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关押的怪物 - 七伤记 - 漏电流 () 明朝末年,天启年间,松江府外滩码头。 一个老者身穿长袍,立于黄浦江畔,眯着双眼,静静的看着码头的景象。江上船来船往,热闹非凡,岸上有卸货的,有兜售小吃的,有拐卖妇女的,等等,形形sèsè,一片嘈杂。 老者年近六十,身段硬朗,面容瘦削,脸上皱纹如刀刻的一般,写满岁月的痕迹,右手捋着三寸长须,手背青筋凸显,显是练武之人。 这老者姓周,名逢甲,是松江府大商贾。 “父亲!” 人群中钻出来一个少年,缓步走到周逢甲身旁,只见他相貌俊美,长发垂肩,眉宇之间透出一股冷傲之气,约摸十七八岁年纪,一袭白sè长衫,腰间挂着一块古玉,显是公子哥的打扮。 “父亲,渔船不一定便是今rì抵达松江府,这儿风大,您还是回家歇着吧。”只听那少年关切的对周逢甲说道。 周逢甲睁开了眼睛,却是丹凤眼,炯炯有神,他摇了摇头,道:“七伤,这几rì山风地气皆是极不宁静,我担心北途岛的情况有变。” 少年安慰道:“父亲,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这少年名为周七伤,是周逢甲的二公子。 周七伤从小梦想成为一名刺客,然而周逢甲不许,至于为什么,周逢甲自有一套说辞,他与刺客接触颇多,深知刺客的好与坏。 为断了周七伤的刺客梦,两年前周逢甲将他送去东瀛的一个亲戚那里,一去就是两年,直到半个月前,才乘船从东瀛返回松江府。 明朝海禁始于明初,终于隆庆,后慢慢解除海禁,是以允许商贾入海通商。 半个月前,周七伤从东瀛出发,横穿东海,途径北途岛。 北途岛坐落在东海深处,是周逢甲从倭寇手中买下的一个荒岛,所以是自家的岛屿,周七伤便登上岛去。 因为只是作短暂停留,周七伤上岛后没去找北途岛的头目、周逢甲在北途岛的第一号伙计――铁横肉,只是在岛上与几个伙计闲聊了一会。 那几个伙计认得周七伤是周逢甲的二公子,是以丝毫不敢怠慢,便要去禀报头目铁横肉,周七伤忙拉住了那个伙计,道:“不忙,横肉哥统领北途岛防御,脱不开身,不必打扰他,我只是登岛闲逛一番,待会便走。” 众伙计恭敬的答道:“是,二公子。” 周七伤在沙滩上躺了下来,悠闲的对其中一个伙计说道:“哎,伙计,我问你,我父亲为什么对北途岛如此看重?岛上的防御竟然戒备森严,固若金汤,区区一个岛而已,这是为哪般?” 那个被问话的伙计道:“二公子,我也不太清楚,据我所知,这么做是为了关押岛上的一个怪物。” “怪物?这岛上关押了一个怪物?”周七伤吃了一惊,索xìng坐了起来,接着又躺下去,道:“各位,你们都别站着,来,躺下来说,挨着我躺下。” 众伙计闻言便挨着周七伤躺下。 众人齐齐睡在沙滩上,看着天,瞧着云,好不惬意,周七伤沉默了好一会,这才问道:“岛上关了一个什么怪物?” 伙计道:“我们也不清楚是什么怪物,只知道那东西很厉害,甲爷非常看重它,横肉哥率领我们众伙计看押那怪物,至今已有二十年时间了。”他口中的“甲爷”,便是指周逢甲。 “二十年?这么长时间,比我年纪还要久,你们不知道那怪物是什么,横肉哥知道么?”周七伤问道。 另一个伙计道:“二公子,横肉哥也不知那怪物是什么,甲爷的口风很严,从未对我们说起过,我们也不敢问。” 周七伤一头雾水,奇道:“作为北途岛第一号伙计,你们的头目铁横肉,竟然也不知那怪物是什么?” “是的,不知道。”众伙计讷讷的答道。 周七伤眨了眨眼睛,道:“那就奇怪了,我父亲到底在干什么?对了,你们见过那怪物么?” 此言一出,众伙计都打了一个寒噤。周七伤眉头一皱,心知他们定是见过那怪物,不等伙计开口作答,忙道:“见过么?” 一个年长一些的伙计,一手捉着个水烟袋,将一口浓烟缓缓的吐出来,道:“二公子,我们见过那怪物,而且就在前些天。” “那怪物长什么样?”周七伤很兴奋,激动的又坐了起来,显然他对那怪物很感兴趣。 那个抽烟的伙计道:“具体是什么样子,我也说不上来,当时是晚上,黑灯瞎火的,看不大清楚,二公子,不瞒您说,那怪物一出来地牢,可把我们众人吓得够呛,太恐怖了……” 周七伤插口道:“那怪物从地牢中出来?它是自己冲破地牢,所以才叫你们瞧见的么?” 那伙计道:“不是它自己出来的,地牢的防御如此之强,那怪物凭借一己之力,是无法出来的。” 周七伤道:“大叔,你能说快点么,那怪物怎么出来的?” 那伙计道:“那rì晚间,有一个黑衣人闯进北途岛,进入地牢将那怪物的束缚解除,然后地牢中发生了极其惨烈的恶斗,从打斗声音来看,地牢中好似有多个人在混战,我们只得在地牢外守着,实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过不多时那劫牢的黑衣人冲破地牢,仓皇出逃。然后那怪物便出来地牢,杀死了好些个伙计,我们原本以为全完啦,苦苦看押二十年的怪物,就这么被了放出来,它都快成为我们的祖宗了,二十年的光景,全砸在它身上了。眼见是没有办法关押回去了,不成想上天保佑我们的甲爷,我们终究还是将那怪物关回了地牢。” 周七伤听得出神,忙道:“那黑衣人是谁?是刺客吗?” 那伙计道:“不清楚那人是谁,不过他应该是刺客。” “刺客!”周七伤兴奋的重复道,显是特别亢奋,因为他喜欢刺客,他向往刺客,待得平复心情,这才问道:“那怪物怎么被关回去的?谁这么厉害?是横肉哥么?” 那伙计答道:“不是,是大公子从地牢中出来,将那怪物打伤,我们才有机会将那怪物关回去。” “我大哥?”周七伤失声叫道,两眼放光,好似听到了很不可思议的事情,又问道:“他人呢?现在在哪里?” 那伙计道:“大公子打伤那怪物后,一声不吭的就走了,横肉哥追了上去,可是没走出几步,便再也寻不着大公子的踪影。” “他……他怎么会从地牢中出来?”周七伤道,忽的眉头一皱,忍不住失声道:“难道……难道我父亲也把我大哥关在了地牢中?” 那伙计道:“二公子,不是的,大公子并非被关在地牢里。当时地牢中发生了混战,似乎是大公子将那黑衣人赶跑,然后打伤那怪物,挽救了一场劫难。至于大公子怎么会在地牢之中出现,仔细回想,我们都道是只有黑衣人进入了地牢,决计没瞧见大公子进去。大公子神出鬼没,我们是猜不透的。” 伙计口中的“大公子”,便是周逢甲的大儿子,周七伤的大哥,这人当年犯下了一桩极其罪恶之事,被周逢甲逐出了周氏家族,据说成了一名刺客,从此不知所终。 周七伤听了,却陷入了沉思,喃喃自语道:“他现身了,可是又走了,为什么……” 过了半响,周七伤又问道:“对了,我父亲既然这么看重那怪物,这件事横肉哥有没告知他老人家?” 那伙计答道:“还没有,过几天横肉哥便要回松江府去面见甲爷,他打算到时亲口和甲爷说。” 这时远处船上的水手开始呼唤周七伤,他该返回船上去了。于是告别众伙计,登船回松江府去了。 阔别家乡两年有余,周七伤的心情颇为复杂。 回到松江府的家中,周逢甲与周七伤父子俩欢天喜地好一会之后,周七伤便把途径北途岛、有人闯岛劫牢、怪物被放出来、他大哥现身打伤怪物,怪物被关押回去,这些事情,悉数说与周逢甲听。 周逢甲听了后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仿佛觉得这是一件大事,终rì寝食难安,满腹心事。当天他便吩咐管家周福伯,交代准备衣物、粮食等物件,说不一rì北途岛上的船便要抵达,届时他要到岛上去住一段时间。 此后周逢甲每天都到松江府外滩码头,临江而立,看似是等候渔船的抵达,更像是在眺望东海深处的北途岛,如此这般过去数rì,依然不见渔船抵达外滩码头。 这一rì一大早,周逢甲又来到黄浦江畔,后来周七伤也来了。 “父亲,渔船不一定便是今天抵达松江府,这儿风大,您还是回家歇着吧。”周七伤关切的对周逢甲说道。 周逢甲摇了摇头,道:“七伤,这几rì山风地气皆是极不宁静,我担心北途岛的情况有变。” 周七伤不会看山风地气,也不知北途岛上会有什么变故,他只是一介书生,一个秀才,不过他不想进京赶考,寻个一官半职;也不想继承周逢甲的生意,接管周家庞大的家业。 简而言之,他梦想成为一名刺客,或者一名武侠,但是父亲周逢甲不许他当刺客或者武侠,从来都是如此。 因为周逢甲不喜欢刺客或者武侠,他的宝贝儿子,不应该活在只有月光照得到的地方,也不应该活在刀光剑影之中。 听闻父亲言语之中颇显担忧,周七伤虽然不懂父亲在说什么,不过还是安慰道:“父亲,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周逢甲低低的重复了三遍“吉人自有天相”,末了才叹道:“只怕父亲不是吉人……好吧,七伤,你快回去看看管家周福伯,问问他都准备好了没。我估计渔船今rì便会抵达,明儿一早便可前往北途岛,到时你也一起去。” “是,我这便去。”周七伤应声而去。 周逢甲继续临江而立,一站就是一整天。 傍晚时分,一艘大型渔船缓缓开进外滩码头,周逢甲看到后,终于笑了,露出一口白牙。 渔船靠近后,只见船舱中钻出一个汉子,这人光着膀子,满脸横肉,面目可怖,他看到周逢甲立于江畔,马上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模样却更吓人,那汉子恭恭敬敬的向周逢甲作了一个揖,道: “甲爷,让您老人家久等了,我赶了好多天的水路,片刻也不敢耽误,终于回来了。” 周逢甲对那汉子点了点头,缓缓的道:“嗯,很好,横肉,你给我过来。” 那汉子便是铁横肉,是北途岛众伙计的头目。 铁横肉这名字当真名副其实,叫到点上了,只听他应了声,使唤船上伙计搭了一块木板,靠在江岸,随后便大踏步的踩着木板走上岸来。 到得走近周逢甲身前丈许,却不再往前走,只在原地停下,又恭恭敬敬的向周逢甲作了一个揖,这才说道:“甲爷,您老人家放心,岛上一切正常!” 周逢甲没反应,依然看着江面,江风拂面,吹得他斑白的双鬓微微晃动。 过了半响,他终于放下一直在捋长须的手,猛的一转身,看着铁横肉,目光如电,直叫铁横肉哆嗦了一下,周逢甲幽幽的问道:“是么?” 铁横肉哆嗦道:“是的,一切正常!” 铁横肉这几句话好像说的特别小心,声音竟有些发颤,似乎很害怕站在自己眼前的周逢甲。 周逢甲冷笑起来,这笑声虽低,却似乎盖过了周遭震天价的嘈杂声,笑得那铁横肉额头上直冒冷汗,气氛开始变得紧张起来。 显然,铁横肉的话言不由衷,似乎刻意对周逢甲隐瞒了什么。 铁横肉笔直地站着,不敢动,脸上的横肉一直在抽搐,模样更加可怖了。他静静的等待周逢甲笑完,口齿僵硬道:“甲爷,您……您怎么了?” 周逢甲一捋胡须,转过身去,又面对着江面,反问:“我怎么了?横肉,你可是越来越狂妄了,竟然胆敢跟我玩花样?兔崽子你当年在松江府街头跟狗抢饭吃的时候,是谁把你拾走了?” 听闻此言,铁横肉啊的一声,当即单膝跪地,不敢再看周逢甲,低头道:“甲爷,大恩不言谢,我铁横肉能为甲爷卖命,是十辈子修来的福气,从不敢冒犯甲爷。” 这几句话说得真真切切,没半点言不由衷,铁横肉依然低着头,举止非常的恭敬。 周逢甲一摆手,冷冷的道:“起来!谁叫你下跪?” “是!是!”铁横肉哆嗦着应道,缓慢的站起身,却不敢抬头看周逢甲。 周逢甲叹了口气,问道:“横肉,你认为瞒着我,我便会放过你,是也不是?” 铁横肉大惊,汗如雨下,颤声道:“不……不是,甲爷,横肉不敢瞒您,岛上真的一切正常!” 周逢甲喝道:“正常个屁!” 铁横肉吓得腿一软,又砰一声单膝跪了下去,周逢甲见状骂的更凶:“他娘的兔崽子你再跪我便剁掉你的腿!” 第2章 体内生活着另一个人 - 七伤记 - 漏电流 () 铁横肉一听更加惊恐,只觉得眼冒金星,呼吸急促,过了半响才缓过劲来,心想:“甲爷一直把我当成兄弟看待,我下跪等于是看不起甲爷,这万万不可,难怪甲爷如此盛怒。” 铁横肉站起身来,小心的看着周逢甲,然而却不敢看他的眼睛,也不看他的脸,只是看着周逢甲胸前的衣裳,沉默不语,似乎在等待周逢甲训话。 周逢甲喝问道:“那东西出来了是么?”周逢甲说的“那东西”,便是关押在北途岛的那个怪物。 铁横肉道:“是的,甲爷,不过我已经把它关回去了。” 周逢甲冷笑道:“凭你也有这般能耐?” 铁横肉忙摇头道:“不……不只我一个人,大公子出现了,是他把那东西打伤的!” “那畜生怎么会出现在岛上?”周逢甲吃了一惊,好像感到非常意外,话语中竟然有些急促,其实他早已知道此事,只是觉得心绪凝重,事情相当不简单,又问:“他现在在哪里?” 铁横肉答道:“甲爷,我也不知大公子为什么会在岛上出现,他打伤那东西后,就走了,也不知上哪去了。” 周逢甲深吸一口气,叹道:“我虽然对这个逆子深感怨恨,但是还好他及时出现,挽回局面,将那东西顺利关回去,否则那可当真棘手得很,天意,真是天意……” 铁横肉道:“甲爷,大公子神通广大,那东西没工夫作怪。” 周逢甲怒道:“神通个屁,少在我面前提他……” 铁横肉听罢不敢再作声,周逢甲收起怒容,脸sè铁青道:“那东西出来了,怎么不带回消息告知?” 铁横肉心中一震,忙道:“甲爷,我原本以为既然那东西已被关回去,便不着急告诉您老人家,寻思着这rì归来,亲口和您说,不成想您老神机妙算,早一步知道了。”铁横肉并不知周逢甲是如何知道的消息,只好小心翼翼的看着周逢甲的脸sè,战战兢兢的拍了个马屁。 周逢甲似乎不吃这一套,不过脸sè却好多了,笑道:“什么神机妙算,七伤从东瀛回来,途径北途岛,是他告诉我的,怎么?你没在岛上看到他?” 铁横肉嘿嘿一笑,道:“原来二公子回来啦,还顺道去岛上转了一圈,兴许他逗留时间短,没遇上他,想必那事应该是岛上的伙计说与他听的。” 这时身后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父亲!” 周逢甲与横肉转身循声看去,正是周七伤。 “横肉哥,你们回来啦!”周七伤气喘吁吁的道,铁横肉笑着点了点头,他很喜欢周七伤这个有礼貌的孩子。 周逢甲道:“七伤,准备好了么?” 周七伤点头道:“准备好了,明儿一早便可出发!” 周逢甲点头道:“嗯,很好,回家!”说罢背过手去,低着头,迈步往家走去,周七伤跟在其后。 铁横肉回到渔船,招呼船上的伙计开伙做饭,吃顿好的。他知道,今天刚刚靠岸,明天一早便要沿路返回,这次周逢甲要亲自上北途岛,却不知为哪般?铁横肉心里想不出个所以然,却隐隐然觉得仿佛有事情要发生。 次rì一早,周逢甲携同周七伤登上渔船,铁横肉收锚扬帆,驶出黄浦江,一头扎进无边的东海。 一连数rì,周逢甲都待在船舱中,只在傍晚时分出来,立于甲板之上,看着一望无际的海面,发呆半个时辰,不多不少,其余时间皆待在船舱中。 铁横肉定时将饭菜送入周逢甲房中,不敢多问,他明白周逢甲正满怀心事,自己只需不给周逢甲添乱即可,如此一想,便觉得心安理得,于是心无旁骛,认真掌舵。 到得第六rì午夜,月亮躲到乌云后面,天际无半粒星星,海风呼啸,阵阵疾风穿过窗棂被送入船舱。 船舱中的周七伤睡得很沉,他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境里到处是黑暗,他一直往前走,终于看到前方出现了一星半点的火光,惊喜之下往前直奔,可是没走出两步,火光却消失了。 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自幽深处传来:“你终于来了,周七伤。” 听闻此音,梦中的周七伤大吃一惊,向着眼前的黑暗,忙问:“你是谁?这里是哪里?” 那个苍老的声音又道:“你没必要知道我是谁,我生活在你的身体中,可以说是你身体的一部分。至于这里是哪里,我也说不上来,大约是……是你身体中的某个部位,又或者……” 周七伤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怎么会在我的身体里?” 那个声音不理周七伤的质问,又道:“听着,小子,我好烦你,你整天满脑子想的都是刺客,烦得我连个好觉都睡不好。你说刺客有什么好?何必偏生对这个yīn暗的职业如此向往?” 周七伤道:“你不懂。这是我的梦想。” 那声音冷笑道:“哼,梦想?那是小孩子的玩意。” 周七伤道:“好吧,依你说,我便是小孩子。” “嘿嘿,少年人就是如此,好吧,我瞧你成长过程中所受束缚这么多,你老爹周什么甲把你管教得像只温驯的狗崽子,那老儿真是暴殄天物,把一个大好东西给糟蹋了。既然你对刺客如此着迷,我便说与你听听,有关刺客的一些事情。” “我是不是‘大好’,不是你说了算。但有两点务必要纠正你,第一,我父亲名为周逢甲;第二,我不是所谓的‘东西’。”周七伤正sè道,梦里的他表现得非常理智。 那声音道:“刺客,是一种古老的职业,和武侠一样,都有悠久的历史。你知道么,武侠使用的是功夫,刺客使用的是刺术。武侠生活在阳光下,刺客生活在月亮下。武侠的功夫需要借助内力来发挥,而刺客的刺术需要借助刺力来发动。刺力是人体的jīng神力量,刺客可以通过修炼来获取刺力,发动刺术前需要结手印,将刺力运用到刺术之中,从而发动刺术,至于这个过程是怎么实现的,那可是相当不容易……” “行了,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这是我的梦境,连你都是我创造出来的,你说的这些,自然也是我脑海里存在的东西。”周七伤打断道。 那声音低低的道:“嘿嘿,你说的很对,好吧,既然如此,你好自为之。我再给你说点有意义的东西:周七伤,你不该陪着周逢甲出海,此行必定险象环生,甚至xìng命不保。” 周七伤道:“你瞎说什么?” 那苍老的声音又道:“我现在是通过你的梦境在和你对话,你若想要避免即将到来的劫难,务必速速沿路返回,否则你将有不定期杀身之祸。” 周七伤吃惊道:“杀身之祸还能有不定期么?” 那声音又道:“话我只说一次,信不信由你。至于我为什么会在你身体里,届时你自然便会知晓。” “你在胡说什么……”周七伤大喊道。 梦到此处周七伤惊醒过来,出了一身冷汗。 梦中那个声音,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话,好像是在给他暗示,又或者是在jǐng告他,此刻他大喘粗气,心下惊疑不定:“真是奇怪,我怎么会做这种梦?那梦里的声音是在诅咒我么?他说什么一直生活在我身体里,难不成我体内生活着另一个人么?哈哈,可笑,可笑之极。” “嘿嘿,鬼才会信托梦这一回事,还说什么通过梦境和我对话,真是好笑。”周七伤心里虽这么想,然而还是有点害怕,梦里的那个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不可置疑,那么的斩钉截铁,那么的叫人不寒而栗。” “罢了罢了,不去想了,没有结果的事情,何必多想?”周七伤抚着砰砰乱跳的心脏,从床上爬起,穿好衣服,走出船舱,他想到甲板上去走走,吹一吹海风,让自己清醒一下。 立于甲板之上,周七伤心里乱极了,那个梦让他心神不宁,忍不住又去想,忽的感觉周遭气氛似乎有点不对劲,可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过了良久,他心里念道:“梦里的那个声音叫我沿路返回,否则会有不定期杀身之祸,这话我如何能信?算了,还是回去睡觉吧,等天亮了把这个奇怪的梦说与父亲听,请他老人家定夺。” 于是转身往回走,就在这时,他的脑海中突然接收到一个苍老而幽怨声音:“小子,你错失良机,连后悔的时间也没了!你记住,不定期杀身之祸,好自为之!” 周七伤的脑袋嗡的一声,身体瞬间定格,愣在当场,他吃惊的发现那声音与梦中jǐng告自己的那个声音,竟然一模一样。 他下意识道:“谁?谁在说话?”使劲掐了一下脸颊,会痛,说明此时不是在做梦,可是那个声音刚刚响过之后,便即消失无影,不再搭理周七伤。 周七伤的冷汗顺着脸颊流下来,惶恐之下四处张望,想寻找声音来源,却一无所获,他很快便得出一个自己相当不愿接受的结论:那声音来自他的体内! 周七伤大骇,心想:“难道那个梦是真的?难道我身体里当真生活着另一个人?糟糕,这分明是诅咒,恐怕我有难了。” 他张口便道:“你还在吗?我要怎么做才能躲过劫难?” 那声音再也没有出现。 周七伤心知那声音不会再搭理自己,决定马上去找他的父亲周逢甲,他觉得,这事情太大,只有父亲周逢甲才扛得住。 于是便要往周逢甲住的船舱走去,这时他猛然发现渔船前方出现了一个黑影,而且那黑影好像越来越大。 周七伤一惊,这才看清那黑影似乎是一艘船,船上黑灯瞎火,而且距离尚有几丈,是以船上景象什么也瞧不见。不过却发现感觉到那船正慢慢的飘过来,心想如果不马上改变渔船的航向,非撞上那艘船不可。 当下赶去驾驶室。 铁横肉正在掌舵,他见周七伤慌慌张张的跑进来,笑道:“二公子,别着急,我这就转换航向。” 周七伤道:“嗯,横肉哥,你开船记得小心点,别撞到什么东西了。”说完却不见铁横肉答应,正自疑惑,于是又道:“知道么?” 铁横肉还是没反应,周七伤隐隐然觉得不对劲,上前一看铁横肉,却发现他正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前方,脸现惊悚之sè。他既没改变渔船航向,也没减速,只任凭眼前那艘船缓慢的漂过来。 眼见两船便要相撞,周七伤大叫一声伸手过去一打船舵,渔船开始慢慢改变航行方向。然而终究是晚了一步,渔船还是与那艘船相撞了,只听得轰一声巨响,渔船停了下来,两船就这么相接,此后一动不动。 周七伤大骂一声,一拍铁横肉的脑袋,铁横肉回过神来,却仍是一脸的恐惧,只听他哆嗦道:“二……二公子,那……那是一艘鬼船!” 周七伤冲着那艘船大骂:“你这鸟船,怎么开的?深更半夜船上竟没半点灯火,难道见鬼了不成?”刚说完才反应过来铁横肉说的话:“二……二公子,那……那是一艘鬼船!” 心下不由得咯噔一下,心想:“该不会真是鬼船吧?不是吧,难道我当真有劫难?”下意识大叫道:“父亲!快来,有情况!” 第3章 天遁·死召唤术 - 七伤记 - 漏电流 () 周逢甲及众伙计闻讯赶来,众人齐集甲板,看着眼前这艘凭空出现的鬼船。只见那鬼船通体漆黑,船身上布满了海藻,整艘船鬼气森森,让人从后脑勺一直凉到脚后跟,一时间大家都沉默了。 鬼船的甲板尽头立着一根碗口粗细的柱子,柱子顶端固定着一个铁钩,铁钩上空无一物,模样甚是诡异。 铁横肉铁青着脸,中邪一般的哆嗦着喃喃自语道:“甲爷,碰上鬼船了……” 周七伤拍了下横肉铁的肩膀,低声道:“横肉哥,别出声……” 周逢甲掰开铁横肉的眼皮,皱眉吃惊道:“不好,他中了摄魂术。” 突然间那鬼船上砰一声清响,周逢甲大叫:“大伙别看那船,转过身来,不要出声,七伤,快!” 众人背过身去,蹲了下来,大气也不敢出,更别谈吭一声,有些胆小的伙计直接闭上了眼睛。 周七伤头脑很清醒,两颗眼珠子骨碌碌的转着,他在想身后的鬼船中发生了什么事,他没见过鬼船,也没经历过太多惊奇险的事件。 简单说,他虽然活了十八年,但是江湖经验几乎是零。 他担心会有什么恶心的东西从那鬼船上钻出来,爬上他们的渔船,然后直接骑到他身上,又想到刚才那所谓生活在自己身体里的人的一番jǐng告,或者说是一个预言,心下倍感揪心,因为现在劫难似乎降临了,他好像开始相信自己体内真的生活着另一个人。 周七伤斜眼瞄了下身旁的铁横肉,发现他一直在哆嗦,似乎刚才的所见给了他莫大的刺激,心中不由得疑惑:“我只看到一艘鬼气森森的船而已,并没发现其它的异样,横肉哥怎地反应如此之大?父亲说他中了摄魂术?嗯,是了,他定然是看到了我没看到的东西。而且那东西应该就在鬼船上,怪不得父亲叫我们不许回头看那鬼船。” 周逢甲低沉着声音道:“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别回头看,否则我们全船人都要遭遇灭顶之灾。”他的声音好似锯子缓慢的锯木头,有点难听,有点悲凉。 周逢甲招呼众人回避禁声,自己却不这么做,相比铁横肉的哆哆嗦嗦、周七伤的一头雾水、以及众伙计的惊恐万状,周逢甲显得相当镇静。只见他双目圆睁,盯着前方那艘鬼船,周遭除了海风呼啸,全是死亡的气息。 眼前如鬼如魅的船影吱的一声,蓦地里那船舱中探出一个黑影,周逢甲见状暗叫一声糟糕,接着那船舱中又探出一个黑影,继而出现了第三个。 周逢甲看清了,鬼船中一共钻出三个黑影,那三个黑影似乎是人形,不过轮廓却非常骇人,细看之下又觉得不像是人。 不过硬要往人这边想的话,那像是没有肩膀的人! 三个黑影起初缓慢的朝周逢甲的方向移动着,到得跨出几步,猛的跃上周逢甲渔船上的甲板,速度之快,足以令周逢甲咋舌。 现在的局面似乎很严峻,三比一,或者说一挑三,不知周逢甲有没把握,他身后这帮人都不成气候,他们不给自己添乱已是万幸。 那三个垮掉肩膀的黑影跃上甲板后,呆若木鸡,一动不动,过了半响,中间的那个黑影突然动了一下! 就在这时,周逢甲闷哼一声,太阳穴上的青筋猛的暴起,双目之中凶光暴走,他将右手拇指探入口中一咬,顿时指肚上的鲜血渗了出来。 他直视着前方,猛的俯下身来,拇指带血的右手单手结宝形天印,念道:“地遁・神悟结界术。”发动地遁系刺术,神悟结界术。 以带血的拇指在身前的甲板上划了一道长长的血弧线,把自己以及身后的周七伤等人都围了起来,由此布下一道结界,保得身后一干人等平安无事。 方才中间黑影的那一动,似乎是给立于其两旁的黑影下了一道命令,那两个黑影猛的以迅雷之势向周逢甲扑来。 周逢甲不慌不忙,双手飞快的结手印,依次是不动明王印、内狮子印、宝形天印,大喝一声:“天遁・死召唤术!”发动天遁系刺术,死召唤术。 “嘭!” 一把妖刀凭空出现在周逢甲身前,这妖刀名为“饮血妖刀”,通体雪白,寒光四shè,锋利无比,削铁如泥,吹毛立断。 周逢甲接住饮血妖刀,双手捉刀,垂于胸前,右手被咬破的食指还在滴血,血液滴在妖刀上,顺着刀刃直流而下,谱写了战前无限的悲凉。 忽的妖刀白光一闪,流淌于其上的血液消失无影,悉数被刀刃吸收的干干净净,霍的一声刀刃膨胀了三倍,只一瞬之间周逢甲手中的妖刀俨然变成一把巨型妖刀。 刀刃饮血,愈锋愈强,这便是饮血妖刀,是河南奇门宗掌门人许真仙送给周逢甲的,奇门宗掌门人许真仙jīng通奇门遁甲,是个顶儿尖儿的刺客,属于为数不多的极等刺客。 刺术由奇门遁甲演变而来,存着极大的神秘sè彩。 周逢甲曾向许真仙学过一点皮毛刺术,却也足够让他在松江府商界纵横数十年。 每当遇到危险,需要使用饮血妖刀时,周逢甲便用奇门遁甲的刺术将饮血妖刀召唤出来,妖刀在手,杀敌只消反掌这般容易。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周逢甲也属于一个刺客,因为他会使用奇门遁甲的刺术。发动刺术前需要结手印,结手印的目的便是调动身体中的jīng神力量――刺力,以便成功发动刺术。 刺术基本的手印有十二个,分别是: 临之印:不动明王印 兵之印:大金刚轮印 斗之印:外狮子印 者之印:内狮子印 皆之印:外缚印 数之印:内缚印 阵之印:转法轮印 列之印:法界定印 前之印:宝瓶印 组之印:智拳印 行之印:rì轮印 在之印:宝形天印 一共十二个手印,简而记之,这十二个手印依次是:临兵斗者,皆数阵列,前组行在。 周逢甲大喝一声,挥舞着饮血妖刀,踏出刚刚划出的血弧线,向着朝自己扑过来的两个黑影冲去,口中喝道:“兀那贼子,休要作怪!” 他大喘粗气,看来岁月的痕迹体现出来了。 只见他双手一抬,肩膀一震,一股劲力由身体传入饮血妖刀,妖刀只一挥,冲在前方的一个黑影便被拦腰斩为两段,一股液体从那黑影腰身断处喷涌而出,撒了一地,黑夜中看不清是血还是水。 冲在后方的黑影发现自己的同类惨遭杀戮,当即一个纵身跳跃,顷刻间身体离地一丈来高。那黑影在空中又是一跃,周逢甲回转刀锋,蓄势准备给那黑影凌空一刀,却猛然发现跃在空中的黑影的目标似乎不是自己,好像是冲着自己身后的周七伤等人。 果不其然,那黑影迅速跃过周逢甲的头顶,周逢甲暗叫一声不好,立马转身挥刀向空中斩去。没有一点多余的动作,只一刀,不多不少,斩过之后,那黑影在空中凛然一抖,却不见反应,周逢甲cāo着他那副苍老的嗓音大喝一声:“破!” 顷刻间那凌空的黑影自脑袋到两腿之间爆裂开来,身体齐刷刷的被分成两半,朝周七伤、铁横肉等人的顶门落将下去,眼看就要打在他们头颅之上。 周七伤等人记着周逢甲说的话,无论如何也不能回头看,为了保险起见,众人连抬头看也不愿意,每一个人都把自己的xìng命交给了周逢甲。 周七伤听音辨形,知道自己身后以及上空发生了什么事,却不敢轻举妄动,竖起耳朵等着父亲的命令,此刻他非常担心周逢甲的安危,只要周逢甲一声令下,他会毫不犹豫的向后冲去救周逢甲。 空中的黑影被竖着斩为两半,落将下来,只听得啵的两声,那两半尸体竟在周七伤等人上空三尺来高之处被弹了出去,哗啦一声双双同时落入深海,片刻间便绝了踪影。 这是方才布下的神悟结界所起的作用,神悟结界能将外来物悉数弹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在神悟结界之中,是一个安全的所在。但是有两种情况可以破了这个结界,其一是里面的人一旦跨出结界,结界便会不攻自破;其二若是遇上高手,其人进入结界如入无人之境,不觉丝毫阻挡,结界又是不攻自破。 周逢甲看着那黑影的尸体落入深海,冷笑一声,忽的猛然意识到还有一个黑影,而且这个黑影才是祸首! 言念及此,他立马一个转身,横刀于胸前,却发现那黑影已然幽幽的欺近了身,正立于自己身前。 周逢甲骇然之下连大叫一声的时间也没了,当即挥刀向那黑影胸口斩去。 眼看刀刃就要斩入那黑影的胸口,然而在这将斩未斩之际,那黑影一抬手,往饮血妖刀的刀背一抓,竟死死地拿住了饮血妖刀。 不仅如此,只这一瞬之间,饮血妖刀却起了变化,周逢甲看在眼里,额头上的冷汗涔涔而下:他发现,饮血妖刀恢复了原状。 周逢甲心知遇上了狠角sè,手上却不住的加劲,试图摆脱黑影拿捏住妖刀的手,再给予一记重创,否则身后一群人的xìng命,全都要葬送在自己手中。 双方就这么僵持着,周逢甲越是用力,那黑影的防御越是固若金汤。 奇怪的是,这黑影的另一条手臂,却依然垂着,并不伸手去掐周逢甲,这一节周逢甲倍感奇怪,觉得身前的这黑影犯了实战之中的大忌,明明一伸手便可拧断自己的脖子,可是却偏偏不这么做。 周逢甲看那黑影拿捏刀背的劲力如此强大,心中全然明白了:“这鬼东西在玩我,他在跟我耗,天杀的郎当怪物,竟然如此心高气傲。”; 第4章 套中人 - 七伤记 - 漏电流 () 此时很显然,周逢甲已身陷劣势,饮血妖刀恢复原状,已和一般切菜杀猪所用之刀无异,只要自己一个不留神,或者那黑影玩够了,自己便要去面见阎王,如此一来,身后的周七伤怎么办? 大儿子已然叛变被逐出周氏家族,自己只剩下周七伤这么一个儿子,若是他也随自己殒命,周家当真要绝后! 危急之中周逢甲心想:“不行,我就算死一百次,也要保得我儿平安无事。这鬼东西到底是什么玩意?怎地如此难以对付?我该怎么样才能力挽狂澜?” 很快,周逢甲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cāo纵这把妖刀,似乎自己的劲力越来越小,骇然之下细想又发现不是,原来是那黑影反守为攻,一手拿捏着刀背,正一点一点的往外掰。 周逢甲汗如雨下,顿感手中越发把持不住,当的一声清响,饮血妖刀脱手,被那黑影往旁边一甩,直接插在船舷上,发出一连串极其刺耳的响声,每一声都将周逢甲的心掏的空空如也。 周遭依然一片黑暗,即使距离如此之近,周逢甲还是看不清楚眼前这东西的模样,那黑影整个躯体好像都装在外套中,只露出一双黑sè的眼睛,洞察着外面世界的一举一动,包括周逢甲越发剧裂的心跳。 周逢甲下意识退后两步,喝问道:“阁下是谁?”声音竟有些发颤,多少年了,只有别人对他说话时声音才会发颤,自己从来要么是冷笑,要么是铁青着脸,今rì沦为这般田地,心中实在是不甘。 外套中那双黑sè的眼睛终于说话了,然而却只是幽幽的说了一句话:“把周七伤交给我!” 声音如鬼如魅,听得周逢甲全身毛发直竖,然而他心中至少安然了一分:听声音,那东西是人! 是人就好办,周逢甲心里有了一点底,闻言又后退了两步,骇然道:“你要我的儿子做什么?” 那人不再吭声,似乎刚才周逢甲的问题不是他要的答案。 周逢甲见那人不作声,心中明白他铁了心要他儿子,尽管不知那人什么意图,然而救子心切,惨然道:“你带我走吧,我这一生也算不得好人,愧对大汉子民,作恶甚多,我愿意抵我儿一命!” 套中人冷哼一声,幽幽的道:“原来你也有几分为人父亲的情怀,哼,老儿,我要你何用?我只要周七伤!” 周逢甲很快便稳住情绪,不愧是老江湖,冷笑一声,道:“阁下想要掳走我的儿子,恐怕没这么容易吧……”心中却想:“没办法了,只能用那一招来对付这索命鬼,但愿能够奏效!” 周逢甲冲身后喊道:“七伤,千万不可回头,只要你不回头,这娘希匹便拿你没办法!” 方才周逢甲与那套中人的对话,周七伤字字句句听在耳中,正自踌躇该怎么办,心中乱作一团,倒不是自己贪生怕死,而是为自己老爹的xìng命担忧。 周逢甲与周七伤父子的心思是一致的,此刻两人腹中皆在盘算如何让对方脱险。 周七伤心想:“待会如果形势危急,我非要冲过去救父亲,哪怕自己被那人掳走,也心甘情愿。况且那人掳走自己,也不一定就要对自己下杀手,我务必劝住父亲,不要把那人逼急了,否则那人本无杀机,因为事端太多,却凭空生出这许多杀机,那是万万不可的。” 想到此处便要开口劝周逢甲,突然周逢甲啊的一声惨叫,这一声叫的凄凄惨惨,直把周七伤吐到喉咙的话茬硬生生的塞了回去,他想回头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却又谨记着周逢甲的话,是以还是忍住了,但是直觉告诉他,周逢甲一定受伤了。 此时周逢甲左臂垂下来,在空中晃晃悠悠,那套中人一手抓在周逢甲左肩上,直抓的肩膀血肉模糊。 这时月亮驱散乌云,冒出了半个头,此前漆黑一片的甲板,竟有了些许光亮。 在这昏暗的光线下再看周逢甲的肩膀,其惨烈程度非言语可以形容,只见他的肩膀皮开肉绽,森森白骨,赫然映入眼帘。 看来周逢甲的这条手臂已然废了。 周逢甲惨叫过后,牙关紧闭,再没发出半点声响,他怕自己的呻吟之声影响了周七伤的情绪,一旦周七伤把持不住,回过头来,看到身后这般景象,那套中人必然有办法对周七伤不利! 豆大的汗珠在周逢甲额头上不住的滴落,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越发虚弱,近乎虚脱,心想难道上天当真要葬送我周逢甲父子,一时间万念俱灰,感到大难即刻便要降临。 然而在这一念之间,他想到了自己的大儿子,那个名为周皆伤的年轻人。 周逢甲心想:“那畜生,今年应该三十一岁了吧,假如当年他不做出那等恶事,我父子三人其乐何融融……” 危急时刻,周逢甲却想到自己极其痛恨的大儿子――周皆伤,这是不是从某种意义上说明,骨肉之情,终究是无法割舍的。 周逢甲此刻很希望见周皆伤一面,非常单纯的一面。 殊不知周七伤心中所想却与周逢甲不谋而合:他希望大哥周皆伤能够现身救众人,那一rì途经岛上,作一个短暂停留,听岛上的伙计说周皆伤现身打伤了那怪物,才使得铁横肉能把那怪物重新关押起来,周七伤听了后心里不知多开心。 然而他不知父亲为何对大哥如此深恶痛绝,遗憾的是,周逢甲从未对他提过半句。 周七伤出生的时候,他的大哥周皆伤就已被周逢甲逐出家门,到得今年周七伤十八岁,却已过去十八年了。 十八年来,在周七伤的记忆中,大哥周皆伤就是神一般的存在,家中上了年纪的下人,曾告诉过他关于周皆伤还在周家时的事情。 对于那些事情,周七伤仿佛听传奇故事一般,听得如痴如醉。 然而当问到周皆伤为什么会离开周家时,所有人都沉默了,没一个人敢告诉他。 所以周七伤只知道,大哥一定是做了什么恶事,父亲才会与其割断亲缘关系,将其逐出周氏家族。 周逢甲眼见形势危急,周皆伤现身的可能xìng微乎其微,自己对这个逆子还抱什么希望?真是可笑,当下铁了心要使用那最后一招对付套中人。 周逢甲闷哼一声,胸中提起一口气,右手握紧拳头,使出平生所有力气,一拳击打在抓着自己肩膀的那套中人的手臂上。 只听得砰一声闷响,那套中人仿佛猝不及防,又或者在这一瞬神游天外,再或者是故意示弱,竟毫无防备的吃了周逢甲一记重拳,不由得吃痛缩手。 然而这手一缩,对周逢甲来说,却是相当的意义深重。 周逢甲见天赐良机,心中大喜,双脚一蹬向后跃去,凌空之时右手抓住受伤的左臂,摸准了肩膀的关节,往上一推,只听得咔嚓一声,断臂已然接上。接着周逢甲一扯身上所穿长袍,扯下一块布,迅速将伤口包扎,到得落地站稳,其受伤的左臂竟已能活动! 套中人眼见此情此景,不禁暗暗感叹:“这老儿治伤能力、恢复能力当真惊人。嗯,是了,能够生出周皆伤那样的天才,作为他的老子,自然也得有过人之处。” 原来套中人认识周皆伤。 周逢甲一落地,不及喘上半口大气,当即左手探入口中,将拇指的指肚咬破,而右手却背过身去,用之前咬破的拇指在自己后背的衣衫上写道:“七伤,你如回头,切记跳海求生,右边船舷下方有小舟,速速离去。” 显然,周逢甲要给周七伤传递信息。 再看周七伤所处位置,竟然就在周逢甲的正后方,而那套中人所处的位置,刚好是周逢甲的正前方。也即是说,三者所处位置相连,刚好组成一条直线,套中人看不到周七伤,周七伤也看不到套中人,都被周逢甲的身躯挡住了。 故此,一旦周七伤回头看,首先看到的必然是周逢甲用血写在背上的字。 周逢甲之所以叮嘱周七伤不可回头看,便是忌讳套中人与周七伤四目对接,以此摄人心魂,使得周七伤心神大乱。 周逢甲咬破左手拇指,指肚渗出血来,当即收回右手,跟着结了几个手印,依次是不动明王印、内狮子印、内缚印、宝形天印,突然他大喝一声:“天遁・活召唤术。” 双手分开,五指大张,砰一声双掌猛的击打在甲板之上,发动天遁系刺术,活召唤术。 霎时间甲板上便出现了一个八卦图案。 “嘭!” 在周逢甲身前,在那八卦图案正zhōng yāng,天纵奇诡的出现一只巨大的乌龟,这是一只八卦神龟。 八卦图案加乌龟,让人首先联想到的是奇门遁甲,相传学会了奇门遁甲,去过去,来未来,穿墙遁地,无所不能,这是河南奇门宗掌门人许真仙告诉周逢甲的。 刺客使用的刺术,由中国古老的奇门遁甲演化而来,奇门遁甲有两大功能,一是作为预测术,二是作为刺术。 刺术有九个基本属xìng,分别是天遁系刺术、地遁系刺术、人遁系刺术、风遁系刺术、虎遁系刺术、云遁系刺术、龙遁系刺术、神遁系刺术、鬼遁系刺术。 简而记之,便是天遁、地遁、人遁、风遁、虎遁、云遁、龙遁、神遁、鬼遁,一共九遁,这九遁是奇门遁甲关于遁的总称。 相对应的,用以发动刺术的刺力,也有九种属xìng刺力,依次是天属xìng刺力、地属xìng刺力、人属xìng刺力、风属xìng刺力、虎属xìng刺力、云属xìng刺力、龙属xìng刺力、神属xìng刺力、鬼属xìng刺力。 周逢甲曾经跟随许真仙学过一段时间的奇门遁甲,不过是学习奇门遁甲的预测术而已,限于资质愚鲁,加上奇门遁甲的预测术确实晦涩难懂,所学到、所领悟竟不及许真仙半成。 不过至于奇门遁甲的刺术,周逢甲倒是学了一点实用的东西。 周逢甲在河南奇门宗学艺之时,对于奇门遁甲刺术的去过去,来未来,穿墙遁地,诸如此类,周逢甲没一样学会。用奇门宗许真仙的话来说,周逢甲的脑子,只适合用来做生意,学刺术、当刺客,不是这块料。 所以最后许真仙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无奈之下只好将刺术的神悟结界术和召唤术传授给周逢甲,让他借助外物来提升自己的力量,以抚慰他yīn郁愤懑的心情。 召唤术属于天遁系刺术,分为两种,一种是召唤死物,称为死召唤术,比如之前周逢甲召唤出饮血妖刀,便是此种;另一种是召唤活物,称为活召唤术,比如现下周逢甲召唤出八卦神龟,便是这种。 通过这个活召唤术,周逢甲将八卦神龟召唤出来,为己所用,企图借助神龟的力量打败眼前的套中人。 许真仙叮嘱过周逢甲,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万万不可召唤八卦神龟,否则就是亵渎了神灵,子孙后代,皆会受到无尽的劫难。 是以周逢甲学会之后,从未试用过,到得今rì终于能够用到实战,只是心中却无半分得意之情。 相反他心中倍感焦虑,成败在此一举,众人命悬一线,但愿八卦神龟强一些,那套中人弱一些,周逢甲心中如是想。; 第5章 出来吧……全是新鲜的人肉 - 七伤记 - 漏电流 () 只见眼前那八卦神龟,身躯竟比周逢甲高出半个身段,巨大的龟壳上赫然竟是一个八卦图,通体黝黑,四肢伏地,脑袋却缩在龟壳之中,久久不见它探出头来。 周逢甲见此情景,唯恐情况有变,急的满头大汗,又大叫一声:“八卦神龟,上吧!” 话音刚落,八卦神龟猛的探出头来,发出一声清啸,在海面上悠悠扬扬,传了开去,中气饱满,充满仙风道骨之气。 套中人立于甲板之上,却不见半点反应,半响之后他终于冷笑一声:“哼,老儿,竟然没用到要使唤一只乌龟!” 周逢甲回以冷笑:“你大概还没见识过八卦神龟的风采吧……” 套中人幽幽的道:“这种低级刺术,大约只适合你这老儿吧。” 就在这时,八卦神龟张开它的龟口,只听咕噜一声,整个龟壳一震。 “吼!” 八卦神龟冲着套中人呼啸起来,声中带劲,劲中含意,意中却满是悲凉之sè,众人听闻神龟啸声,霎时间犹如黑气上脸,头昏脑涨,然而那套中人却是首当其冲,只见他晃动了几下脖子,显是被神龟啸声清扰住了心神。 他幽幽的欺近身来,口中话语嘶哑道:“一只乌龟能成什么气候?” 话一说完身躯已然立于八卦神龟脑袋之前,他竟然迎着神龟的啸声,逆境而上,只见他一抬手,一掌便朝神龟脑袋击落。八卦神龟竟无闪躲之心,甘愿吃了套中人一掌,当下闭口停止清啸,双眼一闭,只一瞬之间猛的睁眼,一股劲力如排山倒海一般从它的脑袋沿着套中人手掌传入他的体内。 套中人暗叫一声糟糕,啊的一声,当即收掌。 然而整个身体却被这股劲力打出五米开外,砰一声撞在船舷之上。到得缓过劲来,心中暗怪自己太过于托大,小觑了周逢甲这老儿。 套中人离开船舷,猛的冲将过来,身形之快,犹如掀雷决电,鹰撮霆击,然而却是无声无息,无影无形,粗看细看都觉得是一件黑sè的外套以迅雷之势欺近身来。 套中人冷冷的说了一句:“老儿,你会奇门遁甲,我便不会么?” 此时套中人再次立于八卦神龟脑袋之前,迅速结印,速度快到令周逢甲瞠目结舌,跟着提起刚才的那只手掌,再次朝神龟脑袋击落,看击落方向,正是此前出掌的位置,看来套中人吃了一亏,定要使得八卦神龟加倍奉还。 一掌击落,硬生生打在八卦神龟脑门之上,套中人大叫一声:“天遁・逆召唤术!” 一龟一人头掌相接,僵持时间仅仅半秒。 “嘭!” 骤然间八卦神龟消失无影,紧随其后消失的,还有甲板上的那个八卦图案。 看来,套中人使用了与召唤术相反的逆召唤术,将八卦神龟送回它的来处,此举着实令周逢甲当场崩溃。 周逢甲心知大势已去,实没料到套中人如此神通广大,当下强自镇定,叫了一声:“七伤,你回过头来!” 周七伤闻言回头,在月sè中刚好看见周逢甲写于背上的血书:“七伤,你如回头,切记跳海求生,右边船舷下方有小舟,速速离去。” 周七伤刚看到这几个字,霎时间便感觉遭受了晴天霹雳,一时没了主意,哆嗦着问道:“父亲,真要这么做么?” 套中人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对劲,便要侧过身去,绕过周逢甲看看周七伤在搞什么鬼。而就在套中人侧身的一瞬间,周逢甲震天吼道:“快!” 周七伤从未见过父亲如此盛怒,当下不及多想,心中只念着父命不可违,当即一个箭步向右边船舷冲去,冲出几步,纵身一跃,直接跳入茫茫大海之中。 套中人侧过身去,绕过周逢甲一看,却只看到铁横肉的背影。 巧合之下,铁横肉战栗着身躯刚好回过了头,他的两颗浑浊的眼睛被套中人藏在套子中的双眼瞧见了,四目对接,套中人冷笑一声,两眼一放光,顿时凶光暴走,铁横肉的身躯在原有基础上加倍一战栗,双手竟然不自觉的向脑袋抓去,口中兀自大喊大叫,感到痛苦之极。 原来,套中人对铁横肉所施的便是奇门遁甲的摄魂术,被摄魂之人,需得听令于施术者,所以周逢甲才叮嘱众人不可回头看,防的就是套中人对他们施以摄魂术等邪术。 而周逢甲为何不受摄魂术影响,那便是他的道行已到了能够抵御摄魂术的地步,他明白如何调节自己的身体,以应对摄魂术,至于周七伤以及铁横肉一流,在摄魂术面前,只空有任人鱼肉之下场。 霎时间铁横肉狂xìng大发,好似一条疯狗,惊开了身旁众伙计,伙计们纷纷骇然大叫:“横肉哥,你怎么了?” 此时的铁横肉心智已然不属于自己,哪里还有jīng神回答这许多问题?只见他猛的起身,便向周逢甲的后脑勺扑去,周逢甲发现异常,回过头来看到如此场景,不由得大叫:“赶紧按住他!” 众伙计有了号令,一个个平rì里也不是吃干饭的,起初三两个胆子大的冲上去抱住铁横肉,然而铁横肉身躯本已较之旁人为大,加上疯狂之下更是神力惊人,区区三个伙计岂能按住他? 其余伙计见状前仆后继,片刻间十来个伙计扑了上去,以叠罗汉之势将铁横肉重重压在甲板之上,任凭他狂xìng再怎么猛烈,也只有一动也不能动的份。 到得套中人发现周七伤跳海逃生,他当机立断跃过船舷,也跳入深海,不过却在跳入之前,右手冲着他的来处――鬼船,只一挥,淡淡的叫了声:“出来吧……全是新鲜的人肉!” 顷刻间鬼船晃动,继而带动渔船也跟着晃动起来,越发剧烈,周逢甲暗叫一声不好,双目shè向那艘鬼船的船舱,骇然之下猛然发现那船舱中钻出一个黑影,接着又是一个…… 前后居然共有十多个黑影钻出来,个个都是垮了肩膀的主,借着月sè周逢甲定睛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这些个黑影显然不是套中人的同类,应该是真真切切的怪物! 其实周逢甲也明白,此前自己杀死的那两个黑影,便和眼前的这十来个黑影一般,俨然是不折不扣的怪物,看来这些个怪物的头儿便是那个套中人。 周逢甲大叫:“应敌!” 当下提腿冲到船舷前,拔出饮血妖刀,垂于胸前,双手拇指指肚的鲜血流淌下来,刀刃吸血,滴滴不剩。饮血妖刀吸饱了血,忽的膨胀为巨型妖刀,周逢甲妖刀在手,所向披靡,提刀向着来犯的黑影冲去…… 压着铁横肉的一堆人散了开来,个个手中拿着刀枪棍棒,紧随周逢甲之后。再看那趴在甲板之上的铁横肉,竟已被众伙计压得晕死过去,这也倒是省了周逢甲心头一桩麻烦事。 黑影数量虽多,却不敌周逢甲一把饮血妖刀,眼见一个个黑影被拦腰斩断,到得斩下第八个黑影,周逢甲这才想起自己的儿子周七伤。 他将那些个众多的黑影交给自己的伙计对付,大叫一声冲到船舷去看外面的茫茫大海,可是海面上灰蒙蒙一片,哪里还有周七伤与套中人的身影? 然而右舷下方水面上的小舟却还在,小舟中装了半拉子海水,上下沉浮得很急促,显然,周七伤刚离开这只小舟,却不知去向。 “茫茫大海,七伤舍弃小舟,还能哪里去?我苦命的小儿……”周逢甲心中慌极了,眼下海深三千丈,周七伤无疑将会死无葬身之地,他虽说会游泳,却又怎么敌得过紧随其后跳入海中的套中人? 周逢甲非常担忧,此刻他竟非常希望那套中人能找到周七伤,这样周七伤即便是死了,也能留下一具全尸! 周逢甲心神大乱,望着眼下无情的大海,呼啸道:“七伤……” 然而声音却被苍茫的海水吞没,再也寻不到周七伤的一丝讯息。 正自绝望之际,忽的海面哗一声,一大片的海水破了开来,两个身影从破开之处跃将上来。 周逢甲大喜,发现那两个身影正是周七伤与套中人,然而紧接着便觉得黑气上脸: 只见套中人一手抓着周七伤后颈的衣裳,将周七伤提在手中,好似提的是一个酒葫芦,抑或是一头烤熟的rǔ猪。 再看周七伤,只见他脸sè苍白,毫无生气,不知已死过去,还是晕死过去。 到得套中人提着周七伤跃上船来,周逢甲认定周七伤已被套中人害了,立马cāo刀斩将过去。 岂知那套中人冷笑一声,迎着刀锋,一提手,竟把周七伤的身体挡在他身前,他知道如此一来,周逢甲必然要收刀,这样他便有机会将周七伤掳走。 果不其然,周逢甲见此变故,饮血妖刀只斩出一半,猛的一收刀,忽听得咔嚓一声,响起骨折之声。周逢甲的妖刀收的太急,所产生的劲力不能伤敌,便要伤己,所以双臂才会骨折。 套中人单脚一蹬船舷,身体便向一旁跃开,伴随着一声空灵的啸声,只三两步之间,掳着周七伤便回到那艘鬼船上,眨眼间便消失在周逢甲的视野之中。 突然鬼船中一声叫喊:“回来!” 渔船上仅剩的几个黑影闻讯退回鬼船,周逢甲盛怒之下,连斩两个黑影,都是拦腰斩断,血液溅的满天花雨,竟是黑sè的,更平添了几分惨烈。 月亮很合时宜的隐去,周遭又恢复了黑暗,一切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眼见周七伤被掳走,周逢甲提刀便追,然而却晚了,鬼船漂了出去,片刻间便消失在黑暗中。; 第6章 悬挂着的人 - 七伤记 - 漏电流 () 周逢甲痛失爱子,心神大乱,冲着鬼船隐去的方向,声嘶力竭的大喊:“七伤……” 喊罢,却不见半点回应,当即忍着手臂剧痛,向驾驶室奔去,他要驾船追赶那套中人,希望可以夺回周七伤。 众伙计点亮烛火,打起灯笼,四下里亮堂起来,战后的场景相当惨烈,周逢甲一一看在眼里:他的伙计死伤过半,躺在地上个个都闷声不响,显是忍住痛苦的呻吟,伙计们心里都清楚,这点苦头算得了什么?周逢甲平rì里常说:“匹夫即使流血,也不可叫痛,否则能成什么大事?” 这话众伙计谨记在心,他们从心底里佩服他们的甲爷,所以才唯周逢甲马首是瞻,这些人都是苦出身,是周逢甲多年来一手栽培起来,为自己卖命的。 不过与有些心狠手辣、丧尽天良的东家相比,周逢甲对他的伙计当真是仁至义尽,他最在乎的就是不许伙计向他下跪,是以当rì铁横肉尽管单膝下跪,周逢甲也是勃然大怒,这在明朝这样的封建社会,是非常难能可贵的。 “开船开船!把横肉叫醒!”周逢甲边跑边冲伙计喊。 船舱底部的伙计们踩动船桨,渔船开始动了。 回到驾驶室,周逢甲亲自掌舵,不住的催促伙计加快脚力,扬起所有的风帆,渔船高速向前疾驶,冲破眼前的黑暗,所见却仍然是黑暗。 伙计提了一桶水泼在铁横肉身上,铁横肉一个激灵弹了起来,大骂:“干什么?干什么?泼水给我作甚?” 那个伙计提着水桶呆立在一旁,一时不知怎么接口,铁横肉又骂道:“他娘的,刚才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地上这么多尸体?” 看样子,铁横肉对之前发生的事情毫无印象,不等伙计给他解释,他跑进驾驶室去,周逢甲看也不看他,道:“告诉我你记得的最后一件事!” 铁横肉答道:“甲爷,我发现前方出现一艘鬼船漂过来,二公子跑进来让我改变航向,然后便没了印象。” 周逢甲嗯了一声,不再言语,眼睛还是看着前方,他知道在那个时候,铁横肉便被鬼船上的套中人瞧见了,摄魂术从那时起,便对铁横肉起作用。难怪铁横肉会神神叨叨,哆哆嗦嗦,全没了平rì的粗犷野蛮。 铁横肉不解道:“甲爷,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多弟兄死伤?甲板上的是什么鬼东西的死尸?太恶心了……” 周逢甲不答话,似乎觉得这不重要,此刻他心里只有那一件事。 铁横肉见状,识趣的退出驾驶室,然而刚踏出两步,却被周逢甲叫住:“横肉,你来掌舵,有情况马上告诉我!” 周逢甲走出驾驶室,又叫来三个伙计,低声交代几句,那三个伙计便进了驾驶室,显然,周逢甲不放心铁横肉,至少担心他再次被摄魂,所以多找几个人陪着他,出事的几率就会小很多。 周逢甲回房,叫船医给自己看了下骨折,简单处理了一下,便让船医出去,独自躺在床上,闭眼深思。 有一点周逢甲非常肯定,那套中人率领众多黑影前来叫阵的目的,便是要掳走周七伤。这个目的简简单单,然而令周逢甲心跳加速的是:那套中人掳走周七伤的目的是什么? 周逢甲心中乱极了,恨的咬牙切齿,有点后悔带周七伤出来,然而即使自己这次不带周七伤出来,难道那套中人就不会另外找时机前来要人么? 难道这就是命?是周七伤的劫数?周逢甲心想,随后他又破口骂了一声:“放屁!”他的一生,从来不信命。 然而周逢甲没想到的是,那不是他的命,那是周七伤,是周七伤的命。 渔船行驶了三天,一无所获,周逢甲彻底崩溃,期间若干次他立于甲板之上,冲着茫茫大海怒喝:“贼老天!怎地对我周逢甲如此绝情!” 古人对天、地、神灵,是极其崇拜的,从不敢口出恶语,中伤神灵。但是周逢甲心神大乱,将一切愤懑悉数发泄在神灵身上,骂起“贼老天”来,更是心安理得,无所顾忌,有道是天不待见自己,自己还敬什么天? 周逢甲大病一场,船医知道甲爷这是心病,束手无策。 铁横肉却急的满头大汗,喝骂船医为什么不给甲爷治病。船医支支吾吾,看着铁横肉一脸的横肉,呆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最后铁横肉把他打了一顿,边打边骂道:“你个贼庸医,甲爷白养你了……” 周逢甲知道这件事后,下了两道命令: 第一,转变航向,开往目的地——北途岛; 第二,将铁横肉打一顿。 铁横肉摸着挨了毒打的屁股,想破脑袋也不明白周逢甲为什么要打自己,不过识大体的他也不敢多问,只好与几个副手专心开船,此后再也没打骂过那个船医。 ※※※ 那rì周七伤跳入大海,爬上右舷下的小舟,岂知那套中人紧随其后也跳入了海中,情急之下周七伤只得弃船跳入海中。 在河南奇门宗掌门人许真仙面前,周逢甲只是一根葱;而在周逢甲面前,周七伤同样也只是一根葱;现如今周七伤在套中人面前,却连一根葱都不是。 套中人入海,只一合便将周七伤擒拿在手。周七伤惊慌失措,连吞数十口海水,竟晕死过去。 晕过去之前,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画面: 他孤独的置身于黑暗中,一个苍老的声音对自己反复的重复着“不定期杀身之祸!”迷迷糊糊中他心里想道:“难道我体内那人说的杀身之祸到期了么?” 套中人把周七伤掳到鬼船,唤回仅剩的几个喽啰,便驾船扎入黑暗中,周逢甲再也找不到周七伤了。 鬼船乘风破浪,在漆黑的海面上长驱直入。 船舱中四五个黑影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好似冬rì里蜷缩在树洞中彷徨而又不可终rì的小鼠,似乎在害怕什么。 周七伤笔直而又生硬的躺在这些鬼东西身前,依然昏迷着。 那些个鬼东西,瞪着一双双yīn冷的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周七伤的躯体。忽的其中一个黑影张开嘴巴,满口污血落将下来,打得地板吧嗒、吧嗒作响…… 只见那个黑影动了,缓慢的向周七伤爬去,眼神之中,写满了贪婪和yù望。 看样子,它终于按捺不住,开始对周七伤的身体发起最后的进攻。而另外的几个黑影,看到同类有了动作,纷纷蠢蠢yù动。 显然,它们打算分食周七伤。 “啪!” 船舱墙壁木板上破开一个洞,一粒石子shè了进来。 刚好打中离周七伤最近的那个黑影的一只眼睛,那黑影惨叫一声,连同身后几个黑影,如cháo水般退回船舱的角落,继续瑟瑟发抖,再没了半点分食周七伤的主意。 透过石子的来处——船舱墙壁木板上的那个小洞,可以看到外面的甲板。 只见甲板的尽头,立着一根碗口粗细的柱子,柱子上端有个铁钩,铁钩上挂着一件黑sè的外套,外套垂将下来,幽静深远,弥漫着忧伤的气息,在凄神寒骨的黑夜中晃晃悠悠。 海风起,呼啸而来,似乎是yīn风。 突然,在那件挂着的黑sè外套的袖口中,冷冷的伸出一只苍白干枯的手,沿着柱子,缓缓的向上摸,直至摸到那个铁钩,枯手终于停下。 那枯手五指一缩,猛的抓向那个铁钩,竟然把铁钩中挂着的外套提了起来,忽的手一松,枯手缩进外套中,外套便落将下来…… 外套落下,无声无息,半空中啪的一声响,外套的两只袖口猛的伸出两只手,下方凭空蹬出两条软绵绵的腿,再看领口,却幽幽的冒出一个脑袋…… 一声闷响,两腿落地,却又不是软绵绵,反而显得特别有力,这便是那个套中人。 只见套中人脑袋上套了一个帽子,帽子却是与外套连在一起,整个脑袋都被黑布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黑sè的眼睛,这套中人神秘莫测,当真是名副其实的套中人。 套中人举步向船舱走去,行如一阵风,没有一丝矫揉造作。他低头钻入船舱,漆黑的船舱仿佛光亮了一些,然而还是那么的漆黑。 角落里的那几个黑影sāo动起来,套中人并不理会它们。他从身上取出一个物件,对着那物件轻轻吹了口气,周遭便亮堂起来,却是一个火折子送来了光明。 套中人点亮船舱四周墙上的烛台,这时舱中才显得正常了一些。 有了一分光明,便少了一分黑暗,但是此时如此光明,黑暗却好似穿透船舱,悉数shè了进来,yīn森,深入骨髓的yīn森。 套中人一步步走到周七伤身前,俯下身来,伸出一手,在周七伤额头上抚摸了一下,继而那手又往下游,到得摸到周七伤的嘴巴侧边,套中人竟然幽幽的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周七伤双眼一睁,下意识就咬住套中人的手,套中人闷哼一声,另一只手便朝周七伤腮帮子打了下去。 “啪!” 周七伤啊的一声松开了口,腮帮子竟肿的像半个猪头,他看到身前的套中人,以及缩在角落里的黑影,心中害怕极了。 那些黑影背过身去,身上披着件黑袍,仿佛很怕光明。 此情此景,周七伤明白自己已然身陷敌手,叫救命似乎已经没用,他瞪着套中人,强自镇定,然而还是哆嗦道:“你……你想干什么?” 套中人冷哼一声,霍然起立,背过身去,冷冷的道:“不想干什么。” 周七伤一头雾水,还是哆嗦道:“不想干什么,是想干什么?” 他的问题提的莫名其妙,潜意识里他就认定,这套中人必定要对他下手,百般折磨,千般虐待,恐怕在所难免,是以心中害怕得紧。 套中人不再言语,袍袖一挥,四周墙上的蜡烛霎时便熄灭,周遭恢复了黑暗,角落里的黑影又sāo动起来。 套中人无声无息的走出舱去,周七伤看到角落里的黑影蠢蠢yù动,不由得心中恐慌,下意识问道:“你……你要去哪里?” 至少周七伤知道,那套中人是个人,只要是同类,自己心里就能安然一分,他心想:“我不能跟那些畜生共处一室,指不定什么时候我会被它们吃了。” 岂料套中人并不搭理,周七伤眼见他出了船舱,立马起身提腿跟了出去。一出船舱,放眼望去,甲板之上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套中人的身影? 只看到甲板尽头立着一根柱子,柱子上端有个铁钩,铁钩上挂着一件黑sè的外套,外套在海风中晃晃悠悠,周七伤认得这件外套,就是那套中人穿的。 他心中一惊,心想:“那人该不会把自己挂在铁钩上了吧?” 第7章 整张脸都是腮帮子 - 七伤记 - 漏电流 () 当下疾奔过去,伸出手去摸外套,在碰到外套之前,他感觉自己的手颤颤巍巍,心脏扑通扑通作响。 手触外套,周七伤吃了一惊,继而摸遍整件外套,终于得出一个结论:这件外套里面是空的! “他去了哪里?”周七伤百思不得其解,又在甲板四周寻了一圈,不见其人踪影。 再次回到外套下方,瘫坐在地,心想:“这人真是神秘,不知上哪去了,要是那船舱中的鬼东西钻出来害我,那可如何是好?不对不对,即使那些个鬼东西不出来害我,也不见得那套中人便不会害我,总之,他们都是邪恶的,我该怎么办才好?父亲啊,父亲,你怎么还不来救我?” 周七伤很希望周逢甲来救他,可是茫茫大海之中,怎能说救便能救?况且就算周逢甲身在眼前,他何以有能力将周七伤从套中人手中夺回去? 若是周逢甲有这个能力,便不会叫套中人将周七伤在自己眼皮底下掳走。 所以,希望周逢甲来救是徒劳的。 但是,周七伤不愿意这么想,在他心目中,父亲比天大,无所不能,他打从心底敬佩周逢甲,认为周逢甲即便一己之力做不到,也会借助外力,前来营救自己。 一连数rì,周七伤都待在甲板之上,他在甲板上找到一个鱼叉,饿了,便吃用鱼叉叉上来的鲜鱼;渴了,便喝鱼鳔中仅存的少量的淡水。 幸好船舱中一直都没动静,那些个鬼东西没出来害他。 套中人再也没出现过。 这一rì深夜,周七伤躺在甲板上,辗转难眠,百无聊赖,看着在风中晃悠的外套,怔怔出神,心想:“既然相安无事,我何不乘一叶扁舟,逃离而去?然而上哪找扁舟?茫茫大海之中,我又要漂到哪里去?” 言念及此,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连rì来平安无事,接下来未必就会大难临头。况且除死无大事,周七伤也不信自己会这么倒霉。 渐渐地,周七伤沉睡过去。 鬼船向前漂去,后半夜正前方出现一个岛,或者说是一座山,山海相接之处蓦地出现一个水洞,鬼船幽幽的漂进水洞。 片刻间空气变得越发冰冷,洞内寒风吹来,周七伤终于冷醒,醒转后只觉得恍如隔世,不知到了何处。 鬼船沿着水洞一直漂去,九曲十八弯,不时有成群的蝙蝠掠过头顶,蝙蝠也不是什么善类,些许蝙蝠粪掉落下来,正中周七伤脑袋。周七伤骂了一声,恶心之下拿手一抹,顿时便感觉胃里一阵翻腾。 他走近船舷,一手抓着船舷,一手伸到水中,想弄些水洗一下头,然而当手碰到水时,他吃了一惊,猛的缩手,暗叫这哪里是什么水?分明就是蝙蝠粪! 无奈之下,周七伤扯起衣襟,擦去脑袋和手上的蝙蝠粪。他想躲到船舱去,这样便可不必担心被蝙蝠粪打到,然而一想到那些个黑影,他就怕了。 与其被那些黑影吃掉,不如让蝙蝠粪砸死,周七伤这么想道。 不过他心里也明白,被蝙蝠粪砸死,那得死的多恶心?是啊,多恶心。看着甲板尽头柱子上挂着的那件黑sè的外套,周七伤的脑袋灵光一闪,嘴角上翘,打起了这件外套的主意。 他走到那根柱子下,踮起脚跟将那外套取下来,拿在手中,细细端详,发现这外套通体发黑,散发出一股奇怪的味道,心想:“这味道好似在哪里闻到过,嗯,是了,这是那套中人的味道。” 跟着周七伤又想道:“我私自拿了他的外套,他会生气么?会一怒之下把我杀了么?不管了,他要杀我还需要理由么?还是躲避这些恶心的臭蝙蝠粪要紧。” 想至此处,当下便把外套穿在身上,一戴上帽子,周七伤此时竟有一点威风凛凛的感觉,想着那rì套中人便是穿着这件外套与自己的父亲大战,不成想今rì自己也做了一回“套中人”。 周七伤靠在柱子之下,坐了下来,蝙蝠掠过,任凭蝠粪点点滴,他也不理会。 过不多时,船舱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又是一连串肢体撕裂的响声,周七伤吃了一惊,这么多天以来,里面都没什么动静,何以今天便起了响动? 莫非船舱中的黑影饿得急了,以至于相互残食?周七伤觉得太有可能了,脑海中想象着那些画面,几yù作呕,当下把帽子裹得更加严实,希望不再听到这些恐怖的关于“吃”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船舱中黑影相互残食的声音早已绝了,水洞之中依然一片黑暗,周七伤心里觉得奇怪:“按理说,过了这么长时间,天怎么还没亮?嗯,是了,定是身处水洞深处,暗无天rì,就算天亮了,也和此处无关。只是不知这鬼船要漂到何处去,这水洞怎地如此绵长幽深?” 少顷,洞中渐渐明亮起来,周七伤抬头一看,发现水洞两旁长满了发光的珊瑚。一簇簇、一排排,发出淡淡的白光,好不美丽,照的原本黑暗的水洞仿佛明镜高悬。 周七伤感觉心境明朗起来,认为黑暗已经过去,光明便要随之到来。 欣赏着眼前美丽的珊瑚,看着看着,周七伤的眼睛却直了。他发现旁边的洞壁上,赫然竟是一口棺材,镶嵌在石壁之中,这并不奇怪,确实,并不奇怪,一口棺材而已。 然而,这口棺材却是透明的,透明的棺材,是挺少见,不过也不奇怪。 那么,奇怪的是什么?周七伤看到,那口透明的棺材里面,有一具尸体,好像是一具女尸。 女尸而已,又有什么奇怪? 然而要命的是,那具女尸动了! 周七伤从未见过如此场面,当场吓得两股战战,直勾勾的盯着那镶嵌于石壁之上的棺中景象,看那女尸的装束打扮,像是个汉朝女子。 女尸原本躺着,周七伤瞧见她的时候,她已经坐了起来,一手推开棺盖,轰一声棺盖落入水中,溅起的蝙蝠粪铺满了整个甲板,顿时臭气熏天,放眼望去,到处是厚厚的蝠粪。 女尸慢慢爬出棺材,直接跳入水中,一步步踏着蝙蝠粪向周七伤所在的鬼船走来。 周七伤冷汗直冒,他看到那女尸的肢体似乎没有腐烂,完好无损。 一直往上看,女尸有一头乌黑的长发,一直垂到水中,看到最后,周七伤的胸口都要炸开。他看到,那女尸没有脸,或者说,整张脸都是腮帮子,眼睛眉毛鼻子嘴巴,这些原本该有的,在这张腮帮子中,全然不存在。 显然,这是个异类,或者用周七伤的话来说,他是撞见鬼了。他暗骂了一声,心想:“我现在就身处鬼船之上,这女尸也不见得比船舱中的黑影还要恐怖。” 想到这一节,心下稍安,然而眼见那女尸往前一步,周七伤的心便被掏空一点,很显然,那女尸的目的,八成是找自己。 都说至yīn的物事喜好接近纯阳的东西,所为采yīn补阳,采阳补yīn,便是这个道理。 鬼船行出一阵,与那女尸的距离却是越来越近,此时水洞宽敞起来,两岸出现了一大片水中陆地,在那上面,周七伤看到了更加骇人的一幕: 只见那岸上,密密麻麻的全都是死尸,有的缺了腿,有的少了胳膊,更有甚者,脑袋也没了。这具死尸的脑袋埋在那具死尸的裤裆里,那具死尸的脑袋顶在这具死尸的胳肢窝。 一堆挨着一堆,尸山尸海,看得周七伤直感惊心动魄。 瞧那些尸体,竟不见半点腐烂,想是遇上了传说中的养尸地。周七伤曾听他的父亲周逢甲说起过,养尸地,并非真正如字面上所说能够养尸,纯粹是土地酸碱度的问题,有些土地的酸碱度适合尸体的保存,便被称为养尸地。 很多富贵人家,为了死后能够保全尸身,更是挖空心思想寻一处养尸地作为自己的安息之所,不过养尸地不是菜市场中的青菜萝卜,要多少就有多少,其实稀罕的很呢。所以周七伤的父亲周逢甲活了大半辈子,若不是自己的生意涉及到一些古墓中的陪葬品,他穷其一生也不一定见得到养尸地。 那么,周七伤这么有眼福,是不是该感到高兴?他看着不断拉近距离的女尸,心里咯噔一下,暗道:“我命休矣!” 周七伤打定主意,与其窝囊的死去,不如潇洒的过完最后的时光,当即站直身子,立于甲板之上,斜眼看着距离越来越近的女尸。 前方的洞府吹来一阵阵风,夹杂着丝丝蝙蝠粪的气息,传到周七伤鼻中,却被套中人的外套散发出来的味道盖过了。 这种味道太奇怪了,周七伤觉得有点好闻,至少比起蝙蝠粪的味道来,是这样的。 就在这时,在养尸地上,其中一具尸体的眼珠子突然动了一下,周七伤看在眼里,心下大骇:“难道还有一具僵尸?” 只见那具尸体的眼珠子一动之下,整个眼球都弹了出来,眼眶中蓦地钻出一只尸鳖,形如鸡蛋这么大。紧接着另一具尸体的眼珠子也是如此,又一只尸鳖钻出来……越来越多的尸鳖从众多的尸体中钻出,很快,尸山便被尸鳖满满的覆盖了。 尸鳖,就是啃食尸体的昆虫,经年历久的尸鳖攻击能力极强,尤其在群袭之下,所过之处,留下的尽是森森白骨。 众尸鳖爬下尸山,进入水中,连同着那具没有脸的女尸,踩着蝙蝠粪向周七伤疾奔而来,近了,近了…… 周七伤下意识大叫:“你快出来!” 他这是在叫谁?此刻他还能想起谁?父亲周逢甲?大哥周皆伤?天知道他们两个身处何方。 原来,周七伤叫的是那个套中人,因为这艘鬼船,是套中人的地盘,那些个女尸和尸鳖,要袭击鬼船,身为鬼船的主人,套中人务必要现身守卫。 周七伤只是想分得一杯安全之羹,他想,兴许套中人躲在某处睡着了,只要自己大叫,他一定会现身的。 殊不知自己喊破天,也不见任何反应,等来的只能是不断靠近的女尸和尸鳖! “难道老天当真要亡我?这次才是不定期杀身之祸?”周七伤万念俱灰。 “把外套挂回铁钩!” 忽的一个yīn沉沉的声音在周七伤耳边响起,周七伤大骇,初时还道是生活在自己体内的那人在说话,转念间猛然发现声音竟是从自己所穿的外套中发出的。 那是套中人的声音,他出现了,周七伤转骇为喜。 第8章 把外套挂回铁钩 - 七伤记 - 漏电流 () 大喜之下,周七伤哆嗦道:“你快现身,它们要对付你的船!” 周七伤哆哆嗦嗦的说完这句话,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骇人景象,全然没有去想刚才套中人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把外套挂回铁钩!” 外套中又响起这句话,这次的语调依然yīn沉沉的,没有半点着急忙慌,也体现不出丝毫形势危急,仿佛是在刻意吓周七伤。 周七伤浑身一战栗,终于听明白套中人在说什么,当即不敢怠慢,迅速脱下外套,踮起脚跟,挂回柱子上端的铁钩之中。 周七伤的手一经离开外套,忽的外套哗啦一下,袖口中伸出一只苍白干瘪的枯手,那手抓向铁钩,提起外套,手一缩,外套落将下来,半空中套中人的四肢及脑袋从外套中探出来,一声闷响稳稳当当的落了地。 这一幕令周七伤看的目瞪口呆,心想:“这人怎么在外套中凭空出现?合着我穿他的外套这么久,竟与他肌肤相接这许多时间?不对不对,他根本就不在外套中,否则那rì我抚摸外套,怎地空荡荡的?刚才我穿着外套,也丝毫不觉有人在其中!” 套中人对周七伤幽幽的说了两个字:“退后!” 周七伤闻言马上退到他身后,只见套中人从外套中取出一把兵刃,却是一把昆吾刀。 周七伤看在眼里,奇在心中:“怎地这人的外套这么奇诡?又凭空摸出一把刀?啊哟,方才我可是穿了他的外套……”眉头一皱,想不下去了。 套中人立于甲板之上,藏在套中的眼睛直视着来犯的女尸以及尸鳖,提起昆吾刀,一手无力的抬起,cāo着昆吾刀在那手背上轻轻的划了一刀,顿时鲜血沿着那只手的手指流淌下来。 周七伤看到,他的血是鲜红的,心想:“他果然是人!” 鲜血自指尖滴落,落至水中,顷刻间来犯的尸鳖竟如cháo水般退去,片刻间便消失在尸山之中。再看那女尸,一袭白衣,止步停下,立于蝙蝠粪之上,身子飘飘摇摇。 套中人收起昆吾刀,放入外套中,忽的拿那只带血的手对着女尸一指,幽幽的道:“跪下!” 猛见得那女尸战栗起来,双膝一弯,竟然听话的跪了下去,自此一动不动,全然没了进犯之意。 好一个套中人,竟然能教千年女尸对自己下跪,果然神通广大。 套中人转过身去,看着周七伤,周七伤眼见局面形势逆转,顿时喜悦上脸,好不欢乐。然而当发现套中人回过身来盯着自己,当即打了一个寒噤,收住形容,两人就这么对立着,一句话也不说。 过了半响,一个沉闷之极的声音从外套中传出:“别碰我的外套!” 说罢,不等周七伤作任何反应,套中人的四肢以及脑袋一收,缩入外套中,眼看外套就要凌空落下,忽的一只枯手从袖口伸出,提起外套,慢慢的挂在那个铁钩上,末了枯手一缩,便只剩一件孤单的外套在风中晃晃悠悠。 周遭充满了蝙蝠粪的气息,周七伤再也闻不到半点套中人的味道。 他呆立着,讷讷的点了点头,从此哪怕天降蝙蝠之粪雨,他也不敢去碰这件外套! 鬼船向前飘去,两岸发光珊瑚不绝,周遭依然一片光明,然而周七伤却觉得从头凉到脚后跟,心中既怕且奇:“他既然是人,怎地会躲在外套中?” 他一想起一只苍白干枯的手伸出来、提起外套的那一幕,身体便止不住的战栗。 他直感四肢无力,瘫坐在地,任凭鬼船一路向前飘去…… 过了好一会,他才缓过劲来,头脑清醒了,便能正视所见所闻,他学会了把问题往好的方向去想:套中人现身虽然不一定是为了救自己,但是事实上他顺便把自己救了,他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他必定是个好人! 然而,那rì自己的父亲周逢甲,是如何被这人一手抓的肩膀血肉模糊,森森白骨尽数外露,又强行把自己掳走,使得自己与父亲不得相见,好似从此yīn阳相隔,断了关系一般,从这个意义上来看,他必定是个坏人! 罢了罢了,那人是好是坏,却又怎地?关键是那人想把自己怎么着?周七伤一时间胸闷气短,着实猜不通透,终于怒了,背向外套走出三五步,回过身来,冲着那件悬挂着的外套怒道: “我受够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周七伤话语虽怒,心里却还是害怕的,不然也不会退出三五步再呵斥。他小心的观察了一会,不见半点反应,外套中仿佛从来就不存在一个套中人。 发现没有任何响动,周七伤大胆了一些,心想:“与其和你耗着,我还不如和你拼了,反正也回不了家,就当自己已经死去。” 想至此处周七伤拾起地上的鱼叉,一手举起,抓紧鱼叉,瞄准了那外套胸口的位置,又想道:“叫你你不肯出来,看我不把你的外套戳出一百个透明窟窿。” 当即手上使劲,鱼叉便被掷将出去。 “嗖!” 眼见鱼叉带着劲风shè了过去,就在叉子尖尖要碰到外套时,外套袖口中蓦地里伸出那只枯手,依然是那么的苍白干枯,只见那手对着鱼叉尖尖这么幽幽的一捉,便将鱼叉给截住了。 周七伤大骇,担心那套中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要将鱼叉回掷过来,如此自己必死无疑。 然而担心是担心,周七伤自问也不是一个懦夫,当即喝道:“来吧!刺死我吧!” 那只枯手一动,周七伤两眼一闭,做好了受死的准备,只一秒钟时间,却不觉鱼叉入身之痛,周七伤猛的睁眼瞧去,所见情景叫他意识到以后吃不到鲜鱼了。 只见那只枯手抓着鱼叉,慢慢的缩回外套中,外套埋没了枯手,继而埋没了鱼叉,最后又只剩下一件空荡荡的外套在风中晃悠,套中人将鱼叉给收了,周七伤更怕了。 “啊!你不是人!你是鬼!” 周七伤声嘶力竭的吼道,震天价的吼声换来的只是一连串的回声,惊的一大群蝙蝠飞了出来,掠过头顶,蝠粪点点滴,俨然成了天降蝙蝠之粪雨。 周七伤彻底放弃通过武力引出套中人,那么除却武力,必然得靠智取。 他的头脑机敏灵动,从小品学兼优,书院的先生常说这娃娃要是生在chūn秋时期,必是又一个孔圣人,他的父亲周逢甲眯着双眼,笑嘻嘻的问先生:“那么,生在这个世道却又如何呢?” 先生眼红周逢甲殷实的家业,生了阿谀奉承之意,他知道周七伤崇拜刺客与武侠,于是张口就道:“那便是一代刺客!” 自古以来,拍马屁都是一门艺术,然而拍马屁有很多讲究,最重要的是需得搞清楚主子爱听不爱听,先生的话,若是说与周七伤听,周七伤会高兴好些天,但是偏生叫周逢甲听了去,那还了得? 本以为周逢甲会乐开了花,岂知周逢甲听闻此言,竟然从高高的椅子上摔了下来,摇头道:“不行不行,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哪能让他去送死?还指望他继承周家的产业呢,我四十岁得一子,容易么?” 周逢甲似乎从来都只当自己只有一个儿子,周七伤却不这么认为,因为他还有一个大哥。 周七伤对周逢甲与先生的戏言,从不放在心上,不过先生的那句话,他非常喜欢:“那便是一代刺客!”。 与此同时,他们的戏言给他传递了一个信息:便是周七伤很聪明。 那么,既然聪明,该如何通过智取来引出套中人呢? 周七伤总结了一下,发现似乎只要自己遇到危难,那套中人便会现身救自己。 他不认为那是套中人天xìng使然才救他,多半是怕自己的囊中物受到损害,变得不完整,导致自己的某种计划无法圆满,周七伤想,一定是这样的。 抬头看向船舱,周七伤哆嗦了一下,强自镇定,心想豁出去了,当下便迈开仿佛灌了铅似的双腿,向船舱中走去。 他要去会会那些个黑影,只要黑影攻击自己,那套中人便会现身。 周七伤钻入船舱,舱中黑暗许多,一股刺鼻的血腥味钻入周七伤的鼻孔,只见角落里只剩一个黑影,其余的黑影已被它杀死吃了,地板上堆了一堆黑乎乎的东西,想必是其余黑影剩下的残肢。 周七伤一踏入船舱,就发现躲在角落里的、那仅剩的黑影sāo动起来,藏于黑暗中的双眼呆呆的盯着周七伤,却没其他反应,比如周七伤料想的,它会猛的扑过来,像吃自己的同类那般,将他吃了,这个时候,套中人便会现身了。 原本周七伤的计划是完美的,但是此刻却出乎他的意料。