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 七堇流年 - 花开半追昔 夜晚，泰隆酒店的豪华包间里，二十几个穿着讲究的年轻男女，正热络地彼此交谈着，尽管其中大多数人都已许久未见，也不曾有半分陌生。 热闹的气氛给人一种错觉，仿佛分别的岁月从未存在，他们还是高中时代亲密的同学，感情好到无话不谈，可是实际上，这之间又有多少人感情还能一如往昔？ 时间和距离是最可怕的东西，它们能改变太多的人和事。 蒋羽熙坐在角落里的真皮沙发上，一边不紧不慢地剥着卖相小巧可爱的蜜桔，一边百无聊赖地想着，就像她和萧城，不管她做什么，他们都回不去了。 因为岁月无情，光阴不可逆。 “想什么呢你，想得这么出神？”一只漂亮得没有丝毫瑕疵的手搭在了蒋羽熙的肩膀上，和老同学寒暄一圈后，沈绯白另一只手端着一只高脚酒杯，姿态优雅地在蒋羽熙身边坐下，似笑非笑地问。 放下手里剥了一半的桔子，蒋羽熙看着面前光彩照人的沈绯白，再次感慨光阴改变人的巨大力量，“想你怎么闪瞎他们的眼。” 价格不菲的长裙，华贵大方的首饰，精致靓丽的妆容，还有脸上略带疏离，却又不失风范的笑容，无一不衬得沈绯白美丽优雅，如果说高中时的沈绯白是自卑的灰姑娘，那么现在的她，就是尊贵而又骄傲的女王。 “我可没忘记他们以前是怎么笑话我的。”沈绯白嗤笑一声，显然对包间里的老同学没有多少好感，“我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是记仇。” “我这人也没别的优点，就是帮你记仇。”蒋羽熙放下手里的桔子，十分同仇敌忾地接了一句。 想起从前同学嘲笑绯白那些难听的话，她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被蒋羽熙的话逗乐，沈绯白笑着将手中的高脚酒杯放在面前的玻璃茶几上，目光掠过桌子上被蒋羽熙剥了一半的桔子时，眼皮一跳，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她把做得精致的指甲放在沙发扶手上，转了几个圈，最终还是把心里的话问了出来，“羽熙，你今天来是为了见他吧？” “是啊，见见老同学嘛。”蒋羽熙去拿酒杯的手一顿，随即面色如常地端起被沈绯白放在桌上的酒杯，轻轻抿了一口，然后懒洋洋地答道。 “可是他没来。” “所以呢，你觉得我是应该食不下咽，还是痛哭流涕？” “你应该把我的酒杯还给我。” 沈绯白仔仔细细地盯着蒋羽熙的脸看了好几眼，确认她没事之后，才伸手去抢蒋羽熙手里的高脚酒杯。 “绯白，羽熙，怎么坐在这里，不去和大家聊聊？” 蒋羽熙正要开口，抬头便看见一身名牌的蓝敏扭着身子坐在了对面，于是果断放下酒杯，倚在沙发上继续剥自己刚才没有剥完的桔子。 “蓝敏，你要是闲就多喝水，别人的事少管。”沈绯白瞪了一眼看戏的蒋羽熙，然后对上没事找事的蓝敏，毫不客气地开口。 “这没人要的女人啊，就是容易变得沉默寡言，这样可不好，女孩子还是开朗一点更招人喜欢。”没想到高中时唯唯诺诺的沈绯白变得盛气凌人，蓝敏碰在她这里了钉子，便转头去讽刺坐在一边没说话的蒋羽熙，“你说对不对，羽熙？” 蒋羽熙抬了抬眼皮，本着专业看戏坚决不开口说一句话的心态，没搭理蓝敏显而易见的挑衅，低头继续慢悠悠地剥橘子。 这橘子，她得多剥两个。 看着蒋羽熙窝在沙发里无视自己的悠闲的样子，蓝敏便想起高中时的事情，那时候蒋羽熙也总是一副事不关已的无辜模样，却能把萧城那样优秀的男生迷得神魂颠倒。 蒋羽熙成绩不优秀，性格也不够好，平时懒懒散散不爱学习，上课也总是抱着那些幼稚无聊的言情小说看个没完。 自己明明比她优秀，比她漂亮，比她温柔，可是萧城愿意为她做那么多事情，对自己却一直冷淡，甚至当众做出那样让她难堪的事情。 “怎么不说话了，被我说中所以心虚了？没人要就应该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何必出来丢人现眼！”高中时代的记忆涌进脑海，蓝敏一想起从前的屈辱，便觉得心口像堵了沙子一样难受，说出的话更是毫不掩饰的刻薄。 “没人要？蓝敏，你是说当年萧城拒绝你的事儿么？这事儿大家都知道，就不劳烦你再特地提出来了。”沈绯白看着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子作劲儿的蓝敏，就有一种要作大家一起作的冲动。 既然羽熙懒得开口，那就让她来教训这个没事找事的女人。 与此同时，认真看戏的蒋羽熙笑眯眯地撕下一瓣桔子放进嘴里，然后悠闲地想，像蓝敏这样的女人，就应该让她们家英勇无敌的绯白去收拾。 “沈绯白，你不用顾左右而言他，当年萧城甩了蒋羽熙，班里谁不知道，你还想替她遮掩不成！”蓝敏被沈绯白揭了伤疤，一身火气更盛，大有一种撕破脸大家一起死的架势。 听到蓝敏的话，蒋羽熙剥橘子的手微微一顿，心里升起一丝嘲讽，蓝敏喜欢萧城，所以处处看自己不顺眼，可是她不知道的是，自己和她一样，都是输的人。 连对手是谁都搞不清楚，果然还和当年一样蠢。 蓝敏与沈绯白之间已经火药味儿十足，蓝敏不忿蒋羽熙当年得了萧城的心，沈绯白更是在听到蓝敏提起萧城甩蒋羽熙的时候，就恨不得手撕了她。 就在两人剑拔弩张，逼近动手的边缘时，一道低沉的男声插了进来，“你们不觉得背后议论别人，非常不礼貌么？” 声音没有很大，却带着震慑人心的感觉，足以让在场所有人都听见。 听到萧城的声音，其他原本在交谈的人也都惊讶地抬头，朝门口的方向看去，不是说萧城有事不来了么？ 这些人本就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暗中观察蓝敏和蒋羽熙，毕竟当年萧城、蒋羽熙和蓝敏三人之间的恩怨，也是班上的一大八卦，只是碍于礼节不好直接盯着两人看罢了。 本以为萧城不会来，如今正主儿现身，他们再也抑制不了自己对八卦的热爱，全都仿佛约好了一般，默不作声地盯着萧城、蒋羽熙还有蓝敏三人。 当年成绩优秀，且素有班花之称的蓝敏曾经追求过萧城，可是萧城却选择了一直在学渣的边缘线晃悠的蒋羽熙，从此蓝敏便怀恨在心，把蒋羽熙当做眼中钉，肉中刺。 这事儿可是当年的一出好戏，如今时隔多年，三位主角儿再次聚首，他们怎么可能一点好奇心也没有。 