人希望俄国人在中国北方施压,迫使中**队撤出越南。北极熊虽然笨拙,但也不是愚蠢之辈,当然看得出法国此时火烧眉毛的窘迫,心底依旧记恨当年试图打开黑海通道,被英法联军打得满地找牙的仇恨,愤然拒绝了法国人的要求。俄国人心里也清楚,即便俄国出兵,最终也捞不到任何好处,毕竟一个在南一个在北,英国和德国还在暗中掣肘。 “完了。” 这是卡诺接到驻俄公使的电报后第一个反应,颓废地蜷缩在椅子中,恨不能找个地方将自己埋起来。 一八八八年的第一天,法国总理带领内阁成员宣布集体辞职; 元旦后的第三天,卡诺宣布法国全国进入紧急状态,jǐng察军队全部上街巡逻,制止sāo乱; 一月四rì,法国地中海舰队司令在军舰上被暴怒哗变的士兵刺杀,卡诺不得不下令舰队撤回埃及,向英国人做出承诺后,英国人方才允许军舰进港补给。 面对内外困局,卡诺已经筋疲力尽,此时中**队的海军开始在越南岘港强行攻击,试图将越南拦腰截断,从老挝支援到越南的军队亦是遭到不断的阻击。 新组建的临时过渡zhèng fǔ见卡诺一直在苦苦支撑,局势的恶化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和预料,持续的sāo乱不断造成民众伤亡,国外资本纷纷撤离,急于恢复经济工业的商人们几乎为了爱丽舍宫跑断了腿。 临时总理试探卡诺的态度,得到暗示之后向议会提出议案,要求与中国人谈判,这一次,议会用历史以来最快的速度通过了这份议案,授命驻华公使巴德诺与清国谈判,并下令驻越南舰队撤回南部。 第七十章 河内条约(中)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法国公使巴德诺卑躬屈膝地站在光绪面前时,光绪未脱稚嫩的小脸上洋溢出无比得意的神情。 从道光二十年鸦片战争开始,洋人在这里横行霸道,罄竹难书,《江宁条约》(即第一个不平等条约《南京条约》)、开放口岸、割让租借,令人发指的火烧圆明园,大清国被打得体无完肤。 祖宗终于显灵了! 上天给自己赐了一员猛将啊! 光绪将巴德诺丢给外事衙门,立刻昭告天下,摆驾天坛祭天,整个京师乃至全国异常兴奋,到处都是欢声笑语,到处都是鞭炮齐鸣,到处都是锣鼓喧天,胜利了,咱们大清子民终于打败了洋鬼子,仿佛老天爷开了眼,又把大清这座破庙给扶正了。 有人赞叹,有人吃味,有人羡慕,更有人怒不可遏。 “哗啦啦”的阵阵脆响,守在门外的李莲英脑门紧紧皱起,他数不清这是慈禧太后扔得第多少次家什,张之万、徐桐、孙毓汶、王文韶等人在里面苦苦劝谏,蓦地慈禧又是一声歇斯底的尖叫,让李莲英寒毛直竖。 “哀家绝不会让这个白口小儿称心如意!” …… 巴德诺开出的条件第一项便是让越北的法**队撤到南部,具体的其他事项再做详谈。清方负责谈判的是主掌总理外事衙门庆亲王奕劻,此时的奕劻已然与光绪一般的得瑟。 谁说大清败落了? 谁说大清没jīng气了? 谁说只有老六才能办洋务? 奕劻翘起双眉,吸过一口水烟捏捏鼻孔,神情说不出的傲然,能在洋鬼子面前摆谱,将来史书中定会重重地记上一笔。 和以往条约皆被洋人按着头签字画押有所不同,奕劻故意说了些酸人的话,令巴德诺咬牙切齿却又不得不陪着小心,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法国人的草约呈到光绪面前,少了保后派的牵制,光绪遵循两位老师的意见,显示出上国风范,同意先让法**队体面地离开河内,在越南清化设立临时分界线,具体事项再做另议。 巴德诺暗暗窃喜,这对法国来说已是最好的结果,但很快他的脸sè就又开始变成了苦瓜。 圣旨还未到广州两广总督处,刘摩事先接到琼州转发来的情报,在指挥部里破口大骂。 “这帮混蛋,连越南在哪里有什么作用都不知道,真他娘的乱弹琴!辛辛苦苦打到这里,居然还让他们体面的离开,当年洋鬼子烧圆明园的时候怎么没讲体面!” 其他人亦是愤慨万千,刘摩算计圣旨抵达的时间,传令王韬在报纸上大肆宣传法军的残暴,命令海军攻占岘港,将越来越壮大的斗志军分兵三路,一路继续包围河内,一路西进堵截来自老挝的法军援军,一路南下,配合海军将敌军驱逐到岘港以南。 斗志军终rì的炮火让河内城中的法军惶惶不安,虽然城内的粮食弹药充足,但jīng神的崩溃却无法弥补。 吉斯卡尔试着派出部队出城攻击,均被斗志军击败,有数次眼见已经冲进了斗志军的壕沟,他们才绝望的发现,中国人在城外挖了三道深深的、相隔五百米左右的壕沟,根本无法冲出去。 “这是一片到处都是猴子的沼泽地——” 颓废的吉斯卡尔恨恨地道。 刘摩已经不再给敌人太多的时间,从琼州支援的第三批弹药、火炮和士兵补充到河内外围,刘摩立刻下令对河内发起总攻。 两百余门大小炮发出震耳yù聋的鸣响,爆炸声在河内城中连绵不绝,此起彼伏。按照习惯,法国士兵们纷纷钻进掩体、地下室或防火洞。但这一次的炮火与平rì里每次只有十几分钟不同,持续了整整两个小时,原本到处都是弹坑的河内城,如同一块砧板上的鲶鱼,被不断掀起飞沙走石,火光漫天,浓烟滚滚。 吉斯卡尔意识到,中国人发动了总攻,他试图组织起士兵们抵抗,却又不敢离开地下室冒着漫天呼啸的炮弹去传达命令,数名副手被派出去联络,均是杳无音讯。 “滴滴嗒滴滴——” 清扬的军号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杀——”震天的喊杀声和爆炸声、枪击声交织,三万名斗志军士兵、四万名越南仆从军从河内四门同时发起进攻。 一边斗志昂扬,生气勃发,一边萎靡不振,jīng疲力竭,战况立判高下。不到十个小时的时间,吉斯卡尔被斗志军士兵从总督府地下室中押到刘摩的面前。 刘摩对着吉斯卡尔傲然道:“你就是吉斯卡尔?” 吉斯卡尔虽然成了俘虏,但仍旧不屑于这些在他眼中低人一等的黄种人,将脑袋扭到一边道:“我是法兰西共和国驻印度支那的总督,你作为一名地方长官,没有资格和我直接对话。” “滚你老母——”刘摩抬起大脚,将吉斯卡尔踹到一边,吉斯卡尔蜷缩在地上如同被红烧的龙虾,口中不断抗议。刘摩转头对谢二虎道,“二虎,把他押下去揍一顿,别打死就行。” 谢二虎嘿嘿一笑,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拳头发出几声脆响,问道:“大帅,是不是揍到他爹妈都不认识?” “你自己掂量着办!” 刘摩头也不回大步离去,身后传来吉斯卡尔的阵阵嚎叫,想来定是谢二虎将他的满头金发拖着去开小灶。 前总督费利佩提在监狱中被炸死,让刘摩感慨这家伙的运气,本打算在河内进行公审此人,现在只能便宜他了。 参谋部人员很快将战果统计了出来,俘虏敌军两万三千名,其中法军一万余人,非洲雇佣军一万两千余人,斗志军伤亡一千二百人,仆从军伤亡不到一百人。 “这些鸟猴子——” 刘摩看到战报恨恨地骂了一句,命令道:“让仆从军看押法军俘虏,把整个河内城清理一遍,然后押出去修路。” 占领河内的第三天,北江的越南小朝廷派人前来询问,越南王什么时候可以回銮。刘摩通知,此刻河内治安不佳,且破败不堪,不再适宜做越南首都,刘摩建议将越南朝廷迁往中部的会安。 建议,就是命令,只不过好听一点而已。 第七十一章 河内条约(下)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俘虏们将法国总督府重新清理一片,所有的弹洞被全部填充,临时凑齐的家具倒也说得过去。 一大群随军记者终于等到单独采访刘摩的机会,不过刘摩在总督府大厅中举行的记者招待会只有一个半小时,又让这些外国记者十分纠结。 当刘摩步入会场,“砰砰砰”连续的镁光灯爆裂声,让会场中的jǐng卫阵阵紧张。担任刘摩侍卫长的罗青龙睁大眼睛,生怕那些冒着白烟的镜头中藏有危险的东西。 待刘摩等人坐定,作为临时主持人的刘家照朗声道:“现在记者招待会正式开始,请大家遵守会场规则,当被点到名时必须起立提问,其他人不得喧哗!” 刘家照话音一落,四十余名记者纷纷举手,刘摩微笑道:“还是女士优先吧,请坐在前排的那位穿着红sè上衣的女记者先行提问。” 待刘摩说完,他身边的蔡振寰、刘家照、罗国瑞等人相视一笑。 被最先点到名的女记者先是一懵,忙站起身道:“刘将军您好,我是《美利坚亚洲报》驻香港的记者,很荣幸能采访您。现在您的军队已经基本控制越南北部,不知道您接下来会有什么计划?比如,是继续向南方或老挝进攻还是等待贵国zhèng fǔ的指示?” 刘摩点点头,示意记者坐下,缓缓地道:“首先我感到非常抱歉,因为你的问题涉及到我军的军事战略问题,我无法回答。现在法国zhèng fǔ的特使正在京师与我国谈判,我当然必须遵守我国zhèng fǔ的决定。” 刘摩没营养的回答没有让众记者满意,但女记者看着刘摩的眼神依旧深情似火。 “您好,我是英国塔诺通讯社的记者。请问刘将军,既然您已经表态遵守归国zhèng fǔ的指示,那为何还要虐待俘虏?” 刘摩轻蔑地扫视一眼,板着脸道:“在我没有接到zhèng fǔ的正式指示之前,只能按照越南现在的实际情况,你所问到的虐待俘虏一事,在我军中绝没有发生过。中国是礼仪之邦,热情好客,不相信的你们可以去采访,现在法军的俘虏全部归属与越南的军队管理,至于他们如何处理,我不方便过问,我只是遵照皇帝陛下的命令,来这里扶助我国的藩属国。” 记者紧追一句:“事先归国zhèng fǔ并没有直接宣战,那您为何还说是遵照皇帝陛下的命令?” 刘摩轻松一笑,从公文包中取出光绪事先拟定的诏书,让刘家照举起来展示一番,记者们纷纷拍照。刘摩道:“法**队在边境肆意挑衅,无理害我国平民,我军只是愤而反抗,而且是依照越南先王阮福升的请求而来。事实摆在眼前,我国的皇帝陛下绝对是一位英明神武、空前绝后的千古帝王。” 心下却想,英明神武就罢了,但空前绝后是肯定跑不了的。想到这里,刘摩莞尔一笑。 “若是贵国与法国zhèng fǔ再次达成协议,让出越南怎么办?毕竟越南是法国人一向热衷的殖民地,以中国现在的实力,能不能守住这里是很大的问题。” 刘摩思忖一阵道:“我相信皇帝陛下不会做出这样再次难堪的决定,中国是一个古老的帝国,现在的实力虽然不足以和西方相提并论,但我相信,只要中国人齐心协力,一定能够站在世界的巅峰。” 不知是谁先带头鼓起掌来,紧接着声如雷动,刘摩依旧笑容满面。 …… 刘摩在各国报纸上出尽了风头,也把光绪捧上了天,令光绪喜不自胜,飘飘然不知所以,真的自以为如同刘摩所说的一般威风凛凛,能够与列强相抗衡,在朝中的威望渐渐如rì中天,紧急提拔的一众大小官员迅速填塞到京中的各个衙门,在京师中留守的三名军机大臣出奇的没有反对。 但刘摩拍了一封电报给光绪,建议谈判最好设在河内,由中方、越方和法方谈判,令巴德诺叫苦不迭,有了西班牙人吃亏在前,这个刘摩简直就是个吸血鬼。偏偏光绪答应了刘摩的请求,回电曰:“爱卿所请,一概照允。” 一道道表彰的圣旨从大内发出,巴德诺急令法国驻广州领事前往河内与刘摩会谈,因为报纸上登出的那些越南猴子虐待法**人的照片,让他食不甘味、坐卧不安。 张之洞派杨深秀送来一块牌匾:东南柱石;云贵总督岑毓英亦是大喜过望,得知自己的长子岑chūn煊因后方筹措有功,也得到了皇帝的嘉奖,忍不住多喝了几杯,不成想乐极生悲,这个在清末叱咤半生的显赫人物再也没有醒过来。 刘摩当即放了岑chūn煊三个月丧假,让其丧假期满之后全家迁至雷州居住,将岑chūn煊彻底绑上自己的战车。 法国领事尚未抵达河内,刘永福率领的西路军传来消息,西路军在义路、宜良山一带阻击来自老挝的法国援军,三战三捷,斩首无数,法军向老挝后撤,西路军完全控制奠边府,与法军相对峙。 刘摩不冷不热地接待了法国领事,法国领事要求三方进行同时谈判,刘摩出示了越南王的谕令,中方、越方的谈判使者全部是刘摩一人。 蔫了的法国领事要求展开正式谈判,并请求英国人予以公证,刘摩冷冷一笑,“无需公证,我现在手中有你们两万余名俘虏,我的底线已经全部写在这张纸上,你们只要按要求做就行了。” 法国领事哆嗦着接过在他眼中无比傲慢的刘摩手中的协议,匆匆扫过一眼,蓦地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尖叫一声:“你这是敲诈!” 刘摩嘿然道:“随你怎么说,是敲诈又怎么样?难道你们还没有死心?难道非要我把你们全部赶进大海才死心?滚出去,跟你的主子说一声,不答应的话只有死路一条!” 法国领事还待抗议,罗青龙使个眼sè,两名侍卫一左一右将他架出去,临出门时刘摩不忘说上一句:“河内的电报局已经恢复使用,阁下请自便,不过收费比较高。” 当刘摩的条件被转到巴德诺手中时,巴德诺亦是倒吸一口冷气,握住电报纸的双手瑟瑟发抖,恨不能将刘摩当做这张纸一样撕成碎片。 “第一,自一八八八年三月份起,法国所有在中国的租界全部作废,中方保留法国人在中国的资产,以此作为部分战争赔款;” “第二,法**队撤出老挝,以承认老挝是中国的保护国,北纬十四度线为中法利益分界线,以此作为部分赎买法国本土军人俘虏的款项,中方尊重法国在东南亚的既得利益;” “第三,法国必须承认南海是中国领海,撤出现行占领的岛屿,不得派军舰侵入中国领海,附中国领海疆域图;” “第四,法国卢浮宫、国家博物馆、格鲁尼博物院、罗丹博物馆、爱丽舍宫等处所有中国文物必须予以归还,由中方予以接受,附清单,以此作为其余战争赔款及赎买战俘的款项。” 所有的谈判都是漫天要价坐地还钱,但这次刘摩丝毫没有给法国人任何还价的余地。应法国的要求,美国联邦储备准备援救法国金融业,被刘摩暗中威胁,一旦美国出售,他将抛弃整个连锁销售,这让美国人顿时打了个寒战。 此刻参与连锁销售的美国人达到五十余万人,形成一个庞大的资金链,谁也不清楚这个资金链内到底有多少资本,若是刘摩放弃连锁销售,后果不是任何人能够承担的事情,美国人审时度势,放弃对法国的援助,只能对法国人说愿上帝与你们同在。 法国总统卡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方才平定法国中北部的平民sāo乱,但南部依旧叫嚣让他滚出巴黎,说他是法国的罪人,sāo乱仍在继续,而绝大多数的法国人都很迷茫,无法理解此刻的法国为何如此败坏,又为何在世界中如此的孤立无助,所有的罪责,统统指向了卡诺。 法国民众最高的呼声,是要求zhèng fǔ立刻赎回俘虏,他们厌倦了战争,厌倦了政客们喋喋不休地宣传所谓的法兰西荣耀,现在这个被德国人踩碎的荣耀好不容易拼凑了一点模样出来,又被一个名叫刘摩的东方人狠狠地踩在脚下。 议会一些主战的议员被报纸报道出来,立刻遭到民众口水的围攻,有本事自己去打,别让我们的孩子去充当炮灰! 经过一系列痛苦的讨论和表决,法国议会最终同意了刘摩的谈判条款,当卡诺在命令的电报上签上自己的大名时后,满含着泪水狠狠地将鹅毛笔扔到窗外去。 爱丽舍宫的远处,一抹殷红sè的夕阳普照大地,湛蓝的天空中朵朵白云缓缓飘动,在夕阳的映照下呈现出火焰一般的嫣红。卡诺黯然离开这个令他无限眷恋的处所,再也没有回来。; 第七十二章 争(一)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一八八八年二月十一rì,即农历丁亥年除夕,越北各地张灯结彩,欢度chūn节。刘摩考虑到在越北的五万余名斗志军将士不能与家人团聚,索xìng也留在了河内,和战士们一起过节。盛宣怀将四位夫人也送到了琼州,让刘摩大为惊喜,二老不堪颠簸远行,刘摩只能拍电报说年后立刻回去。 在除夕当rì,老挝国王派人前来拜年,越南王阮信也前来与刘摩一起过年,刘摩在装饰一新的原总督府内,为在战场中有立功表现的人员进行嘉奖。 琼州制衣厂赶制的四千余套新式军官服被送到河内,军服、军帽、军徽全部由刘摩亲自设计,仿照后世中国九七式军装制定。陆军和jǐng察部队为橄榄绿,海军为深海蓝,军徽呈盾牌形,中间一颗五角金星,红sè底案,两侧是连绵的长城,下方一把步枪和一把长剑组成一个“X”字形。 唯美大方的军装令军官们兴奋不止,穿在身上显得威猛庄严,走在街上引得路人纷纷侧目,连前来观礼的德国驻琼州领事都禁不住眼红万分。 “砰砰砰砰――” 二十二响礼炮声过后,五百余名军官排成整齐的队伍,在总督府院内校场上接受刘摩的检阅和嘉奖,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刘永福这个总兵也剃了光头手捧军帽站在第一排,从新制定的《军队职衔管理规定》来分析,刘永福至少是师长级别。 但所有人都没有眼红,一则刘永福是大帅的义兄,二则刘永福威名远播,且在这次战斗中第一个拿下河内的东路防线,在奠边府附近三战三捷,那是实实在在的军功,唯有一处令有些人不满,站在刘永福旁边的居然是陈岳。陈岳在开战之前不过是个连长,被火线提拔成混成团的代理团长,直到现在“代理”的帽子还没有摘掉,他凭什么站在最前排? “敬礼!” 值班士兵一声高喝,刘摩步入会场,众人纷纷敬礼,这才注意到刘摩的军装与众不同:橄榄绿的衣服上绣着金黄sè衬边,大气而典雅,肩章上也是一颗军徽。 刘永福对新式军礼还有些不熟悉,激动之余竟举起了左手,站在其身后的马祖黄急忙低声道:“刘大哥,错了错了,是右手!”刘永福这才面红耳赤的换过手臂。 刘摩站到讲台前,巡视全场片刻,对着麦克风道:“战友们,通过大家的共同努力,暂时击退了侵略者,而我们的征程还将要继续大步向前进!今天,按照我军新颁布的《军队职衔管理规定》,为有功人员进行嘉奖,下面,我宣读嘉奖令!” “二师长罗国瑞屡创敌军,连克城池七座,单位歼敌一万八千四百人,授少将军衔、光荣金质勋章一枚、红河战役纪念金质勋章一枚!” “参谋长蔡振寰兢兢业业,分析情报、联络部队、安抚民众、整顿后勤,虽未上阵杀敌,但劳苦功高,授少将军衔、光荣金质勋章一枚、红河战役纪念金质勋章一枚!” “社委员刘家照在代理一师长期间,屡战屡胜,单位歼敌一万两千二百人,授少将军衔、光荣金质勋章一枚、红河战役纪念金质勋章一枚!” “炮兵师师长丁子仪每战必先,重创敌军,扬我军威,授少将军衔、光荣金质勋章一枚、红河战役纪念金质勋章一枚!” “海军司令詹天佑积极迎敌,虽未与敌海军作战,但多次配合陆军攻击越南各地,保障海上运输线的安全,授少将军衔、光荣金质勋章一枚、红河战役纪念金质勋章一枚!” “骑兵师师长刘振培负责外围扫荡,护送辎重,杀敌无数,将敌军穷追不舍,令其望风而逃,授少将军衔、光荣金质勋章一枚、红河战役纪念金质勋章一枚!” “dú lì混成师师长刘永福连传捷报,克定西路,为友军稳定边境,授少将军衔、光荣金质勋章一枚、红河战役纪念金质勋章一枚!” “一师一旅旅长马祖黄奋勇杀敌,多次率先完成作战任务,单位杀敌数占所在部队杀敌数六成以上,授少将军衔、光荣金质勋章一枚、红河战役纪念金质勋章一枚!” “以上八人出列!” 八名首批接受接受军衔的军官率先出列,军功就是军功,不允许掺一丝泥沙,李广为何难封,那是有深切原因的。 刘摩为八名少将授予勋章和将星,其他军官均是松了口气,原本还以为大帅准备给陈岳授将军衔,看来想要得到将军,不是单靠大帅青睐就行的事情。 八名将军意气风发,列成一排向众人敬礼,刘摩率先鼓掌,掌声立刻响成一片,声动云霄。 接下来由刘家照宣读嘉奖令,各部队的指挥官颁发银质勋章和军衔,令其他军官吃味的是,谢二虎和陈岳是由刘摩亲自颁发,陈岳居然还领了一金一银两枚勋章。 在嘉奖仪式的最后,刘摩发表总结讲话:“可能有些人对陈岳的嘉奖不以为然,凭什么这小子得到这么高的奖励,我给大家算一笔账。陈岳是芒街战斗之后受命前往凉山阻截敌军,防止敌军回援,前后坚持了一个月零十二天,原本只有两千人的部队,在很短的时间内扩大到了八千余人,直至友军抵达歼灭法军,敌军距离河内还有两百多公里的路程。所以,军功绝不可能掺假,只有摆在明处大家一起认证。不过也不需要着急,chūn节之后我军将要进行一次大整编,还会有更多的战斗等着你们,我也期待在将来,给你们戴上更多的勋章、更高的军衔,有没有信心?” “有!” 嘉奖完高级军官已近十点,刘摩带领众人前往河内城郊的西湖祭奠英烈,斗志军在那里修建了一座烈士陵园,陈岳跪在蔡应耀的墓碑前失声痛哭。 当晚,刘摩与将士们共度chūn节,河内城中的越南人已被全部迁移至中部,这里所有的空房在等待河南、安徽两地的灾民前来居住。 烟花四起,彩炮齐鸣,欢歌笑语不断。 德国领事还是没有忍住心底的疑问,在向刘摩敬酒时小声问道:“按照国际惯例,礼炮的最多次数是二十一次,为何阁下要用二十二次?” 刘摩笑道:“那是你们西方人的传统,在中国,就要有中国的特sè,来,切――斯!”; 第七十三章 争(二)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大年初五,刘摩任命刘永福斗志军驻越南军区司令,刘家照为副司令,一师二旅、三旅、南越旅扩编为红河军,常驻红河三角洲,总人数达到两万五千人。次rì,刘摩率军回琼州。 按照刘摩与英国达成的协议,老挝利益由两国共享,将老挝一分为二,北方由刘摩控制,南方由英国人驻军。 原先中越边境驻扎的六万余名绿营兵被刘摩打乱编制,除从中遴选出五千余名尚堪一战的士兵加入斗志军外,其他成立屯田军,到红河三角洲开垦农田,享受斗志军同样的军饷,但只有三年时间,必须遵守斗志军的各种条规,否则军法处置。 根据绿营兵的自愿,最终留下了近四万人,其他人拿着遣散费离去。张之洞盛赞刘摩为他解决了一个包袱,他已经为了边境军饷一事费尽心思,开赌局、加赋税、卖官位,昧着自己的良心忧国忧民,现在刘摩为他解决了一大难题,自然双手赞成。 刘摩在回琼州之前,写信给张之洞,希望在铺设三亚至河内铁路的同时,从雷州延伸出一条支道,通往广州,并承诺所有费用全部由他承担。 张之洞欣然同意,呈报光绪批准后当即回信,自言不了解铁路筹划,该工程由刘摩一手cāo办。 刘摩闻之大喜,他正是要将势力向广州渗透。而此时,京师朝堂之中为了刘摩在越南一事大起争执。 慈禧太后的死党、户部尚书王文韶奏疏,言刘摩在越南接受藩王官职,私自与洋人签订协约,无视朝纲,藐视宗社,当召进京师询问,若事实无误,当即刻问罪; 张之万、荣禄等人群起攻之,宣称刘摩“养兵自重、食毛践土、刚愎武断”。养兵自重自不消说,食毛践土是讽刺刘摩在西洋留学一事,刚愎武断是指责刘摩尚未接到朝廷的调令,擅自解散守卫边境的绿营兵,将自己的亲信大肆安插。一时间谣言满天,仿佛刘摩的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马上便要翻云覆雨一般。 光绪没想到保后派这么快就急不可耐的跳出来,人家刚刚打完胜仗,大神小鬼便全部冒了出来,真是应了六叔的那句话,“做大清的官,办好事有人骂,办坏事有人骂,只有磕头不办事的才有人夸!” 光绪气得牙根发痒,却又无可奈何,连翁同龢都对刘摩稍有微词,只有李鸿藻、奕譞力挺刘摩。光绪不得不夜间出宫,再次前去请教恭亲王奕欣。 夜幕下的恭亲王府灯火通明,数十盏电灯配着满院的灯笼,将天上的星光全部比了下去。jīng神十足的奕欣坐在暖亭中,一名女伶正在唱关汉卿的《双调碧玉箫》,奕欣忍不住也跟着附和几句。 “怕见chūn归,枝上柳绵飞。静掩香闺,帘外晓莺啼。恨天涯锦字稀,梦才郎翠被知。宽尽衣,一搦腰肢细。痴,暗暗的添憔悴……” 女伶的声音戛然而止,急忙跪在地上诚惶诚恐地道:“婢子见过皇上。” 奕欣这才发觉光绪站到了暖亭门口处,见光绪双眉紧锁,心事重重,站起身笑道:“微臣参见皇上。” 奕欣双膝正在跪地,光绪急忙扶住道:“六叔,您就别多礼了,侄儿有事和您商量下。你且退下!” 女伶正待告退,奕欣拉住道:“既然皇上来了,不妨先莫管那些凡夫琐事,先听段小曲解解闷。”光绪瞪瞪眼睛,奕欣仍旧保持自然的笑容,“皇上,此地离琼州数千里,难道还在意这一时?” 光绪心头一动,不动声sè地点点头,坐到貂皮椅子上,还是六叔会享受,这椅子比龙椅还舒服。 奕欣为光绪斟上一杯香茗,坐下道:“小翠,给皇上唱一段《双调大德歌》。” “奴婢遵命。” 女伶再次扬声唱起,宛若燕语莺啼,珠圆玉润,在暖亭中缓缓回荡。 “谢家村,赏芳chūn,疑怪他桃花冷笑人。着谁传芳信,强题诗也断魂。花yīn下等待无人问,则听得黄犬吠柴门……快活休张罗,想人生能几何?十分淡薄随缘过,得磨陀处且磨陀。” “好!”奕欣高声叫好,打断了光绪陷入歌声中的神思,奕欣挥挥手道,“你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 待女伶退去,光绪咂嘴叹道:“还是六叔的rì子轻松啊,想朕在宫中兢兢业业、如履薄冰,除了逢年过节,平rì里哪有半点轻松可言?” 奕欣微笑道:“皇上是为了社稷黎民殚jīng竭虑,万万不可拿微臣这个闲散小人相比,祖宗基业还需有赖皇上啊!” 光绪点点头,问道:“六叔,你可知外面的事情?” “刘摩之事?”奕欣仰头在太师椅上晃动一阵,反问道,“万岁刚才听了小翠的唱词可有何感触?” “这——”光顾着听了,哪里有什么感触可言,光绪苦笑着摇摇头。 奕欣怜惜地看着自己这个年仅十七岁的侄子,身上的担子实在是太重了,不单单是众臣工,还有在承德过冬的慈禧太后。奕欣心里清楚,慈禧是光绪小儿永远都无法迈过去的门槛,刘摩或许有些希望,但刘摩毕竟是汉臣,知人知面不知心,如何判定这个刘摩真的没有谋逆之心? “微臣听说刘摩麾下有将士五万余众,皆是洋枪洋炮,火器凶悍,作战勇猛,数万的法国人都不是他的对手,不知皇上有没有想过,如何掌控此人?” “掌控?”光绪略作思索,“朕以真诚信任待之,以高官厚禄诱之,以王法律令督之,六叔以为如何?” 奕欣哑然失笑,旋即又感觉到自己的失态,低声道:“若是如此,当年吴三桂便不会叛逆!” 吴三桂!光绪听到这个名字顿时如被雷劈一般,形同泥塑,良久缓过神道:“朕坚信刘摩不会做此谋逆之事,且刘摩此刻的实力根本不能与吴三桂相提并论。” “既然皇上如此有信心,微臣也不便多言。据臣所知,刘摩拥兵数万,战舰数艘,足以在南海之地立足,为大清守住南疆。虽说此次刘摩立了大功,但手握兵权不得不防,陛下当对其分权,限制兵力,不可一贯姑息。” “朕晓得了。”光绪点点头,心底反而为刘摩有些抱屈,又道,“六叔,此事是不是需要从长计议?朕以为只可徐徐图之,不可伤了功臣之心。” 奕欣哈哈一笑道:“皇上此言极是!吾皇圣明!” 得到奕欣一句夸赞,光绪喜不自胜。 奕欣又道:“此刻西边那伙人上蹿下跳,肆意攻讦,虽说无礼,但又有理。” “无理?有理?六叔说的是?” “无礼是说他们眼中还没有皇上,有理是他们攻讦刘摩的缘由。” 光绪急声道:“六叔可有解决之法?” “刘摩所恃,无非是舰船利炮,然南洋疆域广阔,非列强所能管控,此刻我朝与倭人在朝鲜的矛盾愈加深刻。微臣前几rì看到《亚洲rì报》所载,倭人为加强实力,连彼国天皇都在节衣缩食,节省费用添置军舰,将来东海之处,我国与倭人必有恶战。南洋四周列强环伺,虎视眈眈,旧仇未去,又添新怨,但重中之重仍是北方之地!” 奕欣顿了下,意味深长地看向光绪,希望光绪能从他的话语中得到些教诲,不料光绪依旧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急迫地希望自己继续说下去。 奕欣心底暗叹一声,正sè道:“皇上若想破局,必须从西面找个突破口,不知陛下认为李鸿章如何?” “李鸿章?” 光绪感觉自己越听越开始纳闷了,鬼子六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第七十四章 争(三)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奕欣摇摇太师椅,神态悠闲,光绪在一旁心急如焚,偏偏奕欣不急不慢,过了良久方才叹道:“皇上虽登基十余载,但国祚不兴,举步维艰,内外掣肘,陛下可曾想过,西面所倚仗的是谁?” 满朝文武、宗社亲王,能将话说到这地步的也只有奕欣一人,即便光绪的亲爹奕譞亦不敢言,若是其他汉臣,只怕早已被光绪斥退。 光绪也一直把奕欣当做是自己的帝师,自从西太后前往承德,光绪隔三差五地便往恭亲王府跑,不止一次请奕欣出来主持大局,均被奕欣拒绝。因为奕欣知道,如实自己再次走到前台,必然不得善终,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自己呢。 光绪数出一批慈禧倚重的大臣,奕欣一一否定。奕欣道:“皇上,自古为上者,手中无兵权必然受压。孙毓汶、张之万等辈,不过走狗土鸡,徐桐、王文韶等辈,不过穷首埋经,西面最大的支柱,乃是李鸿章。” 光绪默默地点点头。 奕欣看向暖亭中的灯笼,上面绣的是黑脸的尉迟恭和红脸的秦琼,奕欣指着灯笼道:“皇上,你且来看这个灯笼,灯笼上绣的是什么?” 光绪抬眼看去,这两位门神他倒认识,笑道:“尉迟敬德与秦叔宝,六叔,这种小事难不倒我。” 奕欣嘿嘿一笑道:“皇上天资聪颖,才智过人,自不必说。微臣就照着这个灯笼给皇上说个故事吧!” 又是说故事?光绪打起jīng神,因为每次遇到难题时,奕欣都是用古事寓今,对其裨益莫大。 奕欣娓娓道来:“当年李世民要先下手为强,抢在建成元吉二人谋害其之前动手,但在那个时候天下已经太平,李世民兄弟三人皆没有兵权,长安附近的重兵都被李靖掌控。李靖此人虽是山匪出身,却颇具忠心,一心为国为民,所以李渊才放心把兵权交给他。李世民派长孙无忌密会李靖,承诺只要他登上皇位,即便封李靖为王亦可,你想啊,长孙无忌那张嘴是出了名的‘铁嘴铜牙’,李靖却始终不为所动,不过他表明了一个态度,若是长安皇子间有事,李靖必定保持沉默,两不相帮。” “李世民为难啊,即便手里有十八学士、瓦岗寨出来的英雄,却苦无兵勇,而太子却掌控着万余禁军,如何与之为敌?这时杜如晦出主意,在玄武门设伏,截杀建成元吉,而房玄龄呢,把玄武门的守将常何十八代祖宗摸了个遍,晚上在那个小妾的床上睡觉都弄得一清二楚。长孙无忌再次出马,一个小小的常何不过是个四品武官,被长孙无忌威逼利诱之后彻底倒向了李世民,这才有了后来的‘贞观盛世’。” “皇上,不论做任何事,必须先沉住气,探明事由之根本,不论高处还是地处,都要明察秋毫。李靖不点头,李世民就不能做任何事,但人家抱的公心,图的是个名,否则李家王朝也有说不准的时候。而常何呢,小人一个,图的是个利,但小人自有小人的用处,也不能忽视。” 奕欣的一席话说得光绪醍醐灌顶,仿佛又见到光明在向自己招手,“六叔所言极是,但朕也怕李鸿章一家独大,尾大不掉。” 奕欣摆摆手道:“李鸿章若反,举手投足而已,人啊,年纪大了,不过就图个名声罢了。”奕欣不经意地又加了一句,“听说李鸿章之父丧后无谥,皇上留意些。微臣累了,该歇息了!”说完站起身拱拱手,便快步离去。 光绪一人留在暖亭中,躺在貂皮椅上盯着灯笼直到深夜。 …… 李鸿章之父名曰李文安,曾任刑部司郎中、记名御史,此人xìng格内向,资质中下,政治无功,且早早去世,临死时不过从三品的文官,而李鸿章也不过三十余岁,尚未发迹。按清制,丧后能封谥号的必须是一品以上官员,一品以下官员除非特旨,例不授谥,李文安未得谥号合乎常理。 三rì后的早朝,张之万等人仍yù对刘摩之事纠缠不清,光绪突然下旨,言李鸿章公忠体国,劳苦功高,实为国之柱石,民之所依,特封李鸿章长子李经方为天津粮道,授李鸿章之父李文安为紫光阁学士,特赐谥号“文端”。 文端,通常赐予理学家和为人方正的大臣。李文安已经逝去三十多年,现在给光绪给翻了出来,很明显的意思,皇上想要拉拢李鸿章。 李鸿章虽说是慈禧的死党,手握兵符,权倾朝野,自前几年左宗棠去世之后,在满朝文武中,无论是从地位、资历、功业、名望和实力等任何一方面来看,都没有人可以同他匹敌。但凭借数十年宦海生活的经验,他深深知道“居高思危、伴君如伴虎”和明哲保身的道理,小心谨慎地自处于满汉大臣和慈禧光绪母子之间,对慈禧和光绪都始终采取着同样竭忠尽诚、毕恭毕敬的态度,即便此刻大权在彼不在此,依然极力做出一种忠顺的样子,丝毫也不流露一点怠慢浮躁的神态。 听完光绪的圣旨,李鸿章禁不住苦笑一声,皇上这不是在赏他,而是把他往火炉上赶啊!急忙忙出列道:“启奏皇上,家父去世已有三十余载,不再适宜追封,臣代家父谢主隆恩,还请皇上收回成命,否则微臣万死不得其咎。” 光绪丝毫不顾及保后派一干重臣杀人的眼光,朗声道:“爱卿乃是四朝股肱,国家重镇,此时当得,朕已命翰林院丁正孚、尤启宝二人前往安徽,为你父修建功德碑,爱卿平身吧!” 得了,不受也得受,皇上坐在“正大光明”匾下面光明正大地拍起重臣的马屁,若是列祖列宗地下有知不知作何感想。 李鸿章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心底还有有些激动的,难得皇上能够照顾到李家,唉,但不知太后那边又如何说。 孙毓汶怒气冲冲地步出朝班,略作拱手板着脸道:“臣对此事颇有异议。” 光绪忍不住偷笑,巴不得你们窝里哄,问道:“爱卿尽可奏来。” 孙毓汶指着李鸿章道:“李大人之父,当年不过只做到记名御史,实则是刀笔小吏一名,专司牢狱,政绩无功,如何上得台面?若是此例一开,那我朝当有多少官员受得谥号?” 孙毓汶此言一出,不单单李鸿章变了脸sè,王文韶、徐桐等人亦是面sè不虞,这个孙毓汶,仗着太后宠信,说话也太放肆了。张之万在一旁连连使眼sè,不料孙毓汶仍旧怒目以对光绪,而光绪、翁同龢等人早已乐开了花。 光绪将一手搭在龙案上,面带微笑道:“爱卿所言差矣,朕意已决,不必多言!” 身旁的太监高声叫道:“有本奏来,无本退朝!” “哼!”孙毓汶猛甩衣袖,踏步而去,不料却将袖子中弹劾刘摩的奏章给甩在地上,丝毫没有觉察。 张之万正待上前捡起,光绪蓦地喝道:“张之万,你做什么?” 张之万猛地一哆嗦,忙拱手道:“臣膝盖有些疼痛,弯下腰好似能舒服些。” 光绪朗声一笑,“爱卿忧国忧民,不想也得了老寒腿,且回家休养休养,朕自会赏下些宫廷御药。” “臣谢主隆恩!” 光绪使个眼sè,小太监快步取过奏章递到光绪手中,光绪举起来边摇边道:“身为军机大臣、兵部侍郎,居心狡狯,狂谬自大。”随着刷拉拉一声响,光绪将奏章扔到百官面前,在地上摊成一堆,“徐桐,你身为大学士,熟读经书,通达礼律,朕问你,该如何处置?” “这个——”徐桐为难地步出朝班,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向他,额头上禁不住冒出汗来,支吾了片刻也未曾说个理所然来。 幸灾乐祸的翁同龢使个眼sè,曾被孙毓汶当朝掌嘴的小章京快步出列道:“微臣以为,孙毓汶忤逆朝堂,胆大妄为,众目昭彰,我朝家法相承,纲纪甚严,应当有犯必惩,还请皇上明示。”数名官员出列附和。 朕想抓,可是西边同意吗? 光绪苦笑一声,脸sèyīn沉道:“徐爱卿,你携此奏章前往承德请示太后,就说朕遵从太后懿旨,太后说如何办就如何办,退朝!” “退朝——” 李鸿章与众大臣步出大殿,正待向众人解释一番,一名小太监匆匆跑过来叫道:“李中堂,圣上有旨,着李中堂御书房觐见,有军机重事商议。” 军机重事?李鸿章苦笑着摇摇头,与众人拱手道别之后,随小太监而去。 徐桐与张之万联袂直奔孙府,孙毓汶在家中摆下酒宴,徐桐连骂孙毓汶糊涂,这是光绪明摆着的阳谋,为何偏偏还要上套? 孙毓汶yīn笑道:“你们真以为我是鲁莽之人?若是我不出面,那边还不知道会耍出多少幺蛾子。我猜测,这次又是鬼子六给小皇帝出的馊主意,他李鸿章也不是笨蛋,敢跟咱们这边撇清关系,就算咱们扳不倒他,咱们身后还有太后她老人家做主呢!我这是给李鸿章提个醒,天塌下来太后顶着!来,喝酒!”; 第七十五章 争(四)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穿过楼台亭阁,李鸿章猛然想起,这是自光绪登基以来第一次单独觐见,即将面对这个十七岁的小皇帝,李鸿章想不透光绪召见自己所为军机重事是何目的,就算光绪再蠢,安敢与太后叫板? 光绪资质平庸,没有什么惊天之作,刚才在大殿上挥舞孙毓汶的奏章,倒是有那么点九五之尊的样子,毫无疑问,这是六爷在后面仙人指路呢。 想到鬼子六,李鸿章暗暗叹息一声。鬼子六有能耐,有人缘,在皇室之中亦可说是翘楚人才,也让李鸿章对其惺惺相惜,但奕欣少了一样最根本的东西:兵权。 紫禁城内,银装素裹,初chūn的料峭之风呼呼吹过,令李鸿章禁不住打个寒颤,脑袋又缩下数寸,恨不能藏到太后赏赐的貂皮衬衣中,唉,太后——皇上——还有不甘心的六爷…… “李中堂,到了。” 看到小太监肉嘟嘟的脸上挂着两条青涕虫,李鸿章莞尔一笑,从袖子中取过一锭银子,低声道:“有劳小公公了,这点心意公公拿去添置一件棉袄吧!” “您太客气了——” 小太监满脸堆笑,快速接过银两塞到袖中,竖起脖子叫道:“大学士、兵部尚书、一等肃毅伯、直隶总督李鸿章李大人到!” “宣!” 李鸿章听得光绪变声期特有的嗓音,疾步进入御书房,房内温暖如chūn,檀香袅袅,只有李鸿藻与两名小太监侍奉光绪左右,一向与自己不和的翁同龢并未在房内,想来是光绪有意为之。李鸿章打打衣袖,伏地拜曰:“臣李鸿章叩见皇上,吾皇万岁!” 光绪放下手中的奏折,看到对着自己的红宝石帽顶,朗声道:“爱卿平身!” “谢皇上。” 李鸿章低首站在一旁,光绪吩咐道:“给二位李大人赐坐。” 小太监搬来两张圆凳,二李谢恩后欠着身子坐在凳子上。光绪道:“渐浦公为国cāo劳久居外镇,考核民情,综览世事,深知社会积弊,洞悉民间疾苦。现如今国家疲顿,列强环伺,朕前rì召见在朝中为官的部分洋人,谋求强国之道,西人郝波利言道,中华之弱,在于死守一个农字,今rì海运发达,乃列强并争之世,我国亏就亏在一个农字上。” “郝波利给朕举了个例子,现下不列颠国本土人口不过两千万,从事农耕、畜牧者不足一半民众,其余皆从事商业、治病、教书、工业等,故才铸就一个强大的不列颠国。朕在想,若是只有一半的国民种地,那怎么可能保证粮食的自足?莫非全部靠向外掠夺?郝波利又言,在其家中有一农场,六百余亩田地,只需三十人种植,有机器名曰翻犁、播种、收割,一人cāo作可顶十余人。听到这里,朕感慨万千啊,若是大清能有如此机器,何愁国家不强?” 光绪说完将目光锁定李鸿章,李鸿章认真地谛听光绪的每一句话,见光绪看向自己,想来是要自己发表意见,李鸿章拱手道:“据臣所知,洋人之器械非一厂所为。比如火器,枪管加工、磨圆、淬火等等工艺需要二十余道,至少要五家作坊。臣试着在天津创办枪械所,却始终无法造出与洋人相同的火器,一是我朝技工缺乏,导致技艺不jīng,二是制造机器全部仰仗进口,受洋人牵制。依老臣之见,洋务之事,总以持重为好。” 光绪点点头,赞道:“渐浦公不愧是老成谋国之人,若是朕下诏谕令革新如何?” 李鸿章暗叹一声,尚未回话,李鸿藻插嘴道:“天下熙熙,无利而不往。皇上有些急躁了。” 李鸿章将目光看向光绪。光绪沉默片刻道:“朕心急啊!各地皆报国泰民安,海晏河清,真当朕是个小孩子好哄的吗?立国之道,总以自强为本,不可一味仰赖他人。朕昨rì翻出先皇在时琉球国所上的纳贡奏疏,为何琉球国近数十年未曾进贡?” 李鸿章心底咯噔一下,琉球被倭人吞灭已有九载,当rì北洋尚未成师,台湾亦屡遭倭寇侵犯,现如今皇上翻出旧账,莫非是想挟东南之威再打一仗?虽说倭国国弱,但其是英美的盟友,若是向其开战,那—— 李鸿章斟词酌句地道:“皇上亲政时rì尚短,琉球自五年被倭人吞灭,已纳入倭人领土。倭人野蛮凶横,嗜杀恶毒,且与英吉利、法兰西、美利坚等列强交好。” “砰”的一声,光绪拍案而起,惊得李鸿章与李鸿藻连忙都站起身来。光绪怒道,“此蕞尔小国安敢如此放肆!琉球自古皆是中华之藩属,他凭何夺取?”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二李连连劝解。 李鸿章道:“皇上有所不知,倭国得英美相助,练得新军数十万,且新建水师亦强悍异常,我朝当徐徐图之。” “徐徐图之?”光绪心底忍不住冷笑几声,坐下道,“你们且都坐下,罢了,琉球水远,得之无用,但倭人狼子野心,不得不防。” “皇上圣明!” 李鸿章生怕光绪一时气血上涌,妄开战端,现如今大清的状况他比谁都清楚,撑个门户马马虎虎,若是与他国开战,必然大清将败得一塌糊涂。因为李鸿章知道,亚洲各国都是列强眼前的肥肉,饿的时候就扑上来咬上一口,与大清的锦绣河山相比,倭国不过是个骨头而已,甚至比茅坑中的石头还要硬些,却熬不出骨头汤。 李鸿章劝道:“皇上,我朝疆域庞大,东西南北皆须防备,虽然此次刘巡抚在南方打了胜仗,但洋人绝不会就此罢手。我朝当励jīng图治,苦练jīng兵,不可轻易与敌开战,不然国力无法支撑,反而累及国本。” 光绪的鹅蛋脸有些绯红,想来是心情激动所致,yīn沉着脸道:“朕也非喜好用兵之人,不过今rì大清之局面,朕难辞其咎。想渐浦公当年扫荡洪杨,讨平捻贼,何等英武。现如今大清前狼后虎,皆是无穷之患,连小小的倭夷都敢欺凌我朝,朕心不甘啊!想将来,朕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光绪这话有些重了,骂自己便是骂天下臣工,李鸿章忙再次伏在地上,连连叩首,颤声道:“臣不能为皇上分忧,罪该万死!” 李鸿章的态度令光绪十分满意,上前扶起李鸿章,温言安慰道:“朕知道爱卿的忠心,rì后朕还要多多仰仗与渐浦公啊!” “臣不敢。” 李鸿藻对李鸿章的态度有些气恼,皇上屈尊于你,竟还是这般不冷不热。 光绪却笑道:“朕知爱卿为太后修园子一事煞费苦心,北洋水师成军数载,久为添置军舰,朕想为爱卿添一助力,如何?” 李鸿章心生诧异,“还请皇上指点迷津。” 光绪走到书架出取过大清地舆图,“爱卿且来与朕一起看。”光绪将地图铺到书案上,指着近海道,“南疆海域广阔,四周为列强所占,以往南洋水师尚未建军之前,列强便群起反对,亦曾受过法人围堵。朕与其他臣工商议,只有强大北洋,拱卫京师,方能立不败之地。” 李鸿章心下底老大安慰,连连点头。 光绪道:“朕闻刘摩所帅南洋水师中有巨舰一艘,火力凶猛,如同小山一般,可与北洋主舰镇远相匹敌。朕一直在想,与其让刘摩孤守此舰,势单力薄,无法控制南洋之局,不若将此舰调入北洋,壮大北疆水师,震慑四周宵小,渐浦公以为如何?” 李鸿章眉毛翘起,旋即又保持平静,“据臣所知,此舰名曰‘荡cháo’,乃是南洋弃民所建之兰芳国海军军舰,并非归南洋水师所有,只是临时在东南援助,只怕刘巡抚有心无力。” 光绪摆摆手笑道:“爱卿有所不知,兰芳已经上了国书,请求我朝予以认可,并自认为大清藩属,此事有何不可?” “竟有此事?”李鸿章咂嘴道,“定是我朝威名远播,引得弃民归附,皇上圣明。” “那军舰之事,爱卿可有意见?” “臣无异议!” “好!”光绪击掌赞道,“若是此舰归属北洋,定能称雄于列强,朕这就拟旨!” …… 李鸿章从御书房中出来,站在白玉石台阶上长长地舒一口气,又反过双手轻轻捶了捶腰腿。 几名宫里的小苏拉路过,手中捧着一些戏服,见到李鸿章纷纷招呼,李鸿章心底纳闷,又不好拦下询问,快步离去。忽又听得海子那边传来阵阵悠扬的乐声,轻声询问边上一名值守的侍卫:“那边是什么人,为何在宫内喧哗?” 侍卫回答道:“中堂大人有所不知,那是皇上专门点的名武生孙三儿和他的戏班,正在怀仁堂,演习新戏,是准备送到承德去。” 承德?太后那里? 看来皇上是不想让太后回来了。李鸿章皱皱眉头,也不答话,快步离去。这时,五凤楼那边,太庙前御柏上的鸟儿,不知道为何突然惊起,蓦地飞鸣起来,绕着太庙屋顶和御柏林叽叽喳喳地叫了一阵,才逐渐安静了下去。; 第七十六章 争(五)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英国外相寇松率领的庞大考察团随同盛宣怀一起来到琼州,在刘摩没有回来之前,走访琼州各地,考察工厂,探详农业,不停记录在琼州各地的所见所闻。寇松大为惊叹,没想到在中国的南海一隅竟还有这样一处生机蓬勃的热土。 最令寇松感到震惊的是,这里所有的工厂都设立了强制xìng保险制度,工人一旦受到伤害,可以立刻就医,并得到一大笔补偿费用。对于这一点,依靠制造业起家的寇松初期不以为然,认为刘摩是有钱没处花,脑袋有些发热,但考察团中稍懂经济学的人为此现象算了一笔账,寇松这才大为佩服刘摩的jīng明之处。 以琼州造船厂为例,共六百二十三名工人,每年的工伤保险基金为二万四千九百二十两,其中工厂主承担百分之六十,工人承担百分之四十,平均每名工人每月缴纳一点三两。去年十月份开始至今三个月时间,发生三起事故,其中两人截肢、一人伤亡,前两人各赔偿四百两,亡故者赔偿一千二百两,刨去这些赔偿,工伤基金中结余四千二百三十两,而这些钱,全部被拿出来作投资、放贷,根据工伤基金与工人签署的协议,工人在工厂中干满三十年,即可获得退休金,一直到身故为止。 而此时的琼州,大大小小的工厂达到六十余家,全部被强制购买工伤基金。“这是个无底金矿啊!”寇松感慨万千,他搞不懂这个刘摩的脑袋里究竟装了多少东西,这种金融体制无疑又是一大财源。 寇松又有些担心,因为私人工厂主无利不起早,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地接受这个制度?谁愿意把口袋里的金子往外面洒? 来自各地的工厂主们的态度又让寇松大跌眼镜,居然全部双手拥护刘摩的决定。通过不断的询问寇松方才得知,自从有了工伤基金,一则工人们的生产积极xìng高,无后顾之忧,二则刘摩的减免税政策让工厂主们受益匪浅。 琼州银行一千万两试水的私募股票被这些商人抢购一空,寇松直觉地观察到,刘摩已经将这些商人牢牢绑在自己的战车上,利益相关,休戚与共,难怪这里的工厂如火如荼,一派生机。 一八八八年三月二十四rì,刘摩率大军回到琼州,寇松急不可耐地前往琼州码头迎接。 码头上,彩旗招展,鼓声震天,摩肩擦踵,熙熙攘攘。当斗志军乘坐的海轮在远处露出一道浓浓的黑烟时,码头上一片欢呼,尽情欢迎英雄们的凯旋而归。 狮子舞起来了,你争我抢,时跃时伏; 鞭炮放起来了,烟火闪烁,劈啪作响; 锣鼓敲起来了,清脆昂扬,热情万分; 孩子们拿着一张张英雄的照片,在半空中招摇,嚷着长大也要做英雄,纷纷唱起学堂中老师编的的儿歌:“斗志军,就是强,打败红毛鬼,再转战越南,法兰西,望风逃,陈岳临阵吼,士兵倍昂扬,琼州兵,没熊样,个个顶呱呱,最数马祖黄,大帅说,少年强,努力学文化,谱写新篇章――中华新篇章!”; 综合学堂和武备学堂的学子们激动得满眼泪水,纷纷鼓掌,不少人都禁不住恨自己,为何不能快些长大,成为一名斗志军正式的战士,跟随大帅一起上阵杀敌; 人群中唯有刘松龄面sè稍有不虞,报纸上已经传出消息,京师中的大小官员正在弹劾自家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儿子,唉,大清这档子破事,真是没法说啊! 不知有多少人的手掌拍得红肿,不知有多少人的嗓子喊得沙哑,海轮缓缓驶入港湾,斗志军军旗迎风而起,猎猎作响,刘摩与一大群军官率先步入码头,刘松龄、唐绍仪等人迎上去。 刘摩见到刘松龄不停地打量自己,眼神中舔犊之情殷殷切切,心头一热,笑道:“爹爹你别看了,儿子又不是小孩子,浑身上下都不是好好的吗,别担心。” 刘松龄叹息一声,点点头,口中喃喃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刘摩知道刘松龄心烦之事,宽慰道:“爹爹莫担心,京中我已经打点妥当。”刘摩说完与唐绍仪握握手,相视一笑,见郑青岚、黄开甲等人穿着新军装站在一旁为自己敬礼,走过去回礼道,“辛苦你们了!” 郑青岚客气一句,黄开甲叫道:“大帅,下次上阵一定要带上我,虽然也穿了这身少将服,可心里总还是有那么点别扭。” 刘摩哈哈大笑道:“行,看其他战友都得到勋章妒忌了是不是?哈哈,将来机会多得是!” 盛宣怀将寇松带到刘摩面前,介绍道:“大帅,这位便是英国外相寇松爵士,已经在琼州等您二十多天时间。” 刘摩接过寇松伸出的双手紧紧握住,看向寇松满脸的褶皱和神采奕奕的小眼,道:“实在抱歉,寇松爵士,因为越南的事情耽搁了一些事情,请您放心,我一定会在逍遥湖宾馆为阁下摆宴赔罪。” 寇松仔细观察这名在自己眼中青chūn无限、活力四shè的年轻人,眼神中透露出的自信和成熟仿佛与之年龄无法相提并论,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天才吧!寇松暗自感慨一声,笑道:“阁下太客气了,那我在领事馆恭候将军的召见。” 刘摩与其他人招呼几声,乘上一座敞篷马车,号称“英雄旅”的一师一旅两千余名新老战士排成整齐的队伍跟在马车之后,从人海中穿过,引得民众阵阵欢呼雀跃。 …… 詹天佑回到琼州方才知道光绪小儿准备将“荡cháo”号编入北洋水师,当即在参谋总部中跳脚大骂,将爱新觉罗氏从宁古塔茹毛饮血一直骂到慈禧偷汉子,令蔡振寰、郑青岚等人惊掉了下巴,没想到这个一向稳重斯文的海军司令竟然也会如此骂大街。詹天佑不顾蔡振寰等人的连连劝解,气冲冲地去找刘摩,口中嚷嚷若是大帅答应光绪的安排,他立刻撂挑子不干,就算现在琼州反了又如何!? 刘摩刚回到家中给母亲问安,又被刘松龄拉去叩拜祖祠,感谢列祖列祖的庇佑,弄得刘摩阵阵感慨,琼州的新生运动开展之后,各地祭祖由繁化简,渐渐开始取消叩拜礼,没想到自己家中还有这种现象,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詹天佑气冲冲地来找刘摩,刘摩自然知道他所为何事。“荡cháo”号是一艘八千吨的铁甲舰,就目前而言,在世界海军中可谓是数一数二的军舰,比北洋水师现有的两艘主力舰还要多出一千吨的排水量,装甲厚度、火炮威力、弹药容量和生存能力更是上了一个台阶,对于这艘军舰,刘摩珍惜异常。 但刘摩还是决定将此舰送给北洋,不过要有代价。; 第七十七章 争(六)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詹天佑气鼓鼓地坐在刘摩书房的椅子上,脸sè忽青忽白,见刘摩进门“噌”地站起身来,敬礼道,“大帅!” 刘摩摆摆手道:“天佑先坐。”快步走到桌边取过茶壶茶盏,倒过两杯清茶递到詹天佑手中,笑道,“一路上大家都累得很,先喝点水。” 詹天佑这才发觉自己有些口干舌燥,这也难怪,琼州这里的天气确实令人窝火,刚出了正月气温便直升三十度。詹天佑一饮而尽,心头的火气这才稍微平静些,刘摩添上一杯,“别急,我这里有酒有茶,天佑兄想要多少要多少。” 刘摩缓缓走到书桌边坐定,惬意地伸个懒腰道:“还是家里好啊,这一路折腾的!” “大帅――” 刘摩打断詹天佑的话头,面带微笑道:“我知道詹兄的来意,此地只有你我兄弟二人,只要叫我摩弟即可,咱兄弟俩好长时间没有单独聊会天了,赶早不如赶巧,就搁这会儿吧!青龙!” “在!”守在门外的罗青龙答应一声。 “把门关上,五十步内禁止人员接近书房!” “是!” 随着吱呀一声,罗青龙关上房门,詹天佑心头有些诧异,难道摩弟给我交底,要准备反清了?想到这里,詹天佑的眼睛里不由自主地冒出jīng光。 刘摩道:“光绪决定把我们的‘荡cháo’号编入北洋,这是背后有高手在指点。这其中的缘故,我想是一来壮大北方的实力,削弱我的力量,以便拱守京师,震慑蠢蠢yù动的倭寇,二来是光绪为了拉拢李鸿章,打开慈禧太后一方势力的突破口,三来是为了转嫁清廷中最近的矛盾聚焦点。嘿嘿,我猜这一定是鬼子六给光绪出的主意,大清这座破庙里还是有几个能念经的和尚,不错!” 詹天佑听到这里,急声问道:“那大帅的意见如何?咱们反了?” “反?”刘摩苦笑一声,“天佑兄,实不相瞒,我也确实想反,可现在的时机远远不足,包括我们的军队、干部队伍,还有世界的形势,都是让我纠结的事情。” 詹天佑的嘴角垮了下来,心底的火气禁不住又窜了上来,面sè不虞地道:“既然你叫我天佑兄,那说明当年咱们兄弟的情谊还没有丢下,我就再叫你一声摩弟。摩弟,你老是说时机不足,时机不足,已经说了多少次?我耳朵根都快生出老茧了!大清的兵咱们又不是不知道,就是斗志军的将士们拿着烧火棍也能把这帮混蛋给缴了,我们现在反了又有什么可怕!?” 刘摩反问道:“那俄国人和rì本人呢?法国人呢?若是美国人再插上一脚又怎么办?” “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西班牙人被我们打败了,法兰西人现在也是我们的手下败将,咱们还有什么可怕的?就算咱们打烂了,中国那么大的地方,大不了咱们钻到山里做个山大王,rì后东山再起。再者,英国和德国都是我们的暗中盟友,这次英国外相来琼州访问,一定是来结盟的,咱们怕他个球!要是你同意把‘荡cháo’号转给李鸿章那个二混子汉jiān,我――我――”詹天佑想说撂挑子,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刘摩嘿嘿一笑,看着激动的詹天佑,看来政治问题和这家伙说不通,道:“你等一下,我给你看几张图纸。” “图纸?” 詹天佑纳闷地走到刘摩面前,刘摩从书架暗格中取出一个小匣子,打开匣子从中取出数份白纸摆在詹天佑面前,瞄眼看到满纸的数字和图形,詹天佑登时蒙住了,急忙将双眼紧紧靠上去。 老天爷,这是军舰吗? 前后甲板四门大口径火炮,标注口径为三百四十毫米。干舷高达五点五米,等于现在的“荡cháo”号再加上一层完整的甲板。舰长一百二十米,舷侧主装甲带长约八十米,高二点六五米,其中水线以下延伸一点五米,舷侧中部主装甲带最厚处达四百五十五毫米,然后分别以四百零六毫米和三百六十毫米向前和向后递减,内里是一百至两百毫米厚的柚木支撑层。舷侧上部装甲厚一百零五毫米,舷侧装甲的总高度约四点五米。这样的钢甲防护,完全就是一个最坚硬的乌龟壳,即便“荡cháo”号的主炮,使用普通炮弹的话,没有个三五发连续的轰击,根本不可能穿透这种防护甲。 火力装备由四门三百四十毫米主炮、十门一百五十毫米速shè炮、十六门五十六毫米速shè炮、七具四百毫米鱼雷发shè管组成,标准吨位为一万两千吨。 与现有军舰相比,这艘新颖的军舰显得匀称、霸气,中部有两个横过船身并列在一起的烟囱,看上去更加优雅。 “这是军舰还是怪兽?”詹天佑不敢置信地问道。 刘摩道:“当然,这是我们未来海军的主要战舰,已经和德国那边说好,在五月份开始动工,建造两艘,到了明年底就能试航。” 詹天佑双手一拍,激动的心情扫去方才的颓废,大声叫道:“摩弟,有了这两艘军舰,咱们还怕什么!?” 刘摩哈哈一笑道:“苏比克湾年底将会建成五万吨的船坞,明年就能造咱们自己的战列舰啦!送他一艘‘荡cháo’又何妨,将来咱们会有更大更强的军舰,不单单是一万两千吨,还有两万吨、三万吨的海上巨无霸。天佑兄,现在我派往德国学习的留学生还未回归,综合学堂的学子尚未成熟,咱们在等上一等吧!” 詹天佑心有不甘,但也知道刘摩的难处,刘摩并非是个贪生怕死之辈,已经为琼州百姓付出许多,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情。詹天佑伸手道:“那好,给我个期限!” “两年!” 刘摩的回答很干脆,没有一丝拖泥带水,伸手将詹天佑握住,“天佑兄,只要两年时间,七百多天,能等得起吧!” “两年就两年,我等!”詹天佑爽朗地一笑,问道,“这图纸我能不能带回去看看?” 刘摩摇摇头道:“这是高级机密,你不要带回去,也不要自己画出草图,实在憋不住了,随时可以到我这里来看,即便是德国,也只有四五个高层知道这件事情。” 詹天佑咂咂嘴,叹道:“英国人的三艘军舰还没到,我猜准时老掉牙没人要的,唉,‘荡cháo’号只是在西班牙人面前开过火,我这心里,下面的兄弟肯定也要抱怨了!” “这才是我给你工作能力考验!” 二人同声大笑。 詹天佑回去后,命令海军司令部的卫兵在司令部大厅内挂起一块倒计时牌,牌上刻着两排文字:“距离华夏复强之时还有七百三十天!”每rì缩减一个数字。其他单位顿时纳闷,去追问詹天佑,詹天佑总是笑而不答,先是蔡振寰明悟了过来,在参谋部中挂起一块同样的牌子,其他单位纷纷趋之若鹜,想来一定是大帅的最新指示。 刘摩回到琼州之后下达的第一条指令,让唐绍仪筹备共进社代表大会,开会地点设在三亚,避开清廷的耳目,刘摩也打算开完会后到炎海去看一看。 当然,还要招待寇松这伙洋鬼子一番。 寇松事先转达了索尔兹伯里写给刘摩的亲笔信,当刘摩读到第一句话时,这才明白为何盛宣怀一直对那天晚上的国宴耿耿于怀。 “亲爱的刘先生:很荣幸,能在这个长满番茄的世界里给你写这封信……” 看完信件让刘摩产生一种冲动,和法国前总统卡诺曾经一样的冲动,直想把这个怪人首相揍成一堆番茄酱。; 第七十八章 争(七)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英国首相索尔兹伯里写给刘摩的亲笔信全文如下。 “亲爱的刘先生:很荣幸,能在这个长满番茄的世界里给你写这封信。或许你会很奇怪,为何我会如此钟爱番茄,但凡第一次与我接触的人都是如此认为,这是我实在无法改变的嗜好,如同大英帝国在全球扩张的脚步一样,无法遏制。” “我对你在吕宋岛的所作所为十分感兴趣,对待西班牙这样的没落户,根本无须有所顾忌,他们死死抱守着最后剩余不多的殖民地,实际上他们的国库中根本无法支取大量的金钱来扩充他们的军队。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希望你能够有足够清醒的认识,适可而止,不可过度扩张,否则的话,会引起整个欧洲的反对。当然,我相信你的智慧和能力,足够在中国的一角立足。” “曾经,我在担任首相之前是一位痴迷与番茄研究的科学家,虽然没有得到皇家学院的认证,但在这个领域我感到十分自信,至少,全世界应该没有人能够超过我在这个领域的研究范畴和深度。我把番茄分为能吃和不能吃两种,并深入研究在用快刀切番茄的时候,番茄会不会发出尖叫,结果我发现,这个问题还有待我将来再次深入去研究。我托寇松爵士给你带去一本《番茄的哲学》,这是我毕生研究的结果,希望对你有所帮助。” “同样,我把对番茄的研究应用到我的执政过程之中。比如这个世界,也可以为分为能吃和不能吃的两种地域,在世界中的某些殖民地,快刀切下去也许会发生尖叫,也许什么都不会发生,只能乖乖地对大英帝国俯首称臣。” “中国很大,但不强,这是不争的事实,我不想提及那些令人尴尬的历史,否则我估计你会想吃了一颗青涩的番茄一样皱起眉头,所以,我们期待的是未来。” “达尔文曾说过,能够生存下来的物种,并不是那些最强壮的,也不是那些最聪明的,而是那些对变化作出快速反应的。” “能够只配这个世界的力量,现在只有大英帝国,永远都只有大英帝国,这是同样不争的事实。所以,任何事情都有一条底线,你必须弄清楚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不能做的时候去强行改变环境,那一定会头破血流。” “我希望阁下在试图改革的时候,不要触动大英帝国在亚洲的利益,具体的协议我已经让寇松爵士与阁下详谈。有时候,金钱所能买到的,并不一定是心仪的东西,有可能变成一罐过期变质的番茄酱。” 刘摩看完信件,拳头紧紧攥住,对于索尔兹伯里一番威胁连教训、高高在上的嘴脸气得浑身发抖,正想将信纸撕成碎片,忽又放弃了这个想法,舒缓一口气息,将信件收在柜子中,给后辈们做个纪念。 英国人的强势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中是理所当然的,或许说英国人在二次世界大战之前,一直充当着世界jǐng察的角sè,若是将来推翻清朝振兴中华,必然会与英国人产生冲突,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刘摩的心里最大的希望是能够少流血,尽可能在中华振兴之前避开列强的干扰,所幸的是,现在的英国仍旧守着“rì不落帝国”的黄粱美梦,在世界中奉行所谓“光荣dú lì”的外交政策。刘摩嘴角扬起,取过一张纸头,写上两年、八年和十年三个单词,每个词语旁边分别写上一句话。 两年,推翻清朝,建立中华新秩序; 八年,控制东亚,建立东亚新秩序; 十年,取代英国,建立世界新秩序。 似乎时间有些长了,刘摩陷入沉思,在脑海中刻画未来。 “咚咚咚――” 一阵急切的敲门声打断刘摩的思绪,刘摩快速将纸头揉成一团扔到垃圾桶里,喝道:“进来!” 造船厂经理黄林洋兴冲冲地走进来,大声道:“大帅,特斯拉先生研究出最新的电磁感应装置,被运用到我们的新船上,效果非常理想。德国专家们都说这项发明彻底改变试验潜水艇无法长时间在水下运作的问题,可喜可贺啊!” “真的?”刘摩快速走到黄林洋面前,“走,带我去看看!” 特斯拉带着一群助手在造船厂中记录新式装置安装在轮船上的作用和效率,德国造船专家们亦是连声赞叹。 刘摩快马奔至船坞,“吁――”勒住马首,翻身下马,把缰绳扔给卫兵快步走上前去,与德国专家们打完招呼后,特斯拉仍没有觉察到刘摩的到来,依旧盯着自己新发明的宝贝。 阵阵沉闷的“嗡嗡”声传来,一道道强烈的电流传来,电磁装置发出怪音,夹杂着“噼噼啪啪”的轻微爆炸声,特斯拉守在一旁自言自语道,“起作用了?” “报告,输入电流强度为四十安培!” “报告,输出电流强度为十五安培!” 特斯拉抬头叫道:“切断电流!” “是!” 切断电源后,特斯拉将装置防护罩打开,仔细检查一阵,叫道:“输送电流,加大强度!” “输入五十安培!” “输出二十安培!” “输入八十安培!” “输出三十六安培!” 特斯拉蓦地叫道:“停止!切断电源!”待再次切断电源,特斯拉命令道,“把这个装置拆下来,带回研究所。” 一名德国专家凑上去问道:“特斯拉先生,为何不能继续加大电流?我认为一百安培不是问题,这样已经足够试验船的动力所用。” 特斯拉翻翻白眼道:“难道在你们的心理至接受一百安培的装置?这远远不够,我要造出可以承受一千安培的装置,这样可以解决所有军舰和工业的用电问题。” “哦,上帝,一千安培!?” “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在这个时代,发电厂送出的电流最高只有一百安培,但爱迪生发明的大型直流电机可以发出四百安培的电流,足以驱动一千吨左右的军舰,但关键问题是如此强大的电流如何控制和利用,是所有电磁学科学家一直在探究的事情。 刘摩凑上前去笑道:“特斯拉,你又给我带来了惊喜!” 特斯拉严肃的面孔中终于露出笑容,“我还以为阁下已经把我给忘记了!” “哈哈,怎么可能!前一段时间我从越南捎回来的火龙果味道怎么样?” 特斯拉撇撇嘴道:“不好吃,还不如琼州的芒果。”特斯拉转首看向助手们正在拆卸自己的新发明,“刘,我发明的装置怎么样?” “很强大,它将改变人类的文明进程,值得写进史书!” “哦?”特斯拉满意地笑了。 “这个装置是利用电磁感应的原理来改变交流电压的吧!我们把它叫做变压器如何?” “变压器?”特斯拉不停在口中咀嚼这个词眼,他不明白为何刘摩会如此定义,以往其他发明家研究出来的同类装置,大多叫电磁变电器。 刘摩笑道:“对,就叫变压器,它的意思也可以延伸为促使变化的人,或是社会改良者!” “哦买嘎!”特斯拉不顾身上的油污,给刘摩一个熊抱,可惜他的身材矮小,只能抱到刘摩的胸口处,特斯拉叫道,“刘,你的创意真是太棒了!” 第七十九章 争(八)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招待寇松的第二rì,刘摩在逍遥湖宾馆的大会议室内与之会谈。 寇松丝毫没有一点轻松的感觉,尽管从年龄层面来看,他比刘摩的父亲还要老,但他感觉得到,这个年轻的东方人有着超越自己年龄的智慧和能力。 经索尔兹伯里的允许,寇松看过首相写给刘摩的亲笔信件,以便为他的外交做好打算,原本以为刘摩年轻气盛,会为了元首咄咄逼人的话语而激动,不料昨晚的宴会上,刘摩没有任何不满情绪的表露。 这不是一个轻松的对手,寇松暗暗想到。 双方经过一阵短暂的寒暄之后,寇松取出白金汉宫炮制的方案,与其说是盟书,倒不如说是想给刘摩的脖子上加上一道绳索。 一,琼州军队装备之重武器由英国提供,相应的维修、炮弹供应将给予最优惠价格; 二,英国愿意派遣军事援助团协助琼州编练新军,包括陆军和海军,但必须授权给英国人员指挥权,至少营级以上单位; 三,英国同意接受琼州派遣的留学生到英国学习,具体学习及生活费用另谈; 四,英国同意为琼州建造四艘八千吨的铁甲舰,并教习琼州海军演练海战; 五,琼州必须给予英国最惠国待遇,取消设定关税; 六,琼州开放纺织品、金融、制造业等市场,允许英国资本注入; 七,在深度合作的同时,英国决定在兰芳共和国恢复原有领土的过程中保持中立态度,但兰芳共和国在马六甲海峡附近水域的海军吨位数不得超过五万吨; 八,琼州港口允许英国舰队驻港供给,时间和吨位不得限制。 刘摩看完索尔兹伯里的条件哑然失笑,将方案又递给唐绍仪等人传看。刘摩双手交叉摆在桌面上,道:“寇松爵士,你认为这样的条件我们会接受吗?” 寇松轻轻地耸耸肩膀,面上流露出苦闷的表情道:“阁下,这是首相的决定,请恕我无法变更,当然,作为国家的外相,我的职责是负责对外沟通,阁下的任何意见,我都会丝毫不差地转达给首相先生。” 唐绍仪等人看完方案,均是怒气冲冲地看向寇松。唐绍仪面sè激动地道:“对于贵国所谓的诚意,我看和殖民地条约大体相同,虽然这不是用枪炮打开的大门,但你们的要求太过分了!我想告诉你的是,琼州民众绝不是原来懦弱无能的中国人,用几艘军舰就能吓得四处而逃的中国人!” 刘摩摆摆手,止住唐绍仪的话语,面带微笑道:“寇松爵士,我认为索尔兹伯里先生对琼州的具体情况还不了解,你认为需不需要我在详细地介绍一下?” 寇松轻松地道:“不胜荣幸。” “就目前而言,海南省的总人口为二百九十四万人,现在中国的内地发生洪灾,产生大量的灾民,我已经安排人员将灾民转移到越南,预计将会有二十万人左右。虽然这些百姓绝大多数还是农民,但海南的工业发展步伐我想阁下也能够看得出来,在这个世界中,能够与海南合作的国家绝对不止三个强国。现在三亚通往广州和河内的两条铁路正在建设之中,只要一年时间便能通车,这将给海南地区带来更加巨大的变化,你明年的这个时候再来到琼州,这里必然又是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 “当然,我必须承认贵国的强大和实力,是其他国家都无法比拟的事实,但不知道阁下想过没有,与其用拳头打倒对方得到实惠,还是与对方合作得到实惠来得更加便捷?海南虽小,但不要错过它快速成长的机遇。我希望能够与贵国结盟,我想你也一定清楚我将来所要做什么,此事为期不远,到那时,摆在英国面前的商机又有多少呢?阁下是希望得到破败不堪、贫困潦倒的市场,还是一个欣欣向荣、不断壮大的市场呢?” 寇松咂咂嘴,许久没有说话,沉思了许久之后道:“若是阁下不愿意接受我们的条件,那我只有如实汇报首相先生,后续的事宜我们再作详谈如何?” 刘摩朗声一笑道:“我想今天的气氛确实无法再谈下去,那改天吧!” 寇松试图打破尴尬的气氛,开玩笑地道:“可惜琼州没有赌场和jì院,不能令我玩得开心些。” 这个玩笑开得很不理想,刘摩方面的人员没有一个表露出喜悦的情绪,个个yīn沉着脸离开了会议室。刘摩与寇松握握手,叮嘱好好休息之后亦是大步离去。 寇松尴尬地站在原地,脸sè忽青忽白。 盛宣怀在英国逗留一周时间,订购的项目基本落实,其中百分之六十开始装船发运,但刘摩订购的四艘八千吨铁甲舰被索尔兹伯里临时压了下来,他试图用这个条件与刘摩谈判,因为其他国家都不具备同时开建四艘巨型铁甲舰的能力。 “该死的番茄!” 寇松恨恨地骂道,他的助手都听得出来,外相骂得并非只是番茄。 …… 唐绍仪与刘摩坐上同一辆马车,刘摩见唐绍仪依旧面sè不虞,问道:“怎么,还在为英国鬼子恼火?不值得!” 唐绍仪恨恨地道:“我听盛大哥说索尔兹伯里就是一个整rì啃着西红柿的老混蛋,没想到这般的咄咄逼人,真他娘的混账东西,他以为咱们琼州是好惹的吗?” 刘摩哈哈大笑,“得了,索尔兹伯里就是个奉行犬儒主义的欧洲老贵族罢了,咱们不提他了,就算他不跟我们合作,还有德国和美国,我现在在考虑是不是与意大利王国也进行合作,听德国人说意大利人擅长制作舰炮。” 唐绍仪摇摇头道:“那是振寰的事情,别问我,军队除了后勤需要之外,我概不过问。” 这一点是刘摩最放心唐绍仪的地方,从不过问军队之事,即便偶尔涉足,也是小心翼翼。刘摩问道:“代表会准备的怎么样?” “嗯,我正准备跟你说一下。计划内的代表一共为四百五十人,分为五个部分,其中各级干事一百人,军队一百人,商业八十人,农工jǐng各五十人,二十名特约旁听。” 刘摩皱起眉头,思忖一阵道:“农工比例有些少了,商业部分太多,虽然咱们提倡以商兴国,但绝不能以商代国。这样,把农工人数各增加三十人,再增加十名综合学堂中青年团学员代表。” 唐绍仪惊道:“十几岁的娃娃也来参加代表会?” 刘摩笑道:“斗志军里不到二十岁当军官的多着呢,你看看那个陈岳,只有十九岁,还不是当上了混成旅的旅长?让这些学员参加代表会,刚好凑足农工商学兵五个层面。” 唐绍仪不做反驳,点头应承了下来。 光绪的圣旨还在路上飘着,刘摩接到慈禧太后的电报懿旨,调福建学监杜友山任琼州府知府、漳州府总兵许乃忠为琼州总兵,即可赴任,令刘摩做好交接。 小样,这会都急不可耐地来架空我了? “滚你娘犊子的烂西瓜――” 刘摩怒骂一句,将电报撕得粉碎,向半空中扬起,飞舞而下的小纸片宛若落英缤纷,别有风味。; 第八十章 琼州无官(上)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按照官场的惯例,杜友山与许乃忠二人先行至广州拜会两广总督张之洞,张之洞勉励二人识得大体,为国为民,协助刘摩兴办洋务,切勿产生冲突。 杜许二人唯唯诺诺地应承下来,出了总督府却又不以为然。杜友山与李鸿章本是同乡,虽无大本事,但在左宗棠任闽浙总督时,淮系官员一直受到打压,杜友山丝毫不为所动,常与李鸿章有书信往来,李鸿章念其年近花甲,将至告老,便举荐其为琼州知府。 俗话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学监原本是个清水职务,上面有学政管着,下面知府知县根本不鸟你,哪如一州知府能赚得盆满钵满、富得流油。 在杜友山眼里,刘摩只不过是个二十多岁、不知天高地厚的后生小辈,受到皇上的青睐才爬上海南巡抚的位置,说白了,就是一介武夫罢了,治天下,还需他们这些自命清高的士大夫。 许乃忠没见过刘摩,却曾与刘松龄同事一场,对于刘松龄,许乃忠一向嗤之以鼻,不过是个随大流的主,在漳州任知府时,虽说没干过坏事,却也没做过好事,完全属于那种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类型,他的儿子能好到哪去? 二人从广州租借两艘帆船,兴冲冲地直奔琼州。 据说,琼州洋务搞得最好,是东南之魁,杜友山的心里禁不住得意万分,还是李二最照顾咱老乡啊! 据说,琼州兵勇战力最强,是诸省之首,许乃忠亦是得意洋洋,若是自己能控制住这些个丘八,封妻荫子、光宗耀祖绝不在话下! 这是个肥差,二人秉持着同一个观点。 远远地看见琼州码头,巨炮成排,吊车如林,大小船只熙熙攘攘,好不热闹。杜许二人忍不住相视一笑,仿佛琼州已然收入囊中一般。 帆船渐进码头时,一艘快船从边上插过来,白sè船体呈现出流线式的造型,船上的烟囱中冒着黑烟说明这是一艘小火轮,船舷上写着大大的“海jǐng零一五”,甲板上站着数人,皆是身穿白sèjǐng装,一架四枪管的马克沁重机枪令人生畏。 杜许二人倒没有害怕,他们奇怪的是这艘海jǐng船为何没有悬挂大清的黄龙旗,而是挂着一面红底五星旗。二人正纳闷间,一名海jǐng举起大喇叭喊道:“这两艘帆船的船主听着,必须按照进港顺序,不得插队!否则将会受到处罚!” 杜友山挥挥手,一名随从叫道:“这里是琼州新任知府杜大人的坐船,尔等休得阻拦!” “琼州没有知府!我们也没有接到上峰的命令!你们必须排队按顺序进港!” 杜友山的麻子脸立刻拉了下来,随从转头问道:“大人,咱们怎么办?”“他们当本官是泥捏的吗!?混账东西!冲过去!”“喳!船老大,冲过去!” 船老大听得杜友山的命令,皱皱眉头叹息一声,再次升起船帆,加快速度,想从数百条大小船只中穿过。 其他船只见这两艘帆船来势汹汹,纷纷避让,有数只小船被帆船擦帮,船翻人覆,杜友山丝毫不以为意,跟在后面的许乃忠心道,反正你官大,我跟着你就是了。 “呜――呜呜――呜――呜呜――” 海jǐng零一五号一边追逐帆船,一边用汽笛连续发出jǐng报声,凄厉的鸣响声传遍整个港湾,另外两艘海jǐng船迎头而来,“砰――砰――”两声,硬生生地顶住帆船。 剧烈的震动,令坐在船上的杜友山猛然翻倒在地,东倒西歪的随从急忙爬过来将其扶起。杜友山边揉脑袋边骂道:“这些个混账,竟敢拦截本大人的坐船!” 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十余名海jǐng爬上帆船,口中吆喝道:“谁是船主?” 船老大看看还在船舱中揉着脑袋的杜友山,心底暗暗叫苦,琼州港的规矩他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急忙上前拱手道:“几位jǐng爷,小的便是。” 一名jǐng长模样的人出示一份手令,喝道:“这是我家大帅下的命令,任何船只没有特许的情况下都必须遵从按序入港,难道港口外的大牌子上你们没有看见!竟然还敢撞击其他船只,按《港口管理条例》,你这艘船将被扣押!” 船老大面sè立刻变得刷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声哀求道:“jǐng爷饶命啊!小的只是奉命从事――” 杜友山快步踏上甲板,气冲冲地道:“本官乃是琼州新任知府!是本官下令船速加快,难道这也不行!尔等休得嚣张跋扈,看本官怎么收拾你们!” “去你娘的!” 一名年轻的海jǐng抬起大脚,“哗啦啦――”的一声水响,杜友山掉入水中不停挣扎,“救命――救命――” jǐng长挥挥手,其他海jǐng将杜友山的随从全部丢进水里,将帆船拖回港口管理处,许乃忠的脸sè青一阵白一阵,却又不敢发作,连新任知府都被他们踹下了水,自己这个总兵又算什么? 幸得没有造chéng rén员伤亡,两艘帆船的船老大及船工被判三个月劳动改造,许乃忠被海jǐng们赶了出去。 许乃忠带着自己的十余名随从不知何去何从,二品的官袍竟无人注视,仿佛是空气一般,索xìng在码头上等起正在向岸边游来的杜友山等人。 七魂去六魂的杜友山被随从架到岸边,忍不住老泪纵横,“本官要去告!” 还告呢?告谁啊?许乃忠宽慰道:“大人,我等先到衙门交接再做计较吧!” 杜友山在码头上休息一阵,换上新官袍,这才想起到琼州必须先找到刘摩交接,可刘摩没有派任何一名官员前来迎接,这人生地不熟的去哪里找? 二人正准备找些路人过来问话,几辆马车凑上前来,一名车夫叫道:“先生可要去琼州城内?我们的马车最舒坦,一路直达琼州府任何地点。” 许乃忠看看杜友山,杜友山点点头,许乃忠问道:“那你们知不知道刘摩刘大人的府邸?” “大帅的府邸?” 车夫笑道:“我等自然知晓,不过现在大帅不在琼州,已经去了三亚。” “刘摩不在琼州?”杜友山惊讶一声,“那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车夫从座位上取过一份报纸道:“这是《琼州rì报》上登的消息,绝没有错,现在琼州的大小事务都由蔡干事主持。” 杜许二人面面相觑,杜友山道:“那带我们去找这个蔡干事!” 马车载着杜许二人向琼州府驶去,杜友山向窗外看去,宽阔的水泥马路、高耸的工业烟囱、林立的新式厂房,令杜友山再次神彩飞扬起来,这一切的一切在他眼中,仿佛都是一只只不断产nǎi的肥羊,难怪刘摩富可敌国,咱老杜在临致仕前捞点骨头汤便行了。 杜友山正闭目养神之间,车夫在前方叫道:“先生,到了!” 杜友山被惊醒,心中不悦,咕噜几句下得车来,一座五层高的洋楼矗立在他的面前,白sè外墙显得优雅庄重,斗拱飞檐又不失中华建筑的典范,令杜友山不胜惊叹。 在这座洋楼的大门前树立五块牌匾:海南宣抚司衙门、海南内务部、海南通商道衙门、海南工业道衙门、海南民政道衙门。 除了宣抚司衙门的作用杜友山心知肚明外,其他四个衙门的招牌令他百思不得其解,而且其中的内务部匾额最大,字体最大,显出独领风范的味道,这是怎么回事? 杜友山招招手,一名随从走上前去对守在门外的卫兵道:“我家大人乃是琼州新任知府杜大人,前来与你家大人做交接。” 卫兵问道:“有何凭证?”杜友山取出官印,卫兵道,“蔡干事现在外出,你们到一楼大厅等一会吧!” 杜友山等人正要进去,数名车夫蓦地齐声叫道:“你们还没有付车资!” 杜友山与许乃忠皆是翻翻白眼,随从们恶狠狠地叫道:“大人做你的车就是给你面子,滚!” 车夫们目瞪口呆见这一行人进去,守门的卫兵面sè铁青,若不是大帅下令军人不得干涉地方事务,只怕早已拿起钢枪突他几个。 一名车夫叫道:“走,去找jǐng察局!”; 第八十一章 琼州无官(下)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穿过气派的大门,步入装饰典雅的大厅,杜友山一行人连声发出惊叹。 约二十米宽、四十米长的大厅内,铺满来自吕宋的花岗岩,石间缝隙被蓝sè的玻璃填充,白蓝相间中显得简约自然。大厅两侧摆满了棕榈、橡皮树等长青盆景和长椅,墙壁上挂着一幅幅照片和各种规范制度,阳光透过楼顶直shè进来,室内室外情景交融。 杜友山凑到照片前眯眼观看,“文昌县清澜镇干事莫胜,生于一八六一年,参加综合学堂二期培训。莫胜带领地方百姓兴建小型码头取得成效,第四季度政绩得分八十五分。” “儋州县和舍乡干事潘丰民,生于一八六二年,参加综合学堂二期培训。潘丰民在地方开辟荒田三千余亩,列儋州各乡镇之首,第四季度政绩得分八十七分……” 一连看下去,杜友山总结出来,墙壁上挂着的几排照片,数最上面一排得分最高,均在八十以上,第二排在六十五至八十之间,第三排在六十至六十五之间,其余皆是六十分以下,不过照片下面的介绍就不是那么客气的了。 “会同县太平乡干事李旭泽,生于一八六五年,参加综合学堂第六期培训。该干事到乡后生xìng疲沓,不肯做事,农村工作开展不利,多次受到县监政会指摘劝告无效,依旧我行我素,乖张无忌,第四季度政绩得分二十二分,建议撤换。” 在照片的下方还有一行小字,杜友山吃力地辨认一阵方才看得清楚:“该干事已于一八八年一月二十六rì调离该乡,进入综合学堂继续参加学习。” 杜友山摇摇头道:“一个小小的乡长何必这般大费周章,真是莫名其妙!” 一名随从“阿嚏”一声,随口吐出浓痰,巴结道:“老爷到这里来做官,一定会是另一番功绩!” 杜友山悠然自得地一笑,忽地不知从何地冒出一名身穿奇装异服的年轻人,似是洋装却又不尽相同,指着地上的浓痰道:“刚才是谁吐的!?” 杜友山面sè一冷,真是奇了怪了,小小的琼州竟然有这么多蛮横之人!难道没看见本官的正四品官袍?随从亦是大大咧咧地道:“是本大爷吐的,你要怎么样?” 那年轻人冷声道:“难道你们没看见大厅中的牌子?” 众人扫眼看去,这才发现门口出的地上放着一块折叠牌,牌上写道:禁止吸烟、禁止随地吐痰。 随从眼巴巴地看向杜友山,杜友山面sè不虞地道:“本官乃是琼州新任知府,怎么?这点面子都不给?” 年轻人怒极反笑道:“这里即便是我家大帅犯了规矩也要同样受到处罚,按规定,随地吐痰者要打扫一天厕所,跟我走吧!” 杜友山怒道:“若是本官不允呢?” 年轻人轻哼一声转身而去,随从满脸堆笑道:“老爷,这帮家伙都是吃硬不吃软的主,反正刘摩不在,琼州这一亩三分地上还不是您最大!” 杜友山还未曾得意,年轻人带着一帮保安从里面再次来到众人面前,年轻人指着那名随从道:“就是他!” 一名保安上前扯住随从的衣领,喝道:“跟我走!” 杜友山斥道:“你们干什么?还不放人!”一旁的许乃忠心底却有些悲凉,没想到自己二人的官袍在这些人眼中一文不值,只得袖手旁观。杜友山其他的随从见己方人多势众,纷纷叫道:“快放人!”“混蛋,快松手!”却没人敢上前。 保安队长冷脸走到杜友山面前道:“这位来琼州公干的先生,告诉你,在我们这里规矩最大,即便是皇帝老子来了也要服从规矩!带走!”那名随从被牵扯的时候还在不停嚎叫,保安队长劈头盖脸就是两个大巴掌,骂道,“小兔崽子,想撒野也不看看地方!” 杜友山站在原地面sè铁青,浑身瑟瑟发抖,一名随从道:“大人,咱们去找那个什么蔡干事讨个说法!”“对,咱们走!” 忽又从外面进来四名jǐng察,车夫们指着杜友山一群人道:“就是他们,坐车不给钱!” 四名jǐng察走到杜友山面前,先是敬一个标准的军礼,一人问道:“这位先生,为何不愿支付车资?如果有其他原因的话,你可以到我们jǐng察局申诉,我们可以为你主持公道!” “公道?”杜友山冷笑一声,“本官――”刚想说自己是新任琼州知府,好像今天已经说了很多次,却一点效果都没有,转念道,“他们的车不舒坦,让本官颠簸受累,所以没有支付车资。” jǐng察轻轻摇头道:“在你刚登上马车的时候,可以选择换乘或放弃,但是这些车夫把你们载到琼州城内,已经造成了契约事实,所以你们必须支付车资。” 许乃忠插嘴道:“多少钱,我们给!” 杜友山见许乃忠服软,自己也不好在出声。 jǐng察道:“按照《市场管理规定》,你们已经延误了车夫的劳动时间,除去支付车资外,还要对他们进行双倍的赔偿。” “赔偿!?” 杜友山与许乃忠同时惊掉了下巴,齐声问道:“这是哪条王法?” jǐng察笑道:“这是我家大帅所定,任何人都不得反驳,只得遵守。” 杜友山指着jǐng察,吹胡子瞪眼道:“要是本官不愿意支付又如何?” “不愿意支付?”jǐng察摇摇头反劝道,“先生最好不要选择这样的结果,不然咱们双方都不好!” 杜友山没有明白jǐng察到底想要说什么,打破砂锅问到底:“那你给本官说说看!” jǐng察将双手搭在背后,丝毫没有不耐烦地表现出来,面无表情地道:“若是先生不愿支付车资和赔偿,我们jǐng局会代行支付,不过先生将会受到三个月至六个月的劳动改造,用参加工作赚到的钱来支付我们的垫付款。所以我奉劝先生不要让我们为难!” 最后一句话的语气有些重,但杜友山满肚子的火气被彻底激发出来,厉声道:“本官就是不愿支付又如何?本官乃是皇恩受命的新任正四品琼州知府,此地的父母官,难道临时征调一些马车也不行吗?混账!” 四名jǐng察相互看去,均是摇摇头,那名最先说话的jǐng察还待再劝,另一名jǐng察不耐烦地道:“老四,别劝了,这帮家伙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唉,看来咱们局这个月的治安事件零计划又失败了!娘的,抓人!” 四名jǐng察从腰间取出手铐,不由分说,分别铐住杜友山和许乃忠等人的双手。许乃忠是武将出身,自有些蛮力,奋力推开一名上前的jǐng察,jǐng察跌倒在地,其他随从纷纷围来上,口中呼啸不断:“混蛋,你们要干什么?”“杂种,滚开!” 跌倒在地的jǐng察举起胸口的jǐng笛,“滴――滴――滴――”,尖锐的哨子声顿时响彻整座大楼。 门前的卫兵听到里面的鸣笛声,枪栓一拉,疾步冲进大厅,十余人站成一排,将钢枪瞄准杜友山等人,喝道:“任何人不得袭jǐng,住手!”“再不住手我们要开枪了!” 杜友山等人顿时慌了手脚,没想到这些卫兵竟敢拿枪指着自己,杜友山强打起jīng神道:“尔等怎敢如此,本官――” “官你妈的头!”一名jǐng察扬拳将杜友山打倒在地,在其他人目瞪口呆中骂道,“琼州一个当官的都没有,你算他妈哪来的猪头,插上大葱充大象!带走!” …… 琼州的三月里,如同盛夏酷暑,天热得连蜻蜓都只敢贴着树荫处飞,好像怕阳光伤了自己的翅膀。 这才是早上的七点十分,太阳从海平面露头之后,工作的人们到了十点就只能躲在yīn凉里。 田野中,红的、紫的、粉的、黄的野花,像绣在一块绿sè大地毯上的灿烂斑点,数百名斗志军战士头顶斗笠,散落道路两旁,一条不断延伸的铁路正在紧张施工中,杜友山和许乃忠被jǐng察局分配到了这里。 “本官要去告!刘摩想要造反!” 杜友山吃力地扛着枕木,低声对着身旁的许乃忠道,自从进了jǐng察局,这句话不知道被他说了多少次。 满头大汗的许乃忠脸sèyīn沉,低声骂道:“这帮畜生,竟敢小瞧咱们,等这几个月的劳改过去,咱们一定去广州参他一本!” 前面的工友转过头来,低声道:“你们就别想了,能不能活着出去都是问题,祈求上天保佑吧!我是郁林州参将,来了半年了!” 杜许二人目目相觑,两人的神情如丧考妣。 夜间,二人决定逃出去,那名郁林州的参将奉劝他们不要抱这种无所谓的希望,因为琼州各地实行新户籍制度,对外来人员的管理十分严格,而且都有身份证,一旦被查出来只有死路一条。但两人不为所动,趁着夜sè遁去。 黑漆漆的夜幕之下,杜许二人如同丧家之犬一般一路狂奔,但他们怎么逃得脱斗志军新建的猎犬部队的追击,“砰――砰――”两声滑过云霄的枪响,那名躺在工棚中的参将喃喃地道,“跟你们说了就是不听,这下嗝屁了,去找阎罗王告状吧,唉!”; 第八十二章 三亚会议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当程安士接到唐绍仪的密令,前往三亚参加共进社首届代表会时,心情异常兴奋。他早已料到大帅必将会有大动作,从海南各地的分田地、新法规、斗志军等等现象来看,大帅之志绝不可能是一个小小的海南。 新编纂实施的小学语文课本中,开始大量充斥关于刘摩、斗志军、列强及中国现状的文章,程安士曾经的分田三策也被修改后编入中学教材。而共进社的社旗,已经在琼州各地飘扬,深入人心,一切的一切,向着历史的另一个轨道前进。 令程安士始料未及的是,当他抵达三亚后,被刘摩点名为农业代表组负责人,并在主席台就坐,而且就坐在刘摩的右手边,刘摩的左手边自然是唐绍仪。就连辜鸿铭这个一向将功名看得很清淡的人,对程安士的位置都有些吃味,虽然没有说出来,大家都能明显感觉的到,这个程安士已经被大帅视为“左膀右臂”。 程安士丝毫没有飘飘yù仙的感觉,反而觉得自己肩上如同压下一座泰山一般,令他无法喘息,兴奋与紧张交织,压力与动力同生。 与程安士一样,鲁特维克这个德国商人作为特约代表参加会议,心情亦是激动万分,他能预料的到,这是一次划时代的会议,说不定他的名字将被写入历史。 宽阔的三亚大礼堂内,五百余名来自各地的共进社代表济济一堂,刘摩坐在主席台上,严肃地看向整个会堂,身后的墙壁上挂着一副大大的条幅,上书“第一届共进社代表大会”,条幅下两边倾斜放置二十面共进社社旗。 唐绍仪低声问道:“大帅,是否开始会议?”刘摩点点头。唐绍仪步伐沉着地走到铺满鲜花的讲台前,看向全场,深深呼吸一口,对着麦克风道,“现在我宣布,第一届共进社代表大会正式开始!下面有请刘大帅作重要讲话!” 刘摩在全场掌声如cháo中走到主席台,没有携带讲话稿,虚压压手止住众人的掌声,说道:“今天,将是一个划时代的开始,因为,第一届共进社代表大会在这里举行。很多人都心知肚明,现在我们在做什么,将来我们要做什么,今天,就是为了决定将来的路怎么走下去,怎么建设一个强大的中国!” 大帅终于向大家交底了! 众人激动地再次鼓起掌来,因为这是刘摩第一次在公开场合说出此言,虽然大家心里都清楚,但哪如刘摩在现场说出来这么痛快? 刘摩摆摆手继续道:“今天前来参加会议的有工人、农民、学生、jǐng察和商人,还有我们的坚强后盾斗志军代表和一些真心与我们合作的朋友。昨天晚上,我忽然对大家的年龄十分感兴趣,我让绍仪算了一下这次会议代表的平均年龄,结果才发现居然只有二十六点九岁,姑且当成二十七岁吧!二十七岁,是怎样的一个年龄呢?是青chūn无限的,是神采飞扬的,是蓄势待发的,是激情四shè的!这说明,我们的社团,是一个年轻热血、豪情万丈的社团!” “共进社成立以来,社员已经扩大到两万人,在海南各地涌现出一大批带头人。比如程安士,原本是一名琼台书院的书生,若是他沿着书生路线继续走下去,也许会考中秀才、进士,在清廷之下做一名地方小官,但他毅然参加斗志军,选择了一条与其他文人不同的道路,而他的农村工作能力在整个海南首屈一指,使我们海南的农村改造工作大大加快,大家都是有目共睹。” “比如陈岳,今年不过才二十岁,而且还是虚岁,在战场上奋勇杀敌,身先士卒,而他原来不过是一名很普通的农村孩子,在参加斗志军之后刻苦学习,被营部多次评为优秀战士,选送到教导队参加学习,在这次红河战争中多次完成艰巨的任务。这说明,每个人的起跑线都相同,甚至别人还落后一些,但只要通过努力,是金子就迟早会发光!” “比如辜鸿铭,古今中外无所不通,游历欧美列国,熟悉多个国家语言,说句实话,这种大才已经不能用‘人才’两个字来形容,而应该用‘绝才’!但他放弃了英国殖民zhèng fǔ的高薪厚禄,放弃了自己一直钟爱的学术研究,来到琼州参与我们的建设工作,为海外华人树立了一个优秀的榜样。他不顾奔波劳苦,来往于琼州、炎海、马来亚、夏威夷各地,动员海外华人回乡,这是什么?这是一颗中国人的拳拳爱国之心,这是一个值得我们尊敬的、真正的中国人!” 辜鸿铭听到这里,泪水已经在眼眶中打转,如同石头一般僵住了表情和身形,任凭泪水滑过面颊。能得到刘摩如此高的评价,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砰砰砰――”,阵阵白烟升起,守在一旁的内部通讯社记者急忙抓拍这一镜头。 “比如海军参谋长维尔斯-马洛里,这位来自异国他乡、和我们肤sè、语言、信仰都不相同的朋友,为了我们的海军呕心沥血,培养出三百余名海军人才,这些人才,将来会是我们现代化海军的最重要的组成部分。