对于周七伤的闯入,眼前的黑影竟然无动于衷,只是兀自缩在原地瑟瑟发抖,似乎很害怕周七伤。 周七伤暗骂了一声懦夫,想当rì袭击他的渔船,这些个黑影气焰何其嚣张?今rì却如此这般的畏首畏尾。 周七伤不知道,黑影不敢轻举妄动,并不是怕了他,而是怕了套中人。那黑影明白,周七伤是套中人的猎物,擅自享用主人的猎物,下场只有一个,那便是死。 周七伤冲黑影叫了一声,黑影没反应,只是粗粗的喘了一口气,像是呻吟,又像是想请周七伤离开它的地盘。 他又叫了一声,黑影依然只是粗喘一口气,再没了别的反应。这时,周七伤终于怒了,冲着黑影破口大骂:“打脊老牛,快点吃我!” 黑影闷哼一声,背过身去,把头埋在黑袍之中,缩成了一团,毫不理会周七伤。周七伤骂完,小心翼翼、蹑手蹑脚的从船舱探出头去,想看看甲板尽头悬挂着的外套怎么样了。 结果发现一如既往,外套还在风中摇晃,他愤怒的拿手朝外套一指,骂道:“你就在上面挂一辈子吧!” 回过头来看向那个缩成一团的黑影,胸中怒火悉数迸发出来,他一个箭步向那个黑影冲去,到得近身,提腿一脚踢将下去,黑影哀嚎一声,却不敢还手。 周七伤见状,却更怒了,索xìng展开拳脚,对黑影拳打脚踢,无所忌惮,黑影始终没有还手,只是一味的哀嚎,好似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周七伤打的好不痛快,连rì来的委屈、愤怒、悲伤都尽数发泄出来,只可惜苦了那黑影。 周七伤一直打到四肢无力,腰酸背疼,口中直喘大气,骂道:“这鬼东西到底是什么玩意?怎么这么经打?想不到打人也这么辛苦……不对,它不是人。” 终于累的瘫坐在地,过了好半天才缓过劲来,突然感觉身后不对劲,猛的一回头,周七伤的脸就黑了: 他看到一件黑sè的外套在眼前飘着,有只枯手孤孤单单的提着外套。 第9章 放把火烧了你的外套 - 七伤记 - 漏电流 () 过了这许多时间,周七伤到现在才发现! 心中怒骂了一声,暗想:“难怪那黑影只顾着挨打,却不敢还手。敢情套中人一直在我身后,那黑影摄于他的yín威,是以不敢对我下手。” 果不其然,那只枯手一缩,套中人的四肢以及脑袋便探了出来,一落地便幽幽的道:“小子,打够了么?” 周七伤怒道:“没打够!” “可惜了,不能让你再打了。” 周七伤好奇道:“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周七伤站起身来,直视着套中人,此刻他竟不觉的害怕,厉声道:“一定有为什么。” 套中人不接周七伤的目光,背过身去,幽幽的道:“我只回答你两个问题。” 周七伤见他终于肯和自己交流,心中大喜,不假思索的问道:“你能不能带我回去找我父亲?” 套中人答道:“不能!” “为什么?” 套中人冷冷的反问道:“你确定这是第二个问题么?” 周七伤心中暗暗叫苦,无意间竟浪费了一个问题,差点又丢了一个问题,他真是怪自己脑子罢工:“这人千辛万苦将我掳来,岂有放我回去的道理?” 闻言忙道:“不确定。” 然后他想了一下,想到这人如此神秘,而且又会奇门遁甲的刺术,这才开口问道:“你是刺客么?” 套中人答道:“是!” “说多一点,你是哑巴么?这可是我最后一个问题。”周七伤见他惜语如金,张口便道。 套中人道:“我是刺客!” 果真是说多了一点,不过这却叫周七伤彻底崩溃,忙道:“你能教我刺术么?我想当刺客。” 刺术,是刺客赖以生存的手段,长期以来,刺术的前身――奇门遁甲,一直作为预测术而存在,直到夏朝的国君唐尧,推动了奇门遁甲的发展,使得奇门遁甲增加了一个新的功能,那便是:刺术! 后来刺术得以发展和完善,人们便把jīng通刺术的人称为刺客。 刺术诞生于夏朝,鼎盛于chūn秋战国。 chūn秋战国时期,刺客数量极其庞大,时有一国之君、朝野大臣惨遭暗杀,那都是刺客使用刺术所作下的案子。 在chūn秋战国数百年的乱世中,刺客使用刺术大展拳脚,纵横四野,有些国家还专门成立了刺客部队,专门负责暗杀。 当时,一支数十人的刺客部队,其战斗力相当于正面战场中成千上万的将士,堪称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刺客的凶猛骇人程度,可见一斑。 对于周七伤想学刺术、想当刺客的愿望,套中人不言语,转身便走,走出两步,又幽幽的道:“小子,别打它了……” 周七伤吃了一惊,道:“谁?” 套中人不答话,周七伤这才意识到他说的是那个被自己打的黑影。 眼见套中人要离开,周七伤喊道:“不愿教我刺术便罢了,你要带我去哪里?” 套中人答道:“东君府。”停顿了一下,好像想起什么,又说了一句:“东君府,是我的府上,放心,那里很安全。” 周七伤心道:“安全个屁,你就是我最大的威胁。” 不过他见套中人又开口说话,忙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他想和套中人套近乎,首先得知道人家叫什么,然后一步步来,寻找逃走的机会,因为现在的情况告诉他,他只能自救了。 套中人再次沉默,径直走出船舱,周七伤见状跟了出来,冲着套中人冰冷的背影喊话:“这个问题总可以回答我吧!” 套中人终于冷冷的答了三个字:“契诃夫。” 周七伤点头哦了一声,心里却想:“契诃夫?嗯?这似乎不是中原人的名字,难道他是胡人?该不会是女真人吧?又或者,这人是倭寇?糟糕,恐怕我要遭殃。” 其时正处明朝末年,天启年间,海禁虽早已解除,商贾可以入海通商,但是倭寇依然存在,出海的商贾为了抵御倭寇的袭击,往往都会武装自己,比如周逢甲的渔船上的伙计,个个都是练武的角sè,遇上了倭寇,拼起命来,当真叫人感叹英勇之极。 套中人把自己挂回铁钩,周七伤始终想不明白,他怎么能住在外套里?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不过这一奇,却是让周七伤觉得过于骇人。 他冲着那件外套做了个鬼脸,心想:“要是能放把火把他的外套烧了多好,这样他就无法躲起来了。” 这个念头冒出来,连他自己都兴奋的直打哆嗦,所谓年少轻狂,初生牛犊不怕虎,少年人鬼点子就是多。 不过周七伤认为,他今年已经十八岁了,早不属于少年人了。 沉吟片刻,决定就这么做,周七伤不动声sè,轻手轻脚的四下里寻找火种,甲板上一无所获,便硬着头皮钻进船舱,看也不看那个黑影,兀自俯身在地板上四处摸索,终于被他找到一个火折子。 小心翼翼的打着了,周遭一亮,角落的黑影开始sāo动,周七伤担心黑影怀恨在心,对自己打它一事耿耿于怀,打着火折子赶紧退出船舱,回到甲板之上。 置身于火折子的火光中,周七伤再次立于外套之前,他屏住了呼吸,一咬牙,一跺脚,直接就把燃着的火折子扔到那外套上,哗的一下,火苗蔓延开来,霎时间整件外套都被火苗覆盖了。 火光映在周七伤俊俏的脸庞上,只见他满脸喜sè,心里乐开了花,口中兀自夸张的大叫:“喂……契什么诃夫,着火啦,快来救火啊……” 话还没喊完,周七伤便见那外套中又伸出那只苍白干瘪的枯手,慢悠悠的,好像是去喝邻家姑娘成亲的喜酒,就差没哼一下小曲。 到得整只枯手伸将出来,那手对着外套一扫,这令周七伤看的目瞪口呆:外套上燃着的火苗,在这枯手的一扫之下,居然尽数被收集到了手掌之中。 紧接着枯手一缩,又把手中的火焰收回外套中,再看这件外套,依然是通体漆黑,竟不见半点损伤。 周七伤看得呆了,顿时哑口无言,这时外套中响起一个声音:“小儿无赖,再敢无礼,拧断你的脖子。” 这句话说得悚然幽深,竟无半点回旋余地,周七伤吓得连连退后,终于在几米开外站住,心想:“你就想拧断我的脖子,我偏不给你机会!” 想至此处,周七伤再也不敢恶作剧了,他知道,套中人绝对不是吓唬他,贸然去做玩命的事,他周七伤还不至于这么傻。 鬼船沿着水洞一路向前漂去,却不知几时才能到头,周七伤睡在甲板上,想起了他的父亲――周逢甲,心想:“不知父亲怎么样了,会惦记我么?” ※※※ 周逢甲岂能不惦记自己的儿子呢?自从那rì狠下心来,放弃追寻鬼船,转变航向,开往北途岛。接连数rì,周逢甲都卧病在床,梦中常在叨念着周七伤,待得身体好了些,出得船舱,来到甲板之上,立于海风之中,放眼望去,茫茫大海,呜呼哀哉,好不凄凉。 不一rì铁横肉敲响了周逢甲的房门,道:“甲爷,马上就到北途岛了。” 周逢甲应声出来,铁横肉跟在后面,钻出船舱,周逢甲便看到海平线上立着一个小岛,一开始看还显得绿豆般大小,到得渔船开近了,那岛却大得看不到边。 岛上林木繁茂,飞鸟此起彼伏,岸边的白沙细腻柔软,海边停泊着许多船只,乍一看,似乎是个正常的海岛,只不知那林海深处却是怎生模样。 伙计抛锚靠岸,周逢甲率同众伙计登岛,岛上等待的伙计夹道欢迎,呐喊之声一阵高过一阵,场面风光之极。 这海岛便是北途岛,位于东海深处,原本是个荒岛。二十年前,周逢甲花重金从倭寇手中买下此岛。 此前在周逢甲与铁横肉等人的言谈之中,总提到北途岛上关了一个怪物。那怪物出来了,仿佛天怒人怨,幸好周逢甲的大公子,也就是周逢甲口中的逆子――周皆伤,现身将那东西打伤,挽回了局面。 那东西似乎非常惊世骇俗,却不知到底是什么玩意,能叫周逢甲如此上心,甚至做出放弃追寻鬼船,放弃夺回周七伤,也要转变航向,开往北途岛的决定。 周逢甲登上岛去,沿着一条三尺来宽的小道进入岛中密林,两旁却是高不可攀的参天大树。这条小路由一块块巨石铺就,沉稳厚重,周逢甲踩在上面,感到很踏实。 然而,他发现自己越往深处走,心脏就莫名跳的越快。 或许是因为周遭太安静了吧,周逢甲心想,于是对身后的铁横肉道:“横肉,你上来。” 铁横肉一直跟在周逢甲身后,闻讯小心的赶上周逢甲,却不敢和周逢甲并行,始终在周逢甲偏后一点的位置走着,他对甲爷的崇敬,似乎在任何方面都体现的淋漓尽致。 周逢甲有这么好的伙计,确实是他的福气。 周逢甲道:“横肉,你给我说说,当rì那东西是怎么出来的?” 铁横肉道:“是,甲爷,那天我和伙计们如同往常一样在岛上巡逻,入夜之后,更是加派人手看守地牢,防止那东西出来。直到凌晨也没发生什么事,可是到了后半夜,在地牢外蓦地窜出一个黑衣人,杀死了几个伙计……” 周逢甲眉头一皱,打断铁横肉的话,问道:“那黑衣人什么模样?” 铁横肉答道:“那黑衣人一经出现,地牢外的火把都没来由的熄灭了,月sè中我看到那人身穿一件黑sè的外套,整个人都裹在外套中。他的脑袋被一层层的黑布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贼眼。甲爷,这人的身法出奇的快,我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您看,我的肩膀就吃了他一刀,要不然也不至于叫那贼人闯进地牢,放出那东西……” 铁横肉似乎想为自己的失职弥补一下过错,把话说得倍加小心,时不时偷偷看一眼周逢甲,心里很害怕周逢甲追究这件事。 然而周逢甲此时哪里还有心思惩罚铁横肉?他咬牙切齿的道:“果然是那贼人!” 铁横肉吃了一惊,道:“怎么,难道甲爷认识那贼人?” 周逢甲哼了一声,道:“不认识,只是交过手,当时你失心疯了,自然不知这回事。” 铁横肉恍然大悟,点头道:“嗯,甲爷,我知道怎么回事了,后来船上的伙计告诉我了,那天前来袭击我们渔船的套中人,便是当rì闯岛劫牢的黑衣人。” 第10章 十二妖兽 - 七伤记 - 漏电流 () 周逢甲继续踩着石阶往上走,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继续说。” 铁横肉得令接着道:“那套中人闯进地牢,紧接着我们便听到关在地牢里的那东西在叫嚣,然后地牢中传来打斗的声音,显是套中人与那东西打了起来。跟着没多久地牢中便莫名其妙的出现了混战,从恶斗声音来分析,里面似乎有三股力量在混战。 我们在地牢外面守着,不敢进去,正觉得奇怪:‘怎么多出了一个人?方才还只有两股力量在斗。’甲爷,也不是伙计们不争气,我们当时真是被震慑住了,光是听那厮杀之声,就令人觉得毛骨悚然。” 铁横肉说到这,又看了看周逢甲,周逢甲低着头,瞧也不瞧他,微怒道:“不必看我,接着说。” 铁横肉哆嗦了一下,如获大赦,又道:“只听那地牢中的混战持续了约摸一袋烟的工夫,突然里面就安静下来,似乎是打完了,我们松了口气,只是不知是谁胜了。我当时想,不管是谁胜了,都是一件很糟糕的事。甲爷,那套中人闯岛劫牢,就是为了劫走那东西。 结果良久之后里面还是一片死寂,我正感到奇怪,决定带几个伙计进去瞧瞧。可是还没走出两步,就听到地牢里轰的一声响,众人大惊之下就看到一个黑衣人从地牢里窜了上来,片刻间便消失在黑暗中。甲爷,那个黑衣人,就是套中人。” 听到这里,周逢甲终于抬起头来,颤声道:“地牢里怎么了?” 铁横肉咽了口唾沫,道:“甲爷,万没想到,那东西竟然暴走了!” 周逢甲骇然道:“什么?玄武封印解除了?” 铁横肉点头道:“是的,那套中人好生了得,居然懂得玄武解印,他将封印解除后便逃走了……可是甲爷,我很奇怪他为什么要逃走?难道他只是想把那怪物放出来而已么?” 周逢甲怒道:“没有答案的事情想这么多干什么?后来呢?” 周逢甲知道是他的大公子周皆伤赶跑了套中人,接着周皆伤又从地牢中出来将那暴走的东西打伤,只是他心中对周皆伤着实深恶痛绝,是以变得这么狂躁,心想:“那畜生怎么也出现在地牢中?” 果不其然,铁横肉得意道:“甲爷,那东西暴走后,逃出地牢,在伙计们大叫糟糕的时候,大公子竟然天纵奇诡的从地牢里出来,挡在了那东西的面前,与那东西大战三百回合,终于将其打伤。然后大公子便走了,我都没来得及和他说上半句话。” 铁横肉说到这一节,不禁眉飞sè舞,痛快之极。 周逢甲白了他一眼,喝道:“有这么厉害么?”心里却暗叹:“谢天谢地,还好那东西没能作怪,怎地那畜生如此了得?” 周逢甲心里想的“那畜生”,指的就是周皆伤,他虽然嘴上不愿意肯定周皆伤的能力,在心里却是个明白人,因为他自问也没能力制伏处于暴走状态下的那东西。 铁横肉知道周逢甲忌讳别人在他面前夸周皆伤,识趣道:“其实也没这么厉害,只是横肉嘴贱,说的夸张了些,甲爷您请息怒。” 周逢甲不答话。 沉默一会,铁横肉又道:“甲爷,有个问题不知该不该问您?” 周逢甲只说了一个字:“问!” 铁横肉这才说道:“甲爷,您看我们在岛上看押那东西这么多年,到底是为了什么?” 周逢甲笑道:“横肉,给我做事,还需要问为什么吗?” 铁横肉见周逢甲终于笑了,顿时觉得气氛欢快起来,忙笑道:“不不不,甲爷,横肉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知道,那东西除了会伤人,还有什么作用?” 周逢甲捋了一下三寸胡须,道:“嗯,横肉,你知道那东西是什么吗?” 铁横肉摇头道:“不知,甲爷,那是什么?” 周逢甲正sè道:“那东西只是个人!” 铁横肉奇道:“甲爷,横肉知道他是个人,可是为什么那人会变成怪物?” 周逢甲道:“好吧,今天就给你们说说,那东西到底是什么,也好给大伙长长记xìng,往后可要给我看紧了他。” 铁横肉与众伙计点头答应,个个伸长了脑袋,等着周逢甲开口。 周逢甲长长的嘘了一口气,这才说道:“你们告诉我,那东西暴走之后,看起来像什么?” 一个伙计抢先答道:“像牛头!” 另一个伙计纠正道:“不对,那怎么是牛头?分明就像马面。” 周逢甲哈哈大笑道:“你们这两个家伙,当时肯定是吓得不敢看那怪物,横肉,你来说说。” 铁横肉细想一番,答道:“甲爷,那怪物似乎有点像一只山羊。” 周逢甲赞许道:“没错,就是一只山羊,横肉,很好,我没白养你。” 铁横肉应了声,却没半点得意之sè,只是向那两个说是牛头、马面的伙计瞪了一眼,那意思仿佛就是在说:“你们看看,甲爷都说白养你们了!” 周逢甲又道:“那山羊的名字,便叫做青鸟。” 铁横肉奇道:“甲爷,您就别蒙我们哥几个了,明明是羊怎么成了一只鸟呢?” “放屁!”周逢甲轻声骂了一句,又续道:“这个你们不懂,南朝梁人文学家任彦升的《述异记》中说过:‘古人云:羊一名胡髯郎,又名青鸟’。” “哦!原来如此。”铁横肉似懂非懂,不过口中还是说懂了。 周逢甲道:“所以那怪物便叫做胡髯郎,横肉,你听说过女真人努`尔哈赤么?” 努`尔哈赤,是关外后金开国皇帝,后金便是后来的清朝。 铁横肉道:“回甲爷,横肉虽然长期住在北途岛,几乎与世隔绝,但是对努`尔哈赤这个人,还是知道的。当年他凭借萨尔浒之战名动四方,咱们大明战败于后金,付出的代价却是相当惨重,朝廷于关外的藩篱,都拱手让给那努`尔哈赤了。” 周逢甲点头道:“嗯,横肉,没错。不过朝廷的事情,咱们就不谈了罢。你听说过这句话么?‘十二妖兽,通天入地,只得其一,霸业可成。’” 铁横肉答道:“回甲爷,听说过的,这个传说在江湖中传得沸沸扬扬,那努`尔哈赤便是得了其中一只妖兽,所以才统一了关外女真部落,当上了皇帝。” 周逢甲微微颔首,道:“你可知那十二妖兽怎么来的?” 铁横肉道:“不知,还请甲爷明示。” 周逢甲缓缓说道:“相传早在万历年间,关外女真部落首领尼堪外兰,率军历时三年盗掘了一个古墓,放出了封印于古墓中的十二只妖兽。这十二只妖兽一经现世,便使得参与盗掘古墓的军士全军覆没,女真部落首领尼堪外兰当场暴毙于古墓之中。” 周逢甲顿了顿,又道:“听说努`尔哈赤得到的妖兽名为长虫,其实是一条伪龙,也即是一条蛇。古人云:“蛇,小龙也。”龙是帝王的象征,难怪他能登上帝王宝座。当年努`尔哈赤凭借妖兽长虫的力量,可谓通天入地,放出豪言‘凭尔几路来,我只一路去’,很快便成就了霸业。 从此,江湖中人人趋之若鹜,争先恐后,都道只消得到其中一只妖兽,便可跻身九五之尊,荣华富贵,指rì可待。十二妖兽成为武林至宝,朝廷想要,官宦想要,市井无赖想要,外族也想要,刺客界、武侠界更是大有人热衷于此。” 铁横肉点头道:“原来如此。” 周逢甲道:“至于得了妖兽能否成就霸业,那是谁也说不准的。不过听说那十二妖兽,确实拥有通天入地的力量,得其一只便可位列九五,若是得了其二、其三,甚至十二只悉数得到呢?此间好处,实是难以料想。” 铁横肉听得额头直冒微汗,心道:“难怪江湖中人人趋之若鹜,我还道是那些人都失心疯了。” 周逢甲道:“今儿个关押在咱们地牢中的那个人,他的体内便封印着一只妖兽,那妖兽便是‘胡髯郎’,是十二妖兽的其中一只。” “啊!” 铁横肉以及众伙计大骇,脸上皆是惊疑不定,皆想:“难怪甲爷这么看重地牢中的那怪物,原来竟有如此惊世骇俗的来历。” 铁横肉问道:“甲爷,那胡髯郎怎么得来的?横肉从前还道这些都是江湖传言,做不得数呢。” 周逢甲道:“这妖兽胡髯郎,并不是咱们周家所有,而是河南奇门宗的。” 铁横肉听到“奇门宗”三个字,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失声道:“奇门宗?难道是那个叫人闻风丧胆的刺客组织?” 周逢甲点头称是,道:“横肉,看来你还算见多识广,河南奇门宗,古往今来,一直隐藏在历史的背后,其行事诡秘,不见天rì,终年只生活在月亮照得到的地方。” 铁横肉咽了口唾沫,道:“甲爷,这二十年来,北途岛每隔半年都会有三五个身穿灰布麻衣的人持着您的令牌,到岛上来拜访,每回都只在岛中巡视一圈,便即速速离去。横肉问他们话,他们从来都不回答半句。莫非那些人便是奇门宗的人?” 周逢甲点头道:“正是,这些人是奇门宗掌门人许真仙许老爷子派遣而来,专程视察胡髯郎情况的。当年奇门宗得了妖兽胡髯郎,却凭空生出许多麻烦。到得许真仙许老爷子当上掌门人,为了避免那些麻烦,于是便将胡髯郎转移到海外,关押在北途岛地牢中,至今已过去二十年。二十年来,胡髯郎在地牢中相安无事,倒是叫我得以心安二十年。” 周逢甲顿了顿,又道:“当rì那套中人闯入地牢,将地牢中那人腹部的玄武封印解除,被封印在他腹中的妖兽便要出来,占据了那人的身体,借助其身体做尽伤天害理之事。你们看到的那怪物的山羊模样,便是胡髯郎的本来面目。 封印胡髯郎所使用的封印,便是奇门宗掌门人许真仙的玄武封印。既然有玄武封印,那么自然也就有玄武解印,至于懂得玄武解印的人,可谓世间少有,唉……那套中人当真高深莫测,只可怜了我那小儿七伤啊……” 周逢甲说到此处,倍加感到伤感,铁横肉等伙计纷纷出言相劝,却又有什么作用? 周逢甲沉痛半响,终于缓过劲来,道:“许真仙老爷子既然委以重托,咱们便要帮他老人家看押好胡髯郎,不许出半点差池,一旦有什么情况,需得第一时间向我禀报。” “是,甲爷。”铁横肉及众伙计答道。 铁横肉问道:“甲爷,横肉不太明白,奇门宗的妖兽,怎地要我们周家来看押呢?”; 第11章 脊梁骨上刻下倭语 - 七伤记 - 漏电流 () 周逢甲冷冷的笑了几声,反问道:“横肉,你说,许真仙老爷子与我,是什么关系?” 铁横肉抓耳挠腮,想了半天也没琢磨出周逢甲与许真仙是什么关系,迟疑片刻,小心翼翼的道:“许老爷子曾传授甲爷一些关于奇门遁甲的东西,也许是师徒关系吧。” 周逢甲点了点头,继而又摇了摇头,道:“师徒就算不上啦,许老爷子始终不肯收我为徒,这得怪我没这福气。但是我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心里还是当他老人家是恩师的。我们周家以商立家,是松江府数一数二的大商贾,自从海禁解除后,咱们商贾可以入海,是以二十年前我在这海外从倭寇手中买下北途岛。 海上的事情,有谁比之我周逢甲,还要熟悉?即便是倭寇见了我面,也得给我三分薄面,加之我与许真仙老爷子交情颇深,他老人家发现北途岛是一个世间罕有的宝地,所以胡髯郎被转移到北途岛上后,便由我们周家看押。” 周逢甲在江湖中素有“海上妖刀”之称,一指其在东海势力不弱,二指其拥有一把神勇之极的饮血妖刀,其实那也是拜奇门宗许真仙所赐。 沿着林中小道穿林而过,这时便走到了尽头,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大片的桃花林,周逢甲众人站于桃花林之前,停了下来。 这片桃花林是纯天然野生的,长于北途岛已有相当长时间,老枝横斜,嫩枝舒展,郁郁葱葱,淡淡的桃花缀满了枝头。 现下这个时节本不是桃花盛开之际,然而因为北途岛地处东海深处,气候比之中原大地略微不同,这里的桃花一年四季都盛开,桃花的绽放与枯萎同在,前仆后继,生生不息。 周逢甲当年之所以会看中这个荒岛,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为了这片桃花林。因为周逢甲一生颇具风雅情怀,与这满眼桃花自然相映成趣,一拍即合。 若说单单为了一片桃花林,便花重金从倭寇手中买下此岛,未免显得周逢甲太过轻浮了些。 当年许真仙与周逢甲二人cāo纵一叶孤舟,在东海乘风破浪,遨游了大半年,终于相中了这天下少有的宝地。 他二人立于孤舟之上,遥看北途岛霞光山sè,发现一朵祥云飘然于其上,许真仙点头喜道:“逢甲,选择这个地方来关押胡髯郎,再合适不过了。” 其时周逢甲正直壮年,血气方刚,声如洪钟,开口便大声道:“老爷子,逢甲不明白,这岛怎地合适?要我说,还是关押在我周家后山还比较妥当。” 许真仙摇头道:“不行不行,我担心关在你周家后山,过不了几年,那整一座后山都要被连根拔起,还是这岛上不错,远离中土,与世隔绝。你看,这整个岛被密林覆盖,便是一个天然的屏障,你再仔细看看那密林深处,有什么不同?” 周逢甲眺望了好一会,也没发现什么,只好道:“老爷子,请恕逢甲眼拙,似乎没什么不同,不过密林里面好像有一点淡淡的红sè。” 许真仙笑道:“嗯,很好,是淡淡的红sè就对了。那红sè其实是桃花林,千年桃花林,那可是一个相当不错的迷宫呢。我刚才算过了,那桃花林覆盖了这个岛的中部,我们可以在岛的zhōng yāng建一个地牢,用以关押胡髯郎。 外敌若想进入地牢,首先得登岛,再穿过密林,进入桃花林,最后才能到达岛zhōng yāng的地牢。也即是说,要想进入地牢,必须经过桃花林,如此一来,我们不仅有密林这一道屏障,而且还有桃花林作为迷宫,成为另一个屏障。” 周逢甲问道:“老爷子,现今那岛已被倭寇占据,这该怎生是好?” 许真仙道:“打什么紧?给点钱那些个贼倭寇,从他们手里买下。” 周逢甲又道:“花钱倒不是问题,只是您刚才说那桃花林是个迷宫,那么这个岛俨然便是一座天然的监狱。您也知道,现在的贼倭寇,猖狂的紧,我担心他们不肯卖。” 许真仙笑道:“嘿嘿,迷什么宫?我几时说那桃花林现在便是迷宫了?现在的桃花林除了给你这种风雅之士赏玩之外,别无他处。不过一旦经由我改造一番,绝对是一个上佳的迷宫。再者,你说倭寇猖獗,嘿嘿,在这东海,我看你小子和那倭寇一般猖狂无异。” 周逢甲恍然大悟,道:“老爷子您是说,等我们买下这岛,您可以使用奇门遁甲,将这片桃花林改造为一个迷宫,使得来犯的敌人进得来,出不去,活生生的饿死在里面?” 许真仙点头道:“正是!奇门遁甲之迷宫,加上玄武封印,关押胡髯郎一事,二十年内,万无一失。” 就这样,周逢甲听从了许真仙的话,前去和岛上的倭寇谈判,那群穷凶极恶的倭寇见来者只有区区周逢甲以及几个伙计,并不买他的帐,甚至当周逢甲提出购岛时,却也还是被驱逐出岛。 都说倭寇杀人不眨眼,却又怎地不杀周逢甲?其实,倭寇虽说嗜杀成xìng,但也不至于不懂得量力而行,周逢甲何许人也?海上妖刀!倭寇怎能不忌惮? 周逢甲直骂欺人太甚:“这群滥污禽兽,穿尿布的鬼东西,整个东海都是我们汉人的,往远古时期说,你们那老巢东瀛,也得归我们汉人,哼,这岛几时成了你们的了?”心中愤愤然,拂袖而回。 一个月后,北途岛上开始闹瘟疫,瘟疫来的非常突兀,死了一百五十九人,继而又有一百八十人被刺杀,被杀之人下场极其惨烈:死于腰斩者过半,死于断头者一半一半,死于断手足者一半又一半。 凶手在一名被杀的倭寇头领的背部,在他的脊梁骨上以利器刻下几个字:“此地不宜久留,若再留,祸端便再起。”所写文字,却是倭语。 显然,这是写给岛上的倭寇看的。 岛上的倭寇怒了,同时也怕了。 他们请来几个中国的道士,希望能捉鬼,道士据说是从茅山来的,这几个茅山术士却不是卖狗皮膏药的匹夫,他们看出此事必定是同胞所为,是以在岛上开坛设法,装神弄鬼,做足了法事。 最后假装打不过恶鬼,被恶鬼重伤,急匆匆留下“恶鬼盛,不衰,yù想活命,速去!”这么一张字条,悄然离去。 有意思的是,其中一个茅山术士离开之前,还偷偷的宰了三个倭寇,作案手法与那凶手一般无异。 倭寇终于决定放弃这个岛,却又不肯白白扔掉此岛,便想起此前周逢甲曾登岛商谈购岛之事。 于是乎,我们的甲爷,周逢甲,趾高气扬的,扬眉吐气的,又来了。 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他竟然带了三百壮士登岛,双方交阵,坐下来谈判,周逢甲以此岛闹鬼为由,把价格压为原来的一半,岂知急于脱手的倭寇沉不住气,便答应了。 是以北途岛便是这样落入周逢甲手中。 那些倭寇始终不知道,那场瘟疫以及一百八十人的屠杀,其实都是周逢甲一人做下的。 那rì他购岛被拒,拂袖而回,离岛时经过倭寇的营房,见他们正在开伙做饭,周逢甲衣袖一抖,一包“莽牯失心散”便落在手中,趁伙夫不注意,手指一弹,那失心散便被投入锅中,遇水则化。 一人食之,染病,传染给第二人,有了第二人,继而便有了一百五十九人,皆死。 正当岛上的倭寇人心惶惶之际,一天深夜,冷月当空,周逢甲携着饮血妖刀,只身一人潜入北途岛,一袭黑衣,蒙头蒙脸,提刀疾奔,人如鬼,形如魅,见来者便杀,任他众倭寇列阵还击,却也拿周逢甲没辙。 周逢甲好生了得,当真是心狠手辣,一口气连杀一百八十人,末了寻思不能再杀,再杀便没了体力全身而退,于是愤怒之下便在其中一个头领的脊梁骨上,以饮血妖刀刻下倭语“此地不宜久留,若再留,祸端便再起。” 随后便悄然离去。 正所谓“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周逢甲做下此事,从未对人提过半句,因为口风紧,那倭寇至今也没查明当年发生的事情究竟为哪般。 买下北途岛后,周逢甲将整个岛修缮一新,在岛zhōng yāng,建立一个地牢,用以关押胡髯郎。奇门宗掌门人许真仙来了后,使用奇门遁甲,对整片桃花林进行改造。 所谓金木水火土,五行相生相克,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金主西方,木主东方,水主北方,火主南方,土主zhōng yāng。 也即是金、木、水、火、土分别代表东、西、南、北、中。 在这北途岛上,要想到达到中心,也就是“土”所主的zhōng yāng的地牢,则只有一条路。那便是从“木”所主的东方进入桃花林,才能从“土”所主的zhōng yāng出来,到达地牢。 金克木,若从“金”所主的西方进桃花林,便会从“木”所主的东方出来,反而从另一个方向离开桃花林。 同样的道理,水克火,若从“水”所主的北方进桃花林,便会从“火”所主的南方出来,根本进不去岛zhōng yāng的地牢。 火克金,若从“火”所主的南方进桃花林,便会从“金”所主的西方出来。 如果侥幸进去岛zhōng yāng,到达了地牢,要想离开北途岛,也只有一条路:土克水,从“土”所主的zhōng yāng地牢出来,往“水”所主的北方走,才能走出桃花林,否则只能被困死在林中。 而即便走对了方向,却也不是这么容易就能到达目的,这桃花林中,却有更高的难以名状的玄机,着实为名副其实的迷宫。 周逢甲及众伙计在林中小道尽头,面向着桃花林停留片刻,随后便绕着桃花林外围往东走,到达“木”所主的东方,却是一个葫芦口。 这葫芦口有好大玄机,一般人走到此处必定会继续往前走,决计不会想到此处便是入口。 周逢甲率同众人从这个葫芦口进入桃花林,一路七拐八拐,迂回曲折,环绕回旋,走的人头都晕了。 每当走过几株桃树,便会看到之前遇到的一株桃树,稍微走错半步,便进入了死循环。行出一阵,却在一株桃树下发现一具死尸,死尸挨着桃树根而卧,瘦得皮包骨头。 这死尸是被困死在桃花林中的一个伙计,因为走错了道,饿死在这,看尸体的腐烂程度,应该死去好些天了。 周逢甲皱眉道:“就地挖个坑,把他埋了,再给他家里送一百两银子。以后大家穿过桃花林,切记认真仔细,稍有差池,便进不去,出不来。”心里不由得感叹许真仙这迷宫的设置高明之极,竟然连自己人也被困死,更何况一个外人呢? 想至此处,周逢甲却更多了一块心病,寻思:“这桃花林迷宫,虽然强悍到能把自己人困死,然而却拿那套中人没办法。那家伙居然能成功穿过桃花林,继而又全身而退。唉…… 许老爷子,咱这迷宫的用处便是用来防着那些世外高人,依现在来看,高人一来,这迷宫简直就是通天大道。还有周皆伤那畜生,他竟然也能破这迷宫,好小子,哼!这畜生……” 第12章 穿了琵琶骨的人 - 七伤记 - 漏电流 () 行出大半个时辰,众人终于进来岛zhōng yāng。 岛zhōng yāng是一片广阔的天地,云雾缭绕,飘渺迷离,此前进入密林,穿过桃花林,视野均是极为闭塞,到得此间,竟有柳暗花明之感。 只见岛zhōng yāng的中心地带是一个直径约数十丈的圆形石台,这个石台的下方,便是关押胡髯郎的地牢所在。石台的正北方、西南方、东南方分别生有一株高数十丈的苍松,呈现三足鼎立之势,看那苍松五尺来粗的树干,估计少说也有上千年树龄。 地牢依着三株苍松而建,自是再牢固不过,古老的苍松,也能起到护牢的作用。 再看三株苍松几丈上方,竟然各搭建了一个木屋。 铁横肉冲着那三个木屋吹了声口哨,木屋中便相继探出人影,却是生活在树上的几个伙计。那几个伙计应了声,见过甲爷后,便爬下树来。 三株苍松虽高,然而在岛上其他地方,比如在桃花林迷宫之中,却也看不到岛zhōng yāng的三株参天苍松。因为岛zhōng yāng云雾相当浓重,将三株苍松遮掩的严严实实。人在桃花林中,只能看到蓝天中点缀着白云,仅此而已。 周逢甲看着那几个从树上下来的伙计,问道:“这几rì地牢中那东西安分么?” 其中一个伙计答道:“甲爷,托您老福泽,横肉哥离开岛上这几天,那东西很安分。” “嗯,很好。” 周逢甲冲铁横肉一摆手,铁横肉便喊道:“开牢!” 只见正北方的苍松后面垂下来一根相当粗重的铁链,铁链上端连着一个固定在苍松树干上的滑轮,穿过滑轮,铁链便通到这株苍松正面的石台边沿,直接通入土中,送入地下,这铁链滑轮装置,以及通入地下的部分,显是一个复杂的机括,却是用来开启地牢的工具。 铁横肉一声令下,五个伙计快步走到那根垂下来的铁链前方,将铁链围了起来,然后五双大手牢牢的捉住铁链,五人拖着铁链便朝北方冲去。 “咯咯咯……” 铁链咯咯作响,很快便被拉得绷直。五个伙计开始发力,齐声大喝之下,又向前奔出丈许, “当当当……” 圆形石台中心的地面缓缓的弹起一块一尺来厚的生铁翻板,到得翻出一定角度,那五个拉铁链的伙计将铁链固定在地上的一个巨型铁钩上,至此地牢打开。 伙计们打起火把,周逢甲接过一个火把,缓步走至石台的地牢入口。翻板下面一片漆黑,周逢甲举着火把往下一照,一条螺旋状的石阶赫然出现。 周逢甲道:“横肉,你跟我进来,其他人在外面等着。” “是,甲爷。”众伙计答道。 周逢甲一个俯身,便钻进地牢,铁横肉咽了口唾沫,也打着火把跟在周逢甲屁股后面,显然,他有些紧张。 周逢甲与铁横肉,主仆二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石阶走下地牢。 地牢中的黑暗遇火则化,然而火把的光明也只照亮了一丈见方的范围,主仆二人一直沿着螺旋状的石阶往下走了六七丈,终于到了底。 除了火光照得到的地方,四周漆黑一片,他们正处于地牢中心,地牢的出口就建立在地牢中心的上方。 周逢甲低声道:“横肉,掌灯!” 铁横肉得令一头扎进黑暗中,分别在地牢中的坎位、离位、震位、兑位、巽位、艮位、乾位、坤位点亮油灯,骤然间整个空间灯火通明。 只见坎位、离位、震位、兑位、巽位、艮位、乾位、坤位这八个方位的牢壁上延伸出八条铁链,皆与此前开启地牢的那根挂在苍松上的铁链一般粗细。这八条铁链伸将出来,一直延伸到地牢中正北方向的一个五尺见方的深井,铁链探入深井,却不见坑中景象。 显然,这八条铁链便是用于束缚地牢中那人的,想必那人现下就关押在这个深井中。 周逢甲持着火把,低声对铁横肉道:“别出声!”便向那深井旁走去,到得近了,捉着火把朝漆黑的深井一照。 这时,深井中响起一个yīn沉沉的声音: “老儿,你时rì无多了!还有兴致来看我么?” 铁横肉听闻此音,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下意识退后了两步。 周逢甲却往前走了几步,此举吓得铁横肉大叫:“甲爷,不要太靠近那东西!” 周逢甲没搭理铁横肉,站于井口之侧,俯下身来,低声道:“鱼走车,你还好么?” 原来井底那人叫做鱼走车。 只见深井有七八丈来深,八条铁链直通到井底。井底中心立着一个人,四肢以及躯体都被粗粗的铁链绑着,一圈绕着一圈,直至占满井底的空间。从地牢中通到井底的八条铁链,悉数穿在那人的琵琶骨上,左右两边各穿了四条铁链。 世人皆知,琵琶骨被穿,形同废人。 再看那人,脑袋都被乱糟糟的头发覆盖了,站于井上根本瞧不出他是什么模样。这个被千重铁链束缚、穿了琵琶骨的人,便是体内封印着妖兽胡髯郎的人——鱼走车。 鱼走车一直低着头,听闻周逢甲问他好么,哼了一声,冷冷的道:“好孙子周逢甲,放心,爷爷还没死!” 周逢甲冷笑道:“鱼走车,你在这地牢中也待了二十年了,怎地还是这般狂妄?” 鱼走车喝道:“嘿嘿,许老儿说过,奇门遁甲迷宫,加上玄武封印,关押胡髯郎一事,只能保得二十年内万无一失。今年已是第二十个年头,我看你这个老儿还能不能有个闪失……哈哈……”说着鱼走车哈哈大笑,仿佛非常快活。 周逢甲冷冷的道:“鱼走车,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见井底的鱼走车不再吭声,周逢甲又说了一遍,岂料鱼走车还是不搭理,周逢甲颇感不悦,心想:“这人心高气傲,几十年的牢狱之苦也没能使其收敛xìng子,我且忍你一忍。” 周逢甲咽了口唾沫,咬牙跺脚,活动脸部肌肉,然后又拿手扯了一下嘴巴,勉强对着井底的鱼走车浅浅笑了几声,继而笑嘻嘻道:“鱼兄弟,请教你几个问题,不知可否?” 心里却骂道:“直娘贼,要不是急于探听虚实,我岂有对你如此恭敬?待得从你口中问出情报,叫你看看我‘海上妖刀’周逢甲的手段。” 鱼走车发现周逢甲一改往rì盛气凌人之作风,甚感诧异,冷笑道:“想不到周逢甲xìng情大变,也有求人的时候,哈哈……好吧,既然你肯装孙子,今rì我鱼走车高兴,老儿你问吧!” 周逢甲收起笑容,正sè道:“当rì前来闯岛劫牢的黑衣人,你可知此人是何方神圣?” 鱼走车哈哈大笑道:“这人可了不得,周逢甲,你就等着受死吧,哈哈……”说着鱼走车笑的更癫狂了。 铁横肉躲在周逢甲身后,扯了扯周逢甲的衣袖,小声道:“甲爷,这东西太过无礼,要不让横肉往下面砸几块大石头?叫他消停消停,反正这东西相当经打!” 周逢甲低声喝道:“放屁!别出声!” 鱼走车听到井口的周逢甲在和人说话,当即喝道:“你个蛮横老咬虫,我鱼走车不一rì便可出来,届时自会第一个料理了你这贼王八!”鱼走车骂的正是铁横肉。 铁横肉虽然怕鱼走车,但是平rì里却隔三差五的给鱼走车苦头吃。 比如铁横肉刚才便给周逢甲献计:往下砸几块大石头,好叫这东西安分一些。平rì里铁横肉经常瞒着周逢甲,唆使伙计往这深井里砸大石头,砸完之后却又使用绳索将井中的石头提出来,防的就是周逢甲知道了要怪罪。 周逢甲瞪了铁横肉一眼,又对鱼走车喊道:“兄弟,我的伙计招呼不周,十分对不住,定当给他们也吃些苦头,现下劳烦兄弟相告那套中人的身份。” 这几句话说得相当恭敬,铁横肉听在耳里,怔怔的看着周逢甲,心想:“看来甲爷今天真是豁出去了,妈的,老子得配合一点,至少不能添乱。” 鱼走车大叫道:“我今天就告诉你,那套中人生活在东海,是东君府的头目,和你周逢甲一样,是个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鸟大汉。那rì他来到这北什么途岛,闯进这地牢来,目的便是要将我劫走,哈哈……我鱼走车沉寂了二十年,还道是世人都把我遗忘了,想不到还能有人来劫,妙极!妙极!” 周逢甲问道:“东君府是什么组织?” “我呸!”鱼走车骂了一声,冷笑道:“东君府便是东君府,能成什么组织?仅仅是那家伙的老巢,集结了一大帮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做喽啰,整个东君府便只那套中人一个人而已。” 周逢甲听了,眼睛一亮,心想:“哦?原来是个独行侠,这好办些!”当即又问:“他来劫你是什么意图?” 鱼走车道:“嘿嘿,老儿,这个你还真是会装蒜,用你的后脑勺想一想吧,是什么意图,哼!可笑!” 周逢甲心里咯噔一下,心想:“果然是那个目的,看来终于有人知道胡髯郎身在北途岛,这可如何是好?唉……这事相当棘手。” 周逢甲又问道:“你和那套中人相识么?” 鱼走车冷笑道:“你说呢?” 周逢甲忍住发作,低声道:“我不知,还请相告!” 鱼走车道:“当然认识,不单止认识,我们还是老朋友。” 周逢甲听了,却感到疑惑,心想:“老朋友?那怎地当rì套中人闯入地牢,又和鱼走车打起来?”于是笑道:“我看不一定吧,既然是老朋友,却又怎地自相残杀?” “放屁!”鱼走车怒道:“项羽和刘邦当年也是老朋友,怎地他们打得比谁都厉害?” 周逢甲不接话,又问道:“莫非还会有人来劫你?” 鱼走车冷笑道:“那是自然的,你以为那套中人离开了,便不会回来么?哼!当rì如果不是周皆伤那小儿半路杀出来,我鱼走车现在指不定已经在应天府的哪家窑子里逍遥快活……” 周逢甲奇道:“你被困地牢数十年,怎地知道那人是周皆伤?” 鱼走车还是冷笑道:“我怎地不能知道?你当真认为我信息闭塞么?哼!‘东皇太一’周皆伤,好大的名头。咦,奇怪的是,我就不明白了,怎地这么没用的老东西,能生出如此能打的杂种?” “放肆!”周逢甲终于怒了,大喝:“你这促狭鬼,叫你今天吃一顿苦头!”说完转身便走,爬上石阶,便出了地牢,继而又爬上其中一株苍松,钻进木屋,倒头便睡。 地牢中传来阵阵惨叫之声,叫的撕心裂肺,肝胆俱裂,足足持续了半个时辰。 周逢甲睁开睡眼,从怀里摸索出一块令牌,看也不看便扔出木屋,守在下面的伙计接住令牌,便走到地牢入口,冲着地牢喊道:“横肉哥,甲爷有令,关闭地牢!” 深井中堆满了大石头,鱼走车已被埋没其中。 铁横肉应了声,面目狰狞的朝井底冷笑道:“你这鸟蛋,得罪你横肉爷爷就已经不得了,更何况是甲爷?哼!” 井底没了反应,不知鱼走车是死是活,铁横肉也不忙将石头弄上来,朝井底吐了口唾沫,转身便出了地牢。 出来地牢,铁横肉一声令下,关闭地牢。 一切完毕,他爬上周逢甲睡的那个木屋,在屋外的平台小声询问道:“甲爷,搞定了,下一步怎么做?” 周逢甲依然躺着,眼睛也不睁,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横肉,你没把他弄死吧?” 铁横肉道:“哪能啊,甲爷,那东西相当经打,死不了。” “嗯,以后没事别作弄他,怎么说那人也是个人物,你得给我兜着点,别给我惹这么多乱子,最近事儿可多着呢……”周逢甲缓缓说道。 铁横肉连连答应,却不再作声。 过了半响,周逢甲才道:“横肉,河南汝宁府信阳城东门三十里外有一个天坑,你马上派人前去把这封信绑在大石头上,投入那个天坑之中,奇门宗掌门人许真仙老爷子便可收到此信,切记八百里加急!” 周逢甲从怀里取出一封信,交与铁横肉。 “是,甲爷!” 铁横肉递出双手,恭恭敬敬的接过信,便去了。 看来,周逢甲要请他的“恩师”——刺客组织奇门宗的掌门人许真仙前来北途岛抵御强敌了。 第13章 与他全然不像是仇家 - 七伤记 - 漏电流 () 周七伤自从被套中人以“小儿无赖,再敢无礼,拧断你的脖子。”jǐng告之后,便安分下来,一直待在甲板上,与船舱中仅剩的那个黑影井水不犯河水,而且也没再理会过那件挂在铁钩上的外套。 鬼船继续往前漂。 周七伤忍饥挨饿整整三天,为保存体力,他一直睡着,什么都不想,就当自己死了,只是有时泪水会不自觉的从眼角落下――他真的觉得自己要死了。 到得第四天,鬼船终于漂到了水洞的尽头。 靠岸,鬼船搁浅一个震荡,将饿的两眼发昏的周七伤震醒,迷迷糊糊中醒来,发现已经靠岸,大喜之下要叫出声来,才发现已没了力气出声。 周七伤双眼朦胧中,看到甲板尽头挂着的外套已经不在铁钩上了,疑惑之下顶着个沉重的脑袋四处找寻那套中人,却发现他正冷冷的站在自己的身后,周七伤饿的连吃惊的力气都没了。 周七伤看着套中人,莫名其妙的冲他笑了一下,这一笑却是发自内心的。他笑的时候,没有想自己身处何方,下场该当如何。只是想着,临死之前,原来自己不是孤孤单单的,至少还有一个刺客在。 只是因为饿的实在是体乏,这一笑显得有点不如哭泣好看些。 套中人看着周七伤,俯下身来,将其抱起,再把他负在背上,接着踏上岸去。船舱中那个黑影终于钻了出来,跟在套中人身后,岸上有一个涵洞,他们钻了进去,隐没在黑暗之中。 周七伤趴在套中人的背上,觉得非常不舒服,因为这人没有肩膀,自己的手便不知往哪里放,显得极不自然。 套中人大概意识到周七伤的心思,便道:“勒我脖子!” 周七伤还真就将他的脖子勒住,准确的说,是两手环绕在套中人的脖子上,此举似乎显得这两人亲近了许多,全然不像是仇家。 套中人一声不吭,只听得身后那个黑影粗野的喘息之声,穿过这个黑暗的涵洞,便到了鱼走车口中所谓的套中人的东君府。 这东君府,与其说是一个府邸,不如说是一个墓穴。或者说,墓穴的地宫,便是套中人的东君府。 地宫中一片黑暗,看不出是怎生陈设。 套中人负着周七伤立于地宫之前,却不踏入,身后那个黑影却窜了进去。 紧接着便听到里面响起密集的sāo动之声,然后地宫中呈现出一片光明,四周烛台上的蜡烛被点亮了。 这个地宫非常宽敞,里面有大大小小无数的洞窟,洞窟中栖息着无数的黑影,个个都如当rì袭击周逢甲渔船的那种一般无异。 套中人放下周七伤,独自走进地宫。 一进地宫,sāo动之声便即平息,一个个黑影从那些洞窟中钻出来,挤满了整个地宫,个个都盯着套中人。套中人的手轻轻一挥,众黑影散去,按部就班,各回各的洞窟,现下已分不清哪一个是被周七伤痛打过一顿的黑影了。 只见地宫zhōng yāng有一座石头建造的古楼,门窗紧闭,里面黑灯瞎火。古楼四周围着一堵高高的石墙,以此造就一个院子。围墙向着地宫出口之处,有一个院门,同样的紧闭着。 这古楼,似乎便是套中人的居所,但是他不是住在外套中吗?还要居所作甚? 而在那院门处三丈开外,躺着的赫然竟是一口石棺,石棺紧闭,盖得严严实实。石棺朝外的那一头,地上立着一根碗口粗细的柱子,柱子上端有一个铁钩,和鬼船上的铁钩一模一样。 套中人往地宫zhōng yāng缓步走去,周七伤探进头来,地宫中的景象,瞧了个一清二楚。眼见套中人迈步向前走,料想他又要将自己挂在那个铁钩之上,如此当真要活活饿死自己,是以当即吃力的叫道: “喂!你等等!” 套中人闻言止步,到得周七伤走到自己身前,却不见他停下,只见周七伤从他身旁走过,径直走向地宫zhōng yāng。 套中人立于原地,冷漠的看着周七伤,不知这小子要做什么。 周七伤走到那根柱子前,绕过柱子,在那口石棺前停下。接着抬腿爬上石棺,面向着柱子,张开双臂,直接将那根柱子抱在怀里,那个铁钩也被埋没在周七伤怀中,却不知周七伤此举为哪般? 周七伤抬起头,这才对套中人道:“喂,契诃夫,我得和你谈谈!” 套中人看着周七伤,冷冷的道:“别踩我的棺材!” 周七伤一惊,心想:“糟糕,莫非又犯了他的禁忌?嗯?怎么叫做‘我的棺材’?这人好生奇怪,人没死,棺材就准备好了。”却也不加理睬,道:“不踩棺材可以,但是你得答应和我谈谈!” 套中人喝道:“你下来,抱着柱子作甚?” 周七伤无奈道:“我怕你又把自己挂在铁钩上,十天半月不出来,非得把我饿死闷死憋死不可。” 原来周七伤抱着柱子,便是担心套中人再度玩消失。不过此举倒显得滑稽了些,周七伤也这么觉得,但是没办法,只好如此。 连rì来和这套中人相处,周七伤发现,这人虽然冷漠,但却丝毫未对自己起了歹意,是以对他的戒备不似起初这么紧绷。 套中人道:“你下来,你想知道什么?” 周七伤大喜,马上下来地面,靠着柱子,双手背了过去,反手捉着柱子,提防套中人变卦,这才问道:“这里是哪里?怎么东海之中存在一个这么长的水洞,而水洞的尽头,却是一个地宫?” “海底!” 周七伤大惊:“海底!?我们什么时候下到海底了?” “从进入水洞开始。” 周七伤恍然大悟,难怪水洞中会有发光珊瑚,敢情是到了海底,又问道:“难道我们现在正身处海底的一座山的山体之中?” “是。” “这个地方便是你的府上?” “是。” 周七伤又道:“这算什么府邸?分明是一个古墓,藏污纳垢的古墓,恶心!” “……” 不见套中人言语,周七伤又问:“你是谁?” “契诃夫。” “我是说真名。” “契诃夫。” 周七伤为之气结,脑门似乎有点发黑,咽了口唾沫,缓缓劲头,再问:“你和我父亲是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不是。” “那你怎地将我掳来?” 套中人此前回答周七伤的问题,一直都言简意赅,冰冰冷冷,凄凄惨惨,被问至此处,却缓步向周七伤走去。 周七伤见状,将那根柱子抱得更紧了,颤声道:“你……你别过来!这个问题你可以不回答!” 然而套中人并不理他,到得走到周七伤身前,一抬手便捉住周七伤胸口的衣领,提将起来,幽幽的问道:“小子,你想见周皆伤么?” 周七伤被提在半空,下意识挣扎,听到套中人提到他的大哥周皆伤,当即停止挣扎,瞪着套中人的眼睛。那是一双极其深邃的眼睛,周七伤在那双眼里,看到的只有空空洞洞,问道:“你认识我大哥?” “比你认识!” 周七伤道:“我没见过他,自然你比我认识,怎么?我大哥在哪里?你能带我去找他么?” “能!” 周七伤大喜道:“太好啦,我们现在就去,你先把我放下。” 套中人一把将周七伤扔在地上,道:“食物,那畜生会给你送来,吃饱再找我。”说完套中人便缩进外套中,挂到那根柱子的铁钩上。 周七伤摸着摔痛的屁股,大骂道:“妈巴羔子,你又消失……”话还没说完便感到腹中饥饿之感一阵阵袭来,终于说不下去了。 当下挨着那口棺材,躺了下来,看着眼前挂着的外套,心想:“总有一天我要毁了你这外套,唉,饿呀……” 这时洞窟中钻出一个黑影,手提一个食盒,战战兢兢的来到周七伤身前,放下食盒便快速离去了。 周七伤不理那黑影何以形sè如此匆忙,立马饿虎扑食般的抢过食盒,把盒盖一揭,发现里面全是烤熟了的螃蟹,个个约摸拳头般大小,他两眼放光,双手齐下,抓起熟螃蟹便吃。 此刻只觉得螃蟹滋味相当不错,好吃的紧,心想:“这鬼地方虽然恶心,不过东西还挺合胃口,只是不知怎么做的,不管啦,吃饱要紧。” 周七伤一口气吃下十来只螃蟹,此时他的腹中鼓鼓囊囊,腆着个浑圆的大肚子,打了个饱嗝,将手中抓着的只咬了一口的螃蟹扔回食盒,饱了,腻了,厌了,恶心了,他再也吃不下半点了。 疲倦袭来,睡了过去。 到得醒转,发现食盒已被黑影收走。 周七伤看到那件外套还挂在铁钩中,当即起身走了过去,无所顾忌的踢了那柱子一脚,大叫道:“喂,契诃夫,出来!” 话音刚落,套中人取下外套,将身子探出,周七伤对眼前情景,已不感觉半点惊讶奇诡,他已经习惯了,套中人就这点德行。 套中人落定,开口道:“吃好了么?” 周七伤伸了个懒腰,没想到今天套中人竟然破了两个例。 第一,竟然一叫便出来; 第二,一出来便主动对自己说话。 看来有进步,周七伤心中感到有点欢喜,故作深沉道:“嗯,很好。”说完又续道:“我们几时出发去找我大哥?” 套中人笔直的站立着,一动不动,直视着周七伤,道:“三天后!” 周七伤大喜,道:“好得很,好得很。”心里却在盘算怎么逃离套中人的魔掌。他知道套中人不可能这么轻易就带自己去见周皆伤,指不定有什么yīn谋。从掳走自己直到现在,自己仍是体无完肤,想必只有一个解释,那便是这套中人要利用自己。 套中人问道:“周皆伤是周家的罪人,你何以如此喜欢他?” 周七伤道:“我父亲说他做了很多恶事,却不知为何被逐出周家。” 套中人冷笑道:“你想知道么?” 周七伤忙道:“想!” “或许我说过之后,你便不会觉得他好了。” “你说吧。”周七伤有点紧张,不知套中人要说出什么话来。 第14章 原来这是他的软肋 - 七伤记 - 漏电流 () “周皆伤,名字中便充满了杀气,亦如你的名字一般。周逢甲那老儿企图以凶化凶,哼,岂知哪有这么容易?小子,我问你,现在你们周家上了年纪的人,活着的还有几个?” 周七伤脱口而出:“只剩下我父亲和母亲!” “你可知为什么只剩下他们两个?” “为什么?” “松江府周家,人丁兴旺,几百口人,加上数千喽啰,在松江府称霸一方。等到周逢甲当家时,家道虽然不似从前那样能够呼风唤雨,却也还苟延残喘,像个样子。然而在周皆伤十三岁那年,周皆伤竟以一人之力杀光了周家所有上了年纪的人,从此亡命天涯,世人皆不知其所终。” 周七伤不相信,咆哮道:“你胡说!” 他从小听到的关于周皆伤的事情,都是非常光明正大、令人拍手称快的。他听家里的管家周福伯说过,大哥周皆伤从三岁起练武,六岁能空手碎石,八岁便能和周逢甲过上百招而不败。 最传奇的一件事便是周皆伤九岁那年,曾潜入应天府刺杀了当地欺民榨民的知府大人。应天府作为大明的南直隶,是为留都,其知府的地位比之其他地方的知府,官阶何止大了一阶二阶?是以此事轰动了整个江南,甚至令京师的皇帝也重视起来。 皇帝派了钦差前来调查,悬赏三千两黄金捉拿凶手,蜂拥而来者众多,却一无所获。只因周皆伤作案手法天衣无缝,不留丝毫破绽,此案至今未破,成为应天府的一桩悬案。 若说周逢甲对周皆伤如此深恶痛绝,可以想象周皆伤做下的恶事一定罪孽深重。可是周七伤万没有想到,事情竟然如此骇人听闻,当真叫人接受不了。 套中人不管周七伤的咆哮,接着道: “周皆伤离开周家后,加入了一个蒙古人建立的组织,甘当蒙古人的爪牙,祸害我炎黄子孙。那家伙心高气傲,杀孽极重,不知多少汉人死在他的手下,这样的哥哥,你还要么?而且据我所知,周逢甲那老儿,早就不认他了。” 周七伤半信半疑,暗暗心惊,心想:“不知他说的有几分属实,我姑且让他说,反正跟他抵触也对我没什么好处,只盼他这是在骗我。” 周七伤希望套中人这般说他大哥,是在蒙自己,是个计谋,目的是使得周七伤入套,以便达成他的目的,如此一来,大哥周皆伤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依然高尚如旧。 周七伤沉默不语,套中人又道:“北途岛上关押了一个怪物,不一rì周皆伤要去劫他,我不能让他得逞,所以要去阻止他。” 周七伤听罢,冷笑道:“是你想劫那个怪物吧?我知道你已经去劫过一次地牢了,若不是我大哥现身阻止了你的计划,嘿嘿,那怪物便被你劫走了。” 套中人淡淡的道:“哦?原来你已经知道了。” 周七伤得意的笑道:“我是周逢甲的儿子,北途岛便是我的第二个家,你说我怎地不知?” 套中人道:“既然如此,说与你知也无妨,周皆伤想得到那个怪物,我也想得到。我与他的能力,不相上下,不过现在我多了一张王牌,他必输无疑!” 周七伤大骇:“什么王牌?” 套中人冷冷的道:“我曾听周皆伤说过,你很聪明,其实也不过如此。” “你是说我……”周七伤终于明白套中人掳走自己的目的了,颤声道:“你要拿我做人质,要挟我大哥?” “那又怎地?”套中人道。 周七伤怒了,却不动声sè,心想:“不可乱了方寸,且看我激他一激。”当即冷笑道:“嘿嘿,契诃夫,你的身手虽然比我父亲厉害,可你却打不过我大哥!” 套中人大怒:“放肆!” 周七伤暗喜,心想:“果然中计,原来这就是他的软肋。” 第一次见这套中人如此盛怒,周七伤原本以为他不知生气为何物,岂知一旦发怒,竟然如此狂躁,虽然心中暗喜,却也被吓得不轻,定了定心神,这才反唇相讥:“难道我说错了么?” 套中人不再出声,沉吟片刻,淡淡的道:“我是‘东君’契诃夫,在道上向来与‘东皇太一’周皆伤齐名,我打不过他,他也打不过我,既然彼此都打不过对方,要论谁强谁弱,却是没有意义的。” 周七伤奇道:“‘东皇太一’?我大哥怎地成了‘东皇太一’?” 套中人冷冷的道:“‘东皇太一’是周皆伤的代号。” “那你的代号便是‘东君’么?” “是。” “哦,东君这代号真难听,还是套中人比较好玩,因为你怎么看也和君子搭不上半点边。”周七伤好似喃喃自语,然而套中人怎能听不出他这是在故意挖苦。 “油嘴滑舌的小子!”套中人喝道,毫无征兆的扯住周七伤衣领,提将起来,另一手捉住他的胳膊,一抓一放,又抓向另一条胳膊。继而将周七伤凌空倒转,又抓向他的两条腿,再翻转过身子,放在地上,背对着自己,将双手放于周七伤的背上。 一经触摸到他的身体,即刻便收手。 心下大惊:“周家的人似乎个个都了不得,这周七伤骨骼惊奇,竟然是个百年难遇的练武奇才,若是走对了道,将来必定是继周皆伤之后的又一个魔头!” 周七伤被套中人提着颠来倒去,好似一壶加了料的酒,非得一摇三晃七甩的震荡均匀了才罢休,只觉得头晕脑胀,骂道:“老子忍你!他rì等你老的牙都掉光了,看我来不来揍你!” 套中人不搭理周七伤,继续想道:“哼,我偏不让你走对了道,既然周逢甲给你取名周七伤,我便让你练练七伤拳,叫你饱受七伤之苦。” 于是对周七伤道:“小子,你想跟我学刺术是么?” 突然听到这般询问,周七伤愕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忙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你想跟我学刺术是么?” 这回没听错了,是套中人亲口问的。 周七伤一直梦寐以求成为一名刺客,或者退而求其次,当一名武侠,也是不错的。在他看来,刺客与武侠,他比较喜欢刺客。 之所以偏爱刺客,只是出于他个人的喜好。并非刺客就一定比武侠好,因为刺客不一定打得过武侠,而武侠也不一定打得过刺客,两者各有千秋,不相伯仲。 刺术与功夫的较量,从这两大力量体系诞生的那天起,就没停止过。尽管刺术比较玄妙,其很多效果都匪夷所思,比如召唤术、结界术,等等,从表象上看来,似乎比功夫厉害。不过从本质上来看,功夫绝对是可以和刺术抗衡的。 遗憾的是,怀揣刺客梦与武侠梦的周七伤,一直以来都苦于找不到一个愿意教自己的人,为什么?他从小生活在海上妖刀周逢甲的势力范围内,众人摄于周逢甲的yín威,哪里还敢教他一招半式? 在松江府,武侠虽然比较常见,却无一人敢教周七伤。 而至于刺客,除了勉强称为半个刺客的周逢甲外,周七伤从未见过第二个刺客,这一类人太神秘了。 关于刺客的故事,周七伤全都是听来的,要么是从管家周福伯处听来,要么趁周逢甲不注意,偷偷溜出周府,跑去茶馆或者客栈,乃至jì院去听说书的讲有关刺客的故事。 他曾见周逢甲多次使用死召唤术召唤出一把饮血妖刀,而且那妖刀遇血竟然会变大三倍,可把周七伤给羡慕的,脸儿都憋红了。 周逢甲每见到周七伤对自己召唤妖刀一事如此狂热,总免不了一顿呵斥。 少年人的好奇心可以大得惊神泣鬼,周七伤数度潜入周逢甲的卧房,希望找到那把妖刀,里里外外翻遍,也不见踪影。这时才意识到,父亲的妖刀根本就不放在身边,而是放在了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地方,需要使用时,只需召唤出来即可,用罢,估计也会将其送回来处。 到得十六岁那年,周七伤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野xìng,公然对周逢甲扬言要去闯荡江湖,浪迹天涯,实则是想去寻名师,当刺客,学刺术,练功夫。 如此豪言壮语可把周逢甲夫妇吓得不轻,因为此事,周家被闹腾得鸡飞狗跳。 最后周逢甲夫妇只好采用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那rì午后,周逢甲把周七伤叫道跟前,和蔼的道:“七伤,你可知你还有一个三叔公么?” “三叔公?父亲,我怎么多出了一个三叔公?”时年十六岁的周七伤奇道,他不知周逢甲要说什么。 周逢甲道:“六十年前,你的三叔公,也即是父亲的三叔。端阳节后的一天,他独自一人驱船出海,一个月过去,音讯全无;三个月过去,杳无音讯,好似石沉大海,从此大家都道他是葬身于大海之中了。” “三叔公他真死了么?”周七伤想,如果真死了,周逢甲就不会拿出来说了。 “嗯,死了!” “死了?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周七伤吸了口凉气,大出意料,无奈道。 “七伤,放肆!”周逢甲微怒道。 “是,父亲。” 周逢甲续道:“你三叔公那次出海,确实是死了,不过却被一个东瀛人救活了。那东瀛人把他带回东瀛,见他脑袋灵光,做事jīng明,而且心狠手辣,又见他对自己的女儿颇为爱慕,于是几经考验,终于将女儿许配给了你三叔公。” 周七伤道:“啊,三叔公命真硬,死了还能活过来。不过可惜娶了个倭寇娘们,晦气。” 周逢甲道:“晦什么气?你小儿家家懂得什么?那东瀛人的家族,可不是一般的倭寇,而是个忍者家族,你三叔公入了他们的门,顺理成章的当上了一名忍者,从此在东瀛开创了一代伟业,成为一代宗师。” “忍者?忍者家族?是什么东西?”周七伤奇道。 周逢甲道:“忍者,相当于咱们中原的刺客,忍者是刺客文化在秦朝传播到东瀛后,衍生出来的产物,忍者所使用的手段,唤作忍术。” “嗯?这么说,忍术是由刺术演化而来,那么还是刺客厉害咯。” 周逢甲瞪了他一眼,道:“无所谓谁厉害谁不厉害,归根结底还得看个人的修为。你三叔公到了东瀛,开枝散叶,有了一大帮子嗣。若干年后派人送信回来,将他出海遇难、得遇贵人、娶得东瀛女子、成为忍者,等等事情,悉数告知。我们自此才知道,咱们周家从此在东瀛便有了一个分支。” 周七伤点点头,道:“父亲,莫非您想送我去三叔公那?” 周逢甲笑道:“小鬼头,你总能猜到父亲的心思。” 周七伤喜道:“您是说,我到了东瀛,三叔公会教我忍术,然后我便可以成为一名忍者?” “嗯!但得看你三叔公愿不愿意教你。”周逢甲淡淡的点了一下头,却把脸转了过去,眼神中写满了似是而非的意思。 故此,周七伤即rì启程。 怎奈到了东瀛,住进了三叔公的家,却从未见过三叔公,更别谈当什么忍者,学什么忍术了。 周七伤在东瀛的一个学校读了两年书,结交了几个朋友,学了一口正宗的倭语,每每想起周逢甲设套骗了自己,周七伤总要指天大骂:“周逢甲!你这个鸟商贾,骗我来这里!哼!” 别看周七伤平rì里对周逢甲说一不二,温驯的像只小绵羊,情急之下却也是照样怒骂不已,他到底还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身体中依然存着周逢甲传承下来的血xìng。 是以周七伤身在东瀛两年有余,什么忍术都没学到,甚至连忍者的一根毛都没瞧见过,就这么返回松江府。 结果却在前往北途岛的过程中,被这名为东君契诃夫的套中人给掳到这个鬼地方——东君府,周七伤真是倒了大霉了。 第15章 强练七伤拳 - 七伤记 - 漏电流 () 现如今听到套中人询问自己是不是想学刺术,不由得心花怒放,往事不断地在脑海中浮现,历历在目,当真是感慨颇多,沉吟良久,这才开口道:“是的,我想学刺术。” 套中人道:“不是你想成为刺客,你便能成为刺客。小子你说说看,你活了十多年,学到什么东西了?” 套中人的话说的很对,要想成为刺客,不能仅靠个人的情感意志努力,更需要的是天赋与机缘。若是没有天赋与机缘,不管怎么努力,也得如周逢甲那般,成为刺客非刺客,武侠非武侠的半个刺客。 周七伤眨巴着眼睛,道:“这你不必担心,若是我学不会,自然不会强求。啊,你问我会什么?我会做学问,我做学问可厉害得紧。我除了会说中原话,还会一门外语,就是倭语……” “酸秀才,学问有个屁用,食古不化!你还会说外语?哼,倭语能有什么用?连学问也不如。”套中人转过身来,喝道:“你只需给我磕八个头,我便教你刺术。” “难道他真要教我刺术?莫非他要收我为徒?”周七伤心下寻思,闪过了无数个念头:“他要教我刺术,那是再好也没有了,可是这人心肠如此恶毒,我又怎么能拜他为师?况且父亲还险些被他杀死,我便更不能对他行跪拜之礼。可是……若是不给他磕头,他又如何肯教我刺术?”一时间踌躇不定,好生为难。 半响之后才道:“能……能否不磕头?”周七伤终究是选择放弃,他决定了,那套中人爱教不教,要他认贼作师,那是万万不能的。 套中人见周七伤脸现难sè,满脸愁容,已猜出了个七七八八,冷冷的哼了一声,道:“不磕头?你怎能学我东君府的刺术?”心里却想:“不管怎样也得骗得这小子入我门下,只要这小子成了我徒儿,周皆伤便更加拿我没辙。” “那我还是不学了……”周七伤虽然不舍,但还是咬牙道,忽的看到套中人眼神陡变,目露凶光,忙道:“学不学在我,你能奈我何?” “好小子,没给周皆伤丢脸!”套中人身形微晃,已来到周七伤身后,在他耳边幽幽的道:“那么,教不教便是我的事!” “啊!你……你怎地一瞬之间便到了我的耳边?”周七伤所受惊吓不小,方才只觉得眼前套中人人影一晃,便即消失,不成想竟到了自己耳边。 待得扭头去瞧套中人,却发现眼前只有一件外套在半空中飘着,不知何时,套中人已把身躯缩回了外套中,那只枯手提着外套,慢悠悠的向铁钩飘去。 周七伤忙提腿跟上,一把扯住外套,试图阻止套中人离去,哪知那枯手提外套的力道何其大,竟连同周七伤也一并往铁钩处拖。 此番情景相当滑稽,周七伤见自己竟被一件外套拖着走,直感哭笑不得,急道:“你怎地又要走?不是说教不教是你的事么?难不成堂堂东君府主人的诺言就值这点银两?” 他也不知这东君府能否冠以“堂堂”二字,却也顾不得这许多,但求截住套中人就好。 这时外套已挂回铁钩了,周七伤却被提起来了,他双手抓着外套,双脚却离了地,在半空中晃晃悠悠,那套中人再没一点响动。 终究是支撑不住,周七伤双手一滑,摔了下来,刚yù开口臭骂,一抬头便见到一个物事从外套中跌落下来,打在周七伤的脸上。 “你不肯拜师,我便不能教你刺术,小子,瞧瞧这两本书。”伴随物事落下,外套中砸下套中人的话语。 “啊,这什么东西?” 周七伤下意识拿开那物事,发现是两本书,一本唤作《人体构造》,一本唤作《七伤拳谱》。 “这是武学典籍!?”周七伤喜道,又抬头看了看上方空洞的外套,漆黑一片,寻思:“他到底还是不肯教我刺术,罢了罢了,谁叫我不肯拜他为师呢。总之,学功夫也不错,嘿嘿。我且瞧瞧这书是什么玩意。” 周七伤手捧那本《七伤拳谱》,咦的一声,奇道:“七伤拳?怎地这种拳和我名字一般相同?七伤拳与周七伤,嘿嘿,有趣有趣,定是那套中人瞧我名字为七伤,才将这《七伤拳谱》扔出来。” 周七伤哪里知道套中人给他《七伤拳谱》意yù何为。 所谓七伤,便是修炼七伤拳的人,其体内的心、肝、脾、肺、肾,以及yīn气、阳气,七者都会受到严重的损伤,此间苦楚,实是难以明喻。 七伤拳,易学难jīng,是一门上乘武功绝学,只有内力臻入化境之人,才能成功练就并且轻松驾驭,而不会产生副作用。 换句话说,七伤拳只专属于武学高手。 至于毫无内力、内力平平,或者内力有成之人,如果贪图七伤拳所产生的威力,本着既然易学难jīng,那便学个半桶水,也足以在道上横行的心态,强练七伤拳的话,等于是慢xìng自杀,一步步将自己推向鬼门关,并且是忍受无尽的痛苦折磨之后,方才叫人死去。 所以那套中人安的是何居心,不言而喻。 他要周七伤通过修炼七伤拳,使得身体崩坏,往后不仅无法练就上乘武功,甚至连正常人的生活也过不上,如此一来,百年难遇的练武奇才便这么葬送在东君契诃夫手中。 不知情的周七伤还道是捡了宝,当下便席地而坐,翻开《七伤拳谱》,看到第一页开头写着“总纲”二字,以下内容却是:“人身五行,心属火、肺属金、肾属水、脾属土、肝属木,再加上yīn阳二气,一练七伤,七者皆伤。” 周七伤吃惊道:“这是七伤拳的总纲?咦?‘一练七伤,七者皆伤。’七伤?皆伤?这是怎么回事?七伤拳总纲里怎么会同时出现我和大哥的名字?” 翻开第二页,上面写道:“七伤拳拳法神妙jīng奥,一拳之**有七股不同的劲力,或刚猛,或yīn柔,或刚中有柔,或柔中有刚,或横出,或直送,或内缩,源源而来的劲力无人能挡。敌人抵挡了第一股劲力,抵挡不住第二股,抵挡了第二股,第三股劲力他又如何应付?” “啊,好厉害的拳法,今儿个我周七伤要扬名立万啦,哈哈!”周七伤拍手鼓掌,感叹七伤拳好生威猛,他不知套中人这是在害自己,他没有半点外家功夫,更无丝毫内功,便开始修炼七伤拳,已经无可阻挡的朝鬼门关踏出了第一步。 翻开第三页,书中又道:“七伤拳总共有七式。所谓五行之气调yīn阳,损心伤肺催肝肠。藏离jīng失意恍惚,三焦齐逆兮魂魄飞扬。” “嗯?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总共有七式?”带着这个疑问,他翻开第四页。 书中道:“第一式,损心。”接着便是这一式的拳诀要领。 他又翻过一页,却是:“第二式,伤肺。” 乃至往后,分别是: “第三式,催肝肠。” “第四式,藏离。” “第五式,jīng失。” “第六式,意恍惚。” “第七式,魄飞扬。” 每一式的后面,皆是详细的记录着相应的拳诀要领。 周七伤看到后面,却是一些调息打坐的法门,上面说修炼七伤拳时,应当平心静气,不可心浮气躁。而至于七伤拳带来的危害,书中却只字未提。 周七伤翻到最后,发现缺了几页,看痕迹,显是被人撕掉了,心下虽然疑惑,却也不加多想,试问即便他多想,又能想到什么呢? 套中人要害他,有一千种一万种方法,那几页缺损,自是介绍七伤拳危害的,套中人事前刻意撕去,好叫周七伤心甘情愿的修炼七伤拳。 “五行之气调yīn阳,损心伤肺催肝肠。藏离jīng失意恍惚,三焦齐逆兮魂魄飞扬。”周七伤低低的默念这句话,忽的嘴角上翘,道:“哦!原来如此,这句话便对应着七伤拳的那七式,分别是损心、伤肺、催肝肠、藏离、jīng失、意恍惚、魄飞扬。” 又道:“这门功夫虽然厉害,似乎特别歹毒!那损心伤肺催肝肠的字样,看着叫人心惊肉跳,还是不学了罢,按这书上的说法,岂不是一拳便可将人打死?要不得,要不得。” 他骨子里还是善良的,若是他坚持这个想法,该有多好? 脑子一转,周七伤却换了个角度来思考这个问题:“咦,我可以只学一点皮毛,如此这般,七伤拳的威力就会大减,然后跟人打架时,只挑恶人来打便是!” 这般一想,便觉心安理得,当下便依着书中所述法门,开始认真研读拳谱。 花了一个时辰,极其详尽的将《七伤拳谱》看了一遍,合上拳谱,闭眼回想,方才所见书中内容,竟如走马灯一般在脑海里重现,如此冥想一盏茶的工夫,周七伤猛的睁开眼睛,惊奇道:“我竟然将整本拳谱记在了心中!” 原来周七伤记忆力非常超群,刚才认真研读之际,于不知不觉中将拳谱悉数记于心中。 他将《七伤拳谱》小心翼翼的平放在地上,显然,他当这邪书为至宝了。 他缓缓的站起身来,握紧拳头,依着拳谱教授的法门,呼吸吐纳,急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将出来,再运气将气力贯注到周身百骸,顿时便觉得身躯较之从前,仿佛沉重了些许,这是他自从修炼七伤拳开始,于无意中为身体凝聚内力的缘故。 忽的周七伤一拳击出,打在空气中,在拳面上激起了一股极其微弱的劲风。 这一拳便是七伤拳的第一式,损心。 看那拳面激起的劲风,虽然微乎其微,却也聊胜于无。这得仗着周七伤极高的悟xìng,才有这般成效。若是一般人,即便是内力有成之人,要想在这短时间内,一拳打出便能产生劲风,那是不可能的,少说也得数rì方能略见微效。 接着周七伤又循着书中所教,将第二式,伤肺;第三式,催肝肠;第四式,藏离;第五式,jīng失;第六式,意恍惚;第七式,魄飞扬。 一一使了出来,威力自然极其弱小,却也有了点模样,不过第七式魄飞扬打出之后,顿时觉得一股淡淡的焦灼之感从拳面传来,原来七伤拳所产生的劲风虽然弱小,与周七伤拳面摩擦之时,拳面还是受到轻微的损伤。 周七伤正自疑惑之际,猛然发现一只手搭在自己肩膀之上,下意识大叫一声,才发现是套中人出来了。 周七伤的心脏扑通扑通作响,骂道:“你能不能别像鬼魅一般吓人?你要搭我肩膀,打一声招呼便可,难道我会不允许么?妈巴羔子!” 最后这句“妈巴羔子”骂的尤其响亮。 然而一通臭骂甫毕,套中人却没任何反应,周七伤心想:“这人叫我捉摸不透,人家骂你,你竟然无动于衷,好生奇怪。” 套中人道:“悟xìng不错,可惜你没时间再练了!” 第16章 初次实战 - 七伤记 - 漏电流 () 周七伤愤愤不已,道:“什么没时间练了?你要把《七伤拳谱》收回去,是么?这又有何妨?还给你便是。” 说着便将《七伤拳谱》递与套中人,却不将另一本《人体构造》一并交还,心想:“反正整本书我都记下来了,即便还你,那又如何?不过这另一本书,暂时是不能还的,我还没瞧呢,说不定也是一门不错的功夫,嘿嘿。” 套中人果然接过拳谱,手只一缩,便将拳谱收回外套之中,也不提另一本《人体构造》的事情,道:“小子,这七伤拳,喜欢么?专为你量身打造!” 周七伤故作chūn风得意,又作勉勉强强、一般一般之态,道:“嗯……还可以!” 套中人回以嘿嘿声声冷笑,侧过身去,袍袖一挥,一粒石子便从袖子中shè了出去,直shè地宫黑影藏身的一个洞窟。 只听得一声惨叫,一个黑影便迅速跑了出来,恭恭敬敬的站于套中人之前。 套中人一声清啸,朗声道:“小子,看好我是怎么出拳的。” 套中人右手忽的握拳,大叫:“损心。”一拳打在那黑影的胸口,损心。 “伤肺。”打胸口侧边,伤肺。 “催肝肠。”打上腹,催肝肠。 “藏离。”打腹腔左上方,伤脾。 “jīng失。”打腰部,伤肾。 “意恍惚。”打脊背,使其jīng神恍惚。 “魄飞扬。”打脑门,受拳者魂魄飞扬。 套中人在那黑影身上将七伤拳的七式悉数打出,黑影全身几乎都被打了一遍,周七伤一一看在眼里,直看得心惊肉跳,暗暗感叹七伤拳果然拳力惊人。 然而吃惊归吃惊,却也不忘将这七式的出拳方位、手法都一一记在心中。 套中人打完收功,周七伤看着那黑影,哆嗦道:“契诃夫,看你打的这么累,怎地那黑影看起来没事?” 周七伤本想说“看你打的这么厉害!”又想道自己开口夸他,总显得自己低人一等,于是便改口作“看你打的这么累。” 其实套中人哪里累?看他身躯模样,笔直的立着,不动便已然凛凛生威。 套中人不理周七伤言语,冷笑道:“你去摸摸它的身体。” 周七伤战战兢兢的走过去,颤颤巍巍的伸手过去摸那黑影的背,手一接触黑影的肉身,周七伤不由得大吃一惊,只觉得这黑影全身僵硬,竟如石头坚冰,没有半点生气,当即吓得大叫:“死啦?它可是你的手下,啊,你的心肠当真被狗吃了,真下的去手。” 套中人道:“我只用了半成力,出拳的时候留了一手,没将它的经脉打断,三天后它自然便会醒转。”说着套中人提起那黑影,往远处洞窟一掷,便将黑影掷了回去。 紧接着那洞窟之中又钻出一个黑影,乖乖的立于套中人与周七伤之前。 套中人对周七伤道:“教只教一遍,你去试试。” 周七伤心中害怕,终于明白方才套中人说的“可惜你没时间再练了!”是什么意思,哆嗦道:“那东西还手打我怎么办?” 套中人喝道:“打你又怎地?像个木头桩子站那里给你打,小子你能学会什么功夫?” “哦!”周七伤无奈的应了声,心里却想刚才是谁把一个木头桩子狠狠的揍了一顿,还好意思说我。 看来,这将是周七伤的第一次实战,从套中人的言语中来看,那黑影必定会还手无疑,这可怎生是好? 周七伤正自焦虑之际,只盼那黑影现在就死去,免得自己空自忍受折磨。然而扭头向那些个密密麻麻的洞窟瞧去,却见到了无数双眼睛躲在黑暗中,心下一慌,想道:“即便眼前这黑影平白无故的死去,那契诃夫自会唤来另一个黑影,躲也躲不过,看来是非打不可。” 周七伤心里默念:“五行之气调yīn阳,损心伤肺催肝肠。藏离jīng失意恍惚,三焦齐逆兮魂魄飞扬。”身子却笔直的站于黑影之前,这样便是告诉黑影,他还没准备好。 黑影好像很识趣,不见周七伤攻上来,却也不敢轻举妄动,忽的周七伤抬起右手,学着套中人之前的打法,冷不防的出拳打在黑影胸口。 “砰!” 黑影万万没有料到周七伤会突然出拳,竟无半点征兆,跟自己玩偷袭,胸口吃了一拳,顷刻间便觉得心脏一阵发紧,仿佛被什么绳索铁链束缚住,一时难受得紧,一手捂住胸口,不由得后退几步。 套中人见此情景,暗暗感叹:“好小子,只看了一遍,竟能打的那畜生心口生痛,悟xìng比之我当年,着实高出不少。” 周七伤方才所使的这一拳,便是七伤拳的第一式:损心。这一拳看似平平无奇,威力倒是不小,那黑影吃痛之下,面目越发狰狞。 周七伤自己也没弄明白,他是怎么出拳的,当rì在船舱中对那黑影拳打脚踢,直打的自己jīng疲力竭,暗暗感叹怎地打“人”也这么辛苦? 适才这么轻而易举的一拳,竟能打的那黑影连连后退,不由得心中暗暗称奇,寻思着一定是自己按照那套中人的打法,误打误撞居然打对了方位。 套中人道:“力道不够!” 那黑影吃了一亏,这时终于不等周七伤再先动手,发足向周七伤奔来。 周七伤瞧见黑影欺近,顿时惊慌失措,心知这次它必定不会手下留情,自己定当有一顿好打。 慌乱间站稳身子,瞪目而视,握紧了拳头,准备打第二式:伤肺。 那黑影疾奔而至,看到周七伤紧握的拳头,却怕了三分,不敢贸然欺近身来。惨然大叫一声,佯攻至周七伤身前。周七伤暗喜天赐良机,对准了那黑影胸口侧边,一拳打将出去。 岂知那黑影早有防备,近身的目的便是骗得周七伤出拳,以便趁此机会做出应变,给周七伤一记重创。 眼见周七伤拳头逼近,黑影身形一晃,立马向周七伤侧边窜去。周七伤一脸错愕,忙转变方向,拳头转而向侧边打去。哪知速度却赶不上黑影,黑影朝侧边一窜,便躲到了周七伤身后。 周七伤大叫一声,心知黑影已经窜到自己身后,便yù向前冲出躲开袭击。