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穿越 小谖穿越的时候毫无任何征兆。 那天正好是个星期天,不用补课,从早上七点钟做作业直至晚上十点才奋斗完毕。 她如释重负地伸了个懒腰,正要把作业本之类的往书包里放,小帆似乎隔着另一个时空对她一切都了然,手机叮了一声,搞笑的段子及时送达。 高三实在不是人过的日子,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白天还要各种智力闯关,像小谖这种经常拉低全班iq值的废材姑娘每天心灵都要受到严重的伤害,幸亏有小帆的段子让她苦中作乐,缓解一下心塞和疲劳。 今天的段子实在太搞笑了, 小谖笑得肚子都疼了,但转瞬就变成胸腔内撕裂般难忍的疼痛。 小谖自小就身患重病,这么多年病魔渐渐侵袭了心脏,情绪上不能有太大的波动。 她心里发慌,知道诱发了心脏衰竭,张嘴想叫父母,却两眼一黑,失去了知觉。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是被人狠拍了几下背心,疼得她受不了,便嘤咛了几声,复又闭上了眼,只觉好累,只想睡,偏偏耳边响起一个鬼鬼崇崇又难掩激动的声音:“夫人!小姐终于哭出了声!” “嗯,给我。”一个端庄的声音大大松了口气,隐隐透着丝丝的喜悦。 然后,小谖就觉得自己被放入了一方温暖的天地。 她一个激灵,睡意全无地睁开眼睛,对上一双温柔如水的美妇人的目光,再打量了一下自己,发现自己已变成了婴儿。 她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好半天才醒悟过来,自己穿越了,不禁想到,自己在那个世界一定是死了,老爹老妈现在白发人送黑发人一定伤心欲绝,又一忽儿想到自己死了也好,从小到大,文不能文,武不能武,不能为家人争一口气,还一身重病拖累父母,现在他们放不下也得放下,就不知老爹老妈现在还生一个来不来得及? 小谖天性就有些多愁善感,这时胡思乱想,更是悲从中来,忍不住嚎啕大哭。 那个美妇人忙从床上坐了起来,将她搂在怀里轻轻摇晃,百般温柔地哄着:“宝贝别哭,娘知道小宝贝一定是饿了,”声音一变,含着怒气:“这帮奴才,没一个会看眼色,这么长时间也没带奶妈来。” 小谖暂且止了哭,转动着小脑袋四下张望,房间低调奢华,靠窗的红木雕花小几上供着一枝香气扑鼻的蜡梅,屋内的云蝠纹鎏金熏炉里,上好的熏香袅袅而升,外面虽是三九严寒,屋内却暖如春日。 令小谖费解的是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一个穿红衣的丫鬟侍立,这时曲身小心翼翼地回禀道:“红梅姐姐一看见小姐……”那丫环顿了顿,大概是斟酌了一下用词,才接着说道:“一看见小姐诞生,便出了门去带奶妈来,不知何故,竟一去不返,容奴婢去看看。” 美妇人不耐烦地吐了个“嗯。”字,那丫鬟忙走到门边,刚将门打开,便失声叫道:“老夫人!”一面跪在一侧,好让老夫人和她的随从进来,一面不安地请罪:“不知老夫人驾临,有失远迎,奴婢该死。” “起来吧。”语气冰冷威严高高在上。 小谖看见一个保养得极好的老贵妇在一群穿戴得花团锦绣的仆妇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床上的美妇人忙小心地将小谖放好,自己下了床,跪在地上:“媳妇拜见婆婆。” 面色凝重的老贵妇这一刻却和蔼可亲:“快起来罢,刚生产怎能随意乱动,万一沾染了风寒,可是会落下一辈子的病根。” 说这话的时候,早有丫鬟将美妇人扶起,用被子严严实实地将她围拥着靠坐在床上。 老夫人走到一张榻上坐下,眉眼舒展地问:“听说生了一个丫头?” 美妇人忙在被子里跪着回话:“媳妇无能,未能为方家多添男丁。” “罢了,罢了,哪有那么多礼节,你已有了三个儿子,现再生个女儿,凑个好字,多吉祥!”老夫人终于露出笑颜,接过丫鬟奉过来的香茗,一屋子里的人仿佛身上一轻,不似刚才那么绷着一根弦似的。 “快将小丫头抱给我看看。”老夫人喝了两口茶,便随手将茶递与立在身边的人,忙有人略弯着身子双手接过。 一个穿戴不凡的仆妇从美妇人怀里接过小谖递到老夫人怀里,笑说道:“果然是老夫人嫡亲的孙女儿,眉眼倒是和老夫人有些相像,更难得的是,眉心竟有针尖大小的一粒朱砂痣,不仔细看不容易看出。“那仆妇嘴里啧啧有声道:”不过是才落地的婴儿,竟美成这样,长大后定是倾城倾国的美人儿。” 老夫人一面满眼尽是喜悦地细细打量着怀里粉妆玉琢般的小人儿,一面冷笑:“女孩儿家,头一等的便是知书识礼要稳重,纵然有天仙般的容貌,若缺失了教养,一味只知狐媚,不过是祸水而已,还不如生得粗鄙!” 老夫人一席话说的一屋子的人大气也不敢出,刚才那个拍马溜须的仆妇悔恨得肠子都青了,恨不能甩自己几个耳光,叫你嘴贱! 老夫人视线扫过红衣丫鬟,暗沉沉道:“我说媳妇,你也太仁慈宽厚得不成体统了,就连生产,身边也通共只有这么一个丫头服侍,其她的奴才都死到哪里去了?” 众人见老人是真动了怒气,忙跪了一地,刚才那个拍马的仆妇磕了个头道:“奴婢这就把服侍夫人的丫鬟媳妇们抓起来铐问,是谁给她们的胆儿,夫人在鬼门关前挣扎,她们竟敢偷懒快活!”说着便要起身,夫人急急地阻拦:“翠玉姐姐切切不可多事,是我吩咐她们不要近前!” 老夫人一听此话,狐疑地看着她。 夫人莞尔一笑,徐徐解释道:“老夫人有所不知,这孩子虽是个丫头命,可是多舛,刚一生下来虚弱得连哭也无力,媳妇正自惶恐,”夫人说到这里,感激地看了红衣丫鬟一眼,“幸喜白梅狠拍这丫头的身子,才勉强哭出了声,媳妇虑着人多恐惊了小人儿的魂魄,故将她们都打发了。” 短短几句话,老夫人却是听得心惊肉跳:“亏得哭出了声,不然小命可能就不保。” 她将众人环视了一遍,道:“你们还都年青,不知道每个刚生下来的小人都有一方神衹守护,小人儿一哭,神祇便知多了一个要守护的,若不哭,神祇要守护的小人儿那么多,一个失察,新生儿的魂魄最是不稳,极易被那些龌鹾的恶鬼捉了去。这次白梅救了小姐的命,论功行赏,翠玉,你待会记得拿二两银子赏白梅。” 翠玉赶紧应下,白梅磕头谢了恩,跪了一地的人方才在方老夫人的“你们都起来。”的话语中次第站了起来。 翠玉不失时机的奉承道:“我们这些井底之蛙哪里能跟老夫人比?奴婢每次见新生儿哭心里总是奇怪,为什么哭呢,难道做鬼竟比投胎做人好?今儿听了老夫人的话才如梦方醒,原来还有这么一个缘故。” 小谖暗暗好笑,婴儿生下来必须要哭出声其实是有科学道理的,一是能测试喉咙里是否呛到羊水了,二来也可以给肺部做个最初最简单的扩展运动,受益终身,古人明白这个好处,只是不懂原因,便以鬼神解释。 不要问她为什么懂得这么多,她在那一世就是个病秧子,从小就奔波在各大医院里,再加上舅舅是当地西医学的著名教授,大伯伯是几世祖传的老中医,耳染目濡,自然略知一二。 众人忙陪笑附和,却听到扣门声,一个丫鬟在外禀道:“夫人,奶娘来了。” “快进来!”夫人略显失态急切地命令道,小谖看在眼里,心里全是满满的感动,这个夫人看来是真心疼爱她。转念一想,哪个做母亲的不疼爱自己的孩子,那一世的老妈不论她的病多么凶险,也从不理会为了给她治病钱如流水一样哗哗地没了,却从没想过要放弃过她,自己恐怕再无缘回报前世的奶妈,这一世就好好孝顺眼前的娘亲吧。 与红梅一起进来的老妈,果然胸怀伟大,一看就物产丰富。 小谖虽是婴儿的身子,可毕竟是十七岁少女的心,被人这样投食……但是不吃的确饿得发慌,只得一边羞红了脸吃食物,一边竖着耳朵听屋内的人说话。 第二章 审问 有丫鬟递上桂圆红枣银耳汤,夫人缓缓地呷了一口,才望向局促不安的红梅,声音依旧柔和,仿若问的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叫你带个奶妈,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 红梅慌忙跪下,禀报道:“奴婢知道小姐刚生出来,肚子肯定饿,确实带了奶妈一刻不停的往回赶,可走到留芳亭时……” 红梅本是急急地在说,这忽儿陡地停住了话头,小谖觉得万分的奇怪,连奶都忘了吃,好奇地盯着她。 夫人似看出她有难言之隐,微不可察地轻叹了口气,道:“你起来吧,以后便是天大的事也别误了小姐吃奶。” 红梅耸紧的肩头一松,答了个“是”字,正欲从地上爬起来,却听老夫人冷冷道:“慢着,”吓得腿一软,又跪在了地上。 老夫人目光如炬直视着她:“为什么话只讲一半?” 红梅战战兢兢趴在地上不敢出声。 老夫人冷笑着对翠玉道:“去将你周大娘叫来,就说我有话要问她,现如今主子问话奴才们都敢装聋作哑不回答,是不是全是她调唆的?如今先治服了我这个老不死的,再治服别的主子,之后就占山为王!” 夫人一听,也顾不上刚生产,从床上滚落,磕头道:“求老夫人息怒,是媳妇教导无方,才致下人如此顶撞老夫人。” 有丫鬟上前将她依旧扶上床安置好。 老夫人叹道:“做主子仁慈固然是好的,但没个分寸就是懦弱。” 翠玉上前给了红梅一脚:“赶紧说吧,难道非等着周大娘来扒你的皮!” 红梅这才强忍着泪水哽噎道:“奴婢带着奶妈才走到留芳亭时,恰好碰到大老爷正往这里赶,见了奴婢,问夫人生了没,奴婢赶紧回答生了,是个千金小姐,大老爷听了很是喜欢,两人正一问一答向夫人的院子走去,偏燕姨娘的丫头蝶舞一头闯来,拉住大老爷的袖袍说姨娘刚诞下位公子,好像不行了,求他去看看。 奴婢见她这样,便和大老爷告了辞,自己带着奶妈过来。 蝶舞却说,她们还未请奶妈,不如先让奶妈去燕姨娘那儿,万一公子救活过来,肯定是要吃奶的。 奴婢自然不肯,可大老爷发了话,说夫人这边的小姐还算是平安,即便一时半会儿没人奶吃也无妨,可以蒸了牛乳对付,但燕姨娘那边的小公子却是刻不容缓,硬带了奶娘去,奴婢无法,只得跟了去……”红梅缓了缓,怯怯抬起头来,继续说道:“奴婢刚才不敢将实情合盘托出,是因为夫人平日里教导,家和万事兴,不要为鸡毛蒜皮的事争执不休,让大老爷下朝回来也得不了个安静自在。奴婢怕说出来免不了一场是非口角,所以……”她殷切地看着老夫人:“就是借奴婢十个胆子,奴婢也不敢怠慢了老夫人!” 老夫人半晌无语,神色倒是渐渐的缓和,带着些许无能为力的无可奈何,点点头:“好丫头,你起来吧,是我气湖涂了,我媳妇调教出来的丫环自是好的。——你一直待在那贱人那边儿,小公子后来平安了没有?” 一屋子里的人都屏息敛气地看着红梅,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夫人蹙眉惋惜叹道:“可惜了的。”再不肯喝一口桂圆红枣银耳汤。 老夫人声音暗沉得如海面飓风将起:“有什么可惜的,一个狐媚子生出来的会有好货?何况咱们方家不缺他那个公子哥!” 偌大的屋子,人也不少,却静可闻落针之声。 老太太站了起来,道:“我也来了有会子了,媳妇这时恐在心里骂我这个老货不会看眼色,明知产后的妇人易疲劳困乏,还在这里赖着不走,别骂别骂,我这就走。” 一席话说得满屋子的人哄堂大笑,先前的压抑烟消云散。 夫人笑着辩道:“老夫人说这话是叫媳妇无处容身么,媳妇恨不能像翠玉姐姐一样做老夫人的贴身丫鬟好好服侍,又怕嫌我粗手笨脚,入不了您的眼。” 老夫人笑道:“不过玩笑罢了,哪至于急得脸面通红!” 一众仆妇齐笑道:“谁不知夫人最孝顺,连大老爷也不如呢!” 几个仆妇赶在老夫人出门前将门推开,赫然看见大老爷正准备扣门,见状,噙着笑道:“老夫人不知又在兴什么乐,说来让儿子也乐呵乐呵。” 好不容易掀起的欢乐戛然而止,老夫人仍是一脸温和的笑,只是眼神却冰冰的:“我和你媳妇不过苦中作乐罢了,大老爷好不容易着个家,先赶着去瞧燕姨娘,想必那里更有可乐的事儿吸引了大老爷。”说完也不管大老爷面子是否挂得处,带着一群仆妇扬长而去。 小谖看着好笑,果真是大户人家,有个什么气的恼的,绝不肯摊开来说,像歇候语般话里有话直刺人的心。 大老爷尴尬地对着夫人笑着,才欲张嘴,刚才伴在老夫人身边的一个小丫头转来,对着大老爷和夫人福了一福,口齿伶俐道:“老夫人叫奴婢给夫人带话,” 夫人一听,忙在床上正襟危坐。 “老夫人说,正因为小姐生来运势不佳,所以更要多多的派了人手在身边,阳气一足,自然魂魄就稳了。” 夫人就着床拜谢:“有劳老夫人记挂,择日媳妇亲携了丫头去给老夫人请安。” 那个小丫头这才倒退着离去。 大老爷喜得眼睛都缩了起来:“听说生了个女儿,给我看看。” 奶妈早将喂饱了的小谖递与了夫人,夫人再含笑递给了大老爷。 大老爷如获珍宝一样两眼放着光彩盯着小谖看。 小谖也不错眼珠地打量着这位新父亲,长得相貌堂堂,倒是跟自己原来的父亲难分仲伯,只是年岁更年轻些。 大老爷轻点着她娇嫩的下巴逗弄:“笑一个给爹爹看。” 小谖怕痒,咯咯地笑个不停。 夫人笑意盈盈地看着父女两个共享天伦之乐,过了一会子,忽然问道:“燕妹妹那里可好?” 第三章 取名 大老爷一听笑容立敛去,将怀里的小缓还给夫人,在床边坐下,锁眉叹道:“倚梦那里很不好,本来头胎艰难,听蝶舞说挣扎了几个时辰才生了下来,自己只剩了半条命,偏孩子落地没个把时辰也死了,现在更是心如死灰,药也不肯吃,食物也不肯进些儿,叫人心里烦乱。”说着忍不住唉声叹气。 夫人沉吟了一下,道:“这样下去还了得,少不得我去劝劝她吧。” 说着就要下床,叫着:“红梅,给我更衣。” 大老爷忙按住她:“你也是才生产的人,吹不得风,况且外面天冷,要去也不急于这一时,等坐完月子再去吧,那个已经那样了,不要再搭进去一个,我可是受不了。” 夫人见夫君一脸的愁云,只得做罢。 大老爷叫了声:“好饿”,分咐红梅去厨房传饭,红梅答应着正要出去,夫人将她喊住,对大老爷说:“老爷竟还要在这里用饭吗?我现在不便去燕妹妹那儿,老爷就应该多陪陪她,本来就产后虚弱,还没了孩子,不论怎样坚强的女子都很难挺过,何况燕妹妹又生的那般娇弱,你今晚就留宿在她那里吧。” 白梅脸憋得通红,想说什么,被红梅用眼神制止。 大老爷将头凑到夫人跟前,举止狎昵:“我现在公务繁忙,难得回家一趟,你不留我反赶我?” 夫人将头一撇,羞红着脸道:“叫丫头看见成什么样子?我这里无妨,只是老夫人那里老爷不可不去请个安。” 大老爷收回脑袋,正襟危坐,直直地看了夫人半晌,赞道:“得妻若此,夫复何求。” 夫人似恼似嗔:“难道我这么做只是求你一声好?快去吧。” 大老爷站起来,对她抱了抱拳,笑着往外走,夫人忽想起了什么,娇声道:“老爷留步。” 大老爷转身复走到床边坐下,握住夫人一只青葱般的手,嘻笑道:“夫人还是不舍得我走。” 红梅、白梅早就背转了身子,只装做没看见。 夫人将手抽了抽,没抽出来,只得任由大老爷握着,脸上两片绯红,道:“我是有正经事跟老爷说。” “只要是夫人指派的事,便是刀山火海为夫敢不从命。” 夫人撑不住笑了起来:“在哪里吃了一嘴的蜜糖,这般甜言蜜语?我可不敢劳动老爷为我做什么,女儿生下来到现在还没个名儿呢!现在丫头丫头的浑叫着也是不妥。” “既这么着,刚才怎么不叫老夫人取呢?老夫人总念叨儿孙辈男孩太旺,女孩儿难觅芳踪,现在得了个孙女肯定高兴!” 夫人忍不住流露出得意之色,抿嘴笑说道:“可不是!竟像得了凤凰一样喜不自胜,所以我才想着要你为女儿取个好听的名儿,让老夫人听着更加欢喜才好。” 大老爷沉思片刻道: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 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就叫湄伊吧,听着雅致脱俗,正配得上咱们女儿冰雪身姿花月容。” 老夫人先前的一句话“一味只知狐媚,不过祸水。”言犹在耳,夫人蹙眉半晌,摇头道:“这个名字好是好,只是不够端庄。” 大老爷微怔了一下,笑道:“我可想不出更好的了。” 夫人征求的看着他:“焉得谖草,言树之背。不若叫若谖吧,若谖若谖,若能忘忧,女儿此生就算是有福了。” 小谖忙在床上手舞足蹈,表示满意,改名字什么的最麻烦了,人家本来就有些呆头呆脑,换了名字肯定反应不过来,万一被当作傻子嫌弃,人生就会很凄惨。 大老爷细细琢磨了一会子,赞道:“这个名字果真比湄伊要好,女儿若能承欢在老夫人的膝下使老夫人忘忧,替我们尽孝,而她自己亦能一生无忧无虑,也算是十全十美了。”他宠溺地看着咯咯直笑的小谖,“看样子咱们女儿也挺喜欢这个名字,以后就叫若谖好了,小名唤作谖儿。” 夫人听他夸奖,只是羞涩地低下头来,露出一段雪白的后颈,大老爷在一旁看得呆过去。 夫人久不见他有动静,疑惑地抬起头来,对上他痴迷的眼神,更是视线没地方搁,轻轻推了他几把:“还不快去。” 大老爷如梦方醒,欲待不去,又恐辜负了夫人的一番用心良苦,只得恋恋不舍地去了。 白梅早就按奈不住,待大老爷离去关好门后,一脸怨念道:“夫人这是何苦,别的姨娘使尽方法把老爷往自己房里拉,夫人倒好,却像赶苍蝇一样把老爷往外赶,夫人就不觉长夜漫漫,寂寞冷清吗?” 夫人怪怪地看着白梅,啐了她一口:“你看你这未出阁的姑娘胡说了些什么,也是,你已十八,是该给你寻个人家配了,不然思春日子难熬,倒是我的错了。” 白梅一听急了:“奴婢只是为了夫人好,夫人何苦作践奴婢?” 夫人挑眉笑看着她:“为我好?为我好说老爷是只绿头的苍蝇,那我又算什么?” 白梅细想了一回,恍然明白过来,知道自己造次了,又听见夫人幽幽叹口气道:“好丫头,你懂个什么?”神色有几分落寞,正不自在,看见红梅在一旁偷笑,翻着白眼道:“轮着你笑了么?” 红梅用手握着嘴,努力克制着笑:“我不和你斗嘴,我去厨房传饭。” 不一会儿,红梅带着两个手捧着捏丝戗金五彩大盒子、穿戴干净整洁的婆子进来,按照红梅的吩咐将菜肴一碟碟地放在床前的小几上,轻手轻脚的离开。 若谖看着那些色香味俱全的菜肴,食指大动,虽然她对吃不是太感兴趣,但是遇到美食也不辜负,何况人奶一点也不好喝…… 可谁叫她现在只是个婴儿,娘亲只顾着自己吃,她只能咂吧着小嘴儿眼巴巴的围观。 大概每天锦衣玉食,夫人浅尝辄止便放下筷子,命红梅白梅端下去享用。 若谖眼睁睁地看着菜肴离她越来越遥远,一时忍不住叫出了声:“我要吃!” 顿时屋子里的人全被按了暂停键。 若谖的心咯噔一沉。 第四章 谋划 还是夫人最先有了反应,她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若谖,想抱却又缓缓地将手缩回,弱弱地问道:“谖儿,你刚才说什么?” 若谖意识到刚才的无心之举很可能给自己带来了大祸。 如果在她前世那个现代的社会,说自己是穿越而来,人们会接受,可现在自己身处古代,怎么解释说明?肯定会被当作妖孽烧死! 她急中生智,不理会娘亲的话,一个劲儿的装蠢卖萌,不时还发出些单音节。 红梅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小姐会说话了,原来是无意中吐出的音节,听着怪像“我要吃”。” “我倒听着不像,只是觉得像是在牙牙学语,又奶声奶气吐字不清,不知在说什么。”白梅笑着道。 夫人这时也定下神来,将谖儿抱在怀里,抚着她的小脑袋说:“小儿学说话都是从无意识的发音开始,说了些什么,她自己心里根本不清楚,我们听着像句话了,不过是凑巧罢了。” 若谖见她们自说自话,去了疑,心里大大松了口气,吓死宝宝了,还是装睡吧,免得祸从口出。 她忽然想到古代书籍里记载的关于那些生下能言的怪力乱神的异志小说里的人是不是也跟她一样是穿越而来的呢? 经过那次有惊无险的风波之后,若谖对美食更是敬而远之,免得不小心又露破绽,每日吃了睡、睡了吃,有人逗她的时候她便配合着卖卖萌。 说实在的,十七岁高龄装婴儿好累好无聊。 好在三个女人一台戏,若谖这一世的娘亲虽然性格沉静,可红梅白梅话却不少,每日里会将她们听到的八卦讲给夫人听,什么蝶舞被老夫人寻了个错打了一顿,大老爷也被老夫人训斥上不知报效国家,下不能光大门楣,一味只知贪恋温柔乡。 若谖听着她们的家长里短,才逐渐搞清楚了自己现在身处汉朝,当今皇上是汉元帝。 可惜若谖对汉朝的历史除了文景之治略知一二,其余一概不知。 她重生的这户人家姓方,也算得上是钟鼎之家,爷爷随霍去病将军征讨匈奴立了功,回来加官进爵,得了个世袭的永安候,只是命短,死得太早,留下孤儿寡母。 好在爷爷的元配,如今的方老夫人性格坚毅,一肩挑起了府里府外的事,还将自己的亲生儿子、若谖这一世的爹爹方永华教育得十分出色,在朝廷做着一个举足轻重的武官。 若谖的娘亲许夫人,是恭哀皇后许平君的堂侄女,也算出身名门。 若谖这一世的叔叔方永庆是爷爷的妾室所生,碌碌无为,一家大小如寄生虫般靠着若谖的父亲苟活于世,很不讨方老夫人的喜欢。 小谖刚重生转世那会儿。 一座两进两出的院子,正值寒冬腊月,本就萧条,偏院子里又没种什么花草,再加上窗槅门框有些地方掉了漆,更显寒酸落魄。 两个穿着洗的褪了色的冬衣的丫鬟站在廊下紧张地望着正房紧闭的大门。 正房里没有烧碳炉,有些冷意,一个高颧骨、三角凤眼、薄唇的中年美人儿正小口小口缓缓地饮着一杯滚烫的热茶,她看了一眼曲背恭立的婆子,尽量沉住气,慢悠悠地问道:“佟妈妈去了这半日,可打听到她二人都生了个什么?” 佟妈妈将腰弯的更厉害,谨慎答道:“回禀程姨娘,燕姨娘生了一位公子,” 程姨娘脸色顿时变得难看,用力地握着手里的茶杯,佟妈妈又接着道:“不过生下来没一个时辰就死了。” 程姨娘嘴角扬起一个冷笑,将茶杯放在身前的小几上,幸灾乐祸道:“看她那么细的腰也不是个好生养的,死了孩子保了大人已是不幸中的大幸,不辜负了我在背后替她诵经念佛。” 佟妈妈阿谀道:“程姨娘宅心仁厚,以后定有好报。”便不再说话。 “另一个呢?”程姨娘拖长声音问。 佟妈妈身子微微一颤,两眼始终盯着自己的粗布棉鞋面子,小心翼翼道:“大夫人生了个千金。” “什么!”程姨娘失态地惊叫一声,佟妈妈腿一软,差点跪下。 ……良久,佟妈妈才擦着额头的冷汗,惊魂未定地从正房走了出来,看了一眼两个神情惶恐的丫鬟,提醒道:“拾叶、拾花,今儿可要小心当差。”用下巴指了指正房,“里面那位正心里不爽快。”说罢,匆匆离去。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赶紧打扫庭院,忽听正房里传来摔东西的声音,两人互相看了看,迟疑了一会子,只得心惊肉跳的走了进去,程姨娘站在窗户边阴沉着一张俏脸生着闷气,她平日视若珍宝的白玉茶杯摔得粉碎,冒着热气的茶水溅得到处都是。 两个丫头更是大气不敢出,这可得几钱银子一个呀,忙蹲下来收拾碎片。 程姨娘忽然快步走过来,一脚踩在拾叶的手上,用力碾了碾,拾叶的手被手里的碎片割破,流出血来。 拾叶痛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抬起头来,抽噎着哀求:“姨娘,饶过奴婢吧。” 程姨娘脸上的怒气消了不少,只有欺侮这些比她更为卑微下贱的奴才她心里才能腾起一阵阵扭曲的快感,将脚拿开,喝道:“没用的东西!” 两个丫鬟将地板收拾干净,惨白着脸退了出去。 程姨娘如困兽般在屋内来回走了几圈,冲着门外喊:“更衣!” 拾叶、拾花忙跑了进来,服侍她换上一件桃红的裙袄,又重新将头梳过,头上插了一只蝶恋花银步摇。 打扮妥当,程氏独自一人款款来到荣禧堂,看见几个衣着光鲜的丫鬟正围着一个六岁左右的穿金戴银的小女孩儿玩翻彩绳。 那小女孩看见程氏忙提着裙子跑了过来,亲热地叫着:“姨娘!”一头扑到程氏的怀里。 几个丫鬟吓得面色雪白:“凝烟小姐,慢点儿,摔了跤可不是玩的!” 程氏疼爱地抚着她的小脑袋问:“烟儿,今天在老祖宗跟前乖不乖?” “乖!老祖宗还直夸我聪明呢!”凝烟仰着精致的小脸傲娇地答道,怕程氏不信,扭过头嗲声嗲气地问老夫人:“老祖宗,烟儿说的是实话吧。” 老夫人歪在榻上,笑得很慈祥:“我们烟儿自然是惹人疼的。” 程氏暗自松了口气,看来老夫人还是疼自己的亲生女儿凝烟的,就不知还能疼多久…… 第五章 名分 程氏给老夫人请过安后,脸上堆着笑道:“听说大夫人也喜得了千金,我们方家现有两个嫡小姐了,真是可喜可贺!” 自己的女儿是庶出,她却偏将她与大夫人的女儿归与一类,就是想看老夫人的反应,若是默不作声,表示她还是把凝烟当嫡孙女对待,若是出言驳斥……程氏已想好说辞,便说是口误推得一干二净,但是凝烟的前途她却得重新谋划。 老夫人脸色淡淡的,拿了一片姜糖放在嘴里噙着,程氏有些分不清她的想法,只得陪着闲话了一会子,见老夫人懒懒的,知她有些厌烦自己,忙识趣地起身告退,临走时对着凝烟身边的一个七八岁的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头会意,忙找了个借口也跟着出了荣禧堂。 程氏一直走到一处偏僻的凉亭才停住,等着那丫头。 那丫头紧赶了几步追上,四下望了望,问道:“姨娘有何吩咐?” 程氏掏出一个八分的银裸子塞在那丫头手里:“香草,替我看紧小姐,千万别让她惹老夫人生气!” 香草释然一笑,将银子收好:“姨娘多虑了,老夫人不知有多疼小姐,便是小姐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老夫人也断然不会生她的气。” 程氏冷笑:“此一时彼一时,先前阖府就凝烟一个女孩儿,所以老夫人宝贝的跟什么似的,当做嫡孙女养,可如今大夫人诞下了一位千金,那才是真真正正的嫡孙女儿,凝烟在老夫人心中的位置就岌岌可危了。” 香草一听,蹙紧了秀眉,半晌不语。 程氏见她如此,怕她心生畏惧,不肯帮自己,忙笑着道:“你也不必太为难,只需替我好好引导凝烟讨老夫人欢心便可,你好好干,以后我定为你寻个良人配了,免了你终身为奴为婢之苦。” 香草一听,脸上飞起两大团红云,讪讪道:“姨娘说笑了,奴婢自然会为姨娘卖力。” 程氏嘉许道:“知道你忠心,以后自有你的好处。”心里却腹诽,有钱能使鬼推磨,不给你银子,你这贱人肯为我效命!别说笑了! 香草叹了口气道:“奴婢虽万死不辞,可姨娘也要想法子快快让二老爷将您扶正,到那时凝烟小姐便是方府如假包换的嫡长女了,大夫人的千金再怎么金贵也是嫡次女,对凝烟小姐的威胁就小了很多。” 这话正中程氏的软肋,她眼里闪过一丝无奈和不甘,尴尬地笑了笑,又嘱托了几句便先走了,一路走一路想,香草的话也不无道理,自己若不能扶正,不论自己的凝烟有多会讨老夫人的好,与大夫人的女儿终究一个是庶一个是嫡,云泥之别、尊卑之分、贵贱之殊已是注定,又能翻起多大的浪来! 再者,自己虽然是个姨娘,也脱不开奴才二字,难不成自己一生为奴,自己的几个孩子也要在大夫人的孩子面前矮上一截?便是不为自己争,也要为孩子们争一争,吉祥如意四个小子也就罢了,凝烟出落的好容貌,且又聪慧,等将来因为庶女的身份嫁不了好人家,落得与自己一样为妾的下场,叫自己怎么甘心! 虽然自己这些年明里暗里跟二老爷提了几次将自己扶正的事,他却总是推三阻四不肯点头,也不知是何故,以前是自己在此事上并未十分的上心,再加上二老爷既没续弦,也没纳妾,身边通共只有她一个姨娘,虽无正室之名份,却有正室之实,二房里内宅锁琐碎的事哪样不是她说了算!因此也就没有把他往死里逼迫,现在情形这么急迫,便是撕破了脸闹上一场也要他就范! 程氏打定主意,坐在房里专等着二老爷,天黑透了二老爷才回来,程氏也不计较,忙命人传饭。 不过片刻,丫鬟们将饭菜在小几上布好,程氏舀了一碗当归枸杞羊肉汤给二老爷:“老爷快趁热喝了吧,这是妾身亲自下厨做的,冷天吃羊肉最是能祛寒补肾。” 二老爷接过来喝了两口,头也不抬地问:“有什么要求我的,说吧。” 程氏脸上的笑容一滞:“既然老爷这么说,妾身也就不拐弯末角,但妾身绝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咱们的女儿烟儿求二老爷。” 二老爷放下碗筷,抬眸狐疑地看着程氏:“烟儿?她不是老夫人亲自教养,会有什么事?” 程氏冷笑道:“老爷整日不知在外忙些什么,府里发生了什么老爷便如聋似瞎一概不知,大夫人今儿刚添了个千金。” 程氏的话尖酸刻薄,二老爷忍不住皱了皱眉,语气冰冷道:“那又如何?” “以前是没有女孩儿,咱们凝烟才会庶出却被老夫人当嫡孙女养,可现在府里有了真正的嫡女,你说,咱们凝烟还会那么金贵吗?” 二老爷神情肃然:“你的意思是——” “反正老爷早就没了夫人,又没有别的妾室,将妾身扶正如何?”程氏见他不言语,拿话激他:“便是看在妾身为老爷生了四男一女的份上老爷都应该将我扶正!更何况当年老爷也曾向妾身许诺,要爱护妾身一生一世,不受半点委屈,若不是因了老爷的誓言,妾身又怎肯嫁与老爷为妾,过着半奴半主的日子?”说罢,用帕子拭泪。 二老爷怔了怔,记起当年自己到程府拜访的时候,邂逅了待字闺中的程氏,那时她娇艳动人,两人擦肩而过,她的帕子不知怎的勾在了自己的革带上,被别的宾客发现,程氏当时羞不可当,一度寻死觅活以证自己清白,他怕闹出人命,又舍不得一朵娇艳的鲜花就此凋零,便头脑一热,当众承诺娶她为妻,可回家与方老夫人一说,被方老夫人断然否决,认为程氏的父亲不过区区一个七品县尉,家世不配他们永安候府,且程氏又是庶出,生母身份也不高贵,只是一商铺老板的女儿,若非要嫁进方家,只能为妾,程氏闻言,便要上吊自杀,方永庆当时被闹得心力憔悴,无奈许诺一生把她当宝,捧在手心里,便是后来娶了四品知府孙嘉勇的嫡女为正妻也不曾冷落了她,她还要怎样! 第六章 坏心 方永庆正想着往事,程氏推了他一把,怨念道:“怎么,姐姐去了好几年了,你还是放不下她?” 方永庆苦笑,孙氏活着时自己也没怎么恩爱与她,她过门不过一年暴毙身亡,死因有些蹊跷,自己也懒得去查,并且仗着候门的权势把想要讨个说法的孙府给压制住,自己什么时候将她放在了心上?程氏真不是省油的灯,太能胡搅蛮缠了! 他手支在桌子上,撑着头,闭着眼倦倦道:“一个死人有什么好牵挂的?我不将你扶正,是因为你娘家。” 方永庆说完,没了胃口再吃晚饭,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程氏一听,脸色一黯,整个人迅速蔫了下去,她娘家在她出嫁一年之后,父亲犯了贪墨重罪,父亲、兄长都流放至岭南,后因水土不服,染了瘟疫,客死在了异乡,整个程家因此也彻底完了。 她不由自嘲一笑,娘家还未倒势之前,方家就很瞧不起自己,现在娘家垮掉了,自己还要求扶正,简直痴人说梦! 她回过神来,追了出去,一把扯住方永庆的衣袖,悲愤道:“妾身娘家虽然没了势,但妾身与你有着十余年的夫妻情份,这十余年的韶华竟换不来一个正室的名份吗?” 方永庆回头,见程氏脸上泪痕交错,心有不忍,皱着眉耐心解释道:“不是我不想扶你为正室,我这么多年不纳妾不续弦又是为了什么?还不是怕你受委屈!但我真不能将你扶正。你以为原因是你娘家失势了么?若我有这样的心,也枉费了你对我的情。 你有所不知,你父兄那个案子还牵扯着派系的斗争,你父兄是属于二皇子刘康的阵营,虽然咱们方府并不选边站,可是因为许夫人的缘故,与太子刘骜有表亲关系,我若扶一个与太子对立的犯官之女为正室,恐惹太子猜疑。” 程氏万万没料到其中竟有这段曲折,一想到自己扶正无望,心灰意冷,颓然松开了手。 整整一夜,她都不曾安睡,就这么什么也不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凝烟从云端跌到泥地里,她怎么也做不到,她是她的母亲,就算拚尽了心机她也要为她铺出一条金光大道来! 第二天一大早,程氏特意去老夫人那里接了凝烟,带着自己的四位公子还有她娘家哥哥的遗孤程子辰,浩浩荡荡地来到了许夫人住的慧兰苑,一是给许夫人道喜,二是来看若谖,三是探听口风,见机行事。 娘儿六个一进屋,便有一股冷空气闯入,若谖不满地看了一眼不速之客。 红梅白梅两个丫头很看不起程氏,碍于面子,还是给她斟水倒茶奉点心。 若谖冷眼看着,倒底娘亲是大家闺秀,挣扎着从床上下来,将刘氏的独女凝烟搂在怀里,陪着刘氏坐在席子上闲话儿。 叔叔家的四个小子,家吉、家祥、家如、家意便到榻上逗若谖玩,子辰站在旁边看着,见若谖乌溜溜一双纯净如晨露的眼睛盯着自己看,便对她灿然一笑。 若谖心中一动,眼前的小男孩不过五岁的模样,长得很漂亮,特别是那双眼睛,如子夜的星辰那样明亮、动人,只是灵动之中总有愁云缓缓地飘过。 若谖虽只有几天大,但毕竟胸腔里跳动的是颗十七岁少女的心,哪里耐烦理吉祥如意这四个熊孩子,何况还一个比一个长得猥琐,可惜刚出生的婴儿浑身无力,连爬也不会,只能伊伊呀呀地叫着,拼命地蠕动,不要他们恶心的手碰到自己。 许夫人正陪着程氏话家常,红梅提醒道:“小姐在嚷呢。” 许夫人淡淡的瞟了一眼,不以为意道:“小儿们玩乐,不妨事。”便不予理会,仍与程氏谈笑。 家吉露出了凶相,压低声音恶狠狠地对他三个兄弟说:“她娘暗着作践咱们的娘也就算了,连这才出生的小东西也敢给咱们脸色看,今儿不给她点教训她不知道我的手段!” 子辰回头看了一眼许夫人,小声提醒道:“大表哥,小心惹出祸来。” “胆小鬼,用不着你动手!”家吉狞笑着向榻旁的高几看去。 高几上燃着一只红蜡,蜡油嗒嗒滴落,凝成层层叠叠的红,惊心动魄。 坏小子想干什么? 若谖心一沉,小小的身子早已被家安抱起,放在高几下。 若谖想叫,被家安一把封住嘴,他紧盯着屋内其她的人,将那支蜡烛往若谖的方向一推。 眼看红惨惨燃着的蜡烛将要落在脸上,若谖又能奈若何,只得合上了眼,静等着灾难的降临。 只听耳旁叭嗒一响,随后一声惨叫,若谖睁眼一看,那只蜡烛不知怎的,落在了子辰的一只手背上,娇嫩的小手烫起了一大片触目惊心的水泡,他紧紧咬着唇抵死忍受着酷痛,一旁的家祥因为有几滴蜡油飞溅到他脸上,正在大呼小叫,家吉恨恨地看着子辰。 屋里的大人们闻声全来到榻前,许夫人一把抱起若谖,未及问话,屋外小丫头报:“老夫人来了。” 红梅白梅忙开门迎接,屋内的人除了若谖全都低头垂手侍立,便是家祥也只是捂着伤处,再不敢叫唤。 老夫人进得屋内,凛厉的眼神缓缓扫过众人的脸庞,在席子上坐下,沉声问:“刚才何事喧哗?” 程氏一听,马上变得局促不安起来,手脚都没地方放。 许夫人这时已检查过若缓,除了面露惊恐,身体无恙,悬着的心已经放下,微笑着回禀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孩子们玩不小心碰翻了蜡烛。” 红梅嘴快道:“幸喜没有烫到小姐。” 许夫人低喝道:“多嘴!主子说话几时轮到你这个奴才插嘴了!越大越没规矩了,自己去周大娘那儿领嘴巴子去!” 红梅慌的跪下:“奴婢再不敢了!” 老夫人忙叫人抱了若谖亲看了一遍,确实完好无损,紧绷的脸色放松,将若缓交与前来喂奶的奶妈,看着红梅冷声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一五一十细细的说来。” 第七章 嫁祸 程氏已是瑟瑟发抖,站立不稳,好像随时会倒在地上似的。 红梅正待开口,家吉猛地推了子辰一把,他比子辰大好几岁,将子辰推得往后趔趄着站立不稳,摔倒在地,脑袋撞在了额顶发际处,顿时殷红的血从头发里潺潺地涌了出来。 若谖吃惊的看着家吉,没想到一个不过九、十岁的孩子出手会如此狠辣。 “都是你!”家吉摆出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可惜生来猥琐,画虎不成反类犬,“是你把蜡烛撞倒,才吓着谖妹妹,烫伤家祥的!” 子辰脸色一变,眼里风起云涌,似要争辩,目光扫过程氏发白的面孔,竟如霜打的茄子,整个人蔫了下来,垂下的眼睫毛将悲愤隐忍。 若谖心里莫名一疼,紧紧瞅着他。 他察觉到她的目光,抬眼冲着她微微一笑,仿佛在说,我没事。 流了那么多血还说没事,傻子! 若谖也回了他一笑。 白梅走过去帮他收拾伤口。 老夫人由鼻子里冷哼了一声,满脸鄙夷地冲着程氏骂道:“我们方家也是太心善了,容着你养着别姓的黑心小杂种也不理论,你不说管管,还任由着他胡作非为!今儿幸亏没有伤着丫头,不然定要你们好看!” 程氏忍气吞声,上前踢了子辰几脚,骂道:“该死的孽障,谁准许你爬高台了?还不快滚!难道还嫌闯的祸不够!” 一个仆妇忙带了吉祥如意和子辰先离开了。 程氏偷偷碰了碰凝烟,凝烟忙走到老夫人跟前,摇着老夫人一只臂膀撒娇嗲声嗲气道:“老祖宗千万不要动怒,免得伤了万金之躯。”说完,便像往常一样直着身子,眼巴巴地看着老夫人,等着老夫人笑着夸她几句。 谁知老夫人挥了挥手,淡淡道:“行了,行了,玩去吧。” 凝烟回头看了一眼程氏,她刚堆起的讨好的笑容僵在脸上。 许夫人向老夫人福了福身子,歉意道:“媳妇儿未曾给婆婆请安,婆婆倒来看媳妇,真是折媳妇的寿了。” 老夫人脸变得非常快,含笑嗔道:“你也太多礼了,若月子期间还想着跑去给我这个老婆子请安,就不怕吹了风,落了病根?尽孝是好的,但总要顾着自个儿的身子。” 说话间,早有丫鬟将许夫人扶着,在席子上放了块厚垫子让她坐下。 许夫人笑着说道:“媳妇身子壮,哪就那么容易生病?” 老夫人笑意盈盈道:“你以为我是来看你的?我是来看我的宝贝孙女的,快把丫头给我看看!” 红梅忙将若谖递给了老夫人。 老夫人满意地看着怀里的小人儿,问道:“我依稀听到家吉叫她谖儿。” 红梅嘴快,抢着道:“小姐先不叫这个名儿的,老爷给取名叫湄伊,夫人说好是好,只是太艳,不若叫若谖的好,出自诗经的某句,”红梅敲了敲脑袋,报赦地笑了一下,“奴婢答不上来了。” 老夫人笑吟道:“可是焉得谖草,言树之背?” “是是是!”红梅小鸡啄米般点头。 老夫人神色颇为欣慰:“难为你家夫人这般有心了。” 许夫人欠了欠身道:“媳妇也没做什么,只是老夫人偏爱罢了。” 程氏在一旁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凝烟看见众人都围聚在老夫人身边逗弄若谖,她也想去凑热闹,刚准备起身,耳朵便被人用力拧了一下,疼得她呲牙裂嘴。 “怎么?你也想去爬高台了?”程氏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讥讽,凝烟捂着发红的耳朵,欲哭不敢哭。 门外有丫鬟报:“燕姨娘屋里的蝶舞给老夫人请安来了。” 众人都准备着从老夫人身边散去,却见老夫人置若惘闻,便都依旧讨着老夫人欢喜。 蝶舞走进来,跪下,磕了个响头道:“燕姨娘身体抱恙,特命奴婢给老夫人请安。” 众人本来都欢声笑语,这时全停了下来,老夫人都似根本没听见,看着谖儿眉开眼笑:“瞧这乌溜溜的小眼珠多灵动!” 众人忙笑着附合,有的丫鬟仆妇还百忙中讥讽地斜瞟她一眼。 蝶舞孤零零地跪在地上,极力抑制住了脸上涨起的缥红,如一块冰跪杵在那里,紧咬着唇,静等了一会子,复磕头,声音比先前要响亮:“奴婢代燕姨娘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脸色顿时暗沉,不语静看着她,众人忙噤了声,各自回到合适的位置。 半晌,老夫人才凌厉地笑说:“幸喜今儿这里再无外人,若有亲朋在此,看见咱们家的丫鬟在此大呼小叫成何体统?翠玉,去把你周大娘叫来,问问她是怎么调教丫头的?” 众人都明白这是要动家法教训那些无法无天的奴才,许多人都摆出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若谖奇怪,在场的除了老夫人,自己的娘亲,还有程氏算半个主子,其余不过同是奴才,为何眼见蝶舞将要受罚,不仅不兔死狐悲,还会幸灾乐祸? 翠玉答应一声就要出去,许夫人忙拦住,对老夫人说:“婆婆息怒,燕姨娘的确重恙在身,难为她自己病着还记得婆婆,特派了丫头追到媳妇这里代为请安,可见她对婆婆是极敬重的。至于蝶舞这丫头也确实有些不知礼数,回头我会叫红梅好好教她,只盼婆婆看在燕姨娘心是好的份上,就原谅了她一回。” 老夫人隔了好一会子才缓缓地“嗯”了一声,翠玉恨骂:“不长眼色的东西,还不快滚,难道还等赏不成?” 蝶舞感激地看了许夫人一眼,谢恩爬起来倒退着出了屋子。 程氏见没戏可看,又加上老夫人的注意力全在若谖的身上,又妒又恨,遂悻悻地带着凝烟告辞离去。 待老夫人也离去之后,白梅气难平,切齿道:“我明明看见是吉公子想将蜡烛推倒烫伤小姐,我当时吓得连叫都不会了,幸亏辰公子伸手挡住了落下的蜡烛,没想到吉公子贼喊捉贼,诬陷辰公子,跟他娘一样坏心眼!” 红梅叹道:“辰公子也真是可怜,受了冤屈也不敢说。” 许夫人怜悯道:“这就是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们以后多照拂下那孩子,毕竟他现在也是咱们谖儿的救命恩人了,若没有他,咱们谖儿虽性命无忧,这花容月貌肯定是保不住了。” 两个丫头齐齐答了声“是。” 若谖高兴得手舞足蹈,真是我的好娘亲! 许夫人站了起来:“咱们且去看看燕姨娘。” 第八章 探望 现在虽是严冬,今天太阳却是出奇的好,又没什么风,倒是暖和。 许夫人抱着若谖坐进了软轿,将轿子的窗帘留了小小一条缝儿给她看风景。 这是若谖第一次看到自家园子的景色,虽草枯水寒,却如未妆扮的美人儿,依旧耐看。 轿子行的缓慢,若缓透过那条小缝看见路边竹林那里有四个小孩子在欺负一个更小的孩子,好像是吉祥兄弟和子辰。 她急得伊伊呀呀,娘亲挑帘看了一眼窗外,便放下了帘子,没有任何反应。 怎么,娘亲没看到吉祥四兄弟在打子辰么? 可惜,这次娘亲没再留缝儿,若谖看不到子辰怎样了。 凝烟被程氏牵着走,她虽只有五岁,却很机灵,瞅着这路竟不像回荣禧堂的路,难道姨娘想将自己带到她住的那个破院?她才不愿意呢!凝烟想问,偷看了一眼母亲,脸色难看,不敢问。 最后还是忍不住疑惑,怯怯地问:“姨娘,我们这是去哪里?” “去送你死!”程氏没好气地答道。 凝烟吓得大哭,抱住一根竹子,任由母亲怎么扯拽就是不松手:“姨娘不要杀凝烟,凝烟会很乖。” 程氏脸一沉,狠狠地戳了一下她的额头:“要你何用!又不伶俐,又不讨那个老不死的欢心。现在多了个若谖,偌大的方府哪里还有你立足之地?” 想了想,犹不解恨,又狠狠照着她娇嫩的脸蛋拧了几把。 凝烟捂着脸痛哭起来:“为什么多了个妹妹我就会被嫌弃?” 程氏冷笑:“你当她是你妹妹,她可不会当你是姐姐!她从一出生就已注定夺走你的一切,你以后就在她的影子下委屈求全、像个奴才一样苟且偷生吧!” 凝烟虽然早慧,但毕竟只有五岁,程氏的话尽管听不太明白,可也能隐隐意会到自己以后不能像现在这样娇贵,更是恸哭:“我不要当丫鬟,我要做小姐!” 程氏眉头渐渐舒展,脸上也现出难得的温柔,替她擦了眼泪,咬牙说道:“那你要争气!” 凝烟眼泪汪汪地点点头,由着程氏牵着来到了一落雅致的院落。 蝶舞正跟卧在病床上的燕姨娘诉说刚才慧兰苑的一幕,由衷叹道:“偌大的方府,除了老爷,便只有夫人对咱们真心了。” 燕倚梦嘴角泛起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且慢慢走着瞧吧。” 蝶舞惊奇地瞪大了眼睛:“这话怎说?” 燕倚梦有气少力地闭了闭眼,复又睁开,懒懒笑道:“老爷几房妾室,为何全无所出?这又是何故?” 蝶舞才要细想究竟,听到外面小丫头报:“程姨娘来了。”秀眉一蹙,不耐烦道:“明知道我们正病着还来叨扰,真真没眼色,难怪二老爷宁空着正室也不愿意将她扶正!” “不过来说是非罢了,虽是可怜人,可也讨人厌,替我挡了吧。”燕倚梦说着,吃力地翻了个身,背对着外侧。 程氏满脸堆笑牵着凝烟进来,看见蝶舞正将层层的幔帘放下,她回头对着程氏报歉地笑了笑:“程姨娘难得大驾光临,偏我们姨娘吃了药才睡去,”顿了顿,“不如我把我们姨娘叫醒,姐妹们说会子话。” 程氏皮笑肉不笑道:“不要惊动病人,改天燕姨娘身子好些我再来吧。” 蝶舞虚留了一留,便殷勤地送她们娘俩出了院子,吩咐小丫头锁紧院门,任谁也别放进。 程氏素来忌妒燕倚梦,同样为妾,她却无比得宠,反观自己,为方家生了四个儿子一个女儿,正室死了自己还是姨娘,已成整个方府的笑柄,所以从来不愿与燕倚梦往来。 她原本仗着整个方府只她一人生了个女孩儿凝烟,母凭女贵,虽然老夫人嫌弃她出生不好,但对凝烟还是宠爱有加,可今儿一个才出生两天的若谖便使老夫人视凝烟如粪土,她越想越不甘心,特意跑到燕倚梦跟前示好,想挑拨了她对付许夫人,自己渔人得利,万万没料到自己兴冲冲而来,却扫兴而归,一路难免骂骂咧咧:“什么玩意儿,给脸不要脸,天生惺惺作态的尤物样儿,在勾栏的时候,哪一天不被男人又亲又摸上千次,现在却装出大家闺秀的模样,连脸也不肯露,我呸!” “姨娘!”凝烟扯了扯她的衣袖,两眼怯怯地直视着前方。 程氏忙将一脸愤懑掩去,满面春风的迎了上去:“大夫人带着若谖逛园子呢,小心吹了风。” 许夫人撩开轿帘,微笑道:“不妨事。” 软轿与随从与她擦肩而过。 程氏侍立一旁笑眯眯地看着软轿走远直将要不见时,暗沉了脸。 凝烟不解地问:“姨娘既然不喜欢大夫人,为何还要对她笑?” “傻丫头,这叫笑里藏刀!” “嗯?”凝烟愣愣地看着她,又因为自己不能理解她所说怕她责骂,有些惧意。 程氏想了想,解释道:“就是当面装做对她好,她就不容易提防你,然后背后对她捅刀子。” 凝烟在心里细细琢磨了一番,雀跃拍手道:“我明白了,就像下雪天我用几粒谷子扣麻雀,麻雀以为是我好心,却不料我只是为了抓它们。” “大抵就是这么个意思。” 凝烟看见母亲露出个难得的嘉许满意的微笑,心里感到一阵欢悦。 许夫人的软轿停在了燕倚梦的院门前。 坐在院子里晒冬阳的小丫鬟认得红梅,虽然蝶舞吩咐过不许开院门,可来的是夫人,她可不敢给她吃闭门羹,忙一面高声报着“夫人来啦!”一面将院门打开。 许夫人下轿的时候,蝶舞已经迎了出来,福了福身子道:“夫人光临,不曾远迎。” 许夫人抱着若谖逊笑道:“我跟你的主子本是姐妹,将这些虚礼都免了吧。” 许夫人进屋时,燕倚梦已挣扎着坐起。 小小的若缓看着她只觉满室生辉,自己的娘亲已是大美人了,可与眼前的病西子一比,不过是瓦砾与和氏璧有着云泥之别,难怪老爹一回家便往她这里钻。 她的美很纯粹,无一丝艳丽,仿若纤尘不染的仙子,眼波流转间,天然多情顾盼,却又杂着丝丝冰冷。 燕倚梦也回望着她,眼神陡然热烈起来,赞道:“好漂亮的小人儿!竟如皎月!” 第九章 喂食 蝶舞奉了茶来,许夫人很自然地将若谖交与燕倚梦,接过茶来呷了两口,欣慰道:“我今儿带了谖儿来,一路忐忑,想着你……”话未尽,直接跳过往下,“有心让妹妹将谖儿当自己的孩子,以慰你为母的心,又怕妹妹多心,认为我是故意拿她向你炫耀,没想到妹妹这么大量,我倒惭愧了。” 燕倚梦盯着若谖喃喃道:“谖儿,谖儿,果然令人忘忧。”她转头向许夫人明媚一笑:“夫人惭愧什么,我感激还来不及。” 若谖冲着她笑,对她是一见如故的喜欢,这大抵就是人与人的缘份。 待许夫人和若谖离去,蝶舞服侍燕倚梦喝药,思忖了半天问道:“姨娘不是说许夫人藏奸,怎么又相信她带若谖小姐来是好心。” 燕倚梦就着她的手喝了两口药,苦得直皱眉:“我并未管她好心歹心,只是单纯的喜欢谖儿罢了,她让我靠近缓儿一次,我只当是上天对我的怜悯,其他的无心也无力去理会。” 程氏将凝烟送回了荣禧堂便返回了自己住的院子,她站在院门外看着门楣上掉了漆,难以辩认的芷晴院三个字和破损的粉墙,心里百感交集,自己嫁的男人没用,连住的地方都这么破烂! 她叹了口气,推开院门,看见子辰被她的四个小子逼到角落里,辱骂踢打,很是可怜。 虽然她也嫌弃他拖累了她,但他毕竟是她娘家剩下的唯一一点骨血,况子辰父亲在世时对他这个妹妹是极好的,为了她在夫家能抬起头来,给她添了不少嫁妆。 她上前几步揪住老大家吉的耳朵,用力一拧,恨声道:“老娘一时半刻不在家,你们恨不能将整个院子都掀了!还嫌闯的祸不够吗?” 家吉疼得泪汪汪,大声争辩道:“儿子还不是想替姨娘出口气,才想毁了那个小贱人的容,要不是子辰出手相救,儿子早就得手了,儿子气不过,才打子辰的!”他咬牙切齿道,“他该打!害我没有得手还平白无故被老夫人骂!” 程氏当然希望若谖毁容了,嫡女又怎样?是个丑八怪一样没法光耀门楣,老夫人自然会仍将希望寄托在凝烟身上,不是嫡女也胜是嫡女了。 她当时见若谖逃过一劫也是满心懊恼沮丧,却不知那不是意外,而是她年仅八岁的大儿子精心策划的。 但她丝毫没有责怪他的意思,无毒不丈夫,一个男孩子心慈手软将来能成什么大器! 但她更不知道是子辰破坏了她儿子的计谋,如果当时家吉得手,老夫人和大夫人再怎么震怒,只要家吉一口咬定是个意外,顶多受些皮肉之苦,老夫人还能要了他的命去?但是凝烟的地位却保住了。 一想到这么好的机会被子辰破坏了,程氏心里对他仅有的那点同情心也消失殆尽,切齿道:“吃里扒外的东西,打死活该!”便走进了正房。 家吉四兄弟一看自己的母亲也支持,打得更是卖力,子辰双手护着头,蜷着身,既不求饶也不喊疼,默默地忍受。 拾叶看着不忍,想要上前劝阻,被拾花拦住:“我劝你省省吧,咱们奴才哪里管得了主子的的家事?别引火烧身了。” 拾叶只得作罢,撇嘴小声道:“什么主子不主子,还不是和我们一样是奴才罢了。” 转眼近了年关,若谖也满月了,方府大摆满月酒。 若谖太小,又金贵,只由许夫人抱出来展览示众了一番,便送进了内室,由两个奶妈贴身看护。 若谖虽是婴儿的身子,却是少女的心,自然不会像真正的婴儿哭闹不休,磨人的很,但是又不能看书又不能说话,日子实在枯燥,只能睡觉打发时光。 两个奶妈素来知道她很好照顾,见她睡着了,往炉子里加了些银霜炭,免得她蹬了被子受了凉,然后锁了门出去了。 外面正在给仆妇丫鬟们分发饺子,大冷天的吃一碗热乎乎的饺子是最好不过了。 两个奶妈各领了一大碗饺子,找个偏僻的角落躲着吃。 若谖半睡半醒之间,觉得有人在撬她的嘴,她疑惑地睁开眼睛,看见凝烟手里拿着一粒鱼皮花生,笑咪咪地对她说:“谖妹妹,姐姐来看你来了哦,喂你吃花生,把嘴张开嘛,乖哦!” 若谖又好气又好笑,自己才一个月大,连颗牙都没有,哪里会吃东西!这个小姐姐真是好心办坏事! 她将娇嫩的小脸尽可能幅度大的扭到一边,表示不想吃。 凝烟很快失去了耐心,脸上的笑意只剩下一点点:“谖儿不乖哦,把嘴张开!”最后四个字她近乎咆哮。 若谖一愣,凝烟使劲掰开她的小嘴,将那粒鱼皮花生强行塞进了她的嘴里。 那粒花生险些滑进了喉咙,若谖忙用舌头将花生往外顶。 凝烟见状,将手拍在她唇上,把那粒花生又拍了进去,然后猛击了一下她的胸,若谖忍不住咳了几声,花生顺着喉咙滑了下去,掉进了气管。 若谖一下子感到呼吸困难,白嫩的小脸紫胀起来,小小的身躯抽搐不止。 凝烟笑得很好看:“这就对了,姐姐喂你吃东西你就一定要吃哦。”说完,便离去了。 若谖只觉神志越来越不清,悲催的想,才穿越重生又要挂了,但愿此次挂了之后能回到自己的前世,与父母团聚,她好想他们…… 想到这里,她也就不怎么怕死了,慢慢等着死神降临。 两个奶妈正吃着热腾腾的饺子,子辰忽然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焦急道:“两位妈妈,快去看看谖妹妹吧。” 两个人一听,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忙放下碗筷,惊问道:“谖小姐怎么了?” ”两位妈妈去看看就知道了,去晚了可要出大事!”子辰急得直跺脚。 两人见他的样子不像恶作剧,已是乱了分寸,若谖小姐要是有个好歹,这个年她们不用过了,于是急急忙忙向内室跑去。 老远两人就看见内室的门半开半合,两人吃惊不小,冲了进去,扑到摇篮跟前,立刻失声尖叫。 第十章 相救 外面的宾客听到惊呼声和老夫人还有许夫人一起涌了进来,看见一个奶妈抱着若谖又拍又叫,另一个奶妈急得捶胸顿足,泪流满面。 “怎么了!!”许夫人几步冲了过去,带着哭腔问。 一个纤细的身影比她更快地挤到奶妈身边,阻止了奶妈继续拍若谖的背部。 “孩子给我!”燕倚梦不假思索地伸手把若谖从奶妈怀里抱过来。 许夫人太担心了,一边流泪一边要把若谖抢到自己怀里。 燕倚梦一扫平日的轻言细语,厉声喝道:“让开!你想谖儿死吗?” 一向镇定从容的许夫人竟手足无措。 周围宾客的议论声不绝于耳。 “怎么回事呀?” “若谖小姐好像呛到了,脸都紫了!” “哎呀……半天都不动一下,是不是已经……” “……这些奶妈是怎么看护的,居然满月宴上发生这种事!” 老夫人挤到跟前,看见脸憋得发紫的小若谖,又惊又急又痛,差点晕了过去,翠玉一把将她托住。 “你们给她喂了什么!”燕倚梦把若谖倒倾的同时,严厉地质问两个奶妈。 两个奶妈已经吓得面无人色,一齐双双扑通跪下,涕泪横流禀道:“奴婢们就只给她喂了奶!” 燕倚梦在若谖的后背重重拍了几下,若谖还是一脸青紫,全身抽搐不止。 燕倚梦紧蹙着秀眉,面色凝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这绝不是呛奶了!” 说着,马上把倒倾的若谖扶正,将双手重叠拢在她上腹部,让她前倾着身子,用力挤压着她的腹部。 母女连心,许夫人看见若谖遭罪,心如刀割,扑上去想阻止燕倚梦,若谖才一个月大,她那样按压她,会把她按死的! 这时在外院待客的大老爷得到消息,顾不得这里都是女眷,也赶来了,紧紧抱着她的腰:“就让倚梦试一试,死马且当活马医!” 正在混乱之际,只见若谖小嘴张了几下,忽然剧烈咳嗽起来,随后吐了燕倚梦一手。 老夫人整个人都吓傻了,不知这一吐,若谖是好是坏,她才那么一点点大,哪经得这么一吐? 许夫人已经哭得几乎晕倒在方永华怀里了。 燕倚梦将若谖交给蝶舞,从呕吐物里拣出一粒鱼皮花生。 鱼皮花生是用加了糖的面粉裹着花生放在热油里油炸而成的。 现在花生外面的甜面粉已经泡得松软膨胀,若谖这么小能将它咳出来,实在是老天保佑,侥幸得很。 危机解除,燕倚梦这时才感到后怕,冷汗早就浸湿了里衣,两腿发软,站立不稳。 蝶舞已将若谖交给了许夫人,忙上前扶住燕倚梦坐下。 这时方永华派人急请的华太医也匆匆赶到,大致听了方永华的叙述,又查看了一番若谖,她只是大哭,将脸转向提心吊胆的方老夫人道:“能哭就说明没事了!多亏了燕姨娘果断出手。”他有些八卦地问道:“不知燕娘以前是否学过医,居然懂得急救!” 蝶舞脸色一变,箭步挡在燕倚梦身前,厉声道:“华太医是否问得太多了!” 众人皆疑惑的看向蝶舞,虽然华太医问的有些不妥,可蝶舞的反应也太过了! 再说,华太医好歹是个朝廷的医官,什么时候轮到蝶舞这个丫头出言训斥了?别说她,就连她主子燕姨娘也没这个资格! 华太医到底在皇宫走动,已是人精,脸上没有一点懊恼,反而陪笑道:“姑娘教训的是,在下鲁莽了。” 华太医虽为太医,不过三十几岁,长得清雅如竹,医术也是极为高明,为人又是端的谦和有修养,在宫中人缘极好。 燕倚梦微微一笑,起身福了福:“华太医见笑了,妾身哪里懂什么医术?只是在风尘为艺伎时也曾接触过各色人等,不光医术略知一二,便是厨艺也懂个皮毛。” 华太医看向她,眼里闪过一丝惊诧,只一瞬,便安然若素一笑道:“燕姨娘搏学,在下佩服不已。相传楼兰国灭国公主也是多才多艺,特别热衷汉文化,燕姨娘与她到是有一比。” 燕倚梦淡淡道:“妾身给公主提鞋都不配。” 说罢,告辞,袅袅而去。 众宾客皆屏息目送她离去,连大气也不敢出,怕气出大了,吹飞了恍若谪仙的燕倚梦。 华太医心中暗叹,世上竟有如此才色双全、出尘绝艳的女子!难怪当年名动长安,那些纨绔子弟为一睹她的芳容一掷千金! 有两道目光向他看来,分不清好意歹意,华太医本能转过脸去,看见方永华似笑非笑的望着他,马上意识到自己失态,怎能如此长时间盯着别人家的美妾看呢? 他抱了抱拳:“令千金应该没事了,在下告辞。” 方永华也不挽留,亲自送他出了府,看他上了马车方才转身进府。 ——华太医给达官显贵及其家属看诊,这些显贵都不会当时就付诊金,便是诊金给的再多,也是把他等同市面上普通的大夫,那是对他的亵渎,一般都是过节以送礼的方式将诊金付了。 因为若谖出了意外,来宾都很自觉地告辞离去,一个刚满月的女婴会被人喂食鱼皮花生,这不明摆着是有人蓄谋吗?主人家肯定要急着审问寻找真凶,他们还赖在这里不是惹主人家烦吗? 待宾客走尽,方老夫人靠着一个大迎枕,半卧在榻上,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奶妈,厉声道:“说!是谁喂谖儿吃的鱼皮花生?” 两个奶妈嗫诺道:“不是我们……” 老夫人气得坐起:“谖儿一直是你俩贴身照顾,不是你们还有谁?”她冷笑了一下:“你们自然是没这个心,定是有人给了你们好处,你们才下如此毒手,”她的目光威严冰冷地缓缓扫过两个奶妈的脸:“只要你们说出幕后指使的人,我便饶了你们。” 两个奶妈面面相觑,哪有什么幕后指使,她们又何曾收受过别人的银子?但有人想害死若谖小姐却是不争的事实,她们可没必要给别人背黑锅! 两个人打定主意,实话实说,玩忽职守顶多被赶出方府,与人合谋杀主是会被乱棍打死的。 “……我和李妈妈因肚子饿了,怕待会儿没有奶水喂小姐,便出门去大厅吃了碗饺子就赶回来了,发现小姐已然是那样了……”那个叙说的奶妈隐去了子辰给她们报信的情节。 第十一章 盘问 老夫人冷笑:“肚子饿了?每天不是炖了蹄花汤和鲫鱼汤给你们喝吗?这样还喂不饱你们?” 为了奶质好,那些发奶的补汤都未加盐,一次两次尚且能忍耐,天天喝让人只想吐,两个奶妈总是把汤偷偷倒掉,自然肚子会饿,不然三十好几的人了,怎会如此不知轻重,将方府的小凤凰独自留下跑去吃饺子? 两个奶妈将头低得不能再低,样子十分惶恐。 若谖在许夫人怀里蔫蔫地转动脑袋看了一圈,凝烟不在,大概是见事情闹大,躲了出去吧,她软软地靠在娘亲的身上,看老夫人断案。 虽然她知道是谁喂她吃的鱼皮花生,可她不能说,哪有刚满月的孩子就会说话的? 许夫人抬头看了一眼程氏,徐徐道:“如此说来,定是有人趁两位奶妈去吃饺子的空当,悄悄地潜入,把鱼皮花生喂给我们谖儿吃的!” 程氏不自然的笑着:“不会吧,谁会这么狠心喂这么小的孩子吃这个?” 想想又补充道:“谖儿才这么一丁点儿大,连话都不会说,能和谁结仇怨?” 许夫人柔柔地看着她,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温良的笑:“说不定是我们家谖儿一出生就碍着别人了呢?” 若谖听了这话一个激灵,自己就这么被动的卷入了方府的宅斗里了? 一想到前世在影视剧里看到的各种惊心动魄的宅斗,若谖就忍不住心惊肉跳,自己以后的人生难道步步惊心? 但是听着娘亲的话柔中带刚,且精明得很,应该能够保护自己,遂又放下心来。 程氏陪着笑:“怎么可能?阖府上下谁不把谖儿当宝?会不会真的只是个意外,毕竟孩子抱出去给宾客看过,那些女眷有的还带了公子小姐,也许是哪个不懂事的喂了咱们谖儿一粒花生,我们都没留意呢?” 老夫人冷冷逼视着她:“今儿宴席上并未准备鱼皮花生这样的市井小吃,那些赴宴的小哥儿小姐儿又是从哪里来的这个零嘴?” 笑容凝在程氏脸上。 李妈妈心里一动,禀道:“也许……是辰公子……”她感觉到程氏怨毒的目光,有些心虚的笑道,“小孩子家不懂事也是常有的,况他经常出府替他几个表哥跑腿买东西……鱼皮花生对他来说易得。” “为什么怀疑是他?”老夫人狠狠瞟了一眼程氏,警觉地问道。 “奴婢俩匆匆往回赶时,看见……辰公子正从内房跑出来,还撞了我一下。”李妈妈煞有其事地说,“王妈妈可以作证。” 姓王的奶妈连忙附合:“我当时还说,辰公子越大越莽撞了。” 老夫人不屑道:“没人教导的野东西自然越大越不成个气候。” 程氏脸色如纸一般白,手在袖子里紧了又紧,讪讪道:“我待会回去会好好教训子辰的。” 许夫人若有所思道:“辰公子只有五岁,门锁那么高,他是怎样把门打开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程氏身上。 程氏终于沉不住气道:“干嘛都看着我,我可与这件事没关系!” 她越这么说,越让人觉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许夫人并没有咄咄逼人,倒是老夫人慢悠悠道:“谁说你与此事有关,你急着分辩什么?”继而意味深长地笑道,“不过你若是把门打开,再指使子辰喂谖儿鱼皮花生,到是天衣无缝。” 程氏惊出一声冷汗,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许夫人笑道:“害我们谖儿的可不是一般有心计的人,特意选了鱼皮花生,裹在花生上的那层油炸面粉在喉咙里经由唾液一浸膨胀,犹如软塞将气管堵得牢牢的,一定是安了想要谖儿必死的心,这次谖儿能逃过一劫,焉知不是祖宗显灵、老夫人福泽深厚惠及子孙的缘故!” 程氏听了像从梦中惊醒般道:“幸亏我生来愚笨,这样攻于心计的毒计我便是绞尽了脑汁也想不出来,比不得那些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就连医术也通的博学之人。” 老夫人自然听得出她含沙射影指的谁,只不过刚才燕倚梦救了谖儿,况且她表现出的担忧急痛并不比许氏少一分…… “把子辰带来问话。” 程氏脸色一僵,有些站立不稳。 不过一会儿,子辰被人带了进来,摁在地上跪着。 老夫人微蹙着眉,眼神很是傲慢:“我且问你,你今儿是不是去过谖儿睡觉的内室。” 程氏紧紧攥紧手里的帕子,两眼直直地盯着子辰,生怕他说出什么让自己坠入于万劫不复的话来。 “是,老夫人。”子辰不亢不卑地答道。 “你进去干嘛?” 程氏将手捂住胸口,心跳得太快了。 “我依稀看见有个人影从内室闪了出来,不像是个女人,心里奇怪,谖妹妹在里面睡觉,怎么会有男人出入,便进去想告诉谖妹妹的奶妈,却发现谖妹妹出事了,我当时吓坏了,忙跑出去寻人救谖妹妹,正好看见谖妹妹的两个奶妈,便告诉了她们……” 程氏闭了闭眼,长长吁了口气,紧绷的神情放松了不少。 子辰的这段话与两个奶妈方才所说有出入,老夫人凌厉地质疑地看着两个奶妈。 李妈妈忙磕了个头掩饰道:“辰公子撞了王妈妈之后,才告诉我们小姐出事了。” 老夫人料想子辰只有五岁,话语可信度应该比两位奶妈高,威严地问道:“她们说的可是真话。” 子辰点点头。 两个奶妈虚脱般松了口气。 老夫人心里狐疑,不禁向许氏看去,她仍是一副柔顺的样子,与平日无二,似乎对找出真凶不是太在意。 老夫人见状,心里更是纳闷。 燕倚梦回到自己的竹猗轩,蝶舞服侍她沐浴更衣,重新梳妆。 她纤纤玉指在首饰盒里轻轻的扒拉,拿起一只蝶恋花的金步摇往燕倚梦头上插:“小姐,你说——华太医为什么会那么说?莫不是他看出了什么?” 燕倚梦不以为意地哼了一声:“就算看出来又如何?又没有真凭实据,我们来个死不承认就好了。” 两人正说着话,一个荣禧堂的小丫头来传老夫人的话,叫她赶紧过去。 蝶舞有些奇怪:“老夫人一向不喜欢姨娘,现在叫姨娘过去又是为何?” 第十二章 释疑 燕倚梦想了想:“大概是抓到谋害谖儿的凶手让我去看看吧。” 其实她也觉得这种猜测不可能,老夫人从未把她当回事,又怎会让她过目凶手? 她揣着一肚子疑问跟着小丫头来到荣禧堂,满屋子的人见到她来全都面色凝重的看着她。 她举止仍然从容,那些审视的探究的目光没有给她造成任何困扰,反而那些目光在她镇定自若的气场下躲闪起来。 燕倚梦走到老夫人跟前福了福身:“不知老夫人有何吩咐?” 老夫人淡淡地看着她:“你且跪下来回话。” 这是要给自己来一个下马威? 燕倚梦嘴角勾起一抹不明的笑意,跪了下来,坦然地看着老夫人。 若谖这时身上的不适已消失殆尽,在许氏的怀里扭着小脑袋静静地燕倚梦。 她的眼神如清泉般纯净,任何龌鹾的想法在她面前都无地自容。 “是不是你把那粒鱼皮花生塞到谖儿嘴里的!”沉默了一会子,老夫人突然问道。 若谖暗暗点赞,趁对方松懈之时,冷不防抛出一个尖锐的问题,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老夫人太懂得心理战了。 只是,她为何怀疑燕倚梦,程氏的嫌疑不是更大吗? 燕倚梦嘴角的那抹笑意充满了嘲讽:“老夫人,谖儿的命还是我救的呢。” 老夫人冷笑道:“形迹败露,只得自己装好人蒙混过关。” 燕倚梦脸上的笑纹越发扩大了:“妾身敢问老夫人,我为何要喂谖小姐吃鱼皮花生?” “当然是因为嫉妒了!” 燕倚梦并未动怒,仍笑着说:“妒嫉谁?姐姐么?妒嫉她生了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而我的孩子一出生就死了,所以才想杀死谖儿泄愤是不是?” 她嘴角含着笑,眼神冰冷地注视着老夫人。 老夫人未料到她竟然这么直白的把她心中对她的猜疑说了出来,逼得她一时竟开不了口。 “若有人证物证,我愿意伏法!”燕倚梦一直维持着笑容,语气却凛然绝决。 老夫人更是语塞。 程氏这时却是精神抖擞:“子辰,好好认一认,你看到的那个人影是不是燕姨娘?”说罢,殷切地盯着他。 若谖气得在许氏怀里伊伊呀呀,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儿子会贼喊抓贼,母亲就会栽赃陷害,由此看来凝烟喂她吃鱼皮花生绝不是小儿无知,很可能是程氏叫她蓄意为之。 子辰略瞟了一眼燕倚梦,小声嘟囔:“我说了不是个女人。” 程氏却不死心:“傻孩子,没听说过女扮男装吗?” 子辰又瞟了一眼燕倚梦:“她太瘦了,我看到的那个人影长的好壮。” 老夫人更加迷惑,子辰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并且一个五岁的孩童是不可能编出这么完美的谎言,那得多高的智商! 既然不是燕倚梦,那会是谁? 燕倚梦淡淡地看了一眼程氏:“这里除了我之外,有人比我更有杀死谖儿的动机,老夫人为何不怀疑那个人?” “谁?” “程姨娘。” “你……你为什么血口喷人?”程氏惊恐地看了老夫人和夫人一眼,生怕她们听信了燕倚梦的话。 燕倚梦眉眼弯弯地看着她:“怀疑叫血口喷人,那程姨娘的意思是不是暗示刚才老夫人在血口喷人了?” “你……”程姨娘又惊又怒,说不出话来。 燕倚梦不屑地把视线从程姨娘惶恐不安的脸上移开,对着老夫人继续道:“请老夫人细想一下,程姨娘的女儿凝烟小姐老夫人可是一直当嫡孙女养,现如今谖儿才是真真正正的嫡孙女,对凝烟小姐的地位威胁可是不小。”说到这里她并不往下说,饶是这样,程氏已经吓出一身冷汗,慌乱地分辩:“我可从未这样想过!” “从未哪样想过?”燕倚梦戏谑地看着她。 程氏一愣,觑了一眼众人,见他们都古怪地看着她,越发底气不足,不敢再轻易开口。 老夫人见事情越来越复杂,凝烟母女两个倒底卷了进来,反而不想再追究下去,毕竟方永庆不是她亲生的,不过按规矩叫她一声母亲罢了,若深挖下去,程氏果然是害谖儿的主谋,方永庆的面子实在挂不住,并且传出去也不好听。 她懒懒道:“永庆媳妇,你也不必争辩,今儿起你把凝烟领回去自己抚养罢,若是因为我抬举凝烟让你起了歪念倒是我的罪过了。” 程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还要福身说“是。”,气得咬牙切齿。 燕倚梦从荣禧堂出来,往猗竹轩走去,一个人在前拦住她的去路。 燕倚梦理也不理,想要绕过那人。 谁知她往左走,那人就向左跨一步,燕倚梦向右走,那人又向右跨一步,依旧拦着她。 燕倚梦有些不耐烦,冷冷盯着那人:“程姨娘,你意欲何为?” 程姨娘怒吼道:“你为什么要陷害我!” 燕倚梦弯起了嘴角,迎上程姨娘凶狠的目光:“我只不过以其人之道治其人之身罢了,哪里有陷害。” 红梅白梅跟在许夫人的软轿两侧往慧兰苑行去,看见前面有两个人在争执,红梅叫停了轿子,许夫人在里面奇怪地问:“为何不走了?” 红梅将身探进轿子里耳语了几句,许夫人看了看怀里熟睡的若谖,挑起轿帘向外看了看,脸上漾起淡淡的笑容:“绕道而行吧。” 主仆几个人回到慧兰苑,红梅将几个丫鬟媳妇都打发了出去,将门关严,方才说道:“夫人刚才为什么不帮燕姨娘,再怎么说她是咱们小姐的救命恩人,夫人就不怕她吃了程姨娘的亏?” 许氏小心翼翼地将若谖放在床上,慈爱地端详了好久才说:“燕妹妹平生桀骜不驯,我们贸然去帮,不仅不会谢我们,反而觉得丢了面子,”说到这里,她嘴角微微上翘,“况且,一个程姨娘怎会是她的对手?她的背后可是站着咱们大老爷!” 红梅点点头,觉得夫人说的很有道理,遂放下心来,忽又想到一个问题,皱眉道:“夫人,您觉得想害谖小姐的凶手究竟是谁?” 第十三章 护主 白梅抢先答道:“平日里看你一副机灵样,怎么在这件事上如此不明白,凶手当然是程姨娘了!一定是她逼了辰公子做她的帮凶,为了防止事情败露,又教了他那么一套说辞!” “辰公子嘴里的那个壮硕的男人的身影是他胡诌的吗?”红梅瞪大眼睛看着许氏,“他说的那么煞有其事,连我都骗过了!” 许夫人笑道:“你不是说拾叶手上的伤是程姨娘听到谖儿出世的消息时弄的吗?你难道还想像不出程姨娘有多恨我们谖儿,怎么还会被蒙蔽!” 红梅不解地问,“夫人刚才为什么不在老夫人面前言明,咱们也来个斩草除根,永除后患,免得这么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许夫人笑了笑:“你真是个傻丫头,投鼠还要忌器呢,我若要举证,势必要牵出拾叶,岂不是害了这个可怜人吗?还有子辰也难逃干系,算了,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们自己以后小心看护谖儿就好了。” 说罢,出神地望着谖儿娇美的小脸,心里却想着华太医评价燕倚梦的那番话,他为什么要那么说? 程氏气呼呼地回到芷晴院,拾叶拾花坐在廊下做针线,见到她忙站了起来,一脸紧张,福身道:“姨娘好。” 程氏看着拾花吩咐道:“你去周大娘那里领几张治跌打扭伤的膏药来。” 拾花领命而去,拾叶忙挑起布帘让程氏先进屋,自己随后捧了热茶过去。 程氏用左手接过热茶,喝了一口,放在小几上,将右手的袖子捋上去一截,露出一段雪白腕子来,腕子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青紫伤痕。 刚才与燕倚梦争执时,蝶舞赶到,也不说话,钳住她右手手腕,把她往前一扔,她居然踉跄着摔在了地上。 ……那个死贱人细瘦得如柳枝一般,哪来的那么大的力气,更可气的是,她还没把她主子怎么样呢,她竟然敢以下犯上,对她动手!想到这里,程氏气得肝疼。 门外拾叶叫道:“姨娘,凝烟小姐回来了。” 程氏这才记起老夫人叫她自己教养凝烟的话来,心中更是郁闷。 “进来吧。”她泄气地说。 凝烟一进屋,就扑到程氏的怀里放声大哭:“姨娘,我不要住在这里,我要跟老祖宗住在一起。” 跟着她进来的是两个七八岁才总角的小丫头,一人拎着一个小包袱,缩手缩脚地站着,眼神怯怯的。 程氏暗自叹了口气,看来老夫人真的放弃凝烟了,给了她两个没调教过的小丫头,能做什么! 她唤了拾叶进来,让她把两个小丫头带出去,安置在下房里,好好教导她们怎样服侍主子。 待屋里只剩她们母女两个,程氏替凝烟擦去眼泪,怒其不争道:“哭什么哭!是能哭得老夫人回心转意吗?那你尽管到老夫人跟前哭好了!” 凝烟见母亲有些生气,勉强止了哭,却忍不住抽噎道:“都怪姨娘,要是不听姨娘的话去害若谖,说不定烟儿就不会被老夫人赶出荣禧堂。” 她虽然年幼,却也分得清荣禧堂与芷晴院有着天壤之别,一个富贵一个寒酸,她自小锦衣玉食惯了,哪里耐得住贫穷?因此言语间颇有些责怪程氏的意思。 程氏气个半死,狠狠戳了她的脑门一下:“你这个不知好歹的白眼狼,老娘顶着这么大的风险为了谁,难道为了我自己!早就跟你说了,谖儿不死你就难有出头之日!老夫人为什么把你赶出荣禧堂,是因为咱们要害谖儿吗?这只是个借口而已,便是没有这档子事,你迟早也会被赶出来的,你是庶,她是嫡,况咱们一家大小还仰仗着她父亲吃饭,老夫人有了谖儿还会把你放在眼里!” 凝烟含着泪问:“为什么咱们要靠着她父亲吃饭?是我的父亲无能吗?” 程氏喝道:“不许这么说你父亲!” 她看见凝烟小脸都吓白了,于心不忍,抚着她的头发,将嗓音放得柔缓道:“你父亲样样都不输若谖的父亲,只是因为她父亲是嫡子,所以皇上让她父亲世袭了你爷爷的候爵之位。” 凝烟仰着小脑袋惊奇地问:“嫡庶有这么大的差别吗?” 程氏郑重的点点头:“一个天堂,一个地狱。” 凝烟愁眉苦脸道:“姨娘,我该怎么做?” “竭尽全力,讨老夫人的欢心。” 凝烟似懂非懂。 母女娘正说着话,拾花拿了几张狗皮膏药走了进来,奇怪地问道:“奴婢看见咱们家老爷站在门外,怎么没进来,反而走了?” 程氏怔了一下,接过膏药,看了一眼,立刻摔在拾花的脸上,勃然大怒道:“你这奴才竟然也敢学着外人欺负我,居然拿这种膏药来糊弄我!” 她越说越气,扬手一掌打在拾花的脸上,打的拾花一栽,这边脸上又是一下,登时拾花黄瘦的两腮紫胀起来。 拾花忍不住哭了起来。 程氏更是恼怒:“你还有脸哭!”拔了头上的簪子,向拾花脸上乱戳。 拾花一面躲,一面哭着道:“姨娘,这事怪不了奴婢,奴婢当然想拿虎骨膏,可周大娘说姨娘又不是什么金贵人,些些扭伤只需热水敷一下就行,便是狗皮膏药都太浪费了。” 程氏停了下来,怀疑地盯着拾花:“她真这么说?” 拾花一面哭,一面怯怯地点头。 程氏气得捂住胸口,门外拾叶禀道:“厨房妈妈送饭来了。” 程氏收了怒气,满脸堆笑,欠了欠身道:“有劳妈妈了。” 那个婆子将两个食盒放下,笑道:“姨娘请慢用。” 貌似恭敬,可举止却是轻慢。 待那位妈妈离开,程氏立刻敛了笑,啐道:“什么玩意儿。” 拾叶在一旁,将两个食盒打开,把菜肴一样一样拿出来摆在桌子上,有清蒸鲫鱼,卤鹌鹑,胭脂鹅脯,竹笋木耳肉片等十余样菜,比平日里的菜肴要好上很多,程氏明白,这全是托凝烟的福。 她扭头吩咐道:“去喊公子们吃饭。” 不过一会儿,吉祥如意和子辰走了进来。 程氏将唯一一碗碧梗稻米饭给了凝烟,其余的全是普通的白米饭。 吉祥如意一看菜肴丰盛,立刻馋得只流口水,围着桌子坐下。 子辰也慢慢地蹭了过来。 他刚要坐下,程氏瞪着眼睛冲他怒吼道:“吃饭你就跑来了,出力的时候你就装聋作哑!” 几个孩子不明白母亲为什么生气,家吉幸灾乐祸地问道:“拖油瓶又做错了什么?” 第十四章 行凶 程氏看了一眼侍立一旁的拾花拾叶道:“没事,吃饭。” 凝烟懒懒的没什么食欲,程氏知道她娇生惯养,这些饭菜在她眼里不过粗茶淡饭,食不下咽,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晚上的时候,老夫人派人将凝烟的东西送了过来,就连历年逢年过节老夫人和亲朋赏赐的贵重饰品和珠宝都拿了过来,嘱咐程氏替凝烟收好,这便是她以后的嫁妆。 程氏两眼发光地看着整盒整盒莲米大小、色泽光润的南海珍珠,还有那猫眼石、红宝石、祖母绿…… 她心里更是不甘,这些好东西以后再也没有凝烟的份了,对若谖也就更恨之入骨。 晚上躺在床上,程氏侧着身细细回忆白天的种种,她事后再三问过子辰是否真的看见有男人从若谖睡觉的内室出来过,子辰一再点头,如果真的有……那个人会不会目睹凝烟作案的整个过程?会不会将真相捅到老夫人那里?老夫人会不会一怒之下把自己一家赶出府? 她越想越心乱如麻,方永庆从背后抱住她。 程氏身子一僵,他有多久没有这么温存的对自己了。 她翻过身,脸对着方永庆,黑暗里谁也看不到谁的表情。 方永庆哑着嗓子道:“谢谢你。”说着,把她拥入怀里。 程氏莫名其妙:“为什么谢我?” 方永庆沉默了一会子,说:“你在孩子面前维护我。” 程氏记起拾花说老爷站在门外未进离去的话来,想必他无意之中偷听到自己和凝烟的对话,笑道:“我说的都是事实。” 方永庆将她抱的更紧:“我一定会让你们娘几个过上富贵日子的。” 程氏暗自苦笑,靠他?怎么靠的住! 想当年,自己看他好相貌,又听人说他聪明且人情世故通达,将来必能挣出一番好前途,所以才冒着名声会被败坏的风险,将帕子故意挂在他的革带上,设计将他套牢,那时她还天真的想,自己是庶女,方永庆是庶子,嫁他为正妻应该是理所当然。 可谁曾想,方府仗着自己门第显赫,只能让她做妾,她当时就想放弃这门亲事,可是自己当时名声已经毁在他身上,不嫁他又能嫁谁?只得委委屈屈嫁了过来,一心盼夫成龙,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一直碌碌无为,现在却对她许诺,给她富贵。 程氏在心里一个劲儿的冷笑,男人靠的住,母猪会上树。 第二天一大早,程氏就一遍又一遍地叮嘱凝烟,若老夫人知道是她喂若谖鱼皮花生,一定要承认。 凝烟惊恐的直摇头:“我如果承认了,老祖宗会打死我的,不!我不要承认!” 程氏蹲下来疼爱的抚摸着她娇美的小脸,笑着道:“傻孩子,这叫以退为进,既然已经被人发现,越是抵赖越令老夫人反感,不若大方承认,自己没吃过鱼皮花生,偶然得了,觉得好吃,才想着给妹妹吃。” “这样就没事了吗?”凝烟半信半疑地问道。 “我是你亲娘亲会害你吗?” 凝烟这才勉强答应。 两个人吃了早餐,便来到荣禧堂给老夫人请安,在门口与燕姨娘错身而过,她的目光淡淡扫过凝烟母女俩,便翩然离去。 ——燕倚梦性格孤傲,从不奉承老夫人,老夫人本就嫌弃她艺伎出身,又是这样倔强的性格,更是厌恶她,所以每次她请完安,老夫人都是挥挥衣袖叫她退下,眼不见心不烦。 程氏的手在袖子里紧了紧,脚下顿了顿,定了定神,满脸笑容地走了进去。 许夫人和大老爷的另四个姨娘都在,那四个姨娘正围着老夫人说话,许夫人低头看着摇篮里的若谖。 凝烟挣脱掉程氏的手,欢欣雀跃地跑到老夫人跟前跪下:“烟儿给老祖宗请安。” 老夫人怜爱地看着她:“在你姨娘跟前可吃的好住得惯?” 凝烟自出生便在她身边娇养,她还是舍不得她受委屈的。 凝烟答道:“一切还好啦,就是晚上睡觉的时候好想老祖宗……”说着哭了起来,哭得老夫人心里酸酸的,半晌才说:“奶奶也是没办法,虽然心里疼你,可谖儿却是我唯一嫡亲的孙女。” 方永华的四房姨娘本来准备劝老夫人让凝烟重回荣禧堂,见老夫人如此说,便知凝烟彻底没戏了,暗自庆幸,幸亏没多嘴,不然马屁拍在了马腿上。 凝烟一脸纯真的笑道:“这个烟儿明白,昨儿夜里姨娘还说谖妹妹小,生得又招人爱,别说老夫人喜欢,姨娘也喜欢的紧呢,还要烟儿也多疼谖妹妹。老祖宗,你看姨娘这话说的,烟儿好不容易盼来个妹妹,哪有不疼的,老祖宗可要为我说话。” 老夫人笑道:“奶奶知道我们烟儿最是懂事的。” 许夫人也笑着打趣道:“烟儿,你过来让伯母看看,你的舌头究竟是什么做的,这么巧舌如簧、能说会道。” 程氏正在得意,听了这话,笑容滞了一滞。 大家都围着老夫人话家常消食,凝烟无事可干,便蹭到许夫人跟前,看了看摇篮里的若谖,仰着眉目如画的小脸对许夫人说:“妹妹好像又长大了一点。” 许夫人柔柔地笑道:“小孩子这个时候长得最快了,一天一个样儿。” 凝烟眼巴巴地看着许夫人:“妹妹好可爱,我想摸摸她可以吗?” 许夫人慈柔地说:“当然可以。” 凝烟伸出手轻轻抚着若谖的脸,对许夫人说:“妹妹的皮肤好光滑哦。” 许夫人笑笑,没怎么理她,抬头听着大家闲话。 若谖一双黑亮亮的眼珠盯着凝烟,总觉得她不安好心,可她一直笑咪咪的,她又看不出什么破绽,她甚至有些怀疑,昨天凝烟喂她吃鱼皮花生真的只是小儿无知,纯属意外。 凝烟逗了一会儿若谖,抬起小脑袋,见没有人注意她,笑得更加绚烂了,慢慢地将手探进若谖的小被子里,一把掐住她的脖子,用力,再用力! 她虽然只有五岁,力气也很小,可是对付刚满月的若缓却是绰绰有余。 若谖难受的眼睛都鼓了出来,一点声音也发不出,小小的身子被被裹得严严的,小腿也蹬不动,不能给坐在身边的娘亲任何警示。 完了完了,自己躲过了初一,终究躲不过十五,还是难逃一死! 第十五章 说情 就在若谖已经绝望的时候,许夫人似乎感应到什么,猛地转过头来垂眸看她,就见凝烟因为用力脸涨得通红。 许夫人惊喝道:“烟儿!你在干什么!”说罢,一掌把她推倒在地,抱起若谖。 许氏说话从不大声,像刚才那样又惊又怒的喊叫还是第一次,众人都吃了一惊,全都疑惑地看了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老夫人紧张地探身问道,昨天发生在若谖身上的事件让她心有余悸、杯弓蛇影。 “烟儿她……”许夫人愤怒的说,凝烟“哇!”地大哭起来,将许夫人的声音掩盖住。 程氏忙跑过来,扶起摔在地上的凝烟,将她搂在怀里,一迭声地问:“怎么啦?哪里摔痛了?” 而后抬起头来,悲愤地看着许夫人:“便是我们烟儿做错了什么,大夫人责骂就是了,看在她还是个孩子的份上就不应该下如此的毒手!” 许夫人一时被气住,好一会子才缓过神来,一把扯开若谖小袄的领口,将娇嫩脖子上的青痕展示给程氏看,出语讥讽道:“还是个孩子?!是个孩子就不会做出杀害妹妹这么丧尽天良的事了!说我歹毒,毒得过你们母女俩吗!要不是昨天燕姨娘提了个醒,我刚一直留意着你的宝贝女儿,我们家谖儿可就在我身边被你女儿害死了!” 老夫人一听,忙命许夫人把若谖抱给她看,众人都围拢过来,看到若谖脖子上青紫的掐痕,不由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老夫人气得浑身颤抖:“我通共只这一个宝贝孙女,你们还一心想谋害了去!养着你们这几个白眼狼做甚,全都撵出府去!” 程氏一听,眼都直了,边哭边磕头道:“烟儿只是想逗妹妹玩,年幼下手不知轻重,完全是个意外,求老夫人、夫人原谅!” 老夫人冷笑道:“我活了七十岁,从未见过听过哪个幼儿会掐着一个婴儿的脖子当做玩儿!这要是玩儿,也太叫人害怕了,咱们胆小,只能敬而远之!” 她转过头来对翠玉喝道:“还不赶紧去外院叫几个小厮把她们娘几个给我扔出府去!” 翠玉应了一声,刚要抬步,凝烟冲过来扑在老夫人身边,紧紧抱着老夫人的腿,痛哭道:“我说,我全都说,求老夫人别把我赶出府去!” 老夫人听她话里有端倪,暂且收了怒气,道:“有什么你尽管说吧。” 翠玉见状,也就不忙着去喊小厮了。 凝烟泣不成声道:“这一切都是姨娘指使的,姨娘说,只要除去谖妹妹,老祖宗就会像以前一样疼烟儿的,烟儿只是想要老祖宗疼……” 许夫人释然道:“这就对了,烟儿才多大,怎能想出如此毒计?原来是有人唆使。” 老夫人也道:“我就说我教养出的孩子怎么会如此歹毒?” 她看了一眼瘫软在地的程氏说:“且先把她关到柴房里去,等二老爷回来,我亲自对他说,让他休了这个毒妇!一并将这毒妇生的几个孩子也全都赶出府去!” 众人皆不敢出声,唯许夫人壮胆道:“老夫人做出的决定最是英明不过了,媳妇原不该多嘴。只是犯错的是程姨娘,不应该牵连到几个无辜的孩子,如果将他们和程姨娘一并赶出府去,势必被程姨娘教导的不成人样,将来哪有前途可言,再说,他们好歹是方家的骨血,流落在外,任人践踏总归是不好的。” 老夫人沉思了半晌,道:“还是媳妇考虑的周道,我年纪大了,实在没有精力替这毒妇教育孩子,以后她的几个孩子就由媳妇辛苦管教吧。” 许氏笑道:“老夫人言重了,媳妇既是方家的人,养育方家后人本是份内之事,何言辛苦。” 到了傍晚,方永庆得了消息匆匆赶到荣禧荣,老夫人将前因后果说与他听,要他休了程氏。 方永庆听完跪下:“求母亲念在程氏为方家开枝散叶的份上饶了程氏。” 他见老夫人把脸扭到一边,只得继续求道:“念儿子的生母去的早,没怎么享受到母爱,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个自己的家,程氏虽然不贤,倒底是五个孩子的生母,把她赶出方府,五个孩子重复儿子幼年时所受的苦楚,这实在是儿子不想见的,还望母亲格外开恩,也是为自己积福。” 老夫人暗地咬牙,难怪人说斩草要除根,当初害死方永庆的生母薛姨娘时就应当连这孽障一并铲除,现在这个祸患似乎查到了什么,不然不会无端说出让自己积福的话来。 她换了个坐姿道:“你虑的极是,既这么着,你且将程氏领回去好好教导一番,吉祥如意四个孩子还是由她养育,凝烟就交由你嫂嫂抚养吧。女孩儿比不得男孩儿,失了教养,大了嫁到别人家,丢的可是咱们候府的脸。” 方永庆应了一声喏,退了出去。 第二天,许夫人亲自去芷晴院接凝烟,方永庆对她长揖到地:“多谢嫂嫂了。” 许夫人得体应对:“一家人休说两家话。” 一夜之间,程氏憔悴了不少,争强好胜的心也死了一半,倒底是做母亲的人,一心只想为自己的儿女好,即便凝烟为了自保,推她当炮灰,她不仅不恼,反而觉得女儿小小年纪有如此心计,颇感欣慰。 她一遍又一遍抚着凝烟的头发,千叮万嘱道:“要好好听你伯母的话。” 凝烟替她擦去眼泪,天真烂漫道:“姨娘放心好了,伯母会像姨娘一样疼烟儿的。”说着,走到许夫人的身边,拉住她的手,仰着小脸对她笑。 许夫人见程氏不舍,道:“弟妹若是想烟儿了,尽管到慧兰院来看她。我也会隔段时间叫烟儿来看你的。” 吉祥如意四兄弟和子辰站在一旁,子辰望着许夫人似有话说,可待许夫人看向他时,他又把脸别向一边。 凝烟随着许夫人走出很远,程氏还倚门翘望,心里溢满了担忧。 第十六章 失手 凝烟到了慧兰苑,端的乖巧懂事,许夫人收拾了西厢房给她住,另拨了两个二等的丫环雨荷、雨桐供她使唤,她待两个丫头以姐姐之礼,非常恭敬,便是两个丫鬟有时照顾不周,她也从不报怨,更不曾背着她二人到许夫人那里告黑状。 每日一醒来,梳洗完毕,便到许夫人房里请安,吃过早餐,又和许夫人一起去给老夫人请安,其余的时间便是逗着若谖玩。 起先,只要凝烟一靠近若谖,许夫人就非常防范,可是一次次观察中发现,凝烟对谖儿不仅没有恶意,反而是真心疼爱这个小妹妹。 就连若谖自己,一开始凝烟一接近她,她就放声大哭,到后来也渐渐喜欢上了这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 果然家庭教育很重样,小孩子有样学样,跟着恶鬼学害人,跟着菩萨学念佛。 好不容易熬过七个月,若谖装做无意识的完整地念了几句诗经,雨荷雨桐惊喜万分,连忙告诉了许夫人,许夫人喜难自禁,谢道:“多亏你们费心教谖儿。”就连红梅白梅也笑说:“每次教小姐说话,见她只是凝神听,却从不学舌,以为她是那种非要长到门栓高才会说话的小孩儿,没想到她原来是在心里默学。” 谁也没留意一旁的凝烟正恨意十足的瞪着雨荷雨桐。 许夫人忙抱了若谖献宝似的到了老夫人跟前,难掩喜色道:“老夫人,谖儿会说话了!谖儿,把刚才念的诗经念给老夫人听听。” 整屋子人的视线都落在她的身上,有惊奇的、讨好的、嫉妒的、艳羡的,却独独没有若谖在前世妈妈的眼睛里看到的那种发自内心的欣喜。 或许是自己的错觉,若谖想,至少老夫人是真心疼自己的。 她望着老夫人,只觉她的目光深隧,她没法看透,但是笑容却是温暖慈祥,心中释然,于是不负众望张嘴诵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其实她还能背下去,她在前世的母亲也曾望女成凤,从三岁起就训练她国学,指望着她凤翔九天,谁曾想,一腔心血付与东流水,她连打鸣都不会,更遑论展翅高飞……咳咳,前尘往事不提也罢。虽然后文如梗在喉,若谖还是刹住表演欲,前车之鉴,一定要低调。 她闭嘴有一会子了,那稚嫩动听的声音余音绕梁,众人皆屏息回味,良久,她父亲的一位侍妾赵姨娘一脸夸张的惊叹:“谖儿如此聪慧,未来必不同凡响。” 另一个温姨娘巧笑嫣然:“等到我们谖儿大了,不知哪位有福的君子求了去呢!” 老夫人一言不发的盯着温姨娘看,多嘴的温姨娘脸上做作的笑容一点点垮掉,表情惨不忍睹。 老夫人脸上写着“燕雀焉知鸿鹄之志”道:“我们谖儿岂是能随便给了人去?” 若谖不在乎以后会嫁谁,反正那是很遥远的事,现在她只想能够光明正大的开口说话,虽说她话少,但是做为一个健全的人还是希望能与他人用语言交流,装哑巴什么的实在不好受。 温姨娘正不自在,不经意看见了凝烟,顿时眼睛一亮,道:“我记得烟儿是一岁多开始说话的,当时我们还都夸她聪明,现在跟我们谖儿一比,原来是笨的。” 众人立刻附合。 若谖听着那些话语都觉得刺耳,只怕凝烟听到心里难过,她同情的向凝烟看去,她却是笑咪咪的说:“我也觉得谖妹妹好聪明,无人能比。” 老夫人看着高兴,转头对翠玉说:“前儿有人送了两盒彩泥人儿,你拿出来,给谖儿和烟儿一人一盒。” 翠玉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不一会拿着两个雕花檀木盒走了进来。 众人眼都看直了,光是这檀木盒子已是价值不菲,里面装的彩泥人只怕更值钱。 翠玉先走到若谖跟前,将两个盒子都打开,摆在她的面前,笑着问:“谖小姐要哪一盒?” 盒子里的彩泥人做工精巧,栩栩如生,做彩泥的手艺人张师傅传说一年只做一百盒,所以奇货可居,因此彩泥人的身价非常高,像这样的彩泥人用这样珍贵的檀木盒子装着,至少三两金,够庄户人家吃上几个月,若非富贵人家钱多得发慌,谁会买了这玩意儿给小孩玩? 若谖瞪着乌溜溜的黑眼珠指着那盒色泽鲜艳,仕女造型的彩泥人奶声奶气的说:“我要这盒。” 一旁的凝烟抿了抿唇,见若谖向她看过来,绽开了一个友好的、甜甜的笑容。 晚上,凝烟借口头有些晕,先回房睡了。 房间里只燃着一只蜡烛,烛光摇曳,光线忽明忽暗地照在她紧绷的小脸上,显得变幻莫测。 她坐在床沿上,紧紧盯着床头边小几上檀木盒子里的小彩泥人看,这些泥人全是工农商士的造型,虽然也做的维妙维肖,可是比不上若缓那盒有趣。 她看了许久,手一挥,将檀木盒子挥到地板上,泥人哗地滚得到处都是,又用脚一个一个碾得粉碎,心里才好受了些。 雨荷在外屋听到动静,忙问:“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我不小心把泥人摔碎了。”凝烟娇娇软软地答道。 雨荷拿着蜡烛走了进来,看着一地粉碎状的泥人,微微蹙了蹙眉,房里是半尺厚的木质地板,便是一件瓷器不用力摔都不一定会碎,何况泥人…… 她抬头看了一眼坐在床边的凝烟,她歪着头,一根手指卷着一绺头发玩,一双手荡来荡去,眉眼天生笑弯弯的,样子很讨喜。 “小姐怎么把这么珍贵的泥人给摔了呢?”雨荷蹲下来一面收拾地面一面惋惜的问。 “我口渴,想要喝茶,结果刚一下床就把装泥人的檀木盒子碰翻了……”凝烟可怜兮兮地说。 雨荷抬头望了她一眼,心一软,道:“要喝茶怎不叫奴婢?” 说罢先放下手头的事,去了外屋倒了一杯茶送到凝烟手里,然后依旧蹲下来收拾碎掉的泥人。 “哎呀!”凝烟惊呼了一声,雨荷本能仰起头来,一杯热茶倾了下来,烫得她脸一痛,茶杯砸在鼻梁上,鼻血刹时流了出来。 第十七章 抓周 凝烟吓得大呼小叫,跳下床来,用袖子揩雨荷脸上的茶水和鲜血,嘴里不停地说对不起:“茶太烫了,我有些拿不住。” 雨荷强笑道:“小姐今儿怎么了?尽摔东西。”心想,茶虽有些热,但温度她试过了的,就是怕烫到她,特意加了凉茶,况且茶杯是上好的瓷,隔热效果很好,不应该烫得端不稳…… 她看了一眼凝烟,她正楚楚可怜地看着她,一脸自责…… 或许,真的是没端稳?毕竟她那么小,皮肤那么娇嫩…… 雨荷走到外屋用凉水敷脸,幸亏只烫红了皮,只是茶杯砸在鼻梁上到现在还很痛。 雨桐刚由许夫人那儿回来,看见雨荷狼狈不堪,惊讶地问:“这是怎么说!” 雨荷苦笑了一下,刚要解释,凝烟已经穿着中衣跑了出来,惶恐不安地看着雨荷,将唇一咬,道:“我去伯母那里认错。” 雨荷、雨桐想拦都拦不住,只得跟了过去。 凝烟赤着双脚,一口气跑到许夫人那里。 许夫人正在榻上逗若谖玩儿,见她满脸是泪的跑到她跟前,扑通一声跪下,唬了一跳,惊问道:“烟儿,发生了什么事?” 凝烟抽泣着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磕了个头道:“求伯母责罚。” 雨桐、雨荷讪讪地立在一旁,虽说的确是凝烟的无心之错,可她这么做,总有些小题大作,哪有主子无意伤了奴才,还要请罪的,若是不明真相的外人得知,一定以为恶奴欺幼主…… 重新侍候了凝烟睡下后,雨桐和雨荷正准备熄了蜡烛歇息,红梅敲门而入:“夫人叫你们过去问话。” 两人的心均是猛的一跳,来到正房,若谖已经睡着了,许夫人守在她身边绣着一件小肚兜,雪白的绸缎上几朵莲花婷婷玉立,既清雅又娇艳。 她脸上仍是柔柔的,也不抬头,依旧一针一线地绣着肚兜,温婉道:“我只是派你们监视凝烟,怕程姨娘暗中教她使坏,害我们谖儿,你们怎么把她吓成那样?若是传出去,那起爱嚼舌根的准以为我收养凝烟是假,借机报复是真,以后可不准再发生这样的事。” 雨桐、雨荷只觉心塞,即便解释,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只得含着委屈应了。 许夫人这才抬起头来,看了看雨荷脸上的烫伤,不是很严重,吩咐白梅拿了烫伤药给她。 过了几天,老夫人不知怎的知道了那晚发生的种种,又把她们叫去训斥了一顿,大抵意思是凝烟虽是庶出,可也是主子,轮不到她们这些奴才欺负。 雨荷、雨桐再见凝烟时,都有点发怵,生怕哪点没伺候好,惹得她又跑到夫人那里自我检讨,害她们吃不了兜着走。 许夫人见她们服侍的战战兢兢,更是为了避嫌,干脆将她俩人收回,把以前服侍过凝烟的丫头香草从老夫人那儿讨来给了凝烟做大丫鬟,每月是二两的月银,又将那两个总角的小丫头依旧叫了去供凝烟使唤。 三个丫头,香草原本只是个三等的丫鬟,现在被提拔成一等丫鬟,每个月月钱翻了一倍,那两个小丫头,也从最底层的奴才一跃成了二等的丫鬟,每月也有一吊钱的月钱,三个人都喜不自胜。 凝烟见到她们三个,犹其是香草,高兴的要命,将自己的房门关了,说:“我再三求了伯母,总算让你们都回到我身边了。” 香草她们三个讶异道:“奴婢还以为是夫人恩赐,原来是小姐照拂提拔奴婢几个!”忙磕下头谢恩。 凝烟问那两个小丫头原叫什么,一个答二丫,一个答三娘。 凝烟少不得给她们改了名儿,叫做宝珠、瑞玉,三个丫头对她忠心耿耿。 北风刮得鹅毛大雪在空中乱转,几个时辰方才住了,天地间只余白茫茫一片,又是一年腊梅香,若谖已满周岁。 因为她是方府的嫡长女,再加上许夫人生了长子方靖墨七年之后才得此女,又兼老夫人溺爱,所以方府在款待宾客的锦绣堂大摆周岁宴,前来贺喜的宾客络绎不绝。 若谖被盛装了抱出来展览。 她在前世性格喜静,再加上体质弱,养得有些任性,家里来了客人,不过问个好,端杯饮品,便躲进自己的房间很少陪客,现在当作珍稀动物被人围观,已经很不习惯,还要被一堆莫名其妙的女人亲来亲去,不是自己目前攻击力为零,她真的很想扁人。 最后,她实在忍无可忍,嚎啕大哭。 许夫人忙将她搂在怀里,百般安抚:“宝贝别哭,等抓完周咱们就家去睡觉。” 于是若谖被放在摆满了各种物品的榻上。 若谖瞪圆了眼睛,看着混在各色物品里的锤子、小锹这些奇葩的东西,难道有人会觉得自己有盗墓的潜质?! 她的视线移动着,看见离她最远的地方放着一个闪瞎狗眼的凤冠,一看就价值连城,她两眼冒着星星光,立刻奋力向目标爬去。 围观的人这时都安静下来,屏息以待,看看这个老夫人千娇百宠的小东西将来是个什么造化。 大冬天的,若谖穿得又多又繁复,爬起来很费力,一个没爬好,还侧翻向榻下滚去,情急之中,她一手抓住一杆秤,又一手抓住一个小型的石磨,才勉强没掉下去。 周遭马上响起一片虚伪的惋惜声,好像在嘲笑方老夫人错把山野当凤凰,这分明是个市井女子的模式嘛。 方老夫人面色难看。 若谖待身子稳住,忙松了手上的东西,方老夫人的脸色稍稍缓和。 若谖继续向前爬着,终于把那顶价值不菲的凤冠抱在了怀里。 “好闺女!”许夫人激动得差点滚下泪来,将她和凤冠紧紧抱在怀里。 四周响起此起彼伏的祝贺声:“可喜可贺,贵府要出娘娘了!” 方老夫人脸都快笑裂了,一再谦逊:“哪里,哪里。” 什么?!凤冠代表的是这个意思?! 若谖一惊,手一松,凤冠从手里坠落,幸亏哥哥方靖墨在底下接住。 凝烟被宾客挤到不显眼的角落里,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众人恭维许夫人,一声不吭的转身,拿了个碟子,装了一些宴桌上吃剩的大鱼大肉,绕到锦绣堂侧面的一块空地上,不一会儿,一只怀着幼崽的母野猫拖着沉重的大肚子慢慢靠近,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接近。 第十八章 母猫 凝烟蹲下身来,从碟子里拿出几块鱼块放在地上,那只怀孕的母猫大概是饿极了,也不知怕人,赶紧叼起一块鱼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许夫人看看怀里的若谖萎靡不振的样子,以为她困了,便命白梅带她先回慧兰苑。 出了门,诺谖被冷风一吹,人清爽了许多,在白梅怀里支起小脑袋东张西望,看见凝烟蹲在那里,有些好奇,伸长脖子一看,她把吃剩的鱼肉拿出来喂一只怀着宝宝的野母猫吃,心里很有些震惊。 凝烟听到脚步声,猛地回过头来,见到白梅,忙站了起来,弯着好看的大眼睛问:“姐姐送谖妹妹家去呢。” 白梅笑着应道:“是啊,谖小姐乏了。” 她看了看那只大快朵颐的母猫,赞道:“烟小姐真有善心。” 凝烟只是抿嘴笑。 白梅抱着若谖离去。 凝烟又蹲了下来,静静地看着母猫吃,表情有几分忧伤。 一会儿,地上的鱼肉就被母猫吃了个精光,凝烟将碟子里剩下的食物全倒在地上。 母猫又吃光光,意犹未尽,想上前看看她手里的碟子里还有没有。 凝烟把碟子端到它眼前又收回:“没有了哦……” 那只母猫以为她要把吃的拿走,本能的伸出爪子狠狠挠了她一下,顿时挠出五条血痕。 凝烟皱着眉缓缓地站了起来,冷不丁飞起一脚朝着对着她喵喵叫唤的母猫肚子狠狠踢去,把它踢飞老远。 她的表情变得狰狞,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我是看你和我一样可怜才喂喂你,居然恩将仇报!该死!” 子辰正好路过,看到这一幕,忙缩进了一棵大树后。 凝烟觉得身后有人,紧张地回头,看见温姨娘独自一人神情寞落地从锦绣堂走了出来,自己无儿无女,里面的欢娱与自己有何干系? 她脸色一缓,忙跑了过去请安道:“温姨娘好。” 温姨娘眉开眼笑道:“怎么一个人在雪地里玩?你的丫头也不知给你送个手炉?” 说着,就要把自己的手炉给她。 与若谖比起来,温姨娘更加喜欢凝烟,不仅因为她嘴甜,更因为她是庶出,在身份上更有亲切感。 凝烟推辞道:“烟儿常听我姨娘说,姨娘身子单薄,所以姨娘留着自己用吧,烟儿却是无妨的。” 温姨娘笑笑,不再推辞。 “姨娘是要家去吗,烟儿也是呢!刚在宴席上头都快被吵破了。”凝烟说着用手敲了敲自己的小脑袋,一脸痛苦状。 温姨娘曾经拍若谖的马屁被老夫人嫌弃过,因此厌恶若谖,将嘴一撇,鄙夷道:“可不是!不过是给谖儿过个周岁,闹得也太不堪了!哪里像钟鼎之家,倒像是一夜暴富的市井之徒!” 凝烟听了,用袖子遮着小嘴笑道:“姨娘嫌他们闹得不成体统,伯母却嫌你们几位姨娘生来卑微,便是穿了龙袍也不像太子,生生一副小家子气。” “夫人……真这么说过?”温姨娘将信将信,许夫人可是府里有名的贤惠人,怎会在背后说人?可这话又是从年仅六岁的凝烟嘴里说出,她又不得不信。 凝烟意识到自己失言,将脖子一缩,吐了吐舌头道:“烟儿也是无意中听丫鬟姐姐说的,也许是那些奴婢暗中中伤伯母呢?” 温姨娘一听,想,凝烟现住在慧兰苑里,接触到的丫鬟自然都是许夫人身边的丫鬟,这些丫鬟一向对许夫人忠心,既然凝烟偷听到的是她们的话,那就绝不是中伤许夫人,而是的的确确是许夫人说过这样的话。 她的脸马上沉了下来。 子辰待她二人走远之后,才从树后转了出来,走到那只母猫跟前。 母猫身下全是血,半闭着眼,微呲着牙,已经死了。 血泊里躺着一只奄奄一息,还不会睁眼的小猫咪。 子辰看看母猫仍胀鼓鼓的肚子,猜想其它没生出来的小猫肯定胎死腹中了,只觉毛骨悚然。 他略思忖了一番,从身上掏出块帕子,小心翼翼地把那只还有一丝生气的小猫放在帕子里带走了。 两人正走着路,凝烟忽然站住,扯了扯温氏的袖子,压低声音鬼鬼祟崇道:“姨娘你看!” 温姨娘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抬头见前方阴晦的林子里立着两个人,不留意根本就不会注意到。 她一边嘴角立刻弯起,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容,一言不发,转身向锦绣堂走去。 凝烟见状,眼里闪过一丝阴谋得逞的得意,赶紧跟了上去。 白梅抱着若谖边走边抱怨:“短命鬼!好好的,睡什么觉!害我还要送你回去!” 若谖不怪她,今天是她的周岁宴,老夫人心情好到爆,肯定会对侍宴的人大大有赏,白梅现回了慧兰苑这些赏银就得不到了。 做丫鬟的,手里有些积蓄,便是以后嫁了人也有些底气,特别是像白梅她们这些从小被卖为奴的女孩,也没个娘家人可依靠,银子便是她们最后的退路,说起来的确心酸。 若谖过意不去地低下了小脑袋。 白梅一路小声咒骂着往慧兰苑走去,不防从路边林子里走出个人来,拦住她的去路。 她唬的差点跳起,定睛一看,是燕倚梦,也不知她在这里候了多久,脸和鼻子耳朵全都冻得通红。 燕倚梦贪恋地看了一眼白梅怀里的若谖,一贯高冷的容颜这时却露出谄媚的笑,将一吊钱塞到白梅手里,乞求道:“让我帮你照顾一下谖小姐吧。” 白梅自然知道夫人是默许的,也就心安理得收了燕倚梦的银子,这样的事不论是她还是红梅都做过好几次了,自己得了利,又遂了燕姨娘的心,两边都好,何乐而不为? 她将若谖交给她,一再盯瞩:“千万别让老夫人知道,不然我和夫人都要吃不了兜着走。”说完,便急急地向锦绣堂跑去,希望赶得上领赏。 若谖回头,看见温姨娘和凝烟明明向她们这边走来,怎么忽然又调转了头,心里有些纳闷。 第十九章 暗算 燕倚梦抱着若谖喜欢得不知如何是好,一路上不停地亲吻着她娇嫩的小脸将她带到自己的竹猗轩,两人在榻上尽情的嘻戏。 便是百忙之中燕倚梦还不忘吩咐蝶舞往薰炉里不时加把百合香,生怕屋里温度低,冻着若谖;过几分钟又将手探进若谖的后背摸摸有没有出汗,生怕汗湿了里衣穿在身上不舒服不说,待不疯玩了,汗一冷,冻出病来,若有,哪怕些微的汗,也要命蝶舞拿了棉帕来自己替若谖将身上的汗擦去;隔一会子又怕若谖渴了,命蝶舞端来银耳汤来,自己亲自给她喂食;又怕她饿了,叫蝶舞炖了蛋羹给她吃,真真是把若谖视若珍宝,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上怕摔了,支使得蝶舞忙得脚不沾地。 若谖每每看见燕倚梦独处的时候眼里是无尽的哀伤,几将她单薄的身子淹没,有人时,又是了无生趣的冷漠,将他人隔绝在自己的心门外,总是莫名心疼她,现在有机会搏她一笑,舒展一下眉头,她心里倒是十二万分的愿意,因此竭力承欢她眼前。 温氏重返锦绣堂不一会儿,就见白梅也匆匆返回,混在丫头堆里领赏银,她心里更有底了,几次三番想走到老夫人跟前将刚才看到的一幕告诉她,但终究有些犹豫。 一来她有些怵老夫人,怕像上次一样弄巧成拙。 二来,有许多宾客正围着老夫人话家常,自己现在当着众人说这些,实属自揭家丑,到底不妥…… 可若是现在不说,过了时辰,事情有了变化,再说也无益…… 温姨娘坐立不安,焦灼不已。 话说方老夫人陪着宾客中的女眷说了会子话,便觉吵闹得头晕,遂托了方家的几个近亲帮忙照料,自己回屋歇息。 许夫人见状,想着外面冰天雪地,担心丫头们服侍的不仔细,忙叫人用软轿抬着老夫人,自己亲自护送。 程氏因为是给若谖摆周岁酒,来的客人很多,又兼送的礼也稀罕,想当初她的凝烟周岁可没这么热闹排场,收的礼也不过是些金银绸缎,心里痛恨宾客全长的是狗眼睛,嫡庶态度迥然不同,于是也赌气准备离开,见许夫人正安排老夫人坐轿,遂也装孝顺一起护送。 老夫人素不喜她,在轿内慢语道:“有你嫂嫂送我就够了,你送烟儿回慧兰苑吧,天寒地冻的别冻坏了她。” 程氏表情僵了僵,笑容有些尴尬。 凝烟接话道:“送老夫人凝烟才不怕冷呢!” 许夫人欢喜地将凝烟耳旁的碎发理了理:“这孩子,可真有孝心,谖儿将来有她一半有心我就知足了。” “谖儿是当娘娘的命,我们凝烟哪里能与她比?”程氏用帕子遮着嘴巧笑着说,语气却是酸溜溜的。 老夫人将脸一板,稍稍露出点厌恶之色。 温氏在几步之外站着,心想此时若再不有所举动,机会错过了难有下次,遂闭了闭眼,心一横,满脸堆笑地走了过来。 许夫人见是她,表情淡淡的浅笑了一下。 凝烟到底是个孩子,未曾察觉到气氛的微妙,欢天喜地的叫了声:“温姨娘。” 温氏抚了抚她的小脑袋,笑着说:“今儿我也来凑热闹,送老夫人家去,顺便去看看谖儿,她刚才似乎有些不舒服。” 程氏见她这个无后的妾室也敢跑出来和她在老夫人面前争宠,脸色一沉,正准备出言暗讽她几句,凝烟偷偷握了握她的手,用眼神制止她。 程氏素知自己的女儿人小鬼大,虽不明白她的用意,但还是将一团怒火硬咽了下去。 许夫人忙阻止道:“谖儿倒没什么大碍,温姨娘不必特特的去看她,一个小人儿哪担得起这般宠爱。” 老夫人在轿内听到她们的谈话,严肃道:“就是因为小,所以哪怕一点不适都要重视,不然一个闪失可要后悔莫及,先且别忙着送我家去,我也要去看谖儿。” 程姨娘暗自撇嘴,不就是刚才抓周暗示那个小贱人是娘娘命格,才如此器重吗?八字没一撇的事,居然这般当真,实在是好笑! 白梅脸色变得煞白,望了望许夫人,她却只顾着回老夫人的话,未曾留意。 凝烟眼里含着一丝阴险的笑。 白梅无法,只得硬着头皮跟着。 一行人到了慧兰苑,却见院门虚掩,再也寻不到一个人,那些小丫头们大概全跑到荣禧堂抢果子吃去了。 老夫人脸上带着些许怒气,对许夫人说:“你要好好管教一下你屋里的奴才,也太纵容了,屋里烧着薰炉,点着蜡,谖儿一个人睡在里面,若是走了火,可不是玩儿的。” 许夫人大气不敢出,曲着背唯唯诺诺。 一行人进得屋里,薰炉加的香不少,还在袅袅地冒着热气,所以屋里还是很暖和,老夫人稍稍放了点心,只是蜡烛快要烧完,红梅忙重新拿了新蜡点上。 老夫人走到榻前一看,榻上空空的不见若谖,当时脸便沉了下来,凌厉地看着许夫人:“谖儿呢?” 许夫人愣住,白梅战战兢兢。 温氏紧悬的心一松,话里有话道:“大概有人喜欢谖儿抱走了也说不定,反正谖儿有稳当的人照顾,老夫人就别心急了。” 老夫人定定地看着温氏:“你知道些什么?” 温姨娘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心虚地看了一眼许夫人,此时方才意识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若将自己看到的实话实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势必和许夫人拉下仇恨,于是略一思忖道:“我依稀看见燕姨娘在此出入过——隔的有些远,天又阴沉,看的不是甚清楚,也许看错了吧。” 说着,偷扫了许夫人和白梅一眼,白梅的神色早已大变,许夫人却还是如古井一样波澜不惊。 老夫人一听,转身向外走去,众人忙都跟上。程氏虽不清楚事情的缘由,但看情况,有戏可看,自然幸灾乐祸也跟着去了。 白梅走在最后,想抓住个小丫头帮她跟燕倚梦通风报信,那些小丫头却像死绝了般,一个也没看见,她又急又恨,却无可奈何,偏凝烟回头,问她:“白梅姐姐,你在磨蹭什么?” 白梅一跺脚,只得跟上。 第二十章 责罚 燕倚梦正扶着若谖在榻上学走路,忽听外面小丫头慌慌张张地报:“老夫人、夫人来了!” 燕倚梦和蝶舞当下愣住。 门外的拍门声已如催命般响起:“燕姨娘,老夫人来了你竟然敢不开门,是不是想要动家法!” “不要……”若谖听到娘亲的乞求声,心里的担心减了几分。 蝶舞急忙跑去开门,翠玉不等门完全打开,便一脚踹去,蝶舞惨叫一声倒在地上,蜷着身,捂着腹部,额头上已然冒出豆大的冷汗。 若谖瞪圆了眼睛看着翠玉,下这么重的脚,她就不怕开门的人是燕倚梦么? 翠玉啐了蝶舞一口,骂句:“贱婢!动作这么迟缓!”便扶着老夫人进了屋,许夫人跟在后面,看了眼地上的蝶舞,顿了顿脚,想扶却又不敢,终是抬脚进了屋,白梅、红梅看见榻上的若谖,脸色变得雪白,尤其是白梅,惶恐得五官都挪了位。 温姨娘看见谖儿脸上却是大喜,她生怕她被转移不在这儿,那她想借老夫人的手惩戒燕倚梦的心愿可要落空了,而且还会落个诬告的罪名。 同样是为妾,为什么她燕倚梦就能独受老爷宠爱,她却要夜夜守空房!不给她点苦头吃吃,自己怎咽下这口气! 程氏牵着凝烟跟在最后,那张小人得志、幸灾乐祸的嘴脸看了叫人心生厌恶。 燕倚梦已跪在了地上,磕头道:“燕倚梦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连看也不看她一眼,在榻上坐下,将若谖搂在怀里,犀利的目光威严的扫过众人,暗沉着脸色问:“是谁准许你们让这个娼妇带若谖的?没听说近朱者赤,近墨着黑吗?我通共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孙女,绝不能叫人带坏了去!” 程氏听到“只这一个宝贝孙女”时,描得过分细长而显得刻薄的眉毛狠狠挑起,复又缓缓落下,握着凝烟小手的力度增大了不少,凝烟吃疼,泫然欲哭地看着她。 满屋子静可闻落针声,所有的人垂着头,就连呼吸都尽量放到最轻,生怕引起老夫人的注意,自己躺枪了。 老夫人目光倏地落在许夫人脸上,静静地逼视着她。 许夫人沉默了片刻,跪在地上:“老夫人要责罚就责罚我一人吧,是我……” 她话未说完,白梅扑通一声跪下,磕了几个响头,再抬起头时已是泪流满面:“老夫人,不关夫人的事,是奴婢贪图赏银,所以……” 一直跪在地上老夫人没叫起不敢擅自站起来的燕倚梦忽然冷冷道:“都别说了!我自己做的自己当!犯不着要别人替我挡箭!我是无意中看见白梅抱着谖儿回慧兰苑,便远远的跟过去,待白梅离开屋子,自己偷偷的潜入,将熟睡的谖儿偷来玩会儿,以慰我丧子之痛!” 老夫人冷笑几声:“果然是娼妇出身,行事原就比别人歹毒,什么抱着谖儿玩会儿,以慰丧子之痛不过是掩耳盗铃的鬼话而已!分明是嫉妒谖儿聪明漂亮伶俐,一心想调唆了她学不成好!自己丧子见不得别人好罢了!” 许夫人一脸难受的看着燕倚梦,恨不能将她的痛楚移到自己身上。 燕倚梦到是表现得很平静,好像老夫人的指责跟她半毛钱也没有。 老夫人视线一转,落在白梅身上:“越想得银子,越要你得不到,翠玉,传管事的,扣去白梅三个月的月钱!” 若缓自始至终不敢为燕倚梦说上一个字,她深知祖母的个性,唯我独尊惯了,越和她对着干事情就会变得越糟糕,况她才周岁,说太多了岂不引人怀疑? 老夫人凌厉的眼神锋利地扫过众人,:“只要再有若谖和燕倚梦在一起的事情发生,不论原因,负责照料若谖的奴才一律打死!” 众人一听,皆胆怯地缩了缩脖子。 白梅正在为扣了三个月的月钱心疼得死去活来,真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现在听了老夫人的话又庆幸不已,同时万分感激燕倚梦将一切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若谖的目光在温姨娘和凝烟身上逡巡,谁告的密,她还是她? 晚上回到慧兰苑,吃过晚饭,凝烟借口白天吹了冷风,头有些晕,先回房了。 许夫人命人烧了滚烫的红糖姜水亲自送去给她喝了,看着她睡下才回到自己房里,对白梅说:“明儿一大早请个大夫给烟儿看看,虽是小病,用不着看大夫,但她毕竟客住在咱们这儿,若不请大夫,恐有人说咱们苛待了烟儿。” 白梅答了声:“是。”闷了半天,开口道:“咱们与温姨娘往日无仇,近日无冤的,今儿她竟这样暗算我们。” 许夫人笑了:“你当她是对付你我?她只是争风吃醋而已。” 白梅细想了一想,明白过来,悻悻道:“我们却成了炮灰。” 若缓在榻上拿着个球玩,听了她们的对话,方才知道今日的事与凝烟无关,想着她连对一只野母猫都那么友善,心应该不会坏到哪里去,是自己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对她太过防范。 没过几日,是程氏的生日,许夫人心细,特意准备了礼物让凝烟去芷晴院给她生母庆祝生日。 “你们母女两个有段日子没正正经经相处一天了,今夜你就在程姨娘那里住一夜。” 凝烟哪里愿意住在那个寒窖一样的破院里,乖巧答道:“姨娘那里有几个哥哥侍奉,到是伯母这里,谖妹妹又小,墨哥哥们在学堂里求学,膝下无人承欢,……烟儿喜欢伯母,一刻也不忍分开的……等给姨娘过完生日,烟儿就回来。” 许夫人听了点头应了,心里却叹息,这孩子太急功近利,连生母也不顾了,是个薄情的人。 凝烟带着香草去了芷晴院,将许夫人准备的礼物拿了出来,八匹色彩鲜艳的绸缎,几盒精致的点心,一串价值不菲的红珊瑚手链。 程氏爱不释手:“你把你伯母哄的挺开心的,我过生日居然准备了这么丰厚的礼品。” 凝烟有些看不起她眼皮子浅,这么点东西就高兴成这样! 并且这么大把年纪了,不懂得隔墙有耳,香草就在旁边,她可什么都敢说!就不怕这些话传到许夫人那里,给自己惹下麻烦! 第二十一章 起疑 凝烟回头对香草说:“伯母答应准备一桌席面给姨娘过生,姐姐去厨房看看准备的怎么样了,那帮奴才,你不催她们,她们就一直怠懒。” 香草应了一声,出了门。 凝烟挑帘向外看了看,廊下没人,才埋怨道:“香草在跟前,姨娘怎那样说话?” 程氏不以为意地笑道:“香草是咱们的人,有什么好担心的!” 凝烟冷笑:“姨娘白活了几十岁,没听说过人心隔肚皮吗?再者,有钱能使鬼推磨,哪有谁必须为谁卖命的理!” 几句话说的程姨娘哑口无声。 隔了一会子,凝烟又道:“自小姨娘便教我要笑里藏刀、借刀杀人,姨娘却一点也不会这两招,昨儿不是我拦着,今儿你能得到这些好东西?” 程氏想了想,道:“是你一步一步诱着温姨娘当炮灰?” 凝烟得意地点了点头,想起那日温姨娘拿自己出丑替她解围,忍不住切齿道:“她不仁,我便不义,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按说凝烟变成这样,程氏应该感到欣慰,可是她想起那****把她这个亲娘当炮灰的情景,再看看眼前这张精致可人纯真的小脸,身上一阵发冷。 白雪化尽,冬去春来之时,季节交换、冷热交替,若谖太小,体质又弱,一个不适应,便感染了风寒,病势来得凶猛,很快烧成肺炎,古代称之为肺痨,那个时代,医术落后,即使一场肺痨也极易要了人的命去,于是请大夫、抓药……整个方府闹了个人仰马翻。 燕倚梦心心念念牵挂着若谖,只听人说她情形不妙,却不能亲眼看上一眼,心里又急又痛,也病倒了。 那时若谖的父亲一颗心全在若谖身上,没怎么去竹猗轩,再加上府里的人都知方老夫人厌恶燕倚梦,也就没有人跟他提及燕倚梦生病的事,是以他并不知情,倒是许夫人得知后,暗暗叫人请了大夫给燕倚梦治病,过后跟方永华提起,要他有空去看看燕倚梦,大老爷感动不已。 这天白梅去老夫人那里取了药往回走,看见蝶舞站在前方,似乎专程在等她,她立刻心烦地锁紧了秀眉。 自那日老夫人训话后,红梅白梅再也不敢将若谖托付与人,更别说让燕倚梦看上一眼。 特别是白梅,便是有时候自己单独走在园子里看见燕倚梦远远向她走来,也是如躲瘟神一样躲着她,只留下燕倚梦落寞地伫立在萧萧北风里。 自己这么躲着她,她还不死心,现在竟然派了蝶舞堵她的路,真是太没眼色了! 白梅左右看看,没别的路可走,况且老爷夫人还等着她的药,只得装做没看见,快步从蝶舞身边经过。 蝶舞一把拽住她,隐着怒气道:“为何见我就躲,我又不是老虎会吃你!” 白梅知道燕倚梦性格孤傲,不屑与人争辩,可蝶舞却是个爆竹,一碰就炸,于是陪笑道:“姐姐说哪里话,我想亲近姐姐还没机会呢,怎会躲着姐姐?”她将手里的药举起给蝶舞看,“我这不是急着回去煎药吗?” 蝶舞这才松了手,从身上拿出个帕子打开,将里面的两个五两一锭的银锭递与她:“这是我家姨娘特叫我送与你的。” 白梅缩手不敢接,吞吞吐吐道:“你也知道,老夫人说,若再有若谖小姐和燕姨娘在一起的情形发生,直接把我们打死。” 蝶舞不屑地看着她,讥讽道:“我家姨娘不是要你为难!是想着上次害你白扣了三个月的月钱,心里过意不去,巴巴的想补偿你,你也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说完,没好气地把银锭往她手里一塞,转身就走。 白梅反到没了意思,发了一会子呆,将银子揣在怀里。 回到慧兰苑,白梅将药煎好,送到许夫人手里。 许夫人接药碗的时候,不经意看到她腕上有道青紫的伤痕,蹙眉问道:“这是怎么弄的?” 白梅方才发现那道於伤,想了想道:“是蝶舞弄的,没想到那个死丫头劲那么大。” 许夫人不相信地看着她。 凝烟好奇地凑过来看了看白梅腕上的那道青痕,道:“我姨娘曾经也被蝶舞箝出这样一道一模一样的伤痕,我姨娘怀疑她会武功,不然那么瘦怎么会有那么大力气!” 许夫人听了低着头若有所思。 若谖整整养了两个月,病才痊愈,人整整瘦了一圈,下巴尖尖的,显得眼睛特别大,我见犹怜。 老夫人本就对上次许夫人太宽待下人,以至于燕倚梦有机可乘,偷了若谖玩耍的事心生不满,现在若谖又大病一场,差点夭折,便以许夫人不会照顾若谖才导致她生病为借口,一把抢了她去亲自抚养,并且语重心长地劝导不舍她的父母道:“此女险衅,夙遭闵凶,吾以老福,或可改运。”翻译成现代文就是“这个丫头从小就这么倒霉,我或许可以借着我长寿的福气,改变她多灾的命运。” 若谖好笑,自己除了出生那时情况有些不妙,长到一岁多才病了这么一次,相较前世吃药比吃饭多、每天被病痛折磨她已经很知足了,她这么锦衣玉食地长大被称做命运多舛,那些投生在贫苦人家的女儿又如何形容呢? 老夫人对她可谓是精心栽培,不满两岁便教她识字断文。 若谖以十七岁的心智去学,自然过目不忘,处处表现得像个神童,老夫人喜出望外,只要跟人提起她来,就是一脸一身炫酷狂拽吊炸天,对她更加宠溺,简直百依百顺,自她会走路起,她在方府都是横着走,不是前世父母教养的好,以老夫人的溺爱教育,她肯定会鱼肉乡里,奸淫掳掠。 但是若谖并不是十分的开心,大户人家的闺女都是养在深闺人未识,自己不能轻易串门找人玩,别的适龄千金也难得来一次方府,就算偶然与别府千金见了面,因为不熟,也难玩到一块。 虽然身边侍候的丫鬟一大堆,可是阶级身份不同,她们左一个奴婢知道了右一个奴婢该死,若谖只能无奈地放弃了与她们进行灵魂交流的打算。 转眼长到了五岁,老夫人正式请了西席教若谖琴棋书画,虽说古代女子无才便是德,学这些没什么用处,但是能让生活多一些雅趣。 琴跟画若谖是不惧的,前世父母在才艺上砸的银子为她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虽然前世学的是西洋乐器和水彩画,但艺术是相通的,古琴、水墨画什么的无师都能自通,何况授课的是名师,学的越发精益。 第二十二章 面圣 光阴悠悠,转眼若谖就长到了七岁,渐已显露出倾人城的绝色容颜,看过的人都说她及笄之年必定倾人国。 若谖的父母虽人前谦逊,一再坚称她不过蒲柳之姿,可春节期间却带着她四处得瑟。 正月初三是嫁出去的女儿回娘家拜年的日子。 许家如今门楣显赫,是因为出了一位许平君许皇后,人虽已长辞于世,却是现今汉元帝的亲妈。 若谖的性格按照老夫人的话来说,娴雅不可方物,现代汉语就是“宅”,可架不住许家有歌舞表演的诱惑,遂跟了父母同去。 好在许家有位比她大五岁名叫许夸的小姨跟她相处的还算好,听完了歌舞,两人看大人们划拳行令闹得不堪,便偷偷地溜下席来,顶着漫天翻飞如银蝶的大雪,满园子疯跑着玩。 谁曾想皇上正带了大队人马不期而至,以示天子对许家的殊宠,说白了就是皇上待在宫中好闷,出来找人花天酒地。 若谖和许夸偶然间得见天颜,忙第一时间拜倒在天子脚下,山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时阖家上下已知皇上大驾光临,倾巢出来迎接圣驾,恰巧看见若缓姨甥两冲撞了龙驾,一家大小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黑压压跪了一地,却只听见漫天鹅毛大雪簌簌落下的声音。 皇上倒看不出有丝毫的怒气,反而饶有兴趣地看着满头大汗的许夸问:“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许夸以头碰地,机智应答:“战战惶惶,汗出如浆。” 皇上嘴角渐渐勾起,一丝笑意流入了眼里,视线一转,看看若谖,光洁如玉的额头上一滴汗也没出,略显讶异地问:“你就不怕朕吗?” 若谖来自那个人人平等的世界,阶级观念淡薄,皇帝不皇帝的她还真没想到要去怕他,再加上从小到大被祖母宠溺得横行惯了,早就不知怕为何物,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三九严寒,大雪纷飞,流出的鼻涕都能冻成冰条,出汗什么的也太违背生理反应了,于是贤良淑德、恭敬有加的答道:“战战栗栗,汗不敢出。” 皇上先是一怔,继而开怀大笑了几声:“好一个慧黠的孩子,朕喜欢!” 众人见龙颜大悦,全都死里逃生般长松了口气。 皇上将腕上一串剔透莹亮的明黄色碧玺串珠卸下,赐与若谖:“仓促之下,朕也没什么东西赏你做见面礼,就将这串珠子拿着玩吧。” 若谖双手捧住,谢主隆恩。 事后,若谖的父母心有余悸地说,幸喜当今圣上性格柔和,不计较若谖姨甥两惊了圣驾,却又不无得瑟的补充一点,主要还是他们谖儿机敏无敌,所以才能转祸为楅。 若谖暗想,前世自己以废才的状态苟存于世,这一世居然会被人冠以敏慧,也算得上否极泰来,铁树开花。 皇上温不温柔,长得怎么样,若谖根本一无所知,事后回想起与皇上第一次在漫天大雪里偶遇,没有像乾隆遇见大明湖畔的夏雨荷那般干柴烈火,咳咳,诗情画意,毕竟两人年龄悬殊有代沟,若硬要擦出爱情的火花,欠的不仅仅只是东风,只记得自己当时被皇家天威的酷炫晃瞎了狗眼,以至于忘了浏览一下天颜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是三头六臂,还是七情六欲? 但是她知道自己因那次偶遇天下至尊后便以燎原之势势不可挡地火遍整个长安,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关于她惊心动魄、震憾山河的传说,她已经是美貌与智慧并存的吉祥物了。 一时间,前来方府求亲的人络绎不绝、前赴后继,候选人从刚刚坠地的男婴到中老年大叔一网打尽,那一年,家里的门槛都新做了好几回。 若谖发现自己内心还是蛮强大的,居然能够容忍这个局面,毕竟来的都是人,好歹是同类,没有出现妖人或者人妖,已是感谢天感谢地,感谢祖宗在天之灵。 但是选夫君什么的对她来说还很遥远,毕竟她现在的身体不过七岁,正是人生最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美好时光,花开堪折直须折,当然要抓紧时间及时行乐,何苦为不确定的将来愁白了少年头! 又过了两年,若谖已经九岁,正月初五难得出门的许夸随了父母到方府拜年,众人还津津乐道皇上接见她和若谖的事来,自然是赞若谖的多。 许夸家教甚好,女孩子的妒嫉之心并不重,见众人都夸着捧着若谖,也不觉得自己受冷落,大方得体含着笑安静地坐着。 若谖冷眼看她,果然有母仪天下的气质,只是后来怎么就不得善终了呢? 凝烟那时已经十四岁,生就一颗玲珑心,最会察言观色,见许夸有些许无聊,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小声道:“许姨若不嫌弃凝烟身份卑微,凝烟很想陪许姨在园子里逛逛。” 许夸点点头,随她来到园子里,两人边走边 边看景致边闲聊。 头天下了大雪,天地间银装素裹,配着青松翠竹,还有如烟脂般的红梅,以及隐隐的梅香,让人心旷神怡。 “……谖妹妹年龄小,如有冒犯之处,许姨凡事要多担待些。” 许夸听得一头雾水:“恕我愚昧,听不懂烟儿在说什么。” 凝烟望着远处道:“皇上问谖妹妹时,谖妹妹只用伏在地方不动就好,为什么非要说出‘战战兢兢,汗不敢出’的话来,将许姨比下去。” 她转过脸来看着许夸,她很平静。 凝烟接着道:“若没有谖妹妹那句话,许姨的那句对答必成经典。” 她抱歉地笑了笑:“我这个谖妹妹什么都好,就是争强好胜,在家也是这样,凡是总要胜过我在我头上才罢休,真是坏得可爱呢!” 两人正说着话,背后忽然响起银铃般动听的女童的声音:“姐姐在背后说我什么坏话呢?” 凝烟唬得脚下一软,差点跌倒,还是许夸搀了她一把。 两人回过头来,凝烟惨白着脸,极不自然地扭曲着笑道:“你都听见了什么?” “我听姐姐说我坏得可爱,我怎么坏的可爱了?”若谖歪着头撅着嘴撒娇道。 第二十三 章诋毁 许夸冷眼打量着若谖,她穿着一件孔雀毛织成的雪斗蓬,用白狐毛镶了边儿,金翠辉煌的,显得很贵气,把她身上穿的野鸭毛织成的华丽斗蓬完全比了下去。 许夸暗暗点头,这样珍贵的衣物连她这个皇亲国戚都没有一件,一个九岁的女娃竟随意的穿在身上,可见方老夫人是极宠溺她的,再看看凝烟,大雪天的又兼过年期间,只穿了一件哆罗呢对襟袿子,既显得老气,又显得寒酸,一看就知在方府的日子过的很不好,凝烟说若谖对她跋扈的很,此言必定不虚的,因此心里对若谖反感了一分。 凝烟镇定下来,宠溺地戳了一下若谖光洁的额头道:“你这样背后吓人就是坏的可爱,我刚就差点掉到荷花池里了呢。” 若谖抿嘴颃皮的笑了笑,将头上的雪帽紧了紧:“这么冷的天,你们竟然在这么偏僻招风的荷花池边逛,你们可真会玩儿。” 凝烟表情微微一滞,笑道:“你又是为何跑到这里来?” “我想吃烤鹿肉,又怕祖母说,所以准备躲到前面的香雪庐里偷吃。”若缓热情的邀请道,“你们也一起来尝尝好吗?” 汉朝有身份的人家并不吃烤肉,认为那是蛮夷人的食物,甚是看不起。 许夸有些好奇,眼前的小娇娃竟然要啖腥食膻,因此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这时凝烟提醒道:“你来了半天还未跟许姨问好呢,太没规矩了。” 若谖根本没往长幼有序方面想,只当她们是她的闺阁密友,因此举止随意,现在凝烟上纲上线,她自然觉得话语刺耳,但转念一想,她这么说也无可厚非,在封建的古代,特别是钟鼎诗礼之家,最重视礼仪了,于是笑着给许夸请了安,三人一起向香雪庐走去。 早有几个婆子将炉子生的旺旺的,三个人走进去,迎面热浪扑了过来,方才觉得脸冻得有些僵硬。 许夸看见长案上放着几盘鹿肉,以及一些佐料。 大户人家的千金哪里进过厨房,自然不认得这些都是些什么佐料,现在见了,有些新奇,走到长案边问若谖:“这些都是些什么?你可知道?” 若谖前世虽然五指不沾阳春水,但是没吃过猪肉至少见过猪跑,许多佐料倒是认的全的。 她兴冲冲地一样一样指着说:“这是胡椒粉、这是茴香粉,这是花椒粉……” 她将一个碟子拿起,放在许夸的鼻下:“闻闻,是不是特别香。” 许夸闻了闻,果然辛香扑鼻,让人食指大动。 若谖有些得意:“这是孜然,待会儿洒在烤肉上会更香,让你吃的停不下来。” 许夸环顾了一圈,笑问道:“在哪里烤肉?”她的视线落在大泥炉上,“若是在这上面烤,再香我都不吃。” 若谖也笑道:“我怎么会在这上面烤肉请你们吃呢?” 正说着话,外面有人喊:“小姐,大公子、二公子、三公子都来了。” 屋里的三位女孩儿全都向门口看去,进来三位面如冠玉的美少年,年长的是方靖墨,十六岁,看上去非常沉稳,次一点的是方靖涵,腼腆温柔,未语脸先红,怯怯羞羞的,十四岁,最小一点的,脸上还带着稚气,是方靖文,十二岁,他们是方府的嫡子,若谖同母的三位哥哥。 方府凡年满十岁的公子都要移到外院住,方靖墨三兄弟也不例外,今儿因听若谖的丫头说她要吃烤鹿肉,三兄弟一时来了兴致,一起来到内院园子里陪着若缓烤肉取乐,未曾想,偏僻的香雪庐里竟然还有另两位少女。 凝烟是自家堂妹,倒也无防,只是许夸年龄比他们小,且又长他们一辈,他们见了她要叫一声“姨”,这且不说,还是外姓,男女受授不亲,一时双方都愣住,气氛有些尴尬。 若谖前世没有这么多礼教束缚,因此显得比凝烟和许夸要大胆许多。 她伸手将呆立的方靖墨拉了进来:“傻站着干嘛?东西带来了吗?” 许夸看着她们俩握在一起的手,眼里闪过一丝不屑,即便是嫡亲的兄妹,这个样子也是太出格了! 凝烟撇了许夸一眼,嘴角渐渐浮起一丝未明的冷笑,看来自己的挑拨已然见效。 方靖墨呵呵地笑着,任由若谖牵着,先向许夸问了好,他的两兄弟也赶紧问好。 方靖墨又对若谖道:“咱们家的小凤凰要的东西,我敢不办好?”语气宠溺,凝烟嫉妒的脸色一暗,但很快又露出甜美的笑容。 方靖墨向门外道:“把东西都拿进来。” 进来几个小厮,手里拿着崭新的铁炉、铁叉、铁丝蒙。 等铁炉生着后,若谖将婆子小厮都撵走,指挥着几个哥哥将鹿肉切成小片,自己用铁丝穿了,放在铁炉上烤,并且学着前世路边卖羊肉串的摊贩将各色佐料洒在肉串上翻烤,不一会儿孜然香和肉香四溢,让人忍不住流口水。 凝烟附在许夸的耳边道:“我们家谖儿就是这么活泼有余,许姨可要见笑了。” 许夸不齿道:“君子远离庖厨,她可好,把她三个哥哥都当贱厨了,疯闹得没个体统。” 凝烟笑道:“谖儿尚幼,和哥哥们玩闹也无防,就怕习惯成自然,见到别的男子也这般亲昵,倒是失了分寸。” 二人正在悄语,若谖一面大快朵颐,一面向她俩招手:“你们也来吃呀。” 靖墨冲许夸笑道:“许姨也来尝尝。” 两人目光相撞,许夸心一阵猛跳,脸也不由自主飞上两片红云,强做镇定道:“怪脏的,我不要吃。”语气娇滴滴、甜腻腻的,她自己都吓了一大跳,偷眼飞快地扫了一眼众人,别人还好,唯有若谖含笑古怪地盯着她看,似乎看出什么端倪一般,许夸心里一紧,又一想,她才多大点,能懂什么,复又放松下来。 若谖笑着把她拉到铁炉边,似有意又似无意让她和靖墨站在一起:“你尝尝,好吃的。”说着拿了一串鹿肉串送到她的嘴边。 许夸只得接过来吃了,果然非同一般的好吃。 靖墨也拿了一些给凝烟吃。 香雪庐傍山临水,环境幽静,若谖她们边吃边赏风景,不时作一下诗词歌赋。 许夸家教严,从未这样快活过,兴奋得脸都微微发红。 几个人一直玩到许夸的丫头找来方才散去。 第二十四 章挑拨 为了避嫌,方家三兄弟走另一条路回外院,许夸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发现靖墨和靖涵也在回望她,忙扭过脖子,心却突突直跳,未曾留意自己的一举一动凝烟尽收眼底。 凝烟看着不远处的荣禧堂笑着道:“口渴的紧,不如我们去谖妹妹的住所喝杯热茶解解燥。” 鹿肉味甘补肾,吃多了会口干舌燥,许夸也不例外,自然点点头表示同意。 若谖住在荣禧堂的东次暖间,因老夫人在正厢房陪着女客,她们三人不便打扰,直接进了若谖的绣房。 许夸打量了一下若谖的房间,家具一色全是整块的梨香木做成,精致雕花的床上垂着粉色的纱帐,用花开富贵图案的镂空花纹赤金帐钩钩着。 靠窗下放着一个长案,上设着笔砚,以及用碧绿通透的翡翠做成的小青蛙、知了等小玩意儿——大概是若缓的玩具。 书架上满满都是书,除了大家闺秀必学的女四书外,还有些诸如诗词歌赋、医典野史之类的杂书。 许夸暗自好笑,若谖小小年纪,这些书她能看多少,不过做做样子罢了,倒可惜了这些书。 若谖命丫头奉了香茗果脯。 许夸有些不悦,自己是长辈,又是贵客,应该由若谖亲奉了茶给她才是。 她忍住恼,心里对她的反感又增了一分,喝了茶,便立刻告辞。 凝烟跟在她身边,道:“许姨若不嫌弃,烟儿想请许姨去我那里坐坐。” 许夸见她一直谨慎服侍自己,对她心生好感,便跟着她来到慧兰苑,因是过年期间,府里杂事比平日多出许多,许夫人在回事房忙碌,慧兰苑只有几个看门的丫头。 两人径直进了凝烟住的西厢房,房里陈设极为简单,一色玩器全无,案上只有一个土定瓶供着一只红梅,并几本书,茶奁茶杯而已。 床上只吊着青纱帐幔,衾褥也十分朴素。 许夸看着心酸,半晌才言语道:“你也过的太苦了。” 凝烟笑道:“老夫人夫人对我是极好的,赏赐了不少玩物,只是谖妹妹见了喜欢,要了去。” 许夸想到若谖金碧辉煌的房间,冷笑道:“她有那么多好东西,还要你的,也太贪得无厌了!” 凝烟宽容地笑了笑:“谖妹妹还小,见到好东西就要抢,不过小孩子心性罢了,有什么好计较的。” 许夸良久地看着她,道:“你以后若是遇见什么为难的事尽管跟我说吧。” 凝烟将目光投向窗外,神情有些萧条:“多谢许姨,像我等庶出能够这样烟儿已经很满足了。” 许夸将手覆在她的手背上,微微叹了口气。 待许夸离开之后,凝烟将身上的青哆罗呢对襟褂子脱掉,命宝珠收起,换上桃红百子刻丝银鼠祆子,葱绿盘金彩绣锦裙,外面穿着青缎灰鼠褂,头发重新梳过,戴了两只牡丹花样的金华簪,花芯里镶了半个莲米大的红宝石,煞是好看。 她刚刚更衣梳妆完毕,老太太派人传话,叫她去荣禧堂陪着老夫人用膳。 香草觉得奇怪:“自从咱们搬到这儿住后,不曾到老夫人那儿用过膳,今儿怎么太阳打西边出了?”她想了想,不放心道:“该不是有什么坏事要发生吧。” 凝烟胸有成竹道:“姐姐且放一百二十个心。” 她环顾了一眼房间,吩咐瑞玉几个:“你们在夫人回来之前务必将房间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瑞玉宝珠几个应了一声,心里却是奇怪,一大早的小姐命她们把房间里罗帐锦被玩器一应收起,把个雅致的闺房非要整成一个寒窑,现在又让她们复原,也不知唱的是哪出。 凝烟和香草来到荣禧堂,翠玉带着一群丫头婆子正在摆晚饭。 老夫人见到凝烟,脸上隐隐有些怒意,香草看在眼里心呯呯直跳,偷偷瞟了凝烟一眼,她倒是很平静,心里纳闷不已。 凝烟向老夫人请了安,便侍立一旁,老夫人也没叫她坐,上下打量了她几番:“你今儿一直穿的这身衣服。” “是。”凝烟不解地问,“老祖宗是否觉得不妥,烟儿这就回去换。” “这到不必,坐下吃饭吧。”老夫人淡淡道。 凝烟方才坐下。 凝烟吃过晚膳坐了一会儿便走了,出荣禧堂的时候与若谖错身而过。 若谖捧着一盆婷婷玉立的水仙喜滋滋地往前走,并没有留意到她,还是凝烟先开了口向她问好。 若谖瞟都没瞟她一眼,两眼紧盯着前方,应了一声道:“姐姐晚上好。”便一头往荣禧堂的院门跑去。 雨荷、雨桐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提着裙子在后面追:“小姐,当心台阶,别摔了跤,磕掉了门牙。” 凝烟收了笑容,盯着若缓欢跃的背影咒道:“马屁精,赶着去投胎!” 若谖进了屋便兴奋地喊:“老祖宗,您看,我种的水仙开花了。” 老夫人正闷闷不乐地虚望着某处出神,听到若谖银铃般的童音,免强笑了笑,打起精神道:“快端给祖母看!”又问:“在你娘亲那里吃过晚饭了没?” 雨荷替她答道:“这几日山珍海味的,席面一场连一场,再加上各色小食果脯不少,小姐大概有些隔食,晚上只吃了一碗银耳燕窝粥。” 老夫人点点头,吩咐左右道:“严严的泡一盏山楂茶给谖丫头消食。” 若谖见老夫人有些不快,问道:“是谁惹老祖宗了?告诉谖儿,谖儿教训她去!” 老夫人被她逗笑了,伸出手捧着她如花似玉的小脸爱怜的揉了揉:“你只比青蛙大一点,能教训谁?别没教训到人反被人教训了。再说,女孩儿家要文静娴雅,吵嘴打架什么的最要不得。” “谖儿不管这些,”若谖把脖子一硬,“谁惹了老祖宗,谖儿就跟谁没完!” 老夫人欣慰地抚着她的小脑袋:“祖母没白疼你。” 翠玉在一旁道:“今儿下午,老夫人好意请许小姐喝茶吃点心,许小姐不知怎的尽说话给老夫人听,言语之间似乎在埋怨我们对烟小姐很苛刻。” 老夫人略有不平道:“一个庶出,有一个一等的丫环,两个二等的丫环,并管事婆子和几个小丫头子精心服侍,吃的穿的用的住的也没有委屈她半分,一般的官家嫡小姐也没有这个排场,我怎么就虐待了她了!”她撇撇嘴道,“你许姨还说烟丫头穿的寒碜,她哪里寒酸了,说句不中听的,烟丫头穿的戴的不比她差!” 老夫人越说越激动:“再怎么说我是她的长辈,哪有她指责我的理!仗着自己的姑姑是恭哀皇后,仗势压人实在可笑!更可笑的是,一个未及笄的女孩居然管别人的家务事,舌头未免也太长了吧!” 若谖中午因吃了鹿肉消化不动,便去花房里侍弄她养的花草消食,没想到期间居然发生了这么多故事。 她有些想不明白,许夸看上去蛮有教养的,怎么会如此说,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 第二十五 章是非 若谖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时三个人相处的情景,烟姐姐今天的确不同往日,穿戴的太过朴素了,难怪许夸会误会,但就算误会,依她知书识礼的修养断不会含沙射影的当着祖母的面指责…… 她本想跟老夫人说,许夸没说错,今儿烟姐姐打扮得确实寒酸了,但老夫人的性格有些专断,肯定会误会自己跟许夸一个鼻孔出气,那还不把她气得肝疼?因此打消了这个念头,笑道:“祖母何苦跟个晚辈计较?气坏的可是自己的身子,谖儿会难过的。” 老夫人也笑道:“有你在身边,什么气都消了。” 她看着若谖放在几上的水仙花道:“难为你这么小就这么有孝心,都晚上了,还巴巴的从花房里拿花给我。” “谁说不是呢!”雨桐将灯笼交给一旁的小丫头,笑着道:“这是小姐培育出的第一盆水仙,今儿一直守着它开了花,便赶紧送来孝敬给老夫人,奴婢们和夫人拦也拦不住。” 老夫人听了这话心里的郁闷这才好过了一些,叫翠玉拿了些碎银赏了雨桐、雨荷。 雨荷接过赏银谢恩之后道:“小姐有孝心,连着我们这些奴才也得些好处。” 若谖陪着老夫人说了会子话,见她神情始终淡淡的,知道她还在为许夸呕气,便告退回了自己的房间。 凝烟不知从哪里得知老夫人昨晚生气的原因,第二天一大早便来到荣禧堂,对老夫人说:“昨儿许姨说那番话是故意陷害烟儿的。” 老夫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她为何要陷害你。” 凝烟看了看正在用早膳的若谖,欲言又止道:“……还是不要说了,反正已经过去了。” 若谖抬起头来,不解地看着凝烟,莫非许夸黑她与自己有关? 老夫人昨天受了一肚子冤枉气,本来心里就不大受用,又见凝烟吞吞吐吐,生生逼出火来,不耐烦道:“快说!” 凝烟这才战战兢兢道:“昨儿我们几个人吃鹿肉,谖妹妹和大哥哥手拉着手,许姨看不惯,说谖妹妹举止轻浮,我替谖妹妹辩解了几句,她便不乐意了,后来都没怎么搭理我。”凝烟苦笑了一下,“大概是因为这,许姨怀恨在心,装做替我出头,在老祖宗面前说了那些话,让老祖宗以为我在她跟前诉苦、搬弄是非,我之所以不肯说,是想着许姨和伯母的关系,伯母待烟儿是那样的好,府里谁人不知?烟儿不想因为我的原因让伯母为难。”说罢,低下头来,显得很忧伤。 老夫人昨夜翻来覆去思量了大半夜,想着许夸素日的为人,也疑心有人在她面前扇风点火,她才不知轻重说了那番话。 这番话为谁而说,那么背后挑是非的人就不言而喻了,现在听了凝烟的解释,对她去了大半的疑,冷冷道:“这件事我不会走漏半个字的。”说罢,威严的看了一眼翠玉。 翠玉会意,严肃地对着屋里一众丫鬟婆子道:“今儿这里的话,谁敢往外说一个字,直接打死!” 众人忙惶恐地低下头来。 老夫人冷笑道:“这个许夸,嫌我们家谖儿不够端庄稳重,她一个未及笄的女孩儿家管别人的家事,就很有教养吗?” 若谖心想,昨天特意说明了是背着老夫人偷吃烤鹿肉,凝烟却偏偏提起,幸亏老夫人心思全在许夸身上,不曾留意,不然又是一顿训戒,也不知这个凝烟是有意还是无意。 若谖放下筷来,对老夫人道:“谖儿跟许姨也接触过几回,端的是个大气端庄的,恕谖儿无知,觉得许姨并不会为了烟姐姐帮谖儿说了几句话便心生不满,惹出这许多故事来。” 凝烟一听此话,气得险些肺炸,这不是明摆着暗示她才是兴风作浪之人吗? 她脸上挂着笑,慢慢说道:“谖妹妹说的没错,许姨平日人是极好的,她如此反常,莫不是因为两年前皇上赞了谖妹妹,且只赏赐了谖妹妹一人,她心里妒恨?毕竟,谖妹妹是在她府上抢了她的风头。” 老夫人听了,愣了片刻,叹息道:“既这么着,谖丫头以后在许小姐面前谨慎些,何苦去讨人家的不是?”话是这么说,心里却是嫌了许夸。 莺****长,到了四月二十六日,是未时交芒种节。 尚古风俗:凡交芒种节这日,都要摆设各色礼物,祭饯花神,言芒种一过,便是夏日,众花皆谢,花神退位,须要饯行,深闺之中更兴这个风俗。 方府年年都要过这个节的,请了巧手的娘子,或用花瓣柳枝编成轿马,或用绫罗绸缎扎成绢花旌幢,都用彩线系在花草树木上,满园绣带飘飘,花枝招展,有趣的很。 虽然方府年年都会邀请许夸来过这个节,可许夸遵守闺训,并不肯轻易出了闺门,所以很少接受邀请。 但是今年不光方府特意派了人来请,就连凝烟也写了书信极力邀请,再加上她隐隐想再见见方靖墨……因此便答应了。 许夸盛装而来,到了方府先到荣禧堂给方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对她却是淡淡的,许夸心里纳闷,不知何故。 凝烟走了过来,将她拉到一个不显眼的角落,压低声音道:“许姨今儿还是不要在老夫人眼前晃悠。” 许夸诧异地问:“为什么?” 凝烟叹了口气道:“许姨有所不知,我们家谖妹妹有些娇惯坏了,谁不合她的意,她便跑到老夫人面前告黑状……”说到这里她掩嘴笑了笑,“我可是吃了她不少苦头呢。” 许夸恍然大悟,难怪老夫人突然对自己冷淡,原来是那个小祸害在老夫人跟前搬弄是非过。 仔细想了想,正月初五那日在方府自己虽然对若谖不满,但并未流露出来,……不合她的意?就是她看自己不顺眼咯?她又是什么东西,难道比自己这个皇亲国戚还要高贵?! 当下脸一沉,默不作声,心里想,这个方老夫人也是不明事理的,哪有这么不分黑白是非一味听信自己宝贝孙女的?就你的孙女是千金大小姐,别人家的女孩儿全是贱婢,任由着揉搓! 凝烟在一旁察颜观色,知道自己目的已经达到,也就不再多言。 若谖见到许夸很是高兴,跑了过来,笑着问了好,道:“我亲手扎了许多漂亮的绢花,许姨去看看好吗?”说着,便亲热地去拉她的手。 许夸厌恶地将手一甩,将若谖甩得踉跄着退了几步,摔在地上。 许夸冷哼一声,扬长而去,忽听背后一个清朗的声音责问:“就这么一走了之了吗?” 第二十六 章释嫌 许夸身子一僵,心扑通乱跳,缓缓转过身子,看见方靖墨正将若谖从地上扶起,温柔地替她拍着衣服上的灰尘,宠溺地问:“摔疼了没?” 若谖笑咪咪地摇头道:“还好啦,不是很痛。” 许夸有些尴尬,苍白地为自己开脱道:“我不是故意的。” 方靖墨看向她,一双星眸熠熠生辉:“没说你是故意,但你至少要把谖儿扶起来呀。” “我……” 方靖墨好脾气地笑了笑:“算了算了,你也别内疚了,不过是件小事,只是我太紧张这个小妹妹了。”说完牵着若谖离开了。 许夸看着方靖墨清瘦挺拔的身影怅然若失,今儿自己跑来,就是为了想见他一面,谁曾想,是在这种情况下两人会面,而且……也没好好说句话他就走了……他会不会因为自己害若谖摔了一跤而讨厌自己、不愿再跟自己说话了呢? 许夸越想越心乱如麻,后悔自己刚才不该对若谖那么粗暴,她还那么小…… 凝烟目送着方靖墨兄妹两的背影道:“许姨刚才动作也不是很用力,谖儿怎么就摔倒了呢?定是她看见墨哥哥了,故意摔倒的,她最会这招了。” 许夸一听,心里的那点愧疚之情立刻烟消云散,眼神冰冷,嘲讽道:“是吗?真没想到她小小年纪心机这么重!” 两人正说着话,红梅走了过来,笑道:“许小姐原来在这里,叫奴婢好找,我们家夫人正等着许小姐去说说话呢。” 说罢,拉起她的手就走。 许夸在家常听父母提起这位年龄比她大许多的姐姐,说她不仅容颜俏丽,而且端庄大气,最有她姑姑许平君皇后的风范,因此在心里对她极为敬重,既然是她邀请,自己当然要赴约,不知……能不能再碰到方靖墨呢? 许夸来到慧兰苑,方靖墨和若谖都不在,心里有些失望。 许夫人看见她很是高兴,笑着说:“上次来,你也没到我这里坐坐,我可是为你留了一件好东西。” 白梅用一只翡翠斗杯奉了老君眉给许夸,又用官窑脱胎填白盖碗也奉了一杯茶给凝烟,凝烟暗自撇嘴,连个茶具都要分个贵贱!她满脸笑容地接了过来,道:“要喝水我自己倒是一样的,劳烦姐姐大驾了。” 白梅笑道:“烟小姐客气了。” 许夸喝了一口茶,疑惑道:“这水怎么这么甘洌可口,还带着一股腊梅香?” 许夫人笑道:“这水可不是普通的水,是去年大雪的时候,谖儿央了她三个哥哥收集腊梅花心里的白雪,共得了那一鬼脸青的花瓮一瓮,放在地下埋了,元宵的时候才取出来,煮了一回茶尝了尝,人人都道好喝,便又封着一直舍不得喝,今儿是第二回,连老夫人都没份呢。说起我们谖儿,人虽小,却古灵精怪的,总有许多花样儿,谁和她过日子只会恨时光太短,绝不会感到枯燥。” 凝烟也接话道:“可不是?夏天的时候,谖妹妹拿了各色的玫瑰花瓣,和了珍珠粉做的胭脂膏子又香又甜,抹在唇上又光润,比怡红斋里卖的胭脂还要好上千百倍。” 谁人不知,长安城里怡红斋卖的胭脂香露可是非同一般的贵,并且限量出售,若非皇室贵胄,一般大户人家即便有钱也买不到。 许夸抬头看了看凝烟和许夫人的唇,一个粉红,一个浅玫红,与二人的年龄、肤色极为相称,两人的唇都莹亮润泽,衬的肌肤吹弹可破,她上次来就奇怪,怎么她们的唇这么动人好看,原来是这个缘故。 但是见她二人都夸若谖心灵手巧,心里却是不悦,淡淡地笑着饮着茶,道:“姐姐不是说有东西要送与我的吗?” “对哦,聊着聊着差点儿忘了。”许夫人扭头对红梅说:“去我睡房梳妆台的抽屉里把那个雕花的沉香木盒子拿来。” 红梅应了一声,进了里屋,片刻,捧出一个红漆雕花的木盒子来,那盒子隐隐散出氤氲的香气,闻了让人心神宁静。 许夸想,光是这盒子就值白银百两,不知里面装的什么稀罕物了。 许夫人将盒子打开,众人眼前皆是一亮。 盒子里铺着一层大红的锦缎,锦缎上躺着一只朝阳五凤挂珠钗,凤钗有六根尾羽,羽毛打造的维妙维肖,羽尾处缀着莲米大的上等红宝石,凤钗当中一颗硕大的珍珠引出凤头和流苏,旁边又引出小流苏各一,流苏底部全是水滴样的红宝石,与凤尾的红宝石呼应,璀璨夺目,凤翅采用了镂空雕法,整支凤钗富贵大气又不显沉重。 许夸爱不释手,惊喜地赞道:“姐姐好眼力!” 许夫人笑着道:“不是我眼力好,实在是谖儿心思巧妙,这只钗是她画了样子叫金匠打造的。” 许夸不解地问:“谖儿为何想到为我打这个?” 许夫人一面替她将那只凤钗戴在头上,一面温柔道:“她过生日之时,我想送她一件头饰,她说要自己设计花样儿,我便由了她。她又说,每次去你们家,你对她最好了,总是陪着她玩儿,你也知道,她就三个哥哥,与她志趣不是很相投,根本玩不到一块儿,她是把你当闺中好友看待,所以特意央了我打造了这只金钗送给你。” 许夸听了,看着铜镜中自己的娇颜不语,那支凤钗果然很配自己,心中对若谖那点厌恶渐渐消散了。 凝烟坐在一旁,气得心潮澎湃:只有三个哥哥?!那我这个姐姐算什么?是死的吗?装做对我好,终究还是把我排挤在外的! 三人正闲聊着,若谖花枝招展地跑了进来,一身水红印着白色花朵的襦裙,头上一只银色的蝴蝶钗,蝴蝶的翅膀竟能随着她脚步的移动颤动不止,竟如活的一般就要振翅飞走。 许夸暗暗惊叹,若谖虽小,心思却如此巧妙,居然能设计出这般好看雅致的饰品! 再看她粉妆玉琢,人比花娇,难怪皇上见了她龙颜大悦! 若谖盯着许夸头上的金凤欣喜道:“许姨戴着真好看。” 许夸称谢。 若谖又道:“你们怎么全窝在屋子里?岂不辜负了园子里良辰美景?” 第二十七 章挑事 许夸和凝烟听若谖如此说,都笑着站了起来,和许夫人告辞。 许夫人看若谖跑得小脸通红,面若桃花,好是好看,只是气喘吁吁的惹人怜爱,笑着道:“喝点子玫瑰露再去玩也不迟。”回头命红梅用凉开水冲了一碗玫瑰露来。 若谖正玩得体内焦渴燥热,一口气把玫瑰露喝下,芳香甘甜,心中一畅,头目清凉,整个人神清气爽,将碗放下,说了声:“娘亲,我们逛园子去了。”说着,先出了门,许夸和凝烟随后。 凝烟笑着道:“玫瑰露不知什么味儿,我倒是从来没有尝过。” 这玫瑰露是宫中秘制,民间就是有钱也买不到,许府因是皇亲国戚,所以皇上总会赏赐他家。 若谖身体里有从胎里带出的热毒,一到夏天就爱生痱子,玫瑰露对治胎里热毒最见奇效,因此许夫人每年都向娘家的兄嫂要两瓶,兑凉开水给若谖喝,解体内的热毒。 许夸听凝烟说的可怜兮兮的,笑道:“不值什么,我那里还有半瓶,我又不大喝这个,等我家去了,叫个婆子给你送来。” 凝烟眼里闪过一丝恼怒,她本意是在许夸面前装可怜,挑起她对许夫人的不满,并不是想像条狗一样等待着主人把吃剩的肉骨头扔给她。 她难为情地低下头笑着说:“那怎么好意思。” 许夸在她手背拍了一拍,诚恳道:“虽然我是你的长辈,心里却把你当姐妹看,休要辜负了我的心意。” 凝烟忙道谢。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说着话,若谖在前面兴奋地喊:“这里有棵杨梅树,树上的杨梅已熟透了。” 两人走到树下抬头一看,绿油油的叶子里若隐若现着龙眼大小黑红色的杨梅,让人满口生津。 若谖见许夸目不转睛地盯着杨梅,笑问道:“许姨想吃吗?” 许夸矜持的点点头。 跟着若谖的一个丫头忙对着许夸曲了曲膝,道:“小姐若想吃,奴婢这就去叫几个小厮来,摘了给小姐。” 若谖将裙子往腰上一扎,挥挥手道:“不用这么麻烦了。” 说着,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嗖嗖嗖灵巧的爬上了树,摘下许多杨梅,用裙子兜着,往树下爬。 跟着她的那个丫头已经吓得面无人色,一度失语,紧张莫名地盯着若谖,生怕她有个意外。 许夸也有些担心地紧盯着若谖,凝烟将她的手握了握,笑着宽慰道:“许姨不必揪心揪肺,若说琴棋书画谖妹妹确实低人一等,西席授业,旁听的丫头都学会了,她却仍像个榆木脑袋一般,半点不开窍的,可论起上窜下跳的本事,便是乡下的野孩子也不如她的。” 她话音刚落,只听若谖“啊!”的一声惨叫,从树上坠了下来,兜在裙子里的杨梅滚得到处都是,有些还被压在裙下,在裙子上染了一块又一块暗红的污渍。 众人忙都上前去扶。 若谖笑着说:“没事。”自己爬了起来,低头弄裙,愁眉苦脸道:“这裙子是今儿老祖宗特赏我的,是南海贡品鲛绡纱,一天没穿到头就弄脏了,可怎么是好?” 众人一时也无好的法子,全怔在原地。 还是若谖自己想到办法,吩咐小丫头道:“你现在偷偷溜到我的房里,拿件相似的裙子来。” 小丫头领命,不过顿饭的功夫便拿着一件淡红的裙子跑来,若谖换了,将脏裙子扔给小丫头道:“拿去洗衣房命婆子们速速洗净送来。”又叮嘱一句:“悄悄的,别让老夫人知道。” 小丫头看了看裙子,收了起来。 许夸过意不去道:“杨梅没吃到,还害谖儿摔了跤,弄脏了裙子,回头我送你几匹鲛绡纱新做几身衣裙。” 若谖笑道:“不是什么大事,许姨休要放在心上。” 两人正你谦我逊的,老夫人的丫鬟来寻她们几个去荣禧堂的宴息处吃饭。 到了荣禧堂,许夸想到老夫人今儿不太喜她,便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环顾了一下四周,若谖靠在老夫人怀里,不见方靖墨,再一想,方靖墨都那么大了,自然在外院,心里有些害羞,自己怎么一直想见他,莫非……自己对他一见钟情?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众丫环婆子见她头上的金凤着实漂亮,忍不住夸赞了几句。 凝烟挨着她坐下,替她斟了一杯茶,道:“那只金凤钗是墨哥哥设计的,不知为何伯母要说成是谖儿画的图样。” 许夸微微一笑,道:“管他是谁的心意,我喜欢就行了。”终止了话题。 凝烟后面的话全被硬生生地堵了回去,心里很是不甘,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使许夸厌恶若谖,绝不能就这么功亏于溃,得想个法子…… 吃过午膳,许夸被许夫人接去慧兰苑小憩,正是晌午,又是热天,众人大多午睡,整个方府静悄悄,只有小鸟和知了的叫声。 凝烟支着下巴在房里坐了一会子,实在是如坐针毡,出了房门,向荣禧堂走去,准备寻机在若谖面前说说许夸的坏话,既然暂且没机会在许夸面前搬弄是非,那就在若谖面前挑事端,只要许夸和若谖两人互撕起来,自己的目的就达到了。 刚走进荣禧堂,凝烟就看见一个小丫头正抱着个包袱轻手轻脚的往东次暖间走去。 她认得那丫头,正是奉命把若谖弄脏了的裙子送去洗的那个丫头,顿时计上心来,故意高声问道:“是谁鬼鬼祟祟的?手里拿着什么?莫不是在偷窃?” 老夫人年岁大了,瞌睡少,虽然歪在榻上,只是闭目养神,并未睡着,听到凝烟的话语,立刻睁开了眼,对跪着给她捶腿的翠玉说:“你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府里有人偷盗这还了得!” 翠玉应了一声,忙出了屋,就见凝烟正要进屋,问道:“烟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凝烟支吾道:“是我看错了,一个小丫头而已。” 翠玉见状,越发起疑,视线一扫,看见一个丫头匆匆往东次暖间走去的背影,喝道:“珍珠!你过来!” 那小丫头身子一僵,缓缓转身,一点一点向翠玉蹭来,面上有惧色。 第二十八 章抹黑 翠玉满腹狐疑,低喝道:“你手里抱的什么?” 珍珠紧抿着唇,不敢则声。 屋内老夫人命道:“将偷窃之人带进来我亲自审问。” 珍珠一听,脸色大变,也不用翠玉催,自己冲进屋里,扑通跪下,磕了几个头,泪流满面的禀道:“奴婢没有偷窃,奴婢只是奉谖小姐之命把洗净的衣服给她送去。” 老夫人质疑道:“每日里洗净的衣物自有洗衣房专人送来,谖丫头怎么巴巴的派了你前去取?莫不是你借着取衣服之名在行什么勾当?” 珍珠惶恐道:“就是给奴婢十个脑袋奴婢也不敢!实是给谖小姐取衣服了。”说着,将怀里的包袱展开,露出里面的鲛绡裙来,“这是今儿早上老夫人才赏谖小姐的,刚上身就弄脏了,谖小姐怕老夫人责怪,命奴婢悄悄的拿去洗了悄悄的送回。” 老夫人一听,神色一缓,笑道:“我中午吃饭的时候就觉得谖丫头身上不对劲,只是年纪大了,怎么也想不出是哪里不对劲,原是是换了身相似的衣裙搪塞我这老太婆!只是好笑的是这个小调皮竟然还有怕人的时候?”她含着笑意看着珍珠:“给我说说,谖丫头今天又干了什么坏事把条新裙子都弄脏了。” 珍珠才要开口,凝烟抢先道:“老夫人可别冤枉人,今儿谖妹妹可是乖的很,一直和我一起陪着许姨逛园子,是许姨看见我们家杨梅熟了,好不诱人,想吃,”她不以为意瞥了一眼微张着嘴,错愕地看着她的珍珠,继续道:“珍珠听许姨如此说就准备去叫人摘,许姨偏要谖妹妹上树去摘,谖妹妹陪笑解释,说身上穿着老夫人刚赏的新裙子,不敢爬树,怕弄脏了或是挂破了,负了老夫人疼她的心,许姨却说,一条鲛纱裙算不得什么,回头赏妹妹几匹就是,谖妹妹见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只得上树,老祖宗也是知道的,谖妹妹人小力气也小,一个没抓牢从树上掉了下来……” 老夫人一听,探身紧张地问道:“有没有摔坏?” 凝烟道:“从那么高的树上掉下来自然会摔伤——这并不是妹妹今儿第一次摔伤,大清早的时候,谖妹妹拉许姨去看她做的绢花,许姨也是一掌把谖妹妹推到地上摔了一跤,还是大哥哥扶起的。” 老夫人听了满脸愤色,道:“只因我们谖丫头让龙颜大悦,这个许夸意然嫉妒到如此地步,故意拿捏谖丫头,就不怕把我们谖丫头摔成残疾!自己才貌皆输于我们谖丫头,怪得了谁!谖丫头可怜见的,受了委屈也不说。” 凝烟将头尽低下,嘴角却是勾起,扬起一丝得意的笑,等抬起头时,神情肃然,对老夫人道:“老祖宗就别在谖妹妹面前提这些,她瞒着您老人家就是不想让您担心,您若知道真相岂不辜负了她的苦心。” 老夫人深深叹了口气,点点头,道:“谖丫头虽小,行事却是温顺体贴的,不由叫人不疼。”命珍珠道:“你把裙子给谖丫头送去吧,别说我知道真相了。” 珍珠应喏,抱着裙子站起来往外走,凝烟也赶紧找借口退下。 珍珠走出不远,就被凝烟低声喝住,她转过身来,看见凝烟板着脸走到她面前,恶狠狠的威胁道:“你胆敢把刚才的一切说出半个字,我定要你皮开肉绽!” 珍珠不寒而栗,她是亲眼见识过凝烟的歹毒,一个三等的小丫头不慎踩了她一脚,她就把那丫头用鞭子抽的血肉模糊,差点丧命。 她赶紧应了一声,转身向东次暖间走去。 若谖正歪在榻上看书,瞟了一眼珍珠手上的裙子,问道:“没人看见吧。” 珍珠下意识地向门外扫了一眼,一道纤细的倩影映在地上,忙答了声“没”便慌慌张张地告退,出了门,看见凝烟站在廊下正阴骘地盯着她,她心里一寒,低着头飞一般离开。 凝烟嘴角漫起一丝狠戾的笑容,只要堵住珍珠的嘴就万事大吉了,老夫人虽然生气,却断断不会和许夸为了这点小事对质,她们这样有身份的人讲究的是恨人在心里,见人满脸笑,惯会使的便是笑里藏刀。 她一拧身,走出了荣禧堂,回到了慧兰苑。 许夸已经午睡醒来,丫头们正侍候她梳洗,凝烟进去,看见一个小丫头正捧了一大盆温水,只弯腰站在许夸面前,斥道:“一群贱婢,愈来愈没规矩!” 那小丫头忙跪着跪下。 许夸柔柔地笑着:“这又是何苦?横竖洗完了事。” 凝烟道:“那怎么行?许姨多尊贵的身份,怎能怠慢!”说着亲自为她绞手帕擦脸净手,又回自己房里拿了胭脂水粉,道:“这些都是谖妹妹自制的,我用过,许姨不嫌弃,将就着用些吧。” 许夸笑嗔道:“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你,今儿忽然说这话!”取了些胭脂水粉抹在唇上,拍在面上,果然鲜艳异常,且又甜香满颊,因问凝烟:“不知谖儿是拿什么做的,用着如此之好。” 凝烟亲自给她梳头道:“我也不知,只知她没事时爱采些花儿朵的,放在小盅里捣来捣去。”她看着铜镜里的许夸道:“许姨既然喜欢,我叫丫头去问问谖妹妹那里还有没有制成的,要两盒来送给许姨。” 许夸点头同意。 凝烟回头吩咐香草去若谖那里胭脂水粉各要一盒。 梳妆打扮好后,两人去了许夫人的房里说了会子话,许夸见已到申时,起身要去荣禧堂向老夫人告辞回家,凝烟问香草:“叫你去谖妹妹那里取的东西取了没?” 香草答道:“早取回来了,放在小姐梳妆台上。” 凝烟亲自回房取了来,交给许夸的丫头水仙,道:“姐姐先去安置好马车,我一会子就送许姨过去。” 水仙和另一个丫头看看自己的主子,许夸含笑点了点头,她二人方才离去。 凝烟陪着许夸往荣禧堂慢慢走去,凝烟见四下无人,停了脚步,神色有异道:“许姨,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第二十九章 嫌隙 许夸听她话里有话,笑道:“这是怎么说,你我之间还不能坦诚相见吗?” 凝烟不自然地笑着说道:“既这么着,还请许姨不要去老夫人那儿告辞。” 许夸素来稳重,听了这话,瞪大了眼睛诧异道:“这又是为何?” 虽说她是当今皇上的表妹,身份高贵吊炸天,但是毕竟是老夫人的晚辈,到别人家做客离去不去辞行,于情于理说不过去,若传到民间,说不定会被老百姓认为许家仗势欺人,且家教太差,这样的流言对她的名誉杀伤力显而易见。 凝烟踌躇了半天,才下决心道:“许姨午睡的时候,我想着老夫人年纪大了,瞌睡也少,便去荣禧堂陪老夫人说说话打发时间,谁知无意中听到谖妹妹中伤许姨……我怕许姨现在去给老夫人辞行自讨无趣。” “她说我什么?”许夸挑了挑眉,竭力克制怒火,冷声问道。 凝烟显得很为难,吞吞吐吐道:“她说……她说她从树上掉下来全因为许姨,要不是许姨逼着她上树摘杨梅,她是打死都不会爬树的。” 许夸怒极反笑:“我逼她上树?不是她自己逞能上的树吗?” 凝烟陪笑道:“许姨也别太计较,谖儿不过是怕老夫人知道她弄脏了新裙子,责罚于她,才撒谎把责任全推到许姨身上的。” 许夸一听,更是来气,板着脸沉声道:“我不是说要赔她几匹鲛绡纱,她还要怎样!难道我堂堂皇家表妹是她的挡箭牌,她一有事我就活该成炮灰?” 凝烟尴尬不已,硬着头皮劝道:“许姨息怒,谖妹妹也不全是因为怕老夫人责罚……你也知道,老夫人是极宠溺她的,就算知道她因为顽皮弄脏了裙子,最多说她两句,她何至于怕到这种地步。” 许夸疑惑地问道:“那她为何这么做?” 凝烟叹口气道:“我这个小妹妹报复心极重,谁要惹了她分毫,她必加倍报复回去,前两天有个叫春桃的丫头不小心把水甩到了她面上,她当时就恼了,叫了几个小厮生生把春桃打死了,老夫人无法,赏了春桃家人几两银子,买了副薄棺埋了,对外却称她暴疾猝死,这事人人皆知,许姨稍一打听就能打听得到。” 许夸面有怒色:“真没想到,这个谖儿年方九岁,心思竟如此歹毒,视人命如蒲草。”她冷哼一声,神色甚是轻蔑:“只不知,我哪里得罪了这个心狠手辣的小贱人,使她如此容不下我?” 凝烟道:“许姨忘了?今儿早上许姨一来不是不小心将她推倒了吗?” 许夸难以置信地看着凝烟:“就为这她就在背后陷害我?”她忍不住冷笑道:“她当时却不计较,背后捅刀子!” 凝烟心里暗暗高兴,走近一步,对许夸耳语道:“许姨难道真的以为谖妹妹从树上掉下来是失足?” 许夸瞪圆了眼睛,定定地看着凝烟:“你的意思是——她故意为之?” 凝烟极肯定地点点头:“不然,她怎么把下面的戏演完,让老夫人厌恶你?” 许夸冷哼一声,凛冽地笑道:“厌恶就厌恶,像这样是非不辩,一味只信自己孙女的长辈,也不值得我尊重!”说罢,径直往影壁走去,凝烟跟在后面,道:“许姨回去把谖妹妹送的胭脂水粉检查一下,她有些恶作剧,我怕……她在那些胭脂水粉里搀了什么。” 许夸兀地停住脚步,转过身质疑地盯着凝烟。 凝烟有些招架不住,讪讪道:“以前谖妹妹就在这些脂粉里不知加了什么,害我抹在脸上长了不少疙瘩。” 许夸问道:“她知道这两盒脂粉是送给我的吗?” 凝烟略略迟疑道:“香草向她要,当然得说明,不然依她那样的个性她会给的那么爽快?”她的声音小了下去,“就是太爽快才让我不安。”复又笑着道,“或许是我多心了。” 许夸一言不发,转身就走,到了影壁,她的丫头迎上,扶着她出了府门,香车早就准备好了,她寒着脸上了车,凝烟忙福了福身,道:“恭送许姨。” 车内无人应答。 凝烟目送着马车得得驶远,嘴角漫起一丝阴冷的笑意,一转身,进了府。 老夫人本想藉着许夸来给她请午安的机会,旁敲侧击一番,叫她不要欺人太甚,可是左等右等,一直等到将要用晚膳,也不见许夸的人影,便派人去慧兰苑去请她——客人无礼,做主人的却不能失礼,谁知丫头回报,许夸已经走了,老夫人气得心肝疼,晚膳也没吃就睡了。 若谖虽觉奇怪,却并未深想。 第二天,凝烟瞅了个机会,对老夫人道:“许是许姨也认为自己做的太过了,无颜见老祖宗的面,所以才不辞而别。” 老夫人犹在生气,冷哼道:“不管什么原因,不与主人家说一声就这么扬长而去,是对主人家的大不敬,没法原谅。” 凝烟暗笑,最好双方撕起来才合她的意。 许夸回到家中,把若谖送的两盒脂粉拿去给怡红斋鉴定,丫头回来禀道:“怡红斋的掌柜说咱们拿去的虽是上等的脂粉,可惜里面加了一种西域的痒痒粉,擦在脸上奇痒无比,又无解药可解,非要见血化脓才结痂才能好,名为脂粉,实为毁容之毒药。” 许夸气得银牙紧咬,额上青筋直跳,欲要将两盒脂粉扔掉,想想作罢,命丫收好,隔了两日,派一个婆子把几匹鲛绡纱和大半瓶玫瑰露送到方府,那个婆子年迈昏溃,在方府的回事处并未交待清楚这些东西该往哪里送,回事房便派人全送到荣禧堂。 老夫人瞅也不瞅那几匹鲛绡纱,笑道:“既是许家小姐送给咱们谖丫头的,那就拿去给谖丫头糊窗户吧,正好她的纱窗旧了颜色。” 许夫人听了诧异,这么贵重的纱糊窗户太暴殄天物了,欲要阻止,却见老夫人面有愠色,终是将话咽下。 那半瓶玫瑰露老太太看着碍眼,随便赏了翠玉。 转眼就到了端午,每逢这个节日宫中有有赏赐给许府。 许夸一向不是个爱炫的人,但是随母亲去方府贺节的那天却故意把皇上御赐的一串玛瑙串珠戴在腕上,凝烟瞧了直夸漂亮,许夸得意道:“皇上赏的自然都是好的。” 老夫人洋洋得意道:“烟丫头倒底是庶出,眼皮子浅,一串玛瑙就勾了你的魂,皇上端午赏咱们谖儿的镶着莲米大的红宝石金钏你看了岂不要忘了自己是谁?” 许夸脸色一沉,她不知皇上赏赐给若谖的比她的贵重这么多。 凝烟不失时机在她耳边道:“……许姨赏给谖妹妹的鲛绡纱被谖妹妹用来了蒙了窗户。” 她看了一眼气得脸色煞白许夸继续道:“别看谖儿小,却是极有心计,她可是想进宫一朝变凤凰的。” 许夸冷笑:“就凭她那一手如同鸡爪抓出的字和稀烂的棋艺,就是进宫做个家人子也不配!” 她的声音并不高,却恰好能让在座的人听到,若谖一脸尴尬,老夫人气个半死。 第三十章 落水 第三十章捉蜻蜓落入荷花池 棋和字是若谖心中两大痛,下围棋是需要高智商的,象她这种废材姑娘,前世学不会,今世仍旧不懂,西席再怎么使劲,竟如对牛弹琴。 那个书法不提也罢,以前用钢笔,字体不过如此,现在用毛笔,还要写在竹简上,那一手字更是鬼神难辩,不知被二哥和三哥嘲笑了多少回,她也由刚开始的脸红到现在坦然处之。 这样的学生,会拉低名师的授课口碑,直接影响以后收费的档次,教书法和棋艺的两位西席夺路而逃。 老夫人无法,只得命嫡长孙,也就是若谖这一世的亲大哥方靖墨亲自教她棋艺和书法。 方靖墨虽然只有十六岁,在这两方面却已颇有造诣,不然怎么说,人比人不想活呢? 靖墨在学监上学,每天下了学就到荣禧堂教若谖棋艺和书法。 下棋,即使靖墨让她好几子,她也是常常自掘坟墓被逼的退无可退。 靖墨无奈叹气:“你长的是猪脑吧。” 若谖将眼一瞪:“东西可以乱吃,话不以可乱说哦,我怎么就是猪脑了呢?”说完,嘴角含着一抹坏笑,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伸出小爪子拿起自己的一颗白子,道:“这步不算,我要走这里。” 靖墨一把握住她娇嫩的手腕,嗔到:“君子既出,驷马难追。” 若谖将如花似玉的小脸湊近:“麻烦你睁大眼睛看看,我是女孩子,不是君子。” 靖墨将脸一板,严肃道:“我说不能毁棋就不能毁棋。” 若谖不乐意地撅着小嘴,两手在棋盘上乱抹:“不下了,不下了!” 靖墨笑得温良:“那好,我们练字。”说着,不由分说把她拖到长案前:“今天不练一千个字什么都不许干。” “大哥哥,我还是自挂东南枝,一挂解千愁比较快乐。”若谖哭丧着脸道。 靖墨抬了抬眉,一本正经道:“行,出了荣禧堂右转之后左转,有棵老梅树非常适何上吊,但在此之前,你先把一千个字写出来。” 若缓怨念道:“不懂得怜香惜玉的家伙,祝你孤独终老没朋友,光棍打到九十九。” 靖墨气笑了,将她摁到案前坐下:“练字!” ……好不容易写完一千个字,若谖满怀希望地看着靖墨。 靖墨直接把她写的字扔了回来,不苟言笑道:“重写。” 若谖气得双手直捶案桌:“哥哥是坏人!天底下最坏的坏人!” 靖墨笑得淡定从容,若谖已经开始蛋疼……咳咳,胸口疼比较合适,惊恐加惶恐地看着他,这家伙一定想出什么恶毒的计策,不然不会笑得这么阴森恐怖,人神共愤。 “既然你非要把我当坏人,那我就坏给你看,写一千五百个字。” 若谖被打击得泪流满面。 方永华派人来叫靖墨会客。 靖墨是家中长嫡子,家里来了显贵,他必定会去陪客,一是学习待人接物,二是长见识,结交权贵。 这次来的客人指名要见靖墨。 靖墨临走的时候威逼利诱,一再叮嘱若谖好好练字,若谖乖巧的满口答应,贤良淑德地送了长兄出了门,也确实坐在案桌前开始安静的练字。 长兄说的对,一般人会以字取人,字不好,别人对自己的第一印象就差,哎呀,那就太吃亏了。 若谖才写了三行字,凝烟便笑盈盈地走了进来:“大热天的,躲在屋里练字不热吗?” 若谖摇了摇头:“不热。” 凝烟一把夺过她的毛笔:“别练字了,早也练,晚也练,会练成斗鸡眼的,再怎么用功又不用考状元,不如到园子里转转,待会再回来写。” 若谖暗笑,自己前世两岁上幼儿园开始认字,到重生,整整十五年用眼,也没变成斗鸡眼,只是……这真是个偷懒的好借口。 若谖兴致勃勃地跟着凝烟出了门,凝烟回头对跟着的两个丫鬟说:“两位姐姐,谖妹妹跟着我你们还不放心吗?你们也乏了半天日子了,休息一会子罢,谖妹妹有我服侍呢!” 两个丫鬟素来知道凝烟稳重细心,又想着手上还有老夫人的针线要做,便止住了步子。 若谖最不喜的就是丫鬟跟着,想摘个果子吃,她们都会大惊小怪,千方百计的阻拦,好像吃个果子她会当场暴毙似的,没有她们像个监控器一样跟着,她整个人都荣光焕发。 一出了荣禧堂,若谖就挣脱掉凝烟的手,在夏日的艳阳下快乐的奔跑。 凝烟在后追的气喘吁吁:“谖妹妹……你……别跑啊,再跑……我就不告诉你哪里有红蜻蜓了。” 若谖一听,停下脚步,回头看见凝烟一手按在胸口,一手撑在膝盖处,弯着腰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她惊喜地问:“真的吗?在哪里?” 若谖前世没见过红蜻蜓,这一世一见,觉得特别惊艳,她早就想抓一只据为己有,可一直没有机会。 凝烟这时好受了些,直起身子,似怨似嗔道:“妹妹说的什么话,姐姐几时骗过你!” 若谖狗腿地笑着:“妹妹无知,姐姐不要计较可好?” 凝烟声音这才软了下去,将手一指:“我刚看见荷花池那里有一只。” 若谖忙提着裙子穿过一片芙蓉花林子,向荷花池跑去,果然看见“小荷才露尖尖角,一只蜻蜒立上头。” 碧绿配玛瑙般的红,再加上清雅的荷花真是一副绝美的图画。 若谖听到背后有跑步声,知道是凝烟追上来了,她带着惊喜回头,想和她分享心中的喜悦,谁知凝烟脚下一个趔趄,向前一扑,不小心把她给撞到荷花池里了。 这荷花池虽叫池,可也够大的了,又深,里面还长满了菱角。 若谖一掉到水里就被菱角滕缠住了,虽然她在前世生长在长江之畔是会游泳的,可挣脱不了藤蔓也是有绝技使不上,只能慌乱地在水里扑腾,想喊救命,可一张嘴水就灌进了嘴巴里。 百忙之中,她求助地看了几眼站在岸上一动不动凝视她的凝烟。 别愣着,快去喊人来救我呀! 若谖心急如焚,凝烟还是没反应,看样子真的是吓傻了。 唉,傻子靠的住,母猪会上树,还是自救吧。 若谖在水里奋力拼搏,总算靠近了岸边,她两只小手紧紧揪住岸边的萋萋芳草,以免自己沉尸。 “姐姐,救我。”头从水里一探出,她就迫不及待地向凝烟求助。 第三十一 章得救 凝烟震惊惧怕地盯着全湿的头发紧贴在美玉般的小脸上、发髻向一侧不可思议的扭曲、模样狼狈的若谖,大概她没有料到若谖竟然能挣脱掉水里的藤蔓,游到她的脚下。 可转瞬,她的脸上渐渐绽开一个如花的笑容,轻启朱唇道:“好。” 若谖心头一热,血缘的力量就是这么酷炫狂霸吊炸天。 凝烟蹲下来,向她伸出友爱之手。 若谖赶紧伸一只手来接应,另一只手仍紧抓住青草不放。 可惜,两人指尖还有五寸的距离。 “姐姐,你跪下来就能拉到我了。”若谖前世的时候非常喜欢古代女孩的服装,觉得美呆了,现在却痛恨死了,袖子那么宽广,裙摆那么大,天然织锦吸水性要不要那么好,现在湿透了的华服变成丧服,沉甸甸地把她往水里拉。 之前两只手揪住草的时候还能勉强与湿衣服的坠性抗衡,现在一只手,她的脑袋在水里时隐时现,就是说那么一句话,她都灌了好几口水。 凝烟果断拒绝:“不行,那样会弄脏裙子的。” 若谖差点吐血三升,姐姐呀,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舍不得一条裙子! “等我上岸了,你要多少条裙子我送你多少条!”钱财乃身外之物,性命才可贵。 “好哇!”凝烟的眼眸一亮,但很快就熄灭了,暗然道:“你的衣服我穿会嫌小。” 若谖已经没力气再说了,她觉得下一秒她会和屈原一个死法。 凝烟想了想,说道:“你等着,我去找根树枝,你抓了树枝我把你拉上来。”然后也不等若谖回答,站起来一溜烟地跑了。 总算没笨到人神共愤。 若谖苦苦支撑,等待救援。 可是左等右等也不见人来。 平日看着凝烟人小鬼大怪机灵的,怎么现在在到处都是花草树林的园子里找一根树枝竟像寻宝一样困难呢? 就在若谖快绝望的时候,凝烟终于拖着根树枝姗姗而来。 “抓住!”她把树枝捅向若谖的胸口。 若谖本来就只剩最有一点力气抓着那几根救命青草,被她这么一捅,青草从手心里滑出,整个人被树枝顶到了荷花池的中央。 果然是猪队友。 若谖无力吐槽,现在除了在水里做最后的挣扎也没什么好干的了。 唉,红颜薄命。 等死的过程很痛苦,胸腔撕裂般的闷痛将短暂的时间无限拉长。 子辰一个人躺在离荷花池不远的一丛蔷薇花丛后的青草地上,头枕着手臂,漫无目的的望着蔚蓝的天空白云朵朵飘,忽听到细碎的脚步声,心里想,这府里还有谁和他一样只想躲着众人,安静一会儿? 正想着,那个脚步声停了下来,他有些好奇,扭头透过蔷薇花的枝叶缝隙里看见一双粉色缎面鞋,他目光上移,看见了凝烟。 她面朝着荷花池,笑得狠戾,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等我救你,下辈子都没可能!” 说完,她大笑了一阵,不紧不慢地走了。 子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忽然猜到了什么,心中一紧,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飞快地向荷花池跑去。 荷花池很安静,只有荷花荷叶在夏风里轻轻摇拽,池面上水波荡漾,并没有异常。 他心里疑惑,围着荷花池慢慢绕行,视线在池面上寸寸搜索,仍旧一无所获。 大概是自己多疑了。 他转身欲走,脑子里电光一闪,刚才……水面上飘着什么?! 他倏地转过身,眼睛骤然睁大,水面上浮着一角粉色印花的绉纱,在菱叶间时隐时现,不留心,很容易忽略。 子辰想都没想,扑通跳下了池水里,菱角藤立刻缠了过来。 他用力一扯,将菱角藤扯到跟前,甩到岸上,开出一条水路来,再次确认了一次粉色绉纱的位置,深吸一口气,屏息沉入了水里。 若谖慢慢沉入水里意识渐渐模糊的时候,感觉有一个人从后面贴了过来,将她搂在怀里。 若谖的脑袋一探出水面,就张大嘴巴呼吸,大量新鲜空气的涌入让她一阵猛咳。 子辰一只手从她背后搂着她,一只手扯开从两旁漂浮过来的菱角蔓,双脚踢着水游到了岸边,把她抱上了岸。 她又小又轻,浑身湿透,缎子一样的黑发一绺绺贴在苍白如雪的小脸上,虽如小小一朵花骨朵,那眉眼却精致如画,夏衫单薄,紧紧贴在身上,隐隐显出里面的红肚兜。 子辰已有十四岁,男女之事略懂一些,忙将视线从若谖身上离开,脸上滚烫,有些不知所措,想要将她放在地上,自己离开。 虽然若谖只有九岁,但毕竟男女授受不亲,他可不想她的名节受损,那会给她的一生都带来坏的影响。 若谖这时吐出几口池水醒了过来,以为自己还在水里,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攥住子辰的衣袖,气息很弱地低声恳求:“救我、救我……” 子辰柔声安慰:“你现在没事了。” 若谖缓缓睁眼,看见了子辰,一时呆若木鸡。 子辰见她彻底清醒,把她放下,站起来转身离开。 若谖不舍,在后用尽力气叫:“哎!你就这么走了?好事做到底,把我送回去!” 子辰脚步顿了顿,连头也未回,又向前走去。 若谖心里失落落的,自己双手撑地坐了起来,拖着无力发软的身子回荣禧堂。 刚穿过芙蓉树林,就见靖墨带着一个小厮正经过这片树林,见到她显得十分惊讶,上前一把扶住摇摇晃晃的若谖,问道:“怎么搞得这么狼狈?” 他抬头向芙蓉树林后面看去,又低头看了看她一路行来流下的水渍,瞪大了眼睛问:“你掉荷花池了?”顿时心疼不已,气愤道:“服侍你的丫头们越来越无法无天,你游园竟然不跟着,自个儿躲着偷懒!” 他回头命令小厮:“侍书,你去把周大娘叫来,问问那群贱婢,这都是谁订的规律!今儿小姐幸亏没出事,不然连她们一并打死!” 若谖吃了一惊,她从未见过大哥这样震怒,他一向温润如玉,对下人很和气,就连她抓蝴蝶玩死了,他都要说她残害生命,现在竟然说出要打死人的话! 第三十二章 败露 若谖一把扯住靖墨的袖子,急急解释道:“不关丫头们的事,是我和烟姐姐在荷花池边捉蜻蜓,我自己失足掉水里的。” 靖墨蹙紧了眉:“凝烟人现在在哪里? 若谖一愣,这才惊觉自己上岸后就没有看见她,沉默了片刻,自欺欺人道:“她可能怕救不了我,去搬救兵了。” 靖墨冷笑着道:“她这个救兵搬到塞外去了,到现在不见人影。” 若谖低头不语,心里却有些难过,生死关头,被人抛弃,不是什么美好的经历。 靖墨将她甩到背上,背起来往荣禧堂走:“跟大哥详细地说说前因后果。” 若谖也想弄清楚真相,便将经过原原本本的叙述了一遍。 靖墨冷哼了一声:“那只红蜻蜓是凝烟养的,一直停在那里等你?” 若谖心中一动,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景,好像当她落水的瞬间,那只红蜻蜒也没有飞走…… 她心中一凉,沉默不语。 回到荣禧堂,老夫人看见浑身湿透的若谖大惊失色,问道:“这是怎么弄的?” 靖墨把经过讲了一遍,老夫人又气又恨,一口牙都差点咬碎,道:“都怪你娘一念之仁,非要把凝烟这小娼妇留下,若是依了我当时的决定,将她们母子都赶出府去,哪有今日之事!” 她狠狠地看着满屋子低头屏气的丫鬟婆子,怒道:“还不扶小姐下去沐浴更衣!虽是夏天,湿衣服贴在身上也是会病的!” 几个丫鬟忙上前扶了若缓去浴房。 靖墨道:“老祖宗,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先把凝烟找出来再说。” 翠玉忙躬身道:“奴婢已派人去寻了。” 正说着,门外报:“烟小姐来了。” 老夫人怒气冲冲道:“叫那娼妇养的进来!” 凝烟惶恐地走了进来,一见老夫人便泪流满面地跪在地上,嘴里撕心裂肺地喊道:“老祖宗——谖妹妹她……” 老夫人冷冷地看着她,嘴角挂着一丝凌厉的笑:“她怎么了?” “她……她失足掉水里了。”凝烟一边大哭一边偷偷观察老夫人的表情,奇怪,她怎么没有震惊的跳起来?难道是自己表演的不够逼真? 老夫人舒适地靠在靠枕上:“那好啊,不用你推她下水,省了不少力气吧。” 这话怎么听怎么都像是挖苦讥讽,凝烟的心一紧,自己这么周详的计划难道败露了?一时连哭都忘了,傻愣愣地看着老夫人。 老夫人目光犀利如冰锥向她刺来,脸上挂着渗人的笑,嘴里啧啧道:“到底是个孩子,百密终有一疏,我要是你,把谖儿打晕再推下荷花池,然后随便在哪个地方躲上半个时辰,等她死透了,再哭着喊着回来报信,这样才能掩饰真相,又能除去谖儿这个眼中钉,肉中刺嘛,也就不会发生谖儿被人救上来的纰漏。” 老夫人嗤笑一声,斜睨着凝烟:“即便你毒计得逞,我也是不会抬举你这个贱妾生的女儿做嫡孙女的,机关算尽也是枉然!” 凝烟瘫在地上,脸色纸般惨白,冷汗涔涔,惊恐万分地看着老夫人,嘴里喃喃道:“祖母……我没有……我没有……” 老夫人猛地拍案喝道:“谁是你祖母!休要叫我祖母!我可养不出你这样黑心的小娼妇!你这么爱演戏,我便承全你!” 她扭头叫道:“翠玉,现在找个人牙子来,联系个戏班,把这个小娼妇即刻给我卖了!” 翠玉响亮地应了一声,就要往外走,许夫人得信赶了来,忙拦住翠玉道:“姐姐且慢。” 翠玉只得止步。 许夫人走到老夫人跟前福了福,刚要开口,老夫人不耐烦地摆摆手:“你不用开口,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也不用劝,我是不会听你的。” 许夫人笑道:“老夫人说什么都使得,媳妇只是想,咱们方府虽不是显贵,但从来只知买人,并没有卖人之说,况老爷在朝廷为官,若因卖凝烟之事被他人诟病,且当做把柄拿捏老爷,对他的仕途到是有影响的。” 她走过去扶起凝烟,替她擦了泪,又笑着道:“这孩子我也养了五年,这五年里媳妇一直留意观察,凝烟待谖儿是极好的,这中间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 靖墨看了许夫人几眼,欲言又止,心想,叔叔是庶出,且外界盛传他的生母死于老夫人之手,如果他的女儿又被老夫人卖了,此事若传到民间,肯定会引起各种流言蜚语,对方府的声誉肯定会造成莫大的影响,便只得忍了一腔怒气,任由母亲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老夫人在心里盘算了片刻,有些头疼道:“凭媳妇定夺吧,我是一刻也不想见到这个小娼妇了。” 凝烟闭了闭泪眼,死里逃生般松了口气,对着老夫人连磕了几个响头。 老夫人侧身坐着,表示不受她的礼。 许夫人和靖墨到东次暖阁去看若谖,她受了惊吓,且在水里扑腾体力消耗过大,洗浴过后便睡着了。 华太医刚给她把了脉,许夫人问:“谖儿情况怎么样?” 华太医答道:“并无大碍,只是受惊过度。”他开了个药方递给一旁的靖墨,道:“这是安神的方子,连吃六天之后,在下再来复诊。” 靖墨称谢,双手接过。 许夫人嘱咐了侍候若谖的丫头们一番,准备离去,靖墨叫住她道:“母亲,儿子觉得母亲把谖儿接到自己身边住一段日子比较好。” 许夫人扭头看着他。 靖墨继续道:“谖妹妹主要是受惊过度,心病还需心药冶,妹妹在母亲身边最有安全感,好起来也快些。” 华太医在旁连连点头:“方公子所言极是。” 许夫人看了一眼身边楚楚可怜的凝烟,抱起熟睡的若缓回到了慧兰苑,凝烟怯怯地跟在后面。 晚上吃晚饭的时候,丫头们摆好饭菜,她也不敢拢到饭桌前,站在几步远的角落里,低着头,缩着肩,样子很可怜。 许夫人生来心软,叹了口气,柔声叫道:“烟丫头,快过来一起吃吧,不然饭菜都凉了。” 凝烟这才慢慢地走了过来。 若谖见状,戒备的看着她。 第三十三章 诘问 凝烟生就一颗比干心,知道若谖对她有所怀疑,忙装可怜,止了步,眼泪汪汪地看着许夫人。 许夫人无奈地看着若谖,道:“谖儿,烟儿再怎么说也是你姐姐,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她?” 若谖听着这话很不舒服,顶嘴道:“谖儿对烟姐姐做什么了,娘亲要这样责怪谖儿!谖儿又没有故意做个圈套让她掉进池水里。” 凝烟立刻伤心欲绝:“谖妹妹,请你把话说清楚,姐姐做了什么圈套你钻了?就是死,烟儿也要做个明白鬼!” 若谖翻着白眼不屑道:“别演了,怪恶心的,象个小丑一样。我且问你,那只红蜻蜓是怎么回事,你看见后告诉我,我跑去它还在,它是专程等我的吧,你摔跤也摔的太古怪,地上什么也没有,你怎么就摔倒了,还正好把我撞飞到荷花池里。我再问你,我本来在岸边还有一线生机,你为何拿树枝把我戳到水中央?” 凝烟委屈地大哭:“那只红蜻蜓一直在那里,我知道是什么原因!也许它被蜘蛛网粘住了飞不了,至于我跌倒是因为裙子太长绊到脚了,我也不是有意用树枝把妹妹戳到水中央的,我是怕妹妹抓不到树枝,所以一直顶到妹妹胸前,让妹妹好抓,谁知心里太紧张太用力,就……就……” 她扑上来,跪在谖儿脚下,哭道:“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当时也吓蒙了,只想着去喊人,却一直晕晕乎乎在林子里打转。”说到这里,她将裙子撩起,露出一双玉腿,上面尽是划痕和於伤:“这些伤全是我在林子里跑的时候摔的,过了好久,我才能辩认方向,便急忙跑到老祖宗那里报信。” 许夫人看着凝烟身上的伤,不禁动容道:“可怜见的,你也不过十几岁,见妹妹要淹死了,心里又急又怕,大脑一时失常也是有的,我就说了,你平日里对谖儿那么好,怎么可能害她?我明儿跟老夫人和靖墨说说,免得他们误会你。” 凝烟忙对着许夫人磕了几个响头,泣不成声道:“多谢伯母。” 许夫人将她扶起,嗔道:“一家人怎行如此大礼,快吃饭吧。” 若谖在一旁听了凝烟的话,虽然解释的合情合理,可她还是觉得别扭,总觉得她说的不是真话,可又找不出破绽。 唉,也许以前凝烟两次想杀死自己,在心里留下了阴影,说不定这次真的如娘亲的说纯属误会呢? 若缓懒得再去深想。 竹猗轩里,蝶舞正在伺候燕倚梦吃饭,她舀了一碗野鸡崽子汤给燕倚梦,道:“今儿府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燕倚梦拿银勺喝了口汤,笑道:“你也八卦了。” 蝶舞道:“不是我八卦,实在是事情闹得太大,府里人人皆知。” “哦?什么事?”燕倚梦漫不经心地问。 “是关于谖小姐的。” 燕倚梦一听到若谖两字,立刻放下手中的银勺,带着一丝紧张问道:“谖儿怎么了,又生病了吗?” 蝶舞笑了:“只要提到谖小姐,姨娘就来了兴致,谖小姐可以说生病了也可以说没生病,只是这病因古怪。” 燕倚梦气得牙痒,恨恨道:“你这蹄子,说话越发的爱故弄玄虚了,我自找人问去!” 说着就要起身,蝶舞将她按住:“姨娘好好吃饭吧,我一五一十地讲给你听。” 她将听到的转述给燕倚梦听,蹙眉疑惑地问:“姨娘,你说这个许夫人怪不怪,明白人一听整件事的经过,都心中有数是烟小姐想害死谖小姐,许夫人为什么还要坦护烟小姐?虽说她的理由冠冕堂皇,是为了大老爷的仕途和方府的声誉,但这些哪里比得过自己亲生女儿的安危重要!烟小姐是条毒蛇,留在身边,她就不担心她伺机咬谖小姐一口!天底下哪有这样的母亲,置自己女儿生死于不顾!” 燕倚梦冷笑道:“她要个贤名,自然得牺牲谖儿了。不知谖儿现在怎么样,我去看看她。” 蝶舞阻拦道:“华太医给她把过脉,一切都好,姨娘且放一百二十个心,再说老夫人不让你见谖儿,若非要去见,被老夫人知道,又要被拿捏。” 燕倚梦此刻已站了起来,命小丫头端了水进来洗脸净手,道:“拿捏就拿捏,我是不惧的。” 蝶舞无可奈何,只得命小丫头收拾饭菜,自己跟着燕倚梦向慧兰苑走去。 红梅正将若谖的药渣倾在院外,据说药渣倒在路上被人践踏病人的病好的快,一眼看见远处迤逦而来的燕倚梦主仆二人,忙转身进去,将院门关了。 许夫人正在院子里拿了一把小剪刀在修剪花草,见她脸绷的紧紧的,笑问道:“出门倒个药渣,怎么就如此模样?难道见到鬼不成?” 红梅脸色这才缓了下来,道:“比见鬼还可怕,燕姨娘向我们这儿来了。” 许夫人头也未抬,继续不紧不慢地进行手头的事:“这也值得紧张?只说若谖受了惊吓见不得生人面,不能开门就行了。”说着放下剪刀,进了屋。 院门外响起扣门声,红梅明知故问道:“谁呀。” “我们姨娘想见见谖小姐。”蝶舞在院门外答道。 “谖小姐受惊过度,见不得生人面,姨娘请回吧。”红梅站在院里回答。 “我只看一眼就走。”燕倚梦在外乞求。 “老夫人有吩咐,凭你是谁都不能开院门,望姨娘谅解。”红梅说完,也进了屋子。 屋里只有许夫人和白梅,若谖喝了药已经睡了,凝烟不自在,吃过晚饭回了自己的房间。 “走了吗?”许夫人问。 “不知道,反正奴婢没有开门,燕姨娘真是的,明知道老夫人不让她见我们谖小姐,她还来!”红梅言语之间颇有些烦不胜烦。 白梅疑惑道:“燕姨娘真是奇怪,为什么对谖小姐这么上心?” 许夫人轻描淡写道:“咱们谖儿长得好看,性格又娇软,谁不喜欢?谖儿养病期间,不许任何人进慧兰苑,惊到她可不是玩儿的!” 白梅红梅齐齐应道:“奴婢知道。” 凝烟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刚沐浴过,身上的划伤被热水泡过,现在还隐隐作痛。 她手指轻轻地抚摸着那些伤痕,庆幸自己提前预备了这出苦肉计,不然这次就难以圆谎脱身了。 第三十四章 泄怨 凝烟回忆在荣禧堂的那一幕,老夫人所说的话犹在耳边,不禁冷笑不止,老不死的真是狠心啊,即使若谖那个小贱人死了都轮不到自己做嫡孙女,一点祖孙情分都不念! 既然你无情,休怪我无意! 一旁做针线的香草抬头看见凝烟眼冒凶光,整张俏脸在蜡烛光里显得狰狞可怖,她心中一紧,忙找了个借口退出了房间,后怕的心还在扑通跳,这样的凝烟与平日里见谁都满脸堆笑、柔顺乖巧的凝烟哪一个才是她的真实面目? 凝烟只是本能的应了一声,根本未察觉香草出去了,仍全神贯注想着自己的心事,老不死的说,若谖是被人从荷花池里救上岸的,谁救的她? 她抬头想问香草,这时才发现她不在房间里,心中立刻腾起一把火,这帮奴才肯定是得知她在老夫人跟前彻底失宠,所以才敢这般怠慢她,居然没有人在跟前服侍! 她拿起一个茶杯狠狠地摔在地上,香草听到响声忙端着一碗莲子银耳汤走了进来,看见地上摔碎的茶杯,小心陪着笑道:“这是怎么说,奴婢刚出去,一只茶杯就没了。” 凝烟脸上挂着一如继往甜甜的笑,道:“自己想倒水喝,不料手滑,摔了杯子。” 香草把银耳汤递在她手上,道:“这是心神不宁所致,夫人特意叫奴婢拿了银耳汤给小姐喝,安安神。” 凝烟心里有鬼,听到心神不宁四个字忍不住心虚地问:“我怎么心神不宁了?” 香草答道:“夫人说你受了误解,心里委屈,行为举止必然有些失常,还叮嘱奴婢等要用心侍候呢,夫人对小姐可真是好。” 凝烟也感激不已道:“这次要不是夫人为我说情,我还不知是什么下场呢。” 香草附和了一声,见她低着头黯然神伤的样子,以为她在伤心,殊不知凝烟心里却想,对我再好也没有用,要不是你的宝贝谖儿,我至于沦落致此! 她边喝银耳汤,边尽量装做随意的样子,问道:“听说谖妹妹是被人救起的,谁救的她?” “辰公子,若不是他,谖小姐肯定没命了。” 凝烟手一抖,银耳汤泼到裙子上,急切地问:“哪个辰公子?” “小姐今儿可真是吓坏了,连碗都拿不稳。”香草转身拿了块棉布替她擦拭裙子上的污渍,接着道:“这方府难道会有两个辰公子?当然是小姐的表哥程子辰公子咯。” “多亏了他,不然我就罪孽深重了。”凝烟将空碗交给香草。 “谖小姐落水只是个意外,小姐不必自责。”她叫了宝珠、瑞玉进来,一个把空碗送到夫人那里,一个清理地上的碎茶杯,自己服侍凝烟睡下,熄了蜡烛,走到外间的榻上睡下。 凝烟在黑暗中眼睛瞪得大大的,这个子辰,已是第二次坏她的好事了,不狠狠教训他一顿,实在难咽下这口恶气! 若谖吃的药有安眠的成份,一觉香甜醒来已是日上三竿,雨桐就守在床边,见她醒了,一面命小丫头打水进来梳洗,一面笑着问:“小姐觉得好些了吗” 若谖伸了伸懒腰,神清气爽的,眉眼弯弯答道:“好的不能再好。” 梳洗打扮完毕,立刻象一只快乐的小鸟飞一般跑到了许夫人的房里,见到她,娇软地叫了声:“娘亲——”便扑到了夫人怀里。 许夫人疼爱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慈柔地问:“心里还觉得怕吗?” 若谖心想,自己如果没穿越重生,活到现才也二十好几了,心理哪那么脆弱,昨天快要淹死的那一刻的确害怕,可被子辰救上来后就已经不怕了,只是怕被人看出破绽才配合着喝药,现在见许夫人一脸担忧,心里不忍,搂着许夫人的脖子答道:“谖儿前世一定吃了熊心豹子胆,现在一点也不怕了。” 许夫人将她搂得更紧,拍着她的背,欣慰道:“不怕才好。” 若谖一扭头,发现凝烟也在,她正讨好地对着她笑,立刻将小脸一沉,指着凝烟说:“不过一看见她就又怕了起来。” 凝烟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神情尴尬的让人不忍直视,心里将若谖骂了无数遍该死的贱人。 许夫人有些无奈,却不忍苛责若谖,于是转移话题,吩咐一旁侍立的小丫头传早膳。 早膳很合若谖的味口,特别是蜂蜜蒸牛乳是她的最爱,她抱起装牛乳的罐子,仰着脖子一口气喝光,小肚皮立刻鼓鼓的。 许夫人用帕子替她擦嘴,若谖待娘亲把自己的嘴巴揩干净,便站起来拉许夫人:“娘亲,不早了,我们快去给老夫人请安吧。” 许夫人站了起来,含笑低头看着她,摸了摸她耳边吊着的两根小辫,道:“是要给老夫人请安,不过不是娘和谖儿,是娘和凝烟。” 若谖敌意地看了一眼凝烟,撅着嘴不乐意地问:“为什么?” “你昨天受了惊吓,魂魄还不稳,出了门怕在园子里撞到什么就不好了,谖儿乖,听娘的话,待在家里,哪儿也别去。” 若谖奇怪地问:“谖儿又不是没长眼晴,怎会撞到东西呢?” 凝烟在旁笑着解释:“园子里有花神、土地什么的,怕撞到这些。” 若谖将脸一板,啐道:“我和我娘说话,要你插嘴!” 凝烟无助地看着许夫人,许夫人叹口气道:“谖儿对你有心结,你得自己解开,别人是帮不上忙的。” 凝烟低着头,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烟儿不怪妹妹。” 若谖鼻子里冷哼一声,朝上翻了个白眼,道:“姐姐果然心机深沉,把我撞到水里,还不许我生气,难不成我该谢你,撞的好,撞的妙,撞的呱呱叫咯?” 说完,也不看一眼凝烟,一甩袖,气冲冲地回自己房间了。 许夫人苦笑:“看来昨天你与我费尽口舌的解释,谖儿一点都没听进去。” 许夫人带着凝烟刚出了慧兰苑,就见燕倚梦与蝶舞站在一棵树下专等着她,见到她,赶紧迎上前来,叫了声:“姐姐。” 第三十五 章 识奸 许夫人吃了一惊,道:“妹妹怎么站在日头底下?虽说是早上,但现在正是伏天,暑气重得很,妹妹一向身子单薄,万一中了暑怎么办?” 她瞟了蝶舞一眼,责怪道:“你这丫头该打,你主子这样你不说拦着,还陪她一起站在太阳下,你以为你是忠心?虽是忠心,也不过愚忠罢了。” 蝶舞冷笑道:“昨晚夫人如果让我们进去看谖小姐,我与姨娘何至于一大早在这儿傻站一个多时辰!” 她这话明显讥讽许夫人猫哭耗子假慈悲,燕倚梦喝道:“哪里有你说话的份,还不闭嘴!” 无意中目光扫了一眼许夫人身旁的凝烟,她嘴角微微勾起,饶有兴趣看好戏的样子,当下对她反感。 许夫人温良的笑着:“妹妹休要责怪蝶舞,她说的全是实情,”顿了顿,继续道:“不让谖儿见生人面,既是老夫人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谖儿尚小,受了惊吓,我是怕她冷不丁见了生人面再次受惊,……原谅我这颗为母的心,对她太过紧张。” 燕倚梦失落怅惘,喃喃自语道:“是啊,我对于谖儿来说可不就是陌生人?” 许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妹妹暂且忍耐几日,六天后来看谖儿吧,她那时药也喝完了,应该痊愈了。” 燕倚梦一听,面露喜色,两眼亮晶晶地看着许夫人道:“真的吗?倚梦谢过姐姐。” 说完就要拜下去,被许夫人扶住,她宽厚地笑道:“妹妹客气了,多个人疼我们谖儿,我应该感激才对。” 燕倚梦看了一眼凝烟,道:“姐姐,借一步说话。”携了许夫人的手,两人走到离凝烟有一定的距离才停下。 “姐姐,我看烟丫头不像善类,最好不要留在身边,以免养虎反被虎伤。” 许夫人笑了笑,道:“我何尝不知,正因如此我才留在身边,一是想引她走正道,二是可以盯着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总是容易防范的。” 燕倚梦也笑道:“姐姐心思细腻,考虑的极为周详,倒显得妹妹见识浅短了。” 两人分手,许夫人带着凝烟来到荣禧堂前,凝烟停住了脚步。 许夫人奇怪的问:“怎么不走了?” 凝烟怯怯道:“我怕老夫人不肯原谅我。” 许夫人笑道:“凡事有我,不用怕的。”牵起她的手把她拉进了屋里。 大老爷的四位姨娘请了安都还未走,正围着老夫人闲话儿消食,此时全都扭过头齐刷刷地看着凝烟。 老夫人厌恶地蹙紧眉,不满道:“媳妇,你宅心仁厚要收养这小娼妇,我也不与你理论,但你不该带她来见我,没的叫人恶心生气,快叫她滚出去吧。” 许夫人陪笑道:“老夫人且慢些发怒,昨儿夜里媳妇好好审问了烟丫头一场,她哭着说谖儿掉到水里,她试着救了几次都未能成功,便想着找人救谖儿,谁知急怕过度,脑子昏溃,竟一直在树林里打转,所以耽搁了报信的时间。” 许夫人将凝烟的一条袖子推到肩上:“老夫人若不信,请看这些伤,全是烟丫头吓傻之后乱跑弄出来的,她也是吃了不少苦头,望老夫人原谅她。” 老夫人有些岁数,阅历也多,她可是清晰的记得昨天凝烟跑到她跟前报信时,虽然满身尘土,但是衣裙完好,可照她身上的伤痕来看,划伤很严重,既然这么重的划伤,衣裙又怎么可能不划破呢? 她本待戳穿,转念一想,自己一把年纪了,抓着个孩子不依不饶,不知情的一定会认为她人老无情,罢了,罢了,装个糊涂好了。 老夫人脸色稍缓了缓,道:“烟丫头这一出是真是假,我都不想追究,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只是烟丫头也有十四岁了,可以分院住了。” 她看着翠玉,吩咐道:“派人把清芬阁收拾出来给烟丫头住,一应吃穿用度按庶小姐的规矩供应。” 翠玉应了一声,转身出了门。 凝烟心中一凉,清芬阁远离荣禧堂和慧兰苑,紧邻着外院的粉墙,地处偏僻不说,那处房屋空了许多年,破旧不堪,比伯父姨娘住的房舍还不如! 更叫人心寒的是,在吃穿用度上老不死的还要苛扣自己,真够歹毒的! 许夫人怔了怔,道:“烟丫头还小……” 话只说了这几个字,就被老夫人不耐烦的打断了:“十岁四不小了,穷人家的女孩儿像这么大已经要纺纱织布贴补家用了!” 许夫人见老夫人态度坚决,料想即使自己再怎么为凝烟说话也只是自讨无趣,便闭了嘴。 从老夫人那里请安回来,许夫人安慰凝烟道:“你也别伤心,我会令人把清芬阁重新修茸一番,不会委屈了你。” 凝烟含泪道:“伯母不用费心了,烟儿怕惹祖母不高兴。” 许夫人怜惜地摸着她的头,道:“伯母没用,不能留你在身边,若再不为你做些什么,叫我如何心安!” 她把若谖叫到跟前,冷着脸道:“娘亲再看到你对姐姐不敬,是会生气的哦。” 若谖已从雨荷雨桐那里得知,凝烟很快要搬出慧兰苑了,心里高兴,母亲说什么她就应什么。 凝烟心乱如麻,困兽犹斗般想着主意,破房子她可以住,吃穿用度差也没关系,可她不能让老夫人厌恶她,那她在方府将和她的生母程姨娘一样,无立锥之地了,这样一来,自己以后还能嫁个好人家吗? 不行,一定得挽回老夫人的心! 打定主意,凝烟表现得比以前更懂事乖巧了,待若谖也是加倍的好。 若谖不论前世还是今生,都是在许多宠爱集一身的环境里长大,心思单纯,凝烟百般屈就,她也就渐渐淡了心中的不愉快,不怎么排斥她了,两人甚至还慢慢玩到了一块儿,许夫人见了,心中颇感欣慰。 转眼就过了六天,华太医来给若缓复诊,看见她活蹦乱跳的,笑道:“谖小姐看来不用我把脉了。” 若谖也笑着说:“我也觉得没什么大碍,可娘亲不听我的,还不让我去园子里玩。” 许夫人也笑着道:“你性子太野,又掉水里怎么办,哪能次次都那么好运被人救起?” 凝烟一听,表情僵了一僵,自己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让若缓淡忘了此事,她偏提起! 第三十六章 斥责 一屋子里的人正说笑,小丫头在外面报:“燕姨娘来了。” 华太医回头,看见燕倚梦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很有些诧异,不过转瞬就神态自若。 若谖见到燕倚梦一点也不觉得陌生,卧在许夫人的怀里甜甜地叫了声:“姨娘好。” 燕倚梦脸上的笑容如花一般次第绽开,蹲在她身边问道:“谖儿可大好了吗?” 若谖答道:“已经大好了,多谢姨娘关心。” 华太医鬼使神差一般向燕倚梦洁白的后颈瞟了一眼,当即变了脸色。 他偷眼扫了众人一眼,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燕倚梦身上,应该没有人留意到他刹那间的失常。 “谖儿好了吗?既然好了,怎不去奶奶那里请安,还要我老人家来看你。”老夫人一边笑着说一边走了进来,一眼看见燕倚梦,当即沉下了脸。 燕倚梦知道老夫人看不惯她,自己再留在此地只会令许夫人为难,再说已经亲眼看见若谖安好无恙,一颗心总算放下,便向老夫人请过安,告辞而去。 华太医将医药箱等物交给两个药童,打发他们先行,自己跟老夫人告辞后也离开了。 许夫人含着笑目送着他二人先后离去的背影全都消失在院门外,方才转过头来和老夫人说话。 燕倚梦在前行着,忽听后面有人喊:“请燕姨娘请留步。” 燕姨梦回头,见是华太医,心下疑惑,待他快步走到跟前,问:“太医有何见教?难道是关于谖儿的病情?” 华太医置若惘闻般只顾盯着她看。 燕倚梦有些恼怒,此人太无礼了! 她转身就走,背后华太医幽幽叫道:“温朵娜。” 燕倚梦猛地止住了脚步,但马上又往前走,脚步较之刚才快了许多,近乎小跑,似乎急于摆脱华太医。 华太医从后面追上,拦住她的去路,低着头看着她,极肯定的说:“你是温朵娜。” 燕倚梦仰着脸看着他,神色清冷:“华太医,你认错人了。” 说罢,从他身侧绕过。 华太医望着她的背影说道:“我怎么可能认错曾经在沙漠里一壶清水救活我和我父亲的塞外小仙女。” 燕倚梦终于缓缓地转身,与华太医对视,良久,坚定冷淡地说:“华太医,你真的认错人了,我从未去过塞外。” 她顿了顿,又说:“你若真的感激那位小仙女,你就应该彻底忘了她,那是对她最好的报答。” 华太医灿然一笑:“我懂,我只想对你说声谢谢。” 说罢,与燕倚梦错身而过。 燕倚梦望了一眼他高大的背影,转身向竹猗轩走去。 红梅躲在远处,见两人散了,也转身离去,回到慧兰苑的时候老夫人已经走了,雨桐、雨荷在院子里陪若谖玩,廊下坐着两个小丫头等着听差。 红梅喝道:“只知道偷懒,院子里的花都要干死了也不见你们浇浇水。” 一个小丫头分辩道:“我一早上就浇了,姐姐没看见罢了。” 许夫人在屋里听见,道:“你们两随着白梅去库房里给我找几匹绉纱来,我要给谖儿做裙子。” 白梅从屋里出来,领着两个小丫头去了。 红梅进屋,刚准备开口,见凝烟还在屋里,忙闭了嘴,看着许夫人。 许夫人放下手里的书,对凝烟说:“你也去园子里玩玩吧,镇日陪着我也怪闷的。” 凝烟一直找机会想出慧兰苑,现在听许夫人这么说,心里早巴不得,应了一声便跑了。 许夫人看了直摇头笑着说:“到底是个孩子,一听到玩字,跑的比兔子还快。” 红梅见屋子里没了人,才说:“果然如夫人所猜,燕倚娘和华太医似乎认得,两人站着说了一会子话。” 许夫人平静地点点头:“故人相逢,聊两句也不是不可,只要不被人看见就行,免得无端惹出一些事来。” 红梅显得有些踟蹰,道:“我依稀看见温姨娘好像在不远处也看见了。” 许夫人紧迫地问:“你有没有看见她往哪里去了?” “好像往荣禧堂的方向去了。” 许夫人一听,站了起来:“更衣,我要去老夫人那里。” 两人匆匆出门,若谖见了,忙跑过去拉着许夫人的手,问:“娘亲哪里去,谖儿要跟着。” 许夫人哄了几句,若谖不听,只得将她带上。 白梅正拿了几匹绉纱进来,见夫人、若谖和红梅离去,有些愕然。 许夫人带着红梅赶到荣禧堂的时候,燕倚梦正巧被老夫人的人带到,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 老夫人一见燕倚梦,便喝道:“跪下!” 许夫人下意识地看了温姨娘一眼,她脸上挂着报复后得逞的笑,心里明白,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燕倚梦奇怪地看了老夫人一眼,慢慢地跪了下来,不亢不卑。 若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心疼燕倚梦,她想扑到老夫人怀里求她放过燕倚梦,手却被娘亲攥的紧紧的。 再看老夫人的脸色极为难看,想着自己现在贸然去求情,只怕弄巧成拙,便学着娘亲静观其变。 老夫人阴沉沉地看着燕倚梦,冷声问道:“你刚才私会了华太医?” 燕倚梦先是诧异,随即不屑地笑了:“没有私会,不过偶遇,随便聊了几句。” “孤男寡女,有什么好聊的!”老夫人含着怒气斥问道。 燕倚梦却从容不迫:“就是因为没有什么可聊,所以我与他便各走各的路了。” 老夫人一时被噎住。 温姨娘在一旁煽风点火道:“通共见了两次面,就能勾搭在一起,这种手段我们这种安分守己的人是学不来的。” 许夫人狠狠瞪了她一眼,上前道:“老夫人且息怒,燕妹妹以前在风尘里,说不定认识了华太医,现在偶遇了,叙了几句旧,不过人之常情,老夫人何必当回事呢?” 虽是帮燕倚梦求情,可这几句话若谖听着都是异常的别扭,字字句句在暗示着燕倚梦并非良家妇女,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也不足为奇。 老夫人冷笑道:“媳妇说的极是,风尘女子恩客极多,碰到熟人实属正常,只是既为人妇还是断了那些肮脏的往事的好,如若发生有辱家风的事,也不必问大老爷的意思,直接沉塘!” 她无比厌恶地看了一眼燕倚梦:“你下去吧。” 燕倚梦紫涨着脸站了起来,几乎是用跑的离开了荣禧堂。 老夫人在后嗤笑:“总算还有一点廉耻之心。” 而后严厉的对许夫人道:“以后不准请华太医上我们家!” 第三十七章 贤良 从荣禧堂出来,温姨娘走了过来,对着许夫人福了一福,皮笑肉不笑道:“今儿不是姐姐邀我去慧兰苑看谖儿,我还撞不破燕姨娘的奸情,一个风尘女子偏要摆出一副冰清玉洁的样子给谁看?转眼就去勾引男人!姐姐心眼实在太好,连这种不守妇道的女人也护着,就不怕一不小心给老爷戴顶绿帽子!” 若谖本来就为燕倚梦无端被人算计心中不平,现在听温姨娘这样诽谤她,还处处挟制娘亲,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冷冷讥讽道:“姨娘每日里不血口喷人就无事可干了,还是嘴巴会闲得长痔疮?” 温姨娘气得七窍生烟,却说不出话来,一来若谖只不过是个九岁的小姑娘,她一个大人跟她吵,只会成为他人的笑柄,二来打狗还得看主人,若谖的娘亲就在一旁,她一个妾室能把若谖这个嫡女怎样,少不得忍气吞声,一甩袖子悻悻而去。 许夫人笑了:“没想到我们谖儿这么牙尖嘴利。” 若谖嘿嘿一笑遮掩过去。 想当年,她和一条披着人皮的心机狗半夜开火吵架,荤素不忌,雅俗共赏,一边骂一边还要笑得越坦然越开心,这样效果才越好,才能让对方气得吐血三升,早升极乐,刚才那点功力算什么! 凝烟一个丫鬟也不带,独自出了慧兰苑,走出好一段距离,停了脚步四顾一番,确定没人跟踪,才一头钻进了一条隐蔽的小路,分花拂柳来到芷晴苑的后面,学着黄鹂叫了两声,等了片刻,院内也传来黄鹂鸣和的声音,凝烟这才转身来上了一条绿荫掩映的小径,小径通往山坡上的一座小亭,在小亭内可以留意四周的任何风吹草动,却不易被人发现。 她在亭子里小坐了一会儿,大哥家吉便赶了来,粗声大气地问:“妹妹,有何事找我?” 凝烟微蹙着眉打量了他一眼,虽说家吉已满十八,容貌气质竟比小时候还差,粗眉大眼,举止粗野,哪里有半分候门公子的贵气,到更像公子身边的恶奴,不禁在心里把老夫人恨死,若不是她寡情薄义待她们家,她大哥不至于越长越不成个样子! 凝烟把若谖落水被子辰救起的事告诉了家安,家吉道:“这事我早知道了,你不知道的是,那个吃里扒外的混蛋竟然还在查我们!” 凝烟惊的站了起来:“他在怀疑是我们设计把那个小贱人推下水的?!他都查到些什么?” 家吉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他查到些什么,只知道我房间抽屉里的红蜻蜓尸体少了一只。” 凝烟松了口气,又缓缓坐下,不急不慢道:“你怎知是他拿走了,焉知不是你自己没个收整,放到了别处。” 家吉道:“虽然我的房间凌乱,可这几只红蜻蜓因为很难才捕捉到,而且怕将来还要派上大用场,所以除开用来引那个小贱人上勾的那只外,其余的我都用一只竹筒小心收藏,昨儿我亲见子辰从我房里出来,一闪就不见了,我心里着慌,忙进去查看,就见装红蜻蜓的竹筒被人打开,少了一只红蜻蜓,所以我才怀疑他在查我们。” 凝烟气得柳眉倒竖:“既这么着,你们兄弟四个就该抓住他铐问!” 家吉瞪圆了眼高声争辩道:“你当我们不想,自从他救了你之后就攀了高枝,做了靖墨的贴身书童,吃住都在砚墨轩内,我们哪里有机会?就算逮到他又怎样,方府嫡长子的书童被打,肯定会被彻查,我们兄弟谁能逃脱无事?!” 凝烟听了家吉一番话,沉默不语,良久,才阴测测地笑着说:“既然这样,不如我们将计就计。” 家吉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不明所以地问:“怎样一个将计就计?” 凝烟道:“他既然那么喜欢红蜻蜓,你就承全他,把你所有的红蜻蜓全放在他的房间内……” 家吉想了一回,恍然大悟,咧着嘴笑道:“妹妹这个计谋真是阴毒!” 凝烟咬牙冷笑:“没听说过无毒不丈夫吗?这只不过初试牛刀,更厉害的在后面呢!” 晚上方永华回来,陪着许夫人、若谖和凝烟一起吃饭,靖墨三兄弟大了,住在外院,厨房按月例单独给他们准备膳食。 许夫人分别给方永华父女两盛了一碗冬瓜虾米鸭肉汤,对方永华说:“吃了饭,你有空去看看燕妹妹。” 方永华看了一眼若谖,道:“不了,我今天就在你这里。” 自从发生若谖差点淹死的事后,方永华更加宝贝若谖,只要在家就尽量待在慧兰苑。 若谖心理年龄有二十多岁,当然明白娘亲说那句的意思,见父亲不想去竹猗轩,便劝道:“父亲今晚还是去燕姨娘那儿吧,她今天可是受了不少委屈。” 凝烟正深恨许夫人忽略了她,没有给她盛鸭肉汤,本想匆匆吃完离开,别人一家三口秀恩爱,她在一旁算什么事! 这时听到若谖这么说,料想有些有用的八卦内容,便一粒米一粒米慢悠悠地吃着饭,竖着耳朵听他们说话。 方永华愣了一下,问道:“谁给你燕姨娘气受了?” 若谖道:“还不是温姨娘咯,看见燕姨娘跟华太医聊了几句,便跑到老夫人面前胡说八道。” 方永华气得把筷子往桌上一拍:“这个温若兰胆敢搬弄是非,犯了七出之条的口舌之罪,是不是非要我把她休了,她才满意!” 许夫人忙劝道:“算了,算了,像咱们这种人家,哪里少得了争风吃醋?” 她看了凝烟和若谖一眼,两个女孩儿在场,她刚才的话极为不妥,自己先不好意思了,讪讪道:“温妹妹心里也苦。” 若谖暗想,一男配多女,不受宠的夜夜守空房,心里哪有不苦的?只是这些话她不能说,别说她才九岁,在古代这些话题只要是未出嫁的女孩提都不能提,不然会被冠以轻浮的名声。 吃完饭后,方永华便去了燕倚梦那里。 晚上若谖躺在床上,居然破天荒失眠了,白天发生的种种在她脑子里过了一遍,总觉得纷乱之中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她想抓住什么,却又抓不住,一直辗转到天快亮时才渐渐睡去。 第二天中午闲来无事,许夫人把白梅昨天从库房里找出的几匹绉纱给若谖看,慈柔地问:“谖儿喜欢哪个颜色?” 若谖指着粉红、粉绿、湖蓝色三匹绉纱,道:“这些我都喜欢。” 许夫人笑道:“你太小,压不住湖蓝色,粉红粉绿倒是适合你。” 凝烟在一旁,看见那匹湖蓝色色绉纱分外好看,心想,小贱人穿不了,应该给自己吧。 第三十八章苦肉计 许夫人把粉红、粉绿两匹绉纱拿到一边,指着另几匹对白梅说:“收库放里吧。” 凝烟忙开口道:“伯母,这些绉纱经不得放的,放长时间自己就要烂掉,没的可惜了好东西。” 许夫人笑着摸了摸她左耳葫芦形状的玳瑁耳坠道:“你倒是个会惜物的孩子,以后伯母给你说门大户人家,嫁过去主中馈,定能把夫家治理的井井有条。” 凝烟俏脸绯红,将脸别到一边,含羞道:“伯母越老越没正经了。” 许夫人将她的一只手放在自己手心里摩娑,慈柔道:“你们姊妹两年纪尚幼,跟你们说这些的确有些早,但是女孩儿不同于男孩子,男孩子只要自己肯求上进就行,可女孩儿一生的幸福却是押在姻缘上的,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男孩入错了行还可以改,女孩嫁错了郎却没有回头路可以走,所以我当然要为你们姊妹俩挑个好夫婿,只有看着你们安好,我才能放下心来。” 凝烟心里升起一股暖意,她的生母程氏可从来不会对她说这些温暖人心的话语,她只会教她带着敌意憎恨身边的每个人。 许夫人转眸对白梅说:“既然谖儿喜欢这匹湖蓝的的,做一顶帐子给她挂。“又指着若谖挑剩下的道:“这些你们拿去分了,做几件裙子穿。” 凝烟的心倏忽如坠冰窟,这个许夫人可真是狠,宁愿把这么好的绉纱给丫鬟都不分一点给她! 白梅领命,抱起那几匹绉纱喜滋滋地出去了。 许夫人将粉绿色的绉纱在若谖身上比了比,满眼都是笑,道:“这个颜色越发衬的我们谖儿如美玉一样晶莹。” 若谖撒娇的一头钻进许夫人的怀里,娇软道:“人家本来就很美嘛!” 许夫人笑得合不拢嘴,连连道:“是是是,我们谖儿天下第一美。” 凝烟妒火中烧地看着她们母女两个。 许夫人将布摊开,拿了画粉和尺子在布上打线方便裁剪。 若谖和凝烟就在榻上翻彩绳玩。 已是盛夏,一到中午人就犯困。 许夫人掩嘴打了个哈欠,看了看在榻上和凝烟玩的正欢的若谖,不放心她,因此不敢去睡午觉,吩咐红梅道:“将那大红袍严严的泡上一杯来。” 红梅遵命,端来一杯浓茶。 许夫人接过来喝了一口,嫌烫,便顺手放在了一旁的小几上。 凝烟看了一眼冒着白气的热茶,眼珠转了转,将双手提在肩上,扮作老虎的样子,笑嘻嘻道:“老虎来了,要吃小兔兔了!” 若谖咯咯笑着,将手里的彩绳一扔,向前爬去,躲开凝烟的追捕。 凝烟比她大许多,自然比她灵活,总是将她的路堵死。 若谖左躲右躲,发现临近小几那里是个缺口,便奋力向那里爬去。 凝烟大笑着追来,若谖回头看了她一眼,开心地笑着左转往前爬,丝毫没有留意到长长的裙尾扫在小几腿上,小几晃了晃,那杯茶倾斜着向若谖顷了过来,凝烟惊叫了一声,整个人扑在了若谖身上,将她护住。 那杯热茶全都倾在了凝烟的左臂上,烫得她大哭不止。 许夫人和红梅白梅几个丫头手忙脚乱地把凝烟扶起,卷起袖子一看,胳膊上已有半个巴掌大的地方烫掉了皮,露出粉红的肉来,看得人心惊肉跳。 许夫人急得不行,忙遣人去请华太医。 不多一会子,华太医到了,给凝烟检查包扎了伤处,道:“隔天在下还来换药,大约换个五次就应该痊愈了。” 许夫人道了声“多谢”,又问道:“会不会留下疤痕?” 华太医沉思了一会儿,道:“伤势这么重,小姐又这么小,留下疤痕总是难免的。” 若谖本来对凝烟为救自己被烫伤有所怀疑,现在老夫人正嫌弃她,她会不会使这招苦肉计挽回她在老夫人心中的印象呢? 所以凝烟烫得大叫时,她只在一旁冷眼看着,好在她年龄小,众人只当她吓傻了,哪里会猜到她心里还有这些盘算! 可现在听了华太医的话,她之前的想法又有所动摇,凝烟才十四岁,再狠也不会把自己烫成重伤,莫非之前自己落水真的是几个巧合造成的意外? 许夫人内心愧疚不已,虽说伤处在臂膀上,别人见不着,对凝烟的美貌几乎没有影,可是一旦嫁了人……那个疤痕便是美玉有瑕。 凝烟见许夫人蹙着眉,用右手拉了拉她的袖子,安慰道:“伯母,别愁了,烟儿一点也不痛,便是以后落下疤痕烟儿也不介意。” 许夫人叹了口气,抚了抚她的脸,心疼地看着她。 到底是个纯洁不谙世事的孩子,她哪里知道,她以后若是嫁个沾花惹草的夫君,那块无伤大雅的疤痕就是夫君要纳妾的最好借口。 自此,许夫人待凝烟犹如亲生,与若谖一般无二。 老夫人知道了此事,感叹道:“烟儿品行原是好的,以前做出那样的事来全是程氏那个毒妇调唆的。”因此也怜惜凝烟,赏了她不少好东西。 宝珠、瑞玉捧着老夫人的赏赐跟着凝烟往慧兰苑走去。 一个人影从石子路旁的美人蕉后面跳了出来,道:“妹妹过的可真是富贵。” 凝烟向后退了一步,定睛一看,是自己的大哥家吉。 她回头对宝珠、瑞玉笑着道:“有劳两位姐姐把东西先送回去吧。” 等两人走远,才问家吉:“哥哥找我有什么事?” 家吉拔下她头上的一朵南海珍珠串成的珠花揣进自己的袖子里,嘻皮笑脸道:“妹妹吃肉,别忘了给口汤哥哥喝呀,哥哥我可是一直为妹妹鞍前马后的效劳。” 凝烟一听,顿时落下泪来。 家吉吓了一大跳:“我只是拿了你一朵珠花而已,你就哭成这样,太小气了吧。” 凝烟道:“我是舍不得珠花吗?”说着,将两只翡翠耳坠取下,塞到家吉手里:“这个也给你。” 家吉有些不知所措的问:“那你……你究竟为了什么哭?” 凝烟将宽大的袖子挽起,露出那块烫伤。 家吉更加莫名其妙:“这不是你为了救谖儿留下的吗?我现在虽然在外院,可也听说了。” “我为了救谖儿?这全是伯母自己编的!明明是那杯热茶要烫到谖儿身上,伯母将我一推,替她女儿挡了灾!”凝烟切齿道。 家吉一听怒了:“我这就找她们理论去,哪有这样欺负人的!” 凝烟将他拦住,冷笑道:“你当我们是什么?不过比奴才略好一点罢了,吃别人的,喝别人的,住别人的,当然由着别人搓扁揉圆!” 第三十九 章 诬陷 家吉气得半晌不语,跺脚道:“我终究会要她们好看!” 说罢,把珠花拿出来,连耳坠一并还给凝烟,转身走掉了。 凝烟把东西收好,看着家吉的背影冷笑:“我的这点家当来得不易,怎么会叫你白白拿去!” 方靖墨素来最疼幼妹,在国子监里听到若谖险些被烫的消息,向老师告了假,带着两个兄弟赶了回来,得知凝烟为了救若谖受了伤,对她自然感激不尽,特意拿了一对燕子形状的金钗答谢她。 凝烟并不接,只是看着他笑:“谖妹妹是墨哥哥的妹妹,也是烟儿的妹妹,姐姐救妹妹是天性使然,墨哥哥为什么要巴巴的拿这个谢我,难道把我当外人?” 一席话说的方靖墨汗颜,对凝烟越发敬重。 方靖墨回身把若谖拉到跟前,用手指点着她秀气的小鼻子说:“可别忘了烟姐姐对你的手足情哦。” 若谖将软软小小的身子靠在他的怀里,一手指着心口,娇声娇气的答道:“谖儿全记这里了。” 一句话引得满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凝烟弯成新月的眼里,一丝狠戾一闪而过。 晚上,凝烟躺在舒适的绣床上,一遍又一遍抚着那块疤痕,切齿道:“看着吧,我要从你们那里抢到的是我付出的千百倍!” 几天之后,清芬阁已经修整好了,凝烟正式搬了过去。 搬家的那天,若谖随着许夫人一起来到清芬阁。 这房舍犹如女孩子一样,只要装扮一番,必定好看。 所有的门窗全都重新上了油亮的黑漆,墙壁也重新刷白过,换上了烟霞红的纱布蒙了窗户,与院子里碧绿的藤蔓相映成景,已看不出先前的落破。 若谖暗暗点头,自己的娘亲总是没有薄待凝烟。 屋内的陈设虽说算不上奢华,可是贵在典雅,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小姐的闺房,就连凝烟看着也满意。 之前她非常担心房舍破烂,再怎么说自己是方府的大小姐,如果住的比伯父的姨娘们还差,那群狗眼看人低的奴才还不对她墙到众人推! 许夫人将她的住所整理得越好,传达给奴才们的信息是她方凝烟在许夫人那儿还是受宠的,那帮奴才谁敢小看了她! 许夫人对凝烟说:“我这么布置也不知你满不满意,要是缺什么或是想要什么,尽管找我,如果丫鬟婆子有不听使唤的,直接叫了周大娘撵走。” 凝烟感激道:“这样已是极好,谢谢伯母。” 许夫人闲话了几句,便带着若谖离去了。 那时已近午时,太阳火辣辣的毒,若谖将扇子放在头顶上遮挡着太阳,跟在娘亲身边往慧兰苑走,嘴里抱怨道:“晒死了,谖儿回去要吃冰镇的西瓜。” 许夫人嗔道:“只能喝绿豆汤,你一吃冰镇的东西又该喊肚子疼了。” 若缓不乐意地撅着嘴,一撇头,看见不远处荣禧堂附近,子辰被反捆了双手,跪在毒太阳下的碎石地上,膝盖被碎石扎破,殷红的血沁入了石头里,嘴唇也是干裂出一条条触目惊心的血口子。 她一时惊呆了。 许夫人见她止了步,也停了下来,柔声问道:“怎么了?” 若谖已经提步向子辰走去,许夫人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问道:“你要干什么?” 若谖回头道:“我要救他。” 许夫人生气道:“你知道他为什么跪在这里受罚?” 若谖诧异道:“为什么?” 许夫人冷冷地看着子辰,一字一句道:“他就是设计害你落水的真凶!” 若谖更是云里雾里:“子辰是在自己落水之后才出现的,他怎么就变成了真凶?” 许夫人鄙夷道:“这才叫做心机重!前两天你靖墨哥哥那里丢了一块玉佩,因为那块玉佩是先皇赐给你爷爷的,丢不得的,周大娘便带了人搜查,自然先从你靖墨哥哥身边的人查起,侍书、青砚等小厮都是主动配合,唯独子辰,先是有些不情愿,后来周大娘向他陈述了利害,他才勉强同意,却事先进了自己的房间抱了个盒子出来,周大娘在他房里一无所获,急得青筋直跳,看着他怀里的盒子,也是病急乱投医,叫他把盒子打开看一看,其实也是不抱什么希望的,谁知他竟不肯!” 若谖不敢相信地看着许夫人:“最后从那个盒子里找到了那块玉佩?” 许夫人抬头看了看日头,道:“再站下去,我跟你都要烤焦了,咱们家去,我慢慢说给你听。” 若谖不舍地看了一眼子辰,他也正抬起头来看着她,虽然精神看起来很差,却冲着她努力地笑了一下。 若谖心里一酸,将脸别过一边,再看子辰,他如墨般的眼眸里有些许难过的情绪。 若谖是怎么也不会相信子辰会偷东西,更不会相信他会害她,但是此刻她救不了他,只得先跟娘亲回去,把事情的经过弄清楚,再想办法。 许夫人一面走,一面继续说:“子辰死活不让周大娘搜那个盒子,只一再声明他没有偷靖墨的玉佩,可越这么说,周大娘越起疑,既然没偷,为什么不让查看?于是命几个家丁从他怀里把那个盒子强夺了过来,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一条锦帕和几只红蜻蜓的干尸。” 若谖听到“红蜻蜓”三个字心咯噔一沉,问道:“这跟哥哥的佩玉有什么关系?” “周大娘跟你的想法一样,虽然奇怪子辰为什么会拼命护着这些东西,但还是把盒子还给了他。本来,子辰就此差点蒙混过关了,只可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哥的一个小厮青砚提醒道,这些红蜻蜓的干尸很可能与你落水有关。” 若谖一头雾水:“会有什么关系?” “青砚说,你落水的那天他看见子辰身子浸在荷花池里,一双手在一朵未开的荷花上动来动去,不知在干什么,等子辰走了之后,他好奇地走过去一看,原来子辰把一只红蜻蜓的干尸用蜘蛛网粘在花蕾之上,那只蜻蜓的干尸应该是用重物压制成展翅的样子,粘在荷花上不仔细看跟活的一个样。” “可是,把我引到荷花池旁的并不是他。”若谖质疑道。 第四十章 生疑 许夫人笑道:“不然怎么说那孩子心机重呢?他是没有直接出面引你去荷花池边,可是他却告诉了凝烟荷花池那里有红蜻蜓。” “然后呢,他俩狼狈为奸,把我推到荷花池里?”若谖揶揄道,她才不会相信子辰会与凝烟合谋,凝烟一家人虐待子辰方府人人皆知。 许夫人摇头道:“可别冤枉凝烟,她可是好孩子,她只是被利用了,心里愧疚的什么似的。” 若谖越听越是觉得迷雾重重,若她真的只有九岁,许夫人所说的她肯定相信,但问题是,她两世为人心理年龄已有二十多了,没那么好糊弄,于是问道:“是烟姐姐自己说她被利用了吗?” “不是,是青砚说的,周大娘跑去对质,烟丫头怕子辰会受罚,吞吞吐吐的不肯说,还是周大娘跟她说明利害,她才如实说了。” 又是青砚,那个青砚没事可干吗,光盯梢子辰,是想搞基还是想陷害? 凝烟吞吞吐吐?是欲盖弥彰吧! 这样漏洞百出的话怎么娘亲就信了?况且她一向慈悲为怀,怎么偏偏对子辰见死不救? 这些念头在若谖心里转了几个来回,仰起精致的小脸,不解的问:“子辰为什么会想要杀死我?我又没和他打过架、吵过嘴。” 许夫人被她童言童语逗笑了:“你当子辰真的想要你死?他只是想当你的救命恩人,然后我们对他另眼相看,他就可以改变自己目前悲惨的处境。” 许夫人由衷点赞道:“果真好计谋,你大哥就上当了,把他收在身边,名为小厮,实为挚友。” 若谖沉思了片刻道:“娘亲是怎么得知子辰有这种想法?他自己招供的?” 许夫人嗤笑:“他哪里肯招!这些都是烟丫头猜的,她说子辰没有害你的动机,除非,他想借你改变他的处境。” 若谖感慨万千,这个凝烟可真善解人意呀,连别人心中想什么她都一清二楚,自己两世为人也要自叹弗如! “大哥那块玉佩呢,最后找到没?” “找到了。” “在哪里找到的?” 许夫人不禁无奈地摇摇头:“人人都说小孩子问题最多,我今天可是见识了,一路上被你聒噪得头痛欲裂,可是再经不起你一个劲的问了。” 母女俩说着话,不知不觉已到了慧兰苑,进了屋,许夫人吩咐白梅道:“把煮好的绿豆汤端上来,我现在可是又渴又累。” “我要吃西瓜!”若谖脆生生的叫道。 许夫人怜爱地看了她一眼,叮嘱白梅道:“别拿冰镇的。” 若谖又道:“我要一个整西瓜,不许切成块。” 许夫人笑道:“又胡闹,你又吃不完。” 若谖扑到许夫人的身上,在她怀里钻来钻去:“我就要嘛!” 许夫人被她闹得受不了:“大热天的还在娘身上滚……白梅,你赶紧给她拿个西瓜来,再这样揉搓我可要中暑了。” 白梅笑嘻嘻地应了一声,不过片刻功夫便带着两个小丫头进来,一个抱着一个碧绿的大西瓜,另一个用托盘端着两碗绿豆汤。 若谖吩咐道:“把西瓜放我房里,我留着晚上吃。” 许夫人接过一碗绿豆汤,一面用银勺舀着慢慢地喝一边直摇头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家有多贫苦,得个西瓜竟要留到晚上吃。” 若谖只是笑,也拿起一碗绿豆汤喝了起来。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若谖只喝了小半碗猪肚鲜笋汤便放下筷子,推说头痛回了自己的房间睡下。 她侧躺在床上,一只手支着脑袋,漫不经心地问雨荷:“姐姐可曾听说过靖墨哥哥玉佩不见了的事?” 雨荷笑道:“这是大事,府里谁人不知?” 若谖心中一动,偏她一无所知! “后来玉佩找到没?” “当然找到了,第二天丫鬟进来给大公子铺床叠被时发现那块玉佩就在枕头底下。” 若谖心里更是纳闷,那么重要的玉佩不见了,大哥身边服侍的人肯定急死,一定会把大哥的睡房翻个底朝天,外加掘地三尺,又怎么会放过枕头底下? 再加上后来周大娘又带人搜了一遍,怎么他们都没找着,偏待子辰的罪名一落实,那个玉佩就那么显眼的现身了呢? 整件事实在太蹊跷了! 若谖正沉默地想着心事,忽听雨荷道:“夫人怎么来了?” 许夫人走到若谖床前,见她呆呆的,蹙眉道:“真是千金大小姐,才好两天,又病了。”回头吩咐身后的白梅道:“快派个人去请华太医给谖儿瞧瞧。” 若谖忙道:“娘亲,我躺躺就好了,不用请大夫的。” 许夫人嗔道:“胡说,病了怎能不看大夫!” 白梅领命而去,半个时辰后华太医匆匆赶道,歇了口气,待自己气息平稳后给若谖把了把脉,道:“谖小姐并无大碍,只是受了些暑热,多吃些酸性的水果解暑即可,药是不用吃的。” 他笑了笑,道:“夫人实在是太宝贝谖小姐了。” 许夫人抱歉地笑笑:“不光是为了我们谖儿请华太医,还为了……燕妹妹。” 华太医正在收拾自己的医药箱,这时手顿了顿,垂眸看着药箱徐徐问道:“燕姨娘也不舒服吗?” 许夫人尴尬地笑笑:“本来是家丑……但说与太医听也无妨,上次太医来给小女复诊,在园子里与燕妹妹聊了两句,被别有用心之人撞见,到老夫人面见胡说,燕妹妹本就是个心性高强聪明过人之人,且又兼心思细密,一件寻常小事还要在心里掂量几番,何况受了这样的冤枉气,这几日是茶也不思,饭也不想,整个人渐渐的瘦了下来。”说罢,细细的打量华太医的神色。 华太医将收拾好的药箱交给药童,笑着道:“听了夫人之言,燕姨娘这是心病,心病还得心药医,在下实在无能为力,夫人若想燕姨娘快点好,就应多去开导她,或是严惩搬弄是非之人。” 说罢,一拱手,扬长而去。 若谖躺在床上,听着二人的对话,总觉得娘亲每一句话都大有目的,似乎在引诱华太医与燕姨娘会上一面。 本来他两人已经有了不着边际的诽闻,老夫人连华太医也一并厌恶了,这离两人的偶遇事件才几天,两个人又见面,不是落人口实吗? 就算要给燕倚梦看病,可以找别的大夫,瓜田李下总要避个嫌吧。 娘亲一向心思缜密,怎么在这件事上这么欠考虑? 第四十一章 探望 待众人离去,只剩若谖一个人在房里时,摆个最舒适的姿势躺在床上闭着眼默默地在心里理着纷乱的思绪。 子辰是被人陷害的这点勿庸置疑,而且,陷害他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凝烟,即使不是她,也应与她有莫大的关系。 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出真凶,替子辰洗清冤屈。 若谖在心里盘算了一回,找出真凶其实并不难,只要从青砚着手即可,问题是,自己只有九岁,周围的人全都把她当小孩看待,她连个帮手也没有,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大哥了,只是现在大哥还没下学,况且这件事也不能操之过急,得从长计议,要想个万全的主意才好。 要是这些事主谋真的是凝烟,不能不说,她心深似海,心毒似蛇,居然想出一箭双雕的好计谋,一方面想害死她,另一方面嫁祸给子辰。 想想前几天她装可怜装无辜的眼神,若谖恶心的直想吐,再想想她为了救她烫伤了她自己就不寒而栗,她对自己都这么狠,还有什么做不出的! 看来,自己以后有的忙了! 若谖想着想着睡着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已是暮色四合,房间里点着几只蜡烛,烛影摇曳。 雨荷就守在她床边绣花,见她睁开眼,冲着门外喊:“小姐醒了,快打水来梳洗。” 然后回过头来轻声问:“小姐,想吃些什么?” 正说着,雨桐端了碗酸梅汤进来,若谖刚醒来不想喝酸的,况且空腹喝酸的会增加胃酸,对胃不好,便指了指床头的小几,道:“先搁着吧。” 雨桐道:“华太医叮嘱过,要多吃些酸性的食物暑气才消的快。” 若谖只得接过,一口气喝了,问雨荷:“已经过了晚膳时间吗?” 雨荷道:“可不是!夫人已经草草吃过了,命厨房随时待命,小姐想吃什么立刻做了送来。” 若谖刚醒来,没什么味口,想了想,道:“送几样我平日爱吃的点心来吧。” 雨荷应了一声,出门去。 若谖漱洗完了,雨荷提着个描金花的食盒进来,打开食盒把水晶虾饺、枣泥山药糕、桂花糖蒸栗粉糕、菱粉糕、豆皮包子并奶油酥一样一样摆在长案上。 若谖只拣了几个热气腾腾的虾饺吃了,又有小丫头捧着一碗糖蒸奶酪奉上,若谖接过来喝了,便叫打水漱口净手。 雨荷知道她不吃了,就要动手收拾长案上的糕点。 若谖道:“那些我都连尝都没尝,且搁着吧,等我想吃的时候再吃。” 雨荷遵命,回头命小丫头把食盒送回厨房。 若谖到许夫人那里玩了会儿,又回房看了会儿书,雨荷便催她睡觉。 若谖下午饱饱睡了一觉,精神奕奕地躺在床上等到夜深人静丫头们都睡着了,才悄无声息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摸索着穿好衣服和鞋袜,蹑手蹑脚地走到窗户边把窗户打开,借着窗外皎洁的月光,从枕头下拿出事先准备的一大块黑布把西瓜包住,然后抓住布的四角,将西瓜扛在背上。 难为她才九岁,吃力地背着个大西瓜走到窗户边,双手抓住布的四角,一点一点将西瓜从窗外放下,落地,又回身随便摸了块帕子,把长案上的点心胡乱抓起,用帕子包了,揣在怀里,自己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骑到窗台上,就听到睡在榻上侍夜的雨荷呢哝了一声:“小姐——” 若谖吓得魂飞魄散,毛发尽竖,脑子飞速转动,若是雨荷见她这副模样,她该如何应答? 对策一:姐姐,你也上来,我们一起看星星看月亮,你是我的小苹果。——神经病! 对策二:床上睡腻了,我换个地方换个睡姿。——神经病! 对策三:我这样是一只红杏出墙来。——无耻! 若谖绞尽脑汁,却发现雨荷再无动静。 哦哦哦,吓得我都快四分五裂了。 事不宜迟,若谖擦了一把额上的冷汗,一闭眼,一咬牙,跳下了窗户,摔了一个嘴啃泥,她也不敢叫唤,忍痛爬了起来,把窗户关好,待会要是蚊子进去了,把雨荷她们咬醒了,那可就糟了。 她把西瓜重新背到背上,蹒跚着向月影里走去。 走了好一会儿,若缓累得舌头都吐出来时,终于看见了子辰,他仍旧跪在那里,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 若谖又是心疼又是生气,这家伙脑袋是用木头做的吧,三更半夜谁会盯着他看,他就不知道躺草地里休息一下! 一生气,居然力气倍增,步子快了那么一点点,却蓦然发现离子辰不远处的一棵树后面有一角白色的衣摆一闪而过。 若谖心想,哇哦哦,还真有人监视! 既这么着,本姑娘就吓吓你,让你提提神好了。 她轻手轻脚把西瓜放下,把包西瓜的那块黑布顶在头顶,悄无声息地走到那棵树后面,看见一个穿白袍的小厮正哈欠连天的有一搭没一搭地盯着子辰。 若谖从黑布里伸出手来扯了扯那个小厮的衣领,赶紧蹲下。 那个小厮猛一回头,背后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月光下树影摇曳,阴森森的仿佛隐藏着什么,不禁心里恐慌,毛骨悚然,暗恨自己大白天的为什么多嘴,跑到凝烟小姐那里说自己看见若谖小姐见子辰夜罚跪很不忍心,以为能讨点赏钱。没想到赏钱没讨到,倒讨到一份苦差,凝烟小姐要他监视子辰,看若谖小姐晚上会不会来救子辰。 他自然是不愿意的,可凝烟小姐当场翻脸,威胁他说若他不从,她就跟大夫人哭诉,说他调戏她,并揭发他诬陷子辰。 直到那时他方才看清凝烟小姐的真面目,楚楚可怜装弱势的模样下掩藏着一颗比蛇蝎还歹毒的心,明明是她指使他陷害子辰,现在居然倒打一耙!可惜为时已晚,自己已经受制于人。 他只好从傍晚一直监视到半夜,除了大公子方靖墨来看了一次子辰,表示对他感到万分失望外,一根人毛再也没见。 他在心里不屑地想,果然坏事做绝的人因为心虚而多疑,若谖小姐那么小,即使她看见子辰受罚当时有多难受,可是一转身有好吃的好玩的就什么都忘了,怎么可能半夜三更不睡觉来救子辰,又如何救!凝烟小姐却如临大敌,甚至命令他一看见若谖小姐就立刻向她通风抱信。 现在可好,喂了大半夜蚊子,没等到若谖小姐,却等到一场惊吓,刚才,是什么扯了自己一下? 第四十二章交谈 那个小厮又四下环顾了一番,就连脚下也没有放过,可是若谖整个身子缩在了那块黑布之下,夜色里不易被发现,再加上那个小厮受了惊吓,心中害怕,眼神飘忽,更是容易忽略脚下隆起的那一团。 他心中一凛,更加恐慌,自我安慰道,一定是树枝勾了自己一下。 他扭过头去看子辰,有个人在眼前心里的恐惧会减好几分。 若谖偷笑,她飞快地直起身子又扯了一下那小厮的后衣领,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蹲了下来,在地上悄悄地挪动,挪到那小厮的正面。 那小厮提心吊胆的回头,背后仍旧什么也没有,只有风吹过树木婆娑,他恐惧的心呯呯乱跳,疑神疑鬼地看了很久,才转过头来,一个无头的黑影悬在空中,赫然出现在他眼前,还晃呀晃的。 那小厮惊恐地瞪大眼睛,惨叫一声荒不择路地逃之夭夭。 若谖松开了紧抓的树枝,跳到地上,扯下头上的黑布,扭头看见子辰往这边看过来。 她忙跑过去扶他:“傻子,别跪了,再跪两条腿都要废了。” 子辰感激地冲她笑笑,想借助她的扶力站起来,可是跪得太久,又加上膝盖在碎石堆上跪烂了,两条腿一点知觉也没有,根本站不起来。 若谖要去解反捆着他手的粗绳子:“这样你可以把胳膊放在我肩上,我架着你起来,等走两步,血液循环了,你的腿就会恢复知觉。” 子辰沙哑着嗓子艰难地说:“不行!你给我松了绑你还原不了,明天一早护院总管卫大叔一眼就看出来了,我这一天加大半夜白受罚了不说,只怕还要连累你。” 若谖听他这么说只得放弃,眼珠转了转,有了主意:“你尽管靠在我身上,我抱着你的腰,咱们一起努力。” 子辰微怔了怔,腼腆地点点头。 两人挣扎了好久,子辰终于站了起来,一刹那,两条腿像有千万根针扎,又酸又麻,难受得要命,但他知道,两条腿正在恢复知觉。 若谖扶着他一步一步挪到她放西瓜的地方,让他靠着一棵树伸着两条腿坐着,自己把西瓜抱到他跟前,一摔,将西瓜摔破,拿起一大块递到子辰的嘴边,子辰立刻埋下头贪婪的大口大口吃着西瓜,一整天没喝一口水真是渴坏了,若谖看着他的吃相眼睛酸酸的。 不过片刻,子辰便将若谖手里的西瓜啃得露出青皮来,他还要啃,若谖拿开,道:“好啦好啦,再啃连瓜皮都没了。” 子辰盯着剩下的西瓜,有些不好意思小声地说:“我还想吃。” 若谖摇摇头说:“不行,你饿了一整天,猛地暴饮暴食会伤身体的。” “可是我还是很渴。”子辰仍旧哑着嗓子说,但比起最开始要好的多,至少吐字没那么困难。 “这是假像,等西瓜水从胃里运行到全身,你就不那么渴了。” “什么?我……听不懂。”子辰一头雾水的看着她。 若谖这才发现自己扯到了前世的生物知识了,前世生物学的也不怎么样,怎么这一世能口若悬河? 难道所学的知识也会网络延迟? 若谖娇俏道:“听不懂没关系,反正现在不能吃。” 子辰知她是为他好,不再坚持,闭着眼疲惫地靠着树,不过片刻又睁开:“我不渴了,但我好饿。”说罢,两眼又直勾勾地看着剩下的西瓜。 若谖笑了:“你就把整个西瓜吃完,肚子胀得像个西瓜也不顶饿呀。” 她从怀里掏出用帕子包着的点心,放在腿上将帕子展开,整个人立刻僵住了。 搞什么鬼,说好的帕子怎么变成了一条红艳艳的肚兜?上面还绣着一对鸳鸯。 若谖欲哭无泪,一定是当时太紧张太慌乱,错把肚兜当帕子了了了…… 哎呀呀,囧的不要不要的。 她偷眼去看子辰的表情,他眼神古怪地盯着若谖腿上包点心的肚兜看了片刻,然后默默地把头扭到一边,表示我什么都没有看到啦啦啦。 若谖狠狠地瞪了一眼他的后脑勺,明明都看见了还装,虚伪! 她捧了一捧点心,一本正经道:“吃吧。” 子辰慢慢回过头来,看她的眼神躲闪,低下头就着她的手狼吞虎烟吃点心。 若谖在心里腹诽,你有什么好害羞的,该找个地洞钻进去的是我好吧,我还要装淡定! 子辰是真的饿坏了,吃完了点心,连若谖手里的一点点心碎屑都舔的一干二净。 “还有,还有。”若谖湿着眼晴一迭声道,又从肚兜上捧了点心喂子辰。 点心快吃完的时候,子辰才吃的从容——他已经饱了。 若谖体贴的说:“你靠着树睡一会儿吧。” 子辰顺从地闭上了眼睛,他是真的太累了。却感到一双小手在揉捏着他的腿给他按摩,他一个激灵缩了腿,睁开眼晴,局促道:“谖儿,使不得!” 若谖笑道:“有什么使得使不得的,我只知道别人对我好,我就对别人好。”说着,她坐拢过去,非要给他按摩。 子辰躲不开,只能由她,心却跳得乱了分寸,全身肌肉绷得紧紧的,笑道:“我怎么对你好了?” “你救了我的命呀,明知故问!”若谖娇软地嗔道。 “可是……他们都说是我设计害你落水,然后又救了你……” “那是他们诬陷你,我会还你一个清白的。”若谖打断他的话道。 子辰看了她一眼,她才那么小,哪里斗得过陷害他的人! “我来问你,你跟青砚有过节吗?” 子辰摇了摇头:“没有。”想了想又蹙眉道:“要说过节,就是你大哥对我太好了,引起青砚的不满。” 若谖点点头,又问:“你那天怎么会出现在荷花池附近,碰巧吗?” 子辰沉吟了片刻,道:“不是。” 若谖停止了按摩,盯着他问:“你事先已经知道我出事了?” 子辰又思考了片刻,道:“不是知道,是猜的。”然后把那天在蔷薇花架后面无意中看到凝烟的一幕说给若谖听。 “她虽没说你的名字,但我马上就猜出是你了,但她只说不会救你的话,所以我当时不敢肯定是她推你落水的,直到听说你落水是因为要捉一只红蜻蜒……” 第四十三章瞒骗 “红蜻蜓?倒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快说!”听到红蜻蜓三个字若谖立刻警惕起来,急不可奈催促道。 子辰笑着道:“你性子可真急。”停了停继续道:“在你落水前的几天里我曾看见家吉四兄弟四处寻找捕捉红蜻蜓,有一次家如看见我,还要我帮忙捉,被家吉喝止,我当时还奇怪,他们要红蜻蜓干嘛?” “后来听说了你落水的原因就是因为一只红蜻蜓,心里就起了疑,于是就偷偷潜入家吉的房里,果然让我找到了剩下的红蜻蜓的干尸,越发让我肯定你落水与凝烟兄妹有关,我故意让家吉发现我去他房间搜查过,意思是警告他们,我已经知道真相了,让他们害怕就此收手,不再伤害你,没想到他们狗急跳墙,反而诬陷我。” 若谖拍手笑道:“你打雀竟叫雀啄了眼!其实我大哥也怀疑过凝烟,正好绊一跤将我撞落了水,救我的时候又恰巧一棍子把我捅到了水中央,怎么这么多巧合全凑一块儿了?只是后来她的一出苦肉计实在太绝了,打消了我大哥心中的疑虑。” 她奇怪地问:“既然你是被冤枉的,你为什么不喊冤?” 子辰苦笑道:“我在世上仅有的亲人也就只剩下姑姑一家了,她虽然对我不好,可还是养大了我,并且让我跟着家吉他们一样入学读书,我怎能恩将仇报?” 若谖叹了口气,道:“但他们现在却是要置你于死地。” 子辰忙急急争辩道:“那只是凝烟兄妹的想法,我姑姑可没那样。” 若谖跳过这个让他伤心的话题,继续问道:“照你这么说,那些红蜻蜓很有可能是青砚放进那个盒子的,可是你又为什么不让周大娘搜查?面对栽赃这种情况不是越坦然越好吗?” 子辰低下头,不好意思道:“那里面有块帕子……是你的帕子,我怕周大娘误会,以为你跟我……我不想你的名誉受损。” “我的帕子?我什么时候送过你帕子?”若谖惊讶地问。 子辰吞吞吐吐道:“你忘了,你三岁那年……” 经他提起,若谖终于记起三岁的时看见子辰被家吉兄弟几个打的鼻血直流,自己拿了帕子为他拭去脸上的血迹,当时嫌帕子脏了,随手就扔了,没想到他竟珍藏至今!心如鹿撞不由害羞地低下头去,等抬起头时看见子辰已经靠着树睡着了,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都说女大十八变,男孩子也是一样的,子辰较之小时候更加英俊了。 他睡着觉眉头也兀在一起,若谖忍不住伸手想抚平,却怎么也抚不平,只得作罢,起身摘了一片美人蕉的叶子扇动着给他驱蚊。 一直到天际有一丝发白,她才叫醒了他。 子辰一惊,待发现天还没亮才放下心来,道:“我接着去罚跪,你也赶紧回去,被人发现了就糟了。”说着就要借着树干站起。 若谖道:“别急。”抱起一块西瓜自己尝了一口,还没有坏,将瓜送到他嘴边,道:“吃块瓜再跪吧,也不知老夫人什么时候放了你。” 子辰便就着她的手把瓜吃了,又要站起来,若谖又道:“别急。”伸手在地上去摸包西瓜的那块黑布,却怎么也摸不到,想必是遗失了,只得红着脸用包点心的肚兜给他擦净脸上的西瓜汁,解释道:“可不能留下任何线索。” 子辰看着她娇美的小脸,还有她淡淡的气息在脸庞口鼻间缱绻,让他有异样的感觉,酥酥麻麻的…… 若谖将手放下,满意地看着他,道:“好了。” 子辰站了起来,向之前跪的地方蹒跚着走去。 若谖赶紧把西瓜皮和剩下的西瓜一骨脑用肚兜兜着,全扔进了荷花池里,然后原路返回,翻窗进了屋,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雨荷早上醒来,拿起榻边的衣服边穿边习惯性地向若谖的绣床看去。 昨夜是她当值侍夜,若谖要是踢了被子着了凉,夫人是不会说什么,老夫人那儿却是难以过关。 这一看不打紧,她当即愣住了,小姐的帐子怎么是开的?她记得她昨晚明明放下了帐子。 她满心疑惑地走到床边一看,两眼一黑,差点晕倒。 小姐四仰八叉合衣躺在床上,身上的衣服脏的像在地上打了滚一样。 雨荷一个转身先把房门从里插上门栓,再三步两步窜到床前,不要命的把若谖推醒。 若谖睡眼惺松地斜睨了她一眼,复又闭上眼,翻了个身,嘟囔道:“好姐姐,让我再睡会儿。” 雨荷快要给她跪了,哀求道:“姑奶奶你还睡,你看看你身上是怎么回事?这要是被夫人和老夫人知道,奴婢不用活了!” 若谖这才勉为其难地把眼睁开一条缝,瞅了瞅自己,一个激灵睡意全无的坐了起来。 雨荷见她也是一副被吓到的样子,心里更是着慌,耍着哭腔道:“小姐,你昨晚究竟干什么了?” 我干了什么?我一枝红杏翻墙去,但我不能跟你说呀。 若谖不好意道:“昨天白天睡了太长时间,晚上睡不着,听到院外有小鸟叫,我当时好奇嘛,就悄悄出了门,月光下一只绿颜色的小鸟就停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我就去捉,它就飞,可是又不飞远,只飞出几步就落下,又冲我叫,我又去捉,它又飞……就这样,我出了院子,一路不知摔了多少跤,猛然发现自己站在荷花池边,那只绿颜色的小鸟也不见了,我吓坏了,就往回跑,又摔了好几跤,所以就弄成这样了。” 若谖拉着雨荷的手摇啊摇,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姐姐可不要告诉娘亲。” 雨荷听得冷汗直流,那只绿色的小鸟应该是翠鸟,传说翠鸟是水鬼变幻的,昨夜小姐莫非被水鬼勾了魂,可是又福大命大逃脱了? 这可不是小事,万一有第二次,小姐又没这么幸运呢?自己知情不报,酿成大祸,下场肯定是被打死。 于是她抽回自己的手,严辞拒绝道:“不行!” 第四十四章起疑 若谖泫然欲哭道:“姐姐不喜欢谖儿。” 雨荷哭笑不得,主子太小可真难侍候:“奴婢怎么不喜欢小姐了?” “姐姐若喜欢谖儿,就应该帮谖儿隐瞒,这事若告诉了娘亲,娘亲肯定会说谖儿不遵闺训,是个缺教养的野丫头。” 雨荷柔声安慰道:“夫人不会的。” 两人正说着话,雨桐在门外拍门:“雨荷你这小蹄子,大清早的把门关着在里面搞什么鬼?” 雨荷应了声:“就来!”忙跑去把门打开。 雨荷领着小丫头端着热水,拿着洗漱用品一面往里走一面数落道:“都快吃早膳了,你怎么还没服侍小姐起床?”等到见到若谖,也是当场愣住,一双杏核眼瞪的铜铃大。 背后咣当一声响,小丫头惊得手一松,铜盆掉到了地上,水流得到处都是。 雨桐顾不得教训小丫头,把雨荷叫到一边鬼鬼祟祟的问:“小姐这是怎么了?” 雨荷附在她耳边小声道:“大概撞鬼了。”把若谖对她说过的话复述给她听。 雨桐吓得面如白纸。 雨荷一面命一个小丫头将地上收拾干净,一面又派了两个小丫头去厨房抬一桶热水来,小姐光洗漱是不行的,必须全身沐浴。 雨荷雨桐刚侍候若谖沐浴更衣完,许夫人便派个小丫头来催:“早膳已经摆好,各位姐姐手脚勤快些,快点给小姐梳洗过,好去用膳。” 雨荷雨桐气得七窍生烟,一个十一、二岁的三等丫头竟敢如此口气跟她们说话,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可她毕竟是夫人派的人,两人只得忍下气来,陪笑道:“妹妹先行,我们就来。” 若谖的头发是湿的,没办法梳髻,只得暂且披在脑后。 主仆三人款款来到正屋,早膳果然已经摆好,许夫人正坐在长案边一边与凝烟说着话一边等她。 许夫人见她今日起的迟了,以为昨天沾了暑气不舒服才睡过了头,遂关切地问:“大好了些吗?” 若谖答道:“好多了。”便在许夫人身边坐下。 凝烟问道:“妹妹怎么一清早洗头?” 若谖仿佛刚看见她,坐着欠了欠身子道:“姐姐早,昨夜出了一身的虚汗,身上汗臭难闻,故此全身沐浴了一番。” 雨桐雨荷也跟着请了安。 许夫人招呼道:“别光顾着说话,快吃饭,吃过了还要去给你祖母请安呢。” 凝烟是吃过了来的,此时坐在一边含笑冷眼看着若谖。 她昨夜在自己的清芬阁一夜未眠,等着青砚给她报信,她好带着老夫人前去捉奸,若谖还小,不懂男女之事,能够逃过一劫,但是子辰已满十四,完全可以给他扣顶引诱拐带良家幼女之罪,让他死无葬身之地,谁叫他屡次坏了自己的好事,他自己找死,怨不得别人! 可等了整整一夜都不见青砚的身影,心里纳闷,因此一大早赶到慧兰苑,借着给许夫人请安打探若谖的情况。 许夫人告诉她,昨天若谖从清芬阁回来中了暑,人不舒服。 她只当若谖装病,现在见她精神萎靡,味口不佳,的确像病后初愈,也就信了,只是不甘心的很,自己千算万算,却算漏了她会生病,一个整死子辰的大好机会就这么泡汤了,难怪青砚一夜未曾露面。 若谖吃了两个蛋饺就放下筷子,许夫人怜爱地看着她:“怎么吃这么少,当心不长个儿哦。” 若谖道:“昨儿夜里吃了不少点心,现在还胀的难受。” 雨桐插话道:“奴婢奇怪,那些点心怎么全没了,原来是小姐吃了,吃那么多消化不动,当然会不舒服了。” 吃过早膳,若谖的头发也干的差不多了,便回房梳头,凝烟告辞。 回到清芬阁,凝烟踌躇满志四顾,老不死的本想借着让她独居表示她已不受宠,她当时还为此气得几乎吐血,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自己独住一院,正好可以大展拳脚,实施自己的计划,且不易被人发现,真是天助我也! 凝烟忍不住得意的大笑,身边的香草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她。 若谖随着许夫人去荣禧堂给老夫人请安,经过子辰罚跪的地方,那里已空无一人,总算长舒了口气。 母女两进了荣禧堂,给老夫人请过安后,老夫人疼爱地看着若谖,道:“谖丫头,坐到祖母这里来,让祖母好好瞧瞧,你怎么又病了?” 若谖在老夫人身边坐下,道:“老祖宗快别听我娘亲夸大其词,明明只是沾了点暑气,睡一晚就好了,连药都不用吃的,偏娘亲小题大作,又是请太医,又是要厨房待命,我想吃什么就随时做什么,闹得人仰马翻的,知道的是娘亲紧张我,不知道的还以为谖儿持宠而骄,素来轻狂惯了。” 老夫人微怒道:“我看哪个烂了心肺的小人敢如此说,直接打出府去!我们方府的嫡长孙女在自己府里娇养,碍着别人什么事儿了?你娘亲性子太慈,你现在惊恐症也好了,还是搬回来跟祖母住,就是横着走也没人敢说你半句。” 若谖甜甜应了声:“好!” 老夫人高兴地把她搂在怀里,忽而想到了什么,满面怒容对许夫人说道:“我不是吩咐过以后咱们家请大夫不许请华太医吗,为何媳妇还要请他!长安城的大夫又没死绝,名医也不止他一个!上次温姨娘说华太医与燕倚梦有些不清不楚,你还替她们求情,说是误会!前儿借着谖儿生病,两人又会了一次面,你怎么说!” 许夫人见老夫人发怒,忙站起来听训,却是不敢还一言。 老夫人见她如此恭谨孝顺,天大的气也消了,翠玉奉了水果上来,老夫人看了一眼,道:“李子太酸,给谖儿吃吧,她爱酸,我吃桃的好。” 若谖正在沉思,这时回过神来,拿了一颗黄透晶莹的李子,想起昨日娘亲与华太医的对话,他当场就拒绝了给燕倚梦诊治的请求,这么名正言顺的见面机会他都不要,说明他是极有分寸之人,懂得瓜田李下要避嫌,又怎会偷偷摸摸与燕倚梦会面? 再者,燕倚梦素来孤傲,与园子里的人鲜有往来,她是如何得知华太医进了府,然后赶来相会? 是谁在一而再,再而三的陷害与世无争的燕倚梦? 第四十五章李子 老夫人见许夫人还站着,道:“坐下吧,你也吃些水果。” 又回头用手指戳了戳若谖的脑袋:“自上次落水差点淹死受了惊吓,你傻了很多,这会子拿个李子也不知道往嘴里送,见我说你娘亲更不知道求情。” 若谖笑道:“我到是想替我娘将错认下,只是怕老祖宗气头上不肯。” 她站起来走到老夫人跟前跪下,磕了个响头,道:“老祖宗且息怒吧,千错万错都是谖儿的错,谖儿若不生病,什么太医都进不了咱们府里,哪有枝节可以横生?” 一席话说的众人都笑了。 翠玉上前将若谖扶起,仍安置在老夫人身边坐下。 老夫人笑着对众人说:“成日家你们总说我偏宠谖儿,今儿你们看她说话、行事比一般的大人还知进退,又孝顺暖心,怨不得我疼她。” 满屋子的丫鬟婆子齐笑着附合:“奴婢们冷眼看着,咱们府上亲眷的女孩儿里头就谖小姐是个尖儿,模样生的好不必说,单这行事作人,温柔可靠,一概是齐全的,不单老夫人喜欢,就是我们奴才看着也是又敬又怜的。” 老夫人听了,更是眉开眼笑。 许夫人谦逊道:“各位别再夸了,再夸谖儿尾巴就要翘上天了。” 若谖不乐意了,摇着老夫人的胳膊撒娇道:“老祖宗,谖儿哪来的尾巴?娘亲又乱说。” 众人更是笑软了。 若谖见老夫人高兴,正在心里措词准备问问子辰的情况,却听许夫人开了口:“刚才媳妇在来的路上看见子辰已不在那里,想必是老夫人放了他。” 老夫人反问道:“你不是一直替子辰求情吗?我遂了你的意不好吗?” 若谖一听,心里一松。 许夫人温婉道:“我看子辰不像是会做出那么歹毒的事的孩子,所以才替他求情,怕伤了无辜,再者,他并不是咱们家的奴才,只是亲戚依附在咱们家,若是对他用家刑,传出去,终究是不妥的。” 若谖倚在老夫人怀里,爱戴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老夫人冷笑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子辰那孩子跟着他姑姑那样的人长大,自然是有样学样,媳妇就忘了烟丫头小时曾两次想杀死谖儿的事了么?她比现在的子辰还要小,那么狠毒的事连一般的大人都不敢做她却敢!要不是媳妇把她留在身边亲自教导,现在还不定长成什么样了,只怕连她生母还不如!所以子辰为了改变自己的处境导出这出救若谖的戏来我却觉得大有可能!我是看那孩子父母双亡,无依无靠,甚是可怜,才惩以小戒,若有下次,定逐出府去!” 若谖本想问问子辰现在在哪里,可见老夫人还有怒气,就不敢问了,怕弄巧成拙。 母女两陪着老夫人坐着说了一会子话,老夫人见若谖淡淡的不似往日活泼,只当她身子仍有些不舒服,对翠玉吩咐道:“将小姐住的东次间暖阁派人换了新的帐子被褥。” 翠玉笑禀道:“这些奴婢早上就命丫头换过了。” 老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带小姐回房休息吧。” 若谖一面站起来,一面对翠玉说:“那些李子又酸又甜,甚是好吃,姐姐留一些给我。” 老夫人嗔道:“你这孩子就这一点不好,喜欢吃的东西猛吃,不喜欢吃的东西看都不看一眼,这李子虽然和你的胃口,却不能多吃。” “这个我知道,李子性温,过食可引起脑涨虚热,心烦汗多等症,不是我要吃,前几天大哥来看我,说天气热三哥吃饭没味口,谖儿想送些李子给三位哥哥开开胃。” 许夫人正喝着茶,听了若谖的话,放下茶来,奇怪地看着她:“谖儿你怎么懂的这么多?” 若谖前世因为身体不好,饮食上要特别留意,因此了解不少食物的属性,现在一不小心就说漏了嘴,心里自然追悔莫及,叫你卖弄,找死了吧。 她嘿嘿笑着:“依稀听老祖宗说过。”心想祖母年纪这么大了,自己曾经说过什么哪里记得?推在她身上最易蒙混过关了。 翠玉奉承道:“小姐好记性,难怪学什么都过目不忘,若是投生个公子,必定中状元。” 若谖呵呵娇笑,心想谁要做男的,心理上通不过。 老夫人欣慰地笑了,点头道:“难为你这么小就这么手足情深。”扭头对翠玉说:“留一些上好的李子用井水湃在水晶缸里,等吃过晚膳给小姐带去。” 翠玉应了一声,和几个丫鬟婆子簇拥着谖儿离去。 许夫人也准备告辞,老夫人年纪大了,坐着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该歇息一会了。 这时进来一个丫鬟,对着老夫人拜了拜,禀道:“许府刚送来一筐鹌鹑,厨房的柳妈妈派奴婢来问一声,小姐中午要吃鹌鹑吗,是炸着吃还是卤着吃。” 许夫人笑道:“谖丫头最爱吃雀肉了,卤着最好。” 老夫人忙制止道:“使不得!今儿谖丫头刚吃过李子,再吃雀肉如同砒霜,非要了她的小命不可!” 众人皆惊奇:“还有这等事!” 老夫人笑道:“你们有所不知,吃了李子不光不能再吃雀肉,便是蜂蜜也不能吃,不然大夫怎么常说李子树下埋死人呢,就是指李子与许多食物相克,一个不留神就送了命。” 众人笑道:“今儿又长见识了。” 老夫人吩咐那丫头道:“跟柳家的说,把鹌鹑好生的养着,明儿做给谖丫头吃。” 那丫头应了一声去了。 许夫人告辞,走在路上,碰见蝶舞,因问:“蝶舞姑娘,怎么得空逛园子?你主子近日身子可好?” 蝶舞忙回身请安,道:“还是老样子。奴婢并不是在逛园子,是从周大娘那里取了些葡萄给我们姨娘开开胃。” 许夫人点头,道:“得空我去看你主子。” 回到慧兰苑,红梅来禀:“许府特送了两篓茯苓霜来,一篓指名给了老夫人,这一篓指名给夫人。” 许夫人道:“分一半给燕妹妹,这东西最补人,且治心悸、失眠,恰好燕妹妹身子弱,近日又憔悴了许多,眼圈都发青了,想是晚上不能安睡,她吃这个最能安神。” 红梅应了一声,把茯苓霜一分为二,拿了一份就要出门,许夫人道:“我亲自送去吧。” 红梅白梅准备跟着,许夫人道:“大热天的,你们谁也别跟侍了,我一个人去,东西又不是十分重,怕我提不动?” 第四十六章暗查 红梅白梅忙笑着道:“不是怕夫人提不动,是别人看着不成体统,夫人自个儿跑腿,奴婢们躲着享清福。” 许夫人也笑着道:“我也不是跑腿,原就打算去看燕妹妹的,偌大个方府,她也不跟人来往,成日里缩在竹猗轩里怪可怜的。”说着从红梅手里接过装着茯苓霜的篮子,才要走,回头看见雨荷有话要对她说的样子,问道:“你怎么了?” 雨荷目光在红梅白梅身上一扫而过。 许夫人是个伶俐人,自然明白她想说的话不想让别人听到,便道:“既然你们都觉得我一个人去不妥,那就让雨荷跟着我吧。” 红梅白梅互相看了一眼,嘴里应着“好”字,心里却是大不自在,她们俩个才是一等的大丫鬟,像这类随侍的事几时轮到过别人?今儿夫人怎么让雨荷这个丫头随侍? 雨荷接过夫人手里的篮子跟在后面。 两人出了慧兰苑,走了一段距离,许夫人问道:“你现在可以说了吗?” 雨荷四下望了望,附近见不到一个人影,遂放下心来,小声把昨夜若谖的奇遇说了一遍。 许夫人脸色煞白,脚步也渐渐放慢。 雨荷也随着她慢慢走,声音里透着丝丝紧张道:“那个荷花池曾经淹死过人,是不是水鬼找替身来了,还就盯上了小姐?” 许夫人猛地扭头紧盯着她,神色异样的凝重,良久,道:“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雨荷本来说起那件诡异的事就心里发寒,现在见许夫人面目有些狰狞,更是害怕,往后退了两步,颤声道:“就奴婢和雨桐,不过奴婢已经叮嘱她不许乱说。” 许夫人神色稍缓了一些,道:“这件事到此为止。” 雨荷“嗯”了一声,不放心地小心追问了一句:“万一……真有什么脏东西缠住小姐怎么办?哪里会次次好运?” 她吞吞吐吐地建议:“我们……是不是去荷花池烧点纸钱?” 许夫人低喝道:“你疯了!在园子里烧纸钱被抓住直接打死!这件事先就这么着,也许是谖儿梦游也说不定,不要没事惹得众人恐慌。” 雨荷一听,立刻噤声。 主仆两来到竹猗轩,蝶舞忙掀起湘妃帘让她们进来,燕倚梦正拿着个绣花绷低着头绣花,见了许夫人忙站了起来迎接。 许夫人笑着说:“妹妹不必多礼。” 两人坐下,许夫人拿出茯苓霜,燕倚梦谢道:“有劳姐姐费心了,随便派个丫头送来就好了,大热天的亲自送来,叫倚梦心里如何过意的去?” 许夫人笑道:“你我姐妹,何必客气。” 蝶舞奉上茶来,许夫人接过来喝了一口道:“妹妹近日睡眠怎样?” 燕倚梦浅笑着答道:“还行。” 许夫人盯着她的脸摇头道:“我看却不是,脸都蜡黄了,想必是少睡。你每日将这茯苓霜和着牛乳、蜂蜜用滚白开水冲上一碗喝了,对失眠少睡是最有奇效的。可巧前两日太尉府的宋夫人派人送了几瓶蜂蜜,里面有两瓶荔枝蜜,既养颜,又治失眠。” 她回头吩咐雨荷:“你家去向红梅取那两瓶荔枝蜜即刻送来。” 雨荷领命而去。 许夫人又道:“妹妹既失眠,茶是不能再喝了,岂不知茶叶有提神之功效,喝了更是难以入睡。” 这时蝶舞用水晶盘端了一些葡萄奉上,道:“我们姨娘不光少睡,近来味口也差,所以奴婢才要了些葡萄给姨娘开胃。” 燕倚梦嗔道:“就你多事,巴巴的跑去要葡萄,要丫鬟婆子议论我嘴馋!”说罢随手拿了颗葡萄送入嘴里。 许夫人笑道:“哪个奴才敢这样嚼舌,我割了她的舌头!” 燕倚梦却微蹙着眉道:“这里的葡萄口感实在太差。” 蝶舞脱口道:“与咱们故里肯定没办比,姨娘将就用些吧。” 许夫人并不介意燕倚梦没理会她的话,说道:“若说开胃,这个季节李子最好,谖丫头不想吃饭,吃几个李子就能吃上一碗饭,恰好她祖母赏了她些上好的李子,等晚膳前我要她送些过来。” 正说着,雨荷取了蜂蜜来,蝶舞忙接过来收了。 许夫人也起身告辞,临走时叮嘱蝶舞:“按我说的做,每日三遍将茯苓霜给你主子吃,那东西最是补人。” 蝶舞道着多谢将她主仆二人一直送到院门口方才转回。 许夫人回到慧兰苑问红梅:“宋夫人送来的蜂蜜还有几瓶?” 红梅答道:“还有两瓶党参蜜和两瓶乌梅蜜。” 许夫人吩咐道:“将党参密给老夫人送去,年纪大的人喝这个很适合,那两瓶乌梅蜜就留给谖儿,她三灾两病的老是没味口,这个蜜对她的症。” 红梅道:“夫人每天操持这么大个方府,也要顾惜自己才是,那个党参蜜,依奴婢一言,夫人你好歹给自己留一瓶。” 许夫人笑道:“难为你记着我,我是不用的,你按我吩咐的照办就好。” 红梅正待出去,许夫人忽然叫住她。 红梅忙复转身,垂手侍立,听何指示。 许夫人只管慢慢地饮茶,出了半日的神,方才说:“我要你替我传话给徐掌柜,让他帮我查一个人……不许走漏风声,不然一个死字!”说到后半句,语气陡然凌厉起来。 红梅肃然应了个“是。”字,出了门,一直七上八下的心总算静了下来,夫人原来还是当自己是心腹。 只是,她为何要调查她? 午觉过后,若谖来慧兰苑玩,恰巧凝烟也在。 许夫人拿出用上次若谖选的绉纱做好的儒裙让她试穿。 若谖人小,儒裙上衣短,裙子长到垂地,穿上倒显得她婷婷玉立,且粉绿色衬得她肌肤如美玉般莹白,让人看着赏心悦目,红梅等几个丫头都夸漂亮。 凝烟在一旁妒火中烧,脸上却笑颜如花,赞道:“不是衣服好看,是谖妹妹模样生的好。” 若谖兴奋道:“我也不脱下来了,就这么穿着给老祖宗看去!让她老人家也夸夸我!”说着就要往外跑,却陡然刹住脚步。 许夫人不解地问:“怎么啦?” 若谖抬起手来,露出一段娇嫩的皓腕,上面戴着皇上御赐的黄灿灿镶了红宝石的金镯子:“这条裙子配这个金手镯,两个颜色相冲,不好看啦!” 许夫人认真地看了看,笑道:“果然如谖儿说的,看着不是那么顺眼。” 她吩咐道:“白梅,去我库房里把一个檀木做的暗红色雕牡丹图案的匣子找出来,那里面放着我小时候的首饰,你拿来全给了谖丫头,由她去挑。” 又笑着戳戳若谖粉嫩的小脸蛋,道:“老夫人常说你是个人精,说你上知天文下识地理,我只不信,今儿见你连穿衣搭配也无师自通,不信都难。娘像你这么大时哪懂这些?” 若谖娇憨道:“娘亲不喜欢谖儿这样吗?” 第四十七章巧手 许夫人将若谖搂在怀里,慈柔道:“喜欢!怎么不喜欢!谖儿聪明娘喜欢,谖儿是个小笨蛋娘也喜欢,谁叫谖儿是娘的孩子。” 若谖心里暖暖的。 凝烟看她母女两秀恩爱,心里大不受用,想走又舍不得,想看看许夫人倒底有些什么宝贝给若谖。 许夫人出身名门,小时候佩戴的首饰定然价格不菲。 片刻功夫,白梅抱着个做工精良的大匣子进来。 她将匣子放在长几上,众人便都围了过来。 若谖上扬着嘴角眉眼弯弯地看了许夫人一眼,许夫人宠溺地笑着点了点头,她这才将匣子打开,众人眼前皆是一亮,里面装的果然都是上好的珠宝首饰,随便一件都价值连城。 凝烟艳羡不已,她暗暗狠狠瞪了若缓一眼,心里有太多不甘,自己论容貌才学样样不输给若谖,只因是个庶出,所有的荣宠都与她无关。 若谖一双小手在里面扒拉,选了一对碧色的冰种翡翠手镯戴上。 那对翡翠手镯晶莹剔透,无一丝杂质,如一汪春水,更衬的她肌肤胜雪,吹弹可破。 许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她的脑袋,头上只戴了朵七色碧玺串成的七色花,便从匣子里拿了几朵珍珠串成的珠花,准备帮她戴上。 若谖将脑袋别到一边,道:“戴太多首饰太累赘,不若摘几朵茉莉戴上,又芬芳又雅致。”说罢站起来,跑到院子里,把许夫人精心种植的茉莉摘了许多,用帕子包着进了屋,叫雨桐拿了铜镜,自己对着镜子把茉莉花往头上间距着插了一圈,果然又清新又好看又香气袭人,众人都啧啧称赞。 若谖索性将翡翠手镯褪下,找白梅要了几根细银丝,将剩下的茉莉花穿成五只手镯,三只小的,两只大的。 她将一只大的给许夫人戴上,又将三只小的自己一只腕上戴两只,一只腕上戴一只。 凝烟想,剩下的那只一定是自己的,脸上已堆起笑容,想好了该说的话,却见若谖用帕子将那只茉莉花手镯小心的包好,又将自己的双腕伸到许夫人的鼻子下摇晃,娇笑道:“娘亲,是不是又香又雅致?” 许夫人满是疼爱地抚着她小小的背笑着道:“你是雅致了,只可惜了我的花儿。” 若谖调皮道:“花儿被我用来佩戴,也不枉她绽放一场。”说着,站起来就要走,许夫人叫住她:“别急,娘还有事叫你做。” 若谖瞪大眼睛,疑惑地问:“谖儿能帮娘亲做什么?” 许夫人命红梅将两瓶乌梅蜜拿出来,交给跟着若缓的两个丫头。 “这是乌梅蜜,没事喝几勺,最能解暑。” 若谖惊奇地问:“娘亲叫我做的事就是吃蜜?” 许夫人被她的样子逗笑:“天下哪有那样的好事?我是想着你燕姨娘最近食欲不振,叫你把李子送与她一些开开胃。” 若谖利索答道:“这个没问题。”但很快又有点发愁道:“可祖母不让我见她。” 许夫人慈柔道:“你不必亲自去,派个丫头送去即可。” 若谖点头答应,站起来往外跑:“娘亲,我去祖母那里了。” 跟她来的两个丫头一人拿着一瓶蜂蜜,怕摔了不敢跑快,焦急地在后喊道:“小姐慢点,当心摔跤。” 若谖哪里肯听她们的,早跑的没影了。 许夫人冲着门外笑嗔道:“摔一嘴泥才好。” 回头命白梅把手镯、珠花收进匣子里,依旧放库里。 凝烟眼巴巴地看着那对翡翠手镯被送走,摸了摸自己的腕子,心想,那对手镯若是戴在自己手腕上肯定比那个小贱人要好看,她太小了,戴上去嫌大,手一垂几乎要滑落。 白梅放好东西回来,见凝烟已不在了,问道:“烟小姐走了?” 许夫人点点头。 白梅道:“刚才烟小姐死盯着那对翡翠手镯看,那眼神,恨不能抢了去。” 许夫人淡淡道:“不是她的怎么抢?” 若谖一路跑着进了荣禧堂,想着老夫人不喜女孩子过分活泼,忙放慢脚步,整整衣裙,调整好呼吸才进了屋,还没张嘴,就听见老夫人说:“哪来的花香?” 若谖笑道:“是谖儿身上的。”说着,走到老夫人身边坐下,抬起手腕给她看茉莉花手镯,笑问道:“老祖宗,漂不漂亮?” 老夫人赞不绝口:“漂亮!漂亮!哪里得的?” 若谖一脸傲娇答道:“是谖儿自己做!” 老夫人道:“下次记得给祖母做一个戴戴,祖母也要香香。” 若谖道:“不用等下次,谖儿已经给祖母做了一只。”说着从袖子里小心翼翼拿出包着茉莉花手镯的帕子,展开,拿起茉莉花手镯戴在老夫人腕上。 老夫人喜得合不拢嘴,抬着手腕左看右看,不时嗅嗅。 翠玉也满脸是笑,锦上添花道:“虽然不过是串茉莉花,难为谖小姐这么小却掂记着老夫人,巴巴地做了,巴巴的送了来,不仅有心,而且孝顺,老夫人真是没错疼了她。” 老夫人更觉脸上有光。 跟在后面的两个小丫头总算跑回来了,不敢进屋来,就在门后探头探脑,被翠玉看到,喝道:“你们两个死蹄子,躲在门后鬼鬼祟崇的干嘛?” 两个丫头方走了进来,福了福身,站在一边, 老夫人心情大好,也不计较两个丫头失礼,笑着问道:“你们一人一个抱着个什么宝贝?” 一个叫青梅的丫头曲了曲膝,禀道:“是夫人赏小姐的两瓶蜂蜜。” 老夫人收了笑道:“她镇日里大概也是忙昏了,丢了扫晕捡起耙,我早上才跟她说过谖儿今儿吃了李子,是不能吃蜜和雀肉的,这会子又送这个给她!幸亏我多嘴问了一句,不然酿成大祸如何是好!快把蜂蜜收了,放在凉爽地方,等明儿不吃李子了方能吃蜜。” 两个小丫头忙答应了。 老夫人又道:“谖儿这么大了,也该有自己的丫头了,成日里不是我的丫头就是她母亲的丫头轮流跟着,到底不是指派的,也就难尽心,若果真出了事肯定互相推诿,不若指派定了,谁还敢把责任推给别人?” 因问若谖:“你喜欢哪个丫头,祖母赏了你去。” 又吩咐翠玉道:“把九到十二岁的丫头选十来个机灵勤快的带上来给小姐看看。” 翠玉应了一声刚准备出去,若谖忙拦下:“祖母,不要兴师动众了。”她指了指两个抱着蜂蜜的丫头,道:“就她两个就很好。” 第四十八身世 喜从天降,两个丫头全都受宠若惊呆愣住了,紧紧抱着蜂蜜瓶子不敢相信地瞪着若谖。 还是翠玉走了过去,一人头上一个爆栗,笑道:“你们走了****运了,还不快磕头谢谢谖小姐?” 两个丫头才如梦方醒,对着若谖跪了下来,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只知道猛磕头。 若谖慌忙离了座把她二人扶起,她还真怕她两再这么用力磕下去,血溅当场,喜事变丧事,她可就罪孽深重了。 两个丫头调转身又冲着翠玉磕起头来,翠玉哭笑不得,往旁走了两步,不受她两的跪拜之礼,道:“这是怎么说,不关我的事呀,谢我干嘛?” 两个丫头闻言方醒悟过来,又去磕头谢老夫人,若不是老夫人说要给谖小姐找贴身丫鬟,她两怎能撞到好运? 老夫人道:“别磕了,你们随谖丫头下去吧,我快被闹晕了。” 若谖带着两个丫头告辞,听见老夫人在背后说:“给那两个丫头做几身好衣服,分给她们上好的铺盖,金的银的首饰也多赏几件,谖儿身边的一等丫鬟穿戴用度上绝不能含糊了。” 翠玉应了一声下去了。 若谖主仆三人回到东次暖间,若谖坐在床上笑看着两个丫头,道:“你们要抱着蜂蜜瓶子到什么时候?” 两个丫头才动了起来,将瓶子搁在几上,又一想,万一小姐顺手拿来吃呢,听老夫人说,小姐今儿吃了李子是不能吃蜂蜜的。 于是,两人一合计,把瓶子放在柜子顶格,小姐九岁,她俩十一岁,她们踩着胡凳踮起脚尖放的东西,小姐肯定拿不着,两人相视舒心一笑。 若谖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俩,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老夫人出大招,把她俩提拔成一等大丫鬟,她们果然就有了当家做主人的觉悟,尽心尽力。 以前她们可没这么主动,像颗土豆,扒一下就滚一下,不扒就杵在那里,一动不动,象个木头人。 想着以后万事不操心,只用养尊处优,全身心的养膘,若谖就觉得岁月安好,无比幸福。 她惬意地在床上滚来滚去。 两个丫头忙冲到床边,痛心疾首地看着她,耍着哭腔语重心长地谏言道:“小姐呀,咱们可是候门千金,坐要有坐相,站要有站姿……” 若谖听着听着,头脑渐渐有些发溃,难道滚还有滚的标准? 她正在心里琢磨,两个丫头交换了一个眼神,一左一右把她拉了起来,道:“小姐,你想睡觉就要脱衣服,盖被子,放帐子,你想歪着呢?” “怎样?你们会拿个靠枕垫在我脑下?”若谖惊喜地问,怪不得人人愿做剥削阶级,原来这般享受。 两个丫头齐声道:“那是万万使不得的。” 一盆凉人浇过来,若谖终于明白过来,一等大丫鬟还要管主子的言行举止,看来当个大家闺秀挺不容易的,高贵的气质是被逼出来的。 她正襟危坐,清清嗓子,问道:“你叫青梅?” 青梅点点头。 若谖看着另一个丫头:“不用猜,你肯定叫竹马。” 那个丫头本来满含期待的看着她,希望她也能叫出她的名字,叫是叫出了,可惜…… 她非常失望地看着若谖:“奴婢不叫竹马,奴婢叫猫蛋……” 喵——蛋、蛋、蛋! 若谖刚好接过青梅奉过来的一杯茶喝了一口,听了那丫头的名字,当即喷了那丫头一头一脸。 那丫头一脸怨念的看着她。 若谖高贵冷艳道:“你有这么一个奇葩的名字你娘知道吗?” 猫蛋闻言,眼里的光一暗,无限悲伤道:“我娘已经死了,这个名字还是我娘取的,我叫猫蛋,我弟弟叫狗蛋。” 若谖再也维持不了高冷了,从床上站起来,有些不知所措地强颜欢笑:“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插你刀的。” 猫蛋吸了吸鼻子,将眼泪逼回去,努力笑道:“奴婢没有怨小姐,奴婢是想起了奴婢的娘,和下落不明的弟弟心里伤心。” 若谖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面对生离死别这种撕心裂肺之痛真的没有语言能抚平创伤。 还是青梅拍拍她的肩,道:“不要伤心了,我比你还惨,我是被我娘卖掉的,她嫌我是女孩子,养着浪费粮食,不如换银子留着给弟弟读书,她本是把我卖到风尘里,是我执意不从,才卖到方府的,因为少卖了银子,临走时我娘还甩了我几个耳光,骂我是贱人。” 青梅说的很平静,最后还笑了两声,可是若谖听了她的故事,心却更加沉重了。 一时间三人都没说话,还是青梅打破沉寂,道:“现在好了,我们一步登天,成了一等大丫鬟了,以后每月都有二两银子的月钱,我要把钱存起来,待到小姐放我们出去的那天……”她后面想说找个好人家嫁了,也就苦尽甘来,终身有靠了,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几个人正在忆苦思甜,翠玉带着一群丫鬟婆子鱼贯而入,对若谖拜了拜,指着一众随行人手里的锦被床褥,衣裙钗环,各色器皿,道:“请小姐过目,这些东西赏青梅两个还过的去吧。” 若谖端庄答道:“很好。” 翠玉转头对青梅二人道:“你两现在虽然是一等的大丫头,照理说应该给你们一人分一间房,只是因为小姐暂住荣禧堂,等她大了有了自己的院子再一人一间吧,现在且两人共一间,就在小姐的隔壁,晚上的时候你们两个必须有一个在小姐房里当值侍夜,这事不可指派给她人,若有违例,赶到洗衣房洗衣服去。” 青梅两个丫头忙曲膝一一应了。 翠玉又指指后面四个小丫头,道:“这四个丫头任你们使唤,谖小姐的两个奶妈为管事妈妈。” 又将一大串钥匙交与她俩,告诉她们哪把钥匙开哪把锁,最后叮嘱道:“小姐的东西交给你们了,若是差一件,仔细你们的皮!” 翠玉带着一众人等离去,独留下新分给若谖的四个丫头。 若谖打量着四个丫头,年龄皆不到十岁,定然是翠玉想着主子太小,两个一等的丫头也才十岁左右,若分几个十几岁的,虽然会看事做事,只怕青梅两个弹压不住,不如分几个比她两小的,青梅两个好管教。 若谖暗暗点赞,不愧是祖母身边的红人,做事考虑的如此周全。 第四十九章叮嘱 若谖问了四个丫头的名字,因为是底层的三等丫头,又没有分到主子名下,所以没人给她们取新名,全都沿用她们的本名,什么小翠,苦楝花,三娘丫丫……在若谖听来俗不可耐,她前世可是有文艺病的少女一枚,当下笑着道:“我可不可以给你们改改名字?” 虽说在古代,丫鬟分到哪个主子名下就是哪个主子的私有财产,别说给她改个名,就是叫她去死都是天经地义,只是若谖前世带来的人权思想非常顽固,这群丫头不点头,她还真不敢给她们改名。 几个丫鬟素来听说谖小姐外像好看里头糊涂,中看不中用的,有些傻气,今儿见她改个名还要问她们愿不愿意,才知道那些话并不是人家烂了舌根乱嚼的,原是真话。 几个人心里一松,遇上个呆傻的主子总比那精明严狠的主子强。 一屋子丫头忙笑着道:“小姐说哪里话,此刻连我等一身一体俱属小姐,何得换一个名儿反问我们肯不肯,叫奴婢们如何担当得起,小姐说取个什么名儿就是个什么名吧。” 若谖呵呵笑着,道:“既这么着,我就取了。青梅的名字尚可,你的就不用改了。” 青梅忙福了一福,道:“谢谢小姐。” 若谖又道:“喵蛋这个名字实在难听,我是非改不可……” 新来的四个小丫头一听还有女孩子叫什么蛋的,撑不住当场笑趴。 猫蛋涨红了脸解释道:“那是我家时的名字,分到荣禧堂做了三等丫头,翠玉姐给我取了名字叫琥珀。” 若谖一听她的名字是翠玉取的,不便更改,虽说自己是主,翠玉是奴,但奴大欺主,何苦为个丫头的名字得罪她?再说琥珀这个名字并不难听。 因此嗔道:“何不早说,害我一直以为你叫喵蛋。” 众人听她把猫蛋读做喵蛋,好不容易停了笑,这时又狂笑不止,恰翠玉指派完了任务从房门口经过,见一群丫头笑的不成个体统,板着脸喝道:“不好好服侍小姐疯闹个什么?是不是主子小就可以任意妄为?我可告诉你们,若小姐受了一点委屈,仔细你们的小命!” 一屋子丫头噤若寒蝉,待翠玉离开好一会儿才渐渐活泼起来。 若谖对四个小丫头道:“你们四个分别叫红香、绿玉、素衣、朱绣。” 四个丫头不曾读过书,却也听得出小姐新取的名字比她们原来的好听,没有不欢天喜地的。 一群女孩子中最大的不过十二岁,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没有一个时辰大家就厮混熟了,况若谖也没什么架子,老夫人派人送了两盒花生切片糖来,她也大方地邀她们共享,丫头们心里欢喜,倒不是为能吃到一块糖,而是主子待她们好就是她们天大的造化。 若谖吃了几块糖,看看天色已是不早,靖墨他们快下学了,于是叫青梅沏了一盏绿茶给她,吃了甜食嘴里会腻,非得喝几口绿茶才能解腻。 然后叫琥珀到翠玉那里领了湃在水晶缸里的李子,分做四份,用四个水晶盘子装着,放入食盒里,又想着燕倚梦爱吃糖食,又叫琥珀把那盒未开封的花生切片糖也装进食盒里提着跟着她出门。 青梅忙问:“再过一个时辰就要用晚膳了,小姐哪里去?” “我去给几个哥哥送李子,晚膳我在我娘那里吃,叫老夫人别等了。”若谖看看已经泛黄蔫掉的茉莉花手镯笑道:“看来得先去娘亲那里一趟。” 琥珀跟着若谖到了慧兰苑,许夫人看见琥珀手里的食盒,笑问道:“在老夫人那里得了什么好吃的,想着往娘这里送?” 若缓道:“今儿只得了两盒花生切片糖,母亲是不爱吃的,因此没给母亲带。” 许夫人疑惑地问:“那这食盒里装的什么?” “送给哥哥们的李子。”若谖后半句是“还有给燕姨娘的花生切片糖。”虽然母亲是个宽厚仁慈有肚量的,但自己千般宠爱的女儿去孝顺别的女人,那个女人还跟她共侍一夫,心里多少会有点不舒服,因此把那后半句咽回了肚子里。 许夫人更是疑惑:“怎么送到我这里来了?” 若缓抬起纤细的腕子道:“娘亲,你看,花已枯萎,还是得戴那对翡翠手镯。” 许夫人笑道:“本来就是给你的。”命白梅将那个匣子拿来,亲自替若谖取下蔫掉的茉莉花镯,摘掉插在头上的茉莉,将翡翠手镯给她戴上,又将珠花在她云鬓上插了一圈,扶着她的双肩看了又看,满意道:“去找你的哥哥去吧。” 靖墨三个住在外院,若谖若穿戴得太过朴素,被人看见,不说她素日是不喜好奢华,反而会认定方府外边好看,内里空虚,不然怎么连唯一的一个嫡女都这么寒碜,连个珠宝也戴不起,只戴几朵花! 若谖笑着告退,许夫人想起一件事来,又把她叫回,问道:“我叫你给你燕姨娘送些李子去你忘了没?” 若缓答道:“娘亲吩咐的事谖儿怎会忘?她的那份也在食盒里,正准备送去。” 许夫人反复叮嘱道:“记得让丫头送去,若是你亲自送去,被老夫人知道,又是一场闲气。” 若谖答应着离去,主仆二人先去竹猗轩。 到了竹猗轩附近,若谖止步,坐在芙蓉树下,叫琥珀把李子和花生切片糖给燕姨娘送去。 琥珀去了没一会儿功夫就兴高采烈地跑了回来。 若谖取笑道:“捡到金元宝了?” 琥珀开心道:“比捡到金元宝还要好,”她从荷包里抓出一大把铜钱来:“燕姨娘听说东西是小姐派奴婢送的,高兴的什么似的,赏了奴婢一大把钱。” 若谖站起来边走边说:“怪道这么高兴,原来发了一笔横财。” 琥珀道:“不光是为钱,还为小姐讨人喜欢,我们做奴才的也跟着沾些光。” 主仆二人一路说着过了外院的垂花门,来到砚墨轩。 靖墨才下学回来,见到若谖很是意外,笑着问:“什么风把我们家的大小姐吹到寒舍来了?” 若谖笑道:“是李子风。”说着,从琥珀手里接过食盒,放在几上打开,拿出三碟金黄的李子来。 靖墨笑道:“我又不吃这个,还一送就送了三碟。” 若谖道:“不爱吃赏给奴才们吃,我送来是我的一片心,这三碟只有一碟是给你的,其余两碟是另两个哥哥的。” 靖墨笑道:“谖儿既这么说,大哥怎能负了你的美意,即便硬着头皮也要吃的,哪能便宜了奴才?”说着,拿了一颗李子咬了一口,酸得他五官缩在一起。 若谖对一旁准备斟茶的侍书道:“麻烦小哥把这两碟李子分别给靖涵、靖文两个哥哥送去,别忘了叮嘱他们吃了李子是不能吃蜜和雀肉的。” 侍书领命而去。 若谖又看了一眼琥珀,道:“你到厨房去,就说我饿了,要一碟水晶虾饺吃,再要一碗浓浓的豆浆。” 琥珀应了一声,也出去了。 靖墨瞟了一眼高几上用碟子装的桃酥、杏仁酥,还有一个蜜瓜,狐疑地扫了若谖一眼。 若谖见屋子里再没有旁人,这才问道:“大哥有位叫青砚的小厮吗?” 靖墨心比比干多一窍,笑道:“原来谖儿不是诚心送李子,而是打听人来了,你打听一个奴才做什么?” 第五十章 追踪 若谖在心里思量了一下,自己如果得到大哥的帮助,帮子辰洗涮冤屈应该要容易些。 她正准备将实情说出,却见房门口的地上有一道黑影一晃而过,心里有了主意,笑着道:“我听人说青砚泡的龙井是一绝,想喝一杯他泡的茶。” 靖墨笑道:“看来他泡龙井的功夫确实了得,连你这住在深宅里一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若谖笑了笑,心想,自从对青砚起疑之后,自己逮着机会就不露痕迹地打听他的情况。 琥珀在外院待过很长一段时间,女孩子之间又天性八卦爱传消息,因此对青砚有所了解,在来的路上,若谖就从她嘴里套出不少有用的消息,现在刚好拿来救了场。 “不过很可惜,今天一大早青砚就病的起不了床,侍书又被你支走,今天只有大哥亲自泡茶你喝了。”靖墨说着就要去拿茶叶。 若谖忙道:“我不渴,我只是想着难得来一次,就借机尝尝青砚泡的茶,既然他病了也就算了,只不知他得了什么病,是中暑了吗?” 若谖边说边站了起来,轻手轻脚地向门口走去。 靖墨有些奇怪的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门口有半个人的脑袋的影子投在地上,心里一惊,他们兄妹两个说话,有谁这么大胆敢躲在外面偷听? 他嘴里应着:“大夫瞧过了,不像是中暑。”也蹑手蹑脚地跟着若谖往门口移。 若谖正准备冲出去一看究竟,靖墨一把握住她细嫩的手腕,用嘴型说道:“我来!” 他是怕外面真有坏人,猛地见到若谖,狗急跳墙,对她行凶。 他在门口停了一瞬,看见地上的影子没有动,下一瞬便冲了出去,若谖紧随其后。 走廊里并没有人。 兄妹俩正惊疑,却见走廊上挂着的鹦鹉对着走廊旁的竹林拍着翅膀,不安的鸣叫。 竹林哗哗的摇动。 靖墨说了声:“你留在这里!”便追了过去。 若谖心里如猫抓一般,一心想知道那个逃跑的人是谁,又怎肯原地待着,于是双手提着裙子,迈着两条细瘦的腿也追了过去。 靖墨穷追不舍,前面的人跑的并不快,眼看就要追上了,却听到后面传来若谖一声惨叫。 他心里一紧,赶紧回头,背后没人! 血一下子涌上脑袋,紧张莫名。 “看地下啦。”若谖娇滴滴的声音响起,靖墨赶紧低头,看见若谖俯趴在地上,摔了个嘴啃泥。 他忙跑过去,两手抄在她的腋下,把她从地上提了起来,回头一看,他追赶的可疑人已经没有踪影了。 若谖懊恼不已,眼看就要逮到那个人了,却功亏于溃! 都怪自己,为毛是个九岁的身体,想跑快跑不了也就算了,还直接摔跤拖了后腿。 她伸着小脑袋往前看,前面有一个简陋的院子,问道:“那里住着谁?” 靖墨答道:“那是下人住的院子。” 若谖黑亮如宝石的眼珠滴溜溜转了几圈道:“可疑人躲进那里面去了。” 靖墨诧异道:“你怎么那么肯定?” 若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那人跑得似乎很吃力的样子,连我都能勉强跟上,应该身体状况不佳,你扶我只不过几瞬之间,他怎么就不见?除非是躲起来了。” 靖墨反问道:“他为什么非要躲进那里,就不能躲到林子里或花丛中去?” 若谖嗤笑:“当然可以,但问题是,他身体那么差,能经得起全院护院家丁对他的追捕吗?束手就擒不过迟早的问题,但如果他本来就住在那个院子里,即使护院家丁看见他出现在那里,也是天经地义。谁会怀疑他?” 靖墨专注地看着若谖:“我发现你绕来绕去就是想说青砚就是那个在门外偷听我们说话的那个可疑人。——你今天既不是来送李子,更不是来慕名喝龙井的,而是,调查青砚的!” 若谖做出夸张的惊喜表情:“哇哦!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靖墨哭笑不得,无奈地看着她。 若谖换了一副一本正经的面孔,迎着靖墨的目光反问道:“大哥难道就没有对子辰被指认是设计使我落水这件事感到一丝怀疑吗?” “怎么没有?只是青砚与子辰之前毫无瓜葛,青砚为什么要诬陷他?这是其一。其二,子辰抱着那个装有红蜻蜓的盒子不让人搜,这不是很可疑吗?” 若谖冷笑着讥讽道:“就凭这两点就对青砚去了疑,大哥哥真是心思单纯。青砚之前是与子辰无任何交集,拉不了仇恨,可自从子辰到大哥哥这里听差,他与大哥哥有着半层亲戚关系,又是谖儿的救命恩人,大哥哥一定对他另眼看待,这让青砚内心很不安,觉得自己的位置岌岌可危,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他对子辰必定除之而后快,所以诬陷他完全有可能。” “还有,那个盒子里不仅仅装着红蜻蜓干尸,还装着一条帕子,怎么就没人关心子辰怎么会有一条帕子,只盯着那几只虫子?” 靖墨心里一惊,按说子辰已经十四岁了,且母亲姊妹一概全无,他哪来的帕子?周大娘看见帕子应该会心存疑惑,铐问他帕子从何而来,若是有丫头私相授受与他,此事非同儿戏,方府闹出这等丑闻,还不有辱家风! 怎么当时周大娘就没对那块帕子起疑? 他细细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景,周大娘命人夺过子辰的盒子,刚一打开,众人还没看清里面是什么,青砚就已经冲上去拿起一只红蜻蜓干尸,说与若谖落水有关,成功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以至于周大娘忽略了那块帕子。 现在看来,他是早就知道那个盒子里放有红蜻蜓干尸,却不知里面放着一条帕子,不然他就会拿帕子大作文章,子辰当时就会被毒打一顿扔出方府。 这说明红蜻蜓不是青砚放进去的,而是另有其人,这个人是谁?是青砚的帮凶?还是唆使青砚陷害子辰的主谋? 靖墨正在心里各种分析,若谖扯了把他的袖子小声道:“到了。” 靖墨回过神来,赫然发现两个人边走边说,不知不觉已到了下人住的院门口。 兄妹俩走了进来,一个十三四岁面容清秀的小厮正在打扫庭院,见了他俩,忙上前请安。 靖墨笑着问道:“有没有看见二公子?” 小厮摇摇头。 靖墨一脸诧异:“不可能吧,我们俩亲眼看见他进来,才一路追过来的,我们两个人四只眼睛会看错?” 小厮争辩道:“奴才一直在院里,就没看见二公子,只看见青砚从外头上了茅房进来,——爷该不会把青砚看成二公子了吧。” 第五十一章 现形 靖墨闻言,瞟了若谖一眼,她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 他不置可否地扬了扬眉,撇了撇嘴,道:“有可能。”说罢转身欲走,又想起了什么,问道:“青砚可曾好些了没?” 那小厮虽然年纪小,可是人很机灵,口齿又伶俐,回道:“本来好了些,已经准备着想吃晚饭,可上了茅房回来,气色一下子变得好差,还一头的冷汗,这时恐怕在床上躺着。” 若谖兄妹两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靖墨道:“既这么着,我去看看他。” 那小厮忙在前带路,若谖像根珠光宝气的小尾巴一样跟在后面。 青砚是靖墨的贴身小厮,有自己单独的一间房,里面陈设比一般寒酸公子家的房间还要好,一是方府有钱,一等的奴才都这么富贵,二是说明青砚在方府极受器重。 因为是探病,三个人都没说话,脚步也放的很轻。 那小厮走到青砚的房门口,将门刚刚推个半开,正准备毕恭毕敬地请她兄妹二人进去,从里面突然飞出一个细瓷的茶杯,一个虚弱的声音色厉内荏地怒吼道:“是谁准许你这个婊砸养的进来的!” 眼看那个茶杯就要击中那小厮的脑袋,不血溅当场也要鼓个大包,靖墨眼疾手快,伸手接住了那个杯子。 若谖很是意外的仰头看着靖墨,她从不知他身手如此之好。 那小厮气愤不过,正要开口怒喝,被靖墨制止。 因为门只开了小半,青砚在床上只看见那小厮,看不见若谖兄妹两,见他在门口踌躇不前,以为他吓傻了,越发来了劲,破口大骂,从各种人类繁衍行为到各种人类隐私器官骂了一个大全,不堪入耳。 那小厮神情颇为尴尬。 靖墨低头看了若谖一眼,她也是大不自在,当下一掌把门推开,一步跨入房内,沉声道:“瞧瞧这奴才都说了些什么!” 那小厮无缘无故被人把死的活的祖宗全****一遍,早就一肚子火,这时一听靖墨的话,再也按捺不住,几步冲到青砚的床前,怒气冲天的质问:“现公子和小姐在此,你敢如此放肆!” 那时青砚已经看见靖墨和若谖了,早已风中石化。 若缓笑咪咪地随着靖墨走到青砚床前,青砚到底是个滑溜之人,这时已勉强镇定下来,翻身滚下床,跪在地上,左右开弓自扇耳光道:“不知爷和谖小姐驾到,奴才不说出门三跪九叩的迎接,还说出这些不着三不着四的话来,打死奴才都是太便宜了!”说着,下手愈发狠了,仿佛扇的是别人的脸,十几巴掌下去,两个脸颊已是肿的老高。 靖墨皱皱眉,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好了,好了,不知者无罪,起来回话吧。” 青砚心里一轻,公子爷竟然没大生他的气,赶紧从地上爬起,垂手侍立着。 若谖随着靖墨坐下,那小厮奉上茶来,歉意地笑道:“奴才这里没有好茶,爷和小姐将就些。” 若谖接过来搁在一边,她自前世便有洁僻,不知道杯碗的来历是断不会动杯碗内之物,她眼睛随便一扫,落在靠窗案上的一个半盖着盒盖的茶盒上,鼻子在空气中嗅了一嗅,嘴角勾了勾道:“青砚倒是会享受,喝的是老君眉,这种茶口感醇厚,性温,最是养胃怡神。” 她走到案边,将茶盒拿起来仔细闻了闻,一股清香直冲脑门,看着青砚笑着道:“竟然是今年头一茬的新茶,我舅舅家皇上赏了些,特地分了一些送给咱们府,老夫人通共只得了竹筒大小的那么一盒,你这里却有这么小半盒,也是难得。” 靖墨闻言,心中一动,前几天大老爷赏了他一些老君眉,因为珍贵,他还不曾尝过一次,留着怕有贵客来,这个青砚是从哪里得来的?他视线一转,盯着青砚。 青砚此刻已是面如土色,汗出如浆,他也耳闻过谖小姐知识颇丰,不论什么都略懂一二,心里一直以为不过是众人拍马溜须谬赞而已,一个九岁的女童活了多大!能懂多少!可今儿听了若谖的一席话,立刻魂飞魄散。 公子爷对茶艺已是很有造诣,却不能仅凭着闻一闻便能辩出是什么茶,再闻一闻,便能判断出是新茶还是旧茶,但是谖小姐却能! 这个青砚虽是奴才,可自幼跟在靖墨身边看到的接触到的都是好东西,渐渐地染上了贪享受的性格,凡事都要用最好的,得不到就偷咯,反正靖墨的东西都归他保管,偷拿一些谁知道! 这老君眉也正是他从靖墨那里倒了些自己的茶盒里。 此时他的大脑转得如风火轮一样飞快,来个死不承认,一口咬定茶盒里装的是市面上普通的新茶?恐怕骗不过谖小姐,她若是较起真来,请了茶艺师傅来鉴定,谎言穿了帮,更是置自己于困境之中。 说是别人送的?这个“别人”是谁比较合适?是谁不会出卖自己? 他眼里一亮,心中有了主意,曲了背,恭谨道:“小姐说的没错,这些的确是老君眉,也就那么一点儿,是凝烟小姐赏的。” 若谖仍是一脸笑:“烟姐姐从不无缘无故赏人东西,她肯赏你这么贵重的茶,定是你为她做了什么。” 青砚更是惶恐,他万万没料到谖小姐反应如此迅敏,三言两语把他逼到了死胡同,他嗯嗯啊啊道:“奴才也不知道凝烟小姐为什么会把这么贵重的茶叶赏奴才,大概是感谢奴才侍候爷甚是忠心的缘故。” 若谖心里不屑,明摆着一个欺瞒主子的佞奴,竟这样不要脸标榜自己是个忠奴! 她脸上笑得更加灿烂:“我也这么认为,正好我送了一碟李子给靖墨哥哥,靖墨哥哥怕酸,不如送给你好了,听说你自早上病起,到现在茶饭不思,吃了李子开了胃,说不定就想吃点东西了,如此一来,病就好的快,靖墨哥哥没你服侍可是不行的。” 青砚忙谢过,若谖点点头就往外走,青砚忙恭送他们兄妹。 靖墨体恤道:“你去躺着养病吧。” 青砚一面道:“一点小病而已,不碍事的。”一面偷偷用袖子擦去额头的冷汗,暗自松了口气,总算把若谖这个凶神恶煞送走了! 第五十二 章套话 青砚刚准备转身,若谖忽然回了一下头,整个人一下子僵住,一脸惊恐地看着他身后,结结巴巴地问:“你……你身边怎么站着一个白衣女子?” 青砚脸刷的一下白了,左右看了看,什么也没有,他惊疑地看着若谖。 靖墨也回头打量了一下青砚的四周,奇怪道:“白衣女子?我怎么没看见。” 若谖惊诧不已:“刚才明明看见的,眨个眼就没了,想必是我看花了眼。”说着,没事人般扬长而去,独留下青砚一个人惊恐不安地站在屋里,不禁想起昨天夜半恐怖的那一幕…… 若谖问送他俩出院门的小厮:“刚才青砚那样痛骂你,是头一遭吧。” 那个小厮迟疑了一下,答道:“小姐,奴才若直说,您一定认为奴才是搬弄是非,在人背后落井下石,可……不说,奴才心里委屈!” “青砚大哥一向对我们这些三等的奴才跋扈的很,要么正眼都不瞧一眼,要么非打即骂。”他小心翼翼地看了靖墨一眼,道:“那架式摆的比爷还足呢。” 靖墨气笑了,问道:“我什么时候打骂过你们了?” 那小厮立刻涨红了脸解释道:“不然怎么说青砚大哥更像个爷!我们爷待我们是极体恤的。” 若谖笑了,心想,这倒是个人精,虽然伶俐,却本分,这个最是难得,于是问道:“你们这般被受欺侮,就不知道跟靖墨哥哥告他一状?” 那小厮一听这话,知道小姐不喜青砚,胆子略大了点,道:“我们是动过这个念头,可青砚大哥说,他在爷跟前红的很,就算我们拼死去告他,爷也不会把他怎么样,更何况,爷身边那些一等的贴身书僮全都乌眼鸡似的守在爷身边,生怕我们靠近夺了他们的位置,哪有我们三等奴才露脸的机会!” 若谖听到“乌眼鸡”三个字,想到子辰,不由扑哧笑出了声。 那小厮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才惹小姐发笑,脸上讪讪的,不敢往下说下去了。 若谖想了想,问道:“青砚说他是红人你们就信了?” 那小厮答道:“青砚大哥三天两头带好东西回来,说是爷赏他的,不由我们不信。” 若谖看了一眼脸色些微有些难看、一言不发的靖墨问道:“都带了些什么好东西?” 那小厮如数家珍道:“西塞的龙须酥、桂林的三花酒、闽南的椰香饼,甚至苏绣的小屏风,南海的珍珠,蓝田的美玉我们也见他带回过。” 若谖对靖墨笑着说道:“大哥哥以后休要再说最疼谖儿了,南海的珍珠蓝田的美玉这样的好东西大哥哥可是一样不曾给过谖儿!”说罢,小嘴一撅,脑袋一扭,甩靖墨一个后脑勺。 靖墨哭笑不得,那些好东西都是青砚私拿的好吧,自己又没有龙阳之僻,会送他那些! 靖墨沉默不语,若谖与那小厮相谈甚欢,很快三人便走到了砚墨轩的院门口,那小厮有些不舍地笑着说:“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奴才告退了。” 若谖抬头认真的看了他一眼,这小厮虽然年龄不大,长得也不算十分的出类拔萃,可与他交谈了这么久,说话极有分寸不说,现在这短短两句话显示他分明是读过书的,不禁对他有些好奇,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厮本来很愉悦的,这时却有些不自然的答道:“奴才叫忘尘。” 若缓瞪圆了眼睛:“旺财?你全身上下都看不出会旺财的样子!” 忘尘脸腾的红了,小声嗫嚅道:“不是旺财,是忘尘。” 若谖摇头:“你说的我听不清啦,不如你在我手掌心里写出你的名字。”说着,将一只小小的巴掌摊在他面前。 忘尘脸更红了,蹲下身来捡了根树枝在地上写下“忘尘”两字,字体遒劲有力,一看就是练过书法的。 “你父母是干什么的,你又为何卖身为奴?”若谖盯着地上的字好奇地问。 “父母都是地道的农民,当然是家里穷的揭不开锅才卖身为奴,只求有口饭吃。”忘尘苦笑着说。 若谖想,他没说实话,农民的儿子不可能有这么不凡的谈吐,更不可能给自己的儿子取名忘尘,这个名字一定大有含意。 待忘尘走后,两人进屋坐定,靖墨才笑着问:“说实话,你刚才在青砚那里是不是故弄玄虚装神弄鬼?” 若谖夸张的叫道:“大哥哥厉害,这点雕虫小技完全骗不过你。但是你不要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拆穿你妹妹的小把戏上,多留心一下自己身边的人吧。” 靖墨面露愧色长叹一声,道:“今儿若不是我亲眼所见,亲耳所听,而是他人跟我说起青砚是那么样个人,打死我都不会信的。”他自嘲的冷哼了一声:“想想他刚才破口大骂的样子,比那市井妇人还不如,若是被同窗看见,还以为我也是这等粗鄙不堪没有修养之人。” 这时侍书提着空食盒回来,靖墨看见他,吩咐道:“把前两天大老爷赏的老君眉拿出来我瞧瞧。” 侍书轻快地应了一声,问道:“爷要泡茶吗,我派个人去厨房取滚烫的开水来。”说着,把脑袋伸出门外就要喊人,靖墨阻拦道:“不用,我只是想瞧瞧罢了,并不喝的。” 侍书满腹狐疑,老君眉虽然珍贵,可那是用来喝的,有什么好看的。 他找个凳子掂脚,从柜子的顶层把老君眉拿下,双手奉给靖墨。 靖墨打开茶盒,里面的茶叶仍是满满的,看不出被动过,闻?他还真没若谖那个本事靠鼻子嗅一嗅就能辩出是哪种茶来。 若谖拿过来闻了一闻,道:“调了一半包。” 靖墨愣了一下,问道:“你的意思是他只拿走了一部分?然后把别的茶叶混在里面凑成一整盒。” 若谖点点头:“这样万一被大哥哥你品出来,也只以为这茶不地道,断不会怀疑有人动了手脚,这说明调包之人非常有心计。”她抬眼看着靖墨冷笑道:“你若想从茶叶入手治青砚的罪,谖儿劝你省省吧,他可以一口咬定茶叶是别人作的手脚,他一概不知情,这屋子又不是他一个奴才能进来,便是他拿走的那些珍珠玉器什么的,一定是大哥哥得了,叫他入帐入库,可他根本未入帐,倒入了自己的私囊,大哥哥从何查起?千怪万怪,大哥哥所托非人。” 靖墨却胸有成竹道:“谁说我拿那个刁奴没有办法?若是从他住所里搜出那些东西,他就是个死罪,我又不曾真赏过他那些,他一个奴才哪里得的这些?光是这些东西来历不明就可以治他个偷盗之罪,乱棍打死!” 若谖道:“大哥哥最好休要轻举妄动,青砚不是引出了烟姐姐吗?我还想顺滕摸瓜呢!” 第五十三章偷听 靖墨看着若谖,略有些诧异道:“你觉得子辰被诬陷一事与凝烟有关?” 若谖听他话里的意思他不相信凝烟会跟此事有任何关联,就像他不是亲眼所见不会相信青砚是个刁奴一样,心里暗叹,大哥哥看上去挺机灵的,实际上容易被蒙蔽,青砚在他面前小心奉承,他就以为他忠心,连自己的家当被人卷走都一无所知,只不知凝烟在背后做过什么她不知道的,让大哥哥如此信任她。 她必须探探他的口风才能决定是否对他推心置腹。 “我也不敢肯定,只是先前听青砚说老君眉是烟姐姐给他的,烟姐姐自己都没有,拿什么给他!他既然敢把烟姐姐抬出来做挡箭牌,想必料定烟姐姐会护着他,可烟姐姐又为什么会护着他?这倒令人费思量了。” 靖墨颔首道:“你分析的不无道理,但别忘了青砚是个刁奴,心机又重,说不定故意咬凝烟一口,让我们兄妹互相猜忌,我是不相信凝烟会跟他有什么勾结,况且两人又是如何勾结在一起的。” 若谖低头沉思,靖墨是靠不住的,查出真相,还子辰一个清白只能靠自己了。 靖墨见她埋头不说话,猜想自己刚才的一番话未能使她释疑,因此继续为凝烟辩护道:“你也不想想凝烟曾经为了救你烫伤了自己,她那样一个心地善良的人又怎会勾结他人陷害子辰,况且她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他摸了摸若谖的头,叹道:“你还是太小,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 若谖抬头笑道:“大哥哥说的极是,常言道,无利不起早,子辰是烟姐姐的表哥,烟姐姐若诬陷他一是伤了亲戚间的情份,二来子辰受罚她脸上也是无光的,这件事上她可是讨不到一点便宜,烟姐姐冰雪聪明,这样的傻事依她的个性断断是不会做的。” 靖墨宽慰地笑了笑,道:“总算想明白过来了。” 若谖笑笑不语。 琥珀这时走了进来,跺脚埋怨道:“小姐叫奴婢去取饺子和豆浆,奴婢热热的端来,小姐却不见了,奴婢一通好找,直找到夫人那里,夫人说小姐和大公子在一起不会有事的,奴婢不放心,又转来……小姐,你下次去哪里先跟奴婢说一声好吗,害奴婢担心。” 若谖应了一声,笑着和靖墨告辞。 两人走出砚墨轩没多远,就看见凝烟提着个食盒袅袅地走了来。 凝烟将琥珀一拉,两人躲在一丛芭蕉后面,看着凝烟从她们眼前经过,径直往砚墨轩走去。 若谖见她走远,对琥珀说:“你在这里等我。”说罢,便要暗暗尾随凝烟而去。 琥珀道:“小姐,我也去!” 若缓略一思忖,点点头同意了,主仆二人轻手轻脚跟在凝烟身后来到砚墨轩,蹲在房后的窗户下,里面传来凝烟的声音:“今天烟儿特意做了菱粉糕和莲蓉酥饼给大哥哥吃,现在酷暑难当,吃这两样点心最适宜了。” 靖墨道:“有劳烟妹妹了,大热天的,烟妹妹每日变着花样做这些实在太辛苦了,倒叫我心里过意不去。” 凝烟温柔地笑道:“你我兄妹之间还说这个!谖妹妹娇生惯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一向自我惯了,哪里懂得关心人?她是不会下厨给大哥哥做这些的,烟儿再不做,大哥哥有妹妹却是和没妹妹一个样儿。” 若谖在窗户下冷笑,这个凝烟,三言两语就把自己刻画成一个自私自利贪图享受的小人,只是好笑,一个富贵人家九岁的女孩正是应该被人照顾的年龄,不下厨也是理所当然,这都竟然成了凝烟攻击自己的借口!更可气的是靖墨未置一词,似是默认她的说法。 若谖正在全神贯注,身旁的琥珀碰碰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牛皮纸包,打开来,露出十几块豆腐大小的白糖米糕,压低嗓子道:“小姐,估计他们要聊很久,不如我们边吃边偷听。” 天哪!琥珀姐姐,你当我们是在电影院,左手雪碧,右手爆米花,顺便看看限制片! 若谖果断摇头拒绝,琥珀讪讪道:“那……奴婢自己吃。” 若谖嫌弃地看了她一眼,怎么以前没发现她是个吃货! 屋内,凝烟见靖墨光吃饼,对她的话不做回应,叹了口气,默默坐下,神情很是郁闷。 这一招无声胜有声果然见效,靖墨放下手中的饼,关切地问道:“烟妹妹何事心烦?” 凝烟强笑道:“我没事。”两眼却虚空地盯着案上瓶里插的几朵娇艳的月季发呆。 靖墨想了想道:“一定是谖妹妹又给你气受了,她还小,你就多担待些。” 凝烟红了眼圈道:“这个烟儿自然懂的,上回老夫人见我这些日子暴瘦,赏了几两血燕给我熬粥补身子,谖儿见了非要,我还不是给了她,她也没叫下人们炖燕窝给她吃,白白放着烂掉,我也没计较半分,我只是懊恼,我今儿让伯母心烦了……”说着,用帕子拭了拭眼睛。 靖墨吃惊的问:“烟妹妹做错什么惹母亲不高兴了?”又想一想,道:“烟妹妹一向谨慎,怎会行差踏错?” 凝烟悔恨道:“今儿伯母见我腕子上只戴了一对银手镯,觉得太寒酸,便将一对冰种翡翠手镯给我,谖妹妹硬夺了去,她太小,那对翡翠镯子戴着嫌大,伯母哄着她说过几天按她腕子粗细给她琢一副更好的翡翠手镯,她仍是不依,哭闹着说伯母偏心,还把伯母精心培育的,宝贝的跟什么似的茉莉花全糟蹋了,伯母哪里是偏心,那对镯子她戴着确实不合适,伯母被她一闹,心口疼了半天……” 靖墨记起刚才若谖确实戴了一对翡翠手镯,因为太大,几乎要从手上滑落,所以他当时多看了几眼,他真没想到,若谖在他面前娇俏伶俐,甚是活泼讨人喜欢,背着他,竟是这样刁钻蛮横,欺负长姐! 靖墨安慰道:“这不关你的事,你也别太自责了,谖儿我以后会教育她的。” 凝烟紧张道:“大哥哥!我跟你说这些不是叫你说谖儿的,她还小,还没懂事,你若说她,她必定记恨我,到时我……” 凝烟哽噎着堕下泪来。 靖墨宽慰道:“我怎会跟她提烟妹妹你?” 凝烟担忧道:“谖儿虽小,却古怪精灵,大哥哥一开口,她准能猜到是我说的,非认为我是长舌妇不可。” 若谖懒得再听下去,她之前就隐隐觉得凝烟心机重,没想到她含血喷人、颠倒黑白、混淆视听的功力已经炉火纯青,简直是绿茶婊的杰出典范,在心里对她佩服得无话可说。 琥珀见她站起来,也跟着站了起来,义愤填膺道:“小姐是要冲进去揭发烟小姐的谎言吗,奴婢也去!虽说奴婢没什么大用,好歹放屁能添风!” 若谖只觉头顶有千万只乌鸦静静地飞过,嘴角抽搐地看着琥珀。 我的好姑娘,你你你……说话能不能文雅点,放屁添风……就不能一个好汉三个帮吗?你叫本小姐情何以堪堪堪…… 第五十四章琴音 若谖本来听得火冒,的确打算冲进去撕了凝烟的画皮,这时反而冷静下来,现在自己闹上门去,势必会暴露自己偷听这个事实,靖墨对自己的第一印象已经坏了,再加上凝烟跟所有的绿茶婊一样,会装柔弱装可怜,自己就算戳穿了她的谎言,靖墨也未必会信,不如再思考一下,出个大招直接杀趴凝烟这朵白莲花牌绿茶婊。 琥珀见她要走,在后面小声道:“小姐就这么算了?” 见若谖没有回头的意思,虽然心中一万个替她委屈和不甘,却也只能作罢,她将最后一点糕塞进嘴里,也没看路,一脚将地上的一根枯枝踩成两截。 “啪、啪”几声脆响甚是销魂蚀骨,若谖当场风中石化。 “谁?”屋里传来靖墨的冷喝声,他身形一闪,已经到了窗户边,向外看去。 “喵~” “喵喵喵~” “大哥哥,窗外有人吗?”凝烟走了过来,战战兢兢地问,那娇弱的模样我见犹怜。 靖墨反反复复扫视了几遍窗外,调转身来,抚慰道:“没人,大概是两只猫……”他话说了一半,打住,刚才分明是一公一母两只猫叫春,他怎么好意思对十四岁已晓人事的妹妹明说?于是改口道:“两只猫打架。” 凝烟柔柔地“哦”了一声,她其实知道那是猫在叫春,但她要装纯洁,自然要装不懂了。 若谖主仆俩见危机过去,才从草堆里钻了出来,幸亏刚才她俩反应迅速,就地十八滚,滚到草丛里隐身,这才堪堪避过一劫。 两人提着前爪踮着脚走出老远才放下心来,恢复了正常的走姿。 一路上,若谖怪怪地看着琥珀,琥珀被她看的毛骨悚然,招架不住结结巴巴地问:“小……小姐,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若谖坏笑道:“没想到你学猫叫春学的那么像,那声音真是猥琐的天地为之变色。” 琥珀羞愧的无地自容,不好意思道:“小时候,在村子里经常听猫啊、狗啊、知了什么的叫声,听得久了,也就会了。” “这么说你会口技?”若谖惊喜地问,“来来来,学几声鸟叫。” “小姐是要听晨间鸟叫,还是听午间鸟叫?” 若谖惊奇道:“这个……还有区别?” 琥珀点头道:“当然。” 她先学了一群小鸟叽叽喳喳,又学了一只小鸟过一会子鸣一声,过一会子又鸣一声。 若谖在心里琢磨了一会子,道:“前面是清晨鸟叫,大家刚醒来,在互相问好,后面是午间鸟叫,那只鸟在呼朋唤友。” 琥珀拍手点赞道:“小姐好厉害,都答对了!” 又略有卖弄之意道:“奴婢只要听过谁的声音,就可以模仿出来。” 若谖来了兴致:“你模仿一个我听听。” 琥珀一人分饰两个角色,来了一段若谖和老夫人的对话,若缓的娇软,老夫人的严慈模仿的唯妙唯肖。 琥珀抬着下巴,傲娇道:“是不是很像?” 若谖惊奇地重重地点了点头,心中有个念头一扫而过,正想去抓那个念头,琥珀打断她的思路,不甘道:“小姐,烟小姐在背后那样中伤你,你就这么放过她吗?” 若谖一脸坏笑道:“你家小姐为人小气的很,向来呲牙必报,绝对不会就这么善罢干休的。” 琥珀心塞的症状这才好了些,八卦道:“小姐要怎样整烟小姐?” 若谖一脸自信傲娇道:“拭目以待吧。” 想当年,有一个渣男不遗余力把她往死里整,她在逆境中还不是一样全面翻盘! 她是一朵娇艳的玫瑰,别人对她好,她就芬芳美丽给人看,别人若想伤害她,她一定会用身上的尖刺扎得他流血喊疼! 两人经过竹猗轩附近的时候,若谖看见不远处的芙蓉树林里有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于是扭头对琥珀说:“你先回慧兰苑,要娘亲不要等我用晚膳了,我去燕姨娘那里瞧瞧。” 琥珀嗯了一声,叮嘱道:“小姐可要尽快回来。”便离开了。 若谖忙往芙蓉树林里跑,刚才那个人影依稀好像子辰。 然而树林里只有落英缤纷,若谖心里怅然若失。 她呆立了一会儿,准备转身离去,一缕琴音从猗竹轩飘了出来,将她绊住。 那琴音袅袅悠悠,犹如倾城美人满腹心事无处诉般,将人惆怅勾起,况在这寂静无人的暮色四合之中,更添无限悲怨。 一阵狂风肆虐,将满树娇花吹散,在空中纷扬,仿若佳人飘零,不知何处是归宿。 若谖眼眶一热,堕下泪来,心里但觉凄凉寂寞,轻移莲步,缓缓向竹猗轩走去。 竹猗轩的院门是敞开的,院里种着千百根湘妃翠竹迎风飒飒,只用像框那么一框,便是最美的一幅画了。 燕倚梦一身蜜合色禙子,配了一条葱黄的绫棉裙,一色半新不旧,穿在她身上不仅不显落魄反而雅致至极,一头如绸缎般的乌发奢华的直披而下,桀骜不驯地张扬在风中,如谪仙般出尘绝艳。 听到脚步声,她抬眼看了若谖一眼,自若谖周岁时被老夫人禁止两人见面之后,再也没像今儿这样单独离得这么近过,燕倚梦的眸光却只淡淡地扫过她肃然的容颜,仿佛自己设了个结界,将红尘隔离在结界外,而她,跟她的琴声相依,她垂下美眸,将视线凝在琴上。 蝶舞挑帘出了门,手里端着一个白玉碗,一眼看见若谖,又惊又喜,冲她无声地笑了笑,复又进去拿了个厚厚的竹席包着的软垫垫在石头上,示意她坐下,自己走到燕倚梦身边静静侍立。 燕倚梦将纤指在琴上一划而过,声如裂帛,仿若美人诀别,一曲终了,三个人仍是默默,此时无声更胜有声。 隔了会子,燕倚梦才像从琴曲中醒来,站起身来,走到若谖的身旁将她一双娇嫩的小手捧起,放在胸口,笑意抵进眼底,温柔道:“今儿怎么有空来了,吃晚饭了没?” 那样从容的举止,仿佛根本不存在她不许接近若谖的禁令。 若谖本待听完琴曲就离开,免得连累她,可见她这般模样却是不舍得走了,答道:“还没呢。” 蝶舞在一旁忧怨讥讽道:“小姐还知道吃饭二字呀,奴婢以为小姐已修成仙体,不食人间烟火呢!”语气忽然变得忧急:“现病着还这样遭踏身子,三天不吃两天不喝的!” 若谖这时才惊觉燕倚梦脸色白的可怕,眼睛带些朦胧的倦意,关切地问道:“姨娘哪里不舒服?” 燕倚梦携了她往屋里走去,笑道:“休听她胡说!” 蝶舞抢前一步,替二人打起帘子:“我哪有胡说!大夫都说这肺痨的病根算是种下了!” 大热的天,屋里生着无烟的板炭炉子煎着药,一股灼热的气浪迎面扑来,若谖却觉心里一凉。 两人到里间坐下,里间屋子窗户全开,窗外绿竹掩映,又兼凉风阵阵,倒也舒适。 若谖正色道:“肺痨可不是闹着玩的,姨娘不能不放在心上。” “没事,我哪有那么矜贵!”说话间,燕倚梦已是咳得玉面通红,便是旁人看着都难受。 蝶舞正好走进来,闻言将眼一翻:“若论矜贵,这个方府谁能矜贵了小姐去!”神态之间颇有不平之色。 燕倚梦将秀眉一蹙,严厉道:“前尘往事休要再提!有客在此,还不奉茶!” 蝶舞怏怏转身,泡了茶来。 若谖接过饮了一口,度其形容气色,燕倚梦的肺病应是经年旧病,只能慢治,于是开口道:“肺痨三分治七分养,只要控制住病情也不是什么大病,每日里将百合、银耳配着金丝枣、蜂蜜、川贝熬了汤喝比吃药还强一些。再者,夏天时,将咱们园子里熟透的枇杷多吃一些,也可缓解咳嗽的,不过像姨娘这般不爱惜身体,便是神仙也束手无策。” 燕倚梦咳了一阵,娇喘着笑道:“谖儿懂得可真多。” 第五十五章 马脚 推荐一本主站好书《绝尘逍遥录》 若谖忽然悟到自己不过九岁,关心则乱,居然露了马脚,她将小小的身子往燕倚梦怀里一钻,嗲声道:“人家每天吃了睡,睡了吃,没事可干,所以看医书打发时间。” 燕倚梦温柔地婆娑着她的秀发道:“多看书总是不错的,以色侍君,不过隔夜,以才侍君,才能长久。” 蝶舞从罐子里倒了一碗药双手递给燕倚梦,打趣道:“谖小姐才多大,你跟她说这些!” 燕倚梦接过药来,嗔道:“你懂个什么!” 若谖抬头看着燕倚梦,岔开话题道:“姨娘的古琴弹的真好!” 燕倚梦小口小口的喝着药,苦笑道:“我曾经靠卖琴艺为生,当然弹的好,不然早饿死在长安街上。” “我想跟姨娘学琴。”若缓软软糯糯地请求道。 燕倚梦讶然瞪圆了眼|晴:“老夫人没请人教你琴棋书画?” “有,但是西席教得不好,弹出的琴曲嘶哑难听,哪像姨娘琴艺这般高超,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若谖娇俏地拍着马屁。 燕倚梦将空碗交与蝶舞,疼爱的捏了捏她秀气的鼻尖,道:“好大的胆子,敢在背后说西席的坏话,没听说过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吗?” 若谖不屑地嗤了一声道:“他当我爹,我亲爹答应吗?” 燕倚梦被逗笑了:“小调皮!” “你答不答应嘛!”若谖搂住她的脖子撒娇地问。 “答应!答应!便是看在你深谙琴艺的份上我也得答应。”燕倚梦将她揽在怀里摇晃着,扭头吩咐蝶舞:“将我做好的雪梨酥端上来给咱们谖儿尝尝。” 若谖从她怀里坐直了身子,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会做糕点?” 燕倚梦含笑点头。 蝶舞取了雪梨酥放在若谖身前的几上,插嘴道:“我们姨娘不光会做糕点,便是菜肴也是极美味的,谖小姐若不嫌弃,今儿就在这里用了晚膳吧。” 若谖猛点头,不解地问道:“姨娘会这些作什么?” “傻孩子。”燕倚梦戳了一下她光洁如玉的额头,“抓住男人的心,先得抓住男人的胃,不然你老爹会老往我这里跑?” 若谖正将一块雪梨酥放进嘴里,雪梨酥甘甜清香,入口即化,口感极好,她却吃出了些许苦涩,怎么古往今天都是女人想千方百计抓住男人的心?男人只是心安理得的享受女人的温柔与好么? 难道自古以来便是痴情女子薄情郎? 她兴致缺缺地放下手里的雪梨酥,蓦然发现蝶舞不错眼珠地盯着自己,不自在地摸了摸脸颊,讪讪问道:“蝶舞姐姐怎么这样看我?” 蝶舞虽与燕倚梦一样,已是二十多岁的人了,却仍保持着率直的个性:“我怎么越看就越觉得小姐和我们姨娘长的很像呢?” “是吗?”若谖扭头看燕倚梦,她也瞪大了眼看着她。 蝶舞拿了面铜镜来:“你们自己瞧。” 两人将脸凑到镜子前,对着镜子看了又看,不禁失笑道:“果真有几分像!” 蝶舞见若谖不大肯吃雪梨酥,以为她嫌干口,自去用滚水和着蜂蜜和牛奶兑了两碗茯苓霜端了来,一碗给了燕倚梦,一碗给了若谖,笑着说道:“这茯苓霜还是你母亲送给我们姨娘的。” 若谖用小匙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心想,母亲真是大善人,府里谁她都关心。 她想起一件事来,想问又觉得不妥,犹犹豫豫的。 燕倚梦看在眼里,柔柔的笑着道:“谖儿想说什么尽管说吧,我和你母亲是一样的疼你。” 若谖听了觉得格外亲切,方才问道:“谖儿想问问,昨儿姨娘怎么会碰到华太医?” 燕倚梦眼里闪过一丝尴尬,顿了顿,才说:“是你母亲说你中暑了,我想着去看看你,在路上碰到了华太医,我只问了问你的病情,谁知又被温姨娘看到……” 怎么又是这么巧? 若谖正在发愣,琥珀和红梅找上门来。 琥珀一进门就抱怨道:“跟小姐说了要快点回去,小姐竟还在这里,夫人还等着小姐一起用晚膳呢。” 若谖只得告辞:“下次再吃姨娘做的菜吧。” 蝶舞见留不住,忙端了李子来:“小姐,这还是你叫人送来的,拿两个路上吃。”然后,又塞了红梅和琥珀每人几个。 若谖心头一凛,忙紧张地问蝶舞:“刚才我和姨娘喝的茯苓霜里是不是有蜂蜜?” 蝶舞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是呀。” 若谖一个箭步冲上去,把燕倚梦才送到嘴边的李子一掌打掉,背部已是湿冷一片,惊魂未定的喘着粗气。 众人都被她的举动惊呆,全都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她。 若谖定了定神解释道:“李子与蜂蜜、雀肉相克,同食如食砒霜!” 蝶舞变了脸色,后怕道:“幸亏谖小姐在此,不然酿了大祸,老爷想着我们姨娘近段日子身体不好,吩咐厨房每晚给姨娘炖两只乳鸽,还好姨娘还没来的及吃李子,不然连乳鸽也不能吃了。” 怎么这么多巧合?若谖心跳更乱了,暗自在袖子里握紧拳头,强迫自己镇定。 燕倚梦只有一瞬的慌乱,就恢复到淡然的模样,笑着起身送若谖她们到院门口。 走出很远,若谖回头,看见暮色里燕倚梦单薄的身影还倚门翘望着她。 若谖回到慧兰苑,许夫人果然还等着她一起用晚膳。 若谖东奔西跑了几个小时,又是长身体的年龄,肚子早就饿瘪了,也就没有平时那么挑食了,吃什么都香。 许夫人一面吃,一面疼爱地看着她,不经意地问道:“你燕姨娘还好吗?” 若谖顿了顿,有些不开心地答道:“她生病了。” 许夫人放下筷子叹气道:“你燕姨娘性子太要强,如果开始得了病就看大夫,病不至于拖到这种地步,既然已经耽误了,若是爱惜保养,咱们这种吃得起人参的人家,也不算什么……她这样不仅伤的是自己,也辜负了你父亲对她的一片痴情,命厨房天天用当归炖鸽子她吃。” 若谖仰着小脸表功道:“娘亲,今天我可救了燕姨娘一命。” “哦?”许夫人好笑又意外地问,“你怎么救的呀?” “燕姨娘和我刚喝完兑了蜂蜜的茯苓霜,蝶舞拿李子我们吃,今儿祖母特地嘱咐我吃了李子就不能再吃蜂蜜和雀肉了,我忙告诉姨娘,姨娘就没吃李子了,娘亲,你说我算不算燕姨娘的救命恩人?” 若谖说完,认真地盯着许夫人的眼睛。 第五十六章疑点 许夫人惊叫道:“哎呀!老夫人也和我说过这些,我只顾着叫你送李子,却把这个茬竟忘了,幸亏我们谖儿,不然我就是一死也难辞其咎!” 若谖仔细辩了又辩,娘亲的神色极为自然,看不出任何伪装,心想,是不是自己多虑了? 用完晚膳,许夫人命人取了古琴来,笑着道:“今晚我可是要听我们谖儿弹琴,看有长进了没。” 红梅将琴在若谖面前放好,她纤纤素指轻拢慢惗抹复挑,未成曲调先有情。 一曲终了,许夫人赞叹不已,将若谖搂在怀里摩娑:“果然弹的好听。” 几个丫鬟也笑叹道:“便是仙乐也不过如此。” 若谖以手刮脸取笑道:“你们这几个姐姐,拍起马屁来可是连脸都不顾了。” 许夫人和丫鬟们齐道:“是真的好听。” 若谖道:“若是你们听了燕姨娘弹琴,便觉我的琴声难入耳了。” 许夫人讶异:“你什么时候听她弹琴了?” 若谖便将经过说与她听。 许夫人浅浅的笑着,眼里有些意味不明的神色:“你怎么能跟你燕姨娘比,她没进咱们方府前可是靠琴艺谋生,比不得你是候门千金,” 许夫人惋惜叹口气道:“可叹红颜命薄,沦落风尘中。” 若谖抬眼看她,她还是一脸慈柔微笑的样子,并未有什么不对。 可若谖听着心里却觉得很不舒服,总觉得娘亲的话无端端的把她和燕姨娘的身份拉开成云泥之别。 许夫人见她半晌不言语,柔声问道:“小脑瓜子在想什么呢?” 若谖不甘反驳道:“既然燕姨娘出身风尘,为何蝶舞姐姐说她的身份比我们都高贵?” “蝶舞这么说?”许夫人微蹙着眉,将信将疑。 “嗯!”若谖迎上她的目光,许夫人眉眼弯弯慈爱的看着她,若谖反而没了最初的锐气,莫名羞愧的移开了视线,靠在许夫人怀里撒娇道:“娘亲,我想跟燕姨娘学琴。” 