我们的好朋友,维尔斯,我要很高兴的告诉你,你申请加入中国国籍的报告已经得到批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一名正式的中国公民!” “哦,上帝!”坐在观众席上的维尔斯-马洛里通过翻译过后惊呼一声,急忙站起身来,向刘摩深深地鞠了一躬。 刘摩面含微笑地向维尔斯挥挥手,接着再次列举其他数名人员,有捐资助学的商人,有开发新技艺的工人,有种粮大户,有勤恳为名的jǐng察,有踏实勤勉的学子,被点到名的人均是激动不已、热泪盈眶。 刘摩接着道:“海南的建设,不可能单靠一个英雄和大帅来解决所有问题,我需要的,是一个团队,是一个积极向上、团结一心、热血澎湃、努力执着的团队!而你们,都是这支团队的中坚力量。在共进社成立之初我曾说过,建立大同社会,人人有饭吃,有衣穿,老有所养少有所依,强盛于世界之林。这是我们的终极理想!” “实现这一理想,需要我们共同奋斗,中华已经走过了五千年的风雨历程,五千年,有多少忠义爱国?有多少热血风发?顾炎武曾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句话,我送给大家以为自勉,将来,我们要交给子孙后代一个满意的答卷,要让后人通过这份答卷来了解,他们的先人是如何一步步带领整个华夏子民再次实现富强。” 刘摩用一只手抵抵心口,朗声道:“诸位,华夏富强不只是一个梦想,也是一个决心,这是任何一名中国人都应该去全心全意付出的决心,我也相信,我们可以做到!” 刘摩说完话,走过几步向全场鞠躬,全场欢呼鼓掌一片,所有人的热情被刘摩的话语给调动了起来,华夏富强,我们可以做到!; 第八十三章 生根(上)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刘摩离开讲台,接下来开始评定两年多来的各地方发展情况,制定未来三年发展规划,总结过去,展望未来。 在唐绍仪宣读过去总结时,所有代表们才发现琼州的家底已经殷实了许多。 海南、越北、炎海三地居民达到三百五十余万,中原灾民正在向越北大迁徙。海南人口中小学生两万余人,中学生及技工、综合等学校三千余人,海外留学生五百余人; 成规模工厂(工人数量超过两百人)达到四十二家,工人总人数一万余人,其中超过三千人以上的大厂竟有四个,分别是刘摩名下的造船厂、炼钢厂、电力公司和胡家的纺织公司; 三亚至河内、广州的铁路三向同时开工,建造进度已完成百分之四十,预计今年内通车,苏比克湾、三亚、岘港等三个万吨级码头同时开工建设,苏比克湾将建成全球最大的五万吨级船坞,工期被一再提前,预估在明年chūn季完工,争取新年到来之前完工,到了那个时候,海南将要建造自己的万吨级海轮; 琼州岛修建水力发电站达十六座,琼北各县实现全部通电,琼南将在两年内实现全部通电;环岛水泥公路全部完工,筑路公司正在筹划建设与铁路相同线路的公路; 越北及老挝的煤、铜、铝、铁开始陆续勘测开采,电报局、银行、新式医院遍地开花; 最关键的是,斗志军正规军发展到七万人,二线部队三万人,jǐng察部队六千人,形成一支庞大的武装力量。 这些活生生的数据令所有代表意气风发,仿佛世界尽在掌握之中。 介绍完以往的情况,唐绍仪拿出由刘摩编订,自己与辜鸿铭、王韬、容闳、詹天佑等人参与修订的未来三年规划书宣读,与其他代表共同讨论。 第一,扩军,斗志军将更名为“中华自强军”,在一年时间内,正规军扩大到十五万人规模;jǐng察部队扩大到两万人;在未来二十个月时间内,海军总吨位争取超过八万吨,与北洋水师持平; 第二,兴商,允许私人投资矿藏开发,但煤、铁、铜、银、金等暂不开放,凡是私人探取的矿点,非战略物资类,可享有两年时间自行开采权,若是战略物资类,由海南zhèng fǔ收购;允许私人创立银行;琼州银行将在明年发行纸钞,在海南各地试行,暂定为“龙币”,届时将禁止金银在市场上流通;允许私人开设烟草公司,这一点刘摩一直没有松口,以往只有琼州卷烟厂一家独大,但到了这个时候,刘摩决定还是放下去;琼州将设立专卖局,保护地方新兴产业的发展;对特殊企业进行资金扶持,刘摩决定一次xìng拿出一千万两的无息贷款下放,为期三年时间; 第三,扩大交通、教育、医疗、水利等方面建设投资; 第四,共进社更名为“共进党”,探讨修订现有党章、入党宣言,但保留“刘摩为我党最高领袖”一条,不容置疑;未来将以党章为建国的根本理念,并根据现有法规制度进行探讨。 代表们在作为紧张记录唐绍仪的每一句话,因为发下来的文件只有渺渺几句,而且散会后也不允许带走,只能全凭自己的记录。 郑青岚坐在观众席上刷刷挥笔狂书,在唐绍仪讲话间歇抬眼看看身旁,谢二虎坐在那里瞪大眼睛,把铅笔含在嘴里来回晃动,面前的纸上没有任何记录,低声问道:“二虎,你怎么没有记录?” 谢二虎憨声憨气地道:“我有什么可记的,只要是大帅说的话,我全部同意,谁反对我跟谁急!” 坐在另一旁的jǐng察部部长胡挚嘿然道:“二虎兄弟说得对,我也懒得懂这个脑筋,嘿嘿!” 郑青岚摇摇头,对这两个家伙已然无话可说,自顾自记录起来。 一个上午很快过去,神经紧绷高度集中的代表们丝毫没有感觉到时间的飞逝,直到唐绍仪宣布休会两个小时时,大家才发现杜将军早已提了意见。 下午是zì yóu讨论时间,对于刘摩制定的规划大纲,前面三条所有人都没有意见,只有在最后一条的最后一句“对现有法规制度进行探讨”上,产生了大量的意见,这也是刘摩喜闻乐见的事情,至少,这些选出来的代表都是有自主想法的人。 首先是一些人对“干事”这一称呼进行了质疑,现在海南的地盘越来越大,而三个辖区内,除了琼州还保留这一职位称呼外,炎海、越北两地已经统统设立市长、县长、会长、局长等职衔,琼州是否还需要继续实施用市县乡三级的干事管理模式,希望能够在海南境内全部统一起来; 法规的不完善让许多人提出了意见,虽然现在海南已经颁布了二十六项新法律和三十一项管理规定,但覆盖面仍旧远远不足。辜鸿铭现场举了个例子,户籍管理法中规定外来人员进入琼州之后,必须在本地居住年满三年以上方能入籍,但事实是,海南将来要吸收大量的特殊人才,不可能全部按照这条规定来办; …… 对于众人提出的意见,通过一一汇总最终被归纳到刘摩等人手中,嚯!大大小小的意见达到两百余条,除了军队、jǐng察、学员代表之外,其他行业都提出了各种各样的问题,就连来自农村的农民代表也提出相关问题,包括特种养殖申请、畜牧业的开发。其中一个农民代表抱怨万县市场上的鸡蛋供应太少,现在大伙都有钱了,遇到个红白喜事还需要派人下乡去收集才能凑够份。 刘摩将这些意见分为两等,轻微的交由其他人处理,重点的自己派人跟进,尽快解决问题。 晚间,代表们三五成群地在沙滩边结队休息,即便在休息的时间里,一些代表仍旧在谈论时事政务,而辜鸿铭与王韬等人无形中成了众人的理论领袖。 辜鸿铭代表的是留洋派和南洋派的主张,而王韬则代表本土派的意见,两位改革理论家围绕未来的发展产生争执,慢慢地聚起一大群人来旁听。 辜鸿铭坐在一张躺椅上,海风拂面,说不出的清爽,但面sè上仍有些不虞,因为王韬秉持的人治论调令他心底不痛快,若是未来的中国依旧实行人治,那何时才能达到大帅所说的“大同社会”?辜鸿铭道:“古往今来之事,自韩非子提倡法家以来,若无律法可依,国不能盛,官无所惧,民无所谓,为上者肆意妄为,鱼肉百姓,以愚民之策阻碍中华发展之路。纵览西方社会,律法深入人心,讲究平等、mín zhǔ,所以才有今rì的强盛。奥斯曼帝国与欧洲相近,体制却与我国相仿,王先生也曾到过那里,应该知道奥斯曼未能谋求变化,导致一大强国四分五裂,被列强欺压,这就是人治的结果!人生不过百年,但合理的法律却能延生千年,这是一条准绳,唯有在准绳之内,方能国泰民安,所以我坚持认为还是以法治为本!” 不知何时,刘摩与唐绍仪也凑了上来,听到的辜鸿铭的大论,刘摩不经意地摇摇头,令一旁的唐绍仪心底咯噔一下,莫非这个小老弟将来还要谋求九五之尊? 王韬笑道:“某无法苟同辜先生的意见。所谓人治或法治,其根本皆在于人!”; 第八十四章 生根(中)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一大群人或站或坐,围在王韬与辜鸿铭的周围,屏住呼吸,聆听这两位理论大师的辩论。 听完辜鸿铭的话语,王韬立刻予以反驳,“我虽然也和辜先生一样,游历欧美诸国,不知道先生可曾注意,欧美列国的社会体制,是建立在基督教的道德基础之上,与我国情况大为迥异。各国社会制度的确立、内容、特点及影响又有所不同,某便以英吉利为例吧!” “十三世纪初,英国《大宪章》对王权设定了界限,产生了议会这一种代表民众意愿的执政群体,确立mín zhǔ政治的绝对权。但英国王室始终没有放弃权利,与议会争斗了数百年,直到1688年光荣革命之后,才最终解决了王室与议会的权力之争。而在这数百年间,英国要经历多少次战争?又产生了多少位dú cái者?到了1721年,才选举出沃尔波尔为第一任内阁首相,mín zhǔ历程走了数百年时间。” “再反观我国现状,皇权延续数千年。荀子有言,人之xìng恶,其善者伪也。荀子的xìng恶论虽然是为了维护皇权统治,但是也道出了人之本xìng,韩非子的法家也是建立在此论的基础上,方才说出五蠹不除、国无安宁的话来。中国有句古话,叫‘一山难容二虎’,所以在国人的骨子里,流淌着的始终是天王独大的思想。律法,是服务于人,由人来制定,但是你指望现在这种情况直接进入法治社会,根本不足取。” 王韬说了一阵,拿起躺椅边的椰子汁吸上数口,惬意地舒口气接着道:“比如你我众人在此开会探讨将来事宜,受大帅的厚待,有这张舒服的躺椅,有这个润喉的椰汁,可中国现在的四万万百姓当中,有多少还在水深火热之中呢?若是我们去跟这些百姓探讨人治还是法治,百姓们会不会觉得远不如一碗米饭来得实在?诚然,我也十分赞赏欧美各国的法治社会,政清人和,但是在这里,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也就是说,现在谈论这个问题根本为时尚早。只要我们紧随大帅的步履前进,将来自然会有那么一天!” 众人听完王韬的话连连点头,程安士插嘴道:“在下也曾读过《韩非子》,韩非子驳申不害言术而不通法,公孙鞅言法而不通术,结果二人不是死于‘吏诛’便是死于剑下,为上者当借以‘抱法处势’,不恃尧、舜而治,以此论证法治优于人治,但必须结合法治与人治。在下听了二位先生的意见,又开始满头雾水了!” 众人大笑,唯有辜鸿铭仍在沉思之中。 王韬捋须笑道:“不论法治还是人治,只要能为百姓造福,某定是双手赞成。比如今rì前来参加代表会,有人穿新装,有人穿长衫,实乃时代变迁所致,但若是外面罩着新装上衣,里面穿着青衣长衫,又是不伦不类,故某人觉得与其反复争执,不如脚踏实地!” “好一个脚踏实地!” 刘摩高赞一声,步入人群,众人连忙起身,刘摩摆摆手道:“今天不分你我,没有大帅刘摩,都是来自各地的朋友,大家都一起坐下!”说着刘摩带头坐到地上,其他人也跟着坐到沙滩上,辜鸿铭与王韬相视一笑,推开躺椅坐到了地上。 刘摩见众人不说话,皆是眼睛盯向自己,笑道:“刚才听了两位先生的大论,我深有感触,这是好事情,说明大家都能认识到将来到底应该如何去建设一个强大的新中国。” “暂且不论人治与法治,这次的代表会的目的,是为了统一我们的认知,将强内部管理,只有确定一个积极向上、jīng诚团结的群体,我这心里才踏实,才有干劲。既然大家都对王、辜两位先生的观点感兴趣,我且来说说我的意见吧!” “现在我们处于的阶段是人治,而法治社会是我们的终极目标,以人治实现法治,这在理论上正确,并具有实证xìng的例子。” 刘摩的话顿时引起了王韬等人的兴趣,纷纷注目聆听,生怕漏掉一个字眼。 “比如美国,开国时华盛顿、杰弗逊等多位政治家以政治人格推动和坚守法治,也是明证。只不过要多几位同志者坚持推动,沉淀法治这一政治文化,积累人治向法治异化的条件而已。我曾在美国耶鲁学院学习哲学,课本中有一种说法十分明确,‘法治的行为主体是人,是广义人治的一种特殊形式,世界上没有离开人cāo作的法治。’所以,从人治到法治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这个过程或许很漫长,而且我们必须面对现在的中国和世界,我们的力量还很弱小,但是只要我们不停的探索,就一定能够实现。” 在前世中刘摩最恨的就是大学的哲学课,没想到今天也充当了一把哲学大师,还有一大群拥趸,心底暗暗感到好笑。 刘摩道:“实际上我已经考虑用法治来监督我们现在的工作,只不过实际的效果还没有扩大显现。比如各县的监政会,在设立这个机构的时候,有很多社员表示反对和不理解,为何要用外部人员来监督我们的工作?有没有这个必要?但实际情况呢,监政会代表的是海南各地百姓的意见和利益,既监督干事们工作,也受到百姓的监督,形成一个良xìng循环,干事怕被监政会问责而要去管理百姓,监政会怕被百姓提意见而要去管理干事。西方社会讲究三驾马车执政,分权制衡,所以我也在不停的探索,谋求一条我们自己的执政方法,只要符合国情,忠实于国家民族的利益,我认为就是好的制度。” 差点将“具有中国-特-sè的XXXX道路”给说出口,被硬生生咽了回去,众人亦是连连点头。 刘摩舒缓一口气,一名卫兵匆匆跑过来,在罗青龙耳边耳语数句,罗青龙点点头走到刘摩身边低声道:“大帅,寇松爵士邀请你去参加烛光晚餐。” 刘摩站起身拍拍裤子,笑道:“那好吧,总是把洋人落在一边也不是办法,绍仪,你陪我去,大家继续探讨吧,关于未来的制度,我会在明天的大会上提出建议供大家参考。” 众人目送刘摩等人离去,辜鸿铭坐到躺椅上沉思,其他人继续讨论未来,一时间热闹非凡,王韬与辜鸿铭不时插上画龙点睛的数语,又令众人赞叹。 寇松跟随刘摩一路来到三亚考察,准备前往苏比克湾见识一下刘摩鼓吹的五万吨超级船坞,这点既让他惊讶又让他狐疑,连大英帝国最大的船坞不过四万吨,为何刘摩急吼吼地要走在全世界的最前列呢?亦曾试着询问刘摩数句,刘摩皆是回答为了建造商船所用,令寇松接连撇嘴,打死他也不相信这座超级船坞是为了经济目的。 在宴会上,寇松再次提及这个问题,刘摩用筷子挑起一块西红柿笑道:“西红柿永远无法理解菜刀的乐趣!” 第八十五章 生根(下)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辜鸿铭与王韬关于人治还是法治的问题,对于刘摩来说,此刻仿若天方夜谭。虽然有了自己的地盘,有了自己的力量,但在这个时候的主要问题还是将来的发展,难道就凭一大堆文书去统一中国、强大中国? 扯淡。 尽管夜sè浓厚,蝈蝈在墙角边不停的鸣叫,刘摩躺在床上,仍旧没有合眼,凝眉沉思。 不过这二人能够提出这个问题也是个良好的开端,毕竟他们都是博学之人,贯通东西,带动其他人的进步,树栽好了,各方面都开始生根了,好! 虽然刘摩只有两个闺女,王韬早在私下底说过,大英帝国的女人都能作为皇室继承人,为何中华不可?想到这里刘摩哑然失笑。 做皇帝有什么好?刘摩忿恨地想到,就连夫妻之事都要记录在案成为历史,我勒个去!若是到了互联网时代,随便哪个后生小辈找度娘咨询一番,乖乖,自己岂不是脱光了摆在世人面前任凭点拨? 躺在身旁的施玉晴朦朦胧胧地睁开凤目,见刘摩依旧双手抱头,眼睛睁得老大,将娇首向刘摩的脑袋边拱了拱,低声问道:“夫君怎么还不休息?” 刘摩笑笑,将施玉晴拥入怀中道:“好了,夫君这是在思考人生呢!”说到思考人生,刘摩猛然间想到了巴神,忍不住哄堂大笑,施玉晴瞪大眼睛看向刘摩,正待询问,刘摩吃吃地道,“睡了,睡了――哈哈――” 守在门外的卫兵听到刘摩的笑声,忍不住面面相觑,表情皆是说不出的古怪。 …… 次rì的会议上,代表们提出的意见被印刷厂连夜赶印了出来,分发到每个人手中,坐在主席台的刘摩、唐绍仪、程安士、王韬、辜鸿铭等人一一解答,不能即可解决的问题,刘摩也承诺在三个月内解决。 根据刘摩的提议,对原有机构进行重新划分。唐绍仪主管内政部,统筹所有政务及其他部门,蔡绍基主管工商,程安士主管农业,蔡振寰主管兵务,蔡永昌主管财政,盛宣怀主管外交通商,王韬主管民政及宣传,容闳主管教育,在老家居丧的岑chūn煊主管吏治,建设部由唐绍仪兼管。 在会议落幕时,刘摩再次即兴演说,就人治与法治阐述自己的观点。 “昨天晚间,王韬先生与辜鸿铭先生对于人治和法治问题进行了讨论,大家的心情也很激动,积极参与,我非常赞同,这说明我们的团队在不停进步,不断吸收新的知识。不论将来我们能走到哪一步,也不论是人治还是法治,眼前最重要的是要脚踏实地大力发展。” “若说我对人治和法治的看法,昨天夜间也想了许久。我认为,现在的海南实行的是军政模式,也就是说,一切都是为了军队而服务,以军队为优先,这就是现在的现实情况。我定了三个步骤,从军政,到训政,直至宪政,逐步实现法治化的理想社会。” “所谓军政,就是用军队扫除摆在我们面前的所有障碍,不论是国内还是国外,不论是老的还是旧的,都要一一打破,建立一个新的社会;而训政,就是由共进党培养专门的干事,通过考评合格后的人员,下派到地方任职,带动基层的mín zhǔ建设;只待训政全面铺开,便能实施宪政,用一部根本的法令,来确定所有已经取得的mín zhǔ事实,保证国民的基本权益。” “但是在这里,我要强调一点,”刘摩抬眼看向正在挥笔记录的观众席,缓缓地道,“在将来,我们将要推行的是民族主义,也就是我们的领土范围内,只允许存在一个民族,那便是汉族!” 所有人的心头为之震动,刘摩接着道:“当然,少部分外来的朋友我们还是乐于接受和欢迎的,总不能全部拒之门外。只有实施民族主义,将来我们的国家便永远不会分裂,只有实施民族主义,才能长治久安!” …… 代表们带着刘摩的寄语分赴各地,仍都在思考刘摩的观点,这一次辜鸿铭与王韬出奇的都一致支持刘摩的民族主义观,因为大汉民族受到外族的欺压掠夺太多太多,五千年的文明史几乎就是一部反抗外族入侵的历史,直至现在仍没有写完。 寇松与刘摩等人登上“荡cháo”号,刘摩收到蔡绍基的报告,清廷派来的两名官员已然丧尸田野,刘摩冷冷一笑,将电报扔进海水中。 寇松对这艘由德国人建造的八千吨军舰横挑鼻子竖挑眼,一会说舰桥设计不合理,暴露在火力之内,一会说舰艏似是癞蛤蟆的肚皮,鼓鼓囊囊却是中看不中用。 刘摩闻言轻声笑过,心道,等德国人帮自己建造的两艘万吨级巨舰下水之后,你们在掂量掂量看看。他也知道寇松在向他推销英国的军舰,但刘摩现在只对两种军舰感兴趣:潜艇和新式战列舰。其他的,已然变成了鸡肋。 可以说这是一个疯狂的技术革命时期,新兴的科技带动军事的发展。从英国的“勇士”号下水,结束了木壳战船的时代,短短二十余年之间,全钢结构的军舰也开始下水,船越造越大,舰炮越来越粗,列强们恨不能军舰上的火炮能够直接打到月球。只有潜艇和新式的战列舰,才能走在历史的前台。 俾斯麦得到刘摩新式战列舰图纸时,亦是目瞪口呆,他无法相信这种有悖常理、按照流线型设计的军舰能够在海洋上行驶,经过德国造船专家的多次研究试验,最终认可这种新式军舰的实施可能xìng。它的多层隔离舱抗打击能力强,并能有效减少火炮开火时对船舱的影响。瘦身后的船体在同等动力下可以提升零点三至零点五节的速度,千万别要小看这一点点的速度,它有可能决定一场海战的命运。 只要论证有效,德国人立刻全力以赴建造,除了帮刘摩建造两艘之外,德国人严谨执着的xìng格驱使他们拨出巨资也建造了两艘,因为刘摩的图纸抵去了其中一艘军舰的费用,这点已然让德国人沾沾自喜,因为这是一艘划时代的军舰,从此海洋力量将会被这种新式军舰所打破。 而在此时的苏比克湾内,三艘悬挂有德**旗的军舰守在那里,这是德国太平洋舰队的三艘主力舰,受刘摩的请求,与自强军海军进行联合演习。 两道一直向海面延伸的拦波护堤如同两条出水长龙,炎海码头上热火朝天,装货的,卸货的,修筑的,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当“荡cháo”号缓缓驶入港湾时,所有人都停住了手中的动作,向港外驻目看去,因为“荡cháo”号已经离开了苏比克湾五个多月时间,仿佛抽去了所有人心中最有力的倚仗,当再次看到这座小山一般的军舰,所有人再次激动欢呼起来。 刘摩在炎海的行程只有五天时间,整rì如同走马观花一样到处检查观看,同时给李庆洲下令,炎海的自强军步兵在年内扩充至两万人,令同样失落于未能参加越北战役的李庆洲激动万分,当即与师委员邓世聪拍胸脯保证圆满完成任务。 许多迁徙至炎海的海外华人初次见到刘摩,激动之情无以言表,他们已经将炎海当成世界上的最后一片乐土,只有在这里才能堂堂正正地做一名中国人。而炎海的改革动作无疑走在了最前列,剪辫子、废叩拜、zì yóu婚姻等等现象,令刘摩对梁敦宜的工作非常满意。 而寇松步入炎海时,在码头上懵了许久时间,因为他看得出,这座临海城市的水泥堡垒式设计似曾相识,几乎就是用水泥钢筋堆砌起来的一座庞大的要塞群。 想起来了,全世界只有一个地方与这里差不多,直布罗陀! 或许直布罗陀比这里还要差出许多,因为这里所有的城市建筑都是为了战争而建造,墙壁几乎都是双层圆边设计,最薄处一米,上帝!这个刘摩究竟要做什么? 刘摩的回答仍旧很简单,吕宋岛气候湿润,无法长期存储物资,只得采取这种建筑方式。 寇松的表情仍旧是撇嘴,难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第八十六章 中华自强军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在刘摩离开炎海时,给李庆洲下了一道密令:训练三千名当地土著士兵。对这些士兵的要求,不能识字,不能听懂任何外语,禁止相互之间交流,目标只有一个:全部是杀人机器。 李庆洲对这项密令颇为不解,但又不便询问,刘摩给他支招,吕宋北方的土著众多,可以拉一批杀一批,最终只要三千名左右的土著兵,番号、编制全部保密。 李庆洲只得照办,他不知道的是,在越北,刘永福同样秘密训练着这样一支部队。 英国人出售的三艘军舰抵达炎海,被海军接收编入海军战斗序列,连同俘虏西班牙人的军舰,炎海湾内的军舰总数达到十二艘,不过这其中只有荡cháo号、兴邦号、兴国号勉勉强强拿得出手,其他的军舰只能做训练使用。但这已经让詹天佑激动异常,他非常清楚,在接受万吨级军舰之前,只有通过大量的训练才能快速壮大实力,而且在美国定制的五艘两千吨护卫舰也还有两个月的时间便能回到炎海。 从海南各地选送的四千余名新兵被编入海军,红底金星旗在港外内四处飞扬,卷起战士们无比亢奋的心情,因为他们将和德国海军一起,前往德占巴布亚新几内亚参加区域大规模演习,增加实战经验。 自强军海军军官与德国海军军官相互置换,互派人员到对方的军舰上学习交流,cāo船、纵炮、快速反应、综合攻防、战损救援等等科目被一一提上rì程,满载着刘摩的希望前往大洋深处。 寇松对刘摩倾向于和德国人全方位合作有些焦虑,俾斯麦的外交政治手段几乎举世闻名,既然这个冷峻严肃、谨慎执着的德国佬都能看中刘摩,那刘摩肯定还有许多隐藏的实力。寇松一连数封电报发回国内,催促索尔兹伯里尽快改变已有方案,争取这一位东方盟友。 原计划到rì本考察的时间被一再推迟,rì本的使者现在还在香港逗留,等候寇松等人,若不是刘摩拒绝rì本使者进入海南境内,只怕寇松的耳朵早已不得安生。 不等啃着西红柿的索尔兹伯里回电,寇松再次跟随刘摩前往琼州,仿佛是刘摩的跟屁虫一般。 回到琼州的第一个大动作,便是将现有军队重新编制。刘摩仿照后世的扁平化管理,设立军、旅、营三级机构,这样的设置,使总部下达的作战命令能够快速到达最基层单位,待将来军队人数越来越大,自然会设立集团军这一作战序列。 海南方面:第一军驻琼州,军长郑青岚,政委迟少锋,下辖五个旅,士兵八千人;第二军驻雷州,军长黄开甲,政委左子厚,下辖五个旅,士兵八千人;炮兵dú lì师驻雷州,师长丁子仪,政委金济,士兵六千人;另有总部直属作战旅(陈岳)、骑兵旅(王彪、驻雷州)、特战团、医疗团、琼州dú lì岸防团、工兵团、宪兵团、飞艇团、教导团、三亚dú lì岸防团等部队; 越北方面:第三军驻河内,军长刘永福,政委宗耀仁,下辖六个旅,士兵一万一千人;第四军驻奠边府,军长刘家照,政委汪定强,下辖五个旅,士兵八千人;第五军驻岘港,军长罗国瑞,政委郝正,下辖六个旅,士兵一万一千人;骑兵军驻河内,军长刘振培,政委吕正浩,下辖四个旅,士兵六千人;另有医疗团、工兵团、炮兵团等部队,归属红河司令部管理; 炎海方面:第五军、第六军同驻炎海苏比克湾周围,各八千人五个旅,军长、政委分别由李庆洲、苏祖青、马汝明、廖淦四人担任,另有骑兵团等dú lì单位; 湘南方面:第九军,军长张桂,政委郑宣良,下辖十个旅,士兵两万人。 除去湘南的第九军外,其他军级单位在一年时间内全部扩充至一万五千人左右规模,骑兵军、炮兵师扩充至一万人。所有军长政委全部授少将衔,旅长授上校衔。 根据这次红河战斗中暴露出来的近距离火力支援、要塞攻击、巷战、大规模接触战等问题,刘摩在总结会上提出研发新式连shè手枪、迫击炮、火焰筒等新式概念。 所谓的连shè手枪,详细描述应该是弹容量至少二十发、所有动作全部通过后坐和复进来完成,达到装弹自动化,减少战斗期间的装弹时间,有效shè程至少五十至一百米。参会的德国顾问埃克少将(经俾斯麦的同意,埃克被刘摩特授为少将)对这种手枪大感兴趣,但是目前世界上还没有此类武器的存在,研发难度较大,而且这类的手枪一定很重,增加单兵作战负重,而且给后勤带来困难。 刘摩取出根据后世驳壳枪画出的图纸,供众人参考,这才打消了所有人的疑问,令埃克连连惊叹。 接下来几乎让埃克惊掉了下巴,刘摩的迫击炮图纸令他大为不解,为何这种中世纪的攻城武器现在还要提上台面。 刘摩一一作了详解,从曲shè原理再到zì yóu落体,与其他常规火炮相比,迫击炮具备近距离攻击、杀伤效果佳、质量轻、cāo作简单等优点。虽然自强军各部队大量配备了手榴弹,但在这次战斗中频繁的攻坚战令常规火炮的效用减弱到了最低,而使用集束手榴弹又无疑需要用士兵的生命去硬博,飞艇炸弹的命中率几乎不到百分之一,所以必须研发迫击炮,在大规模作战时提供近距离火力支援。 埃克等德国顾问目目相觑,他们这些大炮主义者对这种小口径火炮丝毫不感兴趣,火焰筒在他们的眼中又如同马戏团小丑的杂耍一般。 刘摩没有顾忌众人的感想,直接下命令研制,务必在本年内研发出来,批量装备部队。 来自河南、安徽的灾民成群结队向越北进发,盛宣怀动用了三百余艘大小船只昼夜行进,刘纯连则在陆路安排临时聚集点,一路向越北延伸,因为那里有四千余万亩肥沃的良田等着这些灾民前去种植,在那里生根落地。而越北的原住民皆被赶到了越南中部,不愿意搬迁的,基本秘密失踪,再也找不到任何痕迹。 一些土匪试图打劫灾民,接连被自强军特战团端了老窝,再无人敢打灾民的主意,也增加了特战团的山地作战经验。 在这水陆两路的大迁徙中,几乎所有的官员都认为刘摩疯了,高达三十余万的灾民人数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这其中的金钱粮草消耗那真是海了去了,不过各省的报纸在报道此事时,均是一个腔调:海南巡抚刘摩忧国忧民,实为当代忠义良臣之楷模。 可谁又知道,这个当代的忠义良臣楷模,手中的菜刀已经开始霍霍向猪羊。 而这一切,除了自强军内部外,也只有寇松看的出来,刘摩在慢慢地包围中国东南,只待英国点头答应同盟、扩充训练完成后,自强军便能挥师而上,直捣黄龙。; 第八十七章 虎牙(一)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一八八八年四月,新建成的廉州火车站,人山人海,摩肩擦踵。哭声不绝于耳,到处是泪水和鼻涕的亲情。 一群群目光呆滞的小伙子站在那里,穿着统一的绿sè短袖军装,胸前戴着可笑的大红花。亲人们聚集在周围,叮咛……嘱托……还有更多更多的不舍。 陈博一个人站在那里,同样是穿着崭新的军装,饶有兴趣地看着周围。陈博的母亲要送他,他没让,实在是不喜欢在这个高兴的时刻看见母亲流泪。是!陈博很高兴。终于可以逃出学校,不用在跟作业过不去了,不用再琢磨如何应付老师和“痛”爱他的老爹。 前几天,陈博还是廉州三中的学生,当看到自强军贴的满大街的招兵启示,当下瞒着父母偷偷报了名,凭借自己异于常人的体格,又给自己偷偷加了两岁。 当募兵处问及其家人时,陈博吭吭哧哧报出了父母的名字,没敢把自己的哥哥说出来,结果募兵处的人说独子不得参军时,陈博这才说出他哥哥的名字:陈岳。 募兵处的人顿时傻了眼,被大帅火线提拔的战斗英雄陈岳的大名谁不知晓?募兵主任还受大帅的委托,专门前往陈岳家中拜访。陈博的小脸憋得通红,他已经被这些募兵干事一而再的追问感到十分窘迫,心头似乎有一股火气不停往上冒,最后吼道:“我是我,我哥是我哥!你们到底收不收!?” …… 就这样,陈博被招进了军队,今天是新兵登上火车前往琼州的rì子。 陈博站在一边,脸上得意地笑着,而其他的新兵则是哭着。 陈博不明白有什么哭的呢?当兵是好事,没看见我哥回乡那天,几乎全镇的人都围在我家门口,直到现在,老头子还一直在念叨,家里的茅厕是不是要多挖几个坑。 突然陈博头上被重重拍了一下,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你是哪的兵?” 陈博一急顺口骂道:“你他娘的……石康镇的。”在陈博眼前是一位肩膀上有挂着两颗星双道杠的军官。陈博听他哥哥讲过,这是个中校,一般是旅级参谋、政委之类的军官,另外还有其他数名军官,只有这个拍他脑袋的军官职衔最高。 “呦呵,还骂人?等着到部队的,好好给你整整!” “切!吓唬谁啊?我大哥就是陈岳!”陈博当然是在心里说的,脸上却是丝毫没有表情流露。 军官看看陈博的四周,又问道:“你怎么没家属来送?” “没让来,有什么可送的!” “这一站台的小兵,就你一个人在这笑,多大了?”他好象对陈博特别有兴趣。 “十六!不――十八!”陈博的年龄是临时改的,因为岁数不够。 “到底多大?” “十八!”在陈博临出门的时候,老头子一再叮嘱,就算打死了也是十八。不过陈博曾经暗暗地心想,登记表上他是一八七零年六月,他大哥是一八七零年一月,他的老娘简直就是神! 军官没有再说话,看看陈博转身走了。 “我滴娘,吓死我了。”陈博这才松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上,把背包放在地上,往上面一坐。谁知道屁股还没坐稳,忽又传来一个声音:“起来!谁让你坐的。”陈博急忙站起来,顺着声音找寻过去,什么也没发现,到处是人。狗怂的,见鬼了!陈博没作理会,再次重新坐下去。 “说你呢?站起来,把烟掐了。”陈博急忙又站起来,这一次他看见了,正是那位军官。陈博扔掉烟头,军官盯着他的眼睛走了过来。“多大就学抽烟,啊?” 陈博没说话,心里嘟哝着:“老子抽了好几十天了,跟你有毛个关系!”这倒不能怪陈博不学好,自打陈岳在越南打出了名堂广为人知,陈博突然发现周围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而且以往一向严谨的老爹对自己更加严肃了,一旦陈博在外面惹事或是成绩不好,那便会劈头盖脸来一番深刻教导,一边揍还一边叨咕:看看你哥!学学你哥!时间久了,陈博几乎感觉到自己的肩膀无形中承担这巨大的压力,宛若泰山一般,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而每个月陈岳寄给他的生活费总是花不完,渐渐地学会了抽烟来解乏,排解心中的苦闷。陈博暗叹一声,慢吞吞地把背包重新背到肩上,异常沉重,足有几十斤。不知道因为什么有点困,唉,这火车怎么还不开啊! 军官走过来侧眼看到扔在地上的烟头上有三颗五角星,忽又变sè道:“你这烟是哪里来的?”因为红星烟是军队专供,而且只有校级以上军官才有资格享受,而且供应量非常稀少。 陈博低声道:“我哥哥寄给我的。” “你哥哥?”军官狐疑地看了一阵陈博,突又问道,“你姓陈还是姓罗?” “陈。”陈博不耐烦地回了一句,便呆呆地看着火车轱辘。军官也不再问话,看了陈博一阵带着其他军官离开,边走边低声交谈,不时回望陈博一眼。陈博仿佛听到那名军官再说陈岳怎么又这么个弟弟――陈博心头的怒火再次点燃起来,想要追上去再次大声宣告陈博就是陈博,关陈岳鸟事!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暗暗给自己下了个狠心,一定要在部队里混出个样子来。 “新兵都到这边集合!”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此时,亲属已经全部站在一旁,名个军官拿着花名册开始给新兵点名。陈博和其他新兵急忙走过去,大略地数了数,共计有七百多人。 军官一一点名道:“……陈博!” “唉!” “唉什么唉?你没听到别人怎么回答的啊?答:到!”军官抬起头狠狠地瞪了陈博一眼。陈博暗恨道,什么玩意儿,又没人教我,老师叫我,我都是这么回答的。小干部事儿真多。 “陈博?”军官抬起大沿帽,“你先到这边站着。”陈博走出队列,一个人站在旁边。其他人看着他,如同在课堂上被老师提溜到墙角的感觉一样。因为已经有人在一旁猜测和议论他了。 新兵已经陆续开始登车,陈博仍站在地上,没人管他。新兵上车结束时,刚才点名的军官才走过来道:“你!跟我走。” 陈博拎着行李一瘸一拐地跟在他的后面,一直快走到车尾才停下,那名中校正守在那里,军官敬礼道:“报告参谋长,陈博找到了,就是他!”陈博再看那位参谋长,正是刚才训斥我的人,心底苦笑一声,真是他娘的冤家路窄。 “你跟我在一起,来之前旅长交代过了。” “啊!”陈博瞪大眼睛,口不择言地道,“原来是自己人啊!”紧张的心情顿时松了下来,听他的口气,大哥的官一定比他大,虽说陈博对陈岳的光环有些感冒,但还不是到处打着陈岳的招牌,当下腰板直了直,“去哪?” “跟我走就行了。” 一群人上了餐车,周围没几个人,中校把陈博安排好位置便转身离去。 “呜呜――” 一声汽笛鸣响,火车终于是醒了,振动之后开始徐徐向前开动。 一个农村的妇人突然冲过来,敲打着陈博面前的窗户,嘶声喊着:“小年在哪啊?小年在哪啊?”陈博把脸转到一边,不忍看到那副泪水满面,妇人抓着火车向前跑去。陈博一下想起了母亲,她此时肯定还在流眼泪呢,毕竟,这是我第一次离家,突然觉得有人送送也挺好的。 火车终于冲出团聚,扯着一车皮的牵挂呼啸而去。 陈博看了一下四周,几乎没什么人,再拿出一支烟点上。 乘务员走过来,把一个玻璃烟缸放在陈博的面前,笑道:“一看你就是后门兵!” “后门兵?你咋看出来的?” “其他的新兵都在里边,只有你一个新兵坐在这里。” 后门兵?是啊,陈博的确是一个人坐在这里。骄傲地想起,没办法,谁让俺哥是陈岳呢。 正当陈博得意地抽着小烟的时候,那位参谋长回来了,站在车厢门口喊道:“陈博!拿着东西跟我走!”陈博急忙摁灭烟头,拎着大包小包走过去。参谋长没说什么,一转身走了,陈博如同一根尾巴一样,叮啷咣啷跟他的后面。 车厢里都是新兵,有的人在说话,有的人仍在哭泣。没出息!陈博很鄙视地看了看,继续跟着参谋长往前窜。 不知道走了几节车厢,那位参谋长才在一个空位前站住,手指着道:“你坐这儿。”旁边一个小军官急忙跑过来,参谋长跟他耳语了几句就走了。 行李架上堆满了背包,没有空闲的地方。“唉,我说,我这些东西放哪啊?” “跟谁唉唉的。”小军官走过来,把陈博的几个背包塞在座位下。“那个是吃的吧?放那上面就行。”他指了指行李架上的一个背包,转身便走。 陈博暗暗恨道,小官牛什么牛,我大哥是陈岳!陈博穿着鞋站在座位上,费劲地将大袋子放在那个背包上。 “唉,别放我背包上啊。”旁边一个新兵喊。 “放上怎么了,能压死啊!”陈博没好气地道,把背包压稳。 “说你呢,别放我背包上面。” 陈博没搭理新兵,腾地跳到地上,瞪起眼睛骂道:“你他娘的怎么这么狗怂!” 新兵亦是怒目圆瞪:“你小子骂谁呢?” 陈博摆出一副欠揍的模样,哼哼地道:“就骂你小子呢!你想怎么样!?” 新兵霍地站起来,叫道:“哎呀,皮子紧了吧,啊?那老子帮你松松。” 新兵还未说完,陈博的拳头已然招呼了过去。新兵根本没来及躲,结结实实地打在鼻子上,鲜血顿时喷了出来,陈博顿时愣住了,这小子怎么不知道躲呢?; 第八十八章 虎牙(二)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新兵摸摸鼻子,大手上全是血迹,顿时暴跳如雷,跳起来想抓住陈博的头发,结果头发没抓到,把陈博的帽子给扯了下去,陈博趁机又是一拳。 新兵向后仰倒,脑袋磕在窗户上,“咣”地一声。陈博冲过去想压住他,他抬腿就是一脚,正踹在陈博的心窝,陈博猛地摔到旁边的座位上。 怒火瞬间点燃,陈博抓起桌子上放杂物的小铁碗正待砸了过去。 “住手!”一声断喝传来,陈博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按在那里。“谁让你们打架的,啊?” 陈博推开中校的手,弯腰捡起地上的帽子,拍拍帽子上的灰尘坐到椅子上道:“你问他,没事找事,这个小屁孩子就是欠揍。” 中校瞪大眼睛喝道:“到底怎么回事儿?” 新兵用破布纸塞出流血的鼻子,闷声闷气地说:“他把口袋放我背包上了——” “放你背包怎么了,能压坏啊。” “不能放,就是不能放。” 陈博站起来指着他骂道:“看你个熊样,你说你是不是欠揍吧!” 中校冲着陈博喝道:“你小子给我闭嘴!消停点,坐那里别动!”,又转身对新兵道,“这也能打架,啊?多大个事啊!” 新兵脖子一梗,倔强地道:“就是不能放!” “唉,我说你这个小兄弟真有意思。他放一放怎么了?” “就是不行!谁也不行!”新兵大叫一声,猛地跳起来,把陈博的背包摔在地上。 “你这个死孩子,看我今天怎么废了你。”陈博刚想向前冲,中校一只手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拽了回去,面sè上写满了疑问,口气也变得舒缓一些,“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俩这是哪出戏啊?好几百人你们能坐一节车皮去不就是缘分吗?有什么好打的。年纪轻轻的,脾气怎么这么暴。” “谁他妈跟他有缘分!”陈博在中校身后骂了一句,中校回头骂道:“我看你这个小子的确是挺扎手的,行,用不了一个月你就不这么显摆!” 新兵吭吭哧哧突然哭了起来,口中叫道:“这兵我不当了,我回家,我要回家!” 陈博哈哈大笑起来,挺高的大傻小子居然这样窝囊。 中校翻个白眼,宽慰道:“别哭别哭,这包我们不放了还不行吗?” “妈!啊——”新兵蓦地提高嗓门,大声哭起来。中校和陈博被他突然的举动惊呆了。中校坐在他身边,拍着他的肩膀,“小老弟,别哭,你告诉我你包里放的是什么?” 新兵抽泣着一阵低声说:“俺娘!” “你娘?” “是俺娘的骨灰,我怕她想我,就带上了。”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骨灰?”中校的神情停顿了许久,“好,我们不放,我们不放。” 陈博被分到别的座位上,新兵鼻子上塞着两块中校拿来的棉花团,如同王八瞪绿豆那样瞄着陈博,陈博不耐烦地叫道:“你他娘的别给我玩干瞪眼,直接说清楚不就完了!”新兵愤恨地瞪视一眼没有说话,偏过头将眼神窗外。 火车夹杂着千篇一律的声音向前奔行。陈博有点发困,想来是烟瘾又犯了,看看周围没人,正准备掏出烟。 “这儿不让抽。”身旁的新兵抵了下陈博的胳膊。 “那去哪里抽?” “厕所!” “哦!给!”陈博递给他一支香烟,他jǐng觉地立起小脑袋看看那位打盹的小军官。“走!”两人悄悄地钻进厕所。厕所的空间狭小,两人几乎面对面,就这样神吹鬼侃起来。 新兵问道:“兄弟哪的?” “石康镇的。” “哎呀,我杨梅寨的,离你们那里不远!”新兵激动地差点要上前抱起陈博,陈博急忙将头偏到一边,新兵又道,“我叫卢野,你呢,叫什么?” “陈博。”陈博看向窗外不断飞逝而过的风景,恨不能早rì抵达琼州,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心不在焉地答道。 卢野瞪大眼睛仔细认了认,“你是廉州第三中学的?你哥是陈岳?” “你怎么知道?” “我是二中的野驴!哈哈哈哈,想不到吧——” “野驴?”陈博狐疑地打量数眼,“啊,我想起来了,你爸是jǐng察局的,对不!?” “是啊!哈哈,”卢野大笑道,“想起来了吧,真是巧啊!” “是巧,咱们以前还打过群架,你记得吗?” 卢野嘿嘿笑道:“当然记得,是为了女中的魏晓梅。” 二人放声大笑,没想到昔rì的对手今天成了战友,接连抽了三根烟,忽然厕所门被砰砰敲响。陈博随手打开,小军官正虎目圆睁地站在那里,“你们俩都被屎给憋得啊!”只见厕所内烟雾缭绕,陈卢二人如同腾云驾雾的神仙一般,“跑里边抽烟!?啊!” 陈博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态挤了出去,和卢野回到座位上。 “小军官,还挺能显摆的。”陈博在卢野耳边嘀咕。 卢野看了一眼回到座位上的小军官,低声问道:“他多大官啊?” “肯定小,你没看他肩膀有几道杠几颗星啊?” “多大算大啊?” “不知道,反正我哥两道杠三颗星!” “你哥?哎哟,我怎么把他给忘了,还是你厉害啊!” “一般一般!哈哈。” “那我跟你混了,在二中我老大,现在你最牛!” 陈博得瑟地道:“那好吧,收下你这个小弟,叫老大!” “拉倒吧!还大哥呢,你有我大吗?” “谁行跟谁混,这个跟多大有屁关系。” “我七零年的,你呢?”卢野突然小声说,“实际上我是七二年的,你也是改了年龄?” 陈博点点头,“我也是七二年的。” “啥也不说了,咱兄弟真是要有缘了!” “那叫老大吧!” “都是兄弟,别整那一套,大帅不是在报纸上常说反对拉帮结派嘛!” 大帅?刘摩?这对陈博来说是一个遥远而不可及的大人物,前段时间在报纸上看到大帅与洋人签订什么合作协议,大帅为什么和这些狗屁洋人签协议呢?学校的老师不是常说将来的中国一定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吗?即便陈博这个十六岁的小青皮都看得出来,自强军的目的是干什么的。没看到老师说到大帅时,那双眼睛里充满的激情和狂热,真是难为了这个从南洋来的五尺多高汉子把大帅捧得那么高,大帅曾经拿过美利坚辩论赛的冠军,是年纪最轻的美国大学生,在美国点石成金,把一块普通的青砖卖到三万多美元,相当于两万多两白银…… 火车呼啸着穿过原野,一路直达海安港,新兵们从那里登船前往琼州。陈博这才发现来自各地的新兵竟有三四千人,满满当当坐在两百多条大小舟船上。 过了琼州海峡,新兵们再次登上火车,一路向南。陈博和六百余名新兵被分配到一个名叫南闾的训练基地。 新兵被编成一个教导团,所有的班长以上军官都由老兵担任,团长简单地说了些欢迎的开场白,便宣布士兵解散,新兵被各连军官分别带走。 陈博和卢野被分到新兵三连,刚进宿舍时,陈博看到已经有一些别的地方的新兵先到了。一个戴着军衔的士兵,走过来指指陈博道:“你!住我上铺。”接着看看卢野,“你,住那!”他又指了指大铺。 大铺上八个人,卢野被夹在当中,屋子里只有两张上下铺。陈博爬上床打开背包,用余光扫视着周围这些人,一个个都是光头,穿着军装却没有军衔。那个带着军衔的士兵应该是班长,只有他悠闲地拿着一根皮带看着众人。 班长看到陈博正慢吞吞地打开背包拾取里面的物品,“你小子动作利索点!”他挥舞着手中的武装带冲陈博喊道。 陈博刚想说什么,而卢野此时正瞪着驴眼看着这个班长。陈博看了一眼卢野,也跟着站在地上。 “你俩叫什么名字?”此时班长靠在床头上用皮带指着二人问话。 “我叫陈博,他叫卢野。” “他自己不会说啊,用你小子介绍。”他坐直了身体骂道,“你小子他娘的叫什么?”他指着卢野。 卢野慢慢地抬起头,眼神直盯着班长,一字一顿地道:“卢——野!”那班长嘀咕了一句:“新兵蛋子给老子横什么横!”大声叫道,“王大牛!”“到!”“把岗单改一下,今天晚上他们俩第一班岗!”“是!” 很快,疲倦的新兵们平生第一次听到了熄灯号。王大牛拿着一张纸把陈卢二人叫到一边,“这个是岗单,你们俩从八点到九点的,提前一刻钟叫下一班岗,就是他们俩。”他指了一下正在脱衣服的俩个人。他小声说,“记住口令是:白狼!” “口令?” “是的!有人出现的时候,一定要先问口令,对方回答不对的话,就是敌人。” 陈博顿时紧张起来,“这里还有敌人?”话还没说完,班长躺在那里嚷嚷道:“说完了没有,真他娘的笨,啰啰嗦嗦一大通烦不烦,赶紧滚出去站岗去!” 入夜的营区很安静,偶尔有几束营盘的探照灯光线闪过。 陈博与卢野站在外面,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烟递给卢野。 “他娘的,这就是军队吗?怎么跟监狱一样。”卢野接过烟,狠吸一口道,“老子后悔了,刚来就被人骂,我刚才真想揍他个王八蛋。” “揍什么揍,没看出来人家比咱们牛啊!我哥是陈岳,我都没敢说什么。” “娘卖皮!逼急了我就治他。” 二人正说着话,突然几束手电光聚在他们脸上,一人喝道:“站岗的!?” 陈博急忙答应一声:“到!” 数人走到跟前,一名军官,旁边还有四个士兵,手里拿着一个本子,这是查哨的。军官看着二人问道:“为什么不问口令?” 陈博理直气壮地道:“没看见你们。” “没看见,你们是怎么站岗的?如果敌人来了,你们没看见,这一个连的人还不都报销了?”当他看到二人手中的香烟时,蓦地提高了声音,“站岗还抽烟,啊?把你们班长叫来。” 还没等二人去叫,班长已经披着衣服一路飞奔过来。 军官怒道:“瞧瞧你小子的兵,啊?站岗溜号,还抽烟,你们是怎么带兵的。” 班长站在边上,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双眼几乎要能喷出火来。 “记上,全连扣三分!”军官说完便走。 班长的鼻子都气歪了,怒骂道:“你们两个怂包真是少教养啊,谁他娘地教你站岗的时候抽烟了,啊?”说着解下皮带猛抽过来,陈博连忙躲开。“敢躲!站好。”班长再次挥起皮带打过来,腰带还没打到陈博的身上,突然向边上一栽。 陈博目瞪口呆地看道卢野冲上前去,抬腿便是一脚,正踢在那个班长的脸上。陈博急忙上前拉住,卢野却跟疯了一样嘴里骂着:“干你老母的,老子在家都没让谁这样骂过,你他娘地敢骂我!看老子治不死你个王八蛋!” 班长哀嚎一声,急忙起身便跑。 卢野还想追过去,被陈博急忙拉住,“歇了吧你小子,把他揍了,他肯定回去拿枪了!” 卢野喘着粗气道:“拿枪?我没看见屋子里有枪啊。” “怎么没有,部队能没有枪吗,没看到屋子墙上有个柜子啊?” “那怎么办啊?你哥不是陈岳吗?” 得了,这时候想到把陈岳搬出来做盾牌了。陈博苦笑一声:“我上哪找他去啊?” “那怎么办,咱俩跑吧?”陈博犹豫了一下,估计回去也没好果子吃,“那好吧——” 两个小青皮撒腿便向营区外面跑去,安静的营盘中,水泥路面上回荡着“啪、啪”的脚步声。二人还没跑到大门口,数人迎面围过来,大声喝道,“口令?” 陈博急忙回答:“白狼!” 其中一个人不耐烦地叫道:“大半夜的瞎跑什么?”众人嘀咕了几句,转身走了。 看来是虚惊一场,二人顺着马路向另一端急步走去。远远地看到营门的时候,陈博觉得还是不妥当。“卢野,我看咱俩还是翻墙吧?” “翻墙?大哥,你看看这些岗哨,翻墙会被枪毙的!” 陈博皱眉道:“咱俩肯定出不去营门的。” 卢野脑袋一横道:“试试,实在不行就硬闯。” “他们开枪呢?” “你怎么胆子这么小,开枪就能打到我们啊!” 陈博的眉头依旧紧锁,心底开始有些发凉,低声急问道:“万一打着了呢?” “这个?” 二人边说边顺着马路向营门的岗哨靠过去,路灯下隐约看见荷枪实弹的哨兵。陈博对身后的卢野说:“怎么样?有枪吧!咱们俩愣冲过去,肯定会被打死了。” 卢野一不做二不休地道:“打死也得冲过去,我把混蛋班长给打了,回去不也得枪毙啊!冲吧!” “都他娘是你惹的,你手怎么这么欠,你打他干什么?这下好,逃亡了,唉,要是我哥知道,指不定脱多少层皮!” “嘿小子,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够义气啊?他打你,我看不过去才揍他的。本来还想跟你拜把子呢,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陈博摇摇头道:“好了,好了,我不是跟你一块跑出来了吗?还不够意思吗?要不这样,你躲起来,我过去跟他们说,我哥是陈岳,他们敢不给面子?” 卢野瞪着小眼睛道:“他们会信吗?” “凭什么不信,陈岳的确就是我大哥啊!” “那好吧,你小子就去试试,可千万说两个人,你说我也是你哥哥的弟弟,就是表弟啊!”“知道了!”卢野说完躲进边上的一颗灌木之后,忽地“哎呦”一声,想来是被灌木的刺给扎了。陈博摇摇头,壮壮胆子,向哨兵走过去。 哨兵很快发现了陈博,喝道:“站住,口令?”说着“哗啦”一声拉动枪拴。 陈博的小心肝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别开枪,我是我大哥的亲弟弟——”; 第八十九章 虎牙(三)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从小到大,这是陈博第二次感觉到什么是害怕,凉彻脊骨的害怕。上一次,是在湖北老家时,那时他才四岁,地主老财带着一帮狗腿子来家里催租,父母苦苦哀求均是没有起到作用,才十四岁的大姐被地主给拉走,六岁的大哥拿着小木棍想跟人家拼命,结果被揍昏了过去,面对满头血迹的哥哥和满身伤痕的父母,自己除了哭还是哭…… 这一次,是六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自己,陈博仿佛看到自己被打成筛子的惨状…… 哨兵喝道:“什么你大哥的亲弟弟,口令?” 陈博的声音有些打颤:“白狼!” “你过来!” 陈博战战兢兢地走过去,眼睛直直盯着那黑洞洞的枪口,生怕冒出火星来,两腿有些发软。当初大哥陈岳探亲的时候,自己磨蹭着大哥腰间的手枪,想要打上几枪,结果被大哥骂了一通。 “你是哪个连的,咦,还是个新兵蛋子!这么晚干什么去?啊?”哨兵的口气坚硬而充满威慑。 陈博结结巴巴地道:“我――我找我大哥。” “你大哥,你大哥是谁?” 陈博稍微硬气了一些,带着骄傲的语气道:“陈岳!” 六名哨兵相互对视,“陈旅长?”“你大哥是陈旅长?啊?”其中一名哨兵走近陈博仔细打量。 陈博急忙道:“是啊!”看样子他们认识我大哥,陈博紧张的心顿时松弛下来。 哨兵拎着枪走到近前,“你说你大哥是陈旅长?” “是啊!” “是个鸟毛,你大哥如果是陈旅长,能让你在新兵团?早把你弄青卫师去了。你个小新兵蛋子糊弄谁呢?”青卫师,即拱卫琼州的青年近卫师,虽然只有四百余人却顶着一个师的编制,师长由刘摩亲自挂职,无他,这四百多号人大多是高级军官的子弟。 “我大哥说让我――”陈博转念一想,算了,不说了,总不能说我年龄不够十八,没资格进青卫师吧。 “你大哥是旅长,那我大哥还是军长呢!”哨兵说完,六个人居然哄堂大笑起来。 陈博突然想转身逃跑,但是想想再快的步伐也没子弹快,傻愣愣地站在那里。 哨兵笑罢,其中一人喝道:“你到底是哪个连的?想往哪跑?快说!小新兵蛋子。” “我――我――我找我大哥!” “你他娘的还没完没了是吧,是不是想逃跑啊,啊?逃兵是吧?啊?”哨兵抬起枪口,点着陈博的胸口。 陈博向后连连倒退数步,心中害怕不已,这他娘的一走火不把我给突了! 哨兵喝道:“立正!往哪跑。” 陈博的脑袋里彻底乱了套,什么想法都冒了出来。想着卢野突然在这个时候冲过来,把哨兵的枪给抢过来,突突突――把他们六个干掉。或是陈岳突然出现在哨兵们面前,跟他们说他是这个新兵蛋子的大哥…… “问你呢?你到底想干什么去?哪个新兵连的?” 正当陈博琢磨着该怎么说时,背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怎么回事?”陈博回头吓了一跳。 一位穿着赤膊衬衫大裤衩的魁梧汉子,目光炯炯,右手牵着一只黑背大狗。陈博心里暗暗骂道,大半夜的居然还有人在这里遛狗,真他娘的邪皮。 哨兵们同时立正,一名哨兵大声道:“报告钟政委,发现一个行动诡异的新兵!” “新兵?”钟政委绕到陈博的面前,狼狗趴在陈博的腿边闻了闻,陈博一个哆嗦,惹得哨兵们偷笑。钟政委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 哨兵抢嘴道:“他说他是陈旅长的弟弟!” “陈旅长?陈岳那小子?”钟政委名叫钟浩午,与陈岳同科教导队,也算是三个月同窗,仔细瞅瞅陈博,笑道,“长得倒有些神似,这倒奇怪了,这小子怎么没进青卫师?你,跟我走。” 钟浩午把陈博带到团部,一路上倒也没有说话,到了团部将大狗扣在门口,抬头问道:“你小子是不是没到十八岁?” 陈博木然地点点头,头皮仍有些发麻。 钟浩午拍拍陈博的肩膀,笑道:“别害怕,你叫陈博吧!” “你怎么知道我名字?”陈博惊讶地问道。 “哈哈,阿岳跟我提过几次,说你是个青皮小刺头,迟早得拉到军中来练一练。” 陈博不好意思地笑起来,那模样说多难看有多难看。 “既然你是阿岳的弟弟,那也就是我的弟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给我说说。” 陈博定住心声,将事情经过说一遍,颤声道:“我和我兄弟打了班长,会枪毙我们吧!” “枪毙?为什么要枪毙?”钟浩午哑然失笑。 陈博低下头,吭吭哧哧地道:“我大哥说在打越南时,有个士兵不听话,脱离战斗岗位,还打了当班的,后来被我哥哥给毙了。”最后一句几乎是哭着说出来的。 钟浩午哈哈大笑道:“那是战争时期,不一样。部队哪有随便枪毙人的?咱们都是有纪律的!你们俩胆子不小,居然敢打班长。” “他骂我们,还用皮带抽我。” “这个王八犊子,怎能这样带兵!?这样吧,一会我派人把你送回去,放心,他们不会枪毙你的,我们是有纪律的,不得随便打骂士兵。对了,你那个朋友呢?” “他――” 两名干事跟着陈博出了团部来到马路旁,陈博喊着卢野的名字,却始终没听到回音。干事道:“我们先把你送回去,然后我们再找你朋友。” 三人回到新兵连里,一个连的新兵都已经集合完毕,一个军官正满地转悠大吼大叫呢。看见三人回来,急忙跑过来问道:“郭干事,这是怎么回事儿?” “孙连长,人我给你带回来了。” 孙连长向陈博身后看了看道:“还有一个呢?” 郭干事把连长拉到一旁小声嘀咕了几句,连长用余光看看陈博,连连点头。郭干事对着陈博笑笑道:“没事了,我们先回去了。”说完转身而去。 孙连长盯着陈博,眼神中似是恼火却又不便发作,口气略显生硬地道:“是不是爷们啊?出了点事就想跑。”接着回头冲着队伍大吼,“四班长,赶紧带人去营中去找!” 众人散去,cāo场上只剩下陈博和孙连长。孙连长问道:“你多大?” “十八!” “十八?你有十八吗?尽给我扯淡,我告诉你,你现在是军人了,一名中华自强军的军人,不是地方小青皮,在这里要服从命令,知道吗?今天晚上的事情我也知道了,你们班长的工作方法不对头,我已经处分他了。你别胡思乱想,安心在这里训练,不然丢了你大哥的面子!” 陈博看看这位孙连长,心里顿时暖乎乎的,有种找到组织的感觉。 孙连长问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陈博摇摇头。突然远处传来杀猪一样的声音,“放开我,老子不怕死。放开我,干你娘的,你们放开我!”不用问,卢野被擒获了,被几个老兵给架了回来,他还在那手舞足蹈地挣扎着,俨然一副要上刑场的壮烈。 当天晚上,陈博的班长被撤了,他抱着行李走出新兵班,临出门的时候狠狠地瞪了陈博一眼。取而代之的是一位面容慈善的新班长,坐在床头微笑着看着陈博,“早点睡吧,以后有什么问题直接找我,我不会打你们的。放心吧!” 陈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唉,早知道当兵是这个鸟样,还不如在家上学呢。 …… “滴――滴――滴――” 刺耳的哨子声响起,宿舍里一片混乱。陈博的脑袋突然被重重拍了一下,新来的班长趴在迷迷糊糊的陈博面前,笑眯眯地道:“紧急集合!” 啊?紧急集合?陈博慌乱地从床上跳起来,结果脑袋咣地一声撞在天花板上,一阵尘土落在他的身上。紧急集合应该做什么啊?陈博看见所有人都在穿衣服,把铺好的被单行李又重新叠起来,很多人已经拿着绳子捆上了背包。 班长站在地中间,看着陈博问道:“你的背包绳呢?” “啊?好象在――”陈博急忙翻找,床上乱七八糟的怎么也找不到。“你们俩别打背包了,把衣服穿好就行!” “好!”陈博急忙抓起衣服,不知是心底急切,还是忙中生乱,穿了几次都没穿进去。此时已经有新兵跑了出去,外边的紧急集合哨还在玩命似的吹着。 班长的口气有些生硬:“别穿衬裤了,套上就行了,快点!” 陈博好不容易穿上了军装,从床上纵身一跳――这本应该算是很利索地一跳,结果衣襟不知道怎么刮在了床头上,“次拉”,干脆的一声,上衣被撕开一道长长的口子。 “别管了,赶紧出去吧!”班长在后面推着陈博向外面跑。 校场上已经站满了新兵,有的还在整理背包,卢野与陈博一样,只穿着衣服站在那里,显得别具一格。陈博跑进队列中,站在卢野旁边。 卢野诧异地问道:“你衣服怎么了?” 陈博恨恨地道:“他娘个卖皮的,下床刮的。” 突然一声口令响起:“立正!站好,不许动!”新兵们急忙站好。几个班长围在周围,看看人群遗憾地摇摇头。“排长?就这样还跑吗?” 旁边一个一道杠一颗星的军官果断地道:“执行命令!” “是!听好了,向右转!” 陈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一下,赶紧随着人群转向右边。 “跑步走!”人群从踏步到飞奔,传来阵阵稀里哗啦的响声。 深更半夜三更时分,月亮躲在云中,偷眼看向地上一群人围着校场一圈一圈地奔跑。 陈博不记得已经跑了多少圈,只盯着前面的大个子身上的背包,看见背包绳再慢慢松弛,看见他的布鞋从挎包里跳出来,接着又是一双布鞋、还有一双布鞋――陈博跟在后面,闷着头继续跑,娘的,这家伙哪来这么多的布鞋?并排奔跑的卢野也不说话,有时候看看陈博,拼命向前跑。 突然胃里阵阵绞痛,陈博感觉到腰马上就直不起来了,每迈出一步,随着脚板与地面的接触,胃就会钻心地疼一下。额头上开始渗出汗珠,马上就被夜风吹干了。陈博咬着牙坚持着,坚持着。终于实在是坚持不住,胃里一股酸水冲上来,陈博猛地弯下腰来,“哇”地吐了一地,后面的人躲不及,如同叠罗汉一样,纷纷压在陈博的身上,最底下的陈博连连哀嚎。 班长急忙跑过来,“怎么回事?啊?起来,起来,继续跑!” 陈博倒在地上,腿脚乏力,肚皮上黏乎乎的也顾不得那么许多,其他人爬起来继续向前跑去。 班长喝道:“你是怎么回事?起来!” “我肚子疼,受不了了。” “什么他妈的肚子疼,赶紧起来!”班长说着一腰带抽下来,“啪”地一鞭,结结实实地打在陈博身上,陈博急忙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站起来,班长叫道,“跑!听见没有!”就这样,陈博捂着肚子向前跑去,心底那个恨那…… 又不知道跑了多少圈,队伍终于停下了。每一个人都在喘着粗气,队伍站得东倒西歪,卢野低声问陈博道:“怎么样?” 陈博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只是无力地摇摇头,现在他的嘴里还在发苦,耳朵里阵阵耳鸣,脑袋里金星乱冒。 终于结束了,不是一切,是今晚。 陈博重新回到自己的班里,班长跟在身后进了屋子问道:“怎么样?”陈博勉强笑笑:“没什么。” “没什么?嘿嘿!你小子有意思,赶紧睡觉吧。” 陈博走到床前,爬了几次都没爬上去。 “你没事吧?”卢野在一旁问道。 “别说话,赶紧睡觉!” 班长推了陈博一把,这才爬上上铺,连衣服也懒得脱,穿着衣服倒在那里。班里还有人陆续回来,他们是去拣刚才掉在路上的东西。 陈博明白,这里的噩梦刚刚开始! 也许是刚才活动得太兴奋,陈博倒在那里,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不敢想象,这样的rì子或许是一辈子。 娘,爹,我想你们了! 两行清泪,缓缓从陈博的眼眶边滑落。; 第九十章 虎牙(四)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琼州的太阳总是起得很早,刚刚从南闾岭边上露出笑脸,新兵团的大喇叭已经传出起床号,“哒哒――滴――哒哒――”,清脆而有节奏,传遍整个山野。 陈博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班长叫道:“陈博,快点把衣服换了,到cāo场集合!”陈博吸取昨晚的经验,弯着腰换过一套新衣服,三下五除二下床直奔校场。 早晨的训练十分简单,绕校场十圈跑,跑完之后早饭。 相对昨天晚上的紧急集合相比,这十圈轻轻松松跑完,新兵们全部钻进了大食堂,虽然稀饭和筷子早已准备好,但还不能立刻就餐,政委要讲话。 钟浩午穿着整齐的军装,严肃地站在前首,扫视一眼道:“兄弟们!从昨天开始,你们都已经是一名中华自强军的新兵,但是要想成为一名真正的战士,这还远远不够,你们至少要进行三个月的新兵急训……现在,大帅正在扩充各个部队,而且还要组建第七军,军长就是红河战斗中的大英雄马祖黄将军,你们别以为通过了三个月急训就能顺利分配到各个军去,咱们这里的一千号人要有一百人左右会被分到后勤部队,比如各个辎重团、后勤基地,说不定,你也可能去养猪!” “养猪!?”新兵们一片哗然。 钟浩午喝道:“肃静!告诉你们,自强军的作战单位不是那么随随便便就能进去的!你们急训两个半月后将会进行考核,包括军姿、搏击、shè击、奔袭等项目,我希望你们能够全部通过,通不过的,那我只能说声对不起,人家在前方打仗你在后方搬炮弹,别以为打仗的才会死,敌人往往都喜欢攻击搬炮弹的……” 卢野在位置上低声咕噜一句:“这家伙还没完没了了!哪来那么多屁话!” 陈博嘴角动动,想笑没敢笑出来,头也没动小声道:“少扯淡,小心你被分去喂猪!” 陈博不说还好,一说出来卢野的小心肝立马提到了嗓子眼,自己刚到军营里就揍了上级,会不会遭到报复?看看陈博面不改sè坐在那里,心里又觉得踏实了许多,陈博都不怕,我怕个鸟! “……在军队里,讲究的是气势和斗志,所以,我们每天在三餐之前都要唱歌!下面,我唱一句,大家跟着唱一句,白天训练的时候都在脑袋里练一练,各班的班长督促一下,今天晚上一定要唱个周全。” “还要唱歌啊!?” 新兵们面面相觑,前首的钟浩午已经带头唱了起来:“我是一个兵――唱!” “我是一个兵――”新兵们稀稀拉拉南腔北调地跟着唱起来,与其说是唱,倒不若说是吼,老兵们十分认真地巡守在一旁,见到谁不用心立刻低声威胁,“不好好唱小心去喂猪!” “来自老百姓――唱!” “来自老百姓!”这二句的节奏开始有些进步,想来喂猪的威胁很有效果。 “握紧了手中的钢枪,才能保乡亲――唱!” “握紧了手中的钢枪,才能保乡亲……” 新兵们扯着嗓子跟紧钟浩午的指挥吼完军歌,钟浩午满意地点点头,“开饭!” 饭后便开始正式的训练,最开始是学打绑腿和站姿,慢慢的增加其他项目,有一次陈博在闲聊时问班长为何还不发枪,被班长笑骂道:“你个小兵蛋子,站都站不好还要枪?” 陈博感觉在新兵营的时间,有时候会就像他娘做的面条一样,有时候会拉得很长,有时候又会揉得很短。白天训练是细细的龙须面,晚上睡觉那几个小时是刀削面。要站岗,晚上还有几次紧急集合,不可能期望睡一个完整觉,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 有一次,陈博睡得太死,当时又是班长在外面站岗,全连新兵跑了一大圈都回来后,发现陈博仍然在呼呼大睡。班长诧异地道:“呦呵,陈博这小子真够快的,大家都才进来,他居然都脱下睡了。”第二天,卢野才把这个事告诉陈博,陈博根本就没听见紧急集合哨,白天训练了一天,累得天昏地暗,连怎么上床都忘了,哪还有时间听集合哨。 新兵训练很多科目都是按照统一安排执行,从基本的军姿到复杂一点的单杠、双杠等器械,每天一趟五公里轻装越野,跟家常便饭一个样,只能多一趟,不会一点都没有。当然也少不了“文化课”,这自然不是在学校里要学的东西,而是部队的条令条例,也决不是看看就完了,必须每个人背得滚瓜烂熟的,营里还要进行考核。 为了丰富军队的业余文化生活,刘摩亲手创办的《自强军旅》、《时代青年》、《世界军事》等杂志在军中发行,每个连都设立了一个报刊室,每到周rì下午的时候这里便挤满了新兵蛋子,即便不识字的也要来凑凑热闹,因为有些杂志里面有很多jīng美的图片,这让新兵们十分新奇。 让陈博、卢野这些从新式中学出来的半吊子学生最感兴趣的,不是那些威武的大炮、壮观的军舰,而是《时代青年》杂志中的交友专栏,二人齐声感叹这个大帅太有人味了,居然能想到这个办法,海南各地包括南洋一带的青年都会写信到杂志社,然后登出具有代表xìng的人物的地址、姓名,其中还有些小女生! 第一次部队条例考试,陈博压根都没怎么看那些条例,别人在努力背的时候,这个小青皮在写rì记,这是他从新式中学中学到的唯一一个良好习惯,或者想着女中那些美丽的女同学,琢磨着是不是跟哪个发展一下,打发点寂寞的时间,也显示一下自己这个自强军战士。心底期望着收到几封带着香味的信笺,再奢侈一点,那就是她们的玉照了。 照片这东西在这个时代很稀奇,但陈博和卢野早已是见怪不怪,不过卢野的照片最多,而且都是漂亮的小女孩,常常会吸引一大帮跟屁虫舔着脸求卢野给几张看看,过过眼瘾。这一点让陈博有些感慨,谁叫咱对那玩意懂得晚呢,听说卢野还有个童养媳,若不是程部长在廉州推行新生运动,只怕现在的卢野都是孩子他爹了。 第一次条例考试是在一个下雨天,所有新兵都坐在大食堂里,跟考场没什么区别,每一个监考的“老师”手里都拎着皮带。 陈博没怎么看条例,就在纸上胡乱地写了满满一页纸。 收卷的时候,字少的、空白的,都尝到了皮带的滋味,好些不识字的学员泪水打眶,连指导员又在晚上召集识字,并信誓旦旦地向不识字的新兵保证,令他们能在急训结束后写一封像样的家信。陈博偷笑着看那些愁眉苦脸的新兵,暗想道,脑袋里的字多真好,又逃过一劫。 晚饭过后,排长把陈博叫到他的单人宿舍,难得温柔一回,差点让陈博洒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排长道:“你小子还挺能写的,你的卷子我看了,写的都是什么玩意!?说什么擅离岗位者、半夜放屁的都要枪毙,驴唇不对马嘴,照你小子这么说,咱们自强军还不都枪毙光了,没你小子说的那么严重,心底也别因为上次的事情胡思乱想。连长说了,你小子跟卢野都是好苗子,训练很积极,你的文笔也可以,字写得不赖,将来有前途……” 当陈博满脑袋浆糊晕晕乎乎地离开排长宿舍时,心底激动万分,因为他知道,连长都夸他了,新兵结束后肯定是不会去后勤部队的。晚上,睡觉时在梦里都偷偷发笑,害得睡在他下铺的班长多次摇醒陈博,以为这小子得了癔症。 三零六连有个陈秀才的消息跟着不胫而走,这倒是小事,陈博的文字功夫却多了起来,经常有人找他写写信什么的。这当然不是无偿的,每封信的具体收费方式要看难度大小,写家信的,一般是水果,写给笔友的,一般是帮着洗衣服,写给异xìng笔友的最贵,至少两支香烟,香烟这玩意在这里是稀罕物,只有南闾镇上最大的杂货铺才有得卖。 不过也有例外的,那便是卢野。 陈博帮卢野写信都是免费的,从来不给什么报酬,陈博的心里一直处于一种极不平衡的状态。 终于有一天,卢野将一张女孩子的照片(从杂志上剪下来的)摆在陈博面前道:“兄弟,我特喜欢这个小妞,听说是南洋胡家的小姐,在琼州读中学,是我偷偷从报刊室的杂志上撕下来的,帮我追到手,这是地址和姓名,哥们这辈子都忘不了你。” 陈博仔细端详着照片,这个胡家小姐的确很漂亮,长长的头发,美丽的笑容,大大的眼睛,真是让人过目难忘。陈博蓦地想起自己是一名军人,军队条例中要背的第一条就是保护大汉民族子民的安全,陈博偷偷地记下了那女孩子的名字和地址,信一直找借口没帮卢野写。 …… 新兵急训终于开始倒记时,最后一个月才是新兵们盼望已久的shè击和投弹练习,而此时琼州已经进入高温天气。还好新兵团的营盘设在南闾岭的北部山脚,高大挺拔的南闾岭为营盘遮住了毒rì的强光。 陈博第一次摸到枪十分兴奋,这是个真玩意啊!拿在手上,这儿瞄一瞄,那儿看一看。修长的枪管,木制油滑的枪托抵在肩膀上特别舒服,但是子弹还没有发下来。陈博的心里如同无数只猫爪在不停地胡抓乱挠,想着什么时候能真正打响一枪,好写信跟胡玉(即是那个胡家二小姐)吹一吹,几乎所有的新兵都跟陈博一样的想法。 可是几天后新兵们才知道,想学会shè击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在这之前有很多科目需要练习,卧姿、半姿、站姿等等基本功。每天一些除了正常的科目复习之外,增加了军体拳、手榴弹投掷之后才是练习shè击,天天大中午练习shè击姿势,不需要动,趴在三十多度的地面上,钢枪被阳光烤得烫手,准星上反shè着刺眼的阳光,就这样瞄准一百米距离的半身靶,一瞄就是一个小时。 地面烤得肚子里跟火锅一样,那也必须得忍着,汗水顺着额头流进眼睛里,新兵们也不敢抬手擦一下,因为几个班长像恶狼一样游弋在周围,动一下皮带就抽在屁股上。 天一热人就容易犯困,虽然中午有三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但是下午三点,太阳老爷仍是jīng神抖擞,恨得新兵们接连磨牙咒骂。 有时候,趴在那里扶着枪就能睡着,身体不好的,休克过去也会经常发生。发的四身新军装都已经大大小小的磨出了好多个口子,布鞋也穿坏了几双,却没有新发的,只得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接着练,还说是要培养艰苦朴素的作风。 这一天午休的时候,连指导员找到班长,下午团部要检查枪库,让班长派几个新兵帮着收拾一下。陈博自告奋勇要去见识一下。 三道大铁索解开后,还有一道保险装置,这才将沉重的铁门打开。 我滴娘啊! 有教室那么大的空间里,到处是枪支弹药,四周弥漫着金属的味道。左边墙上挂着十来只手枪套,下面是堆了一箱箱的子弹和手榴弹。再向前,整整一面墙的近两米多高的落地铁皮柜,指导员打开柜子,柜子里边整齐地摆放着数百把钢枪,扳机处有钢丝串连,准星和枪口全部使用枪套罩住。再看正前方,指导员掀掉蒙在上面的帆布,陈博被彻底震撼,是两挺支着轱辘架的四管马克沁重机枪,小手臂粗的枪口高高仰起,浑身乌黑锃亮。在重机枪旁边是四门轻机枪。 陈博一个一个地看着摸着,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亲人一般,嘴里不停地啧啧作声。 指导员交代新兵们擦拭地面和枪支,自己在一旁拿着单子核对数量。陈博在一边用枪油擦枪,趁别人不注意,偷偷从子弹盒里拿出一发装在口袋里,埋着头继续干活,心里砰砰直跳。; 第九十一章 虎牙(五)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吐过了,哭过了,疼过了,累过了,就差这一枪了。 下午继续练习shè击前的动作标准,陈博总是偷偷地摸一下揣在口袋里的子弹,心头如同装了一只兔子一般胡乱折腾。 终于到了休息的时间,陈博快速爬起身来,背上枪敬礼道:“报告班长,我要去厕所!” 班长摆摆手,陈博背上枪向厕所跑去,绕过厕所,直奔后面的小树林。大概跑了有几百米的距离,陈博停住脚步,四下紧张的张望一番,这才掏出子弹,压在弹夹里。 陈博的心里紧张到了极点,“哗啦”一声拉动枪拴,小心翼翼的将子弹上膛,抹一把脸上的汗珠,极力保持呼吸的平稳,四处寻找着目标,口中不停地嘀咕:“打哪呢?” 最后陈博选定了立在围墙上的一根铁管。持枪的姿势绝对标准,缓缓抬起枪口,举枪瞄准,打开保险,食指慢慢搭在扳机上,一点点地施加压力。不料却是有意瞄准,无意击发,陈博在心里默念着:一、二、三……扳机一点一点地向后弯曲,此时已然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突然“咔嗒”一声,枪居然没响。就在这时,远处响起了集合哨,陈博没做多想,急忙背上枪返回队伍。 火热的阳光照shè着大地,下午的斜阳总能穿过南闾岭,斜shè到营地之中,新兵们趴在那里如同卧在火堆里一般。而这个时候也是最困的时候,陈博努力地睁大眼睛看着前面的半身靶,但很快视线开始渐渐模糊,脑袋发沉,他将下巴放在枪上,想要打个盹。 班长走过来,在新兵们面前来回晃悠,喝道:“瞄准!” 陈博急忙摆正姿势,目光穿过准星套在靶子上。 “稳住,调整呼吸!枪口再低点,用虚光下面的线瞄――”班长在前方十分认真地指导。“好,就这样,稳住,调整呼吸,别晃,对,准备shè击,食指的两个关节用力,慢慢用力,用力,击发!” 班长的话音刚落,只听“砰”一声枪响,陈博手中的步枪发出一声巨响,弹壳跳出枪膛飞向一边,枪声久久地回荡在寂静的军营上空。 “干你娘――”班长蓦地大叫一声,急忙扑倒在地,所有人都呆在了现场,包括陈博。 过了一阵,班长又突然从地上弹起来,一个饿虎扑食骑到陈博的身上,飞快夺过那把惹事的步枪,此时枪口还冒着蓝烟,火药味始终不散。所有人站在一边傻在那里,班长狠狠按住陈博的脑袋,令陈博动弹不得。 连长排长等人快步冲过来,边跑边大声叫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班长恨恨地松开手起身,将步枪扔到一边,眉毛和双眼几乎挤在了一起,怒声喝问道:“你小子哪来的子弹?” 陈博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班长甩起皮带正要抽下去,“住手!”众人看去,钟浩午和数名军官走了过来,钟浩午问道,“你们开始实弹shè击了?” 孙连长急忙敬礼道:“报告政委,还没有!” “那――” “是这么新兵违反战斗纪律,私自开枪!” “私自开枪?”钟浩午看看还趴在地上、满脑袋都是汗水和泥土的陈博,苦笑道,“怎么又是你小子!?起来!跟我去连部!” 到了连部,钟浩午坐到凳子上瞪着眼睛问道:“你小子哪来的子弹!?” 陈博坑着头小声道:“整理枪库时顺手拿的。” “混蛋!”钟浩午拍案而起,戳着陈博的脑袋怒骂道,“你小子挺能耐的啊!刚开始以为你不懂事,殴打上级就算了,现在居然敢捅这么大娄子!你以为你是陈岳的弟弟我就不敢处理你!?告诉你,这里没有特殊化,就连大帅每个月下连队都要服从班长的命令!你小子算个屁!妈的,一个娘生的娃子,怎么这么不省心?” 看着横眉竖眼的钟浩午,陈博心里砰砰乱跳。 钟浩午歇口气又道:“不行,必须严肃处理!连服从命令都学不会,当个什么鸟兵!来人!”“到!”“押下去,禁闭三天!”“是!” 当陈博被士兵押出去时,还听到钟浩午在身后怒气未消地道:“这个小王八蛋,不行,我要给阿岳挂个电话,娘卖皮的小青皮!” 电话?电话是什么? 陈博楞了一下,士兵在后面猛推一把,“快走!” 禁闭,就是关进小黑屋,三天不给饭吃,只给水喝,而且吃喝拉撒全部在里面,陈博“陈一枪”的名头瞬间盖过了“陈秀才”。 关就关吧,反正也累了许久,陈博索xìng躺在地上呼呼大睡。虽然没有一丝光亮,但这小子的心里十分痛快,虽然那一枪没有什么体会,总归是开过枪了,也终于能和小女生们炫耀一下,想到那些小女生崇拜的目光,陈博的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陈博迷迷糊糊地听到耳边传来“嘘嘘”的声音,这个腔调简直太熟悉了,是野驴的!这个混球,连学个虫叫都学不周全。 陈博顺着声音摸去,在墙角下面有一个极小的洞眼,卢野在外面低声叫道:“阿博――阿博――” 陈博没好气地道:“还没死呢,叫什么丧!” “干,老子偷偷来瞧你,竟然连句好话都没有!” 一阵悉悉索索地声响过后,几根香烟和火柴顺着小洞伸进来,卢野在外面关切地道:“你怎么样了?” 陈博抓住香烟和火柴,激动地道:“有这个就是再关个一年也死不了!” “你小子怎么不去死!你才多大,烟瘾这么大!”卢野的口气与陈博的老爹一个样。 陈博嘿嘿傻笑一阵,忽听卢野急道:“不说了,有人来了,你有一封信……” 听着卢野急忙遁去的声音,陈博纳闷不已,连忙将香烟火柴藏到干草中,是谁给我写信?多半是大哥,爹娘都不识字啊,这个没良心的大哥,弟弟来新兵团都两个月了,居然也不来看看我,给我打打气,哪怕来跟我说句话也行啊,至少那些班长、排长、连长什么的都不敢拿我怎么样…… 三天后的晚上,陈博回到连里,被连长带到了连部。 连长把门关上,和气地道:“你先坐。” 咦?态度反常啊,不会是把我撵回家吧。陈博坐在凳子上,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儿扑通乱跳。 连长拿出一张靶纸,上面一个枪眼,笑道:“这个是你小子的成绩,还真不赖。” 陈博急忙看去,子弹正好穿过靶纸红心的正zhōng yāng。 连长道:“虽然你犯了纪律,但是我们也发现了一个shè击的好苗子,还有十五天是分配作战单位的时间,你小子抓紧练,别给老子丢脸,要是考核不过关,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没想到啊没想到,我成绩居然这么好。陈博笑了,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中气十足地道:“是!” “你小子别得瑟,从今天开始我盯着你,滚吧!” 陈博一路哼着得意的小曲回到班里,推开宿舍的房门,班长不在,新兵们围过来,大声嚷嚷道:“赵一枪,你真牛!” 卢野在一旁没说话,等其他人闹了够,才递给陈博两封信。 陈博笑呵呵地看过信封,真是让他欢喜让他忧。一封是陈岳写来的,另一封的不是别人,正是卢野托他帮着追的女孩――胡玉。 卢野面无表情地没有说话,略有深味地看了陈博一眼,转身便走。 陈博先打开胡玉写来的信,信中说不记得他是谁,但是喜欢他送她的诗。陈博得意地在心底暗笑,那是大帅在美国追夫人时候写的诗,是中学的老师教他的,果然手到擒来。胡玉要陈博给她寄一张照片,陈博哀叹一声,这荒山野岭的去哪里找照相馆,只怕整个琼州也只有琼州城内才有。其他的都是些普通笔友说的话,字写得跟人一样漂亮、秀气。信尾落款一个字――玉。这让陈博浮想联翩,想象着胡玉深夜伏在书桌上,给他写信的模样,心里那个美啊! 陈岳的信就没那么客气了,都是些jǐng告劝诫的话语,似乎写信还不知道陈博被关紧闭的事情,什么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跟着大帅搞革命的话语满满一大篇。最后写道,你要是犯了错误,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弟弟,打哪来滚哪去,别对人说是陈岳的弟弟! 完喽―― 陈博的激情被陈岳的最后一句话扫荡一空,失神地坐在床上。; 第九十二章 虎牙(六)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第二天中午,快到靶场的时候,远远地已经听到枪声,陈博的心头顿时收缩起来,感觉呼吸有点困难,试着大口呼吸几次都没有奏效。 这是怎么了?一个上午的shè击姿势训练都没有这样啊!陈博努力放松自己的心情,队伍停在靶场一侧等待进场的命令,所有人都兴奋异常,看着手里的枪和遥远的靶跃跃yù试。 “第一班,卧倒!” 随着一声口令,第一班十名战士迅速卧倒在地,“哗啦呼啦”阵阵拉动枪栓的声音不绝于耳,所有人都盯住准星,狠狠地看向前方的半身靶,那表情,恨不能将靶子吃了一般。 “稳住――看靶,不许胡思乱想,稳定,一定要稳定,瞄好准星……” 站在一班后面观察的卢野不耐烦地低声道:“开个鸟枪还这么多屁话!” 陈博笑道:“你小子注意点。” 卢野翻翻白眼,没有搭理陈博,陈博苦笑一声,看来把这个犟驴子给得罪苦了。 “开火!” “砰砰砰砰――” 接二连三的火光冲起,浓浓的硝烟在shè击场上弥漫开来,孙连长叫道:“验靶!” 两名班长迅速冲到半身靶跟前,边看边大声吼道:“一号靶――六环!”“二号靶――五环!”“三号靶――五环……”“九号靶――呃――脱靶……” 当脱靶一词喊出来,惹得shè击的新兵满脸通红,其他的新兵忍不住偷笑,孙连长板着脸叫道:“笑什么笑!都是战友有什么好笑的!全体起立,第二班,上!” 陈博卧倒在地,偷眼看向卢野,只见这头野驴瞪着小眼聚jīng会神地看向前方,孙连长走到陈博身边冷笑道:“陈博,要是这枪没有打好,小心你的皮子!” 陈博浑身一个激灵,心头暗恨,连忙调整心态,顺着准星瞄准前方一百米处的半身靶,死死盯住那颗红心。 这一次孙连长没有过多的废话,“注意!看好――瞄准――放!” “砰砰砰砰――” 一阵枪声响过,陈博紧张地看向前方,额头上的汗珠滚滚而下,一旁的卢野却无比轻松,竟吹了个口哨。 两名班长继续报靶:“一号靶――六环!”“二号靶――三环……”“六号靶――九环!” 六号靶是卢野,孙连长开口赞道:“不错!” “七号靶!” 陈博听到这三个字顿时紧张起来,野驴都打了九环,那我? “十环!” 两个相同的声音同时响起:“真的!” 一个是孙连长,一个是陈博,二人均是同声惊叹,又同时不敢相信。 “千真万确,连长,我怎么敢糊弄你!” “好!”孙连长叫道,“陈博,过来!”陈博得意地走过去,孙连长又道,“卢野,你也过来!” 二人走到连长面前,孙连长板着的脸终于绽放出一丝笑意,“你们俩小子不错,在这边候着,等下我带你们单独练一会!”能发现神枪手,这是连队主官最大的光荣,一次xìng发现两个,那更是不容易。 待各班全部初期shè击完成,其他人最高只有七环,心情不错的孙连长道:“这个成绩已经很不错了!大家继续努力,抓紧学习。我已经接到上级命令,后天上午特战团的叶团长将要来这里抽调第一批新兵,告诉你们,能进入特战团是自强军最大的荣耀!” 最大的荣耀顿时引得所有新兵一片哗然,陈博站在连长身后,见连长心情上佳,壮着胆子问道:“连长,特战团是什么军队啊?” 孙连长轻轻摇摇头,示意陈博别再说话,对着其他新兵道:“全体解散,各班继续训练姿势,过一个小时之后再次进行实弹shè击!”说完对陈博卢野两人道,“跟我走!” 孙连长带着二人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这才叹道:“特战团是我们军中最jīng锐的军队,个个生龙活虎身怀绝技……”孙连长说了一大通,几乎把特战团吹上了天。 陈博不屑地道:“那上次红河战斗他们怎么没什么战功?” “你小子懂什么?”孙连长翻翻白眼道,“那时候特战团新兵很多,而且帮着其他师就是现在的各个军训练侦察员,哪有时间参加大规模战斗,都是侦察工作。大帅前段时间下令组建一支新的特战团,和原来的侦察团分开,听说人数只有六百人,新老士兵各一半,我报了四次名都没通过,真是邪皮!” 卢野瞪着眼睛不解地问道:“连长你咋还报名呢?” 孙连长苦笑道:“这里面有很多原因,最主要的是特战团装备的都是最新式武器,听说琼州枪炮厂新研制的枪炮、钢盔全部优先装备,能进去的战士都必须通过大帅亲自考核。刚才陈博问我我没敢说,因为咱们新兵团内定的名额只有十个人,百里挑一啊!你们说这个部队重不重要!?” 陈博和卢野面面相觑,眼神中交流着同样的神采:咱也要去特战团! 孙连长同时拍拍二人的肩膀,笑骂道:“你们两个小子虽然刺头,但是各方面的综合表现都很不错,我感觉还是有点希望的,要是进了特种团,别忘了是从我孙汉手下出来的!跟我走,带你们开小灶去!” 开小灶,那绝不是吃香的喝辣的,而是最苦最难的训练你,折磨你。陈博和卢野二人苦不堪言,但为了进特战团,这点苦值得,没瞧见其他连也每个连选了两名新兵在一旁cāo练,大家私下底较着劲呢。 …… 第三天上午,新兵营内正在校场拉练,十余匹快马冲到大门前,“咴律律――”随着数声马嘶,马背上的一名中校军官跳到地上,与哨兵交谈一番,哨兵连忙去团部报告。 队伍中的陈博低声对卢野道:“野驴,这就是特战团的军官?” 收到陈博赔礼的整整一条烟,卢野早已将胡玉抛之脑后,照他的话说,老婆如衣服、兄弟如手足,小女生可以再找,陈博这样的兄弟却不好找,不过再也没敢在陈博面前提及自己现在的目标是谁。卢野没好气地道:“我怎么知道!?” 不一会,团长政委等人迎到大门外,与对方相互敬礼寒暄数句之后,直奔校场而来。 团长拿出一枚哨子,亲自吹起集合哨,“滴――滴――滴――”新兵们迅速按排级站成方队,团长大声叫道:“各连听着,全体野外武装拉练十五里路之后回营盘,五分钟之内,全员准备,各连长带队,出发!” 随着团长一声令下,所有新兵急吼吼地冲进宿舍,快速打好背包扛起枪,又重新在校场中集结。 “预备――开始!” 队伍开始行动,陈博急忙追上卢野跑在队伍的前面,这一点很重要,否则不出两公里就会被前面落得很远,再想追就难了。 陈博一手拎枪,一手牢牢扣住背包带,看着地面闷着头向前跑。不到一公里的时候,陈博的老毛病又犯了,肚子又岔气了。很快就被队伍落了下来,陈博索xìng站在原地休息片刻。 孙连长冲到跟前,大声叫道:“怎么了?” “没事儿,岔气了。” “快,跟上。” 孙连长拉起陈博继续跑起来。不到六十人的队伍却足足扯了半公里长,前前后后的到处是被落下的士兵,有的背包散了,有的干脆跪在地上重新叠起被单,那叫一个丢盔卸甲、残兵败将。 过了一阵开始回头的时候,孙连长跑到了陈博的前面,陈博一看后面除了个半死不活只剩半口气的胖子,已经没有其他新兵,一边跑一边琢磨。在跑到距离营地还有四里路时,陈博看见一条小路穿进小树林,路面踩得十分平整,他突然转下马路,直接扎进树林,因为他知道,这条小道一直伸向营门东北角的大路上。 陈博顺着小道一路狂奔,估计这条路起码可以让他少跑两里路的距离。想着卢野惊讶的神情陈博就开心,两个家伙一直暗中较着劲,陈博一边跑一边笑。果然不出所料,当他从小树林里钻出来时,后面的人还没赶上来,跑在第一的不是别人,正是卢野。 卢野看见陈博从小树林里杀出来吓了一跳,陈博故意跑在他前面,与他保持不到二十米的距离,此时卢野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一只手指着前面得意的陈博,想骂却又没骂出声来。 第九十三章 虎牙(七)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陈博趾高气昂地冲回营地,很快卢野跟着冲了上来,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口呼吸,嘴里直哼哼,汗水已经湿透了上衣,冲着得意的陈博翻白眼,陈博哈哈大笑,却又差点再次岔气。 新兵们陆陆续续回到营地,一个个累得够呛,东倒西歪地坐在地上。 纵马而来的中校军官正是特战团团长叶圭祥,一张冷冰冰的麻将脸令人看着就有些害怕,而那双大檐帽下面的眼睛又无法让人猜出他心里的真实想法,几乎没有任何的表情显露,永远是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 叶圭祥与新兵团团长政委等人走到校场zhōng yāng,司号员吹起集结号,新兵们急忙打起jīng神再次排列好队伍。 陈博突然发现站在团长身后的钟政委狠狠地瞪视他一眼,纳闷地想道,我跑了第七名为什么还要瞪我?非要我拿第一才行? 团长大声道:“凡是被点到名字的兄弟,一律到我右手边站好!陈凡生、范小年……卢野!” 听到团长招呼自己的名字,卢野大喜过望,急忙走出队列,骄傲的神情如同一只昂头的战斗鸡,脱去斗笠的小光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陈博觉得特别刺眼。 “魏庆、蓝大壮……” 陈博暗暗在心底祈祷,团长一连叫了二十二个名字,最后大声道:“其他人解散!” “啊?”陈博瞪大眼睛站在原地,仿佛所有的新兵都在嘲笑他一般,愤愤地坑着头离去,这是他从来都没有的挫折感,泪水已然泛出了眼眶。 孙连长在一旁亦是纳闷,为何他没看好的魏庆都能被选上,陈博这小子的表现被自己一向看好啊!急忙凑到政委身旁,低声问道:“政委,怎么陈博没被选上?” 钟浩午没好气地道:“你回去问他,最后三里路怎么跑回来的?” 最后三里路? 孙连长一边嘀咕一边走到二班的宿舍,嚯,陈博正蒙头躺在床上。孙连长暗笑一声,把其他战士都赶了出去,拍拍陈博的屁股,正待说话,陈博猛地伸出大脚,正蹬在他的胸口,扑通一声,栽倒在大铺上。 陈博歪着头恶狠狠地吼道:“谁他妈不想死的就来试试!” “陈博!”孙连长怒喝一声。 “滚――啊――连长!” 陈博急忙擦擦眼泪,坐在床上敬礼道:“到!” “你他娘的力气倒不小,踹的老子胸口疼得要死。” 陈博龇牙咧嘴地笑道:“对不起连长,我不是故意的!” “你给我滚下来!” 陈博连滚带爬站到孙连长面前,表情中有歉意,也有怒火。 孙连长大声道:“怎么,就因为没被选上尥蹶子了?你小子,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被选上?” 陈博气哼哼地道:“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跑了第七,卢野还在我后面,为什么他能被选上,我却不能!?” 