蒋羽熙坐在沙发上，面色平静，看着自己的前任男友风度翩翩地从门口走到自己面前的茶几旁，礼貌地向大家为他的迟到道歉，然后转头对上身旁还处于愣神状态的蓝敏，说出了那句让她觉得万分讽刺的话。 “蓝敏，请你记住，当年提出分手的人是蒋羽熙，而不是我，是我一直爱慕蒋羽熙，纠缠于她，但是这些和她都没有关系。” 萧城说完，便转头去看坐在沙发上的蒋羽熙，甚至没有多看一眼蓝敏的反应，可惜蒋羽熙已经低下头，把玩自己的手链，并没有看见萧城眼底的情意。 “你们谁爱慕谁，和我有什么关系？”蓝敏没有想到，分手多年，萧城还是那么维护蒋羽熙，她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半响后干巴巴地道。 萧城没有理会蓝敏，眼看着气氛越来越僵，樊睿只好站出来出来打圆场，“大家都是同学，现在能再聚在一起就是福气，以前的不愉快就不要再提了。” 如果他不是班长，那么今天就是打死他，他也不愿意多说一句话。 萧城平时待人温和有礼，可他认定的事向来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如果今天他一定要计较，那自己这个吃力不讨好的班长，就只能枉做小人了。 他不知道当年萧城和蒋羽熙为什么分手，但是他是个男人，自然明白萧城看蒋羽熙的眼神意味着什么。 “萧城，你来晚了，等下可要罚酒。”见萧城没有反应，蓝敏在一边青着一张脸，沙发上的蒋羽熙也垂着眼睑，不知道在想什么，樊睿无奈，只能继续硬着头皮道。 “好。”萧城在蒋羽熙面前站了一会儿，发现对方似乎并不愿意抬头看他，便不咸不淡地回了蒋睿一句，然后转身去给自己倒酒。 垂着头的蒋羽熙见萧城挪动双脚，便忍不住抬起头来，却只看到萧城朝酒台走去的背影，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失望。 扫了一眼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继续交谈的众人，蒋羽熙就觉得心口发堵。 当年就是他们其中的有些人，一直在背后对她的感情指手画脚，说什么她配不上萧城，可是她配不配得上萧城，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呢，她与萧城如何，那是她与萧城之间的事，无论什么时候，都轮不到别人来评头论足。 说白了，他们不过是拿别人的感情当做谈资，通俗的说法就是盐吃多了闲的。 第二章 - 七堇流年 - 花开半追昔 “绯白，我去下洗手间。” 眼中的厌烦一闪而过，跟沈绯白打过招呼后，蒋羽熙脸上挂起得体的笑容，起身往包间门口的方向走去。 沈绯白坐在沙发上，看着周围的同学对萧城显而易见的讨好，冷笑一声，端起桌上的酒杯给自己换上果汁，慢慢喝起来，丝毫没有要上前凑热闹的意思。 大家都是步入社会的人，如今萧城在国际知名公司任职，他们自然要搞好关系，所谓同学情，不过如此。 如果不是为了陪羽熙，她今天绝对不会踏进泰隆酒店半步。 喝了几口果汁，沈绯白再去看在同学之间谈笑风生的萧城时，眼底已经冰寒一片。 对于曾经嘲笑她的同学，她还能端着礼节性的笑容，去打个招呼，但是对于萧城，她觉得多说一句话，都是对羽熙的侮辱。 当初追求羽熙的人是他，说分手的人也是他，这样的行为，和那些始乱终弃玩弄别人感情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他既然喜欢纪雨鑫，又何必来招惹羽熙。 被同学恭维的萧城与几个当年关系不错的人打过招呼后，便往角落里沙发的位置看去，却只看到坐着喝果汁的沈绯白，敛去眼底的失望，抬步正要过去问蒋羽熙的去向，胳膊便被一个同学拉住。 “这么多年不见，你一点也没变，结婚了吗？” “没有。” “我有个妹妹，也在建筑公司，跟你算是同行，人能干，长得也漂亮，改天介绍你们认识。” “多谢，不用了。” “你别不好意思啊，婚姻可是终身大事。” “我有女朋友了。” 萧城一直在寻找蒋羽熙的身影，鉴于旁边同学的热情，他只好一句一句地应答，最后听到同学说要给他介绍女朋友，本就心不在焉的他只好随便找个借口搪塞。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个借口好巧不巧地，被刚从洗手间回来的蒋羽熙听见。 我有女朋友了。 萧城的一句话，让空气突然凝固，旁边的同学也一脸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 宁静的空气里，蒋羽熙清楚地感觉到，心脏咯噔一下。 那一瞬间她才明白，做了八年的梦突然醒来，是什么样的感觉。 没有言情剧女主角的要死要活，没有天崩地裂的悲伤，萧城消失的这八年里，她一直过得恣意，工作轻松，吃喝玩乐好不自在。 爸妈以为她早已忘记那段伤情的过去，绯白也以为她放下了，甚至就连她自己也是这样以为的，直到今天再次见到他，亲耳听到他说，他有女朋友了，蒋羽熙才明白，自己究竟有多在乎他。 更明白，自己这些年对恋爱的抵触究竟在抗争什么。 大学毕业四年，她没相过一次亲，没谈过一次恋爱，甚至没有正眼看过一个除了自家老爹之外的男人，不愿意恋爱，不愿意结婚，她从前不明白，自己究竟在抵触什么，可是此刻她想通了，她是在抗争。 抗争大多数人眼里的常态，在抗争画在她生命周围的条条框框。 这些年她拒绝了不少追求者，绯白告诉她，做人要现实，这世上有多少人能与初恋走到最后？生活不是偶像剧，没有那么多的至死不渝，可是她不这样认为。 或许凤毛麟角，但是她相信，世上一定有这样的感情。 所以她拒绝，拒绝任何萧城以外的人。 原来，不再提起不是因为放下，而是因为不敢提起，什么放下，什么洒脱，不过是骗不了别人也要先骗自己的自欺欺人而已。 不过事到如今，不管放下放不下，都要放下。 天旋地转的现实打碎了心里的梦，眼睛里没有泪水，也没有悲伤，只因，蒋羽熙已经不是八年前，那个爱情至上的小女孩儿了。 抬手撩了撩额前的碎发，对旁边拉着萧城胳膊的同学一笑，蒋羽熙径直走到沙发前，在沈绯白的身边坐了下来。 仿佛她不是萧城的前女友，而萧城方才说的，也不过是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周围的同学见此，也都以为蒋羽熙早已不将萧城放在心上，便放下心来继续交谈。 毕竟八年已经过去了，他们之间纵有龃龉，那也只是年少不懂事罢了。