许夫人发愁道:“你祖母不喜欢你燕姨娘,又怎会让你跟她学琴?” 若谖有些失望的嘤咛了一声,从许夫人怀里坐起,准备告辞回荣禧堂。 许夫人眼睛一亮,笑着对她说:“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什么好主意!””若谖惊喜地问。 “你燕姨娘字写的好,可以教你书法,这个……你祖母应该不会反对,你可以借着学书法的机会和你燕姨娘学琴。” 晚上若谖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想着发生在燕倚梦身上的种种。 与华太医的两次相遇,貌似偶遇,却更像是娘亲的刻意安排。 还有今天,娘亲先是送茯苓霜给燕倚梦,接着又让自己给她送李子,并且她知道燕倚梦每天晚膳要吃乳鸽,更可疑的是,她一再叮嘱只要丫头把李子送去,今天要不是自己心血来潮进了竹猗轩,后果只怕难以想象。 若谖不寒而栗,她突然发现,自己一点也不了解自己的娘亲,倒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她,有着慈悲心肠的许夫人,还是笑里藏刀的许夫人? 但若说娘亲对燕倚梦藏奸却又怎么都说不通,她如果想对付燕倚梦机会多的是,甚至不用她自己出手,只用在一旁冷眼看着老夫人折磨燕倚梦就行了,可娘亲却偏偏一次次护着她。 若谖越想越头痛不已,干脆把这个一时想不明白的问题甩在一旁,现在当务之急是洗清子辰的冤屈,顺便揭露凝烟这个贱人的真面目。 唉,不知子辰现在怎么样,千万不要饿肚子…… 方府里睡不着的还有慧兰苑的许夫人,白天雨荷的话言犹在耳,荷塘里有水鬼? 莫非……是兰香阴魂不散,缠上谖儿复仇来了? 竹猗轩里,蝶舞轻声唤着支着下巴望着烛火发呆的燕倚梦:“小姐,不早了,就寢吧。” 燕倚梦应了一声,一个小丫头忙端着一盆温水半蹲在她面前。 蝶舞上前将她的手镯戒指一应取下,又将一大块袱手巾盖在下截,将衣赏护严,再拿了洗脸的细棉布帕子来,燕倚梦接过,洗了脸和手,小丫头端着盆退了出去。 燕倚梦走到梳妆台前坐下,蝶舞瞥了一眼菱花镜里的燕倚梦,颜色依旧好看,只不过如明珠蒙尘,有一些晦暗,她的眼神痴痴的,不知在想什么。 蝶舞将她头上的钗环一样一样的取下,道:“今儿这事姨娘说是巧合呢,还是夫人有意安排?” 燕倚梦嗤笑道:“世上哪里有那么多巧合?” 蝶舞闻言,替她梳头的手滞了滞,脸上显出怒容来:“若是这样,夫人太歹毒了!只不知她为什么要置姨娘于死地!” 燕倚梦淡淡道:“在后宅,女人争斗自然是为了争风吃醋。” 蝶舞愤懑道:“夫人人前慈眉善目,贤良淑德,哪里看的出是这等毒妇!” 燕倚梦嘴角微微勾起:“真人不露面,露面非真人。”她眼里流露出困惑:“我只是不解,她为什么一定要借若谖的手送我李子?有哪个母亲想杀人会要自己的女儿手上沾上鲜血的?” 第二天,若谖与老夫人刚用完早膳,许夫人就过来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笑着道:“怎么,怕我这个老婆子照顾不好你的宝贝女儿,一大早就跑来瞧?” 许夫人笑道:“谖丫头被老祖宗惯的不知天高地厚了,还会对她照顾不周?只怕她调起皮来无法无天,惹老祖宗生气。” 老夫人笑道:“谖丫头很好。” 许夫人微微瞪圆了眼睛,假嗔道:“这叫还好?是谁不好好学棋练字把西席气走,惹老祖宗唉声叹气的?” 老夫人扭头佯装生气地对若谖道:“你这孩子也不知给你祖母争口气,害我一大早被你母亲拿捏!” 许夫人哭笑不得:“媳妇哪里是拿捏婆婆,又怎敢派婆婆的不是,实在是看了谖儿的一手字体着急的很,若她果真是有造化的进了宫,这一手字,别说为妃,便是做女官也拿不出手。” 老夫人听她如此说,也犯起愁来:“这孩子在别的方面一点就通,唯独在棋和字方面是如此的老大难,那个棋,实在不精也就罢了,毕竟以后用的机会少,那个字,真是叫人愁白了发。” 许夫人见时机已成熟,这才道:“媳妇想举荐一人教谖儿书法,定能教的好。” 老夫人根本不太相信,连她那么优秀的嫡长孙靖墨都教不好谖儿,还有谁能教好她,但又不好拂了许夫人的意,敷衍道:“是谁这么本事?” 许夫人答道:“燕妹妹。” 老夫人面露不悦:“既是她,也就罢了。” 许夫人陪笑道:“人云,声伎晚景从良,一世烟花无碍,燕姨娘自进了方府,恪守妇道,言行得体,教谖儿书法媳妇觉得没什么不妥,况且,这书法对谖儿又至关重要。” 老夫人见她这么说,在心里想了一回,两个人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她不信燕倚梦会胆大包天不安好心将谖儿往岐路上引,再加上谖儿那一手字也着实要紧,只得勉强点头答应。 第五十七章难堪 推荐主站一本好书《绝尘逍遥录》 温姨娘与曾姨娘等四位姨娘是在许夫人之后来的,她们见许夫人在跟老夫人说话,谁也不敢打断,只默默地向老夫人行了礼,便退在一旁静静侍立。 温姨娘因在四位姨娘中年龄最小,模样最出挑,刚进府时很得若谖亲爹方永华的宠爱,可惜貌美善妒,自己无所出,也不能容忍别的姨娘有孩子。 曾姨娘好不容易怀了身孕,她却用一碗加了红花的补汤害她流了产,从那以后曾姨娘再也没了生育。 方永华因此嫌了她,她不仅不悔过,心胸越发变的狭隘,就连许夫人她也能鸡蛋里挑出骨头,总是想拿捏她的错。 自从燕倚梦一顶轿子抬进了方府,被方永华百般娇宠,她就视她如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因此当听到许夫人抬举燕倚梦教若谖书法时,她心里已是大不受用,现在又听许夫人说燕倚梦“恪守妇道”,终于按捺不住,冷笑了两声,道:“在园子里与华太医私会,这也能叫恪守妇道,那像我们这等安分守己之人岂不是该立贞洁牌坊了!” 许夫人知道她素来便是这样的人,不予理会。 老夫人却是动了怒,喝道:“燕倚梦跟华太医私会只有你一个人看见,是真是假还没个定论,容不得你在此胡说!”言下之意是她的话不可信。 温姨娘本来想挑起事端,引老夫人更加嫌恶燕倚梦,从而不让燕倚梦教若谖书法,若谖毕竟是方府唯一的嫡女,燕倚梦若能巴结住她,就算一生没有自己的孩子,她也不用担心自己死后无人哭灵,这是她宁死也不愿意看到的。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老夫人竟然会袒护燕倚梦,像被人当头棒喝般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老夫人。 若谖不屑地轻哼了一声,这个温姨娘果然是胸大无脑的杰出代表,不管燕倚梦与华太医有没有私会,老夫人都不愿人提起,更不愿自己亲口承认,有哪个做娘的会亲手为自己的儿子戴一顶被人唾弃的绿帽子! 再者,方永华在朝廷为官,自己的美妾与别的男人不清不楚,岂不被同僚耻笑抬不起头来!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可惜温姨娘不懂! 老夫人命翠玉道:“把谖丫头住的东次间套房靠海棠花那个房间收拾成书房,每日里令燕倚梦在那里教谖丫头两个时辰书法,若一个月谖儿的书法没有进展,她就不用教了。” 若谖喜不自胜,暗暗向许夫人挤了挤眼睛。 许夫人爱怜的看了她一眼,恭敬有加的对老夫人说:“媳妇还有个不情之请。” 老夫人笑着对左右道:“你们看我这个媳妇,给她个好儿,她就蹬鼻子上脸了。” 那些丫鬟婆子忙笑着道:“夫人是出了名的贤惠孝顺,怎会对老夫人不恭呢,老夫人且耐着性子往下听,夫人所说的定然是好话。” 许夫人笑着道:“媳妇想,燕妹妹当年的琴艺名动长安,现在咱们家请的琴师并不如她,不如让燕妹妹连琴艺也一并教了,这样练字间隙学学琴既不枯燥,且有雅趣,况且请琴师的费用也可省下,虽然咱们候府不在乎那点银子,但细水长流总是好的。” 老夫人默然,隔了一会子才开口道:“你也不必瞒我,这一大家子人要吃穿用度,还要周情答礼,大老爷又是做的京官,没多少奉禄,这两年天灾又重,不是干旱就是洪涝,咱们家田庄里的进项大减,我虽不理家里的事了,可心里揣度只怕有些入不敷出,也亏你主中馈还能打理的井井有条,”说到这里又默了片刻才道:“一切听媳妇安排吧。” 许夫人笑着宽慰道:“还没到那种为难的地步,只要精打细算月月都能平稳的过去。” 老夫人将若谖搂在怀里,轻拍着她,叹气道:“要节省从我这里开始吧,谖丫头是断断不能省的,先不说咱们家就她一个女孩儿,且看看别的候府千金,哪个不是婆子丫头十几人簇拥,那是何等的娇生惯养、何等的金尊玉贵,再看看我们谖丫头,通共只有两个丫头像个人样,其余的三四个竟如庙里的小鬼一般,叫人余心不忍。” 若谖仰脸道:“老祖宗,谖儿已经觉得很好,老祖宗不必忧心,倒是老祖宗不能省的,百善孝为先,就承全了我们一个孝名呗。” 众人皆笑赞道:“谖小姐嘴巧心孝,很是难得。” 说了一会子话,老夫人乏了,命众人都散去。 若谖跑到东次间看着丫头婆子布置书房,因想着燕倚梦那样一个如玉的人,房间里若没个花应景只怕委屈了她,于是到慧兰苑准备向娘亲要两盆茉莉花来,没曾想,父亲也在那里。 若谖与父亲方永华相处的不多,感情淡淡的,见了他不过问一声好,不似在许夫人面前活泼。 倒是方永华很是喜欢这个独女,笑咪咪地问她近日都学了些什么,玩了些什么。 父女两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凝烟走了进来,若谖立刻站了起来,对方永华道:“我找母亲去。”正眼都没看凝烟一眼,便扬长而去,反正自己是嫡女,想给凝烟这个庶女面子就叫她一声姐姐,不想给就不叫咯,谁还会为这指责她不成! 果然,背后凝烟尴尬地笑了一声:“谖妹妹越长大越不懂事了呢!” 若谖马上从外把头探进来,凉凉讽刺道:“你娘见了我的娘要福身请安,你也一样!你从进门起给我问安了没!没有尊卑的东西,还敢背后嚼舌!” 凝烟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偷眼去看方永华,方永华只是笑笑,对女儿的刁蛮并不介意,凝烟心里一凉。 若谖吃定了父亲宠溺自己,挖苦道:“别看了,你就是把我父亲看化了,我父亲也不会胳膊肘往外拐,帮外人对付自己的女儿!” 若谖讶异地看着她,她从不知她如此牙尖嘴利,这么会拿捏人。 方永华无可奈何道:“谖儿,你太过分了。” 若谖心里明白老爹是给凝烟一个台阶下,自然见好就收,再说该看大戏的人尚未出场,不用忙着把戏演完。 她不屑地哼了一声,扭身走到廊下,问雨荷:“我娘亲呢?” 雨荷曲了曲膝,回道:“在厨房里做点心。” 若谖一径奔到厨房,对许夫人道:“娘亲,凝烟还没给你请安就要走。” 许夫人正在揉面,头上的凤头挂珠钗随着她的动作有节奏的晃动,闻言诧异道:“这是为何?” 第五十八章暗斗 若谖把经过讲了一遍,撅嘴不高兴道:“真没想到烟姐姐是这样一个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我没叫她是无心,她没叫我是有意——我有时在老夫人那里玩,还忘了叫翠玉姐姐呢!她们怎么都能担待我的不是!偏烟姐姐不能,气量也太狭窄了!我还没走远,就听见她跟老爹那样说!太阴险了!” 许夫人收了笑,道:“这就是你烟姐姐的不是了。” 若谖更加理直气壮:“就是!她还耍脾气要走,走就走,娘亲做的好吃的点心一块都不给她吃!” 许夫人被她孩子气的话逗笑了:“凡事和为贵,她若真像你说的那么阴险,我就更要留住她了,免得她出去乱讲,说我们一家都欺负她,做个糕点都不给她吃。” 许夫人吩咐在一旁帮忙的红梅道:“你去帮我把凝烟留住,再派几个小丫头把三位公子请来,我们一家人团聚。” 红梅应诺而去。 若谖也出了厨房,对侍立在廊下的琥珀说:“你先给我摘些茉莉花送进来,然后大哥哥一进院,就击掌给我报信。” 琥珀不解地问:“为什么大公子一来奴婢就要击掌?” 若谖双眼笑成月芽儿:“表示热烈欢迎呀,记住,只可击三下。” “哦~”琥珀还是很迷惑,一脸懵懂地看着若谖走进屋里。 红梅正笑着对凝烟道:“夫人说了,要烟小姐务必吃了点心再走。” 凝烟听了一头雾水,自己何曾要走了?一眼瞥到若谖正在偷笑,心里顿时明白,定是遭她暗算了,不知她刚才背着她与夫人都说了些什么。 同时心里疑惑,这个小贱人前几天还很粘自己,怎么一夜之间开始针对自己了? 若谖倨傲地横了凝烟一眼,转头对红梅道:“麻烦姐姐给我拿几根银丝来。” 方永华诧异地瞪圆了眼睛:“你要那干嘛?” 若谖神秘抿嘴一笑:“先不告诉爹爹。” 凝烟眼里掠过一丝不屑,半是讥讽道:“妹妹又要做茉莉花手镯了。” 若谖没有搭理。 红梅答应一声,转眼就送来细银丝。 琥珀也用帕子包了一大捧茉莉花送了进来,顿时满室芬芳。 若谖挥挥手,示意琥珀她们退下,自己展开帕子,将茉莉花一朵一朵往银丝上穿,片刻功夫便做成了一只茉莉花镯,戴在自己腕上左瞧右瞧。 方永华饶有兴趣地旁观:“没想到我们谖儿手这么巧。” 凝烟柔柔地笑着:“虽是手巧,终究是辣手摧花,换作我是舍不得为了自己身上有花香就摘了这些花儿。” 若谖听出她字字句句在贬低自己,褒扬她本人,心中已燃起怒火,门外恰恰响起三声清脆的掌声。 她莞尔一笑道:“姐姐是看不惯我摘花呢,还是因为我昨天做了茉莉花镯没送给你,所以你记恨在心,故意在大哥哥面前中伤我!”说到这里冷哼一声,学着凝烟刚才的腔调道:“换作我是绝不会为了让大哥哥宠爱我而恶意贬低她人的!” 凝烟心一沉,她是怎么知道的!不由得想起昨天方靖墨书房外那几声诡异的猫叫,心里惊疑,莫非……脸刹时涨得通红,心虚地看了方永华一眼,硬着头皮分辩道:“我几时在大哥哥面前说过你的坏话!” 方靖墨正好走到门口,听到她姊妹俩的对话,当即将食指在唇边竖起,示意侍立在门口的琥珀等几个丫头噤声,自己则站在门外偷听。 昨天傍晚,凝烟告诉他说若谖总是欺负她,他倒要看看这个刁蛮任性的小妹妹是怎样踩凝烟的头的,抓她个现行,让她无可抵赖,自己趁机好好教训她一番,又可以不牵连上凝烟,真是极好的机会。 若谖正对门口而坐,扫了一眼门口地上那道颀长的黑影,嘴角漾着一抹冷笑,佯装不解道:“怎么有人跟我说姐姐在大哥哥面前说我为了跟姐姐争一对翡翠手镯大发脾气,把娘亲种的茉莉花全糟蹋了呢?” 凝烟一听大大松了口气,想必昨天跟靖墨说话时,隔墙有耳,被哪个奴才偷听了去,跑到若谖跟前讨好卖乖告密来了,不由咬牙切齿:让我日后查出是谁来,定要他碎尸万段!心里暗想,这种事只要她不承认,靖墨又不在现场,死无对证,自己一口咬定被奴才陷害即可,脸上紧绷的肌肉顿时松弛下来,笑呵呵道:“妹妹果然太年幼了,有人在妹妹面前挑拨你我的关系,妹妹就应该赏他一顿嘴巴子!便是你太小没力气扇人耳光,也应告诉周大娘,一顿乱棍打死这种挑是非的贱奴!” 若谖眼睛朝天一翻,神色甚是轻蔑,尖锐回敬道:“谖儿听西席教导,得饶人处且饶人,多大一点事,罚跪一个时辰或者罚饿一天就行了,至于乱棍打死要人的性命吗?姐姐心也太狠了!”她不屑地斜睨了凝烟一眼,继续道“再说了,我一个嫡女为你这个庶女出头岂不叫府里的奴才笑掉大牙?况我要怎样行事也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凝烟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不自然地维持着脸上的假笑。 若谖将双腕伸到凝烟的面前,露出那对冰种翡翠玉手镯,换了一脸娇憨道:“姐姐昨天是在场的,这对翡翠镯子是我娘亲送给我的,对吧。” 凝烟有些莫名其妙,只得应道:“是呀。” 若谖缩回手,满意地笑道:“姐姐这里承认了,在大哥哥面前就不要胡说是娘亲把手镯给了姐姐谖儿去抢的话!” 她看了一眼门外地上变成参差不齐三道影子,道:“这么贵重的首饰,做娘的当然只会留给自己的宝贝女儿,岂有给他人的道理!姐姐的谎言若是有人信,那人的脑袋一定被驴子踢了很多脚,成了白痴!” 门外,靖涵靖文轻轻推了推靖墨,小声问道:“大哥,你脑袋被驴踢了?” 靖墨正在汗颜,听了这话,强作淡定,低喝道:“胡说!没有的事!” 屋内,凝烟右眉一挑,冷声道:“跟你说了,我不曾在大哥哥面前这么说过,全都是贱奴在造谣生事,妹妹怎么还不醒悟!” 谖儿忽然笑了,装做恍然大悟的样子,道:“是哦,是哦,贱奴的话不可信,是谖儿当真了。” 凝烟不齿地把眼光移开,果然是个孩子,这么容易就糊弄过去了! 方永华也笑着道:“谖儿小,容易轻信别人,烟儿你就多担待。” 凝烟笑道:“这个烟儿当然明白,只是不知是哪个奴才这么大胆敢毁谤我!”说罢,两眼直视着若谖。 若缓含着一抹天真无邪的笑,与她对视。 比气势?谁会输给谁? 想当年,有讨厌的男生追求她时,她盯着那个男生看,那眼神可退百万雄狮。 果然,不过片刻,凝烟招架不住,将目光移开,却见靖墨三兄弟走了进来,不由心里一紧,紧张地盯着靖墨。 第五十九章调查 凝烟暗暗打量,见靖墨神色与平日无二,不像是听到刚才她和若谖对话的样子,袖子里紧握的拳头渐渐松开。 许夫人带着白梅端着几盘点心进来。 方永华笑道:“都吃点心吧,别再争吵了。” 许夫人随口笑问道:“在吵什么?谁和谁吵?” 靖墨细细地打量着母亲,她气色很好,神情也安详恬静,不像昨天被气得心口疼过。 方永华刚要开口,凝烟抢在前头迫不及待地笑着道:“没人吵架,我和谖儿说着玩儿呢。” 许夫人并未在意,靖墨深深地看了凝烟一眼,她脸上的笑容有些牵强。 若谖嫌戴着翡翠手镯拿点心吃不方便,便取了下来,搁在桌子上,伸出小手要去够离她最远的蛋皮小饺,靖墨见状,拿了两个往她的小碟子里放,若谖一只手把小碟子覆住,将樱桃小嘴一撅,气恨恨道:“谁要你好心!” 众人都费解的盯着若谖,不知她为什么突然闹起小姐脾气,平日她虽有些刁钻古怪,但并不是个不随和的人。 只有靖墨心知肚明,拿着蛋皮小饺的手僵在半空。 凝烟忙笑着解围道:“谖妹妹不吃给我吃吧,我最爱吃蛋皮小饺了。” 靖墨置若惘闻,直接将两个蛋饺扔进自己的嘴里。 这次该凝烟捧着小碟子的双手顿在空中几瞬,自己很没意思地放了下来,心里又开始忐忑不安,刚才的谈话靖墨究竟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 如果听到了怎么脸上不见气恼,可若是没听到,又怎会如此对自己? 她忍不住不停地拿眼偷觑靖墨,靖墨只作不知,凝烟心里更是七上八下。 靖文在三兄弟里年龄最小,也最藏不住话,问若谖道:“刚我在门外偶然听到有奴才在妹妹面前挑是非,是哪个奴才?” 凝烟正小口吃着奶油小面点,一听此话,脸刷地白了,一下子呛住,猛咳起来。 一旁侍立的香草忙上前去拍她的背。 若谖眼里含着鄙夷不屑横了凝烟一眼,一语双关道:“那个奴才不是在我面前挑是非,是在大哥哥面前挑是非!” 凝烟才顺过气来,此时又被气得噎住,自己虽然是庶出,好歹也是主子,在若谖嘴里却被等同于奴才! 偏她还不能发作,不然若谖这个火爆的性格与她顶真对质起来,靖墨又在现场,自己的谎言岂不一一被戳穿?靖墨三兄弟怎么看自己?方永华夫妇又怎么看自己?恐怕自己在方府里彻底失势了,跟她生母程姨娘一样,只能做只苟延残喘的米虫,无人会关心她的死活。 她只得将这口恶气吞下,心里想,刚才的谈话只怕靖墨已经听去,自己得想个法子补救。 靖墨微蹙着眉,淡淡道:“吃点心都堵不住三弟的嘴吗?” 方府家教甚严,凡作兄弟的都要敬重兄长,兄长说什么只有听的份,靖墨话虽不重,靖文却是立刻噤声。 凝烟心里一松,靖墨还是站在她这边的,脸上忍不住露出得意之色,小人得志地斜睨着若谖,很有些挑衅的意味。 若谖一边嘴角微微翘起,讥讽地看看凝烟,又看看靖墨,不紧不慢地吃着点心,喝着茶,气定神闲,凝烟心里反而没了底。 近了中午,老夫人派人来接若谖回荣禧堂吃饭,临走前,若谖才记起自己来慧兰苑的目的,向娘亲要了四盆开的最好的茉莉花,命两个婆子抱着,琥珀撑了一把大油纸伞给她遮阳,在一群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回了荣禧堂。 一进屋,若谖就看见燕倚梦刚跪着听完老夫人的训话从地上站起来告退,临走时冲着她笑了笑。 若谖从未见过她这么开心的笑过,知道她是为能借着教自己书法亲近自己而高兴。 老夫人看见若谖眉开眼笑道:“只顾陪着你母亲玩儿,就不管我这个老婆子了。” 若谖走到老夫人身边坐下,将下巴一扬,道:“老祖宗变的跟凝烟姐姐一个样了,尽会血口喷人!谖儿去娘亲那里还不是为了讨两盆茉莉给老祖宗,现在大暑天,人容易困乏,闻闻茉莉花香,精神要好些,免得白天睡多了,晚上走了瞌睡,于老祖宗的身体是最不宜的。”说罢,命那两个婆子把茉莉花抱上来给老夫人看。 老夫人很是满意,抚着她的背道:“祖母逗你玩呢,你竟当真了。——只是凝烟血口喷人是怎么一回事?” 若谖把昨天在砚墨砚里偷听到的话告诉了老夫人,不过隐去了凝烟说老夫人赐她血燕被她要走胡乱糟蹋的那一段。 既然凝烟如此歹毒,要一箭双雕置她和子辰于死地,那她就要她好看,一刀一刀慢慢将她凌尺而死,所以那个血燕事件暂且放一放,等到合适的机会再抖出来,对付毒蛇就要打七寸。 老夫人气愤道:“果然是老娼妇生出的下流黑心的胚子,连这种离间骨肉的毒计都想得出!你大哥哥也是个糊涂的,竟也信了!” 吩咐翠玉道:“你去把大公子和凝烟那个小贱人给我找来!” 若谖见状,借口衣服有些汗湿穿在身上不舒服要去更衣,退了下去,进了自己的房间,只留琥珀一人侍候更衣。 琥珀见她心事重重的模样,问道:“小姐,何事发愁?” 若谖看了她半晌,直言道:“姐姐,我能视你为心腹吗?” 琥珀虽然常常掉线,这时却神情肃然,曲了曲膝,郑重道:“奴婢愿为小姐赴汤蹈火。” 若谖脸色一缓,带着些微的笑意道:“我才不会让你做那么危险的事,我只要你不出卖我就可以了。” 琥珀瞪圆了眼睛不解地问:“奴婢是小姐的,自然忠于小姐,小姐怎么会如此说?不如奴婢以死明志!”说着就要撞墙。 若谖眼角狂抽,一把抱住她的腰,道:“好啦,我知道你忠心。” 心里却忍不住腹诽,要不要情绪这么激动呀。 她从衣袖里拿出那对翡翠手镯,交给琥珀,如此这般在她耳边耳语一番,琥珀拿着那对翡翠手镯离去。 若谖换好衣服,命丫头端了洗脸水洗了手脸,重新梳过头,来到宴息处一边和老夫人吃午膳,一边等着看好戏。 若谖离开慧兰苑后,凝烟一直找机会想探探靖墨的意思,见靖墨走了出去,她也跟了出去。 一个小丫鬟正在修剪院子里的花草。 靖墨走过去问:“昨儿谖小姐在这里大闹过没?” 刚才那些话是偷听到的,且父亲当时在场,他担心凝烟懦弱,不敢说实情,而是顺着若谖的意思百般掩饰,只想息事宁人。 那个小丫头一头雾水的看着靖墨,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道:“谖小姐才不会在这里大闹,她是个开心果,只要她来,不光是许夫人,就连我们奴才都会很开心。” 靖墨若有所思地转过身来,看见凝烟就站在身后,泪眼汪汪地怯怯地喊了他一声:“大哥哥。” 第六十章哭求 靖墨微蹙着眉,想要绕开凝烟,凝烟一把扯住他的袖子不让他走,楚楚可怜地看着他,眼泪不停地滚落,哽噎道:“大哥哥,你听烟儿解释!” 靖墨脸上冷得几乎要结冰了,面对她的眼泪熟视无睹,声音里充满了不屑,不耐烦道:“真相已经大白,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说着,将她的手指一根根掰掉,一拂袖,就要离去。 凝烟却从后面一把抱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背上,哭诉道:“烟儿知道大哥哥对烟儿好,烟儿并不愿意欺骗大哥哥……可是,我姨娘说,如果我不按她说的做,她就不认我这个女儿了。” 靖墨冷冷道:“每次你伤害谖儿就说是你生母指使,若你年幼,这话也搪塞的过去,可你都这么大了,还不能辨是非么,难不成你生母叫你去****你也去?” 凝烟呆住,说不出一个字来。 一个小丫头走进慧兰苑,见到他俩如此,微微一怔,停住脚步,凝烟忙松开靖墨,退到几步开外,低着头,绞着手绢。 那小丫头这才敢上前,行了礼,道:“老夫人请大公子和烟小姐去荣禧堂。” 凝烟面若死灰,转眸看靖墨,靖墨随着那小丫头去了,凝烟无法,也只得跟在后面。 两人来到荣禧堂,一群丫头婆子正侍候老夫人和若谖用午膳。 老夫人只瞥了他俩一眼,也不言语,生生把他俩晾在那里。 偌大的屋子静得只听见碗盏筷箸的轻碰声,一屋子的丫鬟婆子大气也不敢出。 若谖斜睨了凝烟一眼,指着一盘糟鸭信道:“这道菜烟姐姐最爱吃了。” 老夫人冷笑道:“她不用吃鸭信已是长舌妇,到处搬弄是非,若是吃了,这么大的方府还不被她那根舌头搅得天翻地覆!” 凝烟紫涨了面皮,却不敢申辩一句,若谖不时不屑地讥笑地瞟她一眼,让她更觉心塞。 老夫人又冷笑道:“偏有些人不明事理,就听信了她挑拨离间的话,枉读了圣贤书,不过是个蠢材而已。” 靖墨自然知道老夫人说的是自己,微微一笑,曲背拱手道:“老祖宗教训的是,孙子再不犯这样的错了。” 老夫人听他如此说,脸色才好了些。 靖墨又对着若谖一揖到地:“都是哥哥的错,不应听信宵小之言,伤了我们手足情份。” 若谖两眼弯弯道:“这怎么能怪大哥哥呢?那个有心之人处心积虑,大哥哥上当也是情理之中。” 凝烟在一旁听他们不指名的羞辱自己,几欲站立不稳。 老夫人吃饱喝足,心情大好,一面任由翠玉侍候她净手漱口,一面慢悠悠道:“养不熟的人就如养不熟的狗,既养不熟,也就别费那个心思,传我的话,二老爷和大老爷今儿正式分家,凝烟是二老爷家的,那就回她自己家去吧,免得在我们家好茶好饭供着,丫鬟婆子侍候着,还不时跳出来咬我们一口,太寒人的心了。” 凝烟一听,脸色大变,慌的跪在地上,一把抱住老夫人的腿,涕泪横流,痛哭失声道:“求老祖宗开恩,烟儿再不敢胡说八道了!” 老夫人不耐烦道:“把她给我拖开!一身新衣服就这么毁了!实在是晦气!” 上来几个力气大的婆子,把凝烟拖到一边跪摁到地上。 因凝烟素来当人一套背人一套,若老夫人或是夫人在场,她就装出怜贫惜老的善良模样,但凡无人看见,她对下人是极其狠心的,方府的下人除开她身边几个心腹,无人对她不恨之入骨,这几个婆子虽是服侍老夫人的,却也没少被她喝斥,或是告黑状借他人之手惩治她们,都没少受她的冤枉气,只是碍着许夫人的面儿,不敢怎样罢了。 今儿见老夫人存了心要她好看,这几个婆子自然抓住机会,暗中对她又揪又掐,疼的凝烟泪眼汪汪,呲牙咧嘴,她求救地死盯着靖墨,靖墨却熟视无睹,只当她在演戏。 老夫人继续道:“说是分家其实也没什么好分的,二老爷一把年纪了也没挣下什么家当,一家大小还靠着大老爷过活。既是兄弟,料来大老爷也做不出把他们一家大小赶去睡大街的事来,别人狠心,咱们却要以德报怨,那个芷晴院就送给他们好了,待会给吴总管传话,砌一堵围墙把芷晴院和咱们分开,以后也不必供应二房的吃穿用度,既然分家就分个汤清水利的,咱们照应了二房这许多年也算仁至义尽了。” 翠玉应诺而去。 若谖接过丫鬟奉上的漱口水漱了口,又有丫鬟捧了茶来,喝了两口放下,对老夫人说:“谖儿乏了,谖儿要回房睡午觉。” 老夫人慈爱道:“去吧。” 若谖站了起来,鄙夷地对凝烟翻了个白眼扬长而去。 凝烟又气又恨。 老夫人歪在榻上,对着靖墨和凝烟挥挥手道:“你们也下去吧。” 凝烟知道已经无法挽回,站起来,抹了把泪,退了出去,站在树荫下等着靖墨。 靖墨出来,一眼看见她,眉宇中流露出些许厌恶,脚下却未停。 经过凝烟的时候,她叫了声“大哥哥”,声音凄切,靖墨在心里叹了口气,止了步子,很有些无奈地回头看着凝烟,徐徐道:“什么都别说了,你也知道,我最疼的就是谖儿这个小妹妹,你动了我的底线,叫我如何原谅你?我若原谅你了,我又如何面对谖儿?”他难过的笑了笑:“我们方家女孩儿少,不论你也好,谖儿也好,我在心里其实都疼的,不然我每次从外面带东西回来,就不会带双份了。” 凝烟嗤笑了一下,挑眉质疑道:“大哥哥两个都疼?别说笑了!哪一次买回的礼物不是给谖儿的比我的好!” 靖墨蹙了蹙眉,声音冷了下去:“你这样就是无理取闹了!谖儿是我嫡亲的胞妹,你怎越的过她去!我能时刻记着你这个堂妹,你还不知足么?况她比你小许多,常言道,长姐如母,但是你却是怎样待谖儿的!”他忍不住冷笑道:“我素来只闻庶女使毒计想夺嫡,可你是叔叔家的人,于我们家你连庶女都不是,也在费尽心机想夺嫡,这就可笑了!” 凝烟泪流满面,逼视着靖墨:“大哥哥是说我不疼谖儿吗?” 第六十一章原谅 凝烟猛地将宽大的袖子推到肩上,露出左臂来,那块烫伤留下的狰狞疤痕赫然呈现在靖墨的眼底,哭得梨花带雨道:“我若不疼谖妹妹我就不会替她挡了那杯热水!我若不疼谖妹妹,谖妹妹落水的时候我就不会急得精神失常,在林子里跌了许多跤!伯母难道没跟你说!” 靖墨见她哭成那样,心已软了一分,又见那块尚未好透的疤痕,心里有了愧疚,又记起母亲跟他说过凝烟曾因若谖落水吓得一度失常的话来,之前对她的不满几近烟消云散,低声道:“你若能保证以后不听你姨娘的,不再陷害谖妹妹,我就原谅你。” 凝烟一听喜出望外,连眼泪也顾不得擦,扯着靖墨的袖子一再追问:“真的吗?真的吗?” 靖墨点点头。 凝烟却踌踌起来,眼神闪烁,吞吞吐吐道:“那……大哥哥可以不可以……跟老祖宗求情,容烟儿留在方府。” 她见靖墨定定地看着自己不言语,眼里满是猜疑,心一沉,糟糕!自己操之过急了! 当下急急发誓道:“烟儿再也不挑事生非了。” 靖墨将她的手拂下,寡淡道:“再说吧。”便往院外走去,凝烟迟疑了一下,跟了上去。 若谖倚在东次间廊下的栏杆上,将两人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虽隔得有些远,听不清二人说了些什么,但从两人的神情举止也猜出八九分来,大抵凝烟又骗得靖墨回心转意。 若谖心里发寒,凝烟那日跟靖墨说的谎言十之八九已被拆穿,他竟然还能再上她的当,耳根子这么软可怎生是好! 她懒懒转身,准备回房午睡,却猛地看见琥珀站在她身后,无声无息对着她笑。 若谖吓得整个人往后一仰,险些翻下栏杆,幸亏琥珀眼疾手快,抓住她的腕子,往怀里一带,她才幸免。 若谖拍着胸口,惊问道:“我怎么不知你在我身后?” 琥珀抿嘴一笑:“我会缩骨功。”她指了指雕花栏杆的空隙,道:“我从这里钻过来,再站到小姐背后的。” 若谖看了一眼那些空隙,不过拳头大小,别说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就是一只猫钻过来都困难。 她走到房里坐下,诧异道:“我只听过降龙十八掌、九阴白骨爪,再就是什么……乾坤大挪移,却从未听过缩骨功,是属于峨眉派,还是武当派?” 琥珀一脸懵懂:“小姐……你说什么,怎么奴婢一句也听不懂?” 若谖作痛苦状拍了一下光洁的脑门,汉朝的时候好像江湖还没有武当峨眉的传说……至于那些功夫全是金庸大人胡编的……唉!自己又英勇的露了一次马脚! 她一脸“你笨到无可救药”的表情嫌弃的看着琥珀,教育道:“看吧,不读书多可怕,连我说什么都听不懂。不懂就算了,你这缩骨功是怎么一回事?” 琥珀听她前面的话正在自卑,听她后面的话顿时来了精神,得意道:“我这缩骨功是我自己摸索练成的,我们家是农民,每年一家人辛辛苦苦种地,种出的东西不是交了租子就是落在地主的口袋里,不管是欠收还是丰收,我们家就没吃过一次饱饭,我就想,为什么我们家种的粮食要交给有钱人?他们又吃不了,我就想拿回属于我家的那份,可我没粮仓的钥匙,就试着从窗棱穿过去,一开始并没有成功,我就拼命的缩小身子,一番挣扎没想到竟然真的过去了!我也不敢拿好的粮食,只拣富人家用来喂猪的红薯拿一些回去度日,久而久之,便练成了缩骨功……”她说着说着,神情渐渐黯然,低头小声道:“可就是这样,我还是未能保住我的家人……” 若谖眼里湿湿的,一把揽住她的肩慰藉道:“我愿做你的家人。” 琥珀被她一句话吓得眼泪都逼了回去,叫道:“小姐!你快别折奴婢的寿了,小姐这样对奴婢,奴婢已是感恩戴德。” 若谖有些头大,阶级观念在琥珀心中根深蒂固,想要改变,除非请个传销精英给她洗脑,自己还是放弃治疗的比较好。 她换了个话题道:“你……真能把身子缩那么小?” 琥珀傲娇道:“小姐不信?我表演给小姐看好了。” 她走到门口先将门关好,看了一眼洗脸架上的铜盆,取下放在地上,转头看见若谖全神贯注的盯着她,给她作心理建设道:“小姐待会儿看见奴婢变成什么样子都别怕。” 若谖点点头,心想只要你不是当着我的面自杀,我就没什么好怕的。 只是……一个人能缩到一只洗脸用的铜盆里,她还真没办法相信。 琥珀有些羞涩地笑了笑,双脚站在盆里,然后慢慢蹲下…… 若谖想,这个样子只蹲在盆里而已,她也可以做到。 但下一秒,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琥珀整个人慢慢地缩到了铜盆里,要不是手脚扭曲,盆中央有一颗脑袋在对若谖笑,猛一眼看去,就像盆里放着一件不高于盆面的衣服。 若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从未想过,一个人会像一只无骨生物,可以叠成这种形状,这太疹人了! 她慌忙移开视线,用些微变了调的声音说:“你快起来吧。” 琥珀一点一点从盆里舒展出来,笑嘻嘻地问:“小姐是不是有点被吓到了?” 若谖缓过气来,道:“岂止一点,只怕要做好几天的噩梦了。” 琥珀一脸无辜:“这可不能怪奴婢,是小姐自己要看的。” 若谖手撑着额头,仍有些不敢正视琥珀,一看见她,脑子里就不由自主出现刚才那令人毛骨悚然的一盆。 ——她是断然不会再用那个铜盆洗脸的。 “我不怪你,我交待你的事可办的妥当?” 琥珀自信满满道:“小姐放心好了,奴婢神不知鬼不觉……” 若谖想像了一下她像条蛇一样从窗棂溜进去的情景,自然不会被发现。 “你去跟厨房里说,今儿我想吃油焖大虾。” 琥珀一愣,小姐思维跳跃可真大,竟然能从那件事上跳到吃上面来。 唉,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心性不定,她领命而去。 若谖舒服地睡了一个午觉,理了理书房,将那两盆茉莉花摆在她认为合适的地方,想着明天燕倚梦要来教她琴艺和书法,就觉得心花怒放。 忙起来时间飞逝,似乎只是转眼间,就到了吃晚膳的时间。 老夫人指着那一大盆色香味俱全的油焖大虾,笑着对若谖道:“这可是你要的,要吃完哦。” 若谖一面答着“是”,一面命琥珀帮她把袖子卷起来,却突然“咦?”了一声。 第六十二章 老夫人并不在意的问:“怎么了?” 若谖伸着两只光溜溜的皓腕道:“我早上戴着的那对冰种翡翠手镯不见了。” 老夫人问:“你娘前两天给你的那对吗?戴腕上怎么会不见?” 一旁的琥珀提醒道:“啊~小姐,奴婢记得你早上在夫人那儿吃点心时取下来放在桌上,后来是不是忘了戴?” 若谖回忆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笑笑:“是哦,我忘我娘亲那里了。” 老夫人嗔道:“小小年纪记性这么差,等到了祖母我这个年龄可怎生是好?” 若谖笑着打趣笑:“谁能跟老祖宗比,人精中的人精,谁要想在老祖宗跟前玩个巧儿,自个儿先把坟挖好再说。” 满屋子的丫鬟婆子听了忍不住笑起来。 老夫人又爱又恨地拍了一下她的小脑袋,佯装生气道:“贫嘴!” 若谖一面缩着头,一面吃油焖大虾吃的不亦乐乎。 至了晚间将睡之际,方永庆过来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淡淡道:“谖儿住在我这里,一天大似一天,你与她虽是叔侄,还是要避嫌的好,她毕竟是皇上赞赏过的,况刚过去的端午节,皇上赏她的东西比许夸还贵重,皇上看中咱们谖儿,咱们就该更加稳重,你这个安不请也罢,我是不会介意的。” 方永庆在心中冷笑,这不是三言两语拿若谖当挡箭牌冠冕堂黄的下逐客令吗? 不会介意是假,不想要自己染指方永华一家大小的荣华富贵才是真! 当下笑着道:“儿子不光是来请安,还想抖胆问问分家的事,儿子问过大哥,他说也是今儿才知道,他是并没有分家的意思,全是母亲的主意。” 老夫人鄙夷道:“你又不是弱弟年幼,尚须人照顾,你都奔四之人,你的几个男孩也已成人,早该自立门户了,一辈子依靠你大哥成什么样子!知道的说你们手足情深,不忍分家,不知道的以为你没本事,一家大小依附着你大哥苟且活命,我分家也是为了你着想,不想让外人误解你。” 方永庆碰了一个软钉字,老夫人的话滴水不漏地讥讽了他一场,还要装为他着想,他只得含羞忍辱道:“母亲要儿子自立儿子也无话可说,可是儿子手里无一铺一店一亩田,偏还有五个孩子要养,俗语道,巧媳难为无米之炊,还请母亲略略分点家产。” 老夫人冷冷道:“你那几个孩子最小的已有十四,四个小子业已成人,哪里找不到事做,还要你养?”却只字不提分家产的事。 方永庆被噎的哑口无言,只得怏怏离去。 老夫人扭头看着在一旁竖着耳朵听她娘俩舌战的若谖,道:“还不去睡?” 若谖忙站起来对着老夫人福了一福,道:“老祖宗也快睡吧,镇日里这也操心,那也操心,哪里操的完的心,儿孙自有儿孙福,由我们去吧。” 老夫人欣慰道:“是个好孩子,话说的好听,又会关心人。” 方永庆垂头丧气回到芷晴院,程氏忙迎了上来,急切的问道:“怎样?有回旋的余地没有?” 凝烟那时已被赶出方府,回到自己家,这次老夫人只许她带走她的衣物被褥和一些赤金首饰,那些嵌着各种名贵宝石的饰品以及极品玉饰一件不容她带走,她心里正郁闷,见程氏如此不会看眼色,忍不住讥讽道:“看父亲如此沮丧的模样就知道那老不死的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把我们一家大小往绝路上逼咯,还用问!” 程氏一听心中一凉,转而冲着凝烟发火道:“我们现在变成这样还不是拜你所赐!你的嘴怎么这么贱,非要到处搬弄是非不可!” 凝烟一听,凛冽地笑道:“我嘴贱?是谁从小教我两面三刀,当人一套背后一套的?” 程氏理屈,气得脸发黑。 方永庆烦不胜烦,提高声音喝道:“都别吵了!”他拿眼瞪着程氏:“你也别怪烟儿,老不死的早就想把咱们一家人扫地出门,烟儿那事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程氏颓丧的跌座在榻上,直着两眼喃喃道:“我们该怎么办?” 凝烟眼里冒着凶光,冷冷道:“她不让我们一家好过,我也不会让她好过!老不死的不就是看见若谖那个小贱人讨皇上欢心,才如此宠着她吗?我偏就要皇上厌恶了她,让她身败名裂!” 一家几口全都震怵地看着凝烟,半晌,家吉问道:“妹妹有妙计?” 凝烟哈哈大笑了几声:“计谋都是人想出来的!你们只用睁大眼睛看好戏!” 第二天早上,许夫人来给老夫人请安时,若谖跑过去拉着她的手,问:“娘亲,你送我的那对翡翠手镯我昨儿掉你那里了,你可有替谖儿收好?” 许夫人讶异道:“并没有见。”又回头问白梅:“你们可曾看见?” 白梅答道:“那么贵重的首饰,奴婢们若看见,定会禀告的。” 若谖纳闷:“我昨天明明放在桌子上的呀。” 翠玉在一旁笑着说:“小姐且先安心用早膳,找翡翠手镯的事交与奴婢吧。” 若谖依言,把这件事放在一边,吃过早饭,在园子里摘了几朵洁白的栀子花便到了巳时,燕倚梦到了东次间若谖的书房教她书法。 燕倚梦的字并未刻意去模仿哪位大师,自成一体,字体隽秀端庄,一如其人。 燕倚梦教的耐心,若谖学的用心,只一上午,书法竟然有了进展。 若谖喜滋滋地捧着自己的得意之作跑到老夫人的宴息处,正好听到翠玉跟老夫人禀告:“……白梅说,烟小姐对那对翡翠玉镯馋涎的很,甚至还在大公子面前编出那对翡翠手镯原本是大夫人赏她的谎话,况且当时吃点心时,烟小姐就坐在谖小姐旁边,要想顺走那对翡翠手镯最便宜不过了。” “你是说……凝烟最有可能?”老夫人冷声冷调道,一抬头看见若谖,立刻眉开眼笑的问:“这会子跑来有何事?” 若谖跑过去把自己写的字给老夫人看,道:“老祖宗,可比原先好些?” 老夫人笑意更浓,连连点头道:“好很多!只要再练上几个月,看谁敢再笑我们谖丫头字差了!” 若谖低头浅笑,知道老夫人还在为端午那天许夸笑她字差耿耿于怀。 “祖母,我刚才依稀听到你们说烟姐姐什么。” 翠玉看了一眼老夫人,道:“小姐,你的翡翠手镯大概是烟小姐偷走了。” 老夫人蹙眉鄙夷道:“什么大概!肯定是她!和她娘一样,眼皮子浅!” 若谖道:“不管是谁偷了,且先别忙着声张,万一惊动了贼人,毁了那对翡翠手镯可就糟了,翠玉姐姐只管暗暗的细查。” 第六十三章窃案 翠玉接话道:“谖小姐所虑极是。” 老夫人颔首道:“就这么办。” 若谖等吃过午膳回到房里,悄悄对琥珀道:“你把翡翠手镯是凝烟偷去的消息略略放些风声出去。” 琥珀瞪圆了眼睛道:“为什么不直接带了翠玉姐姐去捉赃?放在哪里我清楚,我也跟着去指认,来她个人赃俱获!” 若谖眼角狂抽,无语地看着琥珀:“大姐,你可以再笨一点,与猪同眠可好!”她斜睨着她嗤笑:“还亲自指认!那样一来是只猪都知道是我们栽赃嫁祸,到时不知是谁难堪!” 琥珀又摆出经典懵懂表情,问:“那小姐要奴婢放出风声又是为何?” 若谖嘴角微勾:“要她乱了方寸,方寸既乱,则易上钩。” 琥珀似懂非懂点点头,目光坚定道:“只要能帮小姐出一口恶气,奴婢在所不辞!” 哎呀呀,中国好闺蜜呀! 若谖正感动,听到琥珀音调一转,怨毒诅咒道:“但愿这次能冤枉死死贱人凝烟,叫她永世不得超生!” 若谖诧异地看着琥珀,与凝烟有仇的是我不是你,怎么你比我还要恨她,这……是不是太不正常了? 琥珀察觉到她异样的目光,嘿嘿解释道:“小姐的仇人就是奴婢的仇人!” 唉!愚忠! 若谖充满无力感。 “小姐,奴婢这就去‘略略走漏一些风声’。” 若谖挥挥手,琥珀走了出去,迎面碰到青梅端着酸梅汤并菱粉糕正要进屋,见到她,半揶揄道:“哟!都成了小姐的心腹了,大热天儿的还要关着门说话。” 琥珀嘿嘿笑着走开。 若谖看着青梅进来,接过她奉过来的酸梅汤喝了两口道:“姐姐认为自己不是谖儿的心腹么?” 青梅讪笑,她忘了小姐虽是个孩子,却最是心思缜密,刚才自己只顾攻击琥珀,不想在她那里落下把柄。 青梅偷眼观察,还好小姐并未放在心上。 凝烟倚坐在掉了漆的栏杆上,白晳的脸蛋隐隐发青,自从住到芷晴院两日,她就两夜不能成眠。 她空洞的望着破败的芷晴院,一株石榴树结满了红灯笼般的石榴,喜气洋洋的,她却郁闷的连动都不想动一下,一想到以后都要住在这里,就觉得无法忍受。 院门外响引不轻不重的叩门声,凝烟心里闪过一丝疑惑,这个敲门声绝对不会是自己那几位粗鄙的哥哥,他们通常都是一脚踹开虚掩的院门,可是,现在整个方府又有谁会来探望她们这失势的一家人? 她扫了一眼院落,一个丫鬟婆子也不见,大抵见她们家一败涂地,再也没有大老爷照拂,便恶奴欺主起来,全都躲懒去了。 凝烟喊了好几嗓子,终于从穿廊的拐角处走出个七八岁的小丫头,怯怯问道:“小姐有何吩咐。” 凝烟脸上挂着一丝笑,道:“你近前些。” 那小丫头见她和言悦色,放松不少,慢慢走到她的跟前。 凝烟忽然变脸,面目狰狞地重重地甩了那小丫头一耳光,打得那小丫头身子一歪,趔趄了几步,摔在地上,腊黄的小脸刹时肿了起来。 凝烟一面发狠地照着小丫头的肚子踢了一脚,一面骂道:“叫你偷懒!院外有人叩门你都不知道去开!” 院门发出沉重的呀的一声,靖墨出现在院门口。 凝烟一愣,马上脸上堆起善意的笑来,弯腰把小丫头扶了起来,柔声责备道:“摔到哪里没有?你这孩子怎么跟谖妹妹一个样儿,连个路都不能好好走,非要哪天磕到门牙才肯文静。” 那小丫头站在地上犹兀自乱颤。 靖墨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对那小丫头道:“你且退下。” 那小丫头忙转身飞也似的跑掉。 凝烟见到他又惊又喜,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问道:“大哥哥此来是不是接我回方府的?” 靖墨凉凉道:“这里才是你的家,我为什么要接你回方府,那样不是拆散你一家骨肉么?” 凝烟一听,松开了手,颓然向后退了一步,失魂落魄的看着他,良久,才低声冷冷地问:“大哥哥此来有何贵干?” 靖墨看着她俏丽的容颜如正在绽放的花朵,却被霜打了般蔫巴,心中有丝不忍,叹口气道:“你把谖妹妹那对翡翠手镯给我吧,我就说是我看见谖妹妹遗落,我替她收了,后来忙学业忘了还她。” 凝烟微蹙着眉,疑惑道:“她的镯子怎么在我这里?” 忽然回忆起早上起床后到院子里小坐时,偶然听到佟妈妈和拾花拾叶依稀在说若谖的翡翠手镯被府里人顺水摸鱼偷走的事,见到她来,忙都散开,只是她们看她的眼神实在怪异,难道……她们鬼鬼祟祟谈论的那个偷窃之人竟是她! 她仰头惊问道:“大哥哥,你怀疑是我偷了谖妹妹的那副镯子?” 靖墨不置可否地垂眸盯着她。 凝烟之前的确想得到那副镯子才跟靖墨编那样的谎言,想借靖墨的手得到那副镯子,可后来谎言被拆穿了,她也就断了念想。 但是现在靖墨联想到她之前那个谎言,自然容易怀疑到自己身上,想到这里,凝烟有几丝慌乱。 她努力使自己看起来可信并理直气壮,道:“既然大哥哥怀疑我,料想我红口白牙的解释大哥哥也是难信的,不如就请大哥哥搜查我的闺房,还我一个清白。” 靖墨看她言语间泪光点点,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模样,心里有些踌躇,担心真的冤枉了她,但转念一想,万一她真的拿了那副镯子,现在故意装淡定,企图蒙混过关,殊不知骗过了自己,被周大娘或翠玉抓住,后果却是不堪设想的。 自己是来帮她的,她却不明白自己这番苦心! 罢罢罢,随她去误解吧,只要能保住她的名声就行了。 靖墨平淡道:“哪间是你的闺房?” 凝烟愕然盯着他,他果真认定自己是偷走若谖镯子的人!不禁心里一凉。 她表情的变化落在靖墨眼里却是心虚的表现。 他静静地看着她,也不说话,却有一种强大的压迫感。 凝烟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反正自己没拿若谖的镯子,身正不怕影歪,有什么可怕的! 她在前面带路,在一间挂着竹帘的房间门口停住脚步,将竹帘掀起,请靖墨先进,自己也跟着进去。 香草正在把从方府带来的细软被褥分类收好,看见小姐和大公子进来显得非常意外。 她刚想向她俩请安,就听见凝烟说:“大哥哥尽管搜吧,若你一人之力不够,多喊些人来忙你搜,若搜出了谖儿戴的那副翡翠镯子,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若搜不出来,我是要大哥哥给我个说法。” 香草一听翡翠镯子四个字,脸色大变。 第六十四章转移 靖墨狐疑地扫了香草一眼。 香草强作镇定道:“奴婢才将东西收拾了一遍,哪里有什么翡翠镯子?有的也只是金的银的罢了。” 靖墨面无表情地瞅着香草,香草有些站不住,她从来都以为大公子性格温和,却不知他的目光原来可以这么可怕这么犀利,如锥子一般一下就戳破了她谎言的那张薄纸。 “主子说话,奴才插嘴,这是哪一门子的规矩?”靖墨语气寡淡,却让人有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香草脸色煞白,不断拿眼偷觑着凝烟。 凝烟怒目圆睁喝道:“没有眼色的贱婢,还不快滚出去!” 香草忙转身逃了出去。 靖墨见屋里没人,道:“烟妹妹,拿出来吧,一切交给我,我替你扛下。” 凝烟凛冽地死盯着靖墨,冷冷道:“既然大哥哥认定是烟儿偷了谖妹妹的镯子,尽管搜好了!不用说庇护我的话,我福小命薄,受不了这么大的恩情。” 靖墨耐着性子道:“已经火烧眉毛,还要耍小性子么,整个方府的奴才都喑地里在传言是你偷了……”他顿了顿,改口道:“……拿了,纸已包不住火。” 凝烟将头一偏,表示不愿再看他,气愤道:“别人都认为我是小偷,所以大哥哥也这么认为吗?”她伤心地冷哼了一声,“纸包不住火?那就烧死我好了!横竖不连累大哥哥!” 靖墨见她句句赌气,料再说下去也无益,道:“妹妹若想通了,记得来找我,要快,我怕周大娘就要查到烟妹妹这里来了。”说罢,离开。 凝烟兀自气得胸口起伏不定。 见靖墨走了,香草才探头探脑的走了进来,看见凝烟偏着头坐在床上,望着某处发呆,尖尖的下巴,瘦削的身子,花容月貌并不输与若谖,反而因为年长五岁,如花正开,比起若谖那朵刚打花骨朵的花蕾,颜色更加娇艳,却被赶到这如寒窑的地方栖身,想想也甚是可怜。 她站立良久,方才小心翼翼道:“小姐,那副翡翠镯子怎么办,现在竟如烫手的山芋拿也不是扔也不是。” 凝烟闻言差点跳起,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香草,惊问道:“你是说,翡翠镯子在咱们这儿!”略一思忖,那天在许夫人那里吃点心,香草就在一旁侍候……脱口道:“是你偷了小贱人的镯子!” 香草忙惊恐地摇头道:“不是奴婢,是小姐!小姐可别嫁祸于奴婢!” 凝烟一听其中大有周章,稳住自己内心惊涛骇浪般的恐惧,问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且慢慢讲来。” 香草吸了吸鼻子,道:“前儿老夫人命周大娘赶我们离开方府,奴婢清理小姐的东西时,在小姐的枕下发现那对翡翠手镯,以为……”她怯怯地看了一眼凝烟,接着道:“以为是小姐私拿了谖小姐的镯子,恰周大娘一直盯着,生怕奴婢拿了贵重的首饰,仓促之间,奴婢只能藏在怀里,带到芷晴院来,几次三番欲跟小姐说,可小姐心情不好,哪有心听,奴婢只得闭嘴,待小姐心情好转时再说,没曾想,大公子听到传言,找上门了。” 凝烟一瞬不瞬地看着香草,道:“我没有拿小贱人的翡翠手镯。” 香草疑惑道:“那……那对翡翠镯子怎么会出现在小姐的枕下?” 凝烟听她的口气心中一凉,连她都不相信自己没拿那副镯子,何况靖墨! 她斩钉截铁道:“我说没拿就没拿!我是被人陷害了!” 香草还是不相信的样子:“小姐的房里总有我们几个奴婢守着,想陷害小姐的人是怎样在奴婢几个眼皮底下把镯子放到小姐的枕头下的?” 她话音一落,蓦然发现凝烟正阴鸷狐疑地死盯着自己,忽然悟到刚才自己所言完全是自掘坟墓,既然外人进不了小姐的房间,那么就只能是她或者宝珠瑞玉放的咯! 想到这里,香草眼里闪过几丝慌乱,要是被小姐猜忌那就糟了。 凝烟开口道:“人总有一时疏忽不到的,被人钻了空子也是极有可能的,没听说过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吗?” 香草见她如此说,神色一缓,暗暗松了口气,从怀里掏出那对翡翠手镯,道:“小姐,咱们先别说这个,想想该怎么处置这对镯子。”她眼睛一亮,有了主意:“啊!扔井里,让方府那群人找到死!” 凝烟抬眸看了她片刻,终究下不了决心,这对翡翠手镯可是稀有之物,就这么毁了,太暴殄天物了! 她用帕子包住那对镯子,在香草不解的目光中往外走,可刚走到门口,又顿住脚步。 虽说靖墨说过会帮自己,但自己此去拿着这对翡翠镯子,不是承认镯子是自己偷的吗?靖墨就算出面平息这件事,可他又会怎么看自己?只怕会认为自己太会伪装,人品恶劣,以后再想拉拢他恐怕不可能了。 不行,不能让这步棋走死! 凝烟拧身又回房坐到床上,左思右想,这对镯子是万万不能留在身边的,以免引火上身。 不如——当掉! 现在老不死的断了她家的供给,她父母手上那点积蓄能撑多久?不如把这对翡翠神不知鬼不觉卖到典当行换些银子,倒也实惠! 打定主意,凝烟去寻家吉,对他如此这般交待一番,家吉面露喜色,把那对翡翠手镯揣在怀里出了院门。 家吉前脚走,周大娘后脚带着几个膀大腰圆的仆妇后脚进了芷晴苑,见了凝烟并不十分恭敬,道:“谖小姐的翡翠手镯不见了,奴婢们翻遍整个方府未能找到,奴婢想,烟小姐与谖小姐是堂姐妹,万一她上你这儿玩儿,落在你这儿了呢?故此禀过老太太前来搜一搜。” 凝烟冷笑道:“自从我搬到这破落地方,谖妹妹就不曾踏足过这里,又有什么东西会遗在我这里?你们只是找个借口搜查罢了,何必多言,搜便是了!” 周大娘并不理她,往身后看了一眼,严厉道:“给我搜仔细些!” 众仆妇应了一声,翻箱倒柜,把凝烟的闺房弄得如抄家一般。 方永庆与程氏闻风赶来,见状气愤不已,程氏指着周大娘的鼻子骂道:“再怎么说,我们烟儿是小姐是主子,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奴才搜查了!” 第六十五章搜查 周大娘用手一指粉墙那边,嗤笑道:“我只认那里面的主子,其余一概不认!至于搜查烟小姐的闺房是奉了老夫人的命的,有什么你们自去找老夫人说去!拉扯着我算什么回事!” 然后问众仆妇:“搜出什么没有?” 众仆妇摇头,周大娘转身欲走,凝烟冲上来拦住她的去路,冷声道:“就这么走了么?” 周大娘重重蹙着眉,一脸不耐烦,正准备开口,门外响起一个银铃般女童的声音:“不然怎样?姐姐还打算给些赏银周大娘她们,慰劳她们大热天不辞辛劳前来搜查么?” 众人皆向门口望去,若谖穿着粉绿色襦裙小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嘴角微翘,笑意盈盈地看着凝烟,揶揄道:“姐姐就是想赏此时恐怕也拿不出银子来。” 她侧头吩咐琥珀:“给周大娘一锭银子买西瓜各位大娘吃,这么酷暑的天难为她们为了我的事奔波。” 周大娘满脸堆笑接过琥珀递过来的银子,道:“谖小姐客气,给这么一大锭银子,得买多少西瓜!” 其她仆妇一看那锭银子少说有二两,每个人都心花怒放,对若谖说着感谢的话绕过凝烟向门外走去。 若谖先向方永庆程氏夫妇问好,夫妻两人均将头一偏,不理她,若谖也不介意,又笑着对凝烟道:“姐姐,其实你应该谢谢周大娘,若不是她前来搜查,还姐姐一个清白,方府关于姐姐是小偷的谣言恐怕已是满天飞,压都压不住!这下可好了,堵了悠悠众口!” 凝烟竖眉发狠道:“既有奴才造谣生事,就该乱棍打死!” 若谖笑道:“姐姐难道没听说过法不责众?不如在姐姐这里搜上一搜,是清是浊立见分晓,岂不便宜?”说到这里,她面露得意:“这个主意还是我想出来的,我是不是很聪明?” 凝烟有些讶异地瞪着若谖,她之前不是没有想过是她在设局陷害自己,但是一想到她不过九岁,虽然早慧,也断断不可能有这么缜密的心思,更不可能这么心狠手辣,现在她却自己当着她的面坦然承认,让她心里一寒,对她莫名畏惧起来。 若谖嫣然一笑,转身离去。 直到她纤瘦幼小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凝烟才回过神来,追了出去,一把扯住她的衣袖。 琥珀见状,就要护主,若谖笑道:“别忙,听这贱人有什么要说的。” 凝烟狠狠啐她一口,怒目道:“你才是贱人!是你在陷害我!” 若谖讥诮道:“那又怎样?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她语气忽然变得严厉:“若再有下次,本小姐就不只是把你逐出府这么简单!”说罢,欲挣脱掉凝烟,一回头看见靖墨朝她们走来。 凝烟正对着靖墨,自然也看到了,忙松了手,才要露出姐姐对妹妹应有的关爱表情,诺谖却一路踉跄着摔在地上,哎哟喊痛。 琥珀忙跑过去扶若谖,回头悲愤地对凝烟道:“烟小姐,你怎么可以动手呢!” 靖墨也快步走了过来,和琥珀一起把若谖扶起,柔声问:“摔痛了没?” 若谖泪眼汪汪地点点头,指着手肘,膝关节,娇滴滴道:“这里,这里,都好痛!” 靖墨不是个容易生气的人,此时脸上也难掩怒色,质问凝烟道:“你为什么推她?” “我……”凝烟刚要解释,若谖抢先说道:“好啦,大哥哥,姐姐被逐出府心里不好受,就让她拿我出出气好了。” 靖墨气恨道:“你被逐出府是你自找,怨不得旁人,我这次匆匆赶来生怕你吃了周大娘的亏,想护你周全,可你的行径太叫人心寒,你是死是活我不想再管了!”说罢,欲扶着若谖离开,才一动,若谖就直叫痛,皱着五官道:“扭到脚了。” 靖墨在她面前蹲下,温存道:“上来,我背你。” 若谖忙趴在他背上,任由他背着往回走,还不忘回头挑衅地对着呆愣在原地心塞的无以复加的凝烟露齿笑了笑,险些把她气炸。 靖墨背着若谖走进了方府。 若谖将脑袋搁在靖墨的肩上,想,靖墨是个重情重义得有些迂的人,他明知道凝烟是个两面三刀的人,却一再放不下她想帮她,自己得弄清楚凝烟对他做了什么事,让他如此感动,这样这才能对症下药,见招拆招,不然难保靖墨心慈耳根软,又被凝烟利用。 她想了想问道:“大哥哥,你觉得烟姐姐哪点好?” 靖墨道:“你烟姐姐虽然人品差,特别爱针对你,但是对大哥却是手足情深。” 若谖更加纳闷:“何以见得?” “她一个千金大小姐,为了大哥愿洗手下厨做各种点心,连老夫人夫人和她自己的家人都没有份,她把我放在第一位,我又怎肯轻慢了她?” 若谖暗暗点赞,凝烟这出攻心计用的可真是妙,这世上没有谁不喜欢自己是别人心中最重要的人,更何况像大哥哥这样把情义看得比天重的人。 但她怎么也不相信,凝烟那样一个自私自利的人肯为别人下厨房,她就不怕做糕点伤了玉手?不怕灶火烤糙了娇嫩的肌肤? 可疑! 若谖灵机一动,在靖墨背上撒娇道:“大哥哥,我肚子饿了。” 靖墨宠溺的回答道:“乖,稍稍忍一下,等到家了,就有点心果子吃了。” 若谖捏着小小的拳头捶打着他结实的背,不满的叫嚣:“我不干!我现在就要吃!” 她伸手一指:“前面不是内宅厨房么,我们去那里找吃的。” 靖墨无法,只得依了她。 兄妹二人加上琥珀一出现在厨房里,立刻引起不小的骚乱。 方府内厨房几个厨娘并烧火的丫头、打杂的婆子十几口人,像见到真龙一样不知如何是好的安置她们兄妹两个,又是忙着请安问好,又是关切地问若谖怎么了,竟然要大公子背着,及至弄清楚她是受伤了,又忙着搬了一张竹榻她歪着,听说她兄妹二人大驾光临是因为若谖饿了,忙端了几碟刚做好的点心来,又思虑着大热天吃点心易口干,忙又泡了茶奉上,简直把她上菩萨供着。 第六十六章点心 若谖被一群人晃得头晕眼花,她以手抚额,挡住视线道:“各位妈妈坐下来说话吧。” 那几个厨娘这才停止了忙碌,但谁敢坐,全都侍立着。 柳婶是这群厨娘之首,她见若谖并没有拿点心吃,心里有些不得劲,上前一步,弯腰陪笑道:“小姐将就尝尝奴婢们的手艺吧。” 若谖扫了一眼那几碟色香味俱全的点心,一点食欲也没有,大热天的,谁耐烦吃这些。 她端起茶来喝了两口道:“我想吃烟姐姐做给大哥哥吃的那样的点心。” 几个厨房面面相觑,欲言又止。 靖墨指着一碟花生酥,一碟莲蓉糕道:“这两样你姐姐常做。” 若谖“哦”了一声,拣了一块莲蓉糕咬了小小一口,品了品,点头赞道:“很好吃。”又拿了一块送到靖墨嘴边,道:“大哥哥,你尝尝,看是柳婶她们做的好吃,还是烟姐姐做的好吃。” 柳婶等几个厨娘先听若谖夸点心好吃,已是喜出望外。 现在听她拿她们的点心与凝烟的比,均露出忿忿不平之色。 柳婶话里有话道:“容奴婢抖胆说几句,这几样点心全是殷婶做的,祖传秘方,别人学不来的!” 若谖浅浅笑了笑,仍旧问靖墨:“怎样?谁的味道好?” 靖墨脸色有些难看,一面品着糕点的味道,一面丧气答道:“味道是一样的。” 殷婶带着些许得意,大着胆子道:“全都出自奴婢的手,味道自然一样。” 靖墨略略显出不愿相信又不得不信的表情,若谖暗暗好笑,大哥哥,你这么大个人了,还会被骗!转念一想,被自己信赖的人骗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心中又有点替他难过。 她抬头问殷婶:“全都出自你之手,什么意思?” 柳婶笑着替殷婶回到:“烟小姐每次从这里拿走的点心都是她命殷婶做的。” 若谖看了靖墨一眼,没心没肺道:“说不定烟姐姐拿了你的去,暗中研究琢磨怎么做呢?” 殷婶冷笑道:“这些糕点一要祖传,二要近十年的功底,不然做不出这么好吃的味道!”言下之意就是傻子也能听出她在说凝烟是不可能做出这样色香味俱全的点心的。 若谖不说话,只是慢条斯理的吃着点心喝着茶。 柳婶笑着道:“要想证明烟小姐会不会做这些点心,办法很简单,要她当场做给大公子和小姐吃不就行了。” 这个办法简单粗暴有效果。 若谖再看靖墨,他阴沉着一张俊脸。 效果已经达到了,若谖喝干最后一口茶,命琥珀将点心用食盒装好带走,自己先站起来往外走。 殷婶在后追着道:“小姐爱吃,奴婢经常做给小姐吃。” 若谖回头:“这个自然,以后就要辛苦各位妈妈了。” 一众厨娘一直目送着若谖兄妹走远方才转身。 靖墨一路不语,心事重重的样子。 若谖笑问道:“大哥哥在想什么?” 靖墨略顿了顿,出其不意道:“你故意引我到厨房里去的吧。” 若谖笑得更加明媚,道:“人人都夸大哥哥聪明,这话果然千真万确,我如果不这么做,大哥哥会一直被烟姐姐欺骗的。”提起凝烟,她一脸的不屑:“她那样一个自私的人,连自己的父母家人一概不顾,只要自己荣华富贵就好,又会把谁放在心上?” 靖墨脸微微红了红,假咳了两声,一本正经的问:“你早就知道凝烟不会做点心?” 若谖翻翻眼皮:“我哪儿知道呀,只是想着烟姐姐把自己看的不知多宝贵,怎么会做这些粗活?所以才把哥哥带到厨房查清真相。” 靖墨汗颜,自己比若谖多吃了好几年的饭,却不如她会识人。 兄妹俩回到荣禧堂,看见方永庆和程氏也在,两人跪在地上,老夫人倚榻而坐,三个人面上均有怒气。 满屋子的丫鬟婆子皆屏息侍立。 兄妹俩自己坐下。 只听老夫人对着方永庆冷笑道:“你们居然还敢跑来兴师问罪!那我就让你们心服口服!” 她转脸对翠玉道:“把家吉和典当行的掌柜带上来。” 翠玉应了一声出去,不过片刻功夫和几个护院家丁带上两个人来,一个是穿着罗缎宝发典当行的李掌柜,另一个便是家吉,偌大的个子,却缩手缩手,看人眼神飘忽不定,显得特别猥琐。 老夫人笑着道:“李掌柜请坐。” 李掌柜道了谢方才坐下,早有丫鬟奉上茶来,李掌柜忙欠身接了。 方永庆夫妇搞不清状况,一脸懵懂的互相看了看。 靖墨也是一头雾水,看了一眼身边的若缓,她仍是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正拿了一颗葡萄往嘴里送,眉眼之间微含着一点笑意,饶有兴趣的样子,好像在看大戏。 老夫人寒着脸看着家吉,样子甚是不喜他,冷冷道:“怎么,见了我还敢不跪?” 几个家丁不由分说,忙把他摁跪在地上。 老夫人这才罢休,转脸对着李掌柜道:“究竟是怎么回事,烦请李掌柜说来听听。” 李掌柜欠了欠身,道:“自从前儿贵府派人向长安各大典当行送了那对翡翠镯子的手绘画后,在下宝发行所有伙计格外留意,今儿快临午时的时候,这位公子,”他指了指家吉:“拿着那对翡翠手镯来我们店里,要当三千两白银,伙计当时就通知在下了,在下忙亲自验证,拿了那对翡翠手镯一看,可不就是贵府正在寻的那对镯子?极品的冰种翡翠,而且镯子的大小比一般的镯子小一圈儿,只适合十二三岁以下的女孩子戴,跟贵府在画上注明的特征一模一样,心想绝不会弄错,于是在下一面稳住这位公子,一面暗中派人给贵府送信。” 方永庆夫妇面若死灰,既然是他们的长子拿着那对翡翠镯子去典当行典当,那么方府闹得沸沸扬扬的玉镯被窃案就与凝烟脱不了干系,他们刚才的质问就变成了无理取闹,想到这里两人流下了冷汗。 老夫人微笑着道:“多谢李掌柜,大热天的为我们府上的丑事特特走一遭,我也没什么好谢的,听说李掌柜爱喝竹叶青,老身特备了两坛竹叶青谢掌柜,已命人抬到掌柜府上了。” 李掌柜受宠若惊,连番致谢告辞而去。 第六十七章求助 老夫人凌厉的目光在方永庆一家三口的脸上扫来扫去,最后停在了家吉的身上,厉声问道:“说!谖儿的手镯怎么到了你的手上?” 家吉始终低垂着脑袋,结结巴巴答道:“是孙子……无意中捡到的。” 老夫人冷哼一声:“捡到的?这么贵重的东西你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捡到了,既然你这么本事,再捡副回来我看看!” 程氏这时已从最初的惊慌中缓过劲来,冷着脸反击道:“老夫人说话会不会太武断?这有什么不可能的!要知道前两天为寻这对翡翠手镯你们方府闹得人仰马翻,偷镯子的贼人肯定见风声太紧,心里害怕,便丢弃了,恰巧被家吉捡到了。” 她这番话滴水不漏,老夫人一时哑然。 家吉却像溺水之人抱到浮木,瞬间荣光焕发,惊喜的附合道:“对!对!应该就是这样!” 若谖暗暗点赞,果然好口才,这样都被你们一家逃脱了! 她扭头看了一眼靖墨,他如释重负般长吐了一口气。 若缓心头闪过一丝忧虑,他还是爱护凝烟的,生怕她背负偷窃之名,以后难保他不再上凝烟的当。 老夫人想了想,讥诮道:“只是很巧,贼人丢了恰好你捡到了!我老婆子怎么没这么好运?借着这个运势,你不如去大街上多逛几圈,说不定被察举司相中举为孝廉!” 方永庆夫妇脸色微变,要被举为孝廉,首先要有深厚的文墨,家吉在读书方面半分天份也没有,连字到如今都认不全,怎么可能举孝廉,老夫人分明是在取笑他! 程氏应对道:“老太太难道没听说过无巧不成书这句话吗?” 老夫人连正眼都懒得瞧她一眼,冷冷道:“这事暂且就这样,等以后查出真相来再说罢。但是家吉在方府里捡到赃物不说上交,反而私吞典当,却是不能不罚的,不然以后他人学样。” 家吉一听受罚二字,抬起头来,惶恐地看着老夫人。 老夫人下令道:“把家吉拖下去打二十大板,以敬效尤,以正家法。” 家吉当下惨叫着求饶,被护院家丁硬拖了下去。 方永庆夫妇顿时乱了方寸,这二十大板虽不会要了家吉的性命,但至少要卧床半个月。 夫妇俩忙苦苦哀求,饶了家吉这次,程氏甚至爬行着想要去抱老夫人的腿,也被老夫人命人拖了出去,方永庆只得含恨离去。 若谖方才站起,向老夫人问午安,老夫人有些倦怠的歪在榻上,道:“被那一家子闹的,到现在不曾吃午饭。”回头命翠玉,“快传膳,我虽然气饱了没有食欲,谖丫头正是长身体,不能不吃。” 翠玉笑道:“老夫人说的奴婢像个木头人似的,奴婢早就叫丫头去厨房取去了。” 老夫人看了一眼靖墨,道:“你也在此一块吃了吧,今儿有红烧狍子,还有新鲜的鲈鱼,都是你喜欢吃的。” 靖墨应诺。 片刻,一群丫鬟提着食盒鱼贯而入,跪在案桌前从食盒里拿出菜肴一样一样在案桌上摆好离去。 老夫人命翠玉给她盛了碗碧粳粥,夹了几根酸脆的腌竹笋,吃了两口便放下筷来。 若谖见状,走到老夫人身侧坐下,亲自替她布菜,道:“这道酒酿清蒸鸭谖儿吃着不错,又烂又可口,老祖宗尝尝,别跟叔叔一家人呕气,伤的可是自己的身子。” 老夫人笑了,抚着她的背道:“难为你小小年纪这么体贴,祖母再不依你,自己都觉得负了你的美意。”说罢,重新拿起筷子吃起来。 用过午膳,若谖照例午睡,靖墨听说她在跟燕倚梦学书法,特意去她的书房里瞧了瞧她练的字,果然进益不少,心里暗叹,这几天的功夫竟比他教了一年的效果还要好,大概是自己教的不得法吧。 靖墨从荣禧堂出来,一路想着往砚墨轩走去,却见凝烟手里拎着个食盒等在半路上,见到他,立刻跑了过来,道:“大哥哥,烟儿做了点心送来给大哥哥吃。” 靖墨反感地瞟了一眼食盒道:“我今儿才到厨房吃过殷婶的点心,与你做的竟是一个味道,不差分毫,以后我再想吃,就叫殷婶做,不劳烟妹妹费心了。烟妹妹今年也有十四岁了,有空多习习女红吧。”说罢,继续往前走去。 凝烟却如被人打脸了一般,僵在了原地,靖墨那一番话,分明已经知道以前她送他的点心并非她亲手做的。 他是怎样知道的?是若谖那个小贱人告诉他的?那个小贱人又是如何得知的? 肯定是内宅厨房里那群贱人看自己失势了,出卖了自己! 她今天本来想故伎重演,借着送点心挽回靖墨的心,再哭诉刚才若谖是自己故意摔倒陷害她的——偷翡翠手镯的危机已经解决,两下夹击,靖墨应该会相信她的话,从而认定若谖心机重。 而靖墨,喜欢光明磊落之人。 靖墨是方府的嫡长子,只要抓住他的心,自己还怕没机会咸鱼翻身! 谁曾想,自己拿别人做好的点心欺骗他的事败露了,那个傍晚自己在他书房里所说的每一句话已经印证全是谎言,靖墨自然不会再睬她了。 凝烟懊恼不已,望着靖墨消失的方向发了一会子呆,转身准备悻悻离去,却差点撞到一个人身上。 她吓得往后退了几步才停了下来,看清眼前人,吃了一惊,脱口道:“青砚,你怎么搞成这样?” 但马上警觉地四下张望了一番,低斥道:“不是叫你不要再来找我的吗?快滚!” 青砚穿着一身破旧的衣服,胡子拉碴,头发蓬乱,脸色发青,整个人看起来既憔悴又落魄,一脸哭相看着凝烟道:“求烟小姐救我……” 凝烟冷笑道:“我一个女孩儿家现如今自个儿都闹的没人疼,又怎么救得了你这个奴才!再说,哪有深闺小姐救外院奴才的话!你别胡言乱语,正经去求你主子靖墨大公子去!” 青砚垂头丧气道:“奴才就是被大公子赶到马厩里当养马的马僮,迫不得已才来求小姐的。” 凝烟绝情道:“我帮不了!”一甩云袖就要走。 青砚急了,忙上前拦住她,悲愤道:“你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我现在搞成这样全拜你所赐!” 凝烟冷笑道:“拜我所赐?明明是你一贯偷拿大哥哥的东西东窗事发,才被大哥哥赶出砚墨轩的,你当我在深闺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么!” 第六十八章算计 青砚怨愤道:“若不是小姐那晚要我监视子辰,看若谖小姐会不会来救他,我也就不会遇到鬼,更不会被吓病,若谖小姐与大公子就不会来探病,从而就不会发现我有老君眉,更不会引出我的贪案来!” 凝烟挑眉轻蔑的看着他,口气揶揄:“怪我咯!”继而柳眉一竖,整个人显得刻薄无情:“既然贪了大哥哥的东西,纸包不住火,迟早是要案发的,别这么不要脸,把责任全推给我!你以为我是软柿子,由着你捏!” 青砚恼羞成怒,恶狠狠道:“你若不帮我,我就把你唆使我陷害子辰的事全抖出来!” 凝烟笑得更加灿烂:“你说呀,你尽管去说,看有谁信!”说罢,绕过愣住的青砚就走。 青砚此刻就如溺水的人,而凝烟在他眼里就是一根救命的浮木,哪里肯放过她,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凝烟又羞又怒,自己一个千金大小姐岂容一个下等奴才随便染指,正要发火,看见不远处的树林那里有个人影映在地上。 当下与青砚拉扯在一起,嘴里大叫:“非礼呀!救命呀!你这畜牲,住手!” 青砚一听这话不妙,连忙松手,凝烟却抓住他不放,自己做出拼命挣扎的模样,边哭边骂边呼救。 青砚本是滑溜之人,见此情景,心知被算计了,一面暗暗叫苦,一面急于脱身,一掌把凝烟推到在地。 凝烟也是个人精,怎么会在关键时刻容他逃脱,趁着摔倒之际,她两脚一勾,把青砚绊倒,正好压在她身上。 还没容青砚爬起来,就听见杂乱的奔跑的脚步声,眼帘里很快映入了一双双穿着黑皂鞋的大脚。 他脑袋轰的一炸,胆战心惊的翘起头来,看见护院首领卫总管带着一票护院家丁将他和凝烟团团围住,心里一凉,面如死灰,连从凝烟身上爬起来都忘了。 卫总管怒喝道:“你这畜牲,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对凝烟小姐图谋不轨!” 青砚这才回过魂来,声撕力竭大呼冤枉,卫总管哪里肯听他的,伸手如抓小鸡一般将他拎起,甩到一边,但见凝烟头发散乱,衣衫不整,****半露。 她一面哭哭啼啼地往起爬,一面用手掩住胸。 那些血气方刚的家丁全都偷瞟她那春光乍泄的胸部。 卫总管皱眉看着这不堪的场面,自己不敢拿主意,对身边一个护院道:“去请老夫人来。” 那个护院应诺一声就要离去,忽听背后有人急切地喊了一声:“慢着!” 众人回头,看见侍书领着大公子靖墨跑着赶来了。 卫总管松了口气,这件案子关乎到凝烟小姐的名声,一个处置不好,还会影响到若谖小姐的名声,她因皇上看中,就连端午都有御赐,现在阖府上下莫不对她严加保护,若她被凝烟这件香艳狗血的事牵连,自己的饭碗不用要了。 现在大公子来了,一切全凭他定夺,出了纰漏与自己毛关系也没有。 凝烟一听到靖墨的声音,哭得更加厉害,跌跌撞撞向他跑去,一头扎在他的怀里。 靖墨一看她的样子,自然以为她受了侮辱,虽说两人是堂兄妹,可是凝烟都这么大了,倒在他的怀里终是不妥,但想到她刚受了奇耻大辱,他狠不下心来将她推开,只得耐心等着,等她情绪稍稍平息了些,才将她从自己怀里扶正,柔声道:“别哭了,我会给你一个公断。” 凝烟用帕子抹着眼泪抽泣道:“这种奴才,色胆包天,对我做出如此无耻之事,只有杀了他方解我心头之恨,况且只有他死,才能保住我的清白!” 她这几句话虽然毒辣,却是最好的办法,靖墨看着青砚,颇有几分惋惜,道:“这是你绺由自取,怨不得别人。”头一偏,示意卫大叔动手。 青砚吓得面无血色,明白凝烟借刀杀人,杀人灭口,心知自己现在纵然喊冤喊到喉咙破也没人相信他的话,在场的人都认定自己刚才确实看见他非礼凝烟小姐了,他已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他怨毒的死盯着凝烟,只来得及说出一句话:“做鬼我都不会放了你!”喉咙便被卫总管两指扣住,稍一用力,就发出咯咯的声音。 在将要失去意识之前,他眼角余光看见凝烟弯着嘴角,眼里全是讥讽,冷冷看着他眼里的光一点一点暗了下去…… 眼看青砚的一条小命就要玩完,忽然响起一串悦耳动听如清泉叮咚般的声音:“咦?这是在干嘛?” 卫总管两指一松,青砚软软的倒在地上,大量空气一下子涌入肺里,引起一阵猛咳。 靖墨惊讶地问:“谖儿,你怎么来这里了?” 凝烟心里一紧,戒备的看着若谖。 睡了一个午觉,她又换了一套衣服,是件粉色襦裙,袖口裙摆绣着一圈白色的蔷薇,臂上挽着一条白色绡纱飘带,一只腕上戴着两串七色碧玺,头上只斜插了一弯洁白的金银花,显得清丽无比,风一吹,暗香浮动,衣袂飘飘,如降临凡间的小仙女,众家丁都看呆了,凝烟却是妒火中烧,这小贱人命实在太好,集千般宠爱于一身! 若谖看似随意地扫了一眼地上的食盒和滚的到处都是的点心,心想好险,幸亏自己先一步戳穿了凝烟,不然这些点心又要勾回靖墨的心了。 她回身从琥珀手里接过一个精致的花篮,眉眼弯弯,用下巴指着一个方向,道:“谖儿刚才在那里采金银花来着,看见这里许多人,就跑来看热闹来了。” 她还小,靖墨不想让她过早的知道这种肮脏的事,更不想她看见杀人,温柔道:“你快回家去吧,太阳这么大,你就不怕晒伤了。” 若谖温顺的哦了一声,准备离开,忽然想起什么,猛地转身,裙摆也随着张开,如怒放的花朵,她走到卫总管跟前,伸出一根纤指指着他,道:“哦~我认得你,你是卫大叔!咱们府上哪有贼哪就有你,我祖母常说,府上幸亏有卫大叔这只尽忠职守的大猫那些鼠辈才不敢横行,谖儿在这里替老夫人谢过卫大叔了。”说着福下身,认真的拜了拜。 卫总管先听若谖说老夫人在背后嘉赏他,已是心花怒放,现在见她对他行谢礼,简直受宠若惊,想伸手阻止,男女授受不亲,再说人家是千金小姐,不敢亵渎,又缩回手,连声道:“小姐,使不得。” 凝烟在一旁冷眼看着,不知这个小贱人又要耍什么花招。 第六十九章互撕 若谖一副没心没肺天真烂漫的样子,歪着脑袋,道:“让我猜猜。” 众人皆奇怪的看着她,不知她要猜什么。 她的视线在众人身上划过,最后落在青砚和凝烟身上,凝烟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暗暗攥紧了拳头。 若谖将手对凝烟一指:“她是小偷!” 凝烟心里一松,冷冷道:“谖儿,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 靖墨扭头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若谖又指着青砚道:“那他是小偷!” 青砚已经缓过劲来,半卧在地上,苦笑道:“谖小姐,你想像力也太丰富了,奴才在这里能偷什么?” 若谖想了想,似自语道:“是哦,这里除了花草树木什么值钱的也没有。” 她仰着眉目如画的小脸问卫总管:“那大叔为什么会在这里,刚才又为什么要杀他?” 卫总管支支吾吾答不上来,一个劲儿的向靖墨挤眉弄眼。 若谖顺着他的视线回过头去看着靖墨,跑到他身边,娇软道:“大哥哥一定知道原因,告诉谖儿。” 靖墨摸着她的脑袋,劝道:“有些事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乖,快家去吧。” “这样啊,那我告诉祖母去,她老人家总可以知道吧。”若谖说着就要往回跑。 “慢!”凝烟慌忙叫住她。 若谖回头莫名其妙的看着她。 凝烟意识到自己失态,忙掩饰性的笑了笑,道:“些些小事,何必惊动老夫人呢?” 若谖瞪圆了眼睛:“杀人算小事,姐姐认为什么是大事?” 卫总管看了若谖一眼,人人都说谖小姐人小鬼大,单这一句童言无忌却一针见血,逼的人没有退路。 凝烟半晌答不上来。 若谖见状,哼了一声,趾高气昂的就要离开。 凝烟急了,将身向她探出几分,急切的叫住她:“妹妹!我告诉你原因!” 若谖回过身来,得意地看着她。 凝烟涨红了脸,避开她的视线,难为情道:“青砚他……非礼我。” 若谖吃惊不小:“在这里?这里总有人走动,多容易被人发现呀!” 青砚被她一句话点醒,忙为自己辩解道:“奴才除非是想找死才会在这里非礼烟小姐!刚才是烟小姐自己拉住奴才大喊大叫说我非礼她,奴才真的是被她冤枉的。” 若谖大惑不解:“你一个奴才有什么值得她拼了自己的清白去陷害?” 青砚猛地意识到若谖字字珠玑,在不露痕迹的帮自己,抓住机会道:“因为,我要指证烟小姐指使我诬陷子辰公子,所以,她对我痛下杀手!” 众人闻言全都震惊的看着凝烟。 凝烟一脸惊慌,歇斯底里的叫着:“他撒谎!他撒谎!” “你们中肯定有一个人在撒谎,我叫老夫人来辩明。”若谖说完便跑掉了,这次任凝烟在后面喊破喉咙她也没停步。 凝烟愣了片刻神,转身抓住靖墨的臂膀,两眼一瞬不瞬盯着他,殷切道:“大哥哥,你不会信青砚那个狗奴才的话,对吧?” 靖墨看了看惶恐不安的凝烟,又看了看眼里含着期盼的青砚,心里早就有数,寡淡道:“一切等老夫人来裁决吧。” 凝烟神色一僵,松开手,无力的垂下,颓然站在原地。 若谖一阵风跑到荣禧堂,看见燕倚梦正坐着和老夫人说话,自己的娘亲在一旁温和的微笑,老夫人也和言悦色的,这样的情景很难得。 老夫人素来不喜女孩子太活泼,但是对若谖却是很宽容的,笑着问:“谖丫头何事焦急。” 若谖将事情的经过大体说了一遍,补充道:“我是不相信青砚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在那里对烟姐姐行不轨之事,那里离砚墨轩那么近,被靖墨哥哥发现只有死路一条,况他刚从贴身书童被贬为养马,遭受这么大的打击,他还有心思干这种坏事?我倒是信他所说的,他想揭发烟姐姐,烟姐姐就设计害她。” 翠玉奉茶上来,听到若谖的话欲言又止的,老夫人见状,问道:“你想说什么?” 翠玉慌忙跪在地上回话道:“有件事事关烟小姐的清白,奴婢闷在心里许久了,不知当讲不当讲。” 翠玉是老夫人跟前的红人,几时行过如此大礼! 众人神情肃然的面面相觑。 老夫人道:“好了,你起来说吧。” 翠玉仍跪在地上道:“老夫人可还记得谖小姐翡翠镯子不见的那天,您派了一个丫头去叫大公子和烟小姐来训话的事?” 老夫人淡淡答道:“记得。” “那小丫头回来跟奴婢说了一件事,奴婢听了唬了一跳,一直犹豫着该不该说。” 许夫人道:“翠玉姐姐快说吧。” 翠玉顿了顿,道:“那丫头说,她去找烟小姐和大公子时,看见烟小姐从后面抱住大公子痛哭。” 老夫人一听脸色变的难看。 若谖并不知道凝烟曾唱了这么一出,心想,果然是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还等不到自己出大招,她就迫不及待的自掘坟墓了。 燕倚梦起身告辞,她只是个妾,这种事关方府名誉的机密事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许夫人待她走了才道:“烟丫头若果真这般不知廉耻,那么牺牲自己的清白诬陷青砚的事她极有可能做的出,——老夫人将她逐出府端的是明智之举。” 老夫人沉声道:“我去看看。” 翠玉和夫人忙扶她起来,若谖见状,也站了起来。 一个小丫头正端了几碗冰镇的银耳汤来,见老夫人她们要出去,忙侧身侍立。 若谖走过去,拿起一碗银耳汤,也不用银匙,仰起脖子一口气喝光,整个人神清气爽。 待会儿不知要在太阳底下站多久,先做好防暑降温工作再说。 小丫头惊恐的看着她,嗫嚅道:“小姐……就不怕贪凉肚子痛。” 我更怕中暑好吧。 若谖对着小丫头灿然一笑,赶紧跟上老夫人她们。 翠玉命人抬了三顶轻便的凉轿请老夫人夫人若谖坐了,一行人来到若谖所说的地点。 凝烟他们已不在那里,只有一个小厮站在树荫下,用衣摆扇着风,酷热难当的样子,见到她们,放下衣摆,赶紧迎了上来。 第七十章招供 老夫人从凉轿上下来,立刻有丫鬟为她撑伞遮阳。 老夫人环顾了一眼四周,问那小厮:“人都去了哪里?” 那小厮曲背答道:“大公子把人都带到了砚墨轩,命小的在此恭候老夫人夫人和小姐。” 老夫人点点头。 翠玉道:“老夫人请上轿。” 老夫人摇摇头,道:“这里离砚墨轩不远,我自个儿走过去,整日里不是歪着就是坐着,该动一动,不然身上的血都要死了。”说罢,扶着翠玉往前走去。 那小厮紧跑几步,在前带路。 众人也都跟在后面。 当时出来的匆忙,琥珀没有来得及拿伞,只得用手里的团扇给若谖遮阳。 若谖道:“一把小小的扇子哪里遮的住骄阳?” 许夫人听了,慈柔道:“谖儿过来,跟娘亲共一把伞。” 若谖推辞道:“大热天的,挤在一把伞下怪热的。” 她指着不远处的芭蕉树道:“姐姐去采两支荷叶做伞。” 琥珀应喏而去,不过片刻便举着两片绿油油的芭蕉叶跑回,她主仆二人一人一支,倒有趣。 一行人迤逦着来到砚墨轩,靖墨在院门口亲候着,见到老夫人等,忙将众人迎了进去。 若谖打量了一下四周,那些护院家丁被安排在院外守着,院子里只有卫总管,就连侍书这样一等的书童都被打发出去了,可见靖墨不想此事张扬。 也是,家丑怎能外扬? 老夫人见状,命众丫鬟婆子先去歇着,只留下翠玉服侍。 老夫人、夫人、若谖等四人随着靖墨进了书房,青砚跪在地上,脸上并没有多少惧意,倒是凝烟,虽站着,却显得心神不宁,两手用力的绞着帕子,见到老夫人,立刻跪了下来,眼泪滚滚而下,迫不及待地喊冤道:“老祖宗,这个贱奴毁我清白,望老祖宗给烟儿做主。” 若谖想,今年的小金人该由她攥在手里才是,小李子跟她比起来演技弱爆了! 老夫人看也不看她一眼,径直走到案前坐下。 靖墨从书案上端了三碗冰镇燕窝羹亲奉给她们三位。 许夫人接过,道:“你妹妹就罢了,她刚出门就吃了一碗冰镇银耳汤,再吃冰镇的恐怕身子受不了。” 若谖已伸出手去接,靖墨闻言,笑道:“是儿子的疏忽。”把该给她的那碗复又放回书案上,换了一碟切成小块的蜜瓜给她:“妹妹吃这个。” 若谖嘴角微翘,拿起竹签插了一小块蜜瓜放在嘴里,有种在电影院里边看电影边吃爆米花的舒爽感。 只是,娘亲是怎么知道自己出门前喝了一碗冰镇银耳汤的?她那时不是已经先行了吗? 老夫人用银匙慢条斯理的喝着燕窝羹,问青砚:“凝烟怎样唆使你陷害子辰,你细细说来。” 凝烟见老夫人不先问她,反而问青砚,心中惶恐不已,叫道:“老祖宗休听他胡说!” 老夫人登时大怒,将碗狠狠往案上一顿,碗里的燕窝羹飞溅出来,指着凝烟道:“你们瞧瞧,我在这里问话,她一个晚辈竟敢大呼小叫!”喝命翠玉道:“难不成还等着我亲自去教训她!” 翠玉闻言,几步走到凝烟跟前,二话不说,重重甩了她几记响亮的耳光,凝烟的脸颊登时肿胀,发髻也散了,乱糟糟的披了下来。 “这几个耳光是让烟小姐长记性,长辈说话的时候请你闭嘴!”话虽说的恭敬,语气却是相当的凌厉。 凝烟捂着脸,羞怒难当,却不敢表露。 老夫人这才消了些怒气,对青砚喝道:“你快说!” 青砚磕了个响头道:“奴才与吉公子甚少往来,前段日子,吉公子忽然找上奴才,说想请奴才喝酒,奴才贪杯,就随着他去了,奴才的酒量是极好的,侍书几个总说奴才是千杯不醉,可那晚,不过小酌了几杯,醒来时却见自己躺在勾栏,身边还有一个衣衫不整的风尘女子,奴才当时就吓得酒意全无,穿好衣服就要夺门而出,谁知,吉公子一脸狞笑走了进来,对奴才说,要把奴才****的事告诉大公子。 奴才这段日子正为大公子器重子辰公子心里郁闷,听他这么说,心里惶恐,若公子知道这件丑事,肯定会把奴才逐出砚墨轩,明知中了他的圈套,却也只能苦苦哀求,别跟公子提起。 吉公子这时才说出他的真实目的,让我偷偷放他进子辰的房间放一只红蜻蜓即可。 奴才知道谖小姐落水与只红蜻蜓有关,因此有些犹豫,吉公子引诱道,只要奴才照做了,他就有办法替我除去子辰,我的位置就会得到巩固,并且许诺,事成之后给奴才十两银子。 奴才最怕的就是在公子跟前失宠,听他这么说,自然动心了,再加上有银子拿,且不必自己动手,便应了下来,吉公子又教了我一套说辞,若有人问起时我便如此应对。 ……后面的,老夫人、夫人都已尽知了。” 青砚说完,垂下了脑袋,等着发落。 许夫人道:“媳妇就说,子辰那孩子平日里看着不错,断断做不出如此有心机的事来,原来果然是被陷害。” 老夫人道:“子辰的事以后再议。”她看着青砚,不解道:“这些事貌似跟凝烟无关。” 凝烟一听,面露喜色,刚想张嘴为自己喊不平,又怕再被掌嘴,只得不甘的将嘴闭上。 青砚回道:“奴才之前也以为与烟小姐无关,可当奴才向吉公子讨要之前许诺的银子时,吉公子却说,这一切都是烟小姐指使他这么做的,要银子,找她去,奴才这才得知幕后主使人是烟小姐。” 老夫人懒懒道:“既这么着,把凝烟交与周大娘,按家法处置。”说罢,站起欲走。 凝烟一听慌了,嫁祸他人,残害手足,只这两条就可以把她打个半死,或者逼迫出家为尼,她什么也顾不上,拦住老夫人跪地喊冤:“老祖宗怎能听一个偷窃主子财物的贱奴一面之词就定烟儿的罪!烟儿是清白的!老祖宗若不信烟儿,烟儿只能以死明志!”说着,飞快地从地上爬起来,一头撞在墙上,顿时鲜血飞溅,染红了洁白的墙壁,触目惊心! 若谖暗暗点赞,够狠! 第七十一章疗伤 众人全都愣住,还是靖墨一个箭步冲上去抱住凝烟,众人才反应过来。 许夫人忙命翠玉赶紧传大夫进府,翠玉慌里慌张的跑了出去。 卫总管听到屋内一片惊慌的说话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急跑了进来,只见大公子跪在地上,将凝烟揽在怀里,一只手按住凝烟的头部,鲜血不断地从他的手指缝里流了出来,青砚跪在一边,无人理睬,惶恐的望着凝烟这里,嘴唇不停的哆嗦,似在喃喃自语说着什么。 若谖见到他,快步走到他跟前,仰着脸急切命令道:“快去传几个婆子,端一盆冰镇的水来,干净的细布也准备一些。” 卫总管领命转身要离开,若谖叫住他,道:“把三七,重楼,独定干,披麻节,冰片,麝香……,”她突然停了下来,用手指不停地叩着太阳穴,焦灼地转着圈圈。 她前世重病缠身,动不动鼻腔出血,打止血针都无效,倒是云南白药还有用,是以对它的配方很了解,可现在硬是想不起配方中的最后两味药来。 凝烟的伤看起来很重,若不及时治疗,怕会因失血过多而死,况且她不相信汉朝落后的医术能够治得了凝烟。 可是差两味药,药效会大打折扣…… 罢了,罢了,赌一把,凝烟素日身体健康,自身有凝血因子,差这两味药应该不是很要紧。 若谖抬头,看见卫总管仍旧全神贯注的盯着她,听他吩咐。 “我刚说的几味药卫大叔命人火速研磨成粉,刻不容缓,速去!” 卫总管道:“只要药到,在下用手就可以瞬间捏成粉末,不是什么难事,小姐不要太心焦!”说罢,几步走到院外,吩咐一个护院去办妥这些事。 若谖转身,看见凝烟的脸渐渐变白,她不避嫌伸手握住靖墨的手,靖墨反手握住她的手,眼里全是焦急疼惜,低沉着嗓音柔声安慰道:“烟儿别怕,我就在你身边,你一定要坚持住,大夫马上就来。” 凝烟流下泪来,用微弱的声音说道:“烟儿不怕死,烟儿只想以死证明自己是清白的,我没有害谖妹妹,也没有害子辰,大哥哥一定要信烟儿,不然烟儿死难瞑目。” 靖墨哽咽道:“我信,我信!我不会让你死的!” “可是,老夫人夫人不信。”凝烟说着,缓缓转过头来,看着老夫人夫人。 许夫人生来心慈,见凝烟如此烈性,早就滚下泪来,悔不当初,不管她是不是幕后主使,又没酿成大祸,何苦把她逼上绝路!现在听到她的话,早已把持不住,一迭声的应着:“我信,我怎么不信!” 凝烟无色的唇角露出一丝笑意,视线一转,又定定的看着老夫人。 老夫人毕竟经历了些岁月风霜,哪里那么容易妥协表态,淡淡道:“烟丫头,你少说些话吧,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不急在这一时盖棺定论。” 凝烟眼里的光一暗,渐渐闭上了眼睛。 靖墨有些慌了,抬头惊恐地求助地看着众人:“烟妹妹这是……” 若谖忙走到凝烟身边蹲下,两手搭在她腕子上,屏息听了听脉像,虽有些细数,但总的来说沉稳有力,再看靖墨捂着凝烟伤口的手,血没有之前涌的那么凶了,想必她血液里的凝血因子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了,道:“不碍事,烟姐姐只是闭目养神,静待大夫来。” 老夫人冷语道:“既然怕死,何苦演这一出?” 凝烟眉毛微不可查的跳了一跳,若谖尽收眼底,只觉好笑。 两个婆子抬着满满一桶冰水进来,冰水上还漂浮着一块未溶化完的冰。 老夫人讶异的问:“要这何用?” 若谖一面命两个婆子拿了绵帕用冰水浸透,擦拭凝烟的后颈、胸口、腕子等处,一面解释道:“冰水可减缓血液在身体的流速,伤口的血就不会流的那么猛了。” 许夫人狐疑地看着她:“谖儿,你小小年纪怎么懂得如此多?” 若谖答道:“爷爷生前是武将,他书房里有些战场上的医书,上面记载了这些知识,谖儿几乎将爷爷书房里的书翻烂了,岂有不懂之理,只是今儿偶然派上了用场罢了。” 若谖虽翻过方老爷子书房的书,但是嫌太枯燥,没怎么看,只知道里面确实有关于行军打仗方面的医书,所以信口开河,她不信真有人顶真去翻那些医书,以证实她是否在说谎。 许夫人这才释了疑。 卫总管走了进来,交给若谖一包粉末。 若谖示意靖墨将凝烟扶着坐起,将手从伤口移开,她好上药。 凝烟缓缓睁开眼,见是她在给自己治疗,立刻惶恐大叫:“你手里是什么药?”她惊疑的看着她:“你想毒死我?” 若谖冷笑:“不是谁都像你一样,生就一副蛇蝎心肠,心狠手辣!” “谖儿!”靖墨和许夫人一齐制止她。 若谖不满地撇了撇嘴,吩咐靖墨道:“你将她抱牢,不能让她动,不然我不好用药。” 靖墨不信任的看着她,道:“你这药……” 若谖寒着小脸道:“我不跟你废话,治与不治你拿主意。”她快速数数:“一,二,三。” 三字刚一落音,靖墨忙道:“让你治!” 若谖面无表情的把药粉均匀的洒在凝烟头上的伤处,再亲自用干净的长细棉布包扎好,在耳侧打了个蝴蝶结,自己审视一番,效果挺好的,对靖墨道:“不用换药,今晚就会结痂,不出七日就能痊愈。” 她将多余的药粉交与他,声音里有些冷意:“待会儿大夫来了,把这给大夫过目,不然有人再演苦肉计,嫁祸与我,我上哪里喊冤去!” 凝烟见无人注意,狠狠瞪了若谖一眼。 若谖想,反正自己目前只有九岁,说什么都是童言无忌,这点不用白不用,当下嘲讽道:“你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你心里想什么,我还不明白?你不害人心里怎安?” 凝烟脸上挂不住了,掩饰性的笑笑:“这孩子疯了。” 靖墨抚慰道:“别与谖儿一般计较,她还小,又被惯坏了。” 若谖气呼呼道:“我是被惯坏了,我是刁蛮任性,但我不会背后捅人刀子!” 凝烟眼里马上涌出泪来,柔弱道:“大哥哥,我……” 靖墨忙拍拍她的手安慰她,若谖将脸别到一边,懒得看他二人。 第七十二章诊治 老夫人见靖墨与凝烟堂兄妹两人卿卿我我,简直看不下去了,沉声道:“靖墨,谖儿已经处置过凝烟的伤口了,你把她放榻上好了,你们这样成何体统!”说到后来,她的声音陡然变得严厉。 靖墨脸一红,把凝烟抱到榻上放好,刚才只顾着可怜凝烟,忘了男女授受不亲,就是兄妹也不行。 外面卫总管报:“胡太医到!” 老夫人道:“快请!” 胡太医五十来岁,童颜鹤发,红光满面,一把胡子像用飘柔护理过,柔顺无比,一看就颇懂养生之法。 一进门就乐呵呵地对老夫人道:“老寿星近日可安康?”一面拿眼扫着众人,目光落在凝烟包扎的额头上。 凝烟半靠在榻上,病恹恹的。 老夫人应道:“托胡太医的福,我一切都好着呢,只是我这孙女太叫人操心,好好的撞了墙。” 胡太医是谁?常在宫中走动,富贵险中求,哪能听不出老夫人话里的意思! 好好的自己撞了墙? 凝烟不疯不傻,怎么可能做这样的蠢事!老夫人言下之意叫他别出去乱讲。 他笑道:“现在的孩子都太活泼,磕磕碰碰撞到墙很是正常。” 老夫人见他如此上道,笑的更加满意了。 胡太医走到凝烟身边,笑着道:“小姐,老夫冒犯了。”说着两指搭在她右腕上,凝神了片刻,又换了左腕,又凝神了片刻,回头对老夫人说:“幸喜小姐素日身体是极好的,这次受伤虽流了一些血,竟无大碍。” 若谖装做娇憨关切的样子,在一旁提醒道:“胡太医且看看受伤的位置要不要紧,以后姐姐会不会变成痴呆傻?” 胡太医认识若谖,摸摸胡子嗤笑道:“若会痴呆傻,此刻人看上去两眼便会无神,令姐虽然精神萎靡,但八成是被吓的,眼神却是清明的很,一看就是个伶俐人。” 若谖接口道:“可不是!” 许夫人暗暗扯扯她的衣袖,生怕她口无遮拦,把凝烟的丑事抖了出来。 胡太医知她是入了皇上眼缘的人,端午节时皇上还御赐过她节礼,朝野都暗暗猜测,过几年皇上会不会立她为太子妃,因此他也格外给她面子,笑道:“既然谖小姐让老夫查查伤处,老夫就查查。”说罢,动手解开缠在凝烟头上的细棉布,凝烟似很痛,紧闭着眼忍耐。 胡太医拆开细棉布一看,伤口已完好结痂,也无液体渗出,暗暗称奇,笑道:“小姐太紧张了,棉布又没有粘在伤口上怎么会痛?” 若谖暗暗好笑,这个凝烟实在太喜欢步步算计,又爱装柔弱,刚才听闻胡太医说她并无大碍,心里已是不爽,那岂不是在暗指方才自己要死要活全是装的?所以现在故意弄出些样儿来,证明自己伤势严重,殊不知她这么做却无形中贬低了胡太医的医术,胡太医岂是省油的灯,他又不是不知道她是方府的庶女,他给一个庶女诊治已是天大的恩赐,她却不知好歹,非要暗讽他医术不精,他自然还以颜色,不露痕迹的戳穿她。 凝烟不尴不尬的神情实在精彩。 若谖叫丫头端了水来她净了手,拿起一块蜜瓜放进嘴里,眼角含着淡淡的笑意,不齿的看着凝烟。 胡太医仔细查看了伤口上的用药,复又把伤口包扎好,惊问道:“之前是哪位大夫给小姐诊治过?” 老夫人笑答道:“既请了胡太医又怎会请别的大夫?凝烟的伤口是谖丫头情急之中胡乱处理的,不妥吗?” 凝烟一听不妥二字,顿时来了精神,两眼亮晶晶的看着胡太医。 若从胡太医嘴里证实若谖的药有问题,比自己毁谤她成千上万句都强,到时自己趁机发难,还不能把小贱人打压下去么? 靖墨闻言,心里一惊,狐疑的盯着若谖,若谖心中恼怒,本待不理,他却一直在看,若谖狠狠瞪了他一眼,他却仍在盯盯盯……似乎想让自己的目光逼她招供,她的确在药里面做了手脚。 若谖改变策略,冲他露了个无比灿烂的笑,心想,气死你,谁叫你糊涂的像坨浆糊! 靖墨一愣,移开目光。 若谖得意一笑,这就认输了?小样! 胡太医感叹道:“不是不妥,简直是妙手回春,这几味药相辅相承,才能见奇效,在下是开不出这样绝妙的药方。”顿了顿,接着道:“我想,现今世上也无人能开出这个方子。” 若谖心想,开不出也实属正常,云南白药历经了多少医者的心血多少历史的沉淀才出了这个配方,说是上下五千年华夏文明的结晶也不为过。 她见众人都疑惑的看着她,耸耸肩,坦然解释道:“这个方子是写在一张皮上……” “那块皮呢?”胡太医紧张追问。 “虫蛀了,没有了。”若谖两眼澄澈道。 别人尤可,胡太医满脸满身都写满了惋惜二字,神情恍惚的敷衍道:“谖小姐博文强记,真乃神童。” 若谖想,只能在这里冒充一下神童,回到前世,恐怕还是个叫老师头痛欲裂拖全班后腿的笨蛋学生。 待胡太医走后,老夫人冷冷看了一眼凝烟,道:“整件事我会派人彻查,等真相大白,何人该领什么责罚,决不手软姑息!”命卫总管进来,吩咐道:“暂且把青砚收押,等调查完毕再发落他。”又嘱咐道,“绝不能让他自杀死掉!” 卫总管应诺,叫了两个护院把青砚拖走了。 老夫人不再言语,扶了翠玉就要走,众人也起身跟着。 靖墨在后忽然跪下,道:“老祖宗请留步。” 老夫人回过头来,厌烦地看着他,她对这个嫡长孙端的很失望,竟然如此坦护凝烟,凉凉地问:“你还有什么事?” 靖墨禀道:“现如今烟妹妹受了重伤,叔叔家里条件又艰苦,孙子想,还让烟妹妹住清芬阁,等伤好了再家去。” 老夫人听他说“伤重”两字,心里非常不爽,不齿道:“胡太医不是说了,伤又不重……”转念一想,凝烟毕竟是在自家撞墙受伤的,程氏夫妇要是讹起来,也是难对付的,不如送靖墨一个人情,免得他认为他祖母是个心狠心冷之人,因此开恩道:“罢了,你既然这样求我,我不允是不行的,就让她暂且住回清芬阁,我可有言在先,伤一好立刻给我出府,以后轻易不许踏进方府!” 第七十三章 说服 凝烟在心里冷笑,此番本小姐再次入住清芬阁,你这个老不死的想再把我赶出去,就没那么容易了!没听说过请神容易送神难吗? 老夫人说完,一刻也不愿多待下去,抬脚就走,翠玉忙赶上扶着。 靖墨侧身而立,垂手低头,道:“恭送老夫人夫人。” 若谖从他身边经过,侧着脑袋半是打趣半是羞辱道:“也说一声,恭送嫡小姐。”说罢,小眼神溜到凝烟身上,挑衅的白了她一眼,这才心满意足袅袅而去。 靖墨既宠溺又颇无奈的看着她纤纤背影,夏风一吹,衣袂飘飘,又瘦又小又轻的样子,似要随风而去,却听到背后凝烟“哎哟”痛苦的叫了一声,回头一看,她正挣扎着站起,一手扶着脑袋,摇摇欲坠,他赶紧走过去扶住她,柔声问:“头晕吗?” 凝烟抬眸泪光点点的看着他,点点头,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小声道:“我要去送老夫人。” 靖墨扶她坐下,道:“老夫人已出了院门,你且歇一歇,待会儿我送你回清芬阁。” 凝烟柔顺的嗯了一声。 若谖跟在老夫人后面,道:“老祖宗,不管烟姐姐是不是幕后主使,子辰都是被陷害的,他无故受罚,我们不应补偿他吗?” 老夫人慈柔道:“你想怎么补偿?” “呃……”若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老祖宗干脆认他做义孙算了。” 老夫人停住脚步,两眼深不见底的看着她,道:“这个恩赐太大了。” 若谖胸有沟壑道:“一点也不大,老夫人且听谖儿慢慢道来,再做定夺。” 老夫人笑道:“祖母愿洗耳恭听。” “祖母你想,咱们把叔叔一家人赶出府去自立家门,这原本无可厚非,叔叔好手好脚,家吉等几位堂兄业已成人,又没个残疾的,完全可以自力更生,赖在我们家混吃混喝算怎么一回事? 但是依着叔叔一家人的想法,我们不许他寄生在我们家必定心怀恨意,这便是君子与小人的区别,肯定会对外哭诉我们家心狠不管他们一家大小的死活。 殊不知我们家好吃好喝的供养他们家多少年了!他们家又何尝为我们做过什么,镇日里反而只想着算计我们! 明事理的听到他们家的毁谤之词自然付之一笑。 可世上有几个明事理的?那些市井小民只看见我们家荣华富贵,叔叔家落魄可怜,便会信以为真,认为我们家越是富贵越是心狠。 老夫人照拂了叔叔家这许多年,不谈功劳也有苦劳,到头来却要受这口冤枉气,士可忍熟不可忍! 所以谖儿才抖胆恳请老祖宗收子辰为义孙。” 老夫人疑惑道:“我收不收子辰为义孙,与我们方府的名誉有何干系?” 若谖耐心解释道:“老祖宗你想啊,子辰是程姨娘家的内侄,跟咱们毛关系也没有,可老祖宗愿意认养他并教育栽培他,在外人眼里老祖宗就是那积德行善之人,连不相干的孤儿都肯鼎力相助,不等我们辟谣,那些谣言就会不攻自破,咱们方府的名声也就无碍了,我们再将叔叔家虐待子辰的斑斑恶迹传播出去,到时上街被扔臭鸡蛋,遭万人唾骂的就不知是谁了。” 老夫人听了若谖的话心中也有打算,这许多年来市井里一直流传方永庆的生母是她害死的,她若出面收养程氏娘家的遗孤,那些困扰她多年的流言只怕也要烟消云散了,如此算来,收养子辰倒是划算的。 许夫人听到此处忍不住笑起来:“就你古灵精怪,鬼主意一套一套的,看把你能的!” 老夫人却道:“就要如此才好,该承欢膝下时懂得逗我这老婆子开心,该知书识礼时得皇上赏识,该要惩治恶人时手不刃血,对付那种有心机的又绵里藏针,我倒是喜欢的紧。” 若谖听了更加得意道:“况且子辰看上去是个忠勇之人,老祖宗在他最艰难的时候拉扯他一把,他肯定会铭记在心,以后定当报答老祖宗。” 老夫人此时心情已是大好,慈眉善目道:“我也不求他报答,只当积德行善,就听谖儿的,择个好日子让子辰认亲。” 许夫人摇头道:“谖儿好口才,只是对叔叔一家太过刻薄了。” 老夫人听了心里不悦,抬头看了看前方岔口,淡淡道:“媳妇,咱们该分手了。” 许夫人自嘲道:“这是老夫人嫌了我呢,都不许我送老夫人家去。” 翠玉忙笑着解围道:“忙了这许久,夫人应该乏了,老夫人体恤夫人,才叫夫人家去休息的。” 许夫人笑笑,行了礼,告辞离去。 一回到荣禧堂,若谖就命青梅快些准备热水和干净的玫瑰花瓣,她要好好泡个澡,折腾了一下午,一身是汗,衣衫贴在身上很不舒服。 洗过澡,重新换过一身洁白的绉纱上面手工绣着茶杯大小的各色牡丹的襦裙,上身配着一件粉红的齐胸窄袖短衣,既不累赘,又显得富贵典雅。 又命青梅给她梳了个双分圆髻,每个髻上各戴两朵灼灼生辉的红宝石串成的珠花,珠花下缀着绿豆大小棱形的白水晶流苏,流苏尾端是三颗水滴状莲米大小的红宝石,人微微一动,珠花下的流苏便摇曳生姿,又选了一对水滴样赤金红宝石耳坠,和一对金镯子戴在一只纤纤皓腕上,另一只腕上戴着一只殷红的玛瑙镯子,收拾妥当,这才来到宴息处和老夫人一起用晚膳。 老夫人满意地看着她,点头道:“我们家虽不十分富贵,你也好歹是候门千金,万不可穿戴的寒酸了,就是一日穿三身新衣服也算不得什么。” 翠玉一面帮老夫人布菜,一面笑着道:“更难得的是谖小姐这么小却对服饰搭配如此有心得,哪次妆扮不叫秋娘妒恨,让人赏心悦目呢。” 老夫人脸上的笑纹越发深了:“自古女子讲究的是三从四德,这四德包括妇德,妇言,妇容,妇功,妇德妇言妇功寻常女子都能做到,唯有妇容,许多女子却是难以把握好,有钱的打扮的太过妖娆,贪苦的又太寒酸,像谖儿这般端庄稳重的确难得。” 头上缠着白棉布,发髻蓬松,换了一身半新不旧衣裙的凝烟在香草的搀扶下刚走了进来,听到老夫人的话,低头看了看自己袖口福摆处褪了色的手绣桃花朵朵开图案,神情微微一怔。(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古琴 凝烟故意找套旧衣服穿,本是想在老夫人夫人面前装可怜,搏取同情,没想到弄巧成拙,偏许夫人又不在,连个帮她找台阶下的人都没有。 可也不能老杵在这里。 没奈何,她只得硬着头皮上前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将一块红烧兔肉夹到若谖的白玉碗里,慈柔道:“兔肉性凉,夏天吃又补身子又不上火。” 听到她的声音,抬起头来,也不言语,冰冷的看了她片刻,将眉一锁,嫌恶无比的样子,冷声道:“这是咒我死呢,缠着白布来见我!” 凝烟心里一惊,自己这样的确像戴孝,可这也不能怪她,是若谖给她缠的白布,这不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吗! 她羞愤难当,紫涨了脸,紧咬着唇站在原地。 若谖双手拿着兔肉一面优雅地吃着,一面凉凉的看着她,道:“姐姐没有新衣服了吗?穿一身这么旧的衣服,”她看看她身边的香草,讥诮道,“堂堂一个千金小姐,竟穿的比个丫鬟还破烂,也不知是存心想丢叔叔的脸还是丢老祖宗的脸!” 老夫人不屑道:“她现暂住咱们家,自是给我难堪。翠玉,你现在就命府里的制衣娘子连夜赶制十套料子上乘的罗裙给凝烟小姐送去,我可背不起虐待庶孙女的罪名。” 凝烟强笑着解释:“孙女怎敢给老祖宗难堪!实因怕伤口又流血白白污了一件好衣裙,所以才穿了一件旧的,老祖宗既不悦,孙女这就回去换了。”说罢,欲借机脱身。 谁曾想,若谖在背后叫住她,道:“姐姐不说谎嘴上会生痔疮吗?你头上的伤已结了痂,只待愈合,哪来的血会污了衣服?除非,是你故意再撞次墙! 我劝你省省吧,这次没撞到要害算你命大,可保不住次次好运,万一一不小心弄巧成拙一命呜呼,你这半大不小的应该也算夭折。 据说夭折之人很是不祥,死了不能进祖坟得祖宗庇佑,只能一卷烂席卷了,扔乱葬岗一埋了事,想想都觉凄凉!” 凝烟听了气得心潮澎湃,却发作不得,只得含恨而去。 这个若谖非要一箭穿心拆穿自己,让自己无所遁形才肯罢休,手段太狠了! 吃罢晚饭,燕倚梦来到荣禧堂的东次间书房教若谖琴艺。 若谖命琥珀将自己的琴取来,又命青梅泡了凉茶奉上。 燕倚梦从青梅手里接过茶时看了青梅一眼,她神情淡淡的。 琥珀登高从多宝阁顶端取下琴来,放在若谖面前的长几上。 燕倚梦以手叩了叩琴木,琴木发出清脆空灵的声音,笑赞道:“这琴还算上乘。” 琥珀得意道:“这琴还是小姐初学琴时大公子四处寻觅得的。” 燕倚梦浅笑着嘉许道:“大公子对咱们谖儿很不错。” 若谖心里苦涩,自从凝烟耍心机笼络住靖墨之后,她与他的手足情深已是过眼云烟,说来可笑,自己即便一一拆穿凝烟的画皮,也不敌她寻死觅活装娇弱,瞬间又将靖墨的心抓牢,想想下午在砚墨轩靖墨对受伤的凝烟百般心疼的眼神,若谖就心塞不已,以后与凝烟再斗肯定是幸免不了的,那时靖墨横在两人之间,自己胜算的把握又有几分? 燕倚梦看她两眼痴痴的,笑问道:“谖儿有心事?” 若谖回过神来,也笑答道:“哪有?”遂集中精神跟着燕倚梦学琴。 两个弹了一会子,燕倚梦兴致高涨,看了看窗外,一轮皎月高悬于树梢之上,风吹树影摇曳,别有一番美景,道:“不如趁这良辰咱们且在月下风里弹琴,更有雅趣。” 若谖欣然同意,自己亲自抱了古琴,命琥珀青梅把长几矮墩搬到院子里。 琥珀应了一声,搬起最重的长几就往外走,青梅却叫了红香绿玉等几个小丫头把矮墩小几往外搬,自己只端着一盘紫红的葡萄到了院子里。 燕倚梦先弹一曲,激昂处如惊涛拍岸,婉转时若风过繁花,若谖从未听过如此美妙的乐曲,竟沉溺了进去。 老夫人年纪大了,又折腾了一下午,人早就乏了,用过晚膳洗浴梳洗过便睡下了,迷迷糊糊听到悠扬的琴音,睁开眼,愠怒地问:“是谁在弹琴喧哗?” 翠玉忙禀道:“燕姨娘在教谖小姐琴艺,老夫人忘了?” 老夫人这才记起燕倚梦下午特地跑来向她禀告,晚间教若谖琴艺的事来,说是晚间对音乐的悟性最高,她当时也没多想,一心只盼望着若谖的琴艺有所进益——当今皇上最爱音律,若谖琴艺精进,更易被皇上青睐,因此一口应了下来,不曾想,美妙的琴声一样扰人清梦,可又不能不让她教。 老夫人烦燥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翠玉久跟在老夫人身边,对老夫人的心思揣摩的极透,当下笑着道:“老夫人嫌吵,奴婢倒有个折中的法子。” 老夫人正靠着大迎枕锁眉闭目,听她如此说,睁开眼来,道:“你有何法子?” “叫燕倚梦带谖小姐到猗竹轩去学琴,学完了再回荣禧堂安歇——老夫人,您看可妥当?” 老夫人思忖了一番,点头道:“就依了你吧。”复又躺下。 翠玉转身,快步走了出去,对燕倚梦道:“老夫人年纪大了,怕吵,命燕姨娘带谖小姐去猗竹院学琴。” 燕倚梦和若谖都忙站起来听翠玉传话。 燕倚梦抬头看看月亮,浅笑道:“已经不早了,今儿就到此吧,明儿晚上谖儿再到猗竹轩正式学琴。”说罢,翩然离去。 夜里躺在华丽的绣床上,凝烟丝毫没有重回清芬阁的喜悦,今晚本来想上演一场以德报怨的苦情戏给人看,你老夫人再怎么不待见我,我却以孙女之礼恭敬你,便是受伤也记得来给你请安。 谁曾想,自己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不说,又是吮痈舔痔的低三下四连脸都不顾,却换来一顿嘲讽和奚落,想想都要气死! 这一切都是因那小贱人而起,姨娘说的对,自从有了她之后,自己就失去了一切!她没出世前,自己是何等尊贵!(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查探 夜已深,白梅正在给许夫人卸妆,红梅进来了,禀道:“老爷今晚不过来了。” 许夫人诧异,老爷不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她却为何特意来禀?想了一回,悟了过来,却只平静地点点头,道:“知道了。” 待白梅卸完妆,才说:“我这几日不知为何老是口渴,总要喝茶,今儿就留红梅值夜,她夜里还警醒些,一叫就醒,端茶送水倒也便宜。” 白梅一听,面露愧色,福身告退,她夜里睡觉的确很沉,不容易叫醒。 红梅侍候许夫人躺下,把门关好,自己吹灭了蜡烛,睡在许夫人床边的榻上,听到许夫人问:“查到些什么?” 红梅道:“徐掌柜派了许多人查探,甚至动用了绿林豪杰,却打探不到燕姨娘的底细,她于十年前骤然出现在长安,就连收留她主仆二人的寻芳楼老板娘也不知她的来历,只听她自己说是江浙一带人氏,她一口吴侬软语说的端的悦耳动听,因此寻芳楼的老板娘也就信了。” 许夫人失望的“哦”了一声,睁大眼睛望着帐顶,回想起前两日方永华在她这里过夜,她装做漫不经心的问燕妹妹是哪里人,方永华也说是江浙人氏。 她又问,江浙可盛产葡萄,方永华当时就笑了,告诉她道,那里有人种葡萄,但是跟长安一样,在自家院子里搭个葡萄架而已,像西域那里大面积种植的几乎没有。 可燕倚梦主仆二人那日为何说长安的葡萄不如她们家乡的? 难道是自己多心了,她真的只是把长安的葡萄与她儿时记忆里葡萄作比较? 许夫人翻了个身,闭上眼准备睡去,却听红梅继续道:“不过,自从燕倚梦到了长安之后,在她身上发生了些怪事。” 许夫人一个激灵,在黑暗里猛地睁开眼睛,追问道:“什么怪事?” “先是有几个西域来的人慕名到寻芳楼一睹头牌舞姬燕倚梦的风采,大概被燕姨娘的美貌所吸引,就想上台对她动手动脚,燕姨娘便喝斥他们,那几个西域人不知高声嚷着什么,因是西域话,无人能懂。蝶舞见状,带了一群寻芳楼的打手把那些闹事的西域人赶走了。” 许夫人不屑道:“这也算不得什么怪事,既然沦落风尘,自然会被轻薄。” “可问题是,一夜之后,这几个西域人全都横死了!”红梅压低的声音隐隐在颤抖。 许夫人脊背一阵发冷,猛的翻过身来,脸对着红梅。 月光如水从窗户里照了进来,房间里的一切影影绰绰,两人的眼睛在黑暗里闪着惶恐的光芒。 许夫人强作镇定道:“他们是怎样一个死法?” “脖子全被人一招扭断了,应该是武林高手干的。” 许夫人沉吟了半晌,道:“也许这群西域人出了寻芳楼,又不小心得罪了某个武林高手。” “可是,之后还发生了一些事,似乎全都与燕倚梦有关。” 许夫人沉默不语,等着红梅说下去。 “凡是想轻薄燕姨娘的人第二天都会死于非命。” 许夫人想了一回,淡淡道:“也许是她的爱慕者不想别的男人玷污她,所以痛下杀手。” 这次轮到红梅不语,许夫人等了片刻,问道:“你怎么不说话?” 红梅疑惑道:“若论对燕姨娘的爱慕,谁能越过老爷去!当时为了娶她进门,差点连宗子的身份都不要了,难道是老爷把那些人杀了。”可想了想,不对劲:“我家老爷虽是武将,却只懂得带兵打仗,并没有那么好的功夫。” 电光火石之间,许夫人忽然想到一个人来,也许,那人有那么好的功夫? 第二天早上,香草看看时辰不早,轻手轻脚到了凝烟房里,见她睁着眼睛躺在床上,眼神有些茫然,不知是一夜未眠,还是刚睡醒。 她等了刻片,见凝烟没有起床的意思,只得叫道:“小姐,该起床梳妆给老夫人去请早安。” 凝烟道:“你就跟老夫人说,我头晕的厉害,起不了床,不能去请安。” 她昨晚想了一夜,老夫人看她不顺眼,想逼她自己提出离开,自己怎么做都是错,既然如此,那就不要在她面前出现,那个老不死的就拿捏不到自己的错了。 香草觉得不妥,可想想昨晚小姐在荣禧堂受的屈辱,她就开不了口让她去给老太太请安。 话说回来,小姐心机太重,处处想讨巧,结果常常被打脸,全是自找。 老夫人自不必说,一把年纪了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小姐那点小把戏她又岂能看不穿! 便是谖小姐,生来伶俐多谋,不惹她,她便是一枚没心没肺的开心果,惹毛了她,她最是无情当面将人的伪装撕的粉碎,让人出丑。 小姐爱装柔弱,也只能骗住大公子,他天生烂好人一个。 香草无奈应了一声,去了荣禧堂。 那时老夫人和若谖正在用早膳,老夫人面无表情地听她跪着说明来意,冷笑念佛道:“你家小姐不来是我的造化,每次来必定弄出些故事手段来,我老婆子想多活几年,经不起她费尽心思折腾。” 许夫人前来请安,正好听到老夫人的话,没有做声。 香草羞愧难当,磕头告退。 吃过早饭,若谖去书房命丫头磨砚,候着燕倚梦来教她书法。 许夫人带着红梅进来,她从红梅手里接过用食盒,从里面拿出一碟金黄的枇杷,一碟新煮的菱角,还有一碟糖渍的藕片,道:“这些都是你舅舅一早派人送来的,指明了给你,其他兄弟姐妹皆没有份。” 若谖拿了一个菱角正思量着从哪里下嘴,听到兄弟姐妹四个字,顿觉心塞,放下菱角,默不做声。 许夫人以为她人小咬不动菱角,笑着道:“你先别急着吃这个,待会叫丫头用专门夹菱角的夹子给你剥开。”她把枇杷和糖渍藕片往她面前推了推,慈柔道:“先吃这些。” 若谖拣了一块糖渍藕片,随口道:“枇杷留着燕姨娘吃,她老爱咳嗽。” 许夫人神情微微滞了滞。(未完待续。) 七十六 探病 许夫人慈爱地看着若谖吃糖渍藕片,劝道:“再怎么说,你与凝烟是姐妹,她受了伤卧床养病,你有时间最好去看看她,别叫下人们看笑话,说你姐妹二人不和。” 若谖微蹙着眉,刚想说点什么,门外琥珀禀道:“燕姨娘来了。”便把要说的话咽下。 燕倚梦扶着蝶舞袅袅的走了进来,见许夫人也在,忙福身问好。 许夫人站了起来,笑着对若谖道:“我不影响谖儿练字了。” 又转头对燕倚梦道:“听老夫人说,妹妹只教了谖儿一个上午的字,她的字便大有进益,多谢妹妹了。” 燕倚梦低首谦逊道:“姐姐客气,是谖儿悟性高。” 许夫人道:“若谖儿不好好学,或是有不周到的地方,妹妹只管责罚,就当是自己的孩子。” 燕倚梦谨慎道:“教我肯定会认真教,却不敢将谖小姐看做自己的孩子,身份不配。” 许夫人笑着告辞,出了房门,忍不住回头多看了蝶舞一眼。 蝶舞并不是方府原有的奴才,她是随着燕倚梦一起进的府,她对她并不知根知底。 燕倚梦一直等许夫人离去一会,才问:“谖儿,你方才在跟你娘亲说什么?” 蝶舞见她们有些私事要聊,把琥珀她们都带了出去。 若谖素来把燕倚梦当作知己,亳无顾忌地把许夫人的话原原本本说与她听,并无隐瞒,替自己不平道:“姨娘你说,凝烟何曾把我当妹妹了?若把我当妹妹看,又怎会几次三番对我痛下杀手?她既不把我当妹妹看,我又何必把她当姐姐看!娘亲说怕奴才笑话,那些奴才都不明事理么!况我一个嫡小姐赶着讨好一个想杀死自己的庶姐,只怕奴才真要笑我懦弱了。” 燕倚梦心疼的看着她,伸手拍拍她的小手道:“你的话不无道理,只是爱恨全写在脸上,易被小人防备算计。再者,娘亲的话还是要听,你可以心里不认凝烟是姐姐,但表面上要过的去,一则奴才看你以德报怨必赞你是个有气度的,从而更加鄙视凝烟,二则长辈们看了也舒心,家合万事兴嘛。” 若谖听了她一番话,心里的郁闷一扫而光,笑着道:“姨娘的话谖儿记住了。” 燕倚梦方才笑了,开始教她练习书法。 不知不觉过了两个时辰,又是将要吃饭的时间,燕倚梦摸了摸若谖娇嫩的小脸,道:“难为你这么小一练就练这么长时间的字,下午还要听西席授课么?” 若谖傲娇道:“早就不用西席了,女四书谖儿已经能倒背如流了,我现在都是自己找些书看打发时间。” 燕倚梦越发爱怜的看着她:“看得懂意思吗?” 若谖将背一挺,道:“怎么不懂!” 燕倚梦笑意更浓:“西席遇到你这样的学生可要蹲墙角痛哭流泪了。” 若谖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不解地问:“为什么?” 燕倚梦笑出了声:“本该赚你四年的束脩礼,结果只赚到一年的就要夹着包裹走人了。” 若谖听了也忍不住咯咯直笑。 燕倚梦主仆离去之后,若谖来到宴息处吃午膳,看见有罐龙眼枸杞鸽子汤,便对老夫人说:“谖儿想把这道汤留给烟姐姐。” 老夫人道:“这是上好的子鸽做成,我特意命厨房做了你吃,凝烟每顿大鱼大肉的比起她自己家里已在天堂,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你还用给她吃这个!” 若谖笑道:“这道鸽子汤加了不少药材,太补了,我怕吃了会流鼻血,凝烟姐姐昨儿流了那么多血,吃这个正好,以后再有鸽子,谖儿要红烧的。” 老夫人道:“既如此,随你处置。” 吃罢饭,若谖命琥珀提着那罐鸽子汤跟她一起去清芬阁,青梅在后半真半假的抱怨:“只琥珀一人是小姐的心腹么?总是带着她!” 若谖正色道:“你若不是心腹,我怎放心将满屋的东西交与你保管,既如此,你和琥珀换一换,你贴身服侍我,琥珀保管我各项财物。” 青梅看看屋外的骄阳连连摇头。 若谖和琥珀来到清芬阁时,正好碰见靖墨陪着胡太医从凝烟的房间里出来。 胡太医神色从容道:“小姐的伤昨日便无大碍,今儿应该更好才是,在下刚才把过脉,也确实恢复的很不错,不应该出现那样的症状。” 若谖福身问胡太医好,胡太医忙还礼笑道:“谖小姐多礼了。” 靖墨看了琥珀手里的瓦罐,肃着脸问道:“里面是什么?” 琥珀曲了曲膝答道:“是龙眼枸杞鸽子汤,老夫人特意吩咐厨房做给我们小姐吃的,小姐却想着昨儿烟小姐为赌一口气故意撞墙,流了不少血,便专程把这罐汤送来给烟小姐补身子。” 靖墨两眼才有了笑意,看着若谖赞许道:“难为你这么体贴。” 胡太医捋着长须,道:“谖小姐是个有气度识大体的,没有一般女孩斤斤计较的小心眼。” 靖墨忙谦逊道:“胡太医过奖。” 若谖却是心里一寒,刚才靖墨的表情她全入在眼里,一开始生怕自己来伤害凝烟似的,到后来听说自己是来送补汤的,样子才好些。 凝烟不过演个苦肉计撞个墙,他竟心疼若此,自己被凝烟推进荷花池差点丧了命怎不见他这样! 若谖懒得看他一眼,对着胡太医福身浅笑,走进了房间,还隐隐听到靖墨有些不甘的问:“烟妹妹头晕成那样,……怎会没事?会不会是……胡太医错诊了?” 若谖嘴角微微勾起,一个行医经验颇丰的半百太医会错诊这点小恙? “妹妹,你来了。”凝烟挣扎着从床上坐起。 若谖眼底闪过一丝鄙夷,真是太爱演了!昨天一流血她就及时的给她止了血,哪里至于虚弱到如此地步! 若谖记得自己前世顽皮,两三岁时从楼梯上滚下摔破后脑,因为害怕家人责罚,和小帆躲在外面,直到一个街坊奶奶发现血人一般的她,把她送回家去,老爹那天正好在家,忙带了她去医院处置,医生也只不过缝了针,连药也没开,七天就痊愈了,那七天里还不是照样上幼儿园,照样玩耍!只是失血过多头有些晕罢了,哪里就连床都起不来了? 若谖心里冷笑,你凝烟装别的也就罢了,装病娇,那不是撞枪口吗,姑娘我前世比林黛玉好不了多少,吃的药比吃的饭还多,久病成良医,你那点龌鹾小伎俩怎能瞒过我火眼金睛! 当下含着笑,轻移莲步,走到凝烟的床前,道:“姐姐还是等大哥哥在时再装病娇吧,只有他才买你的帐。”(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 教训 凝烟一怔,马上笑了起来,利索的在床上坐好,挑衅的看着若谖,轻蔑道:“也是!跟你这个小贱人装病娇浪费老娘我的表情!” 她话音刚落,若谖一掌甩在她的脸上,竖起淡淡的新月眉怒喝道:“你胆敢对我无礼一次,我就掌掴你一次!” 凝烟一手捂着脸,难以置信的盯着若谖道:“你竟敢动手!” 若谖挑眉冷笑,神色极为蔑视:“我有什么不敢的!揭了你的皮都不在话下!” 凝烟刚想大呼救命,被若谖一眼看穿,眼神更是不屑:“你叫吧!叫大声些!最好全方府的人都能听到,然后你跟他们哭诉,说我扇了你耳光,看有没有人信!” 凝烟做好的口型僵住了。 若谖人小力气也小,那一巴掌扇在脸上并没有多痛,只是叫人屈辱难当,自己若真的叫唤起来,把靖墨引进来,可脸上哪里看的出伤! 况若谖又是机变能言的,到时倒打一耙,让靖墨认为自己栽赃陷害那就糟了。 现在情形于自己极为不利,若再抓不牢靖墨的心,自己休想咸鱼大翻身! 凝烟怨恨的死盯着若谖,咬牙切齿道:“你小小年纪,竟如此心狠手辣!” 若谖坦然笑道:“承蒙夸奖,跟你比起来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 凝烟气结,一时竟无言反驳。 若谖越发笑的明媚娇艳:“你太高估了自己,暗箭伤人、借刀杀人、栽赃嫁祸这些谁不会!只在于为或者不为!我今儿来是告诫你,不要再想着陷害我或者子辰,”她想了想,道:“应该是方府里所有的人,我就到此罢休!若你执迷不悟,以陷害他人为乐,我定奉陪到底!到时,看谁玩的过谁!” 她从琥珀手里接过瓦罐鸽子汤,笑盈盈道:“今儿先给你一个下马威,长长记性!” 凝烟正在想她要怎样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就见若谖一瓦罐鸽子汤迎面泼在她的脸上,随后把汤罐狠狠往地上一摔,顿时响起令人心惊肉跳的碎裂声。 那汤并不烫,只是一脸一身一床尽是鸽子汤,弄得她狼狈不堪,又是诧异又是惊恐的看着若谖。 门外响起脚步声。 若谖嘴角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冷笑,但转瞬即逝。 她向后连退几步,一副惊恐委屈的模样,耍着哭腔叫道:“烟姐姐,你!” 门外的脚步声顿时加快,靖墨和香草同时出现在了房门口,两人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若谖骇怕的缩在角落里,琥珀直接吓成了木头人。 凝烟又羞又气的坐在床上,流海被淋湿贴在额上,发梢脸上不断有液体滴落,锦被也全脏了,两只沾着汤水的鸽子和一些湿漉漉的药材凌乱地洒在上面,床下是摔碎的瓦片。 靖墨只觉眼前一黑,听到香草叫了一声:“小姐——”从袖子里掏出帕子,就要冲过去给凝烟擦拭。 靖墨喝道:“出去!” 香草一愣,停了下来,无奈地看了凝烟一眼,转身退出了房间,和门外的宝珠瑞玉一起蹲在墙角处偷听。 靖墨几步跨进房来,额上青筋直跳,目光凌厉地扫过若谖和凝烟,声音沉得如一座大山压在人的心上:“这是怎么回事?不要告诉我是你们谁失手弄成这样的!” “大哥哥!”若谖和凝烟同时耍着哭腔叫了起来,两个人皆泪光点点极其委屈极其幽怨地盯着他。 那画面太凄美,让人无法直视呀! 靖墨几乎招架不住,头大的蹙紧剑眉,道:“你们一个一个说与我听。” 他目光落在凝烟脸上:“你先说。” 凝烟心中暗喜,装做不经意的偷瞟了一眼若谖,她悲愤的咬唇低头而立,不免心里得意,小贱人,笼络人心方面你还是输给了我,连你嫡亲的哥哥都偏心于我! 凝烟仰起脸来,哽咽道:“不知何故,谖妹妹进得房来,也不言语,便将满满一瓦罐鸽子汤向我泼来,然后就装出一副委屈相,大抵是想故伎重施,陷害我吧,之前在我家院外她明明是自己摔倒,却偏要赖在我身上!”说罢,滚下泪来,肩膀因哭泣一耸一耸的,我见犹怜。 靖墨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若谖,道:“谖儿,你要怎样解释?” 若谖气愤不已,单薄的胸口起伏不停,死性不改的倔脾气突然就上来了,牙尖嘴利道:“大哥哥的表情不是已经认定了烟姐姐血口喷人的话了吗?何必要谖儿解释!便是谖儿解释了,大哥哥又能信几分!” 靖墨见她如此,反倒灭了气势,神色甚是尴尬,嗫嚅道:“你不说,怎知我不信?” 凝烟一面油泣一面坐观虎斗。 若谖深吸了一口气,隐忍着愤怒,言语犀利道:“大哥哥去年才被选的孝廉,应不是个糊涂人,怎不想想谖儿即使要修理烟姐姐也不必亲自动手,只用借老夫人夫人的手即可,但大哥哥想想,我何曾这样做过! 再者,我也不会选在烟姐姐房里动手,况且大哥哥也在此,万一撞破我又该如何解释!退一万步说,我既打算动手,就应把鸽子汤煮的沸沸的,兜头浇在烟姐姐的头上,她的伤口经此一烫,定要恶化生脓,岂不整她整得更彻底更解恨! 至于故伎重施,不知谁陷害过谁!难道大哥这么快就忘了吗?” 她冷哼一声,冰冷地看着靖墨:“有人善演苦肉计,有人偏要上当!既这么着,谖儿也无话可说,大哥哥要怎么看谖儿请随意,谖儿只当没这个哥哥!”说到此处,不禁落下泪来,冷笑不止道:“别人家的哥哥皆是护着幼妹的,偏我的哥哥却对我百般的敌对!自己也不想想,是谁在大哥哥面前搬弄我的是非,我又何曾在大哥哥面前搬弄过谁的是非!至于烟姐姐说我假摔,大哥哥亲眼所见,自己不会分辩么!” 扭头对琥珀道:“咱们快走,再也别来这里,这里住着大哥哥的心头宝,咱们惹不起躲得起!”说罢,一甩手,满脸愠怒转身欲走,靖墨在后喊都喊不住,伸手去拉她的手,被若谖一掌拍掉,怒目道:“我可不是凝烟姐姐,惯爱与你拉拉扯扯,这算什么?又成什么体统?我好端端冰清玉洁的女孩儿家岂容你们带坏!” 一席话说得靖墨面红耳赤,哑口无言。(未完待续。) 七十八 心伤 谖此时已用帕子擦去眼泪,神色平静自信道:“这倒不会,我在大哥哥心目中就是个刁蛮任性的,我越用好言语说,他越不信我的话,我越是言语冲撞,他倒是能信我的话,何况,在此之前胡太医未尝不说话给大哥哥听,告诉他凝烟那个贱人是在装病娇,他心里一思量,定会认为是凝烟在使苦肉计。” 两人沉默着走了一小段,琥珀吞吞吐吐道:“小姐刚才发狠说不认大公子这个哥哥是气话还是真心话?若是真心话,奴婢斗胆求小姐改了这个念头,大公子是嫡长子,小姐若和他了断了手足情份,等到小姐大了,出阁了,又该倚靠谁?” 若谖正色道:“女儿当自强,我为什么非要仰人鼻息而活!况大哥哥的所做所为你也是亲眼见的,太寒人的心,我又怎么与他维系兄妹情份!” 琥珀大她两岁,又是穷苦出身,人情世故比若谖懂得多些,见她说出不靠他人的话来,心里很不以为然,凭你是多尊贵的嫡女,一旦嫁人,若与夫家相处融洽还好,若是处的不好,娘家人又不出头,在夫家就只能任人拿捏苦捱日子罢了,小姐虽聪慧异常,倒底还是太小了,把事情看的太容易了,等以后有合适的机会,自己还是要劝醒她的。 若谖见她半晌不语,知她担忧自己与靖墨的关系,想起前世看过的一则印度哲理故事,叹口气道:“人与人之间的情义就好比一面墙,最初这面墙是平平整整的,若你用刀在上面刻上一道划痕,便很难抹平,在心上刻的伤痕,就更不易去掉了。 你也是知道我的性子的,不拐弯不抹角,别人投我以木桃,我便报之以琼瑶,但也是个不容易忘记伤痛的人,除非是大哥哥去努力弥补,不然,我跟他的手足情就缘尽于此。” 说到动情处,黯然神伤,心头涌起无尽的失落感,闭了嘴,出神地望着前方。 清芬阁内,靖墨呆立了一会子,转身欲走,凝烟在身后叫道:“大哥哥!” 靖墨回过头来,眼里尽是倦意,连声音都充满了疲惫感,淡淡道:“你好生歇着吧。”说完,往门外走去。 凝烟从床上探出半个身子,紧张地问:“大哥哥信了谖妹妹的话?” 靖墨忽然就来了气,停住脚步,回过头来定定的死盯着凝烟:“不信她难道信你这个爱搬弄是非的长舌妇!” 凝烟惊怵地看着他,嗫嚅道:“大哥哥,我……” 靖墨毫不留情打断她的话,道:“休要叫我大哥哥!家吉才是你的大哥哥!我只是你的一步棋子而已!” 凝烟滚下泪来。 靖墨嫌恶地斜睨着她,冷冷道:“你最擅长的不止会颠倒黑白、栽脏陷害,还极会装柔弱,谖妹妹恰恰相反,她是烈性子,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会在我跟前哭哭啼啼,只会闹一场罢了,而我,偏偏见不得别人楚楚可怜的模样,以至于伤了谖儿与我的手足情!想想谖妹妹那么小,那么单纯,她才是我应该捧在手心的人,而不是你!” 凝烟冷笑:“她单纯?只怕有一天大哥哥被她卖了,还喜滋滋的帮她数钱!” 靖墨不耐烦道:“你别再费尽心思挑拨我与谖妹妹的关系了,你知道刚才胡太医在外面跟我说什么吗?他说你是个城府极深之人,他虽然不知你昨日为什么撞墙,但撞的却是极有心计。 凡是真心求死之人,一定会照着太阳穴或着天灵盖撞,这样才会一撞毙命!而不是像你,撞在额上!说句难听的,再多撞几次也是无碍! 胡太医猜测,你这样做不过是出苦肉计,搏取众人的同情罢了。 就是方才,胡太医给你把过脉,你并无大碍,你却一口咬定自己很不舒服,他说,你是在别有用心装病娇!” 凝烟脸色青白,额上冷汗直冒,两眼发直硬着头皮道:“我……我真的没有骗大哥哥,我的确头晕的很,胡太医一定是收了谖妹妹好处,故意诬陷我!” 靖墨嗤笑:“你这一口乱咬人的功夫着实了得,谖妹妹养在深闺,如何得见胡太医?况且她年方九岁,就是求胡太医诬陷你,胡太医一个半百之人又怎会受一个幼童摆布!你若不服,我可以请遍长安所有的大夫为你把脉,看是不是全长安城的大夫都与你为敌,全要陷害你!” 说罢拂袖而去,独留凝烟一个人懊恼不已,连番两次都明明是若谖陷害与她,却无一人相信! 她往后一仰,颓然倒在肮脏的床上,瞪大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帐顶,将昨日发生的种种细细回想了一遍。 昨日,卫总管怎么会出现在那里?若谖又怎么也会正巧在青砚即将毙命时及时赶到? 莫非……有人在给他们通风报信? 若真的存在这么一个报信之人,这个人一定对自己的行踪了如指掌。 想到这里,她心里一惊,脑子里蹦出个人名——香草! 她被赶出方府之际,周大娘亲自来问服侍她的丫头们,谁愿意跟了她去。 宝珠瑞玉两个丫头并另两个做粗活的小丫头都不愿意,即使在方府做个最底层的丫鬟好歹能吃饱穿暖,去了凝烟父亲家,二老爷又没有进项,就是做一等的丫鬟都不见得能顿顿吃得上饭,更遑论冬天会有暖和的棉袄穿了,谁愿意跟去挨饿受冻! 凝烟当时心灰意冷,感叹世态炎凉,香草却挺身而出,愿意与她甘苦与共,她当时还感动的热泪盈眶,现在想来,只怕她别有用心。 香草素来是个识时务的,怎会做赔本的生意! 凝烟再细细分析,身上已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莫非,香草是若谖安插在她身边的卧底?! 这样一来,许多她想不通的事全都迎刃而解。 那副翡翠手镯很可能是她放到她房间的,并且告诉若谖她送给靖墨自称是自己做的点心其是是假借殷婶之手的人也是她,昨日通风报信害自己陷于危险境地的人更是她! 凝烟心头一凛,只觉危机四伏。(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 心战 若谖冷笑:“好一招舍车保帅!” 许夫人平和道:“说不定此事真与烟儿无关。” 若谖心中一塞,对卫总管道:“既这么着,还要烦请卫大叔把吉堂兄带上来,我想亲自问一问。” 又叮嘱老夫人夫人道:“待会儿谖儿问案,老夫人夫人旁听就好。” 老夫人疼爱的看着她,笑道:“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撬开家吉的嘴来。” 许夫人却不无担心的说:“千万不要动私刑,屈打成招。” 若谖只是笑笑。 卫总管应诺离去。 若谖道:“我也回房,换一套衣服。”说罢告退。 一顿饭功夫,卫总管已将家吉带到,摁跪在地上。 许夫人向门外望了望,道:“谖儿怎么还没来?莫不是换个衣服将此事忘了吧。” 她话音一落,门外传来若谖银铃般悦耳动听的声音:“谖儿就是忘了吃饭也不会忘了此事。” 众人全都向门口看去,只见她穿了一身鲜艳的大红色绉纱长束拖地深衣,里面是白色绫罗留仙裙,云鬓斜梳,上插着一支孔雀开屏赤金钗,雀尾展开如扇,尾羽上缀满蓝绿相间的宝石,袅袅而入,既显得仙气飘飘,又富贵得让人睁不开眼,与反剪着手跪在地上,头发蓬乱,胡子拉茬,獐头鼠目的家吉有着云泥之别。 家吉早就听凝烟多次说起若谖多智谋尽乎于妖,是以听说她要亲自审问自己,内心已是忐忑,及至现在见到她雍荣华贵,气度不凡,气场又弱了几分,连看她的眼神都畏首畏尾。 老夫人见她如此明艳动人,甚是喜欢,与许夫人道:“谖儿这样妆扮比穿襦裙还要好看。” 许夫人但笑不语,眉眼间却有得意之色。 若谖并不看家吉一眼,走到老夫人身边坐下,问翠玉:“我刚出去时,看到有几个婆子抱着这么大的西瓜进来,我想吃。” 老夫人用手指轻点着她秀气的鼻尖道:“这个还用你说,祖母已命人准备去了。” 说话间,几个丫头鱼贯而入,每人手捧着一大碗用银匙挖出的去了籽的西瓜瓤,在众人面前的几上放上一碗。 卫总管看见自己也有一碗,受宠弱惊,出席抱拳道:“多谢老夫人!” 老夫人笑道:“卫总管勿须多礼,昨晚吃饭的时候谖儿还感叹,幸亏卫总管尽忠职守将昨儿的丑事及时扼杀在萌芽状态,不然,闹出点子事来教方府蒙羞。” 卫总管谦逊道:“那些都是在下份内事。”心里却对若缓充满感激。 家吉抬眼可怜兮兮地看着众人用银匙惬意的舀着红艳艳的西爪瓤吃,禁不住咽了咽口水。 虽说从昨天下午被关押,卫总管考虑他毕竟是老夫人的孙子,并没对他用刑或虐待,但也不可能以公子之礼待他,水和食物也只是勉强够,现在酷暑难当,他见别人吃西瓜,自然馋涎欲滴,把之前要怎样应对若谖的问话以及做的心理防线全都抛之脑后了,眼里心里只有西瓜二字,心想能吃上一口解解暑就好了。 老夫人见吃完了西瓜若谖还没有什么动静,不禁奇怪的问:“你不是让我们听案来了么?” 若谖这才将视线投在家吉身上,笑而不语静静盯着他看,盯得他心里发毛,浑身不自在,才漫不经心问道:“大堂兄,陷害子辰的事你和烟姐姐谁是主谋?” 家吉紧绷的心弦顿时松了下来,凝烟那死丫头总把若谖说的神乎其神,现在听她问话也没什么水准,应该是个好应付的。 也是,一个九岁女童再怎么逆天能有多大智谋! 当下轻松应答道:“我是主谋。” 若谖仍是微笑,仿佛他的回答在她意料之中,家吉心里反而没底了,两眼紧张的注视着她。 若谖点点头道:“大堂兄是个看重手足情份的性情中人,也不计较后果,将罪责全都揽下了。”说到这里顿了顿,摇头叹息道:“只是可惜!” 众人都看着她,她却不往下说,双手支着下巴同情地看着家吉。 家吉被她看的一颗心七上八下,向她探着身子不安地问:“可惜什么?” 若谖讥诮道:“可惜烟姐姐对你没有半点手足情份,只是把你当作一颗棋子而已。” 家吉紧绷的身子马上松垮下来,嗤笑道:“休要挑拨我们兄妹关系!” 若谖不屑道:“你们兄妹关系若果真固若金汤,谁又能挑拨得动!烟姐姐若真把你当哥哥看,就不会把自己偷拿的那副翡翠手镯叫你拿去销赃,将危险全转嫁在你头上。” 家吉一愣,他不是没有这样想过,他只不过不愿面对,他在心里找了许多理由为凝烟开脱,却被若谖一句话击得粉碎。 他忽然醒悟过来,抬头心虚大喊:“那对手镯不是烟儿给我的,是我无意中捡到的!” 若谖笑得胸有成竹。 若果真是他捡的,他第一时间就会争辩,不会犹豫这么久,现在再嚷,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若谖并不与家吉争论那对手镯是否是凝烟给他的,轻飘飘的翻过那一页,仿佛表明真相如何众人一清二楚,不屑争论。 家吉心一沉,听见若谖不急不缓道:“谖儿奉劝大堂兄从实都招了吧,等到见了棺材再落泪已是为时太晚。” 家吉惊疑地看着她,心里千转百回,料到她在诈自己,硬着头皮道:“谖妹妹有证据再说吧。” 若谖笑容如夏花般璀璨:“既这么着,大家跟我来。” 众人不解何意,但还是站起来随着她来到她的房间,看见重重帷幔将里间挡住。 众人更是疑惑。 若谖先对众人道:“谖儿恳求各位,在此听到什么看到什么,切不可对外透露一个字。” 众人见她样子极为认真,也都郑重点头。 若谖这才对着帷幔道:“现在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里面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是,谖小姐。” 众人听得明白,那声音分明是香草的! 家吉惊得两眼发直,死死盯着重重厚重的帷幔,恨不能视线穿透,看个究竟。 “设计让我掉进荷花池以及陷害子辰的主谋究竟是谁?” 帷幔内的女子答道:“烟小姐。” “你血口喷人,这些全是我一人所为!”家吉瞪着血红的双眼声撕力竭的喊叫,就要往里屋冲,被卫总管照着他膝盖窝一顶,把他摁在地上,他如被抓上岸的鱼,犹自疯狂挣挫不已,但在卫总管的大手下却如蚂蚁憾树一般,白费力气。(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金镯 帷幔里的女子道:“烟小姐与吉公子密谋的时候被奴婢无意中听到,烟小姐给了吉公子一对五两重的赤金镯子,并且说,如果万一事情败露叫吉公子全都扛下来,为此烟小姐将她的篏了红宝石的双龙戏珠金项圈也送与了吉公子,谖小姐不信大可以到吉公子的房间里去搜,就知道奴婢所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了,若万一在吉公子的房间里搜不到,那些东西定能在赌场里找到。” 若谖回头看着卫总管,卫总管忙道:“在下这就带人去搜。” 老夫人沉着脸道:“我老婆子也要跟着去一看究竟。” 家吉已瘫软在地,卫总管把他提了出去,交给两个护院押着。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芷晴苑,方永庆不在家,只有程氏带着几个丫环婆子接了富贵人家的绣活儿赚点银子贴补家用,见到老夫人夫人颇感意外,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起身迎接,及至见到自己的长子被人像拖一只死狗一样拖进院来,更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直到众人站在她家的花厅里她才反应过来,连安也顾不得请,急问道:“你们昨儿不是说只带家吉去问个话,怎么弄成这样?” 老夫人见她一点礼节也没有,寒着脸将眼皮一翻,懒得理她。 家吉搞成这样,自己的女儿功不可没,许夫人自然不便开口。 若谖是晚辈,长辈在此,轮不到她开口,况她一向不喜程氏的为人,更不屑与她言语。 卫总管只得抱拳解释道:“昨儿人是在下带走的,自然会完璧归赵,吉公子并未受一点私刑,他只是被吓成这样而已。” 程氏心里更加惊疑,还想细致的问一问,卫总管已命人押着家吉来到他的房间,面无表情说了个“搜!”字,立刻有几个正当壮年的护院进了房开始翻箱倒柜起来。 程氏惊惶不已,昨儿不是说是要家吉配合调查子辰被诬陷的事吗?她只当是小孩子家的恩恩怨怨,并未放在心上,便是昨夜家吉一夜未归,她也以为他又去赌博或者流连花街柳巷去了,因此也未在意,怎么现在弄得像抄家一般? 难不成,家吉偷了二房什么贵重物品,被人寻上门来,不禁暗暗叫苦,那对翡翠手镯八成是凝烟拿的,叫家吉去典当,那件事好不容易遮掩过去,这几个孩子又闹出偷窃事件,端的是没一个叫人省心的! 程氏内心正如油煎一般,听到一个护院高声道:“找到了!” 众人都向他看去,只见那个护院手里拿着个红绫小包。 卫总管上前接过那个红绫小包,当着众人的面在长几上打开,里面包着一只赤金富贵花开图案的镯子,和一个双龙戏珠的金项圈。 程氏一见,一颗高悬的心立刻落回肚子里,理直气壮地尖叫道:“这不是烟儿的首饰吗?” 家吉闻言,抬起头来,说不清是恼恨还是无奈看了程氏一眼,复又死期将至般垂下头去。 老夫人冷冷道:“程氏,你可仔细看好了,这些确实是凝烟的东西?” 程氏心想,只要搜出的不是你那边的东西,我有什么好畏惧的! 当下几步走到长几前,拿起金镯子和金项圈装模作样反复查看了一番,回头极为肯定地说:“这确实是烟儿的,我不会认错!”继而疑惑道,“怎么只有一只镯子?” 老夫人冷笑道:“那得问你儿子去!”说罢,往外走去。 众人也随她而去。 程氏云里雾里搞不清状况,正在苦思老夫人话里的意思,见他们离开却将家吉一并带走,顿时慌了神,在后追着喊道:“你们要把家吉怎样?” 卫总管朗声答道:“程姨娘放心好了,在下只要再问他些话,立马放人。” 程氏想问,怎么还要问话,一行人已出了芷晴院,却见一群凶神恶煞般的恶汉与若谖她们错身而过,为首长相狰狞的大汉回头看了一眼若谖她们,忽然发现被几个护院家丁押着的家吉,忙带了手下将她们团团围住。 老夫人见软轿停了下来,很是讶异,在轿里沉声问道:“为什么不走了?”就听见卫总管断喝道:“哪里来的宵小,竟然敢拦永安候老夫人的轿?” 那个长相狰狞的大汉忙抱了抱拳,道:“小的们是升财赌坊的护卫,并不敢拦老夫人的轿,只是这里有个人小的们要带回去交差。” 老夫人掀起帘子,纳闷道:“我们这里怎么会有你们要的人?” 升财赌坊的打手虽长得凶悍,但对老夫人极为恭敬,答道:“是贵府的家吉公子。” 众人都望向家吉,他一头雾水的看着那群打手,问道:“你们找我有何事?” 打手头目从怀里拿出一只赤金富贵花开的镯子,道:“你昨儿付的赌资是假的!” 众人都认出这个镯子与方才从家吉房里搜出的是一对。 家吉大惑不解:“明明是只赤金镯子,怎么偏说是假的?”想了想,嗤笑道:“你们是来讹诈我的吧?你们也不想想这镯子是我妹妹给我的,她的金饰全都是老夫人赏的,哪一件不是成色十足,怎么可能是假货?” 打手头目冷哼一声,不屑与他争辩,两手一用力,将那只镯子折断,露出里面灌的铅来,只外面包了薄薄一层金皮。 家吉目瞪口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大叫道:“你们做假,你们讹我!这个不是我的!是你们仿做的!” 打手的头目盛怒的青筋突兀,厉声吼道:“你再血口喷人试一试!我们既开了赌坊,背后肯定有人撑腰,”他看了一眼老夫人道:“便是将相王候欠我们的钱一样得还,你自己拿个假金镯子诓我们,还倒打一耙,信不信我把你大卸八块!” 卫总管闻言,上前几步,怒目圆睁道:“你敢!” 若谖将轿帘打起,撑着额头做痛苦状道:“这有什么好争的,把凝烟姐姐送给家吉哥的金饰拿出来验一验真假,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打手头目显得很踌躇,锁眉不信任地看着她道:“若是只有我手上的这一只手镯是假的呢?” (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许配 家吉吞吞吐吐道:“是……大夫人您。” 许夫人诧异不已:“我!”颇感意外地笑了一声:“这是怎么说?我何曾欺凌过烟儿!” 老夫人阴沉着脸,道:“倒底是怎么回事,快快道来!” 若谖没料到自己一句无心的话竟牵出这么一段公案来,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 家吉想,反正凝烟对他只有利用欺骗,自己又何必要维护她,于是开口道:“烟妹妹说她身上的疤痕并不是她为救谖妹妹而烫伤的,而是大伯母为了避免谖妹妹被烫到,硬生生的推了烟妹妹一把,让她替谖妹妹挡了一劫,大伯母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迫着她对外宣称她是为了救谖儿而伤,大母伯为了封她的口,赏了她不少贵重的首饰。” 许夫人不易动怒之人这时也气笑了,道:“这才是六月飞霜,叫人无处喊冤去!我赏她那些物件是感谢她救了谖儿,到她嘴里竟成了封口费!” 老夫人冷哼道:“我早就说了凝烟是只白眼狼,媳妇只是不信。” 家吉瞪大眼睛惊问道:“烟妹妹骗我?” 若谖点头道:“不然我怎么说你只是她的一个棋子?”忽而脑子里一道电光火石闪过,冷笑道:“烟姐姐那出苦肉计一箭三雕,果然高明!” 老夫人问:“你想到了什么?” 若谖道:“只是猜想,老祖宗只当听故事听听罢了,没有证据的事,谁也别当真。 烟姐姐舍身救我被烫伤之前,她可是被大哥哥和老夫人怀疑是想杀害我的凶手,她当时急于脱困,所以导演的那出苦肉计,成功的掩盖了自己的罪行,这是其一。 其二,挽回了大哥哥的心,且使我娘亲对她因感激生愧,处处护着她,其三,便是叫大堂兄忧虑她的处境,为她出头。” 许夫人变了脸色道:“若凝烟当日果真是这样的打算,着实令人害怕而敬而远之。” 家吉沉默了良久,爆料道:“感念老夫人夫人和谖妹妹这般仁厚,不去计较我愚蠢犯下的错,我便实说了吧,那副翡翠镯子确实是烟妹妹给我的。” 老夫人气愤道:“亏她有脸喊冤,还以死明志!她可真能演!” 若谖见真相已经水落石出,道:“既然青砚是冤枉的,那就放了他吧。” 老夫人道:“这个自然,但青砚胆敢将靖墨的东西据为己有,是不能再留在府里了。”吩咐卫总管道:“将他逐出府去,除了贴身衣服一概不许带出府去!” 卫总管应了一声,出去了。 若谖看了一眼家吉道:“谖儿看杂书上记载,当日孟姜女在溪边挽袖戏水,不小心被范喜良看见露出的一截雪白的胳膊,因此下嫁于他,现在烟姐姐为了陷害青砚,做出如此不堪之事自毁清白,虽然咱们极力替她隐瞒,俗语道,好事不出门,坏事行千里,恐怕终究是纸包不住火。” 老夫人不以为意道:“是她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怨不得别人。” 许夫人犹豫道:“她这样名声恐连累了谖儿。” 老夫人听了心里一惊。 外界传言,皇上甚喜若谖貌美机敏,举止得体,属意她为太子妃。 若果真有这一日,那些虎视耽耽盯着太子妃之位的许氏家族、王氏家族,还有那封疆大吏肯定会千方百计阻挠,凝烟坏掉的名声则是他们弹劾攻击若谖的利器。 方永华虽在朝廷为官,却并无什么势力,到时哪里抵挡得住,若谖凤栖梧桐恐成泡影。 想到这里,老夫人心塞不已,这个凝烟,昨日一头碰死多好,偏赖活着,害人不浅! 她以手撑额,心烦意乱道:“该怎么办我也不得主意,且等大老爷下了朝再商议。” 若谖一面慢悠悠饮着茶一面随口道:“这并不是怎么难题,我倒有个主意可得破解。” 老夫人探身催促道:“快说!” 若谖将茶杯轻轻放下,道:“既然烟姐姐清白是毁在青砚身上,那么只要将烟姐姐许配与他,不就保住名声了吗?” 老夫人和许夫人均面露喜色道:“这个主意我怎么没有想到!” 家吉心知这是把凝烟往火坑里推,虽心中不忍,却也无计可施,暗暗埋怨凝烟机关算尽终害了自己。 老夫人命翠玉传令,叫卫总管先别忙着把青砚赶出府去,等与凝烟订过亲再离去不迟。 若谖见所有的事情均已尘埃落定,便告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琥珀忙迎了上来,服侍她在榻上躺着,自己跪着给她捶腿。 她扭头看了看门外,只有风吹树影摇曳,笑道:“小姐威武,这次把凝烟那个贱人整得这么彻底,只怕再难翻身了。” 折腾了近一个下午,若谖身心俱疲,一面闭目养神,一面说道:“休要高兴的太早,凝烟岂是善罢干休之人!便是这样顶多让她伤了元气一时复不了原罢了。”因想到什么,忽而睁眼笑道:“幸亏你口技了得,装香草的声音装的如此之像,蒙过了所有人。” 琥珀不好意思道:“我那点本事还要小姐运用得当才能发挥点作用。奴婢有时想,小姐的脑袋与我们是不同的。” 若谖笑问道:“怎样不同?” 琥珀崇拜地看着她道:“竟能想出这许多妙计不说,还能未卜先知。” 若谖一头雾水:“未卜先知?我怎么不知我有这本领。” 琥珀认真道:“小姐若不是未卜先知,怎知凝烟会去找大公子?又怎知青砚会去找凝烟?因此派忘尘暗中留意她俩,昨儿才能将他俩抓个正着! 小姐若不是未卜先知,怎会算定了凝烟是给了家吉好处,家吉才为她卖命,并且叫我去查探,果然发现他房里有凝烟的金饰! 小姐若不是未人先知,又怎知凝烟给家吉的是假金饰?难怪外人都说小姐是天上的智多星下到了凡尘。” 若谖撑头笑得喘不过气来,道:“傻姐姐,那不叫未卜先知,那叫推理,就拿我断定凝烟给家吉的是假首饰来说,凝烟贪婪成性,又吝啬无比,只有她伸手到别人兜里拿钱的理,哪里肯把一毫的银子给别人?何况还是篏了珠宝的赤金首饰,那样还不如杀了她!她性格在那里,大方不起来,故我敢那么推断。” 她看琥珀又摆出一副呆萌模样,知她听不懂,转移话题问:“外边还编排了我些什么话?” 琥珀羞红了脸,低下头小声道:“不是什么好话,小姐还是不知道的好。” 只这一句,吊上若谖的胃口来:“我今儿是非知道不可的!”(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 推理 家吉吞吞吐吐道:“是……大夫人您。” 许夫人诧异不已:“我!”颇感意外地笑了一声:“这是怎么说?我何曾欺凌过烟儿!” 老夫人阴沉着脸,道:“倒底是怎么回事,快快道来!” 若谖没料到自己一句无心的话竟牵出这么一段公案来,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 家吉想,反正凝烟对他也只是利用欺骗,自己实话实说也不算出卖,于是开口道:“烟妹妹说她身上的疤痕并不是她为救谖妹妹而烫伤的,而是大伯母为了避免谖妹妹被烫到,硬生生的推了烟妹妹一把,让她替谖妹妹挡了一劫,大伯母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迫着她对外宣称她是为了救谖儿而伤,大母伯为了封她的口,赏了她不少贵重的首饰。” 许夫人不易动怒之人这时也气笑了,道:“这才是六月飞霜,叫人无处喊冤去!我赏她那些物件是感谢她救了谖儿,到她嘴里竟成了封口费!” 老夫人冷哼道:“我早就说了凝烟是只白眼狼,媳妇只是不信。” 家吉瞪大眼睛惊问道:“烟妹妹骗我?” 若谖点头道:“不然我怎么说你只是她的一个棋子?”忽而脑子里一道电光火石闪过,冷笑道:“烟姐姐那出苦肉计一箭三雕,果然高明!” 老夫人问:“你想到了什么?” 若谖道:“只是猜想,老祖宗只当听故事听听罢了,没有证据的事,谁也别当真。 烟姐姐舍身救我被烫伤之前,她可是被大哥哥和老夫人怀疑是想杀害我的凶手,她当时急于脱困,所以导演的那出苦肉计,成功的掩盖了自己的罪行,这是其一。 其二,挽回了大哥哥的心,且使我娘亲对她因感激生愧,处处护着她,其三,便是叫大堂兄忧虑她的处境,为她出头。” 许夫人变了脸色道:“若凝烟当日果真是这样的打算,着实令人害怕而敬而远之。” 家吉沉默了良久,爆料道:“感念老夫人夫人和谖妹妹这般仁厚,不去计较我愚蠢犯下的错,我便实说了吧,那副翡翠镯子确实是烟妹妹给我的。” 老夫人气愤道:“亏她有脸喊冤,还以死明志!她可真能演!” 若谖见真相已经水落石出,道:“既然青砚是冤枉的,那就放了他吧。” 老夫人道:“这个自然,但青砚胆敢将靖墨的东西据为己有,是不能再留在府里了。”吩咐卫总管道:“将他逐出府去,除了贴身衣服一概不许带出府去!” 卫总管应了一声,出去了。 若谖看了一眼家吉道:“谖儿看杂书上记载,当日孟姜女在溪边挽袖戏水,不小心被范喜良看见露出的一截雪白的胳膊,因此下嫁于他,现在烟姐姐为了陷害青砚,做出如此不堪之事自毁清白,虽然咱们极力替她隐瞒,俗语道,好事不出门,坏事行千里,恐怕终究是纸包不住火。” 老夫人不以为意道:“是她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怨不得别人。” 许夫人犹豫道:“她这样名声恐连累了谖儿。” 老夫人听了心里一惊。 外界传言,皇上甚喜若谖貌美机敏,举止得体,属意她为太子妃。 若果真有这一日,那些虎视耽耽盯着太子妃之位的许氏家族、王氏家族,还有那封疆大吏肯定会千方百计阻挠,凝烟坏掉的名声则是他们弹劾攻击若谖的利器。 方永华虽在朝廷为官,却并无什么势力,到时哪里抵挡得住,若谖凤栖梧桐恐成泡影。 想到这里,老夫人心塞不已,这个凝烟,昨日一头碰死多好,偏赖活着,害人不浅! 她以手撑额,心烦意乱道:“该怎么办我也不得主意,且等大老爷下了朝再商议。” 若谖一面慢悠悠饮着茶一面随口道:“这并不是怎么难题,我倒有个主意可得破解。” 老夫人探身催促道:“快说!” 若谖将茶杯轻轻放下,道:“既然烟姐姐清白是毁在青砚身上,那么只要将烟姐姐许配与他,不就保住名声了吗?” 老夫人和许夫人均面露喜色道:“这个主意我怎么没有想到!” 家吉心知这是把凝烟往火坑里推,虽心中不忍,却也无计可施,暗暗埋怨凝烟机关算尽终害了自己。 老夫人命翠玉传令,叫卫总管先别忙着把青砚赶出府去,等与凝烟订过亲再离去不迟。 若谖见所有的事情均已尘埃落定,便告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琥珀忙迎了上来,服侍她在榻上躺着,自己跪着给她捶腿。 她扭头看了看门外,只有风吹树影摇曳,笑道:“小姐威武,这次把凝烟那个贱人整得这么彻底,只怕再难翻身了。” 折腾了近一个下午,若谖身心俱疲,一面闭目养神,一面说道:“休要高兴的太早,凝烟岂是善罢干休之人!便是这样顶多让她伤了元气一时复不了原罢了。”因想到什么,忽而睁眼笑道:“幸亏你口技了得,装香草的声音装的如此之像,蒙过了所有人。” 琥珀不好意思道:“我那点本事还要小姐运用得当才能发挥点作用。奴婢有时想,小姐的脑袋与我们是不同的。” 若谖笑问道:“怎样不同?” 琥珀崇拜地看着她道:“竟能想出这许多妙计不说,还能未卜先知。” 若谖一头雾水:“未卜先知?我怎么不知我有这本领。” 琥珀认真道:“小姐若不是未卜先知,怎知凝烟会去找大公子?怎知青砚会去找凝烟?因此派忘尘暗中留意她俩,昨儿才能将他俩抓个正着! 小姐若不是未卜先知,怎会算定了凝烟是给了家吉好处,家吉才为她卖命,并且叫我去查探,果然发现他房里有凝烟的金饰! 小姐若不是未卜先知,又怎知凝烟给家吉的是假金饰?难怪外人都说小姐是天上的智多星掉到凡间来了。” 若谖撑头笑得喘不过气来,道:“傻姐姐,那不叫未卜先知,那叫推理,就拿我断定凝烟给家吉的是假首饰来说,凝烟贪婪成性,又吝啬无比,只有她伸手到别人兜里拿钱的理,哪里肯把一毫的银子给别人?何况还是篏了珠宝的赤金首饰,那样还不如杀了她!她性格在那里,大方不起来,故我敢那么推断。” 她看琥珀又摆出一副呆萌模样,知她听不懂,转移话题问:“外边还编排了我些什么话?” 琥珀羞红了脸,低下头小声道:“不是什么好话,小姐还是不知道的好。” 只这一句,吊上若谖的胃口来:“我今儿是非知道不可的!”(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聘礼 琥珀只得说了:“市井流言,小姐是九天仙女,因动了凡心才到了人间,只为寻找情郎。” 若谖一听,笑容凝在了脸上,两眼出神的望着窗外,院子里一丛芭蕉开得正好,红黄争艳,只是太过明媚,以后的日子便是凋零枯萎。 这是在古代,女儿家的命运并不在自己手里,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虽然自己现在才九岁,但光阴匆匆,及笄不过弹指之间,到那时…… 琥珀见若谖久久沉默,以为她在生气,一个女孩儿家,又是候门千金,被人这样评论,虽无恶意终究是亵渎,小姐不悦也在情理之中,因此撅嘴道:“奴婢就说不是好话,小姐偏要听,徒增烦恼而已。” 若谖回过神来,想到一件事,问道:“我叫你拿了银两去谢忘尘,你照做了吗?” 琥珀道:“小姐吩咐的事,奴婢敢不从命!只是忘尘是个有骨气的,不肯收小姐的银子,说与小姐有知遇之恩,又承蒙小姐提拔为大公子的贴身书僮,心里感激不尽,愿为小姐赴汤蹈火。” 若谖听罢,沉思良久道:“这个忘尘竟是个脱俗之人!”心里却想,一般农民出身的孩子不可能视金钱如粪土,越发觉得他身世可疑,可惜自己没个帮手帮着查一查,只得暂且放在一边。 再说翠玉奉了老太太的命令去了清芬阁一趟,告诉凝烟,她偷翡翠镯子以及与家吉合谋想害死若谖嫁祸子辰的事家吉已全招了。 来之前,若谖再三叮嘱不要提到香草,说是怕凝烟报复香草便是她的罪过了,因此翠玉隐去香草揭发凝烟那段不提,传老太太的原话,等她头伤一好,立即出府,不经允许不得跨进方府一步。 凝烟闻言,如五雷轰顶,不解家吉为什么会出卖他!因此也顾不得再装病娇,况且再装下去也无人会上钩了,于是匆匆换了衣服,重新梳了妆,心急火燎地赶到芷晴院去质问家吉。 家吉在自己房里由家祥帮他背部被打烂的地方上棒疮药,见凝烟前来兴师问罪,不仅无一丝愧疚,反而理直气壮道:“我不将妹妹供出,难道等着被活活打死!” 凝烟气得脸发白,指着家吉恨恨道:“如果我完了,你们就休想有好日子过了!” 家吉冷笑揶揄道:“拜你所赐,我们全家被赶出了方府,还真是过上了自立门户的好日子!”想了想又说,“以前你在慧兰苑也算混得风生水起,你又何曾照拂过我们一家人?只顾着自己攀高枝去了,连跟我们多讲一句话都会防碍了你的富贵似的,明明是自己演苦肉计,非要骗我说你身上的烫伤是伯母弄的,利用我为你出头!替你卖命一场,竟拿些假金饰糊弄人,天底下哪有你这样歹毒的妹妹!你除了利用我们,把我们当炮灰,哪有什么好处给我们!” 凝烟见以前说的谎全败露了,心里一凉,暗叫,完蛋了!。 家吉正斥责的痛快,忽然闭了嘴,两眼看着门口,凝烟回头,见程姨娘正站在门口,忧心忡忡地看着他们兄妹,唉声叹气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思拌嘴。”说罢,转身离去。 凝烟和家吉家祥忙跟在后面,一起来到正房,见父亲方永庆和家如家意也在,家里仅有的几个丫鬟婆子不知躲到哪里去了,胡桌上却堆了好几匹的绫罗绸缎,以及一个雕花的木盒子。 家吉立刻两眼发光的走到胡桌前,用手摩娑着那些绫罗绸缎,又将木盒打开,里面全是赤金纯银的首饰,疑惑地问道:“这些都是谁送的?” 凝烟惊喜地猜道:“莫非父亲找到了差事,有人送来了贺礼?”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像,寻常送礼不会送绸缎首饰,正在狐疑,就听家如道:“这些全是你的聘礼。” 家吉一听,心里明白,默不作声走到家意身边坐下。 凝烟脸色顿时变成雪白,又惊疑了看一遍胡桌上的东西。 这些若果真是聘礼,那要娶她的那户人家不过是户只能解决温饱的普通人家,自己虽被方府逐了出来,但毕竟貌美如花,且识文断字,又绣得一手好女红,再怎么父母也不会把她这么便宜的许配了人家,至少也要找个候门嫁过去做美妾! 她询问的看着程氏。 程氏灰白着脸点点头。 若谖如被人当头棒喝一般愣在原地,良久,才反应过来,难以置信的逼问程氏:“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连你们也要陷害我吗?” 一直一言不发的方永庆忽然拍案怒喝道:“你自己做了不要脸的事,还要怨别人吗?” 若谖怔住,心里猜到了几分,喃喃道:“我做了什么不要脸的事了?” 程氏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心痛如刀绞,扶着她坐下,含泪告诉她道:“你的那些事老夫人已派人全与我们讲明了,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拿自己的名节去陷害青砚,现在偷鸡不成倒蚀把米,把自己赔进去了,老夫人说,要想保住你的清白,只能嫁给青砚,过几日挑个良辰吉日,先给你和青砚把亲事订下来,等到及笄就嫁过去。” 凝烟惊得跳起,愤懑道:“叫我嫁给一个奴才!女儿誓死不从!” 方永庆揉着太阳穴,怒吼道:“这事由不得你,不从也得从!谁叫你做事太不择手段,到头来苦果还得自己一口吞下!” 凝烟含泪悲愤道:“谁都可以指责我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不顾廉耻,唯独父亲不可以!是谁使我们一家人寄人篱下过着仰人鼻息主不主奴不奴的日子!是父亲你!别人的父亲都有责任心挑起一个家庭的重任,只有我的父亲游手好闲混吃等死!害得四位哥哥跟你有样学样,全都好吃懒做!你若像若谖的父亲那样能让我过上富贵的好日子,我至于每天挖空心思想着害人吗!” 她正说的激昂,方永庆“啪”的甩了她一耳光,气恨道:“俗语说,狗不嫌家贫,儿不嫌母丑,你这逆女竟敢嫌你父亲无能!” 凝烟几时受过这样的委屈,父亲的话她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捂着被扇肿的脸,嚎啕大哭转身跑了出去。 程氏见状,追了出去,凝烟跑进自己的房间,一头扑在床上,放声大哭。(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程氏叹口气,走到床边坐下,抚着凝烟的背柔声道:“你刚才的话实在是伤你父亲的心,你可知你父亲为了你以后能嫁个好人家到处求人给他弄个一官半职好将我扶正,你就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小姐了,到时再给你说门好亲事——只可惜,你犯的错使你父亲的心血都付之东流,他心已经够痛了,你还要伤他!” 凝烟听程氏这么说,这才收了眼泪,坐了起来,愧疚地低下头来,道:“这些……女儿并不知道。”可一想到将要和一个奴才订亲,又忍不住扑到程氏怀里痛哭起来:“娘,这门亲事女儿不愿意。” 程氏切齿道:“我跟你父亲也不愿意!那个老不死的想把你往火坑里推,我们绝不会如了她的意!” 凝烟一听,从程氏怀里坐起,惊喜地问:“娘亲和父亲想到了好主意?” 程氏摇摇头道:“暂时还没有,”她见凝烟失望地垂下头去,安慰道:“过几日,你只是和青砚订亲,一年之后你才及笄,我就不信一年之内我跟你父亲还想不出个办法来!” 凝烟无奈点点头。 程氏看着凝烟欲言又止,凝烟只当她还要安慰自己,心想,世上最不值钱的便是语言,什么用处也没有,因此并未在意,走到梳妆台前想要重新梳妆。 她眼睛往梳妆台上一扫,首饰盒竟然不见了,登时动了怒,大喊道:“香草!” 香草忙跑了进来,问道:“小姐,叫奴婢有何事!” 凝烟胸口起伏不平,寒着脸冷声问道:“我的首饰盒呢?” 香草有些惧意答道:“奴婢不知。” 凝烟腾的站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扇了她一耳光,一脸凶相道:“这整个屋子都归你看管,你敢说不知道?” 香草被打蒙了,一手捂着被打的半边脸,不敢相信的瞪着凝烟。 程氏忙从床上跳下,拉住凝烟道:“实在不关香草的事。” 又回头对香草道:“还不快出去!” 香草方才一手捂住嘴哭着跑了出去。 凝烟犹不解恨,在后踮着脚伸着脖子对着她的背影骂骂咧咧:“贱婢!你还有脸哭!” 程氏唉声叹气道:“你且收敛一点子吧,别惹得人人恨你!” 凝烟听她话里藏话,警惕道:“母亲什么意思?” 程氏甚是无奈道:“你用假首饰欺骗你大哥,他心里已恨了你,再把贴身的丫鬟的心也弄冷了,以后谁还会尽心服侍你?”顿了顿,目光躲闪道:“你的首饰全被老夫人收走了。” 程氏的声音并不大,凝烟听在耳里却不喾于晴天霹雳,呆了半晌才问:“老夫人为什么要收走我的首饰?是因为我做的那些错事吗?” 程氏神色慌乱,道:“其中原因也难尽述,东西没了就没了,待你父亲做了官,我们立刻为你添置。” 凝烟讥诮道:“等父亲为官?谁知是哪一朝代的事!我那些头面首饰全是赤金的,就是靠了这些饰品也能保我一世衣食无忧,现在这些全没了,我这一生该如何渡过?”她越说越难过,滚下泪来。 程氏无法,只得好言相劝了一回,满腹心事的离开。 走到门外穿廊,看见香草和拾叶拾花她们在窃窃说着什么,没好气的提高声音道:“香草,你不好生服侍小姐,在这里嚼什么舌根,难怪你家小姐看你不顺眼!” 香草面有惧色,忙诚惶诚恐的跑了进来,见凝烟坐在床边哭成了个泪人儿,心里更是七上八下。 踌躇了好一会子,走出房门打了一盆水来,走到凝烟跟前,小心翼翼道:“小姐,洗把脸吧。” 凝烟勉强止了哭,将手伸进铜盆里,指尖才一碰到水,勃然大怒,一脚踹在香草的腹部,将她踹倒在地,铜盆倒扣在她身上,衣服全都湿了,她惊恐地看着面目狰狞的凝烟。 凝烟冲她咆哮道:“连你这个贱婢都敢欺侮我吗?竟然敢端冷水给我洗脸!” 香草张了张嘴,想解释,今非昔比,为了节省费用,家里的奴才们能卖的都卖了,只留下她和拾花拾叶。 拾花拾叶既要做洒扫的粗活,还要做一家大小主仆的一日三餐,更要兼顾侍候程氏,忙的几欲飞起,哪有时间保证厨房里总有热水? 况现在是夏季,用冷水洗脸也无防,小姐实在太能作了…… 但最后,她终究一个字也没说,小姐是从不听人解释的,越解释她就越恼怒。 只得自己爬起,将地上的水收拾干净,又亲自去厨房烧了热水,重新端了洗脸水进来。 凝烟这才满意的洗了脸,神色也好了许多,不似先前戾气深重。 到了将近吃晚饭的时间,凝烟重新梳妆,看着空空如也的首饰盒,脸色又暗沉起来。 香草提心吊胆地插了两朵绢花在她头上,思忖了半天,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凝烟在镜子里把她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柔声道:“刚才……踢痛了你没有?” 香草见她问,强笑道:“小姐能有多大的力气,踢得痛奴婢?不碍事的。” 凝烟如释重负般叹了口气道:“这就好,才踢完你我就懊悔不已,原谅我当时又怒又伤心,实在太冲动了。”说罢,看着菱花镜里的香草。 香草笑笑没说话,凝烟眼里闪过一丝恼意。 打扮停当,凝烟来到了正屋宴息处,看见父母和几个哥哥已经围着胡桌坐下。 程氏见了她,格外亲热,拍拍自己身边的席子,道:“乖女儿,坐娘身边来。” 凝烟有点奇怪,娘亲虽然最疼的是自己,但并不是个热情的人,她这样有点反常…… 她挨着程氏坐下。 拾叶、拾花端着饭菜进来。 凝烟懒得去看是些什么菜肴,鼻子却闻到鸡汤的香味,不禁疑惑,自从一家大小被赶出永安候府,自家就一直粗茶淡饭,母亲今日怎肯舍得做鸡汤?而且还是乌骨鸡! 家吉四兄弟几日没沾荤腥,一见有鸡汤,登时眼睛都亮了起来,几双筷子齐刷刷直奔鸡汤而去。 程氏用筷子把吉祥如意的筷子打飞,道:“这是特意做给你们妹妹吃的,谁都休想喝一口!” 四兄弟一听,全都悻悻然。(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 探问 家吉不满讥讽道:“坏事做绝的人竟然会有此殊宠,天理何存!”说罢,连饭也不吃,气愤地放下筷子离去。 凝烟知他还在为自己给他假首饰生气,心里不屑腹诽,只出那么一点力就想要真首饰,心也太贪了! 晚饭刚吃完,许夫人忽然大驾光临,一家大小全都静默看着她,不知她所为何来。 许夫人仍一如继往笑的温婉,柔柔看着凝烟道:“烟儿,伯母想到你房里说说话。” 两人在众人各种猜测的目光里离开。 进了房,坐下,许夫人对红梅道:“拿来。” 红梅把抱在手里的一个雕花木盒放在几上,许夫人当着凝烟的打开,竟是满满一盒赤金首饰!又打开几个包袱,里里是几身簇新的罗裳。 凝烟顿时像饿狗看见肉骨头,两眼冒光,惊喜溢于表面,只听许夫人怜悯道:“一个女孩儿家没几件首饰、没几身漂亮衣服怎么行?何况过几天是你订婚的大喜日子,更不能寒酸,这些虽没有老夫人的好,将就穿戴吧。” “伯母——”凝烟见许夫人不计前嫌来看她,还送她这么多首饰衣裳,立刻抓住机会,撒娇装可怜,一头扑到许夫人的怀里恸哭起来,“烟儿愿一生为奴为婢侍候您,求伯母不要把烟儿嫁给一个奴才!那样还不如叫烟儿去死!” 许夫人轻抚着她的秀发劝解道:“你自己做的傻事我帮不了,别说你谖妹妹对你不好,幸亏她鬼精灵,想出这么个好主意保住你清白,休要提死呀活的话,你做下那等丑事,按惯例是要沉塘的,真到那一步你敢说你不怕死?何况即便死了,也是个臭名声,只怕做鬼都会被人戳断指梁骨,还不如听从谖儿的安排等及笄之后嫁给青砚,丑事也就不丑了,只是以后日子苦些罢了。” 凝烟直到此时方才得知自己落到如此田地全是若谖背后手脚,在心里更是对她恨之入骨。 许夫人扶正凝烟,拿出帕子替她擦去眼泪,惋惜道:“好一个美人胚子,竟要下嫁一个奴才,怨不得你会哭。” 只一句,更是挑起凝烟心头的委屈和对若谖的深仇大恨。 许夫人见她止了哭,想必情绪稳定下来,遂站起来要走:“烟儿好好休息,别再胡思乱想了,只要伯母得空了就来看你。” 凝烟慌忙起身,从后面喊住她道:“是不是因为烟儿那些错事惹老夫人恼恨,所以老夫人才把我的首饰全收走了?” 许夫人已走到门口,闻言停住脚步,侧着脸,沉吟良久,道:“老夫人向来不是小气的人,怎会跟个孩子计较?又岂会为那些过错收了赏给你的珠宝首饰?” 凝烟聪慧,忙擦了眼泪追问道:“那又是为何?” 许夫人笑笑,道:“我还有些事,先走了。” 凝烟知她不肯说,也不强问,抱歉道:“伯母特特的跑来送了这许多金饰给烟儿,却连口茶水也没喝就要走,叫烟儿如何安心?” 许夫人转身淡淡一笑,道:“你并非心善之人,我这么做只是想要你放过谖儿罢了,一则她是我的女儿,我不忍她被人无端陷害,二则——”她意味深长上下打量了一遍凝烟:“你也斗不过她。”话毕,留下凝烟杵在原地,款款而去。 凝烟站了会子,转身来到梳妆台前,看着满满一盒金饰,虽不及自己原有的百分之一多,但有总胜于无,心塞的症状减了不少。 她一件件拿起来看,嘴角擒着一个冷酷的笑:“就这点东西想要我罢手?许夫人,你梦没睡醒吧!我斗不过你那宝贝女儿?”她冷笑了几声,眼里冒出凶戾的光,“就凭她今日推老娘入火坑,老娘也要拚此一生斗死她!” 又想起许夫人临走的话,明明意指自己的珠宝被没收另有原因,而香草似乎是知情的,她却不肯说。 恰香草奉了茶进来,见凝烟脸色难看,陪着笑解释道:“不是奴婢做事迟滞,等夫人走了才知进茶,实在是红梅姐姐守在门口不让进,大概是夫人有机密事要跟小姐说,怕奴婢们打扰吧”说着,将茶递与凝烟。 凝烟接过茶来,防备的上下打量了香草一眼,问:“姐姐,你可还对我忠心?” 香草一愣,小姐怎么突然这么问,忙讪笑着道:“小姐这话说的,自奴婢服侍小姐那日起,就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又怎么会不忠心于小姐?” 凝烟假笑道:“这就好,”她抬起双眸,犀利地盯着琥珀,声音里含着几许冷酷:“我且问你,老夫人为何收走我的首饰?——你若说实话呢,我就相信你对我是忠心耿耿的,否则——”她拉长声音似笑非笑道:“人心隔肚皮,谁知道谁心里想什么?” 香草心一寒,自己对小姐这般掏心掏肺,竟惹小姐猜疑,怪道宝珠瑞珠都说小姐为人虚假,除了她自己她谁也不信! 当下说道:“不是奴婢不说,说出来只怕又是一场闹腾。” 凝烟道:“闹腾不闹腾是我的事,你尽管讲。” 香草只得把曾氏怀疑老夫人给凝烟假首饰若老夫人动怒的一段和盘说了出来,凝烟咬唇不语。 送走许夫人,程氏立刻赶到凝烟的闺房想问问凝烟夫人此番前来所为何事,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了?还是有什么别的好处给凝烟?应该是后者,阖府上下谁不知夫人最是怜贫惜老的,她又怎忍心看着凝烟如此落魄! 家吉也尾随其后,想跟去看有没有什么捞头,几天没进赌场又没嫖,浑身难受的紧! 凝烟主仆二人见她母子两进来,立刻噤了声。 香草看了家吉一眼,脸一红,低下头来,道:“奴婢去准备茶水。”说罢,匆匆出门。 经过门口的时候,家吉偷偷拧了她屁股一把,香草羞不可当,夺门而逃,只希望刚才那一幕没被人看到。 程氏背对着门,自然不曾注意,凝烟正对着门,一切尽收眼底,她内心诧异,却只当没看见。 程氏视线一扫,看见梳妆台上整整一盒金首饰,高兴地疾步了过来,两眼放光地摩娑着那些金饰,惊喜地问道:“这些是许夫人给的?”(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章 争吵 凝烟见不得她见钱眼开的模样,觉得丑陋无比,却不知她刚看到这些金饰时也是这副表情。 有句话说的好,有其母必有其女 她嫌恶地皱着眉,淡淡地:“嗯。”了一声。 程氏整个人沉浸在巨大的喜悦里,丝毫未曾留意凝烟对她这个亲娘的鄙夷,感慨道:“许夫人待你终是不薄的!” 凝烟在心里冷嗤,许夫人最爱装大善之人,对谁不是这般,有什么好感激涕零的! 家吉听说有金饰,马上如饿狗抢屎一样扑了过来,抓了两把手饰在手,喜笑颜开道:“妹妹既发了财,就应分哥哥一些!” 凝烟视财如命,见状忙急红了眼奔过来抢夺回去,伶牙俐齿斥责道:“你和娘亲害我首饰被老夫人收走,你们不说就当我不知道了么?现在还来抢这些!太卑鄙无耻了!” 家吉被她说到痛处,恼羞成怒,甩了她一个耳光,恶狠狠道:“要论卑鄙无耻谁能强过你去!大夫人对你也算是恩重如山,你竟也可以像疯狗一样对她乱咬一通!我是你亲大哥,你照样能六亲不认算计我!” 家吉是成年男子,长的又高壮膘悍,他那一掌凝烟哪里经得起,趔趄着重重摔在地上,半边脸刹时肿的老高,嘴角溢出血来。 程氏看着心疼,急扶起凝烟,先喝住家吉:“你少说两句!”又心虚地对凝烟道:“你的首饰被老夫人收走,实与我和你大哥无关。你又不是不知那个老不死的,谁能光耀她方家的门楣,她就对谁和颜悦色,你现名声不好,将来只能嫁奴才,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她怎肯再把那些首饰留与你?自然找个借口拿回去了。”心里却暗暗纳闷,她一再告诫全家上下,凝烟首饰被老夫人收回的原因切不可传到凝烟耳朵里,她又是如何得知的? 凝烟猛地甩脱程氏,手指着她的鼻子,凛冽地看着她道:“你少在我面前花言巧语,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香草什么都告诉我了!”说到这里,冷哼一声,斜睨着程氏道:“我就说你怎么那么好心,特意煲了乌鸡汤给我喝,原来心中有鬼!” 程氏被她说的火起,冷笑连连道:“我对你没有好心?我可曾把你当炮灰过没有!你却是六岁的时候把你亲娘当炮灰过!便是今日这事,如果你之前不拿假金饰骗你大哥,我和你哥又怎会阴差阳错让老夫人动怒收走你的金饰?你永远只会恨别人,以为别人在算计你,你却从不检讨你心有多歹毒,连亲人都算计!活该被你的贴身丫鬟出卖!” 凝烟正欲反唇相讥,听到最后一句,一愣,抓住程氏的胳膊急问:“你说什么,谁出卖我?” 家吉嘲笑地凉凉地看着她,轻飘飘道:“你的贴身丫鬟香草咯!” 凝烟一听,身子冷了半截,她之前的猜测原来都是真的! 门外“咣当”一声,好像茶杯茶盘掉地的声音。 凝烟厉声喝道:“谁在外面?” 众人都向门口望去,香草低着头一点一点出现在门口,她裙摆鞋面全是水渍。 凝烟一看是她,登时如发疯的母狗一样扑了上去,拔下头上的银簪,对着她一顿狂戳,边戳边破口大骂:“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贱婢,不得好死的贱人,竟敢出卖老娘!老娘这就把你卖了做粉头,让你卖个够!” 香草边哭边躲,申辩道:“小姐,奴婢真没出卖过你!奴婢若出卖小姐,后代男的世代为偷,女的世代为娼!” 凝烟自小娇生惯养,此时已打累了,又听香草发这样的毒誓,暗忖,也许中间真有误会也说不定,便停了手,表面看来好像她给了香草一个天大的面子似的。 她恶狠狠盯着她,气喘吁吁冷冷道:“那为什么娘亲和大哥都说是你出卖我?” 凝烟故意抬出程氏和家吉,让香草和她们母子俩对撕,她在一旁既可以看戏,又可以让他们撕出真相。 什么父母亲人、闺中密友,谁动了我的利益谁就该死! 香草闻言,如六月飞雪,紫涨着脸扑通一声跪在程氏和家吉面前,哭道:“夫人!大公子!你们可不能这么冤枉奴婢呀!” 香草出卖凝烟的事程氏是听家吉说的,真假她不敢肯定,因此没有吱声,只拿眼看着家吉。 家吉歪起一边嘴角,色迷迷地俯视着香草,一面用脚蹭着香草的胸脯,一面道:“躲在谖儿房间里帷幔后供出我和烟儿的那个女子不是你又是谁?你这个小表砸,以为不露脸我就认不出你的声音了?”说到这里,他忽然淫笑起来,回味无穷道:“你在我耳边喘成那样,你说,我能听错你的声音?” 香草双手交叉护住胸口,羞愤交加断然道:“那个人真的不是奴婢!” 家吉脱口道:“你说不是你,那你那个时候在哪里,可有人证?” 香草见问,一时窘住,说不出话来,只瞪着眼睛看着众人。 凝烟故意摆出一副宽宏大量的模样,温和道:“只要你回答出我大哥的话,我就相信你。” 香草内心挣扎了片刻,才道:“奴婢有人证,但是奴婢不能说。” 凝烟一言不发,冰冷地移开目光,连看她一眼都觉得浪费。 家吉讥讽道:“有什么不能说的?难道你那个时候在偷情?” 香草百口莫辩,将牙一咬,道:“奴婢只能说奴婢真的没出卖小姐,若你们不信,奴婢以死证清白!” 凝烟冷冷地看着她,心想,老娘玩烂的招术你拿来玩,想骗住谁呢? 香草缓了一缓,见众人都无阻拦之意,心中冰寒一片,将眼一闭,狠命向墙撞去,忽听一个声音疾呼:“不要!”一只胳膊已被人拽住,狠命往后一拉,身不由己的倒在一个人的怀里。 她抬眸一看,正如她心中所猜,是家祥,—时间又是庆幸又是激动又是感动又是委屈,百般滋味涌上心头,千忍万忍,才将几欲喷薄而出的泪水逼了回去,又是羞又是甜蜜的推开他,低着头站在一边。 凝烟看在眼里很是疑惑,这个香草跟家吉、家祥在搞什么鬼?(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 商议 家祥扫了众人一眼道:“我就是人证,可以证明香草跟陷害烟儿一事无关。” 众人都颇感意外的看着他。 凝烟挑眉难以置信道:“莫非……你当时跟香草在一起?” 众人目光齐刷刷盯着香草,她神色极不自然地低下了头,避免与任何人视线相交。 家祥郑重其事的点点头。 众人讶然。 家吉想了一回,嚷嚷道:“不可能!我听到的明明就是香草的声音!难不成这世上有两个香草?”他不怀好意嘿嘿笑道,“你是想英雄救美护着你的小情人儿吧” 程氏、凝烟皆怀疑地看着家祥。 家祥道:“世上没有两个香草,却有人善于模仿。” 凝烟将下巴一抬:“我却不信,声音可以模仿,但不可能对我的情况了如指掌。” 家祥笑道:“你们可别忘了,若谖那小贱人鬼精灵,善推断。” 凝烟将信将疑。 家吉嘻笑道:“这么说来,二弟那天的确和香草在一起。” 程氏闻言心塞不已,自己的四个儿子,唯家祥出息的有个人样,长的也算相貌堂堂,今天春天刚举了孝廉,前途大好,眼看就要结果,却要被个卑贱的丫头摘了。 她上下打量着香草,虽有几分姿色,却算不得出众,就连做美妾都不具资格,心里暗叹,这丫头真是有心计,不输当年的自己! 只可惜自己是不容她染指自己未来光明的儿子的! 当下脸一沉,喝斥香草道:“你是服侍小姐的丫鬟,怎么跟公子搅在一块了,礼仪廉耻你还要也不要?” 家吉也无耻浪笑道:“没想到呀没想到,咱们兄弟两都跟这个****有一腿。” 香草闻言,羞辱难当。 家祥见状,挺身而出,将她挡在身后,对家吉怒吼道:“你说话尊重些!” 家吉痞笑道:“哟!居然为一只我玩剩的破鞋跟你大哥反目,你可真有骨气!” “你——”家祥气得说不出话来,冲上来就要揍家吉。 凝烟母女两眼看她兄弟二人要打了起来,急忙横在两人中间,一人一个,使出吃奶的力气把他兄弟二人推开。 程氏见香草还杵在屋里,顿时火冒三丈,随手拿起一个砚台,不分轻重向她扔了过去,正中左额,顿时血流如注,嘴里还犹不解气痛骂道:“骚狐狸,还不快滚!” 香草一手捂住流血的部位,哭着跑了出去。 家祥也转身往屋外走。 程氏在后气得跳脚,大骂:“你这个不孝子,今儿敢为了那个贱婢走出这间屋子半步,以后都别认我这个娘了!” 家祥充耳不闻,继续往外走。 程氏如泄气的皮球,一只手扶住胸口喊疼,凝烟忙把她扶在床上坐下。 家祥走到门口,向外张望了一番,缩回身子,把门关上。 屋里的人全都瞪圆了眼睛费解的看着他,程氏连喊疼也忘了。 家祥转身,问道:“干嘛全都用见鬼的眼神看着我?” 程氏疑惑道:“你关门干嘛?” 家祥冷笑道:“我有机密话跟你们说,当然要防人偷听。” 程氏问:“什么机密话?” 家祥示意众人坐下,方才道:“以后你们都要对香草好一点。” 程氏撇嘴讥讽:“果然是有了美色忘了娘,只是那贱婢腿短平胸也没什么姿色。” 家吉瞪大眼睛,粗声大气道:“你对那个****动了真情?” 凝烟始终不言只字,冷眼旁观,二哥城府一向很深,她是不会相信他会对香草动情的,但他此举,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家祥听了家吉的话,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笑了好一阵子才停了下来,反问家吉:“我会喜欢那个白痴贱货?她是能帮我升官还是能帮我发财?我如果要娶妻,必须娶个对我有帮助的,没帮助的顶多是我胯下的玩物,这都抬举她了!” 家吉一听,喜笑颜开,猥琐地拍了一下家祥的肩:“这么说,你大哥要是想再玩玩她,你不会介意咯?” 家吉厌恶地甩开他的手道:“我会装做介意。” 程氏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凝烟阴狠地笑道:“当然是为了套牢香草为他卖命,成为他往上爬的踮脚石。” 家祥看着凝烟纠正道:“不,是为你卖命!” 凝烟嗤笑道:“为我?”一脸根本不信的神情。 家祥却万分肯定道:“对,为你。香草在方府丫鬟里人缘不错,能探听到不少内幕,我就是看上她这一点才套牢她的,而且,妹妹身边也急需一个忠心耿耿之人。” 家吉不屑的看了凝烟一眼,道:“她都要嫁奴才了,一生也就那样了,你帮她再多也没有用。” 家祥鄙夷地看了家吉一眼,争辩道:“谁说没有用?就凭妹妹花容月貌,心机沉沉,就应嫁大富大贵的人家,只有她嫁的好了,我们全家才能翻身。” 凝烟玩味地笑着:“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对你将来的仕途大有帮助,你可以踩着我的肩膀上了。” 家祥皮笑肉不笑道:“你我兄妹,别说的那么难听,是互助!” 凝烟把目光移开,神色颇为不屑,仿佛家祥的话高攀了她似的。 家祥眼里闪过一丝恼怒。 程氏发愁道:“说的轻巧,你妹妹过几天就要与青砚订亲,短短几日,上哪里找个富贵公子娶你妹妹,再说婚姻讲究的是门当户对,咱们这般寒门,谁看的上?” 家祥不以为然道:“婚姻也讲究男财女貌,虽匆忙之间找不到富贵公子娶妹妹,但是这一年之内都要留心,只要妹妹成功钓到凯子,老夫人自然会逼着青砚解除婚约,老夫人的为人你们还不知,虚荣心极重,妹妹嫁的好她脸上有光,你以为她很想妹妹嫁奴才,非也,她只是怕她的坏名声波及到若谖,所以将妹妹嫁与青砚遮掩,但如果有有权有势又有钱的公子娶妹妹,那个老不死的只怕狗颠儿似的赶着答应,睡着了都要笑醒!” 家吉泼冷水道:“虽然说的好听,不过画饼充饥,现咱们家这样的情况,方府又轻易不让咱们进,妹妹上哪里去钓凯子?上大街上?只怕被人当作烟花女子占了便宜。” 家祥信心十足道:“机会都是人创造出来的,妹妹不是跟许夸关系甚好吗,找机会多和她走动,一定会有鱼上钩。”(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 窝里咬 家祥说完站了起来,舒展了一下身子道:“我去安抚一下那个贱人,好叫她死心塌地为我们一家卖命。” 家吉没弄到金饰,也悻悻站了起来,犹不甘心话里带刺道:“我也走,再多坐一会子恐遭人算计了去。”说罢,与家祥一前一后离去。 程氏素来知道自己的女儿只认钱不认人,自己害她的首饰被老夫人收回,只怕她在心里恨死自己,因此也不敢与她独处,欲待要走,却见凝烟仍是闷闷的,以为她因为家吉刚才的话而不悦,拍拍她的手安慰道:“家吉那里我去说他,你以后不要再耍他就行了。” 凝烟回过神来,木然地点了点头。 程氏离去后,凝烟忽然想听听她究竟会怎样跟家吉说,便悄悄来到家吉的窗下,听见家吉气冲冲的声音:“她连自己的亲哥哥也欺骗利用,哪有半分手足情分!” 程氏劝道:“即便这样,你也不可把对烟儿的不满全摆在脸上,你没听家祥刚才说吗,现如今,咱们家想要翻身希望全系在凝烟一人身上,自然要好言好语好茶饭的供着,不然以后她有了好处会赏咱们一些?” 家吉冷哼:“别做白日梦了!金龟婿那么好钓,烟花柳巷里就不会有那么多美人儿了!” 家祥狠戾道:“再不然,我们可以把凝烟卖给将相王候或者塞外贵族为妾,换上一大笔金子,也能一辈子富贵安逸。” 凝烟心里一凉,默默转身离去,不防脚下踢到一只空花盆。 那花盆滴溜溜滚下台阶,哗啦摔的粉碎,早惊动了屋内母子三人,齐齐冲了出来。 凝烟随机应变,把姿势调整到好像刚朝这里走来的样子,自嘲道:“走路忘了带眼睛,踢碎了一只花盆。” 程氏母子相视狐疑。 程氏笑问道:“你怎么来了?” 凝烟也笑答道:“来看看大哥。” 家吉将眼一翻,没好气讥讽道:“我有什么好看的?” 凝烟神色微微一滞,诚恳道:“欺骗大哥是我的不是。” 家吉撇撇嘴,毫不留情道:“好听的话谁不会说?若真有心认错,就应该拿几件伯母给的金首饰来给我。” 凝烟的脸色瞬息间有狠戾一闪而过。 程氏替她解围道:“快别再提金首饰的话了,你得了去又能干什么好事?还不是去赌!要么去烟花之地,这样反而害了你!不如不给的好!” 家祥一面附合,一面暗自打量凝烟。 家吉气的将头一撇。 凝烟柔弱苦笑了一下,便告辞离去。 程氏目送着凝烟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处,不无担忧地看着她两个儿子道:“我们刚才的谈话不知她有没有听到。” 家吉不耐烦道:“听到就听到,她又不能吃了你我,有什么好怕的!” 程氏白了他一眼:“你懂什么?你妹妹最是有心计了,她若听去,难保以后不给些苦头我们吃!” 家吉将眼一瞪,脖子上青筋扯起:“她若再敢把我当炮灰,我定不会放过她!” 家祥盯着走廊拐角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故意扬声道:“大哥,自家兄妹何必计较!” 凝烟躲在拐角处听得一清二楚,将唇一咬走回自己房里,见香草在给她准备洗澡水,忙将脸色放柔,佯装关切地问:“头还痛吗?” 香草满脸羞红道:“不是很痛了,二公子已帮奴婢上药包扎过了。” 凝烟看了一眼她头上缠着的白布,没有再言语。 香草一面为凝烟宽衣解带准备洗澡,一面无心道:“小姐去了哪里?” 凝烟心里警惕,暗忖一番,装出难过的样子:“刚才去找大哥求他原谅,他却不肯。” 香草愤恨道:“这种禽兽不如的人,不求他原谅也罢。” 之前母子兄妹四人关门密谋的时候,凝烟从家吉家祥的言语中已经听出她大哥对香草做了禽兽之事,且香草又与二哥有染,可具体怎么回事,她并不知晓,又不便问家吉家祥,现在机会来了,自然要问:“你怎么那么恨我大哥?” 香草虽然脸上羞愤难禁,却不肯再说下去,凝烟见状只得做罢。 洗过澡后,凝烟既不做女红,也不看书,一只手握拳撑着下巴在昏黄的蜡烛下发呆,一坐就是好久。 香草看看行将烧完的蜡烛,胆怯的劝道:“睡吧,小姐。” 自二房与大房分了家后,二房这边捉襟见肘,就连一根蜡烛都要斤斤计较,今晚要是多点了根蜡烛,程氏是不敢说凝烟的,但必拿了她出气,说她不懂节省。 好在小姐没有闹别扭,乖乖地由着她服侍着睡下。 她这样反惹的香草心疼。 凝烟躺在床上大睁着眼晴,想到自己刚才偷听的话来,父母兄弟竟无一人是可靠的,越发心冷硬如铁。 忽听门外有叩门的声音,只三下便没了,凝烟立刻绷紧了神经,竖耳听到外间悉悉率率的声音,紧接着门被轻轻打开又轻轻带上的声音。 凝烟等了片刻,从床上爬起,悄无声息地走到门前。 门未带严,一缕清辉挤了进来,凝烟透过门缝看见门外廊下地上印着两个人影,一男一女。 她将耳朵贴在门上,听到外面极小声音的对话。 “她怎么说?” 是家祥的声音 “小姐说她去看大公子了。”香草答道。 “哦?”家祥显得非常意外。 凝烟暗自庆幸,自己对香草实话实话,不然现在家祥肯定起疑。 她在心里冷笑,想监视我?想算计我?最后不知谁算计谁? 她又轻手轻脚回到床上躺下。 过了一会子,香草走到了她的床前,轻唤了她几声,见她没有反应,睡得正香,放下心来,走到外间榻上睡下。 眼看还有两天就是子辰认亲大典了,府里已经开始忙乱,若谖一直在思考送子辰什么礼物好,思来想去决定绣块帕子给他——金银珠宝哪里比的上自己亲手做的礼物有意义? 许夫人绣得一手好女红,可惜府里大事小事她都要处理,忙得飞起,若谖不便叨扰,便找燕倚梦学绣花。 燕倚梦拿着她精巧的绣花绷看了良久,不好意道:“谖儿,我可不擅长绣花。”(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 隐忧 若谖颇感意外,这么温婉柔美的女子竟不会绣花?在她的认知里,只有长得浓眉大眼的女汉子才会像张飞一样,拿起绣花针大眼瞪小眼。 好在老夫人听说她要绣花,喜不自胜,道:“本来想着等你十岁给你请个师傅学女红,可没想到你这么上进,现在就要学。”因此派了府里一个擅长绣工的仆妇教她绣花。 若谖前世手工就不算差,现在以成人的心智去学,更是不在话下,不到一个时辰,绣工的要领就已掌握。 教她绣花的仆妇自然要拍拍她的马屁,笑着对老夫人道:“幸亏奴婢不是专业教人绣花为生,若是碰到的大家闺秀个个都像小姐这般聪慧,只一会子就学会了,奴婢也就只能饿死在长安大街上了。” 老夫人听了,心花怒放,一迭声笑催着若谖道:“快把你的绣活儿拿来给祖母看看有多好,竟叫师傅这样称赞!” 早有丫鬟取了若谖才绣了一点的绣品呈给老夫人。 老夫人接过来一看,果然绣的好,虽然针脚有些生涩,可那朵才绣了一半的月季花瓣层层叠叠,颜色浓淡相宜,一眼看去就像是朵真花,就是学了有一两年的人也未必能绣的如此精致,心里更是喜欢,笑着道:“初学者绣花卉,一般选单瓣的花来绣,我们谖儿才刚开始学就选这么繁复的花朵来绣,还绣得这么逼真,祖母就差闻到花香了,难怪师傅会夸。——祖母只是不解,你将这花绣在角落,空出的地方绣什么?” 若谖答道:“绣两只彩蝶在花丛里飞。” 许夫人喝着茶笑着道:“大概谖儿想绣蝶恋花。” 老夫人听她说话,想到一件事,问道:“子辰认亲大典安排的怎样了?” 许夫人笑答道:“差不多妥当了,不然媳妇也不敢坐在老祖宗跟前喝茶。” 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又问:“酒宴是安排在锦绣堂还是荷花水榭?” 许夫人答道:“锦绣堂,媳妇叫人摆了许多盆栽的花卉,看上去热闹喜庆。” 老夫人沉吟了片刻,道:“现在虽说是立秋,可天气仍是酷热,倒不如把酒宴安排在荷花水榭里,再围着荷花池挂上千百盏灯笼,到了晚上,灯笼映在水里,岸上水里灯火交相辉映,那才叫好景致,且晚上的凉风穿过四面通透的水榭,又凉爽舒适。” 许夫人微怔了怔,旋即笑着道:“老祖宗最是个雅致的人,就连办个酒宴都这么清新脱俗,倒显得我们粗俗不堪了,媳妇领命,这就去办。” 老夫人想着她辛苦一场,被自己全盘否定,面上挂不住,自嘲道:“我哪里雅致了?惯会磨人是真的。” 许夫人笑笑,告退。 回到慧兰苑,许夫人支走屋里的小丫头们,吩咐红梅白梅道:“传各位管事妈妈进来,要重新安排酒宴的地点。” 当时跟着许夫人去荣禧堂的只有红梅,是以白梅并不知情,诧异道:“锦绣堂都已布置妥当,为何要换地点?” 许夫人叹气道:“是老夫人的意思,谁敢违拗。” 白梅又问:“改在何处?” 红梅替夫人答道:“荷花水榭。” 白梅一惊,转眸看着许夫人,缓声道:“夫人——那里闹鬼……” 许夫人坐着两眼发直,半晌未言语,良久,才道:“你传我的话,叫卫总管带人把荷花池特别是与荷花池相邻的芙蓉树林仔仔细细的给我搜查一遍,做好安保工作。” 白梅点头福身退下。 红梅见许夫人愁眉不展,跑到门口,掀起锦帘往外看了看,屋外廊下无人,方走到许夫人身边宽慰道:“夫人其实也不必过分忧虑,兰香刚死那会子闹鬼闹的的确有点凶,可自从夫人暗地派了人去捉鬼之后,一晃都快九年了,基本再没闹过鬼,哪会那么巧,我们才在那里设宴,鬼就跑出来了呢?况真的那鬼不识趣跳出来作祟,可她那点阴气哪里敌的过众多来宾的阳气,只怕要把她逼回地府去,夫人放心,不会出事的。” 许夫人闻言,放心了不少,但仍含着隐忧道:“不知那倒底是人是鬼,若是鬼,我暗地里派去的巫婆神汉竟无一人能驱走它,若是人,那个杀手回来后却一再咬定真是鬼,逃之夭夭,弄得我都糊涂了。” 那些往事红梅都是知晓的。 九年前兰香意外淹死在荷花池里,不过半月,那里便闹起鬼来,看到的人都说那个女鬼是兰香。 后来闹鬼事件愈演愈烈,各种流言压都压不住,眼看就要传到老夫人的耳朵里了, 没奈何,夫人暗地里请了好几个知名的收鬼人士夜里偷偷去荷花池附近女鬼出沉最频繁的芙蓉树林里收鬼。 那些收鬼人士无一例外在芙蓉树林里安然无恙的待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便拿出个葫芦对夫人说,鬼已收在法器里,领了银子离去。 可安宁不过三五日,兰香的鬼魂又在夜里开始游荡。 许夫人派人去质问那几个收鬼人士,他们个个都一口咬定,鬼魂真的被他们装到宝葫芦里了,再出现的,要么是新鬼,要么是人在扮鬼。 夫人听说,只得死马当活马医,请了一个艺高胆大的江湖高手去查查,到底是人是鬼。 结果那个杀人如麻的江湖高手吓破了胆逃了回来,只说了句“真的是鬼”,连酬劳都没要,就仓皇逃窜了,只是从那以后一直再没闹鬼了,夫人和她们庆幸不已,闹鬼事件总算扼制住,没传到荣禧堂。 红梅回忆完往事,道:“肯定是鬼,不然当年那个杀手不会吓成那样,至于那些神汉巫婆根本就是骗银子的,他们说抓的鬼收在葫芦里了,可谁知道里面究竟装了什么,说不定是辟邪的童子尿。” 许夫人闻言,叹气道:“担心也没用,且走一步看一步再说。” 红梅想了一回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们还是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许夫人抬眸面有一丝喜色看着她道:“你有好办法?” 红梅道:“也不是什么妙计,但总要尽人事,再听天命不是?” 许夫人道:“说来听听。”(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 惊吓 红梅压低声音道:“今儿夜里暗暗的派人去荷花池附近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烧纸钱,多烧些,俗语道,有钱能使人推磨,不管那只鬼是谁,拿人钱财就应替人消灾,想必明晚会给个面子不砸场子。 另外,还要准备些大红的绫缎,在芙蓉树林里多多的挂些,那只女鬼以前在芙蓉林里出没的次数最多,万一不是鬼,是花精树妖呢,挂了红绫就能辟邪了。” 许夫人低头默想了一回,不久前雨荷说过,谖儿曾半夜被水鬼勾去荷花池,还好她福大命大,暗中有神灵护着,又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那时她就建议她烧烧纸钱,抚慰一下亡灵,可她怕被人发现,引起恐慌,但现在都不得不为之。 万一那只鬼好死不死的在明晚酒宴上现身,惊动了老夫人,她到时该如何遮掩过去? 况以老夫人的精明,自己又如何遮掩的住?只怕多年隐藏的事终究纸包不住火了,还是多烧些纸钱打发了她,千万别出来捣乱。 于是说道:“就依你的去做,只是一切要悄悄的,别让人知道。” 红梅道:“夫人请放心,我和白梅还有雨桐雨荷四人在午夜去烧纸钱,那时整个府里的人都睡了,有谁会知道? 至于在芙蓉林里挂红绫,有人多嘴问起缘由来,我们就说奉了老夫人的命挂着喜庆,就算有人有想法,可谁会为这点小事跑到老夫人跟前对质不成?” 许夫人听了不住点头,心中很是满意。 片刻,管家娘子们陆陆续续到齐,许夫人来到抱厦接见她们。 她在抱厦里的红木雕花榻上坐下,接过红梅奉上的茶轻抿了两口放下,视线柔柔地扫过众人,徐徐道:“老夫人有令,子辰的认亲大典改设在荷花水榭,大家重新去布置吧。” 她的话如一石激起千层浪,众管事娘子并无一人应诺,全都面面相觑。 许夫人也不说话,拿起茶杯继续安然若素的喝着茶。 隔了一会子,一个胆大的管事娘子上前两步,弯腰谨慎道:“那里曾闹过鬼……” 许夫人猛地抬起双眸,凌厉地看了众人一眼。 众人心里一慌,全都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面有惧色的看着许夫人。 许夫人怒斥道:“我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散布谣言,你们说荷花池闹鬼,鬼是害人的,怎么见到鬼的那些人全都毫发无损? 况那只鬼在兰香死了半年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 说不定根本就没有鬼,是有人无聊造谣,哗众取宠,让众人信以为真,有人再去荷花池边玩,难免疑神疑神,风声鹤唳,以讹传讹,这个也见鬼,那个也见鬼,你们也不想想,人鬼殊途,哪有那么好见的,赶明儿也让我见见鬼长的什么样儿。” 众人心中原是惊怕,被许夫人一席话说的心情放松下来。 有人接口道:“夫人说的极有道理,那只鬼八成是众人杜撰出来的。” 许夫人见状,知道已稳定了众人的心,遂将各项事物分派给各管事娘子。 管事娘子领命渐渐散去。 许夫人疲惫道:“红梅,你去吩咐厨房看看有什么甜品,我想吃一碗。” 红梅应了一声,也离去了。 许夫人走出抱厦,往院子里一看,除了满园花草盎然,不见一个人影,猜想那些小丫头们都躲出去玩了,她也不理论,回到自己房里,在榻上歪着闭目养神,心绪纷乱,无法收敛。 忽然手背被人冷不丁轻拍了一下,拍她的那只手凉凉的。 许夫人“啊!”的一声惊叫,从榻上跳起,定睛一看,是白梅,顿时身子一软,跌坐在榻上,一只手扶在胸口,怨嗔道:“吓死我了,走路连点声音也没有,像只鬼一样。” 白梅看着她面色苍白若纸,额上冷汗直滚,知道她在害怕什么,在心里叹了口气,人果真是不能做亏心事的,不然一辈子良心难安,……但夫人也是迫不得已,夫人也可怜。 忙歉疚:“都是奴婢的错。” 正说着,雨荷雨桐并几个小丫头慌慌张张一头扎了进来,她们并没有像许夫人猜测的那样躲出去玩了,只是太阳大,不敢坐在外头,各自躲在自己的房间里随时听候差遣罢了,听到动静,自然一窝蜂跑了出来。 雨荷雨桐两个还好,其她几个小丫头进来劈头就问:“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夫人叫成那样?” 白梅又好气又好笑,故意叼难她们几个道:“夫人刚才被老鼠吓到了,你们这群小懒蹄子今儿把那只老鼠给抓到打死!” 几个小丫头信以为真,互相怜悯地对视,她们是贫苦人家的女儿,为了一碗饱饭卖到了方府,以前在自己的家里,老鼠见的多了,谁怕那小玩意儿,就是从自己脚背爬过也不会有多大感觉。 可那小畜牲机敏灵巧的很,想要抓住它,简直比登天还难,何况还是在这么大的院子里抓一只老鼠,明明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许夫人见那几个小丫头撅嘴愁眉苦脸,动了恻隐之心,道:“白梅,别唬着她们了,她们虽出生贫寒,小门小户也是娇生惯养的,只是活不下去才到咱们家来,你万一真的吓到她们,她们的爷娘岂不心疼?” 又对几个小丫头说:“外间碟子里有果子,你们拿去吃了。” 几个小丫头立刻兴高采烈,道了谢就要退下,白梅道:“先别忙着吃,要学着做事,去端盆水给夫人洗脸。” 几个小丫头应了声,方才依次退下。 雨荷雨桐见没什么事也退下了。 白梅倒了杯热茶给许夫人压惊,许夫人问:“你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才回?” 白梅道:“奴婢找到卫总管传了夫人的话,犹觉不放心,又随着卫总管把荷花池附近、芙蓉树林细细查看了一遍,所以才回来晚了,又怕第一遍有遗漏或是忽略的地方,现叫卫总管查看第二遍呢。” 许夫人满意地笑了笑:“辛苦你了。” 白梅仍站着,没有退下的意思。 许夫人奇怪地看着她:“你还有事吗?”(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铜扣 推荐主频都市爽文【异界APP】地址: 白梅回头向门帘方向看了一眼,走近两步,弯着身子,神色凝重、小声道:“我在树林里捡到这个。”说着,把一只握成拳头的手伸到许夫人眼前,慢慢展开,手掌心里有一粒长满了绿斑的铜扣,铜扣上隐隐刻着一个字。 许夫人一见,立刻脸色大变,把那粒铜扣紧紧攥在自己手里,紧张地问:“卫总管看到了吗?” 白梅摇头道:“没有,就我一个人无意中发现的。” 许夫人不放心又问:“真的?你确定?” 白梅极其郑重地点了点头:“这粒铜扣锈迹斑斑,跟泥土、树叶、青草混在一起,我是个女子,心这么细,都差点没注意到,卫总管和他的手下全是一群爷们儿,心糙的很,自然更不曾留意。” 许夫人藏在袖子里握成拳头的手慢慢松开。 白梅顿了顿,忍不住好奇,悄声问道:“这粒铜扣是不是九年前夫人派的那个杀手遗下的?” 许夫人抬眸看着白梅,这个丫头会办事,人又忠心,好是好,只可惜太八卦,什么事都爱打听。 许夫人平静地点了点头。 白梅庆幸道:“这粒铜扣九年时间竟没被人捡去,连老天都帮夫人呢。” 许夫人笑笑,叮嘱道:“此事休要跟任何人提起。” 白梅紫涨着脸委屈道:“奴婢在夫人跟前服侍了这许多年,怎会连个轻重都不知?” 许夫人仍笑着道:“白嘱咐你罢了,何必急成这样。” 白梅这才顺过气来,正好一个小丫头端了一盒洗脸水进来,主仆二人自然换了话题。 若谖一直坐在廊下绣着帕子,她不曾料到一条帕子绣起来这么费功夫,从学会绣花起,到现在,除了中途匆匆吃了个午饭,马不停蹄、一针一线,只绣出两朵怒放的月季。 她脑子里的构思是,背景是一圈月季,主题是月季上面的两只彩蝶,可这才绣了三分之一不到,明儿晚上就是子辰的认亲大典,必须赶在那之前绣出来送给他才能给他惊喜,不然之后再送就变惊讶了。 琥珀见若谖一直绣呀绣的,生怕她累着了,几次又是端水果又是拿果脯想诱她停下来稍稍休息一下,可小姐根本不鸟她。 琥珀赌气一屁股坐在离若谖几步之遥的栏杆上,抱怨道:“小姐这么不听人劝,也不知人家心里多担心!” 若谖头也不抬道:“有时间唠叨,不如给我捏捏后脖子,酸痛的厉害。” 琥珀将头一扭,不看她:“就不捏,让你难受。” 等了半天不见小姐示弱,只得站起来走到她身边给她按摩后脖子,按的若谖一晃一晃的,连针都扎不好,一针扎在手指上,痛的她“哎哟”一声,赶紧将流血的手指塞进嘴里吮吸。 琥珀心疼不已,却嘴硬道:“看吧,非要受伤才肯歇会儿。” 若谖感觉受伤的手指不是很痛了,拿起小绣花绷准备接着绣,被琥珀把绣花绷抢走,道:“再绣下去,小姐非变斗鸡眼不可。” 若谖斜视着她道:“你再不还我,我非变斗鸡不可!” 琥珀顽皮道:“小姐得先追上我再说!”言毕,拿着绣花绷早跑远了。 若谖被她撩的性起,在后追赶,边追边吓唬道:“坏姐姐,趁早奋起四只蹄子,能跑多快就跑多快,万一被我追上,你就死定了!” 青梅在后见了,极为看不齿地摇摇头,暗自讥讽道:“什么大家闺秀?不过命好含着金汤匙出生罢了。”进了若谖的房间,看见高几上放着一碟金丝蜜枣,笑着自言自语道:“我最爱吃这个。”说罢,连碟子端起,往自己房里走去。 恰巧绿玉奉老夫人的命给若谖送西域特产龙须酥,看见青梅端着那碟金丝枣从若谖房里出来,本待喊住她——小姐还没尝呢,她怎么就拿去了呢。 转念一想,小姐也吃不了几颗枣,到头来还是会赏给她们这群丫头吃的,谁吃不是吃,何苦为这点小事得罪青梅,因此没有吭声。 若谖一路追着琥珀跑,不知不觉就到了垂花门前,出了垂花门就到了外宅。 琥珀停下了脚步。 若谖上气不接下气地追了上来,喘得话不成句道:“后面……又没有……老虎追你,跑那么快干嘛!怎么现在不跑了?” 琥琥扭头问若谖:“听说老夫人在外宅赏了一处庭院给辰公子,小姐要不要去看看?” 若谖当然想去,更想亲眼看看子辰过的好不好,可这是在封建的古代,自己冒冒然跑去,子辰会不会认为自己举止轻浮,为人随便? 做女孩子还是矜持点的好。 琥珀见她扭捏不语,问道:“小姐别光顾着扭来扭去呀,去不去发个话很困难吗?” 若谖赶紧摆出一副高贵冷艳的模样,傲慢道:“辰公子在他新居吗?若在,我是不方便过去的。” 琥珀道:“听说明儿辰公子才正式搬进新居,现在里面应该没人。” 若谖抑制住内心的雀跃,装做勉为其难的样子,轻飘飘道:“那就去看看。” 主仆二人分花拂柳来到一处幽静处。 一所小小的宅子没套院子,被一片腊梅树包围着。 现在正值夏季,腊梅树上长满绿油油的树叶,整个画面古朴有内涵。 到了冬季,腊梅花开,暗香萦绕,别有一番诗情画意,倒是个好住所。 若谖暗暗点赞,看见屋子侧面开着软黄一片像百合一样的花朵,虽然明艳好看,但是与整个画面意境不搭,若谖前世的文艺少女的毛病又犯了。 她叫来不远处一个正在修茸草坪的婆子,指着那一片黄花道:“把那些花都除了,种在这里不好看。” 老婆子恭敬地陪着笑道:“那些花是几天前辰公子种下的,夏季种花最难存活,亏得辰公子早晚浇水,那么些花竟无一株死去,端的难得。小姐既然不喜欢,奴婢马上把那些花都铲了。” “唔……”若谖的表情突然不自然起来,白净娇嫩的脸上隐泛起些许微红,轻语道:“既是辰哥哥种的,那就留着吧。” 又怕老婆子久历风霜,看出她那点女孩儿家的心思来,画蛇添足补充道:“辰哥哥种活那些花也是极不易的。”(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花名 推荐主频都市爽文【异界app】地址:/fyzaun 那个老婆子也是有些岁数的,自然很会见风使舵,忙笑着附合道:“谁说不是呢?”说着,去她刚才劳作的地方提了一个铁皮桶来,带着笑对若谖道:“我去给辰公子的花儿施点肥。” 若谖含笑点头,跟了过去。 婆子揭开桶盖,里面是小半桶的灰烬,若谖惊讶不已:“这是花肥?” 她前世看《天龙八部》的时候,王语嫣的母亲要杀了段誉作花肥,就是自己外婆家阳台种的花也要用鸡蛋壳、肉骨头什么的作肥料,那样花株得到充足的营养,才能长势喜人,花朵硕大,从未听说过用灰烬做花肥的。 婆子笑着点头,用一只大勺舀着灰烬,均匀地撒在那些黄花的花株根部,解释道:“这些是枯草燃尽的灰烬,最是滋养花卉,且又干净,没有异味。” 若谖点头,明白过来。 琥珀在一旁道:“我小时候,我们家也是用草灰做肥料洒在韭菜上,韭菜就会长的很快。”说到这里,忧伤地叹了口气,道:“那时家里穷,从未用韭菜包过饺子,总是清炒,偶而阿爹摸回一些小河虾,跟韭菜一起炒熟,香的我和弟弟连盘子都要一起吃了,进了方府,跟在小姐身边,才知道韭菜竟然能包饺子,能包包子,还那么好吃!” 若谖眉角狂抽,心里腹诽,琥珀姐姐,咱们赏个花你都能扯到吃上面去,我对你佩服的倒地不起。 她温良地拍了拍琥珀的香肩,用极其友善的小眼神深情款款地看着她,轻启朱唇咆哮道:“咱们能不能不提吃?” 怎么也要照顾一下人家是有文艺病的千金大小姐嘛! 琥珀被吼得原地跳起,心有余悸道:“小姐,当然可以,那——咱们说些什么?” 若谖百忙之中扫了婆子一眼,她仿佛自带避雷针一样,自动地避开了刚才雷人的那一幕,专注地给花施肥。 哦嚯!果然树老成妖,人老成精! 若谖为自己刚才出格的举动解释道:“人生除了吃,还有很多追求,对吧,妈妈?” 老婆子小鸡啄米般点头:“小姐说的是,张口闭口光提吃,太俗了!”心里却想,老婆子我大半的人生全奋斗在吃穿二字上了,你是候门千金,锦衣玉食,自然会吃饱了撑的慌,要弄些风雅之事消食咯。 若谖问道:“这都是些什么花儿,怪好看的。” 老婆子积古之人,最会投其所好,答道:“谖草花。” 若谖闻言,紧着问道:“可是诗经里焉得谖草的那个谖草花?” 老婆子施完肥直起了身子,答道:“奴婢可不清楚湿巾干巾的,但是听人说过小姐的名字就是这谖草花的谖字。” 若谖听了,心里小小的激动了一把,也不知为了什么。 琥珀在一旁多嘴道:“一朵花干嘛要叫的这么文绉绉,不就是黄花菜吗,炒肉,做汤都是极好吃的。” 若谖狠狠瞪了她一眼,怎么一个青春无敌的少女没有一点人生追求,深陷在吃字里面就无法自拔了呢? 正在倍受打击之际,一个恰似流水击石般清朗磁性的男声在背后响起:“谖草又叫忘忧草,开的花叫忘忧花。” 是辰哥哥! 若谖大喜,急忙转身,裙摆随着动作张开,像花儿次递开放。 她故作矜持高冷地看着子辰,又一想,这样会让两人产生距离感,又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又一想,这样太热情会不会很二,于是收敛了一部分笑意,看着子辰。 子辰瞠目结舌,他从来不知道一个女孩的面部表情可以如此风云变幻、鬼神莫测。 府里一直有流言,说若谖小姐时而会脑抽,看来——是真的! 老婆子向若谖和子辰福身告退。 若谖清了一下嗓子道:“听老夫人说,辰哥哥有了新居,所以来看看,不想遇见辰哥哥了。” 子辰浅笑道:“相请不如偶遇,谖妹妹不嫌弃,请到寒舍一坐,喝杯茶再走。” 若谖简直迫不及待地开心地答了声“好啊!”随着子辰走到屋子前,抬头看见门楣上写着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凌寒居。 若谖偏着脑袋问:“这是你写的?” 子辰低调含蓄地点了点头。 若谖由衷赞道:“写的真好!” 子辰笑笑没说话,伸手推开门,若谖刚准备跟在子辰后面抬脚迈进屋里,忽然一团黑黄相间的东西如离弦箭一般向她袭来。 若谖惊慌地“啊!”了一声,本能的身子向后尽力仰去。 那团东西贴着若谖娇美的小脸如流星划过,无声地落在了屋外。 眼看若谖就要摔个四面朝天,她心急如焚,那样的姿势被辰哥哥看到就糗大了! 唉!无论如何,在着地的那一刻一定要摆出一个撩人的摔姿。 就在若谖各种思前顾后、忋天忧天之际,子辰一只有力的胳膊从她腰底穿过,搂住了她不盈一握的纤纤细腰,再一用力,把她竖了起来。 若谖随着惯性身不由己的扑在了他的怀里。 她又是害羞又是哭笑不得,穿越按套路当然要遇到生命中的真命天子,眼前这个美少年肯定不错啦啦啦,可情节是不是太快了点呀,伦家才九岁岁岁岁…… 会羞羞啦啦啦啦! 若谖正浮想联篇,那团东西又嗖地一下再次向她袭来。 若谖惊诧,什么鬼,怎么像跟自己有不共戴天之仇呢? 忽觉身子一旋,子辰跟她换了个方向,用自己的背部替她挡住偷袭者,与此同时,嘴里喝道:“虎妞,别闹!” 只听一声心不甘情不愿的猫叫声,那团东西落到了子辰的头上,一双明黄的眼睛极不友善的居高临下的睥睨着若谖。 原来是只披着虎皮的大猫。 ……叫虎妞,那一定是只母喵咯? 若谖欲哭无泪,在心里默默对虎妞说道:“咱们种类不同,不至于拉的起仇恨吧,虽说你我性别相同……” 虎妞虎视耽耽地盯着若谖。 若谖赶紧从子辰怀里弹的远远的,用眼神与虎妞交谈,辰哥哥是你的,是你的,别再攻击我了哦。 虎妞的眼神没有刚才那么凶了,若谖暗想,搞什么鬼,现实版****恋? 子辰把虎妞从头上捉下,双手叉住虎妞前肢腋下,让它和若谖面对面,道:“认清楚,以后看到这个小美女不许攻击她!” 虎妞很不情愿地喵了一声,算是勉强答应了。(。) 第九十四章 虎妞 推荐主频都市爽文【异界app】地址:/fyzaun 若谖想,自己是人类,跟一只畜牲计较什么? 于是,主动向虎妞伸出了友谊之手,讨好道:“我们握握爪,从此就是好基友。” 虎妞高冷地瞟了她一眼,从子辰一双大手里挣脱跳到地上,向门外跑去,眨眼不见了,摆明了与若谖一山不容二虎,一屋不容二女,有我没你。 若谖讪讪地对子辰道:“她好像很嫌弃我。” 子辰把她让到屋里坐下,也请琥珀坐下,琥珀笑着摇摇头道:“公子小姐在此,哪有奴婢坐的份儿?” 子辰也就没再勉强。 若谖无语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无人处,就别以奴婢自称了行不行?辰哥哥也不是看中尊卑的人,有什么不能坐?” 琥珀听她如此说,方挨着她坐下。 子辰一面取茶叶泡茶,一面道:“虎妞并不是只嫌弃你,只要是女的,她都充满敌意。” 若谖上下打量着子辰,他背对着她,风姿挺拔,如竹似松,俊逸不凡。 女孩子看见他对他心生爱慕情有可原,可一只母猫…… 这是何等的卧槽! 子辰端着泡好的三杯茶转身,一眼对上若谖不解的眼神,在她对面坐下,先给了她一杯茶,又给了琥珀一杯茶,留了一杯给自己,琥珀受宠若惊,双手接过。 子辰解释道:“妹妹有所不知,虎妞有段极悲惨的身世。” 若谖想,一只猫能有多惨的身世,顶多被主人抛弃,沦为野猫,被同类欺凌而已。 只听子辰接着道:“说起来是九年前的事了,妹妹那时刚满周岁,虎妞的母亲觅食的时候被凝烟一脚踢死,只有虎妞早产了,她其他的兄弟姐妹都胎死在她母亲的腹里。” 岩谖依稀记起周岁那年白梅抱着她离开锦绣堂的那一幕,当时她看见凝烟喂一只怀孕的母猫,还觉得她其实本质不错,只是被她生母教导坏了。 没想到人之初,性本恶,在她和白梅离开之后竟然发生了如此令人发指的残忍事件。 若谖和琥珀都震惊得半晌无语。 良久,琥珀道:“世上怎么有如此心狠之人?” 若谖掐指算了算,不解道:“虎妞只比我小一岁,到现在已有八岁了吧,一只八岁的猫应是一只老猫,可虎妞动作敏捷,怎么看也不像一只老态龙钟的猫呀。” 子辰看着她微微笑:“妹妹可真是爱动脑筋,凡事都要在心里思忖个三两回。虎妞生下时奄奄一息,眼看活不下来了,可巧遇到一位高人,不知给虎妞喂了什么药,让它起死回生了,大扺因为那颗神奇的药丸,所以虎妞确实与别的猫不同。” 若谖轻轻“哦”了一声。 子辰歉意道:“可能是出生那一刻的记忆,虎妞非常仇视女人,让妹妹第一次来就受惊了。” 若谖大度地挥了挥手道:“没事。”一不小心把琥珀放在桌角的绣花绷挥到了子辰怀里。 子辰刚拿起来就被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给夺了回来,为了掩饰自己失态,若谖拿起茶杯猛灌水。 子辰起身拿了瓷壶要给她续水,若谖用手掌盖住茶杯口表示不喝了。 子辰把茶壶放在桌子上,笑问道:“刚才那是什么?妹妹紧张到如此地步,连看都不让我看一眼?” 若谖难以启齿,小脸绯红,低头不语,娇羞的模样端的动人。 琥珀开口道:“是小姐的第一件绣品,绣起来没日没夜,手也被针扎了,脖子也酸痛了,却不肯休息一会子,不是奴婢夺了她的绣花绷,只怕这时还在绣,那么急要绣出来,也不知为了什么。” 子辰闻言,嘴角的笑纹如湖面涟漪一圈圈漾开:“说的我都好奇了,是怎样一件绣品,妹妹可否赏脸给我看看?” 若谖先啐了琥珀一口:“就你话多!”又羞窘地对子辰道:“以后你多的是机会看,到那时只怕会腻了!”说罢,起身,也不告辞,飞快地跑了出去。 琥珀急忙追了出去,喊道:“小姐等等我!” 两人一前一后跑到前方竹林附近,琥珀看见若谖停住脚步。 她心中纳闷,紧跑了几步上前一看,原来小道绕着竹林拐角处大公子靖墨立在那里。 琥珀偷眼看了一眼小姐,她面若冰霜。 靖墨一看若谖的表情就知道她还在生他的气,陪着笑主动打招呼:“妹妹怎么有空到外宅来玩?”说着向她走来。 若谖一言不发,寒着小脸与他擦肩而过。 靖墨苦恼地叹口气,转身,冲着若谖的背影道:“我与凝烟已经恩断义绝,你还不肯原谅我么?” 若谖只是不理,傲气十足的继续朝前走,琥珀拉了拉她的衣袖,低声劝道:“小姐,大公子都让步了,你就别犟了。” 若谖正色道:“一母同胞的兄妹哪有隔夜仇?他既愿重修手足之情,我岂会拒绝?只是我若轻易原谅大哥哥,他必认为我小孩儿家极好哄的回心转意,他又能珍惜我几分?不如将他晾段时间,让他尝尝失去自己亲妹妹的感觉,是苦还是涩?也让他好好反省,我与凝烟哪个才是他该看重的,不然难保以后凝烟跟他装柔弱,他又把我这个妹妹忘到天边去了。” 琥珀松了口气道:“只要小姐不是真的和大公子一刀两断就行。” 若谖横了她一眼道:“这是计谋姐姐都看不出来?” 琥珀委屈道:“之前小姐说的信誓旦旦,不再认大公子这个哥哥,奴婢自然当了真,现在小姐又嫌奴婢蠢了。” 若谖道:“此一时,彼一时,当时气话而已,做不得数的,之后冷静一想,姐姐那时劝我的话却是极有道理的,我要是把大哥哥往凝烟那里推,她在背后不知得意成什么样了,而我自己又多了个敌人,一个凝烟就够我焦头烂额了,再多个大哥哥,叫人怎么过?” 琥珀笑着道:“小姐想明白了就好,就怕小姐犯糊涂,又不听人劝。”又担忧道,“小姐焦头烂额是什么意思?小姐斗不过凝烟那贱人吗?斗不过也要斗啊,那个贱人不会放过小姐你的,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个你死我活。” 若谖摇头道:“不是怕自己斗不过她,俗语道,邪不胜正,她怎么可能赢过我去!只是这样天天斗来斗去,心累的慌。” 琥珀理解地点了点头。(。) 第九十五章 偷吃事件 推荐主频都市爽文【异界APP】地址: 若谖主仆二人回到荣禧堂东次暖间,天气炎热,口易渴,若谖叫着要喝茶。 绿玉几个小丫头赶紧进来服侍,将泡好的茶放到若谖面前,又把龙须酥放在她面前,道:“这是西域特产,小姐没吃过吧。” 若谖看了一眼碟子里整整齐齐码放的奶白色像个刺球的圆点心,心想,前世吃过好几次了,嫌太甜腻人,后来就不买着吃了。 若谖想,古代的糕点全是天然食品,应该不同于现代的吧,于是用两根手指拈起一个,送到嘴里品尝,立刻微蹙了眉,还是一个甜字。 她勉为其难吃下手里的那个,对绿玉道:“你们吃了吧,我是吃不惯甜到骨头里去的点心。” 绿玉高兴地说了声“多谢小姐赏赐。”,端了碟子就要退下,琥珀“咦?”了一声,众人都向她看去。 琥珀指着高几看着那几个小丫头问道:“我早上放在这里的一碟金丝蜜枣怎么没了?就剩个空盘子了。” 几个小丫头皆面面相觑,异口同声答道:“我等不知。” 唯有绿玉待说又没说。 琥珀面上有些恼意,怀疑地看着她们道:“你们不知?难道那些枣儿自个儿长脚跑了,肯定是你们谁偷吃了!你们明摆着仗着小姐好性,小姐还没尝一粒枣,你们就敢先吃了,越来越没个尊卑!” 几个小丫头见她真动了怒,心中有些惧意,齐齐喊冤道:“我等真没偷吃过!哪一回不是小姐赏了我们、我们才敢吃的!” 若谖息事宁人道:“都别吵了,吃了就吃了,又不是很打紧的事。” 琥珀委屈道:“小姐说的轻巧,屋里的东西凭空没了,连个下落都没有,这屋里除了小姐就奴婢待的最多,不知道的,还以为那些东西是奴婢私吞了。 再者,就算别人不这么想,小姐房里有人私拿东西,奴婢却一无所知。 现在只是偷拿些吃食,说不定以后就发展成财物,倘或老夫人问起,赶情我这个贴身大丫鬟是死的,一问三不知,每月岂不白拿了二两的月钱?”说罢,一屁股坐下,谁也不看生闷气。 若谖听她说的有理,又见她生气,肯定要安抚她,故意对几个小丫鬟板着脸道:“你们谁吃的,赶紧到琥珀姐跟前认了,说几句好听的:琥珀姐姐,我们再不敢私拿小姐的糕点吃食了,以后只要我等犯馋了,不管什么好吃的,也不论小姐想不想吃,爱不爱吃,先逼迫了小姐吃上一口,我等再吃,断不会再叫姐姐为这个生气了。” 几个小丫头听了都笑了起来,就连琥珀也撑不住笑了,对几个小丫头道:“听见小姐的话没,谁吃的,快认错!” 直到此时,绿玉方才吞吞吐吐道:“实在不是我等吃了,是青梅姐姐吃了。” 青梅一直在自己房里偷听若谖房里动静,现在扯出她了,便走了过来,冷着脸道:“你们这群小蹄子,趁我不在,什么脏水都往我头上泼!” 绿玉涨红了脸争辩道:“我亲眼看见姐姐连碟子一起把金丝蜜枣端到自己房里去的。” 青梅眼里划过一丝慌乱,但转瞬即逝,心想,只有绿玉看见,只要自己一口否定,谁又能奈我何?于是反击道:“是你吃了嫁祸与我吧!” 绿玉又急又气:“不是!我说的全是实话!” 若谖最烦吵闹,且看两人的表情,事情真相她已心中了然,但想给青梅存个面子,摆摆手道:“都别吵了,我不想追究那碟金丝枣的去向。” 绿玉脸上有愤愤不平之色,青梅却是大大松了口气。 若谖若无其事地瞟了青梅一眼,语气平静道:“我房里的一针一线、一尘一土皆交由你保管,以后若再有丢失东西的事发生,不论贵重与否,唯你是问。” 绿玉等几个小丫头才露出沉冤得雪的笑意。 青梅脸上讪讪的,小姐厉害她是知道的,但是怜悯她们这群丫头身世凄凉,所以格外宽仁,只有好处多多的给她们,几乎不苛责她们中间任何人。 像这样软中带硬的话小姐还是第一次说与她听,心里竟如被打了脸般百般不是滋味,偷扫了众人一眼,怎么看怎么觉得,琥珀、绿玉她们都在幸灾乐祸,心里从此恨了众人,只是不露形迹罢了,含怨忍辱应了一声,脸上实在挂不住,找个借口退了出去,几个小丫头也散去。 若谖喝完茶,走到窗户边坐下,接着绣她的帕子。 琥珀坐在她身边纳鞋底,她将针在头上磨了几磨,这样针沾了头油纳起鞋底来就不那么涩了。 她边纳鞋底边道:“小姐也太宽厚仁慈了,跟夫人一个样儿。” 若谖听到“太”字就知琥珀对自己没有斥责青梅有些不乐意,不想寒了她的心,耐心解释道:“你是没了亲人自己卖身为奴进的府,绿玉几个不是她们的父母不疼她们,实在是天灾赋重,养活不了她们才迫不得已卖了她们,希望她们有口饭吃,不至于饿死。 可青梅姐姐的身世较之你们更惨,她不是家里穷的没有她的吃食,而是她父母嫌弃她是个女孩儿,不想养,所以卖了换银子让她弟弟读书。 对一个孩子来言,世上最悲伤的事莫过于被自己的亲人抛弃,所以我才不忍十分的苛责她,但又不能姑息她,故那么说,以后如若再犯,我定不会轻饶的。” 说到这里,若谖忍不住轻叹了口气,道:“只盼着青梅姐姐能理解我的用心良苦,从此收了戾气和那点小聪明,和你们一样本本份份的,等你们将来出阁嫁人,我一人包个一百两的红包,你们拿去在乡下买幢土坯房,再置几亩薄田,安稳度日——逢年过节,还有生日,我从各处得的赏银不少,全都攒着呢。” 琥珀听了半晌不语,过了好久,才红着眼圈,声音略有些哽咽道:“难为小姐这般有心了,奴婢们跟着小姐全是有福的。” 若谖只是笑笑,恬静地坐在夕阳的余辉里绣着花。(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送粥 推荐主频都市爽文【异界APP】地址: 慧兰苑里,红梅将菜肴摆在几上,见夫人不停地伸长脖子向院门望去,心里为她叹了口气,装做不经意道:“老爷又爽约了,才派了人来说,叫夫人不必等他,他去燕姨娘那里用晚膳了。” 许夫人有些失落地“哦。”了一声,对红梅、白梅道:“又没有外人在场,你俩随我一起吃吧。” 只要许夫人单独用餐,通常都会叫她二人作陪,这是殊荣,因此红梅、白梅也未推让,两人坐在下首,等许夫人拿起筷子先吃起来,她俩方才吃。 红梅问道:“早上奴婢陪夫人一大早出府买东西时,凝烟拦了轿子把夫人叫到一边说了些什么?” 夫人手中的筷子一顿,有些头疼的笑笑,道:“幸亏你提起,不然忘了一件事,年纪大了,记性越来越差,偏又爱应承事!若果真忘了,凝烟那孩子断不会认为我是忘了,肯定以为我哄骗她呢!” 吃过晚饭,若谖正准备和老夫人告辞回自己房里赶着绣花,许夫人来了。 老夫人体贴道:“这几日媳妇为了准备认亲大典,只怕忙的脚不沾地,就不必来请安了,我又不是那种专会拿捏媳妇的恶婆婆。” 许夫人忍不住笑起来,道:“媳妇并不是专程来请安的,实在是有件事不得主意。” 老夫人疑惑道:“媳妇主中馈这么多年,还有什么事能难倒媳妇的?” 许夫人道:“明儿晚上子辰认亲大典的请谏全都发出去了,只二弟家的媳妇不敢自做主张。” 老夫人马上阴沉着脸道:“这种事也来问我?自然是不必请的!” 许夫人为难道:“媳妇原先也是这么打算,可左思右想又觉得很是不妥,二弟家是至亲,子辰认亲不认亲叔叔,好像说不过去,若是外人知晓,不定又要编排出什么流言。” 老夫人听了,沉吟良久,流露出几分厌恶几分厌烦道:“那就依了媳妇吧,只是宴席一结束,叫他们立刻就走,免得他们一家又耍什么花枪,叫人防不胜防!” 许氏忙答应了,带着红梅回到了慧兰苑。 两人进了屋,红梅立刻准备了锦帛和笔砚。 许夫人诧异道:“你这是干嘛?” 红梅向芷晴苑的方向努了努嘴,道:“夫人不是要写送那边的请谏吗?” 许夫人并未放在心上,懒懒道:“急什么,明儿晚上的酒宴,明儿早上送过去也不迟。” 红梅闻言,收了笔墨,笑道:“夫人这样,只怕有人今夜要失眠了。”见许夫人要在榻上歪着,赶紧拿了个大靠枕来放在许夫人的背后,自己跪在地上给夫人捶腿,又扭头冲着锦帘扬声道:“夫人都进门半天了,也不见个人来倒杯茶。” 门外雨荷应道:“来了!来了!”,双手托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只滚边镶金丝的细瓷碗,用身子掀开锦帘走了进来,笑着解释道:“不是奴婢们偷懒,是想着夫人连日操劳,没睡个好觉,所以奴婢特意用牛乳煮了薏米,听说睡前吃了最安神。”说着走到许夫人跟前跪着献上牛乳薏米粥。 许夫人坐了起来,端起托盘上的碗,用银匙搅了搅碗里的牛乳薏米粥,喝了两口,甜香软糯,口感极好,一天来有些压抑的心情也因此好转了许多,笑吟吟地问雨荷:“是谁告诉你这个方子的?” 雨荷道:“又被夫人猜中了,这个食疗的方子是奴婢今儿奉了夫人的命给燕姨娘送果脯,蝶舞告诉我的,她说是谖小姐告诉她的,燕姨娘自天天喝牛乳薏米粥有近一个月了,睡眠好了很多,以前苍白如纸的脸色也有一点红色,人看起来更漂亮。” 雨荷正喋喋不休说的起劲,却见红梅给她使眼色,虽不明其意,但立刻刹住了话语,视线一转,看见夫人神情微滞,整个人呆呆的,心下更是疑惑。 许夫人察觉到她不解的目光,忙扯起些许笑意,愧疚道:“说起燕姨娘,这些日子我事多,也没去看她,幸亏谖儿心细,我不周到的地方有她替我弥补了。”说完,继续喝粥,想起什么问雨荷:“这粥还有吗?” 雨荷惊喜道:“夫人还要吗?还有!”许夫人道:“我一碗已经足够,若还有,就给谖丫头送一碗去。” 雨荷应喏,待夫人吃完,收了空碗退下,进了小厨房,用一个瓦罐装了牛乳薏米粥,并小姐在慧兰苑吃饭时惯用的白玉小碗,派一个丫头送去荣禧堂。 谖儿叫琥珀在屋里点了不少蜡烛,整个房间亮堂堂的,惊动了老夫人,派翠玉来问究竟。 琥珀出去回话道:“姐姐又不是不知小姐的脾性,时而沉稳老练,像个小大人,时而活泼顽皮,比那三岁孩童还不如,现在绣花绣的正上瘾,正挑了灯绣呢,故叫我点了许多蜡烛。” 翠玉握嘴笑道:“我只听过学子挑灯夜读,可是第一次见到挑灯绣花!虽是新奇好玩,却不可让小姐累着了,绣花看似轻松,却最伤身子,久了脖子后背酸痛不说,对眼睛也不好,记得叫小姐早点睡。” 琥珀应喏,恭送了翠玉离开,才要转身进屋,就听见廊下有人笑着道:“可巧了,我家夫人怕小姐不好好睡觉,特命我送了牛乳薏米粥给小姐。” 琥珀见是许夫人的丫鬟,忙下了台阶双手接过那小丫头手里的东西,嘴里道着多谢。 小丫头叮嘱道:“趁热给小姐喝了。” 琥珀忙答应了,等那小丫头转身走了,方敢上台阶。 进了屋里,若谖头也不抬地绣着花,道:“姐姐真是个话篓子,和翠玉姐姐说完又和别的丫头说,镇日里哪来那么多话?” 琥珀把手里的瓦罐放在胡桌上,道:“小姐绣着花还能留意到屋外,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是不是就是说的小姐这个样子? 奴婢也没跟人闲扯,是夫人派了一个丫头送了牛乳薏米粥来,叫小姐趁热吃了早点安歇。”说着就要盛粥。 若谖忙制止道:“这么热的天还趁热吃?先搁那儿,等我临睡了再吃。” 她哈欠连天道:“你先去泡一杯酽酽的茶来我喝了提神。”(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神秘火光 推荐主频都市爽文【异界APP】地址: 琥珀站着不动,劝道:“小姐既然瞌睡了就睡下吧,绣花又不是什么要紧的活儿,非要连夜赶起。” 若谖那点女孩儿心事怎好意思对她提及,故意拿出小姐的款儿凝着脸道:“叫你去你就去,我还叫不动你了呢!” 琥珀一听,虽是半真半假的话,却不敢违逆,只得泡了一杯浓茶给她喝了。 若谖人小,熬到近午夜的时候终于熬不住了,将绣花绷放下,道:“只能到这里了。”心想只剩两只彩蝶,明天还有一个白天的时间,应该绣的完。 琥珀一直陪着她坐着,见她总算停了下了,也放下手里的针线活计,起身道:“我去叫两个丫头到厨房提热水来,小姐洗了好睡。” 若谖点头同意,又道:“我去外面走一圈,脖子实在酸痛的受不了。”说着,转动着脖子往外走。 琥珀一面吩咐绿玉红香准备洗澡水,一面陪着若谖出了院门。 两人在园子里散步,到底立了秋,午夜的风格外凉爽舒适,又兼秋虫鸣唱,秋花生香,长空如洗,星辰生辉,端的是夜色迷人。 主仆二人不知不觉走到芙蓉树林附近,若谖想着此刻如果到荷花池边走上一遭,只怕更是心旷神怡。 琥珀一听她的打算,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小姐,那里去不得!” 若谖莫名其妙:“怎么去不得了?” 琥珀附在她耳畔神秘兮兮道:“奴婢曾听人说过,那里闹鬼!还听人说,小姐七岁那年就是被水鬼扯下水做替身,结果遇到辰公子阳气旺,小姐才逃得性命!” 若谖嗤笑:“我是不惧鬼神的,姐姐如果怕的紧,姐姐请先回去,我自个儿去荷花池那里走上几圈就回。” 前世病重,她什么灵异现像没遇到过,又为了治病祈福,拜了宝通寺的一位高僧做了俗家弟子,经文都会背好几本,一个水鬼又岂能吓到她? 琥珀见她执意要去,只得舍命陪君子。 两人刚一进芙蓉树林,琥珀就开始草木皆兵,一有风吹草动,就紧紧抱住若谖,紧闭着双眼,念念有词道:“各位大仙,各位神灵,小女子只是路过,千万别降罪小女子头上。” 若谖一手撑着一棵树,语重心长道:“姐姐,算我求你了,你请回吧,我非常担心,我没被水鬼害死,先被你勒死了!” 琥珀这才吃惊地发现,自己把小姐的脖子箍的太紧了!慌忙松开了手,胆颤心惊地随她来到了荷花池边。 荷花池边视野空旷,月色下荷香阵阵,让人流连忘返。 若谖扭头看见琥珀陶醉的模样,得意道:“怎么,没白来一趟吧。” 琥珀猛点头。 两人沿着荷花池慢慢地走着,走到通往荷花水榭的曲桥前,若谖指着水中央的荷花水榭,兴奋道:“咱们到那里坐会儿。” 琥珀只比她大两岁,也是爱玩的年龄,两人一拍即合,上了曲桥,到了荷花水榭。 水榭里摆满了花卉,虽说到了午夜,花儿收拢了花瓣,可那脉脉的香气却在空气里静静流淌,又有四面的夜风吹来,衣袂飞扬,有种随风而去的飘飘欲仙感,更是让人舒爽至极。 两个女孩趴在雕花的栏杆上惬意地赏着夜景。 琥珀忽然拉了拉若谖的衣袖,指着池中黑影惊恐道:“你看那个黑影像不像个人立在水上?不会是那个传说中的水鬼吧?” 若谖讥笑道:“水鬼?还水上飘裘千仞呢!” 琥珀懵懂道:“裘千仞是谁?” 若谖朝天翻了个白眼,在心里挖苦自己道:“你不卖弄会死呀?” 对着琥珀笑着掩饰道:“随口乱说的一个人名,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琥珀用看白痴的目光同情地看着她。 若谖转到正题上来:“看我打鬼!”说着弯腰拾起一块石片向池中用力扔去,只听击得水响,一个大圆圈将映在池里的一轮圆圆的月影荡散复聚好几次。 池子里黑影处传来嘎的一声,飞起一只大雁来,鸣叫着越飞越高。 若谖鄙夷加嫌弃地看着琥珀:“这就是你说的水鬼?” 琥珀讪讪地笑了笑,道:“夜深了,咱们家去吧。” 若谖点头,明天早上还要早起绣花呢。 二人转身,往曲桥走去,才走到曲桥中央,琥珀紧紧抓住若谖细瘦的胳膊,颤着嗓音惶恐道:“小姐,你看那里!” 若谖简直受不了她一惊一乍,不耐烦道:“看哪里呀?”目光随着她的视线望去,整个人顿时愣住了。 前方芙蓉树林里隐隐有火光,再举目一看,绕着荷花池东西南北各一堆小小的火苗,更觉惊讶。 琥珀也看见了,越发害怕,紧紧贴着她,猜测道:“是鬼火吧。” 若谖不满地斜视着她道:“是什么火我还不能确定,但我知道你马上就要把我挤水里了。” 琥珀一看,果真如此,小姐半个上身已经倾斜出曲桥的桥栏杆,忙收回压在她身上的身子,躲在了她身后。 若谖素来不忌鬼神,而且看那火光是红色,应该不是鬼火,只是有人半夜躲在这里烧火,定是为了避人耳目,可既要避人耳目就不应燃四堆火,她心中一动,难道有人在此举行什么可怕的仪式? 于是悄悄地向一堆火苗靠过去,想一探究竟。 但没走两步,就被琥珀拦腰抱住,一个劲儿的在她耳后小声劝道:“小姐,安全第一,咱们不去凑那个热闹。” 琥珀比她力气大好多,若谖挣脱不掉,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四堆火渐渐熄灭。 隔了一会子,四周再无一点异常,琥珀拉了若谖就往家跑。 两人才进了芙蓉树林,就见一个纤瘦的人影背对着她俩,听到后面有声响,那人影也没回头,蓦然腾空而起,一头过腰的银白长发在月色下张扬,诡谲异常,掠过树林上空,不见了。 琥珀吓得两眼发直,喉咙里咕噜作响,就是喊不出声来。 若谖知她惊吓过度了,按照古代人的说法就是魂都吓散了,再不聚拢来,不被吓死,也要成了失心疯,当即用了吃奶的力气狠狠扇了琥珀一掌,琥珀才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若谖大松了一口气。(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 恐吓 琥珀扭身一头扎进若谖的怀里,惊恐万状道:“有鬼!有鬼!” 若谖一面拍着她的背,一面故作不屑道:“是有鬼,看见本小姐逃之夭夭了。” 琥珀这才缓缓地从她怀里退出,问道:“真的?” 若谖淡定从容地看着她道:“你我都安然无恙,这就是最好的证明。”其实到现在,她的心还在扑通乱跳。 琥珀想想也是,虽然还是很害怕,但较之先前好了许多,躲在若谖身后随着她胆战心惊地往芙蓉树林外走去,蓦然发现一个人在往芙蓉树林里探头探脑。 若谖停了脚步,对身后的琥珀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从地上摸起一根木棍,琥珀见状,也摸了个木棍在手。 两个女孩蹑手蹑脚向外走去,走到那个鬼鬼祟祟的人影跟前,若谖举棍就要偷袭,借着月色突然看清那人竟是红梅,急忙扔了手中的木棍,吃惊地叫了声:“红梅姐姐!” 琥珀在背后也认出红梅来,将木棍也偷偷地扔了,不然红梅看见了又是一番解释。 红梅正全神贯注,冷不丁听到有人叫她,吓得跳起,待看清是若谖主仆两时,惊魂未定地拍着胸口,诧异地问道:“怎么是你们?” 若谖听她问的奇怪,反问道:“红梅姐姐以为是谁?” 红梅微怔,笑了笑,道:“我以为是贼。” 琥珀忙从若谖身后窜了出来,瞪圆了惊恐的眼睛,大叫大嚷道:“没有贼,只有鬼!” 红梅大概被她吓到,从未严肃地看着琥珀,紧着追问道:“你看见了?鬼长什么样?” 琥珀微张着嘴,答不上来。 若谖忙抢着道:“大概是林子里月光造成的影子让人看着眼花,并不是什么真的鬼。” 琥珀只是不信,质问若谖道:“那几堆火你又怎么解释?” 若谖纵然伶牙俐齿,一时之间竟被逼的无言作答。 红梅这时恢复了镇定,对琥珀软中带硬道:“你小姐说的对,你所看到的全是错觉——明儿夜里这里要摆酒宴大宴亲朋好友,你少胡说八道,若是有什么流言蜚语传到宾客耳朵里,仔细你的皮!”说到最后一句,语气加重,就连模样都有些狰狞。 琥珀害怕的重又缩回在若谖身后。 红梅换了笑脸问若谖:“怎么这个时辰小姐还在园子里逛?” 若谖无心反问道:“姐姐这个时辰不也在逛吗?” 红梅叹笑道:“奴婢哪里是逛,是在为了明儿晚上的认亲大典在奔波,小姐难道不知,老夫人对这次的认亲大典看的极重,就连夫人先定好的招待宾客摆酒宴的地点都否定了,重选了地点,仓促之间,怕有疏忽不到的地方,奴婢正逐个检查呢!忽然听到这林子里一声惨叫,吓得我没命往这里跑,原是你们。” 若谖听了,给红梅道乏道:“姐姐辛苦了。”又答道:“我是绣花绣的累了,出来看看夜景,琥珀姐姐胆小,不知被什么吓到了,我们这就家去。” 红梅正色道:“就是呢,以后夜里过了戍时小姐最好不要到园子里玩,一则园子里种了许多花草树木,都有些年岁,怕成了精出来做祟,吓到小姐,二则,过了戍时,园子里走动的人少,万一有坏人潜了进来,正好遇到小姐,可不是玩的。” 若谖恭敬地站着,一一听了。 红梅把她俩送回荣禧堂,方才转身回了慧兰苑。 夫人还没睡,红梅知道自己没回来,她是不安心的。 果然,夫人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方回?” 红梅给夫人倒了杯茶,夫人摇头,表示不喝,她便自己喝了那杯茶压压惊,答道:“夫人不知,我等去烧纸钱时,可巧小姐带了琥珀在荷花池那里夜游,被她们撞到了。” 夫人惊得站了起来,急问道:“她们看到多少,你又是怎样说的?” 红梅安慰道:“夫人且宽心,小姐她们就只远远的看到四堆火苗,并没有看到我们四人。小姐还好,只认定是眼花的错觉,只那琥珀笨笨的乱嚷,我已用言语弹压住了,她是个守规矩的,断不会与人说起。” 许夫人复又缓缓坐下,道:“很晚了,你快点睡吧。” 红梅点头,服侍夫人睡下,放了帷幔却站着没有离去。 夫人躺在床上,看着帷幔外的倩影道:“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没说对吧。” 红梅踌躇道:“奴婢不知当不当说,没有确凿的事,说了怕引起夫人不必要的恐慌,不说,又恐误了大事。” 夫人淡淡道:“说吧。” 红梅压低声音,隐含着几丝惊恐道:“琥珀说她刚才在芙蓉树林里见到鬼了!” 只这一句话,惊得许夫人从床上坐了起来,掀开帷幔道:“谖儿吓到没有?” 红梅道:“小姐神色如常,就是这样奴婢才疑惑,如果真的碰到了鬼,为何小姐没被吓到,她年龄更小,更容易受到惊吓。” 许夫人蹙眉道:“谖儿怎么说?” 红梅道:“小姐说哪有什么鬼,不过是琥珀眼花自己吓自己而已。” 许夫人松了口气,道:“谖儿最是心细如发,又守口如瓶,没确定的事她从不对人轻易提起,你刚才看她没事人一般,说不定明儿就去荷花池那里找线索,明儿你要赶在谖儿之前去那里把纸钱的灰尽处理殆尽。” 红梅应喏。 到了第二天,天刚亮,依稀看的见景物,红梅就起床出去了。 许夫人在里间听得一清二楚,一整夜,她都不曾安睡,只要一闭上眼就看见兰香浑身湿淋淋地站在她面前,又或是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向她爬来,一次又一次把她从睡梦里惊醒,冷汗涔涔,却连失声喊叫一声都不能,她不能让任何人看出她心中有鬼,更不能要任何人知道她心有惧意。 红梅独自一人往荷花池走去,越靠近,不知为什么,越心慌,她有些奇怪,自己没跟着许夫人之前,家住在乱葬岗附近,哪天不要从那里经过几十趟,早就练得胆大了,今儿这是怎么了? 清晨的方府,树林花草间缓缓流动着奶白色如纱般的薄雾。 太早了,园子里走动的人并不多,显得偌大的园子寂静荒凉,几个不远处劳作的仆妇在雾霭里显得很不真实。(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笼络 红梅避人耳目,加快脚步来到荷花池那里,手脚麻利地处理干净昨夜烧纸钱余下的那四堆灰烬,办妥之后,她拍了拍了,转身准备离去,却猛地看见有道黑影在芙蓉树林里一闪而过,心里惊疑,愣了一瞬,忙壮胆追了过去。 芙蓉树林里什么也没有。 红梅不禁哑然,看来自己胆子变小了,变得疑神疑神,她提步走出了芙蓉树林。 却不知,在她身后,一个人影从一棵高大的芙蓉树顶上翩然而下,盯着红梅渐渐远去的背影。 女人的感觉都是极为敏锐的,红梅察觉到背后异样,猛地回头,一阵秋风起,小孩巴掌大的芙蓉花瓣漫天飞舞,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天刚亮就醒来的还有芷晴苑的凝烟,她跟许夫人一样昨夜睡的并不踏实,但她不是因为心虚,而是因为心事。 昨天一大早她就忍受着方府家丁世态炎凉嘲讽的目光守在方府大门前,专等着许夫人的轿子。 她是知道许夫人的作息时间,每天早上她都要去女娲庙给女娲娘娘上香。 许夫人的轿子才从府里抬出,她就不顾死活地扑了上去,把轿子里的许夫人唬了一大跳,忙出了轿问她有何事,凝烟把她拉到僻静处哭哭啼啼了半天,许夫人总算明白她的意思了,她想参加明天晚上子辰的认亲大典,趁机想求老夫人让她回去,并且给若谖陪不是,许夫人怜悯她,答应去老夫人那里求求,让她们全家都出席子辰的认亲大典。 她自返回家里之后,就一直心神不宁地等着许夫人的信,可直等到午夜也没见许夫人派人来,心早就凉透了,一个个环节细细地分析,是许夫人当人一套、背人一套,根本没替她去老夫人那里去说?还是许夫人说了老夫人压根就不同意? 越想她就觉得两种情况皆有可能。 她本来打好了如意算盘,只要能名正言顺地混进方府去,她就有机会按照家祥计划的那样去钩金龟婿了,并且还要抓住良机狠狠摆若谖一道,让她和那个老不死的当众打脸,出出心中的恶气,不然她会在许夫人面前要死要活的浪费表情? 可现在,什么算盘都落空了。 凝烟正思绪纷杂之时,听到门外传来程氏喜不自胜的声音:“烟儿,快起来,有好消息!” 凝烟厌烦地把被子一拉,蒙住头,心里不屑地腹诽,你这个穷鬼能有什么好消息,顶多是买菜的时候少给了几文铜钱,或是买米的时候多抓了几把米!说出来都叫人替你寒碜! 程氏在外拍门拍的更欢了,声音里全是压都压不住的喜悦:“烟儿,你伯母送来请谏,邀咱们今晚去赴子辰的认亲大典!” 凝烟虽蒙着头,可字字句句听的分明,她惊喜难抑,一把掀了被子,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门外传来家祥的声音:“娘,你就别喊了,妹妹兴许还没醒呢,让她多睡会儿,女孩子睡眠足气色才好看,咱家现在穷的买不起脂粉给妹妹擦脸,还不让她睡觉美颜?” 家祥的话对程氏来说就是圣旨,她忙“是是是”的应着。 凝烟在屋里急急地喊:“我醒了!我醒了!”忙忙地跳下床来,连衣服也顾不得披一件,只穿着肚兜,汲了鞋子慌慌张张地跑去打开了房门,劈头问程氏:“是真的吗?你说的是真的吗?” 程氏喜气洋洋道:“当然是真的,我会拿这等事开玩笑?” 老大家吉也凑了过来,一双色迷迷的眼睛在凝烟身上不怀好意地扫来扫去,一副馋涎欲滴的粗鄙嘴脸,嘻笑道:“今晚总算可以放开肚皮吃肉了,天天粗茶淡饭嘴巴都快淡出鸟来了!”说罢,视线长久地停在凝烟一抹雪白的胸脯上,那猥琐的目光恨不能将自己的亲妹妹生吞活剥了才好。 凝烟起先有些不自在,后来一想,让他占点眼睛上的便宜,自己又不会损失什么,也就坦然了。 家祥也面含喜色,叮嘱凝烟道:“你可要把握住机会,错过了这村可就没那店了。” 凝烟点头。 程氏一头雾水问道:“你兄妹二人在说什么,我怎么半句都听不懂?” 家祥凝烟相视会心一笑,各自走开,只留下程氏站在原地感慨,儿女大了,翅膀硬了,不把她这个做娘的放在眼里了。 香草侍候着凝烟梳妆完毕,正好拾叶来禀,早饭好了。 凝烟来到宴息处,扫了一眼胡桌,几碗清粥,几碟咸菜而已,顿时没了食欲,但还是勉强坐了下来——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不吃饱,哪有力气算计人? 程氏笑咪咪地拿出两个煮鸡蛋,对凝烟讨好道:“以后每天早上给你煮两个蛋补身子,长的这么瘦,可怜见的。”说着伸手抚了抚她细瘦的腕子。 凝烟厌恶地微蹙着眉,将手抽出,程氏表情一滞。 吃罢早餐,程氏见凝烟没动那两个煮鸡蛋,想着她在方府那边锦衣玉食惯了,肯定是看不上两个蛋,因此小心翼翼道:“怎么不吃蛋啊,将就着吃了吧,娘能拿出的好东西也就这个了。” 家吉一听,就要来抢:“妹妹嫌弃不吃,我不嫌弃我吃!” 凝烟忙将两个煮鸡蛋抓在手里,冷冷道:“谁说我不吃!”说罢站起来就往外走。 到了自己闺房里,见香草正在收拾房间,假装关切道:“早上梳头的时候我问你,你才说头还有些晕,那就歇歇,怎么又在做事?” 香草笑了笑道:“我们做丫头的哪有那么娇气?” 凝烟把她拉着坐下,道:“好姐姐,等会儿再做吧。”说着掏出两个煮鸡蛋来,“这是我娘特意煮给我吃的,我舍不得吃,又特意留给姐姐吃。” 香草忙推辞道:“小姐自己吃吧,奴婢吃过早餐了。” 凝烟道:“你昨天留了好多血,这两个蛋是给你补补的。” 香草笑着道:“一点皮外伤不碍事的,多谢小姐关心。”仍不肯接过那两个蛋。 凝烟故意嗔道:“姐姐不要,就是还在生我的气!” 香草见她话说到这份上来,只得接过来,道了多谢,将两个蛋放进荷包里。 凝烟看在眼里,并未多问,猜到她是想把那两个蛋送人。 果然,过了巳时,香草找个借口出去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送蛋 凝烟悄悄地尾随身后,见香草低着头径直走出了芷晴苑,心里疑惑,这两个蛋不是要送给家祥的吗,怎么出了院子呢?难道这丫头在外头还有汉子? 又一想,恍然明白过来,家祥和家吉共一间房,香草不想碰到家吉,所以往学堂去寻家祥去了,只不知到了学堂她以什么身份叫家祥出来,通房丫头还是小妾? 想到这里,凝烟嘴角勾起一抹讥笑。 到了学堂前,凝烟闪身藏在了一棵树后,听见香草对守门老汉福身道:“奴家是方家祥方二公子妹妹的丫鬟,我家小姐要我传个话给二公子。” 凝烟在心里冷笑,这个贱货倒会说话,抬出自己来,遮掩她和家祥偷情的丑事,不由冷哼,也不看看老娘是谁,竟敢利用老娘的名号,老娘几时叫你死在我的手里,才知道老娘我的手段! 守门老汉闻言,立刻冲着门里喊:“方二公子,有人找。” 方家祥走了出来,与香草两人默契地一前一后来到不远的一片树林里。 凝烟轻手轻脚跟了过去,躲在离他们不远的隐敝处。 香草从荷包里拿出那两个煮鸡蛋,满脸羞涩地塞到家祥的手里。 家祥奇怪地问:“哪里来的?” 香草把鸡蛋的来历说给他听,家祥又把鸡蛋塞回香草手里,道:“既然是妹妹给你补身子的你,吃吧。” 香草又塞回去,道:“我那点小伤真没事,倒是你,这段日子家里伙食差,你还要用脑读书,最应该吃些好的。” 然后盯着家祥的眼睛期待地问:“你以后真的会娶我吗?” 家祥不再推辞,一面剥着鸡蛋壳一面承诺道:“你这么好的姑娘,我怎舍得错过。” 香草听了,满脸红晕,抿嘴而笑。 凝烟在树后不齿,两个鸡蛋居然也能让他俩你推我让互秀恩爱,真的是可笑至极! 家祥如饿狗吃屎一般,三口两口就把两个鸡蛋吞下肚子,一副并未满足的样子道:“说真的,读书费脑,不吃点好的,脑子都转不动,这段日子我学业都退步了许多。” 香草心疼地看着他,愧疚道:“都是我没用。” 家祥温柔地看着她道:“别自责了,我又没为这个怪过你。你出来有会子了吧,我娘自分了家后脾气不好,你再不回去,我怕她寻不到你会打骂你。” 香草见情郎如此理解、关心自己,感动地“嗯”了一声,匆匆离去。 凝烟也准备偷偷离开,就听见家祥精明外露的声音:“出来吧,别躲了。” 凝烟心知已被发现,索性大大方方从藏身之处走了出来,走到家祥的身边问道:“你真的会娶那个贱人?” 家祥微微皱了皱眉,道:“看在香草尽心服侍你的份上你就不应该叫她贱人。” 凝烟酸溜溜道:“哟!心疼了?” 家祥正色道:“她是我的心上人,我当然要尽力守护她!” 凝烟诧异,家祥昨天才当着他们娘儿几个说香草不过是他的玩物,怎么现在又这么说。 暗暗思忖一番,忽然明白过来,笑着道:“我是故意这么说的,就是想试试你对香草姐是不是真心,如果不是真心,我就给她找个好人家。” 说罢,意味深长皮笑肉不笑地死盯着家祥,心里道,想算计老娘,把老娘当炮灰,自已装痴情汉?你特娘的功力太浅,再躲在深山老林里修练数千年,再来跟老娘斗法! 家祥对她讥讽的眼神视而不见,忙用诚恳的天地为之动容的语调道:“当然是真心,日月可鉴!妹妹千万别把香草许了人!待我有了功名之日就是娶香草之日。”说到这里,长叹一声:“就是要香草再等几年。” 凝烟恶意摆他一道:“要娶就趁早娶,女子青春有限。”说罢,转身就走,看见前方树后有一角粗布衣裙一闪,不禁得意一笑。 香草偷听到凝烟兄妹两的话,感动的泪流满面。 特别是家祥的话尤为让她感动,他原来是真的打算娶她,而她却一直不是十分的相信他!心里惭愧不已! 香草转身回芷晴苑。 再说若谖从小娇生惯养,昨夜折腾了大半夜,又兼吃了牛乳薏米粥才睡,一觉黑甜醒来,见太阳已照进窗来,急得大声叫唤琥珀,问什么时辰了。 琥珀坐在外间做着针线守着她,听到很少高声说话的小姐这么大声,慌的丢了手中的活计,跑进了来,答到:“还差半个时辰就到巳时。” 若谖已是额上青筋直跳,坐在床上恼怒地朝她扔了个枕头,质问道:“怎不叫我起床?” 琥珀从未见小姐发过如此大的脾气,解释道:“奴婢见小姐昨夜睡得迟,不忍叫醒。” 若谖急气交加,几要堕下泪来,心焦道:“这么晚了,也不知来不来的及把帕子绣完。”说罢,整个人骚动起来,自己穿衣起床。 琥珀忙上前服侍。 梳洗完毕,若谖便拿起绣花绷坐在窗前争分夺秒绣起花来。 厨房送来了早膳。 琥珀走到若谖身边道:“小姐,吃了饭再绣吧,这帕子以后多的是时间绣。” 若谖寒着小脸道:“姐姐什么都不知道,就别添乱,不绣完这条帕子我就不吃饭、不喝水。” 琥珀见她如此,知她的犟脾气又犯了,不敢十分的相劝,只得命小丫头收了碗碟出去。 昨天若谖预估错误,以为两只彩蝶至少要绣上两、三个时辰,谁知彩蝶竟比月季好绣多了,不足一个时辰便绣完了。 若谖将绣花绷取下,双手提着帕子的两角左看右看,极为满意,但又缺点什么,终于想到,应用彩线给帕子走个边儿,才更好。 既然是送子辰的,大红大绿的均不合适,墨绿色倒是极好,可惜自己的针线篮里就差这个色的丝线。 琥珀道:“给帕子滚个边儿要多大的功夫?小姐吃了早膳,奴婢陪你去街上买墨绿色的丝线,顺便再逛逛街,只怕小姐没怎么逛过街吧,今儿正好是赶集日,街上热闹的很!” 若谖听了心里很是雀跃。(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 逛街 若谖心想,自己哪里是“没怎么逛过街”?是压根儿就没逛过好吧。 自打出生起,便像个珍稀动物一样圈养在方府内宅里,就连外宅都去的少,再就是逢年过节去别家的园子逛逛罢了。 现在听琥珀这么说,自然很想见识一下古代的民风呢! 琥珀哄着若谖吃了早膳,两人乘老夫人不备,溜出了荣禧堂。 过了那一关,其余的就容易了。 方府值守府门的家丁虽然对若谖只带了一个丫头出门有些吃惊,但并不敢阻拦,只叮嘱香草要好生侍候小姐。 香草点头。 一出府门,若谖就拿出事先准备的粉面纱将漂亮的小脸蒙住,只留一双美眸顾盼生辉。 主仆二人来到大街上。 大街上果然热闹,街道两边商户都大开着门,店里的小二热情地招呼着进店的客人。 街上到处是卖小吃的,热气腾腾挺能撩起人的食欲。 还有农民把自家的农作物或是自家养的鸡鸭鹅拿来卖,人沸声,家禽叫唤声,果然是一派昌盛繁华的景象。 二人边走边逛,琥珀已经吃了一只油腻腻的肥鸡腿,外加两个硕大的鲜肉包,此刻一只手拿着一根一尺有余红艳艳的糖葫芦串,让若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岳飞传》里的双枪陆文龙。 可人家拿双枪是了保家卫国,姐姐你拿两根糖葫芦串却是为了养膘!!! 你个吃货!跟你走在一起,回头率都爆增。 若谖眉梢狂抽,满脸黑线,万分嫌弃地斜睨着琥珀轮番将手里的糖葫芦串往嘴里塞,每塞过再拔出上,棍子上的糖葫芦就少一个。 若谖实在看不下去了,用胳膊肘捅了捅她,劝道:“姐姐,大庭广众之下,你不要吃得像个饿死鬼投胎,叫别人看见,还以为我虐待你,没给你吃过饱饭呢!” 琥珀嘴里塞满了食物,用混淆不清的声音宽慰道:“小姐放心,奴婢每次买吃的时候都跟摊主说是买给我家小姐吃的。” 若谖气得无语,见前面有家衣料铺,想必有针线卖,一头扎了进去。 心里打算,早买早回家,跟这个吃货逛街,太——丢脸了! 若谖买了两束墨绿的丝线就带着琥珀出了店。 琥珀这时已经把那么长两根糖葫芦消灭殆尽,正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吮吸着指尖沾的甜水。 若谖横眉奚落道:“姐姐干脆把手指嚼着吃了算了。” 琥珀一本正经道:“那以后用什么拿吃的?” 若谖还没来得及开口打击她,就见她两眼大冒星星光,“牧童遥指杏花村”道:“前面有卖烤羊肉串的!”说罢,瓜哒瓜哒跑远了。 若谖满脸墨黑,你个死丫头,怎能把你出尘绝艳的小姐就这么扔大街上呢?我是路盲呀! 若谖嘤咛了一声,赶紧追上。 她们走了没多久,后脚子辰也进了那家衣料铺,问掌柜的:“有顶真卖吗?” 掌柜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穿戴一般,但气宇不凡,有点看不准他的身份,却不敢怠慢,忙笑着答道:“有!有!公子是要铜的还是要铁的?”说罢,从柜台里抽出两个方木盘子放在柜台上供子辰挑选。 子辰看见一个木盘子里全摆的是铁制的,另一个盘子全是铜制的,他直接挑铜制的。 掌柜见状,补充道:“还有银制的。”说罢,又拿出一盘银制的顶真来,不露痕迹促销道:“有钱人家的小姐都用银的。” 子辰一听,忙舍了铜的,去挑选银的,选来选去,选了个最小号的,问掌柜价钱。 掌柜在心里思考了片刻,一般少年公子买银顶真肯定是送意中人,可以把卖价抬高些,可又怕抬的太高,眼前的公子并不像十分有钱的样子,万一拿不出钱来吓跑了可就划不来了,又在心里权衡了一番,报了一个不太离谱的价来。 子辰一听,掏出自己瞒着方府里的众人在外偷偷揽活儿赚的铜钱来,按掌柜说的价付了钱,把银顶真贴身放好,又把多余的铜钱握在手里,准备离开,看见另一面的柜台上面放着盘女孩子戴的头花,有用绢做的,有用纱做的,端的漂亮,脑海里出现若谖娇俏机灵的模样,不禁嘴角微扬,于是选了两朵纱花,一朵粉红,一朵浅黄,问价,付钱,离开。 若谖主仆两一前一后跑到烤羊肉摊,那里已背对着她们站了好几个男女食客。 烤羊肉摊不光烤羊肉串,还烤羊排和馕之类的西域食品。 摊主是位穿着塞外服饰的西域中年男人,有着深刻的五官,皮肤黝黑,正和一位女食客在用她听不懂的塞外语言交谈。 若谖从背后看那女食客明明是汉人装束,心里想大概是个塞外女子穿了汉服吧,不由好奇,西域女子穿汉服正面会好看吗?于是走到那女子的侧面扭头去瞧。 那女子似乎戒心很重,马上察觉到有人在打量她,立刻转过头来,与若谖同时愣住。 只一瞬,那女子便恢复了平静,浅笑着问:“小姐怎么出府了?还妆扮成这样!” 若谖也笑着取下了面纱,福身纳福:“蝶舞姐姐好。” 琥珀正吞着口水,流连肉摊上的美食,不知该买什么好,听见她二人寒喧,也忙着给蝶舞问好。 若谖不好意思道:“姐姐好眼力,这样都被姐姐认了出来,谖儿只是在家闷的慌,出来走走罢了,蝶舞姐姐千万别和我娘还有老夫人提起。”却只字不问她怎么会塞外语言,小眼神却貌似随意的瞟了一眼她篮子里的几个馕和一大块孜然羊排。 蝶舞暗暗扯了扯搭在篮子边上的一块布,将食物盖住,笑着道:“这个自然。”又叮嘱道:“玩一会子就快些回去。” 若谖琥珀应喏。 蝶舞笑着点头,快步离开。 琥珀买了一大把羊肉串问若谖:“小姐要不要来两串?” 若谖也被那正宗的孜然香引得食指大动,俏皮道:“岂止两串!至少六串!” 琥珀笑吟吟地给了她六串。 两个女孩子边走边吃,若谖想,这一幕若被娘亲看到,不知要怎样恨铁不成钢呢! 忽听到有货郎扬声招揽生意:“收长头发呐!收长头发呐!”(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章 卖发 若谖听着新鲜,她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吆喝收长头发的,问琥珀:“那个货郎收长头发干嘛?” 琥珀正吃得满嘴冒油、不亦乐乎。 她将嘴里的肉吞下去,方才答道:“小姐是候门千金,当然不知。这些货郎收长发是为了卖给有钱人家的夫人小姐,用来夹在自己的真发里,梳高耸入云的发髻用的。” 若谖恍然大悟,难怪曾经看见有的贵妇头发又多又厚,盘在头上层层叠叠,好是好看,只是觉得沉甸甸压着慌。 她当时还想,怎么有人会有这么多头发,太不科学了,现在才知道原来有假发参杂在里面。 若谖正欲转身离开,街道旁,一扇破败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粗布补丁衣群的贫寒少女从一个黑洞一样的低矮屋子里走了出来,怯怯地喊:“货郎!我要卖头发!” 若谖心想,还真有人卖头发,一时好奇,和琥珀两人蹲在一个隐蔽的旮旯处,边吃羊肉串边看是怎么买卖头发,有种前世坐在家里边吃零食边看综艺节目的即视感。 一个皮肤晒成古铜色的中年汉子挑着晃悠悠一上一下沉重的担子,迈着矫健的步伐走了过来。 少女扶着没有刷漆的门框,低头垂眸小声问:“我这一头长发可以卖多少银子?” 货郎放下担子,仔细看了看少女为了卖头发特意披着的乌溜溜的如黑缎子般的长发,伸出了三个手指。 少女大喜,兴奋地脸通红,叫道:“三两银子!” 黑洞一般的屋子里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仿佛在凄凉地应和着少女令人心疼的喜悦。 货郎笑道:“姑娘,你说笑了,你的长发只值三吊钱。” 货郎的话如一桶冷水兜头而下,少女脸上一滞,顾不得羞怯、难堪,急急道:“我的头发这么长这么黑,又这么柔顺,怎么只值三吊钱?” 货郎叫苦道:“市场行情就是如此,你一把长发又不出本钱,卖与我,现得了钱,我还要愁卖出去呢。” 少女争辩道:“虽不出本钱,可长成这么长要好几年,并且为了发质好,每次采了桑叶煎了水洗头,也是费功夫的。” 货郎叹息道:“我不过小本生意,也只出的起这个价,姑娘嫌价低,我也无法。”说罢,挑起担子就要走。 少女一把抓住货郎的担绳,红着眼哀求道:“大叔,我哥哥病重,我现急着要钱给他抓药,三吊钱太少,连药都抓不回,求大叔多给点。” 货郎看来也是个好心人,长叹一声,道:“看姑娘说的可怜,我就加20文吧,再不能多了。” 少女千恩万谢。 货郎从担子里拿了剪刀将少女的头发剪下,给了钱,挑着担子离开。 若谖看了心里涩涩的难受,少女家贫,戴不起花儿,唯一可以臭美一下的大概也就这么一头秀发了,现在又迫不得已卖了,端的是可怜! 少女的头发被剪短到连扎都扎不起来,她怕人看见自己难看的模样,忙缩进了屋里,将门关的严严的,等再走出屋子时,头上包了一块褪了色的花布,低着头,匆匆向药铺走去。 若谖见状,正要吩咐琥珀,就听琥珀压低声音疑惑道:“香草怎么在那里。” 若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看见香草躲在墙角盯着货郎。 若谖“咦?”了一声。 琥珀虽然专注吃,却对自家小姐还是添加关注了的,闻声,问道:“小姐,怎么了?香草要跟货郎私奔?” 若谖道:“你想多了。你再看看香草。” 琥珀照若谖说的做了,不解道:“没发现不对劲呀。”但忽然之间意识到什么,又看了香草一眼,惊讶道:“呀,她头部受伤了!” 若谖盯着香草头上的绷带问:“你说——她脑袋为什么会受伤?” “自己走路不长眼,跌破了头?还是被凝烟那个贱人虐待打破了头?”琥珀不走心,胡乱猜测道。 若谖道:“如果真是被凝烟打破的,凝烟为何要打她?”略一思索,得出了答案:“莫非是你假冒香草揭发她兄妹两的事情败露了?所以凝烟以为香草是内鬼,把她打成这样了?” 又一想:“不对呀,依照凝烟兄妹残暴的性格,如果认定了香草是内鬼,一定会直接活活打死,哪还会容她带着伤出门逛?” 琥珀用胳膊碰碰她,小声道:“小姐,香草好像往我们这里来了。” 若谖抬眸,见香草在离她俩藏身处十几步的地方,冲着货郎喊:“大叔请留步!” 货郎停下来,回头问:“姑娘你也要卖头发?” 香草窘迫地点了点头,问:“值多少钱?” 货郎好笑道:“姑娘总要把头发披散了,我才好估价呀?” 香草只得忍着羞耻将头发解了。 货郎细细地看了,道:“两吊半钱。” 香草急了:“怎么就值两吊半?大叔刚才收人家的可是三吊钱!大叔可不能看人打发!” 她最后一句话,货郎听着很不舒服,脸色也暗沉了些,道:“我做生意从来童叟无欺,姑娘的头长既没方才那位姑娘的长,又没她浓厚,我如果三吊钱收了,只怕亏的连裤子都没的穿。” 说罢要走,香草忙在后说道:“两吊半就两吊半吧。” 货郎方止了步,将担子放下,拿了剪子要剪香草的头发。 香草小退了一步,嗫嚅道:“大叔再加几文钱吧。” 货郎知她是个精明的,暗中偷看了他与别人的交易,再才露面。 他脸上无一丝笑容,上下打量香草道:“看姑娘衣着,虽是粗布,却有八成新,耳上、腕子全是银饰,不像是家贫,又没个生病的哥哥,怎要求人施舍几文? 只可惜我也是讨口饭吃的穷人,哪里施舍的起? 姑娘若想不劳而获,前面不远处有个酒肆,姑娘上那儿讨去。” 一席话说的香草面红耳赤,进退不得,只得讪讪道:“大叔不肯就算了,何苦挖苦人?——就依了大叔的价吧。” 待拿了钱,香草摸了摸自己的短发,匆匆离去。 若谖对琥珀道:“姐姐跟踪香草,看她得了钱要干嘛去。” 琥珀问道:“那小姐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三章 遇险 若谖道:“我在此等刚才那个姐姐,把身上的银子给她就回去。” 琥珀担忧地问:“小姐可认得回家的路?” 这话太切中要害,若谖微怔,但马上就想到了主意:“我可以叫那位姐姐送我回府。” 琥珀方才放心,道:“那奴婢先走了。” 临走前看见若谖手里剩下的三串羊肉串,道:“小姐不吃给奴婢吃。” 若谖还没反应过来,手里的羊肉串已没了,自己还保持着拿着羊肉串的姿势,愣了一瞬,放下手来,百无聊赖地等那位贫女归家。 还好,只等了片刻,那个贫女就提着几包草药低着头匆匆往家赶。 若谖从藏身处走了出来,轻唤了声:“姐姐。” 那个少女只顾走路,突然跳出个人来拦住归路,唬了一跳,向后退了一步,待看清是一位不到十岁的富家小姐时,才将提到嗓子眼的心放回了肚子里,带着些许平民对贵族的卑微问道:“小姐有何事?” 若谖脑子转的极快,自己就这么冒冒然将银子给她,即便她接了,也会因被施舍而产生自卑感。 若她太有骨气,不接受,到时可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于是装做可怜兮兮道:“我与丫鬟偷偷溜出来玩,丫鬟不知跑哪里去了,我又迷路了,求姐姐送我回家。” 那个少女心地善良,忙满口应了,指着自家的破门道:“那里是我家,我将药放回家里就送小姐回去。” 若谖点头,随她进了她的家,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鼻而来,若谖被呛得干呕。 少女不好意思道:“委屈小姐了。” 若谖笑着摇头:“姐姐客气,我没事。” 等眼睛适应了屋内昏暗的光线,才看清屋子最里面放着一张破烂的榻,榻上躺着一个病恹恹的青年男子。 少女将药放好,对榻上的男子道:“哥哥,我送这位小姐家去就回来。” 那男子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 若谖却不走,道:“我略懂一点医术,让我给这位哥哥把把脉,看是什么病症。” 少女想着若谖金枝玉叶,自家哥哥又是男子,若谖给她哥哥把脉,男女授受不清,太亵渎人家千金大小姐了,因此不肯,道:“前两天请过大夫看过,说是伤寒。” 若谖走到榻前坐下,伸手去拿男子的脉,那男子好像自己是秽物一般,生怕污了若谖,将手缩进身上盖的烂被子里。 若谖故意嗔道:“再不拿出,我就伸被子里去寻。” 兄妹两震惊不已,他们可没见过这般侠肝义胆不吝的主儿! 男子只得把手伸出,若谖把了脉,是伤寒没错,问那少女:“这位哥哥发病有多长时间了。” 少女答道:“半月有余。” 若谖蹙眉:“怎么拖了这许久日子?” 少女尴尬道:“家贫,起先得病,哥哥就硬扛着,扛不住了,就想着在床上躺几天会好,谁知越来越重。” 若谖听了心里沉重,对少女道:“将大夫开的方子给我看看。” 少女拿了方子她瞧。 若谖看了,倒底汉代医术落后,虽诊断对了病症,可方子并不十分对症,另开了方子给少女:“重新抓药,吃上七天就应痊愈,若没好,再来找我。” 少女迟疑着接了药方,看着买回的草药,心疼不已,半晌低头小声道:“我已没钱再为哥哥买药,就将就着这些药吃吧。” 若谖肃着脸道:“姐姐可是说糊话了,不对症的药就是吃上一年也是无用的,还耽误病情,至于药钱——”她说着从荷包里拿出一大锭白花花的银子来,“姐姐送我回家,这是给姐姐的报酬。” 少女忙推辞:“举手之劳,小姐不必客气。” 若谖笑着道:“虽是举手之劳,对我却是天大的恩情,若姐姐不送我回家,我可能仍在大街上乱走,倘或被坏人抓去,可怎生是好? 人常道,知恩必报,我这点银子又岂能报答姐姐护我周全万分之一?不过意思罢了。姐姐如果执意不收,我也不敢要姐姐送我,就让我出去被坏人抓走。”说罢,转身欲走。 少女拗不过她,忙拉住她道:“我依了你便是。”收了若谖的银锭,放在她哥哥的枕下藏好,又叮嘱一番,才与若谖离去。 二人在路上互问姓名,若谖得知少女姓叶名小红,哥哥叫叶武,父母早丧,兄妹二人相依为命。 少女自从知道她是永安候千金方若谖之后,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敬畏之意,言行举止较之先前更为拘谨。 两人边走边说着话,不知不觉走到一条僻静的小巷,忽跳出一个满脸横肉的粗鄙汉子来,拦住了去路。 若谖和小红均吓了一跳。 若谖见那汉子形容猥琐不堪,不是什么善类,拉着有些吓傻的小红调头就跑。 谁知那汉子从后头赶来,老鹰抓小鸡般一手一个,把她二人各拎在在手里。 若谖一面挣扎,一面威胁道:“何方毛贼,竟然敢对永安候府千金行凶,我劝你趁早放了我俩,不然我与小红姐姐不论谁少了根寒毛,定叫你活不了!” 那汉子纯粹就是个无赖,一脸痞笑道:“大爷我又不吓大的!候府千金正好,想必你身上穿戴的都是值钱货,今儿大爷我劫财又劫色!” 小红已经吓哭,只知软弱求饶。 若谖知道,越软弱歹徒就越嚣张,她忍住心中的惶恐,张嘴对着汉子粗皮大肉又肮脏的手臂狠狠咬去,痛的汉子惨叫着把她甩了出去,眼看就要撞到墙上去了,不死也要重伤。 小红吓得惊呼不已。 若谖仗着前世近十年的舞蹈功底,又兼身轻体软,空中来了个转体翻,双脚在墙上一蹬,化解了撞力,有惊无险落在地上。 那汉子一看,扔掉没什么油水的小红——反正她已吓得腿软,跑不动了,恶虎扑食般向若谖扑来。 若谖见难以脱身,灵机一动,一手指着他背后,惊喜大叫:“捕快来了!” 那汉子一听,刹住脚步,急回头,一看,背后空空如也,知道上当了,顿时气恼的额上青筋兀起,再看若谖,已拉了小红往前飞奔。(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四章 得救 那个汉子已经气成疯狗,狂吠着向两个女孩追来。 若谖心里焦急,只管拉着小红没命地跑。 慌不择路,竟跑进了死胡同。 若谖叫苦不迭,只得转过身来,小红用双手拽着她细瘦的胳膊,看着一脸凶相步步靠近的汉子,惊惶的喃喃道:“怎么办?怎么办?” 若谖心里也不得主意,又被她如此唠叨,更觉心烦意乱,想不出办法逃脱,只得赌一把,故伎重施道:“辰哥哥快来!” 汉子狞笑道:“少装神弄鬼吓唬人,大爷不会再上当了!”说着还冷哼一声,道:“管你哪个哥哥来,我都将他捏成粉末!” 他话音刚落,只听背后一个少年朗声道:“我来也!” 若谖惊喜交加:“辰哥哥,你真的来了!” 汉子诧异回头,子辰已如离弦箭般飞身而至,一顿旋风腿踢在汉子脸上胸口,那汉子口吐鲜血,倒地不起,惊恐万状地看着子辰,求饶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若缓坏笑道:“杀了你就不好玩了。”说罢,一步一步奸笑着朝那无赖汉走去。 无赖汉双手撑地,蹬着双脚,向后坐着挪移,骇怕地问:“小姐要干什么?” 若谖脱下一只鞋来,照着无赖汉的脸一顿狂抽,娇斥道:“我叫你充我大爷!我叫你把我赶的到处乱蹿!” 子辰瞠目结舌,他从不知娴雅不可方物的若谖竟有这样彪悍的一面。 无赖汉被打的神志不清,尤不忘含糊不清道:“我不是大爷,小姐才是大爷。” 子辰上前拦住她道:“小心累着自己了。” 若谖这才停了下来,将鞋穿上,踢了无赖汉几脚,喝问道:“以后还敢不敢再做坏事了?” 无赖汉艰难地睁开被打的青肿的眼,畏惧地看着若谖道:“再也不敢了!” 若谖方才罢休,对小红道:“我跟辰哥哥回家,姐姐也赶紧回去给你哥哥煎药吧。” 小红应了一声,向她二人道了谢,转身往家里跑去。 只剩下若谖和子辰,若谖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乖顺地跟在子辰后面走。 子辰问道:“你怎么一人跑出来了?” 有话可聊就好。 若谖瞬间活泼起来,往前小跑了两步,与子辰并肩,答道:“我才不是一个人,是和琥珀姐姐一起出来的,只是她被我支去办事了。” 子辰“哦”了一声道:“以后别私自出来了,不是次次好运,我刚好路过救了你。” 若谖笑道:“原来如此,我说我怎么就会拘拿术了,说谁谁到。” 子辰听她声音动听的如才出谷的小黄莺在啼叫,情不自禁扭头去看她,见她头有些乱,停了脚步,伸手替她整理。 若谖羞涩地低下头去,却未躲避。 子辰的手触到她头上的珠翠,微微一顿,放下手来,摸了摸衣袖里的那两朵纱花,又将手拿开。 两人回到府里,子辰一直将若谖送到垂花门前,才停下步子。 若谖准备进内宅,见子辰似有话说的样子,问道:“辰哥哥还有什么要交待谖儿的吗?” 子辰道:“没有,只是想送你一样东西。” 若谖内心雀跃,这还是子辰第一次送东西给她,不禁充满了期待。 子辰拿出一枚银顶真来给她。 若谖接过来左看右看,又像戒指又不像,惊奇地问:“这是什么?” 子辰道:“这是顶真,套在中指用来顶针尾,以免伤手,妹妹做针线正用的着。” 若谖脸上的笑意如花般绽放,自己将顶真戴在中指上,欣赏了一番,道了多谢,就要往内宅去。 子辰把她叫住,若谖回头,一双美眸静静看着他。 子辰的手在袖子里摸了又摸,看着若谖耳朵上的明铛,终究没有把那两朵纱花拿出来,温柔地对若谖道:“就是想嘱咐你,好好走路,别像个小白兔一样乱蹦乱跳,摔倒了可不是玩的。” 若谖“嗯”了一声,往里走去,心想,辰哥哥喜欢文静的女孩子,以后再不可疯闹嘻笑了。 若谖一个人走在园子里,阖府上下都忙着准备晚上的酒宴,竟无人留意她的行踪,若谖窃喜不已。 当经过那片芙蓉树林时,她记到了昨夜诡异的火光,想了想,一头钻了进去,按照脑子里的记忆寻找线索。 可找了一圈大失所望,什么蛛丝马迹都没有现。 但转念一想,既有火就有灰烬,可亮过火苗的地方一点连燃烧过的痕迹也没有,这就是破绽,一定是有人清理了现场,这就可疑了。 若谖正往深处想,忽听背后有人问:“小姐在寻什么呢?” 若谖回头,红梅抱了一大抱的红绫缎笑盈盈地站在她身后。 若谖见是母亲身边的人,自然十分信任,悄声告诉她道:“姐姐,我没寻什么,只是昨儿夜里真有人在荷花池附近燃了火,故特意来看看,谁知有人做了手脚,将一切痕迹都除了。” 红梅不以为意道:“园子里总有下人偷偷烧纸钱祭奠自己的亲人,怕被人现,所以会把痕迹都抹去。小姐也别当个稀奇事到处去说,老夫人是不准人在府里烧纸钱,凡是抓到,直接赶出府去。”边说边将怀里的红绫往树上挂。 若谖“哦”了一声,又问:“怎么烧纸钱要东西南北的烧?” 红梅释疑道:“府里的下人来自五湖四海,各处的风俗不同,说不定是个祭奠的仪式呢,小姐别理会那么多,又没闹出事来,若是嚷嚷出来,传到老夫人那里,就该有人遭殃了。” 若谖想想红梅的话合情合理,也就不再纠结昨夜那几堆可疑的火光了,帮着红梅挂红绫,好奇地问:“姐姐挂这些红绫干嘛?” 红梅答道:“自然是为了喜庆。” 若谖狡黠地笑道:“不止这些吧,姐姐昨夜里听琥珀说见鬼了,挂这些红绫应该还有辟邪的意思吧。” 红梅手上滞了一滞,笑嗔道:“小姐鬼精灵。” 若谖神秘道:“昨夜琥珀没有眼花,真的有鬼,我也亲见了,倏忽一下不见了!” 红梅一惊,停下手里的活问:“你看见的那鬼长什么模样?”(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章 跟踪 若谖道:“只看到那只鬼的背影和一头长长的银发,除此之外什么都没看见。” 红梅愣愣的若有所思。 若谖将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道:“姐姐在想什么呢?” 红梅回过神来,道:“听着怪怕人的,难道真的是这些花树成了精?” 若谖道:“谁知道呢?幸亏那鬼没回头,如果回头,是个没脸鬼或是流着两行血泪的鬼就更瘆人了。” 红梅害怕道:“小姐别说了!”说罢,匆匆地挂着红绫。 若谖道:“我先走了。”转身欲走。 红梅回头看着她的背影,道:“小姐,你要提防烟小姐。” 若谖回头,诧异地看着她。 红梅道:“她昨儿一大早找过夫人。” 若谖没有多问,抬步走出了芙蓉树林。 红梅也从林子的另一头走了出去,把剩下的红绫交与一个婆子去挂,自己走的飞快,回到了慧兰苑。 许夫人看她脸上有慌张之色,将屋里的丫头们都打发出去了,才问:“发生了什么事?” 红梅附过去耳语一番,许夫人惊得半晌不语。 红梅忧心道:“夫人,该怎么办?” 许夫人已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到时见机行事吧。” 若谖一回东次暖间,红香绿玉见了忙迎了上来,忍不住埋怨道:“小姐去了哪里玩了,奴婢们满园子找都找不见。” 若谖想,自己都出府了,你们上哪找去,笑着道:“找我干什么,我不在,你们自在玩会儿不好?” 红香道:“已是吃午膳的时辰了,不见了小姐,老夫人问起,奴婢们该如何回答?” 若谖一听,暗暗叫了声好险,幸亏早回来一步,问红香绿玉道:“琥珀姐姐在哪里?” 绿玉瞪圆了眼睛道:“她不是跟小姐在一起吗?” 若谖一怔,拍了一下脑袋,笑着道:“她跟我说想出府去逛逛,我都忘了。” 吩咐她二人道:“琥珀姐姐一回来,就叫她立刻来见我。”心里却着实为琥珀担忧,虽说琥珀有两把蛮力,但毕竟是女子,若遇到像那个无赖汉一样的歹人,也是极危险的…… 红香绿玉齐道:“奴婢知道了。” 青梅因昨天被若谖当众诫饬,自认为在几个小丫头面前丢了脸,故意躲在房里不出来,可若谖主仆几个的对话却是听的一清二楚,撇嘴妒恨刻薄道:“这么离不开琥珀,赶明儿嫁人了也带了她去,与自己共侍一夫,到时争风吃醋、反目成仇才称我的意!” 说话间,老夫人派人来叫若谖去吃午饭,若谖忙整理了一番去了宴息处,因记挂着琥珀,食不甘味匆匆吃了过来,问红香绿玉:“琥珀回来没有?” 两个丫头摇头。 若谖急的坐卧不安。 过了近半个时辰,方听外面绿玉欢快的声音:“琥珀姐姐总算回来了,再不回来,小姐可就急炸了!” 若谖疾步走出房门,一眼看见琥珀完好无损,一颗心总算放进了肚子里。 又体味了一下方才绿玉的话,暗嘲自己还是沉不住气。 前世这副傻白脾气可是让自己吃了不少苦头,今世无论如何得改。 若谖先问琥珀:“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琥珀按着瘪下去的的肚子可怜兮兮道:“小姐,让我先吃了午饭再问吧。” 若谖命绿玉去厨房拿饭菜来,特意嘱咐:“就跟厨房说是我要吃。” 琥珀洗了手脸来,饭菜已经送来,就摆在若谖套房的外间胡桌上,因是打的若谖的旗号,菜肴极为丰盛。 若谖坐在窗前用墨绿的线给帕子滚边儿。 琥珀心满意足地吃完,绿玉收拾了碗筷出去,琥珀才道:“今儿奴婢跟踪香草,可是有不少发现,所以才回的这么晚。” 若谖中指上戴着子辰送她的顶真,不紧不慢做着针线,道:“慢慢说。” 琥珀叙述道:“奴婢与小姐分了手之后,就一直跟着香草,见她拿了卖头发的钱去集市买了一大条五花肉,又买了一点盐巴佐料和一个瓦罐。 奴婢以为她要回芷晴苑,谁知不是,拿了罐子等物到了一条小溪边,洗了肉,竟然就在野外炖起肉来。 奴婢以为是凝烟那个贱人虐待她,没给她饱饭吃,所以躲在外面给自己做顿好吃的。 奴婢见没什么可监视的,本待回去,但又想着香草不是那样嘴馋的人,所以就等在那里,想一看究竟,果然又有了新发现。 肉炖好后,香草只闻了闻,舍不得吃,提了罐子到了学堂,小姐,你猜后面发生了什么?” 若谖听琥珀提到学堂,记起凝烟家的二哥是在学堂念书的,当下笑着道:“香草把一罐子肉全给了家祥。” 琥珀拍手道:“正是这样!” 若谖问道:“家祥当时什么情形?” 琥珀气愤填膺道:“世上哪有那么不要脸的人呀,一面说些好听的欺哄着香草,一面把一罐子炖肉吃的干干净净,连汤都没给香草剩一口,还好意思嫌肉肥了,叫香草下次炖只老母鸡给他吃。 香草没了长发,他视而不见,连问都不问他吃的这顿肉钱是从哪来的,他下次想吃鸡,香草又该卖什么换钱呢? 更可气的是香草,还愧疚的什么似的,真是贱的奴婢都看不见了,便回来了。” 若谖心疼香草,替她说话道:“你是没喜欢上一个人,等你喜欢上一个人,即使被欺骗被利用,一样也会执迷不悟,以为自己肯付出,就能打动对方的心。 偏偏这世上就有这样的渣男,惯会利用女孩子的深情,欺骗女孩子,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琥珀恶狠狠道:“奴婢要是遇到这样的人渣,一脚将他踢的远远的。” 若谖赞同道:“我也是!”又接着道:“我一直有一事想不明白,现听了你的话,终于明白过来。” 琥珀惊讶道:“是什么事,竟会难住小姐。” 若谖道:“凝烟被赶出府时,她所有的丫头只有香草跟了她去。 我当时还想,香草是个最识时务之人,怎会跟了过去? 现在才明白过来,她不是为了凝烟过去那边,而是为了凝烟的二哥家祥。 只不知,家祥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让她这般属意与他,为他卖命?” 琥珀不屑道:“当然是甜言蜜语咯!” 若谖摇头:“像香草这般理智的女孩子,最开始陷入情网时,绝不可能会被几句甜言蜜语打动,一定是家祥做了什么让她感动的事,她才这么死心塌地的跟着家祥!”(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六章 骗取 若谖沉吟了片刻,对香草道:“你去下人们中间打听打听,这一年内在香草身上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 香草举荐一个人道:“要论打听消息,绿玉的本领最强,东家长西家短,她全能打探的一清二楚。” 若谖点头:“那你待会儿交待她去打听,记住,要自自然然的,万不可让人看出端倪来。” 琥珀答道:“奴婢知晓了。” 若谖又道:“还有一事,我也思量了良久,香草既然没被凝烟兄妹几个打死,恐怕是他们一对质,已经知道上次在帷幔后的女子是假冒的香草。” 琥珀撒嘴不屑道:“就算知道了,也为时太晚,小姐的计谋早就成功了不是?” 若谖摇头道:“事情不是一成不变的,况她们要是查出那个模仿香草的人是你,以后你的口技都不能再派上用场,这就太可惜了。” 琥珀不以为意道:“小姐放心,奴婢自进了咱们府里,除了小姐,就没当着任何人的面卖弄过口技,他们又怎会查到是我?” 若谖谨慎道:“凡事都没有绝对。” 琥珀想了想,道:“他们想查出我来,必定和小姐查香草一样,从下人们的嘴里查,小姐下道令去,叫府里所有下人都不许与凝烟一家子说话,看他们怎么查!” 若谖笑了:“姐姐这话好傻,最难防的是人的心,最堵不住的是人的嘴。” 琥珀犯愁道:“那该怎么办?” 若谖神密一笑,招了招手,琥珀将耳朵附了过去。 若谖在她耳旁如此这般了一番,两人才分开。 若谖道:“这就叫声东击西,让他们白白浪费力气去!” 琥珀笑着道:“小姐实在太鬼精灵!” 若谖将剩余的几针做了,咬断线头,将帕子叠好,放进梳妆台上的梳妆盒里,看了看中指上的针真,舍不得取下来,对琥珀道:“还早,我先睡会儿,免得气色不好,不漂亮。” 琥珀服侍她睡下。 若谖又想起一事来,道:“派个可靠的丫头守在府门附近,如果看见凝烟进了方府,好好的跟着她,看她都见了些什么人,又说了些什么话。” 琥珀不解:“老夫人不是不许她一家再进府里吗?” 若谖道:“你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 琥珀应喏。 香草待家祥吃完了炖肉,拿着空罐子去溪边洗净,又找了个树洞藏好。 当她两手空空一踏进芷晴苑,就引起不小的震动。 程氏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一头短发,从台阶上疾冲了下来,问道:“你把头发卖了?卖了多少钱?钱呢?” 香草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程氏立刻火起,顺手抄起靠在廊下洗衣用的棒槌死命的向她打去,边打边怒不可竭的大骂:“天生的贱婢,吃主子的、用主子的,得了钱竟私自藏了,看老娘不打死你!” 家祥因老师家里有事,提前放了学,刚走到自家院门口,就听闻到里面一幕,也就没有推门而入,而是去了别的地方暂时躲一躲。 凝烟只从自己房里伸出脑袋偷偷看了一眼院里,心想打死活该,卖了头发的钱肯定是全给了家祥,连自家的小姐都没留个株! 香草被程氏打的满院子乱跳,嘴里不断哀嚎求饶,最后实在痛的受不了,只得招了供。 程氏听说是给她有出息的二儿子买肉吃了,方才停了下来,骂骂咧咧地走开。 香草一瘸一拐地进了凝烟的闺房,凝烟忙迎了上来,扶她坐下,脸上愧疚道:“听见娘打你,我也不敢出去劝……” 香草忍痛,笑着道:“没事儿。” 凝烟看着她的短发道:“姐姐现在没了头发,梳不了髻,不如把你那些首饰给我帮你保管,待姐姐头发长了,我再还给姐姐。” 香草脸上的笑容滞住。 小姐的为人她是最清楚不过了,视钱如命,她哪里是帮自己保管,分明就是打自己的主意,实在是,太卑鄙! 她低着头道:“奴婢正为没侍候好小姐心里不安呢,又怎好麻烦小姐?” 凝烟碰了个软钉子,恨的将牙一咬,复又笑颜如花。 家祥在外转了一圈,估摸着家里鸡飞狗跳应该结束了,才回来。 香草见了他,忙将他拉至无人处,告诉他小姐想要诓了她不多的首饰去。 家祥装出气恼的样子,就要去凝烟的闺房理论,被香草拦住,道:“何必弄的兄妹间撕破脸皮?” 家祥自然见好就收:“既你这么说,我就罢了,只是烟丫头已经惦记你那些首饰,必要另想法子骗去,可怎生是好?” 香草闻言,自然发愁。 家祥低头思忖了片刻,一脸喜色道:“我想到了个好主意,你把首饰交由我保管,烟儿问起,叫她来找我,我到时有话说了,你嫂子就几件银饰,你这做小姑的不该孝敬几件金饰?” 香草听他前面的话,心里是戒备的,及至听他称呼自己是凝烟的嫂子,心里如吃了蜜般甜,哪里还有半点防人之心?笑着对家祥道:“奴婢可不敢站在豆腐上掂着脚尖伸长脖子等小姐给我金饰,保住自己的就不错了。” 进了自己与拾花拾叶合住的小屋,捧了个小木盒交与家祥:“奴婢所有的首饰都在里面。” 家祥替她顺了顺耳边的碎发,笑的温柔:“我会替你好好保管的。” 香草含羞低头。 凝烟透过窗户将二人的一举一动看的清楚明白,恨的握紧了拳头,香草那个贱货的一点家当竟然被家祥轻而易举骗去了! 到了酉时,整个芷晴苑都骚动起来,再过一个时辰,方府那边的认亲大典就要开始了。 程氏不打算做晚饭,这样可以节省点开销不说,到了那边,在酒宴上放开肚子吃好的,岂不美哉! 一家大小打扮的花花绿绿站在院子里,全都喜气洋洋的,好像是他们家要大宴宾客似的。 只有凝烟姗姗来迟。 所有人看见她,顿时惊讶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凝烟穿了一件只有六成新的月白粗布裙,虽然领口袖口都绣着艳丽的花朵,但都褪色褪的不成样子了,头上一件首饰也没戴,单戴了两朵鲜花。 程氏倒吸一口冷气,心里想,这个死丫头是怎么回事,穿成这样,哪里是去赴宴,更像是上人家门上去乞讨! 忙对凝烟道:“快回房把衣服换了,这身不合适!” 家祥也跟着附合:“你这身农妇装怎么钓得到金龟婿,乱来!” 凝烟冷笑:“你们别管,我自有妙计!”(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 哭诉 众人听凝烟如此说,只得作罢。 一大家小空着手出了门,浑然不觉到人家家里吃酒宴是要带礼物的,倒更像是浩浩荡荡去领富人家施舍的粥饭。 进了方府,凝烟先去拜见了许夫人,感谢她让她们全家参加晚上的宴会,她是想借机在许夫人面前装乖巧,讨她的喜欢,以后就能多在方府走动了,这对她是很有利的。 与方府来往的非富即贵,自己多刷几次脸,说不定被哪个凯子看中了呢,缘份这种事谁说的准? 许夫人随意瞥了一眼她一身的装束,淡淡道:“烟儿客气了,老夫人有令,酒宴一结束,你们全家立刻出府,烟儿可要记住了,别弄得叫奴才往外赶就不好看了。” 凝烟气得七窍生烟,这不是把她们一家大小当狗,吃饱了就赶紧走吗!却装作心思单纯,许夫人说什么,她就应什么,又闲谈了几句,见许夫人对她爱理不理的,只得悻悻告辞。 红梅见她去了,鄙夷道:“穿戴成这样,不知又要耍什么花样儿!” 许夫人也不喜道:“这孩子花花肠子实在太多,怪道老夫人防她像防贼,叫人难疼她。” 红梅幸灾乐祸道:“奴婢已将烟小姐要来参加晚宴的消息散布给了咱们小姐,就不知咱们家小姐这次怎样收拾烟小姐了。” 许夫人这般慈悲之人也忍不住冷哼,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来:“她自找!” 出了慧兰苑,凝烟立刻在心里奋不顾身把许家八百代****个遍,方才略略解了些恨,往荷花池走去,恰看见许夸在一群丫鬟婆子簇拥下款款往荣禧堂的方向走去,忙紧赶了两步,装出可怜模样,怯怯叫了声:“许姨。” 许夸回头,见她这般落魄模样,大吃一惊道:“你怎么搞成这样?” 凝烟唉声叹气,欲罢还休道:“说来话长,许姨就别问了,快去老夫人那里吧。”说罢,掩面而泣。 许夸见了不忍,道:“老夫人那里我等会儿再去,我们先去滴翠亭,那里僻静,咱们俩好好说说话。” 凝烟见鱼上钩,心里窃喜,忙应了。 许夸吩咐随从就在此候着,自己携了凝烟的手来到滴翠亭。 两人坐下,许夸的视线就又落在凝烟一身旧衣裙上,问道:“方家又虐待你了?” 凝烟苦笑道:“我是方家庶子的庶女,即便虐待也是正常的……可我现在连方家的庶女都不算了。” 许夸惊诧,按住她的手问道:“这是怎么说?” 凝烟含泪道:“许姨有所不知,谖妹妹没出世前,老夫人、夫人是极宠我的,只是随着谖妹妹年岁渐长,不知为何,越来越视我为她的眼中钉、肉中刺,常常在老夫人、夫人面前中伤我,久而久之,老夫人、夫人嫌了我,前段日子,不知在老夫人面前说了什么,害得我们全家被赶出了方府。” 许夸听了,气愤不已,嚯地站起身道:“我这就去找老夫人理论去!” 凝烟忙将她拉住,苦苦哀求道:“许姨若为我好,千万不要在老夫人跟前提及我来!” 许夸诧异:“这又是为何?” 凝烟抹着眼泪道:“上次许姨来的时候,在老夫人跟前说我穿的不像个候门千金,老夫人愧疚的什么似的,正想着怎么弥补我呢,谖妹妹不知从哪里得知了此事,忙到老夫人跟前挑唆,说我借许家的势给自个儿撑腰,打老夫人的脸,老夫人因此恨了我,把以前赏给我的珠宝全要了回去。” 许夸听了肺都要气炸,在亭子里来回走动。 凝烟看着她欲言又止。 许夸道:“你我金兰,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凝烟方红着脸道:“我想求许姨给我做个好媒,寻个好人家嫁了,一则自己过的舒心些,二则也可贴补我父亲一家。” 许夸沉吟片刻,为难道:“我一个女孩儿家,上哪里跟你说媒去?” 凝烟一面装着可怜一面不动声色紧逼道:“许姨可以求长辈们为我说媒。” 许夸思忖了好一会儿,摇头道:“我一未出阁的女孩子揽不得这样的事。” 凝烟表面黯然,心里切齿暗骂,说什么狗屁金兰,真要你这个小表砸出力之时,就百般推脱! 许夸看着凝烟的模样十分同情,思来想去道:“我送你一套衣裳并些首饰,你穿戴了,打扮漂亮些,坐在酒席上,说不定有人看上你要你做儿媳呢?” 凝烟感动不已,拜谢道:“许姨的大恩大德烟儿没齿难忘。” 许夸道:“你我之间还说这个?”叫来随侍的丫鬟水仙,匀一套衣服并一些首饰给凝烟。 水仙大张着嘴巴。 像许夸这般富贵人家的小姐出行,不论到哪里,都必多带几身衣裳,一些首饰,好更换。 到人家家里坐客,从头至尾只穿一套衣裙,不仅失礼,还会被别的淑女名媛小瞧,是以随身带的,都是上好的衣裳和首饰,就这么匀些出去…… 水仙心里虽不愿意,可不敢违抗,挑了最差的送与了凝烟。 凝烟心里喜不自胜,费了这许多口舌,总算捞到些好处。 许夸道:“我得往荣禧堂去了,进府这么长时间不去给老夫人请安,实在是说不通。” 凝烟福身道:“恭送许姨。” 酉时过了许久,琥珀才将若谖叫醒,禀道:“红香监视凝烟回来了。” 若谖睡眼惺忪道:“让她候着,我先沐浴梳洗。” 用玫瑰花瓣洗浴干净清香之后,穿了中衣,披着如黑缎似的长发端坐在床上,让红香进来回话。 红香禀道:“刚过酉时,烟小姐一家就进了府,烟小姐不知何故,穿戴的极为寒酸,先去了夫人那里,没有一盏茶的功夫就脸色难看的出来了。” 若谖嘲笑道:“我娘定是见她故意装可怜嫌了她,她没脸待下去,才出来的那么快。” 红香接着道:“之后,烟小姐又碰到了许小姐,在她面前哭哭啼啼,两人就去了滴翠亭。 奴婢不敢靠近,只远远的瞧着,见烟小姐边哭边说,许小姐气愤不已,但说了些什么,奴婢却是一个字都没听清。” 若谖不屑道:“她还能有什么好话,左不过是一面装可怜,搏人同情,一面像条发疯的母狗竭尽全力中伤我咯!” 红香又道:“最后许小姐还送了衣服首饰给烟小姐。” 若谖问道:“是将随身带着的送与了她吗?” 红香点头。 若谖不禁锁眉:“这就奇了,她为什么这么急着送凝烟衣物?”(。) 第一百零八章 挑衅 琥珀在一旁猜测道:“定是许小姐看见烟小姐穿的破烂,怕她晚上的时候在酒宴上被众人小看,故此送与她衣物。” 若谖沉思摇头:“不像。既是随身带的,一定都是上品,许姨家虽然富贵,可因为恭哀皇后立下的家规,不许奢靡,所以一般情况下许夸不可能头脑一热,把那么好的衣物饰给了凝烟,定有别的我们不知的原因。” 她见两个丫头都是一副苦思冥想状,道:“想不出原因就别想了,红香继续监视凝烟就是,看她这次混进府里又要干什么烂心烂肝的坏事。” 红香领命退下。 琥珀问道:“小姐,我们接下来该干什么?” 若谖笑吟吟道:“把我能打扮得多漂亮就打扮得多漂亮!” 琥珀被她的情绪所感染,气吞山河地应了一声,对着门口叫青梅过来,又对若谖道:“小姐,把你中指上的顶真取下吧,奴婢见你洗澡都戴着,可马上要妆扮,这个物件会与饰看着不谐调。” 若谖抬手摸了摸那个银顶真,道:“我不取下来,一辈子都不取。” 琥珀知她犟脾气又犯了,只好由她去。 青梅听到喊声,推辞不得,只得来了,不敢马虎,费了好大功夫,给若谖梳了个漂亮的髻。 然后衣服,饰,一套套,一件件的左看右看,在身上头上不停的比划,又一套套,一仵件的否决,直到老夫人派人来催,方才结束了妆扮,房间里到处都是她的衣服饰品。 青梅和琥珀累瘫在席子上,看着四处狼藉,欲哭无泪,唤了红香绿玉四个丫头进来收拾。 那四个丫头用看怪物的眼神偷瞟了一眼若谖,心里大概以为她疯了,但马上被她惊为天人的俏模样惊呆了,几个丫头呆呆地看了她许久,异口同声赞道:“小姐真好看。” 若谖有些不好意的笑了笑,心想,你们谁夸都没用,除非辰哥哥夸漂亮,那才是真的漂亮。 忽然理解了燕倚梦那么冰玉一样的美人儿,为什么肯为父亲这样有着三妻四妾的男人洗手做羹汤了,正如此刻的她,女为悦己者容,都是女子的满腔痴情罢了! 若谖带着琥珀跟在老夫人派来的丫头身后袅袅婷婷往荷花水榭走去,一路上,那个丫鬟不停地偷看她。 到了那里,那个小丫头扯起清脆的嗓子喊了声:“谖小姐道。” 宾客们正在互叙寒温,听到禀报声扭头一看,月夜与灯火交映立婷婷玉立着一个小美人儿,把那满池清雅的荷花都比了下去。 一时间,众人竟忘了说话,只顾欣赏若谖的娇美。 若谖从容地走到老夫人跟前,跪下请安,一旁的翠玉忙将她扶了起来。 老夫人见到她也是一愣,只顾用眼睛上下打量着她,半晌,叹道:“竟比那画上的小仙女还美!” 若谖走到她身边坐下,笑着道:“老夫人是在夸自己吧,人人都说谖儿长的像老祖宗!” 众人听了哄堂大笑。 有来宾锦上添花道:“谖小姐句句生花,难怪皇上当年与谖小姐初见,便对小姐赞不绝口。” 老夫人眉开眼笑谦逊道:“不过贫嘴而已。” 许夫人笑而不语,面上却有得意之色。 程氏撇撇嘴,满脸写着斗大的妒恨二字,暗暗啐了一口,恨恨道:“全是一帮拍马溜须爬高台的势利眼!” 若谖一面浅笑着,一面向来宾扫去,用眼睛搜寻子辰,才现在场的都是女眷,举目四望,离荷花池不远的醉月楼灯火通明,上面人头攒动,才知男宾客都在那里,心中失望至极,无意中看到凝烟在跟许夸咬耳朵,不知她又在造她什么谣,两人均面露鄙夷之色,不禁把目光钉在了二人身上,就那么一直盯…… 我盯……直盯得你们两个从此不举! 咳咳!搞错性别了哟喂! 大概察觉到有人在看她们,凝烟、许夸同时抬眸,视线正好和若谖的目光相撞。 凝烟心虚,立刻败下阵来,可一看许夸正和若谖对峙,立刻就像夹着尾巴准备悻悻败退的恶狗看见主人来助阵一样,立刻狗仗人势荣光焕地鼓起眼睛与若谖对视。 若谖忽然嘴角上扬,笑得无比优雅,故意朗声问许夸、凝烟道:“许姨,烟姐姐,谖儿可曾得罪了二位?” 她的声音娇嫩清冽,如山涧泉水叮咚,成功吸引了所有宾客的注意力,目光全都在她和凝烟、许夸身上逡巡。 许夸一愣,锁眉警惕地看着若谖,不知这个小妖女又要玩什么花样。 凝烟最大的爱好是在人前装白莲花牌绿茶婊,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她又怎会错过,当即笑得像个烟尘女子,睁大双眼,一脸单纯的问:“妹妹这话说的奇怪,你我是姐妹,便是妹妹伤害了我,我也只当妹妹年纪小不懂事罢了,又怎会跟妹妹计较,又何来得罪之说?” 若谖点赞,凝烟这个死贱人颠倒黑白的功力简直惊天地,泣鬼神不说,这番话当着众多宾客的面说出,把她自己刻画成忍气吞声的庶姐,而她若谖则是刁蛮黑心的嫡妹! 果然是绿茶婊里的杰出典范!自己还是小看了她! 老夫人气得脸黑的不用化妆,只用在眉心贴个月芽儿,就能直接演包大人,她正要开口,若谖暗暗按了按她保养的极好的手,老夫人扭头不解的看着她。 若谖附在她耳边坏笑道:“杀鸡焉用牛刀!。” 老夫人闻言,不禁眉眼弯弯。 若谖带头鼓掌叫好,就好像看客在看戏子演戏一般,直拍得在场所有人脸上全都写着懵懂二字,傻愣愣地看着她。 若谖走到凝烟跟前,笑得无比自信,凝烟的气势顿时弱了下去,内心已开始慌乱。 若谖道:“姐姐刚才说的是真话,还是只不过当众放了一串臭屁?” 凝烟面部表情纠结万分,这个二选一可怎么选,不管选哪个都是打脸打的啪啪响啊。 等等,选第一个并没有打脸呀! 凝烟在心里得意的笑,谁说若谖睿智近妖,明明是个蠢货嘛! 当即果断答道:“当然是真话咯!”还不忘拿出长姐的款来教导若谖:“女孩子说话要文雅,什么臭屁不臭屁的?”又一次给她自己全身上下刷了一层金粉。 若谖讽刺道:“屁就是屁,屎就是屎,难道你叫屎为饭?” 来宾大部分都忍俊不禁,用帕子握着嘴笑出了声。 就连许夸也撑不住笑了,后来一想,自己怎么能为敌人喝彩?当即收了笑,那笑又笑不得的表情太**,叫人不忍直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章 出手 若谖本来想刺许夸几句:“憋着笑干嘛,那个口气不从嘴里出来,从别的地方出来,可就尴尬了。” 后来一想,许夸只是受蒙蔽,又不是真正的敌人,何苦给她难堪,给自己竖敌?她是应该拉拢的力量才对! 前世自己就是太硬气,吃的亏还少吗,两世为人,总要有些长进才是! 若谖再问绿茶婊凝烟:“我伤害了你,你果然能大度的一笑了之?” 此刻凝烟已嗅到危险的气息,但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强笑道:“是呀!” 若谖笑得无比纯洁,甜甜道了句:“好啊!那就证明给所有来宾看看!”然后蹲了下来,在众目睽睽之下脱下了一只精致的绣花鞋,鞋面上镶了颗龙眼大的南海珍珠。 众人暗羡,永安候府家果然把唯一的嫡女宠上了天,这么大这么圆润的南海珍珠,别人戴头上都未定舍得,她却穿在脚上! 但是,她脱鞋子是为哪般?炫富吗? 众人正疑惑,只听啪啪啪一串**蚀骨的脆响,若谖已用手里的绣花鞋把凝烟抽了个面目全非,晕头转向,找不着方向了。 若谖看了看手里的绣花鞋,感慨万分,自从现了这个利器后,打起人来手不疼,腰不酸,娘亲再也不担心我打不过别人了。 众人呵呵,这脸打的真是荡气回肠! 程氏见自己的女儿被打,哀嚎着就要找若谖拼命,被老夫人身边的翠玉使眼色命两个膀大腰圆的仆妇硬按在椅子上,笑着道:“程姨娘,两个孩子扯皮,做长辈的就别掺和了。” 程姨娘欲待分辨,嘴早被一个婆子死死捂住,不出声来。 凝烟披头散,口鼻流血,气急败坏地嚎叫着如疯狗一般向若谖扑来。 互殴是若谖的弱项,何况她还小凝烟那么多,敌我双方武力值相差悬殊,睿智如她,又怎会做以卵击石的傻事,当然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将身一闪,躲在了许夸的身后。 凝烟恨死若谖,恨不能一掌拍得她魂归九天,自然使了吃奶的力气,哪里控制的住自己的身子,那一掌重重扇在了许夸脸上,将许夸扇倒在地,白晳的脸上顿时出现五个清析无比的手指印,殷红的血顺着许夸的鼻口流了出来。 所有来宾怔住,有的还惊的站了起来。 若谖边从容不迫地穿鞋,边趁机煽风点火道:“这就是姐姐所说的受了伤害不计较吗,我今儿可长见识了!以后见了姐姐绕道走,万一姐姐计较起来,不是要拿刀对着我狂捅?”说到这里她翻了个白眼,神情甚是讥讽不屑:“明明是个呲牙必报的小人,却偏装白莲花,很恶心,你不知道吗?”只三言两语便剥了凝烟刚才给她自己洒的金粉,露出她本来凶残丑陋的面目。 众人看若谖的眼神是又爱又无奈,这个小家伙,坏得着实可爱! 凝烟见失手打了许夸,早乱了方寸,哪还顾的上若谖的冷嘲热讽,忙伸手去扶许夸,嘴里不停地道歉,解释道:“我不是想要打许姨的!” 许夸阴沉着脸喝道:“别说了!” 凝烟心一沉,暗叫,完了,把这尊大佛惹恼了自己要吃不完兜着走了。 正自惶恐,就听老夫人朗声质问:“那你想打谁?” 凝烟结舌,傻傻地僵在原地。 众宾客皆凉凉地看着她,这些女眷嫁了人的都是正妻,未嫁人的全是嫡女,那些小妾和庶女也没资格得到方府的邀请。 自古正妻、嫡女就与庶女不两立,谁家正妻、嫡女与小妾、庶女没点冲突?现见凝烟这个庶子的庶女被若谖这个嫡女教训,只有大快人心看她出丑,谁会帮她! 许夸接过丫鬟呈上的帕子将脸上的血迹擦了,冷冷回应老夫人的话道:“你家的宝贝嫡女都欺负到她长姐凝烟脸上来了,凝烟想打的人自然是她!”她嘲讽地看着老夫人,冷笑着反问道:“凝烟不该打她吗?” 若谖暗喑点赞,这个反问句问的好,如果老夫人答是,说明她孙女若谖该打,若老夫人答不是,则彰显了她护短,果然不愧是恭哀皇后家的后人,心机沉沉,不言则已,一言则逼的人无所遁形。 想当年,一介平女的许平君能在刘询登基后封她为后,肯定是手段极厉害的一个人,看来,许夸在这点上是不输与她姑姑的。 只是她太年轻,当着这许多人的面以晚辈的资格指责长辈已是错,插手人家的家事更是错上加错。 老夫人尽管心里气得恨不能掀桌,但是并没言语,自己是长辈,怎能跟一晚辈计较,那样显的太没肚量了。 许夫人明白该自己出场了,一来婆婆受辱,她这个儿媳当然要挺身而出护着婆婆,二来,许夸是她娘家人,对老夫人出言不逊,自己不闻不问,以后还要不要在方家立足? 她刚站起身来,还未开言,就听若谖用傻白甜的口吻问许夸:“我怎么欺负烟姐姐了,许姨这般维护烟姐姐,肯定知道的一清二楚,说来我和众人听听呀。” 许夸冰寒地盯着若谖,心道,外界传言果然一点没错,若谖是个厉害角色,不然做了亏心事还敢当着众人面这样装坦然! 只可惜你认定了我不敢说,我今儿偏要将你的丑事一桩桩一件件全抖了出来! 因此冷冷道:“刚才你狂扇凝烟耳光就是一件……”她还要往下说,就被若谖打断,一脸委屈无辜道:“许姨这话太偏颇,刚才之事是烟姐姐为了证明自己是朵纯洁的白莲花事先答应,我才配合着动的手,许姨可不能欺负我年纪小,把屎盆子往我头上扣。” 许夸脸色一沉,强忍下一口气道:“好,这事先不谈,你每日里在老夫人、夫人面前中伤凝烟怎么说?又唆使着老夫人将你叔叔一家赶出府去又怎么说?小小年纪这么狠毒,你娘亲知道吗?” 许夫人素来不善与人争吵,见有若谖出头,便坐了下来,现听自己的堂妹言语间颇有嘲讽若谖没有家教的意思,心里腾起了怒火,这个许夸,说话太没个轻重了,回头得找她的母亲好好谈谈人生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章 舌战 若谖满脸是笑的问许夸:“我中伤烟姐姐,许姨亲耳听到了?既听到了,就应拿出长辈的样子来,当场给我一顿嘴巴子,打醒我,老夫人和我娘还有我只有谢许姨的份儿,而不是像现在当着宾客的面好似故意出我的丑似的,既伤了你我的情份,倒叫小人在背后得意。 再者,烟姐姐一家是怎么被扫地出府的,我劝许姨打听清楚了再来兴师问罪,不要听了人挑唆,就急于出头,何苦中了宵小之计,徒成他人嘴中笑柄!” 许夸并非糊涂之人,略想了想,自己的确只听了凝烟一面之词,可老夫人对她态度大变,还有那两盒有毒的胭脂以及春桃的死却是不容狡辩的事实,因此并不为若谖的话所动。 这时翠玉开了口,神态极为恭谨:“这里都是贵客,按理没有奴婢说话的份儿,只是奴婢实在不忍见我们家小姐蒙冤,许小姐被人蒙骗,也顾不得许多,自揭家丑了。 烟小姐在我家小姐周岁的时候,三番几次对我家小姐下毒手,老夫人和夫人都虑着她那时还小,不理论,只盼着她大了能改邪归正。 谁知竟是个歪脖子树,越发往邪路上走,又想出毒计淹死我家小姐,再嫁祸给她的表兄子辰公子,可人算不如天算,我家小姐福大命大,被辰公子救了,才有了今晚老夫人收辰公子为义孙的美事。 至于二老爷已是四十好几的人了,早过了而立之年,现与我们大老爷分家再是正常不过的了,也不知是哪个小人居心不良,跟许小姐说是被赶出去的呢?” 说到这里叹气道:“二老爷一家大小依附着我们家过活了这许多年,我们家对烟小姐家仁至义尽,问心无愧,人家要诽谤,我们也只能呵呵笑过,当被狗咬了。” 说到这里,翠玉忽然笑了:“奴婢听说许小姐的父辈,凡成家的,早就分了家,怎容不得我们家分家?” 许夸听了愣了半晌,翠玉所说的她一无所知,又偏误会了翠玉嘴里的狗指的是自己,而许夫人做为她的堂姐听见了竟如没听见一般,不维护她分毫,自然气难平,冷笑着回击:“你是方府的奴才,自然替方府说话!我今儿可是亲眼见凝烟穿戴的跟个贫家女一样,不是我给了她衣饰,她今儿坐在这里只怕贵府的丫鬟都要笑她寒碜,可见你这奴才说你家大老爷照拂凝烟一家的话全是鬼话!” 翠玉是老夫人身边头等的红人,就是这些非富即贵的宾客见了她都要礼让三分,这个许夸竟然奴才前奴才后的叫她,尤如打脸一般难堪,却少不得还要忍着。 许夫人迫不得已低声阻拦:“夸儿,不得无礼!” 许夸气得变了脸色。 若谖嘴角扬起,对许夫人道:“娘亲休要责备许姨,许姨只不过善心被人利用罢了,咱们也不必你争我辩浪费口舌,只需到烟姐姐房里打开她的衣柜看看,事情不就水落石出了吗?”说到这里顿了顿,看着程氏意味深长道:“怕就怕和上次程姨娘冤枉老夫人给烟姐姐的首饰是假货一样,落个鸡飞蛋打的下场那就太不划算了。” 程氏一听慌了神,生怕像上次收走金饰一样,把凝烟的好衣裳拿走,当即大喊大叫:“不要!不准去我们家!” 凝烟紫涨了脸,神色极为僵硬。 若谖脸上挂着得胜的笑容,见好就收,反正众宾客既不瞎又不聋,此情此景,心中都有数了。 再说她家请他们来是参加子辰的认亲大典,不是看她们姐妹互撕的,因此道:“既然程姨娘不愿意,也就算了,不过芝麻绿豆大的事,何必较真,让有的人没了脸?” 虽然她话里藏针,凝烟母女两却均露出逃过一劫的轻松。 若谖款款走到老夫人身边坐下,老夫人疼爱地摩娑她的背,笑对众人道:“让各位见笑了,我们家的男孩子还好,女孩子就像两只叫公鸡,不见面也就罢了,见了面就互啄。” 宾客感叹道:“我们家也是,成日里嫡庶斗得鸡飞狗跳,我就纳闷,都是手足,至于吗?” 有宾客接口道:“那庶的想反天,嫡的不许,自然要斗。” 又有宾客道:“许小姐到底是恭哀皇后的侄女,是个有涵养的,就没听过她跟她那几个庶妹斗过。” 许夫人笑着道:“她那几个庶妹乖的很,从不惹事的。”言下之意,不是不斗,是斗不起来。 众人会心的“哦”了一声。 许夸脸上发烫,许府尊卑极为严苛,她记得自己七八岁时,一个才四岁的庶妹不懂事,推了她一把,立刻被家法毒打了一顿,至今那个庶妹见了她都瑟瑟发抖。 前两年,有个庶妹妄图夺嫡,收买了她身边的丫头,想给她下慢性药毒死她,结果东窗事发,连着她生母和那个丫头,一共三条鲜活的人命直接沉了塘,杀鸡给猴看,活着的庶妹见了她恨不能绕道走,谁敢招惹她! 老夫人笑着道:“我们家谖丫头虽然刁蛮,可有一个优点,就是从不多嘴别人家的家事。” 众宾客附合道:“这是闺训,我们这样人家的女孩儿,任性是无防的,就怕失了礼数。” 许夸一听,浑身羞燥。 若谖低头抿嘴而笑,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好在酒宴开始了,众人换了话题,算是解了许夸的围。 许夸自小如众星捧月般被众人捧着长大,就连皇上表兄对她的修养举止都赞不绝口,几时像今晚被人打过脸,因此闷闷不乐。 若谖一边吃着佳肴,一边暗暗留意许夸和凝烟,见凝烟不时与许夸耳语,就知她还在继续挑唆许夸,心想,得找个机会揭揭凝烟的画皮才行。 正想着,见众人都朝曲桥的方向看去,她也扭头,就见大哥靖墨陪着子辰走进了荷花水榭。 月色与灯笼映照下,子辰一身月白的袍子被晚风一吹,衣袂飘飘,更显玉树临风。 若谖正看得目不转睛,忽听宾客有人指着芙蓉树林惶恐大叫:“那是什么?”(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一章 赠帕 众人皆向芙蓉树林看去,只见一个黑影在芙蓉树林里飘来荡去,端的恐怖。 有胆小的已经站了起来,准备夺路而逃。 若谖心里一紧,想起昨夜芙蓉树林里恐怖的一幕。 许夫人忙起身笑着解释道:“各位莫要惊慌,这是我准备的歌舞节目。” 众人方安下心来,盯着那里。 只见芙蓉树林里忽然亮起千百盏各式花灯,比上元佳节有过之而无不及,那些花灯渐次升高,挂在空中形成个大大的圆圈,一个穿着七彩霓裳的舞姬从林子里缓缓升起,在花灯围成的圈内边飞边甩着长长的水袖,竟如月中仙子在广寒宫里舞蹈一般,众人都看的呆了,纷纷夸赞许夫人心思巧妙,竟安排了这么一出赏心悦目的节目。 天上繁星点点,皓月当空,水榭里灯火辉煌,荷花池里波光粼粼,不时有风吹过,送来一阵阵荷花香气,宾主全都很尽兴,就连许夸都淡忘了刚才的不快。 芙蓉树林里的歌舞结束之后,靖墨才带着子辰与众女眷一一见面相认。 子辰并未因身份骤然升高而得意忘形,仍是不亢不卑沉稳的模样,再加上长得俊逸出尘,引得众年长的女眷母性大发,纷纷抢着点赞,老夫人听在耳里,自觉有面子,心情十分舒畅。 当子辰走到若谖面前时,如见明珠生辉一般,眼前一亮,浅笑道:“不过几个时辰不见,妹妹越发出挑的清丽脱俗了。” 若谖含羞带怯低头一笑。 程氏看在眼里假意乐呵道:“两个孩子倒是挺配的。” 有亲友不知就里附合道:“说不定两个孩子大了,结成秦晋之好,到那时便是亲上加亲。” 老夫人笑意盈盈的脸陡然一黑,坐在角落里的凝烟幸灾乐祸抿嘴偷笑,附在许夸耳边小声道:“他俩若成了好事,许姨倒去了后顾之忧。” 许夸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向不远处的靖墨看了看,没有言语。 若谖趁人不备轻轻扯了扯子辰的衣袖,偷偷做了个跟上的动作,自己先走出了水榭,走出老远,回头看,灯火通明处,子辰恭敬的站在老夫人面前,不知在说些什么,大概是要尿遁来赴她的约,不觉好笑。 凝烟夹了一口菜放在嘴里,狠戾地注视着若谖二人的背影,嘴角微勾,见她二人走远了才低声对许夸道:“许姨,报仇的机会来了。” 许夸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若谖和子辰一前一后远去的背影,端起茶来慢慢地饮着。 凝烟见她不理会,心下恼恨,也不言语,只长吁短叹,菜也不吃一口。 许夸方问道:“你又怎么了?” 凝烟听出那个“又”字带了几分厌烦,心中的措词立刻全改了,低头愧疚道:“都是我的错,害许姨堂堂一个皇妹竟在这个小小的永安侯府受这奇耻大辱!” 许夸才刚淡忘的不快被她重新勾起、渲染、放大,狠狠咬了咬唇,将怒火隐下,半晌道:“罢了,你也别自责了,此事到此为此,我可不想再被人说一个未出阁的大家闺秀插手人家的家事。” 凝烟不屑道:“许姨金枝玉叶的尊贵身份,怎会理会别人家乱七八糟的事,不过碰巧与翠玉姐一起撞上一桩丑事罢了。” 许夸听她这话说的奇怪,不禁扭头直视着她,凝烟嫣然一笑,将嘴附在了她耳朵上如此这般,又补充道:“烟儿别无他意,只想给许姨出口气罢了。” 若谖与子辰两人一前一后隔着老远来到梅林,现在不是赏梅的季节,这里人迹罕至,更何况是晚上,倒是个约会的好地方。 若谖摘了几片梅叶把玩,子辰已踏着月色而来,问她:“找我有事吗?” 若谖嗔道:“只许有事才能找你?” 子辰微微怔了怔,忽然对她长揖到地:“多谢谖妹妹。” 若谖先是讶异,但马上明白过来,心中有些不悦,如此良辰美景岂是用来谢恩的,当下绷着脸道:“你拿什么谢我?” 子辰更是呆住,望着她,不知所措道:“妹妹想要我拿什么来谢?” 若谖将下巴一抬,跋扈道:“要你用你的一生来谢我。” 子辰更是惊诧,随即低下头来。 话一出口,若谖也觉得自己太过孟浪,忙以话遮掩道:“看把你吓的,生怕拘了你做奴隶似的,我也只不过开开玩笑而已。” 子辰闻言,神情才算放松了些。 若谖看在眼里,自然有些失落,从贴身处拿出那块帕子,塞在子辰手里。 子辰借着月光展开一看,惊问道:“你送我帕子干嘛?” 若谖含羞道:“今儿是你的大喜日子,送帕子当贺礼。” 子辰好笑道:“你可知女子送男子帕子代表什么意思?” 若谖小脸顿时绯红,连夜色都遮掩不了,忙转身不让子辰看见她此刻的表情,佯装不知道:“一条帕子能有什么意思?只是我听你说过你留着我的一条帕子,那条帕子不能算我的,这条才算,要留就留这条。”说罢就要跑离。 情急之中子辰一把抓住她一条胳膊,又如火炙般急忙松手。 若谖转身静静看着他。 子辰故做淡定道:“我也有东西送你。” 若谖又是惊喜又是好奇道:“是什么?” 子辰将手伸进胸口处,掏出一枚做工精致的竹哨来。 若谖用戴了银顶真的手从子辰的手掌里拿起那枚带着体温的竹哨,偏着脑袋,问:“为什么送我这个?” 子辰见她娇俏的模样,心中一片柔软道:“有了这个,万一以后你遇到危险,一吹竹哨,我就会赶到你身边。” 若谖听了,心花怒放,心甜如蜜,拿起竹哨就要吹,被子辰伸手拦住,道:“别惊动了他人。” 若谖猛然意识到自己和他孤男寡女…… 正有些不自在,就听子辰问:“你手上怎么戴着顶真?” 若谖慌乱应道:“绣完帕子,忘取下来了。”心想这个理由谁信谁是傻子,自己先不好意思了,转身往树林外跑去,独留子辰手里拿着帕子回忆她刚才所说的话,心中怅然,原来她不懂赠帕的含意。 若谖将要跑出梅林,就见外面有灯笼摇曳,心里疑惑,谁晚上会来这里?(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二章 捉奸 若谖忙止住了脚步,侧耳倾听。 凝烟的声音从树林外传来,近在咫尺:“翠玉姐姐,妹妹应该就在梅林里。” 翠玉将信将疑:“黑灯瞎火的,谖小姐跑这里来干嘛?” 凝烟竭力怂恿道:“进去一看究竟不就知道了?” 若谖一听,早就三下两下爬到树上。 翠玉本待不去,又想着谖小姐有些呆气,有时会对着花儿草儿什么的自言自语,万一她哪根神经搭错了,真的摸黑跑这里来了呢? 这里树多草深,万一被毒虫咬上一口,谁担当得起责任? 况方才老太太问起谖小姐,凝烟说她往这边来了,又说辰公子也往这边去了,两人作伴,谖小姐不会有事的。 这话貌似随意,却是用心险恶,在场的宾客全都表情怪异,更可气的是,许小姐还要添乱,非要跟着,说是想找谖小姐说说话。 亲朋好友里,有几个素来妒嫉方府出了个百年难遇的天才女童,想看笑话,装做关心若谖,也跟着一起来了,此刻,全都盯着翠玉。 翠玉看了一眼身边一群居心叵测的人,无可奈何地带着她们走进了梅林。 若谖待她们从树下经过,才蹑手蹑脚下了树,提着拽地长裙,踮着脚尖往树林外跑。 刺啦一声,裙子被树枝挂破,静谧的环境里声音格外清晰。 “背后有人!”凝烟亢奋道。 众人回头,背后只有树影摇晃,许夸和翠玉正心里疑惑,却听见前方有悉悉索索的声音。 众人又惊疑地掉转头来,看见有个人影向前疾走。 凝烟一眼认出那人的背影来,惊喜低呼:“是子辰!”说罢提着灯笼一马当先在后跟踪,众人忙跟在她身后。 子辰在前走的飞快,一群人跟踪到滴翠亭附近就不见了他的踪影。 众人疑惑,忽听不远处的滴翠亭有一男一女的浪声浪语,说的话不堪入耳。 除了翠玉,其她人都兴奋的满脸通红,许夸将牙咬的紧紧的,报仇的时刻终于到了。 凝烟激动莫名,心里暗想,小贱人,老娘马上要你身败名裂、臭不可闻! 她与众人耳语了一番,所有人都用帕子将灯笼遮住,只借着月色悄无声息的向滴翠亭靠了过去,到了跟前,才将帕子猛地揭开,刹时灯火照亮了滴翠亭。 滴翠亭里一对野鸳鸯正在苟合,这时吓得跳起,衣衫不整,面色惊惶,万分狼狈的震惊的看着众人。 凝烟失声惊叫:“家祥!!!怎么是你?” 翠玉起先就不相信是自家小姐,一来她年龄小,还只是个女童,并未解人事,二来许夫人教导的严谨,深知礼仪廉耻,绝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她只是担心,小姐小孩子心性,一时来了兴致,和子辰在一块玩耍,被这群居心不良的人当捉奸而论,到时就百口莫辫了。 现在见了眼前情形,心中大松了口气,鄙夷道:“烟小姐,你说有好戏看,就是让我等看你二哥和丫鬟伤风败俗?” 凝烟紫胀了脸,说不出一个字来。 许夸一声不吭,暗沉着脸转身就走,自己一个未出阁的候门千金,撞见这等尴尬事,算什么! 凝烟见状,立刻慌了神,赶上去拉许夸的手:“许姨,你听我说。” 许夸甩掉她的手,恼怒道:“还有什么可说的!”疾步向前走去,凝烟又懊又恼,悻悻跟在后面。 翠玉瞪着那个瑟瑟发抖的丫头,恶狠狠道:“回头再收拾你这个不知羞耻的东西!”说罢也转身离开。 那个丫头摇晃着呆滞成木头人般的家祥,带着哭腔不断问:“怎么办?怎么办?” 家祥如失了魂般一点反应都没有。 那几个女眷虽没捉到若谖什么把柄,但是意外地碰到如此一件香艳的事,心想既发生在方府,那就是丢的方府的脸,全都幸灾乐祸。 到了水榭,所有宾客都向她们看去。 翠玉走到老夫人身边,耳语了一番,老夫人紧绷的神色一松,继而严肃朗声对程氏道:“程姨娘,你得管管你家凝烟,年纪不大,却如此会挑事,以后嫁到夫家,若还是这个性子,岂不把夫家闹得鸡飞狗跳!” 程氏站起来低头听训,如被当众打脸一般羞辱难当。 宾客们开始窃窃私语,有人悄声问翠玉是怎么回事,翠玉的声音并不大,但正好能让众人听到:“琥珀说了我们家小姐家去换衣服了,可烟小姐非要说我家小姐钻树林子了,硬逼着奴婢去寻,奴婢只得和这几位夫人并许小姐及凝烟去林子里,谁知没看到我家小姐,却在滴翠亭见到二老爷家的家祥公子在和我府上一个不守规矩叫晓琴的丫鬟在野合,烟小姐特意哄了我们去看这个,也不知是唱的哪一出!” 许夸与那几个跟去的夫人低着头,面红耳燥地回到自己的席位上。 老夫人嘴里念佛道:“幸亏我们与二老爷家早一步分了家,不然发生这样的丑事,岂不令我们方府蒙羞?”只一句话,便断了那些想看方府笑话的亲友的念头。 又严肃地对许夫人道:“我说不请二老爷一家,你偏要请,果不出我所料,他们家必要做出一些让人防不胜防的丑事才肯罢休!”命翠玉道:“传我的令,将那个不知羞耻的丫头打一顿,一件衣物不许带,即刻赶出府去!” 翠玉应了一声,转头吩咐一个小丫头去叫周大娘处置。 众人都笑着劝老夫人不要动怒,看凝烟的目光却多少有些鄙夷。 宴席未完,凝烟又不能离去,只得低头硬着头皮坐在许夸身边。 众宾客又开始边吃边闲聊,却见一个小小的身影飞奔而来,众人一齐看去,竟是若谖,她换了一套衣裳,又重新梳了头,一进水榭便跪在了地上,把老夫人吓了一大跳,忙问:“谖儿,发生了什么事!” 若谖抬起头时,眼里泪光点点,悲切道:“谖儿也不明白,所以想问问凝烟姐姐,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陷害于我!以前的事我也不想再计较,只是今晚的事,凝烟姐姐做的实在是太过份!谖儿虽年幼,可熟读女四书,虽然不能与书里的贞洁烈女相提并论,却也谨遵闺训,知道廉耻,怎会做出与人月下私会之事!凝烟姐姐这是要存心坏我的名声么?” 凝烟暗暗叫苦,这才叫偷鸡不成倒蚀把米!(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三章 竹哨 凝烟只得站起来陪笑道:“原是姐姐看错了,妹妹不要太耿耿于怀。” 