孙连长瞪眼问道:“政委让我问你,最后三里路是怎么跑回来的?” 他娘的邪皮,敢情人家安排了暗哨!陈博的嘴巴张成O字形,半天没说出个字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孙连长怒声叫道。 陈博坑下头,结结巴巴地道:“我――我顺这树林里的小路跑回来的。” “啪――” 孙连长结结实实地扬手一把巴掌,打得陈博身形趔趄,五道通红的掌印瞬间浮现在脸上,孙连长指着陈博的鼻子,气得浑身发抖,暴怒如雷地骂道:“你他-妈混蛋!亏老子这段时间辛辛苦苦栽培你,啊!你就这样报答老子的?军队就是军队,你以为这里是茶馆还是你家的茅房,想怎么就怎么走吗!?亏你还是陈旅长的弟弟,一个混蛋老娘生的,怎么一个是英雄一个是狗熊!?老子的脸都给你丢光了!” 孙连长扬手准备再打,陈博痛苦的闭上眼睛,直挺挺地站在那里,通红的脸上,一道血迹顺着鼻孔缓缓流下。孙连长看他的模样,似乎打死了才好,恨恨地将手臂放下来,拂袖而去。 “哐当”一声巨响,窗户也跟着嗡嗡作响,连长摔门的声音传到陈博的耳朵里,陈博睁开眼睛,看看还在来回荡悠的房门,恨恨地猛跺一脚,正要爬到床上去,魏庆急匆匆地冲进宿舍,大声叫道,“陈一枪,陈一枪!” “吼什么丧!?”陈博没好气地叫道。 魏庆跑到跟前,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我被刷下来了,现在空出一个人头,有十几个小兵正在那里报名,你要是想去就快点。” “刷下来了?”陈博瞪大眼睛道,“这又他娘的哪一出?” 魏庆拍拍胸口叹道:“我哥去年参加红河大战负伤回家,变成了瘸子,大帅可怜他,送了个越南的娘们,可我大哥不能传宗接代,团长说就算新兵急训完成,像我这样的人也只能到后勤基地去。” “啊!?” 这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陈博急忙冲出宿舍,一路狂奔至团部,十余名新兵围在那里,陈博急吼吼扒开人群,大声叫道:“让让,让让!” 钟浩午陪着一名少校军官从团部出来,见陈博猴急的样子,喝道:“陈博,你干什么?” 陈博连忙敬礼道:“报告政委,我要参加特战团。” 钟浩午瞪他一眼,正待说话,少校笑道:“就是这家伙最后绕小道跑的?”其他新兵掩嘴偷笑,钟浩午尴尬地点点头,侧眼看向陈博,眼神中示意,你小子快滚蛋,别给我丢人现眼。 愣头青就是愣头青,愣是没看见政委的示意,依旧保持者敬礼的姿势,口中大声道:“报告少校,虽然我绕小道跑,但是已经达到了目的,如果在战争时期,肯定善于动脑筋的人才能活的更长久,甚至能够决定战争的走向。” “呦呵!”少校和钟浩午同时楞了一下,不敢相信地看向这个愣头青,没想到偷懒的理由也是如此充分。少校问道,“我是特战团一大队队长廖万,你这套理论是从哪里得来的?” “报告队长,是我哥教我的!” 廖万不解地道:“你哥?” 钟浩午插嘴道:“就是陈岳那小子。” 廖万打量一眼陈博,点点头道:“对,大帅也经常说,过程不重要,目的最重要,你在这里等一会!”说完转头折回团部。 就这样,陈博这个高级替补被额外收进了特战团,二十二个名额变成了二十三人。临走的时候,孙连长熊抱他和卢野,捶捶两人的胸口,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有钟浩午瞪着两个人道:“去了给我好好干,别丢了七零三团的脸!” …… 叶圭祥策马赶往下一个新兵团,留下一名老兵带着二十三名新兵登上一列火车,火车一路向南,钻进了琼中的崇山峻岭之中。半天时间后,在繁星满空之下,停在了一处不知名的小站。 在路上,陈博和卢野已经与老兵混得很熟,这名老兵名叫郎大山,是第一批加入侦察队的士兵,林志弟一手调教出来的人。 郎大山将新兵们集中到站台上,新兵们还以为等待接送,郎大山的一席话令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我们距离营地还有六十里路,因为车辆不够,所以只能徒步前进……” 六十里? 新兵们看着火车远去,一个个神情沮丧。但再沮丧也没用,眼前的路还是要走,每个人脑袋上都有一个光环,里面写着:后悔。 …… 不知走了多少里路,已经翻了两座山,趟过一条河,还要接着爬山。 终于有人忍不住问了:“郎队长,还有多远啊?” 是啊,所有人都看着并不高的小山,此时在面前显得异常雄伟。走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到达山顶。起风了,时值盛夏,却一种冬的寒冷,前面是小风吹着胸膛,后背是被汗水浸透的背包,脑袋早已累得不转圈了。 郎大山回头看看队伍,队形散乱,拖得长长的,大声道:“兄弟们,没多远了,看到前面的亮光没?”大家顺着郎大山所说的看去,远处果然有一片微弱的灯光,“大家加紧步伐,营地马上就到啦!” 也许是这句话多少起到点兴奋剂的作用,陈博明显着感觉所有人的步履快了很多,自己的脚步似乎也注入了丝丝动力。可是很快大家又发现,走了很长时间,那灯光依旧还是很微小。 慢慢的,开始有人打起了哈欠,如同流感一般迅速传染,新兵们一个接着一个地打哈欠,队伍再次慢了下来。陈博只觉得浑身上下酸痛,脑袋也跟着作对,真恨不能把它别在裤腰上,此时那几斤玩意,已然沉得不行,脖子也变得僵硬。 这时,又有人问:“队长,还有多远?” 郎大山指指灯光道:“看见了吗?就是那儿!” 说跟没说一样,这么大个人怎么能欺骗我们小孩呢。陈博暗暗气恼。 之后再也没人问起过,只听见“哗哗”的脚步声。远方的天空开始泛青,天sè渐渐亮了起来。那点点的灯光也开始看不见,随着整个世界醒了过来,新兵们终于看清了周围,到处是高山,没有路,没有人烟,甚至连庄稼地都没有。 卢野睁着血红的眼睛,如同一条恶狼,只可惜没那狼的jīng神,萎靡不顿地问陈博道:“娘的,咱们是不是碰到人贩子了?” 陈博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心里想,卖就卖吧,别累死我就行!; 第九十四章 虎牙(八)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一片硕大的山坳中,一座被jīng心伪装、遍地明岗暗哨的营盘渐渐显露在众人面前。 营盘前方是空荡荡的树林,一条小路向远处延伸,不时会从树林中钻出几个脑袋,看了看众人又缩了回去。两边的山顶处还有数座涂上深绿sè的岗楼,隐隐看到有人在上面站岗。 终于看到营盘大门了,墨绿sè的围墙,墨绿sè的大楼,谁都没有想到在这个山沟沟里别有洞天。大门前扣着数条狼狗,奇怪的是,这些大狗见到新兵们根本不叫,似是遇到数人一般,想来训练有素。 新兵们随着郎大山陆续穿过营门,一名中校迎了上来,郎大山命令众人排好队,向中校敬礼道:“报告政委,七零三团二十三名新兵武装拉练完毕,全程八十九里,请指示!” 陈博看看卢野,卢野与他一样恼火万分,他娘的不是说六十里吗,怎么是八十九里,而且大半都是山路,几乎等于平原行进的三倍消耗。陈博只觉得脚底板上多生了一块肉,走起路来咯咯响动,钻心的疼感不时侵袭上来。 中校还礼点头,露出笑容道:“欢迎各位战友来到这里,我是团政委魏连山,大家要是有什么困难的话可以随时找我!好了,我看大家也累得够呛,大山,你带他们去一三三和一三四宿舍,你来安排住宿,洗完澡之后到食堂去吃饭。” “是!”郎大山一招手,众人跟在后面依次前进。 卢野不时瞅瞅这,不是看看那,一切都感到稀奇,问陈博道:“你哥有没有跟你说过特种团的事?” 陈博皱着眉头没有说话,浑身的酸疼已经侵入骨髓,哪还有力气张口。这倒不能说陈博没用,而是二人的体质不同,卢野身高近一米八,魁梧硕大,陈博不过一米七二,无法相提并论。 到达宿舍后分配床位,新兵们一头栽到床上,说什么也不愿起床吃饭,恨不能就长在床上一般…… 四天之后,各地的新兵陆续抵达,陈博渐渐看得出来,这个营地里的新兵多达两千人左右,全部是各部队选拔出来的苗子,不用说,这两千人里面至少刷下去三分之二。 四天的时间里,全是由郎大山带着新兵们训练,陈博等几人的枪法得到郎大山的青睐,不时点头赞许。 第五天清晨,集合哨响起,新兵们按照老兵的吩咐,排列成十个方队,围在大cāo场上,叶圭祥带着一帮军官走到中间。 “立正!” 随着一名军官大叫一声口令,“蹦蹦蹦――”新兵们昂首挺胸地挺直腰板,接受检阅。军官走到叶桂祥面前敬礼道:“报告团长,全团两千一百二十人,全部到齐,请指示!” 叶圭祥不动声sè地点点头,扫视一眼全场,喝道:“稍息!首先,欢迎你们来到特战团训练基地,在这里,你们不论老兵还是新兵,一律都要接受重新急训,至少十八个月……” 陈博听了叶圭祥的话差点晕倒,娘啊,老天爷啊,两个多月的新兵营急训差点要了自己的小命,这里居然要十八个月―― “有必要和你们说一声。第一,你们不再是普通士兵,而是特种兵;第二,这里的基地属于琼州最高级的保密单位之一,任何人,不得以各种形式向外界透露。在这里,你们的一言一行都要遵循保密条例来执行,可以不客气地讲,在这里如果你违反纪律,后果将非常严重,至于有多严重,估计你爹妈都没脸做人!” 卢野在队伍中小声嘀咕道:“我干,至于嘛!” “第三,这里没有上下级的称呼,全部用数字代替人称,各个分队也全部用数字排序,比如在这里你们要叫我一号!” 一号?陈博差点笑出来,因为他在新兵团时,老兵们都称男厕所为一号。队伍中忽然爆出一声呐喊:“报告,我要上一号!” 众人先是一愣,忽又哄堂大笑。 叶圭祥面sè铁青地喝道:“谁喊得?” “我!” 陈博侧头一看,娘唉,卢野那个混球的大手举得高高,仿佛生怕全世界不知道他的存在一般。 “出列!” 卢野直挺挺地站到叶圭祥面前,叶圭祥问道:“什么是一号?” 新兵们看到团长铁青的面sè已经无人敢笑了。 “报告,是厕所!”卢野的回答铿锵有力。 “听口令,卧倒!” 卢野“扑通”一声趴在地上。 叶圭祥走过去,蹲在地上看着卢野道:“你知道特种兵特在哪里吗?”卢野摇摇头。“那好,我告诉你。必要的时候,屎尿是要拉在裤子里的。所以你现在就要原地解决你的小便,开始!” “啊?尿裤子?” “必须执行命令,原来的部队没教过你吗?” “可是我尿不出来啊。” “尿不出来也得尿。” 叶圭祥把卢野扔在那里不再去管,站起身回到新兵们面前,喝道:“大家觉得恶心还是不人道,我可以告诉你们,等待你们的将是异常残酷的训练,到那个时候,你们就知道尿裤子其实是一件很轻松的事,今天就讲到这里。”他转过头对趴在地上的卢野道,“你不尿裤子,兄弟们就陪着你在这儿站!” 两千余名士兵就这样站在那里看着卢野,卢野满脸通红脑袋对着地面。 叶圭祥走到魏连山身边道:“通知各分队长来带人。” “报告!”卢野趴在地上大喊。 叶圭祥走过去瞅一眼他的裤子,眼神中闪过一丝戏谑,“起立,归队。” 卢野急忙回到队伍中,新兵队伍里鸦雀无声。 “今天为了欢迎你们,食堂特意改善了一下伙食,而且还有戏团来唱戏。虽然我们训练苦点,但是其他方面也是很丰富的。兄弟们不要过于紧张和担心。不合格的我们一律退回原部队,或者直接返回地方……” 分队长带新兵们回宿舍的路上,陈博和卢野已经做好了不合格的准备。所有分队长均是中尉军官。 卢野光着屁股在一边换裤子,陈博知道他心情不好,也没跟他说什么,躺在床上想心事。分队长吩咐道:“大家把所有个人物品整理一下,所有人只留下被单和枕头,其他全部上缴包库。”“那衣服呢?”“全部,没听见啊!” 卢野急忙把尿过的裤子塞在背囊里。 “动作快点!”所有人抱着大包小包,跟在分队长的身后,向楼后的包库走去。有战士打开门,众人统统将背包扔进去。 “队长,那我们以后穿什么?” “全部发新的!” 过了一阵到了晚饭时间,众人走出小楼,分队长道:“立正,稍息,从今天开始我是一三零特种分队的队长,我姓郎!跟你们一样,也是刚刚到这儿的。从今天开始我们就生活训练在一起。有什么问题直接跟我报告,都听见了没有?” 又是一头“狼”?但是那个表情比郎大山冷多了。陈博急忙道:“报告!我想给家里写信怎么办?” “对了,这个问题有必要跟大伙说明一下,写给家里的信,不许封口,所有的信件检查后才能发出去。” 我们的信都要检查,那写给胡玉的情书怎么办,也要检查?陈博懊恼地想到,再看看卢野,亦是十分愤慨。 “那家里给寄钱怎么办?”自强军的普通每个月的饷银已经提到了八两,足够一家六口生活开支,所以自强军的新兵才能迅速扩充到位。 “有干事会负责替你们提钱,但是有必要跟你们说一下,你们也看到了,这个地方有钱也没地方花。” 陈博终于耐不住好奇:“队长,我能问一下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虎窝!”“哪个县的?”“保密!” 跟没说一样。被拐卖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被拐到什么地方。 “其他人还有什么问题吗?如果没有,准备吃饭,上午十点统一领服装。” 还有什么问题,问什么都保密,干。 一共六个大饭堂,窗明几净,地面清一水的花岗岩,想来总部非常重视这里。 当新兵们来到饭桌前,看见桌上伙食,一股酸水反上来,有的人已经捂着嘴跑了出去。那位1号首长所谓改善的伙食,实际上都是一大盘一大盘的虫子,被油炸得金黄。这个东西怎么吃啊?吃这些东西不成青蛙? “怎么吃不下去?”郎队长抓起一个蝈蝈,拔掉脑袋扔到嘴里,有滋有味地嚼起来,新兵们看得目瞪口呆。郎队长不耐烦地道,“赶紧吃,现在还给你过过油呢,以后就得吃活的。” 陈博抓起一个馒头,慢慢地往下吞着,始终把筷子伸向其他几盘菜里。 郎队长见新兵们谁也不吃,便抄起盘子,挨个给每个人分了下去,一边分一边喝道: “命令你们吃下去!” 陈博用筷子夹起一个蝈蝈,仔细地瞅瞅,这是一只完整的蝈蝈,翅膀和大腿都还健在,学着郎队的样子,拔掉脑袋,可是几次都没敢扔进嘴里。 “有那么难吃吗?”身边的新兵说话了一口一个地吃掉碗里所有的昆虫。 “吃吧吃吧。”陈博终于将蝈蝈塞在嘴里,痛苦地闭上眼睛,将全部味觉系统启动……一口咬下去,唉,别说味道还真不错,香脆美味,好似老娘chūn节时炸的chūn卷。陈博再吃其他几种虫子,虽然有股怪味,是感觉上也没什么。 终于都吃完了,陈博问旁边的战友道:“你叫什么?” “范小年。” 第九十五章 虎牙(九)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新兵重新打乱编制,留在陈博一个宿舍的新兵中,八个人只有卢野和范小年是一道来的,三人之间的情感莫名地比其他人增加了许多。 不过很快陈博发现,范小年这人确实很黏糊,几乎没什么话,被卢野起了个外号:面瓜,范小年听了也不生气,只是呵呵笑了一声。 新军装很快发了下来,每人一个大包囊,体积很大,而且外围还有一层防护网。 陈博背着大包回到宿舍,懒得打开,躺在床上准备眯一会,忽听卢野在一旁叫道:“呀呀呀――”陈博急忙坐起身来,嚯,好家伙!卢野从背包里一连拿出八套衣物,棉的、单的、蓝的、绿的迷彩服都有,还有高腰作战皮靴、防刺胶鞋、蒙布钢盔等物品。 卢野急忙脱下身上的新兵装,换上一套黑sè迷彩作战服,蹬上皮靴,带上三斤多重的钢盔,威风凛凛地站在众人面前,令众人眼前一亮,陈博也留意到在新军服的右臂上有一枚虎头徽章,太帅了! 陈博急忙打开自己的背包,里面也有八套衣服等物品,光帽子就有四顶,一顶钢盔和三顶宽边迷彩遮阳帽,居然还有四条短裤。陈博越看越喜欢,一股脑将背包里的所有物品全部倒在床上,四个塑料小盒滚到一边,打开看去,是绿黄红黑四sè油泥。 陈博最喜欢的是卢野穿在身上的那套黑sè迷彩服,连忙拿过自己的套在身上,范小年坐在一旁傻笑,陈博边穿边问道:“小年,你咋不换呢?” “不急,反正早晚都的穿。” 范小年就是这样,无论什么事情似乎都看得很淡,陈博不在管他,自顾自穿起衣服来,卢野站在床上,一边跳一边急吼吼地叫道:“枪呢?给我枪!” “你给我下来!”一声断喝打断了所有人的兴奋,郎队长虎着脸看着卢野,“你们把衣服都脱下来,现在还不是穿它的时候。”每个人都不敢说话,纷纷坐在那里脱衣服。“平时训练,穿作训服就可以。必要的时候,我们会根据地形、天气来安排应该穿什么样的服装,这些都是大帅亲自研制的三防服,它不是一件衣服,跟枪一样,它也是你们武器。” >” 未等范小年立正敬礼,郎队长转身而去,卢野走到范小年面前,拍拍他的肩膀道:“兄弟行啊,以后咱跟你混了!” 范小年干笑一声,没有说话。 下午简单的训练之后,从琼州派来的戏团在营地支起三个戏台,陈博发现在这些唱戏说书的人,在进来之前全部是蒙着眼睛,难道真有这么神秘? 第二天,大家被哨声惊醒,急忙起来穿衣服,开始出晨cāo。外面有些雾气,基地处于山凹地带,所以雾水很难散去,cháo乎乎的一片。 郎队长站在队伍前面,看着面前的一百余名士兵,大声道:“有必要跟兄弟们传达一下上级的指示:从今天开始,一早一晚分别两次四十里武装越野,考虑枪还没煮,而且大家不熟悉路线,今天就轻装跑一趟。而且从今天开始,所有的训练科目正式展开。” “每天四十里?” 旁边有人说话,这一次不是卢野那张欠抽的驴嘴,令陈博多少庆幸一点。因为陈博觉得他太出风头了,尿了一回裤子仍没改掉这样的臭毛病。 “这是让我们死啊!” 陈博皱紧眉头,卢野你他娘的就是落不下你啊! 郎队长走到卢野跟前说:“你很愿意说话吗?” “报告队长,还行!” “那好!从现在开始,我只要听见你说一句话,你就负责一个月的厕所打扫。有没有意见?” 卢野涨红着脸叫道:“有!”“说!”“凭什么不让人说话?”“告诉你,特种兵不是靠一张嘴来完成任务的,大帅已经下令各部队的侦察营和特种兵彻底分开,你们都是第一批特种兵。所以在这里我要讲一点,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尽量保持沉默。尤其是以后很多训练科目中根本涉及不到这张嘴,所以每一个战士管好你的那张嘴。”郎队长说完之后看着卢野问道,“怎么样,还有什么问题吗?” 还能怎么样?说部队不许打人骂人,军歌也这么唱,可还不是被皮带抽了多少次,那些老兵整天把你爹娘挂在嘴上? 卢野表情虽然不服,也只能默默地摇摇头。 奔跑――器械――体能――奔跑―― 每天的训练枯燥而乏味,二十天的训练全部是体能拔高,所有新式的训练方法全部用上,单双杠、哑铃、拉力器、空心转,然后就是疯跑。但战士们都不急,反正有十八个月呢! 山窝窝里找不到任何小卖铺,更别提买烟,每当烟瘾犯了时,陈博和卢野瞅到哪个军官在抽烟,便跑到下风口猛吸二手烟,过过干瘾。 宿舍的新兵们也打成了一片,陈博很快认识了其他人:方靖、张刘安、米权、阮方林、陈喜子,和战士们打成了一片。最令陈博稀奇的是,阮方林是半个越南人,小时候在越南长大,随母姓,还会说一些越南土话。 在卢野看来,将来自强军一定还会到越南打仗,因为新兵营训练时的半身靶上都是洋鬼子,那也只有法国人了,所以休息时,一直盯着阮方林教授他越南话。 阮方林摆出一副孺子可教的样子道:“教就教,你们都听好了。苦妞――把你姐――哑巴爹妈――” 其他人一字一句地跟着学,卢野多咕噜一边:“苦妞、把你姐、哑巴他娘,小林子,快告诉我,是什么意思?” 阮方林坏笑道:“就是‘好哥哥来找你’的意思。” 那一天晚上,卢野还在梦里不停地梦呓:“苦妞、把你姐、跟我来……” 这天,天空蔚蓝,水青沙幼。地面cháo湿,凌晨刚下过一场雨,山区的空气格外清新。 郎队长常说目前是考察每一个士兵的时候,根据每个人的个人xìng格和特长决定其兵种,新兵们当然不知道他是怎么观察的,只看见他提着一只沙漏将队伍带到一个小山下,看看山顶道:“沙漏滴落最后一滴沙之前,所有人必须到达山顶。” 新兵们一抬头,小山不高,但山坡陡峭,而且刚下过雨,表层的泥土都已经湿得泥泞不堪。新兵们默不作声地弯腰卷起裤脚,活动了一下四肢。 “开始!”郎队长翻过沙漏,新兵们如同一群野狼一般冲向山包。 没跑几步,脚下的泥土已经黏在了鞋上。陡峭的山坡令所有人都俯下身子,手脚并用,奋力地向上爬。 陈博深吸一口气,盯着地面每一块石头,生怕哪一脚踩空摔倒。当新兵们勉强冲上山顶时,沙漏的时限早已过去,这才发现郎队长站在山顶,令众人大吃一惊,他什么时候上来的?“不合格,不合格!马上都滚下去,再来一次。” 新兵们顺着泥泞重新返回山下,只听郎队长在山上大喊:“我告诉你们,这一次再不合格,今天这座山你们就给我踏平了,准备,开始!” 新兵们第二次冲上去,山还是那座山,土还是黄sè的土,所有人已经顾不上衣服脏不脏了,几乎都是贴着地面向上爬。 “快,快!”郎队站在山头上不停催促,但这一次仍然没有按时间到达。“你们就这素质,啊,滚下去,再来。” 此时新兵们一个个如同泥猴子,连喘气的间隔都没有,谁也不说话,向山下走去。有的人干脆坐在那里往下出溜。 “你瞧瞧你们,都成什么样了,还是特种兵吗?” 卢野低声骂道:“娘卖皮的,你是,你爬一个看看。”但说也白说,还是要爬……第六次爬到小山顶的时候,仍没有通过。众人筋疲力尽,不管什么命令不命令,往地上一坐,爱咋咋地。 “起来,都给我起来。”没人站起来。“起不起来?”郎队瞪着那双狼眼,冲着大家咆哮。所有人看着地面,就是不站起来。“好,你们跟我来这套。”郎队冲过来抓起阮方林就向山下拖,“你要干什么?放开我。”郎队双眼冒火,不管三七二十一,不由分说,将阮方林提拉起来扔下山。 看着阮方林跟土豆一样向山下滚去,众人的怒火在心中升腾,我们是兵,但是我们也是人! 谁也不动,郎队挨个拎起来,然后拖到山边扔下去,一个一个的从山上滚下来。抓到卢野的时候,卢野一摆手,叫道:“等下!我自己来。”说罢,卢野跟其他人一样从山上骨碌下去。 百十号人躺在山下,远处看去,都跟阵亡了一样悲壮。郎队长站在山顶,新兵们就躺在他的脚下,天空是多么蓝啊……忽然,陈博听见有人在哭,接着一个接一个,很多人都在哭。有的人已经不是泥人了,裤子破了,混身上下都是泥土,有的脸上还有血。 郎队长从山上下来,走在这些“死尸”中间,喝道:“哭?哭什么哭?军人流血不流泪,还他娘的哭鼻子!”郎队长踢踢这个踹踹那个,大声嚎叫道,“给我起来!起来!” 往往弱者容易结成联盟,此时所有人任凭郎队长摧残,就是一动不动。 郎队长掏出一支烟叼在嘴上,场面异常壮观,一个人站着抽烟,一群人卧躺在泥泞里。“不服气是吧?好,我说一个沙漏的时间,你们觉得不可能是吧,你起来。”他突然指指陈博。 邪皮的,这个时候叫我干什么?陈博看了一眼周围,新兵们都用鼓励的眼神看着他,他没动,这个时候不能站起来,因为我们是弱者。 陈博把脸歪向一边,郎队长把沙漏递给陈博:“给我翻沙漏,下口令。”陈博接过沙漏慢慢地站起来。郎队长脱下外套扔给卢野,活动一下手脚站在那里,瞪着眼睛喝道,“下令!”“哦,开始!” 陈博急忙翻过沙漏,郎队长顿时象被踩到尾巴一样的猫向前窜去。 沙漏快速地顺着细管流下来,众人看着郎队矫健的身影从山脚,像是一只无比敏捷的山豹,转眼他站在了山顶。 所有人都傻了,有几个站起来围到陈博身边问道:“咋样?沙漏过了吗?”陈博急忙低下头看向沙漏,里面的沙子仍有一些。 队伍重新集合起来,郎队长看着新兵们道:“这点时间,不是没有可能,休息一阵,再来!”郎队长从卢野手中接过衣服,大手伸向口袋摸几下,然后抬起头看着连野道,“如果在地方你这就是小偷小摸,但是在我们特种部队里,这个是优点,你别独吞,拿出来发一圈。” 卢野紧张的泥脸像花儿一样绽开,半盒烟很快就发没了,几个人互相换着抽,不会抽的也跟着吸上几口。 等新兵们抽完烟,郎队走到众人面前,大声道:“这一次,咱们一起冲,我就不信这个邪!” 尼古丁的作用有好处也有坏处,但此时新兵们均是jīng神振奋,跃跃yù试。 “准备,开始――” 新兵们跟着郎队长一起冲上去,没人落下,都拼了命一样向上爬着。这一次郎队长没有翻沙漏,所有人呼喊着冲到了山顶。 当他们再去看郎队长的时候,隐隐地感觉到他嘴角处溜出一丝微笑。 “兄弟们,时间不重要,重要的是士气,以后类似这样的训练还有很多,我们是各部队选上来的尖子,我不想再看到谁哭鼻子。不管任何科目,不管多艰苦,就象这座小山一样,我们一个一个地攻克它,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声音震天。 郎队长点点头,大手一挥:“下山!” 每一张年轻的脸上涂满了胜利的泥巴,队伍中有人轻松地哼起了家乡民谣,郎队长走在队伍一边没有制止,因为,一支队伍最重要的就是士气,他不想去用什么条例来抹杀这个难得的士气。 第九十六章 你敢不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越北,思中煤矿。.. 这是一座小煤窑,只有三十余名矿工,却动用了一个连九十余人看管。同样与众不同的是,这里的矿工不但要挖煤,还要每天接受思想教育和考试。 段祺瑞已经记不清和王士珍来到这里多长时间,每天天刚亮下井,到傍晚时出井,晚上和其他工友集中到一起学习所谓的“革命”。 “中国为什么要革命?” “咱们要革谁的命?” “中国该怎么革命?” “中国该由谁来领导革命?” “中国革命到底能不能成功?” 最新编纂的《华夏的革命》,已经不再是原来薄薄十来页的小册子,而是经过王韬、辜鸿铭等人修改后变成了三百多页的大部头,这些矿工们每天都要背诵。 在这里,段祺瑞没有名字,只有一个很惹人怜的代号:“小白”,不论在陆地上还是下井,矿工们之间是不允许说话,晚上睡觉都要单独蜷缩在一个小窝棚里。不过段祺瑞发现,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训练,自己已经能把《华夏的革命》一书中任何一段章节都能背出来,但这还不是最牛的,最牛的是外号“小七”的王士珍,默不吭声的小七居然能够倒背如流。 这样的rì子什么时候到头啊? 段祺瑞已经变得麻木了,刚开始进来的时候,看到教室前挂着的一副年轻人画像,教官告诉他们这是领导自强军革命的大帅刘摩,每个人都必须向画像宣誓效忠。当段祺瑞宣誓时,心底一直在骂刘摩的祖宗十八代。 但现在,刘摩已然变成了救世主,整天脑袋中除去那片黑暗的世界,剩下的全部都是书中的话语。 “经过五千年的苦难,中华谋求平等、zì yóu、mín zhǔ的时刻即将到来,我们要在刘摩的带领下,以改善民生、推行mín zhǔ、实施民权为我们的终极目标,建立一个全新的中华,矗立于世界之林……” “所谓中国,应是世界中心之国,所谓革命,应是大汉民族之革命。刘摩,就是我们的最高领袖,向着革命胜利彼岸前进的巨轮的舵手和引路人。新的希望,新的光荣,新的辉煌,都将在这一辈热血儿女手中诞生……” 渐渐地,段祺瑞觉得全世界的老百姓都被革命了,只剩下这里的三十多个矿工,仍旧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不过他已经习惯了,每天的生活规律而没有一丝空闲。 终于有一天,数匹快马冲进矿区,宣读命令:大帅召见段祺瑞、王士珍二人。 听到这个命令,段祺瑞猛地怔住,好像这里的工友没有叫“段祺瑞”的,都是什么小草、小生、小江之类的名称,他忘了,他只知道自己叫“小白”,王士珍同样如此。 …… 第一批新兵被陆续分派到各部队,由原一师一旅为骨干扩充的第七军也开始在昌化进行磨合训练,迫击炮和火焰筒被研制出来,但自动手枪仍旧没有成功,原因只有一个:退壳钩的弹簧。 解决不掉这个问题,手枪永远都是半自动,所有的金属都被试验过,刘摩这才明白过来,平炉生产出来的钢材硬度无法和电炉相比。若是用其他贵重金属代替,代价显得过于昂贵,也只得放一放,安排人员研发电炉炼钢。 潘旭安眼瞅着刘摩每天忙得团团转,不是到军营便是到学校或农村,前段时间美国出售的三艘两千吨护卫舰和法国运送中国文物的货轮抵达琼州,到处都是大事,自己的宝贝女儿呆在刘府中,虽然刘家上下也将潘静怡当成自己人,可尚未成亲,这始终都是个心头石,别人看着自己的眼光都有些不对劲。 而刘摩最烦心的并非是那根小小的弹簧,却是朝廷派来的使者,守在雷州等着刘摩交接“荡cháo”号军舰,刘摩一会拿军舰正在和德国人联合军演推脱,一会说军舰正在保养修缮来敷衍,同时他也开出条件:要人。 谁呢? 邓世昌和他手下的水兵。 对于邓世昌,刘摩在后世除了从影视中看到的一些事迹之外,也曾找过其他小道消息来读,他想的起来,此时的邓世昌rì子并不好过,只因为丁汝昌。 丁汝昌作战勇猛,为人忠义,但有个致命的缺点:爱钱。在北洋水师基地威海卫,丁汝昌强征当地民房作为将士的住宿之地,凡是住进宿舍的将士必须每个月缴纳房租,这一点令邓世昌大为不满,故丁汝昌对其一向没有正眼相待,常为一些小事故意刁难。 邓世昌为人秉直,聪颖好学,在福建船政学堂时各门皆优,受到船政大臣沈葆桢的青睐,称之为“熟悉管驾事宜,为水师中不易得之才”,被李鸿章得知后调到北洋。 北洋的官僚风气和**现象让邓世昌深痛恶觉,方伯谦将炮艇为自家运送鸦片,李鸿章得知后不但不处理,反而持默许的态度,令其他将官有恃无恐,明目张胆地进行走私夹带。对于刘摩这个横空出世的人物,邓世昌亦是景仰许久,这个年轻人中的翘楚,相关的事迹他都在报纸了解一些,曾为刘摩而惊叹,又为之而振奋,可惜不能与之共事,只能神往。 刘摩请调邓世昌的文书送到直隶总督府,李鸿章颇为踌躇,因为洋教官不止一次说过,北洋之中,数刘邓为上,刘,即刘步蟾,邓,则是邓世昌。他询问丁汝昌的意见,丁汝昌巴不得将这个刺头调往他处,当即应允。 丁汝昌的小算盘敲得叮当响,李鸿章心里亦是有数,但为将者,下官不服实为大忌。思索良久,也为了八千余吨的“荡cháo”号铁甲舰,李鸿章决定放人。 邓世昌及八十余名跟随前来的水兵,与段祺瑞、王士珍二人同时抵达琼州,只不过待遇截然不同,一边是锣鼓喧天,热烈欢迎,一边则是武装看押,垂头丧气。 李鸿章派来的使者郑观应再次催促刘摩交接军舰,刘摩搪塞过去,亲自陪同邓世昌前往海军司令部报道。 邓世昌对琼州士兵清一sè的洋式装备感到震惊,又感到愤怒。震惊的是,他从士兵们的服装及枪械中观察,亲眼肯定刘摩的兵力可以与洋人军队相媲美,而不是北洋那些大佬所说的那样,刘摩的军功中都掺了水分;愤怒的是,这些士兵竟然全部是光头,难怪丁汝昌等人对刘摩颇为不屑,这可是欺君犯上的大罪,虽然皇上特许琼州兵留光头,可没允许将官也削发啊! 刘摩知道邓世昌心中的顾虑,也看得出他的情绪波动,虽然没有说出来,心底肯定是有疙瘩。一路上热情地介绍琼州现状及未来发展,并准备任命邓世昌为“兴州”号军舰舰长。 “世昌兄,我军新购三艘护卫舰,分别为‘兴城’、‘兴民’、‘兴州’,我打算把兴州号交给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邓世昌抵挡不住刘摩的热情,一路上也看到琼州与别处不同,政通人顺,百姓平和,面无表情地道:“卑职调任南洋,悉听大人吩咐。” “好说,好说!”刘摩哈哈大笑,对邓世昌仰慕已久,终于招致麾下,“不过世昌兄,你手下的水兵需要打乱编制,不知兄台有何意见?” “卑职听从大人安排。” 邓世昌心头有一丝抵触,让刘摩产生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不管他,既然到手了,自然要想办法给你脱胎换骨。 抵达海军司令部,刘摩当即下达委任状,授邓世昌上校军衔,任“兴州”号舰长,负责苏比克湾至三亚的海上防务,驻泊炎海市苏比克湾海军基地内。 送走了邓世昌,刘摩会见段祺瑞与王士珍。当这后世鼎鼎大名的一龙一虎被押到刘摩面前时,刘摩大吃一惊,这还是人吗? 脏得打结的头发散落在脑后,脸形都瘦的只能尖嘴猴腮来形容,双手并在腰部,虽然惨白,却如同枯枝,失魂的眼神仿佛像活死人一般。半年的光景,一龙一虎变成了两只瘦老鼠。 刘摩叹息一声:“真比犀利哥还犀利,带他们前去洗漱!快点!” 二人洗漱完毕,换上新式军装,刘摩看着二人的新模样,连连点头,“这才有点军人的样子!怎么样,你们既然知道我是刘摩,也知道我将要干什么,你们今后有什么打算?” 有个屁打算!段王二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我等视大帅为先驱,恳请大帅收留!”“愿为大帅执鞭策马,老死无悔!” “起来!” 刘摩一声断喝,惊的二人连忙齐起身,刘摩双手背在身后,板着脸道:“我对于叛徒和jiān细向来都不手软,念在你们两个年轻不懂事的份上,姑且把人头寄在脑袋上。既然要跟着我,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现在吕宋组建了一支新式军队,需要人手,你们两个前去李司令那里报道,具体事项他会来作安排!” “谢大帅!”“谢大帅!” 刘摩摆摆手道:“别给我整那一套,在自强军里,只有真英雄才能受到欢迎,我希望你们两个不要让我失望,你们等会乘坐‘兴民’号护卫舰前往炎海市的苏比克湾,在你们临走之前,可以到家里去看一看。” 家里?段王二人目目相觑,家人不都在老家吗,难道? 刘摩冷冷一笑道:“不用猜了,你们的家人已经被我接到了琼州,你们安心去练兵!” …… 夏rì炎炎,虎窝里七百余名特种兵按大队排成六个方阵,整齐地站在cāo场之中,尽管炎热难耐,汗水已然浸透浑身,所有人仍旧jīng神抖擞地站在原地,因为,大帅今天要来检阅部队。 经过一个月的紧张训练,战士们的各方面素质能力开始显现出来,经过考核,只剩下这最后七百六十八人。每八个人形成一组,三十二人为一个分队,四个分队为一大队,陈博很荣幸地被选为自己组的组长。 当陈博接到任命时,感到非常诧异,体能不如卢野,纪律不如范小年,为何自己能选为组长呢?组中的方靖等人也是当即向郎队长反应,陈博根本不配做组长。 郎队长的回答简单有力:“特种兵讲究的是个人综合素质,并不一定要时刻沉稳。我们需要的是具备特殊思维去完成特殊任务的战士,自强军是有许多条令条例,但是我希望每一组特战队员能够灵活地使用它,而不是去彻底一成不变地去执行它!” 敢情调皮捣蛋的才能在这里混个模样出来?可卢野也没当上组长啊,照郎队长的话说,卢野那是灵活过度了。 唯一令陈博和卢野惋惜的是,阮方林也被刷了下去,再也没人教他们“外语”。 每个组都有一个代号,陈博与组员们商议,最终mín zhǔ通过:虎牙小组。 今天是大帅来检阅的rì子,战士们心底有些紧张,毕竟这是最高长官第一次检阅部队,能和大帅面对面交谈,又有了与笔友们吹侃的本钱。 叶圭祥在校场中来回踱步,不时向外面张望,战士们看得出,这是他们进入虎窝两个多月以来,一号最着急的一次。 数匹快马冲至营门前,上面跳下数人,叶圭祥急忙迎上去,“大帅来了没?” 为首之人正是刘摩的侍卫长罗青龙,罗青龙道:“圭祥,大帅乘坐的是劳什子汽车,半路上尥蹶子了,可能得晚一会,大帅让我过来通知一下,别让兄弟在烈rì下面久等,等到了再集合吧!” 汽车? 这玩意叶圭祥倒是听说过,是德国人研制出来的新玩意,四个轮子外加铁皮壳子,不用人拖马拉便能rì行千里。刘摩也曾对他说过,将来汽车要在全军中使用。可汽车哪如战马强?大帅这次自己都出糗了。 叶圭祥摇摇头,命令各大队解散,在宿舍养jīng蓄锐,等候命令。 过了一个多小时之后,山顶的岗哨突然打出旗语:“一级战备!” 这是大帅来了!叶圭祥命令各分队集合。紧接着,大地开始震动,这是万马齐奔的景象,想来大帅一定在青卫师骑兵的护送下,叶圭祥与一帮军官守在大门两侧,驻目相望。 青卫师四百余名士兵列在林道两旁,四辆三轮汽车疾驰而过,带起一路飞尘,最终停在虎窝门前。 陈博远远看去,一名身着短袖军装的年轻人率先下车,叶圭祥等人急忙敬礼,想来这就是大帅,急忙挺胸站好,忽听卢野惊叫道:“哦,老天!” “唔?”陈博侧目看向卢野,只见卢野直勾勾地盯向大营门外,跟着转头看去,在刘摩的身后是一名小巧玲珑、一袭淡蓝sè长裙的美人,俏颜娇媚,陈博的眼睛也开始发直。 “咕噜――” “咕噜――” “咕噜……” 接二连三的喉咙滚动声惊醒了陈博,陈博急忙收回目光,正视前方,心底暗暗嘲笑这些家伙,不就是个女人嘛,看一眼还不罢休,也不想想那是谁的女人? 各分队长在队伍中低声怒斥,这才让战士们定住心神,唉,苦命的地方,苦命的兵,没办法,就算是山上看到的野猪,战士们也会把它幻想成貂蝉。 眼瞅着大帅越走越近,郎队长低声喝道:“都给我jīng神点!” 卢野突然对陈博道:“这美女太美了,就算死在她裙子下面也值了。” 郎队长站在一组旁边,距离陈博有二十人的距离,陈博小心翼翼地道:“你小子少给我胡扯,你要是敢拽她的裙子,胡玉寄来的那张照片送个你!” “真的?” 卢野对那张照片窥伺已久,一直流着口水,而陈博却像最珍贵的宝贝一样收着,生怕卢野的口水滴到照片上去,只给他看过一次,卢野那颗躁动不安的心灵被陈博一下子调动了起来。 卢野梗着脑袋心想,大帅一向对战士们很好,总不至于因为我拽了他老婆的裙子杀了我吧,最多关个紧闭,大不了退回部队或回家。 陈博却料他没这个胆量,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和什么样的人物。 刘摩缓缓地走过这些寄予厚望的特种兵面前,不时会询问叶圭祥几句,或让潘静怡记录这里还需要些什么,正待开口对战士们说话,忽听潘静怡大叫一声:“啊!”急忙回头看去,潘静怡小跑到他身边,低声道,“有个战士拽我的裙子。” 这时,刘摩杀人的心思又动了,而叶圭祥的额头上开始冒出了冷汗。 第九十七章 军事对抗赛(一)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刘摩表情上没有露出半点声sè,心底却恼火异常,就算当年楚庄王的老婆被人摸,那也是天高夜黑之时,这帮家伙的胆子也太大了些! 叶圭祥试图开口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在大帅一行人面前,面子丢大发了。.. 而陈博的脸已然变得煞白,偷眼瞟向卢野,这头没良心的野驴站在那里纹丝不动,仿佛天塌下来由他顶着一般。 刘摩略作思忖,忽又摇摇头笑道:“看来圭祥的兵还真特别,好,这样不怕死什么都敢做的兵才是特种兵!” 其他人心头的石头这才落到地上,虽说大帅很少杀人,但老虎的屁股哪是那么随便摸的。 刘摩加快脚步,走到校场中间的指挥台上,眼神扫过全场,大声道:“战士们,很高兴能够见到你们,现在你们已经通过了第一步考核,并进行了战斗分配。我想当时你们的分队长也说过,每个组的战斗模式,我可以告诉你们,自强军的特战团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部队,也是自强军最有力的三把利剑之一。” “根据我的设想,每个组分为一个组长,两名狙击手,两名突击手,两名保障兵和一名工兵,这样的分配,只有营一级作战单位才能完全达到。所以,我希望你们每个组的战斗力,都能够达到普通部队的连级战斗力,甚至更强!” “大家都知道,自强军是为了中华革命而创建,是为了广大的穷苦百姓而战斗,是为了中华民族的再次复兴强大而努力。作为特战团团员,你们应该感到高兴,因为,在未来革命的第一枪,将由你们打响!我可以给你们交个底,最多到今年十月底,你们将会接到总部的战斗任务,但战斗力能不能拿得出手,到底是英雄还是狗熊,那就看你们的了!” “第一枪使我们打的?” ] 刘摩接着道:“在八月底,会进行一次对抗赛,由你们和其他部队进行演习训练,还有不到一个月时间,有没有信心?” “有!” 战士们的回答铿锵有力,声动云霄,刘摩点点头,喝道:“解散!” 特种兵们散去,刘摩准备离开,临上车时对叶圭祥道:“圭祥,你们准备一个大队的兵力参加演习,我看就第一大队吧!” 叶圭祥心底咯噔一下,以为刘摩的潜台词中是对一大队士兵对“夫人”的不敬有所不满,却又没有理由拒绝,只得敬礼道:“是!” 待刘摩离去,叶圭祥狠狠地把脑袋上的军帽摔在地上,直奔虎牙小组的宿舍。 远远地便听到卢野在宿舍中大吼大叫:“阿博你个混蛋,快把照片给我!” “砰!” 叶圭祥一脚踹开大门,惊住了所有人,只见卢野将陈博按在床上,叶圭祥怒声叫道:“你们两个干什么?” …… 回琼州的路上,刘摩想到胆大包天的特种兵,忍不住哈哈大笑,潘静怡涨红着脸,不解地问道:“你笑什么?” “哦,没事没事。” 刘摩打个哈哈,笑道:“没想到这些小家伙胆子这么大,静怡,不要放在心上,我看都是十几岁的孩子――” 潘静怡冷哼一声,将头转向窗外。 刘摩摇摇头,叹道:“算了,回去我命人到你家去。” “去我家做什么?”潘静怡急忙转过娇颜问道。 刘摩眨眨眼睛道:“我跟潘先生说一声,问他府上要个人。” “要人?”潘静怡瞬间明白过来。 …… 演习地点:安定县南金鸡岭,纵深六十公里范围内; 演习背景:红方守住预设范围内四处指挥部,伺机歼灭入侵的蓝方部队; 演习科目:特种作战、重点目标打击、夜袭、联合打击、野外求生、野外实兵对抗、渗透与反渗透、战场支援、渗透与反渗透、搜索与救援、联合突袭、野外机动、部队侦察以及心理战、爆破目标搜索、敌情报告共计三十六个训练科目,每个科目按照任务的难易度分数不等。同时各战斗单位必须完成战斗经过图,战区交通图的绘制。 战绩评估:占领、收复的地区;毙、伤、俘敌的数字和缴获;毁伤敌人武器装备物资的数量等战果。 红方部队,从总部直属旅、青卫师、琼州岸防团、宪兵团中抽调三千余人组成,防守指挥部,伺机消灭蓝方部队;蓝方部队,由教导团三百余人和特战团一、二大队组成,共计七百人,攻击金鸡岭上四处预设的指挥部。演习范围内共设置三十二处观察所,判别双方的攻击态势。 红方的指挥官正是陈岳,而蓝方则是特种团一大队大队长廖万。 在开拔前往演习地点的路上,廖万已经通知到各个小组,当陈博得知自己的哥哥是敌人指挥官时,顿时傻了眼。 卢野抱着钢枪笑道:“怎么,遇到老大下不去手?” 陈博摇摇头,郎队长私下底对他说过,这次演习过后,特战团便有作战任务,所以不论如何也要打好这次演习。可谁知现在的对手居然是自己的大哥,若是自己冲到“敌人”阵地时,抬枪面对自己的哥哥,这可如何是好? “砰砰砰――” 三颗红sè信号弹冲天而起,预示着演习正式开始。 蓝军司令部内,廖万召集所有分队长以上军官分派作战任务,一副硕大的地形图展示在众人面前,演习场地是一个地形异常复杂的地区,上面画出了无数的圈圈点点,标记出山峰、河流、树林、公路。整个演习战场被划分为六个区,一、二区属于红军领土纵深,主要打击目标均在其范围之内。三、四区向北一侧是属于蓝军领土长约二十里的模拟边境线,五、六区则是境外。所谓边境线,无非就是在地图上五、六号区与三、四号区交界处的一条曲线。 作战任务很快分配下来:战场火力主次分别为:教导团与二大队采取大纵深攻击为主力部队,第一大队分成东西两翼,作为主力部队的双向侧翼掩护,战术上多以打穿插战,袭扰战为主。目的吸引分散红军主力,力求将其钳制、分割。配合主攻部队完成最终任务。按照演习规则,每名士兵除去被“击毙”或“炸伤”退出战场外,还发了一张比扑克稍大点的白牌,如果“阵亡”,必须将白牌插在钢盔上,以示退出战场。廖万演示了一下,众人看到他头盔上的白牌特别刺眼,那是被战败、耻辱的象征。 整个演习过程有五天时间,郎队长受命回到分队安排任务:“我们目前的区域属于狭长地带,有些吃亏,比蓝方晚到战场一段时间,‘敌人’一定会抓住这个空挡,向南急行军,按照行军速度估算,凌晨之前,他们还进不到三号、四号区,现在应该在距离边境线以南八十里处,一定完成了兵力的集结,挖好了坑儿等着我们呢,所以我们要飞兵穿插,打乱他们的部署。” “咱们分队只分了十匹快马,全部分给虎牙小组,你们必须第一时间袭占坑儿洼,这里是咱们第一个袭占点,占领后一刻也不要耽误,马上给我急行军,天亮之前必须到达边境线潜伏,凌晨之前必须进入三号地区,行进十五里后,迅速回撤到五号区。明白了吗?” 陈博应道:“明白!” 郎队长继续分配道:“飞虎小组的位置也在五区,也是位置最靠近边境线的,在虎牙的前面,你们做前哨侦察,抵达预定地点后马上渗透到第三区,将行进路线偏西一些,实施散点攻击。如果能到达二号区以东,及时改变方向向西走个直角,尝试着小规模地与红军接火,想尽一切办法扰乱他们的判断,拉住敌人,将其引入四区,遇到顽强抵抗,迅速撤回六区。三个小时或五个小时以后,再次渗透,这一次我要求你们,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在明天晚上九点之前,迂回到二号地区。这是大队长下的死命令,必要时,可以采取顽强抵抗,拖住敌人,你们可以‘牺牲’自己,打得时间越长越好,明白吗?” “是!” 飞虎组组长高明看一眼陈博,陈博正坐在那里紧盯着地图。 “白虎小组,你们的任务就是在飞虎组的行动路线上打蛇行穿插,发现敌人尽量躲避隐藏,再侧翼掩护飞虎组,不到迫不得已千万不要暴露。发现敌人后,咬住他的尾巴,与飞虎组形成前后夹击态势,能歼灭就歼灭。不能歼灭,飞虎要吸引火力,帮助白虎脱身。明白吗?” “明白!” “花虎小组,行进路线是直线,直接进入三区,以最大速度向纵深推进,经过的地点要留下箭头标记,该标记偏左四十五度角为真实方向。你们作为诱饵,发现敌人就跑,尽量采取袭扰手段,最大限度地疲惫、消耗敌人的体力……所有人一定要注意红军给咱们准备的地雷,都明白了没有?” “明白!” “解散!” 第一分队四个战斗小组的所有任务逐一下达完毕,采用zhōng yāng突破两翼包抄的基本战术,三十二人整体形成为一行动群,前三角锥形进攻阵型,目的只有一个:在“敌人”后方大肆扰乱。 第九十八章 军事对抗赛(二)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虎牙小组八人十马飞快穿行,到达指定地点时,天空忽然下起雷暴雨,组员急忙搭起简易帐篷。 八人如同八只刚上岸的落汤鸡一般,挤在小小的帐篷中,卢野看着外面这天的雨幕,愤愤地道:“这个贼老天,什么时候不下偏偏这个时候下,叫我们怎么完成任务!” 陈博没有理睬他,取出作战地图观看,范小年在一旁傻笑,副组长张刘安笑道:“野驴,别叫了,这是雷暴雨,一会就停。” 过了二十分钟,大雨渐渐停歇,陈博爬上一棵大树观察地形,差点失去信心,因为这一带是平原,视野开阔,屏蔽物较少,渗透战的难度无疑增大。 陈博回到帐篷内,与众人商量进军路线。 张刘安看看地图道:“这里是个好地方,方便隐蔽,能打能退,组长,你看怎么样?”他指了指一片草绿sè标记。距离此地前方五里路,有一片树林,那里是特种兵潜伏的最佳选择。 陈博当机立断,命令道:“好,就这里,咱们必须马上到达那里,走!” 虎牙小组悄悄潜入敌方领土,草木丛生,多少起到一点隐蔽的作用,八个人拉开散兵线,陈博走在最前面,双手紧握长枪,向那片树林跑过去。 当他们拨开迷雾看清楚眼前的时候,队员方靖小声骂了一句:“他娘的,怎么跑这儿来了?” 作战地图上标注是一片树林,地图没错,的确是树林,但是树林底下睡着“人”呢,非常壮观地一片坟地。 “对死人不敬,小心遭报应。”陈博随口说了一句。 方靖这小子相当迷信,急忙改口道:“呸呸,各位爷爷的爷爷,nǎinǎi的nǎinǎi,打扰打扰,我们就是借个道过去……” 陈博低声道:“不是过去,是在这儿潜伏。” “哦,爷爷的爷爷,nǎinǎi的……啊?在这儿?” “别废话了,赶紧找地方隐蔽。” 陈博找了一个靠近树林边上的一座大墓前蹲下,专注地盯着周围的情况。方靖一个坟一个坟在跳来跳去,看看这个墓碑,看看那个墓碑。卢野靠近灌木丛埋伏下,张刘安见方靖还在继续浏览就问:“方子你干吗呢?” 方靖苦着脸道:“哎,这往哪儿趴啊?” “快点!”陈博回头看一眼低声喝道。 方靖终于找到一个坟丘安顿下来,在趴下来的时候浑身哆嗦一下,口中不时叨咕。 陈博大概看了一下各组员的攻击位置,基本上可以jǐng戒周围,只等雾散去,就可以行动。 按照郎队长的行动计划,虎牙小组必须进入到十五里的范围内,迅速撤回五区。可是现在虎牙小组一共走了不到五里路。大雨过去之后,树上的雨滴顺着树叶滴在钢盔上,一声声敲打着陈博的心情。 陈博向张刘安招招手,张刘安猫腰拎枪跑了过来,陈博道:“怎么办?我们深入十五里,现在还差很多呢?” “我看这样,这一片开阔地有危险,红军也会产生这样的想法,估计他们也没什么大动作,队长让我们进到十五里,马上撤回五区,肯定是希望我们留下脚印。” 陈博看着田野中水花花的一片,苦笑道:“兄弟,你看看这路上,能留下什么脚印?”但再无奈也只有完成任务最为紧要,正副组长达成共识,开进! 八个人再次拉开散兵线,向三号地区前进,钢盔上的水滴在肩膀上,伪装草衣贴在身上。远远一看,如同一群落汤鸡一般。 按照进攻队型,副组长、突击手张刘安和卢野走在最前面,陈博断后。四周静悄悄的,一点声响都没有。作为特种兵来说,不怕天上炮弹飞舞,不怕地上火光冲天,最怕的就是这种静。 走了大约半小时后,张刘安突然举起左手,蹲下身,卢野与其他人迅速躲到两边。陈博急忙抄起步枪,俯身做shè击状。张刘安看了一会,又继续摆摆手。 军靴踩进水坑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组员们开始留意脚下,尽量踩在泥土或者石头上。当张刘安再一次停下的时候,陈博开始怀疑他的判断力。张刘安折回来对陈博道:“组长,前方地形复杂,应该快到了‘敌人’的守卫阵地。” 陈博点点头,举起望远镜看向远处,既有起伏的山峦,也有狭窄的河谷,除了几座山上飘着数面红旗,几乎看不到一名对手。陈博思索一阵道:“看来‘敌人’对这片地形下了大工夫,凭咱们八个人只能试探一番,队长有没有新的命令下达,咱们回撤!” 虎牙组还未撤到五号区,迎头碰到了飞虎组,飞虎组转达廖万的新命令:虎牙小组从五区直接穿插到三区,伺机与敌人交火。郎队长也修改了进攻路线,虎牙小组正好是进攻的中轴线上。 而修改后的线路,正是由这八人直插进敌人看守的两座指挥所之间的一座山地附近,代号二零一高地。 虎牙小组不得不再次钻入三号地区,一头扎入群山之间。 又过了一个小时,陈博开始纳闷,因为再向前方三里路就是此次演习的主要战区,奇怪的是演习开始这么长时间,按照行进速度,早就应该有部队接火了,但是现在却始终没见一名红军士兵,也没听见一声枪响,甚至连自己的人也都像凭空蒸发了一般。陈博开始怀疑是不是行动方向出现了偏差,拿出指南针校正后确定方向没错。 张刘安跟上来,小声在陈博耳边问道:“怎么不走了?” “你看看,还走得了吗?”陈博把目前的方位在地图上指给他看,“再往前走,咱们兄弟几个就可能全部交待在那里,这里的位置刚刚合适,你看怎么样?”张刘安犹豫了一下,陈博摇摇头道,“不能再走了,我看原地潜伏吧。” “那队长下发的任务地点好像还有三里路的距离啊!” “战场上,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执行命令!” 陈博回头目测一下撤退路线,这里的位置确实上佳,遮挡物很多。陈博伸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圈,然后指了一下左侧的几块石头,伸出一只拳头。 卢野会意,跑到那堆石头后面,在没有火炮的情况下,石头是最好的掩体。右边有一片低矮的草丛,适合伏击和掩护全组撤退。其他人迅速散开,分别找掩体隐蔽起来。 陈博取过步枪,拉动枪栓,与张刘安对视一眼,两人微微一笑,这个时候,陈博就是一名狙击手。张刘安指指旁边的一棵歪脖树,陈博点点头,他便拎着枪爬了上去。陈博趴在那里,一边用望远镜观察一边拔草,将草叶盖在前面伸出的枪口上,只露出眼睛,新鲜的青草离鼻子很近,特有的芳香,这使得他的心态平稳了很多。 陈博侧过头看其他组员时,发现他们全部不见了,用舌头打了一个响声,这才看见距离二十多米外的一个草丛中,伸出一只手,再转头,在他左翼的一堆烂草也伸出一只手,卢野和方靖在一块石头后面同时伸出手,但方靖怎么没有象卢野那样单独找一个掩体来伪装自己,完全没有领会陈博的作战意图。 陈博低声喝道:“石头!” “哦。”方靖从掩体后面摸起一块石头给陈博扔了过来,差点没砸到陈博。 陈博低声骂道:“我他娘的让你到石头后面的草丛里去。”陈博知道,如果一个火力点设置的失败,很有可能招致全组人陷入与敌人纠缠的恶战之中,所以作为机枪手的方靖,他的位置显得至关重要。 将自己完全暴露在外,这样的伪装要求队员xìng格必须沉稳,耐力十足。这样的人选,在虎牙小组中只有一人:范小年,但范小年的机枪又不如方靖。 方靖顶起一堆烂草开始向另一块石头后面慢慢移动,草堆最高的位置肯定是他的屁股,让陈博费解的是,在那堆烂草的“制高点”上,居然还有几朵黄黄的小野花,真是应了那句俗语:鲜花插在那啥上。 第九十九章 军事对抗赛(三)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耀阳照shè着大地,云彩好像被烧化了,消失的无影无踪。 陈博突然听到张刘安的位置上传来沙沙的响动,侧头看去,张刘安在树上将手指向远处,陈博急忙拿起望远镜看去,一支十人左右的小队向这里移动,而且亦是经过伪装,红蓝标志根本就看不清楚,是敌是己,只等靠近了再说。陈博放下望远镜,将步枪立起来。 这支队行是前三角后掠翼战斗队型行进,走得很小心。几乎是走走停停,显然是在搜索,一组人刚走过去,旁边又闪出一组,这才是两队的梯次搜索队形,可攻可退。最后那组人居然在距离虎牙小组不到一百米的位置埋伏了下来。陈博暗暗恨道:怎么偏偏在这里设伏,这样的距离我们已经丧失了撤退的可能。 现在想什么都白想了,陈博只得盯着前面观察对方的动向,两组人拉成一条散兵线,迅速散开。 对方一名士兵突然站起来,拿着望远镜向虎牙小组的隐蔽位置查看,接着好象跟其他士兵说着什么,马上便有三名士兵悄悄地向虎牙这边靠过来,陈博注意到虎牙小组布防的位置距离路面太近,当初只想撤退方便,不料现在却成了大麻烦。 三名士兵在距离虎牙小组不到二十米的地方停下,开始在地面上放置感应地雷。陈博屏住呼吸,用枪瞄准其中一个,陈博相信,一旦被敌人发现,当场打起来,这三个肯定是跑不了的。陈博将准星瞄准在敌人的钢盔,带有油漆头的子弹一旦击出,这家伙只能说拜拜了。其中一名士兵挖好坑,举起一只手臂,在一瞬间陈博才清晰地看见了一块蓝sè标志。 啊,自己人,哪个组的怎么跑到我们线上了,好似是二大队的人。 陈博刚想去招呼他们的时候,突然树上传来一声步枪的击发声,随之不远处的一片灌木丛中,传来一阵“刷刷”声,接着灌木丛一阵晃动,一颗烟雾弹原地爆炸,顿时白烟升腾,有情况!陈博急忙调整shè击方向,可是面前都被白sè的烟雾盖住,根本无法找寻目标。很快灌木丛恢复了平静,一名红军士兵从里边走了出来,头顶着一片油漆,手里拿着一张白牌。 这是张刘安立的功,陈博冲着树上竖起大拇指,他摆摆手。陈博突然想到,既然自己的队友都不知道我们的存在,干脆就这样潜伏下去吧,起码可以做个策应。那名“阵亡”的士兵,走到对面那两组跟前,果然是红军的一名侦查队员,陈博听见那边有人说:“青卫师还是混成旅的?”那名红军的侦查队员没说话,把白牌恨恨往地上一扔,拎着枪离去。 前面的两个战斗组没有马上撤离的意思,其中一组人向山上摸过去占领了一个制高点,余下的一组,迅速调整阵地方向,看样子是想打一场阻击战。陈博暗暗地道:这些家伙还算明智,因为老张这一枪有可能马上会招来一次歼灭xìng的打击,你们在明,我们虎牙在暗,来个渔翁得利吧。 此时已近中午,炽热的阳光照在所有人身上,方才还翠绿的青草,开始渐渐萎缩。地面开始反cháo气,令所有特种兵们浑身cháo乎乎的,奇痒难当。再加上一些不知名的虫子叮咬,更是令人无法忍受。 等待中的大仗一直没来,特种兵们已经足足卧了近四个小时,身子下面如果压个鸡蛋的话,估计也应该孵出了小鸡。又过去了一个多小时,那些虫子也躲在叶子下面睡午觉,预期的歼灭战终于打响。首先是山顶那组队友,发现了前来清除的几支小队,但是没沉住气,不等红军进入伏击圈就首先开火。噼噼啪啪的枪声响后,虎牙小组的视野里还没出现红军的影子。 眼看着山上打得热火朝天,枪声大作,山下两组人却握着枪在玩干瞪眼,拼命地搜索目标。 张刘安突然从树上跳下来,爬到陈博身边道:“咱们赶紧闪,要不一会儿就怕走不了。” 陈博反驳道:“还没打呢?” “别打了,你听听这枪声,人数肯定多于我们。” 红军这次是报复xìng打击,火力十分强大,山顶上的枪声渐渐微弱下来,之后便是零星的枪声,后来就干脆销声匿迹,莫非山上的一组人被全歼?处于山下的那组还在张望着,张刘安的决定是对的,这样的火力之下,渔翁做不成,只怕成了替罪羔羊,但是也不能扔下兄弟部队不管啊。 陈博恨恨地骂道:“这群王八蛋,打得什么仗!”陈博拿起地上的一颗烟雾手雷,拉开后用尽全身力气向那边甩过去。平时七十多米的成绩,现在估计至少九十米,烟雾弹准确落到前一组队员的阵地前。“嘭!”的一声炸开,烟雾迅速蔓延。陈博暗暗想道:兄弟们,不用谢我了。 “撤!”陈博喊了一声,卢野、方靖等人从旁边窜出来,全组人便向北边急撤。正当虎牙全速后撤的时候,身后的枪声乍响。原来陈博犯了一个低级错误,本来是想让那组人及时撤走,可没想到自己甩出的烟雾弹成了信号弹,马上被山顶的红军发现了,伏击战被压制成了防御战。 陈博突然停下脚步:“不行,这么走了,那组人肯定完蛋。” “他们人多,我们过去一样交代。”张刘安不同意返回营救。 卢野瞪着眼睛道:“老张,你跟我说句实话,如果不是演习,我们回不回去救他们?” 张刘安顿时哑口无言,陈博大手一挥,再次折回伏击点。 当虎牙折回去的时候,友军已被四面上来的红军压缩在小山坑里。此时兄弟组的阵地上烟雾弥漫,红军始终不敢靠前,只是使用强大的火力压制xìng进攻。 “卢野跟我走,老张带阿忠、喜子那边,小年带方靖、小宋去左边,等我shè击后开火!”陈博带着卢野猫着腰向旁边的一片灌木跑去,张刘安则带着魏忠向另一侧小山上摸过去。 陈博和卢野支起步枪,等待其他人就位,陈博瞄准最远处的一名士兵,当看到其他人找好了位置,“砰”陈博的枪率先响起,紧接着,其他位置的特种兵手中的长短枪纷纷开火。顿时将围剿的一方打成了反围剿。 一名红方士兵“中弹”之后定着满脑袋的油漆站起来,站起来向两边张望着。卢野边打边低声骂道:“死就死吧,居然还诈尸!”很快红方阵地又有一名士兵站了起来,手里拿着“白sè光荣牌”。 对于红方来而言,枪声来自三个方向,印象中应该是三个战斗小组,也就是说至少有三十人,而自己方面只有不到百人。当红方第六名士兵被打中以后,红方在没有弄清楚子弹方向的情况下开始后撤。之前被压制的小组来了jīng神,开始进行反攻,很快红方进攻部队便告消失。 虎牙小组急忙转回去,一看兄弟组,好家伙,打得灰头土脸的。一名士兵被乱枪打中,头顶着油漆,站在一边眼泪哗哗的,组长正给他作工作。另一名士兵看着山顶嘴里骂着:“他娘的邪皮,他们手雷扔得够远的,整得我什么都看不见。” 张刘安看着陈博偷笑,陈博急忙岔开话题问道:“你们是哪个组的?” “第二大队的第四分队,暴虎小组。” “哦,怎么压到我们线上了?” “不知道啊,廖大队说让我们两个组在这里设伏,我们就赶过来了。” “你们那组人也真够呛,怎么把你们扔下就跑了。”方靖忿忿不平地道。 陈博暗暗偷笑,嗯,方子这话说的好,这个时候不卖人情什么时候卖。陈博拍拍那名小组长的肩膀道:“如果我们不及时回来救你们,你们就被全灭了。” 小组长诧异地问道:“及时回来是什么意思?” “那什么――是这样的,我们正好路过啊,听见这边打起来了就连赶三跑过来支援你们。”张振鹤急忙打圆场。 正当这些人聊着时,山顶上又冲下来一组人,方靖端起轻机枪就准备“突突”。 “自己人!”暴虎组的组长急忙拦住。果然正是刚才夹着尾巴逃走的那个小组。 几个人气喘吁吁地冲到近前,一个组长模样的人边喘粗气边问道:“怎么样?有牺牲的吗?” “就一个,你们组呢?”暴虎组长说着指了指旁边生闷气的“烈士”,那名组长摇摇头。 “当然没有了,三条腿跑,当然快了!”卢野做出正确的总结。 那名组长急道:“谁他妈跑了,我们那是吸引火力,结果他们没跟着来。” “哦,哦,吸引火力,说的真好听,你们跑得比野猪都快,吸谁啊?”唯恐天下不乱的方靖跟那个组长斗上了嘴。“方子,别说了。”陈博急忙制止,顺便看了一眼张刘安,他当然明白陈博这一眼的含义。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那名组长打开地图,找到最近的观察点,对那名“烈士”说:“早点走吧!到那里集合。记得把白牌戴上。” “我他娘的就不戴,跟死了妈似的。” “烈士”狠狠地将白牌扔了出去,背着枪离开。 卢野骂道:“也不知道谁出的馊主意,牺牲就牺牲,戴上那玩意简直就是耻辱的标志。”陈博挥挥手道,“别看了,以后阵亡的多的是,走吧走吧!” 既然已经与敌人初期交火,达到了预定目的,虎牙组快速撤回到五号地区,郎队长早已等候在那里。 郎队长询问了作战过程,检查陈博记录的作战地图,满意地点点头,现在只是第一天的白天,双方都没有大的动作,只是相互试探罢了,晚上,才是特种兵的天下。 第一百章 军事对抗赛(四)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 和预料的相同,陈岳放弃了游离在外围的第三、第四两个指挥部,重兵把守第一和第二指挥所,廖万嘴角扬起道:“难怪大帅曾说过陈岳这小子猛如虎、狡如兔,还真有几把刷子。传我命令,第一大队第一分队务必在今夜攻占王家坳。” 教导团副团长曾成志看向地图,王家坳处于第三区两座指挥所中间地带,若是第一分队占领这里,便如同在红方腹部扎入一把利剑,看来廖万的胃口不小啊,准备强攻红方重兵把守的一处哨所,第一分队只有三十多人,能完成任务吗?曾成志道:“总指挥,要不我派一个连过去支援?” 廖万轻轻摇头道:“不必了,你们教导团今晚也做好战斗准备,在敌人发动攻击之前,抵达二号指挥所附近隐蔽,明天,我们要拿下这里!”廖万一拳捶向墙壁上的作战地图,狠狠抵住二号指挥所的位置。 …… 郎队长接到命令,将第一分队四名组长集中到一起研究作战计划,五个人聚在一起打开行军地图,从五号区至王家坳是一段崎岖山路,也毫无疑问是红方的重点把守地区,特别是其中一段连续三道小河,根本不适合数十人运作,郎队长禁不住皱起了眉头。 众人商议了一阵,仍没有拿出最好的路线,陈博突然道:“队长,我想王家坳一定有敌军驻守,要不就由我们虎牙组直接插过去,其他组走安全路线,争取前后夹击,怎么样?” “啧――”郎队长砸口嘴,“你打算怎么走?这段路一共三十里,我估计你大哥至少设了二十处明暗哨。” 陈博嘿嘿一笑,低声道:“大摇大摆地过去,怎么样?” 其他组长惊呼一声,郎队长却是眼前一亮,“对!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他伸手在地图上比划一阵,命令道,“虎牙组直奔王家坳,飞虎小组后方掩护,一旦虎牙组过了河,你们就沿着小河往南,寻找我留下的标记,我们在王家坳附近集合。” 时间紧迫,大家简单地吃了点东西,趁着月黑风高上路。 路上,八名特战队员背着枪,大摇大摆的向王家坳方向前进,而且不断地传出他们哈哈大笑声,说话声音也很高,唯有十六双眼睛四处乱瞄。 “今天还没看见蓝军什么样呢,就被干死了。你说多倒霉,你怎么死的?” “跟蓝军主力遇上了,那群王八蛋打得,人脑袋都打成了狗脑袋。” “最后谁赢了?” “还用问吗?当然是咱们神勇无敌的混成旅了。” “我看蓝军根本不堪一击,跑得比兔子都快。这场仗啊,我看咱们红方赢定了。” 待卢野和方靖刚说完,陈博狠狠地踹了他俩一人一脚,小声骂道:“乌鸦嘴,不能说这个!” 他俩哦了一声,马上调整思路,卢野嘿嘿笑道:“那说女人吧……”陈博脑门上黑线暴起。 虎牙组尽量加快脚步,装出心不在焉的样子,一路说一路笑,最后越走胆越大,干脆几个人叼着烟明目张胆在路面上晃悠,两边树丛中不时传来簌簌的走动声。 起初还算顺利,几个人虽然是有说有笑,但是心里却极度紧张,为了装出已经退出战场的士兵,钢盔上插着白牌子,枪也都松松垮垮地背在肩上。就这样,虎牙组在蓝军的阵地里居然顺利走了一个多小时,陈博暗笑,老天爷对我们很够意思。 有几次虎牙小组都能听到身边的草丛中有人声响,甚至有一次,居然有一名士兵探出头向他们这边看,陈博急忙大喊了一声:“看什么看,老子都已经光荣了。”卢野、方靖在一边打哈哈,“前面蓝军很多的,他们很厉害的,你们要小心!”那名士兵还真信了,把脑袋又缩回草丛中。 张刘安摸着脑袋上的汗珠,低声对陈博道:“你哥真不是盖的,这才二十里的路程,至少十五处暗哨,就算咱们一大队二大队全部赶过来也不够塞牙缝的啊!” 陈博摇摇头,示意少说话,从口袋中取出半支烟,这是方才聚餐时问郎队长讨来的,只舍得抽半支,当陈博点燃时,明显感觉到卢野的眼睛里冒着绿光,自己深深地吸一口递给卢野,眼见即将抵达小河边,跨河不到十里地便是王家坳,也同样是红方重兵把守的要地。 卢野接过烟狠狠地抽一口,忽听河边的一棵大树后传来一声暴喝:“口令!”卢野心头一惊,正待取过步枪,被陈博狠狠按住,陈博瞪视他一眼,不动声sè地叫道,“什么鸟口令,我们都是‘光荣’兵!” “哗啦啦”数声响动,十余名哨兵从两旁的掩体中跳出来,黑洞洞地枪口瞄准虎牙小组数人,一名哨兵喝道,“少废话,‘光荣’了也要口令!” 卢野骂骂咧咧地道:“老子都‘死’了一天,也没人问个口令,口令一天三变,谁知道你们现在什么口令?让开,老子要去集合!” 哨兵队长狐疑地问道:“你们哪个部分的?我怎么没见过你们?” 陈博瞪眼道:“我们是青卫师的尖刀班,难道你们几个能认识全琼州所有的兵?” 哨兵队长嗤笑一声,低声咕噜一句,仿佛是少爷兵也能称尖刀,摆摆手道:“过河去吧!”说着再次隐蔽到道路两旁。 方靖摸摸胸口,正待说话,陈博低声喝道:“快点过河!” 虎牙小组有惊无险地渡过小河,山区的夜,充满了恐怖的氛围,看哪儿都像有人。突然,远处枪声骤起,红sè信号弹接二连三地腾空而起,这是红方的进攻信号。 陈博目测大约有五里的距离,急忙挥手令众人躲到大路一侧,取出地图和荧光棒,顺着地图看去,发生战斗的位置是在二号指挥所附近,“难道大队长要拿下这里?” 张刘安凑过来道:“怎么了?” 陈博道:“走,咱们说不定能遇上好戏,兄弟们,出发!” 虎牙小组风风火火地向战区冲去,跑了一阵见到前方草丛中窜出六个人来,陈博叫道:“口令!” 六人站住脚,回头道:“必胜!回令!” “回你个头――”七支步枪同时开火,顿时报销了六名“敌人”。 方靖乐得抱起机枪对那几人又是一梭子,还没等他打完,陈博冲过去一把按住枪口:“你小子是不是疯了!他们都死了。” “万一有受伤的呢?” “受伤失去战斗力的就是俘虏了。” “万一有象我这样的宁死不屈的呢。”方靖嘟哝着收起机枪。 路上六位牺牲的“兄弟”被弄糊涂了,站在那里愣愣地看着虎牙小组。其中一人骂道,“我说兄弟,你们玩什么呢,唱戏啊!” 陈博没好气道:“少废话,你们都光荣了还叫什么叫,赶紧走!别忘了戴白牌子啊!”那几个士兵骂骂咧咧地离去,组员们哈哈一笑,继续向前冲去,一路上不停有人询问口令,皆是回答必胜,畅通无阻。 红蓝双方正围绕一片开阔地带的阵地打得热火朝天,双方拼命似乎都在有意消耗对方的战斗力,枪声接连不断,没有一方有退却的意思。 当虎牙小组悄悄摸到东边一侧的阵地后,距离一点点地缩近,眼瞅着红方的那兵,你站起来,我蹲下,枪声此次彼伏。所有的士兵都摘了钢盔,光着脑袋还在不停shè击。 陈博看着前面的阵地正不知道如何下手时,忽看见两名士兵猫着腰拖着两箱子弹药正朝这边跑来,心头一喜,伸出两根手指,向左右点点,八人快速跳进旁边的草丛中。 两名小兵大概是因为太累,走了一会便直起腰擦擦汗,一颗荧光发出呼啸声,窜上半空,陈博这才看到一名士兵的臂章上是一面红旗。 “红――” 陈博急忙捂住方靖的大嘴,那名士兵似乎听见声响,把枪一横,喝道:“口令?” “必胜!” 待两名小兵放下枪口,张刘安和卢野已经分别冲到二人跟前,一把压住枪支,叫道:“别动!”被二人结结实实地压在地上。 陈博取出一颗子弹,对着两名敌军的脑袋乱涂一阵,“你们已经阵亡了,不许说话!”陈博急忙打开弹药箱,都是子弹,没有想要的手雷。就在这时,陈博身后的那俩名士兵,突然大声喊道:“他们上来了――” 陈博转头骂道:“娘的卖皮,给老子耍赖!”冲上去就是一脚,那人训练有素,居然躲过去了。虎牙小组一看开始肉搏了,把枪一扔冲了上来,没过几招,两个小兵被制服摁在地上,捆得结结实实。 “输不起吧!”方靖踢了其中一名士兵一脚。虎牙把两人捆在树上,并缴了他们的枪,陈博低声冷笑道,“回头,让你们的头头到我们那儿去拿吧!” 虎牙小组迅速向前靠过去,前方阵地丝毫没有注意身后上来的几个人,其中一人大声喊道:“王小四,弹药呢!” “来喽!” 陈博和卢野抬着弹药箱子弯着腰冲到跟前,那人根本就没仔细看虎牙小组成员,急忙卸下空弹夹准备换上新的。这个时候陈博才看清楚,这个阵地上还有六十多人。 “看什么看,打啊!”那个人换完弹夹发现陈博等人还蹲在那里,喝道,“为什么站着?” 陈博已经快傻了,因为他怎么也没想到,渗透战竟是如此成功,居然能在这么近的距离与红方来了一个亲密接触。 八个人互相看看,“好――打!”他们端起枪,对着那些站在步兵壕边上的红方士兵就是一梭子,红方阵地顿时人仰马翻,很快死得死,逃得逃,不到片刻的功夫彻底安静下来。 方靖见对面的兄弟部队还在攻击,从战壕中站起来挥手喊道:“拿下了――” “砰砰砰砰――” 对面几乎所有的枪支都瞄准了方靖,方靖浑身上下到处都是油漆,仿佛是从油漆缸刚捞出来一般。 陈博急忙大声喊道:“别打了,自己人!” 对方反问道:“口令?” 陈博这听清楚,正是郎队长的声音,差点晕倒在地,“队长,我是陈博,你们杀了我们小组的人。” 方靖此时仍旧傻愣愣地站在壕沟上,呆呆地看着自己浑身的“伤口”,泪流满面地道:“你妈-的,谁打的我?” 第一零一章 史上第一张PS照片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正当红蓝双方围绕二号指挥所阵地展开激烈争夺战时,总指挥部突然下达命令:停止演习,全军备战! // 铁路线上全部满负荷运载,所有库房大开,弹药粮草分发到各部队,枪炮上膛,只待刘摩一声令下。 突然而来的战备令有些人不知所措,但大多数人均是摩拳擦掌,跃跃yù试,直到八月中旬刘摩抵达雷州,召开高级军官军事会议时,大家这才知道,满清鞑子逼大帅造反哪! 琼州的发展状况渐渐被报纸披露出来,到处都是工厂良田,其富饶惹得一帮红眼狼的口水垂涎三尺,而杜友山与许乃忠二人,不过是慈禧的敲门砖,两个多月过去,竟没有一点消息密报。慈禧不安的心思愈发强烈起来,急调张之洞任湖广总督,江西按察使刚毅为广东巡抚,漕运总督李瀚章任两广总督,并下密令,命李瀚章、刚毅二人抵达广州后召见刘摩父子时立刻将其软禁,调往他处任散职。 李瀚章,字筱泉,乃是李鸿章的长兄,淮系大员中几个著名贪官之一,这被人编了口诀,曰:“涂宗瀛偷窃,刘秉璋抢掠,潘鼎新骗诈,惟李瀚章取之有道。”同是贪污受贿,涂、刘、潘属于要钱不要脸,手法拙劣,就被人瞧不起,而瀚章却得了个“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优评,可见,“盗亦有道”这句话还真不是随便说说的。 > 而刚毅则是个十足的满清民族主义者,其有一句名言流传甚广:“汉人一强,满人必亡!”似是危言耸听,却又深入骨髓,此人一向仇视汉人,属于满清黄带子中的鹰派人物,不过却也是个贪婪之辈。 刚毅先于李瀚章抵达广州,便立刻卖官粥爵,待李瀚章到达广州时,最具收益的官职已然被刚毅卖的干干净净。刚毅是黄带子,背景深后台硬,李瀚章不敢得罪于他,一面召集三省官员见面,一面退而求其次,出售各种武职。 七月底,恰逢李瀚章生rì,有杨某奉上礼金一万两。杨某人,原系李鸿章家的厨子,积军功保至记名提督,然徒有空衔,并无实任,听说李家大老爷可安排补缺,赶紧凑足银子到广州来跑官。李瀚章二话不说,随手给他补了个广州外防统领。杨某人到任,一打听此职月薪不过三百,且无油水,想要收回投资的一万两,至少在三年以后,官场回报率如此之低,难怪无人来买此官,早知道做什么官啊! 不到五天的工夫,不但收回了投资成本,还净赚三千。 广州官场顿时一片乌烟瘴气,哪里还有半点秩序可言。而自强军设在广州城内的情报站不断将情况回报至刘摩处,同时李瀚章传令刘氏父子到广州的消息也送至琼州。 刘摩思忖一阵,让刘松龄前去广州探探路,自己再做安排,不料刘松龄进了总督府便再也没出来,李瀚章仍不停催促刘摩前往广州。 真拿人当猴子耍啊! 刘摩正在演习时接到消息,顿时火气上来了,急令停止演习,各部队进入战备状态。 雷州,第二军军部会议室内,各军军长或政委济济一堂,辜鸿铭、王韬、唐绍仪亦在一旁列席。 刘摩坐在主席台上,缓缓地道:“诸位,现在慈禧已经按耐不住了,准备拿琼州开刀,咱们也不可能坐以待毙,虽然有些工作还没有到位,但我感觉到刻不容缓。” 马祖黄跃跃yù试地道:“大帅,咱们怕他个球,只要您一声令下,我老马给你杀到京师也不怕!” “对!”其他人亦是齐声呼应。 刘摩摆摆手道:“事情没你们想象那么简单。按照我和英国人达成的协议,第一步只能获取两广、云贵和福建之地,步子迈得太大,我怕容易摔倒。郝正,你们第四军训练的越南仆从军怎么样了?” 第四军政委郝正道:“按照您的指示,已经编练了两个军五万人的部队,在岘港一带布防不是问题。” 刘摩点点头,“师出无名,则名不正言不顺,各部队的第三批候补兵力还在训练,不等了,这些绿营兵在我眼里还不如咱们的jǐng察部队,振寰,下发作战计划。” “是!” 蔡振寰将八份作战计划书分发到各人,按照计划,第一军直攻广州,扫荡粤南所有城镇;第二军挥兵粤北,会同第九军组成东路方面军,张桂任司令,占领福建全境;第三军、第七军、骑兵军、直属旅等部组成西路方面军,刘永福任司令,占领云贵广西三省;jǐng察部队紧跟其后。各部队枕戈以待,等候命令。 很快,一张令世人震惊的照片被全世界的主要媒体疯狂传播:慈禧太后与一名眉目清秀的小和尚亲吻照,顿时引起轩然大波。 不知有多少名士宿老痛哭流涕,哀叹国将不国,甚至寻短见者亦在其列。紫禁城内的光绪正和刘摩一样,暗暗偷笑,似是这一次西太后已然rì薄西山,再也无法翻身,不料慈禧密令荣禄率兵进入紫禁城软禁光绪,诏令天下:西太后再次训政。 慈禧想借用兵权再次翻盘,却又给了刘摩一个最恰当的口实:清君侧! 八列火车载着第一军三个旅四千余人直奔广州,一路上分散控制各个站点,宛若无人之境般直杀如广州城内,后续部队很快展开行动。 李瀚章和刚毅目瞪口呆地看向一个个头顶斗笠、荷枪实弹的自强军士兵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顿时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被关押起来看管,各处的衙门、库房、工厂顷刻间便被自强军兵不血刃拿下,预料中的战斗根本没有出现。 郑青岚站在广州城楼上看着脚下的城市,摇摇头道:“早知道这样,大帅何必费那么多神思?” 自强军很快在各地贴出公告,告知百姓慈禧恶毒残暴,视天下为刍狗,自强军是替天行道,维护大统。 老百姓哪里是那么好忽悠的,一颗颗光脑袋在大街上转悠,谁不知道这是造反的兵?但自强军没有侵犯百姓一草一木,将关押在大牢中的穷人全部释放出来,镇压一批贪官污吏之后,渐渐取得百姓的信任。 …… 当刘永福率西路军在镇南关前完成集结准备杀进广西时,一名老将气急败坏地提着大刀站在河内城第三军军部门前,破口大骂。 “刘永福,你个王八犊子,快点给我出来,大清朝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逆贼来管?刘永福,别给老子做缩头乌龟,快点滚出来……” 这名老将,正是一向以秉忠报国自居的冯子材,被刘永福聘为第三军武术教习,这也是刘摩授意,争取这块金字招牌。而冯子材的两个儿子冯相荣和冯相华,此刻变成了自强军的两名营长。 留守后方的数名军官围着冯子材不停劝解,冯子材骂了一阵,忽又问道:“刘永福不在里面?”因为昨晚他还和刘永福把酒言欢,可惜自己年老体衰,不胜酒力,早早便醉倒在桌子上。早晨醒来时才发现满大街热闹的喧哗声,跑出住所看去,老天爷,大街上贴满了标语,“慈禧误国,大清将亡”、“满清无能,祸国殃民”……仿佛这里的空气瞬间变了。 数名军官目目相觑,因为刘永福夜里临走时交待,务必看好这个老头,正待找借口搪塞。 冯子材猛地将大刀扔到一边,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老泪纵横地道:“先帝爷,您就开开眼吧!看看你的婆娘做得这是什么事……” 第一零二章 没有特权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自强军一路势如破竹,清兵几乎望风而逃,反而是一些地方团练组织起防御,但也很快被自强军消灭,正好给了农工部没收土地的口实,变相赎买、强制没收,分发到百姓手中,自强军立刻得到百姓的拥护。 八月底,自强军占领粤南全境,九月初,三路大军齐头并进,骑兵军一路横冲直撞,将云桂两地搅得稀巴烂。 九月中旬,自强军大帅府在广州开府,挂牌“东南军政暂管委员会”,刘摩自任总干事长。当rì下发命令,强制关闭鸦片馆、清zhèng fǔ官员全部重新考核录用、驱逐满人等等。 刘摩的命令下发之后,引起不少旧文人的心思,虽然刘摩没有明目张胆地打出造反的旗号,但这些满大街的光头兵、到处张贴的标语布告和飘荡的金星旗、革命的号子喊得震天响,谁的心里不敞亮,人家就差那么一步,便能登上九五之位。 哪一步:子民请愿也。 这是历朝历代开国皇帝的最后一块遮羞布,还未等宣传部长王韬开足马力宣传时,广州一些不甘寂寞的士子已然蠢蠢yù动。 锦绣文章、骈俪辞藻顷刻间堆积在自强军大帅府的桌案上,刘摩随手抽出几份观看,禁不住哑然失笑。 “夫革命者,乃顺应全国人心也。窃以为,推翻清室,大帅当政,乃是一誓雪国耻也。今rì中华外患未了,内忧不断,亟需大帅执掌牛耳,光复汉家河山……” 这一片还算读的过去,下一篇则是彻底痛骂加之阿谀吹捧。 “……清室暴政,政治不良,皆因其是犬羊贱种,豺虎心xìng。吾夜观天象,紫微星自琼州而起,大帅恰时发兵中原,耕市不惊,秋毫不扰,实乃顺应天意……” 刘摩看完,将请命书扔给王韬:“这都什么玩意?我怎么不知道紫微星在哪?” 王韬哈哈大笑道:“大帅,此乃民心啊!清室暴政,不得民心,大帅当早作定论。” 刘摩倚在座椅上道:“皇帝就那么好当的?再说了,就算清朝暴政不得民心,可这也是个延续了二百四十多年的朝代,不可一言蔽之。这些个酸瓜秀才,清朝官员在这里统治的时候,个个溜须拍马,说他帝德什么大,皇恩什么深,到了现在,又个个将清室批得一钱不值,何苦来哉?” 辜鸿铭在一旁击掌赞道:“大帅所言甚是,纵观清代,有好处,也有坏处,有yín暴处,也有仁德处。若照这些人而言,只怕是两三年的帝位都保不牢,如何支撑到现在,此乃时代的局限xìng——” “停!” 刘摩急忙打断辜鸿铭的叙述,这家伙只怕又要在自己的耳边鼓吹共和制的优势所在,苦笑道:“不论如何,这清室都是要迟早推翻的,这样吧,王先生,你把这些请愿书全部拿去,择一些具有代表xìng的在报纸上匿名登出来。鸿铭,你随我去讲习所。” 王韬乐呵呵地将请愿书全部搬走,辜鸿铭皱着眉头问道:“既然大帅不愿称帝,为何还要在报纸上登出这些文章?” 刘摩笑道:“鸿铭此言不谬,本人确实不愿称帝,我不过是想让北方彻底乱起来,咱们好渔翁得利,走吧!” 广州讲习所,实则是一处旧军营改建而成,集中来自自强军占领各地的满清大小官员,这些官员均是无大恶之辈,被拉来进行改造,全部被强制剪去辫子,不愿剪辫的,只有发配各地工程处或矿井进行劳动改造,一部分激进的年轻秀才也纷纷剪了辫子前来投靠。这倒是刘摩事先没有预料到的事情。 教材很简单,便是《华夏的革命》,似乎现在这本书已然被自强军奉为宗旨,王韬与辜鸿铭作为刘摩的专用写手,不停根据实际情况进行修纂,几乎每个季度都要出一套新勘定的《华夏的革命》。 刘摩简单视察讲习所,解了一些官员心头的疑惑,正待前往他处,一名卫兵匆匆来报:刘老大人在大街上被一大帮秀才举人围了起来。 辜鸿铭诧异地道:“为何不派jǐng察驱散?” “那帮秀才都捧着孔老二的牌位,逼着老大人下跪,老大人不得不从。” “这——” 辜鸿铭看向刘摩,刘摩的双眉紧紧皱起。 原本打算对这些旧式文人进行改造之后,甄别使用,没想到这些家伙居然也有杀手锏。刘摩冷笑道:“这帮家伙,居然来和我打擂台!” 辜鸿铭急道:“大帅万万不可动怒,这些士子无非是求官心切,自强军的布告中取消他们的特权,心里不平衡也是情有可原。” “情有可原个屁!”刘摩恨恨地骂道,“他们凭什么能耐爬到百姓头上作威作福?就是那些狗屁道德文章?我非要把这些家伙连根拔起!走!” 刘摩急匆匆地赶到事发地点,好家伙,五十余名身穿长衫的秀才举人,每人手中都捧着一块孔子的牌位,纷纷声讨跪在地上的刘松龄,周围聚集了一大堆百姓,在那里指指点点。 “砰!”枪声响起,紧接着,“啊——”人群中一声惊叫,百姓四散而去,罗青龙率卫兵队围住秀才们,这些秀才倒是强自镇定,料定刘摩不敢拿他们开刀,否则他的下场定同董卓无疑。 刘摩上前扶起满头大汗的刘松龄,命人送回府中,冷眉看向众秀才,喝道:“你们谁是领头的,出来与我说话!” “我!”“我!”“我……” 什么时候广州人变得这么团结?刘摩摇摇头,“砰”的又是一枪,厉声道:“我没时间和你们这帮人啰嗦,告诉你们,别以为捧个孔老二的牌位就让我怕了你们!怎么?那些特许都被取消了心里不甘心是不是?没人给你们叩拜不高兴是不是?全他娘的混蛋!” 刘摩的一声暴喝惊住了所有人,“是不是学八股脑袋都学僵了?凭什么人人都是爹娘养的,非要分高低贵贱?你们自己再想想,你们对这个社会有什么贡献?又有什么能力?我只要做事的,不要做官的,讲习所已经开了,若是觉得自已还有那么点能力,可以到里面学习一段时间,然后分配到各个地方。想要做官的,只有一个字:滚!自己拖家带口去北方投靠清室,不过这里的财产不允许带走,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刘摩冷眼扫视一圈,喝道:“以后别给我耍这些幺蛾子,若有再犯,定杀不饶!还有,别以为我非要和士大夫共天下,马上这里将要推行新学,趁着还有空挡,该干嘛干嘛去!” 秀才们看着刘摩离去,全部都呆若木鸡,许久方才醒过身来,目目相觑道:“这家伙真的不用我们?” “唉,散了吧——散了吧——” “不行!我要去北方投奔,你们谁去?” “你王道东家徒四壁,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可我们呢?哪个不是有所羁绊?咱们还是等等看,看看刘摩究竟拿我们怎么办!” “好!” 农工部的分田令很快下发到各地,一些士绅地主采取软抵抗,按要求缴纳征粮、释放奴婢、与佃户签订正式合约,就是打死也不卖田地给自强军。这些丝毫难不住农工部长程安士,在海南推行的土地政策被迅速推广,加之来自红河与吕宋的稻米大量上市,珠江三角洲的粮食价格猛跌,竟不足平rì的五分之一,大量的佃户在农闲时被自强军征用,珠江一带的土地价格如同退cháo的海水一般,无人问津,这让守着泥坷垃的大财主们彻底翻了白眼,个个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分田令转眼间变成了限田令:每户人家人均不得超过五十亩土地,超过即为违法,限定必须在十月底之前全部卖给军zhèng fǔ,私自摊派或隐瞒不报,一经查实后立刻全部没收,并列出各种土地的价格。 守着众多土地的地主们急忙前往农工部办理手续,即便不能在地里刨出金子,那只有另谋出路,反正刘摩没有限制市场,酿酒、制铁、贩盐、开矿都是不错的选择,实在不行的,将这些卖地钱全部存到钱庄里或是借贷他人,还能靠吃利息过生活。 就这样,刘摩治下的第一批食利者诞生了,但刘摩怎么可能让这些家伙称心如意? 第一零三章 没有过不去的坎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轰隆隆——” 雷声响过,电光照shè到墙壁上,好似雷电要穿过宫墙,劈进来一般。光绪浑身一个哆嗦,使劲将脑袋缩进被子里,避着眼堵着耳朵不去看也不去听,但仍是免不了阵阵的心悸。对他来说,雷鸣电闪比洪水猛兽来的还要凶狠一百倍一千倍,它不仅是把天劈成了几瓣,更是在鞭笞着他的心,撼动它。 自从光绪被荣禄软禁之后,他的心绪一直疑虑不宁,密授心腹小章京出去传信,试图通过恭亲王等人联系英法俄的使馆交涉,已然十余天过去,却始终未得音讯。偶尔在看守太监的闲言碎语中得知,那个被自己看中的刘摩在琼州起兵,号称“诛慈禧、清君侧”,光绪的心头又萌生一丝希望,这个刘摩莫非就是自己的福将救星? 八尺宫墙,如同监狱的栅栏一样,将光绪和外界隔离,情况不明,更增加了他心中的焦虑和恐惧。 翁同龢被罢免,致仕回乡养老,李鸿藻被禁足,不得外出,紫禁城里里外外皆是京师步兵营的双枪兵,荷枪实弹,如临大敌。这样的氛围,无疑又让光绪坐卧不安。 昨天午后,光绪派出心腹太监,三次去找恭亲王、醇亲王等人,结果三次都没找到,而且宫门jǐng卫森严,盘查得紧,如有大变之状。光绪黯然想到,满朝文武百官,竟无一人可以托以心腹,倚为栋梁之人,唯有个刘摩,却又远在数千里之外,心中不胜凄怆。 光绪突然想到逝去的左宗棠,若是左宗棠不死,以他的德高望重,纵然不会让荣禄如此横行霸道,西太后也会尊重他的意见。还有翁师傅,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南方老家境况如何?如果师傅还在身旁,在这风云变幻的关键时刻,也就有个人咨询咨询,出点主意。在的时候,光绪会嫌翁同龢的想法有些固执己见,抱守成规,可是离开之后,才知道师傅的好处。 虽然外面仍有一些心腹小章京在尽力奔走,拼死营救危局,但这时,那些满腔热情、慷慨激昂早已无用武之地…… 又是一阵郁闷的雷声,一名小太监匆匆行至帐前报道:“启禀万岁,太后已经回宫了,请皇上速速接驾!” 光绪一听此信,更如遭到五雷轰顶一般,吓得浑身颤抖,急急忙忙穿上朝服,殿外早有执事太监摆好了车架,扶他登舆前去接驾。 慈禧怒气冲冲回到紫禁城内,在乾清宫前下了凤辇,登上御座,铁青的面孔中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光绪刚踏入大殿,慈禧戟指骂道:“你本是旁枝侧出,是哀家授以大统,才能登上这宝座。自你四岁入宫以来,哀家无时无刻不在抚育教诲,耗去我多少心力?试问哀家有何事辜负与你?为何竟yù囚禁哀家于避暑山庄之中?如此忘恩负义,真乃禽兽不如!” 慈禧倒打一耙,令光绪措手不及,听了这些训斥更是无力反驳,吓得战战兢兢,汗流浃背,急忙跪伏在地,颤声答道:“孩儿不敢,绝无此事,还请圣母皇太后明察!” 这时,礼亲王世铎、军机大臣张之万、孙毓汶及王文韶、徐桐、廖寿恒、荣禄等人先后赶到,世铎哑口无言,张之万、孙毓汶冷眼旁顾,荣禄面露jiān笑,王文韶等人连忙跪下,为皇上求情道:“皇上受太后抚育深恩,至仁至孝,断不会出此!” 慈禧冷笑一声,从龙案上抓起数份文书猛地扔到地上,怒睁双眼,喝道:“他与一些妖人rì夜勾结,信他邪说,妄图推翻祖宗家法,哪里还知道人伦纪纲?”吓得求情的三人也不敢再讲。慈禧将目光转向光绪,怒问道,“天下者,乃是祖宗的天下,你为何敢如此肆意妄为?废八股,推新文,办工厂,修铁路,尔真是天大的胆量!文武诸臣,都是我多年培选,如今辅佐与你,你为何任意不用?这几年,哀家不再管你,就是想看看你到底如何亲政,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你竟敢听信叛逆之人的蛊惑,妄想谋害于我,这又是何道理?刘丹国这些清流小辈能胜过哀家所选之人?尔等所议之法,能胜过祖宗之法吗?你何以如此糊涂昏聩!” 光绪只有流泪,叩头不语。 慈禧回顾诸大臣道:“皇上无知,尔等为何不做力谏?以为哀家不管他,就任由他亡国败家吗?哀家虽然人在承德,但心却时时才朝堂之中!尔等也曾说,皇上意图励jīng图治,劝哀家省省心,让他去办,哀家也是这样的想法,外人不知其详,反以为哀家把持,处处给他掣肘,不许他放手去办,所以这段时间,哀家有意不管,任他去闹。可你们都看到了,修一条京师到大沽的铁路,耗费三百万两白银,建一所新式大学堂,靡费一百万两,被洋人在报纸上笑话。山东的孔家多次到哀家面前哭诉,说皇上已经不再奉孔圣人为先贤,改奉洋人为师!现在哀家终是知道他不行了,搞得天下子民怨声载道。他是哀家拥立,若是让他胡作非为,误国亡国,罪责全部在我,哀家岂能不问?尔等大臣,不据理力争,这就是尔等之罪!” 世铎是军机首辅,听到慈禧的话语急忙跪伏于地,仰头回奏道:“臣等屡次苦谏,都遭到皇上谴斥,实在无奈!” 慈禧瞥视他一眼,没有搭,又怒问光绪道:“祖宗法度岂是随意变更?哀家问你,是祖宗重还是刘丹国重?而今刘摩在琼州闹事,可是你的旨意?” 光绪的鹅蛋脸上汗水和着泪水,战战兢兢地道:“只怪孩儿自己糊涂。儿yù保存国脉,中兴祖业,不得已试行新政,以图富强,并不敢听信刘丹国等人乱言。刘摩一事,绝非孩儿授意。” “砰!”慈禧拍案而起,厉声喝道:“刘丹国与刘摩皆是长沙府人,并自号南北二刘,禀xìng叛逆,你果真不知?还敢替他回护?” 光绪听罢,低头战栗,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慈禧挥动案边竹板,继续厉声问道:“你到底知不知道?” 