大家都是成年人，自然不会将年少的玩闹放在心上。 更何况现在的蒋羽熙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自然不会缺少优秀的追求者。 “羽熙，刚才听同学说，你也在虞市工作？” 胳膊被旁边亲切热情的同学放开后，萧城便自然地坐在了蒋羽熙和沈绯白对面的沙发上，温声冲蒋羽熙问道。 “嗯。”喝了一口沈绯白递来的果汁，蒋羽熙把嘴巴恋恋不舍地从吸管上挪开，耷拉着眼皮，从包里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我在第一中学任教。” “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似乎没有被蒋羽熙爱答不理的态度影响，萧城把手边的果盘往蒋羽熙的方向推了推，再次开口。 “很好。”听到这句偶像剧里高频出现的狗血台词，蒋羽熙用这辈子所有的礼貌与教养，把自己想要将手里的果汁泼在萧城脸上的冲动压下，淡定地扔出两个字，然后转头冲旁边自始至终没有开口的沈绯白道，“妈妈刚才发消息催我回去，车钥匙给我，我到停车场去等你。” 萧城看着蒋羽熙礼貌地向包间里的同学打过招呼，然后提着包不紧不慢的走出包间，影子在灯光下拉长，最后一点点在他的视线里消失。 他始终没有勇气，跨出那一步。 “过你妹！老娘过得怎么样和你有毛线关系，真当地球离了你就没法转了！” 沈绯白走进停车场，便看到蒋羽熙把穿着七厘米高跟鞋的脚，一下子踹在了护栏上，破口大骂的凶悍模样，然后十分失望得发现，自己刚才真是白担心了。 羽熙已经不是八年前那个，会为了萧城要死要活的小姑娘了。 夜色下，红色的保时捷扬尘而去，萧城站在停车场门口，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方才在同学那里要到的手机号码，眼底染上点点笑意，粲若星辰。 车里安静温暖，这样的气氛与外面截然不同，安全封闭的空间让蒋羽熙卸下了伪装的铠甲。 铺天盖地的悲伤席卷而来，胸腔里的枪林弹雨，永远都那么诛心。 她坐在后座上，将脸埋在抱枕中，双肩微抖，没一会儿功夫，抱枕上可爱的卡通图案便被眼泪沾湿。 为这八年的痴心妄想，也为自己心里那个已经破碎的梦。 蒋羽熙家离酒店不远，一会儿功夫就到了，沈绯白打开车门，看到蒋羽熙哭得一塌糊涂的时候，才明白自己低估了萧城在她心里的位置。 她看着难受的蒋羽熙，安慰的话在喉咙里打了几个转，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是自私的人，比起别人，只会更爱自己，所以她永远无法长情地去爱，更不会把一个男人放在心里这么多年，可是尽管如此，她还是能感受到羽熙的悲伤。 可是她除了心疼什么也做不了，因为这样的事情，除了羽熙自己，谁也帮不了她。 沈绯白把蒋羽熙送到楼下，才悬着一颗心离去。 红着眼眶的蒋羽熙抬起头，看了一眼已经没有多少灯光的大楼，松了一口气，这个时间，爸妈已经休息了。 这个世界离了谁，地球都会一样转，太阳再次升起来的时候，往事早已随夜色而去。 清晨的阳光丝丝缕缕，洒在高楼林立的虞市，将这座繁华都市衬得金光点点，格外好看。 紧赶慢赶赶上最后一辆早班车，蒋羽熙懒洋洋地望着窗外青青翠翠的绿植，十分严肃地考虑，她到底要不要赶紧把驾照考出来。 班车跑得很快，将窗外的景色和行人都拉成残影，蒋羽熙翻着手机上的日历，不厌其烦地慢慢数着自己这个月的假期，然后美滋滋地计划，这个要周末和绯白去哪玩儿，又或者去哪里吃好吃的。 做老师虽然工资少了点儿，不过好在课少，而且周末不用加班，对于自己这份工作，她还是十分满意的。 值得庆幸的是，从家到学校的距离并不是很远，看完日历，蒋羽熙又划拉了几下手机，便听到喇叭里广播到站的女声。 如果杂志社与学校在一个方向就好了，她就可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赖着绯白，天天搭她的顺风车，蒋羽熙站在站牌前，望着绝尘而去的班车，十分惋惜地想，这样她就不用天天赶早班车了。 不过这并不会影响她的好心情。 哼着小调迈进学校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大门，笑眯眯地和保安大爷打过招呼，蒋羽熙一边往办公室的方向走，一边第无数次感叹，这个社会坐了火箭一般的发展速度。 想当年她上初中的时候，学校的占地面积只有巴掌大小的地方。 一幢四层的教学楼普普通通，所谓的操场，不过是教学楼前小得可怜的空地，唯一的健身器材，就是两个破旧的乒乓球台。 那时候虽然并不艰苦，但是哪有现在学校这么优越的条件，不说别的，就虞市一中这四百多亩的占地面积，就是以前没法比的，更别说什么图书馆旱冰场，舞蹈室钢琴房之类，各种五花八门的场地。 她对现在的孩子，可是羡慕得很。 第三章 - 七堇流年 - 花开半追昔 踩着慢悠悠的步子，穿过被花木工人打理得十分漂亮的小花园，蒋羽熙仰头看了一眼仿佛一砖一瓦都贴着市重点一中标签的办公大楼，小小骄傲了一下学校的雄厚财力，然后走进电梯，按下刻着数字七的按钮。 鉴于她负责教学的课程是软笔书法，所以一天也就那么一两节课。 每次看到自己用卡通贴纸贴在办公桌上的课程表，蒋羽熙都要赞叹一句，甚得她心，这样悠闲的日子，实在是让她想不满足都不成。 放下手里的链条包，拿出职工卡正准备去日常打卡，转头却看见教导主任背着手，笑呵呵地走进办公室，严肃的西装套在胖胖的身体上，反而给人一种亲切之感。 蒋羽熙笑着上前打招呼，心里却警铃大作，她这段时间没有消极怠工吧？ 虽然她有那么一点点懒散的小毛病，但是对于工作，还是一直勤勤恳恳的，毕竟这关乎到兜里银子的多少，她又怎么可能不慎重。 “小蒋啊，最近工作怎么样，都还顺利吗？”教导主任摆了摆手让蒋羽熙坐下后，自己也在蒋羽熙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都很好，多谢主任关心。”听着领导谈话一惯的开场白，蒋羽熙笑着回道。 教导主任调整了一下椅子的方向，把手放在蒋羽熙的办公桌上，摆出亲切和蔼的模样，“咱们学校东校区的几幢教学楼要拆了重建的事，你知道吧？” “嗯，上次开会的时候李校长说过。”