若谖寒着小脸逼视着她:“姐姐看错了?我却不信!况毁我名节,我怎能不耿耿于怀!但凡我有些血性,就该当着众亲友的面一头碰死,好过被你泼污水!” 她忽而冷笑道,“我知道了,定是姐姐自己做了不知廉耻之事,被迫要与奴才订亲,心里不甘,所以才想坏了我的名声,想要我与你一样,得不到幸福!” 凝烟瞠目结舌,她万万没料到若谖会当众将她的丑事揭露的一干二净,说她蛇蝎心肠没关系,但不能扯到名节上来,以后就算娘亲扶正,父亲为官,青砚横死,自己是个嫡小姐,名声坏了,也难觅良婿,就算放下身段做富贵人家的美妾,只怕进了门也会被轻看。 老夫人看若谖气得小脸发白,甚是心疼,忙命翠玉将她扶起送到自己身边坐下,好言抚慰道:“别跟那个破落户一般见识!我们怕她没脸见人,一心想替她遮着掩着,她却如此恩将仇报!怪道人说****心毒!” 众宾客闻言哗然,起先他们听若谖控诉,以为是童言无忌,没想到现在老夫人亲口证实,凝烟确实行为不检。 一时间亲友间议论纷纷,把市井关于凝烟的流言都翻出来议论,不时有尖酸刻薄的话语传入她的耳朵里,令她羞愤难当。 她瞥了许夸一眼,见她正锁眉疑惑地看着自己,忙苦着脸解释道:“我是被谖儿陷害的。” 许夸轻轻哦了一声,未置可否,站了起来,走到老夫人身边,福身道:“夸儿自幼养成了早睡早起的习惯,像今晚这么晚了还没睡可是头一遭,现实在支持不住了,向老夫人告罪,想先行退席,求老夫人恩准。” 她这几句话说的极为恭敬,老夫人对她的怒气消了一半,又加上她身份尊贵,又是许夫人的堂妹,她肯主动让步,老夫人焉能不给面子,因此温和地笑着道:“既这么着,你就去你姐姐那里安歇吧。” 许夸只想早点离开,又怎肯答应,于是拒绝道:“老夫人爱惜留住一宿,夸儿本不应拒绝,只是夸儿生来福薄,素来有择床的毛病,只有在自己家才安睡的着,还望老夫人见谅。”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来了,老夫人也不便强留,叫了周大娘和卫总管前来,亲自嘱咐了他俩一番,命他俩多多的带人,护送许夸回府。 卫总管看着许夫人,许夫人暗暗点了点头,他才应喏去了。 过了亥时,酒宴方才结束,老夫人年纪大了,易疲劳,一回到荣禧堂就洗了睡了。 若谖因白天睡过,又兼子辰送了她一个竹哨,心里兴奋,走了瞌睡。 万籁俱寂中,她将子辰送她的那支竹哨握在手里,一个人抱膝,脸埋在膝间在床上静静坐了好一会儿,忽然一跃而起,立在床上如风一样旋转着纤瘦的身子,一圈又一圈,直到精疲力尽,身子一软,倒在绣花锦被上,脸埋上被子里傻笑了好久,又忍不住把紧紧攥在手里的竹哨拿到眼前看,只有窗外的月光,并不能看清,她的双眼却是灼灼发亮,似乎握着的是个无价之宝。 忽然突发奇想,将竹哨拿到唇边,用力的吹了一下。 哨音尖锐冗长,划破静谧的夜空,就连窗外的月色都似乎为之一颤。 若谖吃了一惊,哎呀呀,闯祸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睡在外间的琥珀只穿着中衣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进来,惊问道:“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若谖还未作答,房门已被拍得震天响,红香绿玉几个小丫头在外焦急地喊:“小姐,你怎么了? 若谖料想她们不亲眼见到自己安然无恙恐怕是不会离去,命琥珀先去开门。 琥珀一面应着,一面担忧地一步三回头地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屋里屋外的人还没来得及说一个字,就见廊那边有灯笼迅速的向这边移了过来,是翠玉带着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赶了过来,狐疑地看着琥珀等几个丫头,沉声问道:“刚才那声音是怎么一回事?” 几个丫头面面相觑,答不上来。 若谖在里屋听到,忙披了一件衣服走了出来,举着手里的竹哨陪着笑讪讪解释道:“得了这个,一时嘴痒,吹了一下。” 众人放下心来,翠玉道:“小姐别再玩了,时候不早了,快睡吧。” 若谖点头,一群人方才散了。 睡在隔壁房的青梅翻了个身,自言自语道:“深更半夜折腾个什么,要死不死惹人嫌!” 若谖进了里间放下帷幔,忽听咚的一声响,似有人从床背后的窗户跳了进来,她大吃一惊,顺手抄起一把剪子冲了过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向来人刺去。 那人捉住她持剪的手反剪在她背后,若谖站立不稳,倒在那人怀里,耳边一个低沉清朗的声音响起:“谖儿,别闹!” 是辰哥哥! 若谖又惊又喜:“你怎么来了!” 子辰松开她,低头无奈看着她:“我跟你说过,只要你吹响竹哨,我就会奋力赶到你身边。” 若谖不好意思低下头去:“我以为那只是说说而已,并不当真的。” 子辰一副败给她的表情,温和道:“记住,没事别吹,去睡吧。”说罢,依旧从窗户跳了出去。 若谖追到窗户边去看,子辰的身影早就没了,树影摇曳,她的心中亦有涟漪在一圈圈荡漾。 琥珀听到动静走了进来,也站在窗边向外看,狐疑问地:“小姐,你在看什么,你刚才是不是在跟人说话,是跟谁说话?”说着,走上前去把窗户关了。 若谖怎肯将心事告诉她,发制人道:“你可是疯了还是傻了?屋子里就你我二人,我和谁说话去?姐姐还没七老八十呢,怎么尽产生错觉,又尽胡说?去!把外间放的频婆果和梨子吃了堵住自己的嘴巴。” 琥珀没心没肺地答道:“早就吃完了,连那几块点心奴婢也吃了。” 若谖无语地看着她道:“那你去厨房找吃的去啊。” 琥珀一脸惊喜况道:“对呀,奴婢怎就么就没想到?” 若谖嘴角狂抽地看着她欢天喜地的跑了出去,转身上床睡觉,只是心中喜悦,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却蓦然发现刚才子辰进出的窗外有个黑黑的人影。(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四章 神秘女人 若谖起先以为是子辰站在窗外守护着她,心里感动的不知如何是好。 可马上就意识到了不对劲,那个人影那么纤细,分明——就是个女人! 她腾地从床上坐起,悄无声息地下了床,猫着腰走到窗户底下,猛地把窗户推开。 窗外伫立的人仿如惊鸟,应声而动,整个人敏捷如猿猴一般,在树木与房舍间轻盈跳跃,不过眨眼功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可那一头齐腰的银发在月色下随着动作张扬的画面却深深地刻进了若谖的脑海里。 她的心呯呯乱跳,刚才那个可疑的人影分明就是昨夜在芙蓉树林里碰到的那个女人! 她,到底是人是鬼? 今晚办了晚宴,厨房里不论生鲜水果都剩了许多。 琥珀去要,厨房里谁不知她是谖小姐跟前的红人,自然借花献佛拍马屁,尽量给她多塞。 琥珀以吃不了兜着走的形像回到小姐的套房,将东西先放在几上,竟有一大堆,然后把门关了,再去里间看小姐睡的怎样,有没有踢被子,却看见小姐如木雕一般伫立在窗前,大惑不解地问:“小姐怎么还不睡?” 若谖心里虽然惊疑,却知道琥珀迷信惧鬼神,因此不敢对她透露半分,只佯装镇定笑着道:“今儿月色好美,我在赏月。” 琥珀也望了望窗外的月亮,不过司空见惯的景色罢了,劝道:“夜深了,小姐快睡吧,别小小年纪熬出黑眼圈来。”说罢,关了窗子,服侍她睡了,自己到了外间,在榻上一躺下就沉沉睡着了。 一条纤瘦的影子悄无声息地从房顶飘下,落在若谖房间的窗子前,久久伫立。 慧兰苑里,许夫人坐在宴息处接见卫总管。 两人一站一坐均未说话,待红梅呈上茶,退了出去,许夫人才开口请卫总管坐下说话。 卫总管道了多谢,在下首坐下。 许夫人先问了他与周大娘送许夸回府的经过,知一切顺利,停了片刻,才问:“今儿芙蓉树林里可有异常?” 卫总管道:“有!” 许夫人一惊,抬眸紧盯着他。 卫总管继续道:“就在舞姬跳舞的时候,在下发现芙蓉树林外立着一个银发女人,在下不敢惊动任何人,独自一人偷偷靠近,那女人警惕性很高,立刻逃窜,在下在后追赶,那女人轻功了得,在下无能,竟让她从眼皮底下逃走了。” 许夫人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她是人不是鬼?” 卫总管答道:“在下当时特别留意,看见色光下,那个女人是有影子的,而鬼,是没影子的。” 许夫人听了默然不语,只顾慢慢饮着茶。 卫总管庆幸道:“幸亏夫人心思缜密,想出这么个掩人耳目的良计,在芙蓉树林里表演歌舞,便是那个神秘女子现身,来宾们万一看见也只以为是节目的一部分,不至于引起恐慌。” 许夫人放下茶杯道:“卫总管辛苦了。” 卫总管抱拳告辞,红梅方进来,许夫人吩咐道:“明儿给吴总管说,要他把卫总管的儿子安排到西进胡同的鸿鹄学堂去读书,每年的学费我包了。” 红梅诧异:“夫人为何不直接给卫总管赏银,鸿鹄学堂可不是一般子弟能进的。” 许夫人道:“既然想要别人忠心与你,就要有恩与人,卫总管并不缺银子,得了赏银也不过如此。 可我听说他很想他的儿子有出息,一心想进鸿鹄学堂,可就是苦于没有门路,我帮他解决了这么件事,他才会全心全意对我忠心。” 红梅方才悟过来,对许夫人佩服的五体投地。 第二天早上直睡到日上三竿若谖才醒来,急梳洗更衣去给老夫人夫人请过安,因错过了早膳时间,厨房另做了送来。 若谖在自己的小厅用饭,琥珀道:“绿玉红香昨晚就有事要向小姐禀报,因太晚了,奴婢让她们今儿来禀,现就在屋外候着。” 若谖这才记起让她们一个打探香草的近况,一个跟踪凝烟的事来,忙叫她俩进来了。 自己一边用膳,一边听她们说话。 绿玉先禀道:“奴婢昨天去下人们中间打听,果然限小姐猜测的一样,就在二老爷与我们大老爷分家之前,香草身上的确发生了一件不同寻常的大事。” 众人听到这里,皆聚精会神起来。 绿玉见状,更是讲的起劲:“奴婢是从那些下人七言八语中拼凑出比较完整的情节。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二老爷家的祥公子请香草帮他出府买点心给烟小姐吃。 香草还没出府门呢,刚走到离滴翠亭不远的假山那里,就遇到喝得醉醺醺的吉公子,吉公子把她往假山里拖,说要拿她冲喜,冲走他近些日子逢赌必输的霉运。 有个婆子听到呼救声才拢过去看了一眼,就被吉公子恐吓走了。 吉公子不顾香草百般挣扎、嘶喊、疼痛,强夺了她的女贞之后,没事人般扬长而去。” 众人听得正全神贯注,忽听杯子碎裂的声音,只未在意,继续听绿玉讲下去:“先被吉公子赶走的婆子并未走远,见吉公子走了许久,香草都没有出来,担心她在里面寻了短见,忙找了灯笼去看,见香草衣衫不整痴傻般一动不动坐在潮湿的地上,劝了好久才将她劝出,以为她想开了,便走了。 谁知香草那时才从浑沌中清醒过来,知道自己已被人苟且,顿时万念俱灰,去荷花池那里准备投河自尽。” 若谖听到荷花池三个字,心里一动,却未表露。 绿玉接着道:“她刚跳进水里,恰好祥公子从那里经过,救了她。” 若谖冷笑道:“家祥不单只救了香草那么简单,对于一个生无可恋之人,只救人不救心,是救不了她的命的,她还是会寻机求死。 一定是家祥许诺香草一生一世一双人,她才断了求死之心。”说到这里,若谖蹙眉道:“可这就奇了,昨儿夜里家祥还与一个叫晓琴的丫鬟偷情,说明他只是一个登徒子而已,那他为什么要向香草许下那样的诺言?这里面肯定有阴谋!” 红香绿玉异口同声地问:“什么阴谋?”(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五章 受伤 若谖环视着琥珀几个,一字一顿道:“家祥想利用香草。”说到这里,她忽然想明白了一些事,冷哼道:“只怕香草受辱全是他设的局,就是想要香草死心踏地为她卖命!不然怎么解释香草刚投水就被他救了?那么晚了,他去荷花池干嘛?” 众人正听得气愤,就听琥珀从牙缝里狠狠挤出两个字来:“卑鄙!” 音咬得非常重,就像有血海深仇一般,若谖几个心头一震,不约而同向她看去,但见她眼里燃烧着仇恨的火焰,那眼神,恨不能亲刃了不共戴天的仇敌才好。 众人费解。 若谖视线一转,看见琥珀右手紧紧攥住一个捏碎了的茶杯,茶杯的碎片将她的手掌割破,殷红的血潺潺地流出,滴在月白的裙子上,触目惊心,而她却浑然不觉,整个人沉浸在铺天盖地的仇恨里。 若谖惊呼一声,扑到她的身边,一面使劲地掰开她的手,一面命绿玉赶紧按她说的方子抓药,请卫总管用内力捏成粉末。 绿玉一面答应,一面起身,慌慌张张向外跑去。 青梅正在院子里指挥一个才总角的小丫头修剪花木,见到绿玉,撇嘴讥讽道:“跑这么快赶着去投胎呀?” 玉绿听了,心中着恼,本待不理,又恐恶化了两人的关系,因此停了脚步,正待解释,就见若谖挑帘亲自出来斥责她道:“你怎么还在磨蹭?是不是不把我说的话当话?” 这话说的太重了,不像小姐平日宽以待人的性格,心中奇怪,却一瞬也不敢再逗留,拔腿就跑。 若谖也不看任何人,转身进了屋。 青梅略一思忖,将小丫头打发出院子,自己轻手轻手上了台阶,站在若谖的房门旁,竖着耳朵偷听。 房内,红香帮琥珀清理伤口,不解道:“杯子怎么在姐姐手里碎了?” 琥珀神色极为不自然,嘴唇动了几动,却一字未言。 若谖嗔道:“谁叫她总是爱喝滚烫的茶,结果这次杯子给烫炸了,伤了手,每次说她、她不听,以后可要改了。” 琥珀连连点头。 青梅在门外小声啐了一口,幸灾乐祸道:“活该!”正欲转身,忽见蝶舞扶着燕倚梦甴走廊那头走了过来,忙扬声报道:“燕姨娘来了。”说着,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殷勤地打起帘子。 燕倚梦进门之前,微顿了顿脚,看了青梅一眼,才进了屋。 屋里的主仆三人赶着向燕倚梦问好。 红香收拾了地上的碎片福身退出。 琥珀手受了伤,若谖也叫她下去了,自去泡了茶给燕倚梦。 燕倚梦接过来笑着道:“怎么又是摔了茶杯,又是割了手,谖儿屋里的丫头可没个省事的。”说罢扭头似有意又似无意又看了青梅一眼,青梅面上有一丝不自在,放下门帘。 燕倚梦扫了一眼胡桌,问:“这么早就吃午膳!怎不跟老夫人一起吃?” 若谖不好意思地笑道:“才起床吃早饭。” 燕倚梦嘴角微扬:“想着你请了几天假没学琴也没练字,所以我今儿巴巴地赶来教你练字,看这情形,我今儿白跑了。” 若谖歉疚道:“回头我跟老夫人说说,以后就上姨娘那里练字学琴,省得姨娘空跑。” 燕倚梦笑道:“一个小小的人儿,哪来那么多心思,处处要考虑周全,让人人满意?有时候做人呢,要放下包袱,让自己活的轻松些,不然这日子该怎么过?” 若谖抬眸问道:“姨娘心里有很多包袱吗?” 燕倚梦微怔,答道:“哪有?”又笑着问:“听说昨晚子辰的认亲酒宴上热闹非凡?” 燕倚梦素来孤傲,不屑参加任何宴会,因此昨晚的酒宴她并未出席。 若谖当然明白她所说的“热闹非凡”是指的什么,于是把昨晚自己在酒宴上修理凝烟的片段讲与她听。 燕倚梦听了,以帕子掩嘴而笑,又似无意道:“在大漠里,阴险狡诈的狼跟在猎物身后从不发出任何声响,让人注意到它的存在,总是乘人不备,伺机扑上来要人性命。”顿了顿,补充道:“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若谖笑了,这个道理她在前世就懂了,这世上总有天生狗性的人,你不理他,躲他躲的远远的,他还要一路追踪过来,咬上你一口再补一口,说起来还不如一头狼呢。 狼最起码是为了填饱肚子,那种人纯粹就是疯狗,对付这样的疯狗,只用拿铁棍打得他头破血流就好,不必心慈手软。 两人一时各想着心事,绿玉走了进来,见燕倚梦在,先向她行礼问了好,才对若谖道:“小姐,药拿来了。” 若谖点头道:“先去琥珀房里等我。” 绿玉领命出去。 燕倚梦知道她要给琥珀疗伤,起身告辞,若谖送她出门。 燕倚梦道:“谖儿若是和老夫人说通了,到我那里去练字,我做好吃的给你吃。” 若谖雀跃道:“我要吃孜然烤全羊!” 蝶舞在一旁警惕地看着她。 燕倚梦伸出纤纤玉手抚了抚她娇美的小脸,疼爱道:“这个可以有。”便转身翩然离去。 若谖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赞叹不已,她从未见人走路轻盈的仿佛在跳舞,那么优美。 燕倚梦主仆二人出了荣禧堂,又走了一段距离,蝶舞担忧道:“谖小姐是不是对我们的身世已起了疑?”又懊悔不迭道:“奴婢昨天应该买了东西就走,不该站在那里和摊主聊天,叫谖小姐撞见。” 燕倚梦淡笑着安慰道:“他乡遇到同乡,想讲几句乡音是人之常情,何苦自责? 况你昨儿回来跟我说起那事,我就说了没事,怎么今儿又提起?” 蝶舞仍是心结难解的模样:“可奴婢就是担心,谖小姐如果不在乎,怎么昨儿特意看我篮子里买了什么食物?今儿又提什么烤全羊?这分明是试探!人心隔肚皮,姨娘可别太天真。” 燕倚梦道:“放心吧,谖儿是不会出卖我的,即使是试探也只是她的习惯,她从小吃了凝烟那小贱人太多的方,所以凡事戒备。”说到这里,不由欣慰的笑了:“这对她未尝不是好事。”又对蝶舞道:“那些爱装良善的人未定是真善人,那些性格硬气且性情中人反而更值得信赖。” 蝶舞笑道:“姨娘对谖小姐的喜爱非同一般。” 燕倚梦笑笑不语。(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章 询问 若谖扬声叫琥珀、绿玉到她房里来。 绿玉放下药后,若谖就指着一件事叫她退下了,自己拿起琥珀受伤的手细细察看,还好,只是皮肉伤,问道:“究竟是什么原因?” 琥珀一愣,一头雾水道:“小姐想问什么,奴婢怎么听不懂?” 若谖一边用自制的棉签给她清理伤口,一面道:“我是问你伤口怎么弄的?” 琥珀微怔,讪笑了一下,硬着头皮道:“当然是茶杯被滚水烫炸了呀。”说罢,心虚地垂下了双眸。 若谖打开绿玉放下的药包,里面的药果然已按要求被卫总管捏成了粉末。 她将粉末轻轻地均匀地洒在琥珀手上的伤口上,唇边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竟然拿我搪塞红香的话跟我装糊涂,你觉得糊弄得过我吗?” 琥珀咬唇以沉默顽抗。 若谖一字一句戳穿她道:“现在只是秋天,虽然天气凉快,可是滚水倒进茶杯里并不会炸,除非是严冬那样的寒冷天气,才易发生这样的事,但还有个前提,就是茶杯的工艺很差。 可像我家这样,虽算不上大富大贵,但也不至于用低档的茶杯,所以不存在滚水倒进去会烫炸茶杯的情况发生。 再者,真有此事发生,你既被烫到,又被割到,当时为何不喊不叫?就像不知道痛一样。” 洒好了药,若谖撕了一条白纱布给她包扎,继续道:“你别告诉我,你内力深厚,故意捏碎了茶杯,放血玩。 ——你心里究竟藏着什么事,让你如此愤怒,以至于迸发出这么大的力量,把茶杯都捏碎了。” 她抬眼看了一眼琥珀:“你心中隐藏的事应与家吉或者香草有关。” 琥珀脸色渐白,低声沉重道:“小姐别问了!” 若谖听她如此说,也就没再逼问了,谁心中没有一点不愿提及的伤痛呢。 她将琥珀受伤的手捧在自己双手里,目光坚定地看着她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不管你遇到什么为难的事,我都会帮你的,既然是朋友,就应该两胁插刀。” 琥珀听到这里感激不尽,刚想说:“奴婢哪里配和小姐做朋友。”就听到若谖神转折道:“绝不会插朋友两刀。”顿时笑喷,嗔道:“小姐说话真真假假,尽逗奴婢。” 若谖望着门外奇怪道:“怎么红香扔个碎茶杯,这么好久没露面,莫不是把自己也当垃圾扔了?” 红香正好进来,听到若谖的话,佯装委屈撅嘴道:“小姐尽打趣奴婢,奴婢并非躲起来了,只是见小姐一直不得空,就没进来,现在看小姐闲下来了,就立刻来了。” 若谖笑着道:“几句玩话,竟急成这样,倒是我的不是了。” 红香拍手笑道:“小姐也有上当的时候。,奴婢才没生气呢。” 然后收了笑脸道:“奴婢知道小姐急于想知道奴婢昨夜跟踪烟小姐有无发现,奴婢这就讲给小姐听。” 绿玉端着一盘红艳艳的石榴进来,也坐下来听红香讲述。 “昨晚宴席一结束,奴婢想着烟小姐在酒宴上出丑都出尽了,应该会老老实实回家吧,本来准备回来睡觉的。 后来一想,既是小姐吩咐的,就要认真完成,一直要亲眼看着烟小姐离开方府才行,幸亏这么一想,不然可要错过了烟小姐的精彩表演。 荷花水榭女宾客这边的酒宴结束了,可醉月楼那边半个时辰之后方才结束。 烟小姐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直奔醉月楼而去。” 若谖正掰开一个石榴,听到这里,停了下来,难以置信地看着香草道:“不会吧,她就那么大咧咧跑上楼去?若果真那样,与烟花女子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又想了一想,蹙眉道:“她应该不会这么做,这不符合她这个心机婊的一惯作风。” 红香道:“小姐后来的猜测是对的,凝烟小姐果然工于心计,躲在树影里,凡是有上厕所的公子哥下得楼来,她就立刻抢到那公子前,倒在上厕所必经之路上,等着别人来扶。” 琥珀插嘴道:“有人上当吗?” 红香道:“起先是没有人上当的,最开始的几位公子大概尿急的很,且不是一人,有的带着自己的小厮,有的结伴而行,见到倒在地上的烟小姐很是惊讶,立刻绕道而行。” 若谖一面吃着晶莹剔透的石榴籽,一面暗想,这几位公子都是聪明人,款待男宾的地界横卧着一个小姐,实在太可疑,怕碰瓷,自然避之不及。 只听红香继续道:“大概烟小姐也发现这样不是办法,就爬起来又躲在黑漆漆的树影里,观察了好久,终于等到一位长相非常温和的单身公子上完厕所出来,她便故意疾步迎上,与那位公子相撞,倒在人家怀里,直叫崴了脚,走不得路了,又恰好被别的公子看见,只得把她送回了家,之后的事奴婢就不知道了。” 若谖道:“这就很够了,我总算明白许夸为什么急于给凝烟好衣裳好头饰了,原来是要她抓住机会钓金龟婿来了。” 她嘴角弯起一抹坏笑道:“既然这个许姨这么是非不分,我就给她些苦头吃,让她知道什么是农夫和蛇的故事。” 几个丫头忙问:“什么是农夫和蛇的故事?” 若谖言简意赅道:“就是讲的一个农夫在严冬里救了一条冻僵的毒蛇,结果那条毒蛇苏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咬了那农夫一口。” 红香瞪大眼睛追问道:“后来呢,那个农夫怎么样了?” 若谖无语地看着她,狠狠戳了一下她的脑门道:“当然是毒发身亡了呀,傻姑娘!” 几个丫头拍手赞道:“这个故事用在许小姐和烟小姐身上,再贴切不过了,那个烟小姐比那毒蛇还毒!” 琥珀发愁道:“可许小姐那么信任烟小姐,又那么排斥小姐你,小姐又如何让她明白烟小姐是条顶毒的毒蛇?” 若谖神秘地笑着说道:“既然许姨那么巴望凝烟那个贱人有个好归宿,那我就将计就计,趁她的心,如她的意!” 忽然记起燕倚梦的叮嘱: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对琥珀几个道:“我与你们所说的话,以及交待你们去办的事,你们切不可对他人说起。”末了,又补充道:“特别是青梅!”(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 莲蓬 几个丫头知道若谖对青梅有了戒心,都没有多问,但也没人落井下石。 若谖刚吃了早饭,要去消消食,换衣服准备出门,琥珀手受了伤,红香侍候她更衣。 当拿起昨夜穿过的绣花鞋时,朱绣不禁“咦?”了一声。 若谖问:“怎么啦?” 朱绣道:“一只鞋上的珍珠没了。” 若谖不以为意道:“大概是昨晚扇凝烟的脸时扇掉的。” 琥珀惋惜道:“那么大颗珍珠就这么没了,怪可惜的。” 若谖建议道:“反正是散步,不如顺便去荷花水榭找找看,珍珠是夜里掉的,谁会留意捡去?” 若谖带着琥珀边走边玩,不知不觉就到了芙蓉树林前。 自那晚在芙蓉树林受到惊吓后,琥珀一到那里就紧张发怵。 可越是怕什么越来什么。 琥珀瞪圆了眼睛直直地盯着芙蓉树林,一脸惊恐,一把抓住若谖的胳膊,颤着嗓音道:“小姐!你看!林子里有人!” 若谖一看,芙蓉树林里果真有人影在闪动,脑子里立刻浮现出昨夜窗外那个神秘的女人的身影来。 她跨前一步,将琥珀护在身后,道:“别怕!有我!”其实心跳如擂鼓,只是好奇心支撑着她往前走,心里猜测,大白天的应该不会是鬼吧。 可转念一想,如果有人大白天的混进了府,还藏匿在这林子里,定是有歹意,岂不比鬼还要可怕? 正犹豫着是进还是退,就听树林里一声断喝:“是何人鬼鬼祟祟?” 两个人女孩冷不丁吓得几要跳起,听这声音耳熟,若谖探身问:“是卫大叔吗?” 卫总管已经阔步走了出来,对若谖抱拳道:“原来是小姐,怎么逛到这里来了。” 若谖拍拍胸口,道:“瞎逛呗。”说着走进了林子里,见几个护院家丁在树林里穿梭忙碌,惊奇地问:“他们在干什么?” 卫总管道:“把昨天晚上来不及收的灯笼和升灯笼用的竹竿、铁丝都收了,免得小姐在林子里游玩被铁丝绊到了。” 若谖点头,和琥珀向荷花池走去,两人到了荷花水榭一看,那里早就清理过了,桌椅皆无,铺着大理石的地面干净的都能照出人影了。 琥珀丧气道:“来晚了,找不到了。” 若谖分析道:“左不过是清场子的丫头们捡了去,要么私藏了,要么交周大娘了,待会儿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说罢,在水榭边缘坐下,荡着双腿,粉色的裙子垂落在地板上,还有一角落在水里,但她丝毫不在意。 上两次来荷花池都是夜里,现在是白天,若谖才发现池子里有一半荷花已谢,长出莲蓬来,若谖看了嘴馋,伸手去够。 琥珀在一旁吓得半死,忙拦腰抱住她,把她拖到水榭中央,劝道:“小姐,贪嘴归贪嘴,但总不能为了个吃字丧了命吧,就是死了也会被人叫做贪吃鬼的。” 若谖想想有道理,跑下曲桥想叫卫总管帮忙采几个新鲜莲蓬吃吃,结果大失所望,卫总管和他的手下已经走了。 若谖找了个木棍到岸边去够莲蓬,一个没站稳,扑通一声坠入水里。 琥珀吓得魂飞魄散,忙飞奔过去伸手去拉她。 幸亏在岸边,水并不是很深,若谖半截身子在水面晃荡,琥珀一使劲把她拉上了岸。 琥珀一面帮她拧着衣裙上的水,一面后怕道:“这池子里有水鬼原是真的,不然小姐不会每次一接近池水,就掉进去了,这里再来不得了。” 若谖好奇地问道:“总听你们说水鬼水鬼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琥珀摇头道:“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只听年纪大的妈妈们说过,这池子里曾失足淹死个丫头,有人见过那丫头的魂魄在岸边徘徊。” “后来呢?这里淹死过人没有?” “好像没有。” 若谖见她这么说,也就没有放在心上,两人往荣禧堂走去。 子辰在荷花池的另一端目送着若谖远去的身影,嘴角微扬。 若谖与琥珀避开众人,悄悄溜回东次暖间。 红香绿玉几个小丫头见她浑身湿漉漉地跑了回来,大吃一惊,心想,小姐可真会玩儿,干的出去,湿的回来,到厨房提了热水忙侍候她沐浴。 等若谖洗浴完更衣出来,见到胡桌上放着好多碧绿新鲜的莲蓬,笑着问:“怎么我才想吃莲蓬,老夫人就派人送来了?” 朱绣道:“这些莲蓬不是老夫人送的,是辰公子刚送来的。” 若谖既意外又高兴,问:“他人呢?”说着,在胡桌边坐下,拿起一个莲蓬来。 莲蓬一看就是新采的,莲蓬下被掐断的根茎一点未曾变色。 朱绣禀道:“辰公子把莲蓬放下就走了。” 若谖正撕开莲蓬,取里面的莲子,闻言,失望溢于言表道:“你都不晓得留留他。” 琥珀道:“深闺重地,怎么留?就算朱绣留辰公子,辰公子也不敢答应,他又不像靖墨公子与小姐是有着血缘关系的同胞兄妹。” 若谖也不言语,将剥好的莲米放进嘴里慢慢咀嚼,莲米清香甘甜,口感极佳。 琥珀伸手想拿一个莲蓬,被若谖一掌把手拍飞,板着脸认真道:“这些莲蓬你们谁也不许偷吃!” 众丫头齐声应喏,心里却想,平日再难得的点心水果,也没见小姐多珍惜,现在却这般看中这几个莲蓬。 这时绿玉走了进来,神秘兮兮道:“小姐,奴婢又打探到一件事。” 若谖听了,嘴角弯起:“什么事?” 绿玉俯下身道:“昨夜与祥公子干下丑事的丫鬟晓琴被周大娘毒打了一顿,刚赶出府去。” 若谖也不吃莲子了,急命绿玉道:“她现在肯定走投无路,你赶紧出府去寻她,要她找家祥负责。” 绿玉领命,疾步来到府门,一眼看见晓琴在府门前徘徊。 一个守门家丁对她简直嫉恶如仇,冷喝道:“伤风败俗的贱婢,要站滚远些站着,别把我方府的门口站脏了。”说罢,拿了长矛驱赶她。 晓琴害怕,哭着走远一些,又没地方可去,慢慢又蹭了回来,意思是想回到府里。 绿玉看在眼里,暗叹一声,她只行差踏错一步,竟落的如此可怜的下场,走下台阶,来到晓琴的跟前。 晓琴又是无助又是费解的看着她。 绿玉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晓琴一听,面露愧色,低头痛哭失声,心中自是后悔不迭。(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八章 找上门 绿玉递了块帕子给晓琴,道:“方府你是回不去了,去找他吧,要他对你负责,不然你以后怎么办?” 晓琴微怔,明白过来,低头小声道:“我不敢,我怕他家里人嫌弃……” 绿玉怒其不争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顾及这些?你现已是他的人了,不找他负责找谁去?” 晓琴这才将牙一咬,向芷晴苑走去,绿玉偷偷跟在后面。 晓琴到了芷晴苑前,见院门紧闭,踌躇再三,终于抬起手来敲门。 片刻,门被打开了,拾叶见是她,吃了一惊,问道:“你怎么来了?” 晓琴正待说话,院里传来程氏拉腔拉调的声音:“是谁呀——” 拾叶好心小声催促道:“你快走!”一面急忙关门回程氏的话:“是个问路的,奴婢已经告诉他怎么走了。” 程氏一听,顿时气得暴跳如雷,如恶狼般冲了过来,对准拾叶瘦削蜡黄的脸就是重重一耳光,嘴里怒骂:“吃老娘的、喝老娘的,干活就偷懒!指路!指什么路!厨房里的碗洗了吗?” 拾叶趔趄着倒在地上,院门还来不及闩上,又呀地一声开了,程氏扭头看见门外站立的晓琴,一下子愣住,惊讶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拾叶已从地上爬了起来,频频向晓琴使眼色,叫她赶紧离开。 昨儿夜里几位公子和程氏夫妇先归的家,个个脸色阴沉的就像全天下都对不起他们似的,然后一家人关上房门,低声争吵,她躲在窗外隐隐听到家祥争辩道:“是晓琴那个贱人勾引我!” 而后程氏恶狠狠道:“别让我碰到那个小贱人,不然我打死她!” 拾叶久知程氏为人,心如蛇蝎,说的出做的到,所以才想要晓琴赶紧逃,以免惨遭程氏毒手。 晓琴不知所措地看着程氏,嗫嚅道:“奴婢……奴婢是来找祥公子的。” 程氏不听尤可,一听竟如拔了逆鳞般勃然大怒,一把把她拉进院来,狠狠推在地上,容不得她站起身来,操起院门后的竹扫帚劈头盖脸地向她打来,边打边愤怒地咆哮:“你这个贱婢,竟然还敢寻上门来,看老娘不打死你!” 凝烟独自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手里把玩着一颗龙眼大的南海珍珠,眼里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这颗珍珠是昨晚被若谖痛殴之后,自己反扑的时候误伤了许夸,去扶她时偷偷捡到的,当时心里就窃喜不已,老娘岂是叫你白打的,这颗硕大的珍珠就当赔偿咯! 果然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正一个人躲在房里沾沾自喜,盘算着是把这颗珍珠做戒指戴手上,还是做坠子挂脖子上,还是做发饰顶在头上,纠结不已时,忽听到院子里传来嘈杂声。 起先她并不介意,反正自己的母亲打骂丫鬟乃家常便饭,何况那些丫头不过是奴才,就是打死也活该,谁叫她们生来命贱! 可后来隐隐听到什么“勾引”之类的话,心中疑惑,推开窗户,向外看,就见程氏大发淫威在追打晓琴,拾叶在一旁想拢过去拉架又不敢,顿时心头火起。 昨天夜里,要不是这个死贱人跟家祥做出那等不知羞耻之事,自己不至于在许夸面前骑虎难下,更不会被若谖那个小贱人拿住把柄,在众宾客面前大作文章,让她名誉扫地、臭不可闻! 她把那颗珍珠往袖子里一塞,腾地起身,疾步冲出房门,喷着怒火的双眼急切地四下搜寻,终于发现一根细长的竹条,立刻残忍地笑了,这根细竹条抽在身上,形如皮鞭,只怕鞭鞭见血,心里嘲讽程氏,拿个扫帚打人,太弱爆了,没用的老货,难怪一辈受穷做小妾! 凝烟拿起那根细竹条,叫嚣着:“打死你这个贱婢!”冲了过来,和程氏一起追打晓琴。 晓琴一看情形不对,忙抱头往外跑,边跑边喊救命。 动静太大,早就惊动了街坊四邻,众人三五成群围在一起纷纷指责凝烟母女俩。 凝烟母女俩忙停止了追打,程氏刚义愤填膺地说了几个字:“是她勾引我……”就被凝烟拦住,陪着笑向众街坊解释道:“我可没动手打人,是帮着劝架来着,也不能怪我姨娘,是那个贱人偷了我家东西,我姨娘才打她的。” 同时在心里暗骂程氏是个白痴,怎能把家祥与人通奸的事抖出来,那样会影响他的前程的。 围观的街坊邻居细细打量晓琴,满脸泪痕,胆小无助的样子,怎么看怎么都不像个小偷。 可她的确是从凝烟家的院子里跑出来的,再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况且她家还有四个膀大腰圆的儿子,个个都是泼皮无赖,镇日里在街上横行霸道,谁敢招惹,因此虽然都很同情晓琴,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替她抱打不平。 晓琴忙摇着双手急急地为自己分辩道:“各位大叔大婶,我不是小偷,我是方府的丫鬟晓琴,因昨天夜里家祥公子趁着酒兴,玷污了我,所以被方府赶了出来,小女子走投无路,故寻上门来,求家祥公子对小女子负责,不想被程姨娘母女两个反咬一口,一个说我勾引她儿子,另一个说我偷了她家东西。”说着,痛哭流涕地抖了抖自己的衣裙道:“你们来搜搜我的身,可搜的出赃物没有?” 众人都质疑地看着凝烟母女俩,那种无声的遣责更让人难堪。 程氏只知大叫:“她胡说!她胡说!”却越发显得心虚。 众人目光凉凉的。 家祥一直躲在家里没露面,想着晓琴见不到他自然就会走,却没料到事情的发展越来越不利于他,自己再不出面辟谣是不行的。 当即怒火冲冲地出了院门。 众人见是他,全都屏息凝神看着他。 晓琴一看情郎现身了,又是委屈又是激动地向他跑去,刚满含着泪水叫了声:“祥公子!”脸上就重重挨了一耳光。 晓琴用手捂着火辣辣疼的脸,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死盯着家祥。 只听家祥冷酷无情道:“你这个不知羞耻的贱人够了!明明是你勾引我,还倒跑来打一耙!”(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九章 赶到 晓琴像发疯一样冲着家祥怒吼:“你血口喷人!是你花言巧语骗我说会娶我,否则,我不会……我不会……”说到后来,悲愤的泣不成声。 凝烟双手抱臂,抬着下巴高傲地看着她,尖酸刻薄道:“你也不撒泡尿看看你这副德性,哪一点配的上我二哥!我二哥就是瞎了眼,也不会看上你这个贱婢!” 晓琴被讥讽的火冒三丈,将泪狠狠一擦,反唇相讥道:“少在我面前装高贵,你也不过是庶子的庶女,咱们彼此彼此,不都是奴几么?” 凝烟一掌挥过去,怒目圆睁道:“你说谁是奴几!” 绿玉躲在一棵大树后偷看,见晓琴并不是个吃素之人,反手就还了凝烟一记响亮的耳光,怒骂道:“说你呢!贱人!”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凝烟一家三口一拥而上,围殴晓琴这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 绿玉躲在树后焦急万分,生怕晓琴被凝烟一家三口打死,正准备不顾一切冲出去,忽然发现有个什么东西滴溜溜滚到自己脚边,定睛一看,竟是小姐鞋上掉了的那颗龙眼大小的珍珠,心里诧异,这颗珍珠怎么到了这里,刚弯腰去捡,就见一只手比她还快,先捡起了那颗珍珠。 绿玉抬头,与那人同时大吃了一惊,那人竟是凝烟。 凝烟见了她自然心虚,把珍珠往袖子里一塞,转身就走。 绿玉本待问,那颗珍珠是她们家小姐的,怎么到了她手里? 可思忖了一下,还是算了,凝烟如果死不承认,还强辞夺理道:“怎么就是你小姐的,上面又没刻你家小姐的姓名!”自己又该如何应答? 罢了罢了,还是跟小姐说,看她如何定夺。 凝烟本就是个心眼颇多之人,见绿玉躲在大树后面,只稍稍在心里琢磨一番,就明白过来。 那时晓琴已被实在看不下去的众邻里救下,程氏和家祥正张牙舞爪想从众人手里夺回被他们打的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晓琴,被几个力气大的邻居硬是拦住,嘴里道:“有话好好说,别动手,打出人命谁也跑不了!” 凝烟走过去也对自己的母兄道:“别打了,一切全都是阴谋!” 众人都惊诧地看着她。 凝烟阴狠地瞪着晓琴,冷声问道:“快说!是谁指使你勾引我二哥的?又是谁唆指你来我们家闹事的?我劝你全招了吧,不然有你好看!” 众人又一齐去看晓琴,晓琴正欲开口,就听一个女童清脆的声音懒懒道:“姐姐是准备屈打成招吗?”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珠光宝气的小小姐带着一个贴身丫鬟走了过来,她们身后还跟着十几个壮硕的家丁。 绿玉见了,惊喜万分,跑了过去叫了声:“小姐!”然后侍立在一边。 凝烟立刻气势汹汹地冲过去质问:“你为什么要陷害我二哥?”却只字不提她与若谖之间的恩怨,怕落人以口实,她在借刀杀人、伺机报复。 若谖挑眉冷傲地看着她,神色间充满了蔑视,笑着反问:“我陷害你二哥?难道是我叫你带人去捉你二哥的奸的吗?” 这一句戳中家祥的心结,他怨怒地盯着凝烟。 凝烟怔住。 若谖脸上的笑容越发明媚,啧啧道:“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儿子呢,对人家姑娘始乱终弃,母亲和妹妹呢,乱咬人家也就算了,还打人家!也不知有的人是怎么混上孝廉的!” 街坊中有被若谖的话点醒的,忙对晓琴道:“姑娘快去官府击鼓鸣冤,告了那衣冠禽兽,让监察司取消他的孝廉资格!” 晓琴踌躇。 众人齐劝道:“别犹豫了,快去!你清清白白的一个女孩儿家不能叫人白糟蹋了,还被毒打!” 晓琴绞着双手,紫胀着脸,道出心中的顾虑:“我怕一闹到官府,我这名声……” 一个大娘恨铁不成钢,一拍大腿道:“哎哟!事情都闹到这种地步了,你哪里还有什么名声?现在想到要名声,早干嘛去了?赶紧的,去告官,给自己讨个说法去!” 晓琴闻言,愧不可当,调转了身子就要去府衙。 家祥见状,心中惊恐万分,如果自己的孝廉被取消了,想进仕途当官的美梦也就破灭了,忙一把拉住晓琴的手臂,哀求道:“别去!求你别去!” 晓琴气愤不已,红着眼眶质问道:“你怕个什么!又求个什么!不是一口咬定是我勾引你吗?那就到官府去对质好了!” 家祥心想,别说是他诱奸了她,就算真是晓琴勾引了他,闹到官府,传到监察司,也是不良记录,会取消孝廉资格,以后就算有举荐做官的机会,也轮不到自己了。 只得低头承认道:“是我诱骗你委身与我。” 众人哗然,看凝烟一家人的眼神充满了鄙夷。 程氏面色慌乱,嘴唇哆嗦着,想辩解,却实在理屈词穷。 凝烟变脸变的极快,先对家祥嗔道:“你既与晓琴姐姐情投意合,又已生米做成了熟饭,就要跟我们说嘛,别因为我们家穷了办不起喜事,就瞒着我们,委屈晓琴姐姐。” 又笑颜如花对晓琴福身赔罪道:“嫂子,多担待些我们吧。”暗暗观察了一下她的神色,仍在气恼,措词道:“姐姐若不嫌弃我们家穷,三日之后一乘大红花轿抬你进门。” 晓琴只是痛哭,抬脚执意要去告官。 凝烟拦住她软硬兼施道:“姐姐糊涂!姐姐一大早登门,不就是想要我二哥娶你么?你若去告官,毁了他的前途,两人撕破了脸,他还会娶你吗?你这身子已经是我二哥的了,谁还会要!” 这几句话说到晓琴的要害,止了哭,半信半疑地问道:“三日后,你们家真的让我嫁进来吗?” 若谖在一旁替她不值连连摇头,对绿玉耳语了几句,绿玉走了过去,对晓琴道:“我家小姐叫你过去,她有话对你说。” 晓琴点头,刚要过去,就听凝烟威胁道:“你要改变主意,可没回头草给你吃!” 若谖走了过来,极轻蔑地上下打量了家祥一眼,道:“一把烂草,不吃也罢!”(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章 珍珠 凝烟母子三个气得七窍生烟,可看了看若谖背后一字排开的家丁,也只得忍气吞声。 绿玉硬拉着晓琴跟在若谖身后,走到离众人十几步开外的地方停下。 若谖转过身来看着晓琴道:“谖儿虽然年幼,冷眼看那方家祥并非良人,婚姻大事,非同儿戏,还望姐姐慎重考虑。” 晓琴愧悔道:“多谢小姐关心,只是奴婢品行已亏,只能认命了。” 若谖不死心道:“姐姐若是担心没人娶,谖儿托周大娘给你寻个老实可靠的……” 她话未尽,已被晓琴急急打断:“除非不嫁,若要嫁,奴婢只嫁祥少爷。” 若谖微微有些诧异地静静地看着她,心想,要么就是她封建思想中毒太深,要么就是她是真心喜欢家祥。 应该是后者,不然她不会冒着沉塘的危险与家祥偷情。 晓琴欲盖弥彰低头小声补充道:“好女不侍二夫,奴婢不想被人戳脊梁骨。” 若谖笑着祝福道:“恭贺姐姐跳入火坑。” 晓琴尴尬地笑笑,向若谖福身告退。 若谖道:“我陪你一起过去,我还有一些话要对我的堂哥堂姐说呢。” 三人又走到众人跟前。 若谖扫视了一遍凝烟母子三人,笑着道:“姨娘还有堂兄堂姐以及众位邻里都亲见了,晓琴姑娘现是好好一个人,如果嫁到你们家,或暴毙,或走失,我定是要请官府来查个究竟的。” 凝烟脸色微变,心中气恨不已,她的确打算先诓着晓琴和家祥成了婚,那样一来,晓琴以后再想去官府状告家祥玩弄良家妇女就不可能了,等成亲后,过段日子再将她毒死,来个急病不治身亡的假像,一了百了,可现在若谖将她的如意算盘全打乱了。 她这口气还没顺过来,就听若谖又说道:“既然堂兄已亲口承认是自己诱骗了晓琴,最好立个字据,以免日后不认帐。” 家祥一脸夸张的假笑,道:“我与晓琴眼看就要成亲了,已是一家人,还立什么字据,太伤和气了。” 若谖道:“立了反而不伤和气,只要你们家待她不好,她一样可以拿了这个证据去监察司,闹的你身败名裂!这样一来,你们全家就得好好待她,岂不家庭美满,又何来伤和气一说?” 程氏压着怒火道:“谖儿,都是手足,何苦相逼?” 若谖反问:“我何曾逼迫堂兄堂姐什么了?不过是为了叫二堂兄长记性,以后不要拈花惹草,免得惹些桃花劫,这也有错?” 凝烟暗暗扯了扯程氏的衣袖,示意她少说两句,好让若谖早点滚蛋。 方家祥被众街坊逼着,只得按若谖的要求立了字据,若谖亲自收了,准备离开,绿玉附在她耳朵旁小声说了几句,若谖转头看着凝烟,似笑非笑问道:“听说姐姐捡了我的珍珠?” 凝烟狠狠瞪了绿玉一眼,神色异常无情狠辣,冷声道:“妹妹住在高墙大院里,我住在破屋寒窑里,你的珍珠我怎么捡得到!就是想捡也没那么长的手臂!” 她忽然笑出了声,讥讽道:“妹妹诬陷人的功底日渐增长啊!” 若谖一点也不着恼,笑咪咪地握了一下凝烟的手道:“姐姐过奖,姐姐也是知道的,那颗珍珠是镶在我鞋子上的,掉就掉了,对我来说不值什么,谁叫我是候门千金呢,有钱就是任性,哪像姐姐一副寒酸相,见钱眼开!” 凝烟平生有两大恨,一恨别人叫她庶小姐,二恨别人笑她穷,所以平日总是头上身上戴满金银,一举一动摆出嫡小姐的范儿,闻言,气得脸发黑,反击道:“妹妹既这么有钱,怎么苦苦逼问那颗珍珠的下落?” 若谖不屑嗤笑:“我只是想告诉姐姐,我在珍珠上涂了剧毒,名叫七步倒,意思是毒发后走七步的距离,人就暴毙身亡,趁毒性还没发作,现在赶紧扔了那颗毒珍珠还是来的及的。”说完,微笑着转身离去。 凝烟看着她袅袅远去的背影,心里七上八下,不知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这个小贱人虚虚实实,太会耍人了,焉知她这次不是在诈她? 程氏有些担心地小声问:“你究竟拿了那颗珍珠没?要是拿了,赶紧扔了。” 凝烟一听怒了,将眼一瞪,冷声道:“没有!”,一甩袖子准备回家,忽觉藏珍珠的那条手臂蓦然发酸发麻,心里一紧,难道那小贱人所说的全是真的? 她硬着头皮走了几步,就觉心慌气短,眼发黑,而且浑身僵硬,不由惊惧万分,叫道:“母亲帮我!” 程氏一条腿都迈进了院门,听到凝烟叫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过了几瞬才醒悟过来,她在喊她“娘亲”,心里却无一丝喜悦,反而纳闷。 自己的闺女是什么为人,她这个当娘的再清楚不过,纯是是个有奶便是娘,没奶是娘也可以踹上一脚的自私自利鬼。 凝烟从不喊她娘的,生怕拉低了自己的身份,就是现在与方府分了家,她还是叫她“姨娘”,非要分出她是主她是仆来。 现在凝烟喊她娘亲,一定是遇到麻烦了。 程氏转过身来,面无表情,直奔重点:“有什么事?” 凝烟害怕的几欲落泪,哭丧着脸道:“那颗珍珠真的有毒,我……我现在动不了了!” 程氏惊得大声道:“你不是说,你没有拿那颗珍珠吗?” 凝烟气得半死,自己这么聪明,怎么会有这么一位智障亲娘? 就是一只猪也知道先前自己是撒谎,非要嚷嚷的人尽皆知才满意! 可这时有求于程氏,凝烟可不敢像平日那样对她颐指气使,少不得装出柔弱的样子,泪汪汪地看着自己的亲娘。 凝烟毕竟是程氏身上掉下的一块肉,见她这般模样,对她的那点怨气早就烟消云散,急切地问:“珍珠在哪里,我帮你拿出来!” 凝烟用眼睛指了指。 程氏忙将手探到袖子里取了出来,赶紧扔得远远的。 众人一看,果然是颗又大又圆的极品珍珠,不是凝烟这种寒酸的小姐能拥有的。 众人都惋惜不已,这么贵重的珍珠,可惜有毒不能要。 程氏心疼地问凝烟:“好些了没?” 凝烟可怜兮兮地摇了摇头。 程氏一咬唇,疾步走到若谖面前,扑通一声跪下:“求谖儿救救烟儿!”(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一章 药丸 若谖往侧走了好几步,避开程氏的大礼。 再怎么说她是长辈,若谖哪敢受她的大礼。 她抬眸似笑非笑地看着凝烟,她正乞怜的看着她,那想要活命什么尊严都可以不顾不要的嘴脸,让若谖想到一个字:贱! 琥珀和绿玉上前去扶程氏,程氏就是不起来。 若谖笑着道:“偷珍珠的人又不是姨娘,姨娘就算跪成石头也没有用。” 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凝烟岂有不懂的,立刻带着哭腔喊道:“不是我不给妹妹下跪,实在是身子动不了。” 若谖对她的哀嚎置若惘闻,转身欲走,凝烟忽然冲到她面前跪下,一双手抱住她一条腿,用头蹭着她的鞋子,如一条狗般摇尾乞怜:“求妹妹救我!” 若谖撑头笑了两声,居高临下鄙夷的睥睨着凝烟,感慨道:“心机婊就是心机婊,临死还要拉个垫背的!” 所有人都一脸懵懂地看着若谖和凝烟。 凝烟一脸无辜道:“妹妹又在冤枉我了。” 若谖娇喝一声:“把这贱人给我拉开!” 立刻上来两个家丁,如老鹰拎小鸡般把凝烟拎起,像甩破衣烂鞋一般,随手一扔,把她脸朝下以饿狗抢屎的姿势扔进一堆稀软的牛粪上了。 程氏哀嚎一声,过去把凝烟从牛粪里拔了出来,已是一头一脸一嘴的牛粪,模样狼狈至极。 若谖当着众人的面缓缓提起罗裙,露出小半截刚才被凝烟抱过的小腿来,上面全是一道道见血的新鲜抓痕,触目惊心。 若谖冷笑道:“她自己中了剧毒,想让我也跟她一样身中剧毒,给她陪葬,只可惜我是有解药的,只不给她。”说着,从荷包里拿出了一粒丸子,优雅地放在了嘴里。 围观的街坊邻居对着凝烟指指点点,不时有诸如“实在太恶毒。”的评语传到凝烟一家人的耳朵里。 家祥事不关己,偷偷溜进了芷晴苑里,程氏有些抬不起头来。 凝烟之前想着剧毒发作起来,时间都很短,只怕没等到解药,自己就一命呜呼了,所以趁抱若谖小腿时,狠命的抓破她腿上的皮肤,好将毒素直接渗进她血液里,让她也活不成,可万万没想到,她竟随身带着解药,悔的肠子都断了。 好在无耻之人内心都是强大的,凝烟不顾脸上糊满了牛粪,跪爬到若谖的脚下,磕头如捣蒜般,嘴里不停地哀求:“求妹妹赏我一颗解药。” 若谖笑道:“你只需用力扇自己耳光,边扇边说“我是心机婊”,扇得我满意了,说不定就赏你解药了。” 凝烟怕她戏弄她,紧着问:“妹妹说话可算数?” 若谖脸上的笑意味不明:“信不信随你。” 凝烟生怕断了这点渺茫的求生希望,忙应道:“我信!我信!”说着,对准自己糊满牛粪的脸左右开弓,直打的脸上的牛粪飞溅,边打边喊:“我是心机婊!”,众人避之不及,又觉好笑。 若谖一直退到不在牛粪的射程范围内方停了下来,微蹙着眉娇语道:“站的腿都酸了。” 众家丁一听,立刻扬声问道:“谁家有榻,借用一下。” 人群里立刻有好几个声音应道:“我家有!” 家丁们任选了一个,从他家搬了一张榻出来,给若谖歪着。 若谖随手赏了那人一锭银子,那人喜不自胜,旁人自然艳羡不已。 琥珀手受伤了,绿玉蹲下来给若谖捏腿按摩。 凝烟偷觑了一眼凝烟,见她并未十分留意自己,便假模假样地轻拍着自己的脸。 若谖视线一转盯着她道:“你这样耍滑头是得不到解药的哦。” 凝烟闻言,只得将牙一咬,发狠地狂扇自己耳光,扯着喉咙大喊:“我是心机婊!”周遭的人别提多解气地看她笑话。 “活该,这样的恶人就该要谖小姐惩治惩治!”有人小声议论道。 “对!”马上有人表示赞同。 程氏听了恨不能割了他们的舌头,只是惹不起众怒。 凝烟只扇得自己口鼻流血,若谖才大发慈悲慢悠悠叫了声“停!” 凝烟立刻住了手,从肿得只剩一条缝的眼睛里可怜巴巴的看着若谖,那神情,就像一条无家可归、饿着肚皮的野狗,等着别人扔她一根肉骨头。 若谖站了起来,整整衣裙,转身欲走。 凝烟慌了神,一面叫着“我的解药!”,一面爬起来去追若谖。 眼看她沾满牛粪的一只手就要碰到若谖的香肩,一个家丁反应迅速,一脚踢在她身上,直踢得她在地上骨碌乱滚,滚出一两丈之远,才停了下来。 那家丁无比嫌弃地用手指着她道:“离我们家小姐远点,别薰坏了我家小姐!” 凝烟忍着身上剧痛,卑躬曲膝陪着笑道:“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只是想向谖小姐讨要她答应给奴婢的解药。” 若谖听到,回身笑道:“对哦,你不说我还真差点忘了。” 说罢,从荷包里掏出一粒丸子来。 凝烟激动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暗想,这次只要老娘逃得性命,定要你碎尸万段。 若谖把那药丸在手里把玩了片刻,忽然往自己嘴里一扔。 凝烟惊急的眼珠子都鼓了出来,嘴里喊着“不要!”就要扑上来抢,又被家丁踢飞。 凝烟倒地不起,撕心裂肺破口大骂:“若谖你这个贱人不得好死!” 若谖不愠不恼,袅袅婷婷走到她面前,两个家丁一左一右紧紧护卫。 若谖弯下腰来,展开手掌,笑着道:“解药还在呢,我只是和你开开玩笑嘛。” 凝烟惊喜万分,忙伸出去接,若谖直起身来,将手一扬,把那粒解药扔进不远处一堆狗。屎里,傲慢道:“自己去捡吧。” 凝烟顾不得许多,连滚带爬地过去,从****里抠出解药,擦也不擦,就迫不及待地扔进嘴里,众人看的干呕不止。 那粒解药味道酸酸甜甜的,倒像是一粒糖果,凝烟正在疑惑,就听若谖一脸坏笑,对她道:“那颗珍珠没毒,我只是逗你玩儿呢!” 凝烟一副“你休想骗我”的得意表情,冷笑道:“你是想让我心中懊悔,白吃了屎,告诉你,我不会上你的当!” 若谖讽刺地看了她一眼,笑盈盈地对蠢蠢欲动的众人道:“那颗珍珠真没有毒,谁捡到归谁。” 众人一听,一哄而上,抢夺那颗珍珠。 凝烟母女两急了,大喊大叫道:“那是我的!”冲上去与众人争抢,被人们扔了出来,正好砸在走出院门,也准备抢夺珍珠的家祥的身上。 母子三人在地上乱成一团。(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二章 破坏 凝烟一家三口爬了起来,眼睁睁地看着那颗价值连城的珍珠被别人捡走,心里百般不是滋味,可也无可奈何。 凝烟擦了一把脸上的牛粪,正准备进院子,身子才转了一半,就像被人施了定身术似的,一动也不动,眼里全是惊诧,盯着不远处一棵树下站着的华服男子。 片刻,方弱弱地问:“齐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齐公子面色冷峻得如万年冰川,一言不蔑视着她。 他的身边站着一位雍容华贵的中华妇人,也冷冷地上下打量她,那眼神甚是看不起她。 若谖道:“当然是我请他来的。” 凝烟一听,脸色煞白,憎恨地剜了若谖一眼,又惊恐地看着齐公子和那位中年贵妇。 若谖轻轻笑出了声,声音动听的如天籁一般,告诉凝烟道:“我去的时候,正赶上齐公子在跟他父母对峙,要退了原先那门亲,上姐姐家来提亲呢。 我想着我们姐妹一场,姐姐的事就是我的事,姐姐的婚姻大事我这个做妹妹的更要出头,姐姐嫁的好,我脸上也有光呀。 于是我竭力在齐夫人面前美化姐姐,并力邀齐夫人和齐公子暗中观察姐姐的品行为人,若姐姐与齐公子以后结成秦晋之好,可记得送些喜饼给我。”那娇憨的模样着实惹人怜爱,可凝烟一家三口只想把她剁成肉泥! 齐公子走到若谖面前,一揖到地,感激不尽道:“多谢谖小姐带在下来此一趟,看清了凝烟小姐的真面目,原来是这等不知廉耻、心机重的女子,幸亏没有娶回家去,不然,还不闹的家无宁日?” 那中年贵妇也忍不住数落齐公子道:“昨儿夜里你回来跟我提及巧遇凝烟的经过,我就觉得不可思议。 那时荷花水榭的酒宴已结束,已是夜晚,一个小姐不急着回家,跑到男人上茅房的必经之路实在可疑,还摔在你怀里,又说清白已毁,生无可恋。” 中年贵妇说到这里不屑嗤笑:“你也看见她刚才的样子了,是有多贪生怕死,为了急着吃解药连屎都吞进肚子了。” 若谖煽风点火道:“有其女必有其母,我听人说起,当初程姨娘嫁给我叔叔时,也是自己把帕子挂到我叔叔的革带上,然后寻死觅活,逼着我叔叔娶了她。” 中年贵妇看着若谖道:“哦?竟有这等事!原来勾引男人是她家的家传。” 围观的人群并未散去,嘲笑声此起彼伏。 凝烟母女俩个脸上烧,众人的目光让她们如芒在背,想要争辩几句,奈何对方富贵逼人,压得她俩不敢开口。 齐公子向中年贵妇陪罪道:“娘亲,是儿子的错。” 凝烟心里一凉,自己的丑态被齐夫人看了个大全,自己与齐公子不可能再有戏了。 一想到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钓到的金龟婿,就这样被若谖轻而易举坏了好事,对她更是恨之入骨。 齐夫人笑着对齐公子道:“又没酿成大错,你也不必太过自责,庶女十个有九个都心狠且攻于心计,你一个单纯的公子哪里见识过,上当也是难免的。” 又有些愁道:“我们出门时,是安着提亲的心的,现在这亲肯定不必提了,可这许多礼物又原封不动带回去,叫人看见实在丢脸。” 凝烟一家三口这才注意到,不远处站着长长一溜家丁,每个家丁脚下都有一副贴着红纸的担子,心里难受的就像谁刨了她家祖坟一般,这许多担子,该有多少礼物啊,眼看本应到手的,又一瞬之间没了! 齐公子想了想,道:“反正隔壁就是永安候府,不如把这些东西送给老夫人,就说提前送的中秋节贺礼。” 齐夫人笑着道:“这倒是个好主意。” 一行人向永安候府走去。 凝烟一家三口悻悻然进了院里,才要关门,却见家吉从外面挤了进来,见了凝烟,忍不住埋怨:“到手的鸭子都叫你弄飞了!” 他在外浪了一整夜,回来准备睡觉,正好目睹了若谖修理凝烟的全过程,本欲替她出头,可一看若谖身后的家丁,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躲在角落里偷看,见那么多聘礼被抬走,心里疼的竟如刀绞。 凝烟心里气恼,一进了宴息处,便没好气道:“这能怨我?若不是二哥昨夜做出那等丑事,怎会引得晓琴那个贱婢找上门来?更不会招惹来若谖那个小贱人!” 家祥一听,也是一肚子怨气:“谁要你带人去捉我的奸?我还没找你算帐,你居然兴师问罪起来!” 若谖翻了他一个白眼:“我才对你偷情一事不感兴趣!我本是想抓住若谖那小贱人和子辰在一起,趁机一箭双雕,谁知带了人去,竟目睹了你的丑事,害我在众人面前打脸!” 家祥一听此话,蓦然记起昨晚他和晓琴一前一后钻树林时,依稀看到子辰和靖墨正往荷花水榭走去,心里刹时明白过来,一拳捶在胡桌上,咬牙切齿道:“子辰在帮若谖那个小贱人!” 凝烟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家详:“你才晓得么!他不知帮了那小贱人多少次了!” 家祥眼冒凶光,恶狠狠道:“我要给他点苦头吃吃,让他明白,这就是和我们做对的下场!”说罢,盯着家吉。 家吉一脸无赖的笑,伸出一只手掌来:“给多少银子?” 家祥仰天一笑,眼神阴骘,轻蔑道:“跟我谈银子?他日我做官,你就等着吃香的喝辣的吧。” 凝烟撇嘴,做官?谁知道是哪年哪月的事?走出宴息处,将眼一扫,看见香草钻进了家吉家祥合住的房间,眼里闪过一丝幸灾乐祸,又将细长而显得刻薄的柳眉一竖,像只要吃人的母老虎喝斥拾叶、拾花道:“两个死人,只知道吃饭,不知道干活,去烧水,本小姐要洗澡!” 拾叶拾花怯怯答道:“早烧好了。” 凝烟的气才消了些,道:“侍候本小姐洗澡。” 两个丫头应喏,去厨房提热水。 家祥看见胡桌的碗里还剩一个玉米面窝头,刚伸手去拿,结果慢了一步,被家吉抢了先。 家吉一面大口地吃着窝头,一面得意洋洋地看着家祥。 家祥咽了口口水,冷哼一声,走出宴息处,回到自己的房间,却蓦然现香草坐在他的床上。(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三章 欺骗 家祥这才意识到自己只顾应付若谖和晓琴两个贱人了,完全忽略了香草全程目睹了整个事件。 但是他一点都不惊慌,更谈不上愧疚,一脸坦淡,明知故问道:“香草,你找我?” 香草抬眸,眼里全是质疑:“你之前对我说的话全是假话?” 家祥撩起袍子坐下,像是受到天大的委屈似的,冷笑道:“你认为是假话便是假话咯,我犯不着为一个辜负我真心的人浪费唇舌!” 昨晚香草因没了长发怕人问东问西,因此就没有跟着凝烟赴宴,本不知情的,可晓琴闹上门来,她不想知道也知道了,因此怀着一腔怒火前来兴师问罪的,见他这样,气势顿时弱了下去,嗫嚅道:“你跟晓琴是怎么回事?” 家祥斜睨了她一眼,皱眉不耐烦道:“你眼是瞎的不成?看不出我是被人设局陷害了吗?” 香草见他如此理直气壮,生怕自己冤枉了他,可有些话不问,又如梗在喉,踌躇了半天,小心翼翼道:“那你怎么承认是你诱骗了晓琴,还要娶她过门?” 家祥唉声叹气道:“我不承认又能怎样?男女这点事,只要女方一口咬定是被男方侮辱,男方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更何况还有若谖那个小贱人在背后出谋画策、煽风点火!” 他抬眼,满含失望的看着香草:“我一直把你当我的知己,没想到,在我被人冤枉的时候,你不是站在我身边,而是落井下石!” 说罢,气愤地站起身来,就要出门。 香草慌了,忙起身,不顾害羞,一把拉住他的衣襟道:“我不是……我只是怕你不要我了。” 家祥转身,一脸温柔,伸手抚摸着香草的脸,道:“傻丫头,我不要你要谁?我只是先稳住晓琴那个贱人,不然被革了孝廉就太得不偿失了,等她过了门,不出三个月,我定找个错休了她,到时就娶你过门,可好?” 香草含羞点头。 家祥忽然将她抱起,向床边走去。 香草羞慌难当,挣扎道:“公子,这大白天的,万一被人撞上……” 家祥将她平放在床上,一脸淫笑道:“就是大白天才好,你若真心爱我,就应从了我。” 香草闻言,只得闭了眼,任由他摆布…… 二人正在缠绵悱恻之际,房门“呯”的一声被人大力用脚踢开,万丈阳光刷地照了进来,直刺的房里的人睁不开眼来。 香草慌忙推开家祥,钻进了被子里,一双眼睛又惊又怕又恨地盯着来人。 家吉一脸痞笑,一双色迷迷的眼睛在香草的脸上和裸露的脖子上扫来扫去,道:“二弟一个人偷腥,也不叫上你大哥!”说罢,扑到床上,来拉扯香草。 香草双手裹着被子,不敢松手,只能又哭又骂。 家祥挥起一拳,把家吉打到床下,光着身子站在床上,俯瞰着家吉,厉声喝道:“敢动我的女人,我见一次打你一次!” 家吉爬了起来,用手背擦了把口鼻流出的血,凶狠地看着家祥,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咱们走着瞧!”说罢,摔门出去了。 香草一把抱住家祥,紧张地问:“怎么办?吉公子说的出就做的出!” 家祥不以为然道:“我的女人岂容他来染指,要报复就报复吧。” 香草感动的把脸贴在他布满胸毛的胸口道:“你对我真好。” 过了一会子,家祥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食色性也,色解决了,该解决肚皮问题了,又恰是午饭时间,家祥步履轻快地向宴息处走去。 刚走到拐角处,就被家吉拦住,嘻皮笑脸道:“官二弟,大哥今天的双簧演的怎样,是不是应该给点赏银?” 家祥嗤笑:“要不是我用计,你会第一个吃到香草,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他推开家吉,正欲往前走,就见凝烟一扭一扭地走来。 家祥有些瞠目结舌,脸都肿成个猪头,走个路含蓄点不好吗?非要这么风骚不可?而且对象还是他亲哥! 只听凝烟道:“二哥最该谢的人是我!要不是我想出娶亲这条计,又怎能阻扯晓琴告的你身败名裂?要不是我叫大哥演双簧,稳住香草不闹事,只怕你现在焦头烂额!” 家祥最烦最怵的就是他这个妹妹,心狠又多谋,家吉只是一个夯货,极好打发的,倒是这个狠辣的妹妹,实在难以应付,作揖道:“多亏了妹妹呢,赶明儿我弄到银子了,给妹妹买朵花戴。” 凝烟抱臂,嗤之以鼻:“谁希罕你的花?” 家祥在心中恨骂:贪心的贱货,脸上陪笑道:“那等我有银子了,给妹妹买块衣料回来。” 凝烟这才满意地由鼻孔冷哼了一声,转身向宴息处走去。 家祥看着她的背影暗骂:活该被若谖整成猪头! 永安候府的荣禧堂里,老夫人正在大宴宾客。 齐夫人拉了若谖坐在自己身边,摩娑着她一只小小的玉手,对老夫人夸赞道:“谖儿果然机敏异常,就是寻常的大人也不及她十分之一。 不怕老夫人笑话,谖儿去我家时,我跟我的逆子僵持的厉害。 结果谖儿三言两语就劝下我们母子两个,叫我备了丰厚的聘礼,直奔你家二老爷的住处,让我们母子躲在暗处,察看凝烟的为人。 若到那时,我儿子还是钟意于凝烟,就即刻下聘为侧妻,我还挺犹豫的,谖儿只笑着道,一切且看缘份,何苦母子闹的脸红? 我母子俩便听从了她的安排,结果看出凝烟竟是这等心机重又贪财之人,不用我再费口舌,我儿子已不愿去提亲了,省了我母子为这等低劣的女子反目,也没什么好谢的,借花献佛,把这些聘礼全当中秋节的贺礼送与老夫人,还望老夫人不嫌弃。” 老夫人喜笑颜开道:“普天之下,谁人不知我最是贪财,这许多礼物,又怎会嫌弃,马上就叫人锁进我的私库里!”说罢,还当真命翠玉即刻收了礼物。 齐夫人欢喜地看着凝烟道:“那些礼物里有好些颜色鲜艳的锦缎,老夫人就不要入了库,拿了给谖儿做衣裳吧。” 老夫人又忙叫小丫头去将齐夫人的话传给翠玉。 许夫人在下首作陪,笑着道:“各位都好好吃口菜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四章 试探 众人安安静静吃了一会子菜,齐夫人又忍不住笑眯眯地打量着若谖,看的她心里直发毛,心想,这齐夫人是不是想打自己什么主意? 正想着,就听齐夫人问老夫人道:“谖儿今年虚岁十岁了吧。” 许夫人替答道:“可不是?再过几个月就进十岁了。” 齐夫人陪着笑道:“我儿子今年十六,正好大谖儿六岁。”见老夫人许夫人都不接她的话,只得自己往下接着道:“谖儿这个年龄已经可以说亲了,只怕来提亲的人多如牛毛呢,就不知有没有老夫人中意的?” 若谖一听,这分明就是投石问路,不禁哑然失笑,自己也有引火上身的一天,还好齐夫人府第一般,齐公子人才也一般,谅祖母和娘亲看不上眼。 果然就听老夫人道:“谖儿还小,我们暂时没打算给她订亲。” 吃罢午膳,齐夫人告辞离去。 老夫人脸色很是不好的问许夫人:“凝烟那个小贱人的订亲宴安排在哪一天?越快越好!不然那小贱人不知还要做出什么丑态来,军说我们两家分了家,可外头提起来却是永安候的弟弟之类的话,对我们还是有影响的,赶紧快刀斩乱麻,让那小贱人一家死了折腾的心。” 许夫人见老夫人面上隐着怒气,站起身来应道:“媳妇看了黄历,七天之后才是宜嫁娶的日子。” 老夫人闻言,脸色更是阴沉,不屑道:“许配的不过是个奴才而已,挑什么日子。” 许夫人低头不敢则声。 老夫人道:“就三天之后吧。” 许夫人踟蹰了半晌,欲问不问的,老夫人看在眼里有几许不快,道:“媳妇有什么尽管说,又不是刚进门的媳妇,有什么好扭捏的。” 许夫人方谨慎道:“媳妇想问,要不要下请柬请客?” 老夫人鄙夷道:“一个庶子的庶女也配!” 若谖在旁插嘴道:“还是下请柬吧,省得让程姨娘拿捏,说老夫人不重视她家凝烟。” 老夫人将眼一瞪,气势汹汹道:“她敢!” 却见若谖一直抿唇而笑,在心里细想了一回,明白过来,也笑了,对许夫人道:“就依了你闺女吧,能请的都下请柬。” 许夫人早就明白若谖的意思,嗔怪地横了她一眼,应喏。 若谖告退,回到自己的闺房,许夫人后脚也进来了。 若谖忙站起来,等许夫人坐了,自己亲自泡了茶奉上。 许夫人接过,满意地点点头,品了口茶道:“举止礼节比先时更周全,也难怪老夫人如此疼你。” 若谖笑笑,安静不语。 许夫人叹气道:“只可惜你对你凝烟姐姐实在太狠,叫她下嫁奴才已是过分,又怂恿老夫人大宴宾客,你叫她以后有何脸见人?” 若谖冷笑道:“谖儿一向奉行的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反击!凝烟从小到大陷害过谖儿多少次,娘亲怎么不提?” 许夫人微怔,忙端起茶杯喝了几口,道:“做人总要与人为善。” 若谖不屑道:“我又不是东郭先生。” 许夫人诧异地问:“东郭先生是谁?谖儿在哪里认识的?” 若谖想起这个典故出自明代,穿越的人实在太容易露马脚,好在经历的多了,早就不会慌乱了,坦然道:“是听人说起的一个故事,故事的主人公就叫东郭先生,救了一只被猎人追杀的狼,最后反落的被狼吃掉的下场。” 她抬眸注视着许夫人道:“娘亲该不会希望谖儿是这等悲惨下场吧。” 许夫人神色有些许不自然,僵硬地笑道:“当然不希望。” 若谖淡淡道:“谖儿誓不会与伤害我的为善的!” 许夫人神情一滞,良久,似有意又似无意,问若谖:“若是娘亲无意中伤害了你呢?” 若谖笑颜如花:“存心的和无意的有着天壤之别,又怎可相提并论?” 谈话又无端断了好久,许夫人才道:“明儿我要去你舅舅家,你可去。” 若谖正愁没个机会进许府,闻言,答道:“女儿当然要去,昨晚酒宴上我和凝烟互撕,殃及到许姨,理应前去赔罪。” 许夫人满意道:“这样甚好。” 待许夫人离去,手肘支在窗户上看着院子里那株芭蕉,花已谢尽,就连叶子也枯萎了。 琥珀也望望窗外,已近中秋,百花凋零,没什么景致,猜测道:“小姐是不是觉得院子有些荒凉?老夫人说了,过几天就搬些菊花、石榴进来,那时再看,又是繁花似锦了。” 若谖笑笑,道:“繁花似锦是一天,草枯水寒也是一天,我是不介意这些的。” 至了傍晚时分,若谖正在看书,就听屋外青梅训斥绿玉:“你这丫头,越来越不像话,镇日躲在外头玩,吃饭的时候就回来了!” 绿玉听了委屈,因小姐交待她的动向不许与人提起,也不敢与青梅分辩,任她曲解,自己一掀帘走进若谖的房间。 若谖放下书来,恨铁不成钢道:“亏你是我的丫头,嘴里竟没个三言两语!” 绿玉刹时明白过来,大喜,复又掀了帘子出去,对青梅道:“姐姐做好自己的本份就好,管我做什么,纵然我做的不好了,小姐自会说我,岂容你在此大呼小叫!” 说罢,也不等青梅回应,又进了屋。 青梅恨恨道:“狗仗人势的东西,总有一天叫你们好看!”一甩袖,准备进房,却从袖子里飘出一条帕子来。 青梅捡了起来,看着帕子一角的许字,忽然计上心来,嘴角勾起一抹阴笑,快步走出了荣禧堂。 屋内,若谖看着绿玉道:“你可曾打听到些什么?” 绿玉道道:“今儿下午算是白白浪费时间,打听了许久,也没一条重要的消息,倒是看见香草怎么那么得闲,在园子里逛了好几个时辰。” 若谖一听,不禁微弯着嘴角道:“她也是在打听什么事吧。” 绿玉惊奇道:“小姐猜的再准确不过了,她在打听谁会口技。” 琥珀不禁崇拜地看了若谖一眼。 若谖只做不知,问绿玉道:“香草原在府里人缘怎样?”(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五章 拾叶 琥珀绿玉有些诧异,小姐怎么突然问这个? 绿玉答道:“香草很会为人处事,与许多人都相处的及好。” 若谖嘴角勾起一抹笑,道:“这么说,她向众人打听个什么,别人都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咯。” 绿玉谨慎道:“应该是这样吧……” 若谖明白过来,语气揶揄道:“我就说嘛,家祥套牢一个丫头作甚,原来是借助她的人脉打探消息来了,果然读了几年书,懂得知己知彼战无不胜的策略。” 琥珀不以为意道:“她就算打听,也打听不到什么重要的消息,咱们府里的人可都防着那边。” 绿玉担忧道:“百密还有一疏呢,难保府里下人个个忠心,小姐不如下道严令,不许放香草进来,看她怎么做探子,又怎么在她那几个如恶狼一样凶残的主子面前邀功!” “对!”琥珀附合道。 若谖摇头:“越是想封锁消息,越是封锁不住,香草进不得府来,她不知道趁着有人出府的时候拦着打听?与其这样,不如让她出入自由,说不定我有重要的消息要借她的嘴传给她的主子。” 琥珀绿玉不解的看着她,猜不透小姐唱的是哪一出。 绿玉突然想起一事来,好奇地问:“凝烟既然没中毒,那她当时怎么直嚷嚷自己中毒了?小姐使了什么法术吗?” 琥珀笑着道:“你还是跟在小姐身边太少了,小姐那么讨厌凝烟那个贱人,又岂会轻易与她触碰?小姐当时握了一下凝烟那个贱人的手,奥妙全在那一握之间。” 绿玉仍是一脸求知若渴的懵懂模样。 若谖伸出纤纤玉手笑着握了一下她的手,大姆指在她腕子上的某个穴位上用力按了一按,收回手来,问:“现在明白了吗?” 绿玉呆了几瞬,就觉有一股酸麻由腕子那里迅速传遍全身,难受的紧。 若谖弯着眼睛解释道:“我只是紊乱了你血液的流速而已,不过片刻功夫就恢复正常了。” 绿玉恍然大悟道:“凝烟并不知,所以以为自己中毒了!急怕的连屎都吃了!” 三个女孩想起当时凝烟狼狈的模样,不禁畅怀大笑。 吃罢了晚膳,许夫人看看天色,还未黑透,吩咐红梅、白梅侍候她更衣。 白梅奇怪地问:“这个时辰,夫人还要去哪里?” 许夫人道:“老夫人发了话,三日之后给凝烟订亲,时间紧迫,我总要跟二房的商量商量。” 主仆三人来到芷晴苑,恰巧碰见青梅从里面走了出来,见到她们,一脸惊慌,转身就往院子里钻。 许夫人在后喊:“这不是青梅吗?” 青梅只得转身,问许夫人和红梅白梅好。 许夫人惊讶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青梅回禀道:“奴婢捡到烟小姐的帕子,特给烟小姐送来。” 许夫人嘉许道:“好孩子,难为你有心了。” 青梅福身告退,回方府去了,一路上后怕不已,幸亏遇到的是菩萨心肠的许夫人,自己说什么,她就信什么,要是换做自家小姐,还不露了陷? 许夫人见青梅已经走远,小声对白梅道:“你待会儿去问问拾叶或拾花,青梅究竟来干什么了。” 白梅轻声应喏。 凝烟和程氏听到拾叶报“许夫人来了”,忙迎了出来。 许夫人看见凝烟又是一惊,心想若谖年龄虽小,做起决定来竟是如此凌厉果断,居然把凝烟整成了一只猪头。 既是自己女儿干的好事,许夫人自然不会提及,这令准备告上若谖一状的程氏母女大失所望,悻悻地陪着许夫人走进宴息处,分宾主坐了。 凝烟记起上次许夫人来她家,送了她好些金饰和新衣裳。 这次自己被她的女儿整得如此悲惨,只怕要拿更多的东西弥补自己。 可她扫了一眼站在门外的白梅和红梅,两个人都空着手,更是心塞,就听许夫人道:“我那里有些上好的锦缎,谖儿穿嫌土气,我和老夫人又嫌太鲜艳,叫拾叶和白梅一起回府拿来,给拾叶几个丫头做夹袄和冬衣。” 白梅和拾叶领命出了芷晴苑往方府走去。 在路上,白梅问道:“你在二老爷家过的可好?” 拾叶立刻红了眼圈道:“不过做牛做马而已,还要挨打。”说着,卷起衣袖给白梅看,细瘦臂膀上面新旧伤痕重叠,看了叫人同情。 白梅道:“瞅个空,我和夫人说了,给你和拾花寻个可靠的人嫁了。” 拾叶和拾花已经快二十了,早该许配人家,只因程氏看她俩老实懦弱又勤快,所以一直留在身边使换,全然不为她们将来考虑,现在有人肯帮她俩脱离苦海,以后有所依靠,岂有不愿意的?因此顾不得害羞,连声道谢。 白梅此时方问:“青梅真的是送帕子给烟小姐?” 拾叶想了片刻,道:“是的。” 白梅心中纳闷,听拾叶又道:“不过——她还个帕子鬼鬼祟祟的,与我家小姐关在房间里好半天才出来。” 白梅暗喜,没再往下问。 两人拿了锦缎返回芷晴苑,见许夫人脸上无一丝笑容,带着红梅正准备离开。 二老爷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虽然和程氏一起送许夫人出门,可铁青着脸,让人望而生畏,程氏样子左右为难。 白梅忙将自己怀里抱的锦缎交给拾花,与许夫人一道离开。 许夫人在前头走,两个丫头在后跟着。 白梅悄声问红梅:“发生什么事了?” 红梅想到当时的情景忍不住嗤笑了一声,看了看前头,许夫人只顾走路,好似并未留心她俩个,方小声道:“你走后,夫人讲明来意,还特别强调要大宴宾客,烟小姐在旁已经听出,老夫人要出她的丑,气得脸都黑了,程姨娘却喜不自胜,以为老夫人抬举烟小姐,那模样着实叫人好笑,烟小姐一个女孩儿家又不好明讲。 正在这时,二老爷回来,烟小姐急忙告诉他此事,二老爷恨笑道:‘这是老夫人存心不给我们家一点颜面呢!’气归气,却也无可奈何。 夫人一看气氛不对,忙告辞出来。” 白梅闻言,半晌无语。(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六章 说媒 主仆三人回到慧兰苑,许夫人问白梅:“打听到些什么?” 白梅将拾叶的话原原本本说与许夫人听。 许夫人只顾着喝茶,未置一词。 红梅撇嘴道:“只拾叶这三言两语就能断定青梅并非是去还帕子,既然是去邀功,自然越多人知道越好,岂有掩人耳目之理?” 许夫人放下手里的茶杯,淡淡一笑,道:“你我都不用费力去猜,放出风声去,青梅去了那边,谖儿知道了,自然会去查。” 红梅赞道:“夫人这招釜底抽薪用的极妙,避免了我们跟二老爷正面冲突。” 白梅懊悔道:“奴婢看拾叶在二老爷家过的可怜,一时心软嘴快,答应求夫人给她和拾花寻个良人,可刚才见了二老爷是那等脸色,如果夫人出面嫁了拾叶拾花,只怕和那边仇怨越发结的深了。” 许夫人叹气埋怨道:“老夫人的命令我不敢不领,背黑锅也是无可奈何,但你不该擅做主张替我应承事,叫我骑虎难下。” 白梅低着头,面露愧色。 红梅看看白梅,又看看夫人道:“其实夫人大可不必为此事心烦。” 白梅抬头,惊喜地问:“你有好办法?” 许夫人也抬眸静静地看着她。 红梅有些得意道:“我们也把拾叶、拾花在二老爷家受苦的消息放出,依了小姐嫉恶如仇的性格,定会为她俩出头,夫人倒可以置身事外了。” 许夫人含笑点头道:“就依你的主意,就算谖儿闯出祸来,自有老夫人护着。” 白梅觉得不妥,可又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只得做罢。 第二天吃过早膳,若谖盛妆跟着许夫人去了许府。 许夸的母亲黄氏满面春风亲迎了出来,亲密无间地携了许夫人的手来到宴息处。 宴息处里坐了好几位珠光宝气的女客,这是若谖母女俩未曾料到的。 那些女客都有些年岁,许夫人有些眼熟,都是些候府将相的夫人,各各门楣显赫,就是永安候候都无法与之匹敌。 正自惊讶,就听黄氏当着众女客的面道:“你也不常回娘家走动,外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婶婶为人太过狠厉,吓的侄女都不敢回娘家了。” 若谖微蹙了眉,这话说的不尴不尬的,不知原委的,还以为两家有嫌隙。 许夫人温和的笑着道:“婶婶说笑了,侄女实在因家事繁忙,没时间过来。” 黄氏道:“我想着也是这个原因,偏我家夸儿是个不懂事的,昨晚酒宴上只怕给侄女添了不少麻烦,偏我当时又没跟去,不然当时就撵了她回来,我这做娘的向你赔个不是,扰了老夫人的认亲大典。” 若谖听这话很不舒服,这分明是以退为进,在兴师问罪,转眸去看自己的母亲,仍是波澜不惊,笑的大方得体,道:“昨晚的事完全不能怪夸儿,是我那不成器的侄女挑唆了她去捉奸,夸儿也是糊涂,怎么就跟了去?侄女想拦都拦不住。”说到这里,拍了拍黄氏的手道:“婶婶可要好好劝劝夸儿,交友要慎重,那些庶女十个有九个不知廉耻,破罐子破摔,夸儿一个候门千金何苦和这等人搅在一起,连累自己的名声?” 若谖心里好笑,母亲果然最懂以柔克刚了。 黄氏脸色微变,昨儿夜里许夸回来,委屈的什么似的,跟她讲了酒宴上的发生的一切。 她当时就说她不该和一个卑贱的庶女搅在一起,降低自己的身份。 可及至听许夸说起若谖背后诽谤她,至老夫人从此嫌了她,且送她有毒的脂粉,想毁了她的容,心口疼的坐卧不安。 又有跟去照顾许夸的马大娘,原是黄氏的陪房,昨晚因和人赌酒吃菜,许夸身上发生了什么竟一无所知,后来听人说了,生怕黄氏怪罪自己护主不力,因此添油加醋说了许多若谖的坏话,诸如“最是牙尖嘴利,要了我家小姐的强,偏我家小姐性子最是温柔敦厚的,哪里是那小妖女的对手,只能由着她欺负罢了。”的话。 黄氏纵是铁心铜胆的人,妇女家终不免生些嫌隙,今见若谖母女俩登门,原打算不动声色暗刺她母女俩个,却反倒被许夫人拿捏,心中更是郁闷,还好她手中有杀手锏。 黄氏也是内宅摸爬多年的人精,直接翻过那一页,将女客一一介绍给许夫人认识,这位是御史夫人,那位是太尉夫人…… 当介绍到京兆尹田夫人时,若谖母子两暗暗惊诧,怎么一群高不可攀的贵妇里会夹着一个丈夫官阶这么低的夫人? 田夫人坐在一群王候夫人间,又是自卑又是骄傲,神情举止颇为拘谨。 若谖随着许夫人坐下,就听忠义王府的王妃道:“薄昭仪怕委屈了许二小姐,所以特请我等几个前来保媒提亲,若黄夫人答应,中秋二皇子亲自来送聘礼。” 黄夫人笑着道:“婚姻大事,并非儿戏,我可不敢独自应承下来,总要禀过老夫人和夫君,由他们定夺。” 忠义王妃也笑着道:“不急,考虑好了再说,只要应允,我就拿了二皇子的生辰八字与贵府许二小姐交换,这媒就算保成功了。” 黄氏道:“成不成三日后均会送信给王妃的。” 她是故意摆出些款儿来,好叫那些王候夫人明白,她的两个女儿没那么容易轻许了人去。 若谖是知道这位许二小姐的,全名许菌,长得花容月貌,不输于她姐姐许夸。 只可惜从小宠溺过了头,性子半点不如她姐姐许夸,娇气,且不明事理。 也正因为这个缘故,若谖来许府也很少与她玩到一块儿。 许夸已满十四,许菌才十二,黄氏却先操持许菌的终身大事,看来黄氏,乃至整个许府都想要把许夸送进宫里母仪天下。 若谖正想着,忽听黄氏当着众人面对她道:“听说你一心一计要把你庶姐许给奴才,我看她那好品貌,倒可惜了,因此给她寻了门好亲,谖儿千万莫要生气。” 许夫人只含笑不语。 若谖将视线落在田夫人身上。(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七章 较量 若谖眼睛明亮清澈的尤如林中清晨的露珠,站起身来,一脸如假包换的无辜模样,寒着小脸委屈地对黄氏道:“舅姥姥此言差矣,什么叫一心一计?这可冤枉死谖儿了,谖儿才多大,就插手起别人的亲事,这又成何体统? 只是烟姐姐不知自重,自己做了不堪之事,我祖母、我母亲愁的什么似的。 谖儿听西席说,百善孝为先,为人子女要为父母分忧,故此谖儿才敢抖胆献策,谖儿想,既然烟姐姐名声坏在了那个奴才身上,也只得嫁给那个奴才,谖儿这么做实在是为烟姐姐好,怎么到了舅姥姥嘴里,断章取义,让整件事变了味呢? 且当着这几位高贵的夫人面如此说,这几位夫人又不知情,肯定以为谖儿把个好端端的庶姐硬许配一个奴才,认定谖儿是那黑心的坏孩子,幸亏谖儿长了一张嘴,懂得为自己辩护,不然岂不被无端抹黑了。 舅姥姥亲疏有间,一心为了许姨,谖儿虽幼,却也能明白舅姥姥一颗为母之心用心良苦,这样做只不过抬高许姨,贬低谖儿而已,只是谖几又不跟许姨争什么,舅姥姥这又是何苦呢,还伤了亲戚间的和气。 再者,舅姥姥要为烟姐姐寻门好亲,”若谖说到这里顿了顿,似笑非笑地扫了田夫人一眼,“只要对方包容得了烟姐姐的过去,愿意要姐姐,我和祖母母亲只有感激的份,又何来生气一说?这话倒是荒唐! 谖儿这里替祖母母亲谢过舅姥姥。”说罢跪下,认认真真磕了个响头。 黄氏面色沉了一沉,本想出出若谖的丑,替自己女儿出口恶气,没想到这个小贱人这么能说会道,而且生就一张刀子嘴,一字一句直中命门,把自己心中的盘算全揭露了个无遗,此刻众人眼里,自己只怕就是个小肚鸡肠之人,偏自己还不能发作,免得落人口实,说她跟一个九岁的孩子明争暗斗! 但只一瞬,黄氏脸上就堆起柔柔的笑来,起身将若谖扶起,牵到自己身边坐下,道:“你这孩子,行这么大的礼干嘛?帮你姐姐说媒,不过举手之劳而已,谖儿不必如此的。” 许夫人笑着问:“不知婶婶为烟儿保的是哪家的媒?” 田夫人闻言,脸腾的红了,扭头紧张地看着黄氏。 黄氏眼睛在笑,眼里却有凌厉的光,看着金兆尹夫人问道:“田夫人,你看谖儿生的怎样?” 田夫人视线落在若谖的小脸上,但见她秀雅绝俗,又天真无邪,自有一股轻灵之气,肌肤娇嫩,眉目如画,恰又穿了一身玫红的衣裙,肩上挽着一条洁白的飘带,头上带着一串水滴样式的红宝石流苏,眉间一粒殷红的朱砂痣,越发衬得她娇艳欲滴,便是蕊中仙子也不过如此,赞不绝口道:“好个落入凡间的仙子!” 其她女客也纷纷赞不绝口,暗道,当年皇上初遇若谖,便对她心生好感,焉知不是被她惊为天人的俏模样打动心扉。 许夫人听众人夸赞若谖,只是浅笑。 黄氏道:“谖儿的姐姐烟儿的容貌与谖儿相差无几,堪配你家二公子。” 黄氏原来的打算是,自己一侯府夫人,且贵为当今国戚出面,为一个小小的金兆尹说媒,怎么着也要田府的嫡长公子与凝烟配成对,气死方府三代女人,谁叫她们让她的宝贝女儿许夸在众人面前没了脸的,自己不给她们点颜色看看,她们还当自己是软柿子呢! 可若谖刚才一席话已经挑明凝烟是个破烂货,自己再把凝烟说给田家嫡长子,肯定会被田夫人一口回绝的,当着这几位贵客的面,自己脸往哪儿搁? 因此转念间便改了主意,心想田家二公子只不过是个庶出,又不是田夫人生的,她应该会给个面子应允的。 田夫人听了黄氏的话,脸较之先前涨得更红了,且面上有愤懑之色。 这算什么意思?把一个品性不端的女子往我们田家塞,当我们田家好欺负呀! 田夫人虽不算大富大贵,可从小也是丫鬟婆子众星捧月般长大,又兼到了夫家主中馈,内宅的事说一不二,因此养成了几分脾气,当即笑着回击道:“俗话说的好,娶妻要娶贤,我们家虽不济,也不会娶个和奴才不清不楚的落魄小姐进门。 若我答应了黄夫人,外界不说是我们田家懦弱,倒显得许府仗势欺人。 我们田府小门小户的,被人耻笑原是无碍的,怕只怕许府被人非议倒是我的罪过了。 话又说回来,娶妾当娶姿色,如果烟小姐姿容真及谖小姐,抬进门当只花瓶,看着养眼也是极好的。”说罢又细细地看了若谖一遍道:“只怕像谖小姐这般容貌,这般气质的女孩子,天底下不会再有第二个了。” 田夫人言外之意是,凝烟想做她田家的小妾都没门! 黄氏万没料到田夫人一点脸面都不给她存,当着众人的面如此冠冕堂皇地打了她的脸,气得额角青筋直跳。 若谖一脸天真,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气氛有点异常,拿了颗话梅放在嘴里含着,又饮了几口茶,心里却想,这满屋子坐的,没有一个怂角儿,全都厉害得很! 这个田夫人不想要凝烟进她的门也就罢了,偏拉上自己垫背,说什么自己是独一无二的,不是暗示许家姊妹不如她么!明知黄夫人正对自己不满,她却偏要这般说,实在用心险恶! 忠义王妃最会察言观色,又最擅调节气氛,当即笑着对黄氏道:“咱们来了许久,也不见你两个宝贝女儿出来给我们问问好。” 御史夫人打趣道:“罢,罢,罢!人家斯斯文文的深闺小姐,乍见了你这悍妇,还不被人笑话死了呢。” 忠义王妃悍名远扬,忠义王连个妾都不敢纳,这是众人周知的,她也不介意,只由鼻子里嗤了一声,道:“普天下的人,我不笑话就罢了,竟叫几个小姑娘笑话!” 黄氏忙陪笑道:“不是这话,我两个女儿生来腼腆,比不得谖儿什么人都见,什么阵仗都经历过,只怕王妃娘娘见了,没的生气。” 若谖闻言,怒火攻心。(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八章 相送 若谖当下纯纯的笑着道:“论性子呢,谖儿的确比许姨要野那么一点点。 但谖儿懂得人以群分,物以类聚,虽然见的人多,也只见像在座的各位夫人、王妃娘娘这等高贵之人,那些姨娘生的庶女我们方府进都不让进门,更别提和这些低贱的人为友了。 至于像跟着一群已婚妇女去捉奸这么大胆的举动,就是有人用刀架在谖儿脖子上,谖儿也是宁死不从的,谖儿虽然年幼,礼仪廉耻四个字却是会认会写牢牢记心中的。” 许夫人满意地看了自己女儿一眼,缓缓地饮着茶。 黄夫人面无表情地挂着笑,将气得发抖的双手缩进了袖子里面,她本想嘲笑奚落若谖像个烟花女子,随便抛头露面,而自己的女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才是真正贞洁的大家闺秀,可若谖实在好口才,只三言两语用铁一般的事实把她这个舅姥姥的脸打的那叫一个啪啪响。 忠义王妃等几人皆满含赞赏的看着若谖,心想,倒不是个省油的灯,为人聪慧机敏,又伶牙俐齿,更是静如处子,动若脱兔,敌不动我不动,敌一动,立刻进行有理有据的反击,黄夫人自讨打脸,能怪谁去? 气氛正僵硬,就听外面有人笑声,道:“娘亲——菌儿来了。” 若谖高挑一只秀眉,又徐徐落下,心中暗嘲,这就是舅姥姥所说的她两个女儿腼腆怕见人? 众人抬眸向门口看去,就见许菌硬拉着许夸走了进来。 许菌一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扫视了众人一眼,发现了若谖,立即狠狠剜了她一眼。 若谖只做不知,仍悠哉悠哉地品茶吃话梅,暗笑,亲女儿来砸亲妈的场子来了。 几位女客看在眼里,更觉若谖可爱可疼,对许菌的印象已是差了一分。 忠义王妃等几位贵妇此刻心中在想什么,黄氏当然心中有数,暗暗责怪许菌,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恨人在心里,哪有全写在脸上的? 她这个样子,那些夫人再联想到刚才自己与若谖母女俩明里暗里言语间的较量,会怎么看她母女几个?只怕认定了别人母女恭恭敬敬带着礼物登许府的门,她们母女却故意给别人母女颜色看,不禁心里恼火,这个小祖宗这时跑来做甚! 许菌素来不喜若谖,打小起,只要她俩在一起,客人们就夸若谖聪明、漂亮,比她强,这让她一直耿耿于怀。 刚才她坐在嫡姐许夸的房里,两人说着话,马大娘急急火火地跑了进来,把田夫人夸赞若谖的话学了一遍给她姊妹听。 许夸还好,若谖容貌才智皆胜于她,她是承认的。 许菌当时就冷了脸,鄙夷道:“惯会拍马屁的东西,那个小贱人哪里比我强!” 马大娘为了讨好而煽风点火道:“就是!给小姐提鞋都不配!” 许菌一听,越发得意了,站起身来,气狠狠道:“我这就会会那个小贱人去!”并且把许夸也拉了去,意思是要客人看看,她姊妹两个与若谖比起来,究竟谁更出色。 忠义王妃是初会许家两个嫡小姐,呵呵笑道:“两位是夸儿,菌儿吧,长相谈吐果然不同,到底是人中之凤。” 许菌一听,一根尾巴立刻翘上了天,一脸怨念道:“还是王妃娘娘会看人,不像有的人,夸别人举世无双,倒把我姐妹小瞧了。” 忠义王妃当时愣住,这话说的,自己一把年纪了,竟要一个小姑娘来表扬?这也就罢了,自己只不过说的几句客套话,这孩就当了真,该不会是个智障吧。 田夫人一听,许二小姐这话是在向自己讨说法呢! 心想,先别提容颜,光这一开口,就输了若谖不知多少条街,还竟然这么没自知之明,太可笑了! 又想到黄夫人诓了自己来,竟是要将凝烟这只烂鞋塞给田家,更是气上加气,已是近午膳的时辰了,她此时告辞是极不妥的,可再待下去,也太没尊严了,因此站起来辞行。 其她女客自然明了原因,都不敢相留。 黄氏只觉脸上无光,这么芝麻绿豆小官职的夫人都胆敢不给自己面子,却不能发作,谁叫自己脑子缺根弦的女儿说话没个斟酌,就这么得罪了人!陪笑道:“田夫人难得来一次,况厨房里已备了佳肴,还是与各位夫人吃了午宴再走吧。” 黄氏故意抬出忠义王妃等人,就是想给田夫人施压:你不给我面子,总要给她们面子吧。 谁知那个田夫人是个硬气的,起身道:“黄夫人爱惜赐饭,本不该推辞,只可惜我等平民,实在高攀不起黄夫人这等高贵人家,还是回去吃自己的粗茶淡饭比较安心。”说罢,离开。 背后黄夫人拖腔拖调道:“小碟,替我送客。” “诶——”一个脆生生的女孩子的声音应道。 忠义王妃等人一看,竟是个才及金钗之年的小丫头。 虽说主人正在款待贵客,但田夫人是黄夫人请来的,既要走,自己脱不开身,倒底也应派两个体面的奴才送出府,才承全了礼节,哪有派个不经事的小丫头的?这分明就是羞辱人! 田夫人只当没听见,依旧往前走。 若谖忙站了起来,道:“谖儿送送田夫人。”说罢,紧跑了几步,追上田夫人,笑着道:“我舅姥姥不得空,偏管事的妈妈全不在跟前,所以特叫了我来送送夫人。” 田夫人挣回几分面子,明知若谖是在打圆场,也不揭穿,顺着说道:“黄夫人太过有心了,自己忙,也不必派你相送,我又不是不认得路。” 忠义王妃等人听了若谖的话,都在心里赞她是个识大体的。 许菌见众人的注意力都在若谖身上,很是不满,不屑讥诮道:“一个京兆尹的夫人而已,犯得着巴结吗?还纡尊降贵去相送,实在是可笑!” 女客们一听,全都怪异地看着她。 许菌见来宾全都关注她了,心中很是得意,只许夸看的分明,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悄声道:“少说两句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九章 离去 若谖陪着田夫人走到影壁前,田夫人止了步,笑着对她道:“多谢谖小姐,就送到这里吧,再送就出府了,被她娘仨儿知道,又要说话你听了。” 若谖满不在乎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她们再怎么能说会道,难不成还能把一块美玉说成瓦砾不成?我不信!” 田夫人疼爱地替她理了理秀发,道:“谖儿就没听说过指鹿为马的典故吗?” 若谖自信道:“她们没那么大的权势,也没那么大的影响力。” 田夫人定定地看着她道:“你倒是很与众不同。”又面有愧色,歉意道:“刚才我是逼急了,故意那么说,想要许家和你们母女互斗,借机出口恶气罢了,害你无辜被卷了进来,还望谖儿大人有大量,不计较才是。” 若谖宽容地笑道:“如果计较,就不会送田夫人了。” 说罢,坚持将田夫人送出府去,看着她上了马车方才转身。 回到宴息处,正听见忠义王妃在问许夫人,若谖有无许配人家。 许夫人笑着道:“老夫人喜欢谖儿喜欢的紧,不肯轻易将她许给别人,我这做母亲的也无可奈何。” 忠义王妃自然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也就没往下说。 若谖这才进屋,挨着自己的母亲坐下。 许菌横了她一眼,撇嘴道:“什么高贵东西?既然王府有意,就应赶紧答应,居然敢拒绝,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她是想一扬一抑,拍忠义王妃的马屁,贬低若谖母女,只可惜实在不会说话,忠义王妃听了火冒,自己只是试探,又没正式提亲,被她这么一说,好像自己提亲被拒,失了面子似的,心想,薄昭仪也是糊涂,竟看中她做儿媳! 黄氏忙笑着替自己女儿遮掩道:“菌儿平日里说话最有进退,就连她皇上表兄都赞不绝口,今儿是怎么了,尽说错话,莫不是哪里不舒服?夸儿,你还不带妹妹下去好生养着?” 许夸忙叫许菌跟她退下,再待下去,不知她还要说出些什么,把来宾都悉数得罪了。 这时忠义王妃的一个贴身丫鬟进来,跟王妃耳语道:“娘娘,您急切要的东西已送到了。” 忠义王妃笑着道:“许大小姐、许二小姐,且别忙着走,今儿初见,我有见面礼要送你们姐妹两个并谖丫头。” 忠义王妃的手下忙呈上特意快马加鞭回王府取的礼物来。 一份是十匹锦缎,并十锭金元宝,外加一只镶了宝石的凤头钗。 另两份均是一样的二匹锦缎,四锭金元宝,再别无其它。 在座的人都暗暗猜测,那份最重的见面礼肯定是赏给许夸的,一来她是许府嫡长女,二来她年纪最长。 熟料,忠义王妃轻飘飘的把那份份量最重的见面礼赏了若谖。 若谖哑然失笑,今天什么日子,自己频繁躺枪。 她顶着黄氏和许菌嫉恨的目光,上前双手接了见面礼,莺声婉转道:“多谢王妃抬爱。” 许夫人也致谢道:“小儿家的,赏几粒银豆子就行了,娘娘实在太破费了!” 忠义王妃道:“许夫人客气,不值什么。”,等许氏二姐妹也接了礼物,方站起身来,雍容地笑着道:“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家去了,不然可要错过了午膳。” 黄氏一听,脸色一僵。 如果说刚才田夫人拂袖而去,她心中恼怒,但并不觉得十分丢脸,毕竟田夫人在她眼里实在算不了什么,可以当时就羞辱回去,出了那口恶气。 可这忠义王妃却非同等闲,许府是得罪不起的。 黄氏只得陪着笑,涎着脸道:“今儿想着王妃娘娘要来,特叫厨房准备了山珍海味,虽不及娘娘府上,但请将就用了膳再去吧。”言语间颇有些请求的意味。 忠义王妃笑着拒绝道:“其实此刻我肚子很饱。”说着,意味深长的瞟了许菌一眼。 许菌并不知道自己得罪了忠义王妃,更不明白王妃话里隐藏的意思,还对着她甜甜一笑,多亏了许夸机警,站起身来,对王妃深深福下:“拙妹向来不太会说话,得罪了王妃娘娘,还望海涵。” 王妃不置一词,淡淡一笑。 忠义王府的仆人簇拥着王妃去了。 御史夫人等几位夫人想着忠义王妃都走了,自己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纷纷说着客气话告辞。 黄氏急了,扯这个,拉那个,依旧没人肯留。 看着空荡荡的宴息处只有若谖母女俩个,心中很不得劲。 这时一个丫头走到门口,看黄氏脸阴沉的尤如乌云压顶,不敢进来,站在门口怯怯禀道:“夫人,午膳准备好了,在哪里开宴?” 黄氏勉强扯起一个大大的假笑,对许夫人道:“侄女,咱们娘几个吃顿豪宴。” 许夫人徐徐地站了起来,若谖也随着她起身。 许夫人仍是一贯的平静从容,优雅浅笑:“我和谖儿又不是什么高贵之人,不配的。” 黄氏一愣,旋即笑道:“一家人怎说两家话,什么配不配的!”吩咐小丫头道:“还愣着干嘛,快叫厨房上菜!” 小丫头答应一声,撒腿跑了。 许夫人笑着道:“我带着谖儿去她外婆家,没有为了留在这里,冷淡了自己父母的理。”说罢,牵着若谖出了门,任凭黄氏在后挽留,只当听不见。 许菌看不下去了,尖着嗓音道:“娘亲,这种人有什么好求的,她走由着她好了,耍威风竟敢耍到我们家里……” 她话未尽,黄氏已怒火冲天给了她一巴掌,厉喝道:“你不说话没人会当你是哑巴!”说到这里,痛心疾首道:“你知道你今天这张嘴坏了多少事吗?” 许菌捂着脸,委屈不已,哭着道:“我哪有说错话?” 许夸叹道:“客人都被妹妹气跑了,妹妹还不知错在哪里了吗?” 黄氏捂着胸口道:“你知道忠义王妃带着御史夫人她们来干嘛的吗?” 许菌边用帕子拭泪,边抽泣道:“我哪儿知道原因呀,她们事先又没和我说过!” 黄氏一听,气得两眼发黑。 许夸忙过来给她抚背顺气。 好半天,黄氏缓过气来,看着自己的糊涂女儿连连摇头道:“她们全是来保媒的,想将你许给二皇子!”(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章 权衡 许菌闻言,立刻止了哭,惊喜地问:“是真的吗?” 黄氏点了点头。 许菌见状,一脸不可一世的傲娇,气狠狠道:“等我嫁给二皇子之后,定要忠义王妃她们好看!以为自己是王妃了不起呀,天下之大,莫非王土! 到那时皇上就是我公公了,我叫皇上革了她家的王爵,再一家大小拖到午门问斩,这就是她们今日羞辱我们的报应! 至于若谖那个贱人!”一提到若谖,许菌就咬牙切齿,满脸恨意:“我要让她五马分尸,痛苦的死去!” 黄氏只是凉凉的看着她,心想,自己怎么就生养了一个这么脑子不清不楚的孩子,淡淡道:“别做美梦了,我还没答应人家呢!本想拽一拽,被你这么一闹,亲事都充满了变数!” 许菌先是不可置信地大叫了声:“什么!”可看到黄氏笃定的眼神,才不得不相信她所说的没一句是吓唬她的,当时就变了脸,愤懑埋怨道:“你有病啊,我们什么身份,敢跟二皇子拽!没听说过夜长梦多吗?你非要弄黄我的亲事不可!”说罢,气哭,跑掉。 许夸嘴里叫着:“妹妹!”追了出去。 黄氏气得大骂:“不孝女!”其实心里也甚是后悔,如果当初交换了生辰八字,现在就不会这么提心吊胆了,不知三日后事情会不会有变化。 若谖随着许夫人进了一墙之隔的外婆家。 外婆沈夫人见到她很是高兴,一面要她坐到自己身边来,一面笑嗔:“又有许久不曾来看外婆了。” 若谖委屈道:“不是谖儿不想来,是母亲不带我来。” 许夫人正指挥了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把礼物抬进屋来,闻言,笑着道:“是我近些日子不得空。” 沈老夫人看着礼物,问:“过那边去了没?” 若谖答道:“就是从那边过来的。” 沈老夫人随口问道:“吃过午饭了吧。” 若谖答:“还没呢,肚子都饿痛了。” 沈老夫人怔了一怔,抬眸诧异地问许夫人:“怎没在那里吃了午饭再过来。” 若谖不满道:“还吃什么!气都气饱肚子了。” 沈老夫人更是疑惑:“谁敢给你们气受?” 若谖一脸不屑道:“是舅姥姥和菌姨。”随后把经过讲了一遍。 沈夫人听说若谖母女俩尚未吃午饭,命厨房传饭,疑惑道:“那边儿的菌丫头不是个伶俐人,只不知她如今说话愈来愈嘴里跑马了,只是黄氏为何会帮凝烟操持婚姻大事?” 若谖讥诮道:“还不是因为她家的夸儿昨儿夜里在酒宴上丢了脸,怪罪在我和娘亲身上,特意想给凝烟找个好婆家,有能力对付我们,她好借刀夫杀人,替许姨报了仇。” 许夫人笑着道:“就你鬼机灵,看的如此清楚。” 老夫人感叹道:“万没想到黄氏竟是这种人!” 许夫人云淡轻风笑着道:“不光为了夸儿在咱们家丢了脸,还有其她原因。” 若谖好奇地问:“什么原因?” 恰丫头们端着菜肴而入,许夫人换了话题。 忠义王妃在自家吃过午饭,就到了宫里,求见薄昭仪。 薄昭仪见她来的这么急,屏退众人,问道:“事情已经办妥?” 忠义王妃摇头。 薄昭仪费解,许家竟会拒绝堂堂二皇子定陶王,这是何故。 忠义王妃道:“黄夫人故意想在众人面前显摆她家女儿不轻易许人,说是自己不敢定夺,三天之后才能给我答复。 我当时还悻悻觉得很扫兴,可后来见了许菌本尊,觉得实在是幸运。” 薄昭仪讶异道:“这话怎说?”想了一回道:“许菌难道相貌不行?” 忠义王妃摇头道:“非也。是那孩子人品太差,又不够机灵,一开口就得罪一大片人。 娘娘本意是想找个帮手,扶佐二皇子,可我冷眼看去,那个许菌真要做了定陶王妃,不仅不能帮扶二皇子,只怕要惹下祸端。” 薄昭仪沉默不语。 经过无数次在枕边旁敲侧击套皇上的话,她已知太子妃之位的人选如果不出意外,很有可能就是许夸。 因想着皇上在太子人选上曾几经动摇,欲废了刘鸷,立她的儿子刘康,只怕王皇后和当今太子已对刘康起了戒心和杀心,只是碍于皇上偏爱二皇子,不敢轻易动手罢了。 可万一皇上哪天驾鹤西去怎么办? 到那时全是王氏母子的天下,她母子两个想灭了谁不过一句话而已,到那时她和她儿子恐怕性命难保,所以她才急吼吼地托了忠义王妃并几个品阶颇高的贵夫人隆重地去许家提亲。 自己的儿子如果娶了许家嫡二小姐,到时皇后是许夸,她怎能忍心看自己的妹妹守寡,自然会保全了她儿子。 可现在听忠义王妃说许菌只是个绣花枕头,外面好看,心里头最没个算计,不配做儿媳,一下不得主意,怔怔地发呆。 忠义王妃见状,在心里权衡了一番,才道:“其实娘娘还可以考虑另一个人选做定陶王妃。” 薄昭仪抬眸,好奇地问:“是谁?” 忠义王妃禀道:“永安侯唯一嫡小姐,方若谖。” “是她?”薄昭仪难掩失望。 方若谖这个名字她再熟悉不过,得益于皇上经常在她面见常念叨起她来,夸她慧黠机敏,又生的容颜出众。 薄昭仪却是不以为然,一个小小的女童能有多聪明?不过是皇上抬爱,他人逢迎才那么说罢了。 因此笑道:“那丫头算起来今年十岁还未满,太小了,与二皇子怎么匹配?” 想了想,又问:“她与许氏姐妹相处如何?” 忠义王妃如实相告:“许氏姐妹容不下她。” 薄昭仪闻言,心想,娶了若谖进门,只怕她和她儿子死起来更快,在心里斟酌一番,道:“还是许家二小姐比较合适。” 忠义王妃欲说什么,终究没说,只点头应了。 若谖与母亲在外婆家直待到吃了晚膳才走。 那时天已尽黑,秋高气爽,天上繁星点点。 若谖掀开马车车窗的小帘,看见外面有许多摊位在卖花灯,很是惊讶,问母亲道:“怎么中秋也点花灯么?” 许夫人也向外看了看,道:“那是水灯,不同于元宵节的花灯,点燃了,放在水里,寄托自己的一片相思之情。”(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一章 洗澡 听到“相思”二字,若谖脑子里毫无预警地蹦出一个人来,忙道:“停车!” 车夫赶紧“吁——”了一声,收紧缰绳,将马车拉停了。 许夫人不解地问:“谖儿,你要干什么?” 若谖兴高采烈道:“我要去买几盏水灯。”说罢,掀了车帘,直接跳下车去。 慌的车夫和护卫生怕她摔跤,急伸手去接,又怕冒犯,忙将手缩回,提心吊胆的盯着她。 若谖早就一只手在车板上一撑,安安稳稳地跳落在地上。 想当年,没生病之前,自己虽然长的单薄,可是体育并不差,长跑,打乒乓球还可以参加校运会,更别提小小的跳马了。 许夫人在车子里道:“叫下人们帮你去买。”可见自己的女儿已下了车,也只得下车,红梅白梅坐在另一辆车上,听到前方动静,早跑了过来,扶着许夫人小心翼翼地下来。 若谖待许夫人双脚一站稳,就拉着她在流光溢彩的街市上跑。 红梅白梅并护卫紧紧跟着。 逛了好几个卖水灯的摊子,若谖终于挑中了几盏水灯,喜滋滋地提着回到马车上,直到进了自己的闺房还看着两手提的水灯傻笑。 琥珀几个丫头围拢来,也觉得新奇。 众人玩了一会子,若谖乏了,要洗洗睡。 琥珀叫了绿玉帮忙。 两个人在洗澡水里洒下桂花,立刻甜香的味道在氤氲的白气里弥漫。 若谖泡在温热的浴水里,闻着这怡人的花香,已是眼神迷离,再加上琥珀绿玉洗得她浑身舒适,更是昏昏欲睡。 这时听见绿玉神秘兮兮的在她耳边道:“小姐,奴婢今儿又打探到好多有用的消息。” 若谖一听这话,不由嘴角勾起,心想,这个绿玉不去穿越到二战做个谍战员实在太暴殄天物,闭着眼懒懒问:“你又打探到什么?” 绿玉语调特别严肃道:“昨儿傍晚,青梅去过那边。” 这句话如同炸响了一个炮仗一般,若谖睡意全无,立刻睁开眼睛,坐直了身子,一截雪脯露出水面,确认道:“你是说——凝烟家?” 绿玉严肃地点了点头。 若谖正欲开口,忽然眼角余光看见窗外树影摇曳中立着一道细细的人影,顿时寒毛尽竖,扯了块浴巾掩住胸口,厉声娇喝道:“谁!是谁在那里!” 琥珀绿玉吃惊不小,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意然敢偷看小姐洗澡? 二人急回头,窗外哪有什么人影! 两人狐疑地看着若谖,她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琥珀问道:“小姐,是不是你眼花了?” 若谖心里明白,自己没有眼花,那个人影一头银发,分明就是前几次骤然出现,又骤然消失的那个神秘人,只是不想引起两个丫头的恐慌,定定神,笑了笑道:“很有可能。” 匆匆洗了澡,穿好衣服,坐在床上,仍有些神魂不安。 琥珀端了碗红枣莲米银耳汤来让她喝了安神。 若谖用小银匙慢慢地搅看银耳汤,问绿玉:“青梅去那边干嘛?” 绿玉道:“听说她捡到了凝烟的帕子,特意给她送去。” 琥珀一脸不相信道:“怎么可能,青梅那么一个自私冷漠的人,怎会这般好心?” 绿玉附合道:“就是!前几天,我去厨房端菜,在路上碰到碟舞姐姐,叫我带一篮秋梨给小姐吃。 这许多东西我一人拿实在太吃力。 偏我当时落了单,没个帮手,正左顾右盼,看见青梅姐姐,忙扯了喉咙喊她帮忙,她远远瞟了我一眼,没事人般走开。 又不是我的东西,她竟不肯搭把手,最后还是一个路过的妈妈帮忙送我回来的。 到了那天晚上,小姐怕秋梨不经放,白白烂了可惜,赏给我们吃,这时青梅姐姐又说她喉咙痛,要多吃秋,抱走了一半,这个时候动作倒快了。” 若谖听她絮絮的说完,道:“青梅既然是这么个人,就算捡到了凝烟的帕子也不可能去归还,依她的为人,她怎么可能赶着巴结一个在老夫人跟前失了宠的庶小姐?她找凝烟定是为了别的事。” 绿玉道:“这个奴婢还没有查出来。” 琥珀道:“青梅若果真勾结凝烟密谋什么坏事,岂容你查出来?” 若谖一听,眼中一亮,道:“这也不是难事,我们可以拜托一个人帮我们去查。” 两个丫头问:“是谁?” 若谖神秘一笑,将手一招,琥珀绿玉将头凑过去,听小姐说了个人名。 两个丫头笑着道:“小姐的鬼主意打的可真快。” 若谖问绿玉:“除了这,你还打听到什么?” 绿玉道:“奴婢还打听到拾叶、拾花两位姐姐在二老爷家很是可怜。” 琥珀叹道:“二老爷家没一个善类,两位姐姐肯定度日如年。 况她俩快二十了,程姨娘也不给她俩许了人家,摆明了要她俩在她家为牛为马一辈子。 可真到老了,做不动活时,依着她们一家歹毒的性子,定要赶两位姐姐出来。 到了那时,两位姐姐年纪大了,手里又没个积蓄,只有沦为乞丐。” 绿玉听了,很是同情,求若谖道:“小姐帮帮拾花拾叶两位姐姐。” 若谖道:“帮她们俩个也不是什么难事,国法有规定女子年十五至三十不嫁,是要罚款的。 我们只须派个人去衙门里告上二叔家一状,说他们故意不嫁拾叶拾花两位姐姐即可,官府肯定会强制安排两位姐姐嫁人的。 只是这样一来,定是嫁的鳏夫或愚男,还不是一样委屈了两位姐姐?待我想个周全之计再说。”说罢,以手掩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琥珀绿玉看她睡眼朦胧,东倒西歪,忙服侍她睡下。 琥珀在外间屋子侍夜,绿玉回房睡。 因怕吵到小姐了,两个人轻手轻脚的。 绿玉走到门前,把门推开,赫然发现青梅贴门而站,差点吓得失声尖叫,质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青梅脸上的慌乱一划而过,冷冷地看着绿玉道:“这么晚了,还待在小姐房里闹个什么?” 绿玉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看着青梅转身离去。 琥珀走过来,盯着青梅的背影道:“她在偷听。”(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二章 分析 第二天,若谖醒来,琥珀趁着侍候她穿衣梳洗的机会,告诉她,青梅昨夜可能在偷听。 若谖笑道:“既然她这么爱偷听,我们就让她偷听个够好了。” 琥珀微怔,看着铜镜里若谖的娇颜提醒道:“小姐!青梅很可能被凝烟那个贱人收买了。” 若谖拿起粉扑对着镜子里琥珀那张忧心忡忡的脸扑扑拍了几下,顿时模糊一片,胸有成竹道:“这个我知道。” 又吩咐琥珀叫青梅进来给她梳头。 青梅应声而入,边梳头边偷看若谖的神色。 若谖只作不知。 头正梳到一半,红香来禀:“辰公子来了。” 若谖奇怪,大清早的他怎么会来找她,自心中仍很雀跃,催促青梅把她快些妆扮好。 片刻之后,若谖从里屋走了出来,见子辰正在喝茶,笑着问:“辰哥哥找我有事吗?” 子辰看了一眼屋里的几个丫头,道:“请妹妹借一步说话。” 这借一步,就从荣禧堂里借到了荣禧堂外不远处的荼蘼花架下。 已是秋季,荼蘼花事了,只余一丛碧绿的绿篱。 若谖望望四周,时辰还早,周遭静谧。 她抬眸看着子辰,笑问道:“辰哥哥搞的这般神秘,究竟有什么话要对谖儿说?” 子辰一低头就看见若谖用根金链子穿了他送的竹哨戴在脖子上,道:“你这么招摇,就不怕有人问起?” 若谖道:“我不会说是我自己做的。” 子辰闻言,方放下心来,道:“妹妹你要小心。” 若谖听这话无头无尾,又见子辰冷肃着一张脸,不知发生了什么,不由紧张地问:“为什么?” 子辰见她这样,忙安慰道:“妹妹不必害怕,凡事有我。” 若谖听他如此说,心中一暖,情不自禁伸手摸了摸挂在胸口的竹哨,冲着他灿然一笑:“我不怕。” 子辰也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像雪一般洁白的牙齿,道:“这几天夜里妹妹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若谖想了想,惊道:“你是说那个银发女人?” 子辰狐疑道:“你怎么那么肯定是个女人?” 若谖把握十足道:“男人没有那么纤细的骨胳。” 子辰沉默,心想女人也没那么平的胸,可这话他实在说不出口,万一被若谖误解了怎么办? 若谖问:“你也见到她了?你是在哪儿见到她的。” 子辰道:“纯属偶然,我晚上给忘忧草浇水时,忽觉地上有一团黑影一掠而过,急抬头,就见一个人影轻敏助如猿猴一般,在树木之间灵巧跳跃。 我忙提了轻功尾随在其后,两次都见她停在你卧房的窗后,总是不过片刻就又走了,不知意欲何为。” 若谖思忖了片刻,道:“我不觉得那个女人对我有恶意。” 子辰道:“你最好还是当心些,上两次我想抓她,她实在溜的太快,再来,我一定想办法抓住她,问她为何老围着你转。” 若谖点头。 两人只顾谈话,谁也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青梅。 青梅侧耳偷听了半日,什么也没听到,想靠近,可想到若谖机警的很,万一被她发觉,自己又该如何解释? 左思右想不敢冒那个险,正准备悻悻离去,看见许夫人正向荣禧堂走去,赶紧迎上去问好。 许夫人见是她,问道:“小姐昨儿睡的可好?” 青梅低首道:“奴婢不知。” 许夫人伫足盯着她道:“你是我谖儿的贴身丫头怎这般不留意?” 青梅委屈道:“不是奴婢不留意,实在是小姐不喜奴婢。” 许夫人诧异道:“这又是为何?” 青梅趁机搬弄是非道:“夫人不知,小姐年幼,有些事并不知轻重,奴婢等就应极力劝阻。 可琥珀她们并不是这样,反而一味迎合小姐,只为讨小姐的好,只我去劝阻。 小姐原是乖巧的,奴婢慢慢与她陈明厉害,她也能听的进去,可架不住琥珀她们在背后挑唆,渐次的讨厌奴婢了。 这不,方才辰公子喊小姐单独说说话,奴婢道,有什么话要避人耳目的,小姐正犹豫着要不要跟辰公子去,琥珀她们道,小姐多大年纪,又忌讳这些。 因此小姐随辰公子去了,奴婢怕被人撞见,故在此守着,不想遇到了夫人。” 许夫人听着听着,面色越来越不好,问:“谖儿现在在哪里?” 青梅指了指荼蘼花架那里。 夫人寒着脸朝那里走去,青梅见目的已达到,暗暗切喜向外宅走了出去。 若谖与子辰相谈甚欢,忽见许夫人突兀地出现在了他们面前,不禁吃了一惊。 若谖忙走了过来,娇声叫了声:“娘亲。”叫得夫人脸上一柔,慈爱地应了一声,抬眸犀利地看着子辰,问若谖:“你们俩个怎么独处,叫别有用心的人看见,又是一场风波。” 若谖便把那个神秘人的事讲与许夫人听,末了道:“辰哥哥因也见了,担心我的安危,特意跑来要我多加小心。” 许夫人心中的怒火这才散去,慈柔地对子辰道:“多谢。”又叮嘱她俩个:“此事还没个定论,你们两个可不能对人提及,以免传到老夫人耳里吓到了。” 子辰告辞,若谖母女两进了荣禧堂给老夫人问早安。 老夫人见许夫人心不在焉、魂不守舍的原因,道:“媳妇若是哪里不舒服,先家去休息吧。” 许夫人告退,回到慧兰苑,接过白梅奉上的茶捧在手里出神。 红梅白梅不敢相问,侧立在高。 过了一会子,许夫人吩咐道:“你们谁去把卫总管请来,我有话要对他说。” 白梅应了一声出去了,不多久带了卫总管来。 许夫人屏退了所有人,将若谖和子辰也看到了那个神秘人的事告诉了他。 卫总管沉吟了半晌,道:“在下有个好主意,可以阻止那个神秘人再进府里。” 许夫人急问道:“什么办法?” 卫总管道:“买几只塞外的牧羊犬回来,不分日夜在府里巡是,那个神秘人只要一进府,牧羊犬就会发现。 那个神秘人要么负隅顽抗,要么不敢再来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三章 传话 许夫人闻言,沉吟良久道:“她若负隅顽抗,闹出动静,惊动了老夫人可怎生是好,老夫人一把年纪了,我可不想要她担惊受怕。” 卫总管笑道:“夫人多虑了,那个神秘人恐怕只有轻功了得,不然不会每次被人一发现,就立刻逃窜,所以,只要她再敢进得府来,要么被抓,要么被狗咬。” 许夫人听了,紧绞在一起的眉头方才解开。 卫总管刚退下,若谖就老了进来,问许夫人道:“卫大叔来干嘛?” 许夫人道:“是我叫她来的。” 若谖疑问地看着她。 许夫人愁眉道:“谖儿你大概听红梅说起过,老夫人有令,不准任何人在府里烧纸钱祭奠亲人,可是屡禁不止。 这也就罢了,这些不尊府规的下人又怕有朝一日被抓个现行,想出一计来,造谣道,荷花池那里闹水鬼,吓得一般人等不敢去那去,他们就好任意妄为。 万一被人撞到,就用闹鬼之说遮掩过去,实在是狡猾的令人生气。” 许夫人停了停,伸手抚了抚若谖的秀发,满眼都是慈爱:“我听红梅说,有一次你和丫鬟一起夜游园子,还被那些火光吓到了。 幸亏是你看到,要是老夫人看到,吓出病来可怎生是好? 所以我特意找了卫总管来,叫他想办法。” 若谖问道:“他可曾想出好办法没有?” 许夫人反问:“你可有好主意没有?” 若谖狡黠道:“我们可以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彼人之身,那些下人用鬼来吓唬我们,我们也请人来扮鬼吓唬他们,他们被吓以后,肯定不敢再在荷花池附近烧纸钱了。” 许夫人道:“这个办法不中用的,卫总管已经瞒着你我用过了,你和子辰碰到的那个神秘人就是他请人扮的。” 若谖“哦”了一声,道:“我就说嘛,怪道那人那么好的轻功!” 许夫人道:“回头你跟子辰说说,别疑神疑鬼了。” 若谖点头。 许夫人又道:“卫总管其实已经想出一条妙计来。” 若谖好奇地问:“什么妙计?” 许夫人抿嘴浅笑:“寻常人是再也想不出那样的刁计,买几只牧羊犬回来,在府里巡逻,不管是人是鬼都再也躲藏不住了。” 若谖连连点头:“好主意!我竟没想到!” 母女二人正说的高兴,就见白梅进来禀道:“平恩侯府派了人来传话。” 若谖母女俩不解地对视了一眼,昨天在平思侯许夸家闹的不欢而散,今儿派人来传什么话,难不成兴师问罪来了,这也太仗势欺人了! 若谖脸上露出忿忿之色,再看自己的母亲,平静得如一口深不可测的古井,淡淡道:“快请。” 白梅打起帘子,进来一个衣着讲究,头插珠翠的中年仆妇,眼睛滴溜直转,一看就是个精明的。 一进屋,就给许夫人和若谖请安,态度极为恭敬。 许氏忙命白梅扶了她坐下,含着一抹浅笑,问道:“不知婶婶有何事要吩咐与我?” 那位仆妇对外说了声:“提进来。” 就见进来两个婆子,一个抬了一框金桔进来,另一个放下一框柿子,便退了出去。 那仆妇笑着道:“我家夫人特叫我送了这些水果来,特别嘱咐,这些蜜桔全是给谖小姐的,她最爱吃酸甜的水果了。” 许夫人笑:“回头替我多谢婶婶。” 因审夺这个仆妇在平恩府绝非等闲,命红梅拿了一锭二两的银锭赏她。 又拿了两把钱赏了外头的两个婆子。 那仆妇喜笑颜开的接了银锭,道:“还有一事要求姑娘呢。” 许夫人问:“什么事?” 仆妇道:“前儿我家夸小姐参加贵府家的酒宴,回去发现帕子不见了,在家里翻天覆地找了这两日不曾见,疑心掉到贵府了,求姑娘帮忙找找,看是不是有人捡去了,我家夫人说了,愿出重金换回来。” 许夫人淡然一笑道:“若果真掉我们家了,不论是谁捡到,理应还给夸儿,又谈什么重金换回的话。” 若谖听到这里,心中一亮。 那仆妇千恩万谢地去了。 若谖因心中有事,也告辞离去。 许夫人道:“既然这一筐蜜桔是特意给你的,你就带回去吧。” 红梅闻言,忙叫了两个体壮的婆子抬着那筐桔子,跟在若谖和琥珀身后。 若谖想着这许多桔子自己也吃不完,不如送些给子辰。 经过砚墨轩的时候,被靖墨看见,笑问道:“抬这些桔子去哪里?” 见若谖不理他,收了笑,叹气道:“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若谖方才笑道:“若是还在赌气,就不会特意送桔子过来了。” 靖墨惊喜地问:“这些全是送给我的吗?”又马上发愁道:“我哪吃得了这许多?” 若谖嗤笑:“想得美!还有二哥哥、三哥哥的,还有……辰哥哥的。” 一提到子辰,她神色就有些不自然,生怕靖墨看出异样,岔开话题掩饰道:“还不快拿东西来装?” 忘尘听见,去自己房里拿了一个大篮子来。 若谖见到他,报歉地笑了笑,道:“你也有一份的。” 忘尘平静地道了多谢。 靖墨笑着道:“我平生最怕酸,我自己来挑,别把青的装给我了。”说着伸出手去。 若谖急了,怕他把好的挑走了,剩下不好的留给子辰,忙把他的手拍飞,恶狠狠道:“不许挑三拣四,不然一个都不给你!” 靖墨只得呵呵笑着住手,目光忽应凝在若谖的胸口处。 若谖纳闷,自己领口穿的严严的,他看毛线啊! 再说自己是他亲妹妹,看什么看,太不要脸了! 当即一手捂胸,却摸到那个竹哨,忽然悟过来,靖墨在看什么,就听靖墨严肃地问:“你这个竹哨从哪里来的?” 若谖道:“前两日在园子里捡到的,觉得新奇,就当装饰品挂脖子上了。” 靖墨这才缓下脸色。 若谖也偷松了口气,若是让靖墨知道这个竹哨是子辰送的,一定会误以为是他们俩个的订情之物。 不过话说,子辰送这个竹哨真的就没有一点别的情愫吗? 若谖正在痴想,琥珀在一旁道:“小姐,我们该去辰公子那里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四章 安排 若谖回过神来,见靖墨和忘尘都异样的盯着她看,像被人看穿心事般难为情,直了身子,装做若无其事向凌寒居走去。 靖墨一直目送着她纤细如柳的背影,眼神复杂。 老远虎妞就如一道黑黄相间的闪电蹿了过来,见是她,围着她高贵冷艳的走了两圈,那怀疑审视的目光就像若谖是个正在通缉的江洋大盗似的。 若谖蹲下来,谄媚地递了个桔子给虎妞:“女侠,让我们过去好吗?” 虎妞与她对视了很久,才喵了一声,不屑与她为伍般,踏着仪态万芳的步伐走了。 若谖才如释重负地站了起来,一招手,众人跟着她来到凌寒居。 若谖抬手扣门,谁知手一碰门,门就呀的一声开了一大条缝,原来门是虚掩的。 若谖迟疑了一下,将门推的半开,向里探头探脑。 忽听背后响起子辰的声音:“妹妹在看什么?” 若谖就像小偷正在做案时,被逮个正着,惊得跳起,整个人失衡,一头向屋内扑去。 子辰非常担心她这一扑,精致的五官砸没了,眼疾手快,伸手去搂,当时面部表情就僵住,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自己这手放哪儿了!!!! 可箭在弦,不得不发,不能就此松手吧,不然谖儿会摔得多惨呀。 于是手里一用劲,把若谖带起。 若谖一站稳身子,像触电一般,立刻弹开,又偷瞄了那两个老婆子和琥珀一眼,生怕她们看出端倪,自己这如花似玉的小脸该往哪里放? 再看子辰,淡定从容的似乎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心里不禁恼恨,什么意思嘛,摸了就白摸了,虽然……那里平得跟他的胸貌似没什么区别,但人家是女孩子啦,还是会害着啦! 子辰将碰过若谖胸口的手背在后面,紧紧握成个拳头,心里懊悔的要死,心想,她该不会当自己是色狼吧,表面上却平静地问:“妹妹怎么来了?” 琥珀急吼吼冲上来,问若谖:“小姐没哪里受伤吧。” 若谖见问,心里有一丝难过,就连一个贴身丫头都知道关心自己,子辰呢,却只知道问自己为什么来了,一点都不关心自己,见子辰手里还提着个桶,问道:“你去干嘛了?” 子辰答道:“去给花浇水了。” 若谖这才答道:“我送桔子来了。” 说着走到筐子跟前,挑了些又大又黄的桔子给子辰,便准备离开。 子辰在背后道:“多谢妹妹。” 若谖忽然记起自己此来的真正目的,因事关机密,便对琥珀她们道:“你们先回去吧。” 琥珀和两个婆子应喏,抬着剩下的桔子走了。 若谖看她们走远,才告诉子辰道:“你我碰到的那个神秘之人原来是卫总管派人装扮的,辰哥哥不必查下去了。” 子辰困惑的“哦?”了一声。 若谖知他不信,便把原委告诉了他,然后莫名紧张地紧盯着子辰的脸看。 子辰暗忖了片刻,眉头才彻底松开,笑着道:“卫总管好计谋,妹妹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若谖见他如此客气,心凉了一半,福身告辞,才一转身,就见靖墨正锁眉狐疑地盯着他俩。 见若谖朝他看来,立摆出温润如玉的模样,浅笑着走了过来。 因母亲叮嘱过她,除了子辰,谁也不许提起,所以只笑笑没说话,离去了。 靖墨问子辰道:“前几天,我看见你在做一只竹哨,做好了没。” 子辰道:“早就做好了。” 靖墨道:“我跟我一位同窗说起你竹哨做的很漂亮,他听了很是动心,愿意出高价买一只,你就把那只卖给他吧。” 子辰不解道:“他要去作甚?” 靖墨留意他的面部表情道:“大概是送给深闺里的姊妹,女孩子最喜欢这些小玩意儿了。” 子辰笑了笑,道:“这倒是大实话,我的那个刚做好,就被谖儿要走了。” 靖墨笑笑不语,神情却空前的严肃。 子辰心中狐疑。 回到自己的闺房,已近午膳时间,若谖叫来绿玉耳语一番。 绿玉讶异地问:“小姐要男人的衣服干什么?” 若谖抚额道:“你能不能不那么八卦?” 绿玉这才“哦”了一声,去了。 若谖见青梅端茶进来,对琥珀道:“昨儿去平恩侯舅姥姥家,听舅姥姥说,二皇子中意菌姨,中秋节要去她府上看看她,如果两人彼此满意,可能就要订下亲事来。” 青梅奉了茶也不走,一直听若谖说完了才出去。 琥珀跟到门口往外看,见青梅的确走远了,方放下心来,转身埋怨道:“小姐怎么把那么重要的消息泄漏给青梅,青梅肯定要把消息卖给凝烟那贱人。 凝烟本来就到处钓金龟婿,做出许多丑态,如果知道二皇子要去平恩候,她还不借了许夸的交情混进去呀。 万一混进去,钓到二皇子怎么办,还不趁机整死我们呀。 奴婢那样跟小姐使眼色,翻的眼珠子都疼了,小姐就是不理会。 奴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姐到时被人欺负。” 若谖气定神闲的饮着茶,道:“我正是要她把我说的传给凝烟听,到那时就有一场好戏可看了。” 琥珀细细想了一回,也没想明白,只得作罢。 吃罢午膳,绿玉去而复返,带了一个包袱交与若谖。 琥珀好奇,打开来一看,竟是两套崭新的男人的衣赏,不觉奇怪,问若谖:“小姐要这作甚?” 若谖神秘一笑道:“本宫自有妙计。” 吩咐道:“去叫红香,她跟着我出门。” 琥珀颇感意外地问:“那奴婢呢?” 若谖道:“你留在家里,万一有突发状况,”说到这里,信任的看着琥珀道:“你懂的。” 琥珀又不傻,只略略想了想,便明白过来。 红香进来,若谖问道:“之前叫你堪查的事都堪查好了?” 红香点头。 若谖命她提着那个装有两套男人衣服的包袱。 两人偷偷摸摸地出了荣禧堂,红香在前带路,一直走到人迹罕至处才停下来,十分肯定的回头对若谖道:“就是这里!”(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五章 暗助 若谖走近粉墙,扒开灌木丛,看见墙上有一个狗洞,一想到即将从这里出府,心里多少有些凄凉。 果真是千金难买自由身,自己不过是豢养在金丝笼里的一只小小的金丝雀罢了,想要飞出笼,难上加难。 主仆二人找个僻静的地方换了男装,把自己的衣服包好,若谖三下两下爬上树,把包袱放在树丫上再下来。 红香仰头无限崇拜地看着她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心里奇怪,怎么小姐这般会爬树? 若谖拍了一下她的肩:“发什么愣,行动!” 红香点头,扒开灌木丛,恭敬道:“小姐请。” 若谖嘴角抽了几抽,心里腹诽,钻狗洞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咱们能不能低调点,还小姐请! 若谖勉为其难的趴下,开始了有生之来第一次的爬狗洞之旅。 还好她够瘦,那个狗洞够大,没出现前世报纸里经常报到的那种情况,被卡在半中央,等着消防官兵前来救援的尴尬场面。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快乐永远是短暂的,忧伤总是漫长的。 当若谖半截身子爬出粉墙外时,赫然发现了一双黑色的皂鞋,心中一惊,目光顺着那双鞋往上移,看到了子辰惊诧无比的脸。 若谖想死的心都有了,有人比自己更衰吗,竟然叫自己仰慕的男神看见自己在钻狗洞,这是何等的卧槽! 容我做个涕泪横流的表情。 若谖后悔的肠子都青了,前世学个什么音乐舞蹈绘画,学川剧的变脸多好,只用向后一甩头,再回过头来,就变成另一个人,至少不要叫子辰认出自己来。 两人大眼瞪小眼。 若谖讪讪地笑:“我就爱不走寻常路。” 子辰理解的点点头,暗道:“脑抽妹的脑抽病又犯了。”一弯腰,把她从狗洞里提了出来,正要问话,就见红香也从狗洞里爬了出来,还兴高采烈道:“小姐,我们出来了耶!” 子辰见她们主仆两个全是男装,惊奇地问:“你们这是——” 若谖笑着解释道:“这不是女扮男装逛街安全些吗?” 子辰道:“注意安全。”便先走了。 若谖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惆怅,就这么走的头也不回,也不留下来保护她。 暗暗叹了口气,这就是喜欢与不喜欢的区别。 又转念一想,他都十四了,怎么可能喜欢一个女童? 那等自己长大了,他会喜欢上自己吧…… 正浮想联篇,红香问:“小姐,我们还办正事吗?” 若谖道:“办!当然办!” 两人左右张望一番,无人注意到她俩,窃喜,往前走去。 凝烟和香草从药铺里抓了治於肿的药出来,听见一个大婶对另一个大婶道:“你看,前面那个小公子长的比小姑娘还俊。” 另一个一看,连连点头。 凝烟好奇,抬头一看,那不分明就是若谖那个小贱人和她的丫头红香吗? 心里奇怪,她们怎么穿成那样? 是要去哪里? 暗暗跟在若谖主仆二人身后,看她们去哪里。 若谖红香走的正好,忽然一粒石头从后面打中了她的头,不是很痛,但令人不快。 若谖一手捂着被打中的部位,一面微蹙着眉回头,向后看去。 那是条笔直的胡同,两边都是连着的房屋,连躲都无处可躲,凝烟眼看自己和香草就要暴露无疑,情急之中,拉着香草往一户人家里钻,熟料一条看家狗冲了出来,狂吠着追着她两的屁股咬。 虽然凝烟和香草跑得鞋子都掉了,头发也散了,却仍难逃被咬的噩运,屁股那块的衣裙被咬成褴褛,连着皮肉也被咬破了,殷红的血液染红了臀部那片衣裙,就像没做好防护工作,大姨妈探出了头,……这也是没谁了,狼狈得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她主仆二人。 若谖和红香望着凝烟主仆二人被狗追咬,跑得杳无踪迹,笑的前仰后合。 若谖忽然收了笑,对着空荡荡的胡同扬声道:“别躲了,出来吧。” 子辰爽朗的笑声在空中响起:“呵呵,这都被你发现了。”说罢,从屋顶上一跃而下,落地时竟无一点声响。 若谖心中惊讶,虽然自己不懂武功,却也能单从这一点断定他轻功了得。 如果换做是她三位哥哥中的一位,她没这么吃惊。 永安侯府已逝的老侯爷是武将出身,靖墨三兄弟做为他的子孙自然要习武,府里为他们聘的是江湖一流的武师,武功高强自然不在话下。 可子辰是从哪里学得一身好功夫的? 若谖一脸傲娇:“我从不相信偶然。” “然后呢,就猜到是我了?”子辰温柔的笑看着她,眼里电力十足。 若谖带着些傲气与她对视,却发现心跳加速,只得移开目光,看着别处,脸已是微微发烫。 心想,自己怎么都敌不过辰哥哥的淡定。 “这次我是真走了,一定要注意安全,小机灵。” 待若谖转过头来,子辰已没有踪影。 红香盯着她的脸左看右看道:“小姐,你脸为什么红了?” 若谖将眼一瞪,蛮横道:“我喜欢脸红,怎样!” 红香一愣,恭敬答道:“小姐开心就好。” 若谖以手当扇,扇风降温,嘴里连连喊热。 红香踌躇着问:“小姐,我们快走吧。” 这出来一趟,感觉危机四伏,外面套路深,奴婢要回府呀! 若谖一脸坏笑道:“先不急,我还要耍耍那个白莲花牌绿茶婊。” 红香目瞪口呆,耍着哭腔劝阻道:“小姐不要作死呀!” 若谖早就袅袅走远,红香只得一跺脚,一咬牙,追了上去。 两人走到巷子的尽头,侧头一看,只见凝烟和香草破烂衣衫,顶着一头乱发,形如要饭,两人正惶惶相对无言,就像无家可归的野狗,其凄凉恓惶的模样端的是可怜。 红香只道小姐会走过去嘲笑一番,这么好的机会走过路过不容错过。 谁知小姐就是偏偏要错过,装做根本没有认出她主仆二人的模样,对红香道:“前面怎么那么热闹,我去看看。” 红香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两眼顿时一黑,小姐,那里是青楼,咱们去不得呀!(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六章 用计 红香紧追几步,死命把若谖往后拽,小姐万一被人占了便宜去,自己有几条命可以谢罪的! 若谖横着眼睛笑嗔道:“我们现在又不是女孩儿家,怎么不能去那里?” 红香这才记起两人此刻女扮男装,目光一滑,落在若谖的胸上。 若谖装做满不在乎的样子,四十五度仰望白云朵朵飘的蓝天,微蹙着两弯新月般淡淡眉毛,不耐烦道:“你就别看了,一个女童是不会有胸的,你还是多关注一下自己吧。” 红香急低头看自己的胸,就听若谖道:“体重不过百,不是平胸就是矮,不用看了,没人会当你是姑娘家。” 红香身中两刀致命刀,疼的泪流满面,自己又矮又瘦,两样俱全! 凝烟紧盯着若谖,咬牙切齿道:“好啊,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看老娘怎么整治的你生不如死!” 香草一听,心里腹诽,自你与谖小姐交手起,就没有羸过,哪次不是被她整的销魂蚀骨,现在何苦又去找虐? 当即苦劝:“小姐,我们还是家去吧,把药煎了,好治你脸上的於肿。” 凝烟气恨恨道:“老娘今儿如果不教训若谖那个小贱人,实在难咽这口恶气。” 说罢,依旧悄悄地跟在若谖主仆二人的身后,就像一条被人痛打过的野狗,伺机报复。 若谖只做不知,与红香来到了那青楼,抬头一看,上面写着寻芳楼三个字。 几个脸上敷着劣质粉脂的风尘女子正甩着帕子谄笑着四处揽客:“大爷,进来玩玩嘛,一两银子一个晚上,包你满意。” 见到一位面如美玉的小公子,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直往楼里瞄,一个穿红戴绿的女子一扭一扭向她走来。 另一个年纪稍长的拉住她道:“人家还是个孩子。” 那上红下绿的女子嗤笑道:“我只在乎他口袋里的银子。” 说话间已如一条水蛇扭到若谖的跟前,轻挑的抬起她的下巴,媚笑道:“小哥,进来玩玩。” 若谖转动着下巴,甩掉那女子的手,道:“不瞒姐姐,刚才我从那里来,遇到两只野鸡,非要拉我玩玩。 玩一玩,我是有银子的,只是那两只野鸡模样实在太恐怖,有银子我也不愿砸她们身上呀,可那两只野鸡不干,追了过来。” 一旁的青楼老板一听,有野鸡跟她抢生意,这还了得,风姿卓越地走到若谖跟前,怒问:“野鸡在哪里?” 若谖将手一指鬼鬼祟祟躲在人群里的凝烟主仆二人:“她们就是。” 青楼老板一挥手,打手们立刻把一脸懵懂的凝烟和香草团团围住。 长安街上多的是乞丐,凝烟香草本不打眼,可被这么一围,立刻成了众人的焦点。 两人褴褛的衣衫,和身后的血迹引起人们的各种猜疑,对着她俩指指点点。 青楼老板抱臂,用在菜市场挑选蔬菜的眼光打量着凝烟主仆二人,看到她俩身后衣群上的斑斑血迹,倒吸一口气,这两只野鸡可真是敬业达到一个匪匪夷所思的境界了。 再细细看她俩的容貌,特别是那个长头发的,也算的上花容月貌,更兼她眼角眉梢,天然春情浪意,简直就是做风尘女子的不二人选,当时就改了主意,笑盈盈对凝烟道:“何苦单干,不如进我门中,我捧你做头牌,吃香的,喝辣的,穿金戴银,好过你这般穷困潦倒。” 凝烟起初听到穿金戴银四个字,喜出望外,可把青楼老板的话琢磨了一番,再看青楼老板暴露的着装和那些打手,恍然明白过来,大叫道:“我不是野鸡,我是良家妇女,你们不要逼良为娼!” 青楼老板抬手就是一个耳光:“看你这张千人骑万人压的娼妇模样,谁会信你的话!” 对着一群打手怒目喝道:“还愣着作甚!将人给我抓进寻芳楼去!” 众打手齐应一声,来抓凝烟和香草。 凝烟香草自然拼命挣扎。 若谖和红香躲得远远的观看。 红香担忧道:“她们俩会不会出事?” 若谖坏笑:“那就看她们前世积福没有。” 她看着香草,冷冷道:“不必同情凝烟那个贱人,她害我时无所不用其极,从未手软过,我又怎会心慈?一切只是因果报应而已!”说罢,不再理会凝烟主仆二人,转身道:“该办正事了。” 红香跟在身后随她离去了。 凝烟香草虽竭力抵抗,可在一群打手面前不过蚂蚁憾树,毫无一点用处,转眼间就被扔进了寻欢楼。 凝烟心知入了别人的地盘,再想逃,也是一件难事。 既然清白眼看保不住了,不如顺应下来,安心做头牌,享受人生。 打定主意,也就不再做无畏的反抗,任凭小丫头们把她沭浴梳洗打扮漂亮,带到青楼老板跟前。 青楼老板只觉眼前一亮,吩咐下去:“就说我们这里来了个绝色美妞,今晚****,一千两银子起叫价。” 管事的应了一声就要出门,却听凝烟冷冷道:“初夜银子分我一半!” 青楼老板在心里暗笑,果然是只野鸡,亏她刚才还挣扎的像个贞洁烈女似的,差点被她给骗了,不由冷哼道:“现在知道分银子了,刚才又何必做出宁死不屈的模样,既做了****,就别想着要贞洁牌坊了,何苦要装正经。” 凝烟被她一席话呛得只有干瞪眼的份。 正在这时,外面一片嘈杂,一个管事的急匆匆进来,与青楼老板耳语了几句,青楼老板立刻变了脸色,急起身走出房间,凝烟略一迟疑,紧随其后,一起来到奢华的大厅,一眼看见香草手里拿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对准自己的咽喉,对包围她的人凛然道:“你们再逼我,我就死在这里!” 凝烟微蹙了眉,极为瞧不起的横睨着香草,心里暗骂,脑子里缺几根弦的小婊砸,果真有病,吃香喝辣跟为了护住贞洁舍了性命,熟轻熟重,分不明白吗? 话说贞洁值几俩银子,竟以死守护,实在是可笑!(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七章 恩将仇报 青楼老板看了一眼大门外聚集的熙熙攘攘的人群,又看了看香草,并不是十分出色的女子,为了强留下她来,血溅寻芳楼,闹出人命,惹上麻烦,实在太不划算了。 因此极不耐烦的挥挥手:“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姑娘满大街都是,老娘本来好心赏她一口饭吃,她却不领情,那就要她滚!” 一个打手见香草不动,厉喝道:“叫你快滚,没听到!” 香草仍用匕首抵住自己的咽喉,盯着凝烟道:“把我家小姐也放了!” 青桃老板冷笑不止:“给你点好脸色,你竟不知自己姓甚名谁了,放你走,已是天大的恩情,你居然还得寸进尺,那好,谁都别走!”说罢使了个眼色。 两个打手从正面一步一步向香草逼近,另一个悄然从她背后靠近。 香草惊恐的节节后退,嘴里不停的大喊:“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然我真的会死给你们看!” 两个打手回头看了一眼老板。 青楼老板轻蔑的斜睨着香草:“少拿死呀活的吓唬我们!要死快点死!顶多费老娘一张席子而已!当谁怕了不成!看你也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实告诉你吧,老娘既然能在天子脚下立足,肯定有人撑腰,会怕你一只小小的野鸡威胁!” 香草闻言,进退不得,喃喃道:“我不是野鸡,我是永安侯府的丫头。” 可谁信? 门外有看客高呼:“姑娘小心身后!” 香草惊慌回头,背后偷袭的那个打手一掌劈在她的后脖子处,香草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两眼一翻,晕了过去,倒在了地板上。 青楼老板喝道:“还不将她扛起,洗干净了,给客人享用!” 那个打手刚要弯腰去扛香草,人群外有人断喝:“放了她!” 那个打手锁眉回头,心想,是谁这么大胆,竟敢跳出来管寻芳楼的闲事! 他还未看清来人,脸上早中了一脚,直踢得他飞出几丈开外才重重摔下,险些把骨头摔断。 凝烟定睛一看,来人竟是子辰! 其余的打手看了一眼爬不起来的那个打手,立刻训练有素,分成两拨,一拨围在青楼老板身边,保护他们的老大,另一拨嘶喊着冲向子辰,刚近子辰的身,众人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便如天女散花般四散弹开,摔在地上,哭爹喊娘。 围在青楼老板身边的那七、八个打手面有惊色,齐齐刷的一声刀剑出鞘,将青楼老板护的更紧,如临大敌的紧盯着步步逼近的子辰。 待子辰离他们只有三步不到的距离,那几个打手同时出招,直取他上中下三路。 凝烟早闪在一边,握拳,在心里替那群打手加油,但愿能一招叫子辰毙命! 大门外围观的人群直看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子辰面上却是无一丝慌乱惊惧,直见他手一挥,朗声吐了个“滚!”字,那群打手竟如撞到铜墙铁壁上一般,手中刀剑尽数折断,人也飞了出去,砸在地上,口吐鲜血,挣挫不起。 围观众人齐声喝彩。 子辰逼视着瑟瑟发抖的青楼老板,手指着凝烟和香草道:“她们俩个你是放也不放?” 凝烟从香草手里拿过她手里的匕首,反藏在身后。 青楼老板惨白着一张脸,看着眼前身长玉立的少年,英气逼人,一脸正气,犹如天神下凡一般,忙不迭的应道:“放!放!放!” 子辰看也不再看她,走过去对凝烟香草温和道:“跟我走。” 香草感激不尽地看了一眼子辰,扶着凝烟就老。 凝烟刚一动,就皱眉娇吟:“好痛!”整个人倒在香草的怀里。 子辰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香草纳闷,刚才见小姐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喊痛,忙问:“哪里痛?” 凝烟扭曲着五官道:“脚扭到了,刚才跑的时候就扭到了,一直忍着,可现在忍不住了,一动就痛。” 她这么说,香草就信了,刚才被狗追,自然不顾一切亡命的跑,哪还顾得了疼痛? 可自己也是娇弱女子,哪里背的动凝烟,只得求助于子辰。 子辰也不言语,伸手就准备把凝烟甩到背上。 凝烟忽然抽出藏在背后的手,将匕首直刺向7辰的胸口。 香草发出一声惊呼,围观的人群也替子辰惋惜,好人竟然没有好报! 就在众人皆以为子辰必死无疑时,只见他将手指一弹,那柄匕首在即将碰到他身体时,从凝烟手里突兀的飞出,直刺到侧面的大柱子上。 香草惊出一身冷汗。 众人先是一怔,接着爆发出阵阵欢呼。 凝烟面如死灰、惊惧地看着子辰,子辰冷峻的如年冰川,一言不发,调头走掉。 香草心里看不起凝香,没想到她竟是这样恩将仇报的人。 现在靠山走了,不会再有人来救她们了,要是青楼老板变卦了怎么办?得赶紧走! 香草拉了凝烟就走,青楼老板厉声喝道:“给老娘站住!” 已有两个打手缓过劲来,拦住她们的去路。 香草脸色发白,看看围观的人群,个个幸灾乐祸的模样,她知道,刚才小姐恩将仇报的举动激怒了众人,大家伙儿都想看她俩个的现视报。 她强忍着害怕道:“刚才走掉的是我家小姐的表哥,你们真要敢伤害我们,他还是会来替我们报仇的!” 青楼老板道:“我不要你们两个扫帚星,我只要我的东西。” 香草狐疑的扭头去看凝烟,心里腹诽,被人抓到青楼要卖身了,竟然还记得偷东西,手脚也太不干净了! 两个专惩治寻芳楼里不听话的健硕婆子走了过来,不由分说,把凝烟头上戴的,身上穿的,凡是属于寻芳楼的,不由分说直接扒拉下来。 这是要当众****的节奏呀! 凝烟就算无耻到登峰造极,也没勇气当着这么多人光着身子。 一来各位看官没付银子,二来自己被看光,身价就像隔夜菜,白送都没人要了。 她护得了上身,就顾不了下面。 香草只装模做样上面拉扯了几下,被老婆子一掀,就倒地不起了。 围观众人无一人援手。 眼看凝烟就要与在场各位赤诚相见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八章 打听 没有说时迟,那时快,英雄前来救美人,只有青楼老板自己看不下去了,她手下的姑娘还没这么丢人过,再说身为女人,总有那么一丝怜悯之心,凉凉道:“给她留身中衣吧。”那两个婆子这才住手。 凝烟总算残留了一点女孩子的尊言,在众人嘲笑的目光中哭哭啼啼被香草扶回了家。 程氏见她两这副模样,以为她们主仆二人在外被人苟且了,心急火燎地逼问:“是谁干的,快告诉我,我带你几个哥哥去找那个畜牲要赔偿去!” 香草在一旁目瞪口呆,这一家为了银子,礼仪廉耻都不顾了! 还好……家祥是个例外。 凝烟边哭边狠戾道:“没有人搞你女儿!今天这一切都拜子辰所赐!” 香草更是吃惊,难怪谖小姐总说自家小姐是属狗的,原来是真的,如此喜欢乱咬人,若辰公子听到,只怕从此对小姐心灰意冷。 程氏惊问道:“是子辰欺负了你?” 凝烟不想理她,气哼哼进了自己的房间。 程氏拦住香草打听,香草从买药时无意撞到若谖讲起,全如实述叙了一遍。 程氏听得两眼发直,暗忖,自己的女儿实在是天性歹毒,玩又玩不过若谖那个小妖女,又老想害她,结果总是被那小妖女整了个天昏地暗。 而且,她不知感恩也就罢了,竟想暗算子辰,置他于死地,其恶毒已经超出她的想像了。 程氏冷不丁打了个哆嗦,如果自己以后惹恼了凝烟,她会不会对自己痛下杀手? 香草侍候着凝烟梳洗更衣后,自己也沐浴重整了,又煎了药,给凝烟敷在脸上消除於肿。 凝烟闭眼躺在床上,想起午饭前青梅找她说的那些话,不是太敢相信,毕竟青梅是若谖的贴身大丫鬟,若谖此时正得势,她没可能背叛她,告诉自己这么重要的消息。 可万一真像青梅所说的,她在若谖跟前并不得宠,所以出卖她呢? 凝烟心里如波涛翻滚,不得安宁,又怕中计,又怕错过千载难逢的机会,对香草道:“你不必服侍我,去那边帮我核实两件事去。” 香草领命而去,心里都是颇为无奈,才刚被谖小姐整的狼狈不堪,这会子又这样,真是个贱骨头! 再说若谖带着红香来到叶小红家门口,红香敲了敲门,门里传来小红的声音:“谁呀——” 若谖银铃般的声音响起:“是我,谖儿。” 小红听说,喜不自胜的打开门,一壁叫着:“谖小姐来了!”却见门外站着个小小的公子,先是一愣,但马上认出她来,笑问道:“谖小姐怎么如此打扮?”一面侧身请她主仆二人进屋。 晓琴见了若谖,福身请安,面有愧色。 若谖答道:“穿男装比较安全。” 对小红道:“一直想派个人来问令兄病可痊愈了没,只是每日里也不知在忙些什么,浑忘了,拖到今日才来问。” 小红一面泡茶,一面答道:“小姐开的药方可不就是灵丹妙药,没到七天病就好了。” 若谖一听,想到她穷苦人家,既然不到七天病就好了,只怕不舍得吃七天的药,懊悔自己没叮嘱小红必需吃七天是一个疗程,不然治疗会打折扣,急问:“吃了几天的药。” 小红答道:“抓了七天的药当然吃了七天,难道浪费?”双手捧过一杯茶来,歉意地笑着道:“家里只有这个茶了。” 若谖松了口气,接过她奉上的茶,才要喝,被晓琴拦住:“小姐金枝玉叶的人物,哪里能喝这样的茶?” 若谖奔波了许久,早就渴了,道:“出门在外,哪里顾得这许多?” 说罢,竟如饮琼浆玉液般一气喝下,果然口感极差,那茶叶泡出的茶涩口的很,但很解渴。 晓琴责怪红香:“你怎么能把小姐带这里来?” 小红听了这话,不免自卑羞燥,低头不语。 红香委屈道:“是小姐硬要来的。” 若谖笑道:“你以为我为谁来?我是找你有点事。” 晓琴惊讶的瞪圆了眼睛:“我能帮小姐什么事?” 若谖对她耳语一番,特意叮嘱:“切不可让二堂兄知道。” 晓琴点头:“小姐为我好,我又怎会出卖小姐?” 若谖看着她,忧心忡忡道:“两日后你就要嫁进凝烟家,凡事要小心。” 晓琴点头。 若谖这才带着红香离去。 再说香草按凝烟的吩咐进了方府,先轻而易举打听到了第一件事,第二件事却颇费周章,不论问谁,都答不上来,心中正不得劲,恰看到了青梅,不禁眼睛一亮,近两天青梅总是偷偷摸摸去找小姐,自己要她帮个忙她一定肯的。 于是叫住青梅,问:“你家小姐可在家?” 青梅以为她要见若谖,道:“哎哟哟,你趁早打消这个想法,我家小姐嫌了你们那边,何苦热脸贴别的冷屁股?” 香草道:“我不见你家小姐,只想知道她在不在家。” 青梅道:“我不曾留意。” 香草催促道:“你去看看,在不在都给个回信我,我就在此等着你。” 青梅奇怪道:“你为什么非要打听这个?” 香草道:“不是我要打听,是我家小姐叫我来打听的。” 青梅一听,已猜到凝烟想使坏害若谖了,心中高兴死了,忙疾步向荣禧堂走去。 到了东次暖间,就见琥珀坐在若谖的套房里做针线,想了想,走了进去,笑问道:“小姐呢?” 琥珀抬头,有些诧异地看着青梅,她就刚分到若谖名下时,对她笑过,到后来对她总是冷若冰霜,现在突然又笑了,倒叫琥珀心中发慌,自然心生警惕,问:“你找小姐有事吗?” 青梅不像平日动不动翻脸,仍是和气道:“我就想问问小姐是否在睡午觉,若是呢,也该叫醒,不然睡的太长了,晚上走了瞌睡。” 琥珀浅笑道:“你虑的极是,我这就进去看看。” 说着放下针线,进了里间,喊了几声小姐 青梅在外听的分明,小姐呢喃道:“别吵,我还想睡会儿。” 又听琥珀劝道:“再睡下去,晚上可怎么睡的着?” 青梅转身离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九章 找茬 琥珀从里间追了出来,盯着青梅的背影,急唤过朱绣道:“你跟着青梅,看她去哪里,见什么人。” 朱绣应了一声,悄悄尾随在她身后,不过片刻便回来了,告诉琥珀,青梅与香草见面,不知聊了些什么。 琥珀没言语,直等到若谖回来,忙告诉了她。 若谖听了纳闷,凝烟如此关心自己在不在家又是为了哪般? 正百思不得其解,绿玉进来禀道:“刚才香草进府打探两件事,第一件,二皇子中秋是不是真的要去平恩侯府下聘礼,第二件,就是小姐在不在家。” 若谖笑道:“知道了。” 琥珀恍然明白过来,府里一般下人并不知道若谖的起居,青梅才帮着香草打听,气难平道:“青梅背主,实在可恶,小姐不如寻个理由,将她赶了出去。” 绿玉忙问缘由,琥珀说与她听,几个丫鬟皆忿忿不平。 若谖道:“你们且稍安勿燥。饭是一口一口的吃,人我也要一个一个的收拾。 凝烟这个贱人自己一肚子坏水,每天睡着了,在梦里面都想着怎么算计人,她哪里会信得过青梅? 不然青梅告诉了她二皇子中秋要去许姨家的消息,她还会派香草再来打听? 不如将计就计,我让她俩互相猜疑,狗咬狗去!” 她看了一圈几个丫头:“青梅现在在哪里?” 琥珀不屑冷哼了一声:“肯定躲在隔壁房间监视我们,好向她的新主子汇报。” 若谖笑道:“既这么着,我再出去一趟。” 几个丫头面面相觑,琥珀劝道“小姐——” 若谖抬手做了个制止的手势,坏笑道:“你们负责看戏就好。” 琥珀见她如此说,只得闭嘴。 青梅躲在房里一面磕着瓜子,一面不时向窗外张望,忽见若谖与琥珀身着男装鬼鬼祟祟的出了门,忙站了起来,思忖了片刻,走出房间,看见绿玉和朱绣正在廊下喂鸟雀,装做随意的走过去,将手里的瓜子伸到她二人跟前,问她们要不要吃。 绿玉和朱绣婉拒。 青梅也不介意,边磕瓜子边问:“小姐这是要去哪里,穿成那样?” 朱绣和绿玉皆不答。 过了一会子,绿玉走开了,青梅又问,朱绣方附在她耳边道:“小姐去赴辰公子的约。”又反复叮嘱道:“切不可与人提起。” 青梅指天发誓:“我若说与他人知晓,不得好死。”片刻,道:“好闷,我去园子里逛逛。”说着,便离去了。 朱绣暗暗尾随,见青梅出了府,径直进了芷晴苑。 凝烟转动着脸,看着菱花镜里自己的容颜,脸上的於肿消了不少,慢悠悠地问在一旁奴颜卑膝的青梅:“你确定没看花眼?” 青梅极肯定的点点头。 凝烟狐疑道:“那个小贱人一天出去两次,总觉得不正常。” 青梅走近两步,俯身道:“奴婢打听到,她出去会情郎了。” 凝烟意外的“哦?”了一声。 香草道:“这个倒是有可能,奴婢打探到辰公子也不在府里。” 凝烟眼里闪过一丝阴狠,嘴角微扬,对青梅画饼道:“如果这次能让那个小贱人身败名裂,我定重重有赏。” 青梅千恩万谢的走了。 打发了青梅,凝烟带着香草到了平恩侯府,告诉许夸,若谖偷会子辰之事,竭力怂恿道:“许姨此去,定能抓个现行。” 许夸因为上次捉奸事件丢了大丑,害怕又是乌龙,不愿重蹈覆辙,因此不予理会。 可许菌一心想出口恶气,帮腔道:“姐姐去去又何妨,我们只说是找那个小贱人玩,若她在家呢,便罢了,若她不在家,我们自有话说,到时叫方府存不下脸来。” 许夸一听,进退全在自己手里,不会弄得像上次捉奸事情那样尴尬,遂答应了下来。 姐妹两直奔方府而去。 老夫人和许夫人见到许氏姐妹很是意外,并非逢年过节,且天色已晚,她们怎么来了? 许菌问道:“谖儿在哪里?我想找她说说话。” 许夫人温和道:“在她房里呢,你们好好说说体己话,我去叫厨房给你们准备丰盛的晚膳。”说罢,起身欲走。 许菌存心想给她难堪,道:“阿姊送我们去。” 许夫人微怔,点头同意了。 三个人来到东次暖间,青梅混在朱绣几个丫头里,大家坐在廊下说笑玩耍,见到许夫人和许氏姐妹,忙起身问好。 青梅见许氏姐妹询问的看着她,暗暗点点头。 许夸放下心来,仍是一副沉稳的模样,许菌却是喜形于色,准备给许夫人迎头一击,对那几个丫头颐指气使道:“叫你们小姐出来迎接!” 许夫人微蹙了一下眉,这孩子,究竟懂不懂礼貌。 朱绣几个丫头变了脸色。 绿玉福身,大着胆子禀道:“小姐有些头晕,刚睡着,不能会客。” 许夫人责备道:“谖儿病了,怎不报我?” 许菌冷笑:“又不是真病,怎么向姐姐禀报?” 许夫人听她话里有话,正色问道:“菌儿把话说明白。” 许菌自以为抓到若谖的把柄,冷笑道:“谖儿出去会情郎了阿姊难道不知道吗?” 许夫人脸色顿时变的难看起来,一字一句严肃道:“菌儿,你怎能毁谤谖儿!” 许夸见许夫人如此模样,心中忽然不安,偷偷扯了扯许菌的衣襟。 许菌置若惘闻,针锋相对道:“有没有毁谤,把谖儿叫出来不就知道了。” 许夫人一言不发,带头就往屋里走,红香、绿玉抢前一步挡在门口。 许夫人怒喝道:“让开!” 红香绿玉两个人丫头怯怯地看了许夫人一眼,扑通跪下,乞求道:“夫人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许夫人怒极反笑:“你们可是要反了!” 正说着,忽闻到焦糊味,再一看,从若谖的卧室里涌出滚滚浓烟。 众人愕然,就见若谖和琥珀一脸焦黑从里间跑了出来。 许氏姐妹和青梅见到若谖就像见到鬼,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许夫人只觉眼前一黑,定了定神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琥珀低头垂手不敢则声。 若谖嘿嘿谄笑,也没说话。 许夫人见状,冷肃着脸疾步走进了里间,眼睛立刻瞪圆。(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章 扑空 若谖的绣房一片狼籍,锅碗瓢盆、各种食材满屋子都是,一只燃着的小煤炉子上,锅里的菜全糊了,看不出本来面目,黑烟正是从那里冒出的。 红梅白梅忙叫了几个婆子进来,把炉子等东西拎出去。 许夫人带着笑,慈柔的问:“你在学做菜?” 若谖见娘亲没有生气,立刻活泼起来,重重的点头:“谖儿本想偷偷的学会做几道菜,在中秋的时候做给娘亲和老夫人吃,结果挑战失败。” 许夫人满眼疼爱地看着她,鼓励道:“可以再接再励,但不必躲在闺房里学做菜,回头我叫内厨房单独腾间屋子给你做厨房。” 母女二人说着话,许夫人是故意冷落许氏姐妹,若谖是假装没看见,直到朱绣端了洗脸水进来,若谖才装做刚看见许氏姐妹俩的样子,惊讶道:“这么晚了,你们怎么来了?舅姥姥对两位姨可真好,竟然可以让你们随意单独出门,我要出次门,非得我娘亲跟着。” 看似童言无忌的几句话说得许氏姐妹抬不起头来。 许菌涨红了脸欲待争辩,被许夸拦住,笑着道:“谖儿还小,出门自然要长辈跟着,我跟你菌姨都大了。” 许夫人淡淡道:“大了更要谨遵闺训,有些不恰当的言语,我听到了不过一笑了之罢了,可如果出了嫁,到了夫家还是这般挑是非、逞口舌之快,只怕难逃被休的下场。”说罢,自己坐下,也没叫许夸两姊妹坐。 许夸强笑道:“谖儿忙了这许久,只怕要休息了,改天我再来找她说话。”说罢,带着许菌告辞离去,许夫人没有起身相送。 许菌在路上挑剔道:“那个谖儿太失礼了,你我到她房里许久,一直到走都没倒个茶水我们喝。” 许夸冷冷道:“妹妹还是口渴比较好,这样话少。” 许菌听她暗含讽刺,提高声音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许夸皱了皱眉,摆出一副息事宁人的样子,许菌脾气一上来,不分场合都会大吵大闹,她可不想让方府的人以为她姐妹不合。 两个人走出府外,许夸正准备上马车,许菌扯了扯她的衣袖,叫了声:“姐姐,你看!” 许夸扭头,看见凝烟站在府门外一个极不起眼的地方,面上一寒,走了过去,冷声问道:“为什么耍我?” 凝烟一愣,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许菌也走了过来,两眼冒火的看着她道:“明明若谖在家,骗我们说不在家,害我们白白丢丑。” 凝烟脸色一白,道:“又中了那个小贱人的奸计了。” 许夸只冷冷的瞅着她。 许夸想起青梅那肯定的眼神,若没有那个眼神的暗示,许菌也就不会那么放心大胆的说出那些话来,将脸一沉道:“你怎么这么糊涂!”说罢,转身上了车。 凝烟见许氏姐妹的马车远去了,才松了口气,在心里切齿,青梅居然敢耍自己,得给她点颜色瞧瞧! 青梅惶惶,趁众人都忙着清理若谖的绣房,偷偷溜了出来。 凝烟见到她,装做一无所知的样子,笑着问:“你怎么又来了?你一日往我这里跑几次,就不怕你家小姐起疑?她可是个鬼机灵!” 青梅道:“我家小姐早就懒得理我了。”抬起眼皮偷觑了一眼凝烟的神色,继续道:“奴婢今儿是亲眼见谖小姐和琥珀出的门,肯定是趁奴婢来小姐时又溜回去了,奴婢原是被她们耍了,才害的小姐的计谋落空,求小姐原谅。” 凝烟一脸讶异:“什么计谋?你的话怎这般难懂?” 青梅一愣:“许家两位小姐不是小姐的棋子么?” 凝烟嗤笑:“许姨什么身份,我又是什么身份,怎敢利用她?你可不要乱说话。” 青梅结舌,悻悻地离开了。 东次暖间里,琥珀几个丫头一面清理房间,一面道:“弄出这么大动静来,对二位许小姐和凝烟毛发无损,太不划算了。” 若谖胸有成竹道:“你们懂什么?凝烟先就占尽了先机,拉拢了许姨,许姨虽不是没主见的人,可一直疑心我会和她争夺太子妃之位,潜意识里对我非常排斥,再加上一直在背后诽谤我,许姨更是不待见我。 我若想使她与凝烟反目成仇,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办到的,首先让她二人心生嫌隙,再以猛计攻之,方可成功。” 说到这里,她莞尔一笑:“收网也就这几天的事了,大家别心急。” 青梅在园子里一直逛到吃晚饭的时间,才回到荣禧堂,见琥珀她们已经吃完了,全在若谖房里玩,心里顿时不快,只能吃剩的了。 又想知道苦谖倒底对自己起疑了没有,站站门外鬼鬼祟祟偷看。 殊料被若谖一眼看到,吓得缩回了脖子,正欲逃离,就听若谖道:“青梅姐姐,你进来。” 青梅只得慢慢挪进了屋里,偷看了一眼若谖,只见她眉目含情,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不像生气的样子,心里松了口气,福身给若谖请安。 若谖指着桌子上的一盘红烧肘子,和一碟鲜肉包子,道:“这是我特意留给你的。” 青梅受宠若惊,端了肘子和肉包子就要告退,若谖从背后把她喊住。 青梅心里一惊,提心吊胆的转身。 若谖笑咪咪道:“我这里有两匹绵缎,你拿了给自己做冬衣吧。” 琥珀闻言,从里屋里拿出两匹锦缎,见青梅两手端着东西,便把锦缎放在桌子上。 青梅忙放下手里的盘碟,磕头谢恩。 若谖笑着请她免礼,道:“难为你一年到头看屋子,一点心意,切勿嫌少。” 青梅感激了一番,就着胡桌吃饭,见小姐与其她几个丫鬟有说有笑,试探地问:“怎么奴婢明明看见小姐和琥珀出去了,怎么又在家里?” 若谖道:“快走到府门口时,忽然不想动了,就又回来了。” 青梅长吁了口气,她见许氏姐妹前来找茬,结果扑了一空,以后小姐对自己起了疑,原来不是,心头一轻。(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一章 气走 琥珀一般在若谖的房间里侍夜,青梅虽说是和她合住一间房,实际上是一人独霸。 已近亥时,整个荣禧堂的人都进入了梦乡,独青梅还坐在烛光下,低头摩挲着手里的那两匹锦缎。 明天把锦缎卖给富丽居,又是一笔银子,想到这里,她不禁微微笑了,将锦缎放在一边,打开自己上了锁的大木箱,从里面拿出一个沉甸甸的包裹,将包裹解开来,里面全是银子和铜钱。 她眼里散发着欢喜和贪婪的光,把银子和铜钱翻来覆去数了好几遍,才将银钱重新包好,放进箱子里,谨慎的锁好木箱,这才安心睡去。 第二天,吃过早膳,若谖便带着琥珀去了竹猗轩学习琴棋书画了。 青梅用一块黑布将那两匹锦缎包了,出了府,来到富丽居。 富丽居收购各种衣料,青梅经常把若谖赏她的衣料拿来卖,是这里的常客。 掌柜一见到她就笑着亲自迎了上来,带着几分讨好问:“青梅姑娘这次又带来什么好货?” 青梅把手里的包袱在柜台上打开,掌柜眼睛亮了一亮,满脸堆笑,装做满不在乎道:“青梅姑娘哪次拿来的不是上乘的衣料,偏这次是这么寻常的货。” 青梅冷笑,犀利地斜睨着他,讥讽道:“寻常货色?这是齐府的齐夫人送我家小姐的,一共送了不下一百匹,我家小姐哪穿的完,怕放着白白被虫蛀了,可惜了的,才赏与我们这几个丫鬟。 你说是寻常货色,你看你铺子里能找出几匹这样的寻常货色! 按理说,做这行时间越长,就越识货,你却相反,越来越没眼色了,怎么开门做生意!” 富丽居老板脸黑了下来,开门做生意,最忌讳别人说他业务不熟,他那样说,只是为了压价,可青梅却太咄咄逼人了! 掌柜不屑哼了一声,反唇相讥道:“姑娘拿来的是极品,这种货在我这样的小铺子里根本卖不出去,我收了,也是烂在手里,白花了银子,我这个样的小店,可做不起赔本的生意。” 到底是生意人,说话圆滑,自始至终没提逐客二字。 青梅疑惑地盯着掌柜,他最讲究的是开门做生意,以和为贵,所以脾性极好,像今儿这样言语锋利,她还是头一次遇到,心里的算盘拨的啪啪响,他肯定是想压价,故意摆出这付强硬姿态,不由在心里冷哼,看谁硬得过谁! 当即铁青着脸冷声问道:“你的意思是不收咯?” 掌柜脸上又堆满了春风般的笑容,一脸和气道:“不是不收,是收不起,青梅姑娘怎么就听不明白呢?” 青梅被婉拒,还被抢白,又羞又怒,脸色绯红,威胁道:“既这么着,我去别的店。”说罢,包好包袱,作势要走。 掌柜直着身子,脚下未动,话语客气,神情却颇为冷淡:“姑娘好走。” 青梅骑虎难下,只得走了。 掌柜强撑的气势土崩瓦解,万般可惜地看着青梅的背影从他视线里消失,叹了口气,刚一回头,就骇的往后跳了几步,拍着胸口气急败坏道:“你是鬼呀!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就那么贴了过来!” 店小二忙倒了杯茶双手奉上,给掌柜压惊,弯腰解释道:“小的不是担心吗,所以才忍不住凑了过来,想问问,青梅还会回转来吗?” 掌柜垂头丧气道:“谁知道呢?” 话音刚落,就听闲人勿近的里间传来一个似水如歌般悦耳的女童声音:“我赌十两银子,青梅肯定会回来。” 掌柜和店小二一起回头,看见琥珀打起帘子,若谖袅袅娜娜从里间走了出来,眉眼间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如春花在风中摇曳,惹人怜爱。 掌柜紧迎了上去,道:“谖小姐怎么出来了?可是茶水点心不满意?我这就叫人去买好的来。” 转脸对店小二吩咐道:“你赶紧去五芳斋把那绿豆凉糕买一些儿,再去品仙阁把上等的信阳毛尖买上一两,快去快回!”边说边掏银子。 若谖忙道:“掌柜不必麻烦,我是听说掌柜心不安才出来的,哪里是为了一杯茶一点点心?” 掌柜弯腰垂手,毕恭毕敬道:“是,是,是,谖小姐镇日里吃的、喝的,哪一样不是人间极品,我等连见也不曾见过,闻都不曾闻过,自然看不上外头这些点心,又何谈满意不满意。” 若谖认真地看着他,问:“马屁拍完了没有?” 掌柜瞠目结舌,他还没遇到过这般直接了当的主儿。 不是说,越是贵胄王侯出身的人说话行事越发含蓄,让人觉得深不可测吗,这位竟是这样!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若谖见他无话可说,道:“那好!我们继续刚才的赌注!”说着,掏出十两银子,拍在柜台上,“如果青梅不回来,这银子就是你的了,那两匹锦缎撑死了也就只能卖到五两,你再转手零卖,最多赚五两,所以你赢你输都是稳赚。” 掌柜深情地看了一眼那锭白花花的银子,陪着笑道:“我们生意人,还是希望靠做生意赚钱。” 若谖一听,这话里隐含的意思分明就是说他不愿靠赌博发家致富,一脸黑线道:“我也并非好赌之人,只是从大清早到现在,我费尽了唇舌,你也不信我的话,才出此下策,让你安心罢了。” 掌柜一揖到地,苦着脸道:“不瞒谖小姐,我的确心里七上八下,这长安街又不只我一家收购成匹的布料,青梅怎会非要在我这棵树上吊死?” 若谖头痛道:“我不想再费口舌了,不出半个时辰青梅定然转回,信不信由你。” 说罢,仍进了里间。 掌柜无奈,只得对着门口翘首以盼。 店小二出了店门掂起脚尖四望。 不过片刻夫功,他就喜形于色的跑了进来,一脸惊喜道:“果然回来了!果然回来了!” 掌柜闻言,大喜,扭头佩服地看了一眼里间挂着的门帘。 若谖如美玉相叩的声音传来:“掌柜大叔,把价压到一个新低。” 掌柜热血沸腾的应了一声。(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二章 回头 青梅在大街上转了一圈,所有的衣料铺她都问了,有的只针对平民,不收高档布料,有的价低的她难以接受,想想以前,富丽居给她的价一直是最高的,她肠子都悔青了,刚才不该摆出奇货可居的样子,弄的现在连退路都没有了。 可为了脸面,低价卖给别的衣料铺她又不甘心,只得厚着脸皮又返回了富丽居。 凡是做生意的,不论再忠厚,嘴里都有个三言两语。 店小二笑嘻嘻道:“哟!青梅姑娘卖了个好价钱,特意来报喜了。” 青梅脸一红,自己手上还抱着那个黑包袱呢,他还那样说,打脸也打的太明显了。 好在她也不是那种薄脸皮的人,将包袱往柜台上一放,摆出一副格外开恩的嘴脸,斜睨着店小二道:“我思来想去,生意做熟不做生,还是卖给你们吧。” 店小二切了一声,没吭声,心想,走投无路了还说大话,真够不要脸的! 掌柜乐呵呵道:“多谢,多谢。”说着就要动手解开包袱。 青梅双手按住,道:“多少银子收?” 掌柜想起若谖的叮嘱,伸出一个巴掌,又缩进去一根大姆指。 青梅难以置信的瞪圆了眼睛,失声大叫:“什么?四两银子?” 那两匹锦缎别的店出四两半银子她都不肯卖,何况是四两! 掌柜极重极慢的点了点头。 青梅气愤不已:“你们讹诈!” 掌柜脸色也不好看:“姑娘说的什么话,门是开的,姑娘是自己进来的,怎么就成我们讹你了!” 话虽说的强硬,其实手心里已捏了一把汗。 可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青梅黑着脸,夹起包袱一言不发,转身走掉了。 掌柜和店小二后悔不迭,早知道该四两半买进来的,现在惨了,煮熟的鸭子飞走了。 若谖走了出来,微笑道:“怎么?青梅又走了?” 掌柜幽怨的扭头看着她,抱怨道:“谖小姐真是泰山崩于眼前而自我岿然不动,笑得如此开心,我却是要哭了,只怕这次青梅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若谖横了他一眼,鄙夷道:“掌柜大叔就这点出息吗?不过走了一个客人,就怨天尤人,要是老婆跟人跑了,你还不得上吊自杀?” 掌柜眼角狂抽,悲愤不已,姑娘,你说话别撒盐可好? 若谖换了坚定的眼神,道:“大叔,我保证,你老婆不会跟人跑,青梅肯定会回头!” 掌柜苦笑着点头,心想,你把我老婆会不会跑跟青梅会不会回头,捆绑在一起,我能不信吗? 若谖这才满意地又回到了里间。 店小二不信邪,跑到门口张望,没过一会子,就冲着门内激动的喊:“真的回头了!” 掌柜本已灰心绝望,蔫了吧叽,一闻此言,如将死之人回光返照一般,荣光焕发,惊喜地问:“真的吗?” 店小二已经跑进屋里,欢喜得把头点的快要掉了。 掌柜紧张的直搓手,在屋子里来回走动,思考着该用什么态度接待几去几返的青梅,又该以什么价收购她手里的锦缎。 只听若谖如垂帘听政般在门帘后运筹帷幄,言简意赅道:“装逼,三两。” 掌柜一听,如醍醐灌顶,呵呵,四字切中要害。 等等!三两收购?以为青梅是白痴呀? 掌柜还来不及请若谖释疑,青梅已经走了进来。 掌柜立刻启动装逼模式,对青梅爱理不理的,自己倒了杯热茶,半趴在柜台上,慢慢地饮着,店小二背着身整理贺物。 青梅一见此情此景,神情尴尬,将包裹轻轻地放在柜台上,讪讪道:“四两就四两……”俨然没了之前的泼辣嚣张。 掌柜一听,只觉血往头涌,差点激动的跳了起来,大喊一声:“成交!” 可是若谖交待的装逼策略,让他不得不抑制住自己驿动的心,吊儿郎当道:“晚了,现在我只肯出三两。” 青梅面色一暗,两眼直直地看着掌柜:“你怎么能这么落井下石呢?” 三两,这个价实在太低了,掌柜有些心虚的移开目光,重复道:“三两,你爱卖不卖,我又没用刀逼着你卖!” 青梅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被逼到这份上,自然露出了她暴戾的一面,指着掌柜怒吼道:“只一眨眼的功夫,就降了一两银子,趁早四两银子收了我的货,不然我这就站在大街上去嚷,揭发你这个奸商!” 掌柜一听,装逼装不下去了,额头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心想,真要被她这么当街一喊,只怕从此后自己的生意要一落千丈了! 若谖将帘子挑了一道缝,在里间看的连连摇头,这个掌柜大叔竟然被一个小姑娘制的缩头缩脑,也是没谁了。 只得一掀帘,款款而出。 琥珀忙伸手去拉若谖,却晚了一步,指尖都未曾碰到她的后背,就眼睁睁地看着她一步跨到了众人的视线里。 而她自己,摆出的尔康求紫薇“你别走”的经典造型迟迟不肯谢幕,急得都快炸了,说好了的躲在幕后指挥,怎么自我暴露? 众人看到若谖全是一脸惊讶。 特别是青梅,一副打死不敢相信的神情,惊问道:“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在竹猗轩吗?” 若谖听她用“你”字,登时小脸一黑,喝命琥珀道:“你们听听她这称呼,几时把我这个小姐放在眼里了?” 琥珀原就不嘴苯,又跟着若谖几年,越发学了她的小姐,牙尖嘴利,立刻疾步上前道:“你这没有尊卑的东西,竟敢用“你”字称呼小姐,信不信我即刻叫了周大娘来,割了你这舌头!留着有什么用,只会搬弄是非!” 青梅气得浑身乱颤,自己与琥珀一般儿都是大丫鬟,平起平坐,自己还大她一岁,她却当着众人面,这般狠狠斥责自己,筒直就是奇耻大辱! 可小姐在跟前,又发作不得,只得忍下这口气,赔着笑解拜道:“奴婢不是对小姐不敬,实在是这个掌柜的太黑心了。” “哦?”若谖眼含着一丝刺心的嘲讽,挑眉问道:“怎么个黑心法?”(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三章 承认 青梅在心里将若谖的话揣度了一番,又观其色,并非生气的样子,这才谨慎地将事情的经过说与她听。 若谖不屑嗤笑道:“做生意讲究的是你情我愿,你可以不卖,掌柜大叔可以不买,我可没听出掌柜大叔哪里黑心了,难道只许你州官放火,不许掌柜大叔百姓点灯?” 说到这里,她玩味的上下打量了一遍青梅:“何况你又不是州官,只是个奴才!” 青梅面色一僵,脸上神色哭不成哭,笑不成笑,甚是尴尬,都说小姐字字句句如刀如剑,刺的人生疼,她现在可深有体会,嗫嚅争辩道:“可他不能一会儿一个价,这不是乘人之危、趁火打劫吗?” 若谖像是听到一个极好听的笑话,都笑出声来:“价格波动纯属自然,一把青菜,前半个时辰这个价,隔一会子另一个价,你怎么说? 比如你,现在未出阁,聘礼可以要的多一些,等嫁过人,隔了夜,只怕身价跌的要倒贴,你又怎么说?” 她讥诮地看着青梅:“你就没听说过此一时、彼一时?” 青梅结舌,她自认为自己能说会道,可此刻与小姐一比,原来小巫见大巫,她句句强词夺理,偏偏自己词穷无言反击! 若谖凉凉地瞥了她一眼,那眼里蕴含的蔑视足以击垮人的自信心:“听说你想诽谤富丽居,别犹豫,尽管去!” 掌柜和店小二还有琥珀惊讶得微张了嘴。 掌柜心里腹诽,这个谖小姐究竟是自己的福神还是自己的衰神? 前面的言语明明是维护自己,怎么到这里突然神转折。 青梅也是一脸懵懂地看着若谖,不知她唱的哪一出。 若谖环视了一遍店铺,嘴角擒着一抹无害的笑,语音甜美,仿佛闺蜜之间的谈话:“你想搞垮富丽居,我偏不许!又不是多大的店铺,我只要回去跟老夫人说,以后咱们家下人做衣服的衣料都从富丽居进,你说——这个店铺维持下来应该不难吧。 如果我再花银子找些托来,到富丽居来买卖,然后全都说富丽居的好话,你说——世人是信你一张嘴,还是信那一群托的话?” 青梅脸色煞白,嘴唇微颤着说不出话来。 若谖看了一眼掌柜,道:“三两收!多一个铜钱也不许!不然枉费了我一早的心血!” 掌柜忙点头,和店小二一起恭送若谖主仆。 青梅猛然醒悟过来,追了出去,拦住若谖问:“一切都是小姐设的局?” 琥珀早抢身一步挡住若谖,将她护在身后,怒目圆睁瞪着青梅。 若谖浅笑着从容地拉开琥珀,指了指不远处的房顶:“不需你舍身的。” 众人皆顺着她纤纤玉指看去,房顶上蹲着两个弓箭手,拉弓箭正对着青梅。 青梅吓得汗流如注。 若谖直视着她,坦然承认道:“从你给凝烟那个贱人当探子起,我就一直在设局。” 青梅面如死灰,想发飚又不敢,低声咬牙道:“小姐为什么这么做?” 若谖一听这话,不禁秀眉紧蹙,这个青梅与凝烟有的一拼,宁叫我负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负我,简直是无耻无底线!自己做了错事,还有脸质问! 若谖收了脸上那一点点似有若无的笑意,寒着脸,冰冷的注视着青梅,一字一顿清晰道:“因为,你不忠不义!”说罢,向不远处候着的马车走去。 青梅呆若木鸡,只到富丽居的掌柜问她倒底卖不卖,她才活了过来。 在路上,琥珀一直不停地盯着若谖看。 若谖舒适地靠在一个大迎枕上,闭着眼,挑着嘴角问:“天天跟在我身边,还没看够吗?” 琥珀道:“奴婢怎么越来越觉得小姐像神仙呢?居然能料到青梅会几去几返。” 若谖睁眼,拿起一个桔子边剥边道:“这也不是什么难事,青梅是富丽居的老主顾,突然光顾别的店,那些掌柜的肯定会猜到她与富丽居闹翻了。 青梅言语一向刻薄,又贪婪成性,这一点倒是与凝烟如出一辙。 那些掌柜与她交锋下来,肯定会对她心生反感,再加上她是落魄而来,自然会趁机压价,青梅不甘只得返回富丽居。 当青梅再次光顾那些店,那些掌柜自然料到她走投无路,再次压价,青梅不得不再次返回。” 琥珀仍是不解道:“既然小姐不想要青梅多赚银子,又何苦赏她锦缎?就算那两匹锦缎价卖的再低,对她而言,也是无本生意,净赚三两白银。” 若谖叹道:“我不如此,她只当我是个好糊弄的,我这样做,意在告诫她,以前我不收拾她,不是我昏聩无能,实在是希望她自己能改过,她既不能自己改过,我肯定会给她以惩戒,希望她从此收敛了,大家和和气气的一处过日子。” 一时主仆二人无话。 青梅拿了三两白银,站在大街上越想越气,越想越不甘心,狠狠一跺脚,切齿道:“你们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们安宁。”抬步去了芷晴苑。 凝烟正在烦燥,一想到明日自己要跟奴才订亲,并且家祥还要娶个贱婢回来,自己得叫她嫂嫂,就心塞不已。 听香草来禀,青梅求见,心中纳闷,她又有何事?淡淡道:“叫她进来吧。” 青梅进来,凝烟已换了一副平易近人的笑脸,问:“大清早的,是谁惹我们青梅大小姐不高兴了?” 青梅一听,心中一暖,就如一只家狗得到主人的温存一般,半是委屈半是谄媚道:“哎哟!烟小姐这么说,可是折杀奴婢了!奴婢才刚被我家小姐修理过。” 凝烟不咸不淡“哦?”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青梅有些不得劲,正在想是走是留,凝烟却忽然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青梅顿时如打了鸡血般兴奋起来,把若谖怎么设局陷害她,全一一讲给凝烟听,结尾道:“她这样做就是想使我和烟小姐之间生嫌隙,好离间我们。” 凝烟听了并不论长短,问道:“你家小姐知道你背叛了她,还准许你回方府吗?” 青梅愣住,小姐从不撵人,她也从未想到过这些。(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四章 烫伤 青梅有些胆怯地抬头望了一眼高大巍峨的府门,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越近府门,心里越慌,偷眼觑了一眼几个守门的家丁,他们正坐在胡凳上聊的正欢。 有人随意瞟了她一眼,她都会紧张的毛发皆竖。 但那人只是瞟她一眼,然后接着聊天。 青梅作贼心虚般,只盼没人注意她才好,踮着脚尖,一溜烟跑进方府。 仿佛进了府,她就是安全的,谁也不能把她赶出去似的,不由大大松了口气。 自凝烟提醒她之后,她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生怕因为出卖了小姐,再也回不了府,没想到这么容易进来了。 到了荣禧堂东次间,迎面碰到琥珀,她见了她,没有言语。 倒是青梅自己心虚,慢慢蹭进了若谖的房间,跪在她面前,嗫嚅道:“小姐,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出卖你了。” 若谖只淡淡道:“你也出卖不了我。”说罢,一挥手叫她退下。 待青梅走了,琥珀问:“小姐,你就这么轻易相信她了?” 若谖嗤笑:“说的我好像没长脑子似的,只是看她实在无处可去,端的可怜,暂且让她在这里住上几年,待到及笄了,叫老夫人嫁了她了事,你们以后小心,凡事不可在她面前露了口风。” 琥珀点头:“我这就去暗暗嘱咐红香绿玉几个。”说罢,转身欲走。 若谖叫住她道:“且慢,你先跟翠玉姐说,绿玉服侍的我很尽心,换她做一等大丫鬟。” 琥珀站住没动,缓了缓,道:“小姐这么做,只怕青梅更加心生怨恨。” 若谖轻笑了笑:“她若存了这个心思,我也无话可说了。” 琥珀见说,领命而去。 翠玉听了琥珀的话,惊诧道:“青梅做错了什么,竟叫小姐做如此决定?” 因若谖事先叮嘱,东次暖间的事不要跟翠玉提及,以免传到老夫人耳里,惹得老人家心烦倒不好了,因此笑着道:“青梅倒没做错什么,只是小姐说,我们各各都很尽心,所以大丫鬟的位置以后轮流坐,这样才公平,过几个月说不定换下来的就是我。” 翠玉闻言,知她不肯说,也就不再勉强,命人传了若谖的丫头到她跟前,目光在青梅脸上停了一会子,方才威严道:“从今儿起,绿玉升为小姐的一等大丫鬟,青梅降为二等丫鬟。” 除了琥珀,几个丫鬟先异样的看了一眼青梅,她低头不语,然后全都围拢来恭贺绿玉。 青梅被挤到角落里,妒火中烧的死盯着绿玉。 翠玉又道:“你们别想着小姐年纪小好糊弄,该赏该罚还有我们这几个管事的,别当我们都是死的!” 青梅闻言,脸上羞恨难当,回到房里一个人生闷气。 翠玉见了,不放心,到了若谖房里,道:“奴婢冷眼看着,青梅那丫头不像善类,小姐不如打发了她去。” 若谖只道:“再看看吧。”也不多言。 用过午膳,若谖睡了一觉起来,因盖的太厚实了,出了身汗,要水沐浴。 绿玉听了,和红香一起去厨房抬了满满一桶热水回来。 青梅刚奉了茶给若谖出来,见她俩抬着水要进来,故意装做没看见撞了绿玉一下,眼看那桶滚水向绿玉倾去,只怕要烫伤她一双腿,恰蝶舞陪着燕倚梦进院,见状,在袖子里暗暗发掌,一股强劲的掌风倏忽击在绿玉的后背心,整个人腾空而起,扑进了屋里,把屋里的琥珀吓了一跳,只当她是被门槛绊倒,拍着胸口道:“这是怎么说,连路都不看,直接跌了进来!” 话音未落,门外响起一阵毛骨悚然的惨嚎声,若谖随便披了件单衣,走到外间,蹙眉问道:“是谁叫的这么疹人?”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青梅姐姐烫到脚了!”红香一路叫着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若谖忙出了屋子,看见门口一滩冒着热气的水,水桶滚到了一边,青梅抱着受伤的脚坐在那滩冒着热气的水边嚎哭不止。 琥珀见状,上前就要脱青梅的鞋袜看伤势,若谖忙叫了声“慢!”阻止了,青梅的烫伤若是很严重,这样莽撞去脱鞋袜,只怕会带下脚上的那层皮来。 若谖扭头吩咐一旁几乎吓傻的朱绣等丫头道:“速速端一盆井水来。” 朱绣二人听命,忙忙端了一盆井水来,若谖道:“赶紧将青梅烫伤的脚放进冷水里浸着。” 朱绣愣愣的端着盆站在原地,众人都困惑地看着若谖,她们可从未听说过烫伤能用冷水浸,一热一冷那层皮岂不脱落了! 若谖见她们都不动,心急如焚,烫伤处置的越及时越能将伤情减小到最轻,于是肃着脸命令道:“按我说的去做,不然晚了只怕那只脚就难保了。” 众人见她说的笃定,又想到以前听她的从未出过差错,虽满腹疑问,却都按她说的去做,不理会青梅挣扎喊叫,把她被烫的脚连鞋袜一齐浸在装有井水的盆里。 青梅这时反而不叫不挣扎了,本来痛不可当的脚被秋季冰冷的井水一浸,痛感减轻了不少。 若谖心想,以前读小学时,每年放暑假前学校都会普及安全教育,从防火防盗防坏人到紧急突发状况的自我急救都有授课,所以知道一个人在家烫伤了,得赶紧用冷水处置,这些人这么大了却不知道,没文化真的很可怕。 她看了众人一眼道:“隔一会子再换一盆凉井水,直到烫伤的地方不痛了才可以不泡了,然后再请大夫处理伤脚。”说罢,这才奔到燕倚梦身边,亲热地拉着她的手,歉意地笑着道:“姨娘大驾光临,谖儿怠慢了,该打,该打!” 燕姨娘笑着道:“你有正经事要处理,我若怪罪与你,我成什么人了?” 若谖笑问:“姨娘今儿怎么有空来了?” 蝶舞答道:“小姐上次说想吃烤全羊,奴婢留心了好几天,才买到一只当年的小山羊,我家姨娘特意来接小姐去现烤现吃呢。” 若谖一听,喉咙里涌上几口津液,雀跃道:“姨娘稍等,谖儿洗了澡就跟着去。” 燕倚梦笑着道:“我给我们谖儿洗澡。”(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五章 杀羊 沐浴完毕,若谖穿好衣服,梳好头,准备戴饰品。 她穿了一件淡紫色的绉纱儒裙,非要白色的饰品配着最显仙气。 于是对给她妆扮的燕倚梦道:“头上就戴几朵珠花就好了。” 燕倚梦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拿起一只凤头钗往她头上插。 若谖忙伸手阻止:“姨娘——你拿错了。” 燕倚梦像才醒过来似的,歉意的“哦”了一声,放下凤头钗,又拿起一只碧玉簪。 若谖看着菱花镜的燕倚梦,脸色苍白,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关切的问:“姨娘哪里不舒服吗?” 燕倚梦恍然回过神来,笑了笑道:“又拿错了。”然后才拿起珠花在她发髻上插了一圈,耳朵上戴了一对紫水晶耳坠,皓腕上一对羊脂玉手镯,果然清丽脱俗,燕倚梦呆看了很久,那慈柔的目光让若谖心里又软又暖。 若谖任燕倚梦牵着往竹猗轩走去,蝶舞一路绘声绘色的描述:“今儿买到的小羊是草原上从春天跑到秋天的羊,肉质不老不嫩不肥不瘦,最是适宜不过的了,再配上我们姨娘高超的烤肉技术,和正宗的龟慈人孜然,焉耆人辛辣的胡椒面,边烤边趁热吃,那个味道,就是给块天上的龙肉也不换的。” 若谖咽了几口口水,先是燕倚梦拉着她走,现在变成了她拖着燕倚梦,还不断催促道:“姨娘,快点!” 燕倚梦笑得很开心,一双似雾含烟的秋水弯成两弯新月,打趣道:“都是蝶舞不好,把我们谖儿的馋虫都说的从喉咙里爬了出来。” 三人进了竹猗轩,果然有一只不大不小的山羊在咩咩的叫着。 燕倚梦把若谖往屋里推:“马上要杀羊了,你这娇滴滴的侯门千金看见血腥会怕的。” 若谖笑着道:“不怕。” 前世若谖昀舅舅在一所知名的211医科大学任教,自小她就在那所大学里见过装在透明玻璃瓶里,泡在药水里的死婴标本、人体器官,还有解剖的尸体,已经见怪不怪了,岂会害怕杀羊? 燕倚梦略有些惊喜地看了她一眼,马上就笑了起来,点头赞许道:“胆子大一点好!”说罢,回头命蝶舞宰羊。 若谖坐在不远处的廊下倚着栏杆饶有兴趣的观看。 那只羊大概知道自己快要死了,不断咩咩地哀鸣着,声音凄切,叫的若谖心头一颤一颤的。 她忽略了一个问题,她现在是面临着一条鲜活的生命在自己眼前即将被杀戳,而不是舅舅工作室里已经了无生气的死尸。 更令她倍感不安的是,山羊自始至终不挣扎,任人宰杀。 若谖没有勇气再看下去了,起身躲进房间里。 蝶舞瞟了一眼若谖离去的背影,笑着道:“还是不行。” 燕倚梦眼里意味不明道:“即使是沙漠里最善于捕猎的猎豹,被人关起来养,最终也会失了锐气。” 蝶舞讶然问道:“姨娘指谁?” 燕倚梦笑笑,岔开话题道:“快点把羊皮剐了。” 若谖先翻了翻书,觉得没意思,又弹了几下琴,还是很无聊,便给自己倒了杯茶,才喝了一半,就听见燕倚梦略高亢,带着点兴奋地喊:“谖儿!快出来吃羊耳朵!” 若谖急跑出来,看见蝶舞把掏了内脏的全羊已经架在了火上烤,燕倚梦手里端着一个木碟子冲着她温柔的笑。 若谖跑到跟前一看,是对去了皮的羊耳朵,上面布着血丝,立刻移开视线,连连摆手道:“我不吃!” 蝶舞在一旁笑着道:“小姐尝尝,好吃的,在草原上,刚宰的羊的耳朵只给最美丽最乖顺的女孩子吃。” 刚说完,蝶舞就自悔失言,小心翼翼地偷觑了若谖一言,她仍是清甜的笑脸,看不出异样。 燕倚梦蘸了喷香辛辣的酱料,把一只羊耳朵送到若谖的嘴边,笑盈盈的疼爱的看着她。 若谖盛情难却,只得心一横,咬了一小口,在嘴里嚼着。 咦?全然没有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只有酱香和肉质的鲜嫩,脆骨的爽脆,果然好吃,自己动手,把剩下的羊耳朵蘸酱吃了,然后蹲在炭火旁,双手支着下巴,垂涎欲滴他盯着燕倚梦烤全羊。 燕倚梦看了好笑,道:“小馋猫,就守这儿了,哪里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若谖腼腆地笑了笑,只得起身,使劲地嗅了嗅空气中的孜然香和羊肉香,走到蝶舞搬来的胡登上坐下,好奇地问:“姨娘怎么会烤羊肉?” 燕倚梦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我祖上是做丝绸生意的,小时候随家人在西域住过几年,不仅会烤羊肉,连西域话也说的很流利。” 若谖拍掌道:“我知道,姨娘的西域话是跟蝶舞姐姐学的。” 蝶舞正在给一个弥猴桃剥皮,闻言,抬眸困惑地看着她,迟疑地问:“小姐为什么这么认为?” 若谖一双大眼睛如天池之水,清澈澄明,显得特别没心没肺:“我那天在羊肉摊前听姐姐说西域语言就疑心姐姐是西域人。”蝶舞听到这里,手下一顿,听若缓继续道:“刚才又听姨娘说,她在西域住过几年,姐姐一定是姨娘在西域时收在身边的,再说了,”她将脑袋向蝶舞探了几分。 蝶舞已然没了最初的慌乱,坦然笑着问:“再说什么?” 若谖天真烂漫道:“姐姐的眉眼较我们要深一些,应该带些西域的血统,所又我才更加肯定姐姐是西域人,因此敢断定姨娘的西域话是跟姐姐学的。” 蝶舞脸上的笑容如花怒放,佯嗔道:“鬼机灵!”说着,把剥好皮的弥猴桃递给若谖。 若谖欢喜的接过来,小口小口咬着吃,看见燕倚梦和蝶舞将飘着浓郁香味的烤全羊放在几案上,忙将剩下的弥猴桃全塞进嘴里,欢快地跑过来,用力的撕着一只羊腿。 燕倚梦和蝶舞故意不帮她,笑呵呵地看她因为用力脸涨的通红。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一个爽朗的男中音:“在烤肉吗?好香!” 众人回头,见若谖的父亲方永华昂首阔步走了进来。 若谖见到他,立刻喜笑颜开道:“猴子的救兵到了!”说罢,迈着两条细嫩的小腿,全然不顾自己两手是油,跑到方永华身边,一把抓住他宽大的手掌,把他往烤全羊那里拖,娇声软语道:“老爹,快帮我!”(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六章 家宴 方永华被若谖娇嗲的声音喊的心都化了,哪里顾得上她两手的油全都揩在了他的锦袍上,乐呵呵地由着她拉到烤全羊前。 若谖仰头看着自己这一世的父亲道:“阿爹,我要一只烤羊腿。”又仔细斟酌了一番,伸手指着一条羊后腿道:“这只。” 若谖甜软的声音带着撒娇的意味,方永华岂有不允之理?当即卷起袖子,一用力,扯下若谖指定的那条烤羊腿递给她。 若谖双手接过来,急忙往嘴边送,燕倚梦见了,在旁一迭声道:“慢点,慢点,当心噎到,全是你的。” 方永华呵呵笑道:“谁说的?谖儿哪吃得了那么多?拿酒来!我要就着烤羊肉痛饮几杯!” 燕倚梦一听,满面春风地应了一声,命蝶舞等几个丫头在庭院里摆了胡桌席子,拿出陈酿葡萄酒,摆碗设筷,自己拿了一把快刀,准备切羊肉。 若谖将手里的羊腿暂且放下,一双手按在烤全羊上,不让燕倚梦动。 燕倚梦诧异道:“谖儿这又是为何?你喜欢吃,姨娘下次再给你烤。” 若谖道:“我还要一只羊腿。” 燕倚梦看了看她只咬了几口的那只烤羊腿,大腿处比她的脸还宽,小腿处,比她的胳膊还粗,道:“你能把这只烤羊腿吃上十分之一都不错了,还要?” 蝶舞把她从烤全羊上拎到一边,也帮忙劝道:“小姐,别胡闹了,羊肉虽好,吃多了不消化难受的可是自己。” 若谖只得做罢,悻悻请蝶舞用食盒把那只自己咬过几口的烤羊腿装起来。 燕倚梦惊诧道:“谖儿,你要把这只烤羊腿送给谁?” 若谖小脸登时红透,好在暮色四合,他人不易察觉,慌忙摇手道:“谁也不送,留着自己慢慢吃。” 方永华拉燕倚梦坐在自己身边,把玩着她一只纤纤玉手,笑着道:“好了,随谖儿去吧,小孩子家,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就爱藏着。” 燕倚梦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若谖,低声道:“谖儿在跟前呢。”又道,“我再去做几道菜来。”说罢,挣脱掉方永华的手,向竹猗轩单设的小厨房走去。 蝶舞切了一大盘烤羊肉恭敬地放在桌子上,叮嘱另两个丫头:“好好服侍侯爷。”自己去厨房帮燕倚梦的忙了。 方永华一个人饮了几杯,有点索然无味,叫道:“谖儿,陪你老爹饮几杯。” 若谖走过去坐下,道:“我只吃菜,不喝酒。”说罢,坐在下首,抓起烤羊肉吃起来。 方永华倒了一杯清冽艳红的葡萄酒给她,宠溺地看着她道:“这酒是你姨娘亲自酿的,甘甜可口,尝几口试试,保证你也爱喝的。” 若谖偏着头啃羊肉,表示拒绝。 燕倚梦做好几道菜,和蝶舞一起端了过来,见状,笑着道:“谖儿多大,又是女孩子,别叫她学喝酒。” 方永华狎昵道:“你陪我喝。” 燕倚梦嘴角眉梢全是幸福的笑意,跪在席子上,把菜一道一道放在桌子上。 也不是什么难寻的食材,却做的色香味俱全。 若谖就像进了玉米地的猴子,开始忙碌起来,先把手里的羊骨头飞快的啃完,连手也无暇去擦,拿了筷子直奔一道大葱炒牛百叶,里面放了许多花椒、生姜,吃在嘴里又辛又麻,十分开胃,嫩玉米粒炒鸡丁甜鲜满口,正好解辣。 几盘菜不仅味道奇佳,更兼相辅相成,让吃的人十分开怀。 三个人正吃的愉快,许夫人带着红梅进来,红梅手里提着着个食盒。 许夫人鼻子在空气里吸了吸,道:“好香!”说罢,目光在若谖父女和燕倚梦身上重重扫过。 蝶舞紧赶几步迎上去,福身道:“夫人来了。” 燕倚梦与若谖也赶紧起身问好。 若谖出席,跑过去拉着许夫人的手往胡桌走去:“娘亲来的正是时候,有烤羊肉吃。” 许夫人扫了一眼桌子,眉开眼笑道:“我好口福。” 燕倚梦让出上席,让她与方永华并肩坐了,自己挨着若谖坐下。 许夫人从红梅手里接过食盒,笑着道:“我不光吃你们的,我也带了美味来。”说着,打开食盒,拿出酒蒸螃蟹和酒酿虾球,端的是两盘佳肴。 若谖拿了一个顶大的螃蟹在手,方永华笑道:“傻闺女,螃蟹不是越大越好,你那个是公的,不如母的好吃。”在盘子里挑了个饱满的螃蠏,揭开蟹壳,里面果然全是满满的膏黄,递给若谖。 若谖欢天喜地的接过来吃,见燕倚梦也拿了个螃蟹吃,庆幸道:“幸亏姨娘三天前就不用吃安神的药了,不然现在还享用不了这些蟹虾。” 燕倚梦边剥螃蟹,边随意地问:“为什么?那些药材与这两样食物相克?”说话间,不经意看了许夫人一眼。 许夫人面色如常,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优雅地品着菜肴。 若谖道:“不是食材与药材相克,而是安眠成份的药材与酒不可三日内同时,否则容易在昏睡中死去。”心中嗟叹,前世一病经年,几成良医了。 燕倚梦笑说道:“别人是拼死吃河豚,我这是拼死吃河鲜。” 众人都笑了起来。 本是将近中秋之夜,风清月朗,上下如银。 方永华并着妻妾饮了几回,左顾右盼,贤妻美妾伴在两侧,娇女承欢膝下,纵有朝堂抑郁不得志,此时也尽抛脑后,一时兴起道:“阿梦少时最善歌舞,趁此良宵舞上一曲助兴可好?” 燕倚梦脸色紫胀,正色道:“妾身既已许君,早就断了前尘往事。” 方永华不以为意道:“诶——此话差矣!你是为你夫君歌舞解忧,又不是为别人,有何不可?” 燕倚梦听这话,进退不得。 若谖知她以前虽沦落风尘,当了艺伎,不过为生活所迫而已,其实洁身自好。 如果只有父亲一人,她必定歌舞,可现在自己的母亲也在,她若歌舞,不正好说明她这个美妾也只是供人玩乐罢了,她那孤傲的性格怎能忍受? 可度其形,她又不忍拂了父亲的意。 若谖看了自己的母亲一眼,挺身而出道:“姨娘,我与你共舞一曲。”(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七章 月下舞 许夫人脱口道:“谖儿!”语气里颇含责备的意味。 若谖知娘亲觉得一候门千金歌舞不合规矩,一本正经分辩道:“一家大小共聚天伦之乐,歌舞娱乐无伤大雅,反而更添情趣。” 方永华赞道:“谖儿说的有理,一家骨肉有何不可。” 许夫人只得默许。 蝶舞取了琴来,燕倚梦弹奏起来,叮叮咚咚,将月色撩拨。 方永华兴起,命道:“取我的长箫来!” 蝶舞急回屋取了一竿紫竹萧来。 一萧一琴相和相应,再加上若谖唱曲,喉清嗓嫩,真令人魄醉魂飞,倒把许夫人冷落在一旁。 许夫人面上在笑,眼里却是另一种神色,目光在若谖父女和燕倚梦身上不停逡巡。 吹弹唱了一会子,方永华笑对燕倚梦道:“我父女二人给你弹奏,你尽管舞上一曲。” 齒倚梦此时已经没有之前的抗拒,欣然起舞。 清风之中,月光之下,燕倚梦的舞姿轻灵飘逸,又隐含着激烈奔放,宛转回旋中如翩翩蝴蝶般,一起一落都好似没有重量。 若谖被挑起兴致,将手里的琴重重一划,铿锵之声,几将甜美的月亮惊忧,站起身来,道:“我来和舞!” 方永华曲调一变,轻快活泼,如雏鸟初飞,欣喜异常。 若谖踏着三进两退的舞步,摇曳着靠向燕倚梦。 燕倚梦的舞姿忽然热烈起来,妖娆至极,摄人魂魄,举手投足之间,溢满西域风情。 若谖见她忘形,恐娘亲看出端倪,忙一改温婉的汉族舞风,双手举过头顶一击,脚下一跺,跳起了高山族民族舞,反串男角儿,启动撩妹模式,上身起伏摇摆俯下逼近,燕倚梦下弯退让,直弯到不可再弯,若谖忽伸手将她拉起,她便借力旋转,裙裾翻转如鲜花怒放,若有若无地扫过方永华的身子。 方永华伸手去拉,燕倚梦又笑颜如花,旋转着远去,这种若即若离最是撩拨人的心弦。 许夫人仿佛局外人般坐在一旁,眼里的笑意渐次冷去。 一曲终了,方永华拉了若谖坐在自己与燕倚梦之间,见她一头细汗,叫丫鬟拿了温水、帕子,两个人亲自为她洗手洗脸,又争着为她布菜,其乐融融,倒像是一家三口。 许夫人勉强坐了一会子,以手抚额,自嘲道:“葡萄酒喝起来甘甜爽口,可后劲实在太大,现在头晕的受不住了,要回去歇息了。” 方永华笑着道:“那就好生歇着吧,明儿还有一大堆家务事要安排。” 许夫人闻言,心中暗生恼怒,连留一留的意思都没有,实在太薄幸!脸上依旧笑意宽温,右手在宽大的袖子里紧紧握成个拳头,指甲都嵌入了肉里,起身雍容地离开。 回到慧兰苑,红梅给她洗手,见她右手心几个掐破渗血的指甲印,惊疑地看了看她,愤愤道:“老爷实在太过分,今儿是夫人与他成亲的记念日,亏夫人备了这许多佳肴美酒,他竟爽约,去了燕姨娘那里。 这也就罢了,夫人寻过去,他见到夫人居然连提都不提,大概抛之脑后了,还与燕姨娘一起逗弄谖小姐,奴婢在一旁都看着气不过,究竟小姐与我们是一家人,还是与燕姨娘是一家人? 这个燕姨娘心机最重,老爷最疼的就是小姐,知道拉拢了小姐就拉拢了老爷,所以拼命讨小姐的好,居然烤全羊给她吃!只不知她哪里学会烤羊肉的。” 许夫人听了,未置一词,脸上恬淡安静,红梅见了,越发心疼她,替她不值,跑到窗外谨慎地看了一遍,外面只有廊下的两盏灯笼发出的昏黄的光,并无一人,这才走到许夫人跟前,眼里冒着凶光,低声恶气道:“我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使个手段杀了姓燕的那个贱人!” 许夫人低喝道:“你疯了!再有这种想法直接逐出府去!” 红梅委屈道:“奴婢一心一计为了夫人,夫人何必这么对奴婢?夫人是怕手上沾了鲜血?侯门深宅里凡是立得足的,谁手里没有一两条人命?” 许夫人嗔道:“有这许多力气嚼舌,还不去厨房提了热水,我沐浴过后好睡?” 红梅只得去开门,却赫然看见方永华站在门外,先是吓了一大跳,但马上惊喜交加,叫道:“老爷!” 自红梅白梅年纪大了之后,许夫人将她俩配了人,一个嫁与一个掌柜的,一个嫁与一个庄头,虽说也是方府的奴才,可却是有地位的奴才,衣食不愁不说,又当的是正妻,家里一般也有两三个丫鬟婆子侍候。 因红梅白梅感念许夫人的大恩大德,不忍离去,又加上许夫人用惯了她俩,试过其她丫头,都没她俩称心如意,因此虽嫁了人,两人仍在许夫人跟前服侍,只是夜里轮流在慧兰苑里罢了,今夜是红梅当值。 许夫人也不叫别的丫头服侍,自己坐在梳妆台前对着菱花镜卸钗环,听到红梅的话语声,忙将取下的钗环重新戴上,才起身,见方永华已经进来,自己坐下了,命红梅道:“老爷刚喝过不少酒,把那银耳枸杞红枣汤盛上一碗来,给老爷解解酒。” 方永华摆手拒绝道:“别忙活了,我只喝杯茶就走。是阿梦提醒我今儿是你我成亲的纪念日……” 许夫人踌躇着打断他的话道:“我三天前不是跟老爷提起过吗?老爷当时还再三保证不会爽约。” 方永华歉意地笑道:“朝堂事多,忘了嘛。” 许夫人哑然,倒是红梅机灵,陪着笑小心翼翼道:“老爷既来了,就别走了,夫人特意亲自下厨做了一桌菜肴,奴婢这就去热热。” 方永华起身,对着许夫人抱了抱拳请罪道:“改日吧,我今儿去阿梦那里,我看她不胜酒力,怕夜里不舒服,夫人也早点睡吧。” 许夫人贤惠,嗔道:“既然燕妹妹身子不好,老爷就不应过来,成亲记念日年年都可以过的,倒是燕妹妹,三灾两难的,老爷要多上心才是:。” 方永华一走,红梅便恨恨道:“奴婢就说,姓燕的贱人哪会那么好心让夫,原来是一面装好人,一面装病娇,喝个酒就不舒服了?她以前在风尘里哪天没有陪酒?真是应了一句话,又想当婊砸,又要贞洁牌坊,没的恶心人!” 许夫人并不应她的话,只淡淡道:“睡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八章 返回 竹猗轩里,蝶舞端了碗薏米莲子粥给燕倚梦,笑道:“今儿奴婢一颗心才彻底放回肚子里了。” 燕倚梦慢慢地喝着粥,漫不经心地问:“何事叫你如此揪心揪肺?” 蝶舞在她对面坐下:“还不是谖小姐咯!奴婢一直以为她疑心咱们,原来是那个疑心法,倒底是小孩子,再怎么聪明伶俐还是很好骗的。” 燕倚梦嗤笑,嘲谑地看着蝶舞:“不是谖儿好骗,是你好骗。” 蝶舞吃惊道:“这话怎么说?” 燕倚梦道:“谖儿最是心细如发,你眉间那点隐忧,她全看在眼里,为了安你的心,才那么装糊涂罢了。” 蝶舞哑然呆住。 燕倚梦放下碗,轻拍了拍蝶舞的手背道:“你放一百二十个心,谖儿只有维护你我的,断然不会害我们。” 蝶舞愧然点头:“是奴婢多心了。”抬眸看着燕倚梦,为自己辩护道:“这也不能怪奴婢,经历了那场生死浩劫之后,奴婢已杯弓蛇影,很难再相信人了。” 燕倚梦笑笑:“以前的事别再提了,忘不掉至少不要再想起。” 她刚说完,外头小丫头报:“老爷来了。” 燕倚梦与蝶舞困惑地互看一眼,蝶舞道:“老爷怎么又来了?” 两人起身迎接,外头丫头打起帘子,方永华笑着走了进来。 蝶舞福身退了出去。 燕倚梦迎上,接过他手里的灯笼,交给小丫头,讶异地问:“老爷有事?” 小丫头接过灯笼也出去了。 屋里只剩她两人,方永华坐下,笑嘻嘻地拉燕倚梦入怀,道:“非要有事才能来?” 燕倚梦在他怀里仰头道:“今儿是夫人和老爷的成亲纪念日,老爷到我这里,恐伤了夫人的心。” 方永华吻了吻她的耳垂,宽慰道:“你总是疑神疑鬼,夫人最是宽宏大量,哪里会计较这些?听我说你身子不适,几乎是将我赶出来的,你却这般小心翼翼!今日良宵,别扫了我的兴!”说着,一翻身,将她压在席子上。 燕倚梦羞不可当,用力推了推他,如蚂蚁撼树般无一丝效果,涨红了脸,用蚊子般小的声音惊问:“老爷,在这里?!” 方永华一脸坏笑道:“不然呢?美色当前,我可等不及了!”雨点般的吻已落在她的脸上,脖子上…… 燕倚梦娇羞无主,将脸左右闪赚不得,只得退而求其次道:“至少要把蜡烛吹了……” 方永华哑声道:“别费事了。” 燕倚梦推拒的双手缓缓地环搂住方永华的脖子,彼此温存…… 若谖一手提着食盒,一手端着一盘只吃了几筷的清蒸鲫鱼,蹑手蹑脚走到垂花门处,向门房里张望了一眼,守门的几个婆子正吃酒赌牌,大喜,踮着脚尖像只惊兔般一溜烟跑出垂花门,到了外宅,心里庆幸不已,幸亏没被盘查,不然又要编谎话。 她放胆走了一小段,忽听背后有人问:“小姐,这么晚了,你去哪里?” 若谖辩出声音,顿时满脸黑线回过身来,准备摆出小姐的款儿好好和来人畅谈一番人生,可一看到那人手里牵的狗比驴子还大,立刻诚惶诚恐、趋炎附势道:“小的抖胆问一问卫大叔,现在什么时辰?” 卫总管一看小姐的态度不对呀,这分明是折杀他嘛,因此恭敬到奴颜卑膝的地步答道:“现在刚到亥时。” 士可忍,孰不可忍,这个时辰就不许人走动了? 若谖胆颤心惊地看了一眼那只巨型犬,它的眼神看起来比较温柔,应该不会猛扑过来,对着自己一顿撕咬,于是壮着胆对卫总管道:“这么早,哪里晚了,难道我找我哥哥也不行了?” 卫总管一听,这话分明有责怪的意思,忙解释道:“在下怎敢干涉小姐的自由?只是这段日子有不明之人偷进府里,怕小姐万一碰到,受到惊吓。” 他扬了扬手里拴着巨型大的皮带道:“为了府里的安全,在下都用狗巡逻了。” 若谖笑道:“我不怕。”便走了。 越靠近凌寒居,若谖有种“近乡情更怯”的感觉,自己夜里造访,辰哥哥会不会认为自己举止轻浮,从此轻看了自己? 她几乎想转身回去,可一想到食盒里那只好吃到爆的烤羊腿,就鼓起了勇气。 快到凌寒居的时候,只见一道小小的黑影如闪电般射了出来。 若谖只需用大姆指想想,就知道是虎妞驾到,忙蹲下来,就差跪迎,口呼:“娘娘千岁了!” 虎妞冲到她面前,用一贯高贵冷艳的眼神审视着她,仿佛在说,你这个死妞,夜里跑来干嘛?想撩汉?至少过了本宫这关! 它刚准备声情并茂用喵语与若谖畅谈人生,若谖忙将手里的那盘清蒸鲫鱼放下,谄笑着贿赂道:“娘娘慢用。” 虎妞这才满意地喵了一声,低头吃起鱼来。 若谖讨好道:“这是我燕姨娘做给我吃,我舍不得吃,特意留给你,你以后要对我好些哦。” 虎妞忙着吃,只由喉咙里呜咽了两声,算是勉为其难地应允了。 若谖起身,向凌寒居走去,感叹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自己竟然要跟一只母喵套近乎,真是世风日下呀。 她一面摇头一面叹息,赫然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凌寒居门前,心不由扑通乱跳,怯怯抬起手来,准备叩门。 门却被人从里面推开了,子辰美伦美奂地出现在她面前。 若谖嘴角抽了抽,只是开个门,不至于这么风流倜傥、风靡全球吧…… 若谖正想着来个怎样的开场白,自己才不尴尬、才不丢脸,子辰已经先开了口:“妹妹来了。” 若谖含羞“嗯”了一声,又忙着举起手里的食盒道:“我给你送好吃的来了。”以此来洗脱自己撩汉的嫌疑。 子辰温柔地笑了笑,那笑是如此明亮,就是天上的皎月与之相比,也黯然失色。 他走出屋门,回身关上门,接过若谖手里的食盒,道:“我们去忘忧草边坐着聊。” 若谖愣怔的看着紧闭的木门,心里不是滋味,强颜欢笑地应了声“好。” 两人来到屋子侧面,忘忧草花期已过,只有绿油油的叶子迎风摇曳。(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九章 喝茶 两人在忘忧草对面的长条凳上坐下。 子辰准备打开食盒,若谖忽然紧张起来,忙伸手想按住食盒的盖子,手却覆在了子辰的大手上,如火炙般赶紧收回,脸上火烧火燎,眼睛看哪里就是不看身边的少年。 子辰侧头看着她,困惑地问:“怎么了?”想了想,爽朗地笑了几声道:“里面该不是装的老鼠肉或是蛇肉吧。” 若谖忙摇手申明:“不是!不是!绝对不是!” 心想,我再怎么脑抽,也不会拿那些东西给我男神吃呀。 “那——这里面究竟装的什么?”子辰越发好奇。 若谖绞着双手,万般难为情道:“是烤羊腿……” 她的话还未说完,子辰已惊喜地叫道:“真的吗!”说着,迫不及待地揭开食盒,一股孜然香混合着辛辣香迅速在空气里弥漫开来,刺激得人的味蕾不停地分泌津液,一只烤得金黄油亮的烤羊腿风情万种的躺在食盒里。 若谖咽了口口水,深情款款地瞥了一眼烤羊腿,接着道:“我贪吃……被我吃了几口……你别嫌弃……”说罢,愧疚地低下了头。 子辰道:“怎么会!我多谢还来不及呢!”拿起烤羊腿,把食盒放在脚边,将羊腿一折,一分为二,把大的一截给她。 若谖摇摇头:“你吃吧。” 子辰看看她纤瘦的身子,猜她吃不了这么多,又把小的那一截递给她。 若谖仍是摇头,拍拍自己的小肚子,天真无邪咧嘴笑道:“我在燕姨娘那里吃的好饱,燕姨娘做的菜可好吃了。” 子辰闻说,不再勉强,赧然道:“那我开动咯!” 若谖重重地欢喜地点了点头,痴痴地看着他,没想到他也会害羞,害羞的样子还这么可爱! 子辰被她盯的莫名其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疑惑地问:“我脸上有脏东西?” 若谖摇头。 子辰想了想又问:“我吃相难看?” 若谖又摇头:“你吃相一点都不难看,高贵的不得了。”暗想,就算难看我也不嫌弃。 可是,你嫌弃我吗? 想到这里难过地低下了头。 子辰呵呵笑道:“第一次被人赞吃相高贵呢。”说着,豪迈地大口吃着烤羊腿。 一只羊腿吃了大半,子辰嘴里又辣又干,道:“我去屋里倒两杯茶,你乖乖坐着不要乱跑,夜里找人不好找。” 若谖忙道:“我不渴。”实际上因吃多了肉,又加上是秋季干燥,喉咙里早就渴的冒烟。 子辰笑道:“你不渴我渴呀。” 若谖心中一动,也起身,小跑两步到子辰面前,道:“既这么着,我跟着你去倒茶,这样你就不用担心我了。” 子辰看她的眼神宠溺得让人忘乎所以,点了点头,自己先转身往前走,若谖兴奋地跟在后面。 两人进了屋,只有月亮的清辉照了进来,显得屋里很黑。 子辰找了根蜡烛点了,动手泡茶,若谖道:“不用麻烦了,喝凉开水就好了。” 子辰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她解释道:“天气太干燥了。” 这倒是实情,子辰倒了杯凉开水给她,若谖接过来,急不可耐地一饮而尽,连饮了三杯方才不要了。 子辰摇头笑道:“你不是因天气干燥的缘故,而是口渴了。既然渴了,就跟我说,干嘛忍着?我和你靖墨哥哥一样,不必见外的。” 若谖委屈道:“你都不让我进你的家门。” 子辰先是一愣,马上明白过来,笑着道:“我是想着外面月色又美,星星璀璨,风吹在身又舒服,才带你到外面的,并无其他意思,妹妹想多了。” 若谖不好意思地用手指在桌上乱画。 子辰喝了茶,看着若谖欲言又止。 若谖问:“辰哥哥有话请直说吧。” 子辰这才道:“很晚了,妹妹年纪小,不能熬夜的,该回去睡觉了。”说罢,又忙着补充道:“我可不是逐客哦,白天妹妹有空再来玩。” 若谖这才惊觉自己来了有好一会子了,羞红了脸,低头道:“是该走了。” “我送你。”子辰陪她出了屋,把门关好,到屋侧取了食盒,两人踏着月色而行。 虎妞从夜色里蹿出,嗖的纵身一跃,跳进子辰的怀里,在他身上蹭来蹭去,还发出娇滴滴的喵喵声,子辰呵呵笑着,疼爱的抚摸着它的小脑袋。 若谖羡慕妒忌恨地盯着虎妞,你可真够辣的,一点矜持都没有,直接就扑上来了,……我连手都不敢跟辰哥哥牵…… 又不满地暗暗瞪了一眼子辰,我这张如花似玉的人脸难道还比不上一张毛茸茸的猫脸,那么喜欢它! 现在好想脱下一只鞋,把虎妞拍成平面图形怎么破? 走着走着,若谖转动着脑袋,前看后看,疑惑地问:“辰哥哥这是要带我到哪里去?” 子辰笑着反问:“你敢不敢跟?” 若谖将小小的下巴一抬,跋扈道:“有什么不敢?” 只要与你相依又相随,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也敢闯! 子辰不再说话。 片刻之后,两人站在了一片树林跟前。 子辰侧脸看着若谖,带着一点点意味不明的挑衅,看着一脸惊愕的若谖,笑着问:“敢不敢钻?” 钻树林林林林林…… 若谖的脑海里闪过无数香艳的画面,脸红红,果断拒绝:“不……钻……” 子辰道:“好,你在这里等着我。” “你一个人钻——个什么劲?”若谖脱口道。 子辰将脸凑近,仔细端详她:“你该不会瞎想吧。” 若谖恼羞成怒,恨恨跺了子辰一脚,道:“我才没有。” 子辰只微微皱了一下眉,温柔地笑着道:“没有最好,我进去摘些果子给你带回去吃。” 若谖一听,也要去摘。 子辰在前替她分开荆棘树枝,两人走到密林深处,月光零碎地照进来,周遭一切影影绰绰。 子辰停住脚步:“就是这里,有棵梨树,有棵石榴树。”用手比划着:“结的果子这么大,又这么红,我本来是想留着中秋的时候摘了给谖妹妹送去,可现在想,中秋谖妹妹肯定有很多好吃的,未定会吃这些果子,不如现在摘了给妹妹,妹妹还能吃上两口,又能解秋燥,一举两得。”(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章 惊魂 若谖听了心暖暖的。 子辰放下虎妞,指了指若谖,对它道:“帮我守护好这个小姐姐。” 虎妞傲娇地喵了一声,算是开恩答应了,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到若谖身边,蹲在她的脚边。 子辰纵身飞上了石榴树去摘石榴,若谖折了一枝桂花就坐在树下仰着头看。 她从不知石榴树能够长的如此高大,似乎插入云霄之中了,根本就望不见子辰的身影,只得做罢,低头去看虎妞,它已换到她正面端坐,冷冷与她对视,那眼神,不像守护,倒像她是个江洋大盗,怕她越狱似的。 若谖好笑,从来只听说狗最忠心,没想到这只猫也这么忠心,果真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真的有危险,这只猫能有多大力量保护自己?要么逃之夭夭,要么得要自己保护它! 若谖忽然邪恶的想,假如虎妞一诺千金,真的誓死保护自己,壮烈牺牲了呢?辰哥哥就是我一个人的啦! 哈哈哈! 她只在心里得意的笑了几声就不敢笑了,看见虎妞一双绿莹莹的眼睛虎视耽耽地逼视她,不由心里发慌,这是只猫妖吧,不然我心里那点龌鹾的想法它是怎么知道的? 若谖能伸能屈,当即对着虎妞赔不是道:“哎呀娘娘,谁心里没住着只恶魔?我只是想想,又没真的发生,娘娘千岁不必如此耿耿于怀吧。” 若谖越做小伏低,虎妞越气焰嚣张,弓腰炸毛,嘴里丝丝作响,喷着口水,一副随时准备扑到若谖脸上,把她挠个面目全非的模样。 若谖有些怕,向后挪了挪,但想想不对劲,虎妞这样子更像如临大敌般,问题是自己这点武力值哪有资格当它的敌人? 再看它的眼神,分明是全神贯注戒备地盯着她的身后。 若谖顿时紧张起来,自己的背后有什么? 想回头又不敢! 正犹豫,虎妞一跃而起,向她背后猛扑,若谖也趁机急回头,只见一个一头银色长发的人站在她身后,见虎妞袭来,身子向后一跃,如猿猴一样轻敏,抓着树枝在林间跳跃。 虎妞扑了个空,落到地上,也不追赶,就守在若谖身边。 与此同时,响起一阵狗吠,由远及近,几只巨型犬刹时蹿到了若谖面前。 虎妞也不审度一下敌我力量,就要先发制人,若谖急了,这不是以卵击石吗? 急中生智,慌忙倒出食盒里没吃完的羊腿,奋力一抛,扔的尽可能远。 那几只巨型大狂吠着一窝蜂冲向那条烤羊腿。 虎妞落在了它们身后,傲娇的冲着那几只巨型犬的背影喵喵了几声,还以为自己勇猛无敌,一以挡百,吓退了虎狼之师。 若谖急得都快炸了,娘娘啊,你可不可以有点自知之明。 她扑过去,刚把不可一世的虎妞抱在怀里,那几只巨型犬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又冲到了她俩面前,几张血盆大口越逼越近! 若谖惊骇得闭紧了双眼,想到,果然红颜薄命,自己才活了短短九个秋啊! 她都闻到了巨型犬的口臭了,在这生死攸关之际,腰间忽然被什么东西缠住,紧接着,就腾空而起,坐到了石榴树高高的树杈上,扭头一看,见子辰正从她身上收回蔓滕,仓促之间,找不到话说,把虎妞举给他看:“我救了它。” 虎妞一听这话,从她手里挣脱,栖在一根树林上,不领若谖的情,仿佛在说,谁要你这只猪救! 子辰无暇理会她,全神惯注俯视着下面。 若谖见状,也往下看,见卫总管带人赶了过来,见那几只巨型犬仰头围着石榴树叫,全都抬头向上看。 一只巨型大把若谖扔的烤羊腿叼到卫总管的面前,拼命摇着尾巴表功。 卫总管从它嘴里拿过羊腿,皱眉思忖了片刻,下命令道:“撤!” 一个护院家丁指着石榴树顶不解地问:“入侵者很可能就在树上,怎么要撤?” 卫总管冷笑道:“那个入侵者轻功如此了得,连我都追不上,她不跑,待在树上等你们抓?她又不傻!只怕她在树上设了个圈套,咱们不要中计。” 那家丁困惑道:“卫总管就不怕咱们一撤,她又从树上下来,满府里乱窜?” 卫总管道:“你说的有理,我上去看看。”说罢,纵身飞上树,但很快就下来了,手里抱着一只Q版小老虎样的大猫,道:“在树上就看见这个家伙。” 一个家丁惊奇道:“猫狗不相容竟是真的,几只狗居然把一只猫给逼到树上不敢下来了。” 虎妞不耐烦卫总管抱它抱的那么紧,反头对着他的手就是一口,卫总管吃痛松了手,虎妞噌地跳到树上蹿了上去。 卫总管看了看被咬的手,道:“现在大伙都放心了吧,回去可以睡个好觉了。” 家丁们边往树林外走边道:“那个神秘人不知会不会杀个回马枪。” 卫总管道:“应该不会,至少今夜不会,你没见她刚一进府,就被猎犬发现了,追的四处乱窜,只怕现在还心惊肉跳呢。” 说话声渐渐远去。 子辰抱着若谖从另一棵树上飘然而下。 若谖佩服地看着他:“你真机智!” 子辰把塞在衣服里的石榴一个一个往外拿,那些石榴快赶上虎妞的脑袋大了,若谖一面吞着口水,一面捡起食盒,让他放里面。 子辰脸上宠辱不惊,浅笑着问:“哪里看出来的。” 若谖道:“带着我躲到另一棵树上,叫卫大叔扑了个空。” 子辰笑了一声,道:“你当卫总管是白痴?当他看见那只烤羊腿时,他就猜到了七八分。 我们转不转移,他都会对我们视而不见,然后跟他的手下说,没看见我们。” 若谖沮丧道:“我当然知道,只是找个借口崇拜你嘛,非要戳穿!” 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很不舒服,挖苦道:“你这样一板一眼,以后会找不到老婆的,就算找到了,也会被你气跑。” 子辰百般俯就道:“看在我为妹妹摘石榴的份上就别这么恶毒地诅咒我了。” 若谖心里的那点怨气马上烟消云散,却故意装做仍在生气的样子道:“你还该我秋梨没给!”(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一章 劝说 番外曲:最肯忘却古人诗,最不屑一顾是相思,守着爱怕人笑,还怕被人看清…… 子辰点头哈腰:“是是是!现在夜渐深了,我明儿一大早给妹妹送去,求妹妹通融。” 若谖见他堂堂七尺男儿,在她面前委屈求全,心里早乐开了花,望着别处傻笑。 两人才走了几步,虎妞嗖地从一棵树上跳下,稳稳地落在子辰头上,睥睨了一眼若谖,便慵懒地蜷起身子睡起大觉来。 走出树林子辰问若谖:“你刚才在树林里看见什么了?” 若谖脸上显出一丝惧色,眼珠骨碌四下转了转,才紧张兮兮道:“我刚才见到鬼了!” 子辰皱眉颇感意外的“哦?”了一声,问道:“你怎么那么肯定?” 若谖回忆起当时那恐怖的一幕,尤觉头皮发麻,紧着嗓音道:“树林里那么黑,我却能清晰的看到那人的脸那么白,比纸还要白,比面粉还要白,一点血色都没有,简直就是死人的脸!不是鬼是什么?” 子辰听了关切地问道:“吓到了没?” 若谖毫不做作地摇摇头:“只是当时冷不防被吓了一下下,现在不怕了,并且我觉得——” “觉得什么?” 若谖认真思忖了一下,道:“那只鬼并无伤我之意。” 子辰松了口气道:“我也觉得,它要伤人早就伤了。可它三番几次跑进府里又是为何?” 若谖张了张嘴,把想说的话咽下。 她总觉得那鬼似乎有话想对她说,可深想一下又觉得不可能,那只鬼在她未出世时就出现过,又作何解? 一定是自己太过敏感,想多了。 子辰见她不语,以为她其实心中还是怕的,只是怕他担心,故作轻松而已,更加心疼她,柔声安慰道:“别怕,凡事有我呢!” 若谖闻言,心里甜如蜜,低头轻轻应了一声。 子辰一直送若谖到了垂花门,才把食盒交给她,亲眼看着她偷偷摸摸溜进内宅,连背影都看不见了,头上顶着已经呼呼大睡的虎妞,刚准备离去,忽见一个人影从阴影里闪出,偷偷跟在若谖身后,当即一纵身,悄无声息越过分隔内外宅的粉墙…… 若谖走在半路上,就见琥珀提了个灯笼迎了上来。 跟在若谖身后的那人见了,忙闪身离去了。 琥珀见到她,颇有些埋怨:“小姐从燕姨娘那里出来,又去了哪里?叫奴婢好找,又不敢轻易问人,恐闹出动静来对小姐不利,只说小姐的耳坠掉了一只,我来寻寻,就这样夫人和燕姨娘都狐疑地盯着奴婢看了许久。” 见若谖手里提着个食盒,沉甸甸的怪吃力的样子,忙接过来自己提着,叽叽喳喳地问道:“里面装的什么?这么沉?” 若谖心里立刻涌上甜滋滋的味道,羞涩道:“不管是什么,都不许你们偷吃!” 琥珀遗憾地“哦”了一声,在心里想了一回,很快猜出几分来,道:“里面的东西一定是辰公子送的,不然小姐不会这么看中。” 若谖嗔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琥珀后怕道:“夜里私会辰公子,被人撞见,添油加醋的到处胡说,可不是好玩儿的! 幸亏凝烟那贱人一家大小被赶出府去,不然依着她歹毒成性的性格,遇到这等事,还不知怎么兴风作浪呢!” 若谖扑哧笑出了声:“明儿她就要与奴才订婚了,不知是个什么嘴脸!” 琥珀道:“先别管别人,小姐顾好自己吧。刚才卫总管找到奴婢,说了一大通话,意思只有一个,小姐年纪尚小,不谙人间险恶,要奴婢看紧小姐,别闹出不可收拾的事来,到那时小姐的名节名声全完了,后悔都来不及了。 又指了这条路叫奴婢候在这里等小姐。 奴婢当时还云里雾里觉得奇怪,心想这个卫总管不知在哪里灌了几杯酒,跑到这里浑说了。 现在奴婢总算明白过来了,定是卫总管撞见小姐夜里私会辰公子,很替小姐担心,小姐还小,不解男女之事,只知道喜欢谁就和谁玩在一处,可别有用心之人断然不会存这种善意的想法。” 说到这里,担忧地看着若谖,苦口婆心地劝道:“小姐从此以后注意些,不是次次都碰到的是卫总管,替小姐遮掩。” 若谖理亏,犟嘴道:“只是摘几个石榴罢了,谁喜欢他了。” 子辰认出跟踪若谖又悄然离去的那个背影是卫总管,才知他在暗中保护若谖,很是感激,也准备离去,听到若谖那句“谁喜欢他了。”登时如木雕般呆立不动。 琥珀边走边道:“再要摘什么果子,小姐跟奴婢说,奴婢摘与小姐,就别麻烦辰公子了。” 若谖结舌,心里腹诽,你摘的哪里会有辰哥哥摘的好吃? 两人回到荣禧堂,轻手轻脚经过老夫人的屋子,并未遇到任何人盘问,大喜,向东次暖间飞奔。 布面的鞋底跑起来几乎没什么声音。 若谖见自己的房间亮着灯,猜测自己没回来,那几个丫头是不会去睡的,心里升起一股暖意,推开了门,却赫然发现翠玉端坐在屋子正中央,绿玉几个丫头零散而坐,各个诚惶诚恐。 若谖一见此情此景,心咯噔一沉。 屋里的人见到她全站了起来。 翠玉迎上来问道:“小姐去哪了,夫人派丫鬟来问了几遍,都被奴婢挡回去了。” 若谖笑道:“只是和琥珀去摘了个果子,不想竟劳动姐姐大驾了。” 翠玉道:“小姐客气,奴婢无妨,奴婢只是担心小姐有个闪失,奴婢该如何向老夫人回话?” 说着,向门外走去。 若谖福身恭送:“多谢翠玉姐姐在祖母跟前替谖儿遮掩。” 绿玉几个丫头也忙福身,齐道:“姐姐慢走。”互相挤眉弄眼,如送走瘟神般开心。 翠玉嗯了一声,经过琥珀身边停了下来,板着脸责备道:“小姐晚归,你也有不是,小姐年幼,玩起来不分黑夜白昼,你不说拦着劝着,还逢迎!若有下次,定要打你板子!” 琥珀低头弯腰听翠玉训话,不敢驳一个字。 翠玉神色这才缓了下来,低头看着食盒道:“究竟什么好果子,要你主仆二人等不到天明,摸黑去摘?”说着,动手揭开盖子。(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二章 回忆 若谖想拦已经晚了,况且真的去拦,翠玉只怕起疑,越发要看,还不如不拦。 翠玉一见里面一个个碗口大的红艳艳的石榴,登时瞪大了眼睛,惊叹道:“好诱人的石榴,小姐赏奴婢一个!” 若谖不肯,装做贪吃的样子,跑过去将沉甸甸的食盒抱在怀里,撅嘴道:“通共就这十几个,谖儿自己要吃。” 翠玉只得悻悻做罢,转身离开了。 若谖进屋,有丫头上前接过她手里的食盒。 琥珀也随后进来了,想着若谖在外玩了这么长时间肯定口渴了,倒了杯茶奉与她,坐在她身边也不言语。 若谖刚喝了一口茶,就见绿玉几个丫头七手八脚把那些石榴从食盒里拿出,放在胡桌上,生怕她们擅自瓜分,忙扑过去,将上半身压在那些石榴上面,又伸臂揽住,严正申明:“不许你们偷吃。” 几个丫头尴尬不已,绿玉讪讪道:“奴婢们没想着要吃,只是怕石榴闷在食盒里容易烂,所以拿出来透透气。” 若谖故做淡定地“哦”了一声,直起身来,拿起茶杯继续喝茶。 几个丫头纷纷表示吃惊道:“竟有这么大的石榴!” 若谖心里很是得意,回头去看琥珀,见她闷闷不乐,用肩膀碰了碰她,关切地问:“姐姐怎么了?” 琥珀灰心道:“小姐刚听见了翠玉姐姐的话不曾?小姐有什么不是,可要先打奴婢的板子!人家小姐的丫鬟跟着主子赚些好体面,奴婢们镇日里提心吊胆怕挨打受骂,从此后小姐可怜见些才好。” 若谖知她话里的意思,笑道:“以后再也不犯了。” 琥珀服侍着她洗浴了,送到床上躺下。 若谖道:“把那些石榴全送到我房里来。” 琥珀无可奈何的摇摇头,照做了,吹了蜡烛,自去外间睡下。 若谖侧耳聆听,外面没了动静,方蹑手蹑脚起床,拿了个石榴抱在怀里重新上床,抱着石榴滚了几滚就睡着了。 竹猗轩里,燕倚梦毫无睡意,看了一眼身边睡的正香的方永华,翻过身来,脸对着窗户。 盯着窗外一轮未圆的皎月出神。 那一晚,也是这样一轮明月,也是未圆,而且月光冷得如霜。 她挣扎了几个时辰,身上早已被冷汗浸透,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身上撕裂般的疼痛让她的神志格外清楚,听到一个产婆惊惶的声音:“不好!脚先出来了,是难产!” 另一个产婆沉默了片刻,道:“死马当活马医,要是另一只脚出来,我们……我们就扯着双脚往外拉!” 前一个产婆犹豫不决,后一个显然胆量大些,又有主见,道:“不如此,大人小孩全保不住,你我怎么跟侯爷与夫人交待!” 前一个产婆只得勉强答应。 燕倚梦当时就明白,那两个产婆是想舍弃她肚子里的孩子,让她活下来,当即用微弱的声音乞求:“保住我的孩子。” 一个产婆从炉子上热着的瓦罐里倒了满满一碗人参鸽子汤,走到她床边坐下,扶起她半靠在自己怀里,逼着她喝下那碗人参鸽子汤:“全都喝了,才有力气生产,姨娘不用力,谁也帮不了你的孩子!” 燕倚梦虽然一点味口也没有,可还是听话的一口气把一碗人参鸽子汤喝的一口不剩。 人生鸽子汤很快发生了效应,燕倚梦又几经挣扎,痛得将要晕过去的时候,忽听一个产婆埋怨另一个产婆道:“你太用力了,将婴儿的臂膀都掐破了,流出血来!” 被责怪的产婆声音里透着紧张:“顾不得许多了,生死就在这最后一搏!” 燕倚梦听说自己的孩子还未出世,就如此遭罪,心疼的心都碎了,刚想问:“我的孩子怎样了?” 下身传来的疼痛比先前任何一波疼痛更甚,觉得自己如炼狱般,身体和灵魂都要四分五裂了,忽听到婴儿娇嫩无力的哭声,接着是两个产婆喜极而泣的声音:“老天保佑,大人孩子全都平安。” 燕倚梦那时疲倦虚弱的只想睡去,可孩子只哭了几声就没哭了,很是担心,道:“把孩子给我看看。” “这——”两个产婆显得极为踟蹰。 一个推脱道:“还没给孩子洗澡呢。” 燕倚梦有气无力坚持道:“给我看看,只看一眼!” 两个产婆无奈,只得把初生的婴儿抱给她看。 燕倚梦侧头看了看,孩子很小,缩在产婆的一双手掌里,脸扭到一边,她只能看见他的后脑勺,小小的身子粉红娇嫩的让人不敢触碰,那细细的柔嫩的手臂上端果然有一弯月芽似的掐痕,已经没有往外渗血了,可还是叫她这个做娘的心疼不已,但她又怪不得谁,要不是那个产婆极有胆色,只怕她和她的孩子此刻已魂归地府。 不管怎样,一切平安。 燕倚梦这才放心沉沉睡去,可没想到一觉醒来后,已是天崩地裂,蝶舞跪趴在她的床前,泣不成声地告诉她,刚出世的小公子没了,方永华坐在一边握着她的手劝她要坚强。 她当时就像疯了一样质问方永华道:“我明明看到他是好好的,怎么会……怎么会……”那个死字她怎么也说不出口。 方永华沉痛叹息道:“刚出生时看着无碍,其实身体里呛进不少羊水,不过片刻,抽搐了一会子,就……死了。” 燕倚梦哑然呆住,记起孩子刚出生时的确只发出了几声微弱的哭声,和躺在产婆手里一动不动的模样。 ——本就是难产,呛了羊水不奇怪,夭折也不奇怪。 虽这么想,却无法抑制泪水奔涌,她侧过脸去,一眼就看见了冬夜里的月亮,将圆不圆,月光冰冷,就像她死灰般的心。 燕倚梦一个人在黑暗里静静地回忆着往事,当时觉得顺理成章、不容置疑的情节,现在细细推敲,实在有太多可疑之处,特别是,今儿傍晚给谖儿洗澡的时候,无意中看到她臂膀处那一弯新月般的瘢痕,淡淡的,不用心看,根本就不会注意。 是巧合还是在昭示着什么?(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三章 往事 方永华寅时醒来,用手一摸,身边空荡荡的,忙坐起,掀开帷幔起床,一眼看见燕倚梦背对着他,只穿了中衣坐在窗前。 窗子大开,晨风夹着远处甜香的桂花吹了进来,扬起她一头的青丝,仙气飘飘仿佛降临人间的仙子。 方永华拿了件斗蓬走过去,披在燕倚梦身上,温语道:“本就身子不好,还坐在风口里,怎这般不爱惜自己,叫人担心?” 燕倚梦并未回头,只是反手握住他放在自己肩上的大手,低声道:“我在想我们的孩子,如果活着,应该有谖儿那么大了。” 接着转过身来,目不转睛地盯着方永华,异常认真道:“真希望谖儿是我们的孩子。” 方永华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含笑看着她,温柔道:“谖儿就是我们的孩子。” 燕倚梦神色兀地变的凝重,一双秋水一瞬不瞬地死盯着方永华,激动得声音发颤,反复追问道:“真的吗?是真的吗?” 方永华捏了捏她秀挺的鼻子,一本正经道:“当然是真的,我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况且,谖儿跟你那么亲,你就不能把她当自己亲生的吗?” 燕倚梦听完,眸子里的光迅速的黯了下去,怔怔发呆。 方永华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脸道:“快给我更衣,时辰不早了,我要上早朝了。” 燕倚梦机械地站了起来,拿了他的朝服替他换上。 蝶舞端了温水进来,跪在方永华面前,燕倚梦服侍他梳洗了,又亲自下厨做了一碗三鲜面奉上。 方永华接过,眼神无意中一瞟,看见燕倚梦左手中指包着纱布,将碗放下,拿起那只手问道:“怎么弄的?” 燕倚梦抽出手,强笑道:“没事,老爷快趁热把面吃了压压饿,上了朝堂,还不知什么时辰才能下朝呢。” 方永华置若惘闻,视线一转,严厉地盯着蝶舞。 蝶舞正将一盘酱香牛肉和一碟凉拌腐竹并一盘清炒海带一一放桌上放,被他的目光盯的浑身一哆嗦,跪下来回话道:“姨娘的手是刚才切葱时不小心切到的。” 方永华心疼道:“你哪里不舒服吗?我看你一直精神恍惚。” 燕倚梦轻扯了扯嘴角,道:“老爷快吃吧,别误了上朝。” 方永华方吃起面来。 临走前叮嘱蝶舞:“别忘了请胡太医来给阿梦瞧瞧。” 蝶舞福身应诺。 送走太老爷,蝶舞回到屋里,见燕倚梦坐在菱花镜前愣愣出神,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不无担忧地看着她道:“姨娘,你这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脸也苍白的吓人,真的是哪里不舒服吗?” 说罢,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没觉得异常,更是困惑。 燕倚梦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问她道:“你说实话,谖儿和我长的像吗?” 蝶舞一闻此言,脸色异常凝重:“姨娘怎么突然问这个?” 燕倚梦语气急促:“你只用回答像还是不像。” 蝶舞谨慎道:“五官像你,脸型不像。” “脸型像谁?”燕倚梦转头,紧张地注视着蝶舞。 蝶舞斟酌了半天,才小心翼翼答道:“像夫人,都是鹅蛋脸,看起来特别甜,特别温顺。” 燕倚梦眼里流露出失望、疑惑、不甘,眼晴空洞地盯着某处。 蝶舞注视了她好久,方才问:“姨娘现在可以告诉奴婢,为什么问谖小姐和你长的像不像了。” 燕倚梦缓缓转过视线,与她对视,一字一顿清晰道:“我怀疑,谖儿是我亲生的。” 蝶舞震惊的说不出话来,愣愣地紧盯着她,良久,才问:“小姐为何会这样猜?” 燕倚梦道:“昨儿帮谖儿洗澡时,看见她臂肘之上有一个月芽形的瘢痕,很浅淡。” 蝶舞困惑地问:“这能说明什么?” 燕倚梦眼里流露出伤痛,低沉着声音道:“我从未跟任何人提过,谖儿当时出生的时候,情况很不好,是产婆硬把她从我体内拔出来的,下手稍重了点,那时她又那么娇嫩,在她臂时之上留下一个深深的指甲掐痕。” 蝶舞沉默了好久,道:“也许是巧合呢?” 燕倚梦摇摇头,否定道:“绝不是什么巧合!” 蝶舞愕然。 燕倚梦继续道:“昨天睡到半夜醒来,我细细回忆了当年我怀有身孕直到生产的那一段往事,发现了许多可疑之处,仔细想想,分明就是个圈套,一步一步引着我往里面钻,可笑的是,你我竟一无所察。” 蝶舞瞪大眼睛盯着燕倚梦,仍是一言不发,只是脸上的神情越发沉重。 “我怀孕没多久,夫人陪我去女娲娘娘庙里烧香,为肚子里的孩子祈福。 对于一个即将做母亲的女人,当然希望肚子里的宝宝平安,虽然我平日里对夫人极为戒备,可那时却欢天喜地地跟着她去了。 烧完香出来,就遇到一个瞎子,要给我算算肚子里孩子的命格,我当时不仅不觉得古怪,反而觉得他瞎了双眼,竟然知道我有孕在身实在太神奇了,于是留下来听他算命。 结果那个瞎子掐指一算,就跪倒在我面前,说我肚子里怀的是人间凤凰,将来必母仪天下,也不要赏银,如失魂落魄般喃喃自语,泄漏天机,必不得好死。 若那个算命瞎子收了银子,我可能会起疑,他偏那样,我反而信以为真了。 所以后来在生产的时候,夫人说我肚子里的孩子太金贵,怕被冲撞了,屏退了我所有的丫鬟,包括你,只留了两个八字轻柔的产婆,我也依了。 因此孩子出生时,除了产婆,没人知道孩子的性别。 现在想来,更让我生疑的是,那两个产婆自始至终没提孩子的性别。 正常情况下,当孩子出世,她们不是应该欣喜大喊“生了个公子””或“生了个小姐!”,哪有一直用孩子两字称呼的?” 蝶舞百思不得其解:“她们俩为什么不敢?” 燕倚梦冷哼了一声:“因为,她们那时还不知道夫人会抱来个什么性别的死婴将我的孩子换走,怕露馅,因此不敢称小公子或小小姐。”(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四章 衣着 蝶舞恍然大悟:“所以后来仓皇抱了个奄奄一息的男婴,我们也全信了,只以为当时算命先生那番话不过江湖术士胡说罢了,哪有什么人中之凰?” 燕倚梦点头:“正是这番阴差阳错,如果不是昨儿偶然给谖儿洗澡,发现了那道掐痕,恐怕一辈子我都不会去试着猜一猜谖儿是我的孩子。” 蝶舞踌踌:“疑点也只是疑点,并未证实,也可能是姨娘思子心切,多想了呢?毕竟那个时候夫人也怀了孕,而且与姨娘同一天临盆,那她生的孩子哪去了?难道那个死掉的男婴是她的?” 想了想觉得不可能,自己否定了:“天底下哪有那么狠毒的母亲?” 燕倚梦冷笑道:“夫人狠毒到何种地步,我不屑去妄猜,但我敢肯定,当年她怀孕根本就是个骗局!” 蝶舞错愕地看着她,听她往下讲:“当年我进府之后,老爷恩宠全在我一人身上,夫人一年能沾几次雨露,就那么容易受孕了?这是其一。而且我一怀孕,她也马上有孕,我一生产,她也要生产,次次都这么巧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蝶舞疑忧道:“万一就这么巧呢。” 燕倚梦怔了怔,道:“只要找到当年为我接生的那两个产婆,就能查明真相了。” 蝶舞发愁道:“如果事情真如姨娘推测的那样,那两个产婆肯定早就逃之夭夭了,人海茫茫,我们上哪去寻?况且姨娘要调查,必须掩人耳目,查起来就更困难了。” 燕倚梦闻言,如泄气的皮球般怏怏然。 蝶舞默了片刻,忽然笑着道:“虽说当年那个算命瞎子是受夫人指使那么说,可歪打正着,奴婢看谖小姐真有人凰之姿,先不说百年难遇的仙姿娇颜,只论谋略,这世上有几个人是她的对手?她要入了宫,那些佳丽们谁敢不百鸟朝凤?” 燕倚梦冷笑道:“皇宫是个什么去处,别人不知,你也不知吗?除非是生在帝王家也就罢了,如果恨一个人,最好把她送入宫去! 谖儿虽然慧黠异常,只可惜手段不够狠厉,在皇宫,你不先发制人,你就是刀下鱼肉,谖儿不懂攻,只知守,这种个性在尔虞我诈的皇宫里根本就没有办法存活。” 她看了蝶舞一眼:“幸亏与你聊到这个话题,昨儿我就想提醒谖儿一件事来着,结果看到她身上那弯瘢痕,扰乱了心绪,浑给忘了。” 蝶舞道:“既是很重要的事,姨娘告与奴婢,奴婢这就去传话。” 燕倚梦摆摆手道:“不急,我做顿早餐给谖儿送去。” 芷晴苑里,程氏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把凝烟兄妹几个叫起。 凝烟梳洗完来到宴息处,看了一眼胡桌,上面放了一碟馒头,几碗稀粥,一碟咸菜,正宗的粗茶淡饭,她也没敢嫌弃,坐下来,端了一碗粥,就着咸菜吃起来。 程氏见她穿了身旧衣裙,不施脂粉也就罢了,头上连朵花都没戴,这哪里像是要订亲,简直是像去奔丧,当即沉着脸道:“回去换身鲜艳的衣裙,唇上腮上涂点胭脂,头上戴些金的银的首饰再来。” 凝烟将粥吃完,方才冷笑道:“我穿戴的那么齐整干嘛?难不成要给那个老不死面子?” 程氏听了,心里虽恼凝烟有些不通人情,想抱人家大腿就得自己不要脸,哪能与人家对着干。 但她不敢十分的相劝,找了个理由道:“待会你哥就要去迎亲了,叫你新进门的嫂嫂看见你这般模样会怎样想?” 凝烟听了脸色更是难看:“就凭那个贱婢也想当我嫂嫂?我让她进门已是天大的恩情了,还惧她怎么想?”眼光无意中看见香草的一角衣角在门外,换了措词道:“我只要香草做我的嫂嫂,其余的一概不认!” 程氏嘴一撇:“香草也是贱婢!”暗藏的意思是,你只有贱婢做嫂嫂的命。 香草用托盘端了几杯茶,先听见凝烟母女俩像在斗嘴,不敢进去,怕撞枪口。 可待到要进时,又听到凝烟这么说,心中一热,她没想到小姐在背后如此维护她,自己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待她,不由心中万分惭愧。 刚要抬脚,托盘里的茶被人端起一杯,香草转头,看见家祥正一仰脖子将一杯茶喝完,笑着道:“我没有诓你吧,不是我在凝烟面前说我心里只有你,她会那样抬举你?不过话说回来,她长了一双势利眼,倘不是看着我以后会为官为宰,也不会如此巴结你。”说着,把茶杯又放回托盘,道:“快进去吧。” 香草点头进去了。 凝烟母女停了斗嘴,各拿了杯茶慢慢饮着,香草退了出去,家祥方才进来。 程氏见他只穿了一身月白的旧袍,更是心塞,这一个一个的全是故意呕她动肝火! 冷着脸问家祥:“大喜的日子你穿成这样?” 家祥讥讽道:“你还真准备把那个贱人当儿媳了,先人家找上门来,你那样追打人家,变脸变的可真快!” 程氏有些恼羞成怒:“我这么做不都全为了你吗,你有把柄落在那个贱婢手上,能不对她好?你没听到谖儿那个小贱人说,只要我们怠慢了晓琴,她就拿了你写的字据去监察司告得你身败名裂!” 家祥阴险地笑道:“所以我才娶她过门,至于过了门之后,随便找个七出之罪将她扫地出门,不就行了。” 程氏一听,大喜:“对!就说她不事舅姑,又喜搬弄是非,手脚不干净,这几条,足以休了她!” 凝烟蔑视着程氏冷笑:“母亲果然是个糊涂人,晓琴本就是个能说会道的,你那几条罪状单她就能给你驳回去,何况她背后还有若谖那个小贱人给她撑腰,她本就诡计多端,一张嘴活的给她说死,死的能说话,你斗的过她吗?” 程氏登时结舌:“那……那怎么办?下药毒死晓琴,对外说她患了恶疾而亡?” 凝烟鄙夷地白了她一眼:“这个主意想都不要想!你不知道若谖那个小贱人医术高明得很,她一验尸,看出端倪,你就等着秋后问斩,偿了晓琴的性命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五章 梳头 程氏见自己说什么都被否定,不由心焦,顿足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说来说去还是得把晓琴那个贱人当神供着。” 凝烟与家祥笑而不语。 半晌,凝烟才道:“姨娘怎就不往无所出方面去想?” 程氏愕然:“你二哥要搞大人家的肚子我怎么拦?” 凝烟极为鄙夷嫌弃地横扫了一眼程氏,便把目光移开了,那神情颇为不屑,冷冷道:“姨娘枉活了几十个春秋,脑子竟这般不好使!勾栏里的风尘女子一天要侍侯多少恩客,怎不见她们有身孕?” 程氏一听,毛骨悚然,瞪大眼睛结舌道:“你……你是说——” 家祥站起身来,轻蔑地斜睨着程氏,将眼一瞪,讥诮道:“你什么你!没听说过无毒不丈夫吗?”一甩袖,走了出去。 吉时将到,凝烟站起来向敞开的院门张望了一番,连顶轿子的影子都不见。 程氏已梳妆打扮整齐,满身绫罗,满头金银,与凝烟站在一起,倒好像今儿是给她办二婚的喜事似的。 凝烟极厌恶地瞥了她一眼,没吭声。 程氏看在眼里忍气吞声,女儿穿成那样已失礼至极,自己再如此,只怕老夫人见了更加嫌了她们一家。 虽说两家分了家,老夫人也撂下狠话,再不管他们一家死活,实际上每月还是送了些口粮过来,不然她们家都要断炊了。 她不满地上下打量了凝烟一眼,永安侯府是只骆驼,拔根汗毛都比她们腰粗,不说赶着去吮痈舔痔捞些好处,穿成这样想示威,脑子被驴踢了吧。 程氏冷冷道:“别看了,你以为你在老夫人眼里是什么金贵东西,这几步路还要派轿子来接?” 凝烟闻言,黑着脸往外走,站在门外的香草忙胆颤心惊地跟在后头。 程氏也赶了几步,与凝烟并肩。 出了院门,有街坊邻居看到,知她母女二人是去订亲的,不免暗地嘲笑,对她母女二人指指点点,不时有风言风语传入凝烟母女的耳里。 “哥哥要娶个奴才,妹妹要嫁与奴才,这一下可齐全了。” “谁说不是呢,这一家大小坏事做绝,报应来了!” 凝烟听了,火冒三丈,老娘再怎么坏事做绝,又没挖你们这些贱民的祖坟,凭什么如此恶毒的诅咒我! 母女俩进了府,许夫人淡淡扫了一眼凝烟的装束,嘴里含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道:“真叫谖儿说中了,你若不做出些丑态是不罢休的。” 程氏知许夫人话里的意思,脸上火烧一般,偷膘了一眼凝烟,她也是脸红红,极不自在的样子,不禁在心里恨怨,自己丢脸也就罢了,还要老娘一把年纪陪着你丢脸! 许夫人回头命红梅道:“把烟小姐带下去妆扮一番。” 红梅应喏,带了凝烟下去。 过了两盏茶的功夫,复又送凝烟到许夫人跟前。 许夫人只淡淡看了一眼,便起身,道:“走吧。” 凝烟母女俩跟在后面。 程氏不时惊喜地看着身边的凝烟,一身红色的喜服,一头金饰,就连腕了上都各戴了好几只韭叶状的金镯子,举手投足间叮当作响,程氏听了好不悦耳,喜问道:“这些全都是你的了?” 凝烟白了她一眼,带着得意,冷着脸道:“是谁笑我穿的破烂丢她的脸来着?现在见我得了些好处,像狗一样赶着巴结过来,只可惜,我没什么好赏的!” 程氏闻言,气得两眼发黑,哪有女儿骂自己的生母是狗的!也不顾许夫人并她的几个丫头就在前面,反唇相讥道:“我养你一场,就没指望你报答,又岂会打你身上金饰的主意?且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凝烟回敬道:“这样最好。” 订亲酒宴安排在锦绣堂的花厅里,那里四面透风,甚是凉快,又兼着石榴正红,丹桂飘香,端的令人神清气爽,倍感舒适。 凝烟母女并许夫人按席位坐下。 老夫人派了个总角的小丫头传话,昨儿傍晚贪吃,多吃了一个柿饼,不消化,不能出席,若谖懒得来,连谎也懒得编,直接叫绿玉当着凝烟母女的面禀许夫人道:“我家小姐说了,她是断然不会纡尊降贵参加奴才的订亲宴的。” 凝烟听了,差点喷出一口血来。 自己的侄女许配给奴才,方永华嫌丢脸,以公事繁忙躲了出去,因此若大的花厅只有许夫人一人撑着场面。 若谖一觉睡到天大亮才起来,琥珀服侍她洗漱过了,正准备叫青梅来给小姐梳头,她竟自个儿推门一跛一跛而入,这是从未有过的事。 琥珀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若谖的丫头里就青梅的手最巧,能梳许多样式的发髻,她也因此持才而骄,每次给小姐梳头,非要琥珀三催四请不可,以突出自己的重要性。 青梅并不理会琥珀,直接挑帘进了里间,福身问了若谖金安,拿了沉香木的梳子给她梳理一头亮黑的秀发。 若谖平静地从菱花镜里看了一眼青梅,见她顶着两个熊猫眼,想是一夜不曾安枕。 若谖猜的没错,青梅想了整整一夜,现在弃若谖投靠凝烟,先不说凝烟目前穷困潦倒,管不起她一口饭食,单说借凝烟的势扳倒若谖都是痴人说梦。 既然一时半会儿出不了心口的那口恶气,那就既来之则安之,暂且跟着若谖,混口好饭食,骗些赏赐,等到合适的机会,再反口痛咬她一口,那才真真叫解恨,谁叫她不看重自己,这就是报应! 青梅给若谖梳了个飞仙髻,拿了一只金华簪往发髻上插,讨好道:“今儿是烟小姐的喜日子,小姐应打扮的隆重些才好。” 若谖冷冷道:“她喜日子关我们什么事?我今儿也不去哪里,别戴那么多珠宝首饰。”认真看了看镜子里自己的发型道:“就连这飞仙髻都是累赘,不如梳个双平髻的好。” 青梅暗悔自己拍马屁拍到马蹄上,又怨愤小姐,明知道自己脚受伤了,不耐久站,还挑三拣四要求重梳! 心里虽恼恨,面上却不敢显出一丝半毫,正准备动手拆了发髻重梳,听到若谖道:“罢了,就这样吧,你脚好了些没?若没好就去歇着。”(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六章 提醒 青梅听了并无一丝感动,心里冷笑,这时方才想起,猫哭耗子假装慈悲! 外头琥珀禀报:“燕姨娘来了。” 若谖一听大喜,自己插了两朵纱花在发上,对青梅挥挥手道:“退下吧。” 青梅福身退下,走到外间门口时碰到燕倚梦与蝶舞主仆两,少不得问个好,方才离去。 燕倚梦回头看了一眼青梅的背影,抬步进了屋。 若谖已如鸟雀般飞到她身边,拉着她的手笑问道:“怎么一大早姨娘就来了?” 蝶舞替答道:“姨娘做了早餐给你吃。”说着,半跪在桌前,从食盒里拿出一碟香气扑鼻的韭菜馅饼,一碟鸡蛋饼,和一碟黄澄澄奶香四溢的炸牛奶,以及一碗嫩嫩的白糖豆腐脑。 若谖见了食指大动,抓起一张韭菜馅饼咬了一大口,吃下肚才笑着道:“这么许多,我也吃不了,姨娘也吃点。” 琥珀倒了茶奉上,燕倚梦接过,柔柔地看着若谖,慈爱地笑道:“我吃过了,谖儿如果觉得好吃,我变着花样每天做给你吃。” 说话间,若谖都快要吃完一张韭菜饼了,道:“天天做,好麻烦的。” 燕倚梦拿了一个炸牛奶送到她嘴边,道:“做给我们谖儿吃,我不嫌麻烦。” 若谖用嘴接了,嚼了嚼,炸牛奶外酥里嫩,好吃到爆,先多谢了燕倚梦,又深情地盯着炸牛奶看了片刻,咽了口口水,扭捏道:“我能不能将这些美食分与别人些儿?” 燕倚梦微怔,猜她肯定是想给老夫人或夫人送去,心里虽泛着酸意,却还是笑着点头答应了。 若谖喜不自胜,只给自己留了一个鸡蛋饼和一碗豆腐脑,其余的要绿玉用托盘端着,不好意思地瞟了一眼燕倚梦,吩咐道:“把这些送给辰哥哥吃。” 绿玉应喏,端着托盘出去了。 若谖回头看见燕倚梦对着她抿唇而笑,顿时羞躁得面色诽红,此地无银三百两道:“辰哥哥与别的哥哥不同,是老夫人收养的,我怕那起势利眼的奴才怠慢他,给他粗茶淡饭,辰哥哥生来性格淡泊,不会为这些小事计较,反正我也吃不了,所以就……就……”越往下说,越说不下去了,这番话她自己都不信,何况燕倚梦? 燕倚梦轻声笑道:“我理解,我都理解。” 绿玉端着托盘刚走出荣禧堂不远,红梅迎面走了过来,笑问道:“这些东西端哪去?” 绿玉停了脚步,问过红梅好,方答道:“这些全是燕姨娘做给我家小姐吃的,小姐吃不了,叫奴婢端一些给辰公子送去。”说罢,便走了。 红梅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也不忙着去厨房看看,转身进了荣禧堂往东次暖间而行,远远就见青梅立在若谖房门外,竖着耳朵,分明在偷听, 红梅驻了足,稍稍思忖了一番,悄然离去。 若谖把豆腐脑喝光光,心满意足的拍了拍小肚皮,笑看着燕倚梦道:“好饱。” 燕倚梦放下茶杯,拿出帕子给她擦嘴,见屋内除了她和若谖,以及蝶舞、琥珀,再没了别人,收了笑,肃着脸道::“谖儿,我今儿来不光给你送早餐。” 若谖惊得差点跳起:“不光是送早餐,那就是还要练字咯?能不练吗?”她嘟着嘴沮丧道:“练字好枯燥的,再说,我的字现在又不是不能见人……” 燕倚梦把她揽入怀里,道:“不是练字,是要防备一个人。” “谁?”若谖坐直了身子,紧迫地问。 “就是那个青梅。” 若谖惊问道:“为什么?” 燕倚梦道:“昨儿那桶滚水是青梅故意撞翻想烫伤绿玉的,没想到绿玉绊了一跤跌进屋里躲过了一劫,倒让她自食其果了,也算恶有恶报。” 若谖哑然,她没想到青梅报复心竟这么重。 燕倚梦拍拍她的手背道:“姨娘要提醒你,不可靠的人切勿留在身边,只怕自己到时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若谖点头。 门外青梅气得咬牙切齿。 燕倚梦复又拿起茶杯喝了两口茶,看着若谖,有点欲言又止。 琥珀倒了杯茶给若谖,若谖都吃撑了,再饮茶,只怕会爆,忙摆手拒绝,问燕倚梦:“姨娘怎么突然心事重重的样子,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 燕倚梦这才道:“谖儿,我有一件事想求教于你。” 门外青砚见她俩许久没说话,正准备离去,忽闻燕倚梦的话,依旧躲着偷听。 若谖道:“姨娘客气,但凡用得着谖儿之处,即使赴汤蹈火谖儿也在所不辞。” 燕倚梦看了一眼琥珀,直接了当道:“我要说的是机密。” 琥珀会意,忙福身退出,见青梅在院子里浇花,心里闪过一团疑云,道:“别人都去锦绣堂领喜饼去了,你怎么不去?” 燕倚梦急走到门口,将门帘挑起一条缝往外看。 青梅闻说,放下手中的浇水壶,惊喜道:“竟有这等好事?我竟不知!”忙向外奔去。 琥珀一个人坐在廊下把守。 燕倚梦放下帘子,复又坐到若谖对面,笑道:“不用谖儿赴汤蹈火,姨娘只是想问,如果想找两个知情人证实一件事情的真伪,可又不能被死对头知道,该怎么做?” 若谖笑道:“简单!” 燕倚梦吃了一惊。 若谖道:“只是想知道事情的真伪而已嘛,放出风声,让你的死对头知道,不用你找,那两个知情人被灭口了,这件事就是真,那两个知情人还活着,这件事就是伪。” 燕倚梦想了一回,明白过来,叹道:“谖儿果然聪慧,便是姜子牙再生,也要自叹弗如了。” 若谖谦逊道:“姨娘谬赞。” 燕倚梦道:“我该走了,再待下去,恐老夫人不喜。”说罢起身。 若谖不敢相留,送出房门,就见翠玉带了几个丫头疾步而来,见状,便没再前往。 燕倚梦自嘲道:“幸亏我早一步自己离开,不然被人赶出门可就丢脸了。”说罢,飘然而去。 若谖听了心里一阵酸涩。 翠玉走过来,语重心肠道:“小姐何等金枝玉叶的身份,怎能与一小妾这般情谊相厚,被老夫人知道又是场闲气。” 若缓为燕姨娘辨护道,“她只是来送顿早就走。”(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七章 许菌 好不容易打发走翠玉,绿玉急急忙忙跑来传话:“小姐,青砚急着见你!” 若谖奇怪:“他都要跟凝烟那个贱人订亲了,见我做甚?” 绿玉摇头:“奴婢也不知,奴婢给辰公子送完早餐,青砚忽然从路旁的林子里跳出,拦住奴婢的路,求奴婢给他传说,说他急于见小姐一面。” 若谖坐下来,命琥珀倒了杯茶给她,慢悠悠地喝着茶,问:“你是怎么答的?” 绿玉本来很慌张,见小姐气定神闲,也跟着淡定下来,在下首坐下,用手当扇子扇着风,道:“奴婢说小姐怎好出深闺见他这个奴才,有什么要紧的话告诉奴婢,奴婢再传给小姐。” 若谖嘴角微扬,眼里含着一丝嘲讽:“他不肯?” 绿玉气愤道:“不肯也就罢了,还威胁奴婢道,若小姐在午时前不来见他,他就到处去说小姐中意辰公子,叫自己的丫鬟给他送早餐。” 若谖挑眉好笑地看着绿玉:“你就为这句话吓得屁滚尿流滚了回来?” 绿玉扭捏不安道:“奴婢还不是怕小姐名誉受损……” 若谖无奈地看着她道:“你就不会说,早餐是燕姨娘做的,我一份,辰哥哥一份,因燕姨娘先去了我那里,所以差你把辰哥哥那一份送来,青砚那么说,全是诬陷,你就立刻去喊周大娘乱棍打死才是。” 绿玉恍然大悟道:“奴婢怎么没想到?” 若谖说笑道:“因为心太善的人都长了颗猪头。” 琥珀在一旁踌躇劝道:“小姐,我想青砚肯定是遇到麻烦事了,不然以他那样的伶俐人,不会出此下策,小姐……还是去看看吧。” 若谖沉思了片刻,点头答应,对绿玉道:“你去给青砚传话,我即刻就去见他,切记,传完话就走,切不可逗留。” 绿玉应喏前脚离去,后面朱绣捧着几个喜饼蹿了进来。 几个丫头中数她最活泼,踢键子、跳绳样样精通,经常陪着小姐进行各种体育活动,若谖对她是极纵容的。 好在她不比青梅恃宠而娇,手脚勤快,又嘴甜心无城府,琥珀她们几个不仅不妒忌她,与她相处的甚好。 琥珀见了她手上的喜饼,把手一摊:“给我一个。” 若谖见状,也伸手要。 朱绣不给,揶揄道:“小姐每天山珍海味,还跟奴婢们抢吃的?” 若谖老脸红都不红一下,斜睨着她道:“吃多了山珍海味也会腻,也要换换口味嘛。” 朱绣一本正经道:“奴婢告诉小姐一件事,小姐肯定什么都吃不下了。” 若谖漫不经心道:“什么事呀?” 心里暗想,左不过家斗宅斗窝里斗,还能有什么! 没吓到小姐,朱绣自己倒一脸惧色道:“平恩侯府的许菌小姐来了!” 若谖撑头而笑:“她可真赏脸啊,居然来参加一个庶女嫁奴才的订亲宴!只怕凝烟那贱人要感动得死去活来了!” 朱绣补充一句:“许二小姐朝咱们这里来了,奴婢连后面的喜糕喜钱都来不及领,光领了几个喜饼就赶回来通风报信来了。” 琥珀一听,如临大敌般紧张起来,刚想要若谖做好应对准备,门外已经响起一个傲慢的声音:“既已知我要来了,怎不出来迎接?” 屋里两个丫头都紧盯着主子,那眼神分明写着,主子要硬磕,她们就奉陪,大不了落个以下犯上,乱棍打死的下场,但是气节情义不能失! 孰料,若谖能屈能伸,翻身跪倒:“恭迎许二——姨大驾!”故意把那个二字拖得长长的。 两个丫头也跟着跪下,脸对着厚厚的红木地板笑,这个许菌不是二又是什么? 许菌浑然不觉若谖言语里的嘲谑之意,见她主仆三人跪倒在地,不禁志得意满,不可一世地藐视着她们三个,用大赦天下的语气道:“平身吧。” 若谖几个方才起身,两个丫头紧着去倒茶人。 若谖与许菌分宾主而坐,见许菌盛装,她背后雁翅排开一、二十个容貌平平的丫鬟,暗道,这个许菌不仅二,还心胸狭窄不能容人,这群丫头模样连她家里的烧火丫头都不如,带出来也不嫌寒碜,嘴上却奉承道:“许二——姨可真给烟姐姐长脸呀!” 许菌偶然得知今天是凝烟的订亲日子,不顾许夸等家人的阻拦,带了厚礼前来,就是想给若谖难堪,此刻听了若谖的话,登时动了怒,挑衅道:“怎么?你不爽?” 若谖轻描淡写道:“许二——姨开心就好。” 许菌虽然听不出若谖语气里的揶揄,但是听她每次在“二”字上故意拉长音,感觉怪怪的,蹙眉命令道:“别老拖腔拖调的,听着怪别扭。” 若谖在心里冷哼,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笑着道:“我不别扭就行。” 短短一句,把许菌噎了个半死,想了又想,竟找不到话驳回去,郁闷得脸都发青了。 若谖看见,越发小瞧她,什么玩意儿,这么沉不住气,还敢来闹事,本小姐就陪你玩玩儿,到时别哭着找娘亲! 琥珀奉上茶来,朱绣奉上切成小块的秋梨。 若谖道:“这洞庭碧螺春还勉强拿的出手,这个秋梨——许二——姨什么珍奇水果没吃过,会吃这?” 许菌一听,马上炫耀道:“就连人心果、人生果、蛇皮果我都吃过。”她自以为是地环视了一遍若谖主仆三人,“这些水果的名称只怕你们听都没听说过吧。” 若谖看着她,笑得温文而雅,端庄大气:“没听过没关系,只要吃过就行。” 许菌脸顿时黑了。 若谖粗心大意没察觉,还没心没肺地对她道:“我昨夜得了好果子,拿来给许姨瞧瞧。”说罢,起身,从房里捧出个碗口大的红石榴来。 许菌眼都瞪圆了。 石榴虽不是什么珍品,可长到这么大就稀罕了。 她伸出手来,命令道:“给我!” “凭什么呀。”若谖将石榴藏在身后,生怕她会抢似的,一眼瞥见绿玉回来了,在门口用唇语对她道:“办妥了。”若谖用眼神示意她退下,继续对许菌道:“这个石榴我要在中秋节上献给我祖母,谁也不给!许二——姨想要,自己去外宅的树林摘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八章 围殴 许菌只不过十二岁,因她最小,被许府上下宠得骄横跋扈惯了,当下赌气一拍桌子道:“自己摘就自己摘,活人还能叫尿憋死不成!”说罢起身。 若谖装好意道:“许二——姨不认得路,谖儿叫绿玉给你带路。”看着她身后的一群丫头道:“姐姐们就不要全都跟去了。” 绿玉忙跑出来,会意地冲若谖点了点头。 许菌带了两名长得孔武有力的贴身丫鬟并绿玉去了。 若谖命朱绣、素衣把没跟许菌去的丫头们带到下房,好茶好点心的供着。 琥珀在旁催促道:“小姐,我们也该动身了。” 若谖莫名其妙:“动身?去哪里?” 琥珀惊讶道:“小姐竟然也有健忘的时候!当然是去见青砚咯。” 若谖意味深长的笑道:“没忘,不过现在轮不到我出场。”说着,走到榻上半歪着剥手里的石榴吃。 琥珀一头雾水的看着她,见她专心致志剥石榴,料想不想说话,不敢再问下去,拿起桌上的秋梨吃起来,自言自语道:“从吃了早饭就不见红香,躲哪儿玩去了?” 若谖慵懒地答道:“她没躲着玩,在办正事。” 青砚按照绿玉所说,在泻芳桥头侯着若谖。 刚才绿玉带话来说,谖小姐在此与他见面,并解释道,一是这里属内宅,二是这里地势开阔,就算有人撞见,也不会往邪路上想——即便她若谖不守规矩,约汉子也不会选在内宅,更不会选在容易被人看见的地点。 可青砚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是哪里呢? 他想破脑袋也没想出来,索性不去想,反正谖小姐说她马上来,应该不会失信。 正踮脚翘首以盼,果然见一华衣少女带着三个丫头款款而来,其中一个丫头他认得,是绿玉,大喜,忙迎了上去,待看清来人面目,大惊:“怎么是你?” 来者跋扈道:“你这奴才,竟敢拦本小姐的路,找死!”手一挥,背后丫头上了两个,对着青砚踢打撕咬。 时辰尚早,客人一个未到,凝烟已灌了满满一肚子茶水,要上茅房,偏丫头香草不在身边,大抵是难得进一次府,去找她旧时的玩伴去了,只得跟许夫人说了。 程氏闻言,自告奋勇陪她去,被凝烟狠狠瞪了一眼,程氏吓得脖子一缩,不敢再多嘴。 许夫人看在眼里,微微一笑,也不说教凝烟——已是将要及笄的女子,早过了不懂事的年纪,还要谁去教导,又怎样教导? 就如比一段木头,里面已经腐朽,怎么雕琢成器?因此看凝烟比先前更轻淡了。 许夫人指了两个婆子跟着,凝烟出席福身道:“还望伯母多多派些人跟着烟儿,万一这一去府上掉了东西,算在烟儿头上可怎生是好?烟儿反正被人冤枉惯了,只怕流言传到老夫人耳里又是一场闲气。” 许夫人听她这话说的不尴不尬,不伦不类,更是对她心生反感,面无表情地命白梅带了十几个粗使婆子陪着她去小解。 程氏一个人坐着,很是不自在,借口到处走走,也暂时开溜了。 红梅见没了人,方俯身在许夫人耳边低声道:“奴婢看那个凝烟肯定又要耍什么花招,奴婢刚才亲眼看见香草去而复返过,主仆二人叽叽咕咕不知说了些什么,然后香草就又走了,接着凝烟就说要上茅房。” 许夫人不以为意,由鼻子里喷出两道冷气:“这是在咱们家,凝烟想耍什么阴谋诡计都是自取其辱。” 红梅见夫人如此说,也就不再纠结这个话题了,看着空荡荡的花厅,再无别人,自言自语道:“都这个时辰了,怎么不见一个宾客来?” 许夫人冷笑:“一个庶女订亲,别人赏脸呢,就来一下应个景,不开恩呢,顶多派个奴才送份薄礼。何况凝烟嫁的是奴才,就更没人来了。” 红梅抿嘴而笑。 许夫人想起什么问道:“你去厨房看了吗?酒席用的菜肴准备的怎样?” 红梅答道:“很丰盛,都已准备就绪,只等开筵。” 许夫人满意地点点头。 红梅踟蹰了一番,道:“夫人,有一事奴婢不得不禀。” 许夫人闻言,抬眸盯着她。 红梅正欲说下去,就见一个婆子像被人捅了一刀似的,一路乍乍呼呼地奔到许夫人面前。 红梅上前一步喝道:“夫人在此,岂容你大呼小叫!” 婆子跪下,分辩道:“不是奴婢不懂规矩,实在是事情急迫。” 许夫人和颜悦色道:“你慢慢说。” 那婆子方禀道:“烟小姐和许二小姐的丫鬟打了起来。” “什么?”许夫人惊得站了起来,问“在哪里,快带路!” 走到泻芳亭果然见凝烟、青砚被许家的一群丫头围殴在地,哭爹喊娘,许二小姐在一旁激动得摇旗呐喊,只觉眼前一黑,差点站立不稳,幸亏身边的红梅一把扶住她。 许夫人厉声喝道:“全都住手!” 扭打的一群人这才分开,尤有怨气的互相瞪眼睛,可一看一向蔼然可亲的许夫人一脸寒霜的怒瞪着他们,一个个噤若寒蝉般低下头去。 许菌扬着下巴,气呼呼的挑衅地看着许夫人。 许夫人环视了一遍众人,把目光落在白梅身上,语气异常严厉:“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去个茅房竟来到了这里?” 白梅慌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禀道:“奴婢确实带着烟小姐去了最近的茅房。 可上完茅房后,烟小姐说好久没在府里走动了,想到处逛逛,四处看看。 奴婢看她说的可怜,就应允了,没想到烟小姐逛到泻芳亭附近。 我们老远就看见两个丫鬟在打青砚,正纳闷,就听烟小姐大喊一声‘捉奸’便冲了上去,拉过站在一旁呐喊助威的一个女孩,不由分说,上去就是几嘴巴,嘴里还叫嚣‘小小年纪就学人偷汉,咱们方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那两个丫鬟一看,扔下青砚,向烟小姐扑来。 烟小姐很快落了下风,青砚见状,连忙帮烟小姐打那两个丫鬟。” 说到这里白梅自责道:“奴婢是后来跑到跟前才看清无缘无故挨了烟小姐打的竟是许二小姐,当时就吓傻了,百般抚慰,可许二小姐就是不听,拔腿就跑,不过片刻,带了一大群丫头过来,那些丫头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对着烟小姐和青砚就是一顿痛扁。”(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九章 招供 4000+一大章 “接下来的事夫人已亲眼见了,奴婢就不再叙述了。”白梅说罢,抬眸看了看凝烟和青砚的狼狈模样,不禁想笑,忙低了头遮掩。 他俩两个皆头发蓬乱,鼻青脸肿,衣衫不整,就像一对奸夫****被抓了个现行,又被自己愤怒的配偶暴打得惨不忍睹似的。 许菌指着她俩颐指气使道:“堂姐,是他俩故意挑事,你得给我个交待,不然我必不依你!” “对!我完全赞同!”若谖的声音如天籁之音端的悦耳。 众人都朝她望去,只见她袅袅而来,步履轻盈的像随时要乘风而去的小仙女。 许菌虽然素来妒恨她,可见她站在自己这边说话,早就把积怨抛之脑后,得意洋洋地斜睨着许夫人,用眼神施压。 许菌毕竟是上方府做客遭此厄运,许夫人既是方府主中馈的女主人,又是她的堂姐,不能置之不理,更何况自己的女儿不早不晚跑来煽风点火。 许夫人又是气又是怒又是无可奈何地怒瞪了若谖一眼,转眸严厉地看着凝烟,质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里会发生些什么。”在心里又想了一回,目光更加凌厉冰寒,逼视着她,一字一顿道:“或者应该说,菌儿和青砚这个****起冲突应该都是你事先安排好的!” 凝烟脸色一白,刚要为自己辩解,程氏冲了过来,把她护在身后,气愤道:“夫人就是想拿我们家烟儿垫背,也要找个像样的理由! 说我们家烟儿事先安排好的,这话实在太荒唐!她怎知许二小姐要来?又怎知她要路过此地?更不可能知道青砚会跑到内宅来!” 许夫人哑口无言。 程氏越发得意了,逼迫许夫人道:“我家烟儿被你们算计嫁奴才,一辈子的幸福都没了,我们斗不过,也只能忍气吞声,没想到你们变本加厉,故意挑起烟儿与许二小姐不和!” 若谖几步上前,用小小的身躯将自己的母亲护在身后,冷笑道:“程姨娘,你这样护短,难怪堂兄堂姐一个个长成歪脖子树! 我娘再怎么说是许二姨的堂姐,就算用计想纠正一下烟姐姐的歪脖子,也犯不着搭上尊贵的许二姨,何况,我娘也不知道许二姨会大驾光临。” 若谖顿了顿,笑得意味深长:“烟姐姐是不知道许二姨会来我们家,更不知道许二姨会从这里经过,但她知道青砚守在这里,我会从这里经过。” 许菌一听,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凝烟本来想陷害你,结果阴差阳错被我撞上了,难怪她当时大喊捉奸,还说我丢方家的脸!” 众人听她这么一说,也都明白过来,看凝烟母子俩的眼神甚是鄙夷。 凝烟已是汗流如注,面若死灰。 程氏却还要挣扎一下,嗫嚅道:“那……那怎样解释烟儿是怎样得知青砚会在这里出现?” 众人都盯着若谖。 恰在这时,有个丫头气喘吁吁地跑来,禀道:“京兆尹田大人求见。” 若谖闻言,笑着对程氏道:“程姨娘很快就能得知原委了。” 凝烟母女惊疑地盯着她。 许夫人诧异:“烟儿许配给奴才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我并未请他,他怎么来了?” 对红梅道:“快请田大人到金玉堂先饮茶,我随后就到。”说着就要回慧兰苑更衣,命若谖带许菌去她的闺房,又叫自己手下的两个丫头迎香留香把凝烟带下去重新梳妆,青砚则暂且由婆子们带到柴房里关押起来。 若谖笑道:“我们也不必去别的地方,都去娘亲那里整理妆容吧。” 许夫人想想点头答应了,她是真怕这三个小祖宗又闹出什么花样来,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自己还放心些。 许夫人理好妆容直奔外宅的金玉堂,见若谖、许菌和凝烟全躲在里间,很是惊讶,再一看,程氏也在,更是诧异,问若谖道:“你们在此干什么,简直胡闹,还不快离开!” 若谖嘻嘻笑道:“田大人是谖儿请来断案的,程姨娘不是一直想知道青砚会出现在泻芳桥,烟姐姐是怎么知道的,让田大人审审不就知道了。” 她看了许菌和凝烟母女两一眼道:“谖儿自做主张,请了她们几位旁听。” 许夫人怕田大人久等失礼,顾不得许多,只叮嘱若谖:“不许走出里间抛头露面,不许给我添麻烦。”便掀了帘子来到外间。 京兆尹田大人忙起身。 许夫人一脸端庄的笑意,歉意道:“我家谖儿胡闹,惊了大人大驾。” 田大人曲背道:“在下身为地方父母官,有人报案,必要接案,令千金并没胡闹,只不知嫌犯在哪?” 许夫人暗想,交与官府审理也好,自己方府脱了干系,不至于与自己娘家的堂亲生隙,也叫凝烟母女俩个心服口服,不再逢人乱咬,于是命人将青砚带上。 田大人将双手一拱,道:“许夫人,在下要将嫌犯带到衙门审理。” 许夫人惊讶道:“何不就地审问,岂不便宜?” 田大人微微一笑:“恐有私设公堂之嫌。” 若谖在里间听了,心里一阵后怕,她竟没想到这一点,幸亏田大人虑得周全,不然到时被凝烟反扑,不仅自己失措,恐连累整个方府,不禁轻挑了帘子,向外感激地看了田大人一眼。 田大人机敏,察觉到异样,目光一转,正好与若谖视线相交,见一貌若天仙、气质不凡的小小女童正看着他,马上猜出她是谁来,亦不易察觉地冲她弯了弯眼睛。 若谖微微福身,谢他护她周全,放了帘子,回头看了一眼背后的三人。 许菌一副坐等看好戏的样子,凝烟母女惶惶不安,没人注意她的小动作。 许夫人见田大人如此说,道:“既这么着,田大人就将嫌犯带去吧。” 青砚一听,马上如杀猪般嚎叫哀求,不肯前去,招供道:“我说,我全都说! 前两天奴才一人外出,想买一身喜服好订亲,谁知被吉公子和如公子绑架到了一片无人的树林。 烟小姐也在那里,见了奴才问,以后两人婚配了能否好好过日子,奴才当然点头说愿意。 烟小姐一笑,道,口说无凭,必要奴才做一件事证明真心。 奴才就问,做什么事? 烟小姐又是一笑,那笑充满了阴谋,奴才见了,自然心中打鼓,就听她道,也不是为难的事,只叫奴才在今天无论如何诓了谖小姐和奴才见面,到时她自会带人来捉奸,谁知竟误伤了许二小姐。” 许夫人听了,气恨难平,咬牙道:“没想到凝烟如此蛇蝎心肠,这样陷害我家谖儿!” 田大人倒底是局外人,又经常问案,头脑冷静,问青砚道:“你与方大小姐要互通消息,必有人帮你俩传递消息,此人是谁?” 青砚为求自保,连最重要的情节都招了,见田大人问,岂有不招的,忙答道:“是香草姑娘,绿玉跟奴才约了见面地点,奴才告诉香草,香草再告诉烟小姐,烟小姐就带人来捉奸。” 许夫人气笑道:“这个凝烟可不是一般的心机重,带人捉奸,居然带的竟是我方府的人,怪不得上个茅房要我多多的派人跟着,可恨我糊涂,竟没往别处想!” 田大人道:“案情已明朗,在下把青砚、香草并方大小姐带到衙门,公开审理画押,就放了他们。” 许夫人挥手道:“随田大人处置。” 若谖在帘后朗声道:“田大人有所不知,那个青砚最是滑溜且贪心之人,此番招供恐避重就轻,大人回去要好好审理。” 田大人道:“多谢小姐提醒。” 凝烟一闻此言,如将死之人一般直了双眼。 门帘一动,进来几个壮硕的婆子,拖着全身发软的凝烟就往外走。 凝烟忽然还了魂般,拼命挣扎,回头咒骂:“若谖你这个小贱人,老娘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若谖转头对琥珀、绿玉两个丫头道:“难不成让我跟那个贱人对嘴去?” 琥珀两个听了,一掀帘走了出去,道:“你果然一命乌呼,倒是我们的造化了,就怕你好死不如赖活,为了活着什么脸皮尊严也不顾了!” 田大人呵呵笑道:“好丫头,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若谖在里头道:“这个还算嘴笨的,背地里就只不会暗算人。” 程姨娘听了,肺都快气炸,想要争辩,又理屈词穷,又挂记着被押走的凝烟主仆,一路哭号着追了出去。 许菌、若谖跟着许夫人回了慧兰苑。 红梅来禀:“厨房的柳婶说,席面已热了几次,再热恐就坏了,问是不是该开席了。” 许夫人头痛道:“两个主角儿现在全在衙门里受审,又无一个客人……” 她话还未说完,许菌在一旁迫不及待地嚷嚷:“我不就是客人吗?” 若谖与许夫人同时看向她,心道,她是智障吧,一定是吧。 若谖忽然就笑了,知女莫如母,许夫人一看她笑的动机不纯,就开始替许菌捏了一把汗:准备当枪靶子吧。 若谖一脸好心肠的表情,道:“是哦,许二姨不仅是客人,还是贵客,许二姨一来蓬荜生辉,母亲又怎能怠慢?就在锦绣堂的花厅里请许二姨上座了吧。” 许夫人情知若谖戏弄许菌,却只能照做,谁叫许菌是个二傻子,分不清好话歹话,自己此时劝她,她反倒认为自己这个堂姐不礼遇她。 罢了,罢了,她要丢人随她去吧。 于是陪着许菌到了喜堂,让她在上首坐了。 许菌沾沾自喜,左顾右盼,见下首席位全空着,撇嘴道:“有点冷清。” 若谖笑道:“要热闹还不容易?” 对许夫人道:“娘亲叫府里的姨娘丫鬟婆子等下人都来入席应个景吧,一是别糟蹋了那些佳肴,更重要的是别让许二姨觉着没意思。” 许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看了许菌一眼,心想还不走,那就等着谖儿把你玩残废,命红梅去请各位姨娘和下人,自己留下来给许菌作陪,若谖声称乏了,带着琥珀和绿玉回了自己的闺房。 因是夫人相请,赵姨娘她们不得不来,及至来了,一看情形,心里很是郁闷。 府里有酒宴从轮不到她们上席,好不容易上一次席,竟是与下人为伍,虽说有个当今皇妹许菌这个镇席之宝,但她一副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嘴脸实在太打击她们的自尊心,再加上燕姨娘推脱身子不好,根本没来,那四个姨娘更不愿意多待,勉强吃了几口菜,全都找借口溜了一个精光溜光。 许菌看着下首那群大嚼特嚼的丫鬟婆子,终于感受到了不得劲。 若谖回到荣禧堂,午膳正巧送到,陪着老夫人用了膳,方回到东次暖间。 留在家的小丫头们都不在,全去了锦绣堂吃喜宴,独红香在她屋子里。 若谖问道:“你怎么不去吃?” 红香道:“小姐要奴婢跟踪香草,果然有发现,所以不等吃筵席特来禀告小姐。” 若谖道:“既这么着,待会儿你跟琥珀、绿玉一起吃。” 红香点头,然后开始讲述:“自香草进了府,奴婢就死死地盯着她,见她鬼鬼祟祟溜进了大公子的房间。 奴婢忙躲在屋后的窗户向里偷看,见香草先是在房间里转圈,像是在找寻什么,后来目光锁定大公子的枕头,从怀里掏出什么放进枕头里,就偷偷溜走了,然后又跟青砚见了几次面。” 若谖笑道:“大哥哥房里通常早上没人,香草选在一大早偷偷进出他的房间,说明她对大哥哥的作息了如指掌,这些一定是青砚告诉她的。” 红香向:“小姐能猜的出香草把什么放进大公子的枕头里了吗?” 若谖见厨房送来琥珀等人的午饭,道:“你也辛苦了一早上,其余的事就别操心了,好好吃饭去。”。 又对琥珀道:“吃完了我有事要交待你去做。” 若谖与红香说话时,琥珀就在旁边,早猜出小姐要她做什么,道:“趁着现在园子里的人都去吃喜宴了,现在去最合适。” 若谖点头同意。 琥珀出去,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回来了,两人进了若谖的卧房,琥珀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来:“小姐,奴婢在大公子的枕头下找到这个。”(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章 帕子 (4000+) 若谖接过来一看,是一方质地优良的锦帕,展开来,帕子上绣着一朵怒放的牡丹,帕角上绣着一个隽秀的“许”字——只有许夸爱在帕角绣上自己的姓氏,不由笑了:“果然不出我所料。” 琥珀惊奇地问:“小姐猜到香草放的是帕子?小姐是怎么猜到的?” 若谖道:“你忘了?青梅就是以捡到凝烟的手帕去归还,与凝烟勾搭上的。” 琥珀一脸茫然:“奴婢没忘,只是——那贱人的帕子怎么变成许小姐的帕子了?” 若谖解释道:“许姨曾疑心她的帕子遗失在我家,特派了人来请我娘帮忙查找,可找了几天都不见踪影,我就疑心青梅拾到的帕子是许姨的,不然凝烟不可能对她另眼相看。” 琥珀方才明白过来,问:“小姐如何处置这条帕子?” 若谖坏笑道:“当然物尽其用了。” 琥珀愣怔。 若谖歉意道:“还得辛苦你一趟。”附在她耳边如此这般一番,琥珀喜得脸面发光,重重点头:“奴婢这就去!” 出了里间,就向门外走去,绿玉道:“姐姐不管忙什么,总要吃了午饭再说呀。” 琥珀头也不回,摆了摆手道:“不饿!” 绿玉很是奇怪,琥珀贪吃,在她们这几个丫头里都出了名,像个饿死鬼投胎一样,见到吃的,不分好坏,就往嘴里塞,像今儿这样过了午饭时间不觉得饿还是破天荒第一次。 绿玉回头去看若谖,见她也正困惑地目送着琥珀的背影。 到了申时,凝烟、青砚在衙门里审讯、招供、认罪、画押完毕。 因是辱打皇亲,主犯凝烟罚银百两,家里没钱,程氏只得拿了几件许夫人之前送凝烟的金饰去当铺换了一百两纹银,交了罚金,赎她出来。 青砚做为从犯,被打了五十大板,扔出府衙的时候只能一瘸一拐地走路。 绿玉打探消息回来,告诉若谖道:“果然不出小姐所料,烟小姐是给了青砚好处,青砚才肯替她卖命,只可惜那十两银子的好处费被官府没收了,真真是鸡飞蛋打。” 琥珀在旁瞪圆了眼睛:“区区十两银子就把青砚收买了?他也太不值钱了!” 若谖惋惜道:“青砚如果不从心里把这个贪念连根拔除,他这一生只怕就毁在这个贪字上了。” 想了想问绿玉:“凝烟和青砚现在在哪里?” 绿玉道:“夫人先草草给他俩完了订亲仪式,交换了八字之后,就交由许二小姐发落了。” 若谖笑道:“我去偷听,看许二姨怎样处置凝烟那个贱人的。” 若谖带着琥珀来到锦绣堂,就见许菌气鼓鼓地坐着,凝烟像条狗一样匍匐在她面前,絮絮叨叨,不知在说些什么。 主仆二人蹑手蹑脚溜到许菌身后的一丛万年青后藏身,这时方听得清她二人在说什么。 许菌怒气冲冲道:“你打了我怎么说?” 凝烟哭丧着脸道:“许二姨刚才自己也说了,我想打的人是若谖那个贱人,并非许二姨,许二姨不过躺枪了。” 许菌依旧不依不饶道:“说来说去还是你打了我,亏我还给你带了不少贺礼。” 凝烟听她话里气焰已是小了不少,知她只是要面子,故意装还在生气罢了,先道多谢,接着哀叹道:“烟儿心里清楚,许二姨和许姨都待烟儿极好的,可惜凡是待烟儿好的,都会被若谖那个贱人暗算!”说到这里,挤出几滴泪来,“今儿许二姨无辜遭打都是被烟儿连累的,烟儿以死谢罪算了。”说罢,就要去撞柱子,被许菌一把抓住。 若谖在暗处看了,嗤之以鼻,心想,今年的小金人真该握在凝烟的手里,她的演技才叫登峰造极。 琥珀听了义愤填膺,压低嗓子道:“是她自己设的局误伤了许二小姐,现在竟怪在小姐头上了。” 若谖笑道:“不然我怎么总说凝烟是孝天犬转世呢?” 琥珀本想问孝天犬是什么品种的狗,只见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忙屏息继续偷听。 许菌这时福至心灵般听出凝烟话里有话,问:“凡是对你好的都会被暗算?被谁暗算?若谖那个小贱人?” 凝烟阴险地点点头,循循善诱道:“许二姨今天为何会去泻芳桥,是不是有人唆使?” 琥珀一听,紧张地握紧了若谖的一只手。 若谖用另一只拍了拍她的手背,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脸,那镇定自若的眼神仿佛在说,天塌下来她也有办法应对。 许菌像个白痴一样回忆道:“是谖儿告诉我,过了泻芳桥,到了外宅,有一棵石榴树上结着碗口大的红石榴,还让绿玉给我带路……”说着说着,如梦方醒,盯着凝烟道,切齿道:“果然是若谖那个小贱人在设圈套!” 凝烟闻言,又哭得梨花带雨:“许二姨有所不知,烟儿这次想整得那个小贱人身败名裂也不是为了我自己,实在是为了许姨出气。”见许菌没反应,忙装出讶异的样子,问:“许姨就没跟许二姨说起过那个小贱人暗算她的事吗?” 许菌听凝烟这么一说,挑起新仇旧恨,气狠狠道:“说过,怎么没说过!还说那小贱人心狠手辣,把一个**桃的丫鬟命人活活打死了!” 琥珀听了,不觉奇怪:“春桃不是患急病死的吗?怎么变成是小姐打死的?” 若谖道:“这就叫颠倒黑白。”站起身来,朗声道:“该我们出场了。” 凝烟见许菌这条呆鱼已经咬钩,心中好不得意,正想着怎样进一步巩固胜利果实,闻声抬头,见若谖主仆二人走了过来,脸刷的一下惨白,惊惧道:“你……你偷听!” 若谖居高临下睥睨着她道:“我若不偷听,怎知你诽谤我?” 许菌挺身而出,推了若谖一把,推得她险些摔倒,质问道:“烟儿怎么诽谤你了?” 琥珀气愤道:“春桃是患急病死的,府里的人全知道!” 许菌一愣,怀疑地看着凝烟。 凝烟从地上爬起来,冷笑道:“这方府上下全是你家的奴才,吃你家的饭,当然替你家说话!” 若谖也冷笑连连:“你们一家大小在赶出府前一直吃我家的饭,穿我家的衣,住我家的屋子,你怎么不仅不感恩,还老是反咬我?难不成你是只白眼狼?” 凝烟气结。 许菌将嘴一撤,不屑道:“你们家对烟儿又不好,烟儿当然要反抗咯!” 凝烟如溺水将亡之人抓到救命稻草,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附和。 若谖蔑视着许菌,激她道:“你若真对烟姐姐好,就应把她接到你家去吃住!” 琥珀急得直扯若谖的袖子,若谖理都不理,只挑衅地看着许菌。 许菌怎肯在她面前失了面子,当即将脖子一硬道:“我现在就把她带到我家去,与我同住!” 若谖不仅不生气,还万分同情地看着她笑。 两人正眼神僵持,红梅带了两个婆子过来,对凝烟也不行礼,冷冷道:“夫人说了,订婚仪式已经结束,你头上身上戴的金饰留下再走。” 凝烟脸色一僵,万般舍不得,一件一件地摘下身上的金饰。 若谖火上浇油对红梅道:“姐姐可要盯紧了,别让烟姐姐混走任何一件金饰,哪怕一枚小小的金戒指呢。” 又上下打量了一番凝烟道:“这身喜服就施舍给你吧,不然真成了拔光毛的鸡了。”说罢,扬长而去。 凝烟气得恨不能生啖了她的肉! 许菌满不在乎,替她拔下头上的金饰,挑衅地一件件扔到地上,还故意用脚踩上一脚,道:“什么好东西,给我们我们还不要呢!回头去了我家,我把我的好面首匀些你。” 转脸对红梅道:“跟我堂姐说,我走了,你们看不惯凝烟,我偏要抬举她,这就带她去我家。” 红梅见她呆傻二性上来了,知不能劝,忙恭送她出了府门,眼见她和凝烟上了马车方才转身,往慧兰苑走去。 走到半道,看见青梅一个人无所事事地坐在路旁的石桌旁,责备道:“怎不在家服侍小姐,自个儿躲着玩儿。” 青梅忙起身红着脸福身问了好,羞窘道:“我实在不是偷懒,是小姐嫌了我……” 红梅猛记起听翠玉手下的小丫头来禀,青梅已降为二等的丫头,心想,你不出卖主子会落的如此下场?全是自找!本待教训她几句,忽灵机一动,装做毫不知情,关切地问:“你主仆二人不是一向相处的甚好,况是用趁手的人了,怎么会嫌弃?” 青梅度其神色,不像装的,故作委屈叹息道:“被小人陷害烫伤了脚,偏小姐还护着那帮小人,看我不顺眼,所以我才躲了出来,坐在这里。” 红梅跟在许夫人身边在内宅沉浮了许多年,见此情景,又听此言语,哪里分不清青梅所说的真伪,却并不戳穿,反而劝道:“别跟那起小人一般见识,自个儿在小姐跟前小心当差才是,昨儿夜里夫人才和我说起,小姐跟前没一个可靠的,好好的一个玉琢般的小人儿,以前不知多乖巧,现在变的爱惹事生非了,夫人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青梅撇嘴道:“咱们屋里那群丫头个个都是有心眼的,偏小姐是个呆货,由着她们胡乱挑唆,自然没以前安静娴雅。” 红梅笑道:“和你说了半会儿话,你倒是个伶俐的,恰好夫人要挑个尽心尽责的好生服侍小姐,我现冷眼一看,不必到处去找,你就是现成的。” 青梅趁机点火:“姐姐快别说笑了,有那群小妖精把守着,我连小姐的身都近不了。” 红梅笑道:“也不叫你做什么,只用每天注意小姐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每晚几时睡下即可,现在夫人为小姐的举止心里烦乱,等明儿忙过了中秋节,肯定是要收拾咱们家那起小妖精的,你若肯干,每月的月钱比现在多一两,只是这一两不从公出,从夫人那里扣,所以你且别声张。” 青梅一听,既能除去自己的眼中钉,每月又可多得一两银子,哪有不肯的,当即点头应了,福身告辞,走了几步又回头叫住红梅,吞吞吐吐道:“今儿早上燕姨娘来见过小姐,说有机密事跟小姐说。” 红梅紧着嗓子追问道:“什么机密事?” 青梅遗憾地摇了摇头:“没听到。” 红梅眼里流露出失望,叮嘱道:“尽量跟其她的丫头好好相处,自己没看到的就要多打听,但别露了痕迹,你也是知道小姐的性格,最烦别人监视她了,却不知我们全是为了她好。” 青梅安慰道:“小姐现在还小,大了自然就理解了夫人和姐姐的苦心。” 红梅笑笑,没说话,径直回了慧兰苑,将收了凝烟身上的金饰和许菌带了凝烟回平恩侯府两件事禀过。 许夫人头痛道:“好个糊涂东西,随她去吧,到时搬起石头砸了脚可别哭爹喊娘!” 红梅见许夫人略有倦容,欲讲不讲的,许夫人道:“既做了我的心腹,还有什么说不得?” 红梅方道:“奴婢曾在去厨房的路上碰到过绿玉,端着几碟面点给辰公子送去。” 许夫人没言语,只静静地看着她。 红梅继续道:“奴婢就问,是谁派她送的,绿玉答道是小姐。” 许夫人听了面上仍如古井一样平静,手却在袖子里捏成拳头。 红梅小心翼翼进言道:“小姐以后不是要进宫当娘娘的吗,怎能……跟辰公子……” “胡说!”许夫人冷不防喝道,吓了红梅一跳,“谁说谖儿以后要进宫去?只是她一天大似一天,这样不分轻重地与子辰相处的确不妥。” 红梅道:“奴婢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许了青梅一两银子的好处,要她替我们看着小姐。” 许夫人听了,赞道:“你做的很对,只不叫谖儿察觉才好。” 暗想,如果早日派人监视谖儿的一举一动,昨晚就不至于白准备了酒蒸螃蟹和酒酿虾,扑了个空不说,还差点露了马脚。 这时,红梅俯身在她耳边道:“青梅还说,燕姨娘跟小姐在密谋着什么?” 许夫人闻言,猛地抬头,紧盯着她。(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一章 拦路 在回荣禧堂的路上,琥珀忍不住埋怨道:“小姐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怎能把凝烟那个贱人往许二小姐身上推,许二小姐本就是个脑子不灵醒的,哪里经得起凝烟那个贱人的挑唆,还不一马当先对付小姐呀。 许二小姐又不同于凝烟那个贱人,再怎么说是小姐的长辈,又是当今皇妹,身份尊贵,咱们哪惹得起? 况且你与她斗,方、许两家肯定结怨,太不划算了。” 若谖嗤笑:“我才不屑和一个二货相斗,太侮辱我的智慧了。” 纠正琥珀道:“许二姨只是皇表妹,并非皇妹,一字之差,有着天壤之别。 再说恭哀皇后离世已经很多年了,没听说过人走茶凉? 历史上多少皇后一旦殡天了,都会家道中落,有的甚至会被灭族,像许家这样能保得富贵平安的极少,这与恭哀皇后的遗嘱“不可骄奢”是分不开的。 就算我与那个智障二姨起了冲突,两家生了嫌隙,许府也不敢把我们家怎么样。” 琥珀还是很担忧,紧蹙着眉道:“话是这么说,可有的人有笑话看了。” 若谖一副兵来将挡,水来土埋的自信模样,切了一声,鄙夷道:“到时不知谁看谁的笑话!” 琥珀一脸茫然,欲待再问,猛然从假山石后蹿出一个人来,扑通跪下,哀鸣道:“小姐救我!” 唬得主仆两个将身往后一退。 琥珀急将若谖护在身后,定睛一看,来人竟是青砚,喝道:“你这奴才,不是订了亲就应出府的吗?怎还在府里,并且跑到内宅来了,还竟敢拦小姐的路,你想找死?” 青砚惶恐道:“奴才不敢,奴才只想救小姐救命!”说罢,磕头如捣蒜,那架势,仿佛若谖不答应,他就磕头磕到死。 若谖嘴角微翘地看了他一眼,看见假山那里有块略微平整的石头,走了过去,意思是想坐,琥珀抢前铺了块帕子才让她坐下,道:“小姐东奔西跑了大半天,想是腿乏了,奴婢给你捏捏。”说着,蹲了下来,按摩她的小腿。 若谖这时才看着青砚,他正可怜巴巴殷切地盯着她,笑问道:“你就这么有把握,我会救你?别忘了,就在前几个时辰你还打算和凝烟那个贱人暗算我!” 青砚一听,额上登时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神色恓惶,嗫嚅道:“奴才……没有把握,可思来想去,实在无人可求,就小姐这里还有一线生机。” 若谖想了一回,明白过来,道:“果然是个伶俐人,说吧,发生了什么事?” 青砚暗想,人人都说谖小姐人小鬼机灵,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只问何事,并不许诺救他,真真是步步为营,禀道:“跟小姐实说了吧,奴才不只收了烟小姐的好处准备与她一起暗算小姐,还有个原因是……”抬头飘乎地看了一眼若谖,接着道:“是因为烟小姐说奴才不答应她,她就叫吉公子和如公子杀了奴才。” 若谖不言语,只静静地注视着他,那目光貌似天真无邪,柔软无害,可一直这么不错眼珠地盯着,青砚渐渐心中发怵,像犯罪时被抓了个现行,耷拉下脑袋。 良久,若谖才缓缓道:“你没说实话。” 青砚惊惶得猛的抬起头来,视线才一触到若谖的目光就忙心虚的避开,身上已全被冷汗浸湿,秋风一吹,瑟瑟发抖,不敢再言一字。 若谖笑着道:“你也不用太害怕,凝烟兄妹几个只是恐吓你罢了,杀人还要有胆量。”说罢,起身欲走。 青砚急了,跪爬着拦住她的去路,道:“不是恐吓,是真要杀奴才!订亲礼必,吴总管命奴才出府,奴才只好卷了包袱走。 刚一出府,就见吉公子和如公子躲在府门前的一棵大树后,见奴才出来,立刻凶狠地盯着奴才,腰里不经意露出的刀尖在阳光下闪着森寒的光芒。 奴才见状,忙找了个理由,说有东西落府里了,才得以进来,偷偷溜进内宅,求小姐救命。” 若谖故弄玄虚,掐指算了一气,笑着道:“合该你遇到本小姐这个福星,才能逢凶化吉。” 青砚一听,喜出望外:“真的吗?” 若谖注视着他,严肃道:“不过你必须按我说的做,不然我帮不了你。” 青砚道:“只要能活命,奴才什么都肯听。” 若谖一本正经道:“今夜子时,你出府向南,不管何人叫你都不要回头,一直走到岭南才能停下来,在那里安居,我保你一生平安。” 青砚听了,显得极其为难,吞吞吐吐道:“小姐……岭南那里太苦了,奴才怕……” 若谖笑咪咪道:“你可以不去,就在这里等死了,死就一下子,很快就解脱了。” 青砚脸色惨白,连连摇头道:“不!我不要死!”又道:“岭南离这里十万八千里,奴才哪有盘缠……” 若谖道:“这个忙我到帮的上,你在此侯着,别让人发现,我马上给你送银两。” 说罢,带着琥珀走了。 琥珀在路上问:“小姐,你怎么觉得青砚没说实话?” 若谖微蹙了眉道:“我越与他接触,就越觉得他不简单,比我想像的还要卑劣。 凝烟曾陷害他,按理说他对她恨之入骨,可他竟然还肯替她卖命。 如果以贪念解释是行的通的,他被赶出砚墨轩就是因为手脚不干净,偷大哥哥的东西。 可现在他说他曾受到凝烟三兄妹的死亡威胁,才为凝烟卖命。 他既贪生怕死,又是滑溜之人,面对死亡威胁,肯定会虚与委蛇,假意答应,然后脱身回来,禀告老夫人或我娘亲去收拾凝烟姊妹三人,他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况凝烟也是极有心计之人,绝不会行此下策。 所以我断定他没说实话,他肯替凝烟卖命必有别的原因,绝定不止十两银子这么简单!” 琥珀打破沙锅问到底:“别的原因是什么原因?” 若谖摇头道:“我还没想到。”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到了荣禧堂门口,朱绣迎了出来道:“小姐,田夫人来了,指着要见你呢!” 若谖纳闷,她来做甚,又为何要见我?(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二章 布帛 若谖忙回了房更衣梳妆毕来到宴息处。 田夫人见到她,满面笑容地站了起来,亲热道:“谖丫头去哪里了,我特意来看你,你却不在。” 若谖笑答:“也没去哪里,在园子里逛了逛。”说着,福身问好。 田夫人忙托住:“谖丫头,还是这般礼重,我可是把你当忘年交了。”扭头笑看着方老夫人道:“只怕夫人觉得我高攀了。” 老夫人笑着道:“田夫人说哪里话,谖儿承蒙你抬爱。” 大家说了会子话,已是晚膳时间,老夫人听田夫人一直夸赞若谖,心情大好,留田夫人吃了丰盛的晚膳才走。 若谖送田夫人到了府门前,抿嘴笑着道:“田夫人当真只是来看谖儿的吗?” 田夫人拍了拍脑袋:“谖儿不提醒,我差点把大事给忘了。”说着,向四周望望。 若谖屏退了众人。 田夫人方从贴身处掏出两方布帛交给她,道:“今儿在公堂之上,竟审出你堂姐与青砚苟合之事,事关重大,我家老爷自做主张封锁了消息,托我将两人画押的供词交与你,怎样处置,谖儿可要好好堪酌。”说罢,上了马车离去。 若谖呆了片刻,将两方布帛收进袖子里,转身进了府,一路沉思,她万没想到凝烟竟会如此不要脸,十四岁,尚未及笄,居然会跟人,苟,合!还是跟个瘦小猥琐的奴才,也太轻抛了自己!怪道青砚为她挺而走险,只可惜生死关头还是将她出卖了。 回到东次暖间,琥珀伸头看了看窗外一轮皎月,道:“小姐,时辰不早了,咱们是不是早点把银子给青砚送去?早送早完事!” 若谖想着虽然凝烟动机不纯,想利用青砚才引诱他,其实还是有求于他,而青砚,说来说去难脱趁人之危占人女贞之嫌,人品实在恶劣,对他心生反感,道:“急什么。” 琥珀闻言,道:“依奴婢的意思干脆别帮他了,直接禀告老夫人,说他私闯内宅,打个半死,交与官府算了,谁叫他和凝烟那个贱人一起陷害小姐!” 若谖笑道:“我何尝不想,只是他不能死,他一死,他与凝烟的婚约就自动解除了,我偏不让他死,让凝烟就这么上不上,下不下的悬在半空,就是想做人家的小妾,别人也不敢抬进家里。” 琥珀抿嘴而笑:“小姐好坏!” 若谖把眼一横,道:“才知道呀。” 两个女孩子相视一笑,若谖道:“你去看看青砚,并对他如此说……然后再替我见个人,传个话……” 琥珀领命到了假山那里,暮色四合,青砚就蹲在假山边,见了她,忙站了起来。 琥珀走近道:“小姐派我来传个话,说她现在陪老夫人,不得空来,叫你别躲在这里,人来人往的,被人看见了可就糟了,叫你去西边穿堂等着,那里有扇门直通外宅,子夜前一定把银子给你送到,你拿了银子就从那扇门出去。”说罢,转身欲走。 青砚跑上前拦住她道:“小姐没时间,怎不叫姐姐把银子带来给我?” 琥珀微竖了柳眉,脸上有些许怒气:“你这话说的好没道理,小姐的房里只有日常用的几十两银子,纵是全给了你,杯水车薪的也不够去岭南的盘缠,难不成后半程旅程你讨饭去? 小姐的金银珠宝等值钱的物件全收在她的小库房里,因小姐年纪小,老夫人怕有丫鬟哄骗了小姐的东西去,所以库房的钥匙在翠玉姐姐手里,小姐还得想个谎话叫翠玉姐姐给一百两银子做为你的盘缠,你以为小姐就那么容易拿出银子来么?” 青砚听说要给他一百两银子,早就喜疯了,暗道,谖小姐果然是个富家千金,柴米油盐一概不知,从长安到岭南哪里要一百两银子,只需五十两就很足够了。 他嘴上讪讪道:“我哪里知道那许多?我这就去西边穿堂候着。”说着,提起藏在假山里的包袱就走。 琥珀随后去了外宅,找到卫总管,把若谖的话转告给他,方回了荣禧堂。 刚走到东次暖间,就见若谖探头频频向外看,紧跑了几步,到了小姐跟前道:“小姐不必担心,奴婢把事办的妥妥的。” 若谖白了她一眼,道:“如果这点事都办不妥,还好意思在我手下混?” 琥珀给自己倒了杯凉茶喝了,又倒了杯热茶给若谖,问:“那小姐不停地向外看什么?” 若谖脸上登时不自然起来,没了往日的伶俐,娇羞道:“辰哥哥答应一大早送我秋梨的,怎么这个时辰了都不见人影?” 琥珀道:“小姐想吃秋梨?咱们还有。”说着从窗下的长案上的碟子里拿了个黄澄澄的香梨给她。 若谖用手推开,表示不想吃,道:“我只是奇怪,怎么辰哥哥会不守信用?” 琥珀咬了一口手上的秋梨,道:“又不是什么大事,说不定辰公子早忘了呢。” 若谖闻言,很是诅丧失望,对琥珀道:“我要洗白白,早点睡。” 琥珀问:“不是答应给青砚送银子的吗?小姐准备放他鸽子?” 若谖道:“你一个人去送。” 青砚趁人不备,躲进了西边穿堂,天完全黑了下来,他一个人饥肠辘辘缩在角落里,侧耳听着,半日不见人来,正心慌,忽听咯噔一声响,东边通往外宅的门咣关了,青砚听了,心中不安,忽又听西边也是咣当几声,通往内宅的门也关了,心里更是油煎,也不敢则声,只得悄悄地出了穿堂,将门撼了撼,关的铁桶一般。 抬头四望,头顶一小片天空,四周皆是大房墙,自己一瘦弱书童,又不会飞檐走壁,哪里出的去!不由在过道不安走动。 谁知一盆屎尿从天而降,淋了他一身,又臭,被秋夜的风一吹,还有些刺骨,只得去穿堂将脏衣服扔了,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穿上,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穿堂里干转,心道,这个若谖该不是诓他在此傻等? 正自胡乱猜疑,忽闻脚步声,不由精神为之一振。(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三章 劫匪 青砚忍饥受冻捱到将近子时,左等不见人影,右听也没声响。 正惊疑惶怕,坐卧不安之际,忽闻沙沙的脚步声,怎能不激动,慌的从角落里站起,直勾勾盯着穿堂口,只见黑黝黝的进来一道纤瘦婀娜的身影,便意定是若谖,不等那人进屋,已扑通一声滑跪在来人跟前,嘴里乱叫:“活菩萨,神仙姐姐,你可来了!” 来人向后退了几步,捂鼻皱眉道:“你身上怎这么恶臭?” 青砚闻言,羞窘欲死,他祖藉南海郡人氏,也称岭南,秦时称百越,那里民众生活艰辛,靠海生活,却因天气炎热之故,极爱干净,就是普通人家都会一日洗三次澡,现被一妙龄女子嫌弃,自觉无脸见人。 还好听声音,来人是琥珀,不管怎样,两人同是奴才,就算被她撞到自己的狼狈模样,心理阴影要比被若谖鄙视要小得多。 只是,为什么又是她孤身前来?难不成,谖小姐没拿到银子,派她来吱会一声? 青砚正胡思乱想之际,就见夜色里的琥珀一扬手,把一包东西扔了过来,砸在地上哗哗作响,道:“小姐好不容易诓了翠玉姐姐从库房里拿了一百两纹银出来,叫我急送来给你,你快拿了银两逃命,回祖藉去吧。”说罢,转身就走。 青砚大喜,连多谢也顾不得说,四肢在地上爬行,像饿狗在找屎般搜寻着琥珀扔过来的那包银子。 他在黑暗中摸索了一阵,总算找到那包银子,喜不自胜,屁颠地拿到过道,打开包裹,借着月亮的清辉,见里面包的果然是白花花成色十足的银元宝。 就这他还不是很放心,拿起银元宝一个一个放嘴里咬过,确定全是真的,方安下心来,又数了数,十两一个的银元宝共有十二个,整整一百二十两!暗嘲,原来谖小姐是个不识数的,聪明个屁呀!只是发愁,门都关了,自己该如何出去,如果等到天亮,被人发现,又搜出身上这许多银锭,还不当贼活活打死! 正自彷徨,忽有巡夜的家丁开了西边的门,只听一个家丁道:“卫总管说了,近日府里不太平,恐有贼人藏匿,大家细细搜,连穿堂也别遗漏。”青砚听了,忙扛着两个大包袱,从穿堂那头出来,眼睛四下一扫,空荡荡无处躲藏,心中暗暗叫苦,见过道有一株碗口粗的树,眼睛一亮,爬了上去。 那棵树虽然羸弱,可是青砚长的矮小单薄,竟也能承受住他的重量。 他屏息凝神紧张地盯着底下几个巡夜家了。 忽有一个家丁道:“恐这棵树上蹲着贼人。”说着举起手里的捻子就要往树上照。 青砚听了,魂不附体,只能干瞪着眼等着被发现被擒拿。 恰在此时,某处传来声响,一个家丁大叫:“有人!”几个家丁一窝蜂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冲了过去。 青砚死里逃生般大松了口气。 紧接着一声猫叫,一个家丁失望道:“原来是只猫。” 他们开了东面的门,巡察内宅去了。 青砚在树上瞅着灯光走远,方慢慢地爬下树来,轻手轻脚,挪到西门口,扛着自己的两个大包袱,一溜烟地跑了出来。 到了外宅,悄悄摸到府门往门洞里一看,几个值守的家丁正坐在胡凳上东倒西歪,打瞌睡。 青砚在心里衡量了好久,才将心一横,蹑手蹑脚穿过府门洞,往外走。 谁知才走了一半,就听一个家丁大喝:“呔!贼人哪里走!” 青砚登时三魂失了七魄,拔脚就往外冲,没留意脚下,刚一冲出府门,就一脚踏空,滴溜溜滚下府门前的台阶,摔得头破血流,唇裂齿落。 他趴在地上装死,等了片刻不见动静,方才醒悟,刚才不过是有人说梦话而已,擦了一把脸上的血迹,急起身,拾起滚落的两个大包袱,扛在肩上,一瘸一拐地往夜色里跑去。 方府大门门洞里,刚才几个打瞌的家丁全都精神抖擞地围在卫总管的身边,盯着青砚落荒而逃的方向。 卫总管嘴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命令道:“执行第二步行动。” 他背后应声转出两个便装的家丁,响亮的应了声:“是!”,从身上拿出一块黑布蒙了面,施展轻功,飞檐走壁,向青砚背影消失的方面悄无声息的疾追而去。 青砚跑出好长一段路,觉得安全了,方停止了奔跑,一面大口喘着粗气,一面慢慢往前走,在心里思量:自己好不容易从家乡跑了出来,来到天子脚下,又回到那个穷苦之地,真是死也不愿意! 可谖小姐说——如果不按她说的做,性命堪忧…… 他探手摸了摸怀里那包银子,暗想,要追杀他的人只有凝烟兄妹,只要躲过他们,应是无恙的。 谖小姐为人最是古灵精怪,谁知她那些话是不是危言耸听?自己比她大许多,总不能任她耍了吧。 想到这里,打定主意,准备在长安找一处藏身,然后再从长计议。 他一面走,一面四下打量,看有没有空屋破庙可以免费睡上一觉。 夜阑人静,街道几无行人,青砚正身心放松之际,前面街道尽头忽闪出一蒙面大汉,抱臂冷冷地注视着他。 青砚心咯噔一沉,心知遇到剪径的了,暗呼自己运背,向后退了一步,转身欲逃蹿,却蓦然发现,背后也站着个蒙面大汉,同样冷冷地盯着他。 青砚刹时魂飞魄散,惊恐地看着一前一后步步逼近的两个劫匪,虚张声势道:“天子脚下,你们……你们竟敢抢劫?” 两个蒙面大汉仰天哈哈大笑,因隔着一层布,那声音有些闷。 一个大汉眼冒凶光,不屑道:“别说抢劫这种些些小事,便是杀人老子也敢!”说罢,从腰间刷的拔出寒光闪闪的钢刀来。 青砚一见,登时吓尿了,跪在地上,爬到那蒙面大汉跟前,以头蹭着他的鞋面道:“大侠饶命!” 蒙面大汉皱眉看了一眼他一路爬来,留下的尿渍,道:“大爷我今儿心情好,只劫财不劫命,快快把银子交出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四章 抢劫 青砚闻言,跟要了他的命似的,哪里肯,只瞪着眼又怕又可怜兮兮地盯着蒙面大汉。 蒙面大汉被他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盯得火起,抬脚将他踢飞,打了个冷战道:“最讨厌男人这种幽怨的眼神了,你既然自己不肯主动交,大爷我就亲自动手!” 说着,和另一个大汉三下两下把他的两个包袱抖开,把衣服等物抛的满大街都是,找出藏在里面的银子来。 两人一看,全是碎银不说,通共不足五两,两人一起回头,见青砚正四肢并用,偷偷开溜。 一个蒙面大汉捡起地上的一根麻绳,一甩一卷一拉,青砚就在空中划了道优美的弧线,铿锵有力地摔在了他们面前,他惊恐万状地看着他俩,也不顾腰上缠着的绳索未解,用屁股蹭着向后挪。 两个劫匪蔑视着他,看他挪到一定的距离,手里握着绳索的大汉手一带,青砚就像一条栓着狗绳的狗一样,惨叫着身不由己又跌到他俩的脚下。 一个蒙面大汉一脚踏在青砚单薄的胸口上,让他动弹不得,恶狠狠道:“跑呀,怎么不跑了?” 青砚骇怕得五官都挪了位,哆哆嗦嗦的字不成字。 另一个一直不怎么开口的劫匪怜悯地俯视着他道:“快把银子交出来吧,省得我兄弟动手,你又要受皮肉之苦了。” 青砚硬着头皮道:“我的银子……不都叫你们搜走了吗?” 那个凶狠一些的道:“这家伙要财不要命,少跟他废话,搜他的身!” 青砚一听,脸刹时惨白,双手紧紧的护着胸,两个大汉蹲下来,一个掰开他护胸的手,另一个探进他衣服里狂摸。 有两个夜行人看见,大吃一惊,这世道究竟什么了,竟在大街上断袖!当即吓得呱嗒呱嗒跑走了。 那大汉从青砚怀里摸出一包沉甸甸的银子,与另外一个劫匪相视一笑,扬长而去。 青砚急了,嘴里凄惨地喊着:“那些银子你们不能拿走!”从地上爬起来扑上去就要去抢。 两个劫匪像猫戏老鼠一般,只轻轻一掌把他推在地上。 青砚又爬起去抢,两个劫匪又把他推倒在地……周而复始…… 到了后来,大概两个劫匪玩厌了这种扑上又推倒的不良游戏,当青砚再一次将血肉之躯扑上来时,一个劫匪一脚大开脚,把他踢到前方的一棵大树的树杈上挂着,然后从容不迫地整理了一下衣服,才不慌不忙地离去。 不远处的瓦房顶上,站着一位衣袂飘飘的女童和一位筋骨强健的大叔。 那位年长的男子道:“小姐,再没什么可看的了,夜深了,该回去睡觉了。” 被尊称为小姐,眉心一粒朱砂痣,长得貌若天仙的女童正是若谖,她饶有兴趣地俯视着拼命挣扎,从树上坠落,砸在地上的青砚,连滚带爬地爬到他的包袱前,呜咽着把衣服等物归在一起,重新装在包袱里。 听见年长男子的话,她嘴角微翘,道:“好戏还没开锣呢,我才不要走。”说着,坐了下来。 那中年男子哭笑不得,曲身劝道:“小姐,戏已尽尾声了。” 若谖狡黠地眨眨眼道:“明明才开了个头。”侧仰着头看着中年男子,坏笑道:“卫总管,我要你把青砚的衣服给我扒光。” 扒扒扒光他的衣服? 卫总管登时风中石化,表情怪异地盯着若谖看,你你你还是个小女童…… 若谖聪慧,马上读懂了卫总管眼里的含义,鄙夷道:“你们大人,由其是男人,内心真污,满脑子只有男盗女娼,我还小,才不会对男人感兴趣,我是要如此这般……” 卫总管听完,恍然大悟,松了口气,笑道:“那在下去安排。”话音一落,已飞身跳下了房顶,到了阴影处一辆马车前,挑帘,对里面的琥珀道:“小姐叫你如此这般……” 琥珀正躲在车厢里不计形像的大快朵颐,被卫总管吓到,一口食物噎在喉咙里直翻白眼,眼看就要一命呜呼,卫总管急忙把她掉了一个个儿,背对着自己,然后一招“降龙十八掌,送你去香港”击在她背后。 只见一口食物从她嘴里喷了出来,射在车厢壁上。 琥珀手忙脚乱的清理。 卫总管见状不放心地问:“我刚才的话你都听进去了吗?” 琥珀答道:“只要是小姐的命令,我都听得极认真。”说罢,顺手将清理的那坨嚼得稀烂的食物往车窗外一甩——小姐有洁癖,可不能让她知道自己在车厢里吐过。 卫总管的“那就好”三个字才说出口,就听一个家丁带着不可置信的口吻惊呼:“琥珀!你在车厢里拉屎了!还甩在我脸上!” 琥珀脸腾的一下红了,那才不是屎,那是我吐出的那口食物…… 车厢外那个家丁委屈的不行,不依不饶道:“回头我非告诉小姐不可!” 士可杀,不可威胁! 琥珀跳下马车,疾步走到那个哭丧着脸擦脸的家丁跟前。 另几个家丁正无限同情地看着他,见了琥珀,每个人的眼神都怪怪的。 琥珀又羞又燥,又火大,指着那个家丁道:“你敢对小姐瞎说,我就跟小姐说你非礼我!” “你、你、你……”那个家丁气愤得说不出话来。 卫总管走过来道:“好啦,别闹了,那不是屎,是琥珀的呕吐物。” 众人看琥珀的眼神总算恢复了正常。 那个家丁仍气难平的嘟囔:“呕吐物一样很恶心……” 卫总管对瞪圆了眼睛,还想争吵的琥珀道:“办正事要紧。” 琥珀这才罢休,随卫总管去了。 若谖正等的不耐烦,忽觉身侧有风,扭头一看,卫总管已侍立在她身边,禀道:“一切准备就绪。” 若谖一脸坏笑道:“开始吧。” 卫总管打了声口哨,登时街道里传来仓皇脚步声、女孩子惊惶的求救声、犬吠声,歹人的淫语调笑声、两人搏斗声、女孩子的哭骂声、男人的浪笑声、衣服的撕裂声。 那种种的声音构成一副副画面:一个深夜归家的女子不幸遇到坏人,先是逃跑喊救命,可还是被歹人抓住,为护清白与歹人搏斗。 先是一只犬吠,后来越来越多的犬在吠,许多窗户里透出了昏黄的灯光。 若谖运筹帷幄道:“卫总管,该你出手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五章 挨打 卫总管应了声:“是!”从腰间抽出一根软鞭向青砚挥去。 青砚本扛着两个大包袱欲走,小姐说的对,不按她所说的做果然会有杀生之祸。 忽听不远处传来奔跑声、哭喊声、搏斗声……忙将脖子伸的长长的。 虽是深夜,可月光清朗,还是看得清景物的,前方街道并无一人一物,那些声音从何而来? 而且……怎么那些声音戛然而止?! 青砚正自惊疑,忽觉有什么东西卷住自己的上半身,刚低头去看,那条绳索样的东西从身上疾速抽离,只听哧拉几声,自己的上衣悉数被撕裂卷走,散落在地,就那么光着上身站在月光里。 若谖叫了一声:“啊呀!少儿不宜!”忙捂着双眼。 与此同时,亮了灯光的屋子,大门纷纷被打开,从里面探头探脑地走出男当家的,看见****着上身左顾右盼的青砚,马上认定了他就是他们听到的那段声音的歹人,先是一人壮胆呐喊着举棍向青砚冲去,其他人一见,也提棍冲向青砚。 青砚还没搞清状况,就被愤怒的人们打翻在地,等明白过来时,忙大喊:“我不是那歹人,你们搞错了!” 有人冷喝道:“你上衣都脱了,还敢狡辩!” 众人火大,下手越发重了。 一名年长者道:“想那姑娘业已脱身,我们点到为止,给他个教训就行了。” 来者都是极普通的百姓,虽心地善良,却也胆小怕事,刚才仅凭着一股正气外加热血沸腾,所以出手教训歹人,现在听闻年长者之言,头脑冷静下来,若是打出人命可不是玩儿的,当下纷纷住了手,对着蜷成一团,护着脑袋,躺在地上的青砚啐了一口,骂骂咧咧各自散去。 青砚欲哭无泪,挣扎着坐起,捡起地上一块碎布片,把脸上的血迹擦净,理了理头发,从包袱里翻出件衣服穿上,艰难地站起来,把包袱扛在肩上,蹒跚着离去。 若谖见了,道:“我们也该回去了。” 卫总管忙如释重负应了声“是。”,私自带小姐外出责任实在太重大,若有一点闪失,自己纵粉身碎骨都难以谢罪。 若谖和琥珀在卫总管的帮助下偷偷摸摸溜回了荣禧堂东次暖间。 琥珀一面给若谖洗澡,一面不解地问道:“都已经捉弄够了青砚,小姐为何多此一举,还要让他遭众人误解,被暴打?” 若谖嗤笑:“什么被误解?他玩弄凝烟是实情,我自然要惩罚他咯。 再说了,我叫他滚回岭南,他偏不走,留在这里,以凝烟你不惹她,她还要咬你一口的孝天犬性格,他白玩了她,不仅没替她办成事,而且还出卖了她,她会放过他? 我是为他好,他却不明白,所以才叫卫总管派了两个家丁装成劫匪吓他一下,又怕他仍然犹豫不决,让他再受一次无妄之灾,他就必信了我的话:不回岭南,会丢了性命,自然不敢再留在长安了。” 若谖看了琥珀一眼,赞叹道:“你的口技竟如此出神入画,凡是听到的全都信以为真了。” 琥珀扑哧一笑:“只闻其声,不见其人,青砚只怕以为自己撞邪了,才遭此横祸。” 若谖不屑道:“谁管他的感受!一个渣男而已!” 琥珀收了笑,撇嘴道:“凝烟那贱人和青砚之间的苟合事件,小姐认定了凝烟是受害者,奴婢却不这么认为,一个巴掌拍不响,两个人都不要脸,才干得出那等事来,但凡有一个有一点廉耻之心,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 若谖想起什么抚额笑了几声道:“就不知青砚那一炮质量如何,凝烟会不会一炮命中,怀了身孕呢?” 琥珀在心里细细琢磨了一回,羞红了脸,诧异道:“小姐,你怎么对男女之事懂得这么多呀……” 呃呃呃,我懂的多吗? 想当年,自己写网文的时候,编辑在空间里声嘶力竭的嚎叫,不要H,不要H,全组一千多人,就自己一个傻呆呆跑去问H是什么,编辑激动得发了各种版本的吃惊表情,然后回答,黄黄黄,自己又智障地回了一句,恒源祥,从此编辑不甩她…… 到现在她还在苦苦探索为什么那个叫“啪啪啪”…… 居然有人说她懂的多! 好吧,这是在古代,自己似乎……好像……的确是懂的太多了,都快逆天了。 她忙岔开话题道:“哎呀,泡了许久的澡,水都冷了。” 琥珀一听,立刻紧张起来,早把之前的话题抛之脑后了。 上了床后,已是丑时,若谖困的不行,一沾枕头便睡的死沉死沉的,第二天,日上三竿才醒,一睁眼就看见琥珀一脸焦色坐在床前,本来若谖刚醒大脑还处于昏昏沉沉的状态,可见她这副模样,早就一个激灵,清醒无比,从床上坐了起来,惊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琥珀答道:“夫人来了。” 若谖一听,紧绷的弦立刻放松下来,向后一仰,砸在柔软舒适的床上,不以为意道:“我娘来看她的宝贝女儿很正常啊,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你却好像见到吃人妖一样,太夸张了吧。” 琥珀无奈道:“小姐自己出去看看,就知道奴婢有没有夸张。” 若谖见她认真,再加上天色不早,遂起了床,梳洗毕,来到自己的小厅一看,母亲的脸色果然不同于往日。 虽没寒着脸,可那不苟言笑的样子与平日和蔼可亲挂着笑意的模样大相径庭,心想难怪琥珀会紧张,就连自己此刻心里都有些七上八下。 忙上前请安,微偏着脑袋,娇憨地问:“大清早的,谁惹娘亲生气了,我去找他拼命去!” 许夫人又好气又好笑,拉着她的手让她挨着自己坐,嗔道:“那个惹娘亲生气的人是谖儿,谖儿该怎么处置。” “呃……”若谖转了转眼珠,伸出柔嫩的双臂搂住许夫人的脖子,娇滴滴地撒娇道:“既然是谖儿惹娘亲不高兴的,那谖儿就哄娘心开心咯。” 许夫人道:“你怎么哄我都不会开心!”说罢,故意板着脸。 若谖调皮道:“我就不信我夸娘,娘还会不开心。” 许夫人笑着问:“你夸娘什么?”(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六章 对质 若谖一脸天真无邪的调皮模样,煞是可爱,依旧勾着许夫人的脖子撒着娇夸赞道:“娘亲的妞儿是天下第一大美人儿。” 侍立在一旁的几个丫头闻言,都嗤嗤笑个不停,就连许夫人也撑不住,笑问:“这是夸你吧。” 若谖嘿嘿。 许夫人收了笑,正色道:“谖儿,我有重要的事问你。” 若谖也停了嘻笑,问:“什么事?” 许夫人问:“你昨夜什么时候回来的?” 若谖兀地沉默,暗想:“自己与琥珀昨夜回来的时候特意避开众人的,娘亲是如何知道的。” 她抬起头来,无意中看见青梅探头探脑地向屋里觑了一眼,又装做若无其事的走开,心道,她现在又不是一等的大丫鬟,轮不到她在跟前侍候,她在眼前晃悠个什么劲? 虽是疑惑,脸上却笑着道:“谖儿听人说,晚上鸟雀睡着了,最易捕捉,所以睡到半夜,出去摸鸟巢了,娘亲不信问翠玉姐姐,我出去的时候她还问来着,然后又尽忠职守地等着我回来。” 许夫人见她微怔之后才答话,虽然她的话合情合理,她本就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孩子,别说夜半掏鸟窝,就是搭梯子摘星辰她都有可能干的出,但是许夫人心里还是起了疑,半是认真半是笑地说道:“那好,我就把翠玉叫来问一问。” 若谖笑着道:“好啊。”又道:“好饿。” 许夫人命红梅去请翠玉,白梅去厨房传饭。 琥珀听许夫人要找翠玉对质,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昨夜她们主仆二人是背着所有人偷偷溜出溜进的,翠玉哪里知情,这一对质还不得穿邦? 待听到小姐说肚子饿,明白小姐想借此机会叫她传话给翠玉,求她遮掩,谁知被夫人四两拨千斤,让小姐的打算落空了。 这可如何是好! 琥珀心似油煎,焦急地看着小姐,希望她想出个好处主意,化险为夷。 若谖却没事人似的泰然自若。 不过片刻,红梅就带着翠玉进来了。 许夫人请她坐下。 琥珀赶紧奉茶。 许夫人笑着对翠玉道:“谖儿住在这里,虽说她的丫头都比她大,可我冷眼看着个个也是淘气的,谖儿能不失了规矩,全靠你在悉心照顾,没什么好谢的,”说到这里停下,取下一只羊脂手镯递给翠玉,“这只镯子你收下,权当我一片感激之情。” 翠玉天天跟着老夫人,什么珠宝没见过,见那羊脂玉手镯剔透晶亮,真好似羊脂般润滑,是只价值连城的极品手镯,哪里敢收,百般婉转拒绝:“照顾小姐,是奴婢的福份和份内之事,哪里值得夫人言谢,折杀奴婢了。” 可推托了一番,终究拗不过夫人,被夫人强着把那只羊脂玉手镯带在了腕子上。 许夫人握着她的手左看右看,赞道:“这只镯子总算找到了主人,以前戴我手上全是糟蹋了它。” 翠玉闻言,有些不好意思。 许夫人问:“昨儿夜里小姐几时出去的,又几时回来的。” 琥珀登时脸煞白,紧张莫名地盯着若谖,她举止依旧从容。 翠玉眼盯着地板几瞬,抬起双眸,已是两眼笑意道:“夫人快别提了,谖小姐看似文静,其实活泼着呢,一天下来不知要从老夫人眼皮底下溜进溜出多少次呢,溜的奴婢眼都花了。 就说昨儿夜里,一会子要去摘桂,一会子要去逮秋蛐蛐,最后一次溜出去奴婢也没留意什么时辰,只知老夫人那时已睡下了,奴婢见了,少不得要问,记不清小姐说要爬树去捉月宫的玉兔红烧,还是去掏鸟窝了,奴婢见有琥珀跟着,想着琥珀忠心护主,也就放了心,只叮嘱仔细别从树上掉下来,栽了牙可别哭。 后来小姐回来,奴婢那时早就瞌睡的不行,见小姐平安,也就去睡了。” 许夫人仔细地看了她一眼,遂笑着点了点若谖光洁莹白如玉的额头,疼爱地嗔道:“你呀,尽调皮,玉免是你抓得到的?” 若谖没心没肺道:“谖儿没那么傻,从未想过要抓住自己不可能抓住的东西,我只是去掏鸟窝了,谁知竟连个鸟蛋也没摸到。” 许夫人扭头去看翠玉。 她本在饮茶,听到若谖的话,笑着道:“小姐糊涂,鸟雀只有春天产卵,现在是秋季,你哪里摸得到。” 若谖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众人正说得高兴,老夫人派人来寻翠玉,那小丫头伶牙俐齿的:“怪道我等找不到姐姐,原来在这里。” 许夫人笑道:“快去吧,老夫人一刻也离不了你。” 翠玉笑着起身随那小丫头去了。 恰白梅带着厨房的婆子送来早膳。 若谖吃早膳,许夫人就在一旁慈爱地看着她,想起一件事来,笑问道:“谖儿常和燕姨娘见面?” 若谖将嘴里的食物咽下,方答道:“以前跟燕姨娘学练字时常去,现在三五天也难得去一次。” 许夫人闻言,脸色更是柔和:“那你怎么那么会跳舞,是练字的时候跟你燕姨娘学的?” 若谖嗤笑:“跳舞还要人教?看看就会了。” 许夫人讶异。 若谖道:“不信姨娘随便拣段在许姨家见过的舞蹈考我。” 许夫人想了想,道:“我曾见过一个舞姬可以把两根细长带子舞成各种形状,谖儿可会?” 若谖道:“这有何难?不过需要臂力,谖儿舞是能舞,就是舞不长,没那么大的臂力。” 许夫人笑道:“点到为止就好。” 有丫头奉上两根绸缎,若谖拿在手里,走到庭院中央,舞了起来。 那两根绸带在她手里似有生命一般,时而转着圈,时而似波浪在翻滚,比在许府见到的舞姬舞的还好。 只过了片刻,若谖便停了下来,蹙着眉直叫胳膊酸痛。 琥珀扶她坐下,给她揉捏。 许夫人笑着道:“我现在可真信了你在舞蹈上原来真的是无师自通。” 母女俩说了会子话,许夫人便走了。 琥珀拍着胸口后怕道:“刚才吓死奴婢了,幸亏翠玉姐姐那样说……” 她话未尽,就听外面绿玉的声音怒喝道:“你鬼鬼祟祟的在干嘛?”(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七 讲述 许夫人、红梅白梅主仆三人向慧兰苑走去。 红梅边走边偷觑夫人的脸色,面上无一丝笑意,便知她心里有事,在心里思忖了一番,方问:“夫人觉得——小姐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许夫人眼望着前方,面无表情道:“几乎没有真话。” 红梅白梅两个丫头皆是一愣,白梅费解:“奴婢倒没听出小姐言语里有破绽。” 许夫人面有不甘之色道:“谖儿机警的很,我每开口问她一句,她就已揣度到我的用意。”想到当时若谖的话语,不由冷哼一声:“不经常去燕倚梦那里?哄谁呢!不经常去怎知她刚刚停服了安神的药!” 红梅沉思了片刻问:“如此说来,小姐的舞蹈还是跟燕姨娘学的咯?” 许夫人摇头:“燕倚梦并不会绸舞。” 白梅瞪圆了眼睛道:“难不成真像人们常说的那样,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燕姨娘是舞姬,所以小姐就天生善舞?” 许夫人登时变了脸色,将唇抿得紧紧的。 红梅先紧张的环首四顾一番,然后低斥白梅道:“你在胡说些什么,小姐是夫人十月怀胎辛苦生下的亲生女儿,你把她跟个小妾扯在一起做什么!” 白梅战战兢兢道,不敢再说一个字。 主仆三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距离,红梅扫了一眼许夫人的脸色,谨小慎微道:“夫人,既然小姐没说实话,那青梅说的必是实话,没想到她为一两银子竟这么尽忠职守,只可惜,她并不知小姐昨晚去了哪里。” 许夫人听了她的话未置一词。 