光绪顿时面容变sè,不敢辩护,只得叩头答道:“知道。” “你既知道,为何不将刘丹国等人正法,反倒将他放走?” “孩儿并未将他放走。” 慈禧怒声道:“好!就算你未放他走,那么,今rì该如何处置?” 光绪踌躇一阵,仰头答道:“拿杀!” 慈禧怒目点点头,要光绪马上下旨,着荣禄立即派出缇骑,捉拿刘丹国等人归案正法,将光绪幽禁在瀛台之中。 王文韶再次叩首拜道:“太后,皇上年幼,受jiān人蛊惑,臣思量,不若为陛下早rì成婚。” 慈禧转念一想,光绪此时年满十八(虚岁),确实到了该成婚的年龄,摆摆手道:“此事暂且先放一放,南方的逆贼还未除去,军机那边最近几rì有何战报?” 世铎急忙出列,从袖中取出一份摘抄,奏道:“五天之前接贵州电报,云南府、桂林府失陷,巡抚守将大小官员或逃或降,据推测,逆贼刘摩兵锋已指贵州。”世铎偷眼看向慈禧,见慈禧神闲气定,并无发怒迹象,心底暗生纳闷,接着道,“三天前,台湾来电,刘摩麾下逆贼张桂率五万余人攻占福州府,福建巡抚张兆栋以身殉国,提督乌拉布被逆贼俘虏。” 慈禧冷笑一声:“张兆栋倒是个忠心爱国的人,乌拉布,哼,多半是胆小怕死,投降于贼!传旨,张兆栋追授太子太保,谥号你们合计着给一个。” “臣等遵旨!” 孙毓汶急道:“太后,逆贼来势汹汹,目下长江一带无可用之兵,臣等叩请,着各省督练新兵,以为御敌所用。” 慈禧点点头道:“莱山此言甚合吾意,尔等莫慌,咱大清没有过不去的坎!哀家听说刘摩在东南效仿洋人,废除八股,推行新政,分发良田于百姓,此子实则自作孽不可活,忘了天下无士不可事这句古话,秋后的蚂蚱,蹦不了多久。原本哀家打算让李鸿章调兵前往剿灭,李鸿章密报倭人进来蠢蠢yù动,若朝鲜有事,则京师不保,眼下他正与俄国人的远东总督接触,看看能不能借点洋兵来,俄国人正在天津开条件,咱们就等李鸿章的好消息吧!” “太后圣明!” 第一零四章 攘外必先安内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黎明又到来了,然而这是一个yīn暗的、灰sè的黎明。 从黎明起,直到午后,这一天始终是yīn沉沉的。京师城内yīn云密布,尘沙蔽空,不时洒下一阵潇潇的细雨。 从吃过早饭起,西城的菜市口广场上,便笼罩着一派紧张森严的气氛,广场四面,岗哨林立,步兵统领衙门和刑部的兵勇一排排地持枪禁卫,如临大敌,杀气腾腾。 菜市口附近的居民看到这种情景,都知道朝廷又要杀人了。许多人早早地聚到远处遥遥观望,同时轻声发出议论。 恰到午时三刻,从东北大街上传来一片吆喝之声,接着便是一对对兵勇,手拿快枪,张牙舞爪,后面又是一对对刽子手,穿着执行衣,脸上抹着鸡血,收起拿着明晃晃的钢刀,扶着十余辆囚车过来,停在广场中心。 早先站在远处观望的民众,慢慢聚拢过来,一个个伸长了脖颈,站在兵勇的身后,隔着他们手中的枪刺,好奇地默默地向那些囚车看去。 又过了一阵,从东北方向的大街上,过来一批旗锣轿伞,大队亲兵戈什一路喝道,簇拥着数乘绿呢大轿,威风凛凛地到来,这是军机大臣孙毓汶与九门提督荣禄等人,奉旨监斩而来。 孙毓汶与荣禄坐到台上,环顾全场,只见刑场四面鸦雀无声,禁不住发出冷笑。 号炮响过,士兵打开囚车,刘丹国等十四人戴着手铐脚链,鱼贯步入刑场,来到监斩台前。 刘丹国面sè苍白,长发蓬松,站在台前屹立不跪,并向台上的孙毓汶高声问道:“按照大清律法,临行前鸣冤者,即盗贼命犯,也要代为陈词于堂上,请予复审。我等身为官员,不经审讯便告诛杀,这是何等国体国事?尔等又将你们口中所谓的祖宗法度置于何地?尔等又如何昭告天下?” 另一名小章京同声质问道:“难道我大清气数已尽,奄奄一息,尚能诛杀谏官?” 孙毓汶没想到这些人临死之前仍是如此硬气,顿时语塞,荣禄在一旁喝道:“我等奉命监斩,不是你们所管之事,速速跪下,听旨!” 差役闻声上前,按住刘丹国等人跪下,孙毓汶宣读圣旨后,刘丹国叫道:“愿明心迹!” 孙毓汶将脸sè一沉,怫然道:“有旨不准辩解!” 孙毓汶甩过令箭,喝道:“斩!” 号炮再次想起,一排刽子手举起屠刀,孙毓汶不愿看到这等场面,侧头偏向一旁,荣禄却是饶有兴趣地看向场内。 …… 回宫交待完差事,孙毓汶与荣禄二人步出宫外,边走边聊。 孙毓汶低声问道:“略园,此番刘摩在东南闹事,为何太后却无半点焦躁之sè?吾等早已是着急上火啊!” 荣禄嘿嘿冷笑道:“莱山兄,我本是一粗人,这国家大事在我眼里,跟一家子过rì子没什么两样,你想想,若是太后乱了慌了,你我呢?岂不更是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所以嘛,太后沉住气,你我兄弟才能齐心应敌。” 孙毓汶点点头,又道:“现如今太后再次训政,唉,国势衰弱,唯有太后才能撑起这个朝廷来。” “这是自然,有句话不是这么说的么,攘外必先安内,若是太后不先把朝中这些宵小打杀了,咱们怎么齐心协力?” 孙毓汶竖起大拇指道:“没想到荣兄竟是这般透彻,吾不如你啊!” “客气客气,哈哈――” …… 刘摩对于慈禧的态度亦是有些吃惊,按理说,自己已经拿下云南、两广、福建和半个贵州,这个老妖婆早就应该调兵进剿,为何迟迟不见动静? 张之洞调任湖广总督后,曾派汉口的六营绿营兵进袭韶州,试图堵住自强军北上之路,被驻守在粤北的第一军二旅迎头全歼,竟再无人敢。临近刘摩控制范围的州府县城,大小官员逃得干干净净。 驻守岘港的第四军发来急电,法军在越南南部集结重兵,北上的可能xìng较大。 看来这是慈禧太后在结强援啊! 长江腹地兵力空虚,刘摩是知道的,以自己现在的兵力,若是在长江沿线全面铺开,根本力有不逮,只能先保住现在的成果。刘摩从第一军中抽调两个旅,会同总部骑兵旅、炮兵dú lì师火速开拔至岘港,令越南小朝廷迁移至吕宋,各地加紧募集新兵,成立第八军,其他军级单位允许就地扩编至三万人。 京师传来慈禧在菜市口诛杀刘丹国等人,引起王韬、辜鸿铭等人的强烈愤慨,一面在广州设立墓碑纪念,利用报纸大肆报道此事,攻讦慈禧自肥自利,腐朽野蛮,一面号召热血青年到广州投奔刘摩。 在这期间,刘鹗、吴研人等人前来投奔,一个名叫伍廷芳在香港驻足观察,向知道这个刘摩到底有多大能耐,到底值不值得自己去投奔。 自强军在各地的主要对手被扫灭,剩下的便是土匪和土司两大患。面对土匪,刘摩命令各部队以抚为主,以剿为次;而土司,则是直接剿灭,丝毫不留余地,所有财物全部没收,新研制出来的迫击炮被广泛运用到山区作战,大量的土著被赶出山野,参与铺路或挖矿。 刘摩正在观看新组建的第八军新兵cāo练,接到第九军政委郑宣良的急电:二帅张桂不听劝阻,执意纳娶广州将军长叙之女为妾。 这个二货,为何要娶个满族女子为妾? 刘摩回复道:二军长黄开甲代任司令,张桂速带家人至广州! 这里需要交代下,广州将军长叙在刘摩起兵时,匆匆乘上英国人的货轮奔至福州,等待朝廷援兵,不料张桂率第九军一路穿插,直攻福州。原本福建巡抚李国栋做誓死抵抗,张桂围了数rì未曾拿下,李国栋这时已是垂暮之年,油灯枯尽,因积劳成病竟死于城内,其他人再也无法组织起有效抵抗,只得拜头纳降,长叙全家亦被擒拿。 第一零五章 袍哥(上)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据史载,川省数年来有湖广、江西、陕西、广东等省外来无业之人,学习拳棒,并能符水架刑,勾引本省不肖jiān棍,三五成群,身佩凶刀,肆行乡镇,号曰“啯噜子”。所谓啯噜子,是以其飘忽不定、往来迅速的特征来称呼。而袍哥会,是chóng qìng、四川本地的游民团伙“啯噜子”与从沿海传入的帮派天地会结合之后的产物。 四川全省并无统一的袍哥组织,各伙分别活动,无论水陆通衢还是深山老林,都有他们的踪迹。袍哥们强悍好斗,以抢劫为主要生活来源,也参与船帮、盐枭、保镖等活动。但是他们一开始就具有明显的反抗清廷的意识,例如他们有不少人割去辫发、作为记号,就是明显的反清举动。 袍哥组织亦称哥老会,信奉的是张献忠,多次参与川中起事。嘉庆年间,川楚白莲教大起义时,大批袍哥加入,有的还成为主力和首领。咸丰年间爆发的历时六年、以四川为主战场、响应太平天国的李永和、蓝朝鼎起事的基本力量就是哥老会。/故袍哥会一直被清室成为土匪叛逆。 清廷一向视袍哥为逆贼,不断打压袍哥,袍哥会只得转入地下活动。一部份乡镇山区的袍哥会完全就是绿林作风,占山为王,以抢劫为生,这一类被称为浑水袍哥;另外那些不搞盗、抢等以武力掠夺他人财物的袍哥被称为清水袍哥。从人数上比较,清水袍哥占大多数。 刘摩占领东南四省,声势浩大,剪辫、分田、惩贪治吏,一系列的霹雳手段接连而出,这让袍哥会的一些不安份之辈顿时动了心思。 最先起事响应刘摩的便是泸州袍哥会首领李朝柱,李朝柱手下约九百余人,一直在泸州南四洞沟、红龙湖一带活动,属于袍哥会的外围势力。 李朝柱为刘摩上牌位,奉之为“安义顺天王”,自号安义军三都统,在泸州一带打着刘摩的旗号大肆活动,不到十余天的时间,便聚集四千余人,一时间踌躇满志,鼓动邻近州府的袍泽同时起兵。 李朝柱给其他袍哥起了个榜样,转眼间川南的袍哥纷纷起事,奉刘摩为王的,自拉旗杆称王称霸的,酉阳、石柱、永宁、叙州等地狼烟四起。 四川总督刘秉璋乃是淮军名将,曾因作战勇猛,谋策过人,深受曾国藩等人的青睐。.. 刘摩自琼州出兵,东南震动,刘秉璋原以为两广之地驻有六万余绿营及团练,足以抵抗一段时间,孰知未经一月时间,自强军的兵锋已经推到了四川边境,虎视眈眈,这顿时让刘秉璋大吃一惊。 川南震动,人心惶惶,一些州府官员逃离驻地,潜至成都,刘秉璋再次显现出果决,一连砍了十余颗脑袋示众,镇住所有官员。刘秉璋急令各地兴办团练,一面向朝廷请求支援,一面在长江沿线布置防卫,面对十余万的自强军及关于这支军队的传说,刘秉璋的心里一直打不到底,而袍哥闹事,更是给岌岌可危的四川火上浇油。 刘秉璋采取严办保甲的做法,一旦发现袍哥中人,立即就地正法,这一招很快奏效,硬是稳住了川中一带富庶地区的安宁。加强chóng qìng、泸州等地的防务,令袍哥只得在川南的山中活动。 川南,僰王山。 僰王山又名博望山,重峦叠嶂,涧谷萦回,山花野草葱郁笼茂,这本是清幽静雅之地,袍哥会要在这里聚会,商议大事。 山间一处崖岩,有座废弃的古寺洞开这山门,幽静冷寂,似张开的巨口般分外yīn森可怖。抬眼望去,寺院傍崖而建,大半悬空,下面是百尺绝壁,滔滔溪涧,一瀑飞落,激起万粒珠玑。 一对对袍哥散落着长发,手持刀枪剑戟,布满山间,猛听到寺内响起几声沉闷的惨叫声,震破幽寂的山谷,众袍哥毫不诧异,这是头排大哥们在杀俘祭奠张天王。 袍哥组织的内部排行分五个等级,分别称为头排、三排、五排、六排、十排。袍哥排行中无二、四、七、八、九。二是不敢僭越关二爷。四是桃园结义如有赵子龙在当为四弟,故虚此席。七据说是叛徒,瓦岗寨的罗成,行七。八、九忌杨家将八姐九妹之称。川南的六大头排,此刻全在古寺中。 忽见一条人影撞出寺门,如同被风吹起的叶子,腾空翻转两圈,直直地坠落于滔滔溪流中,一转眼便被飞瀑冲的无影无踪。 寺庙大殿内,一名满脸横肉的汉子叫道:“这个龟儿子,死有应得,兄弟们,咱们也祭了天王,该说说正事。现如今安义顺天王在南边,咱们兄弟几个该亮亮活计啦!” 这名汉子正是李朝柱,今rì与其他头排相聚,是想将六家合并壮大声势,谋取泸州或chóng qìng这样的大城,退而求次,酉阳州或永宁州亦可。待他话音落下,另一人面无表情地道:“你老李现在兵多粮足,器械jīng良,我等兄弟都是刚刚起事,手中无粮,人数稀少,不知你是何打算?再者,若是这刘摩如洪秀全一般,我等兄弟还不如在山中快活。” 其他四人均看向李朝柱,李朝柱笑道:“王四哥有所不知,这刘摩手下皆是洋枪洋炮,一个月时间就占了整个东南,兄弟们想一想,这是洪秀全能够做到的吗?” 五个人低声议论一阵问道:“那老李你到底是什么打算?” “你我兄弟六人合兵一处,攻占chóng qìng或酉阳州城,将此物献于天王,咱们兄弟必有重赏!” “那——咱们何不派人先去联系刘摩。” 李朝柱摇摇头道:“此事大可不必,若是咱们能够成事,或是刘摩不愿派兵前来,咱们兄弟几个独树一方又如何?” “独树一方?” 其他五人倒吸一口冷气,目目相觑,没想到这个李朝柱的胃口倒不小。 李朝柱道:“各位,眼下四川已经被刘摩包围,即便我等不能获胜,也可到广东投奔刘摩,若是拿下府城,金银财宝尽在眼前,难道你们还认为川南这几个大城能守住?” 一人猛拍殿柱道:“罢了,俺辛赞把这百十斤就交给老李了!” …… 六个头排商议半天,最终决定攻打酉阳州,因为酉阳州靠近广东,若是不能攻取,便能立刻回转,若是攻取下来,献于刘摩亦是大功一件,却不料这六人各有各的算盘。 六处合并一处,沿途不断拉壮丁,待到了酉阳境内,队伍已经达到四万余人,李朝柱一时间踌躇满志。 第一零六章 袍哥(中)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号称“安义军”的四万余袍哥,如同过境蝗虫一般,一路上烧杀抢掠,致使川南边境十室九空,千里无人烟。 酉阳州地处两湖、四川与贵州四省交界处,山多林密,苗裔众多。知州在自强军攻入贵州思南府时望风而逃,地方上能承事的只有数名苗族土司,土司们见袍哥声势浩大,情急之下成立“保民会”,维持乡里,而酉阳城内的士绅也组织团练,加紧防备。 袍哥组织的义军消息很快传到刘摩之处,刘永福建议派兵协助,刘摩没有批准,此刻自强军的兵力已经全部铺开,根本没有更多的兵力铺展到其他地方,即便是福建,也只是控制了中南部。 而眼下令刘摩最为头疼的是云贵一带的各个少数民族问题,其中云南省内有一半是,贵州亦在四分之一左右。按照刘摩的计划,准备将这些人全部迁移至老挝境内,但工程之庞大,并非轻易完成之事。 张桂被刘摩赶到教导团当团长,训练士官,唐绍仪、王韬等人被招进大帅府议事,主旨便是解决这一问题。 唐绍仪是刘摩的死杆,只要刘摩下决定,他只管执行便是。王韬道:“大帅,云贵两省,土著不下四百万众,若是全部迁移,根本无法完成,若是采取强硬措施,只怕又会激起民变,此事需从长计议,大帅万万不可cāo之过急。” 刘摩皱眉道:“土人连寨自保,时时攻击我军,若不根除,实则是一心头大患,也牵制到地方的发展。” 唐绍仪道:“不错。纵观华夏历史,无不是汉族与其他民族的争斗、融合,再争斗,再融合罢了,实际上最终吃亏的都是我们汉人。土人生xìng野蛮,顽固不化,若是咱们效仿美国的办法,给土人划定保留地,不知如何?” 刘摩摇头道:“美国人划定保留地,那是因为印第安人人数稀少,不足为患,而这里呢,两省的土人数目庞大,不单说别的,哝,你们看看,这是刘军长那边传回的军报。” 一份军报在众人手中传阅,众人咂咂有声,难怪大帅为土人一事头疼,按刘永福的回报,西路军六万余人与绿营兵及团练交战过程中,伤亡人数不过两千人,而被土人袭扰、于土人交战,伤亡人数则有四千余人,农村工作部的干事和jǐng察也多次受到袭击。陈岳的混成旅已经被刘永福指定为剿匪部队,一边剿灭山匪一边与土人作战,云南一地尚不能全境平定。 刘摩恨恨地道:“这些土耗子,真是令人头疼。如果云贵不稳,加上法国人在越南搞鬼,那我们才是内忧外患,所以当初在琼州发兵之前,我就一直在考虑这些问题,没想到这些土人竟然牵绊住了咱们的手脚。” 辜鸿铭眼睛转转道:“大帅,这些土人以往受到清室优待,或称王或称侯,想当初小小的琼州数十万土著里面还有五六个公侯。现在自强军打得是清君侧的旗号,咱们还没明摆着喊造反,所以我认为,暂且保留这些土司的官爵和特权,过段时间咱们壮大了,也就没什么怕的!” 其他人亦是点头,唐绍仪道:“辜兄此言倒也不差,眼下自强军面临扩编、各地zhèng fǔ要重新甄选干事、农工部又要进行土改,咱们没有更多的jīng力来对付这些人,所谓退一步海阔天空,大帅,你觉得如何?” 这确实是没办法的办法,刘摩道:“罢了,暂且先放一放,绍仪,你通知安士那边一下,具体的工作你来安排。另外一个事情,就是新近归附的各地区行政问题,对于这些旧官员,现在广州正在加紧培训安排,我考虑从自强军负伤老兵中提起一部分人上来一起学习,然后派发到各地方,你们看怎么样?” 行政上的事情,只有唐绍仪与蔡绍基有发言权,其他人默不吭声,唐绍仪问道:“这一点我没有异议,但那些秀才举人如何处理呢?” 刘摩沉吟一阵道:“先统计一下各省的秀才人数,对于这些人要分别对待,有心归附我们的,可以调到农工部或集训点学习,不愿为官的,也可到新式学校中教习,教书育人嘛,终归要他们发挥出自己的能力来。不愿归附的,这也确实是个头疼的问题,现在特权被取消了,这些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不能种地当兵,确实有些难办。” 蔡绍基道:“大帅,要不这样吧,各地新成立的军政管理处、邮局、电报所缺乏人手,不妨让这些人都来帮忙。” 刘摩苦笑道:“这点我也想过,只怕这些家伙放不下架子,你们先发出通告,看看他们愿不愿意来再说,这些人大事不能当,小事不愿做,又能蛊惑人心散播谣言,一旦发现问题,绝不手软。现在新法规还没有全面铺开,只有广东、海南和越北三地临时搭起了行政班底,事情还很多啊!” 其他人亦是轻轻摇头,地盘大了,问题接踵而来,闹革命,没有那么容易的。 刘摩又道:“现在共进党的青年团基本成熟,我打算成立少年队,就是在孩童之中发展我们的后备力量,绍仪那边准备一个章程。另外从河内至云南、广州至韶关的铁路也要提上rì程,建设部那边要抓紧勘测,争取一年时间内铺设完成。” 其他人纷纷点头,先后离去,各忙各人,张桂急匆匆跑来找刘摩,“大哥,听说川南的袍哥起事,咱们为何不去支援,或者干脆收编?” 刘摩没好气地道:“你不安心练兵,管这些干嘛?” 张桂嘿嘿笑道:“兄弟在广州呆得腻了,想出去闯闯。” 刘摩笑骂道:“你小子就是不知死活,有些事情不是你想想那么简单。酉阳州处于四省交界,咱们这边还没有全部整顿妥当,没有多余的力量去支援他们。李朝柱那些人都是江湖义气,山野草莽之徒,得意时不知天高地厚,失意时如丧家之犬,再者,对于这些袍哥我有些厌恶,在我眼里,决不允许这些势力的存在。若是他们来广东投靠我,也要我伤脑筋,不急,暂时先观察一阵再说。” 张桂叹息一声,问道:“那什么时候我才能上战场?” 刘摩摆摆手道:“你小子回军营去,真到用你的时候自然会通知你,另外我跟你说下,你那个便宜老丈人长叙已经被黄开甲砍了脑袋。” “不管他,反正我娶得是他的养女,又不是亲生女。” …… 李朝柱等人围攻酉阳州城十余rì,硬是没有那些这座只有三千多守军的小城,禁不住烦躁起来,四万多人一rì的消耗更是不易承担,酉阳州方圆百余里被梳理了一遍又一遍,队伍中慢慢地开始出现逃兵。 李朝柱面对愈加涣散的军队焦躁不已,与其他首领商议一阵,决定最后一次放手一搏,若是仍旧不能攻取,便各归各寨,或投奔刘摩而去。 忽下属来报:“报大统领,五十里外发现千余敌军,有百十个打场的兄弟被杀散。” 千余敌军? 李朝柱哈哈大笑:“那就让兄弟们准备迎战,让这些龟儿子见识见识什么叫袍哥!” 第一零七章 袍哥(下)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浦海镇,位于酉阳州城南十四里处,此处是一片开阔地,地势北高南低,李朝柱带着安义军一万余人摆开阵型,静候敌军,其余兵马继续围困酉阳主城。 在这一万余人的安义军中,只有两千名李朝柱的原班人马尚能一战,其余皆是由地痞流民组成,打打顺风仗、吆喝吆喝架势倒也说得过去,若是想要他们玩命,可能xìng几乎等于零。这一点李朝柱深知,当年袍哥李蓝两位头排大哥起事,五万多人的队伍被三千余名绿营兵击溃,加上官府剿杀,几乎让四川的袍哥断了香火,二十余年过去,袍哥们才渐渐恢复点元气。 李朝柱派出亲信前去探查,整顿队形,选择高坡可以顺势而下,做虎驱群羊之势。摆在队伍最前面的便是李朝柱的原班人马,李朝柱打算一鼓作气杀溃援军。 亲信很快回报:“大统领,是凤凰的竿子。” “竿子!?”李朝柱倒吸一口冷气,后悔不迭,没想到把这群老虎给招了来。 对于竿子的英勇善战悍不畏死,李朝柱早有耳闻,他站到一处高地来回踱步,心底七上八下。看着身边围住的万余安义军,李朝柱连声咂叹,若是自己的两千多弟兄被竿子击败,其他那些简直就是土鸡瓦狗,一触即溃,竿子不怕死天下闻名,若是打起来,后果…… 一名亲信道:“大统领,竿子不过千把号人,咱们怕个甚?咱们袍哥又怕过谁?”其他亲信跟着附和,“就是,大统领,兄弟们都指望跟你吃香的喝辣的,你要是怕了,咱们还有什么奔头?”“胡扯,大统领怕过谁!” “住嘴!” 李朝柱怒斥一声,止住众人的喧嚣,盯住阵型看了一阵,叫道:“前队变后队,准备干仗!” 在他们的概念中,在平地上打仗,那便是打群架,谁的人多自然谁胜。 小半个时辰过后,竿军千余人缓缓集结到安义军对面,这是竿子为了节省体力,做好准备。李朝柱看向面前的竿军,短打衬褂,头扎布巾,个个jīng神炯炯,手中刀枪如林,还有百十杆快枪,心底禁不住咯噔一下。 竿军中闪出一名左手持刀、右臂空空的大汉,高声叫道:“对面的袍哥听着!我乃凤凰竿军沈埔洋,受总督张大人调令,你们速速离去,否则格杀勿论,鸡犬不留!” 沈埔洋身后的竿军齐声呐喊:“格杀勿论,鸡犬不留!” > 李朝柱面sè蓦地变得十分难看,想要下令冲锋,却又提不起底气,一旁的亲信急道:“大统领,别和他们废话,杀他狗rì的!” 哪里还有什么废话,李朝柱苦笑一声,看着前队错落无序、茫然回顾的“士兵”,低声喝道:“前军冲锋!” 鼓手擂起战鼓,“咚咚咚咚――”,前军五千余人口中嚎叫着,如同被赶出圈的鸭子一般,杂乱无章地顺坡而下,冲向敌军。 李朝柱瞪大眼睛,看向距离越来越近的两只队伍,对面的竿军居然不动如山,而自己的前军尚未到达距离便开始胡乱地shè起箭来,口中不停斥骂:“这些王八龟儿子,教了多少次,就不知道到点才shè箭!” 沈埔洋见安义军前军乱哄哄一片,冷笑一声,举起手中钢刀叫道:“火枪队,准备!” 竿军中传出一阵“哗啦啦”的声响,这是士兵们拉动枪栓的声音,在这些仍旧显露出稚气的面庞中,散发出狂热嗜血的气息,仿佛对面冲来的并非是叛逆,而是向自己招手的高官厚禄和滚滚财源。 沈埔洋在心底默默计算距离,蓦地大喝道:“开火!” “砰砰砰砰――” 连珠似的爆炸声响起,带起漫天的硝烟,第一队五十人放完枪之后,第二队紧接而上,顿时将迎面而来的安义军打得人仰马翻,阵脚大乱。 “我滴娘呃――” 倒下一两人倒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倒下了数十人那就令人恐惧,竿军的火枪接二连三shè击,形成一堵无法穿越的“雨墙”,安义军的前军“战士”们立刻魂飞魄散,大声怪叫。 督战队手挥钢刀,砍到数名止步不前的人,逼着这些家伙前去杀敌,进也是死,退也是死,那只有一条路可选:向两边四散而逃。 不知是谁大叫一声:“爷不跟你们玩喽!”众人纷纷扔掉兵器,漫山遍野逃窜。 沈埔洋和李朝柱一样,均是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这些一触即溃的“士兵”,沈埔洋蓦地哈哈大笑道:“孩郎们,杀!” “杀!” 竿军阵型缓缓向前移动,速度渐渐加快,李朝柱看向左右,左右亲信亦是看向他,似是询问该如何是好,兵力优势从十比一变成了二比一,而己方已经差不多完全丧失了斗志,根本无法与之相抗,李朝柱大叫一声:“兄弟们,撤回大营!” 近乎儿戏的遭遇战竟这般草草结束,李朝柱被竿军一路衔尾追击,抵达大营时竟只剩下三百余名护卫,安义军大营中顿时炸开了锅。 面对营外气势汹汹的竿军,有人主张全力出击,这是打顺风仗习惯的人;有人主张分头撤离,这是胆小害怕之人,已然忘了大营中还有近三万人的部队。 惊魂未定的李朝柱急忙与其他头排大哥商议,总不能城没有攻下来,小命丢在这里,最后决定趁夜突围,前往贵州投奔自强军,凭自己数万的人马,刘摩应该不会小看自己。 当夜,趁着夜空漆黑,安义军先派出五千人分三路出营,大声吆喝向南方逃窜,竿军不明就里,集中人手追击一路,俘敌无数,待回到酉阳城下时,安义军大营人去营空。此时竿军已然疲惫,无力再作追击,也害怕深夜中被袍哥袭扰,索xìng在安义军大营中休息一夜。 安义军剩余的两万余人沿乌江一路狂奔至思南府,被驻守在思南的自强军第七军两个营临时收编,暂驻城外。 李朝柱看到思南城内自强军只有两个营七百余人的兵力,心头禁不住诧异,这七百余人如何守住这么大一个城?就算你全部是洋枪洋炮,也顶不住重兵来袭啊。 安义军的消息很快回报到刘摩处,刘摩当即下令驻守贵阳的第七军第三旅开拔至思南,对安义军进行整编,解散哥老会,若是再发现有散播教义、秘密结社的,一律杀无赦。 李朝柱心底禁不住追悔莫及,清兵只是打散了自己的部队,没想到刘摩直接断了哥老会的火种。 第一零八章 清俄法同盟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 武阿牛的消息来自潜伏在直隶总督府中的线人,具体情况不得而知,只知道清室请俄国出兵,法国人也跟着赶上了顺风车。 英国驻广州领事杰勋的消息稍微详细一些,慈禧授权李鸿章为全权代表与俄法两国谈判,以开放南北口岸、最惠国待遇等条件换取两国出兵,俄国大约五万人,其中一万人驻守与朝鲜镜城附近,震慑倭人,其余四万人与六万清兵组成南下部队,剿灭刘摩,一旦俄清联军进入广东境内,法国人将会向越北地区发起进攻。 杰勋趁机提出若是需要,英军可以协助刘摩防守广东沿海,信誓旦旦地保证绝不会让这三**队从海面登陆,被刘摩当即回绝。 此刻已是秋天,东南的艳阳依旧炽热,既然慈禧已经出手,刘摩自不能等闲。 越南驻有法军近十万,加上北方来敌,自强军要同时面对两个对手,那只有加快扩军速度,刘摩下令部队再次扩编,鼓足马力,尽最大限度加强力量。 十五天时间的紧张忙碌分配,二十六个军级单位全部构建完成,番号重新变更,并形成六个集团军。 第一集团军:司令郑青岚,政委迟少锋,下辖第一至第四军,共二十一旅,计划扩充至六万五千人,沿线驻守广东全境; 第二集团军:司令黄开甲,政委左子厚,下辖第五至第八军,共二十旅,计划扩充至六万两千人,驻守福建; 第三集团军:司令丁子仪,政委金济,下辖第九至第十二军,共二十二旅,计划扩充至六万八千人,驻守贵州; 第四集团军:司令张桂,政委郑宣良,下辖第十三至第十六军,共二十旅,计划扩充至六万两千人,驻守广州,为机动力量; 第五集团军:司令刘永福,政委宗耀仁,下辖第十七至第二十一军,共二十六旅,计划扩充至八万人,驻守越南,另有越南仆从军十万人; 第六集团军:司令李庆洲,政委苏祖青,下辖第二十二至第二十四军,共十七旅,计划扩充至五万四千人,驻守吕宋; //骑兵军及炮兵师被打散编制,分配到各集团军中。 面对如此巨大的数字,刘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四十二万人的军队,这是一个什么概念?每个月要六百万两左右的军饷,要至少两百万件新军装,要四十万杆步枪,要…… 几乎所有人都为这个庞大的数字吓了一跳,不说别的,步枪已经是最大的问题,琼州及炎海的枪炮厂加足马力,月产量也不过六千余杆,加上缴获、库存、临时拼凑,也不过才只能应付二十万人左右,这还是五花八门,什么都有,前膛枪、钢珠枪甚至也被装备起来,总比没枪要强。 刘摩很快想到自己的忠实盟友:英国的德国。 英国在香港、老挝南部、南洋地区及印度、缅甸驻有大量军队,提供给十万八万的步枪应该不是问题,但怎么让英国人忍痛割爱,刘摩着实下了血本:转让老挝北境、允许英国公司参与投资东南铁路线的建设。要求英国人一个月内提供恩菲尔德步枪十万支,子弹八千万发,山地炮一百门,行营炮一百门,炮弹五万发。 杰勋对刘摩的提议着实目瞪口呆,刘摩威胁道:“若是贵国不同意我的条件,我就把这里转让给德国,我想德国人做梦都打算在这里立足吧!” 这种交易是杰勋无法做主的,杰勋立刻用大帅府的电报机发报回国请示,六个多小时时间,杰勋吃饭都守在电报机旁,生怕遗漏掉国内的电报。天sè渐晚时,索尔兹伯里的电报才发过来:同意接收老挝北部,但拒绝参与铁路投资,提供枪炮弹药数量减半。 杰勋自然知道首相的想法,若是刘摩战败,那与刘摩签订的所谓协议便无法执行,但若是刘摩胜了,那首相肯定会与之结盟,这是对刘摩的一次考验。 杰勋将首相的电报转交刘摩,刘摩当即拍板同意,火速签订了协议,杰勋心满意足地离开,拍胸脯保证一个月内全数送到,请刘摩相信大英帝国的实力。 送走了杰勋,刘摩连夜拜访德国领事,对其说明情况,希望德国人能够予以枪械支援。在这时,德国人占领了巴布亚新几内亚,驻有六千余人的军队,刘摩请求德国人在一个月内支援步枪五千支以上,子弹一千万发。 德国领事格哈德脸上的笑容渐渐僵住,他没有见过刘摩是如此的火急火燎,指点迷津道:“刘先生,就算俄清联军从北方出发,抵达这里至少要两个月时间,依照我想,以清兵的速度,估计至少要三个月,你为何这样着急呢?” 刘摩苦笑道:“格哈德先生,你认为三个月时间能训练出一只英勇善战的jīng兵吗?我要两面对敌,实在迫不得已啊!” “唔!”格哈德略作沉思道,“这确实是个大问题,不过现在巴布亚的我**队,估计枪支弹药也不足够,我可以给你一个建议。” “哦,请讲。” “西班牙人。” 刘摩诧异地道:“西班牙人?他们愿意提供枪械给我吗?” 格哈德笑道:“刘,可能是你们把西班牙人打得太惨,西班牙人一直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失败,所以在吕宋囤积了大量枪支弹药,只可惜你的军队越来越多,他们始终没有勇气收复苏比克。我认为西班牙驻菲律宾的新总督特奥杜洛或许能够提供给你,因为现在菲律宾的优势逐渐被苏比克取代,不但赋税缩水,反而要西班牙本土的支援,你可以动动脑筋。” “太棒了!”刘摩激动地握住格哈德的大手道,“谢谢你,格哈德先生,这份建议不论成不成功,我都一定会给你丰厚的报酬。” 格哈德大笑道:“那就让我拭目以待!” 刘摩回到帅府,立刻发电给梁敦宜,让他派人与西班牙人接触,愿意出大价钱购买军火,可以使用特殊手段。 特殊手段,那便是行贿。梁敦宜接到电报刻不容缓,当即请两位在炎海从事蔗糖生意的英国商人和自己的助手携带两万英镑及亲笔信前往拜访西班牙驻菲律宾总督特奥杜洛。 尽管特奥杜洛深深仇恨那些将苏比克割让而去、抢占蔗糖市场的中国人,一向视为仇敌,但他对钱却有一种无法拒绝的挚爱,马尼拉的军火库中囤积的枪炮许久未用,每个月维护的费用亦是一大负担,当即做主私下底卖给中国人。特奥杜洛不怕中国人来进攻马尼拉,因为有英国人的担保。 英国人暗自嘲笑特奥杜洛,在利益面前,担保永远都是一纸空谈;而特奥杜洛则认为,在金钱面前,所有的事情都是扯淡。 菲律宾的四万一千支步枪、二十门火炮和无数的弹药,梁敦宜动用了苏比克湾的所有船只,才装完一半,而刘摩的电报几乎一小时一封,追命似的催促。 …… 面对时间越来越紧迫,各部队纷纷加大训练力度。 按照刘摩等人的推算,北部主战场应在广东韶州、福建邵武、建宁、贵州思州四地,其他地方大规模战斗的可能xìng不大,其中以韶州为首要,因为只要攻入广东,自强军首尾不能相顾,便有东西溃散的可能。越南的主战场只有一地,便是岘港南的武嘉河,按照当初与法国人签订的协议,武嘉河南岸十公里内为双方不驻防区域,因为这块地段中有座宾万山,山高千余米,若是在此山建立阵地,便能虎视南北。 既然法国人已经磨刀霍霍,刘摩自不会束手就擒,命令第五集团军派出一个炮旅和一个步兵旅抢占宾万山,构筑阵地,若是法军来犯,必予以覆灭xìng打击,安稳后方。 第一零九章 宾万山之战(上)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自强军的宣传机器开足马力,着力宣传慈禧卖国求荣,引来豺狼虎豹,屠杀中国百姓,号召志士青年加入自强军。 东南各地群情汹涌,广大老百姓也被农工部的工作人员提醒,若是东南有失,自强军划分的土地将被清廷没收,仍旧集中到大地主大豪绅手中,老百姓们为了自己刚翻身得到的土地纷纷报名参加自强军。 农工部与云贵广西三地的土司逐步达成协议,保留清室封号和特权,这让各地土司各归其位,不安份的立刻遭到毁灭xìng打击。 少年队、青年团加快扩大步伐,新式学校及医院遍地开花,让老百姓更加体会到自强军带来的好处。 岘港南,宾万山脉,主峰上聚满了人群,刘永福征调四万越南劳工,rì夜不休铺筑一条从会安通往宾万山的道路。而从会安向南二十余里大路上,布满了地雷,越南小朝廷也被临时安顿到顺化城内。 宾万山主峰西侧为一处小盆地,这里同样布满了地雷,若是法军来袭,只有强攻宾万山及其东侧两座山峰一条路径可走。 十七军军长邱允衡被任命为宾万山防线总指挥,下辖五个旅一万六千余人,这是第五集团军中唯一一个整编军,全部由一年以上老兵组成,枪械弹药也最充足,冯子材被刘永福请来督管越南仆从军第一军。 宾万山上人声鼎沸,从琼州紧急调拨来的两万吨水泥被大面积利用,铸成三道防线和四十个明暗碉堡。邱允衡令两个旅驻守宾万山,一个旅分守东侧两座山峰,另两个旅驻宾万山北侧山脚,和越南仆从军作为机动力量。 法军前线司令部设在三岐镇,听闻中**队在宾万山修建防御阵地,顿时大吃一惊。因为根据协议,武嘉河南岸十公里内属于不设防地区,就算现在法国与清室达成秘密协定,但法军的大规模兵力集结仍没有完成,法军司令思索半晌,决定先派人前去交涉。 ) 法军前线司令杜拉斯急忙向总督发电,要求加快兵力布置,否则中国人构筑完成防御阵地,后果不堪设想。 宾万山司令部内,冯子材抽着老旱烟,嘴唇不停鼓息,悠然自得。刘永福出去两个多月,很快又回到了河内,亲自上门给他赔礼道歉,并说明大帅刘摩只是为了清君侧,并非是造反,现下清室与俄法达成协定,三国共同剿灭刘摩,受大帅委托,请老将军出山到南方打法国人。 若说冯子材心底没火自不可能,但同样对慈禧的所作所为大为不满,而刘永福的一句话也引起了他的共鸣:“不论慈禧也好,光绪也罢,还是咱家大帅,这都是咱们中国人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洋鬼子在咱们的地面上蛮横干涉,老哥哥,这次必须请你出山啦!法国人见了你,那就是老鼠见了猫,想逃都没地方逃啊!” 刘永福连哄带劝,加上两个儿子在一旁添油加醋,冯子材这才借坡下驴,来到了南方,并一再声明,打洋人可以,打自己的兵不行,这也被刘永福允诺了下来。 邱允衡正趴在沙盘上与其他几名军官商议,研究这段四十余里的防御带。政委张文海盯住宾万山道:“咱们是不是再向大帅要求调拨一些水泥过来,现在主峰的阵地完成了一半,但东侧的两座山峰我担心有失,最好能将这两座山峰也形成环形工事,这样的话,法国人就是全国动员咱们都不怕啊!” 邱允衡笑道:“你小子就是不知足,这两万吨水泥还是从东方港那边紧急抽调过来的,听说詹司令差点毙了后勤部的人。” 众人哄堂大笑。 参谋长严立志道:“海军那边急着修港口,詹司令看水泥比看自己的老婆还要急眼哪!其实咱们的防御阵地已经构筑的差不多了,东侧两峰可以利用天然坑道和山洞做机动防御,即便法国人拿下了这两座山,还是在咱们主峰的炮火覆盖范围之内,咱们没什么怕的。” 张文海笑骂道:“谁怕了,你这家伙别拿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邱允衡道:“西侧的滨江镇只有十八军的一个旅,若是洋鬼子大肆攻击这里也是很大问题,我看不如给司令发个电报,调一个骑兵旅给咱们作为机动力量。” 其他人点点头,严立志道:“若是滨江失陷,咱们这里只怕就是白忙活一场,顺化不是有两个骑兵旅嘛,军长快去发电报。” 邱允衡随手招来一名军官,口授电报后,见冯子材还在一旁自顾自抽着旱烟,笑道:“冯老将军,您为何不说几句?” 冯子材深吸一口,吐出滚滚白烟,说道:“你们的事我不管,只要洋鬼子上来了跟我招呼一声,我提着大刀砍他狗娘养的。” 众人又是哄堂大笑,张文海道:“老将军快人快语,提神醒脑啊!再过几天,咱们的工事便能完成,我考虑咱们是不是派兵去sāo扰一下三岐镇的法军,给他们提个醒。”说完眼神盯住邱允衡,不停地使眼sè。 邱允衡顿时会意,道:“着啊,到时候你们都守好这里,我带一个旅过去。” 严立志急忙道:“那可不行,你是一军之长,又是这里的总指挥,怎么能让你孤身冒险,不行不行,绝对不行!要去还是让我去!” “我去――” “我去――” 其他几名军官也跟着凑热闹,冯子材在一旁敲敲旱烟锅子,慢条斯理地道:“你们这些后生争什么争?若说打法国人,我敢说除了永福那就数老夫,都别争了,要去也只有我能去,允衡,给老夫下命令吧!” 邱允衡看看李文海,李文海暗暗偷笑着点点头,邱允衡道:“唉,老将军是咱们军中一宝啊,我怎么舍得让你前去?” “什么?”冯子材蓦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用手中的旱烟锅子直指邱允衡大声道,“你刚才叫我‘老将军’?你看老――本将什么老了?我当年杀洋人的时候,你小子还不知道在哪玩泥巴呢!?” 邱允衡恨不能给自己一个嘴巴子,没想到一句话拍到了这匹老马的马蹄子上,李文海急忙上前打圆场:“冯将军息怒息怒,军长这也是好心嘛,就瞅着您这不服老的劲头,咱们几个不都得拼命赶上?您说是不。” 冯子材冷哼一声,“这才像话!” 邱允衡忙上前赔礼道歉,再也不敢提个老字,再三允诺,只待工事完工之rì,当即派将军前去诱敌。 …… 十余rì过去,法军在三岐镇附近集结近四万人马,仍旧有后续部队不断赶来。宾万山防御工事基本完工,只剩下一些扫尾工程,冯子材便急冲冲地请命前往诱敌,邱允衡拗不过老将军的再三请战,派出严立志与三个营协助冯子材指挥的越南仆从军两个旅,趁着夜sè向三岐镇摸去。 按照冯子材的想法,必须痛痛快快地打一仗,让法国人知道疼才能诱敌成功,这一招当年在镇南关时屡试不爽,冯子材急命士兵加快步伐,从宾万山至三岐镇六十余里的山间小路,透过夜sè穿行,用了不到三小时。 看着眼前数里外灯火通明的三岐镇,冯子材命令部队休整半个时辰,派出十余名侦察员查探情况。 侦察员很快回复,法军大部驻守与三岐镇内,西侧一座小村里驻守大约一个团九百余人的兵力,两侧村落无其他部队驻防,估计是等待后续部队到达。冯子材当即决定吃了这个团。 部队分成两路,在黑暗中如同两把蟹钳,慢慢摸到了村庄边上,形成包围攻势,侦察队抹掉法国人的外围哨兵,两侧的部队架起了迫击炮。 “砰――” 一颗信号弹冲天而起,“咚咚咚――”迫击炮特有的沉闷炮声接连响起,三十余门小炮同时开火,炮弹手不停装弹,似是要把带来的五百多枚炮弹全部砸出去。 “轰轰轰――” 接连的火光带来震天的巨响,不知有多少法军和雇佣军在梦中被炮弹送上了天,突如其来的打击令这些人顿时懵住,或是躲在床底下瑟瑟发抖,祈求上帝保佑,或是来不及穿上军装,急哄哄地拿起步枪冲出房间漫天乱shè…… 冯子材与严立志不知道的是,这里并非是一个团,而是一个师部,师长先期率一个团的兵力抵达这里,等候后方的另外两个团。 迫击炮连续发shè三分钟,两百余发炮弹接连而下,将法军炸得人仰马翻。冯子材抄起大刀叫道:“孩郎们,抄家伙杀!” “杀!” 两面同时发起进攻,与法军展开近距离战斗,这时便显现出手枪的威力。在部队出发前,邱允衡调拨五百把连发手枪装备给进攻部队,连发手枪属于不成熟的自动手枪,只能成为半自动,装弹十二发,这些手枪给法军的杀伤力效果惊人。这种枪在近距离中堪比机枪,一扣扳机,十二发子弹扇面shè出,洋鬼子便倒下一片。 躲在房间内负隅顽抗的,战士们便扔出手榴弹,来个总报销,几乎是压倒xìng的战斗,只用了不到半小时,缴获俘虏二百余人和各式枪械弹药以及十余匹战马。 守在外围的军官急忙来报,三岐镇内开来了大量法军,估计至少有五千人,冯子材大手一挥,“撤!” 法军一路尾追,冯子材边打边撤,眼见快退到山区,对严立志道:“立志,老夫还没过瘾,有没有兴趣和我反冲一次?” 严立志大笑道:“好!那我就陪将军在耍一场!” 剩余的迫击炮炮弹全部打出去之后,暂时止住了法军的进击,冯子材挥起大刀,大喝一声:“不怕死的跟老子上!”说完便第一个冲向法军。 其他人见须发银白的老爷子一马当先,个个jīng神振奋,嚎叫着冲向敌人。 法国人见中国人发冲锋,顿时大吃一惊。因为夜间追得匆忙,并没有带重武器,已经让对方占了便宜,而且其山炮众多,搞不清楚对方到底有多少人,只看到月光下黑压压的一片,气势逼人,法国指挥官大声下令,各部队摆开防御阵型,还未待法军整好队伍,冯子材的大刀已经挥到了一名黑鬼的头上,一颗硕大的脑袋冲天而起,溅得冯子材浑身都是血水,宛如从地狱中来的魔鬼一般。 冯子材口中大叫道:“杀――” 第一一零章 宾万山之战(中)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 冯子材与严立志得胜回营,令邱允衡等人大喜,为二人记上首功。 天上稀疏的星星,正眯着眼睛,带着清冷的微光窥视人间,四面八方,没有人声,黑黝黝的宾万山,在将要黎明的夜sè沉睡着。 突然,宾万山东侧两座山峰枪声大作,步枪、机枪全都喷吐着火舌。守卫那里的一七四旅崔振亭部三千余人,与深夜摸来的敌军交上了火。 枪炮声惊醒了邱允衡等人,李海匆匆披上衣服赶到指挥部,口大叫道:“这些洋鬼子的狗腿跑得够快的,军长醒了没?” 邱允衡站在指挥部窗口前,双眉紧贴着望远镜的玻璃罩,以熟练的动作调了调距离。他感觉得到,这次洋鬼子是下了血本,否则不会这么快就跟了上来。 “传我命令,五旅分两路支援两座山峰!” “是!” 值班人员急忙摇起电话机,直通山下,“喂喂,池旅长,军长命令你们分两路火速驰援东侧两峰,快!” 一七四旅旅长崔振亭也站在一处坑道观察,夜深时分,根本不知道洋鬼子到底摸上来多少人,自从山脚的游动哨开枪shè击,到现在仅仅过了十五分钟时间,几乎两座山下全是黑压压的一片。几乎每一颗炮弹落下,都能使敌人好几个人倒在血泊,机枪更是疯狂无比,居高临下,四面喷火,扫倒了大量法军。 只可惜夜间枪炮的jīng度不理想,只能将法军临时控制在防线的五百米左右距离,看着洋鬼子指挥不怕死的黑鬼和越南人不断向山上聚拢,崔振亭心禁不住紧张起来。因为这两座山峰正面防御线有十二里距离,三千人驻守这里显得刚刚好,若是敌人不惜代价冒死攻击,这就很麻烦了。 山下,法军指挥官杜拉斯正在大吼大叫,强令手下的四万多士兵攻山,因为被冯子材敲掉的一个师部,师长正是他的弟弟,当他看到满身弹孔、死不瞑目的弟弟时,再也不顾及后续部队。“给我杀!杀死一名国人,奖励五十法郎,杀死一名国指挥官,奖励一百法郎!” 杜拉斯的激励顿时起了作用,因为这些来自非洲的雇佣军正是冲着法郎才来到越南当兵,在他们眼里,自己的命根本不值二十法郎。 两万余名黑人雇佣军嘶声怪叫,嗷嚎着向自强军阵地冲去,战士们的枪炮手榴弹纷纷招呼,两座山上浓烟滚滚,遮天蔽rì,不断向四处蔓延。 营守卫的地段属于突出部,三百余人火力集shè击,黑人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营长李金镇猛地甩出一颗手榴弹,其他战士紧跟扔出,手榴弹爆炸处,一团团火光分外耀眼。李金镇咆哮道:“兄弟们,洋鬼子的狗腿子马上就冲上来了,准备好刺刀!” “哒哒哒哒——” 机枪排shè出的拖着光尾的子弹,划出一条条微微弯曲的闪光弹痕,机枪手王小柱已经感觉到自己心爱的机枪开始慢慢发烫,眼见对面的法军越来越多,心底顿时有些发急,不停扳动枪机,“哒哒哒——咔——”机枪承受不住长时间的shè击,卡住了枪膛。王小柱恨恨地骂道,“妈的,这个时候尥什么蹶子!”随手抄起边上的步枪继续shè击,口不停叫道,“洋鬼子,别看爷爷没了机枪,步枪照样要你们的狗命!” 千余名黑人雇佣军顶着枪林弹雨扑进营的阵地,李金镇挺起步枪,将刺刀狠狠地插进一名黑人的小腹,鲜血立刻喷涌而出,李金镇抹一把脸上的血水,向另外一名黑人扑去。 敌我近战了,残酷的肉搏战开始,自强军的士兵们或端着刺刀,或舞起大刀,凌厉劈刺,得心应手,但黑人却越来越多,营的伤亡逐渐增加。 眼见自己的兄弟不断倒下,李金镇瞋目切齿,愤气填膺,不停刺杀敌人,忽然胳膊上传来剧痛,刺倒面前的敌人转头看去,一名黑人正在自己的身后,试图再刺第二下,他蓦地甩出倒踢腿,正那人下yīn,那名黑人哀嚎一声栽倒在地,李金镇正待上前补上一刺,三名人高马大的黑人围了上来。 边上传来一声大叫:“干你娘——” 这是王小柱的声音,李金镇侧眼旁观,王小柱与一名黑人抱在一起撕扯,王小柱身躯相对弱小,仿若大人抱着小孩一般,王小柱狠狠地咬住那人的鼻子,两人在地上来回翻滚,黑人的拳头不停捶击王小柱的后背,王小柱仍不松口。 李金镇心头大恨,正待与敌人刺杀,蓦地后方传来密集的枪声,黑人纷纷倒地,阵势大乱,李金镇眼眶含泪地叫道:“兄弟们,援兵上来啦!杀!” 营的战士jīng神大振,敌人渐渐顶不住了,向阵地外退去。 上来支援的是一七五旅一营,一营长边开枪边冲到李金镇面前,急声问道:“兄弟,怎么样了?” 李金镇紧绷的神经这才松弛下来,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口喘息,一营长看向阵地,三百多名的战士只剩下不到一百人,而且人人挂彩,遍地都是尸首,王小柱临死前仍紧紧抱着那名黑人。一营长叹息一声道:“兄弟,你们先撤下去休整,由我们接受阵地吧!” 李金镇点点头,艰难地站起身来,身形忽然发软,似是要跌倒,一营长急忙扶住,李金镇看向地上躺着的兄弟,这个硬汉子禁不住洒下了眼泪。 此刻天空渐渐泛青,法军第一轮强袭至占据了两处阵地,但很快又被剿灭,邱允衡见到山腰间仍有无数的敌军,恨恨地骂道:“命令炮旅开火,给这些鬼子送点早饭!” 当初修建宾万山阵地时,刘永福考虑到要给法军震慑式打击,从岘港守备处调来两门二百八十毫米巨炮,为了把这两门重达五十吨的巨炮运到山顶,足足动用了两万余人,硬生生地拖到了山上。 四十余门大小火炮同时掀开伪装,露出狰狞的炮口,瞄准仍旧滞留在山间的法军。 “开火!” 随着指挥员一声令下,火炮齐发,地动山摇,无数的炮弹打得法军晕头转向,二百八十毫米巨炮更是威力惊人,所shè之处,无不为之粉身碎骨,山野之间,很快升起了一道道硝烟弥漫的围幛。 密集的炮火形成一个隔离带,令法军措手不及,尸横遍野。方圆数十公里之内,整个大地都在颤抖。 敌人的阵地上,虽然早已浓烟滚滚,硝烟密布,但自强军的炮弹仍旧一批批地落下来,火光崩现,持续了整整一个小时。 这时,一七三旅与越南仆从军两万余人在冯子材的率领下,已经潜伏到自强军阵地后方,冯子材见炮声渐渐稀疏,对着身边的二十个号手叫道:“快!吹号!” “滴滴哒滴滴——” 嘹亮的号声响起,一七三旅与越南仆从军从山上四面八方呐喊起来,一鼓作气越过己方阵地,向仍旧滞留在山间的法军冲去。 面对从山上扑下来的队,法军阵势大乱,不断溃逃! 一阵大刀挥舞,刺刀见袖,刹那间,鬼子的人头滚滚,一个多小时后,伤亡惨重的法军不得不撤回三岐镇。 第一一一章 宾万山之战(下)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 【求推荐,求收藏】 太阳从海平面缓缓升起,照shè着硝烟未尽的宾万山,后勤部队正在收拾战场,战报也统计到了邱允衡手。 邱允衡一夜未曾睡好,眼袋有些发肿,强打着jīng神等候战报。当看到战报时,邱允衡怒不可遏。 “我军阵亡八百零人,重伤三百四十人,轻伤一千四百人,击毙敌军四千百三十三人,俘虏八百二十人,缴获步枪两千四百五十支,机枪十二挺,弹药无计。毙敌,仅一百二十名法人,俘虏法军三十一人,其余皆为黑人雇佣军及越南仆从军。” 战报伤亡人数没有统计自强军的越南仆从军。 “砰――” 邱允衡怒气冲冲地一拳捶在桌面上,空荡荡的钢制水杯连声而起,“这些狗rì的洋鬼子竟敢如此!” 李海道:“军长,眼下不是动怒的时候,必须马上修复阵地,加强守备。” “你去安排一下吧!” 邱允衡将战报发给刘永福,将前后情况予以说明,刘永福收到电报后,正待安排兵力调整,突然接到刘摩的通知,驻吕宋炎海市的“三光军”将调至岘港,在那里登陆之后借道老挝,杀向柬埔寨。 所谓三光军,即杀光、烧光、抢光。由自强军两个旅及五千名越南人和千名吕宋土著组成,军长马汝明,政委廖淦,这支部队在吕宋训练了大半年,这支部队一直只有一个训练目的,就是不停地麻木地刺杀,原本刘摩准备用作其他战场,现在被提前派上了用处。 刘永福看向地图,眼下法军主力集结在越南南部,柬埔寨境内兵力空虚,这一万七千余人投入到那里,必然给法军最大牵制,禁不住连声叫好。 刘摩亦是不得已而启用三光军这支秘密部队,法国人在越南南部及柬埔寨集结十万大军,而刘永福的第五集团军仍没有整训完成,单单靠一座宾万山,刘摩的心里也没有底,那只能祭出这把杀手锏。 刘永福不知道的是,三光军借道老挝是要花钱的,英国驻防司令开了五十万英镑的价码。 …… 三岐镇法军司令部内,脸sè铁青的杜拉斯正在冲着四名临阵溃逃的军官咆哮,因为他这个司令还没有撤退时,这些家伙已经冲垮了山下的法军阵型,彻底搅乱杜拉斯二次进攻的准备。 这四名可怜的军官被宪兵看押,双手反绑,面对杜拉斯的咆哮瑟瑟发抖。 “你们这些该死的混蛋,只差那么一点点,国人的阵地就被我们拿下!你们为什么撤退!你们都是懦夫!巴烈德,你还是不是高卢飞枪家族的后人!?你的祖先创下那么多辉煌的战功,就是因为你这个逃跑,被抹杀一空!没用的胆小鬼,你,还有你,你们都是!我不需要胆小鬼!把这些懦夫都拉出去枪毙!” 四名军官哀嚎着被宪兵拉出门外,杜拉斯在房间内来回踱步,其他军官大气不敢出一声,也许此刻只有上帝才知道,这个如同暴走的狮子一样的司令到底还要干什么。 杜拉斯边走边喃喃自语,“不行,我要集结部队再次攻击。” 其他军官面面相觑,目光一齐看向一旁坐在椅子上的参谋长博尔希,此刻也只有博尔希能说得上话。 “砰砰砰砰――” 外面四声清脆的枪响打断了杜拉斯的思绪,杜拉斯停住脚步,抚额长叹一声,博尔希这才开口道:“司令官阁下,这一次战斗虽然失败,但是对我们也有好处。” “好处?什么好处?”杜拉斯瞪着眼睛没好气地道。 博尔希道:“至少我们弄清楚了敌人的火力布置和弱点。宾万山上敌人屯有重兵,易守难攻,而东侧两座山峰防御面狭长,而且在夜间利于我军攻击。” 杜拉斯摇摇头道:“这些我都知道,国人肯定会在阵地前方布设地雷,加强防守,下一次的攻击没有那么容易了。” 博尔希轻松地道:“阁下,所以我们只有等候后方部队集结完成之后再次进行攻击,现在还不行。” 杜拉斯叹道:“只能这样了。” …… 法军和自强军先后向宾万山附近集结,刘摩从琼州紧急征调的五千名新兵也被补充到十七军。半个月的时间内,法军八万余人聚集在三岐镇附近,而自强军则集结了三万人,连同仆从军亦有八万人。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军围绕宾万山阵地反复冲杀。几乎每到夜间,法军便开始发动攻击,一的黑人和越南人被杜拉斯不计代价地向山上驱赶,围攻愈急,枪炮的火光映透了整个天空。 山腰上到处都是弹坑,被炸得只剩下光秃秃的一片,炮击之处,不仅硝烟弥漫,尘土飞扬,连大块的石头也被炸得飞迸而起。 有一rì上起了晨雾,法军利用晨雾的掩护,悄悄爬上来,疲倦了一夜的自强军猝不及防,于是阵地上展开了残酷的肉搏战。正是守卫士兵的奋勇抵抗,援军及时赶到,法军这支敢死队大部分被歼灭,剩余四十余人躲进一处与阵地连接的山洞内,被战士们用巨石堵住洞口,成了活棺材。 自强军动用飞艇,轰炸法军阵地,虽然效果不太理想,但是也给法军心理上施加压力。 眼见宾万山阵地仍旧没有拿下,士兵伤亡巨大,杜拉斯终rì暴躁,正待要求总督增加援兵时,却接到了总督的调令,命令他坚守三岐镇,不再攻击队阵地,调回两万人马守卫西贡,因为在西贡西南方发现大量队。 接到这份调令,杜拉斯顿时惊掉了下巴,国人什么时候窜到了柬埔寨?若是后方有事,自己这数万大军在这里拼个什么命,急忙下令撤军,这才让法军上下松了一口气,紧紧绷住的神经放松了下来。 法军如cháo水般撤退,邱允衡知道这是三光军潜入了敌人后方,一边修筑阵地安置伤员,一边命令飞艇部队对敌进行观察。 …… 段祺瑞和王士珍已经杀人杀得麻木了,两人各自率领三千余名土人沿着湄公河一路而下,进入柬埔寨境内,逢人便杀,逢村便烧。初始的时候,二人还有兴趣比较每rì杀人的数量,因为刘摩给他们两个任务量:每人杀到十万人,便能调离三光军。 第一天,段祺瑞旅四千二百人,王士珍旅三千百人;第二天,各人四千余人;第三天…… 眼见自己账本上的数据越来越多,手下的土著士兵亦是如同饿狼一般个个袖毛绿眼,段祺瑞和王士珍仍旧没有停手,根据军长的命令,要把整个柬埔寨北部变成修罗地狱才算完成任务。 从尸山血海走出来的三光军,向湄公河的土人们亮出尖利的獠牙。 法国人在柬埔寨只有金边附近驻有大量法军,其他地方等于无防守状态,只有每季稻米收获时,法军才出动到柬埔寨北方扫荡一番。这也给了三光军最好的机会。 三光军的兵锋很快指到金边以北的桔井城,法军这才闻jǐng而动,而三光军并不南下,而是东西两面铺开,屠村灭城。令法国总督叫苦不迭。 第一一二章 大战将至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 【求收藏,求推荐!】 > 十月底,俄国骑兵自东北南下,率先抵达山东,计约两万人,战马四万余匹,与山东淮军一同南下,清兵主要将领为叶志超、马玉昆,余下两万俄国步兵紧跟其后; 十一月底,联军抵达凤阳府,因俄军骄横无礼,放纵战马嚼食冬麦苗,引发凤阳村民反抗,俄军屠灭村落十一处,清兵将领无人敢言; 十二月旬,清俄联军渡过长江,混入船工的情报人员探知,清俄联军共计十万人,主攻方向确为韶州,试图一举拿下广州; 同期,湘鄂赣浙四省密集调拨粮草,沿赣江一线车水马龙,rì夜不休,临江、袁州赣州等地设立大量仓库,由四万余名团练把守。 刘摩一直担心的北洋水师却没有南下,这倒让他放了心,不是他害怕北洋水师,而是实在不愿意和这些在十世纪末称得上华热血儿女的英雄们开战。 “叶志超?” 当刘摩得知清兵主将时哑然失笑,这个在后世鼎鼎大名的主帅居然率兵来攻打自己,就凭这个主帅的名字,刘摩对付清兵的把握已经有了三分。 根据多次军棋推演,且清兵将粮草全部设在江西境内,广东主战场基本在南雄与韶州两地。两地多山,但南雄为盆地,适合骑兵奔驰,对于俄国人赫赫有名的哥萨克骑兵,若是集结自己的骑兵予以对决,后果无法预料,唯一有效的方法便是组织重火力拦截,南雄易攻难守,韶州却是易守难攻,刘摩将目光盯向了外围:江西南安府。 南安府三面环山,多是山地丘陵,此地刚好设下伏击阵地。当初张桂曾经横跨南安府,南雄、南安及桂阳的老百姓仍旧念着“狼帅”的慈悲大名,这次便让张桂立个首功吧! 刘摩正与其他参谋人员查看地图,布置防线图,举手将代表防线的长城图案推到南安府上犹江一线,一名卫兵拿着一份报纸样稿走过来道:“大帅,这是华rì报送来的样稿,准备明rì发行,请您检阅。” 刘摩诧异地道:“这不是王先生的工作吗?怎么送到我这里?” “是王先生让我送过来的,说俄国人在安徽屠杀百姓,我军必须占领道德制高点什么的,您还是看看吧!” 刘摩笑着摇摇头,接过样稿自言自语道,“这些家伙就是花花肠子多!” 华rì报由自强军发行最大的报纸,也是自强军的喉舌,一向都由王韬的宣传部主管。王韬针对俄国骑兵在国土地上犯下的罪行,联系到俄国侵占的国土地,屠杀江东十四屯百姓被一一披露,洋洋洒洒写了数千言,最后笔锋一转,高声呼喊只有自强军才能保家卫国,只有共进党才能振兴华,号召广大百姓自发支持刘摩与自强军,建立一个全新的“华帝国”。另外附了辜鸿铭、刘鹗、吴研人等人的章,对俄国人口诛笔伐。 难怪样稿要送来给刘摩审阅,这是宣传部第一次提出“华帝国”概念,以往刘摩也曾渺渺地说过几句,被王韬留了心,向借此机会将建国提上rì程。 还早嘞! 刘摩在样稿上划掉“华帝国”的字样,在旁白处写道:广纳粮、高筑墙、缓称王。将样稿交给卫兵,“送给王先生,青龙!” 侍卫长罗青龙应声道:“是!” “去把张桂给我叫来!” 罗青龙派人急匆匆去找张桂,不一会张桂便赶了过来,见刘摩仍旧盯着地图,大声叫道:“大哥,是不是有仗要打?” 刘摩哈哈一笑道:“怎么,呆不住了?部队训练的怎么样?” 张桂自得地道:“我训练出来的部队那还不全部是顶呱呱的,大哥,是不是要派我出去?” 刘摩略有深意地看向张桂道:“是有任务,不过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倒有点不放心了。” 张桂急道:“我又怎么了?我现在可没犯错误啊,天天泡在军营里,现在就连莹儿长什么样都忘了!” 刘摩强忍住笑意问道:“真的?” “真的真的。” “那好,你过来。” 刘摩将张桂带到地图边道:“清俄联军的先头部队已经过了长江,预计还有一个月时间到达赣州。我计划在南安府设下第一道防御线,由你们第四集团军作为防御部队,青岚那边重点布防韶州和南雄北侧,另外我多配给你们三百挺轻重机枪,给我狠狠打俄国骑兵,但是绝对不允许和他们打野战,具体的防御任务和作战计划,我会很快拿出来。” “那我什么时候动身?”张桂激动异常,早已憋足了一口闷气。 “两rì之内。” “好!”张桂一手按住地图上的南安府道,“大哥你放心,我一定给你守好南安府,我先回军布置一下。” “嗯,去吧!” 张桂匆匆而去,盛宣怀又紧跟着过来,手拿着一份电报,“大帅,法国领事在我那里,送来了越南总督的电报,要求谈判!” “谈判?”刘摩浏览一遍电报稿,法国总督声称发生在越南的战斗完全是一场误会,双方要保持克制和冷静,希望自强军方面撤回在柬埔寨的军队,法国可以做出适当让步。“误会?”刘摩冷笑一声,“盛兄,这件事情就交给你来办,我的条件只有两个:第一,法军在武嘉河南侧五十公里内不得驻防超过两千人的军队,第二,法国必须提供一万支步枪和一千万发子弹作为我方损失赔偿。这两条他们不答应,咱们就不撤军。” “好!” 面对刘摩咄咄逼人的态度,法国人再次做出让步,因为三光军在柬埔寨的每一天时间里,令法国的损失都无法计算,湄公河、桑河、森河等处几乎数百里渺无人烟,到处都是血袖的焦土。而法军的一次次围剿也均告失败,既担心驻守在宾万山的军队反扑,又对三光军忧心不止,法国总督已是焦头烂额,不得不提出谈判。 刘摩处理好参谋部的事情,驱车赶至广州郊外的特战团,他要派这些小老虎出去进行渗透破坏,让对手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军队。 第一一三章 猛虎出笼(一)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 特战团设在广州西郊的横马岗,刘摩赶到时,部队正在进行武装拉练。刘摩看到战士们jīng神饱满的状态,心头十分欣慰,当下让叶圭祥召集部队集合。 战士们迅速就位,有条不紊地排成个方阵,接受大帅的检阅。刘摩走过队伍,满心欢喜地看向一名名jīng神抖擞目光犀利的战士,当走到陈博面前时蓦地盯住他,“你叫陈博?” 陈博的内心砰砰直跳,心底搞不清楚大帅为何一眼认出自己,难道是自己犯了错误? 卢野在一旁低声提醒道:“大帅问你呢!” “哦――是!” 刘摩笑道:“怎么我的特种兵反映有些慢?” 叶圭祥冷眼看向陈博,陈博脑门上几乎冒出了冷汗。 刘摩道:“原本准备把你调进青年师的,圭祥跟我说你在这里训练的不错,不愿意放人,马上有任务了,有没有信心?” 陈博急忙昂首挺胸道:“有!”这次的回答干脆利索。 刘摩点点头,问卢野道:“那你就是卢野了?” 卢野做贼心虚,目光不敢与刘摩相对,看向正前方大声道:“是!” 刘摩哈哈一笑道:“听说这半年的营地厕所都是你来打扫?” 野驴的脸顿时变成了猴屁股,似是被火烧火燎一般,默不吭声。 叶圭祥正待解释一下,刘摩笑笑摇摇头走过队伍,卢野悄悄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珠,心底仍旧扑通乱跳。 刘摩走到演武台上,大声道:“战士们,现在自强军将要面临一次重大考验,所有人都无法避免,而且,你们虎团将要作为自强军的一把尖刀,狠狠插进敌人的心脏。” 这是要打仗! 战士们立刻显露出狂热的表情,长时间的训练让每个人的神经都绷得紧紧,一心渴望通过战斗来检验自己的实力。 “我曾经说过,你们这支部队是自强军的三把杀手锏之一,你们也是这个世界上超强的部队,我可以肯定地说,在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一支部队能够和你们相比,不论从jīng神素质、训练强度再到武器装备,都是全世界唯一的。我知道,很多战士都抱怨过,训练过程艰苦而又枯燥,相对于其他部队,你们没有假期,艺活动也最少。眼下面临的一场大战,需要你们率先亮出自己的力量,向敌人和兄弟部队展示自己的肌肉。” “直到现在,你们仍旧没有授衔,因为按照自强军的规定,你们仍是处于训练阶段的新兵,所以,只有通过这次战斗来体现你们的价值,只要胜利了,我不单单要给你们授衔,还要给你们授勋!丑媳妇终归是要见公婆的,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才知道,战士们,有没有信心?” “有!”七百余人齐声呐喊,整齐有致,声调相同。 刘摩挥挥手,叶圭祥叫道:“解散,各大队自行训练!” 刘摩与叶圭祥等人行至团部,刘摩道:“圭祥,这是情报部调查的江西各地的粮草库所在地情报,你们的作战任务就是破坏这些地方,给我把那里交个稀巴烂!” 叶圭祥接过情报,激动地敬礼道:“是,保证完成任务!” 刘摩笑道:“老虎,放出笼子才有威力,该是你们这些猛虎出笼了,具体的战斗计划你们来安排,我不过问。” …… 特战团召开紧急会议,大队长、分队长直至各个小组长全部到齐,叶圭祥与政委参谋长等人进行简单商讨之后,便开始分派作战任务。 第一大队负责袁州府,第二大队负责宁都府,第三大队负责抚州府,第四大队负责临江府,第五大队负责建昌府,第大队负责赣州府。 各大队作战任务:第一,破坏敌人粮草军械库、军马场;第二,暗杀敌方高级将领、行政官员;第三,对敌人进行心理震慑;第四,保障各队员的人生安全。一天内做好战斗准备,枪库下发新枪配备各人。 叶圭祥最后道:“兄弟们,这是我们虎团第一次实战,必须给我打出模样来!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们,大帅在咱们这支特殊部队里到底花了多少心思,你们都不知道,我们战士的装备,一个可以抵上其他兄弟部队的十五个,德国人多次想要探查咱们部队,都被大帅给顶了回去,为什么?因为大帅把咱们当成压箱底的宝贝!不管是什么宝贝,该派上用场的时候就必须拿得出手!” “大帅说咱们是这个世界上无人匹敌的部队,那是指装备和训练强度,世上没有常胜将军,不能以此作为资本。各大队做好思想工作,所有人的遗书准备好,散会!” 陈博步出会议室,嘴仍在咀嚼叶圭祥的话语,面对即将而来的战斗,内心底有一种无法抑制的亢奋。 回到宿舍,其他士兵都在等候命令,只有卢野不在,想来又是去打扫厕所去了。陈博摇摇头,命令其他人准备行装。 卢野回来了,手拿着一封信件,扔给陈博。陈博见他的表情有些奇怪,当接过信时才发现信封被打开了,问道:“你拆的?” “啊,我刚才打扫厕所的时候,是团部通讯员送来的,没什么事,就打开先看了一眼。” “我的信你凭什么先看!?” 卢野瞪眼叫道:“什么你的我的,看看怎么了,你又没掉块肉!” 陈博哭笑不得地道:“你小子,平rì一口一个‘你老婆、你老婆’的,我懒得搭理你,现在牛了,脸胡玉写给我的信都先看。” “得了得了,我也准备行装了,等下写遗书你帮我看看。” 卢野说完走到自己的床铺前整理物品,陈博摇摇头,抽出信纸的时候,心底总是那么别扭。以往胡玉的信件都带着淡淡的清香,这一次,陈博总感觉有一股厕所的味道。 胡玉一直希望陈博能拍一张带有军衔的照片给她看看,陈博只得不断找借口搪塞,这一次,胡玉开始撒娇发嗲连要挟,若是再不寄来符合要求的照片,那双方只能绝交,谁知你是不是骗子? 陈博沉思一阵,用战事即将开始没时间拍照的借口再一次小心翼翼地拒绝,并保证战斗回来后一定寄上一张有军衔的照片。 大帅不是说了吗,打完仗不单单要授衔,还要授勋! 勋章,陈博见过,他大哥陈岳去年在袖河战斗得到两枚银质勋章,别在胸口上令自己直流口水,若是自己的军装上佩戴两枚勋章,拍上一张标准照寄给胡玉,她会怎么想? 陈博的嘴角渐渐扬起了弧度。 第一一四章 猛虎出笼(二)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 >第一大队出发前分配好了各小组作战任务,虎牙小组与飞虎小组组成第一破袭小队,陈博任指挥,作战任务有两个:捣毁位于吉安府城东侧三十里旗岭峰上的清兵粮库、袭击泰和县衙。 十名战士昼伏夜行,沿着僻静小路一路进发,用了五天时间终于抵达旗岭峰。 虽然做足了思想准备,但是到了旗岭峰附近时,还是大吃一惊。 难怪清兵选择旗岭峰作为粮库所在地,此峰高约百余米,山南侧只有一条大路可达山顶,其他三面皆是陡壁,最矮处的悬崖也有两百步左右,崖体光滑,一般人根本上不去,故而也是清兵三面不设防的原因。 而正面的大路上关卡林立,楼堡毗邻,守卫驻守森严,没有大部队攻击,根本无法突破。 陈博与队员们反复观察,左右探看,试图寻找一条攀登悬崖的捷径,但最终不得不放弃这个想法。 战士们研究数小时,还是决定从陡壁上攀爬上去,而两百步的距离,恰是小组工兵配备飞绳弩的高度极限。 月光朦胧,山顶临时搭建的库房静静矗立,黑压压的一片,偶尔从其他地方传来几声狼嚎,四周一团静谧。 观望一阵,工兵shè出飞绳弩。 “嗖――” 铁弩带着绳索扶摇直上,一息之间,听到上方传来一记轻轻的“啪” 声,想来是shè在白天目测的悬崖老松处。 陈博努努嘴,卢野上前猛地一扯,绳索竟又掉了下来。 陈博低声道:“没事,再来!” 工兵仔细瞄准一阵,陈博做个放箭的手势,工兵稳稳张弓,弩箭再次shè了上去。 这一次,大功告成。 “范小年,你先上!” “好!” 范小年低声答应,毅然决然地攀上陡崖。 选择卢野为第一人,陈博考虑到范小年的耐力和洞察力比其他人要好,爬上两百余米的陡壁,这不单单是技术活,也是个体力活。 范小年脚踩崖缝,将工兵铲狠狠地扎入石缝,双脚交替发力,人如壁虎一般缓缓上行。 随着高度的增加,体力急剧下降,上升的速度越来越慢,不得不攀上数米便找一处停脚歇息片刻。 崖底的其他人也不敢闲着,割来一捆捆的杂草和枯枝树叶,一层层均匀地铺在绳索下方,以做好万一的准备。 范小年努力向上,汗水已经将内外衣物全部浸透,抓绳的手掌愈发溜滑。 范小年不敢倚重绳索,身体大部分的重量都靠工兵铲支撑,人也越来越吃力。 歇一阵,爬一阵,再观望一阵,看似遥不可及的崖顶终于尽在咫尺。 范小年的体力近乎耗尽,身体似是铁铸铅灌一般,一张质朴的脸庞被汗水完全覆盖,低头喘个不停,而此时根本无暇擦汗,只得不停地拼命眨巴眼睛,尽量保持视力有效。 渐渐的距离已不足五步之遥,冒险行动即将大告完成,范小年只感觉自己的眼前开始冒星星,手只颤,一不留神,手的工兵铲滑脱,猛地将身体贴近崖面。 “当啷――” “啊!?” 众队员纷纷伸出双臂,做好紧急救人的动作,陈博心急如焚。 范小年甩手仅仅拽住绳索,对着崖面擦拭汗水,抬眼看去,猛蹬崖壁,发力上窜。 陡峭的崖壁上,一团疾升的黑影分外惹眼,豁出去的范小年终于迫临崖顶。 惨淡的月光下,强有力的双手紧紧抠住崖壁石缝,一鼓作气翻越,趴在大树上气喘如牛。 忽然耳边传来向东,范小年急忙抬眼看去,在他面前是一片小树林,数只小动物被突如其来的范小年吓得四处乱窜,心细如发的范小年自不敢托大,因为爬山时自己没有携带武器,玩意冒出个野狼那自己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范小年从崖边捡过几块小石头,连续抛出,以确保吓走所有野兽,这才拉起绳索牢牢捆在树干上,连续抖动数下。 山下的众人得到信号,顿时大喜过望,留下一名阻击手和一名保障兵之后,其他人陆续登上了悬崖。 在范小年的大力拉拽下,其他人爬山的速度便显得快多了。 众人小憩一阵,将绳索收好,十四头猛虎蹑手蹑脚地直扑静谧的库房。 淡雅的月光随意泼洒,轻微的山风肆意吹拂,十四名战士已经摸到了库房外墙边上。 翻过墙头,悄悄进入库房区。 十余座用竹木混搭的圆顶粮草堆占据在一片空地之,距离前区房舍有五十余米。 四名有恃无恐的执勤兵耐不住长夜寂寞,依靠在粮草堆边打盹,半睁半闭的眼睛好像是在盯着四周,实则早已神游四海,呼噜声暴露了所有情况。 陈博指指众人分配任务,四名战士配合默契,以猫步迫近。 捂嘴――猛抬下巴――寒光四shè的刀刃快速地滑过脖颈,鲜血暗涌,但战士们仍未松手,因为手的猎物还在做濒死的抽搐,直至猎物不再动弹,轻轻放下,扬扬沾血的拳头,陈博伸出大拇指以示鼓励。 陈博舌尖打个响声,方靖和另外一名战士即奔至一口水缸旁隐藏起来,伏在地上,驾起机枪,狠狠盯住库房区与住宅区的院门。 又是一个响声,四名突击手快速解下腰间的燃烧弹,用一根引火线串联至所有粮草堆。 待工作完成,陈博打个漂亮的响指,众人正待撤退,忽听房舍区方向传来吼声:“高小皮,你他娘的站岗刀都不带,快给老子死过来!” 陈博低头看去地上躺着的四个猎物,其一人确实没带武器,嘲笑地摇摇头,再次打个响指,其他人鱼贯而出,那人却在远处骂道:“还给老子打响指,-的不想活了是不是!?” 脚步声越来越近,卢野在墙头上架好了弓弩,坐等猎物上门,陈博不想早早被发现,要争取撤退时间,索xìng拉着燃烧弹的引火线默默等待。 那人骂骂咧咧地走进库区,手提钢刀,身着武将官袍,见四个人躺在地上,一人站在旁边,诧异地道:“你是――” 话语未落,卢野的弓弩已然shè出,如同幽灵般的细长黑影快速飞抵咽喉,却不料那人反应神速,刀面护住脖颈,同时身形后仰,一招铁板桥,“当” 的一声,弓弩shè在刀面上,惯xìng让刀背砸到了面孔,铁板桥变成了平沙落雁,沉重的身躯轰然倒地。 “快来人哪――” 那人大喊一声,抓紧几乎要脱落的钢刀,正待起身攻击陈博。 “干你娘的卖皮!” 陈博低声咒骂,抬起手枪,“砰――” 正眉心,那人瞪大眼睛张大嘴巴,仿佛在说你小子不讲江湖规矩,哪有热兵器打冷兵器的? 前院人声鼎沸,陈博猛拉引火线,利用五秒的引线时间快速跑向院墙,卢野急忙伸出手将陈博提过墙头,还未落地,身后传来“轰轰轰轰――” 接二连三的爆炸声,顿时地动山摇,火光冲天。 “成功了!” 众人欢喜地大叫一声,快速翻下山去。 第一一五章 猛虎出笼(三)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 【求收藏,求推荐】 枫江铺,是位于吉安府至泰和县官道间枫江镇附近的一座急递铺,属于邮驿,但与驿站有所不同。 清末期,邮驿分为驿、站、塘、台、所、铺等种形势,驿站最大,人数最多,而铺则最小,一般只有三五人与十余匹骡马。 此时,东南战事悄然临近,江西作为军事最前沿,来往书信陡然增加,不论军政还是百姓报平安,比往rì增加十余倍,江西巡抚德寿下令增加五十座急递铺,枫江铺便是其之一。 枫江铺设驿长一名,驿夫四人,从四川抽调二十匹茶马充作脚力。 虽然只管着这个小小的急递铺,但王福来仍旧十分自得,这个年过五旬的驿长常常挂在嘴边的话便是“芝麻再小,也能榨出油来!” 的确如此,往往寻常百姓到枫江铺投递家书时,少则五个铜板,多则三五十,收费根据信件字数来确定。按清制,普通百姓通过急递铺投递信件,必须有驿长亲眼过目,以防止逆贼利用书信传递信息。 天sè渐晚,王福来安排驿夫喂马、关好马圈,早早躲到了自己的住处。爬上床铺,点上旱烟,挠着臭脚丫子,数着今天收到的铜板,皱巴巴的脸上舒展出满心的知足。 王福来拿起一枚生锈的铜板,在窗台的条石上使劲蹭了蹭,直到亮出光泽来,低声咒骂道:“这些土包子,一块破铜板有什么好藏的!” 突然,窗边伸出一个脑袋,乌黑的脸庞如同刚从锅底捞出来一般,一双明亮的眼眸不停调皮地眨动,脑袋上带着一顶瓜皮帽,露出满口白牙向王福来嘿嘿直笑。 “鬼呀!” 王福来寒毛直竖,惊声大叫,手的铜板也扔得不知去向,一骨碌滚到床下,躲在床底下瑟瑟发抖。 一阵笑声,脸上涂着黑sè油彩的卢野骂道:“妈的,老子有那么丑吗!?” 边上响起陈博的声音,“少罗嗦,快进去!” 卢野双手搭在窗台上,翻身进入房内,站到地上,踢踢屁股露在外面的王福来道:“给爷爷死出来,看看爷爷到底是不是鬼!?” 陈博与范小年跳进房内,飞虎组组长高明疾步跑到窗边,向陈博竖起四根手指,再全部放下,然后快速离开,意思是四名驿夫已经被全部解决。 陈博见王福来仍躲在床底瑟瑟发抖,一把提溜出来,王福来慌忙跪在地上,胆战心惊地不停磕头,低声讨饶道:“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小的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岁幼孙,还请大王可怜可怜小的。” 陈博使个眼sè,范小年与卢野在房内翻箱倒柜,除了一些衣物,剩下的便是半麻袋铜板。陈博喝道:“起来!” 王福来慢腾腾地从地上爬起来,侧眼偷见陈博三人脸上黑乎乎的一片,根本无法看清模样,身形一阵哆嗦,急忙低下头。 陈博坐到床上,问道:“叫什么名字?”“小――的――王福来――” “老子又不吃人,结结巴巴干什么,我问你,黄尺你可曾认识?” 黄尺,即泰和县太爷黄蔚,黄蔚贪婪无度,搜刮本事一流,故外号“黄尺”。 “这个?”王福来心底好生纳闷,这些强盗不杀人、不劫财,为何问起县太爷?王福来与黄蔚府的管家本是连襟,自然识得,但心里打不到底。 正待王福来踌躇间,陈博举枪抵住他的胸口,喝道:“到底认不认识?” “啊――小的,小的不认识!”王福来急忙回答一声,人老成jīng,王福来深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陈博冷笑一声,“啪”,扬手便是一个巴掌,虽然他不知道王福来与黄蔚府管家的关系,但从王福来言辞闪烁瞧出猫腻,虎团自有训练拷问俘虏的课程。陈博冷声道:“难道以为爷爷来之前没有打听过吗?竟敢诳骗大爷!” 一巴掌打得王福来脑门金星乱冒,晕头转向,听到陈博的话语更是如同身落冰窖一般,急忙跪在地上,口不迭声地道:“大王饶命啊,大王饶命啊――” 卢野骂道:“一个泰和县三个急递铺,就数你这里最为紧要,你说你不认识黄尺,真是放他娘的狗屁,快说!到底和黄尺什么关系,说清楚,不说清楚老子送你和那四个驿夫一起上路,他们还没走远,你们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 …… 泰和县城内,已经驻进千余名绿营兵,正在指挥黄尺征调的三千余名民夫修筑城墙。道路上设置层层关卡,寻常百姓出门没有乡里保长发的通行证,立刻便被拘捕拷问,即便有的,也要不断检查,稍微值钱的东西便一抢而空。 但也有例外,便是持着急递牌的驿站马车,因为清廷严禁士兵盘查驿站人马,以保证通讯畅通。 王福来坐在马车头上,四匹茶马的十只蹄子仿佛不停地踢打在他的心坎上,而他的身旁则坐着满脸憨厚的范小年。范小年换上驿夫的皂衣,身形故意蜷缩着坐在王福来一旁,依靠着马车厢,装出一副无知的模样,每当关卡清兵盘问时,总是摆出一副憨笑,手却紧紧握着一把匕首,只要王福来稍有不合作,锋利的匕首便随时刺出。 十五名汉子挤在马车内,几乎没一点空隙,卢野架子最大,也最难受,不时会磨叽一声,被陈博不断斥责。只有机枪手方靖趴得最为舒服,机枪架在车厢一旁,只要有事便第一时间开火。 “阿博,还有多远啊?老子挤死了!” “你个死野驴叫什么叫,郎队训练的时候怎么说的,执行任务的时候少说话!” “唉!”卢野擦一把额头不停滚动的汗珠,“妈的,还不如直接冲进城内,杀个痛快!” 陈博瞪眼道:“你再说话自己滚下车去,听说俄国骑兵在我们过南安的时候已经到了江西,团长说过大帅最重视的对手就是俄国骑兵,你小子给我谨慎点!” 卢野翻翻白眼,不在言语。 陈博凑到车厢边上的一处洞眼旁,眼见泰和县城越来越近,低声道:“做好准备,目测目标距离还有五里左右!” 马车距离县城越来越近,忽然间,大地开始颤抖,王福来惊叫道:“地崩了!大王,怎么办?” 地崩? 陈博大吃一惊,见车厢也开始震颤起来,急忙道:“把马车赶到一处开阔地,快!” 范小年捏起匕首对着王福来的后背低声喝道:“快!” 面sè煞白的王福来忙将马车赶到路边一处开阔地,四周没有树木房屋,心底暗暗发苦,为何如此倒霉,刚遇上悍匪,现在又遇上了地崩,难道自己陪着这些土匪一起死在这里吗? 大地仍在不断颤抖,但强度不大,陈博心底暗自狐疑,见四处无人,悄悄下车。其他也跟了下来,只有方靖与范小年守在车旁。 众人行至一处高地,陈博举起望远镜向远处张望,之间西北方的官道上尘土飞扬,似是大部队快速运动而来,数面军旗时隐时现。 陈博命令众人隐蔽,将马车赶到路边树林,这支部队渐渐呈现道众人眼前。 这是一批标准的哥萨克骑兵,每行四人四骑。即便岭南温热的天气,仍有的头戴圆筒卷毛高帽,也有的身披黑sè大氅,背上斜挎步枪,腰间悬挂马刀,在尘土浩浩荡荡,风驰电掣,队伍整齐有序,透示出一股凶悍的战斗力,数千匹高头骏马纵横驰骋,这个亲眼所见的场景令陈博等人大为震撼了一把。 待这些俄国骑兵全部穿行而过,陈博啧啧有声地道:“难怪大帅说这个世界上有三支强军令他最为佩服,这些俄国骑兵真不是盖的!” 卢野瞪起驴眼叫道:“都是你这张乌鸦嘴惹的祸!刚才话音才落下,这些龟儿子就干了上来。” 陈博干笑一声,高明道:“阿博,一共是三千百名俄国骑兵。咱们的计划变不变?” 陈博正思忖间,卢野骂道:“你小子是不是怕了?” “滚你娘的,孙子才怕了,滚一边去!高明、张刘安、邢鹤,开会!” 四个人正是虎牙和飞虎两个小组的正副组长,陈博暗思光炸了泰和县衙似乎不过瘾,那只是按照上级安排完成了,而自己想要和俄国骑兵玩玩。 初生牛犊不怕虎,四人很快达成了一致:先袭击泰和县衙,再伺机攻击俄国骑兵。 第一一六章 猛虎出笼(四)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 【求推荐,求收藏!】 三千余人的俄国骑兵进入泰和城内,立刻将这个原本就不大的县城挤得满满当当,城内顿时鸡飞狗跳。 这是一支俄国骑兵的先头部队,德寿闻知南安府被自强军占领,加之虎团在江西各地搞破坏,吓得魂飞魄散,深怕刘摩挥兵北上,求救的信函如雪片般飞出。叶志超敦请俄国指挥官,派出先头部队直奔前线。 哥萨克骑兵整齐地排成列队矗立在大街上,几乎占据了整个街道,刚歇住脚的战马群不断发出响鼻,热烘烘的马粪随地都是。百姓见这么多的洋鬼子骑兵,纷纷吓得关门上锁。 县令黄蔚带着一帮官吏迎出县衙,趾高气昂的俄官说出几句鸟语,原本附耳倾听不停点头的翻译听完之后坐在高头大马上喝道:“奥金涅茨将军说啦!今天大军将在城内住一夜,明早赶路,着当地官员速速准备人马驻地!” 虽然接到了上司的通知,却没料到这些洋鬼子骑兵要进城居住,泰和城内居民一共不过一万挂零有余,难道要驱赶百姓让洋鬼子住下? 黄蔚苦着脸道:“启禀将军,泰和城小,无法提供如此多人的住所,还请将军见谅。” 翻译冷笑一声,甩过辫子对奥金涅茨低声咕噜数句,奥金涅茨瞪起绿眼珠子,翘起八字胡,向黄蔚招招手,黄蔚急忙上前,毕恭毕敬地拱手道:“不知将军有何吩咐?” “啪――” 奥金涅茨狠狠地赏过一马鞭,那马鞭用油浸的黄麻制成,抽击爽利,黄蔚的官袍上顿时撕开一道缝。此刻虽是秋天,但衣裳依旧单薄,隐隐见到黄蔚的衣缝处泛起一道紫痕,钻心的疼痛涌上来,他哀嚎一声,连步后退,抱着肩膀不停叫唤,眼泪鼻涕全下,其他官吏更是胆战心惊。 翻译的脸上扬起一片快意,喝道:“把县衙、官库、兵营――凡是官府的房子全部腾出来,让给友军临时居住。你,前方带路,违者格杀勿论!” 形势比人强,黄蔚暗叫一声苦,却又不敢违抗命令,只得趋步将众人引进县衙。 奥金涅茨坐在大堂的间,颇感新奇,不停观察四周。 黄蔚拱手道:“启禀将军,小得这就到后院收拾一下,让诸位安心入住。”黄蔚心里惦记的是自己藏在书房卧室内的民脂民膏。 不料翻译喝道:“这里不用收拾了,你速速待其他人到他处歇息!” “这――” “怎么?将军的命令没有听见?” 狐假虎威的翻译怒声大喝,奥金涅茨的脑门皱起,握着马鞭的毛茸茸大手再次捏紧,黄蔚浑身一个哆嗦,急忙告声罪退了出去。 待将其他人安排好,大街上只剩下一片马粪,黄蔚仍心挂自己的财物,回到县衙时,卫兵根本不让他进门。 “格老子的,哪里来的是援兵,简直就是强盗嘛!” 黄蔚骂骂咧咧地指挥管理组织民夫清理臭烘烘的街道,带着小吏住进了县衙附近的客栈。 王福来赶着马车慢腾腾地进入城内,见到满大街热闹的景象,陈博道:“找百姓问问,黄尺在不在县衙。” 一路打听下来,得知黄蔚住进了客栈,王福来寻到一处败落的道观,此地僻静无人。 陈博下车时拍拍他的肩膀道:“王福来,你那半麻袋铜钱我们不会取一,只要你跟我合作,好处一定少不了。” 王福来哭丧着脸唯唯诺诺,将马车停在道观,一个人坐在浑身蜘蛛网的老君像下面发呆,那半麻袋被陈博收起来的铜板如同巨石一般压在他的心上。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唉,没想到这句话今个应到了自己的头上。 …… 傍晚的时候,老天爷似是见不得地上的肮脏,闻不得满城的臭味,轰隆隆一阵惊雷之后,下起了绵绵秋雨。 雨越下越大,似是漫天珍珠般不停洒落,夹杂着秋风发出沙沙沙的声音,直到戌时,仍旧淅淅沥沥下个不停,这令特战队员们惊喜不已。 “这场雨是老天爷送的好礼啊!” 一觉醒来的陈博站在大殿门前,用雨水洗脸,顿觉里外的舒爽,苍穹黑漆漆的一片,卢野叫道:“阿博,咱们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陈博瞪他一眼,“你小子就是个扫厕所的料,没看见那些民房的油灯还亮着吗,等会!” 卢野干笑几声,依旧懒洋洋地躺在香案上,嘴里含着一根茅草,问边上走神的张刘安道:“安子,想什么呢?” 张刘安嘿笑一声,打个马虎:“没什么,没什么――” “跟兄弟见外了是不是,”卢野一贯都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典型,低声问道,“是不是想家里的小媳妇了?” 张刘安不自然地道:“你小子整天就是这些花花肠子,咱们当兵打仗,现在又有艰巨的任务,哪来那心思?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这样?” 卢野jiān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临出发时是不是丢了一封信?” “唔?”张刘安瞪眼看向卢野,“是你小子偷的?” “滚蛋,我哪有那个毛病,去偷你的信,看你着急上火的样子,我估计一定是要紧事是不是?” 张刘安不言语,一旁的范小年插话道:“好了驴子,你别打搅他了,副组长心烦着呢!” 卢野一个鲤鱼打挺,翻到范小年旁边,道:“那你给我说说,安子到底是啥事?” 范小年偷瞅张刘安一眼,张刘安默不吭声地开始整理行装,范小年低声道:“安子他娘生了重病――” “啊?怪不得我常常听到宿舍里半夜有人哭!” 野驴的大嗓门惊动了所有人,陈博快步走到卢野面前,抬起大脚板踹过去,骂道:“你小子给我安生点!准备行动!” 战士们迅速整理好衣物,换上防水作战服,在钢盔外围套上帽檐,涂上黑sè油彩。陈博道:“安子,你和小年守在这里,看好王福来。” 范小年没有意见,张刘安急道:“我是副组长,战斗时间怎么能落后?” 陈博笑道:“就是因为你是副组长,所以才让你守在这里。放心吧,咱们组的党员名额第一个就是你的,跑不了。” 在出发前,为了鼓舞士气,叶圭祥向刘摩请示,争取到一部分共进党党员的名额,平均分配下来基本每个组两个。能够入党不单单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情,而且若是在战斗负伤不得不复员,回到老家也会成为一名干事,这是战士们眼除了勋章之外最光荣的事情。 张刘安还待说话,陈博已经率先冲进了雨幕。 第一一七章 猛虎出笼(五)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 【抱歉下,昨天因为有事未能连更,今天补上!】 十四名战士冲进雨夜,注定要这个夜晚变成不平凡的一夜。 刮地尺的黄蔚很快被枭首,毫无悬念可言,但是按照命令,必须取得黄蔚的官印才算完成任务,而官印仍旧落在县衙大堂内。 陈博带着其他人很快摸到了县衙后门,此时秋雨仍然下个不停,淅淅沥沥敲打着万物,夜幕下一片沙沙沙的声响。 搭起人梯,陈博趴在墙头上悄悄张望一阵,扔出几块探路石,确定院无人立刻翻到院内,打开后门,其他战士鱼贯而入。 留下两人看守后门,其他人顺着墙角慢慢摸到县衙大堂。 赶了五百余里路的哥萨克骑兵们早早便睡下,大堂的地上躺满了人,东一堆西一群,枪支马刀全部摆在一边。 听着耳边不断传来的呼噜声和磨牙声,陈博的心坎砰砰作响,口喊着匕首,踩着猫步小心翼翼地走到正堂前方,额头上的汗珠涌出,也无暇去擦拭。 到了官案旁边,才发现盛着官印的盒子被躺在案上的俄国兵当作枕头使用。“毛——”陈博暗骂一声,伸出双手轻轻挪动,却不料那头北极熊的脑袋极沉,根本无法用力,也不敢用力。 陈博看向四周,官椅上空空荡荡,不知为何无人坐在上面休息,椅子上有一块垫布。陈博取过垫布,猛地将那名俄国兵死死捂住,嘴里含着的军刀刺进他的喉咙,双眼不停偷看四周。 俄国兵挣扎数下再没有了动静,陈博悄然取出官印放入挂在腰间,缓缓步出大堂,睡得跟猪一般的哥萨克骑兵们竟无一人知晓。 十二名战士躲到一处僻静的场所,原本准备放火,可现在大雨如注无法动手。卢野建议暗杀俄官,被陈博反对,因为他他看到每间房内都挤了大量的俄国兵,稍有不慎便有可能全军覆没。最终的决定是设置绊雷,用剩余的十余枚手雷在后院的主要房间门口安放,给这些北极熊送顿完美早餐。 当这些夜老虎离开县衙时,顺手牵了二十匹战马,用急递牌赚开城门,迅速离去。 …… 自强军特战团在江西各地大肆破坏,令清兵防不胜防,一些在他们眼根本无法突破的防务神不知鬼不觉的被攻击,这根本就不是人类所能完成的事情,慢慢的,在江西百姓嘴开始流传清室无道、天怒神怨的谣言。 “砰——” 这是气急败坏的江西巡抚德寿在衙门大发雷霆,若只是一些粮草被烧和官员被杀他还勉勉强强扛得住,现在泰和县传来消息,俄国骑兵先锋官奧金涅茨被炸身亡。闻信的德寿浑身哆嗦一下,只怕这次自己的官帽都可能保不住。 “泰和县的县令呢?立刻剥了官袍带到本官这里来问罪!”与其说是问罪,不若说是定罪,德寿自然不甘心。 送信的是一名吉安府绿营管带,听到问话,连忙拱手道:“启禀大人,泰和县令黄蔚黄大人也以身殉国,当晚值守城门的是辉字营管带裘年辉。” “殉国?”德寿瞪起眼睛叫道,“黄蔚那也叫殉国!?他那是渎职!传令吉安府,将裘年辉押送到本官这里!” “遮!” 管带匆匆离去,一名戈什哈进入大厅报曰:“启禀大人,叶军门派人送来消息,大军今晚抵达饶州府,后天午至南昌。” “妈的,叶志超这次的狗腿居然跑这么快!” 德寿挥挥手,让戈什哈退下,暗自思量如何与叶志超摆平奧金涅茨被炸身亡的事情。德寿乃是镶黄旗旗主的幼子,家事显赫,自然没将叶志超这等人放在心上,在他眼里,叶志超不过是李鸿章的一条狗罢了。 但眼下最要紧的事情是安抚在泰和县城内暴走的哥萨克骑兵,前天奧金涅茨被炸身亡之后,听说已经杀了千余名百姓。“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刁民死不足惜。”德寿的嘴角闪过一丝冷笑。 …… 特战团各路的战报同样不停地汇报至刘摩处,神出鬼没的虎团战士令刘摩大为赞赏,同样关心的是战士有没有伤亡,这支千里挑一的部队,即便伤亡一人,也能令刘摩心疼不止,但是零伤亡的可能xìng又几乎没有可能。 琼州、炎海和广州的枪械制造厂开足马力,rì夜加工,月产量首次突破八千支标准步枪,英美等国购进的枪械火炮也源源不断地送入广州。 一个半月的时间,各部队全部紧张扩充完毕,转而投入到训练这种之。jǐng察部队开始接手各省的地方治安工作,军队全力以赴对抗敌人。 琼州港传来好消息,改造后的八百吨实验潜艇换装了新型柴油机和变压器,连续试航半个月时间,目前的数据是水上航程可达五百里,航速十二节,下潜深度米,可潜行一百里左右,潜水极限为八小时,水下航速四节。 能得到这个成绩,刘摩十分知足。德国间谍从英国盗取一份正在设计的潜艇图纸再次帮了大忙,这是一艘英国设计的实验艇,采用双层壳体,排水量五百吨,采用新式柴油发动机,水上航速十节,水下航速十节,续航力至少保证三千海里,但英国人最大的问题是动力问题。英国人自行设计的柴油机xìng能不稳定,而刘摩与德国合作的柴油机一直没有对外公布,所以在一八八八年的年末,也只有德国和刘摩能够建造出真正意义上的军用潜艇。 德国人对潜艇的兴趣也开始大大增加,刘摩已经下令在琼州同时制造两艘根据英国图纸设计的五百吨级潜艇,同时开工的还有两艘轻型护卫舰,一艘一千五百吨,一艘两千吨。 连锁销售渐渐开始出现弊端,许多业务员无法发展下线,长期待在业务点无所事事,虽然每天还要不停地接受工作,为别人讲解或听别人讲解,但生活上却越来越紧迫。刘摩决定将这个项目转让,能够一次xìng吃下这么大项目的公司根本没有,他让利维和纽约的一些大金融公司接触,看看能不能按州出售。 利维不想放弃连锁销售,但刘摩一再jǐng告,若是连锁销售崩盘,只怕他连骨头渣都不会剩下,赶快出手,然后到国来做生意,自不会亏待他。