顶着主任友善亲切的目光，蒋羽熙心里依旧打着小鼓，万分好奇领导的来意。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办公桌上，那只指甲修剪得十分整齐的手，蒋羽熙突然想起办公室里，几个年轻女老师闲来无事的八卦。 大家都说教导主任虽然为人好面子，有些小抠门儿，但是与太太的感情却是几十年如一日，是个顾家的好男人。 在心里感慨一句好男人都是别人家的后，蒋羽熙继续认真聆听领导的训示。 “是这样的，学校打算把原来的教学楼拆除后，在原地建一个大型体育馆，现在国家提倡素质教育，学校的硬件设施自然也要跟上脚步。” 主任端起蒋羽熙递来的绿茶喝了一口，然后笑眯眯的望着蒋羽熙，“合同已经签好了，这项工程学校签给了黎雅建筑，对方希望学校能够派一位老师，跟进工程，以便协商一些细节。” 黎雅虽然总公司设在虞市，但那可是国际知名的大公司，学校把项目签给这么一个公司，不知道又砸了多少钱，默默咽了一下口水，再次小小骄傲了一下学校的雄厚财力，蒋羽熙面露疑惑，“主任的意思是？” “你的课少，闲暇时间多，各方面能力又强，所以学校决定派你去。”教导主任放下手里的茶杯，温和地补充道。 这种事不应该是什么主任之类的领导阶层负责么，怎么会落到她头上？难道是主任觉得她课太少太悠闲，所以给她找点事情做？ 蒋羽熙心里疑惑，面上却不显，笑着向教导主任保证道：“主任放心，我一定认真完成领导交代的任务。” “嗯好，你办事我放心，待会儿你就去我办公室，把有关方面的材料拿过来好好看看，具体时间我再通知你。”见蒋羽熙不推辞就答应下来，主任面露满意，然后笑呵呵地背着手出了办公室的门。 踱着步子走出办公室，想到黎雅那位陆助理提出的要求，教导主任胖乎乎的脸上笑意更加明显。 现在的年轻人，追女孩儿可比以前的人用心多了。 目送教导主任出了办公室，看了一眼对面墙上的壁钟，时间还早，离上课还有些时间。 和几个陆续到办公室的同事打过招呼后，蒋羽熙从抽屉里拿出一盒红茶，给自己冲了一杯，懒洋洋地捧着杯子，窝在舒适的椅子里，消化刚才的信息量。 想了很久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本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原则，蒋羽熙十分潇洒地选择暂时性忘记，然后抱起教材准备去上课。 黎雅集团十九楼。 陆筠拿着文件夹走出总监办公室，心里不停诽腹，这黎雅莫非是要变天了，连老大这种神级工作狂，都会在办公桌前走神，真是白日见鬼。 不过老大最近的确不大正常，第一中学那么小一个项目，竟然要亲自上阵，这种小事，交给部门经理不就是了么。不过他是总监他说了算，要盯就盯吧，可是这案子揽下来都好几天了，昨天下午他都把合同签了，这边又没了动静。 想到昨天下午的事，陆筠突然鬼使神差地觉得，老大的反常，一定和那个叫蒋羽熙的女老师有关系。 哐！ 陆筠一边猜测蒋羽熙和老大的关系，一边走路，一心二用的结果就是，一下子撞在了别人身上，撞得五官扭曲，疼得呲牙咧嘴。 “这不是陆助理么，你们家箫总监没教过你怎么走路？” 祁昕揉了揉被陆筠撞得差点脱臼的胳膊，面色不善，冲着一边面相比自己更加凄惨的罪魁祸首，唇枪舌剑。 “我们家总监日理万机，跟祁总这样的，公司的稀客自然是不能比。”陆筠呲了呲牙，看着浑身挂满名牌，一派风流浪荡公子模样的祁昕，毫不客气地回敬。 “行了，我今儿可不是来和你斗嘴的，萧城在办公室吧？” 作为日理万机的箫总监的助理，陆筠也是日理万机的，见祁昕不是来找自己的，点了点头后，就抱着文件回了自己办公室。 祁昕冲陆筠吹了串口哨，然后双手抄兜，晃进了萧城的办公室。 他连门都没有敲就走了进去，然后十分自然地在沙发上选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从茶几上抓过一本杂志，悠闲地看了起来，没有半分要开口的意思。 上班走神，亲自接手第一中学那个小得可怜的项目，如果他没猜错，都是那位的功劳吧？ 想到方才陆筠的话，祁昕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眼中闪着吃瓜群看热闹的兴奋。 祁昕弄出的动静，没能让那只放在鼠标上的手停下来，看完电脑里的文件，在陆筠送来的合同上签了字，将办公桌上的文件夹翻了一遍，做完这些工作后，萧城再次盯着手机里的一串号码发呆，数字上方，熙熙两个黑体字十分显眼。 八年过去了，她不曾成家，亦没有男朋友，天知道他有多庆幸，有多开心，又有多心疼。 可是，八年的分离让他不敢轻易靠近。 “祁少有何贵干？”盯着发亮的屏幕看了一会儿，似是下了某种决心一般，萧城关上手机，双手交握放在电脑前，撇了一眼沙发上的人。 “啧，心情不好啊。”放下手里的杂志，祁昕的表情和语气，乃至身上的每个细胞，都散发着幸灾乐祸的气息，“有什么烦心事儿，快说出来让我高兴一下。” 萧城合上电脑，把手机放进裤兜里，站起身准备往外走，“这办公室你要是喜欢就待着。” “萧城，你今天吃炸药了？”祁昕看着萧城的背影，语气依旧无比嘚瑟。 “炸药不是给我的么。”萧城转过身，看着祁昕吊儿郎当的模样，眼中一片复杂，让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想，“我还有会要开。” “少诓我，我问过陆筠，你今天什么会也没有。”祁昕不去看萧城的双眼，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宽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这座城市，“八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 萧城的脚步顿了一下，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办公室。 偌大的办公室，只剩下祁昕一人，他站在落地窗前，心情无比郁闷。 今天他原本是来看热闹的，但是这剧情走势好像有点儿不大对，热闹没看成不说，他好像还得顺便忧心一下萧城的终身大事，不划算，十分不划算。 痛心疾首地叹息一声，祁昕拨通一个号码说了两句话，然后从兜里掏出一串车钥匙，准备出去找乐子。 