红梅想了想,吞吞吐吐继续道:“小姐……昨天如果真的深更半夜……去找辰公子……”下面的话她不敢说完,担忧道:“这样下去迟早要出事,不如趁早跟老夫人禀明,让辰公子搬出府去住,这样方能护小姐周全。” 许夫人闻言,半晌才道:“只差几天就过节了,现在去提此事,老夫人必定生疑,等过了中秋节再说。” 红梅闭了嘴,主仆三人默默无言回到了慧兰苑。 若谖与琥珀在屋里听到绿玉的声音,急起身疾步走到门前,将帘子一掀,看见青梅正局促地站在门口,绿玉恶狠狠地质疑地怒瞪着她。 若谖冷肃着脸,盯着绿玉,语气里不含一丝温度的问:“怎么回事?” 青梅顿时慌了手脚,赶上前来道:“小姐,奴婢说与你听。” 若谖走到鸟笼跟前,拿起笼边的小棍逗弄着笼里的一对画眉,淡淡道:“我在这里说话,岂容你混插口的理,你但凡知礼,就应侍立不语。” 青梅闻言,红了脸退到一边。 若谖回头看了看她的脚,道:“想是脚上的烫伤好的七七八八了,都可以走动了。 既这么着,你去厨房剥些栗子出来磨成粉,我想吃栗子糕。” 青梅顿时心中一紧,知道自己惹小姐不快了,她有些神色不安的看了看自己一双保养的极好的纤纤玉手,蓄着十根长长的指甲,小姐曾教她们用凤仙花把指甲染成粉红色,煞是好看,若是去剥栗子,必定会损坏这一手长指甲的。 但是现在小姐正对她心生反感,她不敢硬碰硬违逆了小姐,只得悻悻道了声是转身去厨房。 绿玉眼见着青梅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方跟着若谖进了屋,将帘子打起,这样随时能往门外看,然后对若谖道:“刚才奴婢出去打听完了事,回来向小姐禀告时,看见青梅站在门外偷听。” 若谖只点点头,命朱绣素衣将胡桌上吃剩的早膳收走,又叫琥珀倒了杯热茶给她,示意她俩也坐下,喝了几口茶,才问道:“你都打听到些什么?” 绿玉见问,立刻眉飞色舞起来:“今儿一大早,奴婢吃了早饭,就按小姐说的去做,到了平恩侯府跟前去打听凝烟昨儿随着许二小姐进府的情形。 原以为要费一番周折,谁知街头巷尾全议论的是那件事。 奴婢这里站着听听,那里围过去问问,很快就知道个大概了。 许二小姐昨儿把凝烟小姐一带府,就引起了不小的震憾。 据说府里的许老夫人和许二小姐的亲娘黄夫人当场差点气背过气。 凝烟一看,哭的稀里哗啦,对许二小姐道,多谢许二小姐的好意,可惜她生来是扫帚星的命,谁对她好了,就会被她霉运所拖累,说着作势要走,许二小姐拦住不让她走。 凝烟哭得更厉害了,说她不离开,只怕我家小姐会想计谋对付许家,到时闹得亲戚间不和,她万死难辞其咎,许二小姐越拉她,她就越挣扎着要走。” 琥珀听到这里,气愤填膺道:“凝烟这个死贱人不仅会演,而且心思太歹毒了,就这么三言两语就拉起了许家与小姐的仇恨。 她若真的想走,许二小姐比她小,怎么可能拉得住她?假惺惺地装圣母婊装绿茶婊,实在是太恶心太可恨了!” 若谖不急不恼,安静从容的饮着茶,唇角含着一抹未明的笑意。 绿玉也忿忿道:“可不是!就连坊间都同情凝烟,说她身为庶姐可怜,总被嫡妹欺压。” 若谖笑着开口道:“既然凝烟那个贱人非要我背这口黑锅,我就大发慈悲的欺压给她看,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琥珀面露喜色道:“小姐要怎么整死凝烟那个贱人?” 若谖看着她笑嘻嘻道:“从****里灌辣椒,坐老虎凳,勒钢丝,凌迟,活剥皮,做四肢挖双眼做人彘……这样对付凝烟,你觉得意下如何?” 琥大快人心道:“好!就这么办!” 绿玉在一旁震惊地看着她俩,嗫嚅道:“你俩好残忍!” 琥珀讪讪。 若谖似有心又似无意道:“琥珀姐姐那么恨凝烟,我当然要帮她出口恶气咯。” 琥珀忙掩饰:“哪有!” 若谖道:“好了,言归正传,绿玉,你接着讲。” 绿玉道:“许老夫人听凝烟那么说不以为意,黄夫人却气得不行,再加上许二小姐帮腔求情,当下留下了凝烟,还扬言道,立刻给凝烟说个好人家,再逼迫着老夫人把凝烟跟青砚退了婚,只等及笄,就自出嫁妆把凝烟嫁到富贵人家做个少夫人。” 若谖笑着祝福道:“希望舅姥姥心想事成。”(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八章 疑惑 琥珀把手伸到若谖额上试了试体温,奇怪道:“小姐并没发烧,怎么说起胡话来了?黄夫人真的心想事成,凝烟那贱人嫁了有权有势的人家,依她那样歹毒的性格,还不可着劲儿的与小姐斗!” 若谖不以为意地浅笑了一下,挑眉斜睨着琥珀,笑意盈盈道:“你也说了得‘真的’才行,若不能成真,那个贱人怎么跟我斗!” 琥珀忧心忡忡道:“许家门弟高贵,又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黄夫人出面保媒,对谁来说都是荣幸之至,自觉得面上有光,赶着好的应承!小姐这般轻敌,只怕有肠子悔青的一天。” 若谖笑哼了一声,自信道:“走着瞧吧,看谁斗的过谁。”抬手将琥珀紧锁的眉心抚平,弯着眼晴劝慰道:“眉间放一字宽,才能笑看人世风光呀,姐姐。” 琥珀叹了口气,表示对未来仍然感到忐忑不安。 绿玉将身倾了过来,一脸神秘道:“小姐,奴婢回来时,无意中还打听到一件事。” 若谖以为不过是些八卦消息,好笑地问:“是什么?” 绿玉向门外看了一眼,才道:“我听几个婆子在小声议论,燕姨娘在四处暗暗打听两个人。” “哦?”若谖一听,来了精神,问:“她在打听谁?” 她没想到昨儿她给燕倚梦出了主意,今儿她就用上了,可见,要证明的那件事对她来说非常重要,她一刻也等不下去。 绿玉见小姐终于对她的话产生了兴趣,自然讲得越发起劲:“她在打听曾经给她接生过的两个产婆的下落。” 若谖听了,心中登时闪过千百种猜疑。 绿玉接着道:“那些丫鬟婆子私下猜测,燕姨娘的小公子之死跟那两个产婆有关系,甚至有人还说,那两个产婆很可能被人买通,所以小公子一出世,她们就下毒手杀了小公子,却对别人说,小公子是呛了羊水夭折的。” 琥珀在一旁变了脸色道:“那两个产婆可真狠心,竟能对刚生下的婴儿下得了手!” 若谖问:“那些下人为什么会这样猜?” 绿玉道:“听知情的婆子说,那两个产婆那晚接生完后离开方府,两人并她们的家人一夜之后全不知所踪,这不明白着大有蹊跷吗? 那些下人还猜测,那两个产婆及其家人,要么被人灭了门,要么连夜逃走了。” 若谖沉思道:“那两个婆子应该是拿了钱连夜逃走了。” 两个丫头齐问道:“小姐为何这般肯定?” 若谖笑道:“我只是推测,并没肯定。 因为当时府里所有人都相信了两个产婆之言,那个幕后主使者没有必要去杀人灭口,况且杀两家人,动静不可能小,要是被人察觉,反而弄巧成拙,幕后凶手绝不可能冒这个险,他肯定会给两家人一大笔银子,让她们两家人离开长安,永不回来。” 琥珀绿玉佩服地直点头。 琥珀见若谖仍蹙着眉,不解地问:“小姐还在想什么?” 若谖道:“有个问题我一直想不通,燕姨娘的孩子生下来就夭折了,燕姨娘当时肯定相信了产婆所说的话,而且一直相信到现在,不然这么多年她会没有一点异常?可现在却突然迫切地调查此事,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不行,我太好奇了,必须亲自去问问。” 若谖说着起身,琥珀忙跟着。 两人一路往竹猗轩走去。 红梅手里提着一瓦罐红参枸杞鸡汤陪着许夫人迤逦着也往竹猗轩去。 望见前面若谖主仆二人,许夫人兀地停下脚步,直勾勾地盯着若谖的背影。 红梅也停了脚步,侧脸去看夫人,心中微微一凛,夫人冷若冰霜的眼里似暗藏着杀机,叫人不由害怕。 九年前,她也曾见夫人这般模样过,不久,府里就死了个丫头…… 红梅壮着胆子,小声唤了夫人一声。 夫人眼里如刀一般的目光马上变得跟平日一样,亲切柔和,对红梅道:“你一个人把鸡汤给燕妹妹送去,我头有点晕,先回去了。” 红梅点头应喏,提着鸡汤独自一人来到竹猗轩。 若谖正和燕倚梦说话,见她来,偏着脑袋笑问:“姐姐带来什么好吃的?” 红梅笑着道:“小姐也在这里?好长时间都不见小姐去慧兰苑坐坐。” 若谖笑着道:“姐姐可是忙糊涂了,昨儿烟姐姐订亲,我和许二姨一起去慧兰苑更的衣,梳的妆,怎说我不去我娘那里?” 红梅经她一提,自然记了起来,自嘲道:“奴婢还没真正老,就这般记不住事,等真老了,一定会变老白痴,连回家的路都寻不到。”说完半跪着把鸡汤放在胡桌上,道:“这是我家夫人亲自炖的红参枸杞仔鸡汤,给姨娘补补身子。 姨娘不知,夫人镇日里为姨娘的病焦心的很,恨不能自己有仙法,把病从姨娘身上扔出去,或者自己替姨娘病才好。” 燕倚梦意味深长地看着红梅道:“多谢夫人这般记挂着我,回去替我好好谢谢夫人。”再不肯多言。 红梅有些扫兴和失望,蝶舞奉上茶人,红梅忙起身道:“多谢蝶舞姑娘的茶,只是我得走了,快过中秋了,各种琐碎的事格外多。” 又跟燕倚梦告退,方转身准备离开。 “慢着!”若谖叫住她道,“姨娘的肺痨,从脉相上看阴虚火旺,所以才会时时脸红烫若朝霜,好不容易吃了几个月的枇杷止了咳,若吃了这碗加了红参枸杞的鸡汤,流鼻血都是小事,只怕激活了病灶,这几个月的努力都全白废了,这罐汤姐姐还是带回去给娘亲喝。” 红梅讪讪道:“提来了哪有提回去的理?姨娘不能喝,那就赏给蝶舞她们喝吧。”说罢,告辞离去。 若谖见红梅走了,摸了摸瓦罐,笑着对蝶舞道:“姐姐把鸡汤拿下去,和其她几个姐姐趁热喝了。”看了一眼在旁侍立的琥珀,补充道:“把她也带上。” 琥珀听了,欢天喜地地跟着蝶舞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若谖和燕倚梦。 燕倚梦眼里含着一丝柔柔的笑,静静地柔软地看着她,道:“谖儿有什么重要的话要对我说?” 若谖也笑看着她,道:“我也不转弯抹角,直说了吧,姨娘因何原因突然怀疑自己曾经夭折的孩子的死因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九章 打听 燕倚梦微怔,笑着道:“你可真是个心细如发,又心思敏捷的孩子。 我并没有发现我孩子的夭折有任何疑点,即便有疑点,过去这么多年,也不可能有蛛丝马迹让我寻到。” 若谖闻言,困惑道:“那姨娘为何要找寻那两个产婆的下落。” 燕倚梦笑着道:“你不要事事非要有个因果或说法,我只是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梦见我的孩对我哭诉,说他死的好冤。” 若谖难以置信道:“就为一个梦,姨娘就要调查你已经离世多年的孩子的死因?” 燕倚梦苦笑道:“你还小,哪里懂一颗为人母的心? 虽然我只看了一眼我的孩子,可这许多年来我却无时无刻不在挂念着他。 每次见到谖儿你,我总在想,他如果活着也该有你这么大了,他是男孩子,应该比你高,比你壮。 我甚至常常幻想,他如果没有夭折,你们兄妹,也或者姐弟两一起做个伴长大该有多好。 虽然即便是个不真实的梦,可我的孩子在梦里哭,要我帮助他,我能不心疼,能袖手旁观吗?” 若谖见她说的凄切,安慰道:“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姨娘不必太过伤怀,谖儿虽不如那个素未蒙面的哥哥或弟弟聪慧懂事,但勉强可以承欢膝下的。” 燕倚梦将她搂在怀里,道:“姨娘的孩子不在了,姨娘就把谖儿当自己的孩子,一生守护我们谖儿。” 若谖在她怀里仰头道:“谖儿也会像待母亲一样待姨娘的。” 若谖走后,蝶舞问燕倚梦道:“姨娘既已肯定小姐是姨娘的亲生女儿,为何不向小姐透些口风,看小姐是如何反应。” 燕倚梦摇头道:“使不得,谖儿机敏,即便我只些微露出点意思来,她就能猜出七分。 ……她太小,心理能承受多少? 待我查明了真相,再以言语试探谖儿的反应,那时再定夺。 我这一辈子只有一个愿望,就是谖儿一生平安无忧,认不认我这个母亲倒在其次。” 蝶舞闻言默然。 慧兰苑里,许夫人屏退众人,看着自己一表人才的大儿子靖墨,千言万语竟不知从何说起。 靖墨先问道:“母亲这么急叫儿子来不知有何事?” 许夫人踌躇道:“还不是为了你妹妹谖儿。” 靖墨苦笑:“自那日儿子听信了凝烟的挑拨,冤枉了妹妹,妹妹总也不肯理我,儿子实在不知妹妹的近况。 她是女孩子,生的又娇弱,儿子记得她小时总肯病——是不是,妹妹又病了?” 许夫叹道:“你妹妹身子倒无恙,可跟幼时比起更叫人操心。 按说女四书叫她熟读会背,意思也跟她说的分明,她却如此行事。” 靖墨听许夫人颇有责备若之意,问道:“是妹妹不遵闺训了吗?”想了一回,觉得不可能,自己先笑了:“她还那么小……” 许夫人心烦意乱道:“就是因为她还小,人事不解,所以玩起来也不晓得避嫌,她是无心,别人却是有意,一个女孩儿家名声脸面比那性命还重要。” 靖墨道:“既这么着,母亲该教导妹妹才是。” 许夫人犯愁道:“怎么教导,你素来是知道谖儿的脾性,向来我行我素,哪里轻易肯听人劝的。” 靖墨点头道:“身为一个女孩子家,妹妹实在是太过有主见了。” 许夫人叹道:“谁说不是?”顿了顿,道:“你妹妹这几天夜里老找子辰玩,我有心把子辰移出去住,一时找不到个合适的理由。” 靖墨默了片刻道:“子辰再怎么说是妹妹的救命恩人,将他移出去恐惹非议,现在暂且让他仍住在凌寒居里,妹妹那里母亲看紧些。 子辰已有十四岁,待到明年,给他说门亲事,再在外面给他置所宅子,那时再移他出去,只说要立他程家的门户,众人只有赞咱们家大仁大义的,到那时,妹妹不论早慧也好,小孩心性也好,自然断了与子辰的来往。” 许夫人听了眉头一展,满意地看着自己的长子道:“还是你面面俱到,就依你的主意吧。” 靖墨想了想,叮嘱许夫人道:“娘亲不可做的太明显,若被妹妹察觉,恐对娘亲心生不满,母女间有了嫌隙可就不好了。” 许夫人微笑点头,看见红梅面有焦急之色,在门外徘徊。 靖墨也看见了,起身跟许夫人告辞,红梅方走了进来。 夫人道:“什么事,让你如此慌张?” 红梅见屋内再无别人,禀道:“奴婢刚送了鸡汤从竹猗轩回来,半路撞见几个丫头聚在一起咕咕哝哝,奴婢一时好奇,轻手轻手走过去偷听,登时吓坏了奴才。” “什么话?” 红梅凑近一步,压低声音道:“那几个丫头在说,燕姨娘在四处打听当年给她接生的两个产婆。” 许夫人意外地“哦?”了一声,问道:“她怎么突然想起要找那两个产婆?” 红梅答道:“据说,燕姨娘怀疑自己的孩子并非夭折,而是死于非命,所以想找到那两个产婆对证。” 许夫人摇着头叹笑道:“可怜燕妹妹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直到现在才想起找产婆问话,却不知两个产婆早就逃之夭夭。” 红梅忧心忡忡道:“如果……燕姨娘找到那两个产婆怎么办?我们——岂不——” 她话未尽,许夫人皱眉不悦地打断:“这件事与你我有何干系,怎么把我们自己给扯了进去?” 红梅一愣,待要再说下去,暗地里思忖了一回,改了口道:“是!是!与夫人何干,又与奴婢何干!奴婢乱说话,该自己掌嘴了。” 许夫人这才脸色一缓,问红梅:“你送去的红参鸡仔汤燕妹妹可有喝上一碗?” 红梅怯怯地摇头。 许夫人诧异道:“燕妹妹为何不喝?嫌弃我的厨艺?” 红梅答道:“不是。是谖小姐说,红参鸡仔汤乃大补,燕姨娘是阴虚体质,喝下去只会适得其反,会使好容易稳定的病情复发,不让燕姨娘喝。” 许夫人听了,面上隐露懊恼之色,问:“那,汤呢?” 红梅道:“奴才自作主张,要蝶舞拿去喝了。” 许夫人气得把脸扭到一边。(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章 炫耀 若谖闲来无事,见秋高气爽,风吹在身上最是舒爽,又兼丹桂飘香,一时童心大发,命人在荣禧堂外的两棵粗壮的银杏树上系上结实的绳子。 婆子们按若谖要求的那样系好绳子便走了。 琥珀绿玉看着两棵树间垂吊成弧形的绳子,大眼瞪小眼,问若谖:“小姐又要玩什么花样?” 若谖一头黑线的看着她两个,委屈道:“只是想荡个秋千,算不上玩花样吧,这你们也不许?” 两个丫头更是一头雾水,问道:“秋千是什么?” 这次轮到若谖微张了嘴愣愣地看着她俩,过了片刻方才醒悟到,汉朝这个时候原来没有秋千。 暗想,难不成自己成了中国历史上的秋千发明人?不知会不会名垂青史?至于那个发明专利就别想了,只当为人类的娱乐做无私的贡献吧。 若谖以身示范,坐到简易秋千上,道:“你们推我几把。” 琥珀绿玉互相看了看,琥珀担心道:“光是小姐坐在这样一根细绳子上,奴婢都好怕小姐会翻,哪里还经得奴婢们去推?” 若谖无语地看着她道:“我一双手紧紧抓住两侧的绳子,怎么会掉下来?你们不帮忙,我自己帮自己。”说着,两脚在地上用力一蹬,再缩了脚,整个身子便腾空而起。 琥珀和绿玉惊呼不已,若谖咯咯笑着在她俩眼前飞来荡去,过了一会子才停了下来,两个丫头尤惊魂未定的看着她。 若谖诱导道:“你们也坐上来玩玩。” 琥珀绿玉本是农户的孩子,上树掏鸟蛋,下河摸鱼虾,悬崖边采药材,什么没干过?个个胆子大着呢,再加上新奇,两人争先恐后地试了试,果然好玩。 三个女孩子玩的不亦乐乎,绿玉道:“好是好玩,只是坐在绳子上有点不舒服。” 三个人正说笑,珍珠来报:“黄夫人来了,点名要见小姐。” 若谖笑道:“舅姥姥竟然雷厉风行,这么快就帮凝烟那个小贱人找好了下家。” 琥珀愁眉道:“小姐,怎么办?” 若谖轻松自若道:“顶多天塌下来当被子盖,你们且玩,我去会会我舅姥姥。” 琥珀要跟去,若谖拦住道:“又不是鸿门宴,需要一个樊哙护驾。”说罢,跟着珍珠去了。 到了荣禧堂宴息处,若谖一眼看见黄夫人珠光宝气地坐在上宾的位署上,满面春风,一脸得意。 她身旁坐着盛装的许菌,傲娇四顾。 黄夫人见若谖进来了,装做没看见,仍与老夫人说话,及至若谖向她请安,她一副才发现她的模样,皮笑肉不笑道:“哟!谖丫头来了,舅姥姥特意请你中秋上我们家玩去。” 许菌在一旁凉凉地笑看着她,神色颇为看不起她。 若谖挨着黄夫人坐下,笑着应对道:“只是中秋节亲戚之间互相走动而已,谖儿何德何能,竟敢劳动舅姥姥大驾,亲自来请。” 黄夫人表情一僵,笑容凝在脸上,她本意是想来羞辱若谖的,没想到被她四两拨千斤,倒显得她赶上来巴结她似的。 老夫人和许夫人都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许菌将眼一翻,破坏了整张精致的小脸的美感,撇嘴不屑道:“人人都说你聪明,我看你却是蠢死了,客套话都能当真!你也不看看你什么身份,也配我跟我娘亲自请!” 老夫人把脑袋扭到一边,许夫人微变了脸色。 若谖用看智障的眼神同情地看着许菌:“谖儿什么身份许二姨不知吗?不是跟许二姨一样,同是侯门千金吗?” 许菌被噎得脸色铁青,顿了顿,一脸不可一世道:“以后你我肯定不一样,我与二皇子交换了生辰八字,明儿二皇子定陶王刘康就要正式来我家提亲了,赶明儿我当了定陶王妃,你见了我就得像个奴才一样三跪九叩。” 众人听了,都暗暗嗤笑。 黄夫人觉得自己这张老脸都快叫自己的宝贝女儿丢尽了,哪有一个未出阁的小姐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大谈特谈自己嫁人的事,这个茵儿究竟知不知道羞耻! 若谖淡淡一笑,道:“恭喜贺喜,许二姨即将成为定陶王妃。” 许菌听了,更是目空一切得不知自己姓甚名谁了。 岩谖嘲讽地看着许菌继续道:“有朝一日许二姨成了定陶王妃,谖儿就永不见许二姨,免得三跪九叩被误认为奴才。 只是想着许二姨的亲人却不能如谖儿这般洒脱,不能不见二姨,不能不三跪九叩。” 黄夫人在旁听了,脸都气绿了,这脸打的也太叫人窝囊了。 她假咳了两声,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对老夫人道:“我今天也算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实在是为了贵府好。” 老夫人与许夫人皆疑惑地看着她,只有若谖浅笑着不以为意喝着茶。 老夫人和许夫人都未接黄夫人的话,把她硬生生的晾在那里很是尴尬,最先的嚣张气焰已灭得所剩无几,只得讪讪接着往下说道:“我想着凝烟再怎么说是侯门千金,就算有不检点之处,也不至于沦落到嫁与奴才,所以自做主张给她另寻了门好亲事。”说到这里,故意停顿,等着老夫人或夫人问:“找的是怎样一户人家。”到时自己就好拿捏她们了。 谁知等来等去,等到许夫人貌似恭敬,实则冷淡的话语:“伯母,您弄错了,我们大房与二房早就分了家,凝烟并不是侯门千金。” 黄夫人结了结舌,硬着头皮往下说:“我这次来,就是求老夫人解除凝烟那孩子与那个奴才的婚约,好让她以后得到幸福。” 老夫人听了,心中冷哼,态度如此倨傲,这哪里是求,分明就是以势压人,当下淡淡道:“黄夫人肯为烟儿谋画,我当然感谢不尽,至于退婚一事,我肯定举双手赞同,只我不是男方那边的,完全帮不上忙,黄夫人找错人了。” 黄夫人松了口气道:“只要老夫人不刁难,我再去找那奴才,许以他一笔可以买妻的钱,料想那奴才会答应,我这媒也就保成了。” 若谖冷不丁冒出一句:“祝舅姥姥马到成功。”(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一章 做客 黄夫人微怔,随即笑着道:“多谢谖儿吉言。”转头问老夫人:“可否把青砚的下落告诉我?” 老夫人面上淡淡的:“青砚那厮因手脚不干净,与凝烟订完婚就被赶出府了,我哪知道他现在身处何方? 左不过在长安里,黄夫人家大业大,又是当今皇亲,找个人还不容易?” 黄面色僵了僵,老夫人这般明讥暗讽实在太不给情面了。 许菌不知天高地厚道:“就是!再不行,叫皇上表哥下旨去找,还怕找不到?”说着,拉了黄夫人告辞,临走时耀武扬威的对若谖道:“中秋节别忘了去我家。” 若谖浅笑着应了声:“知道,不就是要与二皇子订亲,想让我看着艳羡吗?” 许菌得瑟道:“知道就好。” 许菌母女两去了,若谖也起身告退,回到自己的闺房,见胡桌上放着一篮黄灿灿的秋梨,问:“谁送的?” 琥珀答道:“辰公子送的。” 若谖心跳立刻加速,急问道:“什么时候?” 琥珀道:“就在我们荡秋千的时候,我们都不曾留意到。 小姐去了荣禧堂后,辰公子就走了过来,把一整篮秋梨交给奴婢,还饶有兴趣的研究了一番秋千才走。” 若谖极度失望的轻声“哦。”了一声,看着那些秋梨,对琥珀道:“把这些秋梨给燕姨娘送去。” 琥珀问:“全送去吗?” 若谖点头。 琥珀命红香送去。 红香提了篮子刚正到门口,又被若谖叫住,踟蹰道:“还是留几个吧,怕我一时又想吃。” 琥珀闻言,挑了几个最大最水灵的秋梨洗净用水晶缸装着,放在胡桌上。 若谖拿了一个慢慢地啃着。 琥珀问:“黄夫人找小姐有何事?” 若谖不屑道:“她们一家找我还能有什么好事?当然是来” 第二天早上,琥珀侍候若谖梳妆,给她的手指戴戒指时发现她一直戴在中指上的顶真取了下来,打趣道:“小姐终于舍得拿下来了。” 若谖懒懒道:“又不做针线,戴着做甚。” 琥珀偷觑了一眼菱花镜里小姐的容颜,脸色沉沉的,心情不大好的样子,便不敢多言语了。 梳妆完毕,用过早餐,若谖便随着母亲去了平恩侯府。 平恩侯府张灯结彩,仆人全都穿着新衣裳,忙碌地奔来跑去,好一派喜庆的气氛。 若谖母女俩来到宴息处,见许菌一袭桃红色挑金绣着牡丹图案的深衣裙裾,梳了个百合髻,头上戴了一只镶满宝石的金凤钗,耳上坠着夜明珠,轻敷了胭脂,细描了柳眉,抿了朱砂唇,打扮的既富贵又艳丽,真若牡丹盛放。 若谖目光流转,打量了一眼坐在许菌身旁的凝烟。 她也穿了身鲜艳的翠绿色,脸上一样涂了脂抹了粉,梳了一个妖娆的灵蛇髻,头上、身上戴了不少金饰。 若谖看着她胸前的那把金锁,又厚又大,少说有半斤重,心里暗嘲,亏她不怕戴出颈椎病来。 屋里坐满了王侯夫人,若谖辈份低,向满屋子人问过好后方才在母亲身边坐下。 凝烟见若谖穿了身素雅的淡紫色衣裙,上面稀稀落落绣着白色的花朵,梳了垂鬟分肖髻,只戴了几朵圆润饱满的南海珍珠,耳上戴了对紫水晶吊坠耳坠,皓腕上带了几串紫碧玺,饰品虽少,却都是价值连城的极品,心中妒恨不已,故意挑刺道:“今儿是许二姨的好日子,妹妹穿得如此朴素是不是表示对许二姨不满?” 若谖反唇相讥道:“我穿的朴素?烟姐姐自小在我们家长大,不会不识货,姐姐这么说是故意的吧,想挑起我与许二姨的仇恨吧。” 凝烟脸一红,暗暗后悔自己太急于出手了。 若谖怪异地扫了她一眼道:“我还没说姐姐呢,今儿是许二姨订亲的好日子,你穿这么鲜艳干嘛?跟许二姨抢风头?” 凝烟选翠绿色的衣裳是给过深思熟虑了的,绿色抢眼,且能衬的秀发更加乌黑油亮,肤色更加白晳,……说不定某人看见自己如此清新脱俗,对自己一见钟情呢? 她冷笑着答道:“听说妹妹饱读诗书,就没听过红花还需绿叶衬吧?” 若谖锋利地回应道:“那看是什么样的红花,像许二姨这样将为王妃的一品红花,是不需绿叶衬的。你穿成这样,我倒疑心你想争红斗绿。” 凝烟被戳中心事,怕许菌对她心生戒备,一脸委屈,楚楚可怜地看着许菌。 许菌对若谖冷哼:“别费尽心思挑拨离间,我是不会上你的当的。” 若谖戏谑道:“我就静静看着你与烟姐姐情比金坚。” 正说着,一个丫头满脸喜色的奔了进来,激动地禀道:“定陶王驾到!” 满屋子贵妇皆艳羡地看着许老夫人和黄夫人,不知谁率先恭维道:“贵府今日先出个王妃,他日必出个母仪天下的小姐。” 一直安静地坐在角落的许夸闻言,脸色诽红地低下头去。 黄夫人嘴里谦虚,眼神举止却有些傲慢。 许菌也得意地去看若谖,她拿着一杯茶慢慢地品着,不由大感失望地撇了撇嘴。 凝烟见状,附在她耳边道:“谖妹妹此刻明明是羡慕妒忌恨,却偏爱装不屑一顾。” 许菌骄横道:“我要让她装不下去。” 遂走到若谖的身边,道:“谖儿跟我们一起去看看二皇子。” 若谖玩味地静静地看了她好久,答应了。 许夸没跟着去,就许菌带着凝烟和若谖躲在帷幔后偷看。 一个气质高贵,长相不俗,约摸十七八岁的少年坐在正位上,他便是二皇子定陶王。 许家男性按品阶大小在下首排开而坐,各各都谨慎惶恐,与平日里飞扬跋扈判若两人,若谖只淡淡地瞟了一眼,便到长案前看有没有自己想吃的水果。 凝烟见定陶王仪容不俗,听他谈吐不凡,很是仰慕。 她看了一眼身边的许菌,论美貌,自己半点不输与她,论才智,自己甩她好几条街,凭什么她该嫁二皇子? 而自己,据说黄夫人给她新说的一门亲事是个县尉的儿子,呵呵,真是越说越差,搞得自己像是处理货大甩卖似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二章 引诱 贵客既然已到,自然要开宴。 若谖看了看席面,山珍海味堆了满满一桌,心道,倒底来的是二皇子,平恩侯府可谓倾囊相待。 若谖只在席上略坐了坐,便下了席,招手叫许菌过来。 许菌极厌恶地白了她一眼,没有理她,倒是许夸走过去,把她拉下了席。 她们是三个未出阁的千金小姐,便是提前退席,也没有人说她们不守规矩。 许菌被许夸强拉到若谖面前,看也不看若谖一眼,只冷冷地对她长姐道:“叫我来做什么?我是不会跟谖儿和好的。” 若谖听了不屑轻哼了一声:“我们两从未好过,又何来和好一说?” 许菌被堵住了话,紫胀着脸甩手就要走。 若谖在背后不急不躁道:“尽管走,错过了二皇子与烟姐姐私会的场面,可别怪我没通风报信。” 许菌一听,立刻转身,几步冲到若谖跟前,瞪着眼问:“你刚才说什么?” 若谖擒着一抹讥诮,缓缓地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许菌自以为是的冷笑:“你又想挑拨离间吧。” 若谖玩味地笑看着她道:“是不是挑拨离间,去看看不就揭开了谜底?” “阿姐——”许菌踟蹰地看着许夸。 许夸显得颇有主见道:“就跟谖儿去看看也无妨。” 自那日在子辰的认亲宴上丢了大脸,许夸痛定思痛,若谖有一句话说的颇有道理,自己一直听信的是凝烟的一面之词。 细想想,凝烟的所做所为的确很像若谖所说的借刀杀人。 远的不说,宴席那晚的捉奸事件,还有前几天凝烟特意跑来,让她姊妹两个去逮若谖,看她是否出了府与子辰去约会了。 这两件事现在冷静想来,与自己无半点关系,自己当时竟然受了凝烟的唆使,全都参与了,再回忆当时凝烟的话,实在有心机,句句能挑起自己对若谖的敌视和怒火。 并且,那个春桃的死她已派人查过,真相竟是…… 许菌见长姐这么说,且更想知道凝烟是否会出卖她,遂跟着去了。 自凝烟在她家暂住,对她殷勒备至,端茶倒水,更衣叠被,比她的丫头服侍的还要好,还忠心,她是不信她会背判她的。 她倒要看看若谖这个死丫头要怎样骗她姊妹俩,最后该如何收场! 若谖领着她姊妹二人往外宅走去,许菌像是出门忘了带大脑似的,诧异地问:“你带我们去外宅干嘛?” 若谖凉凉反问道:“凝烟要去引诱二皇子,当然要去外院咯,难道二皇子自己送上门去?” 许菌这才没言语了。 三个人来到外宅,琥珀迎了上来,若谖问:“有发现吗?” 琥珀看了许氏姐妹一眼,重重点头道:“果然如小姐猜的那样,烟小姐装头晕,早不早就下了席,到了外宅来寻二皇子。” 许夸紧张的双手在袖子里握拳,如果凝烟勾走了二皇子,菌儿怎么办? 许菌却不以为意,以为若谖主仆两个在演双簧给她看,心想,自己这么聪明,想骗我,难道会不会太高。 三个人跟着琥珀来到外宅的枫林,现在正值秋季,枫叶红透,远看像一片彤云落到了人间,别有一番意境。 她们老远就看见二皇子玉长身立独自一人拿着一壶酒站在枫林旁的风晚亭里边喝酒边赏景。 不远处,一袭绿衣的凝烟不知在哪里找了一圈,终于找到这里,见到二皇子大概太激动,一时停了步子,在心里细细规画了一番,才往风晚亭走去。 直到这时,许菌的心才提到嗓子眼,准备冲上去与凝烟理论,被许夸及时拦住,劝道:“傻妹妹,现在两人连话都没说,你跑出去质问凝烟算什么?别把自己有理变成无理,惹的二皇子不悦,那岂不是弄巧成拙了?” 许菌恨恨道:“我咽不下这口气!”说罢,又要冲过去。 若谖轻哼道:“小不忍则乱大谋,许二姨将来是要做王妃的人,怎能连一时之气都忍不住呢?” 许菌闻言,这才安静了下来。 若谖指着不远处一丛芦苇道:“我们过去躲在那里偷听,看烟姐姐究竟会跟二皇子说些什么。” 许氏两姊妹点头,琥珀仍留在原处把风,她三人悄无声息的来到那种芦苇后藏身。 凝烟先迟迟疑疑的,后来越走近二皇子就越从容,款款而行到了风晚亭,静静地站在二皇子的身后,以为二皇子会回头看她一眼,到那时自己再装出娇羞的模样,想必能打动他的心……可二皇子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人。 凝烟一时无措,二皇子的反应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 她略一思忖,有了新主意,志在必得的盯着二皇子的背影,暗道,你会装,我比你更会装!往前几步,走到二皇子身前,忽然脚下一滑,整个人向二皇子的怀里倒去,暗暗得意,只要你揽我入怀,我就叫你负责到底! 许氏姐妹看的心惊肉跳,手心捏了一把汗。 谁知二皇子将身一侧,凝烟结结实实的仰摔在了亭子里厚厚的地板上,也幸亏是地板,没有摔出她的翔来。 若谖看得差点笑出声来,这个凝烟也不看看她现在要征服的人是谁,是当今二皇子,人家自小可是玩心眼长大的。 亭子里铺的是厚实的木地板,近些日子秋干物燥,地板上不可能有水,凝烟除了假摔怎么可能跌在地上! 既是假摔,必有阴谋,二皇子又怎么可能向她伸出友谊之手? 凝烟以为他是那个猥琐的奴才青砚,只要陪他野合,他就为她两肋插刀?……不过话说,末了末了,她被青砚插了两刀,实在是可怜可笑。 凝烟摔得都快四分五裂了,趁机娇滴滴地对二皇子求援道:“麻烦公子扶小女子起来好么?” 许菌讶然,低声对身边的若谖道:“她明明知道她是二皇子,怎还要装不认识?” 若谖懒得理这个智障。 许菌扭头去看许夸,许夸只全神贯注盯着凝烟、二皇子,也未曾理她。 许菌两边讨了个无趣,只得悻悻继续看戏。 “不好。”二皇子回答的异常果断坚决。 凝烟一面嗔道,一面自己往起爬:“公子一点不懂怜香惜玉。” 二皇子冷冷地瞅着她道:“最毒妇人心,我在宫里见多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三章 抵毁 凝烟脑子转得极快,装天真重复二皇子的话道:“在宫里见多了?”又假模假样低头思索了一番,接然难以置信地惊呼道:“你……你是二皇子!许二姨的未婚夫!” 二皇子无视她,自顾自地饮着酒。 凝烟在他身边而立。 往年若谖自制的香露,她这里还有两瓶,自从与若谖彻底翻脸之后,她知道再也不能从她那里得到她自制的胭脂水粉并香露了,因此一直舍不得用,今儿是因为二皇子要来,她才用了几滴,已是遍体生香,让人闻之心旷神怡。 凝烟暗自得意地斜睨了二皇子一眼,心想,我就不信这样你还能无动于衷!除非你不用呼吸! 二皇子如她所料有了反应,微蹙着眉转脸问道:“你身上抺了什么,怎么如此刺鼻?”说罢,嫌弃地瞥了她一眼,与她尽可能地拉开距离,背靠亭柱侧坐在亭子栏杆上,一只脚随意曲膝踩在栏杆上,脸望着别处,悠哉悠哉,又放荡形骸,这种姿势最令女孩子心动。 若谖暗暗点赞,哎呀,把妹高手。 凝烟纵然早就修练到不要脸的最高境界,可被自己心仪的男孩子如此鄙视,脸还是红了红,好在无耻之人内心都是无比强大的,只几瞬,她便恢复了镇定,在二皇子对面坐下,面不改色地笑着道:“我身上抹的是香露,许二姨也抹的,赶明儿二皇子见了许二姨也这般说?” 凝烟顿了顿,见二皇子没有半点反应,在心里揣度了一番,继续道:“许二姨生的好容颜,可惜骄横跋扈惯了,若是二皇子当着她的面这般说话,许二姨定不会依了二皇子。” 二皇子刘康似无意瞟了芦苇丛一眼,开了金口,笑着问凝烟:“许菌怎样骄横跋扈了?” 若谖看在眼里,猛地醒悟,刘康乃习武之人,只怕自己三个刚躲在芦苇丛后,他就已经知道了,只不知他为何不戳穿? 凝烟吞吞吐吐道:“我一个女孩儿家……怎能在人背后说人长短?” 刘康只看了她一眼,也不言语,起身就走。 凝烟急了,暗悔自己装白莲花牌绿茶婊装过头了,眼看要弄巧成拙,忙起身叫道:“二皇子且留步。” 刘康回头,寡淡地看着她。 凝烟低头,紫涨了脸道:“既二皇子问,烟儿不该隐瞒。” 刘康微微一笑,返身又坐了回去,凝烟也准备坐下,刘康淡淡扫了她一眼,道:“站着回话。” 凝烟脸色一僵,忍气吞声道:“许二姨的斑斑劣递三天三夜也说不完,我只来许府住了两天,许二姨完全没把我当客人看待,端茶倒水,侍候梳洗,完全把我当成下人了。 丫鬟们稍不如她的意,她便非打即骂,下人们没有不切齿恨她的,为人又禀性愚犟,那日忠义王妃带了一群贵夫人浩浩荡荡上门来提亲,她却出言不逊,活活把忠义王妃等一群贵夫人气走了,连她亲娘都叫她二傻子。” 许菌听得肺炸,几次三番欲跃起,被若谖和许夸死命捂了嘴巴摁住,弄得芦苇乱晃,发出些声响。 凝烟心惊,急扭头来看。 三个女孩屏息凝气。 若谖暗想:怪道从古至今那些****狗盗、搬弄是非之人心机都不错,一点动静,都会令人她警觉。 刘康不以为意道:“不过是小动物在草丛里跑蹿,有什么可疑神疑神的?我到是想听你继续讲下去。” 凝烟一听,心中暗喜,自己费了许久的唇舌,总算有所成效了,于是接着往下讲:“更可笑的是,许二姨容不得别人比她强,丫鬟们凡姿容胜过她的,她就把那丫鬟卖进娼门,就连我妹妹谖儿她也嫉妒得要命,镇日里想着怎么毁了她才好,前几日还挑唆许姨和她一块儿跑到方府去捉谖儿的短,看她是否去跟男孩子私会了没。谖妹妹还小,人事未通,哪里知道私会二字,便是嫉妒,也不至于这般诬陷!” 二皇子“哦?”了一声,怀疑地看着凝烟。 凝烟被他盯得心里发慌,毛发皆竖,担心二皇子听出她满口假话来。 片刻之后,二皇子才问:“听说许夸知书识礼,怎么与许菌胡闹,跑去捉人的短儿。” 凝烟暗松一口气,以袖掩嘴嗤笑:“许姨知书识礼?她若真知书识理,就不会跟着一群已婚妇人去捉奸了,一个未及笄的深闺女子看到不该看的事,换做是我,早就羞死! 传言之所以那么说,还不因为许家是皇亲,且许姨是内定的太子妃,大家伙赶着讨好往许姨脸上贴金罢了。” 刘康好不容易扭头寡淡地看了一眼凝烟,略微诧异道:“捉奸?捉什么奸?” 凝烟一脸忿忿不平道:“许姨总疑心谖妹妹跟她争太子妃之位,所以老想陷害她。 那日看见谖妹妹和子辰钻树林,忙带了人去捉奸,谁知竟碰到一对野鸳鸯在苟合。” 若谖听了,忍不住给凝烟点赞,她这几句话一箭多雕,既说了许夸人品不好,又暗示了自己跟子辰有奸情,还揭露了方府道德沦丧,所以才有野合的事发生,果然是心机婊的杰出典范! 刘康又问:“那个谖儿几岁?” 凝烟答道:“快十岁了。” 刘康只轻笑了一声,扭头看着别处,不再言语。 凝烟见状,暗想,得拿话刺他一下才行,巧笑着道:“许姨还有不为人知的一面呢。”说罢拿眼偷觑刘康,见他不为所动,继续道:“许姨倾慕我大堂兄方靖墨,趁去方府做客的时候偷偷把自己的帕子塞到靖墨哥哥的枕头里,等过了节就去冤枉靖墨哥哥偷她的帕子,接下来就威逼着他娶他,二皇子若不信,等过几天帕子事件闹出动静来,就知道烟儿所说的是真是假。” 许夸听凝烟在背后信口雌黄如此污蔑自己,错愕万分的看了若谖一眼,她只淡笑着小声道:“许姨现在还没看清烟姐姐的为人吗?” 许夸脸色大变,凝烟平日在她面前一副温柔善良的样子,想不到背地里如此抵毁她,那她在自己面前是不是也像诋毁自己一样诋毁若谖呢? 想到这里她摁住许菌的双手力道顿减,许菌立刻挣脱出去,向风晚亭冲去,叫着:“死贱人,看我不撕烂你的嘴!”(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四章 戳穿 凝烟听到许菌的声音,吓得魂飞魄散,目瞪口呆地看着骤然出现的许菌,脑子里还未做出判断,一质问头秀发已被许菌扯散,拽在手里,自己稍一挣扎,头皮就扯得生疼。 许菌怒火冲天,啪啪啪对着凝烟狂扇耳光,嘴里痛骂:“你这只白眼狼,在我面前装可怜,说谖儿欺负你,我好意带你到我家,与我同吃同住,你却在背后如此中伤我!看我今天不撕拦你的嘴,叫你以后都不能乱咬人!” 她越说越火大,下手越发狠了,只可惜是个平日养尊处优惯了的千金小姐,打没一会儿,就没了力气,若谖见状,脱了一只绣花鞋奉上。 许菌惊诧地瞪圆了眼睛,问:“你给我一只臭鞋干嘛?” 若谖嘴角抽了抽,道:“我也希望是只臭鞋,这样抽起凝烟的嘴巴子才大快人心。” 她目光一转,盯上了刘康的一双大脚,狞笑着穿上自己精致的绣花鞋。 二皇子见她不怀好意,整个人往后缩了几步,仍维持着皇室威严道:“你想干什么?” 若谖搓着手奴颜卑膝道:“想借二皇子的臭鞋一用可好?” 二皇子干脆利落道:“不行!” 若谖立即变脸,小腰板挺的直直的,鄙夷地斜了他一眼道:“又不是要你的脑袋,拒绝的那么快干嘛!小气的家伙,一点都没有男士风度!” 刘康被她说的一愣一愣的,男士风度是个什么鬼,自己自从出生起,就是不同年龄层次的女人赶着讨好他。 他疑惑地看着若谖,她话里的意思莫非是叫他堂堂二皇子、当今定陶王讨好她一个侯门千金,这……这也太丢皇室尊严了吧。 若谖复又脱下自己的一只鞋奉给许菌,许菌接过,狠狠地抽着凝烟的脸,抽得她哭爹喊娘。 许夸在一旁厉声质问道:“我问你,我去捉奸,是谁怂恿我去的?是你凝烟! 至于那条帕子,说来就更可笑了,原是我不小心遗落在方府了,托我堂姐寻,没有下落,前儿见你来我家,就只随口问起,也没抱多大的希望,你却说你见谖儿捡起,交给了靖墨,还说她兄妹两个人准备演一出赠帕的戏来,对外说那帕子是我送靖墨的,造成我与靖墨有私情的假像,这样我的名声就全毁了,谖儿除了我这个竞争对手,太子妃就非她莫属了。” 许夸愤恨地死盯着被打得口鼻流血、披头散发的凝烟:“那些话可不是你说与我听的!怎么对我二皇兄又是另一套说辞,说我不守闺训,想诱逼靖墨娶我?” 她连连冷笑道:“你可真有本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枉我把你当闺中密友,事事为你出头,可你天性属那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狗,对你好的、对你坏的,你通通要咬上一口,方才心满意足! 这也就罢了,我就疑惑你演苦肉计混进我家做甚,原来是安了勾引二皇子的心!你心机太重,为人太歹毒!” 许菌听了许夸的话,方才悟过来,更是怒火冲天,与许夸一起对凝烟骂一陈,打一阵,凝烟倒在地上撕心裂肺惨叫不止,求救地看着若谖,希望她大发善心救救她。 若谖在亭子栏杆坐下,带着笑意看凝烟被暴打。 刘康煽风点火道:“这般忘恩负义的小人还留她作甚?” 若谖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他一个皇子掺和几个女孩子的纠纷里是为哪般? 许菌胸虽不大,一样无脑,经不得人挑唆,听了刘康的话,对若谖道:“你给我看着这个贱人,我这就到父亲的书房里拿把剑来,一剑刺死这个贱人!” 凝烟听了,登时慌了,许菌是个二愣子,心里没个盘算,说的出必做的出,自己此时不跑,真会被她一剑穿心,当即挣扎着爬起,哭着往男宾筵席处跑去,许菌在后面边追边骂。 许夸想拦没拦住,急得原地转了几个圈,一把抓住若谖的手道:“你快些去帮我追回菌儿!” 若谖知她爱惜羽毛,不肯在宾客跟前丢了脸,但她又凭什么为了她姐妹俩个去抛头露面?于是扬声喊琥珀道:“拦住许二姨!” 琥珀假装去拦,许菌一个巴掌甩来,琥珀应声倒地。 若谖看着许夸将两手一摊,道:“无能为力。” 许夸一跺脚,只得自己拔脚去追。 若谖瞥了刘康一眼,也走开,琥珀迎上前来问:“小姐,我们要不要去看戏?” 若谖一手扶着太阳穴道:“累都累死了,看什么戏?” 琥珀道:“奴婢想去看。” 若谖扶着一棵树道:“我的一只鞋还在许二姨手上,你顺便帮我找回来。” 琥珀点头,撒腿跑了。 刘康走到若谖跟前,问:“要本王帮忙吗?” 若谖白了他一眼,现在四下无人,他俩孤男寡女,瓜田李下总要避嫌,他跟自己搭讪算什么意思? 若谖一言不发朝内宅走去,才走了几步,没穿鞋的那只脚x不知踩到什么,一阵刺痛,忙提起受伤的脚,单脚跳到一块观赏石上坐下,抬起痛脚一看,脚底渗出的血染红了洁白的罗袜。 若谖小心翼翼地脱下罗袜,见一根槐刺刺进了脚板,她想动手拔,又没有勇气。 正踌躇,刘康走过来,蹲在她身边,一只大手握住她受伤的脚,审视一番,伸出手指缓缓拔下那枚槐刺——竟不是十分的疼,若谖放松下来,推开他道:“多谢。”说罢,站起来,用好脚在地上一蹦一蹦地移动着。 刘康在后注视着她小小的单薄的身影摇摇晃晃地往前走,忽然箭步走到她身边。 若谖察觉到有人,一扭头就看见二皇子正英姿飒爽地站在她身侧,还没容她做个吃惊的表情,整个人就被他打横公主抱了起来。 若谖娇羞意外地低呼了一声,第一反应就是挣扎、喝你:“放我下来!” 刘康理都不理她,一双大手将她抱得更紧,若谖感党自己的身子紧紧贴着他温热的胸堂,越发不好意思,一双眼睛作贼般滴溜溜乱转,心里祈祷,但愿没人看见才好!(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五章 无奈 今儿是中秋,又是二皇子正式上门提亲的大喜日子,许府来的都是贵客,不论男女筵席上全都高朋满座,府里的下人自然都集中在那两处穿梭忙碌。 二皇子把若谖送到内宅女眷起居处时空无一人。 刘康把她安置在榻上,转身欲走,若谖从背后叫住他。 刘康背对着她挥挥手道:“谢就不用了。” 若谖满脸黑线道:“你冒犯我,我怎么可能谢你?你想多了。” 刘康闻言,微侧了身,诧异地盯着若谖看,自己堂堂二皇子,何等尊贵的身份,救危扶困,最后竟落个“冒犯”二字!天理何存! “那你叫住本王做甚?”刘康不解的问。 “本王本王,生怕别人忽略了你高不可攀的身份似的,你干脆把本王二字刻在额头上好了,省得时时刻刻提醒他人。”若谖凉凉地讥讽,刘康一口老血差点喷出,自己称自己本王,何错之有,怎么到了这丫头口里好像自己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错事呢? “姑娘叫住本王究竟有何事,没事本王就走了。”刘康语气冰冷道。 “看吧,看吧,小气鬼,就只对你的称谓交流了一下看法,你就动怒了,幸亏我还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呢,不然你还不手起刀落,直接要了我的小命?”若谖像受到一万点的伤害似的,委屈的斜睨着刘康。 刘康抚额无语问苍天,孔子大人一定被女人虐身虐心过,不然不会发出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的千古感慨,眼前这个小女童他就已经招架不住,自己怎么说都是错,那自己还是不要开口的好。 刘康静静地看着若谖。 若谖微蹙着新月眉,极不满地瞪着刘康道:“别耍酷了,我有正经事要跟你说。” 我、我哪有耍酷了?我一向如此好吗? “本王洗耳恭听。” “你待会儿传道旨,就说凝烟污蔑皇亲,应该杖责。” 刘康回过身来,目光如炬地看着她,问道:“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若谖不耐烦道:“你这人好不通情理,我们帮了你,你就该礼尚往来,也帮我们一次。” 刘康一头雾水道:“姑娘何时帮过本王?” 若谖啧啧有声道:“你还真是无情无义,过河拆桥。 二皇子你今儿不是真心来提亲的,八成是被薄娘娘迫着来的,不然不会一个人愁眉苦脸躲着喝闷酒。 并且明知道我们三个躲在芦苇丛里也不说穿,不就是希望我们三个跟凝烟互撕起来,你好渔翁得利!” 刘康嗤笑:“你们几个姑娘家有什么好处值得我惦记的?” 若谖不齿道:“你得了好处还卖乖!你也知许二姨那性格,岂是能受一点委屈之人,此时恐怕已当着众宾客之面与凝烟大打出手。 这样一来不正好趁了你的意,以许二姨缺失教养为由说服薄娘娘退婚。 不对!不用你开口,只要许二姨与凝烟互撕的事传到薄娘娘耳里,这婚百分之百是要退的,岂不合了你的意!” 刘康沉默了一会子,应道:“好!本王就帮你惩治一下凝烟。” 若谖本正襟危坐,眼见着二皇子挑帘出去了,立刻懒散地斜歪在榻上,看见榻尾的小几上放着几碟水果,在榻上爬了过去,拿了个金桔剥着吃。 刘康在屋外伫足,从窗户里看到那一幕,不禁一笑,方才大踏步离开,直奔外宅而去,走到通往男宾筵席的抄手游廊处,见地上遗落着一只绣花鞋,嘴角微翘,捡了起来。 琥珀见了,慌的喊道:“那鞋是我家小姐的。” 刘康擒着一抹笑意道:“叫你家小姐自己来向我要。”说罢,阔步与她擦肩而过。 琥珀怔怔地目送着他的背影,忖夺了一番,赶紧去找小姐。 若谖听了琥珀的话,轻哼道:“他一个二皇子,捡了我的东西就应立刻还我,不仅不还,还要我亲自去讨,我是不去的!” 琥珀担忧道:“小姐,那只鞋在二皇子手里终究是不妥的。” 若谖哧笑:“我不去要,不表示我不找人帮我要。——先不说这,讲讲你都看了哪些好戏?” 琥珀一想起当时的情景就忍不住拍手称快:“小姐你是没去看,许二小姐把凝烟那个死贱人打得多惨!最后不是几个男宾拉开,奴婢真的很怀疑她会被许二小姐打死!” 若谖不屑道:“那几个男宾为什么会帮凝烟?肯定是她又在装可怜。” 琥珀撇撇嘴,不齿道:“可不是!凝烟那个死贱人实在是太可恶了! 许二小姐在后面追,那贱人见四下无人,竟胆大包天回身海扁许二小姐。 许二小姐比她小两岁,哪是她的对手,被她打的满地找牙不说,那个死贱人还极阴险的撕扯许二小姐的衣服,令她****半露,许二小姐却浑然不觉。 后来许大小姐赶来,那死贱人忙住了手,一路哀嚎着跑到男宾那里,跪倒在地,哭诉说许二小姐要杀她。 众人惊问许二小姐为何要杀她,小姐,你猜那贱人是如何说的?” 若谖鄙夷道:“左不过颠倒黑白,抹黑许二姨咯。” 琥珀忿忿不平道:“小姐再也想不到,凝烟竟然说她因无意中得知许大小姐与我们家大公子有私情,所以才被许氏二姐妹杀人灭口。” 若谖冷哼:“这个凝烟实在太歹毒,定是料到我们偷听了她的话,已没有回旋的余地,不如拼个鱼死网破,把许、方两家的名声都搞臭,我却偏不如她的意!她们两个互撕完了没?” 琥珀道:“应该还没有,奴婢是实在看不下那个死贱人红口白牙乱咬人的可恨嘴脸,所以才提前回来的。” 若谖道:“既这么着,我去看看,顺便撕了凝烟的美人皮!”说罢下地,受伤的脚一碰地板,就痛的提了起来。 琥珀问道:“小姐的脚怎么了?” 若谖道:“被刺槐的刺给刺了。” 琥珀惊讶道:“那小姐是怎样走到这里来的?” 若谖小脸微红:“是快走到这里时才被刺到,然后单脚跳进来的。” 琥珀信以为真,找了块布把若谖光着的脚包起来,扶着她来到外宅男宾吃席处。(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六章 布帛 彼时凝烟和许菌已分别被人拉开,凝烟哭哭啼啼的,要不是一张脸被许菌用鞋底抽得面目全非,只怕此刻一枝梨花压海棠,娇弱不堪的模样不知要迷惑多少人。 许菌只知骂骂咧咧,光这一点她已处了下风,何况她在亲朋好友里名声并不太好,刁蛮、任性外带白痴属性,更是让人对她心生反感。 若谖放眼望去,那群不明真相的吃席群众大多同情的看着凝烟。 许夸走过去把一件艳红的斗蓬搭在她身上,遮住走光的胸口。 许氏姐妹的父兄在一旁干着急,自家的女孩子与客人吵打起来,他们实在不好出面,忙叫了个小厮去内宅传话。 若谖松开琥珀,忍住脚痛,袅袅地走了过去,装做什么也不知情,玩笑道:“大过节的,许二姨和烟姐姐怎么这样,难不成是为了争月饼吃红了眼,打了起来?” 许夸道:“谖儿快别这么说,怪只怪我们娣妹好心,却救了一条毒蛇。” 若谖惊讶道:“这话怎么说?” 许菌指着凝烟道:“这个贱人,明明是她勾引二皇子,中伤我姐妹,现在反来咬我们一口!” 若谖在廊下坐下,笑盈盈道:“我以前就说了烟姐姐属狗,你们偏不信。” 许夸尴尬道:“怪我那时轻信了她,她说春桃是被你活活打死的,我前两天派人去查,才知道她那个家族有个遗传的怪病,凡是女子,只要长到十六七岁,就会肌肉萎缩而亡。” 若谖洞察地看着许夸,道:“许姨是何等机敏沉稳的女子,怎会因这件事对我心生厌恶,必还有别的事。” 许夸讪讪笑:“谖儿猜的不错,凝烟在我跟前说了不少中伤谖儿的话,她说方老夫人不喜欢我是谖儿挑唆的。 说你在我面前自告奋勇摘杨梅,背过身就跟老夫人说是我逼你摘杨梅,害你从树上摔下来的。” 若谖切笑道:“这是哪朝哪代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我怎不记得我说过这样的话?可见害人之人总是挖空心思两边挑拨。” 许夸惭愧道:“谁说不是!可恨我那时油蒙了心,对她偏听偏信,还说谖儿给我的脂粉有毒,我拿去检验,果如她所说,因此更相信她的话。 现在想来,也是疑点重重,那两盒脂粉是经由她的手给我的,谁知与谖儿你有无关系?要说在脂粉里下毒,凝烟嫌疑却是最大的。” 若谖宽容道:“现在想明白了,为时不晚。我依稀听我丫头说烟姐姐因知道许姨与我大哥哥有私情,所以惨遭灭口?” 许菌气愤道:“她胡说!” 若谖淡淡道:“如果许姨真的要把烟姐姐灭口,悄悄的一碗毒药,或是叫仆人动手把她勒死,方法有很多,又不会闹出动静来,何苦要许二姨亲自动手,惊动了贵宾。” 许菌这时悟了过来,眼睛亮晶晶道:“可不是这个理?”她轻蔑地白了凝烟一眼道:“她这样的贱人也配我亲自动手?” 这时一大群丫鬟婆子簇拥着许家老夫人和黄夫人匆忙赶道,问了缘由,自是气愤不已,许老夫人指着凝烟斥责道:“你这只白眼狼,我们一家好心待你,你竟恩将仇报,企图勾引二皇子!” 凝烟冷笑:“好心待我?不过是利用我对付若谖那个小贱人罢了。” 黄夫人心虚地看了一眼若谖,结舌道:“你……你胡说!” 若谖看着凝烟痛心疾首道:“我一直念在你我是堂姐妹的份上,许多事情不忍做绝,许多把柄不愿示众,你却从未把我当妹妹看,处处陷害我也就罢了,还当着这么多人叫我小贱人!” 黄夫人听出点意思,问:“凝烟有什么把柄在你手上?” 若谖长叹一口气道:“唉!又不是什么光彩事,不提也罢。” 她越这么说,越是将众人的好奇心高高吊起,众人纷纷询问打听。 若谖紧闭了嘴,伤感转身欲离去,不想,从袖子里飘出一方布帛来。 黄夫人的丫头捡起,喊道:“谖小姐,你掉东西了。” 黄夫人眼尖,见布帛上盖着官印,心里疑惑,若谖不过一个九岁的女童,怎会有盖着官印的东西。 她拿过来一瞧,一脸的喜色。 若谖款款回头,看见黄夫人手里的东西,大惊失色道:“哎呀!舅姥姥还给我!” 黄夫人柔声道:“谖儿乖,舅姥姥把这布帛借用一下就还你。” 若谖迟疑了半晌方点头。 凝烟惊疑地看着那方布帛,那么眼熟,好像是…… 她正在心中猜测,黄夫人已走到她跟前,抖着那块布帛,凉凉讽刺道:“真没想到,你自己已与你的未婚夫天当被,地当床,洞房过了,倒省了你父母许多事。” 有好事者聚拢一看,黄夫人手里拿的竟是凝烟与人**的官府认罪画押书。 众人哗然,全都鄙夷地看着她。 凝烟像脱光了衣服站在众人面前,浑身火烧火燎,无地自容。 黄夫人见展示够了,才把那方布帛还给若谖,冷声道:“自己不要脸,居然污蔑我的女儿。”喝道:“来人呀,把这个小娼妇给我赶出府去,永不许她靠近府门半步,见一次打一次!” 几个家奴齐声应喏,就要驱赶凝烟。 若谖忙道:“慢!” 黄夫人以为她与凝烟毕竟堂姐姐,想护着她,好言相劝道:“谖丫头尚年幼,不懂人心险恶,这般****毒妇,不要可怜她!” 若谖道:“我非是为了她,而是为了许姨。凝烟污蔑许姨与我大哥哥有私情,舅姥姥这么放了她,许姨并未沉冤得雪。” 黄夫人知她心中有主意,问道:“你说怎么办?” 若谖淡淡地瞟了一眼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凝烟道:“既然烟姐姐说许姨塞了块帕子在我大哥哥枕头里,我们就去寻一寻,若真有呢,那么说明许姨真的和我哥哥有私情,若没有,则是中伤,舅姥姥就该送烟姐姐去官府,受杖责。” 许夸轻扯了一下黄夫人的袖子,表示同意。 凝烟暗喜,得意的斜睨着若谖,暗道:“你自己求死,怨不得旁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七章 议论 黄夫人毕竟年长一辈,又在内宅沉浮多年,为人老辣,迟疑着道:“夸儿曾遗失过一块帕子,万一正好被凝烟这个贱人捡去,设局陷害呢?” 若谖笑着宽慰道:“自那日烟姐姐一家被我祖母赶出府去,便下了命令,轻易不许她上我们家,就算是帕子在她手里,她也没机会偷放到我大哥哥枕头里,这点舅姥姥不必多虑。” 黄夫人在心里权衡了一番,若谖与凝烟反目成仇是个不争的事实,她是绝不会与凝烟这个心机婊沆瀣一气陷害她家夸儿的,于是点头答应道:“那我们走。”回身喝命两个婆子:“把凝烟这个贱人给我带上!” 凝烟自己爬起,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又理了理蓬乱的头发,极硬气道:“不用费事,我自己走。” 黄夫人见她如此,心里有些踟蹰。 若谖蔑视地斜睨了一眼凝烟,笑着对黄夫人道:“舅姥姥应将这些亲友带上,全程目睹——舅姥姥你也是见识过烟姐姐的咬人功夫,即便我们一一戳穿她的谎言,没有第三者在场,她回过头就不承认,还会倒打一耙,说我们有权有势欺负她一弱女子。 就像刚才,我的丫鬟看见明明是烟姐姐趁许二姨落了单,痛殴许二姨。 不然许二姨不会搞得衣衫不整这么狼狈,更不可能失了侯门千金的淑雅,一路追着烟姐姐打。 可烟姐姐一到众人跟前就立刻装可怜,搏同情,施暴者却成了受害者。 所以众宾客都去见证,让疯狗没机会乱咬人。” 黄夫人听出若谖处处为许菌遮羞,内心感激,忙接过话来:“我就说我家菌儿是最有家教涵养的,今儿怎么会像鬼魂附了体,当着众宾客的面与人互撕,原来是这么个缘故!” 她们说话的时候,那些女宾也陆续来到这里,闻言,个个蠢蠢欲动,都巴巴的盯着黄夫人,只待她一声令下,好跟着去看究竟。 若谖看着那群饥渴的贵妇们,暗自摇头,“应是无缘春去远,但徘徊,失意千,寂寞容颜是君添,悔叫夫婿觅封侯。”这群人前风光的贵妇内心是何等的寂寞空虚冷,孤独无聊寒啊,对香艳事件如此猎奇心重。 黄夫人不放心,又看了一眼凝烟,她不仅毫无惧色,反倒流露出几分讥笑得意,遂暗拉了拉若谖的衣袖,耳语道:“谖儿,你有十成的把握吗,万一……” 若谖给她吃定心丸道:“没有万一,除非舅姥姥不相信许姨的人品。 别迟疑不前了,拖的时间越长,众人就越相信烟姐姐的话,许姨的清白就越难证明了。” 黄夫人听她如此说,方才下定决心,一咬牙,率着众人浩浩荡荡向方府出发,许菌也随在其后。 若谖从背后叫住她道:“许二姨,我的鞋——” 许菌这才记起,抱歉道:“我……我不知掉哪儿了。” 若谖向琥珀丢了个眼色,琥珀忙道:“奴婢远远看见二皇子捡到一只绣花鞋到处问人,二小姐去帮着问问是不是我家小姐的。” 许菌正愁没机会跟刘康搭讪,闻言,大喜,环首四顾,见刘康一人坐在一隅独酌,忙跑了过去,大喇喇地问:“听说你捡到一只鞋?给我。” 刘康抬眸,嘲谑地看着她,暗道,果然惯坏了,一脸唯我独尊的表情,一张嘴就骄横跋扈,咄咄逼人叫人心生反感,比不得若谖那个小丫头,虽伶牙俐齿逼得他无所遁形,但那是斗智斗勇,有趣的紧。 刘康用眼睛指着席子边的一只绣花鞋,寡淡道:“在那里,自己去捡。” 许菌脸色微僵了僵,没好气地回头对若谖道:“去看看,那是不是你的鞋?” 琥珀早跑过去拾起,连声道:“是我家小姐的,多谢二小姐!”走到若谖身边蹲下,服侍她穿了,站起身来,在她耳边抿嘴笑着小声道:“小姐,这鞋还带着体温呢。” 若谖脸微微泛红,在心里猜测,定是二皇子听到她与许菌的对话,匆忙间从贴身之处扔出来的。 可是,他为何将自己的鞋贴身藏起?莫非他…… 若谖心里微惊,转眸去看刘康,恰对上他戏谑的目光,赶紧装做不经意地移开视线。 刘康微微一笑。 许菌误以为他对自己笑,立刻由沮丧切换到高兴的表情,邀请道:“二皇子跟我们一起去方府吧。” 刘康道:“本王对洗冤这种事没兴趣,就不奉陪了。” 许菌悻悻转身离开,若谖自然带着琥珀也往方府外走,虽然穿了鞋,可脚触地还是很疼,因此走的很慢。 刘康人高腿长,几步就追上她,放慢脚步,弯身在她耳边道:“算你狠!” 若谖笑着回敬:“彼此彼此!”又嘱咐道:“别忘了,你答应我要下令杖责凝烟的别忘了。” 刘康只笑了笑,便擦身而过。 此刻许府府门前一辆比一辆华丽的马车占了大半条街,引得一众百姓熙熙攘攘的围观,互相打听:“平恩侯府这是在干嘛?” 有兄弟姊妹在许府里当差的消息灵通的人士八卦道:“听说被方府逐出的方大小姐方凝烟一口咬定许大小姐私赠帕子给方府的方大少爷,现许府正带着亲友去拿赃对质。” 另一个道:“看着许大小姐沉稳得很,怎会干出这般不知廉耻之事?” 旁边一人白了那人一眼道:“许大小姐是被方大小姐诬陷的,所以方小小姐才兵行险招,叫许府邀了一众亲朋好友一起去起赃,若没有,只怕这次方大小姐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又搬嘴道:“方大小姐自己与人野合,她才是不要脸之人,竟还厚着脸皮诬陷别人!” 一个惊问道:“真的假的?与谁?” 一个话唠急插话道:“这事还能有假?我兄弟就在街门当差,当日是田大人亲审出来的,女的罚银子,男的仗责,应虑着方府的名声,封锁了消息,可这种事哪里封锁的住,早传遍大街小巷了。 那个与方大小姐**之人就是方府的奴才青砚,听说手脚不干净,与方大小姐订完婚就被逐出了方府。” 有人啧啧道:“那个方大小姐好像还没及笄,就干出这等丑事,还是跟她的未婚夫,她就这么一刻也等不及了吗?她这样无耻无底线,她双亲知道吗?怎么田大人不把这荡妇沉塘?容她在世上丢人现眼?”(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八章 恭迎 前一个看客闻言应道:“官府对这种**之事只罚银子、杖责,至于沉塘,只能由**之人的家属为悍卫家族荣誉去做,官府是没有这个权利的。 至于方大小姐的父母,”说到这里,那人呵呵笑了几声:“俗语说的好,上梁不正下梁歪,自她家被方老夫人以分家之名逐出方府之后,凝烟家断了供给,方二老爷急的像热锅里的蚂蚁,绿头苍蝇般到处钻营,想谋得一官半职,这不,前几天刚把他老婆程氏亲送到王丞相府里郭大总管的床上,这几天只等升官发财的消息。” 众人听了,无不感慨:“有其父母,必有其女,怪道凝烟年龄不大,行事能如此不要脸,原来是家风!” 一个看客耻笑道:“方大小姐和那奴才青砚,一个手脚不干净,一个睡男人,好一个男盗女娼,两人配成姻缘,真乃天作之合!” 众人哄笑。 若谖在马车里听得分明,开始并不在意,凝烟名声臭不可闻,是她咎由自取,没必要同情可怜一条咬过自己的毒蛇,自己没对着她的七寸穷追猛打置她于死地就对她已是仁至义尽了。 可听到方永庆拿他老婆程氏卖身换官爵,心里着实吃了一惊,如果华永庆真得了一官半职,凝烟就又有资本兴风作浪了,一想到这里,她就觉得头痛头晕,各种不适。 路漫漫兮其修远兮,吾只能将宅斗进行到底兮! 唉!一声叹息! 黄夫人及许氏姐妹现已恨凝烟入骨,怎肯让她坐马车,命两个婆子押着,跟着马车走,是以那些百姓的议论之词她一字不落地听进耳朵里,知道自己名声全毁,以后别说嫁好人家为正妻,只怕当美妾别人都嫌自己是只破鞋,更何况还有与青砚的一纸婚约阻碍! 她越想越气,恨不能一刀捅死若谖,再将她扬骨挫灰! 忽听有人说她父母卖身求荣,心中一喜,果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只要母亲卖身成功,就是自己翻身之日,那时老娘若不整死若谖这个小贱人,就永世不为人! 凝烟正做着白日梦,对未来展开各种美好的憧憬,背后被人猛推了一把,她趔趄着向前冲了好几步,要不是脑袋顶到前方一个高大的家丁屁股上,差点就摔了个饿狗抢屎。 只听押解她的婆子冷声冷语道:“还不快走,傻愣着干嘛?” 凝烟这才发现身边的马上已经开始行驶。 前面被她顶了一下的那个高大的家丁用一只手捂着屁股回头,像看瘟神一样无比厌恶地看着她,瞪大眼睛高声喝斥道:“放尊重点,居然想在大街上勾引老子,你不要脸,老子还要脸!” 凝烟欲哭无泪地看着眼前这张丑陋至极的脸,心想就算老娘想撩男人,也不会撩你这个丑八怪! 那个家丁嗓门巨大,一下子就把围观的看客注意力吸引过来,众人对着凝烟指指点点:“那个肿成猪头、臭不要脸的女子是谁?这个样子了,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勾引汉子,太无耻了!” 有人附合嘲讽道:“这个女的也太饥渴了吧,那个家丁丑成那样她都不放过,简直是个人尽可夫的贱货!” 还有人猜测道:“这女的鼻青脸肿、浑身是伤,该不是与人偷情被抓个正着,叫人揍成这样的吧。” 马上有人啧啧讥诮道:“别人都是好了伤疤忘了痛,这女的,够彪悍,带着一身伤就在大街上开搞!” 周遭有不少人发出晦涩的嘲笑声。 凝烟听在耳里,几乎要气炸,在心里咬牙切齿道,有朝一日老娘得势了,定要了你们这些贱民的命! 她阴毒的朝那些议论她、讥笑她的人一个一个狠狠看去,将他们的样子刻在脑子里,日后好加以报复。 忽有一人认出她来,激动得指着她大叫:“那个……那个是方大小姐!” 这句话如石破惊天一般,所有看客的视线全集中在凝烟的身上。 有人虽猜出那人嘴里的方大小姐是谁来,可总有些难以置信,因此核实道:“哪个方大小姐?” 又有人认出凝烟来,鄙夷道:“世上难不成还有两个方大小姐?自然是方凝烟咯!” 凝烟虽厚颜无耻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境界,可这样成为众矢之地,她还是有些招架不住,以袖遮面,先前恨身边的马车走的快,害她跟不上,老挨押解她的婆子恶声咒骂和推搡:现在嫌马车走的慢,恨不能一步到方府才好! 众人的议论之声如煮沸的滚水,此起彼伏。 “真的耶!真是方大小姐!怎么被人打成这样,不仔细辩认还真认不出!” “八成是她诽谤许家大小姐,被许家给揍的!” “这种烂货、贱人揍死活该,尸体拖出去喂狗!” “只怕狗都会嫌弃哟!” …… 黄夫人和许氏姐妹在马车上听了别提多解恨了。 到了方府,值守的家丁一看来了这么多辆豪华马车,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立刻有一名家丁飞也似的跑进府里报信,其余的急整装下台阶恭迎。 能坐得起这般豪华马车的人非富即贵,全是贵客,怠慢不得的,就不知他们一窝蜂大驾光临是好意还是歹意? 一群家丁正忐忑,忽见自家的谖小姐由琥珀扶着款款下了马车,皆大大松了口气。 有她在,即使天塌下来了,她……她那么纤小,当然不会自不量力地去扛天咯,但会带着他们钻地洞逃生的。 既到了自家门前,自己就是主人。 若谖疾步上前,搀着年岁最长的南安老王妃缓缓上了台阶。 今儿中秋,若谖的父亲方永华正在家里宴客,忽见一家丁慌张入内,向他禀报府外突然来了一长溜的豪华马车。 方永华听了也是满心惊讶,暗暗嘱咐靖墨三兄弟好好待客,别惊动客人,自己悄悄地匆匆地随那家丁飞步来到府门前,正巧看见南安老王妃由若谖和黄夫人一左一右搀着上台阶,小声急命身边的家丁道:“快请老夫人、夫人出来迎客!” 那家丁轻应一声,调头就跑。(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九章 搜查 方永华一面急下台阶,与南安老王妃寒喧,一面举目往老王妃身后看,来的还有忠义王妃等王侯夫人。 许氏姐妹伴在忠义王妃身侧。 更后面是发须皆白的南安王,由两个家丁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他身后跟着的俱是王侯将相。 方永华惊诧地瞟了一眼若谖,不知这小东西在外干了什么,竟把满长安的权贵都招家来了,但现在不是问话的时机,忙疾步到老南安王身边,自己亲扶着他上台阶,笑盈盈地问:“是什么风把老王爷吹到寒舍来了?” 南安王咧嘴笑道:“是你宝贝女儿要我们来见证某件事,老夫就应邀而来了。” 方永华抬眼看了一眼前方若谖婀娜的背影,身量因为年龄小并未长展开来,却纤嫩的如初春的绿草,让人心中柔软疼惜。 此刻他心里对他的宝贝女儿是又爱又气不起来,没事招一群达官显贵来家做甚,很难侍候的好吧。 方老夫人、许夫人听了禀报,也急迎了出来。 方老夫人一见眼前的阵势,自然目瞪口呆,不过好歹是历过风雨的半百之人,只一瞬便镇定下来。 许夫人吃惊不小,她因主中馈,中秋佳节,家里有客要来,虽有老夫人在,却因年纪大了,精神不济,待不了客,因此许夫人清早带了若谖去了平恩府,放下节礼,只略坐了坐,与许老夫人并黄夫人叙了寒温,便留下若谖,告辞而出,又去了隔壁自己正经娘家,送了节礼,问了安好,便回到了方府招待宾客。 她记得自己临走的时候,谖儿安安静静地坐在一隅饮着茶,怎么现在风云突变,把许家母女并许家宾客全引到自家来了? 女人与女人有时交谈起来极为容易,老夫人和许夫人在与贵妇的寒喧之中,便搞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方老夫人面上平静,心里却暗嘲许家母女三个,她们方府已经多次申明凝烟是只白眼狼,许氏母女只是不信,还为了凝烟与方家生嫌隙,现在招恶报,被凝烟这只恶狗咬了,真真是活该! 许夫人却不能幸灾乐祸,一来那样显得她们方府小家子气,没肚量,二来,被凝烟毁谤的一个是她长子,一个是她堂妹,她怎能袖手旁观? 因此问道:“凝烟在哪里?” 立刻有两个婆子把她押了上来。 凝烟一见许夫人,登时嚎啕大哭,跪在地上膝爬向许夫人,道:“伯母要为烟儿做主啊!” 许夫人像避瘟鸡一样避开她,冷冷道:“你这般颠倒黑,还要装可怜!实在太无耻了!” 凝烟以头碰地,声泪俱下道:“烟儿所说句句属实,许姨的确赠了条帕子给大哥哥,伯母不信,去大哥哥房里搜上一搜,别叫烟儿受冤屈!” 黄夫人见凝烟主动要求去搜靖墨的房间,心里七上八下,疑心她事先设了什么局,现单等着她们上钩。 她不安地看了看若谖,她镇定自若,像看小丑表演一样看着委屈痛哭的凝烟。 黄夫人蓦然想到一个问题,要是若谖已知凝烟要陷害许夸,怕她母女不上当,因此亲自诱了她们母女并众亲友来,结果真在靖墨房里搜出自己大女儿遗失的那块帕子,到时夸儿百口莫辩,她若谖却置身度外,只说她没想到凝烟真的有本事把那帕子放进靖墨的房里,便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到那时,夸儿的名声已毁,太子妃之位就非她若谖莫属,到那时许夸向谁喊冤去! 想到这里,她暗悔自己不该头脑一热,轻信了若谖。 再说许夸,原指望自己的母亲护着自己,为自己出头,谁知她半点反应也无,这情形落在宾客眼里,倒似心虚一般,一时也顾不了许多,扑通一声跪在许夫人跟前,流泪道:“堂姐,夸儿确与靖墨无半点私情,若有,夸儿宁肯沉塘!” “夸儿!”黄氏失声叫道,刹时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质疑的目光。 若谖暗叹,黄夫人根本不信任自己,再这么下去,非把事情弄砸,必得速战速决。 当即与母亲一起把许夸扯起,道:“许姨这话差矣!若别人做了圈套诬陷你与我大哥哥有私,你也沉塘去?那不正中了那起小人的下怀了?难怪舅姥姥发飚要吼你!什么都别说了,咱们即刻就去搜大哥哥的房间。” 黄氏暗松了口气,还好若谖把她刚才心急犯的错掩饰了过去。 一大群人浩浩荡荡来到砚墨轩,靖墨得了信早恭候在门口,若谖看见子辰也在,却视而不见。 子辰是男孩子,心思宽广,只道人多,若谖在众人面前要矜持,所以那样,哪里会猜到若谖在生他的闷气。 许夫人一挥手,红梅上前,拆了靖墨的枕头,果然从里面搜出条帕子。 许氏母女三个已是脸色煞白。 黄氏连连叫苦,完了,完了,到底还是着了若谖的道,只是此刻脑子里嗡响一片,一时也想不出对策。 凝烟一见,早就如恶狗一样蹿到红梅跟前,一把抢过那条帕子,展示给众宾客看,手舞足蹈大笑狂吠:“看吧,看吧,这就是许夸与方靖墨私通的罪证,说我不要脸,侯门千金一样不要脸!” 众人看许夸的眼神有惋惜、嘲笑、失望还有幸灾乐祸。 黄夫人突然如母狮般向若谖扑来,悲愤地咆哮:“我叫你设局害我夸儿!”扬手就要给若谖一记响亮的耳光。 只见人群中两道矫健的身影一闪,众人还未看清,子辰与靖墨两个已飞身到了若谖身旁,一个抱着若谖旋转着避开黄夫人的魔掌,一个及时把黄夫人的手架在了半空。 若谖看了一眼子辰,挣脱掉他的怀抱,走到凝烟跟前,极度鄙夷地看着她,冷冷道:“别招摇了,那是我娘亲送给大哥哥的帕子。” 凝烟嗤笑:“你脑子转的可真快,许夸爱在帕子角绣个许字,你娘是许夸的堂姐,也姓许,你就说这帕子是你娘的,许夸几时有你这么大的女儿,我们竟然不知!”说罢,猖狂大笑。(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章 找到 若谖皱眉道:“别笑了!没人跟你说你笑得很难听吗?鬼哭狼嚎一般!你好好看看手中的帕子,有没有一个许字,再看看上面绣了些什么?” 众人听她说的这般从容,神色又这般淡定,全都怀疑地盯着凝烟手里的帕子。 凝烟心里也打起鼓来,若谖这个小贱人实在诡计多端,莫非…… 她心里一寒,缓缓地把帕子拿到眼前,展开一看,双眼骤然瞪大,几乎占了半张脸,模样端的恐怖,嘶声力竭的喊道:“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 是我叫香草趁着前两天我订亲宴进方府的机会把许姨的帕子放进靖墨枕头里的,怎么现在变成另一块了?” 众人一听,皆凉凉地盯着她。 凝烟浑然不觉众人异样的目光,一心思考着突如其来的变化,她最初的打算是,把青梅拾到的许夸的帕子藏在靖墨枕头里,栽赃给若谖,说她故意想毁掉许夸的名声,自己以后好当太子妃,让许方两府彻底反目为仇,自己渔翁得利。 可后来为了诋毁许氏姐妹在二皇子心中的形像,又诽谤说那帕子是许夸自己放的,谁知竟被若谖和许氏姐妹偷听了去。 为了不被二皇子认定是个心机女,她只得一口咬定许夸私赠帕子给靖墨,打算挽回二皇子对自己的印像,唯有这样,自己才好接着布局,挽回败局。 但现在,却全完了! 凝烟几近崩溃,扭头血红着眼盯着若谖,一步一步逼近,向她抖动着手里的帕子,厉声质问道:“是不是你这个小妖女搞的鬼!” 若谖蔑视着她,傲慢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我跟你拚了!”凝烟如疯狗般张牙舞爪朝若谖扑来。 若谖亭亭玉立,临危不惧。 子辰靖墨同时出手,一脚踢在凝烟身上,凝烟以极速旋转运动向众宾客疾飞过去。 众宾客立刻如波浪一般分开,让出一条康庄大道,凝烟惨叫着狠狠撞在墙上,落到地上,帕子也从手上飘落到地上。 她难以置信地盯着子辰,极艰难地吐字道:“我是你的表妹,你竟敢如此对我!” 子辰冷冷道:“谁伤害谖妹妹,我就对谁不客气!” 许夫人闻言,转眸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若谖心中一暖,只没表露出来。 凝烟伸出颤微微的手指指着靖墨流泪道:“连大哥哥也这么对我?你曾经那么疼我。” 靖墨凉薄道:“你也说是曾经。那时只怪我瞎了,如果时光倒流,我会对你能多狠,就多狠,因为,你是一条披着人皮的毒蛇!” 这时,有宾客捡起那块帕子,许多宾客围拢去看。 那是一块泛黄的白色的蚕丝料子做的帕子,说明帕子已有些年岁了,若是女孩儿家送情郎,绝对不会选一块旧帕子。 况且帕子上绣着一朵忘忧花,花边配着几行字“焉得谖草,言树之背。”旁边还有一行小字“谨赠我儿靖墨”。 许夫人探头一看,笑着说道:“这是靖墨过十岁生日的时候,我问他要什么生日礼物,他说就绣一朵忘忧花的帕子给他,那样他在学堂里见到那帕子就如见到妹妹一样。 那时谖儿才两岁,粉妆玉琢甚是可爱,靖墨极喜欢这个妹妹的,只可惜后来受了凝烟的挑拨,兄妹间有了隔阂,至今未解。” 众宾客听了嗟叹。 有宾客道:“这个凝烟简直是个害人精,谁沾了她谁倒血霉。” 此时,黄夫人已经明白自己太多心,错怪了若谖,可就是拉不下面子认错,抓起凝烟狠狠扇了她几耳光,以掩饰自己的愧疚。 许夸沉冤得雪,向若谖道谢。 若谖走到黄夫人跟前,道:“舅姥姥且住手,这种贱人不配你动手打她,仔细打疼自己的手,而且就谖儿觉得事情并非这么简单。” 众人惊问:“谖儿哪里觉得不妥了?” 若谖笑着道:“烟姐姐为人最是心机沉沉,她怎肯轻易招供她的企图?依我看,她必是转移我们的视线,另有阴谋。” 众人听了,皆问:“什么阴谋?” 就连凝烟也抬起头来,冷冽揶揄道:“我有什么阴谋?你且说来我听听。” 若谖极冷淡地瞥了她一眼,道:“是什么阴谋我目前还猜不出,但是许姨遗落的帕子还在烟姐姐手上,就是极大的隐患,我们先找出帕子再说。” 许夸忙点头。 凝烟讥讽冷笑:“你那么聪明,还有什么猜不出的?定是我没有阴谋给你猜! 至于那帕子,也一定是你拿走了,还要哪里去寻!” 若谖不屑道:“我不和你做无谓的口舌之争,那条帕子你肯定不会藏在身上,一定放在你闺房里,我们去搜就行!” 众宾客齐道好。 黄夫人道:“我们不要去这么多人,各位身份尊贵,去方二老爷家实在太抬举他了!” 众人点头称是,选了南安老王妃、忠义王妃,并两位侯府夫人与黄夫人和若谖及许氏姐妹,押着凝烟去了芷晴院。 方永华夫妇在家款待各位王候将相及夫人。 黄夫人一行人进了芷晴苑,方永庆夫妇见了大吃一惊,忙迎了上来,却见各各都寒着一张脸,正惊诧,又见凝烟鼻青脸肿在后被两个婆子押着,心中更是惊疑惶恐,忙拦住若谖质问:“你姐姐怎么搞成那样?” 黄夫人冷冷道:“别为难人家小孩子,想知道原因自去问你狼心狗肺的好女儿!” 方永庆夫妇听这话不妙,忙噤了声,心中却是暗恨若谖。 众人进了凝烟房里,令下人搜了一通,一无所获,几个人面面相觑。 凝烟得意冷笑:“我说许夸的帕子早就被若谖那个小贱人拿走,你们偏不信,现在可搜出什么了?” 众人闻言,皆盯着若谖。 若谖转了几个圈后,抬头道:“帕子肯定在三位堂哥屋子里!” 凝烟道:“你们尽管搜去!” 众人不理她,真格派下人去搜。 忽从家吉家祥共住的房间里传来一个下人喜不自胜的声音:“搜到了!搜到了!” 众人忙涌了进去,那个仆妇手里举着一条帕子,黄夫人率先拿了一看,帕角绣了个许字,分明是夸儿的笔迹,激动道:“总算找到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一章 反诬 许夸急凑拢到黄夫人身边,辨认了一番,激动得几欲落泪,将帕子按在胸口,肯定道:“正是我遗失的帕子。” 凝烟先是一怔,接着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抢过帕子来看了一眼,如遭雷劈般僵住。 黄夫人忙抢了回来,痛恨地斜睨着她道:“怎么?还想拿这帕子大做文章,陷害我家夸儿?你这么歹毒跟谁学的?”说罢,目光故意扫过方永庆夫妇。 众人也都表情怪异地看着她夫妇两个。 方永庆夫妇紫涨了脸,却不敢分辩。 凝烟置若惘闻,过了几瞬方想明白过来,直勾勾瞪着若谖,一字一顿冷声道:“你陷害我!” 若谖平静地看着她,眼里全是鄙薄,道:“死到临头,还要咬人,你觉得有人信吗?” 凝烟目光一一扫过众人,所有人都凉凉地看着她,顿时面如死灰。 若谖嘴角微勾,笑着道:“现在我总算猜出烟姐姐的阴谋来。” 黄夫人问:“什么阴谋?” “烟姐姐故意放风,说许姨赠帕子给我大哥哥,那只是为了暂时转移众人的视线,实际上她把帕子给了她自己的大哥家吉,待到合适的机会,拿出帕子造谣,说许姨赠帕的对像是家吉,而非靖墨哥哥。 这样一来,许姨的名声全毁在家吉堂兄身上,也就只能嫁给家吉堂兄了。 舅姥姥疼爱许姨,绝对不会看着许姨过苦日子而袖手旁观的,一定会补贴许姨,或着为家吉堂兄谋个一官半职。 如此一来,烟姐姐一家就会凭着许姨改变现在的窘境。” 说到这里若谖冷哼一声:“想想也是,烟姐姐那么歹毒之人,怎么会那么好心,促成我大哥哥和许姨? 若许方两家联姻,不管以前有多大的恩怨,看在许姨和我大哥哥面上也得放下,重归于好,这是烟姐姐最不想见的。 况且我大哥哥学识过人,长相不俗,与许姨相配,堪称金童玉女,许姨就算不能母仪天下,与大哥哥伉俪情深,一生也会很幸福,烟姐姐嫉妒心那么强又怎能容忍,我们都小看了她!” 凝烟仇恨的死瞪着若谖:“你胡说八道!颠倒黑白!” 若谖走到凝烟跟前,帮她理头发,一脸痛惜,苦口婆心相劝道:“烟姐姐,回头是岸,你这样错下去害人害己,何苦呢?” 趁机附在她耳边用只有她二人能听道的声音道:“是又怎样?众人只信我,不信你,你又奈我何?” 凝烟一听,立刻如恶狗反扑,一巴掌甩向若谖,嘴里狂吠:“看我今天不打死你这个小贱人!” 若谖与她交手多次,对她了如指掌,耍不过心机就要动手打人,因此早有准备,将身一闪,那一巴掌结结实实打在身边想护女,又不敢护的程氏脸上,登时白晳的脸颊上现出一个清晰的手掌印。 若谖装做惊怕的样子,战战兢兢道:“烟姐姐,你怎么连你亲娘都打?” 黄夫人鄙夷道:“你以为她和你一样有教养懂尊卑?理她作甚,既已寻到帕子,我是一刻也不愿在此待下去了。”说罢,走到南安老王妃跟前扶着她往院外走。 凝烟在后冷笑:“别把自己说的那么高贵!两年前,许夸来方府,与我、小贱人还有靖墨三兄弟烤鹿肉吃,许夸只与靖墨初见,两个人就眉来眼去,临分手时还回眸一笑,又是什么贞洁的好东西!” 许夸心中一凉,她当时只注意防备若谖了,却不料,凝烟那时就存了暗算她的心,一时瞠目结舌,无言以对。 若谖挺身而出,万般厌恶地瞥着凝烟道:“你省省吧,别再编故事诽谤许姨了,没人会信。”说罢拉了许夸就走。 许菌不甘心,追着若谖问:“就这么放过那个贱人?” 若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抿嘴坏笑道:“烟姐姐一心想要勾引二皇子,许二姨不如就借二皇子的手惩治烟姐姐,这样烟姐姐才能刻骨铭心,说不定从此以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呢?” 许夸掩嘴笑道:“被自己仰慕的男子惩戒的确记忆深刻,谖儿真坏得可爱。” 若谖道:“对付像烟姐姐这种毒蛇般的人,就要打七寸。” 许菌思忖了片刻,茫然地问:“我要怎样跟二皇子说?” 若谖道:“你只要二皇子以烟姐姐污蔑、冒犯、殴打皇亲之罪仗责烟姐姐即可,这样还可试一试他对你的心,他心里若有你呢,就一定会照办。” 许菌拍手道:“这方法甚好,一箭双雕。” 若谖笑笑不语。 一行人出了芷晴苑,院门外早站满了好事者,在交头接耳打听,怎么凝烟家突然来了好几位显赫的客人。 黄氏对身边的几个贴身仆妇丢了个眼色,那几个仆妇会意,走到人群中说了原委。 众街坊听了,更是鄙视凝烟一家人,各种难听的风言风语传到芷晴苑里。 凝烟一家把门关得严严的,只当听不到。 许氏姐妹并黄夫人去了方府,与老夫人道了叨挠,告辞离去。 其他宾客也纷纷离去。 老夫人年纪大了,经不起闹腾,客人一走,立即回荣禧堂躺倒。 方永华夫妇站在府门前一一送客。 若谖脚疼难忍,可是因怕被人问起原由,牵出二皇子对她公主抱的那段情节,又要费口舌遮掩,故在人前不敢露了形迹,一直忍着,现人都走了,也忍不住了,琥珀扶她进了府,走了一小段,便一屁股坐在一块石头上,再难动一步,命琥珀帮着脱了鞋,自己抱起受伤的脚查看伤势,竟然化脓了,心中一寒,疑心感染了破伤风。 正不得主意,一个影子将她覆盖住。 琥珀站起来,叫了声:“辰公子。” 若谖抬头,问:“你怎么来了?” 子辰道:“我一直在这里等妹妹。” 若谖不说话,只静静地疑惑地看着他。 子辰蹲下身来,拿起她那只受伤的脚细看,皱眉道:“我刚才看妹妹走路沉重,不似往日轻盈若飞,就疑心妹妹脚受了伤,只没想到伤这么重,得赶紧叫个太医来瞧瞧。”说罢,要背若谖。 若谖生他的气,岂肯要他背,赌气用力把他推坐在地上,硬气道:“我自己走!”说罢自己强撑着站起,叫琥珀扶她。(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二章 生气 琥珀煞白着脸,担忧地看着若谖,但不敢违她的令,扶着她往前走。 若谖那只痛脚一触地,就疼的站立不住,子辰那时已经站起,见状,一个箭步过去,不由分说,将若谖打横抱起。 若谖顿时羞躁得像蒸熟的大虾,全身红透,捶打着子辰结实的胸膛道:“放开我,我不要你抱!” 子辰甚是无奈,道:“别闹,被人看见会影响妹妹的名声的。” 若谖在他怀里恨恨地斜视着他,激他道:“既那么怕人看见,就放我下来,免得连累了你辰大公子!” 子辰看她不似平日在他跟前温顺依人的模样,在心里猜忖了片刻道:“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惹妹妹不高兴了?” 若谖听了,更加生气,讥讽道:“辰大公子怎么可能做错事?” 想了想,仍不解气,继续穷追猛打:“只是我人轻如尘埃,入不了辰大公子的眼,因此更不曾放心上罢了!” 子辰听了越发摸不着头脑:“我几曾轻视了妹妹?又几曾怠慢了妹妹?” 若谖以为他装糊涂,更觉委屈,索性不理他。 子辰避人耳目,悄悄地把她送回东次暖间,本待与她说上两句,可见她把头扭向一边,只给他个后脑勺,只得断了念头,灰头土脸的离去,暗想,这世上最难猜的便是女孩的心事,上一刻还轻风和煦,让人心旷神怡,下一刻龙卷海啸,叫人无处遁形。 琥珀见子辰悻悻的,忙送他到了抄手游廊尽头,回头看了看离房门的距离,估计小姐听不到她们说话,才说道:“辰公子多担待些,小姐有时会有点任性,但总的来说还是很体贴人的。” 子辰浅笑道:“我怎会跟妹妹计较?”说罢便走了。 琥珀命红香跟翠玉禀报,小姐脚受伤了,要请太医来看看,又命朱绣去厨房端些饭菜来。 今儿虽说是去许府做客,可小姐在席上并未吃几口,然后为帮许夸洗冤忙到下午,别说小姐没怎么吃会哦,就是自己中午吃了几碗,奔波了一下午,肚子都饿塌了。 琥珀回到房间,若谖坐在榻上抱着痛脚研究,见到她,催促道:“快倒杯水给我喝。” 琥珀道:“先洗洗手吧。”叫小丫头端了水进来,亲自服侍她洗了,再才倒了杯凉茶,若谖一气喝了,叫了声:“好爽。” 琥珀见她心情大好了,方问:“小姐,你因何生辰公子的气?” 若谖沉默了半晌才低头委屈道:“他说好第二天送梨子过来,可第三天才送来……” 琥珀记得那天自己宽慰过小姐的,当时见她没言语,还以为她挺听劝的,没想到人家在生闷气,登时有些无语,叹笑道:“小姐竟为这点小事耿耿于怀。” 若谖没想到琥珀会帮子辰说话,激动得挺直了身子,可自己一想,的确……好像……是小事……就泄了气,拱背缩颈,耷拉着脑袋,心有不甘道:“我荡秋千,他就在旁边,也不理我,我一走,他就过来,和你们说话……” 琥珀见她神色黯然,不禁心疼,轻拍着她单薄的背,装做气乎乎的样子道:“嗯,这件事是辰公子不对,奴婢这就去质问他!”说罢起身,见朱绣带着婆子送饭来了,复又坐下,用商量的口气讨好地对若谖道:“小姐,容奴婢吃了饭再去找辰公子算帐?”又谄笑着补充:“那样才有力气与辰公子理论,辰公子若不认错,奴婢就揍他!”说着,还气势汹汹地握了个拳头在空中挥了几挥。 “使不得!”若谖忙阻拦,见琥珀瞪圆了眼睛看着她,红着脸解释道:“女打男,运气背三年,我可不要辰哥哥走霉运。” 琥珀注意力已在朱绣摆在桌上菜肴上了,往若谖手里塞了双筷子,对着美味佳肴磨拳擦掌道:“奴婢只是说说罢了,哪敢以下欺上,万一惹怒了辰公子,他像摁死一只蚂蚁那样,把奴婢摁死,奴婢岂不白死了。 唉!先别管辰公子了,小姐到是吃呀,快吃呀。”琥珀催促道,小姐不动筷,她就是馋得一命呜呼也不敢先开动。 若谖伸筷夹了个双头鲍在碟子里慢条斯理地吃着。 见琥珀拿起个烧鹅腿三下两下撕咬得只剩一根笔直的腿骨,问道:“姐姐来我家几年了?” 琥珀包着满口食物道:“奴婢七岁自卖进府,到如今12岁了,已在府上待了五年。——小姐问这干嘛?” 若谖叹道:“果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都五年了,姐姐还是改不了见到食物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样子。” 琥珀丝毫不曾觉得不好意思,守着一个酱猪肘吃得满嘴冒油,含混不清道:“小姐命好,托生在富贵人家,自小吃香喝辣,不知道饿肚子的苦楚。 奴婢有时做梦梦到饿肚子,都会难过得从梦中哭醒,只要每日能填饱肚子,对奴婢来说就是在天堂。” 若谖听了心疼她,指着双头鲍道:“你也吃一个,好吃的。” 琥珀摇头:“鲍鱼、海参这些山珍海味留着小姐吃吧,大鸭大肉的奴婢就很满足了。”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红香带着胡太医来了,见若谖在用膳,笑呵呵道:“哟!老夫来早了。” 若谖琥珀忙起身问好。 若谖道:“嘴里没味儿,也不是很想吃。”命丫头倒了水服侍她洗手漱口毕,坐在书房的长几前,伸出受伤的脚来给胡太医诊视。 不到半个时辰,伤口炎症较先前又严重了许多,若谖本身懂医,自己见了未免心惊肉跳,抬眼看胡太医,他正紧锁着眉头,察觉到若谖在看他,忙笑着道:“不碍事,只须吃点败毒去火的药即可。” 若谖道:“不用把脉吗?” 胡太医慈祥地笑着道:“外伤是不用把脉的,既然谖小姐要老夫把脉,老夫就把一把。”说着,把手指扣在若谖的右腕上,若谖明显感到他扣脉的手指指尖微颤不已,暗道,这个样子哪里把的准脉,但并不说破。 把了会子脉,胡太医收了手,依旧笑意盈腮,道:“脉像平稳,无大碍。” 若谖笑着点头,见胡太医一转脸,脸上的笑便消失殆尽,心里狐疑。(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三章 禀告 胡太医写了药方交与琥珀,让她去抓药。 琥珀拿了药方出去,碰到翠玉,问:“小姐哪不舒服?严重吗?” 琥珀答道:“脚底被东西刺破了,应该不严重。”说罢就走了。 胡太医一直磨磨蹭蹭,待琥珀离开,才背着药箱急出了门,喊住翠玉。 翠玉回头,见是胡太医,到底是在老夫人跟前服侍的伶俐人,马上猜到几分,惊问:“小姐脚上的伤情不妙么?” 胡太医伸头向屋内看了一眼,若谖正拿了朵纱花对着菱花镜往发上插,压低声音对翠玉道:“姑娘,借一步说话。” 翠玉见他不似往日笑呵呵的模样,知事情严重,与他走到廊下一僻静处,肃着脸道:“胡太医请讲。” 胡太医神色异常凝重道:“老夫看了谖小姐的脚伤,好像感染了七日风。” “什么!”翠玉也算经历些风雨的人,此时竟忍不住惊呼,可马上用双手捂住嘴巴,生怕惊动了他人。 七日风,顾名思意,七日之内发作,汉医无药可解,意味着发病则病人必亡。 翠玉将一线赌注押在胡太医身上,殷切地问:“老太医可有良方?” 胡太医苦笑:“老夫若有解方,就不至于愁眉不展。” 翠玉呆住。 胡太医点醒她道:“姑娘别直管发愣,缓缓地与老夫人夫人禀明,老夫虽不能治七日风,可天下之大,奇人异士还是有的,贴个榜悬赏,说不定就有世外高人应召而来,死马总要当活马医。” 翠玉听了,擦了把泪,深深福身下去,道了多谢:“老太医先家去吧,赶明儿奴婢跟老夫人禀明,备了厚礼谢老太医,今儿就担待奴婢失礼。” 胡太医摆手道:“老夫不要什么厚礼,只盼着谖小姐吉人有天相,渡了这个劫,平安无事才好,不然这么粉妆玉琢的一个小人儿夭折了,叫人怎样伤心呢!”说罢,拱手告辞,翠玉亲送至内宅垂花门处,又命吴总管卫总管亲送至府门,亲见他安稳上了马车才转身进府。 琥珀捧了药来,扭头见若谖一人站在一丛正逐渐枯萎的芭蕉丛后发呆,心里疑惑,小姐脚疼的不能沾地,是怎么走到那里去的? 况又是深秋,只穿了薄衫站在风地里,也不怕吹病了身子。 琥珀忙进屋把药放下,然后扶若谖进来,安置她坐下,把药奉上,自己伸手去摸她的痛脚,指尖刚触到,就缩回手,惊问道:“这脚怎么这么烫?” 若谖浅笑道:“伤口发炎了,自然脚就会发烧,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琥珀疑神疑鬼道:“真没事吗?” 若谖切笑:“这点小伤能有什么事。”说罢,把空碗交给她,又命她拿了本书给自己看。 看没两行,外头有丫头报:“卫总管求见。” 若谖放下简书,急命:“快请!” 卫总管进来,看了琥珀一眼,琥珀冲若谖挤了挤眼睛道:“奴婢想起还要去个地方。”便告退了,走到屋外,招手叫红香过来,吩咐道:“你就坐在这里守着,别让任何人靠近小姐的房间。” 红香应喏,拿着针线坐在廊下,边做活儿边留心着四周。 卫总管在下首坐了,从怀里拿出一大包银子,放在胡桌上,道:“这是从青砚身上搜出的银两,现物归原主。 昨夜小姐折腾了大半夜,今儿早上起的又晚,起来后就跟夫人出了门,在下那时没机会见着小姐。 等有机会见着小姐,府里又来了许多贵客,各种忙,现在才好不容易把银两送来,望小姐见谅。” 若谖无精打采地笑了笑道:“不当什么,卫大叔太过小心翼翼。”她伸手把银子推到卫总管面前,道:“这些银子还我我也用不着,卫总管拿去,看护院家丁中有谁家计艰难,需要周济的,就给他们吧。” 卫总管嘿嘿笑道:“百来名护院家丁中确有四五个家计艰难的,在下代他们谢过小姐。” 若谖懒懒道:“我托大叔办的事办得怎样了?” 卫总管佩服道:“小姐果然料事如神,昨日夜里亥时,在下派了一个护院装扮成青砚的模样,刚一出府,家吉家如两兄弟就尾随其后,一直到假青砚出了城,到了荒郊野外,两人才都抽出闪着寒光的匕首一前一后向假青砚逼去,那架势分明是要夺了青砚的命。 在下派去的几名护院与假扮青砚的护院反包抄,把他兄弟两的腿打折了就回来了。” 卫总管问:“小姐,在下办的如何?” 若谖点头:“很好。”蹙眉思考:“只是奇怪,方才我去烟姐姐并未见到家吉和家如,莫非他们俩动不了,半夜被狼吃了?” 卫总管咧嘴笑道:“这里毕竟是天子脚下,即便是城外的荒郊野外也不可能有狼出没,可能是地点偏僻,没被人发现吧。” 若谖微微颔首。 卫总管见她精神不济,禀报完事情后告辞离去。 青梅从房里走出,盯着卫总管的背影问红香:“卫总管找小姐有何事?” 红香停下针线,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小姐的事我从不打听,你想知道自己进去问小姐。” 青梅愣了一下,想到自己不受小姐待见,还是忍气吞声的好,可又一想,自己现在是夫人那边的人,怎么要怕小姐的丫鬟,顿时趾高气昂,居高临下地斜睨了红香一眼道:“我问你话是抬举你,别不知好歹!”说罢向抄手游廊走去。 红香在背后挖苦道:“都一样是奴几,谁抬举得了谁?” 青梅听了,暗暗切齿,径直向前走,恰琥珀返回,见她阴沉着脸,装做视而不见,与她擦肩而过。 见了红香,问:“青梅怎么了?” 红梅把刚才两人的对话说给琥珀听,补充道:“我坐在这里,虽无人靠近,可院子里不时有人走动一下,我看见青梅都会从窗户里向外看一看,活脱脱像监视着咱们的一举一动似的,可咱们有什么好叫她监视的?” 琥珀闻言,猛地记起,那夜小姐与辰公子摘完石榴分手后,她接小姐回来,将进屋时曾听到青梅房间那里传来窗户扇页的叩响声,当时并未在意,以为是她房里的窗户没关好,现在想来,莫非那时,她在偷窥小姐?(未完待续。)( 网) 第一百八十四 七日风 琥珀进了屋,把心中的怀疑说给若谖听,若谖一手支着下巴,斜靠在榻上,道:“怪不得娘亲会知道那夜我晚归,八成是她说的。” 琥珀恍然大悟道:“原来是攀了夫人这枝高枝,难怪前几天还唯唯喏喏,谨言慎行,这几天重又变得盛气凌人。 青梅出卖过小姐,竟然死性不改,还在继续出卖小姐,小姐得治治她!” 若谖笑着摇摇头道:“这个倒不必,她这次不算出卖我,定是娘亲见我总不肯对她说实话,又担心我,怕我行差踏错,所以叫青梅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向她禀报,娘亲完全把我当了风筝,线攥在她手里才安心。” 琥珀似懂非懂“哦”了一声,求知若渴地问:“小姐,风筝是个什么鬼?” 若谖方才记起汉朝还没有风筝,敷衍道:“以后你会知道的。” 琥珀还要问,就见红香一头闯了进来,兴奋得脸道红,对若谖道:“小姐快去看看,绿玉几个把辰公子送来的秋千安装好了,这样打秋千更舒爽!” 若谖惊喜地问:“辰哥哥什么时候送来的?” 红香道:“早上小姐出门不久就送来了,可直到现在绿玉几个才得空去安装。小姐要不要去看看?” 琥珀道:“小姐脚疼成这样,哪里去得了?” 红香闻言,收了笑意,坐到若谖的身边,捧起她那只痛脚看了许久,不无担心道:“小姐,我以前没进府时,在田里劳作,有个伯伯插秧时,脚板也是被什么扎了一下,没过几天便死了……” “这丫头满嘴胡诌,叫周大娘打她一顿嘴巴子才好!”一个严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红香吓得神魂俱散,急回头,见许夫人挽着老夫人正往屋里走,老夫人一脸愠怒地盯着她道:“咱们谖儿何等的金枝玉叶,岂是那些吃不起人参、看不起大夫的贱民能相提并论的?” 红香忙匍匐跪在地上,战战兢兢不敢则声。 许夫人也嗔道:“你这孩子怎这般不会说话,是要教训教训!” 红香瑟瑟发抖道:“奴婢再也不敢乱说话,求老夫人夫人开恩!” 若谖挣扎着要站起,翠玉忙箭步过去,轻轻把她按住,柔声道:“小姐脚痛,这些虚礼全免了吧,老夫人是谁?是小姐的祖母,心疼小姐还来不及,哪里会怪罪小姐失礼?”转过身去,眼眶便红了。 若谖笑着向老夫人夫人问好,歉意道:“谖儿些些小伤,竟惊动了祖母、母亲亲来看视,实在是谖儿不孝。” 又对跪在地上的红香道:“既不会说话,就别待在这里再说错话,还不快快出去!” 红香闻言,倒退着出去了。 许夫人笑着道:“我跟老夫人岂是专程来看你的?大过节的,你祖母高兴,多吃了块糕,克化不动,到你这里走动走动,消食呢!” 老夫人暗地里细细打量若谖的气色举止,越看越惊心,只不表露出来,与往日一般慈祥道:“谖儿晚上想吃什么,与祖母说了,祖母吩咐厨房做去。” 若谖那时已觉身上发烧、畏寒,嘴里发苦,不思饮食,怕众人恐慌,故强撑着,听老夫人问,笑答道:“煮一碗甜甜的百合银耳汤就好。” 许夫人道:“谖儿最爱吃海鲜,我命人做一盘红烧海参,一盘黄花鱼可好?” 若谖暗想,海鲜最是上火,如今自己这样,娘亲再弄这两样给自己吃,无异于服用砒霜,娘亲真是对食材的药理一窍不通。 想起那日在燕倚梦处吃烤羊肉,见娘亲带了酒酿螃蟹和酒蒸虾球,以为娘亲暗对燕倚梦起了杀机,现在再看,原是巧合,是自己想多了,心中不由一宽,娇嗲道:“秋季干燥,再多吃海鲜,只怕脸上都要长痘痘,不漂亮了。” 老夫人也不满地责备道:“谖儿现有脚伤,再吃海鲜,如火上浇油,如何使得!” 许夫人面有愧色,讪笑道:“媳妇竟不知。” 若谖道:“娘亲做道乌鱼汤就好。” 许夫人笑着点头,拿起若谖一只如玉般莹白的小手细细摩娑,似有千言万语跟不舍。 老夫人和许夫人坐了一会子便走了,出了若谖的房门有一段距离了,老夫人方道:“只听翠玉说谖儿很不好,我只道娇生惯养的女孩儿家肯病,刚才一见,差点吓得我魂飞魄散,樱唇无一丝血色,精神也短儿,莫不是脚伤引起七日风?”说罢,凌厉地盯着许夫人。 许夫人见瞒不过,只得点头,道:“胡太医诊断,的确是七日风,媳妇儿已叫人在各处张贴了榜文,求奇人异士来救谖儿。” 老夫人伫足怔了好一会子,仰天长叹道:“凡是贵不可言之人,总有神鬼相欺,磨难会多一些,只求谖儿与生俱来的贵气能保她渡过这一大劫。”想了想,又道:“也要准备后事,以厄制厄,冲一冲。” 许夫人应喏。 若谖房里,琥珀用力用指甲抠开一个大柚子的皮来,道:“小姐老怪辰公子对小姐不上心,他若不上心,怎会怕小姐做针线伤了手,巴巴的买了个银顶真送小姐? 他要不上心,又怎会做了竹哨给你,承诺你一有危险,只要吹响竹哨,他就会赶到你身边? 他要不上心,见小姐想吃莲蓬忙采了送来? 他要不上心,又怎会做了秋千送来? 刚奴婢去质问辰公子时,他说他第二日一大早就摘了秋梨送来,不巧碰到大公子,大公子说替他送,他又怎好拒绝,只得把秋梨交给大公子。 后来偶然见侍书捧着个秋梨吃,问从哪里来的,侍书说是大公子赏的,还有好几个,问他要不要,辰公子一看,认出是他要送给小姐的秋梨来,也不好去质问大公子,只得重摘了送来。 至于看小姐打秋千,辰公子不过来也是有苦衷的,大公子故意把秋梨赏给别人,就是意在警告辰公子别打小姐的主意,他若再明目张胆与小姐走的太近了,大公子又怎么看他? 小姐平日里不知多体贴多替人着想,怎么到了辰公子这里这样鸡蛋里挑骨头?”(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五章 担心 若谖听了面红耳赤,嗔道:“辰哥哥给了你多少好处?这般替他说话! 还有,我是把你当闺中蜜友,才告诉你那些,现在反成了你数落我的借口! 我且问你,辰哥哥怕大哥哥哪般看他?” 琥珀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若谖道:“当然是怕大公子误会他对你有非份之想咯。” 若谖脸色一黯,垂了眼眸结结巴巴问:“那……他对我那么好,又是为了哪般?” 琥珀无语地看着她道:“小姐聪明一时,糊涂一世,辰公子不论对小姐多好,自然是出自兄妹之情,除此之外,哪还有别的私情?就算有,他也不会!” 若谖神伤地望着窗外枯萎难看的芭蕉,难过地问:“为何不会?” 琥珀讶异地看着她道:“小姐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小姐抓周时抓到凤冠,注定了是皇后的命,你看来咱们家求亲的把门槛都踩坏了几条,里面多少王侯望门,可老夫人就是不把小姐轻许了任何人去,辰公子不过是以老夫人义孙的名义寄住在咱们家,跟那些王孙贵族比起来身份是何等的低微,他那么冷傲与伶俐的人岂会没有自知之明,又怎会对小姐有非份之想?” 若谖听了,神色更加落寞,心道,他爱面子胜过喜欢自己,可见自己在他心中是没有什么份量的。 琥珀想了想,笑着道:“市井有关于小姐的一段歌谣,说的甚是有趣,小姐想不想听?” 若谖心不在焉道:“你念来我听。” 琥珀道:“萋萋芳草忘忧花,一点朱砂平天下,百家来求皆枉然,天命之凰帝王家。” 若谖听了心中微惊,这首诗明显就是上方家求亲而不得的人所做,意在挽回自己的面子:不是我家配不上方家,实在是若谖小姐乃天命之凰,天意难为。 做诗之人虽是无心,可老夫人本就心存了送若谖入宫母仪天下的念头,听了这首诗,只怕更坚定了这种想法。 而皇宫,她又是断断不会去的,后宫佳丽三千人,雨露由来一点恩,争能遍布及千门?三千宫女燕脂面,几个春来无泪痕? 一想到自己要与人争宠,只求君王一顾,若谖就觉得生不如死。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她以后没入宫,没为后,可让她嫁给一个她不认识、不喜欢的人,她也是不愿意的…… 若谖正痴痴想的入神,就听琥珀在叫:““小姐?小姐?你这是怎么了,跟失了魂似的?”琥珀把剥好的柚子奉给她,“奴婢叫了你几遍都没反应。” 若谖推开柚子,冷声道:“以后别再在府里,特别是老夫人跟前提及那首诗。” 琥珀见小姐肃着脸,自然不敢轻慢,郑重地应了一声。 若谖心烦意乱地撑头闭着眼睛,恨不能与世隔绝才好! 朱绣来报:“二皇子派人送了封信给小姐。” 若谖心里奇怪,自己与他不过一面之缘,他有何信要给我,睁开一双秋水道:“拿来给我。” 朱绣呈上。 若谖接过来一看,是个一头封了蜡的细竹筒,命琥珀拿了小刀,将蜡挑开,倒出里面的一方丝帛,上面写着:“谖小姐对许菌说,若向本王请求杖责凝烟,本王答应,则表示本王把谁放在心上,现本王已照谖小姐所说的做了。” 若谖看了心中气恨,想到刘康对自己公主抱时不容拒绝的霸气侧漏,又是惊心,心里更添烦乱,命琥珀点根蜡烛。 琥珀看看天色,小声道:“天还这么早……”可一见小姐冷峻的小脸,马上点了蜡烛过来。 若谖就着她的手把那方丝帛点燃,一旁的朱绣见了,忙拿了个铜盆接了丝帛的灰烬。 琥珀见了,诧异道:“小姐这又是为何?” 若谖挑眉满不在乎道:“不喜欢就烧了咯。” 琥珀瞠目,嘟囔道:“这可是二皇子的……” 若谖将秀眉一竖,凶巴巴道:“别说二皇子,便是皇上的东西,我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谁奈我何!” 两个丫头见她犟皮脾又上来了,谁敢再多言一字? 不多时,到了吃晚膳的时间,厨房里送了好些菜肴来。 若谖笑道:“就算过节,也不必做这许多菜,我一个人哪吃得了?”说罢,只勉强略吃了几口,就赏给丫头们吃去,命琥珀先扶自己先去卧室到床上躺躺。 琥珀手碰到她的身子,忍不住惊呼道:“小姐身上怎么这烫?莫不是在发烧?”说着,伸手就要摸她的额头试体温。 若谖捉住她的手笑着道:“没事。” 琥珀瞪圆了眼道:“还说没事,连手都这么烫!” 其她几个丫头也不吃饭了,全围拢过来,问小姐到底怎样了。 若谖不想要她们担心,再说有些事就算你担心也无济于事,又何苦,又何必呢,于是竭力安慰她们道:“鼻子塞塞的,可能感染了风寒。” 几个丫头都知她病重,因翠玉吩咐,不许小姐知道,谁泄漏给小姐,就打死谁,因此谁也不敢说,只担心的看着若谖。 若谖也回视着她们,笑着道:“你们干嘛一个个这么古怪的盯着我,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朱绣等人生怕小姐看出破绽来,忙道:“哪有!”复走到胡桌前坐下吃饭,虽是对着满桌子山珍海味,红香几个却是索然无味。 青梅虽然胃口奇佳,可别人都难以下咽,她在那里大快朵颐,岂不授人以把柄,说她对主子不忠?因此也装做怏怏的样子,筷子只拣大块的鱼肉夹。 琥珀信以为真,心似油煎,暗想,小姐本就得了七日风,已是凶险至极,现又添了伤风的症状,真真是雪上加霜,忍不住埋怨道:“明知自己是千金之躯,娇贵的很,之前还站在风地里,哪有不病的。” 若谖强打了精神写了个药方给她,笑着道:“好了,别抱怨了,拿这个药去抓了药,先别忙着煎,等我过目了再拿去煎了我服用。” 那个药方并非治伤风感冒的的方子,而是治破伤风,汉朝称为七日风的方子。(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六章 配药 幸亏若谖前世父亲那边是中医世家,若谖跟着大伯耳染目濡有些中医功底。 在偷听了胡太医与翠玉的对话后,她确定自己得了七日风,苦思冥想了一个下午,配出这个了治七日风的方子,虽不知对不对症,但此刻也只能死马且当活马医了,正愁没个借口叫人抓了药来试试——万一有人问起她怎么有治七日风的方子,她该如何编谎话?此时却出了个良机,简直是瞌睡时遇到了枕头。 琥珀嘱咐其她的丫鬟别光顾着吃,要好生服侍小姐,红香绿玉她们皆满口应喏,唯有青梅暗自嫉恨撇嘴。 琥珀挑了帘子准备出去,却见自家三位公子正进来,忙侧身让路,因急着去抓药,只福身问了好就出门去了。 红香绿玉等五个丫鬟也福身纳福。 青梅偷觑方家三位公子,一个比一个生得相貌堂堂,特别是那个年长的,更是俊逸不凡,登时动了心思,暗想,若是做了大公子的侧室,也不枉此生。 靖墨走到胡桌前扫了一眼几乎未动的满桌佳肴,道:“妹妹不想吃这些?想吃什么,跟我说,我弄了来给妹妹吃。” 若谖冷冷道:“我最想吃本应属于我的秋梨,可惜被哥哥赏了奴才。” 说罢,看也不看一脸尴尬的靖墨,命红香绿玉扶她进了里间。 靖涵看了一眼面有忧色的靖墨,在外间朗声问道:“妹妹觉着身子还好吗?” 若谖尤有怨气答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多谢关心。” 靖墨三兄弟面面相觑,只得灰溜溜走了。 青梅心神不宁地与众丫头吃了几口饭菜,惦记着靖墨,找了个理由,放下筷子跑出了荣禧堂,追了一段距离,方追上方家三位公子,娇声叫道:“大公子!” 三位公子一齐回头。 靖墨认得她是若谖的丫头,因此语气柔和地问:“姑娘找我有何事?” 青梅近看靖墨,更是美不胜收,心中早就属意于他,瞟了靖涵靖文两兄弟一眼,复又转眸看着方靖墨道:“奴婢有话要单独跟大公子说。” 方靖墨看她眼波狐媚轻浮,对她心生反感,可又虑着她是妹妹的丫鬟,总要给个薄面,不然这丫头回去胡说八道,妹妹脾气又大,两人之间的裂痕只怕更加难以弥补,于是回头对靖涵靖文道:“你们俩个先走。” 靖涵靖文先走了。 青梅方才道:“今儿一大早,辰公子送了个秋千给小姐。” 靖墨暗忖,这是个卖主的奴才,嘴上却道:“小姐怎么说?” 青梅道:“小姐是刚才才得知的,正脚疼的难受,当然未予理会了。” 靖墨说了声:“多谢。”便转身走了,青梅犹扯着嗓子在后娇声婉转:“公子客气,这是奴婢份内之事。” 靖墨在心里冷哼,出卖主子竟是份内之事!回到砚墨轩,当即写了个条子,叫忘尘即刻送去给若谖。 青梅失望地看着靖墨头也不回,渐次远去,直至看不见的背影,方才转身,向慧兰苑走去。 许夫人慢慢喝着茶,听完青梅的禀报,并不论长短,只命红梅抓了把铜钱给她,就叫她回去了。 红梅等青梅走了后方才道:“没想到这个青梅挺诚信的。” 许夫人冷笑:“卖主的奴才,哪里有诚信可言?只是想着在谖儿跟前失了宠,盘算另攀高枝罢了。 你再别向她打听任何事,以免谖儿知道,我母女生隙。” 红梅应喏。 琥珀到了回事房拿了药方抓药,方府里管药房的是位二十几岁名叫旺财的家丁,因家里有人卖过药材,会分辨药材,又读过书,认得字,所以才得了这个体面的差事,见琥珀又来拿药,很是诧异,问道:“姑娘不是才拿过药,怎么又要?” 琥珀不耐烦催促道:“先前是治脚伤的药,现在是治伤风的药,你快快抓与我,耽误了事,你几个脑袋担当得起?” 旺财闻言,不敢拖延,忙接了药方,急展开看,竟是一个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药方,上面居然还写着剧毒黑头大蜈蚣三条,心知这肯定不是治伤风的药,但也不敢多问,陪着笑道:“姑娘,这上面其它的药都好说,唯独这剧毒黑头大蜈蚣和断肠草我这里没有,姑娘赶紧出府买去,我这里先把别的药抓好。” 琥珀听了,忙出了府门,到了长安最大的药铺宝善堂配药,正巧见平恩侯府的一个管事妈妈在替黄夫人买一只千年人参准备送给忠义王妃,答谢她将自己的二女人保媒给二皇子,见了她八卦地问:“你家小姐怎生一下子就病到如此地步,求医的榜文贴得到处都是!” 琥珀道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道:“嘘!妈妈可别把此事到处说,老夫人命封锁消息,我家小姐并不知自己病到如此地步。 说起来,我家小姐是不小心在贵府踩了一枚刺槐的硬刺,扎伤了脚,才弄成这样。” 说罢,买了药便匆匆离去。 琥珀回到府里,把旺财抓好的药和自己配的药一起拿给小姐过目。 若谖那时已洗浴过,一头乌黑如缎子般的长发披散在胸前两侧,衬着精致的小脸,坐在烛光里,恍若降临凡间的小仙子,浑身仙气飘飘的。 若谖垂眸,伸出纤纤素手,在所有的药材里挑出些药材另包了,指着剩下的药材道:“把这些拿去煎药。”又指着那包挑出的药材道:“这是治伤风的药,你抽时间亲自送到小红姐家,看她左邻右舍谁家有伤风的病人,就叫她赠与那家,切记,不可委托其她人。” 琥珀点头,不解地问:“小姐自己要治伤风,怎把药给了他人?那这剩下的药又是治什么的?”抬眸见小姐含着一抹笑静静看着她,忽然福至心田开了窍,惊喜万状地指着挑剩的那些药道:“莫非这些药是治七日散的?” 若谖点了点头。 琥珀欣喜若狂,跳着拍手道:“小姐不会死了!” 若谖把食指放在毫无血色的唇边,道:“小声些,别让人听到。” 琥珀顿时安静下来,快步走到门前,挑帘向外看,外间空无一人,方才转来,惊诧问:“难道小姐早就知道自己得了七日风?”(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七章 药方 若谖横了琥珀一眼:“你家小姐这么聪明,有什么能瞒过她?” 琥珀惭愧地低下头道:“是老夫人、老夫吩咐不许我们告诉小姐,怕小姐知道了伤心难过。” 若谖不以为意道:“死有什么可怕的。” 琥珀吃惊的瞪大了眼晴,道:“小姐不怕死?”又因自己不够勇敢而沮丧:“奴婢怕死,奴婢最怕饿死。” 若谖想起自己的前世来,曾经因为对自己病情的绝望,也忍受不了治病的痛苦,自己挣扎着把针头拔了,任由近万块一瓶的药水滴滴嗒嗒白白流掉,那一世的母亲急得肝肠寸断,跪在地上求她治疗,那辛酸的一幕幕仿佛就在眼前,淡然道:“曾经也怕过死,后来就不怕了,死,也就那么一回事,有时比活着轻松。” 琥珀收了笑,怔怔地盯着她看:“小姐,奴婢觉得你特别与众不同。” 若谖好笑地问:“怎么与众不同了?” “有时觉得小姐缺心眼儿,比任何人都天真烂漫,有时又觉得你心事重重,说起话行起事又特别老道,就像经历了许多坎坷风霜一样,而且,而且……敢爱敢恨。” 琥珀抬眸凝视着若谖,试探着问:“你喜欢辰公子对不对?” 若谖脸立刻腾地一下红了,佯装生气,嗔道:“姐姐不去煎药,在这里乱嚼什么舌根?” 琥珀这才记起正事来,还不忘打破砂锅问到底:“小姐哪来的药方?为何要在治七日风的药材里混入治伤风的药材?” 若谖道:“是我自己配出的药方,混入其它的药材是不想别人知道治七日风的真药方,所以你千万别对任何人提起此事。” 琥珀点头应喏,但听是她自己配的药,便泄了一半气,失望地叹了口气,问道:“有几分疗效啊?” 若谖没心没肺地答道:“不知道,试试吧,也许瞎猫子碰到死老鼠呢?” 琥珀又把另一半气也泄了,脸上愁云惨雾的拿着治七日风的药到了厨房,亲自守着煎好了,端到荣禧堂东次暖间给若谖喝了,安置她在床上睡了,方才到了外间,就着其她人吃剩的冷菜冷饭吃饱了事,然后拿了治伤风的药揣在怀里,叫了绿玉,嘱咐她寸步不离地守在若谖的屋子里,这才放心离去。 刚走到荣禧堂的院门口,青梅正往里走,抬头看见琥珀,阴阳怪气道:“天都黑了,还出去浪啊!” 琥珀懒得理她,直往外走。 翠玉听到她俩的对话,喊住琥珀,走过来,责备道:“小姐现正不好,你不在跟前好生服侍,还往外跑?” 琥珀厌恶地看了青梅一眼,见她不走,似等着听她与翠玉二人对话,只得把翠玉请到一边道:“是小姐叫我出去办事的,小姐那里我叫绿玉守着。” 翠玉世故老道,知琥珀是小姐最称心的人,她指名叫琥珀办的事肯定重要,但她并不打听,只叮嘱:“快去快回,小姐离不开你。” 琥珀应喏,小跑着出了荣禧堂。 再说平恩侯府的管事妈妈买好了千年大人参,命药铺的伙计用最高档的盒子包装好了回到平恩侯府,把人参交给黄夫人。 黄夫人接了打开看了看,满意地点了点头,搁在了桌子上。 妇人本来多舌。 管事妈妈又将自己在药店里巧遇琥珀的事并两人的对话,全都一字不落的禀告给黄夫人听。 黄夫人听了,忍不住冷笑:“一个小小的丫头竟然敢如此栽赃给我们平恩侯府!就是她主子也未定敢!谖丫头既是在我家弄伤的脚,当时怎么提也不提?现在却赖到我们家!” 许夸在一旁听了,不满道:“娘亲怎能这样说谖儿,她当时肯定是怕说出来我们内疚,又加上要急于帮我洗冤,所以才没说。” 黄夫人白了她一眼道:“你以为她真的是在帮你?她是在借你的手惩治凝烟!我的傻女儿,别人可没你这么单纯!” 许夸道:“我之前受凝烟利用,对谖儿做了许多过分之事,她却不计前嫌,帮我洗涮冤屈,还我清白,我对她只有感激的份儿,至于她是否借此事教训凝烟,我却不想理会。”说罢起身回了房。 黄夫人看着她的背影,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 晚上黄夫人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夫君许填问:“你又不是怀春少女,有何心事难以入睡?” 黄氏又好气又好笑地啐了他一口道:“我有正经事要说。” 许填将她搂到怀里,嘻皮笑脸道:“为夫洗耳恭听。” 黄氏当胸捶了他一拳道:“你是没有与那个谖儿接触,真真是个小人精。” 许填不以为意道:“那又怎样?反正是咱们家的正经亲戚,她聪明伶俐惹人爱,我们脸上也有光,难不成你愿意听人说,平恩侯府有一个傻子亲戚?” 黄氏道:“当然不愿意,但我更不愿意那个谖丫头处处胜过咱们夸儿,长得比夸儿强,聪明才智又胜过夸儿,她要是存心与夸儿争夺太子妃之位,夸儿半点胜算也没有!” 许填听了半晌无语,许夸与太子刘骜相隔三岁,两人小时在一起伴玩时,汉元帝觉得他二人很是般配,曾说过要立许夸做太子妃的话,可自从与七岁的若谖相遇后就再也没有提过此事。 夫人说的对,谖儿是夸儿的最大威胁,夫人既想到这里,定有她的主意,因此问道:“夫人有什么打算?” 黄氏反道:“老爷难道不知道今儿下午,方府满长安城张贴求医的榜文?” 许填一愣,嘿嘿道:“我真没注意,方府谁得了急病?” 黄氏不满地揪了他一把道:“你什么都不留意,只知做个富贵闲人!是谖儿得了急病。” 许填惊诧道:“我今天看到她一直活蹦乱跳的,怎就突然病倒了?什么病?” “七日风,她丫鬟说是在我家不小心踩了刺槐扎了脚引起的,我说谖儿讹人,可夸儿却偏不信!”黄氏忿忿道。 许填松了口气道:“谖儿既已得了七日风,已是必死之人,夫人又何必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八章 商谋 黄氏道:“我原本也是这样想的,可我的管事妈妈到药铺买人参,正好碰到若谖的丫鬟在给她配药,买了三只黑头的剧毒蜈蚣和一些断肠草,想是方府得到奇人异士的宝方了,以毒攻毒治若谖的七日风。” 许填皱眉道:“不是没这个可能。” 黄氏恶狠狠道:“我准备在谖儿吃的药里下毒,让她一命呜呼。” 许填吃了一惊,问道:“你又不是方府的人,怎么在药里下毒?” 黄氏在黑暗中白了自己的夫君一眼,道:“我不知道买通她身边的丫头?” 许填思忖了片刻道:“我觉得很难,整个方府待谖儿如珍似宝好似小凤凰一样,肯定对她的饮食起居多加防范,怎么会让你轻易得逞? 你别偷鸡不成倒蚀把米,暴露了你自己,以后两家人见了面该多尴尬?” 黄氏并不为他的话所动,道:“前怕狼,后怕虎,能做什么大事?”说罢,翻身,背对着自己的夫君。 许填见状,也翻身睡去。 窗外已是夜深人静,若谖正睡得昏昏沉沉,忽觉有人坐在自己床边,猛地惊醒,睁眼一看,果然有个黑黝黝的人影坐在床边正凝视着她,当即惊恐得张嘴就要呼叫,那人身手敏捷,俯身捂住她的嘴,在她耳边小声道:“谖儿,别喊,是我!” 若谖听出那温存醇厚的声音是子辰的,他温热的呼吸就在耳边、颈侧缠绵缱绻,令她有些意乱情迷,再看两人现在的姿势……若谖羞不可言,拿眼询问着子辰。 子辰借着窗外如水般清澈明亮的月光看到她的目光,方才放开了手。 若谖刚一张嘴,子辰又扑过来,再次慌乱地捂住她的嘴,低声道:“谖儿,我是你辰哥哥,你还要叫么?” 若谖无声地白了他一眼,在心里腹诽:我当然要叫,肋骨都快被你压断几根了,我还不能惨叫一声么么么? 子辰又叮嘱了她几遍别叫,才迟疑着放开手。 若谖好好呼吸了几口空气,幽怨道:“你弄痛我了。” 子辰立刻不好意思起来,视线没处放,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若谖抿嘴偷笑,在被子里揉了揉被压痛了的胸口,挣扎着要坐起,子辰两手插进她腋下,把她提起,安置在床上靠坐着,然后又把被子给她盖好。 若谖偏着头带着一丝戏弄,问:“这么晚了,你偷偷摸摸跑进我房里做什么?” 偷偷摸摸? 子辰此时方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实在是太鲁莽,太暖昧,忙将脑袋别在一边,不让若谖看到他一脸的尴尬,声音尽量保持着平稳,故作淡定道:“我是看见大街小巷贴满了关于妹妹病情的悬赏榜文,心里很担心,白天又找不到借口来看你,所以只能在夜里来看看妹妹。” 若谖听了心里甜蜜蜜的,却故意绷着苍白的小脸道:“现在看到了,可以走了,我要睡了。”说罢作势躺下,被子辰一把握住她细瘦的皓腕,迟疑了片刻,缓缓伸手抚着她娇美的小脸,心疼地看着她,低沉着嗓音无奈道::“都病成这样了,脾气还这样大。” 若谖低头道:“要你管!”声音已经彻底娇软下去。 子辰知她不生气了,柔声道:“现在觉着怎么样?”说着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宽慰地点点头道:“烧的不算很厉害。” 若谖自己也试了试,虽然仍在烧,但已从高烧降到低烧,难怪觉着头不是很晕了,不免大喜,没想到自己的药竟这般对症,兴奋地对子辰道:“快点蜡烛!” 子辰按她说的去梳妆台拿了蜡烛点上,无意瞥见梳妆台上放了好几盏水花灯,不禁微翘了嘴角:到底是个女孩子,就爱这些小玩意儿。 若谖自己抱着痛脚,示意子辰把蜡烛拿过来。 子辰坐在她身边,与她肩并肩,就着烛光一起查看那只痛脚,发炎的伤口没有不仅没有继续恶化,而且还在收口结痂。 若谖喜不自胜地对子辰道:“我的病在好转!我不用死了!” 子辰听了自然喜笑颜开,一再追问:“是真的吗?” 若谖重重的“嗯”了一声,怕有人不经意看见烛光起疑,“扑”地吹灭了蜡烛。 子辰问:“是谁的药方,竟这般神奇?” 若谖傲娇道:“我自己的,不过至少得吃半个月的药才能彻底好。” 子辰大大松了口气,眉眼弯弯,宠溺地看着她道:“只要能好就不要紧了,话说,我们谖儿怎么会自己给自己治病,实在聪明得逆天了。” 若谖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熠熠生辉,羞涩地问:“你……你那么在乎我的生死?” 子辰轻轻捏了捏她秀气的鼻子,脱口道:“当然在乎,我在这世上除了你还有谁?” 若谖心里雀跃不已,原来自己是他最重要的人,她本想问,这个最重要的人是指的什么,是妹妹,还是……可实在羞于问出口。 子辰温柔道:“你病刚有所好转,别熬夜,病是三分治七分养,多休息,好得快。”说罢,温存地服侍她睡下。 若谖乖顺的像只小猫,闭上眼睛,隔了会子又睁开,见子辰还在,不解地问:“你怎么还没走?” 子辰温柔地笑着道:“我等你睡着了再走。” 若谖听了,不禁嘴角弯弯,合上了眼晴。 一觉睡到大天亮,若谖醒来,屋里静悄悄空无一人,一切和昨晚琥珀服侍她睡下时一模一样,她几乎怀疑昨晚子辰是否真的来过。 琥珀进来,见她瞪着一双潋滟的秋水,愣愣地看着帐顶,以为她哪里不舒服,箭步冲到床前,紧张地问:“小姐怎么啦?” 若谖缓缓转过头来,大大的眼睛擒着泪水,咬着嘴唇,伤心欲绝地看着琥珀,一言不发。 琥珀吓坏了,惊惶道:“小姐好不好倒底说句话呀。” 若谖一把握住她的双手,神情凄切道:“若我不在了,你们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说罢,手一松,头一歪,断了气息。 琥珀见状,先是呆若木鸡,紧接着泪如雨下,扑倒在若谖身上,泣不成声道:“小姐不要死,奴婢愿替小姐死!” 若谖问道:“真的?” 琥珀嗯了一声,忽觉不对劲,登时愣住,片刻,直起身子,疑惑地审视着若谖,半晌,才疑神疑鬼地问:“小姐,你——没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九章 信帛 若谖睁开眼睛,连连戳着琥珀的额头道:“你是不是傻?是不是傻?你什么时候看见死人会说话了?” 若谖正戳得带劲,忽见琥珀滚下泪来,吓了一大跳,暗忖,自己是不是玩笑开得太过分了?忙坐起来拉着她的手摇晃着赔礼道歉道:“好姐姐,我只想逗你玩玩儿,没恶意的,姐姐别生谖儿的气,谖儿再也不敢了。”说罢,伸手去帮她擦眼泪。 琥珀一把抓住她的手,强笑道:“奴婢没生小姐的气,只是小姐以后万不可再拿自己的生死开玩笑了。 小姐不曾经历过生离死别,体会不到失去亲人那种撕心裂肺之痛。 小姐于奴婢而言,就是这个世上奴婢最在乎的人……” 若谖肃了脸,将手按在琥珀的手背上,正色道:“姐姐别说了,谖儿都懂。” 琥珀欣慰地点点头,伸手试她的体温,脸上显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道:“小姐居然退烧了!” 若谖抿嘴而笑:“我病好转了姐姐不应该高兴吗?” “高兴!当然高兴!”琥珀难掩喜色,感叹道:“没想到小姐给自己开了副灵丹妙药,一吃就好了大半!赶明儿奴婢病了,也叫小姐开药方。” “呸!呸!呸!在胡诌什么?”若谖娇嗔道 门外绿玉问道:“小姐可醒了?” 琥珀应道:“已经醒了。” 绿玉并红香端了水和洗漱用品进来,服侍若谖洗漱了,两人正要退出时,红香记起一事来,回身禀道:“昨晚大公子派忘尘送了封信来,因小姐在洗澡,奴婢就压在了小姐的枕头底下,后来浑忘了说,现在才想起。” 若谖挥挥手叫她们退下,心里疑惑,大哥哥有什么事非要信上说,难道是解释他为什么要把子辰送她的秋梨赏了奴才? 证据确凿的事岂容他狡辩? 若谖从枕头下拿出一方布帛来,上书着:妹妹要留心身边的丫鬟青梅,方才无缘无故拦住为兄,说了些妹妹与子辰的闲话,为兄虽不解青梅为何对我说这些,但卖主之仆切忌留在身边,再劝妹妹一句,言行举止要谨慎,别留把柄与她人。 若谖正看的出神,忽听有人叫:“小姐。” 若谖将布帛折好,抬眸看见青梅不知何时站在跟前,手里拿着把象牙梳,准备帮她梳头。 若谖把靖墨给她的信依旧放在枕头下,坐到梳妆台前,从菱花镜里暗暗打量着青梅,暗想,自己实在低估了她,打算盘竟然打到她大哥哥身上了。 大哥哥不懂青梅拦住他说那些话是何意,若谖心中可是如明镜般明白。 青梅当着大哥哥面说自己的是非,无非想证明她对方府是无比忠诚的,害怕小姐做出些丑事有辱家风,所以特赶着来说,好叫大哥哥感激她,对她另眼相看,她才有机会进一步接近大哥哥。 只可惜,大哥哥并不明白她的苦心,反而一封信揭发了她。 梳罢头,若谖走到外间,看见胡桌上放着一个只饮了几口茶的茶杯,问众丫鬟:“谁来过?” 琥珀禀道:“燕姨娘一早来过,见小姐在睡觉,便走了,她昨晚也来过,那时小姐也睡下了。” 若谖懊悔道:“我也太失礼了。”忙叫传早膳,匆匆吃了去看燕姨娘,琥珀因要亲自煎药,便派红香跟着。 主仆二人走出荣禧堂,红香指着不远处道:“小姐,你看。” 若谖扭头,看见一架精巧的秋千悬在两棵树之间。 秋千的绳索是红黄绿三股麻绳扭在一起,既结实又好看,绳索下吊着个垫了皮垫子的秋千凳。 若谖走过去两手扶着绳索,坐在秋千凳上,果然比坐在绳子上舒服多了,不禁暗笑,心想辰哥哥到是个心细的,喊了红香过来推她。 红香担心地问:“小姐可受得了?” 若谖无语地看着她道:“你家小姐又不是块豆腐,荡个秋千,叭嗒一声掉在地上,摔成碎块。” 红香听了扑哧一笑,用力推了她几把。 两个女孩正玩的高兴,就听一个声音嗔责道:“现病着,不说好好养着,还玩秋千,简直是胡闹!” 若谖赶紧停下来,看见母亲带着她三位哥哥并子辰走了过来,忙下了秋千,过去问好,想到昨夜与子辰独处,脸微微发烫,不敢看他。 许夫人携了她的手往荣禧堂走,关切地问:“身子怎样?” 若谖讶异道:“挺好呀,只是脚板的伤而已,娘亲怎么如此紧张?” 许夫人闻言,诧异地看着她。 一行人来到荣禧堂宴息处,老夫人见了若谖责备道:“不是脚疼吗?怎么到处走动?” 翠玉亲来服侍,比往日殷勤数倍,若谖笑道:“姐姐怎待我像贵客一般,好似我只在你家略坐坐就要走似的。” 翠玉听她话语不祥,心中酸楚,强笑着道:“小姐尽瞎说话。” 若谖见众人以为她必死,只剩这几天好活,都忍悲竭力讨她高兴,也不说破,陪着老夫人、夫人说话,只是各人有各人的心思,时时冷场。 有丫头报:“府前来了好几个奇装异服之人,嚷嚷着要见我们家主子,门上的带了去见咱们家老爷,谁知老爷竟动了怒,派人撵了出去,那几个江湖人士不肯,与门上的几个家丁撕扯起来。” 老夫人听了,急命许夫人去看,嘱咐道:“若人家果然有办法,好言语哄着,千万留下来。” 许夫人应了一声,正起身要走,又有丫头来报,说二皇子派了数名太医来给小姐瞧病。 若谖只装胡涂,道:“不过一点脚伤,并不是很严重,今儿都能走路了,怎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许夫人不及与她细说,先到了府门,安顿了那几个奇人异士,然后忙领着二皇子派来的几个太医往里走,华太医也在其中。 走至荣禧堂前,燕倚梦带着蝶舞也款款而来,两人猝不及防碰面,表情微怔,然后视对方不存在般,各自进了宴息处。 老夫人虽不让华太医再进方府,可他现是二皇子派来的,也不好说长短,和蔼道:“有劳几位神医看看我家谖儿。” 几个太医轮流把过脉后,面上皆呈疑惑之色。(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章 好转 老夫人和夫人见了心里发慌。 许夫人紧张地问:“谖儿到底怎样?” 一个太医答道:“现在诊断,小姐脉相平稳。” 许夫人在心里思忖了一回,问道:“现在平稳是什么意思,还望太医明示。” 那个太医答道:“小姐昨日应病情凶险,不知为何,隔了一夜,竟好了大半,实在太诡异了,不知此后还会不会有突如其来的大变化,故此说现在平稳。” 华太医道:“在下认为,不管什么原因,病好了就是好了,应不会再有大的波动。” 老夫人、夫人听他所言方才安下心来,备了厚礼答谢了各位太医。 燕姨娘一直凝着面容,此时神色总算缓了下来。 许夫人起身道:“媳妇这就去打发了那几个奇人异士。” 老夫人道:“那几个人好意而来,媳妇切不可怠慢了人家,江湖侠客,都不把银钱放在眼里,媳妇也给他们一人备一份厚礼。” 许夫人应诺,走到外宅宴息处,就见那几个江湖异士正抱头从里逃窜出来,一群小厮持棍在后呐喊威胁,见了夫人,都住了脚。 夫人吃惊地问:“你们这是在做甚?” 方永华从宴息处走了出来,道:“是我叫他们把这些人赶走的!看这些人穷困潦倒的样子,哪里是什么江湖异士,分明就是招摇撞骗之货!” 夫人见夫君面有怒色,低头侍立,不敢则声。 方永华见了,于心不忍,收了怒气道:“咱们谖儿周岁时,因抓周抓到凤冠,又兼眉心长出一粒朱砂痣来,当时满长安的谣言,说凤鸣我方家,要出极贵之人,又说谖儿那粒朱砂痣是安邦之痣,凭证便是从那一年起,大汉与匈奴交战,匈奴节节败退,又逢天灾,大雪冰雹冻死人畜无数,匈奴彻底伤了元气,这才不得已臣服我大汉。 这些种种,原本巧合,可哪经得起众人以讹传讹,朝堂上的同僚对我虎视耽耽,生怕我父凭女贵,一朝位极人臣。 就连你叔叔平恩侯,也是对我们心存戒备,担心谖儿与夸儿争抢太子妃之位。 隔了几数载,这些谣言才渐渐散去,你们现在又大张晓谕的请奇人异士来为谖儿看病,成何道理!” 许夫人听了未免心惊,她一个妇道人家哪懂得朝堂凶险,低头愧疚道:“我听胡太医说谖儿很不好,因此心急乱了方寸,竟没想太多。” 方永华长叹一声道:“谖儿病重,我这个做父亲的一样心似油煎,可病急也不能乱投医,奇人异士都隐居世外,不问红尘纷扰,能靠一纸悬赏招来的,怎么可能是世外高人? 现我们家只能算是富贵,我身为武将不在边关而在长安,不过应个虚职,哪有权势可言?所以要步步为营,处处谨慎,别一事无成,反而成众矢之地,应养光韬晦,有朝一日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许夫人听了连连点头,派红梅回老夫人,就说按她老人家交待的送走了那几尊大佛,自己回到慧兰苑,命白梅请了卫总管来。 卫总管见了许夫人,倒头便拜,许夫人一头雾水,道:“卫总管怎行如此大礼?” 卫总管道:“不瞒夫人,在下一直想把犬子送入西进胡同的鸿鹄学堂里读书,好让他有点长进,将来不说光宗耀祖,至少不丢列祖列宗的脸,可总不得入。 前几日学堂突然派人叫犬子入学读书,在下愚昧,还以为犬子有过人之处,才会被特招。 昨儿去交学费,人家不收,在下再三追问,学堂里的管事才告诉在下,原来是夫人在背后运作,犬子才得以进了鸿鹄学堂,这也就罢了,夫人竟将学费都包了。 夫人的大恩大德,在下就是做牛做马也报答不了。”说罢,又磕了几个响头。 白梅忙将他扶起,在下首坐了。 许夫人淡笑着道:“不过举手之劳而已,不足挂齿。我请你来,是有事相问。” 卫总管抱拳道:“夫人请讲。” 许夫人单刀直入:“你昨儿下午见谖儿都说了些什么?” 卫总管爽朗地笑了声,道:“不过是小孩子家调皮罢了。”便把若谖怎样捉弄青砚的过程说了一遍,只隐去了琥珀会口技的那段,小姐千叮万嘱不许他说与任何人听。 末尾道:“在下昨儿下午是去把从青砚身上搜出小姐赏给他做盘缠的银子给小姐送去而已,谁曾想,小姐与夫人一样慈悲心肠,叫在下把那些银子拿去救济生计艰难的家丁,那几个得了银子的家丁对小姐感恩待德自不必说,其他下人也都赞小姐怜贫惜老。” 许夫人听了,微笑着道:“你们一年到头为了我们方府尽心尽力,谖儿为你们做点小事也是应该的。” 卫总管见夫人再无他事,遂告辞离去,走到院门口时,遇到了青梅。 青梅见到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卫总管呆了几瞬,心有所悟,问慧兰苑的一个小丫鬟:“青梅可常来这里?” 小丫鬟虽觉他问的莫名其妙,可还是老老实实“嗯。”了一声。 卫总管闻言,抬脚向荣禧堂走去。 青梅进了许夫人的宴息处,郑重其事地禀道:“小姐刚随着燕姨娘去了竹猗轩,两人勾肩搭背,有说有笑的,竟比母女还亲。” 她因疑心燕倚梦背着她在小姐跟前说了她坏话,所以想借着夫人的手教训燕倚梦,顺便来卖个好儿。 许夫人听了,早知其意,又见她说的不伦不类,更懒待理她,淡淡道:“你不好好看屋子,跑我这里嚼什么舌根?” 青梅来时兴兴冲冲,谁知碰了一鼻子灰,满心气恼,又不敢显露出来,只得讪讪的出来了。 红梅在背后叫住她道:“夫人只叫你注意小姐的行踪,你却在挑唆生事,夫人不敢用你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说着塞了把碎银给她,“这是你这几天的酬劳。” 青梅得了银子,先一喜,等想明白过来,自然丧气,一个人咕咕哝哝自言自语道:“用人时一副嘴脸,不用人时又一副嘴脸。”正闷闷不乐,忽听身后有人说道:“哟!这不是谖丫头跟前的大丫鬟青梅吗?” 青梅回头,看见黄夫人正笑盈盈地看着她。(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一章 礼物 青梅慌的福身问好。 黄夫人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夸道:“谖儿身边的丫头,就我冷眼看着,独你是最守礼、最伶俐的一个,比不得琥珀那丫头,仗着是谖丫头跟前头等的红人,学着你家小姐,能说会道,掐尖要强,见了人也不知行礼问好,倒像受了封诰似的,大不成体统。” 青梅听了,并不论长短,只在心里揣度她话里的意思。 黄夫人度其脸色问道:“你从哪里来,怎一脸的委屈?” 青梅道:“奴婢从夫人那里出来,夫人吩咐奴婢每天来禀报小姐的饮食起居,可奴婢只禀报了几天,夫人听着都是些琐事,嫌烦,反倒说奴婢多事,故此奴婢心里难受。” 黄夫人冷笑道:“她母女二人最会的就是卸磨杀驴。等我见过了你家老夫人,还有话与你说。”将要走时,又住了脚,打量着青梅:“头上连件像样的首饰也没有。”从自己头上拔了一根赤金簪给她戴上,扶着她的双肩打量了一番,道:“这才像个侯门千金的贴身丫鬟。”说罢欲走,就听青梅在后幽幽道:“奴婢早就不是小姐的一等大丫鬟了。” 黄夫人听了,先是一惊,接着大喜,道:“回头再聊。”便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向荣禧堂走去。 许夫人只饮了一茶杯,小丫头报:“黄夫人来了,在荣禧堂。” 自家婶婶来了,自己总不能不露面吧,许夫人只得又来到荣禧堂宴息处。 黄夫人正命人把礼物一担担往里抬,笑着对老夫人说:“这些是中秋的节礼,这些是昨儿叨扰贵府赔罪的礼品,这些是感谢谖丫头的答谢礼,这些是听说谖丫头病得不轻,送的一些滋补品。” 老夫人也笑着道:“亲家客气,亲戚之间互相照应是应该的,何须送礼? 至于谖儿,病来的猛,去的也快,已好了大半,不过虚惊一场罢了,竟赚了亲家不少补品。”说的众人都笑了。 黄夫人好奇地问:“谖儿吃了什么灵丹妙药,病好的如此之快?” 老夫人面露得意之色道:“灵丹妙药倒没有,我家谖儿吉人自有天相,老天保佑她逢凶化吉。” 黄夫人附合道:“谁说不是呢。”心里却深不以为然,略坐了坐,推说大节下的,家里客人多,便告辞离去。 许夫人见黄夫人送来的礼物里有一筐水灵灵的秋梨,想着燕倚梦常年爱咳嗽,吃这个极好,命人拣好的装了一大篮,红梅提着,与她一起往竹猗轩走去。 刚走到竹猗轩院门前,就听到里面传来若谖、燕倚梦和方永华的笑声。 许夫人的脸色刹时变的难看,院门关的并不严,许夫人微微探头往里看了看,他们三个人围着一张胡桌在做月饼,其乐融融的样子,任谁看了都会艳羡这幸福的一家三口。 许夫人阴沉着脸,转身疾步离开,从竹猗轩里传出的话语声和欢笑声,像锤子用力敲在她心上,把心敲成粉末。 红梅紧随其后,压低嗓音,冷冷道:“俗话说无毒不丈夫,夫人再不动手,小姐就要回到燕倚梦身边了,夫人在小姐身上花的精力和心血都全白费了。” 许夫人默不作声,内心似在进行激烈的斗争。 红梅揣度一番,大胆进言道:“夫人以前是何等的杀伐果断,现如今气魄不复当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许夫人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此一时,彼一时,当年那些人对老爷而言无关紧要,别说老爷不知道,便是知道了,虽会怨我心狠手辣,但一样会替我摆平。 可这次不同,你也看见了,自从燕倚梦到了咱们家,老爷是怎样宠她?她若有个好歹,老爷肯定会彻查个究竟,到时弄得夫妻反目,就没了回旋的余地了。 凡事总要从长计议,不可凭一时之怒。” 红梅听了,深表佩服,忧虑道:“燕姨娘正在密查当年偷梁换柱之人,万一查到,只怕老爷怨怒于夫人。” 许夫人胸有成竹道:“这个倒无妨。你那日跟我说了此事,我想了几个晚上,终于想明白一定是谖儿在教燕倚梦声东击西。” 红梅不解道:“此话怎讲?” 许夫人得意的冷笑:“九年前的事,两个产婆逃之夭夭,茫茫人海,燕倚梦上哪里去找这两个人? 谖儿的推断是,这两个产婆的下落幕后主使一定知道,所以故意放风声让人知道,幕后主使心一慌,肯定会杀人灭口,这样一来,反而证实了燕倚梦怀疑有人在她生产的时候做了手脚的猜测,她们越盼着我有所行动,我偏纹丝不动!让她们抓瞎!” 红梅也得意道:“夫人做事一向不留后患,怎么会有把柄被谖小姐抓到?” 主仆两个说着话走远了。 方永华从竹猗轩出来,举目看见她俩的背影,很是惊讶,主仆二人出现在竹猗轩附近,并且红梅手里提着一大篮东西,分明是来看燕倚梦的,怎么没进去反而走了? 父亲走后,若谖和燕倚梦到厨房里用烤炉烤月饼。 若谖问:“姨娘,那件事有些眉目了没有?” 燕倚梦轻轻摇头。 若谖怔了一怔,锁眉道:“怎么会这样?” 燕倚梦拍拍她的肩道:“别费尽心思去想了,毕竟我只是做了个奇怪的梦,而梦又是最不真实的。” 若谖听了,笑着道:“姨娘能这样想最好。” 待月饼烤好,燕倚梦硬逼着若谖吃了一个栗粉馅的,又煮了牛奶给她喝了,才装了些月饼,让她带去给老夫人、夫人尝尝。 蝶舞送了若谖出了院门,回到屋里问燕倚梦:“姨娘真的不打算查明真相了吗?如果不查出真相,姨娘如何与小姐相认?” 燕倚梦望着虚空出了会子神,道:“我不想与谖儿相认。” 蝶舞极意外地抬头盯着她看。 燕倚梦唇边挂着一缕世事苍桑的笑容,道:“若谖儿与我相认,她就要从嫡女变成庶女,老夫人很可能因为我的缘故,厌乌及屋,不待见谖儿,谖儿本来身边就强敌环伺,若失去了嫡女的身份,只怕处境更艰难,我这个做娘的什么也不能为她做,但至少不给她添乱。” 蝶舞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二章 收买 若谖提着食盒往荣禧堂走,明明没装几个月饼,却是越提越手酸,从左手换到右手,从右手换到左手……怎一个累字了得。 她伸长了脖子希望琥珀来接她,可前方连根人毛也没有,只得提着食盒一步一步往前挪。 走到拐弯处,猛地看见一个人立在路中央,把若谖吓了一跳,身子往后退了几步,定晴一看,是卫总管,拍着胸口抱怨道:“卫大叔怎么站这儿呀。” 卫总管上前接过她手里的食盒,边走边歉意道:“在下有些事要亲口跟小姐说,故此等在这里。” 若谖甩了甩酸痛的胳膊问:“什么事?” 卫总管迟疑了半晌,才道:“小姐切不可把青梅留在身边。” 若谖一听,心咯噔一动,今儿已是第二个人提醒她要防备青梅了。 卫总管见她沉默不语,以为她误会他搬弄是非,忙解释道:“在下并非学那些长舌妇,只是刚才夫人找在下,问昨儿在下见了小姐都说了些什么。 在下心里奇怪,这点小事夫人怎得知的?等从夫人那里出来,恰遇青梅来见夫人,在下才恍然大悟,原来是青梅把小姐的一举一动禀与夫人。 虽说这也没什么不妥,但毕竟是卖主,青梅现只把小姐的行踪告诉夫人,要是有一天告诉外人呢?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小姐要早做定夺。” 若谖听了,只说了声“知道了。”,卫总管也没再多嘴,一直送她到荣禧堂前方才转身走了。 若谖进了宴息处,把自制的月饼奉给老夫人,老夫人自是喜得合不拢嘴,一迭声命翠玉切了个莲蓉的她尝尝,赞不绝口道:“真好吃!” 当时宴息处还有女客,老夫人命丫头把月饼给女客们分食了,众人交口称赞。 女客中有个世故老道,见风使舵的女眷一脸笑说道:“难为谖丫头小小年纪竟这么有孝心,大病初愈就惦记着做点心给祖母、母亲吃,真是贞静贤淑的大家闺秀,又展样,又有心,怎么叫人不喜欢不疼爱!” 老夫人听了,满面喜洋洋。 从宴息处出来,回到自己房中,若谖有些累了,便派了红香去把剩下的月饼给娘亲送去,自个儿进了房,看着床边梳妆台上的几盏水花灯出神。 她当时买这些水花灯时,本意是中秋那天在长安城的玉带河里放了,然后许下自己的心愿。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自己昨晚竟然病倒了。 红香提着月饼到了慧兰苑,可巧许夫人正闲着,听红香说月饼是小姐亲做的孝敬她的,高兴得看开眼笑,道:“我正想吃月饼,谖儿就送来了,到底是自己的女儿,就是贴心。”亲自抓了几把钱赏给红香。 红香捧着钱喜滋滋的走了,许夫人立刻叫了自己院里的小丫头,把月饼分与她们,道:“我是克化不动这甜腻的东西,又怕白放着坏了,辜负了谖儿的一片孝心,不如你们替我吃了。” 几个小丫头自然欢天喜地地拿起月饼吃起来。 青梅按约定等在垂花门处,谁知左等右等,不见人来。 正等的不耐烦,拔脚欲走,就见黄夫人向她走来,到了跟前问她:“你家小姐为何不待见你?” 青梅撇嘴道:“只因奴婢性格耿直,说话不中听,所以小姐嫌了奴婢。” 黄夫人环首四顾,四下无人,直接了当地问:“你愿不愿离了你家小姐,换个梧桐枝栖身?” 青梅听了,暗猜,难道黄夫人要自己当她的贴身丫鬟,若果真如此,简直就是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到时看谁敢小瞧自己,就是小姐见了自己,也得礼上三分。 她越憧憬就越心花怒放,连声应着“愿意!” 黄夫人脸上露出“鱼儿上钩了”的微笑,道:“不过之前你必须为我做一件事。” 青梅一听,脸上的笑如风卷残云般消失殆尽,暗想,果然没有天上掉陷饼的好事,当即闷声闷气地问:“什么事?请夫人明说。” 黄夫人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需你把这个偷偷放进你小姐的药里面即可。”说着,递与她一个细小的用蜡封着口的竹筒。 青梅刹时明白过来,惊恐地盯大眼睛道:“毒……毒……药?”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般,一口拒绝道:“我可不敢!” 黄夫人看不起她胆小,嘲笑道:“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你要这么没胆量,就一辈子任人拿捏!” 青梅还是不敢接。 黄夫人见状,只得收了竹筒,恨恨道:“指你天堂路,你偏往地狱钻!”转身便走。 青梅听了心惊,黄夫人的话里分明藏着杀机——也是,自己知道她的阴谋,又不与她合作,她当然要杀人灭口! 自己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青梅壮胆冲着黄夫人的背影喊道:“夫人若敢动奴婢一根汗毛,奴婢就把夫人想毒死我家小姐的秘密嚷得人尽皆知!” 黄夫人满不在乎道:“你尽管嚷去!我就说你在我面前搬弄你家小姐的是非,被我训斥了一顿,你便乱咬我!到时看你家老夫人夫人是信我的话,还是信你的话!” 青梅听了,呆若木鸡,心里七上八下不安起来。 黄夫人说的对,此事真的闹到老夫人夫人面前,园子这么大,黄夫人随便把毒药扔在哪里,只要众人搜不到,她就是无辜的,而自己却是有搬弄是非、出卖主子的前科,到头来吃亏的还是自己。 黄夫人见青梅被自己的话语镇住,冷哼一声,得意洋洋地走了。 青梅好容易回过神来,忐忑不安地回到东次暖间,刚要进屋,就听到若谖对红香道:“你明儿起就去跟佘妈妈学梳头,不然显得我离不开青梅似的。” 青梅一听,如坠冰窟,心冷透了,原来小姐已经随时弃之如蔽履般要将她抛弃了,将牙一咬,在心里道:“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转身疾步往荣禧堂外走去。 黄夫人一路沮丧地出了方府,在心里盘算,收买若谖贴身丫鬟的路行不通,该另想一个法子了。 她刚准备上马车,就听青梅气喘吁吁地叫住她:“黄夫人!等等!“ 黄夫人回头见是她,不禁露出了胜利的微笑。(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三章 放水灯 到了晚上,若谖跟老夫人撒了半天娇,老夫人才勉为其难地答应她去玉带河畔放水灯。 若谖天性不喜张扬,只带了卫总管和琥珀出了门。 原以为已过了八月十五,玉带河边放水灯的人会寥寥无几,谁知竟人山人海。 那些与若谖一样,平日轻易不出闺房的千金小姐也盛装混迹在平民丫头里。 一年里头,除了元宵、七夕,便是中秋能抛头露面出来走动,那些大家闺秀谁肯错过,便是昨夜玩过,今晚也会找个借口再出家门。 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这句话果然无差。 一轮银盘似的皎月高挂在缀满星辰的夜空,清辉倾泻而下,虽不及太阳那么明亮耀眼,却正好能将景物和人的容颜看清,倒也别有一番情趣。 琥珀先下了马车,而后掀了车帘,扶若谖下车。 熙攘攘的人群里,有不少轻薄少年结伴同行,对着姑娘家、小媳妇们说长道短,随意调笑。 小媳妇们听了,哈哈笑着,冲上来拧耳撕嘴,那些待字闺中的少女羞红了脸,低着头快步经过那群登徒子,那些少年则爆发出一阵阵得逞的欢笑声。 一个少年无意间扭头,看见了若谖,惊为天人,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她,指着她,激动得结结巴巴道:“快看!小……仙……仙女!” 众人回头,但见一绝色女童身着淡粉色深衣裙裾,外披拽地白色纱衣,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因为偏瘦而清晰可见的锁骨,三千齐腰青丝只用一根粉色的发带束起一束,余者披泻在身后和胸前两侧,一双美眸顾盼生辉,似笑非笑地扫了众人一眼,婷婷玉立在如水的月光里。 所谓月下看美人,美人更出尘。 若谖本来就天生丽质,此时更如美玉无暇,夺人眼球。 她轻移莲步,耳朵上的无色水晶耳坠轻轻摇曳,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挽迤三尺有余,使得步态愈加仙气飘飘,整个人好似随风纷飞的花瓣,又似清灵透彻的冰雪,众人都看得如痴如醉,她往哪里走,那些轻薄少年脚步就随着她移动。 若谖难得出来在市井里游玩,这里瞅瞅,那里看看,都觉新奇,可苦了卫总管,既要时刻盯着小姐,怕有稍微的闪失,又要防备着那些浪荡子揩了小姐的油去,还要兼顾见到小吃就扑上去购买的琥珀,暗叹,陪小姐出一趟门,竟比杀人还累。 若谖走了约半个时辰,觉得腿酸,找了块石头坐下,那群恶少把她围的一堵墙似的,只碍于阎王一般侍立在若谖身旁的卫总管,不敢上前调戏她。 渐渐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众人神魂颠倒,评头论足,简直要发狂了。 起先若谖并不在意,可见局势有些失控,心中未免有些不安,于是起身便走,那群少年仍恋恋不舍地尾随其后。 卫总管环顾四周,担心出事,在她耳边悄声道:“小姐还是趁早放了水花灯趁早回去的好。” 若谖点头,到了玉带河畔,河两岸已蹲满了少男少女。 中秋节放水花灯最初的意义是寄托对远方亲人的思念,可后来渐渐起了变化,演变成了许愿,特别是情窦初开的少女,最爱借着放水花灯,祈祷上苍赐给她一个好姻嫁。 还有的少女,在放水花灯时,故意让水花灯顺水流到自己心仪的少年的脚边,若少年捞起那盏灯,表示他也属意于她,过几日便会央了家人去少女家提亲。 若谖找了个空缺蹲下身来,琥珀将手里一直提着的装水花灯的篮子放在她脚边,挨着她蹲下。 若谖点燃了一盏水花灯,托在手里默默许完愿,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入水中,看着水花灯愈漂愈远,直至与其它的水花灯融汇在一起,分辨不出来了,方拿起第二盏水花灯点燃,也合眼虔诚地许了愿,轻轻放入水里,任它漂远。 玉带河的下游大多聚集着准备打捞水花灯的少年。 子辰抱膝坐在岸边,痴痴地凝视着水里多如星辰的水花灯,暗想,这许多水花灯竟没一盏是属于自己的,不禁苦笑。 他身边,一个一脸烂痘子的少年捞起一盏玉兔灯,吹灭灯里的蜡烛,从灯肚子里摸出一支小竹片来,忙举起手里的玉兔灯,惊喜地冲他的同伴炫耀道:“阿宝的灯!阿宝给我的灯!” 那几个少年艳羡地看着他。 离他最近的少年一掌击在烂痘脸少年的后脑勺上,羡慕嫉妒恨道:“你小子都丑成这样了,居然还有女孩子喜欢,天理何存啊!” 烂痘脸少年只知嘿嘿傻笑。 子辰有些受不了这几个少年的聒噪,正欲起身离开,忽听一少年指着河里一盏巧夺天宫的百合灯叫道:“好漂亮的水花灯!” 子辰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不禁一愣,这水花灯怎这么眼熟,好像昨夜在若谖房里看到的那几盏水花灯里的一盏。 烂痘脸少年也看见了,咧着嘴笑着道:“我捞起来送给阿宝,她一定喜欢。”说着伸手去河里够,子辰抢先一步,捞起那盏百合花灯。 烂痘脸少年不高兴了,**丝里**气把手搭在子辰的肩上,恶声恶气道:“识相的话,给我!” 子辰懒得与他啰嗦,一抖肩,烂痘脸少年突然失去平衡,“哎呀呀”怪叫着坠入河里。 他的同伴见了,有的去拉扯他上岸,有的不怀好意地向子辰包抄过来。 子辰置若罔闻,坐在岸边,吹灭手里的蜡烛,伸手在花心里摸了摸,摸到一条细布条,拿出来,借着月色,看见上面写了一行字: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不禁眉眼弯弯,将细布条仔细贴身放好。 那几个少年见他专注着做着自己的事,互相使了个眼色,趁他不备,呐喊着一拥而上,准备来个群殴。 子辰连看也不看他们,只一挥手,那几个少年便被一股强大的气流反弹出去,有的惨叫着落入水里,有的摔在岸边哭爹喊娘。 众人挣扎着或从水里爬起,或从地上爬上,惊恐地看了子辰一眼,一哄而散。 远方一袭黑衣的英俊少年锁眉狐疑地紧盯着子辰。(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四章 夺灯 子辰察觉有人在暗中打量自己,抬起星眼望去,远方有个黑衣少年转身消失在茫茫人海里了。 他并未在意,两眼盯着上游漂来的各色水花灯,心想,既然谖儿来此放水花灯,并不会只放一盏,于是坐等其它几盏。 应该还有一盏粉色莲花灯、一盏黄色雏菊花灯、一盏红色牡丹花灯…… 子辰正在脑海里细细回忆,就见一盏精致的粉色莲花水灯与许多花灯一起顺流而下,子辰大喜,见那花灯处在水中央,忙扔了个石子砸在莲花灯旁。 那盏莲花灯被石子漾起的一圈圈涟漪推着流到他的手边。 子辰把它捞了起来,吹灭蜡烛,从花心里也掏出个细布条,上写着:但求情深缘也深,天涯知己长相伴。 子辰怔怔地看着这一行只能算秀气的字体,心中忽然一阵绞痛,几乎堕下泪来,待他记起还有两盏花灯,忙抬头向前看时,只见一个红袍公子正从水里捞起一盏菊花灯来。 心急之下,子辰捡起一粒石子,两指一弹,那粒石子如长了眼一样向那位红袍公子托着灯的手腕射去。 红袍公子似未察觉。 眼看那石子就要射中他了,忽闪出一名带刀侍卫,急抽刀一抵,只见那粒石子射在刀面上,击起火花四溅,有人高呼:“保护二皇子!” 子辰心中微惊,忙缩了身,隐在人群里,向后退去,不经意间看见河对面一名黑衣少年正蹲下身子在捞一盏牡丹花灯。 子辰见了,忙一粒石子扔在牡丹花灯旁,击起的浪花把牡丹花灯迅速推到河中央。 黑衣少年抬头看了子辰一眼,将掌击在水面上贴着不动,一股内力通过水波将牡丹花灯往自己这边拉。 子辰急蹲下身来,也将掌贴在水面上,发力把牡丹花灯往回拉。 一时,由两人手里各引出一道内力,各拱出一道放射的波浪,在水下角力,牡丹花灯在河中央纹丝不动,众人皆看呆了,不知何故。 若谖将四盏水花灯尽皆放了,袅袅娜娜地站起身来,一回头,蓦然看见身后站立的一排少年长得犹如万里长城永不倒,冷不防吃了一惊,身子往后倒仰,眼看要掉进河里了。 情急之中,她伸手抓住了离她最近的一个红衣少年的腰带…… 哎哎哎!你这什么腰带,一抓就散!!! 若谖手里握着镶了美玉和极品珍珠的男式腰带,控制不住自己,继续向后倒仰,心中欲哭无泪,这要是当众湿身,丢脸丢到月姥姥家了,她老人家正在天上看着呢! 千均一发之际,卫总管危难之中显身手,一根软鞭及时将她卷到岸边。 若谖刚站稳脚跟,就见那红衣男提着裤子一个箭步蹿到她面前,盯着她道:“谖小姐,你把本王弄成这样,你要负责。” 若谖惊魂未定地抬眸,看见二皇子刘康坦胸露肚站在她面前,小眼神飞快地扫了一眼他裸露的身材,似乎……好像……还不错啦啦啦,可人家看了会长针眼的好吗。 若谖将那条价值连城的腰带往他身上一扔,管他接到没接到,道了声:“给你!”,害羞地捂脸转身就跑。 二皇子在后命令:“给本王站住!给本王一个说法!” 说个毛线法!你这般三贞九烈就该一头扎进河里淹死一了百了! 若谖迫不得已转身,捂着脸从指缝里偷窥刘康,暗叹,当男孩子就是好呀,光着胸膛、提着裤子,竟敢长久玉树临风坦然站在众人眼前,换做自己,这般模样,早就扑上去抢别人的衣服穿上了。 等等,他手里提的那盏菊花花灯怎么那么像自己的呀! 为了看仔细,若谖拿下了紧捂着脸的双手,脑袋向二皇子探了一分。 刘皇顺着她目光看向自己的身体,吃了一惊,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问若谖:“你在看哪里?” 我能看哪里,我当然看你手上提的花灯咯,难道看你?想得美! 普天之下的少年郎,我只对辰哥哥感兴趣,不要以为你是皇室成员高富帅我就哈你哈得要命,我只跟着感觉走,让它带着我,感觉越来轻越快活……哎呀!串歌词了! 琥珀在一旁悄悄地扯了扯她的衣袖,心急火燎地小声劝道:“小姐!不要色迷迷地盯着二皇子的裆部看呀!” 我?盯!着!他!那!里!看?????? 若谖正要义愤填膺、康慨陈词为自己辩护,倏地意识到个问题,刘皇提着花灯的手还拎着随时会垮掉的裤子,那个菊花灯就在他裆部附近左晃晃来右晃晃……别人不误会除非瞎了眼! 若谖嘤咛一声,箭步上前,趁着刘康分不清状况,一脸懵懂之际,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劈手夺下那盏菊花灯,顺便飞起一脚踢向他的裆部,最好踢得你从此以后不孕不育找蓝翔,谁叫你亵渎我的菊花灯,就是亵渎周董的菊花台,不踢爆你菊花天理不容。 (画外音,刘康捂着裆部一脸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状,徐徐跪倒在地上,幽怨地看着若谖道:“大姐!你爆的不是我菊花,是我传宗接代的小弟呀!还有,不孕不育找蓝翔有个毛线用呀,拜托你有点常识好不好,不要这么不学无术啊大姐!”) 若谖刚要三十六计逃为上计,进行战略性撤退,只见几个皇家侍卫高叫道:“竟敢行刺二皇子,找死!”声到剑到,眼看若谖一缕香魂马上魂归离恨天,卫总管冒着诛连九族的危险挺身抽刀架住四个皇家侍卫的四支宝剑,嘴里赔罪道:“我家小姐不是刺客,只是小孩子家家不懂事,冒犯了二皇子,求放过!” 众侍卫还未应答,就听刘皇命令道:“谁都不许动谖小姐一根汗毛,违者凌尺!” 四侍卫一听,齐刷刷宝剑入鞘,退身几步,侍立在二皇子两侧,卫总管总算松了口气,身上已是湿冷一片。 若谖在心里腹诽,果然皇室子弟是在尔虞我诈、步步惊心的环境里长大,心狠手辣,动不动就凌尺人! 她正抬步欲走,二皇子忍痛走到她面见。(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五章 摆脱 若谖蹙着两弯新月眉,冷淡地看着二皇子,暗想,这家伙是不是秋菊附体,又来找自己讨说法来了,好想发飚怎么破? 她深呼吸再深呼吸,露出一个无比惊喜的笑容,往左使劲地挥着手道:“许二姨,你未婚夫二皇子正向我打听你来了没有呢!” 刘康暗赞,这丫头真够机敏,字字珠玑,只一句话便撇清了他与她目前暧昧的处境。 他转头向左看去,眼里除一群庸脂俗粉之外,根本就没有许菌的身影!心知上当了,果然正了脑袋再看,跟前哪还有若谖的人影,就连琥珀、卫总管两个都跑的无影无踪,在心里自嘲,自己堂堂一个成年的二皇子竟被一个不足十岁的小女童耍了。 一个侍卫捡起刚才刘皇因双手提着裤子,而不能接,掉在地上的腰带双手奉上。 刘康接过来,自己把腰带系上,理整齐衣服,刚准备离开,就听有人甜腻腻地喊:“二皇子既然找人家,人家来了,怎么二皇子又要走?” 刘康扭头向右看去,只见许菌一扭一扭,风情万种地向他走来,不禁全身肉麻地打了个大大的哆嗦。 许菌走到他跟前,撒娇撅嘴道:“谖儿越来越不成个体统了,连人都分不清了,我都美成这样了,她竟会认错,我明明从右边来,她却对着左边挥手,也不知把哪个丑八怪认成我了,我不管,下次叫我见到她,要罚她跪上一个时辰!” 刘康想像了一下若谖那么娇嫩的模样,要被罚跪,心里陡然对许菌升起一股强烈的厌恶愤怒之情,在宫里自小养成的不动声色、虚与委蛇的金钟罩瞬间破功,极其冰冷道:“谖儿那么小,你竟忍心罚她!”不容许菌有所言语,又道:“本王还有事,先行告辞!”说罢,毫不留情地拂袖而去,留下许菌在原地愣怔了好久,方醒悟过来,哭着回了家。 若谖几个一口气跑出老远才停了下来,回头见二皇子并未追上来,三个人大眼瞪小眼,忽然全都笑了。 卫总管笑着摇头道:“跟着小姐实在是太跌宕起伏,在下一把年纪可经不起这般折腾,小姐怜悯我上有老、下有小,以后这样的差事别喊在下。” 若谖可怜兮兮道:“不喊卫大叔喊谁去?” 卫总管道:“辰公子功夫了得,可叫他保护小姐。” 若谖一听,心花怒放,含羞道:“这个……要卫总管在祖母面前举荐才好。” 卫总管一口应承:“一定,一定的。” 若谖窃喜,忽见前方围着一大票人不知在看什么,暗道,难不成里面有个姿容胜过自己的美女?一时好奇,就要往人堆里挤,被琥珀拉住,刚才她都快吓破胆了,一刻不愿再待在外面了,这女子不惊吓的,会老的快的……随小姐在府里上蹿下跳去,至少自己脸上的皱纹雀斑不会长得那么多…… 若谖只得怏怏跟着她离开,忽听人群里有女孩子的哭骂声,顿时火起,光天化日的,咳咳,月朗星稀、众目睽睽之下,是谁欺负姑娘家? 她愤然推着围观的人群,有人不耐烦地回过头来,凭着她的衣着和眉心一点朱砂认出她来,欢喜道:“谖小姐来啦,阿香有救了!” 众人闻言,自动让开一条道来,琥珀和卫总管想拦都拦不住。 若谖有种走红地毯的即视感,高贵冷艳地走到包围圈里一看,见有一个锦衣华服、一脸邪气的少年正在弯腰追逐着一名穿着干净布衣的贫家女,嘴里还淫言秽语嘻笑道:“我养的童子鸡不见了,在哪里,在哪里?咦——一定在这位姐姐的裙子里。”说着伸手去掀那个贫家女的裙子。 若谖看不下去,猜那贫家女就是阿香,刚想替她出头,卫总管急了,伸手拉出她的胳膊,力劝道:“小姐千万不要管闲事,这个公子哥儿是当今王皇后的侄子,王丞相的长子王仪公子,咱们惹不起!” 若谖听了,在心里挣扎了一番,正待离去,忽听对面人群里有个女声不怀好意高声叫道:“王公子,艳惊长安的小美儿方若谖就在你身后!” 若谖听出叫喊之人是凝烟,暗暗切齿,果然冤家路窄,难得出来放放风,都会碰到这个白莲花牌绿茶婊! 她刚想走,王公子的家丁已把她拦住,卫总管不由分说,几拳撂倒那几个家丁,命琥珀:“快带小姐走!” 琥珀听了,拉着若谖闯开人群飞奔。阿香也趁乱逃了。 主仆二人刚奔出一小段距离,就听背后王仪阴森森威胁道:“谖小姐,你胆敢再跑一步,你的保镖就变刺猬了!” 若谖急止步回头,见一大群弓箭弓拉弓搭箭,蓄势待发将卫总管团团围住,又是惊心又是气愤,疾步走到王公子跟前,竖起新月眉命令道:“放开他!” 卫总管置生死于度外道:“小姐别管我,快跑!” 若谖冷笑:“卫大叔觉得我逃的掉吗?” 王仪痞里痞气地一下一下拍着手掌,走到若谖跟前,挑眉轻浮道:“聪明!我喜欢!”说罢,欲伸手抬若谖小巧白皙的下巴。 若谖岂容他那肮脏的手碰自己,用手里的菊花灯一挡,菊花灯被撞得变了形,火苗扑的一窜,整个花灯都燃烧起来,若谖装做失措的样子,赶紧故意把菊花灯往王仪的脚上一扔,王仪锦袍下摆被引燃,慌的他大叫着让家丁来扑灭。 一个家丁怒叫着:“找死!”提剑要来杀若谖,琥珀疾冲过来挡在她身前,护住她。 彼时王仪身上的火已被家丁三下两下扑灭,拉腔拉调叫了声:“慢着。”嘻皮笑脸道:“别吓着小妹妹。”又厚颜无耻对若谖道:“只要你肯陪一陪公子我,我就放了你卫大叔。” 若谖冷笑:“你没听过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吗?”说罢,趁其不备,一脚踹在他的命根处,恶狠狠道:“我让你找小公鸡!我一脚踩死你的小公鸡!” 王仪惨叫着倒在地上,若谖一脚踏在他裆部,他稍一挣扎,若谖就脚下加力,让他疼痛到酸爽,厉声喝向:“放不放卫大叔!”(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六章 恶少 若谖只道王仪这般娇生惯养之人一定贪生怕死,谁知是个不吝的主儿,虽被她惩治得嗷嗷直叫,却极嘴硬道:“本公子宁死不放!” 若谖坏笑:“死就没意思了,折磨一个人的最高境界是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王仪此时方着了慌,跟前的小姑娘太与众不同,看似温顺甜美可人,可行事果断毒辣,光这一脚踩在他命根上,只怕世上就没有几个姑娘敢做,她不仅做了,且面上无一丝羞惧之色,她说要他生不如死,他肯定是信的,于是惊恐地结结巴巴问若谖:“你……你要干什么?” 若谖回头叫了声:“卫大叔!” 卫总管会意,将手里的快刀向她一扔,若谖接住,拿刀尖缓缓地滑过王仪的裆部,精致白嫩的小脸上绽着甜甜的笑容道:“不干什么,就是想把这玩意儿切下来,王公子你看可好?” 王仪出了一头的冷汗,威胁道:“你敢如此做,我叫我姑姑诛你九族!” 若谖不屑道:“可这改变不了你从此以后走上太监之路呀。” 王仪煞白着脸道:“你……你觉得为了惩治我,搭上九族人的性命值不值?” 若谖任性道:“我做事从来不考虑值不值,更不考虑后果,只考虑心情爽不爽。”说罢,秀眉一竖,举刀对准他的命根子就要切下,王仪惊惧地破着嗓门大叫:“我放!我放他们就是了。”又对那群弓箭手喝道:“把箭都放下!” 那群弓箭手听令,全都垂下持箭的手来。 卫总管与琥珀忙奔到若谖身边站着。 王仪躺在地上翘了翘头,心惊胆战地看了一眼仍悬在他眼前,威胁着他的快刀,谄笑道:“小的按小姐所说的做了,小姐是否能遵守诺言?” 若谖冷笑道:“遵守诺言?本小姐几时向你这个人渣许过任何诺言的?” 王仪听了,顿时呆傻,面如死灰地紧盯着若谖,似乎要看穿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 围观的人群里有人幸灾乐祸嘲笑道:“这次遇到的是谖小姐,有这个禽兽受的!” 有人马上附合道:“这种恶人,是要被谖小姐收拾才好!” 卫总管只想息事宁人,小声劝若谖道:“小姐,见好就收吧。” 琥珀也颤着嗓子帮腔道:“是啊,小姐,我们家去吧,不早了,该睡觉了。” 若谖道:“你们好糊涂,就这样走,我们是走不掉的!”低头喝命王仪道:“叫你的弓箭手把弓箭全都扔河里去!” 王仪早没了之前的嚣张跋扈,已如死狗一条,只盼着若谖大发慈悲,放他一条狗命,因此她说什么,他都一一照办。 卫总管亲自监督着那群弓箭手把弓箭扔进河里,方才返回到若谖的身边,对着她点了点头。 若谖收了刀,拿开脚,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王仪,装腔作势警告道:“这次暂且饶了你,若让本小姐再次见你调戏良家妇女,定取你狗命!”说罢,把刀还给卫总管,带着他和琥珀扬长而去。 围观众人纷纷让路,恭敬敬佩地目送若谖离去。 三个人走出没多远,忽听背后一声哨想,若谖脚步一顿,暗道:“不好!”就见不知从哪里蹿出一排训练有素的弓箭手拦住他们的去路,齐刷刷弯弓拉箭瞄准她三人。 还未容她做出反应,有不少人惊呼:“谖小姐,后面!” 若谖三人急回头,看见后面也有一排弓箭手拿箭对准她主仆三人。 王仪在一众家丁严密保护下狞笑着一步一步朝她走来,走到弓箭手包围圈外停了下来,讥诮道:“谖小姐,你再怎么足智多谋,还不是一样成了我的瓮中之鳖!” 他忍不住面露得意之色,嗤笑道:“也不想想本公子什么身份,出门只会带那几个弓箭手?谖小姐你这次插翅也难逃了!” 若谖只静静地看着王仪,脑子飞快地运转。 卫总管审时度势了一番,暗忖,此刻小姐便是子牙附体,只怕也难想出脱身之际,只得将牙一咬,对琥珀道:“我动手与他们死拼,你护着小姐快逃,即便我们都死了,也要护小姐周全!” 琥珀视死如归地重重点了点头,攥紧小姐的手,只待卫总管一有所行动,她就以血肉之躯护小姐逃出升天。 若谖听到他二人的对话,笑着反问道:“卫大叔觉得我能在你倒下之前,跑出这群弓箭手的射程之外?” 卫总管哑然,片刻才道:“总要搏一搏。” 若谖道:“明知没有希望,还要做无谓的牺牲,太不值了!” 王仪嘲笑道:“别咕咕哝哝商议了,你们是逃不掉的。”说到这里,脸上露出邪恶的笑容:“不过,谖小姐若陪得公子我舒服,那就另当别论了!” 若谖急切之中硬是想不出个好主意,心想,今天大概要成自己的死日了,忽记起子辰说过的话:“只要你吹响这个竹哨,我都会奋力赶到你的身边。”虽然不抱任何希望,但还是鬼使神差般吹了一下,权当给自己一丝渺茫的希望。 子辰正与那黑衣少年僵持不下,忽听到一声尖锐的竹哨声划破纷扰喧嚣的夜晚,心里一惊,不敢恋战,可又不能骤然收手,忙将手上的内力方向一改,本是用力拉那盏牡丹花灯,此时却是使尽全力推开那盏牡丹花灯。 那黑衣少年一直在使力拉牡丹花灯,两股力道合在一起推着牡丹花灯在水面上如箭一般向黑衣少年驶去。 黑衣少年大惊失色,急改变内力方向,也将花灯往外推。 两股内力相撞,击起万丈高的水柱,水花四溅,两岸的男女急忙躲避,那盏牡丹花灯也在内力的撞击中化为碎片。 待水花落尽,黑衣少年再往对岸看去,子辰早就了无踪。 王仪嘲笑地看着若谖,狂妄道:“你吹呀,怎么不吹呢?就算你把竹哨吹裂了,你家人也听不到!就算你家人听到了,也不敢从我手里救人!” “是吗!”一个少年的声音突兀的在他背后响起。 王仪心中一惊,急忙回头,还没看清来人,脸上已挨了重重一脚,整个人飞了出去,百姓见了纷纷避让,任由他撞在一棵大树上,跌了下来,树叶纷纷簌簌地落下,瞬间将他掩埋。(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七章 怜老 若谖惊喜万分地叫了声:“子辰!” 那群弓箭手急调转身,万箭齐发射向子辰。 若谖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两手死死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喊出声来分了子辰的心。 危急关头,子辰并不慌张,刷地一下把身边卖些廉价的胭脂水粉摊位上的桌布一抽,一抖,一卷,那些利箭便如铁钉遇到磁石一般,悉数卷进了桌布里。 子辰再将桌布一抖,那些箭全断成一截截的哗啦啦坠落在地上。 那些弓箭手震惊地看看地上的断箭,又看看子辰,全都向后退了一步,迅速从背上的箭筒里拔出箭来,准备再射。 可惜,子辰没给他们机会,从腰间抽出一根细长的银鞭,银鞭扫过之处,一片鬼哭狼嚎,那些弓箭手纷纷捂着右手手腕惨叫连连。 不远处人群里伫立的黑衣少年疑惑地审视着子辰,自言自语道:“果然是墨门。” 子辰一言不发收了银鞭,依旧缠在腰间,走到若谖跟前,看着她惊魂未定惨白的脸,甚是心疼,关切地问:“吓到了吧。” 若谖收了惊恐之色,呵呵笑了几声逞强道:“我又不是被吓大的。” 子辰只宠溺地笑了笑。 若谖袅袅娉婷地走到倒地不起的王仪跟前,耀武扬威道:“不是说我插翅也难逃吗?现在我就大摇大摆从你身上踩过去。” 王仪下意识的双手护裆,生怕他的命根子再惨遭酷刑。 若谖说着,当真从他身上踩过,琥珀想踩又不敢,最终绕过。 卫总管一把年纪了,自然不会做这么幼稚的事,也是绕过。 子辰性格一向洒脱,绝不会在细节上侮辱人,所以准备直接从王仪的头部跨过。 就听背后有个苍桑的声音踌躇在喊:“各位等等。” 子辰收脚不及,一脚踏在王仪的脸上,险些把他的头踩进土里。 几个人回头,看见一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穿着缀了补丁的粗布衣服的半百老婆婆站在他们面前,欲言又止为难地看着他们。 若谖转身上前和气地问:“老婆婆有什么事吗?” 老婆婆吭哧了半天没说明白,到是旁边一个大嫂三言两语就说的清清楚楚:“祝婆婆的胭脂摊被你们掀了,她想要赔偿。” 祝婆婆听了,又是期待又是害怕地看着若谖几位。 若谖歉意地笑了笑,抓住婆婆枯瘦如柴的手道:“婆婆别怕,都是我们的错,我这就给你赔偿。”回头问琥珀:“出门带了几两银子?” 琥珀答道:“十两。” 若谖道:“全给了老人家。” 琥珀看着贫苦的老婆婆,想到自己面黄肌瘦的母亲,同情之心早就泛滥成灾,听小姐发了话,忙迫不及待地连装银子的荷包一起塞到老婆婆手里。 老婆婆把荷包打开一看,吓坏了,连声哎哟哟道:“哪里要这许多!”说着硬要退给若谖,道:“我的货只值两吊钱。” 旁边有看客劝道:“人家是侯门千金,哪在乎这点银子?祝婆婆你就收着吧,你无儿无女,没个依靠,等老得摆不了摊时,有些银子在手,日子就好过些。” 祝婆婆听众人这么说,又见若谖执意不收,只得万分难为情又万分感激地收了银子。 若谖听了众人的话,怜悯祝婆婆孤苦无依,索性将身上的饰品全都摘下送她,对她道:“把这些拿到当铺当了,至少可以换纹银三百两,婆婆你晚年就无忧了。” 祝婆婆双手捧着那些首饰,感动的嘴唇直哆嗦,可就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众人都艳羡道:“祝婆婆时来运转,遇到贵人了。” 若谖几个听了也不理论,走到自己的马车跟前,若谖与琥珀进车厢里坐了,卫总管驾车,子辰坐在他身边。 祝婆婆追了上来,捧了几盒她摊位上最好的胭脂水粉非要送给若谖。 盛情难却,若谖命琥珀收了。 卫总管将手中的缰绳一抖,拉车的两匹骏马昂首长嘶了声,拉着马车开始行驶。 卫总管眼看着前方,微侧了脸对子辰道:“幸亏你及时出现,不然今天小姐凶多吉少。” 子辰只笑了笑,遗憾刚才匆忙之间,把那两盏花灯遗在了河岸边,还好,那两条细布条贴身放着,子辰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放细布条的胸口,心里漾起一片柔情蜜意。 若谖在车里面听到了,忍不住把车帘掀开一半来看子辰,虽然只看到一个挺拔的背影,心里却觉得是个依靠。 子辰察觉到后面有动静,回过头来,冲着她温暖地笑了笑。 若谖心中如擂鼓,羞答答地放下帘子,扭头瞥见琥珀拿着一个巨大的烧饼在啃,惊问道:“你哪来的?” 琥珀道:“刚到玉带河畔时就买了,还不止这些。”说着,伸手从怀里里掏出芝麻饼、老婆饼,竟然还有,馒头! 若谖眼都看直了,难怪刚才觉得她身材比平时有料,害得自己自惭形秽,原来有填充物。 若谖费解道:“家里吃的比这些好多了,你还买这些吃?” 琥珀不好意思道:“看见吃的就控制不住我自己嘛。” 她撕了一块烧饼给若谖,道:“小姐,折腾了这么久,肚子有点饿了吧,吃块烧饼吧,特别有嚼劲。” 若谖迟疑着接了过来,咬了一口,还真是有嚼劲,像牛皮一样坚韧。 若谖只觉难以下咽,趁着琥珀不注意,把饼往车窗外丢,立刻瞪大了眼睛,一迭声地叫着:“快停车!” 子辰与卫总管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交换了个疑惑的眼神把马车停了下来。 若谖不由分说,气冲冲下了车,径直往车侧走去。 子辰几个忙跟去看,就见若谖拦住了凝烟的去路。 凝烟很慌张,心虚地问:“你想干什么?” 若谖一改往日温婉甜美的模样,狞笑道:“我想干什么?我想揍你!” 凝烟心知肚明,却装糊涂,节节后退,问道:“为……为什么?” 若谖前世曾跟一条心机狗交过手,哪怕你把铁一般的证据甩在他脸上,他也可以不承认。 所以她没打算和凝烟这个心机婊对质,她刚才为什么陷她于危险的境地,只挑眉邪笑道:“为什么?就为我看不惯你这副白莲花牌绿茶婊的模样,所以想教训你咯!”(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八章 蚊刑 凝烟还想说点什么为自己辩护,若谖已经一巴掌凌厉地扇了过来。 凝烟先有些畏缩,只一味躲闪,见子辰他们三个袖手旁观,胆子大了起来,开始反抗。 凝烟比若谖大好几岁,稍一反抗若谖就处于下风。 接下来的场面,可以用“兵败如山倒”来形容若谖的颓势,要不是顾忌子辰等人,凝烟早就手撕了若谖。 她看着被她一掌推倒在地的若谖,鄙夷道:“自不量力!” 琥珀心疼地叫了声“小姐!”上前扶起她来,仇恨地盯着凝烟,挽袖道:“奴婢替你收拾那个贱人!”说着就要向凝烟扑过来。 凝烟心里害怕,虽说琥珀也比她小好几岁,可人家毕竟从小做着繁重的农活长大,手上有两把力气,打她不像打丧家之犬么? 子辰拦住琥珀道:“你家小姐要过手瘾,怎会要你替她?” 琥珀暗道,自己当然明白,可小姐打不过凝烟这个死贱人。 却见子辰毫无征兆,一言不发地揪住凝烟的头发就往路边的树林里拖。 若谖三个看得眼睛都直了,这,什么节奏? 琥珀在心里不高兴地腹诽:说好了两人不插手的,你却偷偷把凝烟贱人拖到树林里修理。 卫总管守在马车旁,若谖和琥珀好奇地跟在子辰身后一看究竟。 凝烟被人揪了辫子,自然痛得销魂蚀骨,一路惨烈地嚎叫:“子辰!你竟然打女孩子!” 子辰寡淡道:“像你这种心机婊人人喊打。” 进了树林,子辰把凝烟往地上一扔。 凝烟爬起身来就想逃命,子辰银鞭一甩,将她卷了回来。 凝烟吓得五官都挪了位,对着子辰磕头如捣蒜般哀求道:“表哥!饶了我吧!” 子辰冷冷道:“谁是你表哥?”说罢,捡起一根藤条,把凝烟捆在一棵树上,对若谖道:“妹妹可以随心所欲地动手了。” 凝烟吓得面部表情惨不忍睹,瑟瑟哀求道:“谖儿,好谖儿,放过姐姐吧,我以后再也不会陷害你了!” 若谖嗤笑:“就算狗改了****,你也改变不了你恶毒的本质!” 琥珀找了两根粗大的木棍,塞给若谖一根,磨拳擦掌,跃跃欲试道:“小姐,动手吧!” 若谖将木棍往地上一扔,坏笑道:“玩点新奇的才好。” 琥珀兴奋道:“怎么玩儿?” 若谖道:“先把凝烟的外衣给扒了,然后把祝婆婆给你的胭脂水粉全抹在她身上。” 琥珀不解道:“这么做有什么用?” 若谖冲她狡黠地眨眨眼道:“叫你做你照做就好。” 琥珀听了,满腹狐疑地去扒凝烟的衣服。 子辰忙背转身去,若谖见了好笑,道:“你在外面等我们。” 子辰嗯了一声,走出树林,和卫总管并坐在马车上。 卫总管问:“小姐在干什么?” 子辰微弯了嘴角道:“她还能干什么,不过想心思整人罢了。” 卫总管哈哈大笑道:“烟小姐可是有罪受了!” 树林里,琥珀把胭脂水粉往凝烟身上抹,暗暗不甘心道,这么做顶多使凝烟这个贱人丢丑而已,可话说凝烟无耻无底线,连野合的事都干得出,又怎会丢不起这个丑?太便宜她了! 琥珀越想越气,抹一把胭脂水粉,就狠狠狞凝烟一把,凝烟就扯着嗓子惨叫一声。 若谖坐在一棵树杈上晃着双腿仰头赏月。 胭脂抹了凝烟大半身的时候,奇迹终于发生了,潜伏在树林里大如马蜂的蚊子从四面八方嗡嗡而来,围着凝烟盘旋,有的干脆落在她裸露的肌肤上,贪婪地吸起血来,又痒又疼,可凝烟四肢被捆在树上,挠又挠不到,只能难受地哀嚎惨叫。 琥珀惊喜地抬头叫了一声:“小姐!” 若谖跳下树来,对琥珀道:“秋季的蚊子最是阴毒,跟这贱人同一属性,我才想了这么个法子以毒攻毒。”说着,往树林外走去。 琥珀跟在后面启动十万个为什么,问道:“为什么抹了胭脂水粉蚊子就都飞过来了?” 若谖道:“这些胭脂水粉里都加了花蜜和糖份,才能闻起来香气扑鼻,擦在脸上感觉细腻。 而蚊子又特别喜欢甜香味——你在夏天没看过蚊子叮没啃净的西瓜皮吗,就是这个缘故。 所以那些秋蚊闻到脂粉香会蜂拥而至,我叫你把凝烟的外衣扒了,就是方便蚊子聚餐嘛。” 琥珀拍掌笑道:“小姐的办法就是妙!” 凝烟见她俩快出树林了,都快急炸了,一面徒劳地扭动挣扎,一面凄厉地喊道:“谖儿,求你放了我!” 若谖头也不回讥讽道:“除非我脑袋被驴子踢过,不然怎么可能放了你这蛇蝎女?” 主仆二人出了树林,坐了马车扬长而去。 顿饭时辰之后,一辆华丽的马车从玉带河的方向驶来,车后跟着一群残兵败将。 马车上坐的正是恶少王仪,他重新换过一套随身携带的衣服,早没了之前的狼狈模样,背靠着车壁,两眼阴狠地直视着前方。 他身旁的一个贴身恶奴小心翼翼问道:“公子爷,我们就这么放了那个方若谖?” 王仪踹了那恶奴一脚,将脸一瞪,满脸戾气道:“不然怎样?难道跟父母大人说,我调戏方若谖未遂,还被她修理,叫父母大人为我出头?母亲也就罢了,顶多说我几句,父亲肯定直接把我打死!” 那恶奴马屁拍在马腿上,缩在车厢的角落里揉着被踢痛的地方不敢则声。 主仆二人正沉默着,忽听附近传来女子的呼救声。 王仪顿时一脸淫邪的笑容:“这是谁家的姑娘,大半夜的叫成这样,本公子去看看,安抚安抚人家。” 车外驾车的奴才听到,驾着车循声来到树林边,停了马车,王仪从车上跳了下来,迫不及待地往树林里钻,几个恶奴急忙跟上。 到得树林,众人一眼看见穿着大红肚兜的凝烟绑在一棵树上,不停地喊叫扭曲着身子。 树林里月光朦胧,恰到好处掩饰了凝烟昨日被若谖用计修理被打得肿胀的脸,夜色反而衬的她的肌肤欺霜赛雪般白。 王仪本就是色犬一只,今晚若谖坏了他的好事,正无处发泄,现见了半裸的凝烟,自然挑起他的****。 凝烟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之际,忽见有人来,激动得忘乎所以,用变调得不忍闻的声音叫着:“公子救我!” 王仪走到她身边,淫笑着把手伸进她的肚兜里揉捏:“本公子救你不难,你拿什么谢本公子?”(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九章 苟合 凝烟借着林间昏暗的月色认出王仪来,心中一喜,任由他轻薄,巧笑嫣然地对他飞着媚眼道:“只要公子肯救小女子,怎样摆布小女子都行。” 王仪听了,笑得更淫邪了,用力拍了拍她的脸蛋,嘉奖道:“果然是个识趣的粉头。”头一偏,示意一旁的奴才给她松绑。 凝烟手脚一自由,立刻在身上挠个不停,直挠了一杯茶的功夫方才不痒了,与王仪携了手,只转到几棵树后便苟且起来,也不怕不堪入耳的声音被王仪的几个仆从听到。 凝烟躺在潮湿的地上,背被腐叶枯树枝硌得生疼,身体还要承受王仪的重量和他的摧残,两眼望着树枝缝里漆黑的夜空,心里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委屈和屈辱。 别人都是洞房花烛夜,自己这算什么呢? 被奴才睡过,又被身上这个纨绔子弟当粉头玩弄! 她眼前晃动着与青砚那日在府衙受审时,围观的老百姓那一张张鄙夷的面孔,他们讥笑的话语言犹在耳,不禁咬紧樱唇,发誓要置若谖于死地,而身上这个王仪便是最好的锲机。 事毕,王仪满意地从她身上爬起来,一面系着裤腰带,一面表扬她道:“没想到你侍候男人的功夫竟比青楼头牌还要厉害。” 凝烟坐起身来,捡起身边的红肚兜遮住****,故作娇羞道:“公子过奖,因为是公子的缘故,小女子才如此卖力。” 王仪本待发泄完就走,闻言,来了兴趣,蹲下身,对凝烟****捏臀,好奇地“哦?”了一声,问道:“你知道本公子是谁?” 凝烟羞得不敢看他,一只手指绞弄着一缕垂在胸前的秀发道:“整个长安城的姑娘,谁不识当今王皇后的侄子、大名鼎鼎王仪王公子呀,你可是长安城姑娘们的梦中情人!” 她只不动声色地狂拍王仪的马屁,只字不提自己刚才围观他调戏贫女,更不提是她引他想非礼若谖,结果害他被若谖狠狠惩治一番的事。 王仪听了自然无比受用,得意地笑着,用力拧了凝烟胸口一把,用与烟尘女子说话的口吻对她道:“很会说话逗本公子开心,那本公子再承全你一次,以解你相思之苦。”说罢一把扯去她护胸的红肚兜,再次将她按在地上。 凝烟暗暗叫苦,却也只得从了。 待王仪精疲力尽之后,提裤欲走,凝烟在后幽怨道:“王公子这么狠心,就这么抛下小女子吗?” 王仪纵横花柳丛中数年,从未遇到哪个女子敢纠缠于他——那些风尘女子只要银子不要人,那些良家女子纯是被迫,谁会与他纠葛不清? 现遇上凝烟这般不知好歹想留人,顿时心头火起,回身飞起一脚,把她踢了个空中赤身露体三百六十度前滚翻,然后叭嗒一声,脸朝下摔在地上,吃了一嘴泥。 犹是这样,王仪还不解恨,指着她骂骂咧咧道:“你这贱人,本公子已经赏脸一连睡了你好几次,你还待怎样?难不成要本公子把你这残花败柳娶回家去?” 他的话正中凝烟的心思,正妻她不敢想,以为做个美妾总没问题,不然,她如此卖力委身与他又是为了哪般? 可谁知王仪只须一脚就粉碎了她的美梦。 凝烟吐出嘴里的泥,抹了抹鼻腔里流出的血,楚楚可怜道:“小女子蒲柳之姿,哪堪侍奉在公子身侧,只因仰慕公子,得罪了一人,被绑在此地,幸蒙公子搭救,又赐我半晌贪欢,只一时不忍公子离去,才开口挽留,别无他意。”说罢,哭得梨花带雨。 男子最见不得的就是女子的眼泪,便是王仪这般禽兽不如的人一时也软了心肠,问:“因仰慕本公子而得罪了一人?那人是谁?” 凝烟暗喜,今夜又是献身又是挨踢,事情总算峰回路转,有了转机,却故作不肯道:“算了,小女子不想再提起了。”说罢,更是泪如雨下。 王仪不过一摧花***哪懂怜香惜玉,她既不说,他也没那个好性子哄她说,叫随从拿出一锭银子,像打发一只摇尾乞食的饿狗一般,扔在她身旁,道:“看你侍候本公子满意的份上,拿去买身衣料吧。” 凝烟偷瞟了一眼那锭银子,少说有二两,顿时心花怒放,嘴里却推辞道:“小女子非为了一点银两,小女子侍候公子全是自愿,也是公子恩泽于小女子,小女子三生有幸矣!只是小女子实在咽不下谖妹妹对公子的诽谤。” 王仪听到“谖妹妹”三个字,心中一动,寒意十足地盯着她,沉声问道:“哪个谖妹妹?你又是谁?” 凝烟一副风吹欲倒的娇弱模样,弱弱娇语道:“谖妹妹就是永安侯府的方若谖啊,我是她姐姐方凝烟。” 王仪切齿道:“原来是她!” 凝烟装模做样道:“公子认得我谖妹妹?” 王仪从牙缝里挤出字来:“认得!怎么不认得!才被令妹狠狠整了一顿!” 凝烟叹息道:“我也不知道谖妹妹怎生这么讨厌公子,我只赞了公子几句,她就发狠把我绑在树上,扒了外衣喂蚊子。” 王仪听了浪笑道:“我还以为你被歹人强了,绑于树上的,原是你妹妹干的好事!” 凝烟趁机低头含羞道:“奴家可是黄花之身侍奉公子的。”见王仪没什么反应,换了词道:“谖妹妹得罪了公子,公子就这么算了?” 王仪叹了口气,悻悻坐到她身边道:“我能怎样?禀与父母,若知我非礼侯门千金,还不逐我出了家门?” 凝烟低头思忖了一回,抬起双眸,道:“感念公子雨露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愿为公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王仪听了嗤笑,斜睨着她,看她一副吮痈舔痔的讨好模样,轻蔑地问:“你能帮我做什么?” 凝烟眼里闪着凶光,脸上挂着盎然的笑意,一字一顿道:“我可以帮你杀了谖妹妹!” 王仪心中先一喜,但马上质疑地看着她,道:“就凭你?” 凝烟重重点头,非常肯定地直视着他道:“对!就凭我!” 王仪见她如此有把握的样子,不得不信了几分,问:“你怎么做?” 凝烟媚笑:“还要公子助奴家一臂之力才好!”(未完待续。) 第二百章 梳头 凝烟穿好衣服,拾起王仪像扔狗骨头扔在地上的那锭银子,塞在怀里,步履轻快地从树林里走了出来,扭头望着王仪马车消失的方向,踌躇满志阴险地笑了,暗暗切齿道:就算你若谖小贱人猫有九条命,这次老娘也要叫你一命呜呼! 她越想越得意,仰天大笑,惊起身后树林里的老鸦,惶惶地鸣叫着,扑扇着翅膀飞向月亮,将那一轮光华遮掩…… 当凝烟抵达芷晴院,推开院门时,看见这个时辰了,宴息处竟然还有烛光,颇感意外。 自从被逐出方府,方老太太怕她们一家大小饿死,她老脸挂不住,每月像打发叫化子一样,赏点刚够果腹的粗粮外,一个铜钱都不接济她家,因此用度上处处捉襟见肘,蜡烛、灯油简直成了她家的奢侈品,一天难得点上一次,通常是早早吃了晚饭,天一黑就各自躺倒在床上,像今晚这样这么晚了,还能在自家院内看到烛光,凝烟还是第一次见到,不禁心里疑惑:发生什么事了? 她随手掩了院门,向宴息处走去。 香草听到院门的响动声,从与拾叶、拾花会住的房间里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迎上凝烟道:“小姐!大公子和三公子回来了!” 凝烟惊喜地问:“真的吗!”,加快了脚步。 昨天下午若谖等人从她家里离开之后,她正捂着被众人这个扇来、那个扇去,扇肿了的脸,坐在自己简陋寒酸的闺房里,指天指地痛骂若谖,半个时辰脏话不曾重复,在心里暗暗点赞自己词汇量丰复,堪称一代才女之际,忽有几个捕快拥着一名太监闯进家门,那名太监用难听的鸭公嗓音拿腔拿调道:“奉二皇子之令,民女方凝烟辱骂、殴打、毁谤皇亲,杖责二十大板!” 他话音一落,那几个如狼似虎的捕快立刻冲进她的闺房,拖了她就走。 还好她急中生智,用手紧紧扒住门框,苦苦哀求,容她换个装,趁机打发了其他捕快,单留下捕快头领,使出浑身解数,将那捕快头领引到床上,与他云雨了一番,又说服香草,许诺帮她除去晓琴,好让她早日与家祥结成连理,让她桃代李僵,偷梁换柱,换了自己的衣赏,替她受了杖刑,不然今晚怎么可能好手好脚去玉带河钓凯子? 虽然凯子没钓到,但钓到了王仪这只大王八,与他联手对付若谖那个贱人,也算是收获巨大。 昨晚一家人围桌吃晚饭时,独不见家吉和家如,凝烟以为他俩要么流连花街柳巷,要么在赌场酣战,并不在意,却见父母神色甚是焦急不安,心中嗤笑,那等不争气的儿子有什么好挂念的。 吃完晚饭,正欲离开,父亲方永庆叫住了她,告诉她说,她两个哥哥一来为她出气——不能叫她白被青砚那奴才睡了,还出卖她,二来为她斩草除根,只有青砚死了,她与他的婚约才能自动解除,所以赶在她订亲当晚在方府门口围追堵截青砚,准备取他性命,一了百了,谁知去了一个晚上加一个白天,竟音讯全无。 凝烟听了,当时就冷冷道:“他们两个没有从我这里得到好处,岂会为我卖命?谁知躲到哪里去风流快活去了!” 程氏心知那次与家吉家祥的对话被凝烟听去,有些不自在道:“该找的地方我们都找了,就是不见你两个哥哥的身影。” 凝烟暗道,长安这么大,找人哪那么容易,当即一甩袖,回到自己的闺房。 现在一夜一天,家吉家如回来了,家里又点了蜡烛,莫非,他们真的去帮她杀青砚去了?而且还得手了? 如果青砚真的死翘翘了,自己以后可以放心大胆钓凯子了! 想到这里,她心里有些激动,一头冲进了宴息处,眼前的一切让她目瞪口呆。 家吉和家如并排躺在地板上,两个人的腿上都上了板子固定着,正有一声没一声痛苦地低吟着。 凝烟震惊地瞪圆了眼睛,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程氏凛冽地死盯着她,道:“你还好意思问怎么回事?你父亲跟你说,你两个哥哥为了你去杀青砚,你只不信,现在着了那边的道,搞成这样,你满意了!” 凝烟差点脱口而出:“他们搞成这样又不是我指使的!”可一看一家人全都怒气冲冲地看着她,心想切不可犯了众怒,不然去哪里混免费的饭菜,上哪里找不要铜钱的床睡觉? 于是立刻逼出泪来,恨恨道:“这一切肯定都是谖儿那个死贱人在后谋划,我一定会弄死她替两位哥哥报仇的!” 又俯身关切地问:“两位哥哥的腿要不要紧?” 程氏抹了把泪道:“已经看过大夫了,大夫说,送来的时候太晚了,治是能够治好,只是要多花银子。” 凝烟疑惑道:“两位哥哥为何不及时回家?” 家吉听了,肺都气炸,挣扎着撑起上半身,怒斥道:“能回来,老子早就回来了!要不是被人发现送了回来,我和你三哥就要死在荒郊野外了,你这贱人还说风凉话!” 凝烟一听,赶紧噤声,待了一会子,回到自己的房间。 若谖第二天醒来,琥珀侍候着她洗漱完毕,更了衣,青梅就拿着梳子进了卧房。 琥珀认真地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和朱绣素衣端了水盆、收拾了洗漱用品退了出去。 若谖坐到梳妆台前让青梅给她梳头,忽觉头上一阵刺痛,不禁吸了口凉气,忙着叫停,伸手往痛处一摸,手上竟沾了些血迹,蹙眉问道:“你拿什么梳子给我梳头?梳齿竟将头皮都刮破了!” 青梅慌的跪下,双手将手里的梳子高举过头,道:“现在是秋季,天干物燥,不能用象牙梳,只能用木梳梳头才再养发,所以奴婢特地用的沉香木梳子给小姐梳头。” 若谖拿起那把沉香木梳子看了看,面上有些微的愠怒,道:“往年用这把梳子时,我就说过,梳齿太尖,刮得头皮好痛,不许再用这把梳子,今你又拿来用!”说罢,将梳子往地上一掷,喝命道:“另换一把梳子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一章 抓药 青梅爬在地上捡起那把沉香木梳子,起身退到外间,从多宝阁上拿下一个红木雕花大匣子,打开,左挑右挑选了一把梳齿柔和的木梳进了卧房,给若谖梳了个分心髻。 头刚梳好,老夫人的丫鬟珍珠来问:“今儿小姐是在自己房里吃,还是跟老夫人一起吃?” 若谖想到近些日子总是晚起,几乎都没正经陪老夫人吃一顿饭了,忙应道:“跟老夫人一起吃。”说着起身,与珍珠一起来到宴息处。 早膳早就摆好了,老夫人见到她自是高兴得合不拢嘴,拉她在身边坐了,问她怎样。 若谖笑答道:“一切都好着呢!” 老夫人看她与往日一样活蹦乱跳,方放下心来。 吃完饭,若谖回到自己的房间,恰琥珀煎了药送来,给若谖倒了碗奉上,道:“刚才奴婢煎药的时候,青梅围着药罐转了好几圈,一会儿问奴婢渴不渴,叫奴婢喝茶去,她替我守着;一会儿又问奴婢要不要上茅房,总之问东问西,想要奴婢离开,奴婢死也不挪窝,青梅只得悻悻去了。” 琥珀见若谖似听非听,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药,轻唤了她两声,问:“小姐在想什么呢?” 若谖道:“我在想,凝烟不是受了仗责吗,昨晚怎能跑到玉带河边玩?” 琥珀也醒悟道:“小姐不说,奴婢还没意识到,现在回想起来,凝烟那贱人走起路来腿脚利索得很,根本就不像是受了仗责的样子。” 若谖道:“既这么着,派绿玉去查查。” 一杯茶的功夫,绿玉就回来了,彼时琥珀陪着若谖在房里,一个做鞋,一个看书。 绿玉禀道:“奴婢去了芷晴院附近,稍稍打听了一下,就打听到不少有用的消息。 昨日的确有衙门捕快进了凝烟家,顿饭功夫之后,里面传来一个女孩子的惨叫和打板子的声音,可第二天有街坊看见,跛了脚行走困难的是香草,凝烟依旧好手好脚地站在院子里骂拾叶拾花两个丫头。” 若谖听了,若有所思。 绿玉身子向她倾了几分,神秘兮兮道:“奴婢还打听到一件事!” 若谖问:“什么事?” 绿玉道:“凝烟的两个哥哥家吉、家如,不知得罪了什么人,被人打断了腿,扔在荒郊野外一天一夜,昨儿傍晚才被路人送回。” 若谖冷笑:“活该!” 绿玉继续道:“听人说,两个人的腿都伤得不轻,要花好多银子才能治好,不然会落下残疾。” 若谖满脸讥笑道:“就凭程氏那点银两,能坚持几天?到头来肯定要打凝烟那点金饰的主意,凝烟又那么吝啬,怎肯拿出救她兄长,到时她家可有戏看了!” 绿玉也掩嘴而笑,眼睛无意中瞥了琥珀一眼,惊叫道:“姐姐!你扎到手了!”说着,冲到她身边坐下,拿起她受伤的手看起来,问道:“姐姐都不会觉得痛吧?针扎得这么深,流了这么多血!” 又看了眼她手里才做好的黑底滚白边,粉色绣花缎面的鞋,埋怨道:“这是做给小姐的吧,好好一只鞋被血污了,白糟踏了。” 若谖怕琥珀内疚,忙道:“绿玉姐姐,你不是说过你还有个表亲在这长安城内,那家表亲的女儿跟我差不多大吗?我的鞋她应该穿得上,你要不嫌弃,这双鞋拿去给她,不就不浪费了吗?” 绿玉听了大喜,嘴里道:“嫌弃什么!奴婢那表妹自生下来就没了妈,跟着我表叔过活,只有一口饭吃,不至于饿死罢了,哪里穿过像样点的衣赏,更别说缎面鞋了,我把这鞋拿去送她,她不定高兴成什么样了!”说着,从琥珀手里拿过那双才完工的绣花鞋,准备给她表妹送去。 琥珀暗沉着脸,起身道:“小姐,奴婢出去一趟。” 若谖一面点头应允,一面对绿玉道:“你别急着走,我还有好些八成新的衣服,你一并带去给你表妹。” 主仆两个动手,把若谖不穿的衣服,从夏到冬的,全清理了出来,打了三个大包袱方才勉强装下。 绿玉喜不自胜道:“我表妹肯定要高兴坏了,这些衣服穿身上,左邻右舍的女孩子看了只怕羡慕死了。” 若谖听了心酸,吩咐道:“跟你表妹说,邻里的女孩子一人匀一两件衣裳,,别舍不得,以后我多的是旧衣裳给她。” 绿玉应喏。 若谖又拿了一盒自己不怎么戴的绢花给她,装了一篮点心水果让她带去。 绿玉肩扛手提拿了若谖赏的东西欢天喜地地去了。 若谖在后看着她蹒跚的背影眼睛都湿了,替那些可怜的贫家女叹了口气,发了会子呆,拿起竹简看了起来。 看没几行字,觉得头昏沉沉的,眼皮也重,于是和衣在榻上睡着了。 待琥珀喊醒她时,已是午膳时间。 若谖坐了起来,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以为我只睡了一会子,竟睡了这么长时间。”想要站起来时,觉得鼻塞头晕,对琥珀道:“这次真的伤风了。” 琥珀心中一惊,紧张地问:“不是在吃药吗?怎还会伤风?” 若谖解释道:“七日风最是降低人体抵御力,吃的药只能清除七日风毒素,不能对抗伤风。”又怨道:“都是姐姐,出去那么久也不回来,害人家睡病了。” 琥珀内疚地低下了头。 若谖趴在她肩头,笑着道:“跟姐姐开玩笑呢,你又当真了。” 说罢,写了个药方交与琥珀:“等吃了午饭去抓药,煎了我喝。” 琥珀点头,收了药方。 若谖在宴息处强撑着陪老夫人吃了午膳,闲聊了几句,便回到自己屋里倒下便睡。 琥珀替她脱了鞋袜和外衣,盖好被子,对红香绿玉道:“我不在时,你们好歹进来个人在屋里守着小姐呀,害她白白睡病了。” 红香绿玉赶紧进屋坐下守着若谖。 琥珀到了回事房药库取药。 旺财接了药方,看了看道:“姑娘稍等。”说罢,转身在一格格抽屉里取了药,拿布帛包了,放在长案上,手肘一不小心碰到长案上放的一个茶杯,茶杯里流出的凉开水打湿了那包药材。(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二章 借口 琥珀慌的把药拿起,不耐烦地斥责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旺财点头哈腰赔不是道:“我这就重新抓一副。” 琥珀以前家道艰难,节约惯了,又想着反正这些药马上就要煎,才打湿应该无妨,因此摆摆手道:“算了!”拿了那包湿漉漉的药走了。 旺财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整个人如劫后余生般松了口气,虚脱得差点瘫坐在地上。 没容他彻底缓过神来,琥珀去而复返。 旺财顿时神经高度紧张,整个人如木头一样僵直了身子,陪着笑问:“姑娘怎么又回来了?” 琥珀蹙眉道:“我想了又想,终觉不妥,这是给小姐吃的药,马虎不得,还是另抓一副吧。” 旺财谄笑道:“我刚才就说要重新抓的,劳烦姑娘稍等。” 琥珀点头。 旺财顺手拿了块抹布把长案上的茶水擦拭了,然后才去抓药。 他手脚利索,三下两下就重新抓好了药,郑重地交给琥珀。 琥珀拿了药,到了厨房,把给小姐煎药的药罐反复洗了,再将才抓的药材往里放,加上适量的水,放在炉子上煎好,拿回了荣禧堂。 进了东次暖间小姐的闺阁,见小姐背靠着个大迎枕,半躺在榻上,正跟绿玉说话,身上还搭了床薄被,满意地对红香绿玉道:“你们早些这样尽心服侍小姐,小姐哪里会得伤风?” 两个丫头齐叫冤道:“并非我们不尽心,实以为姐姐在屋里才没理论。” 琥珀听了,面露懊悔之色,趁热倒了碗药给若谖遮掩过去。 若谖喝了滚烫的药,鼻塞暂时好了大半,额上也沁出一层汗来。 琥珀一见,本一直郁郁寡欢的表情现了丝喜悦,道:“出汗就不怕了。”吩咐红香绿玉准备洗澡水,给小姐沐浴,换上干爽的衣服,免得汗湿的衣服穿在身上难受不说,还容易生病。 红香绿玉应了声,不过片刻的功夫便准备妥当。 若谖惬意地泡在热水里,用手捞着浴桶里的玫瑰花瓣玩。 琥珀边给她洗澡,边闲聊道:“奴婢刚进屋时,小姐和绿玉在聊什么?” 若谖道:“绿玉说,她表婶死了,她表叔家没个女人,家里乱得不行,全靠她年方九岁的小表妹操持家务,怪可怜的。” 琥珀叹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奴婢五岁时就开始学纺线,每次纺线老爱断,我娘就拿木棍打我,骂我没用。” 若谖听了一怔,问:“那你恨你娘亲吗?” 琥珀笑了起来,道:“小姐也有犯傻的时候!奴婢的娘亲对奴婢姐弟两可好了,有好吃的,她和阿爹怎么也不肯吃一口。 有年冬天,奴婢的棉袄小得穿不上了,娘把她自己的棉袄改了给我穿,她自己穿着夹衣过冬,手上脸上全冻出冻疮。 奴婢纺线纺不好,娘打我也是没法子,纺线织布是一个女孩必须的生活技能,如果不会纺纱织布,以后嫁到夫家也会受气,我娘全是为了我将来好。 小姐生在富贵人家,哪里知道纺纱织布的重要性? 我们乡里,有能干的女孩就靠着没日没夜纺纱织布卖钱,养活自己的寡母和幼弟。” 若谖听了默不做声,心里却是唏嘘不已。 隔了会子,琥珀道:“小姐,水不热了,不能再泡下去了。” 若谖这才从浴桶里出来。 琥珀服侍她穿衣。 若谖踌躇着问:“我想把拾叶说给绿玉的表叔,姐姐你看可好?” 琥珀发了一回愣,同情道:“拾叶拾花二位姐姐真够可怜,二十岁了还没个家,小姐若能给她们寻个好人家,也是功德一件。 ——只不知绿玉表叔年岁多大,人才如何?毕竟拾叶姐姐是初嫁,别太委屈了她。” 若谖拍拍她的手背道:“还是姐姐虑的周详,我这就找个借口溜出府去,亲自会会绿玉的表叔,要是堪配拾叶姐姐,我再想法子玉成他俩。” 琥珀关切地问:“小姐现病着,这般奔波身体可吃的消?” 若谖笑道:“没事,越是身子沉重越要动一动才好,不然越发短了精神,再说绿玉表叔就在长安城里,来回不过半个时辰而已,不碍事的。” 琥珀听说,便依了她。 若谖做了小子打扮,到了荣禧堂,老夫人一眼没能认出她来,只见一美玉般的小公子昂首挺胸跨了进来,喜的连问左右:“这是谁家的公子哥儿迷了路,钻到咱们家了,长得竟这般俊俏,比那天上的小仙童还要好看。” 屋里的丫鬟婆子早认出若谖来,听了老夫人的话,笑得前仰后合。 翠玉把若谖牵到老夫人跟前,笑着道:“老夫人仔细看看,她是谁?” 老夫人当真倾了头贴近一看,认了出来,自己也笑了,一把把若谖搂在怀里,道:“没想到谖丫头扮小子这般好看!” 若谖趁机道:“穿了男装好出府去玩儿,求老祖宗应允。” 老夫人板了脸道:“昨晚才出府玩过,今儿又要出去玩?” 若谖强词夺理道:“昨天吃过饭,难不成今儿就不用吃了?” 老夫人嗔道:“一个千金小姐,老抛头露面可不好。” 若谖狡黠道:“哪有千金小姐,只有老夫人的小孙子罢了。” 老夫人笑道:“只知油嘴滑舌,你且跟祖母说,你出去究竟干嘛,我听着有必出去的理儿,自然会放你出去。” 若谖道:“祖母不知,长安城里来了一位新厨子,做的清蒸牛肉拉面端的好吃,听人说面里的辣子最是辣的过瘾,谖儿正嘴里没味儿,想去吃上一碗开胃。” 老夫人倨傲道:“不就一厨子吗?多多的给他银子,叫他来府里,做给我们谖儿吃!” 若谖赶紧阻拦:“祖母,万万使不得,那厨子可是正宗的****,脾气执拗如老牛,就是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不愿来还是不会来的。 前两日皇上听说他的拉面好吃,想召他进宫做御厨,结果被一口回绝,皇上无法,只得微服出宫来吃他的面。 皇上尚且如此,何况谖儿?少不得亲自去他小店里吃上一碗罢了。” 老夫人听了,只得答应:“既如此,你吃了就快些回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三章 察看 若谖出了府门如脱缰小马,尽情撒欢,琥珀绿玉在后跟着跑,一个劲儿地喊:“公子慢点,摔跤了可不是玩儿的。” 她俩话音刚落,若谖已撞到一人身上,倒地哎哟喊疼。 绿玉急上前扶起小姐。 琥珀已冲到那个倒霉鬼跟前,怒目圆睁,劈头喝道:“你走路没长眼睛!连永安侯府的谖小姐也敢撞!” 那人吓得腿软跪下,磕头告饶:“琥珀姑娘,小的实在不是故意的!” 琥珀听那人叫出自己的名字来,定晴一看,那人竟是旺财,问:“怎么是你?你不在府里当差,跑到外面来干什么?” 旺财支支吾吾道:“小的去买茴香豆了。” 若谖记起前世吃过几次茴香豆,味道端的不错,自魂穿来到汉朝就再没吃过了,现在一经提起,有些怀念,于是招了琥珀耳语了几句。 琥珀踢了旺财一脚:“把你的茴香豆交出来,我就饶了你冒犯小姐之罪。” 旺财刹时脸煞白,嗫嚅着竟无言以对。 若谖在旁看了纳闷,心想,只是要他几粒豆子,却像要他性命一般,脸色这般难看!对琥珀道:“算了,我们走。” 若谖走出一段距离,回过头去,发现旺财居然没走,正疑惑地打量着自己,见若谖在看他,急转过身去,连走带跑地往方府府门而去。 若谖暗笑,他一定是奇怪自己为什么女扮男装。 正想着,绿玉忽道:“到了!” 若谖一愣,不是说好从自家到绿玉表叔家有好几里的路程,怎么只转眼就到了呢? 她扭过头来,就见街边有一低矮的土坯房,房前摆了个摊,卖各种炒货零嘴。 若谖更是疑惑,这个场情与绿玉描写她表叔家的模样完全对不上号,刚要开口问,琥珀与绿玉已并肩跑到摊位前站定,一起喊:“夏婆婆,来一斤茴香豆。” 若谖此时方明白过来,哭笑不得地看着绿玉拿了一大包茴香豆给她:“小姐,尽情吃吧,整个长安就夏婆婆家的茴香豆最好吃了。” 主仆三个一路走,一路吃豆,豆子吃完了,嘴也干了的时候,到了绿玉表叔的家门口。 若谖看了一眼她表叔的房屋,三大间房屋虽有些年纪,却是齐齐整整的砖瓦房,应是能度温饱的人家。 绿玉带头走到她表叔家里,叫开门,一个和若谖差不多大小的女孩儿开了门,见了若谖怯怯地往屋里缩。 绿玉道:“这就是我的表妹,名唤婵儿。” 又对婵儿道:“快去烧滚水来,给我家小姐喝。” 婵儿听了,眼睛瞪得溜溜圆,吃惊的看了几眼若谖,心道:“明明就是位小公子,表姐怎称小姐?” 小户人家的女孩儿,胆子小,虽满腹疑问,却不敢问,一溜烟躲进厨房里,方觉身心放松,自由自在烧起滚水来。 若谖四下打量,屋子里虽有人整理的痕迹,可仍显凌乱,还是缺个女主人的缘故。 过了一会子,婵儿怯怯地探进头来,喊绿玉:“表姐,水烧好了。” 绿玉知她怕见生人,自己进厨房里泡了茶端了出来,先奉了一杯若谖,她与琥珀也各一杯。 若谖边喝茶边问绿玉:“你表叔靠什么营生?” 绿玉听了有些找不着北,小姐来之前只说到她表叔家里略坐一坐就走,怎么现在像里正在盘查傅籍一样? 但她还是老老实实答道:“我表叔在街面上有一家小小的打铁铺,靠打铁为生。” 若谖又问:“收入如何?” 绿玉道:“只能糊口而已。” 若谖点点头,慢慢地饮着茶。 绿玉有些按捺不住好奇道:“小姐打听这些干嘛?” 若谖道:“回头告诉你。”将杯子里最后一点茶饮尽,放下杯子道:“你表叔什么时候回来?” 绿玉不知,问婵儿,婵儿在厨房里应道:“阿爹快回来了。” 若谖起身道:“该走了。” 三人走出绿玉的家,若谖并没往回家的路上走,而是找了个角落躲了起来,绿玉问她缘故,她也不说,只道:“你表叔回来,你指与我看。” 绿玉应喏。 将近半个时辰,绿玉用眼指着一个红黑脸膛的男人,小声道:“那就是我表叔。” 若谖细细打量,那男子三十左右的年岁,筋骨强健,面相忠厚,一看就是个本份人,心里满意,对绿玉琥珀二人道:“我们可以离开了。” 在路上,琥珀吞着口水,问若谖:“小姐所说的那家清蒸牛肉拉面在哪里?咱们一起去尝尝可好?” 若谖笑伤:“姐姐可真是热衷于吃,我那些话只是胡诌用来哄骗老太太的,姐姐竟然信了!”想了想道:“既出来了,咱们就找家拉面馆吃上一碗牛肉拉面再回去。” 正值傍晚时分,街上陆续摆满了小吃担子。 若谖三个在一个干净的拉面担子前停下,要了三碗牛肉拉面。 琥珀与绿玉都喜辣,直叫多多地放些辣椒粉。 若谖本因伤风,嘴里没味,可又热又辣的拉面实在开胃,满满一大碗拉面也吃了个精光。 三个人心满意足地往家走,直到这时,若谖才把自己的打算告诉绿玉,绿玉听了喜不自胜,道:“等过几天我跟我表叔说。” 若谖又道:“待会儿别忘了与晓琴联系,她那里应该有动静了。” 绿玉点头。 走到将近方府时,绿玉与若谖琥珀分手,往芷晴院方向走去。 若谖琥珀回到府里,见过老夫人,若谖绘声绘色描述了一番拉面是如何如何的好吃,便告辞离去。 刚走到自己闺房门口,忽然呕吐起来,把琥珀吓了一大跳,忙扶住她问:“怎么了?” 若谖猜道:“可能是刚才吃的拉面不干净。” 琥珀点头道:“毕竟是在露天地,来往的马车总要扬起一些灰尘到面里,小姐娇生惯养,比不得奴婢们贱命。”说着,扶了若谖进屋在榻上坐下,红香、朱绣等几个丫头忙进来侍候若谖漱了口,琥珀端了杯热茶给她,道:“喝点热茶会好受些。” 若谖接过来喝了,琥珀刚伸手接茶杯,就听若谖捧头大叫了声:“头好痛!”两眼一翻,不省人事。 茶杯掉在地上,破裂声惊心动魄!(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四章 晕倒 满屋子丫鬟惊惧得手足无措,愣在原地,还是琥珀略有些理智,一面把若谖抱在怀里,大喊:“小姐!”一面回过头去,泪流满面地吼那几个吓傻了的丫头:“赶快去禀告老夫人、夫人!” 红香几个听了,急急忙忙往外跑去。 恰子辰在老夫人的宴息处,听老夫人道:“我听卫总管说,你武功又好,为人又冷静,更难得的是知恩必报,所以在我跟前举荐你,谖儿若再出门,你随身保护,你可愿意?” 子辰叩首道:“孙子承蒙老夫人抬爱,一直无以为报,既老夫人吩咐,孙子敢不欣然从命?” 老夫人满意地笑了笑,好奇地问:“你武功是跟何人所学?” 子辰答道:“六岁时出府给大表哥买东西时,偶然遇到父亲的故人,是位江湖豪杰,父亲曾有恩与他,他便教我习武以报答父亲在天之灵,前几日刚离开长安。” 老夫人释然道:“原是这般。”忽见红香蛇蛇蝎蝎冲了进来,顿时冷了脸道:“这是哪里来的野人,这般不懂规矩!” 翠玉才要厉喝,红香已扑通跪倒,哭得气吞声咽道:“小姐她……她……”话没说完,已是嚎啕大哭。 老夫人急得直拍榻扶手道:“谖儿怎么了?你这不中用的东西,到是快说!” 翠玉上去就是一脚,把红香踢得一歪,倒在地上,毛焦火辣地喝道:“小姐究竟怎么了?” 子辰早就霍地站起,大步流星出了宴息处,直奔东次暖间,还未走近,听那里传来痛哭声,心中一紧,疾步冲进若谖的闺房一看,若谖一动不动躺在榻上,嘴角挂着一缕触目惊心的血迹,琥珀哭得天昏地暗,瘫软在榻旁,顿时心中又惊又痛,几乎不能呼吸,似乎回到了十一年前,亲眼看着双亲在自己眼前慢慢闭上了眼一般,那惶恐的一幕。 他强迫自己镇定,走到榻前,单膝跪下,先用手指试了试若谖的鼻息,尚存一缕微若的气息,心中略松了口气,再用大姆指轻轻擦拭若谖嘴角的血迹举到眼前细细观察,沉声问琥珀:“怎么回事?” 琥珀这才察觉身边有人,哭着道:“奴婢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下午出门的时候小姐还好好的,在外吃了碗牛肉拉面后回来就叫不舒服,才吐过就晕死过去了。” 翠玉带着几个丫头匆匆赶来,还未近身看个仔细,子辰偏了头命令道:“即刻请太医!最好多请几个!即刻叫卫大叔带琥珀去把那个卖拉面的抓回来审问!” 翠玉忙应了一声,传人去办。 老夫人、夫人也都心急火燎地赶来,见了若谖这般模样,各各心如刀绞。 老夫人指着琥珀厉声责问:“叫你几个好生服侍小姐,竟把个好端端活蹦乱跳的孩子服侍成这样!” 许夫人到底能扛得住些,劝道:“老夫人且息怒,当误之急是要救谖儿的性命,这几个奴才日后再算帐。”问子辰道:“你看你妹妹怎样呢?” 子辰抬起星眼,见许夫人一脸焦痛,虽自己心里也难受得不知如何是好,但还是竭力安慰道:“妹妹尚有气息——小孩子家病来如山倒,可只要待会儿太医看过,用药对了症,好起来也快。” 老夫人和许夫人听了,这才稍稍安了点心。 红香几个丫头各贴墙而立,痛哭不止。 满屋子皆女流之辈,就子辰一个男子,许夫人把他看成依靠,惶惶问道:“你看谖儿这是怎么了?” 子辰沉吟着答道:“我不懂把脉,单从表相看,妹妹面色苍白发青,唇边流出的血迹暗红发黑,应是中毒的迹像。” 老夫人和许夫人惊疑地互看了一眼,眼神冰冷地沉沉扫过红香等几个丫头的脸。 红香几个俱目瞪口呆,惊恐万状。 子辰见状道:“我刚问过琥珀,她说妹妹是在外吃了一碗拉面之后才如此的,我已请翠玉姐姐传卫总管来带琥珀,去抓那个卖拉面的。” 老夫人顿足道:“我不叫谖儿出门,她偏不听!” 许夫人困惑道:“那个卖拉面的为何要毒害我家谖儿?” 老夫人冷峻道:“等抓回来审问,不就知道原因了?兴许有人指使呢?” 许夫人锁眉道:“可还是说不过去,那个想谋害谖儿的幕后凶手怎么可能算定谖儿那时会去买他的面吃?” 老夫人哑然。 子辰道:“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收小范围,才能尽快找出下毒的凶手。” 众人正商量,卫总管急急忙忙赶了来,站在门口惊疑地看了一眼若谖,便带着琥珀走了。 这时胡太医也边擦汗边走了进来,老夫人正待开口,又见华太医和燕倚梦一前一后走了进来,顿时脸色一沉。 许夫人忙迎了上去,焦急道:“两位神医,快看看谖儿!” 胡太医和华太医走近一瞧,脸色刹时凝重起来。 胡太医道:“老夫听贵府来人,说谖小姐突发急病,昏迷不醒,只道是上次七日风出了转折,心里忧虑,现观谖小姐气色,竟不是。” 老夫人着实牵挂着若谖,急着催问结果道:“老神仙只说谖儿要不要紧?” 许夫人插嘴道:“老夫人,总要老神医把了脉才能下结论。” 胡太医在榻边坐下,把了一盏茶时间的脉,方才收了手,惭愧道:“老夫只诊得出是中了毒,中了何毒,该如何解,却一无所知。” 众人面上皆流露出失望,尤其是立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的燕倚梦,眼里还有深深的哀伤。 她暗自擦了把忍不住流出的眼泪,把一丝赌注押在华太医身上,看着他道:“听说华太医对解毒颇有研究,还请华太医为谖儿诊治!” 老夫人已乱了方寸,竟忽略了这个场合有她和许夫人在,还轮不到燕倚梦说话,只殷切地看着华太医。 华太医诧异地看了燕倚梦一眼,又看了许夫人一眼,许夫人素来量大,又怎会计较燕倚梦的失礼,仍是温婉端庄大气的模样。(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五章 惊脉 华太医坐到刚才胡太医坐的位置,给若谖把脉。 众人都屏息凝神盯着他。 华太医将手指扣在若谖的脉上,脸色忽地大变,一瞬间额头竟沁出了汗珠。 子辰见了,心一点一点往下沉。 华太医把脉的时间越长,神情就越震惊,到后来,手都在微微发颤,抬起头来问:“谁是小姐贴身的丫头?” 红香见琥珀绿玉皆不在,只得挺身而出应道:“奴婵虽只是个二等的丫头,却是小姐跟前服侍的人。” 华太医点头,道:“甚好,你只需把小姐今日的起居尽可能详尽地说与我听即可。” 红香闻言,道:“小姐一早起床,梳洗过后,去老夫人那里吃了早膳,而后回到自己房里,把些不穿的衣裳赏给绿玉,叫她送给她表妹,然后独自看书,不知怎的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因受了门风,得了伤风,自开了药方叫琥珀姐姐煎了药来,小姐吃过午膳服了治伤风的药,发了一身汗,病就好了大半。 琥珀姐姐怕湿衣服穿在身上于小姐身体不好,遂侍候她洗了澡,重新更换过衣裳。 小姐大抵觉得在家里闷,女扮男装带了琥珀和绿玉两个姐姐出府去玩,回来就吐了,琥珀姐姐倒了杯热茶给小姐喝了,原指望喝了热茶人会舒服些,没想到小姐不喝热茶还好,一喝完热茶竟昏死了过去。” 华大医听得相当专注,见红香说完了,方才问:“你家小姐有晨睡的习惯吗?” 红香摇头:“没有,小姐就连午睡都很少。” 华太医凝着脸点头,对老夫人道:“从这位姑娘讲述的来看,谖小姐应该是早晨的时候就已中了毒,不然不会刚起床没多久就又睡着了。 那应是中毒后,精神不济的症状,只可惜被谖小姐忽略了,又当伤风治疗,喝了滚药,泡了热水澡,催发毒药在身体里加速运行,游玩回来喝的那杯热茶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老夫人虽年纪大了,可头脑仍旧好使,华太医说的每句话她都能懂,困惑道:“谖儿早上就中毒了?她早上与我吃的一样,我怎么没事?” 华太医道:“谖小姐不一定是通过食物中的毒。” 老夫人纠结道:“那是从何处中的毒?” 子辰插嘴道:“现在不是研究妹妹怎样中的毒。” 许夫人认同道:“子辰说的有理。” 子辰盯着华太医,满腔希翼地问:“妹妹体内的毒,华太医肯定能解吧。” 华太医听了,面有愧色,对老夫人道:“求老夫人赶紧张榜悬赏求能人异士吧!谖小姐身中两种奇毒,小人无能,竟然一种都解不了。” 燕倚梦本对他寄于厚望,听了此话,眼前有些发黑。 老夫人急命翠玉道:“派人在整个长安城贴榜文求医。” 许夫人叫住翠玉,期期艾艾道:“老爷下过令,不许因谖儿的事在长安闹得满城风雨。” 老夫人疑惑道:“老爷几时下的这个令?我怎么不知?” 许夫人嗫嚅道:“就是上次谖儿得了七日风,老夫人也是命人满长安贴悬赏榜文,被老爷知道,狠狠说了媳妇一顿,说我们妇道人家不懂市井流言的厉害,传到朝堂会掀起惊涛骇浪!” 老夫人听了,很是踌躇,一面担心自己唯一的儿子在朝堂的处境,他若在朝堂有个闪失,一家大小失去富贵只在朝夕之间。 那另一面,又担忧着若谖,如果没有奇人异士来帮她,她只怕要天折,天命为凰终成泡影。 老夫人思前想后,眼前抓得着的“实”,比那充满变数的“虚”更重要,只得收回成命。 燕倚梦心里哀痛,却只能忍泪含悲。 子辰锁眉问道:“华太医可能辩认谖儿身上中了哪两种毒?” 华太医赧然道:“在下只识得一种,另一种实在辩认不出。” 子辰紧着问:“太医识的那种是何毒药?” 华太医道:“川乌头。” 众人一听,皆震惊默然无语,中了这种毒,也就只有三天好活。 老夫人想起什么,对许夫人道:“听说媳妇娘家以前与墨门有过渊源,墨门据说最精通各种毒药和解药,媳妇可否向娘家求救,谖儿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许夫人为难道:“那些只是曾经,墨门早就萧条,隐迹于江湖,与我们许家断了往来。”略一沉吟,又道:“媳妇这就回去问问,看能不能找到墨门传人。” 老夫人催促道:“有劳媳妇,快去,快去!” 许夫人强笑道:“老夫人这么说,叫媳妇如何担当?谖儿可是我唯一的女儿。”走到榻前,握住若谖冰凉的小手,抑制不住哽咽道:“谖儿,一定要等着娘亲!”一咬牙,狠心离去。 胡太医准备告辞,子辰忙挽留道:“二位神医且慢,您二位可能使妹妹暂时醒来。” 胡太医与华太医对视了一眼。 华太医踟蹰道:“办法是有的,只是醒来之后,毒素在身体里发作的更快、更猛,只怕……连三天都难熬过。” 老夫人听了忙道:“一动不如一静,子辰,你就别折腾了,让你妹妹平平静静地过完最后几天日子吧。”说罢,老泪纵横。 那些仆妇想起若谖平日怜贫惜老,一时忍不住,也陪着老夫人哭了起来。 子辰道:“孙儿想,谖妹妹自己精通医理,她若醒来,说不定有良方呢?我们已经没退路了,只要有一丝希望都不能放过。” 老夫人犹豫不决。 燕倚梦眼睛一亮,浑然忘了老夫人平日里是怎么看不惯她,道:“子辰说的可以一试,妾身那么重的肺痨都被谖儿治好了,焉知谖儿不能自救!” 老夫人思忖了片刻,总算点了头。 华太医这才敢动手,用针灸将若谖扎醒。 老夫人和燕倚梦忙扑到跟前。 老夫人怜爱地抚摸着若谖的额头,问:“小谖儿感觉怎样,想吃些什么,祖母这就叫人做去。” 子辰在低头心疼地注视着若谖,低沉着嗓音道:“谖儿,我接下来要告诉你一件事,你切不可慌张。”(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九章 探望 靖涵在学堂里听家奴来报,若谖生命危急,与大哥三弟骑了马一路往家狂赶,本就心急火燎,又担心若谖,现见一个婢女竟敢拦他们的大驾,顿时火起,一改往日温润的模样,将眼一瞪,就要责骂红香。 靖墨见了,忙拦住:“稍安勿躁,别吵醒了妹妹。”转头对红香道:“无妨,我只看看妹妹就走。” 红香只得侧了身子侍立一边。 靖墨三兄弟走近榻前一看,若谖果然紧闭着双眼在昏睡,小脸苍白,衬得一双新月眉如黛画,格外叫人心疼。 靖墨坐在榻边盯着她无一点血色的小脸看了好一会子,嘱咐了几个丫头几句,方起身,带着两个弟弟走了。 红香这才又将小姐扶起坐着,接着先前未完的话道:“奴婢刚才端药回来时,看见青梅在门外鬼鬼祟祟的偷听。” 若谖问:“她看见你是什么反应?” “先是吓了一大跳,见是奴婢,就放松下来,向奴婢打听发生了什么事,然后就回自己的房间了。” 若谖笑道:“她的举动很反常。” 红香锁眉道:“奴婢也觉得青梅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 若谖冷笑道:“青梅是我名下的丫头,我出了事,她为什么不敢进来一探究竟?是因为她心虚,害怕站在众人眼皮子底下,被人看出她心里有鬼。 她平日那么八卦的一个人,特别是关于我的事,更是上心,怎么见了你只草草问了问,就躲进自己的房间?这也是心虚的表现!生怕别人疑心她太过关注我中毒这件事。 却不知,我中毒,她身为我的丫鬟本就应比一般人要更加关注才是正常。她这般欲盖弥彰,反而弄巧成拙。” 红香听了,连连点头:“正是,没有自己小姐快死了,做丫鬟的不闻不问,反而躲开的理儿。” 朱绣素衣一直旁听,这时惊问道:“这么说来,下毒之人是青梅?” 若谖点点头,沉思道:“我中毒十有八九与她脱不了干系,只不知她只单单下了一种毒,还是我身上的两种毒都是她一人所为。 若她只下了一种毒,又是哪一种毒,已知的川乌头?还是未知的那种神秘毒药? 那另一种毒药又是谁下的,怎样下的? 这个下毒之人是与青梅一伙的,还是各自单干?”说到这里,她自嘲地笑了笑,道:“若下毒之人各为阵营,我的仇家可真多,你们趁早离了我去,以免殃及池鱼。” 几个丫鬟齐答:“奴婢们不怕,只愿与小姐生死相伴。” 若谖听了只是笑。 朱绣提议道:“小姐要解开心中的疑问,并不是什么难事,把青梅捉来铐问,不信问不出她是如何下毒的,下了几种毒,有无同伙。” 若谖好笑道:“无凭无据的,只怕没抓到狐狸,反被狐狸咬,说我们方府滥用私刑,可就得不尝失了。” 到底中毒太深,说了会子话若谖便觉气短心慌,冷汗淋淋,一时动不得,靠在榻上静静歇了片刻,接着分析道:“青梅恨我,但照理说不会轻易对我动杀机,一来查出是她,她就只有一个死字,二来,她跟着我好歹衣食无忧,若我死了,她连个去处都没有,她没那么傻。 她既敢对我动杀机,定是有了一个可以庇佑她的去处,或是离了我,也能过的很好的可能。” 听到这里,素衣忽然想起一事来:“小姐,昨儿奴婢出府去买零嘴时,看到青梅在府外与黄夫人在一块儿,脑袋凑在一起,不知在说些什么,而后见黄夫人四顾了一遍,塞了什么东西在青梅手里,当时奴婢心里就奇怪,青梅是什么时候攀上黄夫人的,只没往深处想,所以也就没想着跟小姐说。” 若谖听了心惊,假设黄夫人才是幕后主使,查出她来,不仅母亲脸上挂不住,而且方许两家必定反目成仇。 父亲的永安侯爵位,朝里不知多少人巴望着,现因与平恩侯是姻亲,两家唇齿相依,朝中之人不敢轻动父亲,可一旦失去许家这个屏障,父亲在朝中势孤力单,有心之人想要扳倒他易如反掌。 只是,黄夫人为何要铲除自己? 若谖细想了一回,明白过来,不禁哑然失笑,黄夫人也太过于防范于未然了,若是这样,解开她的心结就好,这一页就此揭过,两家不红脸才是上策。 素衣见若谖久不应答,自己猜测道:“小姐,难不成是黄夫人指使青梅的?”又疑惑道:“黄夫人为什么会想要杀了小姐?” 若谖斥道:“休得胡说。”目光前所未有地严厉地看了众人一眼:“不要再让我听到任何许方两家有隙的言语!” 众人见她说的认真,全都郑重其事的应喏。 琥珀从外回来,见若谖坐起说话,惊喜道:“小姐醒了!” 若谖靠在大迎枕上,冲着她虚弱地笑了笑,刚想开口,子辰随后大步跨了进来,身长腿长,几步走到榻前蹲下,急切地问:“妹妹感觉怎样?好些吗?可给自己诊过脉没,是何种毒,有方可解吗?” 若谖先答:“好多了。”接着苦笑:“辰哥哥就没听说过医者不能自医?我根本就把不准自己的脉,又怎知是哪种毒药,更何谈解药方子?” 子辰听了,眼里流露出深深的失望,虽转瞬即逝,可全落在若谖眼里,知他心里难过,岔开话题道:“我想听听你们审问出些什么?” 子辰道:“那个卖拉面的只是个本份的小生意人,我盘问了他一番,并无半点可疑之处,这么说来,妹妹只可能是在府里中的毒。” 琥珀疑惑道:“小姐身边只有我们几个贴身服侍,其余不可靠的也难近身,别人又是怎么下的毒?特别是那个青梅,她似乎想下毒,可奴婢没给她机会!” 若谖听到“不可靠的也难近身”几个字,脑子里忽电光火石,想到了什么,正欲捕捉,偏一个声音突兀地想起,打断了她的思路……(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六章 药方 若谖无力地闭了闭眼,表示答应了。 子辰尽量让声音听上去平缓,以降低她心中的恐惧:“你中毒了,华太医和胡太医束手无策,我……希望你能自己解。” 若谖气若游丝地问:“什么毒?” 子辰道:“川乌头。” 若谖虚弱地笑着说道:“若是别的,可能我只能等死,川乌头的解法我却是知道的。” 子辰等人一听大喜。 胡太医和华太医却是一脸不敢相信。 若谖对子辰道:“现速速泡加少许盐的浓茶给我服用,先洗了胃中之毒再说。” 老夫人忙命人去照办。 若谖艰难地在榻上转头看着老夫人,笑着安慰她道:“祖母不必担心,合该谖儿命大,才一中毒时,就吐过,所以毒性发作并不猛烈,还来得及煎解药。” 老夫人滚下泪来,连连道:“这就好!这就好!” 若谖对子辰道:“我报解药方子,你记。” 红香忙拿了小姐平日里用的笔砚给子辰,在榻旁的高几上铺了块布帛。 若谖报方子道:“茯苓六钱,白薇四钱,生甘四钱,桔络三钱,竹叶三钱,炒山栀七钱……” 华太医与胡太医全都默默记背。 胡太医因年纪大,本来就边记边忘,再加上后来在回家的路上,乘坐的马车惊了马,差点出了车祸丧了生,受了惊吓,更是将脑子里残存的那点药方吓没了,最后只有华太医一人记住方子,这是后话。 子辰在布帛上写了方子,红香接了,赶紧去回事房药房取药。 旺财见是她,笑问道:“怎么是你替小姐取药,琥珀姑娘呢?” 红香哪有心思与他细说,只道:“琥珀姐姐有事,你别问东问西,快些给我抓药。” 旺财接了她递来的方子看了一眼,微露惊色,一面飞快地抓药,一面随口问道:“这是什么方子?” 红香答道:“是解小姐体内所中之毒的解药。” 旺财不再多言,抓好药包好,交给红药,红香拿了药匆忙出门。 刚走出不远,想起药方落在药房了,小姐早就立过规矩,凡她的东西轻易不许遗在外头,特别是男子手里,是以琥珀每次取了药回来,都把药方带回来给小姐烧掉。 于是忙转身去寻,看见旺财正拿着药方在研读,忙夺过药方走了。 旺财吓得呆住,等回过神来,找了个借口出了府,径直来到芷晴院的后面,伸手把香草与拾叶拾花三人合住的房间的后窗,脸贴着纱罗蒙的窗页往里瞧,朦朦看见里面背对着窗子坐着一个女子,心中大喜,急叩响了窗棂。 拾叶坐在简陋的房间里整理着自己的几件衣裳,天气往冷走,夏衣要收起来,冬衣该拿出来了。 她提着一件洗的发白的棉袄左看右看,心想:这件棉袄都穿了几个冬了,里面的棉絮都板了,去年穿就已经不保暖了,得拆开把里面的棉花给弹棉花的匠人重新弹一弹才好,可惜没有铜钱。 正发愁,忽听到窗外有异响,回头看见窗户上印着一个模糊的人影,吃了一惊,想:现在的贼人胆子越来越大了,太阳还没落山就敢入室行窃! 她身起暗暗抓起门边洗衣用的捣衣杵,蹑手蹑脚走到窗户跟前,猛的推开窗户,对着那个人影就是一顿猛打。 旺财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嗷嗷乱叫着抱头鼠窜。 香草、拾花听到动静走了进来,见拾叶手里拿着捣衣杵站在大开的窗户前,问:“发生什么事了?” 拾叶转身气呼呼道:“现在的贼简直不知道怕人了,想行窃竟然还敢敲窗户!难不成想要我放他进来偷东西?” 拾花叹道:“这个贼竟穷成这样,连我们都偷!” 香草一听,变了脸色,冲到窗户边向外看,见地上的枯草上有几滴触目惊心的血滴,大惊失色,转身微跛着腿往外跑。 晓琴站在自己的房门口,看着香草的背影,嘴角泛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跟了上去。 她刚才坐在自己房里忽听窗户被屋外的树枝划得哧拉响,于是走过去开了窗,准备把那枝树枝折断,却意外看见旺财鬼鬼祟祟地跑到她家屋后,心里疑惑:他来这里干什么?因此暗中留意他的一举一动。 见他敲那几个丫鬟住的房间的窗户,就已猜到他与里面的某人有奸情,只不知这个某人是香草还是拾叶拾花,现看香草举动反常,自然要跟去看个究竟。 香草出了芷晴院,两边张望,见左边有个穿着方府家丁服装的男子踉踉跄跄往前跑,忙拖着两条因扙责打伤了的腿奋力追了上去,在后低呼:“旺财!” 旺财一手捂着额头流血的伤口惊惶回头,见是香草,又喜又悲:“我刚去找你,被人发现打破了头。” 香草警觉四顾,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去你家。” 旺财大喜,连声道好。 旺财父母双亡,只有一个姐姐业已出嫁,因此家中只剩他一人。 两人进了屋,香草数落他道:“你才找过我,怎么又找我?” 旺财嘻嘻笑着打开柜门,一股药香从里面弥漫开来,边翻拿药材边答道:“一来想你,二来有重要的事跟你说。” 香草看着那满满一柜子的药材,暗暗猜测,肯定是从方府里偷出来的。 她有些厌恶地扫了他一眼,冷冷道:“什么事?” 旺财将从柜子里拿出的药材粗略的捣碎,用滚水泡过,夹在两层白布条里,对香草道:“今日有的是时间长聊,你先帮我把这系在伤口上。” 琥珀只得起身照做了。 旺财自己倒了水洗脸上的血迹,拿着洗脸帕子叹了口气道:“你说谖小姐是不是真如人们传言的那样,是女娲娘娘身边的玉女转世?” 香草脸色微沉了沉,愠怒道:“你在胡诌些什么!” 旺财把脸擦净,认真道:“我不是胡诌,不然怎么解释谖小姐福大命大,而且还那么聪明,连太医都解不了川乌头之毒,她却开出了解方。” 香草吃了一惊:“什么!她自己解了毒?”(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七章 求亲 旺财沮丧地垂下头道:“正因为如此,我才急着找你,原本打算过几日就娶你过门的,现在看来得往后拖。” 他抬眸看着香草道:“草儿,我对你是真心的,”说着起身,用随身的钥匙打开一个笨重的柜子,从里面郑重地拿出一个红绸布包来,然后在香草对面坐下,把那红绸布包在胡桌上一层层揭开,里面有一对赤金韮菜叶金手镯,一对丁香金耳坠,两个戒指,两根梅花金簪。 普通平民成亲,很少有新妇戴得起金饰,即便条件好的,顶多只有一两件,而且一般都是耳坠、戒指这样的小首饰,像旺财这样预备了一整套金饰娶香草,是相当的看重她。 他拿起香草一只因干多了家务活儿有些粗糙皴裂的手,把一只金手镯往她手上套:“我倾尽所有为你买了这些金饰,就是希望风风光光把你娶回家,即便谖小姐不死,你也答应嫁给我好吗?” 香草猛地抽回自己的手,将脸别开,冷冷道:“谖小姐一日不死,我就一日不与你成亲!”说罢,起身欲走。 旺财一把将她拉住。 香草愠怒地盯着他,由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放手!” 旺财并不理会,硬拉着她重新坐下,苦口婆心劝道:“何苦为主子如此卖命,你要是怕你小姐阻挠,我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远走高飞!” 香草斩钉截铁道:“我是不会跟你私奔的!” 旺财惊诧道:“为什么!你已经是我的人了!” 香草见他目光里充满了困惑,生怕他起疑,忙用话遮掩道:“做人总要知恩图报,小姐对我那么好,我只有帮她除去她的死敌才能安心嫁给你。” 旺财踟蹰了一番,下定决心道:“既这么着,我就再冒一次险,帮你除去谖小姐!但毒药你准备。” 香草心中暗喜,满口应承:“这个当然。” 旺财眼冒凶光道:“要弄就弄那种无解的解药,别像这次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他说的正起劲,忽然脸色大变,对着大门断喝了一声:“谁!谁在外面!”嚯地起身,疾冲到门外。 香草吓了一跳,也随后跑出来了,惊惶四顾,问道:“你看见什么了?” 旺财狐疑戒备四顾,道:“我刚才明明看见门口地上投下个黑黑的人影,可冲出去却没看到人。” 香草惊疑四望,也无任何发现。 旺财道:“也许是我花了眼,咱们进去吧。” 香草内心不安,不想在此久留,犹豫着道:“我还是回去吧。” 旺财想了想,点头道:“也好,你尽快弄到毒药,谖小姐早一天死,我才能早一天娶你过门。” 香草轻应了一声,刚准备抬脚,旺财叫住她:“你等一下。”回身从屋里拿出那对金手镯硬塞到她手里:“这是我给你的聘礼。” 香草见推辞不掉,只得收了。 晓琴一手按着突突乱跳的胸口,低头在大街上疾走。 暗想刚才不是自己反应快,再加上从小跟着村里的男孩子上树掏鸟窝,善于攀爬,纵身一跃,手扒着屋檐攀到房顶上,从屋后跳下来逃走,差点就被抓了个现形。 旺财和香草两个胆大包天,连谖小姐他们都敢谋杀,若自己被他俩捉住,肯定没活路了。 回想起当时千钧一发的惊险一刻,她仍心有余悸。 只是有一点晓琴想来想去想不明白,虽说凝烟待香草比别的丫头要好得多,没有非打即骂,可自她嫁入方家,冷眼瞧着,凝烟待香草不过虚情假意,香草就算感念凝烟待她不比寻常,可也犯不着为她如此忠心卖命,甚至要替她除去谖小姐! 这个香草,愚蠢的无可救药! 晓琴心中暗喜,觉得今天这个险冒的很实在是太值了,至少,她知道香草是有自己的心上人的,这个人就是旺财,并非像她快出嫁前,谖小姐特意赶到叶小红家告诉她的那样,说香草与家祥有私,还要她处处警惕。 可笑自己把她的话奉为圣旨,言听计从,嫁过去后,推托自己身子不舒服,新婚之夜不肯与家祥洞房。 家祥当晚并未说她什么,反倒百般体贴,让她充满负疚感。 之后,她仍遵守若谖的指示,说什么也不让家祥要自己。 谖小姐说,唯有这样才能逼家祥现形。 家祥对她的态度也的确是一日不如一日,嫁过来不过四、五天的光景,他已开始当着她的面摔杯砸碗,指桑骂槐。 她那时对谖小姐佩服得五体投地,认为她料事如神,绿玉前来打探消息时,她还跟她说,自己只等把香草和家祥堵在床上,就去监察司检举家祥行为不检,与家奴有私,让他身败名裂,做不成孝廉。 可现在细想想,若谖与凝烟有仇恨,双方都欲置对方于死地。 虽然谖小姐对自己有恩,可同时她又是个极有智谋之人,说不定利用自己对付凝烟呢? 自己再这么执迷不悟冷淡家祥,男人都是谗嘴猫,万一真把他推进了别的女人的怀抱里了呢,到那时上哪去买后悔药? 罢了,罢了,她姊妹俩要斗个你死我活是她们的事,自己只求与心上人白头到老安稳度日。 晓琴正想得入神,忽听有人喊:“这不是晓琴姐姐吗?” 晓琴唬了一跳,抬起头来,见是绿玉,本想把旺财、香草密谋要毒死谖小姐的事告诉她,又转念一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况且自己现与凝烟是姑嫂关系,没有帮外人不帮自己人的理,因此闭口不提,只说:“你家小姐快死了,你竟在外面闲逛?” 绿玉怒道:“我家小姐这般帮你,你竟咒她死!”啐了她一口便走。 晓琴在后说着风凉话:“有劳你家小姐了,叫她从此不用费这个心了。” 绿玉只当没听见,继续往前走,不经意见左侧巷子里,一棵参天银杏树下,旺财与香草画手画脚告别,心中诧异,香草虽说失身与两个男人,其实是个本分守规矩的女子,她怎么会出现在旺财家附近?并与他私会?(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八章 金镯 绿玉见香草向她这个方向走来,忙闪身躲了起来,待她走近,又猛地冲出,装做无意撞到她。 香草摔在地上,从身上滚出两个黄灿灿的东西来,绿玉一面说着对不起,一面去捡,竟是一对金手镯。 尽管香草大喊:“我自己捡!”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绿玉看看手里的金手镯,又看看香草,疑惑地问:“你怎么会有这么贵重的首饰?” 香草爬起来劈手夺过,恶狠狠道:“我家小姐赏的!你叫你家小姐赏你呀!”说罢转身离开。 绿玉扭头看着她的背影鄙夷地“切”了一声:你家小姐爱财如命,肯赏你金镯子?就算太阳打西边出都不可能!”正打算回去,看见拾叶拿了个小包袱低着头匆匆往她这里走来,忙叫了声:“拾叶姐!” ——*——*——*——*——*—— 若谖喝了几大碗盐水浓茶,吐了个昏天黑地,人虽虚脱了,可心里清明了许多,众人这才稍稍安了点心。 胡太医和华太医见状起身告辞。 老夫人亲自送他二人到廊下,歉意道:“二位神医驾到,一杯茶也未饮,失礼至极,望海涵,等谖儿大好了,再叫我长孙登门赔罪。” 燕倚梦看看若谖,又看看已走出房门的两个太医,只温柔备至地对若谖说道:“谖儿别怕,天无绝人之路,你身上的毒一定有办法解的。”说罢,追了出去。 若谖虽觉她反应过度,居然比娘亲还紧张她,但并未往心里去。 华太医与胡太医边走边讨论若谖的情况,两人均皱着眉。 燕倚梦在后叫道:“两位太医大人请留步。” 两位太医回头,华太医略有些讶异地看着燕倚梦,她不是见了自己就要回避吗?现在怎么主动接近。 胡太医笑着问:“不知燕姨娘有何事要吩咐老夫?” 燕倚梦深深福身道:“妾身怎敢吩咐两位神先,实在是来求两位神仙救我们谖儿一命!”说罢,滚下泪来。 胡太医和华太医均是一脸为难。 胡太医苦笑道:“若有办法,老夫和华太医就不至于这般愁眉苦脸,恕我二位无能,还请燕姨娘赶紧去请高明,若无解药,谖小姐只怕撑不住七天。”说罢,一拱手与华太医一起告辞离去。 燕倚梦听了这话,如晴天霹雳般呆住。 红香拿着药到厨房自己寸步不离守着亲自煎好,就马上提了药罐回荣禧堂。 在路上遇见燕倚梦,见她失魂落魄的,叫了她几声,关切道:“姨娘身子单薄,怎站在风地里?当心咳嗽又犯了,岂不辜负我家小姐往日在姨娘身上费的心血?” 燕倚梦回过神来,看了红香一眼,忽然转身,疾奔而去。 红香虽觉古怪,可心里惦记着小姐,一刻不敢逗留,快步往回走。 穿过抄手游廊走近东次暖间,就见青梅趴在小姐的房门口,鬼鬼祟祟地往里探头探脑,本想断喝一声,又虑着老夫人年纪大了,小姐现病危,怕自己吼一声不打紧,吓到那两位只怕粉身碎骨都赎不了罪。 于是悄悄走到青梅身后,沉声问道:“你在干什么?” 青梅惊的立刻转身,见是红香,心里一松,问道:“里面怎么了?” 红香审视地盯着她的眼睛面无表情道:“小姐中了毒,辰公子正在查下毒之人!” 青梅夸张地瞪大眼睛,似自言自语道:“我只个把时辰不见小姐,竟发生了如此大事!”说罢,讪讪地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红香急着送药,无暇顾及与她,进了屋里,服侍若谖喝了药。 这时,有小丫头来报:“卖牛肉拉面的已抓到府里,卫总管请辰公子一起去审。” 子辰站起来要走,想起什么,凝眉盯着若谖道:“华太医给妹妹把脉,说妹妹身中两种毒,一种是乌头之毒,另一种却不知,刚才因怕吓到妹妹,所以我只说了一种,妹妹若能支撑得住,自己把把脉,看看另一种是何毒,有无办法解?” 若谖点头,子辰跟着传话的丫鬟去了。 老夫人本就是老迈之人,平日里又养尊处优,先见若谖危在旦夕,心中急痛,后又痛哭一场,更觉头晕目眩,只因惦记着若谖,苦撑着罢了,现见她有所好转,却是再也挣扎不住了,翠玉见了,自然要扶她回房去歇着,临走千叮万嘱红香几个,要寸步不离地守着小姐,一有风吹草动速来禀报,素衣红香几个忙应喏,全围在若谖的身边。 素衣记起小姐平日待她们的好来,又想到小姐这么小就要夭折,如万箭攒心般,眼泪便流了出来,其她几个丫头也撑不住哭了起来。 红香心中虽十分难过,但恐小姐见了她们这个样子反添心酸,责怪那几个丫头道:“小姐现没怎样,你们就哭成这样,没事也被你们哭得有事了!” 几个丫鬟方勉强止了哭。 若谖喝过浓盐茶水催过吐,又才喝了解药,自觉身子不似先前沉重,挣扎着想坐起,红香忙扶她在榻上靠好。 若谖环顾了她们几个一遍,问:“琥珀和青梅呢?绿玉怎还没回来?” 红香答道:“琥珀姐姐跟了卫总管去抓那个卖拉面的,青梅在她自己房里,至于绿玉,到现在不见人影。” 若谖轻声“哦。”了一声,不再言语,微蹙着眉,两眼出神地看着某处。 几个丫鬟见小姐这般模样,个个大气不敢出。 过了片刻,红香犹犹豫豫道:“小姐,有件事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 若谖略略心烦意乱:“你们这也不敢讲,那也不敢说,我要怎样才能查出我中的另一种毒?” 红香刚想开口,有小丫头在外报:“大公子、二公子、三公子来看小姐了。” 若谖急躺下,对红香道:“快去拦住,就说我精神倦怠,怕吵,不想见人。” 红香忙起身,靖墨三兄弟已经走到门口,她疾步上前迎上,福身道:“有劳三位公子来看小姐,只小姐中毒太深,人懒得动,话也懒得说,眼神也发眩,才昏昏睡去,不能陪三位公子说话,还请三位公子改日再来探望。”(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章 分析 绿玉自从回到府里,就觉气氛不同往日,下人们碰了面也不相互笑着问好,每个人都谨言慎行,仿佛行差踏错就会遭到灭顶之灾似的。 她揣着一肚子疑问,回到东次暖间,见抄手游廊里一个人影也无,只有廊下吊着的几只鸟笼里的画眉不时拍着翅膀发出点声响,心中更是诧异,人未进屋便忍不住问道:“家里那些下人都怎么了?个个哭丧着脸,就连你们也不坐在廊下玩,躲在屋里搞什么鬼……” 及至走进屋子,看见屋里多了道屏风,愣了愣,绕过屏风,一见若谖的模样,惊得眼珠子险些掉了出来,嘴里喃喃道:“这是怎么说,只半个时辰不见,小姐怎憔悴至此?” 若谖因中了毒,思维不似平日敏捷,被绿玉这么一干扰,脑子里那点似有若无的念头稍纵即逝,心中虽满是懊恼,却也无可奈何。 朱绣道:“小姐遭人暗算中了毒,现辰公子正在查寻下毒之人!” 绿王惊讶道:“原来晓琴说的竟是真的!” 若谖听她话里隐着不少信息,抬眸问道:“她说什么了?” 绿玉在外奔波了许久,口渴的紧,先倒了杯凉茶一口气喝了,未容自己喘过气来,便迫不及待道:“晓琴说,我家小姐快死了,我还在外闲逛。”然后泫然欲哭地看着若谖问:“小姐,你会死吗?” 众人神情都黯了下去。 子辰眼里弥漫起一层水汽,忙抬头眨了眨眼,将泪水逼了回去。 若谖横了绿玉一眼:“我是谁?没听到祖母老叫我小祸害精吗?常言说的好,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绿玉姐,我对你说,我这么坏,不仅死不了,大概要成精!” 众人听了一笑,盘绕在她们头顶的愁云惨雾才散去了些。 朱绣几个丫头皆奇怪道:“小姐中毒之事,此刻应只有府里的人知晓,晓琴早就被逐出了府,她是怎么知道的?消息也太灵通了吧,好似耳报神!” 若谖冷笑:“这不明摆着府里出了内奸吗?”又问绿玉:“晓琴还说了些什么,每个细节都说与我听。” 绿玉正出神,听到若谖的话答道:“晓琴还说,她的事以后小姐不必费心了。”自己纳闷道:“奴婢去找晓琴之前,先去找邻里聊了聊,许多大婶说晓琴曾跟她们诉苦,说她在二老爷家日子并不好过,一家大小虽没敢叫她做家务,对她却如同陌路,饭熟了都不会喊她一声,凝烟是从不叫她嫂嫂的,祥公子也不帮她说句公道话。 晓琴处于这样的境地,按理说她更要倚仗小姐才对,可听她那句话,却像是对小姐颇多怨恨,像要恩断义绝似的。” 若谖听了百思不得其解,猜测道:“晓琴生来就是个多心之人,本就对我将信将疑,一直担心我在利用她,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让她误会我,故此改变了态度。” 绿玉道:“要说发生什么事,刚奴才就遇到一件怪事。” 若谖道:“说来听听。” 绿玉道:“奴婢与晓琴话不投机,各走各路之后,又无意中看见香草和咱们家的药奴旺财在一起。” 若谖极意外地:“哦?”了一声,问:“你是在哪里看见他俩的?” 绿玉答道:“就在旺财家附近,刚才小姐说府里出了内奸,奴婢就想,这内奸会不会是旺财?” 若谖冷笑:“照你说的情景来看,不是他还有谁?” 朱绣不解道:“如果旺财是内奸,他只可能将府里的事说与香草听,香草与晓琴是情敌,香草又不可能告诉晓琴,晓琴又是怎么得知的?” 若谖听了她一连串提问,不仅没有被她绕晕,反而脑子里豁然开朗,嘉许地看着她道:“你这一串问题问的好。” 朱绣见自己居然能帮上小姐,兴奋得脸通红。 若谖扫视了几个丫鬟一遍,缓缓道:“朱绣分析的很对,旺财有方府的内幕消息只可能告诉香草,香草又只可能告诉凝烟和家祥,但凝烟是不会告诉晓琴的,家祥就更不会,他当时娶晓琴都是被我逼的,又怎可能以夫妻之礼待晓琴,还跟晓琴说些体己话?所以,晓琴知道我快不行的消息一定是偷听到的!” 绿玉听了眼睛一亮道:“奴婢向街坊们打听完了消息之后,隔着芷晴院的门缝把拾叶姐姐喊过来,请她帮我叫晓琴出来,她当时说,晓琴尾随着香草出去了。 后来奴婢先后遇到晓琴和香草、旺财,现在想来,必定是晓琴跟去偷听到香草与旺财的对话,才得知小姐中毒危在旦夕的。” 子辰一直沉就不语,这时忽抬起星眼,看着若谖疑惑道:“旺财为什么要把你中毒的消息告诉香草?”他顿了顿,眼中一亮,大胆猜测道:“莫非——他参与了下毒?可他为什么要毒死妹妹?而且,他是听命与谁?”心中一惊:“幕后主使难道是她?” 若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琥珀几个:“香草和旺财两人关系如何?” 八卦女绿玉道:“香草在府里时,旺财托人说了好几次媒,想娶她为妻,都被香草冷冷拒绝了,并放话说,就算全天下的男人死绝了,她也不可能看上他,旺财听了,只得对她死了心。” 若谖微有些诧异道:“香草怎这般厌恶旺财?” 红香接着道:“小姐有所不知,这个旺财虽长得人模狗样,又会写又会算,又认得药材,治得了小病,可人品实在不好,极爱贪小便宜,借了他人的钱从来不还,那些脸皮薄的也不好意思去要,只得吃下这哑巴亏。 有厉害的直接去讨要,他却一副无赖嘴脸,问讨债的人,说既欠他的银钱,就应拿借据来讨,不然证人也行。 别人当时借他钱,想着都是一个府上的奴才,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谁好意叫他立字据,打借条?谁知却成了他日后赖帐的借口了。 因为这样,他在方府奴仆们中间名声全臭了,而且更不要脸的是,他最爱偷看女孩子洗澡,这么一个人渣,像芳草那样正派的女孩自然不肯与他扯上关系,更别提嫁给他了。” 琥珀费解道:“这就奇了,香草既那么讨厌他,怎么现在又跟他搞在一起了?” 若谖只凝眉沉思。(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一章 转变 绿玉道:“还有比这更奇的,我当时故意撞了香草一下,你们猜,从她身上掉出什么来了?” 几个丫头皆好奇问道:“掉出什么来?快说!” 若谖也恹恹道:“别卖关子了。” 绿玉见她精神萎靡,似快要支撑不住的样子,暗悔自己不该不知轻重,这个时候还开玩笑,忙道:“从她身上掉下一副赤金的镯子来。” 众人皆目瞪口呆:“她怎么会有赤金手镯?” 若谖道:“定是旺财送她的。” 红香道:“奴婢不信!旺财那么吝啬之人,怎会轻易送香草这么贵重的礼物?” 若谖意味深长地笑道:“如果香草已经是他的人了,他送她金手镯算不算轻易呢?” 素衣素来就不是个敏慧的女孩,一直默不做声听她们说话,这时忍不住插嘴道:“奴婢可是越听越糊涂了,香草既然那么厌恶旺财,又怎肯委身与他?” 若谖看了一眼子辰道:“这就绕到刚才辰哥哥说的幕后指使了。” 子辰接过她的话道:“香草与旺财接近,完全听命与她小姐凝烟。 凝烟肯定是听到妹妹得了七日风正在吃药,认为这是个下毒药的绝佳时机。 但自从前几日凝烟主仆二人借着订婚宴闹出许多事后,老夫人下了死令,不得让她主仆二人随意进出我们方府,她要下毒只得假借他人之手。 可方府有谁会帮一个心思狠辣、扫地出门的庶小姐? 凝烟左思右想,物色来物色去,相中了旺财,旺财在她眼里就是一条狗,只要有条栓狗的狗绳就能很好的控制他,而这条狗绳就是香草。 至于她怎样利用香草使旺财替她卖命,这要问旺财才知道。” 红香费解:“香草并不是个随便的姑娘,她怎会那么荒唐为了帮她小姐,竟然对自己不喜欢的男人献身?” 若谖嗤笑:“香草对凝烟没那么忠心,为人也并不傻,她之所以肯那么做,是两人有交易。” 众丫头问:“什么交易?” 若谖道:“你们忘了,她一心想嫁的人是家祥,而家祥娶的人却是晓琴,凝烟一定是向她许诺,帮她除去晓琴,玉成她和家祥,所以她才做这么大的牺牲。” 琥珀忿忿道:“说来说去香草还是傻!家祥不过是个人渣,嫁给他无异于跳火坑!” 若谖叹道:“自古多情女子负心郎,她痴心错付,自己却执迷不悟,等我大好了,找机会劝劝她。”忽而一笑,道:“我明白晓琴为什么突然改变了对我的态度。” 众人都看着她等她的下文。 若谖道:“晓琴看见香草与旺财在一起,肯定误以为香草中意的人是旺财,而非家祥,故认为我之前在骗她,是为了利用她。” 绿玉不平道:“好心当做驴肝肺!” 若谖道:“可我们也不能撇下她不管,绿玉,你若还有机会与晓琴见面,告诉她,若家祥给她吃药,记得把药拿去叫大夫看过再吃,余者不要多说。” 绿玉应道:“奴婢记住了。” 若谖道:“现在我们必须找个理由,把旺财抓起来审审,他是如何下的毒,下的是何种毒。” 子辰道:“这个不难,我听人说过旺财父母早亡,家贫才自卖为奴进的方府,他哪来的钱给香草买金手镯,只这一条就能抓了他来审问。” 若谖听了大有道理:“事不宜迟,现就带人抓他个措手不及。” 子辰道:“妹妹好生养着,这事交给我。”说罢起身离去。 若谖用了半天的脑子,已是力尽神危,琥珀与绿玉忙服侍她进卧房。 琥珀为她卸去钗环,将发髻拆了,好睡觉,无意中弄痛了若谖头皮上被青梅用梳子的尖齿划破的伤口,先前一闪而过的猜测这一刻变的清晰无比,怔怔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 琥珀以为她在担心自己的安危,只得劝道:“小姐且放宽心,辰公子这一去审理旺财下的什么毒,说不定连解药方子都审出来了。” 若谖转身看着她道:“我终于知道青梅是怎样下的毒了。” 琥珀忙问:“她是怎样下的毒?” 若谖却道:“你现在就去请长安最好的戏班,演一出这么样的戏,明儿正午之前去平恩侯府表演。” 琥珀跟随若谖身边,比先前精明许多,听完她讲述的那场戏的梗概,便明白过来,感慨道:“青梅可算是费尽心机,无所不用其极。”服侍若谖睡下,便出门按小姐说的去安排了。 晓琴脚步飞快回到芷晴院,一进院门就见凝烟倚在走廊的栏杆上磕瓜子,不禁脚步一顿,心想,之前受若谖挑唆,也没跟这家里任何人处关系,弄得人嫌狗不爱的。 现在既已经看清若谖的真面目,就不能再像以前对待凝烟一家了,毕竟,这才是自己以后生活的地方。 打定主意,晓琴主动示好道:“姑娘,外面风大,当心吹病了。” 凝烟待理不理地“嗯”了一声,心里却是窃喜,要不是自己耍心机从自己房间的窗户故意摇晃着树枝敲打晓琴的窗户,晓琴又怎会发现香草与旺财之间的“奸情”?态度又怎会转变,成为自己控制的一颗棋子? 只不知旺财那么急找香草所为何事?香草怎么还没回来? 香草走到离芷晴院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自从晓琴嫁过来之后,为了避嫌不激怒她,她与家祥好几天都没说过一句话了。 有时她想与家祥来个深情对望都成了奢侈,只能躲在外面偷偷与家祥见上一面。 等了许久,才见家祥出现在巷子拐角处,香草忙迎了上去,对他道:“跟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钻进了不远处的丛林里。 家祥四下看了看,一把抱住香草一顿乱亲,嘴里心肝儿肉的乱叫,道:“可把我想坏了!” 说着动手解她的衣赏。 香草用力推开他,委屈道:“这般偷偷摸摸算什么?你什么时候把那贱人赶出家门?” 家祥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你当我不想?凝烟的计划是给她喂食绝育之药让她喝了,再以七出之罪里的无所出休了她,可现在她对我们一家戒心都很重,没机会下手。” 家祥想了想,道:“除非——”(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二章 香草已是奔二之人,无父无母,孑然一身,在别人家为奴终究不是个长远之计,何况小姐对她也不过如此,自然比别的女孩更迫切想要个家。 听家祥前一半话,她的心凉了一截,暗想,如果晓琴一直这样,家祥不是永远都没机会给她下药,自己只怕白了头都不可能光明正大的与他在一起,可听到到“除非”两字,眼里立刻燃起了希望,抬眸问:“除非什么?” 家祥苦笑道:“你们女子,判断一个男子是否喜欢自己,不就是看他舍不舍得为自己花钱吗? 自晓琴嫁给我,我连个针头线脑都没为她买过,她的嫁衣她的嫁妆可全是若谖那个小贱人为她准备的,这么一比,她觉得我还不如若谖那个小贱人待她好,她自然会对若谖言听计从,对我心怀戒备。” 香草听了,心里凄凉,家祥也不曾为自己买过任何礼物,顶多是在外面摘一把花送给自己而已。 她看着他,迟疑道:“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是觉得愧对晓琴了吗?” 家祥表现出一副“我的深情你永远不懂”的苦恼和无奈模样,不满地“切!”了一声,残忍道:“我愧对她?是她勾引我在先,又逼着我娶她,我恨不能掐死她!” 然后温情脉脉地捧起香草的双手,按在自己胸口,道:“我只对你有愧。我刚才那一大段话是想说,要想晓琴信任我,让我有机可乘,给她下药,必须得送她些贵重的礼物,让她回心转意。” “可惜啊!”家祥松开她的手,仰天长叹一声:“百无一用是书生,我分无分文,又哪来的银子给她买礼物?这么拖下去,也不知何时才能娶你过门。” 香草听了,低头不语。 家祥揣度香草今儿是不会从了他的,自然不愿站在这里陪她吹风,装模做样抬抬头,看看天道:“不早了,该回去了。”自己先拔腿就走。 走出一段距离,香草忽把他叫住。 家祥心中一喜,回过身来,问:“你还有事?” 香草又是一阵沉默。 家祥见状,欲擒故纵:“没事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去,一个女孩子家在外总难叫人放心。”说罢又走。 香草听他如此关心自己,心头一热,不再犹豫:“你等一下,我有东西给你。” 家祥住了脚,等她慢慢走到跟前。 香草在心里挣扎了一番,终于从贴身之处拿出旺财送她的那对金镯子放在他手上,低声道:“把这个送给晓琴。”同时心呼呯直跳,要是家祥问起这镯子是从哪里得的,自己该如何回答。 懊悔自己不该听从凝烟的安排,轻易失身与旺财,想到那一夜她就屈辱难当,那个禽兽竟那样……糟蹋自己。 家祥待看清手中之物,吃了一惊,把手镯往她手里塞,道:“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要,更不能便宜了那贱人!” 香草坚决推辞,诚恳道:“有什么能收不能收的,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愿意付出。” 家祥这才“迫不得已”收了,道:“这对金手镯只是做诱饵,等那贱人上钩了,喝了绝育的药,赶出家门的那天,我肯定是会向她索要这对手镯,完壁归赵的。” 为了避嫌,两人一前一后回到芷晴院。 凝烟一直在廊下等着香草,见她进了院子,小声嘀咕道:“吃饭的时间到了就晓得回来了,不然只怕还躲在外面玩!” 脸上却堆着笑问:“去哪儿了?” 香草道:“小姐,去你的房里说话。” 两人进了凝烟家徒四壁的闺房,凝烟坐下,香草站着回话:“小姐,旺财告诉我说,你给他的毒药被谖小姐自己给解了。” 凝烟吃了一惊,愣怔了片刻,恨恨道:“没想到这个小贱人这么厉害!” 香草道:“旺财说了,叫小姐准备无解的烈性毒药,他再下一次毒!” 凝烟一听,旺财那种无利不起早之人,竟肯冒险再来一次,定是香草又委身与了他,不禁眼神怪异地瞥了她一眼,暗地呸了一声,那日在寻欢楼寻死觅活地装贞洁烈女,原来是个人尽可夫的婊砸! 嘴里却假惺惺道:“辛苦你了。” 门外,程氏没好气地喊:“吃晚饭了。” 主仆二人出了房,香草自去厨房与拾叶拾花一起吃,不过一小碟黑漆漆的豆酱配几个玉米面窝窝头罢了,比起在方府的饮食有着天壤之别,好在她从小也是吃苦长大的,倒能忍受。 凝烟到了宴息处,往胡桌上扫了一眼,只有一碟干辣椒炒酸豆角和几张面饼,立刻没了食欲,可抵不过肚子饿,只得坐下,拿起一张面饼吃了一口,忍不住抱怨道:“家里的饭菜一天不如一天。” 方永庆,家祥,家意均未吭声。 程氏有些不高兴了,把筷子一摔,道:“嫌饭菜差?你两个哥哥为了你受了伤,按理说要单独给他俩做好吃的补补,可家里哪拿得出钱来,还不是一样吃的这个!他二人可没言语半句!你想要吃香喝辣,自己想办法!” 凝烟听了,赶紧噤声,家吉家如两个至今不能动弹,一直躺在房里,吃喝也全在房里,家里那点微薄的积蓄为了给他俩治伤如流水一般哗哗地眼看快没了,凝烟盼着他俩的腿快些治好,不然到时该找她要钱看病了…… 吃过饭,凝烟打扮了一番,独自出了门去找王大公子王仪。 那日在小树林里两人密谋,王仪负责提供毒药,她负责下毒,两人合力杀死若谖,第二天一早,王仪就派人送了毒药过来,谁知竟不中用,白冒了那么大的险! 凝烟一路想着到了丞相府前,抬头看了看巍峨的府门,比永安侯的府门要气派壮丽许多,心里暗叹,若能在这样的府第生活,那才叫享受! 可直到这时,她才蓦然发现,自己根本就进不了相府。 与值守的相府家丁说她是王仪的朋友? 话说一个非亲非故的大姑娘是怎样成为王仪的朋友的?这不是引人想入非非,自己臭自己的名声吗? 凝烟在府前徘徊,盼着王仪突然出现,忽听到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心中大喜: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连老天都帮自已!(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三章 银锭 凝烟妖娆地走了过去,看见从华车里面下来几个衣着考究的丫鬟,心里疑惑,王仪出门十有八九是为了**或是***带着丫鬟干这种事多不方便!因此止了步子,准备观望一番再做打算。 那几个打扮非凡的丫头有的打起车门帘,有的放了踏脚板。 从车厢里钻出一个雍容华贵的中年美人来,地下的几个丫鬟搀扶着她下了车。 凝烟正看得入神,那美妇人大抵察觉到有人在窥视她,扭过头来。 凝烟急闪到一棵树后躲了进来,那美妇人依稀只看到一个年青女子的身姿一晃不见了,问左右:“刚才那女子是谁?” 一个丫头禀道:“大抵是公子在外留情的女子,现在人家找上门了。” 那美妇人冷笑:“这些女子,太不知羞耻,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竟想进我们相府,来人呀,给我乱棍打走!” 一个丫鬟应了声“是!”,登登登飞快地上了府门前的台阶,对一众值守家丁怒目喝道:“你们这群人是死的不成?现府前有不明之人在那晃悠,你们也不知去驱赶,害夫人动了怒。” 几个家丁一听,脸都白了,惶恐道:“我等真没注意到,那可疑之人在哪里?” 那丫鬟将手往凝烟方向一指:“那不是!” 凝烟见那丫鬟肃了脸望自己一指,忽然预感到大事不妙,拔腿就跑,那群如狼似虎的家丁已经提着木棍追了过来。 凝烟暗暗叫苦,慌不择路,拼命往前逃蹿,可怜深闺弱质,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能有多大力气,跑出一段距离就跑不动了,身后追兵已至,木棍就要落在她身上了。 凝烟一个趔趄撞在一人身上,那人抬手一掌,怒喝:“叫你走路不长眼睛!” 凝烟被扇的往旁一栽,侥幸躲过了那些木棍,忽听有人“咦?”了一声,“这不是——” 凝烟抬头,认出那个被撞之人是王仪的贴身仆从,忙爬到他脚下,哭诉道:“我不知他们为何追赶我?” 那仆从问那些家丁:“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一个家丁道:“是夫人说她是不明之人,叫我们乱棍打走。” 那仆从一听明白过来,陪笑道:“她是我的相好,来找我的。” 那群家丁这才罢休,打量了一番凝烟,邪笑道:“很有些姿色,你小子有艳福。” “是不是大公子吃剩下的你捡着吃?” 众家丁哈哈笑着离去。 凝烟自己挣扎着爬起,那仆从却非要帮忙扶她,趁机抓着她一只手摩娑,装做关切实则色迷迷地问:“刚才多有冒犯,扇疼了没?”说着伸手摸她的脸。 凝烟偏着脑袋躲避,陪着笑道:“没有。” 那仆从扑了个空,心里恨恨道:什么玩意儿,那夜在树林里那般无耻,这时在自己面前装三贞九烈,连摸都摸不得!今儿老子不仅要摸你,还要睡你! 他满脸堆笑地问:“这么晚了,你跑到相府跟前做甚,莫非找我们家公子?” 凝烟忙应道:“正是!不知这位大哥怎样称呼?烟儿想要大哥请出王公子与烟儿见上一面可好?” 那仆从阴险地笑道:“你叫我史大哥就行了,帮你叫王公子不难,可你拿什么答谢我?” 凝烟一愣,她万没料到他这么赤果果地伸手要好处,再怎么说自己是王公子睡过的女人,他居然一点面子也不给!当下装糊涂道:“烟儿现如今正落魄,没有银两孝敬大哥,待日后发达了,再报答史大哥。” 史奴才眼睛只往她开得比一般女子要下的领口里看,淫笑道:“我不要银子,只想听听你那夜在树林里跟公子在一起时那种销魂的叫声……” 他话未说完,凝烟急急打断:“这有何难?大哥把王公子请来,不就可以听到了吗?” 史奴才一听,登时变了脸色,怒道:“少给我装糊涂!乖乖从了我,侍候得我爽了,还有银子赏你!” 凝烟一听有赏银,什么也不顾了,喜问道:“多少银两?” 史奴才怔了怔,怀疑地重新审视了她一番。有些不相信她是良家妇女,倒更像街头单干的粉头,对她的态度立即大变,看她的眼神像看极下贱的女人那般鄙夷、不屑,凉凉道:“那要看你的表现咯。” 凝烟立刻磨拳擦掌道:“这个大哥放心,我连王公子都侍候满意了呢!”言下之意,王仪在花柳丛中身经百战,尚且对她赞不绝口,你区区一奴才还应付不了? 两人就近找了一家客店,云雨了一番。 凝烟一只手撑着脑袋,风情万种地侧卧在床,看着心满意足穿衣服的史奴才,媚笑着问:“大哥,怎样?” 史奴才感慨道:“世上怎会有你这般不要脸的女子,刚才……我都不好意思,你竟然能!” 凝烟暗道:你以为老娘想啊,既然已经上了床,还要廉耻干什么,索性放开了,多得些赏银才是实在。 史奴才虽品行恶劣,畜牲不如,给起嫖资却是分外大方,从怀里掏出一大锭银两扔给凝烟,道:“我走了。” 凝烟正喜滋滋地拿着银锭,闻言,又叮嘱道:“麻烦大哥把王公子给我请到这里来。” 史奴才向她伸出一个巴掌。 凝烟看着那只巴掌,一头雾水道:“这是干什么?” 史奴才道:“你要我办事,得给跑路费呀。” 凝烟瞠目,结结巴巴道:“我……不是陪你睡过了吗?” 史奴才不满道:“我可是给了嫖资的,一件归一件,别混为一团。” 凝烟无法,只得从头上拔下一根银簪子给他。 史奴才这才走了。 凝烟看看手里的大银锭,掂了掂,足足有十两,不由心花怒放,高兴地用牙齿咬了咬,想确认一下成色,谁知听到咔嚓一声,心猛地一沉,整个人僵了僵,才慢慢将银锭从嘴里拿出,一看,整个人傻了。 牙咬过的地方,一层薄薄的银皮被咬断,露出里面灰色的铅来。 凝烟欲哭无泪,自己叫人白玩了半晌不说,末了末了,还搭进去一根银簪子!(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四章 抄赃 凝烟悔恨交加,却无计可施,只得穿好衣服坐等王仪驾到,可左等右等,没等到王仪,倒等到店小二在外敲门:“小娘子,时辰到了。” 凝烟纳闷道:“什么时辰?” 店小二道:“刚才与小娘子同来的相公只订了一个时辰的房,现已到了一个时辰。” 凝烟闻言,只得打开房门出去,心想,不知不觉过了这么长时间了,看来王仪是不会来了,一定是姓史的那个狗奴才根本没跟王仪说,怕她跟王仪告他的状。 凝烟边走边想,店小二上前几步拦住她的去路道:“小娘子,你可不能就这么走了,房钱还没付呢?” 凝烟愣了好一会儿才道:“那个人没付房钱?” 店小二道:“你问与你同来的那个相公?他说小娘子会付的。” 凝烟呆了半晌才垂头丧气地道:“多少?” 店小二小心翼翼道:“也就五十个铢。” 凝烟在身上摸了半天,摸出四十六个铢来,可怜兮兮地看着店小二道:“只有这些……” 店小二为难了很久,终于收下:“算我倒霉,差的我给小娘子补上吧。”说着先走了。 凝烟失魂落魄地走到客店大堂,准备出去,身后几个店小二的谈话无意中传入她耳朵里:“看,就是那个女的,让人白睡了还自己掏房钱。” “活该!谁要她不要脸干这个皮肉营生!” 凝烟听了心中懊恼,正要一脚跨出客店大门,却见王仪带着几个随从正要进来,见到她,诧异道:“你不是要找本公子吗?怎么又要走?” 凝烟见是他喜出望外,又狠戾地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史奴才,见他有持无恐与自己对视,心中更加气愤,正想告他的状,忽然意识道,自己该怎么说,为了银子甘愿被一个奴才睡,结果被骗财骗色? 王仪听了会怎样看自己? 罢罢罢,打落牙齿和血吞! 巧笑嫣然道:“奴家两个时辰前就求了史大哥去给公子送信,说奴家在此等公子,可等了很久公子都不曾来,奴家以为公子不会来了,才准备离开的。” 王仪回头斥责史奴才:“你怎能害我让佳人久候,自己掌嘴四十下!” 史奴才恨恨地暗瞪了凝烟一眼,凝烟挑衅地白了他一眼,露出报复得逞后狠毒的得意笑容,看他自扇耳光。 王仪极有声势地冲掌柜叫道:“给本公子来间上房!” 这种小客店的掌柜从未见过像王仪这般身份尊贵的客人,又害怕又紧张又兴奋,慌的应道:“就来!”自己亲自拿了钥匙引他们上楼。 凝烟却站住不动,对王仪道:“人家小本生意,公子是不是先给银子?” 她是真的担心,王公子把她吃干抹净之后,拍拍屁股扬长而去,又该她付房钱! 拜托,自己是来赚钱的,不是来嫖男人的,别每次都要我付房钱! 王仪不以为意道:“谁会跑了他这几个小钱!” 凝烟道:“不是担心你不给,是担心你会忘。” 王仪被缠不过,命手下先给了房钱,凝烟这才跟他上了楼。 房门一关上,王仪就如饿狗看见肉骨头一样,淫笑着朝凝烟扑来。 凝烟任由着他把自己按在床上,问道:“公子上次给的什么解药?” 王仪一面脱她的衣服,一面不解地问:“你问这个干嘛?” 凝烟娇喘道:“若谖那个小贱人自己解了身上的毒。” 王仪骤然停了下来,道:“这怎么可能!那可是苗人的七瘟盅之毒,普天之下,只有一人有解药,光拿到解药还没用,必得三味引药才行,除非若谖小贱人是神仙,不然她怎么解得了?” 凝烟闻言,沉思道:“莫非那个小贱人诈我?” 王仪邪笑道:“理那贱人做甚,我们先快活再说。” ——*——*——*——*——*—— 子辰禀过老夫人,带了几个身手矫健的护院家丁,直奔旺财家。 旺财才做好了晚饭准备开动,就听大门呯的一声被人一脚踢开,他急抬头,还未搞清什么状况,子辰一挥手,几个护院冲了上去,不由分说,翻箱倒柜抄起家来。 旺财面色煞白,急阻拦,嘴里犹道:“你们又不是官府衙门,哪里能私闯民宅?” 那几个护院谁听他的,一掌把他推到一边,立刻有两个护院上前,一左一右将他挟制住,动弹不得。 子辰走到他面前,犀利冷酷地盯着他,那目光如宝剑出鞘,带着森寒,让人心生畏惧:“私闯民宅?你现是我方府的奴才,身体性命俱属方府,弄死你官府都不会过问,何况抄你的家!” 旺财闻言,面如死灰。 “辰公子!你看!”一个护院打开两扇柜门,一柜门包得齐齐整整的药呈现在众人眼前。 子辰看着旺财冷冷喝问道:“这些药材是从哪里来的?” 旺财低头禀道:“是奴才已故父亲的故人寄放在这里的。” 子辰问:“哪个故人,姓甚名谁?立刻把他叫来对质!” 旺财继续编谎道:“那故人姓王名贵,现不在长安,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子辰冷笑道:“可你姐姐不是这么说的。” 旺财心中一惊,抬起头来,就听子辰命令道:“把她带进来!”只见自己的胞姐被人推了一把,趔趄着进来,见了他哭着道:“我成日家劝你手脚放干净些,不要偷府里的东西,你偏不听,现在东窗事发了,还要连累我,我可没得你一丝好处!” 旺财还想狡辩,子辰道:“我还有一人要你见见。”对外道:“把永生堂掌柜带进来。” 永生堂掌柜一进来,就指着旺财道:“就是他,一直把药低价卖给我!” 旺财垂死挣扎:“你血口喷人!” 掌柜道:“你可别忘了,你每次到我那里卖了药,拿银子时,都按了手印,画了押,保证你药材来路清白。” 旺财一听,心里懊悔不已,当时问了许多家,都不回收他的药材,只永生堂收,但要他立字据保证药产来源没有问题,他当时只想把药材变现,又心存侥幸,所以照做了,哪知生意人果然狡猾得像狐狸,现在事发了,掌柜脱了干系,罪则全在他一人身上。(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五章 审问 子辰手一挥,命人将旺财的胞姐和永生堂的掌柜带了出去,凌厉地盯着旺财,厉喝道:“你还有何言可说?” 旺财无力地垂下了脑袋。 子辰环顾了众人一遍,沉声命令道:“你们几个给我再细细的搜,他既然送了香草一对金手镯,家里必定还有别的金饰!” 旺财闻言,情知事发,一时不得主意,瑟瑟发抖。 众人又搜了一阵,从一上锁的大木箱里搜出一包崭新的金首饰来。 子辰命包好,对几个护院使了个眼色,几个护院一拥而上,用麻袋往旺财头上一套,拖了就走。 旺财刚准备喊叫,子辰一掌砍在他的后颈上,当场晕了过去。 子辰命护院把死狗一样的旺财带到了方府的地牢。 护院家丁们回把罩在旺财头上的麻袋取了下来,见旺财耷拉着脑袋,一个护院试了试他的鼻息,禀道:“辰公子,他仍昏迷。” 子辰玉树临风道:“直接用井水把他泼醒。” 众护院手一松,旺财像团烂泥倒在地上。 一个护院提了一大桶井水来,照着旺财哗啦一下倒去。 过了中秋,晚上就有些寒意了,那一桶井水泼过来很有些刺骨,旺财一个激灵,冻醒了过来,先茫然四顾,很快便惊得坐了起来,用屁股挪动着身子转了个圈,脸上显出惶恐之色,大喊大叫道:“这儿是哪里?你们把我带到这里来干什么?” 子辰单刀直入道:“说!你给谖小姐下的是何种毒药?” 旺财一愣,谖小姐既然给自己解了毒,怎会不知是什么毒?莫非……她根本就没能解得了毒,只是虚张声势,引自己上钩而已! 当即稳下神来,一头雾水道:“什么毒药?我怎么听不懂?” 子辰摇头冷冷叹笑道:“你真是不见棺财不落泪!”说罢,击了两下手,一个女子裤带了进来,瘦削的身材,蓬乱的短发,一身发白的白布衣裙,虽然地牢里光线昏暗,看不清那个女子的容颜,但那女子不是香草又是谁?她下午穿的就是那套衣裙,旺财心中一惊,她怎么会到这里来? 子辰声音柔了下来:“香草,你也是个可怜人,只要你实话是说,我们是不会追究你犯的错的。” 旺财紧张地瞪着香草。 香草踟蹰了良久,方才开口:“我与旺财密谋杀死谖小姐……” 子辰问:“你与旺财,谁是主谋?” 香草沉吟了片刻,道:“我只随口说了句我现在跟着烟小姐吃苦,他便动了杀机——大概是想讨我欢心吧。” 旺财一听,额上青筋兀起,起身大骂:“香草你这贱人!明明是你指使我,说只要毒死谖小姐,报答了烟小姐知遇之恩,你就嫁与我,不然,我怎么会买那些金饰准备迎娶你,又怎么敢冒那么大的风险去毒死谖小姐?”说罢就要冲上来与香草拼命,被两个护院捉住,动弹不得。 子辰玩味的看着香草与旺财两人,嘴角微微勾起:“你们中间必有一人说假话。” 香草背过身子,一言不发。 旺财道:“奴才绝无半点假话,香草给的药并未用完,家里床脚贴墙那里的墙壁上有个婴儿拳头大小的洞,辰公子可派人去搜,定能搜到剩下的药来。” 辰公子招来一名护院,与他耳语了几句,那名护院便走了出去,然后又命人把香草带了下去。 子辰问旺财:“你是怎样下的毒?” 旺财道:“奴才因虑着谖小姐为人心细,不敢把药粉洒在药上,而是把药粉事先溶在水里,装做无意,把水打翻在小姐要服的药上。 第一次被琥珀以药打湿了退了回来,奴才只得挺而走险,借着抹去长案上的毒药水之机,把那些毒药水全沾在手掌上,然后趁抓药的时候,把手上的毒药水神不知鬼不觉染在药上。” 子辰听了心里升起一股寒意:这样绞尽脑汁的谋杀,简直叫人防不胜防!难怪谖儿会中招! 他冷冷地盯着旺财,嘲讽道:“你这险冒得也太大了,你用手直接沾上那些毒药水,就不怕毒性从肌肤侵入自己的身体里?” 旺财面露一丝得意道:“奴才略懂药理,这个道理岂有不知?事后我就狂洗了手,又用鸡蛋清清洁了一遍,不会再有问题,除非是碰到了流血的伤口……”说到这里,旺财面部表情忽然凝固了,直瞪着眼,额上冒出一层汗珠来。 子辰盯着他头上缠的一圈纱布,已经明白过来,语气里含着讥讽:“千算万算,不如天算,你还是中毒了。” 旺财挣脱掉捉住他臂膀的两个护院,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爬到子辰的脚下,抱住他的小腿,仰头乞怜地看着他,哀求道:“辰公子救我!” 子辰厌恶地抽出自己的脚,寡淡道:“我又没有解药,怎么救你?” 旺财抱着一丝侥幸道:“谖小姐不是有解药吗?辰公子替我向谖小姐求点?” 子辰嗤笑:“我怎会去替想毒死我谖妹妹的人求解药,你也敢想!” 旺财听了,呯呯磕头道:“求辰公子大发慈悲,奴才再也不敢了!求辰公子赏奴才一次机会!” 子辰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他磕头的地方,那里一滩殷红的血渍,冷冷道:“别说你磕出血来,就是磕出人命来,我对你也只会见死不救。” 旺财一听,如坠冰窟,抬起血流满面的脸来,绝望地看着子辰。 子辰居高临下道:“你不用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你想活命,办法不是没有,只需向给你毒药之人索要解药即可。” 旺财苦笑道:“香草纯粹只是利用我,又怎会给我解药?” 子辰冷冷道:“去不去索要是你的事,等我们吃了饭是要带你去二老爷家继续追赃的。”说罢,带了护院上了台阶,走出地牢,咣当一声,把铁门关严落锁。 子辰刚到地面,一个护院来禀:“卫总管回来了。” 子辰听了大喜,随那护院疾步到了卫总管在方府的屋子,那个护院退下,子辰对着卫总管抱拳称谢道:“有劳卫大叔了,旺财所说的那包毒药找到了没?” 卫大叔道:“辰公子客气,在下去了,按他所说的一搜便搜到了。”说着,从身上拿出一个用牛皮包着的小包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六章 昏迷 两人落座,卫总管把那牛皮小包在胡桌上极小心地层层揭开,露出一个小小的银瓶来。 子辰拿过银瓶,将软塞拔掉,从里面倒出一点深褐色的药粉来,隐隐有点腥臭的味道。 子辰道:“卫总管见多识广,可认得这是什么毒药?” 卫总管赧然道:“在下实在不知,唯一能肯定的是,这绝不是普通的药,一般江湖常见的毒药没有在下不识的。” 子辰点点头,盯着手中的银瓶细细研究,道:“凝烟从小就心狠手辣,几次三番欲置谖妹妹于死地,怎会拿普通的毒药去毒谖妹妹,让我们有后路可退?” 卫总管问:“下一步该怎么做?” 子辰先把审问旺财的每一个细节说与卫总答听,然后锁眉道:“照旺财所说,他虽中了毒,应该中毒很浅,不至于有生命危险,我倒有一计,借他敲山震虎,看能不能从凝烟那里弄到解药。” 卫总管问:“怎么个敲山震虎?” 子辰说与他听。 卫总管沉吟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无论如何试一试总是好的。” 子辰点头,将那只小银瓶盖上软塞,依旧用牛皮层层包裹,揣在怀里,起身告辞。 子辰安排完诸事,惦记着若谖的安危,来到了荣禧堂,先去宴息处给老夫人问安,见大老爷、许夫人并方家三公子都在,各各愁眉苦脸的,心狠狠一沉,却不敢显露。 老夫人见了他,叫他坐下,问道:“你查出些什么?” 子辰一五一十地把调查的经过说了一遍,方家三公子听说若谖中毒幕后主使很有可能是凝烟所为,当即就要找她算帐、要解药。 子辰忙拦住,道:“卫大叔看过香草给旺财的毒药,连他年轻时走南闯北阅历丰富,尚且没见过此毒,可见这个毒一般人并不易得,凝烟又是从哪里得到的,背后隐藏着什么,现在我们一无所知,所以靖墨光长和两个弟弟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就让我打先锋探探路再做计议。” 方永华在朝堂走动,深知牵一发而动千钧,一步错满盘皆输,虽也为若谖急得茶饭不思,可并没慌乱到失常的地步,劝下三兄弟道:“现如今谖儿身种两种剧毒,虽被谖儿自己化解了一种,但情形实在扑塑迷离,我们就依子辰,由他全权调查,我们在后时刻援手。” 靖墨三兄弟听了,方才安静了下来。 子辰问许夫人:“不知夫人从平恩侯府那里打探到什么消息?” 许夫人沮丧地摇了摇头,道:“我们许家早就没了墨门的音讯。” 一时众人都没心思说话,落针可闻的屋子里时不时响起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气声,让人听了更添烦愁。 子辰告辞道:“我去看看谖妹妹,就出门办事。” 一提若缓,老夫人再也撑不住老泪纵横,道:“你去看看你妹妹也好,只怕看一眼少一眼。” 子辰听这话极为不详,惊问道:“谖妹妹怎么了?”一颗心已是扑通乱跳。 许夫人抹着眼泪道:“我们才去看过谖儿,见她静静地躺在床上,以为她睡着了,都轻手轻脚怕把她吵醒。 因她父亲看她头向帐子里头偏得厉害,又没枕枕头上,怕她落了枕,就去搬她的头,谁知摸到一手血,你义父当时脸就吓白了,忙将你妹妹的脸转过来,我一看,几乎要唬死过去,你妹妹她……口鼻流血。 我们急请了胡太医来,胡太医诊断你妹妹陷入了昏迷,用针炙扎了许久,也不见你妹妹醒来,临走前唉声叹气,叫我们替你妹妹安排后事冲一冲……” 许夫人絮絮叨叨还往下讲,子辰已无心再听下去,转身跑了出去,直奔若谖的闺房。 若谖闺房里,一屋子丫头都围在若谖的床边,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都用哭的像水蜜桃一样的眼睛看着子辰。 子辰大步流星走到床前,丫鬟们忙起身让开位置。 子辰神情冷峻地看了若谖片刻,想要伸手抚抚她的小脸,想想身边这么许多人看着,终是不妥,只掠了掠她的秀发,回头对琥珀道:“万一小姐醒了,告诉她,不要害怕,就算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会为她弄到解药的!”说罢,毅然转身离开。 琥珀微怔,等想明白过来,子辰已出了房间,急追了出去,见子辰伟岸的背影疾步如风,忙高声叫道:“辰公子请等一等。” 子辰止步转身,脸上无一丝笑容地着琥珀。 琥珀跑到他跟前,紧张地问:“真是旺财下的毒,怎样下的?” 子辰道:“趁你抓药时,把溶有毒药的水装做不小心倒在妹妹的药上,结果你要他重新抓药,他便借着擦长案上的水渍,把抹布上的毒药水沾到自己手上,抓了药给你。” 子辰说完便走了。 琥珀听完,如被疾雷劈中,脑子里混沌一片,却又有个声音在清晰的喊:“是你害死小姐的!是你害死小姐的!” 她浑浑噩噩地回到若谖的房里,在她床边跪下,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 另几个丫鬟虽见她神色有异,只当她与小姐形同姐妹,现见小姐生死边缘,悲伤过度而已,因此都未深想,殊不料,她已打定主意,若小姐有个三长两短,她必随她赴黄泉。 方永华与许夫人从荣禧堂出来,见外书房的一个小厮在外恭候。 许夫人很是奇怪,问:“你怎么在这里?” 那小厮垂手应道:“奴才有事要禀告老爷。” 许夫人素来贤惠,以为小厮有朝堂之事要说,闻言,福身回避道:“我先去了。” 方永华叫住她,道:“我跟你一起回慧兰苑。” 许夫人听了,退让到一边候着。 方永华皱眉斥那小厮:“何事快说!” 小厮惶惶答道:“燕姨娘还跪在书房门口。” 方永华额上的青筋跳了跳,愠怒道:“她喜欢跪,就让她一直跪下去好了。”说罢,拂袖而去。 许夫人与他并肩而行,关切地问:“燕妹妹为何在你书房门前长跪不起?” 方永华心烦意乱道:“她想逼我为谖儿在长安贴解毒的悬赏榜文,我跟她说了一大通不能贴的原因,她还是固执己见,还说我一点都不疼爱谖儿,只重自己的仕途,简直是无理取闹。” 许夫人沉默了片刻,方道:“燕妹妹并不是无理取闹。”(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七章 挑唆 方永华惊诧地看着许夫人:“你也赞成阿梦的做法?” 许夫人浅笑道:“我从小熟读女四书,知道身为一个女人,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怎会违了老爷的意?” 方永华大惑不解道:“那你刚才又那样说?” 许夫人安祥道:“我的意思是,老爷看着燕妹妹是无理取闹,实则是她心机沉沉。” 方永华在心里思忖了一番,仍是不得其解,问:“夫人这话怎说?” 许夫人面上仍是宠辱不惊淡淡的笑意:“燕妹妹这么做,只是讨谖儿的好,她自己没有孩子,怎不防着将来老了怎办? 老爷的妻妾里,就我生了三男一女四个孩子,靖墨他们三个男孩子,燕妹妹不敢打他们的主意。 老爷也是知道的,我们家的姨娘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若燕妹妹刻意去拉拢靖墨三个中的任意一个,先不说内外宅不方便,靖墨几个都快成年,燕妹妹又是美妾,被那几个烂舌头的姨娘要是编排上什么难听的话,传到老夫人耳里,老夫人还容得下她么?恐怕叫人暗地弄死她了事。 所以燕妹妹把主意打在了咱们的掌上明珠谖儿身上,把谖儿哄住了,她老了以后可就有靠了。 老爷不觉得谖儿相对我而言,更亲近燕妹妹? 今儿燕妹妹演这出苦情戏,日后谖儿知道了,更觉燕姨娘比我这个母亲待她还要好。”说到这里,忍不住伤心叹了口气道:“只盼着谖儿以后不恨我吧。” 方永华一直静静听着,这时宽慰许夫人道:“你也别多想了,谖儿毕竟是你亲生的,血浓于水,她怎么会和你生分?” 许夫人苦笑道:“凡事没有绝对,母女俩感情再好,也经不起她人插足和挑唆。” 方永华听了半晌不语,良久,才道:“若阿梦存了这个想法,可就叫人难疼了。” 许夫人劝道:“老爷休说此话,燕妹妹当年名动长安,多少王候争相追逐,燕妹妹为了老爷甘愿洗尽铅华,老爷又怎忍心负她?” 方永华叹息道:“我这一生最不想负的是你,却偏负了你!” 许夫人嘴角漫过一丝冷笑,嘴里却道:“我是无妨的。” 两人说着话携手进了慧兰苑。 小厮回到外书房,老远就看见燕倚梦单薄的身影跪在暮蔼里,蝶舞也不劝她,只静静地陪着她跪着。 深秋的风将她的几缕秀发吹得飞扬,越发衬得她柔弱似柳。 小厮踌躇再三,终还是走到了她的面前,劝道:“姨娘请回吧,老爷已去了惠兰苑,不会回这里了,姨娘跪也是白跪……” 燕倚梦置若惘闻。 小厮等了一会子,见燕倚梦仍旧一动不动,只得叹口气,离开了。 愈来愈浓的夜色渐渐将燕倚梦主仆二人的身影吞没。 旺财一个人待在地牢里,看着唯一一只散发着昏黄光线的蜡烛越来越短,不由心慌,连滚带爬到了铁门前,用力撞了撞,铁门纹丝不动,心中更是恐慌,拍门大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才喊了两声,沉重的铁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进来两人护院。 一个护院不由分说,一脚把他顺着台阶踢下了地牢,嘴里不耐烦道:“叫什么叫!再叫一刀杀了你!” 尽管旺财从台阶上滚落下来,摔的浑身骨头都快碎了,却捂着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被一刀捅死。 另一个下了台阶,走到他身边,把一大碗饭菜和一罐热茶放他跟前,冷淡道:“快吃,吃了我们就要到二老爷家追赃。” 旺财是真的饿了,端起饭就吃,边吃边含糊不清道:“还要要解药,解了我身上的毒。” 子辰负着手走了进来,面无表情道:“我们只负责追赃,至于要解药是你自己的事。” 旺财闻言,登时直了眼,将手里的饭碗放下,垂头丧气道:“看来奴才只有死路一条了。” 子辰看着他,意味深长道:“那也未定,没听说过事在人为吗?” 旺财猛地仰起低垂的脑袋,直直地盯着子辰。 芷晴苑里,家祥躲在茅房里从身上拿出香草送他的那对纯金手镯,喜不自胜左看右看。 绿玉撞倒香草时,他就在不远出,看见从香草身上掉下的那对手镯,当时就动了心思,想把那对金手镯哄骗到手,以为要费些周折,谁知没费吹灰之力,就让香草主动交出了这对金手镯。 他越想越得意,就差振臂高呼:“老子是天下第一聪明人!” 家祥一直待到有人在外拍门才从巨大的喜悦中回过神来,把那对金手镯贴身放后,打开门走了出来,就见凝烟垮着脸站在她面前,忍不住得意地揶揄道:“哟!出了趟门回来这种脸色,难不成叫人白睡了没给钱?” 他一句话无意中说到凝烟的痛处,立时反唇相讥道:“看你满面春风的样子,肯定是在茅房里****吃得极为畅快!” 家祥收了笑,与她擦肩而过,回到自己房里,拿了书在烛光下装模做样的读了起来。 晓琴走了过来,轻轻从他手里抽出简书放在一边,主动坐到他的大腿上,双臂勾住他的脖子。 家祥本就是色中饿鬼,哪里经得起晓琴这般挑逗,抱起晓琴狂吻起来,一面吻一面抽空问:“你怎么突然对我好了?那几天可是一直冷若冰霜。” 晓琴不好意思道:“相公休要再提了,是奴家上了谖小姐的当了。” 家祥还要细问,晓琴不愿意说,他也只得做罢。 两人正温存缠绵,忘乎所以,忽听院门口一片嘈杂。 晓琴与家祥忙穿好衣服出来,只见子辰带了一票威武的家丁押着旺财进了院子。 方永庆气得脸色大变,浑身乱颤,指着子辰诘问:“是谁准许你们擅闯民宅的?” 子辰微蹙着眉,羞辱道:“凡是做奸犯科之人最是心虚,怕被人起赃,最爱用擅闯民宅做挡箭牌!” 程氏这几日正为家吉家如的脚伤心里不快,听了此话,更是添堵,冷言冷语道:“真没想到,好心养了只白眼狼,现依附着那边做了义孙,行事果然狐假虎威,我们家连你们方府大门都进不了,你们那里不见了东西与我们何干?到我们这里寻什么赃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八章 辩解 子辰冷冷道:“你当年收留我未定是好心,有些话最好不要说穿,脸最好不要撕破!” 程氏一听,登时变了脸色,没敢再吭声。 子辰环顾了方永庆一家,没了家吉家如两个鱼肉乡里的恶霸,一家人的气势弱了不少。 他目光深邃地瞟了香草一眼,徐徐道:“我们家的奴才旺财,利用药奴的身份,偷了府里的药材去卖,卖了不少银子,买了副金镯子给了香草,我现在来,就是追回用赃款买的那副金手镯的!” 众人闻言,全都齐刷刷地盯着香草,特别是凝烟,眼神凌厉如刀,恨不能捅死这不忠不义的贱婢:得了金手镯竟敢私藏! 程氏最沉不住气,走过去甩了香草两耳光,气愤填膺地怒骂道:“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吃我们的穿我们的,得了好处就私吞!” 香草捂着脸,含泪一口咬定道:“奴婢哪有什么金手镯?姨娘可别听人乱说!” 家祥也忙拦着程氏,劝道:“母亲息怒,香草跟着妹妹这么多年,她的为人母亲还不清楚么,最是忠心不过的,在外捡到个野果子都会带进家来孝敬母亲,何况一对金镯子?”他阴戾地横了子辰一眼,道:“只怕有些人想上咱们家闹事,讨好他主子,故意这么说,母亲可千万别上当!” 子辰笑道:“祥公子到底是举了孝廉之人,红口白牙端的好口才。”踢了身边的旺财一脚:“有人说你乱咬人呢!” 旺财争辩道:“奴才真的买了对金镯子送给香草了,镯子是在龙凤呈祥金号买的,不信你们去查,一对共重一两的韭叶状的金镯。” 众人本先被家祥说的去了几分疑,这时又听旺财言之凿凿,又都审视的盯着香草。 香草大喊冤枉:“旺财这个狗奴才一直想打奴婢的主意,被奴婢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他恼羞成怒,故想出此计陷害奴婢,奴婢实在是从未从他那里得过金镯子,不信你们搜!” 为证清白,她也不顾在场有许多男子,自己脱衣解衫。 子辰在一旁冷眼看着,心里已然明白,金镯子已不在香草身上,所以她才如此有持无恐。 那么金镯子现在谁手里? 子辰如炬般的目光缓缓扫过二老爷一家人的面庞。 方永庆一脸的烦燥,程氏又恨又怒又巴望着什么的表情,家意、晓琴明摆了是围观,凝烟紧盯着香草,眼神充满质疑。 只有家祥,唇边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的笑,目光时而这里望望,时而那里看看,对于香草身上是否有金镯子漠不关心。 这,就反常了。 程氏道:“我来搜!”亲自动手,把香草搜了个底朝天,别说金镯子了,就连一个铢都没有,在场的一家子人除了家祥,全都大失所望。 香草气势蹭地上来,一副沉冤得雪的表情直视着子辰道:“我就说我是被旺财这个狗奴才冤枉的!” 旺财瞪大了眼睛急急辩解道:“奴才确实给了香草一对金镯做为聘礼,为了表示对她的重视,金镯子是订做的,镯子里面均刻着香草二字,这个龙凤呈祥金号的伙计可以做证。” 家祥听了表情微怔,手下意识的捂了捂腰部某处。 子辰尽收眼底,胸有成竹微微一笑道:“是不是冤枉马上就要见分晓了。” 香草与家祥疑惧地看了子辰一眼,又互相交换了个眼色。 家祥刚问了一句:“你要如何做?”只见眼前一道细细的银光如闪电般倏地在他身上疾速缠绕过,身上的衣服已悉数裂成碎片,飘落在地上。 众人看见两个黄澄澄的东西随那碎片落在地上,滴溜溜滚了几滚,躺在地上。 果然是对金手镯。 子辰收了手里的银鞭,目光冰冷地直视着家祥,沉声道:“这又如何解释?” 凝烟母女两见财如命,全都弯腰争相去捡那对手镯。 子辰一鞭甩过去,她母女二人手背登时现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色鞭痕。 凝烟和程氏惨叫一声,捧着受伤的手胆战心惊地瞥了子辰一眼。 他已长得高大挺拔,一身好功夫,再也不是当年任他们全家任意欺负的那个孤儿了。 香草和家祥两眼发直地看着地上那对镯子。 晓琴怀疑的目光在他俩个人的脸上不停地逡巡。 家祥指着香草大喊大叫道:“是她!一定是她栽赃给我的!”说话间,杀鸡抹脖连连向香草使眼色。 香草心里明白,家祥意思是要她把这一切全扛下来。 她看了看晓琴,正狐疑地死盯着她,当下将唇一咬,毅然承认道:“辰公子一进院子,我就明白他是为何而来了,因此趁祥公子不注意,把金镯塞到了他身上,是料到辰公子不会搜他,没有想到,一切都瞒不过辰公子的眼睛。” 子辰不说话,只冷峻地静静盯着香草。 香草的头一点一点垂了下去。 旺财也是个伶俐人,此情此景,哪会看不出端倪?冷笑叹息道:“可怜我一片痴情,以为遇到贤妇,谁知竟是个脚踏两只船的荡妇,拿了我买的金镯子去讨好别的男人!报应哪!报应哪!幸亏没娶进家门,不然给我戴顶绿帽子,岂不叫世人嘲笑?” 家祥心虚地转脸去看晓琴,她眼里隐着一触即发的怒火,不由得咯噔心一沉:当务之急必须稳住她才行,不然她到监察司大闹一场,自己的前途全没了。 于是冲到香草面前对她一阵拳打脚踢,厉声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小娼妇,当初勾引我大哥,如今又陷害于我,不就是想叫我们兄弟四个中有个能娶你为妻吗?你这人尽可夫的粉头,趁早消了这念头!就是娶个风尘女子都比你干净!” 晓琴抱臂,得意洋洋地看着满地打滚哀嚎不已的香草。 凝烟暗忖,金手镯铁定是香草送给家祥的,自己得耍些手腕笼络住香草才好,不然她有好东西,自己总也捞不到。 于是上前推开家祥,装做义正严辞道:“你满嘴胡诌些什么?明明是大哥欺负香草,怎么到了你嘴里就颠倒黑白了呢?” 她凉凉地上下打量着家祥,撇嘴鄙夷道:“你也不撒泡尿看看你自己的德性,哪点配的上香草,你也只配娶个贱婢!”说罢,把香草扶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九章 中毒 晓琴素来就不是善茬,听凝烟对自己明讥暗讽,顿时来了气,欲冲到她面前互撕,被家祥拦腰抱住,劝道:“她是姑,现是娇客,你是嫂,是这屋子里的主人,你以后长住于此,她再住上几年就嫁人了,何苦与她一般见识?” 晓琴这才勉强忍了这口气,随家祥进了房,故意把门关得震天响。 程氏望着那扇门,心疼道:“使这么大力气,弄坏了,又得找木匠来修。” 一个护院把那对金镯捡起来交与子辰,另一个举了捻子照明,子辰一看,金镯里侧果然印着香草两字。 方永庆冷视着子辰逐客道:“既然你已追到赃物,那就请回吧。” 子辰一双星眼带着巨大的压迫感与他对视,方永庆目光不由的躲闪了起来。 程氏见自己的老公如此,对子辰更是畏惧。 子辰趁人不备,暗暗对旺财使了个眼色。 旺财会意,忙扯住欲走的香草,急急道:“你要我下毒毒死谖小姐,我连自己也中了毒,看在一夜夫妻百日恩的情份上,求你赏点解药给我。” 香草刹时变了脸色,惊惶惧怕地看了一眼冷若冰霜的子辰,又心虚地飞快地移开目光,色芿内厉怒喝道:“你这****,红口白牙冤枉人,谖小姐与我无冤无仇,我为什么要毒死她! 再说,我几曾给过你毒药!你别一计不成,又生一计,非要置我于死地!告诉你,就算死,我也不会从了你的!”说罢挣扎着想要挣脱旺财。 旺财只紧紧抓住她不放,他一个大男人,香草一个弱女子又如何挣脱得了! 他看着她一个劲儿的冷笑,只笑得香草心里越来越慌,不由自主的,求救地盯着凝烟。 这时凝烟早就“退避三舍”,站的远远的,眼望着别处,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香草心中一寒。 旺财冷冽讥讽道:“别把自己说的好像贞洁烈女一般!前两日是谁独自一人跑到我的家里,主动脱了衣服躺在我的床上?又是谁许诺,只要谖小姐一死,报了烟小姐的恩,就嫁与我的?不然我会为了你如此卖命?” 香草听了,脸上忽红忽白,无地自容,却鸭子死了嘴巴硬,仍一口咬定道:“你胡说……” 凝烟冷眼旁观,暗忖,事件再发展下去非扯出自己不可,左右看了看,自己的亲爹亲妈听到毒杀若谖,已经吓呆了,老大老三此刻正躺在房里痛苦地哀吟,老二早就抽身溜了,老四一脸白痴模样,一大家子人一个都指望不上。 至于拾叶拾花,自己平日里那么虐待她俩,就更不用期盼她们会挺身护主了。 没奈何,只得自己出面了,上前气势汹汹扇了旺财几个耳光,厉声喝道:“你这狗奴才,竟敢拉着我的丫鬟不放,难不成想在众目睽睽之下非礼她不成!” 旺财如困兽犹斗般血红了脸,嘶声力竭破着喉咙大喊道:“你不仁!我就不义!我今儿必逼出你们的解药来!” 凝烟在心里嗤笑:老娘就不给你解药,你奈我何?咬我呀!拉了香草就要走。 却听得身后香草发出一声惨叫,凝烟急回头,见旺财撸起香草的袖子,在她瘦骨嶙峋的手臂上狠咬了一口,登时见了血,然后把手里什么东西往伤口上一抹。 凝烟心惊,一时愣住,旺财已丢下香草,直奔她而来。 这时凝烟方悟过来,旺财抹在香草伤口上的十有八九是七瘟散,他是想借此逼她们拿出解药,于是赶紧拔腿就逃,可惜终究是闺中弱质,又加上惊惧过度,两腿发软,跑也跑不快。 方永庆见状急奔跑着要来拦住旺财,子辰暗中连发两粒石子,击中他的后膝盖窝,他两腿刹时没了力气,跪在了地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凝烟被旺财扑到在地。 家祥在屋内听到院内的动静不寻常,忙从窗户向外看,见凝烟情势危急,到底是手足,就要开门去救她,被晓琴一把扯住一条胳膊。 刚才凝烟当着众人的面那般羞辱她,她可是怀恨在心的,巴不得她立刻暴毙在自己眼前才好,又怎会让家祥去救她!因此威胁道:“你胆敢踏出一步,我俩就夫妻情断,天一亮我就去监察司告得你身败名裂!” 家祥一听,只得止步。 凝烟被旺财扑倒在地,拼命挣扎,不让旺财咬到自己。 她哭喊着求救,程氏和家意倒想来帮她,只是被子辰用石子暗中点了穴位,身上酸麻,举足困难。 拾叶拾花直接钻了被子——明儿不知有多少繁重的活计要做呢,早睡养精神! 香草跟了凝烟这么多年,早知她最爱笑里藏刀,此刻自己帮了她逃过一劫,到头来她不一定会给自己解药,肯定会佯推没有。 与其那样,不如让她也中毒,这样才能同甘同患,有解药大家一起分享。 因此并不真的来帮凝烟,只在一旁跳来跳去,虚张声势,甚至恨不能帮旺财一把,让他咬破凝烟的臂膀,好把毒药抹上去。 凝烟挣扎了一会子,很快就没了力气,被旺财骑在身下,抬起她一只胳膊,狠咬见血,又狰狞着把握在手里的药粉全抹在伤口上。 凝烟心中的恐惧已达顶点,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失去思考的能力。 几日来要下毒毒死谖小姐,担惊受怕,又忽然发觉自己中了剧毒,且被自己深爱的女人出卖,一连串的打击和大起大落的心理,再加上旺财本身就并非良善之人,忽然进入了疯魔状况,竟要当众侮辱凝烟。 他狞笑着一把撕开凝烟的衣服,露出雪白的脯子,色迷迷道:“动不动就叫老子****!老子现就尝尝你这高贵的小姐是什么滋味!”说罢,俯下身来,胡乱亲着她的胸口。 子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畜牲!” 两指一弹,一粒石子飞出,直击在旺财的脑后,他连哼都没哼一声,便晕了过去。 子辰下令道:“我们走!” 上来两个护院,拖了旺财就走,出了芷晴苑,行出一段路后,子辰命两个护院:“把旺财拖到效野杀掉,焚尸。” 一个护院不解地问:“他已经中了毒,是个将死之人,公子何必多此一举?”(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章 谈话 子辰冷峻道:“世事难料,万一他身上的毒被人解了呢?偏这人生来邪恶,久留于世,只怕祸害人间,不如杀了永除祸患。” 两护院听他如此说,把昏迷不醒的旺财扔在马背着,骑着马带他去了效野,按子辰说的做。 子辰留了四个机敏的护院,道:“二老爷家就家吉家如能打,他们现都受了重伤,余者皆不会武功,你四人在此监视应不会遇到危险,一定要盯紧,看凝烟或者香草会与何人见面。” 四个护院应喏。 子辰不放心,叮嘱道:“切不可轻举妄动,免得丢了性命,就是十万火急的事也要先禀告我或是卫总管再做定夺。” 四个护院再次应喏,子辰这才如闪电般赶回方府。 小姐生命垂危,琥珀几个都睡不着,子辰到那的时候,几个女孩都坐在若谖的房里暗自垂泪,见到他,全都站了起来,满含殷切地看着他。 子辰看了她们一眼,留朱绣和素衣在若谖床边守着,一有风吹草动就来禀他,其余的几个跟他来到外间。 刚一落座,琥珀就显得比别人更迫不及待,隔着胡桌,倾着身子问:“要到解药了吗?” 红香生来比旁人心细,见子辰唇上起了白皮,料来渴了,倒了一大杯温茶奉上。 子辰接过一口气喝了,摇摇头道:“哪那么容易!” 琥珀一听,眼里的光迅速黯了下去,身子也松松垮垮的。 子辰见了,道:“你也别太泄气了,我之前就给了旺财一些毒药,叫他也让凝烟主仆两中毒,这样一来,凝烟为了自救,必定会寻来解药,到时我们就去抢。” 琥珀这才又有了生机,满怀希望地问:“旺财得手了吗?” 子辰点头,琥珀大大松了口气,喃喃道:“小姐总算有救了!” 子辰环视了几个女孩子一眼,问:“你们谁跟芷晴苑的拾叶拾花关系密切?” 琥珀几个互相看了看,全都摇头。 红香道:“以前在府里的时候,因为程氏和烟小姐的缘故,大家都不大和芷晴苑的人来往,因此也没人接近拾叶拾花两个,二老爷一家搬出府后,更是与她们断了音讯。” 绿玉思忖了一回,开口道:“不知辰公子问此话是何用意,若是要请她们做内应,奴婢觉得拾叶姐姐应该是可以一试的。” 子辰转头询问地看着她。 绿玉几个成日里关在内宅,很少与男子接触,即便出了内宅,见到的大多是府里的小厮、男仆,虽也有几个清秀的,可跟辰公子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 现在与辰公子这么近距离相处,她们几个已是芳心乱跳,浑身不自在,不敢轻举妄动,怕一个不经意的不雅动作入了辰公子的眼,让他看轻了自己。 现子辰还这么盯着自己看,绿玉紧张得连话都快不会说了。 想着小姐的安危,才定下神道:“就今儿下午,小姐跟奴婢说,想把拾叶姐姐许配给我表叔,因我表叔丧偶,有个女儿,家境也很平平,条件实在不好,所以想找个机会问问拾叶姐姐的意思。 恰巧奴婢奉命去找晓琴时,在大街上碰到拾叶姐,便把小姐的意思和我表叔的情况都一五一十说与她听,拾叶姐听了很是中意,言语里催着小姐快给她办了呢。” 琥珀哀叹道:“也别怪她性急,女孩子的青春有限,二十一过,如花将谢,这么大的年龄没个家,她能不着急吗?偏我们这位现自身难保,又怎顾及与她!” 子辰沉思了片刻,对绿玉道:“你最好现在跟拾叶联系,让她帮忙留意凝烟,毕竟,我派去监视的人只能监视外围,院内是监视不到的。” 绿玉应了一声,起身就走。 子辰道:“且慢,我还有一事问你。” 绿玉复又坐下,等着他的下文。 子辰问:“谖妹妹叫你找晓琴干什么?” 绿玉道:“之前小姐便要晓琴去告祥公子**良家女子,晓琴却被凝烟兄妹俩花言巧语迷惑住,非要嫁给祥公子。 小姐只得另行一计,叫晓琴留心家祥和香草有奸情,本想让她捉奸,看清祥公子的真面目,去监察司揭发家祥,让他以后都做不成官,可后来功亏于溃了。” 子辰道:“谖妹妹就这样放弃了?” 绿玉道:“怎么可能!这不符合我家小姐的个性。 小姐说,本想好心帮晓琴一把,她不领情就算了,只叫我去跟晓琴说一声,让她注意自己吃下去的东西即可。” 子辰沉吟道:“这些话你不必去说,要拾叶去说比你说的效果好。” 绿玉灵慧,一点就通:“奴婢明白了,奴婢让拾叶去挑唆,把水搅浑!” 子辰满意地点点头,起身对另外几个女孩子说道:“你们别都耗在地下,轮流睡,如果你们全倒下了,谁服侍谖妹妹?便是老夫人新派了人手来,哪有你们趁手?” 几个丫鬟见他这么说,便头凑头商量起来。 子辰独自走出了若谖的房间,抬头看见天边一颗孤星,不由停下了脚步。 琥珀在屋内见他一人凭栏而立,也走了出来,站在他身后,小声道:“辰公子,奴婢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子辰回头看了她一眼,率先走到廊下的花丛边停住脚步。 这里开阔,有人靠近偷听是极易察觉的。 琥珀跟过来,迟疑道:“小姐中的川乌头是青梅所为。” 子辰微惊:“小姐知道吗?” 琥珀点了点头:“就是小姐知道才告诉奴婢的,小姐因此还送了一出戏明天到平恩侯府,现小姐昏迷,奴婢看小姐最信任的人就是辰公子你,所以特意来告之,下一步怎么做全凭公子安排。”说罢转身离开。 子辰暗忖:怪道人说谖儿是个人精,做事有进退,单从送戏来看,一是警告黄夫人她已悉知她才是下毒的幕后指使,二是表示她不追求,愿化干弋为王帛。 黄夫人若是个职明的,应就此收手,如果是个愚顽的,只怕以为谖妹妹怕了他,更要得寸进尺。 正想着,一个护院来报:“芷晴苑有动静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一章 盗药 子辰一听,立即跟着那个护院疾步出了方府,不过瞬间便到了芷晴院。 一个护院迎了上来,禀道:“奴才刚看见烟小姐出了院门,往那个方向去了。” 子辰忙施展轻功追了过去。 两护院看着子辰瞬间远去的身影,震惊地互看了一眼,他们也曾风闻辰公子武功了得,但没想到竟这般厉害。 子辰行出一段距离,很快就看见前方一个女子窈窕的身影,边走边东张西望,警惕性极高的样子,不是凝烟又是谁? 子辰尾随在后,见她到了丞相府前伫了足,不禁微蹙了眉:她来这里干嘛? 忽然记起八月十六那晚的事来,刹时明白过来,定是后来凝烟勾搭上王仪,二人合谋毒杀若谖。 凝烟抬头看了看相府高大的府门,回想起一个时辰前在这里发生的一幕仍心有余悸,可不去找王仪,自己就要毒发身亡。 她只得硬着头皮一步一步上了台阶。 才上了几层,就听到背后得得的马蹄声,凝烟心中一紧,不知这次来者又是谁,该不会又是那个贵妇吧? 为避免重蹈覆辙,她赶紧躲在了石狮子后面,只见从一群侍卫簇拥的马车里面下来一位公子,凝烟见了,激动不已,嘴里喊着:“王公子!”从藏身的地方跑了出去。 王仪看着她淫笑道:“你怎么又来了?就那么一刻也离不了我?” 凝烟故作羞怯,把他拉到一边,未语泪先流,王仪诧异:“谁欺负你了?说出来,本公子替你出气!” 凝烟装做楚楚可怜抽泣道:“若是奴家受了气,断然不会劳烦公子的,只是若谖那个小贱人实在可恨!” 王仪听到若谖二字就有火,愠怒道:“那个小贱人又做了什么?” 凝烟哭得更凶了:“奴家为了给公子出气,所以冒死下毒毒死若谖小贱人,谁知她医术超群,竟自己解了毒,又查出下毒之人是奴家,便指使她的家奴趁奴家不备,让奴家中了七瘟散之毒,”说着跪了下来,一双手紧紧抱住王仪的大腿,将脸贴了上去道:“以后奴家不能再侍奉公子了!” 王仪先以为她是来找他要解药,正思忖怎样打发了她去,见她只字不提解药二字,心头一松,将她拉起,道:“这个你不用担心,只要本公子肯出银子,想侍候本公子的美人儿多的是,你就安心地去吧。” 凝烟一听,脸都白了,她本来想欲擒故纵,让王仪对她心生怜悯,然后主动给她解药,却不料弄巧成拙,王仪对她半点情份都没有,竟然让她安心的去! 好在凝烟反应极快,泪眼汪汪地看着王仪道:“奴家再也不能为公子鞍前马后除去若谖小贱人了。” 王仪不以为意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以后她撞在我手里再说。即便永远出不了这口气,也不值什么。” 凝烟见他好了伤疤忘了痛,这么快就放过若谖,气得险些把一口玉牙咬碎。 王仪从身上拿出两个银锭来放在她的手上道:“一百两纹银被我今晚浪的只剩这些了,你先拿着,明儿我再派人去你家送五十两纹银,做你的安葬费应该足够了,也算你我肌肤相亲,我对你的一点心意吧。” 凝烟听了,肺都气炸:老娘还没死,你就要给安葬费! 她将银子收好,抬起泪眼,目不转睛地盯着王仪道:“公子若能赐奴家解药,让奴家得了性命,以后定做牛做马报答公子。” 王仪摆摆手道:“我又不是种田的农民,要牛做甚?至于马,”他指着自己的马车道,“像这般的骏马本公子多的是。” 凝烟气结,她拿不定王仪是真天真还是假糊涂,就是不上自己的钩。 眼看王仪转身欲走,凝烟急了,伸手扯住他的锦袍,恶狠狠道:“王公子,你到底给不给解药!” 王仪心道,绕了一大圈,狐狸尾巴到底露出来了,当即寒着脸蔑视着凝烟道:“给又怎样?不给又怎样?” 凝烟妩媚一笑:“给呢,奴家不仅继续替你卖命,而且在床上会更加卖力,若是不给呢,我就去找相爷,说你调戏永安侯的千金方若谖!并且还买凶想毒杀她!” 王仪一听,又气又恨又惊又惧,他万没想到凝烟柔顺的外表下竟然藏匿着这么一颗狠戾恶毒的心,可自己现在把柄在她手里,却不得不听她的,除非……她死! 凝烟见他眼里寒光一闪,知他动了杀机,冷笑道:“公子是什么人,我自然一清二楚,我既然敢威胁公子,肯定是做了万全的措失,公子尽管杀人灭口好了,只要我一死,你的恶行就会被相爷知道!” 王仪听了心惊,这些日子风闻老爷子正在查他,若此时凝烟把他的恶行捅到老爷子那里,后果不可想像,只得屈服道:“姑娘稍安勿躁,我这就去拿解药。” 凝烟多疑,生怕他行谖兵之计,然后来个金蝉脱壳,自己到时上哪儿哭去! 于是软中带硬道:“公子别一去不复返,最好给个时间,免得到时小女子慌乱,把事情捅到相爷那里,误伤了公子!” 王仪恨得在心里破口大骂她祖宗千万代,这点心事都被她猜中了,暗悔自己当初不该色迷心窍,和这种蛇蝎心机女搅在一块儿,只得陪笑道:“姑娘就在此等着,我半个时辰后就送解药来。” 凝烟阴测测地笑道:“去吧。” 王仪转身向府门跑去。 进了府,直奔老爷子的外书房,远远见有几个家丁在门口值守,便悄悄绕到后面,翻窗而入,把手伸到一架贴墙而立的多宝阁的间格里,摸到一个机关,一拧,那架多宝阁如一道门一样徐徐转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入口来。 王仪不敢停顿,忙屈身进去,摸黑踉踉跄跄下了长长的台阶,到了地下室,方敢从身上摸出捻子点燃。 地下室里放着成堆的金银元宝,还有整箱的珠宝,在昏暗的光线里熠熠生辉。 王仪绕过那些金银珠宝,从一架堆满玉石简书以及一些瓶瓶罐罐的多宝阁上寻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小瓷瓶揣在怀里准备离开,却又突然停下脚步。(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二章 苏醒 明知地下室内除了自己再无他人,王仪还是忍不住做贼心虚四顾了一番,然后胡乱抓起金银锭往怀里塞,直到塞不下去为止方才住了手,出了地下室,按动按钮,多宝阁徐徐关上,将入口原样挡住。 王仪审视了一番,自认为没有任何破绽,再才翻窗离开,先回了自己的房间,屏退众人,把身上的金银元宝拿出来,放到一个镶银雕花的大木箱里,这才出了门。 到了府外,王仪老远就看见凝烟心神不宁地原地转圈,眼睛一直紧盯着相府的府门,一见到他,立刻跑着迎了上来。 王仪不想让值守家丁看到她,以免传到母亲耳里,又是事,赶紧加快脚步下了台阶拦住她。 前车之鉴,凝烟再也不敢跟他拐弯抹角了,直接了当问:“解药带来了吗?” 王仪点头,用下巴指了指前方:“我们去那里说。” 两人到了一处僻静处,王仪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来。 凝烟大喜过望,伸手就要来接,王仪将手一缩,道:“整整一满瓶解药不可能全都给你,一粒就够了,把手摊开。” 凝烟赶紧照做,问道:“能给两粒吗?” 王仪不解道:“这又不是糖,你多要一颗也无用。” 凝烟道:“我的丫鬟也中了七瘟散之毒。” 王仪讥笑道:“真没想到,你这样狠毒的女子竟会对个丫鬟重情重义。”说罢,准备拔开瓶塞倒药。 一道人影如闪电一般倏忽而至,王仪凝烟二人还没搞清楚是什么状况,王仪手里的小瓷瓶已经没有了,而他还保持着拿瓶的姿势。 过了几瞬,两人方才清醒过来,解药被人打劫了! 凝烟冲着空无一人的四周声嘶力竭大喊大叫:“是谁?是谁把解药拿走了!” 王仪一把捂住她的嘴,怒斥道:“你疯了!被人听到怎么办?” 凝烟狐疑地盯着他,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刚才那个劫药人该不是王仪自己派的人吧? 她扒掉王仪的手,冷冷地问:“为什么怕被人听到?” 王仪整个人都快急炸了,提心吊胆地向府门方向看了看,还好,那里并无动静,这才稍稍安了点心,回头愤懑地对凝烟道:“你知不知道,那瓶解药是我偷老爷子的,万一被发现,不知道老爷子怎么收拾我呢!” 凝烟眼珠一转,道:“我倒有个好法子可以瞒过相爷。” 王仪急不可耐催促道:“快说!” 凝烟巧笑着讨价还价道:“除非你给我解药!” 王仪怒火朝天道:“解药刚才不是被人抢去了吗?你眼瞎了,没看见?还要?” 凝烟道:“那一瓶是被人抢走了,可制解药的人还在。” 王仪冷笑:“我可以向制解药之人去要,就怕你没命等到解药。” 凝烟诧异:“此话怎讲?” “制解药的人远在千里之外的云南,等我弄到解药,你早就毒发身亡一命呜呼了!” 凝烟听了,急得直流泪,王仪抓住她的双肩问:“什么法子能骗过老爷子,快告诉我,我给你银子!”往身上一摸,手顿了顿,道:“我马上回去拿,你别走!”说着,转身往府门跑去,犹不放心,回头叮嘱道:“别走,我很快的!” 待他拿了几个金锭出来,那里哪还有凝烟的影子,懊丧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子辰紧紧握着手里的解药,生怕它会不翼而飞似的,归心似箭,提起轻功以最快地速度赶回了荣禧堂。 琥珀刚推门出来,就见子辰从天而降落在了她面前,唬得人往后仰去,子辰伸手揽住她的腰。 琥珀站定,红着脸退了一步,惊讶地问:“这么晚了,辰公子怎么又来了?” 子辰听到“又”字,有些不自在,道:“我弄到解药了!” “真的吗?”琥珀转身跟着他进了屋,“太好了!小姐发烧了,奴婢正要去禀告老夫人、夫人。” 子辰道:“你去吧,这里有我。” 琥珀有满腹的话要问他,又怕耽搁了小姐的病情,嗯了一声,转身匆匆离去。 绿玉与红香守在若谖床前用冷毛巾在给她降温,见了子辰都起身侍立,全都很意外地看着他。 子辰走到若谖床边,在床沿坐下,把若谖扶起,靠在自己怀里,难掩激动,微颤着手从小瓷瓶里倒出一粒奶白色的药丸,塞进若谖的樱唇里,说了声:“水。” 红香忙倒了杯温白开水来。 子辰接过,慢慢地喂若谖喝了几口,听到她喉咙间咕咚一声,知道药丸吞了下去,方放下心来,将她缓缓放到床上躺下。 绿玉几个丫头正想问子辰,他给小姐吃的什么,屋外传来老夫人的声音:“子辰弄到解药了?快喂谖儿吃!” 子辰与众丫鬟忙迎了出去,许夫人和翠玉已扶着老夫人走了进来。 老夫人穿着睡衣,披了件夹层的斗蓬,一看就是从床上起来,顾不得穿好外衣就汲着靺赶来了,翠玉和许夫人倒是穿戴齐整。 子辰道:“孙儿已经喂妹妹服下解药。” 老夫人闻言,走到若谖床边去瞧,见她仍旧紧闭着双眼,心焦顿足道:“怎还没醒来?” 许夫人劝道:“子辰才喂谖儿吃的药,哪那么快见效?老夫人还是回去睡吧,谖儿一醒来,媳妇立刻去叫老夫人。” 老夫人在若谖床边坐下,固执道:“我哪都不去,就在此等着她醒来。” 许夫人心知拗不过,命一个丫鬟去取大毛的斗蓬来给老夫人披着。 一屋子的人度日如年般的候着,过了大约顿饭功夫的时辰,守在若谖床边的许夫人忽听到若谖微弱地吐了个字:“渴。”不禁欣喜若狂地回头对众人道:“谖儿说话了!”又命道:“快倒茶来,谖儿喊渴!” 众人纷纷围到床边,许夫人已把若谖揽在怀里,她果然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子辰见了,激动得几欲落泪。 老夫人拉着若谖的手喜得老泪纵横,心肝宝贝儿的乱叫:“醒了就好,可把祖母吓死了。” 琥珀倒了温开水来,许夫人接过,若谖就着她的手慢慢喝了,才歉意道:“害祖母担心了。” 老夫人悲喜交加,说不出话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三章 诡脉 许夫人擦了擦眼角的泪,喜悦道:“总算救活过来了,你父亲和你几个哥哥惦记得紧,只怕难以入睡,我这就去派人给他们报平安,让他们好放心。” 许夫人派去传话的丫鬟片刻便返回,后面跟着方永华和靖墨三兄弟,每人均面露喜色,未进门就先问道:“谖儿好了吗?” 若谖忙笑着应道:“已大好了。” 父子几人围到床前,方永华看着爱女道:“快躺下,你我父女,讲什么虚礼。” 靖墨对着子辰一揖到地:“多谢辰弟出手相助,弄来解药,救了谖妹妹。” 子辰还礼:“靖墨兄客气,谖儿也是我的妹妹。” 众人问起子辰是如何弄到解药的,子辰把经过讲了一遍。 方永华庆幸道:“没想到谖儿中毒还牵扯到相府,幸亏自始至终我方府未正式出面,全凭子辰在处理。 王丞相本就对我不归顺于他心生不满,若得知我们刁难他的长子,肯定会加深误会。” 老夫人气愤道:“这个凝烟,四处兴风做浪,害人不浅,这次中了毒也算是报应。” 子辰却突然支支吾吾起来:“凝烟她……死不了的……” 满屋子的人都困惑地看着他。 老夫人沉思了一瞬,不满地责备道:“子辰,是不是你念及与凝烟的表兄妹之情,不忍她死,所以给了她一粒解药?你知不知道,你这是愚善,凝烟一日不死,谖丫头就难享安宁。” 子辰道:“这个道理孙儿岂有不明之理?妹妹在我心中是什么份量,凝烟在我眼里又值几钱?我怎会给凝烟解药,让她续了命继续祸害谖妹妹?” 众人听了越发迷茫。 许夫人不解道:“你既没给她解药,她怎不会死……” 子辰遗憾道:“人算不如天算,我在芷晴苑门前把毒药交给旺财时,旺财太过紧张,拔软塞时失了手,瓶子掉到地上,里面仅剩的一点毒药全洒到地上,他正要用手去捻起来,可巧又起了一阵风,将那点粉末吹得无影无踪。 没奈何,我叫他随手抓了些灰尘握在手里冒充毒药,吓唬凝烟主仆俩,让她们信以为真自己中了毒,从而引出解药来。” 他话音刚落,就听一声脆响,众人循声望去,见琥珀满手是血握着只破碎的杯子,一动不不动。 红香绿玉见了,忙上前掰开她的手,将杯子的碎片取出,埋怨道:“这是怎么说?前些日子才割伤了手,刚好没几天,又割伤了,万一这只手废了可怎生是好?” 琥珀神情悲愤,一遍又一遍质问众人:“为什么老天还要淑烟那个贱人活着!” 众人费解地注视着她,虽说她与若谖主仆情深,可这种反应实在太过激烈了,那眼神里流露出的是刻骨的仇恨。 若谖见状,挣扎着从床上坐起,笑劝道:“姐姐特么心急了,没听说过,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时辰一到,定叫她死的无比痛苦。” 许夫人等人听了,撑不住笑了起来:“就你能说会道,这些话我们当真没听说过。” 若谖心中哎呀了一声:自己又穿邦了,汉朝佛教并未盛行,这些佛家戒语自然无人听过,转念一想:管它的,反正没人知道,也就坦然了。 琥珀闻言,情绪总算稳定了许多,正准备跟红香出去处理伤口,胡太医在一个丫鬟的带领下走了进来,屋内什么状况都没看清,便心急火燎道:“谖小姐怎么发起烧来?简直是火上浇油!” 忽听若谖娇娇软软地喊了声:“胡太医好。”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定睛一看,见若谖娇弱无力地依偎在许夫人的怀里,大吃一惊,瞠目结舌道:“竟……竟然醒了!我是不是在做梦!” 方永华笑着站起来问了好,道:“老神医没看错,我家谖丫头福大命大,偶然得了解药,吃了就好转了。” 胡太医亦满脸堆笑:“谖小姐好造化。”到她床边坐下,先试了试她额头的体温,蹙眉道:“并没有发烧呀。”说罢,抬眸疑惑地看着众人。 绿玉忙道:“之前是烧得很厉害。”她指了指床脚边上的铜盆,“奴婢们还用井水给小姐降温来着。” 胡太医思索道:“可能是体内的毒药引起的发烧,现服了解药,烧就退了。” 然后笑咪咪地对若谖道:“谖小姐,把手伸出来让老夫把把脉。” 若谖依言伸出右手来。 胡太医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将两指轻扣在她的皓腕上,笑着道:“人人都说谖小姐博学,原是真的,竟懂得把脉讲究的是男左女右。” 若谖亦笑着应道:“谖儿还知道,把脉应把双脉,才诊治的最准确。” 胡太医意外地看了若谖一眼:“谖小姐连这个都知道?” 把双脉,宫中的太医才开始尝试,民间并无这样的先例。 若谖笑而不语,如一只小猫一样缩在许夫人的怀里。 前世大伯为她治病时就是把双脉,男左女右为主,之后换另一只手,男右女左为辅,这才是中医正确的把脉方式。 只是到了那个高科技的时代,中医传承早就走了样,大多数中医只把单脉,还不分男女,抓住一只腕子就随便把脉,像她大伯这般正统的中医寥寥无几了。 