然而步子刚要踏出,却被黑影从身后抱住了腰身,连同双手也一并束缚住。 周七伤下意识挣扎,却吃惊的发现越挣扎越是束缚的紧,心中暗暗叫苦。 忽的那黑影闷哼一声,将周七伤向前一扔,周七伤摔出三米开外,砰的一下摔落在地。 都说四脚朝天才能显得吃了败仗的人有多狼狈,周七伤却摔了个五体投地,鼻子都要被地板磕的没了样子,直感全身的骨头都碎了一般,没有半点气力。 套中人大喝:“起来,不想活命了么?” 周七伤听闻此言,大惊,脑袋刚抬起半尺,猛然瞧见眼前的地板呈现出一个庞大的yīn影,而且yīn影越来越小。 他猛的意识到那黑影正跃在半空,眼前的yīn影正是它映在烛火中造成的,它要将自己压成柿饼,好你个鬼东西,竟与那套中人一般,心肠这么坏,看我怎么对付你。 形势危急之下,周七伤立马凝神聚气,心念电转。 待得感觉后脑风声大作,猛地一个转身,蓄势已久的一拳便打了出去,只听得砰的一声,正中那跃在半空的黑影的胸口侧边,这一拳便是七伤拳第二式:伤肺。 黑影当场惨叫。 与此同时,咔嚓一声,周七伤突然感觉手臂剧痛。 显是出拳之时,受到了强大的反冲力,使得手臂骨折。 那黑影吃了一拳,伤的不轻。然而此时它的位置已然落在周七伤的上空三尺来高,周七伤拳力太弱,未能将它打的飞将出去。故此黑影还是压在了周七伤的身上,庞大的身躯却兀自在颤抖。 手臂骨折,以及数百斤重的黑影压在身上,周七伤百般难受,几yù气绝,惨呼:“喂,契诃夫,你教的什么拳,快来救命啊……” 套中人冷冷的骂道:“只识得迎难而上,却不知躲避,你当真一点实战底子都没有。” 当下便走过去,将那黑影扔在一边,提起周七伤,一寸一寸的摸着他的手臂,周七伤痛的满头大汗,晕晕乎乎,口中叫唤:“不练了,不练了……” 套中人摸到他骨折的位置,忽的手背青筋一显,五指一抓,周七伤惨叫一声,低头再看自己的手臂,却发现套中人已经扯出一块布,将自己骨折的地方包扎得严严实实。 周七伤试着活动了下手臂,发现不似刚才那般疼痛了。心下不由得大喜,低头一看,却看到自己的衣衫被撕出一道口子,才知那套中人给自己包扎所用的绷带,便是在自己身上扯下。心想:“这人还是这么爱惜他的外套,竟然不舍的从自己身上扯一块布。” 那黑影在半空中吃了周七伤一记七伤拳,当即便感到肺部好似要炸开一般,四肢百骸猛的一收缩,瞬息之间又猛的扩张,着实伤的不轻。 套中人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正在挣扎的黑影,心想:“好小子,学东西还挺快,哼,三个时辰后你便知什么后果。” 第17章 要么杀,要么被杀 - 七伤记 - 漏电流 () 套中人并非危言耸听,这七伤拳的功夫每练一分,每深一层,自身内脏便多受一层损伤,实则是先伤己,再伤人。 周七伤本无半点功夫,更无分毫内力基础,强练七伤拳,更是伤上加伤。 如此说来,七伤拳似乎是非常恶毒、神憎鬼厌的一门功夫,实则不然。 其实七伤拳并不是不能练,只是修练七伤拳得有一个先决条件,那便是内功一定要非常之高。 这套中人便是七伤拳高手,拥有一身强劲的内功,比之周逢甲,不知胜了多少倍。周逢甲内力平平,靠的是外家功夫,不过因为学了些奇门遁甲,以及那把饮血妖刀,使得身手较之常人厉害些。 当rì套中人和周逢甲一交手,便发现了这一点。是以交手时没费多少劲,只以奇门遁甲的逆召唤术便使其败象尽显。 周七伤现下将七伤拳的威力使了出来,其实身体内脏就已经开始逐渐受损,只是还没发展到他自身能觉察的地步。按套中人的意思,想必三个时辰后,七伤拳的副作用便要发作。 被蒙在鼓里的周七伤,对套中人点了点头,算是感谢他为自己治疗骨折。当他看到被自己打伤的黑影时,心里却乐了,喜道:“原来我也能打败这鬼东西,妙极!妙极!看来七伤拳真是不错。” 好了伤疤却忘了痛,刚刚还大叫说不练了,现下尝到了胜利的喜悦,周七伤喜上眉梢,发现通过自己的实力将对手打败的感觉是这般美妙。 如此,便起了继续练习的念头。然而自己的手臂已然受伤,继续练习恐怕是行不通了。 不料套中人却将那躺地上的黑影扔回洞窟,幽幽的冲那黑暗的洞窟叫了一声:“出来!” 话音未落,两个黑影一前一后,迅速走出洞窟,来到周七伤面前。 套中人说:“小子,再来!你若能把这两个畜生都打伤,或者打死,今天的修炼就此罢休。” 周七伤又喜又怕,喜的是又有对手可以练练这七伤拳,怕的是又要与死神拼命了。 不过怕的成分还是多了些,因为这次的对手竟然是两个黑影,而自己却已经受伤。 刚才自己四肢完好无缺之时,对付那个黑影,便已存在侥幸成分;现在面临的情况,自己当真凶多吉少,想到此处,他就半点喜悦也没了。 周七伤看着那两个张牙舞爪的黑影,心里直发毛,他的种种反应都被套中人一一看在眼里,套中人冷冷的道:“要么你将它们杀死,要么它们将你杀死,你自己选择吧。” 话毕套中人的四肢以及脑袋忽的缩回外套中,从袖口伸出来的枯手提着外套,慢悠悠的挂到棺材前那根柱子上的铁钩之中,自此便绝了踪影。 周七伤吓得大叫:“喂,你别走!我打不过它们,喂……老子死了,你还拿什么去要挟周皆伤?你就等着被我大哥打败吧,哼!你这个老匹夫!” 他心知自己再怎么叫唤,再怎么出言相讥,那套中人终究是不会出来的。他意识到,今rì的生死存亡,全靠自己。 于是乎,破釜沉舟,背水一战,豁出去了。 周七伤强自镇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的吐了出来。活动了下骨折的手臂,吃惊的发现较之刚才,疼痛已经大减,心下奇怪那套中人使的什么疗伤法子,怎地一时半会自己便不痛了? 那套中人如此神秘,区区治伤又怎能难得住他? 不及细想,当下稳住心神,呼吸吐纳,调匀内息,两眼瞪着身前一丈开外的两个索命鬼,心里却一直在回想那套中人打的七伤拳。 周七伤学东西特别容易上手,悟xìng很高,记忆力也很不错,那七伤拳的七式,出拳方法,出拳位置,他都一一记得。 心里默念了一下七伤拳的总纲:“人身五行,心属火、肺属金、肾属水、脾属土、肝属木,再加上yīn阳二气,一练七伤,七者皆伤。”再把套中人所使的那七式七伤拳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心中便有了些底,似乎决定马上便和那两个黑影拼了。 趁着那两个黑影还没攻上来,周七伤心里却先行祈祷:“列祖列宗,请你保佑周家小儿。要是我死了,那就请你们保佑父亲和大哥,哦……对了,还有我母亲。” 突然,两股yīn郁的疾风拂面而来,周七伤心中一震,便看到那两个黑影双双攻上来,心下不由得大惊:“竟然是两个一起上!算了,死就死吧,拼了!” 当下不敢怠慢,绷紧神经,握紧拳头,守住门户。到得黑影欺近身来,一拳便打了出去。 那两个黑影大概知晓,周七伤先前用七伤拳将自己的同类打伤,是以对周七伤的拳头似乎有些忌惮。双双看到周七伤临危不乱,猛的打出一拳,心下也是大骇,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岂知周七伤心里更是害怕,其实比那两个黑影还没底。那一拳才打出一半,当即吓得拔腿就跑,口中兀自大叫:“妈呀!太可怕啦,契诃夫,你他娘的快救人啊!” 那两个黑影见周七伤临阵脱逃,心下大是快慰,对他的忌惮之心登时消了三分,立马呼啸着追了上去。 双方速度悬殊太大,周七伤根本就跑不过黑影,很快距离越拉越近,周七伤暗暗骂道: “该死,跑有什么用?到头来还是被追上,浪费了体力不说,还捞不到半点好处。我刚才出手打伤它们的同类,它们在洞窟中定是看在眼里,所以刚才对我应该有几分忌惮,而现下我这么一逃跑,显然便是向它们暴露了底细,这可是大大的不妙!” 言念及此,心念电转,立马止住脚步,回过身来,站直身子,斜眼瞧那两个黑影,神态动作尽量佯装成一个不怕死、有实力的姿态。 他寻思着即使这么做无半点效果,那么就算是死也不能失了气节,否则定会叫那套中人耻笑,如此一来,便丢了父亲和大哥的脸。 正在疾追的那两个黑影见到周七伤突然摆出这般动作,心下大感奇怪,唯恐有变,立马止住脚步,静观其变。 周七伤见状大喜,趁着那黑影刚刚止步,还没站稳,迅速拎起两个拳头,使出七伤拳第三式:催肝肠。 双拳各自打在那两个黑影的上腹,刚一打完,趁着拳头的反冲力还没过来,身子迅速向后退了一步,将反冲力缓解掉,收起拳头,细看那黑影的反应。 顷刻间,那两个黑影惨叫起来,双双捂着上腹,呲牙咧嘴,眼睛瞪视着周七伤,写满了仇恨。 只一会,黑影便呼啸着又攻了上来。 周七伤心知尽管打中了对方,但是因为自己拳力太弱,构不成重伤致命的威胁,所以发现它们忍住疼痛,又攻上来,当即大骇。 周七伤的那两拳,彻底激怒了黑影。 一个黑影一手便拿住周七伤的手腕,周七伤大惊之下提腿一脚踢在那黑影的裆部。那黑影惨叫一声,拿捏周七伤手腕的手却越发用力,周七伤大叫一声,危急之中心里却暗喜:“原来这东西有命根子。” 那黑影命根子吃了一脚,下半身忙往后缩。屁股高高的拱起,好不滑稽,恼怒之下死死捉住周七伤的手腕,便要将他摔出去。 那另一个黑影见同类受伤,缩着脑袋猛的将周七伤一撞,不料周七伤一只手被捉着,身子没被撞飞,却撞在那捉自己手腕的黑影身上,却把它撞出两步。 那黑影手上一使劲,拎着周七伤的手腕一摔,周七伤便被凌空摔了出去。 不料周七伤人刚跃过黑影的头顶,当即把全身的力量集中在右拳,顿时觉得拳头刚猛十足,好似有一股强大的劲力在里面,即刻便要迸发出来,砰一声拳头打在那黑影的脊背,正是七伤拳第六式:意恍惚。 七伤拳第六式:意恍惚。拳打脊背,使敌人jīng神恍惚,神志不清,斗志全然消失。 危急关头周七伤竟将第六式意恍惚使了出来,那受拳的黑影登时狂xìng大发,癫狂不已,身躯摇摆不定,好似喝醉了酒,恍恍惚惚。 周七伤心中大喜,这第六式原来威力如此之大,心里却觉得奇怪:“怎地那套中人将七式悉数打在黑影身上,到头来那黑影只是全身僵硬如坚冰,便没了其他反应。看样子还是我的七伤拳比较带劲,能够看出受拳者的各种反应。” 其实周七伤不知道,那套中人的七伤拳比之自己不知强了多少倍,七式七伤拳在顷刻间悉数打出,受拳者还没来得急感到疼痛,便已全身经脉尽断,使得身子僵硬如坚冰。 不过套中人出手之时,尚且手下留情,因为这些黑影不单止是自己的士兵,更是自己的仆人,又怎能几拳打死?是以将黑影打的休克,三天后便会自然醒转,后遗症虽然会有,不过xìng命却是保住了。 打中那黑影,周七伤摔落在地,屁股自然火辣辣的疼。 就在这时,那另一个黑影扑了上来。周七伤此时坐在地上,眼见起身逃走已无望,当即挪动屁股往后缩。然而还是慢了一步,一只脚已被那黑影死死捉住。 周七伤暗暗叫苦,心想这一对二当真防不胜防。 那黑影一捉住周七伤的脚,便将他拎起,不甩也不打,直接把他拍在地板上。周七伤顿感五脏六腑都被拍的俱碎,心想这黑影手段当真奇怪,竟然把自己当做黄瓜拍了。 现下周七伤趴在地上,动弹不得,似乎是晕死过去。 那黑影仍然捉着他的脚,正在jǐng觉的看着他。突然,周七伤的手指动了一下,那黑影大叫一声,又提起周七伤的脚,再次请他吃了一回拍黄瓜。 这么一来,拍过之后,周七伤再也没了动静。只见他身下淌出一滩血,显是身体被拍的重伤失血,不知他是死是活。 总的来说,周七伤已经很成功了,他原本半点功夫也不会,只研究了一个时辰《七伤拳谱》,以及看套中人打了一遍七伤拳,凭借这些,便打伤了两个黑影,可以说很了不起了。 另一个被周七伤的七伤拳第六式“意恍惚”打得疯掉的黑影,大概是七伤拳的拳劲过去了,渐渐恢复了常态。它发现自己的同类将周七伤制伏,不由得手舞足蹈,或许对周七伤打伤自己一事耿耿于怀,报复心大起,当即一声呼啸,便疾奔过去打周七伤。 那捉着周七伤的脚的黑影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动作,半蹲着,一手捉脚,另一手撑着地板,两眼直视周七伤全身,jīng光直shè,一旦发现周七伤还能动,立马便会再给他拍一次。 显然,这东西定当要把周七伤拍死才会罢休。 这些黑影如同人类一般,似乎是有智慧的,虽然不懂得功夫,但是单靠蛮打蛮干,已是飞扬跋扈。 那另一个黑影冲到周七伤身前,便开始拳打脚踢,把满腔的仇恨都发泄出来。 此时那黑暗中的洞窟里,传来阵阵sāo动之声。看样子,众多的黑影在为自己的同类喝彩,种种迹象看来,周七伤凶多吉少,他这回估计是真被套中人害死了。 第18章 不定期杀身之祸 - 七伤记 - 漏电流 () 没一会,周七伤身下的血越淌越多,他整个人都躺在血泊之中,两个黑影看在眼里,却越发兴奋,打的更起劲了。难得自己的主人放纵自己,该当好好治一治这小子。 周七伤觉得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知道自己一只脚已经踏入鬼门关,马上便要死去,他仿佛看到自己身处一片黑暗之中,空旷幽深。 突然前方出现了一星半点灯火,他发足疾奔,没一会便到了那灯火之处,却见到灯火后面是一道栅栏门,这似乎是一个牢笼。 伸手去摸栅栏,发现是金属做的。非金非铁,不知用什么金属打造,只觉得坚硬无比。 牢笼中一片黑暗,突然里面传来一声闷哼,周七伤吓了一跳,当即喝问:“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 黑暗的牢笼中又响起一个声音,苍老深沉,肃然悲怨,只听得周七伤汗毛直竖:“周七伤,你又来这里了。” 周七伤大骇,心知又与生活在自己体内的那个人对上话了,颤声道:“是你!你上次放下狠话,结果劫难果然就来了,你为何直到今天才再次出现?” 那声音道:“你能和我对上话,已是前世修来的福泽,又何必在乎我时隐时现?” 周七伤道:“好,我可以不在乎,不过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的存在之于我,是好事,还是坏事?” 那声音低低笑道:“嘿嘿,周七伤,看样子你真是长大了。你的问题我无法回答,这得看你造化,记住我的话,不定期杀身之祸!” 周七伤大骇:“怎么还是不定期杀身之祸!” 猛然间,周七伤从血泊中弹了起来,一脚将那捉着自己脚的黑影蹬开,口中大喝:“七伤拳第四式,藏离。”一拳打在那对自己拳打脚踢的黑影的腹腔左上方,霎时间那黑影手脚发硬,两眼发直。 七伤拳第四式:藏离。打腹腔左上方,伤脾。 脾是供血、滤血、藏血、免疫的zhōng yāng,对身体各项功能的完整尤为重要,一旦受损,便会缺血,手脚发硬。所谓藏离,便是使得脾的藏血功能缺失,导致身体缺血。 周七伤全身是血,脸上多处受伤,一脸的血,只听得他又大喝一声:“七伤拳第五式,jīng失。” 又是一拳打在那黑影的腰部,这第五式“jīng失”伤肾。肾受损,一生都要忍受无穷无尽的苦楚。 那黑影片刻间连挨周七伤两记七伤拳,全身已不能动弹,僵硬的立在当场,没了生气。 那另一个黑影看到周七伤神力陡升,加之全身是血,面目可怖,不由得大骇,直感战战兢兢,身体不住的往后缩,没了斗志一般。 周七伤怒目而视,拿手对着那黑影一指,大喝:“直娘贼,来啊!来杀我啊!” 此言一出,那黑影更怕了,周七伤冷笑一声,拖着伤体,无所忌惮,疾奔过去,拎起头,对着那黑影的脑门便是一拳。 “砰!” 那黑影吃拳瘫坐在地,再没了反应。 这一拳便是七伤拳第七式:魄飞扬。顾名思义,一拳下去,魂魄飞扬,当真吓人。所谓三焦齐逆兮魂魄飞扬,可不是忽悠无知之人的。 片刻间便将敌人彻底打败,周七伤没感到半点喜悦,他胸中充满了愤怒。此时那洞窟中的众黑影sāo动的更厉害了,似乎有造反的迹象。周七伤拿手往那洞窟中一指,大声喝道:“还有谁?” 霎时间,洞窟之中一片死寂。显然,众黑影被周七伤震慑住了。 周七伤顾不得擦去满身满脸的血迹,疾奔到那根柱子之前,一脚踢了过去,大喝:“契诃夫,你他娘的给我出来!” 不见套中人出来,周七伤施展七伤拳,对着柱子猛打,丝毫不理会拳柱相击带来的剧痛。 只听得拳风呼呼,击打之声不绝于耳,柱子颤之又抖,可惜就是屹立不倒,安如泰山。 周七伤不管柱子是否被打断,也不管自己有没事,兀zì yóu着心中的愤怒之火熊熊燃烧,心想:“毁不了你的狗皮,我便要把你的柱子打断,哼!老匹夫!”他说的“狗皮”,自然便是指套中人的外套。 周七伤现下如此这般,其目的与其说是要打断柱子,不如说是在练习七伤拳,这么做当真危险得紧,无疑是使得即将到来的副作用来的更猛烈。 接连不间断的打了两个时辰,柱子安然无恙。 周七伤终于到了极限,挨着柱子躺下,大喘粗气,眼睛却直了,心想:“我认输了,你厉害,你全家都厉害!哼,连一根柱子都这么厉害,我还能拿你怎么样?” 少顷,柱子一震,套中人从外套中探了出来。 他看也不看周七伤,直接走到那两个被周七伤打伤的黑影前,一手抓住其中一个黑影的后颈,手上使劲,那黑影便被掷进洞窟中。然后伸腿踢在另一个黑影的小腹之上,脚力到处,那黑影闷哼一声,躯体却也被踢进了洞窟。 收拾完残局,这才回过头来看周七伤,此时周七伤虽然已是累极,但依然怒不可遏,心想这套中人把自己害的这么惨,险些被那黑影打死,气就不打一处来,他指着套中人的鼻子骂道:“你说!现在该当如何?” 套中人看到周七伤进境神速,不由得暗暗吃惊:“半天内竟然将七式七伤拳一并学会,这小子当真了不起。” 或许周七伤命里便和七伤拳有莫大渊源,否则名字也不会叫做“七伤”之流。 套中人盯着周七伤,看他满脸怒容,心下却想:“这小子毫无内力,竟然强练七伤拳,过不多时,便是他痛苦难当的时候。哼!周皆伤,到时候叫你看看你弟弟是怎生下场。” 套中人道:“小子,了不起!竟然能从那俩畜生手中活下来。” 周七伤瞪眼道:“我呸!谁要你夸?” 套中人也不生气,朗声道:“你爱骂便骂,又有何妨?不过之前我忘了提醒你,七伤拳先伤己再伤人,即便是内力有成之人,也不敢轻易修炼。而你无半点内力,强练七伤拳更是伤上加伤。” “那又怎地?”周七伤怒道,刚经历一场生死搏斗,加之又对着柱子打了两个时辰七伤拳,他的身心还处于亢奋状态,怒道:“你要害我,便尽管来吧!老子不怕!” 说着周七伤大喝一声,蓄势一拳打在套中人胸口,正是七伤拳第一式:损心。 套中人硬生生吃了周七伤一拳,一动不动,浑如不觉。拳胸相接,本该砰一声闷响,岂知七伤拳打在套中人身上,竟无半点声响。 再看套中人,更无半分异样。 忽的套中人胸腔一胀,一股强大的反冲力由其胸口激shè而出,传至周七伤的拳头,周七伤拳头一震,手腕麻痹,胳膊剧痛,紧接着整个人都被弹了出去。 弹出去的这股劲力何其强大,周七伤惨叫一声,身子倒退着在空中划过,竟没有半点应对措施,眼看便要摔在地上,势必脑浆迸裂,一命呜呼,那是毫无疑问的。 顷刻间周七伤便慌了,头脑没之前这么亢奋了,忽觉身边一个人影一晃,身体便被那人影抱住,到得落地一看那人影,竟是套中人将自己接住了。 套中人将周七伤扔在地上,冷冷的道:“你的七伤拳能成什么气候?再练二十年,尽管来找我。” 周七伤心中愤愤不已,也学着套中人的语气,冷冷的道:“你说的!我二十年后再找你算账!” 套中人道:“可以!” 这个回答听在周七伤的耳朵里,本想再说点什么来挖苦套中人,头脑中转念一想,忽的灵光一闪,正sè道:“当真?” 套中人道:“是!” 周七伤冷笑道:“哼,你这个人,人品这么坏,怎么当真的了!” 套中人听到他说自己人品坏,不禁微怒道:“我人品何以坏?说当真便当真!” “好!”周七伤喜道,心想:“太好啦,天助我也,老子至少还能活二十年。”念想着,他的怒气也消了一大半。 然而周七伤不善于伪装,喜悦之sè悉数呈现在脸上,套中人看在眼里,岂有猜不出他心中在打什么算盘? 周七伤一直担心套中人要杀他,岂知套中人自问还没这种打算,至于杀与不杀,要看有没有需要。如此一来,便说一百年内不杀周七伤,套中人也会上指天,下指地的高声说当真。 周七伤喜着喜着,突然感觉肩头出现隐痛,伸手一按,却更加明显,心中大奇。 套中人看到周七伤的神情动作,心下冷笑,暗道:“嗯,开始了!”他的意思便是,周七伤开始感觉到七伤拳的副作用了。 周七伤暗自奇怪,忽的上臂又是一麻,伸手按去,隐痛越发明显。接着身上多处部位皆出现隐痛的情况。 套中人视若无睹,任凭周七伤惊慌失措。 套中人知道,周七伤肩头隐痛,按之越发明显,那是肩头云门穴,云门穴属肺,是肺脉伤了。而上臂则是青灵穴,青灵穴属心,显是心脉受损。 而至于全身各处的隐痛陆续出现,便是心脉、肝脉、脾脉、肺脉、肾脉、yīn脉、阳脉,七者皆伤。 又过一会,周七伤便觉得全身皮下阵阵隐痛,呼吸吐纳之间,肺部存着些许刺痛,仿佛吸入了有毒气体,萦绕在肺叶之中,正在一点一滴的损伤肺叶。跟着胸口锥心痛、上腹剧痛、腹腔左上酸痛、腰部胀痛、脊背刺骨痛、脑门火辣辣的痛。 这般症状,依次是肺、心、肝、脾、肾、yīn气、阳气,一并受损,而且从周七伤的种种反应来看,损伤着实不轻。 周七伤开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xìng,心头也便觉得慌乱之极,一时没了主意。 忽的隐痛之感如山洪爆发一般汹涌暴涨,周七伤不堪忍受此间苦楚,不自觉的在地上打起滚来,口中却直呼:“契诃夫,你这个老匹夫,你施了什么妖术,竟然叫人这般折磨?” 套中人立于原地,看着地上打滚的周七伤,兀自不理,一直冷漠的看了一炷香的工夫,终于迈步向他走去。 周七伤全身抽搐,缩成一团,双唇发紫,脑门发黑,脖颈间弥漫着一股青绿之气,显是被七伤拳的伤病折磨的相当不堪,他见套中人向自己走来,无力的骂道:“你是鬼!别靠近我……” 话到此处,终于痛的晕死过去。 套中人果然止步,继续不搭理他,心想:“现在即便是周皆伤来救你,小子你也走不上道了。哼,你是百年一遇还是千年难遇的练武奇才,也被我东君契诃夫给毁了。” 套中人一声不吭的缩进外套,挂回铁钩,周遭只剩下周七伤死寂的躺在地上。 第19章 行动如弱柳扶风 - 七伤记 - 漏电流 () 当rì午夜,周七伤终于醒转,伤痛发作终于过去,一时间万念俱灰,感觉任何物事皆变得苍白无力,浑浑噩噩之间,又睡了过去。 第二rì醒来,腹中正饥,抬眼间便发现身前放着一个食盒。惊喜之余周七伤揭开盒盖,正是满满一盒烤熟了的螃蟹,狼吞虎咽,大嚼特嚼,只觉得吃的是山珍海味,味道上佳。 他身上的伤有所好转,七伤拳的伤痛没有再发作。 这一rì中,周七伤产生了无数种情绪,愤怒、悲伤、惆怅、凄凉、仇恨,等等,应有尽有。 他曾闯入黑暗的洞窟中,希望让众黑影吃了自己,岂知没有一个黑影敢动手。悲愤之下,周七伤又打伤若干黑影,所用的仍是七伤拳。 他曾从洞窟中找到一把斧头,斧头在手,斜眼瞧向那挂着套中人外套的柱子,顿时凶光暴走,提斧便砍。 套中人明知周七伤在干什么,却不加干涉,任凭周七伤砍了半天,那柱子偏偏安然无恙,只好骂骂咧咧的放弃。 尝试了无数种办法发泄胸中愤懑,有的成功做到了,比如他用七伤拳打伤若干黑影。有的却没做到,比如用斧头砍柱子,那柱子看似是木头材质,实际上根本就不是。 到得现在,眼见一天又要结束,周七伤百无聊赖,冷不丁看到柱子旁边的那口石棺,心想:“上次我踩到这棺材上面,那老匹夫好像非常生气。似乎这棺材对他来说,相当重要。哼,我便把这棺盖掀翻,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 说做边做,没有半点犹豫。 周七伤走到那口石棺前面,倾尽全力开始掀翻棺盖。 就在棺盖被掀起的这一刹那,周七伤发现那挂在铁钩上的外套呼呼晃动起来,此时没有半点风,那外套怎么平白无故的晃动? 周七伤心想,只有一个解释,便是那套中人要出来阻止他掀翻石棺。想至此处,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这石棺中的东西,肯定与套中人有莫大关联。 眼看着那套中人探出身来,周七伤的心也提了起来,手上一使劲,砰一声棺盖被掀翻。 棺中情景令周七伤愣在当场:只见棺中铺着锦缎褥子,褥子上躺着一个美貌女子,白玉般的脸颊,双目紧闭,眼角似乎缀着点点泪光,眉如柳叶,面目宁静,乌黑的头发上发出点点闪光,一袭红衣,身材甚是娇美。 尽管那美貌女子躺在棺中,似乎沉睡着,周七伤却觉得好似chūn风拂面,觉得那女子似乎在向自己缓步走来,不禁联想到“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水点点,娇喘微微,闲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 周七伤看得呆了,竟忘了套中人已然现身,忍不住便要伸手去抚摸那美貌女子的俏脸。那套中人这时刚刚探出个脑袋,便看到眼前情景,不由得大怒:“休要碰她!” 袍袖一挥,一粒石子便从套中人袖口shè出,速度之快,竟与他的怒喝声同时到达周七伤的耳中与身上。 周七伤脖颈正中石子,顿感火辣辣的痛,加之被那套中人怒喝之下,下意识把手缩了回来。心知自己此举彻底激怒了套中人,嘴上却相当刚硬:“哼,契诃夫,背地里藏着个女人,却又怎地藏藏躲躲?” 套中人以迅雷之势欺近身来,捉住周七伤后颈,刚好就是被石子打中的那个部位,周七伤吃痛大叫,刚yù挣扎,套中人就把他扔了出去。 这次扔的特别远,竟然直接扔到了地宫出口,那个涵洞之处。 套中人看也不看周七伤被扔到了哪里?伤的如何?此刻他竟两眼忧郁,shè出忧伤神sè,看着那躺在棺中沉睡的女子,眼神之中包含着温柔体贴无数,轻怜蜜爱不尽。 套中人半躬着身子,两只手颤颤巍巍的向那美貌女子伸去,似乎是想轻轻的抚摸她,又或者是想抱她起来。可是双手伸出一半,便停下了,只听得他轻轻的叹了口气,像是怕惊醒了她。 他缓缓的抬起地上的棺盖,轻轻的盖在那石棺上。 那棺中的女子的容貌,正一点一滴的消失在他的视线中,套中人的身体似乎在发抖,恐怕他这辈子,也只有在面对棺中的那个女子时,才会发抖。 棺盖已然盖上,石棺恢复了原样,而套中人却怅然若失。 只见他面向着那口石棺,一步步的往后退,到得退出一丈开外,双膝一弯,扑通一声竟然跪了下去,朝那口石棺接连磕了三个头。 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套中人拜的,大约便是他一生中的至爱。很显然,那女子已然不在人世,只是套中人使尽百般神通,保得那女子尸身不腐。 八千里路云和月,怎能说走便走?留下东君契诃夫,冷冷清清,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 套中人起身直立,四下里找寻周七伤,却不见他的踪影,环视四周,依然不见,他看向地宫出口,也还是没发现周七伤,怒道:“小子,你给我出来!” 显然,他想要收拾周七伤。 当即一挥袍袖,三四粒石子向洞窟中打出,只听得惨叫之声连连,独不闻周七伤响动。 套中人疾奔出地宫,穿过涵洞,到了那个八百里水洞。 身处水洞尽头,放眼望去,幽深绵长。套中人又叫了声周七伤,不见答复,登上鬼船,里里外外找了一遍,依然不见周七伤踪影。 心下不由得大奇:“这小子躲到哪里去了?”他刚才因为那棺中女子之事,全身心都投入其中,周遭便是打爆了天,他也充耳不闻,是以不知周七伤哪去了。 忽听得水中咕噜一声响,套中人目光犀利,循声望去,看到水中冒出几个气泡,正自觉得奇怪,忙走过去,出手探入水中,眉头一皱,暗叫一声:“好小子,竟然躲在水里!” 猛的一收手,竟将一个庞然大物提了出来。 套中人大惊,只见提在他手中的,竟是一个黑影的尸体,却不是周七伤。套中人晦气之下随手一扔,便把那尸体扔在岸上,又yù转身回地宫找寻周七伤。 然而在他转身之际,两眼的余光却瞟见那黑影尸体的腹中,发现了一道伤口。伤口被皮毛遮住,不细看还看不出来。 但是套中人眼力惊人,不单止看到了那道伤口,还看到伤口里面有一个物件。细看之下,发现那物件赫然竟是一只脚丫子。 套中人冷笑一声,立马将那只脚丫子从尸体腹中拉了出来。岂知牵一发而动全身,竟然从那黑影的腹中拉出一个大活人,正是周七伤! 只听得周七伤“唉呀、唉呀……”的挣扎着大叫,到得被提出来,套中人手一扬,将他高高的倒挂起来,周七伤猛的抱住套中人的大腿,大叫道:“老匹夫,放我下来!” 套中人哼了一声,将周七伤扔在岸上,厉声道:“你怎地躲在这畜生的尸体中?” 周七伤摸着摔痛的胳膊,不服气道:“你能躲在外套中,怎地我便不能躲在这畜生的腹中?” 套中人被他说得一时无言以对,转而叫了一声:“回去!” “回去便回去,又有何妨?老子作为周仓第六十九世孙,还怕你不成?”周七伤起身便向涵洞走去。 身后的套中人冷冷的回了一句:“你先祖是区区一个副将,没有好大光荣让你显摆!”周七伤自称是三国时关云长的副将周仓的后代,却不知是真是假,多半是逞一时口快吧。 哪知周七伤并不理会套中人的言语,缓步径直钻入涵洞。 一入涵洞,周七伤立马发足疾奔,冲进地宫,直奔地宫zhōng yāng的古楼,寻思:“方才打开石棺,便叫这老匹夫如此这般;若是闯进这个古楼,又会怎么样?嗯,我周七伤虽然伤不了你丝毫,却铁定了心要进去古楼搞破坏!哼,我就是要搅得东君府鸡飞狗跳。” 套中人立于八百里水洞之畔,沉吟不已,低低吟道:“cāo余弧兮反沦降,援北斗兮酌桂浆;撰余辔兮高驼翔,杳冥冥兮以东行。” 显是想起了过往烟云,往事一幕幕回首,好不凄凉。 吟罢,便迈步向地宫走去。 岂料刚迈出两步,猛然听到地宫中传来疾奔之声,暗叫一声:“不好,那小子又来捣乱!”马上向地宫赶去。 套中人刚踏入地宫入口,便遥遥看到周七伤推开了古楼院门,当即大喝:“不可进去!” 袍袖一挥,石子打出,这次竟比他的声音还快,直接打中周七伤脊背。然而还是晚了,周七伤惨叫一声,闪身进了院子。 “小子,你不要命了么?”眨眼间套中人已奔至古楼院门之前,看着周七伤在院子里手舞足蹈,得意洋洋,心想:“这下糟啦,该当如何是好?无知小儿,闯了大祸了。” 原来套中人也有担忧的时候,却不知他所谓的闯了大祸,又是哪般?周七伤权当套中人的话是危言耸听,全然不放在心上,又见套中人站于院门之外,尽管着急有加,却没有要闯进来拿他的意思,料定套中人忌讳进入这个古楼所在的范围,于是道:“怎么?你不能进来捉我么?” 套中人不回答,只厉声道:“出来!” 依然不见他推门而入,此举更让周七伤坚信自己的判断。 周七伤笑道:“嘿嘿,求人办事?天下有这般求法么?” “放肆!我东君契诃夫纵横四海,何曾求过他人半分?你出是不出?”话语甫毕,一粒石子打出,正中周七伤左肩,跟着又一粒续上,打中右肩。 “啊!啊!” 周七伤连着两声惨叫,抬头再望,却瞧见十来粒石子同时朝自己打来,一瞬之间转念而过:“他果然不能进来!” 第20章 古楼中的红衣女子 - 七伤记 - 漏电流 () 眼见十来粒石子之势无可阻挡,周七伤转身疾奔,推开古楼石门,闪身进入,跟着把门关上。 那十来粒石子悉数打在石门之上,一时间当当之声响遍地宫,惊的周七伤直感心惊肉跳:“好你个老匹夫,心肠好狠,害我差点被石子打成筛子,好险,好险。” 眼见周七伤到底还是进了古楼,套中人再没做任何反应,只是将身体缩回外套,挂回铁钩,自此再也不理周七伤。 周七伤进入古楼,发现里面一片漆黑,幽暗惨淡,yīn森可怖,猛的想起刚才套中人的jǐng告:“小子,你不要命了么?”心下不由得咯噔一下,心想:“莫非这古楼中另有古怪?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退出去吧。” 又想:“不行,我就这么出去,定会叫那老匹夫笑话,无论如何也不可。需得砸烂几样物事,待上些许光yīn,方才显得我周七伤不是脓包软汉。” 于是周七伤从怀中摸出一个火折子,吹亮火焰,照亮周遭,发现现下所处之地,是个厅堂。 厅堂之上,桌椅、茶几、屏风、瓷器、编钟、字画,等等,应有尽有。周七伤心想:“物事还不少,可惜比之我周家,倒显得寒酸了些,嘿嘿,老匹夫,且看我都给你糟蹋了。” “乒乒!” “乓乓!” “咣当!” “喀拉!” “噼啪!” “轰隆!” 片刻后再看这个厅堂,已被周七伤砸的面目全非。周七伤正自得意之际,忽见得厅堂后面有一星半点火光,周七伤循着火光的方向,迈步走去。 穿过厅堂,绕过几个房间,便到了尽头火光之处,却是一个楼梯! 循着楼梯的通向,抬头望去,发现火光是从楼上发出的。 “难道楼上有人?”周七伤喃喃自语。 打着火折子,拾级而上,每走一步,心脏便加剧跳动一分,越往上走,火光越是明显,到得后来,竟如同白昼一般明亮。 走上楼去,比之楼下的昏暗杂乱,却是另一番天差地远的光景: 灯火通明,金光四shè,四周悬挂着红sè的帷幕,映得整个大厅分外爽朗,充满了红sè的格调,想必这些帷幕的遮光效果极佳,是以此前身在外面瞧这古楼,才会不见半点光明。 大厅之中也是物事众多,与楼下一般无异。 周七伤心念一动,又起了捣乱之心,不过在光线充足之下,看这厅堂布置的如此端庄典雅,终究是不忍心破坏了它。 他寻一张椅子,倚着桌子坐下。 桌上放着一个jīng致的酒壶,不大,却镶以玛瑙翡翠于其上,壶把竟然是象牙做成的。 这样的酒壶,周七伤家中便有一个。 他一眼便看出,这样的酒壶,是个稀有货sè。酒壶左近,立着两个小巧玲珑的杯子,白玉材质,相当高档,周七伤双手罩于其上,那杯子发出淡淡白光,从杯子质地之内散发出来,却是两只夜光杯! “葡萄美酒夜光杯,yù饮琵琶马上催!”周七伤低低念道,又道:“这种好东西,若是被我砸了,那可就是暴殄天物了。” 拾起其中一只杯子,放于鼻端,轻轻嗅上一嗅,顿时便觉一股清香淡雅之气由杯沿传入鼻中,好生叫人陶醉,竟如一个美貌女子从身旁擦肩而过,留下的点点媚香,叫人心如鹿撞,意马心猿。 放下此杯,拾起另一只,嗅之,却无半点香气,空有白玉质地原始的冰冷的气息。 周七伤眉头一皱,寻思:“两只一样的夜光杯,怎地差别如此之大?” 又拾起那只芳香的杯子,微闭双目,以触觉感受此杯,但觉杯面存着丝丝热感。周七伤心念一动,睁开双眼,摸向桌上那象牙把的酒壶,手触壶面,当即收手,那酒壶有点烫手! 心道:“是了!刚才定是有人在此饮酒,听闻楼下抄家一般的打砸声响,便即离去了。却不知那人是谁?” 将酒壶捧于手中,揭开壶盖,正是一壶温酒。 回想那夜光杯杯沿的清香,似是女子饮酒之时,以香唇接触杯沿所致,如此看来,方才饮酒之人,是个女子了? 想至此处,周七伤放下手中物事,霍然起立,忙不迭的叫道:“造次!真是造次!我堂堂松江府才子,竟然贸然闯进某家小姐的舍下,当真该死!” 又想:“咦?不对,这里是东君府,这是在地宫的古楼中,怎么会有女子呢?真是奇怪!” 慌乱间他瞧厅堂之后似乎还有一番天地,于是提腿小心翼翼的走去。绕到厅堂之后,却是一个房间,只见房门虚掩,门缝之中透出点点光明。 周七伤心念一动,顺手将房门推开。 吱一声房门打开,周七伤半个脑袋刚探进门去。 “嘭!” “唉呀!” 一根手臂粗的木棍自周七伤脑门打落,周七伤惨叫之下忙护住脑袋。 “你……你是谁?怎地闯……闯到我的闺房之中?”一个声音响起,似水如歌,清澈动听,如黄莺出谷,叫人倍感舒适,却是一个年轻女子之声。 周七伤被这酥软人心的声音迷得呆住,顾不得头痛yù裂,料定方才那一棍必定是这女子所打,原本还满腔怒火,要待为己寻一公道,到得听到她的声音,怒意登时消了一大半。 反而觉得心旷神怡,置身于chūn风之中,好不快活! 周七伤抬起头来,脑门上血流如注,看样子被打的着实不轻,可是在周七伤看来,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看着眼前这个美貌女子,登时惊的目瞪口呆! 他发现,这个女子,竟然与套中人那口石棺中躺着的女子,长得一模一样! 同样白玉般的脸颊,同样乌黑的长发,眼角同样缀着点点泪光,同样的一袭红衣,活脱脱的简直就像是从那口石棺中爬出来,再进到古楼里来。 周七伤潜意识便判断他是那个棺中女子,看她双瞳剪水,明眸皓齿,额头两边渗出了一星半点微汗,显是为自己的出现而受惊不小,当下便颤声对她说道:“你……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又是谁?为什么会来到这里?”那女子微启朱唇,俏脸绯红,与周七伤一般,只顾着问对方是谁,她双手依然举着那根木棍,护着胸口,又是娇羞,又是惊慌。 贸然进入女子闺房,现下又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周七伤早已紧张的不行,哆嗦道:“我……我叫周七……七伤。不……不是故……故意打扰姑娘的。”顿时慌了手脚,急火攻心,脑门上伤口流血更甚。 那女子见周七伤说话哆哆嗦嗦,不似口吃,却犹有过之,扑哧一笑,嘴角边绽出两个小小的酒窝,一时间更是媚态丛生,周七伤瞧得更加陶醉了。 “你……你的伤口不要紧吧?”那女子还是持着木棍,慌张的询问周七伤。 周七伤两眼始终没离开过这女子,直看得如痴如醉,心想:“她定然是那棺中美貌女子!”听到她问起自己伤势,周七伤心下一暖,连rì来受尽千般苦楚,终于有人关心自己,而且还是个清澈可饮的女子。 当即一手抹去脑门上的血液,断断续续的道:“没……没事!你是……是谁?”在衣袖上撕下一块布,将伤口草草包扎了。 那女子道:“我叫秦月人。” “秦月人?啊,好名字,月出皎兮,佼人僚兮。”周七伤终于说出一句顺溜的话。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周七伤的这句赞美之言出自诗经的《月出》,意思是月亮出来的时候多么明亮,而美人的仪容又是如此漂亮。他听闻那女子名为秦月人,脱口便诵出这句诗来,显是由衷之赞美。 秦月人心知周七伤赞自己貌美,不由得面红耳赤,大有烟视媚行之状,低低的道:“外面那个人,怎么会让你进来?” 周七伤道:“啊?你是说那个恶人吗?他把我掳来,要杀我,我逃进来的!” 秦月人小声道:“他……他不是恶人,他为什么要杀你?”她发现周七伤正瞧着自己,不禁低眉垂眼,神情扭捏,不敢正视周七伤。 而周七伤却浑如不觉,依然肆无忌惮的瞧着她,忙道:“我推开了那口石棺,见到了你,他便气冲冲的要打我,方才我要是晚一步进来古楼,便要被他以石子打的头骨俱裂。” 秦月人微微抬头,飞快的瞧了周七伤一眼,四目对接,周七伤看到她的眼神好似一泓碧波,灿若星子,相当迷人。 秦月人道:“你怎地在石棺中瞧见了我?” 周七伤道:“就在外面的那口石棺之中,刚才你还睡在里面,没一会便出现在这里,秦姑娘,你是神仙吗?只有神仙的行动才能这么迅速。”他对秦月人当真是以为天人,心下砰砰直跳,显是少年人情窦初开。 秦月人脸上一红,低声道:“我……我不是神仙,我从小生活在古楼中,从没出去过,公子,你一定是认错人了。” “不可能,一定是你,那棺中女子和你一模一样。”周七伤道,又想:“看她单纯可人,绝不似撒谎骗人,可是若真不是她,两人又怎么会如此相似?罢了,罢了,这些不重要。” 又问:“秦姑娘,你一个人住在这古楼中么?” 秦月人终于将木棍放于地上,看来她对周七伤的戒心已除,细声道:“不,不是我一个人,还有nǎi娘和我一起住。” “nǎi娘?她在哪里?”周七伤也有一个nǎi娘,他的父亲、母亲生意上忙的焦头烂额,无暇陪伴周七伤,所以他的童年时光多半是由nǎi娘陪伴左右度过的,而对于nǎi娘的感情,自然是颇为深厚的。 “哼!小yín贼,楼下的残局是你捣的鬼么?” 楼道之中突然传来一个yīn沉低哑的老妇之声,周七伤大惊,忙循声望去,却见楼道之中空空荡荡,并无人影。 第21章 她的哭声也这般动听 - 七伤记 - 漏电流 () 秦月人忙道:“公子,你快走,nǎi娘会杀了你的!” 周七伤大骇,忙问道:“我与她无冤无仇,她何以要杀我?” 秦月人急道:“你走便是了,月出古楼从不许男人进入,凡是男子进来,nǎi娘便会将他杀了。” 周七伤大惊,同时恍然大悟,似乎明白了套中人为何会jǐng告自己:“小子,你不要命了么?”而套中人不闯进月出古楼范围之内来捉周七伤,估计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 那么,如此看来,那秦月人的nǎi娘的功夫,应该相当高深,否则套中人也不至于那么忌惮。 “公子,你快走,穿过厅堂,沿着你来时的楼梯,离开月出古楼!”说着秦月人便伸手去推周七伤,她的纤纤细手一经碰触到周七伤的脊背,霎时间周七伤便觉如同触电了一般,浑身一颤,每一个毛孔都为之张开,非常奇妙的感觉,竟有了一种想要抱住她的冲动。 心下觉得如梦如幻:“啊,她碰到我了!” 周七伤被秦月人推出闺房,忙道:“秦姑娘,你怎地对我这般好?” “咣当!” 秦月人关闭房门,房中传来她脆若银铃的声音:“公子,他rì有缘自会相见,请你速速离开月出古楼,那契诃夫还舍不得杀你,不过若是留于此地,nǎi娘定会杀死你。啊,对了,公子,很对不住打伤你的头。” 周七伤闻言道:“多谢姑娘指点,能和你见上一面,我的头一点也不紧要,小生这便离去。”拔腿便向厅堂奔去,心想:“是非之地当真是是非之地,到了哪里都有杀身之祸。这所谓的东君府,只有秦姑娘一人才是好人,嗯,她一定是神仙,只有神仙才有这般好的心肠。” 步入厅堂,快步经过放着象牙把酒壶夜光杯的桌子,周七伤看到那只秦月人饮过酒的带着淡淡唇香的夜光杯,顺手拿了揣在怀里,便往楼梯冲去。 岂料走出两步,便觉身后一阵劲风袭来,料想是那nǎi娘来杀自己了,当下更是慌乱,自是不敢回首细看,只是发足疾奔,恨不能马上离开这月出古楼。 猛然间一大片yīn影将自己罩住,周七伤斜眼一瞧,发现四周的红sè帷幕竟以自己为中心,纷纷收拢而来,看那态势,显是要把周七伤裹成一个大粽子。 果然,那四面八方的帷幕顷刻间便将周七伤裹得严严实实,并且束缚之势越发强烈,周七伤还没瞧见害自己的那nǎi娘是怎生模样,便已身处帷幕之中,眨眼间便觉黑漆抹乌,呼吸不畅,身上每一处地方都被挤到一块了。 心想:“糟糕,那老贼婆真要杀我!”连声大叫:“救命!秦姑娘,救命!你的nǎi娘真要杀我!喂,契诃夫,救命啊!有人要杀你的人质啊!” 他向套中人求救,刻意强调自己是套中人的人质,因为他对套中人来说,利用价值相当高,是以认为套中人一定不会见死不救。 同时,在他求救的话语中,故意说出套中人的姓名――契诃夫,其实这是说与那nǎi娘听的,他猜测东君府与月出古楼,应该是井水不犯河水,既然他是套中人的人质,那么不管怎么样那nǎi娘也得有几分忌惮,至少下起杀手来,不会无所顾忌。 求救之声甫毕,却不觉周遭有何反应,甚至连那nǎi娘也没什么响动,周七伤甚至怀疑,是不是这些帷幕自发的要来害自己? 又过一阵,周七伤感到眩晕,显是呼吸不到空气,开始舌头外吐,两眼翻白。 “nǎi娘!你别杀他,他是好人!” 忽听得秦月人在外面带着哭腔娇声叫道,周七伤原本要进入休克状态,突然听到自己敬若天人的神仙为自己求情,登时身体竟凛然一抖,恢复了些许意识,他的处境虽然堪忧,不过却觉得此时更胜身处温柔乡:“啊,她在为我哭泣!原来,她……她的哭声也这般动听。” 又听得一个妇人cāo着锯木头一般的声音道:“圣姑,这小yín贼贸然闯入月出古楼,捣毁家具物事无数,方才又闯入圣姑闺房,无论如何也不能叫他活着出去!” 周七伤整个人被帷幕束缚,不得言语,心里怒道:“你才是小yín贼,你全家都是小yín贼。”又寻思:“咦,那老贼婆怎么称呼秦姑娘为‘圣姑’?嗯,是了,在这月出古楼,秦姑娘的身份一定不低。”忽的感觉帷幕束缚较之刚才,又紧了些许。 秦月人哭道:“他……他什么也没做,求nǎi娘放了他吧……” 周七伤多想自己能开口说上一句话,此刻他真想对秦月人说:“秦姑娘,你对我这般好,可惜我要死了,若是我周七伤还有命在,定当愿意为你而死。”又想:“这样的女子才是天底下最好的,嗯,她与我母亲一样好。” 那老妇道:“圣姑当真要护着他么?莫非你已对契诃夫的人生了情愫?可叫nǎi娘如何向你母亲交代?” 这一连串的问题,听得周七伤心cháo此起彼伏,心想:“是啊,是她护着我,若不是她护着我,我肯定早被这老贼婆杀死了。”又想:“嗯?契诃夫的人?她在说谁?人?是了,契诃夫的手下,根本没一个是人,难道那老贼妇说的是我?啊,列祖列祖,莫非那秦姑娘真对我动了情?太好啦!哈哈!” 秦月人止住哭泣,小声道:“不不不,nǎi娘,不是的,我并没对他动情。我……我不认识他,只是觉得,他不应该被我们月出古楼的人杀死,他是契诃夫的人,该当交与契诃夫处置才是。” 周七伤脑门都绿了,心下黯然,险些气绝:“原来是我一厢情愿,唉,周七伤,人家神仙一般的圣姑,又怎会看上你?” 那老贼妇道:“是,圣姑,此计甚妙!不过需得叫这小yín贼吃些苦头,再还给契诃夫。” 秦月人大喜,柔声道:“好,只要不杀他就好,nǎi娘,我这便回房去。” 周七伤听到脚步声响起,渐行渐远,心知秦月人回房了,他真想大叫:“秦姑娘,谢谢你。” 忽的感觉帷幕一松,周七伤如释重负,顿感呼吸顺畅,原来那老贼婆把帷幕松开了,然而松开些许之后,却不见帷幕被解开,再听外面竟无任何响动,忙叫唤:“喂,老婆婆,怎地不放我出去?” 叫了老半天,也不见个人声回应,脑海里浮现出方才那老贼婆的话:“不过需得叫这小yín贼吃些苦头,再还给契诃夫。”心想:“是了,那老贼婆要把我困在这帷幕之中,受些苦头才肯放我出去,哼!心肠好恶毒,竟比那东君老匹夫还要狠辣。” 随后便不再多想,平心静气的等待这牢狱之灾过去,念想着秦月人百般娇美,加之方才又对自己这般好,心下别提有多美了。 过了半响,周七伤身体开始出现异常,全身各个穴道隐痛难当,五脏六腑各种剧痛袭来,显是七伤拳的副作用再次发作,较之昨rì发作的时辰,竟然一模一样。 痛苦之中的周七伤大骇:“难道每rì申时,便是发作的时候么?” 蚀骨损心伤肺催肝肠的疼痛来势凶猛,较之昨rì,又更深了一层,片刻间周七伤便痛的晕死过去。 第三天。 掐指算来,这一天应该是套中人计划出发的rì子。 周七伤醒来时,发现自己依然被红sè的帷幕束缚着,那老妇还是没有放他出来。刚yù开口叫骂,忽觉得身子轻飘飘的好似飞了起来,显是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掷了出去。 “啪啦!” 月出古楼的窗户自动打开,那一捆裹着周七伤的帷幕疾飞而出。忽的喀拉一声,周七伤便从帷幕之中破了出来,接着帷幕缩回古楼,劲风凭空起,窗户自动关闭。 这一个变故发生的太快,等到周七伤反应过来,猛然发现自己已身在半空,摔落之势既快且猛,不禁瞳孔放大,毛发竖起。 人在半空之中跌落,最不得要领。况且周七伤无半点轻功,摔伤摔残,自是无疑,更得叫人扼腕痛惜。 看他摔去的方向,竟是那根柱子旁的石棺,到得近距离一些,周七伤才发现,自己要撞在套中人的柱子上了。 他咬牙闭眼,心想:“是伤是残是死,只怪我命途多舛,列祖列宗,看你们的啦,这次的杀身之祸该定期了吧!” 套中人的外套依然挂在铁钩中,周七伤猛摔而来的疾风打得外套摇来晃去,忽的套中人探出身来,冷冷的道:“不听劝告,总不免要吃些苦头!”一脚将周七伤踢得从反方向飞了出去。 周七伤身上本来存着一道极强的俯冲之力,猛然间被套中人一脚化解,继而又被他的脚力踢得沿路飞回半空,眼见是要撞在那个窗户之上。 心下大苦:“哼,一个老贼婆,一个老匹夫,当我是皮球么?爱踢便踢?” 正自愁苦之际,但觉耳边风声大作,又觉身下踏实了些许,骇然之下细看,才发现是那套中人已然接住了自己,心想:“踢我的人是你,接我的人又是你,你当我是你的谁?喜欢怎样便怎样?” 套中人在周七伤耳边幽幽的道:“出发!” “什么出发?出发什么?” 套中人不理他,直接提起他的后颈,朝着地宫出口,随手便是一掷。 弹指间周七伤便被扔到地宫出口处,然而万幸的是,他没有摔在地上。 “咦?我怎么不痛?”周七伤睁开眼睛,发现眼前是一个黑影,原来是它接住了自己,才使得自己免却摔伤之痛。 那黑影抱着他,穿过涵洞,进入鬼船,将他轻轻的放在甲板上。 周七伤不知所谓,却见到那涵洞之中钻出一个个黑影,一个接着一个,不紧不慢,登上鬼船,进入船舱,片刻间船舱便挤满了黑影,而鬼船则向前漂了出去。 他仿佛明白了所为何事,心想:“原来是出发去劫北途岛上的怪物,嗯,到时便可见到父亲与大哥了。”故意挖苦道:“喂,契诃夫,你这次去掳谁家的公子?” 套中人步出涵洞,踏上鬼船,心知周七伤鬼点子多,不愿意搭理他,便喝道:“届时自然便知!” 周七伤干干的笑了一声,又接着道:“我可告诉你,免得你不知道。我们周仓大将军的后代,可是有六个大家族,你只掳走周逢甲的公子,也就是本公子我。不过还有五家你没去会会呢,估计他们五家的公子,应该个个都洗白了身子,等着您老人家去将人掳来。这样一来,你便有一、二、三、四、五、六,啊,六张王牌,那得是多美的事情?哈哈,妙极!妙极!” 周七伤说着兀自掰开手指,故意夸张的数着六张王牌。若是套中人的脸没被黑布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裹着,此时应该可以看到他的脸被周七伤气的青一块、紫一块了吧。 只见套中人背过身去,不再搭理周七伤。 周七伤见他不理睬自己,便yù再出言相讥。哪知套中人料定他会喋喋不休,无休无止,立马将身子缩回外套中,挂到甲板尽头的那根柱子上的铁钩之中,只剩一件外套晃晃悠悠。 周七伤刚yù开口,才发现自己面对的是一件孤冷的外套,不由得感觉碰了一鼻子灰,自讨没趣,骂了一声:“真是老匹夫,老顽固……”骂完便在甲板上躺下,任由鬼船向前漂出。 此行,便是前往北途岛,战周逢甲,战许真仙,战周皆伤,战鱼走车,劫胡髯郎,看似是一挑五,实不知东君契诃夫有无这般能耐。 第22章 糟糕,那贼子此刻在我身后 - 七伤记 - 漏电流 () 北途岛,岛zhōng yāng。 这一rì周逢甲在正北方苍松之上的木屋中休息,他眯着眼睛,看着木屋中的物事怔怔出神。 这个木屋是周逢甲在北途岛上的居所,有一室一厅,里面是个卧房,陈设虽然简陋,不过一桌、一椅、一床,茶盏酒碗、夜壶马桶,吃食饮用水,一应俱全。床的旁边有个小窗户,可以看到进入岛zhōng yāng的部分地面。 而外面的厅则更加的简陋,可说空无一物,这是开会用的。众伙计开会时席地而坐,侃侃而谈。 树上的木屋,没必要布置得这么jīng致,再说也承受不起太多家具的重量。 而另外两株苍松上面的木屋,则是铁横肉等几个伙计平时生活的休憩之所,也是再简单不过,大概只有铺盖卷一类的东西。 其余大部分伙计,则住在北途岛外沿的密林中。在那密林深处,搭建了许多木屋,显得特别原始。 岛上的生活非常清苦,连周逢甲这样的大商贾也只是住在树上,未免有失甲爷的身份。不过周逢甲可不这么想,用他的话来说,清苦是为了锻炼众人的意志,让大家明白:“任重而道远,北途岛不是一个逍遥窝,而是一个真真切切的监狱,咱们都是狱卒,我是典狱长。” 若是在岛上大兴土木,吃喝玩乐样样齐全,还能有心思看守监狱么?是以岛上一切从简,不过唯独在戒备防御上做足了工夫,周逢甲在这一方面,可是花了大价钱。 北途岛外围的密林之中,绕着岛的边沿转一圈,每隔十米便是一座红夷大炮。一圈下来,岛上竟有几十座红夷大炮,每个炮台皆有两个伙计把守。 这些伙计轮流站岗,白天黑夜从不间断,任他敌人从哪个方向进攻北途岛,都有红夷大炮进行轰炸。 这些红夷大炮,是周逢甲花重金、通过很多关系,从澳门的葡萄牙人手里买下的。全部隐藏在密林之中,在海上看不到半点踪影,所以不会轻易暴露。 因此,北途岛的防御一重又一重,二十年来,没有出过大的事故。 此时周逢甲躺在床上,心事凝重,缓缓睁开双眼,透过木屋的窗子,看着窗外的景象。 众伙计提着刀枪剑戟,来回巡逻。桃花林中一片静寂,一阵阵海风吹进窗子,拂过周逢甲的面庞,风儿沿着他脸上的一条条皱纹,散了开去。所谓山雨yù来风满楼,整个木屋都能闻到海风的味道,这似乎便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多rì前,周逢甲派出伙计送信到汝宁府信阳城东部,以大石绑信,投入天坑,请奇门宗掌门人许真仙来岛抵御套中人来犯。再过些rì子,许真仙便会抵达,可是周逢甲已经等得很着急了,他担心套中人提前来犯,自己无力抵挡,岛上又无能人,实在是大大的不妙。 连rì来周逢甲想了很多事情,他隐约猜到那套中人掳走周七伤的目的,应该与接下来的这次闯岛劫牢有关。由此想开去,他猜想周七伤还活着,自己一定还能见到他,而且就在近rì。 周逢甲猜的很对,现在周七伤正作为人质,在那鬼船上,正向北途岛漂来,与许真仙一样,不一rì便会抵达。 许真仙与套中人,两股势力,不知谁正谁邪,正以北途岛为目的地,火速赶来,一场恶斗势在必行。 又过得数rì,依然没有许真仙抵达的消息。 周逢甲开始坐卧不宁,木屋已经容不下他那颗焦躁不安的心,只数rì间,白发便爬满了他的半个脑袋,显得异常憔悴。 他爬下木屋,整rì在岛上晃悠。 铁横肉看在眼里,却急在心里,可又不敢开口劝周逢甲。他知道,这个时候,劝,是没有用的。所以只好低着头,跟在周逢甲身后,寸步不离。 这rì午间,吃过中饭,周逢甲带着伙计又在岛上巡逻了一遍,没什么情况,终于感到些许困倦,于是回到木屋中睡下。 一觉无梦,睡得好不踏实。 一直睡到午后,忽听得轰隆一声巨响,周逢甲猛的惊醒,一时六神无主:“开炮了!莫非那套中人出现了?” 忽听得喊叫之声大作,由远及近,周逢甲直奔出木屋,却看到铁横肉失魂落魄般的从桃花林中奔出来,大叫:“甲爷,他……他来啦!” 周逢甲大吃一惊,明知事情不对,还是问道:“是不是许老爷子?” “不是!是那套中人来啦!”铁横肉跑的太快,一个踉跄摔得趴在地上,周逢甲大骂一声没用,立马爬下苍松,大叫:“应敌!” 众伙计听令集结,铁横肉爬起身来,他把鼻子碰歪了,却顾不得有多痛,抄起家伙便和众伙计将地牢包围起来,里里外外围了三重。 “天遁・死召唤术!” “嘭!” 周逢甲召唤出饮血妖刀,两手捉刀,手指肚上的血流淌下来,刀刃吸血,愈锋愈强,而且吸的是周逢甲这种身经百战的人的血,立马膨胀为巨型妖刀。 周逢甲妖刀横于胸前,守在众伙计身前,他老当益壮,并且又是首脑,自然该当打头阵。众人jīng神高度集中,只听得岛外炮声隆隆,瞬息间便绝了声响。 周逢甲额头上的汗水涔涔而下,大炮不再轰炸了,心知那套中人已经登岛。 他暗叫糟糕:“那套中人还是先来了一步,这可怎生是好?痛惜遗憾已经没有意义了,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保住奇门宗的胡髯郎,绝对不能让那贼子得逞。” 周遭一片死寂,只闻众人砰砰之心跳,以及冷汗落地发出的清冷之声。 忽听得桃花林中传来阵阵sāo动,有如冷风在林中枝丫间穿梭而过,片刻间sāo动之声越发明显。 周逢甲大叫一声:“来了!” 果不其然,东边的桃树花枝乱颤,伴随着桃花漫天飞舞,花丛中蓦地里闪出三五个黑影。这三五个黑影跃过桃树,猛的向众人扑来。 透过黑影的空隙,周逢甲看到后面还有更多的黑影,心道:“倾巢而出么?”众黑影呼啸着疾奔而来,看那架势,毫不惜命,当真是不折不扣的死士。 “杀!” 周逢甲一声令下,提刀第一个向那些黑影冲去。众伙计临危不乱,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甲爷养了自己几十年,大概今天才是真正的用兵之时。当下分散在周逢甲两翼,以一个扇形之状攻上前去。 两军交锋,周逢甲妖刀一挥,一刀便斩下两个黑影的脑袋。接着妖刀横削、斜斩、直刺、竖劈,又有几个黑影倒下。 众伙计迎难而上,这时冲在了周逢甲之前,与那些个黑影厮杀。周逢甲退了下来,将眼前的恶斗交给铁横肉他们。 他将饮血妖刀插在地上,单手扶着刀柄,大喘粗气,jǐng觉的看着前方的恶斗。 视线扫shè四周,他在寻找那祸首套中人,却不见其人踪影。疑惑之间提刀来到正北方苍松之下,立于那根开启地牢的粗大的铁链旁,以防止套中人突然现身,把地牢打开。 少顷,地牢之中传来沉闷嚣张的叫喊:“哈哈哈!周逢甲老儿,你的死期到了,八爷我马上就要出来啦,哈哈哈!真他娘的快活,哈哈哈!” 周逢甲起初听到这叫喊之声,还道是套中人。待得竖耳细听,才知是那地牢中的八羊在扰乱自己的心神,正想要骂一句:“直娘贼,休要放肆。” 忽觉身后一股劲风直扑后脑,周逢甲大叫一声回过身来。 猛听得破空之声大作,身前数十株桃树被连根拔起,悉数向自己压将过来,眼看就要将周逢甲的视野尽数淹没。周逢甲咽了口唾沫,相当镇定,妖刀一斩,将那数十株桃树分为两半,从自己两侧飞了出去。 点点桃花落将下来,飘飘洒洒,顿时犹如天花乱坠。 周逢甲只觉得眼前一片粉红,看的眼花缭乱,蒙蔽了视听,慌乱之间又是一刀斩将出去,劲力到处,刀刃之中生出一股强劲的气流,将那半空中的桃花逼得扩散开去。 顷刻间视野大开。 就在这时,在那数十株桃树的来处,蓦地里shè出一个庞大的物事,来势凶猛,看方向目标显是周逢甲。 周逢甲见状暗叫:“哼,贼子终于现身了!”当即挥动饮血妖刀,向着那朝自己直shè而来的物事斩将出去。 到得那物事近身而来,周逢甲的妖刀也斩出一大半,这才发现那物事竟是一个人,然而却不是套中人。 在这紧要关头,周逢甲定睛一瞧那人模样,不由得惊的心脏都要蹦出来。 那向自己shè来的物事,竟是昏迷着的周七伤! 在这一瞬之间,周逢甲的脑海里转过了万千个念头:“七伤怎么凭空shè了出来?他怎么晕了过去?糟糕!我这一刀要斩在自己儿子身上了,这可怎生是好?不过看七伤的来处,想必那套中人定是躲在桃花林中,将他掷了出来,shè向自己。不好!难道那套中人此刻正躲在七伤身后?” 赶忙斜眼瞧向前方,忽觉身后气流涌动,心头一震:“嗯?糟糕!那贼子此刻在我身后!” 危急时刻,周逢甲并不收刀,而是双臂向左一弯,妖刀便向左斩去。紧接着他的腰身使劲一扭,挥着妖刀便向后转了个身。 一转身周逢甲便看到身前站着个人,那人穿着一件黑sè的外套,脑袋埋没在黑sè的帽子中,黑布蒙头蒙脸,正是套中人。 只见套中人一手捉着苍松上垂下来的铁链,另一手自然下垂,冷冷的看着周逢甲满头大汗的狼狈模样。 那凌空shè来的周七伤被周逢甲躲过,他刚要伸出一只手去接,岂知周七伤来势太猛,竟没接住,他暗叫一声糟啦,眼睁睁的看着周七伤从自己身旁掠过。 套中人袍袖一挥,shè出一粒石子,直击周逢甲右眼,跟着那只袖子顺势将周七伤接住,负在背上。 瞧周七伤的模样,依然昏迷不醒,不知是死是活。 石子直shè而来,周逢甲妖刀一竖,当一声将石子格开。接着使出浑身解数,向着那套中人全力一刀斩落。 套中人尽管负着周七伤,却不紧不慢,不慌不乱,从外套中取出昆吾刀,当一声兵刃相接。周逢甲只觉得虎口一麻,双臂一震,妖刀几yù脱手,当即提起一股内劲,与那套中人的昆吾刀相抗衡。 套中人冷笑道:“老儿,担心周七伤么?他已经死了!” 第23章 进入地牢 - 七伤记 - 漏电流 () 周逢甲虽然不知周七伤是死是活,但也心知这是套中人的心理战术,他企图通过这个来干扰自己的心智。然而周逢甲虽然看穿了这一点,心下还是大有末rì来临之感,此刻他全身劲力皆在饮血妖刀上,分不出半点工夫来呵斥套中人。 不见周逢甲答应,套中人又道:“老儿,真是不济,只到这个程度了么?” 周逢甲满脸青气,脑门上冒出一股雾气,显是内力即将耗尽之象。 依然不见周逢甲答应,套中人朗声道:“我又来了!欢迎么?”这话却不似是对周逢甲说的。 “来的好,哈哈!契诃夫,这回你若是能打败我,我便跟你走!”地牢中传来鱼走车的回答,声音充沛有力,极尽欢乐,穿透地牢,字字句句听在周逢甲的耳中。 套中人又朗声道:“嘿嘿,打败你自然不难,只怕要和上次一般的话,可就有点麻烦。” 鱼走车笑道:“东君契诃夫向来与东皇太一周皆伤齐名,若是打不过他,还齐什么名?趁早投海自尽罢了。” 套中人冷笑道:“那倒不一定,鱼走车,且看我如何把你弄出来!”说着手上一使劲,只听得当一声手中的昆吾刀便将周逢甲的妖刀格开。 周逢甲吃劲连退三步,套中人趁此机会,拉着铁链便向前疾奔,到得周逢甲反应过来,却见地牢中心的那一尺来厚的生铁翻板猛的翻起,地牢已然大开! 套中人将铁链固定在地上的铁钩之中,丝毫不理周逢甲大叫着挥刀冲上来,他负着周七伤,一个箭步疾奔至地牢入口,分秒间便隐没在地牢之中。 周逢甲眼见套中人负着周七伤进入了地牢,大声惨呼:“糟啦!七伤……父亲对不住你!” 口中惨呼,身体却奔至拴着铁链的铁钩处,迅速将铁链解了开来,再一松手,铁链便往回缩,同时带动地牢中的机括,使得生铁翻板自动盖上,关闭了地牢。 此刻周逢甲万念俱灰,口中哆哆嗦嗦的叨念:“七伤,七伤啊,贼老天!我儿……” 周逢甲知道,不管刚才的周七伤是死是活,这次进入了地牢,与套中人和鱼走车这两个魔头在一起,不死也得死。 是以顿感悲天悯人,痛不yù生,只觉得天地之间尽皆黯然失sè,周遭的景与物围着自己,乱转一通,转的自己脑门发热,头颅骤胀。 绝望之下,周逢甲狂心大发,提起饮血妖刀,向着正与众伙计恶斗的那些个黑影,冲了上去,他要把胸中所有的仇恨,尽数发泄在这些畜生身上…… ※※※ 套中人负着周七伤,钻进地牢,也不踩那螺旋石阶,竟直接跳了下去。人在半空中时,上空忽的一片黑暗,接着当一声地牢被关死。 他也不着急,此节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鱼走车,周逢甲那老儿对你好么?”套中人在半空中问道,他这时已经落了地,袍袖一挥,八粒石子shè向四面八方,哗的一下齐齐猛响,周遭一片光明,原来是地牢中的油灯被点亮了。 “提这个作甚?哼,多事!”鱼走车的声音从井底传上来,空空洞洞的。 套中人依然负着周七伤,直到下来地牢,也是如此。只见周七伤面容平静,脸sè苍白,一动不动的趴在套中人背上,却不知他发生了什么事。 突然周七伤的眼皮动了一下,他终于醒了过来,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周遭景象,他没到过地牢,是以不知到了何处。 到得意识到自己正身处套中人背上,周七伤不由得大吃一惊,忍不住要叫出声来,不过还是忍住了。他发现套中人还不知自己已经醒来,于是决定继续装作昏迷。这么一来,自己反而相对安全一些,还可以暗中观察套中人在做什么。 方才鬼船靠近北途岛时,红夷大炮如满天花雨一般的打过来,其时甲板之上只有周七伤一个人,柱子的铁钩挂着套中人的外套,船舱中挤满了黑影。正当周七伤暗叹今rì要葬身火炮之海的时候,不料这鬼船却生出奇诡之处:竟如一条水蛇一般的绕过了密集的火炮。 然而周七伤却不及发现这一点,他早被半空中那些激shè而来的火炮吓得大喊大叫,四处乱跑。他大叫着:“喂,契诃夫!你不是很厉害吗?大炮来啦!快点想对策!”又想:“糟啦糟啦,我周七伤没被这老匹夫杀死,却被自家的红夷大炮轰的尸骨无全。” 他迅速奔进船舱,岂料慌乱间奔的太过迅猛,一头撞在舱壁上,这一撞之势过于猛烈,周七伤当场晕死。 在他失去意识前的一刹那,他的目光顺着身子倒下去的势头,朝左近瞥了一眼,朦胧中他看到那里有两个黑影。然而在那两个畜生之后,周七伤觉得,好像有点不一样,隐约是一片红sè,又或者……到此时,他已然晕死过去。 现在醒过来,回想起晕倒之前的种种事情,周七伤也不知怎么躲过了红夷大炮,还道是套中人使了什么神通,救了自己。是以心下虽然恨他,不过到底也存了些感激之心,只是微乎其微罢了。 忽的头颅一痛,周七伤猛然想起他晕过去的那一瞬,仿佛看到了一片红sè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他说不上来,却觉得有些熟悉,有些亲切。 他只记得,当时耳边好像似有似无的听到一句轻声叫唤:“公子!”那声音清澈可饮,娓娓动听,好似邻家小姐娇滴滴的在说话。 “秦姑娘?”周七伤心头一震,“是她在叫我?那红sè难道是她的衣裳?难道她悄悄的上来鬼船,一直躲在船舱中,故意不让我瞧见?周七伤啊周七伤,你真是糊涂,怎地不早些时候进来船舱,这样不就能瞧见她了吗?糟糕之极,糟糕之极,就这么和她错失了见面的机会。” 周七伤还不确定那红sè是不是秦月人,便这般暗叹错失良机,可见他已被那天仙一般的秦姑娘迷得神魂颠倒,直感伊人美艳不可方物。况且那rì秦月人还哭着为自己向那老贼妇求情,此番恩德,藏于心中,是永远也不能割舍的。 一时间陷入了无限的美好幻想之中,竟忘却自己正身处地牢,趴在套中人背上。 套中人快步走到井口,二话不说,便将通到井底的八根极粗的铁链一次xìng提了上来。这八根铁链悉数穿在鱼走车的琵琶骨上,套中人一拉,鱼走车便痛的惨叫起来。 然而惨叫归惨叫,套中人却丝毫不理会,还是直接把他提了上来。 鱼走车出了深井,大骂:“你这撮鸟,就不能换个法子将我弄上来么?” 套中人边给他解开缠绕在身上的铁链边道:“我这次没工夫和你纠缠,放你出来后,你自行离开,去应天府老地方,他rì我再去找你!” “呸!你以为上次我愿意和你动手?我那是二十年没活动过筋骨,想活动活动,才和你动起手来,不过契诃夫,你这家伙心也太狠,竟然把我腹中的玄武封印给解除了,差点把我害死,你当真这么着急么?” 套中人继续解铁链,道:“怎么不急?我找了你二十年,好不容易才在这岛上找到你!” 鱼走车咳了几声,道:“那女子都死了二十多年了,哪里还救得了,你这又是何苦?” 套中人道:“一定救得了!我已用毕生功力将她的身体维持在死前的一刹那,只消将你腹中的胡髯郎封印到她体内,她便能苏醒过来,我便可以再见她一面,了却对她的亏欠之情。” “见一面后又如何?你要那胡髯郎在她体内存活一辈子么?你可知人的体内若是封印了妖兽,该有多危险?一旦人体产生排斥,便会前功尽弃,人亡兽遁!”鱼走车正sè道。 套中人不温不火的道:“鱼走车,你别劝了,我只想她活过来,若不是为了她,这些年我还能有什么念想?” 周七伤趴在套中人的背上,他们的对话字字句句都听在耳中,不由得暗暗心惊:“原来他们认识,听他们两个的说话,想必是一对老朋友。他们所说的女子,应该是当rì石棺中躺着的那个美貌女子,她果然死去了。 契诃夫前来劫胡髯郎的目的,原来是为了救自己的女人。他当真是个情种,人家都死了二十多年了,还用什么毕生功力维持着她的容貌,叫人家不得投胎转世,若是那女子二十几年前就投胎了的话,到今天也是亭亭玉立大美人,比我年纪还大呢! 咦?不对!既然棺中的红衣女子是套中人的女人,那月出古楼里的神仙姐姐又是谁?为什么会长得一模一样?她们是同一个人吗?秦姑娘,秦姑娘……”想到此处,又念想起秦月人来。 “行,你说怎样便怎样!”鱼走车正sè道,此时他身上的铁链除了穿在琵琶骨上的那八根,其余的已被套中人解开了。 套中人应了声,道:“你忍着,接下来会很痛!” 说着套中人从外套中取出昆吾刀,对着鱼走车琵琶骨上的那八根铁链,砍了下去,这昆吾刀锋利无比,削铁如泥,比之周逢甲的饮血妖刀,有过之而无不及。 昆吾刀每砍一下,就有一根铁链断掉,也伴随着鱼走车一声惨叫。 鱼走车接连惨叫八声,吓得周七伤直感毛骨悚然,心想:“琵琶骨被穿已是痛苦之极,现在又拿利器去砍那铁链,任是刮骨疗毒也气定神闲的关云长,也得惨叫如斯。” 铿锵一声,最后一根铁链掉在地上,鱼走车彻底解放! 第24章 九个紫色的环 - 七伤记 - 漏电流 () 只见鱼走车缓缓的站起身来,将乱蓬蓬的头发拨起,却是一张棱角分明的面庞,冷峻如不食人间烟火一般,额头上残存着九个紫sè的疤痕,每一个都是环状,环环相扣,作九连环之状,不知是利器刮的,还是自己纹上去的。 这人在地牢中关押了数十年,神态举止竟不见半点狼狈萎靡之态。 鱼走车长长的嘘了一口气,这时才有心思查看周遭环境,他瞧见套中人背上负着个少年,奇道:“咦,你背上的娃娃是谁?是你儿子么?” 周七伤发现鱼走车问起自己,不由得一惊,忙屏住了呼吸,一动不动,然而当听到被问起是不是套中人的儿子时,他肺中仅存的一点气也吐了出来,差点没背过气去。 套中人横了鱼走车一眼,微怒道:“这小子怎地成了我儿子?他要是我儿子,我就掐死他。这是周逢甲那老儿的崽子,被我掳了来,相当难缠人,扰了我不少清修。” 周七伤听到套中人如此说话,气的咬牙切齿,恨不能咬死套中人,心里骂道:“要我做你儿子,我还不乐意呢。还想掐死我,哼,当真是黑心老匹夫。” 鱼走车恍然大悟,扎起一头乱蓬蓬的头发,面无表情的道:“哦?是那周皆伤的弟弟?” 套中人答道:“没错,有这小子作为人质,这次必定万无一失,交给我来对付他就行了,你迅速逃去应天府老地方等我。” 鱼走车扎好了头发,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发现衣衫褴褛,与乞丐无异,不禁眉头紧皱,似乎起了嫌弃之意,也不接套中人的话,张口便道:“你看,我衣裳这么烂,来,跟你换换,你的外套看起来好像不错!” 鱼走车说着便伸手去脱套中人的衣服,套中人也不生气,只是将鱼走车的手拨了开去,道:“你要换衣裳,换这小子的便是!”说着便将背上的周七伤扔给鱼走车。 周七伤大惊,惊慌间终于没忍住大叫起来,人还在半空中,便即骂道:“我的衣服脏得很,穿着最不舒服了。那老匹夫的外套是一件宝贝,里面什么都有,还相当于一个龟壳,有事没事缩进去,像一个房子。” 鱼走车一手接住周七伤,提着他的脚倒挂过来,再扬起手,这时两人四目对接,笑道:“唉哟,原来已经醒了,嘿嘿,小娃娃,偷听咱哥俩说话很带劲是么?” 周七伤拼命挣扎,未果,便对鱼走车道:“你把我放下来,我便回答你的问题。” 鱼走车咦的一声,笑道:“嗯?有意思,小子你很机灵嘛。” 套中人道:“别理他,省点力气待会对付强敌!” 鱼走车抬手又整理了一下头发,这才说道:“不忙,我几十年没玩过小孩,今儿个逗他一逗,开心开心。” 说着手一松,周七伤啊的叫了一声,摔落在地,两只大眼睛对着身前这两人瞪而视之,心想:“没想到这地牢里的怪人是个老玻璃,看来老子今天不单止要吃皮肉之苦了,妈的,恶心!待会若是如此,我便和他拼了!” 顿时胃里一阵翻腾,喝问鱼走车:“什么玩小孩?我是小孩么?你想怎么样?” 鱼走车见他反应如此之大,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不禁窃笑几声,这几声笑声,直把周七伤全身的鸡皮疙瘩笑落一地。 只见鱼走车俯下身来,坏笑着要伸手去摸周七伤俊俏的脸庞。 周七伤见他要摸自己,顿觉无限的反感与反胃,下意识出手向鱼走车摸过来的手打去。 岂料一碰到鱼走车的手臂,顿时感觉自己的手仿佛触电了一般,他发现那鱼走车的手臂烫的不得了。 周七伤猛的缩回了手,心下惊疑不定:“这人的手怎地如此烫?好似一块刚烧红的铁块。” 周七伤不知道,其实这鱼走车的内功非常高深,加之被困在地牢中数十年时间,全靠练功来消磨时间。而自己的身体被铁链束缚着,琵琶骨又被穿了,没办法活动身体、展开拳脚,是以只能潜心修炼内功,时至今rì,鱼走车的内功已然相当骇人。 正当周七伤吃惊的这一刻,他那英气逼人的脸庞已被鱼走车捏了一把,刚要开口呵斥,鱼走车却笑道:“不错!细皮嫩肉,我几十年没吃过荤腥了,那周逢甲老儿缺心眼,送来的每顿饭都是素食,契诃夫,要不咱哥俩把这小子宰了,吃现成的?” 鱼走车说着,不及套中人答话,抬起一掌,就朝周七伤的脑门拍落。周七伤只觉掌风扑面,脑门凉嗖嗖的,顿时慌了手脚,大叫一声,骇然之下一拳打了出去,正中那鱼走车打过来的那一掌的掌心。 “啊哟!” 周七伤拳头剧痛,惨叫一声,条件反shè般的把拳头缩了回来,幸好鱼走车出掌较轻,否则周七伤非得受伤不可。 反观鱼走车,掌心虽然吃了一拳,但却什么事都没。 鱼走车没料到周七伤会一拳打过来,也没料到周七伤会点功夫,更没料到周七伤这一拳竟然是七伤拳,不禁奇道:“咦,这小子竟然会七伤拳?” 周七伤摸着肿痛的拳头,瞪眼道:“会又怎么样?两个老匹夫!”跟着又指着鱼走车骂道:“你虽说看似年轻一些,不过要比契诃夫更是老匹夫!” 鱼走车笑道:“那是,我的资格自然比契诃夫老。不过小子,告诉我,你的七伤拳是跟谁学的?那人怎地如此狠心,你没半点内力,竟然让你强炼七伤拳,这不是找死么?” 这话听在周七伤耳中,却似一石激起千层浪。自从他修炼七伤拳到现在,每rì亥时准时发作,到得今rì,已经发作了好多次了。 此间苦楚,实在是一言难尽,一经发作起来,好似万蚁噬骨一般,叫人死一千次的心都有。那套中人眼睁睁的看着周七伤忍受百般苦楚,也只是冷眼旁观,丝毫不理,周七伤当真恨透了他。 周七伤每逢发作,唯一能给他带来些许安慰的,便是脑海里想到了那个他敬若天人的秦月人,心中念着她的好,便觉没这么痛了。 当然,这只是心理作用。 周七伤发现鱼走车对比起套中人,似乎更有人情味,不过也是五十步与一百步的区别,还是怒道:“谁教的又怎地?老子是自学的,我爱修炼便修炼,你奈我何?” 周七伤嘴上虽然不在乎七伤拳带来的伤害,心里却比谁都明白,种种迹象表明,若是不得名家指点医治,自己的身体一定会垮掉,想到此处他倍加想念父亲周逢甲,认为只有周逢甲才能救自己了。 鱼走车吸了口凉气,感叹道:“哟呵,好久没和人吵过架啦,感觉就是不一样,哈哈!小子,你的xìng格不错,有点我年轻时候的神韵。不过这七伤拳你以后还是不要练了,练多了伤身啊……”鱼走车说到这,忽的提高了音量:“什么人啊这是?教什么不好,偏偏教这小子修练七伤拳,这不是要人命么?” 鱼走车不知周七伤的七伤拳是套中人传授,话说到后来,竟然有点骂人的味道。 周七伤瞪了一眼套中人,打定主意要借鱼走车话里的势头损他一损,高声道:“就是就是,什么人啊这是?简直就是一个缩头乌……” 这“龟”字还没出口,套中人便喝道:“省点力气,别浪费口舌,走!” 一把将周七伤提起,放在背上,又冷冷的道:“小子,你尽管玩花样,只要能逃出我的手掌心,我便帮你化解七伤拳的伤病。” 周七伤不领情,怒道:“用不着,不用麻烦东君老匹夫大驾,让爷爷我自生自灭罢。” 套中人不再搭理他,招呼鱼走车离开地牢,鱼走车却从套中人的背上将周七伤提了回来,看情形还是要跟周七伤交换衣裳。 周七伤万般阻挠,千般怒骂,把鱼走车的曾祖、高祖、祖父、父亲、三婆娘、一百零八婆娘统统都骂了个遍,依然没能阻止鱼走车将自己身上的衣裳扒下来。 扯下周七伤的衣裳,啪的一声一个物事从他怀里掉落下来,却是一本书。 鱼走车拾起那本书,道:“《人体构造》?什么破书?sāo蹄子老咬虫,人体还怎么构造?还给你!”把书扔回给周七伤。 这本书是当rì从套中人的外套中,连同《七伤拳谱》一并掉下来的,周七伤一直将它带在身上,却把这事给忘记了,是以到现在也还没瞧上一眼,却不知是本什么样的书。 接过鱼走车扔过来的《人体构造》,周七伤瞪眼如牛,凶巴巴的盯着鱼走车,想骂又不敢骂,同时又有一种即便臭骂又有何用的感觉,身在虎穴,尚无能力杀虎,便要深藏锋芒,等待时机。 他眼睛虽然瞪着鱼走车,右手却不自觉的摸了摸怀中贴身的衣服,里面藏着一件对他而言,极其重要的物事,待得发现那样物事还在,他的悬着的心也就放下来了。 其实,这件物事再简单不过,就是当rì他闯进月出古楼,离开的时候在那桌子上顺手拿的一只夜光杯。 这只杯子的杯沿,因为留着秦月人香唇的气息,所以周七伤自从得来之后,始终当宝一样的藏在贴身之处,甚至不敢轻易闻一闻,他怕这么做会亵渎了心中的女神。 第25章 地遁·穿墙之术 - 七伤记 - 漏电流 () 鱼走车见周七伤瞪着自己,笑道:“小子嘴巴挺厉害,连一百零八婆娘都骂上了。嘿嘿,没事没事,尽管骂!我鱼走车孤身一人,无牵无挂。我只送你一句:‘待会我要宰了周逢甲。’嘿嘿,怕了么?” “你敢!”周七伤怒道,心里却非常慌乱,心知这人不是在开玩笑。 鱼走车三两下脱了自己的破烂衣裳,把周七伤的衣裳穿上,竟有一副翩翩公子的气派。周七伤却不这么认为,他觉得鱼走车穿了他的衣裳,等于是王八套了一件马甲,不伦不类。 无奈之下,周七伤只好穿上鱼走车的破烂衣裳,这衣裳虽然破败,不过幸好还能穿,穿上后审视一番,这才傻了眼:自己比那鱼走车更加的不伦不类。 忽觉一只大手抓在自己肩膀,周七伤回头看去,却是鱼走车要将自己提起并且扔回给套中人,忙打住道:“且慢,不劳你老不死的动手,你要我回到那老匹夫的背上去?