人生短暂，还是及时行乐这种事更适合他。 黎雅地下停车场。 萧城坐在车里，几番犹豫之后，还是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您好。” 手机那头的女声并不温柔，也算不上十分动听，却让萧城的心情好了起来，嘴角露出一丝笑，他轻轻开口，“羽熙，是我。” “有事吗？” 三四秒钟的宁静之后，萧城听到蒋羽熙没有多少起伏的声音。 “今天中午有空吗，我请你吃午餐。”萧城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放在膝盖上，心里有些紧张。 手机那头再次陷入沉默，这样的安静让萧城更加坐立不安，放在膝盖上的手不由握紧，掌心微微出汗。 虽然萧城很希望蒋羽熙能够直接答应她，而不是出于工作的原因，但是对方的沉默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只好温和补充道，“黎雅和你们学校合作的那个项目，我是公司的负责人。” “好。” 半响之后，那头的声音依旧没有起伏。 萧城握着手机，看着屏幕上通话两分多钟的字样，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们现在已经到了这么无话可说的地步了吗？ 坐在车里怔愣许久，复又释然，他想追回所爱，自然要有所付出，这世上又怎么会有免费的午餐？ 第四章 - 七堇流年 - 花开半追昔 办公室外面，蒋羽熙挂掉电话，内心五味杂陈。 像是什么酱油白酒清醋各种调味瓶一起打翻，有酸有涩有苦有辣，说不出是什么味道，只觉得很不好受。 站在护栏边上吹了一会儿风，稍稍好受了些，她便又恢复了平时没心没肺的模样。 吃一堑尚能长一智，八年的光阴又怎么会不教人成长？ 回到办公室，蒋羽熙顶着一张平静的脸，坐在椅子上发呆。 过了一会儿，收到萧城的短信，蒋羽熙拿起自己精致小巧的包包进了电梯，直到坐进萧城的车里，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好像并没有给萧城留过联系方式。 两人一路无言，好在车里放着轻缓的音乐，不显尴尬。 蒋羽熙看着窗外的行人和车辆，无聊地想着，萧城既然是黎雅的负责人，那么昨天下午，到学校来签合同的人应该就是他，这么想来，他有自己的手机号码也不奇怪了。 这边正想着，就听身旁的萧城说到了，蒋羽熙走下车，看了一眼一派中国风装潢的店面，心里不屑地撇撇嘴，她还以为萧城会请自己吃牛排生鱼片法国菜之类，看起来比较高大上的外国菜呢。 看来过了八年他的品味还是那么一般般。 不过鉴于中国菜才是她的真爱，她就大度地不计较了。 蒋羽熙丝毫不以为自己的想法是在挑萧城的刺儿，看到对方替自己推开玻璃门后，她十分理所应当地走了进去，然后在侍者的引荐下上了二楼，挑了一个自己喜欢的靠窗位置坐下。 萧城尾随蒋羽熙坐下后，笑着将菜单递给蒋羽熙，“喜欢什么直接点就好，不用客气。” “我也没打算客气。”蒋羽熙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便认真地看起菜单来。 萧城看着低头选菜的蒋羽熙，笑得一脸温和，不见丝毫恼意，玻璃窗外的阳光照进来，打在他身上，显得格外柔和。 一顿午餐吃得还算愉快。 萧城没有提八年前的往事，蒋羽熙亦没有多问什么，两人十分默契地选择忽略了一些事情，像多年的故友，只偶尔聊一两句不会破坏氛围的小事情。 虽然都是普通的家常菜，但是味道很好，鸡丝笋片里的笋子清脆，鸡肉嫩滑，虾仁菌菇汤鲜香浓郁……所有的菜都很可口，唯一让蒋羽熙觉得不大如人意的，就是眼前坐着的人。 所谓美中不足，说的应当就是这种情况。 尽管面前的人有些让她看不顺眼，但是对方帮她擦勺子盛汤的行为，还是十分值得称赞的，所以蒋羽熙大度地选择忽略这一不足。 填饱肚子的她一脸满足，接过萧城递来的纸巾，擦了擦嘴，在心里默默记下了这家店的名字。 萧城又和蒋羽熙说了一些合同的细节，定下体育馆项目开工的时间，才十分绅士的将人送回了学校。 车门被萧城打开，蒋羽熙走下车，一阵轻风拂面而来，让她觉得有些不真实，好像八年的分别从未存在，他们还是恩爱的情侣，他还是一如既往包容着自己的小性子，而这顿午餐，也不过是一次寻常的约会。 “羽熙，小心车。” 胳膊被身旁的人拉住，蒋羽熙歪头，看了一眼从始至终都风度翩翩的萧城，心底嗤笑一声，羽熙，他以前从不这样叫她。 君已有妻，她又何必自作多情。 “今天多谢你的款待，有空我请你吃饭。”蒋羽熙冲萧城礼貌一笑，然后潇洒地转身，往学校大门的方向走去，留给萧城一个纤细的背影。 明明熙熙今天中午都很高兴，明明熙熙刚才说出的话礼节周全，无可挑剔，可是为什么，他的心里却感到了一丝不安呢？ 萧城站在风中，百思不得其解，直到车上多了一张交警叔叔的罚单，他才回过神来，然后开着车回了公司。 体育馆项目开工的时间定在了下个星期一，到时候她这个负责人肯定要全程跟进，想到自己能够悠闲逍遥的快活日子只剩下不到一个星期，靠在椅子上的蒋羽熙一阵唉声叹气，捶胸顿足。 然后打开手机，点进一家旗舰店，选了一大堆坚果巧克力还有果脯蜜饯，来慰藉自己受伤的心灵，逛完网店，蒋羽熙又打开了手机推送的娱乐新闻。 什么某某女星红毯尴尬摔倒，哪家小鲜肉又与谁传出绯闻，某位影帝又被爆出私生子等等，这样没有任何文化营养的娱乐新闻，她看得津津有味儿，看完还不忘厚着脸皮吐槽一番，娱乐记者的爆料多么无聊。 这个例子告诉广大的人民群众，八卦这一属性为全人类共有，人民教师也不例外。 网页翻到最底部，蒋羽熙正打算关上手机，却瞥见了右下角的几行小字，本着八卦不能半途而废的原则，她决定把最后一条新闻也看完。 点进去一看，原来是两个学霸气壮山河的爱情故事，两人经过多年努力，一起考入了帝都重点大学，最后一手毕业证，一手结婚证，幸福地步入了婚姻殿堂。 关上网页，蒋羽熙想起了纪雨鑫。 尽管她并不喜欢这个女孩儿，却也不得不承认，她是自己见过的人里，与萧城最登对的。 纪雨鑫是她与萧城中时邻班的同学，聪明漂亮，成绩优秀自不必说，这个情敌比蓝敏高了一个档次不止，那是一个只要让人看一眼，就会觉得无限美好的女孩子。 萧城与纪雨鑫是当年大家公认的郎才女貌，两人一样聪明，一样优秀，一样是学霸，最重要的是，纪雨鑫对萧城痴心一片，这样的两个人如果不在一起，大概老天也看不过去了。 