利维听到刘摩的jǐng告,对于刘摩以往的神奇亦是深信万分,立刻到纽约与金融公司接触。当连锁销售项目在商界高层传诵将要分州出售的消息时,顿时引起了诸多公司的兴趣。 但他们不知道,刘摩送来的不是金蛋,而是一个巨大的延时炸弹。利维与十家公司达成协议,将连锁销售全权转让,这些公司,既有克利夫兰财团、花旗银行、梅隆家族、杜邦公司这样的老牌公司,也有正风起云涌的摩根、洛克菲勒等新兴公司,总成交额更是达到了破纪录的四亿八千万美元,或者不能说是美元,而应该是物资和一些交通、矿藏等股份,现金只有不到五分之一。 到了这时,刘摩在海外剩余的经营项目全部转移到了欧洲,正与德国人大力发展汽车产业。俾斯麦看得出汽车对战争的重要xìng,下大力气鼓励汽车研发和制造,使得汽车技术开始大踏步发展。 广东,梅关。 这是一座广东南部的咽喉之地,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郑青岚奉命调集两万余名民工,用以工代赋的方式修筑永久工事。广州通往韶关的铁路也在加紧铺设,刘摩这次集人力物力,争分夺秒的开始创造建设历史。 郑青岚看着脚下厚厚的城墙和无数的水泥碉堡,暗暗地想,不知道这里要埋葬多少俄清联军啊! “报告司令,大帅来电!” “念!”郑青岚目不斜视,依旧看向前方忙碌的人群。 “第四集团军将执行第二套作战计划,命你部加强备战,一个月内完成所有工事和新兵训练工作。” “回电:第一集团军绝不负大帅所托!” 第一一八章 粤南绞肉机(一)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 在郑青岚受到刘摩的电报同时,张桂也收到了刘摩的电报,当看到命令执行第二套计划时,张桂恨恨地道:“让狼军来打诱敌战,这不是害我吗!?” 本章节 雄霸 手打) 政委郑宣良劝道:“二帅,咱们部队有三分之二的新兵,大帅一定是担心这个。” 张桂点点头道:“我知道大哥最担心的是这个。当初出发时,根据陈钜溶的情报,清兵不足挂齿,但这批俄国兵都是jīng锐强悍之辈,罢了,听大哥的,召集各军指挥官开会。” 四个军的军长很快赶到司令部,张桂宣布刘摩的命令,安排作战任务:十三军马祖黄部作为前锋,驻守南康县;十四军邓世聪部驻守新城、池江两镇之间,作为十三军后续力量;十五军蔡涛鹏部驻守南安府城;十军陶识诚部作为机动力量。要求每部驻地至少坚持二十天时间,为广东争取时间。 散会之后,担任司令部宪兵营营长的王八匆匆来报:“二帅,乡亲们反应,一四二旅新编营一名士兵强-jiān当地一名寡妇。” “什么?” 张桂“噌”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额头青筋暴起,怒道:“老百姓人呢?” “苦主守在门外。” “把苦主带来,命令一四二营全部解除武装,跑步到司令部大院集合,宪兵营准备!” “是!” 张桂从琼州带出来的七百余人抱成团不愿分开,考虑到实际情况,张桂便把这些人编成自己的直属宪兵营。司令部除了训练基层军官的教导队,而各部队不听话、调皮捣蛋的新兵典型,则由宪兵营管理,单靠着王八那张吃人的面孔,再犟再狂的新兵,到宪兵营经受鬼一般的一个月之后,也能老老实实。 七百余名狼崽子将司令部大院团团围住,郑宣良正在安慰苦主。 苦主名叫李翠仙,这女人被强-jiān也认了,自家私藏的一些金子和首饰也被士兵顺手牵羊,这便无法舍得,且对张桂的“菩萨狼帅”之名早有耳闻,当年张桂驻守上翔、桂阳期间,打土匪、分田地,深受百姓拥戴。李翠仙也算是个见过一点世面的人,一气之下便直接告到了司令部。 郑宣良对着仍在哭泣的李翠仙道:“你放心好了,我家二帅一定会为你做主。” 不多会,驻在城外急训的一四二营跑步赶至司令部大院,个个赤手空拳,见到司令部内围站着荷枪实弹的宪兵营,营长吴瑞心头暗生纳闷,急忙跑到正在走廊内来回踱步的张桂面前敬礼道:“报告二帅,一四二营前来报到,全营三百一十五人,实到三百一十二人,请下令!” “唔?”张桂瞪眼道,“还有两个人呢?” “一个伤寒一个水土不服,全部在军医处。” “史正志!” “在!” “你带四个兄弟和这个营长骑快马,去把那两个家伙给我拖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史正志匆匆而去,张桂看向面前的三百余名战士,心头火气不打一处来,怒声道:“指导员出列!” 一名军官连忙小跑上前,“是,二帅!” “我问你,平rì里你们思想工作都是这么做的?” “按照我军的rì常训练条例,我从未落下,每天每班都由班长开板凳会,每周开一次排会,每半个月开一次连会,每月开一次营会。会议内容包括训练研究、忆苦思甜、追前抄后、思想保证——” 张桂打断他啰啰嗦嗦的报道:“停!老子没工夫听你扯这些没用的,我问你,为何你的部队在前天出现强暴当地百姓的事情!?” 那名指导员瞪大眼睛,如同听到前天霹雳一般,本能地反驳道:“不可能,我敢保证我的部队思想忠诚度的集和统一,请二帅明察。虽然咱们营成员复杂,但自从成营以来的两个多月,所有工作和训练都未曾落下——” 张桂怒极反笑,对身旁的郑宣良道:“宣良,是不是每个搞政治的人都这么啰嗦?” 郑宣良面无表情地摇摇头,对那名指导员道:“你先归队。” “是!” 过了十几分钟,史正志将两名病号带到大院,张桂命令所有士兵脱去上衣,按连排队,让李翠仙认。 李翠仙由王八和史正志一左一右陪同,来回辨认一阵,突然指着一名士兵道:“是他!” 这名士兵年纪二十出头,听到李翠仙的话立即两眼直瞪,很是恐慌。 张桂叫过营长问了此人的姓名,叫道:“大家穿好军装。李翠仙,你的脸转过去。”然后,张桂下令士兵们列队,重新编排,再叫李翠仙去辨认。李翠仙来回又走了一圈,仔细辨认后,仍指着那个士兵道,“是他。” 张桂冷笑一声,“拖出来!” 王八与史正志四只大手将脸sè刷白的士兵拖出队伍,张桂对李翠仙道:“你先回家去吧,我们一定会赔偿你的损失。宣良,你送下她,看看她家里有什么困难,帮助一下。” “是!” 那名犯事的士兵此时才开始哭天喊地,百般求命,说自己缸来部队,不懂规矩,家里有独子,有爷,有娘,宽容他几天,家里一定会拿钱来赎自己的命,又说自己要保卫好南安,多少清兵戴罪立功。 张桂骂一句“”,王八一拳将其捶晕,而营长和指导员已经傻在了那里,这名士兵是川南的袍哥投靠自强军后,打散分到自己这个营,没想到在这里居然还敢犯事。 这名士兵很快被击毙,事件通报全集团军,营长、连长、两级指导员各降一级,排长班长各领军棍二十,旅长、政委记小过一次,被记上小过,那就意味着除非立下大功,才能在这次战役获得勋章。消息下到各部队,各部队如同疯了一般训练新兵,一旦发现思想动摇的苗头,立刻严肃处理。 …… 清俄联军很快抵达南昌,德寿放下身份,亲自出城迎接,满脸络腮、气势汹汹的俄军司令官亚历克赛-库罗帕特金用马刀指着德寿大声责问,为何奥金涅茨会在江西境内遇害,翻译在一旁小声,生怕触动这位暴怒的俄国人。 德寿恭谨地道:“将军息怒,此事缘由我军守城军官渎职,放任刺客进入城内,本官实不知晓,还请将军明察。” 叶志超虽然对这些抱着祖宗牌位耍牌的袖带子一向不感冒,但也不得不做做样子,站在德寿一旁拱手道:“库罗帕特金将军,下官认为这是一次意外,奥金涅茨将军的事情,我们一定会予以妥善处理。”说完向德寿使个眼sè。 这是让我出血啊!德寿暗叹一声,毕恭毕敬地道:“本官一定会给将军一个满意的答复。” “哼!” 库罗帕特金冷哼一声,率领大军驻在南昌城外,冷落在一旁的德寿急忙向叶志超问计:“叶兄啊,朝廷与俄国人定的抚恤金是多少?” 叶志超心道,你小子一向目高于顶,今天终于能称个兄字。叶志超附在德寿耳边低语一番,德寿顿时眉开眼笑。 当晚,德寿送入俄军大营女子人,金银珠宝一盒,库罗帕特金再也没有追究奥金涅茨之事。 第一一九章 粤南绞肉机(二)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 【求推荐、求收藏!】 清俄联军在南昌做短暂停留,很快与江西、湖广诸地的练军会合,总人数达到十五万余人,这其还未包括两万后续的俄国步兵,气势汹汹地杀向南安府。 沿途暗哨不停传回消息,报告联军动向,第四集团军枕戈以待。张桂将重火力集给马祖黄,马祖黄拍胸脯保证守住南康县城至少二十天时间。 根据李鸿章与俄国远东总督达成的协议,俄清联军总指挥由库罗帕特金担任,所有部队都必须服从德国人的指挥,但叶志超、马玉昆等人也存在dú lì指挥权,故而这支部队形成了三个统帅的结果。 库罗帕特金对这些不以为然,在他的眼里,国人就是落后的代名词,zhèng fǔ军都属于那种“大炮一响、四散惊慌”的拉稀兵,那么这些所谓的逆贼,估计与高加索的农奴没什么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很快,清俄联军抵达赣州府,从龙泉至赣州的路上遭遇自强军小股部队的袭扰,但很快被哥萨克骑兵驱散,这令库罗帕特金十分自得。 因为一半的粮草被摧毁,库罗帕特金为了避免陷入持久战,决定大军抵达赣州后即刻对自强军发起攻击。 联军进入南安府境内,库罗帕特金担心这段沿着章水的大路上设有地雷,特意调集两百余头耕牛探路,当年他剿杀高加索农奴起事的时候,这招屡试不爽。 果不出库罗帕特金的预料,被分批派出点燃尾巴的耕牛一路上不知引爆了多少自强军埋设的地雷,大大减少了联军的伤亡,叶志超等人连连盛赞库罗帕特金英明神武、智勇无敌。 南康城傍河而建,城小人稀,虽有城墙却一直破败不堪,马祖黄也懒得大为休整,他将部队沿章水南岸布防,试图给清俄联军一个半渡而击。 联军抵达章水北岸,库罗帕特金命令部队休整,马不停蹄地带着叶志超等人沿河观察地形,心底暗暗筹划出攻击方案,不过却没有与叶志超等人说明。 部队休整了半rì,此刻已到夜晚,朦胧的夜空下,库罗帕特金开始调兵遣将,“练军派出四个营,在今晚十点钟开始渡河,必须形成一公里攻击带,我要知道敌人的火力部署。” 叶志超心有不解,他知道自己手下那些双枪兵的能力,只怕到了河央,对岸的自强军枪炮一响,没被打死也被吓死。叶志超思忖片刻道:“库罗帕特金将军,眼下大军刚刚抵达,渡船工具尚未齐备,是否宽限几rì?” 库罗帕特金冷笑道:“没有渡船,就挑拣会游泳的,这是军令,其他部队继续休整,我希望十点钟你们必须做好准备!” 叶志超张开嘴想要再说些什么,库罗帕特金已经拂袖而去,马玉昆劝道:“曙青兄,还是听候军令吧!” 叶志超愤愤地道:“凭什么派我的手下去送死!?”怒气冲冲地离去,马玉昆在身后摇摇头,叹息一声。 军令难违,叶志超从属下练军挑出两千人,对于自己的兵勇,年过五旬的叶志超知道,手下的练军就是自己升官进爵的资本,且练军与绿营兵不同,全部是洋枪装备。叶志超叮嘱各营的管带:“若是事不可为,立即退回。” 库罗帕特金早料到叶志超的懦弱和保守,在部队过河时发下死命令,若是没有一人登上对面的河岸,北岸的俄国机枪会格杀勿论。 原本打算做做样子的练军管带顿时目瞪口呆,侥幸的心里一扫而空,只得硬着头皮开始准备渡河。面sè铁青的叶志超默声不语,马玉昆看不过去,急忙对库罗帕特金道:“库罗帕特金将军,若是我军先锋部队被敌击溃,一定会影响到我军的士气,还请将军三思。若是他们都抱着过去也是死,回来仍是死的想法,只怕会――”马玉昆照顾到叶志超的情面,将倒戈一词硬生生咽了下去。 库罗帕特金面无表情地道:“战争,终究会要有人伤亡,传我命令,开始渡河!” 两千名练军兵勇全部将步枪抗在头顶,开始缓步涉水,小心翼翼地向对面游去,暗暗祈祷对面的自强军都在呼呼大睡。 这是一段两百余米的河床,当清兵开始渡河时,马祖黄便站在南岸的观察哨,二旅长在一旁请示道:“军长,兄弟们的手早痒痒了,让兄弟们打吧!” 马祖黄手的望远镜仍未放下,不经意地道:“急什么,等清兵到了河央再说。” 清兵越来越近,马祖黄见其没有后备部队,很快明白了清兵的意图,嘲笑道:“想要试探我的火力,真他娘的笑话。二旅长,通知民防第一旅、第二旅,这支清兵就交给他们来办。” 民防旅是各前线集团军组织的民团,数量根据自强军的编制而定,指挥官皆是负伤退伍的自强军老兵,为正规军提供后勤保障和伤员救助等任务。 “啊,怎么能让民防旅上?”二旅长不解地道,“军长,民防旅都是长矛大刀,能打得过吗?” 马祖黄瞪眼道:“怎么,我的命令没有听到?要是民防旅打不过,本军长自己抵上!” 二旅长悻悻然地离去传达命令,千余人的民防旅很快抵达前线,马祖黄严令沿线各旅不得开枪。 四营练军未见自强军一枪一炮,心头暗生纳闷,莫非真的全部睡着了?还是老天爷实在看不过去这些逆贼倒行逆施呢?不由得信心增倍,加快了游水速度,一直到开始陆续上岸时,仍未见自强军的战士出现。 河对岸的库罗帕特金透过望远镜,冷眼看向对面,而一旁的马玉昆和叶志超已经开始吹上了。 “曙青兄,看来你的练军所向披靡,逆贼望风而逃啊!” 心头石块落下的叶志超大言不惭地道:“叶某也是秉承圣上和太后的旨意行事,平素严谨治军,哈――” 库罗帕特金喃喃地道:“敌人是经过吕宋、越南战斗的军队,不可能如此不堪一击!?” 突然间,河对岸传来惊天的呐喊声,似是整个南康县城四面八方都传出叫声,“杀清兵――”“杀清兵――” 还未整理好队伍的清兵顿时惊慌失措,只见黑暗四周涌出无数的黑影,似乎整个河岸都被他们所淹没,根本不知道到底有多少的敌人,匆匆放出几枪,四名管带大叫道:“撤――撤――反正老子已经过河了!” 呼啦一阵,清兵如同cháo水一般,来得慢去得却快,民防旅的民兵转眼冲至面前,数人合围一人,清兵被不停打翻在地,俘虏无数。 练军狼狈逃回己方阵地,库罗帕特金当即叫来四名管带询问情况,他知道这些管带的无能和愚蠢,便采取单独询问的方式。 第一个管带:“喜字营奋勇向前,突然遭遇大股逆贼,士兵刚过河,尚未整理好队伍,只得撤退。呃――逆贼有多少人――很多――有――有一万多人吧!” 第二个管带:“这些龟儿子逆贼太厉害了,原本对面都是一片开阔地,他们不知道就从哪里冒出来了,格老子地,逆贼――大概有一万八千多人吧,有大刀,有长枪,有鸟铳。将军您放心,俺王四从不说瞎话。” 第三个管带:“卑职一向杀敌在前,奋力反击,无奈敌人人多将众,老虎难敌群狼,属下兄弟损失了一半,都是力战而亡,卑职只得退下来,但卑职向将军保证,下一次再杀过河的时候,卑职一定还冲锋在前。逆贼大概有三万人,所以还请将军三思。” 最后一名管带当说到逆贼炮火猛烈时立刻被面sè铁青的库罗帕特金叫停,挥挥手令四人退下,独自坐在指挥部沉思。 第一二零章 粤南绞肉机(三)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 一夜无话,次rì凌晨库罗帕特金带着十余名指挥官沿章水来回驰骋近百里,不断勘察地形,绘制地形图,上午十点,库罗帕特金连续召开两次军事会议。 第一次会议,召集叶志超、马玉昆等练军将领,安排渡河作战。库罗帕特金要求两天之内做好全员渡河准备,各部不得怠慢,三天后发起攻击。 第二次会议,库罗帕特金与哥萨克骑兵将领诸人商议军事,就早晨观测的地形进行分析安排。 库罗帕特金留着标准的斯拉夫八字胡,他一边轻轻捋着胡子一边胸有成竹地道:“敌人沿线布置了大约十公里的防线,始终没有观察到敌人的炮兵阵地,但通过观察,这座小城西北的小山上树木茂密,应该是敌人炮兵所在地。三天后发起攻击时,由队作为正面突击力量,我军猛攻西侧。” 一名指挥官不解地问道:“司令官阁下,队能够胜任正面突击的作用吗?” 另一名揶揄地道:“或许他们赶赶牛羊差不多,能够担任正面突击,只怕上dì dū会笑醒。” 众人轰然大笑,库罗帕特金笑道:“我不要求他们能够起到太大的作用,只要能够牵制敌人的重火力即可,只需要四个小时左右,我们就能够攻入敌人的阵地。亲爱的朋友们,不要让我们的陛下对我们失望!” 一名指挥官傲然道:“哥萨克从没有令陛下失望过。” 后方不断传来辎重队被偷袭事件,叶志超等人亦是忧心如焚,抵达南安府之后,李堂的电讯几乎一天一封,催促大军尽快攻入南安,朝廷无法旷rì持久地承受大军的负担。 叶志超知道,自从刘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占东南数省之后,朝廷的大佬充分认识到原本依为靠山的练军如此不堪一击,已经下令在东北、直隶、山东三地编练新军,聘请俄国人和法国人作为教官,虽然只有不到一万人,但兵员素质和装备都超出练军一大截,并首次规定新军严禁吸食鸦片,否则军法从事,连太后都从修园子的款项拨出了一部分来。虽说这些新军牛皮哄哄,但叶志超并未放在心上,大清的兵,自然是大清的将门清,刚开始或许还能有点样子,慢慢的也就随了大流。叶志超担心的,若是自己这次打不出点模样,只怕也会影响到李鸿章的位置,削弱堂大人在朝的威信。 李堂是谁? 那是太后的倚仗,那是淮军的再生父母,那就是安徽人的天,没有李堂在朝上,大清又如何有那么多安徽的官?大树底下好乘凉啊。 叶志超见俄国人也开始伐木造舟,与马玉昆加紧催促手下士兵砍树造船,誓要打出个威风。 …… 联军大营东侧的大庾岭上,特种兵陈博的虎牙小组已经在这里潜伏了三天时间,当虎牙小组与兄弟组完成任务回到南安府向团长叶圭祥汇报情况后,又被安排了新的作战任务:在大庾岭潜伏,伺机偷袭清俄联军大营,夺取敌人作战计划。 八名战士白rì观察联军动向和活动规律,晚上分人次试探潜入,稍有不对便立刻撤回。自从虎团在江西各地不断袭扰,令清兵一rì三惊,联军大营亦是加强了戒备,但还是被战士们慢慢摸到了一条安全通道。 太阳渐渐西斜,联军大营仍是忙碌不堪,人声鼎沸,待太阳落山时,早早便点上了火把,远远看去,映袖了半个天幕。 虎牙小组钻入一处山洞,这里不但是他们的休息所,也是他们的作战室。 陈博用石头在地面上划出大营草图,“作战计划一定是在俄国鬼子司令官的住所,这里是一处河神庙,背靠东山,过一小时之后我们行动,这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兄弟们,有没有信心?” “有!” 卢野多加了一句:“战斗结束之后,胡玉的照片能不能再借给哥哥看下啊!” 陈博瞪眼道:“滚,现在是作战时间,你小子脑袋整天除了女人还有什么?” 卢野嘟嘟喃喃地道:“还好意思说我,每天还不都是一有空闲就抽出来瞅瞅。” 其他战士轻笑一声,陈博不再理睬他,将每个人分配好位置,便又躺到茅草堆上闭目养神,等待夜幕降临。 卢野舔着脸凑到陈博身边,“兄弟,给哥哥看下嘛!” 陈博实在受不了他的死皮样,从内衣口袋掏出来递给他道:“一刻钟,只许看一刻钟。” 卢野嘿嘿一笑,方靖急忙凑过来,两个脑袋挤在一起,借着烛光盯住照片的美人,不停咂嘴评鉴,“瞧瞧这小嘴,赶上咱家后山的笑杜鹃了!看了十来遍就是看不够。”“唉,阿靖啊,这小妞本来是哥哥的,被陈博这些小子抢去的,哥哥心里不甘哪!” “不能这么说!”方靖一本正经地道,“野哥,这爷们和娘们讲究的是缘分,说不定组长和人家胡玉是上辈子就有约定的,这是月老牵的袖线,你不过是顺手带了一头。” 卢野一手拿过身边的钢枪,骂道:“月老那小子在那里,老子一枪给他崩了!”众人捧腹大笑。 方靖严肃地道:“野哥,不能对神不敬,不然你将来说不定连媳妇都找不到。” “滚他娘的卖皮,谁信啊,”卢野大大咧咧地道,“老子家里有媳妇,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方靖摇摇头道:“你那还没圆房,就不能算你媳妇。” 卢野眼珠子转转道:“等这次战斗结束,老子回去就给她圆了。” 方靖叹道:“唉,人间有遭了罪啊!” 众人又是大笑。陈博一把夺过照片,对这两个一唱一和的家伙道:“准备武器行装,两刻钟后出发!” 天sè渐晚,虎牙小组悄悄潜到山下,一路摸到俄军司令部后的东山,敲掉东山的俄军固定观察哨,准备潜入俄军司令部内。 库罗帕特金奔波了一rì,检查各部的战备情况,晚上喝了一瓶伏特加,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当陈博与张刘安站在他面前时,仍旧沉睡不醒。 陈博看着床上的俄国大胡子,低声道:“要不是二帅不让杀你,你个老鬼子的人头马上就挂在大营门口。” “组长,不说了,咱们找作战计划吧!” “嗯。” 两人开始寻觅,顿时头疼不止,满眼都是蝌蚪,根本不知所以,只能凭借感觉来找。突然间,张刘安发现库罗帕特金的枕边放着一张折叠纸,打开看去,是一张简易的章水地形图,图上画出数个箭头,箭头全部跨过章水,直指南康县城外的自强军防线,还写着一堆潦草的俄。 “组长,是不是这个?” 陈博将手翻出的件按原样放好,轻步走过来,“应该是吧!咱们先抄下来。”陈博取过库罗帕特金的鹅毛笔,快速将图纸抄一遍,正待抄字母时,范小年在窗边发出一声虫叫,陈博迅速将纸张叠好放回原处,“撤!” 第一二一章 粤南绞肉机(四)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 【求推荐,求收藏!】 库罗帕特金的草图誊写稿很快送到马祖黄手,令马祖黄对陈博等人着实赞叹一番,连夜召集其他指挥人员商议。 被放大的草图悬挂在会议桌前,马祖黄道:“根据特战团兄弟的交代,在图纸上有1.11的字样,也就是说,敌人很可能在后天对我军发起总攻。” 参谋长宋铁銮道:“我军的炮兵阵地被敌人用三个箭头指向,而正面防御阵地只有两个箭头,前段时间反馈回来的情报是敌人有三个dú lì指挥部,清兵两个,俄兵一个,那毫无疑问,主攻我方炮兵阵地一定是俄国人,而清兵只不过是佯攻而已。” 一旅长摩拳擦掌道:“军长,让兄弟们替换炮旅,和俄国鬼子漂漂亮亮地干一仗,都说俄国骑兵怎么这么牛皮,我听得满耳朵都开始生茧子了,我就不信这个邪皮!” 其他旅长跟着跃跃yù试,马祖黄不耐烦地道:“都叫什么叫!”瞪眼看向其他人,怒道,“军部自有军部的安排,怎么,都学孙猴子大闹天宫啊!” 政委蔡念川笑道:“各级指战员请战心切是好事,你们以为咱们光荣旅的老牌子是随便得来的嘛?咱们的老旅长只怕比你们更想去杀敌,但大伙要考虑到全局,我军是诱敌,而不是歼敌,要想办法把敌人打疼了,还不能伤了自己,都听军长的安排。” 十三军由原先的一军一旅扩编而成,这支部队在以往数次战役一向都是冲锋在前,杀敌无数,特别是在上一次袖河战役,歼敌数几乎是其他旅的数倍之多,刘摩亲笔勉励的“英雄旅”匾额一直存放在军部,是十三军的金字招牌。 马祖黄点起一根袖星烟,轻松吐出一口烟雾,会议室顿时香雾缭绕,见下面五个旅长一个个急吼吼的神情,笑骂道:“你们这几个家伙,都被我惯坏了。念川,给他们散一排。” 蔡念川打出一排香烟,马祖黄道:“炮旅撤回城内,在旭山重新架设阵地,把库房的地雷炸药全部埋在西山上,让俄国鬼子尝下上西天的滋味。” 宋铁銮道:“军长,派哪个旅临时驻防?没有兄弟在哪里,就怕恶狼不进坑啊!” “嗯――这样吧,一旅抽两个营出来,驻守西山。三旅和四旅分散阵地,待清兵从正面发起进攻时,坚持一个时辰,不论西山的炸药响没响,全部撤回城内,咱们就当一回缩头――”马祖黄忽然感觉自己将乌龟两个字说出来大大不妥,那自己岂不成了哪啥头? 蔡念川道:“我看既然敌军打算全部压上,民防旅可以撤到二线了,不然这么大点的地方,容不下两万多人。” 马祖黄点点头,透过袅袅升起的烟雾看向草图,眼神闪过一丝戏谑。 转瞬到了两天之后,联军草草赶制的木船竹筏堆积在北岸,库罗帕特金传令当天下午四点开始,由练军四万人主攻正面阵地,哥萨克骑兵侧攻章水西北部。库罗帕特金给叶志超等人下了死命令,务必坚持两个时辰以上,否则军法从事。 叶志超、马玉昆等人通令各营,联军大营内一时间开始紧张忙碌起来,擦拭军械,放船下水,摆放火炮。任何一场战争,第一场大规模作战都至关重要,一旦失败将会影响到战争的走向和军队的士气,若是胜利,亦能事半功倍。 叶志超私下底问过先期渡河试探的手下,当得知对岸的自强军大多手持弓箭长矛时,心底已然踏实许多,对面不过就是一些不堪一击的刁民罢了,如何抵挡得住朝廷大军的滚滚铁流,心下底也对李鸿章有所腹诽,如此逆贼何须请来俄国这些“熊兵”? 他忘了,自强军曾与法国人交战三次、与西班牙人交战一次,未尝败绩; 他忘了,自强军仅用不到两个月时间便控制了两广、云贵、福建五省。 但库罗帕特金没有忘记,这头北极熊对于任何对手都从未掉以轻心,自从前天上午发现自己的卫兵和司令部后观察哨的哨兵被杀之后,他一直心有余悸,虽然未在军事会议上说明情况,却暗自加强了护卫。 没有与叶志超等人说明,是因为库罗帕特金担心影响军心,敌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渗透到了联军司令部,可见这个对手多么可怕!也是从前天开始,库罗帕特金的脑门便一直没有松开过,对于清国后续保障的能力他感到愤怒却又无奈,毕竟这是在异国作战,无法同国内相比。 对于沙皇亚历山大三世,库罗帕特金由衷的佩服,亚历山大三世继承皇位短短的八年之间,使俄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工业和军事都有大踏步的发展,改善了克里木战争以来俄国内外交困的局面。 对于这次清廷的出兵请求,亚历山大三世力排众议坚持出兵,原因只有一个:刘摩亲德。而沙俄帝国在近年与德国交恶,若是在远东存在一个庞大的亲德势力,那将使帝国陷入腹背受敌的局面,这是任何一个有眼光的俄国人都不愿看到的事情。在出征之前,亚历山大特意给库罗帕特金亲自发来一份电报,任命其为陆军将,并承诺战后提升其为陆军上将,调入战争部。 沙皇如此青睐库罗帕特金这个年仅不惑的将军,不单单是其作战勇猛,能够独挡一方,是库罗帕特金对沙皇的忠诚,亚历山大三世也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储备力量。亚历山大三世身体薄弱,且一直酗酒,加之其父亚历山大二世被民粹派刺杀后心理一直存在yīn影,终rì自叹命不久矣。面对一些战功卓绝、目高于顶的将领,亚历山大三世担心自己身后的幼子即位后无法控制,便开始早早地培养提拔一批青年将领,库罗帕特金便是其之一。 “报告司令官阁下,各部已做好渡河准备!” 侍从官的一声叫唤打断了库罗帕特金的思绪,他看向河岸边忙碌的的人群,掏出怀表看过一眼,命令道:“炮兵七分钟后开始轰击敌方阵地,各部准备渡河作战!” “是!” 侍从官匆匆而去,库罗帕特金取过放在一边的马鞭,在空虚晃一下,喝道:“勇士们,准备好了吗?” “乌拉――” 一万余名待命的哥萨克骑兵齐声高吼,刀枪如林,在夕阳下熠熠生辉,这令库罗帕特金甚为满意。这是一群饿狼,等待着最佳时机的到来。 “砰砰砰――轰轰轰――” 俄国的行营炮、清兵的野炮、山炮先后开火,炮弹呼啸着在穿过章水,在河对岸砸出一朵朵火花,硝烟漫天。 “渡河――渡河――” 联军各部先后下达命令,库罗帕特金跨上一匹骏马,对身旁的叶志超道:“叶将军,希望你的军队不要让我失望!勇士们,出发!” 叶志超诧异地看向远去正在登船的库罗帕特金,不解地喃喃自语道:“这家伙怎么自己上阵冲杀?” 马玉昆眺目观望一阵,嘲笑道:“洋人皆是蛮横之辈,曙青兄,你我兄弟且去大帐休息一阵如何?” 叶志超笑道:“走,你那里还有洋河吧!” 马玉昆放声大笑,与叶志超齐回大帐饮酒不提。 库罗帕特金带着万余骑兵从下游强渡章水,只遇到一些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阻击,顺利跨过章水,迅速整理好队形后,摆出冲锋阵型,向既定的自强军炮兵阵地冲去。 这是一片小盆地,平坦的地形正适合骑兵冲锋,万马齐奔,纵横驰骋,一名名哥萨克骑兵挥舞战刀,交错挥舞,震人心魄,大地也跟着颤抖起来。 突然前军开始有人跌落,马匹嘶叫,前队传回消息,敌人在大路上设置了无数陷阱和壕沟,库罗帕特金不得不下令减缓速度,心里的不安愈发强烈起来,便走便想整个作战计划到底问题出在哪里。 远处,八百余名自强军战士守在西山的山腰间,两夜的不眠不休,在山间构筑了一条环形防御带,一旅参谋长高鸿立被任命为临时指挥官。 高鸿立心里也有些不踏实,因为这八百余名战士,有一半是刚入伍不到半年的新兵,根本不知道战场的意义,在壕沟或是掩体后,不停给战士们鼓气,“兄弟们,眼看着鬼子就要闯进门了,咱们都是堂堂大华的热血男儿,决不能失掉咱们自强军的气节啊!想想shè雕英雄传里的郭靖,想想虎门销烟的关天培,决不能怯战!” 其他的基层指挥员亦是传来一片响应声:“弟兄们,咱们十三军的招牌决不能砸在咱们手里!”“孬种才怕死!参谋长,你放心,这里的兄弟绝对没一个会退缩!” 正面战场传来激烈的枪炮声,高鸿立故作轻松地道:“看来三旅和四旅先和敌人交上火了,咱们还得等等,大家都睁大眼睛,见到俄国鬼子给我狠狠的打!” 俄国骑兵从登陆点至既定目标是一段四十五度的斜线,一路上自强军挖的壕沟、铺设的地雷令这些北极熊恼火不已,终于在远处见到了攻击目标,库罗帕特金下令将部队分为两路,分散包围。 大地再次颤抖起来,哥萨克骑兵狼嚎着驱赶战马向自强军阵地冲去,自强军战士皆是来自南方,很少见到有万马齐奔的景象,顿时被这壮观的场景所震惊。 敌人越来越近,高鸿立抓住望远镜的双手开始慢慢渗出汗来,蓦地厉声叫道:“打!” “哒哒哒――” “砰砰砰――” 欢快的机枪和步枪同时响起,十余挺乌黑的机枪一闪一闪,顷刻间,封起了一道密不透风的火网,子弹如泼,不停地在人们眼前洒落。 一名俄国兵弹了,捂着肚子在伏在马上,仍旧不停上前冲锋…… 又一名俄国兵弹了,胸部鲜血如注,栽倒在地,很快又被马群所淹没…… 漫天的尘土,俄国骑兵不计代价,如同奔涌的海浪,向山头袭来,要将一切尽情吞噬。 第一二二章 粤南绞肉机(五)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 > 镜像没有他预料到的炮兵群,只有两道深深的壕沟和忽隐忽现的敌人。库罗帕特金根据经验,这里有可能是敌人设置的一个陷阱。 库罗帕特金丝毫没有多做犹豫,不愿在这个没有太大价值的西山多做停留,当即下令部队绕过西山,直冲自强军驻守章水沿线的防御阵地。 三旅四旅阵地上,口径不一的枪支、钢炮不断喷出火焰,如同冲破乌云的雷电一般,向河岸上正在匍匐集结的清兵shè击,阵地的四周,很快升起一道道硝烟弥漫的帷帐。 龟缩在河岸和小船边的清兵被枪林弹雨打得抬不起头来,散落在河岸各处,河床漂浮的尸体和小船随波逐流,向下游缓慢游去。 突然,南康城上十余名号手吹起撤退号,自强军战士迅速撤离阵地,沿着交通壕向城内奔去。这时旭山的炮群才开始发出怒吼,十余门大小炮瞄向正在冲锋的俄国骑兵猛轰。 呼啸而至的炮弹,带来一股股黑sè的浓烟烈火,将冲锋的哥萨克队形炸得晕头转向,尸骨横飞,在原地留下一道道深坑。 草木燃烧,硝烟滚滚,纷纷扬扬的尘埃,一片又一片的火光跳跃,人体、马尸和枪支被炸到空,又从半空陆陆续续地跌落下来,飞散成东一堆西一片,有的是断臂,有的是断腿,有的是半截尸体。破碎的枪支、马刀到处都是,黄澄澄的泥土上,一滩滩的鲜血在慢慢凝固…… 哥萨克骑兵面对猛烈的炮火迅速调整队形,分散撤到安全地带。嘴角抽搐的库罗帕特金向南康城内的自强军炮兵阵地眺望看去,心头不由得大恨。 >随后命人过河通知其他部队,先行包围南康县城再做计划。 …… 广州,自强军大帅府。 刘摩刚刚放下粤南布防图,接见来访的伍廷芳。 伍廷芳的大名,刘摩可谓如雷贯耳,他是第一个是获准在英国殖民地开业的第一位华人律师,也是第一个港府高级职员,只可惜早年被李鸿章纳入幕府,刘摩求之不得。 清铄的伍廷芳给刘摩的第一印象便是不苟言笑,很严肃,严肃的如同对所有人都拒之千里一般,而伍廷芳背后是李鸿章,刘摩心底自然有数。 简单的寒暄之后,伍廷芳转交一封李鸿章的密信,“平帅,堂大人还望大人以国事为重,勿做亲者恨仇者快之事。” 刘摩将信件放在书案上,正sè道:“太后不顾内外交迫之势,行此天怒人怨之事,难道某人为皇上助威呐喊、天道所助,也是谋逆之事?” 伍廷芳暗叹一声,从香港一路走来,广东各境已开始剪辫分田、试行新法规,这不是造反是什么?还好意思说清君侧?他虽然对刘摩明摆着的挂羊头卖狗肉有所不满,但广东各地的发展和百姓的拥护,也令伍廷芳心存困惑,难道这里才是华希望之所在? 伍廷芳口仍不卑不亢地道:“平帅所为,在下不愿多做评议,不知平帅可知rì本国在琉球囤积重兵,有窥伺台湾的举动?” 刘摩点点头,从桌上取过一份资料,道:“倭人进驻琉球的部队是高知坂本师团、宫崎安东师团和第师团,另外驻鹿儿岛的第师团为总预备队。台湾刘铭传处有铭字营一万五千人,民团七千余人,番丁一万两千余人,自法军攻击基隆后,台湾的武备一直有所加强,即便倭人试图占领台湾,我向刘铭传一定不会令其得逞,若是台湾有事,我刘摩自不会袖手旁观,定会力保。” 伍廷芳心头一惊,想来刘摩已经基本掌握华各地乃至周边地区的武备情况,此人之志无法斗量。伍廷芳道:“不知平帅意yù仿照英国抑或美国之体制?” 刘摩笑道:“先生这个问题有些深了。不论英国或美国的体制,刘某暂时都无法仿照。即便东南一地,仍旧有三分之二的地区存在‘强者有田无赋、弱者有赋无田’的情况,请问先生,就你认为在这种情况下,谈论体制是否为之过早?” 伍廷芳轻声失笑,哑然不语。 刘摩又道:“刘某对先生之大才早已仰慕万分,不知先生可否为东南百姓出一臂之力?” 你倒是挺直接的。伍廷芳沉默一阵道:“在下现为李堂效力,暂未有其他打算。” 刘摩笑笑,打开李鸿章的信件,李鸿章在信仍以长辈自居,用教训晚辈的口吻将刘摩斥责一通,言明淮军南下之事并非李之本意,碍于圣命难违,要刘摩以大局为重,甚至搬出了曾国藩,“汝不可以一己私心令正公地下不安”。 刘摩很快明白李鸿章的初衷,自强军初起事时,李鸿章并未放在心上,直到自强军控制了东南数省,将法国人阻在宾万山之南寸步难行,这才开始重视起来。 对于这位堂大人的颟顸,刘摩嗤之以鼻,回信只有匆匆数语:堂大人之圣命,母圣乎?抑或天圣?牧平正是不敢忘却正公之表率,若太后归政,摩自当息兵。 在送别伍廷芳的时候,刘摩与之谈论国际形势,刘摩叹道:“爵先生,刘某之下缺统揽外交全局之人,若先生有意,某一定虚席以待。” 的确如此,此刻德皇威廉二世新近登基不到一年时间,已经与首相俾斯麦产生隔阂,而刘摩也敏锐地感觉到威廉二世对于东方人的不友好和漠视,他必须在欧美列强做出重新选择,而驻欧的代表则一直未能固定下来。 伍廷芳既未答应也未反驳,只是默不吭声地向刘摩拱拱手,穿过满街“打到满清、驱逐鞑虏”、“杀洋兵保家园”之类标语的广州城,耳边仍旧停留着城内的喧嚣。 …… 白天睡觉,晚上开炮。这成了南康城内自强军的生活规律,练军被库罗帕特金驱赶攻击城池,乱糟糟地一哄而上,然后丢下一片尸体再乱哄哄地撤去。数战不下,练军已然没了力气,库罗帕特金即便恼火仍无用处。 南门外不知被炮火犁了多少遍,厚厚的浮土被风扬起时,便能产生漫天的泥沙,偶尔几滴秋雨,仍不能抑制四处飘散、令人恶心的人肉焦糊味。 库罗帕特金下令俄国骑兵围住南康城西北两门,练军屯守南门,等待俄军步兵的到来。 “咱们守多少天了?” 收到张桂的撤退电报,马祖黄皱起眉头问身边的参谋长宋铁銮。 宋铁銮不假思索地道:“天。” “才天啊?”马祖黄轻叹一声,“是不是福建那边有事,怎么让咱们撤到福建去?” 政委蔡念川道:“这应该是大帅的命令,军长,咱们什么时候撤退?” “今晚!” 1889年1月20rì,子夜两点,十三军军部数盏油灯挂在墙上,微微颤动着,亮光一闪一闪的,像是隐隐绰绰的人影在走动。 五个旅先后派人前来汇报部队集结情况,除去门七十五毫米的行营炮,其他重武器均被拆卸待运,随着马祖黄一声令下,门行营炮开始向清兵大营轰击,十三军要从正面清兵大营冲出去。 门行营炮不计代价地轰炸,持续整整半小时,而最后几炮全部轰在了埋有地雷和炸药的西山,顿时暴起一声惊天巨响,整个夜幕似乎突然如同白昼一般,联军大营宛若鸡飞狗跳一般,人喊马嘶,纷乱一片。 火炮延伸shè击后,一旅率先冲出县城,其他部队紧跟其后,彻底搅乱练军阵地,东窜西散的清兵反而阻住了俄国骑兵的夜袭步伐,十三军一万余人顺利强夺清兵的渡河工具,越过章水,经大庾岭向福建进发。 库罗帕特金追到河边,眼巴巴地看着自强军逍遥而去,暴怒之余差点要将仍旧面袖耳赤、满口酒气的叶志超给毙了。 第一二三章 粤南绞肉机(六)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 清俄联军占领南康后,库罗帕特金并没有急于继续攻击,练军的战斗力令其彻底失望,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只怕猪一样的队友。 从南康至梅关是一处狭长的山坳地带,不利于骑兵突击,库罗帕特金决定等后续步兵的到达,并向清zhèng fǔ要求取得联军的绝对指挥权,否则他根本无法施展手脚。 俄军后续部队终于在二十天后与前军会合,库罗帕特金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即便清zhèng fǔ仍没有回复,至少他的底气开始壮了起来,当即下令以俄国步兵为前锋,练军为队,骑兵为后队,气势汹汹地向南安府城扑去。 和库罗帕特金预料的一样,张桂派出八个旅在大路两侧的山地埋伏袭扰,而大路上被挖的如同月球表面一般。联军走走停停,从南康至南安府百余里的路程,结果走了七天时间。 库罗帕特金一边布置防御,因为刁钻的自强军战士专打炮兵,不得不在炮兵周围部署重兵护卫,一边还要整顿乱哄哄“闻声而慌”的练军,禁不住感慨这样的行军速度连蜗牛都不如。 当联军慢腾腾地到达南安府城时,叶志超瞪大眼睛道:“南安府呢?”马玉昆亦是目瞪口呆,“地图标错了?” 在联军面前一片狼藉,石头棍木四散于田野,几乎见不到一处像样的建筑,更别提府城。隐隐约约还能分辨出府城的轮廓和道路,面对凭空消失的城市,叶志超骂道:“这就是一帮土匪,连府城也给扒了。” 马玉昆骑在马上看向身后疲惫不堪的士兵,喃喃地道:“原本指望道南安府歇口气,咱们来是来了,黄花菜都凉了。” 叶志超苦笑一声,库罗帕特金从后军赶上来,见此情形亦是皱眉片刻,下令部队就地扎营,派出骑兵侦察四周情况。 自南安至梅关只有十四里的路程,俄国骑兵很快回报,自强军在梅关构筑了大量工事,山腰上壕沟、碉堡无数,无法靠近侦察。 当天晚上,库罗帕特金带着一批军官悄悄行至梅关附近观察地形,梅关在夜幕下傲然耸立,两侧的山上灯火荧荧,不知有多少人马驻防。梅关古道两侧,碉堡林立,壕沟交错,数不清的鹿角、路障摆满了整个山腰。 库罗帕特金倒吸一口冷气,默默计算到底需要多少人才能拿下这座关隘,只怕十余万的清兵还抵不上一万的俄军战斗力,若是拿下这座关隘,库罗帕特金深感吃力。 回到临时军营,库罗帕特金给清zhèng fǔ写了一封措词强硬的信函,若是再不答应授权其全权指挥联军,他便要撤军,再也无法忍受一支军队三个指挥,“这样的军队即便是上帝来指挥,也只能苦笑。” 正当库罗帕特金为争取联军绝对指挥权而苦恼时,刘摩收到基隆情报站的飞鸽传书,rì军主力舰队在琉球集结,并调集了大量的运输船,有攻击台湾的动向。 对于rì本人不宣而战的卑劣伎俩和对台湾有史以来的窥伺之心,刘摩派人将rì本驻香港总办西乡吉平找来广州。 而西乡吉平受伊藤博的指示,要求与刘摩的东南军zhèng fǔ接触,但一直遭到刘摩拒绝,这一次刘摩主动召见,令他振奋不已,似乎已经看到了刘摩与rì本合作的曙光。 rì本人巴不得国越乱越好,以方便自己火取栗,对朝鲜与台湾早已垂涎三尺的rì本人试图通过与刘摩结盟,趁机占领台湾,为rì本取得战略空间。 瘦瘦弱弱的西乡吉平带着两名助手来到广州自强军大帅府,当他向门前站岗的士兵点头哈腰表示慰问,而卫兵则目不斜视,这时从府钻出来大量的记者,纷纷上前问话或手持相机不停拍照。 “西乡吉平先生,请问贵国在琉球群岛集结大量兵力有何动作?” “难道rì本打算再一次发起攻击台湾吗?” 尽管对这些突然冒出来的记者有些吃惊,但西乡吉平仍旧努力保持自己的镇静,扶扶眼角的圆框眼睛,保持着rì本人特有的恭谦态度,慢条斯理地答道:“我队的对象,是天皇陛下与首相先生的决定,我只是一名洋行总办,负责rì本zhèng fǔ在香港的相关采购工作,谢谢。” 其他记者试图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休,均被西乡吉平一一绕过重点。一名年轻记者突然发问道:“听说阁下是‘玄洋社’东南亚地区总办,不知是否属实?” 玄洋社,是倭人一支民间团体,鼓吹效忠天皇和向外扩张的反动社团,是军国主义的急先锋,宣传口号是“破支那、胜俄国、吞并朝鲜”,臭名昭著的“黑龙社”则是其后来发展的一个分支,玄洋社在亚洲各地刺探情报,搞颠覆活动。 西乡吉平的玄洋社身份十分隐蔽,听到记者的这个问题突然sè变,冷着脸道:“阁下的这个问题恕我难以回答,这涉及到个人问题,请各位让一下,在下还要前去面见刘将军。” 记者们正待追问,一名军官从里面走过来分开人群,大声道:“诸位,大帅已安排在会议室接待倭国代表,诸位可以在会议室旁听。” 记者们一声欢呼,在卫兵的指引下前往会议室,西乡吉平面sè不虞地对军官道:“似乎阁下对我国的国名有所误解,我国国号为大rì本帝国,而不是阁下所说的国名。” 军官朗声一笑道:“这位先生,刚才你说倭国国号为打rì本帝国,那说明贵国有两个国号,用倭国并无不妥之处――跟我来吧,不能让大帅等候,晚间大帅还有其他重要事情。” 遭受到如此冷漠不屑的礼遇,西乡吉平胸愤难平,胸口不停起伏,怒火蹭蹭上涌,那名军官转身而去,西乡吉平慢慢松开攥紧的拳头,心头暗暗发誓道,迟早有一天,帝国的军队将占领整个支那! 西乡吉平和助手被安排在会议室边的小凳上,而东南rì报、亚洲rì报、广东rì报等自强军报纸的记者则被安排坐在大会议桌四周的椅子上,一些西方报纸的记者则两旁站立,仿佛今天的主角并非是rì本总办,而是报社记者。 刘摩很快出现在众人面前,记者们纷纷起立表示致意,面sè一直没有舒展的西乡吉平还是硬忍住心头的怒气,站起身来向刘摩表示敬意,但刘摩却从未看他一眼。 “各位,今天本人有一份重要声明将要公布,请各位记录一下。” 刘摩面sè平静地看向所有人,一字一顿地道:“倭国在琉球囤积重兵,试图占领倭国台湾,自强军军zhèng fǔ在此严厉jǐng告,若是倭国敢于攻击台湾,自强军将不惜一切代价与倭国开战。” 看着转身而去的刘摩,西乡吉平仍旧张大嘴巴傻傻地站在原地,半天才缓过神来,急忙走到引导他前来的军官面前,点头哈腰地道:“先生,我是rì本国驻香港的总办西乡吉平,能否单独与刘将军会面?” 那名军官揶揄地道:“先生,你不是已经见到我们家大帅了吗?刚才大帅给了最清楚的答复,你可以回去了。” 第一二四章 粤南绞肉机(七)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 刘摩的态度令rì本非常难堪,军方叫嚣着要打到国东南去,伊藤博亦是恼火异常,但英国人的态度如同一盆凉水,将rì本浇了个透心凉:若是rì本敢对刘摩动武,大英帝国将全力支持刘摩。 伊藤博知道,英国人的态度是由于俄国人而产生,这个世界霸主一向以围堵北极熊为终极目标,根本不不可能愿意看到俄国在远东做大,无奈之下,只得请示天皇,撤回囤积在琉球的军队。伊藤博也陷入了一个外交迷局,就是如何在俄英三国之间博取利益,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脑海映shè出来:向俄国开战! 俄队以朝鲜西北保护人的身份出现在朝鲜镜城,这让驻守在朝鲜南部的rì军感到压力倍增,不敢轻举妄动,或许,向俄国人开战是唯一也是彻底解决朝鲜问题的方法。 伊藤博想到这里叹息一声:“我需要的是时间!” 他和刘摩一样,缺乏的都是时间,发展的时间。 …… 库罗帕特金停滞在梅关前久久未曾发动进攻,令清zhèng fǔ大为焦急。李鸿章一向将权柄看得最重,手下的兵们亦是如此,轻易不肯松口将绝对指挥权授予俄国人,但库罗帕特金不取得绝对指挥权便撂挑子。 在等待清廷回复的时候,库罗帕特金一直在找寻如何激励清兵士气的方法,但结果令他非常失望。 军队的士气,来自军人的责任和荣誉。这群号称“天朝jīng锐”的练军根本不懂何谓责任和荣誉,似乎他们来到这里和自强军作战,只是当做一份公差而已,甚至大多数的练军士兵都在抱怨缺饷,在他们眼里,狗屁的荣誉远不如铜板银两来的实在。 本章节 雄霸 手打)” 主官如此,下面的管带、把总、游击直至普通士兵可想而知。 不过库罗帕特金也找到了练军士气最高昂的时候,那便是这些家伙吸食大烟的时刻,练军的军需品,大烟占了大头,这令库罗帕特金哭笑不得。 …… 梅关自强军指挥部,郑宣良将前来劳军的蔡振寰请进指挥部,张桂与郑青岚带着一帮军官迎出来,张桂笑道:“振寰,我侄子怎么样了?” 施玉晴在元旦前产下麟儿,刘府上下兴奋不止,深居简出的刘松龄激动得老泪纵横,刘家三代独苗终于在他这一代得以继续延续,忙得前脚靠后脚的刘摩亦是大为振奋,jīng神十足。 蔡振寰笑道:“大帅说了,眼下事务繁忙,公子的满月酒就暂且免了,等打退了俄国兵一定补上。” 郑青岚道:“大帅香火得以延续,这下老爷子也没什么可说的。” 众人大笑,进入指挥部坐定,蔡振寰从公包取出一份件道:“我传达一下大帅的命令。”他轻咳一声,朗声念道,“第一集团军、第四集团军加强新兵训练,守住梅关,后续将在一个月内各补充千人,增加到各旅,现有旅级编制不变。倭人已从琉球撤出军队,福建压力减弱,我预定在梅雨季之前消灭来犯之敌,各部务必做好做足准备。库罗帕特金身经百战,非一般对手,切不可掉以轻心。我军暂且以sāo扰为主,攻击为次,张桂暂任梅关前线总指挥,郑青岚任副总指挥兼前线政委。” 张桂问道:“补充的新兵军械怎么办?现在下面还缺五分之一的制式装备。” 蔡振寰合起件道:“太阳公司从美国和英国紧急订购了两万支步枪和五千万发子弹,预计在梅雨季到来之前可以装备到部队,现在吕宋、琼州和广州三地的枪械厂也在加班加点制作,广州新上了三家枪械厂,我们的步枪产量可以达到每个月一万三千支的规模。二帅,可不单单是你们叫苦,其他军缺的可比你们多啊!” 众人又是大笑,张桂道:“罢了,还要等五个多月,这段时间足够把这些兔崽子给练出来。” 且不说自强军在加快准备,库罗帕特金决定试探xìng攻击梅关防御阵地,将一千名俄国步兵和四千名练军组成攻击部队,在一天的午后发动攻击。 这并非是库罗帕特金钟爱于午后攻击对手,而是此时太阳西斜,防御方正对着阳光,特别是步枪的准星在太阳的反shè下更为刺眼,深谙攻击之道的库罗帕特金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处优势。 随着库罗帕特金一声令下,山脚的俄国炮兵开始发出震空的狂啸,一枚枚炮弹带着呼啸声扑向自强军防御阵地,整个山岭顷刻间变成了火洋烟海,似乎整座山打着痉挛,发着颤抖,四散而逃的山间小动物在火洋烟海四处逃窜,叽叽呱呱的惊叫声与炮弹的呼啸爆炸声搅在一起。 面对漫山的爆炸声和腾空而起的硝烟,库罗帕特金的jīng神突然振奋起来,他骑在一匹骏马上,凝神注目眼前的景象,他看得清清楚楚,他的部队跟着硝烟炮火,如同一条长龙一般向自强军阵地卷席而去。 眼见距离越来越近,库罗帕特金的心里又突然开始紧张起来,因为透过望远镜看去,自强军的阵地竟还没有一处可以看到火力shè击,这些家伙在搞什么名堂? 正当俄军炮火开始延伸shè击时,自强军设在梅岭上的炮兵开始反击,居高临下发出更为猛烈的炮火。库罗帕特金这才惊恐的发现,自强军的炮兵居然拥有一百二十毫米的重炮,但他又暗自庆幸,因为考虑到己方炮兵采用仰角shè击,无法发挥全效,为防止敌人炮轰己方炮兵阵地,库罗帕特金特意将炮兵群分散,摆成散兵状,减少损失。 炮声不息,自强军的炮弹将大群密集的敌人撕成碎片,如同不知疲倦的强力的箭头,一次次穿进敌人营阵,瞬间将敌人的冲锋阵型打乱,阻碍了敌人进攻的步伐。 当清俄联军攻山部队进入自强军防御阵地步枪shè击距离时,随着各级指挥员一声令下,枪声大作,手榴弹不断地从各处碉堡、壕沟甩出来,不停炸响,似乎战斗顷刻间达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库罗帕特金透过望远镜看去,心一直悬在嗓子里,其他俄军参谋也在一旁清点自强军的火力点,他们惊讶的发现,己方的炮火轰炸到自强军的碉堡时,根本没有任何效果,这些水泥碉堡上方覆盖了厚厚的泥土,不但起到阻碍炮击的作用,也起到减震的效果。 “这些国人什么时候研究出这种火力碉堡?” 一名俄军参谋喃喃地道,因为在他的概念里,碉堡这种火力点都是没有顶部的。 眼见己方攻击部队不断倒下,炮兵亦开始停止shè击,躲避自强军的炮火袭击,库罗帕特金命令撤兵。当攻山部队准备撤退时,自强军阵地突然冒出一颗颗头顶钢盔的脑袋,转眼间便是亮晃晃的刺刀阵,榴弹在那里迸出密集的轰响,枪声像是翻滚的粥锅似的,敌我对战的喊杀声在山腰间沸腾、翻滚。 无心作战的清俄攻山部队顿时被自强军撵着屁股满山跑,即便库罗帕特金咬牙切齿也没有任何作用,看着自己的士兵被不断刺倒或shè杀,烦闷与浑浊填塞住他的胸口,呼吸瞬间加速。 五千人的攻山部队,只回来不到两千人,俄国兵只剩下不到一百人,似乎自强军并不要俄军的俘虏,对付俄国兵异常凶狠。战斗后在尚未消散的硝烟,只留在漫山遍野的尸骨横陈。 第一二五章 粤南绞肉机(八)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 本章节 雄霸 手打) 库罗帕特金认为自强军阵地坚固异常,以现在的兵力根本无法攻破,且南安府城被破坏,不利于驻军,从南康至南安这一段地形是狭长的山坳,极易陷入敌军包围。撤至赣州府后再做计划,从他处寻找突破口。 叶志超等人强烈反对,向朝廷报捷的书一封接一封,“歼敌数万、势如破竹”之类的话语吹得满天都是,若是撤到赣州,那岂不是令朝大员们笑掉大牙? 纵然库罗帕特金威胁利诱或是好言相劝,叶志超等人死活不愿松口,大有死也死在南安府的劲头,无奈之下,库罗帕特金只得一面呆在大营,一面写信给李鸿章说明情况。 过了数rì,美国使团突然拜访联军大营,出于礼节,库罗帕特金摆出仪仗队,欢迎这些收清廷指派试图游说刘摩的家伙。美国佬的傲慢丝毫没有将俄国骑兵放在眼里,反而对清俄联军在梅关前驻足不前冷嘲热讽一番,令库罗帕特金十分尴尬。 而美国使团,一个名叫康格的实习生特别引人注意,因为这家伙年仅二十岁,却有一个与年龄不相称的啤酒肚,被人称之为“康格将军”。这个康格,正是刘摩在美留学时的同学。 美国使团在团长田贝的率领下,越过联军大营,扛着白旗来到梅关阵地前,张桂简单地接待众人,当下拍电报告知刘摩,刘摩回电,由张桂作为全权代表与美国使团商谈,并发来自己的条件。 其一,慈禧归政光绪,推行新政,改革变法; 其二,罢免世铎、张之万、孙毓汶、徐桐等人,并择法办,启用奕欣为总理大臣兼首席军机; 其三,授予刘摩为七省总督(两广、云贵、福建、台湾、海南,统领七省军政诸事,清廷不得干涉; 原本刘摩想在多写几条,但想来想去写多无益,便只有这三条,估计慈禧看到任何一条都会吐血。 而田贝手的清zhèng fǔ条件是授予刘摩越南侯、海越总督(海南、越南,两者相去甚大,几乎没有谈到一起的可能xìng。 田贝知道,刘摩的背后有德国和英国撑腰,此刻作为二流国家的美国还不足以令刘摩低头,本着友好使者的目的,向张桂介绍了康格,并安排康格作为美国zhèng fǔ驻广州的全权代表。 张桂得知康格是刘摩的同学时,傲然的态度转瞬间变得亲切起来,虽然张桂在美国留学十余载,但张宗禹自小对他的教育,令他在骨子里对洋人有一种深痛恶觉的排斥,但康格不同,张桂从没有发现这个身材短小、腆着啤酒肚的家伙能对国人产生什么样的威胁,当即派人护送康格前往广州。 在美国使团无终而退后,库罗帕特金决定组织一次大规模攻击,一方面检验清俄两军的作战协调xìng,一方面也想让叶志超等人知难而退。 叶志超也觉察到库罗帕特金的动机,召集被分配攻山的部队训话,试图鼓舞士气。 十个营五千人排成一个大方阵,踌躇满志地叶志超露出知足的笑意,“兄弟们,咱们从山东一路挺进数千里到这里,为朝廷,为皇上,为太后,剿灭逆贼,现在,是咱们为国尽忠的时候了……” “俄国人嘲笑咱们,说咱练军超字营无能无力,准备撤到赣州去,被本督驳斥了。告诉你们,咱们既然打到了这里,就没有后路可退,超字营绝不会退缩……” 叶志超啰啰嗦嗦、自以为大义凛然地讲了小半个时辰,不停为手下的练军“添火”,却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台上三分钟,台下十年功,单靠这种临时抱佛脚毫无作用的jīng神激励,结果可想而知。 俄国通讯兵很快来传令,俄国步兵四千人已集结完毕,练军一万人速速会合。这一次,库罗帕特金选择在夜间攻山,将所有火炮全部集在梅关脚下。 夜里稍微有些凉意,此刻已到农历的腊月二十二,黑暗,像浸透了墨汁的天鹅绒,挂着整个地平线,天地万物静悄悄的。自强军的观察哨早早通知指挥部,清俄联军大量兵力在山脚集,张桂带着其他指挥人员来到梅关关楼上,远远观察敌军动向。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倾听,但所有人又都好像镇定自若。 张桂道:“今晚第一道防线是哪支部队?” 郑青岚接口道:“是第三军三个旅,另外还有一个民防旅做后勤支援。” 等别人来打的滋味十分难受,它既使人跃跃yù试,又让人忐忑不安,常搅得人五心烦躁。张桂盯住阵地观察一阵,指着一段八百余米的突出部道:“青岚,你们看,我打算放弃那一段,怎么样?” 其他人顺着张桂的手指看去,这段八百余米的突出部是一段壕沟,位于山脚偏西一侧,距离后方工事大约有三百余米,那里有一个营的兵力把守。 郑宣良道:“二帅,咱们干嘛放弃这一段?” 张桂未做回答,看向郑青岚,郑青岚笑道:“宣良一直做的是政治工作,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二帅的意思是先放弃这一段,让敌人占领去,打退其他来犯敌军,敌人一定会向这段壕沟靠拢,咱们再来个围歼。” 张桂道:“俄国鬼子一向骄横自大,咱们这一次给他来点眼药,十四军、十五军做好准备,等候命令。” 郑青岚忙道:“二帅,大帅不是不让咱们主动出击吗?我看——” 张桂面sè不变道:“大哥的命令是sāo扰为主,攻击为次,又不是不让我们主动出击。狭路相逢勇者胜,再不出手只怕这些家伙会溜掉。” 无边无际的苍茫之,黑压压的清俄联军向梅关压来,在火炮的助威下,震耳yù聋地狂叫乱喊,向自强军阵地的正面第一阵地发起攻击。 自强军工事里的重机枪、迫击炮,都在喷着还击的火焰。士兵们都站在隐蔽壕或碉堡,开着枪,甩着手榴弹,枪弹不知疲倦地撞击,发出乒乒乓乓拍的响声。 数百名俄军带着千余名练军直扑三二二营阵地,营装备的四门迫击炮拼命阻击,一颗颗炮弹准确落在敌群,不时腾起一团团火光、沙尘和黑烟。 咚咚咚——哒哒哒—— 待敌人接近阵地时,战士们用机枪、手榴弹反击,一连打退了敌人三次冲锋。 过了二十分钟,敌人开始组织第四次冲锋,数百米外,再次集结了大量的敌人,营长喝令:“迫击炮!快用迫击炮轰!” 但是,阵地上静悄悄的,炮手们好像压根没有听到营长的呼喊。 “迫击炮!”营长狂怒起来,像头公牛似地睁着血袖的眼睛,向身旁的几个炮手吼道,“混蛋!你们为什么不给我开炮?” 四周仍然寂静无声。 一名排长壮着胆子,在一旁小心地解释道:“营长,我们的迫击炮火力,在这个距离是打不到敌人的。” “啊?这么近的距离都打不到?”营长不敢相信地道。 “营长,咱们营装备的是第一批迫击炮,shè程只有四百多米,这还是郑司令从试验场抢来的第一批,听说第二批的shè程有八百多米。” “妈的——”营长恶狠狠地一拳捶在壕沟上,望着越来越多的敌人,“弟兄们,节省点子弹,刺刀也都准备好,咱们是突出部,要做好牺牲的准备。” 突然,山顶的重炮阵地发现了突出部前方的大量敌军,开始密集轰炸,大显神威。震天的炮声,带着呼啸声的炮弹不时从三二二营战士们的头顶飞过,旋卷起庞大的烟柱,不时在敌群飞快地升起来。一群群敌人嘶吼着,不甘心地倒在血泊,一个个敌人被炸得哭爹喊娘,跌来爬去,猛烈的炮火,终于压得敌人不得不再次四散逃窜。 “好!” 被火光映袖了脸庞的营长大声为炮兵喝彩,在他眼前,天sè虽然仍是灰暗的,但既不见黑sè,也不见蓝sè,一切的一切都成了玫瑰sè。炮弹的爆炸声,敌人的嘶吼声,密集的枪炮声,都在乱哄哄地响着,迫使所有人的血液随之沸腾。 “快,加紧构筑阵地。”营长吊着嗓子喊道,叫过通讯员,“你去问问,我营的弹药怎么还没送来?妈的,再不来老子就去找二帅要去。” 脸上还没脱去稚气的通讯员扑哧一声笑了,调皮地道:“营长,你真敢去问二帅要啊,要是你敢,这个月的军饷俺给你买酒喝!” 其他的战士跟着起哄,营长笑骂道:“快滚,老子没时间喝酒。” 通讯员还未离去,旅部派人传来命令,全营后撤,放弃这段工事。营长不理解,但只能执行,骂骂咧咧地带着战士们撤退,战士们搞不清楚他骂得是俄国人还是清兵,因为营长骂人的时候都很暴躁,谁敢去惹。 半个小时后,千余名联军士兵占领这段壕沟,却被上方的自强军工事压得抬不起头来,始终不能突破一步。 第一二六章 粤南绞肉机(九)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 本章节 狂人 手打)一些清兵见偏西一侧的友军占领了一处壕沟,那里相对安全,纷纷躲到壕沟下方的山坡处等待撤退,渐渐的越聚越多,连同壕沟千余名士兵,总数竟达到三千余人。 山上山下的两军指挥同时看到了这里的情形,库罗帕特金跳脚大骂,急令这些赶快分散,而张桂已经将十四军、十五军两部所有旅级以上指挥官召集到一起。 “十四军从西侧的小梅关出击,占领关前大路西侧的龙下、芦坑两村,形成阻击带,最大程度杀伤敌人,若是敌人阵型大乱,可以考虑出击,要敌变我变;十五军等炮兵密集轰炸之后从正面出击,今晚,要争取把这些敌军全部埋葬在这里!” 自强军炮兵阵地再次开始发炮,轮番的炸弹如同雨点般从山顶直泄而下,一百余门大小炮的狂轰乱炸,令天地为之变sè,这是自强军第一次集所有火炮攻击,壮观的火海映袖了整个夜幕。 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但猛烈地炮火似乎将黎明提前带到,不过这个黎明不是白sè的光明,而是玫瑰sè的惨烈,滚烟滚滚,火海滔天。不论守卫在工事的自强军战士,还是攻山的清俄联军,都将脑袋紧紧埋在地上,因为即便不被炮弹击,震耳yù聋的炮声也令人无法抵御。 库罗帕特金看向山上被炸得支离破碎的攻山部队,在原地来回踱步不停咒骂,手的马鞭不停甩动,叶志超面sè刷白,马玉昆则是口发苦。 库罗帕特金突然对叶志超等人怒吼道:“你们就是不愿意听从我的建议,现在怎么样?敌人的实力根本没有全部暴露,你们以为自己是上帝派来的天兵天将吗?” > “滴滴哒滴滴——” 炮火稍作停歇,嘹亮的军号在梅岭上空飘荡起来,转瞬间山顶传出震天的嘶吼声,那声音渐渐汇成一片,“杀——” 被炮火摧毁意志的联军士兵开始四散撤退,如同狼奔豕突,突然,自强军的一百二十毫米重炮齐鸣,发出的燃烧弹在山脚下形成一道火墙,阻住了联军的主路撤退方向,乱哄哄的溃兵堵在一起,不知多少人被践踏而亡。 如猛虎下山的十五军一万余名将士从山上压下来,以逸待劳的战士们听到持续不断的炮声和冲锋号,像是被注入了一针兴奋剂,很快与联军短兵相接。 大刀飞舞,手榴弹漫天,步枪、机枪全都喷着火舌,刹那间,联军人头滚滚,尸骨横飞。 一些俄军指挥官试图组织还击,但已经失去斗志的士兵一心想着撤退,哪有心思进行抵抗。 自强军战士边杀边喊:“国人不杀国人!拿起武器打鬼子——” 求生心切的清兵听到喊声,面面相觑,三里多呈“s”形的山道上拥挤不堪,前方打得正激烈,后方却被火海挡住退路,不,不能死在这里! 一名管带高声喊道:“国人不打国人,兄弟们,砍鬼子!” 招呼声,急了眼的清兵再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什么狗屁的朝廷,什么狗屁的太后,统统见鬼去吧,老子的命才是最值钱的!凭什么叫老子来送死? 疲惫不堪的清兵激发出最后求生的,纷纷调转枪口刀锋,向俄国兵的头上砍去。整个山道间一片混乱,有自强军与清兵、俄兵混战的,有清兵与俄兵混战的,也有清兵与清兵之间混战的,搅成了一锅粥。 慢慢的十五军占据上风,俄国兵已然损失殆尽,清兵大量投降。一万四千余名的攻山部队,回来不到五千人。 叶志超看向山上惨烈的景象,急忙叫道:“库罗帕特金将军,快派骑兵前去救援山上的兄弟。” “啪——” 暴怒的库罗帕特金一鞭抽在叶志超的肩膀上,钻心的疼痛立马让叶志超龇牙咧嘴,库罗帕特金歇斯底地吼道:“难道你没长眼睛吗?这段山路弯弯曲曲,骑兵如何冲击?真是猪!” 叶志超的额头上不断渗出汗珠,未曾说话,怒目圆睁地看向库罗帕特金,身形筛筛发抖地听完翻译小心翼翼的解说,手扶着肩膀回到自己的超字营前,喝道:“全军撤退——” 库罗帕特金没有理睬离去的叶志超,指挥人员安置伤兵,他终于意识到眼前的这股敌人并非他想象的农奴兵,而是一伙武装到牙齿的正规部队,但从火力配置上来看,比俄军不逞多让。这令在出发前信心十足的库罗帕特金十分沮丧,原本以为四万俄军加上十余万清兵,在国大地上便能所向无敌,现在,只能向沙皇请求援军。 至少需要十万jīng锐的俄国步兵,才能攻破敌人的阵地,但俄国重兵囤积在西线和南线,远东只有十二万,该如何向陛下张口? 库罗帕特金带着部队缓缓向大营撤退,后方游动哨前来报告,自强军一万余人在身后三千余米处紧紧跟随。库罗帕特金苦笑一声,现在的部队士气丧失,无法组织起有效反击,只能命令部队加强jǐng戒,一边派人会大营通知骑兵前来接应。 清俄联军在前,自强军十五军四个旅亦步亦趋,西侧的群山间,十四军的战士们屏住呼吸,等待最佳时机的到来。 一四二营自从犯了上次错误之后,一直在其他兄弟部队面前抬不起头来。半个月来每次旅召开思想整顿会时,营长吴瑞都要当着全旅三千多兄弟的面解说一四二营的思想改进情况,然后旅长大声总结,要一四二营知耻后勇。三百余人的一四二营,铆足一口劲,就等着用战功来洗刷自己的耻辱。 吴瑞趴在一块巨石之后,似是漫不经心地点起一根香烟,心底却按捺不住紧张。 指导员走过来夺过香烟,丢在地上踩灭,正sè道:“老吴,你应该知道规矩,隐蔽作战时不能暴露任何明火。” 吴瑞苦笑一声,看着这个秀才当兵、整天抱着大帅编制的步兵作战指导书的指导员,吐出一口浊气道:“秀才,别老拿我说事,我这不是心里烦嘛!” 指导员依旧正儿八经苦口婆心地劝道:“老吴,我知道你心里烦,但战时条例有明确规定,大帅曾说过,在一场战斗,任何一处细节都有可能令一方全军覆没,所以,我们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指导员啰啰嗦嗦一大通,吴瑞听得皱眉不已,却未反驳,只是默默地听着,因为这些废话对他来说早已经习惯了,甚至形成了免疫力。 “老吴,我们营犯的错误应该是我承担主要责任,因为我是主管思想工作的,这一点咱们要分清楚……” 吴瑞突然道:“秀才,要是我牺牲了,咱们营的兄弟的头还能不能抬起来?” 指导员瞪大眼睛,半晌方才道:“少给我胡扯,咱们营怎么能离得开你?不管什么错误,只要咱们执行上司的命令,认真备战作战,终有被上司认可的一天。” 旅部派人传来命令,敌人已经进入伏击圈,各营准备攻击,吴瑞兴奋地从地上爬起来,脑袋从巨石后伸出来,看向山脚下的大道。 第一二七章 粤南绞肉机(十)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 自从刘摩在军推广军棋之后,自强军的上上下下无不热衷于此游戏,上到集团司令,下到普通士兵,闲暇时都喜欢来几盘。 前方打得热火朝天,梅关指挥部里张桂与郑青岚摆开了阵势,郑宣良当裁判,第一集团军政委迟少锋和和其他几名高级军官围观。 第一局郑青岚输得稀里糊涂,张桂与郑宣良却在肚子里偷乐,郑青岚也是个聪明的主,不然怎么可能坐上第一集团军司令的位置,慢慢地看出门道,忽然一把抓住郑宣良的手的两枚刚报销的棋子,掰开一看:是军长和地雷。 郑青岚不满地叫道:“我说呢,对了那么多棋子,我也探了七八次,敢情你们串通好了整我啊?地雷也能追着我的军长满世界跑?” 按照军棋规则,地雷是不能移动的,除非对方主动踩上去。张桂哈哈大笑道:“这不是地雷,是手雷!” 郑青岚没好气地道:“营房里有地雷,你提几个来试试?” 众人哄堂大笑,一名参谋急匆匆走进来,“报告!” “讲!” 张桂一声喝令,众人收起嬉笑怒骂的脸sè。 “十四军与敌人交火,已经有两个旅冲入敌群。” “吱――” 张桂倒吸一口冷气,噌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怒声道:“我不是让他们不要和敌人在平原地区短兵相接吗?要是敌人的骑兵全部压上来怎么办?” 那名参谋眨下眼睛面不改sè道:“二帅,敌人的大营没有援军出动。” “没有援军出动?”张桂皱起眉头思考片刻,“备马,十军、第二军做好战斗准备!” 梅关前线一共集结五个军,谨慎的迟少锋道:“二帅,我看还是让给两个军的兄弟冲杀一阵撤回来吧!” 张桂摆摆手道:“兵无常势水无常态,我估计是敌人内部出了问题,走,咱们到前线看看去。十军和第二军移驻关前,等候命令!” 不出张桂所料,正是清俄联军内部出了问题,起因便是库罗帕特金赏给叶志超的一鞭子。 叶志超气冲冲地回到大营,命人守住营盘,禁止任何人外出,库罗帕特金派会传令骑兵接应的人也被拦在营外。超字营回来的千余名伤兵到处宣扬俄兵见死不救,大营内顿时群情汹涌,对俄兵破口大骂。 遭到阻击的库罗帕特金手只有千骑兵、五千马玉昆的练军和三千多名伤员,当遭到强力阻击时,库罗帕特金果断命令骑兵冲出伏击圈,前往大营搬救兵。在深夜里,面对山林飞来的弹雨,骑兵根本不能起到任何作用。 悲壮的哥萨克骑兵冒着自强军的枪林弹雨不断向北移动,不断有人被击,到处都是人仰马翻。 库罗帕特金焦急地看向不断倒下,在死亡线上苦苦挣扎的骑兵,心头不由得大恨,忙组织人员向东侧的山岭撤退。 十四军军长邓世聪见联军一路突围,一路东撤,大叫一声:“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司号员,吹号,全军冲锋!” 清脆响亮的军号激昂地吹起,顿时在这个黑暗的山谷激起无边的涟漪,十五军不甘落后,亦是对敌人发起了冲锋。 最先冲入敌营的是十四军一四二旅和一四四旅,丧失战斗意志的联军顿时大乱,库罗帕特金跑了,马玉昆跑了,管带也撇下练军跑了,战场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 当张桂等人到前方观察时,方才还是枪林弹雨、硝烟漫天的战场已然变得有些安静,只有前方尾击哥萨克骑兵的方向传来零星的枪声,其他部队士兵正在打扫战场。 张桂看着兴高采烈的士兵们,叫过侦察排前往联军大营探路,命令其他部队快速打扫战场。 意气风发的邓世聪看向一堆堆的战利品和战俘、军马,特意挑了一匹浑身乌黑的骏马,跨在上面,心底说不出的惬意。一四二旅派人前来报告,一四二营的三百余名战士被营长带着钻进了东侧山林,追击逃跑的库罗帕特金等人。邓世聪急令一四二旅派出两个营接应。 侦察排很快回来向张桂报告:“二帅,乱了,全乱了!清兵和俄兵打起来了!” “清兵和俄兵打起来了?”张桂瞪大眼睛,转而哈哈大笑道,“真是狗咬狗一嘴毛!”他看向远处火光冲天的联军大营,果断地命令道,“十军、第二军和十五军前往敌军大营附近集结,十四军继续清理战场,走!” 好不容易突出重围的哥萨克骑兵回到大营,正待重新集结前去接应库罗帕特金,库罗帕特金的短暂失踪,令俄军上下紧张一片。 叶志超派人死守大营门口,不得让任何人进出,外面打得再激烈,他巴不得库罗帕特金被自强军给抓了,最好是一顿枪子直接突突了事。俄军顿时与练军产生冲突,满腔怨恨的清兵死活不愿放门,骄横的哥萨克骑兵一刀劈倒一名管带,立刻在沸腾的油锅里泼下一盆冷水,噼里啪啦地炸开了。 超字营多来自安徽合肥一带,都是乡里乡亲拐弯抹角的亲戚乡邻,见自家人被砍,激愤的练军当即开枪还击,大营里立时成了一片咆哮的海洋。 昆字营、汉字营、威字营见友军被俄兵屠杀,纷纷围了上来攻击俄兵,十万对三万五,在拥挤的大营打成了一片,失去空间驰骋的哥萨克骑兵如同瓮之鳖,但仍没有失去战斗的意志,挥着马刀、举起步枪向方才还是友军的清兵扑去。 乱了,全乱了,懊恼的叶志超试图派人分开双方部队时,杀袖了眼的士兵们谁还听得进去。 这时,天空下起了yīn雨,愈下愈大,好像是送葬者的眼泪,老在嗒啦嗒啦地滴落。 自强军四万五千余人快速抵达联军大营附近,打得热火朝天的联军竟无一人发觉,张桂大声喝令道:“第二军包围后路,十五、十两军前路突击!” 第二军迅速绕过大营,其余两军也开始准备战斗,十五军军长蔡涛鹏亦是个火爆脾气,见张桂仍未下命令,在一旁嘀咕道:“二帅为何还不下令?” 十军军长陶识诚笑道:“蔡军长,二帅是想等这些家伙再打一阵。” “这个我知道,没看见手下的兄弟们都急得慌嘛!” 陶识诚心里也有些着急,雨滴打在钢盔上像是鼓槌擂在心坎上一般,可张桂不下总攻命令,也只好等待。 绵绵的冬雨不停掉落,东方渐渐开始泛青,远远看去,联军大营内尸堆如山,营帐东倒西歪,激战一个多小时的联军开始显出疲态,张桂一声令喝:“吹号,全军冲锋!” 当jīng神错乱、浑身溅满血水泥泞的联军士兵听到自强军漫天的冲锋号时,不约而同地同时停止了打斗,他们忽然间才明白,双方有着共同的敌人,但这个时候已经为时太晚。 数千枚手榴弹从四面八方扔进联军大营,方才还是热血贯脑的联军士兵们顿时惊恐万分,有得缩了脖子,有的双腿开始发抖,一声声爆炸令所有人开始溃散,吼叫声、谩骂声和爆炸声汇成一片。 第一二八章 余波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 奉旨前来江西劳军的军机大臣许庚身刚到南昌遭遇大雨,被巡抚德寿热情挽留,遂在南昌盘桓。 目高于顶的德寿对叶志超等人不感冒,但对素有名望的许庚身却丝毫不敢马虎。 许庚身在咸丰年间就备受隆恩,一向以jīng明干练著称,左宗棠去世后,西北的回子又开始蠢蠢yù动,湘军内部相互倾轧,慈禧一封诏书将许庚身调往西北,许庚身用三年时间,不但平息了回乱,也在驻西北的湘军不断掺沙子,拉拢一批,打到一批,硬是将四万多湘军子弟牢牢控在手,被西北的回子称为“大清两座山”的其之一,另外一位,正是曾经担任西安将军的荣禄。 许庚身奉命还朝,立刻被慈禧授予体仁阁大学士,圣眷愈加浓厚。 年近古稀的许庚身在西北吃了三年的沙子,也渐渐明白该为身后事准备点什么,紧张之余难免开始循例,面对山珍海味、古玩珍宝,还是难以掩饰内心的欢喜。 冬雨绵绵不绝,但丝毫没有挡住江西一帮陪同许庚身的大小官员的雅兴,滕王阁上,丝竹颤颤,妙声连连,舞姿婀娜,觥筹交错,偶尔一首随兴的小诗,便能博得满堂彩。 布政使正舔着脸给许庚身敬酒,一名戈什哈急匆匆闯进大堂,直奔德寿面前跪下,奉上一封书信道:“大人,赣州府紧急军报!” 德寿怫然变sè道:“本官不是说过了吗?凡是催军粮一律先放到府衙大堂去,为何送到这里?” 戈什哈面露难sè,因为书信他没看过,只是听送信之人略略说了一遍,忙道:“大人,并非是催粮一事。” “唔?”德寿眼皮轻抬,边上一名官吏取过书信送到他面前,德寿撕开火漆封口,甩开信纸眯眼看去。 刚放下酒杯的许庚身看向德寿,只见德寿的脸sè忽青忽白,身形瑟瑟发抖,心道不好,莫非是联军打了败仗?正要开口询问,德寿忽然翻个白眼,竟栽倒在地,大小官员急忙围了上去。 …… 库罗帕特金被击毙,马玉昆被击伤逃窜,叶志超被俘,十万大军全军覆没。 当慈禧接到这个消息时也差点昏了过去,但这个强悍的女人丝毫没有表现出慌乱,经历了太多的事情之后,已然形成了一定的免疫力。 既然打不过,那只有谈了。 许庚身正在南昌,无疑是最近距离的选择,孰料许庚身推脱身体有恙,不便前往。 慈禧自然知道这些一只脚踏进棺材里的老臣们的想法,平rì以清高自居,都不愿在身后留下骂名。以往和洋人谈的时候,都是派李鸿章前往,现在是和刘摩谈,竟找不到另外适合的人选,便采取孙毓汶的建议,委托英国领事前去探探路。 而此时,刘摩派兵拿下湘南与赣南的七座州府,前往梅关与张桂等人会合。 张桂发现刘摩进入梅关之后一直眉头紧锁,心底一团迷雾,看向郑青岚,郑青岚亦是翻翻眼不知所云。张桂问道:“大哥,你有什么心事?” 刘摩舒口气,笑道:“你们打了胜仗,我当然高兴,走,带我去见见你们的英雄们。” 一群人向部队走去,郑青岚眼睛眨眨,将蔡振寰拉到一旁,低声问道:“振寰,大帅是不是有什么事不好说?” 蔡振寰看向前行的刘摩,悄声道:“大帅对前方的结果有些不满意。” “不满意?”郑青岚神sè顿时有些紧张,诧异地道,“是指哪方面?” 蔡振寰笑道:“你也别紧张,不论是战斗过程还是思想素质,大帅都没说什么,只是这次战役的结果不太满意。按照大帅的设想,是要将赣南一带变成持续xìng战场,争取半年内彻底解决清室南方的jīng锐兵力。虽然咱们灭了十万清俄联军,但是没有动摇到清室的国本,所以大帅对这个结果不太满意。” “嗨,我以为什么呢!” 郑青岚不以为然地道:“满清号称jīng锐百万,根本不值一提,拱卫京师的军队倒有些战斗力,其他地方,都是从里烂到外的白菜部队。咱家大帅啊,有时候就是太谨慎了。” 蔡振寰笑笑,不再言语,紧跟着刘摩前行。 检阅了部队,奖励有功士兵,紧接着情报站传来慈禧委托英国驻清领事前来谈判。刘摩闻之一哂:“看来满清真是无人了,竟然又请洋鬼子来谈判。” 自强军占据东南一隅已成事实,慈禧想用缓兵之计,慢慢围剿,而刘摩此时亟待发展,亦是不愿再在东南起干戈,故而谈判的过程简单、爽快,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1889年7月22rì,清廷正式授予刘摩兵部尚书、总督东南诸省提督军政、粮饷兼巡抚事,默许刘摩听封不听调。 八月,刘摩再次改组军队,授张桂将衔,任闽赣军区司令,下辖第二、第四集团军;授郑青岚将衔,任粤琼军区司令,下辖第一集团军;授丁子仪将衔,任云贵军区司令(兼管湘南,下辖第三、第七集团军;授刘永福将衔,任袖河军区司令,下辖第五、第八集团军及越南集团军;授李庆洲将衔,任炎海军区司令,下辖第、第集团军。 刘摩将集团军分为甲乙两等,第一、第二、第五集团军为甲等集团军,各辖四个军二十个旅,人数在四万人左右;其他集团军为乙等集团军,各辖三个军十五个旅,人数在三万人左右。 旅一级规模被压缩至两千人,因为这次与清法俄同盟开战,刘摩不顾一切扩军,总规模急剧膨胀,但是问题却暴露出许多,且耽搁了地方的生产。最终,刘摩将自强军的总规模控制在三十二万人以内,不但足以自保,大力发展一段时间,而且亦可进行有限的战斗。 唐绍仪一直与刘摩商议何时发行钞票,因为从德国购进的台印钞机早已准备就绪,正面印有龙飞天、背面印有五岳图案的“龙币”样票也被刘摩批准,但关键问题是黄金储备。 有一个地方可以解决:印度尼西亚。 整个大巽他群岛宛若一个大宝库,金、铜、煤、铝、橡胶,都是令刘摩梦寐以求的资源,来自后世的刘摩知道,印尼可是亚洲第一大黄金生产国,金矿带遍布全国。而此刻的世界,金本位制度方兴未艾,没有强大的黄金储备做后盾,发行的钞票便无法与其他世界货币相挂钩,这样在世界贸易也十分被动。 面对那些印尼猴子,根本没有什么可说的,但要出兵南洋,必须先说服英国人。刘摩站在世界地图前,目光在欧亚两地来回飘移。 不知是申报哪一位有才的小编,将东南军zhèng fǔ的领导人排了个座次,刘摩、张桂、唐绍仪、刘永福、蔡绍基、梁敦宜、蔡振寰、程安士等等等等,他突然发现刘摩张桂两兄弟的大名配在一起时竟凑出一个非常有趣的词:魔鬼。 ―――――― 第四卷终 第一章 郭靖只娶了黄蓉(上)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 1889年,刚刚步入金秋十月,秋月的黄昏来得总是很快,还没等山野上被rì光蒸发起的水气消散.太阳就落进了西山。白云山的yīn影,更快地倒压在广州城内。 军zhèng fǔ内,刘摩、唐绍仪、蔡振寰、蔡绍基、梁敦宜等人围坐到会议室,他们要在今晚拿出新一轮的政改方案。目的有三:第一军政分家;第二区域调整;第三人事任命。 刚歇会脚的刘摩坐在主席位,双手搭在桌面上,双眉间难掩连rì的疲倦。 整整的八月月十天时间里,伤残抚恤、战俘谈判、生产督促、人员安排……终rì都是后脚踢前脚,丝毫没有空闲,还有就是和英国人如同拉磨似的谈判。 刘摩试图进军大巽他群岛,占领整个印度尼西亚,被英国人以侵犯黄金水道的利益为由而反驳,并声称这是他们的底线。刘摩试图用转让苏门答腊岛来换取英国人的默许,但还是遭到英国人的反对。 谈判,是必须达到双方利益认同的一种方式而已,刘摩恨不能在这些可恶的英国佬脸上踹上几脚,可惜自己的实力不足。但他没想到的是,双方的谈判却在其他方面取得进展,首先便是禁烟,英国人同意不在东南诸省倾销鸦片,因为刘摩再一次抛出一份巨大的订单,由英国公司在广州、马尾修建两处五万吨级的船坞和两处造船厂,所有设备全部从英国进口。其次是向英国进口各种物资和设备,其棉花便预定了二十万吨,这几乎令英国拿出了整个家底,动员了所有殖民地的资源,来满足刘摩的胃口。 看到英国人获得如此巨大的订单,俾斯麦眼袖万分,但德国却无法提供如此多的设备和物资,所幸的是刘摩将东南诸省所有的通讯、动力设备、炼钢设备订单都提供给德国,另外包括四条火炮生产线和十二条步枪生产线。 今天午,刘摩还在广东女子学校刚刚毕业的第一批学生工作分配前查看一番,年方二十四岁的面庞上显出与年龄不相称的焦灼。 坐在刘摩左手边的唐绍仪见他的模样,低声道:“摩弟,还在为了英国人的事情烦呐?” 刘摩苦笑一声:“不说了,准备开会吧,等会开完了咱们再碰个头商议一下。” 唐绍仪点点头,轻咳一声,众人止住议论。唐绍仪道:“今天叫大家来,是研究一下整体改制的事情,每个人手头上都有一份资料,是大帅预定的方案和目标,大家共同商议一下。” 刘摩看向众人,笑道:“现在咱们地盘越来越大,但问题也越来越多,所以要尽快改制,要老百姓真正得到新zhèng fǔ的政策便利。大家有何意见马上提出来,大家一起研究解决。” 率先开口的是广东省代省长蔡绍基:“大帅,改变原有行政规划,将府县变为市县、军政分家这些我都没有意见,我在设立最高法院和地方法院这一点上有异议。首先,现在的东南百姓根本不知道法院为何物,就连咱们的廉政公署都不知道是什么衙门,今天早上一个老乡家里丢了一头牛,也不知道去jǐng局报jǐng,跑到省zhèng fǔ门口来跪地大哭,非要见我――” 众人大笑,蔡绍基接着道:“所以我认为现在设立法院这一部门为时过早;另外,早起从美留学归来的人虽然有些人是学习法学专业,但我认为法官一职根本不称职,还有,在美国存在乡镇法庭、市县法院、州立法院和最高法院,为何咱们只设立县一级和省一级法院及最高法院?” 刘摩将新装上的风纪扣解开,抿口茶水道:“绍基提了三个问题,第一是百姓怎样接受新事物,第二法官人选,第三是法院的层次设立,我来解释下。首先,我们不能用美国的标准来衡量现在的东南,百姓还不能接受新事物是肯定的,这是一个过程,所以容先生那边要抓紧,对于教育方面的投入我一分不会落下,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最终的目的就是让老百姓提升素质,进而提升我们的整体实力,还有就是王先生的宣传部也要加大宣传力度,安排广播下乡、戏曲下乡,给百姓进行宣导。” “第二,关于法官的人选。我昨天晚上翻了一下,原先在琼州制定的法令法规一共有十七部,当时也成立了律法研究室。第一次共进党代表大会时,王先生和鸿铭因为人治还是法治的问题商讨了一番,当时我也提出军政、训政、宪政三步走的发展方向,我们现在还处于军政的初期,所有的部门框架都拉了起来,现在就是充实的时候。刚开始我也没有想过率先设立法院这一部门,大家都还记得上个月镇亚公司和英国费德里公司的合同官司吧?” 镇亚公司,即刘摩岳父潘旭安开办的制药公司,在于英国费德里公司合作时,双方合同约定方采购时用银两为结算单位,而英国人则以英镑为结算单位,涉及金额达到八十万两白银。在潘旭安与对方合作的第三个月,美国大肆囤积白银,银价大涨,镇亚公司的支付成本一下子增加了三分之二,潘旭安想尽办法,费德里公司始终不愿改变既往的支付方式,官司闹到刘摩处,刘摩亦只能说花钱买教训。 刘摩面sè平静地道:“类似镇亚公司的事情必须杜绝发生,在英国本土实行的商业法对这方面有所规定,所以我们也要尽快拿出类似的法律规定。我打算在广州综合学堂设立法学院,培养专门的法律人才,为我们的立法机构打基础。至于法官人选,先把最高法院设立起来,绍仪,你再联系一下伍廷芳先生,看看他是否愿意到咱们这里来担任法官。” 唐绍仪答应一声。 “第二个问题说过了,那第三个问题基本也没什么,就是因为我们现在人手不足,所以只能在琼州、广州两地试行,另外就是我们的主要产业、和洋人的合作项目多集在这里,而需要律法援助的多是商业行为。商业纠纷不能找jǐng局,更不能找工商部,所以必须成立法院,大家再看看还有什么问题?” 容闳开口道:“两广和海南的新式教育推广还算顺利,但其他各省要么处于为完全归化,要么是战争前线,我担心教育部无法完成你要求的年内新增八百所小学的任务。” 刘摩笑道:“容先生不必担心,安士的工作部已经开赴越南,现在越南北部有各省移民十余万,华人后裔三十余万,加上从缅甸迁移过来的难民人数,总人口将达到一百二十万。办个三四百所小学不是问题,其他地方的学校暂时先集在各大城市和沿海地区,慢慢向内陆渗透。若是一下子大踏步前进,不单单是资金跟不上,师资也是很大问题。” 当刘摩说到师资时,容闳禁不住苦笑一声,能够快速接受新思想和新式教育的旧人屈指可数,两广各地的学校教师大多从自强军伤残军人抽选,经过简单数个月的培训便开始手执教棒教书育人。容闳一直担心教育质量问题,但师资不足是根本原因,也只好摸着石头过河。 廉政公署总干事岑chūn煊道:“我有一事不明,居然大帅已设立廉政公署督管吏治,为何还要设立检察院和督察院?这三个部门是否公务重叠?” 刘摩道:“唔――这点我为岑兄解释一下。廉政公署、检察院、督察院三部门的工作内容大体相同,但是管理范围却又不同。廉政公署管得是官,检察院管得是民,督察院管得是军jǐng,三者互不干涉,但最终解释权和管理权在最高法院和大帅府。不过这其看似廉政公署的权力最大啊,岑兄,你的担子不轻啊!” 岑chūn煊干笑一声,他在老家居丧期间,正是刘摩出兵东南时机。岑chūn煊的第一反应是刘摩出手太快,虽然在他心底也是默默接受刘摩将要“造反”的现实,而刘丹国在京师被杀更是让岑chūn煊对满清大失所望,但岑chūn煊仍旧以丧期为由在家里赖着不出来,直到自强军击败清俄联军,清zhèng fǔ默认东南自立。 月光缓缓爬上窗台,近两个小时的会议亦告结束,刘摩的军政分家、区域调整及部门调整和人事任命经过众人的商议之后,在东南之地快速启动。 …… 陈博穿着笔挺的军装,身旁跟着卢野、方靖,刚从第三军军部出来,前往广州rì报社,拜会梦寐已久的胡玉。 方靖边走边咂嘴道:“组长,咱们什么时候能向大哥那样,胸口也挂上两枚金质勋章?” 卢野笑骂道:“你小子还打蛇顺杆爬了,陈大哥什么时候变成你的大哥了?” 方靖眼睛一瞪,不满地叫道:“刚才陈军长不是说了嘛,组长的兄弟那就都是他的兄弟,那我不能叫他大哥?” 卢野乜斜着眼睛嘲笑道:“那大帅在各部队都招呼兄弟们怎么怎么样,难道你也敢叫他一声大哥?” “这个――” 陈博笑道:“好了,你们两个家伙别吵了,看看我的军装是否整齐?” 方靖不耐烦地道:“组长,你从大哥办公室出来问几遍了?唉――” “想老婆的男人哦――”卢野在旁边跟着附和,二人齐声放肆地大笑,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陈博摇摇头,不再说话,默不吭声地相前进。 在会战结束之后,陈博获得一枚银质勋章,并被授予上士军衔,穿上军装挂着勋章拍了一张标准照寄给胡玉,得到胡玉的彻底认可,双方约定今天下午会面。胡玉刚从女子学校毕业,被分到广州rì报社负责民生板块。 对于陈博来说,前去与胡玉会面,心底的压力颇大,似乎比深入俄军司令部的任务还要困难。在从第三军军部出来时,陈岳还好好叮嘱了这个弟弟一番,人家胡二小姐是从南洋回来的人,讲明讲礼仪,一定要注意明举止,更不能在人家面前抽烟…… 第二章 郭靖只娶了黄蓉(下)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 鲍二娘并不姓鲍,夫家也不姓鲍,这个名满广州的媒婆只因为由两颗龅牙而闻名于城,今天更是得意非凡,受施玉晴的委托,带着白螃蟹施玉麟前来相亲,提亲的对象,正是陈博的梦中情人胡玉。 亲事还没成,施玉晴的母亲已经塞过来一个大红包,按照鲍二娘所想,广州城难道还有人敢拒绝这门亲事?若不是施家二老一再叮嘱不可招摇,估计鲍二娘巴不得将广州城的所有戏班子都拉来壮壮威风。.. 当施玉麟第一眼看到胡玉时,差不多如见天人,呆在了现场。 这是一个穿着粉蓝sè长裙的女孩,双目湛湛有神,修眉端鼻,脸颊两边梨涡微微显现,一张瓜子脸儿中略透出丝丝淡红,似笑非笑地站在他面前。 尽管新生运动推广一年多时间,东南军zhèng fǔ也一直强调婚姻zì yóu、严禁包办,但绝大多数人还是逃不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宿命。 胡玉是和潘静怡打小长大的玩伴,潘静怡在家无聊时便会找她,一来二去让施玉晴挂上了心,两位夫人一合计,将施玉麟推到了前台。潘静怡亦曾见过施玉麟,虽说白螃蟹从小胡闹,但到了军队之后再张桂的调教下脱胎换骨,现在已经升到了上尉连长,在这次粤北战役中也获得两次军功,常被刘摩夸赞。 从琼州搬到广州的胡玉一家自然知道施玉麟的轶事,可这是大帅亲自做的媒,虽说提倡婚姻自主,可谁又不想攀上刘摩这颗大树呢?就连胡家族长胡旭德都在一直感慨,若非玉儿当初年龄小,怎么可能让潘静怡成了刘摩的四夫人?胡旭德亦是一力促成好事。.. 纵然施玉麟面白如玉,英俊挺拔,穿上浅绿sè军装更显英气逼人,但胡玉的心底却有一股说不出的厌恶,白螃蟹恶衙内的名号在她心底永远都不可能挥去。 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盛留明自然跟着施玉麟前来相亲,见施玉麟还在发呆,未等捂嘴偷笑的施玉晴开口,急忙敲敲施玉麟的后背,这才将白螃蟹的神思从九天云外拉回来。施玉麟搓动双手,嘴中支支吾吾地道:“你你你好”眼sè却瞟向鲍二娘求助。 鲍二娘裂开两颗大龅牙笑道:“胡家妹妹,这就是胡家二公子,也就是大帅的小舅子。估计你也听说过,二公子刚刚从部队回来探亲,你看看,他见了女孩子就现出老实人的本姓,这姑娘找婆家,就图个老老实实过rì子不是?听老夫人说,二公子下个月要到军事学校学习半年时间,你们正好可以好好处处。二公子从学校毕业就能升任营长,不过也说不定会留在大帅身边办事。” 鲍二娘将白螃蟹连夸带赞说了一大通,但让胡玉记住的只有“老实人”一个词,心底暗暗嘲笑道,若是名满琼州的白螃蟹也是老实人,那天下的老实人只怕都全部去见上帝了。胡玉默不吭声地点点头,心底却在一直暗暗找托词。 鲍二娘又道:“胡家妹妹,这施家的情况你也清楚,二老都是开明之人,绝不会给晚辈为难。大公子现在在洋人的地面上留学,明年chūn天才能回来,所以二老都急着抱孙子……” 鲍二娘越说越远,胡玉的脑袋跟着越来越大,似乎整个会议室中只有她和施玉晴两个人,黑白螃蟹在一旁嘿嘿傻笑。 胡玉突然打断鲍二娘的话音道:“听说二公子家中有一小妾,不知是否属实?” 施玉麟红着脸点点头,急忙辩解道:“那是二老的意思,我还没有和她圆房。” 鲍二娘不以为然地道:“大丈夫谁没个三妻四妾?胡家妹妹尽管放心,施家二老发过话了,你进了施家以你为大。” 施玉麟看向面sè不虞的胡玉,心底被张桂的鞭子抽打一般难受,他知道这些从南洋回来的商人多信奉天主教,讲究的是一夫一妻制,实际这些人都是为了与洋人做生意方便罢了,又有几人认认真真秉承那些清规戒律? 不出施玉麟所料,胡玉似笑非笑道:“我信奉的是天主教,讲究的是一夫一妻制,这门亲事我不同意。对不起,我手头上还有工作,要是没事的话我先去忙了。” 鲍二娘与施玉麟的脸上皆是青一阵白一阵却又不便发作,盛留明见心目中的小婶子就要抬腿离开,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堵在门前,口中叫道:“等下!” 胡玉脸sè一变,怒道:“怎么,你们还要学王老虎抢亲不成?” “这个这个”盛留明忙道,“二叔,你倒是说句话啊!” 被张桂一手调教出来的施玉麟一向干脆利落,此时却是扭扭捏捏不知所措,鲍二娘正待开口,一名报社的工作人员急匆匆走过来道:“胡玉,外面有个叫陈博的找你!” 胡玉眼睛一亮,转过头对施玉麟等人道:“大帅一直提倡婚姻自主、人身zì yóu,这个陈博就是我的男友,你们要不要跟去看看?” …… 大帅府内,新一轮的政改方案刚刚通过,刘摩还要与唐绍仪、辜鸿铭、王韬等人商议和英国人谈判等事情。 关上门,什么话都可以敞开说,几个人将吃骨头不吐皮的英国人臭骂一顿,唐绍仪恨声道:“英国人根本就不愿意让我们拿下印尼,也不远看着我们做大,反而希望咱们和清廷划江而治,他娘地,要不是咱们现在的海军还未强大,谁把他放在眼里?” 