是不是?”他原本要说:“不劳你老人家动手”,但想到他强行剥离自己的衣裳,心下不禁有气,于是话到口中就变成了:“不劳你老不死的动手。” 听闻周七伤这般言语,奇怪的是鱼走车竟不生气,只见他伸出一手,做出一个“请”的动作,显是叫周七伤自行回到套中人背部。 周七伤瞪了他一眼,便迈步走向套中人。 “哪里还要这许多折腾,走!” 套中人身形一晃,欺近身来,伸指在周七伤胸口点了一下,迅速将他提起,负在背上。周七伤只觉得全身一麻,即刻动弹不得,心下大奇:“这是点穴法,好你个契诃夫,竟然点了老子的穴道,叫老子动弹不得。” 套中人负着周七伤,与鱼走车爬上螺旋石阶,来到地牢口,鱼走车道:“喂,契诃夫,你想怎么出去?” 套中人道:“再简单不过!” 套中人深吸一口气,结了几个手印,依次是法界定印、智拳印、外缚印、rì轮印,忽的一手按在那生铁翻板上,口中大喝:“地遁·穿墙之术!”发动地遁系刺术,穿墙之术。 接着套中人飞身一跃,竟负着周七伤穿透生铁翻板,出了地牢,果然是穿墙之术。 周七伤惊的目瞪口呆,心中叹道:“这就是奇门遁甲的穿墙之术?好厉害!这套中人当真神通广大!” 周七伤这是外行人说内行话,其实这穿墙之术对于刺客来说,是基本刺术,在不懂之人看来,自然要感叹所谓的神通广大。 鱼走车眼见套中人负着周七伤出了地牢,却把自己留在里面,他拥有一身强劲的内力,却不会丝毫刺术,是以不由得大怒,骂道:“你这打脊贱刀契诃夫,我不用出去了么?” 套中人负着周七伤一出地牢,便见到周逢甲挥着饮血妖刀斩了过来,这时听到鱼走车在里面大骂,眼看周逢甲的妖刀便要斩下来,套中人却也毫不慌乱,对里面的鱼走车轻描淡写道:“我没空,你自己想办法出来!” “你他娘的鸟汉子契诃夫,二十年不见,还是这个德行。前来劫人,哪有这般劫法?你这个吴下阿蒙,妈巴羔子,下里巴人,贼乌龟,腌臜泼才,山野匹夫,我呸!”鱼走车隔着生铁翻板骂道。 套中人再没工夫搭理鱼走车,一个闪身躲过周逢甲一刀的来势。周逢甲的妖刀斩在地上,登时火星四溅,当即喝道:“套中恶鬼!我可以放你走,不过你得留下我儿七伤!” 周七伤看到自己的父亲形容枯槁,身体较之以前又消瘦许多,灰白的头发从双鬓垂下来,汗水从头发尖尖滴滴落下,三寸长须在阳光中发出惨白惨白的光芒。 眼见这般景象,周七伤再也不能自已,泪水吧嗒吧嗒的落下来,打湿了套中人的背,想要叫出声来,唤一声“父亲”,终究是无法做到,穴道被点,他始终无法开口。 或许,周逢甲还不知道周七伤已然苏醒,还道他仍处于昏迷状态,或者已经死了。 所剩不多的伙计从四面八方冲了上来,将套中人团团围住,岛zhōng yāng遍地是黑影与伙计的尸体,所有的黑影都被周逢甲率领众人斩尽杀绝,看来套中人这次的行动,当真代价惨重。 不过在周逢甲看来,却并非如此,这些黑影成不了气候,最可怕的是眼前这个神秘莫测的套中人。连自己都不是他的对手,如果伙计贸然上前,空有送死的下场。 周逢甲冲着铁横肉等伙计一摆手,朗声道:“大家退后,让我来对付他!” 套中人目光冰冷,视线掠过周逢甲,又扫过众伙计,直至环视四周,发现只有周逢甲以及一帮虾兵蟹将,终于轻轻的吐了口气,心想:“还好周皆伤没有现身,当真天助我也!”接着冲地牢喊道:“鱼走车!快出来,咱们走!” 听闻此言,周逢甲提刀冲来,又一刀斩落,刀刃携带着高速运转的气流,直逼套中人脑袋,周逢甲可谓刀刀都是取人xìng命之招,狠辣之极,他对套中人当真是深恶痛绝。 套中人双膝一弯,侧过身子,避开来势凶猛的刀锋,右手向前擒拿,便要拿捏住饮血妖刀的刀背,周逢甲暗叫一声糟糕,想到上次自己的妖刀便是这么被他拿住刀背,再掷了出去,插在船舷之上。 然而却见周逢甲嘴角微微上翘,似乎早有应对措施。 就在那套中人的手刚要接触到刀背时,周逢甲猛的将妖刀一转,使得刀刃正对着套中人伸过来的手,跟着顺势一挥,好叫他的手撞在这刀刃上的同时,妖刀又带上一股劲力,如此一来,必定将这套中人的手斩断两寸。 套中人的手刚要碰到刀背,忽见那妖刀刀锋一转,向自己劈了过来,暗叫一声:“不好,这老儿当真狠心。” 套中人立马收手,向后跃开一步。 脚步一旦落定,地上的尘土还没扬起半点,又一个箭步绕到周逢甲身后,一掌打在周逢甲后背。周逢甲猝不及防,没料想到套中人应变如此之快,被这一掌打的向前奔出几步。 “噗!” 周逢甲胸中一热,喉头一咸,一口鲜血喷将出来,铁横肉等众伙计大叫:“甲爷!”便要冲上来救周逢甲。 周逢甲一摆手,意思是不要过来。 铁横肉等伙计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站在原地,着急的看着周逢甲,仇恨的瞪着套中人。 周七伤伏在套中人背上,看到周逢甲被套中人一掌打的吐血,顿时慌了手脚,可是手脚又不能动,只能空自伤心落泪,为自己的父亲祈祷。 周逢甲不及喘上半口气,手臂一垂,两眼下沉,四肢微微一缩,看样子,他已经相当疲惫,败象微显。 忽的周逢甲大喝一声,霎时间青气上脸,继而呈现一片紫黑之sè,两条手臂骤然一紧,顷刻间又是猛的膨胀,十指发力,力量之强,指痕似乎要陷进刀柄。 周逢甲急速提起妖刀,向套中人冲去,将妖刀疯狂的舞将起来,东斩一刀,西劈一刀,上砍一刀,下刺一刀,速度之快,半秒之间竟然接连斩出八刀,身前半个球形的区域,形成了一个半球形的刀影,白光闪闪,好似有万千把刀同时斩将出去。 套中人见周逢甲竟然还有能力还击,心下略微吃惊,眼见周逢甲进攻的来势,威力惊人,力道刚猛,不禁失声叫道:“嗯?无影刀!?” 这周逢甲现下使出来的,便是“无影刀”,所谓无影刀,是以速度见长,一把刀挥舞起来,加以无与伦比的速度,看起来就像是无数把刀同时在舞动,于使刀者身前形成一个半球形的刀影,使刀者只需保持这个刀影向着敌人冲去,纵使那敌人有三头六臂,也非得受伤流血继而被大卸八块不可。 不过这个“无影刀”也有一个破绽,便是使刀者的后方,是一个好大的破绽。如果敌人绕到使刀者的身后,因为后方大开,所以极容易受到偷袭,因此这一招适合应对单枪匹马来犯的敌人,而不适宜多人混战。 一旦面对多人混战,背部受敌,非死不可。 周逢甲的“无影刀”以排山倒海之势直逼套中人,霎时间便欺近到套中人身前,危急关头,套中人这才从外套中取出昆吾刀,单手握刀,大喝:“老儿,叫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无影刀!” 套中人昆吾刀在手,胸含半口气,提起一股内劲,雄浑深厚的内力沿着手臂闪电般送入昆吾刀,雪白的刀刃上凭空生出一个气层,将昆吾刀团团包围,海风从刀刃上轻轻掠过,瞬息间昆吾刀滋滋作响,瓮声瓮气,好似掷地作金石之声。 忽的套中人舞动昆吾刀,刀刃与空气摩擦产生的滋滋之声越发强烈,周七伤就在套中人背上,相比其他人离得最近,这些鸣响听在他的耳中,直将他的耳膜刺激的一张一弛,难受之极。 套中人将昆吾刀高速舞动起来,前后、左右、上下,四面八方都被刀影覆盖,形成了一个球形的刀影,身下的土地也被古刀削去大半,套中人的昆吾刀舞的当真出神入化。 套中人与周七伤身处球形的刀影之中,好似给自己的周身布下了一道结界,令外敌不得近身,只是这结界是由一把单刀高速运转产生。 周七伤尽管难受之极,依然暗自担忧:“这套中人怎地遇强愈强,父亲使一个绝招,这老匹夫便用相似的一招来对付,这可怎生是好?” 可以说,套中人的这个球形刀影才是毫无破绽的,任他敌人从哪个方向欺近身来,都要被刀刃削为肉泥,这便是套中人所谓的真正的“无影刀”,不知与周逢甲的“无影刀”想比,却又会碰出怎样的火花。 周逢甲与套中人再次交锋,铿锵一声巨响,半球形刀影与全球形刀影撞击在一起,霎时间金光四shè,一股强大而又炽热的气浪以周逢甲和套中人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去,激起漫天尘土,围在四周的众伙计顷刻间便被气浪打的摔倒在地。 第26章 龟波气功 - 七伤记 - 漏电流 () 此时周逢甲的饮血妖刀与套中人的昆吾刀又相接在一起,两人不断的往自己手里所捉的刀中施送内力,借此抗衡对方刀中的那股强劲之力。 周逢甲脸sè铁青,头顶不住的冒雾气,这是内力发挥到极致时,所产生的雾气,雾气聚集在周逢甲头顶上空,兀自不散去,显然周逢甲还能坚持一段时间,不过聚集在头顶上空的雾气一旦散去,周逢甲势必真气耗尽,危在旦夕之间。 而套中人却气定神闲,一脸的轻松,双眼冷冷的瞧着周逢甲,他心知周逢甲内功平平,坚持不了多久,是以故意跟他耗,等到周逢甲真气耗尽,便是自己胜了。 周七伤急的满头大汗,看到周逢甲头顶出现了一团雾气,又发现套中人头顶却没有,隐隐然觉得那雾气的出现不是一个好的征兆。 很快周逢甲便难以招架套中人源源不断涌现的内力,自己再也运不出半点内力之时,整张脸已经由铁青转为黑紫,心中大骇:“天亡我也,身亡子丧,地牢失手,胡髯郎被劫,当真全盘皆输。就此罢手吧,尚且留下一点力气苟延残喘!” 周逢甲决定收起饮血妖刀,然而妖刀上的劲力一失,霎时间套中人的昆吾刀便斩将过来,周逢甲大骇,那套中人昆吾刀如此来势,势必将自己斩为两段! 危急关头。 “父亲!” 周七伤突然声嘶力竭的叫出声来,极度的悲愤之下,竟使周七伤的嗓音顺利送了出来,原来是冲破了部分穴道的阻力,能顺利发声,但是肢体却依然不得动弹。 周逢甲听闻儿子声音,倍感亲切,一时百般留恋,忽然又万念俱灰,心想:“原来七伤没死,不过这又有什么区别呢?大势已然去了,一切都不在意料之中!” 周逢甲大喝一声,倾尽最后一点力气,将身子向侧边移去,当的一声,火星四溅,饮血妖刀被套中人的古刀打的飞了出去。 半空中妖刀恢复原状,直shè出去,插在一株桃树的树干之中,直没入三寸之深。 眼见昆吾刀打飞饮血妖刀之后,便要斩到自己身上,周逢甲大骇之下凌空跃起,将昆吾刀的刀锋避了开去,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那昆吾刀实在太快,周逢甲跃在半空,右臂却被套中人的昆吾刀齐着肩膀斩断,霎时间周逢甲右肩鲜血狂喷。 断臂飞了出去,正好砸在丈许开外的铁横肉的脸上,打的铁横肉满脸鲜血,慌乱间铁横肉捉住周逢甲的断臂,骇然大叫:“甲爷!”声嘶力竭,灰暗之极,苍白无力。 “父亲!” 周七伤惨呼一声,当场晕死过去。 周逢甲舍弃一臂得以脱身,身子跃向空中,任凭右肩鲜血狂喷,迅速将左手探入口中,咬破食指指肚,指肚的鲜血渗出来,他只剩一只左手,无法双手结印,于是单手结几个手印,忽的五指张开,凌空一掌击打在半空中,口中大喝:“天遁,活召唤术!”发动天遁系刺术,活召唤术。 “嘭!” 半空中出现一个巨大的八卦图,跟着天纵奇诡般出现一只巨大的乌龟,通体漆黑,龟壳背上赫然是一个八卦图案,正是周逢甲在将死之际使用奇门遁甲召唤出来的八卦神龟。 八卦神龟现身,一声清啸,猛的翻了一个筋斗,以背部坚硬的龟壳向套中人直撞而去,去势竟如逐电追风。 套中人冷眼瞧着空中所发生的变故,浑不觉周逢甲的八卦神龟能奈何得了自己。 想当rì前去掳周七伤,在渔船上,那八卦神龟只出来没一会,还没斗上一合,便被套中人以奇门遁甲的逆召唤术给送走了。 套中人冷笑一声,将昆吾刀咬在嘴里,又从身上扯出一条绳索,将背上的周七伤绑在自己身上,心想:“哼,又是这只瘟神乌龟,好吧,我便以龟制龟,让周逢甲那老儿死的心服口服。” 套中人右脚向前迈出一大步,身子以弓步站立,迅速连运几口气,两手手腕紧贴,双掌分开,微微放后,忽觉一股劲风袭来,那八卦神龟已然近身,当下大喝:“龟波气功!” 转瞬间套中人两掌之间生出一个蓝光,似是一个气团,忽的那气团骤然膨胀,套中人对准那空中的八卦神龟,双掌往空中一推,便把掌中凝聚的气团打了出去。 这气团正是龟波气功,是将体内的内力凝聚于双掌之中呈球形之状打出,拥有扑灭熊熊大火、一击使得河水断流之势。 “轰!” 龟波气功刚好打中正处于半空中激shè而来的八卦神龟,两者相撞,霎时间半空中形成浓重的雾气团,将八卦神龟所在的位置包裹于其中,蒙蔽了视线,看不清八卦神龟怎么样了。 周逢甲召唤出八卦神龟后,终于jīng疲力竭,重重的摔落在地,等到睁开眼睛,才发现八卦神龟被套中人的龟波气功打中,看情形又要遭遇不测,刹那间心如死灰。 铁横肉抢上前去,迅速将他抱走,为他止血治伤,xìng命总算是保住了。 周逢甲躺在桃树下,看着空中那团兀自不散去的浓雾,无力的对铁横肉等人道:“横肉,带着大伙逃吧!” “是,甲爷。”铁横肉站起身来,便要传令撤离北途岛,忽的心中一惊,又道:“甲爷,二公子怎么办?” 周逢甲不想走,他决定和周七伤在此役殉难,却不想连累伙计一起送死,听闻铁横肉问起周七伤该当如何,大怒:“走!” 铁横肉吓得打了个哆嗦,大叫道:“撤退!” 就在这时,众伙计大叫:“甲爷!快看天上!” 众人循声向空中望去,看到一个庞然大物从那团浓重的雾气中shè了出来,砰一声撞在那套中人身上。 套中人大惊,着实没料到凭空生出如此变故。身子一时吃不住这道劲力,被撞得弹了出去,暗暗心惊这一撞之势当真如同石破天惊。 马上从口中取下咬着的昆吾刀,一刀插在地上,借此使得身体停住,然而昆吾刀还是在地上划出一道既深且长的痕迹,尔后套中人终于站定身躯,这才有工夫查看撞来的物事是什么。 只见眼前趴着一只巨大的乌龟,硕大的头颅上两颗眼珠子骨碌碌在打转,目不转睛的盯着套中人看,这正是那破开浓雾俯冲下来的八卦神龟。 刚才套中人打出的龟甲气功虽然打中了它,但是这神龟相当经打,龟壳无比坚硬,堪比铜墙铁壁,龟甲气功威力虽然强大,用在别处或许想怎么样便怎么样,然而碰上了八卦神龟,却只有空自遗憾,感叹一物降一物。 伴随着八卦神龟破出浓雾,半空中的浓雾气团终于散去。 套中人凝神细看八卦神龟,右脚猛的一蹬,身子便如一支离弦之箭shè向八卦神龟,所过之处扬起漫天尘土。 套中人的昆吾刀在手心打了一个圈,猛的捉住刀柄,对准八卦神龟的脑袋,一刀斩落。 八卦神龟看着套中人攻上来,两眼依然骨碌碌的在打转,却丝毫没有应敌的打算,在这一瞬之间,周逢甲大叫:“神龟!你怎么了啦,应敌啊!” 周逢甲急得满头大汗,自从发现八卦神龟再次从天而降,以为回天有望,心中的希望之火顿时升得老高。 昆吾刀以千钧之力朝八卦神龟的脑袋斩落。 “当!” 套中人虎口一麻,手中昆吾刀登时断为两截。这才发现自己这一刀不是斩在八卦神龟的脑袋上,却是斩在了坚硬的龟壳上。 正自疑惑,转瞬便知那八卦神龟在关键时刻,竟然将脑袋缩回龟壳中,昆吾刀这才斩在龟壳上,使得断为两截。 套中人朗声笑道:“好一只缩头乌龟!” 话还没说完,抄起断刀猛的捅入八卦神龟脑袋缩进去的地方,那里无遮无掩,肉身大开,一刀捅入,定当捅得八卦神**骨剧裂。 套中人的这一机变,八卦神龟在龟壳中瞧得明白,只见它后腿一蹬,迅速将龟壳翻转过来。又是当的一声,断刀又斩在龟壳之上,而这次却斩在龟背上,与之前相同,断刀在断的基础上,又断为两截。 “好!干得好!” “太好啦!” 众伙计见八卦神龟如此神勇,纷纷喝彩。 套中人冷冷的哼了一声,扔掉那刀刃只剩两寸的昆吾刀,心想:“昆吾刀为上古神兵,是天下间少有的绝佳兵刃,竟然接连斩断,这龟壳的硬度当真堪比最强防御。” 赤手空拳抢上前去与八卦神龟酣斗,八卦神龟四肢缩在龟壳中,立在地上,不住的打转,以坚硬的龟壳作为武器,横冲直撞,直教套中人应接不暇。 而套中人的拳头打在龟壳上,不仅起不了半点作用,反而枉自吃了一顿痛楚。 于是下手的时候便专挑八卦神龟的弱点,蓄势出拳打在八卦神龟腹中的龟壳上,发现感觉果然不同,拳头带来的痛感也弱了几分。 心中一动:“嗯?莫非腹部是弱点?” 接连又打了几拳,每一拳都打在神龟腹中。然而奇怪的是,却不见神龟有任何不适反应,套中人心中凛然:“原来打哪里都一样,打它腹中,对它来说,这便是以柔克刚,不造成丝毫损伤。” 套中人冷笑道:“哼,缩头乌龟!” “你也是缩头乌龟,有事没事就缩在外套里面,和这乌龟一模一样。”周七伤这时醒来,发现自己被绑在套中人身上,又发现套中人正在与八卦神龟恶斗,下意识挣扎,却发现还是动弹不得,于是出言挖苦,希望叫套中人分心,为己方获取一份胜算。 第27章 风遁·穿山之甲 - 七伤记 - 漏电流 () 岂料套中人根本就不理会周七伤,这令周七伤愤愤不已。 又斗一会,一时难分高下,突然八卦神龟凌空飞起,接着四脚朝天俯冲下来,朝套中人头顶砸下,套中人不及躲避,忙抬起双掌顶住龟背。 恶斗至此终于有了一次短暂的停顿。 八卦神龟这一招,简直就是泰山压顶。很快,套中人的呼吸渐渐粗重,连双臂上也冒出微汗,他的脑袋若不是被黑布蒙着,定能瞧见额头已经出汗了。 周七伤一直在套中人的背上,刚才一番恶斗,把自己颠簸的东倒西歪,五脏六腑全错了位,此时终于能喘口大气,却突然感觉到套中人的身体开始发热,忙抬头一看,发现套中人顶着龟背的双臂,正在轻微的颤动。 而至于龟背,却稳如泰山,一动不动。 周七伤猛然意识到套中人顶着的龟背一定极其沉重,竟使套中人冒汗、粗喘、臂颤,以及身体发热,他从未见过套中人面临如此境地,难以想象那龟背该有多沉重。 周七伤又低头看去,终于证实自己的判断。只见套中人双脚已然陷入泥土之中,直没小腿肚,而且大有越陷越深的迹象。 套中人蒙在脑袋上的黑布终于被汗水浸透,滴滴汗水由下巴尖尖的黑布处滴滴落下,悉数打在地上,发出串串yīn郁而又凝重的声音。 周遭一片死寂,众人为眼前奇诡的景象惊的瞠目结舌。 套中人暗暗心惊:“周逢甲那老儿从哪里找来的乌龟?怎地这般不好对付?竟然越来越沉!若我稍一分心,立时便叫这龟壳压为肉泥。更叫人心惊的是,如果此时周皆伤现身,我如何应付?不行,需得想个法子弄走这乌龟才行。” 套中人扫视四周,不见自己担心的那个人出现,便把视线投到地牢入口,低声叫道:“鱼走车,你怎地还不出来?” 套中人需要一个人,来帮自己把这八卦神龟弄走,于是这才想起鱼走车还在地牢中。 地牢中传来狂傲的笑声,却不答话,套中人这次却沉声道:“你笑有何用?这乌龟不是凡物!”话语竟有些发颤,看来套中人当真被八卦神龟困住了。 周七伤心中又惊又喜,却不敢大喊大叫,生怕激怒套中人,对自己不利,要知道套中人此刻虽然拿八卦神龟没办法,但是弄死周七伤却绰绰有余。 直到现在这种危急时刻,套中人也不愿意扔掉周七伤,以便减轻负重,想出更好的法子对付八卦神龟,可见周七伤作为人质,对套中人的作用何其大。 这样也从侧面反应出,套中人对那个名为周皆伤的男人,是多么的忌讳。 周逢甲看到套中人深陷困境,心中大喜,然而却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情况有变,心想:“还是交给八卦神龟来处理吧,嘿嘿,许真仙老爷子的神龟当真了不起!还好这次懂得把脑袋缩进龟壳,方才使得套中人没办法使用奇门遁甲的逆召唤术。” 地牢中传来鱼走车狂妄的笑声,笑过之后,又传来伸懒腰时发出的声音,良久终于才听到鱼走车叫道:“嘿嘿,契诃夫,既然你如此自负,我便让你在外面纠缠久一些。不过话说回来,你打了这么久,怎地还没完?我都睡醒一觉了,那乌龟当真如此了得?” 套中人冷哼一声,吃力道:“当真!”声音细如蚊蚁,周逢甲等众人丝毫没听到,甚至连背上的周七伤也没听清楚套中人在说什么。 然而地牢中的鱼走车内功深厚,套中人说的话却听得再清楚不过,只听他朗声说道:“你这不还没死么?再撑一会,我梳一下头发,一会便出来。放心,即便是周皆伤来了,你若顶不住,还有我呢!” “你……”套中人一时气结,心中恼怒不已,却再提不起一口气能够用在说话上,只见他两股战战,双腿陷进土中,已然没入膝盖! 周七伤心里大奇:“怎地地牢中那鱼走车xìng情如此古怪?自己的朋友陷入危难之中,却还有心情梳头发?” 周逢甲心跳加速,脸上肌肉接连跳动,呼吸也急促起来,他看到套中人的双脚都已陷入土中,而且没过了膝盖,心中又多了几分取胜的把握,想冲上去杀了套中人,却又踌躇不已:“万一那贼子伤害七伤,如何是好?但是一旦八卦神龟将那贼子压扁,七伤岂不是要一起陪葬,不行,这大大的不妙!” 想到这里,周逢甲一摇三晃的向一旁冲去,他断了一臂,跑起来难以控制身体平衡,所以异常吃力。只见他跑到插着饮血妖刀的那株桃树前,废了好大的劲,才将妖刀拔出。 到得饮血妖刀膨胀为巨型妖刀,周逢甲单手捉刀,虽然吃力,不过勉强可行,提刀便向套中人奔去。 只见饮血妖刀刀刃斜刺里向下,对准了套中人的腰间,拟定先把绑住周七伤的绳索切断,救出周七伤,再将套中人拦腰斩为两截。 周逢甲疾奔而去。 套中人虽然分身乏术,不过还是察觉到了。他闷哼一声,扭头看向周逢甲,心下虽然吃惊,不过还是镇静自若,他迅速在这困境中调匀内息,对周逢甲瞪而视之,幽幽的威胁道:“老儿,听着,你再向前一步,周七伤便死了!” 周七伤发现父亲要来救自己,心下大为快慰,然而听到套中人的耸人听闻后,不由得惊慌失措,心中直骂套中人yīn险毒辣。 周逢甲闻言大骇,忙止住脚步,一时举棋不定,心下甚为慌乱,又看到套中人身体止不住的战栗,打定主意他已经山穷水尽,只是吓唬自己而已,当即大喝一声,又抢了上去。 周逢甲到底还是冲上来了。 套中人倒不是吓唬周逢甲,只是他舍不得杀死周七伤,是以眼见周逢甲欺近身来,也没对周七伤下手。 周逢甲吃力的cāo纵妖刀在套中人腰间轻轻一挥,绑住周七伤的绳索当即断开,铁横肉抢上前来,抱住周七伤,退了开去。 周七伤得救,周逢甲心病一除,顿感心中无所忌惮,当即挥动饮血妖刀,斩向套中人腰间! 这一刻,已然得救的周七伤极度紧张,他下意识看向地牢出口,心想:“父亲这么做分明是逼出了另一个魔头,套中人这老匹夫遇到危难,鱼走车那个怪人岂有不出来的道理?这下糟糕之极!” 也是这一刻,八卦神龟探出脑袋,一声清啸,扰人心神,套中人双腿猛的又陷入土中一寸来深,眼见周逢甲妖刀斩来,片刻间自己便要身首异处! 突然,套中人顶着八卦神龟龟背的双手一缩,瞬间八卦神龟以泰山之力压将下来,周逢甲的妖刀刚好斩到,轰一声八卦神龟落在地上,将饮血妖刀和套中人都压在底下,眼见是不活了。 “漂亮!” “终于胜了!” 众人欢呼,周逢甲大喜,周七伤虽然动不了,也是欢笑不已! 猛听得一阵“簌簌”之声响起,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周逢甲耳力还算可以,马上起疑,立刻叫众人安静,循声看去。只见八卦神龟压着的那个位置旁边的土被拱了起来,顷刻间土地拱起呈直线状向前延伸而去,显然那簌簌之声便是这土地松动之声。 周逢甲大骇:“雪地龙!” 雪地龙便是遁地术,属于奇门遁甲的地遁系刺术。 周逢甲忙提刀追去,一刀刀斩在那拱起来的土地上,然而却一次次斩空,心下暗叫糟糕,又一刀斩下去,依然落空! 周逢甲无奈之下,猛的回头看向八卦神龟。 八卦神龟通人xìng,尤其听周逢甲的命令。见周逢甲回头看自己,八卦神龟又是一声清啸,将四肢及脑袋缩入龟壳,接着翻转龟壳,飞快的沿着土地拱起的痕迹滚了过去,龟壳过处,松动的土地立马被碾为平地,片刻间龟壳便赶上了雪地龙。 就在这时,那片土地砰一声炸裂开来,一个人影破土而出,这人全身污泥,一袭黑衣,黑布蒙头蒙脸,正是遁地脱身的套中人。 套中人破土而出,便感觉身后有庞然大物要碾压过来,然而却不慌不忙,浑如不觉,双臂下垂,本身就没有肩膀,现下更是不chéng rén形。 只见套中人深吸一口气,继而又将肺中气体悉数吐出体外,身子骤然一缩,全身骨骼格格作响,霎时间身体较之方才俨然缩小一大半,而且更有继续缩小的势头。 周逢甲见状骇然大叫:“啊!这是缩骨功!” 套中人现下使出来的,正是缩骨功。缩骨功,顾名思义,便是为适应环境,或者作战需要,将身体骨骼缩小,达到缩小身体的目的。 这缩骨功非一朝一夕能练成,必须从婴孩时期练起,骨骼乃身体之重,修炼骨骼,当真要忍受无穷无尽的苦楚,所以会缩骨功的人,其毅力、耐力、心理素质,等等,样样都出类拔萃,堪称人中龙凤。 只消眨眼的工夫,套中人的身体便缩小为孩童大小,他的外套已然不适合现在的身体,但是却没有脱落,而是紧紧的裹在身上。 众人相顾骇然,大跌眼镜,不知套中人意yù何为。 此时八卦神龟刚好滚到,套中人转动孩童般的身体,正面对着八卦神龟,眼看巨大的龟壳便要碾压上来,岂料套中人的双手迅速结印,大喝:“风遁・穿山之甲!”发动风遁系刺术,穿山之甲。 套中人双腿一蹬,凌空跃起,四肢紧贴身体,在半空中忽的以身体为轴心,高速旋转起来,好似一把高速旋转的冲击钻,周身气流经受不住如此高速的摩擦,泛起一层层热浪,滋滋作响。 忽见得套中人身体一抖,以冲击钻之势,好似一个刚打出去的子弹,砰一声撞在八卦神龟腹部的龟壳上,跟着身体在原有基础上又加了一倍的速度,只听得龟壳被钻的咔咔作响,粉末不断地往下掉,坚硬的龟壳竟然被套中人以血肉之躯钻了开来! 只听套中人大喝一声,钻出的豁口骤然变大,跟着他身形一晃,整个人都钻进了八卦神龟体内。 “风遁・穿山之甲!”顾名思义,好似穿山甲穿入山体一般,以穿山之势冲破敌人防御。 众人相顾骇然,瞠目结舌,几近石化,不禁觉得脊背一阵阵发凉,周逢甲与周七伤父子俩一致认为,这套中人,他不是人,是鬼! 八卦神龟腹部被钻出一个豁口,继而又被套中人钻入体内,当即惨叫不已,四肢探了出来,四处翻滚,到处疾奔,撞翻、撞伤、撞死伙计若干,直捣得北途岛zhōng yāng尘土漫天,乌烟瘴气,忽的又跃上了天空,众人慌乱之间忙抬头观望。 却见到了更加骇人的一幕! 只听得半空中的八卦神龟腹中响起沉闷的声音:“人身五行,心属火、肺属金、肾属水、脾属土、肝属木,再加上yīn阳二气,一练七伤,七者皆伤。”正是套中人的声音。 套中人说完,停顿一会,忽的暴喝:“七伤拳!” “轰!” 八卦神龟在半空中炸裂开来,鲜血缤纷飞扬,龟壳被打的分成了八十一块,每一块都连着血肉,骤然间整个天空都被红sè的鲜血染红,犹如血雨一般,倾盆而下,点点滴滴悉数落在北途岛zhōng yāng每一寸的土地上。 仿佛万物都变成了红sè,单一而且血腥。 第28章 许真仙,登场 - 七伤记 - 漏电流 () 龟壳被分成八十一块,落将下来,却不幸的砸死了几个伙计,死者又是鲜血淋淋,红上加红,这几个伙计吓得呆了,没来得及避过,是以被龟壳砸中要害身亡,死状极其惨烈。 八卦神龟已然四分五裂,不复存在,周逢甲的绝招撑了这么久,终于回归原点,以失败告终。 周逢甲再度崩溃,心中热血翻涌:“即便有十个周逢甲,也斗不过这魔鬼!输了,全都输了!” 套中人以一记七伤拳,由内到外,将八卦神龟打的死无全尸,当真人神共愤,而又人神共惧。 只见套中人从八卦神龟腹中出来,全身沾满了血液,却染不红他的外套,他的外套是黑sè的,不管血液再多,也是衣不改sè。 套中人身体恢复原状,徐徐落地,先是冷笑,继而狂笑,猛的禁声,斜眼看向断了一条手臂的周逢甲,冷笑道:“老儿,还有什么能耐,尽数使出来吧!” 周逢甲面如土sè,暗暗心惊:“今rì我被这贼子玩弄于股掌之间,全赖技不如人,死有何惧?”喝道:“你的目的已然达到,请你速速离开北途岛。” 周逢甲口中这么说,心里却如此想:“待得这贼子离开,我便与许真仙老爷子共同追捕,夺回胡髯郎,却不知许老爷子现在到了何处,而那地牢中的鱼走车又怎么了?看情形已被套中人救出来了,只是现下有意不出来地牢而已。” 套中人嘿嘿一笑,并不搭理周逢甲的话,却斜眼看向周七伤。 周七伤发现他在看自己,心中一紧,心想:“莫非他又要把我掳走?”颤声说道:“哼,老匹夫,你瞧我作甚?” 套中人对他道:“是你过来?还是我过去?” 周七伤直感云里雾里,心知不是什么好事,忙问:“什么过来又过去?” 套中人不答话,游动身形,眨眼间窜到周七伤身前,周逢甲眼见儿子又要羊入虎口,大怒:“休要伤我儿!” 然而话还没说完,套中人的身子已然回到原地,他已经将周七伤负在了背上,从身上扯出绳索,牢牢地将周七伤绑在身上,这才对周逢甲冷笑道:“好!老儿,我答应你,不伤害周七伤,不过得看他听不听话。” 周七伤吓得脸sè惨白,说不出半句话,父子好不容易相见,却又马上便要分开,眼泪夺眶而出,大叫:“父亲!父亲!” 周逢甲听闻儿子叫唤自己,忙回话道:“七伤,周家子孙,视死如归,不可丢了祖宗的脸!” “好一个视死如归!”套中人笑道,忽然扭头看向地牢入口,幽幽的喊道:“打完了,走吧!”这话却是对地牢中正在梳头发的鱼走车说的。 鱼走车闷声答道:“且慢,等会再走,我要杀几个人!” 套中人无奈道:“多事!快点!” 忽听得地牢中闷哼一声,接着地牢上方的石台强烈震荡起来,鱼走车立于螺旋石阶之上,双掌向上打在生铁翻板中,猛听得当一声巨响,鱼走车潜运内力,双掌贴于生铁翻板上,嗡嗡作响,忽的大喝:“葬羊功!” “轰隆!” 周七伤等人在地牢外面,猛的看到地牢中心的生铁翻板被打的飞上天空,接着整个地牢由中心向四周开裂而去,只一瞬之间整个地牢都塌陷了,俨然成了一片废墟。 岛zhōng yāng顿时成了一片残垣断壁,硝烟弥漫,唯独那三株苍松屹立不倒,而苍松之上的木屋,却也是兀自颤动不已,大有分崩离析之象。 鱼走车呼啸着从废墟里冲出地面,吐出满嘴的碎石渣子,惋惜道:“呸,老咬虫,我的仪态又乱了!”他不理众人呆呆的望着他,却自顾自的整理头发衣裳。 只见鱼走车灰头土脸,全身沾满了灰尘,刚梳好的头发又乱了,唯独额头上那九个紫sè的环熠熠生辉。 折腾一阵,眼见是弄不回先前的仪态了,鱼走车不禁怒道:“呸!下手重了些,原本只是想打出一个缺口,出来就行了,不成想整个地牢都塌了,害的我仪态全失,扫兴,扫兴!” 忽然又对周遭的周逢甲等人大叫道:“喂,你们一个个,都没瞧见我,记得啊,没瞧见!”鱼走车一生极重品味,尤其看重自己的仪态,虽然没有套中人这么自负,行事却令人捉摸不透,自己的仪态明明被人瞧了个清楚,却硬要人家当作没瞧见。 周逢甲瞪眼看着眼前的鱼走车,兀自不作声。 鱼走车又道:“不对不对,你们都瞧见啦,算了,全杀了罢!”当下展开拳脚,便要大开杀戒。 套中人一摆手,阻止道:“多作逗留,便生事端,走!” “也对!”一经套中人劝阻,鱼走车停住了。 周逢甲等人松了口气,忽听得鱼走车又道:“那算啦,我只杀两个人!” 鱼走车说着看向周逢甲,又看向铁横肉,道:“一个是周逢甲!还有一个……那个,叫什么名?满脸横肉的老咬虫!”鱼走车指着铁横肉说道。 铁横肉早已吓得脸sè铁青,虽然心中害怕,嘴上却一点也不服软,喝道:“怪物休要口出狂言,爷爷名为铁横肉!” “哦!我是爷爷,你是铁横肉,嘿嘿,妙极妙极!”鱼走车乐道:“乖孙子,你今天给爷爷磕三个响头,爷爷便既往不咎,如何?” 铁横肉脸上的肌肉不住的跳动,大声斥骂:“出来混迟早得还,难道我堂堂一条铁骨汉子,会怕了你不成?” 鱼走车吃了一惊,没有料到铁横肉竟是条有骨头的汉子,心下不禁生出一股惺惺惜惺惺,好汉惜好汉之感,然而一经想起铁横肉平rì对自己百般折磨,又恨的咬牙切齿,道:“好吧,我也不为难你。” 鱼走车身形一晃,人已来到铁横肉身前,单手抓住铁横肉后颈上的一块肥肉,提起便奔到地牢废墟之中,任凭铁横肉拳脚相加,全力反抗,却碰不到鱼走车半点肌肤。 鱼走车笑道:“便让你也尝尝深井的滋味!”说着提着铁横肉一个俯身便钻入废墟之中,顷刻间绝了踪迹,仿佛被埋在地下,双双死去。 突然,废墟松动起来,显是鱼走车将铁横肉埋在深井之后,正在钻出来! 就在这时,四面八方诡异的刮起一阵阵狂风,纷纷向岛zhōng yāng卷来,四周的桃花尽数被卷入风中,一时间桃枝尽折,桃花入风,卷地而起,岛zhōng yāng整个地域都被桃花之风笼罩起来。 所有人都身处这桃花之风里面,烈风刺眼,吹得众人眼睛也睁不开,一时间慌乱之极,还道是地下的鱼走车在搞什么鬼。 套中人裹紧外套,以手挡住双眼,透过指缝观察周遭情况,忽然他双眼一瞪,骇然大叫:“鱼走车,快出来!” 突然间破空之声大作,半空之中蓦地里出现一个瘦削的身影,却是一个人影。 只见那人年纪极老,尖鼻削嘴,脸上全是皱纹,右耳被齐根截断,只剩一只尺寸堪比蒲扇的左耳,头戴逍遥巾,腰间挂着一个紫金大葫芦,身穿一袭灰布土衣,披着一件蓝sè袍子,袍子后面绣着一个大大的“奇”字。 周逢甲从指缝中看到桃花之风中立着一个人影,初时还道是鱼走车已经从地下出来,到得看清半空中那人缺了一只耳朵的模样,登时大喜:“您老人家终于赶到啦!” 那人正是刺客组织奇门宗掌门人,许真仙。 套中人虽然不识眼前这人便是许真仙,但见得那人单耳巨如蒲扇,身体构造着实奇特之极,料定对方功力深厚,实不在自己之下。 初时以为是周皆伤到了,这才招呼鱼走车出来。 到得看清楚那人不是周皆伤,却是另一个强敌,他立马背紧周七伤,袍袖一卷,将自己与周七伤双双裹在外套中,忽的收缩,将身体蜷缩成一个球体,竟然连同周七伤一并缩在里面。 只听得一声闷响,那黑sè的球体猛的向半空中的许真仙打去,许真仙眼生jīng光,单耳徐徐扇动,气定神闲,只一脚便将shè来的黑sè球体踢飞,那黑sè球体被踢的跨过天际,留下一道优美的弧线。 天际中,套中人的身体舒展开来,却因许真仙这一脚而撞向正北方向的苍松,轰一声套中人撞在苍松上的木屋中,木屋随之崩塌,将套中人与周七伤双双埋没其中。 许真仙一脚踢过,桃花之风悉数散去,他的身子俯冲下来,念道:“者、行、临、阵、在、列、前、组。”双手不停地结手印,一口气结了八个,瞬间落在地牢塌陷后的废墟之中,双手猛地击打在废墟之中,口中大喝:“虎遁・山土冻结之术!”发动虎遁系刺术,山土冻结之术。 鱼走车现下刚要探出个脑袋,只差一尺便可钻出地面,怎料却晚了一步。 只见许真仙结印后的双手打在废墟上,发动了山土冻结之术,突然间废墟中的一块块碎石冻结起来,密集的小石头冻结成大石头,众多的大石头冻结为更大的石头,霎时间整个废墟被冻结成了完整而巨大的一块石头,将鱼走车冻结在巨石之中,眼见是出不来了! 猛听得巨石之下喀拉一声爆裂,鱼走车在巨石之下挣脱裹在身上的石头,奋力向上钻出。 许真仙双臂一沉,双掌啪一声陷进巨石寸许,cāo着苍老的声音大喝:“虎遁・山土修复之术!” 又听得巨石之下响起石头收拢之声,鱼走车在巨石之中暗暗叫苦,眼见周身的石头又聚拢而来,将自己的身体牢牢束缚,而且整个巨石正在不住的收缩,显是不将他挤压的粉身碎骨,便不会罢休。 鱼走车微闭双眼,放慢呼吸,缓慢的从丹田中提取真气,顿时一股热气飞快的在周身百骸流动起来,眨眼间运转了七八遍,忽然身体的每一个毛孔猛的打开,将身上的真气释放出来,闷声大喝:“葬羊功!” “喀拉……喀拉!” 鱼走车在危急关头,使出生平绝技:葬羊功,再次将许真仙制造的那股强大的束缚之力挣脱,周身的石头散了开去,顿感呼吸顺畅,好不快活。 继续发挥葬羊功,企图从巨石之中完全脱身。 这葬羊功,是鱼走车被困地牢数十年时间里,潜心修炼出来的一项绝技,现下鱼走车已经修炼到了第八层,此前若不是琵琶骨被穿,束缚住了力量,鱼走车早就从地牢中出来了。 许真仙制造的巨石从内到外的裂缝越来越大,鱼走车着实了得,两度挣脱束缚,这次直捣黄龙,以葬羊功力破许真仙的山土冻结之术。 第29章 七伤拳,从根本上摧毁 - 七伤记 - 漏电流 () 许真仙眉头一皱,准备亡羊补牢,忽见正北方苍松之上崩塌的木屋炸了开来,一个人影猛的向自己扑来,那人影正是套中人。 只见他依然将周七伤绑在背上,半空中套中人低声对周七伤道:“小子,你要忍住,接下来可能会休克!” 周七伤大惊:“你说什么?你要干什么?你害得我还不够惨么?”周七伤处境极其尴尬,犹如江面上铁索横江,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心中当真恼火之极。 套中人一手向后伸去,按住周七伤的屁股,周七伤下意识大叫:“你要干什么?” 套中人不理会,迅速结印,口中大喝:“风遁・穿山之甲!”俯冲直下,身体高速旋转起来,向许真仙的脊背穿去! 套中人的穿山之甲当真了得,适才八卦神龟如此坚硬的龟壳也被他穿破,这次如果穿在许真仙脊背,任他许真仙能耐再大,也得被穿心而过! 危急关头,许真仙腾出右手,而左手依然按在巨石之中,鱼走车在巨石中不住发功,刚猛之力从体内源源不断喷涌而出,许真仙此刻单手按着巨石,虽不及双手按着稳妥,却也游刃有余,巨石始终没被突破。 许真仙腾出来的右手迅速探入口中,咬破拇指指肚,鲜血渗出,沾满了整个手掌,迅速结印,五指大张,一掌对着套中人的穿山之甲打在空中,嗓音沧桑的大喝:“人遁・实体分身术!”发动人遁系刺术,实体分身术。 猛见得沾满血液的掌心蓦地出现一个黑白缠绕在一起的两仪图案,白中有黑,黑中有白。忽的掌心一动,有一个物事竟然从掌心猛的钻了出来,初时很小,瞬间变大,直shè半空中处于穿山之甲高速旋转状态下的套中人。 再看那从掌心惊神泣鬼一般钻出又shè出去的物事,竟然是一个人,只见那人年纪极老,尖鼻削嘴,脸上全是皱纹,右耳被齐根截断,只剩一只尺寸堪比蒲扇的左耳,头戴逍遥巾,腰间挂着一个紫金大葫芦,身穿一袭灰布土衣,披着一件蓝sè袍子,袍子后面绣着一个大大的“奇”字。 不论是长相、打扮、神态、举止,等等,竟然与许真仙一模一样,周逢甲等众人又惊又喜,没看清那从掌心出来的那人模样,只道是许真仙找了个帮手去对付套中人。 其实那人就是许真仙本人,准确的说,是许真仙的实体分身。 许真仙发动奇门遁甲的人遁系刺术:实体分身术,将自己的身体、力量一分为二,以求这边对付鱼走车,那边对付套中人。 常人都说分身乏术,这许真仙当真神通广大,竟然能够分身。 只见许真仙的分身shè入天空,撞向套中人的穿山之甲,两股力量马上要撞在一起,许真仙的分身突然解开蓝sè的袍子,两手各抓袍子的一角,将袍子拼凑成一个布袋的形状,布袋口俨然对准了套中人! 到得套中人的穿山之甲与许真仙的分身撞在一起,强大的气流使得分身白发乱舞。 忽然间分身使出移形换影之法,身子与布袋交唤了位置,原本要钻入分身脑袋的套中人,却鬼使神差一般的钻入了布袋,任是旋转的速度再怎么提高数倍,目标已然变换,却又有何用? 许真仙的分身待得套中人整个身体冲入布袋,当即两手一合,封住布袋。 套中人冲入布袋,高速旋转的身体却也不减慢,依然保持原来的速度。这时他暴喝一声,一记七伤拳向布袋打出,这一拳竟然使出了五成功力! 许真仙的分身收住布袋,猛然发现布袋中情况有变,暗叫一声不好!身体猛的一个旋转,抓着布袋向正北方向的苍松的树干甩了出去,这时布袋的另一端突然出现一个豁口,却是许真仙的分身刻意弄出来的。 他想通过打开布袋的另一端,将套中人放出去,让他一身的劲力悉数打在那千年苍松的树干之上,如此一来,既免得布袋四分五裂,又改变了套中人穿山之甲的攻击目标。 套中人的七伤拳本要打破布袋,怎料布袋忽的破开,不由得心中大奇,因为穿山之甲的强大动力,他的身体倏地向正北方的苍松冲去。而刚刚才打出一半的七伤已然来不及收拳,只好将计就计,那一记七伤拳猛的打在苍松极粗的树干上。 只听得砰的一声响,苍松由受拳之处向四周开裂而去,树干纹理经脉寸断。接着套中人高速旋转的穿山之甲撞在树干上,刚好是七伤拳打中的方位,只霍的一下,套中人将树干穿出一个大洞,跟着破开树洞,身体已然穿过了树干。 苍松树干被洞穿,却依然屹立不倒,不愧是千年古树,然而树上的木屋却完全塌了,轰一声砸了下来。 不过,这株苍松的遭遇远不止如此。 重点不在于套中人的穿山之甲钻出了一个多大的树洞,而在于,整一株苍松,不论是树干还是枝丫,尽皆开裂,裂缝错综复杂,纵横交错,不见半点规律,毫无章法可循,这株千年苍松算是毁了。 这便是套中人五成功力七伤拳的威力,然而,只打的苍松通体爆裂,七伤拳的威力未免过于简单,似乎还不够,真正意义上的七伤拳,其威力该当远不止如此。 是的,其威力该当远不止如此。 套中人穿过苍松,尚未落地,苍松中七伤拳拳劲到处,裂缝随即出现,到得拳劲到达苍松浓郁而苍翠的松针之上,猛然间所有松针的苍翠之sè尽皆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枯黄枯黄的松针。 众人更是惊的说不出半句话,一个个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瞧着如此巨大的苍松,几近独木成林的苍松,如此之多的松针,顷刻间变成了枯枝败叶,再也看不见半点苍翠之sè。 正所谓七伤拳,伤的是根本,伤的是经脉,要伤便伤到底,从根本上摧毁,一举击破,不给半点回旋余地,绝无chūn风吹又生的机会。 穿出树干,套中人身体恢复平常,轻轻的吐了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周七伤,却发现这苦命的小子两眼都直了,脑袋红肿的像一只刚出炉的烤rǔ猪,还冒着丝丝热气。 显然,周七伤经受不住方才这一连串的变故,俨然休克过去了。 套中人平稳的落下地来,许真仙的分身已然立于七八丈开外,他把布袋拆解开来,又成了一件蓝sè袍子,双手抓住袍角一挥,便穿在了身上,斜眼瞧着套中人,道:“阁下是谁?胡髯郎是我奇门宗所有,你何以前来劫牢?” 套中人经过适才一回合相斗,知道这许真仙不简单,当下也不敢轻敌,然而出口却无比傲慢:“哼,胡髯郎是你的,你唤他一声,看他答应不?”心里却想:“这牛鼻子大耳贼比之周逢甲还要老上几十岁,他自称是奇门宗的,瞧他年纪打扮,尤其是那只大耳朵,莫非他便是奇门宗许真仙?糟糕之极,今rì到底还是陡生变故,遇到了极难对付的敌手。” 许真仙的分身正sè道:“好傲慢的小子,我当年在道上混的风生水起之时,只怕你老爹还在穿着开裆裤满地爬!”分身如是说,心下却也不敢轻敌:“这人无论从功夫、行为、打扮,均是邪气十足。他方才所使功夫,竟然是七伤拳,而且威力如此之大,其人内功修为该当如何之高?实是难以评判,我一生闯荡江湖,却极少遇到这等高手。” 套中人冷笑道:“哼,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今rì胡髯郎我是要定了!”说着右掌画圈,运起内力,便要抢攻上去。 “且慢!”许真仙的分身忙一摆手,道:“阁下既然自负功夫了得,何以背上负着个娃娃?”说着遥遥看向周逢甲,见周逢甲点了点头,许真仙的分身已然会意那娃娃便是周逢甲的儿子周七伤,于是继续道:“阁下把那娃娃放下,咱们斗起来,岂不是更加畅快,如何?” 套中人笑道:“嘿嘿,大耳贼,要我放下这小子,原也不难,只是这小子是我徒儿,岂能交给你们?” 套中人料想今rì情况极为特殊,无论如何也不能舍弃周七伤,心想:“强敌接二连三出现,当真棘手,没准那周皆伤即刻便要现身,届时若是这大耳贼与周皆伤联手,我命定当休矣!” 套中人思考的同时,眼睛又看向远处地牢废墟之中。 只见许真仙的真身俯身蹲下,双掌按在冻结成巨石的废墟之上,全神贯注的投入其中,浑厚无比的内力不断地注入地下,地下巨石碎裂的喀拉之声不绝于耳,显是鱼走车身处巨石之中,也在不断的催生内力,与许真仙的真身相抗衡! 套中人暗暗心惊:“看来鱼走车与那大耳贼的真身已经较上劲了。真是麻烦,鱼走车这家伙,刚才何不一掌将那满脸横肉的东西打死便了,偏生要钻进地下去,现下凭空生出这许多事情,首先便使自己身陷劣势,被困在巨石之中。” 第30章 夺回周七伤 - 七伤记 - 漏电流 () 许真仙的分身见套中人不仅不肯交出周七伤,而且还出言无礼,将自己唤作大耳贼,心中不由得有气,朗声道:“那娃娃怎地成了你徒儿?嘿嘿,当真是笑话!” 套中人回过神来,冷笑道:“却又怎地不是?这小子一身的功夫,便是我传授的!” 周逢甲终于忍不住怒火,斥骂道:“贼子休要胡说,我儿七伤,怎地是你徒儿?当rì你将他强行掳走,当真罪大恶极!” 许真仙的分身冲周逢甲使了个眼sè,意思是叫他不要轻举妄动,周逢甲会意住口,一手按住断臂伤口,脸现难sè,显是痛苦之极。 分身这才对套中人说道:“你的话我是听得懂的,传授别人功夫,可以以师傅自居,却也可以不这么做。不过,我倒是想知道,阁下传授什么功夫给这娃娃了?” 套中人冷哼一声,狂妄道:“大耳贼胸中有神通,能将鱼走车困在巨石之中,却又怎地瞧不出这小子练了什么功夫?” 许真仙的分身闻言,凝神向套中人身后瞧去,因为套中人没有肩膀,是以瞧得出周七伤几分模样。 他只看了一眼,便发现周七伤锁骨上方缠绕着一股青气,当即眉头一皱,吃惊道:“七伤拳?阁下好歹毒,怎地如此毒害这娃娃?他半点内力也没有,却又怎能修炼七伤拳?你还口口声声说这娃娃是你的徒儿,你的心肠却怎地如此不堪?” “你的话听起来,好似你便是正直游侠,偏要来管我这等闲事么?”套中人冷笑道:“我告诉你,这小子自愿修炼七伤拳,与我何干?”说着套中人提起一掌,发足疾奔,向许真仙分身的天灵盖打去。 分身闪身避过,身子一个回旋,一拳打在套中人胸口,拳面刚碰触到套中人的身体,猛的感觉拳头传来焦灼之感,立马收手,暗叹:“好强的内功!”当即提起一口真气,凝聚在双手之中,双拳猛的打在套中人胸口。 套中人吃拳倒退两步,右脚一蹬,纵身跃起,跟着反手抱住周七伤,身体头脚倒转过来,半空中双脚张开,继而身体高速旋转,带动双脚产生的旋转之势,好似一个旋风,威力好生迅猛,杀伤力极其强大,猛的向许真仙的分身打去。 许真仙的分身见状,心下一惊:“这是旋风腿?嗯,既然会使穿山之甲,那么会使旋风腿也不足为奇。只不过这般折腾,那娃娃可是会死的,得先救下他再说!”眼见套中人旋风腿攻来,当即摆开架势进行招架,一拳一掌接连将套中人旋风腿的每一招攻势给破了。 套中人发现一时难以伤到许真仙的分身,口中大喝:“三重旋风腿!”陡然间,双腿的旋风之势加强了三倍,犹如万千条腿齐向分身打来。 许真仙的分身终于感到些许吃力,有些招架不住,呼吸也慢慢的粗重起来,然而心下却依然想着该如何救下周七伤,脑子飞快的转着,手上勉强应付着套中人凌厉的旋风腿。 忽然许真仙的分身眼睛一亮,暗叫道:“试试看吧!” 当即手上加劲,一掌隔开套中人踢来的一腿,到得套中人第二腿踢来,眼看刚猛的腿劲踢在分身的肩头,套中人暗喜:“终于踢中他了!”可是到底还是踢了个空,惊奇之下,再看许真仙的分身,却已不知去向。 套中人大奇,在空中翻了个筋斗,落了地,寻思:“怎地消失了?刚才还看得到!”忙回头看那地牢巨石上的许真仙的真身,心下有了一种解释:“莫非那分身回归本体了?” 套中人看到那双掌按于巨石之上的许真仙依然如之前那般,与巨石之中的鱼走车相持不下,心下又觉得奇怪:“看那架势,鱼走车在巨石中仍是游刃有余,所以那分身应该没有回归本体。否则若是回归了本体,这大耳贼的功力绝对在鱼走车之上,如此鱼走车肯定得被困死了。那么,如此一来,那分身去了哪里?” 忽见得眼前蓝光一闪,套中人便看到那分身出现在自己身前,待得提脚踢出,那分身却又消失无影,接着又在侧身出现,瞬息间又消失。 跟着身前、左侧、右侧,同时出现了许真仙分身的身影,套中人猛的回头一看,吃惊的发现自己身后也出现了三个分身,忽隐忽现,此处消失,又在彼处出现,方位叫人难以捉摸,着实诡异之极。 套中人心念一动,恍然大悟:“原来是多重残像拳,嘿嘿,这也不是什么高深的功夫,障眼法而已!” 所谓残像拳,是利用身体的高速运动,由此产生的残像来制造类似分身的效果,以便迷惑敌人,当然不是真正的分身,只是实体的残像而已,因为实体只有一个,不过往往难以识别哪一个是实体。 多重残像拳便是能同时形成多个残像,叫人觉得似乎是同时和多个对手过招。这残像拳所形成的残像,自然是越多越好,残像数量越多,表示功力越高深,威力也就越大。 现下许真仙的分身所使出来的残像拳,有一个是实体,有五个是残像。一般人能形成三两个残像已是极不容易,这许真仙的分身竟能一口气形成五个残像,实在叫人叹为观止,是以套中人看破其武功家数时,都要暗叹一声“多重残像拳!” 要想破解这残像拳,着实不易,一旦认定一个是实体,待得出手攻击,如果看错了眼,发现只是一个残像,此时实体便会趁机给予自己重创,所以博弈xìng质很强,中则胜,不中则败,绝没有成则居功,败则诿过这一回事。 一般江湖人物碰上残像拳,若是功夫平平,便只能任人宰割,以身试险,寻求破绽,伺机重伤敌人;若是功夫高深,内力浑厚,比如套中人这般,也只能凭感觉去判断哪一个是实体。 所以说,残像拳虽然不是高深的功夫,想要在短时间内想出克制的法子,极难得偿所愿。 此时套中人被六个身影包围在垓心,这六个身影看起来个个都像是实体,此隐彼现,不断的变更着位置。 套中人看的眼花缭乱,心知单靠眼睛观察不仅没有好大用处,而且空自乱了心神。于是他站直身子,闭上双眼,安安静静的立于六个身影zhōng yāng,任他残像在周身如何旋转,自己也瞧不见半点。 套中人放松身心,呼吸吐纳,胸口缓慢的起起伏伏,全身的感觉器官都调动起来,敏锐的洞察着周身的情况动向。他在感觉四周空气流动的速度,耳朵在听风声,鼻子在闻周遭空气中夹杂的气味。 他闻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气息,那是许真仙的分身散发出来的,是沧桑的味道。 他感觉到四周空气流速很快,那是这六个身影快速运动造成的气流,空气流动虽快,但是非常稳定,感觉不出抢攻上来的迹象。 套中人耳边风声呼呼作响,突然他耳朵一动,暗叫一声:“来了!”他猛的睁开眼睛,当即回旋身子,一拳打在身后。只见这一拳正中许真仙的分身的腹部,岂料一拳打过,却犹如打在虚无之中,那许真仙的分身随即消失。 “糟糕,是个残像!”套中人吃了一惊,忙守住门户,以防实体趁其不备攻上来,然而还是晚了一步,猛听得后颈一股劲风掠过,猛的一回头,却什么也没瞧见,不禁觉得奇怪,环视四周,发现自己依然被六个身影包围着。 正自奇怪之际,忽的套中人一拳打在背上负着的周七伤的大腿上,喝道:“小子,朝我后颈吹风,很好玩么?” 原来周七伤已然醒转,那一股后颈之风是他为了迷惑套中人而吹的,这少年当真识得大体,聪敏机变,明白该当如何才能助许真仙一臂之力。 周七伤大腿挨了一拳,惨叫一声,怒道:“老匹夫,打我作甚?我吹你一口气,你吹回一口给我便是。” “别出声,再无礼我便杀了你。”套中人口中冷冷的说道,话中的威胁气息令周七伤不寒而栗,然而他早将自己的生死抛之脑后,若不是自己命大,早就死过几十回了。 周七伤心里倒吸凉气,愤愤不已,心想:“这场恶斗打下来,持续时间可真是长,我们这一方付出的代价如此惨重,父亲整条胳膊被齐肩斩断,我恨透了这老匹夫。这老匹夫还是早点死了了事,哼,自己打斗便算了,还点了我的穴道,把我负在背上,叫人无法动弹,真是黑透了心肝的人。这一个老伯伯便把你玩弄于股掌之间,若是我大哥周皆伤来了,你便要死得更快。” 周七伤不知许真仙是何许人也,还道是周逢甲花重金请来的高手,专门来解救自己的。 套中人不理会周七伤,再次闭眼洞察哪一个是实体,忽的觉得后颈又吹来一股劲风,寻思:“不必理会这小子,还得指望着他作为人质,要挟周皆伤呢。嗯?不对,怎地那大耳贼迟迟不攻上来?莫非另有所图?嗯,是了,一定是想从我手中救去周七伤,哼,我偏叫你无法得逞。” 忽然间后颈又感觉一阵劲风,又想道:“周七伤这小子着实难缠,定是料想到我舍不得杀他,是以如此再三朝我后颈吹气,当真无赖!” 猛然间套中人双眼一睁,暗叫:“糟糕!这次是真的!”赶紧拔腿向前奔出两步,只觉得绑着周七伤的绳索猛的崩断,跟着后背一松,大惊之下提起双掌便向身后打出:“龟波气功!” 转身的一瞬间,套中人发现周围的五个残像消失了,只剩一个实体,现下就在自己身前。只见那许真仙的分身抱着周七伤,向后跃出丈许。 套中人赶紧向他打出一个龟波气功,寻思:“周七伤落入大耳贼之手,难以再夺回来,与其得不到,不如打死算了。” 第31章 神遁·三花聚顶 - 七伤记 - 漏电流 () 许真仙的分身万没料到套中人反应这么机jǐng,应变如此之快,脑海中心念电转:“如果不避开这龟波气功,非得被这气团打中,那可叫人不痛快。况且这娃娃若是被这龟波气功伤到,哪里还有命在?”当即抱着周七伤,向侧边闪去。 眼看龟波气功从那许真仙分身的肩头掠过,套中人眉头一皱,接着又冷笑一声,伸出双掌,向着那龟波气功隔空一扫,那原本直shè出去的龟波气功居然神奇的转变方向,拐了个弯,打向侧边的许真仙分身。 许真仙分身万没料到凭空生出这等变故,然而也是临危不乱,抱紧周七伤,舞动身形,身子迅速向后倒退。那龟波气功虽然来势凶猛,不过许真仙分身倒退的速度也是极快,片刻间竟也相持不下,一直保持着半丈距离,龟波气功始终没有打中分身。 许真仙分身腰身一转,身体向北倒退,套中人双掌一扫,那龟波气功也是一转,跟着许真仙分身向北shè去。 危急之中许真仙的分身向那套中人斜眼一瞧,发现那套中人舞动着双掌,正在cāo纵龟波气功向自己shè来,寻思:“这内力气功炮当真有意思,还可以通过cāo纵来转变打击方向,有趣得紧!嗯,既然你苦苦相逼,我便叫你也吃点苦头!” 当即单手抱住周七伤,身体依然在快速倒退,腾出右手,接连结了几个手印,猛的一掌打向shè来的龟波气功,口中念道:“神遁・三花聚顶!”发动神遁系刺术,三花聚顶,这个刺术的意义可谓是相当深重,是许真仙的代表xìng刺术之一。 突然间那龟波气功定格在半空,蓦地向相反方向shè去,shè出一阵又忽的拐了个弯,继续向前shè去,去势亦如来势,凶猛之极。 看那龟波气功的运行轨迹,竟和来时一模一样。 这便是许真仙奇门遁甲的刺术,三花聚顶。 所谓三花,分别是人花、地花、天花。 人花,即是练jīng化气,jīng为轮回种,是以心必空於下焦,铅花生矣; 地花,即是炼气化神,中气足而不思食,银花生矣; 天花,即是炼神还虚,心空其上焦,不执不着,归入虚空境界,则金花生矣。 三花聚顶,便是人体jīng气神之荣华,使得jīng气神混一而聚于玄关一窍,脱胎换骨,则成圣明境界,到了这样的境界,修炼者骨体便会荣华焕发,光芒四shè,恍若金花片片自现于空中。 许真仙便是达到了三花聚顶境界的人。 至于三花聚顶这个术的功能,只要将三花聚顶施在目标之上,便可使其形势逆转,顺着来势逆而回行,比如现在,套中人的龟波气功就逆着回击而去;此外,三花聚顶甚至能使得时光倒流,只要功力到家,也是可以做到的。 套中人发现自己的龟波气功倒转方向,向自己shè来,心下不由得大惊。 这套中人一生极为自负,着实不能容忍许真仙的分身如此对待自己,当即舞动双掌,跟着双掌猛的击出,霎时间一股气浪从他掌心扩散开去,那向自己shè来的龟波气功又转变方向,改向许真仙shè去。 许真仙见状嘴角微微上翘,淡淡一笑,单掌一震,那龟波气功又将要向套中人shè去。套中人眼见龟波气功又要逆转,当即双掌加劲,在原有基础上加了一倍功力。 许真仙的分身也不甘示弱,苍老干枯的手背青筋一现,单掌一晃,便稳住了龟波气功的逆转之势。然而那龟波气功却再也没有向前shè出半寸,双方手上不断施加内力,龟波气功停在半空中,气团中的气流兀自高速旋转,滋滋作响。 套中人与许真仙分身的较量,至此通过半空中的那个龟波气功,开始进入比拼内力的阶段! 许真仙的分身单掌对套中人双掌,似乎稍逊了一筹,却也不见丝毫败象。 过得一袋烟的工夫,那龟波气功的气团凌厉如初,丝毫不见缩小放大之态势,套中人瞪着许真仙的分身,眼神之中显现出狡黠之sè,镇定自若,显得游刃有余。 而许真仙的分身却不似套中人这么轻松,因为自己本身就是分身,力量一分为二,能力始终是有限的,而真身正在对付巨石之中的鱼走车,根本脱不开身。 所以长时间对峙下来,许真仙的分身渐渐地便感觉力不从心,呼吸开始急促,脑门的汗水顺着鬓角的鹤发滴落。但他依然从容应对,丝毫不敢怠慢,一时间也想不出别的御敌之策。 此时正处内力比拼的关键时刻,任何一方稍有分神,便会被对方强大的内力所伤,可以说谁先内力衰竭,谁便是败了。 是以要想全身而退,实在是难上加难。 如此僵持过得一个时辰,许真仙的分身开始汗如雨下,衣衫也被打湿了,头颅上方开始凝结成一个雾气团,显然已经有了内力衰竭的迹象。 而套中人却两眼生光,大有稳如泰山之状,他瞧见许真仙分身上方凝聚起来的雾气,幽幽的冷笑一声,心中喜道:“嘿嘿,分身就是分身,却又怎能是我东君契诃夫的对手?”接着双掌又加了一重功力,那半空中的龟波气功霍的一下膨胀了一倍,向着许真仙分身的方向shè出丈许,又停了下来,然后又缓慢的向前移去。 许真仙的分身再也使不出多余的内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龟波气功巨大的气团向自己慢慢移来,深感心有余而力不足,心中暗道:“这人究竟是谁?怎地如此神通广大?看来今天算是打的痛快了。嗯,妙极妙极,好久没遇到这等高手了,只可惜不能与真身合体,否则我也不至于如此被动。那鱼走车虽然被困于巨石之中,却也不怎么好对付,没想到二十年不见,他的葬羊功已到了这种出神入化的境界,看来真是老朽了,现在真是年轻人的世界啦!” 周七伤被许真仙的分身单臂抱着,虽然极不舒服,却也不敢出声,生怕许真仙分神,现下看到许真仙的分身败象微显,忙小声说道:“老伯伯,你怎么样啦?” 许真仙的分身听到周七伤关切的询问,心中一暖,瞥眼瞧了他一眼,却不开口答话,心里想道:“这娃娃骨骼惊奇,竟是百年难遇的练武奇才,比之他老爹周逢甲,资质不知强了多少倍,只可惜落入那套中人手里,练了一身七伤拳,倒是走错了第一步。” 周七伤不知许真仙的分身已到了关键时刻,一旦开口说话,便会前功尽弃,甚至呕血身亡,走火入魔。 周七伤眨巴着眼睛,又问:“老伯伯,你把我放下吧,那老匹夫双掌对你单掌,属于胜之不武,你放下了我,便可以全力对付他。”周七伤从小虽没练过功夫,但是对于松江府的江湖人物,接触还是颇多的,是以对一些江湖切口,说话套路,还是知道一些的。 许真仙的分身嘴角微微上翘,显是觉得周七伤这孩子很懂事,懂得替人着想,当下也不瞧他一眼,将抱着他的手一松,接着抽出手来,食、中两指并拢,迅速在周七伤胸口一点,解开了周七伤之前被点的穴道。 周七伤轻声啊的一下,摔在地上,发现自己已能动弹,呼吸顺畅,头脑明朗,明白穴道已经解开,忙起身说道:“老伯伯,趁那老匹夫不能动,我去杀了他。”说着周七伤便往套中人奔去。 然而却被许真仙的分身一手拽了回来,周七伤不解许真仙此举为何?睁着一对大眼睛盯着许真仙,许真仙淡定的看了看他,然后又瞧向周逢甲。 这一举一动远处的周逢甲都瞧在眼里,他冲周七伤喊道:“七伤,快过来,不可妨碍许爷爷。” 周七伤没有回应周逢甲,他看向许真仙,想知道许真仙的意思。 事实证明他这一看是有必要的,只见许真仙的分身冲他摇了摇头,这一来周七伤更迷惑了:“不让我去杀了老匹夫,又不让我去父亲那边,这老伯伯怎地也这么古怪?他又不肯说话,当真猜不透他什么心思。” 于是问道:“老伯伯,怎么了?” 许真仙的分身依然不开口,现下双掌一齐应敌,比之方才已好了许多,但也只是自我感觉,看那龟波气功,还是在一寸一寸的向自己移过来。 “小娃娃,我在用传音入密功夫和你对话,你别出声,照我说的做便是。”突然一连串苍老之极的声音钻入周七伤耳中,周七伤吃了一惊,初时还道是那生活在自己体内的那个人在和自己对话,转念间便知不是,因为那是两个不同的声音。 可是他又觉得刚才听到的声音好生熟悉,当yù循声望去,看看是何人在说话,才发现根本就无方向可循。 “传音入密?是什么东西?”周七伤心里大奇,还是没搞清楚刚才和自己说话的人是谁,四处张望,却没发现有人在说话。 到得看向许真仙的分身,周七伤心中一凛:“啊,那苍老的声音是这老伯伯发出的,难怪会觉得有点熟悉。” 周七伤初次与许真仙见面,只听得许真仙说过几句话,是以当听到许真仙的声音时,一时没反应过来是谁的,只是觉得嗓音有些许熟悉而已。 周七伤看着许真仙,这时耳中又响起那个声音:“切记不要出声,我现下说话只有你一个人听得到。”只见许真仙的分身对周七伤点了点头,周七伤终于敢肯定说话的这个人便是许真仙。 这传音入密,是中国这片土地上产生的一种秘术,是指可以使用武功发音,自己说的话仅使在场特定的某一个或几个人可以听到,其他人决计听不到。 传音入密这项秘术,江湖中极少人能掌握,许真仙也是年轻时得一高人指点,有幸学得。 第32章 修炼物转星移神功 - 七伤记 - 漏电流 () 现如今许真仙通过传音入密这种方式与周七伤交流,定当是想出了策略来对付套中人。 许真仙的分身再次传音入密,又对周七伤说道:“小娃娃,我虽不知那套中人什么来历,但他是个顶儿尖儿的人物,绝非江湖草莽、一般刺客可以比拟。现下我只是个分身,与那人实力悬殊,不出一时三刻,我便会被他击败,你瞧那龟波气功,正在一点一点的向我们打来……” 周七伤瞧了一眼,果真发现那龟波气功较之方才,确实又移近了几尺。 许真仙的分身又道:“我的真身正在对付鱼走车那魔头,无暇顾及这边的战事,是以咱爷俩需得配合一番,才有回天之力,否则我便会元气大伤,而那套中人便可以为所yù为。” 这些话周七伤悉数听在耳中,想要开口发问怎么配合,许真仙的分身及时道:“别出声!” 周七伤一惊,将扯到嗓子眼的话,又缩了回去,这才想起许真仙适才叮嘱过,不可出声。 许真仙的分身说道:“刚才你说趁那人动不了,要过去杀了他,哪有这般容易?小娃娃,你当真认为他动不了么?嘿嘿,动不了的恐怕只有我啦。所以如果贸然过去杀他,你无半点实战经验,又练了一身他传授的七伤拳,对于你的出招、力道、打击方位,等等,他都了如指掌,是以不仅伤不了他分毫,反而要被他所伤。我现在教你一门功夫,你在心中牢牢记住,时间仓促,形势危急,只能让你现学现用了。” 周七伤听到许真仙要教自己功夫,心下又惊又喜,寻思:“这老伯伯是父亲请来的帮手,必定是大大的好人,他教的功夫必定非常受用。”可是一念之间,周七伤马上脸现难sè,想道:“什么?现学现用?难道要我即刻学了便去对付那老匹夫?那老匹夫的能耐如此强悍,我能做到么?” 许真仙的分身看出周七伤心中在想什么,又传音入密说道:“小娃娃,别胡思乱想,你悟xìng极高,比之你老爹周逢甲高出不下百倍。你听好,这门功夫叫做‘物转星移’,是唐朝诗人王勃在弘农郡参军的那些年,为了刺杀当时一个残暴的官奴所创的一门绝技,后来成为我奇门宗镇宗之宝,传至我手中之时,怎奈资质愚鲁,历经数十年闭关苦练,也只练到第六层而已。” 周七伤心中奇道:“物转星移?听名字,好像很厉害。嗯?莫非老伯伯说的王勃便是初唐四杰之一的大诗人王勃?我记得唐人王勃在《滕王阁诗》中说过:‘闲云潭影rì悠悠,物转星移几度秋。’这里边就提及‘物转星移’,却不知物转星移这门功夫是怎么样的。” 许真仙的分身接着道:“物转星移这门功夫,其名字取自诗句‘闲云潭影rì悠悠,物转星移几度秋。’其武学真谛错综神妙,变化奇诡,是当年中原为数不多的巅峰武学之一,它一共有九层,分别是: 第一层,掏空人体。 第二层,移形换影。 第三层,打此伤彼。 第四层,隔山打牛。 第五层,转换yīn阳。 第六层,破除虚空。 小娃娃,剩下三层就不说了罢,因为我只修炼到第六层,实不知后面的第七、第八,以及第九层是怎生模样。 练这物转星移功夫,需得拥有极高天赋,而且要看修炼者有无这般机缘,娃娃,我看你后脑反骨奇大,悟xìng应该不弱,姑且试试教你练上一练。 一般来说,练功需得循序渐进,忽快忽慢,时张时弛,必须有一个积累的过程,可惜现下我们没有多余时间,只能让你强行修炼,反正你已经强练过七伤拳,身体已然受到极大损伤,再强练物转星移,也不用这么大顾忌啦。” 周七伤摸了摸自己后脑,他确实有反骨,而且还很大,心想:“不会吧?这么惨?又要强练?这不是死的更快么?” 想开口,却又不敢,心中有些许急切,悉数写在了脸上。 许真仙的分身瞧出他脸现难sè,关切道:“娃娃,不必多作什么担心,我既然能教你功夫,自然便能治你因练功带来的伤痛。现在详细的和你说练功法门已经来不及,我直接教你物转星移中的第三层功夫,便是‘打此伤彼’!” 听到许真仙分身说能给自己治伤,连rì来经受苦楚的画面浮现在周七伤脑海,点点泪光不由得四处飘洒,对许真仙当真是感激之极,心想:“第三层功夫,打此伤彼?难道是攻击这个人,受伤的却是那个人?” 许真仙的分身又道:“打此伤彼,顾名思义,便是打此人,伤彼人;或者打此处,伤彼处。可以这么理解,你一拳打在这个人身上,此人犹如浑不知觉,而真正受伤的却是另一个人,此为‘打此人,伤彼人’。 或者你一拳打在这个人的后腰,这人后腰丝毫不伤,真正受伤的却是身体的别处,比如胸口以下的心脏,此为‘打此处,伤彼处’。小娃娃,我这般解释,能听明白么?若是听明白了,眨一下眼睛。别看向我,看向地牢废墟上我的那个真身,以免那套中人起疑。” 周七伤确实聪明,许真仙的分身还没说明,他便猜到打此伤彼的其中一个意思,当下便瞧向地牢废墟巨石之上的那个许真仙的真身。 只见那个真身正看着自己,四目对接,周七伤极其自然的眨了眨眼睛。这一幕,远处的套中人虽然看在眼里,却没放在心上,还只道是单纯的眨眼而已。 许真仙的分身继续说道:“很好,小娃娃,你很聪明。这物转星移,是运劲用力的一项神妙无方的法门,根本的所在,在于挖掘人体本身所蕴含的极大潜力。人的体内原本藏着极其庞大的潜力,只是平rì里不能察觉,使不出来,每逢天灾**等紧要关头,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秀才,比如你,也往往能够做到负起重达千钧之物。 听好了,打此伤彼,是以纯阳之身,和纯yīn之神,合练双修,不动身,只用意,意动而引发身动,神则守,便可使得攻击力道发生物转星移,达到打此伤彼的目的。 不过这么做只可以实现‘打此处,伤彼处’,即是打在敌人身上一个部位,待得对方运劲防守那个部位以求反攻之时,自己打出的那个力道便被转移到敌人身体的另一个部位,使得另一个部位受伤。 至于打在此人身上,而又伤在彼人身上,这一层面上的功夫,任你是天纵奇才,片刻间也难以学会。 对了,小娃娃,你是童子身么?纯阳之身便是童子身,男子的身体属阳,而jīng神属yīn;女子则相反,身体属yīn,jīng神属阳。” 周七伤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是童子身,其实他不仅是纯阳之身,更是纯yīn之神,虽然对秦月人那姑娘生出好感,却也没有想入非非。 周七伤心念电转,将许真仙分身说的话牢牢记住,并且在心中反复琢磨这句话:“以纯阳之身,和纯yīn之神,合练双修,不动身,只用意,意动而引发身动,神则守,便可使得攻击力道发生物转星移,达到打此伤彼的目的。” 突然间周七伤脑袋灵光一闪,茅塞顿开,终于自行悟出打此伤彼心法的奥义,一时间如沐chūn风,好不欢喜,却也不敢将自己的喜悦之情流露出来,生怕套中人那老匹夫起疑,于是装作不经意的又瞧向地牢废墟上许真仙的真身,眨了眨眼睛。 许真仙的分身喜道:“好一个娃娃,当真聪明之极。这打此伤彼,主要靠悟xìng与运气,我原本还担心你一时悟不出其中道理,当真是天助我也。现在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了。很好,现在你站到我身后来,好叫那套中人瞧不见你,要快!” 周七伤虽不知许真仙要做什么,然而也不敢怠慢,还是照做,马上走到许真仙的分身之后,这时套中人已经看不到他了。 许真仙的分身道:“小娃娃,现在把你的双手轻轻的贴在我的背上,不可用上半分气力。” 周七伤闻言照做,将双手轻轻的贴在许真仙分身的背上,手面与其背部一经接触,顿时便觉得一股暖流从手心传入体内,片刻间便觉得周身百骸充满了力量,舒服得紧,一时间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可以了,小娃娃,把手收回吧,我只能给你这么多啦。”许真仙的分身如是说道。 原来许真仙的分身向他体内输送了一些功力,以供他修炼物转星移第三层的打此伤彼功夫。 其实许真仙这么做也是事出无奈,所谓万丈高楼平地起,这“打此伤彼”是第三层的功夫,周七伤连第一层、第二层都未曾练过,便直接修炼第三层,哪有这般道理?任他周七伤悟xìng通天,也不一定能尽如人意。 故此,许真仙需要往他体内送入物转星移的第一层“掏空人体”、第二层“移形换影”、第三层“打此伤彼”的功力,如此一来,周七伤才能成功运用打此伤彼的功夫。 当许真仙物转星移第一层“掏空人体”的功力传入周七伤体内时,周七伤觉得,身子轻飘飘的,好似腾云驾雾,如沐chūn风,胸无杂念,心境澄明,身体好似被掏空了一般,进入了一种忘我的境界。 第二层“移形换影”功力送入时,他感觉自己从云端回到了地面,脚底下非常踏实,原来掏空身体之后,又被源源不断的功力填满周身,视野反而更加开阔,所见尽皆不是眼前景象,而是天际中漂浮着的闲云、轻轻掠过的飞鸟。 到得第三层“打此伤彼”功力送入,周七伤的身体与jīng神彻底回归本源之身,使得纯阳之身,纯yīn之神,合练双修,进入一个全新的境界。 第33章 不定期杀身之祸,到期啦 - 七伤记 - 漏电流 () 许真仙的分身输送完这三股功力,额头之上的雾气更显浓重,那夹在其与套中人之间的龟波气功,移过来的速度,更加明显起来。 看来,为了让周七伤学会打此伤彼,他耗费了不少功力。 这时许真仙的分身说道:“嗯,很好,孩子,你现在尝试在自己腹部打上一拳,切记不要用力,更不可用上七伤拳的拳劲。” 周七伤知道许真仙是要让他在自己身上试试“打此伤彼”是怎么样的,心中不由得又是紧张,又是激动,忙提起拳头打在腹中,忽的感觉胸口剧烈一痛,却是无意中将打在腹部的拳劲转移到了自己胸口,顿时大感意外,寻思:“啊,这是怎么回事?明明打在腹部,怎地疼痛的是胸口?况且我丝毫未用力气,又怎么会这么痛?此中定然有深意,不管啦,总算是学会啦。” 周七伤不知现下他的体内已存着许真仙三股强大的功力,是以即便自己轻轻的打上一拳,所产生的威力也是不可小视的。 周七伤从许真仙的分身后退了出去,回到原位,朝废墟那边许真仙的真身眨了一下眼睛,意思是已经学会了。 许真仙的分身传音入密,喜道:“好娃娃,妙极妙极,周逢甲学东西食古不化,不成想生的儿子竟如此惊世骇俗。” 听闻许真仙说自己的父亲食古不化,周七伤眉头一皱,想要辩解几句,然而又想到周逢甲虽然功夫不错,但是所谓强中自有强中手,山外自有更高之山,况且自己又不能出声,是以忍住没有言语。 套中人在远处观望着周七伤躲到许真仙分身后面,又再出来,觉得奇怪,不知周七伤在搞什么鬼。 不过因为看到许真仙的分身并没有什么动作,所以也没有多想,然而心里还是有些疑问:“瞧那大耳贼头顶的雾气,适才骤然间又膨胀了些许,显是内力在那一刻急速消耗,这是怎么回事?” 套中人的洞察力果然敏锐之极,他发现这个疑点,认定其中一定有玄机。 他凝视周七伤,发现这小子正自chūn风得意,气定神闲,想起方才他要来杀自己,却又被扯住,跟着躲进大耳贼身后,又再出来。 这一系列的疑点,串在一起,忽的套中人心下咯噔一下,当即闭眼竖耳,屏住呼吸,凝神聚气。 只一瞬之间,套中人猛的睁眼,暗暗吃了一惊:“那小子呼吸的气息片刻间竟然变得如此平稳,嘿嘿,一定是那大耳贼给了他一些功力。哼,这老东西的心思当真如乱麻一般复杂,想要借助那小子来害我,这可没这么容易。” 东君契诃夫当真厉害得紧,到底还是被他发现了。 不过他也只是知道许真仙的分身散功给周七伤,却不知许真仙的分身以传音入密和周七伤交流,也不知许真仙在讲述物转星移神功,更不知周七伤已然学会了打此伤彼。 “娃娃,去吧,在那套中人身上,去试试打此伤彼的威力。你绕到他身后,心里念想着他的胸口,以七伤拳打他后腰,意念到处,定会将七伤拳的拳劲由他的后腰转移到胸口。你一拳下去,他只料到需得防御后腰,却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胸口会受到重创。” 见周七伤踌躇不已,显是没有把握,又传音入密道:“好娃娃,你只需照我说的做便是,剩下的交由我来做,你想打败那套中人么?想和你老爹团聚么?那便赶紧去做。” “想,我恨透了那老匹夫!”周七伤心里念道,顿时豪气陡生,迈步向套中人走去。 “七伤!” 周逢甲发现周七伤向那套中人走去,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忙开口唤道。结果不见周七伤答应,周逢甲又看向许真仙的分身,只见他虽然凝视周逢甲,但却不表态。 周逢甲在许真仙分身的眼神之中,看出了一种“让他去吧!”的感觉,所以也就放下心来:“老爷子既然准许,那应该不会有大碍。但愿列祖列宗保佑,我儿七伤可是周家在松江府一脉唯一的骨血。” 不一会周七伤便走到了套中人左近。 套中人注视着周七伤,幽幽的道:“小子,终于开窍了么?你可以考虑回到我背上来。” 套中人的功力比之许真仙的分身,仿佛要高出许多,他们通过龟波气功比拼内力,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眼见许真仙的分身支持不住了,而他却还能谈笑风生,说起话来,竟不见半点喘息急促。 不知不觉间,落rì偏西,大捆大捆的余晖砸在岛zhōng yāng的三株苍松上,在淡黄的光辉中,那株被套中人的七伤拳打得枯萎死去的苍松显得越发枯黄,充满了死亡的气息。而另外两株浓郁翠丽的苍松,依然苍翠异常,落rì淡黄的余晖丝毫掩盖不了它的花容月貌。 周七伤淡然答道:“好,我这便回到你的背上去!” 他深吸一口气,心想:“老匹夫,连rì来拜你所赐的苦楚,我将要你一并奉还。”当下绕到套中人身后,暗暗运起许真仙分身给自己的三股物转星移功力,倾尽所有提起右拳,一记七伤拳猛的朝套中人后腰打落! 猛然间,周七伤的脑海中炸出一句猛料话:“周七伤,不定期杀身之祸!到期啦!” 正是存活于他体内的人在说话,那人曾两次jǐng告周七伤将有“不定期杀身之祸。”周七伤始终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现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蓦地里蹦出这么一句话来,却是告诉周七伤眼下便是杀身之祸。 周七伤心头一震,瞬间转过念头:“是他!这是他第三次和我对话了!他说的杀身之祸,终于要到了么?哼,我就算死也得拉这老匹夫一起死!” 他下定决心,任凭结果怎样,这一记七伤拳无论如何都得打下去,既然受到许真仙重托,自己就该完成任务,配合他实现这一战术,尽管自己不知下一步许真仙的分身要怎么做。 周七伤心中念着套中人的胸口,意念到处,势必将这一拳的拳劲由其后腰转移到胸口。 套中人的双掌正与许真仙的分身对抗着,他料定周七伤决计不会乖乖的回到他的背上,而是在企图偷袭自己,忽觉身后劲风袭体,心知周七伤要以七伤拳打自己后腰,他冷冷的笑了一声,心想:“我的双掌正与那大耳贼火拼,短时间内腾不出手来对付你这小子,嘿嘿,不过,你想寻这一空挡来对付我,未免太过儿戏。” 眼见周七伤拳头击落,突然间套中人所穿的外套袖口涌动翻腾,好似有什么东西要探出来。果不其然,只见那只袖口中幽幽的探出一只枯手,正是平rì里套中人用来提外套、挂铁钩所用的枯手。 那枯手伸将出来,初时极慢,忽的如闪电般直逼周七伤打出的那一记七伤拳,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他那一拳的手腕死死扣住。 “啊哟!” 周七伤吃痛大叫,那一拳的劲力当即散去,万没料到套中人还有第三只手,现在手腕被这只手捉住,要想再出拳已是妄想,顿时慌了手脚。忽的灵机一动,当即提起另一只拳头,运起七伤拳内劲,以及物转星移的三层功力,准备再次击落一拳。 套中人也不回头看周七伤的窘态,他已感觉到周七伤另一只拳头即将袭来,当下也不慌乱,只是幽幽的道:“小子,你确定要这么做么?” 周七伤大喝:“你知什么是尊严么?你一生心高气傲,自负之极,因为这样的xìng格,你害了多少人?那棺中女子,大约也是因你太过自负而死的,是么?哼,只要把你打伤,我就能找回失去的尊严,即便是死了,我也不怕,这便是我的信念!” 套中人眉头紧皱,浑身战栗,显是因为周七伤提到了棺中女子,当即怒喝:“你住口!无知小儿,你只识得掀邻家小姐的裙摆,还有什么资格来说我?” “砰!” 