胡太医不再言语,专心把脉,诊着诊着,脸上的笑意渐渐烟消云散。 众人见了,皆面面相觑。 良久,胡太医示意若谖伸另一只手过来。 若谖照做。 胡太医又把了许久,两道眉毛紧紧地拧在了一起,直到把完了脉都没有解开。 老夫人心里发慌,直瞪瞪地看着胡太医,迟疑着问:“老神仙,我家谖儿怎样?” 胡太医面露愧色,道:“恕老夫无能,竟诊断不出是否凶险平安。” 方永华疑惑道:“此话怎讲?” 胡太医拈须沉思道:“谖小姐脉相平稳中又带着细数浮沉,这就奇了。” 老夫人听不懂,烦躁道:“还求神医明白说。” 胡太医道:“这么说吧,就像防洪堤,表面上看似牢固,说不定哪里腐朽,一个浪涛打来就崩溃了。”又沉吟道:“也许是老夫多虑了,谖小姐刚刚好转,脉相细数也属正常。”(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四章 突变 老夫人道了叨挠:“这么晚了,还辛苦老神仙跑这么一趟子,吃点宵夜再走。” 胡太医年岁大了,被人从热被窝里叫醒,一路马不停蹄赶来,诊断完若谖的脉相,已是精疲力尽,只想回去赶紧躺倒,哪肯再待下去!因此坚辞。 方永华见状,叫人抬了两坛上好的竹叶青,并前几日别人送的西域特产到胡太医马车上,亲送他到府门前扶他上了车,目送着他去了方转身进了府。 老夫人半宿不曾睡,虽精神不济,却仍旧硬撑着,愁眉问若谖:“胡太医模棱两可的没个准信儿,谖儿你自己觉得呢?” 若谖宽慰道:“除了觉着身子沉重发懒,倒没哪里不适,折腾了这许久,肚子倒有些饿了。” 翠玉喜笑道:“小姐知道饿了,证明身子在好转,老夫人大可不必担心了。” 方永华进来正好听到她们的谈话,接着道:“胡太医睡梦中被我们请来诊治,只怕头脑昏昏沉沉的并未清醒,儿子刚才送他出府,他走着路都要睡着,把脉又怎能把的准?是以他的话做不得数,谖儿既吃了解药应该无恙了,老夫人快去歇着吧,明儿早上儿子再请华太医来诊断,叫老夫人彻底放心。” 老夫人见若谖渐渐有了生机,也疑心胡太医年岁大了,又半夜出诊,许是把错了脉,再加上自己也熬不住了,遂吩咐若谖的几个丫鬟:“好好侍候小姐,她既肚子饿了,你们就去个人到厨房里给她端碗燕窝粥来。” 红香忙应了一声,转身出了房门。 老夫人又对许夫人道:“你侍候我大半夜了,快家去歇息,明儿一睁眼还有一大堆家务事等着你安排。” 说话间,众人都渐渐散去了,屋里只余若谖主仆几个。 若谖见琥珀包扎好了手进来,想说什么,终究没说。 琥珀拿了两个大迎枕垫在若谖背后,对其她几个丫鬟道:“小姐金枝玉叶,比不得我们命贱,你们要小心服侍,哪能让她就这么着靠在床头上,也不怕把她的背硌疼了。” 众丫头忙应喏。 若谖此时不便说什么,若是说自己没那么娇气,反而显得琥珀小题大作似的,惹那些丫鬟怨恨她,若是说绿玉几个丫头服侍的不周,又有些含血喷人,她们没琥珀体贴是真,对她却是极忠心尽力的。 恰红香提着食盒进来,绿玉和朱绣把胡桌抬到若谖的床前,红香素衣从食盒里拿出包子、蒸饺、奶油馒头等面点,还有燕窝粥、银耳汤放在胡桌上,问若谖:“小姐想吃什么?” 若谖想银耳最是排毒,便指了指银耳汤。 琥珀端起银耳汤来要喂她,若谖接过碗来,道:“我自己慢慢吃。” 又对众丫头说:“这些你们趁热吃了吧。” 琥珀拈了个豆腐皮的鲜肉包,送到她嘴边道:“小姐平日不是最爱吃这个了吗?” 若谖只要身体不舒服,就闻不得荤腥,忙将脑袋偏到一边:“现在吃这个实在克化不动。” 琥珀闻言,这才罢了。 几个丫头围坐在胡桌边吃了起来,若谖边慢慢地喝着银耳汤,边扫了众人一眼,问道:“怎不见青梅?” 朱绣答道:“小姐昏迷的时候,青梅直嚷着头晕不舒服,翠玉姐生怕她有什么病症传染给小姐,把她移到外宅去了,等病好了再进来。” 若谖一听,心里明白,青梅生病是假,心虚是真,找个借口躲了起来,也不戳破,又问自己昏迷之中发生了些什么。 几个丫头叽叽喳喳地说起辰公子为了她怎样奔波,若谖听了又是害羞又是甜密又是感动。 她以为他并没把自己放在心上,原来不是。 当听到绿玉说起子辰想说服拾叶做内应时,忽然灵机一动,坏笑着道:“我还想要香草与凝烟主仆二生隙。” 绿玉摇头:“奴婢觉得不可能,小姐还是省省吧。” 若谖狡黠地眨了眨道:“此一时,彼一时,现在这么好的契机不用会遭雷劈的。”说着,招手把绿玉叫到跟前,如此这般了一声,绿玉喜笑颜开,拍手道:“这个主意果然妙!” 众人正想打听,只听咣当一声响,若谖手里的碗掉在了地板上,人一歪,倒在了床上不省人事。 几个丫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目瞪口呆,好在之前经历过一次,虽惊惶,却知道此刻应做什么,绿玉红香忙去报信,朱绣素衣赶紧把胡桌搬走,又把地上的碎碗、银耳汤收拾了,琥珀抱了若谖死命地掐她的人中,小姐却如死了般毫无反应。 不过片刻,翠玉最先赶到,一壁穿着衣服一壁问道:“怎么才好好的,又晕过去了?”几步跨进若谖的闺房,见了眼前的情景心中一凉,哭叹道:“这可如何是好?” 老夫人在几个丫头的搀扶下也颤微微地来了,见若谖一无知觉,顿时泪如雨下,哭得肝肠寸断。 方永华夫妇并靖墨三兄弟赶到,一面忧心若谖,一面还要劝慰老夫人。 琥珀没见到辰公子,把绿玉拉到一边问:“怎不见辰公子?” 绿玉诧异:“他是外姓公子,也请得?” 琥珀直骂她糊涂:“你不知咱们小姐最与辰公子要好,说不定小姐听到他的声音,挣扎着醒过来了呢?” 绿玉听了,急忙跑了出去。 子辰并未回去,只在荣禧堂附近徘徊,见方永华夫妇他们都往荣禧堂涌去,又见有丫鬟不断慌乱地进进出出,心知有变,拔脚往里跑,在抄手游廊处与绿玉两撞。 绿玉顾不得身上被撞的生疼,急急道:“辰公子,快去瞧瞧小姐!” 子辰心突突乱跳,问道:“谖妹妹怎么了?” “小姐她又晕过去了!” 子辰只觉脑袋轰地炸响,向若谖闺房飞奔。 靖墨一见到子辰,二话不说,上前就给了他重重一拳,还要揍第二拳时,靖文靖涵忙将他拦住。 靖墨指着子辰的鼻子怒声质问:“你究竟拿的什么解药给妹妹吃!” 靖涵劝道:“大哥,你冷静些,凝烟为人狡诈,说不定她做了个圈套让子辰拿到的是假解药呢?” 子辰伸头看了看若谖,见她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心如刀绞般痛,也不分辩,转身跑出了房间。(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五章 较量 已过子时,整个相府都沉睡在梦里面,巡逻的家丁也都各自躲起来偷懒。 一个家丁从厨房里摸了两个红薯,躲在角落里生起火烤红薯。 静谧的午夜,火光跳跃。 那个家丁用木棍扒拉着火里的那两个红薯,给它们翻个儿。 忽然,一道阴影投在火光里,那个家丁本能地回头,脖子立刻被人扣住,眼前一个蒙面人正犀利地盯着他。 那个蒙面人手一用劲,那个家丁便身不由己随着他站了起来。 蒙面人低沉着嗓音问:“你家公子住在哪个院里?” 那个家丁瑟瑟发抖道:“我们家好几位公子,大侠问的是哪一位?” “叫王仪的那个。” “大公子呀。”那个家丁指着前方,“穿过那个亭子,再过一座假山,看见一个院子,上写着书香逸乐,大公子就住在那里。” 蒙面人以手做刀砍在那家丁的脖子上,那个家丁立刻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蒙面人如疾风一样向王仪的住所奔去。 王仪睡得正香,却被阵阵浸骨裂肌的寒风冻醒,不禁恼怒地睁开双眼,刚准备开口骂奴才,却见一柄寒光闪闪的利剑直指自己的咽喉,顿时睡意全无,顺着那把剑目光上移,看到一个欣长身材的蒙面人手持利剑,正冷冷地死盯着自己,登时吓出一身冷汗来,惊问道:“你是谁?你要干嘛?”再左右一看,发现自己身处荒野,更是胆战心惊。 蒙面人用剑身猛拍了一下他的脸,沉声喝问道:“说!你给凝烟的解药是真的还是假的?若有半句虚言,我定要了你的狗命!” 王仪一愣,思索了片刻,很快就明白眼前这位蒙面人就是前一个时辰抢去解药的那人,当下哆哆嗦嗦道:“是……是真药!” 蒙面人手往前一送,用剑尖把他咽喉处的皮肤割破,顿时殷红的血流了出来,王仪都吓尿了。 “既是真药,凝烟服下去怎么并无好转?” 王仪一听,气愤不已,这个凝烟,心机不是一般的重,竟然暗中安排了人接应她,把解药抢去,她却在那呼天抢地,太能演了!难怪自己后来拿了银子出去不见她的人影,原来别人得手了早就走了! 王仪想,反正解药已落在她手里,不如做个人情把知道的全说出来,至于她最后能不能得救全看她的造化了。 因此壮胆问道:“是不是我如实相告,大侠就放了我?” 蒙面人点了点头。 王仪方道:“凝烟所中的毒名叫七瘟散,是云南阴罗刹独门配方,所以非她的解药不能解,你刚才抢去的确实是她的独门解药,只是这个解药必须要三味药引同服才见效……” 说到这里,王仪忽然停下,狐疑地审视着蒙面人,他记得两个时辰前与凝烟颠鸾倒凤的时候他对凝烟说过此话了的,她既然知道,怎么还会派人质问他?莫非,这人根本与凝烟毫无关系? 那他与谁有关系? 难道——是若谖的人? 一定是这样,她并未解得了身体里的七瘟散之毒,却故意对外宣称她已解了此毒,然后用计让凝烟中了七瘟散之毒,趁她来要解药时,这个蒙面人再伺机夺走! 蒙面人见他突然沉默,用剑顶着他的咽喉,冷冷道:“为什么不说了?” 王仪傲慢道:“你要我说我就说,你当本公子是什么人了?” 蒙面人一脚踢去:“我从未把你当人!我把你当畜牲!” 王仪顺势爬起来就跑,在心中直夸自己聪明,在这样危急关头竟能想到这般良策逃命! 他还没高兴完,身体不知被什么缠住,刹时腾空而起,在空中划了道弧线,重重地摔在了蒙面人的脚边。 蒙面人倏地收回卷住他的银鞭,往腰上一缠,一只大脚踩在他的胸膛上,剑尖在他的脸上和喉间胸口上游走,似乎在思考从哪里下去给他一剑。 “现在,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把你刚才未话的话说完,我就放了你!”蒙面人的声音冷如他手里的剑峰。 王仪在心中权衡了一番,一副无赖嘴脸道:“我偏不说!你敢杀我!” 蒙面人嗤笑:“我有什么不敢!” 王仪自负道:“你若杀了我,你就永远不可能知道那三味引药是什么,谖小姐只有一死!”说罢,暗忖,这几句话中了蒙面人的要害,他肯定会方寸大乱。 孰料,蒙面人并没有一丝慌乱,从容道:“你说的没错,你死了,谖儿肯定活不成,可是,你活着却不肯说,她一样活不成。既然都是死,为何不拉着你陪葬?” 王仪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蒙面人如此杀伐果断,又如此理智冷血,不由吓出了身冷汗,仍强做镇道:“我乃堂堂相府大公子,你杀了我你跑得掉吗?” 蒙面人不屑冷哼:“凭你是谁,在这荒郊野外被我一剑取了性命,再焚尸灭迹,你家人只当你寻花问柳去了,谁会知道你已赴了黄泉?我连逃都不用逃!” 王仪听了,汗如雨下,终于服了软,可怜兮兮道:“求大侠不要杀我,我全都说,全都说……” 子辰重返若谖闺房时,已是半个时辰之后了,众人都已悲伤过度,见到他也不理论,唯有琥珀满含着期盼叫了声:“辰公子。” 子辰扫视了众人一眼道:“解药是真的,只是差三味药引子。” 众人听了,眼里又燃起希望来,问:“是哪三味药引?” 子辰沉吟了片刻才道:“皇室陵墓之龙眼,天山上红眼巨蟒的胆,长白山的成精人参。” 众人一听全都傻了眼。 方永华顿足长叹道:“这三味引药知道也等于不知道。 先不谈天山红眼巨蟒的胆和长白山成精的人参这两样千里之外的药引。 单说这皇室陵墓之龙眼,虽是近在咫尺,却只有其传说,无人亲见,是真是假先不提,即便是真的,皇上也不会赐于我们,断了他自家帝王的气数!” 众人听了,皆低头难过。 老夫人痛哭流涕道:“这孩子生来八字太大,以后富贵敌天,只我方家庙小养不起,老天要收回也是没办法的事,大家从此就丢开手吧,只当谖丫头从未来过我家。” 众人听了,哭声一片。(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六章 跪求 子辰听了犹如万箭穿心般痛,拦住正要离开的老夫人,跪求道:“求老夫人救救谖妹妹!” 翠玉微怒斥道:“辰公子好不懂事,谖小姐是老夫人的掌上明珠,能救自然会救,现在白头人送黑头人,也是无法的事! 再说老夫人折腾了大半夜,已是支持不住,辰公子还不放老夫人回去歇息么!难不成为了谖小姐还要搭上老夫人?” 子辰闻言,只得起身让路,恭送老夫人离开。 许夫人抹着眼泪道:“我会厚葬谖儿的。”说罢,也走了。 方永华拍拍他的肩沉痛道:“刚你不在的时候,华太医也来诊治过,说你妹妹……没救了!” 子辰站在原地发呆,直到绿玉叫了他好几声,才发现人都走了,屋子里只剩下他和若谖的儿个丫头。 他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若谖的床边坐下,痴痴地看着她憔悴但仍旧美丽的小脸,不相信她会像一朵未开的花儿一样凋零。 这时绿玉慌里慌张地跑进来,对子辰道:“琥珀姐姐不见了!” 子辰心不在焉道:“三更半夜的,她能去哪里?肯定是心里难受,到园子里走走,散散心去了。” 绿玉摇头:“琥珀姐姐常去的地方奴婢都已找过,全不见她的踪影,奴婢担心……担心琥珀姐姐寻短见去了。” 子辰这才抬眸看着她道:“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绿玉哭着道:“自小姐得了七日风之后,琥珀姐姐就常跟奴婢说,小姐要是有个好歹,她也不活了。 特别是小姐中毒之后,她又说了几次,对奴婢几个也是从未有过的严厉,总嫌奴婢几个服侍小姐不够用心,甚至急得淌眼抹泪的。 就刚才,老夫人说了不管小姐的话,琥珀姐姐人也傻了,眼也直了,老夫人、夫人走的时候她也不知恭送。 奴婢见她有异,本打算送走夫人和老夫人就回头劝她,谁知转眼不见人影。” 子辰闻言,也着慌起来,对绿玉道:“你守着谖妹妹,我去找她。”说罢如闪电般出了门,施展轻功将整个方府几乎翻了个个儿,都不见琥珀的踪影,心中焦燥,暗忖:这个糊涂的丫头该不会跳井了吧! 只觉胸口如巨石压着一般,那个生命垂危,这个又要寻死觅活,叫他好不焦心! 子辰正不得主意,虎妞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纵身跳到他的肩上,伸出一只缩了利爪的前肢,拍了拍他的脸,喵喵叫了两声,跳到地上,向前奔去,边跑边回头对子辰喵喵,仿佛在说:“铲屎工,跟本宫来。” 子辰跟着它一路跑到一处闲置无人的院落,院门虚掩,虎妞嗖地从门缝里蹿了进去,在里面叫得越发急迫。 子辰赶紧推开门,就见一间屋子里灯光半明不灭、影影绰绰的,当即疾跑过去,一脚踢开房门,蓦然看见琥珀悬在一条汗巾上,忙仍出一只飞镖,只听刺啦一声,汗巾断裂,琥珀落了下来。 子辰箭步过去,将她抱住,用力掐她的人中,过了片刻,琥珀睁眼,见是子辰,立刻从他怀里弹开,又羞又愧,哭了起来。 子辰有些焦头烂额,既记挂着若谖,又不知该如何劝慰琥珀,问道:“你为何一定要寻短见?” 琥珀哭得更加厉害:“小姐现如今搞成这样,全是奴婢的错!” 子辰讶异,蹙眉静静地看着她。 琥珀泣不成声道:“那日要不是奴婢私自出去,小姐就不会少人照顾,染了伤风,让凝烟那个贱人有机可乘,借旺财的手把毒药下在药里面。 若奴婢取药的时候谨慎些,旺财也不会那么轻易得逞——奴婢当时叫他重新抓药,他却先用抹布抹桌子,奴婢当时就觉得怪怪的,可并未深想,如果当时再想一想,小姐她就能躲过这一劫了!” 子辰虚空地盯着某处,神情黯然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你也别把责任全揽到自己头上,再说谖妹妹一定不希望你做傻事。” 他扭头注视着琥珀,认真道:“我现在全副精力全在妹妹身上,盼着你能协助我。” 琥珀听了,惭愧地低下了头,她知道,他隐含的意思是:在这紧要关头,别给我添乱。 过了中秋,秋意****渐浓,寅时的时候,突然刮起大风来,枯黄的树叶漫天飞舞。 方永华起床,推开窗户,有些刺骨的秋风迎面扑来,饶是他筋骨强健也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许夫人把一件小毛鹤氅披在他身上,轻言细语道:“大清早的,天还没亮,老爷就站在风口上,也不怕吹病了上不了朝?” 方永华抬头看了看暗沉沉的天空,忧虑道:“不知谖儿怎样了?” 一时夫妻两个都沉默无语。 许夫人垂眸道:“怪只怪我福薄,养不住她。” 方永华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自古穷通皆有定数,岂是你我能强求的?” 许夫人侍候他穿好朝服,又亲自下厨做了碗水饺奉上,贤淑道:“今儿风大,吃热乎些出门就不会太冷,老爷喜辣,我也在碗里多多的放了辣椒粉。” 方永华满意地点了点头,可只吃了半碗就再也吃不下了,若谖的生死如巨石一样压在心头,连呼吸都不顺畅,披了鹤氅准备出门。 许夫人命红梅拿了件灰鼠里子绛红色小毛斗蓬给她披上,道:“我送送老爷。” 方永华体贴道:“外面风大,你就别送了,时辰还早,你再睡个回笼觉吧。” 许夫人笑着道:“我在家左不过吃了睡,睡了玩儿,老爷担心我做什么,倒是老爷,每日公事缠身,在朝堂又要步步谨慎,劳心劳力的才更要保重……况我现在担心谖儿,哪里睡的着。” 方永华脸上一黯,呆立了半晌,自己推开了门走了出去。 门外早有几个小厮候着,手里都提着盏灯笼,有一个手里还拿着把伞,禀道:“大老爷,下雨了呢。” 方永华把手伸到廊外,果然有点点冰冷的雨滴滴在他手上,雨不大,天又未亮,因此肉眼看不见。 红梅见状,也忙进去拿了把伞。 夫妻二人在慧兰苑门口分手,许夫人将斗蓬裹得紧紧的,犹觉冷风直往衣服里钻。 行没多远,许夫人回头去望,方永华走远了,连灯笼都看不见,于是对红梅道:“咱们还是家去,冷不丁从热被窝里出来,被这冷风一浸,实在是受不了。”说罢,连打了几个喷嚏。(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七章 高人 方永华主仆几个到了外宅,立刻有一队护卫迎上,跟在他身后,他的贴身护卫沈义上来,接过小厮手里的伞替方永华撑着。 今晨的秋风大的不同寻常,灯笼被吹得乱晃,烛光忽明忽暗,连脚下的路都看的不是十分分明。 方永华看见前方有个人跪在抄手游廊上,他的护卫立刻挡在他身前,拔出刀喝问:“谁在那里?抬起头来!” 那人身姿瘦弱,一头长发被风吹得零乱飞扬,明显是个女子。 那女子抬起头来,看到被护在护卫中间的方永华,连忙跪着往前走了几步:“老爷,妾身是阿梦啊!妾身求你贴悬赏榜文救救谖儿吧!” 方永华怔住,他根本就没料到生得如此单薄的燕倚梦竟会在寒冷的秋风里跪了整整一夜! 他走上前去扶她起来。 跪了一夜,燕倚梦两腿早就失去了知觉,根本站不住,软软地倒在方永华的怀里,眼里的泪在昏暗的烛光里犹显晶莹,乞求道:“老爷,救救我的谖儿。” 方永华摸到她腕子滚烫,忙探手去摸她的脸颊,同样烫手的很,心软了下来,柔声道:“先顾你自己吧,都烧成这样了。”说着,把她打横抱起,阔步向竹猗轩走去。 燕倚梦揪住他的衣领哀求道:“妾身没事,妾身只求老爷救救我们的谖儿。” “别想那么多,嗯?” 燕倚梦不再说话,只绝望地盯着他,他的脸在她的视线里越来越模糊,眼泪却如断线的珍珠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蝶舞因见燕倚梦发起烧来,苦劝她不肯回去,只得自己先回竹猗轩煮了姜汤送来,才走出竹猗轩就见方永华抱着燕倚梦迎面走来,吃了一惊,瞪大眼睛紧张地问:“姨娘怎么了?” 方永华阴沉着脸,低声责备她道:“你是怎么侍候阿梦的,要她在外跪了一个晚上!” 蝶舞听了这话,心中愤懑委屈,又见燕倚梦昏迷不醒,只得忍下一口气,将燕倚梦在床上安置了,打发一个丫头去跟翠玉禀报,要请太医,方永华走时,她故意装聋做哑,并不相送。 靖墨三兄弟一晚不曾安睡,天刚亮便都起了床,先去给母亲请安。 红梅在宴息处迎下他们三位,道:“夫人昨夜哭了一整夜,已是力尽神危,天未亮非要挣扎着去看小姐,结果走到半道上人就晕了过去,现在床上睡着呢。” 靖墨关切地问:“怎不请大夫?” 红梅叹息道:“咱们夫人只知为这个考虑为那个担心,现谖小姐生死边缘,她便不肯请太医来瞧,说老夫人心里正不受用,见她也病了,只怕更添烦忧。” 靖墨听了默然。 靖涵靖墨问道:“母亲要不要紧。” 红梅勉强笑了笑。宽慰他们兄弟几个道:“只是伤心过度以及太疲劳了,并无大碍,奴婢这就去炖冰糖燕窝给夫人吃。” 靖墨兄弟几个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靖墨道:“叫母亲放宽心,妹妹真要夭折,也是回天无力的事,伤心也没有用的。”然后带着两个弟弟去了荣禧堂。 翠玉道:“老夫人伤心了近一整夜,才睡着,三位公子晚点再来给老夫人请安吧。” 靖墨三兄弟从宴息处退了出来,到了东次暖间,却见子辰带了个一脸皱纹、胡子又多又密,几乎遮住大半个脸的老头。 那个老头佝偻着腰,拄着拐杖,穿着从头罩到脚的宽大黑袍,根本看不出胖瘦来。 靖墨当即肃了脸,冷冷地问:“他是谁?” 子辰道:“我请来救谖妹妹的高人。” “高人?”靖墨围着那个神秘人转了一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语气揶揄:“我倒看不出他哪里高!半夜在坟地里装鬼吓人还是可以的。” 他话音一落,脸色忽然大变,惊惧地看了看那个神秘人,一步一挪极为艰难地退开几步坐下。 靖涵靖文忙上前,问:“大哥!你怎么了?” 靖墨将手一抬,示意他们别出声。 兄弟两不再说话,但全都眼里冒火盯着黑袍老人。 黑袍老人置之不理,跟着子辰进了里间,来到若谖的床前。 琥珀几个丫头都瞪圆了眼睛疑惑的看着不速之客。 黑袍老人并不介意众人的目光,一屁股坐到若谖的床沿上,伸出鹰爪般枯瘦的手,把她的脸转向自己这边,眼中一亮,赞道:“好漂亮的小人儿!” 几个丫头疑惑中又添了几分不安,纷纷望向子辰。 子辰却紧盯着老者的一举一动。 老者先细细看了看若谖的面色,又扒开她的眼睛看了看,再才把脉。 两只手的脉相把了很久,才道:“毒侵五脏,回天乏力。”说罢起身欲走。 子辰急拦住,道:“昨夜我给她喂了颗解药,她还醒来过一阵子,虽说很虚弱,却能说也能喝点水。” 老者极不信任的盯着他看了良久,才道:“给她再喂粒解药。” 子辰赶紧照做了。 老者再次给若谖把脉。 众人都屏息凝神、紧张莫名地盯着老者的一举一动。 约一杯茶的时间,老者忽然伸出左手把若谖一只手臂拉的笔直。 琥珀看了心疼,小姐娇嫩如才出土的花芽儿,他那样拉扯还不把小姐的胳膊拉脱臼了呀!就要冲上去阻止,被子辰拦住,严肃地盯着她,摇了摇头,意思是让她别打扰老者。 琥珀满腹狐疑,满心担忧,却不敢违逆,只得站在一边提心吊胆地看着。 只见老者将右手中指食指并拢,从若谖被拉直的的手臂虎口处沿胳膊一直推到颈侧,然后换了另一只手,也如法炮制,再把若谖拉坐起来,转过身,背对着他,双掌齐齐击在她背上。 若谖“扑”地一声,吐出一口黑血来。 琥珀看得心惊肉跳,转眸去看子辰,他虽然紧张,却并没有去阻止的意思。 然后老者在若谖的天灵盖和两只耳朵的背后各插了一根银针,只露出一小截针尾在外头,才将她轻轻安放在床上,转过脸对子辰道:“老夫已经尽力了,可保小姑娘七日内无恙,若七日内得不到药引与解药同服,到时毒发,全身腐烂,会极其痛苦的死去。” 子辰大喜过望,抱拳道:“多谢鬼先生。”(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八章 得罪 黑衣老者阴测测地笑道:“老夫岂为你一声谢而来?一切,你懂的。”说罢,起身离去,众人这时方才看见他背上黑袍上大片的汗渍。 子辰送他。 二人来到外间,见靖墨一副痛苦的表情在运功自救,额上全是豆大的汗珠。 靖涵靖文一见那老者,便如仇人见面一般,分外眼红,拦住他,厉喝道:“你对我大哥做了什么?赶紧治好他,不然我叫你好看!” 那老者极其轻蔑地看了靖涵靖文一眼,讥讽道:“可笑!螳臂也敢当车!”一挥袖,靖涵兄弟二人只觉一股强大的气流向他们袭来,抵御?不在一个级别上,根本如杯水救大火,完全没用。 躲避?那股气浪来势汹汹,哪容他二人逃窜,只在刹那便撞击在了他们身上。 两人飞了出去,砸在墙上,弹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老者冷哼:“自不量力!”阔步走了出去,子辰仍跟在身后相送。 出了荣禧堂,子辰方问:“我大哥会有事吗?” 老者笑道:“只要他运功抵抗,就有事。” 子辰听了,忙叫过一个家丁,道:“你帮我送贵客。” 又对老者抱拳道:“鬼先生,在下有急事,先行告辞,望见谅!” 说罢,转身就走,忽听背后老者笑声如乌鸦在聒叫,让人毛骨悚然,急回头,只见他已展开黑袍,如巨型蝙蝠一样,腾空而起,转瞬间便无影无踪了。 那个家丁吓得面无血色,喃喃道:“是人还是鬼?” 子辰不敢逗留,疾步返回若谖闺房,靖涵靖文一边一个在帮着靖墨运功,几个丫鬟大气不敢出贴着里间的门框而立,惊恐地看着他兄弟三个。 靖墨的脸色较先前更差,青中发黑,神情更加痛苦。 子辰一看,暗叫不好,忙一掌将靖文靖涵击开。 靖墨喷出一大口鲜血,栽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两兄弟见了一惊,爬过去扶起靖墨,焦急地大喊:“大哥,醒醒!” 靖墨毫无反应。 子辰走过去,蹲下身想要试试靖墨的昹息,被靖涵一掌推坐到地上,两眼喷火的死盯着他,质问道:“你刚才为什么要那么做?” 靖文也疑问地看着他,一字一顿肃着脸道:“你必须得给我们一个说法。” 子辰面色平静道:“我刚问过鬼先生,他说只要不运功抵御自然没事。” 靖涵两兄弟将信将疑地望着他。 子辰把了把靖墨的脉,虽气血有些凝滞,但幸喜没有伤到经脉。 他把靖墨扶起背到背上,站起身道:“你们先暂时信我,大哥仍旧不好再来取我性命,我现在把大哥送回砚墨轩,以免老夫人见了心中烦恼。” 靖涵兄弟二人跟在他身后。 经过宴息处时,碰到了翠玉,见子辰背着昏迷不醒的靖墨,惊骇地问:“大公子怎么了?” 子辰解释道:“大哥无意中得罪了我请来的鬼先生,被鬼先生惩以小戒。” 翠玉不放心地问:“严重吗?怎么都晕过去了,这个人下手也太重了!” 子辰勉强笑了笑道:“看似严重,其实并无大碍。” 翠玉不是很信地点了点头。 出了荣禧堂,靖涵问道:“这个鬼先生究竟是谁?” 子辰吐出三个字来:“鬼见愁。” 靖涵兄弟二人听了,皆面露惊色:“听说鬼见愁来无踪去无影,世上没几个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你又是如何请到他的?” 子辰避而不答,只道:“你们好生照料大哥,叮嘱他千万不要运功抵御身体里的不适,应过个三两天,不适就会消失。” 靖涵二人点头。 靖涵又问:“鬼见愁给妹妹诊了脉,是怎么说的?他能治吗?” 子辰摇摇头:“他也无能为力。” 靖涵靖文沉默了片刻,方道:“连鬼见愁都医不了,妹妹看来是真的没救了。” 子辰道:“不过他能保证妹妹七天无恙,只要这七天里能配齐药引,妹妹还是能得救的。” 靖涵冷笑:“那三味奇葩药引,能弄到一味都已是痴人说梦了,何况三味!” 子辰目光坚定地望着前方:“无论如何我都要试一试。” 到了砚墨轩,子辰放下靖墨就离开了,返回若谖的闺房时,她已苏醒了过来,琥珀正坐在床边绘声绘色地给她讲述子辰是怎样为了他整夜奔波,怎样受委屈,若谖低了头含笑不语,那不胜娇羞的模样最惹人怜爱。 琥珀先看见子辰,忙起身问好,若谖再见他有些扭捏,想看他又不好意思,但最终还是抬起头来,细细打量他的面色,虽有几丝倦意,却不减他的……花容月貌。 虽然这个词极少形容男孩子,可若谖当时脑海里蹦出的就是这么个词,因此更不自在,有点怀疑自己这么喜欢他,是不是看中的他的好皮囊? 哎呀呀!你这个女色!鬼! 子辰见她脸蛋红扑扑的,只当她哪里不舒服,走到她身边,琥珀抿嘴笑着让开。 子辰在她身边坐下,柔声问:“还好么?” 若谖把头偏到一边,含羞点了点头。 外头素衣报:“老夫人来了。” 子辰忙站到离床几步之遥的地方垂手侍立。 翠玉扶着老夫人慢慢地走了进来。 老夫人满脸悲慽地抬起眼眸,发现若谖好端端地坐在床上,弯着双眸冲着她笑,惊讶得下巴掉地,愣怔了片刻,转头疑问地看着身边的翠玉,翠玉跟她一个表情,两人大眼瞪小眼。 老夫人看见子辰,快走了几步,到他面前,抓住他一只手问:“告诉祖母,我是不是在做梦?” 若谖抢先笑答道:“祖母不是在做梦,谖儿确实好了。” 老夫人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若谖,仍盯着子辰,子辰含笑点了点头,老夫人方信了,走到若谖床边坐下,悲喜交加道:“你这孩子,一会子好一会子坏,祖母快被你吓死了。” 若谖歉意道:“都是谖儿的错。” 老夫人奇怪道:“怎么又忽然好了呢?”说罢,回过头去询问地看着子辰。 子辰禀道:“妹妹只是暂时好七天,七天之内若得不到那三味药引……”说到这里就此打住,可下面未说的话,老夫人全都明白。(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九章 送行 老夫人脸上的喜色顿时烟消云散,叹口气道:“又是一场空欢喜。” 子辰道:“也不一定,这七天里我一定要为妹妹找到这三样药引。” 老夫人苦笑道:“谈何容易!光是皇家龙眼就弄不到。” 子辰充满希望道:“事在人为,妹妹几次都死里逃生了,我想老天爷还是眷顾她的,这一次,妹妹一定能吉人天相,再次逃过一劫的。 孙子想,吃了早饭就出发,先去长白山找成了精的人参娃娃,再去天山寻红眼巨蟒,最后再想办法弄到皇家龙眼。” “我也去!”若谖叫道。 “胡闹!”老夫人嗔道,“你这个样子跟去岂不成了子辰的累赘!” 若谖不满道:“我这么聪明,怎么会拖累辰哥哥?只怕关健时刻还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子辰本来也准备拦着若谖,让她在家好好养着,可听了这话,心中一动,这一去,前途艰险,谁知道会遇到什么危险,谖儿足智多谋,说不定真能帮上大忙,于是开口道:“俗话道,一个好汉三个帮,带上谖妹妹说不定事半功倍。” 若谖听了,不无得意地看着老夫人抿嘴而笑。 老夫人一心只盼若谖能逃过鬼门关,松了口,道:“只要你母亲答应,我没什么话说。” 方永华因惦记着若谖,早朝一退朝就告假回来,刚走到若谖房门口,听到她祖孙几个的对话,接口道:“不须问谖儿的娘亲,只要能救得谖儿性命怎样都行,只是旅途劳累,谖儿可受得了?” 琥珀忙道:“奴婢可以跟去,一路照顾小姐的。” 方永华打量了一眼琥珀,虽说瘦,但看上去结实,有两把力气的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甚好。” 子辰内心有些激动,脸上却仍旧平静,沉稳道:“我们吃了早饭,收拾一番就出发。” 老夫人也自回宴息处用早膳,方永华去看燕倚梦,子辰与若谖一起用餐。 方永华来到竹猗轩,恰逢华太医给燕倚梦诊治完毕,正在写方子。 方永华看了一眼床的方向,层层帷幔垂下,蝶舞正将燕倚梦的一只胳膊放进帷幔里。 方永华待华太医写完方子,一面送他出去,一面问:“内人病情如何?” 华太医沉吟了片刻道:“有些难缠,姨娘的病本来好了七八分,昨儿在外冻了一夜,又是忧心,又是疲惫,几下夹攻,就如洪水冲破才修了大半的堤坝一般,病势汹汹,药石只怕一时无效,只能慢慢治疗。” 方永华望天长叹一声:“终究还是我害了她。” 华太医为人机敏谨慎,别人在说自家的家事,自然装聋做哑。 若谖才好些,嘴里没味,不吃又恐子辰担心,只得勉强吃些,边吃一双眼睛还不安生地四顾,问琥珀:“怎不见绿玉?” 琥珀道:“绿玉一大早没吃饭就去找拾叶了。” 若谖笑道:“这下芷晴苑可热闹了。” 拾叶拾花天没亮就起来,一个挑水,一个劈柴。 拾叶担着两个空桶刚出院门,就听有人在叫她,转头一看是绿玉,颇有些意外:“怎么这么早你就来了?” 绿玉警惕地向四周看了看,道:“我们找个僻静的地方说两句。” 两人钻进了不远处的林子里,绿玉在拾叶耳边如此这般了一番,道:“你只管照我说的做,只要借着晓琴革去了祥公子孝廉的功名,姐姐才好趁势喊冤,我家小姐就能救姐姐和拾花姐姐出火坑,配了良人,安稳过日子了。” 拾叶绯红着脸道了声:“多谢。”关切地问:“昨夜辰公子带人到过芷晴苑,我依稀听到有人要毒杀谖小姐,可有此事?” 绿玉含糊道:“此事日后我再与你细讲。”便告辞了。 拾叶也不敢与她长谈,怕在外待的时间长了,引二老爷家里人怀疑,忙到井边打了水,挑回去。 绿玉回头望见那一幕,眼睛酸酸的,就是在穷苦人家,女孩子也不做劈柴挑水这样的重事。 回到荣禧堂东次暖间时,若谖刚吃完早膳,见到绿玉,招她过来,指着一碟糯米饭团和一碟重油烧卖道:“这两样特意留给你的,辛苦了一早上,快吃吧。” 绿玉有些不好意思当着子辰的面吃东西,因此扭扭捏捏。 子辰起身,对若谖道:“我先回去收拾东西,你也赶紧。” 琥珀在一旁替答道:“辰公子放心,奴婢会替小姐收拾妥当的。” 子辰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若谖问绿玉:“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绿玉道:“小姐放心吧,拾叶姐姐很乐意做卧底。” 若谖坏笑道:“待会儿我还要去煽风点火。” 一切收拾妥当,老夫人、若谖的爹娘及方家三位公子和几位姨娘一直送若谖三人到了府门前。 老夫人拉着若谖的手絮絮叨叨嘱咐了一番,又肃着脸命子辰和琥珀一路照顾好若谖。 许夫人用帕子拭泪,道:“从生下就没离过我身边,现在乍然要出几天远门,叫人好不揪心。” 若谖笑着宽她的心道:“娘亲放心,凡事有辰哥哥呢。” 几位姨娘也笑劝道:“谖儿只是出去走走,散散霉运,夫人不必担心的。” 靖墨自听了子辰的话,不与体内的一股真气对抗,很快便能下地走动了,因此才能出来相送,只是暂时使不上力气。 此刻见若谖伸长了脖子往府里望,冷冷道:“别看了,燕姨娘生病正躺着呢!她但凡有个头痛脑热便闹得整个方府人尽皆知,又是大张旗鼓的延医,又是声势浩大的抓药。 娘亲为了妹妹也病倒了,却怕我们担心,不敢请太医来瞧瞧,现还硬撑着来送妹妹,像娘亲这般忠厚老实之人实在太吃亏了。” 老夫人不屑道:“狐媚子总爱耍心机!” 若谖方才注意到许夫人脸色有些苍白,拉着她的手关切地问:“娘亲病了?既病了就要看大夫,娘亲可不能任性哦。” 许夫人笑着摸了摸她的秀发道:“娘亲身子壮,这点小病算不得什么,倒是你燕姨娘是个灯草美儿,风吹吹就要倒,待会娘亲就去看她,你安心上路吧。” 若谖与琥珀上了马车,子辰坐在驾驶位上一抖缰绳,喝了声“驾!”两匹骏马得得地朝前跑去,转眼就拐到了另一条巷子里。 众人正准备转身进府,就听靖墨断喝了一声:“是谁在那里鬼鬼祟祟!”(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章 见面 众人皆狐疑地顺着靖墨凌厉的目光望去,只见府门右侧一个人影倏忽逃蹿了,正惊疑,一个家丁走了过来,禀道:“刚刚跑掉的是一个看热闹的贱民,问我家小姐这是要去哪里,奴才说,因小姐这段日子运势不佳,算命的要小姐外出七天到处走走,把霉气散掉。” 众人听了,当时并未说什么,及至到了荣禧堂宴息处,几个姨娘告退后,老夫人才后怕道:“谖儿估的没错,果然有人暗中监视她的行踪,幸亏我们对外宣称她是出去游玩,不然露了痕迹,被人在路上阻拦,只怕她与子辰更难寻到药引。” 许夫人埋怨道:“我就说多派些人手跟着,可老爷偏不肯!” 方永华微有些愠怒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我们家现在处境尴尬,有富贵无实权,朝中红眼的人大有人在,不是顾忌你娘家的势力,那起小人早就动手了,所以凡事低调不引人注目才是上策。 再者,凝烟已经把王丞相的长子拉来对付谖儿,我们就更要谨慎,我为什么不让靖墨三兄弟跟去保护谖儿,就是避免方府与相府正面冲突,你还要多多的派护卫跟随,万一与王公子的手下冲突起来,王公子完全可以告我们以下犯上,到时我们永安侯府就被动了。 子辰只是老夫人的义孙,真要跟相府闹出个什么事来,我们就舍车保帅,保我方府平安——我们有恩于子辰,真有那么一天,料来子辰也不会怨恨我们的。” 许夫人小心翼翼道:“我听人说,王丞相的长子王仪是地方一霸,妊淫掳掠,无恶不做,王丞相很是烦他。” 方永华道:“烦归烦,可还是很宠爱他的,不然王仪的母亲去世了这么多年,王丞相后来又娶了门庭显赫的汉宣帝袒母史良娣的兄弟史恭的长子之嫡长女史大小姐,就不会硬把王仪归于史夫人的名下,仍旧立他是嫡长子,史夫人生的公子反而还排在王仪之后。” 老夫人略有些诧异道:“王仪这般不成器,王丞相怎还这般宠溺他?” 方永华恭敬答道:“母亲有所不知,王丞相与王仪的生母姜氏感情非同一般,不仅两小无猜,而且姜氏在世的时候两人伉俪情深。 姜氏与王丞相自小订的摇篮亲,后来姜家发达了,可王家却落魄了。 那时姜氏已出落的鲜花儿一般娇艳,姜家想把她嫁到权贵家,因此想毁婚,谁知姜氏是个烈性女子,拿了一把剪子对准自己的咽喉道,好女不许二夫,今生今世她只认王凤是她的夫君,谁要想拆散她俩,她就死给谁看。 姜家恼恨不已,把姜小姐赶出了家门,连个铢都没给她,更别说那些金银首饰并好衣服了。 姜小姐与王凤成亲之后,两人共患难,为了供养求学的王凤,她一个千金大小姐采桑养蚕,纺纱织布,甚至耕作劳苦,却从无怨言。 好不容易熬到王凤做了官,她却灯枯油尽,生下王仪便死了,王丞相因此内疚,把亏欠姜小姐的全都弥补在王仪身上,所以才养出他这般骄奢淫逸的个性来。” 许夫人听了,感慨万千道:“没想到王丞相铁面无情的外表之下,还隐藏着这么一颗似水柔情的心。” 方永华脸上显出几分不以为意道:“王丞相虽恩怨分明,可行事太过偏激毒辣,后来有了实权,便找了个罪名将姜家灭了门,不知姜氏九泉之下做何感想,可曾后悔嫁了这么个男人没有?” 一时众人无语,最后还是许夫人打破沉默道:“懒管他人之事,只求咱们谖儿能逢凶化吉。” 靖墨三兄弟竭力安慰道:“妹妹聪慧几近神灵,不会有事的。” 方永华锁眉担忧道:“王仪已盯上你妹妹了,不知她能否摆脱得掉那些人的追踪。” ————^0^————^0^————^0^———— 子辰驾着马车行了一段路,若谖将厚厚的车门帘掀开一条缝,探出头来,道:“辰哥哥,我要先去一趟芷晴苑。” 子辰困惑道:“你去那里干什么?” 若谖笑着道:“我自有安排。” 到了芷晴苑附近,琥珀下了车,走到芷晴苑跟前正准备叩院门,却见院门被人推开,拾叶提了个篮子走了出来,见到琥珀分外意外,赶紧掩了门,不让院内的人看到琥珀,问道:“你怎么来了?” 琥珀将手望着马车一指:“不止我来了,我家小姐也来了。” 拾叶受宠若惊,赶紧跑到马车跟前给若谖请安问好,若谖从车里下来,道:“姐姐再忍耐几日,我现在要出趟远门,待我回来,就救姐姐出来。” 拾叶感动得倒头就要跪拜,被若谖扶住,命琥珀从荷包里拿出两锭银子来给她,道:“你和拾花姐姐一人一锭,躲着买些好吃的东西补补身子,脸色这般蜡黄,做新娘子会不漂亮的。” 几句话说的拾叶羞躁难抬头,但心里却是暖乎乎的。 若谖请求道:“麻烦姐姐替我叫香草出来,我找她有事。” 拾叶禀道:“香草去了塘边洗衣服,奴婢这就去叫她过来。” 若谖唇角微勾:“这样啊,我自去找她,”然后又狡黠地冲拾叶挤了挤眼睛道:“姐姐只需不着痕迹地回去给凝烟透个信儿,告诉她香草现和我见面就好。” 拾叶道:“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便福身离去。 琥珀搀着弱不禁风的若谖来到池塘边,果然看见香草蹲在岸边,一只手不断地把池水抄到衣服上,另一只手用洗衣杵用力地捶打着衣服,她脚边堆着一堆如小山般的衣服。 若谖有些讶异,怎会有这么多衣服? 叔叔家因分家之后家计艰难,依着程氏吝啬的个性,断然不肯叫全家人天天换衣服的,她难道不心疼衣服天天用洗衣杵锤打毁得快? 她走到香草背后,轻唤了声:“香草姐姐。” 香草回头,见是她,脸上说不清是什么表情:惊讶、愧疚,还有怨恨,只看了她一眼,继续洗她的衣服,冷冷问:“谖小姐大驾光临找奴婢有何事?” “这些都是谁的衣服?”若谖问道。 “是谁的衣服不关小姐的事吧。”香草爱理不理的。 琥珀气不过,要与她理论,被若谖拦住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一章 反驳 若谖语调骤然变的冷淡:“是谁的衣服自然不关我的事,我本见你可怜,所以关心一下,你既不领情,我也犯不上纡尊降贵。”说罢拂袖欲走。 香草怔了一瞬,狠狠将洗衣杵一摔,嚯地起身,冲着若谖的背影悲愤道:“谖小姐少猫哭耗子假慈悲了!我跟我家小姐中毒八成是你设的计吧!” 若谖轻盈地转身,挑眉嘲弄戏谑地直视着香草的眼睛,反问道:“那我中毒又是拜谁所赐?听说有人为了毒死我,无所不用其极,竟牺牲自己的身子给那样一个猥琐的男子陪睡,想想都令人发指!” 香草全身火烧般滚烫,瞠目结舌,无地自容。 琥珀在心里暗暗拍手叫好,打蛇就要打七寸! 若谖肃着脸讥诮道:“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以前心肠并非这么狠毒,跟了你家小姐这么多年,也变得坏心烂肝了,只知道指责别人对自己不好,却从不提自己是如何伤害她人的! 至于说到猫哭耗子假慈悲,你家小姐最会这招了,嘴上说的感人肺腑,行事却是该遭雷劈! 她但凡有点人性,就不该唆使你拿身子去套牢旺财替她卖命,你身子既污,以后如何嫁人?” 香草嗫嚅道:“小姐说……她会让祥公子娶我的!” 若谖冷笑:“小姐说、小姐说!你还真是听你家小姐的话呀! 你家小姐叫我传话给你,叫你去吃,屎,你赶紧去呀! 别有朝一日,你家小姐用完了你,把你卖入娼门,你还喜滋滋的替她数钱!” 她鄙薄地上下打量着香草:“你的祥公子一心想为官为宰,以后怎会娶你这残花败柳之身为妻! 别说你了,就是晓琴他也不是真心待她,只是为了不让她告得他身败名裂而迫不得已娶了她!” 若谖忽伸手捉住香草的下巴,她虽然只将近十岁,可每日营养充足,再加上这一世的遗传基因又好,身高与香草矮不了多少,只是身子单薄罢了。 她强迫香草与她对视:“有件事不知你知不知道,昨儿夜里你家小姐就已弄到了解药服下,她身上的毒早就解了。” 香草煞白着脸看着若谖。 昨晚自从中了毒之后,她就心神不宁,根本睡不着,所以凝烟夜里偷偷溜出去她是知道的,只不敢跟踪罢了,就一直守在院门口等着。 凝烟一回来,她就大着胆子质问她去哪了,原以为小姐会像以前一样耍心机、撒谎,谁知凝烟哭丧看脸告诉她,说她去要解药,却不防被人打了劫,她在路上左思右想,打劫之人肯定是若谖派来的,她就是不想要她们得到解药,就是想要她俩死! 现在听了若谖的话,香草只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不知道自家小姐和谖小姐哪个说的是真话,因此只呆呆看着若谖。 若谖松开她的下巴,从荷包里拿出一粒药丸一样的东西,递给她:“这就是解药。” 香草将信将疑地接过来,暗想,若这解药是真的,那么昨夜小姐就没骗自己,的确有人把她要到的解药抢走了。 她迟疑着道:“谖小姐,再赏奴婢一粒解药。” 若谖诧异道:“一粒解药就可以解毒了,你为何还要?” 香草小心翼翼道:“奴婢替我家小姐要一粒……” 若谖盯着她看了很久,冷笑了几声:“你可对你小姐真是忠心啊!”收了笑,正色道:“我再跟你说一遍,你家小姐早就弄到解药解了毒,我现在给你的,是我自己配出的解药方子。” 这时,若谖听到一声布谷鸟叫。 已是深秋,哪来的布谷鸟? 若谖会意,从荷包里拿出好几锭银子来,捧到香草面前,语气冰冷如严冬的霜雪:“我本来看你可怜,打算拿出几锭银子来资助你离开凝烟一家人,免遭欺凌利用,过自己的新生活,现在看来没那个必要了,不如把这银子捐给我沿途碰到的穷人!”说罢,忽然背对着身后的树林,重又把那几锭银子装进荷包里,调转身就走,琥珀忙跟着。 子辰一直在不远处警戒,早就发现了鬼鬼祟祟而来,躲在树后的凝烟,却只做不知。 三人上了马车离开了。 香草盯着手里的那粒药丸发愣,在心里思忖了一番,反正自己已是将死之人,就算这粒是毒药也无所谓,于是心一横,将那粒药丸送进嘴里,吞了下去,然后转身蹲下来,继续洗衣服。 这些衣物全是程氏收的那些买不起仆人或仆人不够用的小康人家的衣服,叫她洗了赚钱。 小山一样的衣服洗了近一个时辰才洗完——不洗干净是拿不到工钱的,所以马虎不得。 香草累得直不起腰来,试着站了几次才站了起来,用手捶了捶后腰,才用木盆端着沉重的湿衣服回到了芷晴苑。 一进院门就见凝烟披散着一头刚洗过的乌黑油亮的长发,斜靠在走廊的柱子上阴鸷地盯着她。 香草最怕她这种眼神,总有种被恶魔盯上的感觉,忙躲闪着避开她的目光,背对着她站在院子里拉的绳子底下晾衣裳。 她这样的神情举止落到凝烟眼里全成了心虚的罪证。 刚才拾叶摘了桑叶回来给她洗头用,说看见若谖的马车停在芷晴苑附近,她就纳闷,她的马车怎会出现在她家附近? 因此出了院门,四下张望,到处都不见若谖那个小贱人的身影,心中越发怀疑若谖出现在她家附近一定是有目的的,在心里细想了一回,除了家祥和父亲不在家,在院外的就只香草一人。 凝烟自己爱算计人,以为别人都与她一样心机重,立刻就把若谖和香草联系在一起,急急忙忙向池塘方向跑去。 隔着老远一段距离,她就看见香草在和若谖说话,可惜隔的太远,听不见,于是她偷偷地靠近,却突然发现子辰正在警戒,吓得不敢再往前一步,只好躲在一棵大树后偷看,亲见若谖掏出白花花、明晃晃好几锭银子来。 她正看得全神贯注,若谖忽然用背挡住她和香草,待转过身走时,她手里已没了那几锭银子,想必是给了香草。(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二章 毒打 凝烟悄无声息地走到香草的背后,冷声问道:“你刚才在外面干什么了?” 香草正全神贯注地想着心事,冷不丁被吓得跳起,回过身来,心有余悸地看着凝烟答道:“奴婢一直在外面洗衣服。”又心虚地补充了一句:“奴婢出门的时候小姐不是知道吗?” 凝烟凌厉的一笑:“知人知面不知心,我能知道什么?” 她抱臂围着香草慢慢转圈,像要看透她似的,犀利的目光在她身上扫来扫去:“我刚看见你和若谖那个小贱人在外碰头,有说有笑的,你与她有什么勾当?” 程氏闻言,在廊下伫足倾听。 香草慌乱地摇手道:“奴婢与谖小姐并无往来,是她来找我的!” “是吗?”凝烟阴阳怪气地应道,极不信任地盯着香草游移的双眼,“那个小贱人给了你什么?” 香草猛地抬头看了凝烟一眼,又飞快地移开视线,脸色越来越白,小声道:“谖小姐给了我一粒解药。” “什么!”凝烟难以置信的叫了一声,“她给你解药了?!”那双瞪得比铜铃还大的双眼在脸上了占了一大半比例,看上去极为惊悚,香草骇怕的往后退了两步。 凝烟本来想出其不意,诈出她得到若谖银子的事来,没想到竟引出了解药,内心的激动非同一般。 程氏听说有解药已如饿狗抢屎搬从廊下冲了过来,把手向香草一伸,傲慢道:“把解药交出来!” 香草怯怯地看着如狼似虎对她虎视耽耽的凝烟母女俩个,用蚊子般小的声音战战兢兢答道:“奴婢……奴婢已经把解药吃了。” 她这句话如同火把点燃了柴草,程氏的怒火腾地一下熊熊燃烧起来,一双手抓住香草的头发把她拖到墙边,将她的头狠命的往墙上撞,破口大骂道:“你这个不忠不义的贱婢,有了解药竟然不给你主子吃,自己倒先吃了!” 香草拼命护住自己的脑袋,哭喊道:“奴婢也不敢肯定谖小姐说的是真还是假,不敢乱给小姐吃,所以就自己吃了。” 程氏更加恼怒:“还敢狡辩!”说着从头上拔下银簪,狠戳香草的嘴:“看我不戳烂你这张嘴!” 香草一边挣扎,一边哭着哀求:“姨娘,放过奴婢吧。” 拾叶拾花站在厨房门口,胆战心惊地看着眼前的情景,很担心会殃及池鱼,又双双缩进了厨房里。 凝烟见程氏已打的精疲力尽,是时候该自己出场装好人了,上前劝道:“姨娘,别打了,你去歇歇吧。”说着,把程氏推走,然后对香草说:“你跟我来。” 香草一面呜咽,一面跟着凝烟进了她的闺房。 凝烟假惺惺地查看了一番她的伤情,庆幸道:“还好你躲的快,不然被簪子扎到,一脸的伤怎么见人?” 香草听了,心中更觉委屈,却不敢再哭了,强忍着,又不能完全忍住,肩膀一抽一抽的。 凝烟问:“那个小贱人为什么给你解药?” 香草道:“奴婢猜,谖小姐想让奴婢离开小姐,收买人心吧。” 凝烟挑眉怀疑地看着她,暗忖,香草这么一个可有可无的贱婢也值得若谖那个小贱人花大价钱去收买?就是撒谎也要找个可信的借口,这个香草实在太笨。 香草被她看的有些瑟缩。 凝烟又问:“你怎么不多向那个小贱人要一颗解药来?” 香草忙道:“奴婢怎么没要,谖小姐不肯给!” 凝烟看着她的眼睛问:“那个小贱人怎么会有解药?” 香草垂眸答道:“她说是她自己配制作,所以奴婢才不敢冒然给小姐服用。” 凝烟心里冷哼,不敢冒然给本小姐服用?这话说的可真动听!明明就是自己想活命!老娘要是活不了了,一定会拉你这贱婢陪葬! 又问道:“除了解药,小贱人就没给你服用别的东西了吗?” 香草茫然地摇了摇头。 凝烟自言自语道:“这就奇了……”她明明记得王仪跟她说过,要有三种药引和解药一起服用才见效果,可现在听香草说除了解药并无药引,有些拿不定把握了。 若谖小贱人古怪精灵,又博学多才,难不成真的配出解药来了? 香草畏畏缩缩地问:“什么奇了……” 凝烟忙道:“没什么。”顿了顿问道:“小贱人给了你多少银子?” 她这样问话是别有用心的,若问香草小贱人给她银子没,她一口咬定“没给”,之后再问下去就很难。 可问给了多少,不论香草答多少银子,至少已经肯定小贱人是给了她银子的,之后就好套她的话了。 香草一怔,知道凝烟暗中跟踪了她,想着谖小姐有些话是不错的,烟小姐并不值得信任。 她老老实实答道:“谖小姐是拿出好多银子,但只是给奴婢看看,就又收起来了。” 凝烟先听到好多银子,眼晴一亮,及至把话听完又丧气到了极点。 暗想,小贱人有的是银子,手上又散漫,既把银子拿出来了,哪有又收起的理?定是香草在撒谎! 联想到昨夜从家祥身上掉下的那对金手镯,凝烟恍然悟了过来,这个贱婢最信任的就是家祥了,她得的银子肯定已经交给家祥了,所以编了这套谎言来搪塞自己,当下也不拆穿,只佯装相信地点了点头,对香草道:“姨娘接了不少绣活儿,你赶紧去绣吧。” 香草扭头,看见案上一堆待绣的绣活儿,只觉头都大了。 凝烟换了身鲜艳的衣裳,重新梳了头,戴了花儿和金步摇,在脸上了抹了胭脂,描了眉,出了门,向院外走去。 程氏见了,担心道:“你中了毒,还要去哪里?你父亲一早出门,到处打听解毒的偏方去了,你就好生在家等着吧。” 凝烟冷冷道:“我不要在家等死!”不再理会程氏,离开了家门,往相府方向走去,才走了一段距离,就看见一辆豪华马车向她迎面驶来。 马车夫狗仗人势喝道:“找死吗?还不快滚到一边!” 凝烟赶紧闪到路边,怎么看怎么觉得那辆马车很眼熟,正在脑海里回忆,就听见车内有人说话:“哟!这不是烟小姐吗?相请不如偶遇。”(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三章 抢夺 凝烟听出那声音是王仪的,惊喜交加,像只被人豢养的宠物狗一般,抬眸垂手讨好地盯着马车。 马车停了下来,王仪从车门帘里探出头来。 凝烟恨不能自己真长了根狗尾巴,这样就可以拼命摇尾示好,表达自己对他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的巴结之情了。 王仪向她伸出手来,淫笑道:“人尽可夫的小荡妇,上来说话。” 凝烟娇嗔道:“人家只侍奉公子一个,公7还这么说,太伤人心了。”说罢,伸出手来握住王仪的手。 王仪一用力,把她拉上了车。 凝烟在他身边坐下,问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边说边故意拉了拉衣领,露出一片雪白的胸脯,沟痕半隐半现,撩人的很。 王仪色迷迷地往她领口里瞄了瞄,道:“我特意来看你死了没,真没想到你竟然没死!” 凡是心机重的人,最擅长分析别人话里隐含的意思,凝烟听了王仪的话,心跳顿时乱了几个节拍,逼视着他,紧张莫名的问:“什么叫竟然没死?”抱着他一只胳膊半撒娇半哀怨道:“公子就那么盼着奴家死吗?” 王仪抽出自己的胳膊,往旁挪了挪,与凝烟分开一点距离,有些反胃地看着她,凉凉嘲笑道:“你能不能别搽那些廉价的脂粉,一说话就从脸上簌簌地掉,实在太败人的兴致了,本来我还想和你……”他挥了挥手,道:“算了,我待会儿去烟花柳巷里逛逛。” 凝烟万没想到自己会遭到王仪如此毫不留情的鄙弃,脸上忽红忽白,都说女为悦己者容,自己涂脂抹粉又是为了谁?这个王仪果真对自己半点情份都没有! 王仪斜睨了她一眼,继续毒舌道:“你不用像死全家一样黑着个脸瞪着本公子,据说中了七日瘟之毒后,几个时辰后就要发作,可你看你现在面色红润,精神饱满,哪像中了毒的模样?所以你应该庆幸欢呼才对。” 他一只手托着自己的下巴,皱眉审视着凝烟:“你是不是根本就没中毒,耍本公子的?” 凝烟正在脑子里思索,闻言,道:“奴家敢发誓,奴家真的没骗公子,事情如此蹊跷奴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王仪难以置信地看着她道:“我听人说起,有的人体质持殊,天生百毒不侵,难道你是这种体质?” 凝烟摇头表示并不清楚,但是觉得王仪的分析很有道理,既是剧毒之药,不可能这么长时间不发作,要么自己根本没中毒,要么自己真的体质特殊。 她更相信后者,若谖那小贱人不可能那么好心,费了许多周折,只是吓吓自己,让自己虚惊一场。 王仪见她一副苦思冥想的便秘模样,满不在乎地摆摆手道:“算了,别纠结这个问题了。” 凝烟问:“公子找奴家有何贵干?” “你昨晚不是说有瞒天过海之计瞒过老爷子吗?” 凝烟想着自己很可能不用死了,整个人轻松了一大截,听了王仪的话,但笑不语,已在心中暗暗盘算。 王仪催促道:“你到是快说呀,连床都跟我上过,还有什么好扭捏的!” 凝烟脸红都不红一下,舒适地靠在车厢壁上,慢悠悠道:“奴家虽然读书少,却也听说过战国的孟尝君善待各方宾客,有才的赏金,无才的也提供食宿。 曾有鸡鸣狗盗之辈救他出了困境,他也是以千金谢之。 何况奴家的计谋比那鸡鸣狗盗之辈要高明许多,又岂能白白相送?” 王仪冷笑道:“绕了这么大个圈,不就是想要银子吗?何必放那么多臭屁!”说罢,从身上摸出两个金锭,带着侮辱性的扔在凝烟脚边,鄙视地看着她,不可一世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凝烟见了银子,哪顾尊言?如饿狗叼肉骨头一样,喜滋滋地拾起那两锭金子,前车之鉴,先用嘴咬咬验验真假。 两个金锭一咬一排牙印,不禁心中大喜,这两个金锭不仅是真的,而且成色十足。 王仪极为瞧不起的“切!”了一声,拖腔拖调道:“快说吧。” 凝烟把金锭收好,道:“方法很简单,你先找一个与装解药一模一样的小瓷瓶,里面随便装点什么,原样封好,放在原来放解药的地方。 反正解药是什么样儿,只怕你家老爷子并不知道。 退一万步说,就算你家老爷子知道,而且以后发现解药与原来不一样,你可以时间长了变质了,推的一干二净。”说罢,不无得意地斜视着王仪。 王仪怔怔地盯着她,完全没料到这就是她说的好方法。 他有些恼羞成怒:“这么个破点子也值两锭金?你怎么不去打劫?”说着动手想抢回一锭金子来。 凝烟嗜钱如命,那两锭金子进了她的口袋,她又怎肯拿出来? 当下将身子死死地压着那两锭金子,不让王仪抢走,嘴里喊道:“王公子家富可敌国,还在乎区区两锭金子?只当扶贫好了!” 王仪毫不怜香惜玉地使劲拉扯着她,道:“本公子从不扶贫,只把钱用在嫖和赌上!” 凝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很快就要城池失守,眼看就要被王仪夺去金锭了,急道:“既这么着,公子嫖我就是了!” 王仪骤然停了下来,无比震惊地看着她:“你是良家女子吗?不!你一定不是!你比那青楼女子还要无耻!”他一副甘拜下风的表情:“本公子佩服得五体投地!那两个金锭你拿去吧。” 凝烟一听总算放下心来,整整衣服,理理云鬓,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高贵端庄的模样,为自己辩解道:“俗话说的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只是牺牲一下身子,公子不必大惊小怪。” 王仪已经被雷得外焦里嫩,无言以对。 凝烟心中一直有个疑问,不吐不快:“你说——昨夜劫走解药的人是谁?” 王仪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轻蔑地看着她:“就算是颗猪脑,也能猜出抢走解药之人必与若谖有关!” 凝烟有些迷糊:“若谖刚才给了我的丫鬟一粒解药,却并没什么药引,而且一口咬定解药是她自己配的。”(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四 捕获 王仪冷笑:“若谖那小贱人若果真在那么短的时间内配得出解药来,那她不成神了? 昨夜那个抢解药的蒙面人就不会把我绑架到荒效野外,逼问我了。” 凝烟惊诧道:“还有这等事?” 王仪点头:“而且,事后我细细回忆,那个蒙面人好像八月十六的夜晚在玉带河边救下若谖小贱人的那个男子,依稀听到小贱人叫他……” 王仪正在努力回忆,凝烟猜测道:“子辰?” “对!就是这个名字!” 两人一时大眼瞪小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满满的问号。 “可我刚才明明看见若谖小贱人好好的。”凝烟困惑不已。 王仪斜睨着她道:“你不是说那个小贱人极聪明吗?她虽一时找不到解药,可是能稳住毒性暂时不发呢? 我派出去的人回报说,小贱人刚刚出了远门,说是去游山玩水,可现在正是秋季,万物萧条,有什么景致可赏?只怕出门寻药引才是真。” 凝烟低头沉思了一番,恍然大悟道:“王公子分析的不错!正因为小贱人没有解药,所以才用计唆使旺财让我和我的丫鬟中毒——只怕我俩中的毒都是假的,不然能捱到现在?只怕早就毒发身亡了! 她们那样做只是虚张声势,让我以为自己中毒了,趁我去向你要解药时好去抢!”说到这里,凝烟面露得意之色,狂妄地笑了两声,道:“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光抢到解药是没用的,还得三味药引!” 王仪也阴测测地笑道:“皇家的龙眼、天山巨蟒的胆,成精的人参娃娃,这三样药引,别说全凑齐,便是弄到一样都不可能!” 凝烟收了笑,一脸狠毒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那个小贱人实在诡计多端,万一让她配齐了药引呢? 趁小贱人与子辰在外落了单,王公子应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不等他们找到药引,就对他们赶尽杀绝!” 王仪凉凉地看着她,鄙夷道:“这个不需你教,我早就派人跟踪他们了,只等他们一出长安,就将他们一网打尽,毁尸灭迹!” 凝烟听了,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他神情古怪地看着她,摇头感慨道:“你真是个狠心的女人,连手足情都不顾!果然最毒妇人心!” 凝烟像没长骨头似的,整个人软答答地趴在王仪肩上,巧笑嫣然:“公子就没听说过无毒不丈夫吗?” 王仪不置可否的冷哼了一声。 凝烟将手探进他的衣服里,在他的胸膛摸来抚去,百般挑逗,一双鹞子眼饧涩***娇滴滴、妖媚媚道:“人家还未及笄,又未嫁人,公子怎能叫人家是女人呢?” 王仪嘲讽道:“你早就不是黄花闺女了,不叫你女人难道叫你荡妇?” 凝烟脸上神情一滞,很是没趣。 ————*————*————*————*———— 王仪派去的十数个杀手匍匐在不远处一丛枯黄的蒿草后面,一直盯着前方的小树林。 若谖几个乘坐的马车就停在树林外,子辰坐在驾驶位上,脸朝着小树林。 一个杀手不耐烦抱怨道:“好好的钻什么树林?一去还老半天不出来!” 另一个猜测道:“会不会谖小姐中毒,身子不适,进树林拉肚子去了?” 前一个杀手翻白眼道:“拉肚子?这么长时间,心肝肠子都拉出来了吧。” 旁边一个闻言,不由担心:“她们该不是从树林另一端跑了吧。” 又有一个杀手加入了讨论:“她的马车在这里,辰公子也在马车上,她们往哪跑?” 一群人正狐疑,忽见若谖和琥珀走出了树林,上了马车,向城东驶去,一群杀手忙跑到不远处,纷纷解开系在树上的缰绳,跨马跟上。 到了城外一处荒凉处,那群杀手将马肚子一夹,加速将若谖的马车团团围住,二话不说,举刀就砍,见卫总管坐在驾驶位上,领头的杀手一怔,忙叫了声:“慢!”正欲问明缘由,忽然由马车厢里射出无数根利箭来,那些杀手不曾防备,纷纷中箭,从马上掉落,马匹受惊,负箭而逃。 卫总管从驾驶位上跳了下来,用剑指着那群杀手的头领,冷肃着脸,沉声道:“何方蟊贼,竟然连可汗派来的使者都敢劫杀!” 地上的杀手皆惊诧不已,面面相觑,那个首领满腹疑问,结结巴巴道:“怎么……怎么是你?谖小姐哪里去了?” 可汗的使者从马车里下来,负手居高临下看着那些杀手,冷冷质问:“这里哪来的谖小姐!” 那个首领脸刷地一下惨白,满是男子的马车,说谖小姐在车上,这话实在太造次了。 正当那群杀手惶惶不安时,忽见远处尘土飞扬,只一瞬的功夫,一队骑着马的官兵便到了跟前。 领头的亭长用手中的鞭指着地上的杀手问卫总管:“他们就是意欲行刺可汗使者的匪徒?” 卫总管一脸正气点头:“正是!” 那名亭长将手一挥,命令道:“把他们全带回去!” 那些士兵从马上跳下,正待捆绑那些杀手,卫总管叫了声:“慢!” 众人皆奇怪地看着他,那些杀手眼里亮起一丝希望。 卫总管对亭长耳语了几句,亭长脸上露出坏笑:“亏你想得出!”对手下吩咐:“将他们的手用绳子绑紧了,用马拖回去!” 众杀手听了,惶恐不已,个个拼命挣扎,不让士兵捆手,怎奈全负了伤,哪里挣扎得脱! 卫总管目送着那一队官兵把杀手拖在马后离去,听着杀手们身子发出惨绝人寰的嚎叫声,不禁嘴角轻扬:这个谖小姐,小小年纪,心思竟这般缜密,想出这么个法子,这些杀手即便不被马拖死,至少也要元气大伤,不休养个三月半载的,是恢复不了功力的,这样就不用担心他们会越狱了。 他目光一转,望着西方,暗想,谖小姐几个大概已经出了西城门,但愿他们旅途平安,顺利找到药引才好。 可一想到那几味极品药引,就忍不住长叹了口气。 前方传来马蹄声,可汗使者见了,对卫总管道:“我的人来了,告辞。” 卫总管回过神来,抱拳道:“今日之事,多谢大人。” 那使者道:“不必多礼,当年方令公有恩于我家可汗,我只是替我家可汗报恩而已。”(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五章 出城 长安城外往西的大道上,一辆朴素不引人注意的双马马车疾驰在黄土大道上,扬起不小的灰尘。 赶车之人正是子辰,他手拉着着缰绳,全神贯注地留意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琥珀从窗户里伸头向后张望了一番,缩回脑袋,放下帘子,一脸喜色回头对若谖道:“小姐,你一招金蝉脱壳真的把那些跟踪者都甩掉了!” 若谖只扯了扯嘴角,极勉强地笑了笑,满怀心思、忧心忡忡道:“但愿阿爹都应付得来才好。” 琥珀拍拍她的手安慰道:“小姐多大的人儿,操这许多的心? 老爷为官多年了,什么风浪没经历过,这点小事岂有应付不来之理? 小姐且把心放进肚子里去吧,吃点东西是正经。”说罢,从车厢的一角拖过来一个巨大的篮子,篮子上盖着一块白饭巾。 琥珀揭开饭巾,从篮子里面拿出一只瓦钵来,里面盛着两只切开了的子鸡,鸡块上面满是晶莹剔透的胶冻。 若谖探头向篮子里看了看,里面还有好多食物,水果、甜点、还有花生之类的干果,不禁有些瞠目结舌,这些食物够她们三个人吃上三天的了。 若谖诧异道:“你带这么多食物作甚?还怕沿路没有客栈酒家卖吃的吗?” 琥珀嘿嘿笑了两声:“主要是以前饿肚子饿怕了,有余粮心才不慌。”说着,从瓦钵里取了只结满胶冻的鸡腿给若谖:“这是卤过的,凉着吃比热着吃还好吃。” 若谖提醒她道:“我们刚刚吃了丰盛的早饭出的门。” 琥珀点头道:“这个奴婢知道,可漫漫旅途不吃点东西,怎么打发时间?” 若谖听了有理,也低头在篮子里扒拉,寻找自己爱吃的食物,看见一只红光满面、油光发亮的酱肘子风情万种的躲在篮子底下,惊讶道:“你连这么油腻的东西也带了?” 琥珀的脸微微透出绯红,不自然道:“是留给辰公子吃的。” 若谖并未留意她的神色,只轻轻嗯了一声,拿了一个柿饼吃起来,才吃了一口,想起什么来,又拿了个柿饼,掀开厚重的门帘,递给子辰:“辰哥哥,你也吃一个,好甜的。” 子辰回头看了看她手里的柿饼,笑着拒绝道:“我得顾着妹妹的安危,不能分心,妹妹自己吃。” 若谖遗憾地缩回纤纤玉手,怏怏地把那个柿饼依旧放进篮子里。 ————*————*————*————*———— 方府荣禧堂里,翠玉端了一碟柿饼放在老夫人榻上的小几上,轻声禀道:“这些柿饼是京兆尹田夫人派人送来的,据说还是供品呢。” 老夫人拿了一个柿饼,轻咬了一小口,在嘴里嚼了半天才咽下,唉声叹气道:“谖儿最喜欢吃柿饼,可惜现出门在外,吃不到。” 翠玉笑着道:“老夫人放心好了,小姐出门的时候,奴婢特意装了一些柿饼让琥珀带着,说不定此刻小姐也在吃柿饼呢!” 老夫人将手里的柿饼放下,愁容满面道:“我怎么放心得下?谖儿自幼在我身边长大,从小娇生惯养,出门在外,哪有在家里好?况她现在身中剧毒,也不知身上痛不痛……最主要的是,旅途平安吗?” 许夫人本待劝慰老夫人,可听了老夫人的话,更加愁肠百结,哪有心情去安慰她人! 一时宴息堂气氛沉重。 外面小丫头禀道:“卫总管回来了!”打破了屋里的死寂。 老夫人和许夫人都迫不及待,异口同声道:“快进来回话!” 卫总管阔步走了进来,还未行完礼,老夫人就催问道:“谖儿可安全出了城没有?把经过详细说来听听。” 卫总管回道:“一切果然如谖小姐所料,相府王公子派了杀手想要劫杀他们,不过谖小姐早有安排,叫在下在树林的西头事先停了一辆马车,她们乘那辆马车去了。 在下和另两个身材矮小的护院装扮成辰公子和小姐及其丫鬟的模样,因是背对着那些杀手,叫他们看不到脸,一招调虎离山计就把他们引开了。 我们再在路上脱去伪装,等那群杀手追上来,趁他们惊讶之时,事先藏在车里的弓箭手将他们悉数射伤,再以行刺匈奴使者之名把那群杀手全抓去了衙门,此时只怕在严刑考问。 谖小姐与辰公子应平安出了长安城,老夫人、夫人不必担心。” 老夫人和许夫人听了,方才稍稍放下心来,命卫总管退下歇息。 到底是到了深秋,白天日子短,刚过酉时,已是暮色四合,长安街上景物朦胧,人面模糊。 一辆低调奢华的马车行至京兆尹府前停了下来,方永华从车里下来,京兆尹田大人田忙忙迎了上来,道:“下官已将刺客全关在水牢里了。” 方永华点点头:“多谢田大人。” 田忙道:“候爷客气,论公,行刺可汗使者的事件发生在天子脚下,下官自然得管,论私,贱内与谖小姐是忘年交,下官必当尽力。” 两人说着话来到水牢前。 水牢里发出一阵阵腐臭的味道。 一个狱官提着一盏松油灯在前面领路。 田忙指着水里一溜排缚手悬吊的囚犯道:“这些就是行刺可汗使者的杀手,水牢里味道不太好,大人不如往提牢厅去,下官把人提出来再问话。” 方永华扫了一遍十数名被脱光了衣服,前胸带着箭伤,身体被马拖行,体无完肤的壮汉,个个被水泡得奄奄一息,哪里还有半点杀气与嚣张! 点点头,跟着田忙往牢厅去。 田忙对方永华拱手笑道:“下官不敢逾越,侯爷请上坐。” 方永华微笑道:“我不熟悉审讯流程,还是田大人坐吧,免得喧宾夺主了。”说罢,在案台旁坐下。 田忙这才坐到案台后面,让人把刺客首领带上来。 两个青衣狱官拖着一个奄奄一息的男子进来,他浑身湿漉漉的,身上的创伤被水泡成灰白色,脸色苍白如纸,脚上带着黑色的铁镣。 狱官强迫他跪着,揪着他的头发逼他磕头。 田忙一拍惊堂木,喝问道:“是何人主使你们刺杀匈奴使者的,从实招来!” 推荐朋友的一本书《与凰为谋》(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六章 审讯 男子气若游丝道:“大人……你是不是搞错了……我们不是刺客,只是?32??过那里……不知为何被人用箭所伤……” 不等他说完,田忙又将惊堂木一拍:“死到临头了还不说实话,来人啦!大打二十大板!” 方永华笑着道:“只怕要费些口舌,上一盏茶润润喉。” 茶很快就端了上来,方永华悠闲地品着茶,看着杀手头目受刑。 一场板子下来,杀手头目臀部已是血肉模糊。 田忙把惊堂木用力一拍,提高声音喝问道:“再问你,你们是受何人指使?快些招来!” 男子仍然道:“……我们只是路过……被人当刺客误伤……实不知什么使者不使者的。” 田忙看了看方永华,有些无计可施。 方永华把玩着手上的茶盅,微笑着道:“得给他提提神,他才能醒醒脑。” 田忙问:“下官该怎么做。” 方永华仍是笑容满面:“用蘸了烈酒的鞭子抽在没有皮肤的身体上,不知会怎样?” 躺在地上的杀手头目一听,猛得扬起头来,惶恐地盯着方永华,撕心裂肺地叫道:“不!不!” 方永华笑着道:“既然这样,你就招供吧。” 杀手头目登时沉默。 方永华收了笑,一挥手,狱官拿了鞭子上来。 杀手头目又惨叫着“不!” 狱官询问地看着方永华。 方永华沉声吐出两个字:“用刑!” 一顿鞭子过后,杀手头目就吐口了。 “我们的确不是去刺杀使者的……而是去……劫杀永安侯府的千金方若谖的……” “何人指使!”田忙倾了身子逼问道。 “丞相府的王仪王大公子。” 田忙看着方永华,方永华使了个眼色。 田忙会意,对那个杀手头目道:“你若如此说,或许本官能保你和你的手下逃过一劫。” 杀手头目抬起血汗交融的脸,半信半疑的盯着田忙。 ————*————*————*————*———— 王凤办了一天的公文,回到府里,刚在外书房歇息,小丫鬟来报:“晚膳已经预备好了,夫人问相爷是在外书房里独用,还是去夫人那里吃?” 王凤扬眉凝视了一眼那个小丫鬟,心中微感诧异,自己现在的正妻史夫人,因出身高贵,为人傲气,自嫁进门后为了王仪与他生下嫌隙,夫妻两个总有些貌合神离,若他不去俯就与她,她便可以一直冷着脸对他不闻不问。 可如果他抬了小妾回来,不出三月,那小妾必然暴毙而亡。 他虽心知是夫人所为,一来无凭无据,二来怕掀起惊涛骇浪,只得做罢,让那些小妾做了冤魂。 今日,夫人主动派人传话,所为何事? 王凤按捺下满腹疑问,应道:“去夫人那里吃。”说罢,换了身便服随小丫鬟来到史夫人居住的荣锦堂宴息处。 他以为,既是夫人主动邀请,就算见不到她的笑脸,也应是和颜悦色的对他,可她仍旧冷若冰霜,见了他进来,起身福礼,嘴里例行公事般客气道:“相爷请用膳。” 王凤见了眼前此情此景,心凉了半截,此刻就算山珍海味摆在他面前,他也没味口吃。 可既来之,则安之,只得勉强坐下来,做做样子吃两口。 史夫人并不动筷,将手笼在宽大的袖子里,端坐在他对面,冷淡地注视着他。 王凤被盯得更难以下咽,装出一副笑脸,问道:“夫人怎么不吃?难不成这些菜下了毒么?” 史夫人一只眉毛狠跳了一跳,那些小妾就是被她毒死的,王凤这么说什么意思,莫非想替那些小妾讨回公道! 想到这里,史夫人不由得恼怒的冷哼了一声,不屑地移开了目光,似乎王凤是一坨秽物,再多看一眼都是对自己的亵渎。 王凤本就出生微寒,被她眼神伤得更觉自卑,心中又气又恨,好歹自己是当朝宰相,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等尊贵,到了她眼里,却贱如尘垢粃糠,虽在官场沉浮十数载,早就养成了心深似海,轻易不动怒的性格,此时也忍不住面有愠怒之色,将筷子放下,冷淡道:“夫人若无紧要之事,我先告辞。” 史夫人冷笑了两声:“你我夫妻之间,已到了有事快说,无事不见的地步了吗?” 王凤方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一时进退不得,只得保持沉默。 史夫人从袖子里拿出一方布帛从桌子上推到他跟前,讽刺道:“贱妾还真有事要找相爷呢!” 王凤把布帛展开来看了,又从桌面上推回到她面前,不以为意道:“这些只不过是外人毁谤仪儿罢了,夫人又何必当真?” 史夫人眼望着窗外,冷笑道:“那些外人怎不毁谤焕儿,辉儿?” 王凤哑然,起身道:“我还有公文要处理,告辞了。” 史夫人既不应答,也不看他,仍旧望着窗外,无动于衷。 王凤走出宴息处几步,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劲,又折回来问:“那方布帛夫人从哪里得来的。” 史夫人方回过头来,讥诮道:“既是别人毁谤相爷的宝贝仪儿,相爷又何必在乎它的出处呢?” 王凤自讨了没趣,讪讪走出门去,史夫人却又在后道:“是昨晚有人潜进相府,偷偷放在我的枕边的。” 王凤心中微惊,转身道:“夫人怎么这么肯定?焉知不是你身边的丫鬟放的?” 史夫人面无表情定定地直视着他道:“昨儿夜里贱人进来的时候我正好醒来,贼人立即点了我的哑穴。 当时我可是吓死了,不知贼人是要劫财还是要劫色,谁知那贱人放下这方布帛就跳窗走了。” 王凤锁眉问道:“夫人看清贼人长什么样了吗?” 史夫人嗤笑:“既是做贼,又怎会让人看到他的真面目呢?” 她意味深长地看着王凤:“你说这贼冒这么大的险,不说偷些金银,只留下这方布帛,是不是太荒唐?” 王凤被噎的说不出话来,正欲走,史夫人道:“贼人可以将你的仪儿**之事告之于我,应该也可以告之天下吧,不知到时官场民间怎么看相爷你呢?”(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七章 木盒 王凤不置一词,走了出去,史夫人一拳打在软棉花上,很是不甘地剜了?33??凤的背影一眼,心口觉得堵堵的,将布帛拿起来,狠狠往地上一扔,想了想,又俯身捡起来,笼进袖子里。 王凤阴沉着脸才走到外宅的游廊处,雷管家来报:“永安侯求见,奴才擅作主张,把侯爷安置在外书房内。” 王凤颇感意外地问:“是方永华?” 雷管家点了点。 王凤暗忖:他在朝中与自己道不同不相为谋,自己倒是很想除去这个异己,只是忌讳他父亲的功勋和他夫人娘家的势力,再加上方永华为人机谋谨慎,不曾出过差错,因此不敢对他轻举妄动,但两人素无往来,他今日前来拜访意欲何为? 王凤脑子没闲着,人已到了外书房,方永华见到他忙站了起来。 王凤不想与他周旋,坐了下来,又示意方永华坐下,直接了当道:“不知侯爷登门,有何指教。” 方永华听了,忙匍匐在地,惶恐道:“相爷如此说,折杀下官了。” 而后直起身子,盯着屋内的奴仆。 一个小厮献上茶来,方永华半起身双手接过。 王凤将手一挥,屏退了众人,并不急着催问,端起茶来喝了两口。 方永华也气定神闲的喝了两口,方才不慌不忙道了句:“今儿下官捕到一伙行刺匈奴使者的歹徒。”便就不说了,依旧从容地喝着他的茶。 王凤等了等,慢悠悠道:“侯爷到底想说什么?” 方永华脸上挂着恭敬的微笑道:“下官倒没什么话说,只是那些歹徒的供词让下官吓了一跳,特来禀告相爷。” 王凤犀利地看着他,平静地问:“那些歹徒都说了些什么?” 方永华垂眸谨慎道:“那些歹徒招供说,他们是受贵府大公子指使,前去行刺……” “胡说!这完全是有人谋划,栽赃陷害!”王凤不等他说完,就沉声打断,脸上虽无怒气,可阴沉凝重,给人巨大的压迫感,因而不敢冒犯。 方永华似乎丝毫未查觉到王凤内心的震怒,只淡淡一笑,继续道:“那些歹徒原本是想去劫杀下官的小女,没想到阴差阳错,竟让使者大人中了招。” 王凤斜睨着他,仿佛他所说的是个天大的笑话,根本不足为信,讥讽道:“侯爷的千金养在深闺里,又是怎么与我家仪儿结的怨,以至于非要杀她才能泄愤?” 方永华仍是淡笑:“至于如何结的怨下官并不清楚,小女因在深闺,倍受娇宠,养的头脑简单了些,遇事不懂权衡利弊,八月十六去玉带河畔玩的时候,曾抱打不平救下一名被人调戏的少女。” 王凤听了,面无表情。 方永华眼观鼻,鼻观心,忽而跳转了话题:“使者大人虽未说什么,但离开时面有愠怒之色,下官担心,使者大人回去跟呼韩邪单于说起被行刺一事,俗语道,打狗还要看主人,单于肯定会向皇上要一个说法,到时恐怕要牵连出公子来。” 陪着笑,歉意道:“本是我家小女年纪小,无意中得罪了贵公子,而引起的这段小儿间的纠纷,些些小事,原不足挂齿,怕只怕,朝中同僚别有用心之人故意小题大做,一来挑拨下官与相爷的关系,二来借此扳倒相爷,倒是不划算。” 王凤此时才面色微变。 朝堂上风云诡谲,方永华所虑的不是没有可能发生。 方永华见他沉吟,浅笑着道:“看是个僵局,却并非无破解之法。” 王凤抬眸,静静地看着方永华,他也温和的与他对视:“先父与当今呼韩邪单于略有一些交情,下官已修书一封,令人快马加鞭的送去,把这段误会解开。 下官本欲代相爷出一份厚礼安抚匈奴使者,又怕弄巧成拙,因此不敢冒然去做,还请相爷自己定夺。 至于那帮歹徒,留在世上终是祸端。” 说罢,也不等王凤说什么,微笑着起身告辞。 是夜,京兆尹府的地牢忽然起了一场蹊跷的火灾,当天捕来的十数名行刺匈奴使者的囚犯皆在大火里丧生。 方永华回到家里,屏退所有仆从,拿出一个木盒,十分郑重地叮嘱许夫人道:“这个盒子对为夫十分重要,也许以后关系到我的生死存忘,所以夫人务必妥为保存,万万遗失不得。” 许夫人见他说得如此严重,不禁侧目略一审视,见那小木盒是红木做的,分外结实,盒上锁了三把黄澄澄的铜锁,显而易见,里面的东西非常机密重要。 方永华又将“重托”、“切记”再度叮嘱了几遍后,才将木盒递与许夫人。 许夫人接了过来,略一掂量,觉得盒内很轻,不禁好奇地问:“里面究竟是什么?” 方永华道:“夫人最好一辈子不要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这样说明我永安侯府风平浪静,若是到了非得知道的地步,只怕整个方府将要大难临头了。” 许夫人见他如此说,也就不再强问了,亲自将木盒安妥的藏好。 方永华方放下心来,道:“一整日不在家,也不知阿梦怎么样了,我去瞧瞧她。” 许夫人顿了顿,一脸歉意催促道:“老爷要去赶紧去吧,我也为了谖儿病了,一整天身子不爽,饭也没吃,懒得动弹,也没去看看燕妹妹,不知她现在可好了点没,老爷见了她可要替我问声好。” 方永华蹙眉焦躁道:“先前听靖墨说你病了,以为只是小病,很快就好了,没想到竟缠绵了一天,赶紧叫太医看看,吃几副药快点好起来,不然家务事都没人处置,家里还不乱成一团乱麻。”说罢,丝毫没有伫留的意思,转身就走了。 红梅气不过,对夫人抱怨道:“用人的时候就想到我们,疼人的时候只记得燕姨娘!” 白梅也道:“这样下去实在太窝囊,夫人趁早拿主意。” 许夫人笑道:“你们又在胡诌什么?我要拿什么主意,大户人家,谁家不是贤妻美妾? 既为了人妻,自然要与夫君分忧解忧,那些以色侍君的事本就该美妾去做。”(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八章 闲聊 燕倚梦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帷幔被层层地拉开,知是方永华来了,可?33??着他对谖儿的态度,心中百般滋味,因此不肯理他,只闭目躺着不动。 方永华走到床旁俯身道:“怎么这么早就躺下了?我刚问过蝶舞,你又是一整天颗粒不进,这可怎么行?越是病人越要强迫自己吃点东西才好,得了饮食,病就好了一半。”说着想要点灯,燕倚梦忙起身坐起道:“不要点灯。” 方永华在她背后塞了个大迎枕,轻笑道:“还是那么喜欢黑暗。”在床沿坐下,温柔备至地问:“身子可好些没?” 燕倚梦眼神冷漠地看着别处,淡淡道:“已大好了,多谢老爷惦记。” 方永华察觉到她言语之间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意,叹气道:“非要这么对我吗?我不能为了谖儿一人,置全家人的性命不顾。” 燕倚梦当然能够体会到他的难处,可是一想到谖儿在面临生死关头的时候,他那么毅然决然地抛弃她,心中还是满满的伤痛,不想说话。 方永华见状,只得说道:“你好生养着吧,我不扰你清静了。” 燕倚梦不则声,听着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在黑暗中静静坐了很久,听着远处传来三声鼓更,才扯了被子躺下,却仍旧无法入睡,翻来覆去,眼泪又落了下来,也不知道谖儿在外是否平安,能不能吃到热的饭菜,睡的床铺干不干净? ————*————*————*————*———— 香草边给凝烟梳头,边从镜子里暗暗打量她,气色很好,怎么看都不像身中剧毒的样子,不禁想起若谖说的话来:“你家小姐的毒早就解了。” 凝烟最擅长的就是察颜观色,香草表情的微变化又怎能逃过她的眼睛? 因此阴冷着语气道:“你不要疑神疑鬼看着我,我没中毒,你也没中毒,一切都是若谖那个小贱人的计谋,使我们主仆二人生隙罢了。” 香草不自然地笑了笑,道:“小姐怎么忽然扯到这上面来了?奴婢只是在思量这个发型是否适合小姐。” 凝烟和气的笑了笑,眼里却有狠戾的光闪而过,话无真话,老娘玩烂的招术你这个贱婢也敢当着我的面用! 吃过简单的早餐,香草照例去河边洗衣服,回来的时候浑身湿漉漉的,拾叶见了,吃惊地问:“这是怎么弄的?” 香草苦笑了一下,道:“一件衣服漂到水塘中间了,我去打捞,不小心掉水里了。” 拾叶庆幸道:“算你命大,没被淹死。”可马上发起愁来,“少了件衣服,得赔人家,姨娘只怕不会放过你。” 香草道:“我就是怕姨娘毒打,所以拼死把衣服捞回来了。” 拾叶帮她晾衣裳,关切地问:“我看你一早失魂落魄的,是担心身上的毒吗?”又换了话题道:“昨儿夜里,因喝多了水,起来小解,经过小姐的闺房时,看见里面亮着灯光。 你也是知道的,咱们家晚上轻易不点灯的,所以我就有些好奇,小姐这么晚了点灯在干嘛?” 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对香草道:“你猜我看见什么了?” 香草一面晾衣服,一面听的入神,这时反问:“你看见什么了?” 拾叶欲言又止,最后道:“看的不是很真切,还是不说的好。” 香草道:“说说又何妨,我又不会传话。” 拾叶方才道:“我看见小姐拿了几粒药丸在灯下细细研磨,然后和水吞了。” 香草听了默不做声,昨夜她辗转难眠,也看见凝烟房里的灯亮了好长时间。 昨夜之前,小姐还因身中剧毒寝食难安,今天早上就荣光焕发了,一定是小姐弄到解药自己服了,却没想到给她一粒。小姐就不担心谖小姐给她的解药没用么! 想到这里,香草心里很有些哀凉。 拾叶瞟了她一眼,道:“昨儿姨娘叫我去当铺当东西时,我看见祥公子从当铺里走了出来,他没看见我,径直往寻欢楼去了。 我进去当东西的时候,一时好奇,问当铺掌柜的,祥公子当了些什么东西。 掌柜的拿出两副银镯子来,我认得那两副银镯子是你的,怎跑到祥公子手里了?” 香草脸顿时发烫,敷衍道:“天底下相似的东西多了去,你一定看花了眼。” 拾叶不做它想,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到了傍晚,家祥回来,香草立刻从自己房间里闪了出来,不等家祥进宴息处,装做与他擦身而过,小声道:“祥公子跟奴婢来一趟。” 家祥虽不知何故,仍跟了她一前一后出了院门。 拾叶一直在留意香草,此刻在厨房里把他二人的动向看的一清二楚,当即端了一杯热茶到了晓琴的房间道:“祥公子怎么才回家,就又跟着香草出了门?” 晓琴本就自前夜从家祥身上掉出一副据说是旺财送与香草的金手镯,对他二人的关系起了疑,后来虽因无凭无据,不了了之,可心中的疑问并未消除,此时听拾叶无心说起二人先后出了院门,心中一动,立刻出了房门向院外走走。 拾叶微笑着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步履轻快的进了厨房。 晓琴到了院门口,四下张望,远远看见家祥的背影消失在小巷的尽头,忙小心翼翼地追了过去,往拐角处偷偷探头,冷不丁与家祥面撞面。 两人都唬了一跳,家祥惊讶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晓琴看见前面有个卖甜米糕的担子,忙道:“我来买甜米糕的。” 家祥温柔地笑着道:“就知道你爱吃,本已到家了,我又出来买给你吃。” 说着,把手里托着的一块甜米糕递与她。 晓琴接了过来,一边往回走一边吃。 家祥道:“你是要多吃一点,听人说女人胖一点才好生养,你长的这么瘦,只怕难得有身孕,赶明儿我请个大夫给你瞧瞧,吃几副药调理一下身子,快些怀上孩子。” 晓琴朝天翻个白眼道:“说的轻巧,现在你大哥二哥腿伤未愈,正是大把花银子的时候,哪有闲钱给我抓药调理身子。” 家祥听了半晌无语,到了家门口方道:“我会想办法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九章 看戏 黄夫人从许老夫人宴息处吃了午膳,回到自己的院落,刚饮了半盏茶,?33??个丫头来报:“忠义王妃来了。” 慌的黄夫人忙放下茶杯,疾步迎了出来,忠义王妃在一群仆从的簇拥下走到了院门口。 黄夫人接住,满面春风道:“娘娘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忠义王妃不苟言笑道:“我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薄娘娘托我来传个话。” 黄夫人有些诧异:只是传个话,不必垮着个脸,好像我平恩府欠你百万两黄金似的。 忠义王妃话未尽,又有一个小丫头来报:“永安侯府的谖小姐派人送了一出戏来,戏班正等着表演。” 许菌走来,正好听见,冷笑道:“这个谖儿,还算有点孝心,临死前送戏孝敬我们。” 忠义王妃惊问道:“谖丫头快死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黄夫人还来不及回话,许菌抢着幸灾乐祸道:“娘娘不知,那个谖儿不知得罪了什么人,被人下了毒,据说快不行了,她娘还来我家求救,被我娘三言两语打发了。” 黄夫人忙假咳了两声,数落许菌道:“菌儿又胡说了,娘亲何曾怠慢了你堂姐?实在是帮不上忙!” 许菌争辩道:“我明明听你跟父亲说,别说咱们家跟墨门断了往来,就是现在有联系,也不会为了谖儿去求墨门的!” 黄夫人神情尴尬,看了忠义王妃一眼,她面色平静。 越是这样,黄夫人越是忐忑,不知她听了许菌的话会怎样看她,心里一面埋怨许菌,一面硬着头皮遮掩:“菌儿你听错了!我与你父亲说,谖儿吉人自有天相,幸好她自己解了毒,不然我们上哪找墨门去帮她!” 许菌完全不能明白此刻黄夫人的心境和处境,非要争的脸红脖子粗:“我才没有听错!连姐姐也听见了,不信找姐姐来对质。” 黄夫人心里恼怒抓狂,当着忠义王妃的面又发作不得。 忠义王妃淡笑着漫不经心道:“听了你们母女二人的话,本王妃都有些头晕了,那个若谖身上的毒究竟解了没呢?” “解了!” “没解!” 黄夫人无可奈何地看了自己的宝贝女儿一眼,这个孽障可真会砸亲妈的场子。 忠义王妃笑盈盈地问许菌:“你怎么知道没解?” 许菌见忠义王妃问自己,认为是莫大的殊容,不禁得意地冲着黄夫人笑了一笑,那眼神分明在说,你女儿挺给你长脸的,然后回答忠义王妃的问话道:“我娘亲派人问过我堂姊了,堂姊说谖儿的毒只是暂时控制住了,她义兄子辰带着她出门寻解药去了。” 忠义王妃又笑着问:“你好像不怎么喜欢谖儿。” 许菌一肚子酸水道:“我为什么要喜欢她!没有她,所有的人都夸我聪明漂亮,她每次一出现,别人都夸她比我强! 她哪比我强了?那群人都瞎了眼。 还有呀,我那天只说要惩罚谖儿,二皇子听了就生我的气,所以我就更讨厌若谖了!”说到后来,简直是咬牙切齿。 忠义王妃暗道:岂止是讨厌,简直是恨之入骨,却并不置一词。 许菌亲热地挽着忠义王妃的胳膊就走:“娘娘,别管谖儿的死活,我们先去看戏去。”扭头恶狠狠地吩咐一个丫头:“快去请姐姐看戏!” 黄夫人看着许菌和忠义王妃挽在一起的手臂,暗自埋怨许菌,举止太没个分寸,这般举止实在是太冒犯王妃了! 忙陪着笑脸对忠义王妃道:“菌儿如此喜欢娘娘,对我这个娘都没这么亲密过!” 许菌嘴快,道:“娘娘是谁?娘又是谁?菌儿当然要更亲近娘娘了。” 一句话说得黄夫人哭笑不得,这个傻女! 忠义王妃不着痕迹地抽出自己的手臂,淡淡道:“儿不嫌母丑,菌小姐还是多亲近自己的娘亲的好。” 许菌听了,尴尬之色里夹杂着怨愤。 一行人来到梨香院,一帮戏子早就装扮好了等在那里。 许夸也在,见了忠义王妃忙上前福身问好。 忠义王妃见了她才有了笑意,携了她的手,两人坐在一起。 戏开锣了,所有人都好奇地盯着舞台,不知若谖给她们送了一出什么戏。 只见戏台上演的是,甲乙两个世家本来唇齿相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两家都有一个绝色的女儿,甲府夫人老疑心乙府的女儿会抢自己女儿的金龟婿,因此买通乙府的丫鬟,把毒药浸在木梳里,趁给乙府千金梳头时,故意划破乙府千金的头皮,让毒药顺着伤口浸入身体,中毒身亡。 甲乙两家因此绝交,在朝庭派系斗争中首不顾尾,全都落没了。 忠义王妃何等机灵之人,看完了戏,又联想到许菌方才的话,心中早就明白了八九分,暗暗佩服若谖的智谋,既借戏告诉黄夫人,她已知自己中毒幕后主使是何人,但不打算追究,戏的结尾意在告诫黄夫人若两家成仇之后的结局,劝她好自为之。 她转眸去看黄氏母女三人,除许菌真的是在看戏外,黄夫人与许夸均脸色大变,黄夫人故做若无其事地用帕子擦去额上的冷汗。 许菌白痴一样道:“那个甲府的母亲好傻,害死别人,自己也没落个好下场,活该!” 许夸铁青了脸,低喝道:“住嘴!” 虽说许夸对许菌这个妹妹是极好的,平日里在一处念书、认字、学针线,或是偶一顽笑都有尽让的,可只要她板起脸来,许菌就怵她。 此刻,许菌自然不明白许夸为什么生气,虽心里倍感委屈,却还是乖乖地闭了嘴。 黄夫人笑呵呵地赏了戏班赏银,打发他们去了,然后对忠义王妃道:“谖儿送来的这出戏倒有趣!” 忠义王妃得体地笑着道:“我也觉得。” 黄夫人面上显出一丝尴尬,转移话题道:“正好昨儿有人送来了这么大的螃蟹,这么长的海参,还有胳膊粗的莲藕,我这就叫厨房弄去,娘娘好歹赏脸吃了午膳再走。”说罢,就要下令。 忠义王妃忙拦着,道::“别费事了,我传完话就家去了,薄娘娘要解除二皇子与许二小姐的婚约。”说罢,从身上拿出许菌的生辰八字放在桌上。 黄夫人脸色煞白的看着写有许菌生辰八字的锦帛,如遭雷劈般呆若木鸡。 许菌当即冲了过来,把自己的生辰八字往忠义王妃手里塞,哭着道:“我不愿意退婚!”(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章 怒问 忠义王妃都去了有一会子,许菌犹自还抽抽答答的。 许夸不忍,34走过去坐在她身边,拿出帕子亲自替她擦泪道:“别哭了,就是哭死也改变不了什么。” 许菌泪眼蒙胧问道:“二皇子为什么不要我?我家世好,人又漂亮。” 许夸不忍她如此伤心,拿话安慰道:“不是二皇子不要你,是薄娘娘退的婚。” 许菌道:“薄娘娘又是因何退亲?” 黄夫人脸色难看道:“傻闺女,普通人家尚且娶妻要娶贤,更惶论帝王之家了。 中秋节那日,你与凝烟在众宾客前大打出手,泼辣的名声还有不传入薄娘娘的耳朵里的? 我自那日起就担心你的婚事不可靠,这不,现在噩梦成真了。” 她狠戳了一个许菌的脑袋,恨铁不成钢道:“以后凡事长点心眼吧。” 许菌收了泪,切齿道:“都是凝烟那个贱人害的!要不是她背着我勾引二皇子不说,还毁谤我,我又怎会与她打起来!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得找那个死贱人算帐!”说罢怒气冲冲对自己的两个贴身丫鬟道:“把人叫齐,我们出府!” 黄夫人喝道:“还嫌闹出的事少吗!” 许菌只得撅嘴怏怏回到自己的闺房里生闷气。 许夸跟过去安抚了她一番,便去了黄夫人那里,把屋里的丫鬟全都支使出去了,方才直接了当地问:“娘亲,戏里那个甲府的夫人是你吗?” 黄夫人刚准备拿起茶杯喝茶,一不小心失了手,茶杯掉在了地上,满杯的热茶倾在了身上,一件才上身的锦缎深衣就这么白白糟蹋了。 许夸忙跪下来替她擦拭身上的水渍。 黄夫人极不自然地笑了笑,道:“你尽瞎猜,娘亲怎么可能是那个甲府夫人?唇齿相依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许夸浅笑嫣然淡淡道:“没有当然最好,若是有,赶紧杀人灭口。” 黄夫人微瞪着眼睛,有些意外地看着许夸,这个素日里最温顺端庄的长女,行事原来这么狠的,更难得的是这份冷静,不禁欣慰地笑了,道:“不必,此时动手不就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吗?别人既不追究,我们又何必挑起?” 许夸蹙眉道:“谖儿智近乎妖,终是心腹大患。” 黄夫人微惊道:“你的意思是要马上除去谖儿?” 许夸眼里渐生寒意,冷笑道:“娘亲就没听过养虎为患这个词吗?就算谖儿禀性善艮,可是老虎终究会伤人!” 许茵独自待了一会儿,还是觉得咽不下那口气,换了衣服就要出府,她的两个贴身丫鬟忙跪下拦着:“小姐!夫人不让你出去!” 许菌把眼一瞪,凶狠道:“信不信我现在就找人牙子把你们俩个卖到深山老林给鳏夫做老婆!”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只得爬起来跟着她偷偷出了府。 主仆三人乘着马上到了芷晴院,春兰、秋菊两个丫头把门拍得呯呯响。 程氏在里听到了,怒骂拾叶拾花:“都是死人!还不去人开门看看是谁!” 拾叶拾花急跑去开门。 才放下门闩,门就被人从外面大力的推开,拾叶拾花措手不及,摔倒在了地上。 许菌领着她的两个打手丫鬟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 程氏认出许菌来,见她来者不善,有些畏缩地迎上前,谄笑道:“许二小姐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许菌冷着脸问道:“凝烟那个贱人呢?” 凝烟听到动静,从房门探出半个身子来,许菌眼尖,一眼看到,不等程氏应答,一把把她推到一边,直奔凝烟跟前,抬手就是一串耳光。 凝烟被打蒙了,捂着被扇得通红的半边脸,傻呆呆地看着许菌。 程氏因自己的两个儿子受了重伤,所以对自己的子女更加心疼,见凝烟被打了,急跑过去用身体护住她,对许菌乞怜道:“有话好好说,别动手打人呀。” 许菌冷哼,极没家教的指着程氏的鼻子气狠狠道:“我打你女儿都是便宜她了!你问问你养的小贱人中秋那天在我家做了什么!害我被二皇子退了亲,我现在连杀她的心都有!” 程氏惨白着脸,无言以对,暗地埋怨凝烟,凡事太不择手段,不给自己留后路,别人寻仇都寻家来了。 凝烟一听就明白过来了,冷笑道:“只可惜你找错复仇的对像了。”阴险地转了转眼珠,激将道:“又或是——你根本就知道谁才是你真正的仇人,只不敢找她罢了!” 许菌充满优越感道:“普天之下还有我怕的人?她是谁,你说出来!” 凝烟嘲讽地斜视着她,一字一顿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方,若,谖!” 许菌仰头笑了几声:“你还想借刀杀人啊!告诉你,我不会上你的当!” 凝烟自顾自转身进房坐下,不紧不慢地拿起桌上凉掉的茶喝了一口,放下,眼里含着讥笑看着许菌道:“若谖那个贱人那么聪明,她岂有不明白我千方百计搏你同情、混进你家的目的?她为什么不说破?不就是想让你出丑,她好渔人得利么!” 许菌细细回忆了那天所发生的事,偷窥、偷听、互撕——的确是若谖在一步一步牵着她的鼻子走,脸的怒气消了大半,在凝烟对面坐下,将信将疑地问:“谖儿得了什么利?” 凝烟暗喜,鱼儿终于上钓了,挑眉斜视着许菌,反问道:“许姨难道不知道,谖儿从你家回来后染了七日风,第二天二皇子就派了许多太医去给她治病?” 许菌愣住,这件事她还真不知道。 凝烟世一步挑唆道:“之后二皇子就与许二姨退了婚约,许二姨细想想,不觉得蹊跷吗?” 许菌不是很信,轻声道:“谖儿那么小,怎么会……勾引二皇子。” 凝烟冷笑不止:“年龄小又怎样?人家早慧,早就跟我表哥不清不楚的,难道许姨一点都不曾风闻?” 许菌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盯着凝烟。 凝烟理解道:“许二姨不曾知道实属正常,许二姨生来性格洒脱、为人豪爽,行事又光明磊落,哪像谖儿,为人诡计多端?” 许菌嚯地站了起来,竖着眉毛道:“我这就去找谖儿那个小贱人算帐去!”(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一章 求人 凝烟斜睨着许菌冷笑道:“许二姨难道不知谖儿已经出了远门?” 34 许菌如梦方醒般道:“对哦,她出门寻解药去了,我给气得都忘了。” 许夸正在黄夫人房里,母女两说些体己话,一个管事妈妈跑来,只说有要事要禀。 黄夫人挥了挥手,叫众人都退下。 许夸也准备转身离开,那位妈妈叫住她道:“大小姐还是留下来的好。” 许夸诧异,于是仍坐了下来,听那妈妈准备说些什么。 那位妈妈这才说道:“二小姐的一个叫秋菊的丫鬟因拦不住二小姐,又不敢亲来禀告夫人和大小姐,怕二小姐知道了对她一顿好打或是把她卖给人牙子,因此偷偷地告诉奴婢,奴婢现又来偷偷的禀告夫人和大小姐,为的是怕二小姐知道奴婢是告密之人……” 许夸素来是知道她这个妹妹的,自小娇生惯养,很是骄横,丫头们稍不如她意,或是长得有几分姿色,或打或骂或卖进娼门,她都是干的出来的,只是这妈妈究竟想说什么? 于是说道:“妈妈只说重点就好。” 那位妈妈絮絮叨叨,本想借机说一说许菌的恶行,听许夸这么说,只得停了扯野花,转入正题道:“二小姐私自出府了。” “什么!”黄夫人惊得站起,急得顿足道:“这个菌儿行事太没个分寸,难道非要把自己被二皇子退婚的事闹得满城风雨不曾? 一坨屎不臭,非要挑起来臭!她非要弄得自己名声不好才罢休!到那时,那些王侯钟鼎之家谁会再向她提亲!” 许夸急起身,道:“娘亲休要心焦,我这就去把妹妹拉回来!”说罢,疾步往外走,那位妈妈一直跟在后面。 许夸有些奇怪,停了脚步道:“妈妈自去忙吧。” 那位管事妈妈为难道:“小姐就这么出了门,二小姐回来一查就能查到是奴婢告的密……” 许夸略一思忖,调转身,去了许菌的住所,问屋子里的丫鬟:“妹妹在哪里?” 丫鬟们各各面面相觑,不敢说。 许夸猜道:“定是出府找人理论去了!”演了这出戏,方匆匆出了府。 马车刚抵达芷晴院门前,许夸就从车窗里看见许菌从院里走了出来,凝烟在后相送,看情景,两人相处的还算融洽,心里一惊,不知凝烟这个死贱人用什么花言巧语骗过了菌儿这个傻子放过了她,不仅如此,依她歹毒成性,又爱利用人的个性,应该还唆使了许菌什么,当即下了马车,疾步走到许菌面前。 许菌见到她,带着点怯意叫了声:“长姐。” 许夸冷冷地盯着凝烟道:“快跟姐姐回去!” 凝烟见状,抽身道:“许姨和许二姨慢聊,烟儿家去了。”说罢,退回院子里,将院门闩上,耳朵贴在门上,偷听门外的动静。 许菌罕见地温顺地跟着许夸上了马车,许夸狐疑地皱眉盯着她看了许久。 许氏姐妹前脚走,凝烟后脚就出了院门,来到了相府跟前。 方永庆与雷管家酒足饭饱从相府不远处的酒肆出来。 方永庆言辞恳切道:“还望****家提携提携,不然在下家里可就真断炊了。” 雷管家用牙签挑着牙齿,看着不远外与一个少年家丁说话的凝烟,懒懒道:“求人总要送大礼……” 方永庆抢着道:“等在下在相府里谋得了差事,手头上有钱了,自然会备厚礼孝敬雷管家的。” 雷管家不屑一笑,讥讽道:“过河拆桥的事多了去,我是从不相信任何人许的诺,那是画上的饼,看的见,吃不着。” 方永庆万分为难:“现如今手头上真没银子,不然不等雷管家开口,我自己就把厚礼送来了。” 雷管家意味深长地笑道:“厚礼不一定非要是银子,也可以是人。”说罢,视线盯着某处。 方永庆暗道:我已经把自己的老婆送到你床上了,你还要怎样? 目光不由自主追随着她的视线看去,见凝烟与相府的一个少年家丁搂抱着走进了一家简陋的客栈里,顿时羞窘不已。 雷管家上下打量着他,话里有话道:“好一把嫩草,竟然随便给人吃!” 方永庆满脸通红嗫嚅道:“雷管家若不嫌小女蒲柳之姿,改日一定将小女奉上。” 雷管家面上方才露出满意之色。 客栈里,凝烟与方府值守的家丁孙磊一场颠鸾倒凤的酣战下来,已是香汗淋漓。 都说相府的奴才相当于正八品,因此个个狗眼看人低,凝烟今儿可算是深有体会。 自己只不过哀求他们向王仪禀告一声,她在府外求见,那几个值守的家丁一个个竟像大爷一样纹丝不动,斜睨着她,傲慢道:“我等岂是你这等贱民呼来唤去的?你叫我等传话我等就传说?”然后赤果果地索要:“至少要给几百铢的跑腿费。” 凝烟听了,当时差点回嘴:“传个话要几百铢,你丫的怎不去抢劫?” 别说几百铢了,便是一个铢叫她拿出来,她都会心疼肉疼各种疼。 凝烟暗自庆幸,还好自己年轻貌美,可以陪男人睡觉,不然今天可就找不到人帮自己传话,白跑一趟了。 她毫不介意刚刚睡过她的孙磊是个满脸烂痘、满嘴口臭的男子,虽有一种好白菜被猪拱了的遗憾感,但只要不花一个铢就能办成事,对她而言就值了。 至于自己的身子,早就已是残花败柳,跟谁睡不是睡,又没有半点损失! 孙磊大概从未尝过女人的滋味,在凝烟身上得了乐趣,都快兴奋得昏撅过去了,一遍又一遍的索取,只到精疲力尽,像只死狗一样趴在凝烟的肚皮上方才罢休。 凝烟踢了他两脚,把他从身上踢下,娇媚道:“小哥是不是该去帮奴家传话了。” 孙磊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喘着粗气炸了她一个晴天霹雳:“实不相瞒,我乃一个底层家丁,根本没机会也没资格进到王大公子的住所,怎么替小姐传话。” 凝烟被雷得外焦里嫩,半天才回过神来,尖利的嗓音叫唤道:“那你还敢答应我?还敢睡我?”(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二章 讨伐 孙磊不屑奚落:“送上门的货色,不睡白不睡,我睡你都是看得起你。 你也不瞅瞅,除了我,谁搭理你,别给脸不要脸! 你又不是什么金枝玉叶,连良家妇女都算不上,只是站街拉生意的暗娼罢了,有什么敢不敢睡? 难不成睡了你这等烂货,还有人寻我的不是,砍我的脑袋不成?” 凝烟自持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伶牙利齿,最是能言,却被身边的这个家丁鄙薄的哑口无言,心里的郁闷可想而知。 她见孙磊开始穿衣服,一个激灵脑子变得无比清醒:可不能让他先离开客栈,不然又该自己付开房的钱了。 于是一个鲤鱼打挺,从散发着霉味的被子里一跃而起,争先恐后地穿着衣服。 孙磊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偏偏女子的衣物比男子多,凝烟再怎么快马加鞭,也难以追上孙磊穿衣的速度。 眼看孙磊已经着装整齐,向房门走去,凝烟什么也不顾了,一只手抓起两只鞋子,另一只手揪住胸口尚未穿好的衣襟,头发都来不及绾一下,抢先跑出了房门。 孙磊讶异地看着她的背影,狐疑地四下打量了一下简陋的房间,……房间里又没有鬼,她跑那么急干什么? 他百思不得,摇了摇头,走出了房间。 什么叫欲速则不达?凝烟用实际行动给出最生动贴切的诠释。 一般的客栈一楼卖些酒饭,客房全在二楼,这个客栈也不例外。 凝烟急着下楼的时候,一脚踏空,滴溜溜从楼上直接滚到了一楼卖酒饭的大厅,以一种披头散发、衣未蔽体的狼狈造型呈现在众食客眼里,顿时诸如“伤风败俗”、“应该抓去浸猪笼”等鄙夷的话语传入凝烟的耳里。 凝烟惶恐不已,欲哭无泪,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一失足成千古恨正是她现在的写照,弄得性命似乎都堪忧了。 还好,客栈掌柜的在关键时刻站出来替她解了围。 他一面亲自给那些气愤填膺的食客添茶,一面解释道:“各位客官的那套道德标准只适合良家妇女,”说到这里,他停顿下来,鄙弃地瞟了一眼扭伤了腿,一时挣挫不起的凝烟,道:“而她,不过是出来卖的!” 众食客这才释然,接着吃喝。 孙磊从楼上下来,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凝烟,道:“我先走了。”说罢,便昂首挺胸向大门外走去。 凝烟侧卧在地,伸出右手,伸长脖子,向孙磊摆了个尔康求紫薇“你别走!”的经典表情包,撕心裂肺大叫:“小哥,你别走!” 孙磊回眸一笑百媚生,邪笑道:“今儿真没劲儿了,改日等我吃几斤牛鞭再来应战。”说罢,离去。 众人看凝烟的目光鄙薄得无以复加:不仅出来卖,而且还是个欲求不满的贱人! 凝烟在众目睽睽之下,终于感到了羞耻,脸开始发烧起来。 掌柜的走了过来,用看秽物的眼神淡淡看着她道:“快付了房钱快滚!仔细弄脏我的地儿!” 凝烟仰起脸来,乞怜地看着掌柜,吞吞吐吐道:“我没钱……能不能……用身子顶?” 掌柜的正准备拿言语教育她一番:做人怎么可以这么无耻呢? 掌柜长得膘肥体壮的正在一旁忙碌的妻子满脸怒容蹿了过来,二话不说,一把拎起纤细的凝烟,对着她左右开弓就是一顿嘴巴子,怒骂道:“你这个粉头,竟敢当着老娘的脸对我的汉子撩骚,当老娘是死的吗!”说罢,手一扬,把凝烟像扔烂鞋一样扔了出去。 大白天的长安,条条街道繁荣昌盛、人来人往,凝烟四仰八叉砸在大街中央,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她的四周立刻围上不少无所事事的人。 人们议论纷纷。 有人扭头扯着脖子问:“老板娘,怎么回事呀?” 客栈老板娘应声而出,把凝烟的无耻行径原原本本控诉了一遍,众人听得火起:一个粉头竟然敢当着别人老婆的面勾引别人的夫君,太嚣张了! 不知是谁带头扔了个臭鸡蛋正中凝烟的脸,众人仿佛被高人点醒的智障一般,纷纷寻找烂菜帮子、烂泥什么的,向凝烟扔去,以表达自己的正义感。 有的人找不到烂菜帮子等物,只好拿了铁锹撮起牛粪****得她身上扔。 方永庆急于把凝烟送到雷总管的床上好为自己换得一份差事——反正女儿已成了破烂货,被谁蹂躏他满不在乎,能换来白花花的银子就行! 可左等右等不见凝烟回来,暗想:就是捞外快也不必这么勤奋不分白昼,看看天已黑透,只得派了香草去寻。 香草找到凝烟的时候已近亥时,猛一见凝烟人不人、鬼不鬼的狼狈模样,香草差点不敢相认。 她上前去扶哭泣的凝烟:“小姐,咱们家去。” 凝烟受了一肚子气正无处发泄,见是香草,立刻淫威大发,拿着手上的鞋给了她一顿响亮的嘴巴子,凶狠地骂道:“怎么这么晚才来!” 香草被打蒙了,连话都不会说了。 凝烟越发来了劲,骑在香草身上好一顿毒打,直打得没力气了,才罢休,心中郁结的气也消了大半。 两人回到家里,程氏正喜滋滋地倚门而望,她已听方永庆告诉她说,凝烟在外当了暗娼,不忧反喜,家里从此要吃香的喝辣的了。 及至看见凝烟浑身肮脏、蓬头垢脑的出现在她面前时,她震惊得双眼都快瞪裂了,不是说好的躺在床上舒适的赚钱的吗?怎么搞成这副模样? 她看看凝烟的脸色,见她铁青着脸,不敢相问,与香草一起准备好了热水供她洗浴。 忙碌了好久,才安置凝烟睡下,香草从凝的闱房疲惫地走了出来,随手把门带好,刚一转身,就看见程氏在门侧贴墙而立,有些胆怯地叫了声:“姨娘。” 程氏罕见的携了她的手把她拉到廊下台阶上坐下,朝凝烟的房门口望了望,小声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香草因在被凝烟打骂的过程中渐渐搞清了原委,于是告诉程氏道:“小姐被人白睡了,还被人打了。” 程氏一听,极度失望地“哦”了一声,站起身来,向自己的房间走去。(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三章 夜谈 凝烟在黑暗中贴门而立,程氏与香草的对话她一字不落全听到耳里。 当听到程氏一声失望的叹息时,她心里寒凉一片。 世上的母亲有几个不疼自己的女儿的,自己在外遭了那么大的罪,身心俱伤,她这个做娘的不仅不来安慰,反而因自己被人白白玩弄了,没带回银子来而叹息! 她拖着仍旧有些痛的脚走到床边躺下,在静夜里大睁着双眼看着黑漆漆的上方。 别的女子都是把自己交付给自己的良人,自己这般随便哪个男人都能上又算怎么一回事? 想起那些人只是在她身上发泄,满足兽性的欲望,粗鲁的对待,毫无一点怜香惜玉,就倍感委屈和耻辱,心中的不甘也愈发炽烈,为什么若谖那个小贱人就那般好命,集千般宠爱于一身! 反观自己,生在无权无钱无势的人家,想要得到点什么,必须得拿身子去换! 此刻的香草,也已躺在了床上,与凝烟一样毫无睡意。 她静静地抚着身上才被凝烟毒打过的伤痕,回忆着若谖在水塘边对她说的那些话来,暗想,谖小姐说的没错,烟小姐对自己半点情意也无,不然不会一次次下狠手毒打自己了,虽说事后会安抚赔不是,但那只不过是惺惺做态罢了。 其实自己并不像谖小姐所说的那样,糊涂到了好坏不分,之所以对烟小姐言听计从,一来巴望着她能助自己一臂之力,成功嫁给家祥,二来,以后两人成了姑嫂,若相处的不好,依着烟小姐呲牙必报的性格,还不横生祸端,让自己过不成安稳日子! 可自从白天听拾叶无意中说起,家祥拿了她两对银手镯当了去寻欢楼寻欢做乐,心就凉了半截,开始怀疑家祥对自己的感情。 ……如果他心里真的只有自己,就不会与晓琴发生苟且之事了。 虽说后来家祥一再声明解释,他是受晓琴勾引的,……可男女这点事,男的不主动,即使女的把刀架在他脖子上好像也不能成吧。 她之所肯原谅他,是以为他只是一时的把持不住,可拿了她仅有的一点当家去嫖,则是蓄意而为之,自己还能相信他,还能继续去爱他吗? 香草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似乎又回到十几年前,父亲不顾母亲的哭喊乞求,把她卖入了娼门。 就连当时仅六岁的自己,父亲也想卖入勾栏,只是牙婆嫌她姿色有限,培养她不过白费银子而已,以后赚不了大钱,当不了头牌,狠心的父亲这才做罢,把她卖入了方府。 之后不久,父亲开了一家绸缎庄,娶了一位******,生了一对儿女…… 而她大户人家出身的母亲,不能忍受****,以咬舌自尽板其惨烈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她在心里冷笑:是谁说上苍公道?既然公道,就不会让恶人逍遥又好命,好人含恨九泉了! 香草正暗自垂泪时,忽听门扉被人扣响,接着听到家祥在外低声呼唤着她。 她欲待赌气不理,又恐惊动了拾叶拾花,只得披衣起床,汲了鞋子走出房间,看见家祥正一脸讨好地冲着她笑。 她四下望了望,走到已经掉光了叶子的葡萄架下,冷着脸问:“三更半夜的,你来找我做甚?” 家祥低声下气哄着她道:“哎哟!我的小心肝儿,你是在生我的气吗?傍晚的时候,不是我不赴你的约,是你做的太明显,被晓琴察觉到了。 还好我够机灵,用一块甜米糕将她哄骗住,不然现在还不知闹出什么事来!” 香草听他这么说,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一点,坐在石头上道:“我问你,我的那两对银手镯哪里去了?” 家祥听她问的蹊跷,在心里揣度了一番,暗道,她肯定是知道实情了,不然以她的个性,不会轻易质疑自己的,于是笑着道:“你那两副镯子已被我当掉了。” 香草一言不发,只是凛然地死盯着他。 家祥解释道:“再过三个月,监察司要在孝廉里面选五个人做县尉,虽是芝麻绿豆的官,可众人全都趋之若鹜。 我们学子天天点灯熬油,苦读诗书,可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为官,飞黄腾达,光宗耀祖,封妻荫子吗?” 他看了一眼香草,见她在认真倾听,心中暗喜,接着编谎话道:“你也是知道的,我比别人更想为官,还不是希望将来你跟了我后能享受荣华富贵……” “我不要什么荣华富贵,我只要与你白头偕老,哪怕吃糠咽菜也愿意!”香草打断他的话,斩钉截铁道。 家祥装出深受感动的样子,握住香草粗糙冰冷的手,深情款款道:“你对我真好!” 而后又摆出一副极有志气与骨气的模样,道:“做为一个男人,有责任让自己的妻儿过上好日子,没听说过,嫁汉嫁汉,穿衣吃饭!” 香草扑哧一笑:“我不靠你吃饭,我给人洗衣服、绣花、做鞋也能养活我自己。” 家祥听了半晌不语,疼惜道:“我不想你这么辛苦。”顿了顿,接着道:“我把用你手镯换来的钱在寻欢楼里宴请了选拔县尉的官吏了。” 香草仍有些不相信:“真的吗?” 家祥笑道:“这个还能有假?不信你自去打听打听!” 香草见他说的如此笃定,也就信了,反而为自己无端怀疑他而愧疚,伸手摸了摸他身上的衣服,道:“要见官吏,你连件像样的夹衣也没有,那些个人都是只重衣衫不重人的……” 家祥不以为意地笑笑:“无妨。”又道:“你暂且再忍耐忍耐,不出三月,我定娶你过门。” 这时,忽然传来窗屉子掉落的声音,两人惊得回头去望,身后的房屋黑灯瞎火,也看不出个端倪。 家祥与香草狐疑地对视。 家祥道:“夜深露重,你赶紧回屋吧,别冻病了。” 香草点头,起身回了房。 家祥也进了自己的房间,上床钻进被子里,伸手抱住熟睡的晓琴,却发现她身上冰凉,似在被子外待了很久,不禁心中惊疑。(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四章 睡醒 窗外一缕晨曦照了进来。 若谖有择床的毛病,虽旅途劳累,却一整夜不曾安睡。 她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看着眼前陌生的景物,有一瞬间的恍若:我这是在哪里? 隔了几瞬,清醒过来,昨天赶了一整天的路,直到亥时,子辰才找了这么一家客栈住下。 大脑渐次苏醒,昨天到达这里的一幕幕也慢慢记了起来。 当时她被马车颠得七荤八素,早就没了力气,子辰不顾众人侧目,把她公主抱到了客栈里,要了房间,又把她直接抱到了房里。 吃晚饭的时候,亲自端了碗来喂她。 已过了一夜,她脑海里竟仍浮现着他温柔的双眼,和哄她多吃一口时的柔软腔调。 原来,他也可以百练钢化柔指柔的…… 只是昨夜自己脸皮怎么那么厚,依在他怀里不出来也就罢了,他喂她饭菜,她还挑三拣四的…… 若谖浑身发烫,哎呀呀,昨天胃口不好,所以食难下咽,比平日更挑食,辰哥哥该不会以为她逮到机会故意向他撒娇娇吧。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我老脸都红了耶! 若谖转过脸,一眼看见在身侧酣睡的琥珀,再往前看,见子辰裹了床被子睡在地板上。 ——想必是客栈没了多余的房间吧,前世看影视剧,常常会出现客房只有一间的状况,好让男女主在狭小的空间里创造各种匪夷所思的机会,让他们的感情突飞猛进。 若谖窃喜,果然是有女主光环的人,老天都帮自己! 美中不足的是身边躺着的电灯泡,好想把她从窗户扔出去怎么破? 呵呵!姑娘我就是这么见色忘义! 若谖正浮想联篇,琥珀在睡梦中摸索着她,替她把被子掖掖紧,闭着眼呢喃道:“小姐要盖好被子,冻病了可不是玩儿的。” 若谖等了一会儿,见琥珀没了动静,准备爬起床来。 才动了一下,琥珀就睁开了眼,问:“小姐,你干什么?” 若谖看了一眼仍在睡的子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道:“口好渴,想喝茶。” 琥珀忙从床上下来,蹑手蹑脚走到案台前,拿起水壶,里面只剩一点冷水了,只得把壶放下,回到床边,小声道:“小姐且忍耐一下,奴婢去楼下拿壶滚水来。” 说罢,麻利的穿好衣服鞋袜,轻手轻脚地走出了房间。 若谖望着紧闭的房门,又看看地上熟睡的子辰,不由得心花怒放,悄无声息地从床上溜下,掂着脚尖走到子辰身边蹲下,欣赏他睡觉的样子。 到底是花样美少年,连睡姿都这么迷人! 若谖擦了一把嘴角流出的口水,盯着子辰俊美的脸百看不厌。 色迷迷的目光在他的脸上在唇上徘徊,特别是那红唇,看起来好诱人的样子,好想当棒棒糖舔一口怎么破? 若谖做贼心虚地四顾了一遍,在心里对子辰道:“我只吃你一块豆腐,真只吃一块。” 她审视了半天,该从哪里下嘴。 那两瓣漂亮的,一笑起来就唇角飞扬,倾城倾国的红唇……不敢! 脸颊?没胆! 最后目光锁定在子辰光洁的额头上。 然后,心扑通扑通乱跳着,慢慢的,慢慢的俯下身去…… 呵呵,不知这什锦豆腐吃下去是什么滋味,真没吃过呢! 眼看就要得逞,若谖的唇就要碰到子辰的额头了。 什么叫功亏于溃?什么叫好事多磨? 此刻的若谖对这两个词的领悟深入了骨髓里。 子辰猛地睁开了那双如夜空中最亮的星辰般的眸子,似将清晨暗晦的房间都点亮了,与若谖大眼瞪小眼。 两人互相惊诧地凝视了片刻,子辰率先恢复了平静,问道:“妹妹在干什么?” 我在干什么?在吃豆腐呀!可惜没吃到…… 若谖呵呵假笑了两声,掠了掠垂在耳际的秀发道:“就是想观摩一下哥哥睡觉的样子。” “小调皮!”子辰伸手轻抚了抚她的秀发,又握了握她柔若无骨的小手。 她的小手冰凉,他的大手温暖。 若谖睁大了一双美眸好奇地看着子辰,这就是传说中的暖男? 子辰翻身起来,不由分说将她公主抱起,宠溺道:“身上这么冷,仔细冻病了。” 若谖暗道:又抱?大清早的,不知谁吃谁的豆腐。 子辰把她塞进被子里,自己拿起衣服穿起来,回头见若谖两眼放光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温柔地命令道:“把脸转过去,不许偷看。” 若谖老脸一红,背过身去,在心里呜咽,这么点福利都被剥夺了。 子辰穿好衣服,下楼去梳洗了。 琥珀拿了壶滚水上来,先服侍若谖喝了,又服侍她梳洗更衣。 若谖收拾齐整了,活蹦乱跳的去开门,看见子辰抱臂站在门外候着,不由想到三国里,曹操欲乱关羽和刘备君臣之纲,故意让他与刘备的两位夫人共一间房,关羽一言不发,在门外秉烛待旦的故事来,看子辰的目光不由带了几分钦佩崇拜。 子辰看了一眼她的衣着,走进房间对琥珀道:“给小姐披件小毛的斗蓬,待会儿往北气温会低很多。” 琥珀听了,打开包袱,拿了件大红羽纱银狐毛的披风给若谖系上,与子辰收拾好东西下了楼,吃过早餐,结了帐,走出客栈。 店小二拉过他们的马车来。 子辰细心地检查了一遍两匹马,都吃的很饱,精神也不错,拿出点碎银赏了店小二,然后扶着若谖上了马车,接着去扶琥珀。 若谖在车上急的哇哇直叫:“不许你扶琥珀姐姐!” 子辰与琥珀不解的看着若谖。 子辰问道:“为什么?” 若谖故做镇定道:“我拉琥珀姐姐上来。”说罢,向她伸出了友谊之手。 待两个女孩子在车内坐好,子辰轻轻地用鞭子抽打了一下领头马,马车向前疾驰而去。 果然是越往北,天气越冷,到了中午,临近长白山脚下,已然能看见天上飘洒着雪花。 子辰找了家酒肆打尖儿,赶了几个时辰的路了,人和马都要休息供给。 特别是若谖,本就深闺弱质,又加上身中剧毒,更是要小心照顾。(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五章 酒肆 子辰领着若谖琥珀进了酒肆。 若谖虽年龄小,但生得美如天仙,又穿戴的华丽,登时吸引了酒肆里所有人的目光。 辽东位处汉朝边界,与东夷国,萧慎国接壤,两国贫苦,因此常常滋扰边界,抢掠财物,使得边界民生极苦,有的民众为了温饱,挺而走险,致使匪类横生。 子辰一落座就警惕地扫视了一番在场的食客。 酒肆不大,食客寥寥无几,连他们这一桌才四桌食客。 子辰留意到左边一桌的几个彪形大汉正在暗暗偷窥他几个。 那几个大汉见子辰向他们看去,立刻收了视线,装做若无其事,大碗喝酒。 掌柜的穿了一身深蓝色锻面狗熊里子的皮袄,亲自过来,朗声问:“几位客官吃些什么?” 又压低声音偷偷对子辰道:“往前走流匪甚多,公子还是赶紧带了小姐回去!” 子辰不说话,只抱了抱拳暗中谢过,问:“贵店拿手的是什么菜?” 掌柜应道:“猪肉炖粉条,葱白海参,本溪红烧羊肉。” 子辰咯一沉吟:“三样都上。” 掌柜应喏,转身去交待一个伙计。 那个伙计向若谖多看了几眼。 若谖天性敏感,总觉得那几眼极为叵测,正疑惑,忽见伙计衣袍间忽露出一样东西来,再留心店里穿梭的比食客还多的店小二,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疑。 过了一会子,那伙计和另一个店小二端了菜上来。 若谖看着伙计把子辰点的菜放下,拉了拉子辰的衣袖,撒娇道:“我不想吃这些,”抬手指着那个店小二才放到邻桌上的几盘家常菜和一大盘烙饼,道,“我要吃那些。” 子辰只道她中毒味口不好百般挑食,便依了她道:“我叫店家重新上菜。” 若谖一只手摸着饿塌的肚子道:“何必麻烦,与他们换菜不好么?” 子辰素知若谖虽有些娇气,行事却是十分的有进退,现他们几个人,人在旅途,安危难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谖断不会无故生些事出来,心下猜到了几分,端了菜到邻桌,微笑着道:“我妹妹正病着,味口不好,想与各位大哥换了菜吃。” 那桌是几个苦力汉,见子辰用山珍海味换他们几样家常饭菜,自然欣然同意。 琥珀虽不解其意,但并不多问,三人吃过简单的饭食,琥珀虑着越往前走,天气越冷,给小姐换了带毛的小皮靴,穿了皮袄,披了披风,生了个手炉给她拿着,自己也换了冬衣。 三人走出酒肆,若谖看着子辰仍是一身夹衣,关切地问道:“辰哥哥穿的这么少冷不冷?” 子辰笑道:“我身子壮,不畏严寒的。” 正说着话,忽听背后咚的一响,若谖几个回头,看见那几个苦力汉有一个昏迷倒在了地上。 掌柜的忙去扶起,见子辰他们正质疑的盯着他,打哈哈道:“不能喝就别逞强,喝醉了难受的可是自己。” 其他几个苦力汉也察觉到了不对头,支撑着站了起来,指着桌子上未吃完的菜肴,说了声:“有毒!”便全倒在了地上。 掌柜讪笑着对子辰道:“他们胡说,菜里怎会有毒。” 子辰并不理会,只暗中紧紧牵着若谖的手向他们的马车走去。 几个大汉拦住他们的去路。 若谖回头,客栈里先前偷窥他们的那一桌彪形大汉还有那些店小二也从后面围了过来,两路贼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若谖暗想,果然江湖险恶,心里有些紧张,不知子辰能否应付。 子辰肃着脸,沉声喝道:“全都给我滚开!” 那些歹人并没有动,个个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向他们几个发动进攻。 “哈哈!果然是个毛头小子,好大的口气!”掌柜的脱去外面的皮袄,狞笑着向他们走来。 他话音刚落,只见一道如闪电般的银光划过,掌柜的捂着流血的嘴惨叫着倒在地上,紧接着,若谖四周痛苦的嚎叫声此起彼伏,那些前一瞬还气势汹汹包围着他们的歹人全抱着自己的一条膝盖血肉模糊的腿,在地上痛苦的翻滚哀嚎。 子辰提着手上的银鞭,眼神冷峻地扫过地上的众人,冷声道:“我把你们每个人的一条腿的膝盖骨都抽得粉碎,这一辈子你们就只能拄着拐杖走路了,看你们还怎么害人!” 若谖回头,看见被子辰一鞭子把嘴巴抽得从左耳根裂到右耳根,血淋淋的皮肉外翻,完全破了相的掌柜拿了把闪着森寒冷光的大刀从后偷袭,刚准备提醒子辰,他却像背后长了眼睛般,一鞭子挥来,掌柜的两条腿膝盖处都血肉模糊。 子辰微侧了身,道:“你的余生就在床上度过吧。” 掌柜如恶狼般长嚎了声:“不——”,眼里全是仇恨,死盯着子辰的背影恶狠狠道:“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子辰面无表情:“等你能站起来再说。”带着若谖和琥珀离开。 马车行出老远,若谖还从车窗里向后看了看,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又将脑袋探出车门帘外,对子辰赞道:“你武功好高!是在哪里学的?山中奇遇?偶遇高人?” 子辰回头紧张道:“快进去,外面又是风又是雪的,仔细冻着!” “小姐,你又不乖了。”琥珀也急忙把她拉了进来,心疼道:“看吧,只一眨眼的功夫,脸就吹得通红。” 若谖一肚子的好奇,可不敢再把头伸出去迎着呼呼寒风了,真如刀子一样割得脸生疼。 她对着厚重的门帘扬声道:“你还没回家我的问题呢。” 子辰在外答道:“没有奇遇,只有高人,再加勤学苦练。”顿了顿,又道:“刚才多亏妹妹机警,不然我武功再高也没有用。” 琥珀也好奇地问:“小姐是怎么看出那家酒肆是黑店的?” 若谖道:“起先我也没察觉,只是那个伙计看我的时候只专注我头上的首饰、身上的衣服,那眼神不是艳羡欣赏,而是估价,那时我心里就存了疑问。 接着,我又无意中看到他腰间若隐若现的美玉,那不是块普通的玉,而是一块价值不菲的极品羊脂玉,心中就更疑惑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六章 遇险 琥珀不解地问:“为什么人家戴块值钱的玉就惹小姐猜疑?难道只许小姐穿金戴银,别人就不行吗?” 若谖嗔道:“说你傻,你还真傻,这里穷乡僻壤,能戴的起那么值钱的玉,那人一定非富即贵。 既富贵,则不会屈就在这间小小的酒肆里,做一个任人呼来唤去的伙计。 况且,我留意到,这间酒肆上至掌柜,下至伙计,都穿戴得很好,而且大多数都戴着硕大的金戒指。 那个酒肆又小生意又差,应该发薪酬都难,那他们怎么会个个都很有钱的样子,这就奇了。 并且还有个可疑之处,就是店里的伙计太多了。 开店是为了赚钱,为了节约成本,哪个掌柜的不是把伙计一个当两个用,又怎会多请伙计,多发几个人的薪酬?” 琥珀恍然大悟:“所以小姐才怀疑饭菜会有问题。” 若谖略有点得意道:“那个掌柜还是颇有心计的,一方面故意让辰哥哥怀疑左桌的几个彪形大汉,而他自己装好人,让辰哥哥对他不设防,却没想到遇上了我这个克星,让他瞬间破功,原形毕露。” 子辰在车外说道:“幸亏带了妹妹来,不然刚才可就要吃大亏了。” 马车行了有一个多时辰,已到了长白山上,越往前行,雪下得越大,纷纷扬扬的雪花漫天飞舞,遮挡着人的视线,即使近在咫尺的景物看的也不是很分明。 空旷的山道上,完全看不见行人,显得四野非常静谧,只有他们的两匹马的马蹄踩着山道发出的得得声。 气温越来越低,若谖畏寒,紧紧抱着手炉缩成了一团,早就失去了讲话的兴趣,只盼着快点找个客栈,吃上一口热饭,再烤烤火,让冻僵的身子解解冻。 琥珀一旦安静下来,必定是昏昏欲睡,坐在若谖对面打着瞌睡,垂下的手里还拿着未吃完的烙饼。 突然,前面枯树上的鸟儿扑棱棱尖叫着飞起,搅得鹅毛大雪更加缤纷。 子辰猛地拉了拉缰绳,停下马车,朗声叫道:“保护小姐!”已经抽出了缠在腰间的银鞭。 琥珀一个激灵,睡意全无,一把将若谖紧紧抱在怀里,似乎这样,就可以使她免受伤害似的。 若谖将帘微挑了一道缝向外看,只见漫天卷地的大雪里,一队人马手持白晃晃的利刃向他们冲了过来。 子辰忽然将缰绳一抖,两匹马嘶喊了一声,奋起四蹄向前冲去。 若谖紧紧地攥着门帘的一角,紧张地注视着车外的局势。 他们的马车一接近那群来历不明的袭击者,子辰就展臂挥舞着手中的银鞭。 那根银鞭在人群里随意游走,如灵蛇吐信,诡谲敏锐,鞭子的末梢,总有办法在密布的刀锋中寻到罅隙,攻入持刀人的手腕,轻轻一点,转瞬即逝,那人却已如被毒蛇咬中,整个手臂都绵软无力,手中的刀剑再也把握不住,掉在了雪地里。 只片刻的功夫,那些企图袭击他们的歹人就死伤过半,其余的见情势不妙,全都纷纷逃蹿了。 子辰这才跳下车来,去查看那些躺在地上痛苦叫唤的活口。 若谖也跟着跳下了车,一把抓住子辰健壮的胳膊,提心吊胆地向其中一个伤者走去。 那个伤者费力的抬头看了他二人一眼,嘴角微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意,从身上掏出打火石来。 子辰有些莫名其妙地盯着那名伤者。 若谖忽然闻到空气里有不寻常的气味,娇喊一声:“危险!”用力把子辰向后推去。 与此同时,那个伤者擦亮了打火石,刹时变成了一个火人,拼尽最后一点力气,抱着同归与尽的想法,向子辰和若谖扑去。 子辰机敏,若谖推他的时候,他就顺势将她抱在怀里,借着她刚才的推力,疾速向后退出几丈开外,堪堪避过那名伤者。 那名伤者在他俩刚才站立的轰地爆炸,尸体的碎片四飞开来,里面还夹杂着尖锐的铁钉。 子辰急忙用手捂住若谖的眼睛,以免她看到这血腥恐怖的一幕,在心里留下阴影,转过身来,以背做盾,挡住那些劲力实足的碎片和密集的铁钉。 两匹马受惊,拉着马车疯狂地冲突,竟向不远处的悬崖疾驰而去,琥珀惊怕地不停的在车上大喊大叫。 局式不明,子辰不敢放下若谖,抱着她追赶马车,速度自然慢了一点。 有时生死存亡也就在刹那之间。 子辰赶到的时候,那辆马车的两匹马已奔出了悬崖,只有车厢还未坠落。 子辰一把抓住车厢后的木杠,奋力拉扯,一边催促琥珀:“快从车厢里出来。” 琥珀哭着往外爬,可吓得腿软,就是爬不出。 远远又有人影向他们包抄过来。 子辰心急如焚,别说现在前有杀手步步逼近,就算是没有任何危险,他独自一人拉扯着沉重的车厢,也支撑不了多久。 眼看车厢一点一点向悬崖的方向滑去,若谖自告奋勇道:“放开我,我去把姐姐拉出来!” 子辰只能松手赌一把,不然三个人都会命丧于此。 若谖爬到车厢里,伸手把软脚蟹一样的琥珀奋力往外拉。 那群杀手业已扑到跟前,子辰一手拉着车厢,一手挥着银鞭,很是吃力。 车厢渐渐已有一小半滑出了悬崖,如翘翘板一样剧烈的摇晃起来。 若湲知道,子辰快要支撑不住了,急忙连拖带拽,不顾命的把吓破了胆的琥珀推出了车厢。 与此同时,子辰再也坚持不住,精疲力尽地松开手,那辆马上坠下了悬崖。 琥珀忘了害怕,冲着子辰大声喊:“小姐还在车里面!” 子辰一听,心中一急,想回头去看,高手交手最忌分心,立刻被人偷袭成功,舞鞭的右肩中了一刀,顿时血流如注。 忽听若谖在崖下叫:“我没事,不过你们再不救我,我很快就有事了。” 子辰听了,精神一振,手上的银鞭如蛟龙出海般矫健地翻飞,暂将进攻的歹人击退,箭步奔到悬崖边,低头一看,若谖两手抓住一棵幼小的树苗正苦苦支撑。 那棵幼树长在悬崖壁上,本就根基浅,又被若谖拉扯,树根渐渐从浅浅的土壤里退了出来。 子辰忙一鞭子甩去,缠住了若谖不盈一握的细腰。(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七章 爆炸 子辰刚把若谖拉上来,那棵小树苗就连根从土壤里脱落,坠下崖去,不由后怕,只一刹那的分神,便被歹人再次偷袭成功,伤了右腕,险些连银鞭都握不住。 若谖一看不好,他伤了右肩和右腕,战斗力大打折扣,继续下去,不过强撑苦熬,却难逃三人被杀的厄运。 她看了一眼他背上的弓箭,道:“辰哥哥,拔箭,随便对准一人的胸膛射去。” 子辰极信任若谖,不假思索地弯弓搭箭,一箭射出,正中跑在最前的那个歹人,若谖叫了声:“卧倒!”子辰忙将她覆在身下,卧倒在地。 只听一声巨响,那个被箭射中的歹人与之前那个伤者一样,轰然爆炸。 紧接着,凡是胸前被沾染了一星半点爆炸引起的火花的歹人,也跟着爆炸。 一时间火光冲天,鬼哭狼嚎,爆炸声如六月惊雷,平地炸响,直震得地动山摇。 子辰将若谖的脸抵在自己的胸膛上,紧紧搂住她,饶是他是男子,见到这血肉横飞、尸横遍野的场面也忍不住手在轻轻地颤抖。 过了好一会子,四周才安静下来。 若谖在他怀里蠕动,想要回头看看爆炸现场,子辰将一只大手轻压着她的后脑勺,低沉着嗓音在她耳边温柔道:“别看!” 若谖停止了骚动,乖巧地倚在他的怀里,关切地问:“你身上的伤要不要紧?我给你包扎一下吧。”说着又开始在他怀里动了起来。 子辰道:“一点皮外伤,不是很严重的。”回头看见琥珀抱着脑袋,紧紧贴在他的背上,身子在簌簌抖个不停,看来被吓坏了,端的可怜,于心不忍,伸手抚了抚她的头顶,安慰道:“别怕,一切都结束了。” 琥珀心有余悸地嗯了一声。 若谖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看见他身上穿的夹衣都被肩上伤口流出的血浸透了,心疼的眼泪都快掉了下来,轻声问:“疼吗?” 子辰爽朗的笑了两声:“这点小伤能有多痛?” “怎么可能不痛!”若谖白了子辰一眼,用力从裙子上撕下两条布来,细心的把他肩上碗上的伤包扎好,“我绣花时针扎到手指都会痛半天。” 子辰笑道:“你是女孩子嘛,当然怕痛。” 他探头看了一眼深不可测的崖底,道:“我们还得去崖下把包袱银两捡回来,我是无妨的,可以随遇而安,你们两个女孩子没衣服换洗、没银子住客栈可不行。” 说罢,拾起脚边的大弓背在背上,抱起若谖往山下走去。 还抱? 我喜欢! 若谖幸福地将脑袋紧贴着子辰的胸膛,倾听着他有力的心跳。 琥珀也跟着站了起来,用手牵着子辰的后衣襟,偏着脑袋不敢向爆炸现场看一眼,随着子辰移动。 若谖双手勾住子辰的脖子,仰起眉目如画的小脸看着他道:“有你在,我们不要银子也可以横行天下。” 脸上露出自以为是的恶狠狠模样:“没衣服穿?用剑对准成衣店的掌柜,快快把最好的衣裳交出来,不然杀无赦! 没钱住客栈?用剑指着客栈掌柜,快快准备两间上好的睡房,还有上等的饭菜,不然杀无赦! 这样不就行了吗?” 子辰呵呵笑了两声,低头宠溺地看着她道:“我可不想做千夫指,万人唾弃的江湖恶霸。” 琥珀不解地问若谖:“小姐,为什么要准备两间睡房,只一间就够了呀。” 若谖愣怔了一下,道:“辰哥哥是男的,和我们一间房不好吧……” 子辰一听,脚下一个趔趄。 若谖忙道:“放我下来,你肩上腕上都有伤,抱着我好吃力的。” 子辰只说了两个字:“没事。” 倒是琥珀开始叽叽喳喳起来:“怎么就不好了?我们昨晚不就是三个人共一间房吗,辰公子说,这样方便保护小姐,两间房,就算只隔着一堵墙都容易有闪失。”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是客房不够呢。 若谖脸上晕起一层娇羞的绯红,不自然道:“这样啊,那三个人一间房……当然没问题!” 走出老远,子辰回头,已经看不见爆炸现场了,才将若谖放下,问道:“能走吗?” 若谖不满道:“说的人家好像残疾一样!如果哪天我真不能走路了,就要你当我的腿,抱我一辈子。” 子辰只是不置可否呵呵地笑着,牵起她的手阔步走着。 若谖自己都觉得刚才的话太轻浮,羞躁得脸红发烫,同时对子辰有点怨气:你那呵呵究竟是什么意思? 远离了那些碎尸,琥珀的心理障碍小了许多,心中没那么恐惧了,松开了一直牵着子辰衣襟的手,跑前两步,与若谖并肩道:“小姐,那些要杀我们的人都是些什么人?还是酒肆那些人吗?” 若谖沉思着道:“应该不是。” 子辰道:“肯定不是。那些人个个太阳穴饱满,一看就是武林高手。” 若谖沉思。 琥珀大惊失色道:“是谁这么本事,能请动这么多武林高手来追杀小姐?王仪那个混蛋吗?” 若谖冷笑:“王仪此时只怕自身难保,还有心情派杀手来杀我?” 琥珀困惑道:“那会是谁?” “许府黄夫人!” 子辰有些错愕地看着若谖,他也在心里猜疑过许府,可又想想不可能,黄夫人毒杀若谖东窗事发,她应没那个胆量顶风作案。 若谖分析道:“辰哥哥已经肯定了刺杀我们的杀手个个都是高手,并且我之所以能察觉到危险,是因为闻到从他们身上传来的石油的气味。 这些杀手身上的衣物都浸过石油,易然,且从第一个伤者起火爆炸的情况判断,他们胸前肯定藏有装石油的瓶子,所以我才要辰哥哥用箭去射他们的胸口,摩擦产生火花,引起爆炸。 当今世上既知石油是何物,又懂火药之术的恐怕只有墨门了。 而且也只有墨门杀手个个武功高强,为完成任务不择手段,才会采取不成功则成仁,自杀式的袭击方式。 而据说墨门与许府渊源颇深,说不定普天之下能请得动墨门的只有许家了。” 说到这里,若谖锁眉:“我只一点想不通,黄夫人虽厉害,却仅限于内宅,要她去见杀人不眨眼的江湖高手,她是没那个胆的。 若说许夸的父亲,就更不可能了,他城府颇深,行一步看十步,绝对不会为了市井流言轻易对我动杀机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八章 人参娃娃 琥珀问:“什么市井流言。” 若谖闭口不答。 子辰心里却是明白的,那些流言令许家忧心,怕若谖夺走了许夸的太子妃之位。 琥珀在心里琢磨了一回,道:“小姐,我觉得你可能冤枉了黄夫人,说不定那些杀手是凝烟派来的。” 若谖转头疑问地看着她。 琥珀自以为是的分析道:“我们家夫人曾为了小姐向许府求过援,许府说,他们与墨门早断了联系,黄夫人又上哪去请墨门?因此她倒是能排除的,王仪又不可能,就只剩下小姐的死敌凝烟那个贱人了!” 若谖嗤笑:“我昨儿还遇到月老,说要赐我一段好姻缘呢!——许府无凭无据的话你也信?” 琥珀有些难以置信:“人命关天的事平恩侯府也敢撒大谎?” 若谖在心中暗笑,这世上本就有些无耻之徒,为了达到目的,无所不用其极,连脸都不顾了,说个谎又算得了什么,她前世又不是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 “再说了,凝烟虽然想置我于死地到了寢食难安的地步,可她要家世没家世,要银子没银子。 ——就算有银子,依她那样小气吝啬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的性子,也断然不肯拿出来。 如此一来,她一个底层贫家小姐能请得动哪尊大神给她卖命? 陪人睡觉?不是所有人都像王仪那样饥渴难耐,骚臭不分,是个母的就上。 不然她早就靠着自己的身子杀出一条血路,置我于死地了。” 若谖说得正起劲,忽听身边的子辰轻笑了两声,顿时老脸一红,刚才的话实在太露骨,不是她这样的大家闺秀该说的。 琥珀忧心忡忡道:“要是凝烟指使的还好办些,就像小姐说的那样,她虽然心毒,却能力有限,我们容易对付。 可要真是黄夫人的话,她家财大势大,当今皇上还是她家的嫡亲表亲,她要针对小姐,恐怕我们家老爷出面都不能抵御,何况现在只有我们三个。” 子辰淡淡道:“一切有我,我在,谁也不能伤害妹妹半根汗毛。” 若谖心跳顿时乱了分寸,好容易抑制住心如鹿撞,道:“刚才那场大爆炸所有人全部丧生,一个活口没留,墨门损失惨重,应该不会再理会许府。 最起码,许府短期内是不会有所行动,至于以后——我也愁不到那么远去,到时兵来将挡,水来土埋咯。” 几个人说着话,又走出一截下山路,越往下,山势越陡峭,子辰看若谖走的气喘吁吁很辛苦的样子,左右看了看,见不远处有个小小的茅草棚,大概是上山狩猎或挖参的人留下的,转头对若谖道:“你两且去那里歇歇脚,我一个人去寻我们的东西。”说着,牵了她往小草棚走去。 若谖紧攥住他的手不肯移步,也不说话,只楚楚可怜,依依不舍地看着他。 子辰心底一片柔软,伸手轻抚着她的脸道:“别怕,我很快就回来了。” 子辰把两个女孩子安顿好了,临走前千叮万嘱,切不可离开,方才提了轻功向山下疾驰。 刚才走路还不觉得,现在坐下来,愈坐愈冷,呼呼北风裹着鹅毛大雪从无门的棚口吹了进来,若谖缩成一个球还是觉得身上仅存的热量一点一点被寒冷吞噬。 琥珀见了心疼,道:“奴婢给小姐寻些柴禾,生个火烤烤就没那么冷了。” 若谖冷得说话都不利索,哆哆嗦嗦,语不成句道:“辰哥哥走时,可是再三交待了的,不许你我离开这里半步。 现在外面风雪这般大,五步之外的景物都看不清,且这里你又不熟,万一迷路了可怎生是好? 茫茫雪天里,我和辰辰上哪里去寻你?” 琥珀笑道:“小姐多虑了,奴婢自小在山里长大,走惯了山路,也不会迷失方向。 小姐只管舍不得奴婢,怕奴婢出事,可这样待下去我主仆二人非冻死不可。” 若谖前世学地理,知道辽东一入秋天气特别严寒,不做好保暖工作,出门耳朵都会冻掉。 ——先不提耳朵,她一双脚都冻木了,实在冷得受不了了,只得点头:“姐姐小心,姐姐快回。” 琥珀应了一声,便钻进了漫天雪花里。 雪越下雪猛,如千军万马一样涌进草棚里,风愈刮愈烈,带着尖锐的口哨声扑来,掀得棚顶乱跳。 若谖缩着脖子仰着头提心吊胆的盯着棚顶,想起杜甫的两句诗: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 人家只是秋风,伦家可是冬风。 人家只是卷走三重茅,伦家棚顶老底都眼看不保。 呜呼哀哉,比古人还惨哪! 若谖正长吁短叹,哀叹红颜薄命,说不定要冻死在这深山老林,然后地质运动,被封印在泥土里,有朝一日,考古学家让她重见天日,见到她如花容颜,惊为天人,从此中国历史不再是四大美人,而是五大美人,她方若谖艳冠群芳,被评为五大美人之首…… 忽然一个稚嫩的声音打破她的白日梦:“姐姐,你是女人参吗?” 我还女唐僧,女赵云呢! 这谁家的孩子,怎这么不会说话呢? 若谖蹙眉不满的回头,一双美眸骤然睁大,一个大约六、七岁,穿着一件红肚兜,梳着一个朝天辫,辩子上扎了七粒红玛瑙、白白胖胖的男娃娃站在她面前。 ……???不会吧,传说中的人参娃娃自己送上门了? 若谖磨拳擦掌窃喜不已: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既是老天把你带到我跟前,就别怪本姑娘心狠手辣咯! 若谖心里正盘算,那男孩一双清澈的眼睛含情脉脉地看着她,看得她都不好意思了,娇羞地捧着脸蛋,暗自嗟叹,人美就是酱紫啦,不论哪个年龄层的男的都喜欢啦啦啦。 那胖娃娃又执着的问:“你是女人参吗?” 若谖一愣,看了看胖男娃藕节一样又白又粗的胳膊腿,心想,我是女人参?我要长你那样我就自行了断! 等等!这个人参娃娃眉心也长了颗朱砂痣! 若谖伸手摸了摸自己眉心的那粒朱砂痣,羞答答道:“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人参娃娃终于等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喜笑言开,手在空中一画,凭空出现了一面照妖——咳咳,就是镜子啦。 人参娃娃把若谖的脑袋扒过来,和他的脑袋挨在一起,对着镜子咧嘴笑:“我们是不是好像金童玉女,很般配?”(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九章 询问 若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跟粉嫩嫩的人参娃娃比起来,好出老相哦,怎么看,都像娘和儿子同框,哪里般配啦? 伦家跟辰哥哥才是金童玉女啦,我才不要跟一个光屁屁小男娃谈恋爱呀! 若谖正幻想着此刻是她与子辰同框,是穿洋纱公主裙好,还是穿一件粉色的襦裙好呢? 只见人参娃娃伸出一只胖乎乎的小手在空中一抓,那面神奇的镜子便凭空不见了。 人参娃娃看着她难掩激动,感慨万千道:“我活了五千年,终于等到一只女人参了!” 若谖诧异道:“人参只有公的……啊呸!男的吗?” 人参娃娃道:“这个我不敢肯定,反正祖祖辈辈就没听说过有女人参。” 若谖四十五度仰望棚顶,思绪飘飞到前世,妈妈催眠故事里似乎,好像,的确没有出现过女人参娃娃,一般都是一只穿着红肚兜的光屁屁男人参娃娃下山找小朋友玩,露了行迹,被贪心的人类追捕…… 从来没有出现过,一只穿着红肚兜,光屁屁女人参娃娃……那多恶心呀,那还是神话吗? “话说,你是怎么修成女体的?”男人参娃娃好奇地问。 这主要是老爹的作用,你也想修成女体?去趟泰国就好了。 若谖搓手道:“大概是基因突变吧。” 人参娃娃不解道:“基因突变是个什么鬼?” 若谖怔住,没想到这家伙活了五千年,还是这般没文化:“嘿嘿,就是修练的时候出了点差池,歪打正着,修成了女体!” 人参娃娃喜不自禁,连连叫好道:“幸亏出了差池,不然我还没老婆呢!” 若谖左顾右盼,东瞅西瞄:老婆?你老婆在哪儿? 人参娃娃一把抓住她一只手,深情款款道:“老天怜悯我打了五千年光棍,终于把你送到了我身边!娘子,我们这就家去洞房。”说着,不由分说拉了若谖就走。 洞房?两个小屁孩洞什么房? 若谖十分被动地被拉出了草棚,被刺骨的寒风一吹,身子缩成一团。 人参娃娃满心兴奋,想和自己的媳妇说说话,一扭头,人呢?可为何媳妇的手还在自己手里? 莫非她被想要成仙的人抓去了,只留了只手给他? 人参娃娃悲从中来:人家等了五千年才等到一个老得不成样的媳妇儿,还被你们这群杀千刀的人类给抓去炖汤喝了。 低头抹泪的时候,陡然发现若谖蹲在地上极其费劲地移动着脚步,且喜且惊,诧异地问道:“娘子,你为何这般?” 若谖耍着京剧腔调道:“哎呀夫君——”话未说完,就被人参娃娃拽了起来,狐疑地上下打量着她。 若谖被盯得心中直打小鼓:“难不成被他看出自己不是女人参了?哎呀,他会不会一生气,啊呜一口把自己给吃了?……好像人参精不吃人,是人要吃人参精。” 若谖正七上八下在心里默默绕口令,就听人参娃娃道:“你为何穿这么多?我们人参精都是属阳体质,抗寒怕热,不然不会一年四季只穿个肚兜。” 大爷啊,多穿件短裤也不会热死吧,五千岁的高龄还光着屁屁,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若谖清了清嗓子,甜蜜蜜解释道:“你们是男人参,所以怕热,我是女人参,因此怕冷。”复又蹲下,缩成球状,困难地移动,“我刚才就想告诉你,这个样子我比较暖和一点。” 人参娃娃道:“你冷啊,这好办。”说着,牵她的手一抖,一股热流从他的掌心传到了若谖的掌心,很快传遍了全身,而且越来越热。 若谖忙道:“夫君,够了!够了!”暗想,再这样下去,我也估计要热得脱得只剩***了。 若谖直起身子,跟着人参娃娃走,心想,民间故事里人参娃娃都鬼精灵,一有风吹草动就土遁,逃之夭夭,自己可不能轻举妄动,等子辰来了,两人碰了面再做定夺,或是有十足把握自己再动手不迟。 人参娃娃大概千载难遇一同类,像个话唠一样一路问东问西,一会儿问,若谖在哪座山发的芽,一会又问,那里土质怎样,挖人参的多吗? 若谖小心谨慎地胡诌。 人参娃娃忽然诧异道:“你怎么脱的只剩这么一点了?” 若谖打量了一遍自己,一身小襦裙,光着脚,又没走光,比人参娃娃穿的多多了,干嘛说人家穿的少? 人参娃娃见她一脸懵懂,解释道:“我是见你先前穿那么多,像只狗熊。” 若谖用手扇了扇风,道:“热嘛,当然脱了。” “可我看你脸都冻青了。” “现在又冷起来了,不管,你得给我输热量!”若谖都被自己恶心到了,竟然跟这么个小屁孩撒娇。 人参娃娃又给她输了不少热量,若谖穿着单衣精神抖擞的走在雪地里。 人参娃娃问她:“你修练了多少年?” “呃……”若谖在心里盘算说个什么年限才合适,才不会被怀疑。 人参娃娃同情地看着她,嘴里“啧啧”有声,“一定年龄很大吧,看你都老得不成样子了,是不是患了老年痴呆,都记不起修练了多少年了。” 若谖忿忿不平,自己一个漂亮小萝莉,在他眼里竟成了老干妈,这是何等的握槽! 当即笑着问道:“我都这么老了,你是不是娶我回去当娘呀。” “不是,是为了双修,好早登仙界。” 双修?前世好友小帆的游戏里好像有双修这个词,自己不是太懂…… 若谖跟着人参娃娃来到他的洞府,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可人参娃娃手一挥,登时金碧辉徨。 他将洞门封了,对若谖道:“咱们开始洞房。” 若谖惊得跳起:“不是说好了是双修吗?” 人参娃娃道:“双修就是洞房,洞房就是双修。” 什么!双修就是洞房!! 容我喝杯饮料压压惊,若谖扑到长案上,端起一杯绿色液体的东西一仰脖子喝了下去。 “哎!那不能喝!”人参娃娃急的大叫,可惜为时已晚,若谖已喝的一滴不剩。 她回过头去,看见人参娃娃正痛心疾首地看着她,不由狐疑地看了看手里的杯子,莫非我喝的,是人参娃娃的尿液?(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章 寻找 若谖只觉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弓着身子干呕起来。 人参娃娃凉凉地看着她:“不至于吧,一杯养颜液而已,又不是毒药。” “什、什么?养颜液?怎不早说!害我都吐了一半出来,太浪费了!”若谖无语问苍天。 人参娃娃道:“的确好浪费,一杯养颜液我要炼上七七四十九天才有效。”他摸摸自己吹弹可破的肌肤道:“我的皮肤这么好,全靠它,以后你是我媳妇了,我会多给你喝些养颜汤,不然走出去,别人会误会你是我奶奶。” 若谖嘴角狂抽。 “好了,坐下,我们开始双修。” 若谖整个人如惊弓之鸟,隔得远远的坐下,心想,这个小屁孩若真敢对她图谋不轨,她就跟他拼了。 人参娃娃见她坐的那么远,有些不满道:“这样怎么双修?”自己坐了过去。 若谖如看洪水猛兽般紧张戒备地看着他。 人参娃娃鄙夷道:“我又不吃你,干嘛那么怕我。”说着从头上取下那七颗玛瑙,对若谖道:“拿来。” “什么?”若谖一头雾水地看着他。 人参娃娃盯着她的耳朵道:“把你的人参籽也拿出来,放在一起双修呀。” 若谖大松了口气,浑身瘫软:原来是这么个双修! 就说了,这么可爱纯洁的小朋友怎会做出那么龌鹾下流的事? 若谖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今天戴着一对红玛瑙耳坠,每只耳坠是由三颗红玛瑙珠子串成的,那个人参娃娃肯定误以为成是人参籽了。 若谖迟疑着不敢取下,害怕穿邦。 人参娃娃疑惑地“咦?”了一声:“我们都是七颗籽,你怎么只有六颗?” 若谖陪笑道:“因为我是女人参呀。” 人参娃娃点点头:“也对。”催促她道:“快点把人参籽给我呀。” 若谖摇头:“不能给,人参籽一取下来我就头晕无力。” 人参娃娃道:“我也一样,趁我没变回原形时,快把人参籽给我,我把它们放在一起,到了午夜子时,天上七星连珠,人参籽吸了七星的灵气,唤醒我们,我们再将人参籽吞下肚,就成半仙了,以后都永远不用担心会变回原形,被人煮着吃了。”说着困倦地连打了几个大哈欠。 若谖“哦”了一声,把玛瑙耳坠取下来,迟疑地交给他,紧张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人参娃娃两眼惺惺地把那对玛瑙耳坠和他的人参籽放在一个玉碗里,然后放到地上的某处。 若谖松了口气,抬头看见洞顶有七个洞,想必是引渡七星连珠的宇宙能量的。 等她低头,发现人参娃娃已经变成了好大一株人参,长得跟人参娃娃一模一样。 若谖大喜过望,吃力地把人参娃娃扛起就跑,却发现洞门封了出不去,她念了几声:“阿里巴巴,芝麻开门。”希翼着有奇迹发生。————*————*————*————*———— 琥珀捡了一捆松柴准备返回草棚,松柴有松脂,既好烧,而且烧起来还有股好闻的松香味,小姐应该喜欢,忽然看见有松鼠在树林间跳跃,立刻放下松柴,爬到松树上掏松鼠窝,收获不小,掏了两大把松籽。 她把松籽仔细的装进荷包,准备带回去给小姐吃。 可一下树,又看到一只找不到草吃、饿得跑不动的灰兔子,暗想,抓住烤了给小姐当晚饭,天寒地冻的,多吃些肉身上才暖和,于是跑去抓兔子。 那个兔子虽然饿得半死不活的,琥珀还是一直追得自己肚子都跑饿了才抓到,她找了根枯藤把松柴捆起来扛在肩上,提着灰兔的一双耳朵喜滋滋地往回走。 才走到草棚门口,就见子辰背着几个大包袱从里面走了出来,忙高兴地叫了声:“辰公子!你回来了!” 子辰也看见了她,焦急地问:“谖妹妹呢?” 琥珀心一沉,声音发飘地答道:“不是在棚子里面么?” “我刚进去过,里面没人!”子辰心焦地提高了嗓门,一双眼睛焦灼四顾。 琥珀明知他不会说假话,却仍旧冲进了棚子里亲眼看过,方才不得不相信,脸上尽是懊悔之色:“奴婢不该独自扔下小姐。” 子辰心烦意乱道:“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得赶紧找到妹妹,越是这种风雪天,猛兽越凶残,就算妹妹运气好,没遇到吃人的野兽,但是冻也会冻死。” 琥珀急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茫然四顾:“我们上哪儿去找小姐?” 子辰道:“棚里没有撕咬拖拉的痕迹,妹妹应该不是被猛兽叼走了,那么,是她自己走出草棚的。 妹妹畏寒,个性又比较娇气,不会跑到风雪地里找罪受,应该是有什么吸引她走出了草棚。” 他边说边在草棚四周查看。 天色渐渐黑下来,可风雪却比白天更甚,狂风吹得深山老林呜呜作响,鬼哭狼嚎般很是瘆人,大雪将万物覆盖,放眼望去,一片白茫茫。 一想到谖儿一个人身处在皑皑白雪之中,又冷又饿,孤立无援子辰就心如刀绞。 琥珀跟在他身后,问:“会是什么把小姐引出了草棚?” 子辰兀地停下脚步,转头凝着脸对琥珀道:“人参娃娃!” 他狠狠捶了几下自己的脑袋:“我早该想到的,只是心里太慌乱太担心,竟没往这头想。 妹妹睿智多谋,又乖巧温顺,我不让她离开草棚,她就不会离开,一定是发现人参娃娃的踪迹追了出去。 找找看,她一定会留下什么线索给我们。” 两个人在及膝的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搜寻。 琥珀忽然两眼定定的向某处走去,把挂在树林上的某物用力拍了拍,上面的积雪马上成块的脱落,露出一件大红羽纱斗蓬来,琥珀惊喜的叫道:“是小姐的!” 子辰也看见了,心里很是激动,放下身上背的几个大包袱,对琥珀道:“有线索就不怕了,你把这些东西弄回草棚,在那里等我和妹妹回来,我会轻功,找起来比校快。”他焦灼地抬头看了看天色:“必须在天黑尽之前找到妹妹,越晚找到她,她就越危险。”(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一章 找到 琥珀看着子辰踏雪如飞,连脚印都未留下,暗想,他一人行动的确比带着自己要快多了,像自己这般深一脚浅一脚的,要到何年何月才能找到小姐? 她把灰兔用枯籐系起来,悬在腰上,吃力地拖着子辰留下的几个大包袱往草棚走去。 才走了没几步,子辰突然去而复返,叮嘱道:“回去记得生个火,天渐黑了,怕有野兽出没,有火光,野兽就不敢靠近。”言罢,又如惊鸿掠影般远去了。 琥珀盯着他身影消失的方向,良久不动,心想:难怪小姐如此中意于辰公子,他虽话少,可行起事来如此温柔细腻,女孩子被他这般爱惜呵护,哪有不倾心的。 如果小姐以后果真跟了辰公子,自己也不要寻什么良人,就做他们的通房大丫鬟好了,既可以一生服侍小姐,又可以…… 想到这里,脸微微发烫。 子辰根据若谖一路挂在树上的衣物追寻,来到一座小山坡前便断了线索。 子辰手里握着最后找到的一只小皮靴,心急如焚地四眺,不知若谖隐藏在哪里。 忽见前方一棵树有一根折成两截的树枝,不禁心中一动,走了过去,细细观察了一番,那根树枝极像被人刻意折断,似在暗示着什么,忙往前行了几步,果然看见类似折断的树枝,再往前,还有。 子辰顺着那些折成两截的树枝来到一块空地前,正原地转圈,用眼睛四下搜寻,忽听背后有动静。 若谖念了几声:“阿里巴巴,芝麻开门。”奇迹发生了,被封印的洞门忽然解了封,漫天的雪花和着刺骨的冷风争先恐后的钻了进来。 若谖惊讶得下巴掉地,莫非怀里抱着的人参娃娃被阿里巴巴魂穿了? 这个世界已无国籍、无肤色互穿了,果然是充满友爱的绿色星球。 正自感慨,忽觉身后一暗,回头一看,金碧辉煌的宫殿又变成了寒酸的土洞,方才明白,不是那句“芝麻开门”有奇效,而是随着人参娃娃现了原形,进入睡眠状态,他之前施的法术也消失了。 若谖刚从洞里爬出半个身子,就见子辰蹲在她面前,不禁惊喜交加地喊了声:“辰哥哥!”又一派天真,一脸傲娇的举着怀里的人参娃娃给他看:“我逮到人参娃娃了,厉害吧!” 子辰心里涌起自己心爱的宝物失而复得的喜悦和激动,眼里氤氲着浓浓的湿气,夸赞道:“我的小妞妞就是棒!”然后像拔萝卜一样,把她和人参娃娃从洞里拔了出来,若谖心跳乱了几个节拍,“我的小妞妞?”一定是自己听错了吧~,追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子辰已恢复了平静,道:“我是说我们家的小妞妞顶厉害。” 若谖无限失望地垂下了脑袋:果然是自己听错了。 子辰见她穿的这么少,赶紧把沿路收集的她的衣物上的雪抖抖净,给她穿上。 天气寒冷,雪落下来很难融化,是以衣物并未打湿。 子辰一面帮她穿衣裳,一面问她是怎么找到人参娃娃的,若谖立刻兴奋起来,手舞足蹈、绘声绘色的把经过讲了一遍。 子辰往日看到的多半是若谖端庄矜持睿智的一面,很少见她如此活泼,不禁也被她的情绪所感染,一直都笑意盈盈的。 讲到一半,若谖低头,看见蹲在地上为她穿鞋袜的子辰,伸出纤纤玉手,想要摸摸他的头,手却顿在了半空中,怕自己的举动惊扰了他,或是让他觉得自己轻浮,只得做罢,暗想,时光在这一刻静止才好。 子辰给她穿好鞋,站起来,扶着她的双肩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又整了整她披着的斗蓬,方才满意,牵着她柔若无骨的小手往回走,问:“刚才还叽叽喳喳的,怎么突然安静了下来?” 若谖委屈道:“光我一个人说,你一点反应都没有,我猜你一定嫌我吵……” 子辰见她单手抱着人参娃娃在一尺深的大雪里走的东倒西歪,干脆把她甩到背上背着,道:“多大的小人儿,哪那么多心思?我没反应是我在认真听啊。” 若谖一只手抱着人参娃娃,另一只手调皮地轻轻捏着他一只耳朵不相信地问:“真的吗?” 子辰故做不满道:“这点小事骗你干嘛?” 若谖一听,顿时来了精神,接着讲下去:“后来,人参娃娃说要我做他的娘子,要跟我洞房。”话音刚落,子辰往后一甩头,把她怀里的人参娃娃给撞掉雪地里了。 若谖叫道:“我的人参娃娃!” 子辰道:“在背上别动,仔细掉下来摔着了,我帮你捡人参娃娃。”说罢,用脚狠狠踩了两脚,把人参娃娃踩没到雪地里,再才弯腰去捡,递给若谖。 若谖用手碰了一下,人参娃娃的背部沾了不少湿泥,缩回手不愿意抱,娇滴滴道:“好脏……” 子辰把她放下来,找了根长长的枯藤,一端系在人参娃娃的腰上,一端让若谖捏在手里,复又把若谖背到背上:“这样是不是省力些,抱长了时间手臂会酸。” 若谖回头看了一眼枯藤那头在雪地里拖行的人参娃娃,有种前世小时候被父亲背在背上,她手里拖着一个有轮子会嘎嘎叫的鸭子玩具的画面重叠感,觉得心里分外温暖,不禁眷念地把脑袋埋在子辰的后颈窝处。 “后来……你与人参娃娃洞房没有?”走出好长一段路,若谖早就把先前的话题忘了,子辰却忽然迟疑着问起。 若谖咯咯地笑了两声,那银铃般的声音在雪夜里犹如天籁之音一般悦耳动听:“当然洞房了。” 子辰脚下一滑,两人差点摔在地上。 若谖生怕自己摔下来,两手紧紧地箍住子辰的脖子。 子辰极困难地吐出几个字:“大小姐,给小的一条活路好吗?” 若谖先是一愣,马上反应过来,通红着脸松开紧箍着他脖子的双臂,想起当时自己在人参娃娃的土洞里吓得面如土色的情景,不由扑哧一笑:“辰哥哥再也想不到人参娃娃所说的洞房是怎么回事了。” 回答她的是沉默。(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二章 杀狼 子辰一向惜字如金,所以若谖并未留意到他的沉默,眉飞色舞地把人参娃娃所谓的洞房说给他听,撅嘴道:“人参娃娃说我老的像他奶奶似的!” 子辰语气轻快道:“他胡说!我家的妞妞是天下第一美人儿,怎么会出老相?他都活了五千年了,他才是正宗的老树根!” 若谖似乎听到他开心地叹了口气,……不太真切,也许又是听错了吧。 漫天飞舞的大雪里,只有自己和子辰,若谖有种两人相依为命的感觉,她把脑袋紧紧贴在他的背上,感受着他温热的体温,喃喃道:“辰哥哥,我好想你能这样背着我,一辈子。” 一阵风把她的话吹散了,子辰略侧了头,问:“你说什么?” 若谖突然不好意思起来,把他耳朵一拧,道:“我说,马儿马儿你快些跑!”然后还煞有其事地响亮地“驾!”了一声。 子辰非常配合道:“好勒!姑娘抓牢哦!”说罢,脚步如飞。 若谖兴奋地欢笑不止,可苦了被她拖行的人参娃娃,一路不知撞了多少棵树。 两人到了草棚前,子辰骤然悄无声息地停了下来。 若谖从他背后探出头来,看见两只眼睛泛着绿光,肚子饿得塌下去的狼正踌躇着想冲进草棚里,琥珀拿着个火把胆怯地驱赶它们,不禁心里害怕,在子辰耳边小声说:“快救琥珀姐姐。” 子辰也不言语,用脚从雪地里扒拉出一根枯树棍,脚尖勾起,挑在半空,然后一脚踢在树棍末端。 那根木棍如离弦的利箭一样疾速向两匹狼射去,一箭双雕穿过它们的头颅,两只饿狼连叫都没叫一声,就双双倒在了雪地里,身子还不断地抽搐。 子辰笑着道:“我们的晚饭有着落了。” 琥珀先吃惊地看了看地上的两匹狼,忽然悟过来,转过脸来,看见子辰,激动地叫了声:“辰公子!”伸着脖子向他身后看了看,不见小姐,脸色一下子变了,想问又怕问,可又想知道若谖的下落,紧张地问:“小姐呢?” “我在这里!”若谖从子辰的背上滑下来,拖着人参娃娃向琥珀跑去。 琥珀也跑着迎上来,把她抱满怀,两个女孩子劫后重逢似的喜不自胜,高兴的又跳又笑又说。 待她们研究了一番人参娃娃,又互相诉说完两人分开之后所发生的种种,转身进了草棚时,发现子辰已把两只狼剥了皮,架在火上烤。 若谖鼻子在空气里用力闻了闻,叫了声:“好香啊!”将人参娃娃交给琥珀,雀跃着坐到子辰身边,摇着他结实的手臂心急火燎地催促道:“快些撕只狼腿给我吃。” 子辰笑了笑,眼里的光被温暖的火光映得分外温柔:“才烤没一会子,你不介意吃三成熟,我就给你撕一只狼腿下来。” 若谖连连摆手:“还是不要了。”她两世为人,吃肉都要吃熟透的。 “小姐,你先吃兔子吧,奴婢早就烤好了,单等小姐回来吃。”琥珀把放在火边温着兔子拿了起来。 若谖以为她会递给自己一只缺胳膊少腿的残疾兔。 先不说琥珀本就是一枚吃货。单说早过了吃晚饭的时辰,她最怕饿了,一定会先吃些兔肉压压饿,谁知她竟呈上来一只完成的兔子。 若谖心里一暖,要她撕了只兔腿给自己,小声道:“你饿了,至少先把兔头吃了呀,何苦非要等我们回来一起吃。” 琥珀道:“不见了小姐,奴婢心似油煎,哪吃得下呀。”而后舒心地笑着道:“不过现在胃口好好,待会儿吃得太多,小姐和辰公子不要笑话奴婢。”说罢,撕了个兔腿给子辰,剩下的她自己抱着啃起来。 若谖争辩道:“我几时为吃笑过姐姐?上次姐姐吃了十二个馒头,胀的直哼哼,我也没说什么。” 子辰听了,瞟了一眼琥珀的肚子。 琥珀脸红红的,对子辰道:“那馒头好小的,只有枣子那么大。” 子辰认真地点了点头,继续吃着烤兔腿。 若谖吃完了兔腿,两眼放光地盯着烤狼,她前世吃过狗肉,好吃得无法形容,只怕这狼肉比狗肉更好吃许多倍…… 正在心里琢磨着狼肉的滋味,子辰忽然抬起她的下巴,看了她一眼,从身上掏出帕子给她擦口水:“再怎么说,你是侯门千金,注意点形象好吗?” “是烤狼肉太香了,能怪我吗?”若谖只说了这一句,就不敢再说下去了,一张嘴,口水就如那长江之水滔滔不绝。 子辰再次帮她擦了口水:“还是别说话了,直接吃烤狼肉吧。”说着审视了两只烤狼片刻,撕下一只泛着油光的狼腿给她。 若谖的视线从他放在腿上的帕子收回,那条帕子不是自己送给他的……接过烤狼腿,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狼肉又香又烫,好吃到爆。 一只狼腿刚吃到一半,就被子辰劈手夺了过去:“不能再吃了,再吃就该积食了。”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似的,若谖打了几个响亮的饱嗝,她羞红了脸,不好意思地用手捂着嘴,可还是打嗝…… 哎呀呀,好丢脸呀。 子辰却并不在意,伸出一只手在她背上上下抚着,帮她理气,见她还在一直打,放下手里的烤狼肉,向琥珀要瓦罐,准备装些雪烧茶水若谖喝了止嗝。 琥珀猛咬了几口狼肉在嘴里嚼着,回身从包袱里找出一个大瓦罐来,一手拿着狼腿继续吃,一手拿着瓦钵站了起来,满嘴食物含混不清道:“奴婢出去寻些野菌什么的,做道汤喝了消食吧。” 若谖道:“黑灯瞎火的,上哪去寻野菌?” 琥珀笑道:“小姐到底是侯门千金,没有上过山采过野菜,光是看一看树干,奴婢就能判断出树根上长了野菌没有,附近有哪些野菜。”说罢,拿了火把出去。 若谖在后扬声道:“别跑远了,当心野兽。” 琥珀答道:“知道。” 若谖从包袱里找出一件绣着红花的棉衣来,把上面的红丝线用头上的金簪子挑下来。 子辰奇怪地门口:“好好一件衣服,干嘛弄坏了?” 若谖看也不看他,打着嗝,生气地说道:“要你管!”(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三章 珍藏 子辰被呛的瞠目结舌,半晌才做小伏低地问:“我又做错了什么,惹妹妹动怒了?” 若谖低头委屈道:“那条帕子我千辛万苦的绣了送你,你都不当回事,说扔就扔了。”越想越难过,落下泪来,嗝却不知不觉止住了。 子辰有些手足无措,忙将衣领解了,从里面拿出一块手帕来展开:“妹妹看看这是什么?” 若谖略略侧目,见那帕子上绣着一对彩蝶在花丛里翩跹,可不是自己送他的那块么! 方明白过来,他是因珍重那块帕子,舍不得用,故贴身藏着,心中自悔莽撞小性儿,未见皂白,就乱冤枉他,因此惭愧,低了头一言不发。 子辰依旧将那块帕子贴身放好,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微叹了口气,替她擦了泪道:“既已知道真相,就别拿衣服出气了。” 若谖将脑一甩,使下巴从他手里挣脱,道:“谁拿衣服生气了,我是要把这上面的红丝线挑下来捆人参娃娃,它就不会半夜逃跑了。” 子辰惊奇道:“还有这等事?” 若谖又不好告诉他,她前世看的民间故事里,人参精除了会逃跑,没什么大本事,可只要用红线一捆,它就被封印逃不掉了,因此低着头,不理他,专心致志地挑着红丝线。 “小姐,奴婢回来了,收获还不小呢!”琥珀人未到声先到,一脸兴奋的走了进来,看见若谖眼红红的像是哭过似的,笑容凝在了脸上。 若谖放下手里的活计,起身跑到她跟前,活泼地问:“都采到了些什么?” 琥珀本待问她,一是子辰也在,有些话当着他的面不大好问,二来见小姐现在心情大好,怕问得她反而不开心了,因此丢开,笑着把裙子放下,兜在裙子里的东西纷纷掉在地上。 若谖蹲下来看,有地衣,还有蘑菇,甚至还有蒜头。 琥珀也蹲了下来,拿起几个蒜头道:“其它的都不难得,唯有这个,是奴婢从雪地里抠出来的,本就没有姜葱,再连蒜都没有,汤就难喝了。” 若谖看了一眼她为了寻野菌,冻得通红的手,一把抓过,哈气给她取暖,道:“难为你了。” 琥珀将手抽出:“奴婢手又不冷,奴婢这就去把野菌等物在雪里洗了。” 若谖帮她拿了些蘑菇,一起往棚外走:“我帮你!” 两人用雪擦拭着野菌等物。 若谖拿着一朵大蘑菇左看右看,担忧道:“这里面该不会有毒蘑菇吧。” 琥珀将洗净的野菌等物收拾好,依旧用衣襟兜了回去,笑着道:“小姐请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奴婢自幼上山挖野菜摘野菌,哪里会认错?” 若谖笑夸道:“姐姐可真是野外生存小能手。” 琥珀咧开嘴忠厚地笑了笑。 出去一趟,冻的手生疼,若谖忙坐到火边烤火。 子辰道:“一冷一热,最爱生冻疮。”捉住她一双手,塞到自己怀里。 若谖趁势靠在他身上,有点得意的偷笑,在心里唱道:吃豆腐呀吃豆腐,两只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琥珀忙碌。 琥珀用瓦罐烧滚了雪水,对子辰道:“公子帮奴婢把兔心兔肝切成片。”说着,出去拿进已冻得半硬的兔心和兔肝。 若谖暗赞,琥珀可真聪明,把冰天雪地当成了她的天然大冰箱。 子辰像削刀削面一样,把兔心兔肝托在手上,手起刀落,准确无误地前到瓦罐里。 若谖心想,怪道武功高强之人饿不死,人家随便入哪一行都能出绝活儿。 待到瓦罐里的水又滚了,琥珀将拍扁了的蒜头和撕成一条一条的蘑菇一古脑放进瓦钵里。 不一会儿,小小的草棚香气弥漫。 琥珀从包袱里面找出三个木碗,三副筷子来。 若谖惊讶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也翻起包袱来。 琥珀问:“小姐找什么呢?” “我看看你们带锅了没?” 子辰明白她的意思,笑着解释道:“是我要琥珀带上这些的,我们要去的两个地方都是苦寒之地,怕找不到客栈,就得自己生火做吃的,食物好找,飞禽走兽都可以抓来吃,可饮水喝汤必须要有杯碗等物盛着才行。” 若谖只觉得好有意思,就像旅游时野炊,感觉特别新鲜。 当瓦罐里的水第三次滚开时,琥珀放了点盐巴进去,然后先给若谖盛了一碗。 若谖小心翼翼地浅尝了一口,果然好喝,于是吃的不亦乐乎。 子辰看她爱吃兔心兔肝,把自己碗里的夹给她。 若谖从氤氲的白雾里抬起头来,冲着他娇憨一笑,那笑如璀璨的烟花盛放在夜空,子辰竟眩目地呆了过去。 喝完汤,若谖满足地捧着自己的胃,憧憬道:“要是天天过这种日子该多好呀。” 子辰笑道:“偶尔一两次是新奇,这种风餐露宿的生活不适合你。” 若谖直了直脖子欲待争辩:只要和你不分离,我什么都能忍受。 想想自己目前年龄还小,等过几年再找机会告白吧。 临睡前,两个女孩子把从若谖棉衣上拆下的红丝线在人参娃娃身上捆了好多道。 若谖颇有成就感地说道:“大功告成。” 子辰托着下巴看着人参娃姓,他对仅靠几根红丝线就能困住人参娃娃的说法深表怀疑,最终决定,由他抱着人参娃娃睡。 琥珀与若谖睡在火堆的这端,子辰与人参娃娃睡在火堆的另一端。 琥珀拿出几件冬衣,打了个简单的地铺服侍若谖睡下。 若谖是真累了,倒下便睡着了。 子辰看看一根柴都没有了,现在连亥时都没到,离天亮还有好长的时间,没有火,自己倒是无妨,两个小姑娘还不冻死! 于是对琥珀道:“我去拾些柴,很快就回来了。”说罢,转身而去。 琥珀点了点头,给若谖盖上披风当被子,坐了一会子,也起身走出了草棚。 子辰顶着风雪扛了两大捆柴往回走,眼看快到草棚了,忽然来了尿意。 他把柴放下,背对着草棚给大地母亲施肥,在快要结来的时候,忽听背后有人冷不丁叫了声:“辰公子。” (遇到一件很心烦的事,进起点三年,没像今天这样,想弃文一走了之,都差点忘了更新,还好我手速惊人,及时赶出来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四章 一吻定情 子辰手一抖,最后一点化肥全洒手上了,他一面把有尿的手在身边灌木丛上的雪里来回反复擦拭,一面回过头来,表情复杂地看着琥珀,很想对她说:“姑娘,男人在嘘嘘的时候是不能吓的,吓出个什么毛病来,一生的幸福可就毁了!” 他从容不迫地弯腰把两捆柴扛在肩上,边走边问:“有事吗?” 琥珀踟蹰道:“公子凡事多担待些吧,小姐现在身中剧毒,怪可怜的……也不知能不能活下来……” 子辰停下脚步,莫名其妙地看着她问:“我对你家小姐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 琥珀愣住,半晌结结巴巴道:“刚才……不……不是辰公子把小姐惹哭了吗?” 子辰无语道:“我没惹她哭,是她误会我了。”说罢,大步流星向草棚走去,心里却为琥珀那句“也不知能不能活下来”酸痛难忍。 琥珀方放下心来,也跟着进了草棚。 子辰往火堆里添了柴,一时众人睡下。 过了约摸一个时辰,子辰醒来,先看看身边的人参娃娃还在,再看看火堆,只余亮着的灰烬,忙起身加柴,心里庆幸,在他们三人熟睡,火又将尽的时候,竟没野兽闯进来,真是福星高照。 等加完柴,他朝若谖和琥珀睡觉的地方瞟了一眼,登时惊得毛发皆竖,谖儿不见了!只有琥珀一人躺在那里。 子辰心呯呯乱跳,正要出棚去寻,眼角余光瞥到角落有个阴影,扭头一看,如逃过一劫般紧悬的心落了下来,若谖像只小猫一样蜷在那个角落里。 子辰走过去把她抱起,发现她浑身冰冰凉,一动也不动,才落下的心又悬了起来,急将耳朵贴在她的胸口,听到心跳声,总算彻底放下心来,把她抱到琥珀给她打的地铺跟前,放下,又多添了些柴,让草棚内更暖和点,这才回到自己的位置躺下睡觉,可再也睡不安稳了,既怕火烧过熄灭了,又怕若谖又滚到远离火堆的地方。 他从不知道她睡觉是这般不老实。 子辰三番几次的起起加柴,顺便三番几次的把滚到一边的若谖抱回她的地铺上。 他虽是男子,生的也壮,可也渐渐抵不住越来越沉的睡意,内心挣扎了一番,干脆把若谖连人带她的地铺一起抱到自己的睡处,搂着她一起睡,免得她乱滚冻病了,对身中剧毒的她而言,那可真是雪上加霜了。 虽说若谖还小,但毕竟是个女孩子,躺在子辰身边让他不自在得睡意全无。 他侧过身来,盯着她看,白晳娇嫩的肌肤,如黛的新月眉,长长的睫毛像飞累了的蝴蝶的翅膀,安安静静停歇着。 ……犹其那张微张的樱桃小嘴格外诱人可爱,子辰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抚过她略显失色的樱唇,想着她身中剧毒,却跟着他一路奔波,千金之躯睡在这风雪交加的深山老林,也不知能不能把药引配齐,逃得性命…… 子辰越想就越怜惜她,不禁在她额上轻轻吻了一下,正准备闭眼睡去,忽听若谖娇娇软软道:“既给我盖了情章,等我长大了,就要娶我哦。” 子辰吃惊不小,自己冒犯若谖的行为被她抓了个正着不说,他从未见过哪个女孩子这般大胆热烈,一时之间,有些乱了方寸。 他微睁了一只眼睛偷看若谖,虽闭着眼,嘴角却是微微扬起——分明是醒着的。 子辰立刻闭了眼装睡。 若谖等了一会子,察觉没动静,慢慢睁开眼来,见子辰睡了,有些遗憾地重又闭上眼睛。 子辰却忽然在她耳边道:“傻丫头,我等你长大。” 若谖甜甜地笑了,睁开眼,翻身侧卧,用手支着脑袋看着子辰道:“我也给你盖个情章好不好,不论以后你身在何方,都是我一个人的。” 子辰摸着她的秀发道:“这么霸道?” 若谖重重地点了点头,认真地看了他一会儿,俯下身去……嘿嘿,姑娘我要吃什锦豆腐啦。 子辰把脸偏到左边,若谖愣怔了一下,爬到左边想亲一下他。 子辰又将脸转到右边,若谖又爬到右边,暗暗打定主意,我今天一定要一吻定情,让你从此后都逃不出我的五指山! 子辰却将她捉住,直接塞到自己怀里,拿披风将她盖的严严的,在她耳边命令道:“睡觉!你现在还小,有些事等长大了,想清楚了再做,才不会后悔。” 若谖灵慧,在他怀里问:“你是想清楚了才吻我的吗?”。 她的耳朵贴在他的胸膛上,清晰的听到他心跳咚咚如擂鼓,不禁偷笑。 隔了一会子,子辰才“嗯”了一声,若谖闭上眼,心满意足地睡去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若谖被子辰一声:“人参娃娃不见了!”的惊呼声吵醒,第一反应是自己跟子辰睡在一起,被琥珀看到多不好意思呀,睁眼一看,自己竟然仍躺在琥珀为她准备的地铺上,不由松了口气,有点分不清昨夜跟子辰……是梦还是真的,……如果是真的,自己胆子可真够大的。 若谖还想胡思乱想下去,琥珀扑到她面前,一脸焦急之色,重复道:“小姐!人参娃娃不见了!” 若谖这才回过神来,呼地坐起,问道:“怎么会不见?” 琥珀垂头丧气地摇摇头:“奴婢不清楚原因。” 若谖爬起来,冲到放人参娃娃的地方,那里只剩下散落的红丝线,侧脸问子辰:“什么时候发现不见的?” 子辰道:“就刚才,之前我醒来它还在。” 琥珀不解地问:“小姐不是说,红丝线可以封印人参娃娃吗?怎么不灵?” 若谖一手拈起红丝线,发现红丝线向棚外延伸,心里升起一丝希望,有些头痛地回答琥珀道:“那些说法我也是道听途说,谁知竟是骗人的假话。” 又对子辰道:“人参娃娃此刻应逃的不远,我们顺着这条红丝线一定能够抓到它。” 子辰怀疑道:“你确定红丝线的另一头在人参娃娃身上吗?” 若谖一愣,人参娃娃会拖着红丝线逃跑的说法也是来自于民间传说,但愿这次传说别坑我。 若谖点点头。 三个人穿戴整齐,子辰把包袱等物藏在树上,带着若谖和琥珀顺着红丝线一路追踪过去,一直追到一个树洞前停了下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五章 黑熊 琥珀拉着若谖的胳膊问:“人参娃娃在里面?” 若谖白了她一眼道:“当然!你没看红丝线消失在洞里了吗?跟传说里描述的一模一样。” 琥珀奇怪道:“奴婢怎没听说过这样的传说?” 若谖伶牙利齿道:“你孤陋寡闻。” 琥珀闭嘴,若谖就要一头闯进树洞里,被子辰拉住,蹙眉沉思道:“我还是觉得很可疑,让我先进去一探究竟。” 若谖道:“我和你一起去!” 子辰思忖了一下,点头答应了,谖儿在身边,能随时知道她是否安好,自己要安心许多,不然老记挂着她,易分心,也不是个事。 子辰对琥珀道:“你在外接应,如果我们半个时辰不出来,你就下山喊人进洞来救我们。” 琥珀有些担心地看着他们,重重地点了点头。 子辰牵着若谖就要入洞,若谖没动,回头对琥珀道:“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凭白无故地去叫人帮咱们,大概没人肯伸出援手,你不如对人说,你用红丝线绑住一只人参精,抓不住,跑洞里了,谁逮到那人得七分,你得三分,保证进洞的人多如过江之鲫。” 子辰好笑:“鬼机灵,就你点子多,全天下的人都被你算计去了。”说着话,两人走进了树洞。 琥珀在外怕狼吃了自己,小姐与辰公子遇到危险没人下山求助,于是爬到树上坐着等。 谁知只片刻功夫,若谖与子辰就从洞里出来了,琥珀忙从树上跳下来问:“发现人参娃娃的踪迹没有?” 若谖摇头:“别提了,树洞连着一个地道,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所以先出来,准备几个火把再进去。” 子辰折了些松脂多的松枝,叫若谖拿着,他自己点了个松枝照明,与若谖再进树洞,琥珀仍坐在树上等,这次左等右等,望眼欲穿,也不见他二人出来,不禁心里发慌,忙跳下树,在及膝深的雪地里连滚带爬奔到最近的村庄,把若谖教她说的那番话说与众村民听。 众村民一听有人参娃娃的踪迹,顿时蜂涌着往那个树洞跑去。 再说子辰与若谖在洞里走了好长时间,松枝做的火把只剩了一根时,才总算走到底了。 子辰举着火把,与若谖举目四望,没看见人参娃娃,倒看见一只睡下来像座小山的黑熊。 两人一看,情知上了人参娃娃的当,准备轻手轻脚地退出去。 谁知那只黑熊虽然在冬眠,可嗅觉异常的敏锐,在睡梦里闻到陌生的气味,骤然醒了过来,子辰手里火把发出的光更是刺激了它,仰头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声,一张血盆大口其大无比,简直能一口吞下瘦小的若谖。 一张比脸盆还要大得多的脸上,一对小却散发着凶残的光的眼睛怒目敌视着他们,笨拙地站起身来,头几乎顶着洞顶,完全就是个庞然大物,身高八尺的子辰在它面前都显得羸弱,不堪一击。 若谖吃惊不小,她前世在动物园里从未见过这么巨大的狗熊,最大的也只是像成年男子那么高,不像这个,至少有一人半高,心中暗忖:该不会是基因突变吧。 子辰面色凝重地盯着黒熊,将若谖护在身后,两人不动声色、悄悄向后退去。 像黑熊这种攻击性强的动物,与它狭路相逢的时候,切不能转身就逃,你越逃它就越要攻击你。 黑熊怒吼着,不安地晃动着硕大的脑袋,一步一步向他俩走来,每走一步,地动山摇,并且挥舞着蒲扇大的手向他们扇来,带起一股强劲的风,几欲将二人刮倒在地。 子辰一看不好,拉着若谖往外狂奔,若谖根本跟不上他的节奏,跑得十分吃力,子辰只得放慢了速度。 黑熊虽然憨,但并不像若谖以前认知的那样,不擅奔跑。 那只黑熊四肢着地,肥胖的身体一纵一纵跑的极快,转眼间就追了上来。 若谖见情势危急,对子辰道:“辰哥哥快跑,别管我了。” 子辰会轻功,想要逃出升天并不是什么难事,可现在拖着若谖这个累赘,把他自己都陷入了危险的境地。 子辰并不理会她的话,只将她往洞外的方向能扔多远就扔多运,说了声:“快跑!”转身迎战黑熊。 若谖被扔出几十丈远,摔在地上,胸口隐隐做痛,心想:“本来就是平胸,这么一砸,只怕日后****都会发育不良,长不出像燕姨娘那样的傲人双峰……”嘤咛一声,爬起来头也不回地跌跌撞撞亡命向外跑去。 子辰用性命为她争取生的机会,她怎能不珍惜! 子辰看着黑熊暗忖,硬拼硬,自己臂上手腕还有伤,况且内力再大,对这只庞然大物而言,也只是以卵击石,于是将手里举着的火把迎上黑熊的巨掌。 黑熊被烫的缩回熊掌,痛得嗷嗷乱叫了几声。 子辰抓住机会,飞身跃起,将火把插进它一只眼睛里,又迅速拔出,那只眼睛里顿时喷出血柱来。 子辰空中急转身,想将熄灭的火把插入黑熊另一只眼睛,让它失明,什么也看不见,他与若谖就好逃跑。 殊不知黑熊本就有个外号叫黑瞎子,天生视力差,且半聋,只是嗅觉异常灵敏。 所以弄不弄瞎它的双眼,对它辩物并不重要,只是黑熊一只眼睛被人捅成窟窿,着实痛不可当,凄惨地怒号,震得洞顶的土块纷纷大块的掉落。 而子辰却在黑暗里失了方向,手中熄灭的火把并未捅进黑熊的另一只眼晴。 黑熊怒吼着一掌向他袭来,子辰感到强劲的掌风,借力飞出,在洞壁上顿足,改变方向,往后疾退。 黑熊一只前爪捂着那只血流如注的眼睛,痛得在地上乱蹦乱跳,不断哀嚎怒吼。 子辰往前跑了一段,听到前方有脚步声,知是若谖,在黑暗里凭感觉环住她的腰,把她夹在腋下飞奔。 身后传来轰隆隆惊天动地奔跑的脚步声,黑熊被彻底激怒了,追赶着前来复仇。 这里是它的老巢,且它是靠气味辨物,子辰虽然轻功了得,可环境不熟,洞道又九曲十八弯的,而且黑暗中眼睛什么也看不见,轻功自然大打了折扣,转眼间就被黑熊追上。(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六章 村民 子辰左臂夹着若谖,只能用有伤的右臂硬接了黑熊一掌,就像同极电极互碰一样,两者均被弹开。 子辰只觉右臂上的伤口撕心裂肺的痛,咬牙强忍着,借势向后飞出了老远,离洞口又近了些。 为防黑熊追上来,子辰将右手往洞壁上用力一拍,顿时从洞底掉下不少土块,将洞道堵住。 这一举动犹如雪上加霜,痛得他冷汗淋淋,忍不住轻哼了一声,脚下却丝毫不敢松懈,往洞外狂奔。 若谖听到声音,问他:“你又受伤了?” 子辰道:“没事。” 只听后面一声巨响,土块四溅,黑熊几掌就催毁了那堵拦路的土墙,怒吼着向他俩逼近。 前面已隐隐看见亮光了,子辰大喜,精神一振,脚下速度更快了。 刚到洞口的时候,黑熊已经追到,一掌向他俩拍来。 子辰旋转着身子,躲开那致命的一掌,又借着那一掌强劲地掌风夹着若谖飞出洞口,脚刚刚落地,黑熊就张牙舞爪追了出来。 恰巧琥珀煽动的村民正好赶到,一个个兴奋不已,以为发家致富就在眼前,先看见子辰与若谖狼狈地奔出洞口,众人正愣神,又见一只巨大的黑熊从洞里跑了出来,全都大惊失色,叫喊着:“有熊出没!”,顿时作鸟兽散,四下逃蹿。 子辰早带着若谖上了树。 那只黑熊本就是只畜牲,哪有理智可言,又被子辰重创,一心只想复仇泄愤,因此也不辩谁才是它的仇人,见人就杀无赦。 子辰一看不好,要连累这些无辜的村民了,忙将若谖放在树杈上坐好,自己飞身下来,迎战黑熊。 黑熊闻出他的气味来,更加亢奋狂躁,向他袭来。 那些本来奔逃的村民这时停了脚步,远远站着观战。 若谖急了,子辰身负重伤,冒险与黑熊周旋,就是想给这些村民争取一个逃命的机会,他们竟然不逃了,这不是要拖死子辰吗? 当即在树上大声道:“名位乡亲,快逃命去,我哥哥支撑不了多久的。” 一些村民开始动摇,互相用眼神询问着对方要不要离开。 ——那只巨熊实在可怕,别没抓到人参精,反而送了小命,可就太不划算了。 众人正犹豫不决,忽有一人朗声说道:“别上了那个小妖女的当,她故意这么说,是想支开我等,独吞人参精!” 众人一听,纷纷交头接耳,认为他说的很有道理。 若谖忙分辩道:“根本没有人参精!” 琥珀也帮着解释:“的确没有人参精,是我说谎骗大家伙来救我家小姐公子的。” 村民们又有些犹豫。 那人冷哼:“骗谁呢?没有人参精你们会以身涉险?况且,像灵芝人参这般罕见的奇花异草都有猛兽守护,这里既有这么大只熊,岂会没有人参精?” 若谖再怎么能言善辩,可遇上这般利欲熏心、钻牛角尖的人,也只能无语。 那人越发得意,朝上望了一眼树上的若谖,说得更加起劲:“看她俩衣着,不像本地人,竟来我们这里抢我们山上的人参精,实在可恨!” 他这一句话极具煽动性,那些之前还有些踌躇的村民全都义愤填膺,甚至有人不分好歹的叫嚣:“杀了外来者!” 那个人像领袖一样,做了个安静的手势,阴险道:“不用我们动手,”用手指着子辰道:“待这小子与黑熊斗得精疲力尽而亡,只怕黑熊也元气大伤,我等再合力围杀黑熊,进洞寻得人参精,到时所有人都会暴富。 至于这两名女子,谁缺媳妇谁买了去,买人的银子大家伙平分。” 众人雀跃喝彩:“好主意!” 若谖听了,恶向胆边生,之前虽是他们把这些村民拉到这危险的处境,可后来已经在弥补了,这群人却算计起他们来! 既然你们不仁,那就别怪我们就不义! 于是俯身对子辰道:“辰哥哥,不用管这一伙人的生死!” 那些村民的话子辰也全听在耳里,这时又听若谖如此说,更是灰了心不想再救他们,朗声道:“各位赶紧逃命,我要收手了!” 可无一人听他的。 子辰与黑熊又苦斗了片刻,留了充足的时间给村民逃命,对他们完全仁至义尽了,然后向琥珀飞去,抱住她上了若谖那棵树。 黑熊失去了目标,又开始漫无目的追杀村民。 村民立刻哭爹喊娘,抱头鼠窜。 三个人正待从树上离去,一个村民被黑熊一脚踩住,哭泣着大喊救命,可无人伫足,都慌着逃命去了。 若谖于心不忍,看那男子正是三十几岁的壮年,必定上有老,下有小,他若死了,只怕一家大小都会饿死。 子辰正欲飞身去救,若谖一把拉住他道:“不用你出马。”扭头对琥珀道:“学母熊叫!” 琥珀一愣:“奴婢没听过母熊叫……” 若谖拍了一下她的头:“说你笨,你还真笨!与这只黑熊叫声相仿,只要娇柔婉转些就行。” 琥珀心中略一琢磨,便叫了起来,声音跟黑熊的叫声类似,只是缠绵些罢了。 那只黑熊正把那个倒霉的村民举起来,准备撕成两瓣,忽听有母熊叫,忙扔下手中的猎物,应和着来到若谖他们几个待的树下。 那个死里逃生,吓破胆的村民连滚带爬地逃了。 黑熊一面叫,一面仰起头来向树上看,奇怪母熊的声音怎么会从树上传来,莫非爬上树掏蜂蜜吃,下不来了? 于是英雄救美,用肥大的身躯拼命撞击着树干。 若谖三个见所有村民都已逃了个精光,他们自然也撤。 子辰一手抱着一个女孩子,从这棵树顶跃到那棵树顶离去。 三个人垂头丧气的回到小草棚,若谖见子辰右肩一片血红,知伤口在与黑熊的打斗中被震裂了,心疼不已,按着他坐下,把包扎伤口的布拆了,检查了一番,蹙眉道:“不行,得用药早日康复才行,接下来不知还有什么危险等着我们,你的手臂若不能快快的好,老是带伤应战,这条胳膊很快就废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七章对话 琥珀自告奋勇道:“小姐快写了方子,奴婢去村里买。” 若谖道:“小村小庄的未定有药铺,即使有,只怕药材也不全,不如我们一边寻人参娃娃,我一边就地取材。” 若谖记得前世学地理,长白山就是一个天然草药库,现在是汉朝,植物应没怎么开发,只怕草药更丰富。 子辰好笑道:“还要按你传说里的方法找人参娃娃吗?这次遇见的是黑熊,下次遇见的不知是什么。” 若谖心中歉意内疚,恨恨道:“这个人参娃娃竟敢耍我,看我抓到它不把它炖汤喝!” 子辰揉揉她的脑袋道:“还是等抓住再报仇雪恨吧,唉,肚子饿了,我去抓两只野鸡当早餐。”说着就要站起来。 两个女孩子齐齐把他的肩按住,不许他动。 一个说:“受伤了就要乖,将就着吃昨晚剩下的狼肉就好。” 另一个道:“公子歇着吧,奴婢去采些野菜回来煮汤喝。” 若谖雀跃:“我也要去!” 子辰笑道:“我陪你们两个,不然你们被野兽叼去当了早餐就惨了。” 三人一起出了草棚,琥珀找可食用的野菌,若谖用手扒拉着积雪寻草药,子辰跟在她俩身后保护她们。 长白山果然物产丰富,竟让若谖配齐了云南白药所需的药草,琥珀也捡了一裙兜的野菌,子辰顺便用左手弹出石子打死了一只羽毛华丽的大野鸡。 三个人收获不小,开心地返回了草棚。 琥珀生了火,杀鸡拔毛,开始做早餐。 没有捣药罐,若谖坐在火堆旁将用雪水洗净的药材放在口里一点点嚼烂。 中药大多极苦,若谖强忍着不皱眉,怕子辰琥珀见了心疼。 子辰从外面抱进琥珀拔掉的野鸡毛,在她身边坐下,鼓捣着那些野鸡毛。 若谖好奇地探头看了一眼,问:“辰哥哥,你在编什么?” 子辰清浅地笑着答道:“你待会儿就知道了。” 若谖配好了药,先用温水把子辰伤口周围清洗干净,然后把药给他敷上,又细心地给他包扎好。 她做这些的时候,子辰仍忙着手里的活计,只是不时扭头对着她温暖的笑笑。 若谖手里托着一粒药丸叫他服下。 子辰盯着那粒红彤彤的药丸问:“这是什么药?” 若谖道:“这叫保险子,内服还可止住内脏出血,对外伤也有奇效。” 她前世身体没有免疫力,身上随便在哪里划了个小口子都很难愈合,非要用云南白药才有奇效,一般半个时辰之后就能结痂,最迟隔两天就能伤口完全愈合自动脱痂。 至于这保险子更是神奇,那时化疗引起内脏中度出血,吃了几粒保险子竟也渐渐止住了。 若谖见子辰为了救那些贪心的村民,硬接了黑狗熊几掌,当时都吐血了,他自己悄悄擦去,以为她没看见,其实她都尽收眼底,猜他肯定是内脏受了损伤才引起的吐血,所以特地配了几粒保险子。 子辰肃然凝视了她片刻,忽然笑了,揪了揪她垂在胸前的小辨子,从她手里拿起保险子服下。 若谖望着草棚外仍纷纷扬扬下着的大雪,外面是那么冷,而她坐在这简陋的草棚里烤着火,却是如此温暖,身边是自己喜欢的人,忽然觉得一切是那么温馨、美好。 她把头靠在子辰肩上,滚下泪来:“辰哥哥,我真的好想永远待在这世外桃源般的深山老林,不想再跟谁斗,心好累……” 子辰微怔,他只知她过着锦衣玉食的生话,只知她动不动爱使小性,只知她足智多谋,天大的难题摆在她面前,她也能轻松化解,却不知她狡慧的笑容背后心这么伤……而自己,似乎什么也做不了。 琥珀看了他俩一眼,笑着道:“人肚子饿了就容易伤感,等吃饱了肚子小姐保证不会再哭了。” 若谖被她说得笑了起来,擦了擦眼泪道:“鸡汤好了没?” 琥珀探头向瓦罐里看了看,道:“好了。”拿了个大木碗,从瓦罐里挑出鸡心鸡肝来,又把两只鸡腿全放进碗里,拣最稀罕的野菌盛进碗里,一直到手上的木碗盛不下了,方呈给若谖,还不忘叮嘱道:“好烫的,小姐慢慢吃。” 若谖欢天喜地的接了过来,并不跟她客气。 她知道琥珀其实是把自己当妹妹看的,所以才这么无微不至的照顾自己,她那么贪吃的一个人,却总把最好吃的留给自己,若自己推辞,反而冷了她的心意。 只是她受封建荼毒太深,把这份姐妹情当做主仆情了。 三个人吃饱喝足,子辰问:“可有寻找人参娃娃的大致方向?” 若谖忽然记起人参娃娃曾跟她说过,人参籽一旦拿下来,它就会变回原形,进入昏睡状态,直到人参籽吸了七星连珠的能量才能把它唤醒,那么……此刻它应在自己的老巢里? 若谖虽无把握,却仍带着子辰和琥珀去了人参娃娃的洞穴,往放人参籽的玉碗一看,里面只剩下她的一对红玛瑙耳坠了,一切果然像她猜测的那样,人参娃娃的人参籽得到能量之后唤醒了它,所以它才逃得掉。 若谖肠子都悔青了,当时走的时候连人参籽一起带走,哪有后来这许多波折! “小姐!这是你的耳坠咧!”琥珀说着,伸手就要拿起玉碗里的红玛瑙耳坠,被若谖一掌将手拍飞:“不许拿!” 子辰忽然压低声音道:“有人来了!” 三个人急四顾,洞穴里空荡荡的,竟找不到藏身之处。 琥珀急得团团转,焦急地问:“怎么办?” 若谖将脚一跺:“不管了!挺而走险,赌一把!” 子辰惊问道:“出其不意活捉?”暗想,成功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先不谈成了精的精气滑溜不好捉,就算捉住,人参娃娃也能土遁而逃。 若谖嫌弃道:“两个笨蛋,此时不能打草惊蛇,也不能暴露我们,我们须如此这般。” 子辰听了,笑道:“是够冒险的。” 三个人屏息凝神刚贴着洞口分立两侧站定,就听见两个小儿稚嫩的声音,说着话走了进来,是两个穿着红肚兜,光屁股的人参娃娃。 趁着这一瞬机会,若谖三个急闪身出了洞。(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八章智取 精气全都异常敏锐,立刻察觉身后有异,两只人参娃一边尖着嗓子喝问:“谁?”一面急转过身来。 背后无一点异状。 一个人参娃娃对另一个人参娃娃道:“你是不是因为吃了那个假女人参的亏后,有点胆小,草木皆兵了。” 那个人参娃娃道:“小心驶得万年船,要是被人抓住吃了可就惨了。” 说者,跨出洞来,细细地四下打量了一看,方才放下心来,重回到洞里。 子辰这才一手抱着一个从树上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 若谖三个人蹑手蹑脚里走到洞口,贴着墙壁偷听。 只见一只人参娃娃对另一只人参娃娃道:“今天是你五千零一岁大寿,我等中午开了集去买一壶酒给你庆寿。” 另一只人参娃娃问道:“你哪来的铜钱?” 那只人参娃娃道:“我帮人治些小病,赚了点钱。” ————*————*————*————*———— 若谖三个急急地来到集市上,先找了个客栈,订了间房间,把包袱等物放下,琥珀留在客栈里负责看东西,子辰负责尾随着若谖暗中保护她。 她则开始着手准备,先乔装打扮一番,装扮成一个俊秀的小公子模样,头上戴了顶帽子,把帽檐拉得低低的,盖住眉心那粒朱砂痣。 然后在东市买了葡萄美酒,又在西市买了蒙汗药,放进酒里摇匀,把酒寄存在酒铺掌柜那里,给了他一些碎银做小费,道:“待会我来买酒,你务必把这瓶酒卖给我,我会再付一次酒钱的。” 那瓶酒价贵昂贵,自然利润也大,一瓶酒卖两次,能赚不少,掌柜的高兴得合不拢嘴,满口答应。 若谖负着手在街上转来转去,见许多人都在买红丝线,大为诧异,抓住一个大婶问:“你们买红丝线干嘛?” 大婶神秘兮兮地附在她耳边道:“听说用红丝线系住人参精,人参精就跑不掉了。” 若谖愣怔住,连大婶什么时候走的都未曾留意。 原来……传说中的用红丝线捆人参娃娃的做法,是她穿越后由她自己亲口传出的…… 呵呵!自己挖了个坑自己跳,这是何等的握个巨无霸草! 若谖正在自怨自艾,自暴自弃,就听子辰忽然在她耳边道:“来了!”然后装做路人甲,与她擦肩而过,走到不远处停了下来。 若谖扭头,看见之前说要买酒的那个人参娃娃穿了一件袍褂,提着个空酒壶杂在人群里东张西望,于是悄悄尾随。 人参娃娃到了酒铺沽了一壶最便宜的高粱酒,从贴身处掏出些铜钱付了酒钱,刚一转身,与冒失跑来的若谖撞了个正着,酒壶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人参娃娃心疼不已地盯着地上一汪酒液看了片刻,一把揪住若谖的腰带,尖着稚气的嗓子道:“你赔我酒!” 若谖一揖到地道:“洒了你的酒,自然要赔。” 人参娃娃见她态度不错,便松了手。 若谖对掌柜道:“拿一壶上等的葡萄酒来。” 酒铺老板赶紧笑呵呵地把她寄存的那壶酒拿了出来。 人参娃娃两眼放光地盯着那壶美酒,咽着口水,连连摆手道:“小公子不必买这么贵的酒,只须买几十铢一壶的高粱酒即可。” 若谖认真道:“那怎么行?我娘教导我说,凡是损坏别人的东西就要加倍赔偿,小哥哥可不能让我破了家规。” 人参娃娃听她这么说,也就没再坚持。 若谖付了酒钱,把酒给了人参娃娃就走了。 人参娃娃提着酒壶高高兴兴往回走,丝毫没发觉有人尾随着它。 它一走进想要与若谖洞房的那只人参娃娃的洞穴,就兴奋地大声说道:“今儿走运,弄到一壶葡萄酒美酒了,咱们好好喝它一顿!” 那只人参娃娃也很高兴,走过来和买酒的人参娃娃坐在一起,打开酒壶闻了闻,一脸陶醉,赞道:“好酒!”手在空中一伸,手掌上凭空出现两只夜光杯,递给另一只人参娃娃一只,道:“葡萄美酒夜光杯,这样才更有雅兴。” 两只人参娃娃你敬我让的喝了好几杯美酒,那酒甘甜醇香,越喝越好喝。 洞主有些醉意道:“我只当你买一壶高粱酒来,没想到你竟这般破费。” 客人朦胧着眼,口齿不清道:“我就是想破费,也没银子呀,这壶酒是个小公子送的。” 洞主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放下正饮的酒,警觉地问:“哪个小公子出手这么阔绰?” 客人大着舌头把经过讲述了一遍。 洞主越发起疑,转动着手里的酒杯道:“那个小公子该不会是假女人参装的吧。” 客人替他斟满了酒,笑道:“别疑神疑鬼了,那个女的又不知道我要去买酒,哪那么巧就遇上了呢?你就放心大胆的喝吧,过了今儿,再想喝这样的美酒可就难了。”说罢自己先一干而尽。 洞主迟疑地喝了半杯,仍旧不放心,问:“你可留意到他眉心可有朱砂痣?” 客人呓语般答道:“他的帽子拉得很低,连眉毛都盖住了,哪里看得到眉心?” 洞主正狐疑,忽听咚的一声响,客人已倒在地上,变回原形,不禁惊得跳起,将酒杯往地上一摔,喊了声:“又着了妖女的当了!” “可惜呀,为时已晚。” 洞主摇摇晃晃地回头,看见一身男装的若谖和一个高瘦的少年走了进来,忙准备土遁而逃,可一双脚刚插进土里,身体里的蒙汗药便发生了作用,眨眼间就变成了一根巨大的人参。 子辰走过去把它拔了出来,用绳子捆牢,甩到背上准备背回去,就听人参娃娃在后嘤嘤地哭泣:“别吃我,我修行了五千年才修成人体,又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子辰把它拿面前,双手握住它的腰,不让它脚着地。 人参娃娃忽而是原形,忽而是个胖娃娃。 子辰想,它肯定怕被吃掉,所以拼命挣扎着变成人形,好苦苦哀求他们,可又抵不住体内的药性,所以变来变去,端的可怜。 若谖冲过来揪着人参娃娃的耳朵,恶狠狠道:“还说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是谁把我们引到黑熊洞里差点送了命?”(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九章 得到 人参娃娃抽泣道:“是你先磨坏我的皮肤,我才报复一下下的嘛。” 若谖看着它一脸一身的划痕,理屈的松开了手。 子辰同情地看着它,万般无奈道:“我们也是没办法,我妹妹非要你做药引才能解她身上的毒。” 人参娃娃强撑着不让自己睡去,可怜兮兮道:“就算要拿我做药引,也不必把我全吃了呀,应该只需一点点就够了。” 子辰和若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俩竟没往这头想。 子辰咧嘴笑着道:“这倒是个实情,你既不用死,我妹妹药引也有了,更重要的是我们不必愧疚不安。” 若谖拉着人参娃娃一只胖乎乎的小手,关切地问道:“切下你身上的肉,你不会疼吗?” 人参娃娃道:“等我变成原形,你再切,然后把我种在土壤里,切掉的部分又能长出来,虽然会痛,但不是很痛。” “这样啊,那我们等你朋友醒了后再动手,然后把你种在土里,叫你朋友守护着你。” 人参娃娃感激地点点头,昏昏欲睡,若谖赶紧倒了一大碗水它喝,稀释它体内蒙汗药的药性。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躺在地上的人参娃娃体内蒙汗药的药性过去,醒了过来,睁眼看见若谖子辰,吓得撒腿就要跑。 洞主人把它叫住,道:“他们不吃我们。” 客人远远站在洞口,一副随时准备夺路而逃的样子,怀疑道:“世上还有不吃我们的人类?我不信!” 主人道:“人家要吃你,趁你昏迷的时候早就把你炖汤了。” 客人听了,觉得有道理,但仍站在原地。 主人道:“现在我有些事要求你帮忙。” 客人道:“请讲。” 主人把之前它与子辰若谖商议好的计划说与客人听。 那只人参娃娃挺义气的,当即一口答应:“你我兄弟,这个忙当然帮。” 主人闭眼睡去,变成了一只大人参,子辰抽出刀来,不知该从哪里下手。 那只人参娃娃指着人参胯下一点道:“这个是多余的,把这个切下。” 子辰与若谖同时向它看去,质疑道:“你真是它的好友?” 那只人参娃娃胆怯地缩了缩脖子,指着人参的一只脚道:“那就切这里吧。” 子辰见那只脚多长了个小小的副脚,倒是可以切掉,扭头用眼神征询若谖的意思,她也赞同地点了点头。 子辰手起刀落,切下人参多余的副脚,若谖托在手上,竟有她手掌大,做药引足够了。 站在一旁的人参娃娃准备背起切了副脚的人参,找个安全的地方把它种起来养伤。 “且慢!”若谖拦住他,从身上掏出几个金锞子给他,看着它背上仍在昏睡的人参道:“等它好了,又可以变成人形之后,你们把这些金锞子买酒喝,适量就好,别喝醉了叫人抓走了。 还有啊,别轻信人类,十个人类九个贪,即使不想吃你们长生不老,或是成仙,也想把你们抓住卖钱,所以少在人世间走动。” 那个人参娃娃一一应了,若谖方才让他背着沉睡的人参娃娃走了。 二人回到客栈,已是掌灯时分,琥珀在房里望眼欲穿,见到他俩很是雀跃,拉着若谖的手道:“小姐,你可回来了,奴婢担心死了。” 若谖笑道:“有辰哥哥在,姐姐且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琥珀看了看子辰,见他也跟小姐一样两手空空,沮丧道:“你们没有抓到人参娃娃……” 若谖道:“抓是抓到了,但没把它带回来。” 琥珀不解地问:“为什么?” 若谖道:“做药引又要不了一整只人参娃娃,所以我们只切下它多余的根茎就行了。” 琥珀这才放下心来。 几个人下楼吃晚饭,连着吃了几顿肉,若谖只想吃青菜米饭,子辰琥珀都将就她。 吃过饭,子辰就出去买马车了。 只有七天的时间,现已过了两天,时间不等人,越快配齐药引,他才安心。 过了近半个时辰子辰才返回,看见琥珀已躺在床上酣睡,若谖却独自坐在灯下炉子边烤着那块人参根茎,惊讶地问:“你这是干嘛?” 若谖眼一直盯着人参茎块,不时地翻转,答道:“把它烤成干参不容易坏掉,不然新鲜的,只怕没到七天就烂了,我们岂不是白忙一场。” 子辰在她身边坐下:“我来烤,你睡去。” 若谖摇头道:“不行,你掌握不好火候,刚才琥珀姐姐要烤我都没让。” 子辰只得作罢,转头凝视着她,见她一脸倦容,满心心疼,却帮不上忙,不由长叹了口气。 若谖笑问:“辰哥哥因何叹息?” 子辰避而不答,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问道:“是不是只用把人参茎块的水分烤干就行了?” 若谖点点头,愁眉道:“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要把里面的水份全蒸发掉可能得要耗上一个晚上。” 子辰满怀希翼地问:“我可否用内力将它里面的水分挤干?” 若谖先一喜,可转念一想,没有把握,丧气道:“我也不知行不行,万一弄巧成拙了呢,上哪里再去找人参娃娃,再要它一块根茎?” 子辰空欢喜了一场,低头不语。 若谖催他道:“你快睡吧,好好把伤养养,我和琥珀姐姐还指着你保护呢。” 子辰也确实有些困顿,便在地上打了地铺睡去。 因心里惦记着若谖,子辰三更天便醒了,往炉子旁一看,那里早没了若谖的影子,扭头再看,见她和衣横趴在床上,手里还捏着那块已烘干好了的人参茎块。 ——想是累极了,一走到床边就倒下了。 子辰起身,走到床边,替她脱去外衣裙及鞋袜,再轻手轻脚把她塞进被子里盖好,自己才又躺下接着睡。 若谖黑甜一觉醒来,见琥珀跪趴在床上目不转睛地俯视着她,揉着眼睛问:“怎么这种眼光看我?” 琥珀由衷赞叹道:“小姐,你可真好看,比天上的仙女还美!” 若谖不以为意,自己漂亮众所周知,笑着坐起:“你又不是第一次见到我,还这般夸赞,太虚伪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章红枣茶 琥珀见若谖根本不信她所说的,急了,从床头拿了镜子给她照:“小姐自己看看,睡了一夜,竟比以前还要好看。” 若谖看了看菱花镜中的小美人儿,皮肤娇嫩得堪比婴儿,唇红齿白,眉目如黛,整张如花似玉的小脸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简直美的逆天了。 若谖讶异,这不科学,此刻的自己不应该脸色蜡黄,一脸憔悴吗? 猛然记起在人参娃娃的洞穴里无意误喝的那杯养颜液来,原来这般神奇! 转眸看见子辰正痴看着自己,不禁娇羞地低下了头。 三人走出客栈的时候快近午时,琥珀买了不少烙饼之类的干粮带着上路。 临上马车的时候,子辰拿出用野鸡毛编的帽子给若谖戴上。 若谖喜不自胜,自己爬到马车里,从包袱里拿出镜子左照右照,那顶野鸡毛帽子带在头上别有风韵,她从帘内探出头道:“辰哥哥,你手好巧。” 子辰回头对她温暖地笑了笑,把缰绳一带,赶着马车前行。 ————*————*————*———— 拾叶端了一碗红枣茶进来,呈给晓琴,极为恭敬道:“少夫人,这是祥公子特意命奴婢泡的红枣茶给少夫人喝了补补血。” 晓琴接了过来,往碗里瞟了一眼,一大碗水上仅漂着六个小枣,还是黑色的,一看就隔年的枣子,早就没了营养,能补什么血? 她以前在方府做个三等的丫鬟都没吃过陈年的枣子,一日三餐哪顿没有几块五花肉?逢年过节更要加菜。 自嫁了家祥过的就是苦日子,连点荤腥都沾不着。 拾叶见她盯着手里的碗发愣,笑着劝道:“少夫人且将就着吃了吧,现在咱们家家计如此艰难,亏得烟小姐肯拿出体己给少夫人请大夫开方儿调理身子,又买了这些枣儿交与祥公子给少夫人吃,少夫人若不吃,岂不辜负了烟小姐的一片心意?” 晓琴猛地抬头直视着拾叶,像是怕听错了一样,紧着追问:“你说——是烟小姐要给我请大夫的?” 拾叶点点头,道:“烟小姐还给了奴婢银子,叫奴婢抓药煎了少夫人喝,把身子养壮些,来年好生个大胖小子。” 晓琴心中疑惑,凝烟是个什么人她还不清楚,人前一套,人后一套,为人吝啬心狠,却偏爱装绿茶婊。 她自己的两个哥哥为了她腿受了重伤,为了给他俩治伤,整个家底都快掏空了,程氏几次暗示凝烟拿出些体己渡了难关,待日后有钱了就还上,她却装聋作哑不予理会。 她对自己的嫡亲哥哥尚且这般绝情,怎在她这个贱婢出身的嫂嫂身上却如此舍得?实在可疑。 凝烟的两个哥哥听说她一毛不拔,未免对她口出怨言。 她听了不过一笑道:“和善待人,人必善待你,万事莫强求,知足者才常乐。” 不知情的人若听了她这几句话,必以为她是个多么隐忍高洁的女子,可晓琴却对她的禀性了如指掌:贪婪成性,见利忘义,又心怀叵测,且最恨做赔本的生意,对人付出一分,恨不能要捞十分的好处回来才肯罢休。 现如今她想从自己身上捞到什么好处?自己又有什么好外值得她捞? 晓琴把碗放下,笑着对拾叶道:“我真不吃枣儿,姐姐吃了吧,免得浪费。” 拾叶听了,道了声“多谢赏赐。”便当着她的面将六颗陈年枣儿悉数吃下肚去,方才拿着空碗退下。 晓琴一个人待在房里,忽听隔壁凝烟房里传来刻意压低声音的争吵,忙将耳朵贴在墙上偷听。 只听程氏怒道:“你两个哥哥为了你被人打断了腿,至今躺在床上不能起来,大夫说要多吃些骨头汤补补,伤势好的才快些,可家里哪有闲钱买这些? 你倒好,有体己也不肯拿出来,买了桃酥竟然关起房门自个儿躲着吃!” 凝烟强词夺理道:“我花的是我自己的钱,又没吃你们的,你管得着! 也少拿你两个儿子受伤的事在我面前颠来倒去的说,他们虽是为了我受伤,却是有目的的,还不是想从我这里捞些好处,不然怎会卖命?” ““你——””程氏听了气结,只得一甩袖含恨离去。 晓琴在心中思忖了片刻,走出门,来到凝烟的房里,笑着道:“多谢小姑,又是赐枣儿,又是延医问诊的。” 凝烟愣了一瞬,给晓琴请大夫抓药这些全不是她所为,是家祥再三再四的求了她,立了字据向她借的银子,至于那枣儿她就更不知是怎么回事了,但既然有人把这些恩情算在她头上,她当然来着不拒,忙堆起满脸假笑道:“些些小事,何足挂齿,嫂嫂太客气了。” 晓琴笑笑,回到了自己房里拿了鞋在廊下做了起来。 既然已经嫁进这般穷的家里,就不能偷闲躲懒,得做些针线贴补家用。 拾叶抓了药回来,见了,打招呼道:“少夫人在做活计呢!” 自从自己嫁进门来,拾叶拾花对自己端地尊重,少夫人前少夫人后的叫,晓琴每次听了格外受用,因此笑着嗯了一声。 拾叶走过来看了看她手上的针线,赞道:“好亮的活儿!”说罢在离晓琴不远的地方生了炉子煎药去了。 晓琴只做了一会子针线,就听拾叶叫唤拾花:“帮我看着炉子,别让药沸了出来,我去拉个肚子。” 之后反反复复一连跑了好几趟茅房。 拾花关切地问:“吃了什么坏了肚子?” 拾叶偷觑了一眼晓琴,见她专注地做鞋,附在拾花耳边道:“我怀疑是吃了少夫人赏的那几颗枣引起的腹泄。” “是烟小姐买给少夫人的?” 拾叶点点头:“你小点声,被少夫人听见就不好了。” 拾花缩了缩脖子,顿了一会子又道:“烟小姐那么吝啬之人,怎肯花银子买枣给少夫人吃,那些枣儿八成是她去集市捡的小贩丢弃的枣儿吧,上面尽是虫串儿,哪里能吃? 今儿幸亏是你吃了,要是少夫人吃了,如果已有了身孕,像这般腹泄不止,只怕肚子里的孩子都会没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一章 问药 拾叶道:“别把烟小姐量死了,她虽吝啬,可对少夫人是真舍得,刚我去给少夫人抓的药贵得吓人,七副药去了二两银子,够我们一大家子吃上一个月的了,就连药铺的掌柜看着药方都直愣神,是我催了几遍才动手抓药的,大概他也很少见人抓这么贵的药。” 拾花无话可说,可又有点不甘心,小声咕哝道:“反正我是不太相信小姐会安什么好心。” 晓琴站了起来,回到房里。 拾叶拾花回头看了一眼她的背影,然后相视一笑。 药煎好了,拾叶倒了碗热腾腾的药送进了晓琴的房间。 晓琴嫌烫,把药先搁下,道:“有药方吗?我想看看。” 拾叶禀道:“药方才刚被小姐要走了。” 晓琴轻轻地哦了一声。 拾叶站了会子,见她不言语,便退了出去。 晓琴找了个空罐子,把碗里的药倒里面去,然后提了装药的罐子出了门,到了宝善堂,把罐子打开,央求道:“求掌柜的看看这是什么药?” 孙掌柜把药倒在一个空碗里,嗅了嗅,脸色大变,向店内看了看,道:“小娘子,借一步说话。”把她带到了里间。 晓琴见他如此严肃,心不禁怦怦乱跳。 孙掌柜请她坐下,问:“这药小娘子从何处得的?” “我家的丫鬟给我抓的。” 孙掌柜怔了一怔,又问:“是不是个穿着一身很旧的深蓝衣裙的女孩子?” 拾叶今儿穿的就是这身衣服。 晓琴点了点头。 孙掌柜似自言自语,拈须道:“这就奇了,那位姑娘看起来忠厚老实,怎会买这种丧尽天良的药给你吃?” 晓琴心一沉,催问道:“这究竟是何药,望掌柜的以实言告诉小女子。” 孙掌柜踌躇半晌道:“实不相瞒,这药是绝育药,内含水银、红花,只需七副,就能让女子从此不孕不育,是青楼女子必服之药。” 晓琴听了,如被疾雷劈中,良久无语,过了好久,方回过神来,对着孙掌柜倒头便拜,哽咽道:“多谢掌柜搭救之恩。” 孙掌柜推辞道:“姑娘言重了,老夫可什么也没做。” 晓琴走在回家的路上,把纷杂的思绪理了又理。 那些药既是凝烟出的银子,而且家祥也掺和,想要她从此不能生育这种毒计只怕是她兄妹两人合伙想出来的。 联想到那夜偷听到家祥与香草的对话,家祥向香草许诺,三月后必娶她进门。 要娶香草,得先休了自己,拿什么借口休自己?定然是不能生育这条大罪! 晓琴暗自冷笑,你们这对狼心狗肺的狗兄妹,想置我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悲惨境地,我不会如你们所愿的! 正在这时,街市上有人喊:“卖牛乳了,新鲜的牛乳!” 晓琴回到芷晴苑,进了凝烟的房间,拿出一罐蒸牛乳来,一脸喜气道:“小姑,别没精打采了,看看嫂嫂给你买了什么好东西。” 凝烟往瓦罐里看了看,一股乳香扑鼻。 她抬眸狐疑戒备的盯着晓琴:“为什么送我这个?” 晓琴本来兴冲冲的,闻言登时垮下脸来,语气刹时变得冷淡:“因想着你又是买枣送我,又是抓药给我调理身子,所以礼尚往来,巴巴地买了这个给你,你既不领情,我也犯不着低三下四的求,不如拿了与拾叶拾花同食,好歹还能听她们说个谢字。”说罢赌气转身欲走,被凝烟一把拉住,满面笑容道:“我只是不忍嫂嫂破费,不想嫂嫂多心,竟惹得嫂嫂不快,倒是我的不是了。”生怕晓琴把牛乳罐拿走,从她手里夺过,陪笑道:“既是嫂嫂送的,我岂有不收之礼。” 晓琴这才收了脸上怒气,道:“小姑慢用,我得赶着做鞋,不然明儿哪有闲钱给小姑买牛乳喝。” 顿了顿,叹口气道:“都说做年女儿做年官,可你看你这日子过的……还说是千金大小姐呢,连普通人家的姑娘都不如。”说罢,走了出去。 凝烟抱着牛乳罐呆在原地很久,眼泪忽然簌簌地直往下落,很久没人跟她说这样知冷疼热的话了。 她一仰脖子,把那罐牛乳喝了个精光。 牛乳里糖给得太多了,甜得舌头都木了。 晓琴刚准备进自己的房间,听见拾叶在后弱弱地喊了声:“少夫人。” 晓琴回头:“有什么事吗?” 拾叶朝凝烟的房间望了望,方道:“刚才少夫人出门后,小姐把奴婢叫进她的房间里好一通审问,问奴婢煎的药少夫人可有喝。” “你是怎么答的?”晓琴紧张莫名地盯着她。 拾叶道:“奴婢当然说少夫人喝得精光溜光,好贵买的药,又费了柴去烧,不喝难道到掉白白糟蹋吗? 少夫人你说小姐这话问的奇怪不奇怪? 更可气的是小姐根本不信奴婢的话似的,盯着奴婢看了许久,那眼神真是叫人害怕,奴婢只觉毛骨悚然,然后问,是不是奴婢亲眼所见。” “你又是怎么答的?” “奴婢肯定说是亲眼看见的,不然又要费上许多口舌。” 晓琴道:“你家小姐的确多心。”说罢,两人各自走开。 转眼就到了午时,晓琴刚做好一双鞋,转了转酸痛的脖子,朝门口看了看,心里奇怪,都这个时辰了,怎没人喊她去吃午饭?只得自已站起来往外走。 一出房门就见拾叶拾花站在厨房口胆怯地往宴息处张望,见到她又是摇手又是使眼色,示意她别过去。 晓琴越发好奇,悄悄地向宴息处靠近,在离门口几步的距离伫足偷听。 屋内凝烟哭着道:“女儿死也不去陪那个男人!” 方永庆一拍桌子,桌子上的茶盅水壶都跳了起来:“别拿死呀活的吓唬人,要死快点去死,有你这么个不知廉耻的女儿,我们做父母的出门头都抬不起来!” 程氏劝道:“你反正已是残花败柳之身,去陪那个男人睡一觉又有何妨?倒是你父亲,若得了差事,家里每月有了银子进项,日子岂不好过些,你也能添置些新衣裳,吃些好点心。”(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二章屈服 凝烟冷笑:“我不知羞耻?你们做父母的把自己尚未及笄的女儿送到别的男人床上,任人蹂躏,就脸上有光了吗?” 视线一转,凌厉地看着程氏:“说我是残花败柳之身,你又比我好几分? 年轻的时候,使尽手段迫着父亲娶了你,前些日子还陪人睡觉,不也是只破鞋吗?别以为你们不说我就不知道,咱们母女两个彼此彼此,何苦老鸦笑猪黑,自己不觉得!” 程氏紫胀着脸分辨道:“我陪雷总管睡是为了这个家,哪像你,免费给人睡,贱到这种地步!” 凝烟斜睨着她,讥讽道:“我贱?我免费陪人睡?你不一样么,陪人睡了一觉起来,别人帮父亲得到差事了没?” 她一语说中程氏的要害,气得程氏胸口剧烈起伏,就是说不出话来。 方永庆忍无可忍,拖起凝烟往院门走去,把她推到院外,怒道:“你既这般忤逆,我也不敢留你,由你自生自灭好了。”说罢,绝情地把院门关上,闩了闩。 凝烟本欲死耗下去,看谁硬得过谁,可抵不住街坊邻里指指点点,冷嘲热讽,正想着该如何找台阶下了,院门忽然开了,晓琴走了出来,劝道:“事已至此,就依了他们吧,不然你一个大姑娘家,生的又美,流落在大街上,不知便宜了谁去。” 凝烟低了头,任由她牵进了院子里。 吃过午饭,方永庆把凝烟送到了一家客栈,雷总管已在客房里等着她。 凝烟一见雷总管便吓得魂飞魄散,对方一身肥肉,且生得高大,如一座铁塔般耸立在她面前。 凝烟转身欲逃,被雷总管一把揪住头发,硬拖到自己怀里,用他那张长满如钢针一船的络腮胡的嘴拼命啃着她脖子以下的部位,喘着粗气道:“既已落入我的手里,我岂会让你逃脱!”说罢,一扬手,把她扔到了床上。 楼下的食客正在吃菜喝酒,忽听楼上传来一个女子痛苦的叫喊声,有好心的食客对掌柜道:“你上楼看看发生什么事了,别是有女客人遇到坏人了。” 掌柜知道是怎么回事,打哈哈道:“无妨,无妨。” 半个时辰之后,雷总管心满意足地从楼上下来,满面春风地与掌柜挥手告别离去。 接着,凝烟憔悴不堪地扶着楼梯从楼上下来,走路都非常困难的样子。 食客里的已婚男女一看便猜到几分原因,看凝烟的眼神分外鄙夷。 有不知就里的毛头小伙子见凝烟长的美貌,便要上前献殷勤,被年长者喝止:“不许过去!也不怕弄脏自己的手!” 那帮少年明白过来,急收了手。 凝烟面红耳赤,忍着身体的创伤一路痛哭着跑回家去,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出来。 到了晚间,程氏拿了两块衣料把凝烟的门拍开,喜气盈腮道:“雷总管为你爹谋到了一份差事,特买了两块缎面给你做冬衣。” 凝烟冷漠地看着程氏问道:“什么差事?” 程氏得瑟道:“做相爷的谋士。” 凝烟冷笑:“费了这么大的劲,竟做了人家一条乞尾摇怜的狗!” ————*————*————*————*———— 香草怀里紧紧抱着某物,站在远离芷晴苑的一棵树下,朝着家祥回家必走的道路翘首以望。 深秋的寒风吹得她洗得发白的衣衫猎猎作响,她有些冷意地缩紧了脖子。 终于,一个人影出现在那条路上,并向她走了过来。 是家祥! 香草内心一阵欢欣雀跃,跑着迎了上去。 家祥见是她,紧张地朝芷晴苑的方向望,又四顾了一番,忍不住埋怨道:“你怎么又私自找我?不是跟你说,要你忍耐些日子么?你这样……”他本待继续数落下去,香草一脸喜色道:“快跟我来,我有好东西给你。”说着,自己先钻进了路旁的小树林。 家祥迟疑了一下,她都被自己榨干了,还有什么好东西可给自己,狐疑着抬起脚步也进了小树林。 待他走到香草跟前,香草喜滋滋地把怀里的东西提着一抖,竟是一件簇新的缎面夹层深衣,现在穿正合适。 家祥大喜,伸手接过在身上比了比,香草满怀爱意地咧着嘴站在一旁眼睛晶亮地欣赏,见家祥高兴,她自己更欢喜,兴奋得脸蛋红扑扑的,凭添了几分娇艳,赞道:“公子好适合这件衣服!” 家祥忽然问:“你哪来的钱买这么昂贵的衣服?”想了一想,惊问道:“你该不是偷凝烟的吧?被她发现,你还有命没有?”把衣服塞到她怀里,肃着脸命令道:“快把衣服退了!” 香草心头一暖,家祥这般关心她的生死,那么一个讲究穿戴的人,连新衣也不要了,可见他对自己是真心的,把衣服复又塞到他怀里,笑着道:“既买了,哪里退得掉?奴婢没有偷小姐的钱,是奴婢卖牙齿所得的钱买的。” 家祥疑惑地看着她。 香草面上讪讪的,有些难为情的低下头来:“是奴婢今儿去集市,看见有人收牙齿,奴婢便卖了四颗磨牙,得了银钱买了这身衣服给公子你。” 家祥知道有人收购牙齿,将牙齿打磨成形,做成耳坠等首饰出售,暗想,这件深衣少说值二两银子,什么牙齿那么值钱能换二两银子?就是象牙,那么小小的一点也只值几钱银子。 管她的呢,只要不是偷凝烟那个死丫头的钱就行,免得到时牵连出自己来,吃不了兜着走,可就太不划算了! 于是放下心来,惺惺作态道:“草儿,你这般对我,叫我如何报答与你!” 香草含羞低头道:“奴婢不求公子报答,只求能与公子白头偕老。” 家祥伸出手轻轻堵住她的嘴,极尽温柔道:“不许你再在我的面前称自己是奴婢,你是我的小心肝儿。” 香草心花怒放,觉得自己为他所有的付出都是那么值得。 家祥伸出臂膀想要搂她入怀,赏她一个不值钱的吻,把她套得牢牢的,好继续效忠自己。 孰料刚一碰到她的左臂,她就痛呼一声跳开,脸色刹时白如纸,就连单薄的身躯也如秋风中挂在树上的枯叶,簌簌抖个不停。 “你怎么了?”家祥诧异地问。(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三章 卖肉 “我……我突然有些不舒服。”香草抬起右手,擦去一头的冷汗,勉强冲着家祥笑了笑,先跑掉了。 家祥狐疑地望了望她单薄的背影,又低头看着手上的新衣,不禁露出了笑容。 刚进了芷晴苑的院门,香草眼一黒,脚下发软,整个人倒在地上。 拾叶拾花见了,赶紧跑过来要扶她。香草惊恐万状,慌忙拒绝道:“你们别过来!我自己能起来!”说着,垂着左手,只右手抓住门框,自己挣扎着站了起来。 拾叶拾花面面相觑,香草虽是凝烟的贴身丫鬟,与她们俩个相处的却还不错,看她似身子大不爽的样子,她俩只是出于都是可怜人,同病相怜才想扶她一把罢了,她却如临大敌般拒她俩于千里之外,不知何故,两人满腹疑问地走开。 到了吃晚饭的时间,香草与拾叶拾花三个在厨房里就着一盘咸菜吃馒头,一个人两个拳头大小的玉面馒头,仅能勉强裹腹而已。 拾叶拾花两个吃完自己的那份,仍意犹未尽,却见香草无精打采,食难下咽。 拾叶问:“你倒底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连晚饭都吃不下?” 香草只是摇头。 吃过晚饭,凝烟喊香草给她准备洗澡水,香草答应的不似往日那么麻溜,凝烟有气,怒骂道:“反了你了,竟然叫不动你这贱婢了!” 香草不敢再怠慢,忙到厨房里提热水。 一桶热水她非两只手才能提起,只是左手不能出力,稍用一点力就痛彻心扉。 想着再磨蹭下去,只怕去晚了小姐该更生气了,只得强行双手去提,只走了两步,左手不能坚持,眼看一桶热水就要泼到腿脚上,非烫掉一层皮不可。 恰好拾叶进来,及时地伸手把正倾斜的水桶提住,只溅了少量热水在香草鞋上。 饶是这样,还烫得她直跳脚。 拾叶把水桶放下,问道:“我看你左手抬举困难,究竟是怎么了?” 香草右手轻捂着左手臂,痛得眼泪都快掉了下来,对拾叶道:“好姐姐,你先帮我把小姐的洗澡水准备好,回头我告诉你。” 拾叶听了,叫了拾花帮她一起抬水去凝烟的房里。 凝烟见是她们俩个,很是奇怪,问道:“香草人呢?” 拾叶拾花看着凝烟长大,对她的为人禀性了如指掌,因此说起话来格外留心。 拾叶答道:“香草刚才提水时不小心扭到手,特央了奴婢俩个来服侍小姐沐浴。” 凝烟仍旧不满,冷哼道:“什么娇贵东西,提个水就扭到手了!” 拾叶拾花也不替香草分辩,她们替香草说的越多,凝烟就越恼恨香草,香草到时就更遭罪。 服侍凝烟洗完澡,拾叶拾花退了出来,回到厨房里,见香草难受得坐靠在墙壁上,满头冷汗。 拾叶将厨房门关了,问香草:“你倒底怎么了?” 香草方道:“我把左臂一块肉卖给别人做了药引。” 拾叶拾花惊怕得变了脸色。 拾花只觉毛骨悚然:“是什么可怕药方,竟要人肉做药引?” 拾叶小心地卷起香草的袖子,查看她的伤势,臂肘上巴掌大的一块肉被生生剜下,怎不痛到骨髓? 问道:“好好的,怎么割肉去卖?” 香草支吾了半晌方道:“为了换银子给祥公子买件像样的衣服。” 拾叶拾花闻言,甚是无语。 ————*————*————*———— 分秒必争,连午饭都是在马车上随便吃了些干粮裹腹,到了傍晚的时候,若谖三人才走了总路程的十分之一不到,子辰未免心焦。 若谖却不以为意地支着下巴看着他笑着道:“辰哥哥急也没用,天山与长白山,一个西来一个东,即使用飞的也要两天多时间,何况靠马力,只怕马不停蹄、人不歇息,日以继夜至少也要七个月方才能到达。” 琥珀脱口道:“待到那时,小姐早就没命了。”话一出口,自悔失言,既担心又忧心地觑了小姐一眼,她仍是一副云淡风轻,毫不在意的模样,……也不知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子辰懊悔道:“都怪我,一心只想为妹妹配齐三种药引,倒忘了长白山和天山两个方向是相反的,七天连路程也不够。”又狐疑地看着若谖:“妹妹心细,应该想到这头上了。” 若谖点头。 子辰忍不住埋怨道:“妹妹怎不早说,我也好做安排,叫大哥与我们兵分两路,他去天山寻巨蟒的胆。” 若谖道:“我不想任何人为我以身涉险,如果只有七天好活,与辰哥哥这般游山玩水,自由自在的,便是死了也无憾。” “小姐——”琥珀叫了一声,便撑不住泪如雨下。 子辰想了一回,脸上愁云忽散,对两位女孩子道:“咱们先吃了晚饭再说。” 若谖见他面色大改,心里疑惑。 吃过晚饭,子辰对琥珀道:“你今夜在此睡一夜就往长安赶,在路上一定要多加小心,我们长安见。” 琥珀忙问:“奴婢一个人?公子和小姐呢?” “我和妹妹去天山。” “为什么不带奴婢去?奴婢会做饭,会侍候小姐。”琥珀万分委屈道。 子辰看着她失望的模样柔声解释道:“用轻功只能带一个人。” 若谖奇怪,什么轻功这么厉害,能日行万里? 琥珀依依不舍地看了若谖一眼,问子辰:“你们什么时候动身?” “就现在。” 琥珀怔了一下,转身要替他们收拾东西。 子辰道:“给谖妹妹沐浴,穿得保暖些就行,我们只带些银两,轻装出发。”说罢,自己也去准备一番。 琥珀依言,给若谖洗澡。 若谖想她一人回去也是危机重重,细细思忖了一回,对她如此这般交待了一番:“按我说的做,八成能平安回到府里,若这样还有差池,也只能认命了。” 琥珀一一记住,含泪道:“小姐和公子也要平安回来。” 若谖只笑笑。 沐浴完毕,琥珀从包袱里拿出月白绣花小毛皮袄给她穿上,加上银鼠坎肩,想着天山恐比长白山更冷,又找了件裘皮的披风给她穿上,方才罢休。(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六章 好容易到了半山腰,终于见到天池如一块剔透的翡翠躺在皑皑白雪之中,池边连兽迹都很难见,更惶论巨蟒的踪迹了。 若谖有些担心巨蟒冬眠了,如果这样,辰哥哥所做出的任何努力都付之流水了。 两人顺着池边寻找蛛丝马迹,若谖忽然“哎哟”了一声,倒在子辰怀里。 子辰扶住她,紧张地问:“怎么了?” 若谖道:“我好像踩到什么坚利的东西。” 子辰弯下腰来趴开厚厚的积雪,看见一副支离破碎的兽骨。 若谖也弯下腰来,从兽骨里拿出一只兽角,问子辰:“辰哥哥看看这是什么动物的角?” 子辰笑着从肩上取下那只全羊,把它的角与若谖手里的角放在一起比较:“你看呢?” 恍然醒悟过来,收了笑,肃然盯着她道:“你是说——” 若谖点头:“没错,这些羊的骸骨应是巨蟒吞食后留下的。 其它的肉食动物是撕咬猎物,留下的猎物骨架应是完整的,而巨蟒则是囫囵吞下猎物,因此猎物的骨胳会在肠胃蠕动中碎掉。” 子辰四顾道:“既然在这里发现这具碎掉的羊骨架,说明巨蟒的巢穴很可能在就这附近,咱们好好找一找。” 两个人在雪里扒拉了好一会子,若谖的一双手都快冻掉了的时候,忽听子辰压低声音道:“应该在这里!” 若谖赶紧转身走到他的身边,看见一个水桶粗的地洞口,人根本爬不进去,洞的四周布满了尸骨,里面有不少人的头颅,想必那条所谓的灵蟒曾经吃了不少来此游玩的人。 若谖害怕地缩进了子辰的怀里。 子辰替她将身上的披风裹紧,抱着她飞身上了一棵树,道:“你就在此待着,我下去把巨蟒捅出来。” 若谖一把扯住他的衣袖道:“要小心。”想了想又道:“巨蟒的眼睛是盲的,什么也看不见,它是靠吐信感受周围很细微温度的变化来判断对方的方位发动攻击的,若遇到危险,辰哥哥只须把自己埋进雪里即可。” 子辰道:“我都记住了,你要好好照顾你自己。”说罢飞身下了树,用树枝往那个地洞里捅,只几下就觉得里面就东西迅速地蹿了出来,忙扔了树枝,从腰间拔出剑来,只见一条红眼睛的巨蟒顶着那根树枝呼啸着冲了出来。 子辰飞身跃起,将剑精准地插入巨蟒的身体里,自己往后飞速移动,而巨蟒却惯性往前冲,只几瞬的功夫,一条巨蟒就被从背部一剖为二,血柱顺着子辰的剑锋不断喷涌而出。 若谖在树上看得惊心动魄,头皮发麻,空气里浓浓的血腥味让她干呕不已。 子辰用剑一挑,从蟒腹里挑出胆来,拿出一块布接住,就手包好,飞身从树上把看傻了的若谖抱了下来。 两人刚走出几步,忽觉后面有呼呼风声,急回头,惊见从巨蟒洞里又蹿出一条黑眼巨蟒来,压着那条死蟒的身体,如疾风一样向他俩疾驰而来。 子辰拖了若谖就跑,无奈天池附近树木繁多,且山上积雪太深,纵有轻功,拖着若谖也大打了折扣。 眼看就要被追上,葬身蟒腹,子辰抱着若谖往雪里一沉,两人刹时没了踪影。 那条巨蟒扑了个空,正昂头四顾,一把利剑忽然从下往上穿透它的身体。 巨蟒痛得身躯扭曲翻滚摔打,搅起漫天飞雪,忽地将蟒头插入雪里。 子辰弃剑抱着若谖从雪里冲出到半空,把若谖扔到一棵树杈上挂住。 若谖手脚并用在树上坐好,紧张地往下看。 那只巨蟒负痛从雪里钻出,带着剑向子辰猛扑。 子辰疾速向后退去,背部抵到一棵树干上,立刻双脚蹬蹬踩着树干上了树。 那条巨蟒随即赶来,在树干上盘旋着缠绕上去追赶子辰,大有不置他于死地誓不罢休之意。 子辰从树上飞下,从巨蟒身上拔出剑来,顿时伤口处血流如注。 趁着巨蟒痛不可当,且缠在树上,上不能上,下不能下之际,飞身持剑一剑穿透它的七寸,把它钉在树上。 前一瞬还气势汹汹的巨蟒,登时如一条绳子一样松软了下来,悬挂在树干上。 子辰将呆若木鸡的若谖抱了下来,感觉她的身子在他怀里簌簌抖个不停,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别怕,现在没事了。”说罢,从地上拾起打斗中掉落的褡裢和全羊背在背上,拉了若谖准备离开。 若谖道:“我们不能就这么走了。” 子辰疑问地看着她。 “得把这两条巨蟒的尸首处理掉,不然等春暖花开,有牧民上来献祭,发现灵蟒被杀了,肯定会追查凶手的,到时又是一场不小的麻烦。” 子辰笑道:“这个容易。”飞身上树,把全羊高挂在树顶上,又从巨蟒身上拔出剑来,然后飞身下柯。 那条巨蟒轰然落在雪地上,砸得积雪四飞,震得附近树上的雪簌簌落个不停。 若谖拍了拍头上身上的雪,不解:“你这是干嘛?” 子辰把剑身在雪地上抹了又抹,擦去上面的血迹,才宝剑入鞘,答道:“把秃鹫引过来,它们自会替我们善后的。” 若谖点头:“这个主意不错。”找了几块冰把蛇胆冻了起来,两人方才下了山。 下了一半,就见天空出现了秃鹫的影子,先只有一两只,当他们到达山脚下时,已有十数只在天空盘旋飞翔,然后向下俯冲下去。 那匹大黑马果然忠诚地等在原地,若谖欢呼雀跃着跑了过去,想要摸一摸马头,又摸得它不高兴,飞起一脚把自己踢飞。 子辰走了过来,抓着她的手摸了摸马背,道:“你对它好,它也会对你好的。” 那匹大黑马愉悦地轻甩着尾巴。 两人上了马,子辰辨了辨方向,带着若谖向东走去,傍晚的时候到了一处小镇,找了个客栈住下。 若谖自出生就没有像今儿这般在马背上坐了这么长时间,被颠得浑身都快散架了,一进了房间立刻倒在床上休息。 子辰道:“先饱饱吃上一顿,再好好睡上一觉,养足精神,明儿一大早就回去。”(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五章 抵达 待到五更天的时候,若谖被子辰叫醒,她睁开眼第一句话就关切地问:“好了些没有?” 子辰趁人不注意,偷捏了一下她秀挺的小鼻子,浅笑着道:“吃了你的灵丹妙药岂有不痊愈的理儿?别担心了。” 若谖见他精神奕奕的,也就放下心来。 达娜美热情地端水给她漱洗。 洗漱完毕,若谖将昨夜从头上取下的首饰放在一边,拿着一把木梳子自己梳头,无奈穿得太多,举止未免费力。 子辰见了,在她身边坐下,轻轻抽出她手里的梳子,给她梳理那一头如黑缎般的秀发。 若谖怦然心动,一丝红晕缥上脸来,侧目看见达娜美拿起她的首饰欣赏,眼睛亮晶晶的,很是喜欢的样子。 若谖见状,从包袱里把所有的首饰找了出来,只留了一只赤金的蝴蝶坠玛瑙的金步摇簪怕有时要绾头发,其余的全赠与达娜美。 达娜美又惊又喜。 若谖此次出门,因不想引人注目,所以随身所带的首饰不多,但也价值百金,达娜美虽很想要,可如此厚礼,却不敢接受。 若谖故意嗔道:“听说你们匈奴人,若朋友送礼不收,证明不把对方当朋友。 我是很想与姐姐做朋友的,就不知姐姐肯不肯屈就?” 达娜美进退两难地看着格桑。 格桑豪气道:“咱们匈奴的女儿不许扭扭捏捏,你就收下又怎样?” 达娜美听了,方敢收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子辰替若谖将头发梳顺了,却苦于不会绾起。 达娜美见了,自告奋勇道:“我来为妹妹梳个和我一样的头吧。” 若谖看了一眼她一头垂下的小辫,立刻把头摇成拨浪鼓。 她是汉族女孩,每天都要梳好几次头,如果编一脑袋像达娜美那样的小辫,光拆一次就很费时间。 匈奴女子之所以爱编那样的小辫,一是梳一次管半个月,二是发型不容易乱,很适合在大风天气里放牧。 最后,达娜美给她梳了两根大麻花辫垂在胸前,衬得她越发娴雅安静。 格桑的老伴与达娜美一起动手,炸了一堆油馓子,又做了好几个馕,还烤了两条羊腿。 众人吃了一顿可口的早餐,子辰和若谖起身告辞。 格桑把他俩送出帐篷,指着前方道:“往前走,会看到一片小树林,再往南,穿过一大片石卵地便到了一片草原,走过那些草原,就到了天山脚下,那只灵蟒就在天山腰上的天池附近。” 说话间,哈里泰牵了一大一小两匹马来。 格桑道:“去天山的路不好走,特别是过那块石卵地,没马跟本过不去,那边草地还有狼,这两匹马送给你们做脚力。” 子辰笑道:“我妹妹不会骑马,我与她共乘一骑就行了。” 格桑闻言,便把那匹高大的大黑马的缰绳交到他手上。 格桑的老伴出来,把特意留下的烤羊腿和馕装在大黑马背上的褡裢里,又拿了满满一羊皮壶的羊奶给他们,最后放了一只宰好了的羊悬在马上。 子辰道了多谢,给若谖系好裘皮披风,戴好野鸡毛雪帽,把她抱上马侧身坐好,自己也上了马,对着格桑一家用力拱了拱手,道句:“多谢”,便扬鞭策马而去。 不出半个时辰,两人一骑就到了格桑所说的那片小树林,往南一转,面前出现一带辽阔的沙砾地。 那片沙砾地上,除了大大小小的鹅卵石外,连一窝枯草也没有,整个大地就像死了似的一点生气也没有。 这片沙砾地带使人感到一阵阵震慑心魂的荒凉,一阵阵攫神夺魄的窒息,就连他们身下的大黑马也停止了奔跑,在沙砾边缘不安地来回走动。 子辰低头对若谖道:“抱紧我的腰。” 若谖依言照做了,迎风吹得有些冻僵的小脸贴在子辰温热的胸膛上很是舒服。 子辰一抖缰绳,双腿夹紧马肚子,俊马才踏进了石卵地,一步一步走的分外小心。 若谖微侧了头往下看,借着西坠的月亮皎洁的月光,见每个鹅卵石上都裹了一层肉眼不易察觉的冰,大概是之前融化的积雪到了夜间凝结而成。 鹅卵石本就光滑难行,上面还包了层冰,大黑马走起来就更加困难,好几次都蹄子打滑,差点摔在地上。 走了近两个时辰,一轮暖阳已高悬在蓝天之上,鹅卵石上的冰也渐渐融化,大黑马总算走得平稳了些。 直到此时,子辰和若谖才看到前面远远地出现了一片积雪未尽的枯黄大地。 已经显得有些疲惫的大黑马似乎已嗅到寒风送来的草原气息,顿时精神抖擞,长嘶一声,放开四蹄,加快了脚程向那片枯黄的地带跑去。 半个时辰后,一骑两人终于走出了石卵地。 大黑马累得腿肚子直打哆嗦。 子辰先跳下马来,然后把快要冻僵的若谖抱了下来。 若谖冷得在地上直跳,对子辰道:“口渴了。” 子辰四眺,找不到柴草,只得从大黑马背上的褡裢里拿出羊皮壶给若谖。 几口冰冷的羊奶下了肚,若谖冷得上下牙齿激烈交战。 子辰也喝了几口,又喂大黑马吃了一个馕。 人畜稍事休息了一会子,便接着出发,到了正午的时候终于到了天山脚下。 两人下了马,子辰把褡裢和全羊从大黑马上拿了下来,喂大黑马吃了两个馕,拍拍它的脑袋,道:“快去找些草吃,回头在这里等我们。” 大黑马似听得懂,撒开蹄子跑到不远的草原啃食枯草。 若谖担心地问:“它会不会一去不复返?” 子辰笑道:“马与狗是一样的,只要主人待它好,它就特别忠心。” 若谖恍然大悟:“怪不得你喂它吃馕。” 子辰笑了笑,见天山上树木茂盛,便上山弄了些柴草回来,生了个火堆,把羊腿和馕烤热了与若谖分食。 两人吃饱喝足,若谖身子暖和了许多,子辰把褡裢和全羊扛在肩上,牵着她的手往天山走去。 天山常年积雪不消,一过金秋更是大雪纷飞不停歇,气候异常寒冷。 子辰拖着若谖在齐腰深的积雪里艰难爬行,漫天的大雪和着凛冽的狂风吹得人眼睛都难以睁开,两人几乎是摸索着前进,子辰为若谖编的野鸡毛的雪帽也被大风卷走了,惹她伤心了好久。(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六章杀蠎 好容易到了半山腰,终于见到天池如一块剔透的翡翠躺在皑皑白雪之中,池边连兽迹都很难见,更惶论巨蟒的踪迹了。 若谖有些担心巨蟒冬眠了,如果这样,辰哥哥所做出的任何努力都付之流水了。 两人顺着池边寻找蛛丝马迹,若谖忽然“哎哟”了一声,倒在子辰怀里。 子辰扶住她,紧张地问:“怎么了?” 若谖道:“我好像踩到什么坚利的东西。” 子辰弯下腰来趴开厚厚的积雪,看见一副支离破碎的兽骨。 若谖也弯下腰来,从兽骨里拿出一只兽角,问子辰:“辰哥哥看看这是什么动物的角?” 子辰笑着从肩上取下那只全羊,把它的角与若谖手里的角放在一起比较:“你看呢?” 恍然醒悟过来,收了笑,肃然盯着她道:“你是说——” 若谖点头:“没错,这些羊的骸骨应是巨蟒吞食后留下的。 其它的肉食动物是撕咬猎物,留下的猎物骨架应是完整的,而巨蟒则是囫囵吞下猎物,因此猎物的骨胳会在肠胃蠕动中碎掉。” 子辰四顾道:“既然在这里发现这具碎掉的羊骨架,说明巨蟒的巢穴很可能在就这附近,咱们好好找一找。” 两个人在雪里扒拉了好一会子,若谖的一双手都快冻掉了的时候,忽听子辰压低声音道:“应该在这里!” 若谖赶紧转身走到他的身边,看见一个水桶粗的地洞口,人根本爬不进去,洞的四周布满了尸骨,里面有不少人的头颅,想必那条所谓的灵蟒曾经吃了不少来此游玩的人。 若谖害怕地缩进了子辰的怀里。 子辰替她将身上的披风裹紧,抱着她飞身上了一棵树,道:“你就在此待着,我下去把巨蟒捅出来。” 若谖一把扯住他的衣袖道:“要小心。”想了想又道:“巨蟒的眼睛是盲的,什么也看不见,它是靠吐信感受周围很细微温度的变化来判断对方的方位发动攻击的,若遇到危险,辰哥哥只须把自己埋进雪里即可。” 子辰道:“我都记住了,你自己也要小心。”说罢飞身下了树,用树枝往那个地洞里捅,只捅了几下就觉得里面就东西迅速强势地蹿了出来,忙扔了树枝,从腰间拔出剑来,只见一条红眼睛的巨蟒顶着那根树枝呼啸着冲了出来。 子辰飞身跃起,将剑精准地插入巨蟒头顶七寸的地方,自己往后飞速移动,而巨蟒却惯性往前冲,只几瞬的功夫,一条巨蟒就被从背部一剖为二,血柱顺着子辰的剑锋不断喷涌而出。 若谖在树上看得惊心动魄,头皮发麻,空气里浓浓的血腥味让她干呕不已。 子辰用剑一挑,从蟒腹里挑出胆来,拿出一块布接住,就手包好,飞身从树上把看傻了的若谖抱了下来。 两人刚走出几步,忽觉后面有呼呼风声,急回头,惊见从巨蟒洞里又蹿出一条黑眼巨蟒来,压着那条死蟒的身体,如疾风一样向他俩疾驰而来。 子辰拖了若谖就跑,无奈天池附近树木繁多,且山上积雪太深,纵有轻功,拖着若谖也大打了折扣。 眼看就要被追上,葬身蟒腹,子辰抱着若谖往雪里一沉,两人刹时没了踪影。 那条巨蟒扑了个空,正昂头四顾,一把利剑忽然从下往上穿透它的身体。 巨蟒痛得身躯扭曲翻滚摔打,搅起漫天飞雪,忽地将蟒头插入雪里。 子辰弃剑抱着若谖从雪里冲出到半空,把若谖扔到一棵树杈上挂住。 若谖手脚并用在树上坐好,紧张地往下看。 那只巨蟒负痛从雪里钻出,带着剑向子辰猛扑。 子辰疾速向后退去,背部抵到一棵树干上,立刻双脚蹬蹬踩着树干上了树。 那条巨蟒随即赶来,在树干上盘旋着缠绕上去追赶子辰,大有不置他于死地誓不罢休之意。 子辰从树上飞下,从巨蟒身上拔出剑来,顿时伤口处血流如注。 趁着巨蟒痛不可当,且缠在树上,上不能上,下不能下之际,飞身持剑一剑穿透它的七寸,把它钉在树上。 前一瞬还气势汹汹的巨蟒,登时如一条绳子一样松软了下来,悬挂在树干上。 子辰将呆若木鸡的若谖抱了下来,感觉她的身子在他怀里簌簌抖个不停,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别怕,现在没事了。”说罢,从地上拾起打斗中掉落的褡裢和全羊背在背上,拉了若谖准备离开。 若谖道:“我们不能就这么走了。” 子辰疑问地看着她。 “得把这两条巨蟒的尸首处理掉,不然等春暖花开,有牧民上来献祭,发现灵蟒被杀了,肯定会追查凶手的,到时又是一场不小的麻烦。” 子辰笑道:“这个容易。”飞身上树,把全羊高挂在树顶上,又从巨蟒身上拔出剑来,然后飞身下柯。 那条巨蟒轰然落在雪地上,砸得积雪四飞,震得附近树上的雪簌簌落个不停。 若谖拍了拍头上身上的雪,不解地问:“你这是干嘛?” 子辰把剑身在雪地上抹了又抹,擦去上面的血迹,才宝剑入鞘,答道:“把秃鹫引过来,它们自会替我们善后的。” 若谖点头:“这个主意不错。”找了几块冰把蛇胆冻了起来,两人方才下了山。 下了一半,就见天空出现了秃鹫的影子,先只有一两只,当他们到达山脚下时,已有十数只在天空盘旋飞翔,然后向下俯冲下去。 那匹大黑马果然忠诚地等在原地,若谖欢呼雀跃着跑了过去,想要摸一摸马头,又怕摸得它不高兴,一脚把自己踢飞。 子辰走了过来,抓着她的手摸了摸马背,道:“你对它好,它也会对你好的。” 那匹大黑马愉悦地轻甩着尾巴。 两人上了马,子辰辨了辨方向,带着若谖向东走去,傍晚的时候到了一处小镇,找了个客栈住下。 若谖自出生就没有像今儿这般在马背上坐了这么长时间,被颠得浑身都快散架了,一进了房间立刻倒在床上休息。 子辰道:“先饱饱吃上一顿,再好好睡上一觉,养足精神,明儿一大早就回去。”(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七章 透露 椒房宫里,薄昭仪收回自己的纤纤玉手,端庄地笑着问:“华太医,我这病——” 华太医立刻站起身来,恭敬有加地垂手应道:“娘娘只是有些不适应气节的变化而引起的咳嗽,连药都不用吃,用上好的秋梨去了皮,佐以冰糖,加少许川贝,在文火上细细炖了,一日三餐,或是喉咙发痒之时服用,不出五天就能痊愈。” 薄昭仪颔首致谢,命一个宫女送他出去。 走到宫门时,二皇子刘康带了几个随从正走进来,华太医与那个宫女忙闪到路旁,垂了手问安。 刘康止步,问:“母妃可还安好?” 华太医低首答道:“娘娘并无大碍,倒是永安侯府的谖小姐生死难料。” 刘康奇怪地看了华太医一眼:“上次派你们几位御医给谖小姐看病,你们回来说,谖小姐的七日风自己好了,怎么这会子又这么说?” 华太医微弓了背答道:“谖小姐虽小小年纪,可是精通医理,大概自己治好了七日风,所以臣等回来禀报说没事,可这次,却是因为身中剧毒。” 刘康心中微惊,问道:“是何人下的毒?” 华太医答非所问道:“现长安城里有一出叫《苦果》的戏很火,二皇子有兴致的话可以去看看。”说罢,告辞离去。 刘康回头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对身边一名太监吩咐道:“速去永安侯府打探一下谖小姐的情况。”说罢,抬步朝宫里走去。 宫女上茶,薄昭仪与刘皇对面而坐。 薄昭仪微抿了几口茶,笑着道:“忠义王妃跟你都说许菌如何的凶悍泼辣,这次退亲,我以为必有一场轩然大波,没想到几天过去,竟这般风平浪静。” 顿了顿,又意味深长道:“退了也好,不然王皇后整日乌眼鸡似的瞪着我们母子两个,现在满朝都是她王家的势力,我们还是避其锋芒的好。” 刘康低头沉思了一会子,骤然明白过来,不由冷哼:“那个许菌没闹事不是因为她懂事了,而是因为谖小姐身中剧毒!” 薄昭仪丝毫没被这个爆炸性的消息影响到,仍是不紧不慢地饮着茶,缓缓道:“那个方若谖人红是非多,越是出众就越要藏拙,不然树大招风,她还是年龄太小,不懂得这个道理。” 刘康抬眸看了她一眼,道:“母妃身子不好,儿臣也不便久留,以免母妃为了陪儿臣而劳累,母妃且歇着,儿臣告退。” 出了椒房宫,才刚派出的太监已在外候着,见到刘康,迎了上来,禀道:“谖小姐并不在府里。 刘康非常意外地问:“她人在哪里?” “听说跟着她义兄程子辰出门游山玩水去了。” 刘康心中狐疑,思忖片刻,命道:“备马,本王要去看戏。” 梨木春内坐无虚席,舞台上正上演一个富贵人家树倒猢狲散的场面,众人鼓掌叫好。 戏班老板踌躇满志地看着眼前的盛况,忽见一个伙计领着一袭青色深衣的翩翩公子进来,那公子贵气逼人,让人敬而远之,就连他身边的随从也个个气宇轩昂,暗忖,此年青人必定不是等闲之辈,忙亲迎了上去,把他和他的随从带到了一间雅间。 从雅间出来,戏班老板暗地打听,才知刚才那位公子是当今二皇子,身上顿时惊出一片冷汗,正自惶恐,一个伙计匆匆跑来,禀道:“二皇子要见您。” 戏班老板慌的一路小跑,进了雅间,跪倒在地,头不敢抬,战战兢兢道:“不知二皇子找草民有何事?” 刘康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不温不火道:“这出戏是何人写的剧本?” 戏班老板叩首答道:“是永安侯方若谖小姐所写,曾在平恩侯府演过。” 刘康一直不苟言笑的面色显出一丝笑意:“亏她这么小的年龄,竟写出这么精彩的故事。”随后起身,在众随从的簇拥下出了梨木春,去了华太医的府上。 华太医闻报,亲迎了出来,到了宴息处,二人分君臣之礼坐了,有美姬献上茶来。 刘康淡然地看着美姬放下茶离去,方才问:“华太医不是说谖小姐身中剧毒吗?可本王听说,她出门游玩了吗?” 华太医笑答:“不知二皇子看了《苦果》那出戏没,若看了,还不能猜出谖小姐出门的目的吗?” 刘康紧盯着华太医:“你是说,谖小姐出门寻解药去了吗?” 华太医避而不答:“微臣曾给谖小姐诊过脉,其脉相诡异,所中之毒并非普通的毒,而是江湖传闻的七痘散,这种毒即便拿到解药也没用,必得配以人参娃娃,天山血眼巨蟒的胆和皇家的龙眼配以药引才行,这三种药引,谖小姐最多能寻到两味,有一味无论如何是寻不到的。”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二皇子静静地看了他好久,才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华太医翻身跪下,以头碰地,哀求道:“请二皇子救救谖小姐!” 刘康良久地凝视着他…… 蝶舞手里拿着一封布帛进了屋内,见燕倚梦正怔怔地坐在窗前发呆,脸上似有未干的泪痕,走过去劝慰道:“姨娘别老是伤心了,哭坏了身子,小姐回来见了就该难过了。” 燕倚梦哀叹一声:“也不知她二人找到那两样药引没?” 蝶舞道:“小姐吉人自有天相,辰公子又勇猛聪敏,肯定会弄回解药的。 就是华太医这边,姨娘叫奴婢悄悄地去求他,现也有了回音。”说着,把手里的布帛呈上。 燕倚梦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在下已将谖小姐身中剧毒,急需皇家龙眼做药引的消息透露给二皇子,他虽未应承什么,但观其色,应有六成把握。” 话语的最后滴了几滴墨,料来华太医还想写上几句,不知什么原因,终未写。 燕倚梦将布帛收起,又觉不妥,命蝶舞点了蜡烛来,在烛火上烧了,脸上的忧色并未减去一分。 蝶舞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无可奈何,在心里祈盼着谖小姐与辰公子能带着药引平安归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八章 伏击 天还未亮,若谖就与子辰出了客栈。 若谖见子辰在大黑马的四条腿上绑甲马,惊问道:“你还要用术数?连着用你身子可受的了?” 子辰温柔地笑答道:“这次不同于上次,上次是极短的时间内从东到西,自然身体损伤较大。 这次路程较短,而且速度比上次要慢许多,四个时辰后才到长安城外,能勉强再用一次。” 若谖听到“勉强”二字,心中发慌:“那就是说还是有危险咯?” “身体会受重创,但能调理恢复,这是最好的结果,我们历尽千辛万苦,不能在最后关头功亏于溃。” 若谖听他这么说,只好由他把自已抱上马。 耳边风声尖啸,大黑马如风驰电掣般驼着她俩一路往前,若谖被颠的七荤八素,几欲昏死时,大黑马忽然前腿往下一跪,眼看两人就要一头栽到地上,子辰单手拦腰将若谖抱住,飞身跃下马来。 大黑马口吐白沫,侧卧在地。 若谖走过去蹲在大黑马旁边,抚摸着它的脑袋,回头问子辰:“它会死吗?” 子辰只觉一口血直往上涌,他强行咽下,装做若无其事道:“它只是太累了,不会死。” 自己也找了棵树坐下,趁机调理。 若谖见他脸色苍白,忙走到他身边,挨着他坐下,担忧地问:“你还好吗?” 子辰温和地笑着道:“还行,不过你把保险子给我吃一粒就更好了。” 若谖一听,赶紧掏了颗保险子给他。 子辰接过来直接吞下。 人和马休息了好一会子,才都缓过劲来。 若谖摸着肚子看着子辰,可怜兮兮道:“我饿了。” 整整四个时辰的行程不吃不喝,就是铁人也受不了,何况若谖这样娇弱的女孩? 子辰站起身来,顺便把若谖也拉了起来,举目四望,指着远处的一个村落道:“妹妹且再忍耐忍耐,我们去那里买些吃的,顺便把大黑马寄养到一户可靠的人家,他可不能再劳累了。” 两人过去把大黑马扶了起来,它的四条腿累得直打哆嗦,但已能够走路了。 子辰一手牵着若谖,一手拉着大黑马,向那个村庄走去。 朴素的村民们先是惊疑地看着他俩,待弄清原委,全都热情地争相邀请他们去自己家里用饭。 若谖挑中了一对老夫老妻,那对老夫妻大概觉得他们俩去他们家是莫大的殊荣,开心得嘴都合不拢。 公婆两安置若谖子辰在堂屋坐下,婆婆立刻烧水给他们泡茶,老爹把大黑马栓在院子里,拿了水和干草喂食它。 子辰怜悯大黑马,拿出一锭银子给老汉:“老爹,给我的马买些豆浆来喝,它驼着我们兄妹两可走了不少路呢。” 老汉笑起来脸上的皱纹成了一朵菊花,样子很慈祥:“小哥儿,买一桶豆浆只要五十铢就行了。” 子辰笑着道:“晚辈还有一事要麻烦老爹,这匹马今儿跑的路实在太多,要好好养息一阵,晚辈想把它暂寄在这里。”说着又拿出两锭银子:“这些权做马儿的饲料钱和你们的饲养费。” 老汉坚辞不受,老婆婆泡了茶来,见他二人在推让,弄清缘由之后,也帮着自己的老伴拒绝。 若谖故意嗔道:“婆婆既不肯收,我们也不敢久留,还是往前去寻个酒家吃饭吧。” 老婆婆看若谖体态娇弱,知她有不足之症,急需一杯热茶,一顿热饭,只得接了银子,命老汉去杀鸡。 若谖边饮茶边道:“不必杀鸡,肚子好饿,只需做顿简单的饭菜即可。” 老婆婆听了,忙煮饭炒菜。 老汉出门在村头买了豆浆回来喂马,顺便带了几块豆腐做菜。 婆婆手脚麻利,三下两下做好饭菜端了上来。 一个韭菜炒鸡蛋,一个豆腐汤,一盘酸豆角,外加一盘清炒小白菜,虽是农家家常菜,可对于饿极了的人不喾于美味佳肴,若谖吃得十分香甜。 若谖子辰二人吃饱喝足,告辞离去,老夫妻两个一直把他俩送到村口才转身回了家。 老婆婆进了堂屋一面收拾碗筷,一面对老伴道:“老不死的,别老蹲在院子里晒太阳,出去割点草喂马,收了人家那么多银子,你好意思不尽心?” 老汉回嘴道:“现有的草料还没吃完,你催哪门子催?”说完,等着预料中的老婆子的责骂。 他们夫妇大半辈子就是这么争吵着过来的,感情却在半真半假的争吵中越发深厚,就像秤与砣,谁也离不开谁。 可竟然没有等到老婆子刀子嘴豆腐心的责骂,不禁纳闷,回过头去,看见老婆子正严肃地冲着他喊:“老头子,你快过来。” 老汉忙走到堂屋,老婆子指着掀开的席子一角道:“你看!” 那里放着好几锭银子。 刚才那个美若天仙的小姑娘就是坐在这里的。 老汉心里又是激动,又是感动,一时不该说什么好:“这个小姑娘真是……” 老婆子絮絮叨叨道:“我正抹桌子呢,觉着席子怎么突出一块来,揭开一看,竟是银子。” 她推了一把老汉道:“要不要等那两个孩子来取他们的马时,把这些银子还给他们?” 老汉考虑了片刻,道:“还是不要吧,人家诚心想给咱们,咱们就收下,免得拂了孩子们的好意。” 老婆子听了,这才把银子收了。 子辰牵着若谖往城门走去,经过一条两边都是树林的小道,子辰忽然止住步子,戒备四顾。 若谖见状,已猜到几分,小声道:“果然不出我所料,进城还有一道关闯,只不知我爹做好应对的准备没有。” 她话音刚落,只听两边树林沙沙作响,只眨眼的功夫钻出许多蒙面持刀的人来,二话不说,见到他们就砍。 子辰不等他们近身,一条银鞭舞得风声水起,抽得那些蒙面人近不了身。 子辰拉着若谖且战且行,刚奔出树林间的小道,一排弓箭手早就在前弯弓拉箭恭候他们,一见他俩个,顿时万箭齐发射了过来。 子辰将若谖往下一按,把她护在自己身下,双双卧倒在地。 只听身后惨叫连连,那些蒙面人避让不及,大部分中箭。 子辰趁那排弓箭手愣神之际,一跃而起,正准备挥舞银鞭,却见那群弓箭手纷纷倒地。(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九章 回家 若谖抬起脑袋往前一看,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惊喜地叫了声:“老爹!”便欢欣雀跃地向前跑去。 方永华第一次看见爱女对他如此热情,隔着老远就大张双手扑向他怀中,顿时脑子一热,竟然不辨原因,紧赶了几步迎上来,半屈着身子来抱她,没想到她身后有个杀手正拿了大刀劈头砍了过来,等他留意到时,急着想闪避却有些迟了。 呵呵,养了个坑爹的女儿。 子辰正挥鞭将几个没被箭射中的杀手抽翻在地,哭爹喊娘,见若谖父女情势危急,忙一鞭甩了过来,把杀手手中的大刀卷走。 杀手回头,子辰一鞭甩在他脸上,方永华飞起一脚揣在杀手的后心,杀手腹背受敌,被打的满嘴找牙,那叫一个酸爽。 子辰上前一脚踏在那个杀手胸口上,冷声喝问:“说!是谁指使你的?” 那个杀手只是漠然地看了子辰一眼,上下牙关一使劲,咬舌自尽了,鲜血从他的嘴里漫了出来。 子辰与若谖父女对视了一眼,收起银鞭。 方永华拉着若谖往停在不远处的马车走去,对子辰欲言又止。 子辰当然知道他想问什么,只是若谖在场,怕措词不当引得她心伤。 临上马车的时候,若谖问:“阿爹,我们就这么一走了之?” 方永华微愣:“不然呢?” 若谖用下巴指了指那些尸体:“难道不处理一下就走吗?” 方永华意味深长道:“我犯不着给人收拾烂摊,谁派的杀手,谁自己善后。” 若谖略想了想,明白过来,以前与父亲接触的少,没想到他这般腹黑。 子辰与方永华骑着高头大马在前开路,若谖的马车在后行着。 方永华回头看了一眼,马车的车帘紧闭着,方才问子辰:“那两味药引都找到了吗?” 子辰指指背上的包袱:“都在里面。” 方永华面上忧色不减,叹气道:“虽弄到这两味药引,可皇家龙眼若弄不到,一样前功尽弃,谖儿仍然凶多吉少。” 子辰紧抿着唇没言语。 到了方府门前,子辰与方永华下马,红香绿玉正站在府前眺望,看见子辰,大喜过望,忙跑着下了台阶,向方永华与子辰问了安好,红香满脸喜色地问子辰:“小姐可平安回来了?” 子辰笑着用手指了指马车。 绿玉已抢先一步跑到马车边,喊了声:“小姐!” 里面无人应答。 两个丫鬟立刻收了笑,又提心吊胆叫了两声,依然没有动静。 红香绿玉紧张地回头看子辰和方永华。 两个人皆面有惊色,几乎同时走到马车前,方永华将车帘一掀,众人迫不及待地探头往里一看,顿时大松了口气,只见若谖歪在车厢里睡得正香。 方永华摇头笑了笑,进车厢里把她抱了出来。 旅途辛苦,早上起的又早,方永华的举动未能将若谖惊醒,她在他的臂弯里睡得香甜。 红香绿玉与子辰跟在方永华身后往府里走去。 红香老觉得不对劲,想了又想,才明白过来,问子辰:“琥珀姐姐呢?” 子辰道:“她在后面,过几天就回来了。” 绿玉好奇地问:“辰公子,人参娃娃长什么样,能给奴婢们瞧瞧吗?” 子辰心中本就烦恼,被她二人聒噪的更是心烦意乱,索性闭嘴不答。 方永华一行人还未走进荣禧堂,早有丫鬟禀报了老夫人和夫人。 老夫人和夫人在一群丫鬟仆妇的簇拥下迎了出来,一见方永华怀里的若谖,顿时悲喜交加,心肝肉的叫着。 老夫人见若谖怎么都吵不醒,不由发慌,问方永华背后的子辰:“你妹妹怎么了?” 子辰道:“劳累过度,睡过去了。” 老夫人和许夫人方才安下心来。 老夫人道:“既这么着,快送谖丫头回房睡,咱们也别去吵她,等她睡好了,咱娘们几个再好好说说话。” 许夫人亲带了人去安置若谖睡下,虽只分隔了几日,却如分隔了几年般,坐在若谖的床前久久爱怜地凝视着她,不肯离去,直到老夫人派丫鬟来催方才起身离开。 走到房门口的时候,停了下来,肃着脸严厉地对红香绿玉几个丫头道:“谖儿本就中了毒,又舟车劳顿,急需养精神,除了大老爷、我和老夫人,任谁都不许前来探望,免得影响她睡觉,若有违例,将你们悉数逐出府去!” 几个丫头心中惶恐,忙不迭地应喏。 许夫人刚走,青梅就像一条蛇一样悄无声息地凑了过来,刚想进屋,就被绿玉拦住,冷冷道:“你刚才难道没听夫人交待,任何人不得靠近小姐,难不成你想到周大娘那里领顿棍子?” 青梅讪讪道:“隔的远,我哪里听得清?既不让进,我不进就是了,何苦动这么大的肝火?” 绿玉板着板一声不吭。 青梅在门口徘徊,隔了片刻又问:“怎不见琥珀,她人呢?” 绿玉仍不理她。 青梅恨得咬牙,正欲说几句刺刺绿玉,不经意间看见蝶舞扶着燕倚梦袅袅而来,于是抽身离去了。 绿玉也看见了燕倚梦主仆二人,忙走了几步迎上前去,对燕倚梦福身施礼:“听说姨娘近些日子身子不好,怎不好好养着,来我们这里了?” 蝶舞见她拦住路,心中不悦,微怒斥道:“还不让开?” 绿玉稍稍迟疑了一下,便跪了下来:“奴婢实不敢拦姨娘的路,只因夫人吩咐了,小姐睡觉期间,不许任何人探视,以免打扰到小姐。” 燕倩梦轻言细语:“我只看谖儿一眼就走,绝对不会让你难做的。”因害着病,声音气量不足,听起来像是哀求。 她准备绕过绿玉,绿玉却膝行着挡在她面前,以头碰地:“姨娘请留步,姨娘就当可怜奴婢吧。” 许夫人在老夫人的宴息处看见燕倚梦离去时落寞的背影,唇边勾起一抹狠戾的冷笑。 老夫人向子辰祥细地询问了路上的情形,子辰只轻描淡写地说了说,然后把人参根茎和灵蟒的胆从背上的包袱里拿出,呈给老夫人。 老夫人命翠玉好生收下,叫子辰也回屋休息。 子辰走出荣禧堂大门的时候,许夫人从后面叫住他。(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章 问话 子辰忙停住脚步,回身等着许夫人。 许夫人走到他跟前问道:“那些劫杀你们的究竟是何人,你一点线索都没有吗?” 子辰斩钉截铁道:“有。” 许夫人凝视子辰良久道:“是谁?” “平恩侯府,墨门。” 子辰平淡的几个字如几个焦雷在许夫人头顶炸响,呆了许久,问:“谖儿知道吗?” 子辰淡然地看着许夫人,眼底深处却极为犀利,答道:“这一切都是谖妹妹推断出来的,她当然知道。” 许夫人微变了脸色,来回走了几步,问道:“谖儿怎么说?” 子辰眼神从里到外柔和起来:“妹妹说,化干戈为玉帛。” 许夫人大松了口气,方道:“你去吧,我不会再让类似的事发生的。”说罢,转身往宴息处走去。 子辰出了荣禧堂就见燕倚梦站在不远处,知她是在等自己,于是快步走了过去。 燕倚梦酸楚地笑着道:“我也不能进去看看谖儿,所以只能问问你了。” 子辰心里同情她,但不敢表露出来,仍是平淡的样子:“妹妹一切都好,两味药引也全都寻到,只差配齐了龙眼,妹妹即可得救,姨娘不必太忧心,等过个把时辰,谖妹妹睡醒了,她自会去找你,妹妹一路上可总是念叨您呢!” “真的吗?”燕倚梦惊喜地问。 子辰肯定地点了点头。 青梅见无人理她,溜出府闲逛,忽然看见凝烟独自一人在街上走,暗忖了片刻,忙追了上去,与凝烟平肩,笑着道:“好巧,刚一出门就碰到烟小姐了。” 凝炟扭头,冷冷地看着她讥讽道:“你们方府可真是财大气粗,养的起闲人,奴才竟不用干活满大街乱窜。” 青梅脸上笑容一滞,暗骂,笑我是奴几,你拔毛的凤凰还不如鸡呢! 当下不阴不阳反唇相讥道:“烟小姐说的不错,在侯府做丫头比那贫寒人家的小姐还强!” 凝烟一听,阴沉着脸加快脚步往前走去,青梅在后跟着:“我清闲大概也只清闲这一两天,谖小姐回来了,得在跟前当差。”说罢,神气活现地转身就走。 “等等!”凝烟叫住她,换了笑脸问:“谖妹妹可好?找到药引没有?” 青梅一头雾水道:“我家小姐只是出去游玩罢了,找什么药引?” 凝烟自悔失言,若谖是打着游山玩水的幌子出去找药引,方府肯定不止对外封锁了消息,对内,知道真相的人只怕也有限,正想着怎样搪塞过去,青梅已经走远了,心中又气又恨,这个贱婢一点都不给自己面子,走时连招呼都敢不打!真是虎落平阳被狗欺! 青梅走出老远才停下脚步,回头望着凝烟远去的背影,不禁阴险地笑了:“让你们姐妹狗咬狗去吧!” 不论是若谖还是凝烟,她都憎恨,一个不待见她,另一个她热脸贴别人的冷屁股,人家还嫌弃! 她巴不得她姐妹俩互撕,不论谁胜谁负她都可以出口恶气! 凝烟径直来到相府前,正好碰到孙磊,把他叫住,傲慢道:“去!给我把雷总管叫出来!” 孙磊嘲讽地上下打量她:“你以为你是谁?我们大总管是你说想见就想见的吗?” 凝烟冷寒锋利地看着他:“你先去打听打听相爷新收的谋士方永庆是谁举荐进府的,再跟我说话!” 孙磊听她说出府里的事来,心中疑惑,问:“你与方先生什么关系?” “他女儿!” 孙磊一听,两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听说方永庆是永安候方永华的庶弟,那么眼前这位是方府的庶小姐咯,可自己居然睡过她! 当即摆出奴才嘴脸,点头哈腰道:“小的这就去替小姐传话!”说罢转身就跑,仿佛凝烟是瘟神,离的越远越好! “先别急着走!”凝烟冷喝住他。 孙磊心中一寒,胆战心惊地停下了脚步。 凝烟不紧不慢地走到他面前,把手一伸:“拿来!” 孙磊结结巴巴地问:“什……什么?” 凝烟眉毛一竖,模样狰狞道:“嫖资!” 孙磊震惊地看着她,他万没想到她会这么理直气壮的要嫖资,就是风尘女子也不会如此。 他战战兢兢把兜里的银子铜钱全给了凝烟,紧张地等着她发落,凝烟一个凶狠的“滚!”字令他如蒙大赦,一溜烟跑进了相府。 不一会子,雷总管走了出来,见了凝烟就想轻薄:“小心肝儿,想我了?都找这里来了?不方便啊!不如你还去那个客栈等我?” 凝烟见孙磊并未走远,知道雷总管的话他都听见了,却并不为意,甚至脸都没有红一下子,不知是该为自己感到高兴还是悲哀。 她摆出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模样,冷冷道:“我不是来找你的,是请你帮我叫王仪公子出来见我!” 雷总管脸上的淫笑顿时烟消云散,心想:这个小骚蹄子能量还是挺大的,竟然与王仪勾搭上了,于是说了句:“你等着。”便走了。 凝烟又等了会子,终于等来了王仪,不由感慨万千,以前想见王仪得求爹爹告奶奶,看那些看门狗的脸色不说,还要出卖自己,却不能见上一面,可现在,有了雷总管这个靠山,事情好办了许多,母亲虽一生糊涂,可有句话是对的,要睡就睡能帮你的男人,不能帮你的男人睡了白睡,那叫犯贱。 王仪走到凝烟面前,愠恼地看着她,语气不善道:“扫把星,你又来找我有什么事?” 凝烟心中莫名奇妙,讪笑着问:“奴家怎么就成了扫把星?” 她不这么说还好,越这么说王仪心头怒火越炽,将眼一瞪,道:“没认识你之前,我也是这么吃喝赌嫖,却一直平安无事。可自从认识你后,竟有人写罪书给我母亲,害我被老头子责骂了一番,你不是扫把星是什么?” 凝烟以手掩嘴,故作优雅地笑着:“王公子此言差矣!王公子并非认识了奴家走霉运,而是有人在暗中使坏对付王公子。” 王仪将信将疑地看着凝烟:“你是说若谖那个小贱人?”(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一章 撺掇 凝烟巧笑嫣然:“不是她还有谁?我那妹妹别的本事没有,最擅长的就是呲牙必报,不然她未出世时,我在方府是何等的受宠,可自从有了她后,我就没一天好日子过了,现在更是把我们一家赶出方府,害我沦落至此。” 她一面说,一面暗中揣度着王仪的神情,见他无动于衷,将话一转,摆出为他人着想的模样,担忧道:“王公子既已被我妹妹盯上,会不会落的和我一样的下场? 我被逐出方府,好歹还有父母庇佑。 听说王公子的母亲是继母,若王公子被逐出相府,岂不流落街头,比我还惨?” 凝烟最后一句话简直是点睛之笔,直戳王仪的痛处,他凉凉地斜睨着凝烟,冷哼:“少在我跟前装善解人意!你不就是自己无能,想借我的手教训若谖那个小贱人吗?我就承全你这个人尽可夫的烂货,说吧,什么恶毒的计谋?” 凝烟见他把自己的老底掀得如此透彻,把自己鄙薄的如此不堪,既想当****,又想立牌坊的心理作祟,妄图挽回自己在王仪心目中的形像,身子软绵绵一歪,倒在他身上,嗲声嗲气道:“哎呀公子怎么这么说奴家?叫奴家情何以堪?” 王仪一把将她推开,无比嫌弃道:“你少来!你那点烂事当我不知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少墨迹!” 凝烟收了一脸谄笑,老老实实道:“你我兵分两路,你去找二皇子,我去找许菌……” 王仪听她说完,喜笑颜开,叹息着赞不绝口道:“果然最毒妇人心!也亏你想出这么阴毒的计谋!佩服!实在是佩服!” 许菌正百无聊奈骂丫头打发时间,秋菊从外面进来,禀道:“一个老婆子送了这个来。” 许菌纳闷地从她手里接过简书,展开来一看,是凝烟写给她旳一封信: 凝烟问候许二姨玉安。 想必许二姨还在为二皇子退婚之事心中郁结气难平吧。 烟儿上次曾说过若谖与二皇子有私,许二姨天性淳厚,只是不信。 现若谖刚回府,二皇子就赶着来看她,又说明什么? 许二姨尽管亲眼去瞧瞧,就知道烟儿并非搬弄是非,长舌之人。 许二姨也可趁此机会大闹一场,出口心中的恶气,总不能叫人无端退了婚,还这般忍气吞声! 知道的说许二姨宽宏大量,懂得隐忍退让,不知道的呢,还以为如此金枝玉叶的许二姨竟怕了方若谖,倒叫人小瞧了许二姨!” 许菌本就是个心里没算计的,被凝烟这封信撺掇得火冒三丈,当即将手中的简书往桌上一摔,阴沉着脸吩咐丫头为她更衣梳妆,打扮得越漂亮越好,并要一辆马车在府外候着。 秋菊几个丫鬟并不识字,见许菌看完了简书便要盛妆出门,以为是哪家侯府千金喊她去玩,可是她那神色又很不对劲…… 虽满腹狐疑,几个丫头却并不敢多问,照她的命令去做。 许菌离开不久,许夸到了她的住所来找她说说话。 留守的丫头禀道:“大小姐这次空跑了,二小姐才刚出了府去。” 许夸心中好奇,问:“妹妹因何出门?” 那丫鬟摇着头道:“这个奴婢不清楚了,只知道小姐是看了这个出门的。”说着,把桌上的竹简呈上。 许夸飞快地看完,暗叫不好,顾不上重新换了衣赏出门,疾走如飞地向府外走去。 许夸一路不停地催促车夫快!快!!快!!! 车夫几乎要将马车赶得飞起。 许夸一直探头往前看,终于看见许菌的马上就在前面,对车夫道:“再加一把劲,超到前面去,拦住二小姐的马车!” 车夫得令,几鞭重重地甩在马背上,两匹马儿吃痛,奋起四蹄向前狂奔,吓得路上的行人纷纷避让不及。 许夸的马车在许菌的马车前停住。 许菌的车夫急收缰绳勤令马车停下,车里的许菌被惯性带的往前一冲,脑门撞在车门框上生疼生疼的,顿时来了火,怒气冲冲地一把掀开门帘,娇横地喝道:“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拦本小姐的路!” “妹妹,是我。”许夸从自己的马车上下来,走到许菌车前。 没有脚踏子,早有跟随的小厮跪在地上,弓起背给许夸当脚踏子。 许夸踩着那小厮的背上了许菌的马车,吩咐自己的车夫道:“你先回去。” 车夫听命,驾着马车得得地离去。 许菌奇怪地问:“姐姐怎么来了?” 许夸道:“我是特意劝你回去的,你可别上了凝烟的当,她最会借刀杀人了。” 许菌满不在乎道:“我不管她是否借刀杀人,我只想给自己讨个说法,总不能被人甩了,连吭都不坑一声吧。” 许夸见她这般顽愚,不禁在心里叹气,道:“妹妹先耐着性子听姐姐把话说完,若觉得姐姐说的有道理呢,你就乖乖跟姐姐回去,若觉得姐姐说的没道理,你再去方府闹去。” 许菌勉强点了点头,忽从窗子里看到二皇子的马车往方府方向驶去,顿时气冲斗牛道:“姐姐什么也别说了!现有铁一般的事实摆在眼前,千言万语不过徒劳!”说罢急命车夫赶车。 许夸在车内喝道:“不许赶车!” 车夫一时左右为难。 许茵冲出车门,从车夫手里夺过马鞭,刷刷刷对着两匹马一顿猛抽,两匹马痛得嘶喊,向前猛冲,许菌失去平衡,滴溜溜滚回车厢。 许氏两姐妹乘坐的马车很快赶超过刘康的马车,一直跑到方府门前才停了下来。 许菌从车里往外跳,许夸使了力气去拉,却仍被她挣脱,跳下了马车,犹豫再三,只得也下了马车,苦口婆心劝道:“妹妹何等尊贵的身份,何苦成了他人棋子,惹他人笑柄?” 许菌油盐不进,翘首等着刘康的马车。 许夸心中焦急,又无计可施。 片刻,二皇子的马车抵达了方府,刘康从里面走了出来,在众多随从的簇拥下向方府大门走去。 方府值守的奴才见二皇子驾到,慌的派一人进里面去报信,余者全都蜂拥着将尊贵无比的刘康迎进了府。 “刘康!你这个负心汉!”许菌口不择言的破口大骂,提着裙子追了上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二章 闹事 许夸在后听了,两眼一黑,暗暗埋怨许菌不懂事,二皇子岂是你能辱骂的! 刘康剑眉一沉,止步转身,等许菌气喘吁吁地跑到他跟前,凉凉地看了一眼她提裙的手,寡淡道:“本王与你的婚姻全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分也好,合也好,半点由不得你我做主,况本王又没对你做出始乱终弃的禽兽之事,你又凭什么叫本王负心汉?你要自毁名声请便,只别扯上本王!”说罢,拂袖而去。 许菌怔了一怔,发足往前奔去,很快超过了二皇子一票人等。 刘康见了,忙吩咐左右:“快拦下她来!” 两个随从忙去追撵许菌,可即便近了身,因顾及她皇亲的尊贵身份,谁敢轻易触碰她,只虚张声势,任由许菌逃脱了。 若谖饱睡了一觉,精神奕奕地与全家团聚在老夫人的宴息处。 老夫人把她搂在怀里道:“自你出了门,你父亲天天出城去等,你的丫头也是****站在府门前盼着。 你母亲就更不必说,表面装做沉的住气,实际心里牵挂着你,这几日如失了魂般丢三拉四。” 若谖心里感动,嘴上却嘻笑道:“现在好了,我已平安回来,娘亲和老夫人都不必再忧心了。” 一家大小正说着话,一个丫鬟飞奔进来,喘着粗气禀道:“二皇子驾到!” 满屋子的人全愣住,二皇子怎么突然来了? 方永华忙起身道:“儿子去迎接二皇子。” 老夫人道:“赶紧去!千万别怠慢了。” 靖墨跟着站起:“我也去。” 父子两个匆匆而行,出了内宅垂花门,见许菌在前面跑,二皇子的几个随从在后装模作样的追赶,大为惊讶,但无暇过问,忙赶着走到二皇子面前,寒暄问好。 二皇子只得暂且扔下许菌,对方永华道:“本王听说爱卿的嫡女若谖小姐身中剧毒,特来慰问。” 靖墨奇怪地问:“敢问二皇子是如何得知的?” 二皇子微微一笑道:“是华太医无意中跟本王提起。” 方永华受宠若惊,一揖到地道:“多谢二皇子关心。”说话间把刘康引到了外书房处。 许夸在后望见方家父子,将身一闪,躲在树丛后,待他们几人和二皇子走了,才从藏身之处跑了出来,追赶许菌。 许菌一口气跑到荣禧堂,翠玉见了,忙笑着迎上来道:“许二小姐怎有空来玩?奴婢这就去禀告老夫人!”说罢,转身往宴息处走去。 许菌却嫌她挡路,恶狠狠一把把她推开,往前跑去。 翠玉见她来者不善,忙高声道:“速去禀告老夫人,许二小姐到了!” 前面的小丫鬟听了,急往宴息处跑去,只来得及禀了一句:“许二小姐来了!”许菌就冲了进来,见了若谖恨不能撕了她,怒气冲冲质问道:“小贱人!你为什么要勾引二皇子,唆使他与我退婚?” 老夫人当时就变了脸色,沉声道:“这是谁家的孩子,这般没规没矩,在这里大喊大叫,胡说八道!” 许夫人也恼了脸,对侍立一旁的红梅道:“你即刻去一趟平恩侯府,说他们府上的许二小姐在我们府上撒泼大闹,请他们派个人接回去!” 红梅应着往门外走去,却见许夸满脸堆道地走了进来,把她拦住道:“些些小事,怎敢劳烦姐姐?”,随即向老夫人施礼,道:“老夫人、阿姊请勿动怒,菌儿是有些不懂事,我这就把她带回去。”说着来拉许菌的手。 许夫人疑惑道:“你怎么来了?” 许夸道:“我娘听说谖儿回来了,特派我先来瞧瞧,明儿我娘还要亲自来。” 许夫人看看许夸身后虽跟着两个丫头,却都空着手,且面上有慌乱之色,心知她主仆三人分明是仓促起意来她家的,也不说破,只淡淡一笑道:“你母亲也太多情了,谖儿不过是个晚辈,夸儿你来瞧瞧就罢了,千万别叫你母亲来,谖儿担当不起,恐折了福。” 许夸笑应道:“阿姊客气。”牵了许菌欲走。 许菌把她的手甩掉:“我哪有不懂事了?我被人欺负了总不能白欺负了吧。” 若谖轻蔑一笑,一针见血,毫不留情讽刺道:“许二姨怕被人欺负,却不怕被人利用,像傻子一样当了头炮被人利用,还不自知,甚至沾沾自喜,认为自己有勇有谋。 我且问你,我怎么勾引二皇子了?谁亲眼见了?”说着,视线在许氏姐妹脸上扫来扫去。 许夸脸上红白交替,只想快点离开。 许菌却非要一争高低:“是凝烟说的!” 若谖更是鄙视:“我当许二姨是奉了谁的圣旨前来闹事,原来是那个人人见而避之的破烂货! 俗话道,人以群分,物以类聚,许二姨志趣这般高雅另类,二皇子不退婚那才怪!” 许菌被她挖苦得有些结舌:“就算这事我错怪了你,但二皇子与我退婚你逃脱不了干系。 你老早就知道凝烟进我家的目的,都不说穿,还拉着我亲眼目睹凝烟勾引二皇子的情景,害我与她撕打起来,坏了名声,才被退的婚。” 若谖讥笑道:“怪我咯!”冷哼一声继续道:“我之前没点醒你和许姨吗,你们谁信过我的话?既然不信,我当然要让你们亲眼看到真相! 既已知真相,就应沉着应对,许二姨自己要自毁身价与破烂货撕架,谁拦得住,又怪得了谁? 许二姨也不想想,事情的起源是什么!如果凝烟不耍心机勾引二皇子,会有后面的事情发生吗? 这就好比一个被毒蛇咬过的人不去怪毒蛇,反而怨恨那个告诉她蛇有毒的人,实在是荒唐可笑!” 许菌理屈词穷,面红耳赤,最后还是许夸把她拉走。 许菌一路上气呼呼道:“我这就去手撕了凝烟那个破烂货!” 许夸凉凉道:“投鼠还要忌器,你我金枝玉叶的尊贵身份,与那种落魄之人互撕,就好比用玉砸疯狗,太不值了!” 许菌撅嘴不满道:“可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来!”眼珠一转,自以为很聪明,得意洋洋道:“我们不用自己亲自动手,叫人把凝烟给弄死!”(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三章 直言 许夸摇头:“我们不仅不弄死凝烟,而且还要她好好活着。” 许菌顿时着了恼,不满地翻着白眼道:“还是亲姐姐呢!不帮自己的妹妹也就罢了,竟然帮着外人!” 许夸哭笑不得:“我怎会不顾手足之情?我留住凝烟,是让她来对付若谖。” 许菌更加糊涂:“不是说凝烟才是我们的敌人吗?” 许夸冷笑:“就凭她也配?见钱眼开的人能掀起多大的浪来?我们弄死她如同弄死一只蝼蚁般轻而易举! 倒是若谖,好比幼虎,等到长成,不管她有无害人之心,都必定是你我的心腹大患,她才是我们真正的敌人!” 许菌竖着柳眉,恶狠狠道:“这还不容易,叫阿爹在朝堂上参若谖父亲一本,让她们家满门抄斩!” 许夸包容地笑道:“你又说孩子话了,我们许家与方家是姻亲,朝堂上首尾相应,怎能做出自毁长城的蠢事? 若谖一家人的性命都可留,唯独若谖必死!” “什么死不死的?夸儿在说什么?”身后响起许夫人的声音。 许菌顿时吓得五官扭曲,许夸却仍旧平静从容,转过身来,对许夫人道:“我正在教训妹妹,竟然跑到姐姐家胡闹,太不像话了,也不怕母亲知道后被打死。” 许夫人淡淡一笑:“我送你们家去吧。” 许菌拉了拉许夸的袖子,对她使眼色,别让许夫人去她家。 许夸置若罔闻,笑着答应了。 一路上许菌都如坐针毡,生怕许夫人审问她来。 许夫人生性恬淡话少,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这倒叫许夸不安起来。 到了平恩侯府,许夫人见了黄夫人,含笑道:“我想与婶婶单独说说话。” 黄夫人刚得了报,派出去的杀手几乎全军覆沉,正魂不守舍,听了许夫人的话,极不自然地笑着答应了。 两人进了耳房,许夫人单刀直入道:“你们母女两人从此收手,我只当什么也没发生,不然到时撕破脸皮倒没意思了。” 黄夫人讪笑,却装糊涂道:“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说罢,拿起茶杯喝起茶来。 许夫人虽笑着,可目光凌厉,直视着她道:“我们许家有恩于墨家前掌门。 所以墨家送了我们许家两块召唤令牌,并立下规矩,只要墨家见到召唤令牌,必定听许家调令。 墨门因怕许家男子拿了令牌做些争权夺利的事,所以令牌只传女不传男。 现如今,你们家的召唤令牌应传到许夸手上,而我们家的那块却在我手上。” 许夫人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黄夫人一眼,也拿起茶喝了起来。 黄夫人脸色微变,僵硬地笑着道:“你我姻亲,唇齿相依,断然不会反目的,侄女别再胡思乱想。” 许夫人冷冷浅笑道:“这样最好。”说罢,起身欲走。 黄夫人道:“我有件事要拜托侄女。” 许夫人静静看着她等待下文。 “现在坊间有一出叫《苦果》的戏,我看着不好,侄女最好叫人撤了吧。” 许夫人淡淡道:“我且看看再说。” 戏台上戏已剧终,帷幕也渐渐合拢。 许夫人收回视线,安静地听跪在一旁的戏班老板道:“最初谖小姐给了银子,只叫在平恩侯府里演上一遍即可,小的照做了。 可有人指点说,这出戏好看,若在长安里上演,肯定会赚不少银子,小的贪利,就按他说的做了,果然赚了个盆满钵满,却未曾想得罪了夫人。”说着惶恐磕头,“求夫人饶恕。” 许夫人道:“并不值什么,你也别吓成这样,只要以后不再演就行了。” 戏班老板听了,松了口气。 许夫人问:“那个指点你的高人是谁?” 戏班老板道:“是一个叫何松的人。” 出了梨木春,许夫人对身边的红梅道:“回头叫徐掌柜的去查查这个何松是何许人?” 红梅答了个“是”,趁服侍许夫人上马车之际不解地问:“平恩侯府的权势要比我们家大的多,为什么黄夫人自己不下令封了这出戏,非要夫人来封?” 许夫人笑道:“她们许府本身就是戏里的反派,再跑去封戏,岂不引人猜疑?只有我们方府去封戏,外人才会认为我们两家并无嫌隙,那出戏不过是人胡诌而已。” 红梅目送着许夫人离开,也转身去找徐掌柜的。 许夫人回到府里时二皇子已经离开了。 许夫人问方永华:“怎么谖儿刚回来,二皇子就来了,他是怎么得到消息的?” 方永华道:“他知道的不止这些,还知道谖儿身中奇毒,需要皇家龙眼做药引。” 许夫人惊讶地问:“难不成府里有他的内应?” 方永华好笑:“这个倒没有,是华太医无意中透露给他的。” 许夫人没言语,心里却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方永华继续道:“二皇子此来,是特意送陵墓士兵把守的分布图的。” 许夫人分外意外:“二皇子对咱们谖儿可真尽心。” 方永华道:“我想要子辰去冒险取皇家龙眼,万一失手,拿他当炮灰。” 许夫人道:“这个可行。” 半个时辰后,红梅回来了,许夫人屏退众人问道:“徐掌柜查到些什么?” 红梅道:“那个何松与华太医有往来。” 许夫人冷笑:“我就说嘛,华太医再怎么无意也不会跟二皇子提及谖儿的近况,原来一切都是他一步一步暗中策划。” 红梅困惑道:“华太医为什么要这么做?” 许夫人思忖道:“一定是受人所托,而且,这个人肯定是燕倚梦。”她继续推测道:“也许,当年杀死调戏燕倚梦的人就是他!” 红梅惊讶道:“可奴婢怎么看华太医都是一文弱书生,怎么可能杀人于无形呢?” 许夫人冷笑:“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有的人善于掩饰罢了。” 她看着红梅道:“你再去跑一趟腿,让徐掌柜找个武功高强的江湖人士去试探一下华太医。” 红梅领命出了房门,白梅看见,问:“你又和夫人在里面鬼鬼祟祟商议什么,连我都不让知道。” 红梅冷声劝道:“你还是安分守己少打听的好,以免惹祸上身。” 许夫人在房内听到她二人的对话,忍不住皱了皱眉。(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四章 龙眼 若谖见屋子里只有红香朱绣几个,方才问道:“怎不见燕姨娘来看我?” 几个丫头互相看了看,红香应道:“小姐熟睡的时候,燕姨娘来过,可夫人有令,不许放一人进来,怕打扰到小姐休息。” 若谖听了很不是滋味,怨娘亲?她只是紧张自己而已,何错之有! 怪丫头?她们身不由己,哪敢违背主子的命令? 还是自己去一趟竹猗轩安抚一下燕倚梦。 红香跟着若谖到了竹猗轩,蝶舞正在院子里煎药,见了若谖又惊又喜,忙扔下手里的蒲扇,先对着屋里喊道:“谖小姐来了!”再才一面下台阶去迎若谖,一面笑着问:“谖小姐身子可好?” 若谖笑答:“好。” 燕倚梦从屋里出来,只激动得喊了声:“谖儿!”便哽咽难语。 若谖上去将她扶进屋里,细细地打量了她一番,面色苍白,两颊与唇却是如抹了胭脂般红艳,看上去娇美动人,实则已显出病态来,不禁讶异道:“谖儿临走时听说姨娘正病着,没想到只几日不见,旧病竟全复发了,这是怎么说?” 蝶舞欲待开口,燕倚梦暗暗对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说,然后笑着对若谖道:“天气突然变冷,大概引得旧疾发作。” 虽是旧疾,只要保养得当,也可以终身稳定不发,这个常识若谖还是有的,知燕倚梦不肯说,她也不强问,两人说了会子话,燕倚梦便催她回去歇着养身子。 出了竹猗苑,若谖问蝶舞道:“好姐姐,对我说实话,姨娘是因何旧病复发的?” 蝶舞踌躇了好久,才将原因告诉她。 若谖听了,心中百感交集,她并不知父亲在紧要关头会对她如此冷漠,更没料到燕倚梦会为了她置自身于不顾苦求父亲。 稳了稳情绪,对蝶舞道:“以后休要姨娘为了我牺牲这么大。”说罢带了红香离开。 红香有些话唠,可见若谖沉默不语,也不敢则声,知小姐心里难过,暗想,若是换了她的父亲,一定会不顾一切的救她。 而小姐的父亲眼看着小姐在生死线上挣扎却还要瞻前顾后,亲情还不如贫寒人家亲厚。 若谖怏怏的,回到闺房就躺下歇息了,众人也不理论,只当她中了剧毒未解,身子不爽。 ————*————*————*———— 夜已熟透,万簌俱寂,长安白日的喧嚣仿佛红尘一梦,梦一醒,便了无踪迹。 除了在祭祀时才会热闹的皇家陵园在午夜里更显沉寂,连那些逡巡的兵士也如幽灵般安静。 子辰一身夜行衣,如闪电一般悄无声息地到了陵墓。 按照刘康给的陵墓兵力分布图和机关图,他终于顺利地来到了龙脉之首,据说在这里能拿到龙眼。 子辰趴在井一般的深坑边上往下看,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没有,一直等到子时,才见里面闪着点点如月华般温和的黄光,想必这就是龙眼了。 正在这时,一股月华神奇地映射到深坑内,将坑内照得如白昼一般。 子辰知时机已到,急飞身而下,到了下面,见深坑里布满了一尺来长,银色的似蛇似龙的爬行小动物,每条蛇龙都有一颗珠子一样的东西,在嘴里吞吐,那些黄色的光就是这些小珠子发出的。 子辰随机抢了一粒小黄珠,双脚在坑壁上一点,向上飞去。 他一双脚刚落到地面,坑里忽然发出沉闷的轰隆隆的声音,紧跟着地面也颤抖起来,那股月华也倏忽不见。 子辰心中一惊,急向远处飞奔,背后忽然万道金光,刹时将黑夜照得通明。 他急回头一看,就见从坑里飞出一条有着一双黄宝石般巨眼的银色巨龙,张牙舞爪地向他扑来。 子辰慌忙在地上一滚,堪堪避过。 早有守卫的士兵持着长矛赶了过来,猛然见到传说中的真龙就在眼前,个个都震撼不已。 子辰忙滚到城墙边,往下一跃,趁乱逃走了。 那条银龙忙去追,士兵们不明所以,生怕银龙跑了,就等于刘家龙脉跑了,皇上一旦知晓,他们脑袋肯定搬家,于是个个奋勇去拦截银龙,反而让子辰安全脱了身。 子辰一回到方府,就迫不及待地拍响了靖墨的门。 靖墨开门,见他一脸喜色,劈头问道:“你得手了?” 子辰重重地点头。 靖墨也欣喜异常,一面命忘尘悄悄地去通知老爷夫人等,一面与子辰直奔内宅。 进了荣禧堂,只见宴息处灯火辉煌,原来方永华夫人夜不能寐,都守在老夫人身边坐立不安地等子辰的消息,但除了翠玉并无一个下人在跟前服侍。 众人见了子辰,全都站了起来,老夫人率先问:“有没有露了痕迹?” 子辰极肯定道:“应该没有。” 老夫人松了口气,这才问:“弄到龙眼了吗?” 靖墨替他答到:“弄到了!” 老夫人一迭声地催:“快拿出来看看!” 子辰从怀里掏出一粒葡萄大小晶莹剔透的黄色珠子来。 众人都好奇地用手摸了摸,那珠子像有弹性似的。 许夫人喜不自胜,忙乱起来:“我们快去给谖儿解毒去!哎哟,她身上的毒不解,我就一天不得安宁。” “且慢!”方永华叫住正兴冲冲往外走的许夫人,众人心里一沉,全都莫名紧张的看着方永华。 方永华先命翠玉传话给卫总管,看府门外是否有异状,然后对子辰道:“你把经过详尽的讲与我听,一个细节也不要遗漏。” 众人见他如此慎重,全都坐了下来,全神贯注听子辰讲述。 子辰把经过详尽地叙述了一遍,方永华一直凝着的脸这才松驰下来,庆幸道:“谖儿果然福大命大,这么难弄到手的龙眼都被子辰如此轻易地弄到手了。” 许夫人道:“多亏了二皇子的那份地图,不然子辰哪会那么顺利?” 方永华看着子辰道:“你怎么看?” 子辰藏拙道:“我也觉得二皇子心好。” 方永华只笑笑,道:“可以给谖儿解毒了。” 许夫人道:“这事惊动不得别人,我亲自去把三味药引煎好。” 子辰道:“还是我去吧。” 靖涵靖文刚赶到,进了门就缠着许夫人问东问西,许夫人脱不开身,只好把三种药引交与子辰。 半个时辰后,子辰端着煎成黄色液体且异香扑鼻的药引汤和众人一起到了若谖的闺房门口。 红香起床开门,见是老夫人他们,很是吃惊,忙闪到一边,让众人进来。 许夫人吩咐她和翠玉道:“你两亲自在外守着,不许一人靠近。”(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五章 解毒 红香与翠玉出去,顺便把门关严。 许夫人扶着老夫人与众人进了里间若谖的卧室,用蜡烛一照,她在床上睡的正香,一截雪白的胳膊从锦被里伸出,垂在床边。 许夫人走过去,把那只胳膊塞进被子里,宠溺地嗔道:“这孩子,睡觉总是不老实,待会醒了该叫胳膊酸痛了。” 老夫人道:“把谖儿叫醒吧。” 若谖被叫醒,有些茫然地看着众人,见子辰也在,更是奇怪,用手揉着眼睛问:“发生什么事了?” 老夫人脸上喜笑颜开,慈眉善目道:“三味药引全都配齐了,快把解药吃了。” 子辰忙递上药来。 若谖把解药和着药引一起服用了,望着子辰问众人道:“是辰哥哥去皇室陵墓盗的么?那里那么森严,他是怎么能够做到全身而退的?” 许夫人并不瞒她,把经过一五一十讲给她听,慈爱地把她搂到怀里,道:“也不知你哪来的这么好的福气,中了毒,先不提你辰哥哥为了你出身入死,便是二皇子也为你两肋插刀。” 若谖冷笑:“母亲糊涂,要说辰哥哥为我舍生忘死那倒是实情,那个二皇子最是狡诈,他一心想要篡夺太子之位,正没个机会,偏我中毒,对他而言,可不正中下怀!” 许夫人诧异道:“谖儿怎这么说?” 若谖道:“母亲不是说,辰哥哥取龙眼的时候看见无数条小龙嘴里都有一颗黄色的龙珠,等辰哥哥抢到一颗龙珠后,那些小龙就变成了一只大龙,那些龙珠变成了一双龙眼吗? 二皇子故意给我们陵墓守卫和机关图,就是想要辰哥哥顺利取到龙眼。 他做为皇子,应该不希望看见龙脉被破坏,葬送了他刘氏江山吧。 那他为什么这么做,只有一个可能,他知道拿一粒小小的龙珠并不影响龙脉,但会稍稍改变一下龙格,而这个改变却恰恰于他有利。” 方永华满意地颔首道:“我也是这么猜测的,照谖儿分析,二皇子有谋逆之心?” 若谖记得历史上刘康并未称帝,但他的儿子顺利登基了,于是笑着道:“刘康为人谨慎,绝不会冒险谋逆,而且现在朝堂局势完全由王氏家族把持,连皇上几次欲废太子立二皇子都被拦下,刘康若要谋逆,只怕死无全尸。 说不定他借辰哥哥的手改变龙格,保他平安呢?只要留得青山在,又怎会怕没柴烧?其他的事可以以后慢慢筹划。” 方永华不住点头:“谖儿说的很有道理。”只是看她的眼神有些疑惑:“谖儿怎么对朝堂之事了如指掌?” 若谖道:“哪有,女儿所说的那些全是从市井听来的。” 老夫人乐呵呵笑着道:“都别说了,全都好好睡上一觉,明儿开个家宴,庆祝谖儿痊愈。” 众人闻言,都散去。 第二天早上,红香绿玉服侍若谖洗漱,若谖吩咐她二人道:“别忘了跟翠玉姐姐说,叫她请个太医来,拔了我头上的三根银针,每次梳头都要注意,好烦。” 翠玉在外道:“这个还用小姐交待,夫人早就考虑到了,胡太医就在外屋候着呢。” 若谖主仆一听,赶紧洗漱完毕。 红香绿玉端着铜盆和洗漱用品退了出去,翠玉领了胡太医进来。 若谖抱歉道:“近段日子因为我,害老神仙不分昼夜地被请来,实在过意不去。” 胡太医笑眯眯地说道:“行医者,以救死扶伤为责任和乐趣,谖小姐客气! 只是针灸并非老夫擅长,原本是准备叫华太医一块来的,只是好巧不巧,他昨夜出诊竟遇到了歹人,被人重创,老夫为谖小姐取了头上银针,还要去看华太医。”说着,拨开若谖的长发。 若谖待他把三根银针全取了才问:“华太医跟何人结了怨吗?他没带随从吗?” 华太医一面给她把脉一面道:“我们太医个个脾气都顶尖的好,华太医又比我们更谨慎,哪里会有仇家?不过飞来横祸罢了。至于随从,顶多带个药童而已。” 胡太医停止说话,凝神细细听了脉相,笑着道:“身体已无大碍了。”动手收拾东西道:“老夫要急着走,就不多说了。” 若谖站起身来,送他到房门口:“有劳胡太医了。” 胡太医挥手示意她进去。 若谖没梳头,不方便出卧房的门,因此住了脚。 青梅慢慢走了过来,陪笑道:“小姐,奴婢给你梳头来了。” 若谖冷声问道:“上次梳头用的那把沉香木梳子可还在?” 青梅脸上一僵:“小姐嫌那把梳子不好使,奴婢怕再拿错了,引小姐不快,因此扔了。” “是吗?”若谖犀利地看着她。 青梅慢慢垂下头去,硬着头皮道:“是的。” 若谖话里藏话道:“你以后不必给我梳头了,我怕你再把我头皮刮破了,不是次次能好运保住性命的。” 青梅听了,不由瑟瑟发抖,只希望小姐挥手让她退下,小姐却好似忘了她一样,不再理她,对着门外叫道:“红香,进来给我梳头。” 红香应了一声,走了进来,若谖从梳妆台里找了把木梳给她。 青梅犹如被人掌掴一般,很是难堪,可又不敢擅自离开。 直到红香替若谖梳好了头,若谖仿佛才记起她来:“以后你不必再来给我梳头了,下去吧。” 青梅涨红着脸退下,心中郁闷得很。 红香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道:“小姐,你怎么还姑息养奸呀?” 若谖“切!”了一声:“养什么奸呀?我想收拾她的时候没想到好主意,等想到好主意又中了奇毒。” “小姐现在收拾她也来得及。” 若谖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等琥珀姐姐回来再说吧。”便来到荣禧堂。 老夫人拉了她左瞧右瞧,颇感欣慰道:“果然解了毒,气色都好了许多。” 即至用早膳的时候,若谖瞟了一眼满桌子的佳肴,暗忖,自己只是中毒了,现又没怎么样,老夫人都这般心疼,恨不能龙肝凤髓都要弄来给自己吃,若是自己有个好歹,这些亲人不知该有多伤心,也就把之前方永华对她冷酷的一面看开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六章 请求 吃过早膳,许夫人照例来请安,见若谖告退,佯嗔道:“娘亲才来你就要走,也不陪我说说话。” 若谖也笑着道:“我去看看燕姨娘,然后回来陪娘亲说话。” 许夫人慈柔道:“你是要每天去看看你燕姨娘,她可是真心疼你。” 若谖思忖了半天,嗫嚅道:“娘亲,燕姨娘以后想要来看我,娘亲别拦着好吗?” 许夫人微怔了一怔,道:“这又不是什么大事,要这般小心翼翼地说,我答应你就是。” 若谖刹时活泼起来,勾住许夫人的脖子,在她脸上啄了一下,道:“就知道娘亲好。”然后跑了出去。 老夫人略有些担心地对许夫人道:“自己的女儿怎么让别人亲近?” 许夫人浅笑着道:“我只要谖儿开心就好,这段日子她几次险些夭折,许多事我都看淡了,只要她能平平安安,我别无所求。” 一旁侍立的红梅脸上隐隐有不平之色。 许夫人坐着陪老夫人说了一会子话,便告辞出来。 红梅在路上说道:“夫人这般纵容,只怕谖小姐与燕姨娘越发亲厚,我们岂不鸡飞蛋打?” 许夫人无奈地叹口气道:“毕竟血浓于水,我们拼不过,若一定要阻止,恐惹谖儿怀疑,走一步看一步吧。” 红梅道:“一大早徐掌柜的就送信来了,起先因老爷在,后来又有许多管事来回话,奴婢没能及时禀告,昨晚他已派了武林高手去伏击华太医,他真的一点武功也不懂,被当场击晕过去。” 许夫人停了脚步,沉思地看着红梅:“华太医该不是装的吧。” 红梅道:“奴婢也这么问过,徐掌柜说不可能,那个高手就是按他指示的只是用试探,习武之人若是刻意隐藏自身的内力去硬接那一掌,会筋脉尽断,但华太医只是单纯的受了重伤。” 许夫人若有所思地轻轻“哦”了一声:“这就奇了,以前在暗中保护燕倚梦的究竟是何人?” 红梅摇摇头:“谁知道呢,怎么燕姨娘越深挖下去越神秘?” 许夫人道:“自燕倚梦进府那天起,我就觉得她不同寻常,孤傲高洁,如悬崖边的梅花,叫人难以亲近,谈吐不凡,一看就出身高贵,怎会流落到风尘里?” 红梅猜测道:“会不会是犯官的女儿?” 许夫人摇头:“犯官的女儿一般充了官伎,不应该在寻欢楼里出现。” “会不会是她家出事了,她是漏网之鱼,所以处处谨慎,怕曝露了身份?” 许夫人沉思:“也不排除这种可能。” 主仆两个说着话回到了慧兰苑。 若谖陪着燕倚梦说了一会子话,因怕许夫人盼着,便告辞去了慧兰苑,又陪着许夫人说了会子话就出来了,望着垂花门的方向看了好一会子,终于移步向那里走去。 渐渐看得见凌寒居了,她的脚步越发迟疑,想着回到家后各种礼仪的束缚,以后想要和子辰见个面说句话都难,还不如在外面无拘无束,逍遥快乐。 才走近凌寒居,虎妞就从门缝里蹿了出来,一纵身,跳到若谖怀里,对着她喵个不停,仿佛在说:“你个贱丫头,这些日子跑去哪里了,也不见你来参拜本宫。” 若谖这时方才记起,忘了给它带条鱼吃,摸着它圆圆的脑袋道:“下次给你带好吃的。” 虎妞忽然警惕地竖起耳朵,若谖正奇怪,它嗖地一下悄无声息地跳到地上,向旁边几丛枯草疾冲而去,紧接着传来几声老鼠“吱吱”的惨叫声,虎妞迈着仪态万方的步子,叨着一只田鼠从枯草堆里走了出来。 若谖还是第一次看见猫抓老鼠,而且一招毙命,对虎妞佩服得五体投地。 虎妞把咬死的田鼠放在若谖跟前,仰头对着她喵喵,仿佛在说:“本宫请你吃肉。” 若谖摆手:“谢谢娘娘,小的不吃。”看了看凌寒居问:“辰哥哥在里面吗?” 虎妞喵了几声。 “诶!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还是我自己去看看。”她走到门前,发现门是虚掩的,侧耳听了听,里面没动静,便慢慢地把门推开,却见子辰坐在床上正自行练功疗伤,于是静静地坐了下来。 一坐就坐了半个时辰,子辰才收了功,睁开眼睛看见若谖,笑着道“妹妹来了。”下床给她倒了杯茶。 若谖接了过来,眼里氤氲着雾气道:“你昨晚明明就受了伤,还骗我说很顺利。” 子辰在她对面隔着桌子坐下:“我昨晚真没事,是最后一次用甲马伤了内脏,幸亏吃了你给的保险子,伤势减轻了一半,只需再运功治疗个十天半月的,就应痊愈,妹妹不必担心的。” 若谖仍很难过:“既然身上有伤,就跟父亲说,幸亏昨天没遇险,若是遇到高手,你还有命回来,你是不是傻?” 半晌,子辰才低沉着声音道:“我不去,谁去?” 若谖恍然明白过来,一时觉得自己无颜再面对子辰,站了起来,道:“我该回去了,不然老夫人会急的。” 子辰送她,两人各怀心思,一路沉默着走到垂花门前,若谖说了声:“我进去了。”便迈过垂花门,向内宅走去。 子辰一直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了,还良久伫立。 若谖还没走到荣禧堂,绿玉就倚门而望,一见到她纤细的身影,便欢欣雀跃的跑了过来,狎昵地拉着她的手,兴冲冲道:“小姐,奴婢要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喜讯!” 若谖故意玩笑道:“怎么,你给自己找到婆家了?” 绿玉登时羞红了脸跑开:“奴婢有重要的事跟小姐禀报,小姐竟这般打趣!” 若谖只是笑着,知她最是藏不住话,不用几瞬就自会跑来说。 果然,绿玉又跑了回来,一脸幸灾乐祸道:“拾叶早上跟我说,凝烟刚刚流产了!她真的怀了青砚的孩子耶!” 若谖故做惋惜道:“可惜了的,要是显了怀、大了肚子,最好瓜熟地落就有热闹看了!” 绿玉撇嘴道:“要是生下来,孩子的爹娘是那种为人,常言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那个孩子会是个什么好东西!只怕比他爹娘更坏!所以奴婢认为还是不要生出的好!”(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七章 流产 若谖边走边蹙眉奇怪地问:“凝烟身体不差,怎么就流产了,是饮食太差的原因?” 绿玉道:“跟饮食没有关系,听拾叶说,凝烟手上应有一些私房钱。 前些日子她还用廉价的脂粉,这些日子却全都换了怡红斋的,而且经常溜出去到酒家买好吃的独食,在吃上她可没委屈自己。” 她把脑袋凑近若谖道:“实告诉小姐吧,凝烟流产只怕与晓琴有关。” “哦?”若谖等着下文。 绿玉便把近几天芷晴苑那边的种种说与她听:“……每次拾叶姐送汤药给晓琴,不过片刻她就提了个壶出了门,房里只余个装汤药的空碗。 然后过了一会子又回来了,手里仍提着那只壶,说是里面装了牛乳,特买了给凝烟喝。 拾叶姐说,晓琴一直不喜欢凝烟,只怕那牛乳有问题。” 若谖半晌才道:“这个晓琴懂得以彼人之道还治彼人之身,倒是个伶俐人,比不得香草,被人玩弄至此,仍不知幡然醒悟,居然还做出割肉换钱为男人置锦衣的傻事,果然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绿玉把她的话细细琢磨了一番,惊问道:“小姐是说,晓琴把凝烟给她喝的药掺在牛乳内给凝烟喝了?” 若谖笑道:“不然怎么说以彼人之道还治彼人之身呢?” 绿玉低头沉思:“只不知凝烟给晓琴喝的什么药。” 若谖冷哼:“总之不是什么调理身子的补药,依着凝烟的性子,一向视自己为珠玉,他人为粪土,又怎能容忍一个她眼中的贱婢做她的嫂嫂?肯定是除之而后快。 何况家祥也不想要个贱婢为妻,挡住他的仕途,他一心想娶个富家千金少奋斗几十年,若要实现这个愿望,首先就得叫晓琴滚人。 但晓琴为人何其凌厉,他要是明着赶她走,她越发会跟他耗到底,哪怕赔上自己一生的光阴。 反正她知道家祥一家大小忌惮我手里那份字据,不敢谋害她,她又有什么可怕的! 所以家祥凝烟兄妹两要想名正言顺地把晓琴扫地出门,只有走无所出这条路了。” 绿玉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晴:“小姐是说,凝烟给晓琴喝的是绝育的汤药?” “别摆出那副表情,丧尽天良的人什么干不出来?什么不敢干?”若谖说着,忽然笑出声来:“这下好了,凝烟自己吞了那颗苦果了。” 又收了笑,有些发愁担忧道:“不知琥珀姐姐还要几天才能回,她不回来,有些事就成不了,拾叶拾花两位姐姐恐怕还要多受一段日子的罪。” 提起琥珀,若谖顿时没了说话的欲望,绿玉见了,自然不敢出声。 主仆两人沉闷地走进荣禧堂,翠玉见了,笑着打趣道:“怎么,你二人在外为争一粒糖豆子吃,争恼了脸不成?一个一个阴沉着一张脸。” 绿玉听了,忙扯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哪有!” 若谖道:“老夫人那里有什么好吃的零嘴姐姐偷些给我吃,嘴巴里涩涩的正没滋味。” 翠玉笑道:“老夫人有好吃的好玩的,哪次不巴巴地派了奴婢们给小姐送去,小姐还这么说!只是小姐嘴越吃越刁,奴婢都想不出还有什么零食能入小姐的眼?” 几个人说笑了几句,各自走开。 回到东次暖间,绿玉给若谖倒了杯热茶,见小姐神色不似刚才那般凝重,方才说道:“奴婢的表叔旁敲侧击地问了奴婢好几次,亲事到底能不能成。” 若谖转眸问:“你带你表叔见过拾叶了!”忍不住抱怨道:“你做事怎这般鲁莽,现在我还没物色到另一个合适的男子,你把你表叔与拾叶姐匹配,拾花姐怎么办?这样一来,岂不寒了她的心?” 绿玉被小姐责怪,委屈地涨红了脸,小声分辩道:“奴婢先就问过拾叶拾花姐姐,拾花说,她卖进方府之前,就已订过娃娃亲,那个男的叫阿牛,她家因父亲死了,无钱安葬,她母亲迫不得已把她卖了换银子好让她父亲入土为安。 进方府的那日,她年方八岁,她的阿牛哥年方十岁,硬是拉着她的手不许她去,两个人当时都哭成了泪人儿,最后还是被两家的大人撕扯开的。 拾花姐永远都记得她被方府的管事用一辆马车拉走的时候,阿牛在马车后追着跑,说将来赚了银子来赎她,娶她做自己的新娘。” “后来呢?怎么没来?” “拾花姐初入方府的那几年阿牛还来看看拾花姐,可因为天灾人祸加上赋税太重,手头总也没攒下积蓄,自己觉得愧对拾花姐,渐渐的就不来了,意思是叫拾花姐丢开手。” 若谖恨铁不成钢道:“那个阿牛就这样当了逃兵吗?真真是枉为男儿身,一点担当都没有,遇到困难就打退堂鼓。 ——拾花姐是什么打算?” “拾花姐出府找过阿牛几次,先开始他避而不见,最后干脆搬了家,不知所踪。 奴婢当时听了,就对她说,叫她断了念想,奴婢让小姐给她另寻一门的。 拾花姐不肯,说今生非阿牛不嫁,哪怕跟着他沿街乞讨她也愿意。 她要奴婢代她求小姐,帮忙找到阿牛,玉成他们,如果找不到,她宁愿梳起不嫁。” 若谖不禁动容:“都说女子软弱,可在感情上面,女子比男子付出的多,负重的也多。 你对拾花说,只要她的阿牛哥还在人世,我一定会帮她找到阿牛,就是用刀架在他脖子上也会逼着他来娶她的。” 绿玉“嗯”了一声,道:“奴婢还打听到一件有趣的事。” 若谖正饮茶,闻言,抬头古怪地看着她,暗道:人才啊人才,可惜生在古代,如果生成在她的前世,只怕007与她相比,都要成笑谈,再不济做个娱乐狗仔,也能赚个盆满钵满。 若谖漫不经心道:“说来听听。” 绿玉神秘兮兮道:“今天一大早的,大街小巷都窃窃私语,议论纷纷,说皇室陵墓出了一件前所未闻的稀罕事。” 若谖已猜到几分,故意没正经道:“难不成那些死掉的皇上集体炸尸,从坟墓里走出来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八章 提醒 绿玉紧张地向门外看了一眼,一本正经道:“小姐,小心被人听到,是会掉脑袋的。”站起身走过去把门关了。 若谖好笑:“你这么做,如果人家把耳朵贴在门上偷听你怎么知道?” 绿玉犹豫了一下子,又去把门打得大大开,然后在若谖跟前坐下,脸上犹有惊恐之色道:“比先皇诈尸还要令人吃惊,有条银色的龙从龙脉从飞了上来,似乎动了怒,伤了好多守卫的士兵,直到那龙全身变成金黄,才又沉入龙脉里。” 若谖饮了几口茶,装做随口问道:“说不定是有什么惊动了潜在龙脉里的龙,比如盗墓者。” 绿玉道:“小姐也有糊涂的时候,就算再挺而走险之人也不会丧失理智,跑到皇室陵墓去偷值钱的东西,那里戒备森严,有的命进,没的命出,谁会嫌命长冒那个险?” 若谖故作好奇道:“那是什么原因引得真龙现身?” “我听有些积古的老人家说,真龙现身,如果不伤人就是吉祥之兆,如果伤人,则是凶兆。 那条真龙一定是那些先皇显灵,意在警告当今皇上。” 若谖听了,放下心来,只要不牵扯到刺客或盗墓的,就不会对子辰及方府有任何影响。 绿玉见她不说话,道:“小姐,我这就去把你要帮拾花姐找阿牛的好消息告诉她,省得她天天淌眼抹泪的,一双眼睛都要哭瞎。” 若谖吩咐道:“顺便帮我跟卫总管说一声,让他帮忙寻找阿牛。” 绿玉答应一声去了。 若谖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屋子里,自嘲地苦笑了一笑,自己给这个牵线,给那个搭桥,帮那几个女孩子谋求幸福,可自己的终身又是如何? 昨夜父亲由着子辰独自一人去冒险,已经说明了他们不会真正的接纳他,只会拿他当炮灰而已,又怎么将自己许配给他? 也许真如琥珀所说的那样,老夫人和双亲一心想送她入宫为太子妃,到那时自己该怎么办? 若谖望着窗外萧瑟的景致叹了口气,内心烦乱不知该如何是好。 ————*————*————*————*———— 淑烟如条被主人抛弃的狗一样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大睁着眼看着房梁。 自从流产到现在,已过去一天一夜了,除了香草端茶送水在跟前服侍,她亲生的父母只在她大出血的那一刻来看过她,从大夫嘴里一得知她大出血的原因,立刻从她房间里消失的无影无踪,再也不曾露过面了,连诊费都是她自己出的,更别提给她煲个鸡汤补补身子,这也就罢了,程氏还阴阳怪气说话她听:“若还有一点羞耻之心,就该一根白绫吊死在屋梁上,还死乞白赖地活下去干什么!” 她当时听了连一滴眼泪也没有,只有满腔的仇恨,同时庆幸,在程氏几次三番叫她拿出些体己救救她两位哥哥时,她硬是连一个铢也没拿出,不然现在心中仇恨更甚。 她的人生宗旨就是付出的越少心越安宁,索取的越多心越快乐。 唯一令她懊悔的是她不该轻易把自己的身子给那些猥琐的男人白睡了,这也就算了,也不知怀上了谁的孩子,弄得血崩,差点送了命,以后还是装纯洁,多耍耍心机,卖身求荣风险实在太大。 门“呀”的被推开,香草端了一钵香喷喷的桂圆鸡汤进来。 凝烟身子亏得严重,自然嘴馋,忙自己挣扎着坐了起来,接过瓦钵,刚捞了颗甜软的桂圆送进嘴里嚼了两嚼,就停了下来,盯着手里的鸡汤看了又看,又用筷子扒拉了几下,咽下嘴里的桂圆,冷着脸问香一卓:“怎么只有半只鸡?” 香草慌乱地摇着手道:“奴婢可没偷吃,是程姨娘看见,硬拿走了一半。” 凝烟气恼道:“你就不知拦着!” 香草委屈道:“奴婢怎么没拦?说这个鸡还有桂圆都是小姐自掏腰包买的。 小姐猜姨娘怎么说?她说她好吃好喝好穿、辛辛苦苦把小姐养大,到头来连小姐一口鸡汤都喝不上,太没天理了,既这么着,她就要收小姐的房租饭钱。” 凝烟哑然,心中恨透了程氏。 她就是这样,只能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只能她无情,但不许别人无意,谁要对她不好,她就记恨谁。 吃完桂圆鸡汤,凝烟把空瓦钵交给香草,香草接过来,临走时犹犹豫豫地说了句:“小姐身子一向很好,怎么流个产会大出血呢?” 凝烟闻言怔住,自己怎么没往这头想? 自己的身体怎样自己知道,贴身丫鬟香草也知道,长到十四岁连头痛脑热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只是在方府时,看见若谖每次一病,就会被众人不知怎么疼惜怜爱才好,于是也学着装病娇,今儿装心跳紊乱,明儿装高烧不退,后儿又装咳嗽不止,就是想骗些众人的关心,当然更重要的是得些金银的赏赐。 自从她们一家被赶出方府后,她基本就没装过病娇了,家里穷成这样,装给谁看?又能捞到什么好处? 这么说来,自己这次大出血是被人暗算了? 蓦地,她想起晓琴每天给她喝的那罐牛乳来,那牛乳甜得过分…… 晓琴没进门时,就与自己水火不容,大打了一场,怎会好心拿做鞋的钱买牛乳自己喝? 凝烟懊恼不已,成日里只有她暗算别人,没想到这次竟然被别人暗算了去! 怪只怪自己太贪便宜,连蝇头小利都不肯放过! 凝烟不顾身体虚弱,硬撑着从床上起来,来到了晓琴的屋子里。 已是初冬,外面寒风有些刺骨,晓琴不敢再坐在廊下做针线,便坐在屋里窗子底下做手上的活儿。 她抬头,见是凝烟进来了,丝毫没有想理她的意思,仍低下头做活。 凝烟几步冲上去,夺过她手里的活计,狠狠往地上一摔,面目狰狞地质问:“是不是你在暗害我?” 晓琴冷冷地瞅着她,讥讽道:“你也不撒泡尿看看你现在落魄的样子,哪点值得我去暗害!” 凝烟气得破着喉咙大喊大叫:“你敢说你没害我,那我怎么会大出血?你每天给我喝的牛乳有问题!”(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九章 内讧 晓琴像看小丑跳梁一样极其冷淡地看着凝烟,一直等她喊得精疲力尽了才不慌不忙地开口说道:“我给你的牛乳会有什么问题,只是把你给我喝的补药和牛乳混在一起给你喝了而已。” “你……你!”凝烟脸色大变,用手指着晓琴,却没有往下说。 晓琴不屑地斜睨着她嘲笑道:“现在是不是有种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的郁闷? 亏你兄妹两个怎么想出这样一条令人发指的毒计来,居然想骗我服下绝育药,再以无所无赶我出门!现在自食其果了,也算是报应。 之前谖小姐就提醒过我,你兄妹二人狼心狗肺,可恨我猪油蒙了心,不信她的话,反而一心想讨好你们,真是错得太离谱了。” 她斜眼看见家祥也走了进来,无视他,继续道:“最令人想起来就叫人作呕的是,我还竟然陪着我的仇人睡了几晚,希望别怀上孽种,即使怀上,我也要把他打掉,绝不会让这个孽种出世的!” 家祥锋利地盯着晓琴道:“你早就知道真相了,所以你才与我分被而睡的?” 晓琴讥诮道:“不然呢?难道还要我继续委身你这只畜牲吗?你以为我是香草,明知道你对我们没有真心,只是玩玩儿而已,还那么执迷不悟,竟然卖牙齿割肉换钱给你买锦衣,实在太可悲太可怜了!” 家祥威胁道:“信不信我弄死你!” 晓琴根本不怕地冷笑着:“你早就想弄死我,只是不敢!因为谖小姐手上有你亲笔写的玩弄我的罪证,而且她说了,只要我暴毙,她就要你们好看! 你们觉得能斗得过谖小姐,尽管动手吧,我眼瞎到如此地步,竟然与一条心机狗共眠,确实该死!” 她见凝烟气得面目扭曲,火上浇油道:“你别不知好歹,若不是我帮你,你会流产?恐怕过几个月你就要显怀了,到时你的丑事就不打自招了。 像现在这样多好,知道你那些烂事的人就家里几个,在生人面前还是可以装纯情,继续行骗的。 而且……”晓琴意味深长地看着凝烟。“你以后可以放心大胆的和各色男人鬼混而不怕中招了。” 晓琴忽然大笑起来:“我说错了,不是各色男人,那些达官贵人你也高攀不上,你只配跟贩夫走卒滚床单。” 凝烟气得浑身簌簌抖个不停,她领教过晓琴的厉害,论心机,胜过自己无数倍,论嘴皮子功夫自己完全不是她的对手,只得一咬唇,含恨忍辱而去。 晓琴也欲离开,被家祥一把拉住衣袖,她用力甩了两甩,没能甩脱,厌恶地盯着他,冷冷道:“你想干什么?” 家祥嘻皮笑脸道:“既然你已看清了我的真面目,咱们肯定是过不到一块儿的,不如好说好散?” 晓琴不怀好意地笑着道:“行啊!你拿得出一百纹银赔偿我所受的伤害,我就跟你散!” 家祥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嘴脸:“我没钱,你就当做做好事咯!” 晓琴冷笑:“要我做好事?你们谁又为我做过好事?你那点算盘你当我不知道?我们散伙了,你才好勾搭富家千金,求得荣华富贵! 放心好了,我不会如你所愿,就是赔上我的一生,我也要把你拖死!” 家祥正色道:“这样值吗?要知道损人三千,自损一千。” 晓琴斜睨着他,神色颇为看不起:“怎么不值?至少我赚了两千! 既然我放不下仇恨,那就面对好了,至少报复你会使我解恨快乐,放过你会使我觉得对不起自己,会天天活在痛苦里。 你说,两相对比,我会选择哪一种活法?” 家祥被她说的怔住。 程氏闻声走了过来,看着他们两个,问道:“你们在吵架?” 晓琴看了他们母子一眼,忽然把头发拉散,冲了出去。 程氏家祥目瞪口呆,也跟着跑了出去,看见晓琴一直冲出院门,坐在街上嚎啕大哭:“方家打人了!方家打人了!” 登时有许多街坊纷纷跑了出来围观。 程氏和家祥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把晓琴拉回来,凝烟扶着墙走了出来,冷冰冰道:“随她闹去,你们现在出去不成了众矢之地吗?何苦呢!” 程氏和家祥闻言停下了脚步,竖着耳朵听晓琴在那里对街坊邻居诉苦。 有人问:“方家小娘子不哭,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慢慢说。” 晓琴泣不成声道:“我丈夫和小姑密谋骗我喝绝育之药,被我无意中得知,不敢去问相公,只质问了小姑一句,她们一家大小就冲上来扇我的耳光,并口口声声说,要打死我,然后毁尸灭迹,对外说我耐不住贫困,跑了。 我见他们真的去拿了大棒,忙夺路跑出去了。” 因家吉家如两个恶霸被人打折了腿,至今躺在床上起不来,众街坊对方永华家已不再畏惧。 有街坊出头道:“我们陪你告官去!” 晓琴担忧道:“我怕我们全去了,方家会立刻收买开方的大夫,到时只怕死无对症了。” 众街坊道:“这有何难?一半人陪你去告官,一半人守在这里,只要方家人出来,我们就跟着,看他们去哪里,找何人,到时跟官府说。” 晓琴这才爬起来去告官。 程氏母子三个在院内听得分明。 家祥忍不住埋怨凝烟:“你这个扫把星,忍一口气会死吗?现在闹出这许多事,你开心了?” 凝烟被气得脸上阴晴不定,冷笑着回击:“你若不当种马,是个母的就扑倒,招惹上晓琴,会有这些事发生吗?现在还反咬我一口。你是属狗的吗?” “你——”家祥说不过,一巴掌甩在她的脸上。 凝烟大喊着:“我跟你拼了!”对着家祥又抓又挠又咬,程氏在一旁竟撕扯不开。 晓琴到了衙门,将苦情陈述了一篇,跟去的街坊作证道:“方家小娘子所说句句属实,她还未嫁进方家时,被方家祥始乱终弃,于是找上门讨说法,方家母子几个一拥而上就在大街上暴打方家小娘子,这是我们亲睹的,要不是方若谖小姐出头,她那日就被打死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章 拦路 卫尉大人听了众人的控诉,即刻派人抓了方家祥与方凝烟来对质。 家祥与凝烟这时倒化干戈为玉帛起来,一齐同仇敌忾对付外敌,齐齐喊冤:“我们的确给晓琴请过大夫,只叫他开药调理她的身子,实在不知他被何人收卖,竟开了虎狼之药陷害我兄妹俩。” 卫尉见他二人如此能狡辩,命人把给晓琴诊治的大夫审问。 那个大夫进了衙门就两腿发软,从实招了。 原来是家祥哄骗他,因家贫,要把妹妹卖与勾栏,所以要服绝育药,其他他一概不知情,至于被人收买一说更是子虚乌有。 又传了保善堂的孙掌柜来,他也证实晓琴确实拿了绝育药的汤药来问过他。 卫尉因此又传了拾叶来,拾叶跪着禀道:“祥公子与烟小姐都说是给少夫人的补药,奴婢才去买的。 不然,就是被主家打死,奴婢也断断不肯做这伤天害理之事。” 卫尉听了,命她退下,对凝烟兄妹二人道:“现在这么多人指证你们,你两个还有何话可说?早早的画押认罪,各打二十大板了事!” 凝烟凛然道:“单凭他们几个一面之词就叫民女认罪,民女不服!” 卫尉登时对她心生反感:“有苦主,有这么多证人你不服,你要怎样才服,打着承认就服么,那就大刑侍候!” 凝烟道:“屈打成招,民女就更不服了!焉知这个苦主和这些人证不是他人买通的?” 卫尉蔑视道:“谁会陷害你这个无权无势之人?” “别人不会,民女的堂妹方若谖会!” 卫尉冷笑:“你可有证据指证?” 凝烟结舌。 卫尉道:“既无证据,则是诽谤,按诽谤罪应扇五十耳光。”将惊木一拍,“来人呀,用刑!” 立即上来两个捕快,一个按住凝烟,不许她挣扎,另一个拿着专扇人嘴巴子的木板对着她的脸一阵猛抽,一顿嘴板子下来,整张脸已肿成猪头,谁人认得出她是谁来。 之后二十大板,打得凝烟家祥奄奄一息,卫尉将伏罪书扔在她俩面前,马上有捕快上前,抓住他们的手,强制按了手印,将他俩扔出府去。 跟来的街坊都高声叫好,直呼卫尉是青天。 凝烟兄妹从地上爬起,一瘸一拐地往家走去,走到半路偏僻处,看见前面亭亭玉立着一个少女,家祥停住脚步,畏缩地叫了声:“谖妹妹。” 凝烟鄙夷地瞟了他一眼,倨傲道:“我也是你配叫的?