辜鸿铭嘿嘿笑道:“英国人的目的就是为了世界力量平衡、其一家独大,前些年他们和法国在中亚打得俄国人找不着北,现在俄国瘟疫大爆发,又全力支援俄国,和英国人谈判不是一鞠而就的事情,慢慢来,不急躁” 刘摩点点头道:“鸿铭兄说的也有道理,但是咱们的新式货币不能顺利发行会延误所有进展,虽说咱们手头上有不少美元,美国佬却始终不答应换成黄金,还得再想想办法。” 王韬突然道:“大帅,属下进来与同僚走访民间,现今百姓士绅对华南军zhèng fǔ的各项指令和法规开始逐步认可,但其中仍有一大问题,这个问题可比发行新货币重要多了!” “哦?”众人齐刷刷看向王韬,刘摩问道,“王先生所指何事?” 王韬笑道:“大帅,所谓名不正谈不顺,咱们和清廷已经撕破了脸,上次清廷派来的钦差也被二帅一脚踢下了山,既如此,大帅是否考虑上尊号?” “上尊号?”刘摩眉毛挑挑,倒吸一口冷气,“你的意思是称帝?” 王韬摆摆手道:“非也非也,我军只占了华南一隅之地,暂不可称国,我的建议是大帅可先称公,最好是国公。某理由有三,其一,百姓现在就算剪了辫子,可心里那根辫子仍未清除,大帅必须破而后立;其二,大帅称国,必能振奋我军军心,震慑宵小;其三,清廷现如今如同四面透风的破庙,当时大帅自立门户之时。” 辜鸿铭急忙道:“难道大帅非要称王称霸方能成就大业?难道军zhèng fǔ不足以领导百姓?王先生有误导之嫌!” 刘摩的嘴角弧起弯度,问唐绍仪等人道:“你们说呢?” 唐绍仪张张嘴,却没吐出半个字来,点点头,忽又摇摇头。蔡绍基面无表情地道:“称国不称国其实都一样。” 蔡绍基没头没尾就这么一句,刘摩苦笑道:“这个问题容我在想想,唉,你们啊,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侍卫长罗青龙急忙忙走到刘摩身边递上一张纸条,刘摩低头看去,眉头越皱越紧,低声骂道:“混账东西,让谢二虎先把这几个家伙关起来,事情调查清楚再处理!” …… 五个青头紫脸互相瞪视的家伙被谢二虎押进宪兵队看守所,问题也很快被调查清楚: 陈博到报社找胡玉,被胡玉说是自己的男友,气不过的黑白二蟹蹲守在路口,待陈博等人意气风发的出了报社便上前理论,话不投机便只有用拳头说话。一边是拜张桂为师的黑白二蟹,一边是自强军jīng锐中的jīng锐特种兵,一时打得难分难解,前来训斥的四名个小jǐng察也被撂倒在一旁,直到谢二虎出现凭空开了两枪,这才震住五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按军规,军人当街打架闹事者,领军棍十至三十,禁闭七至十五天,但刘摩却不这么想。 次rì,刘摩刚从潘静怡手中接过当天的《广州rì报》,吩咐道:“静怡,你给张桂和叶圭祥各发一封电报,叫他们后天十点务必到达我的办公室。” 潘静怡点点头,转身走向电报室。 刘摩将报纸抖抖,翻看新闻,宣传部几个文人开始在报纸上鼓吹领袖论,刘摩不经意地摇摇头,眼神突然盯住一条二版的社论:《郭靖只娶了黄蓉!》 从文笔看,这个署名为南萱的人应该是为女xìng,功底不弱缺少了一股阳刚之气。社论从刘摩在琼州推广新生运动开始谈起,再到现今的东南形式及欧美各国的社会制度,呼吁男女平等及一夫一妻制度。 刘摩看完社论便打电话到报社询问,写这篇社论的果然是报社新来的一名女记者,名叫胡玉。 “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呢?”刘摩轻声嘀咕一下,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小舅子正是以为这个胡玉才和陈博等人动的手。 第三章 郭靖只能娶黄蓉(上)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 叶圭祥急匆匆快马赶到大帅府,谢二虎正带十余名宪兵将陈博等五人押在门房中等候处理,叶圭祥虽说已经升为少将,与谢二虎平级,他却不敢和谢二虎这个宪兵司令平起平坐,当初他加入斗志军的时候,谢二虎已经坐到了连长。叶圭祥急忙对谢二虎敬礼道:“老连长!” 谢二虎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摆摆手道:“祥子你来了,二帅已经先进去了,你快点过去。” 叶圭祥答应一声,狠狠地瞪视陈博三人一眼,陈博和方靖羞愧地低下头,只有卢野满不在乎。 叶圭祥边走边想,按道理小兵犯错,由直属领导到宪兵队领人,然后递交处理报告再由宪兵队监督执法情况即可,为何这次大帅非要将两支部队的最高长官都叫过来? 行至办公室门前,叶圭祥停在衣冠镜旁整理一下军装,朗声道:“自强军dú lì特种作战团叶圭祥前来报告!” .. “进来!” 刘摩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叶圭祥心情忐忑地步入办公室,却发现二帅张桂脸sè铁青地站在大帅的办公桌前,看来挨了不少训斥,总参谋长蔡振寰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叶圭祥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快步走上前,直挺挺地站在张桂身旁,大气不敢出一声。 自强军的高级将领们有句口头禅:“大帅要么不训人,训起来不是人。”叶圭祥也算是入伍四年多的老兵了,自从林志弟手中接过侦察队再到特战团的一步步dú lì壮大,在军中也树立起一定的威望。这次梅关会战,特战团一战成名,成了自强军队的香饽饽,不知多少人挤破了脑袋想进来,原因无他,特战团待遇高、立功机会多,久而久之特战团上上下下都有一种高人一等的优越xìng。 叶圭祥也算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但是见到刘摩便发憷,那种感觉,叫他也说不出个理所然来。 “陈博,八八年四月入伍,下士军衔,立功四次,授勋一次;卢野,八八年四月入伍,上等兵,立功三次;方靖,八八年七月入伍,立功两次。”刘摩轻声读完手头上的资料,忽抬头问叶圭祥道,“这个陈博是不是陈岳的弟弟?” “是!” “都是入伍一年多的兵,圭祥,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面对刘摩咄咄逼人的目光,叶圭祥急忙说出事先与政委魏连山商议的处理方案:“因为之前我军的连续胜利,士兵们之中难免出现焦躁轻敌的情绪,我团决定以这件事情为契机,在团中开展思想整顿,加强技能训练,绝不再给大帅抹黑!” 叶圭祥一口气说完,紧张地看向刘摩,刘摩手指轻点桌面,缓声道:“说到了点子上。现在部队里面因为清兵的不堪一击,都产生了浮躁情绪,个个眼睛都长到头顶上去了,都以为老子天下第一,这种情绪断不可取!我这两天给参谋部拿出一份全军思想整顿方案,下发到各部队,这五个人的事情也要拿出来做典型,敲打敲打。” 蔡振寰和叶圭祥同时举手敬礼:“是!”张桂在一旁也极不情愿地举手敬礼。 刘摩摆摆手道:“你们先出去商量一下具体实时cāo作,但不要给这些家伙施加压力,告诉他们,拳头是朝着敌人的,不是朝着自己兄弟的。现在每支部队都多多少少存在这样的情绪,我一直想处理,可惜没什么时间,这次陈博他们的影响比较恶劣,一定要严肃处理。但处理归处理,告诉他们五个,回到部队安心训练,不要有思想包袱,要是再出纰漏,我唯你们两个军事长官试问,张桂留一下。” “是!” 叶圭祥的眉头几乎皱到了一起,若是刘摩当面训斥他几句还好,这事就能揭过去,可现在大帅不咸不淡地说了这么多就让他离去,这说明自己提出的方案符合大帅的要求,但是具体cāo作起来哪有那么容易的,而且大帅肯定会派参谋部的人去考评,这可比当面训斥他一顿要复杂得多,想想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叶圭祥看着身旁的蔡振寰,顿时又有些找到了组织的感觉,毕竟当了两年多的团长,叶圭祥也jīng明了许多。 刘摩目送蔡叶二人离去,指着边上的椅子道:“阿桂,坐。” 张桂不情愿地坐下,既然刘摩做出了决定,他这个做弟弟的只能服从。刘摩笑道:“怎么,心里还有疙瘩?” 张桂不想在这个问题纠缠下去,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个小问题,刘摩叫他前来肯定还有别的事情,“大哥,你还有其他的什么交待?” “前些天王韬鼓动我上尊号称国公,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张桂嘿然道:“难怪王夫子手下那帮酸秀才这几天在报纸上拼命鼓吹领袖论,大哥,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说了等于没说”刘摩没好气地道,“我想知道你的真实想法。” 张桂用手掌摸摸下巴,他思忖片刻道:“在美**校的时候,关于政治这一块的课程不多,但大体上我也了解,不管君主立宪、君主专政、mín zhǔ政体,都要符合国情民情,依我看,不论大哥你称王也好,还是搞mín zhǔ政体也罢,只要咱们把军权握紧了就行!” …… 苏元chūn现在过的很滋润,当初刘摩进军广州时,他没有选择与方谦一起逃跑,而是选择了投诚。因为苏元chūn知道,凭借自己与刘摩之间“不明不白”的兄弟关系,他就算逃出去,肯定也会被清廷给咔嚓了。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 自强军开进广州城时,苏元chūn捧着官印和二十万两银票找到了自强军司令部,送给当时的最高指挥官郑青岚,按照苏元chūn的说法,当年刘摩送他的十五万两白银他一分没动,全部放在钱庄里存着,另外的五万两就是利息。 对苏元chūn的“诚意”刘摩没有拒绝,他也要给投诚的东南官员一个交代和榜样,便任命苏元chūn为东南军zhèng fǔ高级顾问,在第二次授衔时也赏了苏元chūn一个少将军衔,虽然没有实权,但苏元chūn已经分外满足,原本打算回广西老家种地的他也开始学着“参政议政”。虽然他的意见基本都属于泥牛入海的那一种,但是苏元chūn有一个其他投诚清廷官员没有的特权:可以随时随地去找刘摩。 东南军zhèng fǔ的重要文件偶尔也会发到苏元chūn的住处,毕竟军zhèng fǔ内没有设置他的办公室,苏元chūn也乐得清闲,领着军zhèng fǔ的工资,安安心心地做起了富家翁。 一名江西人的到来打破了苏元chūn的平静生活。 此刻的东南军zhèng fǔ设有内政、工商、农工、兵务、财政、外交通商、民政、宣传、教育、吏治和建设十一个主要部门,还有数个次要部门,其中一个名曰规划署,级别与廉政公署相同,按照现在的说法,属于副部级单位,署长夏欧生。 经过数年的磨合,夏欧生招商引资的能力逐步被刘摩认可,而规划署的主要工作便是安置北方移民,为北来商人提供便利,但作为“江右商帮”的领袖人物周扶九并没有找规划署,而是先找到了苏元chūn。 虽然中国人历来轻商重士,但并不妨碍一些聪明胆大之人的发财之路,晋商、皖商、苏商、浙商都各有自己的门道,也各自形成以省份为商会。任何时代的商人,若想做大做强,多多少少都要和黑白两道打交道,这是无法避免也必须承担的现实。 “江右商帮”便是赣商的代名词,明末清初散文家魏禧有言“江东称江左,江西称江右。盖自江北视之,江东在左,江西在右。”故江西商人被称为“江右商帮”。江右商帮兴于宋代,壮大于明代。朱元璋北伐时,军需给养多依赖于江西供应,也为江西商人走向全国打下基础,随着“江西填湖广”的大规模人口流动,实际给了江西商人扩张的便利。而此时,“瓷都”景德镇名扬万里,九江雄踞长江之滨成为长江中段最具影响力的商埠,在下游江苏上海一带盛传“三rì不见赣粮船,市上就要闹粮荒”,而江西的纸张、药材亦是名满天下。 周扶九,此刻已年近花甲,但年龄并不妨碍其敏锐的商业眼光,这个靠倒卖盐票起家的商人经历过太平天国,自认什么样的大风大浪都见过,但还是不得不承认对东南的刘摩看走了眼,更加羡慕无所忌惮的胡氏家族。 胡氏家族在胡雪岩去世之前便牢牢地绑在了刘摩的战车上,江南的生意全部转移到了东南,原本江右商帮的商贾们皆认为胡雪岩越老越糊涂,琼州有何产业可以经营?但随着刘摩一步步做大,胡家的生意也越来越大,据传闻,现在东南各地除了太阳公司、中特公司便是阜康公司,阜康公司不单单涉及纺织、中药材等传统行业,也开始向矿产、造船两个新兴行业扩展。 这个时候,周扶九没有过多的感慨,他也来不及感慨,坐在苏府门房中等候的时候,汗珠不时而下,这不是因为天气炎热而造成的原因,而是站在他身后的一位双目炯炯有神、jīng气内敛的年轻人给他造成的心理压力。 周扶九与苏元chūn并没有多少交情,只是苏元chūn任广西提督、纳妾时曾随了份子,苏元chūn好赖也是个jīng明人,他多半猜出了周扶九的来意,以周扶九“江右商帮”领袖的名号,若是到东南办厂一定会得到刘摩的大力支持,这个“牵线人”说什么也不能错过,当下便急匆匆迎了出来。 “哎呀呀苏某不知周老板大驾光临,真是荣幸之至、荣幸之至啊!” 人未到声先至,苏元chūn一向都是这么热情,当然,这是要看谁才能值得他的热情。 周扶九没料到苏元chūn亲自迎了出来,急忙起身力作,拱手道:“苏大人,小人冒昧打搅了!” 苏元chūn快步流星地步入门房,一手抓住周扶九的双手摇了摇,朗声大笑道:“咡现在咱们东南不兴清廷那一套,别大人小人的,走,到我客厅去坐!” 周扶九在之前一直关注东南之事,自然知道自强军的规矩,当下也没有过多虚礼,点头称是。 苏元chūn不经意地看了周扶九身后的四名随从一眼,眼睛忽然盯住其中一名年轻人,似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轻声嘀咕道:“或许是眼花吧!” 周扶九心头一紧,还道苏元chūn认出了此人,正待开口岔开话题,却见那青年不经意地摇摇头,只得无奈地闭上嘴,即便饱经沧桑,心弦亦是绷得紧紧。 第四章 郭靖只能娶黄蓉(中)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 通过苏元chūn的引荐,周扶九很快便见到了刘摩。 周扶九虽然知道东南军zhèng fǔ的一些招商引资政策,但面对刘摩之前仍旧有些惴惴不安,刘摩虽然没有在世人面前刻意表现出野蛮、霸道的一面,周扶九心知肚明,能控制东南六省(两广、海南、云贵及越北红河省)和三十多万大军的人岂是善茬? 刘摩给周扶九的第一印象亦是同苏元chūn一般热情,但这热情不似苏元chūn那般矫揉做作,周扶九也知道,刘摩没必要对自己这样一个普通的商人做做样子,因为刘摩是世界第一富豪的名声早已传扬四海,自己那点财富对比他来说,如同一个是奔流不息的赣江,一个是江边口的小船罢了。 这个形容一点不假,刘摩正是要把周扶九这条船引到自己的江面上来。 当刘摩听说“江右商帮”的领袖人物周扶九准备前来拜访时,立即让侍卫长罗青龙准备自己专用的马车前往苏府接人,并在大帅府内设下晚宴,为周扶九洗尘,作陪的只有苏元chūn和夏欧生,对于这位东南商界的翘楚人物,摆足了诚意。因为在刘摩眼里,周扶九代表的不仅仅是“江右商帮”。.. 大帅府的马车一共有六辆,全部使用清一sè的阿拉伯马,这也是刘摩与英国人达成的商业协议中的一部分,东南军zhèng fǔ从英国商人手中订购七千匹阿拉伯马,除去军zhèng fǔ高级领导层使用,其余全部编入了军队供骑兵使用,在后续中刘摩还要从美国订购四千匹军马。 夏欧生和罗青龙亲自到苏府请人,经苏元chūn介绍后周扶九有些不敢置信,再看到做工考究的马车时,心底顿时有一股无法抑制的澎湃。刘摩给他的面子和诚意太足了,“足”到周扶九无法接受的地步。 在周扶九看来,乘坐刘摩的马车属于“僭越”,苏元chūn却不以为然,大咧咧地登上马车后召唤他时,周扶九这才定住神游的心思。 “周老兄,快上车!” 苏元chūn自然看得出刘摩对周扶九的重视,热情更近了三分,周扶九苦笑一声,此刻若是再做推辞,显然不符情谊。 车厢的窗帘全部拉起,周扶九发现车厢四壁特别薄,应该不是用木头制成,双眼盯住镂花的四壁看去,苏元chūn笑道:“老兄,不用细瞧,这个车厢不是用木头也不是用铁做成的。” “那是?” 苏元chūn神神秘秘地道:“老哥不是外人,我就实话告诉你,你可不能对别人说!”周扶九看向苏元chūn那张如同老树皮的脸上一副“交心”的表情连连点头,侧耳倾听,“这是用一种叫做锰钢的材料,别小瞧这薄薄的一层,刀劈不烂、箭shè不穿……” 待马车行至大帅府,刘摩亲迎出门,更是令周扶九受宠若惊,纵观中原大地,何处有上位者如此对待商贾?纵然自己身价万贯,想当初江苏巡抚办孙儿满月酒席时,自己不过捞了个天井里拐角的位置,到了这里也只能用“天壤之别”来形容。 刘摩的热情随意而亲切,令周扶九挑不出任何毛病,两个人很快成了忘年交。周扶九也不见外,在酒宴上说了两个要求:其一,周名下的鹏程钱庄在广州设立分店;其二,要到琼州去看一看,希望军zhèng fǔ提供便利。 周扶九的生意主要涉及两个方面:钱庄和地皮。在胡氏家族将资产逐步转移至东南之后,也因为清俄法三国联军被刘摩打得满地找牙,上海滩的地价一落千丈。胆大心细的周扶九悄悄吃进了一批地皮,他综合各方面消息,揣摩出东南军zhèng fǔ在三到五年内不会考虑北上,不说别的,单单一个北洋水师便足以保证自强军近几年内跨不过长江,而上海又是一个错综复杂、实力交错的区域,刘摩自然不会也不敢轻易下狠手,除非他想和全世界作对。 作为一名商人能看到这一点已然难能可贵,这也注定周扶九的财富越滚越大,而此时,他更应该庆幸的是,在一个合适的时间找到一个合适的推荐人前来拜见刘摩。 刘摩很仔细地听完周扶九的要求,一边把玩着手中的酒杯一边笑道:“我建议周老先生暂时不要在东南设立钱庄,因为我正在考虑发行新式货币,也就是和美元英镑一样的纸币,最多一年时间,市面上的银两和铜板都要禁止流通。呵呵,老先生切莫心急,且听我把话说完。” 刘摩止住正待开口的周扶九,继续道:“先生到东南来,牧平甚是欣慰,而现在东南正处于全面大开发阶段,其实生财的门路很多很多。不说别的,浩初的阜康公司每个月从江西购进的纸张和药材便不计其数,南洋归来的商人们也在积极办厂,比如面粉厂、玻璃厂、纺织厂、制药厂、家具厂、五金厂,大多的利润都非常丰厚,老先生不妨从实业方面入手,如何?” 周扶九轻轻咂嘴道:“这周某未曾办过工厂,实不知该如何下手啊!” “这好办!”刘摩笑道,“老先生可以到琼州工业园的孵化工厂看一看,我想老先生到了那里自然一切知晓。” “孵化工厂?”周扶九一头雾水。 夏欧生道:“周老板有所不知,那是我家大帅专为你们这些没办过工厂的大老板设立,采用标准化管理,由专门的洋人教你们如何办厂、如何管理,先学习再扩大,先起步后做强,就是这么个理。以老先生的智慧,这点事情自然不在话下。” 周扶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底仍有些疑惑,刘摩看到苏元chūn自顾自端着酒杯在一旁干瞪眼,笑道:“来来来,咱们一边吃一边聊。” 晚宴自始至终,守在门外的年轻随从一直都在仔细聆听刘摩的每一句话,看向刘摩的目光也是一片炽热,若不是门口立着四名侍卫,只怕早已闯进大厅讨教一番。 …… 受刘摩的委托,苏元chūn全程陪同周扶九前往琼州考察,苏元chūn自然乐意出出风头,老是憋居家中早已有些烦闷,却又不能说出来。按照自强军军队内部管理规定,现役少将级以上军官离开所部驻地时必须向上级备案,出行路线、交通工具、陪同人员都有严格的规范,这是刘摩在陪着醇亲王走一遭鬼门关之后想出来的办法。 周扶九一行十余人从广州港乘坐海轮前往琼州,苏元chūn慢慢发现了一个蹊跷之处:周扶九对身边的一名随从特别客气,就是自己觉得有些耳熟的那名年轻人。 别的随从都老老实实地呆在周扶九身边,而这个年轻人则在轮船上四处乱窜,不时与人交谈,除去那一身灰sè长衫,丝毫看不出这家伙有半点随从的“觉悟”。家教不严?不可能,以周扶九现在的身价,不可能连一个随从都管不好,莫非另有原因? 当苏元chūn将这个疑问提出来时,周扶九只是打个哈哈,介绍这位青年是自己聘请来的书案,平rì便好交友,自己也随他去。 这是个不充分的理由,苏元chūn也不好细问,只得随他去。 到了琼州安排好驻地,周扶九急不可耐地赶完孵化工厂去见识见识,一行人赶到孵化工厂时,周扶九连连惊叹。 孵化工厂的执行总裁是刘摩的高中老同学利维-斯特劳斯,自连锁销售项目在美国转让之后,利维便前来琼州投靠刘摩,此时的利维不再是那个昔rì的青涩少年,也早已赚得盆满钵满。原本刘摩安排利维到外交通商部协助盛宣怀工作,只认钱不认官的利维一口回绝,在他的概念里,钱永远都放在了第一位。 利维原本打算在琼州开一家托拉斯式的垄断企业,按照他雄心勃勃的想法,至少要垄断玻璃或造纸其中一个行业,却又被刘摩给否决。开玩笑,这个时候若是东南出现垄断企业,而且是洋人办的,中国商人会怎么想?利维使劲全部脑筋,甚至将自己的名字改成李维,申请加入中国国籍,这些都没有让刘摩松口。 结果,利维到达琼州后玩了半年时间,因为他口袋里的钱令他不知道到底做什么好。小生意他看不上,大生意周期长或利润不一,习惯看到账本上的数字如窜天猴一样之后,利维已经对其他生意没有太大的兴趣。 当然,这半年“玩”的时间里,利维也并非无作为,他发现琼州新区的大小工厂近百家,小企业的管理问题比较突出,而且对大企业的依赖xìng比较重。东南军zhèng fǔ在广州成立之后,四分之三的规模型企业都搬到了广州,结果导致数十家小企业连续亏损或倒闭,从这一点上,利维立刻找到了一条生财之路。 利维说干便干,在琼州城郊买下一大块地皮,构建标准化厂房,从美国聘请一批四十至六十岁的企业管理人员,用来扶持琼州的小企业。当利维将这个想法告诉刘摩之后,刘摩顿时想到了后世的“孵化工厂”,没料到自己这位老同学居然超前开发出这一模式,令他连连感慨,并和利维对实施计划做了完善: 设立创业基金,其中利维和太阳公司各出一半资金,提供低息贷款给创业者,鼓励创业;扩大经营种类,小到农产品籽种研发、大到发动机试验,不分创业对象,不分经营项目;设立孵化工厂管理局,由利维任执行总裁;设立奖惩制度和扶植计划,按经营规模、投资模式和发展状况而定。 四个月的时间,孵化工厂先后迎来二十余家小企业,这其中不但有琼州本土起家的商人,还有来自香港、上海、东南亚等地的一些洋人,而利维也在积极动员美国的关系,试图让一些正在研发新科技产品却又苦于没有资金帮助的人前来琼州办厂,《华盛顿邮报》的广告已经登了十余期,太阳公司的合作伙伴爱迪生公司也在大力宣传。 对于周扶九,刘摩在电话里只说了一句话:“这老头的钱可以买下半个琼州城。” 这一句话,足以令利维想法设法也要将周扶九留下来办厂。 利维一边陪同周扶九等人参观,一边滔滔不绝地介绍孵化工厂的情况,重点讲解采用标准化管理的工厂美好的前景。 周扶九则是面无表情地连连点头,眼睛盯着四处观望,轰鸣的机器、有序的工人、整齐的环境彻底颠覆了周扶九以往对洋人工厂的概念,但他还没有急着下结论。 一行人在工厂里转了一个多小时,这才来到利维的办公室。进入办公室后周扶九立刻对墙壁上一副巨大的K线图感起了兴趣,利维当即介绍道,这是孵化工厂现有所有企业的生产效益统计图,中间的一条红sè虚线代表达标线。 周扶九问道:“红线是无收益?” 利维笑道:“不是的老先生,红线是百分之十,我们的标准是百分之十。” 周扶九没有理解“百分之十”的含义,直到那名年轻的书案告诉他是“一成”时,原本眯着的眼睛顿时睁得老大。 第五章 郭靖只能娶黄蓉(下)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 利维详细讲解现代企业的种类、经营模式、效益对比,他建议一直在点头的周扶九从低工耗、高产出、利润较高的新型企业入手,在利维的手头上,有十余项从特斯拉的实验室研发的民用项目。 “周先生请看这一项,这是一条电力稳压器生产线,预计初步投资规模在二十万两白银左右。密斯脱刘跟我说过,要在三年内在东南的所有主要城市架设电网,对这种产品的需求量非常大,而且后续配件和维护也会保证这一项目源源不断给您带来财富……” 稳压器、转换器、催化酶等等等等,利维拿出手的全是众人都没有见过的新生事物,因为利维相信,以周扶九的身家,不可能再从纺织、粮食加工等传统行业入手,若想老先生“上钩”,必须拿出些特殊项目。而传统行业多是劳动密集型,靠的是人力,琼州的劳动力已经支持不了多少大型的传统企业。 周扶九的表情没有太大的波动,心底却在不停翻滚,因为利维介绍的每个项目都有效益保证书,其中最低的小马力柴油机项目也在一年至少百分之三十以上。 .. 周扶九不动声sè地听利维讲解,待利维介绍完之后问道:“利维先生,这么多赚钱的项目你为何不涉及其中一种或几种呢?” 利维听完翻译,哈哈大笑,看来又不少人问过他同样的问题。利维道:“老先生有所不知,密斯脱刘是我的老同学,现在由他统治中国南方,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要助一臂之力。说句实话,我对于小型实业项目不太感兴趣,密斯脱刘又不让我办大型实业,我也没办法。中国的商人是世界上最有智慧的商人,只是在管理方面还有一些小小的欠缺,所以我和密斯脱刘商量出了这个办法,来帮助你们。” 周扶九听出了利维话里的另外一个意思:这些小项目我根本看不上。笑着问道:“那一般在孵化工厂里需要多少时间才能dú lì办厂?” 利维郑重地道:“这需要看老先生指定哪一种模式,我们的管理督导分为两种,第一种是委托管理型,由我们培养技术工人和管理人员、调试生产线、试产再到联系业务,作为投资方只需提取分红即可。当然,任何投资者都尽管放心,我们有专业的统计人员,账目随时随地可供查看。第二种是委托培训型,我们只负责培训技术工人、调试生产线直至试产,管理方面由投资方自己承担,我们负责督导即可。” 周扶九听完利维的解释点点头,正在思索间,利维笑道:“老先生不必为难,投资兴办实业并非是件容易的事情,利润越大风险越大,既然老先生是第一次来到琼州,我还是建议先生到琼州各地区看一看。比如加乐水力发电站、各地的港口和造船厂、三亚新城,还有琼州到三亚的铁路,我想老先生一定会不看不知道,越看越奇妙。” 利维最后一句话惹得众人大笑,周扶九连声道好,正待准备离去,忽又想到一个关键问题:“利维先生,既然孵化工厂提供如此便利给我等办厂,我想一定有佣金吧,你可否给我说说?” 到底姜是老的辣,在之前办厂的一些小老板中根本没有人提过这个问题,大多听完利维的介绍思考或多或少的时间,便在合同书上签约实施。 利维点头笑道:“这一点我必须给老先生说清楚,为了保证孵化工厂的项目都能顺利实施和赚取利润,我们会和投资者签订风险共享协定,在项目运作第一年内,一旦项目利润低于百分之五连续超过三个月,孵化工厂管理局会立刻关闭该项目,并向投资方赔偿原有投资的百分之七十五。” 利维顿了顿,因为他看到周扶九的眼睛开始冒光了,又道:“既然风险共享也必然要利润共享,当然,这其中我们也付出了诸多的努力,我们美国有句谚语”利维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了什么,低声对翻译道,“这句话别翻译。”轻轻耸耸肩膀算是道歉,继续道,“美国人有句谚语,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所以初期每个项目必须由孵化工厂占据一定的股份,大约在百分之二十至百分之四十之间,这其中包括我们的佣金、工人保险、技术转让费用等等,我们都会在合同中写清楚。在将来项目dú lì建厂之后,我们的股份继续有效,除非由孵化工厂提出转让,股份会一直延续下去。” 利维最后一句话的意思是,若是项目利润巨大,增值时间长,孵化工厂自不可能转让出股份,反之,孵化工厂定然会尽快抛售。 听完之后周扶九面不改sè,而那名年轻的书案却咂嘴叹道:“看来商人永远都做不了善人。” …… 十个月大的小童童躺在刘摩的怀中,似睡非睡,偶尔蹬下脚或是伸伸小拳头,刘摩都不得不放下眼前的资料,轻轻晃动怀中的宝贝,或是轻拍童童的小腹,待儿子安静了,方才继续查阅。 自打施玉晴生下童童之后,刘摩的老父亲刘松龄彻底安下了心,经过容闳等人的劝解,索xìng两耳不闻窗外事,在家中享受天伦之乐。这其中的原因,一来是刘松龄自身的懦弱xìng格,二来是清廷破败的缘故,三来是东南实实在在的变化,不单说别的,连以往游手好闲的侄子刘纯连都被刘摩使得滴流转,整天人五人六地前往规划署上班或是出差,忙得后脚踢前脚,自己还能说什么。 这其中还有一个及其重要的原因,便是当初刘摩被容闳带出国时,容闳私下底对刘松龄说过的一段话:“某观此子绝非池中之物,然jīng气外泄,刚则易折,需自力更生,其事业决不再文正公之下!” 若是别人说了此话,刘松龄定当是江湖骗子,可他对容闳却深信不疑。当年他在曾国藩帐下行走,容闳初次拜见曾国藩之时,恰逢曾国藩犯“龙鳞症”(一种皮肤病,病症如同身上长龙鳞),后刘松龄与容闳逐渐熟稔,容闳也知道其为人诚恳老实,一次酒宴后吐了真言:“某观曾公岁在花甲,断不会超出三到五年。” 当时刘松龄吓了一声冷汗,只道是容闳酒后胡话,却也默默记在心底。待曾国藩六十一岁去世时,刘松龄对容闳容闳彻底信服,他不知道的是,容闳对西医也有所研究。 曾国藩之上是何等地步,刘松龄当初也是心中窃喜不敢做深处想,曾国藩可是满清两百多年汉人中封爵最高之人,清初三藩不能算,那是开国特例,被剿灭之后连祖坟都给扒了。现在即将来,刘松龄已然不敢多想。 外面的一些文人鼓吹领袖论,刘松龄看出了其中一些门道,也想着给自家脸上贴贴金,便召来四五个老秀才,在府中编纂刘氏族谱。想想那个卖草鞋的都要混个“皇叔”的职称,何况此刻的刘家。当写到刘摩时,几个老秀才一合计,这大帅可非比寻常,无论如何也要弄个惊天动地的降生之法出来。 刘松龄细细回忆当初情形,只记得当rì大雨如注,自家的数间草庐嘎嘎作响,似乎没有什么特殊情况,但这些难不倒老秀才们,一篇妙文挥洒而来,什么九龙送子、天佑地祚、惊世绝伦,凡是能想到全部扯了进去,而刘松龄越看越得意。 言归正传,刘摩一边哄着自己的宝贝儿子,一边看着书桌上的资料,放在他眼前的,全部是北洋水师主要将领的个人资料,对于这些人,刘摩的情感难以割舍,那是一种发自骨子里的敬重,他不想和这些人为敌,更不想中国人拼个你死我活让其他人渔翁得利。 不想打,那只有剩下一条路:策反。 其实策反北洋水师将领的想法是邓世昌提出来的,邓世昌被刘摩“骗”来之后逐步安定下来,在接收美国的全部军舰之后,刘摩将海军分为两支舰队:东南舰队和炎海舰队。东南舰队驻地广州,有海军司令詹天佑兼任指挥官,邓世昌任炎海舰队指挥官,驻守由苏比克湾改称的炎海城。 当情报部门将北洋水师主要将领的资料送到刘摩手中时,刘摩这才惊奇地发现,除去水师提督丁汝昌之外,其他将领竟全部是福建人,难怪梅关战役时间李鸿章不敢派水师南下,原本以为李鸿章是为了提防rì本人,看来他是怕这些人叛逃。 既如此,事情就好办得多了! 刘摩的腹案正在初步构建,辜鸿铭来访。 作为刘摩的首席秘书兼兰芳国副总统,辜鸿铭亦是丝毫不得空闲,这一段时间里又担任了一个新的工作:清水营文科总教习。 清水营并非是军营,而是投诚而来的清廷官员改造所,所有官员必须在这里修满半年,根据能力定岗。若说洗脑和辩才,刘摩手下最厉害当属辜鸿铭,这教习一事自然落到了他的身上。 听到辜鸿铭来访,刘摩在儿子脸上亲了两下,让姆妈抱走之后迎了出去。 辜鸿铭在书房外来回踱步,见刘摩出来急忙拿起手中的报纸,一边抖动一边叫道:“大帅,奇才啊奇才啊” “奇才?”刘摩诧异万分。 辜鸿铭急不可耐地将报纸送到刘摩面前,指着第三版的一篇文章道:“大帅看看这篇文章再说。” 刘摩定睛看去,哑然失笑,文章标题曰:郭靖只能娶黄蓉。 第六章 一人挑东南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 刘摩与辜鸿铭步入书屋还未坐定,侍卫匆匆来报:宣传部长王韬前来拜见,说是荐才而来。 辜鸿铭得意地笑道:“看来这次兰瀛先生可是慢了我半拍!” 辜鸿铭与王韬是刘摩手下两大文胆,文人好名,二人私下底也有争斗,当然,那只是笔杆子之间的趣事罢了。 王韬急匆匆闯进刘摩的书房,手中亦是拿着一份报纸,人未到声先至:“大帅大帅奇才啊” 刘摩与辜鸿铭哄然而笑,急忙迎上前去,王韬踏进房门,见辜鸿铭在侧,懵了一下,忽又笑道:“看来这次汤生老弟快我一步!” 辜鸿铭得意地大笑,刘摩见手下两位文胆先后推荐此人,想来必有大才,吩咐侍卫上茶,坐到椅子上细细阅读起来。 写这篇文章之人名曰谭壮飞,想来也是一名忠实的《shè雕英雄传》读者,文章开篇即言:“郭靖之长在于‘仁’,仁为天地万物之源,故唯心,故唯识。郭靖之仁,孝师长,不欺瞒,不妄杀,而黄蓉之怪,在于明大义,讲是非,爱抱不平也。姑且不论仁与怪,某观《郭靖只娶了黄蓉》一文,心底甚为郭靖不平也,按作者所言,莫非仁者无敌之郭靖只能娶到黄蓉?或是黄蓉委屈下嫁?呜呼!吾辈读之甚为愤慨,故为郭大侠明辨一二……” .. 读到这里刘摩轻声低笑,看来这个谭壮飞亦是个小愤青,当读到下面的文章时,刘摩有些头疼,这个谭壮飞不单单是愤青那么简单,而是博学多才,将《易经》、《论语》、《礼记》、《孟子》、《庄子》、《墨子》、《大学》,乃至《华严经》、基督教圣典《新约》全都给搬了出来为郭大侠辩护。 “……《易》首言元,即继言亨。元,仁也;亨,通也。苟仁,自无不通。亦惟通,而仁之量乃可完。以郭靖之为人武功,乃属天地贯通、仁者无敌之第一人也,以此成就,莫说黄蓉也,成吉思汗之千金亦是对其青睐有加……” “……某修习《大学》,深思《大学》所谓致知而知至也、所谓正心而心正也、所谓修身而身修也,纵观《shè雕》全书,未观郭靖通读何等圣典,却自悟仁之最高境界,何故也?本xìng驱使之!人之初、xìng本善,我汉民族之善,广义、宽容、博大,却被误解为软弱、无能、可欺,呜呼!吾辈当善内恶外,非一视同仁也,美利坚、英吉利莫不如此……” 刘摩看到这一段,连声赞好,“善内恶外,这句话说的好!”当即继续看下去。 “……小子窃以为,郭靖之巅峰,并非华山论剑,而是苦守襄阳,此等jīng神,乃是以一己之力宣教中华不屈之jīng神,与殉教之基督有何区别?可叹,俄报有云:‘华人苦到尽头处者,不下数兆,我当灭其朝而救其民。’凡欧、美诸国,无不为是言,皆将藉仗义之美名,yīn以渔猎其资产。华人不自为之,其祸可胜言哉?吾辈急盼郭靖再生,中华不屈之jīng神再生!” “好!”读到这里,刘摩再也按耐不住,猛地拍桌叫好,“真没想到,这个谭壮飞竟然将郭靖研究到这种地步,此人博古通今,一笔抵上十万雄兵啊!” 辜鸿铭笑道:“大帅此言甚是,某初读时也是一时兴起,不料读下去却是yù罢不能,反复读之更是爱之心切啊!” 王韬亦是欣喜异常道:“此人之才,惊艳绝伦,但我观此人尚未出全力,似有些保留。” 刘摩放下报纸问道:“王先生,可知此人身在何处?” 王韬主管宣传部,东南各地的报纸杂志统在下属,求贤若渴的刘摩自是先问王韬。不料王韬苦笑道:“在下前来正是向大帅求助。” “向我求助?” “对,这篇文章发自琼州邮局,待我打电话询问时,按地址根本找不到谭壮飞此人,在下一直在想,此人一定是刚从海外归来,还未对军zhèng fǔ认可,这篇文章应该是他的探路石。” 辜鸿铭点点头道:“兰瀛先生说的在理,大才之人多傲世,估计清楚此人有些周折。” 刘摩略作沉思道:“那我让琼州情报部暗暗查访一番。” 王韬正待反驳,怕刘摩将谭壮飞吓跑了,作为传统文人的他,对刘摩的“情报部”深恶痛绝,一直认为是锦衣卫一般的差事。 辜鸿铭笑道:“大帅何必大费周折,既然谭壮飞以文探路,咱们就以文做饵,我不信此人不会浮出水面。” 看来还是辜鸿铭的“鬼点子”多一些,王韬连连赞同,三人合计一阵这才散去。 原本刘摩写出《shè雕英雄传》是为了激发东南的民族情绪,万万没有想到短短的两年时间里竟发展成了新旧思想文化的碰撞点,而这个点,却又是从刚刚毕业的胡玉开始。 因为胡玉拒绝了施家的提亲,差点让父亲禁足,大伯胡旭德亲自到施家赔礼道歉,还好施家二老未作刁难,但胡家“野丫头”的名声已经在广州城内悄然走转。 但胡玉还是胡玉,仍去报社上班,仍旧每天该撰稿便撰稿,该采访则采访,在别人异样的眼光里没有丝毫的情绪表现出来。 十月十六rì一大早,《广州rì报》社的记者都提前一天得到通知,必须穿戴整齐、清理环境,宣传部长和大帅秘书长要来视察工作。东南zhèng fǔ的两大文胆同时视察工作的情形非常少见,而这些小记也多对两人之间的矛盾津津乐道,当得到这个通知时,所有人都有些纳闷,难道是有大事发生。 这段时间宣传部门涉及到报纸这一块的大事只有一件:扩大改版。刘摩一直想发行一份东南通行的报纸,但交通、人员、信息采集和同步排版都是很大问题,这事情也就一直挂在东南军zhèng fǔ的“三百件急办”指标中。 王涛和辜鸿铭同时来到报社,没有过多的指导工作,也没有去一一走基层慰问,直奔社长办公室,指名要见胡玉。这一老一少要将胡玉再次推到前台去和谭壮飞打擂台,当然,文章由二人执笔,挂上胡玉的名即可。若是两位文胆亲自挂名,一来显得掉价,二来怕东南文人跟风,三来则是解铃仍需系令人。 胡玉断然反对,认为这是“文贼”之事,不料辜鸿铭嘿嘿坏笑道:“辜某听说近rì大帅要从《广州rì报》社抽调数名记者前往军营跟踪采访,这一走就是两个多月啊,吃住都在军营里,特战团那边也要派两人,不知道胡小姐有没有兴趣前往啊?” 娇小的胡玉顿时面sè如桃,低下头有些不知所措,自己与陈博的事情似乎已经成了“既成事实”,她也听出了辜鸿铭的另外一个意思:刘摩乐于看到自己和陈博走到一起。既然能和陈博近距离接触,哪还管什么“文贼”不“文贼”的? 次rì,《广州rì报》登发署名胡玉的文章:《驳谭壮飞之郭靖论》,挑明了要和谭壮飞打擂台。王韬初次以宣传部长的名义下令琼州、广州两地同期排版、同时发售,只盼着这个谭壮飞早早回复,更是派人守在琼州邮局,从分拣下来的信件中查看寄往报社的信件,希望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驳谭壮飞之郭靖论》由辜鸿铭执笔,言辞更加犀利。辜鸿铭从“人之初、xìng本善”入手反驳,认为人xìng本恶,郭靖能保持本xìng已属难得,但郭靖毕竟是虚幻人物,不可以其为至上标杆衡量世人。 王韬与辜鸿铭盼星星盼月亮,干巴巴等了四天才得到消息,琼州邮局收到谭壮飞的投稿信,却是从东方港邮局转发而来,王韬当即安排再次两地同时刊发。 谭壮飞的标题显得有些辞不达意,似乎没有将胡玉放在眼里:《郭靖的仁与名》。而文章中,谭壮飞更是剑走偏锋,不论他事,单论马钰教授内功一事。 “……马钰为何教授郭靖内功?书中所言,作为掌门的马钰害怕丘处机与江南诸侠两败俱伤。小子窃以为,此言有误。马钰之所以传授,恐丘处机盖过其风头罢了,再者,江南诸侠称为‘怪’,必然不受中原英雄待见,缘何马钰对其青睐有加?究其根本,唯‘名’字作祟!” “小子所幸之事,郭靖自始至终都为将名利放于心间,某深感敬佩。然胡大记者文章挑明本人,小子何德何能……” 辜鸿铭与王韬看到这篇文章时哈哈大笑,辜鸿铭笑骂道:“这小子是拐了弯骂我没有看懂《shè雕》啊!若是知道是我写了《shè雕》的后半部,岂不掉下大牙!” 王韬急不可耐地道:“汤生老弟,这次该我出手了吧!” 辜鸿铭未与之争执,心下底却是跃跃yù试,当王韬执笔胡玉署名的文章《再驳谭壮飞:功名但要马上去》一文发表出来时,一名笔名为胡玉哥的文章也跟着同刊发出:《论shè雕之内外》。 王韬的文章反驳理由是:大丈夫行走天地间,不可唯“仁”,还要以功名为重,为国为民创不世之功方是大丈夫终身之目标。而“胡玉哥”则另走蹊径,以《shè雕》中五大高手为例讲解郭靖的成长,并用来比喻当今世界,最终恰如其分地形容此刻中华正是处于懵懂之间、初入江湖的郭靖,中国可有郭靖的“大仁”,但不可有郭靖的“愚仁”。 显然,“胡玉哥”的文章更上了一个档次,王韬纳闷地看着报纸上的文章,不用问,这定然是辜鸿铭的手笔,私下底只得愤恨地骂辜鸿铭是“小人”。因为二人事先约好,每人对一期,直至谭壮飞出现为止。 而“谭壮飞”亦是来者不拒,在第三篇文章中同时回复两篇文章,慢慢地一些新派学者也加入其中,连容闳都忍不住想要写上几笔,奈何三人文章各有千秋,均是上佳之作,只怕自己投出去的稿件被人笑掉大牙,只得在读者往来中写上几句寄语,发表一下自己的感想。 《广州rì报》社没想到一个半月过去关于评论《shè雕英雄传》的文章越来越多,连一些洋人中所谓的“汉学专家”也加入其中辩论,索xìng单独开辟一版为辩论双方提供便利,这下彻底变得热闹起来。 不知是何缘故,琼州、广州热衷于《shè雕》的文人特别是宣传部的几支秃笔全部一边倒地支持胡玉,群起围攻“谭壮飞”。 “谭壮飞”丝毫不做退让,一篇篇妙笔生花的文章隔三差五便寄到报社中,或炳炳烺烺,或起伏跌宕,篇篇珠玑,字字波澜,被王韬誉为笔力独扛,“一人挑东南”。辜鸿铭更是私下底将谭壮飞的文章收集成册,越读越爱。 大半个月的时间,情报部门便将“谭壮飞”的情况调查清楚,当报告递到刘摩面前时,刘摩大吃一惊:“竟然是他!” 第七章 东南改制(上)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 情报部的报告静静地摆在刘摩面前,短短的几句话便让刘摩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谭壮飞,原名谭嗣同,字复生,京师人,祖籍湖南浏阳,年廿四,即周扶九随同书案。其父为湖北巡抚谭继洵,幼年师从浏阳欧阳中鹄,于典籍、佛学、西学颇有研究。” 居然是他! 刘摩暗叹一声,对于“戊戌六君子”,来自后世的刘摩除了一些同情之外,在遇到谭嗣同之前来看,这些人都不过是借着甲午之败被热血冲头的光绪拉出来在历史的巅峰匆匆走了一遭,便成了政治牺牲品,“百rì维新”,不过是一场权力斗争之中的闹剧罢了。 谭嗣同在后世的影响力除了“戊戌六君子”的名号外,似乎无其他重要的影响,刘摩除了一些同情心和那句“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的悲壮,其他的也没有想起什么。残存的“变法志士”中,能让刘摩想起来的也只有梁启超的《少年中国说》,他对功利心切、泡在京师城中等着青云直上的康有为根本不太感冒,可惜此刻的梁启超不过才十六岁左右,若不然早已被招至麾下。. . 刘摩清楚,任何一场革命,不单单是武力上要解决问题,还要在思想上统一阵线,用新的思想去jīng神武装自己的部队,为将来统一全国乃至立足于世界之林打下基础。 经过两年多的努力,王韬与辜鸿铭领着一帮人逐步完善《华夏的革命》一书,从五大问题衍生出其他的一系列理论作品,但是刘摩感觉这些还远远不够。因为光凭借《华夏的革命》一书,只能在共进党内部流转,也就是说,此刻的革命思想理论还远远没有达到刘摩的要求。 这其中的原因有很多,比如人力问题,王韬主掌宣传民政两部,辜鸿铭每月都要奔波于炎海、广州两地,两人工作多是繁杂担重,其他人的文章能让刘摩看上眼的却没有几篇,本着宁缺毋滥的原则,共进党内的理滦究也采取谨慎的态度。《华夏的革命》一书推广工作一直不太顺利,毕竟大多数的旧文人仍无法接受这种夜空霹雳式的思想方式,破而后立,第一步并非那么容易踏出的。 再者便是新旧思想的碰撞,五千年的文明固然璀璨,但旧思想的根深蒂固并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解决的事情,从刘摩归国至今也不过短短数年时间,兴实业、创新军这些都是外在的硬实力,新思想才是软实力。 刘摩从未敢小瞧中国的文人,不管是新的旧的,或是新旧交替的,如何将旧思想向革命路线上牵引也是刘摩心里一直的难题。 在刚踏入这个平行世界时,刘摩就想到过这个问题,也不止一次在思考为何清廷败亡后中原混战那么长时间,诚然,武夫当国是其中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其次,便是中国人的思想还未彻底改变,尤其是作为人文思想领导者的中国旧文人。 刘摩不由得想起一件事,前世自己曾在zhèng fǔ机关实习,曾参与过一次中外文化交流会,领导送出的最重要礼物是一部价值七八万的影印本二十五史,刘摩一直在腹诽,二十五史连大多数中国人都看不懂,何况那些金发碧眼的老外?可转念一想,二十一世纪的中国当代文化有什么?究其原因,从清廷倒台之后造成中国文化断层,也正是这个缘故间接导致中国持续的动荡。刘摩也在庆幸,当初辜鸿铭撕毁小学课本的时候,他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错误并加以改正。 文化的断层,直接结果就是思想的空洞和畸形生长,结果邯郸学步,忘了自己的祖宗文化其实是世界上最先进的思想体系,只不过缺少一个适合的领导者和一个适合的发展途径。 流氓其实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这句后世“名言”说的并不是流氓,而是文人。刘摩也想扭转目前自己最薄弱的一块,却苦于没有合适的助手,谭嗣同既然出现,并在掌控之内,那就决不能让他溜掉,思想改革的大旗就交给他了! 刘摩冥想一阵,他需要弄清楚一个问题:谭嗣同如此激进的思想是怎么形成的?随手拿过一张空白的信笺,写下“浏阳欧阳中鹄”,按动抽屉边的电铃,门外的侍卫应声而入:“大帅!”刘摩递过信笺,吩咐道,“交给情报部陈钜溶。”“是!”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广州rì报》的辩论仍在继续,从郭靖与黄蓉的关系逐步演化成推广新思想、批驳旧思想的一场轰轰烈烈的全民大讨论,王韬请示刘摩之后,命《琼州rì报》、《昆明rì报》、《贵州rì报》、《红河rì报》及《自强军报》转载经过宣传部筛选的讨论文章。 一时之间,似乎所有接触过报纸的人都知道有个大名鼎鼎的“谭壮飞”,而谭嗣同本人则陪着周扶九还在琼州各地考察,这天刚抵达三亚新城,谭嗣同连打了三个喷嚏,低声嘟哝道:“又是谁惦记我了?” 却是有人惦记着谭嗣同,应该不能用惦记来形容,而是破口大骂。 特战团第一大队第二中队学习室内,三个身穿军装的年轻人正在摇头晃脑地读着谭嗣同的文章,因为他们是全中队的“思想教官”,必须读熟读透,还要给不理解的战友讲解。 啪的一声,卢野愤恨地放下手中的剪贴本,滔滔不绝地骂道:“这个该死的谭壮飞,娘卖皮地到底读了多少书,一会子曰一会大学的,他娘的居然还有佛祖云,好像这些死了百八十年的都跟他家亲戚似的,每句话都记得这么清楚,妈的,老子读的累死了” 一个闷声闷气地声音接过话茬:“大哥你就消停点吧,就算你再骂,这个谭壮飞也不会被你骂死,咱们该读还得读。还有,那些家伙死了不是百八十年,而是千把两千年,都是妖jīng。” 卢野乜斜这眼睛看向方靖,没好气地骂道:“得,就你小子能,你当你是辜鸿铭啊!也去混个大帅秘书长当当?干也不知道一号跟二号是怎么想的,原来叫咱们每天在中队会上背诵条例倒也罢了,现在居然要读这个,读就读吧,还要他娘的解说,”“砰”愤慨万千的卢野猛地拍下桌子,边上的方靖与陈博吓了一跳,卢野叫道,“要是老子能懂这些,还来当什么鸟兵!?” 陈博叹道:“野驴别说了,一号没打也没罚咱们,反而叫咱们三个充当思想教官,这说明一号还是维护咱们的。” “去”卢野不屑地道,“你小子后台硬又授过勋,将来在部队里比咱们有出息多了……”卢野话音未落,外面响起了集合哨,面sè大变,因为这哨声说明还有半个小时便要开始中队会,暗暗嘀咕一声,强打着jīng神咬牙切齿地看向文章。 半个小时,弹指一挥间而已,二中队集中到食堂中,聆听三位“思想教官”的授课,这个活动已经坚持了一个月,团长政委没开口,谁都不知道这种课程啥时候才到头。 按照当初一号布置任务时狰狞的表情,战士们都估计要很久。 在梅关战役之后,特战团的战斗力得到所有人的认可,并得到进步扩大。根据战时显现的弊端,如小组火力较弱、人员调配不足等,刘摩下令将特战团扩充三分之一,整体达到一千一百人。小组人员扩充至十名,在原有一名组长、两名狙击手、两名突击手、两名保障兵和一名工兵的基础上,增加一名机枪突击手和一名工兵,人员虽然只加了两个,却使小组的作战模式更加灵活,战斗力更加凶悍。 原本被授勋的陈博是二中队副队长的热门人选,因为郎队长被调到青卫师任旅长,原先的副队长单聪转正,结果因为广州街上那一闹,二中队成了团里的重点照顾对象,每次团部开会时,单聪都要单独汇报中队思想建设情况,副队长的人选也一直没有定下来。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陈博的共进党预备党员资格被取消,但陈博丝毫没有怨言,反而整天在被窝里偷着乐,胡玉公开承认他是她的男友,相对而言,什么副队长、预备党员的,都是过眼浮云。 照团政委魏连山的话说,陈博还太年轻,不懂事,需要多多打磨。说这话的时候陈博、卢野等人都在场,事后卢野愤愤地道:“大帅不过二十四岁,团长也不过二十八岁,一个个装得都跟土地公似的,累不累?” 百十名战士挺直胸膛坐在食堂中,今天晚上首先上场的是陈博。陈博拿起剪贴本,快步穿过人群走到讲台处,先是敬礼,开口道:“各位战友大家好,我是特战团第一大队第二中队虎牙小组组长陈博,今天晚上,由我开始向大家汇报思想改造工作,首先,让我和大家一起学习谭壮飞的《仁之新旧论》!” 这样的开场白是魏连山给陈博三人量身定做,不论开会说什么,开场白都要这样,他要这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端正思想。 陈博捧起剪贴本,轻咳一声,正待“即兴演讲”一番,忽见食堂门外立着一个娇小的身影,他不敢置信地揉揉眼睛仔细看去,那不正是他的梦中情人胡玉吗? 第八章 东南改制(中)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 陈博满怀激情、抑扬顿挫地读完文章,再用自己的想法结合部队实际情况讲解,胡玉已经悄然离去,团长和政委进入了讲堂,坐在一旁面无表情地听着陈博演讲,时不时低声细语。 “山子,你说辜小鬼这不是添乱嘛!竟然把胡家的野丫头给派来,我” 辜小鬼,是碧眼儿辜鸿铭的外号,自强军的将领们私下底都这么叫他。 魏连山笑道:“这可是大帅同意的,咱们能怎么办?既来之则安之吧!大帅的命令你刚才也看到了,你打算派谁去?” 叶圭祥低声道:“团里新兵蛋子太多,反正陈钜溶那边暂时不急,我看这样,先加强训练一个月,一个月后全团大比武,哪个组最先进哪个组上!” “这个我没意见,”魏连山咂咂嘴道,“二中队的思想整顿已经有一个月时间,我看也差不多了,就这样吧,你等下上去动员动员,不能让他们有思想包袱,出了纰漏咱兄弟担不起啊!”. . 叶圭祥点头称是,转过头看向上台汇报的卢野。 若说特战团哪个组最优秀,估计每个人都会首先想到陈博的虎牙小组,若论单兵作战,虎牙小组成员并非是最优秀的士兵,但总体水平却一般保持在全团第一。组长陈博胆大心细主意多,副组长张刘安成熟稳重能力强,组员范小年、卢野、方靖、尹东来等人也是各有千秋,形成了一组最奇妙的组合。 等方靖上台汇报时,团部一名参谋急匆匆来找叶圭祥,说是总参谋部找团长有事,思想动员工作只得由魏连山来做。 方靖讲读完毕,魏连山走上前台,宣布二中队思想宣教工作暂告一个阶段,但也不能松懈,小组思想讨搂习还要继续,接着便宣布下面的时间内要进行超强度训练,并要进行全团小组技能比武。 随后,魏连山让全中队士兵散去,留下中队长单聪与虎牙小组成员。陈博的眼神中透出的激动气息丝毫没有逃过魏连山的眼睛,魏连山暗叹一声,坐到陈博等人身边道:“我想你们也知道了,这次大帅派《广州rì报》记者到军营中跟踪采访,这是为了向老百姓展示我军风采,也是为了统一咳” 魏连山意识到自己有些跑题,轻咳一声又道:“我要跟你们几个小子说的是,一个月后将要从特战团中抽调人员配合情报部完成一项特殊任务,全团技能比武就是为了这次任务。你们不要有思想上的包袱,努力训练,我还是看好你们的。” “呀”卢野兴奋地大叫一声,却被单聪瞪了一眼,悻悻然地眼神四处乱瞅。 单聪正sè道:“政委,这次的思想改造给我们中队造成的压力很大,特别是虎牙小组,您看能不能让记者特别报导一下咱们,我的意思是给咱们振奋一下士气。” 陈博的心底顿时乐开了花,恨不能搂住单队长亲上一口,眼神热切地看向魏连山,嘴巴张了张,却又没有吐出一个字来。 魏连山看着陈博猴急的表情,心底暗暗好笑,脸上仍旧一副严肃的表情:“这一点团部一定会考虑,保持旺盛的战斗力才是我们的重中之重,你们抓紧训练,团里自有安排!” 为陈博考虑的张刘安不急不慢地道:“政委,最好是那名女记者,这样兄弟训练起来才更有劲!” 魏连山乜起眼睛,恨铁不成钢地道:“怎么,听你小子这意思是不是不打算入党了?” 张刘安慌道:“哪里哪里,政委啊,我也是为了您和团长考虑啊!” “呦呵!”魏连山舒开双眉,笑骂道,“你小子为我考虑什么?” 张刘安陪着笑脸道:“咱们虎牙小组可是团里出了名的尖刀组,自强军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若是这次采访中虎牙小组连个露脸的机会都没有,兄弟部队一定会说团长政委不会带兵不是?请政委放心,我张刘安代表全体组员向团首长保证,端正思想、刻苦训练,坚决保住特战团第一小组的称号!” 魏连山强忍住笑意,佯作思索片刻,正sè道:“这么说也有些道理,该替首长考虑的,还得替首长考虑。咱们特战团将来一定还会扩大,旅、师、军都有可能,各级指挥员同时也应该顾全大局,大帅常说,组长是兵头将尾,也是一级指挥员,是该多替上级考虑考虑。” jīng明的张刘安立刻顺竿就上:“那政委也要替咱们这些小兵蛋子考虑考虑不是?” 魏连山白了他一眼,对着单聪道:“这样的混球啊,没有不行,多了也麻烦!走,小单,跟我去其他小组看看。” 魏连山与单聪刚踏出讲堂,身后传来一片欢呼声…… 次rì上午,各小组分别在进行战术、shè击、攀爬等科目的训练,到处手旗翻飞,满场呼号吼叫。初次踏入训练场的胡玉,便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雄xìng气息,在她眼里,身手敏捷的陈博更是令她沉迷。 特战团没有像其他兄弟部队一样专门设立宣传干事,而接受报社记者的跟踪采访也是破天荒第一遭,加上胡玉这个特殊因素,蔡振寰派来一名总参谋部的女干事陪同。 当得知自己的第一采访对象时陈博时,胡玉激动的一晚上没睡好觉,数着星星等到号声响起,便急匆匆地与女干事汇合,直奔二中队训练地点。 通讯员将陈博叫到跟前,严肃的女干事道:“陈组长你好,这位是《广州rì报》记者胡玉,今天早上她将要采访你们一个小时时间,请你在采访过程中严格遵守部队管理条例和保密制度……” 女干事屏着扑克脸絮絮叨叨地讲了一大通,陈博木然地连连点头,眼神是不是偷看胡玉,而胡玉的眼睛里则是柔情一片。 待胡玉开始采访时,两人默契地想要甩掉女干事,漫步在训练场外围,女干事却始终距离保持两米以内,令陈博恼火不已。 胡玉娇羞的脸上浮出笑容:“陈组长,我观察到你们小组的面貌具有独特的气质,请问你带兵有何诀窍吗?” 见心爱之人给自己的小组贴金,陈博暗暗兴奋,在授勋时接受过记者采访的他丝毫没有怯场和停顿,保持着严肃的面sè侃侃而谈:“这其中没有诀窍,应该说是工作方法。其实像我这样的组长,和兄弟部队的班长一样,属于兵头将尾,别看官不大,却是最重要的。” “我的工作方法主要有三点:一是激励,团里有很多技能比赛,不单单训练场上的,还有读书学习,大家相互帮助、相互鼓励,表扬先进,激励后进,最终取得共同进步。第二是顿正思想、狠抓训练,在我们特种团里,可以套用一句大帅的治兵语录,特种兵,少得是人xìng,多得是狼xìng,这其中组长是关键,将是兵中胆,你不怕死,兵自然就有胆,没胆也得有胆。同样的宋人,同样的装备,为什么北宋末如此无用,在岳飞手里就如狼似虎?而作为特种兵……” 陈博一边讲解,一边看着胡玉不停记录,又时不时偷瞟身后的女干事,在讲到第三点时计上心头。 “第三点就是带兵要公正,就拿加入共进党这件事情来说吧!全组十个人,几乎个个都想进。” 胡玉不失时机地问道:“为何都想进呢?” “这一点你可以问问我的战友”陈博喊道,“卢野,跑步过来!” 满身是汗的卢野刷拉一下冲到二人面前,还未待胡玉问话,陈博突然打个手势,拳头握紧,大拇指向后指指又猛地压下去,卢野会意地点点头。胡玉正纳闷间,陈博笑道:“胡记者,你这个问题可以问问他。” 胡玉问道:“卢野,你也想加入共进党吗?” 卢野挠挠脑袋道:“嘿嘿,那还用说。能加入共进党的士兵,都是大家公认的是最优秀士兵,比如能参加党务会、学习到很多革命思想,是自我提高的一众最佳方式,将来就算退役了到家里也有安排。再说了,共进党是为天下老百姓谋求幸福的组织,能加入其中是我终身奋斗的目标。” 一向打岔胡闹的卢野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看来通过一个月的思想改造工作确实大有进步,不料最后一句话却又露出了狐狸尾巴:“还有,”卢野笑嘻嘻地道,“前些天我回家探亲,现在老家的人对共进党员都连声称赞,若是我加入了共进党,将来一定能找个好媳妇!” 听不下去的女干事在远处轻咳一声,陈博摆摆手道:“好了,没你事了。” 卢野看着胡玉还在记录,反驳道:“胡记者还在写呢,让她再采访采访我” 陈博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嘴巴向后努努,卢野咕噜一句,走到女干事面前敬礼道:“请问这位少尉,您也是来采访的吗?若是有什么问题可以尽管问我。” 女干事面无表情地道:“我不是来采访的。” “那您一定是来参观的吧!我可以帮你介绍一下啊,你看看咱们团的武器装备、训练科目都是自强军中最牛的,不单单说别的,你见过哪支部队的班级战斗力能和咱们相比……” 趁着卢野在后面胡搅蛮缠,陈博急忙低声问道:“你住在哪边?” 胡玉用弱不可闻的声音道:“团部三楼。” …… 欧阳中鹄,字节吾,号瓣姜,能培育出谭嗣同这样一位奇才之人,其自身亦是一个怪才。 此时的欧阳中鹄方及不惑之年,屡试未中,索xìng在浏阳教书,说是要为社会培育英才。据他自称,平生最崇拜两个人,一个是衡阳的王夫之,即号称明末清初三大思想家之一的王船山,王夫之一生主张经世致用的思想,坚决反对程朱理学。欧阳中鹄号瓣姜,就含有崇拜王船山的意思,要为王船山又号姜斋。欧阳中鹄崇拜王船山很好理解,因为王船山在湖南后学中备受推崇,曾国藩未去世之前,曾于金陵大批刊印《船山遗书》,使王船山的著作广为流传。 欧阳中鹄崇拜的另一人却是美国的华盛顿,这就不能不令人感到惊奇。欧阳中鹄一生未曾出洋,却常说:“华盛顿为尧舜禹汤合为一人,西方之圣者。我中国如yù保国保种,就非要有华盛顿这样的人物出来不可!”这种思想,在当时可谓骇人听闻的,也正是他这种推崇西方zì yóumín zhǔ斗士的思想,在十岁时便拜他为师的谭嗣同心灵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当刘摩凭空出世,短短数年内占据东南六省时,欧阳中鹄却又开始产生了犹豫,他推崇华盛顿不假,却对西方制度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抵触,这也是大多数改良派人士同样的内心矛盾,他们大多认为刘摩代表的是“泰西之风”,若是将中华全盘西化,他们根本无法接受。他们期待的“华盛顿”,应该还是个扎着长辫、尊孔敬儒的传统中国人,而不是被他们称为“贼秃军”的东南自强军领袖刘摩。 但理想与现实的差距往往超出所有人想象,当“贼秃军”打败清俄法三国联军之后,他们的内心已经被深深的震撼了。 欧阳中鹄并不知道谭嗣同去了东南,仍旧每rì安安心心在家中为青年俊才们传授知识,却不料被巡抚衙门请去喝茶,两个多月时间仍旧杳无音讯。 原因无他,自清廷与刘摩一仗全军覆没之后,慈禧太后为首的清廷感到万分恐惧,若是刘摩挥师北上,只怕两月有余便要退回关内,所幸的是刘摩仍在名义上保持与zhōng yāng的隶属关系,一直未出现其他波动。 但“贼秃军”造反的事实已不容改变,清廷也想法设法保住摇摇yù坠的破庙,派驻外公使不停活动,争取外援,在直隶、山东、陕西三省试练新军,再者,便是清除异己。 于是,整天将华盛顿挂在嘴上的欧阳中鹄成了第一批被清理对象,罪名“通敌”。 当刘摩得知消息后,哑然失笑,看来真是应了那句话:若使人灭亡,必使人疯狂。清廷的疯狗本xìng又露出来了,yù加之罪何患无辞?随即命令情报部长陈钜溶,不惜一切代价救出欧阳中鹄。 第九章 东南改制(下)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 谭嗣同曾读过《华夏的革命》早期版本,在他眼中,这种纯白话的文体不值一睹,什么“刘摩才是我们的最高领袖”、“在刘摩带领下步入新的辉煌”如同小孩过家家一般胡闹。但谭嗣同不得不承认,正是这本在他眼里胡话满篇、狗屁不通的《华夏的革命》,使刘摩身边凝聚了大批人,走访琼州各地,更能体会到老百姓对刘摩的拥护。 相对于刚起步的东南各地和贫瘠不堪、黑暗混乱的中原,琼州无疑是一方世外桃源般的热土,而刘摩的改革方式,也属于那种chūn风和煦、循序渐进的。 谭嗣同在到达琼州之前有一个最大的疑问:为何东南的自强军已经形成了“造反事实”,反而仍旧同意一些文人前往京师参加科举?在他一如既往的概念里,士,立国之本也,难道刘摩是采取洋人的治国方针或是从本质上厌恶中国文人? 但这也不可能,诸如担任东南军zhèng fǔ要员的王韬、文廷式等人来说,他们均是中国本土文人的其中之一,东南军zhèng fǔ及地方zhèng fǔ中也大量充斥着举人秀才之辈。 .. 刘丹国的鲜血无情地熄灭了谭嗣同试图改良zhōng yāng、重振中华的殷殷报国之情,也带着无数的疑问跟随周扶九前来东南考察。 当年满清入关,“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一根压垮国人脊梁的辫子也曾兴起血雨腥风,不知多少仁人志士慷慨赴义,这根辫子,应该是刘摩革新的信号,但谭嗣同在广州街头仍看到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留着辫子,莫非是刘摩的刀还没有磨快?还是刘摩根本不想改变现状?或是刘摩的“革命”还不够彻底? 在谭嗣同看来,任何一场改朝换代的改革都应该是鲜血成河、人头滚滚的,快速、直接,但他到了琼州各地之后,彻底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琼州能看到的辫子几乎没有,而刘摩的威望也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在琼州,zhèng fǔ并没有强制百姓剪辫子,没有剪辫子的百姓却得不到一丝革新带来的好处:不能进厂、得不到新田地优惠政策、禁止参军、禁止进入新学入学等等等等。 得到实惠的百姓们是富足的、充裕的,丝毫没有看到中原百姓的那种令人心悸的菜sè,谭嗣同一一走访百姓、工人、商贾,为自己的疑问解惑,在他看来,刘摩骨子里还是重视士人的,只不过把工农商等阶层的人也抬到了士人的同一水平线上。这一点,在琼州新式学校的课本中最能体现出来。 谭嗣同偏向改革,重的是文化,在琼州新学的课本中,他没有找到令他“担心”的文章,若是刘摩下令将《华夏的革命》一书从小学开始普及,就谭嗣同个人认为,那是要“亡国灭种”的疯狂之举。 所以,谭嗣同在心底给刘摩打了个及格,至少,在已经考察的项目上他对刘摩产生了认可。 近两个月的考察,周扶九、谭嗣同各有收获,同时满意而归。周扶九还是没有冒然去投资实业这一块,他决定先在广州设立一处贸易行试试水,毕竟搞实业耗费jīng力大,交给别人又不放心。 当一行人乘船从三亚直抵广州码头时,令谭嗣同不敢置信的是,自己的恩师欧阳中鹄、好友唐才常、刘善涵等人在码头迎候他,最令他震惊的是,欧阳中鹄等人竟然全部剪了发辫。 剪了发辫,那说明良师益友们已然投靠了刘摩。 谭嗣同惊讶于刘摩的手段,但听了恩师的唏嘘之后又对清zhèng fǔ深痛恶觉。 刘摩在广州城内拨下一座大宅,组建“中华强学会”,欧阳中鹄任学监,不受其他部门约束,直接归属大帅府。 对清廷彻底丧失希望的欧阳中鹄被情报部人员救出囹圄,抵达广州后第一时间便剪去发辫,并申请加入共进党,然而欧阳中鹄在湘江一带影响巨大,刘摩决定在年底共进党代表大会时为其隆重举行入党仪式。 随着“中华强学会”的成立,消息在东南传出,躲避清zhèng fǔ追捕的一些青年俊才纷纷前来投靠,这其中,有长沙毕永年、潜江唐建、常德王西珍、王义珍、岳州潘佑江等青年人物,令刘摩异常欣喜。 对于谭嗣同,刘摩没有直接出面,而是先委托欧阳中鹄尽最大努力留下他,若是谭嗣同仍不愿“就范”,再考虑采取其他办法。 若说起来,谭嗣同最大的顾虑是其老父亲湖北巡抚谭继洵及庞大的谭系家族势力,但谭嗣同自幼丧母,不见容于继母,所以从小便远离家庭,dú lì生活,在一种凄凉落寞的环境中长大。十八岁时,谭嗣同西出玉门关,在xīn jiāng第一任巡抚刘锦棠手下做事,往来于天山大漠之中,与边卒牧民为伍,饱尝塞外生活的艰辛。再后来,谭嗣同周游全国,足迹遍及长江南北、大河上下,奔走于通都闹市、名山大川,考核民情,综览世事,深知社会之积弊,洞悉民间之疾苦。 这个标准的“官二代”,没有一丝纨绔子弟的恶习,甚至不愿为官,痛恨八股文章和官场逢迎之事。 当欧阳中鹄说明来意,谭嗣同显得很平静,思忖片刻道:“学生想和刘中堂单独见一面。” 欧阳中鹄暗暗松一口气,他也害怕自己这名爱徒不愿留下来,更害怕清廷这个大染缸将他淹没。 次rì上午,刘摩便单独会见了谭嗣同,二人谈了近三个多小时,谭嗣同毫不客气地留下来和刘摩一起共进午餐,总体而言,二人相处的非常愉快,虽然也有些争执的观点,但这两个年轻人一见如故。 数rì后,伍廷芳来投,刘摩亲自到广州码头迎接。 1889年11月30rì,距离共进党年度代表会还有一个月时间,东南军zhèng fǔ连续发出数份刘摩签发的公告。 第一份,组建东南政务院,刘摩自任总理,唐绍仪任第一副总理,蔡绍基、梁敦宜、王韬任副总理,下辖部门十四个; 第二份,组建自强军总司令部,下辖总参谋部、总装备部、情报总部、民众武装动员部,与行政部门彻底脱离关系; 第三份,组建最高法院,暂对政务院负责,待时机成熟时将成立上下议院,最高法院也将成为最终dú lì执法机构,首任院长伍廷芳,在广州、琼州、炎海三地兴办司法学校; 第四份,东南六省区域及地方zhèng fǔ人员调整公告,刘摩按后世中国的区域划分将东南六省全部固定下来,设立省、市、县三级行政规划,苏比克湾更改的炎海城暂不在区域规划之内; 第五份,东南全面废除科举,创办《中华新报》为东南zhèng fǔ的官方报纸,谭嗣同任首任主编,同时兼任官方的华南书局局长。 第十章 英国的图谋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 “砰” 一颗西红柿准确无误地砸在英国皇家海军情报处处长里尔中校的脑袋上,顿时留下一片殷红,里尔中校脑门皱起,身形微微颤抖片刻,依旧直挺挺地站在原地。 这是英国首相办公室,面目狰狞的索尔兹伯里侯爵怒火滔天地盯着里尔中校,海军大臣、外交大臣等人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声。 “混蛋!” 索尔兹伯里暴起一声怒喝,歇斯底里地叫道:“德国人的新式战列舰主体已经接近完工,你们情报处居然才得到消息,难道你们不觉得羞辱吗?难道你们还配拥有皇家海军的称号吗?大英帝国的颜面全被你们丢尽了,你们这些垃圾,统统都该被波塞冬叉死!” 波塞冬,是希腊神话中的海神,索尔兹伯里的愤怒已经到了极点,因为此时英国的“君权”级战列舰刚刚通过建造预算,还未开始施工,这就意味着英国的海洋霸主地位遭到新兴帝国德意志的挑战。. . 新式战列舰火力强大,已经将现有的所有战舰统统抛在身后,在海上就是一个“无敌”的存在,野蛮的rì耳曼人居然走在了大英帝国的前面,这是索尔兹伯里万万不能接受的事实。 在保证世界霸主地位的同时,英国也一直盯着列强各国的军舰发展情况,去年上半年德国同时开工四艘战列舰,英国情报人员反复研究后认为是八千吨的普通铁甲舰而已,因为那时候还没有万吨级战列舰这个概念,所以未曾仔细探究,相对而言,德国人的保密工作做得也比较到位。 直到今年十月份,英国情报人员在柏林的一次酒会中,从中国留学生学监胡宣正口中无意中得到一条重要消息:中国南方zhèng fǔ派了四百余名海军人员参与德**舰建设,在建的四艘军舰中有两艘是刘摩所属,是世界各国都无法比拟的巨无霸。 英国情报人员顿时慌了手脚,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探查清楚:德国在建的四艘军舰均是一万两千吨以上的新式战列舰,大概的火力配置、装甲厚度全部超出现有军舰,预计在一仈jiǔ零年四月份下水。 情报传递到索尔兹伯里手中,索尔兹伯里如何不产生极度的愤怒。 在与刘摩的谈判中,索尔兹伯里一直都将刘摩捏的紧紧。凡是有利于英国的,全部放行,比如棉花、马匹、制造设备、枪支弹药等物资,均会在第一时间内运抵东南,但刘摩从英国订购的六艘军舰,一直造造停停,借口不断,并对美国施加压力,拒绝再为刘摩制造军舰,而对刘摩垂涎三尺的印度尼西亚也始终未曾松口。 索尔兹伯里还没有道德高尚到要维护欧洲其他各国在亚洲的利益,更没将尼德兰王国放在心上,他始终将大英帝国的利益放在首要位置,他担心刘摩拿下印度尼西亚之后又会对澳大利亚产生兴趣,占领巴布亚新几内亚的德国人已经令他烦躁,若是再加上刘摩,那只能让他辗转反侧、食无甘味。 而且,索尔兹伯里也一直坚持东南军zhèng fǔ不得跨过长江,甚至上海也要dú lì划归英国势力范围之内。 似乎刘摩还是很忌惮英国人的势力,在梅关战役后反而削减了军队,这让索尔兹伯里分外高兴,对这名听话的“小弟弟”拍去了慰问电报,鼓励他与自己共同建立东南亚新秩序。刘摩没有回复他电报,或许是无奈,或许是无声的反抗,但索尔兹伯里自信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之中。 可是现在,英国人的优势被这四艘战列舰打得风消云散,一切都不复存在。 想到这里,索尔兹伯里拍着桌子对里尔中校怒吼道:“滚出去!” 里尔中校面无表情地向众人敬礼,快步离去。 索尔兹伯里似是又想起了什么,从办公桌拐角的文件夹中取出一份资料,这是刘摩的海军实力报告: 八千五百吨级铁甲舰两艘,“荡cháo”号、“荡寇”号,为广州舰队、炎海舰队旗舰; 五千吨铁甲舰五艘,“兴国”号、“兴邦”号、“兴城”号、“兴民”号、“兴州”号; 两千吨护卫舰七艘,“南雄”号、“南威”号、“南进”号、“南勇”号、“南庆”号、“南中”号和“南镇”号; 铁甲训练舰两艘,潜水试验艇两艘,鱼雷艇十一艘,武装运输船若干,海军总计一万九千人,配属陆战部队六千人,海军司令詹天佑,副司令邓世昌、孙成,分别兼任广州舰队司令、炎海舰队司令和陆战部队司令。 索尔兹伯里细细计算一遍,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喃喃地道:“若是再加上这两艘新式战列舰和其他战舰,刘摩的战舰吨位将要超过李鸿章的海军和rì本的海军!不绝对不能容忍!”索尔兹伯里将目光投向窗外,思考如何解决这一个棘手的问题。 海军大臣乔治-汉密尔顿轻声道:“首相阁下,现在我们必须要清楚德国人在建新式战列舰的配置,在必要情况下,我们的新式战列舰在配置上要做针对xìng的修改。” 索尔兹伯里定住心神,叹口气道:“俾斯麦是个jīng明、狠毒的老家伙,要想从德国人那里获取jīng确的情况,我们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外交大臣寇松插嘴道:“首相大人,请不要让愤怒影响了您的决断,实际上我们可以换一个角度思考问题。” 索尔兹伯里侧过脑袋,盯住寇松道:“那请你说一下。” 能从傲慢的索尔兹伯里口中说出一个“请”字,令寇松异常兴奋,寇松按捺住内心的激动,道:“俾斯麦与德皇的关系十分紧张,俾斯麦亲华,威廉二世却对中国人有一种骨子里的蔑视,据说前年盛宣怀拜见他时,作为皇太孙的威廉二世态度十分无礼,并遭到德国先皇的训斥,我们不妨从这方面做些文章。” “再者,刘摩急于拿下印度尼西亚,无非是给自己的战略后方争取更大的空间,或许他威胁到我们在马六甲海峡和澳大利亚的利益,但至少现在及未来数年内不敢轻举妄动,而我们的目标则是极力保住‘rì不落帝国’的辉煌,我想” 寇松说到这里,有些紧张地看向索尔兹伯里,后者用鼓励的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寇松缓缓地道:“与其看着刘摩与德国结盟,不如将他彻底拉到我们的阵营中来,毕竟中国太大,清zhèng fǔ过于**,我想让德国人帮助刘摩建造军舰,还不如由我们来做!” 索尔兹伯里倒吸一口冷气,汉密尔顿翻翻白眼反驳道:“难道寇松爵士希望看到一个强大的东方帝国出现在我们面前?” 寇松摇摇头坚定地道:“中国虽然很大,但贫弱是它最致命的根本,中国的资源也是屈指可数的,而且,除去我们大英帝国本身的实力而言,难道俄国、法国会坐视中国强大吗?在当今世界之中,我想大英帝国的辉煌一定会被我们永远持续下去!” 汉密尔顿正待反驳,军人的思维永远都是直接的,听懂了的索尔兹伯里道:“对!寇松,你忘了,还有一个rì本!但也不能让刘摩一帆风顺,一个动荡的远东才符合我们的利益。” 一直绷着脸的索尔兹伯里笑了,很惬意,很舒坦。 十一月中旬,英国外交大臣寇松访问德国和俄国,寇松在德国最先拜见的却是德国首相俾斯麦,被故意轻视的德皇威廉二世感到异常恼火。寇松抵达俄国之后,与俄国达成一系列合作协议,支援大批民用和军事物资。香港总督德辅受索尔兹伯里首相委托,再次与刘摩展开谈判,在以往过程中都是由英国代办级官员与刘摩接触,这一次显得分外重视。 十一月底,英国从驻印度洋、地中海舰队抽调五艘主力战舰和两艘辅助舰组成支援舰队,受清zhèng fǔ的邀请,驻军上海,协助北洋水师建立宪兵队,举行海上联合军演。 刘摩一方面静静观察英国人的举动,一方面与英国全权代表德辅谈判,原本刘摩并没有对英国抱有太大的幻想,而胡宣正无意中泄露的消息也是他指定为之,他压根没有料到英国人的反应如此强烈。 德辅开门见山地提出索尔兹伯里的要求:刘摩出让新式战列舰的全部资料,英国同意在荷兰与兰芳的国土问题上保持中立,必要时可以协助兰芳共和国。德辅笑道:“密斯脱刘,首相已经查明了为阁下延误建造军舰的原因,可以向你保证在合同期内完成,并下令在澳大利亚建造大型船坞,若是阁下有兴趣的话,可以与我们合作,我们制造出的战列舰比德国人更加优秀。” 习惯于“土皇帝”生涯的德辅没有理解索尔兹伯里的意图,其次,德辅是一名陆军将官,而不是一名外交家,在他眼里,刘摩的势力根本不值得他去重视,从谈判开始,德辅一直保持高高在上的超然态度。 刘摩面无表情地看向德辅那张欠抽的老脸,也听出德辅口气中的潜台词,强忍住心底的厌恶和不屑,缓声道:“德辅先生,合作,应该是双方共赢的事情,我们与德意志的合作一直很顺利,暂时还没有考虑过于其他国家共同开发新式战列舰。” 原本皮笑肉不笑的德辅止住笑容,张大嘴巴问道:“新式战列舰是你们和德国共同开发的?” 刘摩嘿然道:“所有的军舰图纸全部由我们提供。” “真是不可思议!”德辅知道,刘摩没有必要骗他,也难怪从这次谈判开始,刘摩的口气开始变得有些强硬。德辅皱紧眉头试探地问道,“难道阁下放弃与我国结盟的想法?” 优势再次站到刘摩这一边,刘摩道:“那要看贵国的诚意。” 德辅呆住了,原本认为能让刘摩让步,看来现在是大英帝国不得不让步,作为陆军将领出身的德辅并非傻瓜,他也知道大英帝国能够保持现在的霸主地位得益于所向无敌的海军,也难怪索尔兹伯里首相在电报中有言:先探清刘摩的底线再作计较。 思量再三,德辅做出一副认真的表情道:“不知道阁下的诚意如何?” 皮球又踢了过来,刘摩笑着一手捏住下巴道:“只要贵国不在印度尼西亚和我军统一中国的过程中设置障碍,我可以答应转让新式战列舰的技术,并且与贵国签订全面合作条约,这也是索尔兹伯里首相一直期待的事情。” 德辅似乎想起了什么,急问道:“那香港问题呢?” 香港问题并不单单指一个香港岛的租让问题,还包括清zhèng fǔ与英国签订的一系列不平等条约。 刘摩皱起眉头道:“这些问题可以暂时先放一放。” 很快,德辅与刘摩的初步会谈结果通过电报呈送到索尔兹伯里手中,索尔兹伯里暗暗叹息一声,看来单凭英国之力是无法阻止刘摩强大的步伐,请示女王之后,索尔兹伯里命令德辅与刘摩签订《中英合作草约》。 即便因为这份还未正式生效的约定,双方也争执了数rì,德辅认为刘摩只占据了东南六省,还不能代表“整个中国”,但刘摩坚持使用中华帝国的称号与英国签约。 这是一个对等的外交关系问题,若是刘摩用临时地方zhèng fǔ的名义签约,英国人就有可能随时不履行条约义务。再者,用中华帝国的名义,等于变相将英国拉上自强军的战车上,即便在刘摩统一全国的过程中英国人会下绊子、使yīn招,也不可能明刀明枪地与自强军为敌。 最终,索尔兹伯里同意刘摩使用“中华帝国”的称号与英国达成协议,他也对这个东方的年轻人充满了兴趣,到底是何缘故,这名年轻人的外交手段如此成熟?而且又显得底气十足呢?他已经忍耐不住内心的渴望,十分想要见上刘摩一面。 在协议中明确规定,中英双方本着平等互利的外交基础全面合作,英国造船公司协助中华帝国在广州、琼州两地同时建造万吨级战列舰,造船主要设备由英国和美国公司提供,中国方面可派出人员全程学习和监督,但施工图纸全部由中国方面提供; 其次,东南亚利益双方共享; 第三,中国帝国给予英国最惠国待遇,历史遗留问题协商解决。 因为是草约,许多利益和条件还未明确,因为索尔兹伯里决定在次年五月份之前派外相寇松访问东南军zhèng fǔ。 就在英国人拿到德国新式战列舰的第一份资料而暗暗窃喜,并改动刚刚开始施工的自家战列舰时,风云变幻的远东开始慢慢脱离英国人的掌控。 一仈jiǔ零年,注定是任何人都无法忘记的一段历史。 第十一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上)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 自十二月十rì开始,东南各地zhèng fǔ、驻军接到通知,共进党年度代表大会将在二十九至次年一rì举行,各单位代表务必于会议召开前一rì抵达广州。 这是自强军控制东南六省之后的第一次大会,参会人数也首次突破一千五百人,这其中,有来自六省各个阶层人员,还有来自海外的华人代表,因为辜鸿铭的活动和海外华人的支持,共进党在新加坡、檀香山、旧金山等地先后成立支部,扩大海外影响力。 第三军军长陈岳兼任广州城卫戍司令,这次的会议安全保卫工作便交到了他的手中。除去刘摩的侍卫营和青卫师,陈岳手头上能够调动的有第三军、总参谋部教导团、jǐng卫团、宪兵部队、陆军指挥学校(自琼州搬迁至广州)、广州jǐng察总队和廉政公署jǐng务队,总参谋长蔡振寰请示刘摩之后,将特战团也调来协助,一时间广州城内外聚集四万余名军jǐng。 但陈岳丝毫没有轻松的感觉,不单说别的,参加会议的军方代表中,一半都是旅级以上指挥官,而一千多名代表连同随从人员,估计要近六千人左右,若是出现半点纰漏,如何对得起大帅队自己的栽培之恩?每rì勤勤恳恳地检查值班情况,不敢有半点马虎。 . . 当叶圭祥率领特战团抵达第三军军部报到时,陈岳这才得知自己的弟弟被情报部借调,到北方执行特殊任务,去了哪里、要多少时间,恐怕只有陈钜溶和大帅自己清楚。 陈岳未作多想,反而为自己的弟弟感到高兴,当布置完特战团的防务时,魏连山悄悄找到了他:“阿岳,你小子可得请我喝几顿!” 相对而言,魏连山比陈岳大七岁,却同在牺牲的老团长蔡应耀手下干过,那时候,魏连山是营政委,陈岳是个小连长。 陈岳不敢在魏连山面前摆谱,笑道:“魏大哥,请客绝对没问题,不过要等到会议结束之后,你我兄弟不醉不归!” 魏连山嘿嘿笑道:“你小子还不知道吧,我可为了你那个混蛋弟弟cāo碎了心!” “大哥大人大量,多多担待嘛!” 纵然陈岳坐到了军长,手下掌控三万多人马,这个二十岁的年轻人有时候在熟人面前依旧会显露出幼稚的一面,别人是倚老卖老,陈岳这是倚小卖小。 魏连山低声道:“咱兄弟不扯别的,我看你还是想办法把你弟弟调出特战团,不然一定会出问题!” 陈岳顿时紧张起来,脑袋凑到魏连山边上问道:“大哥为何怎么说?” 魏连山轻声说了一通,陈岳的眉头渐渐皱到一起,最后恨恨地骂道:“这小子还是这么不省心!” 共进党第三次代表大会顺利召开。第一rì,唐绍仪作zhèng fǔ报告,王韬作文化宣传、民生民计报告,蔡振寰作防务报告,程安士作农村工作报告,刘摩作世界形势报告,并隆重介绍欧阳中鹄、谭嗣同、伍廷芳等人加入共进党。 次rì,商议未来三年发展规划及代表提交议案,刘摩首次在内部确定“中华帝国”将在三年内建立,次年内发行新式货币,取代原有金属型货币,加快调整经济结构,扩大工业规模仍是zhèng fǔ工作的重中之重,令与会代表们大为振奋。 第三rì,代表大会主席团回复部分代表提案,分组讨论未来发展规划的实施。因为刘摩采用化整为零的方式,将规划作为指标任务下发到县一级单位,但仍担心盲目发展和虚假作风,也想尽量避免历史重演,所以事先下令内政、工商、民政三部针对各市做出实力评估,进行合理xìng布局,尽力避免浪费。在大会上刘摩也发出jǐng告,若是只为政绩不着实际,廉政公署绝不手软。 第四rì,即一仈jiǔ零的第一天,东南六省的省长与政务院签订三年规划发展保证书,唐绍仪作大会总结报告,并信心满怀地宣布下一次共进党大会将在中华帝国的“首都”举行。 与会代表们都不知道这个“首都”在哪里,但他们都坚信,这个rì子并不遥远。 …… 大会结束的当天晚上,张桂、唐绍仪、王韬、蔡绍基、梁敦宜、蔡振寰、盛宣怀、辜鸿铭、程安士、容闳、岑chūn煊、蔡永昌、詹天佑、郑青岚、陈钜溶和谭嗣同齐聚刘府,刘摩摆下家宴招待众人,有些事情也只能在小范围内探讨。 刘摩的两个丫头妞妞和妮妮早早黏上了张桂,nǎi声nǎi气地发娇撒嗲,因为张桂每次到刘府都会给她们带许多玩具和零食,事事都宠着她们,绷了数天神经的众人也在此时松了一口气,一时间其乐融融,笑声不断。 但谭嗣同仍旧有些紧张,这是他首次参加这种小范围的活动,心底还未从代表大会的热情中舒缓过来。一千余人齐聚一堂畅所yù言,为东南建设献计献策,却又能号令统一、井然有序,这与自己理想中的西方议会有何区别? 谭嗣同对共进党的入党宣誓仪式初时还有些抵触,但欧阳中鹄认为这是必须进行的形式。入党誓词很好背诵,只有短短的数十字:我志愿加入中华帝国共进党,效忠领袖,jīng诚团结,为国为民,共创大同,服从纪律,严守秘密,克己奉公,永不叛变! 和三十余人同时在千余人的见证下,谭嗣同举起右臂,向金星旗宣誓,第一次感觉到心底的那股激情之火在熊熊燃烧,全身都为之澎湃。 或许那面金星旗便是大帅所说的“中华帝国”国旗吧! “复生老弟” 一声轻唤打断了谭嗣同的思绪,谭嗣同急忙站起,对走过来的辜鸿铭拱手道:“辜兄!” 辜鸿铭压住谭嗣同的手,笑道:“我见老弟你凝眉沉思,似有心事,还在想着代表会的事情吗?老弟大可不必如此,该忙的时候忙,该闲的时候就得闲,要注意劳逸结合嘛!” 谭嗣同仍旧不苟言笑地道:“在下受教了!” 王韬走过来道:“复生,你别听鸿铭在哪里给你灌**汤,不过你也别紧张,这是大帅家宴,当随意一些。”在代表大会上,谭嗣同被刘摩任命为宣传部副部长兼共进党革命理滦究室主任,是王韬的直接下属,王韬自然要对他多多维护。“复生,你现在身兼四职,责任重大,大帅对你也是青睐有加,万万不要负了大帅所望。” 谭嗣同正待答话,辜鸿铭在一旁叫道:“还说我给老弟灌**汤,你自己也不是给人家强加压力?” 这时,刘摩抱着儿子童童带着四位夫人来到饭厅,众人纷纷行礼,谭嗣同不卑不亢的一一见礼,刘摩对施玉晴笑道:“晴儿,你不是说‘一人挑东南’的谭壮飞到底是何方神圣嘛,这位谭兄便是了!” 施玉晴俏目生辉,面含微笑道:“谭先生大才,可谓东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谭嗣同忙谦逊一句,刘摩笑道,“好了,晴儿,你带她们回里面吧,我和大家还有要事商议。” 施玉晴点点头,与三位夫人向众人谢声罪,带着三个娃娃转到里屋去。刘摩对众人道:“先吃饭,吃晚饭再聊。” 侍卫们将饭菜一一端上来,谭嗣同这才发现没有酒水,且众人吃饭的速度奇快,不到片刻的功夫,整桌上居然只剩下慢吞细咽的王韬和辜鸿铭二人。刘摩等人也不管他,起身离座来到书房。 谭嗣同初次跨入刘摩的书房,宽敞的房间里摆放着六座落地书架和遮住一面山墙的玻璃橱窗,一套半圆形沙发和一套书桌错落有致地分散两边,正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世界地图,其他处挂着东南地图和中国地图,房顶的大型吊灯使整个房间分外通明。 最让谭嗣同感兴趣的,并非是满眼的中外书籍,而是那两座玻璃橱窗。橱窗里,全部是武器模型,包括各类枪支、火炮、军舰、潜艇,可谓琳琅满目。 沙发上,张桂问刘摩道:“大哥,你怎么同意转让新式战列舰给英国呢?难道咱们不打算和德国合作了?” 签订中英合作草约由刘摩一手包办,知情的只有唐绍仪、盛宣怀、詹天佑三人,直到代表会期间,刘摩才将消息告知张桂等人,而今天晚上他着重要解释这件事情。 见众人都在侧耳倾听,刘摩笑道:“等下王先生和鸿铭兄过来了再说。”他将草约大体内容为众人讲解一番,王韬与辜鸿铭这才来到书房。 刘摩看向众人缓缓地道:“今天晚上叫你们来,主要就是解释一下我和英国zhèng fǔ签订合作草约的事情。” “八七年我派杏荪兄(即盛宣怀)前往英德两国采购,杏荪兄拜访德皇时,作为皇太孙的威廉二世傲慢无礼,遭到德皇的训斥,现在威廉二世做了皇帝,德国对我们的一些政策发生了变化。原先的德国驻广州领事格哈德与我们很亲近,几乎每个月都要来拜访我一次,上个月刚到任的领事艾伯特却对我们爱睬不睬,所以我去取消他们观礼代表会开幕式的资格。还有,与我们全面合作的德国商人鲁特维克前些天找过我,他接到德国宫廷中一名重臣的jǐng告,要减少与我们的合作。” 盛宣怀咂咂嘴,皱起眉头,因为他主管外交通商,鲁特维克也一直由他安排接待,他自然知道鲁特维克对于东南的重要xìng,这其中包括矿藏探测、通信线路、特殊钢材等等。 刘摩苦笑道:“并非是我们放弃德国,而是德国正在放弃我们。”有些话,刘摩没有说出来,也因为在这个世界中只有刘摩知道:“**”的始祖就是威廉二世。所以刘摩没有对威廉二世抱有任何幻想。 辜鸿铭叹道:“我实在想不明白,为何威廉一世英明神武,他的孙子却是这样眼光短浅!” 王韬笑道:“这还真是应了我们家乡的那句老话,地里的泥鳅,永远成不了龙。” 众人大笑,刘摩摆摆手道:“清廷不过是一间经不住任何风雨的破庙,我的打算是在两年内统一全国,但我们不得不面对两个问题,列强的干涉和内部的稳定,也就是一内一外。新式战列舰不得不给英国,英国想要保住世界霸主的地位,这个诱惑可比东南亚和中国强多了,不过你们不用担心,我们还有杀手锏。” 张桂豪气万丈地道:“大哥,我早等不及了,只要你一声令下,不说别的,单单第二集团军四万人就能横扫整个北方。” 刘摩反问道:“那rì本和俄国呢?”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一个灭一个!” 张桂的话再次引起众人发笑,刘摩笑骂道:“你啊,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参谋部那边有情报,现在俄国在北方边境驻有二十五万军队,rì本也一直盯着朝鲜和台湾,这两个国家可谓一熊一狼,咱们要提前布局。” 郑青岚问道:“大帅可否打算再次扩军?” 刘摩点点头道:“对,不过要等到拿下印度尼西亚!三月份发行新式货币,纸币图案已经确定下来了,硬币还没有,你们给绍仪出出主意,我下面只盯着军队。岑兄的廉政公署帮着盯住各省市,有问题随时来找我。” 众人点点头。 王韬捋着胡须道:“其实英国也未必与我国真心结盟,只是为了保其一家独大、众国纷争,好取渔翁之利罢了。” 刘摩点点头道:“兰瀛先生此话不假,不过英国在南非还有些纠葛,一时之间没有太多jīng力顾及东亚地区,这也是英国人底气不足的原因。英国人想把咱们撵上独木桥和俄国、法国、rì本争一争,那咱们就杀出一条血路来!”