七伤拳重重打在套中人后腰之上,此拳含着周七伤对于七伤拳的所有领悟,以及物转星移的三层功力,是以威力自然非同小可。 套中人本已做好应对这一拳的准备,拟定当周七伤拳头打在自己身上时,把身体的劲道集中到受拳之处,将他反弹出去,至少也得摔个半死。他方才因周七伤说的那几句话,震怒不已,或许周七伤真的说对了,那棺中女子的死,很可能与套中人有直接关系。 是以听闻周七伤这般说自己,套中人盛怒之下,他的心神乱了些许,一时竟忘却还要拿周七伤作为人质去要挟周皆伤,此刻只想立马弄死周七伤,因此他在原有基础上,更是将身体中巨大的力量聚集在后腰之处,他要周七伤自取其辱,使其打出的拳劲悉数反震回去,直接将周七伤震死在当场。 这是连rì来套中人第一次于无意识中对周七伤生出杀机,来的很突然,没有计划,也没有征兆。 那么,这便是生活在周七伤体内的那人预言的“不定期杀身之祸”么?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周七伤着实不该在落拳之前以言语相讥,他心知那棺中女子之于套中人,是那么的重要,套中人甚至不允许别人提起他的女人,哪怕是一句话,这样的男人,好可怕。 但是,周七伤这么做,也是天xìng使然,少年人做事率xìng而为,哪会理得是否会因几句话而招来杀身之祸? 周七伤左手一记七伤拳重重击在套中人后腰上,落拳之声尚未散去,拳面便觉有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量从套中人的后腰喷涌而出,势必要将自己这一拳的拳劲反震于己。 他虽然惊骇,却不慌乱,他知道此刻套中人已把最强防御都集中在了后腰,对于其他部位,尤其是胸口,更是门户大开。 第34章 物转星移第四层,隔山打牛 - 七伤记 - 漏电流 () 这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周七伤心下大喜,脑海间心念电转:“是极是极,就是这样,到目前为止,我发现他有两个禁忌,一是不许别人说他打不过我大哥,二是不许别人说他的女人。如果有人触犯他的禁忌,他便会愤怒,一旦愤怒,心神就会乱,是以此刻他将杀机埋于后腰,好等着我撞在这陷阱里,当场被震死,好歹毒的东君老匹夫!嘿嘿,且看我以打此伤彼重伤你的心脏!” 周七伤意念到处,顷刻间便将打在套中人后腰的七伤拳拳劲以及物转星移的三层功力,悉数转移到他的胸口…… “不好!” 套中人正自奇怪为何后腰轻飘飘的,不似有力道击落于己,猛然间发现周七伤的攻击力道发生了转移,立马当机立断,火速将聚集于后腰的真气运转到胸口进行防御,不料终究是晚了一步。 “噗!” 套中人一口鲜血狂喷而出,鲜血穿透蒙在脸上的黑布,零星半点的血液星子渲染在天空中,鲜血依着下巴尖尖的黑布滴滴落下。 当拳劲发生物转星移的瞬间,他的心脏骤然绷死,导致体内供血不顺,胸腔几yù炸裂,显然已经受了重伤,心下大骇:“这难道便是传说中的物转星移?糟糕,这次伤的当真不轻,自从与周皆伤一战后,便没受过这么重的伤了。没想到这次将我打伤的人,竟然是周七伤这小崽子,晦气!哼,物转星移加七伤拳,真是好没有味道。” 物转星移第三层功夫,打此伤彼,如预期的一样,目的已然达成,周七伤大喜:“打中他啦!”胸中不禁生出一股极其复杂的感觉,有点像扬眉吐气,又有点像大仇初报,还有一点若有若无的死亡的气息。 套中人受伤之下,那控制着半空中龟波气功的双掌突然间便显得难以招架,忽的形式逆转,龟波气功在许真仙分身的cāo纵之下,慢慢向套中人shè来。 突然间许真仙分身大喝:“娃娃,再打一拳!”他经过调匀内息,凝聚真气,已能开口说话。 周七伤闻言拳头再次击落,套中人连连呕血,依然幽幽的道:“小子,你的伎俩一次奏效,难不成还会有第二次么?” 趁着套中人受伤正在调理内息的间隙,就在周七伤这一拳将落未落之际,许真仙的分身终于等来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忽然间他的双掌猛的收起,双掌一收,龟波气功便向自己这边打来,来势如逐电追风,着实不可阻挡。而许真仙的分身却镇定自若,大如蒲扇的左耳轻轻的扇着风,吹在正在冒汗的额头上,微风到处,汗液即隐。 他一经收起双掌,忽的大喝:“隔山打牛!”对着那激shè而来的龟波气功打出一拳,这正是物转星移神功第四层功夫,隔山打牛。 物转星移的隔山打牛比之第三层功夫打此伤彼,威力可以说更加惊人,更加巧妙,可以隔着一段距离或者物体以拳掌攻击敌人,简单说就是需要借助载体来传输力量攻击对手,比如用隔山打牛功夫打在空气中,空气就是载体,所产生的杀伤力会借助空气施加在目标物上,也即是可以远距离隔空伤人。 此外,人的肉身也可以作为载体,若是两人身体挨在一起,可用隔山打牛打在其中一人身上,受拳之人浑如不觉,真正受伤的却是与之紧挨的另一个人。 隔山打牛的威力另有更加骇人的程度,便是可以隔着一座大山以一拳之力打死一头牯牛,许真仙的功力还达不到这种程度,在他的阅历中,只有当年传授传音入密功夫给他的那个高人,才能做到隔着一座大山以一拳之功打死一群来袭的高手。 综上所述,隔山打牛的载体,可以是气体,如空气;也可以是固体,比如肉身,大山。其实,液体也可以作为载体,比如敌人若是逃入水中,只要瞄准目标,将隔山打牛打入水中,绝对能将水下的敌人打伤甚至当场打死,往往这个时候,水下的人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所以,隔山打牛比之打此伤彼,两者虽有些许交集,但是隔山打牛却更有优势,不说威力要大许多,单说攻击距离,隔山打牛更适合远程攻击,它的攻击速度极快,任他敌人在前面跑、在水下游、或者躲在山体之中,都躲不过区区一击隔山打牛。 如此说来隔山打牛好似天下无敌,其实不然,天下武功与刺术,内部之间,两者之间,向来相生相克,一物降一物。 先不论何种武功可以克制隔山打牛,若是敌人也会使隔山打牛,一旦敌人在自己使出隔山打牛的时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同样使出隔山打牛,只要敌人的功力比之自己要强些,自己的隔山打牛便被破了,反而要被对方的功力所伤。 许真仙的隔山打牛以一拳打在空气中,拳力破空而出,打在龟波气功上继而穿透而过,龟波气功非但不散去,反而依着隔山打牛的劲力,连同隔山打牛一起打了出去,顷刻间便到了套中人身前。 套中人大骇,着实没料到许真仙还有这一招,眼见自己便要被隔山打牛与龟波气功打死,临危之际,幽幽的对周七伤道:“小子,对不住了……” “轰!” 龟波气功炸了开来,土块碎石四处飞溅,扬起厚厚的尘土,在套中人与周七伤原本所在的位置,弥漫着白茫茫、灰蒙蒙的雾气,显是龟波气功炸过之后,留下的残留雾气。 许真仙的分身立于原地,昂首直腰,单耳微扇,取下腰间挂着的紫金大葫芦,啵一声拔下塞子,咕噜咕噜的灌了几口,接着呼出一个老长老长的气嗝,伴随着气嗝呼出,一股浓郁的酒香从他口中散发出来。 他收好葫芦,挂回腰间,喉头涌动,舌头微卷,正在细细品味美酒的余香,心想:“终于有工夫喝上几口酒啦,不然哪里还扛得住这般消耗体力。”依着他的意思,好似喝酒能使他的功力大增一般。 他看着眼前浓郁的雾气,朗声叹道:“我常跟人说自己从不杀不留姓名之人,只可惜了你到死也不肯说出姓名,以后我算是再没资格跟人说这句话啦!” 周逢甲站于远处,急切道:“老爷子,七伤他……” 许真仙的分身一摆手,摇头道:“放心,我的隔山打牛伤不了那娃娃。至于那龟波气功,方才隔山打牛穿透它的时候,已把它的大半威力化解了,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不过……嗯?若是那样呢?啊哟,糟糕,我的考虑缺失了一个关键点!” 许真仙的分身说他的隔山打牛伤不了周七伤,是因为隔山打牛的威力只能传播一次载体,比如隔山打牛打入空中,隔空击打在目标物上,便不能再穿透目标,因为它已经选择了空气作为载体,便不能再以肉身为载体,因此如果有人身处目标物之后,是不会受伤的。 由此想开去,就会发现隔山打牛有一个好大的破绽,即是若想轻而易举的破了隔山打牛,只需在隔山打牛于载体中传播的过程中,以不同的载体挡住隔山打牛,使得隔山打牛的杀伤力施加在新的载体上,这样隔山打牛便无法再循着原定路径传播至目标物,因而由此被破了。 其实这个破绽也能弥补,当物转星移神功第四层隔山打牛练至化境时,杀伤力可以同时跨越多种载体传播,不仅能一次xìng穿透固体、液体、气体,甚至连第四、第五种形态,也能一次xìng穿透,直逼藏于载体之后的目标物。 许真仙的分身与周逢甲的对话说到后来,他仿佛意识到自己遗漏了一个重要因素,似乎发现了什么。 少顷,眼前云消雾散,两个模糊的身影显现出来,一个冷冷的声音从那身影飘来:“不,你还有资格去说这句话。” 正是套中人的声音。 “啊,他……老爷子!他还没死!”周逢甲骇然失声道,他的左手扶着缠满绷带的右肩,绷带表面本来还是白花花的,只有点点血迹,猛然间发现套中人还没死,惊的断臂伤口破裂,再次大出血,染红了绷带,岛上的船医赶忙给他止血。 听闻套中人言语,许真仙的分身左耳微扇,吃了一惊,暗道:“他果然通过这种方式躲过了劫难!” 待得那两个模糊的身影清晰起来,眼前骇人的景象令周逢甲的眼珠子都险些跳出来:只见套中人双臂下垂,一动不动,两只空洞的眼睛冷冷的斜看许真仙的分身,他的第三只枯手高高的举在胸前,五指抓着周七伤的后颈,拎在半空。 周七伤四肢下垂,脑袋耷拉,两眼翻白,鲜血自口中漫出,没有半点生气,他的身子在风中晃晃悠悠,好像是一件悬挂在风中的外套,全是死亡的味道。 他,周七伤,死了,套中人在旦夕之间,将他挡在自己身前,使得他被许真仙的分身以隔山打牛当场打死,死的很突然,没来得及问上一句: “父亲,您的伤口还疼么?” “父亲,您为什么要把大哥逐出家门?” “秦姑娘,你在哪里,你还好么?” 他的眼角似乎含着点点泪光,原来临死前他哭过,他没来得及和任何人说上半句话,就这么死了。 这些rì子,他曾说过: “你是鬼!别靠近我……” “回去便回去,又有何妨?老子作为周仓第六十九世孙,还怕你不成?” “我恨透了那老匹夫!” “杀身之祸终于要到了么?我就算死也得拉这老匹夫一起死!” “你知什么是尊严么?只要把你打伤,我才能找回失去的尊严,即便是死了,我也不怕,这便是我的信念!” 他的目的达到了,他失去的尊严,终于在今天找回来了,可是却因此而付出了死亡的代价。那个生活于自己体内的人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从今往后,他再也不用理会了。 他,彻底解脱了! 套中人还算有点人xìng,他在周七伤临死之前,曾对他说过:“小子,对不住了……” 夜幕,在这一刻降临。 黑暗,好似全都是从周七伤的尸体上散发出来,缠绕在每一个人的身上,挥之不去,越发束缚得紧,周逢甲的表情极尽绝望,定格在他看到周七伤尸体的那一瞬间,他僵硬的身体笔直的后仰倒下,几个伙计赶忙扑到那地上,以身体为肉盾挡住周逢甲的摔倒之势。 夜已降临,伙计打起火把,驱散了黑暗。 火光中的套中人,依然全身漆黑,仿佛光明到了他的外套中,全都被吸收了一般,他斜眼瞧着许真仙的分身,第三只枯手依然拎着周七伤的尸体。 第35章 神遁·时光倒流 - 七伤记 - 漏电流 () 良久,套中人才幽幽的对许真仙的分身道:“你利用这小子来制造我的破绽,这便是奇门宗的风骨么?连rì来不论他如何刁难于我,我都舍不得杀死他,你这牛鼻子大耳贼竟然一出来就下杀手!” 许真仙的分身冷笑道:“我奇门宗是你说得的么?嘿嘿,你又能好到哪里去?方才那娃娃若不是学会了我的物转星移,早被你震死在当场,现如今你又拿他替你去死,做下此等恶事,你的心肠如何能安稳?” 套中人心道:“那奇诡的功夫果然是物转星移,嗯,那么,他定然是奇门宗许真仙了。”朗声道:“我们都是月亮下的一池臭水中的死鱼,一生也别奢望心肠能够安稳!” 许真仙的分身道:“你认为刺客只能生活在月亮下么?我来教你什么是活在阳光下的刺客!”当下心想:“真是不好意思,把那娃娃打死了,算啦,再来一次!终究还是要消耗大量的刺力,此次若是不行,形势可就不妙了。” 转念间单耳背部的青筋脉络尽数凸显,巨如蒲扇的耳朵对着前方的套中人猛的一扇,一道飓风由耳脉生出,飓风过处,好似天空都被刺破,黑夜中各种暗黑的sè调悉数被卷入其中,大有山崩海立,风起云涌之势,直逼提着周七伤尸体的套中人。 飓风刺目,套中人下意识扯下帽子,遮住双眼,那只枯手依然提着周七伤的尸体,一直保持着原有的动作。 “列、组、皆、阵、前、数。” 趁着套中人遮挡飓风的空当,许真仙的分身迅速结列印、组印、皆印、阵印、前印、数印,结完这一系列的手印,动作定格在数之印上,从容念道:“天遁・舞空术!” 发动天遁系刺术:舞空术! 念声落定,许真仙的分身双脚离地,凌空升起,身体垂直的自地上升至半空中,在十几丈高之处停下,双脚微张,踩于空气中而如履平地,衣带随风舞动,丝丝海风在指尖拂过,忽的十指涌动,许真仙的分身又开始结手印,低低念道: “数、行、列、临、组、在、阵、者、兵、前、皆、斗。” 手印终结在斗之印,分身沉声念道:“神遁・三花聚顶・时光倒流!” 套中人发现许真仙的分身漂至半空,敏锐的感觉到情况不对,待得瞧见许真仙疯狂的结手印,更是断定他要倾尽所有来对付自己。 暗想:“嗯?这牛鼻子要做什么?莫非……不好,这还了得!” 套中人心念一转而过,枯手当即将周七伤的尸体砸向天际,目标物正是悬浮在半空中许真仙的分身。 “天遁・极速舞空术!”套中人迅速结印,发动极速舞空术,双腿一蹬,身体便如闪电般shè向天际。 在爬升的过程中,套中人再次结印。 “风遁・五重穿山之甲!” 极速向天际爬升的身躯,在原有基础上,加之五重穿山之甲,穿透力该当如何强大?实在是难以评判。 套中人以极速舞空术的爬升之力,集合五重穿山之甲穿透力,向许真仙的分身激shè而去。 许真仙身份的双手定格在斗之印:外狮子印,正在凝聚刺力发动刺术“神遁・三花聚顶・时光倒流!” 看样子需要一点时间,他的呼吸粗重之极,好似刚修完长城回来一般,眼见周七伤的尸体由下而上砸向自己,暗想:“这裹在外套中的人当真是作孽,古语有云,死者为大,你竟如此摆布那娃娃的尸体,唉,为了顾全大局,小娃娃,对不住了。” 分身右脚画圈,脚底内力游动,只一脚便将周七伤的尸体踢回地面,周七伤因这一脚而斜刺里俯冲砸下,这次的目标物,正是废墟巨石之上的、正以山土冻结之术困住鱼走车的、单膝跪地半蹲着的许真仙的真身。 鱼走车被困于巨石之中,已有好几个时辰,实不知他是死是活,但见得许真仙的真身眉头紧锁,脸sè铁青,便可知鱼走车应该还生龙活虎,他的葬羊功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巨石之上,许真仙的真身腾出右手,单手接住周七伤的尸体,暗道:“娃娃,你的人生当真可谓充满酸楚,起步就遇上这般变故,比之我当年,多了几分惨烈。即便救活了你,你的七伤拳伤病,却也不易化解,真是劫数。”他将周七伤的尸体往前轻轻一抛,扔向周逢甲这边,过后接着双掌按石,大有非将鱼走车困死不可的态势。 周逢甲这边人头攒动,众伙计打着火把,照亮了岛zhōng yāng大片区域,断了一臂的他,依然昏迷着,躺于地上,方才所见周七伤被打死的景象,着实令他血脉扩张突起,所受刺激叫他几yù暴毙身亡,对他来说,没有比这个更大的刺激了。 船医正在给他号脉,手指肚搭在他手腕上,跟着掐云中,揉太阳穴,捏虎口,等等,折腾了老半天,终于在周七伤的尸体被抛过来的瞬间,骤然醒转。 睁眼瞧见的第一幕画面,正是砸向自己的周七伤,只见周七伤脸sè惨白,写满了死人的印记。 “七伤……” 这一幕入眼,周逢甲惨然呜呼一声,再度晕死过去,众伙计接住周七伤的尸体,放于周逢甲身侧,抽噎之声此起彼伏,哭作一团。 船医又开始忙活,短时间内不见甲爷醒转,继上次铁横肉痛打船医之后,又有一伙计于悲痛之中霍然蹦起,对着船医就是一顿拳脚相加,口中怒喝:“贼庸医,赶紧救醒甲爷,救醒二公子!” 这船医着实不好当,招谁惹谁了?然而他却不敢怠慢,瞧这船医两眼之间,衔着点点泪花,显是哭过的迹象,看样子,平rì里周逢甲确实对这些伙计不错。 许真仙的分身立于半空中,双手保持着外狮子印,眼见套中人来势好似秃鹰攫食、雷霆猛击,暗道:“嘿嘿,我看你是嫌自己的刺力太多了吧,居然用极速舞空术,但凡刺客皆知,舞空术是相当耗费刺力的,更何况是极速舞空术?心肠当真坏极,想要将我一举穿透。只可惜我双手不能分开,唉,算啦,那就这么做吧……” 单耳扇动,初时三下极其缓慢,待得扇出第四下,猛然间数道飓风自耳脉刮出……然而却敌不过套中人的极速舞空术外加五重穿山之甲。 许真仙分身单耳收拢,口中大气呼呼而出,又想:“我呸!龙象长耳风居然对他无半点作用,真是丢死仙人板板。既然龙象长耳风这般刮下去,空自耗费内力,划不来,没办法了,只好这样了……” 言念及此,许真仙右脚一甩,将右鞋甩脱,右鞋离脚,左脚顺势将右鞋一踢,这一踢不仅将右鞋往下踢落,却也将左鞋甩脱,跟着裸露的右脚丫子对着左鞋又是一踢,左鞋也跟着被踢落。 两只鞋子砸在套中人头顶,嗤的一声,化作粉末,许真仙的分身见状:“好大胆,奇门宗掌门的鞋子你也敢毁?今rì教你吃不了兜着走!” 许真仙分身双腿舞动,如龙蛇游走,玄龟起伏,忽的左脚弯曲,作弓步状,右脚隔空猛的踢出,大喝:“隔山打牛!” 身处高速运转的气流之中的套中人听闻许真仙分身喊出“隔山打牛”,心下咯噔一声,暗暗吃惊道:“难道牛鼻子大耳贼可以用脚打出隔山打牛?哼!这怎么可能?人的脚底存着若干条死脉,真气一经碰触到,当场便要死绝。” 其实,许真仙的分身当真就用脚使出了隔山打牛,此间细则,实是妙不可言。 隔山打牛的杀伤力,自许真仙分身的脚底,破空而出,直击套中人极速舞空术的爬升力以及五重穿山之甲的穿透力,这隔山打牛的杀伤力隔空传播,丝毫不惧那爬升力与穿透力,即便破不了这爬升力与穿透力,也伤不了自己。 因此,隔山打牛确实是远距离攻击的不错法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成了套中人现下的攻击的克星。 待得隔山打牛的杀伤力击到,尚有尺许距离之际,套中人脑际电光一闪:“好你个牛鼻子,还真用脚打出隔山打牛!” 套中人身形一晃,躲过了这一击隔山打牛,不成想又一击隔山打牛击到,暗骂:“有完没完?把我当猴耍了么?” 再次改变身形,灵活躲过这第二击隔山打牛,殊不知第三击又来了! 套中人暗骂:“欺人太甚!” 忽的感觉两颊肌肉抽动不已,刺痛感阵阵传来,竟是外围的高速气流刮进了些许,刺在皮肤上,这正是许真仙分身的第三击隔山打牛造成的,看样子,这第三击,比之第一击、第二击,要特别的多。 套中人早已察觉到这一点,暗想:“真是欺人太甚!老东西,你要逼我出绝招么……” 许真仙分身的第三击隔山打牛,确实与第一击、第二击不同,有什么不同?很简单,花哨的不同倒是没有,只是在原有基础上加了一倍功力,其威力自是惊人得紧,这一下似乎叫套中人躲避不及。 “罢了,姑且放你一马!”套中人心念过处,身体猛地转过九十度角度,向一旁shè了出去。 “轰!” 极速舞空术的爬升力,加上五重穿山之甲的穿透力,使得东南方向的那株苍松也被洞穿,套中人穿洞而过,只一瞬之间的工夫,太快了。 “砰!砰!轰!” 许真仙分身的三击隔山打牛,悉数打在地上,发出三声巨响,第三声更是石破天惊,声动苍穹,地面被打出一个一丈来深的坑,冒着丝丝热气。 许真仙分身收脚直立,作外狮子印的双手不动分毫,忽的眼生金光,显是时机已到,大喝:“神遁・三花聚顶・时光倒流!时间:半个时辰;界定空间:北途岛。发动!” 第36章 回到半个时辰之前 - 七伤记 - 漏电流 () 一时间整个北途岛都震荡起来,动荡不已,地上众人惊掉了下巴,实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船医正忙着救醒周逢甲,岂料周逢甲在这强烈震荡之下,猛的被抖醒。 醒转过后,却无暇顾及此番剧烈震荡为哪般,直接就抱起身旁的周七伤,呜呼哀哉,作京剧腔嚎啕大哭:“我的儿呀,你怎么就这样走了……” 平rì在外人面前的耀武扬威的冷劲,此刻荡然无存,这才是作为一个父亲的真xìng情,对于周七伤的死,不知他会把罪责推到谁身上,一切都先放下吧,让甲爷先哭一场,再来考虑该要谁的命。 不过,看眼前的态势,估计周逢甲是没有机会要人命了。 忽的整个空间都扭曲了,天际出现了一个圈,呈螺旋状扭曲,跟着变成一个漩涡,接着又出现一个圈、一个漩涡,只眨眼的工夫,整个空间都是这种漩涡。 刚刚被套中人洞穿的苍松,竟奇迹般的复原、刚刚被隔山打牛击出的深坑,顷刻间变得完整如初、周逢甲刚刚吐出的京剧腔:“我的儿呀,你怎么就这样走了……”,悉数缩回腹中…… 周逢甲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仿佛万物都变了原样,剩下的事,就不知了…… 少顷,扭曲的空间恢复原样,土地不再震荡,仿佛这里什么事也没发生,其实不然,瞧地上的人,以及明亮的天sè,就可知发生了大事。 只见半空中悬浮着一个气团,气团中气流涌动,包裹着的全是强劲的内力,这是套中人的龟波气功,这个龟波气功,正一点一点的向前移动,顺着它移动的方向看去,有一个单耳的牛鼻子老头,那老头双掌击出正控制着龟波气功。 这老头正是许真仙的分身,分身的后面,站着个英俊的少年,只见他生龙活虎,眼睛炯炯有神,俊朗的面庞上写满了喜悦,这少年正是周七伤! 龟波气功的另一头,套中人cāo纵着龟波气功,冷眼瞧着许真仙的分身,他看到许真仙分身整张脸涨成了猪肝sè,头顶的雾气大如斗。 废墟巨石上,许真仙的真身依然维持着山土冻结之术,远处的周逢甲众人,依然紧张的在观战,周逢甲脸sè昏暗,扶着断臂,眉头紧锁。 综上,种种迹象表明,时间回到了半个时辰之前,那时候,周七伤还没被打死,刚刚练成打此伤彼。 这一切的局面,都是拜奇门宗许真仙所赐,方才他使用神遁系刺术:三花聚顶・时光倒流,将时空回到半个时辰之前,以此挽救了周七伤的xìng命。 三花聚顶・时光倒流,这个刺术,需得耗费施术者大量的刺力,对施术者极其不利,不利之处表现在哪里? 第一,副作用极大,即是会使施术者元气大伤,需要长时间修养才能复原。 第二,发动时光倒流,界定空间中的人所受到的伤害,会随着时光倒流而复原至当下的时空,不过唯独施术者无法享受这点好处,施术者在打斗过程中消耗的能量,无法伴随时光倒流而复原,非但无法复原,更会因为发动了这个术,使得身体伤上加伤。 所以这个术风险太大,辛辛苦苦重伤套中人,时光倒流又使得套中人伤病复原,而自己则伤上加伤,危险系数暴涨,顷刻间实力悬殊,更有可能会被套中人杀死。 因此不到万不得已,许真仙的分身是不会使用这个术的,此刻他的身体发虚,感觉越发招架不住,这个术当真把他害惨了,或者说,是周七伤把他害惨了,而周七伤又是被他打死的,如此,这分明是礼尚往来,无所谓谁埋怨谁,要达到目的,总得付出代价。 通过这个术发生时光倒流,里边有个关于记忆的问题,便是时光倒流前的记忆会不会保留?会保留。 凡是处于界定空间中的人,其记忆皆会保留,不过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却不一定循着上一次那般走向,所以许真仙的分身才愿意发动这个术来救周七伤。 时光倒流前的记忆顷刻间袭至周七伤脑海记忆系统,当反应过来发生了时光倒流,他欢喜的手舞足蹈,冲着他老爹周逢甲道:“啊哟,父亲,你瞧,我没死呢!” 周逢甲大喜过望,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七伤……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又瞧见许真仙的分身一副行将就木之态,隐隐然觉察到是许真仙做下的手脚,暗叹:“老爷子的能力当真惊神泣鬼,前脚刚将七伤打死,后脚就将他救活了。不过看样子,做下这般效果,他老人家一定耗费了极大心神,说不定要接近极限了,这可如何是好?” 周逢甲道:“七伤,许爷爷发动了时光倒流,你快回来,别打扰他老人家。”周逢甲说这句话,其实是存着私心的,他着实怕了许真仙,担心许真仙又要搞什么鬼,再次葬送了周七伤的小命。 周七伤发现自己活过来,惊喜过之后,开始觉得恐惧,脑海中多出来的记忆让他战栗不已,且不论当时的情景多么的凶险,最令人震撼以及头大、脸黑、胸闷、气短、两眼发直的是:原来那个活在自己体内的人一直叫嚣着的“不定期杀身之祸”,是真的。 周七伤心想:“他居然从一开始就预料到今天的局面,太可怕啦,这种预言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太考验人的内心了。还好老伯伯弄了个时光倒流,不然真的就万劫不复啦。” 听闻周逢甲叫自己过去,他心中一凛,也想到接下来许真仙的分身可能还要他做什么,担心又是一个玩命的活,而且瞧许真仙的状态,不似有能力第二次发动时光倒流,言念及此,他的双脚便不自主的朝周逢甲挪去,看来,他也怕了。 “父亲……我这就过来。” 刚迈出两步,身子却被许真仙的分身提了回来,抬眼间便瞧见许真仙分身的模样,只见他双眼凹陷,脸sè已由方才的猪肝sè转为紫黑,两眼无神的看着周七伤,传音入密道:“娃娃,我是老虎猛兽么?令你这般恐惧?别怕,这次不会打死你了。” 周七伤哆嗦道:“当……当真?这次能把那老匹夫打死么?” 周七伤一张口,许真仙的分身立马传音入密喝道:“啊哟,娃娃,你脑袋让门挤了么?这下暴露了我们交流的手段了。” “啊,糟糕,我不是故意的……”周七伤又是张口便道。 许真仙分身又传音入密:“蠢驴,还开口!” 周七伤忙住口,心里却骂道:“你才是蠢驴,你全家都是蠢驴。要我帮你做事,还要骂人,哼。” 周七伤与许真仙分身的一举一动,远处的套中人一一瞧在眼里,他暗想:“原来是传音入密在搞鬼。哼,那牛鼻子大耳贼又在蛊惑那小子。”朗声道:“老东西,刚才你便杀不了我,现在你更是元气大伤,如何能重伤于我?” 许真仙的分身不答话,倒不是不搭理,而是他一口真气凝聚于体内,无法开口说话,一旦开口,真气即散,到时当真身体崩坏,龟波气功势必会将自己打死。 套中人明白许真仙的分身现在的情况,心中取胜的把握又增加几分,回首看向废墟巨石之上许真仙的真身,从表象上来看,那真身的状况似乎也大不如前,心下冷笑:“嘿嘿,一个鱼走车就能把你折腾的够呛。哼,实体分身术?企图把我们两个都打败,你以为你是刺客之王么?当真有通天入地的本事?可笑。” 又想:“嘿嘿,大耳贼,只有你会蛊惑那小子么。” 当下便遥遥传音入密对周七伤道:“小子,别信他,他会再次打死你。” 此信息入脑,周七伤身子凛然一抖,脑间嗡的一声,心下骇然:“是他,他也会传音入密!我的天,你们两个打就打,别玩我啦,老子今儿个没心情哪。” “娃娃,快过去用打此伤彼重伤他,要快,我快支持不住了……”见周七伤脸上惊疑不定,踌躇不已,又传音入密道:“娃娃,你在想什么?别发呆,你不是想当刺客么?待得打败了那套中人,我收你去奇门宗,当一名正宗刺客。现下赶紧去打他……” “小子,你若是想死,尽管过来。那老东西没安好心,他一直在利用你……” “娃娃……别受那贼子的影响,快……”许真仙的分身微怒道,他早已发现套中人在以传音入密干扰周七伤做出选择,是以语调显得有些急躁。 “小子……” “娃娃……” 许真仙的分身与套中人施展传音入密,对彼此所说的话自是听不见,因为两者产生的声场互不干扰,这可苦了周七伤。 周七伤只觉得脑袋四周弥漫着一大群的苍蝇蚊子,吵得自己晕头转向,闹得自己心神不宁,终于忍不住大喊:“够啦!你们别吵啦……我哪都不去,我去找我父亲!” “娃娃,万万不可,你体内的三股物转星移功力还没散去,不用的话就浪费了……” 周七伤眉头一皱,心想:“契诃夫说的果然没错,你真的是在利用我。哼!我要做回自己,谁也别想利用我,谁的话我也不理。”便要挣脱许真仙分身提着自己的手,岂料那手一挣便脱,看来许真仙的分身当真山穷水尽了,周七伤不及多想,朝周逢甲处走去。 “谁正谁邪?你还分辨不清么?你老爹的手臂,怎么断的?你的七伤拳伤病,是谁带给你的?你连rì来所受的苦楚,难道是我给你的么?” 猛然间后颈被一只刚劲有力的手抓起,跟着那手提起自己就是凌空一掷,周七伤便被砸向套中人。 原来是许真仙的分身见周七伤要走,情急之中便将他随手掷向套中人,他到底是心疼周七伤呢?还是心疼周七伤体内存着的三股物转星移功力? 周七伤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脑海间心念电转:“我发誓,凡是扔过我的人,他rì我要他十倍奉还!那老匹夫是第一个,月出古楼里的老贼婆是第二个,鱼走车是第三个,这老怪物是第四个!”他恼羞成怒,于是直接将许真仙称为“老怪物”。 第37章 套中人,终于被打中 - 七伤记 - 漏电流 () 套中人眼见周七伤向自己砸来,冷笑道:“到底还是来了么?岂有让你近身的道理?”当即手上加劲,龟波气功呼啦一声向许真仙的分身shè去。 许真仙的分身再也招架不住这激shè而来的龟波气功,暗道:“糟糕!” 周七伤对着套中人门面砸落,套中人第三只手抓住他的后颈,身体落定,周七伤大骂一声:“又来!?又是这只死人手?” “没错,就是这只死人手,小子,乖乖的到我背上去吧。”套中人游动第三只手,将周七伤提到身后…… 突然,许真仙的分身大喝:“娃娃,就是现在!打!” 周七伤因后颈被提着,身子悬挂在半空中,听闻许真仙分身大喝,心知只能拼了,着实没有退路了,于是双拳运起七伤拳拳劲,以及物转星移的三层功力,忽的左拳打在套中人脊背…… “砰!” 意念到处,瞬间将杀伤力发生物转星移……套中人实不知杀伤力会向自己身体的哪个部位转移,早已将防御布于全身各处要害,心、肝、脾、肺、肾、脑门,等等,皆有强大防御。 杀伤力经脊背入体,到了心脏,不逗留;套中人暗想:“嗯?不是心脏!” 过了心脏,来到肝脏,也不逗留;套中人暗想:“也不是肝脏!” 绕过肝脏,到了脾脏,仍不逗留;套中人暗想:“不是脾脏!” 经过脾脏,到达肾脏,还是不逗留;套中人暗想:“不是肾脏,到底是哪个?这物转星移太过玩弄人了。” 出了肾脏,直奔脑门……套中人暗想:“目标是脑门么……” 套中人一念闪过,猜测物转星移的目标是脑门,这个念头一经出现,暗想:“脑门是重中之重,岂能让你侵犯。” 当即将身体各处的防御抽取出一半,集中到脑门之处,果然,那股入体的杀伤力移动速度减慢,显是被脑门之处的防御力阻止了,接着这股杀伤力往哪里游走,防御力便跟到哪里。 杀伤力游走的动向,全凭周七伤意念控制,而套中人的防御力把握的跟踪方向,却是靠对自己身体的了解与感知来做出应对。 以上杀伤力与防御力的较量,只是发生在周七伤落拳的一瞬之间,这一瞬,周七伤脑间转过无数念头,挖空心思寻找破绽攻击套中人;而套中人忌讳那物转星移杀伤力伤体,是以也不敢小视,至于夹杂其中的七伤拳拳劲,他倒是不怎么上心。 第一,周七伤的七伤拳本来就弱; 第二,自己本身也是七伤拳高手; 第三,即便被七伤拳打伤,他也能自行复原,虽然需得假以时rì。 杀伤力与防御力的追逐到后来,周七伤暗暗心惊:“怎么办?杀伤力迟迟起不了作用,会怎么样?它会自行消失么?” 周七伤因为修为太低,对心中意念的控制极其薄弱,因为这一闪而过的担忧,使得控制进入套中人体内那股杀伤力的意念出现了破绽,破绽一旦出现,防御力立马将杀伤力反震出体外,此刻两者追逐的位置是套中人的后腰,刚好是周七伤小腹前方。 周七伤只觉得心中一松,似乎放下了什么重负,原来此前一直控制着自己的意念,感到身心俱疲,劳累之极,现下杀伤力被震出来,脱离了自己的控制,也就自然而然的解除意念控制,是以觉得舒坦。 然后舒坦只是稍纵即逝,套中人将那股杀伤力反震出来,直逼周七伤小腹,丝毫没有给他留半分情面,这股杀伤力如何入体,便以同等的杀伤力反震出去…… “噗!” 周七伤一口老血喷将出来,悉数喷在套中人的衣服上,他只觉得腹部炸开了一般,又觉下半身轻飘飘的,好似与身体脱离了,喷涌而至的剧痛迅速蔓延全身,他条件反shè的拼命挣扎,低眉抬眼间便瞧见自己的腹部肿的像一只浑圆的大冬瓜,肚皮撑破了腹部的衣服,红肿的肚皮尽数外露。 套中人冷笑道:“哼,一次能成功,还会给你第二次么?” 周七伤忍着剧痛,怒道:“我就是要来第二次!” 语音未落,继方才左拳击出未果之后,早已蓄势已久的右拳倏地击出,看方向又是击向套中人脊背…… 套中人喝道:“小子,杀伤力入体,我势必会将它反震出体外,到时你会死的!” “死就死!我和你一起死!” “谁要和你一起死?” 周七伤一拳击出尺许,尚处于半途之中,料想此拳杀伤力入套中人体内,再难以重伤他,自从他知道这是物转星移之后,便拿他没办法了,忽的眼生jīng光,转变拳头打击方向,打向捉在自己后颈的枯手的手臂上。 “砰!” 这次的杀伤力,没有发生物转星移,周七伤就是要打伤这只枯手,他恨套中人,更恨套中人的这只死人手,是以拟定将这手打残了,尽管不知能否做到。 果不其然,套中人没料想到周七伤应变奇快,忽的转变主意打击自己的枯手,惊诧之际,已然吃痛缩手,枯手下意识就缩回了外套中,看样子,所受伤害不小。 失了枯手拿捏后颈,周七伤的身子开始跌落,就在这时,单膝跪于废墟巨石之上的许真仙的真身单耳猛的向周七伤扇来,骤然间三股龙象长耳风疾驰而至,将周七伤的身体刮得砸向套中人后背,两人身体紧贴在一起。 套中人正自调理受了重伤的枯手,猛然发现龙象长耳风吹得周七伤与自己紧贴在一起,隐隐然觉得这是许真仙有意为之,瞬息间却猜不透该作何解释,忽的眉头一皱,已感到周遭存着三股浓重的杀气! 脑海间转念而过:“嗯?许真仙只有真身和分身两个,怎么会有三股杀气……” 就是这个时候,龟波气功刚好到达许真仙的分身的身前五尺,趁着套中人枯手重伤的瞬间,立马收起双掌,迅速结印。 “地遁・遁地术!” 身体瞬间钻入地下,没了踪影,龟波气功自头顶掠过,轰一声打在远处土丘,土丘被夷为平地。 许真仙的分身入地,开始移动,土地拱起之势向前闪电般延伸,转瞬间移出三米,跟着破土而出,一经现身,猛的一拳打出:“隔山打牛!”竟使出了八成功力,看样子势必要一拳打死套中人。 “哼,又是这一招!”套中人冷笑,迅速结印,念道:“鬼遁・三重恶鬼门!”身前土中蓦地里生出三道厚重的防御,形似三道可挡各种物理攻击的盾牌,三道门通体发黑光,挡于套中人身前。 施术完毕,套中人冷笑道:“若是你的隔山打牛只能传播一次载体,那么杀伤力一经碰触到我的三重恶鬼门,当场便被破了。若是能一次传播多种载体,那又有什么用?隔山打牛的穿透力,对我的三重恶鬼门无效,除非你能摧毁这三道门。” 许真仙分身隔山打牛八成的功力袭到,轰的一声,一举将套中人设置的三重恶鬼门摧毁,跟着又破门向前攻击而去…… 套中人惊愕:“什么!?” 许真仙分身冷笑:“三重恶鬼门?防御别个攻击还能算是无坚不摧,遇上了我这七灭流刺客、庚歌境武侠,三重恶鬼门岂能作为防御?” 八成功力的隔山打牛的杀伤力瞬间打到套中人身前,套中人惊愕之际忙伸手抓向身后与自己紧贴的周七伤手臂。 周七伤正被龙象长耳风刮得相当吃不消,猛然察觉套中人抓自己手臂,似乎料想到套中人要做什么,当即大骂:“你又来?有意思么?” 套中人幽幽的道:“小子,我与你说过,再帮他忙,你便会死的。” 周七伤开始挣扎,套中人抓着他的手臂刚要拖离自己脊背…… 就在这时,单膝跪于废墟巨石上的许真仙的真身猛的收掌起立,以迅雷之势欺近身来,大喝:“隔山打牛!”贴着周七伤的身体,一拳打在他的脊背上。 与此同时,方才许真仙的分身所使的八成隔山打牛终于顺利的打在套中人胸口! 这一刻,站于远处的周逢甲惊的三魂丢了两魂半,骇然大叫:“又来!老爷子,你又要打死七伤么……”大叫着冲上前去,心下认定周七伤又死了,几近崩溃。 许真仙的真身的隔山打牛穿透周七伤脊背,杀伤力悉数施加在套中人脊背,于周七伤无半点伤害,这便是隔山打牛的高妙之处。 “噗!” 套中人体内淤血狂喷而出,几乎要把心肺都吐了出来,鲜血透过蒙在脸上的黑布,shè向天空,渲染了无限的悲凉。 他这次,当真是受了前所未有之重伤,胸口、脊背同时受到猛烈攻击,此刻他浑身战栗,飘飘摇摇,一股股液体自身体由着衣角迅速滴落,顷刻间脚下便形成一滩没过脚面的液体,那是血液! 他那藏于外套中的身体,到底受到了何等程度的伤害?实在是难以用言语形容。 为了重伤套中人,许真仙当真是挖空心思,先是教周七伤强练物转星移,再唆使他以七伤拳夹杂物转星移攻击套中人,制造套中人的破绽,好教自己有机会施展隔山打牛,从而重伤套中人。 至此,许真仙终于做到了。 周七伤经历了隔山打牛穿体而过,本以为自己又要被打死,待得杀伤力穿透而过,发现自己安然无事,居然还活着,他的身子跌落下来,摔在地上,顾不得摔得多痛,相比之下他的肿的像冬瓜的肚子,要更痛。 周七伤回首看向身后,瞧见一个老人正保持着一拳击出的动作,正是刚刚在自己身上打出隔山打牛的许真仙的真身。 周七伤又回过头来瞧许真仙的分身,发现分身立于几丈开外,也是保持着出拳的动作,此刻真身、分身保持着jǐng惕,提防套中人受挫之后愤怒暴起,一旦发现他还有还手之力,立马一前一后狂轰滥炸,不将套中人打死,誓不罢休。 周七伤突然感觉许真仙好可怕,瞧那真身与分身,俩人都是一副死鱼样,不过分身整张脸都呈现紫黑之sè,他显然已经到极限了。 第38章 佛光初现 - 七伤记 - 漏电流 () 忽的周七伤不由自主的看向立于身旁的套中人的背影,突然觉得他好孤单、好可怜,但见他笔直的站着,两腿不停的颤抖,带动上身一并发颤,衣角依然止不住的滴落血液,每一滴血液落下,周七伤仿佛都能在那血珠子上看到这一个画面: 套中人身穿外套,戴着他的连体帽子,黑布蒙头蒙脸,立于甲板之上,身旁站着个女子,一袭红衣,身段娇美如出水芙蓉,上身微微侧向套中人,两人就这么静静的靠在一起,任凭海风轻拂面庞,那红衣女子的模样,与月出古楼的秦月人,一模一样…… 周七伤的心一阵发紧,连rì来发生的事情如走马灯一般的在脑海过了一遍,这才想起套中人闯岛劫牢的目的,以及掳走自己的目的,他发现,套中人现下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救那个躺于东君府地宫的棺材中的女子。 那个女子,周七伤一度认为就是秦月人,想到这一节,他又想起秦月人对自己的好,心道:“秦姑娘明明还活着,哪里还用得着救?他这是要干什么?莫非他还不知道秦姑娘还活着?” 周七伤想,一定是不知道,套中人一定还以为棺中女子依然沉睡者。 接着周七伤又想到套中人对那棺中女子如此有情有义,问世间有多少个人可以做到这般地步?为了一个女人,可以苦二十余年,只为寻找令人起死回生之法,只为再见她一面。一个男人,一个顶儿尖儿的人物,为了他的女人,毅然决然的选择闯岛劫牢,义无反顾,着实令人可敬可佩。 这时周七伤已经不觉得套中人有多可怕了,反而觉得套中人的形象,越发高尚起来。 相比之下,那个一直在利用自己的,甚至把自己打死了,又救活了,又差点再次打死的牛鼻子大耳贼许真仙,周七伤又开始觉得这老头好生令人讨厌。 他开始感到迷茫,所谓的好人,竟叫我觉得讨厌;所谓的坏人,却叫我觉得喜欢,这是怎么回事? “咳……” 套中人又是狂吐鲜血,一阵风儿自前方吹来,风儿拂过周七伤面庞,夹杂着套中人的鲜血,存着浓重的血腥味,周七伤心中一紧,颤声道:“你……你还好吧?” 套中人不吭声,背影依然孤傲清冷,忽的双膝一弯,身体便向周七伤压将过来…… 周七伤啊哟一声,将他抱住,伸手触摸他的外套,竟然全是血,没一处是干的,看向他的眼睛,一度yīn冷黑暗的眼珠子,现下已经闭上了…… 周七伤急道:“喂……契诃夫!你怎么了?”伸指隔着黑布探他口鼻,一经碰触,脑袋嗡的一声,心下骇然:“啊!没气了,他死了!?” 又冲着许真仙的真身、分身吼道:“他死了!没气了!” 听闻套中人已死,许真仙的分身终于松了一口气。 真身对着分身击出一掌,掌心蓦地里现出一个两仪图: “收!” 分身纵身一跃,身形扭曲,钻入真身掌心,消失无影,看样子已经和真身合体,回归本真了。 许真仙疾奔过来,伸出右手食中两指,探套中人口鼻,无声无息,好似枯木死石,又听他胸口,心脏静如死水,如无波古井,接着单手触摸他的脑门,从根本上确认他死没死透。 周逢甲及众伙计欢呼着围了上来,个个兴高采烈,蠢蠢yù动,抄着家伙,似乎要给套中人鞭尸,才能一解心头之恨。 许真仙当即喝道:“逢甲!带着你的人离开北途岛……鱼走车马上要出来了!” 周逢甲道:“是,老爷子。”抱起周七伤,便招呼伙计离开。 周七伤下意识挣脱周逢甲,双眼茫然道:“父亲,他……他就这么死了么?” “他死了才是好事,七伤,你这是干什么?” 周七伤更加茫然了,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心下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似乎有点淡淡的忧伤,有点苦闷:“他……他死了,秦姑娘怎么办?” 周七伤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忧伤了:套中人为了秦月人,连命都不要,现下被许真仙打死,留下秦月人孤孤单单的,谁来照顾她? “邪魔外道,灭之绝之,这是天授地予的使命!小娃娃,你有这般良善心肠,值得赞赏,不过他既已死了,就让逝者安息吧。你快跟随你父亲走吧,逢甲,拖他走!” 许真仙一手依然搭在套中人脑门,还在感知套中人死没死透,这是强敌,好容易打死,决不能给他留下半点生机,否则就是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 周逢甲拖着周七伤,携同众伙计离开,回首对许真仙道:“老爷子,当心些。” 许真仙低低应了一声,继续感知。 待得周逢甲众人到了岛zhōng yāng外围,周七伤依然在想这个问题:“若是秦姑娘发现套中人死了,一定会很伤心的……这可如何是好?” 突然间,许真仙骇然大叫:“龟息功!?好狡猾的人!”搭在套中人脑门的手猛地收起,提起一掌就朝套中人猛的击落,这又是一记杀招,丝毫不留半点余地,拟定将套中人拍的头骨俱裂。 就在这时,一道道金光自套中人身体中散发出来,shè向四面八方,顷刻间岛zhōng yāng都被这金光覆盖住,忽的套中人一双冷眼猛地睁开,以破空嗓大喝:“佛光初现!” 套中人蓦地一掌打在许真仙那一掌之上,掌心瞬间生出一股山崩地裂般的强劲之力,咔嚓一声将许真仙的手臂震断,继而将其身体直接震出十几丈开外。 而且震出之势越发强烈,半道上许真仙只觉得身体被这一道道金光束缚住了一般,无法做出任何应对措施,只能任凭这股力道将自己震出去。 “轰!” 许真仙撞向东南方向的苍松树干之上,树干被撞出一个大洞,许真仙直接穿洞而过,出了树洞,立马站定身子,回过身来。 “噗!” 刚定住身子,一口老血便喷出体外,套中人的那一掌,打得他内脏严重受损。 许真仙抹去嘴边血迹,迅速展开自救,外部处理被震断的手臂,内部火速调理内伤,以应对接下来套中人破釜沉舟的疯狂反击。 许真仙的视线循着仍然冒着热气的树洞,看向远处躺于地上、散发着道道金光的套中人,骇然失声叹道:“刚才……那是如来神掌!?这可是传说中的功夫,今rì得以一见,真是太高兴啦!” 周七伤等人见此变故,纷纷回首观望,周逢甲骇然道:“魔鬼……魔鬼啊,怎么打都打不死……” 周七伤惊愕之余,讷讷的道:“原来他没死!”周七伤不知应该开心还是仇恨,他恨这个男人,却又打心底敬佩他,认为这才是真男人。 于是冲着套中人大喊道:“喂……你快走吧,别打啦!” 套中人体生金光,金光源源不断自体内冒出,他缓缓站起身来,昂首而立,幽幽的道:“周七伤,你走吧,我不为难你了,回去记得看《人体构造》,里边有个拯救七伤拳伤病的法子,虽然几乎不可能实现,不过小子你留着参考吧。” 周七伤听了套中人这番话,着实吃惊不已,套中人是第一次如此认真的对自己说话,心想:“他……他这是怎么了?刚才还想着要我命,现在却对我这么关心?难道……” 其实,套中人之所以会这么说,就是冲着周七伤之前对自己说的那些良善之言,内心数十年孤独之人,听闻他人肯为自己说话,哪怕是简单的一句话,也会掀起内心无数道惊涛骇浪。 周七伤急道:“你快走吧,你打不过老伯伯的!” 套中人喝道:“无知小儿,你懂得什么?今rì不杀了这牛鼻子,不合我的风骨!” 周七伤不理周逢甲牵扯,向套中人走近几步,道:“秦姑娘没死,你不用带走鱼走车啦!” “什么秦姑娘?” “啊,你不知道她的名字吗?那躺于棺中的女子,她还活着,我在月出古楼见过她,她说她叫秦月人!” 套中人冷冷的道:“什么秦月人?” “就是那个棺中女子,她在月出古楼里!” “月出古楼中只住着一个老不死,哪来的秦月人?” 周七伤大骇,心想:“原来他果然不知道这事,这就奇怪了,古楼里住着个大活人,他怎么会不知呢?况且那rì听秦姑娘言语之中,又似乎是知道外面存着个套中人。嗯?又或者……难道秦姑娘与那棺中女子,是两个人?” 周七伤道:“我这么和你说吧,那rì在东君府,我闯进月出古楼中,除了遇见一个要杀我的老贼婆,还遇到一个貌美女子,年岁约摸二十出头,她的模样和你的棺材中躺着的女子,长得一模一样!” 套中人暗暗吃惊,失声道:“你说什么?” “而且那rì我们俩乘着鬼船登岛之前,红夷大炮漫天砸来,我奔进船舱逃命去,不小心撞到舱壁,在晕倒前的一瞬间,好像听到秦姑娘在叫我,而且我还瞧见了若有若无的红sè,那红sè,似乎就是秦姑娘的衣裳,她……她很可能一直躲在鬼船上,一路跟到了这里!” 套中人眉头微皱,暗想:“此事定有蹊跷,没有胡髯郎,她不可能活过来!”冷冷的道:“我知道了,你说完了么?那就赶紧走吧,否则待会我若是改变主意,还得拿你做人质!” “你敢……”周七伤脱口而出,这才想起有什么事情是套中人不敢做的?似乎什么都敢,于是苦笑一声,道:“你把我掳走,我也不怪你,况且这几rì你也没怎么折磨我……” “住口!要你说这些与我听作甚?假以时rì,你便知七伤拳有多么可怕!哼!”套中人冷笑道。 第39章 一池臭水中的死鱼 - 七伤记 - 漏电流 () 周七伤大骇:“啊哟,你……你说什么?” “伤病,估计得跟随你一生!” “《人体构造》上不是有说化解之法么?” 套中人冷笑:“有又怎样?小子你做得到么?” 周七伤骂道:“你……我……我被你害惨啦,你这黑心老匹夫!你为什么这么恶毒……” 套中人不再搭理周七伤,此时他周身的金光消退,恢复平常,瞪着远处树洞之后的许真仙,幽幽的道:“今rì,我东君契诃夫要教奇门宗虎头齐根断掉!” 许真仙于树洞之后,继续调理内伤,冷笑道:“有这般能耐的人,还没现世!”忽的心中咯噔一下:“什么?他是东君契诃夫?原来如此,难怪会如来神掌,看来今rì局势不妙。”思绪浮动间,又是一口血咳了出来。 周逢甲见状隔得老远大喊:“老爷子,你不要紧吧……” 许真仙不答,凝神望着套中人,继续疗伤。 套中人双手结印: “列、组、皆、阵、前、数,天遁·舞空术!” 身体快速升至十几米高处,沉稳的立于空中,四肢微张,虎虎生威,指天大喝:“许真仙!别以为你是奇门宗虎头,我便会怕了你,我告诉你,胡髯郎,我要带走;你的命,我也要带走!” 声动环宇,中气十足,响彻云霄,如鸮啼鬼啸,震得树叶簌簌响动,纷纷落下。 许真仙接续断臂完成,打坐治疗内伤,抬头看向天际,单耳徐动,沉声道: “数十年前,寒食月圆之夜,六壬宗出了一个叛徒,这个叛徒在叛变之前,曾以如来神掌一举将六壬宗风头杀死,从此销声匿迹,绝迹江湖,后江湖中重现如来神掌,身怀此绝技之人唤作东君契诃夫,我问你,你可就是那杀死六壬宗风头的叛徒?” 套中人冷冷的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哼!奇门宗、遁甲宗、六壬宗、太乙宗,这些所谓的刺客宗派,所谓的虎头、云头、风头、龙头,个个只会装腔作势,倚老卖老,高层之间只顾自己的利益,肆意作践门下刺客的生命,难道他们只是杀人工具么?他们就没有亲人?没有理想么?他们的命,就比你们这种所谓的高层的狗命,要低贱么?” 这番对答,听得周七伤吃惊不已,暗想:“我从小梦想成为刺客,天下间四大刺客宗派,难道真如套中人所说的那样么?处于底层的刺客,下场当真就这么惨烈么?” 许真仙冷笑道:“哼,你懂得什么?你没在高处站过,自然不知高处的风雨局势是怎生模样,你以为作为一宗掌门,当真愿意放弃门下刺客的生命么?当年你若是没叛变,没暗杀六壬宗风头,这下一代风头的位置,六壬宗人人都说非你莫属。可惜大错铸成,后悔晚矣……” “我没错!错的是六壬宗!”套中人大喝,天震地骇,响彻云霄,厉声道:“许真仙,我问你,要想入刺客宗派门下,首要条件是什么?” 许真仙眉头一皱,脸现难sè,套中人虽身处高处,却也瞧见了他的表情变化,冷笑道:“哼,真是假仁假义,肮脏yīn暗,一池臭水中的死鱼!” “住口!刺客……早已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模样。我承认,当年要想入刺客宗派,需得与家族断绝一切关系,以此绝了后顾之忧,一门心思成为刺客,为宗派效力。” 套中人幽幽的道:“哼,自古以来,男儿敬天拜地孝父母,哪里会有人愿意抛家弃子,去当什么刺客?我再问你,你们对拥有刺客潜质的孩童,心存挖掘培养之心,但是人家不愿意断绝家族血缘,你们会使用什么手段来叫他屈服?” 许真仙心下一惊,骇然道:“这种情况极其少见,凡是不愿意者,我们四大宗派,决不强求。” 套中人喝道:“极其少见,也即是存在!” 许真仙被问得额头冒汗,调匀呼吸,深吸一口气,道:“据我所知,数十年前,六壬宗风头看中了一个拥有刺客潜质的天纵奇才,可是那孩童不愿意离开父母,无论如何也不肯拜入六壬宗门下。此后一rì晚间,冷月带霜,若干刺客潜入孩童家中,秘密暗杀了数十口人,满门灭绝,只剩那孩童孤单的蜷缩于南墙之后,抽抽噎噎,寂寥无助。后来这孩童便入了六壬宗门下,据说成了一名相当了不起的刺客。” 套中人怒道:“那一众参与暗杀的刺客是谁?那个孩童又是谁?” 许真仙道:“那些刺客便是六壬宗风头派遣而去的,而那个孩童,我至今也不知是谁,不过……在若干年前,奇门宗与六壬宗联合举办的‘三毁流’刺客考试中,有个少年天赋异禀,竟将大半同期参加考试的学生都打败了,伤的伤,残的残,那少年看着躺于地上挣扎的众多二败流刺客,说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我至今还记得。” “什么话?”套中人冷笑着问道。 “那少年说:‘你们都是月亮下的一池臭水中的死鱼……’啊哟,原来……你就是那个少年!”许真仙惊的嗓音陡变,几近破裂。 套中人幽幽的道:“对!我就是当年那个打残众多二败流刺客的少年,不仅如此,我便是惨遭六壬宗风头灭门的那个孩童!你能想象么?我初时认为,在我茕茕孑立、孤单落魄时,六壬宗将我收入门下,我认为这是上天赐予我的恩泽,到得发现居然是那风头设计灭我满门,骗得我遁入六壬宗,我恨的咬牙切齿,多年来卧薪尝胆,引而不发,一直在等待机会……” 许真仙打断道:“所以你杀了六壬宗风头?” 套中人冷笑:“你说呢?哼,那种人,就该灭之绝之。刺客界就是因为存着这些高层败类,才变得乌烟瘴气,于百姓疾苦,永远都是冷眼旁观,落落穆穆,我刺客始祖唐尧仙人所开创的刺客一道,发展到如今这个时代,当真就如此式微、如此yīn冷黑暗么?哼!真真是败类、寄生虫。数十年前,六壬宗通天峰之巅,我以复仇之名杀死六壬宗风头;今rì,我便要接替那瞎了几千年狗眼的贼老天,为刺客正名,来杀你这奇门宗虎头!” 此番对答,令周七伤听得一惊一乍,微汗直冒,心想:“原来他的身世这么悲惨,他口中的刺客……怎么与说书先生说的完全相反?” “咳!” 许真仙又吐出一口血,嗓音虚弱道:“哼,好狂妄的小子!” 套中人大喝:“鱼走车!出来!” 许真仙一惊,暗道:“糟糕!” “喀拉……喀拉,轰!” 废墟之中的巨石爆裂开来,从中蹦出一个浑身血肉模糊之人,他的整个身段都变了形,被巨石挤压的东倒西歪,千疮百孔,可怖之极,这正是被困于巨石之中数个时辰之久的鱼走车。 “欺人太甚啊!打脊老牛天杀的老咬虫,太欺负人啦,你他娘的是老鸨生的杂种么……” 一出来,张口便骂,这就是鱼走车的真xìng情。 鱼走车蜷缩着浑身是血的身躯,只见他胸腔凹陷,显是被挤断了十来根肋骨,他抚着胸腔,手指一寸一寸的在胸腔移动,口中语音低沉,喃喃自语:“左……六根,右……七跟,十三根肋骨!全断啦……” 忽的抬起头来,又是一张血肉模糊之脸,冲着许真仙怒道:“你这鸟人老咬虫,毁我仪态,断我骨骼,今rì我教你死无藏身之地!” 末了向套中人喊道:“契诃夫,跟他拼啦!你下来!在天上飘着算什么?快给我下来,我要叫他也尝尝受困的滋味。许真仙!你这腌臜畜生,我要一举宰了你这鸟人!” 鱼走车不是刺客,他不会刺术,是以不会舞空术。许真仙把他折腾的这么惨,看他一脸仇恨的模样,显是恨不得一口咬死许真仙。 套中人的声音自上而下传来:“鱼走车,你快走!我知你恨极了这老东西,我会带着他的人头来找你,你别忘了,我还要指望你的胡髯郎……” 周七伤心道:“他还是要用胡髯郎来救那棺中女子么?”大声对套中人道:“喂,契诃夫,你的女人就在鬼船上!” 套中人凛然一惊,不搭理周七伤,而是传音入密对鱼走车道:“离开北途岛时,顺道去我船上瞧瞧,遇上红衣女子,将其一并带走,不过不许碰她,你若敢碰她,你知道我的手段!” 鱼走车回以传音入密:“我呸!你当我鱼走车是什么人?是个女的就收么?” 套中人传音入密:“你……” 鱼走车不再传音入密,朗声道:“好吧,我走!不过先让他吃点苦头……” 套中人大骂:“你还来?待会又生变故……” 许真仙依然保持打坐姿势,看样子伤势依然没有复原,他听闻什么鬼船、什么女人,立马传音入密对周逢甲道:“逢甲,马上带你的人去岛外海域找寻套中人的船,将船中女子劫来,那将是一个筹码……” 许真仙话还没说完,突然间鱼走车大喝一声,身形暴起,全身每一寸肌肤呈波浪状游动,好似皮下有无数条水蛇在游走,忽的一层三尺厚的气墙自体表泛出,覆盖于他的周身。 只见他全身经络突起,皮肤呈现黑紫之sè,两只眼球更是布满血丝,瞳孔骤然放大,就在这时,他举起双臂,紧握拳头,狂风怒吼一般,双拳猛地击打在地,大喝:“葬羊功!” 轰隆一声地板呈直线状向前开裂而去,速度之快,威力之强,声势之大,竟如鹰撮霆击、掀雷决电,地面开裂之势逐电追风,顷刻间向前延伸了数十米,直逼许真仙藏身的苍松。 许真仙暗惊:“糟糕!” 已然来不及躲避,眨眼间那地面开裂之势袭到,整株苍松的树干自中间齐刷刷的撕裂开来,轰一声分别倒于两侧,扬起漫天尘土,跟着那葬羊功袭向许真仙。 许真仙不及躲避,瞪眼绝望的瞧着葬羊功的杀伤力穿胸而过,瞬间便将他的胸膛穿出一个大洞,顿时鲜血四溅,内脏纷飞…… 一代刺客奇门宗虎头许真仙,竟然被洞穿了胸口,眼见是不活了。 第40章 船底棺中物 - 七伤记 - 漏电流 () 周逢甲刚要拖着周七伤离开北途岛,猛见得许真仙胸口被洞穿,惊骇之下竟忘了移步。 “快走!将那女子劫来,别让七伤再次落入套中人之手!” 一连串的声音窜入周逢甲脑海,正是许真仙的声音,周逢甲心下骇然:“传音入密?老爷子不是死了么?难道……” 周七伤被眼前景象吓得呆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周逢甲拉住自正北方而去,众伙计跟随其后,片刻间便消失在桃花林中。 林中穿梭,周逢甲喘气道:“七伤,鬼船上当真有一女子么?”心下却想:“无论如何也得把那女子劫下,否则老爷子便要危险了。” 周七伤道:“父亲,很可能是,不过我不确定,那女子可能是秦姑娘!” “哪个秦姑娘?” “秦姑娘就是秦姑娘,她救过我的命,她是大好人,她是神仙,父亲,咱别去劫她吧……”周七伤急切道。 周逢甲脸sè一沉,道:“先看看再说,七伤,咱们今rì可能要死在这。” 继续穿林而过。 周七伤吃惊道:“为什么?我感觉他不会杀我们,他可能是个好人……” “谁?” “那套中人。” “放肆,好人能是这样的么?你看看父亲现在的模样,像个人样么?你的七伤拳伤病,还得指望许爷爷来化解,所以更得将那女子劫来。” 周七伤看向周逢甲,断了一臂的他,跑起路来身体摇摆不定,看着有些滑稽,有些心酸,心想:“秦姑娘待我这么好,我不会让你劫持她的。”失声问道:“老伯伯都被鱼走车打死了,哪里还救得了我……” “不一定,他应该没死……”周逢甲于疾奔之中匆匆回首,企图探听一星半点许真仙的消息,却瞧不见任何岛zhōng yāng的战况,暗叹许真仙即便是没死,也得是凶多吉少。 周七伤见周逢甲跑的艰难,侧过身来搀扶他,惘然的看着他一张老脸,道:“父亲,老伯伯胸口都被洞穿了,怎么可能还没死?” 周逢甲淡然一笑:“高手之间的决斗,永远出乎人的意料。” ※※※ “哈哈……契诃夫,那老咬虫被我的葬羊功给洞穿了,真他娘的解气……咳咳咳……”鱼走车仰天狂笑,笑到后来,一手抚着凹陷的胸腔,不住的咳血。 鱼走车每咳一口血,便多往许真仙的尸体瞧上一眼,断断续续的骂道:“总的来说,你我之间也算是有了个了结……我呸!你狂!你骄傲!你盛气凌人!困了我几十年,终究还是被我鱼走车杀了……解气解气,真是解气……咳咳咳。” 骂到后来,鱼走车又开始咳血,腰身弯得像一张弓。 套中人舞空术尚未解除,于半空中立着,洞察地面一切草木动向,桃花过处,纤尘入眼,尽收眼底。 遥看许真仙尸体,他不觉半分喜悦。刚才被许真仙的真身、分身以隔山打牛重伤之前,他便感知到有三股杀气,这令他感觉很奇怪:许真仙的分身是一股,真身是一股,那么第三股是谁的? 言念及此,套中人忽然jǐng觉道:“难道是周皆伤?”当即大喝:“鱼走车!快走……周皆伤出现了……” 鱼走车还在狂笑,听闻套中人大喝,接着狂笑道:“怕什么?那周皆伤也就一个rǔ臭未干的小子,今儿个咱哥俩就把他宰了。” 套中人怒喝:“以大局为重,快走……现在你我皆已重伤,无十分把握打败满血状态下的周皆伤。” 鱼走车虽然心高气傲,却也识得大体,扔下一句:“契诃夫,你为我拖延时间……我会试着救活那女人,如果你死了,我就回来给你收尸,那女人我便替你照顾……”说罢身形暴起,飞身自北钻入桃花林,没了踪影。 “鱼走车……不许碰她!”套中人冲着鱼走车隐去的方向叫道,突然他眉头一皱,暗道:“来了!嗯?不是周皆伤!?” 猛见得许真仙尸体之侧的土地砰一声炸裂开来,一个人影破土而出,那人影一经落定,一掌伸向许真仙的尸体:“收!” 许真仙的尸体忽的扭曲变形,被吸入那人掌心,怪诞诡奇之极,自此消失无影。 套中人眼见地面上有异动,立马俯冲而下:“原来是你!哼!留了个分身藏在暗处,不愧是身经百战之人。” 那人影正是许真仙,他果然没死,看样子他是在战前留了个分身,作为最后的退路,以防战死。 许真仙不答话,迅速结印:“地遁・遁地术!” 发动遁地术钻入地下,自此绝了踪影。 “哪里走!” 套中人俯冲落地,顺着土地拱起之势疾追而去,又是自北钻入桃花林。 ※※※ 周七伤与周逢甲众人火速穿过桃花林,跟着也不走小道,直接一头扎进北途岛外围密林。 “竖肉!那套中人的鬼船停在哪个方位?”周逢甲沉声问道。 身后闪出一个伙计,正是那个继铁横肉之后,第二个痛打船医的伙计,他叫金竖肉,是周逢甲在北途岛的第二号伙计。 自从铁横肉死后,他便成了周逢甲的左臂右膀,金竖肉也是人如其名,脸上虬扎的肌肉奇形怪状,七扭八拐,不似常人。 只听他慌张道:“甲爷,那鬼船在东边!” 周七伤不想秦月人被劫,便道:“父亲,当真要劫秦姑娘么?” 周逢甲默不作声,只顾闷头直奔。 周七伤见状心中一紧,心知父亲是铁了心要劫持秦月人,当下心想:“按理说,秦姑娘不会一直留在鬼船上,兴许已经上了岛,或者,那红衣女子根本就不是她……” 如此一想,心里反倒踏实了些许。 rì薄西山,晚霞挂在天边,天地呈现一片淡黄之sè。 少顷,海风扑面,视野大开,已奔至海边。放眼扫去,便见鬼船立于海上,离岸尚有十几丈距离。 周逢甲将饮血妖刀往腰间一插,招呼伙计入海游过去,金竖肉忙道:“甲爷,用这个。”从身后取出一个飞虎爪,甩手往鬼船一送,飞虎爪便将甲板尽头那根柱子抓住,跟着众人拉索,将鬼船拉近。 周七伤第一个登上鬼船,直奔船舱。船舱中光线昏暗,推开窗户,照亮空间,哪里有秦月人的身影?不由得吸了口凉气,心下随即释怀:“幸好她不在。” 周逢甲等人还没钻入船舱,周七伤便拔步冲出舱门。 “父亲,里面没人。” 正yù踏入舱门的周逢甲马上止步,众人在船上寻了一圈,一无所获,周逢甲沉吟片刻,道:“竖肉,下水,看看船底!” 金竖肉等几个伙计得令,扒光衣服,只穿一裤衩跳入海中,这些在海上混饭吃的人,水xìng自是相当了不得。 自左侧入海,潜入船底,跟着自右侧出来,破开水面,金竖肉一口气还来不及换,慌道:“甲爷神机妙算,船底贴着一副棺材!” “什么棺材?石棺木棺?”周七伤闻言大惊,他在这鬼船上生活了这么多天,也不知船底有东西。 金竖肉道:“二公子,是木棺!” “木棺?不是契诃夫的棺材。”周七伤记得,东君府地宫中的棺材,是石棺,不是木棺,于是松了口气,跟着便纵身跳入水中,潜入船底。 “七伤!不可乱来!”周逢甲见周七伤贸然入海,大骇:“竖肉,保护好七伤,把那木棺弄上来。”又叫了几个伙计潜入船底。 周七伤入海,憋足了一口气,发现船底果然贴着一口木棺,瞧木棺的样式外观,确实是一副没见过的棺材。心下稍安,在水下冲金竖肉摆摆手,意思是赶紧搬移木棺。 他自己则游出水面,见了周逢甲,张口便道:“父亲,是一口棺材,那什么,我回岛上去转转。” 说着便下了船,任凭周逢甲怎么叫唤,也不作搭理,他这是去找秦月人了。 周逢甲关心那口棺材,寻思说不定棺中有什么东西可以去要挟套中人,无奈之下只好叫了一个伙计,向周七伤追了上去。 金竖肉等一众伙计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水下的棺材弄上来,感觉棺材很沉,不知是什么东西,放于甲板上,众人围将起来,拔掉铆钉,开棺。 掀翻棺盖,猛见得里面躺着一个黑影,金竖肉下意识一刀插进那黑影的心脏,顿时黑血贱了满脸,恶心之下一手抹去,却见那黑影已死去多时,看样子是死后才被封入棺中的。 周逢甲见没发现有价值的东西,骂了一声,便要跟上周七伤,视线移开黑影之际,发现那尸体腹部存着一道缺口,心中一动,伸手探入其中,扯出油布一角,脸sè一变,跟着将整块油布扯出,竟带出了一个一尺见方的箱子。 “当!” 金竖肉抄刀劈掉锁头,打开箱子,朝箱中瞥了一眼,眼睛当即shè出一道jīng光,马上呈给周逢甲:“甲爷,您请看!” 周逢甲接过箱子,看到箱中铺着一层厚厚的杂草,像是一个鸟窝,这杂草窝中放着一粒佛珠,似鹌鹑蛋一般大小,通体光滑,呈淡紫sè,透出缕缕寒光,摄人心魄。 第41章 风虎云龙 - 七伤记 - 漏电流 () “不知这珠子是什么东西,似乎是一粒佛珠,从sè泽上来看,不知经过了多少岁月的历练;再瞧这材质,非金非石,璀璨夺目雍容华贵,实不知到底为何物。不过既然是那套中人的东西,想必一定是宝物。” 周逢甲拾起佛珠,细细端详,他阅宝无数,料想这玩意非同小可,看罢小心翼翼的放回杂草窝中。 “甲爷,不如再看看杂草下面,兴许还有什么东西。”金竖肉寻思藏得这么隐蔽的箱子,里面指不定还有其他宝贝。 周逢甲拨开杂草,箱底之物登时叫在场之人惊的魂飞魄散,骇然大叫:“震天雷!” 震天雷就是火炮,简单说便是炸弹,这种特殊火炮,安放于封闭箱中,遇空气即爆,威力极其强大,是以周逢甲等人发现的时候,马上弃箱入海,潜入水下…… “轰!” 震天雷爆炸,将鬼船炸的粉碎,几个伙计当场被炸死,巨大的威力激起几丈高的浪花。 周七伤在鬼船上不见秦月人,非常担心她,便在岛上四处找寻。其实他心里也没底,实不知秦月人到底有没有跟来。 惊闻爆炸之声,赶紧折返岸边,发现海面上空空荡荡,只有船体残骸在水中漂着,一起一落。 见此情景,周七伤慌张大叫:“父亲!” 这时海面哗啦一声,周逢甲与金竖肉等人钻出海面,周七伤大喜:“父亲,发生什么事啦?” 金竖肉扶着周逢甲上了岸,一个个疲惫的坐在沙滩上,周逢甲抹去一脸苦涩的海水,道:“没事!只是被人摆了一道。” 金竖肉问道:“甲爷,什么人这么黑心,要害咱们?” 周逢甲凝神看向海面,只见船体残骸浮动,忽的心中一动,仿佛想起什么,马上起身下海,显是发现了什么东西。 周逢甲入海,摸索半响,拾起漂浮于海面上的佛珠,心想:“这佛珠质地相当不错,遇上震天雷这么大的杀伤力,也是丝毫不损。” 回到岸上,周逢甲摇头道:“应该不是害咱们,只是咱们撞枪口上了,那震天雷,应该是用来炸死盗珠者的。” 金竖肉惊道:“连佛珠也炸?那不得一起毁掉?” 周逢甲扬了扬手中佛珠,笑道:“丝毫不损,这东西一定有特别之处!”末了又责备道:“七伤,不许乱跑!不对……还好刚才你跑开了!也不对……总之你不许乱跑!” 周七伤看着周逢甲脸sè苍白,一脸疲态,讷讷的点点头,不再作声。 周逢甲轻轻的摸了摸他的头,道:“七伤,既然没找到那女子,咱们便离开这里吧。既然许爷爷赶来了,那么妖兽胡髯郎的事情,也就交还给奇门宗了。” 众人起身沿着海滩,向码头自家船只行去。 周七伤惦记秦月人,也惦记着许真仙与套中人的决斗,道:“父亲,老伯伯不会有事吧?” 周逢甲笑道:“放心,套中人要杀他老人家,没这么容易。” “可是他的身体都被洞穿了!”周七伤绝望道。 周逢甲埋怨道:“小孩家家不懂就别瞎说,依我说,你许爷爷的身体被洞穿后,之所以没死,可能是自行复原了;又或者,他老人家暗中还藏了一个分身。” “这都行?”周逢甲的解释,令周七伤惊骇不已:“这两种情况都这么玄乎,看来许爷爷真是不简单。” 周逢甲点头笑道:“那是自然的,他老人家可是奇门宗的虎头。” “什么是虎头?” “虎头就是对奇门宗掌权者的尊称。” 周七伤点点头,又道:“那套中人说的那些云头、风头、龙头,又是什么?” “刺客四大宗派的掌权者,其尊称各不相同,奇门宗为虎头,遁甲宗为云头,六壬宗为风头,太乙宗为龙头。” “依次是风虎云龙,这样啊!” “嗯!没想到那套中人就是当年暗杀六壬宗风头的叛徒,这种高手,连许老爷子都难以轻松应对,更何况是咱们这种小脚sè。所以,七伤,咱们走为上策,我们老周家本来就是商人,不吃眼前亏,打不过就跑。” 周七伤眼神黯淡,低低的问道:“不管许爷爷了么?” 周逢甲叹了口气,道:“唉,傻孩子,我们这是无能为力,管不了。他们是巅峰对决,我们的掺和,只会成为炮灰,父亲刚才险些被那震天雷炸死,便是其中一例。” 行出一阵,身后便传来庸俗之极的叫骂之声,听声音似乎有些耳熟,细听那言语,竟是:“船呢?哪有船?鸟汉子契诃夫,你的船怎么被炸得片甲不留?我呸!” 周七伤吃了一惊:“父亲,是鱼走车!” 周逢甲大骇,心想自己平rì里没少为难鱼走车,这回若是被发现了,后果不堪设想。忙率同众人躲在沙滩后的密林中。 鱼走车随后便到,依然是边走边骂,夕阳的余晖,洒在他额头上,照得那九个紫sè的环熠熠生辉。 经过周七伤等人藏身之处,鱼走车仍然在骂:“扯你娘的sāo,连艘船都没有,怎么离开这天杀的鸟岛?最衰契诃夫那老咬虫的死人船这么经不起折腾……嗯?难道是周逢甲那鸟人炸的船,我揍他个小舅子,这鸟人平rì就一副歹毒心肠,好好地一艘船,偏生给炸了,真是不爱惜物事……” 周七伤暗道:“这人太极品、太粗鲁啦,光是一句话,就存着好几个脏话。” 鱼走车又骂:“女人女人,老子最恨的就是女人。天下间最会害人的,还是女人。契诃夫这脑子烧焦了十分之九的鸭子,为了个女人,穷折腾二十余年,竟比我鱼走车还要不堪……那糊突桶小白脸说有个女子在船上,你就信啦?啊哟……真是没药可医,不管啦……在地下活了这么长时间,现在才发觉,外面的世界真是美好啊……” “他在说哪个糊突桶小白脸?啊哟,他在骂我……”终于没忍住破口大骂:“喂!鱼走车,你才是糊突桶,你全家都是糊突桶,你……” 周逢甲万没想到周七伤突然开口,忙捂住他的嘴。 然而还是惊动了鱼走车,周逢甲连连叫苦。 鱼走车听音止步,马上循声而来。周逢甲正yù逃去,怎料鱼走车拨开隐蔽,嘿嘿一笑,将周七伤提了起来,笑道:“哟,好娃娃,原来你在这里,忘了告诉你,我全家就我一人。” 周七伤挣扎之下一拳打向鱼走车小腹,鱼走车眼见拳头来袭,也不理会,料想这娃娃拳力极弱,伤不了他分毫。 岂知周七伤的三股物转星移功力依然存于体内,这一拳下去,待得鱼走车觉悟运劲防御,周七伤已将杀伤力转移至其胸口。 鱼走车噗一声吐出一口血,随手扔掉周七伤,怒道:“物转星移?腌臜混沌的兀那撮鸟,你学的是许真仙那酒囊饭袋的物转星移?气死我也!真真是气死我也!我他娘的最恨的就是这个牛鼻子功夫,最会整人的了……” 周七伤摔在沙滩上,沙子厚实柔软,并不疼痛。 周逢甲忙道:“七伤,快跑……”随后大喝:“杀!” 单臂提着饮血妖刀,向鱼走车斩去;众伙计得令抄起家伙,纷纷上前。 然而这阵仗岂是鱼走车的对手?只三两下众伙计便被鱼走车一个个放倒,甩在一旁,堆成了一座小山,金竖肉被压在最底下,哇哇大叫。 “嘿嘿,周逢甲,你的这些爪牙,功夫还不到乙众境吧。”鱼走车冷笑道。 周逢甲大喝:“哼,鱼走车,那你就试试我这个丙夜境的武侠!”回转刀锋,自鱼走车腰间斩落。 鱼走车身形暴起,向后跃出一步,避过周逢甲刀锋,跟着一脚踢飞周逢甲的饮血妖刀,以身体倾倒之势压向他的胸口:“铁山靠!靠断你三根软骨头!” “咔嚓!” 周逢甲惨叫一声,轰然倒地,胸腔已被压断三根肋骨,一口气吸不上来,眼睛却直了。 “父亲!” 周七伤推开鱼走车,扑到周逢甲怀里,探他口鼻,气息微弱,猛然回首,刚yù怒骂,鱼走车笑道:“好娃娃,别这么仇恨的看着我,你这种感受,我六岁时便体会过了。” 周七伤恨的咬牙切齿,起身从人堆里翻出船医,船医被压得口吐白沫,忙去搭周逢甲脉搏…… 周七伤冲着鱼走车骂道:“我父亲把你关在地牢,那是受人所托,你的手段何以如此恶毒?” 鱼走车淡然一笑,又开始抚弄头发,扎好头发后便道:“我不和你理论,周逢甲死不了,嘿嘿,娃娃,我们来玩个更有趣的游戏如何?” 鱼走车走到人堆前,随手抓起一个伙计,扔向一边,一手抓一个,扔一个,没一会沙滩上躺满了人,这才说道:“喂,你们一个个起来,在这个位置,挖一个坑!”说着在沙滩上画了一个大圈。 众伙计不敢怠慢,开始刨坑,人多手多,没一会便刨出一人高的大坑,鱼走车走到坑边,俯下身来,捏一撮沙子,放于鼻端,嗅上一嗅,喃喃自语:“嗯,外面的世界,就连沙子都这么香。” 顺手将这一撮沙子送入口中,细细品味,待得发现周七伤一脸错愕的看着他吃沙子,不由得白了周七伤一眼,道:“小孩家家不懂就别瞎使唤表情,别像看撮鸟一样的看着我,我又不是契诃夫那鸟人。吞食沙子有助消化,不过对你这类普通人,那是没有半点作用的。” 周七伤没忍住扑哧一笑。 “有意思,现在会笑,待会看看你会不会哭。” 鱼走车吐出一口带沙的唾沫,冲着那些伙计,轻描淡写道:“跳进去!” “啊?” 众伙计愕然。 “啊什么啊?跳进去,否则,嘿嘿,你们知道我的手段……”鱼走车冷笑道。 第42章 活埋 - 七伤记 - 漏电流 () 众伙计忌惮鱼走车,不敢不从,纷纷跳入大坑,金竖肉被压的脸都绿了,站于坑中,惊恐的看着鱼走车,这些伙计,以前都折磨过鱼走车,是以此刻皆感到相当害怕,料想鱼走车要活埋自己。 “嗯,还有周逢甲,差点忘了你们的狗头,也下去!” “不行!你不能这么对我父亲!” 周七伤双手大开,护在周逢甲身前。 鱼走车不耐烦道:“说这话有屁用,不如省点力气……”一手拨开周七伤,掌心内力外放,将周七伤送出五米开外,使唤船医:“把这老儿扔进坑里,头向上,脚向下……快点,那小娃娃好缠人的!” 他说的小娃娃,自然指的是周七伤,周七伤确实挺会折腾人,此前套中人便相当烦他。 船医只得照办,将昏迷着的、神神叨叨的周逢甲送入坑中,自己则哆哆嗦嗦的看向鱼走车,瞧船医畏畏缩缩的眼神,好像是在请示下一步怎么做。 鱼走车没搭理船医,而是看着周七伤,笑道:“娃娃,别做无谓的努力,你冲过来,我就把你踢飞,你冲过来多少次,我就踢飞你多少次……倒不如站于原地,看看我要做什么,嘿嘿……” 周七伤呆立原地,看着眼前这个怪人,实不知他要做什么,瞪眼喝道:“鱼走车,我父亲若是有什么不测,我会扒你的皮,抽你的筋,鞭你的尸!” “啊哟,娃娃,你今年几岁?” 周七伤瞪眼道:“我几岁与你有什么相干?” “哈哈,我真是越看越觉得你像我……嘿嘿,我一眼便瞧出你是十八岁。” 周七伤不言语,一张布满灰尘的脸蛋涨的黑里透红,双眼shè出道道仇恨的jīng芒,悉数shè在鱼走车声声冷笑中。 “行啦行啦,别这么看着我。你那诅咒的话我听得多了,我等着你来复仇。”鱼走车看着眼前这个愤怒之极的小子,又笑道:“我告诉你,娃娃,你刚才那番复仇之言,我六岁的时候,就已经跟人说过了!” 言罢脑袋一转,眼神毫无预jǐng的落在那船医身上。 船医发现鱼走车看自己,一时慌了手脚,忙作跳坑之状,却被鱼走车一把扯了回来。 “你别跳,没叫你跳!” “为……为什么?” “不用跳坑还问为什么?你这驴筋头,真是没出息……下面的这些脸谱,我都恨的紧,因为这些个人,我没少吃苦头。不过我记得你,你这个愣头青,只有你没为难过我,嘿嘿,你走吧……” 说着鱼走车一掌打在船医后背,顷刻间便将其送出十米开外,接着便俯下身来,手脚并用,利索的将沙子扒拉到坑中,看样子他真要活埋周逢甲他们。 “你敢活埋我父亲!你这条死鱼!你活该大清早一出门就被车轱辘轧死……你就是进化不完全的生物体,全人类都不希望再有第二个你,你!你!你……”周七伤着实气急败坏。 “你什么你?像个女人一样……”鱼走车说过,他生怕最讨厌女人,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不碰女人。 周七伤数次冲上来阻止,可惜还没碰到鱼走车,便被他以掌风逼退,阻止无一次奏效。 少顷,鱼走车已将沙坑填上,沙滩上只留下周逢甲与众伙计的脑袋,沙子没过了他们的脖子,身段悉数被埋没地下。 这时周逢甲醒过来,不住的咳血,一时感觉恍如隔世,待得恢复意识,与众伙计十几双眼睛,骨碌碌的瞪着鱼走车,既惊惶,又愤怒,更多的却是羊入虎口的无奈。 忙完这些,鱼走车则躺在周逢甲脑袋旁边偷笑,抚着周逢甲苍白的头发,笑道:“我说周逢甲,论年纪来说,咱们差不了多少,可你怎么就一副糟老头模样……对了,不许咬人啊!我可告诉你,你咬我一口,我就咬那娃娃一口,嘿嘿……” 笑到后面,居然满眼邪恶的瞥了一眼周七伤,周七伤忙瞪而视之,恨不能一口咬死他。 周逢甲饱含和蔼的望了周七伤一眼,这一眼在晚霞中,显得非常孤寂,一眼瞧过,眼神再次移到鱼走车身上,冷冷的喝道:“娘希匹!欺人太甚!” 周七伤看出来了,鱼走车似乎无心杀害众人,心下稍安,问道:“鱼走车,你想怎么样?” “告诉你也无妨,明rì早晨会有一次大型涨cháo,届时整个沙滩都会被淹没,我要让他们听天由命,自生自灭,嘿嘿。” 鱼走车一脸狞笑,发现那船医依然站于远处,于是叫道:“喂,你这个混小子,当真这么蠢么?周逢甲是你孙子么?你这么着急抱孙子?怎么还不走?我告诉你,你若是回来放了周逢甲,我第一个弄死你!”说着又冷笑起来。 那船医哆嗦着尿了一裤子,吓得连滚带爬狂奔而逃,片刻间便消失在密林中。 “好啦,娃娃,咱们走吧。”鱼走车捉住周七伤的手腕,便朝前走去。 “鱼走车!等等!” 鱼走车一怔,回头循声看去,却是周逢甲在说话。 周逢甲又瞧了一眼周七伤,点了点头,似乎是在告诉周七伤别怕,见机行事,这才对鱼走车道:“你要把我儿怎么样?” 鱼走车不屑道:“嘿嘿,求我我就告诉你!”