信不信我叫卫尉大人也扇你一顿嘴巴子?” 家祥惶恐地缩了脖子。 凝烟闻言,登时如发疯的母狗扑了过来,狂吠道:“小贱人,原来是你在背后做祟,我跟你拼了。” 若谖虽年龄小,要在平时与凝烟撕打,肯定不是她的对手,可现在凝烟被二十大板打得大腿和臀部皮开肉绽,连站都站不稳,若谖等她近前了,只一巴掌就把她扇到地上,居高临下,像看一只蝼蚁那般藐视着她,冷笑道:“没想到你竟不要脸到如此地步,自己做的龌鹾事竟敢在公堂之上想全嫁祸与我,还那么理直气壮!” 家祥知道若谖要秋后算帐了,忙申明:“小的没诬陷谖小姐,与小的无关。” 若谖看也不看他道:“本小姐恩怨分明,不会搞株连的,你放心大胆地滚吧。” 家徉如蒙大赦,屁滚尿流地滚了。 凝烟在地上蹭着移动,惊恐道:“你想干什么?” 若谖冷视着她道:“当然是教训你咯!”微侧了脸,沉声道:“拿棍来!” 红香递上早就准备好的棍,若谖接过,对着凝烟一顿乱棍下去:“我叫你红口白牙乱咬人!我不对你屈打成招,我直接把你打死,一了百了!” 凝烟本就刚流了产,又才受了重刑,先还嚎叫着哀求,之后就没了声音。 红香怕闹出人命,拉住若谖的手道:“小姐,她已经晕死过去了。” 若谖把木棍一扔,拍拍手道:“我们走!” 许氏姐妹躲在暗处一直到若谖走远了方出来。 许茵照着凝烟的肚子狠踢了几脚,凝烟抽搐了几下,并未能醒来。 许菌道:“姐姐,现在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们把凝烟弄死,再嫁祸给若谖,就能一箭双雕了,既可以报被利用之仇,又可以除去心腹大患。” 许夸不以为然道:“你难道第一次与若谖交手,她敢出手这般狠厉且有恃无恐,肯定是做了万全的准备。” 她环顾四周道:“你看她特意选在这么偏僻的地方拦截凝烟,对她行凶,目击的人少,便是有人目击,若谖最会行事做人,仗着家里有钱,总是对周围困苦的百姓施粥施馒头,在长安的口碑极佳。 再看这个凝烟,不自量也就罢了,还不自重,臭名与恶名远扬,那些目击者是会帮若谖还是帮凝烟?” 许菌道:“别人不愿做目击证人,我们做呀!” 许夸不可救药地看着她道:“你可真是蠢,我们一出面,若谖肯定猜到是我们杀死了凝烟。” 她鄙夷地看了一眼如死狗般躺在地上的凝烟:“我们不值得为了这么一个烂货引火上身。” “那我们该怎么做?” 许夸阴测测地笑着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彼人之身,凝烟以前利用你,你也利用她就好了。” 家祥负痛回到家里,晓琴见了他理都不理,香草也装做没看见,只有程氏出来扶他,回头看了看身后,问:“怎不见你妹妹?” 家祥道:“凝烟自己找死,既然东窗事发,认罪就好,偏要咬上若谖一口。 那个若谖又不是个善茬,把她堵在路上修理呢!” 程氏听了没吱声,可等到午时已过,凝烟还未回来,不免担心。 虽然凝烟越大,所做所为越让她寒心,她也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把她捧在手心,可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叫她对凝烟的生死置之不理,她可做不到,于是出门去寻,在半路上遇到凝烟,见她捡了一根木棍当拐杖,正一步一步往家挪去,过往的路人看她如看污秽,避之不及。 程氏看她又可怜又可嫌,无可奈何把她扶回了家。(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一章 求助 傍晚的时候,许菌登门拜访,程氏受宠若惊,端茶倒水分外热情。 晓琴香草却无动于衷,拾叶抬花只是尽本份而已。 许菌自小被人捧着长大,骄横惯了,来到凝烟家以为一家大小都会对她热烈欢迎,孰料只有一个程氏围着她跑前跑后,这让她心里很不得劲,几乎想调头就走,可一想到许夸交待的事,就不得不将就着留下。 她皱眉看了一眼程氏奉过来的茶,冷淡道:“你不必费心,我去看看凝烟就走。” 程氏捧茶的双手进退两难地顿在半空,只得尴尬地放下,对许菌道:“难为许小姐还惦记着我们家烟儿。”把她带到了凝烟的房里就退下了。 凝烟见是许菌,嘴上说着感激的话,心里却着实狐疑:她来干什么,看笑话,自己又不是她的强劲对手,就是有笑话可看,人家也未必感兴趣。 关怀来了?更不可能!她都已看穿自己的真面目了,不弄死自己都很不错了,又怎么可能理会自已的死活?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许菌从身上拿出几盒治棒疮的药来,送给她,道:“这个药极好的,别说棒疮,就是刀伤箭伤也很有疗效。”嘴里啧啧有声,装做同情的样子,“可怜见的,被若谖那个小贱人毒打成这样,你可要十倍奉还给她啊!” 凝烟听了后面一句,已明白她此来的目的,在心中冷笑,只有老娘利用人的,别人休想利用老娘,当下苦着脸道:“我当然想十倍奉还给那个小贱人,替许二姨出气! 可许二姨你看,我一没个为官做宰的父亲,二来家里也没钱,想要对付小贱人谈何容易?只有被她拿捏的份儿。 倒是许二姨,家世显赫,你若出手,小贱人哪里还有活路!” 许菌见她七说八绕,绕到自己身上,想要自己替她出头,忙告辞离去。 许菌回到平恩侯府对许夸沮丧道:“今儿白跑,那个凝烟机灵得像只惊兔似的,我还没怎么挑拨她呢,她就开始算记我了,白白浪费两盒膏药。” 许夸拿起她一只玉手拍了拍:“只要把膏药送去就行,凝烟不死,就永远是我们的当头炮,我们只需隔岸观火就好。” 许菌嘻嘻笑着:“长姐,你这样是不是叫做腹黑呢?” “你说呢?”许夸肃杀着脸道:“在这世上,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我既投生在了许家,就必需成为许家巩固权势的基石,所以必须嫁进皇室,凡是会对成为我们绊脚石的,都要杀无赦!” “可若谖说,她不会跟姐姐争太子妃之位。” 许夸冷笑:“她不想争,不代表方家不想争,不然方家会那么娇宠她! 况且她生的美貌,就算方家也没那个心思与我们许家争,可要是被太子看中,娶她为妃,方家难道抗旨不给吗? 一山不容二虎,我与谖儿,有我没她!” 许菌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可马上垂头丧气道:“我已被刘康退了婚,这辈子别想嫁进皇室。” 许夸安慰她道:“别灰心,只要我做了皇后,我就赐婚于你和二皇子!” 许菌犹豫道:“那他那时已有了正妃呢,我可不愿嫁过去做侧妃。” 许夸踌躇满志道:“你是我嫡亲的胞妹,我怎会让你做侧妃,刘康若有正妃,我让他废了她!” 许菌一听,喜不自胜,搂着许夸的脖子道:“你真是我的好姐姐!” 许夸只是微笑,那笑隐含着杀气。 凝烟用了许菌送来的棒疮药,睡了一晚身上的疼痛减轻了不少,虽醒了,却并没有起床,躺着养神。 可院外程氏骂骂咧咧的声音不绝于耳,实在叫她再难躺下去,只得挣扎着起来,走出房间,见拾叶拾花正双双跪在地上,程氏站在穿廊指天指地,对着她俩破口大骂。 凝烟一见拾叶,立刻记起她昨日在公堂指证自己,恨不能立刻冲过去,把她撕成碎片,可流产加上棒刑,让她虚弱不堪,连站都站不住,哪里有劲行凶? 于是对程氏冷冷道:“叛主的奴才留着干什么!直接卖掉了事!” 拾叶拾花吓得面面相觑。 程氏叹气道:“卖了她俩,家里活计谁做?” 凝烟微怒道:“留着她们终是祸患,非得等到把咱们都出卖了,那时才后悔吗?” 程氏想了一回,道:“那就依你,把她俩卖到勾栏,虽说年纪大了点,但长得周正,应该卖得出价来。”说着,下了台阶,往院外走。 “慢着。”凝烟叫住她,阴森森地扫了拾叶拾花一眼,“把她们卖到勾栏都太便宜她们了,我们联系个人牙子,把她们卖给瘸腿的鳏夫岂不更好?而且价更高!” 程氏眼睛一亮:“我怎么没想到?”便喜滋滋地一路跑出院门找人牙子去了。 凝烟带着报复得逞的微笑,恶毒地瞪了一眼惊惶不知所措的拾叶拾花二人一眼,转身扶着墙回房躺着。 拾叶拾花二人始终没有哀求一声,程氏母女如此狠毒,求她们无异于与虎谋皮,不仅没用,还会遭来一顿打骂。 两人进了厨房,拾花问拾叶:“怎么办?” 拾叶将唇一咬:“只能求助于谖小姐了,她不会见死不救的!”说罢就要出去。 拾花胆子较小,一把拉住她道:“你现在出去,不怕小姐打死你!” “怕也没用,难不成等着姨娘把我们卖给瘸腿的鳏夫?那样还生不如死呢!”挣脱掉拾花,跑了出去。 拾叶一口气跑到方府,抬头看着巍峨庄严的府门,自从随了二老爷一家出了方府,就再没进去过,心里竟生出畏惧感,有些踌躇不前,绿玉从府里走了出来,她眼尖,一眼看见拾叶,忙迎了上来:“我正要去找姐姐,姐姐竟自己来了。” 拾叶乘机套话道:“你找我有何事?” 绿玉道:“昨儿你去指证凝烟,小姐恐你和拾花在二老爷家受气,命我昨天就去打探,可老不见你和拾花姐姐出来,小姐急的不行,命我今儿吃了早饭又去,谁知竟在这里看见姐姐。” 拾叶心中一缓,来时的路上她思量了许多,很怕谖小姐只是把她和拾花当棋子,现听了绿玉的话,原来不是。(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二章 将计就计 绿玉奇怪地问:“姐姐怎么到这里来了?” 拾叶道:“我有急事要求见谖小姐,妹妹可带我进府吗?” 绿玉鬼机灵,知道必是十万火急的事,不然拾叶不会一大早跑来,忙拉了她的手直往府里走,顺便埋怨道:“既有急事,一来就该说明,害我与你磨蹭了那么久,姐姐快随我来!” 荣禧堂东次暖间,红香倒了两杯热茶上来,一杯先放在自家小姐跟前,另一杯呈给卫总管,卫总管微欠了身接了。 “卫大叔,请用茶。”若谖端起茶杯,待卫总管先喝了两口,她才饮了一口,放下,问:“事情有了眉目没有。” 卫总管道:“查个人并不难,固定的居住人口都在里正那里有记载,就是迁家,也有记载的。 在下就是担心阿牛一家迁到遥远的地方,找到他们一家就会费力,谁知只是从长安外的一个庄搬迁到距原庄二十里一个叫马家庄的地方。 一得知阿牛的消息,在下就赶去看了看,阿牛家穷的不成样子,只两间草棚,一大家子住,一家人虽勤劳,可是是租种的别人的田地,赋税一交,果腹都难,全家人个个面黄饥瘦的。” 若谖沉吟着问:“大叔是亲到他家查看的?他可有婚配?” 卫总管笑着道:“在下可没打草惊蛇,只远远地打探了一番,然后问了问庄民,阿牛尚未婚配。” 若谖微欠了欠身:“多谢卫大叔。” 卫总管起身抱拳:“小姐没什么事,在下先告退。” 卫总管刚走,绿玉就拉着拾叶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 若谖一见拾叶,忙细瞧了她一眼,露在外面的皮肉看不到伤,稍微放了点心,开口道:“多谢姐姐做内应。”抬手示意她坐下来。 拾叶本有些拘谨,她从未正面与谖小姐接触过,只听别人说她待人和气,原是真的,见面第一句话竟是谢她这个奴才,因此放松了不少,缓缓坐了下来。 若谖命素衣道:“姐姐难得来我这里一趟,你快去厨房看有什么刚出锅的热点心和刚煨好的汤端些上来款待姐姐,只说是我要吃。” 素衣本就见拾叶蜡黄瘦削,心疼她,听小姐这么吩咐,早就巴不得应了一声,飞也似的跑了。 若谖笑问拾叶:“姐姐有什么为难事,尽管说吧。” 拾叶便把凝烟母女要将她与拾花卖与瘸腿的鳏夫的话说与若谖听。 若谖忙安慰她道:“我这就叫卫总管传话给整个长安的人牙子还有所有勾栏,都不许买姐姐二人,谁敢违令,就是与我方府做对!” 转头对红香道:“即刻把我刚说的话传与卫总管!”红香听了,急出了门。 拾叶大松了口气,跪倒在地:“多谢谖小姐。” 若谖将她扶起:“你与拾花姐姐不是为了我,断不会遭此磨难。” 想了想又道:“这不是个长远之计,不如我们将计就计,直接救你与拾花姐姐出火坑。” 拾叶眼睛亮晶晶,充满期盼地问:“谖小姐有何妙计?” 若谖有必要让她和拾花知道,不然她俩不知情,不懂得配合也不行。 于是说道:“我先让长安城没人敢买你们,到时再派个人去假扮人牙子,找到程氏说要买你们,程氏必然大喜,把你们卖与我派去的人,不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你和拾花姐姐救出来了?然后安排个吉日,把你们配了良人,从此安稳度日,再也不用为奴为仆了。” 拾叶先是激动感激,听到最后一句又害羞不已,跪谢道:“全凭谖小姐作主,谖小姐若能救奴婢与拾花于水深火热之中,就是奴婢们的再生父母!” 若谖讪笑:“这话说的……只求你们以后过的安好就好。” 素衣提着食盒进来,把热腾腾的包子、蒸饺等面点,加上银耳汤、燕窝粥摆了满满一桌。 若谖叫拾叶吃,拾叶很腼腆,吃得很拘谨。 若谖见状,笑着道:“我去外面走走,一会子就回来,还有些话要跟姐姐说。” 若谖一走,拾叶就放开肚皮吃了起来,素衣绿玉几个丫鬟见她狼吞虎咽,很是同情她。 素衣把银耳汤推到她面前,道:“慢点吃,喝几口汤,别噎着。” 拾叶抬头看了她们几个一眼,怪不好意思地说道:“你们别笑话,自从出了方府,吃顿饱饭都难……” 绿玉拭了拭眼泪道:“谁会笑姐姐?我们哪个不是家里穷得养不活我们才卖身为奴的,没进府前,只怕草根树皮都吃过,只是我们运气好,跟了好主子,姐姐和拾花姐姐运气差,跟的主子坏,吃了不少苦……” 几个丫头絮絮叨叨说着知心话。 若谖到了厨房,赶着要柳婶煮了十几个鸡蛋,见案台上放着一块卤好了的冷牛肉,又要柳婶切了片,自己用帕子包了满满一包,柳婶找了块干净帕子把煮好的鸡蛋给她包好,笑问道:“小姐爱吃这些呀。” 若谖道:“突然有些想吃。”便提着两手帕的东西走了。 回到东次暖间,拾叶吃得有些撑住了,正小口小口渴着浓茶消食,见到若谖,忙站起来行礼。 若谖面带微笑道:“坐着说话吧。” 绿玉和素衣把桌子收拾干净,素衣又给若谖到了杯茶,二人退下。 若谖道:“姐姐回去,要装出沮丧的样子,二老爷家不论谁问起,就说我不帮你们。 到时人牙子来拉你与拾花姐姐走,你们假装激烈挣扎演一下。” 拾叶一一点头。 若谖把包着食物的两个帕子交给她:“这里面一包是煮鸡蛋,一包是卤牛肉片,姐姐带回去给拾花姐姐吃,她在二老爷家也可怜,顺便告诉她,我已找到阿牛哥的下落,待吃了午饭就去亲自会会阿牛哥,问问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拾叶红着眼眶替拾花道了谢。 若谖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你把这些食物一个裤腿藏一包。”然后起身,从卧房里拿了两根彩带给她:“再用带子把裤脚扎紧,食物就不会掉出来,也不易被人看出。” 拾叶照她说的做了,离开了方府。 若谖怕她以后有急事进府,被值守的家丁阻拦,命绿玉传话,若是拾叶拾花进府谁都不许盘问阻拦,若有违令,赶出府去!(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三章 拜望 拾叶愈走近芷晴苑心中就愈忐忑不安,脚步也越来越慢,不知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最终,她还是推开院门,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院子里很安静,只有香草一个人在吃力地晾着洗净的湿衣服。 拾叶见了,忙走过去心疼地小声责备道:“不是叫你放着我来吗,你手臂上的伤用了药才好了些,这样用力拧湿衣服会把伤口挣裂的。”说着拿了一件湿衣服拧了起来。 香草感激地笑了笑:“拾叶姐,你已经帮了我不少了,要不是你出钱治我手臂的伤,说不定这条膀子都废了,我哪能得寸进尺,老是麻烦你呢?” 拾叶笑道:“这算什么麻烦,咱们姐妹就要互相帮忙啊。” 她四处望望:“我不在,你可以叫拾花帮忙呀,怎没见她人影?” “小姐叫她腌泡菜呢!” 拾叶帮香草晾完衣服,向厨房走去,被凝烟看到,不阴不阳地问:“你去搬救兵,搬到没?” 拾叶涨红了脸,低头不语。 凝烟揣度其神色,嘲讽道:“亏你那样巴结讨好人家,可别人只把你当棋子,现在你有难了,人家就把你当弃子!可怜可笑啊!”说罢,得意地哈哈大笑进了她自己的房间。 拾叶这才吐了口气,走进了厨房。 拾花刚腌好一坛泡菜,外面的情形她全看到听到,见拾花进来,愁苦地问:“谖小妲不帮我们吗?” 拾叶拉她坐下,探头往外看,见香草进了凝烟的房间去赶制那些绣活儿了,方才对拾花道:“现在我说什么,你都要装做难过的样子。” 她解开两条裤脚的彩带把帕子包的两包食物拿出来给拾花:“快吃,谖小姐给你的。” 拾花一面打开帕子一面道:“你也吃。” 拾叶道:“我在谖小姐那里吃过了。” 拾花不再客气,边吃边听拾叶把若谖的计划讲给她听。 她吃饱了,拾叶也讲完了,拾花感慨:“谖小姐对咱们确实不错的。”说着,站起身来,走到厨房的后窗,望外看了看,厨房后是条羊肠小道,小道对面全是枯草,她见外面没人,用力一抛,把手里的鸡蛋壳扔进不远处的荒草里。 还多几个吃剩的煮蛋,两个人想了半天,用帕子包了藏在柴草堆里。 忙完了这些,两人相视一笑坐了下来一起择菜。 拾叶道:“我还有个好消息告诉你,谖小姐找到你的阿牛哥了,今儿下午小姐就去见他,替你提亲。” 拾花听了沉默良久才道:“亏了谖小姐,这么小小年纪竟为我俩如此操心。” 拾叶也赞道:“可不是!” 两人正说着话,忽听院子里传来程氏喜气洋洋的声音:“真没想到,两个丫头能至少卖一百两银子一个,人牙子明天来看人,如果人材不错还要加银子呢!” 凝烟在屋里听到,诧异道:“是哪个财主这么大方?” 暗想,如果真是家财万贯之人,管他瘸子、瞎子、聋子,自己亲嫁过去做了正室,再一杯毒酒毒死凯子,所有家财都是自己的了,到时再重嫁个如意郎君,一辈子荣华富贵也就全得到了! 正做着白日梦,程氏走了进来,压低声音道:“有钱怎么样?这两个财主听说爱虐待老婆,凡是嫁过去的女子没有活过一年的,都被折磨至死,不然这等有钱人,不知多少女孩子的父母虎视耽耽地盯着,哪轮到那两个贱婢?” 凝烟听了又是失望又是解恨。 吃了午饭,若谖对老夫人说,听说华太医病了,她想去瞧瞧。 老夫人想着若谖中毒那几天,华太医挥之即来,颇为尽心,若谖去谢一谢也是应该的,况且她还小,没到不能抛头露面的年龄,便答应了,派了子辰跟着做保镖,红香绿玉跟去服侍。 若谖因得知了家人对子辰的态度,心中有愧,再面对他时,显得落落寡欢,没以前那么活泼了。 子辰虽觉奇怪,但并未往心里去,以为女孩子家忽晴忽阴的很正常,况且谖儿又比一般女孩更爱使小性。 若谖到了华太医府上,华府的黄总管迎了上来,行了礼,抱歉道:“我们家老爷重伤在床,只能奴才来迎,望方小姐见谅。” 若谖得体地浅笑着道:“黄总管客气,谖儿一个晚辈,就是黄总管亲迎都折杀我了,不拘派个丫鬟来接就行了。” 黄总管苦笑道:“我们府里没有丫鬟,只有小厮。” 若谖极为惊讶地看着黄管家问:“那华夫人也是小厮侍候?” 黄总管面出尴尬之色,讪笑着解释:“我们老爷还没夫人呢!” 若谖吃了一惊,那么一位玉树临风、医术高明的男神竟会单着,老天也太暴殄天物了,不禁八卦之心熊熊燃烧,问道:“为什么?” 黄总管摇摇头:“奴才们也不知道原因,以前老爷的父亲老太爷在世的时候,老爷正当年少,求亲的人络绎不绝,老爷不愿意娶,禀明了老太爷,老太爷也不勉强他,现在老太爷不在人世了,就更没人敢过问此事了。” 若谖听了一脸疑惑,子辰却嘴角勾起,男子不娶有时并不是没遇到意中人,可能还会是自身的原因,谖儿再聪慧,却不一定想到那头上去。 两人跟着黄总管到了华太医的卧房,华太医见是若谖,分外意外,年近三十的人了,竟显出几分不好意思来:“谖小姐大驾光临,在下却在卧床,实在是失礼至极。” 若谖道:“无妨的。”又问:“身上的伤可好了些没。” “略好了些。” 子辰皱眉盯着华太医的脸面看了片刻,忽扣住他的腕子凝神诊脉。 若谖大奇:“辰哥哥也懂医术?” 子辰诊完脉,方才答道:“不懂,我只是觉得华太医面相更像是被内力攻心,觉得奇怪,所以听听经脉走向。 幸亏华太医不是练武之人,不然昨夜被人偷袭,定然一辈子全身瘫痪。” 华太医只觉震惊。 若谖困惑道:“是谁出手这么狠辣?” 子辰摇头道:“我觉得偷袭之人并不想取华太医的性命,只是想试探华太医是否会武功。” 华太医哑然,只觉好笑:“这是从何说起,怎么有人会怀疑我有武功?” 若谖道:“恐是他人误会,只要不是仇家,以后就不会再找华太医的麻烦了。” 出了华府,二人直奔马家庄,找到阿牛家。(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四章 雪天 阿牛家果然如卫总管说的那般穷困破败,两间草房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突然来了几位贵客,阿牛一家大小既吃惊又惶恐,就连左邻右舍也扒在他家石块垒成的篱笆前好奇地探头探脑。 若谖披了件大红绣着团花的披风,将披风上的雪帽戴上,遮住大半个脸来,不是正面与她相对,根本看不到她的长相。 阿牛的老爹是一家之主,小心翼翼地问:“小姐是谁?找我们家阿牛有何事?” 子辰先开口道:“老伯,能否进屋说话,我妹妹禁不得冷风吹的。” 阿牛老爹经提醒,方才想到这点,庄家人老实,顿时满脸愧疚,一面赔着不是,一面回头吼着自己的妻女:“还不敢紧进屋收拾收拾!” 一个中年的妇人带着两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子忙进了屋,三个人都穿的很破烂,而且已经入冬了,却都只穿着夹衣。 若谖与子辰带着红香绿玉随着老汉与阿牛往屋里走,看见屋外墙角处还瑟缩着两个不到十岁的小男孩,身上衣服太单薄了,冻得鼻涕直流,不停地吸着,一双乌溜溜清澈的眼晴既害怕又新奇地打量着她。 若谖暗暗懊悔,出门时该带些点心来才是。 屋里家徒四壁,除了一张大土炕并些烂箱烂柜什么也没有,但是很干净,可中年妇人和那三个女孩子仍手忙脚乱地清理了一番,然后腼腆地立在墙角。 土炕里没有生火,屋里比屋外暖和不了多少。 阿牛一家大小很是不安,觉得屋子太破烂太屈就了眼前这位千金大小姐。 若谖却并不在意,自在炕上坐了,缓缓道:“我来是受拾花姐姐所托,问阿牛哥可还愿意娶她?” 全家人都愣住,没想到若谖顶着寒风纡尊降贵来到他们这么寒酸的家里竟是为了这事,一时百感交集。 阿牛嗫嚅道:“肯定是愿意的……小姐也看见了,我家穷成这样,哪里娶得起? 就算花儿不计较,愿意委屈,简简单单的进门,可总要有银子赎她出来吧,这项银子我上哪里去寻? 再说了,娶回来跟我过苦日子,我也对不起她,她虽在别人家为奴,至少有口饱饭吃,至少能穿暖,我能给她什么?不如丢开手,让她寻个好人家嫁了,总比跟着我强。” 阿牛红了眼眶低下头来,其他人也是愁云惨雾的。 若谖心中一凉,替拾花不值,她满腔柔情,只想跟心爱的人在一起白首不相离,其他什么她都不在乎,可阿牛却丝毫不明了她的心,自以为自己这么做很伟大,是对她好。 若谖眼底的光渐冷,逼视着阿牛:“就是因为那些原因,所以你举家迁家躲着拾花姐姐?” “不是的!”阿牛慌的连连摆手,“是我祖父和祖母相继病逝,该了不少债,只得把家里仅有的几亩薄田和房子卖了坻债,一家大小无处安身,才迁到这里来的。” 若谖低缓着声音道:“拾花姐姐跟我说,她这一生只愿嫁与你,若你执意不肯娶她,她一个女孩子也是要脸面的,自然不会死皮赖脸往你家里钻,一辈子梳起不嫁孤苦伶仃地度完此生。” 阿牛震惊地大睁着眼睛,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这时却泪如雨下。 “我再问你,你肯不肯娶拾花姐姐?” 阿牛重重地点头,点了又点,狠狠擦了眼泪:“我明儿就去黄河边拉纤赚银子赎她出来!” 若谖听了,脸色终于一缓,柔声道:“这个倒不必了,我自会赎拾花姐姐出来。”命红香道:“把银子拿来。” 红香上前,呈上一个小布包。 若谖把小布包放在炕上的烂桌上,对阿牛道:“这里面是一百两纹银,你拿去置几亩田地,把房屋再加盖两间吧,过几日准备迎娶拾花姐姐。”说罢起身准备离开。 阿牛一家人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 牛母不停地用衣襟擦拭着眼角道:“小姐到我们家来,连杯热茶都没有喝。 不是我们怠慢,实在是——家里连茶叶也没有。” 若谖只温和地笑了笑。 一家大小送她到马车跟前,临上车时若谖对阿牛道:“拾花姐姐在别人家为奴过的也苦,身似浮萍无处扎根,唯盼着你能给她一个家,休要再负了她。” 阿牛惭愧地点了点头。 若谖几个上了马车,往回行驶。 到了半路,忽然下起鹅毛大雪来,若谖素来喜欢下雪天,叫停了马车,自己下来在漫天雪地里走着,子辰跟在她身边走在风雪吹来的一边替她挡着风雪,落了一肩的白雪,静静地陪着她。 若谖忽然转过身来,晶莹如山中晨露般清澈的双眸盯着子辰,见他一头的白雪,料来自己也是一头的白雪,喃喃道:“霜雪吹满头,也算是白首,辰哥哥,记住哦,我也曾与你一起白首过哦。” 她冲着他努力地笑了笑,转过身来,泪却如珠滚落下来,一面擦着,一面飞快地向马车走去。 子辰微怔了怔,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两人上了车,子辰暗中打量若谖,虽不如往日在他身边那么活泼甜美,却很恬淡,她平日大多时也是这个样子,看不出异样,可刚才分明觉得她很伤感。 ……难道是关心则乱,自己想多了? 马车抵达方府已是掌灯的时辰,府门值守的家丁见是谖小姐回来了,都从凳子上跳起,迎了上来道:“小姐再不回来,里头都要炸了。” 若谖知老夫人急了,忙和子辰并两个丫头疾步如飞向荣禧堂走去。 刚进荣禧堂的院子,抄手游廊下的丫头们见了,拍手道:“咱们家的小凤凰总算归巢了!”然后转身去通报。 若谖几个走到宴息处,早有丫鬟打起帘子来,红香绿玉止了步,若谖和子辰走了进去。 老夫人先前担心的紧,发狠说等若谖回来要好好教训她,不然一个女孩子家性子太野,出了门就难回来。 可等见了面,只有满心欢喜的,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倒是把子辰和红香绿玉痛骂了一顿出气。 然后慈眉笑目地对若谖道:“今儿下了今年头一场雪,恰好咱们家的项庄头送来几十只山羊,我特命人做了羊肉火锅,单等着你回来吃。”(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五章 谈妥 若谖虑着已过了晚饭的时间,厨房虽会留着子辰的饭菜,可再加热的菜肴已没了什么营养和口感,便对老夫人道:“叫辰哥哥也在此一并吃了,岂不便宜?” 这点小事,老夫人自是首肯的。 到了夜间,红香绿玉服侍若谖睡下,吹灭了蜡烛,自去外间也睡下。 若谖却全无睡意,侧着身看着窗外树影被狂风吹得如发了疯般拼命乱晃,想着自己的将来,不由深深叹了口气。 琥珀说的是对的,不论老夫人,还是父母,包括大哥,连那些上门求亲的王侯贵族尚看不上眼,又怎肯把自己许给辰哥哥? 自己将来势必与家人会有抗争,可就怕自己是孤军做战,子辰哥哥与阿牛一样只一味逃避,到那时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屈服于家人,入深宫,成为巩固加强方家权势的基石?还是梳起不嫁,悲切切地孤独终老? 若谖越想越难过,躲在被子里狠狠痛哭了一场,心里才好过一些。 冷静下来又一想,自己现在才九岁,还有好几年来的时间去谋划。 命运,总要掌握在自己手里才好,怎能假他人之手?便是亲人也不行! ————*————*————*———— 程氏站在院门翘首以盼,嘴里焦燥不安地不住咕哝:“说好的时辰,怎还不见人影?” 拾叶拾花一面忙碌,一面相视偷笑。 凝烟在床上躺得骨头都痛了,起来到院子里活动活动,闻言,凉凉道:“这两个丫头怎会值纹银百两?只怕昨日是那个人牙子头脑发热才出了那么一个离谱的价,今儿醒过来了,正懊悔不迭呢,又怎肯来?”白眼一翻道:“你行事又蠢不可言,昨儿谈好时就应收取定金,就算现在人家反悔,至少还赚了个定金!” 程氏本就心情不佳,被凝烟一顿话说的更是郁闷,往院外走去:“我去问问那个人牙子,怎么说话不算话?” 过了一个时辰,程氏垂头丧气地回来,凝烟冷冷地扫了她一眼,鄙夷道:“被人耍了吧。” 程氏道:“那个人牙子说,昨儿拿了两个丫头的八字给买主看,买主请了算命先生一算,这两个丫头竟是大凶之命,人家哪里还敢要!” 她愤恨地望了拾叶拾花一眼:“难怪我们家接二连三倒血霉,都是这两个丧门星害的!” 程氏越说越气,拿起木棍来把拾叶拾花打得乱跳,逃进了厨房。 凝烟撤嘴道:“那个人牙子不买,你就不知去问问别的人牙子?再不济,勾栏也行。就这么空着手回来了?” 程氏本就白忙了一早上,心里不痛快,现在听凝烟这般冷嘲热讽,没好气道:“你站着说话不嫌腰疼,我所有的人牙子,包括勾栏,全都问到了。 原来买卖人口的那些人都是互通消息的,拾叶拾花两个是大凶之命的情况早就在他们中间传遍了,谁敢买去?” 凝烟听了无话可说,回房养身子去了。 到了下午,有个牙婆子忽然上门找程氏:“有个外地的人牙子要买两个克主大凶的丫头,只要有几分姿色就行。” 凝烟疑惑道:“谁脑子被驴蹄子踢了,要买这样命格的丫头?” 那人牙婆子笑着道:“小姐在深闺,且是寒门,哪里懂深宅大院里的厉害?买这两个丫头自然大有用处——可以杀人于无形!” 凝烟听到“寒门”二字,脸上颜色不断交替,着实觉得难堪。 她是不怕笑娼就怕笑贫的。 程氏生怕凝烟多言坏她好事,狠狠白了她一眼,随即笑着对那牙婆子道:“人是立等可见的,虽说岁数有点大了,可个个水灵。”说罢,恶声恶气地唤出拾叶拾花来。 人牙婆子看了直点头:“果然有几分姿色,给几身好衣裳,再吃几顿好饭养养,只怕还要出众!” 程氏得意洋洋:“可不就是这话!这两个丫鬟是从那边永安侯府里带过来的。 你大概也知道,那边老夫人和许夫人最讲究体面,买回的丫头个个都是美人胚子,连烧火丫头都美的不行。” 人牙婆子笑着接过香草奉上的茶慢慢喝着不言语。 程氏满脸堆笑道:“既有这等好事,还望她大婶帮忙撮合一下。” 人牙婆子市侩地笑了笑:“我们生意人无利不起早,我能告诉你这个音信都不错了,要想引见,必得拿些好处给我。” 程氏为难道:“等事成了,得了银子,我再谢你。” 人牙婆子道:“到那时只怕你翻脸不认人,我难道为了几两银子天天上门讨要不成?” 程氏巧笑道:“那怎么会呢?我若那样,你就天天堵着我的门骂!” 人牙婆子冷哼:“不是人人都要脸的,有人只要银子不怕骂,况我也没那个精力天天去骂!” 程氏一脸尴尬。 人牙婆子见状,放下茶杯就走:“有钱好办事,无钱就免谈,我还有事要忙呢!” 程氏忙拦住她,陪着笑道:“你稍等。”便拉着凝烟进了她的屋子。 凝烟知其意,可仍然装糊涂。 程氏只得开口道:“你两个哥哥治腿伤,家里该当的都当了,我也几次三番向你借钱,你不肯,我也没为难你。 可现在,你无论如何要借我几两银子应应急,等拿到拾叶拾花二人的卖身钱,我立刻加倍还你。” 凝烟在心里冷笑:没有为难我?对我一天冷似一天,都不把我当一家人看了,以为我不知道么? 只是想着借出去几两,转眼翻倍回来,倒也不错,而且顺水做个人情,何乐而不为? 于是笑着道:“看姨娘说的,你我母女两个还这般见外? 只要姨娘说话算话就行,不然我到时可不依的。” 凝烟从王仪那里得到几个金锭银锭,她把两个金锭藏了,只把银锭压在枕下慢慢花,这时从枕下拿出一个,交与程氏。 程氏拿了交与那个人牙婆子,人牙婆子这才肯带她去见那个外地的人牙子。 外地人牙子到芷晴苑亲眼见了拾叶拾花,深表满意,下了定金,约好明天一早来用轿子抬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便走了。 程氏母女喜不自胜。(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六章 夜访 拾叶不放心,趁人不备溜到方府,见了若谖,将外地的人牙子模样描述给她听。 若谖笑着道:“这正是我派去的,姐姐和拾花姐姐到时直管跟她走。” 又道:“阿牛哥那边我昨儿已去过,他对拾花姐姐仍是痴情一片,只是家里太穷,怕委屈了拾花姐姐,故此丢开手,想要她另觅好的。 我便说,哪有自小青梅竹马的知心人好呢? 他现已想明白了,发狠说要去拉纤赚钱赎拾花姐姐呢,被我拦了下来。” 拾叶回去,把若谖的话一字不落地说与捡花听。 拾花合掌道:“多亏了谖小姐,总算快要逃出这个地狱了。” 等听了后面那番话,自然是红了脸,但仍有些气难平的埋怨阿牛:“我又不是那种吃不得苦的人……他这样想就该打!” 拾叶打趣道:“等嫁过去了,也别急着洞房,让你的阿牛哥跪上三天三夜的碎石地再说!” 拾花胀红了脸反唇相讥道:“听说谖小姐给你找的是个二婚的男人,他可是与女人相处过,懂得疼人,到时洞房花烛夜你可享受了!” 拾叶羞不过,恨恨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家哪里懂得这许多?我非撕烂你的嘴不可!” 两个人疯成一团。 凝烟在屋里听到她俩的欢笑声很是奇怪,想了又想,骤然明白过来,若谖最是重情重义之人,绝不会置拾叶拾花二人不顾,那个人牙子只怕不对劲,暗恨自己差点被蒙骗过去,急命香草给她梳头更衣,自己照了照镜子,头上插了两股金钗,鬓上戴了几朵绢花,穿了一件桃红缎面的袄裙,看上去像个家境不错的千金小姐,这才带着香草出了门。 两人来到平恩侯府前,值守的家了上下打量了凝烟几遍,进去传话给内宅的看门婆子。 凝烟暗笑,这帮势利眼的狗奴才,若自己稍微穿戴的寒酸一点,谁肯替她传话! 许夸待在自己的闺房里看书,唯有多读书才能明事理、擅权谋,朝堂上的大臣哪个不是学富五车? 水仙走进来,怕惊扰到她,细声细气道:“有婆子来报,烟小姐在府外求见。” 许夸放下手中的竹简,望望窗外尽黑的天,心里诧异,这么晚了,她来做什么? 低头思忖了刻片,道:“放她进来。” 过了一会子,凝烟被带了进来,对着许夸福身便拜:“许姨——” 只说了两个字就被许夸打断:“我与你有何联系?你不必这么称呼我。” 凝烟瞠目结舌,把自己与她的关系撇清的可真彻底! 当初是谁说情同姐妹的?果然是信不得的狗屁话! 许夸并不请凝烟坐,看她的眼神分外冷清:“有什么快说吧,很晚了,我马上要睡了。” 凝烟忍气吞声道:“许大小姐可能不知道,若谖派人假扮了个人牙子,要从我姨娘手里买走拾叶拾花,救她们出火坑。” 许夸一直直视着凝烟,可她说到那里就停了下来。 许夸谈淡地问:“然后呢?” 凝烟平静地答道:“然后不在我手里,而是被你操纵。”说罢,福身离开了。 上次许菌给凝烟送棒疮药,她就已经猜到,幕后主使之人肯定是许夸,许菌那个二傻子不可能那么有心计。 许夸派许茵来,是想利用她对付若谖,正好曝露了她自己很想置若谖于死地的念头。 所以凝烟赌一把,自己把若谖要救拾叶拾花的消息放出去,许夸必定会有所行动。 想到这里,她不禁冷笑:不知是谁在利用谁呢! 许夸坐在屋里沉思,她当然明白凝烟恨若谖,可又没能力收拾她,所以想借自己的手对付若谖。 那自己就将计就计,把拾叶拾花拦下,卖到勾栏,等她们吃尽苦头,再救她们出来,让她们怨恨若谖,以为她当人一套装好人,背人一套捅刀子。 若谖知道了肯定会彻查,到时把所有矛头都对准凝烟,让她们姐们俩尽情的狗咬狗去!自己渔翁得利! 打定主意,她把水仙叫了进来:“你去把郭总管叫来,我有事要交待他。” 第二天巳时一到,一辆简易的马车停在了芷晴苑门口。 拾叶拾花见了奇怪,昨儿明明听到是用轿子来接,怎么变成马车了? 两人叽叽咕咕讨论了一番,最后得出一致的结论,肯定是谖小姐想让她们尽快离开,所以换了马车。 香草站在游廊上,锁眉看着那辆马车,昨儿夜里她陪小姐去了趟平恩侯府,她虽在府外,小姐跟许夸说了些什么她一无所知,可她对小姐的禀性很了解,无事不登三宝殿,定是又在谋划怎么咬人了。 ……难不成小姐这次想咬的是拾叶拾花? 特别是拾叶,可是出卖过小姐的。 正想着,人牙子带了几个打手进来了,拾叶拾花一看不是昨天那个,已经料到不对头了,两个人不顾命的往外冲,想去找若谖求救,可哪里冲得出去! 人牙子一挥手,几个打手一拥而上,把她们俩个捉住捆了起来,嘴里塞上布,扔进马车里,人牙子给了程氏一包银子和打手也上了马车,车夫立即赶了马车往远方行去。 程氏虽纳闷,可得了银子也就不理论了,坐在宴息处把人牙子给她的包袱打开,拿出银子左看右看,喜不自胜。 凝烟也拖着虚弱的身子蹭了过来,两眼放光地盯着程氏手里的银子,想要分一杯羹。 自己的女儿是什么东西,程氏这个做娘的当然清楚,忙把银子包好,准备走出宴息处,回自己的房间。 凝烟在后冷冷道:“就这么走掉吗?” 程氏背对着她,微侧了脸道:“借你的我已经双倍还给你了,你还要怎样?” 凝烟冷笑:“你以为这么大笔银子就这么轻易到了你手上?”便把自己昨夜夜访许夸的事说与她听。 程氏这才恍然大悟,难怪来的不是昨天那个外地人牙子,却故意嘟囔道:“谁知你说的是真是假?”说罢,抬脚往外走。 凝烟在后喝住她道:“那些银子你给是不给我一些?” 程氏正愁弹尽粮绝,没钱给两个儿子治伤,现得了这笔银子,如雪中送炭一般,怎肯分一些与她,当即沉着脸冷声道:“不给!” 凝烟贪婪成性,也不看看现在自己身子有多么虚弱,就扑上去抢夺。 程氏见她如此,也不顾母女情了,狠狠痛扁了她一顿,出了宴息处。 凝烟爬都爬不起来,叫香草,却半天没人应。(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七章 救回 香草趁着当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拾叶拾花身上时,偷偷溜出芷晴苑,一口气跑到方府,直往府里冲。 值守的家丁将她拦住。 一个家丁冷冷道:“香草姑娘,上头有令,不许你进府里去,你若硬闯,别怪我们不客气!” 香草急得满头大汗,厉声道:“我现在不是为我自己要见谖小姐,而是为了拾叶拾花两个姐姐! 你们不让我进,我便不进,但你们要速速派个人去给谖小姐传话,拾叶捡花两个姐姐可能出事了! 去晚了,误了事,你们有几个脑袋担当得起的!” 几个家丁不为所动,其中一个还奚落道:“你是不是又在帮你主子设什么圈套让谖小姐钻呀?省省吧,谖小姐不会上当的!” 香草见他们无一人相信自己,都要急炸了,不顾命地往里冲,谁来拦她,她就又抓又咬。 可终究是个女孩子,左臂且受了严重割伤,只几个回合下来,就被那群如狼似虎的家丁踩到脚下,香草犹不放弃,哭着乞求道:“你们怎么对我都没关系,可一定要把我刚才所说的话赶紧禀告谖小姐,不然去晚了拾叶拾花姐就危险了!” 子辰自与若谖回来后,方永华和老夫人见他机警,便把府里的一些外事交与他打理。 他正出府门,准备去方府的一些店铺转转,正好见到这一幕,面无表情地问:“怎么一回事?” 踩着香草的那个家丁忙将脚拿开,众家丁七嘴八舌地述说经过,香草爬起来,跪下来以头碰地:“辰公子快去救救拾叶拾花两位姐姐!” 子辰一听,忙带着她飞步进去见若谖。 若谖万没料到天衣无缝的计划竟横生枝节,子辰听了她二人的对话,弄清了前因后果,对焦虑不已的若谖道:“妹妹莫急,我这就去救下拾叶拾花。” 若谖冲着她的背影喊:“找到人后,送到西胡同小红姐家。” 子辰单人单骑顶着风雪追赶,那辆马车上坐的人多,且天气恶劣,行驶的慢,子辰很快就追上了。 马车夫见有个蒙面人拦住去路,“吁”地叫停了马车。 人牙子从车里探出头来,只说了句:“怎么停了下来?”就觉身子忽地腾空,紧接着便狠狠摔在了雪泥地里。 那几个打手纷纷从车上跳下,将子辰团团围住,还没动手,只见一道如闪电般的银光闪过,他们的膝盖如被毒蛇咬过一般站立不住,全都倒在了地上。 子辰跳下马来,一步一步向惶恐不已用屁股向后挪去的人牙子走去。 人牙子惊恐地仰头看着子辰:“别杀我……别杀我!” 子辰将手中银鞭一甩,缠住人牙子的脖子,沉声道:“要想活命,取决你自己!” 人牙子哆哆嗦嗦地问:“要我怎么做?” “说!你是谁派来的!” “是……凝烟小姐。” 凝烟一向视财如命,怎么可能花这么多银子只是伤害拾叶拾花两个丫头! 子辰把银鞭一带,人牙子脖子一紧,呼吸有些困难。 “我再问你,究竟是谁?”子辰冰寒地盯着人牙子。 人牙子硬着头皮,困难地挤出几个字来:“是……凝……烟。” 子辰不再问她,只慢慢勒紧她脖子上的银鞭。 人牙子拼命用手去拉扯银鞭,但哪里拉得动! 终于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来:“我……说……” 脖子微微松了松,勉强能吸进些空气。 “是……平恩侯府的许大小姐许夸。” 子辰倏地收了银鞭:“你们快滚出长安,三天之后方可回来,若不听命,别怪我格杀勿论!”说罢,一挥银鞭,路旁一块巨石被击得粉群。 人牙子并那几个打手一见,忙连滚带爬跑个精光。 马车夫一看,也跳下车逃窜了。 子辰走到马车边,掀开车门帘,拉下蒙在脸上的黑布。 拾叶拾花捆绑着被堵了嘴,见到子辰,激动得眼泪直流,嘴里呜呜叫着。 子辰跳上马车,替她们松了绑,拔掉嘴里的破布,安慰道:“别怕,现在没事了。” 拾叶拾花刚在车上听到这些枝节全是许夸弄出的,很是吃惊,问子辰:“奴婢们又没得罪许大小姐,她为何这般对奴婢两个?” 子辰歉意道:“她要对付的人不是你们,而是谖妹妹,连累你们成炮灰了。” 说着把自己的马匹系在车后,亲自驾着马车往小红家驶去。 拾叶犹不放心,掀了帘子问子辰:“许大小姐还会找我们麻烦吗?” 子辰冷声道:“不会的!我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拾花好奇地问:“辰公子怎么知道奴婢两个有危险?” “是香草冒死闯方府,正好被我看见。” 到了小红家门口,拾叶拾花下了马车,敲门进去,看见若谖正等在里面,见了她如见亲人般,忍不住哭了起来。 子辰掩上门,骑了马悄然离去。 若谖拿出银子来,给了拾叶两百两,拾花一百两,对她说:“我先已交给你阿牛哥一百两了。” 而后又交给叶武兄妹两个五十两:“两位姐姐在你们家发嫁,多有打扰,这点银子略做补偿。” 叶武兄妹两个坚辞。 小红道:“我哥哥的命都是小姐救回的,之后又给了银子贴补了我们,再说我哥已谋得一份在军中的差事,日子不难过了,怎还能收小姐的银子?” 若谖解释道:“两位姐姐在你们家出嫁,总有破费的地方,我在深闺,又不便随时出来,这些银子小红姐收了,酌情安排吧,我是偷偷溜出来的,得回去了。” 说着带了红香绿玉坐了自己的马车回去了。 夜已深,风住雪停,整个平恩侯府一片寂静,只有树上的积雪不时簌簌地落下,发出点轻微的声响,却越发衬得夜是如此静谧。 忽然一条黑影悄无声息地从墙外跃进了平恩侯府内,在雪地上如飞般移动,先去了许夸住的凤仪轩,接着又在许菌住的百灵阁里如流星般划过。 第二天天亮了,早晨的空气格外寒冷。 丫鬟们缩着脖子端着热水去叩主子的房间,先是许夸的院子传来惊嚎:“大小姐不见了!” 接着,许菌的院子丫头也在惶恐大叫:“二小姐不见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八章 商量 黄夫人闻信匆匆赶到许夸住的凤仪轩,屏退不相干的人,只留下水仙、碧螺问话:“昨夜是谁侍夜?” 水仙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头不敢抬地答道:“是奴婢。” 黄夫人冷厉地死盯着她:“半夜你可听到任何动静没有?” 水仙更是惶恐:“奴婢……没有。” 黄夫人立刻来了气,一脚把水仙踢翻在地,怒骂道:“你是死的吗?一个大活人从房里不见了,你竟一点没察觉!” 黄夫人的陪房周妈妈有点看不下去,在旁小声道:“刚才奴婢去审二小姐那边的丫头,她们也是说丝毫不曾察觉小姐不见了。” 黄夫人沉默了一会子道:“喊郭总管来,把凤仪轩和百灵阁的丫鬟婆子全锁进柴房里,严加看管!”然后离开了凤仪轩,回到自己的住所,人还没坐下,一个小丫头来报:“老夫人请夫人过去问话呢。” 黄夫人猜到必定是两个女儿丢失的事传到了许老夫人耳里,这么大的事瞒是瞒不住了,况且自己心中也不得主意,跟老夫人商量一下也好,于是匆匆来到许老夫人的宴息处。 许老夫人起先听说,以为是讹传,待问过黄夫人,由她亲口证实两个宝贝嫡孙女夜里失踪了,唬得眼睛都直了。 黄夫人见状,心中越发焦急,原指望在她这里讨个主意,却是不能了,只有等老爷退朝再定夺。 许老夫人发了一会子呆,清醒过来,锁眉沉思道:“咱们家连庶出的女孩儿共有六个,怎么单单夸儿姐妹俩个出了事?” 黄夫人微怔,几年前有庶女妄图夺嫡,想谋害夸儿那件事又浮出脑海,这次——莫非又是有哪个庶女想造反? 许老夫人猜测道:“既然侍夜的丫头一无所察,会不会是有人用了迷迭香,先迷晕了众丫头,再好便宜行事?” 黄夫人焦灼道:“现在分析这些有什么用?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夸儿与菌儿,我怕她俩有危险!” 许老夫人到底是积古的老人家,这时已经镇定下来:“现在急也没用!你首先要封锁消息,不让外人知道咱们家的两个嫡小姐丢了,而且还是在半夜丢的。 这要是传出去,被市井之徒胡编乱诌些故事出来,人救不救的回,名声可全毁了。 偏我们这等侯门千金,名声比性命还要重千百倍。” 黄夫人当时太着急,并未考虑这许多,现在听许老夫人陈述厉害,顿时惊出一声白毛汗来,惶恐道:“媳妇已将两个孩子的下人悉数关押了起来,恐怕事态已经扩大了。” 许去人气得直拍榻板,连叫:“糊涂!糊涂!” 思忖了一回,道:“现在立刻传令下去,凤仪轩和百灵阁的下人们照看不得力,至使两位小姐染了肺痨,各打十大板,以儆效尤,之后怎么伪装,媳妇不用我教吧。” 黄夫人点头,命一旁侍立的周妈妈道:“你速去按老夫人吩咐的去做,然后派几个嘴紧的仆妇守在两个小姐的卧室里,一个闲人不许入内。 再请几个可靠的大夫在凤仪轩和百灵阁走动。 明白了吗?” 周妈妈曲了曲膝:“奴婢明白,总之要装出两位小姐卧床不起的假象。” 黄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挥手让周妈妈去办事了。 许老夫人继续道:“你再请墨门的人暗中查访,墨门遍布天下,且消息灵通,要想找到夸儿与菌儿应不是难事。” 黄夫人为难道:“令牌在夸儿手里,我没令牌,哪里调得动墨门……” 许老夫人恨铁不成钢道:“蠢货!你没有,夸儿的堂姐有,你不会向她去求援?” 黄夫人恍然明白过来。 许老夫人咬牙道:“若是查出是哪个庶女所为,连那庶女的亲娘和底下服侍的人全都点天灯!” 黄夫人暗暗叫好,起身告退,出府坐上马车,往许府行去。 黄夫人一路沉思,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许夫人手上既有墨门的令牌,上次若谖中毒急需墨门援助,她为何不用自己手上的令牌,反而来求助平恩侯府? 她连自己亲生的宝贝女儿都能狠心不顾,不愿让人知道她手里有墨门令牌,自己去求她,她会否答应? 想到这里,黄夫人突然没底了。 马车在方府门前停下,周妈妈和另一个丫头先下了车,放好脚踏再才请黄夫人下了马车。 子辰远远地看着黄夫人进了府。 黄夫人连方老夫人也没拜见,直奔慧兰苑。 许夫人见她一大早前来,且面有焦色,忙屏退众人,起身亲自斟茶:“婶婶一大早来,可有什么事要吩咐侄女?” 黄夫人正待开口,忽觉窗外有什么一闪而过,忙推了窗往外看,只有一株掉光了叶的海棠花树被风吹得晃了一晃,放下心来,正欲关窗,忽然意识到今儿没什么风,那株海棠花树不应该摇晃得那么厉害,心中狐疑,向外看了又看,仍没什么发现,于是把心中的疑问抛下,关了窗,转头对许夫人道:“我想请你调令墨门,帮忙寻找夸儿与菌儿。” 子辰贴在窗外游廊的顶上,屋里说什么他听得一清二楚。 “什么?夸儿、菌儿不见了?”许夫人惊得跳起,“怎么不见的?” 黄夫人把事情的原委讲了一遍。 许夫人道:“令牌我的确有,可不知道怎么用。” 她看着黄夫人道:“夸儿有告诉你怎么用没有?” 黄夫人摇头。 许夫人在屋内来回走了几步,道:“我们到大街上去试试,死马且当活马医!” 两人出了房门,黄夫人仍疑神疑鬼,四下里看。 许夫人道:“婶婶不用紧张,我的下人只要看见我关门待客,就会走开,所以不会有人偷听到你我的对话。” 黄夫人并不安心,仍四顾:“或许是我草木皆兵,总觉得有人。” 许夫人一听,心中一紧,猛地仰头向上看,游廊顶上空无一物,暗想,一定是黄夫人多心了。 两位夫人来到大街上,许夫人手上拿着令牌逢人便问:“你认识这个吗?” 问到第三个的时候,忽有一人靠了过来,低沉着嗓音道:“夫人请跟我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九章 回府 许夫人心跳开始加速,转眸看了那人一眼,普通的装束,走在大街上一点也不显眼。 那人头低的比较厉害,斗笠拉得很低,把脸完全遮住了。 许夫人强忍住内心的惶恐,小声问来人:“你是墨门吗?” 那人轻声答了个“是!”,然后重复刚才的话道:“夫人请跟我来。” 许夫人定了定神,跟着那人,黄夫人迟疑了一下,壮胆跟在他俩身后。 那人猛地回过头来,黄夫人虽看不见他的脸,却感到两道阴骘的目光冰冷地盯着她,吓得赶紧止住了脚步。 子辰在远处看着许夫人跟墨门子弟去了,眉头不禁紧锁:假设许夫人手上有墨门令牌而她真不会用,她可以为了她并不喜欢的两个小堂妹在大街上放手一搏,当初怎么就不能为了自己的宝贝女儿这么做呢? 她究竟是不是真心疼爱谖儿? 黄夫人在大街上不安地原地走动,过了会子,终于看见许夫人面带喜色地走来,忙迎了上去,急切地问:“怎样?” 许夫人拍拍她的手道:“墨门已经答应了,他们出动,应该能很快找到夸儿和菌儿的,婶婶别太忧愁。” 黄夫人哀声叹气道:“我怎不心焦,那两个可是我的心头肉!” 许夫人肃然道:“虽说我是晚辈,可也是做娘的人,哪有不理解婶婶此刻的心情?可现在除了等,也别无他法啊!” 黄夫人黯然地点了点头。 等到傍晚的时候,一辆简陋的马车停在了平恩侯府威严的府门前。 有个值守的家丁见了,气愤不已,立刻冲下台阶,狗仗人势地厉声喝斥:“这谁家的破车,竟敢停在我平恩侯府前,信不信我拿把锤子把它砸了!” 车夫跳了下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擒住那个家丁的一条手腕,那个家丁只觉身体里有千万条毒虫在咬着五脏六肺,疼痛难忍。 “现在还敢说砸车的话吗?”车夫衣着普通,头上带的斗笠拉得很低,看不见他的脸,语气森寒地问。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再也不敢了!”那个家丁惊恐地看着车夫,讨饶道。 车夫松了手,家丁身体里的痛楚顿消。 “去跟你家主子说,我已平安把你家两位小姐送回来了。”车夫一掀车帘子,许夸与许菌从车上下来。 车夫并不逗留,赶着马车远去了。 家丁惊诧地看着自家小姐,两个人穿着不合体的旧棉衣,头上的雪帽遮住了大半个脸,不是熟悉的人根本认不出。 “还不在前带路!”许夸冷喝。 那个家丁虽云里雾里搞不清状况,可还是急忙将她二人往府里引。 其他几个家丁没认出许夸姐妹俩,问那个家丁:“小强,这两个是谁?” 叫小强的家丁答道:“两个重要的人!你们别多问。” 其他家丁见他说的如此严肃,都不敢再多言,在高门大户当差,嘴要紧,话要少,才能活的长久。 许夸暗夸那个家丁机灵。 许氏姐妹直奔许老夫人的宴息处。 黄夫人得到信匆匆赶去,许老夫人为避人耳目,把姐妹俩带到自己的卧房,两个女孩儿正边哭边诉说。 原来她们也不知怎么回事,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到了人牙子的手里,那人牙子见她们生的美貌,且举止高贵,怀疑是诱拐的大家闺秀,因此不敢在长安交易,准备带着她俩出城,卖与匈奴贵族,得个好价钱,且无后顾之忧。 谁知,城门口严查,那人牙子胆小,便暂且退回城里,等严查过了再出城。 黄夫人听了,擦去眼角的泪,冷哼道:“那道严查的命令是你们的父亲下的,一日不见你们,一日不会撤回,那个人牙子真是妄想。 ——他就没问你俩是谁家的千金吗?” 许菌撅嘴道:“问了,可姐姐不让说。” 黄氏费解地看着许夸。 许夸解释道:“我怕我姐妹俩名誉受损,别说自己一生完了,还会影想到我们平恩侯府的名声,所以不让菌儿说。” 许老夫欣慰地看着许夸道:“还是我们夸儿有主见,遇事不慌张,就凭这份心智就是母仪天下的料。” “后来呢?后来怎样?”黄夫人关切地问。 “后来墨家的人找上门来,用刀指着人牙子叫她放人,那人牙子吓得魂都快飞了,岂有不答应的理儿?”许菌早忘了当初在人牙子那里怕得哭得天昏地暗,缩在许夸怀里的可怜样儿,得意洋洋道。 黄夫人咬牙切齿道:“把那人牙子捉来严刑考问,是谁把我俩个女儿卖与她的!” 许夸冷冷道:“我劝母亲稍安勿躁,那个人牙子能知道什么,能审出什么?况且这会子恐怕早就逃出长安城了,茫茫人海,上哪里去找? 我和妹妹两个女孩儿家夜半在自家床上失踪,传出去,不定外界怎么猜测! 绑架我俩的幕后真凶吃定了我们不敢去查,只要去查就难免走露风声,到时带来的负面影响不容预估,这件事咱们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许老夫人道:“夸儿分析的很有道理,此事休要再提,就当什么也不曾发生。” 黄氏应喏。 许老夫人继续道:“还要堵家里奴才的嘴,谁要胡说就直接打死!” 许夸记起那个机灵的家丁来:“光是危言恐吓家里的那帮奴才是没用的,全都是不见棺财不落泪的主儿,不拘抓个人做伐子,乱棍打死,那帮奴才就真怕了。” 许老夫人连赞:“妙计!只是出手狠毒了些!” 许夸冷酷道:“无毒不丈夫。” 许菌问:“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找谁做炮灰比较好?” 许夸道:“就刚才那个叫小强的家丁。” 许菌诧异:“那个家丁百般替我俩掩饰,拿他做伐子……我怎么觉得像恩将仇报?” “妹妹在胡说什么!”许夸凌厉地瞪了许菌一眼,许菌立刻缩了脖子。 “他是奴,我们是主,主叫奴死,奴不得不死!哪有什么恩将仇报之说?况且,他知道的太多,也应该死!” 许夸自小在众人面前都是完美的形像,今儿这般狼狈样叫那家丁看见,她自然不能留他在世上。(未完待续。) 第二章九十章 煮人 半个时辰之后,平恩侯府外宅的一块空地上支起三口大瓮,瓮下燃烧着熊熊烈火。 府里所有的奴才都被叫到在大瓮前站着,众人不知何意,皆交头结耳,议论纷纷。 忽见一个叫小强的家丁和许府的庶女长歌并她的生母武姨娘均被封了嘴,五花大绑推了出来。 众人立刻停止了议论,眼里流露出疑惑,但没人敢问。 平恩侯府的郭总管清了清嗓子道:“这三个人无故诽谤大小姐,今将他三人放大瓮里煮了,以儆效尤,有不怕死的尽管胡说,一个下场!”说罢手一挥,上来几个护院家丁,把三个人分别扔进三口大瓮里。 那几个人先开始还拼命挣扎,嘴里发出呜呜的哀鸣,可后来动静越来越小,渐渐耷拉下了脑袋。 最可怜的是庶小姐和武姨娘,似遭到天大的冤枉似的,眼睛都瞠裂了,两道血泪从眼里流了出来,叫人看了触目惊心! 瓮里三个人的面色从最先的红润到煞白到后来的灰白,就像猪肉煮熟渐渐变色。 空气里弥漫着似香似酸似臭,令人作呕的怪味。 被迫围观的奴才们全都面无人色,有的全身抖动,有的瘫软在地,有的旁身而吐。 许菌听到煮人,一时好奇,跑来观看,当时就吓直了眼,被丫鬟婆子像脱死猪一样拖了回去,半个月后方回了魂,人却再没以前机灵,看上去呆呆的。 凌寒居里,子辰慢慢地饮着茶,听绿玉站着回禀:“辰公子叫奴婢去打听平恩侯府的动静,奴婢打听到不少可怕的消息。” 子辰望着窗外的视线收回,落在了绿玉身上,静静地看着她。 绿玉有些害羞地垂下头,两手交握在一起,接着道:“许夸和许菌两位小姐回府不久,许府里活煮了三个人,一个是叫小强的家丁,还有两个是许府的庶小姐长歌小姐和她的生母。” 子辰微惊:“许府为什么把这三个人活煮了?” 绿玉道:“许府的罪名是这三个人嘴贱,诽谤许夸小姐。 可府里下人私议,说是许夸姐妹二人出去浪了一晚上,怕不雅的举止被传了出去,故挑了一个当炮灰,谁要出去乱嚼舌谁就是被活活整死的下场。 那个叫小强的家丁特别冤,昨儿许夸许菌两位小姐乔装回来的时候,被小强认出来,他虽替她姐妹二人百般遮掩,却忘了自己无意中得知了主子的秘密,而且还是见不得人的丑事,所以许大小姐自然拿他当了炮灰。” 子辰暗想,平恩侯府出手已不是狠厉,而是铁血加狠毒,如果背后的策划是许夸,她的城府与心计不是凝烟可以比拟的,再加上她家世显赫,她要存心对付谖儿,谖儿能自保就不错了。 “我听说,平恩侯府的庶出和姨娘极没地位。那个庶女长歌小姐和她生母怎么那么大的胆子敢毁谤许夸?” “听许府下人们说,她母女俩生的又美,性性又好,与世无争,不仅平恩侯宠爱,就连许老夫人也偏疼,黄夫人早就想除去这对眼中钉,肉中刺了,所以趁机捏造了个罪名,禀明许老夫人,许氏姐妹失踪了一晚,与她母女二人有关。 许老夫人因怕许氏姐妹,特别是许夸清白受损,当不了太子妃,因此宁愿信其有,不愿信其无,长歌小姐母女便成了炮灰。” 子辰暗自感慨,自己出手教训许夸姐妹,没想到搭上三条无辜的人命! 我不杀伯人,伯人因我而死! 沉吟了片刻,又问:“许府的人对许夸姐妹二人夜半失踪是怎么看的?” “那些下人们说,即便是迷迭香放倒了侍夜的丫鬟,歹人进屋劫走了小姐,现在是大冷天,且才下过雪,门窗都是紧闭的,早上进屋服侍的丫鬟进去应该还能够闻到迷迭香的香气,可问题是两处的丫鬟谁也没闻到。 再有,被迷迭香迷晕的人醒来后会头晕头痛,可侍夜的丫鬟都没这些症状,个个都是睡饱后醒来精神奕奕的样子。 因此下人们都暗地里说,许氏两位小姐根本不是被歹人劫走,而是她们不守闺训,夜里偷溜出府去浪去了。 那些下人还说,许菌也就罢了,那个许夸最恶心了,整日端着个架子装淑女,却三更半夜跑出去干见不得人的勾当,败露了行迹还要用人命来堵悠悠众口,最该遭雷劈!” 子辰在心中冷笑,许夸手段太残暴,必引众人痛恨,把她素日里的好全一笔抹煞了,这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子辰又问:“许府这般铁血手段,市井大概无一点关于许氏姐妹的流言吧。” 绿玉撤嘴:“辰公子自己出去走走,酒肆茶馆谁不把平恩侯府的事挂在嘴边私下里议论! 俗话说的好,好事不出门,坏事扬千里。 又俗话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许府想堵住众人之口,哪里堵往住!” 子辰笑笑:“果然是跟在谖妹妹身边的丫头,说起话来与众不同,一套一套的。 夜深了,你回去吧,今儿我与你的谈话切勿与任何人说起,特别是谖妹妹。” 绿玉应喏,福身退下。 回到东次暖间,绿玉见若谖还未睡下,只红香一人在旁服侍,颇有些意外,小姐是最熬不住夜,一般一到亥时就准时躺下,现早就过了亥时,怎还没睡? 若谖正在灯下作画,见她进来,抬抬眼皮看了她一眼,手下不停,缓缓地问:“从哪里来?” 绿玉道:“随便四处逛了逛。” 若谖也不则声,将手里的画画完了,搁下笔,道:“我要睡了。” 红香绿玉两个丫鬟随她进了里间服侍她睡觉。 若谖坐在梳妆台前,从菱花镜里看着红香绿玉为她卸去头上的首饰,忽然问绿玉道:“你是从辰哥哥处来。” 绿玉以为小姐早就将之前的话题丢开,现见小姐突然问起,不曾防备,手下没个轻重,取若谖头上的一朵珠花时连带拔了几根青丝下来。 若谖微蹙了蹙眉,转过身来直视着她。 绿玉不由的心慌,道:“奴婢确实与辰公子见过面,说了一些要紧话。 辰公子叮嘱过奴婢不许说与小姐知道,所以小姐无论怎样问,奴婢也是不会说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一章 夜思 若谖忽然笑起来,又转过身对着镜子道:“干嘛那么紧张?既然是辰哥哥不让你说,自有不说的理儿,我虽然很好奇,却不会逼你不守承诺的。” 绿玉方松了口气,与红香一起帮她把发髻拆散:“小姐是如何得知奴婢去过辰公子那里?” 红香拿了梳子给若谖把头发梳顺,不然这么长的头发凌乱的睡一晚,等二天早上起来准会打结,听了绿玉的话,说道:“小姐在屋里,自然不清楚你的行踪,是青梅跟踪了你,当个大事禀报了小姐。” 绿玉听了心一沉,小姐和辰公子要好,她们几个贴身丫鬟虽没明着说过,可心里都有数,青梅这般打小报告,用心实在险恶,当下急急申明道:“小姐!奴婢与辰公子是清白的!” 若谖淡笑道:“不论是你,还是辰哥哥,若是像家祥与晓琴那般随意苟合,在我眼里就是品行有亏,一个直接赶出府去,一个也不再值得我敬重。 可如果你两个人是真感情,那又另当别论了。 我相信自己的眼光,既不会看错你,也不会看错辰哥哥。” 绿玉暗喑吁了口气,小姐虽然有些小性,好在明事理,并不是那不能容人之人。 红香替若谖脱了衣服。 若谖躺下,闭上了眼睛。 两个丫头将帷幔层层放下,也去外间睡下。 平恩侯府,凤仪轩里,许夸夜不能寐,轻手轻脚地披衣起床,走到窗户边,将窗户打开,任凭冷风吹,只有寒冷才能让她清醒。 今儿一大早醒来,见自己和许菌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她当时就吓坏了。 本想摇醒身边的许菌,却发现自己被缚了双手双脚,动弹不得,许夸心中更是惶恐。 等过了会子,进来一个市侩的打扮得不伦不类的中年妇女,从她的口里得知,有人把她姐妹二人扔在她门前就悄然离去了。 那时许夸就已猜到自己与许菌遭此横祸很可能与若谖有关。 前儿派去的人牙子一去不复返,她就知道事情很可能败露了,派人打探,也是一点消息全无。 自那时起,她就提心吊胆,怕若谖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可她万没想到若谖竟然这么大的胆子,出手这么狠厉,把她卖给人牙子!自己一生都会生不如死的! 可恨的是自己不能对任何人透露一个字,自上两次自己用令牌调动墨门,害墨门伤亡惨重,令牌已被墨门掌门收回,当场销毁,自己再也指挥不动墨门了。 偏偏方永华做的也绝,任由劫杀若谖事败而死的那些墨门尸体就那么光天化日躺在不时有人经过的路上,没奈何,还是母亲求了父亲把那些尸体处理了,将事态压了下去。 不然那么多具尸体查起来,迟早要查到她头上来,她十几年苦心经营的端庄大气的侯门千金的形像恐怕毁于一旦。 本来皇上表兄就不再像以前那样再提起她与当今太子配对的话题,若心狠手辣、滥杀无辜的名声传到皇上耳朵里,只怕皇上从此嫌了她! 许夸的父亲许填也因此恼怒,严厉警告她不许再轻举妄动,就连一直与她站在同一战线的母亲黄氏也已动摇,劝她收手。 如果父母家人知道自己被劫,还连累妹妹,全是她算计若谖在先,而且还是针对的两个丫鬟而引火上身,肯定认为这场横祸全是她咎由自取,先不说许菌会恨死她,自己恐怕要在父母跟前失宠了。 许夸因此也只能选择哑巴吃黄莲,有苦自己吞。 可树欲静而风不止,自己越想淡化这件事,这件事却似乎越演越烈。 临睡的时候,贴身丫鬟水仙服侍她就寢,吞吞吐吐把外面的传言说与她听,她表面虽无任何表示,可内心早就掀起惊涛骇浪,自己的名声现已全毁,不知该如何挽回! 许夸迎着冷风想了又想,直到身子都冻僵了才关了窗睡去了。 第二天早上,若谖起床梳洗过了,来到老夫人宴息处一起用早膳,刚走到门口,就听屋内传出老夫人与娘亲的对话,不由伫了足。 “平恩侯府戒备森严,是谁这么有本事,能像入无人之地一般,将许氏姐妹掳走?八成像外界传言的那样,是她姐妹二人不守闺训,去外浪了一夜吧。”老夫人的声音甚是鄙夷。 许夫人无言以对。 若谖听了,心里已猜到,定是子辰暗中替她教训许夸,又不想她担心,故叫绿玉瞒着她。 昨夜听青梅说,子辰私见绿玉,心中没有一点想法是不可能的,只是感情这种事勉强不来,总不能拿刀架在别人脖子上逼别人喜欢自己吧。 现在得知子辰找绿玉也是为了她,心情自然大好,可心里仍有些不安,恨不能快快长成大女孩,和红香绿玉那样也前凸后翘,应该对辰哥哥吸引力大些吧。 可一想到真的大了,前方不知是什么样的命运在等着她,又怏怏然。 正左思右想之际,红香在她耳边提醒:“小姐,翠玉姐过来了。” 若谖忙收了思绪,从容地跨进宴息处,她可不能给翠玉留下偷听的印象,若是被老夫人得知,肯定会对她心存芥蒂,毕竟没有人喜欢被人偷听。 因此若谖进屋问了老夫人和娘亲好后,坐下来问:“我刚才在外依稀听到说煮人,人也能煮吗?” 老夫人肃看脸微斥道:“你一个小孩子打听那些做什么。” 若谖趁势闭了嘴。 中午的时候,绿玉从外回来,带回好大一个包袱,对若谖道:“小姐,拾叶姐和拾花姐全都平安地嫁出去了,她们特地叫奴婢把这些带给小姐,说是一点心意,难报小姐的大恩大德。” 说着,打开包袱,若谖探头一看,里面有红薯干,红壳的煮鸡蛋,点了六个红点的喜饼,以及两双做工精细的绣花缎子棉鞋,完全是按孝敬长辈的礼数准备的礼物。 若谖剥了一个鸡蛋吃了一口,点头道:“很好,了了我一桩心事,现只单等琥珀姐姐回来,收拾咱们家的祸害。”(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二章 请吃饭 傍晚的时候,琥珀风尘仆仆地回来了,众人一看她的模样,全都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琥珀一身粗笨的棉衣棉裙,头上顶了块遮灰尘的青粗布,在脸上还贴了几颗黑色的假痣,便是熟识的人不多看几眼也难认出是她来。 琥珀一面狼吞虎咽地吃着若谖命人端上的饭菜,一面大口喝着热茶,还要在百忙之中白众人一眼,含混不清地说道:“你们在家里哪里知道外面的险恶,我与小姐遇了好几次险,要不是有辰公子,早就死在外头了。 再说小姐吩咐我要小心,我自然按她说的做,打扮成这样才能平安回来呀。” 若谖止了笑,正色道:“小心驶得万年船,正要如此才好。” 若谖问:“旅途可还平安?” 琥珀咬了一只鹅腿一口道:“本来不平安,可有小姐的妙计,逢凶化吉了。 那天早上天不亮,奴婢送走了小姐和辰公子之后,一个人孤独地向客栈走去,蓦然发现客栈外有几个人鬼鬼祟祟,奴婢当时差点吓得魂飞魄散,不敢就此进去。 一直等到天大亮了,才混在人群里进了客栈,幸亏穿得厚实,不然非在外面冻死不可。 进去之后,奴婢先买了早饭吃了,见到一个农妇,便和她换了装束,把几个大包袱全给了她,说是我家小姐与人私奔了,这些东西我不敢随身带着,丢了可惜,送与她。 那个农妇听了自然心花怒放,可几个大包袱她一人实在拿不了,奴婙就按小姐事先教的,说我还有辆马车,也送你吧。 那个农妇感恩不尽,爬上我们的马车离去了,奴婢这才走出客栈,又遵从小姐的话,去最近的集市买了身农妇的衣服,将身上的那套换下来脱掉,用火焚了,再赶路,一路下来竟再没遇到危险。” 若谖笑道:“这招叫做金蝉脱壳,你连脱了几次壳,那几个杀手再想从人海里把你我到,当然不可能了。” 琥珀吃饱喝足就要来服侍若谖,若谖笑着道:“姐姐先自去好好沐浴,睡个好觉,明儿还有重要的事要姐姐做。” 琥珀一个人在路上担惊受怕,又掂记着小姐的安危,现回来了,又听说小姐身上的毒已解,紧绷的心弦松了下来,香甜一觉竟睡到第二天巳时已过,睁眼见屋外冬阳灿烂,急得直叫:“这么晚了,只怕耽误小姐的事。”手忙脚乱穿好衣服,梳洗过了,来到若谖跟前,听见绿玉跟若谖道:“长安城里昨夜有几个人不明不白地被人杀了。” 若谖正在喝茶,闻言轻“哦”了一声:“死的都是些什么人?死者之间有联系吗?” “身份各异的几个人,他们之间的联系就是,这几个人生前是议论许氏两姐妹失踪话题最热烈的几个。” 说到这里,绿玉将身向若谖倾去,在她耳边神秘兮兮道:“许多人猜测是平恩侯府干的!” 若谖冷笑道:“不是他们还会有谁!这次的血腥镇压应该见效了。”眼角余光瞥到琥珀,关切地问:“去厨房要了早饭没?” 琥珀答道:“还没,本就起的晚了,怕误了小姐的事,所以先来了。” 若谖道:“我的事不急,过一会子再办,姐姐先去吃饭吧。” 到了吃中饭的时间,家祥还在外面乱逛,不是他肚子不饿,早上吃的两碗粥早就没影了,只是实在不想回家。 每天一日三餐粗茶淡饭也就罢了,晓琴已与他彻底翻了脸,见了他就高声谩骂。 他以前只觉得凝烟厉害,没想到晓琴并不比她怂,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山还比一山高。 至于香草,那天晓琴与他和凝烟争吵时,她全听到了,对他起了疑,他几次三番找她说话,她总是不理。 既没好饭菜,也没佳人笑脸相迎,家祥自然不愿回家。 正走的饥肠辘辘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家祥回头,竟是靖墨的书僮忘尘,很是有些意外,他们之前可是没什么接触。 忘尘却是一脸惊喜:“果真是祥公子!奴才还以为自己认错人了呢!” 然后自来熟地硬拉着家祥进了一家小饭馆,要了一大盘红烧羊肉。 家祥好久都没见荤腥,看见红烧羊肉顿时两眼放光,喉结不停地滚动,连客套话都顾不上说,拿起筷子夹了羊肉迫不及待地往嘴里送,刚出锅的滚烫的羊肉烫得他大呼小叫,几欲跳起。 忘尘鄙夷地看着他,可待到家祥看他时,他忙装出一副讨好巴结的样子,搓着手,谄笑道:“这盘羊肉味道如何?要不要再多叫几个菜,烫壶酒?” 几块羊肉下肚,家祥心情大好,整个人眉飞色舞,越发显得轻浮,粗着嗓门道:“果真那样,当然好!” 伸手重重地拍了拍忘尘的肩膀,诉苦道:“老弟,你不知道,我好久没有像今儿这般痛快吃肉了!” 忘尘装做无意的把他的手从自己肩上拿下来,向店小二要了壶酒,外加一盘辣子鸡和一盘红烧鱼块。 店小二先送上酒来。 忘尘给家祥倒了满满一大碗,家祥馋猫似的一饮而尽。 忘尘又给他倒了一碗,方才陪着笑道:“祥公子称奴才老弟,可真是折杀奴才了。”随即装出一副困惑的模样道:“祥公子论才学、谈吐、见识以及容貌,与我家大公子比起来不差分毫,怎就如此落魄,连顿肉都吃不起呢?” 家祥又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擦了擦嘴角的酒液,一副不得志的模样,感慨万千道:“我与你家大公子比起来不输分毫又怎样,人家有个当侯爷的爹,飞黄腾达指日可待,我爹有什么?要权没权,要钱没钱!” 说着连吃了几块羊肉,自己倒了一碗酒喝了,微露出醉意。 店小二端了辣子鸡和红烧鱼块上来,见状,劝道:“公子别喝急了,这酒上头,喝急了头晕。” 家祥将眼一瞪:“又不要你出钱,你管我喝急不喝急!” 店小二见他不识好歹,再不多言,放下菜肴就退下了。 忘尘给家祥碗里续了酒,劝道:“理他作甚,酒能解忧,多喝点无妨。” 趁家祥不备,在刚上来的两盘菜里各洒了些药粉。(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三章利用 忘尘把辣子鸡和红烧鱼快往家祥跟前推了推,道:“不瞒祥公子,奴才对祥公子仰慕的紧,虽然帮不上祥公子什么忙,可是能请祥公子吃顿饭就觉荣幸之至了!” 家祥见他如此诚恳,立刻动了歪心思,不怀好意地笑着,半真半假道:“我从进饭馆起,就听你说如何如何仰慕我,口说无凭,你能借我几两银子,我去找人疏通疏通,谋个官做,那才叫我相信,你所说的俱是真的。” 忘尘正色道:“别说几两银子,就是要奴才的性命,奴才也在所不惜。”说罢,豪爽地把身上的碎银全掏了出来,喊店小二提前结了帐,把剩余的碎银子全推到家祥面前,愁眉不展道:“这点碎银连一两都没有,完全不起作用啊。” 家祥把碎银子全部收了,道:“有总比无好。” 忘尘思忖了片刻道:“祥公子怎么不学人家娶个有钱的女子,借助她的钱打开一条金光大道出来呢?” 家祥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叹气道:“你当我不想?可上哪里去攀得这样一份好亲事?” 忘尘拍桌忿忿然道:“这些人太有眼不识英雄,开祖皇帝乃佃农之子,大将军韩信发迹前不过一布衣耳,祥公子比他二人出身高贵千百倍,难道作为会差? 你所欠缺的不过是过河的一叶扁舟,登高的一把扶梯而已。” 家祥苦笑:“上哪里去找这叶扁舟,这把扶梯?” 忘尘想了一会子,眼睛一亮道:“奴才倒想起一人来,虽和奴才一样为奴,可手上颇有些积蓄,祥公子若娶了她,定能发达!只是她身份低微……” 家祥道:“我已有妻,怎再娶?” 忘尘道:“不能娶妻,但能娶妾。” 家祥嗤笑:“那女子既然手头小有积蓄,又怎能屈就为妾?” 忘尘阴险地笑道:“如果生米做成熟饭呢?那就由不得她了。” 家祥会意,哈哈大笑:“那个倒霉的女子是谁?” “青梅。” 忘尘见家祥沉吟,道:“奴才得回去了。”说罢起身欲走。 家祥急叫做他道:“我日后要找你怎么办?” 忘尘眼里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鱼儿上钩的冷笑:“值守的家丁有个叫阿雄的与奴才甚好,祥公子可叫他来传话,奴才随传随到。” 忘尘走后,家祥把三盘菜吃得干干净净方才离开。 从温暖的饭馆出来,被凛冽的北风一吹,家祥本醉醺醺的,此时清醒了不少,暗忖,忘尘毕竟是方府那边的人,他为何如此帮自己?真如他所说的仰慕自己? 话说,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他不去赶着讨好他的主子,倒来巴结他这个落魄公子,实在有些可疑。 家祥缩着脖子,笼着手站在大街上想了又想,得了主意,去药店买了点治皴裂的药,又去首饰点买了对小小的丁香银耳坠回到了芷晴苑。 自从拾叶拾花两人离开后,她们以前做的活计全归香草一人,每天累得腰都直不起来。 家祥知她要走也是能走的,她只是难以割舍下他,前儿已跑到方府了又跑了回来,不是凝烟虚弱得没力气打她,只怕这次又要吃大亏。 家祥纵然铁石心肠,遇到这般痴情隐忍的女子,心里没有一点感动那是假话。 香草正从外担了一桶水进来,左臂的伤还未好,使不上劲,显得很吃力。 家祥上前接过水桶,柔声道:“这么重的活儿你一个女孩子家怎做的了,我来。” 香草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家祥帮她把缸里的水担满,见她坐在厨房择菜,也蹲了下来,帮她择菜。 香草把他的手拍飞:“你将来要做官做宰,怎能做这些妇人做的事?” 家祥笑了笑,从身上拿出皴裂膏和那对小小的银耳坠塞到她手上,什么也没说,继续择菜。 香草愣住,半晌才问:“这是给我的?” 家祥点了点头。 香草迟疑着问:“你是不是要我帮你做什么?” 家祥往外看了看,扑通跪在香草面前:“草儿,你一定要帮我!” 香草别过脸去,颤着嗓音道:“要我怎样做?” 家祥道:“你帮我去查查青梅是否真的有钱。” 香草诧异道:“你查这干什么?” “我……我想娶她为妾,得到她的银子,买出一条官路来。” 香草滚下泪来:“那我呢?能不能也娶我为妾?” 家祥沉默了许久才低声乞求道:“草儿,别闹!” 香草擦了泪,笑着道:“我不闹,我帮你。” 家祥看着她凄楚的模样心里涌上一阵内疚。 正说着话,家祥忽觉腹痛难忍,香草紧张地问:“你怎么了?” 家祥摆摆手道:“没事,今儿有同窗请我吃饭,吃了肉又吹了风,大概引起腹泻。”说罢,去上茅房。 香草闻言,放下心来,择完菜,往方府走去,可巧在府外遇见了青梅站在向阳的墙根下晒太阳。 香草诧异道:“虽说今儿有太阳,但毕竟是大冷天,风又紧,你不躲在屋子里,跑外面瞎转悠什么?” 青梅唉声叹气道:“姐姐不知,小姐不待见我,那几个死丫头也墙倒众人推,哪容我坐在暖和的屋子里,故此瞎晃悠打发时间。” 香草见机会来了,忙用言语试探:“你也有十三岁了吧,该考虑找个良人嫁了。” 青梅低头不语。 香草推心置腹道:“像我们女孩儿家,又做了奴才,最是可怜,就算嫁得好,也只是夫婿会疼人,勉强度日罢了。 若嫁的不好,填不饱肚子,还要挨夫婿的拳头不说,就更加没盼头了。” 青草冷哼:“我自己一个人也能过的很好,那样的男人我是不嫁的!” 香草笑道:“你还是太小,一个女孩儿家养活自己已是很难,过的好更是谈何容易!除非有钱!” 青草左右看看,附在香草耳边道:“不瞒姐姐,我做丫头这几年攒了有近一百多两纹银。” 香草吃了一惊:“这么多!”,恭维了她几句便走了。 青梅站了一会子,也往府中走去,经过外宅的时候忽见靖墨在前走着,心中大喜,忙追过去想和他搭讪几句,却见靖墨疾走如飞,钻进了一片树林,心中微愣,大公子去那里干嘛?(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四章 算计 青梅蹑手蹑脚跟了进去,看见大公子与一个女子并肩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互诉衷肠,那女子的背影很像琥珀。 青梅不禁火冒三丈,我看中的猎物居然被你这个贱婢打了劫! 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去偷听。 靖墨道:“三天后子时我们在西面的抱厦见一面,你懂的。” 琥珀娇嗔了一声:“大公子好讨厌。”说罢欲走。 青梅立即慌慌张张先跑了。 大石头上坐着的两人站起身来一齐回头去看,然后相视一笑。 那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忘尘与琥珀。 忘尘笑着对琥珀道:“你扮大公子的声音简直以假乱真,连我都分辨不出来。” 青梅跑出老远才停了下来慢慢走,边走边思考,大公子果然是块龙肉,你也想来,她也想。 那个琥珀平日里看起来没心没肺的,不像情窦初开的样子,怎么暗地里捷足先登竟把大公子勾搭到手来?这样一来,自己不是得退出? 可转念一想,大公子人才好,难得的是性格温和,错过了他,又去哪里寻更好的? 就算有别的平庸的男子愿意捧她在手心,可还是比不过大公子赏心悦目,嫁就嫁自己喜欢的人! 可现在大公子已属意琥珀,自己该如何横刀夺爱? 忽然靖墨那句:“三天后子时我们在西面的抱厦见一面。”毫无预警地从青梅脑子里蹦了出来,她顿时有了主意。 子时见面,天黑得就算面对面也认不出对方是谁来,如果自己来个偷梁换柱,与大公子生米煮成熟饭呢? 当然,这饭可不能闷声不响的熟了,万一大公子吃干抹净拍屁股走人,自已可就血本无归了,最好要有目击证人,让大公子赖不了帐,只要事情闹大,许夫人最爱面子了,肯定为了堵他人的嘴,要大公子纳自己为妾室的。 而且,整个过程一定不能让人觉得是自己在耍心机,若众人问起子时怎么到了这里,就说见琥珀往这里走来,三更半夜的,自己怕她出事,所以跟了过来,没曾想被大公子轻薄。 青梅把计划在心里反反复复想了几遍,觉得天衣无缝,心中很是得意,有些盼着三天后赶快到来。 琥珀回到东次暖间,告诉了若谖青梅偷听的事,在她对面坐下,双手支着下巴,忧心忡忡道:“小姐,你说青梅会上当吗?” 若谖自信满满笑着道:“听你刚才所说,我有八成把握她会上当。” “小姐从哪里看出来的?” 若谖嘲讽地轻哼了一声道:“别忘了,青梅禀性呲牙必报,她最不待见的就是你和绿玉,若她没有别的心思,见到你和大哥哥在一起,她定会喊人前来捉奸,诬陷你与大哥哥,让你与忘尘百口莫辩。 而她没有这么做,只是悄悄地离去,说明她想利用这个机会,作为一番,由此我判断鱼儿上钩了。” 琥珀松了口气:“这就好!” 若谖笑道:“没你的口技,我的办法可是没法实施。” 琥珀也笑着道:“谁会想到,儿时练着好玩的口技现在居然能派上大用场!” 这时绿玉回来了,叽叽喳喳忿忿不平道:“拾叶拾花两个姐姐虽被救出来,可二老爷家白白得了好大一笔银子,还是太便宜他们一家了,奴婢刚看见程姨娘买了这么大一块羊肉家去,有了银子,家吉和家如的腿肯定能治好。” 琥珀闻言,紧着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绿玉便把她不在的这些日子凝烟那边发生的种种说与她听。 琥珀听了,脸色阴沉得可怕,见小姐歪在榻上看书,小声吩咐绿玉红香:“我出去一会子,你们俩个好生待在生屋里侍候,记得给炉子里添炭,别让小姐冻着了,还要记得通风,中了炭毒可不是好玩的。” 两个丫头答应了一声,琥珀这才出了门。 若谖从竹简上抬起双眸,一直盯着琥珀推门而去。 过了好一会子琥珀才回来,脸红彤彤的,似紧张,似激动,若谖看在眼里,并未多问。 傍晚的时候包打听绿玉拍着手兴冲冲地走进屋道:“小姐,总算恶人有恶报了。” 若谖意味深长地看了琥珀一眼,琥珀也正在偷觑她,两人目光相撞,琥珀心虚地垂下头来,可下一瞬,又坚定的理直气壮地抬起头来,只是不看若谖。 若谖若无其事地笑问绿玉:“究竟是什么大快人心的好事?说来我听听。” 绿玉道:“芷晴苑那边,现在可乱成一锅粥了,不论是凝烟的银子首饰,还是程姨娘值钱的东西全都不翼而飞了。 两个人正互咬呢,凝烟说,她的东西是叫程姨娘他们偷了,可程姨娘却怀疑凝烟在贼喊捉贼。” 其她几个丫头听了都拍手称快,琥珀却没有多大的反应。 凝烟与程氏撕破脸大吵了一架,赌气连晚饭也没吃就直接睡了,可哪里睡的着?大睁着眼睛思前想后。 许夫人送她的那盒首饰,她只拿了几件金饰放在梳妆台上常戴,其它的全锁在箱子里,那盒首饰是跟今儿压在枕下的金银一起不见的,还是早就不见的? 想到这里,她起身点了蜡烛去看箱子上的锁,上面果然有撬痕,而且撬痕陈旧,莫非,这些首饰早就被家吉偷去当赌资了? 即便真是他,自己也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多久的事了,家吉肯定不会认帐,那些首饰既做了赌资,早就改了姓了,也要不回了,既如此,何苦呕这个闲气! 那今儿被偷的那些银子和首饰呢,又是谁干的? 香草吗?她应该没那个胆! 程氏倒有这个胆,可她的银子和所剩不多的首饰也被偷了,难道她是贼喊捉贼?但她没这个必要! 之前她手头那么拮据也只向自己索要,现在她卖掉拾叶拾花,发了一笔小小的横财,就更不会偷自己的了,而且看她急疯了的样子,根本就不像演戏…… 今儿家里发生的盗窃案实在蹊跷! 自己一整天都在家,不可能有外人进来,只可能是家贼。 正想着,香草进来了,放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红糖桂圆便退了下去。 凝烟看着她离去掩门的背影,心头闪过一丝疑虑,这个香草会不会偷了自己的金银给了家祥?(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五章 草莓 凝烟恶狠狠地想,既然香草对自己已经不忠心了,自己还留她作甚,重去物色一个忠心的丫头是正经! 还好,王仪给的那两锭金子自己舍不得用,特意藏在床下的一块木地板下,刚才发生失窃案时,她关了房门检查过,还在,不禁有些小得意,幸亏自己狡兔三窟,不然被偷光了,该找谁哭去! 傍晚家祥回来的时候,发现家里气氛非同一般的沉重,问在院子里忙碌的香草:“发生什么事了?” 香草便把不久前发生的失窃案告诉他,家祥也百思不得其解,干脆不去想,道:“别管她们的事,咱们只顾自己就好,叫你打听的事你打听了吗?” 香草见他神色萎靡,关切地问:“你哪不舒服?” 家祥无精打采道:“下午拉了一两个时辰的肚子,差点虚脱而死。” ————*————*————*————*— 程氏在自己的睡房里翻箱倒柜地找值钱的东西,找了好一会子,一件值钱之物都没找着。 她颓丧地发了半晌的呆,把身上头上仅剩的几件首饰卸下来,可只是几件稀松平常的银饰,能典出几个钱来,只怕连今日的药钱都不够。 偏偏家吉家如的腿伤用药不能停,不然会落下残疾,之前大把大把银子的付出都付之东流了。 程氏左思右想,只得厚着脸皮到方府找老夫人借。 老夫人刚吃完早饭,靠在榻上听完她的来意,淡淡道:“家吉两兄弟定是做了什么坏事才被人打断腿的,既是如此,这笔医药费我是断断不会借的!他们得接受点教训,不然难学好!” 程氏哭求道:“可大夫说,不一气治好,以后会落下残疾,家吉家祥两个再怎么不成器,也是您的亲孙子,您不能不见死不救!” 老夫人冠冕堂皇道:“话是这么说,可如果我救了他俩,就对不起被他俩欺凌过的人!我可不能因溺爱自己的孙子失了大义!”她寒着脸对翠玉道:“送客,我被吵的头晕。” 翠玉叫了两个力气大的婆子来,把程氏拖了出去,扔出荣禧堂。 朱绣几个丫鬟在荣禧堂的院子里看见程氏,全都吃了一惊。 绿玉一面命朱绣跟着程氏,看她要往哪里去,一面飞奔到若谖房里,迫不及待地对若谖道:“小姐!程姨娘来过!” 若谖浅笑道:“定是来借银子给家吉和家如治腿伤,不用理她。” 琥珀紧张地问绿玉:“老夫人借她了吗?” 绿玉摇头:“我在院子里,哪能得知屋子里的情形?只看见程姨娘是被扔出去的。” 若谖嘴角含着一抹嘲讽的笑意:“既是这么个情形,肯定是老夫人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她咯。”说话间,有意无意地瞟了琥珀一眼,见她神情一缓,大松了口气的样子。 若谖不紧不慢道:“程姨娘一定不会就此罢休,定要另想办法,去我娘亲那里借,就不知我娘亲会不会借。” 绿玉道:“奴婢已派了朱绣跟着打探去了。” 正如若谖猜的那样,程氏在荣禧堂外站了片刻,走投无路,去了慧兰苑。 许夫人听了她的来意,包了一百两银子打发她去了。 朱绣看得分明,又向红梅详尽地打听了,便匆匆赶回荣禧堂。 若谖听了朱绣的回报,只淡笑着说道:“我娘亲也太仁慈得过份了,家吉家如罪有应得,并不该救。” 琥珀脸色刹时变得异常沉重,对若谖说了句:“小姐,奴婢出去一会子。”也不等若谖答应便走了。 若谖并不在意,悠闲地喝着茶,倒是绿玉看出几分端倪来:“我怎么觉得琥珀姐姐有些神秘呢?” 半个时辰之后,琥珀回来,手里多了个篮子,她将篮子举到若谖面前,兴冲冲道:“小姐,你看!” 若谖眼晴一亮:“这个时节,哪来的草莓?”说着,拿了一颗草莓送进嘴里,酸甜爽口。 琥珀道:“是辰公子特意去宝禅寺后的山崖下摘的。” 若谖惊讶地问:“那里有草莓?” 琥珀“嗯”了一声道:“那个山崖很奇特,春夏太阳照不到,秋冬反而能照到,因此草莓就反季节生长了,又因为地势陡峭,摘采起来很危险,所以每年草莓都几乎自己烂掉。” 琥珀见若谖只慢慢吃着草莓不言语,轻声道:“辰公子肯为小姐冒险摘草莓,他对小姐可真好。” 若谖话里藏话道:“先别提草莓,姐姐出去一趟收获可不小哦?” 琥珀脸色大变,料自己所做所为瞒不过小姐,到门口往外张望了一番,廊下除了儿只鹦鹉再无一个人,暗想机会难得,关上门,回身对着若谖扑通跪下。 若谖与琥珀情谊非常,早就脱略了主仆的礼节,这时看她行如此大礼,心中微诧,知她有重要的事要说,道:“姐姐起来,有话慢慢说。” 琥珀只是摇头,泪流满面道:“奴婢所做的事并不想求小姐原谅,但如果小姐知道真相后要去帮那个畜牲,奴婢愿一死求解脱!” 若谖听她说的这么严重,不由凝着脸道:“待我听了原委再做定夺。” 琥珀方道:“大概小姐已经猜到几分,奴婢是去二老爷家行窃了,这并不是头一遭,之前也偷过两次。” “就是家吉家如刚受伤的那天,还有昨天,对吧。” 琥珀自嘲笑了一下:“果然小姐什么都已知道。 奴婢行窃并不是贪财,只是不想家吉那只畜牲治好腿伤!” “他究竟对你做了什么?” 琥珀脸上悲愤、羞惭,紫胀着脸道:“小姐可还记得两年前的事吗?” 若谖想了想,记不起那年发生过什么难忘的大事,但是自己认为是司空见惯的小事,对琥珀而言可能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因此只静静地等着她的下文。 “那时奴婢也就十一岁的年纪,分在内宅厨房做些打杂的活儿。 那一年的夏季特别炎热,奴婢正在厨房院子里砍柴,凝烟上厨房里要糕点吃,路过我身边时,一块木头被奴婢劈得飞起,正好击中她的腿,奴婢吓得当时就给她跪了,凝烟当着大伙儿的面笑咪咪地说:没事,又不疼。 奴婢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可谁曾想她会为这点小事记恨在心。”(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六章 伤心 琥珀哭泣着继续道:“过了几日,奴婢一个人在园子里玩,被凝烟看见,不由分说,一把抓了奴婢的头发拖到偏僻处的丛林里,先给了奴婢一顿嘴巴子,口里喊着:“老娘叫你没长眼晴,竟敢用木头砸老娘,老娘今儿非打死你不可!” 奴婢怎么哀求告饶都没有用。 大概是打累了,她在石凳上坐下,命她手下的两个丫鬟瑞珠宝珠打奴婢,那两个丫鬟心慈,只装模做样打了几下就没再动手了。 凝烟见状更气了,折了根荊条猛抽奴婢,抽得奴婢浑身是伤,鲜血淋漓。 这时,家吉大概听到奴婢的哭喊哀求声,便走进了丛林,坏笑着对他妹妹说:想要责罚一个女孩子不光靠打的,还有别的方法可以叫她痛不欲生。 凝烟听了,阴戾地笑着离去,把奴婢留给了那个禽兽……” 琥珀把头埋在双手里,嚎啕痛哭了一阵,才接着说道:“可噩梦并未就此结束,自那以后,凝烟经常找奴婢的茬,总是把奴婢打得满身是伤,还唆使家吉数次凌辱奴婢。 有次凝烟对奴婢施暴,正好被小姐碰见,把奴婢救下,吩咐翠玉姐重新安置奴婢,奴婢才得已留在荣禧堂,摆脱了凝烟的魔爪,后来又有幸服侍小姐。” 若谖心疼地看着她问:“你一直不肯对我说,是因为我和凝烟是堂姐妹的原因吗?” 琥珀轻轻点了点头:“毕竟血浓于水。” 若谖笑道:“还有句话,叫做恩断义绝,她小时候就三番几次谋杀我,哪里有半点手足情份? 我只是后悔,当初为什么没看穿她的真面目,不然早收拾了她,姐姐也不会受到后来那般痛彻的重创了。” 琥珀愣怔着片刻,猛然抬起头来,不敢相信地问道:“小姐不怪奴婢对那个禽兽所做的事?” 若谖不以为意道:“不就是偷个首饰偷个银子,让那禽兽没钱治伤嘛,我都嫌你出手太软了,直接溜到凝烟家下药把家吉毒死方叫报仇雪恨。” 琥珀缩着脖子道:“奴婢真的做梦都想一刀捅死凝烟对禽兽兄妹,可真要奴婢动手,奴婢又没那个胆。” 若谖拍拍她的手臂道:“你家小姐心狠手辣,你不敢动手,让我来!只是要等合适的机会。” 琥珀感激不尽道:“多谢小姐。” 若谖问:“你把那些赃物藏在哪里了?千万别藏在他人找的到的地方,被人翻到,又是事端。” 琥珀收了泪,答道:“小姐放心吧,奴婢把那些东西全扔进西边墙边的那口井里了。” 若谖听说过那口井,因多年前有个小丫头在井边玩耍,失足掉井里了,所以那口井就废了,又怕有别的人再掉井里,井上还压了块大石头。 若谖只有一次远远地看过一次那口井,也许是心理作怪,总觉得那口井阴森森的,因此再也没有去过那里。 ——想必别人也不会去那里,把东西扔那口井里倒是很安全。 若谖转眸见琥珀的一只前爪搭在草莓篮子的提手上,立刻拍飞她的手道:“不许偷我的草莓!” 琥珀嘴角狂抽:“奴婢只是无意间把手放篮子边上了,真没想过要拿草莓吃……” 若谖强词夺理道:“瓜田李下要懂得避嫌嘛,你那样我肯安会怀疑咯。” 拿了一粒草莓准备放进嘴里,却在唇边停了下来,心事重重道:“又是一天没看见辰哥哥了。” 琥珀道:“小姐真是,辰公子不来看小姐,小姐可以去看他呀。” 若谖似笑非笑地盯着她道:“你以前千方阻止我去找辰哥哥,怎么现在怂恿我去?” 琥珀忙低了头,心虚道:“奴婢哪有!” 若谖笑着站起身来:“听你的,我去看辰哥哥去。” 琥珀跟在后面道:“听说辰哥哥做了家里的管事,现在这个时辰不一定在凌寒居里。” 若谖道:“那我们去他办事的地方找他。” 两个女孩子兴冲冲地向外宅小花厅走去,子辰在那里处理各项事务。 到了那里,若谖两只眼睛四处看,搜索子辰的身影。 琥珀问:“怎不见辰公子?” 一个小厮心无城府地答道:“辰公子刚在这里,远远地看见姐姐和小姐,不知何故,先走了。” 若谖一听,登时变了脸色,转身就走。 琥珀欲言又止,主仆二人沉默地回到东次暖间。 琥珀见若谖闷闷不乐,把她爱吃的几样小零食放在她跟前,又倒了杯热茶给她,小心翼翼道:“或许辰公子——” “休要再提这个人!”若谖冷冷地打断她的话。 琥珀低了头,退在一边坐下。 若谖忽拿起放在小几上的针线箩里的一个香袋用剪刀用力地绞了起来。 琥珀见过那个香袋,虽尚未完,却十分精巧,费了许多工夫,上面绣着一对蝴蝶,知道是要送给子辰的——只是不解别人都是绣鸳鸯,小姐怎么绣蝴蝶。 今见无故剪了,十分可惜,忙劈手去夺,嘴里劝道:“小姐纵然心里不痛快也不应该拿东西出气!”那只香袋已被剪破了。 正闹得不可开交,绿玉一头扎了进来,刚要说话,见此情景,吃了一惊:“你们这是……” 若谖将剪子香袋往小几上一扔:“你有何事要禀?” 绿玉道:“那边又发生窃案了,二老爷都报官了,官府查了,没查出个所以然。 二老爷指着他们家关不严的窗户说,贼有可能是从这些缝里进来的。 官差不信,说那样大小的缝只够钻进来一只瘦猫,贼怎么可能进得来? 你们猜二老爷怎么说?” 若谖似随意问道:“怎么说?” “二老爷说有一种功夫叫缩骨功,这种功夫可以把身子拉成一根面条。 小姐,世上有没有这种功夫呀,听着好渗人!” 琥珀微变了脸色,向若谖看去。 若谖道:“不过是无稽之谈,不必当个稀奇来报。” 绿玉应了声是。 待屋里只剩若谖与琥珀,若谖道:“姐姐不必担心,凡事有我,但姐姐以后再切不可轻举妄动,免得露了痕迹。” 琥珀点头。(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七章 禀报 夜深了,外间的琥珀发出细微均匀的呼吸声。 里间,若谖只点了一根蜡烛,坐在窗前暗自垂泪。 白天的一幕仍如一记耳光打得她晕头转向,自尊心碎成了一地。 那么多下人都看见她走过来,肯定人人都猜出她是找他的,可他连敷衍都嫌多余,就那么扬长而去。 若谖恨恨咬牙:你既这么讨厌我,我也不会缠着你的! 子辰站在不远处凛冽的寒风里,身上的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一双星眼痴望着窗户上少女的倩影,伸出手去,想要擦去她脸上的泪珠,自己也想到根本不可能,顿在半空的手慢慢握成一个拳头,无力地垂了下来。 直到若谖房里的蜡灭了,他还伫立了很久才离开。 回到凌寒居,虎妞已经钻进被子里睡了,见到子辰,喵了一声,便又把脑袋插到蜷曲的身体里接着睡。 子辰在书案前坐下,从匣子里拿出那两条中秋节从若谖的水花灯里取出的布条,盯着上面的字看了许久,又放进匣子里,心烦意乱地握拳扺着自己的额头。 ————*————*————*———— 琥珀捧着一盘洗净的草莓,特别无奈地看了一眼凝神看书的若谖。 小姐并不喜读书,众所周知,她只是把书当消遣而已,像今儿从早上睁眼起看到正午已过,还是破天荒第一次。 她踌躇着走到若谖跟前,轻轻唤了声:“小姐——” 若谖只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便继续看书。 琥珀见她不睬,讪笑着道:“小姐又不准备考功名,这么刻苦读书干什么?大公子几个也不见得这么日夜抱着书读。”说罢,大着胆子来抽她手里的简书,谁知竟抽不动,心中微惊,知小姐这次生气不同往日。 琥珀在若该身边坐下,道:“都看了这么长时间的书了,脖子该酸了,小姐且把书略放一放,吃些草莓。 这些草莓可是辰公子冒险摘的,不吃放着白白烂掉,一来辜负辰公子的心意,二来怪可惜的。” 若谖终于从简书里抬起头来,眼里尽是讥讽:“他武功那么好,在悬崖边摘几个草莓不过如我们平地摘花一般轻而易举罢了,哪里用得着冒险?姐姐这话可笑! 辰公子是谁?不过老夫人收养的义孙罢了,并非我正经哥哥,他一个外姓男子,我一深闺女子,有什么情意可辜负?姐姐这话造次! 自我生下来,什么翡翠的盘子,琥珀的杯盏,上好的绫罗……糟蹋的东西不计其数,又岂在乎这几颗草莓,我可是从来不知可惜二字怎么写!” 琥珀素知小姐牙尖嘴利,说话会拿理却也刻薄,但对自己身边的人却从未如此,被她一通反驳驳得再难开口,只得起身,把草莓放在小姐跟前的小几上,方便她消了气自己拿着吃。 红香几个丫环围坐上炭炉边做着针线,连大气也不敢出。 再过十几天就是小姐十岁的生辰,她们做丫鬟的也没什么好送的,只能做双鞋或是袜子权当贺礼,聊表心意。 琥珀说了声:“我出去一会子。” 红香抬头,看了一眼琥珀,道:“外面风大雪大,冷得很,若不是很重要的事,姐姐别出门。” 琥珀听了,依旧挑开厚重的门帘,一股冷气迎面向她扑来,饶是她体格健壮也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缩了脖子,把手笼进袖子里,抬眼望了望天。 北风刮得碎雪在空中打转,游廊沿上挂了一串冰棱子。 小姐最喜欢冬季,有雪,有梅,还可以吃又烫又辣的各色火锅,更爱背着老夫人、夫人偷摘树枝上垂下的冰棱子嘎嘣嘎嘣嚼着吃。 小时候她人小够不着,总是姐姐前姐姐后,嘴上像抹了蜜似的哄着她们几个丫鬟帮她摘。 可她们哪里敢?小姐千金之躯,吃冰棱子吃病了怎么办,这个责任谁敢承担? 可辰公子是不怕的,小姐要,他就从腊梅树上摘,那些冰棱子都带着一股腊梅香,小姐眉开眼笑的。 等小姐吃完冰棱子,辰公子早就煮了姜汤来给她喝了。 到了夏天,小姐又要去荷花池捞蝌蚪养着玩儿,也是辰公子帮着捞给她,还天天帮她换池水,养出一些小青蛙来跳得满屋都是。 辰公子自小对小姐就是百依百顺,哪怕小姐想要天上的星辰,他也一定会想尽办法摘了给她。 可昨儿怎么突然就对小姐这般冷漠? 昨儿的事,别说小姐会生气难过了,就是她这个局外人也很是抱打不平。 人的心啊,就如这天气,昨儿还是艳阳高照,今儿就是风雪天,既琢磨不透,变得也快。 琥珀唏嘘着踏着积雪去找子辰。 沿路上有扫雪的婆子见了,讨好道:“琥珀姑娘,仔细脚滑。” 琥珀笑答着:“妈妈们辛苦了,这么冷的天还在扫雪。”说罢向前行去。 婆子们开心地笑了笑,谖小姐手下的丫鬟从不仗势欺人。 琥珀一径来到花厅,天太冷了,花厅也挂着了帘子挡风雪。 琥珀挑帘进去,里面乌压压地站满了回事的人。 辰公子坐在一张长案后面,平静地听各路管事一个一个的禀告,很快给了指示。 屋子里没有生火,如寒洞一般冷,回事的人们个个通红着鼻尖,缩肩拱背的尽量蜷着身子,唯有子辰舒展着身子坐得挺拔,犹如鹤立鸡群,极为眩目。 琥珀正看得出神,忽见子辰向她看来,心头微微一颤,垂下了眼帘。 子辰和正回事的人说了两句,起身向她走来,到了跟前问:“你怎么来了?”声音醇厚动听,天然有种温柔味儿。 琥珀抬眸,看见众人都好奇地向她看过来,忙道:“辰公子,借一步说话。” 两人到了外面,琥珀问:“辰公子知道小姐昨天来找过你吗?” 子辰负手望着远处轻轻地点了点头。 琥珀见他毫无愧疚,不由心头火起,提高了声音质问道:“那辰公子还掉头走掉!辰公子知不知道你那样做小姐有多难过,从昨儿晚饭起,到今儿的午饭都没怎么吃,话也懒待说……”(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八章 中计 子辰左顾而言他:“谖妹妹一天大似一天,再过十几天就十岁了,也算是少女了,应该懂事了,往后嫁到别人家也这般任性如何使得?你要好好劝劝她。”说罢转身进了花厅。 琥珀如被焦雷劈中,犹僵立在雪地里,想着往日辰公子对小姐的千般宠万般好,和此刻的绝情,脑子里嗡嗡做响,半晌才清醒过来,心中暗恨子辰,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小姐金枝玉叶般的玉人儿,上哪里找不到比你更好的!一路抹着泪回到了东次暖间。 忘尘正站着回话:“……家祥托阿雄传了几次话,急着要见奴才,奴才按照小姐吩咐的,一推再推,今儿是他第五次要见奴才。” 若谖点头:“自然不能他一提出见面,咱们就迫不及待地答应。 那个家祥也是个有心计的,答应的太快,难免让他起疑,倒是这样吊着他,他反而不疑有他。 ——既是第五次了,你且去见他吧。” 忘尘一拱手,退了出去。 若谖看了琥珀一眼什么也没问,琥珀稍安了点心,她生怕小姐问她去干什么了,她该如何做答? 又一想,小姐冰雪聪明,她肯定知到她出去干什么了,可她却不问,莫非她已猜出了答案? 想到这里,心中忐忑。 小饭馆里,忘尘看着饕餮大餐的家祥,恭谨地问:“不知祥公子这么急找奴才有什么事?” 家祥一双手抱着个猪肘用力地撕咬:“我想尽快把青梅弄到手。” 忘尘微怔,随即笑了起来道:“心急吃不得热豆腐,祥公子不先与她培养感情,她怎肯委身与你?” 家祥一脸不耐道:“前儿听到消息,这几日朝廷派人到监察司选拔底层官员,许多人已开始准备厚礼买官,我若错过这次,不知等到何年何月。时间紧迫,哪有时间去哄那个贱啤!” 忘尘显得很为难:“这么急?实在难办。” 家祥重重拍了拍他的肩道:“只要你帮我成了事,待我做了官,定然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忘尘面上神色甚是不屑和轻蔑,但只一瞬便消失了,装出一副诚恳的模样,正色道:“奴才岂是为了好处才帮祥公子的?实在是仰慕祥公子的才学和人品,若祥公子再提好处二字,奴才只有先行告退。” 家祥哈哈大笑:“我不提,我不提!但你得帮我得到青梅!” 忘尘做苦思冥想状,半天才道:“仓促之间,也只有一个办法。” 家祥等了好久,菜肴都快吃完,酒也快喝完,以为没希望了,听他如比说,顿时来了精神,两眼放光,催促道:“什么办法?快说!” 忘尘欲擒故纵,摆摆手道:“还是不用这个办法,太损阴德。” 家祥有些着恼:“成大事的人哪里讲究那许多!你与我若真的肝胆相照,就不应瞻前顾后!” 忘尘故意装做中了激将法,将桌子一拍道:“那好,奴才豁出去了!”将手一招,家祥把耳朵凑了过来。 忘尘附在他的耳朵道:“青梅那丫头倾慕我家大公子,待会儿我去骗她,就说大公子也属意于她,约她今晚子时在西边的抱厦相见,祥公子你先去那里等着,接下来该怎么办,不用奴才说吧。” 家祥猥琐地嘿嘿笑了两声:“不用,不用!不就是霸王硬上弓嘛!” 忘尘腼腆地笑了笑。 “可我怎么进府去?”家祥发愁地问。 忘尘道:“这个好办,待到戍时起了更,祥公子在西边穿堂等奴才,奴才自去开了小门放祥公子进来,到了子时,祥公子就可去西边的抱厦。” 家祥喜不自胜,又有些不放心:“你别哄我。但只那里人过的多,怎么好躲?” 忘尘道:“现在天冷,走动的人少,奴才再给些上夜的小厮们一些酒食,他们有了吃喝,谁会顶风巡逻?” 家祥听了,喜得手舞足舞,丑态百出,又想到一件事:“抱厦久无人居住,恐怕里面寒冷。” 忘尘笑道:“好说,奴才先去把炕烧热了。” 家祥彻底放下心来,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忘尘见桌子上的几盘菜被家祥吃得比狗舔得还干净,道:“出来太长时间了,奴才得回去,祥公子也走吧。”招手叫来店小二,结了帐。 家祥摇头:“我坐会子再走,免得像上次一样,吃了酒肉吹了风,拉了几个时辰的肚子,都拉虚脱了。” 忘尘暗笑,道:“上次是上次,这次是这次,哪里次次就闹肚子?” 家祥死活不肯,忘尘先走了,回到方府,把情况禀明若谖,若谖遗憾道:“可惜我不惯熬夜,只能错过一场好戏。” 快到子夜的时候,琥珀出门往外走,刚走出荣禧堂,青梅从后叫住她,道:“我看见大公子怎么往荷花池那里走去,要不要去看看?” 琥珀愣了愣,道:“我去看看。”便往荷花池的方向走去。 青梅见她上当,嘴都乐歪了,匆匆往西边的抱厦小跑而去。 琥珀并未走远,返了回来,看着青梅远去的背影很是开心,回到了东次暖间。 红香几个都没睡,见了她,全都一窝蜂围上来问:“青梅上当了没?” 琥珀点头。 红香几个拍手趁愿,又赞道:“小姐真是料事如神。” 绿玉有点不甘道:“可惜不能现场去看。” 琥珀警告道:“你们不许给小姐添麻烦!统统睡觉去!” 几个丫鬟怏怏然。 方家祥戍时到了西边穿廊,左看右看不见忘尘的踪影,试着用手轻轻一推,侧门是虚掩的,忙闪身进了府,又小心翼翼把门带上。 值守的小厮聚在门房里喝酒赌钱,无一人留心到他进来。 家祥躲在角落处静待子时,可天气实在太冷了,只捱了小半个时辰便扛不住了,提前跑进了抱厦。 忘尘说话算话,果然烧暖了炕,家祥坐在坑上,冻僵的身子渐渐暖和。 只可惜长夜漫漫,时间难熬,家祥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只是干转,等着青梅。 好容易听到外面更声响了十二下,子时到了,家祥更是心急,伸长脖子往外看,就是等不到人影,心里猜测:别是青梅没有上当吧。(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九章 处置 正自胡猜,只见黑魆魆的来了一个人。 家祥便认定是青梅,不管皂白,饿虎一般,等那人刚至门前,便如猫捕鼠似的,抱住往屋里炕上拖。 那人软体娇香,并不则声,由着他去,片刻便成了好事。 家祥心满意足地躺在那人身边,正想着怎样告诉她实情,让她心甘情愿跟了自己,忽听外面有纷杂的脚步声,不由惊疑,正准备穿了衣裤去看,已涌进一群举着火把的护院家丁,登时目瞪口呆。 众家丁从中间分开一条路来,卫总管走了进来:“青梅今儿下午对我说,西边抱厦因无人住,藏污纳垢,我只不信,现一巡查,竟是真的!” 家祥心一沉,扭头去看枕边人,青梅以被掩胸半坐了起来,正一脸含羞带怯准备开口,忽然发现身边之人竟是家祥,登时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怎么是你!” 卫总管冷笑:“天下竟有这等奇事,一个女孩子家偷人也就算了,居然唯恐天下人不知,自己揭发自己!” 青梅紫涨了脸不说话,心里却在想是哪里出了差错,家祥却疑心是她与忘尘做了圈套他来钻。 卫总管侧脸吩咐身边的一个护院:“立刻请了夫人来!” 家祥闻言,刹时面白如纸,一个劲地道:“我是被人陷害的,我是被陷害的!” 青梅也迫不地大喊:“我也是!” 卫总管冷冷道:“是不是冤枉你们自去跟夫人分辨。” 过了一会子,许夫人带着红梅和周大娘来了,半夜睡的正香被人叫起,且又是因这等伤风败俗的丑事,一向和气待人的许夫人也忍不住黑沉了脸。 家祥和青梅那时已在众目睽睽之下胡乱地穿好了衣服,被卫总管赶下地来。 许夫人走到坑边坐下,眼神凌厉地在他二人身上划过,沉声道:“你二人口口声声说是被人陷害,是怎么被陷害的,说来听听。” 家祥青梅瞪目结舌,二人心想,这样说起,怎么说。 家祥总不能把他和忘尘的龌鹾的计划公诸于众吧,先不谈青梅的反应,就是许夫人都不会饶了他:品行败坏到如此地步,而且打主意竟打到方府来了! 青梅更不敢实说,是因为偷听到大公子与琥珀的对话才演出这场偷梁换柱的戏码,一来毁坏了大公子的名声,惹许夫人记恨,二来曝露了自己心机重,三来来者并非大公子而是家祥,会使许夫人认定自己行迹败露故意诽谤大公子拿他掂背,更是死罪难逃。 两人权衡利弊,都低了头,紧闭着嘴。 许夫人见状,冷声道:“既然都不说话,那就是没冤情咯! 既是这样,说明你两情投意和,我也不棒打鸳鸯,就承全了你们。” 青梅一听急了,她可是一点也不想嫁给家祥,他是什么货色,她还不清楚?况且要是凝烟做了她的小姑,她也不会有好日子过,当即跪了下来,爬到许夫人脚边,抱住她的腿苦苦哀求:“夫人,奴婢错了,原谅奴婢这一次吧,千万别把奴婢许配给祥公子!” 许夫人皱眉命左右:“把她拉开!”立时上来一个家丁,揪住青梅的头发,把她往旁一扔。 许夫人厌恶的看着青梅道:“你既已失身于家祥,不嫁他嫁谁?难不成想沉塘?” 青梅吓得立刻噤声。 许夫人命道:“把他二人关进柴房,派人仔细看守,千万不能让他俩自尽了。”说罢回慧兰苑继续睡去了。 柴房四面透风,家祥青梅被缚了手脚扔在里面险些冻死。 两人起先沉默,最后还是青梅沉不住气,问道:“怎么是你?” 家祥也是满腹疑问,反问道:“你以为是谁?” 半晌,青梅才道:“我以为是大公子。” 家祥更是费解:“你既然与靖墨约好了在此苟合,为何还要通知卫总管前来捉奸?这不是求死吗?” “我……本来想借此逼着许夫人答应大公子纳我为妾。” 家祥听了,心中滋味难述,原来不是忘尘出卖他,一切都是阴差阳错。 青梅问道:“怎么不见大公子,来的居然是你?” 家祥怎肯将忘尘与他的密谋告诉她,那样就算把她骗娶到手,她不仅不会帮他,还会恨透他,于是撒谎道:“我与另一个丫鬟在此幽会,把你当成她了。” 青梅哑然,想起当时的情景,两人各怀鬼胎,都不敢出声,更不敢问问对方是谁,谁曾想竟会差错到如此地步。 第二天早上,若谖仍按照平时的时辰起来,几个丫鬟个个喜形于色,争着向她讲述昨晚发生的种种。 若谖听了淡淡一笑道:“天作孽尤可为,自作孳不可活。” 吃了早饭,周大娘带人押着家祥和青梅去了芷晴苑,立逼了程氏答应家祥纳青梅为妾。 自己的儿子混入方府与青梅鬼混被捉,程氏有何言分辨?只得应承下来。 过不多久,周大娘派人到芷晴苑扔了一个包袱给青梅,传话道:“夫人说了,青梅行为不检,逐出府去,那些好衣服并钗环首饰留下来给好丫头们穿戴,只许带走贴身衣物。” 青梅接过包袱,懊悔不迭,自己私藏下的许多银两全没了,心如刀绞般难受。 家祥见她没了利用价值,自然不待见她,以家贫养不起妾为由,把她卖入风尘换了一笔银子,开始四处钻营。 那些监察司的官吏得了他些微好处,个个拍着胸脯保证向朝廷派来选拔的官员举荐他。 家祥听了心花怒放,在家坐等好消息。 绿玉得知后,立刻报与若谖。 琥珀在旁道:“家祥要是真做了官,凝烟可就得势了。” 若谖自信满满地笑道:“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别忘了,我们还有一个棋子一直未动。” 这天,家祥在大街上遇到一个经年未遇的叫周自清的同窗,两人聊得兴起,家祥提起想娶一位有财力的小姐在仕途上助他一臂。 周自清嗤笑:“就凭你的家世,富贵人家谁肯把女儿嫁给你?” 家祥听了,越发唉声叹气。 周自清见他如此模样,笑着道:“黄花千金要不到,有钱的小寡妇兄台是否考虑?”(未完待续。) 第三百章 真相 (谢谢阿宅的阿氏璧) 家祥已经穷怕了,点头道:“别说是小寡妇,就是老妪,只要有钱也使得。” 周自清见他对银子如此饥渴,道:“我回去帮你问问,看那小寡妇怎么说。” 隔了一天,回话道:“人家小寡妇想要招赘,你若同意,先见上一面。” 家祥在周自清的带领下与那小寡妇和她的两个好姐妹在长安城最豪华之一的酒肆的包房见了面。 小寡妇年约二十五六,姓沈名牡丹,长得极有姿色,又很有风韵,更重要的是身上的穿戴均价值不菲,家祥对她自然十二万分的满意。 沈牡丹看家祥长得一表人材,又会说话,自然也看得中他,趁热打铁商议起婚事来。 家祥万没想到进展的这么快,好像天上掉陷饼,砸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似的,搓着手,有些为难道:“家里还有个妻子,一时难以入赘到你家去。” 沈牡丹的两个姐妹听了,都劝她放手:“你条件这么好,还怕招不到汉子,何苦找个有妻室的,难不成你准备为妾?” 家祥听了心里忐忑,生怕眼看到手的富贵飞了。 沈牡丹既舍不得家祥,又不愿委屈自己,于是道:“休了她!” 家祥苦笑:“若休得掉我早就休了。” 沈牡丹看来是个行事果断之人,只留下一句:“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五日之内必须休了你妻子,过了五日你若没办到,我们就缘尽。”说罢带着两姐妹和周自清离去。 家祥对着满桌吃了大半的菜肴发了半天呆,自己身无分文,拿什么付帐? 思忖了片刻,走过去把门推开,向外看了看,走廊里虽有一两个伙计在走动,却并未理会他这里,于是把门关严了,准备跳窗而逃。 包房在二楼,家祥骑在窗户上往下看,心里有些害怕,正犹豫,包房的门忽然被人大力地撞开,伙计端着一大汤盆的八宝粥出现在门口。 一时两人大眼瞪小眼,全都愣住了,下一瞬,伙计扯足了嗓子大喊:“有人飞单!” 家祥慌得急往下跳,落地时崴了脚,挣扎着一跛一跛想逃,被闻声赶来的酒肆伙计给抓住了。 掌柜带着两个打手出来,恶狠狠道:“居然敢吃我的霸王餐,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吧!” 家祥忙下跪求饶:“小的并没想吃霸王餐,实在是请客的先走了!” 掌柜道:“我不听这些,有银子就付帐,没银子就剁根手指,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来我这里白吃白喝!” 家祥身上连个铢都没有,自然无法付帐,两个打手要扯他的手剁手指。 家祥如被宰杀的猪一样,拼命挣扎,惨烈的嚎叫。 那两个打手把他的一只手摁在地上,举刀往下剁去,忽听一女子断喝一声:“慢着!”打手举刀的手悬在了半空。 掌柜等人齐循声望去,看见一女子挎着个菜篮从围观的人群中挤了出来。 家祥激动地叫了声:“香草!” 掌柜的示意打手们先收了刀,他并不是想要家祥的手指,他更想要的是酒饭的钱。 开门做生意,目的是为了赚钱,而不是剁人手指。 剁手指一是惩罚吃霸王餐的人,二是警告想吃霸王餐的人。 掌柜堆起笑脸对香草道:“姑娘为他付帐吗?欢迎,欢迎!” 香草没理他,径直走到家祥面前,问:“我给你的那包银首饰你只当了两付银镯子,应还剩许多,你放在哪里,我去拿来,付了酒饭钱。” 家祥闻言,整个人变得焉了吧叽的,半晌才嗫嚅着道:“那些首饰早就被我当光了。” 香草如五雷轰顶,紧着问:“为何当掉了?” 家祥支支吾吾正准备编套谎话哄骗香草,人群里有人认出家祥来,取笑道:“这不是寻欢楼的寒酸恩客方家祥方公子吗?” 香草回头看了那人一眼,又质疑地盯着家祥,家祥心虚地小声道:“别信那人的话,我不是跟你说过去那里是为了疏通关系吗?” 香草半信半疑。 酒楼掌柜有些不耐烦道:“我说姑娘,你到底有没有银子?没银子请一边站,我要砍人了。” 一个打手把香草拖开,另一个准备砍家祥的手指。 家祥叫得撕心裂肺,香草实在不忍心,喝道:“住手!” 掌柜一扬手,示意打手停下来。 香草看着掌柜道:“半个时辰以后,我来付帐。”说罢,转身就走,来到街尾,那里围着一圈人。 香草挤进去,一个中年妇人正坐在胡凳上,一个男人在给她拔牙,鲜血淋漓的,很是渗人。 拔了牙,妇人拿了银子走了。 那个男人冲着围观的人群喊:“还有谁要卖牙齿?” 香草应道:“我!” 不到半个时辰,香草惨白着脸来到酒楼,付了酒饭钱,掌柜大手一挥,放了家祥。 家祥立刻从死狗变成活猫,围着香草直打转,说着讨好的话。 香草神情淡淡的:“你先家去吧,我还有事。” 家祥听了,依依不舍道:“办完事快回来。”说罢走了。 香草一个人去了寻欢楼,寻欢楼的打手见她梳的是未出阁的女孩儿家的发型,又见她穿的破烂,以为她是家贫走投无路准备卖身来了,忙热情地把她带到老板娘跟前。 香草支支吾吾说明来意,同是女人,老板娘动了恻隐之心,告诉她实情道:“那个方家祥我们这里谁不认识他!没有钱,还要在此寻欢作乐,这里的姑娘都厌了他,他却还要厚着脸皮来,他竟跟你说他上这儿办正事来了,你也是笨,有哪个官员会上这儿来办正事授人以柄?特别是监察司的官员,要做道德的典范,更不会来这里了。” 老板娘之后还说了些什么,香草已听不清了,大脑翁翁做响,似有无数个声音推她入深渊,她浑浑噩噩地回到芷晴苑,却看见家祥一个人动手正将她以前与拾叶拾花合住,现在一人独住的房间装扮一新,床上换了崭新的铺盖,不禁诧异,问:“这是干什么?” 家祥低头看着她道:“我不想再要你等下去了,今晚咱们就正式结为夫妻。” 香草激动得心呯呯乱跳,追问道:“这是真的吗?不是梦吗?” 家祥笑眯眯道:“你咬自己一口就知道是不是做梦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一章 告诉 香草真的咬了自己的手臂一口,果然疼,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来,问家祥:“晓琴怎么突然答应离开你了?” 家祥的笑容微微一滞,有些愧疚道:“她没答应离开,所以只能委屈你做妾。” 香草摇摇头笑着道:“没关系。”又有点担忧道:“你这样做晓琴会不会生你的气,一怒之下做出对你不利的事?” 家祥帮她把耳边的碎发弄到耳后,笑着道:“她不是已经告官了吗?我没休她,监察司能把我怎样? 再说了,我娶妾是为了子嗣,她有什么理由反对?” 香草见他说的如此理直气壮,也就安下心来。 晚上一家人吃过晚饭,香草一个人在厨房里洗碗,晓琴走了过来,双臂抱胸,椅在门框上,盯着她看了许久,香草只当没看见。 晓琴只得自己开了口:“别以为家祥对你是真心,他每做一件事都是有目的的,你可别上了当。” 香草只顾忙碌,仍不理她。 晓琴见她如此执迷不悟,怜悯地摇了摇头走了。 做完活,香草把自己洗白白,回到了简陋的新房,点了一对红蜡烛应景,静静坐在床上等着家祥。 隔壁晓琴的房间传来东西摔碎的声音和争吵声。 过了一会子家祥推门而入,香草问:“你和她在吵什么?” 家祥苦恼道:“她非要五十两银子才肯离开,可家里刚失了窃,老娘和凝烟手里都没银子,我连借都没处借,哪有银子给她!” 香草疑惑地问:“你还是要打发了晓琴离去?” “这个自然,我不想委屈你,我想要你做正妻。”家祥情深似海地道,随即装出追悔莫及的样子:“要是我当时抵得住诱惑,哪有现在这许多麻烦,更不会让你受尽委屈。”说罢,狠狠扇了自己几个耳光。 香草捉住他的手,劝慰道:“别自责了,只要你肯娶我,我就很知足了。” 家祥闻言很是怜惜她:“我们别说这些烦心事了,今晚是你我大喜的日子,别辜负了良辰美景。”说着翻身把她压在身下。 香草迟疑着伸出胳膊环住家祥的脖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眼睛,期许地看着他,喃喃道:“这一辈子别欺骗我,别玩弄我,别抛弃我,好吗?” 家祥嗯了一声,便迫不及待吻住她柔软的双唇。 三天过去了,沈牡丹派人催问了家祥几次,家里的妻子有没有休掉,家祥每次都答道:“快了!” 沈牡丹听了无数次“快了”之后,亲自找上门来,程氏和凝烟听说她家财万贯,又见她乘坐的马车极为奢华,而且不光她打扮的富贵,就连她的仆从都穿戴不凡,自然对她另眼相看。 家祥却紧张得要命,把她连劝带哄带拖拉到了院外不远处的小树林,信誓旦旦道:“我保证五日之类让晓琴走,你无论如何再等两日,到那时我还未休妻,你再另觅良人吧。” 沈牡丹冷冷瞅了他良久,才道:“好,我就再等你两日。”说罢,出了树林子上了马车离去了。 家祥回到家里,坐立不安,只剩两天了,银子一点着落都没有,叫他怎么不心急! 香草低着头从外头走了进来。 程氏一见她就劈头痛骂:“别以为做了妾就是主子了,放着家里的活儿不做,躲在外头偷懒,再这样,我打断你的腿!” 香草也不分辫,拿了斧头开始劈柴,倒是家祥皱着眉数落他母亲道:“香草一年四季服侍咱们一家大小,稍稍休息两天出门逛逛有何不可?家务事你和凝烟做几天又会怎样!” 程氏只得悻悻闭了嘴,凝烟古怪地看了家祥一眼,他并不是个善良的人,怎么突然转性了? 香草刚劈完柴,凝烟就命她倒茶,香草忙去厨房泡了茶端来。 凝烟接过,闻到她身上隐隐有脂粉香气,心中疑惑。 到了晚间就寢的时候,香草拿出一包银子交给家祥:“这是五十两纹银,你明天交给晓琴,让她走人吧。” 家祥用手掂了掂,惊奇地问:“你从哪弄来的银子。” 香草躲闪着他的目光支支吾吾道:“是从一个好姐妹手上借的,以后还要还的。” 家祥不疑有他,把银子收了,道:“这个自然,等我们一有了钱就赶紧还了人家。” 两人躺在床上,家祥要与香草温存,香草推脱太累了,背着他睡去。 第二天,家祥把香草给的那包银子交给晓琴,无比嫌弃冷冷道:“五十两,你点点,没问题就赶紧卷了包袱滚!” 晓琴真格当着他的面把银子点了一遍,也真的收拾包袱滚人了。 凝烟一家大小像送瘟神一样把她送到院门口,就差放鞭庆祝了。 晓琴临走的时候看了香草一眼,神情极为讥讽,但什么也没说。 走到大街上,晓琴叫了辆马车把她送到一处气派的宅子很前,沈牡丹就住在里面。 家祥的一举一动她都份外留意,知道他勾搭上有钱的寡妇必定会要她滚蛋,所以故意说出给她五十两银子补偿她就走人的话来,就是想刁难他,让他娶不成那个富姐,谁知他竟弄到银子了。 晓琴又不傻,再斗下去自己未定会赢不说,还要耗尽自己的一生,太不划算了,可她又不甘心就这么便宜了家祥,于是找到沈牡丹的家里。 沈牡丹见到她并不意外,叫丫鬟倒了上等的大红袍上来。 晓琴饮了几口茶道:“家祥那个人唯利是图,娶你十有八九看中你的钱。 你把我赶走了,他身边还有个香草,那才是他的红颜知己,什么都肯为他做。 说不定人家夫妻两个瞅机会毒死你,得了你的家财过好日子呢。” 沈牡丹微微一笑道:“这些我全知道。” 晓琴闻言,诧异地看了沈牡丹一眼。 中午的时候,沈牡丹来到了芷晴苑与家祥商量婚事,答应程氏以后以儿媳之礼每月给二十两银子的用度,并在婚礼当日送凝烟一盒金饰。 母女两个自然心花怒放。 香草呈上茶来,沈牡丹盯着她看了良久,问家祥:“她是谁?” 家祥不以为意道:“一个小妾而已。” “小妾?叫什么?”沈牡丹逼视着家祥问。 家祥心里有几分忐忑,却故作镇定:“叫香草。”(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二章 判决 沈牡丹脸色陡地阴沉下来,起身就走。 众人不知何故,皆跟着惊惶地站了起来往外走去。 程氏和凝烟急拦住送上门的财神爷:“这是怎么说,怎么突然要走呢?” 沈牡丹扭头看着家祥道:“我听人说,你最喜欢的人就是香草,你连正妻都赶走了却留下她来,可见别人说的都是真的。” 家祥看了一眼香草,她低头垂手立在角落里,虽有些不忍,可更怕煮熟的鸭子飞走了,忙道:“别听外人胡说,她只不过是我的一个玩物而已,连传宗接代的工具都不配!” 沈牡丹极精明,根本不信家祥所说,冷笑着想绕过众人离开。 凝烟母女怎肯放跑金娃娃,将她围得紧紧的,让她走不了。 凝烟道:“嫂嫂,我二哥真的只是利用香草,从未喜欢过这个贱婢。 实话跟你说了吧,当初我二哥设计让香草失身于我大哥,然后在她痛不欲生的时候安抚关心她,才收俘了她的心,使她为他卖命。” 香草闻言,面色大变,惊疑震惊地死盯着家祥。 家祥虽察觉到了,却根本顾不上她,抓住眼前的钱罐子更加要紧,至于香草,日后再花言巧语去哄骗,于是也附合道:“我确实对她只有利用,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沈牡丹冷冷道:“你既是利用她,又为何要娶她,还要给她名份?你这套鬼话骗得住谁?” 家祥道:“我娶她是有原因的。” 沈牡丹阴沉着脸问:“什么原因?” 家祥看了一眼香草,她煞白着脸摇摇欲坠,端的可怜,却狠下心来在她伤口撒盐,对沈牡丹道:“前几日在酒楼里你走的匆忙,是香草这个贱人帮我付的银子。 当时人群里不知是谁挑唆了一句,她竟然背着我查我,当我不知道,所以我才娶了她为妾稳住她。” 香草听到这里,浑身簌簌抖个不停,她以为她为他付出了这么多,他有一点点感动,所以才娶了她,原来不是。 家祥心里涌起愧疚,却硬着头皮往下说:“我不这么做,她肯为我卖命,筹得五十两纹银?没有那些银子,我又怎能打发走我的原配?” 沈牡丹轻蔑地看了一眼香草,对家祥道:“她既然对你这么死心踏地效忠,你就更舍不得她了吧,我还是退出的好!”说着,硬推开凝烟母女往院外走。 家祥疾走两步拦在她前头,冷笑道:“我舍不得她?别说笑了!你知道那五十两纹银香草是怎么弄来的吗?是靠卖身得来的!这样一个人尽可夫的女子我可能会把她留在身边吗?那我还是男人吗?” 众人都震惊地看着香草。 香草欲哭无泪,哆嗦着嘴唇,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心底一片哀凉和后悔,还有无边无际的仇恨。 沈牡丹冷视着家祥:“你怎么知道那钱是她卖身所得?” 家祥得意道:“我跟踪她呗!” 想了想,表忠心道:“你要不放心,我这就赶她走!”说罢一把揪住香草的头发把她往院门外拖,到了院门口,一掌将她推倒在地,厉喝道:“滚!” 香草此时反而平静下来,从容地从地上爬起来,笑着对沈牡丹道:“你知道那天在酒楼那里,别人说了一句什么吗?我又去调查这只心机狗什么了吗?” 沈牡丹颇有兴趣地问:“什么?” 家祥脸都白了,慌忙拦下话道:“休听她胡说,外面冷,咱们进去说话。” 沈牡丹却携了香草的手,和蔼道:“我们们去前面的茶馆坐着聊。” 香草道:“不必,三言两语就可说完。那日有人说家祥是寻欢楼的常客,我只不信,去寻欢楼问,竟是真的,而他寻欢作乐的钱是把我首饰当掉换来的银子,可笑不可笑?” 香草说完扭头便走,单薄的背影倔强而落寞。 沈牡丹鄙夷地看了家祥一眼:“真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人!”说罢,上了自己的马车离去,家祥在后追着,乞求着,马车却渐渐远去,他垂头丧气地站在路中央。 一个时辰后,忽有两个差人到了芷晴苑,把家吉家祥兄弟两截上铁链就往外拖。 程氏追在后面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差人应道:“有一民女控告他二人**她。” 家吉家祥心中有数,却仍大喊冤枉。 差人冷冷道:“有冤去公堂上喊,在这里喊有什么用?” 到了衙门,家吉家祥两兄弟一眼看见香草跪在公堂上,两人不禁心虚地互看了一眼。 卫尉一拍惊堂命他俩跪下:“这名叫香草的女子控告你们,说你俩合谋夺她清白,可有此事?” 家吉家祥大呼冤枉。 卫尉道:“传证人。” 一个老婆子被差人带上,指着家吉道:“老爷在上,老身亲眼在某年某月看见家吉公子把香草拖进假山洞**的。” 家吉怒道:“既是***为何当时不告官?” 老婆子结舌。 香草以头碰地禀道:“民女当时只想死,没想到告官,可方家祥花言巧语劝民女不要死,说对我爱慕已久,不嫌民女已是败花之身,愿替他兄长对我负责,民女因此打消了自杀的念头,直到方才他自己亲口承认,一切都是阴谋。 民女想,就算是死,也先替自己报了仇再说,因此不顾脸面,前来击鼓,望老爷为民女做主!” 家祥嗤笑:“我若是帮凶,怎会告诉你是阴谋,可笑!” “你没说,可你妹妹说了,我就是人证!” 家祥听到那个声音,面色顿改,急回头,见沈牡丹走进公堂,跪了下来,把她所知的陈述了一遍,心中一沉,暗叫完了完了。 审讯下来,家吉判入狱三年,家祥判了两年。 家吉在公堂上对着家祥破口大骂:“就是听了你的,现害老子身陷囹圄。” 两兄弟几乎在公堂上打了起来,差人把他俩分开。 装入囚车的时候,沈牡丹走到家祥身边,微笑着小声道:“我并非富姐,而是谖小姐派来的。” 家祥如五雷轰顶,心中各种滋味。 若谖坐在家里,听绿玉讲述完,笑咪咪道:“这一次那边大伤了元气,凝烟要消停上一段时间了吧。” 琥珀几个丫鬟道:“香草也怪可怜的。” 若谖道:“此时醒悟也不算晚,她是属于痴情到愚蠢的地步的那种女子,如果不出这么狠的招她是不会幡然醒悟的。” 数日后,是若谖的十岁生辰,老夫人格外重视,因此办的分外热闹。(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三章 再见面 番外曲:情为谁种,梦与谁同?梦里梦外檀香浓浓,轮回之痛,花亦匆匆,水亦匆匆,再不相逢。 转眼两年光景过去了,若谖已经十二岁了,出落得越发明媚动人,出尘飘逸,两眼清如晨曦朝露,肌肤莹白如玉,温柔里隐含倔强,天真中蒇着深邃,性格一日比一日沉静温婉,总爱以手托腮,静坐沉思。 许夫人看到女儿越长越加美丽,自然喜不自禁,常在方永华面前夸耀:“只怕长安城里再也找不出像谖儿这般好颜色的女孩儿,真真是花中牡丹,艳压艳芳。” 若谖不以为意道:“谁要做牡丹,太过艳丽娇弱,女儿只愿做崖边寒梅,欺风傲雪,吐露芬芳。” 许夫人笑道:“寒梅虽好,只是开于风雪里,未免太苦寒了。” 方永华听她母女议论,凝视了若谖许久,略显惊讶之色。 到了晚上,方永华在慧兰苑里安歇,对许夫人道:“谖儿己快成人,今后应多加管教,把那女四书再叫她精读细读,五经也要她能背能懂。” 许夫人道:“谖儿生的又美,性格又温顺娇憨,老大人爱的什么似的,致使她越大越娇了。” 方永华道:“我们这种府弟的女儿,怕的倒不是娇,而是怕失礼啊!” 许夫人笑着道:“这点老爷大可放心,以前谖儿年纪还小时,总爱缠着子辰玩儿,自过了十岁生日,再没出过内宅去找他,便是有时在家宴上或老夫人那里碰到,也只是淡淡地点个头罢了。” 方永华问:“子辰对谖儿呢,可有非份之想?” 许夫人道:“那孩子极有自知之明,从未见他越雷池半步。” 方永华颇感欣慰道:“这样甚好,我一直担心他二人纠缠不清,那我就只能把子辰赶出府去,那就太可惜了他一身才华不能为我所用,听夫人所言,我可以放心大胆把子辰当做左右臂了。” 许夫人道:“要说子辰这孩子我可是真看的上眼,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堪配我们谖儿,只可惜出身实在太卑微。” 方永华道:“子辰要是皇子,我就敢赌一把,把谖儿许配给他,以他的才智必能君临天下。” 许夫人把他的话细琢磨了一下:“老爷有让谖儿入宫为后的打算?” 方永华道:“就凭谖儿这等客貌才情,除了入主东宫,嫁谁都太委屈她了。” 许夫人沉默不语。 方永华以为她为了她娘家的许夸心里不乐意,有点不满道:“你就不想谖儿为我们许家光耀门庭吗。” 许夫人从床上坐起,正色道:“老爷这话叫我如何担当,我既已嫁入方家,生是方家的人,死是方家的鬼,怎会把方家的利益排在许家后面?我是担心我方府斗不过许家,谖儿虽聪明,却不是那种主动出击之人。 在宫里,必须步步为营,一个疏忽失了先机就会枉送了性命,我可不想谖儿有个三长两短。” 方永华将她拉下躺着:“谖儿比你想像的还要睿智,这点你大可不必担心,我只是看不上当今太子,怕他有朝一日会废,所以不敢冒然把谖儿献给他。” “听说二皇子刘康谋略过人,又通音律,皇上很喜欢他,他以后会不会替代当今太子?” “希望不是没有,但有些渺茫,毕竟朝中王氏独大,虽然拥戴二皇子的人很多,但与王氏比起来却是以卵击石,悬殊太大。” 夫妻两个一直说到子时方才睡去。 正值夏季,院子里叶绿花艳,若谖坐在廊下绣帕子,琥珀走来,探头看了她手里的帕子一眼,见上面是朵忘忧花,心道,小姐以前专爱绣蝴蝶,现在又专爱绣忘忧花。 若谖头也不抬地问:“有事吗?” 琥珀禀道:“小姐,老夫人请你过去。” 若谖进屋照了照镜子,看头发有没有乱,衣饰得不得体,老夫人最注重女子的仪容,有时亲友家来的女孩仪容不当,她连见都懒得见。 头上的饰品似乎太少,若谖打开首饰盒,拿了一只牡丹金步摇往发髻里插,随口问道:“老夫人找我有何事?” 琥珀摇头:“不知道。”但是一脸忧色,吞吞吐吐道:“奴婢看见烟小姐和程姨娘也在。” 若谖插金步摇的手顿了顿。 来到宴息处,若谖看见凝烟和她母亲程氏正坐着饮茶,两人均一身华服,满头珠翠,一扫之前的寒酸模样。 若谖看了一眼凝烟在手腕上戴的五只赤金的镯子,知道她是仿着自己妆扮,自己喜欢不对称,但是一只腕上最多只戴两只镯子,哪像她一戴就戴五只,还都是那么重的金镯子,也不怕把那么细的腕子压断了!想到此,难免流露出鄙夷的神色。 凝烟并不怵她,嘴角擒着一抹得意,傲慢地瞟了她一眼。 老夫人看见若谖喜笑颜开,招着手道:“谖儿,坐到祖母身边来。” 若谖笑容可掬的走了过去,挨着老夫人坐下。 老夫人道:“你烟姐姐一家要搬回来住了。” 若谖诧异道:“为什么?不是已经分了家吗?” 老夫人神情一滞,冲着凝烟母女两个抱歉地笑了笑,解释道:“谖儿就是这个性,心直口快。” 凝烟用帕子遮着嘴巧笑嫣然道:“这个我们是知道的,怕就怕谖妹妹在客人面前也是如此口无遮拦,人家哪里会像我和娘亲这样宽宏大量,不去计较,只怕以为方府家教就是如此之差。” 老夫人脸色一暗,神色端的难看。 凝烟母女两越发笑的灿烂,说了一会子话,自认为雪了前耻,心满意足而去。 若谖不耻的看着两人踩着趾高气昂的步伐离去的背影,问老夫人道:“她们家在哪里发了横财或是吊到凯子?连走路都像螃蟹一般?” 老夫人本来郁郁不得欢,听她这么说,不由扑哧笑道:“谖丫头真真生了一副铜齿铁牙,骂起人来不带一个脏字。”可那笑如过眼云烟,转瞬即逝,唉叹了口气道:“你叔叔家今非昔比,前几日凝烟上街闲逛,不知哪来的那么好的运气,竟然被王皇后兄长王丞相一眼相中,要纳她作妾。” 若谖微蹙着眉疑惑道:“烟姐姐不是与青砚有婚约吗?怎能再许配人家?” 老夫人道:“你叔叔找到了青砚,许了他银子,让他写了退婚文书。” 若谖听了心里一惊。(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四章 讥讽 老夫人继续道:“王丞相为了抬高凝烟的身份,给你叔叔谋了一份礼官大夫的官职,虽然油水不甚丰富,又是虚职,但毕竟有了奉禄,他们家也就不再那么窘迫了。 并且你叔叔将你程姨娘扶了正,以后你再见她,不可像今日爱理不理的,要叫婶娘。” 她望天叹口气道:“你烟姐姐现跟你一样,都是方府的嫡女,她比你年长,她是嫡长女,你是嫡次女,以后见到她,你要先行礼。” 若谖喝着翠玉奉上的凉茶,闻言,差点呛到,凝烟这步棋子走的好,一下子就骑到了自己头上,暗悔自己疏忽,这两年不曾留意凝烟那边,竟让她咸鱼翻身,死灰复燃了。 老夫人见她怔怔出神,只当她心里忧虑,握了握她的手,安慰道:“别担心,凡事有祖母,不会让她们欺负你的。” 若谖淡淡笑了笑,见老夫人神情倦怠,知她刚才受了凝烟母女俩的气,心中堵了口气,于是贴心安慰道:“祖母的话谖儿都牢记着呢,倒是祖母,别跟那班得志的小人一般见识才好。” 老夫人抚了抚她的头,笑道:“我有谖儿胜那个烟丫头千百倍,我怎会把她们这起小人看在眼里!你也去玩吧,不用陪着我这个老婆子。” 若谖道:“也没什么可玩的,我今儿还没去母亲那里请安呢,现在过去请个安。” 若谖也不叫人跟着,自己撑了一把油纸伞遮阳,袅袅婷婷地来到慧兰苑,只见新来的几个丫头聚在一起小声说着话,不知在八卦什么,谁也没有注意到她,若谖一时童心大发,蹑手蹑脚走过去,大叫了一声,几个丫头吓得乱蹦,及至看清是她,恼也不是,恨也不是,各各拍着胸口怨道:“小姐惯会唬人!” 一个叫月影的丫鬟很是机灵,一把把她拉到角落,指指屋内,肃着脸道:“烟小姐和二夫人在里面。” 若谖避其锋芒道:“那我先走,待会儿再来。” 屋里已经传来许夫人的声音:“何事喧哗?” 月影只得禀道:“是谖小姐来了。” 若谖无法,走了进去,先给娘亲请过安,再给程氏和凝烟请安。 凝烟脸上挂着笑,眼神却无比阴戾:“我只当妹妹被惯坏了,不懂得尊卑有序,没想到还知道守礼。”她特意将尊卑二字音咬的特别重,意在提醒若谖,今非昔比,现在是她踩在她的头上。 许夫人只是淡淡的笑着,从容有度的饮着茶。 若谖有心想刺她两句,记起老夫人的叮嘱,又看母亲那样极有风度地容忍凝烟的无理取闹,心里恍然,原来有一种羞辱叫无视。 她也坐了下来,只是静静地看着凝烟笑得无比灿烂。 果然,凝烟脸上的讥笑隐去,只余不敢发作的恼羞成怒。 若谖冷哼一声,傲娇的移开目光。 许夫人想起了什么,问道:“你今天去看过你燕姨娘没有?” 若谖起身答道:“昨儿傍晚去过,燕姨娘不舒服,所以我只略略的坐了会子就走了,今儿还没去,先向娘亲请了安,得空再去她那里。” 许夫人笑道:“我竟不知。”回头吩咐红梅道:“前儿太仆夫人送来的一篮上好的龙眼,你提去送给你燕姨娘吧,代我向她问个好。” 若谖应喏,站起来接过红梅递过来的龙眼就走。 许夫人问道:“怎么自己拎着,没带丫头么?”叫月影:“你跟着小姐去一趟吧。” 若谖回头道:“又没多重,我自己提得动。” 凝烟也站起来,皮笑肉不笑道:“我也去看看燕姨娘,几年不见,怪想的。” 程氏素来妒恨燕倚梦,以前自己是姨娘时,也装模作样去看过她,燕倚梦总是淡淡的不太瞧得起她。 现在自己是方府的二夫人了,不用再赶着在她面前讨好卖乖,自然不会再登她的门,就连凝烟她也不想要她去,因此板着脸,不悦道:“一个姨娘,半奴半主之人,也配两个嫡女去看?只一个嫡次女去就已经很抬举她了!” 若谖平生最恨别人不尊重燕倚梦了,再加上从早上到现在一直受着凝烟的气,一下子按捺不住,冷笑道:“我看烟姐姐不去的好,燕姨娘生来清高孤傲,一般的庸俗之人她见也不见,姐姐去了万一吃了闭门羹,这嫡长女的脸面还要不要了?”她故意将嫡长女三字咬成重音,听起来满是讥讽。 凝烟却装大方,道:“我尊敬长辈何错之有?我不信燕姨娘会伸手打我这个笑脸人?” 若缓讥诮道:“笑呢,有几种,有和蔼可亲的笑,有扶危救困的笑,还有一种,”说到这里,她意味深长地冲着凝烟嫣然一笑,“叫做笑里藏刀的笑,姐姐是哪一种呢?”说罢,也不等她回答,调身向外走去。 凝烟被她一通冷嘲热讽弄得精致的小脸红白交替,分外精彩,她勉强维持着虚假的笑和许夫人告辞,也往外走,程氏伸手拉她的手,想阻止她,凝烟将手一甩,甩掉程氏。 程氏一来顾忌这是在慧兰苑,母女两争执起来不好看,二来虑着家全凭了凝烟才得了富贵,哪里敢真的逆了她的意!只得干瞪着眼看她离去。 若谖在前走,凝烟从后面跟上。 若谖看着前方,脸色平静如水,冷淡地问道:“心机女,你又要耍什么坏心眼?” 凝烟神情一滞,她总也适应不了若谖这种单刀直入,一箭穿心的说话方式,一点脸面都不给她留! 好在无耻之人内心总是万分强大,很快,她就调整好情绪,笑着挖苦道:“妹妹是见不得我找到好人家,所以故意拿话气我吧。” 若谖知她拿王丞相来压她,老夫人就是顾忌王丞相和王丞相身后的王皇后以及当今太子,迫不得已迎她们一家回府,还要高看她们。 但是若谖两世娇养,还不知道臣服两个字怎么写,当下欠了欠身,恭敬有加,击节叹道:“做个妾竟像得封诰似的这般得意,我还是第一次见着,姐姐果然是人间奇葩,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堪称一绝!”说罢抬头去看凝烟,见她脸已气成铁板烧,越发对她笑的欢,心想,气死你!(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五章 龙眼 凝烟越发恨恨瞪着若谖,可突然之间,象是反应过来什么,将嘴角一弯,也朝她妩媚一笑,浑身散发着一种超强的优越感,睥睨她道:“即便做妾又如何?那也是贵妾!比一般富贵人家的夫人还尊贵!素闻妹妹知多识广,就没听说过,宰相府里看门人,比那县尉还威风吗?” 若谖浅浅笑着,四两拨千金道:“我再怎么博学,也不会钻研关于看门狗的学问,自然是没听过这句俗语的,只听过攀龙附凤这个成语。只可惜,姐姐攀的这只凤年岁有些老,若是只年青的凤也就罢了,自古美人爱少年,即便为妾,也让人觉得情有可原,可王丞相……你要世人怎样看你?定认为姐姐爱慕虚荣,贪图富贵,出卖自己。” 她话峰一转,无限怜悯道:“当然,外人说三道四碍不着姐姐半分,这日子过的如不如意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只是姐姐既是做妾,上有公婆,中有妒妻,下有夫君业已成年的子女,半事做不得主,这荣华富贵恐成空,到头来空把韶华负流年!” 若谖说完,在心里由衷地给自己点了无数个赞,自己给凝烟的未来描绘了一副多么惨绝人寰的蓝图! 凝烟气得面目全非,自己用来炫耀的婚姻被这小贱人说得如此不堪,叫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她飞快地四下里扫了一眼,没人!立刻凶相毕露,举起巴掌使足力气,向若谖狠狠扇来!嘴里叫嚣:“老娘说不过你,还打不死你么!” 眼看那一掌就要落到若谖娇嫩如花骨朵的小脸上,一只鞭子刷地甩来,不偏不倚缠在她高举的那只手腕上,持鞭人将鞭子一扬,凝烟身不由己飞出几丈远,摔了个结结实实狗啃泥! 若谖诧异扭头,见子辰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银鞭,冷冷地盯着凝烟,怒斥道:“真没见过你这样不要脸的,以大欺小!” 凝烟惊恐万状,结结巴巴狡辩:“我……我没有!” 子辰哪里肯听她解释,低声喝道:“快滚!” 凝烟忙连滚带爬地逃了。 两年时间,两人几乎没怎么见面,现在这样相见,若谖大不自在,低头淡淡说了句:“谢谢辰哥哥。”便往猗竹院走去。 子辰看了一眼她纤瘦的背影,收了手中银鞭,摘了一片绿油油的芭蕉叶,快步走到她身侧,举起芭蕉叶当伞,给她遮着头顶如火的骄阳。 若谖只觉头顶有片阴影,微抬了抬眸,看见子辰骨节分明的手,心里百般滋味,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想着两年前自己中毒,子辰为了她出生入死,可自回来后,对她又冷若冰霜,两年来,虽在同一所宅子里生活,却几乎形同陌路。 ……他现在又对她这样,这算什么意思! 若谖忽然就有些恼怒,加快了脚步,从芭蕉叶下走了出来。 子辰也不言语,配合着她的脚步,始终把那顶芭蕉叶遮在她头上。 两人沉默着到了猗竹轩的院门走,若谖正准备抬脚进去,就听见子辰在身后低沉着嗓音道:“妹妹若有危险,或是被凝烟威胁了,大可以吹那个哨子的,我一听到哨声就会赶来的。” 若谖脚步未停,走进了猗竹轩,人未到,声先到:“姨娘,我给你送龙眼来了。” 蝶舞正在廊下煎药,忙丢了手中的蒲扇迎上来接了她手里的篮子,笑着道:“我家姨娘正想找个人说话,可巧谖小姐就来了。” 她刚准备领着若谖往屋里走,看见子辰仍站在院门外,笑着问:“辰公子怎不进来?” 子辰看了一眼已走进屋的若谖,嘴角微勾起一丝笑意,道:“不用了,我还有事。”便离开了。 燕姨娘从榻上坐起,笑道:“难为我们谖儿记挂着我。” 蝶舞走进来,把篮子放在胡桌上,若谖从篮子里拿了一颗龙眼边剥皮边说话:“不光是谖儿记着姨娘,我娘亲也记着姨娘,这龙眼就是我娘亲叫我送来的。”说着,把剥好的奶白色晶莹剔透的龙眼送到燕娘梦唇边。 燕倚梦怔了怔,还是张嘴接了,道:“回去别忘了帮我跟你娘说声谢。” 若谖答应了个“好”字,看燕倚梦气色不佳,关切地问道:“姨娘又是哪里不舒服?” 燕倚梦腼腆笑道:“并没什么大碍,只是女人每月都有几天不舒服,等你大了就知道了。” 若谖以前上过生理卫生,岂有不知之理,斟酌了一番,道:“用生姜煮红糖,再加些龙眼,对那个……有奇效。” 燕倚梦瞪圆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惊呼道:“谖儿!你连这都懂?” 若谖红了脸,低下头,小声道:“不然别人怎么都夸我是天才美少女呢?” 燕倚梦抿嘴而笑。 蝶舞端了一杯凉茶给若谖,困惑地问:“今儿奴婢看见凝烟了,不是听说她们家穷的叮当响吗,怎么像发了横财一样穿金戴银?” 若谖便把凝烟攀上王丞相的事说了一遍。 燕倚梦发愁道:“凝烟搬回来,我们谖儿又要麻烦不断了。” 若谖讶异,她从未对她提及过她与凝烟的过节,就是怕她担忧,可听她说话的语气,她什么都知道。 蝶舞在旁笑着解释:“你的事我们姨娘都会打听,事无巨细。” 若谖心中一暖。 燕倚梦本在蹙眉沉思,忽然冷笑道:“我曾听传言,当年凝烟的母亲程氏为了嫁进方府,很用了些手段,这个凝烟虽说漂亮,但并没到绝色的地步,更何况王丞相阅过多少美人儿!她上街走一趟能正巧碰上王丞相就已可疑,还能勾走他的魂,我就更不信。” 若谖心中一动,抬眸凝视着燕倚梦,猜测道:“姨娘是说,凝烟跟她娘一样也是耍了手段的!” 燕倚浅笑着答道:“查一查不就知道了。” 若谖心里盘算了一回,准备告辞离去,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天气渐暖,姨娘的病可有起色?” “比起冬春好了许多,至少晚上睡得着了。”燕倚梦叹道,“多亏了这两年谖儿一直这么劳心劳力地治疗,不然只怕早见阎王了。” 蝶舞道:“姨娘且把心放宽,小姐医术高明,定会治好姨娘的病。” 若谖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姨娘这病没这么容易断根,可只要控制住了便无大碍了。” 若谖离开后,蝶舞坐在胡桌前剥龙眼,燕倚梦见了,道:“别吃。” 蝶舞笑道:“奴婢哪里是要吃,是按谖小姐所说的方子,剥了与生姜红糖同煮,给姨娘喝。” 燕倚梦道:“那就更不能用了。” 蝶舞诧异道:“为何?” 燕倚梦严肃道:“这龙眼是夫人送的。” 蝶舞停止了剥龙眼,略有些紧张地看着她。 燕倚梦吩咐道:“照老规矩,神不知鬼不觉的扔了。” 蝶舞道:“姨娘就这么肯定这些龙眼有问题?” 燕倚梦摇头道:“我哪里有十成的把握,只是时刻防备着夫人,小心驶得万年船。” 蝶舞拎起装有龙眼的篮子准备出院子倒掉,忽然眼睛一亮,道:“不如我们将这篮龙眼送给温夫人,看她吃了会怎样,反正出了事也跟我们没关系。” 燕倚梦特别无奈地看着她叹气:“虽然温姨娘爱针对我,但那也只是妒忌而已,谁叫我们都深爱着同一个男人?她虽心胸狭隘,但并不是十恶不赦之人,我们犯不着这样对付她。”说到这里,神色一黯:“何况她现在过的也挺可怜。” 蝶舞眼珠一转:“那就送给程氏,她母女两可是真坏!咱们谖小姐又没惹到她们,她们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要置她于死地,她们理应受到惩罚。” 燕倚梦笑而不语。 蝶舞知她默许,提着篮子出门了。 到了芷晴院,见一群家丁仆妇正在把零碎的物品打包,问道:“二老爷一家人现住在哪里?” 一个婆子答道:“已经回府了,就住在清芬阁。” 蝶舞转身来到清芬阁,看见一个小丫头正出院门,忙迎上去,笑着道:“这篮龙眼是夫人送给我家姨娘的,偏我家姨娘这段日子牙疼,不能吃上火的东西,放着又白白烂掉,怪可惜的,所以命奴婢提来送给二夫人,借花献佛,恭祝二夫人被扶正。”说到这里,不由叹道:“多不容易,熬到半截身子都埋土里了才做了正室!” 那小丫头一面接过篮子,一面疑惑地道:“姐姐怎不进去自己跟我们夫人说?” 蝶舞笑道:“本来是要进去,既然碰见妹妹,交给妹妹是一样的,我还得急着回去,我们那位是个三灾九病的,今儿一早就叫身子不舒服。”说罢转身离去。 小丫头提着龙眼篮子进去,凝烟还在哭哭啼啼跟程氏讲述她被子辰鞭抽的事。 小丫头曲了曲膝,禀道:“这是燕姨娘命蝶舞送来的龙眼。”说罢,将篮子放在两人跟前的长案上。 凝烟以为自己与相爷有了婚约,燕倚梦怕了她,故送这篮龙眼来替若谖赔罪,不禁勃然大怒,一掌将篮子挥到地上翻了几翻,里面的龙眼滚的到处都是,咆哮道:“打了我,就拿一篮龙眼来赔罪蒙混过关!想也别想!” 程氏未出阁时是庶女,家境也算不得十分富贵,有了好东西也轮不到她头上,嫁了方永庆后,因是倚仗若谖一家而活,手头更是没宽裕过,再加上前段日子过了一段苦日子,因此更加惜物,当下心疼的不得了,亲自俯身去捡那些龙眼,嘴里忍不住数落凝烟:“你生气归生气,别拿东西发火呀!” 小丫头又禀道:“这些龙眼不是用来赔罪的,是大夫人送给燕姨娘,燕姨娘不吃,命蝶舞送过来给夫人吃,祝夫人终于被咱们老爷扶了正。” 凝烟一听这话怎么都像是嘲讽挖苦,心里更是气愤,扭头去看母亲,她却是喜气洋洋于腮,心里郁结之气更盛,冷冷道:“母亲眼皮子浅竟是改不掉了,别人不吃的给你,你竟然能高兴成这样!” 程氏听她一口一个你,心中已是不悦,只是想着一家的荣华富贵皆系于她一人身上,只得忍气吞声,解释道:“这个我岂不知!我是想着燕倚梦那样一个自视甚高的人,现在也要尊称我一声二夫人,心中得意,总算出了一口宿怨。” 凝烟冷哼一声,把目光从她母亲脸上移开,她竟听不出来燕倚梦在揶揄她熬了这许多年终于被扶正。 蠢成这样,活该以前在方府受欺凌! 程氏边剥龙眼吃边道:“一个奴才敢动手打方府的嫡长女,反了她了!告诉老夫人去,直接打死!” 凝烟默不作声。 她不是没有这么想过,她当时已经冲到了荣禧堂的院门口,但最后还是没有进去。 她去找老夫人告状,势必牵扯出子辰打她的原因。 老夫人貌似现在对自己不错,但那只是假像,主要是想着再过几个月自己就要做王丞相的美妾,无可奈何妥协罢了,心里真正宝贝的是若谖那个小贱人。 她要是知道自己被打的原因,别说不会惩治子辰,只怕还要教训自己!长姐打幼妹到哪里都说不通! 这么个烂主意,也亏得母亲敢想。 这口恶气暂且先忍下,等有机会了再报仇,到时一箭封喉,叫若谖这个死贱人死无葬身之地! 若谖回到荣禧堂的东次间,将今天所发生的事情在脑子里理了一理,现在有两件事要急着去做,第一,要弄清青砚如今情况如何,是生是死,人在哪里。 第二,打探凝烟是怎么勾搭上王丞相的,才好做下一步的打算。 下午的时候,卫总管来报:“谖小姐叫在下查的情况,在下业已查清。 一个半月前,王丞相下朝坐着马车回家,那天不知怎么马忽然受惊了,踢到了‘正巧’路过的凝烟,她当时就被撞晕在地上。 起先王丞相以为是刺客,下车来看,谁知是一美丽女子,因此动了恻隐之心,将她送回家去,为她延医治伤,待伤好后,王丞相便叫人上门提亲,愿纳她为妾。” 若谖蹙眉沉思。 卫总管看了她一眼,继续道:“事后我去查看了马受惊的地方,那里被插了几根铁钉,只是人来车往,铁钉已入了土,所以在下猜测巧遇、撞车全是烟小姐刻意安排。” 若谖抬眸道:“还不止这些,凝烟当时被马踢得都晕了过去,没道理这么快伤就好了。” 子辰略有一点吃惊地问:“你是说,她买通了给她看病的大夫?” 若谖点了点头,问:“青砚有下落了吗?” 卫总管道:“长安城里并无他的踪迹,会不会他已经被害,而且被毁尸灭迹?”(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六章 邀请 若谖沉思道:“叔叔家现在家吉和家祥均在狱中,家如又残疾了,只剩下家意,父子两个要想杀人并非易事。 ”想了想道:“就算青砚真的被杀,这事仍有回旋的余地。” 卫总管看着若谖问:“小姐准备怎么做?” 若谖笑着道:“简单,不管那份退婚文书是真是假,我们都给他来个调包计,再跟王丞相说,那份文书是假的。王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断不会为了凝烟落个夺人妻子的臭名,到时肯定会退了凝烟,如此一来,凝烟的如意算盘就落空了。” 卫总管道:“这件事交给在下吧。” 若谖摆手笑道:“些些小事,不用麻烦卫大叔。” 这天,方府的女眷都聚在老夫人的宴息处饮茶吃点心,喝着茶。 凝烟笑盈盈地看着若谖,眼底却是挑衅:“我其实也不想要妹妹去丞相府参加丞相的寿宴的……” “那怎么丞相府又非要我去,莫非姐姐在王丞相跟前说了什么?”若谖含着笑问,可声音冷如寒冰。 凝烟以袖遮嘴,笑着道:“是那日我和丞相陪着几个大臣饮酒,那几个大臣都在夸赞自己的女儿有多棒,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我不服气争辩道,你们只是通,我家谖妹妹可是精,就这么说漏嘴了,别人都不理论,偏王丞相说,久闻谖妹妹大名,早就想见谖妹妹一面,我又不好拒绝,只得应了。”然后装做无辜求饶的样子:“妹妹一定要原谅我!” 若谖拈了一块栗子糕咬了一小口,抬起清澈明亮的双眸看着她,似漫不经心地问道:“我不原谅你又如何?” 凝烟神色一滞,不知该如何应答。 若谖又慢悠悠道:“姐姐现为永安侯府嫡长女,陪男人喝酒,这样好吗?会不会有辱家风?” 老夫人本就为凝烟擅自答应叫若谖赴王丞相的五十大寿暗自恼怒,听了若谖的话,借题挥道:“有的人生来犯贱也就算了,还想拉人下水,心术太不正了!” 凝烟泰然处之,以前自己被人羞辱的还少吗?这几句冷言冷语算得了什么!重要的是,可以气死老不死的,还能到时随机应变让若谖这个小贱人出丑,成为他人的笑柄。 她做出唉声叹气的样子,道:“我原回过我笨,不想去,可丞相的命令谁管违抗,当今皇后娘娘可是他亲妹子,就算有辱家风也该大伯替侄女出头不是吗?” 老夫人听了脸色更加阴沉沉,这个凝烟可真会将军,她去奉承丞相,却唆使若谖的爹得罪王凤,用心实在险恶! 几个姨娘一看气氛不对劲,都找了个理由退下了。 凝烟母女看着气白了脸不说话的许夫人和老夫人心中很是得意,甩下一句:“三天之后谖妹妹可别忘了赴丞相的家宴。”便神气活现地走了。 许夫人与老夫人气得面面相觑。 老夫人道:“那天让谖儿装病,王丞相难不成还会把病人抬去给他贺寿!” 若谖道:“装病是下下策,王丞相多精明的人,这点雕虫小伎岂有不识破?” 许夫人愁眉道:“实在不行,让老爷跟王丞相说,宁愿得罪丞相,咱们也丢不起这个人。” 若谖忙制止:“祖母和娘亲千万别轻举妄动,人家只是叫我去赴个宴,又不是叫我去死,你们这般如临大敌,叫王丞相如何想,只怕会逢人说我方家不受抬举。” 老夫人赞同地点点头:“本来王丞相就与谖儿的爹关系浅淡,我们再拒绝人家的邀请,恐造成不必要的误会,那就得不偿失了。” 许夫人忧心忡忡道:“其实如果是王丞相单纯的邀请咱们谖儿倒是无妨的,可里面夹着个凝烟就不得不让人惶恐,怕有什么阴谋陷井等着谖儿。” 老夫人听了,沉默不语。 若谖却很乐观:“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娘亲和祖母不必担忧的。”说罢,起身告退。 许夫人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无奈地笑了笑:“再聪明也只是个孩子,不知人间险恶。” 老夫人心疼道:“谖儿也不容易,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堂姐,都不能愉快地长大了,怪可怜见的。” 若谖在前头走,琥珀在后面跟着,忿忿道:“凝烟贱人是属狗的,一天不咬人就不痛快!” 若谖自信满满道:“我倒要看看她还能狂吠几天!” 琥珀上前一步,与若谖并肩,惊喜地小声道:“小姐想到好办法了吗?” 若谖点头:“不过得你出马。” 琥珀喜不自禁道:“只要是惩治凝烟,就是上刀山下油锅奴婢也在所不辞!” 若谖附在她的耳边道:“你需这般如此。” 琥珀听了连连点头。 子辰每晚都会站在离荣禧堂不远处的桃花坞的小亭子里眺望着若谖的房间,直到她房里的蜡烛熄灭了,他才会离去。 可今晚将近子时若谖房里的灯仍亮着,正狐疑,忽见一条人影悄无声息地从荣禧堂的东次暖间溜了出来,往清芬阁方向奔去。 子辰见状,悄无声息地尾随在后。 凝烟睡到半夜,忽然醒来,猛地睁开眼睛,突然看见屋里有个人背对着她在寻找什么,于是轻手轻脚地从床上爬起,鞋也没穿,光着脚一步一步向那人走去。 那人全神贯注地翻找,浑然不曾察觉。 眼看凝烟伸出手要抓住那人了,忽然一粒石子从开着的窗户射了进来,正中凝烟的太阳穴,她连哼都没哼,就摔在了地上。 寻物之人听到身后有动静,急回头,借着窗外的月光看到躺在地上的凝烟,着实吓了一大跳,正愣着不知怎么办时,忽听有人压低声音在喊:“琥珀,这里!” 那个人影正是琥珀,听到有人喊她,急扭头去看,竟是子辰在窗外喊她,心中又惊又喜,奔到窗口,还没来得及说一个字,子辰就把她拉出窗外,飞身上了树,与此同时,房门被撞开,一群家丁举着火把冲了进来,问:“贼在哪里?” 程氏一眼看见地上的凝烟,嚎叫着扑了过去,把她抱了起来,用力地摇晃:“烟儿,你醒醒,可别吓唬娘啊!”(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七章 出门 已过子时,若谖还没睡,倚坐在榻上看书,红香绿玉劝她去睡她也不肯。 园子里忽然传来犬吠和人语喧哗,若谖心中一惊,放下手中的竹简,起身走到屋外,就见琥珀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正巧被翠玉看到,问:“发生什么事了?”又疑惑地问:“你怎么从外面跑了回来?” 若谖忙道:“我就是不知发生什么事了,才叫琥珀出去看的。”并暗暗对琥珀使了个眼色。 琥珀会意,答道:“奴婢已打探过了,好像府里进了盗贼。” 正说着话,卫总管走了进来,安抚她们道:“的确有盗贼进了清芬阁把凝烟小姐吓得晕了过去,不过现在没事了。” 翠玉并不问凝烟现在可好,只对若谖道:“小姐快去睡吧。” 若谖答应了一声,带着琥珀进了屋,待红香绿玉离开后方问:“失手了?” 琥珀闷闷不乐地嗯了一声,道:“要不是辰公子及时出手,奴婢就曝露了。” 若谖奇怪道:“她怎么知道你在那里?” 琥珀道:“奴婢也这么问过辰公子,他说是凑巧。” 若谖没有说话,她根本就不相信什么巧合。 清芬阁里,凝烟已醒了过来,揉着有些发痛的太阳穴,把她昏迷前所看到的讲给方永庆夫妇两听。 方永庆沉思道:“看来那个盗窃之人有同伙,打昏了你,救走了那个盗贼。” 程氏问:“你能认出那个盗贼是谁吗?” 凝烟回忆道:“看背影有几分像琥珀。”随即肯定道:“就是琥珀!一定是若谖小贱人派她来的!” 方永庆奇怪道:“琥珀一介女流,并不会功夫,若谖怎派她来寻找退婚文书,这点令人费解。” 凝烟母女听他这么一说,也觉蹊跷。 方永庆抬眸问凝烟:“你睡觉是开着窗户还是关着窗户?” “天这么热,当然是开着窗户。”凝烟不解地问:“怎么啦?” 方永庆道:“我以为琥珀会缩骨功,所以若谖会派她来盗取退婚文书,可现在听着不像。” 程氏道:“胸口碎大石我倒见过,缩骨功连听都没听说过,老爷是从哪里听到的。” 方永庆道:“我是偶然在野书上见过有这种功夫的记载,至于真有还是假有,或是失传就不得而知了,” 程氏撇嘴道:“老爷别把精力放在无稽之谈上,想想该怎么对付若谖小贱人。 实在太可恨了,竟然想来盗退婚文书!可千万别让她得逞,不然就会曝露那份文书是假的!” 凝烟道:“母亲说的极是,只要退婚文书在我们手上,我们说它是真的,谁敢说它是假的,但万一文书被若谖拿到,一切就都穿邦了!” 方永庆颔首。 凝烟继续道:“住在方府实在不安全,全是若谖的人,我们不如搬出去住。” “跟老夫人说还回芷晴苑?这个口怎么开?”程氏颇觉为难,“好像在无声指责方府待我们不好似的。” 凝烟冷哼:“他们本来就待我们不好!当然,恨人在心里,表面还是要对他们笑的,这样他们才不会提防。 芷晴苑也不必回,我去央求丞相爷赏套宅子给我们。” 程氏一听,马上拍手叫好:“早就应该这么做,你可不能让丞相白睡了,总要捞些好处才是。” 凝烟嫌恶地皱了皱眉头,极不满地说道:“娘亲,你能不能不要这么鼠目寸光,要懂得放长线钓大鱼,别为一点蝇头小利斤斤计较。” 现在一家人能过上好日子,方永庆能当上官,全靠凝烟巴结上王丞相,方永庆夫妇自然把她捧到天上去了。 方永庆斥责程氏道:“不会说话就少说,别惹女儿心烦,夜已深了,让烟儿好好休息吧。” 程氏道:“我特意叫厨房炖了燕窝粥给烟儿喝了安神,怎么还没送来?” 正说着,一个小丫头端了碗燕窝粥来,道:“这是许夫人特命厨房熬的血燕,烟小姐吃了压压惊。” 凝烟未免得意,许夫人与方老夫人自从知道她即将嫁入相府为妾,都不敢再怠慢她了,权势可真是个好东西。 第二天早上,凝烟睡足了起床,精心打扮了一番,贴身丫鬟小妍在一旁呆呆地看着她道:“小姐,你可真美。” 凝烟听了心花怒放,问道:“我与谖妹妹谁漂亮?” 小妍把嘴一撇:“当然是小姐漂亮,谖小姐还没长开呢,哪能跟小姐你比?” 凝烟听了越发得意,暗想,花一百铢外加五个包子买来的丫头还真不错。 吃了早饭,凝烟准备出门,命小妍先去回事房准备一辆马车。 小妍出去没一会就回来了,气呼呼禀告道:“周大娘说府里的马车都有各种各样的毛病,正在大修,叫小姐等几日再出门。 小姐,这话你信吗?反正奴婢不信,府里那么多辆马车同时坏了?骗谁呢!” 凝烟听了心里愤恨,只没露出来罢了,道:“他们不给马车有什么要紧?活人还能叫尿憋死?”说罢起身出了房门,小妍跟在她身后。 若谖刚吃过早膳,在廊下喂笼子里的鸟雀玩,绿玉急匆匆地跑了进来,禀道:“小姐,凝烟要出门。” 若谖用小木棍轻轻扒拉着小雀,不走心地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奴婢在与一些嫂嫂妈妈们聊天的时候,看见凝烟新来的贴身丫头小妍在向一个小厮打听周妈妈的下落,那小厮问她找周妈妈有什么事,小妍说她家小姐出门要车。 奴婢听了,先她一步找到周妈妈,让她别给马车小妍,自己先赶回来报信。” 若谖停止了逗雀,看着她嘉许道:“你做的很好,凝烟要不到车也会出门的,你悄悄跟着,看她去了哪里。” 想了想,又补充道:“千万别用家里的车,以免被凝烟察觉,随便在街上雇辆不起眼的小油车,自己去我屋里红衣柜上的抽屉里拿银子。” 绿玉听了,应声是,进屋拿了银子便走了,到了府外雇了辆马车,停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静静候着。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绿玉看见凝烟小妍主仆两人从府里走了出,站在府门前东张西望寻找过往的空马车。(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八章 雌黄 恨归恨,凝烟别无他法,只得自掏了腰包在府前雇了辆马车到了丞相府前。 小妍扶了她下了马车,拾级而上,到了府门前,对几位穿着统一家丁制服的彪形大汉曲了曲膝道:“大爷们纳福。” 那几个大汉打量了她们主仆一会子,两个都长的标致,特别是那个不言语的,衣饰华丽,满头珠翠,应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因此不敢十分的怠慢,一个年少的家丁问道:“你们有何事?” 小妍指了指凝烟,答道:“这是我家小姐,永安侯的嫡长女,想求见相爷。” 那个年少的家丁马上猜到来者何人,立刻肃然道:“二位先等着,我这就去通传。” 正在这时,丞相夫人史氏在一众仆妇簇拥下走出府来,刚才他们二人的对话全都一字不落的听在耳里。 那家丁一回身看见秦氏,忙赶着问好,其他家丁也忙问安。 凝烟见状,也曲膝福身道:“夫人纳福。” 史氏雍容华贵地拖长声音嗯了一声,居高临下打量着她,见她云鬓高耸,头上戴着一只嵌着葡萄大小南海珍珠的赤金凤,插着两只红宝石蝶恋花金步摇,双耳上坠着明铛,身穿大红色石榴绉纱百鸟朝凤的曲裙深衣,鸡心领处露出雪白一截胸脯,打扮的分外妖娆,已是不悦,又见她媚眼如丝,顾盼间摄人魂魄,流露出轻浮举止,更是不喜,语气不善道:“你就是那个做了十七年庶女,在相爷的抬举下做了永安候嫡长女的方凝烟?” 凝烟神色一滞,她最恨人提起她庶女的身份,因此才打扮得如此珠光宝气,没想到秦氏见了她,第一句话就是揭穿她原有的身份,如当众打脸一样,让她难堪至极,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只得哼哼着一笔匆匆带过。 史氏绵里藏针讥讽道:“不足一月你就要从侧门抬进丞相府,连这么点时间都熬不住,急着找上门了?” 凝烟面皮紫涨,硬着头皮欠身回禀道:“小女子有急事要找相爷。” 史氏淡淡道:“不巧的很,相爷现不在家,既是急事就先禀与雷总管,再由他转达。” 说罢扶着一个丫头下台阶,走了几步,回头道:“等过了门,你可别再穿大红色了,一个小妾穿这种颜色可是违了国律!” 凝烟唯唯诺诺屈辱地应了一声,目送着史氏踏着高贵的步子离去。 小妍见秦氏的马车已经驶远,方对凝烟说:“小姐,我们家去吧。” 凝烟偷觑了一眼看门的众家丁,他们全都古怪的看着她,脸上挂不住,只得嗯了一声。 刚走下台阶,忽听身侧方传来马蹄得得的声音,扭头看去,竟是相爷的马车,一时悲喜交加,微提了裙跑了过去,凄切地喊了一声:“相爷!”便泪如雨下。 护卫全都认识她,就是一个月前被惊马踢晕的女子,忙叫停了马车。 护卫头领在马车外抱拳禀道:“相爷,方小姐求见。” 王丞相极意外的“哦?”了一声,掀开帘子,就见凝烟站在不远处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他高居相位,轻易不流露内心的喜怒哀乐,虽然心疼,也只淡淡地吩咐:“带她到书房去。” 凝烟见状不由心里忐忑,莫非自己表演的还不够?如果是这样,今天自己能达到目的吗? 进去的时候,王丞相已坐在席子上喝着茶,用眼神示意她也坐。 有小厮端了一杯给凝烟,是上好的供品老君眉沏成的。 王丞相像看一朵娇艳的花一样看着她,问:“找我有何事?” 凝烟再次回忆了一下刚才受辱的情景,眼泪很快就落了下来,抽泣道:“求相爷赐一所宅子给烟儿。” 王丞相淡然地看了他一眼:“为何?” 凝烟道:“在方府里老夫人始终看不起我们一家,就连谖妹妹也欺负我!”说罢,哭的更凶。 王丞相一把年纪,什么风霜没见过,依旧寡淡道:“只余一个月,你就嫁过来了,忍忍吧。”哪个高门大院里少的了宅斗,他堂堂一个相爷卷入别家的宅斗里岂不是个笑话? 凝烟见他起身要走,孤注一掷抱住他的腿泣不成声道:“大人能忍,只怕孩子不能忍!” 王丞相一愣,马上反应过来,惊喜道:“你……有了?” 凝烟羞涩点头:“前两天才秘密请大夫看过,大夫说我忧伤过度,胎儿很不稳定,开了药方叫我吃,谁知小妍从宝善堂买回的安胎药里竟有大黄,幸亏我对药材略知一二,认了出来,若是服用了,孩子就没了……”说罢,又痛哭起来,且压抑着哭声,越发引人怜爱。 “我先以为是宝善堂的伙计忙乱中出了错,也没计较,所以把大黄挑出来扔了,煎了安胎药喝了。 我的丫头小妍来禀,说药被谖妹妹做了手脚,我还不信,痛骂她挑拨我们姐妹关系,要把她撵出方府,她跪求我去一看究竟,我便随着她来到谖妹妹的住所,她正跟宝善堂的孙掌柜鬼鬼祟祟不知在说些什么,见到我来,立刻闭了嘴,各自走开。” 王丞相听她说完,皱眉问道:“你家谖儿多大了。” 凝烟止了哭,困惑地看着他,讪讪道:“年底就十二岁了,……怎么了?” 王丞相自负笑道:“我不信这么小的一个孩子有这般计谋?况且她为何要害你肚子里的孩子?” 凝烟冷笑道:“谖妹妹狡黠,天下闻名,相爷就没听过她巧应皇上的那句话吗,战战兢兢,汗不敢出,分明就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却标谤自己被天威所震摄,只这一句,还不能说明她心机深沉吗?” 王丞相捋须道:“你说这句话,我才对上号来,原来那个小姑娘就是方若谖!我竟一直未曾放在心里过。” 又问:“你说要邀请妹妹参加我五十大寿寿宴的可也是她?” 凝烟察颜观色,知他已开始动摇,继续推波助澜道:“我只这一个妹妹,不是她又是谁? 我现在一跃成为嫡长女,以谖妹妹心胸狭隘,哪里能够容忍,自然会想毒计对付我,肚子里的孩子恐成炮灰。”(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九章 对策 王丞相沉吟了良久,道:“三日之后,你和你父母兄弟准备迁新居吧,现在你先回去准备一番。” 凝烟抑制住心中的狂喜福身拜了拜:“多谢丞相。”,思忖了片刻,又道:“那个宝善堂的掌柜相爷也应惩制一番,悬壶济世之人怎能为了贪点好处害起人来了呢?” 王丞相点头:“这些你都不要操心,好好养胎要紧,老夫老年得子,看得很珍贵,别出任何纰漏。” 凝烟忙娇滴滴应道:“是——烟儿谨记在心。” ————*————*————*—— 吃过早膳,若谖独自一人坐在卧室的梳妆台前,看着手里的竹哨默默发呆。 那日子辰的话言犹在耳,“妹妹若有危险,或是被凝烟威胁了,大可以吹那个哨子的,我一听到哨声就会赶来的。”沉寂两年的心湖又微微起了涟漪,正犹豫着要不要把锁在首饰盒近两年的竹哨戴上,绿玉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 若谖把竹哨握在手心,问:“你又打探到些什么?” “我刚去了清芬阁,看见里面的人都在把衣物打捆包好,像是要搬家的样子。” 若谖困惑道:“搬家?她们家哪来的钱?虽说叔叔现在做了太仆,可是并没多长时间,又兼着他们一家大小喜欢打肿脸充胖子摆阔,也攒不下积蓄,拿什么买房子?” 绿玉惊呀道:“是王丞相给她家买的房子,她得意的到处嚷嚷,说自己还没过门,王丞相就对她如此好,若过了门,不知怎么宠他呢!小姐难道全不知道么?” 若谖笑着道:“有你这个耳报神,我去留意她作甚?” 想了想狐疑道:“凝烟为什么要找王丞相买房子急于搬走?王丞相一把年纪,不可能受凝烟摆布,凝烟又是怎样说服他的?” 绿玉又道:“不止这件事,奴婢还打探到一件,王丞相以卖错药的罪名查封了宝善堂。” 若谖奇怪,王丞相高高在上,怎么会对付一个微不足道的药铺掌柜,于是道:“究竟是怎样个情形,你细细说来。” 绿玉道:“奴婢听人说,宝善堂给凝烟小姐开的安胎药有大黄,因此被封。” 若谖纳闷,按说晓琴把绝育汤药混在牛乳里给凝烟服用了,她早就丧失了生育能力,又何来怀孕一说! 忽然记起,两年前,宝善堂的孙掌柜曾为了晓琴指证过凝烟兄妹俩。 若谖倒吸了口冷气,没想到凝烟竟这么记仇,两年前的旧帐还会翻出来报复! 她深思了一会子,猛然明白过来,三天前,琥珀去清芬阁盗取退婚文书失手,引起凝烟的警觉。 第二天,凝烟去王丞相府里肯定是骗王丞说她有了身孕,王丞相顾及她肚子里的孩子才买了宅子送她,并惩治孙掌柜。 而她则一箭双雕,既可以得个安全的住所藏匿假退婚文书,又可以借此报复孙掌柜。 绿玉见她发呆,问道:“小姐,我们该怎么做呀。” 若谖道:“静观其变,你再去打听。” 绿玉领命而去。 屋里又只剩若谖一人,她摊开手掌,凝视了一会子手心里的竹哨,最终还是戴在了脖子上。 正午刚过的时候,绿玉打探消息回来了,一脸惊惶道:“小姐,可不得了了,京兆尹大人用酷刑在逼供,在问孙掌柜的是谁指使他在烟小姐的安胎药里放大黄的。” 若谖吃了一惊:“怎么突然会这么审?”话一出口,便想明白了,冷笑道:“王丞相和凝烟一定希望孙掌柜招供出这个幕后主使是我吧。” 琥珀在一旁听到,担心地问:“小姐,那可怎么办?” 绿玉提醒道:“京兆尹田大人与小姐有些私交,这案子又在他的手上,我们可否去求求他,看如何放了孙掌柜?” 若谖当那摇头否定:“万万使不得,孙掌柜的案子一定有王丞相在施压,田大人一个小小的京兆尹如何与他抗衡? 况凝烟知道我与田夫人有些往来,彼此也算肝胆相照,并且田大人也曾在公堂惩治过凝烟,凝烟必定深恨田大人,可这案子仍发在田大人手里宙讯,这就有些可疑。 说不定人家正等着我派人去联系田大人,人家就有理由给他扣一项贪赃枉法赎职罪。 这项罪罪名重可满门抄斩,轻也要革职,这样一来,不是如了凝烟的意,重重报复了田大人了吗?倒是咱们害了他。 再者,我们去找田大人商量解救孙掌柜的,说明我与凝烟安胎药里放有大黄一事脱不了干系,这不等于不打自招吗?岂不正中他们的下怀?” 琥珀又是恨又是急:“难不成我们眼睁睁看着孙掌柜枉送性命?奴婢其实更担心的是,孙掌柜经不起严刑拷打,最后逼不得已,诬陷小姐,到时我们该怎么办?” 若谖嘴角微扬:“我怎么可能会让事情发展到如此不可收拾的地步?” 绿玉想了想道:“凝烟不是害人终害己,误服了绝育药吗?小姐直接去见王丞相,把这一情况告诉他,叫他去请太医给凝烟把脉,不就戳穿她了吗,这样一来不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救出孙掌柜了吗?” 琥珀听了,连叫“妙计!” 若谖斜了她一眼,道:“猛一听是妙计,实则是冒险。” 两个丫头诧异道:“小姐怎么这么说。” 若谖道:“凡事都不可绝对,万一凝烟还能受孕呢?又恰好怀了身孕呢?到时我们岂不弄巧成拙,坐实了我想暗害凝烟的罪名,如此一来,事情再难有回旋的余地了。” 绿玉怏怏道:“还是小姐虑的周详。” 琥珀忧心忡忡道:“孙掌柜若不供出小姐,他只怕会死在酷刑之下,若供出小姐,小姐又该遭秧了……” 若谖笑着道:“这案子既落在田大人手里,孙掌柜断不会有生命之忧,不过要吃些苦头罢了,只是我这里必须要有所行动,不然田大人勉强撑下去护孙掌柜周全,一定会被精明的王丞相和狡猾的凝烟看出端倪。” 想了想吩咐绿玉道:“我这两年义诊,药都是在宝善堂买的,你这就传话出去,说那些药全是宝善堂孙掌柜施舍救助的,现孙掌柜为人所陷害,身陷囹圄,希望那些得到过孙掌柜帮助的人都去声援。”(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章 民心 傍晚的时候,京兆尹府门口聚集了不少义愤填膺的老百姓,纷纷为孙掌柜喊冤叫屈,有胆大的甚至要硬闯亲兆尹府,府里的捕快倾巢出动,可仍渐渐有些抵挡不住,节节往后退去,慢慢退到了公堂之上。 田大人早一步命人将孙掌柜带了下去,关在地牢里。 众人闯进公堂,并不打砸,只齐齐坐下,振臂高呼:“严禁屈打成招!放了孙掌柜!”声音之大,如地动山摇。 府衙后院,田大人擦着头上的冷汗,曲膝弓背地对王丞相派来督审案件的姚师爷诚惶诚恐道:“这案子是不是先压一压,禀告了王丞相再做定夺?下官怕再审下去会激起民变。” 姚师爷不以为意,慢条斯理道:“这点小事就不用回禀丞相了,随便杀几个闹的最凶的刁民,其他人必定散去。” 田大人为难道:“滥杀无辜下官可不敢!”说罢,不再理会姚师爷,也坐下来喝茶。 姚师爷见他不审了,又兼天色暗了下来,便起身告辞。 若谖做公子打扮,婷婷玉立在离京兆尹府不远处的一座酒楼的二楼观望着局势,看见一锦衣中年男子在一众捕快护卫下走了出来,微侧了脸问身边侍立的卫总管:“那人是谁?” 卫总管道:“王丞相府的姚师爷。” 若谖一听,计上心来,对卫总管如此这般耳语了一番,卫总管领命而去,临走时手一招,立时有几名护院从另一端走来,在若谖身后几步的地方侍立警戒。 聚集在京兆尹府门口的人越来越多,虽然一大部分最初只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可听了他人说起孙掌柜免费广施草药的事迹,许多人都加入了声援孙掌柜的行到。 这时,人群里有几个人看着在捕快开路下举步维艰向一辆马上走去的中年男子,好奇地问:“他是谁呀?” 一人应道:“他就是王丞相府里赫赫有名的姚师爷,你竟连他都不认识,真是白住在长安了。” 那人不好意地呵呵笑了两声:“我等草民,怎么可能认识这些达官贵人的走狗?”好奇地问:“他怎么会从京兆尹府走了出来?” 有人不满道:“孙掌柜的案子牵扯到王丞相将要娶的爱妾,王丞相为了讨新欢的好,自然派人来监督审案咯。” 旁边众人听了都面露忿忿之色,说什么的都有,但无非矛头都对准王丞相,为了一个女人滥用职权。 有人好奇地打听:“是哪个女人这么屌,竟然能叫爱惜羽毛、老谋深算的王丞相为她这般出头!” 有人鄙夷道:“就是那个臭名远扬的永安侯庶小姐方凝烟。” 一提起方凝烟三个字,众人都“哦”了一声:“原来是她呀,听说为了陷害她堂妹无所不用其极。” 有人压低声音神秘兮兮一脸鄙夷道:“据说,她跟不少男人都上过床。” 立刻有人讶异:“王丞相也算一世英明,怎么被这么个破烂货迷得神魂颠倒?” 马上有人不屑道:“人家凝烟小姐工于心计呗!” 可有人不以为然:“世上有心计又貌美的女子多了去,为什么单只有这个破烂货能受丞相亲睐,必定有别的缘故,比如说,驭房术?” 又有人疑惑道:“孙掌柜真的在她的安胎药里放了大黄?” 人群里好几个人同时不屑地“切!”了一声:“孙掌柜只会救人,绝不会害人!” 那人更加困惑:“既是这样,方大小姐与王丞相为何要置孙掌柜于死地,他们之间应有过节吧。” 有人接话道:“那个孙掌柜曾经指证过方大小姐给她嫂嫂喝绝育药。” 那人惊诧:“方大小姐这么毒呀。” 有人提议道:“既然王丞相才是冤屈孙掌柜的幕后指使,我们聚在这里也没用,不如去王丞相府前讨说法。” 众人中有一部分人立刻被煽动起来,一呼百应往丞相府走去,另一些想看热闹,也跟着去了。 卫总管回到若谖身边将手一挥,她身后的护院家丁尽数退下。 卫总管方略弯了身在若谖耳边小声禀道:“在下已遵小姐吩咐,煽动了人群,跟踪姚师爷的人业已回来,说姚师爷刚到相府门口就被方永庆拦下,两人叽叽咕咕说了几句话,方永庆还偷偷塞了姚师爷一锭银子。” 若谖嘴角微扬:“叔叔一定是要姚师爷到丞相跟前告田大人的黑状,这下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丞相府里,姚师爷垂手弓背眼睛盯着地面禀道:“田大人审的并不尽心,小的要他杀几个闹事的刁民以儆效尤他也不肯,说是怕犯众怒……” 他话还未说完,王丞相就一脚踹了过去,把姚师爷踹在地上,一脸愠怒道:“谁要你自做主张,要开杀戒的?” 王凤姐弟出身平凡,王凤的姐姐王政君十八岁时入宫为家人子。 王政君入宫后过了一年多,当年还是皇太子的刘奭宠爱的司马良娣病故,良娣临死前说是有其他姬妾咒她于死,从此太子郁郁寡欢,又迁怒其他姬妾,不与她们接近。 汉宣帝刘询知道太子怨恨姬妾,便让皇后在后宫挑选适合的宫女送给太子。皇后挑了五个女子,其中包括王政君。 当太子到皇宫时,皇后要王政君几个坐下。 其她四个女子都很紧张腼腆,唯王政君不动声色挨着太子坐下。 太子对她们几个兴致缺乏,但又不想违逆皇后的懿旨,便随口说道:“其中有一个人可以。” 众人都不知太子指的是谁,这时王政君大胆起身跟在太子身后去了东宫,众人见太子没反对,便以为太子看上的人是她。 后来王政君步步为营,终于母仪天下,权势来的不容易,她姐弟二人格外珍情,一个在官里贤良淑德,一个在朝堂一面巩固势力,一面拉拢人心,就怕一个不慎,尽失现有的一切不说,还要人头落地,满门抄斩。 现听姚师爷要杀一而儆百,自然火大,若果真激起民愤,朝堂隐伏的敌对势力必定会跳出来弹劾他,他们王氏家族虽然把持了朝堂,但毕竟根基浅,别人齐心要扳倒他也不是不可能的。(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一章献策 姚师爷被踹倒在地,惶恐不已道:“是!是!都是小的错。” 一个仆人慌慌张张地跑来,不敢进书,在外禀道:“老爷,府外围了好多贱民,直嚷嚷着要替孙掌柜讨说法。” 王凤听了更是心惊,急往外走,姚师爷这才如死里逃生般大喘了一口气,爬将起来,也离开了外书房。 王凤到了府外,看见黑压压一片人群攒动,个个情绪激昂,相府的护院家丁全都手握长矛对准那些老百姓,以防他们强闯相府。 人群里有人高喊了一声:“相爷出来了!” 这句话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那些老百姓更是骚乱激动,齐声高呼,求王凤放了孙掌柜。 有人将凝烟与孙掌柜之间的恩怨抖了出来,壮胆质问王凤:“你们是不是故意诬陷孙掌柜,借此报复?” 王凤愕然,他并不知凝烟与孙掌柜还有这段过节。 他清了清嗓子道:“或许里面有什么误会,待老夫调查清楚后一定给众人一个交待。” 安抚了半日,众人方渐渐散去。 王凤只觉心烦意乱,十几年前霍家满门被灭,有一条罪就是骄奢放纵,仗势欺人,置国法于不顾。 特别是置国法于不顾这条,若被人深挖起来扣上一顶谋反的帽子都有可能。 明天到了朝堂,必定有人借题发挥,弹劾与他。 他一面往府里走,一面命雷总管:“立刻叫冯师爷到我这里来一趟。” 雷总管应喏而去。 王凤回到外书房没多久,冯师爷就匆匆到了,王凤的脸色极为难看,道:“你立刻去把方凝烟的底细给我调查的一清二楚。” 冯师爷领命而去。 雷总管站在书房外看着冯师爷的背影,暗暗猜测,方永庆要遭殃了,忽听王凤在里面命道:“备轿,我要去趟田府。” 半个时辰之后,王凤出现在田府的外宅的宴息处,田忙诚惶诚恐道:“丞相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 王凤四下扫了一眼:“田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田忙知有重要的话要问他,忙躬着身在前引路,把王凤带到了自己的书房,并派了几个亲信在外书房外把守警戒。 进了屋,田忙恭请王凤上座,亲奉了茶来,侍立一边。 王凤淡淡道:“你也坐下。” 田忙方敢在下首坐了。 王凤缓缓饮了几口茶,又沉吟了良久,方道:“你今天审问孙掌柜,看他可像是会谋害凝烟肚子里的孩子?” 田忙思忖良久,方道:“这个问题下官不适合回答。” 王凤微微诧异地盯着他:“为何?” 田忙道:“在烟小姐眼里可能认为下官与她有过节,因此所说的每句话都涉嫌陷害她。” 王凤放下茶杯:“你与她有何过节。” 田忙踌躇道:“下官先求丞相,不论下官接下来讲了什么,千万不要动怒。” “讲!” 田忙道:“几年前,下官曾审过凝烟与方府一个奴才**的案子,对她施以杖刑过。” 王凤心中一紧,万没料到凝烟金玉其表,败絮其中:“那个与她**的奴才姓甚名谁?” “全名叫做吴青砚。” 王凤回到相府时,冯师爷已在书房里候着。 王凤在榻上坐下,问:“都查到些什么?” 冯师爷走前一步,曲着背禀道:“方大小姐在外的名声实在不堪,百姓都说,相爷这般英明的人物竟会被她这只狐狸精迷惑,实在可惜,而那个孙掌柜在百姓中享有盛名,经常施药于贫苦之家却并不使人知道,这次要不是飞来横祸,他的伙计万般无奈之下,才将实情恭诸于众,只怕没人知道那些药是他赠与的。” 王凤听了有些疑惑:“那些人之前以为那些药是谁赠与他们的?” “永安侯的嫡女方若谖,因为一直是她义诊,且药也是她家的仆人送来的。” 他等了等,见王凤久久不言语,谨慎道:“相爷,恕在下多言,民间的口碑还是极重要的,得赶紧弥补。” 王凤正蹙眉沉思,听到冯师爷的话,抬起双眸,问:“你可有好主意?” 冯师爷谨言道:“算不得好主意,相爷听了可以采用就采用,若不能采用,请勿怪罪小的。” “请讲。” 冯师爷上前两步,弓着背低声道:“明日把孙掌柜放了,对外就说,烟小姐的安胎药里的确有大黄,但并非任何人故意放的,而是宝善堂新来的伙计对药不熟,把大黄当成了党参参片误放进药里,现已将那个伙计辞退了,并且丞相府亲派一个管家去送些银两到孙掌柜家慰问,这样应能挽回相爷受损的声誉。” 王凤凝着的脸放松了不少,拈须点头道:“你即刻去通知田大人这么做,……最好叫他找个大夫给孙掌柜疗疗受刑留下的伤。” 冯师爷应喏而退。 王凤起身在屋内来回踱了几步,唤雷总管进来,命他立刻把宝善堂的伙计帐房悉数带到相府西面的一处空宅,叮嘱道:“此事要机密,不可让任何人知道。” 雷总管领命而去。 姚师爷在回事房里坐着喝茶压惊,一面听着相府那些仆人的恭维之言,一面留心着门外,见冯师爷进进出出府门好几次了,知道是相爷在叫他办事,心中又妒又恨,放下茶杯,黑沉着脸往府外走去。 刚拐过弯,方永庆不知从哪个角落里走了出来,迎上前问:“你说了吗?丞相什么态度?” 姚师爷顿时记起自己被相爷所踹的那一脚来,怒道:“听了你的话,去告田大人的状,被相爷痛斥了一顿,我没找你算帐,你还竟敢来问!” 他没好意思提被相爷踢了一脚,实在是太没面子了。 方永庆虽然做了太仆,可见了相府的师爷仍然唯唯诺诺,这些师爷随便在相爷跟前说些什么,相爷如果听进去了,他就担当不起,于是点头哈腰陪笑道:“都是下官的错,姚师爷消消火,下官听说香满楼来了个新厨子,做的菜极好吃,姚师爷赏脸去尝尝?” 姚师爷面上这才一缓,跟着他去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二章夜审 忙了半日,已到戌时,王凤只觉腹内饥饿,命小厮传饭,小厮忙禀道:“夫人说,如果相爷忙完了,请去夫人那里用晚膳。” 王凤沉默了一会子,站起身来往内宅走去。 小厮大松了口气,夫人和相爷,两人都整天没一个笑脸,着实叫人害怕。 王凤来到史夫人住的锦玉堂,史夫人的陪房罗家媳妇一见王凤,先恭敬地请了安,便急命丫鬟们传饭。 不出片刻,丫鬟们鱼贯而入,把各色菜肴摆了满满一桌。 王凤出身苦寒,不喜浪费,见这许多佳肴不禁微蹙了眉。 史夫人亲斟了一杯酒给王凤,王凤颇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史夫人淡淡一笑:“老爷不必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今儿请老爷过来也是有话要劝告老爷,不管老爷爱听不爱听,我都要说。” 王凤微不可察地闪过一丝笑意:“夫人这般单刀直入,斩断我的退路,那我就洗耳恭听。”说着,喝了一口酒,夹了一筷子菜送入嘴里。 史夫人并不动筷,只看着王凤吃:“我听人说,那个方凝烟名声很是不好,娶回家里恐成笑柄,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美人儿到处都是,相爷何苦紧抱着一只破鞋不肯松手?” 话说的实在难听,王凤面上有些挂不住,瞟了一眼在旁侍立的数名丫鬟仆妇,那些丫鬟仆妇一个比一个精,全都平静地垂眸盯着自己的鞋面看,好像都是聋子,刚才史夫人的话她们一个字都没听到似的。 王凤微变了脸色,把手里的筷子放下,寡淡道:“多谢夫人赐饭,我已吃饱了。”便起身离开了。 史夫人气得一挥掌,满桌的菜肴哗啦啦摔在地板上。 几个丫头忙惶恐地扑上去蹲在地上清理。 史夫人的陪房罗家媳妇道:“夫人千万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可是自己的,那个凝烟,她既硬要进我们相府,且让她进来,咱们像收拾以前的那些姨娘一样,让她有命进,没命享受荣华富贵。” 史夫人略有愁意道:“那个凝烟心机那么重,王凤那么谨慎的一个人,都能被她勾到床上,弄大她的肚子,你觉得她是以前那些姨娘可以比拟的?” 罗家媳妇道:“这倒是真的,但是此刻愁也无用,也只能等那贱人进府再说。” 王凤出了锦玉堂,叫人去厨房另传了饭送到外书房独自吃了,坐了半日,把今儿关于孙掌柜的一些事都细想分析了一遍方才起身,来到西面的空宅。 那座宅子闲置很久,里面结满了蜘蛛网,人一进去就能闻到一股呛人的霉味和尘土味。 屋里点了好几只蜡烛,却仍显昏暗,宝善堂的所有伙计并帐房皆被五花大绑,他们挤在一起,惶恐不安地看着王凤走进屋来。 王凤冰冷的视线在他们身上扫过,负着手沉声问道:“那些给贫病百姓的药究竟是谁施舍的?” 众人见面面相觑,然后异口同声道:“小的们只知那些药全是永安侯府派人买去,至于是何人出的钱,小的们真的不得而知。” 王凤微点了头:“只要你们实话实说,我是不会为难你们的。” 那些伙计并帐房忙道:“只要是小的们知道的,定如实相告。” “我来问你们,那些药既然不是你们家掌柜的所赠,百姓中怎会有传言说那些药是你们掌柜所赠?” 伙计们皆辩道:“会有这样的传言,连小的们都很疑惑。” “也就是说,这些传言并非你们散布出去的?” 众人皆保证道:“若是我等,相爷直管打死!” 王凤对雷总管道:“给他们松了绑,从后面侧门悄悄地放他们走。” 王凤刚回到外书房,一个小厮忙迎了上来,行礼之后,侧身而立,禀道:“相爷命奴才跟着姚师爷,奴才看见姚师爷一出府门就与方太仆碰了面,不知说了什么,两人后来去了酒楼。” 王凤听了,沉思着挥手命小厮退下。 夜渐深了,若谖疲倦地放下手中的竹简,以手掩嘴打了个哈欠。 琥珀见了,道:“小姐困了就去睡吧。” 若谖点头,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笑了起来:“我今夜是能睡着的,只怕凝烟就要睁着眼一直到天亮了。” 琥珀也眉开眼笑道:“她活该!”正欲服侍若谖睡去,绿玉匆匆而入,禀道:“小姐,奴婢打听到宝善堂所有的伙计并帐房先生都短暂的失踪了一个时辰,然后又都平安地回来了,有人问他们去了哪里,他们全都支支吾吾不肯说,你说这事奇不奇?” 若谖思忖了一会子,道:“这些人应该是被王丞相抓去问话了,必定是王丞相叮嘱过他们,不许与任何人提起,所以他们才不敢说。” 绿玉讶异道:“小姐怎么就那么肯定是相爷仫为,而不是别人?” 若谖叹笑道:“傻丫头,长安城里有几个人能有能力在极短的时间不惊动任何人绑架这么多人? 但即使那些有能力做到的大佬不会对几个药铺伙计感兴趣。 但王丞相就不同了,他想从那些伙计嘴里知道一个真相。” 琥珀问:“什么真相?” “施药的人究竟是谁。” 绿玉琥珀一听,惊慌道:“如此一来,王丞相岂不查到是小姐所为了?” 若谖满不在乎道:“我又没留下任何把柄,王丞相从何查起?他只能从宝善堂伙计的话语里猜测赠药之人是我。 可猜到他又能奈我何?我只是行善赠药,又没犯法,我想把功劳让给谁是我的自由,他管不着! 再说了,想管他也管不了,想查起传言的起源是谁,比登天还难,众人听了别人这么说,自己也这么说,究竟谁是第一个说赠药之人是孙掌柜的人,谁又会留心?” 但琥珀仍一脸忧色:“这样一来,王丞相会认定小姐和孙掌柜关系密切,一起谋害凝烟肚子里的孩子。” “先让他误会,待我一一戳穿凝烟,只怕他要谢我。”若谖道:“不说了,我要睡了。” 几个丫头服侍她睡下。(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三章 香膏 小妍把混迹在声援孙掌柜的人群中打探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禀告给凝烟。 凝烟听了困兽犹斗般焦躁地在屋里走来走去,她万没想到事情没有按她预期的方向发展。 孙掌柜是怎么样的人她还不清楚,虽然心地善良,但毕竟是生意人,若说出点小钱乐于助人他还是肯的,可像这般出手阔绰向那么多贫苦人家赠药一赠就是两年,他是宁死不肯的!摆明了是若谖那个小贱人把自己的功劳让给她,好借着舆论的力量把孙掌柜从牢房里捞出来,也可免使孙掌柜屈打成招,供出她来。 更糟糕的是自己那些烂事被人全翻了出来大讲特讲,又一次臭名远扬。 以前王丞相不认识自己,自然不会留意市井对她的评价,因此不会知道她那些肮脏的往事。 可现在,那些声援孙掌柜的人都闹到他府前了,他若再不知道,除非聋了瞎了,更何况雷总管念在旧情刚来通风报信,说王丞相在调查她,她那些香艳的往事就更不可能瞒得住了。 凝烟无比担心,王丞相知道她是那样人尽可夫不堪的女子,还会要她吗? 小妍看着凝烟心神不宁地走动,心里也跟着着慌起来:“小姐,我们该怎么办?” 凝烟心烦意乱绞着手中的帕子,道:“我哪知道该怎么办?” 家祥今日才从牢里放出来,刚获得自由,有点激动睡不着,见凝烟房里有灯光,便走了进来。 凝烟马上要嫁与王凤为妾,巴结住了她就相当于扯住了财神爷的袖子。 家祥对着凝烟微微一笑:“妹妹为何事心烦?” 凝烟看了他一眼,暗想,父亲在外未回,就算有为难事说与程氏听,她帮不上什么忙不说,说不定还会埋怨数落她害人不成终害己,至于家意,一个只知到吃的夯货,更是指望不上,眼下也只能说给家祥听,看他有没有好主意,于是命小妍退下,对他道:“刚才雷总管找我,说王丞相调查我。” 家祥吃了一惊:“好好的,他为何突然调查你?” 凝烟坐了下来,恨恨道:“我本来想冤枉若谖和孙掌柜谋害我肚子里的宝宝,借丞相的手除去他们俩个,谁知若谖竟煽动人到丞相府前闹事,那些人还把我与他们的过节抖了出来,所以王丞相才调查我。 不过说来说去,都是若谖害我,她若不唆使他人去丞相府闹事,丞相又怎会查我?”说到这里,愁眉苦脸道:“丞相一旦知道我那些丑事肯定会退了我。” 家祥在她对面坐下,极无语地看着她:“你总是这样,太急于报复了,没十分的把握就动手,到头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凝烟本来心里就郁闷不已,闻言,更是不悦:“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想想可有什么法子补救。” 家祥想了想道:“我曾听说,当今王皇后的母亲李氏怀着王皇后时,梦见月光照射到自己胸前。 王皇后长大后,性情温顺,学会了妇人之道。到十四、十五岁时貌美聪慧,原先许嫁一户人家,可男方突然死了,后来东平王纳她为妾,但还没入门东平王就死了。 他的父亲觉得很奇怪,便派人为女儿占卜,占卜者说:“因她是梦月入怀的,所以此女贵不可言。”于是王皇后的父亲才花大把银子栽培他。” 凝烟困惑地问:“说我的事,怎么扯到王皇后身上去了。” 家祥笑得意味深长:“王家人挺信这些,妹妹冰雪聪明,难道不能领悟我话里的含义?” 凝烟低头思忖了一番,猛地抬头,瞪圆了眼睛:“你的意思是说,让我也像王皇后那般,上天注定,贵不可言?” 家祥道:“不是你,而是你肚子里的孩子。” 凝烟以手抚着平坦的小腹,阴测测地笑了。 家祥忽然皱眉怀疑地问道:“你真的怀有身孕?” 凝烟摇头道:“没有。”见家祥一脸不解,笑着道:“但是我可以装成有。” 家祥悟了过来,也笑了。 第二天早上,凝烟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小妍服侍她梳妆完毕,来到宴息处。 程氏见了她立刻迎了上来,指着满屋的箱笼包袱,愁眉道:“东西全已收拾好了,什么时候王丞相派人来接咱们到新居?” 凝烟怔了怔,道:“等我吃了早饭就去见王丞相。” 吃过早饭,凝烟回到自己房里,重新更衣才亮妆,用钥匙打开一个箱笼,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瓷瓶来,拧开盖子,从瓶子里用指尖挑了些香膏出来,抹在颈上,腕上,然后把瓷瓶盖好盖子,依旧放进大箱子里,用铜锁锁好。 小妍在一旁好奇地问:“小姐,你搽的什么香膏,真好闻。” 凝烟神秘一笑,并未回答。 ————*————*———— 凝烟与小妍站在相府跟前,仰望着高大的府门,正准备拾级而上,可巧王凤刚下朝回来。 凝烟见了,就像狗看见主人一样,喜不自胜,转身向他走来。 王丞相嫌恶地淡扫了一眼凝烟,低声对身边的雷总管道:“打发了她去!” 雷总管忙向前跨了两步,把她拦下,堆起满脸的笑道:“方大小姐怎么来了?” 凝烟装出楚楚可怜的模样:“奴家想跟王丞相说几句话,望雷总管通融。” 雷总管明明心里清楚,要说“不”,可一闻到她身上的幽香,半边身子都麻了,哪里舍得拦着,一迭声讨好的应道:“好的,好的。” 王丞相刚上了几步台阶,听到雷总管的话,不由黑沉着脸,回头冷冰的他看去,雷总管心里一哆嗦,惶恐地垂下头来。 凝烟趁机已妖妖娆娆跑到王丞相跟前,娇滴滴叫了声:“相爷——” 王凤本待不理,可见凝烟百般娇媚,万种软轻,从她身上散发的香气令他如痴如醉,不由对她十分怜惜,又兼听她叫得如此销魂蚀骨,更是整个人心都化了,柔声问:“找我有事吗?” 凝烟低头作羞涩状:“相爷不是说今日让奴家搬到新居的吗?” 王凤歉意地笑了笑:“公务太繁忙,竟将此事忘了。”回头命雷总管:“你去协助方大小姐搬家。”(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四章 释疑 离相府不远处停着一辆极不起眼的马车,车上坐着若谖和琥珀还有子辰。 ——若谖要出门,本是想要卫总管跟着,偏巧府里有事,不得脱身,老夫人便派子辰跟着。 若谖将车帘挑了一条小缝,留意着丞相府前的任何动静,见到凝烟与王凤卿卿我我,不禁轻轻“咦?”了一声。 琥珀也好奇地往外看了看,不解地问:“小姐在“咦”什么?” 若谖放下车帘,隔着门帘对车外道:“大叔,回家。” 马车将缰绳一抖,马车悄悄地行驶。 若谖方侧了脸对琥珀道:“我觉得王丞相还有他的手下见了凝烟都挺反常。” 琥珀忙挑了帘子往相府方向看了看,见凝烟与王丞相依依惜别,复又放下帘子,道:“奴婢却没看出什么。” 若谖蹙眉道:“王丞相性格沉稳果断,昨儿既然已打听到凝烟的底细,况听说今日早朝他的敌对方在朝堂上就百姓封堵相府大门刁难了他许久,此刻见到凝烟应是一肚子气才是,怎会对她如此和颜悦色,这点颇令人费解。” 琥珀不以为意道:“凝烟生的既美,又工于心计,人家就是有手腕勾得住相爷,这点小姐你就直接认输好了。” 若谖面色微变,正色道:“我是什么教养,她又是什么家教,我是绝对不会靠卖惨卖色骗取男人的好处!姐姐别拿我跟她比。” 琥珀自悔失言,小声赔罪道:“是奴婢说错话了。” 若谖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扫了子辰一眼,他眼望着别处,似对她俩的话充耳不闻。 若谖不想给他留下凶巴巴的印象,遂将脸色一缓,道:“要论美貌,凝烟虽然出众,可比她长得更出色的人比比皆是,却没听说过王丞相流连花丛中。 且王丞相能从一个小小的朝廷官员爬到丞相的位置,虽有王皇后的支撑,但没足够的心计也是不行的。 人家宦海沉浮这么多年,凝烟那点雕虫小伎又岂能不被他识破?又怎会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但如今,他就是被凝烟迷得不知道方向。” 琥珀道:“听小姐这么一说的确有些奇怪。” 若谖思忖了一会子,忽然想起昨日在相府门前听到百姓议论的话语:“为什么单只有这个破烂货能受丞相亲睐,必定有别的缘故,比如说,驭房术?”心中一动,挑帘道:“大叔,去华太医府。” 子辰转眸看了她一眼,仍没说话。 “小姐为何要去华府?”琥珀费解地问,见若谖并不说话,也闭了嘴。 到了华太医府,若谖想着自己待会说的话不适合有第三者在场,便要子辰与琥珀二人在华太医的书房外候着。 琥珀心想小姐行事一向不瞒她的,于是抬头问子辰:“小姐究竟要跟华太医说什么?” 子辰浅笑道:“我也不知道。” 琥珀也有许久没与子辰这么近距离相处过,有些不自在,又忍不住偷偷打量了他几眼,两年时间,他越发显得稳重且俊逸,只可惜,小姐与他有缘无份,不由暗暗长叹一声。 华太医听完若谖红着脸吞吞吐吐的描述,思索了一会子答道:“谖小姐所说的似乎好像是夜勾魂,这种淫药只在书籍上有记载,相传萧慎国被鲜卑国所灭,萧慎国的亡国公主身上就是擦了夜勾魂迷惑了鲜卑国的国王,趁机刺杀了那名倒霉的国王。” 若谖叹道:“这种淫药烕力可真大,竟然连仇人都可迷惑!我就说嘛,王丞相那般爱惜羽毛之人,若要取美妾,有多少大臣愿意把自己的嫡女奉上,他为何偏偏挑了我堂姐,原来是这么个缘故!”说到这里不禁冷笑:“凝烟本事可真大,连这种绝迹的药都弄到手了!” 华太医歉意地笑了笑:“可惜,我没接触过夜勾魂这种淫药,不然可以帮谖小姐配出解药,让你堂姐没办法迷惑相爷。” 若谖眼珠子转了转,坏笑道:“这倒不用,华叔叔没听说过水能载舟,也能覆舟吗?” 华太医意外地看着若谖,她叫他叔叔!不由心里一软。 吃过午膳,雷总管来了,帮凝烟一家搬家,因是内宅,他不便入内,带了几辆大马车在府外候着,卫总管见了,忙命一个家丁去买了几色卤菜和一壶美酒,硬拉着雷总管在回事房喝酒吃肉。 若谖则来到清芬阁,微弯了眉眼道:“好可惜,姐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搬进我家,又得搬出去。” 凝烟嘚瑟道:“我也不想的,可我也没想到相爷这般宠我,买了宅子送我,没办法,只能搬出去。” 若谖依旧是一脸淡雅的笑,眼神却很冰冷,用只有她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趁早滚蛋,越快越好!” 凝烟也回了她一个凌厉的笑容:“别得意!我会回来的,而且要你过的生不如死!” 若谖凉凉地挑衅地看着她:“我会拭目以待!” 凝烟恨恨地盯着她看了良久,一扭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若缓也跟了进去,笑盈盈道:“我来帮姐姐收拾。” 凝烟怒喝:“你给我滚出去!” 方永庆正好在门口听到她姊妹俩的对话,忍不住责备凝烟:“你谖妹妹一番好意,你不领情也就罢了,何苦要她滚!” 凝烟气结,刚才若谖叫她滚,无人听见,自己要若谖滚,她爹就听见了,还帮着她说话,不知是不是自己亲爹! 若谖拿了个精致的小筐子把凝烟的烟脂水粉往里面装。 当她拿起一个白色的小瓷瓶时,凝烟一把捉住她的腕子,声色俱厉道:“不许动!” 若谖把手一松,小瓷瓶在梳妆台上滴溜溜打了几个转,往下滚去,凝烟急了,忙用裙子接住,气急败坏的瞪了若谖一眼,从裙兜里拿起那个小瓷瓶,扭身放进一个红木大箱子里。 若谖好奇地问:“是什么姐姐看的这般珍贵!” 凝烟冷着脸道:“搽脸的香膏!”她狠狠剜了若谖一眼道:“谁都像你,生在富贵之家,什么好东西都任意糟蹋,当心遭雷劈!”(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五章 应邀 收拾好细软,凝烟一家人离开,许夫人和若谖一直送他们全家出了府门。 凝烟正准备上马车,就听若谖在身后小声嘟囔:“相爷真的会送一处豪宅给姐姐吗?别是吹牛吧。” 许夫人听了,忙肃着脸低声喝止。 凝烟虽然未亲眼看过王丞相送给她的宅子,但听雷总雷说很是不错,她从前因吝啬小气被若谖嘲笑了无数次,自以为到了雪耻扬眉吐气的时刻,回过头来,挑衅地盯着若谖挑眉道:“是真是假,妹妹去看一看不是知道了。” 若谖矜持道:“既然姐姐相请,我要是拒绝也太不给姐姐面子了。”说罢与琥珀跟着凝烟一起上了马车。 许夫人来不及阻止,正不知所措,子辰大踏步走了过来,道:“二叔家迁新居,理应我们要去祝贺,可老夫人年纪大了,懒待动,义父又公务繁忙,不得空,夫人气色看起来很差,想必这几天身子不好。 谖妹妹倒是张张狂狂的跟着烟妹妹去了,可什么贺礼也没带,终是不妥,不如夫人赶紧备份贺礼,让我速速送去。” 许夫人正是担心若谖到了凝烟家里受欺负,她再怎么聪明,到了别人的地盘,终究是强龙斗不过地头蛇,而她又不愿纡尊降贵到方永庆家,听子辰这番话说的合情合理,理由又冠冕堂皇,不禁满意地点了点头。 王凤给凝烟家买的宅子离若谖家有些远,一路上若谖都在看车外的风景,显得很新奇。 凝烟讽刺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妹妹是乡下人进城呢。” 若谖仍挑帘往外看,反唇相讥道:“我哪里能跟姐姐比,可以到处逛,我养在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还不如乡下人呢。” 凝烟气得咬牙。 马车在一幢宅子前停下,若谖从车窗里抬头,看见门楣上挂着一个匾,上书:礼官府。暗想,那个夜勾魂魔性真大,竟能勾得日理万机的堂堂丞相对凝烟体贴到如此地步,连门匾都给她家挂好了。 凝烟笑咪咪对她道:“妹妹请先下马车。” 琥珀道:“奴婢先下,再扶我家小姐下。” 凝烟笑着道:“你跟你家小姐来我家就是客,怎能要你做这些?”叫了声:“小妍。” 小妍忙应了一声。 “你先下去,扶谖妹妹下车。”凝烟边说边对小妍使了个眼色。 小妍会意忙先跳下车去,伸手在地下接着:“谖小姐,可要慢慢地下。” 若谖佯装一无所知,准备下车,凝烟趁机从背后猛地推了她一掌,小妍忙往旁一让,主仆二人配合的天衣无缝,准备让若谖摔个鼻出血。 孰料若谖反手一把抓住凝烟胸前的衣襟,两人同时坠下车去。 小妍惊叫了一声:“小姐!”一步跨了过来,恰被若谖压在身下。 琥珀在车上担心凝烟掉下去压到自家小姐了,不顾命地把凝烟往斜猛推一掌,凝烟轰地一声砸在若谖身旁。 若谖先站了起来,嘴里道:“哎呀,这是怎么说,竟然全都摔跤了!”急伸手去扶凝烟。 方永庆夫妇早就看到是自己女儿先下手推若谖的,见凝烟主仆俩摔的满脸鼻血也不好说什么。 琥珀急吼吼地跳下车来,紧张地打量若谖全身:“小姐,你没摔坏哪里吧。” 若谖回头看了小妍一眼,一语双关道:“多亏这位姐姐当人肉垫子,不然你家小姐就真摔坏了。你呀,要学习这位姐姐,做个忠仆!” 琥珀忙曲膝应了声“是!”。 小妍气得脸通红,可惜被鼻血掩盖了,根本就看不出来。 有雷总管和相爷府的仆人在场,凝烟自然不会与若谖互撕,并且还装出姐妹情深的样子,两人手拉着手进了宅院。 若谖细细地打量着这所三进的宅子,有花有树,有假山流水,不大,但极精致。 方永庆还好,程氏已经喜笑颜开,一间房一间房地看。 走了一圈,凝烟相中了南侧三间红砖绿瓦的房子,那是整个宅子朝向和布局最好的房子。 凝烟见她看的如此认真,心中得意,趾高气昂道:“妹妹慢慢看,我去洗把脸。” 若谖点了点头。 凝烟一走,琥珀便拉了拉若谖的衣袖,劝道:“小姐,咱们走吧,免得又遭凝烟毒手。” 若谖意味深长地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琥珀听不懂,只得闭嘴。 子辰匆匆赶到,只见凝烟一家人坐在宴息处喝茶,不见若谖主仆,心中发慌,笑着问:“谖妹妹呢,可是走了?” 他话音刚落,就听若谖在外应道:“正准备走呢,辰哥哥就来了。” 看了看地上放的一架梨花木的孔雀开屏的屏风,就知子辰是来送贺礼的。 只是娘亲心地实在太厚道,竟把方永庆家等同于王侯之家,拿吃不能吃、用不能用的屏风做贺礼,凝烟一家大恐怕郁闷死了。 子辰装做不经意的,实则是暗中细细打量了若谖几眼,见她完好不损,方放下心来。 搬了属于自己的新居,程氏心情大好,客气道:“谖丫头第一次来,好好玩玩,吃了晚饭再走。” 子辰刚想拒绝,若谖已应道:“婶婶爱惜赐饭,谖儿敢不从命。” 子辰略有些讶异地看了若谖一眼,却无意中发现凝烟眼里也流露出同样的神色,只是转眼即逝。 一个丫头进来禀道:“夫人,房间全已布置妥当。” 程氏站起来道:“我去看看。”若谖与凝烟子辰也跟着看了一圈。 那个丫头又来报:“夫人,永安侯府派了人来接谖小姐回去。” 若谖闻言笑着道:“我娘不放心我呢,只能向婶婶告辞。” 一回到方府,若谖便写了个纸条交给绿玉:“速速送与忘尘。” 到了傍晚,忘尘送了一个包袱过来,若谖一脸神秘对琥珀道:“今儿晚上,我与你都要辛苦,所以要早些睡。” 琥珀诧异地问:“小姐,究竟何事?” 若谖道:“趁着凝烟刚搬了新家,一切还未安置好,我们去偷那份退婚文书。” 琥珀惊讶道:“就奴婢跟小姐?这……太冒险了吧。” 若谖道:“叔叔家现在下人不多,只几个婆子而已,家吉还在牢里,家如瘸了,家意胆小怕事,我们去应没什么危险。” 琥珀虽仍很担忧,但没再多言。 吃过晚饭,若谖借口不舒服早早睡下。(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六章突围 到了半夜,琥珀睡的正香,被人从睡梦里推醒,她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含糊不清道:“别闹,让我再睡会儿。” 若谖道:“你睡吧,你家小姐一个人以身犯险去了。” “那怎么行!”琥珀一个机灵睡意全无,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紧张地看着若谖道:“小姐不要抛下奴婢!”说着拿起衣服准备穿。 若谖道:“我们穿这个。” 她拿出忘尘给她的大包裹,里面有两套夜行衣,还有两只飞索。 两人换了夜行衣,各拿了一只飞索藏在腰带里,偷偷摸摸溜出了荣禧堂,若谖边走边四下张望。 琥珀问:“小姐,你在看什么?怕巡夜的婆子看见?看见就看见,咱们又不是贼,就说穿成这样是为了好玩,她们能把我们怎样?” 若缓道:“你能不能不这么聒噪吗?” 琥珀赶紧闭嘴。 两人刚来到外宅,忽然从暗处蹿出几条闪着绿眼睛的巨犬向她俩扑了过来。 琥珀忙学了几声狗叫,那几条巨犬的扑势顿减,困惑地看着琥珀,嘴里发出呜咽声。 琥珀回应了几声,那几条巨型犬便走开了。 主仆二人来到院墙下,若谖率先将飞索往墙头一抛,勾住,借力飞升上了墙头,对墙下的琥珀低声道:“快上来!” 琥珀哦了一声,如法炮制,也上了墙头,两人跳到墙外,在月色里极速奔跑,耳边风声呼呼,若谖心里畅快的几欲震臂长啸,自从穿越到这个时空,她从未像今夜这么畅快的奔跑过。 若谖凭着白天的记忆,左拐,右拐,再左拐,经过一个凉亭,穿过一片竹林……最后主仆二人气喘吁吁地地停在了礼官府前,正如她估计的那样,凝烟家刚搬进来,一切还来不及安排,紧闭着府门,连个值守的家丁都没有。 琥珀手一扬就要抛出飞索,被若谖一把按住,从怀里掏出两块黑面纱,与琥珀一人一块,蒙了面,只留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在外滴溜溜的转。 若谖谨慎地围着凝烟家的外墙走了一圈,对着琥珀点点头,琥珀会意,两人同时抛出飞索,飞上墙头。 若谖蹲在墙头上往院里看,月光倾洒下来,只有花草树影婆娑。 两人一齐往下跳,脚还未落地,已经有四个人左右向她俩夹击过来。 若谖和琥珀均未习过武,一个是仗着前世深厚的舞蹈功底,一个是凭着小时候在田间干农活儿的敏捷性,借着飞索勉强能飞檐走壁,可这擒拿格斗,两个小姑娘真的应付不过来,很快就被逼到了墙角。 四个大汉狞笑着一步步逼近,其中一个伸手去扯若谖的面纱,手指眼看就要触到了她脸上的黑纱,她突然从胸口里掏出竹哨,用力地吹响,顿时尖锐的哨声划破寂静的夜空。 与此同时,那个大汉如火炙般惨叫一声,陡然收回伸出去想扯若谖面纱的手,用另一手抱着痛手痛得在地上乱蹦。 那只受伤的手上插着一支飞镖,在清冷的月光下闪着森森寒光。 若谖和琥珀正自惊疑,从墙头忽然甩下两根绳索,如长了眼一般,分别缠在了她俩的腰间,不容她俩反应过来,人已腾空,被拉上了墙头。 若谖身不由己倒在一人怀里,急侧脸抬眸去看,虽然那人也蒙着面,但那双眼睛她一眼就认得出,除了他,谁会有那么俊逸温柔的双眸,即使星辰为他坠落,日月因他无光,她也不会觉得奇怪,不由低呼了一声:“辰哥哥!” 子辰无暇顾及她,见那四个大汉飞身而上,向他们扑来,急将手中银鞭一甩,那四个大汉惨叫着跌到地上,挣挫不起。 凝烟一家并未睡去,都坐在没有点灯、黑漆漆的宴息处正昏昏欲睡,忽然听到一声尖利的竹哨声,紧接着是一片凄惨的号叫声,登时全都睡意全无。 家祥赞道:“妹妹果然神机妙算!” 一家人急点亮蜡烛,全都冲了出去。 子辰听见宅子里亮起灯光,响起人语声,知道已惊动凝烟一家人,忙将若谖在墙头放稳,搂住琥珀的腰带她飞到宅子对面十几米的树上,叮嘱道:“你就藏在这里不要动,待半个时辰之后再下树往家跑。” 他等不及琥珀应答,又飞回若谖的身旁,抱着她跳到墙下的一匹骏马的马背上,双臂环着她不盈一握的纤纤柳腰,伸手挽住了缰绳,喝了声“驾!”,骏马已经飞奔起来。 凝烟一家人并几个家丁丫鬟婆子追到墙下,看见躺在地上呻吟的几名大汉,家祥惋惜道:“还是让那小贱人逃脱了!” 他蹲下身,用烛光照了照那四个大汉身上的鞭痕,道:“肯定是子辰这只白眼狼救走了小贱人!” 凝烟眼里凶光毕露:“逃得了初一,逃不了十五,阎王要她三更死,怎会留她到五更!子辰要陪葬,就让他与小贱人做对鬼鸳鸯,话说回来,活着他是娶不到小贱人的,他应该报答我!” ————*————*————*———— 若谖之前虽与子辰共乘一骑过,可这次是在饱受惊吓的情况下,还骑的是这么快的马,只觉恍若腾云驾雾一般,颠簸的厉害,心里怕得要死,拼命往子辰的怀里缩,将小脸紧紧贴在他的胸口,唯有这样,心里的恐惧才稍稍减轻了些。 耳边呼呼风声陡然消失,身下也不颠了,若谖困惑,从子辰怀里转过脸来,却见前方站满了手持利刃的大汉,一律官府捕快的装扮,其中一个头目模样的人向前跨出,朗声道:“几个毛贼,自己下马受缚!” 若谖忍不住往子辰怀里缩了缩。 子辰紧抿着唇,准备调转马头,却见他们的身后也有一群捕快呐喊着追了上来。 若谖蹙眉,现在两人一骑处在一条深巷里,后有追兵,前有堵截,插翅都难逃脱。 她正紧张的思考着对策,忽听子辰在耳边说:“坐稳!”用力将缰绳一带,座下的骏马长嘶一声,两只前蹄奋起,马身竖了起来,几欲把他们两个掀了下去,他们两个一个两手死死抓住马鬃,一个紧紧握住缰绳。 两人乘坐的骏马如闪电一般向前疾驶,捕快头领喊了一声:“砍马腿!”登时,训练有素的捕快们全都就地十八滚,手里明晃晃的快刀向马蹄挥去。(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七章 告白 若谖骇怕得闭紧了双眼,担心自己落马的那一刻,会不会被乱刀砍死! 大黑马忽然腾空而起,跃过了那群捕快,稳稳落下,向前疾驶。 那群捕快吃了一惊,愣了一瞬,清醒过来,齐齐呐喊着向子辰他们追来。 子辰忽地不耐烦地皱起剑眉,猛地调转马头,向那群捕快横冲直撞过来。 众捕快不及防备,急忙避让,饶是这样,仍有不少捕快被快马撞飞踩伤,一时间惨叫声此起彼伏。 子辰来来回回几个回合方才停了,撂下一句:“不知死活的东西!”带着若谖策马而去。 若谖差点吓得魂飞魄散,怨天尤人腹诽道:大哥,你要耍酷一个人就好,干嘛非拉上我!万一失手,我岂不是又一个红颜薄命的典型! 不知过了多久,若谖被颠的七荤八素,觉得自己单薄的骨架都要颠散了之际,马速渐渐变慢,最终停了下来。 子辰率先翻身下了马,然后把她抱了下来。 若谖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他们跑到了荒郊野外,但是很安全。 恐惧一消失,若谖想到刚才的一幕,又想到之前自己缩在子辰怀里,顿时小脸滚烫,背转身子不敢去看子辰。 子辰看着她婷婷玉立的背影低声问道:“是不是故意的。” 若谖疑问地“嗯?”了一声。 子辰忽然走过去,扳过她的双肩,强迫她与自己面对面,微微愠怒地问:“今夜你以身犯险是不是故意的?” 若谖的心事被他戳破,起先慌乱害羞,手足无措,可马上就变得有些愤怒,迎上他的目光挑衅道:“是!我是故意的!因为我想证明一件事!” “什么事?” “你是不是一直在暗中关心我,保护我!” 子辰微蹙了眉:“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上次琥珀去凝烟家偷退婚文书时失手被你所救,我就很怀疑。” 子辰松开她的香肩,找了块石头懒散的坐下:“那只是偶然。” “是吗?”若谖的语气藏着深深的质疑,“那上次凝烟想打我呢,你也正好路过,连今天也是,你半夜睡不着,散步走到礼官府,顺便救下我跟琥珀,对不对,辰公子?” 子辰被她呛的哭笑不得。 “笑什么笑!”若谖的刁蛮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走过去踩了子辰一脚,子辰有些讶异地微仰起头来看着她。 若谖抑制住呯呼乱跳的心,故意装出一副御姐犯儿,居高临下的逼问道:“说!是不是喜欢我?是不是暗恋我?” 子辰唇角微不可查地勾了勾:“以为你长大了,跟以前不一样了,谁知还是这么野蛮任性。” 若谖紧绷着脸一鼓作气道:“不要转移话题,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子辰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扭头盯着别的地方,似乎若谖在无理取闹,而他不用理会。 若谖等了良久,希翼、勇气一点点消散,心也渐渐往下沉,一直沉到冰窟里,一转身,眼泪如珠子一般滚落下来。 子辰见她一个人低头直往前走,忙站起来在她身后问:“妹妹要去哪?” 若谖只不理他。 子辰追了上去,拦住她,这时才发现她泪流满面,顿时慌了:“好好的怎么哭了?”手忙脚乱地在身上乱摸,从胸口里掏出若谖送给他的蝴蝶帕子,迟疑了一下,要替她拭泪。 若谖一掌拍飞他的手,倔强道:“不要你假惺惺好一阵歹一阵的,不喜欢就丢开手,我又不是……”后面“我又不是嫁不掉”几个字实在是难以启齿。 子辰盯着她看了良久,忽然伸出胳膊把她揽在怀里,若谖挣扎了几下,见没效果,张嘴对着他的肩用力咬下去。 子辰连哼都没有哼,只是将她抱得更紧,夏日衣衫单薄,这般亲密,若谖心如鹿撞,浑身如火烧般,不好意思极了。 子辰在她耳边轻叹了口气,低沉着嗓音道:“傻丫头,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只是怕自己要不起,给不起,负担不起。” 若谖依在他怀里道:“我什么都有,我什么都不要。” 子辰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若谖忽然从他怀里出来,指着缀满星辰的夜空惊喜万状道:“流星!”然后双手合十放在胸前闭了眼默默祷告。 子辰抬头看见一颗流星绚烂的在天上一划而过,转瞬即逝,低头问:“你在干什么?” 若谖道:“在许愿。”遗憾道:“可惜,只能许一个愿,如果有好多好多流星该多好,我就可以许好多少个愿望了。” 她侧脸看着子辰道:“我是不是很贪心。” 子辰宠溺地看着她:“这个我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们该回去了。” 两人走到大黑马旁,子辰先扶了若谖上了车,自己随后也跃上马背,向方府的方向驰去。 经过一片玉米地时若谖踢着两条腿叫:“停!停!停!” 子辰忙问:“怎么了?”拉停了大黑马。 若谖从马背上滑下来,一头钻进玉米地里,掰了根玉米,去了皮就啃起来,在嘴里只嚼了一口就吐了,五官皱在一起,道:“怎么这么难吃?” 子辰从马上跳下来,笑着道:“生玉米又不能吃,当然难吃了。” 若谖哑然,前世生吃的甜玉米这一世没有,是自己忘了。 子辰掰了几个玉米,笑问道:“肚子饿了吗?” 若谖重重地点了点头。 子辰抱着玉米牵着大黑马道:“我们去前边烤玉米吃。” 走了几步,没听到若谖跟上的脚步声,狐疑地回头一看,见若谖蹲在玉米地对面的红薯地里,一双手像两只九齿钉耙一样在挖红薯呢,子辰极无奈地看着她,脚一跺,若谖手边的红薯从土壤里连根冲了出来,落在地上。 若谖惊奇不已,扭头兴奋地对子辰道:“再来!再来!” 子辰又好气又好笑地瞪了她一眼:“地上的红薯你都吃不完还要?别糟蹋庄稼了。” 若谖温顺地哦了一声,抱起地上的红薯跟在子辰身后来到前方空旷处。 子辰架起火来,把玉米和红薯烤熟,两人吃饱了肚子,骑上马继续往回走。(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八章 登门 看看快要到方府了,子辰勒住了马,警惕地留意着方府周围,见没有可疑之处,方才下了马。 子辰拍了拍大黑马的背,道:“自己从侧门回去。” 大黑马通人话,得得跑到侧门,用前蹄叩了叩门,忘尘把门打开,将大黑马牵了进去。 子辰与若谖在暗处待了片刻,见四周仍静悄悄,方携手往院墙跑去。 子辰带着若谖刚往墙头飞去,忽然有无数飞镖向他俩急射而来。 子辰急抽出腰间银鞭向那些如雨般的点点寒光扫去。 若谖也将飞索一抛,飞身跃入墙内,省得自己在子辰身边碍手碍脚。 子辰没了牵挂,更是大展拳脚,一根银鞭舞得如蛟龙在天,那些飞镖不等欺身,便被他全反抽了回去,只听得暗夜处传来惨叫。 若谖刚落到地上,就见一条黑影闪到自己跟前,不禁连连叫苦,现在子辰不在身边,谁能保护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逃回家来,却要在自家园子里被人所杀,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那条黑影叫了声:“小姐!” “琥珀?”若谖大松了口气,惊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琥珀道:“奴婢回来不见小姐,故在此等小姐回家。” 若谖看了一眼她的装来,已脱了夜行衣,换上女儿装,于是命道:“你赶紧去找卫大叔,就说家里进了贼,吓到我了,辰哥哥在府外拦住贼人,两厢正撕杀呢,叫他速带了人去支援辰哥哥。” 琥珀听完话,转身就跑。 若谖也趁人不备跑回自己的闺房。 卫总管听完琥珀传的话,急带了十数名家丁出了府。 正是寅时刚尽,卯时开始之际,天地万物仍在睡梦里,到处都很安静,任何一点响声都被寂静无限放大,因此府侧传来的打斗声格外清晰,一个护院家丁手一指,禀道:“那里有动静!” 卫总管把眼一瞪:“我又不聋!”率先向声源处跑去,看见地上躺着几个伤者,子辰把一群捕快逼得节节后退,那群捕快想逃,可子辰手里的银鞭总是封住他们的退路。 一个护院家丁就要往前冲,被卫总管拦住,他狐疑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上前几步,朗声问道:“你们是何方歹徒,竟敢冒充官府捕快,在此行凶?” 他这一句话犹如石破惊天,在场的捕快全是一愣,他们从未想过自己的身份会被人揭穿。 卫总管沉着脸,目光一一扫过一众捕快的脸,果然没一个认识的,而长安城的捕快十个有九个与他称兄道弟。 “你们是谁?”他冷声喝问。 那群假捕快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呐喊着突围。 卫总管大手一挥,手下护院将假捕快团团围住,双方缠斗起来。 正在这时,又跑来一大群捕快,卫总管认出那群捕快来,脸上堆了笑,刚准备迎上去,那群捕上前围住缠斗双方,全都拉弓箭上弦,对准他们。 卫总管暗惊,与子辰静观其变。 卫尉大人从那群捕快后面走了出来,大声喝道:“都给本官住手!不然一律乱箭射死!” 众人皆停了下来。 忘尘从卫尉大人身后绕了出来,道:“就是这些人假冒捕快,与进入我家的贼子勾结,形迹败露,负隅顽抗!” 方府的家丁一看是忘尘请来卫尉大人的,忙从包围圈里退了出来,只余那些假捕快在圈内惶惶不安。 卫尉大人点点头道:“你们这些歹人,速速檄械投降,到时会酌情轻判!” 一个假捕快仰天大笑了一阵,道:“这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竟然有人叫我等这群刀尖上嗜血讨生活的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其他假捕快也狂放大笑。 卫尉大人怒道:“放箭!”捕快弦上的利箭已如蝗虫向那群假捕快疾射而来。 那群假捕快忙用手中的刀剑将箭击落。 其中一个假捕快忽然腾空一跃,身形快的令人目不暇接,已然到了卫尉跟前,来了个擒贼先擒王,想制服卫尉,挟天子以令诸侯。 子辰还未等他手指触到卫尉大人,就一一鞭甩过去,把他从空中击落。 卫尉大人往后连退了几步,惊魂未定怒喝道:“你这个逆贼,连本官也敢杀,来人,给本官绑了!” 不过片刻功夫,那些假捕快全都五花大绑,子辰与卫总管上前谢过卫尉,彼此客套几句,拱手告辞。 ————*————*————*———— 荣禧堂东次暖阁里忽然亮起了灯,琥珀推门而出,慌张道“不好了,一个人从墙上跳下来了。” 立时惊动了上夜的婆子并红香绿玉几个丫鬟。 上夜的婆子提着灯笼边喝问边各处寻找。 红香绿玉几个丫头问琥珀:“贼长的什么样?” 琥珀故意扬声道:“是个蒙面的贼,哪里看得到长相,现小姐被吓到了,我这就去老夫人那里拿安神丸给小姐吃。”她压低了声音对红香绿玉几个道:“若他人问起,你们也得这样说。” 几个丫头会意点头。 那些个上夜的婆子围着荣禧堂,打着灯笼,各处搜寻了个遍,并无贼人的踪迹,都说:“小姑娘们想是睡花了眼,风摇的树枝,错认成了人。” 琥珀将柳眉一竖:“这可是胡说八道不是!你们查的不严,怕得不是,还拿这话来支吾! 才刚并不是我和小姐一人所见,红香绿玉进屋侍候也都见了,如今小姐吓得颜色都变了,这是怎么说?” 上夜的婆子无法,只得各处再搜。 琥珀几个故意闹得众人皆知,早惊动了许夫人,忙命人来看视,又吩咐所有上夜的人仔细搜查。 忽有府门值守的家丁来报,子辰并卫总管在府外与贼人交斗,忘尘请了卫尉大人把贼人尽皆擒获。 方永华起先以为小贼,并未放在心上,此时方知是大贼,心里疑惑,什么贼竟敢直奔谖儿的闺房而去,意欲何为?准备去卫尉府去问问。 许夫人拦住他道:“天都快亮了,马上要上早朝,等下了朝再去不迟。” 方永华听了便暂时做罢。 红梅私下里悄声问许夫人:“那个贼会不会是她?” 许夫人沉思着道:“应该不是,她一向独来独往,并没有同伙。” 老夫人知若谖被吓,细问了原由,众人不敢再隐,只得回明。 老夫人道:“如今值夜的人都太不小心,竟然让贼进了内宅,幸亏有子辰和卫总管,传令下去,凡是抓贼有功的,一律赏!当夜值夜的一律罚!” 若谖闻言,只得来到宴息处禀明道:“咱们家的园子这么大,况贼人的武功那么高强,听说非要辰哥哥与卫总管出马才拿下,上夜的婆子和小厮怎能察觉他进了府?便是发现了,也没有那个能力去捉住。 祖母最是宽仁以待下人,何苦为这点事动怒? 再说祖母既赏了抓贼有功的,那些值夜的必定心中有愧,以后肯定会更尽心,这样一来,倒是不用罚的。” 老夫人道:“就听你言,虽不罚那干人等,但总要训斥一番。” 若谖道:“这个使得。”便回房睡了。 方永华上完早朝,直接去了卫尉府,卫尉听完他的来意,一脸惶恐,匍匐在地,禀道:“启禀侯爷,下官几个时辰前押着众歹徒回走时,那些歹徒被人劫走了。” 方永华听了闷闷不乐,暗想,既有如此本领又胆大的同伙,那些贼人必不是普通的贼,自己在朝中保持的是中庸之道,不可能有政敌派人来他府里行刺。 方府和善待人,并无仇家,因此排除了是仇家所为。 那么,就只有方凝烟了。 方凝烟是没有这个能力的,但相爷有。 方永华刚回到府,一个家丁便气喘吁吁的跑来,禀道:“相爷府派了人来,立等着见老爷。” 方永华心里一惊,莫非凝烟又出什么幺蛾子陷害谖儿? 他沉住气,道:“发生了什么事?” 方永华听了,心里疑惑,暗暗思忖,自己虽与相爷不是政敌,但素日并无往来,为什么今日会打发人来? 一面想,一面命:“快请!”疾步来到书房一看,竟是相爷府的第一大管家常总管,忙命小厮奉茶上来。 未及饮上一口,常总管就先开口道:“在下此来,是奉了相爷钧旨,有一事相求,望老大人赏个薄面,承全了在下,在下感激不尽。” 方永华听了这话,一头雾水,忙陪笑起身问道:“大人既是奉了钧旨而来,不知有何见谕,望大人宣明,学生好遵谕承办。” 常总管从怀里掏出一只南海粉红色珍珠耳坠气势汹汹拍在几上,冷笑道:“也不必承办,只须老大人交出一个人来即可。” 方永华看着那只珍珠耳坠越发抓不到头脑,问道:“叫学生交出谁来?” 常总管倨傲答道:“令千金。” 这三个字如霹雳一般在方永华头顶炸响,心中又惊又气,神色不似先前恭敬,冷淡道:“咱们家虽不是名门望族,但只此一女,她祖母看得如珠似宝,娇养在深闺,并不轻易见人,常总管若不说出个因为所以然来,老夫就是拚却得罪了相爷,也断然不肯叫小女出来!” 常总管这时方觉自己造次了,但转念一想,自己是相府第一管家,相爷的妹子现在宫中为后,外甥是储君,后台强硬,这个方永华虽世袭了永安候,只是富贵罢了,根本没什么势力,便是惹恼了他,他又能奈何? 因此睥睨道:“昨儿方礼官家遭了贼,众家丁追赶时贼人已逃,只遗下这只珍珠耳环,凝烟小姐见了认出这个珍珠耳环是令千金的,故相爷叫在下来查一查令千金。” 方永华一听,心里已猜到了几分,又是这凝烟在背后兴风作浪,暗悔自己竟养了许多年的白眼狼,当下冷笑道:“老夫若不唤小女出来,怕常总管栽赃小女头上,罢罢罢,拚了让小女抛头露面,也要洗清她的不白之冤。”遂命小厮去传唤小姐,自己陪着常总管坐着,各饮各的茶。 若谖睡到日上三竿才被琥珀叫醒,睁眼看了她一眼,疑惑地问:“你因何事惊慌?” 琥珀说道:“老爷请小姐速去书房。” 若谖一面掀被起床,一面问:“老爷找我有什么事?” 琥珀拿了一套嫩黄的儒裙来给她更衣,神情凝重道:“说是相爷派了人来,指名要见小姐。” 若谖做了个停的动作,琥珀停了下来,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若谖冷笑道:“我乃深闺弱质,他一个男子见我作甚?” 琥珀道:“奴婢也不知原因。”忽然悟到什么,瞪大了眼睛猜测道:“该不是为了昨夜的事找小姐麻烦来了吧?” 若谖微动了怒:“相爷昨晚下那般毒手追杀我,他不觉得自己有错,还要来兴师问罪,实在欺人太甚!” 琥珀迟疑着问道:“那……小姐还去不去?” 若谖果断道:“去,当然去,不然那个家伙就要为难父亲了。”又伸头向门外叫了一声,“人都跑哪里去了?” 红香绿玉等几个丫头应声而入。 若谖吩咐道:“素衣,你去老爷书房传我的话,就说因见的是相府来的贵客,不能不慎重,不能不尊重,待我细细的梳妆过便来,烦请贵客耐心等待。” 素衣应了一声,出门去了。 若谖又对绿玉道:“你去老夫人那里,就说我饿了,要吃早膳。” 绿玉曲了曲膝,禀道:“老夫人已经吩咐过了,小姐一醒,立刻传膳,叫小姐在自己房里吃了罢,只是见客之前先去见她一面即可。” 若谖忙站起来听罢,方才坐下,道:“既这么着,你去厨房传饭。” 若谖看了一眼琥珀手里的衣服,道:“把前儿新做的那套五彩团花的绉纱深衣拿来。” 琥珀领命,拿了那套深衣出来,侍候若谖穿上,红香拿起梳子为她梳妆。 琥珀看着镜子里小姐美玉无瑕的娇颜,担忧地说道:“小姐叫相爷派来的人久等,这样可妥当?” 若谖嗤笑道:“这都是轻的,我不去见他又如何!是他失礼在前,便是相爷派来的人又如何,提出见我,已是无礼至极! 父亲与相爷同朝为官,又是下属,打狗还要看主人,自然不好驳了那狗奴才的狗面,我若再不给他些颜色看看,他只怕以为我方府无人,由着他一个奴才拿捏,回去说与相爷听,相爷也只怕更肆无忌惮,在朝堂上会更加为难父亲。 我这么做了,表面上是驳的一个奴才的面子,实际是给了相爷一个下马威,虎父无犬女,他在朝堂上想要对父亲公报私仇,自然要斟酌一番。 便是此事传扬出去,外人也断然不会说我缺了教养,倒只会认为我有骨气,反而认为相爷欺人太甚,一个侯门千金岂是一个奴才说要见就见的?” 琥珀仍是一脸担忧,道:“小姐就不怕相爷亲自来兴师问罪?”(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九章 款待 若谖更是一脸不屑:“堂堂相爷,为一个奴才出头,说出去都要笑掉人的大牙!我就怕他不来,他若敢来,我必在府门亲迎!” 红香忽然“咦”了一声,若谖问:“怎么了?” 红香道:“小姐怎么只一只耳朵戴着耳坠?” 琥珀闻言,也凑过来看,果然见若谖只有一只耳朵上坠着一只粉红色的南海珍珠耳坠,疑心道:“会不会掉那儿了?” 若谖知她嘴里的那儿是指的哪里,动手取下那只粉色珍珠耳坠,满不在乎道:“掉那里就掉那里了,我才不会怕。” 打扮妥当,厨房送来了早膳。 绿玉把饭菜摆在几上,若谖扫了一眼,水晶虾饺,灌汤小笼包,并着参汤肉丸,皆是她爱吃的,她边吃边问素衣:“你去传话,那狗奴才是何反应?” 素衣抿嘴笑道:“小姐是没见那奴才的面儿,一听小姐叫他久等,气得脸如泼了墨般黑,却发作不得,自找台阶道,他时间宝贵的很。” 若谖轻笑了一声,眉眼间甚是小瞧:“我父亲怎么说?” 素衣掩嘴笑道:“老爷答的更妙,说,那请先回吧,侍候相爷要紧,他也有公务要处理,就不虚留了。” 若谖一听,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原来我这般伶牙利齿是得了家传的,好一句侍候相爷要紧,只这几个字就把那仗势的狗奴才打回了原形!” 素衣大笑道:“可不是这理!亏了他还厚着脸皮坐在那里。” 若谖笑了一阵,暗暗叹了口气,现在相爷插了手,事情已经复杂化了,该怎样破,她心里也没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这时绿玉忽然说道:“听说那些歹徒在押解回卫尉府的路上全被人劫走了。” 若谖听了,不禁紧蹙了眉头思忖了片刻,吩咐道:“把这个消息放出去,看看民间的反应。” 绿玉应喏退下。 吃过早饭,若谖到了荣禧堂宴息处来见老夫人,老夫人并不是多愁善感之人,一生也没少经历风浪,今儿却是罕见的一脸忧色,若谖看在眼里又是诧异又是愧疚,曲身请了安。 老夫人看着她道:“待会儿见了客人,言语可要把握得当,既不能得罪了相爷,更不可辱了我永安侯家的门楣。” 若谖肃了肃脸,再福身道:“孙女谨记了。” 老夫人长叹了口气,倦倦道:“去吧。” 若谖到达的时候,常总管已经灌了一肚子的茶水,正在心里腹诽,这个方永华可是呆板,既不问自己是否用了早饭,也不叫人端些点心上来,一味叫人饮茶,愈饮愈饿,他的女儿也甚是可恶,竟敢让堂堂相府大总管久等,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忽见一绝色少女袅娜入内,眼似清泉,脸若娇兰,秀雅绝俗,神态清冷,身上穿着华丽的拽地深衣,头上镶着五彩宝石的金凤钗着实闪瞎他的狗眼,浑身上下富贵逼人,不由自主站了起来。 若谖端庄道:“常总管客气,请坐吧。” 常总管猛地意识到自己这一起身,仿佛奴才迎接主子,气势顿时弱了几分,懊恼得只想扇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他清清嗓子,故意摆出一副傲慢的样子,斜睨着若谖道:“还请若谖小姐跟在下走一趟。” 若谖挨着父亲坐下,要小厮端了一杯茶来,喝了一口,讽刺地看着常管家,冷冷问道:“不知常管家这走一趟是什么意思?若是相爷邀小女子去府上坐客,小女子感激不尽,”说到这里,坐着微欠了欠身,接着道:“那就烦请相爷派香车宝马来接小女子,这才是请客之道。”说着,拿起茶又徐徐饮了几口,才又接着道:“若是把小女子当犯人带走,则请出示人证物证,府衙文书,派了捕快来,”她上下打量着常总管,神色极为不屑,沉声道:“我是断然不会不清不白跟你走的!” 方永华只管悠闲的喝茶,仿佛眼前的一切与他毫不相干。 常总管指着胡桌上那只粉色的珍珠耳环厉声道:“就凭这珍珠耳坠就能八分断定你是入室之贼!”他转而露出一副得意的笑来,拖腔拖调道:“相爷要在下把小姐带去私了,只要小姐承认了,写了认罪书就放了小姐,并且此事绝不对外透露半个字,一定保住小姐的名声,小姐跟在下去了,好处多着呢!” 若谖冷声道:“相爷这番美意恐怕本小姐用不着!”她不屑地瞥了那只珍珠耳坠一眼,意味深长地笑着道:“这只耳坠的确是我的,本是一对,已经不见好几天了,算算日子,正是相爷未过门的小妾凝烟小姐重新搬到方府住的日子丢的,现竟在她府上找到,这倒是奇事了!” 常总管沉不住气道:“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若谖寡淡道:“常总管听不懂无妨,回去讲与凝烟小姐听,只要她明白即可。别忘了顺便给她提个醒,她亲大哥指认她自毁清白诬陷青砚,嫁祸子辰,以及偷盗翡翠手镯的认罪书还在老夫人手里收着呢。” 常总管早就听闻永安侯府的方若谖小姐是个厉害的角儿,却并不十分信,一个未出阁的小姐能厉害到哪里去,不过是那等平民以及方府里的奴才畏惧敬怕罢了, 可现在一交手,才知她是真的厉害,光几番话已被她逼的退无可退,况今日到方府登门并非奉了相爷的钧旨,若方若谖果真闹起来,自己吃不了兜着走,不如就此收手,以免引火上身。 当下打定主意,站起来强撑着面子道:“既然若谖小姐不肯赏在下一个面子去相府私了,在下也不敢十分勉强,在下这就告辞,回去回相爷的话。” 方永华但笑不语,连假装站起来送客的意思都没有,一个奴才,他的宝贝女儿送到廊下已是天大的面子了! 谁知若谖却道:“常总管请留步。” 方永华一闻此言,差点被茶水呛到,他费解的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不知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家伙又有什么惊人之举。 哎呀,你老爹年纪大了,经不得吓的,吓吓就胡须花白,发如雪,会被你风韵犹存的娘亲嫌弃的,女儿,放你老爹一条生路可好? 常总管像慢镜头一样缓缓转身,得瑟的抖着一条腿,得意洋洋的藐视着若谖,暗想,死丫头,临到头了还是怕了吧!现在倒求大爷我了!给你脸不要脸! 若谖施施然浅笑道:“常总管是相爷派来的,应是贵客,我父亲不敢怠慢,暗中命厨房里做了丰盛的早餐,所以才担搁了这么许久,烦请常总管赏了脸吃了再走。” 说罢,拍了两下手,应声进来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手脚麻利的把书房布置成一个宴息处,便退了下去。 若谖再拍了两下手,一群穿着同样衣裙的漂亮丫鬟各自端着菜肴款款而入,将菜肴放在方永华和常总管的案前。 常总管一看,有爆炒羊肚,酒糟鸭信鹅掌,清蒸鲈鱼,红烧狍子肉……山珍海味,应有尽有,别说做为早餐太过丰富,就是做为午宴也是极丰盛的。 常总管望望门外的天色,呵呵,已近正午…… 想想自个儿巳时就到了方府,被若谖这个死丫头一拖竟拖到午时,快要饿得气绝身亡了。 丫鬟们摆好菜肴和美酒,也退了下去,常总管拿起筷子大快朵颐,却见若谖又拍了两下手,他一面嚼着一块狍子肉,一面好奇地往门口望去,只见依序进来一个抱琴的绝色女子,并一群美丽的舞姬。 常总管不解地看着若谖。 若谖浅笑着道:“食色性也,吃饭有歌舞助兴,更是人生乐事,望常总管笑纳。”说罢,福了福身,告退。 常总管被如此礼遇,整个人竟如漫步云端,一脸喜色。 若谖回到自己的闺房,命绿玉道:“再散播一条消息出去。” ————*————*————*———— 常总管酒足饭饱怀惴着若谖给他的一大包梅花形的银锞子回到了丞相府,心想,那些银锞子留着过年给亲戚家的小孩发压岁钱是极体面的。 一个家丁见到他忙迎了上来,催促道:“常总管怎么才回来,大公子可等的心焦。” 常总管忙加快了脚步,来到王仪的住所,见王仪正把一个茶杯砸到地上,色厉内荏大声喝骂着一个丫头:“你这贱婢,越来越大胆了,竟敢拿这样的茶叶泡茶我喝!”说罢,踢了一脚蹲在地上清理茶杯碎片的小丫鬟。 常总管满脸堆笑地走了进来:“大公子别跟一个小丫头置气,不划算!”又低头喝斥那个倒霉的小丫头:“还不快滚!”那个小丫头如蒙大赦般退了出去。 王仪坐了下来,常总管倒了杯茶奉上,谄笑道:“大公子息息怒。” 王仪勉为其难地接了,放在胡桌上:“我要你办的事你办的怎样?” 常总管在心里略一思忖,决定还是实话实说的好,得罪方若谖事小,惹恼了大公子,自己不用再在相府混下去了,于是道:“那个方若谖实在太厉害,根本就不买奴才的帐,这也就罢了,还倒打一耙,说那只珍珠耳坠是被凝烟小姐偷去的,” 他偷觑了一眼王仪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往下说道:“奴才听说凝烟小姐有过偷东西的前科,就算闹到官府,官老爷只会信方若谖所说,所以奴才不敢顶真,无功而返。” 王仪听了,把桌上的东西全挥到地上,大喝一声:“滚!” 常总管赶紧滚了。 王仪虽心里明白常总管没有做错,可昨晚请去的杀手死伤了不少,杀手头目在凌晨的时候潜入他的房间,拿刀架在他脖子上,威胁他三天之内交出五百两银子的伤亡抚恤费,不然就杀了他。 前两年派出去杀若谖的杀手被若谖用计悉数进了官府的大牢,后被一把火全部烧死,他已赔了一千两银子的死亡金,这些银子自然是从老爷子外书房的秘室偷的,以前零零碎碎的偷,不曾被发现过,而那次偷的数额太大,老爷子有所察觉,加强了外书房的巡逻,自那以后他再未敢进。 因此当那杀手头目逼要银子时,他想到了方若谖,理由很简单,人是方若谖弄死弄伤的,这笔银子不该她出该谁出! 但他深知方若谖狡慧,绝不会乖乖当冤大头,于是才要常总管打着老爷子的旗号,先把若谖小贱人吓唬住,弄到府里,再威逼她写下入室行窃,致礼官大人府上家丁伤亡的认罪书,然后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向方府索要一千两白银了。 可他万没料到人家方府并不怵老爷子,害他的如意算盘落了空。 三天时间很快就会过去,自己该上哪弄银子去?看来只得去会会吝啬鬼方凝烟了。 昨夜凝烟一家大小为捉拿若谖,直闹了整整一夜。 至五更天,王仪派人送信道,若谖等人悉数逃脱,凝烟心里懊恼不已,只得睡下,一直到吃午饭时方才起床,梳洗过了,来到宴息处吃饭。 程氏讨好的把大鱼大肉全放在她跟前。 刚吃到一半,一个丫头来报:“王大公子来了,急着见小姐。” 凝烟放下手中的筷子,迎了出去。 王仪边走边看边叹道:“老爷子对你竟比对我还好,居然赏了你一所这么精致的宅子!” 凝烟把他带到自己的闺房,道:“与你住的书香逸乐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王仪见不得她一副人心不足蛇吞象的嘴脸,讥讽道:“你就知足吧,你也不想想你以前过的什么日子!” 凝烟听了,脸上挤出的那点笑意顿时烟消云散,冷冷道:“你来有什么事?” 王仪道:“给我五百两银子。” 凝烟眼神更加冰冷:“不提银子,咱俩还是可以坐下来说说话,再提银子,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王仪本是个无赖,听了此话自是恼怒,反唇相讥道:“你什么时候认过人!你只认钱! 我向你要那五百两银子也不是为了我自己,是要给为了帮你杀掉方若谖而死去和受伤的杀手的抚恤费,我做的过分吗?这个钱不该你出吗?” 凝烟翻着白眼道:“别口口声声说为了我!你摸着你自己的良心再说话,没有一点为自己吗!”(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章 传言 王仪嗤笑:“这话从何说起?我与方若谖又没什么深仇大恨,我为什么一定要置她于死地?” 凝烟冰冰地注视着他:“你虽对她没有深仇大恨,但你做梦都想要你亲爹死,所以你才肯这么帮我,还不是希望我进了相府之后能助你一臂之力,弄死你家老爷子,唯有这样,你才能把你继母和她的孩子赶出相府,一人独霸家产,为所欲为。”她挑衅地上自着他:“我可有说错?” 王仪愣住,他的确有这个打算,所以对凝烟有求必应,但他不能承认,不然就落了把柄在这个贪心的蛇蝎女手里,自己就会变成她的傀儡,受她摆布。 于是冷哼,一字一顿清晰道:“我从来就没有这么想过!” 凝烟挑眉不怀好意地笑着道:“如果我一口咬定你有这个打算,你说,以相爷疑心那么重的一个人,他会怎么看你?” 王仪顿时煞白了脸,悻悻地离开了礼官府。 凝烟抱臂倚在门框上注视着他远去的背影,歪起一边嘴角不屑冷笑着道:“跟我斗!再修炼三千年再来!” 王仪灰头土脸的回到相府,拿身边的小厮丫鬟出了一会子气,暗想,还是得去密室里偷银子,被抓住顶多打个半个死,可没银子,那个杀手头目肯定会杀了自己。 拿定主意,他反而定下神来,决定养精蓄锐,睡上一觉,晚上好行动。 傍晚的时候,王凤回到府里,吩咐身边的家丁:“晚膳就摆在外书房里。” 那个家丁并未应喏,王凤略有些奇怪,扭头看着他。 那个家丁垂下眼睑,支支吾吾禀道:“夫人请相爷去她那里吃晚膳。” 王凤脸色平静地点了点头,那个家丁紧绷的身子一松,在前带路,只片刻的功夫就走到了锦玉堂前。 王凤微顿了脚步,抬头看了看门楣上的篏金大匾有点不想进去,每次进去,他都有种赴鸿门宴的戒备感。 史夫人的陪房罗家媳妇一眼看见他,忙迎了出来:“相爷来了,快进屋里来,外头暑气重。” 又喝斥小丫头们:“都是死人,相爷来了也不知禀告。” 两个伶俐的丫头忙打起帘子,曲膝请王凤进去。 王凤走进屋里,史氏也起身相迎。 王凤笑着道:“夫人何必多礼。” 夫妻二人坐下,史夫人冷冷看了一眼屋里侍立的丫鬟仆妇,道:“你们都退下。” 罗家媳妇带着众人退下。 王凤自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史氏给他续了酒,道:“今儿请相爷来没别的意思,是听到两个传言想说与相爷听。” 王凤吃了口菜,平淡地道:“夫人请讲。” 史氏道:“第一个传言是,今夜凌晨永安侯府进贼了,贼人的目标好像是永安侯唯一的嫡女方若谖。 好在她的丫头发现及时,当场就叫开了,方若谖才安然无恙。 那个贼见自己被发现了,便仓皇逃窜,谁知方老夫人的义孙程子辰武功高强,将贼擒住,交给闻信赶来的卫尉,可没曾想,在半路上竟被人把贼给劫走了。 另一个传言是,今儿一大早,咱们家的常总管到永安侯府兴师问罪,质问方若谖小姐为何要去礼官府方凝烟,也就是相爷未来的美妾家中行窃,并说奉相爷之命要带方若谖回来私审。 方若谖自然不肯,驳斥常总管的话,说她只有被偷的份,那个凝烟有什么值得她冒险去偷的!” 史夫人见说话间王凤已喝了好几杯酒,并不劝他,微勾了唇角,意味深长地盯着他道:“老爷,你说,这两个传言可有联系? 还有,谁能通天,劫走犯人,而卫尉不敢上报?”说罢,含着一抹讽刺紧盯着王凤。 王凤放下筷子,避而不答,笑着道:“多谢夫人赐饭,我已吃饱,该回去歇着了。” 史夫人心中恼恨,却无计可施,只得恨恨起身相送。 罗家媳妇眼看着王凤出了院门,方才问:“夫人,你说相爷会不会退了凝烟那个小贱人?” 史夫人长叹了口气,锁眉道:“难说,我从没见他对哪个女人这般上心过,又是送宅子,又是为她除去眼中钉。” 罗家媳妇道:“若果真如此,那就等那个贱人过门,我们再弄死她!” 史夫人无奈道:“也只有如此。” 王凤到了外书房,命小厮:“即刻把常总管给我带来!” 小撕见相爷脸色阴沉的可怕,忙撒退跑着去叫常总管。 常总管养尊处优惯了,跟在小厮后面跑了几步就跑不动了,在后气喘吁吁道:“能不能慢点,又不是赶去投胎。” 小厮道:“小的这是为您好呢!也不知您做了什么,惹得相爷恼怒,若再磨磨蹭蹭,只怕相爷更火大。” 常总管听了,猜到几分,不敢再抱怨,随着小厮一口气跑到外书房门口,向里探头望了一眼,见王凤面色平静,拿了一本书在看,心里的惶恐才稍稍减轻了些,定定神,走了进去,轻声恭谨地问道:“相爷找奴才?” 王凤把书放下,眼神犀利地盯着他:“你今天去永安侯府干什么了?” 常总管跟在王凤身边多年,早就练成老谋之人,听王凤问话,并不是按寻常问法,你是否去了永安侯府,而是问,你去永安侯府干什么了,这样回答的人容易顺着他的话答自己去干嘛,等于间接地承认自己去了永安侯府。 常总管在心里飞快地思忖了一番,答道:“奴才是曾去过永安侯府,只是去送若谖小姐掉落的耳坠。” 王凤冷冷道:“是吗?”接着慢悠悠道:“你还记得周大贵是怎么死的吗?” 常总管浑身一震,他怎么不记得? 周大贵得了一个姨娘的好处,替她隐瞒她与一个家奴**的事,结果被王凤点了天灯。 所谓点天灯,就是行刑时,把要处决之人衣服扒个精光,然后往要处决之人身上抹些易燃的油脂,再将极易燃烧的油麻布套在要处决之人的身上,只露个脑袋,还要在脑袋上钻个小洞,倒入灯油并点燃,这样的死法格外惨烈。 事隔多年,常总管回忆起当时的一幕仍心有余悸,腿脚发软。 现在听到王凤提起此事,哪有不明白他的意思,扑通一声跪下,把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就连若谖赠他梅花银锞子的事也全都招了。 王凤冷笑:“亏你还是个半百之人,竟上了一个小姑娘的当,她有银子不给,给你银锞子,那些银锞子上必有她方府的印迹。 那些银锞子就是你去方府找过她麻烦的铁证,你想不承认都没有用!” 常总管听了唬得心乱跳,只知道呯呯磕头。 王凤道:“你也太大胆,大公子叫你打着我的旗号,你就真敢打着我的旗号,殊不知,若永安侯家信以为真,会酿出多大的事来,你对大公子可真是忠心。” 常总管听到最后一句更是惶恐,可又不知该为自己说些什么,不论说什么,在相爷眼里都是事实胜于雄辩,毕竟他去永安侯府没有禀报相爷,还打了他的名号。 他以为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他又没把若谖怎样,……相爷又是如何得知的。 常总管正想着,忽听王凤问道:“那些贼是不是你们派去方府的?又是不是你打着我的旗号去卫尉手里捞人的?” 常总管茫然嗫嚅道:“这个……奴才真不知道。” 相爷静静地审视了他良久,才缓缓道:“你且退下吧。” 常总管如蒙大赦,磕头谢恩而出,到了外面,才觉浑身湿透,两条腿软的几乎不能走路,可他一刻也不愿在此逗留,好像里面坐着一位阎王爷。 一直走到回事房,常总管进去,一屁股坐下,叫小厮倒了杯茶喝压压惊。 雷总管也在,见了他,纳闷地问:“气色怎么这么差?” 常总管命小厮端了一壶茶到回事房外的一处偏僻处的石桌上,和雷总管在石桌旁的石凳上坐了,等那小厮走远,方唉声叹气地把刚才在相爷外书房的事讲述了一遍。 雷总管惊讶道:“这两个传言早就传遍了大街小巷你不知道么?” 常总管此时方如梦初醒,直着眼睛盯着虚空的前方愣愣发呆,连雷总管什么时候走的他都不知道。 原来大公子支使他时,对他隐瞒了不少,他若知道大公子派了贼去过永安侯府,他是打死也不会答应大公子去找方若谖的麻烦的…… 他也后悔自己太小看了方若谖,一面好酒好肉地招待他,一面在外散布传言,让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幸亏刚才自己机敏,实话实说了,不然现在不知怎么个死法。 坐了好久,常总管的情绪总算稳定了下来,出了府,向家的方向走去。 相府有头有脸的下人都有自己的宅子,离相府不远,就是为了方便主子差遣。 常总管走回家也就是片刻的功夫,只是要经过一条偏僻的小巷。 还好现在是夏季,小巷里有三五个行人。 常总管心事重重地低头走着路,忽然从前后包抄上来两个人,他还来不及惊呼一声,就被人从后面一掌打晕,套了麻袋背走了。 有行人察觉有动静,回头去看,看见一个大汉轻松自如地背着个麻袋赶路,也就没在意了,继续走路。 王仪一觉醒来辰时已过,肚子早就饿了,他从床上起来,懒懒地叫着:“来人呀——”应声进来两个丫头服侍他梳洗更衣。 王仪道:“快命人传膳,快要饿死了。” 服侍他的一个叫玉兰的丫头媚笑着道:“这点小事还要公子吩咐?奴婢早就命人传饭了。” 王仪听了,一把抱住玉兰就亲,嘴里心肝肉的叫着:“来,让本公子好好疼疼你。” 玉兰欲拒还迎:“公子就这般猴急?” 另一个叫雏菊的丫头看不过眼,笑着道:“亏得是大家公子哥,越来越没个体统,被老爷看见,又是一顿训斥。” 王仪正在兴头上,听到此话,不由口无遮拦道:“咱爷俩,大哥别说二哥,谁又比谁知廉耻?我睡过不要的女人,老爷子还如珍似宝的捧在手心!” 雏菊道:“这话也是浑说的?”说罢欲往外走,王兰也挣扎着想离开,王仪只是不允,抱着她胡乱亲:“咱们俩个馋她去!” 三人正闹的不堪,王仪的贴身小厮史强跑了进来,见状,不敢进来,在门外焦急道:“公子且任手吧,出了大事了。” 王仪这才松开手来,两个丫头趁势羞红着脸跑了。 史强方才走了进来,正要开口,顾房的婆子送来饭菜,待她们走了,他才道:“方才常总管被相爷叫去问话,出来时失魂落魄的,奴才担心……咱们那些事都败露了。” 王仪边用膳边在百忙之中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你为何会这么认为?” 史强道:“因为市井上有两个传言……” 王仪听他叙述了那两个传言,不以为意笑着道:“老爷子只关心朝政,怎会理会市井流言?他若理会,一早就知道凝烟是什么货色了,又怎会准备把她抬回家里?” 史强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王仪吃着吃着忽然放下了筷子,史强问:“饭菜不合胃口吗,奴才这就去叫厨房重新准备。” 王仪摆摆手,若有所思道:“我是在想,市井怎么会突然出现那两个传言?该不是若谖小贱人散播出去的吧,若是她散播出去的,那她的目的就是要老爷子听到这两个传言。”分析到此,他面露惊惶之色,正想与史强商量对策,就听相爷身边的一个家丁来报:“大公子,相爷叫你去他书房一趟。” 王仪闻言,脸刹时白了,虚浮地应了一声,拖着发软的双腿向王凤的外书房慢慢走去。 到了外书房的门口,王仪住了脚不敢进,正踌躇,里面佳来王凤一声断喝:“怎的?还要我请?” 王仪浑身一震,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进来。 王凤厉喝:“跪下!”王仪扑通便跪在了地上。 “说!你都做了些什么!” 王仪见王凤极为恼怒,不敢隐瞒,吞吞吐吐道:“是凝烟小姐说谖小姐要去她家行窃,要我派人拿住她,然后我就派了人去抓她……” 王凤疑惑道:“若谖真的去凝烟家偷东西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一章 偷到 王仪想了想答道:“这个儿子不敢肯定,因为凝烟家里实在没有什么值得若谖小姐去偷的,但是,儿子派去的人真的跟若谖小姐的人交过手。” 王凤微皱了眉问:“你的手下确实看到方若谖本人了?” “这个倒没有,他们只见到两个蒙面人,但是,那两个蒙面人最后都往方府的方向奔去。” 王凤斥道:“好个糊涂的东西!没见到方若谖本人,你竟敢派常总管去方家挑事,方若谖如果一口咬定是你把贼人赶到她家里,害她受到惊吓,你就吃不了得兜着走,上门道歉安抚她。” 王仪由着王凤发火,一声不吭跪在地上。 他太了解王凤,你越与他争辩他越恼火,处罚的就越重。 王凤又道:“是你借着我的名义从卫尉手里把人要走的?” 王仪惶恐地点了点头。 王凤起身一脚踹了过去,怒喝道:“你这孽畜,还不快滚,若有下次,我定不饶你。” 王仪应了一声,爬起来飞快地逃了。 王凤一个人坐了很久,心想,明天得会会方若谖了,而且,那个凝烟不能要了。 到了半夜,两条穿着夜行衣的身影从方府墙头跃了下来,正是子辰和琥珀,若谖因怕自己拖累行动,故没有去,只在家里等消息。 忘尘早就牵出了大黑马在院墙下候着,子辰飞身上了马,琥珀有些手足无措,子辰见状,向她伸出手来,琥珀不好意思地也向他伸出手来,子辰把她拉上马背,俩人合乘一骑。 马蹄被细心的忘尘用布包了起来,行在路上几乎听不到声音。 子辰与琥珀来到太仆府墙下,子辰安置好大黑马,便按事先的计划行动,他先下去放迷迭香,琥珀则去凝烟的房里潜伏。 为防有诈,子辰扔了一只事先准备的野猫到院里,顿时引来几只狗狂吠着追来。 子辰急弹出几粒石头,那几条狗立刻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然后甩出飞索把那几只狗的尸体拖到草丛里藏了起来。 一个家丁提着灯笼冲了出来一看究竟,他四处张望一番,不见狗的影子,急扯着嗓子叫唤了声:“大黄!” 子辰不等他喊第二声,一石子命中他的眉心。 那个家丁哼都没哼,直挺挺地往地上扑去,子辰飞身下去,从正面把他架住。 屋里亮起灯光,传来方永庆质疑的声音:“狗怎么突然叫,又突然不叫?” 琥珀忙学了几声狗表功的叫声,又学着那家丁的声音道:“那几只狗去追野猫了。” 方永庆推开窗户,举着手里的灯看了一眼家丁的背影,没再说话,把头缩了回去,关上窗户,熄了灯。 子辰等了一会子,见整个宅子没一点动静了,才把昏迷的家丁也拖到草丛里,点了一只迷迭香在他和几条狗中间。 琥珀也跳下墙去,子辰除了凝烟房里,所有房间全点了迷迭香。 琥珀则从半开的窗子进到凝烟的房间,静静地等待。 子辰点完香,等了一会子,估计香的药效已经发作,于是故意重重地拍了拍凝烟的房门。 凝烟从梦中吵醒,急唤:“小妍!”无人答应,她心里一惊,冲到外间一看,小妍睡得死了过去,屋里有淡淡的异香,不禁心一沉,反身又冲进里间,点了蜡烛,从身上拿出钥匙,把一个笨重的箱子打开,见退婚文书还在,大松了口气,重新把箱子锁好,不放心,又将门窗全关严,坐在床上等着天亮。 琥珀就趴在房梁上,凝烟的一举一动看得一清二楚。 她悄无声息地从房梁上滑了下来,落到那个放有退婚文书的箱子旁边,悄悄从身上拿出个铁根对着那个箱子上的锁眼捅了几捅,只听咔嗒一声,锁开了。 凝烟杯弓蛇影,一点风吹草动就令她草木皆兵。 她猛地扭头向柜子那边看去,那里毫无异常,她又拿起灯,在屋里走动,床底,旮旯,每一个角落都检查了一遍,没有任何发现,方又回到床上,抱膝而坐。 琥珀从墙角一个半人高的花瓶里慢慢爬了出来,身子长得像条蛇,待整个人都滑出瓶子,才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她悄无声息地走到那个柜子前,小心翼翼地,轻手轻脚地把铜锁取下来,慢慢地把箱子打开一条不大的缝,把手伸进去,在里面摸了一通,连往外拿了几次才拿对了退婚文书,正欲关了箱子走人,心中忽然一动,再次伸手进去,拿出一个小瓷瓶来揣在怀里,依旧把箱子锁好,将窗户打开很小的一条缝,把身子拉得像条蛇一样溜出了房间,与子辰汇合。 两人赶回方府的时候,才过子时。 若谖和靖墨坐在砚墨轩等着他们,见到他们平安回来,若谖心里的一块石头方才落了地。 琥珀从怀里先拿出退婚文书,靖墨忙接过来看。 青砚曾做过他的书僮,他的字还是他教的,因此认得青砚的字。 靖墨只瞟了一眼,就不屑一笑地放下写有退婚文书的布帛,极肯定道:“是假的!” 若谖道:“就算是假的,现在青砚不在跟前,死无对证,我们又奈她何?” 琥珀听了,沮丧道:“难不成白偷了?” 若谖眼珠一转,坏笑道:“死无对证的事,我们把它变城可以对质的事不就行了。”命琥珀急回东次暖间找了块与凝烟那位假退婚文书类似的布帛,交给忘尘:“该你显身手了。” 忘尘最擅模仿他人笔迹,若谖之前借口去看望程氏的时候就弄来家祥的笔墨让他练了好几天,已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 他模仿着家祥的笔迹把那份退婚文书抄了一遍,笔墨一干,若谖就命子辰护着琥珀把刚写的假文书送到凝烟的箱子里去。 琥珀这时方记起那个小瓷瓶来,从怀里掏出来交给若谖:“小姐看看这是不是你所说的夜勾魂,凝烟当宝贝似的与退婚文书一起锁在箱子里。”” 若谖一眼认出那个瓶子来,连连点头:“就是它!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功夫!”说着伸手接过,打开瓶盖,一股异香马上在空气里流淌。 琥珀道:“怎么得来不费功夫?奴婢当时吓都快吓死。” “快把瓶盖盖上!”靖墨捂着鼻子,皱眉道:“这香气好邪。” 若谖并没听从靖墨的话,拿了个空瓶,把凝烟瓷瓶里的夜勾魂挑了一些放进里面,再把两个瓶盖盖严,问靖墨:“怎么个邪法?” 靖墨神情很是尴尬,支支吾吾不肯说。 子辰坦然道:“闻了这种香气好像有些克制不住自己,想跟有这种香气的女孩亲昵。” 若谖看着他,他神色平静,但脸却微微有点红。 若谖故意坏坏地把沾有夜勾魂香膏的手指放在子辰鼻子底下。 子辰神情甚是尴尬,低声道:“别闹!” 若谖坏笑着放下手指,把凝烟的小瓷瓶还给琥珀:“这个也依旧还回去。” 子辰与琥珀再次来到太仆府时,之前因已扫清了障碍,子辰朝凝烟房里吹了点迷迭香。 凝烟本就有些昏昏欲睡,很快就被迷迭香迷睡着了,子辰与琥珀顺利地办完事便走了。 凝烟只中了少许迷迭香的毒,醒来的时候家里的人仍没醒,天也未亮,因此没有想到自己刚才是被人迷昏的。 她起身把屋子检查了一遍,门窗依旧紧闭,不放心,又把箱子打开,退婚文书还在,不由松了口气,依旧把箱子锁好。 天大亮的时候,凝烟的家人方一个个慢慢醒来。 新来的家丁并那几只狗先醒的,方永庆盘问他昨夜巡逻可曾见到什么。 那个家丁极老实:“奴才听到狗叫,寻了出去,不知被什么打中,晕了过去。” 家祥道:“那些贼定是若谖的人,用迷迭香迷倒了我们,准备盗取退婚文书。” 凝烟道:“幸亏我没睡死,贼不敢进来。” 方永庆疑惑道:“可那些贼为什么要把凝烟吵醒?” 家祥分析道:“说不定是他们找不到东西在哪里,因此吵醒妹妹,料定妹妹听到有贼,第一反应就是查看文书有没有盗,他们就能知道东西藏在哪里。 只可惜,妹妹一直守在屋里没睡,他们无从下手。” 方永庆毕竟阅历多,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对凝烟道:“你看是把文书拿出来再看看。” 凝烟忙打开箱子取出退婚文书,打开一看,除了程氏,个个都大吃了一惊,同时又庆幸不已,退婚文被人调包了! 家祥拿起退婚文书看了半天,嘴里啧啧有声道:“这个人是谁?模仿我的笔迹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我猛一看,纳闪不已,我什么时候帮妹妹写过这个!” 凝烟道:“姜还是老的辣,若不是父亲叫看看,我真的没想到退婚文书已经调包了,只是奇怪,我一直在屋里,他们是怎样调的包?” “先不要理这些,这份退婚文书怎么办?我们谁也不知道那个小贱人下一步会怎么做,但她换了一份模仿我笔记的退婚文书,就是想向相爷证明这份文书千真万确是假的,我们必得做个万全的准备。” 家意不以为意道:“把这份烧了呗,我们自己再另备一份假的。” 方永庆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若谖已经盯上了这份退婚文书,不论我们怎样准备,毕竟是假的,而若谖一定有办法证明给相爷看它是假的,到时烟儿不就穿帮了,……相爷凭生最恨人欺骗他,怕只怕到时不仅仅是退掉烟儿那么简单。” 众人听了,都忧心忡忡。 凝烟忽然眼睛一亮道:“我想到个好主意!” 家祥问:“什么好主意?” 凝烟把手一招,一家人的脑袋都凑了过来。 方永庆听完,拈须而笑:“烟儿想出的果然是妙计,一把火永绝后患。” 程氏却肉疼不已:“这……要毁掉一间房……” 凝烟不满地横了她一眼:“这叫舍车保帅,舍不得一间房,到时失去的很可能就是这整所宅子。” 程氏心惊,好不容易得了这所宅子,她说什么都不愿意失去,只得唉声叹气地点头表示支持。 家祥道:“事不宜迟,现在就行动!”说罢准备起身。 凝烟叫住他问:“你不是要帮我想对策欺骗相爷,让他非娶我不可的吗?” 家祥笑道:“这个我老早全安排好了,你就不用操心,记得事成以后,在相爷耳边多吹吹枕边风,给我一官半职,我就感激不尽了。”说着,拿起桌上的假文书出去了。 凝烟满意地笑了笑,待众人都一散去,她忽然记起一件事来,顿时心中一紧,忙起身打开箱子一看,立刻松了口气,夜勾魂还在。 片刻之后,礼官府腾起一阵火光和浓烟,烧了足足半个时辰才灭了下去。 若谖用过早膳,给家里为数不多的长辈请过安,坐在廊下把玩着胸前的口哨,朱绣来禀:“小姐,王丞相想约你见上一面。” 若谖想,此刻刚退朝,他就迫不及待地想见自己,看来自己昨天放出去的两个传言在他心中震撼不小,嘴角不由勾起一抹笑意,道:“我得回明了老夫人方才能去。”起身回到屋里重新妆扮过,来到宴息处向老夫人禀明。 许夫人也在场,听了若谖的话,与老夫人面面相觑,丞相要见谖儿干嘛? 老夫人担心是凝烟耍的什么心机,可又不能拒绝相爷,若谖不去万一王丞相误会是谖儿她爹指使的呢,那谖儿她爹在相爷眼里就不再是保持中立,而是站在他的对立面,这样一来可大不妙啊! 老夫人只得嘱咐又嘱咐:“凡事要忍让,谁叫人家是当朝宰相呢?” 若谖性子直拗,她是知道的。 子辰奉老夫人之命陪行。 若谖的马车在雅园前停了下来,琥珀扶她下了车。 她仰头看了看,雅园顾名思意,光外在就很是雅致。 雅园是长安最有名的茶楼,只接待达官显贵。 若谖与子辰、琥珀脚刚跨进茶楼里,一个长相干净伶俐的小伙计就迎了上来,满脸堆笑地问:“这位小姐可是方若谖小姐?” 若谖矜持端庄地点了点头。 小伙计道:“相爷正等着哩!请小姐跟着小的。” 若谖几个跟着小伙计来到一个包房前,小伙计推开门,相爷就坐在里面。(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二章 歌谣 小伙计极恭敬地禀道:“谖小姐来了。” 相爷微不可察地轻点了一下头,挥手命小伙计退下,视线这才落在若谖身上。 若谖唇边漾起一抹似嘲似讥的笑意,暗道,你王丞相想装做对我并不感兴趣的样子,可惜你这么急着想见我的举动就已出卖了你的内心。 王凤暗中打量了一遍方若谖,世人都说她容颜举世无双,这倒是真的,更难得的是,这孩子不知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连朝中大臣见了自己都会腿脚发软,她却泰然自若。 若谖浅笑着款款入内,福身道:“谖儿拜见相爷。”只字不提王凤找她何事。 王凤做了个请坐的手势,看了一眼门口的子辰,长得神采飞扬,俊逸出尘,与若谖站在一起恍若金童玉女,十分般配,问道:“这位公子是何人?” 子辰抱拳:“我乃方老夫人的义孙程子辰。”举止不亢不卑,内敛中隐藏着一股王者的气魄。 王凤很是疑惑,怎会在一个出身卑微的小子身上看到王者之气? 他对着子辰微笑着道:“你且退下,我要跟你谖妹妹单独聊几句。” 子辰抱了抱拳,把门关上,与琥珀分立在门的两侧。 王凤指了指桌上的各色点心道:“这里的点心极为好吃,谖小姐尝尝。” 若谖道:“相爷叫小女子谖儿就好,被相爷这般权高位重之人称为小姐,心中实在惶恐。” 王凤不禁呵呵笑了两声:“我又不是老虎要吃人,怕我做甚?” 若谖似天真,又似有所指:“可相爷比老虎还要可怕。” 王凤又忍不住呵呵而笑:“吃点心。” 若谖就真的拈了一块梅花豆沙芝麻饼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样子极为秀气优雅。 王凤暗道,这个小姑娘不是一般的沉得住气,她一定猜到自己叫她来的目的,于是单刀直入道:“市井现在流传的那两个传言可是小姐放出的消息?” 若谖放下手里的饼,一双清澈见底的美眸平静地迎上王凤审视犀利的目光,唇边含着一抹端庄稳重的笑意,困惑道:“什么流言?什么消息?谖儿听得好糊涂。” 王凤在嘴里磨了磨牙,这个若谖装糊涂的功力实在厉害,他只得把那两个传言叙述了一遍:“这些难道不是你散播出去的吗?” 若谖从容一笑:“自幼我娘亲就教导我,不可长舌,不然犯了七出之罪里的口舌是非这一条,所以我从不乱言多言。 这两条消息并非我放出去的,只是两个传言所提到的事我家里的下人人尽皆知,下人们最爱嚼舌根了,这两条消息定是他们传出去的,相爷怎就疑心到了我头上?”说罢,做委屈状。 纵横官场十数载,王凤早就不容易被人将军,可眼前的若谖却将他将的死死的,但他也是一块老辣的姜,岂会着了她的道,只微微一笑,若无其事地揭过那一页,亲拿了一块莲蓉陷的小酥饼放在她跟前的小碟子里:“你昨儿夜里去你堂姐家做什么了?” 若谖看了一眼碟子里的小酥饼,只拿起茶来饮了几口,平静地答道:“去偷东西去了。” 王凤颇感意外地看着她,他以为她必有一万个借口掩饰,万没料到人家张口就承认了。 “去偷什么?” “实不相瞒,我怀疑烟姐姐手上的退婚文书是假的,因此想偷来瞧瞧,可惜失手了。” 王凤微怔了怔,他从来都没想到那份退婚文书是假的:“你怎么会认为那份退婚文书有假?” 若谖抬眸看着王凤道:“与烟姐姐订亲的那个奴才叫吴青砚,原是我大哥哥的书僮,因被烟姐姐设计陷害他非礼她,迫不得已订的婚,因此临走时撂下话,他永不会来娶烟姐姐,也永不会退婚,让她自食苦果,而他远走他乡,了无踪迹,烟姐姐一家怎么可能说找到他就找到他,还轻而易举弄到退婚文书?所以我不信。” 王凤沉默地慢慢地饮着茶。 若谖人停了停,接着道:“昨夜可真惊险,一直被人追杀到府里,要不是我辰哥哥拼死相护,相爷此刻只怕见不到我。”言下之意,是凝烟在对她赶尽杀绝,凝烟为什么会对她赶尽杀绝,因为她在调查那份退婚文书的真伪,照此推证下去,真相赫然大白。 若谖点到为止,起身福身告辞:“出来很久了,我得回去,免得祖母母亲担心,倚门而望。” 王凤稍后也从包房里走了出来,见冯师爷正扭头翘首而望,随口问了句:“你在看什么?” 冯师爷此时才知王凤己到他身后,忙转身行礼,道:“在下觉得跟在谖小姐身边的那位公子有一点面熟。” 王凤不以为意道:“你在长安,他也在长安,说不定市井上碰过面。” “在下觉得,那位公子眉眼有几分像萧望之。” 王凤骤然停下脚步,盯着冯师爷看了好久:“人有相似,师爷多虑了。” 冯师爷见他不信,也就不说了。 两人上了马车,王凤下令:“去礼官府。” 凝烟一家大小除了家祥不在,正在宴息处分食一个大西瓜,一个个像一百年没吃东西似的,飞快地吞咽着,一个家丁来报:“相爷驾到!” 一家大小顿时慌了神,绝不能让王丞相看到这一幕,一面急命丫鬟收拾,一面擦了嘴,倾巢出动,迎接王凤的大驾。 宾主在宴息处坐下,丫鬟献上茶来就退了下去。 方永庆一脸谄笑道:“相爷,请喝茶。” 王凤理也不理,转头对凝烟道:“你把退婚文书给我。” 凝烟怔住,嗫嚅道:“相爷,你要那干什么?” 王凤冷峻地看着她,凝烟害怕地缩了缩脖子,小声道:“家里的库房失了火,连我的衣料布匹和那份退婚文书全烧成灰烬了。”模样甚是伤心。 王凤斜睨着她,凉凉道:“这么巧?” 凝烟一脸无辜地点了点头。 王凤肃着脸起身离开,凝烟一家大小送至院门口看着王凤上了马车才关了院门。 程氏不无担心道:“相爷似乎根本就不相信烟儿的话。” 方永庆道:“相不相信已死无对证,相爷又能奈我们怎样,即便想退掉烟儿,也不是嘴一张就完事了的,至少要给些赔偿。” 程氏释然道:“这般才好,不然鸡飞蛋打,烟儿没入相府的门,我们还搭进一间房子,太亏了!” 凝烟充满希望道:“只要家祥的计谋成功,相爷不仅不会退了我,只怕把我娶回去之后,不知怎么奉承我呢。” 程氏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暗想,痴人说梦! 马车上,冯师爷偷觑了王凤良久,终于壮胆道:“相爷,容小的多句嘴,这个凝烟是万万不能要的,心机实在太重,那把火实在蹊跷,早不烧晚不烧,偏相爷要看那份退婚文书前一把火烧没了,定是谖小姐打草惊蛇了,所以烟小姐才自己放了这么一把火,让相爷死无对证。” 王凤思忖良久道:“找个妥当的婆子送去给凝烟,只说照顾她孕间饮食起居,再暗中用汤药把她肚子里的孩子打掉。” 冯师爷忙应了个好字。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王凤在车里问:“发生什么事了?” 雷总管在外应道:“前方有一群小儿挡住了去路。” 王凤好奇地掀开车帘往外看,见不远处一群小儿在嘻戏,拍着手,参差不齐地唱着一首歌谣:“紫气凝烟,揽日入怀,贵不可言,龙翔九天。” 那群小儿唱了几遍方歇,一个小儿道:“我姐姐就叫凝烟。” 另一小儿俨然上过几天学,说起话来文邹邹摇头晃脑道:“此凝烟非彼凝烟,这个凝烟可是要当皇太后的。” 王凤低声对雷总管道:“把那群小儿带来。” 雷总管买了一大把糖葫芦走过去:“想吃糖葫芦的跟我来。” 那群小儿大多衣衫褴褛,一年到头只勉强有口饭吃,至于零食想也别想,现听见有糖葫芦吃,全都欢欣雀饫地向雷总管跑来。 雷总管把他们引到王凤跟前。 王凤亲切地问:“刚才那首歌谣是谁教你们的?” 一群小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齐齐指着一个小男孩:“是小李子!” 小李子有些惶恐。 王凤道:“别怕,你说实话,我待会还给你银子买肉包子吃。” 小李子咽了咽口水,道:“是有个算命的经过礼官府门前时突然口吐白沫,倒在地上不停的抽搐,我阿爹把他背回了我们家,谁知立刻就好了。 我阿爹奇怪,就问他,你不是羊角疯吗,怎么说好就好了?” 那个算命的道,我哪有什么病,只是八字太轻,路过礼官府前时被里面的贵气所伤,所以晕倒。 我阿爹急问,礼官府要出贵人吗? 那个算命先生并不回答,只留了这首歌谣就离去了。” 小李子一口气说完,仰头期盼地看着王凤:“伯伯答应给我买包子的钱的。” 王凤收了思绪,命雷总管:“看赏!” 雷总管掏出一大把钱来给小李子:“可以买好多肉包子。” 小李子欢喜地伸出双手接了,装进衣兜里。 一个小儿跳着叫道:“现在可以把糖葫芦发给我们吧。” 雷总管把糖葫芦分给众位小儿,便跟着王凤的马车走了。 那群小儿一边舔着糖葫芦,一边朝一个角落走去,把隐在那里正欲离开的家祥团团围住:“叔叔,我们照你说的做了,你是不是应该发饼我们吃了。” 家祥尽显无赖嘴脸道:“你们都有糖葫芦吃了,还要饼,一个一个小贪心鬼!”见小李子手里拿着两根糖葫芦,劈手夺了一根过来塞进自己嘴里:“吃这么多也不怕撑死!”说罢,推开一众小儿,夺路去了。 小李子大哭:“骗子!答应给我们的饼没给,还抢我的糖葫芦!” 一众小儿气愤填膺,纷纷捡了石块去砸凝烟家的府门,惊动了看门的家丁,报与凝烟,凝烟一脸狠戾道:“放狗咬人!” 登时从礼官府家冲出几条恶狗,狂吠着向那一众小儿扑去。 众小儿慌的丢了手中的糖葫芦串,哭爹喊娘,四下奔蹿,无奈人小,很快被恶狗追上,夏日衣衫单薄,被狗咬得血淋淋的,那群小儿越发哭得淒厉,惹得左邻右舍出门来看。 不看则已,一看人人怒火攻心,这些小儿大多就是这些街坊的孩子,今见自家的宝贝被礼官府的恶狗追咬,怎不心疼气愤,纷纷抄了木棍锄头等物冲了出来,围着那几条狗猛打。 恶狗虽然凶猛,但架不住人多,不一刻的功夫就被击毙。 礼官府的家丁慌了,忙跑回去禀告凝烟,凝烟气势汹汹地冲了出来,指着那些街坊厉声道:“你们这群贱民,竟敢打死我家的狗,识相的,赶紧赔银子!” 那群街坊怒吼道:“你家的恶狗咬人,当然应该打死,你还有理了!” 凝烟抱臂冷笑:“你们也配跟我讲道理!我马上要嫁进相府,弄死你们就好比捏死一只蝼蚁!不信来试试!” 众街坊面面相觑,有胆小的先缩了回去,其余的一见,气势顿减,都渐渐地散去了。 凝烟看着地上几只死狗的尸体,命家丁道:“捡回来,中午做红烧狗肉吃。”说罢,转身进去了。 到了相府门前,王凤下了马车沉思着往府里走去,冯师爷犹豫了一下快步追了上去,小心翼翼地问:“相爷,小的是不是可以去物色稳妥的婆子了?” 王凤一门心思全在那些歌谣上,听到冯师爷的话,方回过神来,伫足思忖了一番,沉声道:“先别急着动手。” 冯师爷一听这话便明白王凤是听了刚才那些小儿所唱的歌谣动了心,心想,那是谋逆,死罪!但不敢相劝。 若谖正坐在廊下看书,绿玉气喘吁吁地咆来,急着要禀告。 若谖笑着道:“先歇歇再说吧,大热的天,难为你四处替我打听。” 琥珀倒了凉茶给她,绿玉接过来喝了,道:“为小姐跑腿是奴婢份内的事。” 琥珀接过她递来的空杯道:“相爷退了凝烟没有?” 绿玉道:“应该没有,我看见凝烟放狗咬她街坊的小孩,她街坊找她理论,她不知多嚣张呢!” 若谖费解:“怎么会这样?”(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三章 铁证 绿玉道:“还不止这些。 奴婢刚赶到凝烟家附近的时候,就遇到一件怪事,凝烟家忽然起火了。” 若谖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 琥珀解恨道:“活该!这就叫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 绿玉道:“如果真的是这样就好了,而且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我之所以说怪,是她家失火了,那些街坊见了,便拍她家的府门,可她家竟然不开门,还隔着门骂那些好心人狗咬耗子多管闲事,任由火烧。” 琥珀道:“这么说来这起大火还真是蹊跷。”她想了想,一脸惊讶道:“该不会是凝烟自己放的火吧!” 若谖笑着道:“你猜对了。” 两个丫头愕然:“她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她发现那份退婚文书已经被调包了,为永绝后患,干脆一把火烧光光,这样一来死无对证,谁敢一口咬定那份退婚文书是假的?” 绿玉叹道:“凝烟可真攻于心计,觉得好难对付。” 琥珀感同深受:“就是。”不无沮丧道:“看来昨晚我们白忙活了。” 若谖神秘地笑了笑道:“也不一定哦。” 绿玉道:“除了凝烟放火这件事,还有一件蹊跷事,有一群小孩子做游戏,唱了一首歌谣,什么……紫气凝烟,抱日入怀,贵不可言,龙翔九天,” 若谖听到这里已然愣住,绿玉浑然不觉,继续往下说道:“小孩子嘴里的歌谣,不过乱唱着玩的,偏相爷却认了真,竟下车来问那些小孩子,小姐,你觉得怪不怪?难不成相爷还会信了歌谣里的话,凝烟是大贵之人么?” 若谖凝神道:“一点也不怪,相爷的妹子,当今王皇后据说她母亲怀她的时候,梦见有月入怀,后来长大了,许配了人家,她还没过门,对方就死掉了,连许了两户人家皆是如此,端的是克夫命。 王皇后的父亲心急如焚,请人给她算了一命,方才知她命格贵不可言,一般男子哪里能配她,故她许配给谁,谁就会死。 因此王凤很是迷信这些,听到这样的歌谣自然会动心询问,更何况歌谣里面特别强调了凝烟怀的是龙种,就更令相爷心动了,难怪他没有退掉凝烟。” 琥珀道:“奴婢以前在村里时,也曾听年纪大的人说起,有些帝王皇后没生下时就有异相,但万没想到像凝烟那样的人会是极贵之人。” 若谖不屑轻哼一声:“她若是极贵之人,我便是女娲娘娘,那些歌谣恐怕是她编出来令那些小儿唱的,为的是套牢相爷。” 绿玉一听,精神为之一振:“那奴婢再去打听,看是不是果如小姐推测的那样,若真是那样,小姐去找相爷戳穿她!” 若谖坏笑道:“我不做这坏人,有人比我更不想让凝烟嫁进相府,这个拍死凝烟的机会就留给某人吧。” 两个丫头听得一头雾水,困惑地问:“这个某人是谁?” 若谖笑而不答,只对绿玉说:“你这几天多跟相府史夫人的手下多接触,看能打探到什么消息。” 绿玉琥珀并不笨,闻言,恍然大悟道:“原来这个某人是史夫人!也是,哪个正妻愿意自己的丈夫娶个心机女回来!” 丞相府里,史夫人气得用手拍了下桌子,起身在屋内焦灼地走来走去:“没想到这个凝烟如此工于心计,只用一首歌谣就扭转败局了。” 她切齿道:“我绝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想了想,道:“你现在立刻叫冯师爷去套那些小孩的话,看究竟是谁叫他们唱那些歌谣的!” 罗家媳妇忙领命而去,不过一个时辰回来禀告史夫人道:“是凝烟才从牢房放出的二哥方家祥哄骗那些小孩故意拦在相爷的马车前唱那首歌谣,说完事之后一人发一个大烧饼,结果那些小孩不仅没有拿到许诺的烧饼,而且还被凝烟放狗,咬伤了他们。” 史夫人听了连连冷笑:“凝烟一家竟然都像无赖一样,不知相爷迷上了她哪一点!” 罗家媳妇猜测道:“大概是她的年青貌美吧……” 史夫人甚是不屑:“若论年青貌美,不知有多少女子胜过她去!大抵是她比别的女子更会媚惑男人吧。 先不讨论这个,当务之急是戳穿那个贱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贵不可言的谎言,相爷最痛恨的就是别人欺骗他,他若是知道那个贱人对他撒这么大的慌,定然不会要她的!”吩咐罗家媳妇道:“你立刻派人把那些唱歌谣的小孩给我带到府里来。” 罗家媳妇心里不满,又不敢表露出来,因此嘟囔道:“奴婢跟了夫人许多年,难道连这点眼色都没有? 人早就带来了,正安置在一间空屋子里吃西瓜呢!” “很好!”史夫人满意道,“你把他们全都带到相爷的外书房去,我随后也到。” 正午已过,王凤心情大好地从外面回来,刚进府,一个家丁来报:“夫人在老爷的外书房等着老爷呢!” 王凤一听,心中纳闷,她怎么跑到外书房了,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当即稍稍加快了脚步来到了外书房。 掀帘进去,他不禁微微怔住,书房里站了十几名小儿,个个惶恐不已,乖乖垂手而立,史夫人端坐在长案后面,冷冷地瞅着他。 侍立在史夫人身边的罗家媳妇一看相爷脸色不好,赶紧说了声:“奴婢告退。”溜之大吉了。 王凤指着那一群小孩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史夫人慢条斯理地饮着茶,冷淡地瞟了一眼王凤,轻哼一声,讥诮道:“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两个时辰前的事相爷这么快就忘了,连这些孩子都认不出了,相爷可是纡尊降贵与他们说过话的。” 王凤闻言,仔细地瞅了瞅那些孩子,认出他们便是唱歌谣的那群小儿。 他给自己斟了杯凉茶,在史夫人对面坐下,气定神闲地问:“你把他们弄来干嘛。” “我只想让相爷知道一个真相。”史夫人的目光略有攻击性地紧盯着王凤,这令他很不爽,垂眸不语,慢慢地饮着茶。 史夫人一拳砸在棉花上,没趣地从他身上移开目光,凌厉地看着那群小孩,沉声道:“是谁指使你们拦路唱歌谣的,一五一十从实招来!” 那群小孩上午才被狗咬,饱受惊吓,小小的人儿还没回过魂来,就被抓到相府来,现在看见史夫人瞪着眼盯着他们,好像要吃人似的,当即吓尿了几个,吓哭了几个,还有几个胆大的也是瑟瑟发抖。 史夫人看了怒火中烧:“你们再不从实招来,我就命人杀了你们!” 那群小儿听了,更是哭声震天。 史夫人无法,只得点了小李子出来:“你好好说,说完了我立刻放了你。” 小李子忙跪在地上,呜呜咽咽地把受何人指使,演了一出戏给丞相看全都原原本本讲述了一片。 他虽然年纪小,可口齿清晰,讲得很清楚。 史夫人听完,得意地向王凤看去,他脸色仍很平静,对外扬声道:“每个孩子发一吊钱,把他们安全地送回去,若有一点闪失,我定叫你好看!” 雷总管应喏一声,走了进来,把那群孩子全带走了。 罗家媳妇探头,看见地板上好几泡尿,忙叫丫头进来清理干净,然后退了出去。 书房里只剩下王凤和史夫人夫妇俩。 王凤把喝完茶的茶杯放在桌子上,对史夫人道:“夫人若没有别的事,那就请回吧,我还要看公文。” 史夫人面上立刻现出愠恼之色,她一直巴巴地等着王凤幡然醒悟,却不料等来了逐客令,不由质问道:“真相都摆在你面前了,你难道还要纳那个贱人为贱吗?” 王凤迎上她喷着怒火的双眸,极平静地说道:“是你教那些小孩那样说的吧。” “什么?!”史夫人有些反应不过来,瞪圆了眼睛震惊、困惑地看着王凤。 王凤慢悠悠道:“看那群孩子吓成那样就知道是受了极大威胁,而威胁他们的人就是你!” 史夫人被王凤强大的想像力震得浑身一哆嗦,落在王凤的眼里却成了心虚。 史夫人愤恨道:“你简直是被美色冲昏了头脑,你知不知道,那首歌谣是诱着你谋逆,谋逆可是大罪,诛连九族! 你好好想想霍氏家族的下场吧!论地位显赫,人家重兵在握,你不过是个文职! 论根深蒂固,人家辅佐了几代君王,家里又人才辈出,你家里除了当今皇后和你本人,可有一个拿得出手的子孙?在朝堂在还要借助我史家的力量才能勉强弹压得住那些反对你的势力!” 史夫人正说得慷慨激昂,王凤沉声道:“出去!” 史夫人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王凤看了良久,似乎要看进他的内心似的,最后,一甩袖恨恨离去。 走到曲廊尽头的时候,遇见了冯师爷,不禁困惑地问:“相爷一向是个头脑冷静到冷酷的人,他怎么会对那个贱人如此着迷,究竟那个贱人用什么妖术迷惑了他?” 冯师爷垂手而立,恭敬地答道:“夫人所疑惑的也正是在下费解的,相爷几次都下了决定要舍弃凝烟小姐,最后一次甚至动了杀机,可到最后却功亏于溃,不知何故。”说到这里,他四下望了望,身子向史夫人倾过几分,压低声音道:“听说有的女子会驭房术,男子着了她的道就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对她俯首称臣,夫人应知商朝是怎么灭亡的吧。” “我看许多书上写妲己是只狐妖。”她上下打量了一眼冯师爷,忽然有所悟:“你是说——那个妲己就懂驭房之术?” 冯师爷极肯定地点点头:“不然纣王一代明君怎么遇上妲己之后突然昏聩?” 史夫人有些慌乱:“我该怎么办?” 冯师爷道:“夫人莫慌,有一个人应能帮到夫人。” “那人是谁?” “方若谖。” 傍晚的时候,绿玉又打探到不少消息:“小姐,果然如你所料史夫人一直在伺机抓凝烟的短儿,好使相爷退了她,只可惜,她虽然调查到真相,可是相爷却根本就不信!” 琥珀费解道:“这是何故?难不成相爷本就有谋反之心,所以与那歌谣一拍即合。” 若谖道:“相爷爱揽权,但是应该并无谋反之心,首先,他目前的状况就不允许他有谋反之意,其次,他更希望自己做一代贤臣,名留青史。” 琥珀更加困惑了:“那相爷怎么还会如此执迷不悟?” “他不是执迷不悟,他认为自己是在顺应天意,不然会遭雷劈的。” 琥珀质疑道:“问题是,史夫人已经戳穿了那个歌谣是凝烟刻意安排的。” “史夫人是戳穿了,可还要相爷相信,她展示的证据全是真的,相爷若根本不信,史夫人的人证物证则全成了她攻击凝烟的罪证。” 琥珀越来越迷糊了:“小姐不是说过相爷是个极有理智的人吗?怎么会这么武断?” “我想——里面一定还有别的缘故。”若谖说罢,看向绿玉。 绿玉想了想,摇摇头道:“应该再没别的缘故了。” “不!一定有!你好好想想,还有什么遗漏没说的。” 绿玉朝天翻了半天的白眼,终于想起来:“若说讲掉了的就这一件,相爷从凝烟家回来,没过多久去了趟女娲娘娘庙,在那里随便找了个算命的,与他聊了好久才走。” “谈话内容是什么?” 绿玉摇摇头:“应该无人知道,因为丞相是屏退了随从与那个算命先生私聊的。” 若谖笑道:“这就对上号了,丞相一定是拿了凝烟的生辰八字让算命先生算卦,结果一算乃是极贵之命,由此,丞相才铁了心信了那首歌谣。” 琥珀沮丧道:“丞相随便找的算命先生都这般说,看来凝烟那个死贱人真的洪福齐天,我们是斗不过她了。” 若谖不屑“切!”了一声:“相爷是想随意找一个,可偏有人装神弄鬼吸引住丞相,比如装瞎子,丞相从他身边经过,大呼:“哎呀,太上皇驾到!”只这一嗓子就足以令丞相伫足了。” 琥珀惊奇道:“那个算命先生也是凝烟刻意安排的?” 若谖重重地点了点头。(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四章 寿宴 琥珀忧心忡忡道:“照小姐分析,相爷现在对那首歌谣深信不疑,那么必定会看在凝烟肚子里的孩子份上,对凝烟那个贱人宠爱有加,依凝烟的个性,一旦小人得志,肯定会掀起惊涛骇浪对付小姐的。” 若谖不以为意地浅笑着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掉,担心也没用,不如想想该怎么应对。 最坏的情况,就是凝烟成功顺利地嫁入了相府,那样一来,虽然对我极为不利,可我不会是孤军做战,史夫人也一定会想法子对付凝烟的。 在后宅,正妻要弄死一个小妾方法有无数种,凝烟若真的被史夫人弄死,相爷也不会对史夫人怎样,毕竟在朝堂上他还要借助史家的力量。 所以细想想真没什么好担心的。 凝烟唱了这么一出,自以为从此可以高人一等,殊不知,想嫁他人为妾,已是输了一大步。” 琥珀听了,这才释然,她深恨凝烟,见不得她过的好。 若谖又道:“不过话说回来,任何事都蕴含着两面性,万一在宅斗中,史夫人技不如人,反被凝烟整死呢?所以不要把赌注押在别人身上,得自己行动才行。” 琥珀绿玉皆问:“小姐要怎么做?可要奴婢们帮忙?” 若谖道:“我一直很怀疑,凝烟是否已有身孕,若有身孕,她那日从马车上摔下怎不喊疼,事后也不曾请大夫给她把脉? 因此我猜测,她并没有怀孕,只是哄骗相爷而已,又是刚开始装怀孕,所以有时难免忘了这码事,才露了陷。 当然,既是猜测,就不是肯定,万一人家真有身孕呢,身体好经得起摔呢?所以我得瞅个机会给她把把脉,确诊一下。” 琥珀问:“没有又如何?有又如何?” “没有的话,找个适当的机会戳穿她,她既没有身孕,那首歌谣便不攻自破了,到那时,相爷肯定不会要这种心机女进他王家的门。 若有的话,嘿嘿!”若谖坏笑道,“不论是不是相爷的种,我都会让天下人相信,她怀的是野种,比如——是王仪的,让丞相父子成为全天下的笑柄。”若谖故意“哎呀!”一声,“我是不是太恶毒了?” 琥珀绿玉齐声道:“是啊小姐,天下至毒非小姐莫属,可奴婢们喜欢!” 若谖笑道:“不用拍马屁,一个铜钱的赏银也没有!” 转眼就到了相爷寿辰的日子,朝中文武百官都要去朝贺,方永华也不例外,备了一份厚礼准备去相府贺寿,问若谖:“你要不要跟爹同行?”他也担心凝烟在相爷的寿宴上暗算若谖,他想要保护她。 若谖摆手道:“我不跟阿爹同行,既是烟姐姐请我去的,我就约她一起去相爷府。” 方永华素来知道自己女儿人小鬼大,鬼主意一套一套的,凝烟要对付她并非易事,但还是叮嘱了若谖一番:“有什么事尽管来找阿爹。”便先走了。 若谖已经盛妆打扮好了,取了装有夜勾魂的小瓶随身携带,琥珀问:“小姐带这个干什么?” 若谖阴测测地笑着道:“自有妙用。”然后带着一众丫鬟浩浩荡荡地出了门。 刚走到外宅垂花门处,就见子辰身长玉立站在曲廊处,若谖害羞止住了脚步。 子辰大踏步向她走来,琥珀使个眼色,一众丫鬟退到一射之地。 子辰看着若谖道:“进了相府要处处小心。” 若谖心里一暖,垂眸轻语道:“这个自然,辰哥哥勿须操心的。” 子辰的声音在她耳边缱绻:“傻丫头,我怎能不操心。” 若谖听了心甜如蜜。 凝烟一家刚吃过早饭,小丫头就来报:“若谖小姐来了。” 若谖款款走进宴息处,向方永庆夫妇施过礼,问过好,对凝烟嫣然一笑:“姐姐,我们是不是该动身参加相爷的生日宴?” 凝烟看她盛妆,打扮得极为贵气,在心里冷笑:“越打扮的出众,待会儿丑丢得越大!” 她笑盈盈道:“妹妹稍坐,我妆扮完就跟妹妹一起出发。” 不过片刻功夫,凝烟换了一身素雅的衣裙,头上只戴了几朵白色的珠花,显得极为清纯娇柔,飘逸出尘。 若谖只瞟了她一眼,就不屑地移开了目光,又不是去奔丧,穿成这样!这个凝烟实在太作了! 若谖展开甜美笑客,携了凝烟的手一起往外走,趁机把了把她的脉,果如她所料,根本就没有怀孕,心中大喜。 出了府,红香绿玉扶着若谖上了自家豪华马车,凝烟刚伸脚准备踩着脚踏子也要上去,红香先她一步收了脚踏子,与绿玉两个先后爬上了马车。 凝烟勃然大怒,对着红香破口大骂:“你这贱婢是不是想找死?竟不让我上车!” 若谖冷冷道:“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姐姐居然当着我的面训斥我的丫头,再说了,这又不是你的车,为什么要你上来!” 凝烟气结:“那你还跑来约我?” 若谖好笑:“我只是约你,又没说要请你上我的车!”说罢,命车夫驾车前行。 凝烟干瞪了一会子眼,只得坐上自家唯一一辆极普通的马车。 若谖的车先到了相府府门前,那里已停了不少豪华的马车,相府前人来客往,热闹非凡。 若谖坐在马车里静等凝烟。 不过片刻,凝烟的马车也到了,杂在各色香车宝马间如鸡立鹤群,别有一番抢眼。 正在进府的客人见了,不免交头结耳,互相打听来者何人,当听说是凝烟时,眼神甚是鄙夷。 若谖此时方下了马车,凝烟迫不得已也下了车,见了若谖,如溺水之人见了浮木,在后喊道:“妹妹等等我。” 有人讥讽道:“那个凝烟怎么穿成这样跑来了?” 另一个道:“听说是庶出的,怎会懂得不同场合的穿衣之道?” 若谖置若惘闻,只顾与各路名门淑媛互道寒温,结伴入了相府。 凝烟被冷落,又被人嘲笑,脸上红白交替,端的尴尬,只得硬着头皮顶着众人异样的目光往府门里走去。 刚进府就听有家丁报:“太子驾到!二皇子驾到!” 众人一听,全住了脚步,侧立在路的两边,皆施礼,口呼:“太子千岁千千岁,二皇子千岁千千岁。” 太子刘骜温和道:“众位平身。” 王丞相忙跨前两步,走在太子身侧,为他引路。 刘康跟在后面,眼神淡淡地划过诸宾客,忽在若谖跟前顿了脚步,盯着她,嘴角含着一抹浅笑:“谖小姐也来了。” 王丞相扭头,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到了若谖,貌美、沉静,眼若朝露,清澈动人,端的天真无邪,可谁又能想到,在这不谙世事的面孔下有一颗颇有谋略的心呢! 若谖福身道:“我是应王丞相之邀特来参加王丞相五十大寿的。” 太子也回头看了若谖几眼,眼里一亮。 二皇子脸上微露诧异之色:“相爷怎想起要请谖小姐来?” 王凤面上露出些微尴尬之色,若是史夫人相邀也没什么,可是他出面相邀……终究有些失礼。 于是对着刘康弓身行礼,解释道:“我家夫人想见谖小姐,故此相邀。” 二皇子听了微微一笑,并不言语,向前走去。 待王丞相与太子等男宾客走出一段距离,众女眷方才跟在后面走。 许多名媛本就跟若谖认识,刚才见二皇子似乎与她很熟,自然全都围了过来,带着几许讨好的意味与她边说边走。 史夫人因冯师爷跟她提起过若谖,说她是扳到凝烟的得力帮手,因此对她格外亲厚,意在拉拢。 安排宴席的时候,凝烟才发现自己失算,女客与男客分两处坐席,而且位置隔的有些远,虽然这样她也能让若谖出丑,可效果会大打折扣。 她不禁恨恨地咬了咬嘴唇。 史夫人亲携了若谖坐在她身旁,与她笑着说着话。 凝烟看了更是气结,刚才她对史夫人施礼问好,史夫人竟然装做没看见,令她颜面尽失,现在却对若谖如此亲密。 酒宴罢,相府安排了歌舞,男女宾客分绣楼和绣楼下而坐。 凝烟大喜,没想到老天都帮她,对着众女眷笑容可掬道:“若论歌舞弹奏,无人能比得过我家谖妹妹,她若舞一曲,准叫这些舞娘失色。” 有人有心,有人无心,附合道:“谖小姐且舞一曲让我们开开眼界。” 大多数聪明人全都笑而不语,让一个侯门千金当众舞蹈,而且楼下还有那么多男宾客,把方若谖小姐当什么了! 史夫人只当没听见,方若谖的父亲与王丞相同朝为官,且又是世袭的爵位,她一个主家怎么会为难这么一个小娇客?别的客人见了,又该如何看她! 这个凝烟是有多丧心病狂,故意唆使王凤邀请若谖来赴寿宴,原来是想出她的大丑! 都说若谖聪明,她倒要看看她如何化解。 若谖款款道:“若论歌舞,还是我年幼不懂事被烟姐姐欺骗跟她学了几天便被祖母得知了,罚我跪了三天三夜,道,一个侯门千金学这个干嘛?又不用这些……”后面说的吞吞吐吐,而后叹气微做抱怨道:“祖母对我管教甚严,一丁点不得体都会重罚,”说话间意味深长地瞟了凝烟一眼:“可烟姐姐就不一样了,不管做了什么出格的事祖母都不理论。” 有贵妇看见史夫人优待若谖,以为她喜欢她,便趁机拍马屁示好,浅笑着道:“谖姑娘还是太小,你是嫡,方老夫人对你管教自然不同,可以养得跋扈任性,但不可失礼。” 若谖极乖顺天真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 凝烟恼羞得面皮紫胀,欲待分辩,可自己已有十七岁了,怎么学若谖那样一副娇憨天真的模样说自己并不会歌舞,是谖儿胡说! 况且自己之前的言语本就有陷害若谖的意思,这里坐的个个都是人精,哪有听不出来的,众人先入为主,对自己印象肯定不佳,自己再说什么别人只会信若谖不会信她! 可不说,心中又憋屈的难受,于是笑里藏刀道:“我会歌舞我怎么不知?我又什么时候教过妹妹歌舞,我怎么又不知?好生奇怪!妹妹这般会撒谎可就不好了!” 若谖四两拨千金道:“咦?怎么姐姐全都否认了,这是为何?”只一句反问,便把凝烟逼进死胡同。 史夫人斜睨了脸色青紫的凝烟,心中大快,故意笑问:“挺伶俐一个孩子,怎么不把话说清?叫人听得好着急,你祖母说又不用什么?” 若谖岂有不明白史夫人的意思?她是深恨了凝烟,对她堂姊妹俩一抑一扬,就是想拉起二人的仇恨,借刀杀人。 若谖暗想:要杀人自己动手去,别把我当快刀! 当下笑得温顺端庄:“不是什么好话,夫人还是不要问的好!” 史夫人哪里不明白她未完话语里的意思:又不用这些迷惑男人。暗想,市井传言不虚,这个方小姐果然伶牙俐齿。 史夫人微微一笑带过。 若谖却忽然笑着对史夫人道:“既是相爷寿辰,谖儿也没什么礼物可送,不如弹奏一曲,聊表心意。” 众女眷皆诧异地看着她,暗道,这孩子怎么主动要求在楼下一众男人面前抛头露面,是不是有些傻! 凝烟万没想到若谖为了反击,竟然损人三千,自损一千,丝毫不爱惜羽毛,这样狠厉地逼迫她,当下把脸一恼,冷声道:“我不会歌舞,妹妹要弹琴助兴,请便,只别拉上我!” 若谖一派天真温软,笑意盈盈的,又略含点委屈:“怎么姐姐拉我给丞相伯伯祝寿,我就一口答应了,现在叫你与我一道给丞相伯伯庆寿你就百般推脱,你是真心来给丞相伯伯拜寿的吗?” 若谖句句堵心,凝烟竟找不到言辞反驳。 史夫人暗暗点赞,这个若谖嘴真甜,一口一声丞相伯伯,就算抛头露面弹琴,也只是晚辈给长辈庆寿助兴而已,把尴尬全都遮掩了过去。 她嘲讽地看着凝烟:“你以后嫁入我相府为美妾,以色侍主,歌舞助兴肯定是稀松平常之事,今日歌舞又有何不可?何必推三阻四?” 凝烟见史夫人都发了话,料自己躲不过了,暗想,若谖不就是吃定了自己不愿当众歌舞吗?然后她好借故不弹琴,如此以来,她既得了便宜又卖了乖,好事全叫她占尽! 可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要丢脸大家一起丢! 于是满脸堆笑对史夫人恭敬道:“夫人说的是,那我就献拙了。”随即扭头对若谖阴测测笑着道:“妹妹与我一起登台献丑吧!”她把那个“丑”字咬音咬得极重,讽刺意味浓厚。(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五章 当众出丑 有小丫头呈上一张琴来,若谖接过,放在自己面前的几上,对凝烟笑着道:“姐姐一个人登台就好,我在此弹琴,甘当绿叶衬姐姐这朵红花呢,以免抢了姐姐的风头,回头姐姐恼我。” 凝烟差点气得背过气去,明明是这个小贱人绕了个大圈算计与她,竟还能说出这般冠冕堂皇的话! 凝烟不甘心道:“妹妹在此弹琴,楼下相爷他们听的效果不好岂不是跟没弹一样,既是诚心,就应该在舞台上弹,令大家都听到才是。” 若谖恭敬地笑道:“姐姐说的极是。” 凝烟一听这话不由得意,小贱人终于上钩了。 谁曾想若谖继续道:“要想相爷他们听得清楚并非难事,只须在我的长案下和四周放几口大缸即可。” 众女眷都很是费解地看着她。 史夫人问道:“要大缸何用?” 若谖莞尔一笑:“夫人照办就好。” 不一会子,八口空大缸摆在若谖身边,只见她伸出纤纤玉手,青葱一样的指尖在琴弦上优雅划过,顿时一串叮咚声欺裂帛,又如美玉相扣,响彻绣楼上下,在坐之人无不听得一清二楚,绣楼下的众男宾客皆抬头仰望,就连太子与二皇子也不例外。 刘康精通音律,若谖虽只弹了几下,却如春风拂面般舒爽动人,小声问王凤:“楼上是谁在弹琴?” 因若谖坐于一众女眷中间被挡住了,王凤并未看清弹奏之人,于是作揖道:“容下官派人去问问。” 很快,小厮回报:“是方若谖小姐。” 太子与刘康同时仰头白绣楼看去,见若谖走到栏杆旁对着他兄弟俩含笑福身,太子与二皇子目时做了个平身的手势,若谖方退回到原来的座位上。 方永华在底下见了,满意地拈须而笑。 凝烟见了,也赶紧走到栏杆前向太子二皇子施礼,兄弟俩见是她,同时收回视线,与身边的大臣寒喧,对凝烟置之不理。 凝烟福着身僵在那里进退不得,惹得一众女眷窃笑不已。 隔了会子,史夫人才道:“好了,你就别丢人了,谖小姐回礼是因为太子跟二皇子问起她来,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凝烟满脸绯红地退回自己的座位上。 若谖歪着脑袋笑问她:“声音够不够大?” 凝烟膛目结舌,琴声不仅够大,而且余音绕梁,久久盘旋方才散了,她不明白这个小妖女耍的是什么妖术。 若谖眼里闪过一丝不屑和轻蔑,她只是把前世的物理知识活学活用,利用空缸来增强声音的共鸣效果,相当于简易的扩音器,凝烟这个只认得字的古代女子哪里会懂! 有句话说的真好,知识就是力量,知识就是金手指!哈哈! 她浅笑嫣然对凝烟道:“姐姐可以上台表演了。” 而后又笑对史夫人道:“谖儿其实是打着丞相伯伯的名义想弹琴给夫人和在坐的各位夫人姐姐妹妹听呢。” 明知是拍马屁的话,可由若谖嘴里甜糯糯地说出,且一脸天真无邪,众女眷听了心中还是挺受用的,不由都轻声笑起来,暗赞若谖真是狡慧。 凝烟被迫无奈,只得一个人走到舞台上。 若谖轻拢慢捻抹复挑,琴声婉转如仙乐,只可惜凝烟既不擅歌舞,又不懂音律,在台上只是乱抽了一通,看得绣楼上下笑声不断。 楼下的男宾极大多数不认识凝烟,只当是相府请来的艺人,虽是肆无忌惮的议论,但嘴巴还算积德:“这是哪里请来的小丑,倒是有趣。” 极少有人注意到王丞相的脸黑得如泼了墨一般,他在心中暗自恼怒,这个凝烟,不会歌舞就别献丑,害自己堂堂当朝宰相在一众下属面前颜面无存!不是虑着她肚子里天命龙种,他简直想发飚退货! 绣楼上的女眷可就没这么客气了,各种嘲讽如洪水泛滥:“真是勇气可嘉,卖丑来了!” “什么勇气可嘉,这叫不要脸!” “庶出都这样,你我是学不来的。” 若谖听了暗笑。 一曲终了,凝烟面红耳赤的从舞台下来,史夫人淡淡道:“不会歌舞早说嘛,何苦丢那么大的人。” 凝烟气得几欲吐血:是谁逼自己上的台! 若谖煽风点火:“我姐姐是会歌舞的,今儿不知什么缘故……大概是以后不想夫人命她歌舞吧……她只喜欢陪丞相伯伯喝酒的。” 史夫人浅笑:“原来这样啊。” 凝烟心中甚是慌张,若是被史夫人误会自己不把她放在眼里,只知一味色诱王丞相,以后抬进相府,史夫人还会让她有好日子过?忙道:“不是的,夫人休听我妹妹胡说,我真的不会歌舞。” 史夫人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凝烟心中一寒,有些懊悔,不该撺掇王凤请了若谖来,没让她出到丑,自己却丢尽了脸,心中对若谖恨意更炽,暗想,该走第二步了。 绣楼下传来雷鸣般的掌声,众人纷纷喝彩:“弹得好!”却无人敢要求再来一曲,毕竟人家是侯门千金,并非艺伎。 太子脸上带着笑,招了自己的贴身公公来,与他耳语了几句,那位公公应喏急退了下去。 刘康见了,微微一笑,也叫过自己的太监吩咐了几句,那个太监也是匆匆离去。 许填是国戚,坐在太子和二皇子身边,他兄弟二人的举止他看的一清二楚,不知他二人在搞什么鬼,心中很是纳闷。 不一会子,那两个公公一前一后返了回来,手里都捧着一个沉香木描金大托盘,托盘上搭着四四方方一块大红的锦缎,锦缎下不知是什么,两人均上了绣楼。 若谖一面与众女眷欣赏台上的歌舞,一面与史夫人说着话,忽见一个白白胖胖的太监走到她面前道:“方小姐琴声曼妙,太子特赏与方小姐的。”说罢,揭开覆着的大红锦缎,众女眷眼前一亮,只见描金的托盘上放着百两黄金和整整一白玉碗的各色宝石,颗颗色泽鲜艳剔透,足足有鸽子蛋那么大,粒粒都是极品,宛若彩虹落入那只白玉碗里,让人炫目。 若谖蹲在地上行了福礼,嘴里道:“多谢太子赏赐。”方起身双手接过托盘。 还未容她坐下,又上来一个公公,手里也捧着个托盘,揭开托盘上的大红锦缎,露出一支一尺多高的大红珊瑚树并五十两赤金,虽不及太子赏赐的,但这么大这么红的珊瑚树也是极少见的。 那位公公对若谖道:“这是二皇子赏给方若谖小姐的,二皇子夸方小姐琴音动人。” 若谖亦行了大礼接了? 众女眷莫不艳羡。 凝烟见了心中更是妒恨,恨不能把那两盘赏赐之物劈手夺过来,据为己有才好! 凝烟坐了一会子,装做解手,准备下楼,若谖见状,伸脚踩住她的裙摆,凝烟扑通一声摔在地上,引得众女眷嗤笑。 若谖又装做无意,把一杯茶倾在她身上,然后装做惊慌失措的样子,嘴里说着抱歉的话,把凝烟扶起,手忙脚乱地为她擦拭身上的茶水,实则偷偷把夜勾魂抹在了她身上。 凝烟本来身上就抹了香露,又兼恼羞激射,故并未留意到夜勾魂的香气,气恨恨地下楼而去。 若谖盯着她的身影,见她到了楼下,唤过自己的丫头小妍,不知对她说了些什么,她自己先往月洞门里走去,小妍在男宾客里找到正在大肆吹牛的王仪,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王仪随即站了起来,也朝月洞门走去。 若谖将她几人的动作全看在眼里,与史夫人小声说她要上厕所,带着琥珀绿玉下了楼。 凝烟没来过相府内宅,对里面很陌生,怕王仪进来找不到她,因此站在显眼的地方。 王仪听小妍说凝烟找他,心里诧异,她怎么在他家的后花园约他,万一被人看见,王凤只怕对他更不待见,欲待不去,又怕凝烟有急事找他,只得匆匆向后花园走去。 进了月洞门,王仪举目四眺,很快就看见凝烟站在凉亭里,忙疾步走了过去,准备好好训斥她一顿。 可刚走到凉亭跟前,一阵热热的夏风吹来,送来一股异香,他顿时浑身燥热,意乱情迷,半边身子都酥麻了,色迷迷地走进凉亭,对凝烟动手动脚。 因他一惯如此,凝烟也就不疑有他,只是不耐烦地拍飞他的咸猪手,皱着眉道:“我有重要的事跟你商量。” 王仪仍是对她又搂又抱,纠缠不清,嘴里亲爹亲娘乱叫,淫笑道:“待我吃你一遍再说正事。” 他二人正拉拉扯扯,若谖主仆三人进来一眼看见,三人急闪身躲在一丛树丛后面。 绿玉鄙夷道:“这两个人好不要睑,光天化日之下竟做出如此不知廉耻之事。”说着伸手来捂若谖的眼睛。 若谖拿开她的手道:“好了,别当道德卫士了,赶紧把你打探到的相爷府的傻豆豆给我找到,带这里来。” 绿玉领命而去。 若谖对琥珀道:“我们悄悄地过去,看这对狗男女说些什么?” 主仆二人刚准备靠近,就见凝烟与王仪四处张望。 两人下意识地重又缩回到树丛后面,狐疑地互相看了看,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却见凝烟与王仪二人往祠堂走去,两人方才松了口气,做贼般小心翼翼尾随其后。 凝烟警觉性比较高,边走边警惕四顾,一直到溜进了祠堂,关了门,她仍不放心,反复问王仪:“这里真的安全吗?” 王仪一把抱住她,把她按在地上,在她身上胡乱亲着,解她的衣服,道:“这里不安全普天之下就没有安全之地了,谁没事会来这里?” 凝烟想想也是,看王仪对她如此猴急,心里十分得意,自己的魅力还是挺大的。 又想着王凤老迈,与他的那次并没有让她受孕,终是心病,如果王仪让自己怀孕,怀的可是嫡亲的王家血统,腰杆就更硬,因此半推半就,依了王仪。 若谖与琥珀见他二人苟合,顿时羞红了脸不好意思再偷窥下去了。 若谖转身往回走,琥珀在后跟着,小声道:“小姐,这么好一个捉奸机会你要浪费?” 若谖道:“我一个未出阁的深闺女孩儿家,只有躲是非的,哪有扬是非的?” 琥珀惋惜道:“可惜了的,这么好的机会竟不能用。” 她眼睛一亮,自告奋勇道:“不如奴婢去喊人来捉奸!” 若谖肃着脸道:“休要轻举妄动!若要相爷认为是我们故意让他出丑,我和我阿爹一定会万劫不复的。”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就见青梅引了一个傻里傻气的丫头正举目四望,忙装出害怕的样子跑到那傻女跟前,用手指着祠堂那里:“我路过那里,听到里面有人声,吓得帕子掉那里了,求姐姐给我捡回送到绣楼上,我给姐姐糖吃。”说着,真的给了傻丫头一荷包的冰糖。 傻丫头大喜,接过荷包,拿了一颗冰糖含在嘴里,拍着胸脯道:“小姐不必惊慌,奴婢这就给小姐捡回。”说罢,向祠堂方向走去。 若谖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勾了勾嘴角,带着绿玉琥珀慌慌张张跑回绣楼,许多人见她如此模样甚是纳闷。 许夫人疑惑地问:“你怎么了?” 若谖欲言又止,直待许夫人问了几遍方涨红了脸道:“我……我看见我堂姐与人在你家祠堂鬼混……” “什么!”史夫人惊得差点跳起,见众女眷都异样地盯着她,忙定了定神,装淡定,正欲带人下楼,去祠堂一看究竟,就见自家的一个名唤傻豆豆的粗使半傻子丫头蛇蛇蝎蝎地跑了来,扯着嗓门大喊:“不得了了,祠堂里有两个妖精在打架!”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祠堂里怎么出了妖精?还打架?可不是好兆头! 有些下属想要抓住良机拍王凤的马屁,呐喊一声:“青天白日的,哪来的妖精,我去看看!”便冲出席位,命傻豆豆带路。 其他人见了,怎肯落后,也都跟在后面跑。 绣楼下如秋风扫过落叶一般,只剩下王凤,太子,刘康,许填和方永华。 太子对王凤笑道:“舅舅,我们也去看看。” 王凤点头,陪着太子和二皇子向后宅走去。 女人天生八卦爱看热闹,绣楼上的女眷也纷纷下楼向妖精出没的地方走去。 若谖急了,拉着史夫人的袖子催道:“夫人快把人拦住啊!不然……不然……”未完的话是,不然相爷要丢大人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六章 杀子 史夫人之前见众人这般,的确有些心慌,可一想起她苦劝了王凤无数次,他不仅不领情,反而对她下逐客令,就咽不下那口气,竟暗暗巴望着他出丑,表面上却叹息道:“你也看见了,我根本阻止不了,不如我们也去看看,再见机行事。”说罢携了若谖的手就走。 琥珀绿玉不敢跟了去,一人端着一盘太子与二皇子的赏赐之物下了楼,呈给方永华。 许填见了,未免眼红妒忌,酸溜溜道:“太子与二皇子对你家谖儿出手可真是阔绰。” 方永华不亢不卑谦虚道:“太子、二皇子缪赞罢了,我家谖儿不及你家夸儿十分之一。” 许填微不可察地冷哼了一声,端起杯子来喝茶,方永华亦端了杯子喝茶,两人各喝各的,互不理睬。 众人随着傻豆豆到了祠堂前,听到里面有一男一女两个人说话的声音,不约而同地噤声,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屏息凝神偷听。 那个女声阴狠狠道:“待会儿我把若谖那个小贱人哄到刚才我们见面的地方,你把她给毁了!” 那个男的显然吃了一惊:“她可是侯门千金,我要是动了她,老爷子还不直接把我打死!” 门外众人猜出几分那两个人是谁来,往门缝里一看,果然是凝烟和王仪,不禁面面相觑,这哪是什么妖精打架,分明是相爷未来的美妾在跟王大公子在偷情,顺带谋害方若谖小姐! 众人忙都悄悄地散了,顶头上司的丑闻知道的越少越好! 王凤陪着太子和二皇子而来,见众人都掩面而去,心中诧异,刚走到祠堂门前正准备推门而入,听到里头有说话声,便住了手,三人六只眼睛从门缝往里偷窥,只见凝烟恨铁不成钢地用手指狠狠戳了一下王仪的额头,教训道:“说你笨吧,你又长着一副聪明相。 你如果真的与若谖生米煮成熟饭,她清白毁在你手上,她除了嫁你还能嫁谁? 这样一来,相爷不仅不会打死你,还会给你弄个官做,不然怎么配人家侯门嫡小姐的身份? 而且相爷不看僧面看佛面,不能委屈了方若谖,自然不会取消你嫡长子的身份,你岂不是可以一辈子高枕无忧了吗?” 王仪听了眉开眼笑,拍着凝烟不可告人的部位,赞不绝口道:“不错!这个主意真不错!也只有你这种毒妇才想得出来!” 凝烟把他的手拿开,巧笑嫣然道:“那可是个小雏,长的又水灵,你可享艳福了,该怎么谢我?”说着,拿起衣服穿起来,出来这么久了,别说解手,生孩子的时间都够了,再不回去,必引人怀疑。 王仪也动手穿衣服,笑答道:“我为你做的还少吗?别不知足了,开口闭口就要我报答。 不是我买通老爷子的随身仆从,你能那么轻巧就勾到老头子,只怕被当作刺客当场被剑捅死,又怎会有机会下药乱了老爷子的性,让他上了你,怀了身孕? 再说了,我要真把若谖娶到手,你就是她的婆婆了,想怎么拿捏她还不是你一句话?就算虐待至死,也没人敢多话。” 凝烟斜睨着他:“你舍得?” 王仪嗤笑,满不在乎道:“有什么舍得不舍得的?就是给我一个仙女,恐怕不到一年也会弃之如破鞋。” 说到这里,忍俊不禁笑道:“若果真那样,相府可就热闹了,我们父子俩娶你姐妹俩,算不算一段佳话?” 史夫人与若谖正好走来,听到这段话,讽刺地看了王凤一眼,他脸黑得如乌云压顶,太子、二皇子与若谖很有些尴尬。 王凤怕里面两个说出更难听的话,被太子和二皇子听到,正欲一脚把门踹开,被史夫人拦住。 有尊贵的外人在场,王凤不好对史夫人怎样,只得含恨住手。 祠堂里头,凝烟翻了个白眼,叹道:“我哪有那个好命做我妹妹的婆婆,别忘了我上头还有你娘亲,她才是我妹妹的正经婆婆!” 王仪素来与史夫人不合,闻言,恨恨道:“这个老女人实在可恶,她又算我哪门子娘亲?我娘早死了!” 凝烟见状,套他的话道:“你怎么好像很恨史夫人的样子?” 王仪道:“去年那个老女人的内侄女来我家玩,我看她长的水灵,忍不住抱着亲了两口,又摸了几把,又没把她怎么样,那个老女人就不依不饶,硬逼着老爷子把我打个半死,老爷子因此才嫌了我,这也就算了,还不许老爷子给我月钱,想要逼死我,可惜呀,她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老爷子不给我银子,我就去他外书房里偷!” 他把头向凝烟凑去,眼冒凶光道:“不如等你过门我们联手毒死她!” 凝烟也深恨史氏,一点颜面都不给她,于是满口答应,二人当时就结成了同盟。 史夫人在外听了,气得浑身乱颤,一口气直冲脑门,并不忖度,一脚踢开门进去,不敢拿王仪出气,不容分说,抓着凝烟连扇了几个耳光,骂道:“你这个四处勾人汉子的小娼妇,还没进门呢,你就想害死主母!”说罢,又狠狠踢了她几脚。 凝烟初一见史氏冲了进来,已没了主意,再被扇了一顿耳光,更是魂飞魄散,害怕到了极点,一边躲闪,一边哭着分辩道:“主意不是我出的,是你宝贝儿子出的!” 王仪见情形不对,就要鞋底抹油逃为上策,刚一蹿出门口,就见王凤不怒自威地站在他面前,登时吓得腿软,哪里敢逃,浑身哆嗦不已。 王凤走到屋里,耐着性子对史氏道:“好了,够了!” 史氏有些怵他,只得住了手。 王凤冷着脸凌厉地看着凝烟,凝烟被他阎王般恐怖的眼神逼得节节后退,心里惶恐不已。 “从后门给我滚出去!”王凤沉声道。 凝烟想乞求挽回些什么,可是又没那个胆,只得落荒而逃。 王凤转过身,冷冷盯着王仪,低喝:“给我跪在祠堂里,待会儿再收拾你!” 王仪听了,只得跪下,心里七上八下。 王凤到了绣楼处准备送客,谁知客人跑了大半,剩下的见了他来,忙拱手落荒而逃,仿佛相府是个人间地狱一般。 王凤脸上有些挂不出,不自然地笑着对太子和二皇子道:“让太子和二皇子见笑了,家门不幸啊!” 太子温雅地笑着道:“谁家没有一本难念的经?舅舅赶紧把私事处理好,别让内宅之事影响舅舅的清誉。”话虽说的极委婉,可像王凤这般爱面子的人听了不亚于打脸,很是难堪地应了一声喏。 若谖跟史夫人告辞,见她俩身边没什么人,小声道:“史夫人,有些话谖儿不当讲,可不讲又恐夫人吃了我堂姐的亏。 我堂姐是有身孕的人,刚才史夫人抓她的现行,她必定会装出许多娇样儿来,说是史夫人害她动了胎气。 史夫人不如送了人情给她,央求相爷亲带了太医给她诊治,切记,切记。” 史夫人听了好生奇怪,转身找到冯师爷,把若谖的话一字不落地复述给他听。 冯师爷沉思良久道:“夫人,你就赌一把,照着谖小姐所说的做。” “什么?要我求相爷请太医给那贱人安胎?我不干!” 冯师爷劝道:“在下觉得,谖小姐并非凭白无故说那一番话,里面定有乾坤,而且一定是为夫人好。 夫人一定要记住谖小姐的重点,以防凝烟乱咬,不如夫人主动,一定要相爷亲带了太医去给凝烟诊治,所以选哪位太医,夫人千万别插手。” 说到这里,冯师爷拈须想了想道:“在下建议,夫人最好与相爷一同带了太医去给烟小姐诊治,诊治的时候,最好夫人与相爷都在场,不然,一个没注意到,叫烟小姐钻了空子,白辜负了谖小姐一番心意。” 许夫人见他说的如此笃定,将信将疑地点了头。 送走客人,王凤第一件事就是带着雷总管到了外书房,命雷总管在外把守,任何人不得靠近,独自一人入内,打开机关,进到密室里,清点了起里面的东西,发现少了许多金银不说,连一瓶绝世毒药并解药也不见了,立刻出了外书房,直奔祠堂,王仪正惊怕地跪在那里。 王凤见了他也不问话,抄起一根碗口粗的棍子劈头盖脸向王仪打来,打得他嗷嗷直叫,乱蹦乱跳,直打累了,才审问起他来:“你一共偷走我多少金银?” 王仪哭丧着脸跪在地上回话道:“儿子也不记得,以前都是零零碎碎拿了少许,只前几日因帮凝烟追杀若谖,反折了不少杀手的性命,杀手头目勒索儿子,若不赔五百两银子,他就要取儿子性命,儿子害怕,才潜入密室偷了五百两给了杀手。” 王凤算算日子,王仪行窃的时间竟是他白天才被他训斥的那晚,才知他阳奉阴违到如此地步,已经没救了,平生第一次对他冷了心,沉痛道:“我因你娘亲的原因,一直善待你,你却一次次叫我失望,从今以后,你我父子恩断义决,你即刻给我滚!” 王仪膝行到他跟前,抱着他的腿苦苦哀求:“父亲!儿子知错了,儿子再也不敢了,给儿子一次改过的机会,不要把儿子赶出府去!” 可不论他怎么苦求,王凤都如铁石心肠一般无动于衷,王仪登时恼了脸,挺而走险威胁道:“父亲若执意要把儿子赶出府去,儿子就把父亲有心谋逆和贪污枉法的事给捅出去!” 王凤肃然盯了他良久,忽然冷笑,一言不发走了出去,命雷总管道:“绞杀!” 雷总管吃了一惊,所有的儿女之中,王凤最宝贝的就是王仪,他竟要绞杀他,自己没听错吧。 王凤见他不吭声,极凌厉地盯着他:“怎么,你要给他陪葬?” 雷总管惊出一身白毛汗来,忙抱拳道:“奴才这就照办!” 王凤一走,雷总管带了两名孔武有力的护院拿着一根白绫走了进来,王仪一见,大惊失色,惶恐问道:“你……你们要干什么?” 雷总管面无表情道:“大公子,奴才们是奉相爷之命来杀大公子的,大公子做鬼之后可千万不要怨奴才。”说罢一挥手,命那两个护院动手。 王仪一面挣扎一面叫喊:“不会的,父亲最疼的就是我,他一定不会杀我,定是你们这帮奴才使坏!我要见我父亲!”说着,企图往外冲。 雷总管等人怎会给他机会,一拥而上,用白绫勒住他的脖力,不过一会子,王仪就气绝身亡了。 然后雷总管命那两个护院把王仪的尸体用白绫高悬在祠堂的房梁上,造成他是自己上吊身亡的假像,再才离开。 一个时辰之后,王仪偷情自己父亲未过门的美妾,被相府前来祝寿的宾客撞个正着,王仪自觉羞愧,无颜再见世人,上吊谢罪的传言在大街小巷传得漫天飞。 绿玉也说与了若谖听。 