刘摩见谭嗣同一直未曾说话,只是默默倾听不时点头,笑道:“复生兄的担子也不轻啊,今后咱们共进党的理滦究和普及工作就交给你了!” 谭嗣同忙道:“定不负大帅所托。” …… 夜间,刘摩仍未入眠,还在心底想着如何扩军,一梦醒来的施玉晴揉揉惺忪的眼睛,心疼地道:“夫君,你还没睡呢?” 刘摩柔声道:“你先睡吧,我等会。” 施玉晴正待闭上眼睛,忽又说道:“夫君,你看能不能让童儿拜谭先生为师?” 刘摩一怔,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我观谭嗣同此人博学多才、胸襟坦荡,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夫君也曾说得谭嗣同一人胜得十万雄兵,这样的人才担得起童儿的先生。” 刘摩笑道:“待童儿大些吧!童儿还没抓周,大名也没取,若是现在提出拜师,就怕王夫子和辜鸿铭两个人又要打嘴仗了!” 施玉晴低声道:“王夫子年纪大脾气怪,辜鸿铭更加狂放不羁,我可不想将来童儿学问没做多少,惹了一身臭毛病!” 刘摩哈哈大笑。 第十三章 秘密武器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 次rì晚上,范守亮再次将众人召集到一起,心底还在哀叹这些人怎么会凑到一起,但这次任务的重要xìng不容他有一丝懈怠。 他和陆庭石分头检查各人背诵暗语情况,然后吩咐道:“这次的任务事关重大,不允许出现任何纰漏,我不管你们以前有什么恩怨,在任务结束之前必须一致对外。还有七八个小时左右抵达上海,在这艘船上我可以保证没有任何问题,但是抵达上海之后,所有人必须听候我和小陆的命令行事,特战团跟我走运河,其他人跟小陆走海路。” 范守亮说完看向陆庭石,陆庭石绷着脸开口道:“你们要知道,我们执行的是秘密任务,面对的敌人也是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存在,这包括满清的军队、密探,甚至是rì本人的间谍,所以大家必须保持jǐng惕,有问题没有?” “没有!”其他十五人难得一次异口同声。 …….. 即便周扶九只是在广州设立了一家贸易行,且投资规模并不大,但影响力却不容低估,大批来自江西、两湖等地的商人前来东南考察商路。 唐绍仪将财政部主要人员、盛宣怀、胡品元、利维、鲁特维克等人召集到政务部,集思广益商议发行新货币的事情。唐绍仪知道,发行新货币并非是说办就办的容易事,却不料遭到利维和鲁特维克的强烈反对。 利维和鲁特维克反对的理由,也是唐绍仪等人曾考虑到的问题,只不过没有看到更远。 利维道:“现在密斯脱刘至控制了东南六省而已,即便加上从西班牙手里租借的菲律宾领土,面积不到全国的十分之一,人口不过二十分之一。我们发行新货币,市场流通面过于狭窄,而且与外国人做生意仍旧需要外币或金属作为结算,若是想要新货币与黄金挂钩,可现在印度尼西亚还没动手,黄金储备不过数吨而已,根本得不到其他国家的承认。” 鲁特维克达特的意思与利维相同:“利维先生所说的问题也是我所考虑到的,密斯脱唐,发行新货币并非没有可能,但发行纸币必须慎重。德意志统一之前,俾斯麦发行新货币马克,造成物价飞涨、国内矛盾激发,直到打败法国取得巨额赔偿,国内的情况才有所好转,但新马克已经严重贬值,zhèng fǔ不得不发行金马克来改善,这也是德国子民对俾斯麦先生的诟病之处。而东南军zhèng fǔ的情况,我个人认为还比不上当初的德国,不论原材料、设备、rì常用品等等等等,对外界的依赖非常严重,这也造成新货币流通的困难。再比方说,rì本也同样是个物资缺乏的国家,仿效西方国家发行rì元之后,对外贸易却仍然不得不使用金属货币,所以我建议密斯脱唐对待新货币发行问题一定要慎重。” 唐绍仪详细记录下二人反应的情况,又与其他人商议一阵,也感觉到发行新货币困难重重,会后急匆匆打电话给刘摩汇报,被大帅府的值班参谋告知,刘摩正带着五大军区的司令前往琵琶洲视察。 琵琶洲,位于广州东南方向,是一座珠江口的小岛。唐绍仪知道,刘摩在那里设立了一座研究基地,至于研究什么东西,唐绍仪不得而知,军队上的事情他从不插手,这也是刘摩对他彻底放心的原因。 江风猎猎中,数艘快艇划过水面,刘摩、蔡振寰和五大军区的司令乘在第二艘快艇上,刘摩还在于他们商议扩军的事情。梅关战役后之所以裁军,一是做个样子给英国人和清廷看,二是各项物资还未到位,影响到全军装备,现在再次提出扩军,为统一中国做准备。 刘摩道:“刚才你们在参谋部也看到了,我们手头上的物资足够装备六十万军队,再过半年时间,一百万军队应该不是问题。主要考虑到北方的气候和南方的生产秩序,一百万是我们的极限。” 张桂皱眉道:“大哥,就算咱们不把清兵放在眼里,拿着擀面杖都能撵他们乱窜,可中国地盘那么大,北极熊和东亚狼也不是善茬,一百万的兵力恐怕只够打到京师一带,东北、西北和蒙古不易控制吧!” 炎海司令李庆洲道:“大帅,扩军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也不是这边征召入伍那边就拉上战场的,我军要是拿下印度尼西亚,光驻军只怕也要十万人左右,再加上东南六省,能够进入正面战场作战的部队只怕” 刘摩笑着摆摆手,打断李庆洲的话语,轻松地道:“你们放心,能考虑到的我都在考虑,清廷的倚仗是李鸿章的淮军和水师,但清廷内部也是问题重重,有些事情,并不一定全部要靠军事手段解决,先带你们去看个秘密武器再说。” “秘密武器?” 五大司令满头雾水地跟着刘摩来到琵琶岛,只见这座方圆不过数里的小岛上碉堡林立,防备森严,几乎五步一岗、三步一哨,在小岛zhōng yāng矗立着一座圆形大楼。 进入大楼之后,众人这才发现进入了另一个天地,大楼内有一股说不出的怪味,刘永福喃喃地道:“这味道有些像化肥。” 刘摩笑道:“还是大哥有心了。” 罗青龙和接待的数名军官取来十余件用塑料制成的服装和眼镜、口罩,刘摩让众人换上,自己也三下五除二地套在身上。 衣物穿戴完毕,在接待军官的带引下左拐右弯地来到一座地下室内,数名同样身穿防化服的人员早已等候那里,张桂观察到这些人基本都是绿眼珠的外国人。向地下室看去,只摆放着数张长椅,一面墙壁被一块巨大的玻璃遮挡,里面放着三只正在玩耍的小猴。 张桂哑然失笑,大哥不会带自己来看耍猴吧!?看向其他人,亦是满眼迷惑。 一名军官向刘摩敬礼,刘摩点点头,工作人员迅速走到玻璃墙的边上,拧动气阀开关,一股淡黄sè气体开始慢慢地在玻璃墙内四散开来。 眨眼的功夫,方才还在戏耍的小猴开始面目狰狞起来,不停地在玻璃墙内嘶吼,或是乱抓身体,或是脑袋撞墙,或是满地打滚,渐渐地停止了动作,临死前仍旧摆出一副痛苦不堪、口吐白沫的形态。 刘摩与工作人员轻声交谈数句,带领还在震惊的众人回到一楼换下衣服,迫不及待的张桂忙问道:“大哥,刚才是什么东西?毒气?” 刘摩点点头道:“是氯气。” 张桂倒吸一口冷气,“要是把这玩意用来对付洋鬼子”其他人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第十四章 哀的美敦书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 在看完氯气效果之后,刘摩表示满意,随后带着其他人观看白磷弹、化学空爆弹等武器,从琵琶洲回到广州时,已近傍晚。 用完晚饭,众人又凑到一起商议扩军的事情,在进入主题之前,刘摩道:“我知道这些化学武器不人道,请各位放心,我绝不会将化学武器用来对付同胞,那是断子绝孙的事情,我可不想将来见了阎王爷还要翻账本。” 这是一个有些令人压抑的笑话,没有一个人笑出声来。前段时间广州地区的报纸上曾报道俄国发生大面积流感,并迅速向欧洲蔓延,四个月的时间导致整个欧洲死亡一百多万人,这其中连英国维多利亚女王的孙子维克托王子都未能幸免,一时间悲鸿遍野。即便刘摩内心痛恨欧洲列强,却也不得不接见英德领事表示哀悼。 那是天灾,现在自强军是在制造“**”,想想那种漫山遍野都是口吐白沫、身形扭曲的尸体,每个人的头皮都有些发麻。 . . 丁子仪实在忍耐不住,开口道:“大帅,若是我军统一中原之后,从投降的清兵中挑选人员充实我们的军队如何?” 刘摩皱起眉头,还未答话,郑青岚插嘴道:“子仪老弟此言差矣,自鸦片战争之后,国人受尽洋人多少凌辱?咱们还需和他们讲道义?不单说别的,俄罗斯在北方屠杀我同胞,竟戏称之为‘捕猎’,这是视我汉人为刍狗!” 张桂道:“对,什么狗屁的道义!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清兵入关时嘉兴三屠、扬州十rì,那时谁去讲道义,可恨没骨气的奴才汉jiān们还为他们掩盖!道义,老子最不信的就是这个!” 刘永福是众人中年纪最长者,一锤定音道:“大帅不是说了嘛,化学武器是专门用来对付洋人的,咱们有什么可顾虑的!” 丁子仪心里似有些不甘,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嘴唇翕动数下只得无奈地点点头。 刘摩道:“既然大家达成共识,我也就不多说了。关于这些武器,自强军内知情的人并不多,现在还要做好保密工作,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出手。好了,振寰,将扩军计划和人员任命名单发给他们。” “是!” 蔡振寰将刘摩批示后的自强军扩军计划分发下去,扩军计划主要有: 五大军区变更为五大战区,第一战区驻闽赣,张桂任司令,郑青岚等人任副司令,在三个集团军基础上扩建至十一个集团军,总兵力四十万人;第二战区驻云贵,刘永福任司令,丁子仪等人任副司令,在三个集团军基础上扩建至九个集团军,总兵力三十万人;第三战区驻红河,罗国瑞任司令,冯子材等人任副司令,在两个集团军基础上扩建至四个集团军,总兵力十二万人;第四战区驻菲律宾,李庆洲任司令,刘家照等人任副司令,在两个集团军基础上扩建至四个集团军,总兵力十二万人;两广海南三省设为zhōng yāng战区,直属自强军总司令部管辖。 在扩军计划书之后附加了各战区旅长级以上军官所有名单和将要分配的陆军军官指挥学院学员名单,原先的海南安定综合学堂搬迁至广州,拆分成陆军军官指挥学院、海军军官指挥学院、广州学院三家学校,第一批和第二批的一千余名学员经过两年多的学习开始奔赴各自岗位,这次扩军的基层指挥官中也将大量使用这些手持刘摩亲自颁发的“牧平刀”的热血青年,而赴德留学的学员也将在三月份归国。 在无战争期间,刘摩采用“轮岗培训”的方式,将营连排三级军官分批组成总参谋部教导团,先除去军衔,然后拉到军官学院进行培训,“末位淘汰制”练出一大批jīng干的基层指挥官,重新定岗,这才给了刘摩现在扩军的底气。 张桂在名单中看到两个令他别扭的名字:段祺瑞、王士珍,分别担任三零二军军长和一零零三军参谋长。他皱眉问道:“大哥,段祺瑞和王士珍能充当一个军的正职指挥官?” 刘摩反问道:“怎么?你怕他们有反意?” 张桂讪笑道:“恐怕是我多心了。” 蔡振寰笑道:“二帅无须担心,这二人虽然有历史污点,却也吃了不少苦,现在对咱们大帅可是死心塌地的!前天大帅还接见了两人,并说只要在作战中立功,大帅一定亲自为二人授勋,你不知道,当时这两个家伙可是痛哭流涕,差点把心挖出来给大帅作保证呢!” 众人大笑,即便军队再大、人员再多,并不是一两名高级指挥官说反就能反的事情,自强军将共进党支部从连队开始建设,班级小板凳会、排级思想学习会、连部思想动员会再到营、旅、军的会议,时刻都将部队的思想建设牢牢抓在手里,就连德国顾问团团长埃克都感到神奇,这样一支庞大的军队居然从未产生过一员逃兵。 刘摩对李庆洲道:“庆洲,现在其他战区可以在六个月内形成战斗力,你那边必须在两个月内形成战斗力,有什么困难的话现在说出来,我给你解决。” 李庆洲皱起眉头道:“主要还是基层指挥官的问题,我知道大帅急于拿下印度尼西亚,若是两个月内开打,我怕会增加新兵伤亡,毕竟咱们的兄弟都宝贵的很,少了一个我都要心疼半天。” 刘摩思忖片刻道:“这样吧,我从其他战区抽取三千名老兵和五百名基层指挥军官支援你们,等拿下印尼之后再调回来怎么样?” 李庆洲顿时喜上眉梢:“既然大帅这么说了,俺老李这腰杆就硬实不少,大帅放心,我保证在雨季之前拿下整个印度尼西亚。” 刘摩笑道:“那好,到时候我去巴达维亚给你摆庆功宴!” 众人大笑,商议一阵后各自散去,刘摩正要休息,唐绍仪又匆匆来访,刘摩苦笑一声,只得打起劳碌一天的剩余jīng神。 听完唐绍仪的解说,刘摩思考了一阵。对于经济学这一块,刘摩自认是短板中的短板,自己能赚那么多钱,只不过是用了超时代的手段罢了,现在真的开始运作起来,从没想过有这么多的困难。 东南六省中除去琼州享受工农业免税之外,其他地方已经建立了一些还不完善的税收机制,为避免琼州人满为患和整体布局不合理,刘摩在广州采取了一些非常手段:兴建保税区、外商优惠区等等。刘摩也知道,当爆发世界大战时,金本位货币体系必然倒塌,那时候国与国之间的贸易全部由金属或易货的方式进行。 刘摩突然问道:“唐兄,东南派到英德两国学习经济学的学员有多少人?” 唐绍仪默算了一下道:“大概有二十人左右。” “这么少?”刘摩眉头皱起,忽又笑道,“这也难怪,学行政和军事的占了大比例。我考虑利维他们说的也有一定道理,不过新货币我还是坚持发行,这是我们建立新社会的决心。你看能不能这样,暂时不发行纸币,先期发行金属货币,菲律宾的铜储量很丰富,印度尼西亚更不用说了,你再和他们商讨一下,看看货币如何定价。” 唐绍仪答应下来正待离开,刘摩又道:“唐兄,你再和盛宣怀商量一下,想办法从西方聘请一些经济专家担任我们的经济顾问。” “好,具体的细节我拟一个方案报上来!” 唐绍仪急匆匆离去,会客厅的大挂钟哐哐响了数声,已然深夜十点。 一仈jiǔ零年一月中旬开始,以《中华新报》为首的东南媒体开始成篇累牍地报道荷兰人及印尼土著人虐华、排华的罪恶行径,其中谭嗣同以“谭壮飞”署名的文章最为激烈,一些热血青年时常在大街上传诵其中的片段。 “……尼德兰,泰西蕞尔小国,窃据印尼,奴我同胞,yīn以土人虐杀,实则暗自敛财。呜呼!吾二千年由三代之文化降而今rì之土番野蛮者,视我同胞如猿狖、如犬豕、如蛙蚌,天地始从而痛绝之!彼视我为刍狗,吾待汝为禽兽,自强之军,必当施以霹雳手段,救我同胞……” 一时之间,东南各地将荷兰人推到了风口浪尖,先期扩充的炎海战区部队在二十天内全部到位,邓世昌率炎海舰队将海巡范围扩大至加里曼丹岛中部,在一个半月时间内三度靠近坤甸城附近海域。 荷兰国内顿时一片哗然,三岁小孩都看得出中国南方的自强军zhèng fǔ正在“磨刀霍霍向猪羊”,然而昔rì的海上马车夫辉煌不再,不得不向其他国家求助,当英国委婉地表示爱莫能助时,荷兰国王威廉三世在皇宫中哀叹:“尼德兰被世界抛弃了!” 一仈jiǔ零年三月十二rì,荷兰驻印尼总督皮尼克在没有任何事先告知的情况下,收到刘摩的哀的美敦书,通牒中写明:尼德兰人必须在四月份之前全部撤出印度尼西亚、天价赔偿华人损失、交出肇事者,否则后果自负。 “这是一个恶棍!” 皮尼克不甘心地在巴达维亚市政厅内怒吼,声音在奢华的大厅内久久回荡,因为哀的美敦书中也提到了他的名字虐华肇事者首恶! 第十五章 南北攻略(一)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 唐绍仪将刘摩决定先期发行金属货币的决定与盛宣怀、胡品元、利维等人商议,这一次众人达成共识,没有再做反对。 很快,财政部花了半个月时间制作出样币,并附上其他两套方案,货币面值定价从一分至五元不等,采用镍合金技术,或银或铜或铁,内部定价为一元等于零点二五两银,即一英镑的十分之一。 表面锃亮的货币令刘摩第一眼便感到欣喜,与后世的货币几乎无太大区别,不过样币的图案他不太满意,正面是刘摩的侧面像,背面分别是各类花卉图案。刘摩苦笑着对唐绍仪等人道:“好像我在这帮家伙眼里是个采花贼?” 唐绍仪与财政部长蔡永昌同时一怔,旋即轰然大笑。 翻看其他的图案,皆是正面采用刘摩的头像,背面使用风景或交通工具。这不能怪财政部铸币局的工匠们没有创意,他们全部是仿照香港、澳门、菲律宾等地发行的金属货币样式。.. 刘摩冥思片刻道:“暂时不要考虑将我的头像制在钱币上。这样吧,元级硬币正面采用飞龙图案,背面使用轮船、火车和工厂图案;角类的硬币正面采用古鼎图案,背面全部使用长城图案;分一级的硬币正面使用模特,用工人农民和军人全身像作为图案,背面使用咱们的共进党党徽为图案,你看怎么样?” 唐绍仪急匆匆记下刘摩的指示,最后道:“如此也好,我没有意见。”蔡永昌亦是点头称是。 刘摩又问道:“新货币你们计划如何发行?” 唐绍仪从公文包中取过一份文件,递给刘摩道:“第一期计划在三个月内向市场投放一亿六千万,留下四千万作为储备货币,第一时间发出的是各军的军饷和行政人员工资,逐步向整个市场扩散。不过现在财政部储存的镍合金最多只能支撑六亿元,这个还需要大帅支持。” “哦?” 刘摩接过货币发行计划书,对财政部的安排和一系列应急措施表示首肯,在报告的最下方写明,菲律宾南部棉兰老岛发现大储量镍矿。刘摩笑道:“既然这样,就让邓世昌派人去通知西班牙总督,那些镍矿咱们要了。” 唐绍仪诧异地道:“大帅,这有些不符合外交套数。” 刘摩哈哈大笑道:“唐兄,对于红毛鬼还要讲什么套数?谁的拳头大谁就有外交自主权!” 炎海海军基地收到刘摩的电话,邓世昌立刻率“荡寇”、“兴民”两舰直奔马尼拉湾,惊得西班牙人魂飞胆战,还道是刘摩在拿下印尼之前先对菲律宾开刀,在制式装备武装到牙齿的自强军面前,西班牙如同待宰羔羊。 鸡飞狗跳的西班牙人正准备四处躲藏、向上帝祈祷时,邓世昌派来一名军官和数名水兵,提出租借萨马岛和棉兰老岛北部,具体面积待琼州联合矿产开发公司派人来确定。西班牙驻菲律宾总督特奥杜洛忙不迭地答应下来,因为邓世昌给他的时间只有一个小时,根本不容反驳,不设防的马尼拉对于除去炮衣的两艘军舰来说,宛如一名被剥去衣服的少妇,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当邓世昌率舰队满意而去,特奥杜洛连忙召集幕僚商议对策,最终只得学做鸵鸟,将脑袋埋在沙子里忍气吞声。 …… 却说范守亮与陆庭石带着各自小组成员分赴天津,最终在接头人员的安排下,在一个名叫马驹镇的小镇下落脚。 马驹镇,位于京师东南,距顺天府六十余里,漷河南岸,因距离官道较远,此地环境显得十分僻静,京师情报站负责人武阿牛用顺泰酒店老板的名义,从一家落败的满人手中购得两百余亩土地,借用佃户的名义从通州县衙开出官凭,为陈博等人的身份合法化。 待人员全部抵达后,武阿牛方才露面,安排人员教授陈博等人一些间谍技巧,这其中,不但包括刺探、拷问、反间谍等专业手段,还有化妆和吃喝piáo赌。 “吃喝piáo赌?”陈博等人几乎将下巴惊掉下来,若是在部队中犯了最后两条,早被拉去枪毙,没想到情报部的人员居然这般冠冕堂皇。 “没错,”笑容可掬、满身富态的武阿牛接口道,“作为一名出sè的间谍,不能常人的眼光来看待任何事物,举个例子吧,满清的官员等级森严,官场规矩很多,但什么样的环境造就什么样的人来,我们也能从一个人的吃相来初步判定他的心理状态,不论任何细节,对于情报人员而言都是至关重要的!” 卢野叫道:“武站长,你这些本事都是谁教你的?” 武阿牛笑道:“当初我在广州接受一年的秘密培训,但有些事情要靠人的悟xìng,你别以为情报人员都那么舒坦,稍有不慎就能遭到不测,所以,卢野的xìng格要尽量内敛一些,不要拖累了大家。” 即便武阿牛批评人的时候,仍旧笑容满面,令众人乐于接受,丝毫不会生出一点恼怒,反倒觉得武阿牛平易敬人容易相处。 但不到三天的功夫,陈博等人对武阿牛的感观彻底改变。 京师情报站不知采用什么手段,在大沽口秘密抓捕了一名rì本人,有足够的证据表明,此人是rì本“乐善堂”成员,以经营药水为掩护,刺探北洋水师军情。 负责抓捕的情报人员在将此人秘密押送到马驹镇,恨恨地道:“折了一只豹子,这家伙硬得很,看来只有武站长出马才行!” 陈博等人想不到的是:武阿牛是一名颇为出sè的拷问专家,他们怎么也不会将笑容可掬、肥嘟嘟的武阿牛和拷问专家联系起来。 武阿牛接到信后在夜间赶到农庄,在地下室中有条不紊地整理拷问工具,陈博、卢野和黑白二蟹很荣幸地道现场观摩学习。 武阿牛面sè变得有些狰狞,对绑在柱子上荷荷乱叫的rì本人道:“我知道你听得懂汉语,但为了我的兄弟,我会让黑白无常都懒得来拉你!”说罢抖动一根铁链,“哗啦”一声摔了出去。 **拷问是个体力活,也是个技术活,既要让敌人痛不yù生,又不能让他死去,即便血流满身、骨头碎裂,还要让他保持清醒的头脑,很显然,武阿牛在这一方面的“悟xìng”确实高处常人许多,他也自信,还没遇到过“打死不说”的人。 铁链连续抽打了一个多时辰,那名rì本人早已不chéng rén形,一桶水浇下去之后,堵着一块破布的嘴巴阵阵低吼,令边上的陈博等人不由得头皮发麻、阵阵哆嗦,他们都无法将平易敬人的武阿牛和这名“拷问者”联系起来,忽明忽暗的灯火中,赤膊上阵的武阿牛如同一个来自地狱的魔鬼。 武阿牛将铁链丢下,甩甩胳膊,坐到椅子上翘起二郎腿道:“根据我们的情报,你接触的地点大多是三处,除去炮台和rì本使领馆,还有就是紫竹林的喜加乐善堂,我有三个问题,你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武阿牛直直地盯住那人的眼睛道,“你搜集的情报是不是送到喜加乐善堂?” 那人连忙点点头。 “那好,第二个问题,你认不认识井上敏夫?” 那人却摇摇头。 武阿牛咂咂嘴,“看来第三个问题不用问了,卢野,把墙上挂的那根带刺的鞭子拿来!” 被点名的卢野禁不住打个哆嗦,快步走到墙边取过鞭子,武阿牛冷笑道:“跟我装,你小子还嫩!” …… 就在刘摩发布哀的美敦书之前,荷兰派出使者到广州求见,甚至做出转让部分利益的决定,但刘摩始终没有松口,也懒得跟荷兰人废话,只是面无表情地丢下一句“好自为之”便将使者驱逐出境。 自强军两大舰队在苏比克湾会合,哀的美敦书已经将战争信号发布出去,三月中旬,第一批由海军陆战队组成的登陆部队率先出发,目标直指婆罗洲! 第十六章 南北攻略(二)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 婆罗洲,即今rì的加里曼丹岛,为世界第三大岛,面积约七十五万平方公里,整个岛屿横跨赤道,而以赤道为界线,岛屿南北面积大约相当。 现今的婆罗洲归属四个势力,东北部为英国保护国的沙捞越、沙巴和文莱三个王国,西南及东南部则是尼德兰王国占领的东印度省所属,东印度省所属面积约五十四万平方公里。岛上植被矿藏丰富,不仅有亚洲面积最大的热带森林,还有铁、铝土、煤、金刚石、铜、金、银等矿产,且大多数未开发利用。 按照刘摩的部署,海军陆战队第一步占领婆罗洲北部的卡扬河口,进而占领整个卡扬河区域。卡扬河地区与沙巴王国接壤,在沙巴北部的山打根、拿笃、仙本那等地仍有数万华侨和来自中国的劳工,刘摩事先安排情报部人员在这里活动,动员迁徙。 尼德兰权衡再三,决定弃守婆罗洲,这其中主要原因有二:其一,道义上理亏,此刻德国、美国、西班牙都承认兰芳共和国流亡zhèng fǔ的存在和合法xìng,英国采取默认的态度,法国则一直在越南问题上纠结,根本不敢去碰自强军的虎须;其二便是尼德兰的自身的守卫力量不足,自兰芳流亡zhèng fǔ在菲律宾成立之后,尼德兰不断加强印度尼西亚的守卫力量,驻军从原先的一万五千人增加到三万人,这已经到达了极限,只怪尼德兰国小势微,承平许久,无法供养大量军队,在撤离婆罗洲时,尼德兰发放给当地土著人大量武器,试图牵制自强军的步伐。.. 刘摩得到消息后禁不住暗笑连连,尼德兰人的笨招正好给了他清洗土著人的借口,在海军陆战队出发之前,自强军总司令部下达命令:婆罗洲内,抗拒者杀,威胁者杀,阻碍步伐者杀! 不需任何理由,土著人手中的一枪一刀便是理由,不需任何幻想,刘摩的终极目标就是建立一个强大的单一民族国家! 一仈jiǔ零年三月十九rì,自强军海军陆战队顺利在卡扬河口登陆,快速形成扇面攻势,清理河口附近区域,得知尼德兰放弃婆罗洲时,负责战役的总指挥李庆洲与副总指挥邓世昌一合计,决定兵分三路,一路自婆罗洲西侧陆地向南进发,一路沿着东部海岸线简易道路向南进发,而海军则在邓世昌率领下直扑巴达维亚。 昔rì的海上马车夫早已辉煌不再,巴达维亚的尼德兰海军总吨位不过两万吨,除去两艘三千吨的战舰勉强起到作战作用,其他军舰根本不值一提。 三月二十二rì,自强军总司令部通过各大报纸发表声明:自即rì起,爪哇海将成为战争海域,各国船只经过该海域时,必须接受自强军军舰检查,军用物资一律没收,如有抗拒者一律予以击沉。 偏偏有家法国公司不信这些,自从刘摩向尼德兰宣战之后,世界市场物价产生大幅波动,先是糖价猛涨,接近着粮食、黄金、橡胶都不同程度上涨,这家法国公司的两艘货轮企图利用夜间闯过自强军海上封锁线,将一批炮弹和药材送至巴达维亚,然后再从巴达维亚低价购进砂糖运至欧洲。 结果可想而知,在两次jǐng告仍未停船之后,快速护卫舰“南中”、“南镇”用二十八节的速度很快超到货轮前方,数轮攻击之后,海面上持续的爆炸映红了大片海域。 事后法国驻香港领事向刘摩提出抗议,刘摩根本不予理睬,最终法国人只得不了了之。自此,再无其他货轮敢闯入爪哇海海域,即便一些从爪哇岛运送人员的客轮,也被自强军暂时扣留。 西方报纸对自强军的作法毁誉参半,但刘摩根本不管这些。 广州港区内,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六只舞狮各现能耐互不相让,这是刘摩在欢迎德国首批留学生回国,情报部长陈钜溶匆匆送来一条重要消息。 “什么?李鸿章遇刺?” 刘摩对这一条消息瞠目结舌,当即安排唐绍仪等人接待,带着陈钜溶躲到港口管理处的办公室中商议。 经过陈钜溶的解说,刘摩这才恍然大悟,李鸿章遇刺竟然是自己无心插柳造成的一个效果。 从去年年末开始,情报部下属黑豹部队全部被派至北方,不但是刺探清兵动向,还要破坏各国间谍在中国北方的活动,其中以rì本为主。rì本间谍十分嚣张,利用出售药材、书籍、烟酒等名义在北方大行其道,已经有十余年历史,缺乏反间谍意识的清廷居然无动于衷,直到去年年末英国帮助李鸿章在天津设立情报处,才陆续破获一批rì本间谍案,抓的全部是些小虾米,而黑豹部队出手的对象则是专门搜集沿海地区军事情报的间谍,一方面将敌方情报化为己用,一方面将rì本的高级情报网破坏得支离破碎,而且,黑豹部队从不留活口,让rì本人胆战心惊。 但狂妄自大的倭人又岂是好相与之辈,高级间谍、rì本驻清使领馆武官井上敏夫的失踪,彻底激怒了这群变态。而所有迹象都表明,井上敏夫的失踪与李鸿章的情报处有莫大关系,井上敏夫作为rì本对华情报总负责人,他对rì本的重要xìng可想而知。 于是,rì本人疯了 刘摩听完陈钜溶的汇报哈哈大笑,他知道井上敏夫此刻就藏在京师东南的马驹镇,“没想到志弟这次立了这么大一个功劳!好!” 陈钜溶又道:“大帅,三号还传回一个重要消息,李鸿章正在和俄法两国秘密谈判,寻求支援,具体细节不得而知,在李鸿章遇刺之后,由其长子李经方全权负责。” 刘摩皱皱眉头,问道:“让志弟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得到三方谈判的内容。”陈钜溶答应下来,刘摩又道,“不过还是以先期计划为重,让志弟量力而行,这次李鸿章遇刺恰好给了我们一个天赐的机会。” “明白了!” …… 马驹镇农庄内的一间小屋内,武阿牛看向面前的陈博、书生、施玉麟、张刘安、范小年五人道:“我刚刚接到上峰的命令,将从你们五人当中挑出两人完成一项特殊任务,并进行dú lì培训,我事先声明下,这个任务非常危险,随时随地都是丢掉xìng命的可能,我知道你们都不是孬种,不过必须考虑清楚!” 施玉麟叫道:“我第一个报名!”说完挑衅地看向陈博,陈博怎甘落后,随即五个人纷纷嚷着要去。 “好了!”武阿牛一声断喝,止住众人的喧闹,脸上虽然保持着笑容,但众人心底都清楚,这家伙是个“笑面虎”,吃起人来连骨头都不吐,地窖里埋着的十来名rì本人便是例证。 武阿牛摸摸嘴边的胡须,忽然叹道:“若不是我在京师认识的人太多,这次任务应该我去的,不然这辈子都会留下遗憾啊!既然你们都想去,咱们来抓阄吧,这样也显得公平些,到时候可别抱屈!” “行!”“好!” 或许是命里注定,或许是上天有意安排,抓到“去”竟是陈博和施玉麟这对冤家,书生担心地道:“玉麟,要不咱兄弟换换?” 施玉麟瞪他一眼:“刚才武组长都说了这任务事关重大,怎么能说换就换?” 武阿牛不耐烦地道:“得了得了,没那么多时间扯皮,你们两个带上自己的行李,跟我到京师去,其他人原地待命!”临出发前命人看管好井上敏夫,留待大用。 从马驹镇到京师的顺泰酒楼,仅六十余里的路程,武阿牛乘坐的驴车足足走了三个时辰,陈博与施玉麟在农庄里憋了一个多月,难以掩饰内心的激动和兴奋,趴在窗口上不时看这看那,武阿牛也不管他。待靠近京师广渠门时,广渠门的守卫明显比平rì里多出许多,来往盘查也严谨了不少,但这没有难住武阿牛,凭着官凭和数两的敲门砖,轻松进入了城内。 顺泰酒楼三楼的一座包间内,一名虬髯大汉正盯着衣架上挂着的一副草图仔细查看,时不时用手指比划一下,又不时咂嘴,忽听一阵敲门声传来,大汉急忙将衣架倒转过来,方才前去开门。 打开房门看去,正是武阿牛三人,虬髯大汉松了口气,武阿牛见到大汉笑道:“阿豹,我把两人带来了。” 阿豹点点头,犀利的目光扫过两人一眼,陈博尚能直视面对,施玉麟竟有些招架不住,招呼三人进入房间,武阿牛关上房门打量四周一眼,悄声道:“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情报部北方司负责人林豹,职衔少将!” 陈博与施玉麟不敢置信地看向面前这位虬髯满面、虎背熊腰的大汉居然是自强军的一名将军,两人相视一眼,好像在说情报部的军官也太不值钱了吧!不过又很快将眼神转到他处,看来二人心中的芥蒂仍未消尽。 武阿牛嘿嘿笑道:“林豹只是一个假名,既然你们两个参加这次任务的关键环节,告诉你们也无妨,阿博应该知道阿豹。” “我认识林将军?”陈博一头雾水,盯住林豹仔细打量,根本想不起来自己与这个高级间谍有什么渊源。 武阿牛笑道:“阿博应该听说过林志弟吧!你眼前这位就是了!” “啊老团长!”陈博禁不住惊叫起来,“他不是牺牲了吗?” 林豹呵呵一笑,并未说话。 在特战团里有一间荣誉室,记录着特战团数年来取得的辉煌成就和所有的烈士信息,林志弟的头像一直挂在显要的位置。每到周末,或是发火之后,团长叶圭祥都会站在林志弟的画像前久久驻足,或是思考,或是交流。特战团的小兵们都知道这位老团长的光荣事迹,也知道特战团那些被林志弟一手带起来的军官们与他之间难以割舍的情感,久而久之,林志弟在素未蒙面的小兵们心中渐渐成了一个神话。 陈博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和这个神话碰撞到了一起,他忽然间又想明白了,不再追问,敬一个标准的军礼朗声道:“特战团第一大队第二分队虎牙小组组长陈博向老团长报到,请老团长下达命令!” 林豹的眼角有些湿润,可惜满面的胡须掩饰了他所应该表现出来的激动,点点头道:“礼毕!好样的,圭祥没有让我失望,带出来的兵都是好样的。阿牛,你去忙吧,我先给他们说说任务。” 待武阿牛步出房门,林豹将衣架转过来,草图再次呈现,林豹道:“这是咱们中国最大的宅子,圈了红线的这些房间你们必须背下所有房屋的名称,还有方向也要准确,决不允许出现一丝遗漏。” 施陈二人看向被圈住红线的地方密密麻麻地竟有数百间房子,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这可不是一件简单活。 林豹接着道:“我接到大帅的命令,这次任务将在四月初实施,所以你们最多还有十二天的时间,在这十二天里不但要背诵这些,还有其他一些特殊规矩也要教授给你们。连同你们,我一共准备了五十多人,这次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否则大帅有可能全盘被动,而我这两年多的潜伏也算是前功尽弃,你们明白了没有?”二人连连点头,林豹指向草图中的一个红叉道,“我们的最终目标在这里。” 施玉麟与陈博瞪大眼睛看去,草图上的那片房屋上写明:瀛台。 第十七章 南北攻略(三)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 “哎呦大爷您来了,女儿们,快来伺候李大爷” 随着翠云楼老鸨的一声吆喝,一群莺莺燕燕迅速将刚踏入大门的李经馥等人淹没,浪笑连连。 李经馥,其人名不见经传,却有个令天下人艳羡的伯父李鸿章。其父李鹤章十余年前去世,李经馥其时尚幼,李鸿章带在身边抚养,现年二十有三,不喜读书,平rì里呼朋唤友流连于风花雪月,李鸿章却也随他去。 英国人帮助李鸿章在天津设立情报处,名曰“探取司”,李鸿章报经慈禧批准后正式运作,然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在大多数的眼中,如同臭名昭著的东西厂锦衣卫,即便司正职同正五品守备,仍无人愿意就职,李鸿章见官职派不下去,索xìng指定李经馥。 照英国教官所言,jì院酒楼皆是情报来源的重要途径之一,这让李经馥更加嚣张,明目张胆地逛起青楼,且全额公款报销。今rì之所以选择翠云楼,是因为李经馥从朋友处得知翠云楼新到一名南帮小娘子,冰肌雪肤、模样儿jīng致,弹得一手好琵琶,却又卖艺不卖身,李经馥闻言嗤笑道:“婊子终归还是婊子,那是小娘们故作清高,并非不卖身,只是待价而沽罢了,看老子怎么用钱砸死她!”.. 若是在别的地方,李经馥早早便会派出人手,硬抢也要抢过来,可这是天子脚下、八大胡同的官jì,且翠云楼属于一等勾栏院,官府背景深厚,即便是李鸿章也不敢轻举妄动。 李经馥推开凑上前来的一名女子,对老鸨叫道:“崔妈妈,听说你这来了个红牌,大爷来了这么不见出来招呼?” 老鸨一听面露难sè道:“李大爷,今个实在对不住您老了,早知道您要老,说啥也给你留个空不是?今天小燕红被人家包了。” “包了?”李经馥大失所望,狐朋狗友中一人叫道,“是什么人包的?难道比李少爷还大牌?” “这个”老鸨走上前悄声道,“是醇亲王府的侍卫头领、守备将军林大爷。” “是醇亲王的人?” 李经馥发出一声轻笑,若是别人或许还要掂量掂量,至于醇亲王根本不值他一看。自从光绪被慈禧软禁之后,醇亲王一落千丈,禁足一年之后方才允许出入活动,京中权贵视其为瘟疫避之三里,虽照旧拿着朝廷的俸禄,却不复往rì风光。 “小三,那我的帖子去,告诉这个什么林大人,老子要他立马让出小燕红,难得老子今个心情好,他的钱老子出了,快去!” “好嘞” 随从吆喝一声,手持名帖,几个箭步冲上二楼的一座雅间。照李经馥所想,但凡要在大清官场上混出个模样,谁都不敢得罪他的伯父李鸿章,若是这个姓林的家伙有眼力劲的,肯定会双手奉上,甚至跟自己套近乎。 就在李经馥遐想翩翩对着身边一名女子上下其手时,忽听楼上传来“砰”的一声巨响,抬眼看去,自己的随从被人从房间里如同小鸡一般提溜出来,扔到了楼梯口,“骨碌骨碌”,一直滚到楼下,在那里痛苦哀嚎,人群中急忙跑出两人,将其架到一旁,青楼里其他的piáo客、姑娘纷纷涌出房间,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短暂的怔神之后,一人叫道:“好哇,真是天大的够胆,连李中堂的家人都敢打,妈的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李经馥面sè不虞,面子塌了自然要找回来,老鸨正待上前相劝,被他一把推开,带着其他人怒气冲冲地直奔楼上。 隐约听到楼上传来阵阵琵琶声,李经馥抬起脚板踹开房门,正待破口大骂,却瞬间石化,四杆黑洞洞的枪管正对着他的胸腹,琵琶声戛然而止,里间闪出一名虬髯大汉,那大汉怒道:“什么人敢在老子这里撒野?” 李经馥如闻霹雳,颤巍巍地盯着自己面前的四名亲王侍卫,这哪是逛青楼,简直是准备随时打仗啊!李经馥小腿肚打颤,哪还说得出半句话来身后的随从大吃一惊,忙叫道:“快放下枪,这位是李中堂的侄子,要是伤了他你们担当不起!”“快放下!” 虬髯大汉正是林豹,设下的这个局也正是等李经馥“上钩”。林豹佯怒道:“打搅了大爷的雅兴,李公子,这事该怎么了解?” 林豹的话音一落,李经馥脸sè变幻莫测,敲竹杠居然敲到自家头上,真是老鼠娶亲找猫做伴娘活腻味了,可眼前形式比人强,嗫嚅着嘴唇道:“还请林大人给个明白话。” 林豹思索片刻,挥挥手命人撤去手枪,忽又笑道:“兄弟近来烦闷,心情欠佳,薄了李公子的面子,俺老林也说不过去,这样吧,在下请李公子到里面喝杯酒水,如何?” “这个”李经馥的喉咙滚动一下,心头说不出的滋味,巴不得早早离开此地。 这时从里间又闪出一人,身穿淡红sè长裙,肩披翠水薄烟纱,肌肤好似凝脂,气息如同幽兰,娇颜中,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腮边的两缕发丝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那双丹凤眼灵活转动,藏过一丝狡黠,姑娘落到李经馥等人的眼中,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一般。 “咕隆”“咕隆” 不知是谁带头,这帮sè中饿狼禁不住垂涎yù滴,发出大为扫兴的吞咽声,小燕红掩唇娇笑,生出百媚情态,更是让众人懵在了现场。 林豹暗暗嘲笑,面带笑容:“不知李公子肯否赏光?” 李经馥这才止住飘上九天的心思,激动地道:“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嘿嘿嘿嘿”眼神却不停地向小燕红身上瞟去。 林豹忽又皱眉道:“房间狭小,不能容下这么多人,不知李公子的随从” “这好办!”李经馥命其他人自去寻乐子不必管他,与林豹一起步入里间。 琵琶声中酒过三巡,李经馥与林豹俨然成了一对兄弟,林豹曾调查过李鸿章的子侄辈,只有这位李经馥最容易下手,而且,李经馥曾经卖过情报给rì本人,根本就是一个吃里扒外、混账透顶的“官二代”! 此时的李经馥早已饥渴难耐,看着娇滴滴的小美人就在自己面前,却又不敢放肆,因为林豹告诉他,这个小燕红被林豹长期保养,准备赎回家当小妾。君子不强人所难,李经馥心底一直嘀咕这句话。 一曲终了,二人又饮了一杯,林豹突然叹道:“兄弟啊,最近醇亲王的rì子不好过,兄弟跟着倒霉,也想着换个门路,唉,可惜手头无米无法运作,为兄这也是借酒消愁啊!” “米”,即为钱而,长江南方一带的俗语。 李经馥一听这话,心底动了心思,笑吟吟地道:“既然哥哥有难,兄弟当襄助一二。不知哥哥打算换个什么门路?” 林豹摆摆手,示意小燕红出去,低声道:“兄弟,为兄有一条生财的门路,可rì进斗金,需要兄弟帮忙,若是事成之后,咱兄弟对半分成,如何?” “rì进斗金?”李经馥咂咂嘴道,“莫非哥哥想卖鸦片?这不难,我与北洋的人说一声,给哥哥开个方便。” “咡”林豹笑道,“为兄怎会做那种祖宗十八代被人咒的事?兄弟看看这个!”林豹从袖中取出两张纸头。 李经馥迷瞪着醉眼看去,“嚯”的一声惊叹,酒也醒了大半,林豹手中拿着的是面值十万两的银票,李经馥的眼睛瞪得老大,哈喇子几乎流了下来,讪笑道,“哥哥还说没钱,随便一出手便是二十万两,这么多银子即便是走我伯父的路子,至少也能混个大县的县令做做。” 林豹叹道:“银子虽好,可这银子咱不敢用啊!” 李经馥笑道:“哥哥说什么笑话,哪有白花花的银子还不敢用的事?” 林豹在其耳边悄声道:“兄弟有所不知,这是一个洋佬托我办件事……你说哥哥敢不敢花这银子?” 李经馥听完林豹的话,心生jǐng惕,皱眉问道:“这英国鬼子要合同作甚?” 林豹咂嘴道:“洋鬼子的事谁知道那么多?眼瞅着时rì将近,二十万白花花的银子不说,后面还有三十万啊!” “还有三十万?” 李经馥噌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十万八万或许他还看不上,但五十万两那是绝对要掂量掂量的。五十万两,即便买下整座翠云楼连同里面的百十名姑娘,还能剩下数万两,或是在天津买下一座大宅,可以藏下多少“娇”?二爹一个月不过才给自己五百两的例钱。(注:二爹,安徽方言,指二伯或二叔。) “这个”李经馥面露迟疑,林豹叹道,“我知道兄弟也为难,李中堂被狗rì的倭人刺伤,若不然” “合同已经谈好了!” 李经馥冷不丁地来了一句,林豹心底顿时紧张起来,不知李鸿章到底给了法俄两国什么条件。李经馥道:“我伯父和他们已经谈好了,经方大哥只是负责将合同送个西太后,只要太后下了懿旨,便是铁板钉钉的事。” 林豹接口道:“李中堂深得太后恩宠,此事自然顺当。” 李经馥伸出舌头在发干的嘴唇边舔上一圈,心一横道:“这事倒也不难办,大哥手中应该还有副本,不过”李经馥嘿嘿地发出jiān笑道,“你三我七,这个小燕红也要让给我!” …… 半个时辰之后,意犹未尽的李经馥舔着脸和小燕红道别,登上马车喝道:“去rì升昌!”rì升昌,是京师的一家钱庄,李经馥手里攥着半截rì升昌银票,脑海中浮现出林豹肉痛的表情,禁不住洋洋得意。 第十八章 南北攻略(四)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 荷属东印度群岛首府位于爪哇岛的巴达维亚,即今rì雅加达。 十六世纪初穆斯林教徒一统马来群岛,在这里建立要塞,并命名查雅佳尔达,意为“凯旋之城”。后来西班牙、葡萄牙和荷兰等国探险家陆续到来,最后荷兰人在殖民地游戏规则中获胜,成功控制整个印度尼西亚,并命名为东印度省,把雅加达更名为巴达维亚。经过尼德兰近三个世纪的经营,巴达维亚已经形成为一个繁华的商业都市。 巴达维亚西城区是荷兰人聚集地,汇集了数万名前来东南亚淘金的荷兰人,这里有以鹅卵石铺成闻名于世的艾瑟尔大广场,广场四周是邮局、火车站、巴达维亚大教堂和瞭望台,总督府位于广场西侧,这是一座标准的欧式建筑。 总督府办公大楼由从印度科罗曼德尔海岸原来的巨石制成,五层二十一米高,每一层都铺设了来自扎巴拉的柚木,装潢考究,显示着尼德兰人在亚洲的实力和财富。.. 接二连三的坏消息,让这个往rì里繁华的城市变得异常萧索。 三月十九rì,中**队进占婆罗洲卡扬河口,旋即向婆罗洲岛内进发;二十二rì,中国海军占领坤甸,宣布封锁爪哇海,采取逐点攻占的方式于三月底全面控制婆罗洲;四月九rì,中国海军炮轰三宝垄、勿里碧、井里汶等沿岸城市…… 尼德兰人为巴达维亚、泗水两地未曾遭受袭击而庆幸,总督皮尼克下令布置的水雷区完全禁锢了自强军海军的攻击步伐,尽管自强军派出三个集团军九万人的兵力,开始登陆苏门答腊、苏拉威西诸岛,但只要守住爪哇岛,形势还会产生变化。 皮尼克的底气,并非来自于爪哇岛的重要xìng,而是刚刚从欧洲传来的消息:俾斯麦被德皇威廉二世勒令退休。得知这个消息时,皮尼克几乎从沙发跳了起来,俾斯麦亲华、威廉二世排华,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若是威廉二世放弃增援中国人,尼德兰便有翻盘的可能。 这个可能xìng非常大,就在俾斯麦退休的第二天,尼德兰首相亲赴柏林拜见德皇,希望德国向刘摩施压,迫使中**队撤出东印度省。 皮尼克早已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一扫近rì来的颓废,兴致勃勃地手持锄头,在后花园里为心爱的郁金香除草。 “轰轰轰” 三声震天的巨响,带起总督府窗户上的玻璃哗哗作响,皮尼克明显感到大地也在微微颤抖,传来巨响声的方位正是港口,皮尼克对站在花园边上的副官叫道:“你去瞭望塔看一下,是不是这帮该死的家伙不小心开炮?” 在皮尼克的意识里,中国海军根本不可能冲过布满水雷的港湾,即便是三百零五毫米的巨炮也不可能击中港口,那只有港口守卫部队不小心弄响了大炮。 副官匆匆而去,又匆匆而来,从港口处又传来阵阵沉闷的爆炸声,这次皮尼克分辨出是军舰下沉时的爆炸声,正在诧异间,副官快步跑到他面前,颤声道:“总督阁下,‘艾瑟尔’号巡洋舰遭到不明武器攻击,正在下沉。” “吱” 皮尼克倒吸一口冷气,手中的锄头不知不觉间掉在花丛中,急忙向港口奔去。当他到达港口时,港口守卫一片忙碌,正在安排舢板营救落水人员。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气急败坏的皮尼克看向只露出桅杆的“艾瑟尔”号,大声问道,“到底是什么人干的?” 面sè惊慌的港口守备司令咽下一口唾液,“阁下,我还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人,但可以确定的是攻击武器来自水下,我已经派人到水下查看。” 很快,派下去的水鬼浮上水面,被几人架到岸上,皮尼克忙问道:“是什么东西?” 那水鬼颤声道:“总督阁下,水下有一艘船,已经走远。” “水下有船?”皮尼克皱起眉头,喃喃自语。 边上一名海军少校叫道:“我知道了,是潜艇!上帝啊,中国人居然有潜艇!” “伏渊”号潜艇一击成功,令整个自强军海军上下为之振奋,消息传到刘摩处,刘摩立刻发来慰问电,为初次出击的潜艇官兵打气,鼓励他们再接再厉。而此刻的刘摩,也在为俾斯麦的退休烦恼。 俾斯麦的退休,导致英国人的外交态度发生波动,原本计划在四月中旬前来广州访问的英国外相寇松,因为“身体原因”暂时不能赴行。威廉二世这个龙蛋孵出来的跳蚤则下令德**事顾问团必须在五月份之前全部归国,并私下命重臣jǐng告那些和刘摩做生意的德国人,尽快断绝与中国的贸易往来或是抬高物价,德国主要媒体已经开始报道自强军在东印度群岛的一些不道德行为,刘摩从意大利订购的一批重炮炮管也被无故扣下,rì本人更是在欧洲上蹿下跳四处点火。 似乎欧美列强连同野心勃勃的倭寇准备一起编织一张巨网来捆住刘摩,眼见这张巨网愈见成型,刘摩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呆在办公室里看着世界地图发愣,前来喊他吃中饭的侍卫长罗青龙也被他训斥了一顿:“吃吃吃,就知道吃滚出去” 匆匆而来的陈钜溶刚进门便大叫道:“大帅,好消息!” “哦?快说!” “刚刚收到三号的消息,李经馥提供了李鸿章与俄法两国达成的秘密合约副本,因为副本内容太大,暂时无法全部传送过来。三号传回几条主要内容。” “太好了,真是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来,哈哈!”刘摩再也无法掩饰内心的激动,“志弟没有让失望,你说说看!” 陈钜溶从口袋中取出一张纸条,念道:“李鸿章答应俄国人,割让xīn jiāng、蒙古西部等地,转让东北铁路权,答应法国人租借烟台、基隆两地,转让山东铁路权,俄法两国全力援助清国。” 刘摩冷笑道:“这个败家玩意!李鸿章肯定得到慈禧全权授权,妈的,这老娘们的脑子到底是什么东西长得,次奥” “大帅,原本李鸿章还顾忌两国狮子大开口不好应对,咱们二月份开始大扩军后,慈禧闻讯慌了手脚,连连催促李鸿章。” 刘摩哑然失笑道:“这么说卖国的罪魁祸首还是我喽?” 陈钜溶忙道:“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刘摩摆摆手,在原地踱了数步,又停到世界地图前看向东北亚地区,问道:“对了,志弟是怎么处理李经馥的?” “关在奕譞的家里,原计划未受变动。” 刘摩点点头,沉思一阵道:“计划要临时改变一下,”他将手放在地图上,一拳顶住rì本区域,“既然志弟能把三个组员带进紫禁城,我想带上个井上敏夫应该也不是问题。” 陈钜溶闻言一怔,张大嘴巴“啊”了一声,急道:“大帅,先前进去的三个人都是咱们的豹子,后续还有两人大帅是想嫁祸?” 刘摩笑道:“这是自然,活人不好带进去,死人总好办吧!正门不好混进去,那就借风神!” 陈钜溶眼前一亮,豁然开朗道:“既然大帅这么说,属下明白了,我即刻去安排!” “还有,”刘摩低声道,“让志弟从合约中抄一些紧要的句子,用rì文书写,要制造出一种气氛紧张的字体,想办法送给rì本使领馆,而且要让rì本人明白,井上敏夫正准备为倭国办一件大事!” 陈钜溶的思绪有些跟不上刘摩的节奏,但还是明白这个问题的关键,心底暗暗感叹,外面都说自己是东厂大公公,可有谁知道,整个东南谁的肚子里坏水比眼前这位还多? 目送陈钜溶离去,刘摩禁不住哈哈大笑,这一招出去,可不是一箭双雕或三雕所能形容的,而是一箭shè下满天“雕”! 第十九章 南北攻略(五)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 凤鸣亭中,李经方刚刚念完与法俄两国商定的条约,额头微微生出些许汗珠,即便在chūn寒料峭的紫禁城中,李经方还有难掩内心的紧张,在他面前,正坐着大清帝国的主宰,两侧立着大清帝国的砥柱,这是他第一次单独向慈禧汇报,心底激动与紧张可想而知。 慈禧见众人皆不说话,端起茶盅,轻轻掠过漂浮的茶叶,抬眼道:“礼亲王,你是领班军机,说说看。”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齐刷刷地看向世铎,虽说世铎是出了名的应声虫,但兹事体大,不发表点意见肯定无法过关,再者,西太后要的便是众人的态度,即便她说话当家,也想着免给后人留下“乾纲独断”的诟病。 可实际上谁都知道,若不是慈禧首肯,李二混子又怎敢答应两国的苛刻条件?割地让路不说了的,同意罗刹人在蒙古驻军,这可是威胁到京师的一头虎啊!可是南边那只虎正在磨牙,据说东南的满人被捕杀殆尽,这也难怪西太后犯了急,啥都不顾了。.. “臣知国事艰难,”世铎斟酌片刻,心底却暗暗骂娘。今rì议政,必然在史书上会留下重重的一笔,自己一向对这些事唯恐不及避之千里,就是怕将来无法面对列祖列宗,今个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啊!“这个这个太后鸣烛高举,慧独具,臣资质愚钝,唯太后马首是瞻。” 又是一堆没营养的废话。 慈禧微微皱眉,却又不便斥责这位爱新觉罗家的长辈,轻哼一声,看向另外一位军机大臣额勒和布。 额勒和布,满洲镶蓝旗人,平rì木讷寡言,身处高位仍廉洁自守,不过因其姓名曾传过一笑话。当年中法镇南关之战,清廷求和,更换军枢,额勒和布得以入职军机,上海《申报》戏言:可见清廷盼和之心急切也,新晋军机大臣名曰额头勒着求和之白布条。 这一次,额勒和布再次发扬沉默是金的风格,对慈禧飘来的眼神可以避让,在之前额勒和布数次上书请辞均被驳回,这并非其能力出众,而是慈禧要让天下人知晓,军机大臣是何等清白廉洁。 慈禧见额勒和布默不吭声,心底发燥。她知道,若是逼着额勒和布表态,额勒和布必然再次以请辞相威胁,暗自叹息一声。这可急坏了另外一位军机大臣许庚身。 虽说许庚身是不折不扣的后党,但其还是有一定的拳拳报国之心,刚听完李经方的奏折,心底的无名火噌的一下冒了出来,只是一时间不便发作。现在礼亲王打哈哈,额勒和布装聋作哑,张之万和孙毓汶两个肯定会不遗余力地支持慈禧,心底尚未泯灭的良知折磨着许庚身,暗叫一声罢了罢了,扯住身边跃跃yù试急表忠心的孙毓汶,走上前拱手。 慈禧见许庚身出列,心头暗喜,还道是许庚身要力挺自己,“星叔有话但讲无妨。” 许庚身苦笑一声,正sè道:“启禀太后,臣以为,法兰西、罗刹两国皆是得陇望蜀之辈,即便我大清割让或租借,再者转让路权,若是将逆贼剿灭之后,必然还将索取报酬,恐吾等难以支撑,还请太后三思。” 不得不承认混到军机大臣的皆是jīng明之辈,许庚身并没说割地是丧权辱国之事,而是考虑进一步的发展,其实这也是许庚身没办法的办法,若是慈禧勃然大怒,搭上自己一把老骨头岂不冤枉?许庚身的话里还有一层潜意思:可以请求外援,但条件还需再谈。 慈禧面庞中闪过不虞之sè,孙毓汶急忙出列拱手道:“太后,臣不敢苟同许大人所言。” “嗯?你说说看。”慈禧的口气中听不出半点情绪,不是没怒火,而是火气尚未蓄足。 “当年剿灭长毛之时,淮军借调洋枪队,事成之后李中堂巧妙设计,令洋人一哄而散,时有先例,未曾令朝廷损耗一分一毫。故臣以为,可暂时答应洋人所请,不过要等剿灭刘逆之后,届时如何谈判再做定夺。” 孙毓汶自以为得计,不料所有人都拉下了脸,这种“无赖伎俩”骗骗人倒罢了,若是上升到国家利益的高度,即便是慈禧也知道万万行不通。 许庚身怒道:“所谓洋枪队,不过是泰西诸国组建的一支零散队伍,本是乌合之众,然法俄两国皆是列强,若是照孙大人所言,剿逆之后若不答应两国条件,必是将大清推下万丈深渊,亏得身为军机大臣,竟是一身痞气!” 听到孙毓汶被骂,李经方想笑却又不敢笑出来,圆脸憋得通红,看向其他几位军机重臣,皆是毫无声sè默然旁观,心底暗暗感慨。 孙毓汶也看出了众人并不同意自己的“高见”,悻悻然地退到原位。眼见局面不可收拾,慈禧暗暗恼怒,看向最后一位未表态的军机大臣张之万,“鸾坡,你有何见解?” 张之万尚未想好对策,见慈禧点了名,出列拱手道:“照臣所想,割地事大,刘逆之事亦重,臣以为,”张之万思索一阵道,“臣以为,割让xīn jiāng不毛之地倒也无妨,许大人曾在西疆督事,应知道西疆地域广阔,无险可守,且俄国对其窥伺已久。租借烟台、基隆两地借以法兰西水师牵制刘逆亦无偿不可。然,东北乃是大清始祖龙兴之地,决不可转让路权与洋人,请太后明鉴。” 慈禧点点头,“这才是国之重臣说的话!不过据渐甫(即李鸿章)的消息,逆贼在东南大肆扩军,近百万之众,洋人见势抬价,哀家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若是大清绝于我手,将来哀家如何去见列祖列宗和先皇?”说着说着,慈禧的声音变得哽咽起来,数滴清泪在扑着厚粉的脸庞中滑落。 其他人顿时惊慌失措,亭内亭外急忙忙跪下一大片,五名军机大臣齐声哀求道:“太后,臣等无能,罪该万死!” 慈禧低声啜泣一阵,李莲英见戏演的差不多了,乖巧地送上手帕,慈禧接在手中颤声道:“哀家这孤儿寡母真是命苦,自打先帝抛下哀家,哀家就没过过一个消停年,长毛、捻贼、白莲教、洋人,现在又出了家贼,还是个恨不能将国族赶尽杀绝的家贼,尔等与哀家说说,与洋人好,还是送国贼好?” 显然,如此大的选择题根本无人敢应声回答,只是连连点头谢罪,慈禧哀叹一声,“都起来吧!” “谢太后!” “李经方!” “臣在!”李经方急忙走上前恭敬地道,“请太后吩咐。” 慈禧将手帕丢到一旁,“你去与洋人再谈谈,言明东北乃我朝先祖龙兴之地,路权不敢擅自让出,可否有周转的余地。” “臣遵旨!” 现场中人谁都知道,现在罗刹人看准了大清的命门,绝不会在合约中让步半寸,太后不过是想拉起一块遮羞布。可谁又都知道,清兵之糜烂,根本不堪一击,若无外援,只怕大清连三个月都不撑不住。要知道,上次南北三十余万联军夹击东南,一半都是洋人的军队,结果还是在宾万山和梅关栽了跟头,那个跟头,很重,重到任何人想起时都会头皮发麻。 第二十章 南北攻略(六)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 广州、福州、琼州、贵州等等城市被大幅标语所淹没,五颜六sè的标语,令广大民众既激动又紧张,大街小巷里都在流传。 “跟随刘大帅,统一大中华,跟随自强军,推翻旧社会,跟随共进党,建设新社会” “爱国报国先表率,当兵就当自强兵!” “驱除鞑虏、复汉家辉煌,废除奴役、扬中国jīng神!” “男儿当自立,国家当自强,要想平安长,打到黑龙江……” 自强军招兵处每rì皆是人满为患,有人为报上名欣喜异常,有人为不符合条件而哀声叹气。 此次扩军与以往不同,主要表现在待遇上。现有的老兵每月军饷在五两至八两左右,即龙币二十至四十元,这样的工资足以养活五口之家,而此次征募的新兵军饷一律定为每月龙币十元,抚恤金和相关的优惠政策、奖励政策不变。 . . 原本刘摩担心百姓不愿接受这一待遇,无奈zhèng fǔ的口袋开始渐渐发瘪,不得不重新制定军饷标准。龙币的发行颇为顺利,官兵和行政人员领到工资的第一反应皆是激动万分,因为这种镍合金做出来的硬币实在太漂亮了,在所有人眼中都如同一件完美的艺术品,待听到广州银行可以用旧货币兑换新币时,纷纷涌到那里兑换,这是刘摩、唐绍仪等人都没有料到的事情。 刘摩命宣传部开足马力宣传扩军一事,按照他的想法,要把这次统一之战演化成民族生存意志的最高体现,激发汉民的种族意识,强调“国”与“家”和民族团结的重要xìng,并间接提出将来中华帝国的发展轨迹强大的单一民族国家。 他不是恨那些生存在荒山老林或是边陲塞外的人,而是恨推着切糕手拿菜刀歪头缠着你买的人; 他不是恨一生只洗三次澡、能跪爬数千公里去拜佛的人,而是恨那个剃着光头满世界宣传“中国无-人-权、xī zàng要-独-立”的人; 纵观五千年的华夏文明史,就是一部和外族人不断抗争、融合、再抗争、再融合的循环历史,也是一部血泪史,他要试图改变这一切,那只有采取一种治根之策,至于后人如何评价,刘摩曾自嘲地道:“最好是弄个汉民亚洲出来,不然起点那些愤青小白又要喷了……都来点票票收藏吧……” 百姓从军的热情丝毫没有受到减饷的影响,每个招兵处都异常火爆,这让刘摩差点惊掉下巴,派人出去暗访一番,又禁不住哑然失笑。 以往百姓若想出头,只有从文一条路,可又有几家能供起学子寒窗苦读,若是不能高中,到头来还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而刘摩的新政逐渐深入人心,百姓们发现以往唯恐避之不及的“大头兵”渐渐成了香饽饽,除了每个月军饷之外,还能分到两亩地的“终身免税田”。若是在部队立功,除去增加数量不等的田地和军饷之外,就有可能加入共进党,虽然军队中党员比例相对稀少,但一旦加入那便是鲤鱼跳龙门青云直上。即便在部队没有立功,混完了五年大帅规定的兵役时间,回乡时会有一笔安家费,至少二百元。 一些在部队中负伤光荣退役的士兵,即便失去生活自理能力,大帅还给安排一个婆娘,就算那个婆娘是满口泥金牙、皮肤黑得赛过尉迟恭,可那也是个女人不是? 另外还听说了,自强军部队里是教人识字的,原本一些家里穷走投无路才不得不去当兵的人,大字不识一个,当了数年兵后写起信来都一溜一溜的,现在自强军去统一大中华,肯定会要安排许多当官的,只要在部队长点心、肯学习,光宗耀祖简直是易如反掌之事! 书房内,听完侍卫的报告,刘摩与赶来的唐绍仪、辜鸿铭等人轰然大笑,刘摩挥挥手令人下去,笑道:“百姓们是最现实的,谁给他实惠他就向着谁,他们可不管这天下谁当的家!” “大帅所言不虚。”辜鸿铭实时地插嘴道,“民有自主权方为zì yóu国,我观民智渐开,令人振奋啊!” 辜鸿铭的意思很简单,民智已经开始走向自主化,大帅您准备统一全国,自然要事先考虑下国本如何定位。一旁的王韬不乐意了,捻须笑道:“鸿铭此言差异,我不敢苟同,照我所想,民智根本未开。百姓踊跃参军是好事,但还是‘官本位’思想作祟,你信不信,即便大帅将军饷定为五元或三元,百姓们依旧还会参军,在他们眼里,官是最大的,教我等如何建立民有自主权国家?” 刘摩急忙打岔,这两大文胆若是斗下去,必然不吵不休,只怕今天的碰头小会又要泡汤。刘摩道:“国之体制立足于宪法,但宪法并非是一朝一夕之事,两位暂时不要争了。今天叫你们来,是考虑下一步如何走,这其中包括物资准备、民事处理、新占领区的管理及生产恢复等问题,原本我想了一个方案,实在没想到涉及的问题太多,只得无奈罢手,大家一起商议一下吧!” 众人低声议论一阵,刘摩点名道:“绍基,你主管工业部,你先说说看进来我们工业的总体进展如何?” 众人停止交谈,蔡绍基道:“按照大帅的要求,上半年的物资生产计划将在五月底全部结束。另外,在三月、四月之间广州及周边城市陆续兴办了一批工厂,如饲料厂、被服厂、食品厂等等,但重工业这一块发展较慢,从一月份截止到现在,除去zhèng fǔ投资新办的三家工厂之外,只有一家轴承厂和一家轧板厂开工,且规模都不大。” 刘摩用双指捏捏下巴,道:“美国现在不是爆发了经济危机吗,你和盛兄商议下,看看能不能从美国进一批机器来。” 财政部长蔡永昌苦笑道:“大帅,我们的储备金恐怕有些不足。” “储备金不足?”刘摩顿时觉得头汤疼连蛋疼,这是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次听说自己快没钱了。 刘摩不自然的表情带动了其他人的情绪,纷纷看向蔡永昌,仿佛是蔡永昌将东南的财政蛀空一般。蔡永昌忙道:“你们别看我,我脸上又没钱。从琼州开始以来,一直都是大帅dú lì支撑整个财政,现在占据整个东南,事事都要钱,虽然之前从满清的贪官手里收了不少钱,可咱们创收的产业不多,而且采取免税或优惠政策,再多的钱也有用完的时候啊!” 刘摩点点头道:“是我忽略了。”想了一阵又问道,“关于财政的问题,等下会散后绍仪、绍基、永昌和盛兄留一下,咱们在碰一碰。” 在安排好农村与宣传工作之后,刘摩宣布散会,接着与唐绍仪等四人商议财政问题。按照蔡永昌的思路,最好是仿照西方发行国债,其他三人没有意见,刘摩却表示反对。 “此事不可为。”刘摩断然道,“我们到东南不过两年时间,虽然新政逐步得到百姓认可,但不能代表百姓对我们完全信任,若是我们发行国债,百姓会怎么想?他们会说我们和满清的贪官污吏一样,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垃圾。再者,百姓能有多少钱?我们要发行多少国债?发行国债必须经过严密的调查,这些条件我们都不具备。而对外发行,你们也看到了,英格兰对我们的态度又开始产生变化,美国紧随其后,法国又是我们的宿敌,也根本行不通。” 其余四人顿时皱起了眉头,即便自强军拿下整个印度尼西亚和统一中国,但能够攫取的财富仍不能支撑太久。 “看来发行纸币迫在眉睫啊!”刘摩叹息一声,“一时半会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主意,你们都先回去,集思广益,看看有哪些生财的门路。” 当一个人集中思想思考一件事的时候,必然会有所收获,但每个人的事情都太多太多,根本无暇思考,只有走集思广益这条路线。 刘摩也在等,等北方的林志弟给他传来最关键也最令人担心的消息。 或许,这是一个赌。刘摩刚抛起一枚龙币,侍卫匆匆来报:“大帅,利维先生和康格先生在外面等候。” 刘摩头也不抬,“叫他们进来!”双眼盯住还在翻滚的硬币,一阵规则xìng的翻滚之后,硬币背面朝上,火车图案映入眼中。 “龙在下?”刘摩轻松地笑了一声,“好兆头!” 康格,即是刘摩在美国留学时的耶鲁大学同学,后转至纽约大学学习,毕业之后从事外交工作,刘摩拿下东南后,康格被美国zhèng fǔ任命为驻广州代办,做一些东南与美国之间的贸易往来及兰芳关系的处理等。 这次利维将康格找来,是因为利维准备从美国挖进一批特殊人才,如金属分析研究、动力学研究等等,特拉斯研究室的成果很多,涉及范围也十分广泛,一旦投入市场都会取得重大效益,但由于基础条件限制,很多不能付诸实施,这让利维十分焦急。不料美国zhèng fǔ下了禁令,严禁此类人才到中国,利维直接去找康格,康格也是无能为力,这才有二人联袂来访。 刘摩听完利维的诉求,禁不住皱紧眉头,“目前东南全力准备统一大业,没有多余的jīng力和财力支撑这些项目。利维,等统一之后再做打算怎么样?” 利维瞪起眼睛道:“不用你们插手,我一人包办即可,你们出点钱就行了。” 又是个讨债的!刘摩苦笑一声,将东南财政问题解说一边,不料利维与康格二人听了哈哈大笑,刘摩在一旁目瞪口呆。 康格笑道:“刘,你是守着金山哭穷啊!” “金山?”刘摩没好气地道,“你这个啤酒桶,还有心思嘲笑我?” 康格有些窘迫地摆摆手道:“嗨,老伙计,你能不能不要提这个称呼!” 利维笑道:“好了,刘,你想想,美国西部是如何开发起来的?美国是如何进行资本累计的?你即将拿下东印度,东印度可是一座大宝库啊!这不是你的金山是什么呢?” 利维的一连串反问让刘摩眼前一亮,美国西部开发的根本政策就是“谁开发谁所有”,数十年间迅速发展起来,而印度尼西亚地域广阔,资源比美国西部更是不逞多让。刘摩捏捏下巴,也禁不住感到好笑,看来自己的目光还是没有放开,“根文化”在作祟! 刘摩与二人商议一阵,接着让侍卫找来唐绍仪、盛宣怀、蔡永昌等人连夜商谈,一份“圈地条例”紧锣密鼓地被炮制出来。 第二十一章 南北攻略(七)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 被刘摩戏称为“圈地条例”的文件,官方名称为《东南亚国土开发利用鼓励办法》,内部确定将吕宋群岛租借地、印度尼西亚规划为中华帝国海外领土,鼓励中国内陆百姓到两地开发,土地使用权限定为八十年,到期后根据适时物价调整租金,使用者有优先使用权,租地款项可按期付款,如因天灾**等原因,可延迟。 让后世那些所谓“人-权组织”、“历史学家”诟病的是,在这份“圈地条例”中,鼓励汉人奴役两地的土著人,这条从未公开却实际得到官方鼓励的规则,副作用便是导致两地的土著人口数大量减少。在当时的世界大环境中,代表先进文明的国家已基本废除了奴隶制,而正在腾飞发展的中国居然默认这种制度,这让后人多少有些匪夷所思。截止二十一世纪初期,东印度群岛上的土著人口数不足五万人! 印度尼西亚的情况还未稳定,刘摩决定先期在吕宋群岛试行。第一期投放的是吕宋岛马尼拉湾以北一百万亩农田,标价每亩八十两银或龙币三百二十元,一次购进百亩以上的,按面积再做优惠。. . 最先认购的,是刘摩的岳父潘旭安。潘旭安设立的“镇亚制药公司”红红火火,早已赚得盆满钵满,一听女婿要放量卖地,立刻猜出军zhèng fǔ的财政有问题,因为以往从南洋或是国外归国的商人兴办制糖厂,一再要求购置土地种植甘蔗,但那时候土地丈量、矿产勘测都未完成,刘摩也一直未曾松口,只是采取临时租借的方式。现在军zhèng fǔ放量卖地,潘旭安开始考虑是不是向制糖业发展。 不到三天的时间,一百万亩地已然卖光,其中胡品元的“浩华制糖公司”一次xìng购进五万亩,当蔡永昌要给胡品元优惠时,聪明的胡品元一口回绝。 就在广州的商人们拿着自强军下发的武器,兴致勃勃地前往吕宋抓捕土著时,自强军海军配合陆军,开始强攻爪哇岛。 毕竟尼德兰以巴达维亚为中心经营了爪哇岛近三个世纪,岛上碉堡林立,防线交错,连同环岛铁路线和重要城市港湾的布雷区,形成了一道密集的防御线。三万尼德兰军队和一万余名仆形成三个集团,分守巴达维亚、三宝垄和泗水,五千骑兵和六列轨道炮车为机动力量,将爪哇岛巩固的如同铁桶一般。 世上没有坚不可摧的防御,却也没有无坚不摧的利矛。 第四战区司令李庆洲与副司令刘家照、苏汝青等人商议了数个作战方案,即使最理想的预测,自强军也要至少伤亡五千人左右,这是李庆洲不愿见到的也无法接受的。眼见距离五月份的雨季越来越近,其他岛屿攻击战亦是顺利推进,唯有这座爪哇岛浑身是刺,令牙口一向上好的自强军无从下手,李庆洲不由得有些急躁。 虽然潜艇取得一些战绩,那也只是对敌人心理上产生一些影响,无法改变整个战局,而且尼德兰人也不笨,用大量的渔网和枯草沉入水中,成功阻止了自强军潜艇的第三次偷袭。 四月初,四十一集团军一支侦察队三十余名战士夜间冒险偷渡巽他海峡的水雷区,在爪哇岛最西侧的莫拉克登陆,最终没有一人生还。 或许老天爷不忍见到着急上火的李庆洲准备做最坏打算,或许是上帝也有打盹的时候,距离北海岸不到四十里的泽勒迈火山爆发了! 这是四月十六rì的清晨,位于海岸小城井里汶南十八公里处的泽勒迈火山爆发出惊天动地的轰鸣声,整个大地为之颤抖,石块飞腾翻滚,炽热无比的岩浆像条条凶残无比的火龙,从地下喷涌而出,吞噬着周围的一切。霎时间,方圆数十里都被笼罩在一片浓烟迷雾之中,直接导致爪哇岛北岸铁路线中断,也就是说,爪哇岛的整体防御线出现一道天然的缝隙。 即便火山灰漫天,李庆洲也顾不得这么许多,得到海军的通报,立刻下令驻守爪哇海内卡里摩、巴里维等岛屿的三个营组成先遣支队,抢占井里汶,苏门答腊岛的四十一集团军、海军陆战队第一军快速向南部集结。 井里汶虽然是海边城市,却不适宜千吨以上的船只进港,自强军也来不及组织更多的登陆船,武装泅渡不太现实。三个营长正抓耳挠腮想着如何登陆时,一名连长献策,从小岛的森林中砍伐树木,直接用树干作为登陆舟使用。 这是没办法的办法,战士们说干便干,连土著人祭祖的图腾柱也被征做军用,却根本无人反对,因为反对的人全部去做了龙王爷的女婿。 为尽量减少火山灰对战士的危害,邓世昌下令将手下官兵将衣服毛巾全部拿出来,让先遣支队将头部包裹紧。 十六rì晚十点,先遣支队顺利登陆井里汶,此时的井里汶已是人去城空,害怕被火山吞没的人们在火山爆发后的两小时内全部撤离。城中堆积着厚厚的火山灰,战士们顾不得这些,迅速在城市周边形成一道不太严密的防线。 子夜过后,火山逐渐停止喷发,却仍旧散发出滚滚浓烟,在天空中与冷空气碰撞到一起,一场瓢泼大雨落下,瞬间又驱散肆虐了十余个小时的火山灰。 直到这时,李庆洲才明白刘摩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我们都要和时间赛跑!”以往他想不明白,现在算是彻底明悟。从苏门答腊至井里汶有三百多公里,而运输船只有二十节的速度,拼命赶过去也至少要八个小时,先遣支队的三个营属于二线部队,战斗力不是很强,总人数也不过八百五十人,弹药基数还未能确定,重武器更是梦想。 一分钟,就可能造成一个兄弟永远地离去;一小时,就可能造成一个机会永远地消失。 李庆洲急忙与海军商议,用速度达到二十七节的快速护卫舰运送兵员,邓世昌当即同意,尼德兰的海军全部龟缩在港口中,不敢与炎海舰队作战,此刻的爪哇海,任由自强军驰骋。 李庆洲带着首批作战部队五百余人登上“南中”号快速护卫舰,副司令、政委、参谋长等人一再相劝,李庆洲涨红着脸喝道:“我给大帅下了军令状,必须在五月份之前拿下整个印度尼西亚,现在只剩下十三天,你们都想看着我丢脸是不是?今天若是不成功,老子也懒得成仁了,直接去跳火山拉倒,家照,你帮我照顾好家人!” 副司令刘家照红着眼睛庄重地向这位黑旗军老兵敬礼,他是跟随容闳出国的早期留学生,由于知识层面、出身背景等原因,他对绿林出身的司令官一向有些轻视,但此刻,他明白了刘摩为何选择李庆洲作为统领一方军队的最高长官。 将者,军中胆也。斗志昂扬的李庆洲站在“南中”号的甲板上,用扩音喇叭对着一片忙碌的码头喊道:“兄弟们跟进” …… 当刘摩接到李庆洲临出发前发出的电报时,忍不住拍案而起,“身为战区司令官,怎么能去冲锋陷阵,混账透顶!” 第二十二章 南北攻略(八)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 当尼德兰总督皮尼克得知自强军袭占井里汶时,如同一只被踩中尾巴的猫一样,歇斯底里地在总督府大吼:“快把这些该死的中国人赶下海去!” 皮尼克和刘摩一样,他也在等一个转机:德国向刘摩施压。不过威廉二世比尼德兰人印象中的吸血鬼不逞多让,要求尼德兰割让东印度群岛的东部三分之一面积,这让尼德兰十分肉疼。 尼德兰首相接到皮尼克信誓旦旦的保证,爪哇岛至少可以坚守一年,这才耐下心来和德国人扯皮。然而现实是残酷的,泽勒迈火山打碎了尼德兰的美梦。 自强军三个营兵力的先遣支队在井里汶登陆,次rì凌晨才被尼德兰骑兵侦察员发现,这时李庆洲已经带着自己的卫兵和一个尖刀营抵达井里汶,并指挥战士们利用火山灰构筑一道临时防御线。 上午六点半,太阳刚刚从太平洋中跳出来,尚未挥洒自己的光辉,来自勿里碧、南安迪等城镇的尼德兰骑兵分散包围井里汶,试探攻击数次,由于缺乏重武器,丢下百十具尸体,只得等待步兵支援。.. 临近七点,两列轨道炮车驶抵井里汶外围的克达翁,开始对自强军阵地狂轰乱炸;七点三十分,第一支尼德兰陆军抵达井里汶后,立刻对自强军发起攻击。 一方,是为了保证在五月份之前攻占整个印度尼西亚;一方,是为了守住昔rì海上马车夫最后的辉煌。 随着双方人员越来越多,战斗打成了添油战。在白热化阶段,尼德兰军队曾数次突破自强军的封锁线,却又被很快给堵了起来围歼。 虽然双方都在不断“添油”,但尼德兰军队有一个致命的弱点:缺乏统一指挥。井里汶外围阵地约六公里,尼德兰军队三面包围,三面猛攻,因为战斗步骤的不协调,导致能突入的得不到支援。 这个时候,双方并没有武器上的太大区别。自强军的步枪比尼德兰步兵先进,但缺少重武器来作有效反攻,而尼德兰集结了三列轨道炮车和大量火炮,虽对自强军造成压制,却不能改变步兵无法冲进井里汶城区的事实。 这个问题,李庆洲看到了,他身边的新任副官施玉麒也看到了。 施玉麒,即白螃蟹施玉麟的哥哥,三月份自德国留学归国,因其在德国高级军官学校的优异表现,被德国教官交口赞誉,若不是施玉麒与刘摩的特殊关系,德国方面想方设法也要将其留在德国。施玉麒回国后,正赶上第四战区作攻击印度尼西亚的最后准备工作,被刘摩派到李庆洲身边来。 身为德意志高级军官学校的高材生,施玉麟的骨子里肯定是有一些骄傲的,不过他的xìng格与其弟弟相反,内敛沉稳,从不张扬,这也是刘摩青睐这个“大舅子”的原因。 就在李庆洲决定率第一支援军登上“南中”号快速护卫舰时,施玉麒没有吭声,因为他知道,但凡本事大、位置高的人一旦做出某个决定,别人的意志根本无法改变他的初衷,更何况李庆洲还是一名军人。尽管心底有些不屑,但施玉麒还是佩服李庆洲骨子里的那股狂热。 “南中”号抵达井里汶外港时,因为登陆舟不足,李庆洲带头跳下水,举着手枪快速向井里汶游去,其他战士更是二话不说,纷纷跳水,登陆舟上放的全部是弹药。那时,是子夜时分。 “轰” 一枚炮弹落在临时指挥部的屋顶上,刷刷拉拉的一阵响声,泥土裹夹着火山灰在屋中溅起,施玉麒掸掸衣服上的灰尘,动作十分轻微,因为指挥部里其他人都没有类似的动作,但他在军校养成一点洁癖却又让他总觉得不舒服。 此刻已是十七rì早九点三十分,自强军在井里汶集结了近六千人,攻击了两个小时的尼德兰还有近八千人,自强军海军在陆地信号员的旗语指挥下,开始对井里汶外围轰炸,而尼德兰的两次猛烈攻势被挫败之后,正在商议发起第三次攻击。 看向外围稀稀拉拉的枪炮声,李庆洲放下望远镜,露出布满血丝的双眼,jīng神却一直很好,掉过头看到施玉麒一丝不苟地捧着记事本边思考边做笔记,笑道:“玉麒,你写的都是啥呀?” 施玉麒合上笔记本,敬礼道:“报告司令,我做的是战斗记录,包括敌我双方的交火程度、损伤等记录,也包括我个人对战斗走向的一些思考,等待下一次战斗的验证。” 心情大好的李庆洲朗声一笑,“那你认为下一场怎么打?” 施玉麒略作思考道:“敌人一共发起两次猛烈进攻均被击退,敌我双方各有损失,所幸的是我军未丢失固有阵地。若下一场我是尼德兰指挥官,必然集中所有火力猛攻防御线一点,造成我军大量伤亡和防御线断裂,再进行步兵作战。” 李庆洲哈哈一笑,“幸亏你小子不是红毛鬼的指挥官,不然我就要吃亏了啊!”指挥部中众人大笑,李庆洲接着道,“你说的战法我也知道,这是洋人步兵的基本战法,用火炮摧毁敌人的战斗力和意志力,用强压的态势粉碎一切敌人,是不是?” 施玉麒有些吃惊,因为他三月底到第四战区之后到现在,与李庆洲的交流很少深入,一直秉承着临走时姐夫刘摩对他的忠告:“多看多做少说话。” 见施玉麒狐疑的模样,李庆洲笑道:“我以前跟德国顾问埃克先生学过一段时间,没什么可稀奇的。但这些都是书本上说的死道理,或者在洋鬼子的地盘上管用,到了咱们自强军的地盘上还是咱们说了算。” 咱们说了算? 施玉麒对这句话琢磨了很久,直到第三次战斗发起时,他才明白李庆洲话里的含义。 皮尼克的死命令让攻势渐渐颓废的尼德兰军队强作jīng神,不顾一切地再次发起战斗,一副不是你死便是我活的架势,而攻击战术,也被施玉麒不幸言中,集中了所有火炮猛轰自强军防御线最东段。 这一段防线滨临爪哇海,地势平坦,土质松软,除去一些稀稀朗朗的树木之外,木制建筑物不堪一击。在第二次战斗中,一支尼德兰军队便是从这里突入防线。 尼德兰军队的炮火给自强军守卫部队造成大量伤亡,但即便伤亡惨重,自强军战士仍旧前仆后继地冲上去固守阵地,半个多小时的炮击,六百余名自强军士兵在这里长眠。当两千余名尼德兰军队气势汹汹地压上来时,东段防御线自强军的火力丝毫不见减弱。 施玉麒明白了,尼德兰输的不是装备,不是战斗力,而是意志,这一战,胜负已然早已分出。 第三次的战斗,尼德兰军队显得虎头蛇头,不到一小时损失近千人,战斗力大幅减弱,而从苏门答腊岛运送过来的陆军重炮令自强军如虎添翼,开始发起对尼德兰军队的反攻。 失去战斗意志的尼德兰人,一溃千里…… 第二十三章 南北攻略(九)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 rì本首相官邸,这是一座西方风格的两层木造小楼,在一片低矮的木屋建筑群中显得别具一格。 此刻正是自强军在爪哇岛横扫尼德兰溃军之时,东京的凌晨仍旧有些寒意,远看柳枝似乎冒出了一些绿意,但是枝条还显得僵硬而不够柔软,chūn风虽无寒风的凛冽,但还会让人要竖起衣领抵御,给不了人们想要的温暖。 jīng神矍铄的伊藤博文跳下马车,数名侍卫昂首挺胸,等待这位曾经的首相、现在的贵族议院院长的检阅,伊藤博文给众人报以微笑,轻步迈向首相府。 一大早,伊藤博文接到首相山县有朋的电话,驻清国领事大岛圭介传回一份重要的电报,请他到首相府议事。伊藤博文听出山县有朋在电话里有些激动,甚至叫起了他的rǔ名“利助”,这令伊藤博文十分讶异,当然,作为同乡,山县有朋是rì本全国之中为数不多能叫伊藤rǔ名的人之一,但山县有朋的xìng格属于不动如山、动则地崩的那一种,很少会发生令其激动的状况。.. 既然是大岛圭介的电报,必然和中国有关,现在中国南方的叛逆正在攻打印度尼西亚,全世界都认为刘摩至少要用一年的时间才能完全占领,但一年的时间里,能产生的变数实在是太多太多了,莫非这份电报与“中国的变数”有关? 当满头白发、眉角与嘴唇并扬的山县有朋眯起眼睛将电报递给伊藤博文,伊藤博文匆匆浏览过去,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电报中写道:“大岛阁下:吾已探悉清国与俄法两国同盟之协定,因环境所故,无法安全传递,事关重大,无一刻不牵动帝国之希望,无一时不影响亚洲之未来。清国糜烂,yù借俄法两国之力剿灭刘摩,割让山东、xīn jiāng、蒙古诸省,转让东北、华北路权,势必对帝国之将来产生重大阻力,故而吾心已决,为陛下效忠,不求名垂千古,只盼大rì本荣光四海!井上敏夫。” 伊藤博文看完电报沉默片刻,突然对一旁的首相秘书道:“把川上cāo六叫来!”川上cāo六是参谋次长,rì军情报处的总负责人。谨慎的伊藤博文脑门渐渐皱起,山县有朋是军人出身,而“明治九元老”中众人一向以伊藤为首,山县有朋不解地问道:“伊藤君,你有何顾虑?这对我们来说是好事!” “好事?”伊藤博文不露声sè地反问道,“你认为是什么好事?” 山县有朋摸摸唇边的八字胡,满脸得意地道:“井上取得如此重大的情报,虽然不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么,但对我们来说,正是出兵朝鲜或者台湾的最佳时机。清廷与刘摩之间的纷争,难道不是我们乐于见到的事情吗?” 伊藤博文将电报稿放到桌子上,手指头在膝盖间轻点数下,“山县君,你看到的只是良机,却没有看到危机。” 山县有朋哈哈大笑道:“不不不,伊藤君,我知道你担心的是什么,我想你是多虑了。俄国在中国北方驻扎了数十万大军,一直对东北、蒙古和xīn jiāng虎视眈眈,这一点是世人皆知的。帝国改革至今,空间已经无法满足我们的战略需求,朝鲜和台湾是我们的既定目标,唯一令我等顾忌的便是李鸿章的北洋水师,但自前年开始,北洋水师从未增添一炮一船,连规定每半年船底涂一次油漆的经费都变得紧张,这说明中国的内部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余地。俄国人对朝鲜没有兴趣,对台湾更没有兴趣,法国在亚洲的力量也不过是个鸡肋,伊藤君,这对我们不是良机是什么?” 伊藤博文静静地听山县有朋说完,他没有说话,因为这时候用他的理由来反驳山县有朋,必然会产生争吵,所以他没有这么做,他在等待川上cāo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两人静静地坐在房间中,一个看向窗外,一个看向墙壁上的远东地图,谁都不知道这两位掌控着rì本命运的人在想什么。 一身戎装的川上cāo六急匆匆地赶到首相府,打开房门龟下腰道:“首相阁下、议长阁下。” “进来!”山县有朋的声音充满着压迫,在他看来,他手下的所有人都必须和他曾经领导过的军队一样。 “哈伊!” 川上cāo六进入房间,快步走到山县有朋的书案前,敬礼道:“报告首相阁下,澳大利亚北方情报站刚刚传来消息,德意志帝国驻巴布亚占领军越过与尼德兰既有利益分界线,意图占领全部新几内亚岛,刘摩的部队在极乐鸟半岛与德军产生冲突,估计有所伤亡。” 若说之前的电报令伊藤博文有些吃惊,那这个消息则令他感到震惊,噌的一下站起身问道:“可以确定德军与刘摩的军队产生冲突吗?” 川上cāo六依旧恭敬地向伊藤博文鞠躬道:“哈伊!” 伊藤博文不敢置信地看向川上cāo六低下去的头颅,喃喃地道:“真是令人匪夷所思,怎么可能!?” 山县有朋皱紧眉头道:“伊藤君,似乎我们的时间和空间并不多。” 伊藤博文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德国和美国一样,都属于新兴列强,急于抢占世界上为数不多的殖民地,而rì本的实力则还没有被世界所承认,面对军方急于求战的思想,伊藤博文一直在压制。 “川上,”看来川上cāo六作为一名陆军中将,还没有资格得到伊藤博文对其的尊称,“我向问你一下,对华情报一直由你负责,井上敏夫的电报我想你已经知道了,我需要了解的是,你对这件事情的看法。” “哈伊!” 川上cāo六看向山县有朋,面sè稍微有些难看,山县有朋奇怪地道:“有何事不可说?” “首相阁下,对于这份电报,我持不同意见。”川上cāo六的语气十分谨慎和恭敬,在他获悉电报的内容后一直等待山县有朋的召见,可惜满心要散发“大rì本荣光”的山县有朋并没有第一时间召见他。 二比一,山县有朋闪过一丝不虞之sè,旋即平复下来,这已让川上cāo六心中翻起滔天巨浪,额头上禁不住冒出了些许汗珠。 伊藤博文看出川上cāo六的情绪波动,笑道:“山县君,且听一听川上的意见,毕竟他才是一名情报专家。” “不敢不敢”川上cāo六急忙谦卑一句,他可不敢在此二人面前托大,山县有朋面无表情地道,“说吧。” “哈伊!” 川上cāo六向二人再次鞠躬,定住心神侃侃而谈:“井上敏夫出身于土佐藩的支藩中村藩,未曾接受过系统的文化教育,因为其在情报方面的独到之处,且懂得一些汉语口语,故才被派到中国,但电报中的那一偶句‘无一刻不牵动帝国之希望、无一时不影响亚洲之未来’,照我所想,井上是不可能写出来的。再结合之前我方在清国连续失踪十余人的情况,井上敏夫不排除被绑架的可能xìng,但我始终无法确定的一点,就是井上是被何人所绑架。” 山县有朋的面sè有些难看,他一直在催促清国交代rì本商人在中国连续失踪的情况,而清国则要求rì本交出刺杀李鸿章的元凶,双方都在扯皮,却忽略了幕后还有一双推手。 伊藤博文冷笑道:“不用确定,绑架井上的人不是英国就是刘摩,但还有一种可能。”山县有朋与川上cāo六同时看向伊藤博文,他接着道,“还有一种可能是,之前失踪的十余人可能是李鸿章派人做的,但井上敏夫却有可能与刘摩或英国人打成了某种协议。” “某种协议?”山县有朋若有所悟,忽又惊讶地道,“伊藤君的意思是英国人不想看到俄法两国分享中国的利益,或是从中捞取更多的利益?我想起来了,李鸿章的情报处是英国人协助办起来的,英国人必然会得到一些秘密,若是如此,帝国的砝码在这一次中亦是举足轻重的!” 伊藤博文干笑一声,挥手令川上cāo六退去,对山县有朋道:“山县君,你想过没有,如果是刘摩cāo纵了这封电报,这对我们来说是什么?” “那将是一个灾难!”山县有朋直言不讳地道,“但伊藤君你应该看得出,现在刘摩已经被英国人抛弃,和德国人反目,又与俄法是宿敌,你认为刘摩还能咸鱼翻身?我已经对他失去了兴趣。” 伊藤博文笑道:“如果我是英国首相,现在肯定会有限地帮助刘摩。” 山县有朋jiān笑道:“也正是这个时候,才能显示出帝国的重要xìng。” 二人大笑。 …… 四月的京师,正处于chūn夏换季阶段,时而是温暖的东南风,时而又有干冷的西北风,这令林豹十分焦躁,因为他也收到了刘摩的最新指示:在五月份之前完成既定计划。 现在,三只“豹子”与两名特勤队员陈博和施玉麟已经成功混进了紫禁城,三颗热气球、逃生路线及计划为确保万无一失进行了反复实验,但夜间的西北方一直无法实施计划,真可谓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方靖每次看到农庄院子中停放的三辆马车便感到头皮发麻,虽然以前在部队里接受过飞艇训练,但这一次cāo纵热气球的是书生等人,这让他心里打不到底,每次看到盛留明投给他那种怨恨的眼神,令他几乎每晚都做恶梦。 “方子,昨晚又没睡好?”卢野见顶着微弱黑眼圈的方靖正打量着马车,大声招呼。 方靖有些不明白,为何卢野这般没心没肺的人总是每天心情特别好,“你个死叫驴,叫毛!” 卢野哈哈大笑,指着马车上蒙着的牛皮道:“怎么,害怕这玩意做的热气球?要不我跟武站长说一声,把你安排到后方接应,怎么样?” “你以为你谁啊!?革命工作没有前方后方,只有保证完成任务才是首位。”方靖向四周瞅瞅,突然轻声道,“野驴,咱兄弟是过命的交情吧!” 虽说卢野没心没肺,但仍有些粗中有细,笑骂道:“别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别担心,武站长说了,会有一个大人物跟咱们在一只热气球上,说不定他也会上去,和咱们一起撤回南边,你怕啥?再说了,你是机枪突击手,没有你怎么行?” 一听这话,方靖心间紧压的石头方才落下来,忽又“啊”的大叫一声,吓得卢野一大跳,卢野急忙问道:“怎么了?” 方靖牙齿有些打颤地道:“武站长那么大一坨,一颗热气球能不能托起他都是很大问题啊!咱们咱们” “滚你娘犊子的”卢野甩手给他一个脑栗子离去,边走边骂道,“没出息的东西,这可是大帅亲自研制的,载个一千斤都没问题!” 第二十四章 南北攻略(十)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 道格拉斯-胡恩,这位高高瘦瘦普普通通的英国人,如果丢在伦敦大街上,绝大多数人会认为这是一位刚从乡下来的苦哈哈,灰绿sè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出彩的地方,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有一个令人羡慕的职业:大不列颠王国驻清国大使馆武官,皇家陆军中校。 和井上敏夫一样,胡恩还兼任亚洲情报处主任,鲜为人知的是,李鸿章的情报处“探取司”总教习也是他,这是胡恩一再要求保密的措施之一。 近二十年的情报职业生涯,令胡恩更懂得如何来淡化自己,淡化到所有人都可能直接将其忽略,这便是胡恩的高明之处,至少,林豹的北方情报总站还未对胡恩产生过怀疑。 但胡恩已经开始盯上了近来一系列奇怪之事,先是连续十余名rì本商人失踪,接着是rì本间谍试图刺杀李鸿章,再接着,便是李经馥的失踪。 “经馥流连于风月场所,胡恩先生,请多多担待。”.. 这时,刚刚入夜,天津府北洋水师衙门,李鸿章坐在书房中与胡恩面对面交谈,浑身丝毫不见伤痕。 听完翻译的话语,满脸严肃的胡恩道:“李中堂阁下,我希望你能够利用你的魄力来改变这一情况,情报对于一支军队乃至一个国家至关重要,希望阁下一定要慎重。” 李鸿章轻松一笑,胡恩多次提到这个话题,让他觉得有些厌烦,却又不好批驳,“探取司成立时rì尚短,万事开头难嘛!胡恩先生切莫急躁,这一次老夫还不是听从了你的建议,装作被倭人刺伤,不知先生调查之事可否有所进展,太后连连催促老夫赴京议事,一再推脱,老夫恐难辞其咎。” 事已至此,看官应当看得出,刘摩的情报处布局让rì本人与李鸿章互掐,胡恩则从容不迫顺势造局,试图钓出幕后黑手,无奈“探取司”人马不够jīng干,与林豹一干人根本不是一个层面上的对手,这也是胡恩急于换掉李经馥的原因。 胡恩怀疑的目标并非刘摩一方,而是刘摩、rì本和俄国三方,按常理所言,利益最大者嫌疑最大,但胡恩还不清楚这个“对手”的动机和目的到底是什么,所以也一直未曾下结论。井上敏夫失踪后,胡恩加快布局,既然牵扯到高级情报官员,对手的目的显然不止如此,胡恩安排“探取司”在天津至京师之间设立十二个观察站,然而“对手”却始终未曾出手,胡恩敏锐地觉察到李经馥的失踪和井上敏夫一案有重大关系,但托大的李鸿章并未放在心上,且李经馥玩失踪并非一次两次,鬼知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看向面前这位位高权重、怡然自得的李中堂,胡恩不得不耐住xìng情解释道:“中堂阁下,我们的对手是潜在的、极为危险的,希望阁下能够理解,有时候,隐形的对手比明处的对手更为可怕。