转过身,冷笑着,头也不回的走了。 “父亲!”周七伤一步三回头。 “等等!鱼走车,求你……”周逢甲声音沙哑了,既然落到这步田地,也无所谓尊严了。 “嘿嘿,不知为什么,我就爱看到你这老儿服软,好吧,我就告诉你,若是这小子听话,我就不伤他,哈哈……” 说着鱼走车拉着周七伤,发足疾奔,笑声尚未散去,人已经在两百米开外,眨眼间便消失在周逢甲的视野中。 “你放开我!我难道没手没脚么?要你来提?不要脸!不要脸成这样,亏你长chéng rén样!”周七伤又开始试图挣脱鱼走车。 周逢甲把鱼走车关押在地牢中二十年,时间之漫长,环境之恶劣,此间苦楚,换作普通人,早就得幽闭症疯癫而死了。 而鱼走车的报复手段,也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先头将铁横肉困死在地下,方才也不过是把周逢甲众人埋在沙子里,接下来是死是活,全凭他们的造化。 从这个意义上来看鱼走车,周七伤也不是特别恨他,他似乎不是那么的冷血,数十年的牢狱之苦,没让他的内心变得yīn暗,也没扭曲他的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他于困境之中,依然积极向上,苦练葬羊功,修为不单止没落下,更是大有jīng进。 听到周七伤骂自己不要脸,鱼走车出人意料的扑哧一笑:“唉呀,小娃娃,我真是舍不得杀你,你的xìng格真是太像我啦,你知道么?我年轻的时候,就喜欢这么骂人……” “我呸!”周七伤吐了口唾沫,又道:“谁稀罕像你?谁要像你?你这打脊贱刀,你的脑袋一定被驴踢过!契诃夫的脑袋一定被猪踢过!” “嘿嘿,有意思,有意思。好吧,你自己走!”鱼走车放开周七伤的手腕。 手腕一松,周七伤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往后冲了出去,心想:“和这怪人在一起,指不定他要干什么。哼,整天说我像你,我像你,我是你大爷吗?教你整天挂嘴边?又不见得你叫我一声大爷?总之无论如何也得摆脱了这怪人,回去救父亲要紧。” 迅速回首望了一眼,发现鱼走车立于原地嘿嘿冷笑,却不追上来,周七伤心中暗喜:“太好啦,他没追上来!”脚下又加了几分力气。 估摸着又跑出一会,周七伤习惯xìng回头瞧去,费力扭转脑袋,猛然发现一个扭曲的身影出现在自己身后,正是鱼走车。 周七伤吃惊道:“你属猫的吗?跑动居然无半点响动?你要吓死人么?” “嘿嘿,娃娃,累了吗?咱去歇歇。”鱼走车一把抓起周七伤,身形一晃,刮起一阵疾风,人已回到原地。 周七伤大气还没喘完,发现竟已被鱼走车提回来了,不由得干瞪眼,倒吸凉气,上气不接下气道:“你……你玩的我好……好苦!啊……累死你爷爷我啦!” 鱼走车背过身去,在地上打坐,闭上了眼睛,任凭海风把头发吹得凌乱无比。 看样子鱼走车开始疗伤了,他被许真仙的山土冻结之术困于巨石中,所受伤害着实不轻,加之刚才又中了周七伤的物转星移,心脏受到了不小的创伤,必须抓紧时间治疗,只听他淡淡的道:“娃娃,接着跑!” 周七伤不及多想,撒腿就跑,耳边虎虎生风,胸腔激烈起伏,疯狂换气,片刻间便将鱼走车抛在脑后,心中念想着周逢甲,眼见离周逢甲越来越近,离鱼走车越来越远,心中越发喜悦。 转念间条件反shè般的回首瞄去,周七伤的脸sè就白了,不知何时起,鱼走车已跟在了自己身后。 “讹上我了么?我就不信甩不脱你这鼻涕虫?”骇然之下更是拼命奔跑,如一只受到惊吓的豹子,既是惊恐,又是癫狂。 奇怪的是,鱼走车始终一声不吭,毫无响动的跟在身后一尺开外。又奔出一会,鱼走车这才说道:“好啦,好啦,再跑你就要气绝身亡啦,娃娃,咱去歇歇……” 周七伤的声音却破了,有气无力道:“你……你又来……”一口气吸不上来,一个踉跄就扑在地上,啃了满口沙子,一时间一时恍惚,只觉得周身轻飘飘的,仿佛置于风中。 待得意识清醒,发现又回到了原地,这真是叫周七伤几yù吐血身亡。醒来后他发现鱼走车依然在自己身前打坐疗伤,便试图爬起身来,企图再溜,却觉身体发软,四肢无力,显是方才消耗了太多体力。 “嘿嘿,娃娃,接着跑……” 周七伤艰难的爬起来,活动一会筋骨,感觉力气恢复了些许,听闻鱼走车叫自己再次跑,忙道:“这可是你说的,你若是又跟上来,你就是我孙子。” 第43章 鱼走车的弱点 - 七伤记 - 漏电流 () 周七伤又开始跑,不时回头看,发现鱼走车依然端坐背对着自己,不禁吐了一口气,发足疾奔。不一会鱼走车的背影便消失在视野中,周七伤心下大喜:“估计这人不愿意做我孙子,这回不会跟上来啦……哈哈!” “砰!” “啊哟!” 正觉美滋滋之间,周七伤的脑袋砰一声撞在一个物事上,感觉好似撞在一堵坚固无比的墙上,霎时间剧痛传遍全身,不由得栽倒在地,哇哇大叫,蜷缩成一团,衣服几乎都被抖掉了。待得痛感过去,抬起头来,眼前所见竟使他目瞪口呆。 “你赢了,你不是我孙子,我没你这个不肖子孙!”周七伤看着鱼走车一脸的坏笑,恶狠狠的说道。 眼前之人正是鱼走车,如周七伤所想,他没跟着自己,而是奇诡的出现在了自己的前方。 周七伤摸着脑袋上红肿的大包,心里觉得非常奇怪,刚才自己回头看鱼走车,发现他刚刚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到得自己往前奔出几步,居然撞在了他怀里,难道闹鬼了不成? “这得是什么速度?他什么时候跑我前面去了?他难道又是一个鬼魅一般的存在么?”周七伤不禁联想到套中人,心下大苦:“老天爷,别让我和这些魔头待在一起,好么?那套中人万年不说一句话,这鱼走车一句话能说万年,能不能别这么极品?唉……” 周七伤无奈的摇了摇头,咽了口唾沫,揉了揉太阳穴,这才缓过劲来,冲鱼走车喊道:“我真是受够了!我要回去找我父亲!” “嘿嘿……娃娃,咱再去歇歇……”鱼走车又提起周七伤,周七伤还来不及说上半句话,只觉眼前一晃,疾风过处,又已回到了原地。 鱼走车坏笑道:“你可以接着跑,也可以选择坐在我旁边。” 说罢鱼走车又在原地打坐疗伤,不再理会周七伤。 周七伤寻思:“既然跑不了,那还跑什么?武力解决不了问题,跑不了,那我就和你斗智!无论如何也要在明天早晨之前救下父亲。” 当下便在鱼走车身旁坐下,细细端详鱼走车,发现他身上的血迹已被清洗干净,各处伤口也已止血,经过一番疗伤,他恢复的很快,原本苍白的脸sè,开始透出丝丝血气,凹陷的胸腔不知几时已经恢复平常。 周七伤看着鱼走车额头上那九个紫sè的环,环环相扣,不紧不密,只觉气势涌动,仿佛透出王者的霸气,周七伤好奇之下问道:“喂,你额头上的刺青是怎么回事?” 鱼走车不答。 “切……不回答就算了,我还不稀罕。”周七伤不屑道。 “你的十三根肋骨修……好啦?怎么做到的?”他故意用了个“修”字,而且音调还拉得长长的。 鱼走车又不答。 “喂,你说契诃夫和老伯伯,他们打得怎么样了?” 鱼走车还是不答。 无任何一个问题得到答复,周七伤有些失望。 周七伤转念一想:“对了,他大约还不知道老伯伯还活着。”忙道:“我父亲说老伯伯还活着!” 说完便眼睛也不眨的盯着鱼走车的表情看,寻思鱼走车如此痛恨许真仙,好似有一百零八辈子的深仇大恨,他一旦知道许真仙还活着,必定会暴跳如雷,如一只苏醒的猛虎,立马去寻找许真仙。 结果还真发现鱼走车的眼皮猛的一个抽搐,周七伤心下一喜,激动不已,刚yù开口往下激鱼走车,猛见得鱼走车扬起手对着他的脸蛋,啪的一下,就是一巴掌。 “啊哟!” “你怎么打人?” “看什么看?打的就是你,别影响人疗伤。” “我就影响了!怎么了?我还撒沙子给你,你拿我怎么样……”说着周七伤抓起一大把的沙子,朝鱼走车砸去。 岂料鱼走车身形一抖,一层气墙自体表泛出,将沙子阻挡在离体三尺开外,跟着嗤的一声,气墙一震,沙子悉数被弹了回来,撒了周七伤满身满脸。 “好强大的功夫!”周七伤抹去沙子,不及臭骂,先是忍不住感叹道。 鱼走车兀自端坐,不作理会,仿佛入定了一般,好像刚才身体周围的气墙防御是自发的,并不是出于他自身的主观决策一般。 周七伤惊叹鱼走车一身的功夫,言辞缓和道:“喂,鱼走车,刚才你那气墙,是什么功夫?教教我行不?” 不见鱼走车搭理,周七伤忙拿手探他口鼻,吃惊道:“啊哟,你也没气啦!?难道最近流行没气么?” 周七伤的身体下意识往后缩,心脏砰砰乱跳,鱼走车刚才还释放出一道三尺气墙,怎么转瞬间就没气了? 周七伤怀疑自己的感知出了问题,又想:“他功夫这么高深,不可能就这么平白无故的死了,一定是我产生了错觉!” 忙再探他口鼻,确认不是自己的问题,而是真没气了,顿时大喜,无忧无虑的少年人开心的时候,总是会表现的一览无余,乃至手舞足蹈,周七伤现下就是这般。 “耶耶耶!死得好,死得好,一定是我周仓先祖显灵,克死了这条死鱼!对了,还是把你扔回大海,回归你的鱼窝吧,也算是聊表心意,为自己积点yīn德了。” 起身抱住鱼走车,拖着他的身体,脚踩海水,便朝海深处走去。 鱼走车的身体异常高大,周七伤拖得很是吃力,甚至觉得他的身体似乎越来越沉,废了好大工夫,也只是拖出原地几丈远,因为刚才狂奔数次,消耗的体力还未恢复,且期间也无能量补充,是以这体力活更是做的越发吃力。 “死鱼走车,吃什么长大的?这么沉……要是有个人帮我一下多好。”周七伤大汗淋漓,jīng神有些恍惚的喃喃自语道。 “很累么?要不我来帮你拖吧。”一个声音自空灵处传来。 “好啊,这鱼走车估计是吃石头大的,太重了……” 周七伤讷讷的答道,话语中提到了鱼走车的字眼,仔细辨认那与自己说话的声音,他猛的从虚弱状态、心神游离中恢复过来,因为那与自己对答的说话,分明就是鱼走车的声音。 周七伤忙低头看鱼走车的脸,却见一张俊朗的脸正对着自己坏笑:“嘿嘿,娃娃,我的千斤坠好受吧。” “啊哟!我就知道此间有鬼!”周七伤惊叫一声,将鱼走车随手一甩,哗啦一声,鱼走车便沉入水底。 此时鱼走车的千斤坠功夫尚未解除,整个身体都贴在海底地面,一时间四肢疯狂乱摆,激起一丈来高的浪花,打湿了周七伤的衣衫面庞,动作毫无章法,一点也不似身怀上乘武学之人的所为。 周七伤惊讶的看着鱼走车这般举动,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噗!” 鱼走车破开水面,吐出一口咸苦之极的海水,不及喘上半口气,忙提着周七伤退回浅水之处,这才连呼好险:“呼呼呼……差点要了我的老命。” 周七伤心下偷笑,却不动声sè,因为他已经发现鱼走车有一个弱点,便是不会游泳,这得是一个多么美好的弱点,要是早点发现多好,周七伤心想。 周七伤故意友好的拍了拍鱼走车的后背,鱼走车不停地咳嗽着,好像刚刚经历了十分恐怖的事情,喘气道:“大力一点,拍大力一点。” 周七伤依言而行,心下却骂道:“我呸!旱鸭子!亏你还叫做什么鱼走车!”故作安慰,实则假惺惺的道:“你看你,没事何必玩水?水多危险呀,是不?山羊是最怕水的,咱还是在陆地上待着比较好……” “是呀是呀,娃娃,你良心倒好,比周逢甲好多了!”鱼走车脸sè惨白,两眼发直,看样子还真是十足的旱鸭子。 刚才他入定疗伤,进入关键时刻,将各处呼吸法门、心跳都收敛起来,是以周七伤探他口鼻,会认为他无故死去,而在周七伤拖他入海之时,他已经悄然带着基本复原的身体出定,天xìng随意、喜乐的他,故意以千斤坠来整周七伤,不成想周七伤竟然把自己甩下海中。 千斤坠名为千斤,实则何止区区千斤?千斤坠入海,片刻间难以收功,身体高速下沉,非得贴在海底不可,加之鱼走车不识水xìng,自然连呼好险,却也只能怪自己整蛊人反而被整蛊,因此也无心责怪周七伤。 相反,因为周七伤刚才一番安慰,竟使他觉得周七伤心地还挺善良,于是对这娃娃的戒心,也就除去了大半。 少顷,鱼走车终于缓过神来,看着周七伤,拍着他的肩膀道:“好娃娃!你若不是周逢甲的狗崽子多好,那样我就可以和你结拜为兄弟啦,难得遇上个对我口味的人儿……” 此番话听在周七伤耳中,直感一身的鸡皮疙瘩狂掉不已,恶心道:“不用,不敢委屈您和我这种小脚sè建立交情。” 心下却想:“我可不敢高攀,您哪舍得跟‘狗崽子’结拜。什么?合你口味?合着哪天你要吃了我?” 这时夜幕降临,月亮出来了,cháo水涨落,若说在平时听cháo,周七伤能作出一首诗来,偏生此时听到cháo水涨落之声,却令自己忐忑不安,坐立不宁。 周七伤强自镇定,能否溜走就看这一次了,心想:“趁他现在对我戒心放宽,我若是以打此伤彼对付他,然后跳入海中,走水路游到父亲那边去,如此岂不甚好?不过他一旦发现我溜了,必定会料到我回去了,他便会走陆路回我父亲那里,到时我一样无法登岸,这可怎生是好?” 第44章 掉海里淹死你 - 七伤记 - 漏电流 () “咱们走吧,到你的船上去……娃娃你记住,只要你不乱来,我便不杀你!知道不?” 周七伤点点头,心里非常着急,眼看便要错失良机,一旦回到自家船上,哪里还有机会开溜?他极不情愿的跟着鱼走车往前走去,瞪着鱼走车的背影,指手画脚,心里一直骂个不停。 良久,便见远处海面立着数艘船影,俩人一前一后,快到码头了。 “喂,我们这是去哪?” “应天府!” “去应天府干什么?” 鱼走车回过头来,对着周七伤邪笑道:“嘿嘿,逛窑子!喜欢么?” 周七伤去过jì院,不过那是去听说书,没做过别的事情。 虽然他也见过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坦胸露大腿的花姑娘,但是摄于周逢甲严厉的家教,虽然蠢蠢yù动、心猿意马,不过理智终究是站在了上风。 听闻鱼走车要带自己去应天府逛jì院,周七伤大感诧异,忙问道:“去jì院干什么?听说书吗?” “我呸!你这个呆子驴筋头,我忍着好半天没好意思骂你,去jì院还听说书?人家说书的到了jì院都没心思说书,说书有个sāo用?文化有个鸟用?我拎你两拳头……” 周七伤被鱼走车骂了一个狗血喷头,被喷了一脸的唾沫星子,只觉得晕头转向,找不着北,好容易才缓过劲来,心里骂道:“哼!敢情你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张口便挖苦道:“是哦,您老人家存了二十年的货,总该找个时间送出去!” “小兔崽子!”鱼走车闻言敲了一下周七伤的脑袋,呵斥道:“别瞎说,你这个二愣子,还号称周逢甲的二公子,怎么见识这么肤浅?这真是令我又想说你……” 又开始喋喋不休,周七伤忙打断道:“得得得!听你的,听你的,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这样吧,你是我出狱之后收的第一个小弟,以后有谁欺负你,你就报我鱼走车的大名,大哥我便替你出气,立马去宰了他,对了,你有仇家没?有么?” 鱼走车盯着周七伤的眼睛说道,越往后说,脑袋就越贴近周七伤,说到后来,四目距离竟不足半尺,两张脸都要贴在一起。 周七伤此刻念着周逢甲,心神再次游离,猛然发现鱼走车一张“老脸”贴上来,下意识推开他,张口便骂:“你个老玻璃,你要干什么?啊?” 两人此前建立的“难兄难弟”关系,在这一句怒骂之下,似乎瞬间土崩瓦解。 周七伤话一出口,心下暗暗叫苦,然而覆水难收,只好将计就计,总不能厚着脸皮求他原谅,那岂不是失了咱周仓大将军后人的威风? 心想豁出去了,男儿就该有骨气的活着,当下便指着鱼走车的鼻子骂道:“我他娘的忍你好久啦,鸡皮疙瘩都掉了好几箩筐。我告诉你鱼走车,咱俩井水不犯河水,你少在我面前称兄道弟,咱老周家不缺你这样的小弟!” “实在太令我意外啦!”鱼走车惊愕之下,双手顺势抓住周七伤那指着自己鼻子的手,满是欢喜道:“我就喜欢你这样的xìng格,和我年轻时一模一样。去他娘的老咬虫,刚才你突然变得这么乖巧,我还寻思你是不是转xìng啦?还想着既然你变得这么没劲,干脆一刀杀了算啦,不成想桃花依旧笑chūn风,你原来还是你,哈哈……” “我呸!还真是老玻璃,老疯子!” 周七伤一把抽出自己的手,张口便骂道,直感脊背一阵阵发凉,出了一身冷汗,他感觉自己像是陪着一只老虎,此虎喜怒无常,行为极品,随时都有可能把自己吃了。 又想鱼走车比之套中人,似乎更加yīn险,套中人那叫做yīn险得光明磊落,而这死人鱼走车,整一只笑面虎,看似老好人,实则暗地里把人玩的团团转! “对对对!我就是老疯子,没人和我吵架,我还不自在,我就是这么犯贱,这数十年的孤独,可把我给憋坏了,不过你别担心啊,娃娃,我可不是老玻璃……呸,不对,我连玻璃也不是……” “……” 周七伤彻底无语,他实在是无法理解,这种时而清醒、时而疯癫、脑部神经尽数搭在屁股上的人,怎么能和套中人成为了朋友?这分明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心里想道:“疯啦疯啦,鱼走车真的疯啦!” 皓月当空,视野朦胧,风来浪涌,风静浪止。 周七伤与鱼走车二人,絮絮叨叨的又吵了几步路,已来到北途岛码头。 周七伤一直在观察鱼走车,寻找空隙开溜,口中一直说些无关紧要的话,以便降低鱼走车对自己的戒心。 “喂,明天早上真的会有大型的涨cháo吗?”周七伤到底还是惦记着他的父亲。 “我不叫喂。” “鱼走车!” “叫我车爷!” “……” 码头停泊着七八艘渔船,每一艘渔船无论是大小,还是结构,都是一模一样。周逢甲的船,都有一个统一的标准,所有的船都造成了一个样。 即便是他自己常待的渔船,也是与众船一致。用周逢甲的话来说,这么设计船只,是为了方便管理,若是在海中发生了海战,一眼就能区分哪些船是自家的,开炮的时候,心中也会有个定数。 而周逢甲的帅船,因为外表与他船无异,夹杂在众船之中,一点儿也不显眼,海战之时,敌人无法一眼瞧出帅船,要想一举杀他,也是没那么容易的。 鱼走车一手抱住周七伤,双脚一蹬,如筋离弦,激shè而出,原地生出一股疾风,疾风尚未散去,鱼走车已身处其中一艘渔船的甲板之上。 “这么快?这人身法之快,实是匪夷所思。若是我能学得一成,就已相当了不起了。”周七伤暗暗心惊。 鱼走车身子落定,放开周七伤,立马扬起风帆,将船使出码头。 “娃娃,在甲板待着,别乱跑!” 话语甫毕,也不等周七伤答应,鱼走车纵身轻跃,身形飘起,自半空中冉冉而上,如凭虚临风,脚底内力外放,激起一股劲风,拍向地下,生出反激,带动他的身子缓缓上升。 待得升至一定高度,身形陡变,凭空跨出一步,翻了一个筋斗,刚好越到桅杆顶端,盘膝坐定,对着海风闭目运功。 此刻,怒海孤舟,风急浪大,海水动荡。 周七伤吃惊的仰望着鱼走车,但见他居然坐在了桅杆尖尖,心想这人武功高深莫测就算了,干嘛还要穷折腾自己的屁股?那样坐着,屁股还不被坐出一个窟窿?想想都觉得痛。 转念又想:“对了,这人不会游泳,待得渔船驶出一段距离,我就跳入海中,游泳过海,回到北途岛,救下父亲,然后乘船择路而去,此计甚妙!” 周七伤想出这条妙计,喜不自胜,笑的后槽牙子都露出来了,他对着桅杆上的鱼走车做出一个鄙视的动作,小声骂道:“桅杆最好突然断掉,好叫你落入海中,淹死你这旱鸭子!” 过了良久,鱼走车徐徐站起,立于桅杆之上,忽的左脚翘起,脚底向天,右脚踩在桅杆尖尖,双手张开,向着天际那一轮明月,作揽月之状。 周七伤看着稀奇,索xìng倚着船舷,仰着头,好似在看耍猴一般,心想:“这人练功的法门真是奇诡,要不要这么求新奇?” 鱼走车这般立于桅杆之上,竟如一座石像一般,绝无半分摇晃颤抖,要知道此时海风激烈,吹得周七伤的衣裳都猎猎作响,而鱼走车身处十几米高处,处境又这般悚人,居然纹丝不动。 “他怎么这么厉害?”周七伤忍不住惊叹:“平rì看他疯疯癫癫,骂骂咧咧,练起功来,居然这般静如处子,当真是高人,不知他与套中人谁强谁弱。” 过得一会,鱼走车陡然跃起,倒转身子落将下来,脑袋顶着桅杆尖尖,双脚并拢,双手紧贴腰身,朝天而立。 此番动作,更令周七伤看的目瞪口呆,更觉洞心骇目,但见鱼走车身子挺直,与笔直的桅杆连为一体,桅杆好似凭空多出了九尺高度一般。 “他在练什么功夫?”周七伤倍感好奇,眼见鱼走车凝神闭目,全神贯注于朝天而立的动作,跟着一个个奇诡之极的动作层出不穷,始终不离桅杆尖尖,心想他这套功法一时未必便能运转完成,于是开始策划逃走的计策。 “喂,我到船舱去睡会。” 不见鱼走车言语,便径直踏入船舱。 一入船舱,便觉一股清香淡雅的气息窜入鼻中,周七伤心中一荡,顿觉这种味道好生熟悉。当即伸手入怀,那本《人体构造》还在,而他却没有碰这本书,而是摸出那只存着秦月人唇香的夜光杯。 将这只酒杯捧于手心,周七伤仿佛见到了秦月人,瞬间便觉体内一股暖流自心窝袭遍全身,秦月人的音容笑貌,娇羞的俏脸,不由得浮现在脑海中,还有那为救自己而向月出古楼的老贼婆求情时,落下的滴滴晶莹剔透的泪水。 第45章 复活后的首次对话 - 七伤记 - 漏电流 () “她的哭声都那么的迷人,她会在哪里?”周七伤低低念道,言念及此,忙把酒杯放于鼻端,鼻子靠近杯沿,却不贴上去,轻轻嗅之,空气入鼻,带着残留于杯沿的唇香,送入周七伤体内,他又陶醉了。 待得从幻想中恢复过来,周七伤惊觉船舱中弥漫的清香淡雅之气,与杯沿存着的秦月人的唇香,竟然一模一样,不由得心cháo起伏,激动不已,险些叫出声来。 “难道秦姑娘在这船中?若真是如此,我该有多开心?” 周七伤一度将秦月人看作神仙,早已将她当做心中的女神,堪比神仙姐姐,是以现在发现秦月人可能在这艘船上,他一颗心如兔子一般,激烈蹦跳,没个消停。 赶忙四下里寻找,未果。带着满心期许,踩着木梯,逐级而下,越是往下,清香之气越是明显,一颗心跳的更猛了。 底舱黑乎乎的,伸手瞧不见五指。 “秦姑娘,你在吗?我是周七伤!” 周七伤下来底舱,首先便以言语探听虚实,免得秦月人于黑暗中又是一棍子打在自己脑门。回想起彼时初次见面,自己所挨的那一棍棒喝,周七伤不由得哑然失笑,不觉丝毫尴尬,更觉心里暖烘烘的。 周七伤话语停歇,猛听得角落里窸窣作响,跟着传来桌椅碰撞之声,又是咣当一声好似花瓶倒下,咕噜咕噜的向一旁滚去。 “哐当!” 响起花瓶落地破碎的声音。 这番一连串的声音,没少叫周七伤吃了一惊,连忙打起火折子,点亮了舱壁的油灯,再回过头来细看发生了什么事。 只见地上是一只摔碎的青花瓷,碎片旁边还有一滩水,细看那滩水,便发现是湿鞋踩地留下的脚印,从鞋印来看,小巧玲珑,非常轻盈,显然是女子的鞋留下的。 周七伤心念一动,又见那鞋印周围,还落了点点滴滴的水珠,似是湿透的衣衫掉下的。忙俯下身来,伸出右手,以食指蘸了点水,置于鼻端,闻到了一股咸苦的气息,是海水。 不禁联想到:“是个女子,而且还下过海!一定是秦姑娘!” 顺着那脚印往前看,又发现了几个相同大小的脚印,循着脚印往前跟上,没一会便到了底舱的储物室。 储物室的门关着,查看门的底部,两只带水的脚印刚好被门隔开,一半在里面,一半在外面,毫无疑问,那个人就在储物室里。 “她为什么要躲着我?刚才我都已经和她说了我是周七伤,难道她没听见么?”种种迹象表明,脚印的主人似乎是在躲着周七伤,这令他感到有些失落。 刚yù抬手敲门,一个念头便窜入脑海:“难道她是不想见我么?那我何必去打扰她?唉,我还是别一厢情愿吧,人家神仙一样的圣姑,不缺优秀男子在身边转悠。” 伸出去的手慢慢的缩了回来,就在这时,脑海中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周七伤,你畏首畏尾,如何能得到女子芳心?” 一时间周七伤惊掉了下巴,方才入脑的声音,既不是自己的回想,也不是别人传音入密,更不是自己神经错乱产生的幻听,而是那个生活在自己体内的人发出来的! 这个极其神秘、能感知未来的人,每次现身都给周七伤以极大的震撼,初时预言他会有不定期杀身之祸后,劫难便接踵而至,防不胜防,直至他被许真仙以隔山打牛打死之前,这个人才发出最后通牒:不定期杀身之祸,到期啦! “啊!是你……” 周七伤感到害怕,险些叫出声来,忙捂住嘴巴,将堵在嗓子眼的话茬,硬生生的吞回腹中,寻思鱼走车就在桅杆之上,自己若是贸然尖叫,那鱼走车功夫了得,堪比套中人,周围一点风吹草动,自是避不开他的眼线,如此一来,逃走的计策便要暴露! 周七伤正自愕然,那人嗓音yīn沉雄浑道:“哼,小子,追求女人,你得将不要脸发挥到极致,脸皮值多少银两一斤?我真是看不下去了,我若是你,二话不说,先把那女子放倒,你侬我侬的,有什么意思?” “你住口!我不许你这般说她!你再说……你再说我便……我便将你从我身上扯出来!”周七伤终于没忍住开口为秦月人正名,小声的驳斥道。 那人嘿嘿冷笑几声,又道:“你又不知我在你体内的哪个部位,嘿嘿,小子,我真是惊叹你的机缘与运气,被打死了还能活过来,所幸你是遇上了奇门宗虎头,嘿嘿,天下间会神遁·三花聚顶·时光倒流这个刺术的人,可是屈指可数。” 周七伤回首观察周遭,确信没有其他响动,便冷冷的答道:“关你屁事?又不是你救的我,人家许真仙伯伯愿意救我,你又能怎么样?我看你是巴不得我死。” “你的生与死对我无任何意义,我只是想看看你能走多远,嘿嘿。”那人言语带笑,极尽狡黠。 这个回答令周七伤摸不着头脑,着实不知那人在说什么,可又不想细问,反觉得自己若是发问了,倒显得自降身份,在他看来,那可要不得,于是低声不屑的回应道:“那你就睁大了眼睛,看好我能走到哪一步!” “嘿嘿,很好,我会暗中看着你的。现在这艘船上,居然同时出现了当世两大高手,我都能闻到他们身上的味道了……” 周七伤吃了一惊,慌道:“哪两大高手?我怎么闻不到什么味道?” 甲板桅杆尖尖正在练功的鱼走车应该算是一大高手,不过另一个高手是谁?以周七伤的修为,当真不知。 那人言辞略带讽刺意味道:“你连只海虾都不比不上,在你那高挺而又脆弱的嗅觉系统中,闻到的只是女人的体香。” “你要不要这么讽刺人?你活在我体内,吃我的,用我的,就不能说点好听的?除了鱼走车,另一个高手是谁?”周七伤觉得自己像个白痴,在对着空气说话。 “哼,什么都告诉你了,还有什么意思?”那人嗓音冰冷。 周七伤感觉头有点变大,倒吸一口凉气:“没事了是吧?那你赶紧消失吧,我要做自己的事情。” 他寻思既然这能感知未来的人会建议自己追求女人不能畏首畏尾,而且还说自己闻到的清香淡雅之气是女人的体香,再结合那小巧玲珑的脚印,轻盈的步调,他断定储物室中的人,必定是秦月人。 想到这里,周七伤感觉掉蜜罐里了,甜蜜蜜的,俊朗的脸庞不禁涨的通红,因为马上就可以见到朝思暮想的神仙姐姐了。 “别急,我与你对话,自然是有事要和你说,你听着……” 那人果然要和周七伤说某些重要的事情,却不知是什么事。若是又要预言一些乱七八糟的、令人措手不及的、晴天霹雳一般的耸人听闻,那不是自找苦吃?周七伤还是希望事情能够顺其自然,听天由命,实在是不想知道未来的自己会经历些什么。 于是当听到那人要说某些事情的时候,周七伤赶紧打断道:“别!别介!您还是让我自生自灭得了,我老周家小儿天生命硬,不敢劳烦您老人家指点江山。” 那人还挺客气:“哪里还有讨价还价的道理?你要断了我的乐趣来源么?” 此音入脑,待得转化为周七伤的意识,他的内心猛的咯噔一下:“我终于明白这寄生虫为什么会这么殷勤的告诉我未来的事情了,原来是在消遣我。哼,当我周七伤是什么?等到我摸清你的底细,迟早会给你吃些苦头,以报整蛊之仇。” 周七伤内心愤愤不平,想发作又觉无门,那人无影无形,自己想要指着他的鼻子臭骂,也没这个机会,只好铁青着一张脸,冷冷的道:“你的出现,无一例外的带给我不好的消息!” 那人窃笑道:“要不然事情怎么会变得有趣呢,嘿嘿。你就当是去寺庙烧香算卦,至于灵不灵验,还真得靠你自己的造化。” “你的意思是,你上一次预言我会死,而后来我真的被打死了,这一预言的成立,完全是出于我的造化?而我被打死之后,又被救活,这便是造化之中的造化?” “没错,这便是造化弄人,小子,你还挺聪明。时间不多了,我差不多该消失了。你将面临一个成为刺客或者普通人的抉择,若是选择错误,你会走上一条不归路。” “你这么说,分明就是告诉我别去当刺客。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做一个普通人,能有什么不归路?”周七伤为自己鸣不平,话语中带着极度的不爽,那人到底还是说了些极品的事情。 “那倒不一定,人若是倒霉,即便是一泡马尿,也能把人呛死。” 那人声音仿佛渐行渐远,终于消失于空灵处,任凭周七伤如何低声叫唤,终究是毫无反应,不由得骂了一声:“我迟早会找到一个方法,一个只能是我找你,而不是你找我的方法,你就等着那一天吧。” 第46章 望穿秋水 - 七伤记 - 漏电流 () 周七伤回想着刚才的对话,不由得怔怔出神,沉吟片刻,回过神来,平复了一下心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叩响储物室的木门。 “咚咚咚!” 周七伤边敲门边小声道:“秦姑娘,你在里面么?我是周七伤……”心下有点慌乱:“她若真是在里面,刚才我跟那人对话这么久,她肯定会认为我变成白痴了,居然对着空气说了那么多话,真是造次。” 四周除了惊涛拍击船体、以及快节奏的心跳声,再没有别的响动,低头向地板瞧去,因为时值天干物燥之际,地上的脚印已经干了。忽的眼前一黑,舱壁上的油灯灭了,想必是油尽灯枯了吧。 一下子陷入黑暗中,周七伤吃了一惊,下意识又叩响木门,依然不见任何反应。 “怎么这么奇怪?里面若是她,那是最好不过了。但如果不是她,岂不是要掀起一场波澜?”周七伤心中如是想到,又想起体内那人说的话:“畏首畏尾,如何能得到女子芳心?” “是极是极,我现在即便不是想要追求她,也得为她的安全着想,她现在躲着我,没准是遇到危险了。” 如此一想,心里便坦然许多,面对眼前这一重重的黑暗,也不觉得心里没底了。他微一使劲,储物室的门受力吱一声开了,这一刻周七伤想,就让她给我一棍子吧,这样我便能第一时间知道她在里面。 在黑暗中摸索,能给人以无穷的想象力,周七伤边轻声呼唤,边四处摸索,所摸到的物事,都是些存放于储物室的杂物,并没什么异样,正自奇怪,忽的船体猛的一个震荡,脚下没站稳,身体便向一侧倾倒。 岂料身体跌出一半,周七伤惊觉腰身一暖,好似被一双富有弹xìng的玉手从身后抱住一般,马上便发觉空间中清香淡雅的幽香更加明显,下意识往腰身摸去,果然是一双细腻的玉手,不由得心中一荡,失声问道:“是你吗……” “嘘……小声点,是我!” 周七伤脚底站稳,只觉腰间一松,黑暗中一只纤细的手已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心中登时大喜,那回话之人声音如泉水叮咚,又如涓涓细流,正是秦月人。 “我们快躲起来!” 周七伤被秦月人一手捂着嘴巴,一手拉在自己手心,两人蹑手蹑脚的向一旁移步。周七伤心里开心极了,经过上一次匆匆相识,又匆匆离别,分开已有许多时rì,这些rì子里,周七伤对秦月人的思念,当真是卧不思觉,魂牵梦萦,望穿她盈盈秋水,蹙损她淡淡chūn山。 到得此间意外重逢,自然喜不自胜,现下自己的嘴巴被她的小手捂着,周七伤只觉得她的小手香气扑鼻,又沁人心脾,堪称jīng妙世无双。这呆子从未与女子有过这般亲密接触,早已紧张的哆哆嗦嗦,微汗直冒,呼吸也不自觉的凝重起来。 一时间周七伤心神大乱,所谓情窦初开的少年,当真是要多没用就有多没用,他的剧烈的心跳声,几乎盖过了船外的海浪声,粗重的鼻息吹在秦月人的玉手上,连他自己都觉得鼻息滚烫不已。 秦月人大概察觉到周七伤的异样,仿佛这才意识到男女授受不亲,下意识放开捂着周七伤嘴巴的手,跟着又要甩脱拉着他的手,岂料一时甩不脱,原来周七伤由于紧张过度,竟在无意中把她的手抓的紧紧地,此举着实令秦月人既是气恼,又是娇羞。 待得发现自己的失礼,周七伤下意识松手,口中支支吾吾道:“对……对不起。秦姑娘……” “嘘,小声点,nǎi娘在找我!”听闻周七伤音量过大,秦月人又是一把捂住他的嘴,周七伤心下一喜,寻思若是她一直这么捂着我,即便是窒息而死,也不枉在这世间走一遭。 可是旋即秦月人的手便收了回来,两人肩靠着肩,躲于杂物之后,周七伤忙小声喜道:“秦姑娘,我好想你……”话一出口,周七伤已然意识到不对,心里不由得暗骂一声造次,人家冰清玉洁,神圣无比,自己怎可以言语造次? 停顿一会,话锋一转:“哦……不,我是说,秦姑娘,我好想感谢你,那天要不是你来救我,我早被你的nǎi娘杀死了。”这时一张脸已经变得滚烫,还好有黑夜给自己作掩蔽,不然若是被秦月人瞧见,他的脸该红到耳根上。 秦月人自然听出了他的话,微感诧异,也不表现出来,而是轻声细语道:“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此时的周七伤,感觉自己jīng神百倍,体力充盈,即便是马上去拎大锤做苦力,也能连着做三天三夜而不休息,激动的答道:“我被一个人抓到这艘船上来的。” “啊,又是契诃夫吗?” “不是,是另一个人,好像是契诃夫的朋友,也是个魔头,我在想办法逃跑。”周七伤现下觉得,此时与秦月人共处狭小空间,更胜身处温柔乡,心里美滋滋的,好希望时间定格,就这么持续一辈子。 “哦,我那天瞒着nǎi娘,偷悄悄跑出月出古楼,躲在契诃夫的船上,跟着你们来到这个地方。后来nǎi娘发现我不见了,一路追寻而来,不过我还不想回去,所以一直躲着她。公子,现在nǎi娘就在这艘船上!” 周七伤回想自己体内那人说闻到了当世两大高手的味道,而且现在都出现在这艘船上,心中一惊,已然明白是哪两大高手,那便是鱼走车和月出古楼的老贼婆,也即是秦月人的nǎi娘。 “秦姑娘,你不想回去的话,那我们一起逃跑。对了,你刚才明明进来这个储物室,怎么又从后面抱住我?” 秦月人听到周七伤说到后面那个“抱”字,不由得脸上一红,一时不住所措,待得平复心境,又是扑哧一笑:“公子,这储物室有个后门,我从那里出去啦,到上面的船舱去查看了一遍,发现nǎi娘的身影,便又跑回这里,结果就遇上你了。” 原来,秦月人在这舱底躲着,待得发现有人顺着木梯下来,以为是她的nǎi娘寻来,也没听清周七伤的叫唤,于慌乱间碰翻桌上的花瓶,跟着躲入储物室,然后又从后门离去,回到了上面的船舱。 周七伤窃笑道:“刚才一片黑暗,你怎么知道就是我?” 秦月人脸上又是一红,一时无言以对,支支吾吾娇羞道:“准确的说,是感觉到是你……”话说到后面,语调更是轻缓,最后的“你”字,已是含糊不清了。 其实,秦月人是记得周七伤身上的气味,正如秦月人身上有股清香淡雅的幽香,周七伤也有他自己独特的味道,估计是连rì奔波积累的汗臭味吧,难怪秦月人不敢直说。 “这么说,她是不知道我对着‘空气’说话这回事了,妙极妙极!”周七伤心中莫名其妙的喜道,对他而言,他可不想在秦姑娘面前失礼。 这时,冷夜静谧,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突然甲板上响起一连串的响动,一个老妇cāo着yīn沉低哑的声音道:“桅杆上正在练功的小友,叨扰片刻,请问可曾见过一年轻女子?” “没见过,你可以在这船上找找,船舱中有个男娃娃在睡觉,可得认准了,别当做女娃娃掳走了。”又听得鱼走车轻描淡写的道,听他语气,似乎连眼睛都没睁开。 秦月人心中一惊,对周七伤耳语道:“公子,快屏息凝神!别让nǎi娘发现了!” 俩人马上屏住呼吸,平心静气,静静的观察甲板上的动静,只听沉稳的脚步声一步步响起,越来越响,显然那nǎi娘正往船舱中走来。 周七伤心念一动,暗怪那鱼走车怎么不阻止她搜船?渔船既已落入他的手中,勉为其难姑且算作是属于他的,那么有人要侵犯他的船,非但不阻止,反而拱手让给对方搜查,这鱼走车,真是极品到极致了。 心下权衡:“那老贼婆若是发现船舱中没人,定会下来底舱寻找,到时秦姑娘就会被她发现了,这可如何是好?不行,我要去会她一会。” 于是对秦月人耳语道:“我去把她赶跑,你在这里等着我,别出来,放心,你的nǎi娘不敢动我。记得啊,等我回来。” 不等她答应,周七伤已经出了储物室。 秦月人心中一紧,刚要开口阻拦,却见周七伤已经出去了,只好依依不舍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周七伤快速出了底舱,爬上船舱,寻一空地佯装睡下,睁眼闭眼间,便觉一个佝偻的身影自外面走入船舱。 心念电转:“不能让她再往里走了,我必须以胡搅蛮缠困住她,再以鱼走车作为靠山,让她自行离去。” 当即在嘴唇上咬了一口,深吸一口气,故作刚发现有人入侵之状,连忙高声大呼:“谁?谁闯进来啦?大胆!你是谁?胆敢闯入我周家帅船,打扰我堂堂二公子安睡?鱼走车!快进来,这里有个入侵者!” 第47章 跪羊 - 七伤记 - 漏电流 () 外面月sè皎洁,周七伤人在里面,那身影离舱门不远,是以这身影自外入内,在周七伤看来,只觉得眼前是一个黑乎乎的人影,看不清她的模样。 那nǎi娘一怔,忽觉眼前这少年的嗓音有些耳熟,一时又想不起是谁,低沉道:“请恕老妇失礼,闯入某家公子下榻之处,敢问公子,可曾见过一红衣女子?” 周七伤故意揉揉眼睛,瞪眼道:“什么女子?这里哪有女子?你快走吧,我还要睡觉,不然我便叫鱼走车把你轰下去。” “吵什么吵?扫了我练功的兴致,那什么,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既然没有,那就去别处寻找吧。”鱼走车的声音自外高出传来,依然是那么的轻描淡写,估计还在练功。 周七伤觉得好笑,这鱼走车竟然是头一次没出口骂人,换作之前,他早就骂开了,估计又得骂这老贼婆是老咬虫。 转念一想,眼前这个人,连套中人都颇为忌惮,是以其能力一定相当惊人,而刚才与自己体内那人的对话中可以推出,这老贼婆便是除鱼走车外的另一个高手。 所谓高手相逢,只消感知对方气息吞吐,便可得出实力高低的或粗略、或jīng确的结论。 因此,鱼走车忌惮这老贼婆,而这老贼婆估计也是忌惮鱼走车,不想凭空惹出许多麻烦,一旦打起来,又将是没完没了,对谁都没有好处,反观套中人与许真仙打了这么久,到现在也还不知最后结果如何,周七伤真是替他们捏了一把汗。 “谁吵你啦?啊?你在桅杆上练你的功,这位客人马上就走,我说你也真是,怎么来个客人也不打声招呼?害得我这般惊惶……” 周七伤有一搭没一搭的责备道,这会数落鱼走车,他还真有一种教训手下的感觉,心里喜滋滋的。 很难得鱼走车没有破口回以大骂,而是啰啰嗦嗦的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末了也不再作声,显是接着练他的功夫。 那老贼婆在原地停留片刻,幽幽的叹了口气,估摸着认为这船上“主仆”二人都一副德行,不似暗中藏人,为免节外生枝,终于转过身去,缓步出了船舱,离开了。 那老贼婆一离渔船,周七伤便蹑手蹑脚的溜出船舱去看,但见那人灰影一晃,已自跃入来船,转舵扬帆去了,没一会便消失在海平线上。 “呼……好险好险,终于将这老贼婆糊弄走啦,幸好有鱼走车那白痴在,若是我一个人在这船舱里,她一定会无所顾忌的教训我,如此一来,我肯定要多惨就有多惨。不过我倒霉就算了,要是秦姑娘被这老贼婆带走,那可不妙,一来人家秦姑娘不愿意跟她回去,二来我好不容易见着秦姑娘,连她模样都还没瞧上两眼,若是就这么分开,实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见。总的来说,还是桅杆尖尖那正在耍猴的家伙好利用,嘿嘿。” 成功把老贼婆忽悠离去,周七伤感觉心里存着一丝丝的成就感,抬头看了看鱼走车,见他此时已回归最初的动作,盘膝打坐运功,凝神闭目,脑袋上顶着一轮明月。 其时正值七月既望,月亮既大且圆,清冷的月光洒下,落在鱼走车额头的九个环上,九连环的苍紫之sè配以月光的清冷,两者一经相结合,顷刻间那额上的九个环便泛出道道暗淡的紫光,九环的肌理起了变化,环环相扣之状解了开来,跟着紫光由暗淡转入明朗。 九环散发着灿烂的紫光,开始各自游走,如龙蛇舞动,像天上的行云,又似江河中的流水,跟着九环游走之势陡变,竟似chūn蚓秋蛇、弯弯曲曲,更如鬼画桃符,毫无章法可循。 周七伤看得呆了,他早就注意到鱼走车额头的九个环奇特之极,实没料到竟还有如此这般的变化,若不是连rì来所见所闻皆是惊世骇俗之事,他眼见鱼走车额头上的变化,必定会吓得半死。 心下激动不已,更觉叹为观止,忽的周七伤双目圆睁,shè出道道犀利的jīng芒,jīng芒悉数shè向鱼走车的额头,猛见得那如云海翻腾般游走的九环戛然而止,周七伤的心咯噔一下,一颗心不由自主的提了起来,直觉告诉他,那九个环可能又要起变化! 果不其然,那九环停顿一瞬,猛的继续游走,然不论其如何驰骋,皆是不离额头,九环活动片刻,走势又陡然一变,一环移至中额,作为集合点,其余八环自各个方向靠拢而来,只觉眼前紫影微闪,九环已然集中于中额。 九环一经集中,中额立马起了根基xìng的变化,周七伤只觉得眼前一花,仿佛被紫光刺痛了双眼,待得眨眼而过,却见鱼走车中额已呈现出一幅诡异的图像。 周七伤睁大了双眼,仔细瞧那图案,更是觉得奇诡异常,初时觉得是个人形,细看之下,又觉不像,观察片刻,终于看清了那图案的本来面目,竟是一只跪着的山羊! “葬羊功!?” 周七伤脑海中很自然的冒出这个词语,心下惊骇不已:“我曾见他使用过两次葬羊功,初次使用竟将整个地牢震塌,第二次使用更是一举洞穿了许真仙伯伯的胸口,看他此时额头上的那只跪羊,难道他今晚折腾这么久,就是在修炼他的葬羊功?嗯,一定是的了。” 又过一会,跪羊图案消失,中额景象开始迅速消退,九环各归其位,紫光消失,回归本源,鱼走车依然头顶明月,凝神闭目,这时却开口说话了: “小娃娃,看什么看?当心吓破你的胆,赶紧回去睡觉,不一rì到了应天府,嘿嘿,可别说因为没睡好而导致状态不佳。” “我呸!你这耍猴的家伙又在想着逛jì院!” 周七伤气呼呼的骂道,待得骂声停歇,鱼走车又开始他的头下脚上、脑袋顶桅杆的练功动作,看样子他练得乐此不疲,数十年被困地牢,一朝得以解脱,大约今rì才是练功练的最尽兴的时候吧。 发现鱼走车又开始练功,周七伤心知他与秦月人可以策划逃跑了,当即装作不耐烦的说了声:“我回去睡了,你没事别来找我,有事也别找我,吵醒我我便跟你急!” 说话间步入船舱,轻手轻脚的下来底舱,回到储物室,不及开口询问,便听到秦月人那似水如歌的美妙嗓音: “公子,nǎi娘走啦?” 周七伤心情激动极了,感觉自己做了一件非常成功的大事,这是他第一次帮助秦月人,而且出师相当顺利,不由得沾沾自喜,底气十足的小声答道:“是的,秦姑娘,她走啦!” 秦月人喜道:“太好啦!” 周七伤见她语带欢笑,心里也觉得畅快无比,轻松道:“秦姑娘,你怎么突然会离开月出古楼?” “我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好久之前就有这个想法了,不过nǎi娘不准我离开,至于为什么,她又不肯告诉我。刚好你那天闯入古楼,我便知机会来了,于是趁你被红sè帷幕困住之时,我偷悄悄的跑到契诃夫的鬼船上躲起来……” 听闻此言,周七伤心下大感惋惜,心想:“原来她一直都在那船上,可是她怎么不告诉我?”于是便问道:“啊哟,原来你在我们出发之前,就已经在船上了。可你怎么这般狠心,不告诉我你在船舱中?” 周七伤虽然年已十八,不过心地仍与孩童无异,是以言辞用语,皆是无所顾忌,因此当秦月人听到他言语之中的“狠心”二字时,她却呆住了,不由得面红耳赤、腼腆之至,一时说不出话来。 周七伤见她不言语,也没料到是自己言语上冒犯了她,还道秦月人这是怎么了,忙道:“秦姑娘,你怎么啦?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秦月人娇嗔道:“没……没事,公子,那些天,其实我有提示你我在船舱里,可是你一直在甲板上,并没有发觉我在唤你。而且你离那契诃夫的外套好近,我又不敢大声喊你,更不敢走出来,我怕若是契诃夫发现了,可能会把我送回月出古楼。对了,公子,你为什么每天亥时都会那样……” 秦月人说的是周七伤每rì亥时必定会发作的七伤拳伤病,那些天她躲在鬼船船舱中,幸好那些黑影并没有为难她,是以周七伤每次伤病发作,其各种痛苦之状,秦月人一一瞧在眼里。 听到秦月人提及自己的一大心病,周七伤心下一阵感动,仿佛找到了倾诉的对象,小声道:“那契诃夫骗得我强练七伤拳,害得我染上一身的伤病,每rì亥时,七伤拳的伤病都会准时发作,秦姑娘,在我伤病发作的时候,还好……” 后面的话却说不下去了,他原本想说:“在我伤病发作的时候,还好能在心里想你一想,这样便觉得没那么痛了。” 但终究是不好意思开口,一时间觉得非常腼腆,躁动不已,双手不知往哪里放,一摸怀中,却摸到了那只秦月人饮过的酒杯,心中又是一荡,更是说不出半句话来。 第48章 与套中人抢女人 - 七伤记 - 漏电流 () 听闻周七伤说是因为伤病发作,秦月人吃了一惊,反应有些慌张,关切道: “啊,竟然是伤病发作,七伤拳的伤病这么可怕吗?公子你没事吧?我看你每次发作时,都好想出来帮你,可是又不知怎么帮。只是每次都看到你手里抓着个酒杯,面部表情虽然看起来好像很痛苦,不过你的眼睛却一直看着那酒杯,似乎那杯子能减轻你的痛楚一般……” 话听到这里,周七伤已经心跳加速了,非常害怕秦月人发现了他心里装着她,不过尽管如此,他还是感觉幸福无比了,跟着又听到秦月人往下说道:“……哦,对了,你拿着的那个酒杯,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似乎……似乎月出古楼就有这样的杯子。” 周七伤强忍住没笑出声来,心下暗喜:“其实就是你的酒杯,嘻嘻!”轻轻咳了一声,兴奋道:“哦,那酒杯是我母亲给我的。” 说谎不打草稿,果然是高手。 这时周七伤jǐng觉的朝外面望了一眼,又禁声仔细听了一会,这才低低的道:“秦姑娘,咱们现在逃跑。” “好,怎么逃?我们去哪里?” “我们可以在这底舱打出一个洞,去北途岛找我父亲,我还要去救他。对了,你会游泳吗?” 秦月人点点头:“会,月出古楼有条地下通道,可以通到东君府后面去,那里有个湖泊,我常在那里玩水。” “哦?没想到还有这么好的去处,早知道当时我就去见识见识。” 当下俩人便在杂物堆中找到两把匕首,又讨论一番逃跑的详情,最后便将重点放在如何打洞上面。 “秦姑娘,咱们要瞒住外面那个鱼走车,不要被他发现啦,他要是发现我逃跑,准会把我抓回来。我们在这底舱打出一个洞穴,从洞穴中出去,然后游泳回到北途岛去。” 秦月人想到在底舱打洞,岂不是要把船凿沉?慌道:“公子,你会把船凿沉的!” “不会,我们在舱壁上打洞,我计算过了,现在这艘船并没有负重,吃水不深,我们只需在舱壁半丈高的位置凿出一个洞,海水没不过打出的洞,所以就不必担心船会进水而沉。” “嗯嗯,此计甚妙!公子,你好聪明!”秦月人忍不住夸道。 听闻秦月人夸自己,周七伤一时感到飘飘然,信心更是凭空呈指数增长,几乎要涨破胸腔,往外横溢,忙忍住兴奋之情,窃喜道: “秦姑娘,我和你说,那鱼走车是个旱鸭子,遇水就能淹死他。我们凿出洞逃走之后,这海上最好刮起风浪,好让水位漫过洞口,进入船中,使得整艘船沉掉,到时那鱼走车就会葬身海中了。”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感觉有说不完的话。末了便开始行动,双双来到船体左侧,对着舱壁半丈高之处画了一个圈,便开始以匕首凿洞。 因为船体舱壁坚硬,加之不能放开手脚凿洞,所以cāo作效率非常低下,而且更得注意不能弄出大的响动,否则便要被鱼走车发现。 想那鱼走车练他的葬羊功,正练至酣处,jīng气神皆集中于身体要紧之处,全身心投入其中,仿佛火急火燎的赶着进入功德圆满的境界,是以对外界的感知能力,也作了相当程度的收敛,因此不曾察觉底舱的微小动静。 周七伤与秦月人,一对人儿你侬我侬,也不言语,埋头苦干,每一下出手,皆是轻之又轻,二人感知着彼此粗重的呼吸,心里只想着一件事,那便是尽快打通这个洞穴。 俩人落了一身的汗,待得浸透衣衫,又过去一个多时辰,终于打通了洞穴。 顷刻间猎猎海风灌进洞来,吹得二人热乎乎的脸蛋微感凉意,二人不及休息半口气,接着一鼓作气,将洞口加宽加大,直至容得下一人通过,终于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外面的月光依着这个洞飘洒进来,照在秦月人香汗淋漓的俏脸上,竟使清寒的月光也变得娇羞不已。周七伤忍不住抬手过去,轻轻擦去秦月人额头上的汗珠,只觉其人肤如凝脂,冰清玉润,真真是美艳不可方物。 秦月人见他不自觉的为自己擦汗,脸上一红,脱口忙道:“好啦,我自己来擦。” 周七伤抿嘴一笑,随即眉头一皱,问道:“啊哟,糟糕糟糕,我真是糊涂,忘了计算咱们挖洞的时间了,现在这渔船已经驶出几个时辰了,耽误了这许多时间,我们是不够体力游回北途岛的。” “这可怎生是好?我们回不去北途岛,你父亲就危险了。” 正处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之际,到底还是面临决定xìng问题,秦月人也是感到颇为棘手,一时没了主意。 周七伤心知不能再等,再等多一分,这渔船便驶离一尺,这般茫然焦虑下去,只能让他二人离北途岛越来越远,他知道形势越是危急,就越应该保持头脑冷静,此刻秦月人就在自己身旁,他可不想做一个成事不足之人。 试问连自己父亲都救不了的人,还怎么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 周七伤这会觉得,秦月人是他心爱的女人,其实他也不明白这是什么定义,只是觉得,看到秦月人的时候,他的心里,会觉得暖哄哄的。 “别急别急,让我想想。” 周七伤脑海中心念电转,口中却安慰秦月人道。他回首观察底舱,不见任何可以帮助他们游泳过海的工具,不由得汗如雨下,焦躁不已,仿佛看到cháo水汹涌暴涨,顷刻间淹没沙滩,周逢甲露在沙滩外面的脑袋瞬间消失殆尽,此时,他更觉脑袋燥热之极。 脑袋燥热,烦闷不已,便需冷静,就得降温,刚好猎猎海风灌入,周七伤情急之索xìng下一个脑袋探出洞口,好让海风将他躁动不安的心吹得平复过来。 “公子,你……” 秦月人见周七伤贸然作出异举,不禁关切询问。 周七伤半个脑袋刚探出舱洞,便见舱洞左近的外壁上系着一条绳索,绳索一丈来长,另一端连着的赫然竟是一叶小舟,不由得喜上眉梢。 “秦姑娘,有办法啦,老天爷待我不薄,外面是一叶小舟!” “太好啦,果然是一叶小舟。”秦月人喜道。 话毕,周七伤便轻手轻脚的钻出舱洞,再小心翼翼的踩入水中,跟着把秦月人抱出舱洞,只觉得她身体如杨柳细腰,软软乎乎,薄汗轻衣透,海风吹拂,更是暗香浮动。 周七伤解下系于舱壁的绳索,屏息凝神,双双爬上小舟,提心吊胆的回首观察渔船,不见异样,于是便以手缓慢的划动小舟。慢慢的,小舟便与渔船拉开距离,扎入黑暗中,向着北途岛游去,由此便把鱼走车甩了。 约摸过了一刻有余,估计鱼走车已经离得很远了,他二人终于松了一口气,悬于心间的一块大石落了地。 “哈哈,太好啦,秦姑娘,我们终于甩掉鱼走车了。”周七伤一边飞快的划着水,一边回首看着秦月人,口中喜道。 秦月人也是轻松道:“是的,公子。对了,那人很可怕吗?” “也算不上可怕,不过有点白痴,张口闭口喜欢骂人。他想把我抓到应天府去,不知他要干什么。总的来说,他比契诃夫好对付。” “契诃夫?” “对,就是那个套中人!”周七伤喘着粗气应道。 提到套中人,秦月人眉头微蹙,低低问道:“他怎么样啦?” 周七伤一直看着秦月人,捕捉到她皱眉的这个细微表情变化,不由得心中一动,知道有必要向她问明白她与棺中女子的事情了。若秦月人真是棺中女子,那可真是令周七伤痛哭流涕,因为他将面临着一个严峻的问题:便是要与套中人抢女人,这该是一个多么无法想象的事情。 又想人家秦姑娘冰清玉洁,举手投足间是端庄典雅,低眉抬眼间是秋波涌动;再想套中人身披黑sè外套,黑布蒙头蒙脸,只有一双冷眼可以见人,行事诡异yīn冷,言语萧萧索索,如亘古不化之冰。 周七伤的脑细胞于大脑皮层之中,分作左右两支队伍,两军交阵,在这一瞬之间进行火并,转念间死伤殆尽,他还是无法找到这处于两种极端的两个人,会有什么交集。 “他应该还在北途岛,白天的时候北途岛打的天翻地覆,秦姑娘,你知道么?我还被打死了,所幸后来又被救活了。那契诃夫现在估计还在跟人打,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他在跟谁打?” 听到秦月人这般询问,周七伤微感愕然,心想她不关心我被打死,却去关心那老匹夫跟谁打架,难道她真是棺中女子?真是套中人的女人么?唉,这贼老天可真是够贼的,不带这么折腾人。 一时间心头失却念想,划动着海水的手也不自觉的放慢了速度,脸现难sè道:“他不是在跟人打,他是在跟人拼命,跟人决斗,和他打的人是奇门宗的虎头,叫做许真仙,契诃夫极其愤怒,誓要斩下许真仙的头颅才肯罢休。” 第49章 怒海孤舟 - 七伤记 - 漏电流 () 秦月人啊的一声,一时心慌意急:“他……他不要紧吧?” 周七伤见她对套中人如此上心,更是肯定了心中所想,一时间更觉心灰意冷:“啊哟,她怎地如此关心他?唉,周七伤啊周七伤,人家是花朵一样的人儿,自然需要有通天本领的套中人来保护。你会什么呢?你有什么本事呢?会吟诗写词、会说一口倭语,却被人贬得一无是处,学了个七伤拳,害的一身伤病,指不定接下来就要发作,届时各种痛苦难堪之状,都得教她瞧见,唉……” 周七伤心里早已叹了一千口气,也没了心思回答秦月人,又想:“那套中人虽说没有坏到骨子里,不过他也犯不着和我抢女人呀?” 其实,聪明的周七伤奈何不曾想到,是谁在抢谁的女人? “不行,只要还有一丝希望,我就要努力到底,不然我老周家的风骨,还真得断送在我手中。”心中这一念头闪过,周七伤骤然鼓足勇气,斗志满满,划水的力气也恢复了。 “秦姑娘,你别担心他,他这么厉害,应该不会有事的。”周七伤言辞虽然恳切,不过却透着一丝事不关己的意味,心想:“打吧打吧,最好打到明年后年,两人都累死算了。” 秦月人听了周七伤不温不火的话语,低下了头,不作答复。 周七伤心中一紧,心道豁出去了,直截了当的说道:“秦姑娘,我知他是为了你,付出了数十年,你也别太难过。他来北途岛闯岛劫牢,就是为了把你救活。现在你活过来了,他也就不用和许真仙伯伯拼命了。” 秦月人微微抬起头来,茫然问道:“公子,你在说什么?”话语之间表达的意思,显是于周七伤所言,不知所谓。 此言入耳,周七伤怔住了,他停止划水,心情略感复杂,看着秦月人,呆呆的道:“难道……难道你不知吗?” “我不知什么?”秦月人细声反问。 “难道你活过来后,什么也忘记了?可是为什么你又对他这般关心?”周七伤这会已经有点迷惑了。 秦月人也是云里雾里,疑惑道:“公子,你可能误会了。我从小生活在月出古楼,没离开过一步,这次是我第一次瞒住nǎi娘,离家出走。你说我这么关心那契诃夫,其实是因为,他是我长这么大,除了nǎi娘,见过的第二个人,我应该是潜意识里把他看作是亲人,所以才会于无意中流露出对他的关心。 我在月出古楼没事的时候,就喜欢透过窗户看外面,可以看到外面的东君府。看到那契诃夫的外套挂在铁钩,时而探出身来,或者一直挂着。月出古楼里没有太多的事情可供消遣,我瞧那契诃夫生活在外套中,觉得非常奇怪,这么一看就是从小看到大。 这些年来,我常常见他盯着那口石棺发呆,眼里饱含说不出的愁苦,他往往这么盯着,就能发呆一整天。时间久了,我便觉得有些读懂了他,感觉他不是坏人,又觉和他心灵之间的距离好近,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周七伤边听边眨眼,眼神闪烁,jīng芒直shè,心里有些底了,又问道:“秦姑娘,你当真没离开过月出古楼吗?对了,那契诃夫有没见过你?” 秦月人答道:“当真,我除了去月出古楼后面那个湖泊玩水,从小再没离开过,更没出来过东君府。我估计契诃夫是没瞧见过我,我曾数次想要叫他,甚至拍打窗户,他也是丝毫不觉,不知怎么回事。 后来我才知道,月出古楼的构造非常奇特,古楼内的一切响动,外人皆是听不到半点。而窗户又是打不开,因为nǎi娘不让开,她似乎是设置了什么机括,根本就打不开。” 这下渐明端倪,周七伤似乎是有些明白了,难怪当rì他告诉套中人有个红衣女子与棺中女子一模一样,而且唤作秦月人,套中人竟不知所谓,敢情是从不知存在秦月人这一号人物。 心想:“如此说来,那棺中女子与秦姑娘,便是两个人?可是天下间怎么有这般相似的两个人?她们两个会有怎么样的联系?此间种种,一时还真是无法得知。” 一时间周七伤又惊又喜,惊的是世间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儿,即便是孪生姐妹,也不该有如此以假乱真的神韵;而喜的是,他周七伤不用和套中人抢女人了。 心下稍安,跟着沉吟片刻,周七伤又接着划水,小舟平缓的向北途岛游去。 “秦姑娘,我和你说一件事。契诃夫现在北途岛和许真仙决斗,就是为了得到鱼走车体内封印着的妖兽胡髯郎,最终目的是为了救活一个女子。那个女子现在就躺在东君府的石棺中,那口石棺,也就是你从小看到的,契诃夫盯着会两眼发直、发呆一整天的石棺。 而且那个棺中女子,无论是相貌、身高、打扮,都和你长得一模一样,所以我才会一直误会你就是她。还有,从契诃夫和鱼走车的对话中我得知,那棺中女子已经死了二十多年,契诃夫希望她能复活,所以才这么拼命。” 秦月人吃惊道:“啊哟,这事情当真奇怪,公子,待得我们见了契诃夫,再与他细说。” 周七伤笑道:“他要是见了你,肯定得吓得半死。还道是他的女人当真活过来了。” 秦月人嗔道:“我才不是他的女人!” “那你是谁的女人?”周七伤一脸坏笑,盯着秦月人,嬉笑的后槽牙子也露出来了。 秦月人脸上一红,口中却沉默了,这个问题她不知怎么回答,因为她从没想过,周七伤对她好,她心里明白。可是若仅凭这点就认定自己是周七伤的女人,那是决计不能的。她总觉得,真正让自己动心的男子,还没出现,至少现在的周七伤,还不算是。 秦月人沉默半响,怒嗔道:“我不是谁的女人,我是我自己。” 周七伤哈哈一笑,细细品味这句话,发现秦月人的内心,不似外表这么柔弱,而是一个很有想法的女子,心念一动:“她果然对我没意思,唉,难道是我周七伤的个人魅力还不够?嗯,一定是的了,努力!奋斗!” 突然间,周七伤正在划水的手戛然而止,浑身一颤,猛的栽进海里,他上一秒还在为自己加油打气,继续努力追求秦月人,下一秒却如进入了yīn府炼狱,好似千万只手将自己往深渊里拖,数不清的蛇蚁在周身的每一寸肌肤咬噬。 剧痛自身体各处生出,传播如急电,痛感所过之所,又生出新的痛感,只一瞬之间,剧痛已如泰山倾倒,古佛崩坏,似乎已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周七伤这般反应,显是七伤拳的伤病已然发作,他只觉全身各处穴位均是隐痛不已,连rì来副作用的发作累积,伤病只能越来越严重,他的心脉、肝脉、脾脉、肺脉、肾脉、yīn脉、阳脉,随着一天天的发作,损伤也是一步步递增。 七伤拳以神憎鬼厌的副作用作为代价,换取拳势jīng妙、吞吐闪烁、一拳断经脉的杀伤力,此刻在周七伤看来,这种交易,当真是一文不值。他认为,这七伤拳不是人类创造的,要么是仙人丢弃的一本破书,要么是恶鬼从茅厕出来之后,遗留在其中的废物,根本就不适合给人修炼,贸然去练,空自消受无尽苦楚。 秦月人惊骇之下,不由得失声惊呼:“啊,糟啦,莫不是亥时到了?” 赶紧移过身去,将周七伤从海里捞上来,安放于舟中,一脸惊惶的看着周七伤百般痛楚,顿时慌了手脚,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忙将周七伤抱在怀中。 她看到周七伤全身发紫,剧烈抖动,连同自己纤弱的身子,也是颤动不已。颤动之势传至舟中,竟使得小舟也是摇晃不已,水波自舟中泛出,荡漾开去,清冷苍白。 秦月人越是感觉周七伤气若游丝、浑身发烫,竟有行将就木之态,便越是惊惶害怕。她将周七伤紧紧抱在怀里,泪水吧嗒吧嗒的落下来,打湿了周七伤胸前的衣襟,任凭周遭海风呼啸,水波荡漾,冷月当空,也是不能阻止她那决堤的泪水。 秦月人哽咽道:“公子,你忍着,很快就过去了。” 只听得周七伤哆哆嗦嗦的,好似在说什么。 秦月人忙将耳朵凑上去细听,却觉周七伤声如蚊蚁、断断续续,忙止住哭泣,屏息凝神细听,终于听到周七伤断断续续道: “……书……书……” 秦月人吃惊道:“书?啊,公子,你说什么书?” 周七伤汗如雨下,咸湿的汗水与秦月人落下的滴滴泪水,融汇交错在一起,更平添了几分悲凉。 周七伤眼神暗淡,写满yīn郁愁苦之sè,他嘴唇发黑,显是痛苦到了极点。忽的他艰难的抬起一手,颤颤巍巍的向怀中摸去…… 这时,月sè隐去,响起声声惊雷,闪电划破夜空,瓢泼大雨倾盆而下,早已分不清哪些是周七伤的汗水,哪些是秦月人的泪水,哪些是贼老天的雨水。 第50章 解衣遮雨 - 七伤记 - 漏电流 () 雨夜,永远阻不住困境中相依为命的一对人儿。 秦月人赶紧握住周七伤那抬起来的手,将其缓慢的放回腰间,她伸手探入周七伤怀中,却摸出一只酒杯。 这便是每次七伤拳伤病发作时,周七伤捧在手心的酒杯。 秦月人心念一动,心下已感动的热泪盈眶:“这……这分明是我的夜光杯,却怎么会在他怀中?” 又见杯沿残留着淡淡的唇痕,转瞬便被雨水冲刷的干干净净,她心中一荡,心下又是惊骇不已:“这正是当rì我饮过的杯子,想不到他……他竟对我这般痴心。” 不顾雨水倾盆,秦月人再次探入周七伤怀中,这次终于摸出一本书,正是《人体构造》。 “啊,果然有一本书,公子!我找到书了!”秦月人抹去脸上的雨水,喜道。 岂料当她把书递给周七伤时,却见他已经不再发抖,准确说,他不再动弹了,只见他双眼紧闭,脸sè苍白,毫无血sè,雨水洒下,身体更显浮肿,俨然一副死绝的模样。 秦月人登时大骇惨呼:“公子……” 探其口鼻,气息微弱,抚其胸口,起伏如微风吹湖面,涟漪点点,还好尚有一口气在,应该是晕死过去了。 知道周七伤没死,秦月人松了口气,心下祈祷:“谢天谢地,他没死,祈求老天爷别让他死了。” 抬头望天,暗暗祈祷,雨水打在脸上,隐隐生疼,下意识低下头去,却见周七伤苍白浮肿的脸正对着苍天,雨水吧嗒吧嗒的打在其上,心念一动:“啊哟,雨水打在他脸上,他会更痛的。” 顿时一股心疼的感觉油然而生,忙在舟中摸索,不见任何遮挡之物,不由得心慌气恼,这可怎生是好? 思绪过处,意识到耽误不得,情急之中竟生出脱下自己衣裳为他遮盖的想法,可是,他是男子,她又是女子,一男一女,冷夜密雨,海中孤舟,虽无旁人知道,然而她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却又如何做得出在一个男子面前解下衣带? “我若是多想一会,他便要多疼一分,不管了。” 当下便解开衣带,脱下红sè的外衣,露出里边穿的一件薄如蝉翼的白sè纱衣,她的衣衫早被雨水打湿,白sè的纱衣紧紧贴在她身上,曼妙的酮体若隐若现,姣好身材一览无余。 秦月人肤若美瓷,唇若樱花,双颊绯红,此刻她竟然直接闭上了双眼,显是娇羞到了极致,她将自己的外衣折叠三次,双手各抓一边置于周七伤脸部一尺上方,挡住了打在他脸庞的雨水。 秦月人微微缩着身子,任凭雨水透过纱衣,打在自己的背上,隐隐生疼,她依然闭着眼睛,满脸通红,极尽害羞,心里乱砰砰的,担心自己此番,若是被旁人瞧见,哪里还有脸面活在世上? 又想即便旁人不知,若是周七伤突然醒来,看到自己这般模样,又该作何他想,心下不由得好生为难,心想:“但愿他不曾瞧见我,不曾瞧见我。” 如此过去半个时辰,雨,依然在下,只是小了些。小舟于海中旋转摇摆,幸好风浪不大,并无翻船之危。 秦月人那原本如凝脂般细腻嫩白的肌肤,竟被雨水打的白里透红。她依然紧闭双眼,眼皮一直在跳动,不时咪出一条缝,观察周七伤反应,待得见他没有响动,便轻轻的松了口气。 到得夜雨将息,雨点淅淅沥沥,慢慢变得虚无,周遭渐渐平静。 秦月人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准备把衣服收起,快速穿上,却猛见得周七伤右手食指仿佛动了一动,心下不由得又羞又恼:“糟啦,他醒啦!” 又听得一两声咳嗽响起,显然是周七伤发出的,慌乱间也不及多想,心里只道无论如何也不能教他瞧见自己的身子,忙将手中衣服盖在周七伤脸上,自己则缩成一团,一手将衣服按在周七伤脸上,一手护住自己的脑袋,脑袋竟羞涩的埋在了怀中。 “啊呀,咳咳……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眼前一片黑暗?咦,怎么这么香?秦姑娘,你在哪儿?” 周七伤骤然醒转,因被衣服盖着脸,顿觉呼吸不顺,又闻得秦月人衣裳留着的香味,只觉得特别好闻,虽然不明所以,却依然是禁不住心中一荡,陶醉于其中。 “啊,你不许动,不许睁眼……你把眼睛闭上,不许偷看!”秦月人脑袋埋于怀中,娇声叱道。 “秦姑娘,你在干什么呀?怎么这么香?” 周七伤着实觉得秦月人的体香妙不可言,下意识伸手拨开脸上遮盖物,却摸到了秦月人的手,那是一只宛如溪水般柔美的玉手,不由得吃了一惊。 但听得她娇声呵斥,一手又捂在自己脸上,加之脸上遮盖物又是她的味道,虽然不知秦月人在干嘛,心中也料想到了几分,不禁坏坏的笑了几声。 秦月人一经听闻周七伤坏笑,以为他看到了自己的窘态,忙失声叱道:“你……你这无赖,说话不算数……”说着说着一口气吸不上来,哇的一声,竟然哭了起来。 周七伤忙道:“你别哭呀,秦姑娘,我什么都没看见,真的。” “当真?” “当真!” 秦月人抬起头来,一张眉目如画的脸蛋哭得梨花带雨,嗔道:“那你不许睁开眼睛,不然我永远不理你!” 周七伤听到秦月人语音严肃,不似玩笑,心想若是她不再理我,我肯定得闷闷不乐,郁郁而终,当下便道:“好,我不睁眼。” 话毕当真就把眼睛闭得死死的,只觉眼皮外忽的亮了些,显是秦月人把衣服收回去了,又听得旁边一阵窸窸窣窣之声,正是秦月人在慌慌张张的穿衣服,周七伤心念电转,早已在脑海里猜想出了一千种可能,任是他如此聪明,却也不曾想得到,在自己晕死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 “好了,你可以睁眼了。” 周七伤睁开眼睛,发现冷月当空,还处于夜晚;衣衫、船体cháo湿,显是刚下过雨。只见秦月人衣裳整齐,正襟危坐于自己身前,周七伤联想到刚才那一连串令自己摸不着头脑的种种事情,不由得扑哧一笑: “秦姑娘,刚才怎么回事呀?” 说着又是一脸坏笑。 秦月人脸颊绯红,头低低的,明眸之中秋波暗动,如盈盈秋水,瞪着周七伤,怒嗔道:“不许问!你再问我就不理你!” 周七伤忙收住笑脸,想到刚才自己的七伤拳伤病发作,天又下起大雨,孤舟置于海中,更是无依无靠,秦姑娘肯定是吓坏了,还好有她的照顾,不然我就葬身在这茫茫大海了。 是以感激道:“秦姑娘,谢谢你!” “谢什么谢,我又没做什么,不要你谢!”秦月人娇嗔道。 周七伤啊哟一声,惊道:“糟啦,亥时都过去啦,很快就到凌晨啦,糟糕糟糕,我父亲危险了,秦姑娘,我们得赶快回去北途岛。” 当下俩人不及多说,便划动小舟,快速往北途岛方向驶去。 少顷,秦月人好似想起了什么,她指着身侧的《人体构造》,道:“公子,你这本书是怎么回事?” “没空看了,秦姑娘,到了北途岛和你细说,” 周七伤拿起《人体构造》,这本书被雨水冲刷了这么久,却不见半点损坏,他叹了一声,心想:“里面有个治疗七伤拳的法子,套中人却说几乎不可能做到,唉……真真是彷徨而不可终rì。” 收起《人体构造》,放入怀中,这本书的内容,至今他还没瞧上一眼,实不知里边写了什么玩意。 又见舟中角落立着一个酒杯,他心念一动,探手过去抓了过来,一摸怀中,登时吃了一惊,心想:“难道她……她已经发现了?啊哟,真是羞煞我老周家小儿,她该不会认为我是流氓吧?” 念想间眼神不自觉的向秦月人瞟了一眼,但见她香汗附于额头,头发微湿,似芙蓉出水,活脱脱美人出浴一般,周七伤一时看得呆了,见她正低着头认真划水,忙打住胡思乱想,一门心思划水。 大约过去个把时辰,终于遥遥见到前方出现一个黑乎乎的岛影,已回到北途岛了。 周七伤与秦月人弃舟登岛,火速赶往埋着周逢甲等人的沙滩,岂料沙滩上空空如也,周逢甲等人已不知去向。 “太好了,父亲一定脱困了,却不知他去了哪里。” 周七伤大喜,携同秦月人沿着海边围绕北途岛走了一个圈,后又在码头寻了一阵,皆是不见周逢甲踪影,只好一头扎进密林,往里寻去。 穿过密林,置身于桃花林中,突然秦月人指着远处,惊呼:“公子,你看!” 周七伤循着秦月人所指方向,遥遥看去,冷月之下,蓦地出现一个星光,星光闪烁,初时极小,陡然膨胀,竟使直径宽达数丈,轰隆一声巨响,数丈宽的光球,自空中猛的爆炸开来。 杀伤力瞬间波及方圆数十丈,范围之内的桃树,顷刻间被排倒,跟着连根拔起,自爆炸中心向外围排去,桃花舞动,眨眼间变成了一层层炭灰,炭灰漫天飞舞,飘飘扬扬,久久不散去。 那方圆数十丈的范围,已成了一片焦土,冒着丝丝热气。 周七伤远远瞧见半空中立着两人,相隔十来丈,凝神细望,不禁吃了一惊,只见左首立着的,冷眼jīng光直shè,身体藏于外套中,是东君契诃夫,也即是套中人;右首立着的,单耳徐动,满脸皱纹挤在一处,是奇门宗虎头,即是许真仙。 第51章 打此人伤彼人 - 七伤记 - 漏电流 () 刚才那小型爆炸,正是他们二人分别以龟波气功与隔山打牛相击在一起造成的。这二人自傍晚打至现在凌晨,已接连不断的打了十几个小时,看情形依然是不得结果。 自从发现许真仙以遁地术逃走,套中人立马穷追不舍。许真仙于地下一边疗伤,一边遁地,其在地下的行动速度,如履平地,又如鱼得水,亦如在天上穿云御风,实则速度皆是比这三者要快速,所以许真仙才会首选遁地,为自己疗伤争取时间。 二人一逃一追,便在这北途岛转了数十圈,套中人在地面追杀,始终不能伤许真仙分毫,到得后来,他便也发动遁地术,与许真仙在地下展开一场死亡追逐。 初时两者相距数丈,许真仙因为伤势未复,距离慢慢拉近;待得追出许久,距离只剩三丈之时,许真仙终于恢复元气,距离开始拉开,最后基本保持在数丈远。 元气既然已恢复,自然不必再作狼狈奔逃。 许真仙破土而出,便以隔山打牛击向身后土中的套中人,这一击隔山打牛,居然能一次传播两次载体,即是首先在空气中传播,接着进入土中,以固体为载体,杀伤力循着气、固二态袭至地下套中人。 套中人猛然惊觉,当即结印发动刺术,鬼遁・四重恶鬼门,在自己所处位置,至地面之间的深度之间,布下四重恶鬼门,火速进行防御。 此前许真仙以一击隔山打牛连破套中人三重恶鬼门,这次为防止悲剧重演,套中人有意布下四重恶鬼门。 果不其然,隔山打牛杀伤力顷刻间袭到,砰砰砰,接连三声爆裂,表面的三道门皆被打破,终于在面临第四道防御门时,隔山打牛的杀伤力便偃旗息鼓,俨然被破了。 此刻,套中人与许真仙,双双使用舞空术,立于高空之上,静静的,就这么对峙着。 周七伤拉着秦月人的小手,悄悄的潜入,二人寻一视野清晰隐蔽之处,躲了起来,暗中观察远处半空中的情况。 秦月人瞧见了套中人,不由得失声惊呼:“公子,他在那里……” “嘘!” 周七伤忙捂住她的嘴巴,小声道:“秦姑娘,别出声,先看看情况。” 秦月人眨了眨眼睛,周七伤放开了手。秦月人没说什么,而是一脸紧张的看着远处的动态。 许真仙面sè凝重,头颅微微昂起,凝神望着苍穹寒月,许久许久,才将视线移回套中人身上,语气森然道:“契诃夫,你的xìng格,早在孩提时代,便已经扭曲了。你还要执迷不悟,往光明的反方向越走越远么?” 套中人开始冷笑,带动身体微微发颤,他缓慢抬起一手,置于脑门之侧,对着帽子轻轻的一拨,这一拨,好似剪碎了清冷的月光,映照了他孤独的一生。他的连衣帽子被拨开了,层层黑布包裹之下的头颅,敞开在月亮下,月亮暗淡的清辉,悉数被其黑布吸收。 半响,套中人停止冷笑,冷冷的道:“哼,许真仙,你若是我,你的xìng格,会扭曲的更加厉害。” 许真仙回以冷笑:“这么说,你是承认我的说法了?” “天下间有数不清的刺客,如我一般活在黑暗里,活在死水中,没有理想,没有信念,没有未来。早在我的家族于一夜之间,被杀的鸡犬不留,我便不再是我;而在发现正是我的恩师,那所谓的六壬宗风头,下令暗杀我满门之后,我便不再是一个人的存在,成了一个游离于人类之外的幽灵。 这个世界虽是不公平,不过你们高层凭什么就可以为所yù为?踩着别个刺客的骷髅往上爬?哼,许真仙,我现在都能闻得到你身上那股假仁假义、自私作死的味道,这股味道,当真叫我恶心之极,气炸肺也!” 周七伤暗暗吃惊,心想:“我怎么越发觉得他说的是真的?不过他的话,为什么都这么绝对?他是不是太偏激了?” 念想间,周七伤的额头已渗出些许微汗。 刺客,在套中人口中,一文不值;而在周七伤心目中,却一直都是神圣无比的职业。暗杀己方jiān臣,暗杀敌方高层,刺客出马,只消结印便可取人首级。 如此刺客,多么简而易之,多么快刀斩麻,多么大快人心,多么拍案叫绝,周七伤之所以梦想成为刺客,看重的就是这些好处。 其实,刺客的深度,周七伤所体会到的,实在是浅之又浅。 少年人想法简单,现有的阅历还不足以使得他的思想上升到国仇家恨,小小年纪的他只向往快意恩仇、潇洒神气、手起刀落、神秘诡异,而刺客这一职业,刚好满足了他这一喜好。 因此,他才会如此这般的对刺客念念不忘。 听了套中人这番痛斥,许真仙低低的叹了口气,心下黯然神伤:“这只能怪那六壬宗风头这家伙,做事太过极端,唉……因果报应,却害了这孩子一生,六壬宗的门风,到得今rì,会好些了么?” 许真仙到底还是年长套中人数十岁,在他看来,套中人虽是邪魔外道,但是在了解了他的始末之后,不禁慈悲心起,竟然在心中不自觉的称呼套中人为孩子,心下又想:“作为奇门宗虎头,我有使命来感化你!” 许真仙微微颔首,沉声道:“契诃夫,你太偏激了,你只需脱下外套,到阳光之下去走走,便会发现,这世间,其实充满了爱。” 套中人冷冷的道:“这个世界是怎生模样,我自己看得明明白白,哪里要你来教?我的仇恨,便是容不下你们这些宗派之主!六壬宗风头那老东西,已被我灭之绝之,其魂魄依然在九幽冥界游走。等到杀死你这奇门宗虎头,下一个目标,便是遁甲宗云头!” “执迷不悟,咎由自取,非得教你吃些苦头,你才能看清这世界么?”许真仙摇了摇头,深感无奈,又道:“你认为你是对的,我认为我是对的,既然如此,只好以武论道!” 许真仙一把扯去穿在身上的蓝sè长袍,随手一扔,长袍颤颤悠悠的飘然而下,其上一个大大的“奇”字,在月sè中,可以看得非常清晰…… “公子,他们又要打了么?”秦月人凑到周七伤耳边,轻声细语问道。 此时秦月人离得周七伤这么近,周七伤能明显的感觉到她急促的呼吸声,心中一紧,暗想:“待会套中人看到秦姑娘的模样,会是什么反应?” “嗯,估计是又要再打,许真仙伯伯……就是那老头,他把象征身份的袍子都脱了,看样子是要拼命。”周七伤点头道,双眼却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套中人与许真仙。 果然,许真仙身形游动,四肢大张,低低喝道:“邪魔外道,终究是天理不容!” 猛见得他的身体一震,提起右拳对着胸口就是一拳,跟着左拳击出,又是猛烈的击打在胸口,接着又是双拳交替击胸,打出声声音爆,彼此交错,此进彼出,每一拳都刚猛十足,具有足以致命的力道。 “砰!砰!砰!” 只听得落拳之声不绝于耳,周七伤见此情景,不由得大惊失sè:“许真仙伯伯这般自残,是会死的!” 许真仙大喝一声,右脚猛的抬起,一脚踢在自己脑门,随后左脚也踢起,同样狠辣的踢在脑门,接着双脚彼此交换,接连不断的踢在自己脑门。 如此,许真仙好似失心疯了一般,对自己的身体拳打脚踢,大打出手,叫人看得心惊肉跳,惶恐不已。 秦月人吃惊问道:“公子,那老伯伯在干什么?” 周七伤失声惊呼:“打此伤彼!?” 