所以萧城与她分手之后，便和纪雨鑫走在了一起。 看起来多么理所应当的事情，她却只觉得难受。 下午没有课，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天马行空，为了停止自己看起来没有尽头的胡思乱想，蒋羽熙关上手机，准备把近期之内上课要用的课件提早做出来，以免体育馆的项目开始之后，自己的时间会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放下套着凯蒂猫手机壳的手机，挽起袖子，朝电脑屏幕里的自己做了一个加油的动作，手放在鼠标上正打算开工，电脑屏幕就自己亮了起来。 看完刚收到的新邮件，前一刻还壮志凌云，誓要把近期用的课件一次性全部解决的蒋羽熙，一下摊在了椅子上，在心底大大叹息一声，多事之秋，然后十分认真的思考，自己要不要找一个懂星座的人算算，九月是不是她的倒霉月。 否则为什么这些事情就像约好了似的，都赶在了这个月份？ 暑假刚过完没几天，就有那么多事情迎面砸来，这么大的落差，老天究竟是要考验她的心理素质，还是身体素质？ 心里无数遍哀嚎之后，蒋羽熙认命地从笔筒里拿出一支一端带有彩色绒球的水绿色中性笔，在日历上这个周六的日期数字上，画了一个非常不圆润的圆圈。 对于她来说，书画作品展邀请函这种东西，还是非常有吸引力的，而这种吸引力大到，足以让她战胜身体里的懒惰因子，在周末的时间跑去外省奔波。 画完圆圈，放下手里可爱讨喜的中性笔，蒋羽熙打开邮箱，又认认真真地把电子邀请函看了一遍，然后用十分礼貌的语气给对方回了一封邮件。 关上邮箱，想到书画展的地址，她那被现实摧残的小心灵，终于得到了一丝丝安慰，秦市这个地方，别的不说，至少有个老熟人，而且还可以包吃包住包接待，呃不，包住就免了，绯白会打死她的。 想到这里，蒋羽熙拿出手机，给沈绯白发了一条消息，然后整个人瞬间满格回血，满意地关上手机去做课件。 “周末要和你老公去约会，所以就不陪你逛街了。” 杂志社里，沈绯白看了一眼蒋羽熙发来的消息，无声地勾了勾嘴角，隔着屏幕她都能感受到那丫头的得瑟劲儿。 快下班的时候，收拾好东西刚走出杂志社，她就接到了蒋羽熙打来的电话。 “你不请我吃饭吗？” 漂亮的手指划开手机屏幕，那头的声音无比欠抽。 听着蒋羽熙欢乐的声音，沈绯白没有反驳，“选好地方把地址发过来。” 那晚聚会的事情一直让她担心，她还是不要浇冷水了，让那懒丫头开心开心，想到聚会，她的眼神暗了暗，世人都爱说红颜祸水，在她眼里，萧城才是彻头彻尾的祸水。 “你不来学校接我的吗？” 沈绯白心里的忧虑尚未褪去，手机那头又传来蒋羽熙委屈巴巴的声音，她咬牙切齿地回了句不去，然后果断挂掉了电话，她怎么就老是低估蒋羽熙脸皮的厚度呢！ 不同于沈绯白的愤怒，蒋羽熙十分欢乐地挂掉电话，然后心情颇好地拨通另一个号码，告诉妈妈她今天晚上和绯白一起吃晚餐，会晚一些回家。 心情美滋滋地挑了一家贵得离谱又好吃的餐厅，在校门口招了辆出租车。 蒋羽熙站在餐厅门口的时候，沈绯白还没有到，抬头看了一眼高大上的招牌，她对自己内心的善解人意由衷起敬，这家店既有她喜欢的火锅，也有绯白喜欢的海鲜。 第五章 - 七堇流年 - 花开半追昔 然而人生总是充满戏剧性。 上一刻蒋羽熙还在为自己选的餐厅感到满意，下一刻她就觉得，自己的美好心情，受到了巨大的挑战，就在她选好位置准备坐下的时候，一张她这辈子再也不愿意看见的脸，撞进了眼帘。 更加糟糕的是，就在她努力说服自己无视那张脸的时候，另外一个不识趣的家伙已经殷勤地走了上来。 “羽熙，你也是来吃饭的吗？一起吧。”看到蒋羽熙，萧城眼中划过一抹喜意，站起身两三步就走到了她身边，笑着邀请。 来这里不吃饭还能干嘛，抢劫吗？蒋羽熙心里不断诽腹，但是看在今天中午，那顿十分美味的午餐的份上，她没有把内心的吐槽讲出来。 “我在等绯白，多谢好意，一起就不用了。”在餐桌前坐下，蒋羽熙抬起好看的下巴看着萧城回道。 她可没有站着说话的习惯，多累。 萧城低头看着蒋羽熙，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原本带了些失落的眼睛再次染上笑意，“那你什么时候请我吃饭？” 听到这句话，蒋羽熙差点咬碎自己的牙齿。 面色不好地看了一眼西装革履的萧城，愤愤不平地想，都进了黎雅了，还会缺一顿饭？她当时不过是出于礼貌，随口一说，他至于那么惦记吗？ “改天。”蒋羽熙调整了一下表情，努力不把心里的怨气放在脸上，谁让话是她自己说的，现在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了。 更何况，她情愿被萧城宰一顿，也不愿意和祁昕同桌吃饭，那样她会消化不良的。 金钱诚可贵，健康价更高。 “那我等你。”得到答复，萧城乐呵呵地回了自己位置，完全没有注意到蒋羽熙的表情。 等？那你就慢慢等着吧！蒋羽熙在心底哼哼一声，觉得自己的气出得差不多后，才叫来服务生准备点菜。 带着不好的情绪吃饭，会影响消化和吸收。 沈绯白走进餐厅的时候，蒋羽熙正倚在真皮靠背上刷手机，她正准备在蒋羽熙对面坐下，就感觉到一股视线向自己投过来。 一转头，看见正望着自己的祁昕，沈绯白一愣，然后厌恶地收回视线，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一次同学聚会之后，出门就能碰到同学了，而且还是她最不愿意见到的两个同学，虞市还真是小啊。 用羽熙的话说，她今天这种情况，叫做出门没看黄历。 “还有两道菜就齐了。”看到沈绯白坐下，蒋羽熙收起手机，笑得一脸无害，“知道你减肥，我没多点。” “那我真是谢谢你了。”沈绯白看了一眼桌子上，正冒着热气的鸳鸯锅，锅子周围已经摆满各类荤素菜，还有一些卖相诱人的海鲜，拿起筷子就准备开动，完全不去理会蒋羽熙近乎无耻的笑容。 拿着筷子往白锅里挑了一些蔬菜菌菇，沈绯白才慢悠悠地开口，“你去秦市干嘛？” “有一个书画展。”蒋羽熙一边往红锅里不断加肉加菜，一边端起手边的海鲜汤喝了几口，嘴里含糊不清。 “秦市有些远，你又不能坐飞机，高铁的话怎么也要五个小时，到时候给江尧打电话，让他去接你，路上你自己注意安全。” 沈绯白看了一眼正吃得愉快，好像八百年没吃过东西，并且显然不是很愿意搭理自己的蒋羽熙，不厌其烦地继续开口，“那边温度和虞市有些差距，记得带好衣服，日常用品别落下什么。” “嗯嗯嗯。”