而且我们还没有获知敌人的目的到底何为,请阁下再忍耐一段时间。” 半个小时后,有些沮丧的胡恩离开水师衙门,他想问问上帝,这位掌控数十万军队、足以改变清国命运的老人到底想要做什么,这般重要的情报居然让他暂时先放一放,而是希望自己多盯着点北洋水师的将领,上帝,若是他们不听话或是有叛国行为,直接撤换或是逮捕就是,为何让情报处盯住自己的官员呢? 踏出衙门后大门时,胡恩叹息一声:“发科宁靠克!”取出怀表借着微弱的灯光看去,此时已是深夜近十一点,他的助手正站在马车旁焦急的来回踱步,这让胡恩吃了一惊,急忙问道:“霍恩斯,出了什么事?” 霍恩斯忙迎上前,“哦上帝,阁下您终于出来了,六号观察站发来消息,九点钟左右发现空中两颗巨大黑影,正在朝向京师飘去。” “九点钟?”胡恩瞪起眼睛问道,“为什么现在才来通知我?” “阁下,”霍恩斯苦着脸道,“京师至天津的电报电话线全部被人切断了,所以消息来得迟了一些。” “哇特!”胡恩惊得差点跳起来,“那据他们的观察,这两个黑影什么形状?是飞艇吗?” “不,阁下,可能是热气球。” 胡恩脑门皱起,眼神四处飘移,喃喃自语道:“热气球,京师,热气球是刘摩的人!俄国人不可能在中国使用热气球,哦上帝!” 胡恩急忙折回敲响后门,“请你快点去通知中堂阁下,就说我有重要情况要向他报告!快!” 哈欠连天的衙门戈什嘟喃一声,不情愿地前去汇报,不到片刻功夫再次出现在胡恩面前,冷冰冰地道:“我家中堂大人说了,有事明早再说!”哐啷一声,后门紧紧关闭,带上门闩躲进小屋做起黄粱美梦。 胡恩懊恼地猛踹后门一脚,霍恩斯从未见胡恩如此激动过,却又不好相劝。盛怒之下的胡恩突然哈哈大笑,霍恩斯吓一大跳,忙问道:“阁下,你是怎么了?” “既然他们自己都不愿多问,我们何必要多管闲事?”胡恩跳上马车,“霍恩斯,上车,我们一起去京师,看看这位高手到底要做什么!” …… 在紫禁城御膳房旁边,有一处房间专门为夜间值守的御厨休息使用,但自从安四蒙受太后隆恩,当上七品掌勺大厨之后,这一间便成了安四的专用休息室。 自打四月份开始,安四做起事来颇为谨慎,很少说话,掌房太监还道安四受了太后责骂,因为太后又有一个多月没露过笑脸,听说前个还在百官面前痛哭,都是天杀的刘摩惹得祸,宫里规矩多,大家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可谁又知道,安四明面上是御膳房七品大厨,暗地里的官职却很吓人:自强军情报总局北方情报处上尉联络员。 安四并不知道“上尉”这个官衔到底有多大,也不知道自己的大恩人刘摩手下的官制是到底怎样的。据他的上司林豹所言,他在北方情报处的官职排名第三,这让安四得瑟了很长时间,若是他知道北方情报处有军衔的联络员只有三人时,只怕又要躲进厕所里哭天抹地了。 现在的安四很知足,家中老小全被接到了琼州,刘大人还给分了一套房子和十亩田地。三月底的时候,林豹通知他将在四月里有一项特殊任务,完成任务后一并撤回南方,大帅还会有重奖,安四巴不得早早离开这个外面辉煌、实则人间地狱的鬼地方。 四月初,三只“豹子”以杂役的名义进了御膳房,四月十二rì,施玉麟和陈博分别以送柴、送米的名义混进安四的休息间,一等便是七天。 点被踩过数遍,路线了然于胸,禁卫巡逻的规律也被慢慢摸清楚,唯一等待的只有天上来客。 第二十五章 光绪之死(上)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 瀛台,是紫禁城太液池中的一座小岛,经明清两朝的扩建,复殿重房、青台紫阁,并在水边堆叠奇石,种植花树,层岩小壑,委曲曼回,一片美景,独为皇家享受。年方二十的光绪皇帝爱新觉罗-载湉,便被软禁在岛上的补桐书屋中。 自从去年至今,光绪在这座小岛中度过半年时光,除去十天一次跟随慈禧参加朝会,每rì皆是窗边听雨露,苦读佛经圣贤书。前些天,正逢慈禧之母富察氏忌rì,光绪费煞苦心赶制一首悼亡诗以表孝心,同时也试探慈禧的态度,第二天上午,大太监李莲英送来慈禧的“回礼”:一本万年历。 光绪双手打颤地跪在地上接过万年历,心如死灰,却又不得不叩头谢恩,李莲英看向这位可怜的皇帝,心头有所不忍,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刘摩大肆扩军的事闹得京师一rì三惊,原本对刘摩寄予厚望的光绪,直到刘摩起兵时才明白,自己不过是人家过路时搭的一座桥罢了。刘摩自琼州起兵攻占东南,生活在广州、昆明、贵州等地的满人被杀得一干二净,慈禧指着光绪的鼻子大骂养虎为患,光绪也一直在自责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补桐书屋中挂着一副乾隆的手书横幅,上面写道:十五读书处,匆匆五十年;回思读书此,六十阅chūn秋。面对文武全功的先祖手迹,光绪曾幻想过辉煌一时的盛世年华,幻想过列祖列宗将来如何指责自己,更幻想过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诘问刘摩,可这一切,终究都是幻想。 早晨,要摘抄《金刚经》,中午,要誊写《楞严经》,下午,要诵读《法华经》,光绪自觉如同青灯伴古的和尚一般生活,可惜还有儒家道义圣贤文章要做。照西太后的话说,皇上将来还有重振朝纲,道德文章万万不可丢下。 将来,到底是什么时候? 心思飘动的光绪自嘲地苦笑一声,放下手中的《论孟jīng义》,看向书案上摆在显要位置的万年历,随手打开一看:庚寅年三月初二,谷雨。 “杨花落尽子规啼,又是一年谷雨时啊!” 光绪放下万年历,问向门前守卫的小太监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启禀皇上,刚进亥时。” 光绪轻步走到窗边,黑沉沉的夜空中,仿佛是无边无际的浓墨涂抹在天际,微弱的星光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浓密的树影里,偶尔响起轻微的沙沙声,“哗啦啦——”偶然一声鱼跃,冲破南海中的寂静,接着又陷入无尽的静谧中。 不知道为何,光绪觉得自己今天晚上的jīng神比以往要好,以往时不到戌时便要睡下,虽然边上有令他内心无比厌恶的皇后叶赫那拉氏,表面上还要给文武百官一个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好皇帝形象,更何况叶赫那拉氏是西太后的侄女。 寝宫的宫女再次来到书房,“陛下,皇后请您保重龙体。” “朕知道了。” 光绪面无表情地甩甩衣袖,再次做回书案旁,大有挑灯夜战之意,宫女无奈地告罪离去,只留下伴着满屋圣贤典籍的光绪。 一阵轻响在小岛边的湖水中传出,从水中冒出五颗脑袋,正是施玉麟、陈博和另外三名情报部黑豹部队队员,这五人要完成情报部筹划两年多时间的计划最重要一环:刺杀光绪。五人组成的特勤小组,由一名外号“排骨”的豹子担任组长。 人如其名,“排骨”确实是一副排骨大仙的模样,三十余岁,双颊下陷,手如鸡爪,陈博自忖即便是五个“排骨”也未必是他的对手,但通过这一段时间与情报部人员的接触,他知道这些豹子至少有一项特殊技巧或最擅长的手段,自然不敢小觑。 排骨举起望远镜,透过小树林看向灯火通明的瀛台,诧异地道:“这是怎么回事?以往光绪小儿都是早早睡下,今天怎么还没睡?” 另一名豹子接口道:“不管他睡没睡,只要完成大帅交代的任务即可。” 五人还泡在冰冷的水中,陈博出身特种兵,自然能吃得消,施玉麟却不行,双唇早已冻得发紫,牙齿打颤地道:“接应的兄——兄弟还没来,我——啊——啊——” 见他要打喷嚏,四人均是吓了一跳,四只手同时捂向施玉麟的大嘴,排骨有些懊恼,但此时显然不是责怪的时候,低声道:“兄弟们先上岸。” 五人蹑手蹑脚地上了岸,一只豹子手中提着一只牛皮袋,隐约传出金属碰撞声,打开袋子,正是众人的武器,手枪、手雷、匕首、弹药,待众人武装完毕,排骨皱起眉头道:“阿麟,你负责守住石桥,尽量不要暴露自己,其他人跟我上。” 施玉麟心头一颤,急忙再次道:“组长,热气球还没来啊!” “我们先埋伏,热气球到了之后立刻行动,所有人都要记住,必须在三分钟之内解决,否则会耽误所有人的xìng命,明白没有?” “是!” “走!” 五人分头埋伏,施玉麟独守在瀛台与中海南海之间的石桥边,chūn寒料峭的深夜中,身上裹着湿漉漉的衣裳更是令他感到冰冷刺骨,他发觉手指头开始变得有些僵硬,几乎要和冷冰冰的扳机一样,抬眼看向四周观察片刻,将手枪放到地上,双手在一起不停搓动,直到手掌心有些发痛,这才再次拿起手枪。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划破深邃静谧的夜晚,脸sè苍白的施玉麟看向还在冒烟的枪管,恨不能给自己一巴掌,因为他忘了,刚才放下手枪的时候没有关掉保险,再次拿起枪时食指不经意地用了点力道,手枪自觉地shè出了一颗子弹。 暗杀变成了硬攻,关键是前来接应的热气球还没有到来。 光绪听到附近的枪声,心头一凛,急忙站起身喝道:“是哪里放枪?” 门外四名方才还在站着梦游的小太监此刻已然惊醒,却还无法辨别出枪声来源,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理所然,西安门、西华门、地安门三处守卫正打着火把灯笼向这边奔来,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一道寒光从一名太监脑袋下掠过,那名太监几乎还没有来得及发出声音,身体作出最后濒临死亡的抽搐,慢慢地瘫在了地上。其他两只豹子也迅速处理两名太监,显然,来自特战团的陈博“手艺”有点逊。 面sè苍白的光绪眼睛睁得老大,胆战心惊地看向眼前血腥的一幕,浑身瑟瑟发抖,一名瘦弱男子快步走到书案前,正是排骨。排骨看向面前身穿龙袍的猎物,眼神中飘过一丝得意,旋即又恢复平静。 光绪强作镇定,但放在书案上不断颤抖的双手出卖了他的真实心情,“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知道行刺朕是什么罪过吗?” 排骨冷笑道:“你好歹也是个皇帝,死也死个明白吧!老子是福建黄公岭的赖三,奉我家大帅之命特来取你xìng命。至于罪不罪的,老子杀的人也不少了,不在乎多那么几个!” 光绪颤声道:“你们是——是刘摩的人?” “你知道的太多了,你要给老子记住,杀你的人叫赖三!” 排骨招招手,一名豹子身轻如燕,匕首快速没入光绪的心脏部位,大手捂住光绪的嘴巴,一颗糖衣裹着的毒药也被顺势塞了下去。光绪挣扎数下,怒目圆睁,脸上充满不甘和痛苦,永远地离开这个本就不适合他的世界。 排骨转过身去摇摇头,面无表情地对陈博道:“我不习惯这样杀人。” 从刚才排骨说出的话里头,陈博知道排骨以前做的是山匪,可不习惯这样杀人,那他到底是用什么手段呢? 第二十六章 光绪之死(下)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 在大夜弥天的茫茫黑暗中,矗立在京师中心的紫禁城,如同一座jīng心设计的堡垒,庄严、肃穆、yīn森而又恐怖。一层又一层高耸而坚实的城墙,一重又一重巨大厚重、包着铁皮、钉着铜钉的宫门,一座又一座巍峨坚固居高临下的箭楼,一条又一条宽阔堑深的护城河,对于以刀枪剑戟为主要武器的进攻者来说,它几乎是不可逾越的存在。在清廷两百余年的统治期间,除了嘉庆十八年,曾有一支天理会的队伍,从隆宗门攻入这座皇宫之外,就再没有任何其他叛乱者曾经跨越过这座城池一步。 然而最坚固的堡垒,往往都会从内部被攻破,一仈jiǔ零年四月二十rì,即光绪十六年三月初二,一支由山贼、特种兵和纨绔少爷组成的小队伍悄然混进禁苑,也注定这个扭转乾坤、改变历史进程的rì子会将铭记于青史。 时光倒流一个时辰,排云殿中,御香缥缈,笙歌细细,大清国的最高统治者慈禧太后,正在这里欣赏歌舞。这位年近花甲的老妇,神情中藏威不露,御座两旁,一对对宫廷扈从手持仪仗,肃立拱卫,好似泥塑木雕一般,宫中供养、专为慈禧画像的外国女画师,正坐在一旁的黄缎拜垫上,专心致志地为太后描容。. . 而在殿门一侧,九门提督荣禄与其他两名禁军统领跪伏在地,等候慈禧召见。 一曲罢了,慈禧端坐在宝座上,以便西洋女画师为她画像,随手从内侍送来的果盘中取过一枚蜜饯金桔,送入口中慢慢咀嚼。李莲英低声道:“荣禄到了。”慈禧默不吭声地轻微点头,李莲英快步至殿门外传旨,脚下没有发出一声响动,可谓功力jīng湛。 荣禄等三人行至殿中,跪伏于地,“奴才叩见圣母皇太后!” 慈禧吞下甜津津的蜜桔,舔舔嘴唇,不动声sè地道:“哀家叫你们来,是想问个明白,洋人协理筹办的火器营如何?” 荣禄瞟了瞟太后的神sè,缓缓地道:“启禀太后,首期编练四营人马rì夜cāo练,两月有余,已成战力。” “已成战力?”慈禧显然不信荣禄所言,自家事自己门清,底下人糊弄自己也不是一时半时。 荣禄额头上微微渗出汗水,不知是心情紧张还是久跪于地,他知道,慈禧还没有到完全信任他的地步,毕竟在他身上刻着“醇亲王”的烙印,这个由奕譞带出来的滑巧多忌之人,用诽谤光绪父子的手段逐步取得慈禧的信任,但相对高高在上、xìng贪手狠的西太后而言,自己不过是一只任人碾压的蝼蚁罢了。 “启禀太后,”荣禄定住心神,暗暗活动一下略感僵硬的腰肢,奏道,“据洋人教习所言,新兵四营并不缺战力与装备,只是在战斗意志、效国尽忠诸事仍有欠缺。” 荣禄的话实际是错误的,因为洋教官指的是战斗意志、为国而战的荣誉感和凝聚力,荣禄恐慈禧不善了解,毕竟他自己对这个荣誉感也简单理解为升官发财,若是说出来有失妥当,只能斟酌用词。 “哦?”慈禧皱起眉头,“尔等身为京师武将,诸地各军都睁大眼睛看着你们,切不可心生怠慢。传闻刘逆之兵骁勇善战,洋人对其颇为忌惮,哀家始终想不明白,同是一国之人,同是一国之兵,为何如此悬殊?尔等多与洋人交善,练出虎贲之兵方能保大清万世江山。” “谨遵太后懿旨!” 慈禧询问其他一些练兵事宜,又宽慰三人数句。夜sè渐深,三人叩头谢恩而出,慈禧摆驾慈宁宫就寝。 方才睡下小半个时辰,外面传来嘈杂声,令慈禧从梦中惊醒,怒声问道:“何事喧哗?”守在殿外来回踱步的李莲英一路小跑至榻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太后,宫中混入刺客,正在瀛台。” “刺客去了瀛台?” 慈禧心头一惊,前些时李鸿章遇刺,与英国人暗中商议以假乱真钓出大鱼,并加强了宫中守备以防不测,半个月过去还道是洋人危言耸听,却没想到今rì一语成谶。 英国人原本以为对手的最终目标是慈禧,刺杀慈禧便能引起天下大乱,他们忽略了中国人的道德传统,或许他们根本不知道中国人的观念与之不同,那个被囚禁在瀛台中的光绪小皇帝才是对手的真正目标,而光绪的身边也只有十余名轮值太监和数名宫女。 慈禧变得面sè煞白,她自然知道光绪对于大清国的重要xìng,颤声问道:“刺客来了几人,皇帝如何了?” 李莲英嗫嚅着嘴唇道:“方才地安门统领来报,数名贼人占据石桥,瀛台中未见任何声响,只怕皇上已在贼人手中。” “没用的狗奴才!”慈禧掀开锦被,一脚蹬开李莲英,匆匆忙忙穿上凤鞋,“给哀家传旨,救不出皇帝,外三门统领一律满门抄斩!” “遮!” …… 瀛台外的zhōng nán hǎi之间走廊中布满了禁军,却又投鼠忌器不敢进攻,三名统领急得抓耳挠腮,紧张商议一阵,决定一面派人与守在石拱桥边的贼人喊话,一面派人潜下水去,从小岛的树林中摸进瀛台,见机行事。 排骨等人在瀛台中将太监斩杀殆尽,宫女和皇后被捆在寝宫,换上干净衣裳后,排骨令陈博与其他两名豹子到桥头换下施玉麟。 陈博三人快步奔至桥头,微弱的灯光下,只见施玉麟躲在一颗梧桐树后瑟瑟发抖,陈博叫道:“阿麟,组长叫你进去换衣服,快!” 头昏脑胀的施玉麟看向对面密密麻麻的清兵,心头已是紧张万分,责骂自己的同时由暗暗祈祷接应的盛留明等人快快到来,听到陈博叫自己,投过一个感激的眼神,正待迈步前去,对面传来一声高喊。 “里面的贼人听真,我乃大清禁军守备苏梅哈,尔等已被包围,插翅难逃,奉劝尔等速速放下兵器,放出万岁爷,我等绝不与之为难!若有不从,这是灭九族的大罪,尔等可想清楚……” “灭九族,好吓人啊!”陈博低声骂了一句,举起手枪朝喊话的方向开火,“砰”对面传来一声惊叫,哗啦啦一阵响动,四人抬眼看去,那些禁军竟全部匍匐在地。 一名豹子笑道:“阿博真是了不得,一枪便拿下了所有清兵,哈哈”四人大笑,忽又从瀛台的宫殿中传出枪响,一枪接一枪,陈博脸sè一变,“不好,有人偷袭!” 另一名豹子道:“我和阿博守在这里,你们两个去支援组长,快!” 施玉麟与另外一人匆匆向殿中跑去,跑着跑着施玉麟突然定住脚步,后面的豹子差点撞到他,急道:“阿麟,你怎么了?” 施玉麟激动地举起右手指向天空,眼眶中流出热泪:“你看!” 夜空中,两团忽明忽暗的灯火慢慢向紫禁城移动,显然,那便是前来接应的热气球。 “小心!” 不远处的陈博大叫一声,手起枪响,又是砰地一声,一名藏在树林中、试图偷袭的清兵被一枪爆头,热血溅到施玉麟二人的脑门上,施玉麟看向缓缓倒下的清兵,身形打个哆嗦,急忙叫道:“来了,他们来了,快发信号!” “好!”陈博大叫一声,从怀中取出一枚手雷,拽去拉环,猛地甩到石桥对面。 “嗤嗤”声中,手雷冒出一阵浓烟,“轰”的一声闷响,这枚由白磷作原材料制成的燃烧手雷迅速散发出火焰,被白磷伤到的清兵滚地哀嚎,其他人纷纷退后,不料火焰越烧越旺,木制的走廊屋檐和栏杆纷纷燃起,转眼间火光滔天。 清兵们纷纷退后,一片拥挤,陈博等人快步撤回瀛台之中,摸上来偷袭的八名清兵全被排骨击杀,只见排骨面无表情地守在大殿中,一双小眼如同鹰隼一般盯向门外。 热气球渐飞渐近,裹着一件大棉袄的方靖紧紧抱住怀中的机枪,不时看看躺在地上的井上敏夫,又不时看向cāo控方向舵的书生和盛留明,另一名特种兵范小年则手持一把特制的阻击步枪,双眼盯向地面。 直到登上热气球的时候,方靖才知道武阿牛所说的“大人物”原来是rì本人井上敏夫,令他一路上不停犯嘀咕,所以陈博与卢野也一直骂他心眼比针眼还小。 两枚窜天猴腾空而起,在夜空炫彩如花,热气球的轮廓在一瞬间呈现出来,很快,热气球缓缓停在瀛台上空,放下数根绳索,井上敏夫被吊了下去。紫禁城禁军们试图shè箭阻挠,不料箭支的力量根本无法穿透热气球的外壳,而吊篮上的重机枪和阻击步枪也发出了怒吼。 凌空的枪声在深夜中显得更为激烈,一声声仿佛是鞭子一般敲打在慈禧的心头,五位军机大臣也匆匆赶到了紫禁城内,乍听之后如闻霹雳,若皇帝出个三长两短,大清这座破庙无疑被去了一根柱子,随时可能会倒,而禁军统领一再请示出何处理,谁也不敢拿出个明白话来。 慈禧要到瀛台附近观察,被众人苦苦劝住,若是慈禧再有何闪失,军机大臣难辞其咎,许庚身脑门磕青,张之万、孙毓汶痛哭流涕,世铎老泪纵横,额勒和布死死扯住慈禧的裙摆低声哀求。 外面枪声渐息,三名统领面sè煞白地跪在殿外,身体止不住起伏,头上的顶戴早已自撤,“太太后,皇上驾崩了” “呃” 慈禧翻个白眼,身形一软,缓缓地便要栽倒,李莲英疾步上前扶住,“太后!太后” 许庚身急忙起身,顾不得脑门的青淤疼痛,张开漏风的嘴巴叫道:“速传太医传令京师九门封闭,所有人只许进不许出,禁卫军骑兵火速追拿贼人,快!” 第二十七章 远东巨变(上)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 四月二十一rì清晨,由半夜枪声引起的猜测在京师中悄然流转,虽然没有人敢说出来,但满城戒严、九门紧闭,大街上站满了手持刀抢的兵勇,谁都知道这是出了大事。当然,洋人还是有出入zì yóu的便利。 文武百官在夜间便被召进皇宫,紫禁城内一面满城呜咽,一面开始准备卤簿、大驾和冥器冥钱,列强使者试图从中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然而却被婉言拒于门外。 就在所有人还在猜测的时候,东南亚传来令人震惊的消息:十七rì夜间,刘摩自强军趁泽勒迈火山爆发之际突入井里汶,成功登上爪哇岛;十八rì连续击退尼德兰军队的攻击;十九rì,攻陷巴达维亚屏障勿加泗;二十rì,重兵包围巴达维亚,rì夜轰击,巴达维亚指rì可待。 号称“东南亚最坚固堡垒”的爪哇岛竟然在转瞬之间被自强军攻破,令所有人大跌眼镜,原本人们都以为刘摩若想拿下爪哇岛至少一年时间,而且是在付出巨大伤亡的代价下才能取得成功,在他们眼中,这无疑是一个童话般的故事,急忙找来各种报纸和消息寻求这个“故事”的真实xìng。而此刻所有的报纸均是转自东南军zhèng fǔ的官方报纸《中华新报》,消息还需要进一步证实。 . . 胡恩静静地站在窗户前看向初升的旭rì,边上坐着满头银发的英国公使华尔申,一夜过去,疲倦的胡恩眼神中布满血丝,华尔申的神情中也流露出疲惫。 胡恩道:“公使阁下,我们已经可以肯定,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由刘摩来掌控,显然,我们的力量在远东显得十分薄弱。”胡恩所说的力量,不单单指军事力量,还有情报方面,这个夜晚,让他见识到了自强军情报部门的强大。 华尔申叹息一声,皱紧眉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会将这里的情况立刻向寇松先生反映,下一步该如何我们只有等待指示,胡恩,你认为我们现在将我们的推断告知清廷会有什么后果?” 胡恩摇摇头,苦涩地道:“阁下,难道您还看不出来吗,这一切已经脱离了我们的掌控之内,即便现在告知他们又有何用?在我眼里,他们不是一个政权,而是一群害虫罢了!” 胡恩的口气很少有这么重,对于烂泥糊不上墙的清国,华尔申和胡恩一样失望透顶,虽然他们尽了全力,试图保持远东的平衡,然而刘摩将这一切弄得令他们措手不及。远东,正在不断向英国控制的势力范围向外滑动。 华尔申不断思索,想从这一切的纷乱中找到一丝头绪,一名使馆工作人员匆匆闯了进来,“阁下,寇松先生给你发来一份电报!” “唔!”华尔申接过电报,寇松在电报中写明,经澳大利亚总督、香港总督等人证实,自强军已经攻入巴达维亚市区,《泰晤士报》香港记者站收到一份读者来信,内容是清廷与俄法两国签订的秘密条约全文,因事关重大,转交于香港官方,并决定在两rì内择刊登发,寇松命华尔申尽快南下,作为他的特使访问刘摩,并决定在六月份之前再次访问广州。 京师出了大事,华尔申显然暂时不能南下,他当即致电寇松,暂时先派胡恩南下接洽,待清廷事毕之后再行南下。 清廷连发诏谕,令人目不暇接。 二十一rì晨,以恭亲王与醇亲王不事朝政、纳贿纵贼等罪由,罢弃爵位,圈禁宗人府,诏封端郡王载漪为端亲王,封其次子、年仅五岁的溥儁为“大阿哥”,过继于无嗣的光绪,诏令加强朝鲜武备、亢rì本公使馆全体人员,搜捕rì本商人及通译; 中午,诏令光绪皇帝圣体违和,京师百姓在家中为皇帝祈福,不得随意出门,诏令禁军统领苏梅哈等六人渎职枉法,抄满门,诏令蒙古活佛赴京,诏令为防逆贼刘摩,请友邦俄军移驻宁夏、五原两镇…… 当刘摩接到林豹的信息后已是子夜时分,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立刻召集唐绍仪、王韬、蔡振寰等人宣布消息。 “光绪死了?”“是真的吗?” 除去事先知情的蔡振寰之外,其他人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刘摩仔细观察众人的表情,哑然失笑道:“是我们在宫中的内线传出的消息,绝对没有问题,据说是一名rì本军人干的!” “倭寇干的?”王韬双掌一击,朗声笑道,“真是天助大帅啊!前番火山爆发,现今倭人刺杀,好,好,光绪死得好,我等再无任何顾虑可言!” 唐绍仪等人交头接耳,仿佛光绪一死天下我有,众人皆是露出兴奋的神sè,唯有辜鸿铭眉头紧皱,刘摩笑道:“鸿铭兄,不知你有什么看法?” 辜鸿铭叹道:“按理说,纵然倭人丧心病狂,还不至于犯下此等错误,既如此,不知大帅下一步如何打算?” 第一战区司令张桂因为二房老婆生子,被刘摩特批了五天假,此刻也被叫来,张桂听了辜鸿铭的话嗤笑道:“还有何打算?现在咱们正在扩军,只要大哥一声令下,我保证五个月不,最多三个月打到京师,到时候我在金銮殿上给你留个凳子给你!” 众人大笑,刘摩笑着摆摆手道:“既然光绪已死,列强与清廷的合作条约也在我们手中,正是趁你病要你命的时候。今天下午我派人送了一份副本给英国的泰晤士报,不知明天可否刊印出来,只要此条约一出,清廷内外必然离心离德,咱们坐收渔翁之利。” “清廷必然在近rì内与倭人交恶,估计打是打不起来的,难免又是一阵扯皮。自强军现在虽然扩充完毕,但战斗力尚未形成,俄军进驻蒙古,对我们是一大考验,而且后勤部队尚未到齐,各战区还要等一等,这个这个” 刘摩似乎难以抑制内心那股无法控制的激动,疾步走到书桌旁打开抽屉取出一包红星香烟,对众人自嘲地道:“心底有些控制不住,来,谁也要抽?” 其他人纷纷伸手,刘摩微笑着散过一排,各人点起香烟,一时间书房内烟雾缭绕,各人均是吞云吐雾,好不自在。 刘摩深吸一口,心情平静下来,干咳一声道:“下面我们涉及的主要问题,是北伐之前的名义,名不正言不顺,我看还是以中华帝国自强军吧!东南zhèng fǔ更名为帝国临时过渡zhèng fǔ,待统一全国、稳定局面之后,制定宪章确立国体再形成正式政体。” 蔡绍基不以为然地道:“大帅,何不先定国制再做计划,清廷此时摇摇yù坠,我们有何畏惧?” 刘摩笑道:“我畏惧的不是清廷,而是北方千千万万的读书人,即便咱们废除科举,可这些人必须要安排一个出路,他们可是举足轻重的社会群体,不可忽视。” 王韬叹道:“大帅所言甚是,兰瀛替天下读书人拜谢大帅。” 刘摩哈哈大笑道:“咱们不能学做李自成,不能搞自我主义,不过我也相信,有你们和自强军还有共进党这三大利器,这天下大可去得!” 第二十八章 远东巨变(下)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 众人从大帅府出来,已是二十二rì凌晨两点多钟,众人难以抑制心头的激动,张桂提议到他府上饮酒到天亮,得到唐绍仪等人的赞同,辜鸿铭却推脱自己身体不适,王韬看出辜鸿铭心里有事,亦借口自己年纪大,不和年轻人一起闹腾。待其他人离去之后,王韬拉着辜鸿铭到自己府中饮茶。 二人到王府书房中坐定,侍从送来茶水,王韬亲自斟茶,辜鸿铭连说不敢,王韬笑道:“鸿铭一向洒脱之人,今天为何弄这些虚礼,不妨事,尝尝琼州茶,平心静气好做事嘛!” 王韬一语双关,辜鸿铭自然听得出来,苦笑道:“老夫子何必拿我打趣?” 王韬将茶壶放入茶盘,取过书桌边的长笛道:“鸿铭心中有问,暂且不提,先听王某吹一曲如何?” “好哇!”辜鸿铭笑道,“许久没听到先生的天籁之音,鸿铭早已心痒难耐啊!” .. 笛声从书房中慢慢飘荡开来,悠扬而恬淡,辜鸿铭闭上眼睛,口中响起一阵低哑的嗓音,轻轻哼唱:“笛声依约芦花里,白鸟成行忽惊起。别来闲整钓鱼竿,思入水云寒……”似乎每一个音符都在抚平他跳动的神经,心情慢慢地跟随韵律颤动。 一曲罢了,辜鸿铭仍在摇头晃脑地轻声哼唱,仿佛世间只此一人般的陶醉,过了一阵张开眼睛,见王韬笑吟吟地看着自己,抚掌大笑道:“老夫子的笛声更加jīng进了,鸿铭佩服佩服啊!” 王韬哈哈一笑,问道:“此时心情如何?” “似有不平,却又提不出气,似要平静,却又按耐不住,唉!” 听得辜鸿铭的一声叹息,王韬大笑不止,放下笛子为辜鸿铭添茶,“鸿铭所思,某心所知,无他,一根辫子罢了!” 辜鸿铭尴尬地点点头,这是他不愿承认的一个事实,自己虽说是个铁杆的“mín zhǔ派”,但心底却是惦记着那根“辫子”。 王韬笑道:“鸿铭生于南洋,学自海外,心系祖国,这一点老夫甚为佩服。人嘛,总是有些放不下的东西,这也是人与畜生的区别,正所谓西人所言之‘感情’与‘理xìng’。”王韬突然压低声音道,“你以为别人都没看出来?蔡振寰那小子可是露了马脚!” 辜鸿铭惊异地看向王韬,确实如此,当时在场的八个人中,刘摩宣布光绪死讯的时候,其他人要么是震惊,要么是惊喜,只有蔡振寰面不改sè,辜鸿铭突然想到,而且,刘摩的表情多少也有些不自然,莫非 王韬按住辜鸿铭有些颤抖的手臂道:“能被大帅看中的人,绝不会是傻蛋,有些事情,放在心底即可,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历史,都是来哄哄百姓和小孩的,若是较真,只怕你我早已泪流成河或痛骂上下五千年的龌龊。这样吧,换个角度来说,有一个人,杀了自己的亲兄弟,抢了嫂子和弟媳妇,逼着老爹让位,鸿铭,你观此人如何?” “禽兽不如!”辜鸿铭翻翻绿眼珠子,却又旋即明悟,尴尬地笑了笑。 “看来你已经知道是谁了!”王韬一脸正sè道,“然而就是这个人,却被说成是千古一帝,开创大唐盛世。所以说,任何风光的背后,都会有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鸿铭何必为了一根辫子耿耿于怀?” 辜鸿铭叹息一声道:“大帅此举有失妥当,毕竟那” 王韬摆摆手道:“咡,若是换做王某处于大帅之位,必然也会采取相同手段,甚至更为激烈。现今英格兰朝三暮四,罗刹、法兰西虎视眈眈,倭寇狼心显现,德意志又在新几内亚咄咄逼人,大帅若想破局,必然要棋走险招,否则如何取得优势?当年洪秀全派兵北伐,可惜未能竟功,实际上他的想法和大帅一致,只不过方法却截然不同,大帅这是釜底抽薪之计。你白天也收到消息了吧,英格兰见自强军登上爪哇岛,立刻改了口风,那个寇松的病说好也好了,将在下个月启程访问广州。而光绪死了呢?倭人脱不了干系,如果清廷不与倭人打起来,估摸着还能撑一段时间,一旦打起来就不好说了。” “再者,现如今东南兵强马壮,统一中原势在必得,不知鸿铭你想过没有,其实在去年大帅便有统一中原的实力却没有出手,这是为何?” 辜鸿铭点点头,却又摇摇头,他确实没看得那么远。 王韬笑道:“若论起来,这也是王某最看重大帅的一点,记得谭嗣同那篇《郭靖只能娶黄蓉》吧!谭嗣同那句‘善内恶外’正是大帅心头的一个结啊!” “吱”辜鸿铭禁不住砸口嘴,王韬说到的这一点引起他的共鸣,“大帅确实如此。” “正是因为大帅不愿见到同胞残杀,故而一再延迟出兵时限,直到得知罗刹人驻军xīn jiāng蒙古,方才大肆扩军。死光绪一人,换无数百姓活路,你我还有何可说?” 王韬绕来绕去,最终还是为了解开辜鸿铭的心结,辜鸿铭郑重地站起身向王韬拱手道:“鸿铭受教了!” 此时的辜鸿铭,不过三十三岁,归国也不过三年多时间,但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极为爱国之人,在他眼里,刘摩这次的手段有失君子之风,属于暗室欺心的勾当,心底产生些许抵触在所难免。王韬此时已年过花甲,经历的事情太多太多,眼界自然开阔,虽说二人时常拌嘴或是政见不合,但仍是惺惺相惜的忘年交。 辜鸿铭回身坐定,端起茶盏品上数口,又道:“鸿铭心底还有一问,还望先生指点。” 王韬笑道:“但讲无妨。” “照大帅所说,暂定国号为‘中华帝国’,但大帅也曾私下透露过,万万不愿坐上那个折磨人的龙椅,从大帅归国至今数年有余,同僚中人持帝制者有之,赞mín zhǔ者亦不少,大帅却始终未曾下过定论,照鸿铭心底所想,莫非大帅也是要换一根‘辫子’?” 王韬微微一笑,捋须问道:“鸿铭可曾想起上月大帅爱子抓周一事?” 刘摩长子童童三月初抓周,取大名为刘朔,因为幼儿名字一事,刘摩父子产生了一些不愉快。原本刘松龄对当年左宗棠为刘摩取名一事耿耿于怀,对于自己的宝贝孙子自然上心,早早捧着各种典籍,取了无数好名,却被刘摩当众宣布再取单字为名。若不是宾朋满座,只怕刘松龄又要大闹一场,幸而刘摩的岳父、童童的外公施起昇在一旁劝解,这才作罢。 辜鸿铭若有所悟,却不得要领,王韬道:“鸿铭你想,大帅自己家中仍有牵绊,可见天下还有多少掣肘?大帅在上一次共进党大会上不是说了吗,一个人不足以改变历史,一群人或许可以改变历史,但历史的走向和动机必须要把控好,才能最终达到真正的国富民强。居上位者,如履薄冰啊!纵然大帅站得高看得远,想的问题、承担的压力比你我多得多,但有些时候,并不是大帅想或不想去做某件事,而是要看天下人如何想!” 要看天下人如何想? 从王府出来,辜鸿铭还在咀嚼这句话,这句话似乎有mín zhǔ制的论点,却无mín zhǔ制的论据,这让辜鸿铭暗自挠头,“只有让时间来验证吧!”辜鸿铭暗叹一声。 …… 李鸿章第一时间接到的并非是光绪驾崩的消息,而是要求他增强东北与朝鲜的防守,并派出北洋水师进驻旅顺,这让李鸿章大为诧异,莫非太后吃了火药要与倭人打一仗?但眼下南方刘逆正旺,北方岌岌可危,重兵布置于长江沿线,若是与倭人一战,岂不便宜了刘逆? 再接着,京师传来亢rì本公使馆人员、大肆搜捕rì本人的消息,令李鸿章差点晕倒在地,若说慈禧等人不知亢外交人员的后果,李鸿章却是知道的,一旦造成口实,西方列强必然站在倭人一方。 李鸿章顾不得装病,也顾不得慈禧还未下诏召见自己,匆忙奔赴京师,一路苦苦思索如何说服朝廷解决此事。 接二连三的诏书令李鸿章头晕目眩,连蒙古活佛都进京了,莫非宫中出了变故太后驾崩?心头一阵紧过一阵,慌慌张张进入紫禁城后,这才知晓是光绪皇帝驾崩,刺客是rì本公使馆武官井上敏夫,只不过抓到手的井上敏夫亦是死得不能再死的臭皮囊一副。 百官跪在大殿中呜咽,或腮边抽搐,或浑身颤抖,或叩首低哼。通传太监报知慈禧,慈禧当即召见李鸿章。 如遭雷劈的李鸿章跌跌撞撞地进入慈宁宫,神情萎靡的慈禧躺在床上,脑袋上放着一块湿巾,李鸿章哽咽着跪倒在地:“太后,节哀顺变!” 珍珠帘之后,慈禧呻吟一声,小指轻抬,李莲英上前扶起李鸿章,李鸿章抹抹老泪道:“太后,此刻国难未平,社稷黎民还需倚仗太后,太后万万要保重凤体,臣臣” 听得李鸿章的哭腔,慈禧心头说不出的难受,这难受并非是为光绪而伤心,而是自叹缘何多难多桀,侍奉过的咸丰皇帝、带出来的同治、光绪两皇帝,数十年间,几乎年年当惊受怕,光绪的死,无疑给她重重一击。 光绪在的时候,对慈禧来说可有可无,但光绪一死,皇帝的重要xìng立刻显现出来,纵然慈禧才是真正的国家掌控着,然而光绪才是那个该死的“正统”。 “给卿家赐坐。” 小太监急忙搬过一张凳子,李鸿章谢恩落座,缓缓地平复心情,此刻话多无益,只需能在太后心底落根即可。 慈禧挥挥手,李莲英令其他人退去,独自侍奉在慈禧床前。“渐甫,此刻没有外人,你给哀家交个底,若是大清与倭人一战,胜券几何?” 李鸿章心底咯噔一下,他也明白慈禧的意思,试图转移矛盾,忙道:“谢太后于臣信任之恩,此刻刘逆于东南咄咄逼人,我朝重兵多集于长江沿线,且内有掣肘,臣唯恐若朝鲜战事一起,北方空虚,给刘逆可乘之危。” “掣肘?”慈禧嘀咕一声,“渐甫所指何事?” 李鸿章拱手道:“二月曾忠襄公仙逝,臣听闻其丧礼上有人大言,‘湘江者,无人能出刘摩左右’。” “何人?”慈禧的语气中透出一丝yīn狠,显然“湘军”这根肉中刺一直令其铭心镂骨。 “吴大澂。” “吴大澂?” 若是李鸿章说别人,慈禧或要调查一番,但吴大澂的“粗”却是天下闻名,这话只怕也只有吴大澂明目张胆的说出来。尽管李鸿章是断章取义,没有将吴大澂的原话“湘江者,无人能出刘摩此逆左右,可叹老夫当初瞎了眼”等等说出来,但慈禧也只需一个借口罢了。 “传哀家懿旨,河道总督吴大澂窃议乱政,即可锁拿归案!” “遮!” 慈禧稍事舒缓气息,又道:“庆王再次署理外交总理衙门,政务有所生疏,渐甫还需襄助一二。” “臣遵旨!” 二人谈论一阵,慈禧逐渐放弃与倭人一战的念头,却不愿释放rì本公使馆人员,坚持要倭人给个说法,在她眼里,倭国不过仍是一蕞尔小国、上朝藩属罢了。军机大臣许庚身突然闯进来,口中叫道:“太后,大事不好!” 慈禧心头咯噔一下,急忙掀开锦被,坐起身问道:“又出了什么事?” “倭人向我朝宣战!” 第二十九章 打还是不打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 清廷与倭人都没有错,只不过一个腐朽不堪,一个狼心狗肺。清廷手中有凶手井上敏夫,倭人反咬清廷亢公使馆人员。 李鸿章轻轻的一句话,便拿下了头品顶戴的吴大澂,慈禧是要让湘系的一帮老骨头知道,纵然大清天翻地覆,实权还是掌控在她的手里,任何人都翻不上天。许庚身闯进来呼叫倭人宣战,慈禧突然觉得浑身说不出的轻松,若非李鸿章劝阻,原本自己还想拿下这个在她眼中的蕞尔小国、昔rì番邦,这次居然吃了豹子胆敢碰上朝jīng兵,真是夜郎自大、自求速死。 许庚身呈上朝鲜防务协办袁世凯发来的紧急电报,倭人步兵撤离平壤至仁川一带驻守,指挥官送达宣战书,倭海军炮轰朝鲜釜山、济州等地,在对马海峡集中大量船只,随时可能攻击朝鲜,进而挺进东北,朝鲜皇帝向清廷求援。 慈禧冷笑一声:“米粒之光也敢来夺rì月之辉!传哀家旨意” .. “太后!”李鸿章突然再次跪在珍珠帘前,颤声道,“刘逆未除,若南北同时开战,恐国力无法支撑,还请太后三思,臣恳请列强诸国晓以公理大义,从中调停。” 李鸿章苦苦哀求,许庚身亦请三思,慈禧见这平rì里并不对付的两位重臣皆是劝阻,满腔怨恨竟无处发挥,只得叹息作罢,命李鸿章联络英美诸国主持“公义”。 二十五rì,rì军攻占济州岛;二十六rì,大规模部队登陆朝鲜半岛,兵锋直指汉城,当rì,北洋水师移驻旅顺湾,授太子少保、兵部尚书宋庆为驻朝鲜各军总统,率两万大军进入朝鲜。 光绪被杀,是一个颜面问题,列强只知道清朝皇帝病危或遭受劫难,尚未想到倭人敢于刺杀光绪,几乎异口同声要求清廷先释放rì本公使馆人员,否则拒绝调停。但纸是包不住火的,市面上开始渐渐流传光绪皇帝“非正常死亡”的消息,然后却有一名热血青年在清廷办的报纸上大肆鼓吹祸国殃民之事,皆由刘摩而起,并将刘摩与rì本强加在一起,认为刘摩与倭人约定,南北夹击,此人名曰康有为。但在二十七rì,出现了一个舆论高峰。 四月二十七rì晨,天津《字林西报》、上海《申报》、香港《泰晤士报-亚洲版》同时刊登出一条消息:清廷与俄法两国签订秘密协定。篇幅或长或短,但基本都将草约内容透露出来,割地、让路,一下子将李鸿章和清廷推向风口浪尖。 最先提出抗议的是美国,紧接着英国、西班牙、德意志等国公使纷纷提出抗议,要求保留“完整之中华”,似乎他们皆是主持国际公理的正义人士一般,而清廷内外又掀起对李鸿章的一片喊打喊杀之声。 当rì中午,清廷发出昭告:光绪皇帝在紫禁城中遭到倭人刺客袭击,侍卫拼死护驾,无奈天数所定,格毙刺客倭人井上敏夫之后,皇帝因重伤而逝。 此份诏书一出,顿时在清廷内外这锅沸腾的油水中再泼下一盆冷水,炸得所有人头晕目眩。年方二十的光绪皇帝死了?还是倭人刺杀的? 天方夜谭? 上古传说? 难怪那夜枪声不断!难怪第二天紫禁城三门统领被全家抄没!难怪太后震怒亢倭人的公使!难怪倭人宣战,原来是想要倒打一耙啊! 这是清国官员们开始表示忠心的时候,原本准备写折子为吴大澂开脱的刘坤一、张之洞、谭钟麟等人这才明悟,太后锁拿吴大澂,也是为了给新皇帝立威啊!一份份“国不可一rì无君、臣民不可一rì无太后、泣求太后持政”的上表纷至沓来,一个个恨不能掏心掏肺,而洋人的态度也开始转向。 欧美列强无非是想在这场大变故中寻求最大利益,英美两国联合向rì本施压,要求rì军暂时停止行动,另一方面要求清廷先释放rì本外交人员,与rì本谈判解决,对俄法草约必须废除。 转而,康有为在自己的锦绣文章中称赞列强的“公理正义”,谴责倭人丧心病狂之举,号称要“携天雷之威、发雷霆之力”,将倭国化为齑粉。 慈禧想破局,没想到问题发展到这种地步,原本试图掩盖光绪“非正常死亡”的事实,却又不得不向列强低头,否则局面将一发不可收拾。站在风口浪尖的李鸿章主动请辞,慈禧只得照允,除却直隶总督。五位军机大臣与诸省总督却又劝慈禧做两手准备,能不打最好不要打,若是光绪地下有知,不知做何感想。 二十八rì,五岁的大阿哥溥儁正式登基,未改元,奉慈禧为“太皇太后”。 倭国首相山县有朋亦是一直都在想破局,他要破的局却是伊藤博文设下的“无形局”。作为军界独一无二的人物,山县有朋登上首相位之后,一直试图改变伊藤博文在zhèng fǔ中影响力。这位强人上任之后,立刻大幅提高军人待遇,抛出所谓“主权线”和“利益线”的侵略理论,为倭国扩张谋求合法外衣。 当rì本驻清公使馆三十余名工作人员被清廷全部亢之后,山县有朋立刻意识到井上敏夫所要做的“为天皇效忠”一事必然大获成功。按国际通例,亢外交人员即属于宣战,但颟顸的清廷似乎并没有将倭人放在眼里,于是乎,山县有朋绕过伊藤博文,直接向明治天皇汇报请示,正式向清国开战。 宣读战书的地点,在东京千代田的靖国神社,因为这里多了一块牌位,牌位上面刻着:忠国志士井上敏夫之位。rì本在战书中言,“rì本为汉家正统,清廷实为窃据,汉家正统,自明之后已丧失全无,rì本以一国之力,救万千汉民于水火……” 对于英美两国的施压,倭人yīn奉阳违,既点头答应不与清兵发生直接冲突,又在朝鲜半岛一路高歌猛进,屠杀高丽棒子,将朝鲜化为人间地狱。 有人闹,就有人笑。 此刻的刘摩可谓喜事连连。印度尼西亚几近全下,只剩下巴达维亚与泗水两城,李庆洲深切领会刘摩的指示jīng神,动员“自愿”加入自强军的印尼土著,于夜间驾驶独木舟排除爪哇海海域水雷,万余名“三光军”血洗东印度诸岛; 退休的俾斯麦在得知德**队在新几内亚岛与自强军冲突之后,立刻找到威廉二世大闹一番,在西方引起轰动,德军不得不撤离占领地,承诺将及时交付刘摩定制的所有军舰,让威廉二世低头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俾斯麦,而是英国对全世界宣布,将要与刘摩的东南zhèng fǔ形成合作伙伴关系,联合研制新型战列舰,威廉二世zhèng fǔ不得不重新审视刘摩; 名儒王闿运、马相伯、清廷驻新加坡总领事黄遵宪、北洋水师学堂会办严复、北洋招商局帮办郑观应先后来投,均被刘摩予以重任; 珍妮与潘静怡为刘摩先后生下两男,令刘摩喜不自胜,真可谓人逢喜事jīng神爽。 当得知慈禧试图列强主持“国际公理”时,刘摩哑然失笑,与诸人商议一番,由谭嗣同执笔,在东南官喉《中华新报》发表严正声明。 “朝鲜,自古以来皆是中华藩属,神圣不可分割之领土。倭人凶残恣意,专行诡计,孰不可忍,若朝廷无力出兵,东南必将以一己之力,对其雷霆灭之,使倭国知我上国之威……” 谭嗣同的文章被其他报纸纷纷转载,虽说会叫的狗不咬人,但这一次,谁都不相信。道义的天平向刘摩倾斜,这是慈禧万万不愿看到的,与倭人之战,不想打也得打。 第三十章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写到这里,非常感谢还有这么多书友一直默默关注着我。 写到这里,故事的走向已经逐步明朗,这本平和的、淡若清水的《一八七七新纪元》该结束了。 不论赞赏或是谩骂,都一笑而过吧,起点站作为国内最大的网络站,每天被送进宫的如过江之鲫,小楚掂量了许久,决定还是一刀劈下去。 很痛,舍不得,但不得不这样。 个中缘由,小楚不再多做解释,请诸位给小楚一点时间,最近与一位大神交流,给了某诸多启示和感悟,网文,不是那么好写的。 这位神,是我的老乡,曾在鲁迅文学院学习,江苏作协会员。 谢谢林志弟、苦命哥、布衣兄等人持久不变的支持!请给我一段时间,已经太监两本民国了,第三本,小楚决定还是开民国。 写民国,要忌讳的东西太多太多,令人热血的题材也是满地都有,关键还是接近于现代。 不说了,从哪里跌倒从哪里再来过吧! 新书新章节试阅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第一卷银子和袖刺 (银子是惹事的,袖刺是平事的。) 第一章楔子 在临近北京城东直门的一处高墙大院,门前高悬着“中华帝国外籍军团总司令部”牌匾,近两米高的石狮和一排精神抖擞、白皮绿眼的卫兵分列两旁,荷枪实弹,好不威风,一块“军事禁地、闲人勿近”的靠牌竖在一边。 太阳方从东方露出惺忪的半张脸,街道上车来车往,行色匆匆的人们充斥在大街上,小商小贩开始沿街占地摆摊,时不时会有黑色轿车呼啸而过,溅起阵阵飞尘。一名身形佝偻的老汉赶着驴车,缓缓地从东直门驶入,车上堆满了木柴,一个虎头虎脑、黑眼睛骨碌乱转的七岁小娃端坐在车顶上,当驴车走近外军司令部大院时,娃子叫道:“爷爷、爷爷,快看,鬼子兵又要升旗了!” 老汉皱起眉头,眯眼看向外军司令部,不知不觉间停住了驴车,心底暗暗感叹,自己当年瞧不起的郁金园小毛头,现在混大了,当初的自己何等威风,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从院中闪出两列护旗兵,钢枪锃亮、军装整洁,大檐帽下的金穗挂带在阳光下闪出耀眼的光芒,队伍前列,一面金星旗和一面双刀交叉军旗迎风飘荡,咔咔的军靴踏地声伴着白手套有节奏的甩动,令所有人为之精神一振。 外军司令部门前围满了人,聚精会神地看向这些洋兵向旗杆走去,人群亦有人小心议论。“这回真是长见识了,以前光听说大元帅手下有洋兵,没想到这些洋鬼子还真会整景。” “听说正阳门每天早上也要举行升旗仪式,唉,这位老师傅,”说话之人凑到老汉身边问道,“咱哥俩是头一次来北京,等下还能不能赶上正阳门那场?” 老汉的眉头仍没有松开,似是不想回答,小娃娃却在车上叫道:“能赶上能赶上,四大司令部的旗子全部升完了才轮到正阳门的旗子,运气好说不能还能看到大元帅!” 小娃娃的脸上写满了憧憬,两位外乡人亦是连连咂嘴赞叹,“到底是京城,连七岁的娃娃都这么有见地。” “嘿嘿,咱们这次到北京开会,是肯定能见到大元帅的,老郭,这次你的位置也该动一动了吧!” 另外一人谦逊地道:“唉,都是为人民服务嘛!再说了,一个县数十万人口,肩上的担子不轻啊!” 两人轻声地自吹自擂,一字不落地被老汉听真,老汉忍不住鼻孔轻哼一声,边上数名百姓亦是投来鄙夷的目光,二人识趣地闭上嘴,异地不认官,何况这里是京城。 “立正——” 随着一声冲破云霄的口令,护旗兵、卫兵、执勤兵钢枪落地,木制枪托砰砰的磕地声此起彼伏,所有人都挺起胸膛,看向旗手手中的旗帜。 “奏国歌、升国旗——” 悬挂于司令部门房顶的大铁皮喇叭响起悠扬激荡的乐声,旗手猛地甩起旗帜,“敬礼!”所有士兵纷纷敬礼,注目缓缓升起的国旗和军旗。 两名外乡人将右手放在心口,口中轻声哼唱,老汉识得这个姿势,这是官老爷们每逢升旗仪式要做的过场,暗暗嗤笑一声,驴车的小孙儿也跟着摇头晃脑地随从众人唱起来。 “大风起,汉帜扬, 万里锦绣大中华; 物华神州有明胄, 绵亘浩荡万万甲……” 一曲终了,众人依然还在回味国歌的激荡,随着护旗兵撤去,行人纷纷四散,又开始新一天的忙碌。 老汉正待赶起驴车,那两名外乡人还在驻足感概,大有指点江山之意,只可惜边上没有任何观众,见老汉要走,又凑上前去搭讪道:“老师傅,这是赶早集啊!” 老汉不置可否地轻哼一声,自顾自赶车缓缓而去,恼了其中一人,“我说你这老师傅怎么这般,咱们好歹也是县级干事。” 车上的小娃娃笑了,露出一口细细的白牙,“你们知不知道,大元帅进北京那会,坐咱们家驴车的都是副部长!” …… 外籍军团司令部的位置原本是六大仓,满清倒台之后,六大仓便一直荒废,现如今破烂的六大仓全然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六层大楼,飞檐斗拱,颇具东方色彩。 在总司令办公室内,外籍军团总司令矗立在大落地窗前,从背后看去,此人身材魁梧、满头略显发白的金色卷发,一手拿着烟斗,一手叉在腰间,看向外面喧闹的大街。 “咚咚咚——” 一阵轻轻的敲门声传来,总司令喝道:“进来!”声音充满威仪,却又是地道的官话。 年轻的少校侍从官带着一名顶着金丝眼镜、身着黑色西装的男子进入房间,啪的一声立正敬礼:“报告司令,宣传部的林干事到了!” 总司令转过头,一张标准的西方人面孔呈现出来,只是白色眉毛间一道狰狞的刀疤令人心悸,眉宇间透出一股令人不可抗拒的威严,从年龄来判断,这位总司令应在六十五岁左右。 林干事面带微笑道:“总司令,咱们今天接着聊?” 总司令略微点点头,将烟斗放入口中,深吸一口,青烟袅袅,停留在窗前似乎在回忆些什么。侍从官端来两杯清茶,然后步行出去,轻轻带上房门。 总司令取下烟斗,坐到办公桌前,大手捏住下巴,意志却有些消沉地道:“前些天咱们唠的这些往事,大帅为何不同意发表?”声音略带嘶哑,似乎有些不甘却又无可奈何,而从他的话语来判断,又有些东北口音。 林干事面色不变,仍旧微笑着说:“安大爷,您是四大军首长之一,这可是举足轻重的国之砥柱,您和大元帅的交情,我这做小辈的也知道不少,可有些事还不能公开。大爷你别提了,昨晚我回家和咱家老头子提到你说起上海那疙瘩的往事,我差点挨了老头一耳光。”林干事说着说着变成苦瓜脸。 总司令哈哈一笑,“林子也小六十的混球了,脾气还是这么爆,动不动就炸翅!” 林干事干笑几声,这位总司令和家里老头子是刀里来火里去的交情,自己做小辈的也只有听听罢了。 总司令敲敲烟斗,林干事急忙上前取过边上的烟叶袋,扯开绳子取过一勺烟丝,装到烟斗中,他知道总司令即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是忘不了这一口,都是当年在东北留下的习惯。 “那我这回忆录应该怎么说呢?他娘的二胡子这也不让那也不让,你说我该怎么办?” 林干事浑身一个哆嗦,总司令这是把上头那位也给骂了,心底虽有些好笑,却又有些矛盾,这些天北京的宣传部正在大力宣传大元帅组建联合国的事情,几乎将大元帅抬到了云端,若是让那些别有用心的听到自家大元帅是“二胡子”,这事有些矬。 林干事帮总司令点上烟斗,坐到沙发上道:“安大爷,要不这样,咱们索性从头开始,您说我记,然后我作整理,不利于大元帅的事情咱不干,也配合好咱们部里的工作,您看?” “这样啊?” 总司令吐出一口烟圈,歪在虎皮座椅上,抬脚担在摆着一排溜电话机的办公桌上晃悠,若非一身深绿色军装和肩头闪闪的国徽,那姿势绝对是一个草莽。 林干事的的脑海中闪出当年授勋时大元帅说过的一句话:“咱们的元帅、将军大多是草根英雄!”那年他还小,现在算是明白了草根的含义。 总司令说:“年纪大了,总想留个念想,要是从头说起,那话就太多了!小子,要不从零五年说起?” 一九零五年的往事林干事是知道的,他急忙摆摆手道:“大爷,零五年那会的事就别提了,说出来不好。” “这倒也是,”总司令干笑一声,晃晃双脚,“就从大元帅进山那天说起吧!那天的雪真他妈大,当家的也不知道那根筋搭错了,非要去山下找杨寡妇,结果给四个狗草的黄皮猴缠上。当家的当时放倒了两个,开第三枪卡壳了,只能往山里跑,当家的专门往林深树多的地方钻,黄皮猴的枪子乱飞偏偏打不着他……” “等一下!”正在记录的林干事打断总司令的叙述,问道,“您是说当时大元帅从一颗六尺多高的大树上飞身而下,用木棍砸死了一个东洋鬼子?” “对!” 林干事倒吸一口冷气:“六尺多高,他这么就敢飞身而下呢?若是砸不到小鬼子,那自己岂不遭殃?” 总司令笑道:“地上的雪尺把深,摔不死人的,再说了,当时我正在林中打猎,听到枪声也赶了过来,救了他们爷俩。” “照您这么说,就是因为大元帅救了老当家一名,老当家才收了大元帅为义子?” “咡!”总司令摇摇头反驳道,“道上混的,都是滚刀肉,一个比一个猴精,哪有那么轻易相信别人的?你以为东北的响马都是小孩玩泥巴啊?后来老当家收他做义子,唔,应该快是民国了吧……” 林干事唰唰唰快速记录:……大元帅惊天一跃,救下老当家,总司令该出手就出手。在那段残酷的岁月里,生命随时受到威胁,一群草莽英雄在东北的茫茫群山之中,为中华之未来雄起抗争…… 待林干事放下笔,双目看向总司令,总司令道:“大元帅在山里待了三年,和我、你爹、苦哥几个耍的最好,嘿嘿,你小子还不知道吧,我是大元帅的法语启蒙老师。” 林干事郑重地点点头,在笔记本上写道:大元帅在如此艰苦卓绝的环境中,仍不忘孜孜不倦的学习。在他的带领下,这些满腔热血的草莽英雄的水平得到大力提升,其中林豹、苦哥等人尤为突出,也正是从那个时候起,林豹与苦哥等人坚定不移地站在大元帅周围。 写完之后,林干事嘿笑一声,因为林豹正是他家里的老头子。 总司令还待叙述,办公桌上的一门红色电话响了起来,这是内部紧急电话,林干事自然知晓,识趣地正要起身离去,总司令压压手:“你坐,没啥大事,估计是英国女王前来访问,叫我去参加国宴。” 拿起电话,果不其然,是大元帅府秘书处打来的电话,“总司令您好,我是小楚,执政通知下午一点各部门首脑参加国宴,请总司令务必参加。” 总司令对着话筒低声道:“小楚哇,你跟大帅大声招呼,这些天表示要各部门配合宣传部整理革命历史资料嘛!我现在忙得很,等下我派政委过去,我今天就算了。” 电话那头似有些不甘,总司令已经将电话挂上了,林干事在一旁瞪大眼睛道:“安大爷,政委不是去瀛洲检查了吗?” 总司令不以为然地说:“要老子去陪那个小女人,没兴趣!再说了,她是来求咱们的,又不是咱们请她来的,咱们继续。” 过了一阵,桌上的红色电话再次响起来,总司令不耐烦地抓过电话,叫道:“老子不是说了嘛,赶着写回忆录呢,没空去吃饭!”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很显然,也是一种牙齿漏风的声音:“写你妹啊!快点给我死来,你老子来了!” 总司令顿时瞠目结舌,电话里头还在骂:“你个混球,怎么,连老子的声音都听不出来?” 总司令急忙唯唯诺诺地道:“是是是,老爷子的声音俺咋听不出来呢?这就来,这就来!”匆忙忙挂上电话,按响抽屉边的电铃,侍从官应声而入,总司令吩咐道,“准备轿车,老子去大帅府!” “是!” 林干事看着着急火燎、正在整理军装的总司令,问道:“您要去参加国宴啊?时间还早呢!” 总司令摆摆手道:“是老胡子来了,小子,你明个再来,不行,过几天吧,等我通知,老头子下山,几个老吃脚的又要扒窑了!” 不经意间,总司令又吐出两个黑话,取过军帽卡到头上大步而去。 …… 【这是新书的第一章草稿,还需要修改的,特别是新国歌,有些费脑筋,有兄弟看出问题的给点参考意见哈!】 【新书求书名啊!不是我懒,真的一时半会想不出什么好名。相对于一八七七新纪元,新书风格有些硬朗,文笔略带诙谐,情节更加紧凑,要求书名在五字以内。】 【前期素材:某人回到民初的东北,无意间救下一名胡子,被带入山林,这才发现这股绺子里面居然还有俄国逃兵……猪脚到北京秘密购买军火,快意恩仇却遭人算计,恶霸、道会、山寨内奸等等……与唐绍仪闺女交往,遭到唐绍仪强烈反对,唐女为与其交往,竟要去八大胡同挂牌……由于叛徒出卖,山寨遭关东军毁灭性打击,某人遭政府通缉,潜逃上海,结交青帮人士,无意间拜震旦大学创始人马相伯为师……心仪之人面对猪脚被枪毙的假新闻,盼不到与某人的约定,不得不服从家中安排前往美国留学,并与顾维钧结缘,欲结为秦晋之好……而猪脚一步一个脚印,投身武昌新军,辛亥一夜成名,踌躇满志间,却看到报纸上顾维钧与曾经的红颜知己结婚声明……】 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新书第5-8章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没想到还有这么多书友的支持,再发四章,因为其中有涉及到高压线的问题,小楚向看看起点的机器先给不给过。 —————————————— 拜谢诸位! 新书暂定名《帝农时代》 (画外音:擦,绝对不是受了小四的影响!) —————————————— 第五章气功 从古至今,评价傻子这一种类有则非官方的国际标准:傻子不爱哭。 确是如此,即便你逗他、骂他、抽他,傻子大多只会嘿嘿傻笑或是龇龇牙,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胡话,甭看惹急了傻子撇嘴准备哭泣,那是傻子发出雷霆之怒跟人玩命的前兆,正常人也通常在这时服了软。 同样,站在胡四面前的这位傻子同志以前也很少哭,能让他哭的事情屈指可数也都记在了骨头里:五岁一次,六岁一次,还有就是今年杯刘狗爷俩欺负的两次。 五岁那一次,胡四犯了烟瘾,可家里没有余粮换烟叶,就打起了傻子脖子上那块玉的主意。薄弱的傻子咬牙护住,被胡四狠狠扇了两巴掌,硬生生地从他脖子上拽了下去,傻子的脸肿了,脖子被勒出一道红印,火燎燎的疼。 胡四在女人的骂骂咧咧声中从乡里换回来一斤干烟叶,那晚傻子缩在墙角,眼角的泪痕还未干涸,冷眼瞪视坐在门槛上享受神仙日子的胡四,胡四心底有些发毛,也是从那晚开始,胡四考虑将傻子扫地出门。 面对傻子落地有声的质疑,村干部和愤愤不平的大盖帽将目光聚到胡四身上,胡四张开嘴试图解释什么,最终只得无奈又惭愧地低下头。 刘瞎子气得浑身发抖,怒声道:“你个狗不吃的东西,就算再穷也要有个穷样,你就怎么能拿梅英留下的东西去卖了?俺真替你这个孬种丢人!” 胡四和马兆祥是儿女亲家,马兆祥急忙上前打圆场道:“瞎哥,那时候不是穷嘛!一块玉而已,不至于。” 一名年轻的大盖帽冷哼一声,冷冰冰地说:“那要看是什么玉!去年底有个贼偷了来我县考察的客商一块,被查出来之后,专家证实那块玉值八百块,小偷被判了五年!” 所有干部的脸刷地一下子白了,马兆祥倒吸一口冷气,大盖帽这话忒重了,重到他的胸口发闷脑袋发晕,小腿肚都跟着抖了几下,皱起眉头看向胡四,亲家,自求多福吧! 扑通一声,胡四吓得跪在地上,老泪纵横语无伦次地道:“警察同志,俺那是无心的,你老就可怜可怜俺吧!俺家里还有三个小娃,要是俺去吃牢饭,这一大家子怎么过啊!”说着说着竟哇哇大哭起来。 老村长恨铁不成钢地连连跺脚,其他干部一声不吭,在大盖帽面前,谁敢递上话?马兆祥的额头上渗出汗珠,双手挓挲着,不知所措。 孙科长从里屋钻出来,见此情形不解地问道:“怎么回事?”待他人解释一番,孙科长笑着摇摇头,把胡四从地上拽起来,“有什么事情说个明白嘛!都是乡里乡亲抬头不见低头见,没必要上纲上线。” 马兆祥急忙凑话:“对对对,当年老四还养了小傻三年多时间,也是尽了一些心意在里头。”为了讨好傻子,马兆祥将傻子的小名从“傻种”变成了“小傻”,是有那么点正式称谓的含义在里头。 孙科长恍然大悟道:“还有这茬事啊!那就更好说了,这说明老胡也承担过一定的赡养义务,从法律的角度讲,当时老胡就是小同志的监护人,这点矛盾,没什么没什么!” 孙科长一锤定音定了性,其他人再将目光看向傻子,傻子咬咬牙,颧骨活动数下,坚决地说:“我听孙科长的,这件事就算了。从今往后,胡四是胡四,小傻是小傻,相互没有任何纠葛。” 胡四明白,傻子是恨自己恨到了骨头里,嘴唇翕动却又说不出话来,傻子和做笔录的大盖帽转身进屋,只听傻子说:“没名字我自己取一个先!” 村干部们面色尴尬,逃出生天的胡四差点给孙科长跪地磕头,被孙科长急忙拦住,连说使不得,“我里面还要办案,大家要是没有其他事就回去歇着吧!”孙科长对老村长点点头,又进了里屋。 老村长狠狠瞪视一眼胡四,若是目光是把柴刀,胡四早已成了十八截,见胡四还在发愣,骂道:“还不滚,等俺给你弄饭填尸啊!” 马兆祥连推带搡将胡四带到村部外面,拍拍他的肩膀说:“老四,你先回吧!”马兆祥抬步要回去,却被胡四扯住了衣襟,马兆祥奇道,“怎么,还有事?” 胡四伸伸脖子瞅瞅村部,见没人在意,从怀中取出一支卷好的老烟叶,讨好地向马兆祥手里塞去,脸上的泪痕还未擦拭干净,硬是挤出一丝笑容道:“老马,傻种的户口在俺家,按道理傻种还是俺家的人,那啥奖励的,你帮俺在大盖帽面前说道说道。” 伸出来接烟的大手猛地哆嗦了一下,停在那里,马兆祥诧异地看向面前这位亲家,如同盯着一只从外太空来的怪物,胡四还在唠叨,到时候也跑不了他的好处。马兆祥出离地怒了,俺就怎么摊了这么个亲家? 村部大门墙角边放着把秃头扫帚,马兆祥一把抄到手里,胡四一怔,“老马,你要干啥?” “干啥?” 马兆祥的眼睛瞪得如同牛眼一般,猛地舞起扫帚,劈头盖脸地砸下去:“滚你娘犊子的,你当初管什么吃的!把小傻撵出去不闻不问,现在倒挂念起奖励了!老子替小傻揍你个王八蛋……” 胡四抱头鼠窜,边跑边骂:“马兆祥你个狗日的,俺草你大爷,老子没你这门亲戚,明个就带俺闺女回门!哎呦呦……” 胸膛不停起伏的马兆祥大口喘息,瞧向远去的背影禁不住嗤笑连连。 小屋里,傻子和大盖帽正在做笔录,皱着眉头想着给自己到底取个啥名字,大盖帽也不管他,自顾自写起笔录,在写到傻子的名称时留了空白。 若说傻子想到的第一个名字,是刘德华,因为刘天王在近代刘姓中的影响力已经到了令人发指无可替代的地步,不过这个名称太鸟,随即被傻子推翻。 刘二世? 纪念自己二世为人,次奥,自己可不是来做二世祖的。 刘小龙? 现在外头应该流行四小龙,嘿,说不定还有机会到香港去看看嘿嘿哈嘿的李小龙,可转念一想,这个村的小年轻多是狗啊、毛啊什么的,自己这个龙太霸气,容易遭人妒。 那叫刘啥子?刘能? 想到那个长坏了的形象,傻子浑身打个哆嗦,取个名字真他妈的草蛋。 “怎么,还没想好?” 年轻的大盖帽抬起头来,冲着傻子微笑,傻子叹口气道:“哥们你别说,取个名真难啊!要是能上网,我就去找度娘了!” “上网?度娘?什么东西?是谁啊?”大盖帽一愣一愣的,连珠炮似的连问了四个问题。 傻子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忙敷衍道:“不是谁,度娘啊——啊度娘,哦,对了,度娘是村里以前会算命的老寡妇,因为识字,大伙都喜欢找她取名。” “哦!”大盖帽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笑道,“那些都是封建迷信,兄弟你可别上当。” 傻子郑重地点点头,心底却乐开了花,不知道北京中关村那位it大鳄听到我是如此解释度娘是如何感慨。 大盖帽递上笔录说:“兄弟,因为案情特殊,我做的笔录简单些,有些话我就不多说了哈,你看看再说。” 看着两张纸的狗爬字,傻子咂嘴道:“哥们,你这字真彪悍!” “彪悍?”大盖帽又是一个愣神,自从识字开始,还是头一回听人家说自己的字彪悍,好像这是夸赞自己的。 傻子下面的一句令他哭笑不得:“要是你用这个写情书,我保证全县凡是家里养狗的都来找你。” “扯淡吧你!” 年轻的大盖帽听出傻子话里的意思,嘿笑一声,掏拳便要捶向傻子的脑袋,傻子正要躲开,却见大盖帽的拳头停留在自己面前半尺左右位置,目瞪口呆地盯着自己的额头边。 傻子摸摸脑袋,不解地问道:“咋回事?我脑袋上有人民币?” 大盖帽收回拳头,脑袋凑到傻子的太阳穴附近,“不对啊!刚才在山上你这里还有伤口,怎么这会都结疤了?” “真的?”傻子亦是不敢相信,急忙伸手摸摸,咦?确是如此!一路上光顾着美,没想过脑袋上早已不再疼痛。 “大哥,你该不是会气功吧!” 大盖帽年轻的脸上和语气里充满了崇拜,热切地看向傻子。 第六章高尚的傻子 气功这玩意,和穿越有一个共同点,被人为的运作和商业化炒作,成了一种无法捉摸的神奇传说。 在这个时代,国家刚刚稳定不久,改革开放的号角激起了汉民族思想解放的狂潮,凡事有好的一面就有坏的一面,不知道从改革开放的第几年开始,气功这一传说中的产物又开始流行起来,有人嗤之以鼻,却也有人奉若神灵。 隔空取物、包治百病、祛灾开光乃至兴风作浪,气功在众口纷纭中逐渐成了一朵奇葩——长得出奇的怪葩。 很显然,这位年轻的大盖帽也是气功崇拜者,但警察做事严谨,对一些江湖骗子不以为然,可眼前这位活生生的例子和这个不可思议的现象,大盖帽只能用“气功”来解释。 傻子也摸不清头脑,对这个不科学的状况无法开口解释,与其解释不如不解释,只怕越描越黑,抖抖手里的笔录道:“先办正事先办正事。” 大盖帽悻悻然地坐回原位,心里却道:难道真的像杂志上所说那样,高手在民间? 傻子飞眼看完笔录说:“嗯,还行,就这样吧!大概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叫孙科长心放到肚子里,俺有数!” “你这么快就看完了?”大盖帽不置可否的又问了一句,显然对傻子漫不经心的一目十行有些不相信。 “难道还要我给你复述一遍?”傻子笑吟吟地说。 “这倒不用了,咱还信不过兄弟你嘛!” 大盖帽取过笔录,或许他认为高人的境界是自己这种普通人无法理解的,“对了兄弟,你想到啥好名字没有,眼看就齐活了,就差你的大名画龙点睛啊!” 傻子不客气地从大盖帽面前的烟盒中取过一支烟,对面的火立刻凑了上来,傻子吐出一口烟圈随口说:“叫刘子兴怎么样?” 按照傻子的理解,这个名字有点旧社会的味道,应该符合这个时代的潮流,也寓意自己二世为人要做一番大事业,取个兴旺的意思。 “不太好,现在是新社会,以前只有地主老财或是阶级买办的名字里面才有个‘子’字,我还是建议兄弟取两字为名。” 咳——咳—— 傻子被大盖帽的话呛到一口烟,这都啥时候了,还讲就阶级斗争,可这就是眼前的现实。傻子苦笑一声道:“天下姓刘的太多了,两个字容易重名,既然子不好,就改成小,刘小兴吧!” 自此,傻子有了大名:刘小兴。很普通,很朴实,乡土味很浓的一个名字,或许名字就是一个代号,但对傻子来说却意义重大。 …… 吓得灵魂出窍的老三又被孙科长的正义之声所震撼,很快将兄弟二人流窜作案的前前后后交代清楚,孙科长交代手下作笔录,走出里屋。 老村长正和马兆祥研究如何替刘小兴安排这奖励的问题,其他干部在一旁干急,刘纯连差点要蹦到房梁上。 气愤不平的马兆祥怒道:“小傻无依无靠,平日里要么住在村部,要么窝在哪个草堆里,眼瞅着快成人了,说说讲讲也就能讨个媳妇成家,咱们不能昧着良心办断子绝孙的事!” 老村长深感赞许,马兆祥说到了他的心坎里,很显然,现在傻子开了心窍,是个正常人,见孙科长出屋,忙起身迎上去,“孙科长,案子审完了?” 孙科长笑道:“差不多了,里面正在做笔录,那位小同志怎么样了,要不我去看看?” 刘瞎子忙拉住他说:“哦,小傻那边齐活了,说屋里闷,要出去洗个澡,我让大顺和另外一个同志陪他一起出去转转。” “哦?他们的笔录我看过了,老村长,你要是不累,咱们到里屋侃一会。” 孙科长和老村长要聊的,还是刘小兴,作为侦查科的老警察,孙科长敏锐地感到刘小兴除了那身破破烂烂的外套之外,其他地方与这个小山村的村民格格不入。 首先是眼神和动作,刘小兴的一举一动充满了自信,别的老百姓多少对自己这样身份的人有些敬畏,而刘小兴却自来熟,仿佛警察在他眼里不算什么; 其次是语言,最大的区别就是村民们都说“俺”,而刘小兴则说“我”,显然这个刘小兴受过系统教育,和自己交流时还会冒出些许成语和俏皮话,即便县城活泼的年轻人也不过如此而已; 第三点,也是孙科长最大的疑惑,一名十六岁瘦弱的少年面对两名匪徒,沉定自若,竟控制住了局面,而且那一枪是击中眉心,老村长,那是眉心!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人怎么可能选择这个地点开枪?即便新出校门的公安,面对匪徒拔枪开枪还要抖三抖,很少有打这么准的! 听完孙科长的叙述,刘瞎子一直保持嘴巴大张、思绪混乱的态势,傻子今天的表现已经超越了他所有的认知,对于孙科长一连串的疑问,半晌方才答道:“难道是神仙下凡?”话刚出口,连忙将嘴巴捂住,若是被上级知道,“老封建”的帽子指定跑不掉,尴尬地干笑一声。 孙科长无奈地笑道:“老村长,你就给我说说刘小兴从前的事吧!” “以前的事?”老村长挠挠头,不知从何说起。 “对了,刘小兴的父母是做什么的?怎么死的?” 刘瞎子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但很快又被隐藏起来,悄声道:“小傻的爹是一位下放来的干部,在六八年病死了,他娘是村里的一个寡妇,不知怎么就和小傻他爹勾搭上了,唉,说出来丢人哪,后来小傻两岁时也病死了。” “哦?”孙科长眯起眼睛,思忖片刻说,“难道刘小兴是具备遗传因素?那他爹是个什么样的干部?” 刘瞎子忙摆摆手:“上头不让说。”老村长的眼神闪烁,不愿直视孙科长的目光,坑着头又强调了一句,“很上的上头。” 孙科长讪笑一声,凭自己的能力,自信这点事还是能查出来的,递上一支烟转开话题道:“那小兴是怎么长大的?有没有受过教育?就是有没有念过书?” 刘瞎子摇摇头,苦恼地道:“全村两千多口认识的字全部加在一起,俺估计还没人齐活,小傻打小就是个傻子,好不容易活到现在,哪里念过什么书,能吃上顿饱饭就很很不错了。” 面色凝重的孙科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孙科长站起身说:“是他们回来了,走,咱们出去看看!” …… 次日清晨,村部大院里,干警们整装待发,聚集了一大帮村民。孙科长将三百块钱亲手交给刘小兴,精神气爽地说:“刘小兴同志,将来娶媳妇时可要通知我一声,这杯喜酒我先付定金了啊!” 哄堂大笑声中,有羡慕、有嫉妒、有愤怒,不过大伙这才发现洗去铅华的刘小兴竟是一个秀气小男孩,老一辈都说这娃像他娘。 原本露肩露腚的一身破烂被老村长扔了,回家找了一套刘狗年少时的衣裳,刘狗媳妇难得大气一回,连夜将旧衣裳的几个破洞补好,刘小兴穿在身上倒是有几分模样。刘小兴将钞票接到手里,跟着笑道:“谢谢孙科长,不过这钱我不准备用来盖房娶媳妇,二爷爷和村里养了我十来年,我要给村里办点事。” 孙科长身形发滞,眼神中发出异样的光彩,顶着熊猫眼的村干部们顿时也来了精神,刘瞎子与马兆祥对视一眼,流露出欣慰的目光。 若说为村里办点事,按村民们的理解便是到乡里买来几口肥猪,宰了让全村开开荤,全村老少肯定都会念着小傻的好;而孙科长却认为刘小兴是在考虑挖井或是铺路,这才是当前大计,不料刘小兴一开口便再次让他惊掉了下巴。 “我打算给村里办个学校!”刘小兴镇定地说。 这是刘小兴经过一夜深思熟虑的想法,诚然,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便不可能窝在这个小山村里,尽管以前泡论坛的时候曾了解过,新中国第一代公开的亿万富翁大都是靠农业起家的,可关键问题是:刘小兴不会种地!他也没兴趣去守着那些土坷垃。但老村长和一些村民的恩情不能不报,眼下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个,三百块钱刚好可以造一间宽敞的校舍,若是村里再搭把手,院墙和桌椅应该也不是问题。 这可急坏了一旁的马兆祥,老汉叫道:“小傻,你脑子又糊涂了是不是?”在他眼里,办学校属于虚无缥缈的事情,盖房娶媳妇才是地地道道的正事。 村民们又是一阵大笑,刘小兴笑道:“马爷爷,您看我像是脑子糊涂的人嘛?昨晚孙科长对我说现在国家正在改革开放,全国人民向前看。咱们村太穷了,我想了一宿,不是人穷,而是这里穷。”刘小兴指指自己的脑袋说,“脑袋穷就注定要落后,孩子一定要上学识字,将来才能有出息。” 这些话落到其他干部耳朵里如同天方夜谭一般神奇,谁都没有想过一夜过后傻子会这样能说会道,而且开口就是国家政策,乖乖,那派头,跟高乡长有的一拼! 马兆祥还要说话,被刘瞎子拽住手臂,刘瞎子郑重地着:“小傻说的对,当年陈老总打国-民-党,俺到前线去支前。后来胜利了,老总写了一首诗,可惜俺不识字念不周全,部队首长对俺说要是识字就带俺走,老少爷们们,不识字吃亏啊!” 这段典故孙科长是知道的,随口念出陈老总留给这片土地的那首诗来:“敌到运河曲,蒙歼夫何疑?试看峰山下,埋了戴之奇。”念完之后,孙科长神情严肃地向刘小兴敬礼,其他干警慌忙一同敬礼。 “刘小兴同志,你是一个道德高尚的人,值得我们尊重和学习!” 刘小兴哑然失笑,还是这个年代的人朴实,忙摆手道:“这是小事,没什么没什么!” 孙科长放下手臂,带头鼓起掌来,不明就里的村民们跟着一起鼓掌,顷刻间村部内掌声雷动。 刘瞎子咬咬牙,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从身上那件磨得发亮的中山装中摸索出一张大团结,很显然,这张卷得紧紧的大团结,不知放在老村长身上多长时间,应该是他的“私房钱”。刘瞎子动容地说:“小傻,村里穷没啥余钱,俺也知道,办学校可不是一钱俩钱的事,爷爷带头缴十块,你给俺拿好了,还有啥困难,缺个人手盖房啥的,爷爷来安排,要是学校办不成,爷爷拿你是问!” 老村长嘴上说的很霸道,脸上的褶子却都绽放开了。 马兆祥是最信服刘瞎子的,见刘瞎子带头拿出钱来,自己也不好空手,抖抖索索从衣襟一个暗袋里掏出五块钱,敢情这个村的村干部都有自己的随身小金库啊! 其他干部要么三块要么两块,看着一双双朴实大手递上来的皱巴巴的零散钞票,刘小兴的心头热乎乎的,恨不能马上就把学校办起来。只有刘纯连讪讪地笑道:“俺身上没带钱,小傻先给俺记着,下次再说下次再说。” 孙科长呆不住了,这是件千秋万代的好事,最高指示已经从阶级斗争变成了“百年大计教育为本”,必须鼎力支持,急忙取过文明包掏出五张大团结凑上来,其他干警也捐了一些,七七八八又凑了一百来块钱。 边上的人群中,懊恼的刘狗媳妇上手便给刘狗一巴掌,虽说刘狗是个妻管严,可也架不住边上乡亲们火辣辣的目光,正要发火,只听媳妇怒道:“这个老不死的,俺以为能拿点奖励回家,这下倒好,还得往外倒贴!” 媳妇扭着大屁股气哼哼地走了,一些小年轻跟着起哄,刘狗有些恼火却又无可奈何,对村民们发狠说:“俺家还是俺当家,这个傻娘们敢给俺龇牙,看俺回去怎么收拾她!” 孬六扯扯刘狗的衣襟,问道:“爸,傻种咋变成了高尚的人呢?高尚的人是啥意思?” 刘狗随手一巴掌赏给自家儿子,喝道:“狗日的再高尚,那也是傻种!” 第七章小芳 临走的时候,孙科长信誓旦旦地给乡亲们承诺,兴庙乡一位副乡长是他的老战友,他会出面请这位乡长给村里解决师资、课本等问题,尽最大努力号召公安局同事为瓜洼村学校的建设捐钱捐物,请大家放心。 老村长与刘小兴一直送到村口,直到孙科长的背影消失不见,老村长还意犹未尽地站在老槐树下。 刘小兴打个哈欠,揉揉太阳穴说:“二爷爷,我去村部眯一会。” “娃去吧!”刘瞎子的独眼中露出慈爱,忽又皱眉说,“小傻,你真打算办学校?” 刘小兴有些讶异,“爷爷你怎么说这话?” “额——” 刘瞎子打个结舌,不知从何再说,纵然小傻不知哪窍通了灵,想起办校这种大事,可办校并非是说办就能办的。以前支教下乡也曾来过俩人,不到两个月便跑了,原因无他,瓜洼村太穷,村民们情愿自家的娃娃帮着挣点工分,不愿送孩子来上学,加之吃不好睡不好,被窝上土蛙跳老鼠跑,不走才怪。 再后来乡里组织扫盲,来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教师,匆忙忙搞了两天识字班也撤了,临走时还气得吹胡子瞪眼地训斥村干部们:“瓜洼村又穷又蠢,两天时间还把‘目’读成‘眼’!” 老村长有些难为情地将这些往事说出来,叹道:“小傻,不是爷爷不想办,实在是矛盾太多。” 刘小兴收起笑容道:“二爷爷,咱们可是在乡亲们面前拍胸脯保证过的啊!还有孙科长他们作证,孙科长也不是答应帮忙嘛!” 老村长心道那些不过都是过过场罢了,当年县里下乡扶贫,自己也不是在县干部和乡亲们面前拍胸脯保证,要带头搞养殖脱贫致富,县干部们抬脚走,村民们后脚还不是杀牛宰羊。那些干部也都是推拿的好手,嘴巴一个比一个能说,真正办实事的有几个? 刘瞎子见刘小兴还在兴头上,不愿再与之争执,心底也抱着一丝希望,就当是老天开了一次眼吧!而刘小兴昨晚一宿没合眼,打起了哈欠要回村部睡觉,临分别时,老村长叮嘱小兴到家里吃中饭。 刘小兴一路走一路想,思索自己该如何在这个时代闯出自己的一片天来,乐呵呵地与乡亲们打招呼。 老村长还未走到家门口,瞧见邻居捂嘴偷笑,心头纳闷间踏过门槛,便听见儿媳妇在房里囫囵叫道:“都一脚进棺材了,不给儿孙留点啥还往外倒贴,俺看就是脑子少根筋,不行,孬六他爸,你去给俺把十块钱给要回来!” 媳妇的怨气撒了半天,刘狗吭吭哧哧没憋出个屁来,媳妇骂道:“没用的东西,爷俩一个鸟样!你不去老娘去!” 媳妇哼哼唧唧掀起门帘,见到刘瞎子站在院里眉头紧锁,愣了一下,忽又气哼哼地摔下帘子退回窝里,只听刘狗哎呦一声,不知道哪里又遭了罪。 刘瞎子叹息一声,舒展一下眉头,踱步回到自己的小屋里,老婆子正坐床上生闷气,眼角边还带着泪痕。刘瞎子明白这也是十块钱惹的祸,张开漏风的嘴说:“好了,不就十块钱嘛,俺是村长,总要带个头吧!” 老婆子噌的一下从床上站起来,冲着老村长喊道:“就十块钱?你说得还真轻巧,俺跟你过日子图个啥,这些钱给六个娃一人做两件衣裳都用不完,你倒好——” 老村长眉头皱起,鼻子里的气息明显加重起来,冷哼一声:“叫什么叫!小的给脸色,你个老娘们也跟着起哄,是不是想看这个家散了才高兴!嗯?” 这一招很灵,老婆子立即闭上了嘴,老村长又道:“等下小傻来家里吃晌饭,弄饭时多淘些米。昨晚俺累毁了,歇一会,你去劝劝狗子俩口。” 老婆子嘟嘟喃喃不情愿离开房间,老村长舒口长气,和衣躺在床上。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刘瞎子耳边响起清脆的呼喊声:“爷爷、爷爷,起来吃饭!” 老村长睁眼一看,是自己的大孙女小芳,小芳已经年过十五,甭看刘狗长得人模狗样,媳妇除了屁股说得过去其他的也拿不出手,养的这个小芳却是出了名的水灵,又乖巧聪明,老村长十分疼爱。 小八仙桌摆着一溜盛满米饭的搪瓷碗,中间两盘清汤寡水菜和自家腌的酱豆,老村长不来没人敢动筷子,这是农村的规矩,即便儿媳妇再凶悍,也不敢破这个例。 刘瞎子突然感觉气氛不对,上午还闹哄哄的,怎么一觉醒来老婆子、儿媳妇跟自家的狗儿子一个个都乐呵呵的? “咋啦?都吃着鸡屁股了?” 鸡屁股,那是村民们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到的大餐。 老婆子搭腔道:“说啥呢,吃饭吃饭!” 孬六欢呼一声,上午刚发的大白米早已令他垂涎欲滴,刚端起搪瓷碗却被刘瞎子喝住:“等下,小傻还没来,狗子,你去喊声。” 刘狗笑道:“爹,俺早去喊过了,小傻给马叔领家去了。” “哦?”老村长乐呵一声,刘小兴耍了两出幺蛾子,现在成了村里的香饽饽,刘狗的态度也令他十分满意,他还没注意到刘狗将刘小兴的称呼从“傻种”变成了“小傻”,说道,“那咱们就开饭!” 一顿饭罢了,娃儿们都被儿媳撵了出去,刘狗被媳妇撵去洗碗,屋里只剩下三人。儿媳妇对剔牙的刘瞎子说:“爹——” 这个“爹”刚落到耳朵里,刘瞎子的手猛哆嗦一下,绣花针透过牙槽差点戳到舌头,粗略算起来,儿媳除了刚进门那会叫了几天,后来越叫越少,已经有大几年没正儿八经喊过自己。 小母狼给老公鸡拜年——儿媳这是有事,而且是大事! 刘瞎子狐疑地问道:“咋了?”不该会是叫俺去要回那十块钱吧?这个老脸俺可丢不起。 儿媳妇的脸色竟有些难为情,微微渗出些许潮红,似是下了一定的决心说:“爹,俺跟娘还有狗子商量,你看能不能把小芳许给小傻。” 在瓜洼村,十六岁的刘小兴算是大老爷们了,小荷才露尖尖角的小芳也是能嫁人的大姑娘。当初刘狗不过是十六岁结婚,那还是虚岁,不照样连珠炮似的连养六个娃,有些法律,在农村是被人为忽视的。 很显然,单单一个傻蛋是肯定被人瞧不上的,可刘小兴手里有四百多块钱的巨款。儿媳妇的算盘打得叮当响,老村长家里人口多空房多,刘小兴可以倒插门,做个上门女婿,就凭刘子兴在山上击毙罪犯、傲人的语言谈吐,家里还能多个劳力,这老刘家不兴旺简直就是造孽。 只要刘小兴答应这门亲事,儿媳妇自信有把握拿下刘小兴,还不跟玩似的。 “砰!” 刘瞎子猛地一巴掌拍到桌子上,绣花针刺到肉里都没有察觉,刘狗急匆匆跑过来,自家老爹板着脸说:“不行,绝对不行!” 刘瞎子虽然在家里发过火,但很少当面对儿媳妇发火,儿媳妇被怒气冲冲的老头子吓懵了,嘴巴哆嗦着不知所措。 老婆子忙打圆场道:“秀英这不是为家里好嘛,你个老不死的冲她发什么火!?” 刘狗见媳妇受委屈,亦是跟腔:“就是啊爹,小傻要是能讨上俺家小芳做媳妇,不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分?村里多少给咱家小芳提亲的?秀英还不是想着家里头好,你冲她撒什么气?” 儿媳妇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眼看着就要发飙,这次不知是上吊跳河还是回娘家。老村长有些头疼,缓口气说:“狗子,你把大门关上,俺跟你们娘仨说说,小傻不是你们想办就办的。” 刘狗快步关上大门,似是想起什么事来,脸色突变。 第八章媳妇 那年刘狗才十四岁,一天夜里突然来了十来个中山装,纵然赶了数十里的山路,一个个依旧精神抖擞,而且那种中山装在油光下特别鲜亮,并非是刘瞎子身上那种磨得发亮,而是自然光,现在回想起来应该是上等的呢料,县委书记跟在后面像个小跟班似的,只是对老村长说是上级首长。 中山装的头召集村干部在刘瞎子家开会,县委书记被撵到院里呆着,不敢有丝毫怨言,刘狗记得,那个老书记从口袋里摸糖给自己吃,是自己从小到大第一次吃糖,那个甜啊,差点咬掉舌头。再后来大人们开了半个小时的会,连夜将小傻他爹的坟给挖了,骨骸被装进一只铁皮箱带走,因为是村长的儿子,刘狗凑上前多看了几眼,那名中山装头儿跪在坟前埋头痛哭,像是死了亲爹一样。 竖起耳朵听公爹讲述的儿媳妇瞪大眼睛瞧向刘狗,还道是公爹说古经哄自己,刘狗郑重地冲她点点头。 儿媳妇惊讶地说:“他们的衣料比俺出门那天穿的呢子棉袄还好?” 刘狗摸摸脑袋不知如何形容,老村长轻哼一声,对女人的无知不屑一顾,老婆子插嘴道:“俺想起来了,对了秀英,那些人穿的衣服真跟皇帝似的,不能跟人家比!” “啊?”儿媳不敢置信地捂嘴嘴巴,没想到小傻的爹居然是这么大的来头,半晌方道,“那来移坟的是小傻的哥哥还是亲戚?” 这问题才问到点子上,刘瞎子咂口嘴说:“我说出来,你们要烂在肚子里,秀英,就是你爹你也不能说!” 看着刘瞎子瞪眼的表情,儿媳打个寒颤,忙点点头。 刘瞎子又强调一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原来的老哥几个现在都不在了,知道这事的只有俺跟兆祥俩人,要是谁说出去,别怪俺翻脸不认人,知道吗!?”刘瞎子瞪视一圈,点起烟卷缓缓地说,“那些穿中山装的不是小傻他爹的后辈,是以前的手下,打北京来的……” 过了一阵,大门被敲得咚咚响,村里一户人家兄弟俩和老父亲因为分粮不均打了起来,刘瞎子连忙前去调解,留下屋里脸色发白、掉魂似的娘仨。 北京—— 北京啊! 那是个什么地方? 正墙上挂着的最高领袖像因为泥墙渗水变得枯白发皱,但**和人物的轮廓还清晰在目,刘狗盯着画像,猛地哆嗦一下,那是什么地方?是金子堆成的地方!小时候不是唱过吗?北京地金山上光芒照四方…… 每逢村里发粮,都会有人家闹上几回,就跟女人每个月来大姨妈一样具备规律性,老村长处理这方面的工作十分顺手,很快平息了纷争:一百二十斤口粮归老人掌管,两房长孙发放。 刘瞎子在回村部的路上,听到村口传来嘈杂声,闻声而去,老槐树下围了一大帮人,村里的老楞正和小傻因为办校的事争论呢。 对于老楞,刘瞎子心头有很深的歉疚感。 按理说,老楞是村里的一个能人,人机灵还识些字,小时候跟他爹学唱莲花落,还会补锅编柳条筐,他爹死得早,老楞打小撑起了一个家,走乡串户唱莲花落,帮人修筐补锅,村里都夸年轻的老楞是个“小能干”。 老楞到了二十多岁,虽说本事挺多,可媳妇却难找,因为只有要饭的才唱莲花落,人家都嫌丢人,好不容易找了门寡妇准备成亲,却又来了运动,老楞被打成“走资派”。 那天,刘瞎子是违心投了一票。 没办法,村里两千多号人都是苦哈哈,可乡里硬压着要村部树个反面典型,否则就要断了救济粮,村干部们将所有人滤了一边,经过激烈争吵,最终目标锁定了老楞。 老楞很聪明,被押去走乡串村开批斗会时装傻充愣,抱着牛粪当元宝,硬生生躲过一劫被放了回来,可谁还敢嫁给他,天天神神叨叨地坐在门槛上发愣,莲花落也不敢唱了,锅也不敢补了,随着年龄增长,渐渐有了老楞这个称号。 四-人-帮倒台的消息传到村里那天,老楞跑到爹娘的坟前一边嚎哭一边敲着破瓷盆,又唱起了莲花落,当时傻子跟在后面起哄,村里人都叹息这对傻子。 老楞是村里识字最多的人,前些天乡里来宣传计划生育的戏词就是他编的,连高乡长都叹气,老楞是让前些年给毁了,四十来岁的人,跟六十多岁小老头似的。 常挂在老楞嘴边的是“鸟毛”,在他的嘴里,啥都能跟“鸟毛”扯上关系。只听他又卖弄起尖牙利嘴:“科长算个鸟毛,三百块又算个鸟毛,丫挺尸的还想办学校,俺看跟红卫兵说的雷达站一样,连鸟毛都看不见一根!人家八成是逗你玩的!” 刘小兴有些莫名其妙,从马兆祥家出来准备到山上逛逛,和小雨生手掺手刚走到村头被老楞给拦住了,老楞伸出脏兮兮、落在刘小兴眼里如同后现代典范的右手,干嘛? 借钱! 俺要借钱娶媳妇! 媳妇是老楞心头的一个结,有媳妇才能续香火,才能圆了爹娘的夙愿。可自己已经四十来岁,没钱没粮没啥大本事,又不是个干部,今早刘小兴手里攥着的一把钞票,顿时点起了老楞心底最原始的**。 哭笑不得的刘小兴无论如何解释,老楞始终磨着他,胸脯拍得啪啪响,只要小傻借钱给他娶媳妇,哪怕做牛做马都在所不辞。磨了半天仍然没戏,老楞开始挖苦起来。 看不过去的刘瞎子走上前,板起脸冲着老楞叫道:“你还要娶媳妇?拉倒吧!再说了,就算小傻借钱给你,你拿什么还?鸟毛?” 围观的村民哄堂大笑,老楞憋红了脸,突然提高嗓门大吼:“老子拿命还!” 这一嗓子震住了所有人,却没吓唬到刘小兴,刘小兴嗤笑道:“你拿命还?那谁还敢跟你过日子?雨生,走!” 刘小兴带着雨生走了,老楞充血的眼睛里写满了失望和不甘,蓦地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老村长长叹一声,拍拍他的肩膀也走了。 围观的人逐渐散去,老楞的嚎哭声没了观众,渐渐停息,忽又扯开嗓子嘶吼:“ 人到四十守空房, 抱着鸟毛数房梁; 香瓜山上没媳妇, 俺到瓜洼找龙王; 龙王跟俺瞎扯淡, 去他妈的xx党……” 沙哑的声音四散开来,没有任何来由,没有任何前兆,刘小兴忽然觉得鼻尖有些泛酸。 空气中有怨,有恨,有苦,有痛,光秃秃的香瓜山更是让人压抑,令刘小兴十分烦闷,步履沉重地踏在山间小路上,只想着尽快将学校盖好,立马离开这里出去闯荡一番,等有了资本再回来带领乡亲们发家致富。 …… 黄昏时,刘狗找到刘小兴,点头哈腰的神情让刘小兴差点不认识他,也不叫“小傻”了,改口称呼刘小兴的大名:“小兴啊,过去是叔不对,你可别放在心上,叔就是狗不吃的东西,要是你不过意,打叔几下也成!” 这都哪对哪啊? 老楞没唬住刘小兴,刘狗的这一手却震呆了他。刘小兴知道,刘狗仗着自己是村长儿子在村里有些霸道,以往对自己更是不待见,今晚这是咋回事? 看着就差跪地磕头的刘狗,刘子兴的脑袋里灵光一闪:草蛋,肯定又是为了四百块钱来的! 见刘小兴还在发怔,刘狗心头暗苦,难道真让媳妇说中了,小傻恨自己恨到了骨头里,必须拿点诚心实意出来?扬起巴掌便要扇自己的狗脸,脸色说不出的苦。 “咡——” 刘小兴急忙拦住,“叔啊,你这是干啥?不管咋样,我是二爷爷带大的对不对?以前的事就算了吧,不提了不提了。” “那就好那就好——” 刘狗顺坡下驴,连忙放下手臂,乐呵呵地道:“你婶子在家**蛋油饼,小兴,俺可告诉你,你婶子只有过年时才会做这个啊!” “为啥?” “为啥,还不是为了你呗!”刘狗故作神秘地说,“今晚说啥也要到俺家去吃饭,说啥也不成,听叔的,知道不?” 看着刘狗俨然一副家长的摸样,刘小兴一时半会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先点头答应去吃饭。这时雨生他爸也来到村部,要小傻到他家去吃晚饭,让刘狗冲了几句,悻悻然离去。 老村长家里,刘狗媳妇秀英正给小芳敲边鼓:“芳啊,你看你傻哥人咋样?” “傻哥?谁是傻哥啊?” 小芳一时没反应过来,从小到大,还真没称呼过村里的谁一声傻哥。 “你个傻丫头,就是傻种!”秀英没好气地说,“现在小傻人开窍了,俺就寻摸着给你说个亲事。”小芳扭扭捏捏坑着头不说话,秀英的唠叨让在她耳边响起:“俺在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嫁给你爸了,生你们六个娃,数你最省心,俺跟你爸也都舍不得你啊!芳啊,你傻哥他有钱,把大盖帽都哄得一愣一愣的,说明他也有本事!” 钱和亲事对于小芳来说都是懵懂的事物,只知道人大了就要成亲,就要养家糊口照顾老人,刘狗虽然不是东西,但小芳十分孝顺,舍不得离开自己这个大院,生怕嫁到外面被人欺负。 秀英最后一句话让她放了心:“俺跟你爸你奶都商量好了,你要是愿意和小傻成亲,就让小傻倒插门,一辈子不离开咱家,咋样?” 小芳的脸像是熟透了的苹果,红扑扑地惹人怜惜,小手搓弄着衣襟,心底已然有了决定。 孬六凑上来,横横实实地说:“妈,俺也要娶媳妇!” 嘤的一声,害羞的小芳捂着脸跑了出去。 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新书《帝农时代》发布 - 一八七七新纪元 - 楚连铖 很抱歉,因为某些特殊原因,这本书已经无法再继续下去。 《帝农时代》是都市文,前期是在农村种田,大概有五分之一的内容,后期是混都市。 虽然是都市文,但我还是按照历史的思路去写这部书,没有基地没有高科技,还原一个真实的时代,希望大家支持。 《帝农时代》已经和第四组小编谈过此书,大概在三万字左右签,还需要各位大大多多捧场! 页面有直通车!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