周七伤惊骇之余,忙看向套中人,竟见他全身乱舞,身体不住的抽搐,头颅震荡幅度奇大无比,一会是这个动作,一会是那个动作,每一个动作都像是因为受到了重创而条件反shè造成的。 这令周七伤与秦月人惊掉了下巴,但见天空中许真仙狠击胸口,猛踢头颅,俨然一副不把自己打死便誓不罢休之态;而套中人则事故凭空起,本来好端端的立于空中,潇洒自如,堪比鬼魅,霎时间竟如恶鬼缠身,忍受无尽苦楚。 “这便是物转星移第三层的打此人伤彼人?真是令人叹为观止,我若是学会这一招,哪天看谁不顺眼,只消狂揍自己、或者随便拎个人来打,便可在敌人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将伤害转移到敌人身上,那个时候,敌人连自己是怎么死的也不知道,这真是太令人解恨了。” 周七伤第一次见识到许真仙的打此伤彼,情不自禁的在心中感叹。 秦月人疑惑道:“公子,契诃夫他……他似乎很痛苦!这是怎么回事?那老伯伯好像要打死自己,可是却看不出他受了什么伤害。” 周七伤解释道:“这是许真仙伯伯的物转星移神功,唤作打此伤彼。其打击效果神鬼莫测,全靠他老人家自身控制,想打谁便打谁。秦姑娘,许真仙伯伯若是想打我,那么现在受伤的就不是契诃夫,而是我了……” 第52章 六尘能引与山海斥逐 - 七伤记 - 漏电流 () “啊,这么神奇!”秦月人吃惊道。 “是的,不过我感觉,对于物转星移神功的能力,许真仙伯伯还远没有发挥出来,秦姑娘,我真是期待接下来会看到怎么样的场面。之前许真仙伯伯在我体内输入了三股物转星移功力,但我只能使用第三层的一小部分功能,就是打此处,伤彼处。” 秦月人奇道:“打此处,伤彼处?这又是什么?” “就是打在人身上某个部位,受伤的却是另一个部位,秦姑娘,你试试看,你把手心张开……” 周七伤提起一拳轻轻的打在秦月人的右手手心,秦月人微微吃惊,竟不觉右手手心有丝毫感觉。 “秦姑娘,看着我的眼睛。” 待得周七伤将那微乎其微的杀伤力转移到秦月人的左手心,她惊觉左手心瞬间麻痒,转瞬即逝,登时惊得目瞪口呆,一脸惊骇的盯着周七伤满脸坏笑,一时说不出半句话来。 套中人被通过这种方式,身心遭受残酷虐杀,一时猝不及防,舞空术随之解除,挣扎着身体飞速跌落。许真仙见状也随着套中人跌落的速度,解除舞空术,与其平行跌落,距离始终保持在十来丈,依然止不住的自残。 许真仙且落且打,套中人且伤且落。 到得距离地面丈许之时,套中人身体毫无征兆的定格,闭眼凝神,猛的睁开,念道:“金顶佛灯!” 骤然间套中人脑袋之上出现一个古佛灯影,灯影罩于其头颅,散发出无数道金光,金光激shè,极速向周身扩大,却在三丈开外止住,自此以套中人为中心,金光散布于三丈半径的球体之内。 这三丈范围的佛光,是一道防御,自金顶佛灯启动后,金光一经出现,便开始将许真仙打此伤彼造成的伤害悉数防御住,随着金光山海崩坏般的向四周扩散,直至止于三丈远,便已完全破了许真仙的打此伤彼。 套中人一袭黑衣,置身其中,散发的却是金光。 许真仙猛然发现套中人成功防御住打此伤彼,突地止住自残,吃惊呼道:“黑佛!?” 套中人幽幽的道:“哼,就是黑佛!” 周七伤心下大奇:“套中人脑袋上的古佛灯影分明是金sè的,散发的光也是金光,怎么会是黑佛?” 凝神细看,这才明白其中深意。 原来每一束金光之后,都暗含着一束黑光,而那古佛灯影,其实就是套中人头颅的幻影,黑sè的头颅,金sè的幻影,称呼其为黑佛,名副其实。 套中人身处三丈佛光防御之中,瞥了一眼许真仙,冷笑着,无力的抬起右掌,缓缓的对着许真仙一送,念道:“金顶佛灯・六尘能引!” 刹那间套中人的这一掌仿佛生出一声悲鸣,好似地下三千丈处的恶鬼呼啸,掌心立马产生堪比撼动泰山的吸引力,许真仙暗叫一声不好,身体竟不由自主的被吸了过去,速度之快,连他这种工于机变之人,也是束手无策,只能任由这股黑佛产生的“六尘能引”的吸引力吸过去。 短时间奇变陡生,周七伤正自惊骇,忽听得秦月人惊呼:“公子,那是六尘能引!如来神掌第二式,金顶佛灯的六尘能引!” 周七伤大感惊讶:“就是利用强大的吸引力,将目标物瞬间吸过来么?秦姑娘,你怎么知道的?” “是的,公子,我在月出古楼见他在东君府使用过,nǎi娘说这是如来神掌的功夫,属于第二式金顶佛灯里的六尘能引,她说这一招的威力惊神泣鬼,发挥到极致的时候,甚至能在百丈之外将一座山吸过来!” “这么可怕!不过看情形那契诃夫还比较收敛,只是把许真仙伯伯吸过去而已,若是他倾尽所有发挥这一招,恐怕这半个北途岛都要被他吸过去!” 正自交谈间,许真仙已被套中人吸近掌心,忽的套中人掌势一变,又是轻轻一送,念道:“金顶佛灯・山海斥逐!” 瞬间套中人这一掌颠倒yīn阳,掌心猛的发出一古佛诵经之声,将六尘能引转换为与之相反的山海斥逐,先前有多大的吸引力,此时便有多大的排斥力,顷刻间许真仙便被这股足以斥逐山海的排斥力弹了出去,弓着腰、弯着背、瞪着眼、竖着眉,待得眉心微动,人已被弹出数百丈开外。 “轰隆!” 一声巨响,自周七伤与秦月人身后传来,响未消隐,两人惊恐万状,向后看去,只见远处一座小山已然崩塌,扬起漫天尘土,周七伤忍不住失声惊道:“啊哟,山都被撞塌啦,许真仙伯伯还不被撞死?” 秦月人低声道:“公子,我感觉还没完,以前我见契诃夫使用这个功夫,是将东君府洞窟中的土兽作为目标,一会用六尘能引,吸过来后又用山海斥逐弹出去,然后又用六尘能引吸过来,弹出去……如此反复,直到那土兽奄奄一息,才作罢休。公子,你知道么,我看他这么玩,似乎非常有意思。” “什么土兽?” “就是契诃夫养的一群怪物!” “哦,原来那些黑影叫做土兽,确实挺土的。嘿嘿,想不到那老匹夫还有这等闲情,还会玩杂耍,我若是在场瞧见了,准要奚落他一顿。对了,我要是学到了他的六尘能引、山海斥逐,他rì流落街头,耍几套杂耍,也就不怕喝西北风了。” 周七伤心里喜滋滋的,满心期待能学到套中人这两招,心里想到:“怎么感觉随便一门功夫都这么博大jīng深?功能作用繁多复杂,真是麻烦,要我学的话,我只挑自己喜欢的功能来学,嗯,除了套中人的六尘能引、山海斥逐,还有许真仙伯伯的打此人伤彼人,这几个绝招,真是太有用啦!” 周七伤这呆子也真是,人家许真仙被揍的估计他妈都不认得了,周七伤不单止没有表现出多少担心,反而早早的开始盘算怎么学到人家的功夫。 “六尘能引!” 套中人又将无力疲软的一掌送出去,恶鬼悲鸣起,周七伤只觉头顶上空一个灰影闪过,眨眼间许真仙的身体已被套中人吸过来了,在这过程中,套中人的冷笑悠扬传来: “哼,牛鼻子,你的物转星移打得我且伤且落,我便教你如何将这远处的小山崩的粉碎!” 余音未落,许真仙已被吸近…… “山海斥逐!” 掌心生出古佛诵经声,许真仙又被弹出数百丈外,撞塌了另一座小山,尘土漫天,蒙蔽视线,紧接着套中人又发动六尘能引,将许真仙吸过来。 在视野朦胧中,周七伤猛听得崩塌小山的方向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 “虎遁・岩体作战环境!” 正是许真仙的声音,他在被吸过来的瞬间,发动了虎遁系刺术:岩体作战环境! 突然,整个大地撼动起来,周七伤首先察觉,赶紧扶住秦月人,以防她摔倒,秦月人惊的花容失sè:“公子,这地界怎么了?” 周七伤哪里知道,却又不便说不知,于是只好装作满腹墨水之态,说道:“准是许真仙伯伯又要做什么了!” 大地撼动之势于一瞬之间发生了天壤之别的变化,等到周七伤反应过来,他已经与秦月人飞起来了。慌乱间低头看去,原来是脚下土中的岩石飘了起来,两人踩于其上,自然连带飘起。 环首四顾,周遭天空飘满了大块大块的岩石,每一块都比他二人所踩皆是大上几倍。 周七伤与秦月人瞪眼看着周围发生的变化,吃惊的竟然忘了跳下去,待得越飘越高,跳下去已然不便,这时才惊觉处境之危。 “公子,我好怕,怎么这石头越升越高!” “别怕,有我呢,抱紧我!” 周七伤抱紧秦月人,举手投足间的表现,俨然是大丈夫英雄救美。 其实,他自己也是怕的,眼见脚下岩石越飘越高,若是自己稍不留神,脚下踩不稳,便要掉下摔死,一时间苦苦感叹:“我的乖乖,若是我会那什么舞空术,秦姑娘还不铁了心跟我好?哪还用得着踩在这岩石之上,双腿抖得几近尿裤子?” 猛见得天空中无数的岩石都向许真仙聚拢而去,自己脚下的也是如此,凝神瞧去,许真仙周围已有数十块岩石裹在其身上,很快便将他团团裹住,没了人影,形成了一个大大的岩石,而且其他的岩石也在不断的贴到这个大岩石之上,使其体积不断扩大。 这时周七伤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整个人都发抖了,心中更是吃惊:“岩石居然把许真仙伯伯裹了起来,这样哪里还有命在?难道这是他的另一个刺术么?奇怪了,我怎么有种要死的感觉?” “公子,你快看契诃夫!” 脑海间转过了无数个念头,惊闻秦月人大呼,视线赶紧移动,却见套中人也被岩石裹住,眨眼便没了踪影,而且岩石亦如许真仙这一块,也是越来越大,周围的岩石皆是止不住的聚拢而来,每来一个岩石,便融入其中,增加了体积,使得岩石越发巨大。 第53章 虎遁·岩体作战环境 - 七伤记 - 漏电流 () 周七伤见自己脚下的岩石正移向裹着许真仙的那块巨岩,登时大骇,寻思:“许真仙这老家伙,真是山野村夫,这样下去我与秦姑娘都得死在巨岩里!” 眼见事情不见转机,低头向秦月人看去,只见她眉头紧锁,双目紧闭,满脸通红,显是惊骇到了极点,看样子已把自己的生命交给周七伤了。 霎时间周七伤便觉得自己使命深重,能否保得秦月人完好无损,全系于自己一念之间,俯视身下,正身处十几丈的高空,跳下去肯定摔死,这可如何是好? 左是死,右是死,横是死,竖是死,若是孤身一人,死便罢了,偏偏怀中还有一个貌若天仙的女子,她若是死了,周七伤当真是做鬼也得找许真仙报仇。 忽的心念一动:“说不定他有办法!” 周七伤冲着许真仙所在的巨岩大喊:“许真仙伯伯,我要被岩石吞没啦,你快救人哪!” 只见许真仙与套中人所在的两块巨岩,直径都已经有十几丈,此刻周七伤怀里搂着美人,口中却震天大吼,可惜许真仙没有任何反应。 气极yù恼之时,正要再度开口,形势已然来不及,脚下岩石已贴在许真仙那块巨岩之上。周七伤抱紧了秦月人,不由自主的闭上了双眼,还来不及叫喊一声,与秦月人说上最后一句温存话,身后无数的岩石已经聚拢而来,霎时间便将自己与秦月人埋没其中,成了巨岩的一部分…… “秦姑娘,你……你还好吗?”周七伤话语哆嗦。 “嗯,公子,我没事!”秦月人声如蚊蚁。 周七伤睁开眼睛,眼前一片黑暗,空间狭小,甚至无法转身,四周皆是光滑、细腻的岩石,他抱着秦月人,能清楚的感觉到她的呼吸,吹气胜兰,听得秦月人说没事,他心里放心了些。 此处的空间,只容得下他二人相互拥抱,两者即便是相离一寸,也是做不到的,因此只能紧而密之,衣裳相接,耳鬓厮磨,彼此依偎,就差肌肤相亲了。 秦月人闭着眼睛,羞得满脸发烫,她几度想要松开抱着周七伤的手,怎奈环境特殊之至,只能依偎在他怀里,久而久之,也就不再寻法分离,但依然闭着眼睛,心跳砰砰,脸蛋奇热。 周七伤也好不到哪里去,其实,这呆子更加没用, 一条身颤抖得像受到了电击,一张脸烫得似烧红的烙铁,一颗心跳动的如孙悟空大闹玲珑宝塔,一身汗湿的堪比掉湖里刚捞出来。 正所谓顾盼遗光采,长啸气若兰,这会秦月人的气息好像兰花那般幽香,闻得周七伤如坠美人窝,真真是既兴奋,又激动;既得意,又伤感。 兴奋、激动、得意,这三种情绪,还能够理解,周七伤此刻觉得伤感,却不知作何解释? 原来,他们现在的所处,是岩石内部,似乎已是绝境,空间狭小,空气极其有限,两人支持不了多久。方才突然间地下岩石暴起,飘然于空中,片刻间漫天皆是岩石,众岩聚拢,合成惊天巨岩,他二人便被困于其中,这一切的变故,都令人猝不及防。 所幸没被挤成肉泥,也不知是祖宗周仓大将军显灵,还是许真仙于暗中刻意相救。 视角移离周七伤与秦月人,移出巨岩,放眼望去,冷月之下,高空之上,惊现一颗堪比大山的椭圆巨岩,悬于高空,于其下地界抬头仰望,竟觉如同天外陨石悬于天际,遮天蔽空,挡住清冷月sè。 黑夜更黑,冷月更冷。 这便是许真仙刚刚发动的刺术:虎遁・岩体作战环境! 现在这个时候,周七伤、秦月人、许真仙、套中人,四人皆处于惊天巨岩之中,处于许真仙创造的岩体环境内。 先头许真仙被套中人的六尘能引、山海斥逐玩的几yù作死,料想若是多被引、斥数次,不用等到远处数座小山尽数被撞塌,他就得先被玩死。 因此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发动虎遁刺术,岩体作战环境,将作战环境改变为岩体之中,以此使得自己从六尘能引与山海斥逐之中解脱出来。 而且,现在身处岩体之内,作战环境对己大为有利。天下四大刺客宗派,奇门宗擅长虎遁系刺术,因而作为一门宗主的许真仙,被称为虎头。 虎遁术以土为基本元素,山中之虎,沉稳,浑厚,庄重,威严,与其赖以生存的土地合为一体。在土地之上,虎,便是王者,一言以蔽之,虎遁术与土有莫大关联。 虎遁刺客在土地之下、岩石之中,其行动可以如鱼游水,左右逢源,更可以在岩石环境之内活动自如,展开作战。 综合许真仙目前所施展的虎遁术来看,虎遁・山土冻结术用于困人,以虎头许真仙施术,当时所困之人若不是鱼走车这等高人,必定困死无疑。 而虎遁・岩体作战环境,则是为虎遁刺客作战营造的一个有利于己的环境,如此更有胜算,不过许真仙这个术发动得未免大了些,短时间内集结出如此惊天巨岩,而且还悬于空中屹立不倒,这得耗费多少刺力? 看来,为了对付套中人,许真仙似乎是拿出最后的实力了,不过这却促成了周七伤的好事,现下他与秦月人共处狭小空间,孤男寡女,相互拥抱,如胶似漆,周七伤心里别提多美了。 “公子,你……你怎地抖得这么厉害?”秦月人发现周七伤浑身颤抖,不由得羞得满脸通红。 “啊,真是不好意思,秦姑娘,我太紧张了……” 周七伤的回答令秦月人更是羞煞不已,她下意识的嗔道:“啊,你的手别乱放,搭到我的肩膀去……” 原来此时周七伤的手放在了秦月人的腰间,那可真是大逆不道,无礼之极,初时周七伤只觉得双手所触是富有弹xìng、软乎乎的地方,一时没反应过来是她的芊芊细腰。 待得秦月人一声呼喝,这才猛的醒悟,忙将手转移位置,因环境狭窄,双手移动艰难,等到移到秦月人的肩膀之处,手背已经磨破了许多处。 周七伤的手,隔着衣服贴着秦月人的身体,从她腰间移至肩膀,她的后背已然被周七伤摸了一大半,秦月人紧闭双眼,连呼吸也忙屏住了,一张小脸红到了耳根,到得周七伤的手放到她肩膀,这才松了口气。 “你的手不能动,就这样放着,不然我就不理你!”秦月人话语微颤,连声jǐng告。 “啊呀,对不起,秦姑娘,我不动就是了……” 周七伤还真的就一动也不动。 “你的脸侧一边去,不要这么靠近,脑袋贴到岩壁上去。现在你靠这么近,你的呼吸我都听得一清二楚。” 秦月人的脸早已侧向左边,头则尽量往后靠,她感觉到周七伤呼吸粗重、全身发抖、心跳如擂鼓、汗如雨下,甚至连带她的衣裳,也被浸透了,连忙告知周七伤侧过脸去。 秦月人长这么大,除了隔着月出古楼的窗户,见过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套中人这么一个男人之外,便再没见过第二个男人。现在居然和一个不甚熟识的男人如此这般的肌肤相亲,因此此时的她,脑海一片空白,只想着周七伤不要这么靠近。 周七伤忙把脸侧向右边,脑袋也是贴住岩壁,此时二人的脸一左一右,相距寸许。 周七伤脑海浮想联翩,心如鹿撞,怒海翻腾,意马心猿,腾云驾雾,想着如此特殊环境,美人就在怀里,即便让他立马死去,他也是愿意的。 秦月人心间乱如脱兔,四处寻缝,以解脱尴尬,一心想着快些结束这般处境,久不闻周七伤言语,心中一惊,忙道:“你怎么不说话?” 周七伤心里正美得很,哪里还有闲工夫说话?听闻秦月人问自己,忙支支吾吾道:“啊……我……我在想事情。” 秦月人松了一口气,刚才周七伤不说话,她还担心他是不是在干什么,嗔道:“你别出汗啦,湿湿的很不舒服!” “对不起,我……你……我尽量,尽量……”周七伤语无伦次。 “你不出声在想什么事情?” “在想怎么出去!” 周七伤哪里是在想怎么出去,他恨不能与秦月人就这么抱着到死去,其实只有秦月人心里才急切的想着该怎么出去。 “那现在怎么办?我们得赶紧想办法,不然会被困死的!”秦月人有些慌乱,呼吸明显的急促了些,又觉吸气吐纳变得艰难,显是空气开始稀薄了。 “嗯,我正在想呢,秦姑娘,咱们冷静些,好让这里的空气够我们用久一些。” 周七伤慢慢的平复心境,意识到绝境之中不能拿秦月人的xìng命开玩笑,开始寻思怎么出去。 少顷,又少顷,又过得些许时候,空气几近殆尽,两人快要窒息之际。 久不见秦月人说话,周七伤捏了捏秦月人酥酥的肩膀,艰难的开口低声唤道:“秦姑娘,你还好么?” 不见回答,忙将脸转过来,朝秦月人的脸贴上去,只觉得细腻粉嫩,香气袭人,不过却有些发烫,他不由得大惊失sè,失声唤道:“秦姑娘!” 第54章 惊天巨岩 - 七伤记 - 漏电流 () 仔细感知,还听得到她的呼吸声,于是松了口气,他初时还道秦月人出什么事了。 “啊呀,你这个臭流氓,谁叫你把脸转过来了,还贴……贴到我脸上来!” 秦月人声音无力,语气虚弱,方才因为jīng神恍惚,是以不闻周七伤呼唤,现下周七伤一张脸贴上来,终于有所察觉,不由得失声娇叱。 周七伤吃了一惊,忙将脸移离秦月人,侧过右边去:“我不是故意的,你看我手又动不了,你又不出声,我还以为你……” “不许说下去!”秦月人细声呵斥,打断他说话。 “总之吓死我啦!”尽管话语中断,周七伤还是说了一句。 秦月人又羞又恼,再说不出半句话来。 周七伤还在回味刚才与秦月人脸对脸贴在一起的美妙之处,细细品味,觉得无比受用,又觉意犹未尽,似乎还想再来一次,刚要说些什么,突然心头一震,脑间蹦出一个声音: “哼,周七伤,死到临头还有心思与女子卿卿我我!” 正是自己体内那人对自己说话。 周七伤大吃一惊,万没料到那家伙竟在这个时候与自己对话,刚要开口与之周旋,又想此时秦月人就在自己身边,若是开口说话,又该如何解释?还不得吓到她?总不能说自己体内活着一个人吧,这理由听着分明就是欺负人。 究竟是开口还是不开口,一时拿不定主意。 正自踌躇间,那人又道:“嘿嘿,危急关头还在替那女子着想,好有兴致的小子。” 周七伤心里骂道:“关你屁事!” “怎么不关我事?我活在你体内,总不能看着你死吧!” 周七伤脸sè一变,暗想:“原来他听得到我的内心,真是糟糕,连点**都没有,总得想个办法将这寄生虫弄出去。” 既然那人能听到自己的内心,那么周七伤也就不用开**流,而秦月人也就不会被吓到,于是在心里冷冷的对那人道:“你快点说,说完赶紧走!” “周七伤,我说过,你将面临一个成为刺客或者普通人的抉择,到那个时候之前,我是不会让你死的!” “接着说!” “我呸!还没听出我什么意思么?” “听出来了,你要救我!” “嘿嘿,既然听出来了,怎么没点喜悦之情?这可不符合你一以贯之的内心啊!” “我什么内心不要你来评判,我讨厌别人窥探我的内心!” 周七伤心里愤愤不平,恨不能将那人揪出来掐死。 “你以为我想知道你的内心么?你的那些幼稚的想法,听了还会影响我的修为。好啦,不多说啦,我先救你们,不然你的婆娘便要气绝身亡啦。嘿嘿,这份恩情,他rì看你怎么还我。” “秦姑娘不是婆娘,还有,还你个屁!” “嘿嘿,即便不是婆娘,也是你的,咱俩走着瞧!” “好吧,你快放我们出去!” 周七伤心中窃喜。 “我只是说救你们,可没说放你出去,送你们一些空气吧,嘿嘿!” 这时,周七伤耳畔响起嘘嘘的气体涌动之声,顿时便觉呼吸顺畅,似乎有源源不断的空气涌入其中,原来是这岩壁之上凭空出现了两个针眼小孔,几经曲折,直通到惊天巨岩之外。 周七伤还道体内那人施了什么妖法,一时间惊叹得怔了一怔,这是他第一次受到那人的好处,他一扫此前冷言冷语,心里感激道:“喂,谢谢你啦,我该怎么称呼你?” “你心里把我唤作寄生虫已不下万遍了,还要什么称呼?嘿嘿,还是搭理一下你的婆娘吧,这女娃娃晕过去了,自己想办法弄醒她!” 周七伤脸上一红,刚要说点什么,又听那人道:“让我打开你的视野,好教你感受一下什么是绝地之战!” 声音越到后面,越发模糊,渐说渐逝,终于消失。 就在这时,周七伤眼前一亮,周围的岩壁泛起道道暗淡的光,初时觉得刺眼,待得适应,凝神细看,才知那不是岩壁发出的光芒,而是岩石材质的形态发生了奇诡的变化。 世间物质,存着三种基本的物质形态:固态、液态、气态,其代表分别为岩石、水、空气,除了这三种形态,物质还有许多种形态。 比如有一种第四形态,有点像固态,又有点像液态,介于固态与液态之间,若是这种形态的物质比较纯净,或者所含杂质比较少,那么还可以透光,因此对于物质内部的景象,人眼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周七伤现下遇到的景象,便是看到了周围岩石的材质变成了这第四形态,因为这块惊天巨岩的材质比较纯净,只含有少许杂质,因此处于第四形态之时,外面的冷月发出的月光可以透进来,所以周七伤才能看到巨岩内部的景象。 周七伤为眼前所见惊呆了,他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能够看到岩石内部的东西。他看到自己正身处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里面,周围原本还是黑漆漆的岩壁,顷刻间变得岩石不像岩石,水又不像水,实不知为哪般。 伸手触之,非石非水,却又有质感,抬头看去,循着杂质间隙的暗淡光路,他看到了一定高度之上的岩石边界,边界之外的空间,在清冷月sè照耀之下,空明澄静,与现在这种形态之下的岩石中的暗淡光景,形成鲜明对比。 收起脑袋,眼睛平视,眼前是岩石的外围,他看到天的那一边,夜sè好美。 低头看脚下,登时惊的脸sè惨白,吓出一身冷汗,岩石透光之后,他竟觉如同踩于高空之上,一颗心都要蹦出来,身体凛然一抖,却将怀里的秦月人抖醒了! 周七伤吓得四肢发软,又突觉秦月人醒来,一股怜香惜玉之心陡生,忙将右手从她肩膀抽出,见秦月人睫毛抖动,双目微启,忙以右手遮住她的眼睛。 “秦姑娘,别看脚下!咱们周围的岩石发生了奇怪的变化。” 心下又想:“是了,刚才那寄生虫说要打开我的视野,让我感受绝地之战,难道岩石的变化,是他搞的鬼?真是郎当怪物,不带这么整人的,当真要把人吓死么?还好我眼疾手快,遮住秦姑娘的眼睛,不然秦姑娘若是瞧见了脚下景象,还不得惊的花容失sè,七魂丢去六魂九?” “你在干什么?臭流氓,不是叫你的手不要乱放吗?” 秦月人于昏迷之中惊醒,恍如隔世,惊觉周七伤单手袭来,遮住了自己的眼睛,还道周七伤要做什么,一时惊慌失措,竟往别处想去,再次骂周七伤为臭流氓。 周七伤看着秦月人绯红的小脸,感受着她气息灵动,吐气如兰,已知她已从虚弱状态中恢复过来,心里不禁连连感激那“寄生虫”的帮助,待得听到秦月人骂自己为臭流氓,自然觉得委屈,于是忙开口解释: “岩石突然变透明了,看得到外面的世界,这颗巨岩悬于高空,低头看会被吓到,就好像踩在云端,踩在虚幻之处。” “所以你遮住我的眼睛?”秦月人语气缓和,似乎为周七伤的这一举动所感动,又道:“为什么会变得这样?公子,你拿开手,我不怕!” “好吧,不过你得有心理准备。” 周七伤只好把手拿开。 秦月人睁开眼睛,便觉眼前一亮,吃了一惊,待看到左右的岩壁不再黑漆抹乌,而是如周七伤所言那般,变得透明,更是觉得惊奇。 绕过周七伤的脑袋,向前看去,只听她咦的一声,跟着又抬头仰望,看到明月,低头俯视,却只是眉头一皱,竟然不动声sè,丝毫不觉害怕。 “原来她不畏高,这倒是省了一桩事,不过她若是畏高,吓到之后,准会把我抱得紧紧的。”周七伤胡思乱想,还想着美人投怀送抱,不过他挺意外秦月人能视高空如平地。 “果然起了变化,岩石的材质虽然变得有些软乎,不过可惜我们依然被困于此。”秦月人虽不畏高,却依然担忧。 周七伤安慰道:“秦姑娘,你别怕,只要我们没死,就能想到办法。” 秦月人低低应了一声,又绕过周七伤的脑袋,向前看去。此时二人面对面、脸对脸抱着,周七伤眼前所见,秦月人看不到,而秦月人眼前所见,周七伤也是看不到。 周七伤眼前的景象,他刚才已经瞧过,就是这颗惊天巨岩靠外边的一端,是以他看得到天那边美好的月sè。 而秦月人眼前所见,则不是天边美好月sè,该当是惊天巨岩的腹地,也就是巨岩中部的光景,岂料,她看到的却不是完整的腹地,与周七伤头顶、眼前、脚下所看到的截然不同。 “公子,巨岩腹地怎么不是全部透光的?” 周七伤正看着她到处查看,还在想秦月人的眼睛怎么这么动人,又想巨岩变化的情况也就这么一回事,秦月人怎么一直看,直到听闻巨岩腹地情况有变,这才想起自己瞧不见腹地光景,心下不由得一惊,忙问: “嗯?秦姑娘,你给我描述一下,我看不到后面的东西。” 秦月人依然看着眼前,描述道:“公子,你背后三尺范围的岩石还是透光的,而三尺之外,直至向里的巨岩腹地,皆是黑黝黝的岩石材质。” 第55章 绝地之战 - 七伤记 - 漏电流 () “啊,怎么会这样?难道就只有我们俩所在的范围透光了么?” 周七伤觉得奇怪,体内那人说要打开自己的视野,现在看来,把岩石材质变成第四形态,便是所谓的打开视野,而听那人的意思,打开视野的目的,便是为了让自己感受什么是绝地之战。 什么是绝地之战?绝地之战是什么? 那寄生虫也真是,每次说话只说一半,要自己看绝地之战,也不说绝地之战在哪里,忽的心念一转,又联想到巨岩腹地不透光,加上许真仙与套中人皆在巨岩内部,这回心中便开始明了。 心想:“绝地,顾名思义,便是走不出去、无法解脱的地方,原来那人是指许真仙伯伯与套中人在这巨岩之中,要展开一场绝地之战。” 又想:“不过这岩石环境,既然是许真仙伯伯设置的,应该对他比较有利,但是那套中人神鬼莫测,天知道他会有什么法子逃出生天。” 周七伤这么一想又一想,竟像入定了一般,秦月人见他呆了过去,不禁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好笑与好气,皆是认为周七伤为眼前这事犯了迷糊,一句话便将周七伤带回现实: “公子,别犯傻了,好像有动静!” 周七伤一个哆嗦恢复心神,秦月人很明显的感觉到他这个哆嗦,幅度还挺大,不由得脸sècháo红,白了周七伤一眼。周七伤却浑如不觉,也不问秦月人看自己的眼神怎么这般怪异,而是接话道: “什么动静?” 秦月人着急道:“似乎有抖动之声,是从巨岩腹地传来的,公子,会是怎么回事?” 周七伤略一感觉,发现巨岩果然有些轻微的抖动,且伴随着瓮声瓮气之声,从巨岩腹地传来,直觉告诉周七伤,巨岩腹地那些不透光的岩石内部,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你别怕,有我在呢,应该是许真仙伯伯和套中人还在打!” 其实周七伤也怕,只是没处说,若是他的父亲周逢甲在,此刻扮演秦月人角sè的应该是他。既然恐惧无处诉说,便只好装作一副临危不乱之态,他也担心巨岩的抖动愈演愈烈,甚至爆裂开来,那么他与秦月人便要摔成……不敢想象,这可是数十丈的高呢。 苦于自己看不到背后的情况,便与秦月人商量:“秦姑娘,要不咱们交换一下位置,我来看巨岩腹地的情况?” “怎么换?这么挤,动一下手,侧个脑袋都好艰难?”秦月人有些为难,她为难不是为难拥挤,而是怕交换位置的过程中,俩人的身体会挤的更加密集,这对仍是冰清玉洁的她来说,是极不情愿的。 然而周七伤不曾想到秦月人此间心思,抬头看了看,发现顶上还有些许空间,便道:“有办法了,秦姑娘,我先爬上去,等我上去些许,你再转过身去,我再落下来,如此便交换位置了。” 秦月人一想,便消除了心中顾虑,俩人依言而行,周七伤撑着左右岩壁,爬将上去,再落下来,此时仍和秦月人头对头、脸对脸,不过已经对调了位置。 尽管如此,这个对调位置的过程,俩人仍免不了身体接触,秦月人羞得索xìng闭上了眼睛,脸蛋儿通红通红的,或者说,她的脸蛋,自从与周七伤被困于巨岩之中后,绯红便从未褪去过。 这时巨岩的抖动之势开始发生根本变化,一扫此前轻之又轻,微之又微,此刻竟如巨人在撼动这颗惊天岩石,看那态势,听那响声,令人越发担忧岩毁人亡。 秦月人感到害怕,依然闭着眼睛,依偎在周七伤肩膀上,眼皮微微颤动,不再出声。周七伤见她自然而然的贴在自己肩上,心念一动,又是一暖,有股想抱住她的冲动,然而相比之下,还是眼前景象给自己的内心触动更大。 只听得三尺开外黑黝黝的巨岩之中,传来喀拉喀拉之声,似是什么东西碰撞岩石、岩石吃不消而崩裂发出的;又听得嗤嗤之声大作,似是什么东西与岩石摩擦惨烈,呲呲作响;更听得沉闷粗大的打斗之声,不连贯,似乎是你来我往,又是你追我赶,或者你赶我追。 系列声响交织成一张音网,由远及近,扑向周七伤,周七伤登时冷汗直冒,额头冷汗滴落,落在秦月人粉嫩雪白的粉颈,秦月人微一吃惊,嗔道: “你又出汗啦,怎么回事?” “没事,你接着睡觉,我在看戏,响动比较大,不过很安全,秦姑娘,你别怕。” 周七伤说的轻描淡写,内心却早怕的不行,危险不危险,安全不安全,哪里由得他说了算?可是两个人害怕,不如一个人害怕,况且他把秦月人看的这么重要,自然不愿意她受到惊吓。 杂乱的声音依然不断绝,萦绕在周七伤耳边,似恶鬼悲鸣,又似无常跳动,更似阎罗乱舞。眨眼间又朝脚下看了一眼,此时没那么畏高了,却怕这一系列声响的始作俑者:许真仙与套中人,担心他俩的打斗,会殃及池鱼,害的他与秦月人双双把家还。 “来了!” 周七伤心中一紧,脑袋翁的一声,已感觉有东西即将袭到眼前三尺开外的岩石之上。 “喀拉……嗤嗤……” 伴随着啁鸣刺耳之声大作,周七伤眼前的岩壁原本黑漆抹乌一般,猛然间一个震荡,波及自己所处的第四形态材质的岩石。 此种材质似石非石,似水非水,在这一震之下,顷刻间皆如巨石入海,掀起滔天巨浪,涌动不已,惊扰得周七伤与秦月人惊慌失措,秦月人将周七伤抱得更紧了。 啁鸣震荡的同时,眼前的漆黑岩壁刷的一下透进道道暗淡的光芒,是月sè在岩石之中,经过蜿蜒盘旋,绕来绕去,传播而来。 周七伤一惊,心下暗想:“原来巨岩腹地也变得透光了!” 眼前的岩壁刚出现一个碗口粗细的豁口,看似是豁口,其实就是那一个豁口所在区域的岩石材质,已变成了第四形态,猛见得那透光的豁口中冒出一张老脸,快速说了一句简短的话: “娃娃,你怎么也卷进来了?” 正是许真仙的声音,而那满布皱纹的老脸,也即是许真仙。 只见许真仙面sè凝重,须发凌乱,眼神如刀,目光如电,一句问话甫毕,不及周七伤言语答应,那老脸转瞬即逝,周七伤又听得一句苍老之言,不似对自己说话,竟是自言自语: “虎遁・岩石固化术!” 骤然间那刚刚出现的豁口,豁口之处刚刚形成的第四形态透光材质,在许真仙结印发动刺术“虎遁・岩石固化术”之后,竟然恢复如初,刚刚出现的豁口不再,透光不再,第四形态不再。 眼前三尺开外的岩壁,重新变成黑黝黝、乌糟糟,变回了原始的岩石。 周七伤眉头一皱,便已料到许真仙这么做为哪般:“他定然是担心套中人发现了我,是以要把岩壁变回原样。这老头也真是,有工夫发动一个岩石固化术,还不如直接救我们出去。” 念想间,低头看了秦月人一眼。 其实许真仙若是有多余工夫,早将周七伤与秦月人弄到地面去了,一对人儿,功力弱的不想说,被卷进惊天巨岩中,不说帮不上忙,还教许真仙分心护着他们。 许真仙消失没一会,三尺外的岩壁又是“喀拉……嗤嗤……”几声,接着刷的一下,那岩壁出现了一个直径三尺豁口,同样豁口透光,变成了第四形态材质,这回周七伤看到的就不是许真仙,而是套中人。 当看到套中人惊现三尺外的透光岩石中的时候,周七伤全身的毛孔都打开了,哆哆嗦嗦的似乎要说些什么,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反而把背对着套中人的秦月人抱得更紧了。 套中人在透光岩石里面瞧见周七伤,也是吃了一惊,吃惊不是因为看到了周七伤,而是吃惊周七伤所在区域的惊天巨岩的这一端,如此大的体积,皆变成了第四形态材质的透光岩石。 能将普通岩石转化成第四形态岩石,况且是这么大的体积一起转化,套中人不信周七伤能够做到,而许真仙也无暇做这个事情,那么会是谁做的?又见周七伤抱着个女人,一袭红衣,身形娇美,背影婀娜,似曾相识,隐隐亲切。 躲于外套之下的冷眼本来还瞪着周七伤,周七伤被他看得发毛,刚要开口斥骂,却听得套中人幽幽的说了一句: “这便是你在月出古楼见到的女子么?” 可惜周七伤刚要开口答应,套中人的身影便闪去了一边,消失无影,似乎非常紧迫,十万火急,火烧眉毛,刻不容缓,停留半秒便要灭绝死绝。 只留周七伤张大了口,吐到嗓子眼的话茬,吊在那里,不知说还是不说。 秦月人本来趴在周七伤肩上睡觉,此前许真仙的声音没影响到她,倒是套中人的声音引起了她的注意。 第56章 移形换影 - 七伤记 - 漏电流 () 引起她的注意不是因为听出声音是套中人的,其实她没怎么听过套中人说话,而是结合套中人说话的语气,冰冷冰冷,yīn郁孤独,加之又问起自己,是以断定他便是套中人。 待得秦月人抬起头来,套中人已经走了,又去与许真仙火并去了,响起一系列复杂的破坏之音,听来叫人觉得有种要死的感觉。 秦月人忙开口问道:“公子,他出现了是么?” 周七伤看着秦月人的眼睛:“嗯,不过又走了,咱们先看看情况。” “他们为什么要一直打,坐下来谈不好么?”秦月人疑惑。 周七伤半懂不懂,或者全然不懂,但却不懂装懂,硬是以一副全然都懂的姿态解惑:“坐下来谈不了,谈了还要打。谈过几次了,每次谈完接着打。前前后后,一直从昨天午后打到现在凌晨,你瞧天边都泛起鱼肚白了。” 秦月人被周七伤说的有些绕,当真以为周七伤懂得许真仙与套中人为什么要打,又问:“鱼走车都离开了,他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其实这前前后后,他本来就为了一件事……”周七伤又来解惑,说到这看了秦月人一眼。 秦月人眨巴着水灵的眼睛,道:“什么事?” “劫取鱼走车体内的胡髯郎,为了救你……不对,是为了救他棺材里的女子。可是到了后来,一件事就变成了两件事。或者说,一件事做完了,发现还有一件事,刚好赶上了,就一并做了。”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秦月人不解。 “他一开始和许真仙打,是为了把鱼走车救走而已,后来打着打着,好像发现与许真仙原来还有仇,这时一件事就成了两件事。他发现自己与许真仙有仇之后,扬言要为刺客正名,清洗刺客败类,过去他杀了六壬宗风头,不知那老头叫什么名,现在要杀奇门宗虎头许真仙。” 秦月人不出声,末了周七伤又道:“事情还挺复杂,秦姑娘,你让我捋一捋,他跟许伯伯打,其实不关我们的事,现在我们被卷进来,处境还这么不堪。这事我也气,许真仙那糟老头,发动个刺术就算了,偏生要连带把我们弄进来,我看他是缺心眼。” 秦月人也不出声,周七伤又道:“他们两个打还不算,这么打下去,这队伍可能要扩大,我们之前遇到的那老贼婆……不对,是你nǎi娘,也不是省油的灯,估计得参与进来,不过我认为她参与不参与进来,得看你的处境,只要你有危险,她铁定要和他俩打,这么一来,是三人混战。” 秦月人又不出声,周七伤兀自不理,又道:“不过事情似乎还没这么简单,鱼走车的船被我们凿出一个洞,没准现在船已经沉了。他若是淹死了,那再好不过,怕就怕没淹死他,回来寻仇,这会事情就和我们有直接关系了。” 秦月人还不出声,周七伤近乎自言自语:“不对,还可以再复杂一点,这得往前想,那时套中人把我掳走,为的是拿我做人质要挟我大哥,也就是套中人忌惮我大哥,这么看来,我大哥迟早要加进来,如此一来,这便是一、二、三、四、五,五人混战!我的天,这得多复杂!” 周七伤说到后来,开始掰手指,秦月人沉默这么久,见他掰手指,终于出声了:“公子,你大哥是谁?” “我大哥名为周皆伤,听套中人说,他有个名号,叫做东皇太一,合称东皇太一周皆伤,其实我也不知名头有多大。” 周七伤说的轻描淡写,可听在秦月人耳朵里,却不是这么回事,她略一吃惊,张口便惊道:“东皇太一周皆伤是你大哥?” 周七伤点点头,也不觉有什么,心里感叹秦月人生活环境与世隔绝,还能知道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怎么了?” 秦月人摇头:“没什么,我听nǎi娘说过,东皇太一周皆伤,与东君契诃夫齐名,原来他是你大哥,周皆伤,周七伤,一字之差,名字都这么犯凶,这就难怪了。” 听闻秦月人说自己名字犯凶,周七伤倒是不觉得尴尬,而是义正辞严道:“名字犯凶,人可不犯凶!” 说完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秦月人也笑了,她看不到巨岩腹地的情况,便叫周七伤说给她听。 周七伤边看边道:“一系列的响动我们是听得到的,这声响真是吓人,前面的岩壁上有一个三尺宽的豁口,连着里面的透光岩石。巨岩腹地的岩石也不全透光,好似千疮百孔,走迷宫一般,总的来说透光岩石要少些,因为这个豁口太小,看不到其他地方,也没看见他们两个的打斗……” “喀拉……嗤嗤……” 声音由远及近,瞬间眼前三尺宽的第四形态岩石豁口扩大,呈好几扇窗户大小,两个人影一晃而过,眨眼便消失了,只留下第四形态岩石波面荡漾晃动。 周七伤心念一动:“是他们!行动速度好快,一晃就没影了,难道他们所过之处,岩石的材质都会发生变化,变得透光么?” 又想:“岩石里打架不比露天或土里打,岩石里的打,总得改变一下岩石的构造,人才能活动,估计是这样的!” 突然砰的一声,前方左侧闪出两个人影,正是许真仙与套中人。 许真仙在前,套中人在后; 许真仙逃离,套中人追击; 许真仙原本身处第四态岩石中,又猛的撞入真实岩石,探身而入,所过之处的真实岩石,尽皆变为第四态透光岩。 套中人火速追击。 两者相距尺许,一人紧追不舍,一人从容逃离,竟如在隧道之中追及,或弯弯曲曲、或直截了当、或拐弯抹角。 追击是追击,逃离却不是逃离,倒似缓兵之计。 许真仙边退边打,边防御;套中人却是边打边追,边防守。 许真仙隔山打牛止不住的打出,左拳打,右拳也打,不单止以拳打出,也用脚打出,光着脚丫的左脚打,同样光着的右脚丫也打,有时四肢组合打,要么轮着打、排队打,要么四肢齐发,四管齐下,四股隔山打牛的杀伤力同时打出。 许真仙的隔山打牛层出不穷,套中人只好死守防御,穷追死追,当隔山打牛袭来,能躲则躲,不能躲时,也不愿意放弃追击,而是使出他的绝技如来神掌第二式:金顶佛灯。 头颅罩佛灯,黑佛之光自头颅激shè而出,此时身处三尺见方隧道,且隧道介质还是第四态岩石,是以黑佛之光只外放出三尺,刚好覆盖正在追及的隧道。 黑佛之光现出,便是一道固若金汤的防御。 此前套中人便是以如来神掌第二式金顶佛灯的黑佛之光,防御住许真仙的打此人伤彼人,现下以黑佛之光防御隔山打牛,也是游刃有余,十分奏效。 许真仙没辙,只好且退且打,寻找时机,套中人只好防御,无力思及攻击,是以且追且防。 眼前画面只是一角,刚好被周七伤瞧见了,他竟惊讶得呆了过去,感叹场面之惊险,打斗之刺激,什么叫不相上下,这就叫做不相上下。 然而这若是叫做绝地之战,未免过了。 不过周七伤也看出点名堂了,他觉得奇怪,这一场追逐,竟是逃的人在打,追的人在挨打,打又不叫打,碰都没碰到,挨打也不叫挨打,根本就不会痛。 周七伤看得惊奇,每到险象环生之处,倒是把自己惊出了一身汗,竟忘却了怀中的秦月人。 秦月人见他两眼发直,又是发抖,又是出汗,眼神还跟着闪烁跳跃,结合自己所听到的声音,便知周七伤在看许真仙与套中人的打斗。 周七伤瞪着眼前情景,忽的瞳孔放大,猛见得许真仙嘴角上翘,微微一笑,念道:“移形换影!” 只觉得眼前一花,许真仙竟然消失了! 周七伤心中一动:“移形换影!?嗯,是了,物转星移第二层,移形换影!敢情是可以凭空消失,却不知许真仙伯伯人到了哪里。” 又想:“对了,许真仙伯伯给我体内输入三股物转星移功力,第一层掏空人体、第二层移形换影、第三层打此伤彼都有,怎么我只能用第三层?于第一层、第二层皆是一点都不会?这便奇了怪了!” 念想间周七伤的瞳孔在原有放大的基础上,又是一个放大,他瞧见许真仙自上一秒消失,下一秒却在右边的另一条第四形态岩石隧道现身,这条隧道与他刚刚消失的隧道、也即是现在套中人所处的隧道,只隔了五尺厚岩石,五尺真实岩石,是以套中人不曾瞧见许真仙。 套中人猛然发现许真仙消失,料想他又要搞什么鬼,立马维持三尺黑佛之光,一刻也不散去,提防许真仙的隔山打牛在暗中打出,他知道,许真仙的隔山打牛,可以一次xìng沿多种载体传播,是以不敢小视。 这会没人追,没人逃,两人反而静止下来。一旦静止下来,战况便看得明,说得清。 套中人正身处死胡同,不见他后退,也不见他前进,周七伤觉得奇怪:“莫非他无法将岩石变成透光材质?” 第57章 天打岩水 - 七伤记 - 漏电流 () 正思虑间,猛见得许真仙隔着一道五尺岩壁打出一拳,拳劲入岩壁,岩壁纹丝不动,然而杀伤力依然传播过去。 “铿锵!” 这一击自隐蔽处打出的隔山打牛,初时在岩石中传播,跟着在第四态岩石中传播,直至击在套中人的黑佛之光上,生出尖锐的铿锵声,这一下便暴露了许真仙的位置,套中人抬起一掌,无力的击在许真仙所在方位的岩壁处,念道:“山海斥逐!” “砰!” 五尺岩壁尽数崩裂,四散开去,悉数被嵌入周遭第四态岩石中。然而岩壁一去,躬身于其前的许真仙却没被山海斥逐弹出去,相反,却是纹丝不动,仿佛丝毫不受影响。 周七伤心下咯噔,终于明白许真仙为何要弄一个惊天巨岩,原来套中人的山海斥逐在这第四态岩石中,不起作用。 既然在第四态岩石中,山海斥逐不起作用,那么,六尘能引也该是无法施展的,最多引、斥的是周身真实的岩石。 从套中人宁可使用山海斥逐弹开岩壁,打开视野,也不曾将岩壁转化为第四态这一点,周七伤得出结论,套中人不会使用这个实现转化的刺术。 “原来还有他不会的!”周七伤心下暗喜,又想:“那么也就不担心他隔得老远将我吸过去、弹出去了。” 惊觉套中人打破岩壁,许真仙冷笑一声,身形一晃,再次消失,用的又是移形换影。 周七伤眼睛也不眨,总觉得他二人的决斗即将有个了断。 许真仙一经消失,套中人身体凛然一抖,黑佛之光在原有三尺基础上,外放为一丈范围,防的便是许真仙暗中偷袭,现下许真仙在暗处,自己在明处,在别人设置的环境之中作战,自然得缚手缚脚,诸多不便,稍一疏忽,便是身首异处。 周七伤又想:“那黑佛之光,莫非是外放范围越大,防御便越强?” 套中人以静制动,jǐng觉的观察八方,暗想:“在这天打岩水之中,我伤他不得,他又伤我不得,总不能一直这么防御下去,身体会垮的,必须想个办法脱出这个巨岩。” 原来这第四态材质岩石还有个名头,唤作天打岩水。 接着又响起三下“铿锵”之声,又是许真仙躲于岩石之中接连打出的隔山打牛,始终破不了他的黑佛之光。 套中人气恼,冷冷的道:“碍手碍脚的岩石,蒙蔽人的视线,如你这等刺客一般,就是多余的人儿。” 说话间,双手伸掌,作揽月之状,忽的大喝:“山海斥逐!” “轰隆!” 整颗惊天巨岩内部剩余的真实岩石,在这一击山海斥逐之下,以套中人为中心,尽数斥逐开去,岩石崩裂,向四周的天打岩水激shè而去,嵌入其中,速度非但不减,反而越发激烈。 顷刻之间所有真实岩石崩裂开来,被斥逐得向四周挤去,周七伤与秦月人只觉轰隆一声巨响,待得瞪眼瞧去,惊觉遮天蔽rì一般的岩石碎屑扑向自己,眼见要被这些碎石挤为肉泥,均是大惊失sè,慌了手脚。 许真仙藏身之处的岩石屏障也是崩裂,身体立马暴露,就在这一瞬之间,套中人猛的回过身来,仿佛一早便在等待这一时机,只听得套中人大喝:“佛光初现!” 正是如来神掌第一式:佛光初现。 套中人一掌打在天打岩水之中,距离许真仙尚且三丈,然而这一掌之下所产生的威力已是神憎鬼恶。 此前套中人这一掌佛光初现,便打得许真仙直shè出去,动弹不得,毫无反抗的余地,跟着又是疯狂呕血,疗伤也是费时费力,所幸被打的只是一个分身而已,不然许真仙还真是穷于应付。 许真仙眼见生出此等变故,暗道糟糕,原本身处东方,立马使出移形换影,身形便已出现在西方。套中人那一击佛光初现,打得落了空,杀伤力向前袭去,竟把此前正在斥逐出去的岩石碎块尽数击为粉末。 这些碎块,自从受了刚才的山海斥逐,正以极速向周边挤去,不料尚在半途,便已成了粉末,粉末飘于天打岩水之中,盘旋游走,兀自不散去。 这连串变故发生于低眉抬眼一瞬间,许真仙一经移形换影,吃惊的倒不是套中人的佛光初现有多大的威力,而是刚才经过山海斥逐弹出去的岩石碎块,此刻有相当一部分正向周七伤所在的巨岩一端挤去。 许真仙大惊之下却不慌乱,也不见他赶来救周七伤与秦月人,深知远水解不了近渴,此刻他更觉将周七伤二人卷进来是个祸害,是祸害,又不能除去,又必须扶救,这便显得相当为难。 脑海一念而过,套中人一掌击空,反手还是一掌,又是将西方的正移动着的岩石碎块击成粉末。这会许真仙早已移形换影到了岩石的南方,立马结印,念道:“虎遁・大型天打岩水化!” 一经发动这个术,又以移形换影消失,因为套中人的佛光初现,第三度打出,又把南部巨岩的碎石块击成粉末。 许真仙人虽已消失,不过发动的那个刺术“虎遁・大型天打岩水化”却生出了奇诡效果。 此刻一大波的岩石碎块刚要袭来挤死周七伤与秦月人,周七伤感念死期将至、无力回天,心中不由得骂许真仙、怒套中人、惜秦月人。 只觉眼前一黑,索xìng闭上了眼睛,这一刻心里不再骂,而是抱紧秦月人,眼角流出一行热泪:“怀抱美人而死,也不枉在这世上走了一遭。” 待得睁开眼睛,却发现整颗惊天巨岩,已不再是惊天巨岩,而是变成了完完全全的天打岩水。换言之,高空悬着的,已成了一滴惊天巨水,此水非彼水,此水便是似石非石,似水非水的天打岩水。 这一下,原本处于惊天巨岩之中的四人,现下则置身于完全的天打岩水之中。若置身于这滴惊天巨水外部,再远观之,俨然是一个湖泊悬在了高空之上,壮哉,当真是叹为观止。 周七伤大感惊奇,手肘一缩,竟顶到了天打岩水,这一顶之下,竟将这天打岩水壁捅破了,霎时间天打岩水流进他二人所处的狭小空间。周七伤还来不及惊愕,整个狭小的空间,已被天打岩水吞没。 顿时感觉窒息。 “放心,有我在,你和你的婆娘,都死不了!” 又是那活在体内的人在与自己对话。 此音甫毕,便再无他音,周七伤与秦月人刚才还窒息着,待得那声音在周七伤脑海响过,便已然觉得既吸得了气,又呼得了气,竟是呼吸zì yóu,舒畅之极。 周七伤乐了,这是第二次受到那人的好处,前一秒还在乐,后一秒却在担忧:“他总是帮我,图的什么?” 一个念头闪过: “你是我乐趣的来源……这番恩德,你该如何报答我?” 周七伤又在心里骂了一声,心想:“哼,帮人也先谈条件,为了得到报答才愿意帮人,那寄生虫,准不是好东西。” 这时秦月人放开了周七伤,可周七伤没想到松开自己的手,他还紧抱着秦月人,这呆子依然在想着什么,或是吃惊,或是留恋,或是傻了。 “你还抱?放手!”秦月人啐了他一口。 “啊!对不起,不是故意的!”周七伤忙松开手,手心全是汗,也不止手心,全身都是汗,尤数额头最甚。 此前两人相拥已逾一个时辰,一个时辰这么长时间,若说做什么事的话,也该做完了,可是他们偏生什么也没做。 周七伤虽然心猿意马,小鹿乱撞,不过也还是个雏鸟,半懂不懂,朦朦胧胧,或者说,他不想趁人之危,浪子行事,讲究你情我愿,强求得不到最好的。 看到周七伤满脸通红,汗水与周遭的天打岩水合为一体,交融混合,秦月人白了他一眼,不再作声,而是转过身来,抬起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看向眼前的套中人。 依然不见许真仙踪影,这人移形换影的功夫,大约已经练到了极致,似乎还可以控制现身时间,并非此处消失,便要立时在彼处现身,还能有个时间延迟。 套中人维持着一丈范围的黑佛之光,右手单掌举于半空,软绵绵的,似乎一点力气也没,正在感知许真仙身处何处,一旦发现,即刻击出如来神掌・佛光初现,以许真仙现在的状态,一击定当能使其重伤。 许真仙现在的状态差,差到极致。换言之,套中人的状态也差,也差到极致。长时间的打斗,体力、力量消耗何其大?绝招每用一次,身体便要被掏空一分,身体每被掏空一分,所使绝招的威力,也就降低一分。 然而许真仙迟迟不现身,套中人则游目四顾,一双冷眼猛然瞧见了秦月人,霎时间便觉天旋地转,眼生jīng光,好似瞳孔中燃点起了一团熊熊大火。 套中人的这种眼神,周七伤从未见过。 但是周七伤一经发现套中人眼里闪现出这等光芒,便知要发生什么事了。 周七伤不由自主的看向秦月人,但见她闪烁着眼睛,更显清澈非常,又见她嘴角微微上翘,竟是在微笑,还见她双手攥在身前,搭在怀中,右手捏着左手手心,手心竟有微汗…… 第58章 传话 - 七伤记 - 漏电流 () 周七伤脑间嗡的一声,他感觉秦月人不该是这个反应,突然有些后悔带她来找套中人。心里又开始担心秦月人此前说的她不是棺中女子是撒谎,现在看到秦月人眼神秋波丛生,小口笑语吟吟,手心微汗弥漫,更觉她是撒谎。 一旦开始觉得她是撒谎,便开始认为她是棺中女子,如此一来,他便要与套中人抢女人。 综合来说,他周七伤还是个第三者,该当受到众人厉声谴责,往大了说,做小三,破坏人好事,该当遭受天谴,拉去浸猪笼,也不为过。 秦月人朱唇微启,清朗的笑道:“能在这个地方见到你真高兴!” 这话自然不是对周七伤说的,但周七伤却首先听到了,他下意识退后两步,瞪着一双牛眼,一脸错愕的看着秦月人,看她灵动的眼神,飘逸的长发,高贵的身段,曼妙的身姿…… 接着又耷拉着这一对牛眼,不忘带上这一脸的错愕,转身瞧向套中人,看他炽热的目光,颤抖的身形,漆黑的外套,裹了千重黑布的脑袋,遮住了半个额头的帽子。 周七伤心里呸了一声,暗暗骂道:“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还敢跟我抢女人?哼!” 周七伤也只敢在心里这般怒骂罢了,再说他也只是说说,过过嘴瘾,若说与套中人拼命,敢与不敢,估计他敢;打得过打不过,用膝盖想一下,都能得出结论。 套中人的身体兀自发抖,眼神里的火苗烧得更旺了,仿佛要把眼睛烧没了。他在这一惊愕、狂喜、悲伤、愤怒、孤独、愁苦、怜惜多种情绪交融、百感交集之下,那原本维持着的黑佛之光瞬间消失了,随之收功的,自然是如来神掌。 套中人不说话,静静的立于原地,一手颤颤巍巍的抬起来,却又放下了。他还是看着秦月人,眼神里的情感,周七伤读不懂,似乎没人能读懂,也没人知道此刻他的心里,在想着什么。 秦月人美目流转,又淡淡的笑了,笑声娇媚,脆若银铃。 周七伤听闻这个笑声,一张呆呆的老脸回转过来,缩着脑袋,茫然的看着秦月人,又想:“她对我笑,怎么没这么好听?糟了,她该不会真是老匹夫的女人?” “我们虽说是第一次见面,但我关注你好久了!”秦月人吃吃的笑道。 周七伤听了秦月人的这句话,心头悬着的堪比惊天巨岩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一瞬间,挤在一起的老脸舒展开来,眼神恢复了jīng神气,脑袋不再缩着,昂首挺胸起来,感觉好似刚吸了神仙屁一样,神清气爽,恨不能高歌一曲。 周七伤能从一滩烂泥的状态中恢复为翩翩公子,只因听到秦月人说的那句:第一次见面。 可知秦月人不是棺中女子。 回首又见套中人在那里发抖,眼里写满自己读不懂的伤感。再看秦月人扭扭捏捏,姿态轻微摆动,一脸欢笑,周七伤突然觉得秦月人像个花痴。 突然觉得,此番秦月人对套中人,恰似自己对秦月人。 言念及此,心头立马再次悬起一颗惊天巨岩,这回的巨岩,更大,更高,更悬。心里骂开了花:“她原本不是套中人的女人,而现在她的表现,分明就是喜欢套中人,我的天,这怎么可以?套中人那副德行,还有人喜欢?” 想着又瞧了套中人一眼,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赶紧转过头来,看着秦月人。 这番折腾下来,套中人一句话没说,秦月人说了两句话,周七伤也是一句话没说,然而却在心里打算盘,说了千句,骂了万句。 这会周七伤认为不能沉默了,因为他开始明白,女人不是等来的,而是靠争取的。 周七伤心想豁出去了,深吸一口气,迈步向前,张开双手拦在秦月人身前,正面却朝向套中人,扭转头来,嘿嘿一笑,对秦月人道:“秦姑娘别怕,我来保护你,那老匹夫伤不了你分毫!” 又问道:“你要和他说什么,我来传话!” 周七伤看着秦月人,秦月人却不是看着周七伤,她依然笑着,冲着套中人,咯咯笑道:“你不曾见过我,不用这么吃惊!” 周七伤心里一紧,见秦月人一不看自己,二不理自己,她的话分明是绕过自己,传向套中人,把心一横,忙冲着套中人道: “喂,契诃夫,秦姑娘说,你不曾见过她,你不要在那里发抖,犯不着!” 套中人还是在发抖,秦月人还是深情款款的看着他,周七伤急了,觉得自己是个摆设,似乎是多余的,又煞风景道: “咳咳……那什么,凉风有信,秋月无边,你瞧月亮多美……” 秦月人好似没听到周七伤言语,反而抿嘴一笑:“很高兴能见到你,我知道你叫契诃夫,忘了说了,我叫秦月人!” 周七伤接话,冲着套中人道:“那什么,秦姑娘说,见到你,她的心情很一般,你叫什么她不感兴趣,她叫什么,你自己问她!” 套中人还是在发抖,秦月人还是深情款款的看着他,周七伤急了,伸过手去,索xìng遮住秦月人的眼睛,道:“秦姑娘,没什么好看的,看多了吓人!” 秦月人拿开周七伤的手,白了他一眼,又看着套中人。 周七伤彻底怒了,只因秦月人这一记白眼。 他暴起身形,仿佛从未如此这般的愤怒,他的愤怒,又不向着秦月人,向着秦月人,他怒不起来,但他对套中人怒得起来,二话不说,拎起拳头,瞪眼如牛,满脸通红,两股战战,迈步走向套中人,边走边恶狠狠的道: “你这挖人墙角的老匹夫,老子咬死你!” 说话间已来带套中人身前,便是一拳击出,套中人眼里不是他,也不是他这一个拳头,而是秦月人,他还在看着秦月人,还在发抖,眼睛还在烧火,火苗更盛了。 套中人目不斜视,视不分散,扬起一手,便扣住周七伤出拳之手的脉门,随手一掷,周七伤啊哟一声,人已被摔在一边,兀自哇哇大叫。 套中人自始至终未瞧周七伤一眼,现在也没有,此刻他不再发抖,估计抖够了,眼睛也不再烧火,估计烧没了。而是迈开步子,扬起双手,作拥抱之状,向前走去,喉头涌动,沙哑的嗓音终于吐出几个炽热的字眼: “疏……疏影……你是疏影!我想得你好苦!” 套中人说的这句话,秦月人听得一清二楚,这时她却愕然了,显然她不知道疏影是谁,转念便知疏影大约便是那个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棺中女子。 这会见到套中人冲过来要抱自己,她反而有些怕了,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后缩,口中唤道:“公子……” 叫的却是周七伤,周七伤前一秒还在叫痛,后一秒听到秦月人呼唤,当即来了一千八百股力气,霍然起立便拦在秦月人面前,厉声道: “她不是你的女人,你的女人还在棺材里!” 套中人的神智明显不清,口中有些语无伦次,听起来好令人伤感,只听他语音凄凄冷冷、断断续续:“是……是你!一定……是你……” 说到后来,叽里咕噜的,说的不知是什么话,不似中原话,也不似倭语,周七伤懂倭语,他听得出来不是。 一时间三人僵在那里。 一旦僵在那里,便要生变故,便要出事! 就在这时,许真仙猛然现身于套中人身后三尺开外,一经现身,便以破空嗓大喝:“泥牛入海!” 一拳打在套中人身后三尺处,拳面生出暗黄sè云团,激shè而出。正是物转星移第四层,隔山打牛的第二式:泥牛入海! “砰!” 一声闷响,套中人神志不清,全无防御,战斗力近乎是零。 “噗!” 一口鲜血喷将出来,喷了周七伤一脸,煞是可怖。 许真仙一拳打过,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续上打出第二击、第三击泥牛入海。 “噗!” “噗!” “噗!噗!噗!” 套中人接连吐血,眼睛却依然看着秦月人,满是怜爱、疼惜、忧郁…… 许真仙打出三击,不再恋战,凡事不过三,打第四击难免再生变故,是以打完立马移形换影到周七伤身后,将他与秦月人一并抱住,一手抱一个,cāo着那副苍老的嗓音沉声道: “娃娃咱走!” 话语未毕,抱着周七伤与秦月人,又以移形换影来到这滴惊天巨水之边沿,向着边沿疾奔,口中大喝:“开!” 话毕那天打岩水居然打开一个豁口,竟是一扇窗,或是一扇门,许真仙身影一晃,便出了这个门,接着又喝道:“合!” 那扇门便合上了,看样子是把套中人关在了里面! 出了惊天巨水,飘身下落,两个胳肢窝中夹着一对人儿。周七伤抬起头来,看着秦月人,哪知秦月人也抬着头,却不是看他,而是看着上空,看着套中人趴在地上,脸却向下,黑布蒙着脸,眼睛却闭着…… “他……他不要紧吧……” 秦月人涨红了脸,眼角涌出两滴热泪。 周七伤见她落泪,鼻子一酸,心却软了,然而即便是心软,他也不想回答秦月人问题。 第59章 真实的刺客 - 七伤记 - 漏电流 () 许真仙落了地,将周七伤二人放于地上,也不着急逃离,而是先喘了几口大气,接着伸手到腰间,取下紫金大葫芦,咕噜咕噜的喝了十几口酒,深深地打了一个气嗝,缓了缓心神,终于心满意足的将葫芦挂回腰间。* w w w . s u i m e n g . c o m * 随后,拾起地上躺着的长袍,啪的一声穿在身上,长袍背后绣着的火红sè的奇字,更显浓烈似火,好似燃烧的晚霞。 许真仙闷哼一声,再不抬头向那滴惊天巨水瞧上一眼,而是匆忙的捉住周七伤与秦月人的手,一手抓一个,口中仓促道:“走走走!回中原!远离这个鬼地方!” 周七伤与秦月人双双被拖着手,两人几步一抬头,看到的都是套中人yīn冷而模糊的身躯。 这时,秦月人终于出声了: “老伯伯,你把他打死了么?” 声音有些发颤,有些畏惧,还有些愤懑。 许真仙头也不回:“死有死的好处,不死有不死的益处。” 周七伤侧脸瞧了秦月人一眼,见她满脸愁容,心中一紧,只好兀自不作声。 秦月人又问:“那他到底死是没死?” “不清楚,尽管我已经下了杀手,不过我当时的功力,相当有限,三击隔山打牛下来,杀伤力远不如平rì,是以不知他死没死。嘿嘿,女娃娃,你该不会像七伤这娃娃一般,要袒护这邪魔外道吧?” 听闻许真仙的这一反问,秦月人一时没了言语,与周七伤对望一眼,周七伤苦笑一声,转过头去,低低的对许真仙道: “许伯伯,你说那套中人死有死的好处,不死有不死的益处,该当作何解释?” 许真仙依然没回头:“死了,他便脱离了苦海;不死,经此一战,他也能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是jīng通如来神掌,便能吞天吃地,如来神掌落到了人类手中,自然得打上一个惊天折扣,谈何吞天吃地?娃娃,这人哪,太自负了,难免要吃些苦头。” 周七伤听了这番话,暗自点头,心想:“也对,他若是死了,也正好脱离了苦海,好去世界的另一头,寻他的疏影去。” “你凭什么把他打死?我要回去看他!” 突然秦月人高声呵斥,令周七伤与许真仙愕然。 秦月人要挣脱许真仙,她刚才着实被吓住了,现在缓过心神,仰望惊天巨水中那一捆黑sè,耳听许真仙分析套中人的生与死,突然感觉自己不愿意抛弃套中人。 许真仙捉着她的手,看似轻描淡写,软绵无力,然而尽管如此,秦月人又如何挣脱得了? 一挣不行,再挣未果,三挣依旧。 秦月人急了,不说许真仙,却与周七伤道:“公子,他绝不是坏人,我在月出古楼,从小到大都在看他,我感觉得出来,他只是太孤独了!” 周七伤心里一酸,他思考这件事已经很久了。秦月人的成长环境,所见之人只两人之多,且对于套中人还是从未接近过,只是远观之。然而正是这一个远远观看,天天看,月月看,也得看出感情来,看出套中人的本心来。 且不说秦月人这远观所看出来的感情为何物,其实秦月人骨子里便已将套中人当作了好人,一个在自己的成长过程中,于无形中留下或深或浅的烙印的男人。 再说秦月人这长期的远观所看出来的感情,周七伤现在已经明白,这个感情,不仅仅是亲切这么简单。回想刚才秦月人初见套中人时的种种表现,分明就是闺中少女见到情郎时,那叫做什么?叫做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这才是要命的,这正是周七伤现下对秦月人冷漠的所在。 初时怀疑秦月人是棺中女子,周七伤心如刀绞; 接着证实秦月人是秦月人,棺中女子是棺中女子,周七伤心花怒放; 最后又见秦月人喜欢的不是自己,而是那万年也不说一句话的套中人,周七伤心乱如麻。 周七伤这时想,套中人死了更好,这个念头生出,连他自己都吃了一惊,他几时变得这么冷酷无情了?为了一个女人,他的认知,居然违了本心。 思想会变化,说明人在成长。 周七伤幽幽的叹了口气,对秦月人道:“秦姑娘,你放心吧,他死不了!” 秦月人呆呆的望着他,瞧着周七伤闪烁着眼睛,一脸的诚挚,也没看出周七伤心里想了什么,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不一会,再次抬头看时,天际的惊天巨水已远远的抛在脑后。 三人出了密林,发现海平线上已泛起鱼肚白。 整个沙滩皆是湿漉漉的,沙子平整非常,层次分明,呈波浪状,贝壳、海鱼、螃蟹、海龟,散落了一地,显然头天傍晚鱼走车说的大型涨cháo已然过去了。 周七伤瞧见一只巴掌大的海龟正在扒拉沙子,不由得哑然失笑,他由此想到了当rì被召唤出来的八卦神龟,接着又由八卦神龟想到周逢甲,这时,他就笑不出声了。 “许伯伯,我父亲昨天被鱼走车埋在沙滩上,后来我回来找他,却找不到他老人家,你说他会不会出事了?” 许真仙回过头来,满布皱纹的脸向周七伤靠上来,中途又向秦月人瞧去,周七伤与秦月人被他看得发毛,也不敢出声。 半响许真仙才道:“你没找到他,他自然是脱险了。” 又道:“好娃娃,你老周家的船还在码头么?” “在的,还有很多艘!” “甚好,钱多就是不一样。咱们走!” 三人踩着细沙,疾奔而去。 周七伤喘着粗气,问道:“许伯伯,咱们回去中原,你要带我去哪里?” “先去应天府找鱼走车,待得擒住了他,再去松江府找你老爹,问过他愿不愿意送你来奇门宗。若是周逢甲点头,我许真仙便收了你这娃娃,嘿嘿,我瞧你机灵,资质不错,是个可塑之才。” 当刺客,是周七伤从小的梦想,回想起多少个缺月挂疏桐的冷夜,周七伤在声声刺客的惊叹中,从梦里的大刺客时代回到现实中,汗水浸湿了衣裳,枕边湿了一大片,不是汗水,不是泪水,而是口水。 梦境里叱咤风云,床榻上口水连连,现实中魂驰梦想。 这便是周七伤前边十来年的单纯生活,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被周逢甲束缚十六年,骗到东瀛“流放”两年,浑浑噩噩十八年,周七伤觉得,这十八年的光yīn,都活到狗身上了。 此刻,经许真仙一言之下,周七伤心知投奔zì yóu的时候到来了:许真仙开口,纵使周逢甲有一身的嘴,也得闭口不言,乖乖地应承他去奇门宗当刺客。 然而,若是在一天前,听到许真仙说收自己当刺客,周七伤会开心得牙都笑掉,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不过今天,他认为,需要好好考虑考虑。 撼动他的刺客梦的人,是套中人。套中人描述的刺客,yīn冷、黑暗、凄凉,没有理想,没有信念,没有未来。当这种刺客,令周七伤犹豫了。 沉吟半响,依然没有拿定主意,现在才真正感受到,活在自己体内的人说的话:“你将会面临一个成为刺客或者普通人的抉择,若是选择错误,你会走上一条不归路!” 两种选择,两条路。 体内那人说过,人若是倒霉,即便是一泡马尿,也能把人呛死。可见,选择当普通人,也可能杀机四伏。 一时间更是踌躇不已,原来父亲周逢甲设计自己的人生,持续了十八年,到得今天自己作选择,他的心绪居然如此沉重。 习惯了十八年的任人摆布,今天却不习惯自己做主。周七伤突然觉得自己很没用。 没用的表情,写在了脸上。周七伤意识到自己脸上的迷茫,忙将脸侧过一边去,一不想秦月人看到,二不想许真仙看到。男人脆弱的一面,总是不喜欢被人发现。 少顷,周七伤终于开口:“许伯伯,我想请问你一个问题。” “说!” “我想知道,套中人描述的刺客,是真实的吗?” 即使是这么重要的问题,许真仙回答的时候,还是没回头,他一张老脸迎着海风,风爬皱纹,须发凌乱,外袍猎猎,奇字如火。 “娃娃,这个世界,什么样的人都有。人,分好人与坏人;官,分清官与贪官;商,分良商与jiān商;那么,刺客,也分好的刺客与坏的刺客。这世上,确实存在一些刺客,他们永远活在月亮下,好似臭水中的死鱼。不过,活在阳光下的刺客,还是存在的,不仅是存在,而且……还是大量存在。” 周七伤点头,他觉得许真仙说的有道理,心里坦然了许多,又问道:“那么,依你的意思,套中人是坏的刺客?” 许真仙苦笑:“好与坏,是与非,成与败,哪有这么容易界定?好人与坏人,都有自己的感情,存着自己的信念。一个人本心不坏,做的事情却坏,娃娃,你说,这人是好人还是坏人?” “不知道。”周七伤感到茫然,脑海里又想起套中人。 许真仙笑了,终于回过头来,皱纹舒展了十几条,脸没那么拥挤了:“不知道就对了。嘿嘿,说实话,那套中人,我还是不忍心杀他的,然而也只是不忍心罢了。心慈手软,反而要被他反噬,他……已经没得救了!” 第60章 骂神 - 七伤记 - 漏电流 () 许真仙说完,周七伤陷入沉思。 许真仙目光过处,瞧见了秦月人的模样,他没笑,没怒,没漠然,而是面无表情,眼神空洞,瞟了秦月人一眼,便转过头去。 “这女娃娃怎么回事?” 秦月人不作声,她知道,这问题不是问她,她有点恨许真仙,不过也只是一点点。因为她与套中人,终究是没有多少交集,实在犯不着为了他而与许真仙大放厥词,她虽长于世外,却深谙事理。 周七伤回过神来:“她是秦姑娘,我的好朋友。” 说着,冲秦月人笑了一笑,秦月人兀自不理,只是把脸侧过去。 “哦?这便是你说的红衣女子?” “是的!”周七伤心里一酸,只因秦月人把脸侧过去。 “她与套中人是什么关系?” 周七伤直言不讳:“没关系,只是秦姑娘长得像套中人过去的女人,仅此而已!” “嗯?” 许真仙突然止步,回过身来,细细端详秦月人,这是他第一次认真的看秦月人。 “这就难怪套中人见到她时,会这般不能自已,嘿嘿,女娃娃,你真是帮了大忙了。” 许真仙微笑着,口中如是说,心里却想:“她果然是个筹码,否则方才我如何能轻易打倒那套中人?周逢甲没抓到这女娃娃,却让七伤带来了,真是天意。” 又想到套中人一生纵横四海,却因为一个女人,害得身败名裂。感情的羁绊,能让人上天,享受在云端的惬意;也能让人入地,体悟在yīn府的孤独。 “哈哈,很好,是个好女娃!”许真仙的心情似乎很好。 周七伤与秦月人的手被他拉着,三人行动速度奇快,周七伤与秦月人明显赶不上,待得后来,许真仙索xìng将他二人放在肩上,左肩一个,右肩一个,这会便可无所顾忌的往前疾奔。 周七伤只觉如腾云驾雾,回首望去,沙滩上立马现出两行深深的脚印,旧的消失在远处,新的浮现在眼底,两边景物向前疾驰,待得回过头来,顿感一阵眩晕,竟已到了码头。 猛然间许真仙刹住了脚步,周七伤与秦月人双双啊哟一声,身子因惯xìng向前飞出,许真仙双手送出,将二人扯了回来,安放在地上。他的各个动作,仿佛对待的是物件,而不是活生生的人。 许真仙立于原地,深邃的目光里,夹杂着jǐng觉与戒备的意味,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许伯伯,谁来了?” 周七伤感觉到,现下一定是遇到什么变故了,他还觉得,来的一定是人,而且还是高手,不然许真仙不该是这个jǐng惕劲。 许真仙森然道:“不确定是谁,你们听好,别乱跑,待在我身后。” 周七伤与秦月人闻言,忙站到许真仙身后左右,紧张的望着码头外停泊着的渔船,船影朦胧,影影绰绰,猎猎海风起,夹杂周遭异样的气息,送入鼻中,能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杀气。 “来了!” 许真仙沉声道。 “是谁?套中人么?” 周七伤脱口问道,话语微微发颤。 秦月人忙抬头看天,不见那滴惊天巨水,失望的低下头来,她原想瞧瞧是不是套中人来了。 许真仙干笑:“这股味道,应该是鱼走车!” “鱼走车!?”周七伤与秦月人相顾骇然,心想鱼走车不是驾船离开北途岛了么?怎么又回来了?难不成发现自己逃跑了,是以恼羞成怒赶回来捉自己? 这么想合情合理,但是周七伤不甘心,细看海面,目光过处,却不见鱼走车人影,道:“他在哪?我怎么瞧不见!” “等他再靠近十丈距离,便要越过海平线,瞧见我们了!”许真仙看着远处的海平线,低低的说道,双眉皱得能挤死一堆苍蝇。 周七伤又惊又奇:“这你都知道?” 许真仙目不斜视,不屑周七伤的惊奇:“世上的人儿,各专其技,各工其心。有人能听十里外的响动,几人?几匹马?往什么方向移动?马是什么马?蒙古马?云南马?中原马?马上之人有没放屁?放的什么屁?等等,只消一听便知。” “啊!” 周七伤吓得眼珠子都要弹出来,惊叹:“许伯伯,你能听出十里外的是什么屁么?” “嘿嘿,我说不能,你信么?”许真仙笑了,眼角的皱纹又挤在一起,当下又急促道:“还剩一丈距离!咱们躲起来,用衣裳裹住自己的脑袋,我教你们看一场好戏!” 周七伤与秦月人依言而行,扯下一块布,将脑袋包住。 许真仙双手齐出,抱住周七伤与秦月人,放于肩上,安顿完毕,立马结印。 “地遁・遁地术!” 扛着周七伤与秦月人,便钻入地下,向后方遁地而去,转过几处凸出的岩石,在一处沙滩之下定格身体。 周七伤只觉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周身全是沙子,与身体紧贴,又觉身体正在移动,显是许真仙在地下行动,带动他与秦月人一并运动。 心中是又惊又喜,第一次感受这遁地术的妙处,虽然不甚好受,却也是神妙无方。他下意识去摸秦月人的手,竟在中途便碰到了,原来秦月人于惊慌之下,也伸手过来了,两人的手不自觉的捏在一起,劲头还挺大,周七伤心里又乐了: “原来她还是离不开我!” 这会呼吸自然,无不适感,未想这是为何,心里已经有些甜蜜,试着开口,居然能说话:“秦姑娘,你还好么?” “嗯,公子,我没事!” “别出声,我带入地下的空气有限!” 许真仙呵斥道。 俩人赶紧住口,捏在一起的手,更紧了。 “七伤,看好这女娃,鱼走车上岸了!”许真仙闷声道。 “兔崽子,当真是兔崽子,气死人哪,太欺负人啦……逃走就算了,还要凿出一个这么大的洞……风浪一来,我呸!老鬼头周逢甲的渔船真是没用,就这么轻易的翻了,害的我掉海里去,差点淹死……还好抓了块木板,漂了回来,不然真是淹死啦……” 隔得老远,都能听到鱼走车粗重的嗓音,断断续续,鼻息极重,显是疲惫到了极致。 周七伤想笑,又不敢笑,生怕暴露了行迹。如此一来,这就很要命了,他憋得相当难受,面红耳赤,整个人儿抖起来了。许真仙感觉到周七伤的反应,立马狠劲捏了一把周七伤的屁股,周七伤痛得险些叫出声,然而终究是没有。 又听得鱼走车在那里骂: “臭小子,枉费我如此这般信任你;小畜生,竟教车爷落得如此下场;贼驴头,这回若是寻得你这鸟歪货,定当教你如周逢甲那老东西一般,将你活埋了!哼!土匪!流氓!无耻败类!” 缓了缓气息,鱼走车接着骂: “我告诉你,周七伤!我鱼走车一定要把你灭了,你今早出门吃错药了,还是忘吃药了?你这打脊饿不死、冻不杀的小白脸,你的脸比我的脚还臭!车爷我闭着眼睛瞧你,也看得出你是个妖孽。哼!你复杂的五官,掩饰不了你朴素的智商……” 周七伤被骂的脸上青一块绿一块,感叹鱼走车骂人用语层出不穷,边走边骂,边骂边走,骂声过处,被骂者望风披靡。 念想间,又闻得骂声飘然而至: “居然趁我练功时凿船,你这小匹夫年龄都活到狗身上了么……” 此时,骂声已然响亮得紧,显是快走到自己所在的上方了。 就在这一刻,周七伤惊觉一个声音窜入脑海: “七伤,你与这女娃娃在旁边躲着,记住,别乱动,乱动便是害了我,明白么?” 此音,正是许真仙在传音入密与自己说话,周七伤暗自点头,忽的感觉许真仙的肩膀生出一股弹力,将自己与秦月人弹出侧边,接着俩人后背同时受了许真仙软绵无力的一掌,悄无声息,如蜻蜓点水。 然而所生效果却相当可观,这一掌击过,周、秦二人双双向前移出数丈,人已到了岛中密林边沿地下,周七伤甚至能摸到那些虬结的数根了。 “秦姑娘,别怕哈,有我在呢!” 周七伤握着秦月人的小手,静静的呆在一边,屏息凝神,心知许真仙要开始对付鱼走车。 周七伤暗想:“原来高手之间的打斗,也得讲究技巧战术,天时地利人和,却不知这次许真仙伯伯要怎么整鱼走车。哈哈,我怎么觉得鱼走车很倒霉?似乎处处被人整。嗯,是了,难怪他这么喜欢骂人,一定是生平被人整多了,是以骂的多了,发展到今天,张口便爱骂人,还不带重样的,堪称骂神!敢情这都是逼出来的!” 许真仙送走周七伤二人,便开始静候鱼走车经过头顶地界。 少顷,许真仙感觉时机对了,立马结印,暗暗念道:“虎遁・土地搬移术。直径,一丈;深度,三千丈!发动!” 周七伤整张脸憋得呈猪肝sè,正想破开地面喘口大气,这时便觉土地发生了天崩地裂的震荡,接着猛听得鱼走车惨呼之声大作,悠悠扬扬,好似由近及远,呼声越发微弱,终于消失在幽深处。 第61章 虎遁·:土地搬移术 - 七伤记 - 漏电流 () 料想鱼走车已被许真仙治住,周七伤忙携着秦月人的小手,破土而出,俩人相视一笑,吐出口中的土,且将身上的泥土也一并拍去,这才钻出密林。 放眼望去,登时惊得目瞪口呆。 但见沙滩左侧堆了一个庞然大物,高逾数百丈,宽逾近百丈,如一座大山耸立在海边,大山埋没了部分密林,且连海滩浅水之处也填上了。 周七伤大吃一惊,以为是什么惊天巨怪现身,待得凝神细看,才知就是一座不折不扣的大山压在了北途岛这一角。 壮哉! 只眨眼的工夫,眼前居然出现了一座大山,这是怎么来的? 周七伤感到疑惑,他正疑惑间,秦月人先出了声: “公子,你看!” 秦月人抬手往前一指,顺着美人玉指方向看去,周七伤又是吃了一惊…… 只见那座凭空出现的大山之巅,站着一个人,那人蜷缩着身子,双眼无神,脸sè如墨,皱纹拥挤,三条挤作一条,九条挤作三条,像风前残烛。 “啊,那是许真仙伯伯,他怎么出现在那大山之巅?” 周七伤没忍住叫唤出来,脑袋一转,大约猜到,鱼走车估计是被镇压在这大山之下了,心里一阵暗喜,拉着秦月人的小手,便疾奔过去。 “许真仙伯伯就是厉害,顷刻间便把鱼走车给弄死啦!真是高手高手高高手!” 周七伤边奔边喜,秦月人被她拉着,满面cháo红,只好跟着往前跑。 “站住!” 突然,许真仙cāo着一副老嗓子大喝一声,又续道: “哼,小娃娃,说好了别出来,你们想送命么?我这副老骨头,你们认为还能支撑多久?添乱添乱,小崽子就是只会添乱!” 在许真仙一声断喝之下,周七伤与秦月人立马止步,上半身险些扑倒,周七伤登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出冷汗不是因为险些扑倒,也不是许真仙的厉声断喝,而是周七伤瞧见自己身前半尺开外,有一个直径一丈、深不见底的深坑,坑中黑洞洞的,此刻自己距离深坑如此之近,他甚至还能隐隐约约听到里面发出的声声叫喊! 真是险到家了,若是再盲目的往前踏出一步,周七伤便要与秦月人双双葬身坑底。 周七伤的双腿,此时才开始发抖,不由自主的退后几步,瘫坐在地,抬眼看秦月人,只见她并未随自己退后,而是立于深坑之侧,俯首观望,眼眸之中不见半分畏惧。 周七伤咦的一声,心下更奇:“她好厉害,不畏高,也不畏深,话说畏高与畏深不是一个道理么?强悍!” 