蒋羽熙一边被辣得不断呼气，一边点头应着。 对牛弹琴没什么意思，沈绯白又交代了两句之后，就开始吃饭，心里却盘算着待会儿送羽熙回去之后，给江尧打个电话，好好嘱咐一下，让他照顾好羽熙。 两人吃完饭后，蒋羽熙陪着沈绯白去取车，萧城看见两人离开的身影，刚想上前，胳膊就被身边的祁昕拉住了。 “你要干嘛？” “羽熙没有车，我送她回去。”萧城看着蒋羽熙的背影，头也不回地答道。 “你饭还没吃完呢。”祁昕一个用力，就把没有防备的萧城拽在椅子上坐下，语气十分不满，“而且，我今天也没开车。” 看着不说话的萧城，祁昕忍受不了这样的安静，再次开口，“你不会真的想吃回头草吧？” “那天你推我去参加聚会，不就是为了让我吃回头草吗？” “我是为了让你死心。” “可是你没有想到，熙熙她还是一个人。” 萧城低低地笑起来，像是在嘲笑祁昕的失算，又像是在嘲笑自己。 “你……”祁昕抬起头，眼底满是不可置信。萧城早就猜到了自己让他去参加聚会的意图，那么自己当年做的事，他是不是也知道呢？ 祁昕心底出现一丝慌乱。 “祁昕，我知道，你这么做都是为我着想，但是，我爱蒋羽熙。”萧城没有去看祁昕，他神色平静，语气却格外认真，“八年的时间足以让我想清楚，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爱她跟她说去，对着我一个大老爷们儿表白，你别不别扭啊。”祁昕的脸色变来变去，最终又恢复吊儿郎当的模样，语气一如既往的欠揍。 萧城冲祁昕笑了笑，像是年幼的孩子终于得到了自己心仪的玩具，眼底全是满足。 他虽不介意别人对他的感情有什么看法，但是祁昕是他从小到大最在意的兄弟，他希望得到祁昕的祝福。 沈绯白把蒋羽熙送到楼下，看着她进了玻璃大门，才调转方向盘回自己家。 从地下停车场出来，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过了好久，手机里才传来接听的声音，她笑了笑，一惯清冷的面容，夹了一丝温柔连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温柔，“江尧，吃过晚饭了吗？” “吃过了。”电话那头，江尧站在酒店门口，尽管在九月份，夜晚的秦市温度还是很低，风有些凉，他的声音却格外温暖，“最近怎么样，工作累吗？” “工作上的事都是小问题，不值一提，你照顾好自己，记得按时吃饭，少应酬，少喝酒。”沈绯白一边讲电话，一边往十七号楼的方向走。 “不应酬我拿什么娶你啊？”江尧半玩笑半认真道，又怕她不高兴，随即补充道，“不过我会尽量少喝酒的，小绯你说过的话，我都认真记着呢。” 小区的街道上，两侧的绿植与夜色融在一起，让人看不清楚，一排高档的路灯发出柔和的光芒，给人一种静谧又温暖的感觉。 沈绯白走在路灯下，听到江尧的话，双颊微红，不由轻咳一声，心情却格外好，“这周末羽熙要去趟秦市，我手头还有工作要处理，就不和她一起去了，到时候你去高铁站接她吧。” “好，我一定照顾好羽熙。”江尧笑了笑，没有揭穿沈绯白转移话题的意图，只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交代完正事，两人又聊了一些小事，沈绯白才在江尧恋恋不舍的语气中挂断电话，然后踩着九厘米的高跟鞋进了电梯。 酒店外，江尧握着手机，眼底是秦市的夜幕繁华。 他在冷风口站了一会儿，正准备回包间，手机又响了起来，低头看了一眼亮着的屏幕，眼底闪过一丝失望，他按下了接听键。 “好，姨妈你放心吧，嗯，我知道。” 挂掉电话，想到自己那位表哥，江尧有些无奈，大学里一个女朋友也不肯谈，毕业了也不愿意和女孩子接触，难怪姨妈发愁。 刚才姨妈明里暗里的意思，就是要他借着这周末的机会，给表哥介绍女朋友，单身的女孩子他们律所倒是有不少，可是再优秀的姑娘，表哥也不会看上，偏这话他又不能和姨妈说。 他和表哥从小一起上幼儿园，一起上小学初中，后来初升高的时候，由于爸爸工作的原因，他们一家人从虞市迁到了秦市，从那以后他和表哥就很少见面了。 虽然见面的次数少，但是他和表哥一直有联系，两人的感情与亲兄弟也没有什么差别了。 后来他和表哥一起考上了帝都重点大学，毕业的时候，明明有很好的工作机会，可是表哥说什么也不肯留在帝都，一定要回虞市去。 那时候身边的亲戚都不理解，他也私下问过表哥，表哥说，他曾经与喜欢的姑娘约定，毕业之后要回到家乡工作，尽管当时两人已经四年没有联系了，但表哥还是不顾所有人反对回了虞市。 想到表哥的过往，江尧突然觉得自己算是幸运的了，至少，小绯已经接受了自己，这样想着，他眼底露出一丝笑，心情很好地转身进了酒店。 一回到有些嘈杂的包间，江尧便继续与客户聊天，他与客户谈得融洽，言语之间很是亲热，只是手边的酒却很少动，最终也没有几口下肚。 卧室里，蒋羽熙换好睡衣，调好空调的温度，把自己整个人卷进柔软的蚕丝被里，拿出笔记本电脑准备更新小说。 第六章 - 七堇流年 - 花开半追昔 电脑慢慢亮起来，蒋羽熙看着正在开机的屏幕，开始想一些有的没有。 做老师最大的缺点就是工资少，她上大学的时候，教普通话的老师曾经说过，教师这个职业，最大的特点就是穷不死富不了，有时候她甚至想，就自己这么个花钱法，如果没有写小说的收入，是不是早就喝西北风了。 想到工资，蒋羽熙又开始羡慕沈绯白。 她和绯白高中一个班，后来又考了同一所大学，同样是师范专业毕业，可是人家现在开保时捷，住高等房，自己却苦巴巴地守着这么一点工资过日子。 不过谁让人家明明师范毕业，却有勇气进杂志社打拼呢，自己可没有那样的魄力。 放在感应区的手指一顿，想到专业，蒋羽熙眼神慢慢变得黯淡，然后她打断了自己的思绪，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到屏幕上，开始更新今天的章节。 打几个字就删掉，再打几个字，再删掉，过了几分钟，文档里依旧是一片空白。 蒋羽熙啪得一声合上了电脑，拿出手机登陆网页，在作者的话框里打下一行字向读者道歉，然后说明今晚自己有事，所以不能更新了。 笔记本被合上，连带着电脑里的音乐也停止了，房间变得安静，只有空调运作的轻微声音，蒋羽熙却觉得心头烦躁异常，看什么都不顺眼，放下手机，抓起手边的抱枕就朝对面的墙扔了过去。 