若谖嗤笑:“就凭王仪那种没有廉耻之人会自杀谢罪?只怕是被他爹派人杀死的吧。” 琥珀道:“都说虎毒不食子,相爷怎么连亲生儿子都下得了手!” 若谖道:“位高权重者,谁不是以自我为忠心?这种人比老虎要毒上千百倍,不过话说回来,王仪这种丢料不要也罢!” 绿玉道:“相府还死了个人。” 若谖诧异道:“谁?” “常总管。已经失踪了好几天,他家属和府里上下人等一直在寻没寻到,今儿中午,一个老爹去湖里钩鱼,忽然看见水里漂着一件锦袍的衣角,以为是富人家洗衣裳漂走的一件,忙下湖去捞,没想到竟是一个死人,衙门派人验过尸了,常总管一身酒气,应是喝多了酒失足跌到湖里淹死的。” 若谖冷笑:“我却不信!那个常总管定是因为别的缘故遭了相爷的毒手。” 绿玉闻言,道:“那奴婢再去打听打听。”说着起身就要往外走。 若谖摆摆手道:“人家杀他自家的奴才关我们什么事?大热天的为这个出门去打听太不划算了,我现在只想知道史夫人照我所说的做了没,过了这村可就没那店了,以后再想有这么好的机会击垮凝烟可就难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七章 逃跑 相爷府里,史夫人听奴才来报,王仪因与凝烟偷情被众人抓了个现行,王仪羞愧难当,趁着王凤命他跪在祠堂里思过的时候,上吊自杀以死谢罪了。 史夫人听了不禁冷笑,哄三岁小孩呢!王仪那么一个贪图享受、厚颜无耻之徒会憣然醒悟,以死谢罪,打死她她都不会相信!定是王凤那只老狐狸命人弄死他的,然后装出畏罪自杀的假相,不就是想把相府业已发生的丑闻带来的负面影响降低到最低吗? 想到自己与这样一个狠厉毒辣的男人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史夫人有些不寒而栗,稳了稳神,决定听从冯师爷的话,按照若谖所说的去做。 今儿发生的**事件,史夫人不是没有一点怀疑的,事情哪有那么巧,若谖上个厕所就正好遇到凝烟和王仪偷情了? 更巧的是她吓得帕子遗在了祠堂附近,又恰好全府唯一的一个傻子被她巧遇,然后那个傻子去帮她捡帕子。 傻豆豆是名符其实的傻子,到了祠堂,见凝烟和王仪在媾和,弄不清是怎么一回事,当做妖精打架喊得众人皆知,不是若谖那个小姑娘不动声色的排兵布阵又是什么! 话说回来,凝烟与王仪两个,只要有一个稍知廉耻,就不会在众宾客眼皮底下做出这般**之事,若谖想收拾他们也无从下手,这就叫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 再说了,就算谖丫头不借着傻豆豆的嘴把他俩见不得人的丑事嚷嚷出来,要是被别的丫头或客人撞见,还不是一样会私下流传,也许后果更遭糕,对相府和相爷名誉的破坏力更大。 而且因为相爷没有亲见的缘故,肯定是不会相信凝烟与王仪会做出这般无耻之事的,还不如谖丫头这般设计让相爷亲眼目睹,才能曝露凝烟和王仪两个无耻之徒的真面目。 谖丫头这么做实际上是在帮相府、相爷和自己,是时候该自己趁热打铁了。 史夫人略整了整着装,带着几名丫鬟仆妇往相爷的外书房门口走去,到了门口,令众人停下,独自一人走了进去,见王凤锁眉闭着双眼,十指交扣支撑着额头,显得极为心烦意乱。 史夫人轻手轻脚走到他身边坐下,见桌上放着茶壶茶杯,给他倒了一杯茶,放在他面前,缓缓道:“仪儿能悔过,相爷应感到欣慰才是,只是仪儿这孩子实在太傻,想悔过,不用以死明志的,用行动来证明就好。” 说到这里,史夫人顿了顿,长叹一口气:“那孩子自己想不开,相爷不必太内疚的。”她暗暗细细留意了一下王凤的神情,接着道:“这一个已经这样了,相爷请节哀,还有那个未出世的相爷更要顾着才好。” 她低下头来,显得极为愧疚,沉痛道:“我刚才一时气急,扇了凝烟一顿,不知会不会对她肚子里的胎儿有影响,恳请相爷请位太医给他瞧瞧吧。” 王凤闻言,睁开眼诧异的看着史夫人,这个妒妇什么时候转性了,这般贤良淑德?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一心全放在王仪的身上,竟把凝烟母子给忘了,凝烟虽做了无耻之事,可如果果真是天命之凰,等她成为皇太后的一天,这点丑事一来没人敢提,二来也算不得丑事。 汉高祖刘邦之母是在河畔野睡时,与神人**怀了刘邦,刘邦的生父一生都戴着神人恩赐的绿帽子,世人谁敢笑他?谁又敢说汉高祖之母不贞洁? 那么等到凝烟肚子里的小龙君临天下时,也没人敢说凝烟不贞,更没人敢提儿子给老子戴绿帽子的事了。 王凤想到这里,心中豁然开朗,不再计较凝烟的无耻,谁叫人家是天命之凰,当然做什么都是对的。 不管史夫人出于什么目的,但她至少提醒了他要去关心凝烟母子,因此王凤不能给她脸色看,温和道:“夫人虑的极是,我这就派人请华太医。” 史夫人踌躇道:“光请一位不够吧,况华太医与方府往来密切。” 王凤沉吟道:“既这么着,再加一位赵太医。” 史夫人迟疑了片刻,低下头来:“是我冲动伤害了凝烟,我已准备了不少礼物,想跟相爷一起去看望凝烟,顺便赔罪。” 王凤审视着史夫人,觉得越发看不透她了,但人家堂堂正妻,出身又高贵,纡尊降贵去看一个未过门且不守妇道的小脸,自己总不能伸手去打笑脸人吧,因此点了点头。 凝烟自被王凤从后门赶出府去,如丧家之犬逃回家里,心中很是忐忑。 自己在王凤的寿宴上,与他的长子偷情,被宾客抓了个正着,害他丢尽了颜面,不知他会怎样处置自己。 偏方永庆回来还冲进她的房里痛骂她:“我怎么养出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儿,竟然跑到别人家做出这般人伤风败俗之事,叫我这老脸往哪里搁!” 凝烟本就心里烦乱,闻言更是觉得心寒,冷冷斜睨着方永庆,反唇相讥道:“现在嫌我伤风败俗了,当初是谁为了相爷能睡我出谋划策、费尽心机,连夜勾魂那样令人作呕的淫药都找来给我,那时怎不嫌我伤风败俗了!” 方永庆被质问得哑口无言,只得悻悻离去。 不过一会子,家祥慌里慌张跑进来,告诉她:“王仪上吊自杀了!” 凝烟聪慧,一听此言,哪里猜不出真相呢?登时唬得两眼发直,相爷连自己最宠爱的长子都下得了手,弄死自己更是不在话下。 还未容她从惶恐中回过神来,家祥又跑进来告诉她:“失踪的常总管的尸体找到了,是醉酒溺水身亡!” 凝烟已是吓得魂飞魄散,家里一点响动都让她惊心,怀疑相爷派人杀她来了。 她困兽犹斗地在屋里转了几个圈,暗想,与其这样坐以待毙,不如逃为上计,打定主意,她把细软收拾好,与小妍一人背了一个硕大的包袱,准备亡命天涯,孰料一开门就看见了家意守在屋外,惊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家意有几分傻气,答道:“二哥料定你会逃跑,叫我守在这里,你若执意要跑,就把你捆起来,待相爷前来问罪,就把你交出去。” 凝烟一听,面如死灰。 小妍趁人不备,抄起一个花瓶砸在家意头上,把他砸晕了过去,对凝烟道:“小姐,咱们快跑!” 凝烟感激地看了一眼小妍,小妍是她有次在街上闲逛时遇到的,她头上插了草标想要卖身葬父。 那时香草已经离开凝烟不失所踪了,而凝烟一向虚荣心重,身边没个丫头觉得自己不像个小姐,反正自己手上有私房钱,便一咬牙,拿出五十铢来,买了一床薄席,把小妍的夕亲尸体一卷,叫家意找个地方一埋了事。 安葬了小妍的父亲,小妍又直喊饿,凝烟想要收买人心,让小妍以后忠心于她,于是又一咬牙,买了两个鲜肉包给她吃了。 ……没想到,她真的对自己很忠心! 凝烟与小妍携手往外奔去,却见家祥听到动静带了一个家丁赶到,见她主仆二人想逃,忙抢先拦住她二人。 小妍完全置自己生死不顾,对着家祥扑过来就咬,一面大喊:“小姐快逃!” 凝烟见状,慌不择路往外逃蹿。 家祥一脚把小妍踢翻在地,去追赶凝烟。 凝烟跑到院墙边,用力把包袱往外一抛,正打中王凤夫妇乘坐的豪华马车的车顶,随车的带刀侍卫齐喊:“有刺客!保护相爷!” 可地上除了一个包袱什么也没有。 有个侍卫小心翼翼地用刀尖挑开包袱,里面露出不少金银首饰和银两。 王凤从车窗里探头一看,那些首饰怎么那么眼熟……正自狐疑,就见一女子仓皇从墙上跳了下来,那群侍卫忙将她团团围住。 “凝烟——姑娘?”史夫人从车窗里探出头来,疑惑地看着她。 凝烟呆住,她万没想到自己会以这种方式在这里与相爷见面。 她飞快地扫了一眼王凤,脸上并无怒容……不过这说明不了什么,心深似海的人,喜怒不形于色。 史夫人开了口:“哎呀!你是有身孕的人了,怎么能从那么高的围强上跳下来呢?动了胎气可怎么办?还不把相爷给急死呀!来来来!快上车!” 凝烟这才记起自己还有这么一道护身符,一时找不到话遮掩,索性就装温顺装乖巧,捡起地上的包袱,上了马车。 车里三人都各怀鬼胎,谁也没说话。 转瞬就到了礼官府前,一个侍卫先一步上前,对看门的家丁道:“快去通报,相爷驾到,叫你家主子速来迎接!” 家丁一听,屁滚尿流飞也似往里跑去,高喊:“相爷驾到!相爷驾到!” 阖家大小顿时慌乱起来,如热锅上时蚂蚁乱转。 最后还是方永庆勉强镇定来:“我们先迎客,万一怠慢了丞相可是罪加一等。” 一家人小跑到影壁前,见凝烟扛着个大包袱跟着王凤夫妇走了进来,史夫人还牵着她的手嘘寒问暖,惊讶得大张着嘴,就连方永庆半日才回过神来,忙给相爷夫妇行礼问好。 一家人比奴才还要奴颜卑膝,把相爷夫妇连着凝烟迎进宴息处,程氏亲自斟茶倒水,一家人殷勤备至,就差跪下来用脸去蹭王凤夫妇的鞋底了。 史夫人大气地笑着:“程夫人不用忙,我们主要是怕凝烟年轻不知爱护自己,伤了胎气,所以特请了太医来给凝烟把把脉,调理调理,相爷老来得子,看的无比珍贵呢!” 凝烟一家大小一闻此言,如遭雷劈一般,脸色大变,呆若木鸡。 这时,家丁又来报:“华太医、赵太医来了!” 凝烟一家置若惘闻,一动不动。 史夫人扫了他们一眼,心中已有了数,暗自庆幸,幸亏听从了冯师爷的建议,不然真错过了这次千载难逢一掌拍死凝烟的机会了,当下微微一笑道:“说谁谁就到了呢。” 华太医和赵太医入内,向王凤夫妇行过礼。 史夫人指着凝烟道:“有劳两位太医给方大小姐把把脉,看她动了胎气没有。” 华太医机智,观众人脸色,早就猜到几分,忙谦让道:“赵太医先请。” 赵太医对凝烟说了一声:“在下冒犯了。”便要去探她的脉。 凝烟本能地将双手缩回衣袖里掩藏起来。 史夫人奸诈地笑着:“这孩子,这有什么可害羞的。”强行把她的一只手拉到桌子上平放。 赵太医诊了片刻,两道眉毛紧紧拧在一起,一脸狐疑。 史夫人故作不知,装做紧张地问:“怎么?情况不妙吗?”随即摆出一副追悔莫及的样子:“哎呀!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唉!” 赵太医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道:“请小姐换另一只手。” 史夫人听了,又去拿凝烟的另一只手,这次凝烟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抗,任由史夫人摆布。 史夫人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赵太医诊治完另一只手的脉相后,惶恐跪下,磕了几个响头道:“下官不敢说!” 王凤不苟言笑道:“尽管说吧,只要是实话,我就不会怪罪与你。” 赵太医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道:“方大小姐根本没有身孕!” 王凤虽已有心理准备,可是亲耳听到,还是怔了一怔:偶遇,惊马,撞车,受伤,把持不住,有了身孕,小儿的歌谣,从头到尾全是骗局,全是骗局!这场骗局里还搭上自己最宠爱的长子的性命! 王凤心中的怒火几乎要烧得他失去了理智,他的手在袖子里握成拳头,指甲篏进肉里传来的痛感才让他渐渐恢复了理智。 史夫人看着王凤阴晴变幻莫测的脸很是兴奋,可后来却见他面如此水,感到阵阵失望,想了一想,笑着道:“不会吧,赵太医莫不是刚赶到,气息不稳,误诊了?华太医来诊诊吧。” 赵太医听了巴不得如此,市井传言,相爷被凝烟迷得神魂颠倒,万一他真纳了凝烟为妾,凝烟因此记恨于他,给相爷吹耳边风,自己有几个脑袋给相爷砍的!可如果华太医也卷进来了,罪不责众,自己不一定会因此送命,于是忙附和道:“夫人说的极是,再说华太医医术可比我高明许多,以他诊断的结果为准吧。”(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八章提亲 华太医岂有不明白赵太医的用意,做为一名太医,不论给皇上看病,还是给达官显贵诊疗,都是在刀尖上行走,一个不慎便人头落地,太医之间自然首尾呼应,因此华太医并不推辞,仔细地给凝烟把过双脉之后,笑着道:“赵太医为人过于墴慎,在下诊断的和赵太医诊断的结果一模一样。” 他轻扫了凝烟一家人的神色,个个惊惶不已,好似死到临头一般,再看相爷,脸色阴沉得让人心中害怕,本着谁也不得罪的宗旨道:“一般喜脉在行房一百五十天之后把脉结果最为准确,之前把脉会有误判。” 凝烟本已等死,闻言,如溺水之人抓住一根稻草,急忙应道:“正是这理!我因经期不至,央母亲请了大夫,大夫听我所述,又把了脉,说我是喜脉,我只想要相爷高兴,因此迫不及待的叫诉了相爷,实不知是误诊,望相爷恕罪!” 王凤微不可察地冷哼了一声,对华太医和赵太医道:“有劳二位太医了。” 华、赵两位太医自然明白是逐客的意思,遂一起起身拱手告辞。 凝烟见王凤打发了两位太医先走,料他有话要说,谁知他只略坐了坐,便走了,凝烟一家大小一直送到府外,眼看着王凤夫妇上了马车,直至马车的影子都看不见了,方才垂头丧气地转身进了府里,人人自危,连晚饭也无心吃。 相府外书房里,冯师爷观望了良久,才壮胆进言:“凝烟小姐欺骗相爷,还使人唱出那样的歌谣,完全是陷相爷于谋逆的大罪之中,相爷不如把她——”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相爷却出乎意料地摆了摆手:“不用,我若置她死罪,恐别有用心之人散播流言,说我是为了那首歌谣而杀她,反而坐实了妄图谋逆之罪,一动不如一静,只退了她便罢了。” 冯师爷听这理由实在太牵强,却不敢反驳,一揖到地道:“还是相爷考虑的周到。”便退了下去。 王凤一个人坐在偌大的书房里。 自他做了丞相之后就无人敢欺骗他,这个凝烟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算盘打到他的头上,他当然想将她诛之而后快,可现在,只怕许多人都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若杀她,必引起轩然大波,特别是那些敌对势力肯定会就此事大做文章,那种歌谣说不定会被成倍放大传入皇上的耳朵里,所以他决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低调处理凝烟一事。 其次,他已猜到凝烟和王仪偷情会被公诸于众,若谖一定做了一番手脚,这个女孩智谋过人,可她父亲又偏偏不为自己所用,虽是保持中立,但毕竟是隐患,他还要留凝烟一条贱命适时牵制若谖。 打定主意,王凤朗声道:“来人!” 雷总管应声而入,王凤道:“你去传话给方永庆,那个宅子是暂时借与他家住的,限他明日就搬出去,至于凝烟,我也不打算纳她为妾,所有聘礼尽数归还。” 雷总管领命而去。 凝烟一家大小正惶恐,忽听家丁来报:“相府的雷总管来了。”不知是福是祸,忐忑地迎了出去。 雷总管傲慢地睨了众人一眼,拖腔拖调地把相爷的话原原本本地复述给他们听。 众人心头涌上一股死里逃生的喜悦和庆幸,可马上又陷入沮丧之中,相爷要收回宅子和聘礼…… 程氏和凝烟只得把相爷所赠的聘礼悉数交了出来,雷总管一走,母女二人坐在烛光下唉声叹气,像家里死了人似的。 方永庆眼里闪过不屑:“相爷没杀我们就不错了,还有什么不知足?” 程氏泪眼汪汪道:“这个宅子还没住热就要赶我们走,一时之间我们上哪找住所?” 方永庆愣了片刻,道:“少不得我去求求老夫人,还让我们住回芷晴苑去。” 老夫人一面慢悠悠地用银匙舀着银耳汤喝,一面听完方永庆的来信,放下手中的小碗,笑着道:“当初要搬回我们家的是你们,说要搬走的也是你们,当我们永安侯府是菜园门,想进就进,想出就出么? 再说了,你们家凝烟做出那等叫人不耻之事,那样的名声,我们避之不及,唯恐影响到谖丫头,又怎会收留你们?” 方永庆被抢白一顿,只得恨恨离去。 几日之后,王凤拿了方永庆一个错处,罢了他的官,凝烟一家大小也在长安消声匿迹,不知搬到哪里去了。 这天晚上,若谖已经睡下了,琥珀却跑进卧房,把她摇醒,在她耳边神神秘秘小声说:“辰公子约小姐去凌寒居见一面。” 若谖纳闷,子辰为人一向谨慎,怎会在半夜约他?忙穿了衣服,随便梳了头,用一根玉簪将头发绾住,与琥珀两个偷偷摸摸来到凌寒居,子辰就站在屋侧的忘忧草跟前等着她。 琥珀推了一把若谖,含笑道:“小姐快过去,奴婢在此放哨。” 若谖脸腾的一下红了,扭扭捏捏地到了子辰跟前,低头轻声道:“辰哥哥半夜找我有何事?” 子辰微勾了嘴角,把负在背后的手拿到若谖眼前,手上有个小小的水晶瓶,瓶里装了许多萤火虫,点点萤光在瓶里一闪一闪的,甚是有趣。 若谖何曾见过这个,自然惊喜异常,伸手接了过来,左看右看,爱不释手。 子辰道:“妹妹说要许多流星,好许下许多心愿,我没办法弄到流星,便以这个代替,妹妹放了它们时许愿,想必一样灵的。” 若谖听了,心如蜜甜,原来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他都是放在心上的。 她含笑把瓶盖拧开,那些萤火虫争先恐后地飞了出来,如墨一般黑夜里到处都是点点萤光,与天上的星辰遥相呼应,说不尽的诗情画意,若谖忘了许愿,满心喜悦地看着眼前美景。 琥琥站在不远处百无聊奈四处乱看,仰头之间忽然惊喜大叫:“快看!流星雨!” 若谖与子辰同时仰头,只见天幕上有无数颗流星划过,尉为壮观,若谖激动不已,赶紧双手合十,闭眼祷告,复又睁开眼睛,仰望着这难得一见的奇景,对身边的子辰道:“这么多流星,一定会实现我所有的愿望的,一定会的。” 子辰微微一笑,伸手握住了若谖柔若无骨的小手。 若谖害羞,试着挣扎了一下,子辰的手那么大,那么有力,那么温暖,她根本就反抗不了,索性放弃了。 两人就那么肩并肩仰望着浩瀚无垠的星空。 蓦然,子辰觉得有两道目光在暗中偷窥他和若谖,他倏忽向目光来源处疾飞过去,一丛桅子花绿后什么也没有。 若谖大惊,也跑了过去,举目四望,只见树影婆娑,黑暗将许多真相掩盖,问子辰:“你看见什么了?” 子辰向她展露一个安心的笑容,从枙子树上摘了一朵芬芳的枙子花给她:“我只是想送朵花给妹妹。” 若谖接了过来,放鼻子下闻了闻,心里却根本没信子辰的搪塞之言,他是怕她担心,所以不愿据实相告,那她就装做相信他所说的好了。 ————*————*————*———— 若谖低呼了一声:“哎哟!” 琥珀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走了过去,拿起她被针扎的那根手指看了看,放嘴里吮了吮,拿出来,见没流血了方才罢,疑惑地白:“小姐这两日为什么心神不宁,老是扎到手指?” 若谖当然是为那天夜晚子辰的举动担心,子辰发现了什么她虽然不知道,但是她与他二人孤男寡女被人看到,而那人不愿现身,就意味着没有好事,可等了几天,府里风平浪静,若谖的内心却是越来越不安,既被人暗中撞见,不可能没有一点流言蜚语,越是这般平静,越让她觉得似乎有个巨大的阴谋悄无声息地慢慢逼近。 她希望一切都是她自己杞人忧天,毕竟凝烟已经完败给了她,偃旗息鼓不知躲到哪里去了,现在还会有谁会暗害自己? 若谖搪塞道:“哪有什么心神不宁,鞋底这么厚,不好纳啊!” 琥珀看了看她手里的男式鞋,道:“奴婢帮小姐把鞋底纳好,小姐只做鞋面就好了。”说着,伸手来拿。” “不要!”若谖把拿鞋底的手背上身后,满脸通红羞窘地看着琥珀。 琥珀明白过来,讪讪道:“小姐慢慢纳,别再扎到手了,免得好好一双新鞋上血迹斑斑,你叫辰公子看了,怎么忍心穿脚上?” 少女心事被人戳穿,若谖恼羞成怒道:“一天到晚话这么多!他不穿脚上,难道顶头上?” 琥珀知她的小性又发作了,赶紧闭嘴。 一时主仆几个各做各的手工活儿,若谖做几针就把鞋举到眼前自我欣赏一番,想像着子辰穿在脚上该是如何的飒爽英姿,可一看手里只做了一点的鞋就有些垂头丧气,不知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完成这项巨大工程,那时子辰会不会又蹿了个子,这双鞋会不会小? 哎呀呀,古代怎么会流行送情郎自己亲手做的鞋呢?实在是太考验人了! 若谖正浮想连篇,各种感慨,老夫人手下一个叫小麦的丫头走了进来,禀道:“小姐,老夫人、夫人急请你去呢。” 若谖放下手里的针线,整了整衣裙,随她往宴息处走去,随口问道:“老夫人何事找我?” 小麦应道:“听说是为小姐的亲事。” 若谖一怔,停住了脚步。 小麦走出一截方才发现若谖站在原地,复又转身走到她跟前,疑惑地问:“小姐怎么不走了?” 若谖这才回过神来,跟她来到了宴息处,看见黄夫人和许夸也在。 黄夫人见了她,站了起来,亲热地拉着她的手夸道:“真是女大十八变,夸儿可是越变越美呢。” 许夫人嘴里谦虚道:“婶娘谬赞。”眉眼间却全是自豪。 若谖被黄夫人这么握着手,觉得肉麻,可又拉不下面子就此甩了她的手,只得强忍着行礼问好,在老夫人身边坐下。 黄夫人笑着道:“我内侄人物是极好的,老夫人不妨考虑考虑,我们联姻可谓亲上加亲,谖儿嫁过去定然阖府上下把她当珍珠看待,绝不委屈了她,不比嫁入相府强吗?” 若谖听这话已猜到个大概。 老夫人笑着道:“谖儿生来福薄,算命先生说了,不到及笄之年不易给她说亲,不然恐怕会夭折,多谢黄夫人这般抬爱谖儿呢。” 黄夫人脸上悻悻的,坐了一会子就带着许夸走了,许夫人一直将她母女二人送出府门方才返回。 老夫人脸上的笑意已荡然无存,对许夫人道:“你婶子早不来,晚不来,这时来凑什么热闹?” 许夫人道:“听大老爷说,相爷寿辰那天,太子和二皇子都赏了谖儿极贵重的礼物,我叔叔当时脸色就不好,大老爷跟媳妇说起,说我叔叔必定会摆我们一道,媳妇正纳闷呢,叔叔要怎么对付我们,原来是要给谖儿说亲。” 若谖道:“以前那些王孙贵族来求亲,祖母都是一口回绝,舅姥姥岂有不知的,她为何还要自讨没趣上门来提亲,意不在提亲,而在试探,看祖母和母亲是否真有意让我与夸姨争太子妃之意,祖母与母亲应允,则没有,若不应允,舅姥姥一定认定了我们也对太子妃之位虎视耽耽。 就连相爷那里,谖儿都有些怀疑是舅姥姥在背后捣的鬼,相爷与烟姐姐闹出许多事,才渐渐平息了些,又为他儿子向我来提亲,叫旁人怎么想?不是把相爷那些陈芝麻烂豆子的事又勾出来了吗?” 老夫人连连点头道:“谖儿说的很有道理。” 若谖趁机道:“既是试探,舅姥姥见祖母和母亲不应允,必要想别的法子来阻止,与其这样,亲戚间造成误会,还不如……”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 父母和祖母的打算她岂有不知的,当然希望她入主东宫了。 富贵人家的女儿哪个一生下来不是为了入宫为后为妃,光耀门楣做准备,祖母和母亲有这样的想法其实无可厚非,可若谖却只想自己的命运自己把握,但又怕贸然说出“还不如给自己订一门合适的亲”会连累到子辰,因此举棋不定。 老夫人问:“还不如怎样?”(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九章 受伤 若谖把心一横,红着脸扭捏道:“不如……给我说门合适的亲事,让舅姥姥安下心来,咱们家不就少了个敌人,多了个帮手吗?” “故闹!”老夫人一脸愠怒喝道,“婚姻大事全凭父母做主,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儿说这样的话实在是太不成体统了!” 若谖赶紧站起来听训。 “老夫人——”许夫人也站了起来,万般为难道,“谖儿没别的意思,她只是想家宅平安,不被人惦记。” 老夫人脸色这才缓和下来,对若谖道:“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别操那么多心,凡事有我和你爹娘。” 若谖被老夫人数落了一通,悻悻出了荣禧堂,往竹猗轩走去,想要找燕倚梦说说话,散散心中的郁闷。 今儿只是稍稍试探一下,就引起轩然大波,若是向老夫人、夫人合盘托出自己的心事,只怕她们会如临大敌。 若谖有些灰心,不禁仰头长叹了一声。 琥珀忽然扯了扯她的袖子指着前方道:“小姐!你看!” 若谖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见竹猗轩前围满了人,忙与琥珀加快脚步走了过去,看见人群包围圈里,温姨娘正对着竹猗轩的院门跳脚指天指地的痛骂:“先奸后娶的破烂货,当真以为声伎晚景从良,一世烟花无碍了么? 你便是画上大花脸,我也能一眼认出你是寻欢楼的头牌! 在勾栏的时候,什么样的男子不见,偏我昨儿好心去看了你,便冲撞你了? 说到生孩子,谁不会,保证还是半点不掺杂的呢!” 众人听她骂的不堪,想笑又不敢,在那里虚劝,温姨娘越发来了劲,骂得唾液横飞。 若谖一向维护燕倚梦,见她这般雪为肌肤花为容的女子被人如此羞辱,顿时气冲斗牛,怒喝那群看热闹的仆妇:“你们这些人,非要周大娘用棍子抽才行,温姨娘闹成这样,你们不说拦着,还集体看起笑话来!” 那些丫鬟仆妇很少见若谖小姐管府里的事,又是头一次看她发这么大的火,心中未免忐忑,忙生拉硬拽要将温姨娘拉开。 一个高颧骨,长相刻薄的中年女人边拉温姨娘边阴阳怪气道:“罢呀,温姨娘,燕姨娘现是老爷的心头肉,就连夫人都要让她三分,你在这里闹个什么大劲儿? 人家跟老爷吹吹耳边风,你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若谖微蹙了眉头,深深看了那女人一眼,正想质问她为何煽风点火,这时,竹猗轩的院门呀地一声开了,蝶舞从里面走了出来,笑咪味地对若谖道:“我们姨娘在屋里就听到小姐的声音,命奴婢来迎小姐进去呢!” 若谖暂且丢下那妇人不理会,笑应了一声,随她往院里走。 温姨娘本准备悻悻离去,听了那妇人的话,勾起她内心长期以为对燕倚梦的妒忌和愤怒,忽然挣脱掉众人,拾起一块石头向院内冲去,叫嚣道:“燕倚梦,我和你拼了!” 若谖本能地回头去拦她,谁知温姨娘冲得太猛,收不住脚,那块石头重重地砸在若谖的发际之处,登时,殷红的血顺从头发里流了出来。 琥珀吓坏了,嘴里慌张地叫着:“小姐!”想去用手堵住她流血的伤口,又好怕。 若谖冲着她虚弱地笑了笑,安慰道:“我没事。”却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谖儿!”燕倚梦如闪电般向她冲来,在她栽倒在地时抱住了她,疾呼:“快传大夫!” 若谖醒来的时候已躺在了自己的床上,床边围满了人,见她睁开眼,所有人都大大松了口气。 特别是老夫人,忍不住心疼地埋怨道:“跟你说了,家里的事不用你管,你只要好好玩就行了,遇到看不过眼的事了,跟你娘或者我,再就是周大娘说,我们自会处置。 千金之躯应该爱惜才是,倒叫一个半奴半主的东西打破了脑袋! 幸亏伤在头发里,不然就破相了,你这孩子就不能叫人省心些吗?” 若谖在人群里搜索了一番,不见燕倚梦,猜到自己受伤老夫人肯定迁怒于她,所以不让她探视。 子辰被挤到圈外,还好他长得身长玉立,目光越过众人的后脑勺,焦灼地看着她。 若谖莞尔一笑,心中既甜密又得意,视线与他的目光纠缠,对老夫人道:“是谖儿的不是,又惹老夫人担心了。” 众人陪着她说了几句,见她因伤了脑袋,流血过多,精神不济,都散了,让她好好养伤。 子辰也只能一步三回头地跟着众人走了。 若谖问琥珀:“温姨娘怎么样了?” 绿玉插嘴道:“还能怎样,老夫人动了怒,罚她永不能出缀锦楼。” 厨房的婆子送来燕窝粥来,琥珀扶若谖坐起,在她身后塞了个大枕头,靠在床头,盛了一碗燕窝粥坐在床边喂她:“小姐这次一昏迷就昏迷了一天一夜,把人都吓死了,这样惩治温姨娘都太便宜她了。” 若谖没料道自己竟昏睡了那么长时间,难怪醒来到现在头晕晕的。 琥珀见绿玉出去了,方小声道:“昨儿夜里众人都散了,辰公子偷偷溜进来,一直守护在小姐的床前,直到天蒙蒙亮才走的。” 若谖听了,脸上腾起两片火霞,子辰昨夜翻窗而入,进她的闺房……还真是令人害羞啊! 若谖吃了两口燕窝粥,便推开琥珀的手,嘴里苦苦的实在是没有味口。 琥珀只得放下,服侍她躺下。 若谖想起那个刻薄嘴脸的妇人道:“温姨娘虽然一直妒恨燕姨娘,可从未有过任何正面冲突,她昨日那般举动,莫不是被人挑唆?” 想到这里,她心中一寒,要是有人暗中借刀杀人对付燕倚梦,她的处境可就不妙了。 于是坐起,对琥珀道:“你把那日劝架的那个尖脸猴腮的妇人给我带来,我有话要向她。” 琥珀一脸茫然道:“小姐说的是哪个,奴婢怎么对不上号? 小姐好好养伤,想这么多干什么,温姨娘已经被老夫人禁了足,小姐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若谖只得耐下性子养伤,这期间子辰每晚都偷偷潜入她的房间,烤了鸟雀给她吃,若谖倒吃得津津有味。 夜深人静,若谖的绣房里就她和子辰还有琥珀。 琥珀打趣道:“夫人叫厨房里送来的山珍海味小姐瞧都懒得瞧一眼,更别说赏脸吃一口了,辰公子送来的烤雀吃的竟是这么香。” 若谖红着脸辩解道:“天天山珍海味也会腻的嘛。” 子辰只是凝神看着她,温厚的笑了笑,那宠溺的眼神让她心头一暖。 过了几日,若谖的头伤好了七七八八,虽有些头晕,但已能下床活动玩耍了,子辰夜里也不来了。 若谖心里有小小的失落,托腮看着窗外的景色发呆,宁愿自己伤一直不好,这样子辰就会时时刻刻牵挂她了,她喜欢他紧张自己。 “谖儿,在看什么看的这样入神?” 若谖收回思绪,见燕倚梦带着蝶舞袅袅而入,特意亲手煮了桂圆汤送来。 若谖素来饭量不大,刚吃过饭,根本不想再吃任何东西,可因是燕倚梦送的,不忍拂了她的美意,只得小口小口吃着桂圆汤。 燕倚梦柔柔地看着她,歉疚道:“谖儿,因了我害你吃了这么大的苦。” 若谖摇头道:“不妨事的,当时看着吓人,好起来却是极快的。”见燕倚梦脸色白的吓人,关切地问道:“姨娘身子又不大好?” 燕倚梦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笑着道:“我一向如此,谖儿不必紧张的。” 蝶舞庆幸道:“幸亏是在头发里,若是在额前,小姐这花容月貌算是保不住了。” 两人还没说上几句,老夫人派了翠玉来,冷冷道:“燕姨娘,老夫人交待了,小姐重伤在身,要多休息,没事不要来打扰,况姨娘也是有了身孕的人,也要多保重。” 这话说的有些重,琥珀只怕燕倚梦脸上挂不住,可她举止从容的像个落难的公主,雍容地站了起来,微笑着对若谖道:“有机会姨娘再来看你。”说罢,转身欲走。 若谖在后惊喜地问:“姨娘有身孕了吗?” 燕倚梦回身,如少女般红着脸娇羞地点了点头。 若谖兴奋地跳起,拉着她的手,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尽是喜悦道:“那我很快就有小弟弟了,是不是?” 燕倚梦含笑道:“你喜欢弟弟呀。” 若谖重重地点了点头,要是燕倚梦有个亲生的儿子,她下半辈子就有了依靠,若生的是个女儿,一来只认嫡母,二来嫁了人也难顾上她。 自己倒是很想在她膝下承欢,又恐伤了娘亲的心,再说了,自己以后的命运会是怎样,她自己也不清楚,哪有能力能护燕倚梦周全! 燕倚梦笑答着:“好!就给我们谖儿生个小弟弟。”说罢,带着蝶舞翩然离去。 众都走了,若谖百无聊奈,拿了本书看,可只看了几行就看不进去了,况身体虚弱,一本竹简拿在手里似有千斤重似的,于是放下竹简,又启动发呆模式。 琥珀见了劝道:“小姐卧床几天,老夫人、夫人天天来瞧小姐,现小姐好些了,理应去给老夫人、夫人问个安去。” 若谖听她说的有理,梳妆了一番,来到了宴息处。 老夫人正板着脸在和翠玉说着什么,许夫人在一旁端着杯茶慢慢地饮着。 老夫人见她进来,立刻慈祥地问道:“怎不好好休息,到处跑?” 若谖先给祖母母亲问过安,然后走到老夫人身边坐下,娇软道:“想和老祖宗说说话。” 老夫人道:“等我把事情处理了,咱们祖孙俩再好好说会子话。”说罢,目光凌厉地看着翠玉:“现立刻通知那个贱人的亲属,马上接了她去!只许带走贴身衣物,余下的好衣服首饰留下来给好的丫头穿!可反了不是,先伤了咱们家的嫡长孙女,我们不与她理论,她倒得寸进尺,行起巫术来!这也就罢了,还以死威胁,吓唬谁!” 虽是半头话,若谖也知祖母嘴里的贱人是指温姨娘,记起昨日那张刻薄美人脸来,若不是她暗中煽风点火,温姨娘不至情绪失控,自己就更不会殃及池鱼了。 可巫术又是怎么回事? 温姨娘虽惹人厌,可细想想,她不过是争风吃醋,也是个可怜人,就此赶出府去,一把年纪,又没有财物,她家人又怎会待她好,不过苦捱日子等死罢了。 若谖正在心里盘算该如何开口,就听母亲先开了口:“温姨娘喝了毒药身子正弱,待她好了再赶她不迟,免得叫外人看着我们太狠心了似的。” 老夫人默了默,暗想,也不过两三天的日子,哪里就等不得了,于是道:“由着媳妇定夺吧。”心里却是烦了她无原则的心慈手软。 待许夫人走后,老夫人对若谖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你娘这个性子你万万学不得,那些财狼你若不趁它们伤了元气之际除去,一旦容它们缓过劲来,就是你亡的日子。” 若谖正在走神,听到老夫人的话,忙温顺地点了点头。 她万没想到,自己只不过养了几天伤而已,竟发生了这么多事。 回到东次暖间,若谖立刻叫了绿玉来问详情。 绿玉道:“前些日子小姐一门心思对付凝烟的时候,燕姨娘就有些茶饭不思,夫人只当她哪里不舒服,于是请了太医给她诊治,谁知竟是喜脉。 老夫人还怀疑,燕姨娘生的那么纤瘦,怎么会怀孕,可一连请了几位太医诊治,都是一样的结果,老夫人方才信了。 因是初孕,老夫人叮嘱不许传出去,据说到处传易遭小鬼,胎儿保不住。 温姨娘却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跑来给燕姨娘道喜,谁知燕姨娘第二天就见红了,差点小产。 夫人找人算了一卦,竟是温姨娘的八字冲撞了燕姨娘肚子里的孩子。 温姨娘气不过,就骂上燕姨娘的门,又误伤了小姐,于是老夫人把她囚禁起来。 饶是这样,温姨娘还不知悔过,变本加厉,以巫术诅咒老夫人、夫人和燕姨娘,事发后想着死罪难逃,便服毒自杀,被夫人救下了。” 若谖大惑不解道:“这都是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其他人又是怎样得知的,并闹到老夫人那里去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章 巫术 绿玉撇嘴:“亏得小姐识文断字,就没听说过,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本来温姨娘行巫术无人知晓,可巧下了几天的雨,昨儿出了大太阳,温姨娘觉着被褥有些潮湿,便叫她的贴身丫环桃儿拿出去晒,一时忘了收被褥里的小人儿。 桃儿不知就里抱了出去,晾晒的时候那些小人儿从被褥里掉了出来,桃儿还浑然不觉,正准备转身离开,被曾姨娘的丫头紫花看见,捡起来发现几个小人儿上都写着几个主子的生辰八字,身上还扎满了针,因此质问桃儿,这样才东窗事发闹到老夫人跟前,老夫人又素来最恨人行巫术这样的阴招,所以才要把温姨娘逐出府去。” 若谖锁眉沉吟道:“那个曾姨娘是不是温姨曾害她流了产,再也不能生育了?” 琥珀听了,也加入了谈话:“的确有这么一回事,那时小姐还没出世呢。 说起这个曾姨娘端的可怜,论颜色在老爷的几个妾室里最差,只是举止较其她人更温柔,当初老爷娶她就是看中了她这一点。 可好景不长,曾姨娘娶回不到三个月,老爷就把燕姨娘给抬了回来。 燕姨娘生的冰肌玉骨,花容月貌,别说咱们家里的几位姨娘比不上,便是放眼普天之下,又有几人能够企及? 至于行事温柔,更是无人能比,老爷自然一颗心全在她身上了,曾姨娘由此被冷落。 好在那时曾姨娘已有了身孕,若是生下一男半女也是依靠,因此把肚子里的孩子看得比命还重要,谁知喝了一碗温姨娘送的人参鸡汤孩子就没了。 可叹屋漏偏逢连阴雨,月子未出,曾姨娘又从台阶上摔了下来,弄得大出血,就再也不能生育了。 当时曾姨娘身边除她自己的丫鬟紫花外,就温姨娘主仆两个,所以许多人私下猜测是温姨娘推的曾姨娘。 可无凭无据的,也不能把温姨娘怎样,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 只可怜曾姨娘有冤无处诉,只能忍气吞声地过活。” 若谖闻言,一双新月眉越发锁得紧了:“我怎么听着疑点重重的?” 琥珀绿玉皆问:“小姐觉着哪儿不对劲了?” “别的不说,单说那些行巫术的小人儿,这么重要的东西换作是你们,你们会一时忘了吗,这可是性命攸关的东西啊!” 琥珀绿玉一听,面面相觑,她们不过人云亦云,哪里考虑过这么多? 但是小姐分析的极有道理,这么重要的东西,不论是谁都会时刻提心吊胆,怕被人看见,又怎会忘之脑后! “小姐的意思是,温姨娘被人陷害了?” “有这个可能,别忘了,是曾姨娘的丫头紫花第一个发现那些小人儿的,这还真是冤家路窄,无巧不成书呀。”若谖语气揶揄。 “小姐是怀疑曾姨娘命她的丫鬟紫花动的手脚吗?”八卦女绿玉极肯定地摇了摇头,“当时不止紫花一人在那里,还有赵姨娘的丫头彩云也在。” 若谖沉吟道:“那就是温姨娘的丫头在陷害她主子。” 琥珀绿玉一听,震惊不已,若果真如小姐所猜测的那样,事情就更加复杂了。 若谖继续道:“我觉得,温姨娘从老早起就被人掂记了。 她给曾姨娘喝有堕胎成份的鸡汤,这点我相信,可她后来为什么又多此一举,推曾姨娘一把,害她从此不能生育呢? 要知道,曾姨娘那时已失宠于我父亲,以后很难有机会再怀上孩子。” 绿玉道:“这个呀,是小姐想多了。 老爷注重子嗣,温姨娘害曾姨娘小产,老爷气得半死,当众道,再也不踏入温姨娘房中半步。 温姨娘本就心胸狭窄之人,闻言岂有不恼恨曾姨娘的,做出后来丧心病狂的举动也就不足为奇了。” 虽然绿玉的话合情合理,可若谖就是觉得很可疑。 ————*————*———— 许夫人素来心善,一是念着与温姨娘近十年的姐妹情,二是想着她那日抬进方府为妾也是个颜色出众的美人儿,谁曾想,十年之后,已如昨日黄花的她将要逐出府去!不免兔死狐悲,堕下泪来,出了荣禧堂,回到慧兰苑,叫红梅收拾了些时令的水果去看温姨娘。 红梅不齿道:“温姨娘全是咎由自取,有什么好同情的。” 许夫人凝视了她一眼,叹息道:“越是侯门贵府越比不上你们小家小户,像你和白梅,前几年老夫人做主,虽是嫁的掌柜和庄头,但是衣食无忧,又无小妾争宠,过的倒是舒心。 我们这般侯门,哪位爷不是三妻四妾,女人的一生全用在使尽浑身解数让自己的男人多看自己一眼,温妹妹亦不过如此。 我与她同为深宅的女人,知她心里的苦楚,怎能坐视不理。” 红梅闻言,闭了嘴,命两个小丫头提了水果跟着许夫人去了。 方永华的四个小妾温氏、赵氏、李氏、曾氏合住在缀锦楼内。 此楼有四层,每人占了一层,越往高处看到的景色愈发的美。 当年温若兰最受宠,因此住了四楼,又清静又自在。 她那时别出心裁,在楼角飞檐处挂了铜制的风铃,有风吹过,叮叮作响,别有一番风情。 许夫人来到缀锦楼,上了四楼,立时有温若兰的丫头桃儿迎了上来,把许夫人带到温若兰的睡房。 只一天一夜的功夫,温若兰就已憔悴不堪,纤瘦的身子在被子下竟若无物,昔日的娇颜荡然无存。 许夫人眼中一热,快步走到她床前坐下,握住她骨瘦如柴的手,哽咽道:“妹妹怎这般想不开,竟然轻生!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这次侥幸救转过来,以后断断不要再做傻事。” 温若兰挣扎着坐起,虚弱地冷笑道:“姐姐岂不知我的为人,最是要强不过的,怎会自杀惹人耻笑!实在是有人下毒!” 许夫人一惊,用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命丫头们全都退下,方问道:“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敢暗中杀人?” 温若兰越发笑得凉薄冷漠:“我已是墙倒众人推了,连我的丫头都敢出卖我,况平日里一张嘴不饶人,得罪的人也多,有人趁此机会想杀我也就不足为奇。” 许夫人拍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道:“妹妹想太多了。” 温若兰只是把脸一别,心如死灰般沉默不语,眼角却是珠泪滚滚。 许夫人见她落到了如此田地,仍旧一把硬骨头,忧心忡忡道:“妹妹且先把谁人要杀你之事放在一边,当务之急是怎样不被赶出府去。” 她满是痛心地看着她道:“千不该万千该,妹妹不该用巫术诅咒燕姨娘和老夫人,先不说燕姨娘是老爷心尖上的人,就是老夫人也最恨别人用巫术的!况你还伤了谖儿! 这次我是保不住你了,今儿傍晚时分老爷回家,你赶紧去求他去,希望他念在往日的夫妻情分上留你在府里。” 温姨娘闻言,心头一暖,在床上跪倒痛哭:“素日我只当姐姐是个藏奸的,每日里还拿话来激你,没想到我落了难,来看我的却只有姐姐,亦不计较我重伤了谖儿,还说这些肺腑之言,替我着想,叫我羞愧欲死!” 许夫人宽宏道:“你我姐妹休说这样的话,倒生分了情义,况谖儿年幼,虽说妹妹下手是重了些,但比不过正长身体的孩子,好的也快,才刚我去看她,已是活蹦乱跳,明儿我叫她来看你。” 温若兰面露愧色,低头小声道:“我哪还有脸见她?” 许夫人笑着道:“无妨的,谖儿并不记仇。”忽蹙眉,话峰一转道:“刚妹妹说连你的丫头都出卖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温若兰忿忿道:“我也知道自己不好,但绝不是阴险之辈,坏也是坏在明面上的,像那种巫术取人性命之事断断是不齿为之的。” 许夫人聪慧,瞪圆眼晴讶异道:“你是说——有人陷害你?” 温若兰凝视着她,极肯定地点了下头,道:“陷害我的人必定跟桃儿勾结,只要姐姐拿了桃儿审问一番,定然能够审出幕后主使的,那丫头胆小,只须吓唬吓唬就会招供的。” 许夫人应道:“妹妹放心,我自然是要彻查的,只是过几日就是中秋节了,妹妹也是知道的,咱家老夫人最爱积德行善了,哪年中秋节不是发狠的舍钱舍米,周贫济老的? 若这会子为了这事铐问起人来,只怕惹得老夫人不能安生过节,倒是我们的不是了,等节一过,我定还妹妹一个清白。” 温若兰见她说的情深意重,自然感激不尽应道:“全凭姐姐处置。” 许夫人又道:“不知这下毒之人是谁?” 温若兰冷笑随口猜测道:“还能有谁!肯定是燕倚梦!我羞辱了她她会不报复!” 许夫人沉吟半晌道:“她是最疼谖儿的。” 说罢,起身告辞。 温若兰把那句话在心里惦量一番,猛地醒悟,震惊地盯着房门口,好像许夫人还在那里似的。 若谖受伤的那几日,方永华正有公事缠身没有归家。 等到近傍晚回到家里,惊闻她被温姨娘用砖头打破了后脑,又是心疼又是震怒,当即命人去把温姨娘带到他面前。 许夫人拦道:“我才好不容易劝下老夫人的火来你又这样! 温姨娘再不堪也是你的枕边人,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怎如此绝情!” 方永华正在气头,又闻贤妻如此数落,心里无名火腾腾烧的更猛,口不择言厉声道:“她也配做枕边人!不过是体面的奴才而已!别说今日责罚一顿扔出府去,由她自生自灭,就是叫了人牙子来卖掉,为奴为娼我也不会有半分怜悯。” 忽而冷笑:“她这样年龄,又这般模样,只怕人牙子都不收!” 温若兰自己站在高楼上亲眼见着方永华回了府,忙涂脂抹粉梳妆了一回,自己照了照菱花镜,也还看的过去,便匆匆向慧兰苑赶来。 因许夫人事先吩咐过丫头们,若温若兰来了切不可阻拦,更不能因她失了势而落井下石。 故此那些守在廊下的丫头们见了她也不理论,温若兰到了门外正好听到方永华的那番话,顿时如被万箭穿心一般痛彻心扉,欲待进去质问,又怕听到方永华更加绝情的话。 一时间呆立在门外,脑子里翁翁作响,屋里的人再说了些什么却是一个字也听不清,只觉耳朵里嘈杂不堪,心头竟是油盐酱醋糖一股脑儿倒在一处,甜酸苦辣,说不上什么味儿来。 红梅端了两杯新泡的茶来准备进屋,见温姨娘傻愣愣地如丢了魂一般呆立在门口,疑惑地问道:“姨娘怎不进去?” 温若兰如梦方醒般回过神来,勉强撑起一个笑来,也不言语,转身飞一般离开了慧兰苑。 一出了院门,浑身的力气突然没了,那身子似有千百斤重似的,两只脚却像踩着棉花一般,每走一步都是艰难。 若谖因听人说父亲回来了,梳了妆更过衣,扶着琥珀来见父亲,正好碰到温若兰,反感地凉凉地瞥了她一眼,与她擦肩而过,往前走了两步,蓦然停住脚步,转过身来,困惑地盯着她的背影。 琥珀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没有看出端倪,费解地问:“小姐缘何停了下来。” 若谖面色凝重道:“我看温姨娘很是不对劲。” 琥珀再看,温若兰身子恍恍荡荡,在前面东转西转的,像失了魂一般,撇撇嘴,翻着白眼道:“管她呢!要死要活由她去,活着也是害人。” 若谖度其是从慧兰苑出来的,心里更是疑惑,自己的母亲是出了名的心慈,温若兰会在那里受什么打击? 不过要真是被母亲教训了,那也是她咎由自取,只不知一向慈悲为怀的母亲是怎样痛击她的,好好奇。 若谖怀着一个大大的问号,来到慧兰苑,进了正屋,给父母问安,见父亲犹有怒气,问道:“父亲在生谁的气?” 方永华立刻换了笑脸道:“没有的事!为父看见你高兴都来不及。” 又关切地问:“头上的伤怎样?有哪些不适?” 在古代,虽是父女,却不如若谖前世那样随意。 想到前世,她可是被宠的无法无天,骑在父亲头上,父亲出个差回来,还经常被她欺负,若是心中不高兴了,一言不合就扑上去用小小的拳头捶得老爹抱头鼠窜更是家常便饭,可这一世,父女俩恪守礼教,拘谨的很。(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一章 蜜桔 纵使方永华再怎么宠溺,连碰却是都不敢碰若谖一下,遑论查看她头上的伤情了。 若谖也是规规矩矩应道:“已经结痂,只是头还有些晕。”说着,走到许夫人身边坐下。 方永华转头对许夫人道:“命厨房给谖儿做些补品吃吃。” 许夫人慈爱地把若谖搂在怀里,不满地娇横了自己的丈夫一眼,嗔道:“这个还要老爷提醒,谖儿也是我的心头肉,我已备了几篓上好新鲜的龙眼给谖儿当零食吃,那东西最能补血,又命厨房做了金针菇猪肝汤,人参黑枣乌鸡汤,还有粟子排骨汤,这几道都是补血汤。” 方永华嘿嘿笑了几声,将尴尬掩去。 若谖问:“刚我来的路上看见温姨娘了,她来干嘛?” 许夫人和方永华对视了一眼,一头雾水地问:“她有来过这里吗?” 若谖有些意外,愣了一下答道:“我是瞎猜的。” 许夫人疑惑地盯着她看了一眼,扬声问廊下的丫头:“温姨娘来|过吗?” 红梅忙走进来应道:“来过,见夫人和老爷正说话,没有进来就又走了。” 方永华收了脸上的笑意,皱着眉,厌烦道:“这个女人,鬼鬼崇崇真是讨厌!” 若谖想到温姨娘失魂落魄的样子,好奇地问:“那时爹爹和娘亲在说什么?” 许夫人作眼色叫方永华别说,可他已经开了口:“我跟你娘说即刻把温若兰赶出府去!” 若谖讶异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再怎么说,温若兰也是父亲曾经爱过的女人,她把自己最美好的韶华也全给了他,现在被自己深爱的男人弃之如破鞋,叫她情何以堪,难怪她的举止那么失常。 若谖忍不住质问道:“父亲难道不知道温姨娘服毒自杀未遂只剩下半条命了吗?就算赶她走,总要等她大好了吧。” 许夫人在一旁道:“我也是这么对你父亲说的,好在你父亲听进去了,准备跟老夫人说留温姨娘住上半个月再出府。”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自己的丈夫一眼,道:“我还打算等你温姨娘出府之后,悄悄地派人送五百两纹银给她,让她置点房舍田产,虽不能像在府里这么锦衣玉食,但至少衣食无忧,下半辈子不用靠人了。” 方永华有些恼恨地盯着许夫人道:“她差点要了谖儿的命,你还顾她的死活!” 若谖虽然与这一世的父亲接触的并不多,但总的印象却不错,宠她快宠的无法无天了,今儿还是第一次见他面目如此狰狞,心里一寒,原来男人绝情起来竟是这般无情,不由面色难看,为温姨娘抱打不平道:“温姨娘原只是情绪失控闹一闹罢了,现在想来她极有可能是被人诬陷了才那样的。本就一肚子冤屈无处可诉,偏还有人在旁煽风点火,她才一时失去理智伤了谖儿,只怕那时才清醒过来,自己被自己吓到,连跑都不会。” 方永华夫妇震惊地瞪视着她。 许夫人近乎嗫嚅道:“谖儿,你不是最讨厌温姨娘,怎么还会……” 若谖面上无一丝笑容,继续许夫人未完的话道:“母亲是想说,怎么还会替她说话?第一,我只是就事论事,她虽讨厌,但并不应该被冤枉至死。第二,我不想真正想借刀杀人的人逍遥法外,那是对燕姨娘和我自己的不公!我倒无所谓,可燕姨娘不能叫人那样大骂侮辱!” 方永华在旁惊异的注视的自己的独女,他是听许多人夸她聪慧异常,且有主见,却没料到思维敏捷若此,说话头头是道。 许夫人却是颇有几分无奈地看着她,道:“你这孩子,哪像大家闺秀,更像断案的府尹。” 方永华一手支着下巴,微眯着眼问道:“你是从何看出温姨娘是被冤枉的,又将如何去查?” 许夫人像被蜂蛰了一般,身子一硬,扭头深深看了丈夫一眼,颇有嫌他多事之意。 若谖道:“平日里温姨娘想针对谁总是明枪实刀,从未放过冷箭,所以行诬术咒他人去死这样阴暗的做法不符合她的个性,这是其一。 再说了,如果她真有行巫术害人,又深知老夫人最恨巫术,抓到定没个好下场,那么这几日只怕时时刻时提心吊胆,又怎会一时大意露了行迹?这许多破绽难道不叫人生疑? 我只担心幕后另有真相,若不查出背后借刀杀人之人,燕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就总有危险。” 许夫人平静地点头道:“谖儿所分析的似有几分道理。”说罢,端起茶蛊喝茶,却发现已经喝完,只得又放下。 屋内侍候的一名丫鬟立刻上来添茶,许夫人摆了摆手,她又退了下去。 若谖咬唇,什么叫似有几分道理,明明显而易见有人暗设了局对付燕姨娘,娘亲却不信自己! 方永华沉思扬眉颔首道:“虽是疑点重重,却无从查起,只能是个死冤案。” 若谖冷笑:“怎么没线索,把那日在竹猗轩前煽风点火之人抓来审问不就行了?我可忘不了她的长相,一脸刻薄!俗话道,面由心生,长成那样,怎么可能是善类!” 方永华转过脸问许夫人:“谖儿所说的是谁?” 许夫人思考着道:“按她形容的倒有几分像田庄王老吉屋里的,只是奇怪,她那日怎么到了内宅?” 若谖道:“要想知道谜底也不是什么难事,只需把王家的叫来审问即可。” 许夫人忙阻止道:“一切等过了节再说吧,昨儿温妹妹已闹的满府不得安宁,现在又审问人,这节还过不过了?” 若谖赌气道:“如此一来,幕后黑手又可以快活几天了。” 方永华劝道:“不过是秋后蚂蚱蹦跶不了几天,谖儿且忍耐忍耐。” 若谖只得做罢。 这时迎香在外禀报:“大公子派人送来了一筐蜜桔。” 许夫人道:“抬进来吧。” 两个婆子抬了满满一筐黄灿灿带着绿叶的蜜桔进来,刹时屋里流动着蜜桔特有的清香味儿。 若谖顿时把之前心中的疑问丢到了九霄云外,跑过去拿了一个蜜桔剥开来吃,酸酸甜甜的,端的好吃,便向红梅要了个精致的篮子,在筐子里挑挑拣拣的,把极品桔子拣进篮子里。 许夫人掩嘴而笑:“别费事了,娘亲知道你爱吃蜜桔,除了老夫人送几个尝尝鲜,剩下的都是你的。” 若谖道:“哪是谖儿要吃,我想着燕姨娘正有身孕,听说怀孕的人喜欢吃酸甜的水果,所以想挑些最好的送去给她。” 许夫人脸上的笑容顿时散去,但马上又笑着道:“我们谖儿不仅心细,而且孝顺,真是惹人疼呢。”说罢,起身走到屋外,不过片刻又进来。 若谖随口问道:“娘亲出去干什么了?” 许夫人面色闪过一丝愠怒,一只眉毛跳了一跳,复又缓下神色道:“谖儿还未满十二岁呢,就这般八卦,等到了娘亲这个年纪,只怕东家长西家短,忙得很呢。 我出去是吩咐小丫头们去厨房传饭,免得饿坏了我的小宝贝。” 若谖柔柔一笑:“把小丫头叫进来吩咐就好,娘亲还特意亲跑一趟。” 许夫人微微一笑,没有接话,再说下去,不知要招出若谖多少话来。 若谖见没人理他,又思考起关于温姨娘的事来,不知怎的,她总觉得背后的阴谋直指燕姨娘,她很为她的处境担心,不禁紧蹙着眉,小脸也变得严肃起来。 过了一会子,迎香在外禀报:“晚膳来了。” 许夫人瞥了一眼若谖,见她面色阴沉,以为她还在为不能及时找到王老吉家的问话而心中不快,笑着道:“好了,好了,别为这点子事情生气,弄得好像你被人暗算了一样,先吃饭,你是需要好好补补的,不然你爹爹又该数落我了。” 若谖这才惊觉自己面皮绷的紧紧的,忙放缓了神色,心想自己两世为人终究还是吃亏在直来直去,不懂得掩饰,幸亏是自己的家人不计较。 菜肴上齐,许夫人给她舀了碗栗子排骨汤,若谖最讨厌的就是这道菜,虽然府里厨娘厨艺了得,可栗子的粉甜混和着排骨的油腻,总让她难以下咽。 她将盛汤的小碗轻轻推开,笑着道:“谖儿日日在娘亲跟前,娘亲却不知谖儿吃什么不吃什么。” 许夫人微怔,旋即笑着嗔道:“你是娘的心肝肉,娘岂有不知你的口味喜好?只是这个汤最补血,你现身子亏着,断不能像平日里由着自己性子来,听话,乖乖地把汤喝了。”说罢,又将那碗汤推到若谖面前。 方永华也在一旁帮腔:“快趁热喝了。” 若谖勉为其难的拿起银勺舀了汤喝了几口,坚决不动汤里的票子和排骨,方永华见她真吃不下,只得作罢,命丫鬟重新拿了碗给她盛了乌鸡汤。 许夫人一言不发盯着若谖喝了几口乌鸡汤就放下了银勺,而且还微蹙着眉,面上不禁掠过一丝惊色,问道:“怎么不吃了?” 若谖问:“厨房里的食材都是谁采购的?” 方永华听她话问的奇怪,警觉道:“怎么?这汤有问题?” 若谖瞅瞅自己的双亲,明白他们误会了,忙笑着道:“我是说这汤里的黑枣和人参都不好,枣是隔年的枣,吃着不香甜,那人参就更不用提了,也不知放了多少年,早就没了药性,定是厨房的采购贪了银钱,以次充好。” 许夫人闻言,面色一缓,释然笑笑道:“这就是谖儿冤枉了厨房的采购,这枣是你舅舅家去年送来的御赐金丝枣,核小肉多,是枣里的极品,娘舍不得吃,要留与我们谖儿吃,可总是忘了,这次煮汤才记起,没想到隔年了竟不中吃了。 还有这汤里的人参是向你祖母要的,特意挑了两指宽的老人参,你却说没了药性。” 若谖一面慢慢喝着汤,一面道:“娘亲有所不知,凡是草木性质的食材、药材是最经不住放的,越放就越腐朽,药性自然是没了。” 方永华笑道:“谖儿说的不无道理,咱们又不是那寒门小户,得了根人参要如珠似宝的藏着,殊不知好好一根参就这么废了。” 一家三口边吃边聊,其乐融融。 饭罢,若谖本要亲自把蜜桔给燕倚梦送去,方永华怕她累着了,替她送给燕倚梦,让她回去歇着,许夫人闲来无事,坐在榻上给若谖做绣花鞋。 红梅见房里无人,又谨慎地伸出脑袋向门外探了探,这才走到许夫人身边小声庆幸道:“果然徐掌柜推荐的这个药好,谖小姐这次一无所察。” 许夫人后怕道:“我当时可是紧张的心都快裂了。”又不无担心道:“这次是我用了陈年的黑枣和人参迷惑了她,焉知她下次会不会品出异样?” 红梅安慰道:“夫人且放宽心,徐掌柜说这是西域失传已久的毒药,无色无味,杀人于无形,况我是把毒药抹在谖小姐的碗里,同样的饭食伤不到老爷。” 许夫人点头不语。 红梅默了半晌,忍不住问道:“夫人疼了小姐这许多年,怎么现在忽然痛下杀手?” 许夫人停了手中的针线,眼里一寒,绝情道:“本想留她个活路,谁知是条养不熟的狗,时时刻刻记着她亲娘!既如此,我就承全她,先送了她去,再送她那贱母与她在黄泉团聚!” 红梅疑惑道:“夫人既然已经这么决定了,又为何劳心劳力为小姐做这么精致的鞋子?” 许夫人未答言,重又做起鞋来,良久,才幽幽道:“养了这许多年,毕竟是有感情的,况谖儿生的那样好看,性格又是那样温顺机灵,没有不讨人喜欢的……”说罢,叹了口气,停了针线,扭头看着窗外,脸上有些许不忍不舍。 红梅见状,生怕许夫人改了主意,进言道:“夫人千万不能心慈手软,谖小姐要是认真查起来,以她的聪明才智,定能顺藤摸瓜,查出那些尘封的往事。 那我们嫁祸与人,偷梁换柱之事就会全曝露出来,夫人与小姐的母女恩情断了不说,她还会为了她亲娘对付夫人,而且老夫人和老爷也会震怒,到那时,夫人的形势可就很不妙了。” 许夫人眼里闪过一丝决然:“我自有分寸。”又问:“那种毒药是不是还要下两次?”(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二章 有孕 若谖一面想着事一面往荣禧堂走去,忽听琥珀道:“小姐,怎么温姨娘还未家去?” 若谖抬头一看,温若兰仍在那里东转西转,忽停了下来,怔怔看着路边的林子发了一会子呆,便提步走了进去。 若谖锁眉。 琥珀诧异道:“小姐,温姨娘进林子里干嘛?”自己思索了一番,恍然大悟道:“啊!我明白了,她进去尿尿!” 若谖反问道:“你会天未黑尽钻树林里尿尿?” 琥珀把脑袋摇的像泼浪鼓:“我才不会,万一被修剪树枝的小厮无意中撞见了,这脸面性命还要也不要?再说,前面不远处就有茅房。” 若谖白了她一眼,道:“你尚且能想到这些,温姨娘比你笨么?” 琥珀疑惑地问:“那她究竟进去干嘛?” 若谖轻吐两个字:“自杀。” “什么?自杀?”琥珀惊得眼睛溜溜圆。 主仆二人也跟着进了林子,果然如若谖猜的那样,温姨娘自挂东南枝了。 若谖一掌拍在琥珀的后背心,道:“快去救人!” 主仆两人跑过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温若兰从白绫套上抱了下来,温若兰泣不成声嘶吼道:“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 若谖由她喊了几嗓子,待她情绪稍稍稳定了些才道:“要死也等查出是谁设局陷害你的人再死不迟,既然连死都不怕,难道再坚持活一个月就不能忍耐吗?” 几句话说的温若兰平静下来,暗想,自己竟不如一个十二岁的女童心里清明,不由面露愧色,要强地推开她主仆两,绷着脸向林子外走去。 琥珀不解地问若谖:“小姐,你不是来救温姨娘的吗?怎说那样的话?” 若谖凉凉反问道:“你几时听我说过我要救温姨娘?我只是想查出是谁在设局,害燕姨娘平白被温姨娘当众侮辱,害我受了这无妄之灾,人各有志,她要寻死是她的事,我是绝对不会阻拦的。” 琥珀像不认识她似的盯着她看:“小姐,你倒底是有情还是无情?做的事温暖人心,说的话却叫人心寒。” 若谖叹道:“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琥珀细想了一回,摆出经典懵懂表情,不耻下问道:“小姐,你说的什么呀,奴婢一个字也听不懂。” 若谖想,这是佛说,你怎么可能懂? 若谖前世因为身体不好,为祈福,背了很多佛经,当时并不明白经文的意思,后来大了,经历了一些感情的挫折,朦朦胧胧参悟了些意思,今儿见了父亲和温若兰忽然顿悟。 若温若兰不是对父亲用情致深,何苦觅死! 不动则不伤! 若谖正在心中感慨万千,只听前方啪的树枝枯叶被压的声音,一看,温若兰不知怎么摔在了地上。 主仆两人忙奔了过去,见温若兰一脸痛苦难当蜷着身子呻吟着。 若谖急蹲下来问:“怎么了?” 温若兰五官皱在一起答道:“肚子好痛,是不是毒性发作了?” 若谖一手搭在她右脉上,道:“不可能!毒性不会发作两次,除非是你二次中毒!” 她屏息凝神听了会子脉像,颇感意外的咦了一声,温若兰不安地问:“怎么?脉像很不好么?我要死了么?” 若谖并不答言,又扣住她的左脉聆听了一番,方松了手。 温若兰这时不像之前那么痛了,自己坐了起来,盯着若谖看。 若谖掏出帕子递给温若兰,道:“把额上的冷汗擦一擦吧。” 温若兰先是惊讶,随即面露羞色,把目光从若谖脸上移开。 若谖将她扶起,缓缓地向缀锦楼行去,琥珀跟在后面。 两人先是默默无语,若谖突然问道:“我爹什么时候与你过夜过?” 温若兰惊得几欲魂飞魄散,结结巴巴道:“谖儿,你……你在胡说什么?”努力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拿出长辈的款儿来教训道:“你才多大?又是深闺大小姐,这话也是你浑说的!叫人听见,你的名声何存?” 若谖冷笑:“温姨娘先顾好自己吧,近段日子可有与我父亲私会?有便罢了,若是没有,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既然姨娘心已不在父亲身上,及早做个打算才是,难道非要事情败露沉塘弄个一尸两命不成?” 想了想,补充道:“若要离开方府,谖儿会助你一臂之力,定保你母子平安!” 温若兰闻言心里又惊又喜又愧疚,惊的是多少年来自己盼有个孩子却盼不来,那夜在老爷的书房不过片刻温存,竟然珠胎暗结。 喜的是,多年夙愿一朝得尝。 愧疚的是,自己对若谖一直心存敌意,到了紧要关头她却是不计前嫌。 回想那一夜,自己使出浑身手段才使方永华意乱情迷,温若兰羞愧难当,支支吾吾道:“……是你父亲的。” 若谖眉头一松,道:“这就好办了。” 两人又是沉默。 温若兰终究沉不住气,红着脸问道:“若不是你父亲的你为何还肯帮我?那可是给你父亲戴了绿帽子。” 若谖嗤笑道:“你只是个妾,只有我娘才有资格给我爹戴绿帽子,你若真有了意中人,强留了你也没意思,况你又不是个省油的灯,总与我母亲和燕姨娘过不去,送你出府就如送神,实在不是帮你,是帮我娘和燕姨娘。” 温若兰听她明讥暗讽却生气不起来,有些人只是牙尖嘴利话不中听,心却是极好的。 两人回到缀锦楼,若谖亲自服侍温若兰靠坐在床上,桃儿战战兢兢奉了茶来。 温若兰正要伸手去接,若谖先她一步接了过来,从上自下细细打量了桃儿一番,她眼神淡淡的,丝毫谈不上犀利,相反还有几分她这个年龄该有的天真,桃儿却莫名慌张起来。 若谖收回视线,盯着手里的茶看了一眼,是一杯加了红糖的甜香浓郁的桂花茶,当即皱眉喝命道:“不许再用这种花茶泡茶给姨娘喝!” 桃花脸色煞白,唯谁诺诺地应着,接了茶杯转身欲走,若谖又绵里藏针道:“姨娘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唯你是问!你觉得你硬得过凝烟你尽管来试试!” 桃儿身子僵了僵,颤声应喏,几乎是跑着逃离出去。 温姨娘惊问道:“茶有问题?” 若谖肃着脸反问道:“姨娘平日里一直喝的桂花茶吗?” 温姨娘更加狐疑,答道:“是呀。”一双眼睛紧盯着若谖,想从她脸上找到一星半点答案。 若谖波澜不惊,继续问道:“姨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喝桂花茶的?” 温姨娘道:“自嫁给你爹没有多久,正是严冬,我腿疾又犯了,恰好你娘亲见了,说桂花加红糖泡茶喝最治风湿麻痹,我也是病急乱投医,试了试,喝了几个月果然好了很多,因此天天喝,不曾停过,腿疾竟慢慢的好了。” 她见若谖问的一本正经,自然心里起疑,追问道:“难道……桂花茶不能喝?” 若谖面色一缓,答道:“能喝,只是孕期不能喝。桂花茶性温活血,加了红糖药效更佳,对慢性风湿最有疗效,姨娘轻微的腿疾当然能治愈。”想到什么又问:“姨娘最近也一直在喝桂花茶?” 温若兰轻嗯了一声。 若谖点头道:“这就对了,姨娘刚怀孕,胎儿最是不稳,稍一风吹草动就会没了,刚中的毒虽然及时解了,但多少对胎儿有些影响,何况姨娘还天天喝桂花茶,就更易流产。幸喜姨娘身子不是很差,只是引起不适,不然悔之莫及。” 温若兰后怕不已:“你娘亲当日并未嘱咐我这些。” 若谖嗤笑道:“寻常人喝花茶的极少,仅限于茉莉花茉和桂花茶,知道花茶的副作用的人更是少了,我娘不是不说,是不见得知道。” 温若兰素来是个警觉多心的,本有些疑心许夫人,听若谖这么说自是去了疑,但是仍蹙眉忧心道:“只是我身边的人并不可靠,只怕会被暗算。” 若谖自信道:“姨娘方才也听到我对桃儿说的话了,她又不是傻子,有几条命敢动姨娘!便是我这一关她就休想混过去!” 温若兰感激道:“多谢谖儿。” 若谖寡淡道:“姨娘生死与我何干?只是姨娘肚子里的是我弟弟,我做姐姐的当然要守护!” 温若兰与她接触下来,已经适应了她话冷心热的个性,因此并不计较,反而掩嘴笑道:“你就这么肯定是个弟弟?要是个妹妹怎么办?” 若谖竖起柳眉道:“只能是弟弟!若是妹妹,我就在神前长跪不起,让他们改了胎儿的性别,我才不要有个妹妹和我抢珠宝首饰戴!” 温若兰看她一脸恶狠狠的天真模样,又是好笑又是感动,道:“多谢谖儿吉言。” 她是妾,若生个女儿不过是庶出,也难嫁个好人家照拂到她头上,老了不如有个儿子依靠的好,若谖在为她着想,她几十岁的人了岂有不明白的? 温若兰忽然歉意道:“谖儿是第一次来这里,恰巧我身子不好,不能亲自侍候。”说罢,对着门口扬声道:“人都死哪去了?谖小姐来做客,连口茶都喝不到吗?” 桃儿立刻胆战心惊的从门外冒出头来,禀道:“不是奴婢不给谖小姐倒茶,实在是又怕倒错了。” 若谖宽容地笑笑,道:“若是有条件让你主子多喝些豆浆是极好的,我倒随意,不用忌口的,你现就倒两杯温热的白开水来即可。” 桃儿站着没敢动,倒白开水给谖小姐喝?她可不敢!怕落个怠慢了谖小姐的罪名。 她拿眼询问温若兰。 温若兰微微点了点头,桃儿这才释然,转身倒了两杯白开水来,便退了出去。 若谖缓缓喝着白开水,见温若兰欲言又止,道:“姨娘有什么话尽管说吧。” 温若兰方才道:“谖儿,我真没有用巫术诅咒过你。” 若谖笑道:“我知道。” 温若兰惊讶道:“你相信我?” 若谖道:“我相信我自己的判断。” 温若兰心中一轻,勾起嘴角。 若谖将桃儿唤进屋来,问道:“我问你,那些被褥是你亲自卷起抱到楼下去晒的吗?” 桃儿虽隐隐猜到她的问话与巫术诅咒案有关,但不明白她此话的意思,只得忐忑答道:“是。” 若谖笑道:“这就奇了,你从床上卷起的时候没发现那几个布偶小人,偏哂被子时从里面掉了出来,你怎么解释?” 若谖声音柔柔的,可是句句一针见血,桃儿已是一身冷汗,战栗不止,哪里答的上来, 若谖见她吓得可怜,更加柔和道:“我知道你是受人指使,你只须说出幕后之人来,我定不追究你任何过错。” 桃儿将信将疑地看着若谖,经过了好长时间的心理斗争,终于扑通一声跪下,涕泪横流道:“实不相瞒,的确有人在背后指使奴婢嫁祸我们姨娘。” 若谖还未开口,温若兰已向桃儿探出身子,迫不急待问道:“那个人是谁?” 桃儿哽噎道:“是燕姨娘的丫鬟蝶舞。” 温姨娘咬牙切齿冷笑道:“果然是她!”说罢,向若谖看去。 若谖一如往昔的淡定自如:“她要你去做你就去做,你自己没长脑子啊。” 桃儿痛哭道:“奴婢当然不愿意,可蝶舞当着我的面劈断一棵树,说我若不照她所说的办,就形同那棵树。” 温姨娘惊讶道:“蝶舞会武功?我竟不知!” 若谖把玩着手里的茶杯,道:“若是燕姨娘想除去温姨娘,只需在我爹耳边多说些温姨娘的坏话即可,不用搞出这么多事来,又或是真像你所说蝶舞一身好武功,那她不如亲自神不知鬼不觉把几个木偶塞在被褥里,何必假手与你,落个把柄在你手上?重新想个好的谎言再来。” 桃儿愕然,连哭都忘了,只睁圆了眼睛瞪着若谖。 若谖挥挥手命她下了。 温姨娘犹有不甘道:“谖儿怎么就这么轻易把燕倚梦排除在外。” 若谖道:“原因有二,第一,她又不傻,会用这种蠢方法,如果一旦行径暴露,她以后该如何在方府立足?第二,燕姨娘乃超脱红尘之人,即便别人想找她挑事她都懒于回应,又怎会费心去算计他人?”(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三章 庸医 温若兰看着若谖笃定的样子,想起许夫人的话来,燕姨娘最疼的就是若谖,说明她俩感情是极好的,若谖自然会站在燕倚梦那边了。 想到这里,她心灰意冷,原指望着靠若谖为她平冤似乎不可能了。 若谖再聪明也不可能是温姨娘肚子里的蛔虫,对她内心里的想法了如指掌,见她如此模样,只当她以小人之心在度燕倚梦君子之腹,心想她对燕倚梦的成见由来已久,冰冻三天非一日之寒,不是朝夕能化解的,自己不必急于求成。 话题不投机半句多,若谖起身告辞。 赵姨娘端着一碗银耳莲子汤走了进来,笑着道:“我特意熬了银耳莲子汤来,妹妹趁热喝了,听说银耳与莲子能解体内之毒呢。” 温姨娘自从得知自己有了身孕,整个人如枯木逢春般焕发了生机,道了多谢,接过银耳汤喝了起来。 赵姨娘见她眼角眉梢全是喜色,笑问道:“老爷留你了?” 温姨娘眼里闪过一丝傲娇:“他不留也得留。”说着,不经意的抚了抚肚子。 赵姨娘瞪大了眼问道:“莫非你有身孕了?” 温姨娘将食指竖在唇边:“嘘!小声点。”说罢,警惕地向门口看了看。 赵姨娘忙肃然点了点头,道了恭喜,蹙眉想了想,不无担心道:“妹妹刚中过毒,会不会对胎儿有影响,不如请个大夫来看看?” 温姨娘听她说的有道理,便央求道:“好姐姐给我请个大夫吧。” 赵姨娘道:“你这可不是胡闹,我怎敢为你请大夫,好不好可是关系着你肚子里的胎儿,我可担不起那样大的责任。”说着,拿着空碗离去。 赵姨娘的话引起温姨娘的沉思,暗想,自己在这家里也不知得罪多少人了,要是让那起记恨自己的人得知自己怀了身孕,不定会怎么暗算自己呢!偏自己的丫鬟也是不可靠的,这可怎么办? 她左思右想,往日里给她看病的尤大夫人很好,医术也不错,于是命桃儿去请。 不一会子,尤大夫就来了,是个有些岁数,面相沉稳的半老头子,若论医术,虽无法与太医相提并论,但在民间已算极不错的了。 温姨娘道:“麻烦尤大夫看看我肚子里的胎儿可平安。” 尤大夫很是拘谨地应了一声。 温若兰自己伸出一只手来,桃儿把袖子替她推到手肘处,尤大夫方敢走近,按住温若兰的右脉诊治起来。 许夫人带着个小丫头提了个食盒来看温若兰,进得房间,见有大夫在给她诊脉,惊讶地问桃儿:“你家姨娘身子不好?”又略生气地责备道:“你主子有病就应该来禀我,好个糊涂的东西!” 桃儿低头噤声,浑身乱战,十分害怕的样子。 尤大夫诊治完毕方给许夫人请安。 许夫人认得他,是葫芦街的尤大夫,问道:“温妹妹得了什么病,严重不严重?” 尤大夫垂眸道:“夫人不必忧心,温姨娘并无大病,更不是有了喜脉,只是经水不调,需要大补。” 温若兰在帐内一怔,疑惑道:“已有四个月庚信不至,不是有了胎气么?” 尤大夫听了,复又命桃儿请出手来再看看。 温若兰少不得又从帐内伸出手来。 尤大夫又用心诊了半日,开口道:“若论胎气,肝脉自应洪大,然木盛则生火,经水不调亦皆因由肝木所致。在下冒犯,请姨娘略将金面露一露,让在下观观气色,方敢定论。” 桃儿看了许夫人一眼,许夫人颔首,这才走上前将帐子掀起一角,露出温姨娘的脸来。 尤大夫细看了一回,示意桃儿放下帐来,回身对许夫人道:“不是胎气,只是迂血凝结,不信问姨娘,是不是经常月信不来?” 温若兰在帐内听的分明,自己的确月信不定,或几个月正常的,或有一两个月不来的,家常便饭而已,只得嗯了一声,心想,若谖才多大,虽搏览群书,但比起眼前这位大夫却是不及十分之一的,她就是误诊也不足为怪。 尤大夫吞吞吐吐道:“那……在下可以开药方了吗?” 温姨娘暗忖,都说有孕之人爱食酸甜,又有作呕的症状,可自己却一样都没有,想到这里,越发肯定是若谖误诊,于是失望地轻嗯了一声。 许夫人等尤大夫开了药方,命人抓了药煎好,亲眼看着温若兰服下,方才离开,桃儿送她下楼还不肯停步,许夫人奇怪地问:“你有事吗?” 桃儿看了看许夫人身边的小丫头,没敢吭声。 许夫人对那小丫头道:“家去给我拿件衣服来,果然到了秋天,早晚有些凉意。” 那小丫头忙跑着取衣服去了。 桃儿方凑上来,紧张道:“谖小姐已经怀疑上我了!” 许夫人猛地刹住脚步,扭头死死地盯着桃儿…… 回到慧兰苑的时候已过亥时,许夫人看见方永华竟坐在烛光下边看书边等着她。 许夫人很是诧异:“你不是去了燕妹妹那里,怎么又回来了?” 方永华晦涩道:“很久没跟夫人在一起了,今夜好好犒劳夫人,为我持家,快去沐浴,为夫等着你呢。” 许夫人脸上发燥,匆匆洗浴过后,一面侍候方永华更衣睡觉,一面难为情的嗔道:“都老夫老妻了,还要这般,叫丫鬟们看见笑话。” 方永华道:“你是明媒正娶,谁敢笑话?” 许夫人见与他说不通,只得闭嘴,其实心里是极高兴的。 方永华有段日子没在慧兰苑留宿了,许夫人本就生的娇美,又兼性格温柔,小别胜新婚,两人温存了许久才罢。 许夫人枕着方永华的胳膊,一只手在他的胸膛上轻轻抚摸着,半晌道:“我是不是太溺爱谖儿了?” 方永华讶异道:“怎么突然这么说?” 许夫人忧虑道:“你看她晚膳时都说了些什么?一个小女孩子说这些太不妥当了。” 方永华笑道:“是你想太多了,谖儿以后要进宫,智谋是不可少的,如果呆笨缺心眼在宫里是存活不下来的,我还想着让谖儿读读《国策》,多学习权谋术,我们家光宗耀祖说不定全靠她了。” 许夫人见丈夫这么说,也就不言语了。 不一会儿,方永华便进入了梦乡,许夫人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两眼怔怔地发呆,过了许久才闭上了眼睛渐渐睡去。 子夜时分,慧兰苑的院门被拍的震天响。 红梅白梅早就许配了人家,晚上不在府里,值夜的小丫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慌里慌张把院门打开,却见桃儿衣冠不整、披头散发、满脸是泪的冲了进来,小丫头吓了一大跳,也不知道阻拦。 还是迎香听到动静,急急忙忙穿了衣服出来,见到桃儿,低喝道:“深更半夜的大呼小叫个什么?就不怕吵到老爷夫人?” 桃儿哭着道:“我家姨娘快不行了!” 迎香一听人命关天,不敢再拦着,忙转身快步向许夫人的卧房走去。 刚走到门口,就听许夫人在房里问:“发生什么事了?” 迎香在房外禀道:“桃儿来报,说温姨娘快不行了。” 许夫人忙道:“我马上出来。” 片刻之后,许夫人走了出来,头上挽了个寻常的髻,问跪在地上痛哭的桃儿:“你这丫头,别光顾着哭呀,把事情原委给我说说。” 桃儿抽抽嗒嗒道:“姨娘服了药后,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就喊肚子痛,奴婢给她喂了滚开水也没用,身下血行不止,床上都给染红了。” 许夫人震骇得半天不言语,桃儿是未婚配的女孩儿家,不知道那温姨娘流产的症兆。 彼时方永华也穿戴好走了出来,惊问道:“若兰有了身孕吗?我怎么不知?” 许夫人一面擦泪一面道:“就连我也不知,今儿晚膳后我去看她,尤大夫正为她诊治,只说是经水不调,我想着不是什么大病,好好调养即可,因此没跟你提起,谁知是误诊,不行,我得去看看孩子保的住保不住。” 说罢,一面命人去请胡太医,一面带了几个稳沉的婆子并迎香跟着桃儿去缀锦楼,谁知温若兰已经流了一个已成形的男胎。 方永华随后赶到,见状,惋惜不已,一面请胡太医开方调理,一面命人连夜去抓捕尤大夫,没想到竟扑了个空,尤大夫早就卷包逃走了。 胡太医给温若兰把了把脉道:“温姨娘受胎以来,想是呕了些气,郁结于中,先前的大夫又用了虎狼之剂,饶是病人身子骨不弱,如今元气十分也伤了*分,一时难保就愈,老夫开个方子姨娘吃吃,最关键的是自己要放宽心,病才能好。”说毕离去。 方永华大怒,连夜查是谁请了尤大夫来,许夫人道:“是温姨娘自己请的。” 方永华瞠目盯着许夫人半晌,只得叹气作罢道:“这都是命!” 许夫人自责道:“温妹妹曾怀疑自己可能有了身孕,我只是不信,现在却害苦她了。” 说罢,于天地前烧香礼拜:“都是信女的错,唯愿未出世的孩子超生到富贵人家,也愿温妹妹早日病好,我愿吃长斋。” 方永华见了,感叹自己娶了贤妻。 夜晚发生的事若谖到第二日中午才知,忙带了琥珀去瞧温若兰。 只一夜功夫温若兰便失了往日的生气,整个人呆呆滞滞的。 若谖看着难受,道:“都是我的错,没有多叮嘱你不要误信他人。” 温若兰凄凉地笑笑道:“不关你的事,是我恶人做多了报应来了,你何尝没有提醒我是有身孕的,偏我鬼迷了心窍不信你。” 若谖看她心不在焉不是很想说话的样子,叙了几句寒温,又体贴了几句便告辞回到了荣禧堂东次暖间。 朱绣见到她,喜得拍手:“奴婢正要去找小姐,可巧小姐自己回来了。” 若谖走到榻前坐下,琥珀见她精神不济忙拿了枕头塞在她背后让她靠着。 若谖一手扶着额,慵懒地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朱绣道:“夫人才送来了桂圆银耳汤来,小姐趁热吃了吧。” 若谖本不想吃,却架不住琥珀和青梅左右相劝,只得从了她们,耳根子才算静了下来,依旧歪在榻上想着温姨娘流产的事。 温姨娘已怀孕四月有余,只要是个大夫都不可能把错喜脉,何况这个尤大夫还是个经验老道的大夫,而且连夜逃了,更说明他是受人指使,故意误诊的。 尤大夫是桃儿请来的,他被何人收买,她应该略知一二。 想到这里,若谖命素衣去叫桃儿来,她要问话。 素衣去了半日方回,见小姐已睡觉了,便不敢打扰。 若谖香甜一觉睡到亥时方醒,见屋内点了蜡烛,带着初醒时的茫然问道:“现在天黑了吗?” 琥珀扶她起来,绿玉率领几个小丫头侍候她洗漱。 琥珀笑答道:“天早就黑透了,连晚膳时间都过了。” 若谖扶着有些发晕的脑袋诧异地问:“我竟睡了这么长时间?” 琥珀笑着道:“可不是!小姐睡这么长时间可把老夫人、夫人吓坏了,还请了胡太医来瞧小姐,结果诊断说是小姐伤了脑袋,流血过多,引起的气血两虚,所以会出现嗜睡的症状,说精心调养两个月就没事了。” “那岂不是又要吃药了?”若谖骇得挺直了身子,瞪圆了眼睛。 “药是下用吃的,但饭要好好吃。” 琥珀说着,搬了个小几放在若谖的床上,红香绿玉提着食盒进来。 琥珀绿玉把食盒里的菜肴端出来放在小几上。 若谖扫了一眼,见酒糟的酸菜鱼块闻着挺香的,就着吃了一碗饭便搁下筷子。 琥珀盛了碗阿胶红枣乌鸡汤:“小姐喝一碗吧,这个补血最好。” 若谖微皱了眉,勉为其难地接过,刚准备吃一口,素衣报:“蝶舞姐姐来了。” 若谖放下手中的汤碗,忙道:“快请进来。” 蝶舞含笑而入,把手里的一个白玉的盅子放在她床上的小几上:“我家姨娘特命奴婢送来给小姐吃的。” 若谖揭开盅盖一看,是红枣当归藕粉桂花甜汤,大一言:“我正想喝这个。”说着,用银匙喝了几口。 蝶舞笑着道:“小姐爱喝,姨娘才高兴呢!” 若谖忽然想到什么,问蝶舞:“姨娘是有身孕的人,怎不好好养着,给我煲汤呢?” “我也是这么劝她,可她根本就不听,不是奴婢拦着,她还要亲自送来呢。” 若谖问:“姨娘身子可好?”(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四章 温姨娘之死 “不大好,肚子总隐隐有些痛。” 若爱听了无心喝甜汤:“我托老爹送给姨娘的蜜桔姨娘可有吃?” 蝶舞眉开眼笑道:“当然有吃,还一个劲地说小姐有什么好东西老记着她呢。” 若谖微微一笑:“我明儿一早去看姨娘。” 待蝶舞走了,若谖命绿玉去叫桃儿来。 琥珀劝道:“小姐还是好好休息吧,深更半夜的就别传唤人了,就是断案的官老爷这会子也不会审案。 再说了,温姨娘刚流了产,身子虚弱,跟前得要人服侍,她通共就一个丫鬟,你把桃儿叫来,谁服侍她?有什么事不能等到天亮呢?” 若谖听她说的有理,复又躺下睡觉。 夜已深,许夫人还坐在灯下做针线活,她看着手里精致的绣花鞋,想起若谖刚生下时穿的鞋只有一寸多一点,现在穿的鞋却和她的小不了多少,只觉光阴匆匆。 门帘被人挑开,红梅走了进来,今儿老爷不在,夫人又有重要的事,所以她没家去。 许夫人抬头,略有些紧张地问:“她喝了没有?” 红梅沮丧地摇了摇头:“厨房送饭的宋妈妈说,她就站在小姐的房门口,里面的一切她看的一清二楚,小姐有饭后喝汤的习惯,琥珀盛了碗阿胶红枣鸡汤,小姐都接手上准备吃了,却被蝶舞给破坏了。” 许夫人心中一惊,僵直了身子问:“你是说——我们下毒,被蝶舞识破了?” 红梅笑着道:“那倒没有,只是蝶舞不早不晚的也送汤过来,而且还是小姐爱喝的甜汤,小姐自然不喝我们熬的鸡汤了,去喝蝶舞送的甜汤。” 许夫人闻言,狠狠松了口气,只几瞬的功夫,已是汗湿里衣,很是不甘心道:“没想到在最后关头竟然功亏于溃。” 红梅道:“不妨事的,徐掌柜说那种西城毒药若十日之内连服三次,会出现瘚脱而暴亡,但只要服用过,哪怕剂量不足,也会出现喘证,不出一个月一样不治身亡,所以夫人不必过分担忧。” 许夫人仍是愁眉不展:“别说一个月,哪怕半个月谖儿都能查出真相来,到那时我就在劫难逃了。” 红梅将牙一咬,眼冒凶光道:“不如,杀人灭口!让小姐断了头绪,然后暂且放过燕姨娘,等小姐死了咱们再对付她,这样一来,小姐本就因中毒身子弱,精神差,且她之所以会查,是因为担心燕姨娘被人暗算,现既无人暗算于她,小姐肯定会丢开手的,如此,夫人不就安全了吗。” 许夫人听了不住点头,心里却另有打算。 第二日早上起来洗漱梳妆过,若谖来到了荣禧堂给老夫人请安,顺便等着吃早膳。 除了许夫人,方永华的五位妾室除了温姨娘全都在,今儿是分派中秋节日物资的日子。 燕倚梦见了若谖,冲着她微微一笑。 若谖问候完满屋子的人才问燕倚梦:“听蝶舞姐姐说,姨娘身子不好,可有请太医来瞧瞧?” 燕倚梦看了老夫人一眼,笑着道:“蝶舞也太大惊小怪了,我哪里不舒服了?” 若谖明白她是怕老夫人说她装娇,因此也就不往下说了。 老夫人却目不转睛地盯着若谖,困惑道:“谖儿的头伤不是好了吗?怎么气色这么差?脸色比纸还要白?” 许夫人道:“可能是之前流多了血的缘故,”说到这里,有些无可奈何地看着若谖嗔道:“而且,这孩子不好好吃饭,我昨儿特意熬的阿胶红枣鸡汤她连一口汤都没喝,这般不思饮食,身体怎么好得起来?” 老夫人也板着脸数落若谖:“这就是你不乖了,连你娘亲的心意都辜负,也是不孝!” 若谖站起来听训。 珍珠在外禀道:“厨房送早膳来了。” 那些姨娘们准备告辞,老夫人道:“我今儿特意叫厨房多备了些饭菜,咱们娘们儿几个提前吃顿团圆饭。” 众姨娘听了方才又坐下。 翠玉带着几个仆妇很快安置好了两张桌子,若谖随着老夫人和许夫人坐在上桌,燕倚梦并其她三位姨娘坐在下首桌上。 一群丫鬟鱼贯而入,不一会子两张桌子上就摆满了菜肴。 若谖看了一眼极为扫兴道:“怎么没有大螃蟹呀!” 许夫人忙将一碟包子推到她跟前:“有蟹黄包子是一样的。” 若谖道:“才不一样。” 燕倚梦扭头笑着对她道:“我那里有海碗大小的螃蟹,中午的时候你来,我做给你吃。” 若谖刚准备应声好,老夫人把脸一沉:“螃蟹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吃多了反而伤身体!” 众人见了,没有人再敢开口说话,都埋头吃饭。 正在这时,桃儿慌慌张张地跑来。 老夫人不满地瞪了她一眼:“何事慌张?” 桃儿一脸惊恐答道:“温姨娘死了!” 若谖惊得瞪圆了眼睛。 背后咣当一声,是碗盏摔在地上的碎裂声,若谖扭头,看见曾姨娘惶恐雪白的面容。 她见众人都疑惑地看着她,讪笑着解释:“被温姨娘的死讯吓到了。” 若谖不作他想,拔脚往缀锦楼跑去,老夫人急的跳脚,在后喊道:“才咽气的人,那里不干净,二则现在是早上阳气不足,等正午了再去不迟。”若谖只是不依。 恰好方永华下朝回来,许夫人把温姨娘的死训告诉了他。 方永华皱眉嫌弃道:“她可真会挑时辰,早不死晚不死,偏快过节了,她就死了,不是添乱吗?” 许夫人擦着眼泪道:“人都死了,你还埋怨她作甚,不管怎样,到底是枕边人,去见她最后一面吧。” 夫妻两个来到缀锦楼,若谖正守在温若兰的尸体旁,看看父亲,又看看床上安详如熟睡的女子,心里感慨不已。 床榻之上的女子年龄不足三十,应是怒放的花朵,可两颊消瘦,眼窝也有些下陷,长期抑郁不欢,已经看不到昔日的风采了。 倒是爹爹还是风华正茂,年岁长了更显沉稳,他处在男子最好的阶段,温姨娘却如昨日黄花般衰败。 若谖抬眸,看见父亲蹙眉之间对温若兰浓浓的厌恶,心中一冷,移开目光。 流光把人抛,温若兰也曾经那么好看过,如今却是半分颜色也不剩了。 ……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生活就像一群波霸在跑马拉松,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温若兰刚死,桃儿也不见了人影。 最先发现桃儿失踪的人是若谖,许夫人走后,她想找桃儿问话,可找来找去不见人影。 琥珀疑惑地问:“这个桃儿,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她主子死了,她却躲起来,回头定会挨周大娘一顿板子。” 若谖嗤笑:“她若能领到那顿板子那还是有福的。” 琥珀听了莫名其妙。 主仆二人来到竹猗轩,燕倚梦早已蒸好了大闸蟹,单等着若谖,见她来了,笑着迎了出来,拉着她的手道:“再不来,我就要叫蝶舞找你去。” 若谖蓦然站住,眼睛盯着院子里的那株夹竹桃看。 那株夹竹桃长势喜人,花红叶绿,如画龙点晴般为这一院千竿竹的翠绿增添了不少妩媚。 燕倚梦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笑问道:“谖儿也喜欢来竹桃?听说能插枝长出新树,明年春天我试试,若果能成功,就送谖儿一棵。” 若谖沉声问:“这株夹竹桃是何人送给姨娘的?” 燕倚梦这时才察觉到她面容严肃,答道:“是赵姨娘。” 若谖追问:“赵姨娘什么时候送给你的?” “就是你受伤的那天下午。”燕倚梦看看夹竹桃,又看看若谖,“这株夹竹桃有向题?” 若谖道:“夹竹桃的花香有毒,特别是孕妇长期闻,会引起流产。” 燕倚梦和蝶舞登时变了脸色。 蝶舞走过去单手把那株夹竹桃连根拔起,轻松自如地折成几折,怒道:“这个赵姨娘用心可真险恶!” 燕倚梦道:“无凭无据的别多言,若人家一口咬定根本就不知道夹竹桃会对孕妇不利,我们这样嚷嚷,倒显得揪住人家小辫不放似的,把这株树丢了就好。” 蝶舞应喏,提着碗口粗的夹竹桃出了院门。 燕倚梦安置若谖坐下,亲自去厨房端了螃蟹来,若谖一看,直流口水。 清蒸的,香辣的,红烧的…… 她连话都不说了,抓了一个香辣的迫不及待吮吸着上面的汁水,鲜香辛辣,妙不可言。 琥珀侍立在一旁馋得直流口水,若谖道:“快拿两个去吃吧,我真担心你的口水把房子都淹了。” 琥珀听了,拿了两个香辣的,欢天喜地坐在一边吃起来。 燕倚梦笑着拿了个清蒸的,剥了壳放在她的小碟子里:“蘸着酱吃试试。” 若谖接了过来试了试,果然美味,赞道:“姨娘的厨艺真是了得。” 燕倚梦笑着问:“要不要跟我学学,以后做给你的心上人吃?” 若谖脑子里立刻浮现出子辰俊朗的容颜,想了想,摇摇头道:“我不学,我要等着爱我的人为我洗手做羹汤。” 在爱情里,付出真心的那一方比较容易受伤吧。 燕倚梦凝视了她良久:“你真是个古怪的孩子。” 第二天早上,桃儿被人找到了,是在府里的荷花池里。 绿玉跟若谖人卦这一消息的时候,她显得一点都不意外。 琥珀小声道:“许多人都说桃儿是个忠仆,殉主去了。” 若谖嗤笑,就凭她出卖主子就不可能殉主。 绿玉听到琥珀的话,一脸神秘道:“秋菊不是殉主,是被水鬼拉了做替身。” 那天本就是个阴天,房间里不是那么亮堂,偏绿玉的神态、语气又紧张兮兮的,更显阴森气氛。 琥珀有些害怕的向若谖靠了靠。 若谖轻“哦?”了一声:“你怎么会这么想? 绿玉道:“荷花池以前就淹死过人,桃儿又不是不知道,所以她不可能去荷花池,却死在了荷花池里,太蹊跷,故此乱猜。” 若谖意味深长地盯着她,嘴角噙着一抹笑道:“就连你都觉得蹊跷,我可是更要好好调查一番。” 琥珀问:“小姐,你真要调查呀。” 若谖有气少力地应了一声。 琥珀担忧道:“小姐,你看你近日气色一天差似一天,全都是受伤后劳心劳力没好好休息的缘故,还不趁机好生养着,管那些闲事作甚?” 若谖不满地横了她一眼:“人命关天,怎是闲事?” 琥珀不死心劝道:“小姐你还是顾着自己千金之体吧,凡事有夫人呢。” 若谖苦笑了笑道:“就我娘那绵软的性格,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能查出个什么真相。” 琥珀撅嘴道:“真相还是不要知道的好,这就好比绣花枕头里面包着烂絮,不拆开也还将就用的下去,拆开了只想丢弃,况一且查出真相又有多少人牵连进去。” 若谖道:“我岂不知得松手时就松手的理儿,只是这真相关乎着燕姨娘,我不得不查,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暗算燕姨娘。” 琥珀闻言不再劝阻,只得跟着她出了荣禧堂。 两人来到荷花池边,若谖围着岸边边走边观察,在某个地方停了下来,那里半青半黄的草凌乱中又有序的伏在地上,应是有重物从上面拖过,拖痕一直延续到岸边,说明重物最后被扔进了水里。 她蹲在有拖痕的岸边看,岸壁上没有任何抓痕,假设那个重物是桃儿,她那时不是昏迷就是已经死了,所以被丢进水里也没挣扎。 桃儿是他杀。 慕后凶手就是指使桃儿栽赃给温若兰之人。 只是奇怪,不过是栽赃陷害,多给些桃儿银子,叫她一肩扛下来就好,用得着杀人灭口吗? 难道,桃儿知道凶手的太多秘密? 若谖站起来顺着拖痕的另一方走去,源头在芙蓉林里。 就是说有人约桃儿到芙蓉林见面,再伺机杀了她,扔到荷花池里灭迹,造成她是落水身亡的假相。 若谖正欲离开,眼角余光扫到草丛里有个暗黄的东西,她走过去捡了起来,是一枚铜制的小小的腰牌,上面写着一个墨字。 若谖将腰牌放进荷包里,对琥珀道:“我在这里做了什么,捡到什么,切记,不可对任向人透露一个字,有人问起,就说我身子不适,到荷花池的水榭坐一坐,舒缓一下。” 琥珀扶着她往水榭走去,嘴里应喏。(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五章追杀 水榭四面环水,视野开阔,又有凉风阵阵,端的舒服,若谖一坐就是半天。 琥珀却是越来越不安,身体健壮的她怕冷似的抱着自己,眼神飘忽的望了望水榭外暗沉沉的天空,对若谖道:“小姐,咱们家去吧。” 若谖一手撑着脸,闭眼靠在柱子上道:“让我歇歇再走,好累。” 琥珀焦燥道:“小姐,此地不宜久留,桃儿才死在荷花池里,这里不干净!” 若谖无力地笑了笑:“我又没对她做亏心事,她找我干嘛?” 琥珀跺脚道:“人死了变鬼,就没了人性可言,小姐,咱们快走吧。” 若谖睁开眼,嘴角微勾:“我却不怕,桃儿若来,我正好问问她是谁杀了她。” 琥珀见她不为所动,急得乱蹦,咬咬牙,豁了出去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小姐,实话跟你说吧,这里闹过鬼!” 若谖一动不动望着琥珀浅笑道:“你以前对我提过的,我在想,一般只有冤死的人变鬼后因心里不甘才徘徊在死去的地方,这里一定发生过什么。” 琥珀面色一凝,本欲犟着不说——夫人有令,谁传播那件事一律打死! 偏偏这时山雨欲来风满楼,刹时天昏地暗,飞砂走石,仿佛有吃人的妖怪隐在黑雾里,更加心惊肉跳,心想不说小姐是不会走的,只得说了:“小姐还未出世的时候,这里曾经淹死过一名叫兰香的丫鬟,据说是被她主子逼死的,冤魂不散,总是在这里作祟。” 若谖绷着脸问:“她主子是谁?” “是赵姨娘。” 若谖略略惊诧地“哦”了一声,站了起来,随琥珀家去。 琥珀大大松了口气。 两人刚一进芙蓉树林时,狂风卷起漫天芙蓉花瓣,迷乱人眼。 若谖用袖子挡着扑面而来的花瓣,对琥珀疾呼:“有古怪,快撤出林子!” 琥珀闻言,拖着浑身倦怠无力的若谖跑出树林,重又回到荷花池畔。 背后的花瓣似长了眼般向她俩扑来,花瓣里藏着杀气腾腾的掌风,直逼若谖的后背心。 “哎呀!”若谖脚下一软,摔趴在地上。 那道掌风扑了个空,一个黑衣蒙面人倏然背朝着她两落在她们前面。 紧要关头,琥珀反应相当的迅速,一把拽起诺谖向后跑去。 那名黒衣人身形一移,已到了她俩身后。 若谖机智了得,从荷包里掏出刚才捡到的那块铜腰牌,往黑衣人眼前一推:“墨家子弟在此,还不住手!” 那黑衣人蒲扇大的手掌已扬在若谖的头顶上,只这一掌下去,足以叫她香消玉殒,见了那铜扣,黑衣人硬硬的收了招式,往后疾退两步,那股内力反噬回去,一时经脉乱行,逼出几口鲜血来,幸好蒙着面,若谖她们看不见。 黑衣人冷声问道:“你哪来的这块腰牌?” 若谖收回执腰牌的手,听出是个少年的嗓音,其清醇不输于子辰,不禁好奇的抬眸凝视了一眼他的双眸,也是一双灼灼生辉的星眼,只是眼里冷气逼人、杀机重重,再看他身长玉立,想必也是一位翩翩少年,可惜做了杀手。 她傲慢地斜睨着他,不屑道:“你以为墨家的铜腰牌是珠宝店的翡翠玉佩,只要你有万贯家产就能买到么?”她冷哼一声:“就是皇宫禁卫军的调动令牌都比它易得!” 黑衣少年怔住,沉声问道:“你是谁?”眼里的杀机已然减了几分。 若谖更加倨傲:“我是谁你不必知道,你只记住你不可动我一根汗毛!” 若谖暗暗庆幸前世有个博览群书的老爹,自己虽和少年刘备一样不甚喜读书,但在这样博学的父亲大人身边长大,多少要受一些熏陶,知道春秋战国有一个显赫的组织叫墨家,但在后秦时期神秘消失了。 野史记载,墨家因推行民主思想与封建王朝对立,最终灭于封建王朝,仅存的力量隐迹于江湖,成了有严密组织的杀手集团,希望通过帮人杀人换取资本,让墨家东山再起,实现墨家创始人墨子一生推行的民主政策。 黑衣少年将信相疑的看着她。 三人对峙。 若谖嘴角微翘静静与少年对视,此刻就是诸葛亮唱空城计,要想让对方退却,就要在气势上完胜对方,让对方相信你布的局是真的。 少年果然中计,移开视线,准备转身。 若谖撑不住长吁了一口气。 少年却猛地抬眸再次疑神疑鬼地审视着她们主仆俩。 若谖变脸变的极快,前世在课堂上偷抄学霸的卷子,老师怀疑的走近时,她总能秒摆出一副淡定纯洁无辜的嘴脸,让老师望而却步。 可是琥珀没有受过这样惨绝人寰的训练,像被打回原形的妖孽,惊慌的原地乱跳。 黑衣少年见此情形若心中还不明了,只怕是个智障了。 他怒目圆睁,断然喝道:“你们是谁?” “我们……”琥珀嗫嚅着还想回答,被若谖拽着往后逃窜。 姐姐,逃命第一,泡帅哥第二,现在还搭什么讪,气氛不对呀!你是智障吧,你一定是智障! 主仆二人亡命狂奔,黑衣少年穷追不舍,虽然五脏六肺受了重创,但是杀两个毫无武功、手无寸铁的少女还是绰绰有余。 他用脚勾起地上一截枯枝握在手里,提一口气,身子飞掠过两位少女的头顶,双足落地,化枯枝为利剑,直指向若谖的心口。 上级吩咐他只杀若谖,他自然不会杀琥珀,墨家杀手拿钱办事,绝对不会搞买二送一的促销活动。 若谖前世两岁习舞,直到身患重病才迫不得已终止,算算舞龄也近十年,功底自是了得,见那木剑直刺过来,身形向后下弯,堪堪避过来势汹汹的树枝,单手撑地,反守为攻,双脚向少年的胸膛踢去。 黑衣少年因身受重创,身手不似之前灵活,再加上想一招毙了若谖的命,用力过猛,难以收招,又未曾料到若谖会偷袭,结结实实中招。 好在若谖没有一点武功,那一脚只是把他踢得后退了几步,待身形一稳,他又持树枝攻来。 若谖刚从地上站起,见状连连后退。 琥珀虽然怕得全身乱战,但见若谖危险,还是奋不顾身挺身而出,如木楔一样强形楔入若谖和黑衣少年之间,展开双臂将若谖护在身后,置生死于不顾,大义凛然地喊道:“小姐,快跑!” 若谖一时愣住,自己是该撒丫子逃命还是留在原地待毙? 虽说之前的情形,少年杀手意在取她一人的性命,但世上最难猜的是人心,他如果恼羞成怒改变心意了呢? 她以前看电视剧时,见有人在紧要关头拿性命救主角,主角犹犹豫豫的,心里那个急呀,恨不能自己一头扎进电视里,一脚把优柔寡断的主角踹到遥远的天际。 可这一刻,她深刻领悟了那些主角的进退两难,既不想自己死又不想别人为他牺牲。 正在举棋不定之际,只听少年厉喝一声:“滚开!”手一扬,琥珀惨叫着飞了出去,在十几步的地方脸朝下砸了下来,也不知会不会把清纯的小脸砸成平面图形。 若谖愤懑地狠狠瞪了少年一眼,说好的让琥珀自己滚开的呢,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动手将她扔了出去! 不懂怜香惜玉的家伙,祝你从今往后都不举! 下一瞬,她看见少年冷冽的目光向她射来,心头一凛,转身三十六计嗷嗷惨叫着逃为上计。 左转,右转,奋力狂奔,黑衣少年如鬼魅一般如影随形。 若谖质问:“大哥,我们不熟,远日无仇,近日无冤,你为何要追杀我!” 对方置若罔闻。 若谖高呼:“大哥!求放过,我祝你夜夜笙歌金枪不倒!” 后面脚步声声声急! 啊呀!后面的那个家伙是不是个公的呀,面对男人们梦寐以求的祝福居然无动于衷! 一定是黑白无常来夺命的吧。 想到自己马上要横尸在此,若谖忍不住掉下泪来,哎呀,果然自古红颜多薄命呀! 忽觉后面脚步声骤停。 什么情况? 若谖百忙中回头,看见浑身是土,挂着两行鼻血的琥珀飞扑着过来死死抱住少年的一条大腿,对着她惨烈地叫着:“小姐!快逃啊!” 若谖见琥珀两次三番拿性命救她,知道自己再不可犹豫,不然自己死掉事小,害琥珀白白牺牲只怕自己死都不能瞑目了。 她眼里堕下热泪,一扭头继续亡命天涯,边跑边破口痛骂:“王八蛋,给姐姐我记住,今日我要侥幸不死,来日必要你的狗命为琥珀姐姐报仇!” 琥珀嘴角狂抽:小姐,奴婢还没挂呢…… 若谖这几天子身体状态就一直不佳,先前因生死关头已是强撑着爆发了小宇宙,至现在,体内的潜能渐已耗尽,越跑越慢,最后终于变成了走。 后面的脚步声铿锵有力,一步一步靠近。 若谖最后连走都走不动了,索性停了下来,弯腰捡起一根树枝紧握在手里,转过身来,色芿内厉地冲着少年大喊:“别过来,再过来我一棍打出你的脑白金!” 少年蒙着面,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眼里有满满的嘲讽,拖着脚上琥珀这个庞大的挂件向她步步逼近。 若谖节节后退,一直退,一直退,轰隆一声撞在身后的一棵碗口粗的芙蓉树上,顿时飞起漫天芙蓉花瓣,如梦似幻。 若谖背靠着树,将眼一闭,脑海里出现自己死亡时的唯美画面,自己闭着双目,胸前鲜血潺潺,慢慢顺着树干滑倒在地,花瓣渐渐将她掩埋。 忽闻琥珀大叫:“我跟你拼了!” 若谖睁眼,就见琥琥四肢缠在少年的身上,张嘴在少年壮硕的胸膛和蒙面的脸上猛咬。 若谖瞠目结舌,姐姐,你确定不是打着救我的旗号在狂吃人家的豆腐? 请慢用! 稍稍缓过劲来的若谖又开始逃命。 少年一扬手,身上的挂件又悲催的被被弃之如敝履了。 若谖回头,少年蒙在脸上的布在琥珀的狂吃豆腐中掉落,若谖有一瞬的惊艳,嘿嘿,长的还挺赏心悦目的,可惜,比不过子辰。 她扭头再跑,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扑通摔在地上,心里升起曹孟德败走华容道的悲怆感:天要亡我! 下一刻,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万千花瓣雨里,一个吐着血红长舌头、流着两行血泪,面色白如雪长发如霜的女鬼一袭白衣从天而降。 几次面临生死关头临危救主的琥珀一见,顿时吓得面目全非,惊呼一声:“有鬼呀!”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那女鬼徐徐飘落,睥睨着黑衣少年,冷声讥讽道:“欺负两个女孩子,算哪门子的好汉!” 若谖在后看的分明,那女鬼腰后扣着一条绳索,立刻眼睛瞪得铜铃大,呀!什么时候鬼也需要特效了? 黑衣少年已经修练到七情六欲皆无,见了女鬼毫无怯意,眉宇间尽是不耐烦,喝道:“滚开!” 若谖眼角抽搐地看着少年,这家伙怎么就不懂文明用语呢,开口闭口叫人滚! 女鬼恼怒道:“胆敢对本姑娘无礼,待本姑娘好好教训你一顿。” 若谖在后连连点头无声称是,这个冷傲的家伙是需要个人指点迷津了。 那女鬼说罢,偷偷拉了一下腰后的绳子,整个人徐徐腾空而起,配上山雨欲来风满楼即将下雨的阴晦天气,还真有些鬼气森森的气氛。 若谖在心里祈盼,能吓走这个面如冠玉的冷血杀手! 可惜,幻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黑衣少年倏忽腾空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向女鬼胸口击去。 女鬼毫无悬念的中招,身子如断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撞在树干上,跌落在若谖的脚下。 若谖低头一看,呀!女鬼的长舌头掉了! 若谖满脸黒线,大姐,麻烦你装鬼敬业点可好,怎么能犯如此致命的错误呢? 她忙抢前一步,挡住狼狈的女鬼。 女鬼手忙脚乱将舌头塞进嘴里。 若谖回头一看,急得毛发尽竖,挤眉弄眼,示意她舌头装倒了! 好在女鬼大姐脑子不笨,马上明白过来,忙重新安装。 若谖长吁一口气,扭正头来,立马僵住,黑衣少年已经走到了她面前,正冷冷的盯着她看,若谖觉得自己都快结冰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六章 及时 好在女鬼及时采取行动,冷不丁的从若谖背后伸出让人望而生畏的脸来,对着黑衣少年从嘴里喷出一团火来。 若谖暗喜,烧死这个凶神恶煞! 谁知那少年反应奇速,一拳向女鬼揍去,将那团烈焰封回她的嘴里。 若谖一看情形不利于自己,忙仓皇逃窜,女鬼在后鬼哭狼嚎:“哎,别跑呀,我们一起并肩作战!” 敌我力量悬殊太大,根本没有作战必要。 若谖一面跑,一面振臂道:“大姐,你一个人顶住,我从精神上支持你!” 黑衣少年万分嫌弃地看了一眼一脸焦黑、嘴里冒烟的假女鬼,飞身去抓若谖。 情急之中,若谖拿起竹哨用力一吹,之前大脑一定短路了,怎么忘了这根救命毫毛? 眼看黑衣少年的手掌就要拍在若谖的后背心上,不拍个当场毙命,也要肝胆俱裂半身不遂。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矫健的身影风驰电掣般赶来,与黑衣少年对接一掌,如正正电极相碰,两人均在空中翻滚着弹开。 若谖来不及热泪盈眶地娇呼一声“子辰!”,只觉景物在眼里飞速倒退,子辰已把她揽在怀里退到一棵树顶上安置好,自己站在一根手指粗细的树枝上起伏,眼睛笔直地盯着黑衣少年。 黑衣少年一见子辰,眼里划过一丝惊讶:“是你?” 子辰微微一笑:“想不到我们这么有缘,又见面了。” 两人都在暗暗打量对方,相仿的年纪,同样的丰姿卓越,更重要的是两人都武功高强,更让子辰佩服的是,那名少年明明经脉已乱,内伤严重,刚才又勉力接了他一掌,恰如雪上加霜,若再继续斗下去,无异寻死,可他却连丝毫恐惧退缩之意都没有,坦然与他静静对峙。 若谖坐树观虎斗,熟料子辰这只老虎道:“我从不跟伤者斗,这位兄台请回,改日我们再一决高低。” 少年淡淡地扫了一眼若谖,清冷答了声:“好。”转身倏忽离去。 子辰抱着若谖翩然从树上飞了下来。 若谖看着少年离去的方向,想起自己被他追的狼狈相,心中犹有怨气,啐道:“好什么好,是打不过我家辰哥哥吧,连日子也不敢定!” 子辰笑笑没说话,若谖哪里懂江湖,若双方准备好随时可以下战书,不必事先约定,倒底是个候门千金。 不过她说“我家辰哥哥”还是叫他挺受用的。 若谖记起琥珀,忙向她跑去,蹲下来抱住她,拍着她的脸,带着哭腔叫唤:“姐姐,醒醒,别吓我!” 琥珀睁开一只眼睛,皱眉道:“小姐,你确定是来救我的?怎么下手这么重?好似不共戴天一样!” 若谖一愣,愤愤道:“装死骗我!”手一松,琥珀脑袋砸在地上,痛苦地哎哟了一声,见若谖要走,一把抱住她的一条腿,心有余悸问道:“那只女鬼走了吗?” 若谖闻言,朝那棵芙蓉树看去,那个女鬼已经不见了。 她抖了抖腿,想把琥珀抖掉,却未能如愿,于是俯视着她命令道:“放开!” 琥珀却抱的更紧,脸贴着她的腿可怜兮兮道:“我怕——” 若谖皱眉:“女鬼早就走了。”眼珠子一转,坏笑道:“不过你执意要做我腿上的挂件,我就召唤她出来吓破你的胆!” 琥珀一听,秒松开手,从地上站起来,一眼瞥见几步开外的子辰,如见大救星一样,几步蹿到他身边,狗腿的笑着:“在辰公子身边就什么也不怕了。” 若谖见她贴子辰贴的那么近,还笑的那么意乱神迷,眼神又是如此色迷迷(琥珀含着委屈的热泪喊冤:小姐,我哪有!)心里的醋坛子咣当一下摔的粉碎,一个箭步冲过去,毫不客气地用肩膀把琥珀顶到一边,还很不友善地瞪了她一眼,意思是,我相中的人你也敢染指?不要以为你对我有救命之恩就以为我不会揍你,姑娘我重色轻友的紧! 琥珀被她凌厉的眼神吓得缩了缩脖子,好吧,咱惹不起还躲不起,她绕到子辰的另一边贴着。 若谖一看立刻炸毛,好嘛,你个琥珀,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吧,居然敢跟我明目张胆抢意中人了! 若谖像只誓死捍卫自己领土的小母狮一样,气势汹汹的蹿到另一边,用身体把琥珀拱到那遥远的地方。 琥珀幽怨地看了若谖一眼,又跑到子辰另一侧站着。 若谖又蹿过来,又把她拱走。 琥珀又跑到另一边,若谖又拱…… 两个女孩子就围着子辰转啊转,子辰只觉眼前眼花缭乱,一手抚额,很是无奈地请求道:“两位姑娘,可否停下来先。” 若谖体力早就不支,不是因为心中有守护子辰怕被人抢走这个伟大的信念支撑,她早就败下阵来,闻言立刻停了脚步,板着脸对琥珀命令道:“你,站在我身侧,和子辰哥一边一个保护我!” 她暗暗为自己的机智点赞,这个理由冠冕堂皇,子辰和琥珀左青龙右白虎站在她两侧,她就是道银河将他俩阻隔,把有可能发生的恋情扼杀在萌芽状态,且不让子辰看出来,少女的那点心思总是在喜欢的人面前掩藏的最深,怕被看穿,怕被耻笑,却不知最不屑一顾是相思。 琥珀不作他想,立刻蹿到若谖身侧紧紧贴住她,搞得她浑身都是鸡皮疙瘩,姐,咱们同性,可不可以不要这般肌肤相亲? 琥珀可怜巴巴地回视着她,小姐,我只是怕鬼,对你我绝无非份之想。 若谖用“彻底败给你了”的眼神无奈地看着琥珀,道:“不用怕,那只女鬼是人装的。” 琥珀用“你当我傻呀”的眼神回视着她,道:“我不信。” 若谖只得把她和子辰带到那棵芙蓉树下,把机关指给他俩看。 子辰一看就明白了,琥珀却一头雾水:“几根绳子能说明什么?” 若谖勾着嘴角道:“姐姐把脚伸进那个绳套里。” 琥珀懵懂地看着若谖,不知她的用意,但想想小姐平日对她极好,便信任的把一只脚伸进绳套里,略有些紧张的等待着下一刻发生点什么。 可是什么动静也没有。 她困惑地看着若谖,可下一瞬,她宁愿自己从没用那样的眼神看过她。 只见若谖微笑着伸出纤纤玉手在那棵芙蓉树干上按了按,绳套骤然一缩,紧紧套住琥珀的脚踝,她整个人倒挂着腾地升空,在树木间飞来荡去。 琥珀吓得花容失色,哇哇大叫。 若谖又不知按了那棵树的哪里,琥珀才徐徐落地。 若谖道:“那位假扮女鬼的姐姐就是靠了这些机关装神弄鬼吓唬人。” 琥珀忙着把绳套从脚上褪下来。 若谖从地上捡起烧了一半的长舌在她眼前晃悠。 琥珀先是吃了一惊,等定晴一看,又用鼻子嗅了嗅,问若谖:“这是什么做的?怎么有肉烤糊的味道?能吃吗?” 若谖嘴角抽了抽,道:“大概是用牛皮做的,姐姐要不要来两口?” 琥珀一想到这条舌头在那个扮女鬼的人嘴里含过,立刻把头摇的像个拨浪鼓。 若谖把舌头一扔,拍了拍手。 子辰疑惑地问:“那个人为什么要扮鬼?” 若谖意味深长地冲着琥珀微笑:“这就要问姐姐咯。” 琥珀先是一怔,马上全明白过来,惊喜道:“哦!原来是有人扮兰香的鬼魂!” 子辰奇怪地问:“为什么有人要扮兰香的鬼魂?” 若谖道:“当然是因为兰香屈死有人抱打不平,可是力量有限,又帮不了她申冤,就装神弄鬼,希望引起他人的注意,替兰香沉冤得雪。” 子辰点头,看看天色道:“快下雨了,有什么家去再说。” 若谖舍不得子辰,垂头低语道:“你又不能去我房里。” 琥珀没听清,问道:“小姐,你说什么?” 若谖脸微红,抬眸偷看了一眼子辰,他眼望着别的地方,似乎并没留意她在说什么,不禁心中怨恨,赌气笑道:“好啊,我也觉得好累!”说罢,故意大步流星往前走,走没两步,忽然眼前一黑,身子向下栽去。 子辰在琥珀的惊呼中身形一闪,已将若谖拦腰抱住,低头看着怀里的小佳人,面比雪白,唇无颜色,犹显柳眉如黛,紧闭的双眼长而黑的睫毛如扇般覆在眼睑上,更衬脸色苍白,心中一凛,这分明就是病态。 琥珀此时亦已走到跟前,看着若谖心焦道:“跟小姐说她近日身子不好,不要急着调查桃儿之死,她偏不听,这下好了,人都晕过去了,也不知严不严重。” 子辰警觉地问:“谖儿近日又病了吗,什么病。” 琥珀瞪圆眼晴夸张道:“辰公子真会说笑!光是被温姨娘打破了头小姐都好难康复,还经得起再添别的病症?” 子辰听了心中更是百思不得其解,若谖虽然是深闺若质,年龄又小,但素日身体并不是很差,况长身体的孩子,又有好吃好喝供着,外伤恢复的也快,身子只会一日好似一日,怎反倒还不如前几天了呢? 蹊跷! 子辰将若谖公主抱向芙蓉林外走去,琥珀跟在一旁欲言又止,虽说两人以兄妹相称,毕竟没有一点血缘关系,这个样子被人看见定会叫人说三道四,影响小姐的名誉。 正愁眉苦脸之际,只听一声婉转嘤咛,若谖醒了过来。 琥珀大喜,扑上去问:“小姐觉得怎样?” 若谖有一瞬的恍惚,转动如黑宝石一样的眼珠,猝不及防与子辰温柔如水的目光相撞,一愣,脸一红,羞不可当地挣扎着从他怀里跳下地来,伸手将垂在耳际的秀发弄到耳后掩饰难言的羞涩,眼睛始终不敢看子辰一眼,对琥珀道:“咱们家去。”说罢扭身低头快步而行。 “小心!”子辰的声音刚传入耳朵,若谖已一头撞在一棵芙蓉树上,震的花瓣纷纷扬扬直落。 若谖摸着痛处,疼得呲牙咧嘴,几乎落下泪来。 子辰和琥珀本来想笑,见她撞的不轻,忙上前察视伤情。 琥珀关切地问:“小姐,痛不痛?” 若谖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她,故意咧嘴一笑,道:“一点也不痛,不信你试试?” 琥珀小声嘟囔:“都鼓起个包来还说不痛,当我傻啊!” 若谖故意斗嘴分散疼痛,揶揄道:“你才明白呀?” 子辰想伸手替她揉揉,看了一眼琥珀,手在空中垂了下来,半是心疼半是嗔:“又不曾练过铁头功,干嘛拿头去撞树,蠢死了。” 若谖未加理会,快步往前走。 琥珀和子辰忙在后跟着,子辰还在后面提醒:“别走那么快,要看路,不然再撞一次,你就要从独角兽变双角怪了。” 若谖扑哧一笑,等子辰赶上来和她并肩时问:“你怎么跟着?” 子辰一本正经道:“妹妹遇到刺客,做哥哥的不应该充当保镖一路护送回闺房吗?” 若谖佩服之至,好借口! 一行三人回到荣禧堂,刚进院门,就见翠玉带着几个仆妇正往外走,见到若谖和琥珀一身狼狈,一副见鬼的表情大呼小叫:“哎哟!这是怎么说,小姐怎么弄成这样?” 又拿眼瞪着琥珀,斥责道:“你这丫头,越大越糊涂了,叫你贴身侍候小姐,你看小姐都被你侍候成什么样了!还有你……” 翠玉欲待滔滔不绝数落下去,被若谖一声不耐烦“好了!”打断,琥珀刚才几次三番舍身救她,她嘴上虽没说,心里却是又感动又感激,对她的情义更深了一层,岂容别人无端给她委屈受! 翠玉些微诧异地看着若谖,她可是从未这种语气跟她说过话,哪次不是毕恭毕敬的! 若谖见翠玉脸色有一点阴沉,自然明白她心中所想,心想,还是不要得罪她的好,她是不敢对自己怎样,可要是把气撒在琥珀头上就太不划算了。 因此立刻换上一副平日甜软的模样,解释道:“实在是翠玉姐姐错怪了琥珀姐姐,刚我在荷花池边玩耍,有刺客要杀我,是琥珀绊住刺客拖延时间,捱到子辰哥路过救下我们。”(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七章 疑云 翠玉在其她仆妇面前挽回面子,心里的气顺了,言语自然关切,瞪大眼睛惊问道:“府里竟然混进了刺客!”又问:“小姐伤到哪里没有?” 若谖弯了弯眼睛,道:“托翠玉姐姐的福,一切都好着呢!” 翠玉又问琥珀,琥珀福身恭敬道:“谢谢翠玉姐关心,奴婢也没事。” 翠玉见她主仆二人对她甚是礼遇,心里非常受用,正待再说点什么,许夫人走了出来,肃着脸责备若谖道:“身子不好,不说好好休息,还到处乱跑,叫祖母担心,该打!” 若谖缩了缩脖子。 许夫人一步一步走下台阶,威严地扫了众人一遍,视线停在翠玉脸上,严肃道:“幸亏老夫人睡着了,没听见你们的对话,休要在老夫人面前提到谖儿被行刺的事,老夫人年纪大了,不要让她担惊受怕。” 翠玉忙福身应喏。 子辰凝神看了许夫人一眼,然后问安。 许夫人慈柔地看着他道:“多谢你救了谖儿。”说罢离开。 离晚膳还早,若谖匆匆洗浴更衣梳妆过,便来到自己的小厅,恰苏靖墨三兄弟听说她又不舒服了,也来探望她。 靖墨见若谖与子辰一起进来,微有些诧异地问道:“你们怎么在一块儿?” 若谖还在为两年前靖墨截下子辰送她的秋梨而耿耿于怀,听到靖墨的盘问,心中有气,但又怕他看出她与子辰的关系,便把树林遇险的事又重复了一遍。 又道:“我要休息一下,失陪。” 靖墨起身告辞,刚要拿眼去看子辰,他已经起身了。 夜已深,琥珀见若谖靠在床上还不肯睡去,劝道:“小姐,该睡觉了,身子要紧。” 若谖望着窗外道:“我在等一个人,他怎么还不来……”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子辰的声音:“让妹妹久等了,我来了。” 窗外一道黑影一闪,子辰已玉树临风地站在屋里了。 琥珀不曾防备,唬得跳起,就连若谖虽已料到,可看他来无踪去无影,还是惊心了一瞬。 子辰笑问道:“你怎知我今夜要来?” “你临走时不是比了个亥时的手势,可怎么来迟了?” 子辰笑道:“我以为你没看见呢。我倒没来晚,只是见你窗前有人,想抓竟没抓到。” 琥珀惊讶道:“原来窗外真的有人!奴婢有时半夜起来,到小姐房里,看她踢了被子没有,好几次明明觉着窗外有人,可跑去一看,却并没人,以为自己眼花了呢。” 若谖斥道:“好个胡涂的东西,哪有三番几次眼花的!幸亏窗外那人没有存心害我,不然我都死了好几遍了。” 琥珀听了,面露惭愧之色。 子辰仔细盯着若谖看:“你气色太差,是不是要看个大夫?” 琥珀道:“胡太医早就给小姐诊断过了,是贫血引起的不适。” 子辰低头不语。 若谖问:“辰哥哥,你在想什么?” 子辰笑了笑,伸手想揉揉她的小脑袋,却想起她头上有伤,只得垂下手来,问:“谖儿可知在荷花池边刺杀你的人是谁?又为何刺杀你?又是何人指使?” 若谖敛了笑容道:“你问的问题我只能肯定的回答一个,刺杀我的人是墨家杀手。” 子辰诧异道:“你怎么这么肯定?” 若谖道:“我和琥珀姐姐被那个少年逼得无处逃遁,情急之中,我只是姑且一试,把刚在凶案现场捡到的一块刻有一个墨字的铜腰牌出示给他看。 那少年立刻停止了攻击,还一个劲儿的问我从哪得的,我是谁,并且还打算放过我,只可惜琥珀姐姐露了破绽。你说,那少年不是墨门的他会如此吗?” 子辰蹙眉道:“什么样的铜腰牌?” 若谖从枕头下摸出那块铜腰牌递给他。 子辰接过来一看,脸色变得有些凝重,问若谖:“那位少年看见这块腰牌之后,是站着还是跪着的。” “当然是站着。” 子辰脸色大变。 若谖见他如此神色,大为费解地问道:“这块腰牌有何不妥吗?” 子辰此时已恢复泰然自若的神色,看了琥珀一眼,没有吭声。 若谖给琥珀使了个眼色,琥珀忙将才泡好的茶一人奉上一杯,然后退了出去。 若谖笑道:“子辰哥多疑了,琥珀是极可靠的。” 子辰正色道:“她知道的越少危险越小。” 若谖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点头不语。 子辰指着那块铜腰牌上的图案道:“这是墨家的一枚地级腰牌。 我父亲活着的时候曾救下一名墨家的杀手,叫朱辰,后来我父亲在官场遭难,朱辰一度要救出他来亡命天涯,被我父亲拒绝,只求他把他的绝世武功传授给我,让我以后有资本为国效力。 就这样,朱师父一直暗中偷偷教我习武,直到去年突然不辞而别,时至今日消息全无。 他以前也曾跟我提起墨家杀手的等级,分为人、地、天,其中以天的等级最高,武功也最强,杀人几乎从不失手。 在墨门,什么等级的杀手就佩什么等级的铜腰牌。 并且墨门等级森严。见腰牌如见人,如果那块腰牌级别比自己高,那么是要跪下参见的,反之,则不用。” 子辰把玩着手里的那块钥腰牌道:“那少年见了这块腰牌没有下跪,说明他是天字级的墨家子弟。 今日竟有人派这么高强的杀手来杀你这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可见买凶杀人的人是多想要你死!我是担心,这一次你侥幸逃过一劫,肯定还有下一次……”子辰话未尽,便没往下说了,只是忧心忡忡地看着她。 若谖听了他的话,自然心惊肉跳,却佯装轻松道:“子辰哥没听说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吗,愁也愁不到以后,不如现在开开心心的。” 子辰脸色稍缓了缓道:“好在墨门有个规定,凡是失手的案子他们直接双倍退回定金,绝不再接,只要墨门不插手,你的危险系数应该减小一半。” 他温柔地注视着她:“本待不告诉你实情,又怕你没个防备,告诉你,又怕你担惊受怕。别怕,凡事有我,我会保护你的。” 若谖一听,心中一暖,又是甜蜜又是羞涩的低下头来,想起子辰与那黑衣少年相见时的情景,抬眸问道:“辰哥哥与那黑衣少年认识?” “有过一面之缘,当时并不知道他是墨门,但他却一定认出我是墨门功夫。” 若谖道:“我觉得我这次遇险可能跟调查桃儿之死有关。”她微蹙了眉道:“只是奇怪,她一个婢女之死竟然需要墨家动手,而且墨家为了阻止我调查,竟然派出了天字派高手。” 子辰一听,脑子里闪过千百种猜测,他温柔地看着若谖道:“很晚了,一时解不开的谜底就先放在一边,好好睡上一觉,明儿早上脑袋清醒了,说不定苦思冥想的问题迎面而解了呢?” 若谖闻言,乖乖躺下。 子辰替她掖了掖被角,准备离去,若谖忽然拉住他的手,低呼了一声:“辰哥哥!”眼里的泪晶莹剔透,像个寻求保护的孩子一样眼巴巴地看着他。 子辰心一下子变得柔软,伸出大手,替他擦去眼泪,温声问道:“怎么了?” 若谖低缓着嗓音,显得极为无助:“我觉得我身上的症状根本就不是贫血引起的。” 子辰立刻变得警惕起来,紧张地问:“那是因为什么?” “心慌、气短,稍一奔跑心脏负荷不了,这些都是重度心衰的症状。” 子辰心惊:“妹妹可知重度心衰是因何而起吗?” 若谖摇头:“发病原因有很多种,我不清楚我是因何而起。” 子辰笑着安慰她道:“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说不定休息好了,心衰不治而愈了呢?” 他一直守在若谖的床前,等她呼吸缓慢均匀了才离开。 子辰施展轻松不一会子就到了华府,华太医正从药室里疲惫地走了出来,一眼看见子辰靠在药室外的门侧,颇觉意外地问:“这么晚了,辰公子怎么来了。” 子辰有几分尴尬地笑了笑:“华太医,你叫我子辰就好,不要喊什么辰公子。” 华太医把他领到自己的房间:“你应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 子辰问道:“一个一向健康、养尊处优的人,突然在几天之内得了重度心衰,是什么原因?” 华太医锁眉猜测道:“你说的是谖小姐?” 子辰点了点头。 华太医皱纹道:“按理来说,一个人不可能几天之内就患上重度心衰,就像一个人很难几天之内暴肥,凡事都要有个过程,重度心衰一般必需要从轻度心衰开始。” 他抬眸看着子辰:“谖小姐之前可有不适?” 子辰摇头:“这个我不清楚,您说——按常规来说是这样,若不按常规呢?” “还有或是其它疾病引起,比方说肾衰竭等极重的病,但谖小姐一向身体健康……”华太医沉思道:“这么说,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子辰追问:“什么可能?” 华太医看着他,神情极严肃道:“被人下毒。” 子辰神情一凛,但很快露出一丝笑意:“这个可能性应不大,谖妹妹曾被人下过毒,在饮食上必定十分留意,而且她本身精通医术,又怎会毫无察觉?” “有的毒药无色无味,且用银针都试不出来。” 子辰一听,变了脸色,问道:“若果真如此,华太医可能解?” 华太医道:“这应是种西域毒药,无解。” 子辰焦急地问:“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华太医歉意道:“应该没有。” 子辰回到凌寒居,给自己倒了杯茶,边慢慢地喝着,边在脑子里分析着。 若谖被人下了毒这是毋庸置疑的,而且下毒之人一定是不想再要若缓继续调查温姨娘被人设局陷害之事,但又无法阻止若谖,所以才痛下杀手。 想到这里,子辰心中一惊,那个墨门天字级的杀手也是来杀若谖的,按若谖的分析也是与她调查温姨娘的事件有关。 而整个方府能轻而易举地调动墨门的就只有许夫人。 只是,许夫人就算与众位姨娘争风吃醋,也不可能对自己的亲身女儿动了杀机? 莫非……谖儿不是她亲生的? 这个念头毫无预警地从脑子里蹦出,把子辰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他面色沉峻地望着黑漆漆的窗外。 浓夜将一切真相掩埋。 第二天若谖醒来,发现自己惊慌气短的症状并没有好转,反而又重了一分,稍稍一动,便觉心跳得厉害,心中不由有些发慌,忙写了方子命红香速速抓了药煎好给她服用,又对绿玉道:“你去帮我打听,昨儿是谁约桃儿去的芙蓉树林。” 不一会子,红香端着药罐子回来,先放了一碟蜜饯在若谖面前,然后倒了一碗药奉上。 恰蝶舞扶着燕倚梦而来。 燕倚梦紧张地问:“谖儿哪里不好?” 若谖虑着她有身孕,不想她为自己担心,笑着遮掩道:“并无大病,只是喉咙有些发痒,想是伤风了。” 燕倚梦问:“听说谖儿昨儿遇到刺客了,可有受伤?” 若谖道:“幸亏被辰哥哥救下,不然就见不到姨娘了。”提到子辰,她小脸就抑制不住微微发红。 燕倚梦看在眼里,笑着道:“我待会就做些时令菜送去谢他。” 两人正说着话,绿玉也回来了,见燕倚梦也在,有些欲言又止。 若谖知她担心什么,笑着道:“姨娘不是外人,无妨的。” 绿玉这才开口。 若谖一面喝药一面听她说。 “奴婢四处打听并没有人知道是何人约了桃儿去的芙蓉树林,正沮丧间,一个负责园林的婆子找到奴婢,说了一件怪事,她在芙蓉树林里修剪枝桠的时候,看见桃儿鬼鬼祟崇地进来,东张西望,像在寻人,那婆子正待问她要找谁?结果被人从后面偷袭,把她打晕过去了。” 若谖冷笑:“我推测的果然没错,桃儿是被人骗去芙蓉树林的。” 燕倚梦讶异道:“这么说,桃儿不是自杀身亡?” 若谖点点头。 绿玉无限崇拜地看着若谖:“小姐,你好聪明哦,竟然一猜就猜中了。” 若谖极无语地看着她:“我不是摇骰子摇出的结果,而是靠分析。 你曾跟我说过桃儿胆子极小,这么小胆量的人不可能有勇气自杀。 况且就算自杀,她也绝不会跑到闹过水鬼的荷花池畔的芙蓉树林去自杀,这就是破绽。” 众人听了,连连点头。 燕倚梦问:“谖儿可知是谁要杀桃儿?”(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八章验尸 若谖摇头:“虽然现在还不知,但应该马上就能找出真凶。” 绿玉道:“小姐,那个婆子还说,等她醒来后,她还看见一个人偷偷摸摸进了芙蓉树林。” 众人皆异口同声道:“是谁?” 绿玉道:“是曾姨娘的丫头紫花。” 若谖不由一笑:“又是她?哪里有事发生,哪里就有她的身影,简直阴魂不散啊!” 燕倚梦问:“是不是那个发现布偶小人儿的紫花?” 若谖点头:“可不是她!”转眸吩咐绿玉道:“你赶紧去缀锦楼打听打听,紫花可有异状?” 绿玉应了一声,起身就走,又坐了下来:“对了,还有件事奴婢忘了跟小姐说,尤大夫带着全家人出了长安城,遇到了劫匪,一家大小全被杀了,昨儿才被人发现尸体的。” 若谖沉思:“这么巧?”长安效外离长安这么近,居然有劫匪这么嚣张?可疑! 绿玉道:“这还不算巧的,奴婢听人说更巧的是十二年前,在离长安不远的适安县和准安县发生的火灾案那才叫巧。” 若谖随意问道:“怎么个巧法?” “听人说,被烧死的两家人以前同住长安,出事前同为一个大户人家接生,然后同时离开长安,结果在同一个晚上,两家人都因住的客栈失火,未能逃出来而两家都灭门了。” 若谖只觉诡异异常,笑道:“果然很巧。” 燕倚梦脸色都白了,莫名紧张地问:“你可知那两个被烧死的产婆姓甚名谁?” 绿玉道:“奴婢不知。” 燕倚梦眼里流露出浓浓的失望,若谖心中困惑,对燕倚梦道:“姨娘要是想知道,我命绿玉去打听。” 燕倚梦此时已恢复了往日的优雅从容,笑着道:“我一时好奇而已,不用刻意打听的。” 蝶舞道:“姨娘,咱们家去吧,你该喝药了。” 燕倚梦笑着道:“对哦,在谖儿这里一坐就忘了时间,是该回去了。”说着起身。 若谖也站了起来:“我去看姨娘做菜。” 到了竹猗轩,燕倚梦吃过药便开始做菜,若谖跟到厨房。 燕倚梦做好一道菜,她就拿双筷子先尝尝。 燕倚梦疼爱地笑嗔道:“生怕我做的难吃,不合你辰哥哥的胃口,所以赶着先尝尝。” 若谖脸微红:“才不是呢,辰哥哥不挑食的,哪怕给他一把草他也吃得下,是姨娘做的好吃,我想吃嘛。” 燕倚梦笑了笑,忽然问:“你喜欢子辰?” 若谖正在吃香辣虾球,闻言,辣得都呛到了,咳得满脸通红,害羞道:“没有。” 燕倚梦笑着道:“那孩子不错哦,抓紧,别放手。” 若谖放下筷子,落寞道:“爱情就像手中沙,谁能把它留下。”说罢,走出了厨房。 燕倚梦惊诧地看着她的背影,暗道,一个十二岁娇生惯养的深闺小姐怎会说出如此伤感凄凉的话来! 做好菜,燕倚梦亲自用食盒装好,对若谖道:“正好中午,去给你辰哥哥送去。” 若谖扭捏道:“总得找个借口吧。” 燕倚梦点了点她的额头道:“你会找不到借口?要论伶牙俐齿,这府里还有谁能胜过你去?别矫情,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若谖这才带着琥珀离开。 蝶舞一直看着她主仆二人走出竹猗轩方道:“怪不得我们一直打听不到那两个产婆的下落,原来被人一把火灭门了,夫人为人真是狠毒。” 燕倚梦道:“这样看来,那个尤太医也是被夫人收买了,所以才故意误诊,害温姨娘流了产,他一家大小也一样被夫人杀人灭口了。” 蝶舞叹道:“难怪姨娘说,一家子五房姨娘皆无所出,很可疑,原来是夫人在捣鬼。” 燕倚梦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蝶舞担忧道:“那姨娘肚子里的该子岂不很危险?” 燕倚梦摸摸腹部道:“不会有事的,我会守护他,他姐姐也会守护他的。” 蝶舞道:“我们干脆把真像告诉小姐,让小姐收拾夫人!” 蝶舞摇头道:“不好!不管怎么说,夫人对谖儿有养育之恩,我如果拆穿真相,对谖儿来说太残忍了,我只要她平安快乐就好,我别无所求。” 琥珀一手拿着张馅饼往嘴里塞,一手提着个食盒跟在若谖身后来到凌寒居。 子辰开门看见她主仆二人,有些意外,笑问道:“妹妹怎么大驾光临了?” 几个人进屋坐下,若谖娇羞道:“我……做了几道菜想请辰哥哥尝尝。” “真的吗?”子辰惊喜地问,从琥珀手里接过食盒放在桌上,迫不及待地打开,拿起筷子一连吃了好几口,道:“说实话。” 若谖如坐针毡似的扭了扭身子,低头道:“我在燕姨娘的指导下做的。” 子辰放下筷子静静地看着她。 若谖被那两道目光压得抬不起头来,道:“我招供,我只负责切菜。” 子辰仍静静地盯着她。 若谖慌乱道:“我……我打下手了的。” 子辰仍那么盯……盯…… 若谖彻底败下阵来:“好吧,是我负责提过来的。” 子辰微微一笑很倾城:“明明就是琥珀提过来的,我都亲眼目睹了,你还要撒谎。” 若谖沮丧地垂下脑袋。 “不过,你还是做了一点点事的。” 子辰这句话如纶音佛语,久旱甘霖一般,若谖顿时振作起来,喜笑颜开地连连点头:“辰哥哥总算看到我的功劳啦。” 子辰挑了挑眉,用筷子指了指盘中菜,叹道:“我宁愿没看到,这只鸡差一条腿,这条鱼差一只尾,还有这只鸭,两只鸭脚上哪去了?嗯?” 子辰视线下移,盯着她的腹部,笑谑道:“是不是都跑你肚子里去了?” 若谖涨红了脸,结结巴巴道:“我……我主要想帮你尝尝味道嘛!”忽然变得理直气壮起来:“我这样还不是为了你?” 子辰被她逗笑了,起身拿了双筷子给她:“来,再帮我多吃点。” 若谖接过筷子,笑嘻嘻地说了声:“好啊!”伸了筷子就去夹鱼丸子,夹了几夹都没夹起来。 子辰干脆夹了喂她。 若谖脸腾地红了,不好意思地瞟了琥珀一眼。 琥珀道:“小姐无视奴婢就好。” 若谖用手半挡着嘴,张嘴接下了那颗鱼丸子。 子辰成功地向若谖投食出第一口食物之后,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不停地喂食。 若谖由最开始的全身发烫到最后坦然接受。 琥珀在一旁道:“每次吃饭奴婢哄小姐多吃一点,就差跪下来喊祖宗了,辰公子喂小姐吃,小姐就吃的这么香。” 子辰道:“这可不行哦,饭要好好吃,身体才好。” 若谖道:“你听她胡说。” 两人吃完,琥珀收拾桌子正准备与若谖离开,绿玉找了过来,气喘吁吁道:“小姐竟跑这里来了,叫奴婢好找。” 若谖问:“可查到了什么?” “奴婢听赵姨娘的丫鬟彩云说,从昨儿起紫花就像失了魂似的很不安,到今儿上午更是魂不附体,一惊一乍的,曾姨娘才回过周大娘,放她家去休息一段日子再来。” 若谖急问:“彩云走了没?” 绿玉道:“正在收拾东西呢!” 若谖命道:“拦住她,直接带她去老夫人那里,我随后就到。” 绿玉应了声是,转身匆匆而去。 若谖也要离开,子辰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若谖便把早上绿玉打听到的全说给子辰听:“我怕这个紫花也会像尤大夫一样被人杀人灭口,所以把她拦下,准备当着老夫人的面,审出真相来。还有一事,我想拜托辰哥哥。” 子辰扬眉道:“什么事?” “燕姨娘似乎对十二年前在适安县和准安县死去的两位产婆很感兴趣,你能帮我查查那两个产婆是什么人吗?” 子辰点头:“没问题。”他眼里闪过一丝忧愁:“妹妹今日好些了吗。” 若谖道:“我给自己开了方子,吃了药,似乎好些了。”又笑着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慢慢来,只要有起色就不怕了,辰哥哥不必太担心。” 子辰微吐了口气:“那就好。” 若谖福身告辞,带着琥珀袅袅而去。 若谖来到荣禧堂宴息处时,紫花已经跪在那里。 许夫人见了她,诧异地问:“你叫人把这个老实八交的丫头抓到这里干什么?” 若谖笑着道:“我要审审她。” 许夫人更是一头雾水:“她犯了什么错,你要审她?” 若谖道:“娘亲和老夫人看我审她不就明白了吗?” 她看了一眼瑟瑟发抖,极为不安的紫花,喝问道:“是何人指使你把桃儿骗到芙蓉树林去的!” 紫花惶恐得五官都挪了位,不停地磕头喊冤:“奴婢没有!奴婢没有!” 若谖冷哼:“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你现在说还有一条活路,如果抵死不说,只怕今晚你都熬不过去!” 紫花惊恐喃喃道:“什么意思?” 若谖不齿地看着她:“什么意思?当然是像桃儿和尤大夫一样被人杀人灭口咯!” 老夫人惊问:“桃儿是怎么死的?尤大夫是谁?怎么被人杀了?” 在方府,只有正经主子才请太医看病,燕倚梦是个例外,其他姨娘与下人一样,请的是普通大夫,所以老夫人并不认识尤大夫。 翠玉见老夫人问话,忙曲身禀道:“那个桃儿听说是到荷花池边玩,失足掉下水里淹死的,至于那个尤大夫因误诊,把温姨娘一个成形的胎儿给打掉了,因此畏罪逃走了,谁知在路上被劫匪所杀。” 老夫人奇怪地问若谖:“他们明明都是意外身亡,你怎么说她二人是被人杀人灭口的?” 若谖道:“不知桃儿已经安葬没有,若没安葬,我们开棺验尸不就知道她是溺水而亡还是他杀了。” 许夫人皱眉低喝道:“胡闹!死者已矣,再开棺验尸岂不是对死者大不敬!” 若谖道:“我更担心死者含冤而死,死不瞑目!况不揪出幕后真凶,只怕家无宁日,那些歹人可是连我的性命也想取!” 一个丫头的死活老夫人并不放在心上,可若谖后面所说的家无宁日却是老夫人不想发生的,特别是听到若谖说有人连她也想杀,更是惊恼,沉声问道:“是怎么回事?” 翠玉忙把昨日若谖在芙蓉树林里遇刺被子辰所救的事说与老夫人听。 老夫人听得心惊肉跳:“这还了得!贼人竟连我们谖儿都想杀!后来有没有派卫总管去那里搜搜?” 许夫人忙站起来回话:“媳妇当时就派卫总管去搜了,一无所获。” 老夫人冷哼:“人家早就逃了,还等你来抓!谖儿既然觉得是家贼,我就要查查,倒底是谁在背后兴风做浪!先带我去看看桃儿的尸体!” 若谖道:“也把紫花带上,让她看看桃儿的惨状。” 许夫心事重重地低头跟着众人,红梅走来,在她耳边悄声道:“成了。” 许夫人眉头一展,脚步也随之轻松起来。 一行人到了停棺住,温姨娘与桃儿的棺材并排放着。 两个婆子上前,把桃儿的棺材打开,众人低头往里看去,只见桃儿的脸色灰白中透着紫黑。 若谖道:“溺水而之的人,脸色只能是灰白,但桃花的脸色里还有紫黑,说明她是先被人勒死,再扔到水里的。” 她见众人将信将疑,命两个婆子道:“扒开她的衣服领。” 两个婆子照做。 桃儿尸体脖子上一道紫黑的勒痕赫然映入众人的眼睛里,所有人心中一惊,桃儿真的是被人杀人灭口了! 紫花瘫坐到地上害怕的大哭不止:“我招,我什么都招!小姐一定别让奴婢被人杀人灭口!” 老夫人气得不行:“你们听听!这等恶奴,竟敢跟主子讨价还价来了!” 翠玉上前踢了紫花一脚:“赶紧说!不然等着吃棍子!” 紫花哭哭啼啼道:“是曾姨娘叫奴婢去给桃儿传个话,把她诓到芙蓉树林去的,并嘱咐奴婢,不许走漏半点风声,不然是个死字。 奴婢把紫花诓去之后,好长时间不见她回,于是好奇地钻进树林去看,里面却什么人也没有,心里害怕,便跑了出来。” 若谖问:“你主子叫你传什么话给桃儿?”(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九章 偷窥 紫花抽泣道:“曾姨娘要奴婢跟桃儿说,叫她快去树林,有人会帮她逃过一劫。” 若谖追问:“逃过什么一劫?” 紫花怯怯看了一眼若谖道:“小姐已经怀疑桃儿陷害温姨娘行巫术。” 众人哗然。 她看着紫花道:“这么说,你是在帮着做伪证咯?” 紫花战战兢兢道:“是曾姨娘让奴婢这样做的。” 老夫人听了,道:“不必再问下去了,定是曾氏对温氏曾害得她流产不能生育一直怀恨在心,所以收买了桃儿陷害温氏,然后又派人把尤太医和桃儿杀人灭口了。” 众人听了都觉得老夫人说的对。 老夫人恨恨道:“这个曾氏不择手段地复仇,我可以不理论,但千不该万不该想要杀害我的宝贝孙女,我倒要去质问她,她心怎么这么狠毒!” 翠玉忙扶着她往缀锦楼走去,许夫人若谖母女并众丫鬟婆子跟在后面。 ————*————*————*———— 李氏因感染了风寒,发起高烧,正在屋子里睡觉,忽听有人轻手轻脚上楼的声音,有些奇怪,住在四楼的温氏主仆均已殒命,只剩下三楼的曾姨娘了,是谁会上楼去看她。 李氏从床上爬起,把门开了条缝儿,往楼梯上一看,竟然看见是红梅,心中困惑:“曾姨娘几时攀上夫人的,夫人居然派贴身丫鬟红梅来看她?” 出于妒忌,她悄悄地也上了楼,见红梅果然进了曾姨娘的房间,于是蹑手蹑脚走到门口,见门没关严,留着一条缝,便一只眼晴贴在门缝上往里偷看。 屋子里面,曾姨娘正坐在窗前绣花,见红梅不声不响地走了进来,吓了一跳,一下扎到手了。 她忙放下绣花绷,把出血的手指放嘴里吮吸了几口拿出来,满脸堆笑,颇感意外地问:“妹妹怎么肯来我这里,稀客,稀客。”说着就要给她倒茶。 红梅冷冷道:“姐姐不必忙,我此来只求姐姐帮我做一件事,姐姐做完,我就走了。” 曾姨娘见她面色不善,心中惊惶,问道:“什么事?” 红梅从身上掏出个小瓶来:“把这个喝下,就是姐姐帮我了。” 曾姨娘惊恐地问:“这……这是什么?” 红梅阴测测地笑着:“你说呢?” 曾姨娘惶恐得无以复加:“你们……要杀人灭口?” 红梅笑道:“姐姐说的是什么话?当初是谁跪在夫人面前,泪流满面地说,只要能帮你杀了温姨娘,你愿以命交换,怎么现在说话不算话了呢?” 曾姨娘不想死,狡辩道:“温姨娘是吞金而死,并不是夫人杀的。” 红梅逼视着她道:“不是夫人买通尤大夫故意误诊,打掉温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她会灰心绝望自杀吗?” 曾姨娘哑然。 红梅沉声道:“快点喝了,我好交差!”说罢,逼上前两步。 曾姨娘骇怕地往后退了几步,垂死挣扎道:“我不喝!若再逼我,我就去老夫人那里揭发夫人!” 红梅不屑冷笑道:“你大概还不知道吧,尤大夫一家已遭夫人灭门了! 所以,你尽管去告发夫人,你娘家会和尤大夫一家一个下场!” 曾姨娘惊得呆住。 红梅冷酷道:“你自己选,你活,你娘家人全死。你死,你娘家人全活!” 曾姨娘跌坐在床上,软弱地问道:“你说话算不算数?” 红梅冷冷道:“那就看你信不信。” 曾姨娘无奈,伸出颤抖的手,接过红梅手里的小瓶,下了极大的决心打开,心一横,一仰脖子喝了下去。 红梅嘴角漫起阴谋得逞的冷笑。 李氏在外看得分明,见出了人命,忙缩回脑袋准备往楼下跑,谁知一转身绊倒了楼梯旁一个花盆,那花盆滴溜溜顺着楼梯往下滚去。 红梅在屋里听到,急开门向外看,只见一只肥猫蹿了下去。 红梅拍拍胸口,大松了一口气,见四下无人,关上曾姨娘的房门,悄然离去。 过了一会子,李氏从四楼楼梯口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观望了一番,确定没人,急忙一溜烟奔回自己的房间,把门关得严严的,上床用被子把自己蒙的严严实实的,此时才发觉自己已惊出一身冷汗,悔不该去偷看。 过了一会子,楼下传来人语声,李氏听了心惊,以为自己被发现了,红梅带人来杀她来了。 她正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就听楼下的人已上到她所住的二层楼来,传来许夫人的声音:“咦?这里怎么有只摔碎的花盆,也无人打扫,太不成体统了,老祖宗,您可要小心呐。” 以前李氏听到许夫人的声音,总觉得特别慈善友好,可现在听了,如阎王催命的声音般叫人胆战心惊。 一行人上了曾氏所住的三楼,翠玉伸手拍门,门却是虚掩的,她手一碰就开了一条缝。 翠玉有些狐疑地推开门,看见李氏侧卧在床上,喝道:“老夫人和夫人来了,你还不起来迎接么?”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 翠玉有些恼怒,几步冲到床边,一把把李氏翻转过来,嘴里道:“怎么?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现在装死逃避惩罚了?” 她正说得起劲,忽然变了脸色,惊恐地往后连退了几步,转脸对老夫人道:“她……她真的死了!” 众人一听,上前几步,看得李氏仰面朝天躺在床上,眼睛瞪得大大的,表情十分痛苦,嘴角流出乌黑的血,床下还有个小瓶子。 若谖壮胆走了过去,捡了起来,闻了闻,对老夫人道:“李姨娘服了毒药。”又克制住内心的害怕,摸了摸死者的手,退开几步,道:“才死没一会子。” 老夫人肃着脸道:“定是她得知你叫人把紫花抓到我那里去了,她做的恶事东窗事发了,所以服毒自尽了。”吩咐翠玉道:“不必给这种想杀谖儿的人办什么葬礼,用席子一卷,扔到乱葬岗去。” 翠玉应了声是。 老夫人率着众人出了缀锦楼,许夫人见若谖落在后面低头沉思,问道:“谖儿在想什么呢?” 老夫人也回头看她。 若谖想,老夫人素来不喜欢燕倚梦,她要是想请老夫人审问收拾赵姨娘,可能自己刚开个头就会被老夫人打断。 可今日不同往时,老夫人正为温、曾两姨娘争风吃醋闹出人命而生气,自己此刻提及赵姨娘的阴谋,老夫人肯定是会彻查的,于是上前两步,对老夫人道:“谖儿是在想,赵姨娘为什么要谋害燕姨娘。” 老夫人停住脚步问道:“竟有这等事?她怎么谋害燕倚梦了?” 若谖便把夹竹桃事件说与老夫人听,老夫人满脸愠怒,一迭声道:“快把赵氏带到荣禧堂我来审问!” 许夫人劝道:“老夫人,休要为个半奴半主之人动怒,既然谖儿说赵姨娘想谋害燕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想来是真事,老夫人不用再审。 再审又是一件家丑,被咱家那群爱嚼舌根的奴才当个稀奇事拿到外头浑说,外人怎样看咱们方府,又怎样看老爷?一定会说,自家几个姨娘互撕得都出了人命,连家都不能齐又怎能治国?” 老夫人冷淡地看着许夫人:“媳妇的意思是,又要大发慈悲,放过那个贱人?” 许夫人道:“赵姨娘既已起心动我们方家未出世的血脉,自然不能留在府里,媳妇回头叫老爷写个无所出的休书把她休了,安安静静打发了她去不好么?” 老夫人听了没言语。 许夫人知老夫人是不反对的,于是问若谖:“娘这样处置,谖儿觉得可好?” 若谖只要赵姨娘以后不能伤害燕倚梦就行,于是笑答道:“母亲看着处置,又来问我?” 许夫人道:“娘知道你与燕姨娘感情深厚,自然要向你是否满意。” 若谖微蹙了眉,暗想,老夫人一向讨厌自己与燕倚梦走得太近,娘亲还这般说,有些闷闷不乐,回到东次暖间越发觉得胸闷气短,干脆上床睡觉。 到了晚上方永华回来,许夫人把曾姨娘陷害温姨娘,且杀人灭口,又畏罪服毒自杀之事说与方永华听。 方永华听了连连感慨。 许夫人道:“还有比这更叫老爷心烦的事。” 方永华问:“是什么事?” 许夫人便把赵姨娘想用夹竹桃害燕倚梦流产的事告诉他。 方永华气得咬牙:“这等毒妇还不赶出府去!” 许夫人见时机成熟,说出自己的打算,方永华按她所说,立刻写了休书交与许夫人,犹有怒气道:“明儿一大早,叫那毒妇拿了这份休书立刻滚蛋。”说罢,去了外书房。 红梅见方永华走了,方才进了许夫人的房间,见她正把那份休书收起来,一脸喜悦道:“夫人!今儿可真是老天都帮我们,不仅除去了曾姨娘,而且还把罪责都推到那个死人身上,咱们终于不用再提心吊胆了。 更意外的是借了谖小姐,连赵姨娘也一并除了,实在是太大快人心了。” 许夫人并未露一丝喜悦:“我最想杀的人还活着!” 红梅微怔了一怔,道:“夫人是指燕姨娘?夫人莫急,小姐只有一个月好活,小姐一死,咱们再收拾燕倚梦就很容易了。” 许夫人冷然地点了点头。 竹猗轩里,蝶舞把曾氏畏罪自杀的消息告诉了燕倚梦。 燕倚梦问:“谖儿也相信曾姨娘是畏罪自杀的吗?” 蝶舞道:“小姐应该是信的吧。” 燕倚梦笑道:“谖儿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便是收买尤大夫和雇杀手杀死尤大夫全家并桃儿,这些昂贵的费用就是曾姨娘根本无法付担的,这么大个破绽谖儿竟忽略了。” 蝶舞惊讶道:“姨娘是说,曾姨娘并非自杀,她的死另有隐情?” 燕倚梦笑着道:“你只往咱们家想,有谁出得起钱雇凶杀人。” 蝶舞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夫人?” 燕倚梦不齿冷笑:“这次她可是一箭双雕了,既嫁祸与曾姨娘,又除去她这个肉中刺了。”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小丫头来报:“辰公子求见。” 燕倚梦颇感意外,忙道:“快快有请。” 子辰走了进来,向燕倚梦问过好之后,看了蝶舞一眼,道:“我想跟姨娘单独说几句。” 蝶舞站着没动。 子辰已是年轻公子,燕倚梦是美妾,两人独处,多有不便。 燕倚梦却挥手命她离开。 蝶舞没奈何,只得离去。 燕倚梦示意子辰坐下,笑着道:“辰儿有什么尽管说吧,我待你和谖儿是一样的。” 子辰幼年丧母,从小到大从未遇到哪个年长的女性对他如此温柔和善,一时竟有些失措。 他稳稳神道:“我是想问姨娘,十二年前姨娘生产时可有什么古怪事发生?” 燕倚梦顿时敛了笑容道:“辰儿为什么会这么问?” 子辰道:“谖妹妹曾要我去调查十二年前在离长安城不远的两个小县里同一晚烧死的两个产婆,我查到,那两个产婆是在给姨娘接生后的当晚离开的,我想,她们如此匆忙的离开必有隐情。”说完,直视着燕倚梦。 燕倚梦沉吟了许久才道:“谖儿是我的孩子,被夫人指使那两个产婆用个死男婴调包了。” 子辰惊了半晌,才低沉着嗓音问:“谖妹妹知道吗?” 燕倚梦长叹了口气,望着窗外道:“等我知道真相时,谖儿已经跟夫人感情很深了,我已没办法说出真相,我怕谖儿会受伤。” 子辰思忖了片刻道:“姨娘看夫人对谖儿如何?” 燕倚梦摇头:“我根本看不透许夫人,能狠毒到何种地步。”她笑了笑,问:“辰儿怎么想到问这个问题?” 子辰也浅笑着道:“随口问问而已。” 夜黑如墨,子时早过,丫鬟们替许夫人卸去钗环,换了寢衣便退下了,只留了迎香在外间侍夜。 许夫人坐着默默出了会子神,起身正欲朝床边走去,刚一转身,赫然看见一个高大的人影,吓得刚准备大叫,嘴巴就被不速之客牢牢堵住。 许夫人怒目圆睁地瞪着来人。 那人嘲谑地看着许夫人:“你不必用这种眼光看着我,我只告诉你,整个慧兰苑的人现在全都睡死过去,你就是喊破喉咙也没有用!”说罢松开了手。 许夫人气愤道:“子辰!看你平日里挺忠厚的,没想到是只白眼狼!” 子辰静静地盯着许夫人,目光却极有威摄力,他嘴角微翘:“许夫人,看你平日里慈悲为怀,背地里却心狠手辣,坏事做绝!”(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章 追杀 许夫人一惊,却强做镇定道:“你什么意思?” 子辰不屑冷哼:“许夫人,别装了,你干的每一件伤天害理的事我都一清二楚。 你对别人怎么心狠手辣我不想理会,我只问你,十二年前你为什么要把谖妹妹调包,目的何在?” 许夫人在心里揣度了一番,子辰必是已经知道了真相才这么质问她的,于是道:“我这么做还不是为谖儿好,她如果不是嫡小姐,老夫人会如此宠她吗?她只怕混得还不如凝烟!” 子辰冷笑:“为谖妹妹好?你若真心把谖妹妹当做自己的女儿,你就不会毒杀她了!” 许夫人愣住,思忖了片刻道:“没错,我是对谖儿动了杀机,我害怕她查下去,会查到桃儿和尤大夫都是我派人杀的,我害怕我的真面目会被公诸于世,我怕被人唾弃。 可很快我就后悔了,虽然最初我把谖儿据为己有动机不纯,我想把她养大,送到皇宫里,让她在嫔妃们的争斗中死去,然后告诉燕倚梦谖儿是她的女儿,让她痛不欲生。 可是养了谖儿这么多年,我是真的喜欢上了她,所以那种毒应该下三次,谖儿就会毒发暴毙而亡,可最后一次我怎么也下不了手。” 子辰冷笑:“下不了手?明明是两次就足以使谖儿丧命,用不着第三次了吧。” 许夫人急急道:“虽然两次会让谖儿死去,可还有解法,但若下了三次毒,就是神仙也救不了谖儿了!” 子辰心里一阵激动,颤着嗓音逼问道:“什么法子?” 许夫人叹息道:“这个法子很难,我还在物色人选,实在不行,我只能牺牲靖墨。”说着,滚下泪来,悔意深重:“自己造的孽,却要靖墨来承担。 只是……靖墨跟着二皇子去视察灾民了,不知来不来得及在明天赶回,过了明天,谖儿就要毒发身亡了。”说罢,伏在枕上痛哭不已。 子辰听得一头雾水,心烦意乱道:“究竟是什么法子,说与我听,说不定我能帮上忙。” 许夫人直起身子,泪眼朦胧地看着他道:“你不仅能帮上忙,而且还能解了谖儿身上的毒。” 子辰心里是一阵狂喜,催促道:“什么法子,快告诉我!” 许夫人定定地看了他许久,摇摇头道:“不能牺牲你,不然谖儿知道后会恨死我。” 子辰忽然变得狰狞:“谖妹妹若有个好歹,我就把你的真实面目公诸于世。” 许夫人惨然一笑:“你去吧,谖儿要是死了,我也会随她去的。” 子辰见她这么说,反而没了主意。 半晌,许夫人才道:“谖儿所中之毒非药物能解,除非有武功高强之人以血换血,方能救活她,只是与她换血之人必死无疑。” 她话刚说完,子辰已经不见了。 许夫人奔到窗户边向外看,窗外月光清冷,树影绰绰,她的唇边漾起几许阴毒的笑意。 子辰施展轻功,避人耳目,很快到了若谖的卧室。 子辰走到她的床边,看了看若谖,像只小猫一样慵散地熟睡。 他走到外间,琥珀也睡的正香。 为防她中途醒来,子辰点了她的睡穴,这才又返回若谖的卧室,点了若谖的睡穴,把她扶起坐好,在自己两只手的掌心划了两道口子,又在若谖的两只手心划了两道口子,将自己的两只手与她掌心对掌心,贴了上去。 ……一直到亮蒙蒙亮,子辰才与若谖换血完毕。 他小心翼翼地把她扶下躺好,盖好被子,盯着她莹白如玉的小脸看了很久,俯身在她粉色娇嫩如花瓣的双唇上轻轻地吻了一吻,然后解了她的睡穴,又走到外间,解了琥珀的睡穴,头也不回的跃窗而去。 他想找个无人的地方静静地等着毒发身亡,他不想谖儿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而难过。 一直走出长安城,来到一处山林,子辰忽然停下了脚步,冷声道:“出来吧。” 上次在树林里追杀若谖的少年应声从一棵树后走了出来,面无表情地盯着子辰。 子辰撑头笑了几声:“许夫人可真是个老狐狸,我上了她的当了!” 那少年不解地问:“你上她什么当了?” 子辰将脸一肃:“动手吧!” 那少年二话不说,抜剑向子辰刺来。 子辰抽出腰中银鞭缠住他的剑,刹时两人掀起强大的气浪将身旁枫树上红色的枫叶卷得漫天飞舞。 强者过招,丝毫不能闪失,少年一招慢了半拍,就被子辰得逞,一鞭甩在他持剑的手腕上。 少年痛哼了一声,手一松,剑掉落在地。 子辰飞身从他头顶跃过,向方府的方向疾行。 晨曦的山谷很静谧,只有鸟儿在愉快的鸣叫。 子辰突然止住脚步,盯着前方,眼里漫过讥讽:“方大公子,连你都出马了,我对你娘来说太重要了!” 靖墨冷肃着脸,一言不发,手一挥,一群训练有素的士兵提着白晃晃的宝剑无声地向子辰冲杀过来。 子辰手里的银鞭与那些刀光剑影纠缠在一起。 他体内的剧毒随着他激烈的打斗如洪水一波又一波侵袭而来,他终于抑制不往,喷出了一口血来,那些利剑趁机齐齐向他刺来。 子辰勉力抵住那些士兵的进攻,节节向后退去。 靖墨一双星眼里泛出冰冷无情的光芒,忽然弯弓搭箭,向子辰射来,箭速快得如一道闪电。 子辰现在身中剧毒,又被一群武功高强的士兵缠斗,根本无暇顾及到那一箭,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一箭即将穿心。 忽然传来马蹄声,一名红衣红面纱的女子骑着一匹白色的骏马冲了过来。 那女子在马背上射出一箭,正好与靖墨那一箭在空中箭头碰箭头,两箭同时落下。 那女子骑着马已到了子辰身边,娇喝道:“上马!”并向子辰伸出手来。 子辰借着她的拉力飞身上马骑在了那女子的身后。 那女子调转马头,只转眼功夫就带着子辰消失在山路的尽头。 子辰道:“去永安侯府!” 那女子一声不吭,往西边驰去。 子辰飞身下马,那女子将马头一调,拦住他的去路。 子辰冷冷道:“让开!我要回去救谖妹妹!” 许夫人画蛇添足,派了墨家杀手对他这个必死之人展开追杀,就是想要杀人灭口,他一刻不死,许夫人一刻难安心。 从见到墨家杀手的那一刻起,子辰就明白上了许夫人的当。 她是想借着他给若谖解毒,对他两个一箭双雕。 许夫人下一个要杀人灭口的目标必是若谖,他要赶在许夫人动手前先杀了许夫人,永绝后患。 那女子极为不屑嗤笑道:“那个什么许夫人不知布下什么天罗地网等着你自投罗网,你现在身受剧毒,去了也只能白白送死! 况你死了,你的谖妹妹就更没有活命的机会! 你一天不死,也不现身,那个许夫人反而不敢动你谖妹妹一根汗毛,她怕你回来报仇!” 子辰暗暗思量她的话极有道理,自己回去,若死在谖儿的眼前,她不定怎样伤心欲绝,自己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毒发身亡死在外面,对她倒还好些…… 他抬眸看着那女子:“那你帮我做件事。” 那女子道:“你不知欠我老爹多少诺言没有兑现,还敢要我帮你?” 可看到子辰面如寒冰,只得道:“我帮你最后一次,之后你得听我的。” 子辰点了点头。 许夫人在屋子里焦灼地走来走去,红梅禀道:“大公子回来了。” 许夫子转身,看见靖墨走了进来。 红梅出去,把门关上。 许夫人急切地问:“怎么?得手了没有?” 靖墨摇头。 许夫人直了眼跌坐在榻上。 靖墨道困惑道:“母亲因何突然对子辰动了杀机?” 许夫人痛悔流泪道:“我只道子辰是个忠义的好孩子,却不料是个人面兽心之徒! 这几日你妹妹直叫身体不舒服,我心里记挂,昨儿夜里半夜都睡不着,于是索性去看你妹妹,不曾想,竟看见子辰翻窗进了你妹妹房里,许久才离去。 我心里又惊又怒又担心,又不敢伸张,恰好你回来了,所以叫你去杀了那个畜牲。” 靖墨听了额上青筋直爆:“我去问问妹妹,她的清白可被子辰毁了没?” 许夫人一把拉住他:“你此去实在太莽撞,若果真失了清白,你妹妹一个女孩儿家怎么向你启齿? 我们都只做不知,不让子辰再亲近你妹妹即可。” 靖墨一拳捶在墙上,切齿道:“别让我再看见子辰,否则我定要他碎尸万段!” 许夫人道:“你可要随时留意,谁知那畜牲什么时候现身?”说着,从书架上拿了一张帛书,道:“我还有事要处理。”便出了门,来到缀锦楼。 赵姨娘才梳妆好,正准备去给老夫人请安,开门就看见了许夫人,很是惊讶,一面请安问好,一面把许夫人往屋里让,亲自泡了茶奉上:“夫人怎么一大早就来了?” 许夫人神情端的为难,支支吾吾道:“老爷写了休书给你。”说着,把那份帛书交给赵氏,接着说道:“是温姨娘和曾姨娘之死,让老夫人很是生气。 老夫人说,家里几房姨娘没一个省心的,又不下蛋,留着做什么。 况你还送了燕姨娘一株夹竹桃,那花对孕妇不好,被若谖识破,告到老夫人那里。 老爷最宠的就是燕姨娘,你动她的心头肉,他自然顺着老夫人的竿爬,一纸休书把你休了。 你也不是不知,老爷是个无情无义的人。” 赵姨娘直瞪瞪地盯着许夫人,要不是她每次总跟她聊些别人家小妾用花啊草的杀人于无形,自己也不会想到用夹竹桃去暗算燕倚梦。 可自己无凭无据的仅凭几句聊天时的闲谈怎么去老夫人面前喊冤,再说,休书上写明的是因无所出而休的自己。 赵姨娘只得收拾东西走人。 若谖一觉醒来,觉得神清气爽,胸口也不似前几日,总像压了块大石头似的,不觉心中一喜,下床跳了几步,胸口也无疼痛感,心中更加高兴,手掌却隐隐有些疼痛,一看,每个掌心都有一道划痕,不禁有些费解,梳洗过后,来到宴息处与老夫人一起用了早膳,正喝着茶,有家丁来报:“辰公子不见了。” 老夫人不以为意道:“那么大个活人怎可能不见?恐怕去办自己的私事去了。” 那个家丁道:“辰公子一向很守时,辰时一过,必到抱厦听各个管事回事,像今儿还是头一次。” 众人听了纳闷,若谖看着自己两只掌心上的划痕,忽然悟到了什么,猛地起身,往外宅跑去。 凌寒居冷冷清清的,只有虎妞孤独的坐在床上,见到她,嗖地跳到她身上,喵喵直叫,声音很凄惨。 若谖不知为什么,觉得心里酸痛,好似会再也见不到子辰似的。 她抱着虎妞离去,虎妞却从她怀里跳了出来,依旧端坐在床上,固执地等着子辰。 到了晚上还没有子辰的消息,若谖带了清蒸鲫鱼来看虎妞,一条鱼它只吃了一半就不吃了,蜷着身子盘在床上,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哀鸣声。 若谖听了更是难过,走到屋侧,坐在忘忧花旁的长凳上发呆。 琥珀小心翼翼地问:“小姐,辰公子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若谖手捂着脸道:“可能是我害了他。” 琥珀再往下问,若谖却什么都不肯说了。 “你这丫头,不陪着小姐好好待在屋里,却领她来这里,该打!”靖墨走了过来,厉声斥责道。 琥珀慌的站起,拉了若谖就走。 第二天一早,若谖早膳都没听就跑到了凌寒居,推开门,仍只有虎妞一个,她失望极了,拖着沉重的脚步出了门,想去看看忘忧花,却震惊地发现,那片忘忧花被人毁坏践踏了,又是伤心又是气愤,抓住一个在不远处修剪树枝的婆子问:“是谁毁了辰哥哥的忘忧花?” 婆子被她的样子吓到,结结巴巴道:“奴……奴婢不知。” 若谖见从她嘴里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颓丧地松了手,转身把那些被拔起的忘忧草重新种回土壤里。 那个婆子见了,忙给她送水浇花,小心翼翼道:“小姐,忘忧花最好存活,只要有一块根茎,第二年就能长出新苗来。”(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一章 身世 若谖闻言心里才好受了些。 回到自己的闺房,对琥珀道:“你去跟周大娘说,要她彻查是谁毁了辰哥哥那片忘忧花。” 琥珀领命而去,不一会子便回来了,见小姐坐在窗前发呆,轻叹了口气,坐到她身边,默默无语。 红香在外禀报:“大公子来了。” 若谖回头,靖墨已经走了进来,见到琥珀,眼里流露出深深的厌恶,低喝道:“出去!” 琥珀才行了一半礼,闻言,有些错愕地看了靖墨一眼,低头疾步走了出去。 若谖冷冷地瞟了他一眼,脸色一沉,移开目光。 靖墨在若谖对面坐下,盯了她看了良久才道:“听说妹妹在找破坏子辰种的那些忘忧花?” 若谖警觉地抬眸直视着他:“大哥哥可知是何人所为?” 靖墨肃着脸应道:“是我。” 若谖沉静的双眸陡然一寒,逼视着靖墨冷声质问:“你为什么这样做?” 靖墨隐着愠怒:“我不想要妹妹与子辰有任何一丁点儿关系。” 若谖眼里的冷意又重了几分:“如果我偏要呢?” 靖墨与她对视了很久,低声劝道:“你不为自己的名声考虑,也要为整个方府的名誉着想。” 若谖把脸一偏,黯然道:“谁为我的幸福着想?” 靖墨有些错愕地注视了她片刻,知劝转不了她,恼怒起身准备离开。 他刚走到门口,若谖忽然问:“辰哥哥是不是被你赶走了?” 靖墨伫足,侧头看着她冷笑:“妹妹抬举我了,他那么高强的武功我赶得动吗?” 若谖看着他的背影道:“辰哥哥心高气傲,不需要动武,你只须用言语激他,他就会走。” 靖墨听了笑出了声,讥诮道:“这就是妹妹慧眼识英雄选中的人,为了所谓的尊严抬脚就走,他把妹妹一片痴心置于何地,妹妹在他心中又有几分重量?” 若谖无言以对。 靖墨阴沉着脸离去。 两日过去了,子辰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虎妞却仍然固执地守在凌寒居里,等待着他的归来。 每次若谖一走进来,它都忍不住激动得挺直了身子往门的方向张望,见是她,立刻失望地耷拉下脑袋,怏怏地趴在床上。 又过了一日,到了中秋,园子里到处都是怒放的菊花,方府白天迎来客往,到了晚上才能开家宴。 家宴就设在锦绣堂的庭院里,天上一轮银盘似的皎月,院里菊花斗艳芬芳,再加在秋风送爽,端的怡人,若谖却是提不起精神,闷闷地坐着。 老夫人问若谖:“身子又不好了,没精打采的?” 若谖强笑道:“哪有?” 许夫人叹了口气,道:“谖儿是为了子辰失踪了闷闷不乐,也是,两个孩子从小一起长大,现在不见了一个,另一个肯定像只孤雁。” 若谖心中有些不悦,虽然娘亲的话听着像是关心担忧,但细细琢磨分明就是挑起是非。 自己虽与子辰同住在府里,可小时接触的并不多,怎么就成了从小一起长大? 还说自己此刻如一只孤雁……孤雁是指失去伴侣的大雁,虽是实话,可当着老夫人的面说出,老夫人最看重女孩家的名声贞洁和德行,老夫人听了,心中会做何感想! 若谖刚准备推托不舒服,起身告退,就听靖文愣头愣脑地问:“子辰为什么会不见了,莫非去找他姑姑一家人了?” 方永华看了一眼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道:“你们先退下,待会再来侍候。”众丫鬟婆子应了声“是。”退了下去。 方永华道:“这个子辰说不定并非是程家的骨血。” 若谖瞪大了眼睛。 许夫人道:“老爷怎么突然这么说?” 方永华道:“当然我也是猜测的,十五年前,正是子辰来我们家之后不久,有一次永庆非要拉着我喝酒,那次他喝醉了,酒后吐真言道,程士芝一家会被流放,到满门抄斩都是因为他向王丞相告密,原指望捞个一官半职,却孰料王丞相连个铜钱都没赏他。” 老夫人恍然道:“我就一直觉得不可思议,方永庆夫妇并非善类,怎么会收养子辰这么个遗孤,原来心中有鬼。” 许夫人问道:“是永庆告诉你子辰并非程家骨血的吗?” 方永华摇摇头:“不是,他并不知情。” 许夫人微怔了怔,讶异道:“那你怎么又说子辰并非程家血脉。” 方永华摸摸下巴道:“我也只是猜测,王丞相的师爷冯管家觉得子辰眉宇间有几分与萧望之相似。” 若谖记起他们曾经在小树林教训凝烟时,凝烟乞求表哥放过,子辰曾说过:“谁是你表哥!” 当时她以为他是不齿凝烟的为人,不屑当她表哥,原来那时他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萧望之?那个十几年前被当今皇上砍了头的先帝钦点的辅命大臣?”许夫人惊呀地问。 方永华点点头:“萧望之因与王凤两人政见不左,王凤便联合宦臣将他逼死,之后又追杀萧家子孙。 民间有传言,萧家有一才出世不久的孙子被萧家忠义之士拿自己才出世的孩子换走,萧家才得以保存了一点骨血。” 若谖听得心惊肉跳,暗暗攥紧了自己的衣襟。 许夫人道:“这个传闻我也听说过,而且还听说王丞相宁愿错杀一百,不愿放过一个,杀了许多萧氏追随者的男婴,差点引起暴乱,王丞相做的这么彻底,应该不会再有萧家的血脉存活于世上。” 方永华笑道:“夫人,你把事情想的太简单,程士芝的父亲曾是萧望之的死忠下属,可在萧望之死后迅速变节,所以其子孙才没被立斩决,而是流放。 巧合的是,程士芝的夫人当时也生了个男婴。 我怀疑,有人偷梁换柱,把萧望之的孙子用自己的孩子换出之后,已经想到王凤老谋深算,会追杀而来,所以萧家的那个男婴几经转换到了程家。 这一切必是萧家忠死之士事先就计划安排好了的,因此,王凤再怎么滥杀无辜想将萧氏后人斩草除根,在这样周密的安排之下终有落网之鱼。” 若谖忍不住插嘴道:“冯师爷既已怀疑辰哥哥是萧望之的后人,王丞相怎么没有任何行动?” 方永华扭头看着自己的爱女:“此一时,彼一时,当初王丞相急于控制朝堂,排除异己,站稳根基,所以手段会狠辣。 可现在朝堂深宫都被他王氏家族把持,不惧余党反扑,而且现在王丞相树大易招风,当年因追杀萧家子孙,弄得天怒民怨,现在无凭无据的又要再去捕杀萧氏遗孤,只怕会掀起惊涛骇浪,对王丞相来说,太不划算了。 那个冯师爷也是愚蠢之极,多了这个嘴,便被王丞相杀了。” 若谖有些担忧道:“焉知不是王丞相忌惮阿爹,所以不敢动辰哥哥。” 方永华嗤笑:“我连实权也没有,王丞相忌惮我什么!” 若谖听了方才安心。 方永华道:“虽是猜测,不可当真,但是子辰走了也好,萧望之毕竟是王凤深恨之人,我可不想引火烧身。” 若谖听了,心中不快,起身道:“女儿头晕,先行告退。” 靖墨看着她沉默不语。 许夫人关切道:“要不要请个太医看看。” 若谖浅笑道:“不用小提大作的,回去睡一觉就好了。”说罢,福身袅袅退下。 方永华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欣慰道:“谖儿可是越长越美了。” 若谖去厨房要了些精巧的菜肴点心往竹猗轩走去。 在方家,妾室是没有资格参加家宴的,若谖怕燕倚梦冷清,想去陪陪她。 刚走出厨房的院子,琥珀就扯了扯她的衣袖,轻轻叫了声:“小姐。”,若谖抬头,看见靖墨站在前方。 她顿了顿脚步继续向前走,想从他身边绕过。 靖墨一把抓住她细瘦的腕子,严肃地盯着她:“刚才父亲的话你都听见了吧,不想给家里招灾,你就得放下子辰,忘了他!”说罢,放开她,头也不回地走了,琥珀不知所措地看着小姐,脸上写满担心和心疼。 若谖呆立了会子,平静地抬步向竹猗轩走去。 燕倚梦见到她满心喜欢,忙亲自下厨做了几道菜,命丫鬟们在院里摆下酒宴,若谖带来的菜肴点心赏了丫鬟。 若谖与燕倚梦面对面坐下,燕倚梦给她斟了一碗米酒。 若谖笑着道:“姨娘别给我倒酒,我是不喝的。” 燕倚梦也笑着道:“是甜米酒,不妨事的。” 若谖方举碗喝了两口,便放了下来,也不动筷夹菜吃。 燕倚梦关切地问:“谖儿为何闷闷不乐,是因为子辰吗?别担心,他那么大个人,武功又好,绝对不会出事的,定是有什么事他要急着去办,来不及跟你说,过几天就回来了。” 若谖伏桌而泣:“辰哥哥不会回来了!” 燕倚梦吃了一惊:“你怎么这么肯定?” 若谖便把刚才老爹的话说与燕倚梦听,愁绪万千道:“听父亲的口气是不希望辰哥哥回来,就算他回来,我与他也不可能,我总不能为了与他在一起,赌上一家人的性命吧。” 燕倚梦沉吟良久道:“你若肯抛下荣华富贵又有什么不可以?” 若谖惊道:“姨娘是说,要我与辰哥哥私奔?” 燕倚梦饮了几口酒,含笑道:“死遁再私奔,既可以免使你父母亲人受牵连,也可承全自己的幸福。” 若谖低头不语。 燕倚梦意味深长道:“荣华富贵终是空,与一人白头才不枉此生。” 出了竹猗轩,若谖主仆二人走在寂静的石甬道上。 只听嗒一声脆响,一个东西从若谖身上掉了下来。 若谖低头一看,是子辰送她的竹哨。 她蹲身捡起,原来是穿竹哨的金链子断了,人说伴侣不在,会断琴弦,这系着竹哨的金链子断了,又意味着什么? 若谖怔怔盯着手里的竹哨看了很久,放在唇边吹了一下,哨音刚落,她便听到身侧树林里有什么飞快穿行的声音,若谖心中一喜,急扭头,地上有一个影子一闪而过,簌簌的声音戛然而止。 若谖惊疑,刚才,那团影子是人影人还是…… 琥珀见她如此模样,很是不忍,指指头顶。 若谖抬头,见一只孤雁哀鸣着飞向月亮,不禁黯然神伤。 家宴散罢,方永华去了竹猗轩,许夫人独自回到慧兰苑,红梅迎了上来。 许夫人问:“去看过李姨娘没?” 红梅道:“奴婢才从那里回来,只几天的功夫,李姨娘已经瘦得脱了人形。” 许夫人接过她倒的茶慢慢饮着:“李姨娘这次病的有些蹊跷。” 红梅不解道:“夫人觉得哪里不对劲了?” 许夫人道:“李姨娘素来身子不弱,便是有个伤风咳嗽吃吃药就会好,这一次竟越病越重,我看着不像是身子不好,倒像是心病。” 红梅道:“夫人这么说,奴婢倒想起一件事来,李姨娘的丫头小串儿说,李姨娘病的这几天总是疑神疑鬼,惊恐不安,到了夜里还说梦话,什么别杀我,我什么都不会说之类的。” 许夫人一听,面色一沉,凌厉地盯着红梅:“你那日去逼杀曾氏,有没有被人发现?” 红梅心中一紧,答道:“奴婢很小心,不可能被人发现。” 许夫人质疑地盯着她:“那天那只花盆是怎么一回事?” 红梅解释道:“是赵姨娘养的猫弄倒的。” 许夫人冷笑:“你觉得一只猫能推倒一只那么大那么重的花盆吗?” 红梅一听哑然,隔了会子,小心翼翼地|回:“夫人的意思,李姨娘偷看了奴婢逼死曾姨娘的过程?” 许夫人冷冷道:“不然呢?她为什么自那日起病情陡然加重,又为什么会在梦里说那样的话?” 红梅道:“既这么着,咱们一不做二不休,杀了她!” 许夫人做了个制止的手势:“现在风声太紧,切不可轻举妄动,要是引起谖儿的怀疑那就大事不妙了。” 红梅道:“那怎么办?留着李姨娘终究是祸患。” 许夫人眼里闪过一丝狠厉:“李姨娘胆小,你明儿去吓唬吓唬她,若吓死了也就罢了,没吓死,我们再另做打算。”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我最担心的不是她,而是子辰,我一天见不到他死,就一天寢食难安。” 红梅道:“辰公子身上的毒无人能解,夫人且忍耐,再过五天,辰公子就该毒发身亡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二章 自杀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第三百四十三章新婚夜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第三百四十四章圣旨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第三百四十五章进宫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第三百四十六章 王昭君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第三百四十七章 暗算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第三百四十八章 治伤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第三百四十九章痛殴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第三百五十章 锦缎 未能加载文件或程序集“=1.0.0.0,culture=ken=null”或它的某一个依赖项。系统找不到指定的文件。 第三百五十一章 拜托 罗氏悻悻地回到自己的住所,却见许夫人在屋里等着她,不由受宠若惊地问:“夫人,你怎么来了!” 许夫人怜爱地看着她:“跟你说过了,你我姐妹相称,你总是不听,是不是嫌我老了,不配做你姐姐了?” 罗氏惶恐:“是我觉得高攀不上姐姐。” 许夫人亲热地拉着她的手,笑着道:“你我嫁的是同一个男人,何来高攀一说,真是个傻孩子。” 许夫人感觉她的手很冷,嗔道:“身子单薄就不要在冷风里走,万一冻病了怎么办?” 她见罗氏低头不说话,又问:“去哪里逛去了?” 罗氏轻声道:“去公主那里坐了坐。”她自嘲地笑了笑,“公主似乎不喜欢我。” 许夫人奇怪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公主她就那性格,一般的人她都是淡淡的。” 罗氏抬头委屈分辩道:“公主她没把我当一般人看,她是真不喜欢我。” 许夫人微笑着看着她:“说来听听。” 罗氏终究藏不住话,支支吾吾道:“公主赏了燕姐姐好多锦缎,却没赏我。” 许夫人笑了:“早就跟你说过,公主与燕妹妹两人感情深厚,你要锦缎怎不跟我说? 公主分了一些给我,我嫌有几匹颜色太亮,正不知该给谁,既然妹妹想要,我回头送给你。” 罗氏听了感激不尽。 许夫人看了看她的小腹道:“赶紧怀孕生个孩子,有了孩子你在方家就有了一席之地,不论什么好东西老夫人都会分你一点的。” 罗氏年轻,闻言羞红了脸。 许夫人拍着她的手背,亲切道:“你年纪小,便是有孕了只怕自己也不知道,但凡身子有些微的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说,我自会为你请大夫确诊的。” 罗氏含羞点头,心里实在敬重许夫人的为人。 许夫人回去没多久,果然派人送了四匹锦缎来,罗氏看了爱不释手,觉得许夫人是真心待她,因此在心里把她当知己看,自此对她言听计从。 刘骜回去之后,果然把许氏姐妹暴打若谖的事禀告了汉元帝。 汉元帝震怒,命许家登门道歉,自己也赏赐了些东西安抚若谖。 黄夫人只得备了十担厚礼,带了两个女儿去给若谖赔罪,还好,若谖并未刁难她们,还送她姐妹俩出了府。 一眨眼一天时间就过去了,快到亥时的时候,周大娘亲自带了人在凤仪轩周围巡了好几遍的逻,见里面仍有灯光,便走了进去,看见若谖仍坐在烛光下看书,于是劝道:“公主早些睡吧,不然第二天起来气色不好。老夫人、夫人又该担心了。” 琥珀几个丫头忙笑着道:“奴婢们正准备服侍公主睡去呢。” 片刻之后,凤仪轩彻底安静下来。 若谖正昏昏欲睡,忽听后窗外有异响,似有东西在敲击着窗棂。 若谖被吵醒,狐疑地朝窗户那里看了片刻,敲击声断断续续,显得犹豫不决。 若谖支撑着上半身,壮着胆子问了一声:“是谁?” 窗外的敲击声骤停。 若谖等了一会子,外面还是没有动静,便以为窗外之人走了,于是重新躺下,裹好被子,闭上眼,准备睡去,窗外却幽幽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公主,小女子有事相求。” 若谖登时睁开眼睛,犹豫了一下,穿衣起床,点了根蜡烛,走过去把窗户打开,眼前所见差点吓得她跳了起来。 一个眉毛头发和皮肤皆如雪一般惨白的女子站在窗外,见到若谖怕她,褐黄的眼眸里流露出受伤的神情,黯然垂下了眼眸。 若谖此时已经恢复了泰然自若,眼前这个二十七八岁的女子兴不过患了白化病,没什么好怕的,只是刚才自己的反应让她觉得被歧视了,从而刺伤了她的自尊。 若谖为了表示自己并不在意她的外貌,伸手拍了拍她的臂膀,道:“有什么要我帮忙的,你尽管说吧,看看我能不能帮到你。” 那个女子却像若谖的手是块烧红了的烙铁一样,刹时弹开,惊恐不安道:“不要碰我,会传染的!” 若谖前世学过生物,白化病是染色体突变引起的,根本不会传染,于是惊讶地问:“你听谁说的?” 那个女子显得很自卑,低头道:“人人都这么说。” 若谖同情地注视着她。 那女子抬起双眸恳求地看着若谖,嗫嚅道:“我想求公主查查我妹妹的死因。” 若谖问道:“你妹妹是谁?” 那银发女子正欲回答,忽一人持剑飞身而来,喝道:“妖女!哪里逃!” 银发女子急闪避,可还是慢了一刹,被剑刺中了左肩。 她回头看了若谖一眼,如穿梭在丛林里的猿猴一样轻敏,借着树木一下子逃得无影无踪。 不速之客欺身到了窗前,若谖立刻惊讶得眼珠子差点掉了出来:“墨城,怎么你还没走?” 墨城淡然道:“这里养伤比较安全。”说罢,宝剑入鞘,单手撑着窗台就想跃起房间里来。 若谖急了,双手去推他。 墨城倒底是高手,一个后空翻落在地上,不解地看着若谖,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若谖脖子一硬,严肃着小脸道:“这是女孩子的闺房,岂容男子随便进来!”说罢,把窗户关上,她看见墨城一直直直地盯着她,眼神落寞。 眼神落寞?若谖忽然笑了,一个冷血杀手怎么可能有七情六欲。 若谖爬上床躺下,心想,自己的闺房只许辰哥哥一个人进,别人,不行! 若谖忽然想起还有一事没问墨城,于是又起床披衣去把窗户打开,她本来不抱希望,却一眼看见墨城侧坐在一棵树丫上闭眼睡觉。 他听到声音,立刻从树上跃下,来到若谖面前,凝视着她问:“怎么了?” 他的嗓音很动听,眼神也很柔软,若谖忽然觉得脸有些发热:“呃……”她的视线逃避着墨城的视线,“我是想问,你一直在追杀那个银发女子吗?” “对,追了三天三夜,却还是让她逃脱了。” “你为什么追杀他?”若谖奇怪地问。 “她一直暗暗围着你打转,我怕她对你不利。” 就为这个原因就动了杀机?若谖无语,把窗户关了,回床上继续睡觉,醒来的时候天刚亮。 虽然已过元宵,天气依然寒冷,因此整个凤仪轩还没有人起来,只有偶而几声小鸟清脆的叫声,显得极为寂静。 若谖安静地侧躺在床上,想着那个银发女子,还有那女子寥寥数语,不知不觉就到了天亮。 琥珀掀帘而进,见若谖睁着一双漆黑的大眼睛,说道:“公主又这么早醒了,多睡一会儿不好吗?” 自从辰公子走后,小姐就醒得比以前早,人说三十岁前睡不醒,三十岁后睡不着,可小姐今年才十二。 琥珀轻轻地叹了口气。 每天醒来和睡前是若谖情绪最低落的时候,思念某个人,痛彻骨髓。 吃过早膳,若谖坐在书案前画画,绿玉好奇地伸颈来看,见若谖画的是一个女子,好奇地问:“小姐,你画的是谁?” 若谖并不回答,仍是专心致志地画画,画好后,把画交给绿玉,吩咐道:“你帮我打听一下这个人,越详细越好。” 绿玉应了一声,拿了画帛就要往外走,若谖补了一句:“悄悄的,别闹得人尽皆知,” 绿玉笑应道:“这个奴婢知道。” 绿玉去了顿饭功夫便匆匆回来,若谖感到有点意外,她每次去和人八卦,至少半个时辰以上,今儿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绿玉神色很是严肃地坐在若谖对面,大惑不解地问:“公主怎么会知道兰香的长相?” 银发女子虽没来得及告诉若谖她妹妹是谁,可若谖从她十几年来一直徘徊在荷花池边推测到她妹妹很可能是兰香,想着既是姐妹,一般来说会长得相像,因此画了银发女子的画像叫绿玉拿去问人,没想到被人把银发女子认成是兰香,说明她们姐妹俩长得很像。 若谖随意道:“无意中知道的。” 琥珀正在一旁嗑松子,闻言,停了下来,奇怪地问:“可公主怎么突然会想到打听兰香?” 这下轮到若谖费解了:“我不能打听她么?” 绿玉和琥珀面面相觑,绿玉嘟囔道:“一人死人有什么好打听的。” 若谖见她二人神色不对,正色道:“你们俩个有什么瞒着本公主?” 若谖平日里虽然对她俩温言和语,可她冷起脸来她二人还是怕的。 绿玉小声道:“奴婢们倒没什么好瞒公主的,只是……兰香是府里的禁忌。” “哦?”若谖颇感意外地挑起了眉,“是谁的命令?” “是夫人下的令,谁要是私下谈论兰香,不论是谁,一律打死!” 又是一个意想不到,若谖微怔,若有所思地问:“我娘为什么会下这道令?” 琥珀道:“听说是兰香死前死后,发生过一些诡异的事,当时谣言传得满天飞,府里人心惶惶,并且市井都说我方府逼死了丫头,对我们方府名声不好,所以夫人才勒令大伙不许再提兰香,这样,那些谣言才渐渐地淡了。” 若谖沉思着问:“都有哪些谣言?” 琥珀神色陡然变得凝重起来:“奴婢以前在外院的时候,听人说兰香活着的时候是曾姨娘的贴身丫鬟,后来曾姨娘无故流了产,兰香就淹死在荷花池了,先开始人们都说她是害曾姨娘流产的帮凶,因害怕而畏罪自杀了,可不久后苘花池那里开始闹鬼,众人又说她是被人杀人灭口的,所以冤魂不散。” 若谖暗忖,那个兰香死的果然蹊跷。 她抬眸问绿玉道:“你可打听到兰香家在何处,家里还有谁?” 绿玉道:“她是七岁时被人牙子卖到府里来的,当时也有人问她这些,可她一概不知,众人只知道她初来时是洛阳口音,猜测她应是洛阳人吧。” 若谖想了想,道:“只怕这都不是实的,兰香既然对家乡亲人一概没有印象,应是很小被人拐骗,又养了几年再拿出来卖的,只怕那一口洛阳话还是跟那人牙子学的。你去找个有些年纪的婆子我亲自来问。” 绿玉出去很快便带了一个婆子回来。 若谖放下书来,端坐在榻上,上下打量着那个婆子,衣服虽然半新不旧,但洗浆的干净整齐,头发花白,却梳的一丝不苟,用两根雕花的木簪绾着,一张写着苍桑岁月的脸腊黄暗沉,一双眼睛里带着老于世故的温顺,正讨好的笑看着若谖。 若谖先请那婆子坐了,方笑着问:“老妈妈贵姓?在府里做什么差使?” 那位老妈妈福身答道:“贱姓章,府里人人都叫我章婆子,专管着荷花池里的收成,主子们夏天吃的藕带,秋天的菱角、莲米皆是老身种出来的。” 若谖听她话语清明,且三言两语间不动声色自报功劳,心想是个精明的,暗暗满意绿玉找了她来。 琥珀倒了杯茶奉给章婆子,章婆子知道她是若谖的大丫鬟,现若谖已是公主的身份,琥珀的身份自然也是水涨船高,府里的下人无人能越过她去的。 章婆子慌地站了起来,诚惶诚恐地接过琥珀双手奉来的茶,口中称谢道:“我老婆子要喝茶自己倒去,竟劳烦姑娘,太折杀我了!” 若谖笑着道:“进门就是客,她给妈妈斟茶倒水是应该的。”又命琥珀道:“我有个雕着梅花图案的木匣子,里面有两根梅花的扁银簪,是我去年过生日时一个管事妈妈送的,我又不戴那么粗的银簪,放着也是白放着,你去取来给了章妈妈。” 琥珀应了一声进了里间。 一进屋就得赏赐,章老婆子受宠若惊,还没坐稳,又赶着站起来给若谖道谢。 琥珀拿了两根梅花式样的扁银簪交与章婆子,章婆子郑重地双手接了,给若谖磕了个响头:“多谢公主赏赐。” 若谖谦逊道:“不值什么的,妈妈不要嫌弃才好。” 然后笑咪咪地问道:“妈妈来咱们家多少年了?” 章婆子掰着手指算道:“奴婢是五岁被卖进府的,今年六十五,来到方府已经整整六十年了!”不禁感慨,“怎么一眨眼就过去六十年了呢?” 第三百五十二章 露陷 章老婆子眼眸朝上,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之中:“奴婢到如今都记得奴婢进府的那天,天上下着鹅毛大雪,奴婢又冷又饿又害怕,听说给人做丫鬟主子稍不顺心,就直接把丫鬟打死,却没想到一进府就得了一身棉衣又赏了几个肉包子……可一晃,奴婢就从一个黄毛小丫头变成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啰!” 树老根多,人老话多。 若谖生怕她一回忆起来没完没了,忙打断她的话,问道:“妈妈既是我家的老人了,可还记得兰香这个丫头进府时的情形?” 章老婆子眼里闪过一丝不安,仍是一脸谄笑:“年纪大了,有很多事记不清了。” 若谖莞儿一笑,知她在打太极,她连她刚进府时的每个细节她都记得一清二楚,何况当年兰香的死闹得沸沸扬扬的,她怎么可能忘?只是不愿意说罢了。 若谖也不戳穿她,只是不语微笑静看着她。 一直盯…… 章老婆子被她盯的心里越来越发虚,想装镇定都装不了,手里的茶杯抖个不停,暗暗偷觑了若谖一眼,不知她那笑是什么意思,在心里盘算又盘算,夫人只警告不要提起兰香的死,又没说不让讲兰香进府的情形,终于把心一横,开口道:“公主,今儿老身在公主这里所说的每一个字求公主别泄露出去。” 若谖仍是淡淡地笑着,答了个“好”字。 章婆子方放下心来道:“兰香进府时只有七岁,长的很清秀,很讨人喜欢。” 若谖问:“卖她的人牙子可是说的洛阳话?” 章老婆子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答道:“是呀。” 若谖又问:“兰香姐死前有什么反常的地方?” 章老婆子闻言,又支支吾吾地不肯再说。 若谖笑了一下,道:“章妈妈可知五十步笑一百步的意思?” 章老婆子茫然道:“公主说笑了,老奴未曾读过书,这句话连听都未听说过,又怎会懂其中的意思?” 若谖解释道:“是讲的战场上两个士兵在作战时逃跑,逃了五十步的笑逃了一百步的。”说到这里,弯着嘴角专注地盯着章老婆子道:“章妈妈,你说那个逃了五十步的有无资格笑那个逃了一百步的?” 章老婆子想要讨若谖的好,口快应道:“当然没有,五十步也好,一百步也好,不都是逃兵么?” 说到这里,猛然醒悟到,自己说一些也是说,全部都说也是说,既这么着,不如讨了公主的好,有她罩着,自己还会无事,不然两面都难以交待,自己岂不是里外不是人了么? 因此道:“公主的用意老奴明白,只是兰香的事夫人三申五令不许人提起,老奴才不敢说。” 若谖竭力打消她的顾虑道:“夫人是谁?我又是谁?讲与我听,便是我娘亲知道了,有我顶着,关章妈妈你什么事?” 章老婆子回道:“公主既这么说,那老婆子我就放心了。”说罢,眼睛虚盯着某处,开始回忆起来:“兰香死之前确实有些异样,也不知是不是被曾姨娘流产给吓的,有些失魂落魄,怕人,总喜欢一个人待着,但就在死的前半个月,突然变的兴高采烈起来,说过不了多久她就可以离开方府了,我们就问她要去哪里,她说回家乡,再多问,她就不肯说了……后来,听说她投水自尽了,她原来是用这种方式回家……” 章老婆子也是自小卖进方府,家乡亲人一概不知,现说起兰香的死,难免兔死狐悲,落下泪来,忙用袖子擦了。 若谖微挑着淡淡的柳眉疑惑地问:“兰香是投水自尽?我怎么依稀听人说她是横死?” 章老婆子微怔,下意识的扭头去看绿玉,恍然明白她早上看似无心的四处八卦原是蓄谋打听,事已至此,不说是不行的,起身奔到门前窗户边往外偷窥了一番方转来,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老身并未见到兰香的尸体,只听打捞尸体的人说她脖子上有一道黑紫的勒痕,应是先被勒死,再抛尸荷花池的!” 若谖闻言思索了片刻问道:“兰香死之后有没有奇怪的事发生?” 章老婆子想了想,摇头道:“没有。” 若谖又问:“你们可知荷花池闹鬼之说?” 章老婆子此时已是知无不言:“府里谁人不知?只不敢议论罢了。”说罢,欲言又止地瞟了瞟若谖,最终闭了嘴。 若谖点头,命琥珀取了一锭银子赏了婆子,道:“若有人问起你上我这里干嘛来了,章妈妈该如何应答?” 章老婆子道:“老奴就说听说公主近日不思饮食,老身恰有治食欲不佳的方子献上。” 若谖满意地点头:“很好。” 章老婆子方站起来告辞,走到门口,却犹豫起来,踌躇不前。 若谖见状,柔和道:“章妈妈是不是想起什么?” 章老婆子道:“老身记起一些事来,不知对小姐有用无用。” 若谖听她这话,就明白她是清楚自己叫她问话的目的,心想,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微笑着道:“说来听听也无妨。” 章老婆子复走到若谖身边,一脸神秘道:“府里闹鬼,并不是从兰香死之后才开始的。” 若谖微挑了眉略有些诧异的“哦?”了一声,问道:“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琥珀最怕鬼神了,但又想听,身子慢慢地向若谖蹭去,最后紧紧地贴着她。 章老婆子凑上前去,肃着脸,压低声音道:“是在兰香死之前府里的下人们就已经有闹鬼的传闻了。” “哦?”若谖相意外地疑问地看着章老婆子。 琥珀害怕地抓紧了她一条胳膊。 章老婆子继续道:“就是在兰香说马上要出府回家乡之后,有一天夜里,因为是冬天,天上的大雪如扯絮般不停地下着,街上行人很少,府里有个下人到街上去买热米糕吃,碰到了兰香,一身黑站在暗影里,脸色很白,直勾勾地盯着府门。 那个下人喊她的名字,兰香似乎吓了一大跳,一下蹿进黑暗中不见了。 那个下人虽觉得奇怪,可是也没往心里去,边吃米糕边往回走,刚进了府门就见兰香穿着花裙花袄正从回事房领了曾姨娘治流产体虚的药出来,于是诧异地咦了一声问:“兰香,你怎么在这里呀?” 兰香奇怪地反问:“我不在这里,应该在哪里?” 那个下人惊奇道:“我刚看你在府外,怎么一转眼你在这里!” 兰香一甩袖道:“这个人脑子出门被驴踢了吧,我又不会分身术,怎么会同时在两个地方出现?” 那个下人有些糊涂,心想自己刚才是不是认错了人? 鬼使神差般,他回头向府外看去,府门前高挂的灯笼氤氲的光线里,赫然站着一个全身黑衣、脸色苍白的兰香! 那个下人一时怔住,盯着那个兰香看了又看,确定自己没认错人,扭头去喊往府深处走的花袄兰香。 兰香应声回头。 那个下人一下子蒙了,又回头去看,府门前那个眼神阴骘的兰香已经不见了! 冷汗一下子顺着他的脊背流了下来。 兰香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戏弄她,恼恨地走了。 那个下人怀着一丝诡异的希望去门守门的家丁,刚才有没有看见兰香站在府外,众人都说没有,问他是怎么回事。 那个下人把经过说了一遍,家丁里头有个年纪大的说他遇到鬼了,并预测兰香不久就会有噩运。 众人问缘故,那个年长的家丁道,将死之人魂魄已离体,所以他人才可以同时在不同的地点看到同一个人,其实一个是鬼,一个是行尸走肉罢了。 那个下人闻言,当晚就发烧说胡话,半个月后方才痊愈,众人皆言他是沾了鬼气方才如此。 自那晚那个下人见鬼之后,晚上在府门前守值的家丁也有人看到一个黑衣的兰香站在府前,有人多看一眼,或有大胆的上前喝问一声,那个黑衣的兰香就倏忽不见了,众人心里皆惶惶不安,卫总管下死命令不让流言满天飞,是以主子们除了许夫人外竟都不知。 许夫人又悄悄请了道士作法,府门前那个黑衣的兰香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就在流言渐渐平息之际,兰香忽然横死,应验了那个年纪大的家丁的话,众人又开始惴惴不安。 兰香安葬之前要守灵,卫总管特意派了四个胆大年青的护院家丁去守灵,凌晨人最困乏的的时,那四个睡眼朦胧的家丁全都看见一身黑衣的兰香站在灵堂外,幽怨地盯着灵堂里的棺材。 众人一个激灵,吓得睡意全无,那个兰香一闪身,融进了黑夜里,再也没了踪影。 后来,待兰香入土为安之后,荷花池那里便开始闹鬼的。” 章老婆子说完,偷偷打量若谖,她面色淡淡的,心里未免有些失望,传言公主心深似海,难以琢磨,她以前只是不信,一个十几岁的女娃能经历什么风霜,会沉稳到如此地步,但现在不信也信了。 若谖并不论长短,只笑着说了声:“多谢妈妈。” 章老婆子悻悻告辞,出了荣禧堂,摸摸揣在怀里的银锭和银簪子,心情又大好起来,冷不丁听到有人问:“章妈妈,得了什么狗不拾的宝物,喜成这样?” 章老婆子回头,看见白梅陪着许夫人从后面走来,看方向,应是从竹猗轩那里来的,忙闪到路旁垂手侍立,先问了许夫人的安,方陪笑回答白梅的话:“姑娘见笑了,我等做粗活的奴婢哪有宝物可得,比不得姑娘在夫人跟前服侍。” 许夫人的丫头素来不拿大,白梅只温和地笑了笑,便扶着许夫人往前走。 刚走到章老婆子身边,只听咣当有东西掉在鹅卵石铺的道路上,主仆二人下意识低头一看,竟是明晃晃一锭银子,许夫人抬头,疑惑地看着章老婆子。 章老婆子悔恨不已,她与若谖见面的事最好不要让许夫人知道,以免猜疑,可好巧不巧,露了痕迹,说这锭银子是自己的?一个底层的粗使婆子怎会有这么大锭银子,谁信?忙捡起银锭谄笑着解释道:“奴婢听闻小姐头晕无力,想着有个祖传的方子专治这个症候,忙赶去告诉小姐,没想到小姐惜贫怜老的,看奴婢穿的寒酸,又是赏银子,又是赏首饰,倒叫奴婢受宠若惊了。”说罢,从怀里掏出那两根银簪子一并给许夫人看。 章婆子老于世故,知道越遮遮掩掩反而越叫夫人起疑,不如光明磊落,说不定能侥幸蒙混过去。 果然,许夫人含着一抹淡笑道:“既是谖儿赏的,你就收着吧。”说罢,继续朝前走。 章老婆子一直站在原地半弯着腰恭送许夫人,直到她们主仆两的身影在视线消失,方直起身来,长吁了一口气,往另一条路上走去。 路上,许夫人面色淡然地吩咐白梅:“你待会儿去打听打听章妈妈究竟和谖儿都说了些什么。” 白梅诧异的问:“夫人是说章妈妈刚才没说真话?那夫人当时怎不问问药方是怎样的,再去问小姐,看是否一致,不就知道她有没有说真话了吗?” 许夫人冷笑道:“谖儿心思缜密,做事向来滴水不漏,你都能想到这一点,她岂会想不到?” 白梅暗忖了一回问道:“夫人觉得章妈妈会跟小姐谈什么?” 许夫人道:“这个我猜不准,但绝不是什么药方!” 白梅道:“既然这样,我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了章妈妈!” 许夫人思忖了片刻道:“此时杀章妈妈只能暴露我们,章妈妈只是个粗使的下人,她能知道多少内幕,不用管她!” 章婆子走后,琥珀看若谖倦倦的,拿了个靠枕让她半歪在榻上,自己坐在她身边给她轻轻揉捏细瘦的胳膊,好奇地问道:“小姐,将死之人是不是真的会魂魄离体呀。” 若谖懒懒地答道:“会,但兰香不是。” 琥珀停了手上的动作,费解地问:“小姐怎么那么肯定呀。” 若谖笑道:“你们不是好奇我刚才画的是谁吗。” 绿玉惊讶道:“难道不是香草?” 若谖看着琥珀道:“是我们三番几次遇见的那个女鬼的模样。” 琥珀怔住:“她们俩个怎么会长的如此像?”接着恍然大悟道:“她们是姐妹?那些人看到的是她们姐妹俩?” 第三百五十三章 真相 绿玉也明白过来:“怪不得有人能同时看见两个兰香,原来是她姐妹两个!只是小姐怎么突然想着要查兰香?” 若谖道:“是兰香的姐姐求了我调查兰香的死因。” 琥珀道:“多久以前的事了,从哪查起?” 若谖笑着道:“只要有心去查,不管多久的凶杀案都能查出真相来,你难道就没听说过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吗?我想和兰香的姐姐详谈一次,看从她那里能不能发现一点线索。”她抬头看着窗外,那个银发女子被墨城所伤,她是否还有胆量敢来,她心中一点底都没有。 但又一想,那个银发女子从十五年前就开始扮鬼,中间不知何故消停了几年,四年前又出现又消失,到现在找到自己,说明她从未放弃查出兰香死亡的真相,她一定会出现的。 到了晚上,琥珀服侍若谖睡觉,忽听窗外有响动,琥珀疑惑:“园子里哪来的野猫?” 又一想,惊喜道:“莫不是虎妞回来了?” 她话音刚落,窗外传来一声猫临死前的惨叫。 琥珀惊疑地看着若谖。 若谖有些生气地走到窗户边,用力把窗户打开,对外怒声道:“墨城!你再敢滥开杀戒,我就找卫大叔把你驱逐出府!” 外面除了寒风萧萧,很安静。 隔了一会子,若谖又道:“你出来吧,已经安全了。”说罢,也不关窗户,回身在桌前坐下,命琥珀:“准备些茶点迎客。” 琥珀将信将疑走到窗子边往外一看,果然看见清冷的月光里立着一位全身黑衣的女子,头上用一块黑布包的紧紧的,脸上蒙着黑面纱,只露出一双闪亮的大眼睛冷峻地盯着琥珀。 琥珀吓的差点跳起,心扑通乱跳,小声道:“客人,我家小姐有请。” 那女子闻言翻窗而入。 若谖笑看着她问:“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那女子答道:“小女子贱名兰慧。” 若谖看了兰慧受伤的左肩笑着道:“姐姐既然急着想知道兰香姐姐的死因,又为何沉寂了四年才又出现?”说着,接过琥珀奉上的茶,静静地捧在手里。 兰慧答道:“你家的狗好吓人,我用了四年的时间才与它们混熟,直到近断日子才能在府里自由穿行。” 她见琥珀也奉茶与她,显得很犹豫,踌躇了半天才伸手去接。 琥珀一见她的手,“啊!”地一声惊叫,不等兰慧接稳,便仓皇松了手,茶杯摔在地上,茶水溅得到处都是,她快步走到若谖背后,惊恐地看着慧兰。 兰慧显得极为不安羞窘和自卑,把自己的一双手藏在衣服里,死死低着头。 若谖笑着安抚琥珀:“她的手没事,是得了白化病才那么白的。” 兰慧先是一怔,继而眼睛一弯,抬手摘下了面纱,扯下了包在头上的黑布,一头银丝肆无忌惮地披泄下来。 琥珀畏惧的往后退了两步,惊怕地看着这个眉发尽白,面色惨白如三更鬼魅的女子。 兰慧不屑地斜睨了一眼琥珀,视线一转,嘴角擒着一抹沧桑笑意,挑衅地看着若谖:“怕了吗?” 若谖淡然道:“你又不是妖怪,我也不是第一次见你这般模样,何惧之有?” 兰慧一愣,从小到大她遇到的都是人们害怕厌恶的目光,见到她唯恐避之不及,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不怕她,而且那个人还是贵不可言的公主。 若谖拿起茶抿了一口道:“我先就跟你说过,你这种病又不传染,你不用这么自卑的。” “不传染?”琥珀难以置信,“这种病奴婢以前村子里有人得过,听许多人都说会传染的。” 若谖嗤笑:“所有人都说屎好吃,你要不要来一坨?” 琥珀和兰慧被逗笑了。 若谖看着兰慧道:“说正事,你为何觉得你妹妹死因可疑。” 兰慧道:“说来话长,我比兰香大三岁,因我从五岁起就患有白化病,村子里的人对我又恨又怕,怀疑我是妖孽,又怕我的病会传染,扬言要烧死我,或者把我全家赶出村去。 我父母也害怕我给家里带来不祥,更怕因我被全村人孤立,就把我扔到一个山洞里任我自生自灭,还好兰香那时虽然只有两岁,可非常念手足情,隔三差五的从家里偷些粗粮给我度日,陪我说说话。 可有一天她忽然不来了,我一等就是几个月,等着等着就绝望了,以为兰香小孩心性,要么把我这个姐姐忘了,要么父母不让她来。 于是,为了生存,我在山里自己找一切可以吃的,春天吃草或树的嫩芽,夏秋抓青蛙采野果,冬天掏松鼠的窝抢它们贮存的松籽吃,衣服则在刚埋死人的坟地里去找,就这样一年一年捱下来,我长到了十六岁,因为思念兰香,我乔装打扮了一番,下山到了村子里一打听,当时泪就流了下来,原来,父母为了给刚出生的小弟弟治病,把兰香卖给了人牙子,我却一直错怪了她。 女孩子被卖,一是误入风尘,一是为奴,不管哪一种情况都很可怜,于是从那以后我便踏上了寻找兰香的旅途。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我十八岁的时候我无意中看见一个女孩长的和我很像,于是找机会接近她,看见她手臂上的一个巴掌大的青色胎记,就知道她就是我要找的兰香。 姐妹两相认之后,兰香就哭着求我带她走,我很惊讶,她在方府虽是做丫鬟,可是是曾姨娘的贴身丫鬟,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怎么那么迫切地想离开? 我问她,是主子虐待她?她说不是,再问她,她说是她运气不好,无意中看了不该看的东西,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并让我别问了,说我知道了只会惹祸上身。 于是我与她约定十五日后动身离开,我跟她说最好不知不觉悄无声息的离开。 可妹妹舍不得她在方府攒下的那点家当,说若不禀过主子,获主子同意,她那些衣服细软带不出府,我只得依了她,心里却充满了不安,总是在无人注意的冬夜忧心忡忡地站在府门外向里看。 等到第十五天是我们姐妹两约好一起回家乡的日子时,我却听到了噩耗。 那天一大早我按照约定的时辰站在方府门前左等右等不见妹妹出来,心焦的什么似的,又不敢上前打听——之前,我几次被方府的下人无意中当成了鬼,现在冒冒然去询问,万一被认出,又是一场波折,因此我只能在外一直等下去。 这时一个大嘴的婆子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对守门的家丁乍乍呼呼道:“不好了!不好了!可出大事了!兰香掉荷花池里淹死了!” 我一听,两腿发软,差点跪地下了,见有不少人围拢去听老婆子道详情,我也悄悄地凑上前去。 那老婆子说兰香是跑到荷花池边玩,踩到积雪,脚一滑掉水里淹死了。 我当时听了是一点都不信的,先别说妹妹急于想离开方府那颗迫切的心了,又怎么可能耽搁时间有心思跑到荷花池边去玩?光是这刺骨的北风就是想玩也不会选在荷花池旁。 冬季的天黑的早,我趁人不备翻墙进了方府,经过一扇下人们住的屋子的窗下时,听到里面有几个婆子正在小声谈论妹妹的死因,我便蹲在窗户下偷听,才得知妹妹从水里打捞上来时脖子上有明显的勒痕——正如我之前一直怀疑的那样,妹妹是被人谋杀的。 待到夜深人静,我想去妹妹的灵前见妹妹最后一面,却不料露了痕迹,只得作罢,这成了我一生的恨事。 我一辈子都记得当我被世人逼迫,被父母抛弃时,只有兰香妹妹给过我人生的温暖,现在她死了,我不可能不为她报仇! 可我一弱女子又该如何为她报仇? 左思右想,我忽然灵机一动,既然许多人把我当作鬼,不如将计就计,扮做冤魂徘徊不肯离去,希望引起府里的主子们注意,从而查出真相,揪出幕后凶手为我妹妹报仇!”兰慧说到这里激动得剧烈咳嗽起来,她掏出手帕掩住嘴,直到咳嗽完才拿下,偷瞟了一眼手帕,脸色微变,就连手也轻轻颤抖。 若谖看在眼里好生纳闷,问:“那你为何只扮了一年的鬼便销声匿迹了,然后四年前又突然出现了?” 兰慧苦笑道:“我也不想,但出了意外。 因我得了白化病,须发尽白,为了避免露出破绽,我装兰香的冤魂时总用黑布包住一头白发,又在惨白的脸上画上血泪,安上长舌头,样子的确惊悚。 有一天晚上我照例装成鬼在荷花池附近出没,忽然遭人偷袭,幸亏我从小是独自一人在深山老林里长大,要面对一些野兽,为了能活下去,自然要和它们搏斗,久而久之,练就了一些身段,因此能与那个偷袭者周旋。 可是越斗下去,我就觉得越力不从心,那个人的武功太高强了,而且意在取我性命! 那人一掌击在我的胸口,我飞出老远,包头用的头巾一下子掉了下来,一头白发暴露在那人眼里,那人本来要补刀,见状,顿时脸色大变,惊恐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掌,长嚎一声,转身逃之夭夭。” 若谖明白,在汉朝,医术落后,再加上白化病看上去有些恐怖,世人想当然认定白化病是传染病,加之患此病的人少,因此更加增添了此病的神秘感,一般人光是听到这个病的名字都会吓破胆。 那个想取兰慧性命的凶手肯定是以为自己被传染了,所以情绪崩溃而逃。 兰慧亦心酸的笑着道:“我一生恨之如骨的病在关键时刻竟然救了我。” 若谖忽然悟到什么,一把拉过她握着手绢的手,只见手绢上斑斑血迹,瞪大眼睛惊问道:“你当年被那个想杀你的偷袭者打成重伤了!” 兰慧凄然地笑着点了点头道:“是的,我已时日无多。幸亏我在恶劣的环境长大,身体非同一般的好,不然不会撑到如今。” 若谖道:“你之所以在四年前又开始在荷花池附近出现,是因为听说我偶遇圣上的事,觉得我够聪明,能查出杀害兰香的真凶,想让我来帮你。” 兰慧点了点头:“公主果然聪慧异常,我总算找对人了!” 若谖拍了拍她的手背,兰慧本能的缩回手,却渴盼地盯着她。 若谖微微一笑,给她定心丸道:“放心好了,我一定会尽全力帮兰香姐姐报仇的。” 兰慧方才感激地笑了笑,道了谢。 若谖以为她要离去,她却一坐就是好半天,良久,才开口道:“我还有一事想拜托公主。” 若谖柔和地笑着道:“姐姐请讲,只要谖儿办得到,定然应喏。” 兰慧道:“若我死后,找一处人迹罕至的山林,把我和妹妹的尸骨火化以后,葬在一起,我要妹妹与我永离万丈红尘,永远在一起,让我这个姐姐照顾她永生永世。” 琥珀在一旁嗫嚅插嘴道:“听人说,火化后尸骨无存,就再也投不了胎了,姐姐三思。” 兰慧闻言,哀婉道:“尘世间太多尔虞我诈,做人不如做鬼。” 说罢,对着若谖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依旧翻窗而去。 若谖主仆二人唏嘘不已。 若谖暗忖,兰香既然说她看到不该看到的事,且又正是曾姨娘怀孕期间,莫非……她无意中得知是谁暗算了曾姨娘,使她流的产吗? 可曾姨娘流产一事不是已经盖棺定论了,是温姨娘所为吗?就算兰香偷窥到真相她也不必怕成那样! 除非——温姨娘只是替罪羊,背后另有真凶!而兰香恰好看到了真凶!并且这个真凶在方府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让她不敢举报! 想除去曾姨娘肚子里的孩子除了几房姨娘从理论上来说还包括她的娘亲许夫人。 可说到举足轻重四个字,除了燕倚梦便是自己的娘亲许夫人了,至于赵李温三个,不过是半奴半主之人,在方府毫无地位可言。 但是燕倚梦与自己的娘亲就不同了,一个是老爹最宠爱的美妾,一个是出身名门方府主中馈的主母。 可是,燕倚梦只求自保,不会害人,可……娘亲,一个连蝼蚁都不肯伤害的大善人就更不可能害人了。 那个背后真凶究竟是谁? 若谖蹙眉冥思苦想,忽然脑子里电光一闪,兰香是被人杀人灭口而死的,桃儿、尤大夫一家也是! 那么,凶手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这样一来,范围缩小了很多,如今,老爹的女人死的死,被赶走的被赶走,只剩下燕倚梦和自己的娘亲…… 想到这里,一张祥和端庄的脸突兀地从她脑海里跳了出来,直到此时,她方才发现自己一直忽略了一个显而易见的漏洞,都说是曾姨娘买凶杀人灭口,可她哪来的巨额银子去雇杀手,而且还是天价收费的墨家杀人! 而她却是可以做到的! 那个已经明朗的答案让若谖如坠冰窟,颤栗不已。 第三百五十四章 两难 好几天若谖都显得心神不宁,有时琥珀等人与她说话她都似没听到一样,毫无反应,一副寢食难安的模样。 琥珀问了她好几次究竟怎么了,她总说没事,琥珀知她不肯说,自然无可奈何。 这一日,有人送了几盒西域特产龙须酥和几盒杨梅做的蜜蚀,许夫人想着若谖最爱吃这些了,便喊了琥珀来拿,顺便问了问这几日若谖的饮食起居。 许夫人问完话,见琥珀心事重重的,笑着打趣道:“怎么,年纪大了,考虑自个儿的终生大事起来了?连我与你说话你都心不在焉的。 好丫头,别急,等正月过了,我亲自给你寻门好亲,热热闹闹把你发嫁了。” 琥珀又羞又燥内心又急,跪了下来。 她这一举动,倒把许夫人吓了一大跳:“这是怎么说,怎么行这么大的礼?你要是遇到什么为难事跟我说就是了。” 红梅去扶琥珀,琥珀不肯起来,禀道:“奴婢不愿嫁人,奴婢只愿服侍公主一辈子。 奴婢并非故意不专心听夫人说话,实在是因为这几日公主茶饭不思、失魂落魄的,叫奴婢好不揪心,所以才有些分神。” 许夫人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公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如此的?” 琥珀支支吾吾起来,兰慧与公主见面一事,公主吩咐过不许提起。 许夫人在袖子里握紧了拳头,严厉道:“这个孩子怎这般不懂事!公主金枝玉叶,若有个什么闪失你如何担当得起?怎还敢隐瞒?” 琥珀暗忖,编一般的谎话定然骗不过夫人,便道:“自前几日晚上,公主在梦里喊了几声,辰哥哥不要走,醒来后到如今,便一直都像丢了魂似的,打不起精神来。” 许夫人脸上的表情一松,叹道:“她俩个自小感情要好,这也是无法的事。” 琥珀走后,红梅道:“竟没想到公主对子辰用情如此之深,竟到了魂不守舍的地步。” 许夫人冷笑:“你听琥珀胡说!子辰去年中秋就走了,那会子谖儿那样伤心也没见她到不思饮食的地步。 这情伤跟身上的伤一样,随着时间流逝会结痂愈合。 现如今都过去好几个月了,谖儿比之前还要痛苦,这就说不通了。” 红梅道:“那小姐为什么会这般反常?” 许夫人若有所思道:“她应是从章妈妈与她见了面后才如此的,偏偏若谖手下的丫鬟个个嘴严,白梅不论怎样打听也是一无所获。”说罢,脸上有恨恨之色。 红梅道:“既这么着,夫人干脆把那干丫头全许配人算了,另挑些咱们的眼线做公主的丫头,这样,公主的一举一动就都在夫人的监视下了。” 许夫人叹息道:“一步错,满盘皆输,我应该早就布局才是,现在亡羊补牢已经太晚了。 谖儿如今今非昔比,是公主的身份,我去动她的人,她若不许呢,我的脸往哪里搁,并且这样也极易打草惊蛇,惹谖儿怀疑。” 红梅低头想了想,道:“既然白梅旁敲侧击没有用,我们干脆正面出击。 奴婢听说,章老婆子嗜酒,而且酒品很差,一喝醉了,就什么都说。 我们不如收买一个与章老婆子交厚的人,让她把章老婆子灌醉,问问她究竟与公主都聊了些什么?” 许夫人催促道:“你快去办。” 到了傍晚的时候,红梅带了一个姓秦的老婆子来。 许夫人只留下红梅,将其她人屏退,问秦老婆子:“妈妈可从章妈妈嘴里问出什么了?” 秦老婆子答道:“那个章氏,一喝醉酒便知无不言,奴婢问她什么,她都肯说。 那日公主叫她去,是问关于兰香的一些事。” 许夫人脸色微变,紧张莫名地问:“她都说了些什么?” 秦老婆子嘿嘿讪笑了两声:“夫人一直弹压着关于兰香的事,可私底下下人们仍是偷偷的谈论。 章妈妈与公主所说的内容便是奴婢们私下说的那些,无非是兰香死前死后那些蹊跷事儿。” 秦老婆子走了许久,许夫人还在怔怔发呆。 “夫人!夫人!”红梅小心翼翼地把她从沉思中唤醒。 许夫人眼里有些惶恐,嗓音干涩道:“谖儿她,可能已得知我暗算那些姨娘的事了。” 红梅听了心中一惊,沉默了良久道:“兰香已经死了十几年了,小姐怎么忽然想起要查她来?定是有人对小姐说了些什么!” 许夫人闻言,猛然醒悟,命红梅道:“你即刻把卫总管叫来!” 片刻之后,卫总管来了。 许夫人问:“这段日子府里可有异常?” 卫总管沉吟道:“有,也没有。” 许夫人困惑道:“为何模棱两可?” 卫总管道:“因为在下还不能确定,只听值夜巡逻的护院家丁说过几次,他们在巡逻的时候几次看见缀锦楼里似乎有人影,可等他们举着火把赶去一看,里面什么也没有,有些人怀疑有怨鬼作祟。” 许夫人忍痛住斥道:“无稽之谈!” 卫总管道:“在下也是这么认为,世上哪来的鬼? 于是在下亲自巡逻了好几个晚上,就在前几天的夜里,发现了一个一个身材颀长,一身黑衣的人影,一看就是个男子,轻功了得,武功也高强,在下正想去追他,他隔空一掌,将在下击晕过去,待在下醒来,身体并无一点内伤,能掌握到这般火候的人武功都是顶级。 在下当时醒来,又看见一条黑影,也是一身黑衣,只是身形瘦小,那人并没有什么武功,可攀跃能力却是非常的强,灵巧如猴,非常人能够做到。”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斟酌了一番才继续道:“在下觉得,后一条人影很像以前在咱们府里装神弄鬼的那个女人……” “什么?她又出现了?”许夫人惊呼,她很快意识到自己举止有些失常,忙淡定下来,冷静地问:“你不是自从买了猎狗回来之后,那个女人就不敢来了吗?” 卫总管道:“一开始的确是这样,可如果那女人处心积虑接近府里的狗,天长日久,混熟了,就又能像以前在我们方府进出自由了,这点是在下的疏忽,竟一直没往这头想。” 许夫人道:“这怎能怪你?谁都没有想到她阴魂不散。盯上我们方家了。”她眼里闪过一道凶光,“以后再遇到她,格杀勿论,永绝后患。” 卫总管应了声“是!”,心里却想,那女子那样敏捷,哪里抓得住。 ————*————*————*———— 若谖轻呼了一声,把被针扎出血的手指放嘴里吮了吮,将手里的绣花绷甩在一边。 她本想借着绣花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省得整日都想着那些令她郁闷的事,可越不想去想,大脑就越不受控制,偏要去想,结果被扎了好几针。 她呆坐了会子,见琥珀回来了,问道:“娘亲叫你拿回什么好东西了?” 琥珀道:“几盒龙须酥,几个蜜饯。” 燕倚梦虽未跟若谖提过她是西域人,但若谖早就猜到,只是想着燕倚梦隐瞒她西域人的身份必有她的苦衷,因此从未说破。 现在见了龙须酥,想着送给燕倚梦吃,让她尝尝家乡特产,而且蜜饯酸酸甜甜的,孕妇吃也不错,于是命琥珀把龙须酥和蜜饯拿着,与她一起去看燕倚梦。 琥珀顿时露出了笑脸:“今儿太阳好,小姐出去走走是极好的,再这样窝在家里,奴婢真怕小姐真上长出蘑菇来。” 若谖听了,神情微滞了滞。 她这几天没去看燕倚梦,实在是心中有愧,她竟不知自己的母亲是这样一个妒妇外加毒妇,她甚至怀疑,燕倚梦之前夭折的孩子焉知不是自己的娘亲做的手脚?因此无脸见燕倚梦。 主仆二人出了门,外面太阳果然很好,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再加上茶花开得正艳,花红叶绿的看在眼里,若谖的心情好了很多。 两人一路观赏着园子里的景色,不知不觉就来到缀锦楼前,琥珀蓦然止住脚步,若谖奇怪地问:“怎么了?” 琥珀面有惧色道:“自从李姨娘死后,有人说看见李姨娘的鬼魂出现过。” 若谖一听此言,警觉地问:“李姨娘不是病死的吗,又不是含恨而死,怎会有怨灵?” 琥珀神神秘秘道:“李姨娘得病是真,但是并不至于送命,听人说,她是被温姨娘的鬼魂迷惑,才上吊身亡的。” 若谖狐疑的“哦?”了一声,心想,李姨娘素来与世无争,温姨娘便是死后想报仇也不会找她。 她正想着,抬头看见李姨娘生前的小丫头串儿独自在闲逛,于是把她叫到跟前问:“串儿,听说李姨娘死的蹊跷?” 串儿肯定地点了点头,接着惋惜地叹道:“是李姨娘她自己没福,自姨娘病了之后,夫人命人延医煎药,还亲自炖汤送来,殷勤备至,可姨娘不知为什么想不开,镇日郁郁寡欢。 她临死前我还看见红梅姐从缀锦楼出来,想必是奉了夫人之命来劝解她的。 谁知红梅姐前脚走,姨娘后脚就寻了短见,真是太辜负夫人一片心意了。”说罢,摇头唏嘘着告退。 若谖听了,脸色阴沉了下去。 琥珀见状,不免担心,于是道:“公主,是李姨娘自己不知珍惜自己,你不必替她难过的。” 若谖只是沉默不语,琥珀见她如此,心里颇有些不安。 到了竹猗轩,燕倚梦见若谖来了,半是高兴半是关心:“怎么好几天不来我这里坐坐,我派蝶舞去看你,你怎么也不见她?” 若谖讪讪地笑了笑:“前几日疯玩得过了头,这几日觉得很累,一直在蒙头大睡呢,今儿精神好了,就立刻来看姨娘。” 燕倚梦怔了一下:“你没有先看你娘就来了!” 若谖垂眸,轻轻地摇了摇头,现在,她最不想提及的就是许氏,她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她。 还是一如继往的爱着她,恐怕永远都做不到了。 恨她,她对自己有养育之恩,又那么疼自己,想恨也恨不起来。 她两世为人,从未遇到过像现在这样两难的境地。 她一向就是,该恨的就恨,该爱的就爱。 而许夫人让她无从选择。 燕倚梦后来说了些什么,若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一直盯着燕倚梦的肚子,不知是天冷衣服穿得多的缘故,还是燕倚梦吃得太少,她的腹部仍旧很平坦。 她心里很发愁,怕许氏像对待燕倚梦的第一个孩子一样,向这个孩子伸出毒手,而她又不能对燕倚梦说出真相。 燕倚梦看她魂不守舍的,体贴道:“你再回去好好睡睡,精神还是不大好的样子。” 蝶舞和燕倚梦一起把若谖主仆二人送出院门,蝶舞道:“怎么公主看上去心事重重的?” 燕倚梦浅笑了笑:“女孩子大了,谁没一点心思?” 她顿了顿,脸上露出担忧之色:“如果她知道那件事只怕更加烦愁。” 慧兰苑里,许夫人一人在房间里如困兽般走来走去。 刚才红梅回来对她说,她看见若谖拉着串儿说了许久的话…… 她很害怕,若谖从串儿的嘴里推断出李氏死亡的真相,,更害怕若谖当众揭穿她,如果真的噩梦成真,世人如何看她,她又该如何继续在方府里继续待下去。 思忖了好久,她心一横,把红梅叫了进来,顺便把门关严。 红梅见了惊诧,同时内心有些不安。 许夫人扑通一声跪在了她的面前,红梅吓了一大跳,急去扶许夫人:“夫人!您这是干嘛!快起来!” 许夫人不肯起来,仰起头时,已是泪流满面:“红梅,除非你答应借样东西给我,否则我在你面前长跪不起。” 红梅不知所措地笑了笑:“夫人说的哪里话?奴婢一身一体俱是夫人的,夫人向奴婢要什么,只要奴婢有,定当双手奉上。” 许夫人直勾勾地逼视着她,一字一字重重地说道:“你有!” 红梅不知为何,心里越发发慌,硬着头皮胆战心惊地问:“只不知夫人想向奴婢借什么?” 许夫定定地注视着红梅,说了三个石破惊天的字:“你的命!” 第三百五十五章 惨死 红梅吃了一惊,以为自己听错了,颤着嗓音问:“夫人,您说什么?” 许夫人自己站了起来,面若冰霜。一字一句清晰道:“我说,我要借你的命!” “啊!”红梅像被逮住的猎物一样,恐惧的低呼了一声,腿一软,瘫坐到了地上,苦苦哀求道:“夫人别杀奴婢,奴婢不会出卖夫人的!” 许夫人悲怆地冷笑了几声,俯视着红梅道:“你以为我现在需要你来出卖吗?你不用出卖,谖儿已经知道真相了!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你把所有的事都认了,然后自行了断,希望能够瞒天过海!” “我……”红梅惊恐地看着许夫人,嗫嚅道:“夫人,奴婢不想死啊,求夫人放了奴婢!” 许夫人冷哼:“这事由不得你!如果东窗事发,我肯定会声败名裂,可你和白梅做为帮凶,却是必死无疑。 既然都是个死字,为何不死得其所呢? 你现在把所有的罪都扛下来,保住我全身而退,我自会奉养你双亲幼子,这样,岂不比你白白死掉要强上千百倍?” 红梅听了,无力地耷拉下脑袋。 傍晚的时候,许夫人亲自熬了冰糖血燕粥给若谖送去。 “我听琥珀说,你这几日恹恹的,精神很差,又是哪里不舒服吗?”许夫人说着伸手来探若谖的额头。 若谖厌恶地躲开。 许夫人惊讶地看着她:“谖儿,你——” 琥珀奉上茶来,若谖冷冷低喝道:“出去!” 琥珀微怔,带着红香素衣几个小丫头退下,把门关严。 许夫人愈加困惑地看着若谖。 若谖抬眸与许夫人对视良久,许夫人的眼神始终平静清亮。 若谖想,要么那些事真与她无关,是自己误判。 要么就是她内心强大到,根本不惧自己审视怀疑的目光。 若谖突然道:“杀了这么多人,晚上会不会睡不着,会不会在三更半夜的时候听到婴儿的哭泣声?” 许夫人讶异地看着她,眼里满是担心:“谖儿,你都在胡说些什么,你……是不是中邪了?”说着,伸手又来探若谖的额头。 若谖一掌拍飞她的手,冷冷盯着许夫人,凛冽道:“别装了!兰香、李姨娘、曾姨娘……她们都是被母亲杀死的吧!” 许夫人越发迷惘了:“曾姨娘不是自杀身亡的吗?李姨娘不是……上吊而死的吗?怎么变成了他杀?”她好笑道:“而且凶手竟然还是我!” 她抬眸柔和地看着若谖:“你就算冤枉娘,好歹也把你对娘的怀疑说给我听。” 若谖目光炯炯直视着她:“别的不用说,光是雇凶杀人,这府里除了我父亲,老夫人还有娘亲你,谁还有这个金钱上的实力? 可是老夫人和父亲没必要去杀那几位姨娘和她们的丫鬟,他们看不惯谁,直接把谁赶出府就行了。 倒是娘亲,要装大善人,明明不能容忍自己的丈夫取小妾,却要装贤惠,表面上对那几个姨娘好,背转身子就暗算她们!我可有冤枉你半分!”说到后来,若谖的声音明显提高了,满含着强烈的质问。 许夫人点头道:“谖儿怀疑的有理,不过还有一人有这个实力,但她是绝不会杀人的,因为她不必也不屑去争宠。” “你是说——燕姨娘?” 许夫人点点头,道:“你燕姨娘做艺伎时,收到许多公子哥送的价值连城的珠宝。” 她宽容地笑看着若谖,诚恳道:“别以为有实力请得起杀手的就是凶手。谖儿,我真的没杀人,两只手都干干净净的。” 若谖不会所动:“李姨娘的丫鬟串儿跟我说,李姨娘死的前一刻,红梅找过她,娘亲,你做何解释?” 许夫人惊讶道:“还有这等事?明儿她一回府我就审问她!” 若谖步步紧逼:“等到明天?一晚上时间那么长,一切都充满了变数。” 许夫人盯了若谖看了良久,苦笑道:“谖儿竟对我无一丝的信任! 既这么着,我们现在就先搜搜红梅在府里的住所,再直奔她在府外的家,你看可好?” 若谖阴沉着脸点了点头。 母女二人出来,琥珀见她俩个都黑着脸,小心翼翼地问了好,跟在自家公主身后。 许夫人的丫鬟迎香、留香也大气不敢喘地跟在许夫人后面。 一行人来到慧兰苑,许夫人沉声命人把红梅的房间打开。 红梅跟了许夫人十几年,已是管事娘子,在慧兰苑的偏房独占了两间房,以便她不回家时住。 慧兰苑的丫头都没有红梅的房门钥匙,许夫人便急叫了两个小厮过来把门锁锤开了。 许夫人率先推开门,是一间小小的整洁的起居室,地上铺着席子,席子上放着一张胡桌,靠门那里有个放洗脸盆之物的架子,除此以外,别无其他。 许夫人见状,率着众人往卧房门口走去。 她掀开帘子,众人把脑袋往里一伸,全都目瞪口呆。 不大的房间里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红灯笼。 一个小丫头小声咕哝道:“怪不得不让我们打扫她的房间,原来藏着这许多灯笼!” 有丫鬟好奇道:“红梅姐为何要在房里挂这么多灯笼?” 许夫人幽幽道:“红梅曾经跟我提过,她想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哪怕做妾也无所谓,只要给她点上满满一屋的红灯笼即可。” 众人一听,心中都猜到了几分,只是不好多言。 许夫人命人叫了周大娘带了几个手脚干净的婆子进来搜红梅的睡房,她和若谖在外面的小厅坐等。 不一会子,周大娘脸色异常凝重地拿着一个扎满针的小布偶出来了。 许夫人惊讶道:“这不是和曾姨娘用来陷害温姨娘的布偶一个样儿吗?”她接了过来,若谖在一边微探了头一看,小布偶的背上写了燕倚梦三个字,还有她的生辰八字,不由握紧了拳头。 许夫人把小布偶往桌上一摔,寒着脸道:“即刻把红梅给我抓回来。” 红梅是老夫人做主,嫁给了方家的一个掌柜,家离方府不太远,不到半个时辰红梅便被披头散发地带到,被两个婆子强行按跪在了地上。 许夫人把那个布偶扔到她脸上,怒喝道:“这是怎么回事?” 红梅本来一直挣扎叫屈,此时一看那个小布偶,立刻被人当头一棒似的,面如死灰一动不动。 许夫人又怒问了一遍:“你在行巫术?” 红梅沉默了片刻,忽然猛地抬起头来,一脸的绝决:“没什么好说的!夫人难道看不出我是在诅咒燕倚梦那个贱人吗?我想要她死!” 她眼里的光极冷:“夫人!你不用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做为陪嫁丫鬟跟着夫人一起嫁进方府,我就求过夫人让我做老爷的通房大丫头,夫人只顾自己挣贤名,不答应,宁肯让老爷抬些不三不四的女人进来,还对她们那样好! 夫人!你知不知道我的心好痛,好痛,所以我要把她们全弄死,全弄死!哈哈!哈哈!” 红梅忽然疯了,挣脱掉那两个婆子,往外跑去。 许夫人赶紧命令道:“把她抓回来!”说着,亲自追了出去。 众人也都跟着跑出了屋子。 红梅在前面跑得如风一样飞快,众人在后追得气喘吁吁。 红梅爬到了一座假山上。 许夫人急得大喊:“快下来!快下来!” 她话音刚落,红梅失足从假山上摔了下来,假山下全是嶙峋的山石,红梅的脑袋重重撞在一块山石之上,当场毙命,溅得红白脑浆到处都是。 现在全是女人,有一大半被眼前骇人的一幕吓得面无颜色,不少人干呕起来。 许夫人先是直着眼不说话,接着便晕了过去。 众人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若谖心情沉重,不想理会,转身就走。 琥珀在后跟着,担心地说道:“小姐,夫人都晕了,你怎能一走了之呢,至少要等夫人醒来再说。” 若谖冷冷道:“我就算留下也帮不上任何忙。” 刚才红梅演得太过了,急于承认,急于寻死!让若谖越发肯定这一切都是许夫人策划,现在就算她知道许夫人才是真凶又怎样?一来她怎么也狠不下心来揭发许夫人,因此才单独跟她摊牌,希望她就此收手,却没想到娘亲为了掩饰自己的罪行竟让红梅做了替死鬼。 二来红梅把所有的罪责一肩扛了,编的故事又那么合情合理,叫人不信都难,况且红梅一死,一切死无对证,自己无凭无据的又怎样指证娘亲是真凶? 想到这里,若谖越发为燕倚梦的处境担忧,自己要怎么做才能护燕倚母子平安! 此刻,她只觉得自己如汪洋大海里的一叶扁舟,孤力无援地在挣扎斗争。 她多希望子辰还在自己身边,哪怕给一个眼神的安慰也好啊! 许夫人一苏醒过来就用眼睛四处搜寻着若谖。 闻讯赶到的靖墨不忍道:“我听丫鬟说,妹妹早就走了。” 下面的话他没说,那些在场的丫鬟仆妇见若谖就那么走了,纷纷议论说,公主变了,以前没册封公主时,对夫人不知多粘多孝顺,自从当了公主,眼睛长天灵盖了,连自己的母亲昏过去了,她都不理,心够狠! 许夫人看出靖墨脸上的怒气,和蔼地劝道:“刚才场面特别血腥恐怖,你妹妹害怕跑了,是理所当然的,你不许生她的气。” 靖墨微微点了点头,待太医诊治过没事,他便告退离去,来到了凤仪轩,进门便质问若谖:“怎不等娘醒了再走?” 他想,哪怕她说假话骗他,说她是害怕才走的,他也会义无反顾地相信她。 可若谖什么也没说,也不看他,神情极为冷漠,让靖墨感到陌生。 等了一会子,靖墨见若谖根本没有理他的意思,忍不住讥讽道:“妹妹现贵为公主,不把我这个哥哥放在眼里了!”说罢,拂袖而去,琥珀忙跟着送他,到了门外,小心翼翼地解释道:“公主并非目无兄长,她只是被吓傻了,望大公子见谅。” 方靖墨冷哼一声,快步离去。 琥珀回到屋里,见若谖已不在宴息处,问侍立的小丫头们:“公主去哪儿了?” 小丫头们答道:“公主进房里睡了。” 琥珀进了房,看见若谖蒙头大睡,走了过去,把被子往下拉了拉,露出她的头来,可若谖又自己拉上去蒙住头。 琥珀不敢再拉了,无可奈何地看着若谖。 这时,有人在轻扣窗棂。 若谖知道是兰慧来了,虽然觉得没脸见她,但还是要见啊,于是半掀了被子坐了起来,命琥珀去开窗。 兰慧翻窗而入,若谖看她脸色发灰,已露出死相,心里唏嘘不已。 兰慧卑微地问:“公主可查到我妹妹因何而死的吗?” 若谖不敢看她殷切询问的目光,把头偏到一边道:“全是红梅做的,她因喜欢我父亲,所以使计把我父亲身边的女人一一除去,在暗算曾姨娘时,正好被兰香姐撞见。 因红梅是我娘的心腹,兰香姐因此不敢揭发她,可红梅却做贼心虚,她利用掌管我娘私库的便利,偷拿了许多银子出来买凶杀人灭口,致使兰香姐做了冤魂,今儿被我查出真相,红梅已畏罪自杀。” 兰慧欣喜若狂大叫:“妹妹!公主替你报仇了!你可以冥目了!” 若谖听了,羞愧难当。 晚上方永华回家的时候,许夫人告诉了他家里发生的事,哭着道:“都是我害了红梅,要是我让她做了你的通房丫头,她也不至于因爱生妒,走上不归路,我该死!” 许夫人情绪失控地用力捶打着自己,方永华心疼地捉住她的双手腕,不让她自虐,好言劝道:“好了,人死不能复生,别自责了。” 许夫人抬起一双泪眼道:“红梅尽心服侍了我一场,她又死得这般惨烈,我想给她家人一千两银子的慰问金。” 一千两,不是个小数目! 方永华踌躇不决,却见许夫人殷切地看着他,只得应了。 许夫人这才擦去眼泪,问:“你今儿怎回的这么晚?” 方永华自己倒了杯茶喝起来:“今儿薄国舅又找我去他家喝酒了。” 许夫人问:“还是为二皇子求娶咱们谖儿的事?” 方永华点头。 许夫人沉默了片刻才道:“妾身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方永华好笑起来:“怎么突然这么客气起来?” 许夫人嗔道:“与你说正经话,你却偏没个正经,你不是一直想实现抱负,镇守边关吗,既然薄昭仪许下诺言,只要你把谖儿许给二皇子,她就在皇上面前替你美言,让你做镇国大将军,这个良机你千万别错过。” 方永华沉吟道:“夫人,你只看表面,没往深处想,薄昭仪为什么青睐谖儿,为什么选中我们父女,可是大有深意。” 许夫人抬眸看着他,不解地问:“什么深意?” 方永华冷笑:“你以为薄昭仪只想让二皇子做个定陶王?非也!她只是没有像王皇后那样硬的娘家后台,所以干脆养光韬晦,母子俩在王皇后面前摆出一副心甘情愿臣服的姿态。” 许夫人恍然大悟道:“难道这就是皇上几次欲废当今太子,立二皇子为太子,薄昭仪力谏阻止的原因?” 第三百五十六章许配 方永华抚着他的美冉须而笑:“不然你以为了呢?当真薄昭仪与世无争? 她若与世无争就不会爬到昭仪这个位置了,昭仪这个位置在深宫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她以前想替二皇子求娶平恩侯的次嫡女许菌就大有用意。 外人眼里看薄昭仪这么做好像是只求自保,以后有许夸这个皇后罩着她妹妹和妹夫,薄昭仪就不用担心有一天皇上驾崩,她和她儿子会被王氏家族当心腹大患铲除。 其实,她真正的用意是与许家联姻之后,二皇子与当今太子比起来优秀太多,如果皇上再生废太子,立二皇子之心,她肯定不会再阻止,会让许家自己选择,是帮昏庸的太子,还是帮既得民心又睿智的二皇子。 许家又不蠢,自然会选二皇子,如此一来,薄昭仪就可借助许家的势力除去王氏家族了。” 许夫人感慨道:“真没想到,一场婚姻的背后有这么多算计!” 方永华嗤笑:“你以为一个堂堂二皇子会随随便便娶个女子当正妃? 就拿薄昭仪母子两个现在求娶谖儿来说,一是看中了谖儿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二来相中了谖儿的慧黠,到时能辅佐二皇子。 三来也想着我若能镇守边关,对王丞相会是不小的威胁,在二皇子与太子争夺太子之位时,能有力地牵制王丞相,那么二皇子获胜的可能性就极大。” 许夫人听了,面露喜色道:“既如此,老爷答应薄昭仪的求亲不好么,正好应了民间流传的那句话,咱们谖儿乃是天命为凰。” 方永华摇头笑叹道:“夫人倒底是女流,王丞相岂容二皇子代替他外甥? 二皇子他一时不敢动他,也不必动他,但肯定会绞尽脑汁对付我,只要把我扳倒了,二皇子没了外援,自然熄火。” 许夫人沉吟良久,期期艾艾道:“俗话说富贵险中求,如果这般瞻前顾后能成什么事?” 方永华踌躇道:“不是我不想赌一把,实在是赌不起,万一翻了船,丢了这富贵也就罢了,恐弄个满门抄斩。” 许夫人道:“我自嫁了你,便是生死与共,我是不怕砍头的,你去问问你三个儿子,若他们也想跟着你闯出一番事业,你们父子尽管去吧,我们娘儿几个拿命来支持你们!” 方永华奔四之人也被许夫人激励得热血沸腾,意气风发道:“我明天问过靖墨几个,看他们愿不愿意陪他老爹冒险!” 许夫人脸上在笑,眼里却闪过一丝阴狠。 第二天,方永华把方靖墨兄弟三个叫到跟前,把准备与二皇子联姻的利弊说与他们听。方靖墨第一个表示赞成:“男子活在世上当然是为了建功扬名,岂能碌碌无为过一生?我是不怕赌一把的,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愿赌服输!” “好!”方永华激动得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不愧为我方永华的儿子!” 靖涵靖文有些踟蹰:“妹妹同意嫁给二皇子吗?” 自从子辰不见了,若谖整个人都消沉了,便是傻子也看得出她已芳心属谁了。 方永华当即脸一沉:“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由着谖儿!” 方靖墨也正色道:“我们这样人家的女孩儿,在家自然视为掌上明珠,千娇百宠。出嫁,肯定要风光门楣,或政治联姻,对父兄有所帮助,这本就是她们报答父母养育疼爱她们一场的方式。” 靖涵靖文两个没有做声。 方永华又把自己的打算说与老夫人听,老夫人沉默半晌,叹气道:“女孩子大了,少不得总要给人家的,谖儿生的好模样,又是那样知冷知热的温柔性情,纵是千般舍不得,终归是你的女儿,你看着好就行,只别误了她一生才好。”说罢,忍不住老泪纵横。 方永华知老夫人的意思是应允了,于是回了薄国舅的话,愿意把若谖许给二皇子。 薄昭仪非常看重若谖,特求了忠义王妃和南妃王妃保媒,聘礼给得也丰厚,整整十六辆装着聘礼的马车几乎占了大半条街。 若谖是最后一个得知自己已许配给二皇子消息的人。 琥珀愁得眉毛都拧在了一块儿:“公主,怎么办?” 若谖看着王昭君派一个太临送来的帛书道:“不急。” 帛书上写着,王昭君将于五日后远嫁,希望若谖去给她送行。 一个丫头来禀:“公主,老夫人有请。” 若谖带着琥珀到了荣禧堂,老夫人指着满满一院子的聘礼,喜笑颜开道:“这些都是薄昭仪送来的聘礼,你这门亲事倒风光,明儿咱们家请客庆祝,听说皇上还要送礼祝贺,也不知你哪辈子修的福气,皇上这般疼你。” 若谖只是敷衍的笑。 竹猗轩里,蝶舞对燕倚梦惋惜道:“说到底,做女孩子终究是可怜,公主集千般宠爱于一身,还是难逃人为刀殂,我为鱼肉的下场,成了父兄往上爬的垫脚石。” 燕倚梦在给未出世的孩子做小衣服,闻言,笑了笑道:“谖儿今年才十二,最早也要及笄后再出嫁,还有三年时间谋划。她不会坐以待毙的。” 到了第五日,若谖去给王昭君送行,王昭君的父兄也在。 所谓一人得道,鸡大升天,王昭君的父兄皆加官进爵,个个喜气盈腮,洋洋得意。 王昭君正翘首以盼,见若谖赶到,两人说了一会子体己话,若谖半真半假道:“若我以后想找姐姐以何物为信物?” 王昭君略一思忖,把耳朵上两只赤金红宝石耳坠取了下来,分了一只给她:“妹妹若到了匈奴,只须出示这只耳坠,我必亲迎妹妹。” 若谖双手捧接了,谢过王昭君。 吉时一到,使官前来催行,若谖只管拉着王昭君的手不忍分离。 王昭君扑簌簌滚下泪来,却又勉强堆笑,劝了若谖几句。 若谖一想到史书记载,王昭君先嫁呼韩邪为妻,呼韩邪死去,又嫁给其长子复株累大单于。 十一年后,第二个丈夫也先她而去了,她又被命嫁给新单于,复株累的长子,也就是呼韩邪的孙子,最终彻底崩溃,服毒自尽的悲惨一生,就哭的哽噎难言了。 王昭君虽也不忍别,怎奈皇家规范违错不得。只得忍心登船而去。 王昭君的父兄却是笑容满面行大礼:“恭送永宁公主。”脸上充满了自豪。 若谖围着河岸边跑,只希望能多送王昭君一程。 清风送来王昭君的歌声: 一帆风雨路三千, 把骨肉家园齐来抛闪。 恐哭,损残年。 告爹娘:休把儿悬念。 自古穷通皆有定,离合岂无缘? 从今分两地,各自保平安。 若谖不禁停下了脚步,潸然泪下。 回到方府已是未时,若谖连午饭也顾不得吃便跑到了竹猗轩。 燕倚梦见到她极为意外:“谖儿,你怎么回来了?” 若谖奇怪地问:“我怎么不能回来?” 燕倚梦道:“我以为……你趁着送永宁公主的机会逃了呢?” 若谖道:“这时就逃太早了。”她盯着燕倚梦的肚子道:“我得看着我的弟弟出世,我也要等薄昭仪答应我父亲的承诺兑现,不然我就那么一走,对亲人来说伤害太大。” 燕倚梦看她有些伤感,拿起她一只小手拍了拍,以示安慰。 若谖忽然笑了,把王昭仪送她的那只红宝石耳坠给燕倚梦看:“以后我要是离家出走就去找昭君姐姐,她会收留我的。” 燕倚梦把她拉到自己怀里,心疼地抚摸着她的头,女孩子不同于男孩子,一旦离开家的庇护,要面临许多危险和伤害,可不离开,能有更好的办法吗? 转眼就到了正月,虽然依旧春寒料峭,可柳树芽已经微微地探出了头,放眼望去,总算能见到一点点嫩黄,燕倚梦的肚子也终于出怀了,走路不再如以前那样轻盈,却别有一番韵味,若谖去竹猗轩去得更勤了,只有在这里,她的心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宁。 老夫人因为若谖的原因,对燕倚梦的态度也好了很多。 许夫人虽妒恨燕倚梦,却丝毫不敢显露,若谖已经知道她以前所做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她现在若是轻举妄动,必被若谖察觉,而她现在连个垫背的人都找不到了。 白梅心里着急,对许夫人道:“眼看燕姨娘的肚子越来越大,可怎生是好,她本就受宠,再为方家开枝散叶,只怕她与夫人在府里的地位要并驾齐驱了。” 许夫人叹道:“愁也没用,我现在不能做任何事,谖儿与燕倚梦感情深厚,我若伤害她,谖儿定不轻饶我!” 白梅不甘道:“难道我们就这么坐以待毙?” 许夫人无奈道:“也只能寄希望于罗氏,看她会不会有所行动。” 过了几天,罗氏向许夫人道:“自嫁进府里,一直没回娘家瞧瞧,怪想的,想回去看看,求姐姐应允。” 许夫人知她的娘亲是位厉害的角儿,不然凭她寒门小户,怎么高攀得上方家,罗氏回家探望是假,求她娘拿主意是真。 许夫人温婉地笑着道:“想念父母,人之常情,我刚嫁过来也是如此,等有了自己的孩子,就没那么想娘家了。” 罗氏听了,神色黯然。 许夫人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的肚子还没动静?” 罗氏难过地摇了摇头。 许氏惋惜道:“你肚子不争气,也是无法的事。” 罗氏抬头看了许氏一眼,欲说不说的,许氏只做不知,道:“你去准备准备,临走时到我这里来一趟。” 罗氏不知何意,回到自己的住所,拣了最好的衣服首饰穿戴了,来到慧兰苑。 许夫人扶了她的肩好一阵细看,笑着道:“打扮得也太朴素了,你娘家人见了,以为你在我家过的多苦呢!” 说罢,命白梅取了一件鲜红金线绣花的深衣给她换上:“这是给谖儿做的新衣,先给了你,穿了应急。”自己又亲自从梳妆盒里挑了些首饰与罗氏戴了,方满意道:“这才像个侯门姨娘的样子。”又给了她五十两银子让她回去打发亲戚六眷。 罗氏感激不尽,拜谢而去。 回到娘家,她父母兄嫂围着她嘘寒问暖,罗氏把许夫人如何好,燕倚梦和若谖如何阴险哭诉了一遍,道:“那个燕倚梦最是可恶,把公主和老爷哄得团团转,明里暗里欺负我。” 罗母道:“你要是也有了身孕,何至于此?” 罗氏一听,委屈得直掉泪:“老爷在我那里的次数屈指可数,我……怎么怀孕?” 罗母思忖了片刻,咬牙道:“不如我们这样……” 罗氏听完她的话,有些害怕:“万一穿邦了怎么办?” 她的兄长在一边道:“富贵险中求,你这般胆小,活该被一个姨娘拿捏!” 罗氏咬唇低头不语。 在娘家住了几日,罗氏便回到了方府,茶不思,饭不想,老是干呕。 翠儿怕她得了什么病,忙与许夫人禀告了,许夫人来看她,关切地问:“是不是你娘家食物不干净,吃坏了肚子?” 罗氏含羞摇头,附在许氏耳边说了一句,许氏一把握住她的手,一脸喜色道:“真的吗?” 罗氏满脸红晕,羞答答道:“我娘说,与她怀孕时是一个症状,错不了的。” 许氏道:“我还是请个大夫来看看,若果真是喜脉,我就禀与老夫人。” 罗氏笑着点头,手却在袖子里簌簌地抖着,表情也很僵硬。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来了一位姓余的大夫,罗氏找些借口把翠儿与豆儿打发出去,屋里只剩下她和余大夫。 余大夫刚准备给罗氏把脉,罗氏忽然翻下床来跪在他面前,含泪道:“大夫救我!” 余大夫只道她身上哪里不舒服,安慰道:“医者父母心,老夫会尽力治疗的,如夫人不用客气。” 罗氏从枕头下摸出一百两纹银奉与余大夫:“我是想请大夫帮个忙。” 余大夫老于世故,不肯去接银子,只是问道:“要我帮什么忙?” “就说诊断我确实有身孕。” 余大夫一听,脸色大变:“老夫一把年纪了,绝不会做这等违背良心之事!” 罗氏冷笑着站了起来:“那我就说大夫趁无人之际。欲对我行不轨之事!”说着,把衣领往下猛地一扯,露出半截雪白的脯子,余大夫惊得目瞪口呆。 第三百五十七章碰壁 许夫人因牵挂着罗氏,一处理完内宅的事物就立刻带了几个丫鬟婆子来到罗氏的小院,刚进屋,就见余大夫神色慌张、低着头从罗氏的房间里疾走了出来,险些撞到了许夫人的身上。 许夫人见他如此模样,疑心罗氏身子有恙,不由紧张地问:“罗妹妹哪里不好么?” 余大夫道:“喜脉倒是喜脉,只是脉相凶险,老夫正急着要写药方,可巧夫人就来了。” 许夫人一面请他写药方,一面问:“怎样个凶险法?我们平日照顾她要注意些什么?” 余大夫道:“但凡怀第一胎,都会有些胎儿不稳的情形,老夫给她开几副药吃吃,只要前三个月熬过去,后面就好说了。 吃好穿暖对孕妇来说是必需的,再就是心情要好,孕妇心中郁闷也是会导致流产的。” 许夫称谢,拿了一两银子做诊金。 可余大夫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便一拱手就匆匆走了,根本没拿诊金。 众人虽有些奇怪,却并未深究。 许夫人走进罗氏的卧房,见罗氏苍白着脸靠在床上,不禁心疼埋怨道:“不舒服就躺着,你我姐妹还讲什么虚礼。”说着,坐到床沿,掏出帕子替罗氏擦去额上的冷汗。 罗氏强笑道:“我还好。” 许夫人扫了一眼屋内,带着些微愠怒道:“自我进屋到现在都不见翠儿、豆儿两个,现自己的主子正是要人寸步不离地侍候,她俩个竟躲出去玩,回头我叫周妈妈重重地罚她俩个!” 罗氏忙道:“翠儿豆儿两个丫头待我极好,是我突然想喝鸡汤,让她们上厨房要去了。” 许夫人笑道:“想吃东西就是好事。” 正说着话,翠儿豆儿两个人进来,一人捧着一罐鸡汤,一人端着餐具进来,见到许夫人,忙曲膝问好。 许夫人起身道:“妹妹快把鸡汤趁热喝了,我改天再来看妹妹。”说罢,带着众丫鬟婆子离开。 在路上,白梅小声地问许夫人:“罗氏是真的有身孕还是在骗人?” 许夫人道:“看余大夫和她均一脸惊慌,就知道怀孕一事是假的咯。” 白梅疑地道:“她装假孕,十个月后生不出孩子看她怎么收场!” 许夫人嘴边含着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说不定人家根本就没打算让孩子出世呢!” 白梅听了一头雾水。 方永华听说罗氏有了身孕,自是高兴,赏了她一些东西,又在她那里歇了两夜。 罗氏暗自高兴,娘的主意真好!一下子就把方永华套牢了。 可第三天夜里方永华就不来了,罗氏心里既失落又痛恨燕倚梦,再加上算算日子,再过十余天就是自己行经的日子,若不在此之前造成流产的假象,到时经期一来,自己假怀孕的事肯定会穿帮,老夫人和老爷还不把自己赶出府去! 可是她与燕并不常见面,就算在老夫人的宴息处偶然见了面,燕倚梦的身边总有若谖在警惕地守护,她很难有机会下手。 时间一天天过去,罗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只得铤而走险,拿了一罐从娘家带来的酸豆角到了竹猗轩,笑着对燕倚梦道:“听说姐姐自怀孕之后食欲很差,这次我回娘家,特意要了一些酸豆角带给姐姐吃。”说着把那罐酸豆角献上。 蝶舞警惕的盯着罗氏。 燕倚梦淡淡的瞟了一眼那罐酸豆角,浅笑着道:“多谢妹妹记挂,只是我怕酸,妹妹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罗氏只得讪讪的笑了笑,见燕倚梦神情淡淡的,似乎根本就不想理她,心中不由气恼,可脸上却是极和善的笑意:“既然累了,那我就不打扰姐姐了。”说罢,起身告辞,磨磨蹭蹭往外走,等着燕倚梦来送她,谁知只有蝶舞起身送她,罗氏如被打脸一样,恨得直咬牙。 蝶舞把罗氏送出屋子,刚准备说两句客气话就进屋,她是不大瞧得起罗氏的,一个愚顽之人,她能把她送出屋就够抬举她了,就听罗氏扭头笑着对她道:“你快进去服侍燕姐姐去,我……” 她话未说完,忽然身子往后一仰,滚落下了台阶,手里的酸豆角罐子摔得粉碎,里面剁得碎碎的酸豆角撒得到处都是,空气里弥漫着让人唇齿生津的酸咸味儿。 “姨娘!”翠儿、豆儿吓得面如土色,“你……还好吗?” 罗氏挣挫不起,还是翠儿、豆儿把她扶了起来。 她手按着腹部,额上渗出豆大的汗珠,悲愤地死盯着蝶舞:“你好狠的心,竟然推我!” 翠儿豆儿全都难以置信地盯着蝶舞。 蝶舞居高临下,冷冷地藐视着罗氏,罗氏心虚地回避她的目光,低头带着哭腔惊呼道:“血!流血了!” 翠儿豆儿都看见罗氏月色的裙子上渗出一块血印来。 翠儿慌忙道:“奴婢去找夫人!” 她刚要转身,只听一声“慢!”燕倚梦从屋子里慢慢走了出来,面无表情扫了众人一眼,喝令道:“谁也不准出去!” 翠儿闻言,便不敢动了,拿眼盯着罗氏。 罗氏眼里闪过慌乱,色厉内荏道:“你……耽误了我看大夫,你可担当的起!” 燕倚梦嗤笑:“你有没有孩子还是个问号呢!” 罗氏一闻此言,脸色刹时变得雪白,惊恐不安的看着燕倚梦。 燕倚梦却不屑看她,朗声叫了一个老婆子来:“你速速去把公主老夫人和夫人请来。” 老婆子郑重地应了一声,小跑着出了竹猗轩。 过了一会子,若谖、老夫人和夫人就全都匆匆的赶到了。 许夫人看见罗氏坐在冰凉的石凳上,忙上前去扶她,责备道:“虽然已经到了春季,但是气温仍然很低,况你又有身孕,怎能坐在凉石头上!” 罗氏哭得像个泪人一般,哽噎难言地站了起来,许夫人看了一眼石凳上的血迹,唬得往后退了一步,看着罗氏惊问道:“你流产了?” 罗氏点了点头,哭得更是伤心了。 老夫人阴沉着脸扫了一眼石凳上的血迹,一言不发由着若谖把她扶进屋子里坐下,燕倚梦奉了茶来,她也不接。 等众人都进了屋,老夫人凌厉地扫了燕倚梦和罗氏一眼,沉声问:“罗氏怎么会流产?”说着,凛冽地盯着燕倚梦。 燕倚梦一如继往的平静、漠然。 老夫人明明在问燕倚梦,可罗氏迫不及待地抢话,她扑通一声跪倒在老夫人面前,哭诉道:“我好心来给燕姐姐送酸豆角,她不领情也就罢了,还命她的丫头蝶舞装做送我,一掌把我推下廊下的台阶去……” 她话还未说完,若谖冷不丁打断她的话道:“你亲眼看见燕姨娘命蝶舞姐姐去推你,你还不躲,这怎么听着有漏洞?” 许夫人不屑地把视线移开,这个罗氏真是蠢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哪有这么直白告状的?是个傻子都听得出她是在诬陷,何况谖儿还那么聪明! 罗氏闻言,立刻变了脸色,惊恐万状地看着若谖,结结巴巴道:“我……我没看见,我是猜的……” “猜的?”若谖冷冷地看着她,“你既然能往这方面猜,说明你对燕姨娘心存敌意,那么,你送酸豆角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咯!” 罗氏满头大汗地分辩:“我没在酸豆角里下毒!” 若谖冷笑:“有时候并非非要去毒死对方,而是要造成对方伤害自己的假相。” 罗氏面如土色直着眼睛喃喃道:“我没有……我没有……” 若谖忽然厉喝道:“把裙子和外裤给我脱了!” 罗氏惊恐地看着若谖。 若谖冷然道:“我倒要看看你身上的血是怎么来的!” 罗氏浑身簌簌抖个不停,僵持着一动不动。 若谖冷哼:“真是大胆!连本公主的命令都敢违抗!你不愿意脱就以为我没办法了吗?” 她话音刚落,绿玉在外禀道:“公主,华太医和胡太医到了。” 若谖道:“有请!” 华太医和胡太医走了进来,若谖已起身相迎。 两位太医欲行大礼,被若谖命琥珀和红香托住。 若谖指着瑟瑟发抖的罗氏道:“今儿请两位太医大人来,是想把把我这位姨娘的面,看她是否流产了。” 两位太监轮番把了脉后,皆肯定道:“这位姨娘脉相平稳,没有流产迹像。” 若谖道了多谢,等两位太医走了,她嘲讽地盯着罗氏:“这么说来,你今天是打着送酸豆角的幌子前来陷害燕姨娘咯。” 罗氏哆嗦着嘴唇,求救地看向许氏,许氏表情淡然,似乎根本没注意到她的目光。 老夫人发话道:“竟没想到你是假怀孕!从今儿起扣你三个月月钱!”说罢,怒气冲冲地走了。 许夫人看了罗氏一眼,一声未吭,跟着老夫人走了。 若谖冷冷对翠儿和豆儿道:“还不把你们姨娘扶走!” 翠儿和豆儿一边一个,架起瘫软的罗氏回头到她的住所。 罗氏在床上躺了几日,连许夫人都没来看她,不免心中着慌,不敢再躺下去了,一大早就跑去给许夫人请安,许夫人淡淡道:“身子不好,这些虚礼就全免了吧。” 一颗废棋子,不值得她在她身上浪费精力。 罗氏听出许夫人的逐客之意,只得讪讪从慧兰苑退了出来,又去了荣禧堂,翠玉干脆把她拦在屋外,皱着眉冷冰冰道:“姨娘就别进去了,免得惹老夫人生气。” 罗氏尴尬地笑了笑,退出荣禧堂,低着头一面想着该怎么办,一面走着。 翠儿忽然道:“姨娘是要去看公主吗?奴婢劝姨娘省省吧,公主不知多嫌弃姨娘,没得去惹一鼻子灰。” 罗台闻言抬头,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走到了凤仪轩跟前,公主她是不敢见的,转身落落寡欢的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罗氏深悔自己弄巧成拙,因此镇日里每日除了给老夫人和许夫人请安外,便只呆在自己的住所里,静心过日子。 谁知过了几日之后,翠儿和冬儿两个丫鬟越来越不听使唉。 一日,罗氏的香膏用完了,便对翠儿说:“你去夫人那里要一点香膏来。” 翠儿翻着白眼道:“姨娘怎么不知好歹,这般没眼色。 夫人每天要处理很多家务事,忙得脚不沾地,合府上下100多男女,天天起来就都等着她的话。 大事一天少说也有一二十件,小事就更多了,还有许多亲戚贵友的人情往来,哪一件事不是她费尽思量去张罗,哪里就为这一点小事去烦琐她。我劝姨娘安分些吧,已经犯下错事,就别再惹人厌了。 亏得我们家夫人是个亘古以来少有的贤良人,姨娘犯了这样的错事,夫人仍留你在府里。 如果当时夫人把你赶出府去,死不死活不活,姨娘又能怎样呢?” 一席话说的罗氏垂下了头,少不得将就一些罢了。 渐渐的,翠儿和豆儿两个丫头连饭也怕端没给罗氏吃,早一顿或晚一顿的,所拿之物皆是剩的。 罗氏看了气恼,说了两个丫头几次,两个丫头反倒叫嚷起来,说是罗氏苛责于她们,罗氏只得自己到厨房去要一碗韭菜炒蛋。 厨房的管事柳婶冷言冷语道:“姨娘还当自己怀孕呢,想吃什么就到厨房来点什么。 现在天冷,母鸡不肯下蛋,集市上鸡蛋很短缺,十个铢都未定能够买到一个。 昨儿家里几个买办出去买,才买到这四五十个,要留着给主子们配菜,轻易动不得。 我劝姨娘,细米白饭,鸡鸭鱼肉将就着吃吧,天天又闹起事故来,敢自己点菜,只是我又不是答应你的。” 罗氏听了,脸红脖子粗地悻悻离开。 这些事很快被天**八卦的绿玉说与了若谖听,若谖冷漠道:“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由她去吧。” 二人正说着话,琥珀抹着眼泪进来,对若谖道:“公主快去看看兰慧姐姐,她快不行了!” 若谖急与她匆匆往客栈赶去。 兰慧与墨城本栖身在空无一人的缀锦楼,被方府的仆人当成了闹鬼,弄得人心惶惶的,若谖便去了一次缀锦楼喊话,留了银子要他们离开,第二天,银子不见了,缀锦楼也不闹鬼了,兰慧搬到了一家客栈,墨城却下落不明。 第三百五十八章重逢 番外曲.未向你道过那一年的碎花满地,断了我静美年华,自此孤灯孑影,悲喜已静。 若谖与琥珀赶到客栈的时候,兰慧已经奄奄一息。 若谖心中大恸,上前几步,握住她的手,轻唤了声:“姐姐!”便哽咽难言。 兰慧看着她,费力的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公主,别哭,民女遇到你乃三生之幸,公主为我妹妹报了大仇,民女感激不尽。” 若谖心中惭愧,泪如雨下。 兰慧缓缓地伸出手来,想替她擦泪。 若谖一把握住她的手,眼泪一滴滴落在兰慧的脸上,与她的眼泪和在一起。 兰慧每说一个字,都显得非常费劲:“公主,民女最后拜托您的那件事,您可以答应民女,一定做到吗?” 若谖哭得声吞气咽,紧紧握着她的手道:“我一定会把你和兰香姐姐安葬在一个无人能够打扰你们的地方。” 兰慧感激地看着她,唇边带着幸福的笑意,慢慢闭上了眼睛,一滴泪顺着她的眼角缓缓的流下。 一天之后,若谖把兰香姐妹俩埋葬在普渡寺后面的悬崖之下。 若谖站在悬崖边,风把她的衣裙吹得猎猎直响,她低头良久地注视着悬崖下一个新坟,悲怅地长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日子一晃,就到了草长莺飞三月天,长安城里到处花红柳绿。 边关却传来了不利的消息。 西域与中原接壤边境,因连续两年天降大雪,至使冻死牛羊等畜生无数,再加上赋税过重,导致边关民不聊生,而生暴乱,边关因此动荡起来。 在薄昭仪的一番苦心经营下,皇上于是下旨封方永华为镇西大将军,即刻赶往边境,镇压叛匪。 方永华喜不自胜,连夜收拾东西,准备过几日设宴跟亲友告辞,便动身去边关。 若谖听到这个消息心中一动,有了打算,她到外书房找到父亲,沉吟着说道:“父亲此去边关,也不知道多少年才回来,身边总要有个知疼知热的人才好。 本该娘亲陪你去边关,可家里事实在太多,娘亲是脱不开身的,不如父亲把燕姨娘带上,这样在西域不至于太孤单。” 方永华笑嗔:“你这孩子可是胡闹不是,你姨娘大着肚子怎好跟我一路颠簸?” 若谖道:“虽说旅途辛苦,但毕竟是有马车,也辛苦不到哪里去,眼看再过几个月燕姨娘就要生产了,父亲就不想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出世?” 若谖好说歹说,终于使方永华答应带着燕倚梦一同前行。 若谖又跑到老夫人跟前说,父亲到底是男子,生活上需要一个人照顾,而燕姨娘就是最好的人选。 老夫人素来不怎么喜欢燕倚梦,暗想,把她打发到西域去吃吃苦头也好,于是欣然同意。 白梅不解地问许夫人:“公主怎么要把燕倚梦送到那样苦寒的地方去?” 许夫人冷笑道:“谖儿这样做是想把燕倚梦保护起来,以免招我荼毒。谖儿如今防她娘亲像防贼一样!” 白梅听了默然,隔了会子问:“如此一来,天高皇帝远,咱们就没辙了。” 许夫人森然笑了几声:“谁说我们就没辙了,事在人为!” 过了几日,亲友前来送方永华出征,若谖拉着燕倚梦的手絮絮叨叨说了个不停,叮嘱她要好好照顾自己。 燕倚梦温柔地笑着:“这些话本是我对谖儿说的,现在倒成了谖儿对我说。” 若谖亲自扶燕倚梦上了马车,看着那辆马车杂在父亲的军队里向前而去,越来越远,有些担心,燕倚梦肚子都那么大了,不知能不能受得了旅途颠簸,可留在府里,终日提心吊胆防着母亲也不是个事,人家要暗算你,是防不胜防的,这一点她前世深有体会。 王皇后派人来送信时,王凤正与府里一名谋士对弈。 他拆开那个太监送来的帛书看了,抬头对那太监道:“你回去对王皇后说,叫她不用担心,万事有我呢!” 那个太临应喏,转身离去。 与王凤下棋皈谋士拈须自得笑道:“相爷,这盘在下赢了。” 王丞相把自己的一粒白子放到对方的黑子里,意味深长地笑着道:“我还有一粒子未出,你怎敢说你羸?” 那谋士傻呆呆地盯着棋盘,半天合不拢嘴。 方永华为人深谋沉毅,素性凛冽,去后不久便平息了叛乱,深得皇上嘉许。 于是,方永华一张帛书要接许夫人来团聚,留下靖文和靖涵和若谖三兄妹在家奉养老夫人。 若谖奇怪,父亲怎么会想到接母亲过去,想来必是母亲的策略,当下撒娇加蛮横也要跟着去,老夫人拗不过她,只得同意了。 许夫人挑了个吉日出发,卫总管带了数十名护院家丁亲自护送她母女两个。 众人经过数日颠簸,平安到达了西疆边境。 若谖挑帘朝外望去,只见满眼都是黄沙漫天的大漠,放眼望去,只见写有方字的旌旗在狂风乱舞的风中猎猎张扬,四周渺无人烟,只有他们这一支队伍在沙漠里孤独的行走,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让人突然升起一种紧张而沉闷的气氛。 万里无云的晴空中,太阳火辣辣的照射下来,随行的护院家丁被烤得唇焦舌燥,力乏神倦。 卫总管见状,朗声道:“全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再有四十里就到了元帅驻守的地方,大伙儿再休息。” 护院家丁这才都个个勉强打起精神来。 又走了一会子,烈日把众人烤得蔫头耷脑,连马都垂下来脑袋,慢悠悠地走着,落日的余晖,把沙漠晕染成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红。 忽然有人惊呼:“看!那是什么!众护院家丁全都骚动起来。 若谖好奇的挑帘往外看,只见前方卷起一排长长的黄云,那黄云有如被一阵狂风卷着似的,乌云压顶般向他们席卷而来。 卫总管刷地抽出宝剑,高声叫道:“保护好公主和夫人!” 只听一阵刀剑出鞘声,众护院在卫总管的命令下,将若谖母女二人所坐的马车团团护住,倒把琥珀和白梅几个丫鬟所坐的马车丢在一边不顾。 “钱财留下,爷等便饶你们一命!”眨眼功夫,那排黄云就到了跟前,原来是一小队抢匪。 为首的那个汉子膀大腰圆,精光的头上垂下三条细细的麻花辫,一脸横肉,正怒目圆睁瞪着卫总管,如凶神恶煞般恐怖。 若谖不禁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丝绸之路上自古盗贼出没频繁,不想今日不幸遇到,也不知能不能逃脱。 “呔!此乃镇关大将军亲眷的车驾,你等毛贼速速退下!我便饶尔等不死!” 卫总管越马而出,倏地吼道,骑在马上意欲跳起。 “凭你什么将军王侯,老子只认得铜眼,若还不快快放下金银珠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那队盗匪的头领耐心正一点点消失,青筋暴起的怒吼着,三条辫子几欲倒竖起来。 若谖手中紧攥的帕子已浑然被冷汗浸透,强按在胸口上,堵住噗通噗通乱跳的心跳声,紧张的注视着车外的局势。 这等长年累月在丝绸之路上靠抢劫为生的盗匪,什么刀眼箭口没见识过,全都是些不达目的死不甘休的亡命之徒。 而卫总管率领的护院对付些小毛贼还行,与这群不要命的盗贼交手只怕并无胜算的可能。 卫总管面色凝重,将手中宝剑一挥,一声令下,向那群盗匪冲杀过来。 顿时车轿外刀剑寒光浮掠,铿锵声不绝于耳,乾坤已然在漫天黄沙,和纷乱的马蹄中颠倒。 若谖放下车帘,缩在车厢的角落里瑟瑟发抖,急切之间想不出脱身之计。 许夫人把她抱在怀里,用颤抖的嗓音安慰她道:“别怕,有娘在,娘会保护你的。” 果然如若谖所料,未及片刻功夫,卫总管率领的护院已哀鸿遍野,只有卫总管一人在勉力支撑。 车帘忽然被人毫不客气地掀开,一个奇丑无比的脑袋探了进来,盗匪的头领直挺挺的盯到了车里花颜失色的若谖,目光如炬。 忽听一个护卫如枯木逢春般大喊:“救兵到了。” 盗匪头领急回头,就见一阵扬起的黄沙里裹夹着不少精骑,如闪电般飞驰而来。 只这一瞬间的分心,若谖抓起藏在角落的利剑,使尽全身的力气向盗贼头领心窝处猛刺过去。 孰料剑尖竟碰到坚硬之物,震得她手腕一麻,握不住剑,咣当一声剑掉落在地上。 护心镜! 千算万算若谖算漏了这一点。 盗匪头领俨然被激怒了,恶狠狠地盯着若谖,似要吃人一般。 一个盗匪仓皇叫道:“老大!快撤!来的是方将军的长子方靖墨,带了铁骑营杀了过来!” 若谖闻言,一扫之前的惊惧,冷声道:“还不快滚!难不成等我大哥来取你狗命吗!” 那盗匪头领一把抓起若谖的衣领,把她提起,横放在他身前马背上,拍马如离弦箭一般驰向远方。 若谖被颠得七荤八素时,马停了下来。 她还未从头晕脑胀中清醒过来,就被人掐了脖子从马上提起。 她已然支声不得,唯觉喉腔火烧火燎般难受,双手双脚在空中胡乱扑腾。 那盗匪头领一脸邪意的荡笑,把若谖摔在地上,自己扑了上来。 若谖不顾三七二十一,一脚狠命地踹向那大汉的裆部,最好踹得他从此断子绝孙,看他以后还怎样欺负女子! 那大汉倒底是练武之人,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小脚,浪笑着:“原来是只难以驯服的小野猫,老子喜欢!”说罢欲欺身轻薄。 若谖抓了一把沙子朝他眼里一扬,那大汉迷了眼睛,下意识的松了手。 若谖赶紧爬起来逃命,可刚跑出几步,就被人从后面拉住了脚,整个人摔在沙里。 若谖急了,从胸口掏出竹哨,用力吹响,现在她能想到的对策只有这个了,虽然明知等不到那个人来救她,可如果正在寻她的大哥方靖墨听到了呢? 那汉子把她翻转过来,正欲行不轨,忽然一只利箭从后面把那大汉从胸**穿,连藏在衣服里的护心镜都被顶了出来,鲜血溅了若谖一头一脸。 一个带着银色面具的男子骑着一匹黑马如旋风一样出现在吓傻了的若谖面前,在那汉子的尸体即将倒在若谖身上时,那男子策马掠过,把若谖提到马上,坐在他怀里。 若谖蓦然清醒过来,觉得自己被轻薄了,拼命挣扎。 那男子一手握着缰绳,一手紧紧抱住她,在她耳边轻叹了口气:“再乱动就掉下去了。刚才被人轻薄时怎不见你如此挣扎?” 这声音是—— 若谖心跳忽然乱了节奏,她猛地回过头去,脸撞在了那男子的怀里,一股熟悉的味道钻入她的鼻子里。 她从他怀里仰起头来,一眼就看见那双如星辰般清亮的双眼。 那男子正好也垂眸看她,眼里的宠溺可以把人融化。 若谖有些不敢相信地问:“你是辰哥哥吗?” 那男子并未理她,抬起头来注视着前方,眼神陡然变得冰冷。 若谖回转头,看见前方有数十盗匪拦住去路。 一个盗匪痞里痞气道:“你杀了我们老大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走掉?” 那男子眼里是毫不在意的冷漠:“不然呢,送你们一起去见你们老大?那好!我就承全你们!” 他话音一落,已从腰间抽出银鞭。 那群盗匪常年激战,个个也非等闲之辈,齐刷刷箭雨铺天盖地向他二人射来。 那男子侧了身将若谖紧紧护在怀里,双腿一夹马肚,大黑马蓦然加速,在漫天箭雨中如一道闪电,直向盗匪们扑来。 那男子挥舞着银鞭,漫天的利箭都在一片可遮天盖地的森寒银光中改变了方向,射向了那群盗匪,四周是一片此起彼伏垂死的惨嚎。 那男子带着若谖共骑而行,到了一处枝繁叶绿的湖边,才停下马来,把若谖从马背上抱了下来。 一轮皎月已然从不远处的沙丘那边隐隐升起,或许是在如此空旷无垠、廖望无际的大漠上的缘故,月亮出奇的大而且圆,洒下的银辉清冷恬淡。 然而异域美景并没有能转移若谖的视线,她一直盯着那男子看。 那男子短短功夫便已生好了火堆,透过袅袅跳跃的焰火看他,纵使莹白如玉的皮肤被火光映得通红,也难掩脸上棱角分明的俊俏。 若谖挨着他坐下,执着地道:“你是辰哥哥!” 那男子没理她,不断往火里添着枯木枝。 若谖伸手想摘他的面具,那男子一把握住她的皓腕,严厉冰冷警告地盯着她。 若谖自己讪讪地缩回手,抱住自己的膝盖,把下巴顶在膝盖上。 大黑马走过来用脑袋蹭着她,表达久后重逢的喜悦。 那声音,还有银鞭,以及这匹忠心且通人性的大黑马,眼前这个男子不是子辰又是谁,可他却不愿意与自己相认。 若谖伤心欲哭。 第三百五十九章飓风 若谖正在伤感,那男子忽然走过来,提着她的后衣领,把她拎到湖边,摁着她蹲下,替她洗去脸上的血渍,动作温柔仔细,目光却始终回避着若谖的视线。 若谖此时方才觉得唇焦舌燥,趴在湖边饮水。 那男子见了,从大黑马身上取了个水囊递给她。 若谖冷淡地看了一眼那个水囊,没有接,仍趴着饮水。 那男子等了一瞬,忽然把她提起,用一条有力的胳膊箍住她,强行灌她喝水囊里的水,估计差不多了,才松开她。 那男子简单粗暴的喂水方式让若谖倍感委屈,摸着被他箍疼了的部位,泪汪汪地走到离火远远的地方坐下。 那男子冷冷道:“别怪我没警告你,在沙漠里愈夜气温愈低,不想被冻死,就别离火那么远。” 若谖置若罔闻,心里却有一个小人儿在叫嚣:那么心疼我,那来呀,把我强行抱到火堆旁呀! 她没等到那男子来抱她,却看见他站在湖边一件件把衣服脱去。 这是—— 他该不会—— 若谖惊得跳起,一副随时夺路而逃的样子。 那男子已脱得只剩一条短裤。 ……凭心而论,身材真好,筋骨强健,让若谖忍不住羞答答地装做无意,偷看了一眼又一眼。 话说,衣服都脱成这样了,怎么还不肯把那泛着寒光的面具拿掉? 若谖正想着,就见那男子手里拿着脱掉的衣服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这什么节奏! 若谖刚想动如脱兔,可眼前一望无垠的沙漠实在让她望而生畏。 她天生路痴,前世生活在大城市里,出门就有路标,可只要离家超过二十公里,她就要靠着警察叔叔的指点才能找到回家的路。 现在,在这看哪都一个样的沙漠里,她更是找不到北。 何况远处还有狼唕声愈隐愈渐,若谖越发不敢轻易涉险。 情急之中,她捡了一根木棍在手,虚张声势娇喝道:“不要过来,否则我一棍打得你脑袋开花!” 那男子戏谑地看了她一眼,把手里的衣服挂在一根树枝上,然后转身阔步走到湖边,扑通跳了下去。 若谖总算松了口气,浑身瘫软地跪坐在草地上。 忽然转念一想,说不定人家是洗白白才欲行不轨呢? 哎呀,危机还没过去!因此仍紧绷了身子严密地注视着湖面。 咦?怎么湖面这般平静?辰哥哥他……该不会淹死了吧。 若谖越想就越觉得心惊肉跳,赶紧跑到湖边,趴下来仔细地观察湖面。 忽然从湖水里跳出来一个东西,向若谖的脸砸了过来。 若谖急偏头,但还是没能幸免,一个凉嗖嗖的东西拍了一下她的脸颊,往前一跃,落在了湖岸上。 若谖回头一看,一条筷子长的银色的鱼在草地上活蹦乱跳。 她顿时童心大发,爬过去抓那条鱼,一下子就抓住了,正沾沾自喜,那条鱼从她手里挣脱出来,用尾巴又拍了她的脸一下,掉在了地上。 若谖准备再去抓,就见又有好几条鱼从湖里到了岸上,正狐疑,就见那男子从水里双手一撑,便上了岸,湿透的短裤贴在身上,若谖不敢直视,也不抓鱼了,仓皇跑得远远的,背对着那男子坐下,脸上的温度飚升。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辰哥哥这么大尺度。 过了一会子,空气里飘起了烤鱼的香气,若谖忍不住回头,见那男子已衣冠楚楚地坐在火堆边烤鱼。 那些鱼烤得金黄金黄的,极有风韵地串在树枝。 那男子扬声叫道:“过来吃鱼!” 若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撅着粉红的小嘴道:“除非你摘下面具,让我看看你的真容,不然我就不吃鱼!” 那男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既没有摘下面具,也没有哄哄她,就自顾自地吃起烤鱼。 若谖赌气侧躺在草地上饿着肚子闭眼睡去,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忽然一双大手从她身下抄起,把她抱了起来。 若谖心中窃喜,却故意生气、挣扎,一双小小的拳头不停地捶打着那男子的胸膛,叫嚣着:“放开我!放开我!” 那男子实在是,太,听,话,了!一到火堆旁,就立刻手一松,放开了她。 若谖一点防备也没有,就自由落体掉在了火堆边,虽然落地的高度很低,没有摔出翔来,但也很痛的好吧。 她爬了起来,对着火堆气鼓鼓地坐着,都气成这样了,哪还睡得着! 肚子咕咕叫了几声,表示它饿了。 那男子抬眸看了看她的腹部。 若谖有些尴尬,故意色厉内荏道:“看什么看,没听过人家肚子饿的声音吗?” 那男子笑了笑,低头用一根小木棍拨弄着火堆。 肚子有连续的咕咕叫了几声,发出强烈的抗议,若谖饿得有些受不住了,馋涎欲滴地看了一眼那几条烤鱼,讪笑着道:“不知道好不好吃呢!” 那男子仍是微微一笑,眼里有温柔的涟漪一层层荡开:“尝一尝不就知道喽!” “那好吧。”若谖总算找到了台阶,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抓鱼,谁知烤鱼那么烫手,烫得她的小爪子立刻缩了回来。 那男子看了好笑,拿起串了烤鱼的树枝递给她。 若谖翻着白眼,勉为其难地接了过来,边吃边道:“我不是很想吃,只是看着这些活生生的鱼被你弄死,若是不吃,它们就白死了,所以是迫不得已吃的,不然你这般暴殄天物是会遭雷劈的!” 男子假心假意陪着笑道:“是!是!是!多谢大小姐,大小姐吃鱼辛苦了!” 若谖眼睛朝上,傲娇的哼了一声,很快吃完一条鱼,都差点卡到,然后意犹未尽看着剩下的几条烤鱼。 那男子又递给他一条,戏谑的看着她:“大小姐,请继续,我和这些鱼全靠你拯救呢!” 若谖故做漫不经心的接过来,问道:“你给的什么佐料,这些鱼这般好吃。” 那男子答道:“什么佐料都没给,这湖里的水是雪融化而来的,湖里的鱼特别耐寒,生长缓慢,因此肉质极为鲜美,所以才这么好吃。” 不知不觉,若谖觉得胃有点胀,一看,鱼都被她吃光了,有些不好意思,忙躺下来装睡。 那男子加了些树枝在火里,也在火堆那一头躺下。 若谖翻来覆去好久,才渐渐睡去。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树林间小鸟叫得格外清脆。 若谖一扭头,看见那男子把面具放在身边,正蹲在湖边洗脸,心中有了坏主意,起身悄悄地走到了男子的背后,抬脚对着他的背踹去,暗想,等你掉到湖里再探出头来,我就能看到你的真面目了。 那男子早借着湖面的倒影,把若谖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见她一脚踹过来,身子一侧让开。 若谖扑了个空,重心不稳,哇呀呀大叫着一头栽进湖里,溅起一朵大大的水花。 她故意在水里挣扎,大叫着:“我快淹死啦,快救我呀!” 那男子先抱臂站在岸上嘴角微扬的看着她,但越看越不对劲,若谖在水里慌乱地扑腾,探头的时间越来越短,不由心中发慌,忙跳了下去,在水里握住若谖的纤纤细腰,把她带出水面。 若谖双手搭在他的宽肩上,一双如水美眸不错眼珠地看着他,眼里全是惊喜:“你是辰哥哥!你真的是辰哥哥!” 子辰已经明白自己上当了,极无奈地看着她:“好了,你赢了,赶紧上岸吧,湖里水凉。” 若谖调皮一笑:“等你抓住我先。”说罢,松开子辰,身子一沉,没入水里,如一条美人鱼在水里畅游。 子辰有些瞠目,他竟不知她水性如此之好,稍一犹豫,他也潜入了水里。 清晨的湖水最冷,犹其是女孩子在这样冷的水里,冷气浸了五脏六肺对一生都不好,谖儿杂学,竟不懂这点,还是太小的缘故。 子辰在水里捉住若谖的一只手,她在水里转身,一头长而黑的秀发在水里张扬波动,再配上她娇美的小脸,恍若仙子一般。 两人在水里对视良久,若谖不是练武之人,在水里憋气不了多久,挣脱掉子辰的手,嫣然一笑,如游鱼一样游到岸边,却娇弱的无力上岸。 子辰从后面游过来,揽住她的腰扶她上了岸。 两人坐在火堆旁烤湿衣服,若谖笑着道:“想逃没逃掉,还是被我遇上了。”然后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子辰本来脸上有几分笑意,此刻却烟消云散,低声道:“有些事你别打听。” 若谖笑容微僵,但很快就翻过那一页,娇蛮道:“你不肯认我,害我伤心了好久,不管,你要补偿。” 子辰询问地看着她,不知怎么个补偿法。 若谖坏笑着伸手抬起子辰的下巴,学着青楼恩客的口吻道:“妞儿,给爷笑一个,爷就不生你的气了。” 子辰啼笑皆非地拿开她的手,道:“谖儿,你学坏了哦。” 若谖有些扫兴道:“我都这么大了……”四月衣衫本就轻薄,被水打湿,全贴在她身上。 子辰扫了一眼若谖,不知不觉,她的身材也渐渐玲珑有致了。 他忽然把她按在身下,笑着道:“我马上就让你知道谁是妞儿,谁是爷!”说着,就要吻上她的唇。 若谖并未挣扎,只是不错眼珠地盯着他,带着点乞求道:“你亲了我,就要对我负责。” 子辰陡然僵住,然后坐了起来。 若谖也坐了起来,低着头弱弱地问:“怎么不亲了?” 子辰起身,重新戴上那个冰冷的面具,低头对若谖道:“我送你回去。” 若谖瞪大眼睛像不认识他似的盯着他,他脸上的面具一下把他和她分隔开来。 她现在,既看不见他的脸,也看不透他的心。 若谖站了起来,伸手想取下他的面具,只要把他脸上的面具扔了,他们就又可以回到从前吧。 子辰把脸一偏,拽着她的袖子把她拖到大黑马旁,扶她上了马,然后他也飞身上了马。 一骑两人在如海般浩瀚无垠的沙漠里行走。 若谖和子辰谁也没有说话,正是人不欲语,马蹄无声,异样的寂静、异样的孤独。 走着走着,若谖忽觉眼前一暗,好似傍晚暮色四合般。 她诧异地抬头向远方天际看去,只见一排龙龙乌黑的长云,犹如空气卷浪一般,直向头上涌来,正惊疑,又见地平线远处涌起一排滚滚黄尘,犹如排山倒海一般直向他们这边倾来。 若谖正惊奇不解,张惶四顾,就听子辰呼道:“快下马,黑风来了!” 若谖还未作出反应,就被子辰从马背上拉了下来。又迅疾一手牵着马,一手拉着她,直向前面不远处的一峦沙丘奔去。 两人刚到沙丘旁,若谖便听到前面传来阵阵呼号,如地震,似海啸,又似山崩地裂。 子辰已将若谖拉到怀里,他以背向前,紧护着她,为她挡着即将袭来的巨大灾难。 他不断地轻轻在她耳边温柔耳语:“别怕,有我,一切都会过去的,我就在你身旁。” 若谖从子辰的紧张程度已经明白即将到来的是一场连子辰也无法抗衡的天灾。 若谖想从子辰怀里探头看看周围的情景,却被子辰护得更紧。 只听一阵震耳欲聋的吼声已逼近身来,紧接着是股巨大的暴力猛袭过来,若谖只觉眼前一黑,全身有如碰壁一般,一瞬间,挡在前面的大黑马倒在了地上,她和子辰也被震得分开了。 子辰急将身一滚,又抱着她坐起身来,依旧把她按在自己怀里,弯下腰背迎着风将她紧紧护住。 吼声阵阵,呼啸而来,又呼啸而去,狂风巨浪,铲地而来,又刮地而去,沙迷了眼,风闭了气,一片黑昏,已分辨不出天和地来。 若谖已是晕头转向,只感一阵窒息,她张大了嘴也吸不进一点气,呼不出一点气来。 渐渐的,感到紧紧搂抱着她的那一双手在松驰。 若谖心中一惊,想扭身看子辰,她刚一挣扎,那双松垂的手立刻又变得紧紧的了。 又一股飓风袭来,再次将她二人掀开,若谖被飓风吹得在地上直滚。 人的力量在大自然的力量面前永远是微不足道的,子辰一身好武功,竟无半点作用不说,刚才以血肉之躯硬接了几次飓风凝成的涛天暴力袭击,已然受了严重的内伤。 他踉跄着追赶若谖,却被飓风一次又一次弹得远远的。 眼看若谖就要滚进一片流沙里。 第三百六十章舍生 沙漠里最可怕的就是流沙,就如森林里的沼泽一样,吞噬人尸骨无存。 子辰急了,忘了生死,拚力突破飓风,一把抓住若谖的一只脚,硬生生的把她从飓风眼里拉了出来,可后面的飓风马上接踵而至,子辰已无力把她抱坐在怀里,于是紧紧把她压在身下,抵死护住她,任由飓风一下一下拍在自己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风住了,云开了,若谖在子辰身下用力蠕动,子辰从半昏迷中清醒过来,只觉胸口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忍不住连吐了好几口血。 他忙用沙把有血的地方掩埋了,这才从若谖身上下来,扶起她往沙丘走去。 大黑马也站了起来,正在嘶喊,召唤主人。 若谖惊叹道:“我们竟被飓风刮了这么远了。” 子辰没有回答,将手放进嘴里,打了个响哨,大黑马听到哨声,撒欢地跑了过来,拿头蹭着他们俩个,马和人都有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两人骑着马又行了约一个多时辰,隐隐看见人烟,子辰下马,伸手来抱若谖。 若谖犟着不肯下来,因为一下马,就意味着两人要分手了,可一看子辰的眼神,她就不敢违逆,但还要赌一口气,悻悻道:“我自己下来。” 子辰待她下到一半,把她接住,轻轻地放到地上,看着前方道:“往前走,到了集市,随便一打听就能问到方将军府。” 若谖不想与他这么快分别,撅嘴道:“你就把我一个人扔下,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 子辰踌躇了一会子,道:“我想你的家人定然在四处寻找你,不如我们就在旁边的那棵树下坐一坐,肯定会有你家的探子发现我们俩的。” 他俩才在树下坐了一会子,没等到官兵,却等到了靖墨只身前来,若谖雀跃地站了起来,叫了声:“大哥!” 子辰也跟着起身。 靖墨审视地打量了若谖一眼,跳下马来,走到子辰身边,刷地拔出寒光四射的宝剑,指着子辰的胸口。 “大哥!”若谖心惊地叫了一声。 靖墨没理会,冷声问子辰:“你对我妹妹做了什么!” 子辰冰冷地看着他,反问道:“你希望我对你妹妹做什么?” 靖墨微愣:“你是子辰!”他的眼神陡然变得更冷,“不论你对谖儿做没做什么,今儿都是你的死忌!” 他刚准备动手,就听若谖决然道:“辰哥哥要是有个好歹,明儿今日大哥别忘了在我坟上添把土!” 两个人齐回头,看见若谖用一根金簪对准自己咽喉刺进一点,流出血来 靖墨失色大叫:“谖儿!你疯了!” 子辰也急喝道:“谖儿!住手!” 若谖凛冽地盯着靖墨,冷声命令:“放了辰哥哥!” 兄妹俩正在僵持,忽然一匹火红的骏马驮着一个蒙着红色面纱的红衣女郎风驰电挚般奔策而来,在若谖兄妹两眼前一掠而过,子辰便已上了那女郎的马背,两人骑着马很快消失在茫茫沙漠之中。 若谖这才放下手中的金簪,往靖墨骑来的马马背上爬,爬了几次也没有爬上去,正准备再爬,靖墨一把拽住她的手腕,踌躇着问:“你跟子辰……” 若谖微扬着下巴,有些看不起地藐视着他,冷冷道:“我倒想跟辰哥哥有些什么,可惜人家看不上!”说罢,用力甩脱掉靖墨,也不上马,往有人烟的地方走去。 靖墨牵着马追了上来,拉了若谖几把:“别赌气了,上马吧。” 以前若谖在书上看过,沙漠天气温变话巨大,“早穿棉袄午穿纱,晚上围炉吃西瓜”,现在她是深有体会,只在骄阳下走了几步,她就热得走不动了,何况从早上到现在都没有吃东西,肚子又饿,越发觉得两条腿像灌了铅般重,听靖墨叫她上马,当然求之不得,高傲冷艳地由着靖墨把她扶上马去。 靖墨哭笑不得,这死丫头,还真摆起了公主的谱儿。 若谖在马上坐稳,见靖墨也准备上马,伸脚碰了碰他,报复道:“本公主不喜欢与人共乘一骥,你就给我牵马带路好了。” 靖墨瞠目结舌,但又无可奈何。 走了没多久,就有一队士兵迎了上来,原来是许夫人听说有了若谖的下落,靖墨只身去接,怕他兄妹两个有闪失,于是派了卫总管带了人来接应。 卫总管见了若谖立即滚鞍落马,跪了下来:“小的参见公主,小的护驾来迟,望公主恕罪。” 他身后的卫队也全部都跪了下来,齐声道:“公主千岁,千千岁!” 若谖赐了他们平身。 卫总管略有些惊诧的目光在他兄妹两个身上划过,暗想,公主并非以势压人之人,便是家里的奴才她也不要他们把她当公主看待,见了她就三跪九叩的,可现在怎么让她的亲大哥给他牵马拉缰? 他忙对靖墨道:“大公子,我来吧。”说着接过靖墨手上的缰绳。 一行人浩浩荡荡穿过集市,来到方府,一路上不知引起多少当地老百姓的围观,大家都对着若谖指指点点:“听说这就是皇上亲封的忘忧公主。” “果然貌若天仙。” 若谖从小被人赞大的,因此并不以为意。 她还未下马,琥珀就带了几个丫头在府门前亲迎,见到她顿时悲喜交加,热泪滚滚,叫了声“公主!”便上前扶了若谖下马。 一行人簇拥着若谖进了府,许夫人和燕倚梦都在大厅候着,见她款款而来,都走了过去。 许夫人见了她,未语泪先流,半晌才道:“我的儿,你可总算平安回来了。”拉着她不停地问她被劫持后都发生了什么。 燕倚梦站在一旁只静静看着她笑。 许夫人所问的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完的,若谖又累又饿又渴,哪里想说,于是尽量不着痕迹地挣脱出许夫人的怀抱,雀跃着走到燕倚梦身边,惊喜地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肚子:“才两月不见,竟这么大了!” 燕倚梦笑得极为祥和:“只差一个多月就要生了,当然大了。” 又催促道:“公主饿坏了吧,快去沐浴用膳,再好好睡一觉,等休息好了,咱们娘儿再好好叙叙。” 若谖依言,好好洗了个澡,换了干洗衣服,才觉身子一轻。 上午那阵飓风吹得连耳朵里都是沙,更别提头上和身上了,她从小到大都没这么脏过。 沐浴完了,用了膳,若谖倒头便睡,昨夜在野外听了一夜狼嚎,不曾睡好。 可到凌晨,若谖便满腹心事地醒了,脑子里不断浮现出那个红衣女郎救走子辰的情景。 那个女子是谁?她是怎样与子辰认识的?子辰为何会来到西域? 相对于这些迷题,若谖更想知道的是,子辰是不是为了那个红衣女郎才离开她的。 她想起她昨儿早上与子辰在湖边令人耳热心跳的那一幕,当她要子辰对她负责时,他连吻都不愿意吻她了,不觉伤心落泪。 离方府大约两百里外,一个人烟罕至的地方,有一片被沼泽包围的绿洲,在这常人难以到达的地方,住着一群不分民族的百姓,此刻他们全都聚在一顶茅草屋前,一个绝色红衣女郎走了出来,安慰那群面呈焦急之色的百姓道:“大家都散了吧,萧大哥目前没有生命危险。” 众人这才略略放下心来,小声议论着散去。 “听说萧大哥是个为一个女人受的伤。” “不是听说,是事实,我们当时正跟萧大哥打劫完了一家为富不仁的富户,往回赶,忽然传来一声竹哨,萧大哥扔下我们便策马而去。” “那个女人是谁?” “听说是个公主,我今儿在集市上见到她了,虽然一身尘土,但还是很美。” 一个老者叹道:“自古红颜多祸水,萧头领即便一世英明,只怕也难逃美色的诱惑。” 另一人道:“听说,镇南大将军便是那个美人儿的亲爹。” 一人恍然大悟道:“难怪那个方将军一来,头儿便令我们偃旗息鼓。” 众人有些失望的啧啧而去。 站在阴影里的忘尘听了众人的议论,怔怔发了半天的呆。 茅草屋里,红衣女郎守在仍昏迷的子辰身边,似怨似恨似爱地盯着他英俊的面容。 昨夜她正倚门而望,与子辰一起出去劫富的兄弟们回来,告诉她子辰听到一声哨声便扔下他们独自去了。 她就已隐隐猜到他去找谁了,天一亮,她便出了沼泽地去寻找子辰,一直找到午时,才发现了子辰的踪迹。 令她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别人把剑都指着他的胸口了,他却没有任何行动,她当时就疑心他身受重伤。 果然,她救他上马之后,行驶没多远,子辰就她他身后跌落下马,她那时才有机会把了把他的脉,发现他五脏六肺皆受重伤。 她当时震惊不已,子辰的武功非同一般的高,是谁能够把他伤成这样? 后来子辰醒来的时候,她从他口里得知,他为了救若谖,以血肉之躯承受着飓风一次又一次的猛烈袭击。 她当时听了,心中百般滋味,她断没想到,他对若谖用情至深,连自己的性命也不顾了,受了重伤就应及时回来疗伤,伤势也不至于发展到如此严重,不是有她父亲留给她的百草金丹,只怕子辰此刻早已见了阎王。 红衣女郎心中正妒恨难平,子辰悠悠醒了过来,见了她虚弱地笑了笑,气若游丝地对她道:“依依,谢谢你,又一次救了我。” 依依微怒道:“谢,你拿什么来谢!” 子辰听了沉默不语,他对她是愧疚的。 三年前,子辰为了救身中剧毒的若谖,在恩师的指引下找到鬼见愁,鬼见愁本待不愿出手相救,没奈何他的宝贝女儿依依对他一见倾心。 因此鬼见愁与子辰约定,待他救好若谖,三年后子辰必要迎娶依依。 可子辰因心里有若谖,不肯娶依依,于是答应依依在她未出嫁之前,他绝不娶任何女子。 之后,子辰中了许夫人的计,为若谖换血身中奇毒,又是鬼见愁舍身救了他,才至使依依成了无依无靠的小孤女。 依依对他是什么心意,他岂能不知?只是…… 依依见状,道:“我劝你放下你那个谖妹妹吧,人家是皇家公主,是官,咱们是劫匪,自古官匪不两立,你们是不可能的,又何苦纠缠不清呢?” 子辰听了更是沉默。 依依扑地吹灭了马灯,在另一张地铺睡下。 第二天,若谖醒来,琥珀给她梳妆,她看着镜子里的若谖欲言又止。 若谖笑着道:“这里又没有别人,有什么话姐姐直说吧。” 琥珀忽然放下梳子,跪在若谖面前:“公主,奴婢真不是挑拨您和夫人的关系,只是,夫人昨儿的举动实在太令人生气。” 若谖调侃道:“夫人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 琥珀愤愤不平道:“昨儿公主被盗匪劫走,大公子一赶到,奴婢就求着大公子赶快去营救公主,可夫子硬拉着大公子,说她好怕,不让大公子走。 大公子百般安慰,说手下的士兵会护送她回家,他只身去找公主,可夫人仍旧拉住他不放。 大公子无奈,只得先护送夫人回了家,然后又急切的想要去寻公主。 可夫人就是不让他走,说什么公主可能已经遇难,她不想再搭上大公子的命。 当时老爷又不在家里,大公子被夫人缠得没有主意,只得留在了家。 还是燕姨娘偷偷传令命几路士兵去寻公主的下落,夫人知道后似乎很不高兴,老爷早上一回来,夫人就把这件事告诉了老爷,说什么燕姨娘这么做会陷老爷于不忠不义,落人把柄,说老爷私调军队,以权谋私,害燕姨娘被老爷狠狠责备了一番。” 若谖平静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琥珀小心翼翼道:“也许是奴婢多虑,奴婢觉得夫人的一举一动并不像个当娘的,哪有亲娘不管女儿的死活的呢? 即便她胆小,不敢以身涉险,可也不应该百般阻扰大公子去找公主! 幸亏公主福大命大,被辰公子救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若谖听了沉默不语,都说虎毒不食子,母亲却已动了想除她的心,她有些看不透许氏了,难道以前对她的关心都是装出来的? ……或许,真如琥珀所说,自己并非许氏的女儿? 想到这里,她哑然失笑,自己当初出世,不知有多少奶妈丫鬟侍候,那么多人证,自己怎么可能不是许氏的亲生女儿? 第三百六十一章斗舞 若谖有些垂头丧气地看着土壤里的忘忧花,还是蔫了巴唧的。 琥珀在一旁劝道:“公主,我们一路长途跋涉而来,这花跟人一样,伤了元气,哪能就好?得耐心等上一段日子,它才会恢复生机。” 若谖把手里给花浇水的小壶放下,沮丧道:“家里管园林的婆子说,忘忧花生命力最强,在哪里都能存活,可都过去五天了,还是这样萎靡。” 琥珀安慰她道:“说不定第六天就活过来了呢,我们得添加一点点信心才好。” 她劝了半天,见若谖仍是闷闷不乐,于是拉了她往外走:“烦心的事咱们别想了,奴婢带公主去草原上玩,草原可好玩了。” 若谖毕竟小孩心性,见琥珀说得热闹,忽动了顽心,道:“先给我准备一套异域衣裙,我要打扮成西域少女的模样。” 她很期待,自己妆成西域少女可好看。 琥珀拿了银子就要出去买衣服,蝶舞扶着挺着大肚子的燕倚梦走了过来。 燕倚梦得知她要去买西域衣裳,笑着道:“不用去买,我以前做艺伎时,有人送了我一套楼兰衣饰,端的好看,我一直压在箱底,现找出来给公主穿。”回头命蝶舞把那套楼兰服饰拿过来。 若谖跺脚嗔道:“跟姨娘说了多少次,无人处不要叫公主,叫谖儿就好,姨娘偏不听。”说罢,一屁股坐在床上偏过头生闷气。 燕倚梦挨着她坐下,揽着她的肩笑着道:“好啦,看在我大着肚子的份上也不该生我的气不是?” 若谖扭头看了一眼她的肚子,嘟囔道:“又不是我弄大姨娘的肚子,姨娘应该找老爹去。” 燕倚梦挑眉啼笑皆非地看了她好一会子,戮了一下她的额头道:“你一个未及笄的公主,这话也是你浑说的?” 若谖已觉自己说话造次,羞得满面通红。正在这时蝶舞捧了一套衣饰进来,若谖给自己解围道:“我去试衣服。”说罢起身。 燕倚梦也笨重地站了起来:“我来帮你。” ————*————*———— 若谖看着铜镜里的少女,一身华丽的紫衣,头上除了一串紫水晶璎珞交错挽在头发中,别无其它头饰。 参差错落的紫水晶璎珞直悬而下,如夜空的星辰落到了她的发上,最大的一颗紫宝石,拇指般大小,恰好垂在额头上,配上她精致的五官,莹白如玉的肌肤,端的炫目。 琥珀在旁惊叹:“没想到公主扮楼兰少女也这般好看!” 若谖傲娇道:“天生丽质难自弃,人长得好看,没办法咯。”说罢,准备站起。 燕倚梦轻道了声:“慢!”拿了两串银脚铃,命她抬起一只脚来给她带上。 若谖站起来走了两步,那两串脚铃就叮当作响,煞是有趣,她拉了琥珀两人往外走去。 蝶舞看着若谖的背影道:“公主这样打扮,竟与姨娘有几分相似。” 燕倚梦浅笑着道:“女儿像娘,天经地义。” 蝶舞有些担忧地问:“姨娘把那串紫水晶璎珞给公主戴,就不怕有人认出来?” 燕倚梦道:“楼兰换主了这么多年都风平浪静,想是我父王的势力已被铲除殆尽了,那还有谁能认出那串紫水晶璎珞?便是认出,又有谁会把当今的忘忧公主与昔日楼兰国的亡国公主联系在一起?” 蝶舞闻言,紧锁的眉头方才松开。 若谖和蝶舞才走到庭院,就碰到方永华夫妇正从外面进来。 许夫人看了一眼若谖身上的装扮,惊讶地问:“你怎么穿成这样?” 若谖侧立一旁,答道:“女儿想乔装了出去玩儿。” 许夫人嗔道:“胡闹!堂堂大汉公主怎能抛头露面与那些贱民混在一起?” 方永华却不以为意道:“若是长安断不能私自出去游玩,可如今在西域,一切起居都非长安可以比拟,谖儿已经是受尽委屈,我为此也时感不安,就让她出去稍事消遣也未尝不可。” 许夫人见丈夫都这般说,也就以丈夫为是,唤了几名心腹护卫和丫鬟,要他们好好随侍,众护卫和丫鬟簇拥着若谖出了城。 若谖来到城外,走了不远,便踏上了草原,她举目一望,见四野茫茫,无边无际,一阵凉爽的夏风吹来,草伏如波,逐浪层层,向天边掀去。 若谖哪里见过这般景色?她伫立凝望,只觉记忆里的长安繁茂,帝都烟云都一起飘散,心里空旷旷的,分不清是神怡,还是怅惘。 不远处,有好几个帐篷,帐外坐着一群牧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在那里弹琴歌舞,琴声歌声随风向草原四野飘去。 若谖暗暗羡叹,这尘世上,竟然还有像他们这样逍遥自在,无忧无虑的人,于是好奇的走了过去,看见牧民们围着的场子中央,少男少女载歌载舞,互相之间眉目传情,只觉春意盎然。 若谖猜自己大概碰上了西域少男少女互表爱意的日子。 果然,护卫中有一个是本地人,告诉她说,今日是赛马节,是女子向心爱男子表达情意的最佳机会,可以用歌舞向对方传达心意,也可以将翠绿的柳枝编成柳环套在自己心仪的男子头上。 若谖这才恍然大悟,难怪那些少女人手一个柳环。 牧民们极为热情,见了若谖,拉她坐下,有人递来葡萄美酒,若谖笑着摆摆手,她是不饮酒的。 又有人递来奶茶和葡萄干,若谖欣然接过,边吃边喝边欣赏着人圈里舞蹈的西域少女。 蓦然,她僵住不动,透过歌舞的人群,她看见子辰和一个绝色红衣少女并排坐在她对面。 那少女凹眼高鼻,肤似凝脂,眼若春湖,一头水光油滑的小辫上缀满了五彩宝石,红衫之下一痕雪脯,一对玉足或敲或并,没半刻斯文,两个耳坠子更是打秋千一般晃来荡去,端的风情万种,让若谖有些自惭形秽。 子辰的目光在若谖身上漠然的扫过,便毫不留恋的移开了,一碗接着一碗喝着葡萄酒。 若谖本来准备兴冲冲地和他打招呼,见他如此模样,整个人便蔫了下来,放下手里的奶茶和葡萄干,无精打采的坐在那里,视线却舍不得从子辰英俊的脸上移开。 那个红衣少女正是依依,她察觉到了若谖在看她,立刻恶狠狠的回瞪了她一眼,眼珠一转,玫瑰般艳丽的唇边扬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意,扭过头去,趴在子辰的肩上,边说边吃吃地笑着,子辰虽没说话,可脸上一直挂着柔柔的笑容,显得对依依极为纵容。 若谖目光似被火炙一般,慌忙移开,依依唇边露出胜利的得意的微笑。 场中舞蹈的女孩中,有一个一直含情盯着子辰,这时忽然踏着热烈的舞步向他走去。 另有四个女孩子见了,生怕那个女孩子独占鳌头,也不甘示弱地扭着腰肢紧跟着去了。 几个女孩在子辰面前旋来旋去,张开的裙摆在他脸上扫来扫去,害得他几次张嘴想饮酒,差点咬到她们的裙摆。 子辰无可奈何地站起来,准备离开,那五个女孩硬把他拉到了场中央,围着他翩翩起舞。 子辰无可奈何地苦笑了笑,神情慢慢的冷了下去,一手支着下巴,戏谑的看着那五个轻歌曼舞的少女。 那五个少女使出浑身解数,勾魂摄魄的盯着子辰,只盼把他收进自己囊中。 依依脸色难看地用力把手中盛着酒的碗往桌上一顿,霍地站起身来,向那个弹琴的年轻人点了点头,年轻人会意,手指拨动琴弦的频率明显加快,曲子立刻变得热烈起来。 依依一步一生姿地踏着舞曲舞到了五个少女的包围圈中,笑靥如花,美目流转,在子辰身边忽远忽近地流连。 那五个少女见状,自愧弗如,面露羞恼之色,全都旋转着飘开。 若谖暗想,自己不能再当看客了,不然辰哥哥就是别人的了,反正今日是赛马节,就算自己借着舞蹈向辰哥哥告白失败,也不算是很丢人吧…… 她三下两下把一头乌黑的秀发披散下来,把肩上的紫色轻纱当面纱蒙住自己秀美的面容,只露出一双顾盼含情的美眸,然后脱去绣鞋,再把裙子从侧面撕开,一直撕到大腿处方才罢休,……应该撕到大腿根才最撩人,可她没那个胆量露那么多。 若谖夺过身边一名女子手里的玫瑰花用碎玉般的牙齿叼着,站起身来,将双手高举过头,连剁三次脚,连拍三下掌,悦耳的银铃声和着清脆的掌声,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到她身上。 若谖能够想象得出此刻自己站立的姿式有多曼妙惹火,可她只在乎子辰的目光。 见他正饶有兴趣的盯着自己,内心方才有了更多的勇气,踏着舞步妖娆的向他走去,一双修长的玉腿随着舞步在裙裾间若隐若现最是诱人,在场的只要是个男人都紧盯着她的那双曼妙的玉腿不肯移开视线。 依依舞步微顿了顿,脸上的笑意烟消云散,妒恨交加地死盯着若谖,但旋即笑得更灿烂,舞姿也越发热烈奔放。 若谖不屑一笑,舞蹈的最高境界,不是你用了多大的力气,而是张弛有度,勾引汉子,柔媚含蓄才是上策。 若谖看在场众人的反应,就知道自己的舞姿甩出红衣少女好几条街,心中不知该傲娇还是该伤心,自己居然要色诱辰哥哥了…… 她旋转着来到一个少女跟前,笑意盈盈道:“把你的柳环给我好吗?” 那个少女略一迟疑,笑着把柳环给她了。 若谖点头致谢,步步风情地向子辰走去,心却跳得厉害,如果辰哥哥拒绝怎么办?想到这里,她的舞步慢了下来…… 好容易走到子辰面前,她一甩长发,扯下紫面纱往头顶一抛,紫面纱徐徐落下,将她二人盖住。 两人近在咫尺,呼吸纠缠。 若谖含羞将双手搭在子辰的宽肩上,慢慢踮起脚,她想把嘴里叼着的玫瑰花送到子辰的唇齿间…… 她轻轻闭上眼,如花瓣娇嫩的小嘴缓缓的、缓缓的向子辰明朗的薄唇凑去…… 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咚!咚!咚! 若谖忽然觉得覆着他俩的轻纱被人拉掉,紧接着自己腾空了,她睁眼一看,原来子辰打横将她抱起,在她的惊呼中急急向不远处的山丘掠去,身后响起欢呼声和口哨声。 游牧民族不同于汉族,两性关系从不扭捏,如果相爱了,彼此都想得到对方,哪怕身边有人,只须转过一个沙丘便可以的…… 若谖毕竟是汉族女孩,这一世又是在封建礼教中长大,一想到子辰即将会对她怎样,就又羞又紧张,两只小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袖,将脑袋埋进他的怀里。 ……心里有一丝难以启齿的期待…… “子辰——”依依在后叫了一声,那声音里有痛,不甘,和气恼,听得若谖心头一颤。 一直到了山丘后面子辰才把若谖放下,若谖看他脸上有怒气,心中有些害怕,正不知所措,就听子辰低吼道:“谁准许你在大庭广众之下露胳膊露腿的!” 若谖一听扑哧笑了,原来他是为这个生气,心中有些小得意,强词夺理道:“我哪有露胳膊露腿,我只露了一条腿!” 子辰眼睛瞪得铜铃大:“你还嫌你露少了是不是?” 他的样子有些吓人,若谖不敢再拿言语,刺激他了。 子辰极其无奈的看着她,轻叹一口气,脱下上衣,围系在她的腰间,把她的两条玉腿包了起来。 若谖来回走了两步,呵呵,包的真紧,只能走小碎步了。 她扬起脸来,眉眼弯弯道:“我听人说,男人的衣服不能系在女人下半身,会行霉运的。” 子辰仍有余怒道:“我宁愿行霉运,也不要你被别的男人看光。” 若谖内心有个小人在欢欣雀跃,把脸凑到子辰跟前问:“你吃醋了?” 子辰又是一副万年面瘫的可恶嘴脸:“没有。” 若谖抿嘴偷笑了一下,不好意思瞟了一眼他光着的上身:“你这个样子也很不雅啊。” 子辰道:“我被人看总比你被人看好。”忽然意识到,他们这样孤男寡女的呆在山丘后,只怕会被众人误解,于是带着若谖走了出来。 第三百六十二章赛马 若谖想起依依刚才得意的笑容,于是撒娇的伸出手来,表示想要子辰牵着她,她要在依依面前与他花式秀恩爱,一想到依依气得死去活来的样子,若谖只觉阳光灿烂。 子辰却只淡淡的瞟了一眼她伸出的纤纤素手,便阔步向那些牧民走去。 若谖只得讪讪地收回自己的手,安慰自己道,辰哥哥只是害羞,外加性格有些冷酷,不然他不会紧张自己的腿被别的男人看到,可是心里还是有一丢丢抑制不住的难过…… 依依看了一眼光着上身的子辰,又看了一眼系在若谖身上子辰的衣服,眼里闪过一丝妒恨,忽然快步迎上来,把手里的柳环往子辰头上套。 若谖暗道:“跟我抢汉子!”不甘落后的也把自己手上的柳环往子辰头上套。 两个柳环几乎同时套在了子辰头上。 依依气急败坏,但马上就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对若谖挑衅道:“既然我们都看中了同一个汉子,那么我们就赛马一决子辰归谁,你敢不敢!” 若谖下巴一扬,不甘示弱道:“来呀,谁怕谁呀!” 子辰想要阻拦,却被围观的牧民挤到一边去了。 热情的牧民簇拥着若谖和依依向不远处低头吃草的马群走去。 依依扫了一眼那些马匹,牵出一匹又高又大火炭般毛色的俊马来,交给若谖。 若谖不明就里,就要奋力往马背上爬,一旁一个老者担心道:“这位小姑娘不像是会骑马的人,这是一匹烈性马,我怕小姑娘驾驭不了,反被马所伤。” 依依冷冷道:“这的确是一匹烈马,可只有劣马才跑得快,温顺的马,她是没有办法赢我的,那岂不是对她不公平吗?” 若谖明知是圈套,因为太想羸,于是道:“我就骑这匹马!”说着,双手抓了那匹红马的缰绳准备翻身上去。 那马先是一惊,接着就狂怒起来,连跳带跃,又旋又转,时而将全身直立起来,时而又把后腿高高腾起,就是不让若谖上去,惹得众牧民哈哈大笑。 若谖咬紧牙关,两手紧紧抓住马鬃,挣扎了好多次,也摔下了好多次,终于爬上了马背。 她瞥见子辰在不远处抱臂平淡地看着自己,不由心头一酸。 依依也上了马,一个老者喊了一声:“开始!”,两人的马都飞窜了出去。 若谖在此之前从未单独骑过马,这会子在马上犹如腾空一般,耳边只听呼呼风响,地下的花草在闪退,前面天空的白云迎面飞来,顿时吓得面无人色,只顾两手紧紧抓着缰绳。 看看跑出大半赛程,依依骑着马忽然如流星一样从后反超。 若谖心急如焚,把一直握在手里的皮鞭对着马臀一顿猛抽。 那匹红马本就性子烈,挨抽之后更是不满发飙,一路狂奔,刹时就超过了依依,抵达了终点。 终点的牧人想要去拉它的缰绳,却被大红马一头顶开。 那匹马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驮着若谖一路奔驰向前。 后面观看比赛的牧民全都急了,再往前就是万丈深渊。 有的牧民已经上了马,希望来得及追赶上若谖,阻止那匹大红马。 但很明显,没人骑的马能跑得过那匹马,更何况追上它! 依依停住马,嘴角挂着一抹狠厉的笑:“赢了又怎样,死人是得不到子辰的!” 那些牧民急得在马背上大叫:“快跳马,跳下马去,前面是悬崖!” 若谖虽听不懂他们在喊些什么,可能听出语气里的焦急,知道不能再往前了,可是跳马,她却着实没有那个胆!又急又怕,哭了起来。 转眼间,那匹大红马便驼着她到了悬崖边上,若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忽然身下的大红马长嘶一声,向后坐去。 若谖急松开缰绳,滚下马背,看见大红马的两条后腿上各中了一只飞镖。 大红马挣扎着想站起来,可后腿中了镖,怎么也挣挫不起,反倒把身下的土块震裂了,断裂的土块和大红马一起坠下崖去。 若谖一半身子挂在悬崖外,命悬一线。 一人骑着马飞驰而来,手中银鞭一甩,便把她卷了上来,再急调转马头,向后疾驰,只听身后轰隆一响,刚才马匹站立的地方,土块又断裂了,掉下崖去。 跟着而来的牧民们全都发出了庆幸的欢呼。 若谖看了救她的人一眼,低呼了一声:“子辰!”老老实实地伏在他的臂弯里。 到了安全地带,子辰把惊魂未定的若谖抱下马来。 若谖一眼看见依依,得意洋洋道:“我胜利了,辰哥哥是我的了。” 依依阴沉着脸恼恨的盯着她。 子辰冷然道:“这场比赛不算数。” 全场人都惊呆了,依依愣了一瞬,然后嘴角露出个嘲讽的笑容,极不屑的瞟了若谖一眼。 若谖脑袋嗡地炸响,拖着欲走的子辰的衣袖道:“不算数是什么意思!” 依依讥讽的看着她,傲慢道:“就是说你用生命换来的胜利在子辰眼里一文不值,他是不会要你的,死心吧!” 若谖看了一眼依依,弱弱地质问子辰:“你是为她不要我的吗?” 子辰沉默。 依依嘲笑地看着若谖,趾高气昂道:“我和子辰是有婚约的,你别白费劲了。” 若谖煞白的脸色带着颤音追问子辰:“她说的是真的吗?” 她多希望他说声:“不是!”,可他一直背对着她沉默着。 不回答,应该就是默认了咯。 若谖松开了一直紧扯他衣袖的手,木木的站在原地。 琥珀跑了过来,愤怒的盯着子辰,她想质问他,怎么这么快就变心了,可是看看身后的几个丫鬟护卫,她只能把话咽下去,公主的名声要紧。 若谖失魂落魄的回到府里,经过内宅大厅的时候,看见母亲正陪着两人在里面说话,她本想偷偷绕过去,回到自己房间,却不想被许夫人看见。 许夫人道:“谖儿,你婶婶和姐姐在此,你快进来问个好。” 若谖心中诧异,叔叔一家人早就不知所终,又哪里来的婶婶和姐姐? 她满腹疑问的走了进去,赫然发现那两个客人竟然是程氏和凝烟。 三年不见,程氏样貌并未大改,凝烟却变得让若谖一眼没能认出。 倒不是她越变越漂亮了,而是憔悴了许多,才十七的少女,看上去像二十七的妇人。 若谖依稀听人说过,二叔一家被王丞相抛弃之后,因在寸土寸金一根草都要钱买的长安混不下去了,于是举家搬迁到离长安不远的一个小县上,一家人好逸恶劳惯了,为了维持生计,逼着凝烟做了路边鸡。 乡下人嫖鸡,价格很低,凝烟又想吃好的穿好的,自然夜以继日地出卖自己的身体,因此老的快。 凝烟见若谖年长了几岁,越发出挑得人材出众,心里很是不甘和妒嫉。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战。 许夫人见若谖裙子撕开了,惊问道:“怎么出去一趟搞成这样?” 若谖闻言,忙将拿着子辰衣服的手背在身后。 琥珀在后接了,悄然退了出去。 凝烟阴阳怪气道:“听说西域民风不同于长安,女孩子可以随意去浪汉,妹妹来了这几日,说不定入乡随俗也去浪汉了呢!” 撕开的裙子,浪汉!凝烟这个别有用心的猜测可真是阴毒啊! 许夫人脸色陡然变得冰寒。 若谖将脸一沉,冷喝道:“大胆!竟敢毁谤本公主,自扇耳光二十掌!” 凝烟脸上的笑容一僵,一时得意,忘了若谖公主的身份,她求救地看着许夫人。 许夫人故意装做不知,她虽对若谖动了杀机,但并不能容忍凝烟污蔑若谖,又怎会帮她向若谖求情! 凝烟无法,只得含恨自扇了二十耳光。 若谖又喝道:“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见了本公主也不下跪请安!” 凝烟母女两个迫不得已跪了下来,口呼:“公主千岁千千岁!” 母女两个跪也跪了,安也请了,若谖却并没有赐他们平身,她对许夫人道:“这裙子是摘荆棘果时被挂破的。” 许夫人嗔道:“你一个公主,为了摘几颗荆棘果挂破了裙子,传到长安还不被那些名门淑女笑死啊。”然后又责备跟去的护卫和丫鬟:“你们都是死人,公主要摘荆棘果,你们倒好,个个袖手旁观。” 护卫和丫鬟都低下头去。 若谖道:“母亲休要怪他们,他们当时可都是跪下求女儿让他们去摘,可是女儿执意不肯。” 许夫人无语道:“你是越大越调皮,哪里有半分淑女的模样。” 若谖笑笑,准备回房。 许夫人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凝烟母女两个:“谖儿,你还没赐你婶婶和你姐姐平身呢。” 若谖本就心里难过,见到凝烟母女两个越发心情不好,因此想拿她两个泄泄心头的郁闷之气,装作没有听到许夫人的话,径直走出了大厅,往自己的绣房走去,一路上全是仆妇们怪异的眼神。 不就是裙子撕了个大口子吗,一个一个这么大惊小怪,若谖故意抱住一根柱子,从裙子撕裂处伸出一条玉腿,摆了几个撩人的舞姿,挑衅的看了一眼那些下巴掉地的仆妇,你们不是爱大惊小怪吗,那就让你们大惊小怪个够!然后继续朝自己的绣房走去。 她却不知,她刚才的一举一动都被太子刘骜尽收眼底。 他正回味无穷,靖墨从后走了过来:“到处不见太子,原来太子来这儿了。” 太子回过头来,靖墨吓了一大跳:“太子,你怎么流鼻血了!” 刘骜掏出帕子在脸上擦拭着血迹,遮掩道:“路上风沙太大,天气又干燥,大概是水土不适,所以流鼻血了。” 靖墨听他这么说,也就信了:“在下待会儿命厨房煮点冰糖百合给太子喝,解解燥。” 太子道了多谢,两人说着话,往外厅走去。 若谖回到闺房,命琥珀叫了一个前厅侍候的丫头来,向她打听凝烟母女两个怎么会出现她在西域的家里。 那个丫头禀道:“听说是皇上封了二老爷为咱们家老爷的副将,所以二老爷全家一来就先来拜访咱们家,因刚来,还没有府邸,听说还要在咱们家借住一段时间。” 若谖听了觉得此事大有蹊跷,方永庆一介布衣,朝廷中又无人,是谁在皇上跟前举荐了他? 而且举荐之人必是在朝廷中举足轻重,不然不可能仅凭一番言语就能说动皇上,并在短短几天中下了任命的圣旨。 她正思量,那个小丫头又道:“太子也来了。” 若谖极意外地“哦?”了一声:“他来作甚?” “听说是来犒劳军士,顺便鼓舞士气。” 若谖听了,挥挥手,让那小丫头退了下去。 那小丫头前脚走,后脚又进来一个小丫头,那个小丫头禀道:“夫人叫奴婢传话,赐二夫人和烟小姐平身吧,太子爷今晚也住在咱们家,被太子看到实在不好。” 若谖想,惩罚的也差不多了,于是道:“传我的话,她们母女俩个若再胆敢对我不恭,本公主可不仅仅只让她们长跪不起,这次就且饶了她们。” 小丫头屈膝应了一声,转身退了出去。 晚上若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白天的一幕幕在脑海里重演,自己日日夜夜思念的人,根本不想要自己,不禁泪湿衾枕。 因太子住在府里,许夫人要调度家里的下人小心侍候,因此一直忙到亥时太子睡下才得以歇息。 白梅跪着给她捶腿,一个白天跟着若谖出门的护卫站在地上回话,把若谖在外发生的点点滴滴都说与许夫人听。 许夫人听完,不言不语。 白梅道:“原来是公主对子辰不死心,这可难办了。” 许夫人不以为意道:“谖儿还小,只要以后永远见不到子辰,她便会忘了他,这个倒不必担心。” 以后永远不见…… 那个护卫在心里把许夫人们说的话思忖了一番,有些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一团和气的许夫人,忙垂下眸子。 许夫人看着他问:“都说完了?可有遗漏之处。” 护卫道:“没有。但是——” “但是什么?”许夫人目光如炬看着他。 “奴才听见人群里有几个人在议论,说咱家公主怎会有紫水晶璎珞,另一个又说,我家公主长得有些像什么温朵娜公主……乱七八糟的,奴才听得不是很懂……” 许夫人脸色变得异常凝重。 白梅小心翼翼的碰了碰她。 许夫人才回过神来,对仍垂手侍立的那名护卫道:“你去帮我查查温朵娜是何许人,查到后立即来报我。”又再三叮嘱:“此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然后命他退下。 第三百六十三章买鸡 第二日一大早,若谖来到后花园看自己种的忘忧草活过来没有。 这里的后花园没办法跟她们在长安的家的园子相比校,不过是有绿树和花草外加一个大大的葡萄架而已,葡萄架上吊着一串串亮晶晶肥嘟嘟的绿葡萄,光是看一眼就让人忍不住口内生津。 后花园内还有一个人工的小池,池里开着几朵睡莲。 果然如琥珀所说的那样,要给与她们一起长途跋涉的忘忧草一点信心和耐心,那株忘忧草总算变得生机勃勃了,舒展着绿油油的长叶子,蔫了几天的花骨朵儿也含苞待放了。 若谖欣喜地盯着看了好半天,又跑到小池边玩水。 靖墨陪着太子也到了后花园,一眼看见若谖坐在池岸边,一双玉足像水车般轮番击着池水,溅得水花四射,她自己却咯咯笑个不停。 靖墨无奈地摇了摇头,对太子解释道:“我这个妹妹,有些个顽皮,但是大事上稳沉。” 他扬声叫道:“谖儿,太子在此,还不前来参见。” 若谖这时才看到太子,想着自己一双赤脚被太子看到实在失仪,于是站起来,胡乱向太子行了个礼,便匆匆跑掉了。 太子回头注视着她奔跑的背影,一双好看的玉足在裙子下若隐若现。 太子用了早膳便起程离开了,方永华父子去给太子送行,家里就剩下许夫人娘儿仨个。 若谖自从得知许夫人的真面目后,便不愿再亲近她了,于是来到燕倚梦的房间,陪她说话打发时间。 昨儿的事琥珀全告诉了燕倚梦,她得知后一夜不曾睡好,左思右思,就是想不通子辰为什么不肯要谖儿,据说是他有了心上人,可世上还有比谖儿好的女孩子吗? 不过话说回来,情人眼里出西施,旁人看着是庸脂俗粉,恋人却当仙女一样捧着。 燕倚梦见若谖闷闷不乐,故意找些话来逗她,她要么反应不过来,要么根本没听见。 燕倚梦轻叹一声:自古一个情字最伤人,她万没想到金枝玉叶捧着长大的若谖竟会情路坎坷。 她伸臂将若谖揽在怀里,疼爱地轻抚着她的背。 若谖故意装出的满不在乎,此时土崩瓦解,在燕倚梦怀里哭成个泪人儿,哽咽道:“辰哥哥有了心上人。” 燕倚梦轻声道:“我知道。” 她本想告诉若谖一个天大的密秘,可见她如此伤心,她不忍让她雪上加霜,再受一次打击,她还是个孩子,能承受多少! ……还是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这时,她忽然觉得肚子一阵痉挛的痛,忍不住低低哼了几声。 若谖顿时忘了哭,紧张地问:“姨娘,你怎么了?” 燕倚梦疼得满头冷汗,虚弱道:“快……快请大夫!” ————*————*————*———— 若谖一只手握着燕倚梦的手,另一只手替她擦去头上的冷汗,焦灼不已地不停地回头向门口望去。 终于,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若谖忙站起身来,门外的人还没进屋,她就迫不及待催促道:“大夫,快来,我姨娘她——” 许夫人带着几名丫鬟走了进来,急切地问:“我听人报,你姨娘不好,是哪里不好了?” 若谖蓦然停了下来,眼神骤然变冷,不看来人,坐了下来,将视线依旧停在燕倚梦的脸上。 她脸上苍白,神情极为痛苦。 许夫人走到到床前,关切地问:“请大夫了没有?” 若谖冷冷问道:“是不是你干的!” 徐夫人神情一滞,隐着怒气低声道:“谖儿,你在胡说什么?” 若谖抬眸凛然地盯着她:“我有冤枉你吗,我们不来,燕姨娘好好的,我们一来,她就出事了,你怎么解释!” 许夫人百口莫辩的把脸扭到一边。 若谖冷笑:“我就奇怪,阿爹才走了两三个月,你就迫不及待的追来,原来是想暗算燕姨娘!” 一旁侍立的蝶舞抬眸惊疑地盯着许夫人。 许夫人一连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勉强维持着温婉端庄的风度,语气极冷道:“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有做过。”说罢,转身离去。 若谖在心里暗暗打定主意,要是燕倚梦有个好歹,她绝不会放过许夫人的! “华大夫,到了!”门外传来琥珀的声音,接着,门帘被人掀开,有人走了进来。 若谖回头,立刻惊讶地站了起来:“华太医,你怎么会在这里?” 华太医将袍子一撩,准备跪下:“草民参见公主。” 草民? 若谖无暇细问,上前托住华太医:“华太医不必多礼,快来看看我姨娘,她肚子疼的厉害。” 华太医忙直了身子,箭步走到床边,扫了一眼燕倚梦,刹时皱起了眉头。 他在床边坐下,给她把起脉来。 若谖在一旁紧张地注视着他。 华太医的眉头忽紧忽松,看得若谖心惊肉跳。 终于,华太医把完了脉,笑着对若谖道:“有些凶险,胎儿有早产的迹象,但是离临产只有一个月多了,即便早产,如果护理得当,也无大碍,但最好还是足月生产,在下会开一些安胎药给姨娘服用,应该能有一些作用,在下也会天天来给你姨娘把脉,大约再熬三十几天,孩子平安出世就好了。” 若谖松了口气,迟疑地问:“我姨娘为何会出现早产的症状,是不是……有人下毒?”最后一句话,她说的极为干涩,如等待宣判的死囚,紧紧盯着华太医。 华太医神情微怔,极肯定的摇了摇头:“应该不是,你姨娘生来身子骨就弱,又心思沉重,夜不能安寐,这样最伤身体,她能怀孕到现在一直平安已是奇迹。” 若谖只觉紧压在心头的大山倏忽不见,对着华太医道:“多谢。” 华太医写了药方交给蝶舞去抓药,若谖亲自送他出府:“华太医……” 华太医忙道:“公主再休要叫在下华太医了,在下已经辞去太医一职。” 若谖讶然:“为什么?” 华太医笑着解释道:“说来可笑,在下喜欢云游天下,觉得做太医实在太束缚。” 若谖也笑着道:“人各有志,关键是只要自己开心就好。”但心里却始终怀疑他辞去太医一职与燕倚梦有着莫大的关系。 宾主二人走到外宅前厅处,恰好方永华父子两给太子饯行回来,他二人见到华太医甚是惊讶。 方永华与华太医寒暄了几句,看着华太医离去,才问若谖:“是你燕姨娘不好么?” 若谖点头:“华大夫说,姨娘有早产的迹像,要我们多留意些。” 方永华仰天道:“但愿这个孩子平平安安的出世,不要像之前那一个那样夭折,你姨娘可再也经不住打击了!”然后又问华太医怎么会在西域,若谖把华太医对她说的话又原原本本的说给父亲听。 方永华听了若有所思。 华太医果然说话算话,每日来给燕倚梦看诊一次。 到了第七日,华太医笑着道:“胎儿已经完全稳定下来了,药也不必吃,姨娘好好保养,等来日生个大胖小子。” 若谖见他虽在笑,可笑容却似有些难过——但或许是自己的错觉。 燕倚梦几天都没正经吃一顿饭,今儿心情高兴,有些胃口,对蝶舞道:“我想吃辣子鸡。” 在沙漠,飞禽和鱼类并不常见,在当地人眼里不亚于山珍海味,在长安平常就能吃到的鸡,在这里却并不容易吃到。 若谖吃了午饭便顶着落日出府去买鸡,可是集市上除了羊还是羊,一直逛到夕阳西斜下来,若谖也没等到一只卖鸡的小摊贩,只得垂头丧气地准备离开。 忽有一个操着生硬汉语的穿着一身青衣的西域少年手里拎着一只羽毛华丽、又肥又大的野鸡跑到她面前来,问道:“小姐是要买鸡吗?” 若谖目不转睛盯着他手里的鸡,连连答道:“是的是的,你卖吗?” 那西域少年问:“你出什么价?” 若谖从未买过菜,哪里知道行情,她反问道:“你什么价肯卖?” 少年随意伸出一个巴掌。 “五两银子吗?”若谖急忙掏出一锭银子来,“这锭银子不止五两。” 少年面无表情的接过银子,在嘴里咬了咬验了真假,便把手中的野鸡给了若谖。 若谖提着咯咯乱叫的野鸡兴高采烈的往家里走去。 蝶舞看到她手里的野鸡,自然喜出望外,立刻接过她手里的野鸡,提到厨房烧水杀鸡,若谖看着被蝶舞拔下的鸡毛,想起三年前子辰带着她去寻找解毒的药引,曾经用野鸡的毛给她编过一顶帽子,可惜在雪山上被风吹走了,不禁黯然。 依依站在绿洲入口处翘首以盼,从未时一直等到戌时,方才看见沼泽地的那头出现了两个人影,其中一个身材欣长。 那两个人影顶着落日的余晖穿过沼泽地,向她走来。 依依大喜,迎上去喊了一声:“子辰!” 那个身材欣长的少年正是子辰,他的身边站着一位全身青衣的西域少年。 子辰看了一眼依依,低沉着嗓音道:“怎么不在家里歇着,这个时候沼泽地里的毒气还未散尽,呆在这儿对身体不好。” 依依撅着嘴半是撒娇道:“没看见你平安回来人家担心嘛!”说着,伸手牵住他的手。 子辰默默地抽出自己的手,依依脸上神情一滞,脚步也慢了下来,幽怨的盯着子辰的背影,问走在身边的青衣少年:“萨米尔,我问你,头儿去抓个药怎这么晚才回来?” 那个叫萨米尔的少年答道:“我们一去就抓到药了,可头儿说想抓一只野鸡给你吃,于是我们又去了女神山。” 依依这时心情已大好,笑着道:“结果你们两个大男人没有抓到鸡,真是没用。” 男孩子个个都争强好胜,最痛恨别人说他没用,萨米尔脖子上青筋直爆地争辩道:“谁说我们没抓到鸡!头儿一粒石子弹出去,打晕了好大一只野鸡。” “那……野鸡呢?”依依奇怪地问,她除了看见子辰手里提着用牛皮包的几包草药外,什么也没看见。 萨米儿沮丧道:“经过集市的时候,头儿让我把鸡卖给了一位小姐。” 依依警觉地问:“那个小姐长什么样?” 萨米儿道:“是位貌若天仙的小姑娘,眉心有一粒红豆大的胭脂痣。” 依依一听,脸上顿时阴沉下去。 方府里,若谖双手支着小脸,蹲在鸡汤边看着火候,空气里弥漫着鸡汤的浓香,她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自从来到西域,每日里除了羊肉还是羊肉,吃得她一闻到羊肉的膻味就提不起食欲,鸡鸭鱼肉除了太子在的那一天看见过它们勾魂摄魄的身影外,之后连根毛都没再见过。 蝶舞在一旁见了直笑,到底还是个孩子,嘴馋,她一面用抹布垫在手上端起鸡汤罐,一面道:“姨娘也吃不完这么多鸡汤,奴婢先盛一碗给公主吃。” 若谖摇头道:“不要!现在吃次鸡不容易,姨娘正大着肚子呢,都留给她吃。” 蝶舞把汤罐和一副碗筷放在一个托盘上,准备端去给燕倚梦吃。 一个婆子问:“蝶舞姑娘,晚饭好了,是我送去,还是你自己带了去。” 蝶舞还未应答,若谖道:“我来端鸡汤,蝶舞姐姐端饭菜。” 若谖小心翼翼的端着鸡汤往燕倚梦的房间走去,凝烟在房间里闻到鸡汤的香味,像条狗一样追逐着鸡汤香气走了出来,馋涎欲滴的盯着若谖手里的鸡汤,厚颜无耻道:“哟!公主,吃独食呢!这么多鸡汤想必公主一人也吃不完,能否赏我吃一碗?” 若谖鄙夷地翻着白眼道:“你都做鸡了,还吃什么鸡?” 庭院内洒扫的婆子仆妇听了,都忍俊不禁低声吃吃地笑着。 凝烟脸上红白交替,端的难堪,趁若谖不备,把靠在走廊墙边的一个扫帚推倒去绊若谖。 若谖躲避不及,被那扫帚绊得跌跌撞撞的往前冲去,手里的鸡汤也飞了出去,眼看就要摔倒地上了,若谖又是心疼又是可惜。 蝶舞在后见了,忙扔了手中的饭菜,飞身上前接住那罐滚烫的鸡汤。 若谖气愤不已,上前一把揪住凝烟的衣领,怒喝道:“大胆贱人,竟敢暗算我!” 第三百六十四章 密秘 若谖脱下一只绣花鞋来,对着凝烟那张欠扁的脸一阵猛抽,直抽得自己没有力气了才停了下来。 凝烟捂着被扇肿的脸,呜呜咽咽哭诉着道:“我没有暗算公主,公主就不分青红皂白打了我一顿,实在欺人太甚!难不成我等大臣之女在公主眼里是能随意打骂的吗!” 若谖知道像她这种无耻之人,不仅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做了卑鄙之事的,而且惯会反咬一口,她前世又不是没遇到这样的人,因此自然也不会跟她去辩曲直,冷着脸道:“在本公主面前岂容你叫喊讲理的!本公主就是想打你怎样!”说着,又挥鞋扇了她几十下方才罢休,挑眉挑衅道:“你去找地儿告状去呀,看有人理你没有!”凝烟捂着脸仇恨地瞪着她。 若谖道:“哎呀,竟敢瞪我!再打!”捡起地上的扫帚,没头没脸的向她身上抽来,边抽边问:“自己说,你该不该打!” 凝烟被打得乱窜,若谖在后拿着扫帚穷追不舍,威胁道:“你敢再跑,本公主就杀了你!” 凝烟心里有些怕,这个若谖素来不按常理出牌,而且行事从不计较后果,她要是真的一刀把自己砍死了,自己可不就白死了,连个冤都无处申,便是告到皇上那里,皇上曾经为了若谖连他表妹都惩罚了,又怎会为她出头!因此脚步慢了下来。 蝶舞站着没走,见状,从地上拾起一粒石子弹在凝烟的膝盖窝处的麻穴。 凝烟两腿一软,摔倒在地。 蝶舞微微一笑,公主现在应该搞的定这个贱人了吧,端着鸡汤向燕倚梦的房间走去。 若谖追了上来,死命的用扫帚抽打着凝烟:“本公主再问你一次,你该不该打!” 凝烟跑又跑不掉,又不敢动手打若谖,附近有好几个洒扫的婆子,她要动手打若谖,那几个婆子还不把她撕成碎片! 好汉不吃眼前亏。 凝烟被抽得在地上滚来滚去,抱头告饶道:“是我的错,我该打!” 若谖不怀好意冷笑道:“既然连你自己都认为自己该打,那本公主就更要好好的教训你喽!”说罢,越发打得起劲,直打得凝烟鼻青脸肿,连话也说不利索,方才罢手,将手中的扫帚一扔,往燕倚梦的房间走去。 燕倚梦见她来了,放下手里的鸡汤,道:“谖儿,坐到跟前来,我有话对你说。” 若谖乖顺的在她床边坐下。 