周七伤心里暗叹秦月人,忙将她拖回来,便拖边说:“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当心掉进去就没影了。” 秦月人有些惊奇的道:“我感觉深坑里面有人!” “好像是,我听到若有若无的叫喊!”周七伤印证了自己的感觉。 “叫声很凄惨!” 周七伤仔细回想:“确实凄惨,比哭爹喊娘还惨,不过那声音好像在说什么!” 秦月人印证:“似乎是,在重复说三个字!” “啊,我听出来了,那声音在骂:‘老咬虫!’” 秦月人疑惑:“什么是老咬虫?” 周七伤解惑:“老咬虫是指养汉子的女人,就是鸨母、虔婆一类的人!对了,鱼走车常这么骂人……” 周七伤说到这,心中一抖,话锋陡转:“啊哟,原来鱼走车掉里面去了……” “没错,鱼走车掉进深坑里去了,这坑深达三千丈,坑壁光滑之极,毫无落脚之处,一旦落入,永世不得见天rì。方才若不是我一声断喝,鱼走车便是你们的下场!” 许真仙立于大山之巅,苍老的话语遥遥送来,周七伤凛然一抖,额头又渗出汗水,哆哆嗦嗦的道: “鱼走车不能飞上来么?” “不能,他不是刺客,不懂半点刺术,又如何识得舞空术?这人弱点太多,脑子又笨,还爱骂人,死到临头还骂我是老咬虫。拜托,我是老头好不好,你哪怕骂我是龟公,我心里也好受些,是不?也就不至于把坑弄成三千丈来深,教你掉下去都这么费时!” 许真仙的回答令周七伤有些瘆得慌,周七伤不敢深究他的话,只好问别的:“他武功不是很高么?” “武功是高,这话不假,嘿嘿,要知道一山更比一山高!”许真仙说的轻描淡写,好似一散漫之人,实则语音之外颇含得意之sè,似乎心情特好。 连克当世两大高手,如何能不喜?打套中人,费时费力,辛苦;打鱼走车,轻松自在,只因鱼走车天生倒霉、脑子又笨。 周七伤不觉得鱼走车笨,但若说聪明,他又说不上哪里聪明,刚要说点什么,又听得许真仙道: “七伤,你见识到我奇门宗虎遁刺客的厉害了么?打倒鱼走车的这个刺术,唤作虎遁·土地搬移术。这个刺术,相当了不得,发挥到极致,甚至可以移山填海。我刚才便是发动了这个刺术,将这地下一丈见方、三千丈之深的土质尽数搬移出来,堆压在这一侧……” 周七伤骇然:“你脚下的这座大山,便是这深坑里移出来的土质么?天哪,这土山这么大,这坑得多深?太……太不可思议了!” 许真仙嘿嘿一笑:“不错,这山正是由坑中之土组成。这个土地搬移术,原本可以一举打倒两大高手,深坑之中陷进去一个,坑中之土搬移出来后,堆成的大山可将第二人压成肉泥!” “原来如此!” 周七伤彻底对许真仙叹为观止,他给了自己太多的震撼! “咳咳咳!” 许真仙开始咳嗽,腰一缩,双腿一弯,便瘫坐在地,张口yù言,却发不出半点声音,他默默的叹了口气,解下腰间葫芦,猛灌几口酒,终于缓和过来,这才接着说道: “但愿唐尧仙人保佑,不会再有大敌来犯,否则我奇门宗虎头,便要葬身北途岛了……” 周七伤知道,许真仙已经没有余力再战,此前长时间的大战,已消耗他大量的体力,方才若不是喝了几口酒,他甚至连话也说不上来,当下一个俯视、一个仰视,语音急切道: “许伯伯,你不会死的,若是有敌人来犯,还有我呢!你别忘了,我会七伤拳,体内还有三股物转星移的功力呢!” 许真仙笑了,笑的很慈祥:“好好好!很好,七伤,你心肠倒好,不过我已经到极限了,此时估计连你也打不过了,嘿嘿……” “怎么会呢……”周七伤感觉自己鼻子有些酸。 秦月人立于一旁,搀着周七伤的臂膀,轻声道:“公子,咱背许伯伯离开这里吧!” 周七伤点点头。 “甚好,女娃娃很懂事,嘿嘿!”许真仙又笑了。 周七伤爬上这座土山,将许真仙负在背上,艰难的走将下来,他发现许真仙的身子非常单薄,好似一具干枯的骸骨! 周七伤下来地界,也不放下许真仙,背着他便往码头的渔船走去,秦月人则扶着许真仙。 周七伤边走边道:“许伯伯,你的身子怎么这么轻?” 许真仙朗声大笑,不语。 周七伤又问。 许真仙只好答:“身子虚,没力,所以轻,嘿嘿,比不上你这年轻人了!” 周七伤一笑,又问:“那座山就这么闲置在那里么?” 许真仙眉毛一竖:“怎么?你有空去填平那个深坑么?我可以等你!” 周七伤自然不愿,笑道:“那得填到什么时候?” “这就对了,做事情要有讲究,不合适的事情别勉强,懂么?” “是!” 许真仙又问:“女娃娃,你懂么?” 秦月人嫣然一笑:“懂的!” 许真仙微微颔首:“本来要把那山填回去的,只是我已经没有余力了,也只好如此!待得我恢复功力,过段时间再回来收鱼走车吧。” “怎么收鱼走车?他掉进三千丈深坑,决计活不了!”周七伤问,试着联想掉进去的是自己,结果想不下去。 “没这么容易死,鱼走车有胡髯郎护体,体质与常人大不相同。” “为什么?”周七伤想起鱼走车额头的九个紫sè的环,总感觉此间有深意。 “就说到这吧!” 许真仙闭口不言。 周七伤哑口无言。 旭rì东升,清晨的阳光很美,洒将过来,将各人的蓬头垢面照的格外清朗。 周七伤眼眸之中存着稚气,秦月人眉宇之间含着灵气,许真仙拥挤的皱纹纵横交错之间,还是皱纹! 三人登上渔船,这时许真仙已经趴在周七伤背上睡着了,像一个酣睡的婴儿。 “公子,把许伯伯背到船舱里去休息吧……”秦月人柔声道。 “好!这便进船舱去!” 这时背上的许真仙说话了:“别,把我放下!” 依言而行,许真仙离了周七伤的背,立马在甲板之上打坐疗伤,争取恢复力量,以防接下来强敌来犯。 周七伤扬起风帆,准备开动渔船,离开北途岛,但是此刻,心里却犹豫了,他想到了自己的父亲,现下依然下落不明…… 刚好这时,许真仙yīn森森的道:“不必出海了,没机会了!” 第62章 花痴 - 七伤记 - 漏电流 () 周七伤和秦月人大奇:“为什么?” 刚刚问完,便发现一大片yīn影逼近过来,迅速布满了整艘渔船,周七伤放眼望去,竟见整个码头、大片海域都被yīn影罩住了。 抬头看向天际,他明白了何为绝望! 秦月人大呼:“公子,是他!” 周七伤只是呆呆的望着天空,不言语,说话有什么用呢? 不过秦月人似乎兴致很高,咯咯笑道:“我就知道他没死……”笑着笑着,似乎发现了什么异样,又吃惊道:“怎么不见他的身体?” 此时周七伤等人的头顶,高空之上,悬浮着一滴惊天巨水,正是之前的惊天巨岩经过天打岩水化之后形成的。 这滴惊天巨水,于不知不觉间,从天边飘过来,阳光透过里面的天打岩水,变得非常暗淡,映在其下海面、地界,就是一大片的yīn影。 周七伤呆呆的仰着头,全身紧张得像块石头,他的心沉坠得如灌满了铅。如秦月人所言,惊天巨水中躺着的,正是套中人。 准确的说,那不是套中人,而是一件外套,是套中人的黑sè的外套。 只见那单薄的外套睡在天打岩水之中,平躺下来。它的黑,黑得深沉,黑得孤独。阳光照到它上面,被吸收得干干净净,形成了一个人形的yīn影,正好映在周七伤所在的船上,不仅如此,刚好就扑在了周七伤落脚之处。 周七伤俯首一看,他见自己脚下趴着一个人影,非常巨大,正是那外套的影子,不由得吃了一惊。 “许伯伯,这滴惊天巨水怎么飘过来了?那套中人不见了,只剩下一件外套在上面!”周七伤有些慌,心知许真仙已山穷水尽,套中人一旦现身,他们将是案板上的鱼肉。 许真仙依然端坐于甲板上打坐,闭着眼睛,双手垂在膝头上,没有作声。 不见许真仙言语,周七伤下意识朝他看去,但见许真仙脑袋不住的冒白气,白气袅袅升起,一串接一串,一匝绕一匝,显是正在快速疗伤之象。 周七伤更着急了,只好仰着头观望。 此时那滴惊天巨水已经停止移动,定格在他们上方。周七伤隐隐觉得,这滴水老远的飘过来,偏偏在到达他们上方时,便戛然而止,不再运动,显然是有备而来,目标一定是他们。 而且,那惊天巨水中,之所以只剩一件外套,也只有一个解释,套中人的身体,一定是缩进了外套中,要么是自保,要么是疗伤,要么是在酝酿更强大的招式。 要知道,之前他在毫无防备之下,连中许真仙三击泥牛入海,任他是高手中的高手,也得伤到极致,一时三刻,决计恢复不了状态。 “七伤,看好那女娃娃,别让她跑了!” 周七伤心中一抖,惊闻许真仙以传音入密对自己说话。他吃惊,不是许真仙还有能力使用传音入密,而是许真仙要拿秦月人当人质。 如果,秦月人因为这个而受到伤害,周七伤一辈子也不心安。 然而眼下似乎再没有更好的退敌之策,只好对秦月人道:“秦姑娘,咱们小心点,那套中人可能马上就要现身了,到时你别乱跑,要跟紧我,知道么?” “知道了!” 秦月人依然看着天上,回答得很干脆,瞧她一张俏脸,写满了喜悦。 周七伤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总不能坐以待毙。他知道,套中人的目的,是要杀许真仙,而不是自己。若是在之前,套中人要杀许真仙,周七伤会觉得要杀就杀呗,反正不关自己事。 不过现在,周七伤不再这么想了。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许真仙被杀死,如今的许真仙,对周七伤有特殊意义。因为他要当刺客,当一名阳光下的刺客。而且,还要当一名虎遁刺客! 他觉得,cāo纵土地的能力太令人惊叹了,而这一类的能力,只有奇门宗的虎遁刺客能做到;而要当虎遁刺客,要实现这一目的,自己得有敲门砖,许真仙就是他的敲门砖。 这便是许真仙的生与死,之于周七伤的意义。 许真仙作为奇门宗虎头,一宗之主,宗派之内,一切他说了算,只要许真仙把自己带回奇门宗,他rì从奇门宗出来,周七伤便能做到穿墙、分身、飞天、遁地,将刺客的舞空术与遁地术发挥到极致,再去闯荡江湖,做下一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事业! 这些事情,想想都叫他热血沸腾。 因此,无论如何,也得阻止套中人杀害许真仙。 脑海中将这些利害关系过了一遍,周七伤本该镇定一些。然而,他竟然更加慌乱了,当真觉得,百无一用是书生。又想起套中人、鱼走车他们说的话:“学问有个屁用!” 还曾记得,鱼走车补充过一句:“还不如逛窑子来得实际!” 抓耳挠腮间,再次将求救的目光投向秦月人,一咬牙,一跺脚,心想为了自己的梦想,豁出去了。 于是乎,周七伤对秦月人道:“秦姑娘,你愿意看到许伯伯被杀么?” 秦月人一脸天真烂漫,竟不觉丝毫危机:“谁要杀许伯伯!” 周七伤呼吸着布满杀机的空气,感觉自己的脑门有些发黑:“套中人!就是契诃夫!” 秦月人哦了一声,笑了:“当然不愿意!” 周七伤轻轻吐了一口气,忙道:“那好,咱们得想个办法保住许伯伯的xìng命,因为待会套中人要杀他老人家!” “嗯!嗯!我们该怎么做?”秦月人点头,但是眼睛始终不离高空之上、惊天巨水中套中人的外套,点完头她又低声喃喃了一句:“怎么只剩下外套呢?他人去了哪里?” 对于秦月人后面那句碎碎念,周七伤只好装作没听到,他迈开步子,火速调整船舵,将船驶出北途岛码头,渔船缓慢的扎进大海。 烈rì当空,空气浑浊,海风凄凄,暗流涌动。 周七伤回到秦月人身侧,贴到她耳边,此刻心里不再想着秦月人有多香,而是非常严肃的说道: “秦姑娘,我告诉你我的计划。套中人现在还不知你是谁,他只当做你就是他的疏影,即是那个棺中女子。我想委屈你作为人质,好让我们去要挟套中人,使得他不敢杀过来。如此许真仙伯伯便可以保得一时平安,咱们为许真仙伯伯疗伤争取时间,拖得一刻是一刻!” 秦月人眨巴着大眼睛,终于将视线从天上转到周七伤的紧张的脸上,问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公子,许伯伯若是疗伤完毕,是不是还要接着打契诃夫?” 周七伤刚要张口答是,转念一想,不由得吃了一惊,感叹秦月人心思不一般,张口便问了一个不好回答的问题。 周七伤醋意渐起,秦月人的意思很明白,她愿不愿意帮忙,条件只有一个,便是取决于许真仙还要不要和套中人打,周七伤的醋意,就起在这里。 周七伤知道,秦月人维护套中人,甚至是喜欢套中人,她不希望套中人受到伤害。若是秦月人知道许真仙恢复功力后,还得去和套中人火并,秦月人是决计不肯假装为人质,去要挟套中人的。 她到这个时候了,还在考虑套中人的安危。 周七伤醋意甚浓,她想白秦月人一眼,终究是不舍的。忙将脸侧向一边,白眼往前一瞪,岂料刚好是对着正闭眼疗伤的许真仙。他也不收自己这一记白眼,而是索xìng将来自套中人的浓厚的醋意,尽数发泄在许真仙那一张拥挤的老脸上。 经过这么一瞪,周七伤感觉好受多了,这一节暂且不去计较,他发现自己想事情似乎成熟许多。他说话前,开始懂得瞻前顾后,会过脑子了。 周七伤心里暗叹好险,差点脱口说许真仙依然会与套中人火并,如此一来,便坏了自己的计划,忙一脸诚挚的摇头:“不会,许真仙伯伯从来都不愿意和套中人打,秦姑娘,你放心吧,套中人不会受到任何伤害的!” 其实周七伤哪里知道许真仙还会不会接着与套中人火并,这般回答,权当瞎哄秦月人。况且许真仙外表看着慈祥,其实手段相当狠辣,回想许真仙使用虎遁・土地搬移术对付鱼走车时的那股狠劲,周七伤便觉不寒而栗。 “嗯,那好,待会我就假装是他的疏影,好让你们全身而退!”秦月人道,说着接着抬头看天,又碎碎念道:“他怎么还不来?” “花痴!绝对的花痴!” 周七伤心里暗骂,恨的咬牙切齿。 渔船驶出码头,此时已离岸一百多丈,渐渐要冲出惊天巨水的影子了。 周七伤抬头观望,情不自禁的张开了嘴巴,好似试图接飞过天际的海鸟洒落的异种丹药。 就在这时,周七伤失声惊呼: “起变化了!” 猛见得高空中的惊天巨水,莫名其妙的缩小了,缩小的速度奇快,好像一个打开了气门的轮胎,或者是戳了一个口子的气囊,又或者是一具高速萎缩的尸体。 第63章 吞噬 - 七伤记 - 漏电流 () 但细看之下,便发现三个比喻中,只有一具高速萎缩的尸体,才是最恰当的。 因为这滴惊天巨水的缩小,不是因为某处被捅破、使得里面的天打岩水疯狂外泄,再使得惊天巨水发生缩小。而是一种不发生外泄的、由外到内的缩小。 但凡不发生外泄的、由外到内的缩小,它的内部要么存在一个强大的压缩系统,将周围的结构,统统压缩了;要么存在一个吞噬一切的物件,如蛇吞象、鼠吞牛、微生物吞噬尸体。 周七伤现在看到的惊天巨水发生的缩小,便属于后者。 他发现这滴惊天巨水中,有一个东西正在吞噬里面的天打岩水,看那天打岩水高速运转,汩汩涌入那个东西中,惊天巨水极速缩小…… 待得周七伤眨过三下眼睛,之前高空中的惊天巨水,已然消失无影,高空中只剩下一个物件,便是那件外套,套中人的黑色的外套! 此前巨大的阴影一去,顿时世界都变得明朗起来。然而,也仅仅是世界明朗了,生活在世界中的人儿,却不一定明朗。 非但不明朗,反而有些不清爽,这是周七伤的感觉。 周七伤眼睁睁的看着整滴惊天巨水,像湖泊底下被凿出了一个洞,湖水像漩涡一样往一处卷去,眨眼间便被那件外套吞噬了。换句话说,所有的天打岩水,都被吸进了那件外套中,一滴不剩! “宝贝!那绝对是一件宝贝!要是我得到了,该有多好!” 危难当前,杀气逼人,阴风刺骨。 周七伤却浑如不觉,此刻他所有的情绪,都投入到那件纷扬下落的外套中去了。他觉得,这件奇诡的外套一定连着另一个奇诡的世界,不然套中人没理由总是躲在里面,难得出来一次。 周七伤想,有一天,他要进去外套里面看看。 简单说,他想得到它。 很快周七伤便从幻想中恢复过来,他知道,外套既然落下,也就离套中人出来不远了,忙拉住秦月人的小手,贴到她耳边:“秦姑娘,他要出来了,咱们依计划而行!” “七伤,干的漂亮!嘿嘿,你确实成长不少……” 许真仙的声音!又是传音入密! 周七伤忍不住问道:“许伯伯,接下来怎么做?” 许真仙依然传音入密,似乎不希望自己的话被秦月人听到:“带着那女娃娃,走到我身边来,不要超过三尺!” 周七伤听得信息,立马牵着秦月人,来到距离许真仙一尺之处,双双站于一旁,静静的看着飘然而下的外套,看那外套下落的方位,正是码头正中央! 此时,渔船又已驶出数十丈,距离码头已有两百丈之远。 下落的外套离地尚有三丈之时,突然,那外套凛然一动,深深地触动了周七伤的神经,那一动,带动的气流涌动,似乎直扑周七伤面庞。 他看到套中人的四肢、脑袋,猛的从外套中探了出来,这一刻,周七伤的心脏险些跳出来,远处的这一幕,似狼出谷、鬼离窟,他看得多了,但这次却异常震撼。 遥看套中人身体轻飘飘的落下,像雪花,如柳絮。隔得老远,周七伤仿佛都能瞧见他那双冷眼,那双唯一露出来的人体部件。他感觉那冷眼,此刻一定是寒光直射,好似刚出土的千年古剑,倏地出鞘,寒光过处,亮瞎人的眼睛。 周七伤什么也不做,只是呆呆的观望,然而,也仅仅是呆呆的! 套中人的身体一经现身,便伴随着一声阴沉的念词:“金顶佛灯!” 启动如来神掌第二式,金顶佛灯! 古佛灯影立马出现在他漆黑的头颅之上,势吞万千奔牛,黑佛之光立马现出,滋啦一声覆盖周身三尺来厚。 套中人笼罩在这黑佛之光内,落在码头上,脚下的三尺黑佛之光,居然渗透进入山石之中,山石丝毫无损,刚好深入三尺,不多不少,防的便是善于操纵土地的虎遁刺客头子――许真仙出奇招猛攻。 若是脚下没有防御,许真仙从土地中由下往上、由暗到明攻击套中人,因为脚下空虚,势必又着了许真仙的道。 在套中人看来,许真仙阴险的很。 “尚未开打,便先行防御,而且还是全方位的防御,厉害!他一定是担心许伯伯玩阴的,哈哈,话说许伯伯对付敌人,向来都是玩阴的!” 周七伤觉得疑惑,按理说,许真仙是光明的,套中人是阴暗的,但是两人在打斗的过程中,很明显许真仙的手段,似乎更加阴险,相比之下,套中人似乎更要光明正大一些。 周七伤还有一个疑惑,奇门宗的刺客,是虎遁刺客,善于操纵土地。虎遁刺术,他已经见识了很多次了。而套中人是过去的六壬宗风头的座下弟子,也即是说套中人出身于六壬宗,而六壬宗的刺客,是风遁刺客! 风遁刺客,擅长操纵风沙,这时疑惑便显现出来了。套中人既然是六壬宗杰出的风遁刺客,为何不见他频繁使用风遁刺术? 到现在为止,周七伤只见他使用过一个风遁刺术,便是风遁・穿山之甲,这个刺术有多可怕暂且不说,这里单说周七伤的疑问。 周七伤认为,许真仙数次将套中人逼入绝路,也不见他拿出看家的风遁刺术来对付许真仙,这里边一定有鬼,要么是能力上的原因,要么是精神上的原因。 但是周七伤认为精神上的原因更有可能,这里涉及到的精神层面的东西,不一定指套中人的精神有问题,而是仇恨!深入骨髓的仇恨! 套中人恨六壬宗,恨风遁刺客,连带的恨整个刺客界,从当下他要杀许真仙便可知道,他对刺客的仇恨,到了何种地步。 他因为仇恨六壬宗,是以不屑使用风遁刺术。 这是周七伤想的,不过他也漏了一点,不屑使用,怎么又使用?风遁・穿山之甲便是实例,而且是唯一的引例。 周七伤凝神望着套中人,猛见得他扬起一手,对着周七伤所在的渔船,轻轻的一送,沉声念道: “六尘能引!” 霎时间恶鬼悲鸣之声大作,皆由套中人掌心生出。与此同时,掌心立马产生堪比撼动山岳的吸引力,目标物正是周七伤的渔船! 此刻渔船距离码头已有两百余丈,然而在套中人的六尘能引之下,竟然被吸得离了海面,整艘渔船腾空而起,以迅雷之势吸向套中人的掌心。 周七伤一手拉着秦月人,另一手扯着许真仙肩膀的衣物,面对此番变故,失声大呼: “这么大的一艘船,你也能吸?还有什么是你吸不了的?” 周七伤与秦月人被晃动得东倒西歪,原想许真仙应该做点什么,以解脱困境,因为这么下去,等到渔船被吸近了,只能是船毁人亡,于是纷纷将求救的目光投向许真仙,岂料却见许真仙依然正襟危坐,打坐入定,头顶滋滋直冒的白气,更浓,更厚了。 “已到疗伤的关键时刻了么?现在才到关键时刻!”周七伤感觉有些绝望,暗骂许真仙进度太慢,危急之中也没想许真仙是从几时开始疗伤的,只希望他立马能应战。 待得渔船被吸得距离套中人丈许之时,忽的套中人收起手掌,纵身一跃,跃到渔船三丈高之处,这会其人与渔船,一上一下,高低垂直,套中人对着下方的渔船,立马击出软绵无力的一掌,念道: “山海斥逐!” 一时间古佛诵经之声暴起,山海斥逐一经使出,顷刻间周七伤便觉头顶袭来一股强大的斥力,心下大骇:“这里是大海,你这一招唤作山海斥逐,啊,莫非……” 在山海斥逐起作用的这一瞬间,也即是套中人发动完山海斥逐后,天空中黑影一闪,于神不知鬼不觉之间,那身影诡异的出现在秦月人身侧,抱起秦月人,人影又是一晃,回到了空中。 速度太快了,只见黑影上蹿下跳,眨眼工夫,天空中已多了一个柔弱的女子,是秦月人。秦月人的细腰,被一只孔武有力的手抱着,这只手的主人,是将秦月人掳走的那个身影,正是套中人! 在这分秒间,周七伤并不察觉秦月人已被掳走,下意识探手去牵秦月人的手,已然无从找起。刚才慌乱之中,他俩放开了原本牵着的手。 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好的罪责,便是从这里开始的。 秦月人丢了,周七伤连悲伤的时间也没有。 一大波的海水破开海面,周七伤连船带人,已被弹入深海之中。这股排斥力当真惊神泣鬼,之前尚未入海,周七伤已被排斥得脸、手、脚、身段,全部紧贴在甲板上,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身体贴在甲板上,视野更加小的可怕,周围的情况,他看不到半分。 待得意识跟上变故的节奏,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处在深达百余丈的海底。 北途岛周边海域不算太深,百余丈便见了底。 此时周七伤的脸依然紧贴着甲板,可见那股排斥力何其强大,冲破了百余丈的海水,又克服无比强大的压力,顷刻间将渔船弹到海底。 第64章 对峙 - 七伤记 - 漏电流 () “轰!” 一声闷响,渔船与海底礁石激烈相撞在一处,底舱彻底崩裂,船体立马四分五裂,连甲板也爆裂开来,整艘渔船即刻散架,肢解了一般。 此时汹涌的海水将周七伤紧紧的包裹住,强大的压力正在侵蚀他的身体,他的胸腔几乎要爆裂开来,他的内脏开始出血,血液从鼻子里流出来,自嘴角溢出来,扩散在海水中,使得海水更加浑浊。 善于游水的周七伤知道,深海的压力非常可怕,若是不赶紧回到海面,他将必死无疑! 虽然慌张,但却不慌乱。 然而,等他环首四顾的时候,他发现不仅仅是秦月人不见了,连许真仙也不知所踪! 登时,周七伤慌乱了! ※※※ 套中人掳走秦月人后,立于空中,冷冷的看着紧紧贴在甲板上的周七伤与许真仙,直至他们连人带船一并被弹入深海,没了踪影。 就在这时,套中人猛的感觉身后有异样,刚要扭头去看,只觉眼前人影一晃,抱着的秦月人便即脱了手,套中人大惊之下忙伸手去抓秦月人,终究是晚了一步。 那人影的速度实在太快,远在自己之上。 到得套中人四处寻找秦月人以及凭空出现的人影的时候,已无处可寻。 套中人一阵慌乱,他不知秦月人是另一个女子,还道是自己的女人,是以此时的心情,堪比雷霆之怒,着实怒不可遏! 他的身体,开始战栗;他的血液,开始沸腾;他的嗓音,开始爆破,只听他厉声大喝: “你是谁?你若动她一下,我剥你的皮,抽你的筋,剔你的骨,鞭你的尸!你出来!”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用在这里恰当么? 套中人后来发现,这是不恰当的。 蝉怎么能同时扮演黄雀的角色呢? 正当套中人凝神感知敌人身在何处之时,突然他虎躯一震,猛的一个转身,便瞧见远处那座之前被许真仙移出来的土山之巅,凭空出现两个身影,一个老头,一个美女。 老头很老,老脸既老且皱,正盘坐在山巅,双目紧闭,头顶白气直冒,这老头是许真仙;美女很美,俏脸既白且嫩,正立于一旁,眉头紧锁,火红的衣带随风飘扬,这美女是秦月人。 许真仙果然没有动秦月人,只是在她旁边打坐。 套中人更加怒了,他已知道,蝉不仅是蝉,还做了一回黄雀,摆了他一道。他这个螳螂,亏就亏在这一点上。 论阴险,他比不上许真仙; 论狠辣,他也比不上许真仙; 论工于心计,他依然比不上许真仙; 一个濒死的老头,居然把自己玩弄于鼓掌之间,此时自己的女人被他劫持,为了他的女人的安全,他愿意做任何事情。 一个人的弱点,若是掌握在别人手上,这个人还有翻身的机会么?比如套中人。 一个工于心计的人,哪怕是濒临死亡,只要将最后的力量用对了地方,还怕打不败对手么?比如许真仙。 套中人此时感觉缚手缚脚,受制于人,他控制不住自己越发颤抖的身体,惨然大喝一声,拿手对着许真仙一指:“牛鼻子!你若敢碰她!我教你奇门宗灰飞烟灭!” 许真仙依然闭眼打坐,此时冒出来的白气渐渐稀薄,显是关键期快过去了。这时他开口了,眼睛却依然闭着: “契诃夫,我可以不碰她,但我要你先做一件事!” “什么事?”套中人冷言冷语。 “把七伤救上来,给他疗伤!你知道深海的压力,能把人的身体摧残到何种地步!” 许真仙说完闭口,不再言语,继续疗伤。 套中人立马动手救周七伤,然而也只是动手而已。只见他抬起右掌,看他动作,似乎是要使用六尘能引将周七伤从海底吸上来。 许真仙又开口了:“你要害死他么?你将他吸引上来,上浮速度太快,直接教他内脏搅碎挤在一处,届时面对一个死人,你还怎么给他疗伤?” 套中人哼了一声,收掌跳入海中,三尺黑佛之光的防御依然保持着,即使是入海,海水也碰不到他的身子,都被隔在了三尺开外。 套中人在往海里潜水的过程中,在想一个问题,刚才他抱着秦月人,两个人都被黑佛之光强大的防御笼罩着,许真仙是如何突破自己的防御,将秦月人夺走的? 他对自己的黑佛之光防御非常自信,但是他不明白,同时也想知道许真仙是怎么做到的。 ※※※ 周七伤发现自己要死了,百余丈的深海,黑暗,阴冷,恐怖,窒息。他试着往上游,太难了,每动一下,身体都在原有基础上撕裂一分,这里的压力太恐怖了。 他开始胡思乱想,他要把活着的时候,没想清楚的事情想明白。 首先,许真仙去了哪里?他没想明白。 其次,周逢甲去了哪里?他也没想明白。 第三,秦月人怎么样了?他又没想明白。 最后,他这次能活下来么? 最后一个问题,他想明白了。 他清楚的记得,那个活在自己体内的人说过,他在作出成为刺客或者普通人的抉择之前,是不会让他死的。因此,反过来说,只要周七伤还没决定是当刺客还是普通人,他就不会死! 然而,往深入一些想,之前那滴惊天巨水飘过来时,他不希望许真仙死去,为的就是当一名虎遁刺客。这是不是意味着,周七伤已经做出了选择:当一名刺客? 想到这里,周七伤的脸,黑了,那是绝望的感觉。 突然,周七伤感觉头顶撒来缕缕金光,他艰难的抬眼看去,发现是一个光球,光球内部,是一个黑色的人影,他看不清是谁,只觉得意识越来越模糊…… 那个光球,正是套中人的黑佛之光,套中人游近周七伤,一把将他扯进黑佛之光范围内,便往海面潜去…… 在上浮的过程中,套中人一只手掌按在周七伤后背,缓缓的给他输入一些真气,使得他的内脏停止出血,伤口渐渐愈合。等到破开海面,立于空中,再次与许真仙对峙之时,周七伤已然醒转。 周七伤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觉得全身都是酸痛,有一种要死的感觉。本来晕过去了,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觉得痛,好似解脱了。现在被救过来,又救得不够彻底,落下一身的后遗症,反而觉得受尽人间苦楚。 此时他的身体,近乎是一个行尸走肉,一个烂摊子,一具臭皮囊。 他发现自己在套中人身旁。 套中人不像抱秦月人那样,抱周七伤的腰,而是探出了那第三只枯手,这只手,可以说是提周七伤后颈的专业户。 周七伤的后颈,正被这只枯手提着,他苦笑一声,有气无力的对套中人道:“老……老匹夫,我又落在你手里,你要不要这么对待我?总是拿这只没用的手来提我?” 套中人哼了一声,不理他,而是斜眼看向许真仙,冷冷的道:“牛鼻子,我已经把这小子救活了!” 这时,许真仙已经疗伤完毕,他的脸恢复了血气,皱纹没这么拥挤了,这么短的时间内,他居然可以迅速疗伤,不说恢复全部功力,至少也使得自己摆脱了任人宰割的境地。 这人似乎特别擅长在绝境之中疗伤,堪称出色的刺客,不愧是一代刺客奇门宗虎头。 许真仙缓缓站起来,裹了裹他的袍子,也不着急与套中人答话,先是取下腰间的葫芦,喝上几口酒,定了定心神,这才朗声说道: “现在咱们半斤八两,还要接着打么?” 套中人幽幽的答道:“放了她!” 许真仙冷笑,忙传音入密对秦月人道:“女娃娃,咱们依照计划进行,之前七伤已经跟你说过,叫你假装是套中人的女人,作为人质,帮我们退敌。现在七伤在他手中,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所以你更要配合我们!明白么?” 秦月人看了许真仙一眼,重重的点了点头。 许真仙这才对套中人说道:“你先放了七伤,我便放了这女娃娃!” “你这阴险狡诈的老东西,你以为我还会着了你的道么?”套中人冷笑:“我问你最后一次,若是仍不放她,我砍掉他一条臂膀!” 套中人说着,衣袖一震,抖落下一把刀,左手伸出,捉住刀把。这刀与他之前用的昆吾刀,似乎一模一样,原来是另一把昆吾刀! 套中人捉住昆吾刀,扬起手来,那第三只枯手,将周七伤移到前面。套中人伸出右手,拨起周七伤的左手,拟定如果许真仙不答应释放秦月人,他便一刀斩落,废掉周七伤一条手臂! 套中人的眼神,阴冷诡异,不似是吓唬人。 周七伤刚刚醒转,身体已然极其虚弱,这会连害怕的力气也没有了。 “你……” 周七伤想要开口呵斥,怎奈急火攻心,竟然无力再说下去。 这时套中人居然对周七伤说话了:“小子,我本无意害你,如果那牛鼻子不肯放她,我只能砍你左臂!” 周七伤仇恨的瞪着套中人,运了运体内气息,这才艰难的开口说道:“棺中女子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么?” “要你来问?” 周七伤气若游丝:“作为一个男人,你是成功的;但作为一个人,我周七伤认为,你是失败的!” 第65章 斩臂 - 七伤记 - 漏电流 () 听了周七伤关于男人与人的说法,套中人藏在外套下的身体凛然一抖,显然,周七伤的话,触动了他内心的某一根神经,继而幽幽的道:“我的成功与失败,你没资格来评判!” 驳斥完周七伤,套中人冷冷的看着许真仙,他看到许真仙立于秦月人半尺开外,并没有碰她,但是秦月人却在他的控制范围之内。 瞧许真仙的意思,俨然不打算释放秦月人。 套中人暗骂许真仙是老狐狸,口中却并不言语,仅仅是冷笑一声,cāo纵第三只枯手将周七伤的身体提高,使得方位移至正面位置。接着他左手抄起昆吾刀,对准了周七伤的左臂,马上便要斩落! 对于套中人的这一系列动作,周七伤虽然没瞧见,但是已经感觉出来了。套中人到了斩他手臂的这一步,显然是因为许真仙并没有释放秦月人的意思。 如此,一个人因为另一个人不肯释放第三个人而毫不犹豫的选择摧残第四个人。周七伤作为第四个人,此刻他认为许真仙已经狠心到了为自保而牺牲他的地步,这令他非常愤怒! 周七伤心里开始骂许真仙,一瞬间骂了一百八十遍,转念过后,又觉骂有什么用?此刻能救自己的,只有自己! 一条臂膀对于一个四肢健全的人有多重要,如果你没有断过臂,你绝对无法想象。 周七伤心想:“我的手臂都要被斩了,许真仙你这个牛鼻子还不做点什么?当真要把我害惨么?” 眼看套中人的昆吾刀斩落,危急之中,周七伤也不知哪来的气力,当即大喝:“停手!” “你还要说什么?”昆吾刀定格在离臂三寸。 周七伤满头大汗,连呼好险,道:“我有一个情报可以提供给你,前提是你不能伤害我!” “说!” 听套中人语气,周七伤知道此间有商量的余地,松了口气:“答应么?” “说!” 套中人似乎还是没说答应不答应,周七伤知道,在自己说出那个情报之前,他是不会表态的,于是只好说道: “许真仙脚下那座大山的前面,有个一丈宽、三千丈深的坑,鱼走车掉进那个坑里去了,不知道他死了没,你可以去救他!” 周七伤的话里,提供了许多信息,但令套中人震撼的,唯独只有三个字,只听套中人吃惊道:“三千丈!?” “对,三千丈!” 套中人又道:“情报不够,接着说!” “许真仙脚下的那座土山,就是一丈宽、三千丈深的坑里的土被搬移出来后,积压在一起形成的!” “说点别的!” 套中人从深坑未被填平这一细节得知许真仙自从发动土地搬移术之后,确实已经山穷水尽了。因此,现在的许真仙,尽管功力有所恢复,但是套中人并不忌惮他。只是希望周七伤说点别的,说点对自己更有用的情报! “你想知道什么?”周七伤感觉自己像个叛徒。 “关于那个女子!”套中人抬手一指秦月人。 周七伤心中猛地咯噔一下,心想:“莫非他已经发现秦姑娘不是棺中女子了?”问道:“那个女子怎么了?她不是你的女人么?” “你在哪里发现她的?” 套中人不回答周七伤的问题,而是问了一个他关心的问题。神经高度jǐng觉的他,似乎早已发现秦月人这个女子有些奇怪。之前在那滴惊天巨水之中的相遇,套中人当真以为秦月人是棺中女子,是以迷失了自己,内心受到极大的撼动。 但自从被许真仙以三击泥牛入海打成重伤之后,他才从虚幻之中回到现实,将身体缩入外套之中疗伤,开始认真审视整件事情。 早在昨天,周七伤就对他说过存在一个红衣女子,长得与棺中女子一模一样,而后来他见到了这红衣女子,但给他的感觉却是,这个红衣女子显然不认识自己。 这令他怀疑,秦月人到底是不是棺中女子? 套中人认为,还里边存在一个破绽,便是秦月人的年龄。棺中女子已经死了二十多年,即便活过来,年纪也该比当年老上二十多岁。而远处的秦月人,俨然仅仅二十出头,虽说相貌与棺中女子一模一样,但是年龄却是一个极大的破绽。 然而,套中人认为,不管秦月人是不是棺中女子,单单冲秦月人长得像棺中女子,他就要护她周全,不准他人碰她一分。 不过现在,他想从周七伤这里得到确认,他知道周七伤与秦月人走得近,料想周七伤可能知道些什么。 套中人脑袋里运转了这么多东西,此刻周七伤也不闲着,他也隐隐然发现套中人开始怀疑秦月人,在心里早把此间利害关系、轻重缓急分析了一遍,说道: “鱼走车和我坐船回中原,我在船舱里遇见的她。后来我和她逃回了北途岛,就这样!” 套中人幽幽的道:“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只要如实回答我,我便放了你!” “说!”周七伤也学着套中人,用词简短,惜语如金,语气幽怨。 “她是谁?” 周七伤脑袋嗡的一声:“谁是她?” 一问一答,问与答很相似,答的也是一个问。 “那红衣女子!”套中人看着远处一抹火红,低低的道。 周七伤底气十足:“她是神仙,她的心肠最好。” 说话间,不由得向秦月人看了一眼,眼里全是温存。 “哼!我不想再和你废话!”套中人收起昆吾刀,第三只枯手提着周七伤,向旁边一甩,便将周七伤扔进海里…… 套中人维持着黑佛之光防御,跃回码头,猛的向许真仙冲去,他要夺回秦月人,亲口问她。这件事情比之杀许真仙,他认为更加的重要。 许真仙眼见套中人欺近身来,立马抱起秦月人,跃下土山。 “地遁・遁地术!” 带着秦月人遁地逃去,眨眼间绝了踪影。 套中人投鼠忌器,不敢步步紧逼,生怕伤害了秦月人,只好也以遁地术潜入地下,一路追寻许真仙而去。 周七伤落海游回岸边,发现一切都恢复了平静,四处寻找他们。不见踪影,爬上土山,环首四顾,猛见得西北角一大片密林攒动不已,仿佛其下有千百个人在使劲摇树。 那是地下的一场追逐,正在发生一个根本xìng变化。 凭感觉,周七伤知道那片密林之下,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果不其然,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数十株直径一尺来粗的大树被连根拔起,半数砸向周七伤所在的土山。周七伤吓得脚下一滑,跌落土山,大树砸落在土山上,溅起万千沙土,周七伤暗叹好险,终于躲过一劫。 翻滚而下的过程中,周七伤不忘向刚刚发生爆炸的密林处望去,他看到两个身影破林而出,竟是套中人与秦月人。 周七伤简直惊掉了下巴,首先的反应便是,许真仙这次一定输的很惨,刚才地下的爆炸,绝对把许真仙给炸惨了。 套中人背着秦月人,飘然落在土山之巅,他的黑佛之光已经解除了,这更加令周七伤认为,许真仙一定被杀了。 套中人轻轻地把秦月人放下,秦月人一脸cháo红,含情脉脉的望着套中人,套中人很不合时宜的避开她的目光,显然,他担心再次迷失了自己。 套中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秦月人!”秦月人看着他的帽子答道。 “你从小生活在月出古楼?” “是的!” “我以前见过你么?” “你没见过我,但我在月出古楼的窗户里经常能看到你!” “所以你对我有些了解?” “是的!” “月出古楼吕仓宿是你什么人?” “她是我的nǎi娘!” “你唯一的亲人?” “是的!” “你在窗户里看了我多少年?”套中人回过头来,看了秦月人一眼,也仅仅是一眼,一眼瞥过,又侧过脸去。 “不知道,应该是懂事的时候就开始看,从小看到大,嘻嘻!”秦月人回答的很天真,好像她从小看的是一幅美好的风景! “你今年多少岁?” “听nǎi娘说,是二十二岁!” “以前从未离开过月出古楼?” “嗯!” “你这次离开,是躲在我的鬼船上,一路跟来的?” “是的!” “为什么偏偏是这次跟出来了?因为那小子么?”套中人抬手指向周七伤,淡淡的问道。 周七伤立于山脚,看着他们在土山之巅说话,猛见得套中人指自己,不由得吃了一惊,料想套中人指他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于是冲着套中人做了一个鄙视的动作,喊道: “喂,你们说完了没?” 套中人不理周七伤。 秦月人对周七伤嫣然一笑,也没理周七伤。 周七伤牢牢接住秦月人这一笑,一颗心开始发暖,也不再说什么。 秦月人这才回答套中人的问题:“也不是因为他。总的来说,是他的出现,让我知道,外面的世界,还有许许多多的人,我想出来看看!” 套中人回过头来,幽幽的道:“明白了,你回月出古楼去吧,外面的世界,不适合你!”套中人背过身去。 一问一答自此倒转过来: “你回东君府么?” “回!” “我可以和你一起回吗?” “不可以!” “为什么?” “我还有事要做!” “什么事?” “一件很重要的事!” “我能跟你一起走吗?” “不能!” “为什么?” 套中人回过身来,道:“你想知道为什么?” “想!” “过去有个女子跟着我,死了!” “是她吗?”秦月人指的是棺中女子! “是!” “她是怎么死的?” 套中人答道:“等我把她救活了,你自己问她吧!” 第66章 醉音二十一念珠 - 七伤记 - 漏电流 () “你有信心吗?”秦月人轻拂鬓角发梢。 套中人抬眼望向东方,那是一轮红rì,迎着阳光,幽幽的道:“有!” 这时周七伤又来煞风景了,他爬上土山,牵住秦月人的小手,张口便对套中人道:“说完了么?” “说完了!”套中人背对着他们,依然看着东方的红rì。 “说完了就好,那什么,秦姑娘,咱们走,别妨碍他做事。”周七伤牵着秦月人,下了土山,向码头走去。秦月人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周七伤数次拿手挡住她的视线,却都被秦月人以白眼相待。 “秦姑娘,许伯伯被他打死了么?”周七伤惦记着许真仙,刚才当着套中人的面,他没有问,因为即便问了,套中人也不会回答他。 他太了解套中人了。 “我不清楚,当时地下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但是我感觉发生了很多事!”秦月人回想当时情景。 “发生了什么事?” “也不清楚,不过当时好像有很多人挤在一起!” 周七伤吃了一惊:“地下挤了很多人?” “是的,特别拥挤!” 周七伤挠腮眨眼:“果然比我想象的要复杂,短时间内居然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打之前说了那么多的话,迟迟不打。我一落水就开打,等我游回岸上,打斗就结束了,这也太快了吧?” 说完又抓耳朵:“你说不确定许伯伯死没死,往往这种情况就是没死。秦姑娘,我总结了,这类人物有个特点,便是怎么打也打不死。而一打就死的,往往是我们这种菜鸟。还有你说当时地下特别拥挤,这里边一定有问题!” 说话间已转过几处凸出的岩石,回首望不见套中人了,周七伤指着码头上停泊着的渔船,道:“秦姑娘,咱们乘船回中原,我带你去我家,我母亲一定很喜欢你!” 秦月人面带红晕的瞥了他一眼,兀自不作声,半响才道出一个字:“好!” 就在这时,周七伤脚下砰的一声爆炸,土地被破开一个大坑,沙土打得周七伤和秦月人满身满脸,正惊愕间,猛见得破开的土坑之中蹦出一个人影。 周七伤定睛一看,发现那人正是许真仙! 许真仙一身是血,蓝sè的长袍被殷红的鲜血浸透了,他从坑中破出,吐出一口沙土,看到周七伤一脸愕然的看着他,愣在当场,当即cāo着那副老嗓子叫道: “看什么看?里面还有人!” 许真仙探手入坑,扯出一条青筋暴起的手臂,带出了另个一个人,这人三寸长须刀削脸,竟然是周逢甲! 周七伤惊呼:“父亲!” 许真仙呵斥道:“别出声,还有人!” 许真仙再次探手入坑,又拉出一人,是打船医的金竖肉。 “还有一个!” 许真仙又拉出一个,这人是被金竖肉打的船医。 先后出来四个人,许真仙、周逢甲、金竖肉、船医。周七伤有些明白了秦月人说的当时地下特别拥挤是什么意思了。 显然,当时地下挤在一起的一堆人,正是包括了周逢甲等众人。当然不止活着的这几个,估计还有很多其他的伙计,只可惜没出来,都死在里面了而已。 “父亲,你怎么了?” 周七伤发现周逢甲脸sè发紫,豆大的汗珠一直往外冒,眼皮往外翻,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全身都在发抖,整个人处于jīng神游离的状态之中。 周七伤惊骇之下拨开周逢甲胸前的衣襟,赫然看到胸膛的皮肤忽青忽紫,忽明忽暗,闪烁变幻,似乎中了什么妖术一般。 周七伤一把揪住金竖肉胸前衣襟,厉声喝问:“我父亲怎么了?” 不及金竖肉回答,周七伤松了手,又揪住船医的衣襟,大喝:“快救他!快救他!” 言语间,泪水已然滴落。 金竖肉低声道:“二公子,我们给甲爷看过了,不知病根出在何处,可能是中了妖法!” “放屁!你们到底遇到什么事情了?我父亲犯病之前接触过什么东西?” 船医一双泪眼望着周七伤:“昨天甲爷他们被埋,我趁鱼走车走了,潜回来救了众人。甲爷带领大伙赶往码头,说要驾船去追鱼走车,希望能救下二公子。可是没想到走了一半多路程,却起了变故!” “什么变故!”周七伤的情绪有些失控,秦月人搀扶着他。 “就是甲爷在毫无预jǐng的情况下变得疯狂起来,全身发紫,青筋暴跳,整个人都被一股奇诡的紫气笼罩着,好像突然间获得了强大的力量。但是看甲爷的表情,又似乎特别痛苦。正当我们惊慌失措的时候,甲爷颤抖着身子,探手入怀掏出一粒佛珠。 那粒佛珠就是套中人鬼船下面的棺材里找到的,甲爷掏出佛珠,发现佛珠通体发出紫光,忽明忽暗,怪诞不经,诡谲异常。佛珠的紫光明亮起来,甲爷的痛苦便加重万分,然而紫光黯淡下来时,从甲爷的身体反应来看,痛楚又似乎减轻了许多!” 周七伤隐隐然觉得,周逢甲的怪病与这粒佛珠有直接关系,道:“痛苦随佛珠的明暗而增减,一定是这粒佛珠搞的鬼,佛珠呢?在哪里?” 船医大汗淋漓,非常惊恐:“甲爷掏出佛珠,捏着它一直颤抖,突然间那粒佛珠自动脱离了甲爷的手,它也不去别处,偏生直接向甲爷的胸膛shè去,嵌入了进去。我们惊骇之下立马解开甲爷的衣襟,遗憾的是,已找不到那粒佛珠了。” “难怪父亲的胸膛会青紫变幻,忽明忽暗,竟然是那粒佛珠钻入了身体!”周七伤仔细查看周逢甲的身体,认真思考前前后后,这才问道:“后来呢?” 船医续道:“佛珠入了甲爷的身体,甲爷变得更加疯狂,大家不敢靠近,我和竖肉哥靠上前去,试图想办法将佛珠取出来,却都被一掌打飞了。甲爷的那一掌,比之平rì练武时的威力,要大上好几倍,我们当时就断定,这粒怪诞的佛珠,应该有提升功力的妙处。 甲爷当时俨然进入了丧心病狂的境地,我们都不敢靠近。过得半响,甲爷的身体猛地巨震,一道浑厚的紫气自他的身体泛出,向四周扩散开去。这股紫气十分奇怪,平常气体扩散出去就罢了,但是当时的紫气,非常不一般!” “怎么不一般?” “这股紫气扩散开来,把周围的伙计们都笼罩起来,随后,紫气的包围圈猛然间缩小,它自己缩小就算了,居然连带身处其中的我们也吸了过去,直接扑向甲爷。就在这时,甲爷身形暴起,连同自己,将众伙计卷入了地下,来到刚才西北角的密林之下,挤在那里。 甲爷的症状丝毫不减,而且还变本加厉,我们被束缚在地下,不得动弹,只得听天由命,被困达数个时辰之久,直到许老爷子携着这位姑娘的到来,才打破我们的僵局。 然而僵局一破,甲爷的心神却游离了,告别了此前的癫狂,也不恢复平rì的风采,直接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僵局刚刚被打破,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就发生了强大的爆炸,许老爷子抵挡了大部分的杀伤力,保得我们几个人的xìng命,可惜剩余的伙计,都被炸死了。” 这番谈话之间,许真仙一直闭目养神,他身上的伤口稍有愈合,经过刚才极其短暂的修复,状态又已有所好转。为了抵御套中人在地下打出的一击如来神掌,他为顾全众人xìng命,只能迎难而上,硬生生的将如来神掌抵挡下来,致使又是伤上加伤! 但是许真仙已经感觉出来了,自己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套中人也好不到哪里去。许真仙认为,自己刚才所接的那一击如来神掌,应该是第一式佛光初现,威力对比之前,已经弱了许多。 套中人之所以反复使用佛光初现与金顶佛灯,而不使用如来神掌的其他招式,这里边一定有原因。 许真仙还认为,这个原因,恐怕与自己一样,没有多余的内力与刺力来运转更强大的招式,在之前长时间的打斗过程中,两人已经消耗了大量的内力与刺力。套中人在这种情况之下,还能使出如来神掌,那是相当了不起的。 人的能力一旦消耗到了极限,即便是高手,打起架来,也与乡村孩童斗殴无异。 听了船医讲述前因后果之后,许真仙睁开虎目,招呼众人闪一边去,再来到周逢甲身畔,俯下身来,伸出右手,五指大张,手掌猛的一抖,掌心立马现出层层黄sè的气体。 许真仙运掌至离周逢甲胸腔三寸之处,手背青筋一显,猛见得周逢甲胸腔皮肤的紫青之气由四周向胸口一点集中。伴随着周逢甲身体的剧烈一震,一个散发着紫光的物件自胸口一点激shè而出。 许真仙的五指一缩,变掌为拳,已将shè出来的物件牢牢抓住。这时周逢甲的脸sè已然恢复正常。许真仙张开拳头,掌心躺着的正是那粒佛珠! 许真仙失声叫道:“果然是醉音二十一念珠!” 第67章 念珠妖力 - 七伤记 - 漏电流 () “父亲!”周七伤不关心什么念珠不念珠,此刻他只关心自己的父亲周逢甲,他将周逢甲抱在怀里,轻拍他的胸口。 没一会周逢甲意识恢复,仿佛没事人一般,看到周七伤眼泪汪汪,正焦急的望着自己,周逢甲喜形于sè,大呼: “七伤!” 父子俩抱在一起,放声大哭,随后周七伤引见秦月人。周逢甲看了看秦月人,又看了看周七伤,不住的点头,口中不停地道:“好!好!好!” 至于好什么,周七伤与秦月人说不上来,只是一对人儿双双红透了脸,两人牵着小手,捏的更紧了。 周逢甲看到许真仙捏着那粒佛珠止不住的感叹,意识到这东西非同小可,他抬手抹去一脸疲态:“老爷子,这玩意有妖力,可知为何物?” “许伯伯说唤作醉音二十一念珠!”周七伤学会了抢答。 周逢甲碎碎念:“醉音二十一念珠?” “没错,就是醉音二十一念珠。准确的说,这是一串念珠里的其中一粒。这串念珠的名字唤作醉音二十一,相传是地藏王佩戴在左手上的物件。这串念珠由二十一粒组成,这二十一粒代表的意义是表示十地、十波罗蜜、佛果,每一粒都有一个特别的名字,分别代表不同的意义。” 许真仙的注意力,始终在那粒紫sè的念珠上。 “那么,这粒紫sè的叫什么名字?”周七伤指着那粒念珠问道。 许真仙看了他一眼,又将眼神投入到那粒念珠上,续道:“紫sè,是王者的颜sè,高贵神秘,略带忧郁,让人不忍忘记,这一粒念珠正是紫sè,应该是二十一粒中的第九粒,名字唤作‘王子位’,属于十地!” 紫sè,王者,高贵神秘,王子位,这些词汇,令周七伤联想到鱼走车,想到鱼走车,不是因为鱼走车下场有多倒霉,也不是他有多高贵,更不是他有多神秘,而是鱼走车身上有个部位,相当有王者气势。 即是他额头上的那九个紫sè的环,隐隐shè出袭人的气势,尤其是当rì晚上他在桅杆尖尖练功时,那九环游走、紫光熠熠的跪羊,更是令人震撼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周七伤脑海想了许多,不愿再想,问了些关键xìng的东西:“许伯伯,这念珠当真有妖力?”他想到周逢甲被这“王子位”念珠侵袭身体的惨状,不寒而栗。 “有,而且很重!”许真仙伸出右手拇指,以指肚轻轻拂拭念珠。 “怎么样的妖力?”周逢甲心有余悸,说话时语带震颤。 “拥有它,等于是拥有力量!”许真仙继续擦拭念珠,依然不看众人,只看念珠:“醉音二十一念珠,每一粒都能提升人的力量,将人体中的潜能发挥到极致,使人在短时间内获得极大的力量!” 金竖肉破桑失声:“的确如此,甲爷当时处于疯狂的状态,随便打出一掌,威力也是平时的几倍。” “当真?原来这念珠如此了得!”周逢甲自然不知自己癫狂之下是怎生模样,只是此刻非常想见识一下自己的风采,是以金竖肉提起之时,周逢甲下意识感叹连连。 许真仙伸手过去,捏了捏金竖肉腮帮子的竖肉,也不看他,续道:“醉音二十一念珠能提升人的力量,但是也要令人付出惨痛的代价,这代价便是念珠会吞噬人的身体!要想利用这念珠,首先得把他送入自己体内,以求近距离与其接触,希望能够融为一体。 这时念珠与人体,双方便于无形中建立了契约关系,人体向念珠获取力量,念珠则向人体获取jīng华,也即是一步步吞噬人体,直至人体完全被吞噬殆尽,这个契约关系才算是结束! 不过并非任何人都会遭到吞噬,有些人功力高深、体质奇诡,或者与念珠存在冥冥中的机缘,能够与念珠相谐相处,非但不会受到吞噬,反而可以使自己的身体一直保持着念珠赋予的力量,此间妙处,实是妙不可挡!” 众人惊骇不已,一者感叹念珠妖力诱人,二者畏惧念珠吞噬之力。 周逢甲更是惶恐惊慌,但口头上依然有条不紊:“这么说来,这念珠袭入我体,我功力微末,不能够驾驭它,势必慢慢被其吞噬。幸好老爷子神力惊人,将这害人的物件取出来!依我看,咱们还是把这念珠毁了,免得它再去害人!” “父亲,咱还是留着吧,这东西兴许能帮我们!”周七伤不忍毁掉念珠,仅仅是不忍。 周逢甲张口便呵斥:“七伤,你知父亲是在哪里找到这念珠的?我们是在那套中人的鬼船下的棺材中发现的。这念珠藏得非常严密,船底棺中,死尸腹中,匣子草窝,更有震天雷相伴其中。 我想,这念珠自然是极好的。但是我寻思连套中人也不将这东西带在身上,而是藏着掖着,想必他也是忌惮这念珠的邪恶之处!所以我们是否要留下它,还得三思。老爷子,您认为呢?” 许真仙点头:“这念珠确实具有相当重的邪气,不过即便邪气再重十倍,我也舍不得扔掉,因为我需要它!” 周逢甲大骇:“老爷子,这东西是不祥之物,留着是个祸害……” 许真仙没说话,只是向周逢甲瞟了个眼神过去,周逢甲立马禁声,不敢再言语半句,神态极尽恭敬,因为许真仙的决策,永远比周逢甲高明! 这一细节,周七伤瞧得一清二楚,从小周逢甲严禁周七伤去当刺客,现在有许真仙在,他要当刺客,那是轻而易举,因为对于许真仙的话,周逢甲从不敢说半个不字。 周七伤张了张口,仿佛要说什么。 “别说话!”许真仙打了个禁声的手势,立马趴在地上,耳朵贴地倾听,小声说道:“这脚步,很稳,很幽怨,很沉重,是套中人,他在岛的外围疾奔,似乎在寻觅什么,不好!马上要经过我们这里了,快躲进密林!” 众人发足往密林奔去,许真仙殿后,待得众人探身入林,他看着刚刚破土而出的土坑,倏地一掌打在地上,嗤的一声闷响,掀起无数沙土,将土坑掩埋得毫无痕迹。 接着他人飞身跃起,隐没在密林之中! ※※※ 北途岛,沙滩。 套中人只身一人,在岛的外围疾奔,越奔越快,举目看海,口中直呼:“哪去了?我的船!” 原来他在寻找自己的鬼船。自从周七伤与秦月人走后,他奔下土山,便开始绕着北途岛寻找鬼船。 待得经过周七伤等人藏身的密林前的沙滩,不曾发现躲在密林中的众人。不一会套中人又回到土山之巅,他看起来有些慌乱,口中碎碎念道:“我的醉音二十一念珠,是谁盗走了?” 原来他不是寻找鬼船,而是寻找他藏于船底的醉音二十一念珠,却不知他要这念珠来做什么。 “小人!盗珠贼!” 套中人指天大喝,声音扩散出去,震动环宇,波及海面,激起千翻巨浪,轰鸣不绝,每一个大浪都仿佛在抒写着套中人的愤怒! ※※※ 密林深处,头顶树叶簌簌作响,纷纷掉落,砸在众人脑袋上,周七伤拨去头上的树叶,对周逢甲嘻嘻笑道:“父亲,那老匹夫在骂你!” 周逢甲不接周七伤的话,抬手对着周七伤的脑袋,敲了一下,周七伤痛的连忙缩脑袋,不觉委屈,也不觉愤怒,因为他太习惯周逢甲敲他脑袋了。 从小到大,周七伤因为调皮,没少挨周逢甲敲。 “父亲,那老匹夫找不到念珠,会不会把这北途岛给毁了?”周七伤摸着仍在麻痒的脑袋。 周逢甲惊得浑身发颤,眉毛一竖:“他哪里有这般能耐?”说完又想接着说点什么,才发现说不下去了,因为套中人有无能力毁掉北途岛,他着实不知,只好问许真仙: “老爷子,您说呢?” 许真仙还在看那粒念珠,头也不抬:“他没这个动机,除非他不想活了!” 周逢甲还未开口,脸上便现出恐惧:“这么说,他当真有能力毁掉整个北途岛?” “应该有,他这个等级的人,应该做得到!” 周逢甲又惊:“他什么等级?” 许真仙朝念珠吹了口气,续道:“不知,应该和我差不多!毁岛是个力气活,他若是把能力用在这了,即便是这个家伙,都能一刀杀了他!” 许真仙伸手捏了捏船医的脸,又道:“所以说,只要他还想活命,便不会毁岛。嘿嘿……” 许真仙开始笑,把在场的人笑得心里发毛,等他笑完,又听他接续说道:“如来神掌,这门神功,相当可怕,套中人能发挥到何种地步,我还不知!” 众人咦的一声,显是又吃了一惊。 金竖肉问了个很愚蠢的问题:“老爷子,您有把握打败他么?” 许真仙仍在看念珠,又伸手捏金竖肉的脸:“你的脸捏起来,很有手感!” “额……”金竖肉的脸都绿了,不敢作声。 第68章 周皆伤,登场 - 七伤记 - 漏电流 () 许真仙嘿嘿一笑,问道:“你现下在干什么?” 金竖肉结结巴巴:“隐……蔽!” “那就对了!” 许真仙收回自己的手,继续看念珠。 金竖肉不明许真仙深意,小声对船医嘀咕:“老爷子什么意思?” 船医又是抓耳朵,又是掏耳孔:“可能是……他没能力打败套中人。要不然,咱们不必躲在这密林中!” 看样子,船医的脑子,比金竖肉好使。 许真仙的手又伸过来,捏了捏船医的脸,还啪啪的轻拍两下,yīn沉沉的说道:“话,不能乱说!” 周逢甲见状,气得脸也红了,抬手就敲金竖肉与船医。 许真仙等周逢甲挨个敲完脑袋,这才说道:“脑袋不是用来敲的,要我说多少次你才明白?七伤这娃娃,之所以这么笨,就是被你敲多了脑袋。” “是!是!老爷子说的极是!”周逢甲连声答应,语气极尽诚挚,毕恭毕敬。 金竖肉与船医面面相觑,对望几眼,眼神流转之间,已将心中苦楚交流了千百遍。 这时周七伤不干了,因为许真仙说自己笨,而且笨的原因,还是被周逢甲敲多了脑袋,想要开口反驳,又觉不妥,脑袋一转,笑道:“许伯伯,你年轻时,没少挨你父母敲脑袋吧?” 秦月人忙扯了扯周七伤的衣襟,意思是别对许真仙言语不敬。 “嘿,小娃娃……”许真仙开始捏周七伤的脸,周七伤一把将他的手推开,气呼呼的瞪着许真仙。 许真仙嘿嘿一笑,看着那粒念珠,低低的道:“是个材料!” 不知是说那念珠,还是说周七伤。 许真仙终于不再看那粒念珠,回过身来,庄重的对众人道:“若是在一开始,我有把握打败套中人。” 众人点头,周七伤更如小鸡啄米,单说许真仙发动的那几个刺术,就把他的身体折腾到了极限,神遁·三花聚顶·时光倒流、虎遁·岩体作战环境、虎遁·土地搬移术,任何一个都相当惊世骇俗。 尤其是那个神遁·三花聚顶·时光倒流,救了周七伤的xìng命,恢复了套中人的功力,却使自己在原有损伤的基础上,又加倍损伤。 可以说,许真仙在发动神遁·三花聚顶·时光倒流之后,便打不过套中人了。 “不过别担心,车道山前自有路,作为奇门宗虎头,没点手段怎么统领一个宗派如此多的刺客?”许真仙在给众人提升信心,续道:“我接下来要做一件事,你们别吃惊!” ※※※ 数百丈高,土山之巅。 套中人一甩袍袖,飞身下了土山,缓步走到那个一丈宽、三千丈深的坑旁边,对着黑黝黝的深坑,幽幽的说道: “鱼走车真是笨,每次都被那牛鼻子整蛊得这么惨!” 接着套中人放开嗓门,真气上涌,对着深坑当即开口大喊:“死了么?” 声音悠悠扬扬,不向周边传播,悉数传入深坑,如涓涓细流,缓慢长流,送达三千丈深处的坑底! 半响,深坑中传上来极其细微的应答声:“问什么问?即便是一具尸体,你也得把我弄上去!” 听到这个回答,套中人笑了,他笑,倒不是因为鱼走车还活着,而是鱼走车在绝境之中,还是这么一副臭脾气。 套中人发自内心的笑,大约只能是面对朋友的时候才有的吧! “鱼走车,你能跳多高?”套中人问话,开始一问一答。 “两百多丈吧,总之少啰嗦,快把我弄上去!” “整天只会练什么葬羊功,你练个实用一点的舞空术会怎么样?” “我不是刺客那块料,我说你个鸟汉子,你问这么多,还打算不打算弄我上去?”鱼走车不悦,估计又要开始骂人! “两百多丈?”套中人复述鱼走车的话,心里正寻思解救计策,末了这才说道:“鱼走车你听着,我现在的身体,内力与刺力消耗太大,没办法把你弄上来,不过可以试试,你需要配合一下我。” “怎么配合?” “在我喊你跳的时候,你给我往上跳,拿出你的极限,争取能跳近三百丈。”套中人安排计策。 “管用么?别坑了我!”鱼走车担忧。 套中人不再与他答话,开始着手施救! 就在这时,套中人的身体,定格在了当场,高度敏感的神经突突直跳,他闻到风中存着一丝忧郁的杀气,杀气腾腾,遮笼四野,蔽塞五方,更重要的是,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沙土开始震颤,如即将上前线的士兵,士兵胆寒。 海水逐渐翻腾,似烧开的一锅水,沸水翻滚。 树叶极速脱落,像老鼠见到猫,火速脱离树枝,落叶萧萧。 烈风剧猛吹拂,若奔马过处卷起的劲风,势如破竹。 “在哪里?” 套中人开始感知这股杀气的所在,突见地面现出一大片yīn影,猛然间暗喝一声:“在上面!” 猛的抬头,便见一个巨大的脚丫子从天而降,来势极尽神鬼莫测,脚丫子落地,立马将套中人踩在脚下。 轰的一声响,巨大的脚丫子陷入地面一丈来深。 突然间,地面又现出大片yīn影,那巨脚猛的抬起,地面便现出一个巨大的脚印,却不见套中人在里面。 yīn影袭来,劲风猎猎,一个巨大的手凭空出现,压将下来,又是轰的一声响,将刚才那只脚丫子压在底下,巨手也是陷入一丈来深。 这时,在那土山之巅,一个潇洒的身影飘然下落,足尖轻点,昂首立于山巅,竟是个男子。 这男子一头黑发如压城的滚滚黑云,一袭略微宽大的红衣在海风中猎猎作响,一双忧郁的眼眸淡淡的看着山下,面沉似水,目寒如冰,天上地下,你从不知道一个人可以冷到如此地步,只一个眼神就可以让人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那男子腰间插着三把刀,其一刀把向内弯曲,象牙材质,刀鞘雪白,长逾三尺,是一把横刀;其二短刃,逾二尺,刀把血红,材质不明,刀鞘深红,是一把障刀;其三刀把玄铁打造,刀鞘漆黑,长逾三尺,是一把村正刀。 三把刀,两长一短,一白、一红、一黑,三sè相互交错,缠绕无间,插在这男子腰带之上。 “哼,周皆伤,你到底还是来了么?”套中人冷言冷语。 那男子正是周皆伤,代号东皇太一,与套中人,即是东君契诃夫,两人齐名于世。 周皆伤立于山巅,兀自不说话,似乎认为没必要开口,只见他缓慢的背过身去,红衣背部正中,赫然现出一个以金线绣的大大的“杀”字。 对于周皆伤的目中无人,套中人出人意料的不去在意,当他看到周皆伤红衣背部的“杀”字时,心里登时咯噔一下,仿佛看到了相当了不得的东西。 此刻,套中人凌厉而狠决的眼眸越发深邃,如同死神手中寒光隐隐而现的佩刀,让每一个看见他的人,都不约而同的打冷颤。 “哼,连这个也亮出来了么?”套中人冷冷的说了一句,显然是冲着周皆伤背部的“杀”字而言的。 套中人开始结印,末了低低念道: “风遁·风沙暴起!” 一时间狂风大作,将地面的沙子悉数卷起,一经聚拢在一处,狂风骤歇,这时脚下聚拢的沙子奇诡的呈现一个手的形状,将套中人缓缓托起,徐徐上升,待得上升到与土山之巅相同的高度,方始止住。 套中人幽幽的道:“你来做什么?又想阻止我么?” “契诃夫,你不能带走鱼走车!”周皆伤转过身来,面无表情的望着套中人,道:“由不得你乱来!” 套中人冷哼:“凭你?” “对,凭我!” 套中人冷笑:“给你‘杀’字还真没鉴定错误你的本xìng,当rì我给你情面,不忍以全力火并,不曾想你居然狠下杀手,教我在这外套中疗伤数十rì方才复原。这打打杀杀的,认真了,反而不痛快。” 周皆伤漠然:“那么,你是不会寻仇了?” “我这一生,只认一个仇!” 周皆伤哼了一声:“那个仇,你报不了!” “不用你来评判!”套中人明显不悦。 周皆伤道:“鱼走车,必须还给奇门宗!” 套中人冷笑:“你当鱼走车是什么?物件么?女人么?想拿就拿,想给就给?哼,周皆伤,你太幼稚了,鱼走车有手有脚,你要抓他,哪里这么容易?” “能不能够做到,试试便知。”周皆伤抬起右手,以拇指指背轻拂眉毛。 “我和鱼走车虽说已受伤颇重,不过我们联手,你决计斗不过我们。” 周皆伤淡淡的问:“鱼走车是你谁?他只不过是个云笈,你何以掺和进来?” 体内封印了妖兽的人,被称为“云笈”。道教称藏书之容器为云笈,书代表了知识,知识便是力量,代指妖兽,是以封印妖兽的容器,也即是人,被称为云笈。 鱼走车体内封印着妖兽胡髯郎,因此他本人,是个云笈。 套中人呵斥:“鱼走车是我的朋友,当今之世,仅存的唯一一个朋友!仅凭这一点,今rì我便容不得你阻挠半分!” 第69章 套中人vs周皆伤 - 七伤记 - 漏电流 () “那么,你若想带走鱼走车,先把我斩了!” 周皆伤又以指背轻拂眉毛,遥望天边那一卷愁云,轻声说道:“我不想浪费时间,只发一招,立分胜负,看看天残神功与如来神掌,哪一个更厉害!” 天残神功,又名天残脚,是周皆伤的绝世神功。天残神功与如来神掌,二者在江湖中齐名,都属于旷世神功,因此套中人与周皆伤,二人生平虽接触不多,但却齐名于世。 “又要打,真是麻烦!” 套中人拨去帽子,露出缠满黑布的脑袋,眯着一双冷眼,斜斜的瞧着周皆伤,幽幽的道:“周皆伤,你区区三十一岁,修为却能到这个地步。哼,能力果然不是越老越强。” 套中人的身体,陡然一震,爆出三尺黑佛之光,将周身严密防御,直接开启如来神掌第二式:金顶佛灯。 “三尺而已么?黑佛之光,不纯,有杂质,看来受伤着实不轻。” 周皆伤抬起一手,罩于眼前,视线透过指缝,开始分析套中人的状态:“嗯,受过一次轻伤,两次重伤,恢复得挺快,不过身体依然疲惫,能力不及满血状态的五成。哼,当年纵横四海的东君契诃夫,今rì也落到这般田地了么?” 分析到这里,周皆伤把手收回,自然下垂,不握拳,也不作掌,只是微微蜷曲。 “契诃夫,你只唤出缕缕金光,当真如此自负么?算了,我来帮你除去这层外衣吧!” 突然,周皆伤的右手中指轻微一动。 腰间,象牙把的横刀在雪白的刀鞘之中,格格作响,唰的一声清响,横刀自动弹出刀鞘,泛出道道雪白的光芒,刀刃如秋霜,刃上冰晶点点,坑坑洼洼,好似一张冻僵了的老脸。 老脸上布满疙瘩,近看是一个个疙瘩,远观之,就会发现,这些疙瘩组成了一个图案,竟似一条冰棱。这条冰棱缠绕在刀刃上,如同一条水龙绕柱,盘旋而上,龙头恰好位于刀尖。 横刀一经弹出刀鞘,周皆伤立马双手捉刀,一经握住刀把,只听得砰的一声闷响,横刀陡然膨胀十倍。 “水龙吞海!” 周皆伤轻轻举起横刀,对着数十丈开外的套中人,一刀斩出。 “嗷呜!” 横刀刀尖之上,立马现出一条水龙,水龙张牙舞爪,非常巨大,嘶吼着扑向套中人,尚未近身,便觉气势如虹,似乎要毁天灭地。 那生猛的水龙,张开巨口,咬住套中人的三尺黑佛之光。 “咔嚓!” 黑佛之光开始出现裂纹,初时极其细微,待得套中人惊觉,裂纹已然扩大,顷刻间黑佛之光便要崩裂殆尽。 套中人暗喝一声不好,迅速结一个大手印。 “药师佛陀!” 黑佛之光上的裂纹蔓延到套中人体表,这时套中人暴喝一声,体表奇诡的生出一个药师佛陀,把他的身体笼罩在佛陀之中,药师佛陀刚开始很小,一举扩大,瞬间便将吞噬黑佛之光的水龙突破了。 “轰隆!” 水龙的龙头,齐根爆掉,整条水龙凭空消失,化作一团白气。 而罩在套中人周身的药师佛陀,则如一座耸立的高山,巍峨雄伟。 药师佛陀,金身,直立,如套中人此时一样,结大手印,原本裹在套中人身上的三尺黑佛之光,便是药师佛陀的外衣。 周皆伤以一招“水龙吞海”,咬破黑佛之光,除去这层外衣,逼迫套中人开启药师佛陀。 “唰!” 周皆伤收刀回鞘,满意的看着眼前如山岳般巨大的药师佛陀。 “这个模样,才像东君契诃夫!” “少罗嗦!” 套中人解除大手印,药师佛陀也同时解除大手印。套中人倏地送出一掌,药师佛陀cāo着巨大的手掌,也是轻轻一送,目标物正是周皆伤。 “山海斥逐!” 古佛诵经之声大作,伴随声声刺耳呼啸,周皆伤已被弹了出去,往北途岛中心排斥而去,所过之处,林木尽毁,只剩焦土。 套中人跃起数十丈高,向周皆伤俯冲而去,眨眼间已来到周皆伤身前十来丈。 此时刚好身处北途岛zhōng yāng,周皆伤从海边的土山,被直接弹至岛zhōng yāng,排斥力仍是未见消弭,脊背撞在苍松之上。 “轰!” 苍松齐根断掉,缺口平整,无半点毛躁。 套中人身体还在半空,便向周皆伤急速打出惊天一掌,巨大的药师佛陀受到套中人的感应,合并五指,击出极其恐怖的一掌,一个巨大的手印,立马向周皆伤打了出去。 “佛动山河!” 那手印的掌心,现出世间万象,尚未击出,空气已经凝结,万物已在掌心,待得击出,万物已不再是万物,一切都受到了无与伦比的撼动。 周皆伤撞毁苍松,刚刚从排斥之中缓过神来,便见套中人的“佛动山河”已然袭来,力量还未袭到,撼动山河的气势就足够使人拜服于地。 然而,换做他人或许如此,周皆伤却并不惊愕,他的嘴边,噙着邪肆的笑意,忽的四肢大张,双脚轻轻蹬地,身体已跃起十来丈,半空中他转了个身,以背面向袭来的巨大手印。 红衣上,金线刺就的“杀”字,更显气势豪放。 “战神刑天!” 突然之间,一个巨大的身影出现在周皆伤的体表,将其牢牢笼罩,那身影之巨,堪比套中人的药师佛陀,正是战神刑天。 只见这战神刑天,虎背熊腰,怨气冲天。空手,赤脚,没有头,是个终极残废。 战神刑天如同周皆伤一样,背对着袭来的大手印。 周皆伤一声呼啸,提起右脚,身体回旋,猛的向后踢出。战神刑天亦是如此,一个回旋踢,光秃秃的右脚向着那大手印,踢出一脚。 “群魔乱世!” 一个巨大的脚丫子,飞将出去,直逼套中人的“佛动山河”。 “轰隆!” 大手印与大脚丫,轰然相击,爆出一个惊天光球,能量光球倏地扩大,顷刻间将北途岛zhōng yāng的草木竹石,轰为焦炭。 伴随着光球爆炸,万千佛陀从中凭空生出。与此同时,万千恶鬼亦从爆炸垓心钻出,佛陀与恶鬼,撕咬在一起,一对一,或者多对一,再或者一对多。 只在一瞬之间,打得天翻地覆,惊雷阵阵,地动山摇,土地开裂,山不成山,土不成土。待得一瞬消逝,佛陀不再,恶鬼消弭,一切恢复平静。 由岛zhōng yāng开始向外蔓延,半个北途岛成了一片焦炭,无半点生机。 周皆伤置身于战神刑天里面,立于高空,噙着邪笑,望着眼前的套中人。 套中人大喘粗气,一条手臂耷拉下来,血液疯狂滴落,显然被轰断了。 “铿锵” 周身巨大的药师佛陀,伴随着如同花瓶破碎之声,凭空消失。高空之上,只剩套中人苟延残喘,忽的他双膝一弯,身体急速下落。 “轰!” 套中人跌落在地,地面被撞出一个大坑,套中人躺在坑底,蜷缩着,不见半点生气,冒着丝丝热气,俨然彻底溃败。 ※※※ 北途岛,沙滩,土山。 空无一人,海风刺鼻。宽一丈,深三千丈的大坑,依然黑黝黝。 大坑几丈开外,有一个沙子聚拢而成的巨大手掌,仿佛一只沙手从土中伸向空中,手掌与土山齐高,是方才套中人与周皆伤对峙时,所站的位置。 刚才周皆伤被“山海斥逐”弹走,套中人前往攻击,离开了这只沙手。 两人走后,这只巨大的沙手,竟然起了变化。 沙手由套中人发动刺术,风遁·风沙暴起,聚拢而成。此时沙手收缩,越缩越小,兀自不松散下来,待得缩小到仈jiǔ尺来高,定格。 形态开始起变化,沙子游走,不断游走,最终呈一个人形。 沙子组成了一个沙人。 人形显化,只一个骤然,那沙人居然变成了一个真人,那人全身漆黑,黑布蒙头蒙脸,竟然是套中人。 “哼,为了甩掉你,我居然浪费了一个实体分身,真是好没有味道。” 套中人边拍身上的沙土边说道。 ※※※ 北途岛,岛zhōng yāng。 立于高空之上的周皆伤,解除天残神功的“战神刑天”状态,如千均重物坠落,瞬间落到地面,缓步走向套中人坠落时砸出的大坑。 “打之前你已受了重伤,却还能打出如此强大的‘佛动山河’,真是个可怕的家伙!” 立于大坑边沿,冷漠的望着坑底一动不动的套中人。 “你只有一个人,怎么和天斗?” 不见套中人有任何反应,周皆伤并未表现出丝毫着急。他的脸上,始终面无表情,只是时不时噙着淡淡的邪笑,一现即隐。 因为这些时隐时现的邪笑,全身上下,显得更加冰冷。 周皆伤纵身跳入坑中,落在套中人身体侧边,近距离感知他的生机。 结论是,毫无生机。 “嗯?死了么?” 周皆伤立马起疑,俯身查看,这才识破套中人的计策。 “哼,是个分身么?宁可牺牲一个分身,也要甩掉我,要去做什么事么?” 周皆伤抱起套中人分身的尸体,负在背上。 “他什么时候分身的?嗯,一定是那只沙手。哼,真是大意,要使身体升起来,只消用舞空术即可,何必再用风沙暴起?” 周皆伤朝向岛外围的沙滩,发足疾奔,他知道,一旦自己晚了一步,套中人便带着鱼走车离开了。 第70章 因为乐观,失去一切 - 七伤记 - 漏电流 北途岛,密林。 “许伯伯,刚才岛中央的强大爆炸,是怎么回事?” 周七伤与众人蜷缩着身子,闻着远处扩散过来的焦炭味道,有些紧张的询问许真仙。 “爆炸就是爆炸,惊天巨爆罢了,不必别理是怎么回事。” 许真仙的眼睛,闪过一道寒芒,他捏着那粒紫色的醉音二十一念珠,豁然起立。 “嘿嘿,事情真是越来越有趣了。这就不单纯是胡髯郎的事情了。” 许真仙诡异的笑着,右手五指微弯,陡然晃动,掌心生出一股淡黄色气体,将那粒“王子位”念珠笼罩其中。 念珠在那黄色气体环境中,徐徐上升三寸来高,这时贴近念珠的黄气开始变淡,取而代之的是念珠内部生出的紫气。 那股紫气的来势似乎有些强大,许真仙的黄气慢慢消散,很快便要被紫气吞没。 “紫气东来,东来之气,如何敌得过我奇门大气?” 许真仙拉下老脸,似乎对念珠生出的紫气不以为意,忽见他伸出另一只手掌,运起真气,伸至控制念珠的手掌之下,两只手掌重叠一处。 紫黄之争霎时形势逆转,黄气彻底控制住紫气。 周七伤咦的一声,便见许真仙一翻手掌,对着胸口一送,嗤的一声闷响,那念珠带着少许紫气,携着更多黄气,射向许真仙胸口。 周七伤又是咦的一声,眼睁睁的,看着念珠钻入许真仙胸口,再瞧不见踪影。 许真仙双膝弯曲,随即复原;跟着腰身扭曲,继而摆正;最后脖子顺势转了个圈。这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很连贯。有些滑稽,尤其是这么一个老头这般自下而上的扭动,更是好笑,好似一个波浪自双脚袭至脑袋。 眼见许真仙这般怪异的动作,周七伤第三度张嘴: “咦……” 这一声惊呼,不仅是出于许真仙的波浪动作,更是表达了对接下来所见的惊叹: 只见许真仙的老脸,突然间容光焕发,眼睛里射出如同山中猛虎般的精芒,原本拥挤的皱纹,都舒展开来,气血十足,苍老的皮肤居然光滑了些许。 周七伤知道,许真仙的这些变化,都是拜那粒“王子位”念珠所赐。 众人呆呆的望着许真仙,不禁瞠目结舌,眼里都是说不出的惊叹。 猛然间许真仙虎躯巨震,突地闭眼,脸上登时忽青忽紫,闪烁不定。显然,他体内的念珠正在反抗,他在极力设法稳住念珠的妖力。 “破!” 许真仙一声暴喝,猛的睁眼,与此同时,脸色倏地恢复正常。 “逢甲,你们待在这里,不论发生任何事,都不得离开此处。” 许真仙解下腰间葫芦,接连猛灌几口酒,边打气嗝,边对周逢甲吩咐道。 “是,老爷子请放心!” 周逢甲话语透着一丝坚定,他知道,许真仙自从吸收了那粒醉音二十一念珠,不说功力恢复如初,起码也彻底摆脱了被动的境地。 “嗯,很好。娃娃,咱们走……”许真仙探手到周七伤肩处,一把捉住他的衣襟,双腿奋力一蹬,扬起些许尘土,携着周七伤,轻易的跳出密林。 “啊哟……”周七伤猝不及防,待得反应过来,人已出了密林:“喂,去哪?” 他有些愤怒,不满许真仙毫无征兆、一声不吭的摆布自己。 “老爷子……” “公子……” 对于许真仙带走周七伤,周逢甲及秦月人也是大出意料,周逢甲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然而也只好留守原地,不敢违背许真仙的命令,实则心里一直在止不住的为周七伤祈祷。 ※※※ 北途岛,沙滩,土山。 海风吹得很紧,卷得沙土满天满地。 套中人缓步向那个一丈宽、三千丈深的大坑走去,待得走到坑侧,也不止步,接着续上两步,身体已然置于深坑之上。没有一丝慌张,很自然的,套中人掉进了深坑。 身体急速下落,周遭黑漆抹乌,就这么下落数百丈。 “鱼走车,跳上来!” 套中人开始招呼鱼走车,是时候让他跳上来了。 喊声尚未甫毕,一声脆响自坑底送来,如同羽箭离弦之声,显是鱼走车正在往上跳。 “六尘能引!” 套中人抬手往下一送,登时恶鬼悲鸣起,霎时间一个物件便被吸引上来…… “契诃夫,这回别让我走了,我要先杀许真仙,再吃了奇门宗全体刺客!” 套中人捉住鱼走车后背衣襟,负在背上,冷冷的道:“哼,鱼走车,那牛鼻子大耳贼不是莽夫,阴险得很,你一个人斗不过他!” “我呸!他是忌惮我,不敢和我正面交锋。” “天遁·舞空术!” 套中人结印,发动舞空术,开始向地面上升。 “他忌惮你什么?”套中人冷笑,言语之中却并无丝毫不屑。 “嘿嘿,第一,我的葬羊功够他喝一壶;第二,他未必能再次打败我的妖兽模式。”鱼走车显得非常自信。 “二十年前他打得过,现在自然也打得过。连周皆伤都能打败你的妖兽模式,胡髯郎的力量,似乎不是那么的强大。” “上次不是完全体,力量自然不够强大。”对于套中人的不认同,鱼走车虽然不爽,但却并没有表现出半点不悦。 “那么,完全体或许可行。”套中人在掂量,分析现在的局面,“外面有两大高手,除了许真仙,还有周皆伤。许真仙之前伤的半死,现在可能完全恢复了。我的醉音二十一念珠被盗,十有八九是落到他的手里。” “醉音二十一念珠?” “嗯!” “那也不怕,再不济咱们就使用终极武器,即便是一窝猪仔,也能一举拿下。” 鱼走车的头脑似乎很清醒,这当口他没心思骂人,或者说,此刻在套中人身上,他还没找到值得骂的地方。 “但愿如此。不过,你不能死了。” 套中人终于说了句有分量的话,至少,在鱼走车看来,是这样的。 “我呸!你这鸟汉子,你得把我往好处想,做人不能这么悲观。我有葬羊功护体,没这么容易死。” “悲观?”套中人低低念叨这个令人伤感的词,“我就是因为乐观,才失去了一切。” “你看你,又来了。得,咱不说这个。” 鱼走车不再说话。 套中人也不再说话。 过得一会,两人出了深坑,套中人解除舞空术,落在坑侧。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