燕倚梦拉着她的手道:“谖儿,你最好少跟凝烟那个贱人起冲突,他们全家都是呲牙必报的小人,你得罪了她,他父亲是你父亲的副将,若在战场上暗算你父亲是极容易的,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若谖记起心中的疑问来,太子走的那一天,她本来就是要问燕倚梦,可正巧的是那一天燕倚梦肚子痛,她一急,到把心中的疑问给忘了,于是问道:“那个方永庆究竟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被皇上亲封为我父亲的副将?” 燕倚梦道:“你父亲当时接到圣旨的时候,心中也正疑惑,恰好太子来犒劳三军,你父亲便暗地里向太子打听,方才知道,原来是王丞相在皇上面前举荐了你二叔,说什么上阵父子兵,你二叔跟你父亲是亲兄弟,兄弟二人把守边关,不仅有个照应,而且边关更固若金汤。” 若谖恍然明白过来:“怪不得王丞相当年不把凝烟一家给做了,原来是留着他们一家对付我父亲。 如果我父亲对他王氏家族不造成威胁,他便罢了,可现在我父亲与薄昭仪联姻,引起王皇后和王丞相的恐慌,王丞相因此甩出了方永庆这个杀手锏。” 燕倚梦道:“你父亲也是这样分析的,所以我才叫你不要惩一时之快去整治凝烟那个贱人,你父亲说,等找到你二叔的错处,一本参到皇上那里,革了他的官职,以绝后患,到那时你再想怎么对付凝烟都可以。” 若谖点头。 燕倚梦有些迟疑地问:“我肚子疼的那日,恍惚听到谖儿质问夫人,为何要暗算我,夫人可是谖儿的娘亲,谖儿怎么会这么想?” 那日若谖见燕倚梦不好,方寸大乱,所以才不管不顾说出那些猜疑的话来,也没顾的上会被燕倚梦听到,现听她问起,她竟不知该如何作答,虽然她跟许夫人已经有了隔阂,但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仍不愿被外人知道,因此支吾道:“我当时情急,一时胡乱猜测,当不得真的。” 燕倚梦听她如此说,知道她还是在维护着许夫人的,因此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准备等合适的机会再说。 吃过晚膳,程氏带着被若谖打得像个猪头的凝烟来给许夫人请晚安,实则是为了让许夫人看看凝烟被她女儿打得有多惨,待许夫人问起时,好趁机大肆抹黑若谖。 许夫早就得知了若谖手撕凝烟的事,也明白她母女来请安背后真正的用意,她打心里瞧不起这对母女,太爱算计人也就罢了,还总爱装弱者,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想要博得他人的同情,简直是猥琐到了极点,让人心生反感,因此故意不闻不问。 程氏母女急了,凝烟只得自己开口道:“伯母,你看我脸上的伤……” 许夫人淡淡道:“我看见了。”便再没了下文。 凝烟心中很不得劲,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道:“我这脸上的伤全是公主打的。” 许夫人仍平静如水道:“我家谖儿最是讲理,人不犯她,她不犯人,定是你先惹了她,她才对你小施惩戒的。” “伯母,不是这样的……”凝烟泪汪汪道,“的确是公主无缘无故打的我。” “无缘无故?”许夫人有丝恼怒,这个凝烟这般以退为进咄咄逼人实在太嚣张了,“我们家这么多下人,她从不无缘无故暴打他们,单单只暴打你,这可稀奇了!” 凝烟微怔,以前她向许夫人告若谖的黑状时,即使是做表面功夫,许夫人至少要安抚她几句,从未像现在这般冷冰冰,不禁讶异。 却不知自许夫人对若谖动了杀机之后,心中极度愧疚和不安,自己杀她是迫不得已,却不能容忍别人伤害若谖,再加上瞧不起凝烟的为人,自然懒得与她周旋。 白梅在外禀道:“夫人,有个叫鲁鸣的护院有事要禀告。” 鲁鸣是那日许夫人吩咐去查温朵娜是何人的那个护卫,许夫人如油煎似的,等了这好几日,总算盼到消息,更是一刻也不愿意与凝烟母女两个纠缠,下逐客令道:“我有事,你们改日再来吧。” 凝烟母女两个只得灰溜溜的出去。 凝烟自己撒谎成性,以为天下人都跟她一样,再没一句实话的,疑心刚才那一幕是许夫人与白梅演给她看的双簧,哪里就那么巧了,自己刚进她屋子没多一会,便有人找,分明只是找个借口赶她出去罢了,因此走出没多远,便绕道了许夫人的窗子底下偷听。 屋子里,许夫人问鲁鸣:“可都查到些什么?” 鲁鸣道:“温朵娜原来是前朝楼兰国的亡国公主。 楼兰国一直受到匈奴和汉朝双方的威胁,两边都想控制西域的咽喉重地楼兰。 当时楼兰王也就是温朵娜的爷爷迫于无奈,把自己的两个儿子分别送给匈奴和汉朝做人质。 温朵娜的爷爷死后,匈奴和汉朝便派各自的人质回楼兰国,想继承王位。 谁的人质当了新的楼兰王,那么楼兰国就控制在谁的手里。 匈奴离楼兰国很近,因此捷足先登,匈奴国那边作为人质的楼兰国的王子,也就是温朵娜的父亲被拥立为新的楼兰王。 汉朝长安离楼兰较远,失了先机。 温朵娜的叔叔也就是汉朝那边做为人质的楼兰国王子极有心计,想自己已经晚了,便是到了楼兰国,也很难为王。 于是装作害怕,不肯回楼兰国,说一回到楼兰国,必定会遭到新楼兰王的追杀。 送他前去的大汉使者便心生一计,带了大量黄金锦缎,对外宣称是要赏赐给新即位的楼兰王。 温朵娜的父亲,新楼兰王,正愁没有契机和大汉修好关系,不知是计,十分高兴,宴请汉朝使者,结果在酒宴上被汉朝使者等一干随从杀死,并把楼兰王的头砍下来,挂在城门上示众,然后立了汉朝那边的人质,温朵娜的叔叔为楼兰国的新王,并替他刻了国王的印章,改楼兰国为鄯善国。 鄯善王即位后,立刻对先王的亲属和重臣展开屠杀,温朵娜公主也未幸免于难。” 许夫人若有所思道:“温朵娜死了?她那时多大?如果活着,现在又是多大年岁?鄯善国的人又是怎样肯定被杀的那个是温朵娜?” “温朵娜死时年方十四,现在活着应有三十来岁。 当年她父王被诛,她母后就已预料到她们即将大祸临头。 要想全家逃脱是不可能的,特别是温朵娜的几个哥哥,身为王子的身份,更是插翅难道。 于是楼兰王后便把国玺给温朵娜贴身放好,命一群死士护着她逃走。 在楼兰国,见国玺如见王,温朵娜的叔叔得知她是带着国玺而逃,因此对她展开追杀令。 温朵娜在混战中死去,身中无数刀,特别是一张倾城倾国的脸被砍得血肉模糊,根本辩认不出她是谁来,要不是公主颈后的那粒苦情痣,没人能确定那具尸体就是温朵娜公主。” 许夫人激动得在袖子里握紧了拳头,用发紧的嗓音问道:“苦情痣?什么叫苦情痣?” 鲁鸣道:“相传人死后都要喝孟婆的忘情水,一喝便忘却前世今生,今生牵挂之人,今生痛恨之人,来生都相见不相识。 可有那么一部分人,不愿意忘记自己所爱之人,因此不肯喝下那碗忘情水,于是孟婆迫不得已答应他们,便在这些人身上做了记号,这个记号就是脖子后面那颗痣。 这样的人,必须跳入忘川河,受水淹火炙的磨折,等上千年才能轮回,转世之后会带着前世的记忆,带着那颗痣寻找前世的恋人。” 许夫人似自言自语喃喃道:“原来是这样。”挥手命鲁鸣退下。 鲁鸣走到门口,又想起一事来,折身走到许夫人跟前,压低声音神秘道:“奴才去打探的时候,还听见一个流言,说当年温朵娜公主并没有死,有人曾经在长安见过她。” 许夫人紧着问:“之后呢?” 鲁鸣摇头道:“没有之后,许多人都认为那是无稽之谈,温杂娜公主如果真的在人世间,她怎么可能不带着国玺回来报家仇国恨。” 许夫人叮嘱道:“今日你在此说的每一个字,都不要对任何一个人提及。” 鲁鸣郑重应喏退下。 许夫人有些坐不住了,在房间里来回的走动。 既是格杀勿论,在混战中,肯定是刀刀取人性命,那么必定是胸口、脖子等要害处刀伤最多,再怎么也不可能脸上会被砍得血肉模糊,这分明就是有人刻意为之,不让人认出死者是谁。 如此一来,温朵娜逃出升天的可能性极大,而且,她很可能就是燕倚梦。 二十年前,在长安骤然出现,无人知晓她的根底,她也有一颗苦情痣,她也有倾国倾城色。 许夫人激动得心砰砰乱跳,她一直在苦于寻找除去燕倚梦的方法,现在突然有一个天大的好机会摆在她的面前,她竟有些不知所措。 许夫人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让自己冷静冷静,她必须细细思量,该怎样利用这个机会,除去燕倚梦母女两个,又不能让方永华和自己的几个儿子察觉到是自己在幕后操纵,从而让他们对自己起疑,这事不能操之过急。 她正凝神,忽听窗外有响动,心中一惊,奔到窗口往外一看,外面并没有人,不由松了一口气,这里常常有沙鼠出没,刚才那响声想必是沙鼠弄出来的,因此放下心来,重新坐到了床上。 凝烟一溜烟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刚才要不是自己反应迅速,跑得快,只怕被许夫人抓个正着,自己偷听了她这么大一个惊天秘密,说不定她会杀人灭口,想到这里,她不由一阵后怕,把门关得严严的,然后转身,却猛地看到房间里坐着一个人! 第三百六十五章火灾 凝烟定睛一看是程氏,方才大松了口气,惊魂未定地用手拍着胸口埋怨道:“你怎么像只鬼一样!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程氏讪讪地笑着,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她们一家三口靠着凝烟做鸡过活了三年,程氏已养成一见到自己亲身女儿就奴颜婢膝的嘴脸,她点头哈腰陪着小心道:“都是我的错,吓到你了。” 凝烟皱眉,一脸的不耐烦,高贵冷艳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还有事呢!” 程氏面容一僵,但很快谄笑着双手呈上一瓶药膏:“这是我派人买的消肿膏,据说消肿有奇效,你试试?身上的伤衣服可以掩盖还不要紧,脸上的伤哪能见人?” 凝烟傲慢地“嗯”了一声,接过膏药,坐在梳妆台前抹起膏药,再有过一个月就是草原上的那达慕节,到时凡西域人不论贵贱老少都会聚集到艾比湖附近的草原进行各种娱乐活动,她是要参加的,虽然自己是残花败柳,可万一哪个胡人贵族眼睛瞎呢,缘份这种事谁说得准,所以脸上的伤是要快点治好的。 程氏见凝烟连正眼瞧自己一眼都像是恩赐一样,心中大不是滋味,就要转身悄然离去,凝烟忽然冷冷道:“站住!我有话要问你!” 程氏忙停下脚步,恭敬地等她问话。 凝烟道:“你可知燕倚梦脖子后有没有一粒痣?” 程氏歉意道:“我跟那婊砸接触的少,不知道她脖子后面有没有那颗痣。” 凝烟像驱狗一样立即挥手让程氏出去。 ————*————*————*———— 凝烟脚下垫了块石头,扒在沐浴房的小窗往里偷看,忽听背后响起蝶舞一声断喝:“你在干什么!”她心中一惊,站立不稳,从石块上摔了下来。 蝶舞怒斥她道:“姨娘洗澡,你偷看什么!” 凝烟心虚害怕,落荒而逃。 蝶舞寒着一张脸,一直盯着凝烟跑远,忽觉有人在偷窥,她毫不犹豫疾步向拐角处回廊走去。 一个婆子正靠着墙捶自己的一条老腿,见蝶舞骤然出现,且严肃地盯着她,吓得忙站直了身子,有些害怕地叫了声:“蝶舞姑娘。” 蝶舞看了她片刻,紧锁的眉头微松,一言不发转身向沐浴房走去。 那婆子见蝶舞走远了,方才回头对着回廊下一丛花草小声道:“嫂子,可以出来了。” 白梅从花草里钻了出来,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蝶舞离开的方向,从身上掏了些碎银子给了那婆子,道了声:“多谢。”便匆匆离去。 许夫人正在喝银耳羹,见白梅进来,欲言又止地看着她,于是命小丫头们全都退下。 白梅方道:“奴婢刚才见烟小姐偷看燕姨娘洗澡。” 许夫人怔了怔,莫名其妙道:“她偷看燕姨娘洗澡干什么?” 蓦然记起那日窗外蹊跷的声音,猛然一惊,那天原来是凝烟在外偷看,忽然就慢慢地笑了,正愁找不到替罪羊,可巧就有送上门的。 她招手叫白梅过来,在她耳边耳语了一番,白梅连连点头,哽咽道:“红梅姐地下有灵,总算能冥目了,夫人也不必再内疚了。” 那日她从家里回到方府,听说红梅死了,如五雷轰顶般整个人都蒙了,她与红梅自小卖到许家,两人一直倾心侍候许夫人,后又一起随着许夫人陪嫁到方府,两人感情深厚,形同如妹。 白梅没有红梅会为人处事,又有点八卦多话,多亏红梅时时提醒她,才未酿出祸端,因此她内心是极感谢红梅的,完全不能接受红梅突然死亡的事实,于是追问许夫人红梅死亡的真实原因。 许夫人抹着泪告诉她说,若谖已经查到她的头上,红梅为了救主,便把一切都应在自己头上。 当时许夫人对她讲述的时候,伤心欲绝,哭成了泪人,一再哭诉,她怎么劝说、阻止,红梅都要一意孤行。 白梅听了许夫人的话,从此深恨了若谖,许夫人虽说不是小姐的亲娘,但养育之恩大于生育之恩,哪有做女儿的这样把母亲往死里逼的!现听夫人说有办法除去燕倚梦和若谖母女二人自然是趁愿的。 蝶舞推门走进了沐浴房,燕倚已经洗好澡自己在穿衣。 蝶舞忙上前侍候她穿。 燕倚梦问:“你刚才在喝斥谁?” 蝶舞道:“烟小姐。这几天都鬼鬼祟祟的,奴婢都留意她好几天了,今儿被奴婢抓了个现行。” 燕倚梦由着蝶舞整了整衣裙,扶着她往外走,不解地问:“她究竟偷偷摸摸在干什么?” 蝶舞道:“说来奇怪,她在偷看姨娘洗澡。” 燕倚梦停了下来,思忖了片刻,道:“她既然没有看到,肯定还要来的,我们得准备准备。” 蝶舞点头。 ————*————*———— 依依小心翼翼地端了一碗汤药进来,子辰正在看着手里的一朵纱花发呆。 手上朵嫩黄色的纱花和盒子里那朵粉红的纱花是若谖九岁时他买了想送给她,却一直没有送出去。 听到脚步声,他忙把纱花放进木盒子里锁好,等他抬眸时,依依已到了他的跟前。 子辰冲她笑了笑,接过她手里的汤药,道:“辛苦你了。”说罢,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 依依在他对面坐下,含沙射影刁蛮道:“你要真怕我辛苦,就不应该一而再,再而三的受伤。 那次飓风受的伤还未痊愈,上次为了救你谖妹妹,把她从悬崖拉转来又动了真气,幸亏有我阿爹留下的百草金丹,不然别说武功,就是小命你都难保。” 子辰只笑了笑,小口小口喝着药。 依依眼珠一转,笑嘻嘻道:“那个木盒里装的是什么,那么神秘,我一次都没看过里面的东西,你既然心疼我辛苦,就把那个木盒给我看看,算是报答我咯!”说着半真半假伸手去拿。 子辰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原本温和的脸一下子变的冰寒,依依有些害怕,极勉强地笑着道:“我只是逗逗你而已,干嘛这么紧张!小气的家伙,你就是求着本小姐看本小姐都懒得睬你。”说着,用力抽出自己的手,踏着傲娇的步子往屋外走去,直到出门才抬起手来,看见被子辰握过的地方一圈青紫,不禁掉下泪来。 子辰在屋里闷坐了一会子,放好木盒,便走到了屋子,来到村外围的一个小土丘上出神的望着东方,一动也不动。 土丘上开满了漫山遍野的忘忧花,清风吹过,忘忧花轻轻摇摆,似在翘首等待等待故人归来。 依依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杨柳树下,满含酸意地看着子辰的背影,自从若谖来到了西域之后,他就爱坐在那个土丘之上,眼望着东方,似乎视线要穿过茫茫沙漠,看到艾弥儿镇的镇西将军府似。 她暗自咬了咬唇,转身疾步向村里走去,匆匆进了屋,连正准备与她打招呼的忘尘她也没有留意。 忘尘见状闭了嘴,悄无声息地尾随着她来到门口,偷偷向里张望,看见依依满屋子乱翻,似乎在寻找什么重要的东西。 依依揭开地上的席子,忽然停了下来,两眼盯着地上的一块板子,她把那块薄板拿开,露出一个洞来,洞里放着一个木盒子,正是子辰视为珍宝不让人碰触的那个木盒。 依依心跳加速,心虚地扭头朝门口看去,忘尘忙将脑袋缩了回去。 依依见门口无人,从头上拔下一根银簪,在小木盒子的锁孔里捅了几桶,锁吧嗒一下开了,依依一看,里面放着两朵纱花,和一些小布条,她把那两朵纱花拿起放在一边,然后把那些小布条,一条一条的拿起来看。 辰哥哥,中秋节快乐,今天的月亮又大又圆。 辰哥哥,端午节快乐,你吃粽子和咸鸭蛋了没,我只吃蛋白。 …… 都是些祝福的话语,字体虽然不是很漂亮,但是挺秀气,一看就是出自女孩子的手,而且说话娇滴滴的,依依猜,这些肯定都是若谖逢年过节送给子辰的祝福语。 她心里满是醋意,把那些布条并花朵依旧放进盒子里。 然后向屋外走去,忘尘见状,忙闪身躲到一棵大树后面。 依依四下里看了看,除了不远处,有几个小孩在玩耍,村里几乎见不到人,凡是成年的人都出去牧羊了。 她看了一眼那群正在做游戏的小孩,他们玩得不亦乐乎,银铃般的笑声不时响起,无人留心到她,于是她抱了两捆柴火进了屋,在那只小木盒上洒了点油,一把火把柴火点着,然后疾步走出了家门,把门锁上,从另一条路悄悄地出了村。 忘尘在暗处见了,没有跟踪她,而是站了一会子,见子辰与依依合住的房子里有浓烟冒出,他也悄悄的离开了。 一个小孩无意中发现火情,惊慌失措地大喊:“着火啦,着火啦!” 有的孩子立刻向村外跑去找大人。 火势借风蔓延得很快,子辰得到消息飞奔而来的时候,整幢房子都被火吞噬了,子辰就要一头往火里钻,被几个村民拦腰抱住:“头领,火势太猛,不能进去!” 子辰边挣扎边心急火燎道:“我非进去不可,里面有重要的东西!” “什么重要的东西?我帮你去拿!”依依一副不知情的样子急匆匆的赶来。 “还是我自己去!”子辰斩钉截铁道,说话间,他已经挣脱掉把他拦腰抱住的几个村民。 依依拦住他道:“你现在身体状况不好,万一被浓烟呛到,只会对你的身体雪上加霜,还是我去吧,你所说的那个重要的东西应该就是那个小木盒,我看见过你放在哪里,我去拿!”说着,一转身就冲进了火里。 那几个村民把子辰抱得更紧了,生怕他也往火里冲,忘尘也赶来了,劝道:“你且等一等,过一会子依依姑娘出来如果说没找到,你再进去。” 子辰这才勉强安静了下来,忽然听火里面传来依依的尖叫声。 子辰再也顾不了许多,挣脱掉众人的束缚,一头钻进了火里。 浓烟滚滚中,他看见不断有燃成一截一截的房梁从头顶掉下来,依依惊慌失措的闪避,却不肯离去。 子辰一把抓了她的手就要往外冲,依依使劲挣扎:“我还没拿到东西呢,你先出去!”她刚说完话,又一根带着火的房梁落了下来,向她的头顶砸来。 子辰二话不说,使劲的拽着她冲出了火屋。 两人刚出屋,房屋便在大火中轰然倒塌,一时火光冲天。 子辰扭头,心有余悸的看着眼前的大火。 门外焦急等待的村民见她俩安然无恙的出来,全都庆幸地欢呼起来。 子辰也不言语,冲进一个村民的家里,提了两只桶,飞快地去井边打了满满两桶水,往已经被大火毁掉的房屋上泼去,众人虽不解其意,但都无声地帮他灭火。 火势终于被扑灭了,废墟上青烟袅袅,余火忽明忽暗。 子辰不顾烫手,便开始在灰烬里寻找,终于找到那个小木盒,已经在大火里烧得只剩下焦黑的小半部分,里面的东西更是化为了灰烬,子辰呆呆地捧着那一角焦木一动也不动。 依依有些担忧,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袖:“烧都烧了,就别难过了。” 子辰慢慢的转过头来,逼视着她,语气冰冷,沉声问道:“是不是你干的!” 依依不解地直愣愣地盯着他。 子辰只觉喉咙发紧,声音干涩:“这火是你故意放的吧!” 依依极度震惊得死盯着他,忽然脸色一凛,一言不发,掉头跑掉了。 天已尽黑,夜空中缀满了星辰,忘尘看了一眼坐在忘忧花丛里的子辰,犹豫了片刻,慢慢走了过去。 “萧公子,依依姑娘到现在还没回来,我担心她会在外面遇到危险,我们去找找她吧。” 子辰置若罔闻般毫无反应。 忘尘在他身边坐下,看了一眼身边的忘忧花,这些忘忧花是子辰种下的,头年埋下了忘忧花的根茎,今年便开得如此热闹。 他轻叹了口气道:“何苦来,已经辜负了一个,就别辜负眼前这一个了,况且,依依为了你连她唯一的亲人都都失去了,现在孤苦伶仃的,就算她做错了什么也是因为太爱你,我不相信你不明白她的心意。”说罢,站起身来走了。 过了一会子,子辰终于起身去找依依了。 忘尘说的没错,自己已经伤了一个女孩子的心,不能再伤另一个女孩子的心了,况且谖儿贵为公主,父母宠溺,兄长爱护,依依有什么,除了自己,她别无所有。 第三百六十六章知晓 万里荒漠,骄阳似火,烤得人几欲窒息。 放眼放去,一具具人或动物的残骸在刺眼的光阳下反射着点点森寒的白光,令人望而生畏。 子辰站在烫脚的沙漠里焦灼不已。 一天一夜,他把能想到的地方全都寻了个遍,却依旧不见依依的芳踪。 沙漠天气变幻无常,前一刻晴空万里,无一丝风,热得沙漠都要燃烧起来,后一刻飓风就有可能毁天灭地般席卷而来,即便是土生土长的沙漠人都极易在这样的灾难里丧生而尸骨无存,何况是像依依那样的苗疆女子,她不是为了追随自己,又怎么可能来到这不毛之地? 昨天自己竟然为了那些若谖送他的布帛还有那两条纱花被烧了而生她的气,是多么不应该! 那把火是依依放的这点无疑,火往上走,而木盒是放在地洞里的,最多只会把盒盖烧焦,而不是烧得只剩点焦黑的残角。 可她为什么会不惜放火烧房也要烧掉木盒,那是因为她妒嫉,因为她爱自己太深,她不想自己人在她身边,心却留给了别的女孩子那里。 她为自己牺牲了许多,付出了许多,自己却为心中一点不可能的念想那么无情地伤害了她! 想到这里子辰追悔莫及。 五天之后的夜晚,子辰拖着万分疲惫的身子回到绿洲掩藏的小村子,却见在那片烧过的废墟之上搭了一个帐篷,想必是村民帮他搭建的,怕他没个安身之处。 只是帐篷里怎么会有灯光透出,难道还有人在帐篷里帮自己整理。 子辰狐疑地掀帘而入,却见依依正跪坐在地上捣药,见了他嫣然一笑。 子辰愣住,半天说不出话来。 依依被他看的脸都红了,低下头不好意思道:“又不是不认识人家,这样盯着看。” 子辰咧嘴一笑:“你不生我的气了?” 依依的神情顿时黯淡下去:“就算我生气也没用啊,你又不会心疼我。” 子辰知道自己做的过分了,在她身边坐下,柔声道:“我怎么会不心疼,不然我不会找了你几天几夜。” 依依这才好过了些。 子辰问:“这几天你跑哪里去了,害我好找,在外面有没有吃到苦头?” 依依伤感道:“我一个女孩子能去哪里,可马上回来又觉委屈,于是上了天山去给你寻雪莲和冰蚕疗伤,谁知竟真的让我寻到了,我再加些别的配方给你吃了,不管你多重多陈年的伤,只要吃下去,不出三日便全能康复。” 子辰听了,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愧疚,半晌才道:“辛苦你了。” 依依火辣辣地盯着他道:“为了你,我愿意。” 子辰移开视线,避开她灼人的目光。 依依心里难过,但见他这几日在外奔波,憔悴了不少,于是强忍着,体贴地倒了碗奶给他喝,又拿出些冷羊肉和馕给他吃了,然后去烧水让他洗,他一身风尘的,身上肯定难受。 子辰要自己来,依依笑拦着:“这些本就是女孩子应该做的,哪有男孩子做这些?”便要出去提水,子辰道:“力气活你就不要和我争。”说着提了水桶就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依依烧好水,给他在澡盆里兑好水温才出去了。 子辰洗完,两个人要躺下睡了,直到此时子辰才觉得很是不便。 以前两人虽共同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可是分房而睡,一个里间,一个外间。 可现在要命的是帐篷空间狭小,孤男寡女这样在一起…… 子辰起身道:“我去别的村民家借住。” 依依不高兴地白了他一眼:“深更半夜的,去打扰别人不太好吧,再说,我们又不是只在一起住一天,难不成你天天去借宿,别人还以为我们不合,你叫我脸往哪里搁,还说疼我,这就叫疼我?” 子辰被她说的哑口无言,只得重又坐下,讪讪道:“我还不是怕你名誉受损,毕竟你是个女孩子。” 依依冷笑:“这话听着就更没道理了,这里又不是大汉,讲究男女大防,塞外胡人谁不是男女混杂在一个帐蓬里?便是我们苗疆女子也不像你们汉族女子扭捏,我都不介意,你却介意!” 子辰更是神情尴尬,低着头不说话。 依依打好地铺,自己先钻好被子睡了,也不管子辰,就微撑了身子,扑地把马灯吹灭了,复又趟下,狭小的空间顿时坠入了黑暗里。 子辰在黑暗里坐了一会子,抵不住疲劳也躺了下来。 明明很困,却就是睡不着。 依依呓语着钻进他的怀里。 他第一反应便是将她推开,可终究没动,她为了救他,失去了相依为命的父亲,她不依靠他又能依靠谁?自己再把她推开,会对她造成多大的伤害。 他在黑暗中凝视着依依,似乎能看到她孤苦伶仃要人怜爱的神情,不禁轻叹了口气,给她掖好被角,翻了个身,背对着她。 子辰在黑暗中茫然的睁着双眸,越是夜深人静,越是思念沉重,若谖一颦一笑的娇俏模样似在他眼前晃动,挥之不去,萦绕心头。 他伸手摸了摸胸口,那里珍藏着她送给他的帕子。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但求情深缘也深,天涯知己长相伴。 他默念着若谖写给他的那两句话,心如刀绞般痛,现在他能拥有她的也只剩这块帕子了,她的笑、她的哭,对他而言已是遥不可及的梦了。 不知过了多久,子辰才沉沉睡去,一夜无梦,内心深处却总隐隐有些酸痛,连带着呼吸也痛。 镇西将军府里,若谖怀抱着子辰的衣服睡去,那衣服上留有他的味道,就好像他一直在身边,从未离去。 ……自欺欺人也罢,只要心没那么痛就好。 ————*————*———— 一连几天,镇西大将军府里一直笼罩着一种不祥的气氛,向来处变不惊的方永华的脸上似乎染了厚厚一层霜,许夫人也是罕见的严肃,弄得府里的下人们战战兢兢、屏心静气,连走路都惦起脚尖。 若谖觉得奇怪,派了琥珀去打听,却一无所获,家里的下人们嘴都很紧,不肯透露她半点消息。 若谖暗想,如果绿玉还在身边就好了,她一定什么都打听得到,可惜来西域之前,绿玉的表叔投桃报李给她找了一门门当户对的好亲事,因此若谖连赎身银子也没要就放她出了府,临走时还赏了她一百两纹银以后好好地过自己的小日子。 她本来是想着把琥珀也嫁了,可琥珀不肯,也就算了。 琥珀见若谖在发愣,问道:“公主,会不会是边关吃紧,老爷烦恼?” 若谖道:“应该不会,那些叛匪不是一听闻我父亲要来镇守边关,就已忘风而逃了吗?” 琥珀纳闷道:“那会是何事?” 若谖道:“谁知道呢,既然打听不到真相就算了,依旧玩我的。”因此还是像平日那样,显得雍容娴静,悠然自得。 这天,凝烟端了一碟油馓子去了燕倚梦的房间,努力装做纯良的笑着,只可惜面由心生,画虎不成反类犬,给人的感觉狡诈、阴险、猥琐,如吞了只苍蝇一样令人恶心反胃。 燕倚梦连看都不看一眼这种烂货,优雅地把一粒糖渍杨梅放进嘴里。 蝶舞冷冷道:“烟小姐来有何事吗?” 凝烟本就是无耻之人,又在风月场所里摸爬滚打了几年,早就不要脸了,又哪里会在乎蝶舞的冷言冷语和燕倚梦的轻慢! 这些鄙夷跟花钱嫖她不把她当人看的恩客对她的花式侮辱不值一提。 她巧笑嫣然道:“我特意来给姨娘送馓子吃。”说着,故意走到燕倚梦侧面,装做呈上馓子,两眼却趁机紧盯着燕倚梦的后脖子看,那里干干净净,没有她臆想的那颗苦情痣,不禁大感失望,难道许夫人暗中调查的人不是她,那又是谁? 她正在心里猜疑,蝶舞冷冷道:“我们家姨娘从不吃这个,烟小姐请拿走吧,以免油炸味熏到我家姨娘。” 凝烟神色一僵,大感丢脸,一个奴才竟敢对她如此说话,是有多不把她放在眼里! 她阴不阴阴阳不阳的笑着斥责蝶舞道:“哟,我跟你主子说话,你这个奴才竟敢插嘴!” 蝶舞的脸色更冷了,对凝烟怒目而视。 凝烟出了口气,小人得志般地笑着。 “谁说蝶舞姐姐不能插话了?她不仅能插话,还能打给你!”若谖一边说着话,一边走了进来,极不屑的瞟了一眼她手里的东西,嘲讽道:“给狗吃的东西你也好意思端来给姨娘吃,你安的是什么心!” 凝烟气得七窃生烟。 燕倚梦主仆两个掩袖而笑,这个谖儿骂人真是有讲究,连个脏字都不带! 若谖凉凉的打量着凝烟,冷声道:“怎么还不快滚,难不成想要讨打!” 凝烟听了这话,心中虽气愤,却不敢久留,只得悻悻出了门,就听若谖在背后刻薄道:“一只鸡也敢跑到孕妇的房间来,也不知她的裙子里夹着什么脏东西!”叫两个小丫头进来,指了指凝烟刚才踩过的地方:“把这里用擦地的布反反复复的擦,然后把擦地布丢得远远的。” 两个小丫头忙应了声是。 凝烟在门外听见,气得脸色铁青,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含恨离去。 若谖奇怪地问:“姨娘素来与那只鸡无来往,她跑过来干嘛,莫不是又要耍什么坏心眼吧。” 燕倚梦抢在蝶舞前头说道:“随她去!我只不理她,她能把我奈何!” 若谖刚才走到门口时,看见凝烟偷看燕倚梦的后脖很是奇怪,她看她那里干嘛,因此也下意识地往燕倚梦那里看了一眼,不禁一愣,雪白的后脖那里那粒痣不见了,心中顿时疑云密布,问道:“我记得姨娘脖子后面有颗朱砂痣的,怎么没了?” 燕倚梦轻描淡写道:“华大夫说,那颗痣不好,给我取了。” 若谖满腹狐疑地轻“哦”了一声,她知道她没说实话,但已感觉到那颗痣事关重大,因此也就没往下追问,与燕倚梦闲聊了几句便走了。 屋里只剩下燕倚梦主仆二人,蝶舞道:“看刚才情形,凝烟似乎知道了姨娘的身世,但又不敢肯定,所以千方百计想证实。” 燕倚梦庆幸道:“幸亏华大夫未雨绸缪,提前做了准备,不然就真有麻烦了。” 蝶舞忧心忡忡道:“可姨娘的容貌还是会被人认出的。” 燕倚梦道:“我不出门应该没事,就算万一认出来,我后脖子上的苦情痣已经没有了,我一口咬定人有相似,死不承认,别人又能把我怎样?” 蝶舞听了,紧锁的眉头并未展开。 晚上燕倚梦和蝶舞坐在灯下赶制宝宝的衣服鞋袜,方永华阴沉着脸走了进来。 燕倚梦见了,忙扶了腰艰难地站了起来,亲奉了茶来,浅笑着问:“今儿老爷不去夫人房里陪着吗?” 方永华把脸一沉,喝命道:“蝶舞出去!” 蝶舞微怔,拿眼看着燕倚梦,燕倚梦使个眼色叫她退下。 蝶舞便忙退下,把门掩好,却不肯走,站在门外偷听。 燕倚梦讶异地看着方永华没有说话。 方永华厌恶地看了一眼她的肚子,冷声问道:“你究竟是谁?” 门外蝶舞一听此话,心立刻揪了起来,把一只耳朵紧紧贴在门上。 燕倚梦心中一惊,知道自己的身世已经暴露了,一时之间,她心中千百念头闪过,是说实话还是继续隐瞒。 可如果说出实情,方永华不肯原谅自己怎么办? 一时之间,她心头千百念头闪过,强笑着道:“老爷这话问的奇怪,我当然是老爷的梦儿。”只盼着能遮掩过去。 方永华额上青筋根根兀起,怒极反笑:“我的梦儿!我还真担当不起!现在满大街都说咱们家的燕姨娘可是前楼兰公主温朵娜呢!” 燕倚梦面如死灰,慢慢地跪了下来,如犯下滔天大罪一般内疚,缓缓道:“没错,我的确是前朝楼兰亡国公主温朵娜。” 方永华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经由燕倚梦亲口说出,还是震惊、意外,他咬牙切齿盛怒道:“没想到你骗了我这么多年!” 燕倚梦含泪乞求地仰头看着他急急解释道:“我承认是我的错,但我不是存心要骗你的,我只是想要忘掉过去,做一名普通人而已。” 第三百六十七章谣言 方永华凌厉地冷笑不止:“忘掉过去?做名普通人?你的身世容许你做一名普通人吗?”说罢,准备拂袖而去。 他刚一开门就见若谖站在门外,蝶舞站在她的身后。 方永华一时怔住,口齿不利索地问:“谖儿,你……你怎么来了?” 若谖脸上挂着冰冷的笑意道:“女儿听说姨娘欺骗了父亲,所以特来质问姨娘。”说着,她绕开方永华走进了屋里。 燕倚梦挺着个大肚子仍跪在地上,闻言抬头惊讶地看着若谖。 若谖也不扶她起来,居高临下冷着脸道:“姨娘也是,楼兰国亡国公主的身份怎能隐瞒?你若明说,凭你花容月貌,柔情似水,我父亲也是不会娶你的!” 又看了一眼她的肚子,冷笑道:“别以为给我父亲怀了个孩子就能让我父亲看在孩子的份上对你包容,情啊爱的不过是父亲的消遣而已,姨娘竟当真了!” 她一席话说得方永华甚是尴尬,燕倚梦扶着胡桌慢慢地站了起来,颤着嗓音惊疑惶惑道:“老爷,你心里真是这么想吗?” 方永华被燕倚梦如泣如诉的目光看得心中一颤,回忆起他与她初逢在寻欢楼,他坐在台下,满是倾慕地欣赏着她起舞时曼妙玉姿。 花前月下,他也曾答应她要好好爱她这一生一世,可如今…… 方永华把燕倚梦扶到榻上坐下,咧嘴笑了笑:“你休要听谖儿胡说,她一张刀子嘴生生要把人的心割碎。” 他回头对谖儿嗔道:“你把我和你姨娘说散了,你有什么好处。” 若谖一本正经道:“当然没好处,父亲要真和姨娘散了,我还得帮父亲养弟弟呢!” 她走到方永华身边罕见地拉着他的手摇晃:“所以女儿求父亲,对姨娘好些再好些,一辈子不要抛下她。” 方永华也呵呵笑道:“公主都下令了,老臣敢不遵旨!” 若谖绽开甜美的笑容,俏皮地对着方永华福身下去:“那女儿就不打扰父亲和姨娘恩爱了。”说罢带着琥珀退下。 许夫人那里正暗喜,她没想到自己派白梅散出的流言这么快就立竿见影了,即便方永华一时不逐燕倚梦出府,但只要把她打入冷宫,自己想要不着痕迹地折磨死她就易如反掌了,就算谖儿能猜出燕倚梦死在她手上,没有证据,她又能把自己怎样?到时谖儿也不必去死,自己就可以慢慢与她修复母女感情。 她要是听话乖顺也就罢了,如果不听话,等自己百年离世之时再告诉她真相,她是燕倚梦的女儿,让她一个人痛苦去吧! 这时白梅匆匆进来,脸色很是难看,许夫人的手在袖子里一紧,紧张莫名地盯着她。 自梅把门关上,几步凑到许夫人跟前,压低嗓音道:“夫人,坏事了!” 许夫人心跳得都乱了,强做镇定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慢慢说。” 白梅懊恼道:“本来老爷已经对着燕倚梦大发雷霆,说她欺骗他,结果公主得到信赶过去了,三言两语就把老爷说的回心转意了,老爷这会子在燕倚梦房里千般抚慰她呢。” 许夫人的手在袖子里面紧紧捏成了个拳头,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白梅见状,不敢多话,也闭了嘴。 方永华从燕倚梦的房间出来,重又愁眉不展,燕倚梦是楼兰亡国公主的身份着实令他很是困扰。 现在的楼兰国虽有大汉赏的国玺,可楼兰民众并不认可,因此国家一直暗潮涌动,敌对势力时不时声称温朵娜公主还在人世,鼓动老百姓揭竿而已,成为朝廷的隐患。 他刚才问过,被燕倚梦带走的那块国玺现在在哪里,燕倚梦说,在她得知她全家灭门之后她就把国玺扔了,她父亲的国家已没有了,她要那国玺有何用,她从不曾想过要复国,也不曾想过要报仇,总之,她最不想看到的就是战争、杀戮,她只想有个家,安稳度日。 当时方永华听了她的话只能惋惜长叹一声,如果那块国玺还在,他把它呈给皇上,再由当今皇上以温朵娜公主的名义赐给现在的楼兰王,楼兰国绝对会安定下来,而楼兰国一旦安定下来,皇上不仅不会怪罪他娶亡国公主之罪,只怕还会让他加官进爵。 可现在……没了国玺,一切都变得如履薄冰,并且西域诸国又不同于大汉,是允许女主即位的。 如果楼兰国的百姓知道前楼兰国公主还在人世,那些拥护前楼兰王的民众会立燕倚梦为他们的女王,到时楼兰国内乱,生灵涂炭,边关动荡,只怕赔上自己全家性命都难以谢罪! 方永华越想就越不安,不知不觉中来到了许夫人的房间。 许夫人明知故问道:“老爷因何烦忧。”并向白梅使了个眼色,白梅带着几个小丫头悄悄退下,并把门关严。 许夫人亲捧了一杯茶给方永华,坐在一边默默地陪着他。 方永华喝了几口茶,心事重重地放下,良久道:“夫人可能也听说了外面的流言吧。” 许夫人讶异道:“外面流言满天飞,不知是哪个流言。” “就是关于楼兰国亡国公主的温朵娜的流言。” “那个流言呀,听过。说什么温朵娜没有在宫廷政变中死去,而是逃到了长安,做了一名艺伎,还说温朵娜公主颈后有一粒苦情痣……”许夫人说着说着,忽然自言自语道:“怎么说的好像燕妹妹……”她蓦然停住,惊疑地看着方永华。 方永华沉重的点点头。 许夫人顿时着了慌,连连道:“这可如何是好?万一传到皇上耳朵里是会满门抄斩的!” 方永华本来想在她这里拿点主意,现在却被她感染得连自己都无法保持冷静了。 他犹豫再三道:“可是如今梦儿正大着肚子,我怎忍心将她赶出家门……” 许夫人听了也觉为难,半晌,叹气道:“我只怕到了最后,没顾上燕妹妹,还搭上全家的性命。 我死不足为惜,可几个孩子却太可怜了!”说着落下泪来。 方永华听到这里,一直摇摆不定的心忽然坚定,理智也战胜了感情,道:“夫人的话令我醍醐灌顶,我不能为了一个燕倚梦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拿全家冒险!”说着,就要起身。 许夫人却喊住他。 方永华不解地看着她,同时又带着小小的埋怨,都什么时候了,还要仁慈! 许夫人欲言又止,良久,才吞吞吐吐道:“老爷可能有些事不知道,华太医曾经来过西域,而且……认识燕倚梦。” 方永华脸色渐渐阴沉,沉声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许夫人低下头回避他犀利的目光道:“我也是偶然想到去查华太医的。 那几日燕妹妹肚子痛,有次华太夫来给她治病,屋子里除了蝶舞,其她人等一概不能入内,这一概也包括我。 我就纳闷,我又不是男的,怎么就不能进去了?于是一直留意着燕妹妹房里的动静,半个时辰之后华太医才离开了燕妹妹的房间。 我实在是不愿意把燕妹妹和华太医往龌鹾的方面想,可是在长安的家里曾听到过关于他俩的风言风语……” 方永华脸色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打断她的话沉声问:“什么风言风语?” 许夫人有些担心地看着方永华:“老爷,你答应我,不管听到我说什么你都不动怒,我才敢继续讲下去。” 方永华冷冷道:“讲!” 徐夫人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才接着往下说:“自燕妹妹有身孕后,府里的下人们就谣传,说燕妹妹与华太医有染,甚至有人还说……” 许夫人斟酌了片刻才往下道:“还说燕妹妹肚子里的孩子是……华太医的。” 方永华凌厉地盯着她,冷声问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传言?”想了想又突然发问:“老夫人不是不许华太医给梦儿看病的吗?你怎么又请他?” 许夫人垂眸道:“燕妹妹有积年的肺病,以前谖儿控制住了她的病情,可后来她又因为谖儿身中奇毒曾经在寒风里跪求了老爷一整夜,病情复发后谖儿束手无策,我请了别的太医看过,全都无计可施。 我也是迫于无奈才请了医术最高明的华太医前来为燕妹妹治病,那段日子他们俩的确是接触过于频繁,所以有流言传出也不足为奇,因此我并未放在心上。 直到到了这里,吃了闭门羹后才觉得有些不对劲,……说来说去都是我的错……”许夫人愧疚地低下了头。 方永华直视着她问:“你除了查到华太医与梦儿是旧识,还查到什么?” 许夫人轻轻摇了摇头。 方永华黑沉着脸起身往门口走去。 许夫人故做揪心地在身后叫了几声:“老爷!”,见方永华头也没回地走掉,嘴角一挑,露出些许阴狠的笑意。 白梅这才轻手轻脚地溜了进来,明知屋里除了她主仆二人再无别人,却仍忍不住贼头贼脑四顾了一遍,才压低声音问:“夫人,事成了吗?” 许夫人志在必得地笑了笑:“现在有八成的把握,等老爷调查之后,燕倚梦肚子里的孩子不仅不能再成为她的护身符,而且还会成为害死她的利器。” 白梅担忧道:“夫人别忘了还有忘忧公主会帮她。” 许夫人冷笑:“等到关于温朵娜的谣言传到长安,薄昭仪肯定会急于和我们家划清界线,解除二皇子与谖儿的婚约,到那时,她想护燕倚梦只怕有心无力了!”说罢,不由得意大笑了几声。 白梅替红梅不平道:“即便是这样,公主还是毫发无损,红梅的大仇仍然报不了。” 许夫人冷哼:“谖儿想安然无恙还得看我肯不肯!” 红梅惊喜地问:“夫人有办法?” 许夫人阴冷地点了点头。 方永华回到外书房,命人把心腹马强叫来,私下吩咐:“你去与我好好查查华太医这个人,秘密进行,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马强领命而去。 方永华一个人呆坐了片刻,又命人叫了靖墨到了书房,把燕倚梦的身世告诉他,准备拟奏稿,如实奏报朝廷。 靖墨听了沉思良久才道:“燕姨娘到西域有段日子了,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之前一直风平浪静,怎么就近几日市井出现关于温朵娜的传言,而且特征直指燕姨娘,父亲不觉得可疑吗?” 方永华道:“我也知道有小人在背后算计,所以我早先的想法是把你姨娘直接押解回朝,以免流言传到长安自己被动,可一想到她身怀六甲,就怎么也狠不下心来。 现在当务之不是查谁是幕后策划,而是要怎样化解这场危机,等渡过这场危机我再查幕后指使。” 靖墨冷哼:“幕后主使还能有谁!肯定是叔叔一家人! 他们没来时,我们家一直平安无事,他们一来就发生了这么多事,别让我找到证据,不然定要他们好看!” 方永华道:“那些都是后话,现在你要做的就是赶在流言传到长安之前,率先把我拟的这道奏折加急送到皇上手里,但愿能坦白从宽求得皇上开恩。” 靖墨道:“既然事情这么急,儿子这就出发。” 方永华点点头,把拟好的奏折郑重地交给了他,然后叫了一个副将,吩咐道:“现如今,当地百姓间传言,前楼兰国公主温朵娜还在人世,这完全是想复国的那些叛党蛊惑人心,只要见到这等造谣生事之人,杖刑侍候,故意煽动者,斩!”那个副将领命而去。 靖墨回屋匆匆收拾了几件衣物,带了些银两,把方永华写好的奏折贴身放好,然后来到许夫人房中辞行。 许夫人殷切地叮咛了几句路上要注意安全的话,又交待他回到长安看看老夫人,并给老夫人传个话,说她在西域住上一个月就带着谖儿回来了。 靖墨一一应了,许夫人便催他快走。 靖墨带了十数名精骑刚走出府外准备上马,便碰到了凝烟。 她假笑着问:“大哥哥要上哪里去?” 靖墨已经深恶了她,冷然答道:“有公事要办。”便与手下飞身上马,向长安的方向疾驰而去。 第三百六十八追赶 方府内树木繁茂,苦杨、白杨、参差矗立,浓荫几乎覆盖了整个花园。 墙外是一片乱石,灌木丛生。 相形之下,府外显得荒野,园内却给人以神秘幽深的感觉。 在方府内西角小院内住着方永庆一家,此时已是掌灯时分,方永庆正往书房走去,凝烟在后叫了声:“父亲。” 方永庆伫足看着她,对这个女儿他已没有多少感情,行事太过歹毒,她大哥家吉从牢里出来,千辛万苦乞讨找到他们,因双腿落下残疾,在牢里又被其他犯人殴打、折磨,身体变得很差,不能做事,凝烟嫌他是累赘,竟然买了毒药把他和同样腿部有残疾但还能做事的家如毒死,还骗他们说她俩个哥哥是得瘟疫而死,亏她哭灵的时候哭得那么逼真,泪雨滂沱的。 方永庆当时不是没想过告官,可一家人正落魄,靠凝烟吃饭,哪里敢动她分毫,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 程氏一夜之间失去两个儿子,险些哭死。 方永庆每每只要一想起此事,就觉得不寒而栗,因此每次凝烟一接近他,他就如临大敌。 凝烟嗤笑:“父亲不必用这种眼光看着我,我只是想助父亲封侯拜将而已,父亲既然不想,我也不勉强。”说罢,欲擒故纵,转身离开。 方永庆知她虽然阴毒,但是却极有心计,于是忙叫住她,扯出笑来,讨好地问:“你有何计,说来听听。” 凝烟在心中冷笑:把你当人,你非要当狗,不冲着老娘摇尾巴,你浑身骨头都难受。 她巧笑嫣然道:“我们进书房说话。” 父女二人进了方永庆简陋的书房,凝烟问道:“父亲可听到外面关于温朵娜公主的谣言没?” 方永庆虽感莫名其妙,但还是答道:“听说过了,怎么了?” 凝烟无语地看着他:“父亲就没有把温朵娜与身边的人联系来想?” 方永庆转了转脑子,惊问道:“你是说,温朵娜就是燕倚梦!” 凝烟冷笑道:“不是她还会是谁!” 方永庆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这么肯定?” 凝烟道:“我无意中得知伯母在调查燕倚梦,心里疑惑,一个艺伎有什么好查的,再往下偷听,又扯到什么温朵娜公主,我听得云里雾里,今儿听到外面的流言方才明白过来。” 方永庆一听心中一喜,道:“烟儿,你想个办法接近燕倚梦,看她脖子后面是否有那颗苦情痣。” 凝烟一嗤,不屑道:“这个还要父亲吩咐吗,我早就偷看过了,燕倚梦脖子后面根本没那粒痣。” 方永庆有些糊涂了:“那你还一口咬定燕倚梦就是温朵娜?” 凝烟冷笑:“我当时跟父亲想法一样,以为是自己敏感多虑了,弄错了,可等到打听到流言是从哪天开始之后我就知道自己没弄错。” 方永庆抬眸询问地看着她。 凝烟道:“流言是从我偷听到伯母调查燕倚梦后三天开始出现的,之后愈演愈烈。” 方永庆颇感意外:“你是说,一切都是你伯母在后操控?” “不然呢?”凝烟冷视着方永庆,一眼看穿他的内心嗤笑道:“父亲该不会以为伯母贤良淑德吧,其实她和我是同一类人,全都阴狠至极。” 方永庆在心里不屑地哼了一声:与你是一类人!至少别人冰清玉洁!至少别人还知道关心家人! 凝烟看不起方永庆无识人之明:“父亲也不想想为什么大伯妾室不少,怎么全无所出,不是伯母暗中捣得鬼又怎么可能会这理!” 她哈哈笑了几声:“不过去年中秋节后伯母的连环借刀杀人不错,大伯的一群妾室死的死,被逐的被逐,只剩下燕倚梦了。” 方永华家的那些事方永庆也有耳闻,只是未放在心里而已,现在听凝烟这么说,才有所惊觉:“你是说,你伯母追到这里来是为了寻机杀死燕倚梦?” “当然!不然你以为像她那样养尊处优的人会跑到这个不毛之地自找苦吃! 不过话说回来,她出身名门又怎样,丈夫的心不在她身上,她还要装绿茶婊,这一生过得有多抓狂! 像我这样多好!谁也不爱,只爱我自己,一切为了我自己,这样活着才开心!” 方永庆神色古怪地瞟了瞟得意得有些颠狂的凝烟,半晌才道:“你伯母揭穿了燕倚梦的身份,对她家有什么好处,只怕还会令你大伯革职,她为了一己私利,完全置其她人不顾!” 凝烟不齿道:“她早就被渴望得到却偏偏得不到的爱给冲昏了头脑,一心想除尽方永华身边所有的女人,她许氏一人好独自拥有方永华,又哪里顾得上其他!” 她见方永庆低头若有所思,有些不满地问:“父亲既然知道那个流言,难道不打算做点什么?” 方永庆气短地问:“做什么?”他对凝烟既厌恶又害怕,真怕自己像家吉家如一样不明不白地死在她手上。 凝烟嫌弃地看着他:“当然是把流言上奏给皇上,让他派人查出真相,这样一来,方永华的将军之位肯定保不住。 我们再暗地去楼兰烧把火,然后嫁祸给燕倚梦,方永华一家必受她牵连,说不定连侯爵之位都会被皇上革了。 父亲到时把握机会,平息楼兰暴乱,不就可以建功立业了。 皇上也说不定因父亲揭发和平乱有功,把侯爵之位让父亲袭了呢。” 方永庆听了,心里激动几难自持,这个主意实在是妙。 若谖微蹙着眉一手支着下巴回想着自来到西域之后发生的种种。 之前她和母亲没来时也没有关于温朵娜公主的流言。 自她母女二人到了之后,流言就满天飞,而且还迅速地把温朵娜和燕倚梦联系在一起。 燕倚梦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外人是如何知道她与温朵娜长得很像? 摆明了这一切是母亲设的局,她不远千里跑到这里就是想暗算燕倚梦。 ……当然,也不排除是二叔一家人在背后使坏,如果燕倚梦的真实身份传到皇上耳朵里,轻则父亲的将军之职不保,重则侯爵之位要削掉,再重些,只怕满门抄斩! 想到这里,她霍地起身,去找父亲。 方永华正坐在书房里左右为难,到底要不要现在就把燕倚梦关押起来,到时皇上怪罪下来,自己好多一层保护?可她大着个肚子,就要临盆…… 忽听门被人急切地推开,方永华不满地向门口看去,见是若谖,脸色才缓和下来,笑着道:“咦?我们家的小公主怎么肯大驾光临到老臣的书房来,稀客,稀客!” 若谖哪有心思与他说笑,一坐下来便单刀直入地问:“如果那些关于燕姨娘的流言全是叔叔所为,或者,就算与叔叔无关,但他一旦 听到这些流言,父亲猜他会怎么做?” 在来的路上,若谖又把事情从头到尾细细地想了一遍,流言是叔叔一家放出去的可能性不大,因为流言已在外传开的时候,凝烟还为了验证燕倚梦究竟是不是温朵娜还在绞尽脑汁偷看燕倚梦后脖子上有没有那颗苦情痣。 那么现在嫌疑人只有自己的母亲了,只是,她是从何处得知燕倚梦就是温朵娜的? 方永华听了若谖的话微微一笑:“为父在你心中就这么没脑子吗?我早就派你大哥加急回长安递了奏折。” 若谖紧绷的心弦这才一松,随口问道:“父亲在奏折上都写了些什么?” “当然是向皇上说明真相,俯首认错咯。” 若谖只觉两眼一黑,急切地问:“大哥走了多久,可追得回吗?” 方永华见她如此紧张,也有丝慌乱:“你大哥走丁有近半个时辰,只怕难追回了!谖儿觉得那份奏折不妥吗?” 若谖已经起身,向外跑去。 方永华见她如此模样,忙命人把大公子追回。 若谖一口气跑到马厩,问养马人:“哪匹马跑得最快?” 那个马仆有些惶恐地指了指一匹高头大马。 若谖亲自解了那马的缰绳,跨了上去,骑着它从侧门出去,快马加鞭往呼韩邪的宫殿疾驶。 离宫殿还有一段距离,便被一群侍卫团团围住,全都用手里的长矛对准她。 一个首领模样的人用长矛指着她的胸口喝问道:“你是何人!竟敢强闯王宫禁地!” 若谖心怦怦乱跳,脊背一片湿冷,她知道,要不是自己一身汉服,又是个弱女子,此刻自己早就被那些长予戳成血人了。 她强做镇定道:“我乃大汉忘忧公主,想要与宁胡阏氏见面。” 众人都半信半疑地看着她,哪有一个公主身边没一个仆从的,手里的长矛仍对准她。 若谖知他们不信,从贴身处拿出一只赤金红宝石耳坠:“你们把这只耳坠交于宁胡阏氏,就知道我所说是真是假。” 那个头领头一偏,示意一个离若谖最近的手下收了。那手下拿了那只红宝石耳坠掉转马头走了。 其他侍卫仍旧将若谖团团围住。 过了一会子,只见有一群人举着向他们这里走了过来。 众侍卫回头一看,一群侍卫护卫簇拥着王昭君而来。 那群侍卫忙分立两侧,口呼:“恭迎宁胡阏氏。” 若谖急下马,叫道:“昭君姐姐!” 王昭君也跳下马来,笑着迎向若谖:“没想到我们的忘忧公主也会骑马。” 若谖内心似油煎,哪有心思陪聊,催促地问道:“姐姐可有快马借我一匹?” 王昭君何等聪慧伶俐之人,见她面有焦色,知有急事,一面回头吩咐侍卫速去牵一匹血汗宝马,一面道:“你怎么来了西域?” 若谖只说是探亲,一面伸了脖子向王昭君身后看,希望快点有人牵马过来。 又想起什么,向王昭君讨回那只用来报信的红宝石耳坠,小心收好,陪笑道:“怕下次再要见姐姐还得靠这个。” 王昭君也笑着道:“我已下旨,凡见一眉心有朱砂痣的少女自称充忧公主来见,不可阻拦。” 若谖强颜欢笑道:“多谢姐姐。”又关切地问了她几句在西域可习惯,过得可好。 王昭君苦笑道:“我们长安女子要适应西域不是一年半载的事,好在这里民风淳厚,再加上……”说到这里,她脸露羞色:“再加上单于对我宠爱有加,苦也不苦了。 其实女子一生并不一定非要锦衣玉食,只要有个男人疼你爱你,尽他一生的能力去照顾你的一生,哪怕随着他浪迹天涯也是幸福的。” 若谖忽然堕下泪来,忙低下头掩饰,王昭君总算找到了她想要的幸福,哪怕只有短短三年,相信也能让她一生无憾。 可自己将来怎样,辰哥哥看来是不会要自己了,难道到时嫁给二皇子,或是孤老终身? 她正暗自伤感,王昭君道:“马来了。” 若谖装做沙迷了眼,用宽大的袖子拭了泪,抬头见一匹雪白的大马被牵到她面前。 王昭君道:“这匹汗血宝马跑得又快,且性子也好,妹妹快骑着她去吧。” 若谖道了多谢,在几名侍女的帮助下上了白马,向长安的方向疾驰。 耳边风声呼呼,天上繁星闪退,不远处的小丘急速地向后倒退,所有景物在若谖眼里一划而过,快得看不清样子。 若谖紧张地抓牢了缰绳,在马背上颠簸。 一路上,偶尔碰到一两匹马,一听到白马得得的蹄声,就如平民遇到王者,身不由己地跪了下来。 大约跑了一个多时辰,若谖终于看见前面有一队精骑,中间那个,一身银铠甲的背影很像靖墨,于是忙扬声大叫:“大哥哥,停下!” 那匹白马似应和她般,也发出一声长嘶,前面的马纷纷跪了下来,马上的人全都滚下马背。 若谖只一瞬便来到了那群人跟前,她没认错,那群人马正是靖墨和他的精骑兵。 靖墨刚从地上爬起,就见若谖出现在他面前,很是吃惊,问道:“你怎么来了?” 若谖大松了口气,之前因焦急而产生的勇气顿时消失殆尽,在马背上低头左顾右盼不敢下马。 靖墨伸手接她,她才敢往下跳。 待站稳脚,若谖道:“我有急事找你。”举目一看,不远处正好有座亮着灯光的帐蓬,她忙牵了靖墨往那顶帐篷走去。 第三百六十九章刺杀 兄妹两人进了帐篷,那家牧民自然热情款待。 可当若谖开口向他们借布帛和笔墨时,那家牧民全家都傻了眼。 若谖这才发现自己犯了个错,怎么可能在牧民家借到这些东西。 一家之主歉意地笑着道:“我们不用那玩意儿。”说这话的时候,他一直搓着手,因为帮不上忙觉得自己很可耻似的。 主妇忙翻箱倒柜找出一条哈达:“这个可以当布帛吗?” 若谖双手接过,郑重其事地道了谢,那一家牧民这才觉得脸上有了光。 靖墨在一边看的一头雾水,不明白她究竟想干什么。 若谖又把他牵了出来,站在远离帐篷和精骑兵的地方对靖墨低声道:“到了前面有集镇的地方,立刻把父亲写的奏折烧掉!” 靖墨震惊得瞪圆了眼晴:“为什么这样做?”又补了一句:“是父亲的意思?”但转念一想道:“就算父亲改变了主意,也不可能让你来拦我。” 若谖道:“是我的意思。” 靖墨有气还不能发做,只能严肃道:“谖儿,你平时皮一点我都不说你,但现在是非常时刻,你已十三岁了,不小了,有些事应知道轻重了,怎能做出此等荒唐之举? 父亲的奏折关系到我们整个方家的生死存亡,岂容你儿戏!你快家去吧。”说罢,准备唤两个精骑兵送她回家。 她贵为公主,又许给了二皇子,不容有个闪失,况且他们方家若真遭了难,唯有她还有可能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若谖阻止他道:“正因为关乎到我方家的存亡,所以我才冒险赶来。 大哥你想,如果按照父亲的奏折,首先自己已经承认了燕姨娘是温朵娜公主。 他虽一再声明自己不知情,但如果别有用心之人在此事上大做文章,一口咬定父亲知情,只是贪念美色,不肯揭发而已,这还是轻的。 若心肠歹毒一点,说是父亲早就知道燕姨娘的身份,因燕姨娘色诱加利诱父亲,许诺只要父亲帮她复国,得报家仇国恨,她便让父亲为王,她为后,如果皇上信了这套鬼话,到时还要牵连上薄昭仪、二皇子,一场血雨腥风在所难免。” 靖墨惊出一身冷汗,问若谖:“妹妹可有好主意?” 若谖道:“我猜,得知燕姨娘就是温朵娜公主这个消息最高兴的莫过于叔叔一家,叔叔肯定会勾结王丞相那个老贼趁机灭了父亲,因此他一定会把此事上奏给皇上。 但他又并没有确凿的证据,所以必定用猜测二字做基调。 可父亲的那本奏折一上,猜测便成了事实,王丞相再补刀,最终会演变成我刚才所说的第二种可能。 王丞相便可趁机将他所防范之人一网打尽了,当然事成之后,他也不会放过叔叔一家,所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叔叔一家只是他的一粒棋子,用完之后肯定丢弃,还可以顺便报了凝烟曾经欺骗他的仇怨。 当然,叔叔一家死绝跟我们半点关系也沾不到,是他一家人犯贱,自寻死路怨得了谁?我只求我们一家人平安无事就好! 要想避过这次劫难,父亲那份奏折必不能用,大哥哥另起一份奏折。 首先阐明我家与叔叔家历来不和的家丑,然后说叔叔一家来到边关并不与父亲同心镇守西疆,反而在一次无意中得窥温朵娜公主的画像之后发现与我家燕姨娘有几分相似,便故意在民间放出流言,说燕姨娘就是温朵娜公主,引起楼兰动荡,现父亲正在平息暴乱。 反正燕姨娘做为温朵娜标志性的证据——脖子后的那颗痣已经拿掉了,只要我们不承认,别人又奈我们何? 这样就可以把罪责全推到叔叔身上,也会让皇上疑心举荐叔叔之人的用心,从而保住父亲,也就保住我们全家了。” 靖墨听了点点头:“妹妹这个策略的确比父亲的要好,但是太兵行险招。” 若谖反问道:“哥哥有更好的主意吗?” 靖墨哑然叹道:“自古红颜多祸水。” 若谖脸色一暗:“如此说来我也是祸水,当初王丞相来我们家求亲,你们就该应允,也不至于现在被王丞相借着叔叔一家对我们步步紧逼。” 靖墨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忙岔开话题道:“事不宜迟,我先去了。”说着,快步走到自己马旁准备上马。 若谖道:“骑我的大白马去,一定要抢在叔叔家把奏折递给皇上。” 靖墨认得那匹大白马是汗血宝马,比一般的马匹脚程至少快一倍,能让他比叔叔派去送奏折的人早四、五天到达长安,这宝贵的几天能够让他做不少安排。 因此他也没客气,飞身上马,对那些精骑兵道:“你们护送公主回去。” 那些精骑兵齐应了声喏,待若谖上了马后方才上了马,把若谖护在中央一起往镇西将军府行去。 来时争分夺秒,回时要从容的多,若谖坐在马背上思前想后,看看自己还有什么忽略的地方。 忽然前方响起一阵纷杂的马蹄声,若谖骤然收回思绪,抬起头来,看见一骑蒙着银色狼形面具的人马拦住他们的去路,不由心中一惊,偷偷打量了四周,茫茫草原,只有他们和一群来历不明的劫匪。 好在靖墨的精骑兵也是经历过一些刀口箭眼的,头领越马向前:“你等是何人,竟敢拦住当今大汉忘忧公主的去路!不想找死,立马闪开!” 那群蒙面大汉仰面哈哈大笑,为首的那个不屑道:“你们行走沙漠,难道没听过银狼的名号?” 那群精骑兵下意识地拉了拉缰绳,马匹全都不安地原地走了几步,嘶鸣了几声,越发叫人慌张。 那些精骑兵互相狐疑地看了看,为首的道:“你唬谁呢,银狼一听说我家将军要来镇守边关,早望风而逃,跑得连影都看不见,你们又是何方毛贼,竟敢冒充银狼?” 蒙面人头领森然冷笑了几声道:“你们不信?那老子就证明给你们看!”说着,欲举刀冲杀过来。 忽然,那蒙面汉子僵在了马背上,一双眼睛不可思议地瞪着若谖。 众人回头,看见若谖手里握着一张小巧的精铁制作的弩弓,正瞄准着另一个蒙面大汉,表情平静,声音冷若冰霜:“你们谁如果确定跑得过我手中九箭连发的弩弓,不妨冲过来。” 这张小弩弓是初来沙漠时遇险之后,若谖记起《三国》诸葛亮曾发明过九连箭弩,自个儿在心里琢磨,再请巧匠打铸而成,给自己防身用。 ——辰哥哥对她如此冰冷,她以后也不想再指望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盼着他来救,所以得自己学会保护自己。 众人一惊,急去看那个蒙面汉首领,这时才注意到他咽喉附近和胸口各中了几箭,只是箭很短,几乎没入身体里,一时没注意到而已,但都不是立即致命的伤。 那蒙面大汉却保持着挥刀的动作,睁着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直挺挺地栽下马去。 众人又都费解地看着若谖。 若谖仍是淡定从容,一刻也不放松地用手里的小弩弓对准那些个蒙面大汉,冷声道:“我这箭上都抹了巨毒,见血封喉,虽然我箭法很烂,但是毒、快、多,九箭连发,总有一箭能射中目标。” 那群蒙面大汉眼里露出惧色,忽然一人打了声口哨,其余的人立刻调转马头准备仓皇逃窜。 只听有人惨叫着摔下马去,其他正逃跑的蒙面人心中一寒,将缰绳一带,拉停了胯下的马,提心吊胆回头看,见若谖仍举着弩弓对准他们。 那些蒙面大汉不得主意地坐在马背上,逃又不敢逃,进攻……更不敢。 若谖冷声命令道:“都给我下马,束手就擒!” 那群蒙面人虽百般不情愿,却在若谖剧毒连环弩下不得不屈服,只得下马,被精骑兵绑了个结结实实。 精骑兵首领问道:“公主,接下来怎么办?” 若谖道:“先把他们脸上的面具扯掉,本公主倒要看看是何方好汉,竟敢拦本公主的路!然后你们一人拴一个,拖回府里审问。” 众精骑兵一拥而上,扯下那些人蒙在脸上的银色狼面貝。 若谖冷视着他们,他们几个虽然长得彪悍骁勇,但绝非杀人越货的沙匪。 众精骑兵一见他们模样,不由惊呼:“怎么是你们?” 那些个蒙面汉个个都心虚的低下头去。 若谖询问地看着精骑兵首领。 那首领抱拳答道:“公主,这些人原是将军部下,自从方永庆副将军到来后,这些人便分与他的手下,现是副将军的人了。” 若谖闻言,心中早猜到了几分,暗沉着一张小脸,目光在那些叛主的士兵脸上凌厉地划过。 那些被抓之人,各各惊惶畏惧地把头低得不能再低。 若谖冷声道:“你们看看清楚,他们并非军营中人,而是像他们刚才自己亲口说的那样,是叛匪银狼!与副将军方永庆勾结,欲杀害本公主!” 那群精骑兵一听就懂,公主把这个罪名扣在方永庆头上,比单纯的指控他暗杀公主的罪名要大得多,足以让他家满门抄斩,于是齐答道:“属下们知道了。” 那些方永庆的手下吓得改了颜色,连连喊冤道:“小的们真不是沙匪,刚才只是与公主开玩笑。” 那群精骑兵用脚去狠踢他们,愤怒道:“死到临头还要狡辫,刀都举到公主头上了,还敢说是开玩笑!” 若谖见夜色已深,四野空旷,夜凉如水,总给她一种不确定的不安全感,于是蹙眉道:“不多说了,咱们赶路要紧。” 精骑兵全都应了一声,准备上马。 精骑兵首领看了看自己的人数,又看了看俘虏的人数,向若谖禀道:“公主,劫匪人数比我们多五个。” 若谖冷漠一笑:“他们不是爱以生死开玩笑吗?那你们就随便杀他们五个好了,这个玩笑我们还是开得起的。”说罢催马向前,她不要鲜血溅在她身上。 背后是那些方永庆派来的杀手苦苦哀求的声音,和精骑兵们的喝斥声,紧接着是杀戮声和临死前的惨叫声。 清凉的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令人做呕的血腥气。 若谖只觉头晕脑涨,有些支撑不住,两世为人,虽在医院里见过不少重病不治的死者,但那些死者活着也是受罪,死了反而解脱了,说实话,她那时是为那些死者庆幸的,因此从未怕过尸体。 可今夜,她亲自动手,或是命人动手,却都是活蹦乱跳的生命,心里没有不怕的,单薄瘦削的身体一直簌簌抖个不停,只是被浓重的夜色和草原阵阵清风吹起裙袂所掩饰了。 她骑着马缓缓前行,那些精骑兵很快一人用一根绳子拴着一个杀手追了上来,仍将她团团护在中央。 那些杀手双手被缚,像栓狗一样被一根绳子拴着,先是拼命跟着马匹跑,可人哪里跑得过马?只跟着跑了一段距离便摔在地上,被马拖着前行。 本就是炎热的夏天,那些杀手衣服都不多,很快就被磨破,变成身体与地面的直接接触,沙砾、石块划过身体产生的种种不可言状的痛苦,让他们惨叫连连,不绝于耳。 若谖被这一声声痛苦的叫声刺激得大脑越发昏溃,却还要勉强支撑,警惕地留意着四周。 前方出现两个小山丘,把路挤得形成一个狭道,但是足够他们这一群人从容通过。 若谖却停下马来,狐疑地盯着那条路。 精骑兵首领问道:“公主,怎么突然不走了。” 若谖用鞭往侧一指:“我们顺着那个山丘绕行。” 精骑兵首领微怔,踌躇着道:“公主,那个小山丘看似小,但要绕行,至少要多走半个时辰,夜已这么深,我们这样孤行在草原,是很容易遇到危险的,只有早回将军府才安全。” 若谖道:“这点我岂不知,你也是行军打仗之人,若你要拦截敌人,你会不会选择在那里伏击?” 她当时看见那道狭道,脑子里蹦出的就是曹操败走华容道,庞统命丧落凤坡的典故,与小说中相似的地形,不能不使她心生怀疑,小心驶得万年船,管他有无伏兵,安全第一,还是绕道的好,何必在这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荒野之地以身涉险! 第三百七十章 逃生 若谖与凝烟交手又不是一天两天,凝烟是个极有心计之人,她想弄死自己的心日月可鉴,好不容易等来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又怎容有失。 他们刚才抓到的那群冒充银狼的杀手是第一波,如果得手了,第二波就不会现身。 可现在第一波已成了他们的俘虏,第二波自然该现身了。 如果想要一举擒下若谖他们,第二波杀手肯定要出伏兵,这样才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他们是不会重蹈覆辙,像第一波杀手那样与若谖他们正面交锋的。 精骑兵首领闻言,觉得若谖所说大有可能,他思忖片刻道:“公主,属下先去探路,若能走,公主则走此路,若不能走,公主立即绕道。” 若谖冷斥道:“这位大哥好生糊涂,对方又不是傻子,你孤身探路,他们岂有不明白你用意的,肯定会放你过去,然后诱我们上当,到那时再暴击,只怕我们都在劫难逃。” 精骑兵首领很是赧然:“公主说的是,那咱们绕道而行。” 众人刚向左面的山丘行了两步,若谖又停了下来。 众人都费解地看着她。 若谖暗想,自己深知凝烟的为人,凝烟焉能不知自己的禀性? 自己天性多疑,凝烟肯定会料到自己不会轻易走两个山丘之间的狭道,而会绕行…… 若谖环视了一遍众人道:“都带了弓箭没有?” 众人皆答:“带了。” 若谖看了一眼地上那些被拖得奄奄一息的杀手道:“把他们嘴堵上,一部分放在你们身前坐好,一部分放你们身后坐好,咱们硬冲狭道。” 精骑兵见她突然改变了主意,不解地问:“公主——你刚才不是说狭道有伏兵吗?” 若谖道:“狭道有伏兵,绕道同样有伏兵,别人志在必得要杀了本公主,又怎会留下漏洞让我们钻!” 众人听了,脸色大变,全都紧张四顾。 若谖道:“夜色这么重,你们能看见什么?按我说的做吧。” 那些精骑兵下马,用杀手自己的臭鞋袜堵住他们的嘴,然后按若谖的吩咐,把他们放在马背上,那些精骑兵分成两组,一组跨马坐在杀手身后,一组跨马坐在杀手身前,那些杀手就成了他们的肉盾。 若谖思忖,既然凝烟已经猜到自己对狭道起疑,不走那里的可能性大些,因此安排的兵力一定不会很多,倒是值得冒一下险的。 精骑兵首领扭头看着她道:“公主,可以出发了吗?” 若谖蹙眉沉思了片刻,道:“你们刀出鞘,待会边跑边用刀划地,我觉得地上一定会有绊马索。” 众人齐刷刷拔出刀来。 若谖强压住呯呯乱跳的心,喊了一声:“冲!” 十几骑精骑兵行动默契,杀手坐在身前的冲在前头,杀手坐在身后的断后,若谖护在中间,这样一来,不论是从前面射来的冷箭还是从后面射来的冷箭都会被那些杀手挡住。 众人如离弦箭般往狭道冲去,越快通过越好。 在前的八名精骑兵弯腰用刀在地上划过,当划到狭道口时,果然刀尖触到绳索并划断。 那八个人心中一阵后怕,这要是马被绳索绊倒,他们必栽在地上,伏兵不论是用箭射还是冲出来用刀砍,他们都是一个死字。 一行人刚到狭道的中央,登时有冷箭从前后射来,数量并不多。 若谖心中一缓,她没推算错,凝烟猜到自己多疑,断不肯走狭道,因此这里只是以防万一做了些布置,主要力量安置在山丘那边的路上,这便给了他们逃脱的机会。 精骑兵护拥着若谖如漏网之鱼一般逃出狭道,奔到了辽阔的草原。 众人皆庆幸地长吐了口气,把马背上的杀手推下马去,那些杀手一个个不是前胸就是后背都插满了箭。 若谖此时已近魂飞魄散,一个人伏在马上瑟瑟发抖。 精骑兵首领道:“幸亏公主多谋,不然我等都要丧生在狭道里。” 他话音刚落,就见侧边山丘那里转过一队人马,呐喊着向他们冲来。 精骑兵们一见,忙护着若谖向前狂奔。 谁知奔出一片草原,前方小山丘后又转出几十骑人马。 众人都慌了神。 精骑兵首领焦急地问:“公主,怎么办?” 前有拦截,后有追兵,情急之中,若谖往左一指:“我们往那里逃!” 她的想法是,让前后追兵合为一股,这样不至于腹背受敌,逃生的希望要大一些。 众人听她的,全往左侧奔去,那两股追兵果然合成了一股在后穷追不舍,马蹄隆隆,踏得整个草原都在轻颤。 若谖焦急地望着前方,不远处有一些连绵的小丘,如果能跑到那里,说不定能借着树林山峦还有一线逃生的机会。 可前提是,后面的追兵不要放箭。 想到这里,她急命道:“放箭。”与其受制于人,不如先发制于人。 不愧为靖墨训练出来的精骑兵,配合的极为默契,四人一组,射完就往前跑,另四人接力,射完也往前跑,如此循环,箭不曾终断过,竟也能勉强压得追兵抬不起头来。 只是他们的马匹已经跑了几个时辰,又累又饿,而追兵们的马却是吃饱喝足且精神十足。 眼看两者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若谖心急如焚。 她几次把手探向了胸口的竹哨,却终究没有拿出来。 自尊也好、心伤透也好、性格死犟也好,自那日子辰冷冷拒绝她用性命换来的胜利,她便暗暗发誓,宁愿自己背着他哭死,却不会再乞求他看自己一眼。 ……可是,自己死不足惜,却不能要这十几个人陪葬,人家也有妻儿老小,若是身亡,家人还不伤心死! 她对那些精骑兵道:“咱们在一起谁也活不了,不如我往那边,你们分四份,各往一边,说不定还有些生机。”说完,也不等他们答话,大着胆子抽了几下身下的马匹。 那匹马吃痛,奋力往前奔去。 她骑的是她大哥的马,比那些精骑兵的马品种要好,因此一下子将他们甩的远远的。 那些精骑兵看着一股脑改了方向去追公主的追兵,不知所措地问他们的首领:“头儿,我们该怎么做?” 他们心里明白公主是想引开追兵,让他们逃生,可问题是,如果公主死了,他们几个安然无恙地回去,也是要受军刑的。 精骑兵首领略一沉思道:“我们从后面袭击敌人!” 众人忙策马追赶那些追兵,从后面放冷箭。 若谖听到耳畔倏忽而过的箭声,惊出一身冷汗,那些追兵根本没打算抓活的,直接对她杀无赦,今日,恐怕就是自己的死日了。 正想着,背后一箭正中她的马腿,那马长嘶了一声,跪摔在地上,若谖从马上掀下,在地上滚了几滚。 还未容她爬起来,那群追兵就已到了,其中一个大喊:“兄弟们,烟小姐命令过,格杀勿论,快动手!”说着,率先举起手里的大刀向若谖头上砍来。 若谖绝望地闭上眼睛,忽听头顶咣当一声,火花四溅,那大汉手里的大刀竟然脱手向他身边的另一个大汉飞去,正中那大汉的心口,那大汉惨叫一声,栽下马去。 若谖正惊魂未定,一个黑衣少年骑着一匹黑马已飞驰到了她跟前。 为首的那个大汉疾退到他同伴中去,喊道:“放箭!” 他箭字刚一出口,那黑衣少年已甩出一颗手雷,在那群人中间轰然炸响。 与此同时,他从马上飞扑下来,紧紧压在若谖身上,把她护在身下。 只听轰隆一声,紧接着便是一片鬼哭狼嚎,过了片刻,那少年松开她。 若谖迫不及待的扭头向后看,只见那些追兵全都痛苦得在地上翻滚。 又回头看身边的少年,不禁惊呼:“墨城,你怎么在这里?” 墨城酷酷地答道:“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若谖听了这话有些讶异,但又不好深问。 那群精骑兵赶来,见若谖得了救,都大松了口气。 精骑兵首领对着墨城一拱手道:“多谢少侠出手救下公主。” 墨城冷哼:“你哪有资格对我称谢。” 精骑兵首领顿改了面色,却不敢与墨城计较,行走江湖的奇人异士,没几个不拽的,再说毕竟是他救了公主,使他们免于处罚,凭心而论,他还是感激他的。 精骑兵首领扭头问若谖:“公主,那些人怎么处理。” 若湲起身细看了一眼那些追杀者,发现他们脸上身上凡是露出的地方都有许多针,猜想刚才的爆炸物里飞出来的就是这些细针,道:“自然是带回府里审问。” 精骑兵们依着先前的做法,把那些追杀者用绳子拖在马后。 若谖与墨城并肩走在前头,精骑兵跟在后头,有墨城在身边,若谖放松了不少。 墨城不说话,若谖也乐得想自己的心事。 她记得刚才墨城说,她在哪,他就在哪,那……他也窥见了那天早上在湖边自己色诱子辰了…… 这脸丢的,也没谁了。 若谖将头尽低,只觉连脖子都滚烫,暗猜自己脸上肯定已是红霞密布,忍不住啧道:“你既一直跟着我,怎么在这之前不出手,害我被人追得乱窜!” 墨城道:“我中间跟掉了一段时间,等我发现你离开长安时已过了十日,我这一路紧赶慢赶才正好遇见你刚才出事,不然晚来一步就见不到你了。” 若谖这才大松了口气,她那些丢脸的事可不想让别人看见。 她扭头去看墨城,一如既往高贵冷艳,对身边任何人任何事都孰视无睹。 两个人闷闷无语往前走,快到镇西大将军府所在的乌都奈集镇时,方永庆亲自带了军队把若谖等人拦住。 他看了一眼在马后拖得血肉模糊的众人,皮笑肉不笑道:“侄女……” “叫公主!”若谖蹙眉冷声娇喝道。 方永庆脸上神色一滞,听到若谖又道:“见了本公主竟敢不下马,是要谋逆吗?” 尽管方永庆十二万分的不愿意,却还是迫不得已下马,给若谖跪下,他身后的士兵也乌鸦鸦全跪了下来,口呼:“公主千岁千千岁。” 若谖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打了个手势,赐他们平身,然后准备策马前行。 方永庆却丝毫没有叫手下让开一条路的意思。 若谖冷着脸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方永庆用眼睛指着那些精骑兵马后的俘虏,笑里藏刀道:“老臣别无他意,只是想问那些人身犯何罪,公主要如此对他们。” 若谖冷笑道:“这些人刺杀本公主,你说我这样对他们是轻了还是重了?” 方永庆大惊道:“竟敢行刺公主?应当就地正法!”说着,拔出宝剑就要来杀那些血人。 若谖将脸一沉:“莫非你要杀人灭口!” 方永庆一愣:“公主这话什么意思?” 若谖将眉一挑:“你心里想着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 方永庆心中一凛,他是知道若谖行事的性格,虽然处处为人着想,可对她所憎恨之人她从不手软。 他有几分挑衅地盯着若谖:“公主莫非是在怀疑你亲叔叔?” 若谖还未开口,一队人马赶来,原来是王昭君带人来了。 自若谖向她要了匹快马之后,她便派了探子沿路打探,一有若谖的消息就赶紧通知她。 王昭君到了跟前,冷着脸盯着方永庆:“方副将是在质问忘忧公主么?” 方永庆见是她,慌的跪下:“老臣不敢!” 王昭君才将脸色一缓,道:“这就好,不然你欺公主年幼,本王妃可是不会饶你的!” 正说着,又有一队人马飞驰而来,是方永华得信赶来。 他一见若谖便迫不及待地跳下马来,走到若谖跟前,道:“快下马,让老爹看看你受伤没有。”说着,伸手把爱女抱下,放在地上站稳,细细把她看了个遍。 若谖道:“虽然没受伤,却受了惊吓,刚才只是出去溜溜马就遇到几波刺客,要不是大哥的十六精骑兵护驾,只怕女儿早就遇害了。” 方永华大惊:“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刺杀大汉公主!” 若谖故做天真,将手一指方永庆,道:“是他!” 第三百七十一章情殇 众人闻言都震惊地看着方永庆。 方永庆本来心虚,又被众人如此审视,越发着慌,强笑着对若谖道:“我说侄女……” 若谖将柳眉一竖:“叫公主!” 方永庆被这一声娇喝惊得浑身一抖,脸上神色更是不自然:“公主,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要乱说哦。” 若谖藐视着他道:“我可没有乱说话,第一波杀我的杀手亲口说他们是叛匪银狼,奉方副将之命来劫杀我的,不信你问他们。”说着用手指着那些精骑兵。 方永庆嗤笑:“那些都是你大哥的人,你说什么他们当然跟着说是咯。” 若谖笑道:“原来如此。”她用脚踢了踢一个奄奄的刺客,“这些人的话叔叔应该信咯。” 她抬头冲着王昭君狡黠地眨了眨眼:“把这些人交给昭君姐姐去审,肯定能审出幕后真凶的。” 王昭君横了她一眼,嗔道:“尽给我找事。” 随后命随从:“来呀,把这些人给我押回去。” 方永庆脸色煞白,:“这点小事就不麻烦宁胡阏氏,我们自己审就好。” “小事?”若谖斜睨着他,“刺杀本公主是小事,那什么事在叔叔眼里才是大事? 再说有人指认叔叔就是真凶,叔叔不该避嫌吗,竟然还想亲自审问,有些说不过去吧。” 方永庆脸色一滞,自己刚才太性急了,|话里太多漏洞,被若谖那个小贱人逮住了。 他假笑了几声遮掩道:“公主有所不知,宁胡阏氏已有身孕,我怕她辛苦了,既然公主执意要请宁胡阏氏审问,我自然是举双手赞成的。” 若谖欣喜地问王昭君:“姐姐真的有了身孕?” 王昭君含羞点头。 若谖道:“那还真不能麻烦姐姐。” 王昭君道:“没事,只是审问,我又不出力,还是做得了的。” 若谖福身下去,道了多谢。 王昭君带着那群俘虏离开。 方永华见她走远,方才冷冷地直视着方永庆:“方副将,谁允许你私调军队的?” 方永庆一时怔住,自探子接二连三来报,劫杀若谖失败,他便坐卧不安,还是凝烟出点子,要他立刻领兵去拦住若谖。 那时探子报忘忧公主已经到了离镇不远的地方,要想暗杀她已没了机会,只能见机行事,不暴露自己是真凶就行,所以他准备强行杀掉自己派出去又被若谖活捉的刺客,让若谖来个死无对证,不能奈他何。 谁知半路杀出个王昭君,把那些刺客带走审问,他心里已是着慌,此刻又被方永华责问,更是乱了方寸。 私调军队,重则可以斩头。 他努力定了定神,陪笑道:“我听说公主私自外出游玩,怕有个闪失,所以才带兵来寻。” 明知方永庆这句是鬼话,可编的合情合理,方永华一时也不能把他怎样,于是肃着脸道:“公主安危虽是大事,可比起边疆稳定不足一提,方副将以后别再做这样的蠢事。” 方永庆唯唯喏喏地应了。 方永华把视线落在墨城身上,恭敬地问:“这位少侠是——” 墨城孤傲如悬崖边的腊梅,叫人无法亲近,他看都不看方永华一眼,只面无表情地若谖道:“你已安全,我该走了。”说罢,策马扬鞭而去。 若谖怕父亲在众兵士面前面子挂不住,笑着解围道:“他们墨门都这样,不懂人情世故,只会杀人。” 方永华闻言,不禁向墨城消失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 回到方府时,已近子时,家里不论主仆都没有睡,见若谖回来,许夫人和燕倚梦同时迎了上来。 许夫人一把握住若谖的双手,就要做哭泣状,若谖却冷冷地把手从她手里抽出,走到燕倚梦跟前,柔声道:“姨娘是有身孕的人,哪能这样熬夜,快去睡吧。” 许夫人走过来,道:“我也这么劝你姨娘,可她就是不听。” 燕倚梦细细地盯着若谖看了片刻,安下心来,笑着道:“我这就去睡,公主也赶紧去睡。” 若谖扶着大腹便便的燕倚梦道:“我送姨娘回房。” 许夫人一直保持着温和的笑容目送着她二人离开,可下一瞬,她的脸色便阴沉得可怕。 若谖把燕倚梦送到房后,便径直去了父亲的书房,告诉他自己追上靖墨都做了些什么。 方永华默默地听完,点头道:“你的主意的确比我的要好,不会受制于人。” 若谖道:“叔叔派去的杀手全是军营里的人,昭君姐只要略审一审,他们就会供出叔叔的,叔叔暗杀我的罪名肯定跑不掉,那么我叫哥哥写的叔叔在边疆搞事的新奏折皇上肯定会信个七八分,反而不太会相信叔叔奏折里价说。” 方永华道:“这是因为里面有宁胡阏氏在鼎力相助,不然我们一家还是很难逃过这一劫难的,有空你去谢谢你昭君姐姐。” 若谖道:“女儿记住了。” 她随即微蹙了眉:“叔叔家来西域不到半个月,怎么就有一批死士肯为他卖命,这可有些令人费解,我明儿得要昭君姐姐好好审审缘由。” 父女二人又商议了几句眼前的局势,方永华见若谖困乏不堪,便要她去睡。 洗浴之后,若谖躺在床上回忆着刚才发生的种种,看有无遗漏。 蓦然,第一批杀手面上戴的银狼面具突兀地从脑海里跳出。 当时她见到那些人的面具就吃了一惊,他们怎么戴着和辰哥哥一样的面具? 莫非辰哥哥就是沙漠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叛匪银狼?所以他才不愿意告诉自己他会在西域,可他怎么就变成了银狼? 若谖在这里百思不得其解,方永庆和凝烟却如热锅上的蚂蚁惶惶不安。 方永庆抱怨道:“要不是你出的搜主意去暗杀若谖,我们就下至于弄巧成拙了。” 凝烟把眼皮子一翻道:“我还不是为父亲好,想斩草除根!毕竟那小贱人是公主身份,又深得皇上欢心,就算我们捉住方永华的把柄,可她如果凭着一张巧嘴在皇上面前哭诉,一切都可以逆转的,我们不是白费力气了? 我本来想杀了若谖,再嫁祸给银狼,然后要父亲参上一本,方永华并未平息叛乱,而是为了邀功,谎报军情才导致公主被银狼奸杀,狠狠打方永华的脸,谁知人算不如天算,若谖死贱人不仅毫发无损,还使我们自己陷于危险的境地。” 方永庆心急如焚地拍着桌子:“现在说这些有个屁用,当务之急该如何脱困!” 凝烟道:“不如,我们找个人顶罪!” 方永庆道:“这是杀头大祸,谁肯顶罪?” 凝烟从牙缝中冷冰冰挤出两个字来:“家祥!” 方永庆猛地抬眸,震惊地看着她。 第二天是达慕节,一吃过晚饭凝烟就盛妆打扮妥当,准备参加达慕节的篝火晚会钓个凯子什么的。 ——她这两年做皮肉生意老的太快,任谁看都不像个少女,已是妇人的模样,若是白天去达慕节上钓凯子,即使脸上搽再厚的胭脂水粉在刺眼的阳光下 若谖本待不去,可见她这样,怕她有什么阴谋,自己还是跟去的好。 达慕节上人山人海,特别是少男少女,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完全把这个节日当成了相亲节。 若谖蒙了面纱,在几个侍卫的保护下和琥珀在人群里慢慢穿梭,暗暗监视着凝烟,见凝烟一直找那些胡人贵族搭讪,便明白了她的用意,心中甚是不齿,对一个侍卫道:“你去跟着方凝烟,看她都见了什么人,干了什么事。”说罢与琥珀准备回家。 她素来就不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况且这里成双成队的男女甜蜜的笑容更是刺痛了她的双眸。 琥珀忽然把手往前一指:“公主,那里有西瓜卖,听说西域的西瓜格外好吃,奴婢去买一个来!” 若谖含笑点头,难为她这个吃货为了陪着自己,半天没去买点吃的。 若谖坐在一块树荫下等了良久却不见琥珀的踪迹,有些奇怪,起身往她刚才去的地方走去,见一个西瓜摊正准备收摊,于是问那摊主道:“刚才有没有一个汉朝女子来过?” 那个摊贩是个满脸风霜、皮糙肉厚的大婶,竟然能听得懂汉语,抬手往侧指了指,用生硬的汉语道:“往那里去了。” 若谖怕琥珀有个好歹,忙顺着大婶指点的方向追了过去,走出热闹的人群,再往前走,山丘、土堆、荆棘后面全是一对一对的小鸳鸯,就是不见琥珀的身影,若谖心里发焦。 又走了一会子,若谖看见前方灌木林中有个火红的身影一闪而过。 她停下脚步,对跟随她的侍卫道:“你们就在这里等着我。” 几个侍卫忙道:“公主——” 若谖挥手:“不许违抗本公主的命令,就这么决定了,我不会有事的。”说罢便走。 几个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轻手轻脚地跟在若谖身后。 若谖低头看着那几个侍卫延伸到她脚跟前的影子,停住脚步,转身特别无赖地看着他们几个:“你们再跟着我,我回去跟我父亲说你们欺负我,让他打你们板子。” 那几个侍卫听了,只得住脚,提心吊胆地看着若谖猫腰钻进前面的灌木丛里,他们稍稍踌躇了片刻,悄悄地靠了过去。 若谖轻轻分开灌木潜行,当看到琥珀和子辰时她猛然停下。 琥珀背对着她,若谖看不到她的表情,子辰虽然面对着她,但似乎没有察觉有人在窥探他们,只是柔柔地与琥珀对视。 依依站在他们身边紧张地注视着他俩。 不远处的篝火把一切照得忽明忽暗,变幻莫测。 琥珀带着几丝讨好道:“奴婢一直想找辰公子,可不知辰公子住在哪里,今儿有幸碰到,正好有几句话要同辰公子讲。” 子辰温和地笑着道:“我现在已不住在方府了,你不必叫我公子,也不用自称奴婢。” 琥珀忽然就来了气,质问道:“所以呢,你这一走,也把与公主多年的情份都丢下,对不对!” 子辰面色僵僵的看着她,不知该如何回答。 琥珀替若谖伤心,落下泪来:“公主从九岁开始就喜欢你,从未动摇,从未改变,你就这么忍心辜负她吗!” 依依冷冷道:“感情的事要你情我愿,总不能你家公主喜欢别人,就非得要别人喜欢她吧。” 琥珀没有理会她的讥讽,只盯着子辰问:“你不喜欢公主,不愿意和她在一起吗。” 子辰目光越过琥珀看了一眼站在灯火阑珊处的若谖,暗想他与她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可能在一起,又何必让她心存幻想,长痛不如短痛,于是收回视线,残忍道:“你家公主如果不介意做小,我就勉为其难地接纳她。” 啪地一声脆响,琥珀甩了子辰一个响亮的耳光,一字一顿痛恨道:“你可以不喜欢公主,但是,你不能这样伤她!” 子辰默默地承受那一掌,他连躲的意思都没有,他甚至宁愿刚才琥珀给他的不是一耳光,而是一刀。 依依气愤不已,就要回扇琥珀,被子辰握住了手腕。 她只得恨恨地放下高扬的手,对琥珀道:“你这话说的太没道理了,你自己回去问问你家公主,子辰拒绝过她没有,是她自己不死心,非要缠着子辰,子辰就是纳她为妾都是迫不得已,这怎么叫伤害,即便是伤害,也是你家公主自找的!” “好了!够了!”子辰低声怒吼,转身阔步离去。 依依恨恨地瞪了一眼琥珀,忙追了上去。 琥珀痛哭着转身,一眼看见若谖站在身后,她背后的火光把她勾勒的很不真实。 琥珀怔了一怔,擦了眼泪快步走到若谖跟前,低头用浓重的鼻音道:“公主,咱们家去。” 若谖微微点头。 两人上了马车,琥珀不停地偷看若谖,她始终表现得很平静。 琥珀心里不安,握住她的手带着哭腔道:“公主,如果难过你就哭出来吧,这样会好受一些。” 若谖淡淡地笑了笑:“爱一个人就像农民种庄稼,也许倾尽全力,一场天灾下来颗粒无收,难道怪自己不该辛苦负出吗?” 她扭头望着窗外,静静道:“我从不后悔喜欢过他,不是所有的花都会结果的。” 第三百七十二章步步为营 侍卫禀道:“属下昨晚奉公主的命跟踪方凝烟小姐,她昨晚也没做什么,只是与几位王子鬼混而已。” 若谖问:“是哪几位王子?” 那侍答道:“龟兹国的苏尔沁王子,大宛国的阿沛酋王子。” 若谖赏了他一把钱,挥手命他退下。 那侍卫却不肯走,上前一步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公主,小的还有一事要禀。” 他这样感染得若谖也莫名肃然起来:“什么事?” “昨夜小的尾随凝烟小姐,好几次听到有人说……说……”那侍卫变得吞吞吐吐起来,欲讲又有些不敢。 若谖道:“有什么尽管说,不论你说了什么我都不会降罪于你。” 那侍卫方才大着胆子道:“那些人说……他们曾……上过凝烟小姐,说她是只鸡。” 若谖有一瞬的木瞪口呆,别人桃李满天下,凝烟却是恩客遍四海。 她问道:“那些都是什么人?” “小的打听过了,有西域几个著名的商人,还有乌孙王子日胡落和大月王子萨弥儿。” 若谖依稀记得乌孙国和大月国两国曾派王子去长安进贡过,大概是那时与凝烟有过一夜情。 若谖命琥珀赏了他二两银子,那侍卫双手接了,退下。 若谖对琥珀道:“去家里下人中找个当地人来。” 琥珀领命而去,过了片刻,带了高个鼻褐眼的姑娘进来。 那丫头见了若谖按照当地礼节,一手按胸,弯下腰来行礼问好。 若谖慢慢地品着一碗奶茶,问道:“你可知道龟兹国苏尔沁王子和大宛国阿沛酋王子?” 那丫头一听他二人的名字,脸上立刻露出轻蔑之色:“公主若问别的王子,奴婢有可能答不上来,可这两位名头太响,只要不聋不瞎谁不知他俩的名号?但凡草原上有点姿色的女子最好不要碰上他,不然肯定会遭他二人荼毒。” 若谖浅浅一笑,言语中甚是瞧不起,对着琥珀道:“我就说嘛,要是正派王子谁会与凝烟有瓜葛,原来是这等品行不端之人! 俗话说的好,人以群分,物以类聚,虽说西域男女开放,但也只限于情侣之。 像凝烟这种人尽可夫的烂货,别说行止正派的王子,即便是普通男子也不愿意放个荡妇在家,镇日里引些苍蝇翁翁不绝于耳,也只有这样的烂货王子才会与她一拍即合。” 琥珀笑着道:“苍蝇碰着臭鸡蛋了。” 若谖略想了想,道:“下一步两个烂货王子该来提亲了。” 那丫头笑着道:“那两个王子虽然烂,却绝不是亲易娶妻的人,公主可能失算了。” 若谖嗤笑:“那是因为你不了解方凝烟,她对男女之事没半点兴趣,所谓暗送秋波、所谓投怀入抱、所谓颠鸾倒凤,也只是为了尽可能地从对方身上多捞些好处而已,不然那些平民之中有多少骨骼强健、相貌堂堂之人,她怎不去委身,因为没有捞头!她既肯与那两个王子周旋,肯定是怂恿他们娶她!” 那丫头道:“既如此,那就去做鸡好了,草原上还是很缺鸡的。” 若谖几乎笑伤:“傻丫头,你真是个傻丫头,声伎还要晚景从良,难道凝烟就不为以后自己年老色衰做打算? 再说做鸡多下贱,一天辛苦到头,能捞到几个钱?不如装绿茶婊,当个小有身份的千金小姐,是不是能捞的更多,而且还可以在嫖客里物色她满意的,把自己嫁出去。” 那丫头啧啧道:“谁娶了这种烂货可就倒了血霉。” 若谖轻蔑地笑道:“那两个王子也都是烂货一枚,一路货色,谈不上谁倒了血霉。”顿了顿,问道:“你可知道乌孙日胡落王子和大月萨弥儿王子与那两位王子的关系怎样?” “乌孙国与大月国交好,所以两国王子关系也好,但因苏尔沁有次非礼日胡落的妹子,日胡落与苏尔沁因此结了仇,萨弥儿王子站在日胡落王子这边,也与苏尔沁关系恶劣。” 若谖赏了她一锭银子,叮嘱道:“今儿在这里说的你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那丫头鬼机灵,冲着若谖狡黠地眨眨眼:“奴婢明白。”接了赏银退了出去。 琥珀见屋里再无其他人了,方问:“公主,难道你就这么纵容凝烟那个毒妇找个靠山?” 若谖道:“怎么可能!” 她正要说出自己的打算,一个小丫头进来禀道:“公主,宁胡阏氏派了马车请公主过去。” 若谖起身更衣:“是单请了我,还是也请了别人。” “宁胡阏氏也请了二老爷和凝烟小姐。” 若谖微微一笑,待更好衣,梳妆妥当之后,便出了门,在府外碰到凝烟。 凝烟见了她,巧笑嫣然地走到她跟前:“公主,我们可否借一步说话。” 若谖冷视着她,斩钉截铁道:“不可以。” 凝烟脸上的笑容一滞,见若谖已经开始上马车,在后阴森森吊人胃口道:“公主难道就不想知道是谁散布的关于燕姨娘和温朵娜的流言吗?” 若谖毫不犹豫道:“不感兴趣!” 凝烟一脸的失望和扫兴,悻悻自揭迷底道:“是你的大善人母亲许夫人!” 若谖掀帘从车厢里探出头来,目光冷得几乎能让人结冰:“你少血口喷人!那些谣言都是你散出去的!”她冷笑了两声,“果然是属狗的,不乱咬人嘴上会长痔疮!” 凝烟脸都气白了,道:“是我亲耳偷听到的还能有假!” 若谖更是不信,奚落道:“像你这样满口谎言的人,还会有真话!”说罢重重地摔下帘子。 凝烟气得半死,她本来想挑拨离间若谖母女俩,结果人家根本就不上她的当,只得灰溜溜的上了自己的马车。 方永庆已坐在车里了,见凝烟进来,忍不住埋怨道:“我们现在去王昭君那里不知是凶是吉,你还这么嚣张,不怕到最后弄得一点回旋都没有了吗?” 凝烟本就一肚子气,听了这话冷笑:“我不是嚣张,只是挑事,让那小贱人左右为难,失了主张。” 她见方永庆忧心忡忡的样子,嫌他胆小怕事:“我们昨晚不都安排好了吗,父亲还愁个什么!” 方永庆不听这话犹可,一听这话脸色越发难看,牺牲的毕竟是他们的亲人,凝烟却无半点不安不忍和内疚! 一行三人到了单于庭,王昭君已经等着他们了,见到他们,直接把他们带到了地牢。 昨夜被抓的那些个追杀若谖的大汉全都奄奄一息躺在地上。 王昭君道:“人犯是我亲自审的,所有人口供一致,说是方家祥派他们去刺杀忘忧公主的。” 若谖听了脸色一沉。 凝烟狡诈的看了她一眼,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我这二哥做这般丧尽天良的事真是该死!” 若谖平静地看了她和方永庆一眼,方永庆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安和慌张,但随即肩头一松,如释重负般,凝烟脸上是悲慽的神色,眼里却有藏不住的得意,仿佛在宣誓这场较量胜出的是她。 若谖心里明白,他们父女两个用的是舍车保帅这一招,拿方家祥垫背了,不由暗自唏嘘,一家人如此没有骨肉之情,比那畜牲还不如! 她嘴角一挑,绽出一个笑容,进一步试探道:“谋杀公主可是死罪,那我们现在就去把方家祥抓起来,看看他的背后可还有人指使。” 方永庆眉目舒展,却装出诚惶诚恐的模样,卑微道:“出了这样的逆子全是老臣教育无方,老臣希望尽快把逆子抓到,问问他是何人指使他这么干的。” 若谖一听这话,心中已经猜到几分,她温和地看着他,眼神却犀利,话里有话道:“叔叔不必如此惊慌,只怕方家祥此时已死,就不知叔叔心中可有愧疚!” 凝烟生怕方永庆把持不住,失了口,昨晚杀方家祥的时候他一百个不忍心,还是自己上前把中了蒙汉药无力挣扎的方家祥一刀捅死,到现在她还觉得自己身上有股浓重的血腥味,于是抢先道:“当然有内疚,对不住公主,让公主受惊了。” 若谖淡淡瞟了凝烟一眼,对方永庆道:“本公主命你务必找到方家祥的尸体,他虽已死,但刑责不可废,本公主命你和方凝烟一起当众对方家祥鞭尸一百下,然后由你俩亲手砍下他的人头,悬于城门上,以儆效尤!” 方永庆登时变了脸色,眼神飘忽,显得极为心虚,就连凝烟神色都不自然起来。 待他父女二人退下,若谖问王昭君道:“这些人为什么肯充当方家祥的死士?” 王昭君道:“他们自己招供说,方家祥趁着请他们喝酒在酒里下了药,他们不听从于他,他就不给他们解药。” 若谖嗤笑:“结果呢,隔了这一夜应该发现自己上当了吧。” 那些刺客都面露追悔莫及的神色。 王昭君问:“这些人怎么处理?” 若谖几次话冲到口边,欲将他们就地正法,可是想来想去,这些人也是迫不得已,况且每人身后都是一大家子人,他们若死了,在这不毛之地,他们的家人也很难存活,于是道:“一人大打三十大板,赶出军营。” 那伙人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忽听若谖这么说,如听天籁之音一般,个个喜出望外,对着若谖不停的叩首,感谢不杀之恩,若谖并不理会,与王昭君告辞。 回到方府,方永华问审问的结果,若谖一五一十地讲给他听,分析道:“叔叔和凝烟应该一开始就有杀了我的念头,但他们又怕失手,所以不敢亲自动手,派了家祥去笼络那些士兵,然后骗他们说他在酒里下了毒,不给他卖命,他就不给解药。 所以无论怎样产刑拷打,那些士兵只可能供出方家祥来。 昨晚叔叔见他们派出去的死士死的死、抓的抓,肯定与凝烟商量过,拿家祥当替罪羊,可家祥肯定是不愿意把这样滔天的死罪揽到自己身上的,因此我猜,叔叔和凝烟已经把家祥杀人灭口了。” 方永华沉默了半晌,道:“实在可惜,失去了一次扳到你叔叔的机会。” 若谖道:“叔叔下一步目标肯定是扰乱楼兰国,引起暴乱,父亲要早做准备。” 方永华微笑着道:“只怕你叔叔有这个计划却难以执行。 你现在命你叔叔去捉拿家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样一来,家祥恐吓他人充当他的死士的消息肯定在士兵中流散开来,谁又再会上当! 而你叔叔一家我已派人严密监视,他们没有机会去楼兰国煽风点火,即便他们不怕死强行去了,正好让我抓个正着,告他们一个惑乱边疆之罪!” 若谖点头:“这样最好,如果叔叔一家真的冒死去楼兰国煽动百姓闹事,父亲一定要请现任楼兰王一起去抓,不然以叔叔一家耍赖的性格,没个第三者在场,他是死也不会认的,他背后还有个王丞相,到时反咬父亲一口就不划算了。” 方永华笑笑:“谖儿的心也太细了,这些我都考虑到了。” 若谖这才放心,从父亲的书房退出,经过前厅的时候看见有个异族贵公子在一群仆从的簇拥下趾高气昂地走了进来,不禁微微一笑,往自己房里走去。 琥珀跟在她身后道:“公主推算的可一点没错,果然有王子来了,只不知是不是来提亲了,又不知是不是那两个烂王子中的一个。” 若谖淡淡道:“等会子吃晚饭了不就知道了,何必急于这一时?” 她忽然站住脚步,不怀好意道:“凝烟越是想攀贵族豪门,我越要叫她一落空。” 到了酉时该吃晚饭的时辰,程氏和凝烟母女两个喜气洋洋地跑来:“哎哟公主,在看书呢,你姐姐……” 若谖眼皮子也没抬,冷冷道:“我就三个哥哥,哪里来的姐姐!” 凝烟母女两个神色甚是尴尬,程氏忍气吞声道:“凝烟不是你堂姐么?” 若谖放下书来,无比厌恶地看了她一眼:“做了几年鸡,怎堪再配做大汉忘忧公主的堂姐!难道非要我说出好听的自取其辱!” 凝烟母女两个脸上的笑越发僵硬。 程氏讪讪道:“公主休要听外间传言……” 若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只是讥讽的意味甚浓:“你们俩找本公主有何事?” 第三百七十三章赴宴 凝烟正蔫头蔫脑不得劲,听到若谖的问话,如人临死前回光返照一般容光焕发,得瑟道:“我和我娘是想请妹……公主赏脸吃个饭,有好几个王子跑来向我求亲,弄得我不好意思死了。”说着,一脸羞色的把脸埋在程氏怀里。 若谖面无表情静静地看着她,语气平和,但说出的话揶揄的让人难受:“那几个破烂王子不是你千辛万苦的钩回来的吗,当时什么不要脸的手段都上了,怎么现在装羞涩?我又不不是那些破烂王子,你不必在我面前装一朵纯洁的白莲花。” 凝烟本想显示自己多魅力无穷,只在达慕节上走了一圈,便有王子追上门来,却没料到若谖把她老底掀了个底朝天,只得悻悻从程氏怀里出来,敢怒不敢言地望着别处。 若谖冷淡道:“你是什么品行,我又是什么身份,岂会与你搅在一块吃什么饭!” 凝烟母女俩险些气炸,她俩站在这里受了半天的辱,到头来人家轻飘飘地要她们滚,可她们还不能表现出生气。 程氏讪笑着道:“既然公主不肯赏脸,那我们也只能退下……” 若谖道:“既是宴请宾客,肯定有些佳肴,记得送些好菜给本公主。” 凝烟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若谖,见她泰然自若,自己心中却硬生生堵了口气。 她本来是想请若谖过去和那几位求婚的王子一起吃饭,向他们炫耀自己有位公主妹妹,从而提高自己的身份,没想到人家不去也就算了,还要她们给她送美味,简直欺人太甚! 程氏只得僵硬着表情应了,拉着凝烟退下,凝烟的丫头小妍临走前狠狠瞪了若谖一眼,眼里流露出的仇恨像森寒的刀一样射来,这令若谖心中很是不舒服。 琥珀问:“公主,咱们该怎么做?” 若谖正蹙眉沉思,听见琥珀的话,抬起一双秋水美眸,道:“小妍是凝烟在香草走后她自己花钱买的丫头,咱们俩与她接触的少,也不知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琥珀道:“小妍手脚勤快,虽然现如今凝烟身边就她一个丫鬟,可她却事事为凝烟做的周到,更难得的是对凝烟极为忠心,那日在外面摘了把桑椹还巴巴地带回来给凝烟吃。” 若谖微微一笑:“她若不忠心,凝烟不会留她在身边这么久。” 琥珀道:“看她也是个可怜人,公主要不要使攻心计把她收买到我们这边来?” 若谖摇头:“她对凝烟忠心到这种地步,是不可用攻心计收伏她的,只怕到时她假意顺伏,成了卧底,倒叫我们防不胜防。” 琥珀在心里把防不胜防几个字琢磨了一番,突然严肃道:“公主不提醒奴婢差点疏忽了,那个小妍有些八卦,特别爱向人打听府里的一些事。” “府里的下人肯对她说吗?” “夫人有交待,咱们府的人不许插手二老爷家的事,更不能与二老爷那边的人说一句话,因此没人理小妍。” 若谖点头微笑:“我母亲果然是个厉害的角儿,我以前被她骗了。” 她吩咐琥珀道:“你现在去找个可靠的人帮我监视小妍。” 琥珀应喏出去,片刻不到便气咻咻的回来:“那个小妍完全不是个东西,竟然跑到那几位王子面前说,公主瞧不起他们所以才不赴宴的。” “哦?”若谖挑眉而笑,“果真是有其主便有其仆,这个小妍搬弄是非的功底并不输于她主子,既这么着,那我就勉为其难的去赴宴好了。” 若谖对镜稍稍理了理妆容,整了整衣裙,便带着琥珀出了闺门,迤逦着来到前厅。 方永庆一家大小寄住在她家,只有一个不大的院落,小小的厅堂不能款待像王子这般的贵客,因此方永华许夫人借出宽敞气派的前厅给他们待客。 若谖到达的时候酒宴刚刚开始,她扫了一眼酒桌,坐着三位王子,暗想凝烟不愧在烟花地里滚了三年,撩骚的本领非一般良家妇女可以比拟,仅一夜的功夫竟能勾得三位王子上门,凝烟心中一定很有成就感。 凝烟一家大小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她,不是说不来的吗?怎么又来了? 若谖抢在凝烟前头先发制人道:“姐姐既然请了苏尔沁几位王子到家里坐客,怎不与我说一声,我虽是大汉公主,不宜与男子同席,但总要与各位王子见上一面,以示我大汉与各国邦交友好,姐姐不通知我,各位王子还以为我是因看不起他们所以才不露面,这个误会可大可小,到时闹出边境动荡可就不好了。” 凝烟母子都要气晕过去了,刚才明明是她自己摆公主的谱不肯前来屈就,现在却来倒打一耙,可她们还不能喊冤叫屈,人家是公主,哪有她们说话的份儿! 若谖对几位王子略欠了欠身,她是大国公主,他们是蛮夷王子,她是不必向他们行礼的,面含微笑,雍容大方道:“各位王子请吃好喝好,我大汉礼仪女子不会男客,因此由我父亲代我作陪。”说罢,在众王子惊艳的目光中翩然离去。 那几位王子先前被小妍挑唆,正对若谖一肚子气,准备回去向自己的父皇添油加醋若谖是如何不把他们几个放在眼里的,可若谖驾到,而且说明了不能同席的原因,表示了对他们的器重,他们心头那把无名火自然就灭了,再加上若谖生得貌若天仙,几欲把他们的魂都要勾去,别说她没怠慢他们,即便怠慢了他们也不会计较。 凝烟母女两个脸上红白交替,若谖说大汉女子不与男子同席,可她母女二人都在作陪,这不是在指桑骂槐说她们不自重,狠狠打她们的脸么! 好在那几位王子根本没有留心到她母女二人的不妥之处,满心满眼都是若谖的倩影。 苏尔沁王子甚至扭头问凝烟:“忘忧公主可曾婚配?” 方永华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苏尔沁,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的模样,就敢打他女儿的主意,忙道:“公主已许配给二皇子。” 苏尔沁一听整个人顿时没精打采,满桌的佳肴他也食难下咽。 凝烟脸色沉了沉,但旋即笑靥如花,给几位王子布菜劝酒。 方永华在一旁冷眼几乎看不下去了,这哪里是千金大小姐,分明就是勾栏里的粉头举止,简直是把方家的脸都给丢尽了,因此闷头喝酒吃菜。 若谖与琥珀刚回到房间,一个丫头便迅速溜了进来,道:“待会儿小妍端的饭菜公主千万不要吃。” 若谖知她是琥珀找的监视小妍的人,于是笑问道:“为什么?” 那丫头道:“奴婢亲眼看见小妍故意往那几盘菜里面吐口水。” 琥珀皱眉:“怎么这么恶心?” 若谖对那小丫头平静的浅笑道:“你仍去好好的帮我监视小妍,我会重重赏你的。” 小丫头应诺福身退下。 若谖又对琥珀这般耳语一番,琥珀听完也离开了。 没一会子,小妍手里托着个托盘来了,她正要把菜往桌子上摆,若谖道:“慢着。”说着起身,宽大的袖子在托盘上扫过,对小妍道:“跟我来。” 小妍愣了愣,端着托盘跟在她身后,来到前厅,众人见她去而复返很是奇怪。 方永华看了一眼那几个王子,他们正色咪咪的盯着自己的女儿,心中很是反感,忙站起身来对若萱道:“你怎么又来了?”语气中颇有埋怨的意思,他担心若谖这么频繁的抛头露面,被这几个心术不正的王子盯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若谖浅笑盈盈道:“也没什么大事,主要是姐姐送了几盘好菜给我,这可是从古到今没有的事儿,我非要姐姐每样菜吃上一口我才肯吃。” 凝烟听了脸色一冷,皮笑肉不笑道:“妹妹是怕我在菜里放毒吧。” 若谖也回她个假笑:“姐姐可真善解人意。” 凝烟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对小妍道:“把菜端给我吃!” 小妍煞白着脸站着没动,顿时整个厅堂鸦雀无声,方永华和三位王子狐疑的目光在凝烟主仆两人脸上扫来扫去。 方永庆和程氏莫名紧张起来。 若谖似笑非笑地看了凝烟。 凝烟怔了怔,冲小妍大吼道:“叫你把菜送过来,你是死人吗?” 小妍满含着泪水,拼命摇头。 众人见状,越发屏息凝神审视着她主仆二人。 阿沛酋王子看了若谖一眼,半真半假不怀好意地笑着说:“这些菜里面该不会有毒吧,不然这个丫头怎么了不肯送给凝烟小姐掌?” 凝烟一听这话,差点气炸,他明明是来向自己求亲的,现在却倒戈相向帮着那个小贱人说话! 若谖不动声色是煽风点火道:“这些菜有没有毒要问小妍才知道,她是我姐姐的贴身丫头,并且这菜一直是她端着,她应该最清楚。” 众人目光全都刷地盯着小妍,小妍全身簌簌抖个不停,似乎随时会倒下。 苏尔沁正恼恨失了先机,让阿沛酋抢先讨好若谖,闻言连忙把桌子一拍,凶神恶煞般大着嗓门道:“这个丫头看样子是不会说了,叫人用银器试下毒不就行了!” 小妍眼里忽然冒出绝决的光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这菜里面确实放了毒!” 众人都紧盯着小妍。 苏尔沁气愤填膺道:“说!是谁指使的!”说罢,意味深长地看了凝烟一眼。 凝烟也厉声逼问道:“快快招供,不然把你丢到沙漠里喂狼!” 小妍视死如归道:“是奴婢自己,因看不惯公主老欺负我们小姐,刚才看见琥珀交给厨房的婆子一包耗子药,奴婢就偷了一点,每个菜里撒了一点,想要毒死公主,却不承想事情败露了,此事实与我家小姐无关,奴婢愿以死谢罪。”说罢就要撞墙。 若谖道:“且慢,再怎么说你也是个忠仆,就这么死了怪可惜的,我不为难你,别寻死觅活了。”说罢,转身欲走。 凝烟在后道:“公主请留步!” 若谖勉为其难地回过身来,淡然的看着她。 凝烟绝然道:“虽是忠仆,却以下弑上,我是不敢要的了,还望公主赐她死罪。” 若谖淡淡道:“我虽一弱女子,但也一言九鼎,既说过饶恕她,就断然不会再追究,至于你要怎样对你的丫头,那是你的事。”不再理会凝烟,转身离去。 凝烟为表忠心,当着几位王子的面命人把小妍杖责致死。 琥珀道:“这个凝烟小姐可真是心狠手辣,公主都已饶了小妍,她还是置她于死地,不知小妍临死前心里作何感想,是不是后悔自己不该对凝烟小姐愚忠的。” 若谖笑着道:“这其实就是凝烟比一般人心思缜密的地方,我虽饶过了小妍,但她终究有一个把柄握在我手里,她是怕有朝一日我拿此事来大做文章,所以打着忠心我的名号把小妍给杀了,一来为自己永绝后患,二来好像真的很怕我似的。” 琥珀道:“凝烟小姐可真用心险恶。” 若谖不齿道:“太工于心计反而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貌似一箭双雕,可毫不犹豫地杀了自己的忠仆,我想,这整个方府再不会有人替她卖命了。” 这时,进来一个小丫头,禀道:“前厅三位王子都争着向凝烟小姐求亲,老爷让奴婢来问问公主,把凝烟许配给谁好?” 若谖道:“我看苏尔沁就挺好。” 琥珀待那小丫头去了之后问道:“公主不是说要让凝烟小姐鸡飞蛋打吗?怎么又指婚?” 若谖道:“只有如此,我才方能破坏。你现在即刻派人到日胡落的牙帐附近去散播消息,龟滋国的王子苏尔沁将要迎取长安某一烟花女子为妃。” 琥珀明白过来,笑着应喏,走出了房间。 若谖见宾客都已散去,整个方府又恢复了往日的安宁,便向许夫人的房间走去。 许夫人看到她很是意外,又悲又喜地拉着她的手,在榻上坐下:“谖儿,你怎么来了?我倒一直想问问你,你上次受了惊吓,身子可有哪些不好?我每日叫人炖了珍珠四合汤送给你,你可曾喝了?” 第三百七十四章疏离 若谖轻轻抽出自己的手,不忍看许夫人失落伤心的神情,低下头道:“每晚都喝了,有劳母亲了。” 许夫人怔怔地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掌,眼里有些落寞,却强颜欢笑道:“你我母女用得着这么客气?这剂补汤对治惊悸、失眠最有奇效,谖儿最近越发清瘦了,是不是没吃好睡好?”说着,伸手想抚一抚她秀洁的小脸。 若谖将头微偏避过她的抚摸,她只想快点把事情解决了,与许夫人在一起,再也没有往日的亲密无间,反而有种不可言状的抵触,只想快点逃离。 ——或许往日的亲密无间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假相,许夫人总给她一种若有若无的隔阂感,只是以前她潜意识的让这种感觉深藏,可自从窥见了许夫人的真容后,这种感觉如纸包不住火般,把她的心炙烤得难受。 若谖抬起眼眸来,淡淡道:“女儿有话想单独跟母亲说。” 许夫人收回落空的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她对自己说话从未如此疏离过,心中一凉,知道她们母女关系已不可能再修复到从前,就像一块摔在地上的玉,虽未四分五裂,却已布满裂纹,能维持现状都变得艰难。 许夫人找了个借口,把房里的丫鬟打发了出去。 若谖深知许夫人,说话行事滴水不漏,于是直接了当道:“母亲为什么突然暗中调查燕姨娘?”对于城府极深之人,只能杀她个措手不及。 许夫人微怔,很快便猜到是凝烟向她告的密,凝烟对方府里的每个人都充满了恨意,她是唯恐方府不乱的,能挑起若谖母女不和她是喜闻乐见的。 心思转到此,许夫人从容地开口说道:“这还得怪你。” 若谖抬眸,疑问地静静地看着她。 “那日你打扮成楼兰少女,头上戴的那串紫水晶璎珞,被人认出是楼兰亡国公主燕倚梦的饰物,而且……”她忽然收住了口,绝不能说出若谖与燕倚梦长得有几分相似的话来,她不能让她对自己的身世起疑,不然自己的调包计就要穿帮,到时若谖就不止像现在这样躲着自己了,可能会给自己狠狠的惩罚,她一向爱憎分明,绝对不会手软的。 若谖见她突然停下来,追问道:“而且什么?” “而且那些人还尾随你跟到方府跟前,拿了温朵娜的画像在附近打听,有谁见过画上的女子,被家里的仆人看见,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说,画里的人好像燕姨娘,然后回来当个稀奇事讲给我听,我这才想着去调查。” 若谖听了她一番话,要是以前,她肯定会信,许夫人的话里没一丝破绽,一切都那么顺其自然,但现在,她对她的每一句话深表怀疑。 她站起身来,礼貌却冰冷地说了声:“多谢母亲。”便退出了房间。 许夫人端庄地坐在榻上,含笑目送着她窈窕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脸上那点笑也立刻隐去,若谖自始至终没有一句质问,这令她心中很不安,谖儿是信了她的话,还是压根都不信? 应该是后者吧,因为心中已有了答案,所以她才懒得质问真相。 许夫人心中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焦燥,被人看穿总是令人心中不踏实。 若谖从许夫人那里出来,径直来到了燕倚梦的房间,见燕倚梦坐在床上,就着灯光在做一双婴儿的小鞋。 燕倚梦见是她来了,忙放下手中的针线,起身笑迎了上来:“这么晚了,难为谖儿还记得来看我。” 若谖走到床边看着一堆叠得整整齐齐的婴儿的新衣,做的端的精细,道:“姨娘身子一日比一日沉重,不要太劳累,以后来日方长,有多少衣服做不得,非要现在赶制?” 燕倚梦自那日方永华来质问她,她心里就一直不安,担心自己,担心肚子里的孩子,总想着为没出世的孩子多做些事心里才安。 听了若谖的问话,她心里一酸,笑着掩饰道:“你小时候我没为你做过一针一线,心中一直深以为憾,所以拼命弥补在肚子里的小东西头上。” 若谖知道她小时老夫人不让燕倚梦接近她,她便是想给自己做点什么,也会被老夫人嫌弃命人丢掉。 她轻轻握了握燕倚梦的手:“我又不介意这些。”便把话题一转,问道:“姨娘送我的那串紫水晶璎珞似乎很多人都能认出。” 燕倚梦道:“那串紫水晶璎珞样式独一无二,我父皇登基那天我戴过,因此很多人见过。” 若谖道:“不知父亲与姨娘说过没有,姨娘死也不要承认自己是温朵娜公主。” 燕倚梦点头道:“你父亲再三叮嘱过我。” “所以,姨娘也更不能承认那串紫水晶璎珞是姨娘送给我的。” 燕倚梦肃然道:“我明白。”随即惨淡地笑了笑:“谖儿,若我有个什么意外,请你一定照顾好我的孩子!”说着忍不住流下泪来。 若谖心中一痛,脸色却很平静,轻轻替她擦去眼泪,眼神坚定道:“除非我死,不然一定会护姨娘和弟弟周全。” 燕倚梦慌的用手堵住她的嘴:“姨娘也不要你死,姨娘愿一死换你姐弟俩平安。” 若谖笑着安慰她道:“姨娘安心养胎,凡事有我,别想太多,以免劳神伤了肚子里的宝宝。”又叮嘱了她几句早点睡之类的话便走了。 蝶舞侍候燕倚梦睡觉,她一面为她拆了发髻一面问道:“姨娘自从夫人来西域的第一天就已发现夫人对公主恩断义绝,不顾她的生死了,一直想与公主相认,可苦于没有合适的机会,刚才那么好的机会,姨娘怎不与公主相认,公主若知道她与姨娘是母女关系,只怕对姨娘更上心。” 燕倚梦道:“这个时候我与谖儿不能相认,如果相认,不光许夫人会撕破脸皮置谖儿于死地,恐怕老爷更恨我隐瞒他这么多年,谖儿又是否能承受真相,老爷会不会恨乌及屋,连谖儿也一并都讨厌了都成了未知道。现在非常时刻,谖儿不能有任何闪,不然我肚子里的孩子就少了一层保护,而且也置谖儿于危险的境地。” 蝶舞呆了一瞬,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若谖回到房里命琥珀给她更衣,琥珀极意外地问:“这么晚了公主还要去哪里?” 若谖道:“我要见昭君姐姐一面。” 主仆二人匆匆出了府,到了单于庭。 王昭君聪慧,立即摒退了身边的人。 若谖扑通跪倒在地,王昭君吃了一惊,忙去扶她:“这是怎么说,行这么大的礼?” 若谖郑重其事道:“姐姐请受我一拜,因为我要拜托姐姐的事人命攸关,到时还有可能牵连姐姐,所以我先在此赔罪。”说罢,磕了几个头,方才起身,把燕倚梦的身世说与王昭君听,又道:“我此来是想求姐姐认下那串紫水晶璎珞,姐姐就说是偶然得的,然后送与了我。” 王昭君脸上表情一缓:“这点小事我还是帮得上来的。” 若谖道了多谢离去。 一条矮瘦的黑影站在阴影处紧盯着若谖和琥珀上了马车,向镇西将军府驶去,方才谨慎地从藏身之地走了出来。 忽然他眼前黑了一瞬,一把利剑已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那个矮瘦的人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往后退了几步,跌坐在一堆牛粪里,惊恐地看着想要取他性命的人。 那持剑的少年朗眉星目,眼神冷峻,正是墨城。 他一直在暗中保护若谖,见此人一直在鬼鬼祟祟跟踪若谖,因此把他拦了下来。 此刻,他也正借着天上一轮皎月细细打量地上那个瑟瑟发抖的男人。 身材又矮又瘦,容长脸,模样也算清秀,下巴比一般人都要长,让人联想到狡诈的狐狸,一双狭长的眼里闪着浑然天成的龌鹾的光,本有几分读书人的气质,但是因那眼里的光而使他看上去很猥琐。 墨城把手里的剑往前一送,直指那男子的喉咙,沉声喝问道:“你是谁!为什么一直跟踪忘忧公主?” 那男子惶恐地垂眸看了一眼在月光下发着森寒的光的利剑,哆哆嗦嗦道:“小的就一路人,因听人说忘忧公主生的美貌,所以想暗中偷窥。” 墨城听了,收回宝剑,刷地入鞘,转身就走。 那矮瘦男子死里逃生般大松了口气。 墨城才走了两步,忽然停住脚步,蓦然转身,再一次把宝剑对准那男子。 那男子登时吓得面无人色。 墨城的眼神较之前更加冷峻:“窥探公主的美色?夜里能窥到什么?你究竟是何人!”说着持剑的手腕抖了一抖。 那男子只觉喉间忽然刺痛,有血流了出来,更是骇怕得无以复加,结结巴巴道:“小的……小的很仰慕公主,只想与她尽可能的靠近……便心满意足了……” 墨城蹙眉审视了他良久,终于收回了宝剑,的确有男子在看到若谖的真容之后,惊为天人,为她痴迷癫狂,一有空就在方府门前徘徊,希望能有幸再见若谖仙姿玉容,眼前这个猥琐奸狡的男子只是比别人更走火入魔罢了。 再说那男子软不拉几,不堪一击,能对若谖造成什么伤害!看来自己是关心则乱,多虑了。 想到这里,墨城心中释然,不再理会那男子,阔步走了。 那男子惊魂未定地在牛粪里坐了许久才爬了起来,先前的恐惧已从他脸上散去。 他望着墨城离去的方向,面露得意之色:“想从老子嘴里套出真话来,做梦去吧!” 镇西将军府里的西院里,凝烟心绪不宁地在屋里来回走动。 前一个时辰,她亲自下令杖毙了小妍,小妍临死时那不可置信的目光和众人古怪的眼神仍在她眼前不停地晃动,让她心生惶恐。 自从小妍跟了她,对她忠心耿耿,便是在那段尊严被人狠狠践踏不堪回首的卖肉生涯里,自己的亲人都不顾自己的死活,在这冰冷的人世间,只有小妍心疼她,关心她,可自己为了不落下把柄在若谖手里,竟让她做了炮灰。 她对她心中是有愧疚的,但这愧疚如晨曦的薄雾,只有那么若有若无的一点。 更多的是,失去这条像狗一样忠心的仆人,让她如失去臂膀和耳目一样不安,再也不会有人为她冲锋陷阵,更不会有人帮她收集情报了。 以前有小妍这个探子,她对若谖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都不能取胜,现在如失耳目一般,心中更是一点胜算的把握都没有,怎不令她如惊弓之鸟! 还好,自己已与苏尔沁有了婚约,三日之后便可嫁过去,到那时再想办法对付若谖小贱人,这三天一定要平平安安…… 依依听完忘尘的话站在树下沉默不语,虎妞从她脚边经过,被她不耐烦一脚踢开。 虎妞惨叫了一声,逃得远运的。 良久,依依才抬起双眸,盯着忘尘道:“你要帮我。” 忘尘问:“怎么帮?” 依依道:“趁着凝烟父女两搞事的机会,我们助他们一臂之力,把银狼就是子辰的消息放出去,顺便也把若谖与子辰曾经两小无猜的往事也讲出去,接下来,凝烟父女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忘尘怔住,半晌才道:“这条计谋太歹毒,只怕整个方家都要完,谖小姐也难道死劫……” 依依的眼神瞬间变得狠厉起来:“我们这里几百号人都是以前萧大人的追随者,当初为了保存子辰,有多少人做出了牺牲,众人跟着子辰是希望在他的带领下起义,建立我们心目中一个王朝。 可你看看如今的子辰,因为是若谖的父亲镇守边关,立刻偃旗息鼓,他这样做寒了多少人的心!时间长了,你觉得那些失望的人们还会拥护他吗? 你生下来的使命,接受的训练,不都是要好好辅佐子辰吗? 那我们就要方若谖从这个世个彻底消失,子辰才会再不用瞻前顾后,一心一意与朝廷对抗。” 忘尘于心不忍:“谖小姐太无辜了!” 依依把手往村里一指,厉声道:“难道那些因追随萧大人而弄得家破人亡之人就是死有余辜吗!” 忘尘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第三百七十五章 落空 若谖到底是侯门千金,连续几天几夜劳心劳力,力尽神危,第二日便懒怠起床,许夫人请了华太医前来为她医治。 华太医把过脉后,笑着道:“公主这是感了风寒,吃几服药发发汗也就好了。”写过药方之后就欲离去。 许夫人看了一眼若谖,道:“华太医既然来了,不如顺道去看看燕妹妹。” 华太医正为难,若谖解围道:“我听人说,怀孕前三个月最是危险,真正到了临盆反而不会有事,母亲虽是好意,却不必多此一举。 大漠这里缺的就是大夫,想必此时有许多人等着华太医看诊,母亲就不要耽搁华太医救死扶伤了。” 许夫人柔柔的笑了笑:“那就听谖儿的。” 华太医这才得以脱身。 许夫人嘱咐了琥珀几句便悻悻回到自己的房间,方永华后脚跟了进来,问:“夫人匆匆叫我回来可有急事?” 许夫人神情微滞,她之前是打算让华太医去给燕倚梦看诊,故意让方永华看见,然后再背后煽风点火,说燕倚梦身子根本没有不适,不知为何要华太医给她看诊,自己点到为止,之后的内容由着方永华自己发挥。 自那日她在方永华面前就华太医和燕倚梦的关系欲盖弥彰点了个引,在她的预估里,像方永华这种为官几十载的人最懂听话听音,她那几句话定能引他联想很多,从而做的更多,谁知到现在都没有她一心希望的事情发生,这令她既不快又不安,因此今儿趁着若谖生病之机本想造成华太医与燕倚梦私会的假象刺激方永华,可没想到竟让若谖破坏了。 她只顾懊恼,却忘了派人通知方永华回来,准备上演一场捉奸闹剧给他看的事,现见方永华问起,少不得拿话遮掩,一脸歉意道:“我看见谖儿病得有些沉重,怕是不好,所以才叫你回来,不成想病情并没有我想象的严重,是我太大惊小怪了。” 方永华并未责怪她,反而说道:“现在咱们家的安危皆系与谖儿身上,她是不容有事的,夫人悉心照顾很好。” 许夫人听了暗松了口气。 凝烟在房里待着无聊,决定去找阿沛酋王子鬼混,还有几天她就要大婚,到时再想从阿沛酋王子那里弄些好处可就难了。 小妍死后许夫人当即就送了两个丫鬟过来供她使唤,可凝烟害怕那两个丫鬟是许夫人安排的眼线,因此只让她们做些杂事。 她打扮妥当便独自一人出了府,正走着,忽然有人叫了声:“俏牡丹!” 凝烟一惊,谁在喊她在花满楼的名号? 她急回头,更是吃惊的瞪圆了眼睛:“青砚,你怎么在这里!” 青砚忍着委屈道:“你走了也不跟我说,我一路千辛万苦才找到这里来的。” 凝烟当时一朝之间突然变成官家小姐,喜不自禁的同时,恨不能把知道她那些丑事的人全都杀人灭口,又怎么可能与烟花地的狐朋狗友再有任何往来,自然是不会告诉在花满楼做龟公的青砚,也不知他是用什么办法找到自己的。 凝烟本有些恼怒,生怕他来会坏了自己的好事,可又转念一想,他对自己忠诚的像条赶都赶不走的家狗,不如与他虚与委蛇,说不定以后有用得着他的地方。 因此楚楚可怜道:“当时我已身不由己,走得匆忙,所以未曾来得及通知你,以为自此与你一别天涯,再无见面之时,日日以泪洗面,却不想今日又逢君,上天待我不薄。” 青砚道:“可我听说你已经与龟滋国的苏尔沁王子订了婚。” 凝烟暗自咬了咬牙,老娘不攀高枝,难道跟你这个龟公!! 她柔弱地四十五度仰望着青砚,眼里氤氲着雾水,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怎么,你不希望我幸福吗?你以前不是常常说,只要我幸福你就幸福,你还说,你愿意做我背后的男人,再也不会背叛我,为了我你甘愿赴汤蹈火,你说的那些话难道只是为了睡我欺骗我的吗?”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凝烟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男的她要么装柔弱,要么百般挑逗,女的她便摆出一副贴心贴肺的模样。 她知道,青砚最吃柔弱一套,自己这么一哭,他心一定会软成一摊泥,只怕心疼自己的心都快碎了。 果然,青砚一副便秘般的痛苦表情,低哑着嗓音道:“我当日所说的话句句是真,即便欺骗我爷爷,我也是不会欺骗你的。” 凝烟恰到好处的破啼为笑,用一双拳头捶打着青现不堪一击、单薄的胸膛,用嗲得令人作呕的声音道:“就知道你对伦家好啦。” 青砚听在耳朵里如天簌之音,如痴如醉,神魂颠倒,含情脉脉地看着她:“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凝烟低头含羞抿嘴而笑,看得青砚心跳乱了节奏。 凝烟道:“我现在在方家处境很不好,不能与你老这么明目张胆地见面,我们设一个接头方案可好?” 青砚一听这话,不由警觉地转动着脑袋四顾,生怕若谖看见他了。 那年若谖骗他说他不回故乡便会大难临头,可事实上回去了才会有灭顶之灾等着他。 回去的半年后,一场强烈的台风卷走了他们家的房屋的屋顶。 落下的屋顶砸伤了当地富人家的一只猪,那富人非说他养的是神猪,这么一砸,神力没了,非逼着他家赔不可。 青砚无法,只得把家里的几亩薄田赔了出去。 可那富人并没善罢干休,又把他抓到在他家干了三年长工,险些把他压榨死了。 青砚一向爱惜自己的容颜,总觉得自己骨骼清奇,花容月貌,如果当初不被若谖连吓唬带哄骗赶回老家,在长安当名富人的男宠,现在也是每日吃香的喝辣的过得无比惬意,哪里会像犯人一样服了三年的苦役,因此在心里恨透了若谖。 三年长工一满,青砚便带着唯一的亲人爷爷乞讨到了长安附近的适安县,凭着自己生的娇小玲珑,能侍候的花满楼的姑娘每天好心情卖力工作,解决了自己和爷爷的温饱不说,还能穿上体面的衣服,偶尔跑到适安县外偏远落后的贫困山区调戏玩弄一下贫苦的村姑。 但是若谖当年对他的所做所为在他心里留下了巨大的阴影,时至今日,只要提到与若谖有关的任何话题都会令他心惊肉跳,他比凝烟还要害怕自己被若谖发现。 凝烟好歹是若谖的堂姐,若谖肯定会对她手下留情,可自己曾经是方家奴才,若谖想要弄死他还不是像弄死一只蚂蚁一般不费吹灰之力,自己死了不就死了,谁还会过问不成! 而且昨夜把剑架在他脖子上的那个少年也让他心生畏惧,不用说,那少年肯定是若谖的人,万一让他看到自己和凝烟在一起,惹毛了他一剑把自己捅死可怎么是好。 因此带着商量的口气道:“你看这样好不好,前面不远处有棵树,树根处有个洞,你有什么要说的写在布帛上,放进那个树洞里,我每天早上辰时去取一遍,这样应该不会被人发现。” 凝烟一听,立刻同意,便与青砚分道扬镳了。 墨城站在不远处抱臂懒洋洋地靠在一堵残垣断墙之上,不在意地盯着青砚和凝烟看了片刻便移开了目光,心里对青砚很是不屑,为了多见一面若谖,竟厚颜无耻地与方家的女眷搭讪,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模样,就敢妄想亲近若谖,哪天本大爷心情不爽了,就揍你出气! 转眼到了正午,若谖早上服了药,出了汗,睡了一觉醒来,觉着好了许多,早上没味口,没有吃东西,这时觉得有些饿了,便喊琥珀,想叫她拿些东西给自己吃,可屋里并没有人答应。 若谖觉得有些奇怪,强撑着软绵绵的身体从床上起来,自己下了床,踩着有些虚浮的脚步走到小厅。 恰好琥珀端着饭菜进来,见若谖自己起了床,慌的把饭菜放在桌子上,去扶她,关切地问:“公主,好了些没?” 若谖坐下,道:“又不是大毛病,吃了药睡了一觉,已好的七七八八了,肚子饿,所以下了床。” 琥珀一面把托盘里的菜在桌上摆好,一面道:“正好奴婢端了饭菜来,公主快吃吧。” 若谖瞟了一眼那几盘菜,全是牛羊肉做的,顿时没了味口,只把白粥配点西域的泡菜吃了。 琥珀叹了口气,也没敢劝若谖吃,天天牛羊肉她都有些腻,更何况公主。 再说大汉的女孩子家都是以蔬菜为主,肉为辅,这样吃肠胃才舒服,顿顿以肉为主实在吃不消。 琥珀看了一眼几乎没动的肉菜,道:“奴婢再去厨房端碗粥来。” 若谖点点头。 琥珀把那些肉菜放在托盘上准备端走,从屋后的窗户无声地跳进一个人来,道:“别端走呀,你家公主不吃我还要吃呢。” 不速之客把两位女孩子唬了一跳。 若谖回头见是墨城,拍着胸口不满地横了他一眼:“人吓人会吓死人好吧。” 琥珀也认出他来,见公主跟他很熟的样子,因此也不怕他,数落道:“公主正生病,公子这么一吓,也不怕把我家公主吓得病情加重。” 墨城歉意地笑了笑,已在桌边坐下,自己拿起一盘牛肉大块朵颐起来。 琥珀便把菜都留下,只拿了个空托盘出去。 若谖看了一眼开着的窗户,问:“你真的一直守护着我?” 墨城扬了扬眉,算是回答了。 若谖忽然想到什么,脸顿时就红了,整个人极不自然。 墨城瞟了她一眼,仍埋头苦吃:“别扭捏了,我只是杀手,不是色狗,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我是不会偷看你洗澡的。” 若谖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每次遇见墨城,他就各种高冷面瘫。 她只要一看见他就很想脱下一只鞋来,对着他的脸一顿猛抽,把他那张万年面瘫抽得生动活泼起来。 她一直以为墨城只会杀人和耍酷,没想到他那双看似凉薄的眼眸却如此犀利,竟能一眼看穿她内心的想法。 墨城把吃完的牛肉盘子放下,又拿起羊肉吃了起来,说了一句让若谖实在待不下去的一句话:“虽然我很想偷看,但还是克制住了,我是人,不是禽兽。” 若谖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回到自己的卧室坐着,只觉自己仿佛坐在火焰山上,浑身因害羞火烧火燎般,除非用芭蕉扇扇一扇才能好似的。 琥珀端着白粥一脚踏了进来,见桌子上一片狼藉,屋里一个人都没有,不禁道:“咦,人都跑哪去了。” 若谖这才知道墨城走了,但又在附近,不禁有些好奇,走出卧房,到小厅后面的窗户往外看了一圈,墨城躺在一根高高的树枝上闭目养神。 她转过身来,走到桌边坐下,开始吃粥,见琥珀紧绷着一张俏脸,漫不经心地问:“你怎么了?” 琥珀道:“奴婢刚才去厨房端粥,听到老爷跟夫人说,现在外面传得沸沸扬扬,说驰骋大漠的叛匪头领银狼就是子辰公子,还说,公主去追大公子的那夜是公主与银狼约会去了,公主与银狼原本就是恋人。” 若谖一听,脸上登时改了颜色,先不提自己名声被毁,光这两条只要有一条被别有用心之人添油加醋传到皇上耳里,父亲勾结叛匪的罪名肯定跑不掉,到时就是个死罪。 更令若谖焦灼的是,她一时竟想不出个对策来,这可如何是好! 本来还想吃碗粥的,这时也没了食欲,放下筷子,蹙眉想着对策。 琥珀见她不吃了,去厨房拿了药给她服下,服侍她在床上躺下:“便是天要塌了公主先把病养好再说。” 药里有安神的成份,若谖服下不久便睡着了。 琥珀放下帏幔,叫了两个丫头进来守着,自己拿了个有盖的柳篮出了府,逢人便问哪里有池塘。 众人都用看蛇精病的目光凉凉地打量着她。 一个老婆婆道:“姑娘,我们这里是大漠,难得看见一个池塘,姑娘要找水,往前走不远就有一口深井。” 若谖陪着笑道:“我不是要找水,我是要找青蛙。” 那老婆婆好笑起来:“大漠哪来的青蛙?” 一个路人听到她俩的对话道:“往前走大约二十里地有一片沼泽,那里有青蛙。” 那个婆子啐了那路人一口:“尽出馊主意,那里有去无回,你怎能指这条路!” 又对琥珀道:“姑娘,那里万万去不得!” 第三百七十六章 抓青蛙 虽然那位好心的老婆婆再三叮嘱琥珀不要去沼泽地,可琥珀还是趁人不备向那里走去。 来西域已经有了一段时间,天天牛羊肉,公主的食欲一天比一天差,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公主每日吃的那么少,一有风吹草动就容易病倒,这样下去对身体极不好,因此她决定抓些青蛙,做一道红烧青蛙给公主换换口味。 以前在乡下的时候,琥珀的弟弟嘴馋想吃肉,父母就会偷偷地抓起青蛙红烧给他们吃。 乡下人是不准抓青蛙的,青蛙数量少会影响一年的粮食产量,所以琥珀的父母也只抓了几次,但是青蛙的美味却被琥珀深深的记在了脑海中。 琥珀按照那路人所指的方向向前行了大约二十里路,看见一片绿得妖异的草地,但是那里却没有任何动物,越发让人觉得诡异。 琥珀暗想,难道这里就是那路人所说的沼泽地? 她小心翼翼的走到那片草地的边缘,停下脚来,蹲下身,揪住一把草,只轻轻一扯便连根拔了出来,果然露出一小片稀泥,不禁有些后怕,幸亏之前有人告诉她这里是沼泽,不然自己不知情一脚踏进草地,后果不堪设想。 她对着那片草地张望,果然看见有青蛙在草地上跳跃,可是自己不能踩着沼泽地上的草地过去。 琥珀想了想,学着母青蛙叫,顿时天还未黑,沼泽地上就听取蛙声一片。 子辰正在帐蓬前劈柴,听到青蛙叫得蹊跷,不由停下斧头。 依依从帐篷里走了出来,问道:“怎么大白天的,青蛙竟叫成这样,莫不是有人想进来吧。” 其他村民听到蛙声也都围了过来,众人议论纷纷,都显得极为不安。 子辰道:“各位别担心,我这就去看看,即便真的有人硬闯,对环境不熟,陷入沼泽地的机会极大,也很难对我们造成伤害。”说罢抬脚就走。 依依和忘尘道:“我们也做好准备,抵御入侵者。” 子辰走出村,看见沼泽地对面有个女孩子跪在沼泽地边缘,一面呱呱地叫着一面伸手去抓青蛙,那女孩正是琥珀。 那些公青蛙被诱惑而来,没有看见母青蛙,也没有闻到母青蛙发出的腺性气味,正疑惑,已有几只青蛙被琥珀抓住,先后扔进了柳篮里。 那些被抓的青蛙发出惊慌的呱呱声,其它青蛙听了,明白自己上当了,忙调转方向落荒而逃。 琥珀急了,忙去抓,身子向前倾的幅度过大,一下子失去平衡,栽在沼泽地里,身下软软的,直往下坠。 琥珀心里害怕着慌,拼命挣扎,却越发往下坠的厉害。 子辰忙大喊:“别动!” 琥珀听出他的声音来,于是停止了挣扎。 子辰施展轻功从沼泽地上飞快地掠过,把琥珀从沼泽地里拔出,扔到了安全的土地上。 琥珀惊吓过度,只知坐到地上哭泣。 子辰蹲在她身边问:“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琥珀这时情绪已稳定了些,有些仇视地看了他一眼,故意呕他:“公主生病要死了,我救不了她,只能做盘红烧青蛙给她吃,可现在连红烧青蛙也没有了……”她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柳篮哭得更厉害了,自己冒着生命危险去抓的青性全跑了。 子辰只当是若谖很不好她才哭成那样,连忙紧张地问:“谖儿得了什么病,请大头看过了没?” 琥珀想起他之前那么绝情绝义,心头火冒万丈,垮着脸道:“公主是生是死与你何干?不要你假惺惺关心,这点骨气我们还是有的。” 子辰暗想,琥珀与若谖两人相处的久了,说话的口气都一样,死犟死犟的。 琥珀擦着滚滚的泪水提着空篮站起来就走,子辰拦住她道:“你稍等一等,我这就去捉些青蛙小鸟给你带回去做菜给谖儿吃。” 琥珀冷冷拒绝道:“不要你假好心!”说罢,头也不回地走掉。 依依从村里出来,穿过沼泽地来到子辰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着前方一个浑身是泥的背影,好奇地问:“那人是谁,怎么到了我们这里?” 子辰淡淡道:“一个路过的女孩子,不小心掉沼泽地了,我把她救了起来。” 依依道:“刚才青蛙叫是怎么回事?” 子辰道:“那女孩掉沼泽地了,惊动了青蛙,所以青蛙才都叫了起来。” 依依庆幸道:“没事就好,这里要是被官府发现,只是把我们包围十天半个月的,我们没有粮食,自然得束手就擒。” 子辰听了她的话,心中一动:“这里离官府实在太近,客易暴露行踪,如果真被官府发现,我们只有一条路可以从村里出来,但如果官兵把这条路堵死,我们就是插翅也难逃。” 依依问:“那怎么办?” 子辰道:“趁官兵还没发现我们,把村里的人全转移到一百里外的大狭谷去,那里虽然没有像这里有沼泽这个天然的地理屏障,可是官兵围剿容易突围。” 依依点头:“我现在立刻就去通知我们化整为零的队伍迅速集结起来,都赶到这里帮忙迁移。” 子辰嗯了一声,便反身向村里走去。 依依见他走远,忙提了轻功追上前面的女子,装做无心地看了她一眼,心咯噔一沉,她认得她是若谖的贴身丫鬟。 子辰骗我! 依依握紧了拳头。 荒野之地,就她两个,琥珀察觉到身边有人,自然下意识地扭头向依依看去。 依依忙转身,与她背道而行。 琥珀看着一团似火般红的背影,不禁起了疑心,转身去追,想确认那人。 依依习武之人,听到后面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忙提了轻功向前而去,琥珀根本追不上。 琥珀奋力追了一阵子,见那女子的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只得放弃,但心里已猜出那女子是谁,暗想,她与子辰先后出现在这附近,莫非他们两已经住在一起了,想到这里心中更是替若谖难过,男子变起心来原来只在朝夕之间。 情啊爱呀对男子而言只是生活的甜点,对女子而言却是生命的全部,上苍对女子到底是残忍的。 琥珀一身是泥地溜回府里,众人见她如此狼狈模样,都好奇的向她打听原委。 琥珀正支支吾吾,见凝烟走了进来,忙抽身走了。 凝烟困惑地看着她的背影,问身边一个下人:“她怎么搞成那副样子?” 那个下人答道:“听她自己说,是捉青蛙掉到泥地里去了。” 凝烟纳闷,大漠哪里来的泥地?但并未深想,她今儿去找阿沛酋,意外还遇到几个波斯商人。 西域各国都很穷,即便是王子手上也没有多少金银珠宝,可波斯商人就不同了,各个富可敌国,凝烟媚了大半天,有个波斯商人赏了他一盒香镶了珠宝的金饰,此刻她心里充满了无边无际的喜悦,忙疾步回到自己的房间,把守房间的两个丫环都赶了出去,将门关得严严的,从贴身处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锦盒,里面是一整套猫耳眼金饰,她一件件试戴,心情好到爆。 依依向忘尘交待完了事,道:“行动要快,最好在这几天内把村里的人和财产全转移走。” 忘尘道:“不怕,外面有几千我们的人马,等我召集过来,不须半日就能把村里的人和财产转移得一干二净。” 依依道:“不须全召集过来,那样太容易暴露我们的实力,只须叫个四、五百人即可。” 忘尘点头。 依依看了一眼不远处经过的子辰,他一只手里提着一个鸟笼,笼子里关了好几对在大漠上难得一见的野鸽,另一只手里提着个小小的籐盒,藤盒里传来青蛙不安的叫声,忙对忘尘说:“你现在赶紧去办事。”自己站在原地目送看子辰越走越远。 子辰来到镇西将军府前,向守府门的一个小校打听:“听说忘忧公主生病了,可是真的?” 那个小校不认识子辰,闻言警惕地死盯着他,把手里的长矛对准他,喝问:“你是何人?竟敢打听公主!” 那小校的这一举动立刻惊动了其他士兵,呼啦啦涌上来,把子辰团团围住,手里的长矛全对准了他。 子辰微蹙了眉,极无奈地道:“我是公主在长安的故人,听说公主身体有恙,特送来这些给公主。”说着,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地上,又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放在鸟笼上,便转身欲走,却听到有人阴阳怪气地叫道:“哟!这不是老夫人的义孙、公主的好哥哥子辰公子吗,怎么才来就要走?” 子辰见来人是方永庆,眼里流露出浓浓的厌恶,并不理会,仍走自己的路。 那个小校听方永庆这么说,才知自己刚才实在太冒失,为了将功补过,他忙拿起子辰送若谖的东西往府里跑去,给若谖把东西送去。 方永庆已经听到关于子辰是银狼的传言,也听到有人颠倒黑白把那夜若谖去追靖墨说成与银狼私会,喜不自胜,不知是何人在背后暗助自己,现在见子辰顶着风声撞上门来,心中更是大喜,故意嚷嚷的人尽皆知。 市井里那些关于银狼和若谖的流言仅仅是流言,现在子辰送上门来,他当然要把握机会,向众人展示证据,让流言变成事实,这样自己上奏折弹劾方永华才有力度,因此他怎肯轻易放子辰走! 他几步窜到子辰面前,故做亲热地去拉子辰的手:“快随我进去,公主想你想的紧!” 一个深闺公主想他一个男子做甚,方永庆这句话实在是险恶致极。 子辰趁他来拉自己的手,反手一扣,扣住方永庆的手腕,大姆指按在他的脉搏之上。 方永庆只觉一股让人无法忍受的疼痛感从手腕处迅速传遍全身,无比恐惧地盯着子辰。 子辰从牙缝里冷冷挤出字来:“别想着伤害谖儿,不然我会让你死的很痛苦!” 方永庆额上滚着豆大的冷汘,煞白着脸连连道:“是!是!” 子辰这才放了他,阔步而去,方永庆如被人打了的狗一般,仓皇逃进府里躲了起来。 隐在看热闹的人群里的依依一直待子辰走远了,方才惊呼道:“刚才那个……那个……不是银狼么!” 银狼虽然在大漠上出现的时间很短,不足一年,可是劫富济贪,帮助在沙漠里陷入困境的商旅,因此在当地老百姓里威望极高,但没人见过银狼究竟长什么样,他每次露面总是戴着一副冰冷的银色狼王面具,可有传言说,银狼是个帅的逆天的少年。 那些看热闹的百姓正欲散去,听到依依的话,全都围着她问:“是真的吗?你亲眼见过银狼?” 依依一脸自豪,编谎话道:“上个月我在科尔沁草原玩,不巧碰到了阿沛酋王子,你们也知道他是什么人咯,见了我就对我动手动脚,我当然是拼死挣扎,可我一个弱女子哪里能从一个满脸横肉彪形大汉手里逃脱,眼看就要遭阿沛酋王子凌辱,银狼突然出现把我救了下来。” 许多老百姓都替依依庆幸不已,人群中有人质疑道:“银狼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你又是如何得知他的长相的,可见全是一派谎言。” 琥珀因小校送东西来得知子辰就在府外,心里百般滋味,既然不喜欢公主,又何必送这些东西来,欲断不断理还乱。 她趁着公主熟睡未醒,提着子辰那些东西气咻咻冲出府来,准备把这些东西全扔在他脸上,告诉他,她和公主不稀罕!却正好看见依依站在人群里在讲关于银狼的事。 依依也看见她了,嘴角一勾,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回答那个质疑者道:“银狼出现的时候确实带着狼面具,可在教训阿沛酋王子的时候那副狼面具从脸上掉了下来,我才得以看到他的真容。” 说到这里,她突然扭捏起来,低下头红着脸道:“我还和银狼有过一夜情。” 那些百姓年纪大的都慈爱地看着依依笑,年青的男子则吹着口哨,姑娘们都艳羡地看着依依,心想这种好事怎么没有发生在自己头上呢? 依依害羞地捂着脸一溜烟的跑了。 第三百七十七章质问 琥珀气愤地把手里的东西用力往地上一摔,犹不解恨,还狠狠踩了几脚,方才恨恨地进了府里。 那几只饱受惊吓的野鸽惊慌地咕咕叫着,从破了的笼子里扇着翅膀向天际飞去。 青蛙也从藤盒里蹦了出来,满地乱跳。 一个小校走过去,捡起那包用牛皮包着的东西,打开来一看竟然是极品冬虫夏草,暗想,到底是公主,这么贵重的药材在她眼里居然一文不值,说扔就扔。 他把那包冬虫夏草揣进了自己的怀里,准备有机会卖掉,至少能卖百两纹银呢! 琥珀回到房间的时候,若谖已经醒了,琥珀忙命小丫头们去打水来给公主洗漱。 若谖见她脸上带着怒气,问:“是谁惹你了?” 琥珀不想说出刚才的事来,怕若谖听了伤心,于是撒谎道:“奴婢刚才去集市上想买两条鱼,结果被人捷足先登了。” 若谖劝道:“别为这点小事心烦了。” 琥珀闷着点点头,尽量把脸色放缓和下来。 若谖洗漱梳妆毕,便坐在窗前的榻上,琥珀倒了杯热茶奉上。 若谖拿着茶慢慢地饮着,心里在想着关于她和银狼的谣言究竟是谁散布出去的。 应该不会是母亲,毕竟这两条谣言会令方家万劫不复,她是方家的人,方家有事,她也跑不脱。 叔叔一家倒有这个可能,可他是如何得知银狼就是子辰的,如果他已经得知银狼就是子辰,他那夜就不会派人假扮银狼劫杀她,这一点实在矛盾,因此散布那两条谣言的人是他们一家的可能性也不大。 那究竟是谁? 琥珀在一旁见若谖蹙眉冥思苦想,知道她是为了两条谣言烦心,那两条谣言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可令整个方府粉身碎骨。 她犹豫了很久,在心里权衡,让公主伤心总比让她送命好,于是走过去,期期艾艾道:“公主,刚才奴婢出府的时候听见依依跟人说子辰就是银狼。” 若谖抬头,惊诧的看着她。 琥珀像自己做错事了一般,低下头小声道:“依依她还说——” “还说什么了?”若谖察觉到自己声音里的紧张,忙喝了一口热茶定神。 琥珀沉吟了半晌方道:“依依她说,她与辰公子已有肌肤之亲。” 咣当一声,若谖手里的杯子掉在了地上,两眼直直地一动也不动。 琥珀吓坏了,摇着若谖的肩膀,哭着道:“公主!公主!你可别难过出病来,为那种男人不值得。” 若谖凄然一笑:“现如今我家正处在风雨飘摇之际,我哪有闲心顾及儿女私情!” 琥珀睁大眼睛凝视了她好久,想要看出她有什么不妥,可公主的表情极为淡然,她什么也没看出来,于是低头收拾地上的狼藉。 若谖此时已经明白依依的动机,只要自己活着就永远是她心头的一根刺,她现在要彻底剔除自己这根刺,才能无忧无虑的和子辰在一起。 若谖却对她恨不起来,她也只不过是个可怜的弱女子,想要抓住一份属于她自己的爱情而已,只是太不择手段了,为了要自己死,搭上她全家性命,这是她无法容忍、也不可能袖手旁观的。 若谖正义愤填膺,一个小丫头来禀:“老爷请公主去书房。” 若谖猜测八成是为了那些谣言,于是起身跟着那小丫头来到方永华的书房。 一向沉稳如定海神针的父亲此时脸上也隐隐透着焦色,见她进来,问:“你可听说有关银狼的传言了吗?” 若谖肃然得点了点头。 方永华问:“你可有良策?” 若谖沉思着道:“如果那个传言是真的,我们根本就不可能有对策。” 方永华其实内心也是这样分析的,但他一直抱有一线侥幸的希望,可现在听若谖也这么说,心中不禁一凉,脸色也异常地沉重。 他又担心若谖本就生病,这样忧思过度恐伤身体,她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对如今处于困境的方府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于是温声道:“你别操心这些事了,为父会想办法。” 若谖从父亲书房里出来,见几个小丫头凑在一起窃窃私语,那几个小丫头看见她,全都心虚的散开。 若谖知道他们是在议论关于她和银狼的谣言,嘴上虽未说什么,心中却是焦虑渐重。 这天傍晚,方永华夫妇俩的晚膳吃的极为压抑,可凝烟一家人却兴奋不已,一面吃饭一面商议着该如何写奏折,一举扳倒方永华。 吃过晚饭,方永庆乘热打铁写了奏折,凝烟拿起来看了一遍,满意的笑着道:“好一个防范于未然,只这一个词就能让皇上联想很多。” 方永庆见女儿也说好,心中有几分得意,命一个心腹小校即刻启程,快马加鞭将奏折送往长安。 那小校拿了奏折并未出城,而是偷偷的溜去见方永华。 方永华看了方永庆的奏折:“……虽然微臣不敢肯定程子辰就是银狼,但是程子辰与忘忧公主自小一块长大,情谊非一般人可以比拟,今儿微臣就亲见程子辰来找过公主,所以百姓传言忘忧公主私会程子辰未定是有人中伤公主。 至于市井传言方将军私通叛匪,因无证据,微臣不敢妄言,但防范于未然,朝廷应及早应对。” 方永华铁青着脸,把手里的奏折狠狠往书案上一摔,对那小校道:“你仍旧去一趟长安再回,以免引起方副将的怀疑。” 小校领命而去。 夜已深,若谖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忽听窗外传来打斗声,忙下床推窗去看,只见月光里子辰和墨城斗得难分难解,树叶簌簌地落个不停。 若谖低喝:“住手!”那两个少年方停了下来。 子辰箭步冲到她跟前,紧张地问:“得了什么病,严重吗?” 若谖冷冷道:“我如何不关你事,你进来,我有话问你。” 子辰踌躇着没动。 若谖冷笑:“放心,我不会缠着你,我也是有婚约的人。” 子辰猛地抬眸,深深看了她一眼,单手撑着窗台跃进房间,墨城也跟着想进,若谖已经把窗户关上,他只得停住脚步,望着窗户发了片刻呆,便飞上树顶,靠着一根树杈上睡起觉来。 卧室内,若谖只顾自己坐下,并未请子辰也坐,脸上冷若冰霜,语气清冷地问:“你是银狼吗?” 子辰微怔:“你听谁说的?” 若谖嘴角一挑,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你的依依姑娘逢人便说。” 子辰脸色一沉。 若谖逼视着他:“是,还是不是,你还没回答我呢!” 子辰低沉道:“是。” 若谖撑头而笑,那笑不仅不能让人感到高兴,反而让人觉得极为痛苦无助:“这下可好了,你是银狼这个传言是真实的,再加上依依还说我曾夜晚与你私会,看来我父亲暗通匪类的罪名已是属实,我们一家大小只用伸长脖子等着刽子手一刀下去。” 子辰紧闭着双唇,盯着若溪看了好一会子,忽然站起身来,一言不发的离开,若谖始终连动也没动。 可不过片刻,子辰又转来,压低声音沉声问道:“你和谁有婚约?” 若谖冷淡道:“二皇子。” 子辰沉默了片刻道:“你们两个很般配。”便依旧翻窗去了。 阵阵清风从窗子里吹了进来,屋内的烛光摇曳,帏幔随着清风卷卷舒舒。 若谖泪如雨下,心似针扎,密密麻麻地痛,他回头只是想说一句她与别人很般配! ……琥珀一觉醒来,见若谖的房间里有灯光透出,于是轻手轻脚走了进去,见若谖坐在灯下看着手里的一双男人的鞋发呆。 那双鞋她认得,是子辰公子走了之后,公主一针一线做给他的,为了做这双鞋,公主不知挨了多少针扎,她一直希冀着有朝一日能再次与子辰相逢,她好把这双鞋送给他,可如今琥珀宁愿公主一辈子没有与子辰重逢。 她沉重地叹了口气,走到若谖身边,似怕惊扰她一般,小声道:“公主,你病还没完全好呢,不能这样熬夜的。”说着把她手里的鞋轻轻拿起放在桌上。 若谖道:“明儿别忘了提醒我把这双鞋送给父亲。”然后站了起来,向床走去,一身素袍裹着纤瘦的身体,漆黑的长发在腰际缓缓地波动,苍白的脸上只有心灰意冷的淡然平静。 子辰提起轻功很快便回到了村子里,依依正焦急的站在村口向沼泽地方向张望,见到他忙快步迎了上来,忍不住责备道:“虽然你轻功了得,但在沼泽地行走即便白天都有几分危险,何况晚上!” 子辰待她说完,才沉声质问:“你为什么要把我就是银狼的消息散出去,又为什么编造谎言说谖儿与我私会!” 依依迎着他如刀的目光,凄厉地笑着道:“为什么,你真不知道原因吗?因为我想要你谖妹妹死,让你断了念想,你才有可能娶我!” 子辰摇着头,一字一句斩钉截铁道:“娶你?永没可能!”说罢,大踏步地与她擦肩而过。 依依的心如被一把大锤捶得粉碎僵立在原地,用力咬了咬唇,忽尔凌厉地笑了,扭头看着子辰的背影,挑眉道:“我会把永没可能,变成一定能!” 方永华正在屋里与许夫人说着眼前艰难的局势,外面小丫头禀:“老爷,沈师爷在书房立等求见。” 方永华闻言,忙收住话题,对许夫人道:“夜深了,夫人不必等我,自己先睡吧。” 许夫人温顺地嗯了一声:“老爷也要注意身体,忙完公事也早些安歇。” 方永华来到书房,沈师爷见了他忙行礼问好。 方永华坐下,不满道:“只是叫你去查一查燕姨娘和华太医,怎么现在才来回话?” 沈师爷惶恐道:“事关重大,小的为慎重起见,多方调查,所以耽误了时日。” 方永华手在袖子里紧了紧,问:“都查到些什么。” 沈师爷道:“华太医年青的时候曾跟着他父亲到西域收集当地医术,不幸在沙漠里迷路了,被当时全家作为人质生活在匈奴的温朵娜公主所救。 那时温朵娜公主年方十二,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华太医也就十七八岁。 他对温朵娜公主一见倾心,在完成了对西域医学的收集工作之后仍不愿离去,只为能与温朵娜公主长相厮守。 温朵娜虽与华太医两情相许,可是却一直没有告诉他她自己的真实身份。 直到有一天,温朵娜公主一家突然被匈奴王送往楼兰,从此温朵娜公主就与华太医失去联系。 华太医为了寻找温朵娜公主,跑遍了整个西域,整整耗费了十年,之后才回到长安,做了太医。 华太医虽长得一表人才,又性格儒雅,上门求亲的人几乎把他家的门槛踩烂,可是他为了温朵娜公主宁愿孑然一身,一门心思研究医学,直到偶然的机会与温朵娜公主再次相逢。” 方永华听到这里,心中一动:“他们在哪里重逢的。” 沈师爷提心吊胆的看了一眼方永华,垂下双眸支支吾吾道:“就是……就是在老爷家,公主周岁那年被一粒鱼皮花生卡住喉咙,危在旦夕……” 方永华陡然记起,当时华太医目不转睛的死盯着燕倚梦看,还引起他心中的不快,只怕那时华太医就疑心燕倚梦就是温朵娜,但又怕人有相似,因此那次没敢轻易相认,直到发现燕倚梦脖子上的那颗苦情痣,方才肯定燕倚梦就是他苦苦寻觅多年的女神。 方永华此刻后悔不迭,原来是自己引狼入室。 沈师爷见方永华沉默不语,小心翼翼的接着往下讲:“他们两就此感情死灰复燃,在燕姨娘怀孕前期华太医频繁出入燕姨娘住的竹猗轩。 华太医的贴身随从郭安说,有一天华太医从方府出来,跑到酒馆喝的醉醺醺的,到了家泪流满面痛苦不堪道,自己的妻儿自己不能照顾,竟要留在别人家,而且见一面都不容易。” 他抬眸看了一眼方永华,继续道:“由此看来,府里下人那些传言说燕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是华太医的,并不是空穴来风。” 他话音刚落,只听安静的屋子里响起瓷器破碎的声音。 沈师爷寻声一看,大惊失色,张永华把手里的茶杯捏得粉碎,碎片把他的手割的鲜血淋漓。 沈师爷失声叫了一声:“老爷,你的手!” 方永华松开手,自己拿了一条帕子把血迹擦去,疲惫的挥挥手,命沈师爷退下。 第三百七十八章 鞭尸 沈师爷从方永华的书房出来,走到穿廊的尽头,刚一拐弯,蓦然发现一个人,吓得他差点魂飞魄散,定睛一看,原来是许夫人,忙一揖到地:“小的见过夫人。” 许夫人问:“老爷反应如何?” 沈师爷道:“很是气愤。” 许夫人嘴角一勾,得逞的笑了,又问:“你为何拖拖拉拉好几日才有所行动?” 沈师爷向四周看了一眼,往许夫人跟前凑了一步,压低声音小声道:“夫人这就不懂了,小的这是欲擒故纵。 老爷叫我调查,小的就马上查出问题,只怕老爷会怀疑。 相反像小的这样拖了好几日再去禀报调查结果,老爷之前已经揪心揪肺的等了好几天,现在小的说什么他都容易相信。” 许夫人嘉许道:“我就说你怎么好几天没动静呢,原来是如此打算,辛苦你了。” 沈师爷道:“夫人言重了,想当年小的一家流落街头,多亏夫人仁慈收留了小的,又把小的举荐给老爷,才有今日,小的一直因为夫人大恩无以为报而深为恨事,如今能为夫人效绵薄之力,总算能以慰此心矣!”说罢,拱手而去。 许夫人叫住他道:“华太医身边的郭安留着他终是祸患。” 沈师爷道:“小的明白了。” 方永华一个人在书房里坐到天亮,第二日琥珀奉命把那双本应送给子辰的鞋送给了他。 方永华只心不在焉地看了一眼,便命琥珀放在桌子上。 琥珀见他顶着两个大黑眼圈,以为他是为那两个谣言夜不能寐,想到小姐也是如此,思忖再三,对方永华道:“老爷,奴婢知道银狼的匪窝在哪里。” 方永华抬眸,惊讶的盯着她:“在哪里?” 子程、依依、忘尘三人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村子,心里有些惆怅失落。 这个沼泽地里的绿洲包围的村子是子辰来西域后不久建立的,专门收留他们队伍里战死的人的家属,或在作战中变成残疾的同伴。 他们三个自方永华镇守边关之后,也一直住在这个村落里,转眼就住了大半年,现在热辣辣地要离开,心中自是千般舍不得。 别说他们三个,就是那些老弱病残在通知即将离开这个村庄的时候,有许多人都情绪失控,指着子辰的鼻子破口大骂,他们原指望他给他们开辟新天地,没想到他竟然被一个妖女公主所迷惑,不仅放下起义的棋杆,龟缩在这里,现在还害得他们要离开他们辛苦建立的家园,最后还是依依和忘尘好不容易说服那些村民离开。 依依看子辰一直站着没动,轻声道:“走吧。” 子辰长叹一口气,低头对着脚下静静仰望他的虎妞轻唤了一声,虎妞便一纵身跳到他的肩上。 然后他到种满忘忧花的小土丘那里挖了一些忘忧花的根茎带在身上,最后看了一眼满山丘在风中摇曳的忘忧花,便毅然决然的向村外走去,依依和忘尘紧随其后。 三人出了绿洲,在沼泽地上刚行了一半,忽然有铺天盖地的箭雨向他们三个射来。 子辰和忘尘忙上前一步,把依依挡在身后,三个人中,她武功最弱。 子辰一根银鞭舞得水泄不通,那些迎面射来的箭纷纷落入了沼泽地里。 忘尘趁机射出一根根带着火的箭,被射中的士兵立刻全身起火,在地上痛苦翻滚,凄厉的惨叫声让人毛骨悚然。 子辰三人节节逼近。 若谖喝了药,坐在窗前久久地凝望着园子里的那株忘忧花,孤零零地怒放着。 琥珀有些不安,一直没事找事,不是给若谖倒茶,就是问她想吃些什么零食。 若谖转过脸,平静的看着她:“有什么尽管说吧。” 琥珀踌躇了片刻,忽然跪下,泣不成声道:“公主,奴婢可能犯下滔天大错。” 若谖心一紧,紧着追问道:“什么错?” 琥珀道:“奴婢告诉老爷辰公子栖身之地,老爷现已带人去抓捕辰公子了。” 若谖吃了一惊:“你是怎么知道辰哥哥的住处的?” 琥珀便把自己想抓青蛙做菜,偶然间碰到子辰的事说给她听。 “奴婢是看老爷和公主都在为百姓间的流言烦忧不已,所以才告诉老爷辰公子的栖身之地,希望老爷抓获辰公子,这样一来,百姓间污蔑老爷暗通匪类和公主与辰公子私会的那些流言便不攻自破。” 若谖变了脸色,斥道:“糊涂东西!”便急起身,快步往外走去,对琥珀道:“赶紧带我去辰哥哥那里!” 琥珀忙跑在前面带路。 主仆二人乘着马车匆匆赶往那片沼泽地附近,看见方永华正带着士兵返回。 若谖心咯噔一沉,瞪大惊恐的眼睛往方永华深口细细的扫了一遍,没看见俘虏,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但马上转念一想,会不会子辰已经被诛杀,且尸首沉在沼泽地里了,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性,她就觉得心痛的不能呼吸。 方永华看见她,心中已经明白了几分她的来意,她是怕子辰出事,所以才匆匆赶来,心中有几分不快,现在方家如此岌岌可危,她却牵挂着别的男子! 即便是现在他们家平平安安,她这样既无父母之命,又无媒妁之言,偷偷摸摸的喜欢一个男子,平日学的书礼也忘了,人不人鬼不鬼的,叫人难喜她! 方永华心中虽然气闷,但脸色仍如往日那般不苟言笑。 若谖试探着问:“那些匪类呢,一个都没抓住吗?” 方永华道:“银狼短短时间能纵横大漠,果然不是浪得虚名,武功了得,胆量过人,我们这么多人竟无功而返。” 若谖总算放下心来,略带欢快道:“只要父亲平安就好,至于抓捕叛匪,来日方长,总有一天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 方永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虽然出发前他是志在必得抓住银狼,唯有这样,他才能高枕无忧,但是没抓到也没关系,至少他向世人宣布他与银狼是誓不两立的。 父女两各怀心思回到府里,一个小校来报:“方家祥的尸体已找到。” 若谖看了一眼方永华,方永华问:“在哪里找到的?” 那小校答道:“是在城外的沙漠里找到的,方副将分析,肯定是方家祥知道事情败露,所以仓皇出逃,未曾想在沙漠里遇到狼,被撕咬得支离破碎,方副将说他是自作孽不可活,被狼吃了也是他自找的。” 若谖狐疑地问:“既然被狼吃了,你们又怎么认出是方家祥来?” 那小校答道:“一张脸还是完整的,不然可真认不出死者是谁。” 方永华听了,蹙了眉头。 若谖笑着道:“这些狼考虑得可真周全,生怕我们认不出死者来,所以没有啃他的脸。” 小校垂头不语。 若谖又问:“你们找到方家祥的尸体时,可有发现金银之类值钱的东西?” 那小校仔细想了想,摇头道:“没有。” 若谖嘴角一挑:“可真是仓皇逃命,连拿银子的功夫都没有,就算没有遇到狼,手上没钱,能跑多远?” 那小校不敢则声。 方永华叫了几个侍卫进来,吩咐道:“你们现在即刻去传我的命令,所有人都集合起来,观看方副将鞭笞刺杀公主的恶人方家祥的尸体。” 那几位侍卫领命而去。 方永华又对那小校道:“你也去吧。” 那小校退出屋去,便一溜烟跑了,一口气跑到方永庆住的院子里。 方永庆紧张的问:“将军和公主相信了没有?” 那小校答道:“将军没有说什么,可公主似乎完全不相信,说什么狼善解人意,不吃死者的脸,又说什么既是逃跑怎么连钱也不拿。” 方永庆听了半日不语,当时安排方家祥的尸体被狼吃掉,是为了掩饰他身上致命的刀伤,至于方家祥身无分文,则是他和凝烟的疏忽。 如果若谖认真调查起来,方家祥白死了也就算了,他和凝烟仍是在劫难逃,不由心中惶恐。 凝烟看不惯那胆小怕事的样子,不以为意道:“人都死了,死无对证,小贱人即便知道是方家祥死得蹊跷又如何,无凭无据的,她敢对我们怎样!” 方永庆这才稍稍安下心来。 父女两赶到集合点时,若谖父女也在。 若谖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们一眼。 方永华冷冷道:“开始鞭尸吧。” 立刻有两个小校上前,给他父女二人一人呈上一支皮鞭。 若谖见有人把方家祥的尸体抬上来,不觉恶心反胃,对方永华道:“我是见不得血腥的,我先告退,父亲可别忘了叔叔和姐姐鞭尸完毕,把方家祥的人头砍下来挂在城门上以儆效尤。” 方永华点头道:“你回去好生歇着吧,这里有我。” 若谖带着琥珀离开。 方家祥的尸体被扔到沙漠里被狼咬得残缺不齐的恐怖样子之前凝烟并未见过,因此当他的尸体展示在她面前,被啃得干干净净的一副骸骨上附着一层粘在骨头上的血膜,一张基本完好无缺的脸上一对突出的眼珠似在质问地盯着她,不禁让她感到一阵寒意从脊背升起,头皮阵阵发麻。 凝烟正惶恐,方永华忽然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动手,不然待会儿太阳一大,尸体恶臭难闻。” 他的声音并不大,凝烟却惊得跳起,瑟瑟发抖的接过小校奉上的皮鞭,跟在父亲身后,一步三挪地向方家祥的尸体走。 方永庆对着尸体甩下第一鞭,凝烟把眼闭得紧紧的,也一鞭一鞭挥向尸体。 两百鞭刑总算给束,凝烟的衣服早已被冷汗浸湿,她煞白着脸退到离尸体远远的地方。 方永华斜睨着她道:“还没结束,怎么侄女就下来了,你还要和你父亲一起把方家祥的人头割下来。” 凝烟哀求道:“再怎么说他是我的亲哥哥,我下不了那个手。” 张永华冷冷道:“你跟公主说去。” 凝烟站着没动,跟公主说去?说不定人家又想出什么点子来整自己。 方永华低喝道:“赶紧动手,士兵们还要巡逻!” 凝烟无可奈何的慢慢挪了过去,蹲下身来,把头扭到一边,胆战心惊的和方永庆一起割方家祥的人头,等一切都结束了,凝烟像受了酷刑一般神志不清、全身发软一路飘回来家里,倒头便睡。 琥珀给若谖描述凝烟当时吓破胆的惨状,若谖冷哼道:“可惜我胆子不够大,见不得血腥场面,不然我若在场,把方家祥的眼珠子扔在凝烟的脸上,直接活活吓死她,免得她活着害人!” 琥珀道:“这有何难,公主不敢动手,不知道叫别人帮忙动手。”她带着几分调皮指了指窗外,“那个家伙杀人不眨眼,肯定是不怕尸体的,你叫他去吓唬凝烟。” 若谖一脸坏笑道:“对哦,我竟忘了他。”于是款款走到窗户边,仰头对着树上叫了一声:“下来!” 墨城嗖地从树上飞了下来,若谖轻轻拎过他的耳朵,对着他耳语了几句,墨城不禁笑了:“没想到你竟这般坏!” 若谖把眼一翻:“现在认清我的真面目还来得及,帮还是不帮?” 墨城一言不发,嗖的就不见了。 若谖不屑地“切!”了一声:“不耍帅就不能活呀。” 凝烟睡了一觉,心中的恐惧减了不少,她刚准备起床,手触到一个粘乎乎的东西,扭头一看,登时发出撕心裂肺,冗长的尖叫。 守在外间的两个丫头杏儿和梨儿听到声音忙冲了进来,问:“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一眼瞥见凝烟手边那颗血肉模糊的人头,吓得魂飞魄散,尖叫一声冲出了屋子。 凝烟心惊肉跳的看了一眼方家祥的人头,心里已猜到是有人想要吓死她,这人八成是若谖。 她在心里冷哼一声,想要吓死我,别做梦了! 忽然眼珠一转,不如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彼人之身,自己也去吓吓那个死贱人好了。 打定主意,她强忍着害怕,把方家祥的头颅用一块布包起来,往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就见有一个管事带着几个小校迎面而来。 凝烟疑惑,他们怎么闯到内宅来了? 那个管事走到她跟前道:“凝烟小姐,将军有请。” 第三百七十九章 出丑 凝烟甚是惊讶:“伯父见我作甚?” 那个管事看了一眼她手里的小包裹,语气寡淡道:“奴才哪知道原因?” 凝烟只得跟着那管事往前厅走去,几个小校在后用长矛指着她,就像押解犯人似的,凝烟虽然心中不快,但不敢发火。 那管事把她带到方永华处理公事的房间,里面站了十几名文武将下属,她的父亲方永庆也在里面,此刻正忧心忡忡的看着她。 凝烟只觉莫名其妙,管事把他带到这里来干什么?而且父亲怎么用那种眼光看自己? 方永华厉声问道:“你为什么要把刺杀公主的刺客方家祥的头颅从城门上取下来,难不成觉得他应该刺杀公主?” 凝烟的脸刷的一下白了,本能的把提着包袱的手背在身后,辩解道:“侄女没有,侄女胆子那么小怎么可能把那么恐怖的人头取下来?” 方永华冷笑:“你胆子小?你胆子小还敢鞭尸而且还敢把人头从尸体上割下来!” 凝烟气结,这些不都是被逼着干的吗,愈加之罪,何患无辞! 她低着头,装出怯懦的样子不说话,只盼着方永华叫她快滚,毕竟人头如烫手的山芋一般就提着她的手上,要是被发现,自己可就是跳进黄河也说不清了。 越是怕什么就越来什么,方永华盯着她问:“你背后藏的什么!” 凝烟心中一惊,硬着头皮道:“一些女孩子的必需用品。” 方永华极不信任地“哦?”了一声:“是吗,呈上来我们看看。” 凝烟尴尬的笑笑:“伯父,不方便吧。” 方永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里的光忽然一冷:“那我叫两个女人来查看你手里的东西。” 凝烟顿时变了脸色。 方永华喊了两名粗使婆子进来:“你们好好给我查查烟丫头手里的小包袱里究竟包的是什么,这般神神秘秘的。” 那两个婆子应了一声,就要伸手拿凝烟手里的小包袱。 淑烟自是不肯,拉扯之间,手里的包袱掉在地上,方家祥的人头从里面骨碌碌滚了出来。 方永华看了一眼人头,意味深长的笑着对凝烟道:“这就是侄女所说的女孩儿的用品?” 凝烟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方永华把脸一沉,冷声命道:“来人呀,把这个罔顾国法,私藏罪犯人头之徒给我拖下去杖打二十大板!” 方永庆急出列,扑通一声跪下:“将军!看在明日烟儿要出阁的份上就饶了他这一回吧。” 凝烟也哭倒在地道:“伯父,我也是被人栽赃的,我一觉醒来就发现这个人头在我枕边……” 方永华怒喝道:“你这可是一派狡辩!若真如你所说的那样,你此刻应慌慌张张的向我禀报这事才对,而不是拿着个人头躲躲藏藏!” 凝烟结舌,直到这时觉得自己又上了若谖小贱人的当。 小贱人对她的性格了如指掌,已经料到她必会呲牙必报,所以才安排方永华来这么一出,自己现在可是百口莫辩了。 方永华拈须道:“本来你父亲求情,我也准备放过你,可是你这般狡辩实在令人生气,不给你一点苦头吃吃,你下次一定会再犯。”依旧叫人把她拖下去大打了二十大板。 凝烟被打得鬼哭狼嚎,被人扶着回了房,她躺在床上,小心的抚摸着红肿的臀股,暗暗切齿,只要度过今晚,从明天开始她就是龟兹国王子妃,到时她一定要千方百计挑唆龟兹国国王对付方永华一家,让他们一家人不得好死! 第二天,吉时一到,苏尔沁的迎亲队伍就吹吹打打来到了方府门前,凝烟盛装从闺房里走了出来,昨晚及时抹了棒疮药,虽然被打得地方还是火辣辣的疼,但是可以勉强下地走路。 琥珀问若谖:“公主去参加苏尔沁王子和凝烟小姐的婚宴吗?” 若谖不屑道:“我是何等身份,去岂不抬举她了,她也配!就说我身体有恙,去不了。” 琥珀发愁道:“凝烟小姐找了这么大一个靠山,以后有的咱们受的了。” 若谖不屑道:“龟兹国国王儿子众多,苏尔沁又那么不成器,哪里会入龟兹国国王的眼,只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人物罢了。” 琥珀一听,紧锁的眉头这才解开:“照公主这么说,凝烟小姐岂不是失算了?” 若谖冷哼:“她那么善于工于心计的人怎么可能失算,她这是步步为营,只要进了王宫,她才有机会接近国王,去迷惑他,让他为己所用,但是进不了王宫,一切都是纸上谈兵,她又怎能掀起腥风血雨对付我们家!” 琥珀啧啧道:“凝烟小姐这不是把苏尔沁王子当跳板吗,她可真够不要脸的。” 若谖不耻道:“她要脸作甚!脸对她是负担,只有不要脸后她整个人才能容光焕发,轻松如飞。” 琥珀扑哧笑了一声,道:“公主要尽早采取行动,可不能让她得逞啊。” 若谖胸有成竹道:“今儿她的婚事能不能圆满结束还是个大大的问号。” 琥珀惊讶道:“难道公主早就安排好了,奴婢怎不知道。” 若谖斜睨着她道:“你忘了,我曾叫你命人把凝烟和苏尔沁订婚的消息散布给乌孙王子日胡落和大月王子萨弥儿以及西与那些著名的商人知晓。” 琥珀不解道:“可那一些人并无任何动静呀。” 若谖笑道:“人家是想出大招,当然不急咯。” 载着凝烟的马车到了龟兹国王宫前,有宫女挑开车帘扶凝烟下来,凝烟装出羞答答的样子下了车。 热情的宾客们簇拥着新人走进了王宫。 龟兹国国王看着凝烟缓缓移动莲步,不同于当地少女金刀大马的走姿,心里对她生出几分好感。 日胡落王子和萨弥儿王子远远注视着洋洋得意的苏尔沁王子,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西域几个有名的商人也在邀请之列,他们聚在一起一面看着凝烟,一面窃窃私语,脸上有惊诧之色。 众人看了一会子歌舞便到了开宴的时辰,苏尔沁和凝烟一对新人端着酒杯向客人一一敬酒。 当走到日胡落王子和萨弥儿王子跟前时,凝烟的脸刹时白了,她认得他们两个,是与她有过一夜情的两个恩客,当时出手很大方,所以她才对他俩印象深刻。 看他们此刻的装束,分明就是王子,而他两个当时并未对她说实话,骗她说他俩是波斯商人。 如果早知道他俩也是大漠王子,她一定会及早做安排,避免这种尴尬的情形发生,现在她只能祈祷那两位王子根本就没认出她来。 ——自己脸上搽的粉这么厚,妆化得这浓,一定认不出吧! 可苏尔沁王子只想在两个死对头面前好好得瑟一番:“怎么,我娶的这个妞儿怎样,忘忧公主的堂姐,说不定有朝一日皇上也会封她为大汉公主,到时你们见了她可要行大礼。” 日胡落与萨弥儿笑得前仰后合。 凝烟已预感到不妙,拉着苏尔沁想要离开,苏尔沁好不容易逮到一个羞辱日胡落和萨弥儿的机会,怎肯轻易放过,又见他们笑得如此肆无忌惮,内心憋着一把火,用力甩掉凝烟的手,一脸不善道:“笑什么笑?难道我说的不是实情吗!” 日胡落王子都笑出泪花来了:“一个长安城外不入流的娼妓你觉得大汉天子会封她为公主吗,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像这等娼妇在大汉男人眼里只是玩物罢了,便是穷苦的乞丐也不会娶进家门,你却如珠如宝捧在手心,大肆铺张的大办婚宴,简直是天下奇闻!” 凝烟脸上一瞬的死灰,但很快就镇定自若,这种事只要自己死不承认,单凭对方单方面的话语,也不能对自己造成多大的威胁。 她巧笑嫣然道:“这位王子怎么称呼,你是不是妒忌我和苏尔沁的金玉良缘,所以故意抹黑我俩?我乃堂堂方副将的嫡长女,忘忧公主的亲堂姐,怎么就变成娼妇了!今儿你不还我一个公道,我不依你!”说到后来,变得咄咄逼人起来。 她有她的打算,准备反咬一口,叫日胡落王子赔偿她的名誉,不赔他个倾家荡产她誓不罢休。 本来苏尔沁有些底气不足,万一自己真娶到一个大汉人最瞧不起的娼妇怎么办,可一看凝烟如此理直气壮,顿时变得飞扬跋扈起来:“我媳妇说的有理,你今儿不给我们一个说法休想出了我王宫大门!” 日胡落的好友萨弥儿轻蔑的笑着道:“要说法,我们就给你们一个说法!” 他不齿地上下打量着凝烟:“你是方副将的女儿没错,是忘忧公主的亲堂姐也没错,可是人家忘忧公主早就不认你这个堂姐了。” 他看着众宾客扬声道:“你们想知道忘忧公主为什么不认她这个亲堂姐吗?” 众人年纪大的还比较沉稳,可那些年轻的王子公主已经沸腾了,这么香艳的事,他们当然感兴趣,于是起哄道:“想!当然想!” 凝烟心虚得脸都变形了。 萨弥儿满是揶揄道:“我们苏尔沁王子貌似高贵的妃子方大小姐,在未及笄之年就与自己家的奴才不清不楚,闹得蛮府皆知,方老夫人无法,为了她的名声,只得让她与奴才订了亲,之后她又不知怎的勾搭上了王丞相,却在王丞相五十大寿的寿宴上与王丞相的儿子苟合被宾客撞见,致使王丞相打消了纳她为妾的念头,方大小姐一家在长安混不下去了,只得去了离长安不远的适安县,做了花满楼的头牌。” 他问众宾客:“各位可知道花满楼是什么地方?” 几个西域商人唯恐天下不乱的应道:“就是妓院!” 众宾客哗着,皆神情古怪地盯着凝烟和苏尔沁。 那些目光令凝烟如芒在背,脸上烫得几乎要烧起火来,恨不能找个地缒一头钻进去。 日胡落极尽嘲讽的斜睨着凝烟:“方大小姐,萨弥儿可有胡说?” 凝烟如将死之人一般面如死灰,呆若木鸡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龟兹国国王一步一步威严地走了过来,冷峻地盯着凝烟,沉声问道:“萨弥儿王子说得可是实情?” 凝烟惊恐畏惧的与龟兹国国王对视,但很快心虚的低下头来。 龟兹国国王冷笑道:“看来萨弥儿所说的都是真的喽!我龟兹国虽是弹丸之地,无法与大汉齐肩,但一样有王室尊严,你这样的女子我们还真不敢迎进帐篷里!” 然后严厉地盯着苏尔沁:“你可真会找,找这么个货色回来,把我们王室的脸都给丢尽了!” 苏尔沁本就一不学无术的粗笨汉子,闻言顿时气得额头青筋直爆,狠狠甩了凝烟一耳光,狰狞的怒喝道:“臭婊砸,给老子滚!” 凝烟落荒而逃,苏尔沁却又一把抓住她的头发,恶狠狠道:“你就这么跑了吗?” 凝烟两手护住被扯痛了的发根,战战兢兢畏畏缩缩的看着苏尔沁,颤抖着嗓音问道:“你……你想怎样?” 苏尔沁把她头上的珍珠玛瑙、金的银的饰品扯了个一干二净,又把她手上脖子上的饰品全撸了下来,谩骂道:“你这只破烂货,也配戴我的聘礼!”随即一脚踢在她的屁服上,喝道:“快滚!” 凝烟扑通一声背朝上摔在地上,摔出一脸鼻血,在众人的哄笑声中狼狈逃了出去。 经受了如此奇耻大辱,凝烟跑到一个无人的地方痛哭了一场,心中才略略好受了一些,一个人坐在一棵柳树底下痛定思痛,怎么会这么巧,日胡落和萨弥儿两位王子不早不晚,偏偏在她的婚宴上把她的老底抖得一干二净,该不是若谖那个贱人暗地里安排的吧,她把牙一咬,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你不让我好过,我也让你不得安生,顶多大家同归于尽! 她站起身来,到镇上买了笔砚,从身上拿出一块帕子,在上面写了些字,然后来到与青砚指定的那棵树那里,趁人不备,把写有字的帕子塞进极洞里悄然离开。 青砚一直默默地尾随着她,见她被人从王宫里踢了出来,心疼得心都快碎了,又见她躲在无人处大哭,更是难过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因此凝烟刚把帕子塞进树洞里离开,他就迫不及待的从树洞里掏出那块帕子,展开看了看,便把那块帕子揣进怀里,对着凝烟的背影道:“放心,我一定会做好这件事的!” 第三百八十章决裂 凝烟悻悻地回到方府,府里的下人虽不敢说什么,但是看她的眼神甚是不屑。 好在凝烟的没脸功已达到一个登峰造极的境界,那些眼神根本对她造不成任何困扰,她从容不迫的回到她家的院落,见父母全都唉声叹气的坐在小厅里。 凝烟被苏尔沁王子打了出来,方永庆和程氏自然无颜再呆下去,因此两人灰溜溜的回来了。 凝烟见状,咬牙切齿道:“这一切肯定是若谖在背后捣鬼,我就觉得奇怪,她怎么可能眼看着我要嫁进王室无动于衷呢,原来是想出这么一个恶毒的主意,让我在众人面前丢大丑!” 方永庆道:“这件事似乎与她没有关系,听人说,日胡落与苏尔沁是死敌,日胡落早就想一巴掌拍死苏尔沁,但一直苦无机会,听说你要与苏尔沁成亲了,日胡落与萨弥儿因知道你是烟花女子,于是找人调查你的背景,没想到把你过往的丑事全部掌握,然后在婚礼上揭穿,他们主要的目的是想让苏尔沁难堪,成为大漠的笑柄,你只不过是无辜的炮灰。” 凝烟微微一怔,自己竟然错怪了若谖,错怪了就错怪了呗,反正整死她对自己百利而无一害。 她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里,只盼着明日收到青砚的好消息,只要看着若谖焦头烂额的模样,她就相信自己的心情会好起来。 琥珀兴高采烈的给若谖讲述凝烟在龟兹国王宫里发生的种种。 若谖听完了,浅笑着道:“这下凝烟可就真的完了,长安是再也找不到人家娶她,就连在大漠她的名声也臭了,我看她还能翻多大的浪!” 主仆两谈笑风声,却不曾料到危险正渐渐地向她们逼近。 夜晚的大漠气温骤降,今夜还是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人口不多的楼兰国的街道上更是难得看见一个行人。 一个矮瘦的男子顶着一块牛皮,缩头缩肩鬼鬼崇祟地闪进了楼兰国,硬着头皮敲开了一户人家,这户人家的男主人是前朝的铁杆拥护者,名叫努努多。 努努多把门打开,满腹狐疑的看着眼前这个又矮又瘦的男子,问:“你是谁,有事吗?” 那矮瘦男子正是青砚,身上被雨淋湿了大半,冻得瑟瑟发抖,上下牙齿打着冷战道:“大哥,行行好,我是外乡人,路过宝地突然变天,无处可躲,求大哥收容一夜。” 努努多顾虑重重的上上下下打量了青砚几遍,最终还是侧了身子,让他进来了。 青砚装出老实巴交的样子,说着诚恳的感谢的话。 努努多的妻子是个善良直率的女汉子,对丈夫俯首帖耳,见是丈夫放进来的人,因此把青砚当客人款待,倒了一碗滚烫的酥油茶给他。 青砚从午时奔波到现在,好几个时辰颗粒未进,这个时候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胸,尽管酥油茶烫得他嗷嗷直叫,他还是迫不及待的喝了一个精光溜光。 女主人看他饿成这样,于心不忍,又拿出一个吃剩的馕给他。 一张比青砚脸还大的馕,被他风卷残云般不到片刻便全吞入了肚子里了,这时才吃饱喝足,精神一振,一副胸无城府的样子,感激不尽道:“看大哥一家都是好人,实不相瞒,我此次从长安赶来是通知温朵娜公主赶紧逃的。” 努努多听到温朵娜三个字,登时警惕地问:“哪个温朵娜?” 青砚装模作样犹豫了片刻,道:“大哥反正也不是坏人,我说与大哥听也无妨,这个温朵娜公主是楼兰前朝公主。” 努努多犀利地盯着青砚,严肃地追问道:“你说的可是真话?” 青砚似受到极大侮辱似的,一脸愠怒道:“大哥这是说的什么话,怎么这样不相信我,我是看大哥人好,才没有隐瞒的,其实我们是不能泄露温朵娜公主的行踪的。” 努努多充满怀疑地审视他良久:“现在温朵娜公主人在何处。” 青砚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在镇西将军府里,方将军的美妾燕倚梦就是温朵娜。” 努努多凝着脸良久不语,前些日子市井传言方将军的美妾燕倚梦就是温朵娜公主,可没过几天就有人跳出来说那个传言纯属胡说八道,燕姨娘只是长得像温朵娜公主而已,但并不是温度娜公主,之后那些传言自己消声匿迹了,现在竟然被一个外乡人提起,不能不令他心中一动。 他迟疑地问:“你说的可是真话,你怎么能够那么肯定方将军的小妾燕倚梦就是?” 青现正色道:“我敢拿我项上人头保证,我所说的每一句都是真话。 我之所以能够那么肯定燕倚梦就是温朵娜公主,是因为我就是保护温朵娜公主死士的后人!” 努努多难以置信的打量着他单薄的身子,真是一代不如一代,死土的后人竟长得如此瘦弱,不堪一击。 沉吟了片刻,努努多道:“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青砚一头雾水道:“你带我去见谁?”忽然戒备的看着努努多,谨慎地拒绝道:“我是不见生人的。” 努努多道:“这个人你必须见上一面,他是恢复前朝的首领。” 青砚装出一副激动万分的样子,惊喜地问:“真的吗!” 努努多郑重其事的点点头。 两人顶着几欲掀翻房顶的狂风大雨走了出去,身影很快就被雨雾遮掩,可仍有一队人注意到他俩的行踪。 那是队鄯善国的王家卫队,其中首领模样的人道:“我们分成两部分,你们去跟踪努努多和那个陌生人,我们留在这里继续监视。”立刻有一部分人在青砚和努努多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 那首领又对一个卫兵道:“你现在赶紧回去向国王禀告。” 那士兵应了一声,也走了。 屋外夜黑如墨,天上乌云密布,雨落如注,屋内巨烛高照。 方永华在烛光里呆坐了很久,忽然一道闪电把屋内照得比白昼还要雪亮,紧接着一声惊天动地的雷声炸响,天地似乎都为之一颤,窗外一棵碗口大的白杨被雷劈中,拦腰折断,咔嚓嚓的声音在这个雨夜里格外叫人心惊。 方永华被那一声惊雷从思绪万千中惊醒,暗忖,自己不能再找借口拖延犹豫了,于是下定决心站了起来,叫了声:“来人呀!”立刻有管事应了一声。 方永华道:“点灯,往燕姨娘处去。” 那个管事讨好道:“燕姨娘有身孕,而且这个时辰应该早就睡了,老爷此时去看望她似有不妥。” 方永华抬起双眸,凌厉的盯着那个管事。 管事突然意识到自己多嘴了,立刻抬手打了自己几个嘴巴:“小的该死,主子要做什么,岂容小的在旁指手画脚!” 片刻之后,纱灯数点,方永华在管事和几个小厮的引领下来到了燕倚梦的住所。 已是亥时,又加上天气不好,别说燕倚梦的房间安安静静,就是整个镇西将军府除了哗哗的雨声,很难听到一点别的声音,因此管事的叩门声就显得格外异样,可惜雨声太大,叩门声显得微不足道,但还是惊动了蝶舞。 蝶舞在屋里扬声问道:“谁呀,深更半夜的姨娘已经睡下,有何事明日再说吧。” 管事看了一眼方永华,他脸色阴沉得可怕,于是道:“快开门,是老爷来了。” 蝶舞诧异,但还是披衣起床,点亮了蜡烛,急忙开了门,见方永华面色不善,心中不知何故,不由七上八下。 方永华低声喝命道:“你们都出去!”然后又补充一句:“你们给我好好看着蝶舞,不许她去任何地方!” 上次质问燕倚梦的时候,就是蝶舞去搬救兵叫来了若谖,不然上次就处置了燕倚梦,哪会有今日的烦恼! 那晚沈师爷告诉她调查的详情,他就想把燕倚梦逐出府去,可虑着几日后就是凝烟大喜的日子,这个时候赶走燕倚梦势必容易引其百姓的注意,到时不知又要产生多少匪夷所思的流言,这是对他们方府极为不利的。 可现在整个大漠都在热烈的议论苏尔沁和凝烟那段狗血的婚事,这时把燕倚梦赶出府去,应该留意到的人很少,现在这个非常时刻,方府已经经不起任何风吹草动了。 管事一听忙低头退了出去。 蝶舞吃惊地看了方永华一眼,也只得出去。 管事随即把门关上,对蝶舞道:“蝶舞姑娘就委屈一下,和在下站一块儿吧。” 蝶舞并未理他,一个人凭栏而立,狂风把她的青丝乱得凌乱,身上单薄的衣裳猎猎做响。 管事和几名侍卫如临大敌般把她团团包围。 方永华拿了一根点燃的蜡烛走进里间燕倚梦的卧房,把手里的蜡烛在烛台上放好。 漆黑的房间氤氲着一层薄薄的光,只能看得清人的轮廓,却看不清人的表情。 燕倚梦素来睡觉就不安稳,听到外面有人语声,早就醒了,此时在床上半撑着身体不解的看着方永华。 方永华面若寒霜,沉声问道:“你和他从什么时候开始暗度陈仓的?” 燕倚梦一头雾水的问道:“我和谁?暗渡什么陈仓?” 方永华气极而冷笑:“你有多少事瞒着我!你肚子里怀的是别人的孩子,你当我不知道吗!” 燕倚梦难以置信的盯着方永华,颤声问道:“老爷,你刚才在说什么!” 方永华凌厉的看着她:“亏我把你当宝捧在手心,你却如此对我,背着我与人偷情,还珠胎暗结,这个绿帽子我无论如何是不戴的,你既做出如此不知廉耻之事,咱们夫妻情尽于此,现在你收拾东西悄悄的滚!我也不在人前提你的丑事,为你存下面子!” 燕倚梦脑子嗡嗡作响,但仍尽力维持着清醒:“老爷是听谁说的!我与老爷十几年的夫妻情分,老爷怎能轻信别人所说!” 方永华冷冷道:“你不必争辩了,也别问我是听谁说的,我既然赶你走,肯定是有确凿的证据!我还是那句话,你自己现在赶紧悄悄的离开,我就不提你那些丑事。” 燕倚梦脸上本来带着几分乞求之色,闻言,整个人都变得冰寒起来,冷冷道:“我身正不怕影子歪,老爷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要我走我就走!”说罢笨拙的从床上坐起,对着门外喊:“蝶舞,进来收拾东西!” 蝶舞进来,惊疑地看了方永华一眼,燕倚梦一身傲骨道:“只把我们自己的细软收拾好我们即刻离开这里,不是我们的东西哪怕一根针都不要带走!” 蝶舞闻言,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劝着燕倚梦:“姨娘,外面风大雨大,出不得门,姨娘可是有身孕的人,赌不起气的,凡事放宽心。” 燕倚梦冷冽道:“我没赌气,既然十数年的夫妻情谊抵不过人家一句污蔑的话,我还能这样背负着奇耻大辱没有尊严的留在这里吗!” 方永华以为燕倚梦会痛哭流涕向他哀求,没成想人家说走就走,暗忖,定是她有可去之处,不然怎会如此硬气,越发相信燕倚梦与华太医不清不楚,冷笑着道:“只怕你早就想离开这里,去找你的相好,一家三口团圆!我没把你浸猪笼,已是看着往日的情分上,你休要装出六月飞雪蒙受委屈的样子!” 燕倚梦凄厉地笑着:“老爷说得很对,我现在看清你的真面目为时尚晚,我确实应该笑着离开!” 蝶舞听了他们的对话,隐隐猜到几分,急得跪了下来,对方永华道:“老爷可千万别听旁人胡说,姨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会与人有奸情,请老爷细思量再做决定。” 方永华负着手,望着漆黑的窗外冷然道:“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华太医与你家姨娘关系匪浅。” 蝶舞气愤道:“姨娘与华太医是清白的!” 方永华冷笑一声,一言不发,甩袖而去。 燕倚梦惨白着脸,一迭声命蝶舞收拾好东西快离开。 蝶舞听着窗外雷声隆隆,望着窗外闪电道道,心里发愁,对燕倚梦道:“姨娘虽是受了天大的冤枉,也要忍耐这一夜,大人可以吃苦,可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却吃不得这苦,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姨娘岂不后悔死!望姨娘三思!” 第三百八十一章劫走 燕倚梦凄然冷笑:“你觉得过了一夜老爷就会改变心意吗?老爷其实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他从不会为任何人改变。” 蝶舞怔了怔:“姨娘心中清楚,为何当日奴婢苦劝,姨娘只字不听,非要义无反顾的嫁给老爷做妾呢?” 燕倚梦神色忧伤:“一个情字难过……” 蝶舞望了望窗外风雨交加的黑夜,道:“即便老爷不改变主意,至少要等着风雨停了我们才能离开,不然出了府连个避雨的地方都没有。姨娘且将就睡一晚吧。” 燕倚梦无法,只得先睡下,蝶舞说得对,大人可以吃苦,肚子里的孩子却不能有任何闪失。 蝶舞安置好了燕倚梦便悄悄走出了房间,房门开合之间发出轻微的“呀——”的一声。 燕倚梦在房间里听个分明,她徐徐闭上眼睛,……也许睡一觉,老爷真的改变了主意呢? 一夜风雨,方永华独坐在书房里,他知道燕倚梦还未走,但他只当不知,天气这般恶劣,又是深夜,她在大漠里并无栖身之地,此刻出去,叫她上哪里。 ……就让她在这里再住一晚吧,也算是自己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到了明日就是陌路。 他双手十指交错握在一起,撑在眉心处,疲倦地闭上眼睛。 “蝶舞姑娘,老爷吩咐,不许人打扰他,姑娘请回吧!”门外响起管事严肃的声音。 “求你,让我进去,我有话要跟老爷说!”蝶舞哀求道。 “不行!姑娘,别让我们为难!”管事忙拦住她。 蝶舞硬往里冲,管事急命道:“快拦住她!” 一队持刀护卫冲了过来,堵住蝶舞的去饹。 蝶舞怒喝道:“找死!”一掌向冲在最前的护卫身上拍去。 那个护卫惨叫一声,飞出几丈之外,摔在雨水里挣挫不起。 其他护卫愣了一瞬,便一拥而上,顿时书房外打斗声不绝于耳。 方永华蓦然睁开双眼,蝶舞在他家呆了十几年,他竟不知道她有武功。 他起身开门而出,门外打斗的双方骤然停了下来。 管事忙提心吊胆的迎了上去,惴惴不安地解释道:“奴才劝蝶舞姑娘不要打扰老爷,可蝶舞姑娘不听……” 方永华对他的话并不理会:“我现在要回夫人那里。” 管事听了,忙命小厮打着灯笼走在前走,自己亲自给方永华撑伞,一行人正准备往前走,蝶舞冲上来拦住他们的去路,在方永华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仰头乞求道:“老爷,看在姨娘从十七岁就跟了老爷的份上,不要赶姨娘走,她孑然一身,早就没有家了,老爷就是她的全部!”说着砰砰砰的磕起头来。 方永华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都没有,从嘴里无情的吐出几个字:“别求了!求也无用!”说罢企图绕过她继续往前走。 蝶舞膝行着堵住他的去路质问:“老爷与姨娘相处了十几年,老爷难道不清楚姨娘的为人吗,竟然轻信别人的谣言,老爷就不怕做出令自己后悔终生的决定吗!” 方永华严峻的脸上现出怒容,沉声命令道:“拉开她!” 登时上来三五个护卫,把蝶舞拖开。 蝶舞看着他扬长而去的背影,在他背后怒骂道:“方永华!你冷心冷血,自私自利!我家姨娘瞎了眼才会看中你! 你心里其实明明清楚姨娘是清白的,你只是想趁这个机会把她赶走,与她撇清关系而已,你生怕引火上身,什么情爱的在你眼中一文不值,你只在乎自己的爵位和前途!我就不信我们走了之后你会平平安安!” 方永华似乎一点也没有被蝶舞影响到,径直往许夫人所住的厢房走去。 一个家丁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见到方永华急刹住脚步,禀道:“老爷,鄯善国国王派了使者急见老市。” 方永华一听,暗沉的脸越发严肃,疾步向前厅走去。 前厅里,鄯善国的使者正焦灼地走来走去。 方永华进去,二人分宾主坐了,方永华神情凝重的问道:“鄯善国发生了什么事,以至国王派使官连夜见在下。” 使者道:“自将军要我们留意有无别有用心之人跑到鄯善国散布谣言,煽动百姓暴动,我们就是一直对往来鄯善国的生人严密监视。 今儿傍晚的时候,果然来了个形迹可疑之人,那人一到鄯善国便一头扎进了努努多家里。 努努多是反鄯善王的活跃者。 两人在屋里密谋许久才出来,去找前朝余孽首领,我们的士兵在跟踪的时候不辛被发现而被杀。 我此次来侍奉我国国王之命,请将军务必做好准备,可能有一场暴动即将在鄯善国发生,到时还要请将军务必支援我们。” 方永华点头:“这个自然。”那使者这才离去。 燕倚梦一直在假寐,等了好久,才听到房门发出一点声响,知道是蝶舞回来了,她仍一声不吭的躺在床上。 蝶舞的性子她最是清楚,她对她是真的忠心耿耿,为了她一生不嫁,无怨无悔的守护着她。 她知道她刚才出去求方永华了,如果方永华回心转意,蝶舞早就冲进内室告诉她好消息让她安心,可现在她这么安静…… 燕倚梦一想到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便无声地滚下泪来。 天将亮的时候,狂风暴雨终于停了,天际亮起一缕晨曦。 镇西将军府里,燕倚梦睁着眼睛空洞的望着帐顶。 窗外,杜鹃的啼哭声随着夜雨渐渐隐去,她细细凝神去听,枝头叶梢的如泣如诉的呜咽声复又絮絮幽鸣,回拂在四周的纤尘中久久不散。 燕倚梦从床上爬将起来,把自己给肚子里的宝宝做的衣服一件一件叠好,放进包袱里装好,眼泪一直不停地滚滚而下。 蝶舞也收拾好了,一个肩上扛着一个硕大的包袱。 她神色凄凉,对燕倚梦小声道:“姨娘,要不要去看看公主。” 燕倚梦眼泪簌簌的掉得更快,狠狠心摇摇头道:“不用了。” 蝶舞微怔,小声道:“姨娘如果再不与公主相认,以后恐怕就没有机会再相认了。” 燕倚梦凄然一笑:“我现在自身都难保,与谖儿相认,只会连累她,我不想她赴我的后辙,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就让她待在方府里,平平安安地做她的公主。” 蝶舞担心道:“姨娘就不怕夫人对付公主吗?” 燕倚梦苦笑着道:“夫人恨的是我,我若走了,她应该不会再为难谖儿。” 蝶舞见她主意已定,也就没再苦劝了,主仆二人趁着天还未大亮出了门。 燕倚梦伫足向若谖房间的方向凝望了许久才往府外走去。 刚出府门只走了两步,蝶舞忽然挡在燕倚梦身前,侧脸严肃道:“姨娘!快退回府里,有埋伏!” 她话音刚落,便从前面三三两两的房舍后转出不少鄯善国装束的大汉。 一个五十上下的妇人杂在大汉里,看见燕倚梦且惊且喜,激动得大喊道:“公主,奴婢是你的奶娘齐黛帕呀!”然后扭头,激动不已地对身边一个首领模样的人道:“她真是温朵娜公主,我不会认错的!” 所有人都兴奋起来,齐刷刷地跪在地上,极恭敬的叫着:“参见公主!” 蝶舞慌乱大叫:“她不是你们的公主!” 跪在地上的众人将信将疑地面面相觑。 忽有人朗声道:“这不是阿拉云姑娘吗,你当时也是保护公主逃离的十二死士之一,怎么只剩了你一个,其他人呢?” 蝶舞的脸刷的白了,用高声掩饰着自己内心极度的不安:“已经给你们说了,你们认错人了,什么啊拉云?什么温朵娜,我们连听都没听说过!”说罢,护着燕倚梦准备从侧面离开。 那个认出蝶舞的汉子叫道:“当初我和你曾经一起训练过,你右臂上有一道刀痕,是在训练的时候被同伴失手砍的,你敢不敢亮出右臂给我们看!” 蝶舞白了他一眼虚张声势道:“脑子有问题!”便和燕倚梦抽身离去。 那个首领模样的人忽然站起身来,用刀架在自己脖子上,道:“公主,你若置国家而不顾就这么一走了之,微臣愿死在公主面前!” 燕倚梦进退不得地停住了脚步。 地上跪着的人都纷纷站起,全用刀架在脖子上。 燕倚梦迫不得已跟着那首领上了不远处一辆马车。 方永华得到消息的时候,燕倚梦和那些鄯善国的叛军早就离开,他一颗七上八下。 若谖吃了早饭,照例去看燕倚梦,去见几个婆子正在打扫燕倚梦住的房间。 那几个婆子见是她,都忙着问好,一个婆子道:“燕姨娘走了,以后公主可以少跑一处腿了。” 若谖吃了一惊:“姨娘走了?姨娘去了哪里?” 那几个婆子见她如此神情,才知道她并不知情,心中都暗悔不迭,不该多嘴的。 一个婆子硬着头皮答道:“奴婢们不知,只知夫人叫奴婢等人来收拾这处屋子。” 若谖转身就向许夫人的住处走去。 许夫人在屋里和红梅笑说着燕倚梦狼狈离开的样子,十数年来郁结在心中的那口气总算散去了,她从未像现在这样舒畅过。 白梅幸灾乐祸道:“燕倚梦挺着个大肚子,跟着那群楼兰叛军东奔西跑,真是造孽!” 她奇怪地问:“只是她为什么不与公主相认,把她带走?” 许夫人冷哼:“她舍不得自己的亲生女儿,跟着自己受苦呗。” 白梅想想道:“也是,她自己以后过的就是东躲西藏的日子,哪里还顾得上公主?只是夫人要怎样对公主?” 许夫人狠戾地笑着:“当然是当亲生女儿对待,再怎么说她还是挺讨人喜欢的,嫁给二皇子做王妃,对我们方家可是极有利的。” 主仆二人正说的起劲,紧闭的房门忽然被人推开,许夫人一脸愠怒地向房门口看去,见进来的是若谖,立刻换了一副慈母的脸,打量着她秀美的小脸,关切地问:“谖儿怎么有些不高兴的样子,是谁惹你了?” 若谖心急如焚,直截了当地问:“怎不见姨娘,姨娘去了哪里?” 许夫人收了脸上淡淡的笑意,挥手命白梅退下。 白梅出去的时候,谨慎的把房门关紧。 许夫人对若谖道:“坐下来,我慢慢对你说。” 若谖面无表情的坐了下来。 许夫人道:“你燕姨娘是楼兰前朝亡国公主这个你也是知道的,今儿早上她父亲的拥戴者把她劫持走了。” 若谖狐疑地盯着她:“那些人是怎样把她劫持走的?总不可能强闯进咱们家把人抢走的吧,那我怎么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许夫人道:“是在府门外劫走的,动作非常迅速,等你父亲得到消息赶出去的时候,你燕姨娘早就没影了。” 若谖心中更是疑惑,直视着许夫人的双眸道:“这就更蹊跷了,燕姨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就到了府外?” 许夫人一脸为难道:“……你还是不要打听了。” 若谖斩钉截铁道:“我必须要知道原因!燕姨娘为何要出府?” 燕倚梦为人向来谨慎,从不轻易抛头露面,自从来到西域,一直隐在府里,现在身份已暴露,她就更不可能出府了,除非是有什么事逼着她非出府不可。 许夫人欲言又止道:“你去问你父亲吧。” 若谖凝神看了她片刻,起身就走。 方永华正心烦意乱地独坐在书房里,见若谖走了进来,有一丝期待:“谖儿,你来得正好,我正想找你。” 若谖冷冷质问道:“父亲究竟对燕姨娘做了什么,竟然逼得他出了府,父亲难道不知道,姨娘是不能被人看见吗?” 方永华面露尴尬之色,左顾而言他道:“咱们现在别说这个,你姨娘被人劫走,只怕鄯善国要大乱,这可如何是好?” 若谖道:“那些楼兰判军为什么直到今日才劫走姨娘,难不成有人对他们保证姨娘就是温朵娜公主? 父亲不是说,叔叔全家都被父亲监控起来了吗,那么传递消息给那些楼兰叛军的人就不可能是凝烟一家人,那到底是谁去给那些叛军送的信?” “这个问题我也想了好久,可真想不出会是谁干的。” 若谖脸色一灰:“我们查不到那个传递消息的人,就没法破了谣言,这次就只能看父亲的运气了,能不能在发生暴动之前把暴动压下去。” 方永华沉重地点点头道:“看来也只有如此了。” 第三百八十二章 追杀 镇西将军的美妾在将军府门前被判军劫持走的消息迅速传遍大漠。 凝烟一家人像几只阴沟里见不得阳光的老鼠一般,凑在一起,兴奋地谈论着此事。 方永庆又是高兴又是疑惑道:“是谁把那些叛匪招来的,我怎么觉得那个人好似暗中帮我们一样。” 凝烟不屑地斜睨了自己父亲一眼,冷哼一声道:“父亲白活了这么大岁数,竟然会以为有人暗中相助! 普天之下哪有免费的午餐,你不给人好处,别人会给你好处?一把年纪了脑子还这般不灵醒,难怪总是被方永华踩在脚下!” 方永庆面红耳赤,自己这个做父亲的竟被自己的女儿骂的狗血淋头还不敢回嘴,心中郁闷至极。 凝烟得意洋洋道:“没有人暗中帮我们,全是我在布局。” 方永庆听了讶异道:“你大伯监视着我们,你又是怎样躲过他的眼线去通知那些叛匪的。” 凝烟道:“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便把如何利用青砚去楼兰搞事的经过讲给方永庆听。 程氏在旁听了,感慨万千道:“真没想到,最后关头鼎力相助的竟然是他这个贱奴!” 家意道:“你还说这世上没有人会没有动机的去帮助别人,这个青砚可是在死心塌地的为你卖命!” 凝烟鄙夷冷嗤:“他付出的这点算个屁,我可是把第一次都给了他!我多吃亏呀,它便是为我粉身碎骨也是理所当然!他若不帮我,简直天理难容!” 程氏惋惜道:“可惜了的,第一次竟然给了一个贱奴,不论给哪个王孙贵族,这个时候早就赚翻了,再不济,留到青楼里***也有好大一笔赏银。” 凝烟也是后悔不迭:“当初一心想整死若谖那个小贱人,心太急了,倒让青砚这个贱奴占了便宜!” 家意哪壶水不开,非提哪壶水:“你使了那么大的劲,若谖那小贱人却活得好好的!” 凝烟狠毒狰狞的笑着道:“这次这小贱人可没那么好的运气,楼兰国暴乱,皇上一定会震怒,方永华一家大小肯定会因燕倚梦而满门抄斩,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小贱人是公主又怎么,也难逃一个死字!” 方永庆锁眉道:“就怕方永华一手遮天,封锁消息,再把暴动镇压下去,那烟儿所做的一切全是白费。” 凝烟不满地横了方永庆一眼:“父亲就不知道写奏折去告状吗?” 方永庆叹息道:“光我一个人上奏折没有用,还要有同僚一起上奏才行,方永华实在是太会拉拢人心,这里的将士几乎没人会背叛他。” 凝烟阴险道:“父亲何必拉拢那些顽石,楼兰暴动最火大的要属鄯善国国王,父亲只须到他跟前挑事即可。” 方永庆笑了:“这个主意不错。” 若谖心神不宁地在房间里坐立不安,琥珀担忧地看着她,小心翼翼的劝道:“公主,先用了午膳吧,再不吃饭菜都凉了。” 许夫人今儿特地命厨房做了孜然烤鱼,和红烧鸡块。 若谖这才勉强坐到桌旁,拿起银钥吃了几口粥,便放下银钥,再也难以下咽。 她咬了咬唇,对琥珀道:“你我虽为主仆,实为姐妹,承蒙你这么多年的照顾,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你我就今日别过,姐姐自己去找一门好人家嫁了,姐姐回长安之后,把我数年来积攒下来的金银珠宝你们几个丫头分了,就算是我对你们服侍我一场的报答。” 琥珀听她话语不祥,早滚下泪来:“公主怎突然说这样的活,公主要去哪里,把奴婢带上,奴婢誓不与公主分离。” 若谖也红了眼圈:“我这次是去找燕姨娘,局势险恶,也不知还有没有命回来,姐姐就别跟着我去送死了。” 琥珀哭道:“奴婢从小就失去了亲人,与公主相依相伴这许多年,早就彼此不分,奴婢不愿离开公主,愿与公主同生共死。” 若谖见她说的肝肠欲断,于是用计道:“那好,你收拾些值钱的东西,在邕州关的驿站等着我,我找到燕姨娘后咱们一起回长安。” 琥珀定定的看着她:“公主,你别骗奴婢。” 若谖笑着握住她的手道:“我从来就是一言九鼎。” 琥珀收拾了一小包金银首饰,与若谖从侧门悄悄骑马离开方府,在岔路口洒泪分别。 方永华知道后急得连连顿足,忙带了兵马赶往楼兰国,生怕若谖有个闪失。 若谖一路飞驰赶往楼兰国,只见楼兰国已经进入了戒备状态,街上行人很少,偶尔看见一个路人,也是行色匆匆。 一队队的士兵沿着街道巡逻,不时用手里的长矛对着他们认为可疑的路人,命令他们一个一个扒在墙上,那些路人可怜巴巴的眨着眼睛,任由士兵们在他们身上摸上摸下,往日热闹繁华的小国到处都透露出风雨欲来的不祥。 若谖才提心吊胆的行了几步,就被一个长官模样的人厉声叫住:“你,给我下马!” 若谖强作镇定,冷声喝道:“大胆!你是何人,竟敢叫大汉忘忧公主下马!” 那人吃了一惊,半信半疑的盯着若谖:“你是大汉忘忧公主,那怎么会孤身一人跑到这里来?” 他话音刚落,只听由远及近不知从哪儿忽然生出许多人马来,呐喊着向巡逻的兵马厮杀过去。 顿时刀剑寒光浮掠,乾坤颠倒在杀戮和鲜血中,“还我楼兰!”的叫嚣声不绝于耳。 本欲搜查若谖的官兵,扔下她,转身迎战。 若谖惊惧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正想退到角落里隐藏起来,忽有两个士兵已经杀红了眼,也不辩眼前是何人,便举刀向她杀奔过来。 若谖吓得花容失色,以为必丧生在此,却见那两个士兵眉心突然嵌了一粒鹅卵石,流出血来,大睁着双死不瞑目的眼晴直挺挺摔下马去。 若谖正讶异,忽觉马上多了一个人,扭头一看,差点亲上某人的脸,墨城正风华绝代的坐在她身后,鄙夷的看着已经变成两具尸体的那两个士兵:“爷在此,你们竟然敢动爷要守护的人,自己找死,也怪不得谁!”然后冲着若谖眨了眨眼,露出一口大白牙一笑百媚生。 若谖羞红了脸赶紧把头扭正,在心中暗想,真没看出,原来是个闷骚型的骚包,好好的自己不找匹马骑,非要两人共乘一骥,还把手从她腰两侧伸到前方拉住缰绳,暧昧地把自己圈在他怀里,这姿势……也是没谁了。 若谖的身体僵硬起来。 墨城杀出一条血路带着若谖和琥珀准备离开。 若谖侧脸对他道:“我不能走,我要寻找燕姨娘。” 墨城闻言抱起她飞身上了一处房顶,两人往下看,整个城池已成了人间地狱。 若谖一双眼睛在混乱的人群里搜索,视线忽然定在某处。 燕倚梦面无表情的坐在一辆敞开的马车上,被一群兵马簇拥着向暴乱的中心驶来。 若谖两手握成了拳头,这些叛军根本置燕倚梦的安危于不顾,只是把她当复辟旧王朝的象征拉拢民心而已。 一个军士在马车前一遍遍大声喊道:“温朵娜公主在此,楼兰国子民还不前来护驾!” 那些紧闭门窗的楼兰百姓闻言,纷纷拿着各种各样的武器从自己家里冲了出来,卷入了浩劫之中。 鄯善国的军队很快便处于下风,节节向后退去。 忽从城门处涌入汉朝兵马,猎猎作响的军旗上书着一个大大的“方”字,被士兵围在正中的正是父亲方永华。 只见他手中利剑往前一指,所有官兵拍马挥刀,呐喊着向燕倚梦冲去,千军万马踏得大地隆隆作响,让人止不住心惊肉跳。 若谖心中一凉,父亲的意图显而易见,他是想亲自除去燕倚梦,保全自己的爵位和前途以及整个方家。 接着,从左右两处城门又杀入两股汉军,旗帜上也大写着一个“方”字,两个身着银色铠甲的小将率着兵马从两侧应和方永华,直取燕倚梦而来。 保护燕倚梦的军队在三下夹击下被冲撞的溃不成军。 侍立在旁的蝶舞见情势危急,挥剑斩断了套在马匹身上的马车绳子,对燕倚梦道:“姨娘快跳到马上。” 燕倚梦因有身孕身体笨拙,怕跳空了,反而伤到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因此在车上团团转,犹豫着不敢跳。 蝶舞一面持剑把冲到跟前的汉军杀退,一面焦灼地催促:“姨娘!快跳!” 两员小将勇猛无比,已经杀到跟前,蝶舞与燕倚梦同时愣住。 “靖文!靖涵!”燕倚梦失声叫道。 靖文靖涵也是一怔。 靖文抬手制止兵士的进攻,错愕地问:“姨娘怎么会在这里?” 他们俩个是靖墨到了长安回到方府告诉他们边疆隐患不断,他又要留在长安面圣递奏折,怕父亲没有一个帮手,叫他兄弟俩连夜赶往西域,去协助父亲镇守边关的。 他们刚到镇西将军府,只见过母亲许夫人,听她说父亲带兵去了楼兰去救妹妹若谖,兄弟俩个忙领兵前来驰援,是以并不清楚燕倚梦身上发生的事。 蝶舞长话短说道:“是你父亲把姨娘赶出了家门,求两位公子看在你们未出世的弟弟情份上放过姨娘。” 靖文迟疑了一下,命士兵闪开一条道。 这个时候,燕倚梦已经下了马车,在两名叛军士兵的帮助下艰难的爬上了一匹马的马背,准备与蝶舞离开。 恰方永华赶到,疾呼道:“千万不要放跑了燕倚梦,见到她格杀勿论!” 靖文惊问道:“父亲,这是何故?” 方永华紧盯着燕倚梦,道:“回头再与你细说,现在抓人要紧!” 那些士兵一听,又蜂拥着上去抓捕燕倚梦主仆两。 蝶舞一马当先,把燕倚梦护在身后,挽起清冷的剑花,以纤弱之姿,迎滔天巨浪,每前进一步,都有鲜血四溅。 她已经分不清这些鲜血是她的,还是别人的,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管多艰难,哪怕自己粉身碎骨,也要保护燕倚梦脱离险境。 若谖在屋顶上看的心惊肉跳,对墨城道:“快救我姨娘!” 墨城从身上拿出一把鹅卵石来,弹无虚发的射向从后面偷袭燕倚梦的士兵。 方永华用剑朝若谖藏身的方向一指:“那里有埋伏!靖涵,你带队人马去捉拿!” 靖涵立时带了弓箭手,向若谖的方向驰来。 墨城搂住若谖的腰在屋宇、树木间飞掠而过,身后的箭雨纷纷不绝,但就是追不上墨城的速度。 没有了墨城的支援,蝶舞的压力顿时增大,几次突围都未能成功,她心中焦急不已,纵然她武功再高,也经不住这成千上百的士兵轮番进攻,已如强弩之末,手上的利剑越舞越慢。 渐渐的,她主仆二人被逼到一堵墙跟前,蝶舞死撑着把一批批如潮水一般涌来的士兵击退下去,但她知道她已坚持不了多久了,心中不禁一片凄哀,看来自己是护不住燕倚梦了。 忽然又有一股人马涌进城来,为首的是一个红衣女子并一个戴着银狼面具的男子。 那红衣女子高呼道:“银狼在此,大汉走狗还不快快投降!” 银狼的人马刹时冲了过来,方永华的兵马被冲撞得乱了阵脚。 蝶舞趁机杀开一条血路,带着燕倚梦冲出包围圈,向远方疾驰。 冯永华见状,命靖文抵挡住银狼的人马,自己率着百十骑人马追赶燕倚梦。 若谖和墨城摆脱掉追兵,两人骑着马急追燕倚梦。 到了城外,听到远处的山丘背后传来厮杀声,若谖面色一紧,急催马向那里驰去。 墨城从后面反超,在前带路。 若谖赶到那里的时候看见蝶舞浑身是血地吃力的扺挡着进攻的士兵,不时有寒光在她身上掠过,溅出朵朵血花。 父亲方永华就站在不远的地方冷眼旁观。 若谖没有见到燕倚梦,不由心惊,莫非她已经…… 她不敢往下想,用从未有过的大声一遍遍地吼道:“大汉忘忧公主在此,所有人等下跪迎接!” 那些土兵回头怀疑的看着若谖,见方永华慢慢跪下来,方才相信她的确是公主,于是也都纷纷跪下。 已成血人的蝶舞在见到她的那一刹那,眼里有凄楚的泪流下,嘴角却微微翘了起来…… 第三百八十三章 引开 若谖傻愣愣的看着蝶舞在她面前直挺挺的倒下,被她拼了性命护在身后的燕倚梦露了出来。 燕倚梦的双眼里满是悲哀和震惊,痴傻了似的盯着倒在地上的蝶舞,半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然后缓缓的,缓缓的抬起双眸,不可思议的盯着方永华。 方永华从地上慢慢的站起,从身旁的士兵手里接过弓箭,弯弓搭箭对准燕倚梦。 若谖急得大喊:“父亲,不要!”又冲着燕倚梦大喊:“姨娘!快跑!” 燕倚梦站着动都没动,眼睛一眨不眨地审视的盯着方永华,似要将他的内心看个透彻。 方永华的箭不带一点迟疑嗖地射出,墨城弹出一颗鹅卵石击在箭杆上,利箭改变了方向,半截没入了不远处的一棵树干里。 若谖刚要松一口气,张永华用脚踢起地上的一把剑,那剑如长了眼睛一般刺向燕倚梦,快得连墨城都无法阻止。 燕倚梦不躲不避,嘴角飘渺起一抹痛彻心扉悔恨的笑意。 倒在地上的蝶舞用尽最后一点余力推了燕倚梦一把,燕倚梦身子晃了一晃,那把利剑插在了她的左肩上。 “不——”若谖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眼睁睁的看着燕倚梦慢慢摔倒在地上。 “放箭!”方永华冷酷无情的命令。 若谖终于从最初的惊愕中清醒过来,飞快地跳下马来,不顾一切的冲向燕倚梦。 土兵挽起弓箭的手僵在了半空,回头看着方永华。 方永华气急攻心的大叫:“谖儿,你这么做会害死我们一家人的!” 若谖泪流满面的回过头来,憎恨地死盯着自己的父亲,凄厉的质问:“一家人?姨娘难道跟我们不是一家人吗?她肚子里的孩子难道跟我们无关吗?” 方永华被质问得哑口无言。 墨城皱眉看着从伤口处不断涌出鲜血的燕倚梦,对若谖道:“我们得赶紧带着你姨娘走,她伤势不轻。”说着把燕倚梦抱在马背上准备和若谖一起离开。 若谖去扶蝶舞起来,想要把她也带走,蝶舞微弱地摇了摇头:“奴婢已经不行了,公主就别费事了,你们快逃。” 墨城也连连催促,若谖只得将心一横,跳上马背和墨城一起向远方驰去。 方永华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绝不能让燕倚梦逃脱,他再次命令道:“放箭!” 没有人敢射出第一箭。 一个士兵小心翼翼的说道:“将军,公主和温朵娜在一起……” 方永华脸色严峻地让人感到害怕:“就说公主在追捕楼兰前朝余孽的时候不幸身亡,放箭!” 墨城听到后面有箭射来的风声,忙放慢马速,自己断后,挥舞着马鞭,把箭一一击落。 好在方永华并未带人来追赶,他们很快就逃到了射程之外,一直跑到安全的地带才停下马来。 若谖翻身下马,奔到墨城的马儿前,想要查看燕倚梦的情况。 墨城也跳下马背,燕倚梦一直昏迷,本就是靠在墨城怀里才勉强在马背上坐住,此时没了支撑便从马背上滚了下来,墨城忙接住,小心翼翼的把燕倚梦放在草地上。 若谖看着从她伤口流出的血染红了整个前胸,那把明晃晃的利剑还插在她的肩上。 ……伤的并不是要害,但燕倚梦生来娇弱,又怀着身孕,而且又奔波了这么许久,流了这么多血…… 若谖越想越心慌,伸出颤抖的手指给燕倚梦把脉。 脉象细数沉浮,险象环生,若谖心中一惊,若再不医治,恐怕大人小孩都保不住。 她焦急地抬头彷徨四顾,远处有些房舍,对墨城道:“我们去那里,得赶紧找到大夫给姨娘把血止住。” 墨城复又把燕倚梦放到马背上,因燕倚梦伤势过重,他们不敢把马骑得太快,以免颠簸使伤口的血流的更快。 墨城道:“你不是有止血的灵丹妙药吗,怎不拿出来给你姨娘疗伤?” 若谖知是他说的是云南白药,道:“我并没有把那种药带到西域来,只怕在这大漠也难得配齐云南白药的药方,只能试试当地的医术了。” 两人刚进小镇,就发现很不对劲,凡是看到他们的路人眼神都怪怪的,两人心中不禁狐疑。 若谖眼眸一转,看见前面一堵墙上似乎贴着什么告示,不由心中一动,催马上前一看,果然如她心中所猜,那些是通缉他们三个的告示,告示上盖的是她父亲的印章。 若谖心中一片冰寒,父亲为了除去燕倚梦,不顾她肚子里的孩子,连她这个女儿,他也不顾了。 墨城过来,也看到了几张告示,对若谖道:“这里不可久留,我们还是撤!” 两人刚一转身,忽有无数冷箭向他们射来,亏得墨城武功高强,抽出背上的宝剑,把剑舞得一片银光水泄不通,将那些利箭全都挡了回去,反射向偷袭者,只听阵阵惨嚎,从房顶上掉下好几个士兵。 紧接着,从名房舍后面跑出许多士兵,呐喊着向他们冲杀过来。 墨城杀出一条血路,带着若谖逃出小镇,两人试着到别的小镇,也都是这种情况。 若谖心中悲凉一片,父亲铁了心要燕倚梦死。 她看了看情况越来越差的燕倚梦,对墨城道:“我们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待天黑了再说。” 两人在草原上走了好久,总算看到一顶孤零零的帐篷,若谖就像看到一丝希望一般,心里涌上一点喜悦,与墨城催马来到那顶帐篷前。 若谖在帐篷外叫道:“请问,里面有人吗?” 里面有个苍老的声音应了一声,一个老大爷走了出来。 若谖立刻瞪圆子眼睛,惊喜地叫了声:“格桑老爹!” 格桑也认出她来,只是记不住她的名,指着她,激动地道:“你是三年前在我家借宿的那个汉朝小姑娘?” 若谖连连点头:“正是正是!格桑老爹,这次我又要在您家里借宿。” 格桑看了一眼马背上的燕倚梦,肃然应道:“没事,你们快进来吧!” 若谖三人进了帐篷,格桑老爹警觉的往外面看了又看,才缩回身子,关切地问:“你们都还没吃东西吧。”于是从箱子上拿下两个馕给他俩吃。 墨城拿起一个馕撕咬起来,顺便向格桑老爹要了一大碗马奶茶。 若谖根本吃不下,看着一直昏迷不醒的燕倚梦不知如何是好。 格桑老爹打开一个木箱,从里面拿出一包东西来递给若谖:“这是一包止血散,你给她撒在伤口上能够止血。” 若谖心中一喜,有药先把血止住也是好的。 她极小心翼翼的把那把剑从燕倚梦身上慢慢的拔出,不能拔急了,不然血会像喷泉一样喷出来,然后撕开左肩的衣服,把止血散撒在伤口上,把伤口包扎好。 格桑老爹煮了碗滚烫的羊奶递给若谖,若谖扶起燕倩梦的头靠在自己怀里,把那碗羊奶慢慢的喂给她喝了。 墨城碰碰她,递给她半张馕:“吃点东西吧,你别也倒下呀,我可照顾不了两个女人。” 若谖于是强迫自己吃了小半块馕,喝了碗奶茶,便一瞬不瞬的盯着燕倚梦,不时用手试试她的体温,她这种情况,绝对不能发烧,一旦发烧,生命堪忧。 靠在一边闭目养神的墨城骤然睁开双眼,一向散漫冷漠的双眸忽然凝聚成精光,严肃道:“有人来了!” 格桑老爹一听,忙将脑袋伸出帐外看了一圈,狐疑道:“并没看见人呀!” 墨城已将燕倚梦抱起往外走,若谖叮嘱格桑老爹道:“等会有人来盘问,老爹就说我们的确来过,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强迫你给我们吃的喝的。” 桑格老爹不明其意的点点头。 若谖几人走了不到片刻,果然来了一队官兵,闯进了桑格老弟的帐篷,用剑指着他逼问道:“你这里可有人来过?” 桑格老爹忙将若谖教他的那套说辞说了一遍。 那个领头的长官放下了指着他的剑,看样子是信了他的话,桑格老爹暗暗松了口气。 那个长官详尽地打听了一番若谖几人的现状,桑格老爹愣了愣,把他三人的情况如实说了一遍,那长官这才带着人走了。 天渐渐黑了,若谖心焦不已,再这样拖下去,燕倚梦肯定活不成。 而现在,到处都是追捕他们的官兵,只要他们一露身影,就立刻有官兵围剿过来。 若谖思忖了一番,拿出一只红宝石耳坠交给墨城,对他道:“你拿着这只耳坠,带着燕姨娘去找王昭君姐姐,她一定会救姨娘的。” 墨城接过那只红宝石耳坠,疑惑地问:“你不跟我们一起去吗,你准备去哪里?” 若谖道:“我去把追捕我们的官兵引开。” 墨城道:“你又不会武功,这样太危险了。” “可我有公主的身份,他们不敢轻易动。” “这个我知道,但就怕那些官兵认错人,误伤了你。” 若谖道:“我会小心的。”继续说服他道,“再说我这么机灵,哪有那么容易被抓住,倒是燕姨娘,她的伤势再也不能拖了。”她实在是担心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墨城低头看了看靠在他怀里的燕倚梦,脸比纸还要白,连嘴唇也无一丝血色,情况很不好,于是只得依了若谖,千叮万嘱的:“你可千万要小心了。”又问:“我们之后该如何汇合?” 若谖道:“十天之后就在乌苏镇不远处的科尔沁湖相见吧。”那个地方她也不熟,她没打算自己能活下来。 两人分道扬镳,若谖故意泄露行踪,很快,身后就尾随了不少可疑的身影,还好,夜色让他们没那么容易抓到她,但也不容她认清自己身处何方。 她带了带缰绳,把马拉停,茫然四顾,凉风习习,眼里是一望无际的草原,暗想,此时墨城应带着燕倚梦见到了王昭君,那自己还是暂时回镇西将军府,等有机会了去单于廷把燕倚梦带走,从此隐姓埋名躲起来,与燕倚梦平安地过一辈子。 尔虞我诈、血雨腥风的日子她真的厌倦了。 可她现在连回家的路都辩认不清,正彷徨,忽听身后有马啼声响起。 若谖吃了一惊,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身后只有一匹马的马蹄声,那就不会是追兵,这样,自己正好可以向身后之人问问路。 于是她回头,却看见苏尔沁王子从后面赶了上来,与她并肩齐驱。 若谖一看是他,不禁心中反胃,厌恶地皱了皱眉,一声不吭,催马向前。 苏尔沁王子见状,脸上露出淫邪的笑追了上去,色迷迷地上下打量着她。 若谖不满十三,娇艳得如正欲绽放的鲜花,又加上大汉女子不同于西域女子,举手投足温雅娴静,况她生的又美。 那次在方府苏尔沁偶然见了她一面,便为她神魂颠倒,只是苦于没有机会上手,今晚在草原上遇到她落了单,怎肯放过这么个大好机会? 于是无耻调笑道:“一只金凤凰竟然飞到野鸡地上生蛋了,我是来捡蛋的。” 若谖两世为人,哪里受过如此轻薄,恼怒不已,顺手就给苏尔沁一马鞭。 苏尔沁将头一伏,躲过鞭梢,然后伸手抓住若谖的腰带,把她提到自己的马背上,向不远处的山丘驰去。 若谖虽百般挣扎,却无济于事。 到了山丘后面,苏尔沁把她往草地上一扔,若谖趁机掏出那张小弩弓对准他射去。 苏尔沁见她从身上摸东西时就已留意,借着月色看到她手里的小弓箭,早就翻身躲在马的另一侧,若谖的箭全射在马身上了。 那马吃痛,跳跃嘶喊着跑了,蹄子刨起的灰尘迷了若谖的眼睛。 苏尔沁忙一掌挥过去,把她手里的小弩拍飞,蹲下身,捏住她娇俏可人的小下巴:“本王子我最喜欢的就是带刺玫瑰。” 若谖怒道:“我乃堂堂大汉公主,岂容你轻薄,你不要命了么!” 苏尔沁一脸无耻模样:“我岂止轻薄,还要——”说着,一把脱下自己滚着金边的华丽衣袍。 若谖看着他密密麻麻的胸毛,更是作呕,不由分说,向他的裆部踢去。 苏尔沁一把握住她那只小脚,再用力一拉,把若谖拉到他跟前,就要俯身,忽然头上重重地挨了一下。 第三百八十四章真相 “琥珀!”若谖激动的叫了一声,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落下泪来。 琥珀也不说话,举着手里的棍子劈头盖脸的向苏尔沁抽去。 苏尔沁冷不防被袭击,慌乱了片刻,待看清是个汉朝模样打扮的小丫头,心中那点惧意顿时散去。 他本长得彪悍,又是游牧民族,力气很大,一把夺过琥珀手中的棍子,一扬手,扔得远远的。 琥珀一愣,随即扑上去对着他又抓又挠,嘴里大喊:“公主,快跑!” 若谖想要找那张小弩射死苏尔沁,可情急之中就是找不到,只得赤手空拳扑上来和琥珀一起揍苏尔沁。 苏尔沁挥起蒲扇大的巴掌,几掌就把琥珀扇晕过去。 若谖见了,心中惊惧更甚,这时想跑却为时已晚,苏尔沁一把捏住她白嫩的脖子。 若谖只觉呼吸困难,支不出声来。 苏尔沁一副下流嘴脸,嘻笑道:“老子今晚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有两个如花似玉的美少女送到嘴边!”然后把若谖放在地上,自己就要欲行不轨。 若谖一面哭喊,一面双手死死地抵住他的胸膛,不让他近身,不停地躲闪着他的亲吻。 琥珀悠悠醒来,见状,顾不得被扇得火辣辣疼的双颊,从背后用力揪住苏尔沁垂在脑后的辫子,声嘶力竭的大喊:“公主,快跑!” 若谖此时已吓得神志不清,琥珀叫她快跑,她就当真快跑。 跑出一段距离,背后传来琥珀的哭骂声和痛苦的呻吟声,若谖心中一紧,脚下顿了顿,她犹豫着要不要回头去救琥珀,可自己根本救不了她,而且琥珀为了她已经被苏尔沁荼毒凌辱,自己再回去不仅无济于事,还会陷自己于危险的境地,辜负了琥珀一片泣血救主之心,只得狠下心来,大哭着向前跑去。 若谖哭哭啼啼也不知跑了多久,一直到完全跑不动了,摔在地上,可眼里的泪水却像泛滥的江河一般汹涌不住,心中痛得恨不能立刻死去。 她正哭得天昏地暗,忽然有个黑黑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覆在了她身上,接着一条,又一条…… 若谖心中一惊,侧头一人看,不知什么时候身边围了好几只狼,那几只狼绿幽幽的眼睛里闪着饥饿的光芒。 若谖骇得坐起,欲哭无泪,看来自己今夜是难逃一死了。 那几头狼见她突然坐下,都惊得往后退了一步,见她再无动静,一只狼猛地向她扑来。 若谖惊恐地大叫一声,本能地用手挡住自己,把眼闭得紧紧的,可令她感到奇怪的是,她没有等到想象中被撕咬的疼痛,却意外的听到狼发出临死前此起彼伏的惨嚎声。 她胆战心惊地睁开眼,竟然看见子辰正收了弓箭,从马背上跳下,疾步向她走来,单膝跪在她身边,急不可奈地抬起她的下巴,细细地打量着她。 她看见他眼里有焦急、痛楚、疼惜以及怕失去某种珍贵的东西的惶恐。 若谖心中酸涩凄伤。 她用力把自己的下巴从他手里挣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拖着如同灌了铅的腿想要离开,却只跨出一步,身子就软软地倒下,子辰从后面拦腰把她抱住,不知把她怎么办好的长叹了口气:“你年龄渐长,死犟的脾气也越发大了。”说罢,不由分说抱起力尽神危的若谖向大黑马走起。 大黑马与若谖久别重逢,兴奋的仰天长嘶,刨着蹄子。 子辰把若谖放在马背上坐好,自己也翻身上了马。 若谖靠在他厚实的胸膛,整个人变得软弱起来,之前在心里暗暗发的誓,再也不要理他,再也不要牵挂他,再也不要与他相逢,此刻全都土崩瓦解,她只想一辈子都这样依靠在着这个少年的胸膛上。 ……虽然知道不大可能,可她还是愿意这么想一想。 若谖侧身,两只手紧紧抓住子辰的胸襟,哭得泣不成泣:“辰哥哥,快去救琥珀。” 子辰惊问道:“琥珀怎么了?” 若谖痛哭着告诉了他原委,子辰面色凝重,紧闭着双唇,把缰绳用力带了一下,大黑马扬起四个蹄子向前疾冲而去,很快便到了琥珀出事的地点,但是那里空无一人。 若谖的心刹时落入了深渊,她不等大黑马停稳,便从马上跳了下来,因心中彷徨害怕,刚一落地便摔了一跤,子辰急跳下马去扶她,若谖却甩掉他,踉踉跄跄地奔到刚才苏尔沁欺负过琥珀的那块草地跟前。 那里明显有剧烈挣扎的痕迹,草地上的青草极为凌乱,甚至有的青草被连根拔起。 若谖似乎看见琥珀拼命反抗,挣扎,却无济于事,被苏尔沁那只畜生压在身下凌辱时两手痛苦地紧攥住身边的青草,太过用力,以致于把它们连根拔了起来。 她嚎啕大哭着软软的跪在了地上,子辰过来扶她她也不肯起来,如赎罪一般,长久的跪着。 一个惊雷在他们头顶炸响,瓢泼大雨哗哗的落下,狠狠的拍打在若谖身上,把她的头发冲刷成一缕一缕,雨水顺着头发如瀑布一样倾泻下来,刹时将她全身淋得透湿,却冲不走她心中无边无际的哀恸。 子辰脱下自己身上的衣服,撑开来,遮在她的头上,沉默的陪着她。 大雨没完没了的下着,天地间唯一的声音,就是哗哗的雨声,若谖也不知跪了多长时间,意识逐渐恍惚,最后只有耳边越来越远的雨声,然后身子一软,一切陷入黑暗沉寂中。 ——*——*—— 若谖独自走在荒凉炎热的沙漠,天地间仿佛着了火一般,炙烤得她口干舌燥,只觉自己的生命一点一点的在消逝。 正在挣扎,忽然觉得自己的上半身被人扶起,若谖艰难的睁开眼睛,见子辰正端了一碗水送到她的唇边,慢慢的喂她喝水。 若谖伸出双手握住碗沿,把碗大幅度倾斜,如牛饮一般迫不及待的大口大口地喝着水。 子辰把碗拿开,温柔的看着她:“不能喝得这么急,伤身体。” 若谖像只寻求人庇护的小猫一样蜷在他的怀里,乖顺的点点头,子辰这才又接着喂她喝水。 若谖就像一棵久旱逢甘霖的小树苗,喝过水后,大脑也渐渐清晰,问子辰:“我睡了多久?” 子辰眼里布满血丝,嘶哑着嗓音道:“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夜。”他眼里的柔情似海般深。 他起身端着一碗鸟肉粥来,闻到食物的香气,若谖更觉肚子饿了。 子辰依旧把她半抱在自己怀里,用小勺舀起一勺肉粥,吹了吹,方才喂给她吃。 若谖看着他下巴下长出的胡茬,道:“你也三天三夜没睡吧。” 子辰笑道:“我一个男人,便是几天几夜没睡也无事的。” 若谖边吃粥边打量着四周,发现他们身处在一个帐篷内,虎妞就端坐在她的手旁边。 虎妞本来一直都仰着头静静的看着她,现见她也盯着它,一纵身跳进她的怀里,像孩子见到亲人般撒娇的喵了一声,想要她抚摸它。 若谖心中抑郁,哪有心思理它。 虎妞在她身上扭了扭,便没趣地跳下来走了。 若谖问子辰:“我们这是在哪儿?” “我的住所。” 若谖看见木箱上放着一块雕花的铜镜,心想这里绝不是他一个人的住处,应该还有人住在这里,而且还是个女人。 她不想问,而且她自问自己也没资格问,子辰的心不在她身上,他只是出于怜悯才救了她。 若谖强压住内心的痛楚,把子辰送到唇边的那勺粥轻轻的推开,表示不想吃了。 子辰看了一眼手中剩下的大半碗肉粥,低声劝道:“不多吃点东西怎么行,都瘦成纸人了。” 若谖却笑着对他道:“多谢辰哥哥这几日对我的悉心照顾,我除了说声谢谢,也无力回报……” 子辰静静地痛楚地看着她:“你非要字字诛心吗?” 若谖沉默不语,酸楚心疼,种种情绪在心中翻腾,抬眸看见子辰漆黑曈孔里,光影流转,心中一涩,移开目光,起身低声道:“我走了。”说着向帐蓬外走去。 子辰把碗里的肉粥三口两口吃掉,放下碗,起身道:“你去哪里,我跟着你去哪里。” 若谖背对着他落下泪来,快步向前走去,飞速地擦去眼泪,由着子辰跟在后面。 子辰身高腿长,只几步就与她并肩,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小弩来递给若谖:“这是我后来又去了一次琥珀出事的地点,在那捡的。” 若谖接过来收在身上,问:“还有什么别的发现吗?” 子辰摇摇头道:“没有。但是琥珀既然不在那里,那么她活着的可能性很大,我们只要找到苏尔沁也许就能找到琥珀。” 若谖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苏尔沁犯不着为这种事杀人灭口,更何况,就算杀人灭口,他也不用另换地方。” 子辰点头,表示赞同她的想法。 子辰牵着大黑马在前面走,到了沼泽地边缘,虎妞不知从哪里窜出来,噌地跳到子辰肩上。 子辰向若谖伸出一只大手来,若谖疑问的看向他。 子辰解释道:“马上要过沼泽地了,这一片沼泽地只有一条硬土道可以走出去,如果踩错了,就会葬身在沼泽地底下,所以我牵着你过去。” 若谖这才害羞的伸出小手握住他的大手。 常年习武,子辰的手掌长了一层厚厚的茧,摸着有粗糙的感觉,充满了令人心安的力量,若谖如浮萍般飘荡不安的心渐渐稳了下来。 她看了一眼他肩上的虎妞:“我们去救琥珀难道也带着她吗?” 子辰道:“我不知道我们两个还回不回来,如果不回来了,虎妞岂不是孤零零的留在这里了。” 若谖苦笑道:“你怎么可能不回来?你所爱的人,你的臣民,你怎么可能抛得下?” 子辰牵着她一步一步小心往前走:“你听谁说这里有我的心上人,至于那些臣民就更是没有的事了。” 若谖低头看着脚下的路:“依依不就是你的心上人吗,你不是银狼吗?” 子辰笑了:“那个依依,她的父亲是鬼见愁,曾对你我有救命之恩,你当日身中剧毒我去求鬼见愁,鬼见愁那时已退隐江湖,不问世事,本不愿意出手相救,可他的女儿依依对我……” “对你怎样?” “对我……”一向做事从来不拖泥带水、干脆利落的子辰忽然结巴起来,半日才说:“对我一见钟情。” “然后你就跟他们定下契约,鬼见愁答应救我,你答应娶她的女儿依依。” “没有!”子辰又恢复了往日的斩钉截铁,“我心中已经有了心上人,怎么可能答应另一个女孩子,还是我不喜欢的女孩子,那岂不是害了人家。” 若谖紧张的心怦怦直跳,怯怯地问:“你的心上人是谁?” 虽然子辰没有回头看她,可她连脖子也羞红了。 子辰沉默良久,才微不可察的轻叹了一口气:“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我心里一直只有你一个。” 若谖立刻掉下眼泪来,嘴里却说道:“我不信!如果你心里只有我怎会让我如此伤心!” 子辰听出她声音不对,扭过头来,见她在哭,伸臂把她揽在怀里:“都是我的错,以后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了。以前是因为我答应过依依,她一天不嫁人,我就当她的哥哥,守护她一天,她一辈子不嫁人,我就守护她一辈子,因此才不敢向你承诺什么,害怕耽误了你一生。” 若谖轻轻推开他,仰着如玉的小脸看着他撅嘴道:“你难道就看不出依依的用意吗,你在他身边一天,她就多一天能和你在一起的希望,你在她身边一辈子,她实际上是变相的把你留在他身边,你又不是笨蛋,怎么会答应她这个要求?” 子辰伸出手掌轻轻替她擦去残留的泪水:“我岂有不知,只是人家的父亲因我而死,我怎么也要照顾她吧。” 若谖诧异:“依依的父亲为什么会因你而死,难不成你也中过毒?” 子辰点头:“你可能不知道,你曾中了许夫人的奇毒,除了换血再无其他解毒的方法,可与你换血之人就得死。” 若谖记起她手掌上那道蹊跷的划痕,瞬间猜到真相:“是你给我换的血?” 子辰点了点头。 “可我娘亲为什么要对我下毒手?” “因为,你不是她亲生的。” 第三百八十五章躲藏 若谖听了如五雷轰顶,呆立了半晌才问:“那我是谁的孩子?”其实她心中已有了答案,她只是想证实而已。 子辰心疼地凝视着她,一字一顿道:“你是燕姨娘的亲生女儿。” 若谖傻愣愣地呆望着他。 “你在出世的时候?被许夫人用一个死去的男婴调包了。” 若谖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姨……娘知道吗?” 子辰点点头。 若谖忽然沉默下来,燕倚梦明明知道她是她的亲生女儿,却从不相认,是想让她有嫡女的身份,在方府过的舒心,人生更加顺心些。而她自己却一人默默承受着近在咫尺不能相认的痛苦,想到这里,若谖心痛的如万箭穿心一般。 子辰小心翼翼的问:“听说……你母亲是楼兰亡国公主温朵娜?” 若谖微不可闻的轻嗯了一声。 子辰继续小心翼翼道:“我还听说,她离开方府了。” 提起燕倚梦,若谖立刻悲伤起来,哽咽着道:“我父亲抛弃了她,还对她赶尽杀绝,她现在情况很不好,我让墨城带她去了王昭君姐姐那里,等过几天我们就在科尔沁湖畔汇合。” 子辰点头道:“等找到琥珀,我们就去与你娘汇合,我们一起去一个无人的地方隐居下来,过安稳的日子。” 若谖含着一汪泪,轻声应道:“好。” 两人小心翼翼的走出沼泽地,虎妞忽然从子辰肩上跳下来,弓背竖毛,嘴里滋滋作响,如临大敌。 若谖与子辰正狐疑,忽从沙地里跃出许多人来,手里的箭如雨般向他们射来。 子辰反应奇速,箭步挡在若谖和大黑马的身前,一根银鞭舞得密不透风。 远处有几百骑官兵飞奔而来,为首的是方永庆和一个鄯善国装束的将领。 方永庆指着若谖和子辰,对那鄯善国将领道:“民间传言,忘忧公主与银狼有私情,原是真的。” 那将领道:“在下回去会把这些禀告我王,现在务必对银狼格杀勿论,至于忘忧公主……”说到这里,他踌躇起来,毕竟鄯善国只是个弹丸小国,大汉的公主他们还没那个胆量去碰。 方永庆眼里露出凶光,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也一样,杀无赦!” 那鄯善国的将领震惊的看着方永庆:“那,那怎么跟皇上交代?” “就说我们在围剿银狼之时,公主自己跑出来想救银狼,结果被流箭所伤而送了命,皇上若认真追查起来,随便找个士兵顶缸,就说是他误杀的公主。” 鄯善国将领听他这么说,公主的生死与自己无关,也就不再有所顾虑了,任由方永庆将手一挥,身后的士兵持弓而上,顿时箭雨比刚才更猛更密,第一轮不待射完,第二轮就又至,纷纷不绝。 若谖在子辰身后看得心焦,纵然子辰武功盖世,也经不住车轮战。 方永庆见这许多弓箭手都拿不下子辰,于是将手中的弓箭拉满,对着子辰作势要射出,却在拉弦那一刹那,利箭瞄准若谖嗖地射出,子辰大惊,挥鞭去拦那一箭,自己的防御露出了空档,鄯善国的将领立刻挽弓偷袭,一箭正中子辰的左肩,子辰的左肩本就有积年旧伤,这一箭下去,痛得他脚下乱了几步,又有几箭射在他身上,鲜血刹时染红了他全身。 若谖心中惊痛,却死死捂住嘴不敢喊叫,怕子辰分心。 子辰忍着身上剧痛,勉力应战。 鄯善国的将领见他已是强弩之末,大叫着:“兄弟们,冲上去,把判匪银狼剁成肉酱!”自己一马当先,挥舞着双锤杀将而来,士兵们收了弓箭,全都手持利刃拍马冲了过来。 若谖刹时呆住,这许多马匹冲来,还不把她和子辰踩成肉泥! 子辰不顾疼痛,把身上的箭一拔,就着一扔,那几只利箭射中了冲在最前的几只马的咽喉处,那几只马登时倒在了地上,后面的马收不住脚,被地上的马绊倒,引起连锁反应,鄯善国的兵马乱成了一锅粥。 子辰抓起吓傻了的若谖扔到大黑马的背上,然后飞身上马,与此同时,虎妞也嗖地跳到若谖怀里,大黑马奋起四啼,向远方跑去。 方永庆带了追兵在后放冷箭,却见一红衣女子带了一队人马突兀拦住他们。 方永庆急忙把马拉停,微有些惊诧地看着来人,道:“依依姑娘,你怎么来了!” 依依阴沉着俏脸质问道:“我们事先说好了的,我带人假扮银狼去楼兰国把水搅浑,让鄯善国的王认为银狼是支持楼兰叛军的,又把子辰在这沼泽地的藏身之处告诉你,让你带鄯善国的将领亲眼目睹若谖和子辰在一起,让鄯善国的将领相信若谖和子辰有奸情,从而相信方永华私通叛匪,再加上方永华的美妾是楼兰亡国公主,两条罪,足以令他家满门抄斩,帮你达到除去若谖一家的目的,可你,为什么要对子辰动杀机!” 方永庆阴森森地冷笑了几声:“我不仅对他动了杀机,我对你也动了杀机!” 依依登时变了脸色,才要带着手下转身而逃,却不料除了忘尘跟随她,其余的人反而从后拦住她的去路。 依依震惊无比地用马鞭指着他们:“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 为首的头领森然冷笑道:“你难道看不出来吗,我们背弃你了!” 依依大睁着眼,吃惊地问:“为什么!” 那头领斜睨着她:“因为子辰不配做我们的领袖,为了一己儿女私情,便放弃了我们推翻大汉的使命! 而你,更离谱,为了与一个女孩争风吃醋,要我假冒银狼,到楼兰国搞事,我们这支起义军竟成了你与别的女子争夺子辰的棋子了,实在可笑!我劝你识时务者为俊杰,自己下马受缚吧!” 依依大怒,二话不说,挥剑就向那人刺去,那人用剑抵住,向其他人喝道:“都给我上!” 本来还犹豫不决的众人闻言,全都向他二人围了过来。 忘尘武功高强,一路护着依依杀出一条血路,仓皇逃窜,可刚跑到前面的小丘时,身下的骏马被绊马索绊倒,两个人同时从马上掉了下来。 依依和忘尘刚准备爬起来逃命,只见一张大网从天而降。 忘尘就地滚出老远,堪堪躲过那张网,依依却被困在了网里,挣扎不出来。 忘尘见状,忙回过身去救她,可那张网不知是什么材料做成,根本就不能用手中的宝剑割破。 忘尘心焦不已,那网却突然收拢,拖着依依飞速地向小丘后面移去。 忘尘去追,从小丘后面射出许多冷箭,阻住他的去路,背后追兵又至,忘尘只得放弃依依,跳到已从地上站起的马的马背上,落荒而逃。 再说子辰带着若谖虎妞一路狂奔,不知跑了多远,子辰支撑不住从马上滚了下来。 若谖急的大叫了声:“辰哥哥!”也急忙跳下马来,蹲身去扶子辰,见他浑身是血,面色苍白,心中十分害怕,她左右看看,一望无际的草原,只有不远处的那片小树林能够藏身,便连拖带拽的把子辰拖到那片树林里,小心翼翼地解开他的上衣,查看伤情,还好都没有伤到要害,只是流血过多,得及时止血。 可是上哪儿弄止血药去? 若谖很是焦急,虎妞围着子辰走了两圈,忽然一扭身如箭般冲出树林不见了,若谖扯着嗓子在后叫了几声,也不见她回头,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守着血淋淋的子辰,心中很是害怕。 好在片刻之后虎妞跑了回来,若谖一见她就哭着道:“你跑哪里去了,留我和辰哥哥在这里。” 虎妞呜呜地叫着,若谖这才发现它嘴里叼着一些绿色的植物。 若谖前世看书,说许多动物都懂得自己疗伤,会找一些有奇效的草药,难道虎妞嘴里含着的是止血的草药? 不管了,死马当作活马医,若谖从虎妞嘴里拿过草药,放自己嘴里嚼碎了,一部分敷在子辰身上的伤口上,另一部喂进他的嘴里,然后撕下几条衣襟,为辰哥哥包扎伤口。 为了裹扎顺手,若谖托起子辰的上身,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这才终于将伤口包扎好。 他一直就这么将子辰搂在自己单薄的怀里,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他身上的伤口处,虎妞带回的草药果然有奇效,那伤口的血很快就不再向外渗透了,若谖终于缓过一口气来。 她静静凝视着子辰的容颜,他长相英俊,但不是那种刚毅,相貌很温柔,是若谖最喜欢的类型,他的脸上并未流露出一丝怨恨与痛苦的意味,他只静静地躺在他的怀里,哪像一个因受重伤而昏过去的少年,倒像一个玩累了熟睡的孩子。 若谖就这么一直静静地注视着他,似乎怎么也看不够似的,他身上有一种神秘的力量,使她倾心,使她留恋,使她甘愿为了他付出所有、放弃一切。 时间就这么无声的划过,不知不觉夜幕就降临了,四周静悄悄的,头顶上的月亮透过树叶的缝隙把清辉洒下,天地间仿佛只有她和子辰、虎妞,再无一点人间的烟火气息,仿佛尘世间的一切荣辱得失都不复存在,她过去在方府里享有的尊荣,父母的溺爱,似乎都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只有眼前怀里的这个少年让她魂牵梦萦。 正当若谖痴看着子辰的时候,他一直紧闭的双眼慢慢的睁开了,一缕充满朝气的光又回到了那双如星子般漆黑发亮的眼里。 子辰环顾了一下四周,见天已经黑下来了,挣扎着想坐起来,若谖轻轻的把他按住,温柔而又低声道:“别动,会再出血的!”她话音刚落,眼泪便夺眶而出,正好有几滴滴到了子辰的脸上。 子辰嗓音有些沙哑:“不会再流血的,我得起来找些东西给我的小宝贝吃,免得饿坏了你。” 若谖听到小宝贝三个字,又是心酸,又是甜蜜,不好意思地擦去眼泪,道:“我不饿。” 子辰坐了起来,呵呵轻笑了几声:“你不饿我饿。” 两人骑着大黑马带着虎妞来到一个湖畔,子辰折了根长长的树枝,把一头削尖,轻手轻脚来到湖边盯着平静如镜的湖水,忽然稳准狠地把尖利的树林插到水里,等再拿出来时,上面叉着一条活蹦乱跳的鱼。 子辰把鱼甩到岸上,虎妞立刻无声地冲过去,叼起鱼送到若谖身边,子辰又叉到鱼,虎妞就又送过来,不一会儿若谖的脚边就堆了好几条鱼。 虎妞见若谖坐得稳如泰山,仰起圆滚滚的小脑袋冲着她喵喵直叫唤。 若谖愣了片刻,才明白她是要自己烤鱼,于是要去捡紫禾。 子辰道:“你别轻举妄动,天黑了沙漠里很危险。”说着用树枝又叉起两条鱼,走了过来,把这两条鱼与其它鱼放在一起,然后牵着若谖一起沿着湖岸去捡枯枝,虎妞则守着那些鱼。 在沙漠,最珍贵的除了水便是植物,没人舍得把树枝折下来当柴烧。 他俩走了半圈才捡到一小捆柴,若谖要抱着那些柴,子辰不肯,把捆好的柴甩在肩上,温柔地对她道:“你和我在一起,我不能给你锦衣玉食,但至少要把你宠的五体不勤。” 若谖听了,掉下泪来,低声道:“我不是那种只要别人付出的人,我也愿意为你付出啊。” 子辰笑着伸手揉揉她的脑袋:“傻丫头,你肯跟我就是最大的付出了。” 子辰生火烤鱼,把烤好的第一条鱼递给若谖,若谖摇头道:“这条鱼不应该先给我,是虎妞找的草药救了你,西域的草药我可不认得。” 子辰笑了,把那条鱼给了虎妞,虎妞喜悦地喵了一声,低头吃起香喷喷的鱼来。 “想当初,你和虎妞那么水火不容,怎么后来就变成了好姐妹?” 若谖道:“是我向她称的臣,不知拿了多少好吃的才打动她的芳心。” 子辰听了更是笑:“以后你要与她二女供侍一夫了,你可忍得下心中的醋意。” 若谖顿时羞红了脸,低下头来:“什么夫不夫的,我又没答应你什么……” 子辰捉住她小小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满是疼惜宠溺地看了她好一会子,忽然向她欺身而来。 第三百八十六章相许 子辰生的很强壮,他欺身贴来,若谖便身不由己地向后倒去,躺在了地上,头顶皓月当空、繁星闪烁,眼里是立如芝兰玉树,笑似朗月入怀的少年,两人近在咫尺,呼吸纠缠,目光萦绕。 若谖听他呼吸渐渐沉重,两人又是这样暖昧姿势,一张秀美的小脸羞得通红,将滚烫的脸扭到一边,避开他热辣辣的目光,害羞轻声道:“你……好重。” 子辰呵呵轻笑了两声,伸手轻轻拨弄她额前的碎发,爱怜地看了她许久,道:“我害怕被别的男子捷足先登,我要给你盖上情章,从此我就是你的夫了,你不想承认也不行哦。”说着,轻柔地转过她的脸来,俯下脸来就要吻上她浅粉如花瓣的双唇。 若谖急伸手按住他滚烫的唇,滚下泪来,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软弱地拒绝道:“不要……” 子辰停了下来,惊诧地看着她:“为什么不要?你心里有了别人?” 若谖伸出冰冷的小手捧住他的脸,眼泪滚滚流个不停,滑过她的脸颊,落在脸旁青草的草尖上,又掉在地上。 “辰哥哥,我心里自始至终只可能有你,可是命运、人生没有给我太多安全感,镇日里忧思惊恐,心从未安宁片刻。 我能做的就是小心翼翼地守护我自己,你我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好怕,赴我娘的后尘……” 子辰轻轻捉住她一只纤纤玉手,温柔道:“都是我的错,让你等待,让你彷徨,让你在煎熬中落泪,你有事的时候在你身边陪你渡过难关的那个人也不是我,我……很惭愧…… 今夜以明月为证,山川为媒,我萧子辰郑重向忘忧许下誓言,今生今世,来生来世,永生永世,守护着我的小甜心。”说罢,又要来吻她。 若谖从未与男子这般,虽是喜欢子辰,可如此亲密,还是让她惶恐和紧张,下意识地伸手去推他。 子辰哎哟低吟了一声。 若谖紧张地问:“怎么了?” 子辰狡黠道:“你弄痛我的伤口了。” 若谖不敢再轻举妄动,犹疑不定地盯着子辰看了良久。 这世上最不敢听的是誓言,最不可靠的是承诺…… 可自己好冷,而他又那么热,自己想要这份滚烫…… 若谖徐徐闭上眼晴,罢了,罢了,任君采撷…… 子辰的吻深深地印在她的唇上,良久才分开,在她耳边耳语道:“盖了情章哦,你是我的了。”然后轻笑了一声,捏住她精致的小下巴,柔情万种道:“你现在还小,等再过几年,就不是只盖个情章这么简单哦,我会直接要了你。” 若谖耳热心跳,也不顾子辰身上的伤了,用力推开他,自己坐了起来,羞答答地把头别在一边,不敢看子辰一眼。 子辰呵呵笑着,他就喜欢她害羞别扭的样子。 他拿了一条烤好的鱼给若谖,又给了虎妞一条,自己也拿了一条吃起来,等吃完鱼,天色不早了,两人相拥而眠。 大漠月如钩,夜凉如水,可在子辰的怀里,若谖睡的很踏实,有多久没有这样安稳的睡过,镇日里紧绷着弦,要提防这个,提防那个,心好累…… 远处的天际露出了一缕晨曦,若谖慢慢地睁开眼睛,见自己躺在子辰的臂弯里,忙抽出他的胳膊,生怕他胳膊被自己枕麻了。 湖岸上开着不知名的小花,在晨曦轻雾缭绕中散发着脉脉的香气。 稀松的林间杜鹃的啼哭声在轻雾中渐渐隐去,细细凝神,树枝叶梢的呜咽声复又絮絮幽鸣,回拂在四周的纤尘中久久不散。 昨夜一幕幕清晰地从心里滑过,若谖不知是喜是悲。 历来情话最动人,她只怕与子辰不能到白头,他越要索取,她越是惶恐,父亲也曾爱娘亲那么深,大难临头却对她动了杀机。 ……这世上,男子的甜言蜜语最不能听,海誓山盟,怎敌得过岁月相侵,唯有陪伴才是最长情的告白。 若谖轻轻从子辰怀里退出,起身到了湖边蹲下,湖水里映着一轮残月,淡淡的,仍很圆,她手指轻触湖水,那轮残月便随着涟漪一圈圈碎去。 她连着捧了几把冰凉的湖水浇在脸上,想要借此浇清醒自己,可清醒了又能如何? 爱人心,海底针,自己怎样才能看个明白! 若谖默默地注视着湖水,心头千头万绪纷纷扰扰。 子辰醒来不见若谖,惊得坐起,一眼看见湖畔的她,不由大大松了口气,这时才发觉刚才紧张害怕,心都剧烈地跳痛了。 他走到湖边,在她身边蹲下,温柔道:“怎不多睡会子,这么早就起来了。” 若谖问他:“你伤势好了些没?” 子辰笑着道:“不过是些皮外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我是男子,又不像你娇生惯养,这么一点伤算得了什么。” 他本是随口无心说的实情,可若谖素来听到一句话都要在心里掂量许久,便认定了子辰嫌她过于娇弱,不像依依那样能陪着他纵横天下,心中不禁黯然,嘴上却只字不提,只轻声道:“那我们赶紧去救琥珀。”想着昨晚因为子辰的伤耽搁了一夜,琥珀就要多受一夜的罪,心中既内疚又疼痛。 子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血衣,虽是一身青衣,染了血迹一眼并不能看出,但是血腥味浓重,一样会被人察觉:“我们得先吃饱肚子,然后换一身干净的衣服,这样才好混进龟兹国去。” 若谖道:“整个大漠都在通缉你我,况你又是一身血迹,我们只要在小镇上露面,只怕就要招来不少官兵的追捕,又怎么买衣服?” 子辰道:“往前走二十里,有我的一个熟人,达布旺兄弟,他以前深陷沼泽地时我曾救过他,西域人最讲究的便是知恩图报重情重义,我去找他帮我买些衣物,他必定肯的。” 若谖闻言,立刻站起身来:“趁着天还未亮,我们赶紧去,不然天亮了,露了行踪,倒连累了你那位兄弟。” 大漠一望无际,二十里的路程只要片刻就到。 子辰所说的那位叫达布旺的兄弟住在一个极小的村落里,稀稀拉拉的只有几户人家。 子辰带着若谖和虎妞悄悄到了达布旺家门口,叫若谖和虎妞仍旧坐在马背上,只他一人下马,敲了敲达布旺家的门。 有人在里面问:“是谁呀?” 子辰简洁的答道:“我,子晨。” 里面顿时没了声响,可门却是飞速的打开,露出一个年轻人的脑袋来,急切道:“快进来!” 子辰牵着大黑马而入,达布旺忙将门关严,看着子晨把若萱从马背上抱下来,虽然是在逃难,可若谖仍美得令人炫目,达布旺惊艳的呆看了她许久,直到子辰与他说话他才回过神来。 听说子辰想要买几套衣服,于是道:“现在这么早,集市还没有开,不如就拿我的衣服穿吧,反正你我的身高也差不多。” 达布旺的父母家人听到人语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问来者是谁,达布旺答道:“就是我跟你们说起过的,去年大雪天里,用了一天一夜时间把我从沼泽地背出来的那位萧子辰大哥。” 达布旺的家人一听说是救命恩人来了,立刻去厨房做好吃的款待子辰他们。 达布旺道:“先烧些热水给他们洗洗吧。” 达布旺的父母应了一声,一个出门去挑水,一个开始生火。 达布旺又叫过他的小妹:“把你最好的衣裳给两套给这个小姐,以后我给你买好的。” 达布旺的妹妹愉快的应了一声,便从自己的箱子里拿出自己准备出嫁时穿的新衣给了若谖。 若谖捧着两套嫁衣,没有多说话,趁洗澡沐浴的时候,把身上的首饰偷偷留下。 子辰也沐浴过换了干净的衣服,然后与达布旺一家人吃早餐。 达布旺的老爹为了款待他们,特意宰杀了一只小羔羊,并且还烙了许多的饼。 众人边吃东西边说话,子辰毫不隐瞒他与若谖的真实情况,并请他们一家为他们保密。 马背上的民族都是简单的人,你对他好,他就对你好,其他的一切,不论王法都在他们心里里极为淡薄,并未把他二人被通缉的事放在心中,因此也都没有表现出害怕。 吃完早饭,达布旺的母亲把半只烤羊腿和十几张烙饼放在大黑马背上的褡裢里,又给他们的两个羊皮水囊灌满奶,一家人这才悄悄的送子辰和若谖离开。 子辰做银狼的时候总是戴着银狼面具,从未让人看到过他的真面目,因此并不怕人认出他来,倒是若谖,整个大漠只要有人的地方就贴有她的画像,大汗的忘忧公主不见了,这可是天大的事,方永华当然会发动一切力量寻找她,于是若谖蒙了面纱和子辰到了龟兹国。 谁知两人刚在龟兹国露面,就引得大批官兵围剿,子辰带着若谖虎妞且战且退,一直退出龟兹国。 若谖纳闷不已,怎么他俩刚进城就会被人发现? 两人慢慢的骑着大黑马,在草原上漫无目的的走动,有几个牧民与他们擦肩而过,那几个牧民都惊诧地紧盯着子辰看,看得他俩莫名其妙。 子辰想喊住他们,那几个牧民就好像他俩是鬼一样,如惊兔一般居然快马加鞭地逃走了,若谖和子辰更是莫名其妙,那些牧民总不可能隔着一层面纱就一眼认出了若谖。 子辰道:“不如我们先找个地方歇息,把你安顿好,我再独自去龟兹国打探。” 若谖想了想,别无它法,只得点头答应。 这时,刚才那几人跑掉的牧民中有一个又跑了回来,壮胆赶上他们,扬声问道:“你是银狼吗?” 若谖和子辰都戒备的看着那个牧民,子辰把若谖往怀里护了护,沉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银狼?” 那个牧民道:“现在整个大漠到处都贴着你的画像,你难道不知道吗?你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吧,或者远走高飞,大漠你是再难待下去了。” 子辰听他说的蹊跷,追问道:“是谁把我的真实长相泄露出去的?” 那个牧民惊讶道:“你还不知道吗,你的手下已经背叛你了。” 子辰警觉地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牧民道:“实不相瞒,我弟弟原是你手下一名士兵,他昨夜连夜从起义军中逃了回来,说你以前的属下李承志逢人便说,你为了一个大汉公主神魂颠倒,如今为了救那个落难的公主,置兄弟们于不顾,不配做他们的领袖,他自己已经篡权,取代了你统帅那些兄弟,自然要永绝后患,向官府举报了你的真实模样,正因为李承志这样做,许多人看出他的狼子野心,因此兄弟们跑了大半,那支起义队伍算是完了。”说着连连叹息而去。 若谖此时方知道子辰为了救她舍弃了许多,心中很是感动。 她见子辰沉默不语,以为他是为那些消息心烦,思忖了半晌道:“其实我觉得,汉元帝治理的天下也算不错,你们根本就不具备起义的条件,即便不是因为内讧解散,也会因为在国泰民安的情况下,没有官逼民反,队伍无法壮大而终将被官府灭亡,所以辰哥哥不必为此事难过。” 子辰笑着道:“你辰哥哥是个胸无大志的人,如果是杀富济贫让那些困苦的百姓生活稍稍得到一点改善,我还是愿意勉力去做的,可是在太平年间造反引起生灵涂炭,我却是万万不肯的。 当年我爷爷宁愿自杀也不愿意谋反也是因为这一点,当初我被硬拥着为领袖时,是因为有太多人为我做出了太大的牺牲,因此无法拒绝,现在队伍自己解散了,对我而言肯定是好事,我不愿意活在过去的阴影里,只想好好活在当下,所以你也不必为此事感到愧疚,我只是担心依依,她一向维护我,会不会因此跟李承志起冲突,李承志又会不会暗算她。” 若谖试探着问:“如果依依陷于危险的境地,你是不是也会像救我一样抛开一切去救她。” 子辰听得懂她话里的意思,他竭力想要她安心:“依依虽然伤害了你,但她的父亲毕竟对我们有恩情,我不可能置她于生死不顾,她有危险,我肯定会去救,只是,我会安顿好你再去。” 若谖听了心中一凉,不再说话。 第三百八十七章夜探 凝烟自从若谖生死不明之后,心情大好,镇日里与人鬼混,尽量多捞些钱财之外,便无所事事。 当然还要抽空与青砚苟合一下,以犒劳青砚,在楼兰暴动中发挥了重大作用,在自己销魂的同时,也恩赐一下青砚蚀骨,哎呀,谁叫伦家心好,普渡众生呢,善良就是介么任性好伐! 这一天,她闲来无事,乘着马车到了龟兹国,准备找苏尔沁快活快活。 虽然那次被苏尔沁乱棍打出,可她生就一颗宽宏大量的心,就像她一直挂在嘴边的经典绿茶婊宣言,和善待人,人必善待你,万事莫强求,知足者才常乐。 所以你苏尔沁在婚礼当天甩了我没关系,这叫万事莫强求,只要咱们能维持不正当关系,在这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地现牛羊的大漠,能如牛羊一船随地苟合,把你兜里的银子转到我的口袋里,我就知足常长了。 凝烟刚一踏进龟兹国,就觉得气氛很是不同寻常,士兵们如临大敌般不停地巡逻,不时把他们认为可疑的人用手中的长矛逼到城墙角蹲下,对他们搜身盘问。 凝烟我到苏尔沁,他因那次半途而废的婚礼令龟兹国王室蒙着,被他的父王各种嫌弃,被他的兄弟各种排挤,内心是彷徨无聊的,极需有人来安慰一下他空虚寂寞的心灵。 凝烟的出现由如万道阳光将他的人生照亮,两人在草原上身心愉悦地翻滚了许久,瘫软在诗情画意的蓝天下,各怀鬼胎的想着心思。 凝烟忽然问道:“你们龟慈国发生什么事,我怎么看见全城戒严?” 苏尔沁伸手揉着凝烟不可告人的部位,半咪着眼,神情端地惬意享受,答道:“哪是什么戒严,是追捕?” “追捕谁?”凝烟心中一动,警惕地问,顺便把他的咸猪爪子拿开,付了多少很子,就只能得到与很子对等的付出,老娘又不搞促销,不外送***的,知足长乐你懂吗?果然是蛮夷之人! 苏尔沁丝毫不能体会凝烟复杂的内心活动,反而觉得女也这般欲拒还迎的嗲态真真是扣人心弦,叫人欲罢不能。 他仰面朝天躺着,满足地大叹了口气,道:“今日午时的时候,有人发现了银狼的踪迹,我父王想讨好大汉,所以出动举国兵力满城抓捕银狼,上交给大汉,只可惜竹蓝打水一场空,到现在连根银狼的毛都没有抓到。” 凝烟皱眉道:“是不是你们弄错了,银狼怎会在你们国家出现?” 苏尔沁道:“应该不会吧,银狼未做任何伪装,带着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骑着一匹大黑马,就那么大摇大摆地进了城,与你父亲提供的银狼真人的画相一模一样,总不会成千上百的人同时认错吧。” 凝烟听了若有所思。 银狼就是子辰,他的画像是由李承志提供给他父亲的,他想借他父亲除去子辰,他好占山为王。 凝烟看过李承志提供的画像,画得极为逼真,若是以那画像为证去辬认,还真不可能认稽子辰,世上像他那样玉树临风的男子有几个,即便她见了他,明知因若谖的原因,两人近乎仇版,可她仍旧控制不住呯应心动,宁愿不收任何好外,与他快活一次,只可惜,人家正眼都不瞧自己一眼。 他与一蒙着面纱的女子同乘一骑? 那女子肯定不是依依,依依还在他父亲的大年里,难道是小贱人? 想到这里,她锁眉问苏尔沁:“有人可认出与银狼同行的女子是谁?” 苏尔沁道:“那女子蒙着面纱,谁能认出她是谁来,只听有人提到,那女子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美得像夜空的星辰,早晨草尖的露珠……” 苏尔沁忽然停了下来,凝神想了片刻,忽然坐了起来,严肃地看着凝烟,道:“有人曾提到那女子眉心有粒朱砂痣,只可惜,当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大漠上令人闻风丧胆的银狼所收引,几乎没人把与他同行的那名女子放在心上。 现在回忆起来,与银狼同行的女子应该是忘忧公主,除了她眉心有粒朱砂痣,谁还会有?” 凝烟听了越发纳闷,子辰带着若谖到龟兹国去干什么?燕倚梦怎么没跟若谖在一起? 苏尔沁极惋惜道:“真可惜啊,那样一个娇艳得如花蕾似的小美人儿,我那晚差点就得手了。” 凝烟一听这话,紧着追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苏尔沁道:“就前天夜里,我一个人无所事事,在草原上晃荡,竟然碰到了落了单的忘忧公主,我当时已经把她扑倒在地了,可半路上却不知从哪儿杀出一个丫头来,拼命救了忘忧公主。” 凝烟推算了一下,前两天的夜里,正是楼兰发动暴乱,燕倚梦和若谖同时下落不明的那天,原来燕倚梦并未与若谖汇合。 她转晔看着苏尔沁,一向媚态横生的脸空前的严肃:“救忘忧的丫头长的什么样子。” 苏尔沁大概描述了一番那女子的外貌,凝烟一听就知是琥珀。 苏尔沁摸着自己的下巴,回味无穷道:“那丫头的滋味还真不错。”又不无遗憾道,“可惜错过了忘忧那么粉嫩的小美人儿,还是不划算。” 凝烟沉思着问:“后来你把那个丫头怎样了?是快活之后杀掉了,还是关进大牢里了?” 苏尔沁道:“都不是,我本来还想与那丫头快活几次,却不料来了一队大汉骑兵,为首的把那丫头给救走了,我听那个骑兵首领极惊讶地喊了一声那丫头的名字,他们似乎认得。 那首领对我怒目而视,眼神板为吓人,我当时快要吓破了胆,生怕他要杀我,便骑着马落荒而逃了,我猜想,那个水灵灵的丫头被那个大汉骑兵救走了。” 他咂巴着嘴道:“你们大汉的女子真是水灵又温柔。”说着,压在了凝烟身上,把她想像成琥珀,重温那一场叫他荡漾的旧梦。 凝烟任由他在自己身上恣意,自己慢慢理着思路,忽然兴奋地大喊:“我明白了!” 苏尔沁正得趣,猛得被凝烟这声尖利高亢的叫声吓得魂飞魄散,好半天才回过魂来,因扫兴而生愠怒,斜睨着凝烟道:“你明白什么了?” 凝烟眼珠一转,摆出一个撩人的姿势,盯着苏尔沁,欲擒故纵道:“你想不想被你父王看中?” 苏尔沁嗤了一下:“当然想。”只有被父王看中,才能被子民尊众,他的王兄王弟就不敢明目张胆地排挤他。 凝烟笑着道:“我有一条妙记,让你父王不敢小看你。” “快讲!”苏尔沁心急地催促道。 凝烟眼里发出像大漠上专**门的鬣狗那样狡诈凶残的光来:“你糟蹋的那个丫头名叫琥珀,是忘忧的贴身丫头,忘忧逃脱之后,肯定叫了子辰来帮她救琥珀,却不料琥珀先被人救走了,可忘忧并不知道,以为你把琥珀抓走了,所以和子辰一起去龟兹国找你要琥珀。” 苏尔沁听得一头雾水:“这和我父王器重我有什么关采?” 凝烟故弄玄虚道:“我们可以将计就计。” 苏尔沁只是个好色的粗鲁汉子,哪里受得了她这般犹报琵琶半遮面,一脸不耐烦道:“别他妈婆婆妈妈,絮絮叨叨,怎样一个将计就计,你倒是快点把屁一口气放完,放放留留,叫人听着不能痛快!” 凝烟瞠目结舌,眼前这个汉子是有多粗鄙,自己这般莺歌燕语,在他耳里竟成了放屁! 她忍下一口怨怒之气,继续道:“我猜,今儿白天忘忧和子辰没有救到人,晚上必还来救。”说到这里,她趴在了苏尔沁的肩上,对他耳语了一番。 苏尔沁不由笑了:“这个计谋真不错。” 两人都心情大好,天当被,地为床,热烈地滚起草地来。 不远处的草丛里,有一颗猥琐的脑袋时隐时现,饱含深情地贪婪地注视着凝烟的一举一动,耳里倾听着她浪里浪气的欢笑声,眼里看见她愉悦的表情,心中又苦又甜,把自己想像成是正在与凝烟云雨的苏尔沁,心中不禁对凝烟涌上了比大漠还要辽阔的爱意,整千人如在云端漫步一样飘飘然。 这个人就是青砚,他一直尾随着凝烟,守护着她,珍惜着她,爱恋着她。 子辰带着若谖到了一处山林间的涧水旁,准备好好休息休息,到了晚上再去龟兹国救琥珀。 他本来打算他一人前去,可若谖执意不肯,于是只得化了妆,去集市上买了一匹小花马给若谖,顺便也会夜晚的菩救计划做准备。 他们晚上去救人,再共乘一骑,救出的琥珀坐哪里,总不能三人共乘一匹马吧,那大黑马还不得压死。 子辰去买马的时候,若谖一直在弄她的那把小弩,晚上去救琥珀,她不希望成为子辰的负担,而是当好他的助手。 夜幕降临,若谖和子辰骑着马到了龟兹城外,把马藏在树林里。 小花马想跑,被大黑马咬住了缰绳,不知大黑马对小花马说了些什么,小花马安静下来,和大黑马一起低头吃起草来。 子辰和若谖方才放下心来。 到了城墙下,子辰把虎妞往空中一抛,虎妞在空中纵身,跃上高高的城墙头,用爪子抓着城墙。 城墙本就有些风化,虎妞一抓,有些墙块就掉了下来。 夜声人静,这些响声格外清嘶立时有人大叫:“那里有人!”登时涌出许多士兵去追逐虎妞。 子辰已与若谖奔到另一处城墙下面。 若谖将手里飞索用力往上一抛,挂住城墙,整个人借力飞到墙头,子辰也一跃而上。 两人往下看了看,貌似所有的士兵都去追虎妞了。 子辰就要往下跳,若谖一把拉住你狐疑地时着墙下,道:“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子辰领眉疑惑地问。 “我们白天去城里时,已经打草惊蛇了,龟兹国不可能不严加防范,可你看,虎妞好似把士兵都引开了,难道龟兹国就没想到声东击西,若果真如此,他们也太没脑子了。” 子辰道:“你的意思是,下面还有伏兵?” “当然!”若谖拿出一柄简易的弹弓,又从荷包里拿出一粒石子,对准一个守卫的士兵后脑勺射去,那个士兵吃痛大叫一声,下意识地用手去捂受伤的地方,沾了一手鲜血,转身指着石子射出的方向惶恐大叫:“那里有人!” 刹时从黑暗里有无数利箭向那个方向射来。 若谖和子辰早就到了另一段墙头,趁着短暂的混乱,二人跳下墙头,进了城里。 子辰拉在若谖在茫茫夜色里疾行,忽有一队士兵迎面而来。 子辰急中生智,忙将若谖按在墙上,热烈地吻了下去。 皎月当空,夜色正美,像他们这样的小情侣还有好几对,士兵们见怪不怪,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 走在最后的一个士兵出于好奇,用手里的火把照了一下若谖,一眼看见她眉心的那粒朱砂痣,吃惊、激动,刚准备张嘴大喊,子辰一掌砍在他的后颈上,那士兵眼皮一翻晕了过去,手一松,火把眼看就要掉到地上,若谖急伸手抓住。 子辰迅速将那个士兵拖到角落,若谖怕无声息地弄熄火把扔掉,一闪身,到了子辰藏身的角落。 子辰把一手捂着那个士兵的嘴,一手按着他人中,把他弄醒。 那士兵醒来就要大叫,嘴被封住,叫不出声来,想拼命挣扎,子辰力气很大,他根本动弹不了。 若谖把寒光四射的匕首架在那士兵脖子上,低喝道:“不许喊叫,不然我就杀了你!” 那个士兵惶恐点头。 若谖问:“苏尔沁王子这两天有没有带回一个容貌清秀的大汉女子?” 那士兵猛点头。 若谖又问:“那女子现在何处?” 士兵焦急地呜呜呜。 子辰松开捂着他嘴的手,那士兵大吸了几口气,指着前方小声道:“穿过那所房子,再往前行三里地,便是牢房,那个姑娘就关在那里。” 他话音刚落,子辰一拳把他打晕,藏在一堆桔草内,与若谖向大牢奔去。 第三百八十八章惊险 若谖和子辰二人极顺利地到了大牢跟前,大牢前有许多士兵在有条不紊地走动巡逻。 子辰向别处扔了一块石头,惊动了值守的士兵,众人都止步狐疑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但无人敢轻举妄动。 一个头目模样的人命道:“你们,去查看一下!” 他话音刚落,又有几处响起可疑的声音。 那些守大牢的士兵更是提高了警惕,草木皆兵地留意着四周动静。 那个头目又派出几小队人马去查看,但仍留了大部分士兵坚守大牢。 若谖和子辰见调虎离山之计不能奏效,难免心焦。 两人在黑暗掩护下退出一射之地,躲在角落里商量对策。 若谖两眼忽然直勾勾地瞪着某处。 子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见远处灯火通明处,有不少兵马在运送粮草,两人心照不宣相视一笑。 子辰低声道:“你在这里等着我,我去粮仓放把火。” 若谖点头。 子辰身影刹时从她身边不见,片刻之后,远处腾起了熊熊烈火,映红了半边天。 把守大牢的士兵望着粮仓燃失火,个个都显得举棋不定,不知该不该去救火。 子辰这时已如脱兔,悄然而迅速地返回,对若谖道:“我进去救琥珀,你在外接应,如果出现意外,你自己先跑,不要管我。” “辰哥哥!”若谖一把拉住他的手。 子辰只当她舍不得自己,回头正欲说几句话令她宽心,却见她蹙眉凝视着火光冲天的粮仓,问道:“怎么,你觉得有何不妥吗?” 若谖一脸疑惑道:“没道理守卫大牢的士兵比守卫粮仓的士兵还要多……” 子辰一听,也觉得有问题,琥珀只是大汉忘忧公主的一个丫头而已,不必这么大张旗鼓的严加看守。 子辰沉吟着问:“那还要不要进去看看。” 若谖略一思索道:“我想,琥珀很可能在牢里面,苏尔沁是知道她的身份的,说不定拿她做诱饵,诱捕你我。” 子辰道:“那我进去看看!”说罢,如离弦箭一般转瞬之间就到了大牢门前。 那些守卫的士兵见眼前突然出现一个人,先是一惊,但马上训练有素的向子辰围攻过来。 子辰一掌击在一个士兵的胸口上,那士兵连连倒退着跌进了牢里,刹时从牢里射出无数利箭,把那个士兵射得形同刺猬一样。 若谖趁混乱之际,从一个帐篷里偷了一大缸酥油,用小车推着,上面点燃了柴草,大叫着向牢房门口冲去。 子辰会其意,上前帮她,一脚把那辆小车踢进了牢里。 那缸酥油遇热到一定程度,轰地爆炸,整个牢里宛若白昼,惨叫声不绝于耳,巨大的气浪把沉重的铁牢门都掀掉了。 子辰护着若谖扑倒在地,牢门前的十几名士兵被气浪击倒在地,伤了五脏,口里吐着鲜血,爬不起来。 巨大的声响,惊动了别处的官兵,他们连粮仓的火也顾不得救了,向子辰若谖二人杀将而来。 子辰一把拎起若谖冲进牢里,借着牢里未熄的火光,看见大牢深处的木架上捆着一个大汉衣着的少女,那少女的手反剪在背后。 那少女想是受尽折磨,披头散发,低垂着脑袋,这么巨大的响声都未能引起她任何反应,似已死去。 子辰对若谖道:“你就站在这里。”他身形一晃,已到了那少女身边,叫了声:“琥珀。”那少女依旧毫无反应。 子辰手起刀落,用匕首划开捆在少女身上的绳索。 那少女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子辰单手将她搂住,前一刻还了无生机的少女,忽然动如脱兔,反剪在后的手里,一道寒光向子辰腹部刺去。 子辰早有防备,身子往后一转,已到了那女子背后。 那女子将身一旋,手里匕首又再次向他刺来。 若谖急举起小弩,准备向那少女射去,却见子辰一手扣住少女的脖子,单手将她举了起来。 少女呼吸困难,全身发软,匕首早就握不住,掉到了地上,两条腿在空中乱蹬。 子辰冷声问道:“琥珀在哪里。” 那少女脸上绽着冷冽的笑意,艰难地吐字道:“我……是……不……会……说的!” 若谖探头向外看去,大批士兵如潮水般涌来,忙对子辰道:“辰哥哥,快撤!” 子辰见那少女是个不怕死的,料来不会告诉他琥珀被藏在哪里,只得把她扔到地上,自己向牢门口蹿去。 那少女不等自己缓过劲来,就拾起地上的匕首拼力向子辰的后心掷去。 子辰听到耳后风声,一记旋风腿,踢在直奔他而来的匕首上,那匕首顿时变了方向,向那少女刺来。 那少女躲避不及,匕首正中心窝,她大睁着眼睛,笔直地摔在地上。 子辰一脸冷意:“自己找死,怨不得旁人!”说着,牵了若谖的手冲出牢房,却见成千上百的士兵已经围抄而来。 子辰抽出腰间银鞭,舞得天地变色,银光划过之处,一片鬼哭狼嚎,千百军中,如入无人之境,那些龟兹士兵被杀得胆战心惊,竟不敢靠前。 眼看二人就要突围出城,忽然有一队人马簇拥着一辆马车而至,马车上站着苏尔沁,他一只手里提着一名汉服女子,另一只手持明晃晃的钢刀架在那女子脖子上,马车在离子辰和若谖较远的地方停下,苏尔沁高喊:“你们俩个快快下马受缚,不然我一刀砍死她!” 那女子嘶声力竭冲着他二人大喊:“公主快跑,不要管奴婢!” 子辰听那声音是琥珀的,手中银鞭顿时舞慢了下来,那些士兵见状忙攻了上来,一时竟把子辰逼得手忙脚乱。 若谖却凛冽着小脸,出乎意料地突然举起手中小弩射了出去,众人都不曾防备,眼睁睁地看着袖珍利箭直刺那女子身上。 利箭染了巨毒,那女子痛苦地挣扎了一番便断了气。 子辰惊诧地看着若谖,若谖冷静道:“那人不是琥珀,若是琥珀,苏尔沁肯定会让我们近距离看到她的模样,而且会把她折磨得极惨让我们心神不宁,乱了方寸,绝不会只简单地在她脖子上架把刀而已,还容她有力气喊话!” 子辰这才放下心来,护着若谖杀出城去,打了声响亮的口哨,大黑马带着小花马从树林里跑了出来,二人飞身上了马,从虎妞跳上城墙的地方经过,虎妞早就等在墙头,见子辰驶来,忙从墙头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他的肩上。 苏尔沁带着人马在后穷追不舍,命士兵在后放冷箭。 若谖的小花马中箭倒在了地上,若谖也从马上滚了下来,子辰急回马把她从地上拉起甩到自己的马背上,大黑马忽然长嘶了一声,声音甚是悲怆,围着小花马转了两圈,才驼着他二人和虎妞奋力往前奔去,直跑了近一个时辰才摆脱追兵。 子辰“吁”了一声,示意大黑马停下,大黑马却栽倒在地。 子辰两人也随之摔在草地上,两人以为大黑马是累到了极点,可等到爬起准备去拉大黑马时,才发现它一条后腿竟然中了一箭,还驼着他二人和虎妞跑了这么许久,若谖不禁落下泪来。 子辰从身上拿出早先准备的金创药倒在大黑马的伤口上,然后牵着受伤的大黑马进了不远处的树林,弄了许多青草喂它。 若谖坐在一块石头上发呆。 子辰道:“奔波了大半夜还不累吗?躺下来先睡一觉,明日我们再去打探琥珀的消息。” 若谖道:“不用再去龟兹了,琥珀不在苏尔沁手里。” 子辰沉思道:“我想也是,不然苏尔沁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找人假冒琥珀。 只是苏尔沁并不具备这么聪明的头脑,定是有人在幕后操纵他。”说着,向若谖看去,在她眼里看到相同的答案。 若谖冷哼:“苏尔沁这次被凝烟害死,既没抓到银狼,又烧了粮仓,只怕他父王不会饶了他!” 子辰锁眉道:“越是这样,苏尔沁和凝烟就越急于抓住你我,将功赎罪,明日定有一场较量,我们且先睡吧,养足精神好应敌。” 若谖虽牵挂着琥珀,可子辰说的也有理,只得依他睡下。 天微蒙蒙亮的时候,大黑马和虎妞忽然不安地叫了起来。 若谖和子辰同时惊醒,看见昏暗的林子里有一双双绿幽幽的眼晴在阴森森地闪烁。 若谖情不自禁地往子辰怀里躲,他们昨晚慌不择路,竟躲到了群狼领地附近,这树林里有一条小溪,狼群睡醒会来此饮水,闻到他们的气味悄悄包抄而来,幸亏大黑马和虎妞发现的早,子辰还来得及拉着若谖上马。 那些狼本是小心翼翼地靠近,见他们逃跑,全都纵身追赶,若谖从子辰怀里扭头向后一看,少说也有两百多只狼,不由心惊。 大黑马算是马中大胆的了,身后那么多狼在追赶竟没吓得腿软,只是它终究带伤,又驮着他二人,眼看快要被狼群追上。 子辰从背上取下弓箭准备一箭射死头狼,若谖急阻止道:“我听人说,若射死头狼,狼群会迅速选出新的头狼,对杀死前任头狼的凶手会强烈报复,这样一来,我们更难脱险。” 子辰心焦道:“可是大黑马坚持不了多久了。” 一时两人沉默。 只片刻,便有两匹狼追了上来,纵身猛扑,向大黑马的臀股咬来。 子辰回身一鞭抽去,把那两匹狼抽翻在地,凄惨地嚎叫着。 其它的狼被震慑了一瞬,复又追赶上来,并将他们团团围住,跃跃欲试发起进攻。 子辰挥着银鞭向狼群袭来。 狼禀性狡诈,先前见同伴被银鞭所伤,再见银鞭,都知避其锋芒,往后跳开,复又攻来,反反复复,子辰虽能勉力支撑,但大黑马却支撑不住,腿一软跪了下来,把子辰和若谖掀了下来。 群狼见有机可乘,同时攻来,子辰挥鞭击退张嘴向若谖咬来的几匹狼,自己背后却完全暴露,一只狼乘机偷袭。 虎妞忽从子辰的肩上跳到那只狼头上,伸爪抓它的眼睛。 那匹狼原地乱蹦,把虎妞甩了下来,虎妞就地一滚,往另一个方向跑去,企图引开狼群。 若谖急叫道:“辰哥哥,快救虎妞!”可已经迟了,那只被虎妞抓瞎一只眼的狼已窜出,一口咬住了虎妞,虎妞来不及喵一声,便已丧生在狼嘴里。 若谖震怵惊痛,呆若木鸡。 子辰来不及为虎妞伤心,把大黑马赶着站起,把她扔在马背上,仍骑着大黑马逃命。 忽见苏尔沁和凝烟坐着敞开的马车带着士兵迎面而来,不禁叫苦。 若谖却道:“辰哥哥,向他们冲去!” 子辰马上明白她的用意,对大黑马道:“你再坚持一下。” 大黑马通人性,驮着他俩死命往前奔去。 凝烟在马车上见他二人前来送死,大喜,命道:“放箭!” 子辰以手中银鞭力挽狂澜,把射向他们的利箭击落,却只堪堪护住他们两个和大黑马不被射中。 紧随身后的群狼被射中了十几头,以至狼群被激怒,疯狂地向前冲来。 子辰把缰绳一带,大黑马突然改变方向,往侧面跑去。 那些狼笔直地朝凝烟他们冲来,凝烟和苏尔沁这时才发现漫天黄沙里竟藏着这么多匹狼,于是急命士兵射箭抵挡,又命车夫调转马头逃命。 子辰从背上抽出弓箭,弯弓射箭,一箭正中凝烟和苏尔沁乘坐的马车的一只马匹上,那马倒地,马车也随之翻了。 士兵骑在胯下的马匹有许多见到群狼蜂拥而至,吓得调头就跑,不论士兵怎么抽打也无济于事,一时间马匹你撞我挤乱成一团,那群狼却已蹿到跟前,扑上来见人见马疯狂撕咬,顿时鲜血四溅。 若谖只看了一眼那血腥场面,便把脑袋埋在了子辰怀里。 子辰催着大黑马向前奔去。 凝烟见狼群而至,几欲吓得肝胆俱裂,从地上爬起来惊恐大哭着往前跑去。 可两条腿哪里跑得过四条腿,很快便被狼群追上,扑倒在地,撕扯着吃了。 青砚骑了匹马远远停住,亲眼看着他心爱的女人成了狼群的美味,自己却没能力去救,心如刀绞般痛,一字一顿道:“烟儿,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第三百八十九章自焚 子辰带着若谖骑着大黑马一直跑了近百里,大黑再也坚持不住,轰然倒下,子辰抱着若谖滚下马来。 两人还未从地上爬起,就听到纷至沓来的马蹄声离他们愈来愈近,且天色已明,一望无际的大漠无处藏身,人困马乏,子辰虽还能逃,但若谖已是力尽神危,再也跑不动了。 即便能跑,在一马平川之地,人也不可能跑过马匹。 子辰将若谖护在身后,牙一咬,弯弓对准前方,只要来者是敌,便决一死战! 一队官兵从地平线那里极快地冒出,穿的是大汉的衣服,因看不清来者是谁,子辰只把弓箭拉满,却不敢轻易射出,极戒备地注视着来人。 等到近了,若谖从他背后探出头来,惊喜地叫着:“叶大哥,怎么会是你?” 叶武纵马到前,滚下马来,跪倒在地:“属下救驾来迟,害公主受惊了,望公主恕罪。” 他身后那些骑兵全都滚鞍下马,跪了一地。 子辰见他们认识,便收了弓箭,若谖向他介绍道:“这位叶大哥是长安的故人。” 叶武道:“当年多亏小姐救了属下一命,不然属下哪有今日。” 若谖赐他平身,问了句:“小红姐可好?”心里却在感慨命运有只翻云覆雨的手,当年谁曾想到那个病得奄奄一息的少年如今会成为镇守边关的将士。 叶武极恭敬的答道:“托公主的福,我妹妹找了一个好人家,已经嫁了。” 若谖微笑着点了点头,看着他身后的士兵,苦笑着道:“你是奉了我父亲的命令,还是我叔叔的命令,前来捉拿我。” 叶武道:“属下是受琥珀姑娘之托,来寻公主的下落的。” 若谖且惊且喜:“琥珀被你救了吗?” 叶武点头道:“琥珀姑娘担心公主,日夜啼哭,”他看了一眼子辰,继续道:“听说银狼在龟兹国现身,且身边有位女子,琥珀姑娘便猜到是公主,叫属下留意苏尔沁王子的一举一动,今早天还未亮,属下发现苏尔沁王子和方大小姐带了许多士兵出了龟兹国,料来是追捕公主和银狼,属下便在后悄悄尾随,果然遇到公主,实乃大幸!” 然后扭头看着子辰:“这位是银狼吧。” 若谖笑笑,不置可否,她可不会轻易暴露子辰的身份。 叶武道:“请公主跟属下来,琥珀姑娘正等着公主。” 若谖迟疑着没动,叶武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几十名士兵,笑着道:“这些都是属下的兄弟,不会泄露公主和银狼的行踪,公主不必多虑。” 若谖杯弓蛇影,扭头征询地看着子辰,子辰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叶武令手下的士兵自己回军营,他则带着若谖和子辰到了一处偏僻的房屋,还未进门,就兴奋道:“琥珀姑娘,快出来,看谁来了!” 屋里传来急乱的脚步声,紧接着门打开了,琥珀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一看见若谖,便激动得流下泪来,叫了声:“公主!”疾步走到若谖跟前跪下,泣不成声。 若萱心里也是涩涩的,她强忍住眼泪,扶琥珀起身,二人携手走进了屋里,子辰把大黑马安置好,和叶武也跟着进来。 两个女孩子述说了各自分手之后的遭遇,都唏嘘不已。 琥珀不想若谖为她伤心,强笑着道:“奴婢和公主都吃了这么多苦头,竟然还能活着相逢,实在是老天爷怜爱,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她见若谖和子辰二人均风尘仆仆,于是道:“奴婢先烧水给公主洗浴,然后再做饭。”叶武虽是男子,以前在家却是做惯家务事的,因此对琥珀道:“我来帮你。” ……若谖和子辰沐浴吃过饭之后,精神都好了许多。 若谖记挂着方家,吞吞吐吐地问叶武:“我父亲可还好?” 叶武变了脸色,半晌才沉痛道:“鄯善国国王把楼兰暴动的事呈了奏折给当今圣上,奏折里直指方将军窝藏前楼兰之国公主温朵娜,并勾结叛匪银狼,才导致鄯善国发生剧烈的动荡,再加上公主的叔叔上奏弹劾方将军,并污蔑公主与银狼有私,皇上震怒,已命人把方将军及公主的两个哥哥押解回长安等待审问,一旦罪名成立,恐怕满门抄斩。” 若谖紧张地问:“我父亲和两位哥哥已经启程了吗?” 叶武道:“还没有,属下怕方将军和两位公子被公主的叔叔暗地谋杀,因此千方百计把方将军和两位公子送往鄯善国大牢里关了起来,再过三日,长安城的官兵一到就要押解方将军和两位公子启程。” 若谖听了沉默不语,琥珀怕她忧思伤心,伤了身子,于是劝道:“公主先别理会这些,睡一觉是正经,等养足精神头脑清楚了,再想着怎么救老爷和两位公子吧。” 若谖依言进了里间睡下,这几日餐风露宿,担惊受怕,几乎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此刻心中虽百般忧思烦恼,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她真希望就此一睡不醒,不想再面对伤痛和责任…… 一觉醒来时只觉头晕欲裂,琥珀守在床边哭泣。 若谖惊得坐起,扶着昏沉沉的脑袋,急问道:“又发生什么事了!”两眼紧张地在屋里搜索,不见子辰,心咯噔一沉。 琥珀见她醒了,面露喜色,擦去眼泪,道:“公主昏睡了两天两夜,可把奴婢和辰公子吓死了!” 若谖惊道:“两天两夜?我怎么会睡了两天两夜!” 琥珀在她身后放了个靠枕道:“可能是太累了吧,所以才一睡不醒……” 若谖呆了片刻,问:“辰哥哥呢?” “他守了公主两天两夜,刚出去洗脸去了。” 琥珀正说着,子辰走了进来,见若谖已经醒了,大喜,几步跨到床前,眼里柔情蜜意,柔声问道:“肚子饿吗,我去煮碗羊Nai你喝。” 琥珀善解人意,道:“辰公子陪着公主吧,奴婢去煮羊Nai。”然后望望窗外,已是暮色四合,“顺便也把晚饭做了。” 等吃过晚饭,若谖蒙了面纱要出门走走,子辰陪着她。 大黑马休养了两天伤势已大好,两人骑着马到了镇西将军府附近,见那里重兵把守。 若谖正想着该如何进去瞧瞧,叶武从后面赶来,原来琥珀见他二人出门,甚是不放心,去请了叶武前来照应照应。 若谖问叶武道:“你可有办法把我带进府去?” 叶武道:“因夫人还在里面,所以我特意安排了我的人把守镇西将军府,以防公主的叔叔暗中杀害夫人,所以公主要进去并非难事,只是要委屈公主装成丫头。” 子辰和大黑马留在原处,若谖随着叶武混进府里,到了内宅门口,叶武自己止步,对若谖道:“公主去见见夫人吧,属下就在这里守着。” 若谖微点了点头,走了进去,缓缓地推开了许夫人的房门。 许夫人正独自坐在窗前,望着后花园的景色出神,见若谖走了进来,惊疑地站了起来。 若谖生来恬淡的眉眼间是无尽的冷意,她锐利地看着许夫人道:“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家破人亡!你一心爱着阿爹,要把他身边的女人全都铲除尽,可你现在得到他的心了吗?” 若谖从她身上移开视线,凝望着窗外昏暗的景色:“至少,以前你还可以看见阿爹的人,现在,你连他的人都将要失去,更别说他的心了,以后阿爹的音容笑貌就只能出现在你的梦里了。 你害起人来,无所不用其极,只可惜机关算尽,反害了你两个儿子,他们可是要陪着阿爹赴死!” 许夫人凝着面容打量着若谖:“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是想看我的笑话吗?你已经看见了,可以心满意足地走了!” 若谖目光如炬,凛冽地冷笑着道:“你觉得我只会看看你的笑话就了事了吗?你弄得我母女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认,又害得我娘命悬一线,我会轻易放过你吗! 你曾叫我多痛,我必十倍奉还!你一定指望你娘家保下阿爹和你两个儿子的命吧,我却偏要推波助澜,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许夫人惊怒地直视着她:“他们可是你的亲爹和亲哥哥!” 若谖脸上笑纹更是扩大,却让人觉得不寒而栗,她冷冷的斜睨着许夫人:“怎么办?我和你是一路人,行起事来无所不用其极,只要能让你痛不欲生,我什么代价都愿意付出!”说罢优雅转身,扬长而去。 许夫人看着她决然傲然的背影,脸上的凌厉、凶狠都渐渐散去,只剩下大势已去的灰败和绝望,身子如秋风中的败叶,簌簌抖个不停,片刻之后,颤抖着手,点燃了帏幔…… 子辰才要把若谖抱到马上,忽听身后有人惊惶大叫:“镇西将军府失火啦!” 他急回头,不远处的镇西将军府内宅处,火光冲天,风声呼啸如裂帛,火焰甲带着风声欢腾跳跃,讥笑着世人痴缠,火光里似有个一身月华深衣的人影逐渐融入炎炎红光中…… 他扭头惊疑的看着若谖,她脸上无悲无喜,冷淡地看了一眼熊熊大火里若隐若现的身影,淡淡移开目光,自己爬上了马背,子辰见状,也飞身上了马背。 一路上两人沉默,待到二人觉得不是回去的路时,才发现大黑马竟然带着他俩来到小花马死去的地方。 小花马的尸体早就被野兽啃食光了,只剩下一副在暮色里白得耀眼的骸骨,大黑马围着那副骸骨一圈一圈的走着,不断发出哀伤的嘶鸣。 若谖和子辰下马,在离前方不远的树林旁边挖了一个坑,准备把小花马的骸骨掩埋起来。 当子辰刚刚捧起一捧沙往小花马的身上撒时,一直站在他的身旁注视着子辰的大黑马忽然发出一声嘶鸣,随即焦躁不安地乱跳乱蹦,不住地用它的头来顶子辰,把他掀翻,甚至举起前蹄,对着他身子直刨直敲。 大黑马一面向子辰顶来撞去,一面不停地发出悲嘶,是在阻止子辰不要掩埋小花马。 若谖滚下泪来,有时候动物比人还要重情重义,小花马与大黑马通共相处不到一天,大黑马却对小花马如此情深意重。 子辰停下手,等大黑马安静下来后,才扶着它的脖子道:“小花马已经死了,我不把它掩埋起来,它连骸骨都会不见的。” 大黑马听了,垂着头,默默的走开,子辰这才将小花马掩埋了。 若谖跪在小花马的坟前,久久的抚摸着坟包,子辰在一旁静静地陪着她,过了好一会子,才伸手把她拉起,两人准备骑着大黑马离开。 不料他们刚要走近它时,大黑马便跑了开去,他们又向它靠近,它又跑开,如此反反复复,总是不让他们近它的身。 若谖见大黑马只在小花马的坟堆旁闪来躲去,并无离去之意,知它眷恋着小花马,不愿离去,不禁又滚下泪来,对子辰道:“随它去吧。” 子辰担忧道:“晚上会有狼之类的野兽吃掉大黑马的。” 若谖泪雨纷纷:“它是宁愿死也要陪着小花马的。” 子辰怔了片刻,把脸埋在大灰马的脖子里擦了擦,这才依依不舍地牵着若谖离开。 隔了一日,子辰带着若谖来到科尔沁湖,墨城和燕倚梦已候在那里。 墨城看了一眼子辰和若谖两人十指相扣的手,道:“我把你姨娘安全地交给你了,你对我的救命之恩我总算报答清了,我走了。”说罢飞身上马头也不回地向远处奔驰而去。 若谖在后紧追了几步,扬声道:“多谢!”便在猎猎风声中,看着墨城消失在天际,心中涌起一种莫名的惆怅。 子辰小心翼翼的把挺着大肚子的燕倚梦扶上马背,他牵着马,若谖跟在一边,一起回到了叶武给他们安排的住所。 琥珀早就做了丰盛的饭菜等着他们,见了燕倚梦又哭又笑,拉她坐下,给她盛了一碗鸡肉当归汤,哽咽着道:“这是公主特意命令奴婢做给姨娘吃的。” 燕倚梦什么也没说,只是极凄凉地笑了笑,便吃起鸡汤来。 若谖在一旁看的分明,燕倚梦对人生已了无生趣,暗想,她从小就命运坎坷,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父亲身上,希望他疼她爱她给她一个家,可命运却给了她极大的讽刺,心灵的创伤最是难以恢复,且就这样吧!因此并不相劝。 众人吃了饭,若谖命琥珀收拾东西准备到绿洲中的村子住下,叶武这里他们不敢长住,怕不小心露了痕迹,连累了叶武。 第三百九十章救人 子辰带着若谖母子和琥珀到了绿洲里的村庄,那里的村民早就走光,空房子多的是,他们拣最好的住下,叶武买了些衣服还有一些生活必需品送去,并告诉若谖,明儿辰时长安来的官兵要押解她父兄三人上路。 若谖道了多谢,当天早早地吃过了晚饭,与子辰乔装打扮来到单于庭,悄悄跟一个王宫护卫道:“我是忘忧公主,想求见胡宁阏氏。” 王昭君早就暗地里交待,若是忘忧公主来了,一定要避人耳目把她直接带到她房间去。 那个护卫左右看看,无人留意他们几个,压低声音道:“跟我来。” 若谖和子辰随那护卫进了单于庭,来到王昭君的房间。 王昭君正在教匈奴人开荒种地,忽有一个丫头悄悄来禀,忘忧公主来了,于是对那些匈奴妇女道:“我突然有些身子不适,先行离开,改日再教各位播种。” 她匆匆赶回自己的房间时,若谖和子辰已经在里面坐了片刻,他二人见到王昭君,都恭敬礼貌地站起来相迎。 王昭君派人在门外把守,自己亲手把门关严,转身握住若谖的手,看了一眼子辰,关切地问:“妹妹可还好?” 若谖道:“我没事,只可怜我父兄正要回长安问斩。”说着扑通跪下,“我也知道欠姐姐许多恩情,可这次我来还要相求于姐姐。” 王昭君扶她起来:“妹妹怎么这样客气,当初如果不是妹妹出谋划策,我恐怕要在深宫里虚度此生,该我谢妹妹,妹妹反这样多礼,妹妹有什么为难之处,用得上我这个姐姐的,我必定两肋插刀。” 若谖扫了一眼王昭君的肚子,微微有些隆起,便小心翼翼地扶她坐下,自己和子晨在下首坐下。 若谖道:“明儿辰时,我父兄三人就会被押解回长安,我想我叔叔最是毒辣之人,绝对会令人假冒银狼,前去截杀我父兄三人,然后会跟押解我父亲上长安的官兵串通一气,说是银狼前来劫持嫌犯,他们迫不得已把我父兄就地阵法,这样一来,不仅除去了他的宿敌,而且还抹黑我父亲私通银狼。所以我想恳请姐姐说服单于明日发兵去救我父亲,顺便抓住假银狼戳穿我叔叔的Jian计。” 王昭君又深深的看了一眼坐在一旁始终一言不发的子辰,对若谖道:“妹妹放心,这件事我应该还是能办得了的。” 若谖道了多谢,与子辰悄悄的离去,两人回去之后也是早早的睡下,养精蓄锐,明日好去暗中她父亲和她两个哥哥离开边关。 自己的亲人若谖不会置之不顾的,她之所以对许夫那样说,纯粹是为了刺激她。 第二日,她与子辰起了个大早,叮嘱了琥珀几句要好好照顾燕倚梦之类的话,便与子辰出了村。 两人悄悄地来到鄯善国,果然看见父兄站在囚车里被推了出来,个个披头散发,脸上有伤,应在牢里被严刑拷打过,不由心如刀绞,子辰握了握她的手,给她无声的慰藉。 两人骑着马远远的跟着方永华和靖涵兄弟两个。 押解方永华父子三人的队伍在走了两个多时辰之后,来到了一片林子附近,此时已是正午,阳光火辣辣的照射着大地,烤得人唇干口裂,正是人昏昏欲睡之际,忽从树林里窜出许多人来,手里持着利刃,向囚车的方向奔驰而来,为首的是一个戴着银狼面具的汉子,他扬声大喊:“银狼在此,谁敢劫走我义父!” 方永华在囚车里一见此景,心中便已明白过来,是方永庆在背后处心积虑的暗算他,他搞来这一票假银狼的人马,还装腔作势的公开身份,叫这些朝廷派来的官兵听到,圣上本来只是怀疑他与银狼私通,这时却是变成了证据确凿的事,自己想要翻供沉冤得雪的机会越发渺茫,只能在心中暗暗叫苦。 银狼和他的手下彪悍异常,骁勇善战,只十来个回合,就把长安派来的官兵杀的抱头鼠窜,然后直奔方永华父子三人而去。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王昭君带着人马及时赶到,命弓箭手把银狼及其手下团团围住。 若谖万没想到王昭君都有身孕了,还亲自带着人马前来救她父亲和两位哥哥,心中大为感动,忙迎了上去,叫了声:“昭君姐姐。” 王昭君顾不得与她寒暄,对假银狼和他的手下喊话道:“你们速速下马受缚,不然弓箭无眼,格杀勿论!” 假银狼和他的手下有些慌张,事情似乎并未按他们之前预计的那样发展,怎么王昭君会突然出现? 正在他们犹豫不决之时,忽见远方卷起漫天黄沙,那黄沙由如被一阵风卷着似的,刹时便到了他们跟前。 假银狼和他的手下一见来人,全都雀跃欢心起来,纷纷叫嚷着:“方将军,你来得可真及时!” 来人正是方永庆,至少带了千余士兵,比银狼、王昭君和押解方永华三父子的人加起来还要多一信。 方永庆只威严地淡扫了银狼一眼,并未理银狼等人,将手一挥,那千余士兵训练有素地散开,把他们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 王昭君有些诧异地四顾,怒问道:“方将军意欲何为?” 方永庆命士兵弯弓拉弦,只待他一声令下,便万箭齐发,把包围圈里的人都悉数射死。 做完这些,他才狡诈地扭头看着王昭君:“胡宁阏氏如此聪明,怎猜不透在下的用意?在下准备把劫持囚犯的银狼和他的手下一网打净!” 假银狼及其手下愤怒大叫:“方永庆!你背信弃义!” 方永华冷笑连连:“自己太笨,能怨得了谁?” 王昭君冷声质问:“那为何连我都要射杀?” 方永庆仰天而笑,甚是狂傲:“我的计划里没打算杀你,可你要来送死,我也只好笑纳。” 王昭君冷冷盯着他:“我这么显贵的身份,你敢杀我!” 方永庆笑里藏刀:“我有什么不敢!等你死了之后,我向皇上上道奏折,就说你为了捉拿朝廷叛官和银狼在混战中不幸遇难,皇上肯定会嘉奖你,你也一定会流芳百世。” 说到这里,他催马来到方永华跟前,小人得志地冲着他笑:“你知道今儿这套连环计是谁想出来的吗?是你大儿子的书僮青砚,他向我献的计,你女儿再怎么聪明,可是吃亏在手软上,一个敢偷主子财物的奴才竟然还给他一条生路,现在可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方永华陡然明白过来:“去楼兰国造谣生事说梦儿是温朵娜公主的也是他吧。” 方永庆笑着道:“是不是有种被自家的狗咬了一口的愤怒感,不过我很开心!” “只是,你开心得太早!”一个凉薄的声音冷冷地响起。 方永庆咯噔心一沉,急回头,一个黑影从众人头上掠过,已落在马背上,坐到他的身后。 方永庆只觉有个冰冷的东西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微微侧目,看见了一柄寒光闪闪的利剑和子辰寒气四溢的俊脸。 他色厉内荏强做镇定威胁子辰道:“你若敢杀我,我就叫我手下的士兵把他们全都射死!” 子辰嘴角一扬:“请便!我没打算自己能够救得了他们,我只打算为他们报仇!” 方永庆一听此话,顿时傻了。 就在这时,远远又有黄沙滚滚而来,众人回头去看,竟是呼韩邪单于亲自带了兵马而来。 呼韩邪威严地扫了方永庆手下的士兵,沉声道:“现在给你们两条路可走,你们听从你们主帅的话,为虎作伥,本王就命令本王的军队把你们全都杀戮。 第二条路是,立刻放下兵器下马投降,我会上奏皇上你们只是听命于主帅,谋杀胡宁阏氏和她肚子里的小王子与你们无关。” 那些士兵听了,面面相觑,用眼神互相询问,片刻之后,有一人带头扔下了手中的兵器,跳下马来,垂手低头而立,其他人见状,也都纷纷下马投降。” 方永庆见大势已去,要跑又不能,面若死灰地垂下了头。 若谖向王昭君和呼韩邪道了多谢,与子辰准备离开。 方永华想叫她,却只张了张嘴,终是没有喊出声。 子辰与若谖骑着马并肩而行,子辰见她闷闷不乐,安慰她道:“现在你叔叔和银狼已经都被抓住,想来单于和胡宁阏氏一定会上奏皇上,禀明真相,你父兄定然无事的。” 若谖轻声道:“我知道。”然后仍是一言不发。 子辰一心想逗她开心,见前面围着不少人,对若谖道:“那里有什么稀奇古怪,我们也去瞧瞧。” 若谖不忍拂了他的好意,虽然对围观看热闹什么的不感兴趣,但还是配合着与子辰一起过去看看。 他们虽然在人圈的外围,可因骑着马,能够掠过众人的头顶往里看,原来墙上贴着一份告示,告示上写着银狼党羽依依将于三日后午时在鄯善国王庭附近处决。 贴告示的日期是三天前,今天刚好是处决依依的日子。 若谖心中一惊,还夫来得及开口,就听子辰沉重道:“你先回绿洲等着我,我救了依依就来寻你。” 若谖疑心重重地盯了他看了良久,方才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地调转马头,独自去了。 子辰拍马向鄯善国疾驰。 鄯善国王庭前面不远的空地上,已经围满了不少被士兵强制来看热闹的百姓。 一个长官模样的人藐视着众百姓:“有人一直造滛温朵娜公主活着,本官再一次郑重申明,温朵娜公主早就死了,现在的鄯善国国王才是楼兰唯一的王室血脉,你们就安心地做王的子民,不要再想着造反了!若有人再敢造谣生事,这个人就是你们的榜样!”说罢命士兵把依依带上来,嘴角挑起一抹残酷的笑意,对那些士兵道:“你们知道怎么做咯。” 那些士兵闻言向依依扑了上去,用力一拉,她身上的裙子便掉了下来,依依奋力挣扎哭喊,她近乎全裸的身体在沙地上打着滚,几个士兵冲上去捉住了她的手和脚,把她硬按下去,分开她的双腿,依依的惨叫声像野兽似的传来,许多百姓都别开脸去,不敢看即将发生的惨烈一幕。 人群背后忽然响起了马蹄声,众人回头,就见一个少年血红着眼,手持大刀骑着马呼啸而来。 人群急忙向两边闪避,让出一条路来,那少年如入无人之境般很快冲到空地中心。 依依拼力抬起上半身来,冲那少年急切大叫:“忘尘,快跑,有圈套!” 她话音刚落,便有无数士兵从沙里跃出,万箭齐发射向忘尘。 忘尘急挥刀把迎面而来的箭击飞,可坐骑却被利箭射死,把他掀了下来,只一瞬的功夫,他便已身中十数箭,血染衣衫,顿时有许多士兵手持利剑向他围拢过来,意欲把他剁成肉酱。 忘尘拼死抵抗,并努力地向依依靠近,已有几个士兵把依依压在了身下…… 依依绝望地看着他:“忘尘,杀了我!杀了我!”她是宁愿死也不愿叫别的男子夺了她的清白去,她的女贞只愿意给一个人,那个人…… 忘尘如被困的雄狮般仰天发出一声长啸,硬拼着站起,手中寒光划过,围攻他的那几个士兵刹时尸首分家,脑袋滚的倒处都是。 所有士兵被这惊悚惨绝人寰的一幕吓傻,愣在了原地。 忘尘身上插满了利箭,鲜血潺潺地流着,每走一步,地上就蜿蜒出一道小溪般的血痕。 那几个意欲凌辱依依的士兵惶恐四逃,忘尘手起刀落,把他们都杀了。 那个长官远远大喊:“大家不要怕,他只不过是强弩之末,一起上!围攻他!” 成百上千的士兵手持着长矛一步一步向忘尘和依依逼近。 忘尘单膝跪在依依身旁,低头看着她,低沉着嗓音道:“我是不会让任何一个男人碰你的!” 他举起手中的大刀向依依的脖子砍去,依依闭上眼,安静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忽然一粒石子把忘尘手里的大刀击飞出去,忘尘急回头,就见子辰单枪匹马地冲了过来。 依依睁眼坐起,惊喜地喊了声:“子辰!” 子辰一手挥舞着银鞭,将近身的士兵抽翻在地,如闪电一般冲到依依身边,把她拉上马背,回头对忘尘道:“你快跑,我断后!” 忘尘拾起一把利剑,边撕杀,边急切地叫道:“别管我,你们快跑!” 子辰看他浑身是箭,此时能坚持,全凭着最后一口气,即便救回,也是死人,只得一咬牙,带着依依往城门口疾驰。 但愿人长久,但愿不孤独 (大结局) 子辰带着依依眼看就要冲出城门,身下的骏马却被绊马索绊倒,两人滚下马来。 无数利箭从城头铺天盖地地向他二人射来。 忘尘箭步冲过去,挡住他俩,自己刹时变成了刺猬,他用手中的利剑抵着地面,支撑着自己不倒下,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希望子辰带着依依平安离去。 子辰顾不上忘尘,拉着依依上马,杀出一条血路逃了。 忘尘拼着最后一点力气艰难转身,看着他二人离去的方向,嘴角微扬了起来。 ……虽然你永远不可能知道我是如此的喜欢你,可我能用生命能换你一世平安,我就心满意足,死而无憾…… 忘尘身后的士兵手持利刃在离他一定的距离停住脚步,惊疑胆怯的看着他,直到许久才有一个士兵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跟前,用手轻轻碰了碰他,他便轰然倒在了地上。 若谖回到村子的时候,琥珀扶着燕倚梦正站在村口眺望,见到她平安回来很是高兴。 琥珀往她身后望了望,迟疑着问:“怎不见辰公子?” 若谖平静地答道:“他去救依依了。” 琥珀还想问什么,却终究没开口。 吃过晚饭,若谖开始盼着子辰归来,子辰说过,他救了依依就会回来,可整整一夜,他都不曾回来,若谖有些担心,他是否出了意外,可叶武打探的消息是,子辰与依依完好的逃脱了。 若谖的心狠狠一沉,完好逃脱,他却没有回到自己身边来。 琥珀忽然高兴地跑来,拉着她就走:“公主,我带你去个地方。” 她把她拉到一个小丘,那里开了漫山遍野的忘忧花。 她惊叹地看着眼前的美景,琥珀道:“就凭辰公子种下这么多忘忧花,他就一定会回来的。” 若谖因为这一片花海,心中又涌出无限希望,时不时盯着天上的太阳。 太阳正当头,西斜,落山,当天地拉拢世间最后一丝光亮时,她的心也渐渐沉入谷底,辗转反侧了一夜猜测着子辰没有归来的原因。 又是一天漫长的等待,若谖嫌时间过的太慢,如果快点到了晚上,子辰就会出现,可等到天已尽黑,她又埋怨时间过的太快,都等不到他出现。 ……每天希望随着太阳升起,若谖总相信子辰马上就会出现,可又随着太阳落去消失,觉得他不可能再回来。 日子在分分秒秒的煎熬中流逝,若谖却面上淡淡的,装做浑不在意。 ……应该浑不在意,他给了她一句会回来的诺言,却是一句没有期限的诺言,一天?一月?一年?一辈子? 若谖忽然就心灰意冷,低头用小小的石磨慢慢地磨着豆浆,这几天娘亲很不好,总叫肚子痛,想是快生了。 琥珀的声音忽然惊惶地响起:“公主!夫人她、她要生了!” 若谖丢下手里的活计飞一般跑进燕倚梦的房间,燕倚梦疼得满头大汗,却对若谖挤出个笑来:“谖儿别怕,按娘说的做就行,娘不会有事的,先去烧开水……” ……若谖浑身簌簌地盯着燕倚梦身下的鲜血,说好的不会有事呢,可现在却是血崩!她内心惶恐得一个字也说不出。 “谖儿。”燕倚梦虚弱地叫了一声。 “我在。”若谖一把握住她枯瘦的手,泪水掉在她的衣服上。 燕倚梦看了一眼琥珀抱在怀里的婴儿,婴儿响亮地哭着,昭示着这个新生的小生命很健康,她却滚下泪来。 “谖儿,答应娘一件事,等娘死了,你把你弟弟送给华大夫。” “娘!”若谖伸手按住她的唇,“你不会死的,我不让你死。”眼泪簌簌掉个不停。 燕倚梦轻轻地拿开她的手,继续道:“我跟你华叔叔曾私定终身,可后来命运使我们分开,让我遇到了你父亲,……我对你华叔叔心存愧疚,是我背叛了当初的誓言,既然你父亲不肯承认这孩子是他的,那就让他姓华好了。” 燕倚梦停歇了好久,才接着道:“谖儿,娘死了,你把娘烧了,找个有花的地方迎风撒了。” “娘!”若谖把脸埋在燕倚梦柔软的掌心里,泣不成声。 燕倚梦越发虚弱,声音微弱的像从遥远的天际飘来:“听说死后火化的人灵魂是不能转世的,也好,就让我化作一缕清风,无爱无恨无怨无悔,不要记得你父亲,不要记得你华叔叔,不要记得你弟弟,也不要记得谖儿,我要忘了所有人,无牵无挂……” 若谖无声地落着泪,看着燕倚梦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活着这么痛,不如死去化清风! 房门忽然被人用力推开,若谖没有回头,仍一瞬不瞬凝视着燕倚梦。 “华太医!”琥珀惊讶地叫了一声。 若谖在心里苦笑了一下,她还以为回来的是那个人,原来不是…… 华太医疾步冲到床边,拿起燕倚梦的手腕诊了一下脉,便目光定定,就连身子也在微微颤抖。 若谖从琥珀怀里抱过婴儿,在他娇嫩的小脸上亲了又亲,强忍着泪把他交给华太医:“我娘说,我弟弟随华叔叔姓。” 华太医忽然醒过来般大声道:“我不信!梦儿不会不等见我一面就去了!” 他给她针灸,给她推拿……他想救活她! 若谖抱着婴儿站在一边并不阻止。 华太医忙了很久,才勉强接受燕倚梦已死的事实。 若谖这才把燕倚梦的遗愿说了出来,华太医握着燕倚梦冰冷的手,语气沉静如水:“好,就依梦儿,她做清风,我做白云,云随风动,再不分离!” ——*——*——*——*—— 梦里是熊熊的大火,将若谖的心炙烤得发痛,燕倚梦的声音在耳边萦绕: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 第五最好不相爱,如此便可不相弃。 第六最好不相对,如此便可不相会。 第七最好不相误,如此便可不相负。 第八最好不相许,如此便可不相续。 第九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偎。 第十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 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 若谖昏昏沉沉从梦里醒来,张开眼睛,屋内一片漆黑,窗外隐隐有杜鹃的啼泣声在夜雨里徘徊。 昨夜一幕一幕终究不是噩梦,华太医一手抱着婴儿,一手抱着燕倚梦的骨灰坛与若谖笑着告别:“我们一家人总算团圆了,我要带着我的妻子去一个无人打扰的地方,一起把我们的孩子抚养Cheng人。” 若谖闭上眼,燕倚梦、虎妞、大黑马的身影一一从她面前飘过。 她好似看见虎妞初见她时充满敌意的目光,又似看见燕倚梦坐在窗前,长长的睫毛像一片云,投影在她优美而削瘦的面颊上,眼神漠然。 房门呀地一声被人小心翼翼地推开了,琥珀端着一碗粥轻手轻手地走到了若谖身边:“公主,你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喝点热粥吧。” 若谖接过粥慢慢的喝着,似有心似无心的问:“你觉得叶武这个人怎样?” 琥珀红了脸:“公主怎么想起问他?” “他可有婚配?” 琥珀有些扭捏:“没有,奴婢听他说他想找个能同甘共苦的人。” 若谖直到一碗粥吃完了方才又开了口:“我想见叶武一面,你把他请来。” …… 琥珀在屋外转来转去,她隐隐觉得公主找叶武要谈的是关于她的话题,但她不敢偷听。 不到半个时辰,门开了,叶武走了出来,目光冷不防与琥珀的目光相撞,他竟对她笑了笑,琥珀面上一红,别开脸去。 叶武走了之后,若谖拉着琥珀的手坐下,道:“我把你许给了叶武,三天之后与他完婚。” 琥珀沉默了半日,道:“奴婢不愿意。” 若谖笑着道:“哪有女孩子愿意自己身似浮萍的,你只是怕别人不能接受你的过去,但真心爱你的人不会介意,只会心疼,比如,”她定定地看着琥珀,“叶武。” 琥珀握住她的手:“奴婢走了,谁来照顾公主的饮食起居?” 若谖道:“这里离叶武的家又不是很远,你每日早晨把一日三餐给我做好,不是和以前一样吗。” 琥珀松了口气:“公主还住这里啊。” 若谖笑了笑:“我还要等辰哥哥回来呢。” 三日后,琥珀与叶武的婚礼如期进行,待到晚上,客人散尽,琥珀装了一大袋点心和叶武把若谖一直送到了绿洲里的村子。 琥珀一想到若谖晚上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这里,就忍不住落下泪来,道:“奴婢留下来陪公主吧。” 若谖嗔道:“我就是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呆着,所以才把你打发了去,你竟还要留下!” 琥珀听她这么说,只得与叶武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到了第二日一大早,琥珀就来看若谖,顺便给她做早饭,整理整理房间,可是,若谖已经离开了。 琥珀蹲在她的房门口崩溃的哭了。 子辰匆匆赶到,看见痛哭的琥珀惊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琥珀抬头见是他,心里百般滋味,站起身来,泪流满面地质问:“你怎么才来!公主左等右等,等不到你来,她已经绝望地走了!” 子辰转身冲了出去,把整个村子翻了个遍,哪里都不见若谖的身影。 他颓丧地跪在忘忧花丛里,似看见若谖初来大漠时,正是**,杏花落了,桃花开了,若谖远远站在一片桃林里,默默注视着他,不敢靠前。 一阵风吹过,满树桃花簌簌而落,花瓣雨落得若谖满身都是,若谖那日穿了一身素衣,洁白的裙衫上点点嫣红,站在漫天飞舞的桃花瓣雨中痴痴地凝望着他。 琥珀轻轻地走来,递给他一张布帛:“这是我在公主枕头底下找到的。” 子辰接过,展开来看,上面写着几句诗: 过去种种梦,难忘再有诗。 夜未凉,心微凉,独留惆怅。 浪迹天涯,只为相忘。 那日子辰把依依送到了她的住所,依依以死相逼不许他离开,他却决然抬脚就走,依依真格把匕首捅进了自己的胸口,他照顾了她几天几夜方才脱险。 人只有在生死间才能想明白许多事,依依苏醒后在子辰眼里找不到自己想要的怜惜、疼爱,相反看到了焦头烂额和心烦意乱……她的心陡然凉了,终于松开了子辰的手,子辰这才匆匆赶回,可若谖却不耐久等…… 过去种种梦,难忘再有诗。 心里的刺痛化作眼泪,从子辰的眼里漫漫溢出。 长安。 一个月后,因胡宁阏氏力保,加上证据确凿是副将方永庆诬陷主帅方永华私通匪类,窝藏楼兰亡国公主,方永华官复原职,仍镇守边关,方永庆满门抄斩。 临行前方靖墨特意拜见了二皇子,若不是他与王丞相周旋,并以与若谖退婚,且自己退守到山阳为代价,保住方家父子三人坚持到胡宁阏氏的奏折和审讯结果,只怕他父亲和两个弟弟都做了刀下亡魂。 方靖墨歉意道:“不是为了我方家,二皇子不必做出如此大的牺牲。” 刘康浅笑道:“就让我疯一回又如何?”他永远难忘十五岁那年,他乘着马车从方府外经过,听见里面传来金玉般的琴声,问左右:“是谁在弹琴?”一个宦官答道:“是方府若谖小姐。” 未见其人,已喜其琴声,因其琴声,而慕其人,只是深闺弱质不知罢了。 明月夜,短松岗,何处萧声断人肠,新盏,沉香,伊人独立夜风凉。 方永华仰起脸,悲凄地仰望着星空。 那一年清明杏花微雨,谷下凉风阵阵,燕倚梦却已是爱意绵绵,卧在方永华的怀里,唯愿在那里融化,从此胶漆不分。 她像个孩子似的俏皮地指着夜空,甜甜道:“听说人死后灵魂会化为天上的星星,在夜空里深情地凝望着自己生前的爱人。” 方永华仰空哀泣:“梦儿,告诉我,哪一颗星才是你,你如今凝望的人还会是我吗?” 半空中似有燕倚梦如玉的声音传来:“华哥,答应我,永远不要骗我,永远不要伤害我,永远不要……” 方永华如赎罪般跪了下来。 青砚如丧家之大在沙漠里逃窜,他万没料到自己计划的如此周详,却满盘皆输,方永庆那边的连环计土崩瓦解,就连鄯善国用依依做诱饵,引出子辰,杀死他,让若谖小贱人痛不欲生的计划也落空了,但他不能死,没有为凝烟报仇他就不能死! 他在沙漠里已经奔逃了一个多月,竟然没有人来诛杀他。 也是,苍茫大地,寻找一个居无定所的人并非易事。 太阳炙烤得他浑身无力,渴,喉咙里似要冒出火来,自己必须找到水活下来,回长安想办法,害死若谖一家人! 青砚拖着沉重的脚步踉跄着向远处的绿洲跑去,当看见绿洲里的那潭清水时,他忍不住边跑边得意地大笑:“哈哈,老天爷都帮老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小贱人,老子不弄死你,老子就不是人!” “哦豁!你本来就不是人,只是一条贱狗!”墨城从一棵沙柳树后转了出来,抱臂懒洋洋地嘲讽地看着他。 青砚像见到鬼一般,吓得连连后退:“你……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已经走了吗?” 墨城走到他身边,用手侮辱性的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脸颊。邪魅地笑着道:“是你这只贱狗又把我引回来了呀!” “你……你想干什么?”青砚心都快吓裂了,惶恐地问。 墨城嘴角微勾:“别急,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他话音一落,从树林里走出十几名男子,其中一个用绳索套住青砚的脖子,像拉一条畜牲一样把他拉到沙漠里。 墨城脸上漾着似笑非笑的笑意:“你可真行啊,为了抓住你,害我调集了墨门所有的力量追捕你,你知道我是多么想做一只闲云野鹤,却因为这一道调令,不得不做了墨家的掌门!你害我害的这么苦,我们是不是应该对你玩些匪夷所思的花样?” 青砚惊恐道:“什么花样?”忽然想到,对男人最大的惩罚就是把他变成太监,忙紧张的双手捂住裆部,惶恐道:“不要!不要割我蛋蛋!” 墨城先是一愣,接着仰天大笑:“你还真是猥琐到了天地变色的境界,割你那里我都嫌恶心下不了这个手,何况,对无脸之人来说,只要能苟延残喘,哪里还管自己有没有尊严,是不是完整的,我脑袋又没进水,怎会留你这个狗渣在人世!” 他忽然收了笑意,目光倏忽变冷,把手一挥,那几个墨门子弟先把青砚扒光衣服,鞭打了一顿,然后把粗盐用力抹在他伤痕累累的身体上,青砚痛的发出野兽般的嚎叫。 墨城冷冷的看着他:“省点力气待会儿叫吧,酷刑还在后面呢!” 几个墨门子弟把青砚活埋在沙子里,只露出个脑袋在外面,正是正午,沙漠烫得可以捂熟鸡蛋,炙热的温度把抹在伤口上的粗盐更深刻地逼进伤口里,痛得青砚喊叫得嘶声力竭,再加上炎热,身体水分迅速的流失,让青砚更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用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乞求道:“杀了我吧,求求你们杀了我吧!” 墨城和他的随从席地而坐,从沙子里取出已经被捂熟的鸡蛋就着清凉的青稞酒吃了起来,对青砚的声声惨叫置若罔闻。 到了酉时,墨城看了一眼已经因酷晒而完全脱水,缩成如幼儿般大小的皱巴巴的人干的青砚,站起身来,淡淡道:“我们该走了。” 众人跟着他走出一段距离,有个小弟八卦道:“掌门,你是不是很喜欢那个方小姐呀。” 墨城面不改色道:“这都被你看出来了,信不信我杀人灭口!” 那小弟一副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沧桑感,劝道:“既然喜欢,为何不去追?” 墨城用玩世不恭掩饰内心的怅惘:“人家都有心上人了,追个毛线呀!” 那小弟一看就是专撬人墙角的专业户:“掌门这就不懂了,名花虽有主,掌门可以松松土,把那名花移植到自己的庭院内栽种。” 墨城突然驻足,摆了个黯然**的姿势,一脸深沉状:“这是沙漠,松什么土,植物移植就有可能枯死,我只要她好好活着,别无所求。” ————*————*———— “师傅,你为何整天都用面纱遮住容颜,你把面纱取下来让我们看看你的真面目吧,师傅一定是个大美人吧。”一曲琴罢,一群豆蔻梢头的小丫头围在若谖身边叽叽喳喳。 若谖笑了笑,抱起琴,分开那些小姑娘回到自己的住所,在梳妆台前坐下,慢慢地揭开脸上的面纱。 一晃十年过去了,许是喝过人参娃娃的驻颜汁,铜镜中的她仍如十四五岁的少女那般娇艳动人,好似昨日才过去的时光,她与他站在黄河的两岸,无一叶扁舟送她渡河,来到他的身边。 只要独处,她就会想到他,一个人反反复复地回忆着关于他的点点滴滴,把所有人摒弃,只留他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怕再被抛弃,无所顾忌地深爱着他,而他在她的梦里,在她的幻想里,对她情深似海。 那个使她倾尽全力忘不掉、不想忘,令她颠倒梦魂以至沉沦不拔的少年,给她的仅仅是那倾心一吻,和一夜充满辛酸和憾愧的温存和怜惜,却在她心里留下无边的相思和虚幻。 ……由爱生嗔,由爱生恨,由爱生痴,由爱生念,从别后痴恨痴念,皆化为寸寸相思,而她把如草般疯长的相思全化作袅袅琴音,藉着给乐坊的女子教授琴艺谋生,打发漫漫人生。 又是桃花红,暗夜里隐有花香,若谖坐在庭院里抚琴,墨城跑来,道:“听说子辰今儿到了长安,在大殿上被皇上金口玉言封为了骠骑大将军,可他坚辞不受。” 若谖只淡淡道:“知道了。” 墨门耳目遍天下,墨城隔三差五地向她汇报子辰的行踪,前五年,子辰一直在满世界找她,大概后来绝望了,就没找了,后来就一直帮着她父亲镇守边关。 但若谖每次听了,都只有“知道了”三个字。 一花一世界,一木一浮生,一草一天堂,一叶一如来,一笑一尘缘,一念一清净,心已伤透,宁愿相思入骨,她也再无勇气向他走近半步。 青蓝天幕,皓月当空,夜色如水,若谖和墨城,一个坐在屋顶慢慢地饮着酒,一个坐在庭院里弹琴唱歌: 蝉声陪伴着行云流浪 回忆开始后安静遥望远方 荒草覆没的古井枯塘 匀散一缕过往 晨曦惊扰了陌上新桑 风卷起庭前落花穿过回廊 浓墨追逐着情绪流淌 染我素衣白裳 阳光微凉琴弦微凉 风声疏狂人间仓皇 呼吸微凉心事微凉 流年匆忙对错何妨 你在尘世中辗转了千百年 却只让我看你最后一眼 火光描摹容颜燃尽了时间 别留我一人孑然一身凋零在梦境里面 萤火虫愿将夏夜遗忘 如果终究要挥别这段时光 裙袂不经意沾了荷香 从此坠入尘网 屐齿轻踩着烛焰摇晃 所有喧嚣沉默都描在画上 从惊蛰一路走到霜降 泪水凝成诗行 灯花微凉笔锋微凉 难绘虚妄难解惆怅 梦境微凉情节微凉 迷离幻象重叠忧伤 原来诀别是因为深藏眷恋 你用轮回换我枕边月圆 我愿记忆停止在枯瘦指尖 随繁花褪色尘埃散落渐渐地渐渐搁浅 多年之后我又梦到那天 画面遥远恍惚细雨绵绵 如果来生太远寄不到诺言 不如学着放下许多执念 以这断句残篇向岁月吊唁 老去的当年水色天边有谁将悲欢收殓…… 子辰正独自走在长安的街道上,忽然听到那淡然里隐着忧伤的歌曲,心跳陡然加速,寻着歌声琴音飞奔而至,不顾一切推开那扇柴扉。 琴声戛然而止,若谖站起身来,与子辰相视凝望…… 大红的盖头被慢慢地挑开,若谖娇羞满面,闭上眼,任由子辰缓缓把她平放在床上,伏卧在了她身上。 紧张、惶恐,若谖伸起手似还要推开他。 子辰在她耳边呢喃道:“到现在你还要拒绝我吗?” 若谖举起的手慢慢变为环抱住子辰的脖子,渐渐融化在了他粗壮的筋骨下…… “谖儿,别怕,我会慢慢来的。”子辰轻抚着她。 窗外落缤缤纷,一地落红…… 多年以后,在大漠一个人迹罕见的大峡谷里,住着若谖一家人,她从厨房里刚端出热气腾腾的饺子,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就扑了上来,用手抓着吃起来,烫得乱跳,却舍不得放下。 若谖嗔道:“等阿爹一起回来吃啊!” 小男孩眼尖,指着门外大叫道:“阿爹回来了!” 门外,遍山遍野的忘忧花,子辰踏着西阳而回,把扛在肩上的猎物放在墙角,笑问两个孩子:“有没有替阿爹照顾娘呀?” 大一点的女孩子乖巧道:“有!无忧帮娘包饺子了的。” 子辰抱着她亲了一下:“乖!” 小一点的男孩子抱住若谖的腰,把小手按在她的肚子里,问道:“阿爹,娘肚子里真的装着一个小弟弟吗?” 子辰看了一眼若谖微微隆起的肚子,笑着道:“当然!不过也可能是个小妹妹哦。” 小男孩大概觉得很神奇,打破砂锅问到底:“那个小弟弟是怎么装进娘的肚子里的?” 啊呀,这熊孩子,越问越离谱了。 若谖在他面前放了一碗饺子:“有饺子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子辰洗了手脸,也坐在桌前吃饺子:“是阿爹播的种,然后在你娘肚子里发芽生长。” “哦。”小家伙的注意力已集中在饺子上了,发芽什么的他已不感兴趣了。 若谖大松了口气,再问下去可就尴尬了。 她看着其乐融融的一家人,眼里氤氲着一层雾水,娘,你没得到的幸福我得到了。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