抱枕擦着可爱的粉色壁纸落地，绘着卡通兔子的一面朝上，小兔子微微嘟着嘴，好像在控诉主人的无情。 就在这时候，手机屏幕亮了起来，蒋羽熙低头看了一眼，是萧城发来的短信，灰色的对话框里，只有简单的两个字，晚安。 这条短信让蒋羽熙平静了下来，她握着手机，慢慢红了眼眶，最后卷在被子里，在回忆中陷入沉睡。 梦中，她还是那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祈盼长发及腰，恋慕此间少年。 除了每天晚上会收到萧城的晚安短信，蒋羽熙的生活一切如常。 一如聚会之前，生活里没有萧城的那些岁月，这样的一切如常让沈绯白感到些许安心，她暗暗地想，或许，那天晚上的眼泪，真的就是结束。 日子一天天的过，转眼，已是周六，没有像以往一样赖床，朝阳的光辉洒下时，蒋羽熙已经踏上开往秦市的高铁。 坐在安静宽敞的车厢里，她想起了往事。 八年前，她也是这样坐在车厢里，去往一个离父母，离萧城都有些遥远的陌生城市，未知的大学生活让她忐忑，迫不得已而选择的专业让她悲伤，那些过往，是她此生最煎熬的岁月。 爸爸一夜之间沧桑了许多的脸庞，光疗室里冰冷的灯光，妈妈眼底欲言又止的担忧，还有萧城说分手时的语气……不堪的回忆一幕幕从脑海里划过，蒋羽熙再一次明白，有些事情，不是不提起，就可以忘记。 八年前的痛苦压在心底，一如自己当年对萧城的怨恨，清晰得让她想要发疯。 耳机里传来的音乐堪堪稳住那颗不再平静的心，蒋羽熙也许没有意识到，萧城出现之后，她总会时不时，忆起过往。 八年前，孤身一人坐在车厢里时，她也曾奢望，有朝一日，他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为自己撑起一片天空，遮去肩头的风雨。 奢望终究只是奢望，八年光阴倏忽而过，时间用行动告诉了她，什么叫做痴人说梦。 这些天她时常在想，或许她不该去见萧城，那自己的心就还会一如既往的轻松，不会被什么所牵绊，不过如今这样也好，当希望变成了绝望，就不会再有期待，自然，也不会再有失望。 她最讨厌失望。 她喜欢的一个作者曾经说过，男人这种生物，就像酒一样，你好那么两口很正常，但如果离了他就没法活，那这辈子也就完了。 她才二十六岁，人生还有大把光阴等着她去享受，不想就这么完了。 所以对于爱情，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您好，请问您需要红酒吗？” 被清爽好听的女声打断了思绪，蒋羽熙抬起头，看见托着两杯红酒的女乘务员站在自己面前，笑容甜美，她微微一愣，才想起，自己坐的是免费供应红酒的商务座，不是八年前的二等舱。 眼前精致的五官和灿烂的笑容让蒋羽熙的声音变得温柔起来，“不需要，谢谢。” 对于漂亮的姑娘，她总是格外友好，因为美好的容颜，让她赏心悦目。 不过她不喜欢红酒，也喝不惯，八年前她是雪碧配火锅的庸者，八年后她是火锅配啤酒的俗人，八年的时间都没能让她学会高贵优雅，学会像绯白一样端着高脚酒杯谈笑风生。 或许她注定只能做个俗人。 女乘务员已经离开，看过美人的蒋羽熙心情一点点好起来，她拿出手机给自己换了一首轻缓的曲子，然后靠在舒适柔软的椅背上闭目养神。 到秦市的路途有些远，但睡眠是打发时间最好的方式，蒋羽熙醒来时，喇叭里已经开始广播列车将要进站的消息。 走出车厢，陌生的气息迎面而来，望着川流的人海，她轻笑一声，果然自己还是喜欢故乡的风物。 按照指示牌的标志往出站口走去，茫茫人群中，蒋羽熙看到了一个酷似萧城的背影，甩甩还有些懵的脑袋，她正嘲笑自己的白日梦，手机就响了起来。 “我刚下车，马上就出来了。”蒋羽熙接起江尧的电话，熟悉的声音让她找到一丝归属感，“嗯嗯，好。” 挂掉电话，推着行李箱继续往外走，在出站口，她一眼就认出了江尧的身影。 “大律师，久等了！” 蒋羽熙在江尧面前停下，笑容灿烂。 江尧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脸上也挂起笑容，“大作家，好久不见！” 听到这个称呼，蒋羽熙又想起与江尧的初识，五年前，她还没有毕业，当时因为一次抄袭纠纷认识了江尧，江尧对自己很热情，不仅帮自己摆平了案子，还处处帮衬自己，如今想来，他是老早就对绯白不怀好意了。 而自己沾了绯白的光，一沾，就是五年。 任由江尧从自己手里拿过行李箱的拉杆，蒋羽熙也不和他客气，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笑盈盈地问，“我们去哪里吃午餐啊？” 今天出门出得早，为了让妈妈好好休息，她并没有让叫醒妈妈，早餐就拿面包和牛奶燕麦凑合了一下，现在已经有些饿了。 “现在恐怕不行，还要等两个人。”知道她爱吃的性子，江尧无奈地笑了笑。 蒋羽熙愣了一下，转头问道，“你还约了人？” “我表哥和一个朋友今天要来玩儿，为了方便起见，我特地让他们订了和你差不多时间的车票。” 说起表哥，江尧有些感慨地想，羽熙和表哥还挺像的，两人心里都住了一个杳无音信的人，求不得，又放不下。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姨妈交给自己的任务，他能完成也说不定，万一表哥和羽熙王八看绿豆，就这么对了眼呢？ 人的感觉有时候就是那么鬼使神差。 在萧城和祁昕一身休闲装扮出现在蒋羽熙和江尧面前的时候，江尧更加相信自己的感觉了，因为蒋羽熙竟然认识他表哥，也就是萧城。 四人一起坐在餐厅里的时候，江尧和祁昕齐齐在心底感叹，这个世界真小。 而萧城则在庆幸，自己答应了妈妈来秦市玩儿一天，妈妈是变着法儿地让他相亲，他原本是不乐意的，只是经不起妈妈唠叨，所以才来应付公事，没想到能见到熙熙，实在是意外之喜。 不理会三人的想法，作为四个人里唯一的女士，蒋羽熙理所应当地翻着菜单，准备点菜。 她原本还在想，和陌生人一起吃饭不够自在，却没想到江尧要等的人竟是萧城和祁昕，而江尧还是萧城的表弟，既然大家都是熟人，那她也不必拘谨了。 更何况在萧城和祁昕这两个人面前，她一点也不想保持所谓的风度。 餐厅的效率很高，饭菜很快就上来了，看着一盘盘色泽鲜亮的菜品，祁昕狠狠地磨了磨牙，蒋羽熙根本就是在针对他，明知道他不吃辣，还点那么多川菜。 看着祁昕有苦不能言的样子，蒋羽熙在心底笑了个天翻地覆，他们两个人八年前就互相不喜欢，八年后还是相看两厌。 萧城看着蒋羽熙的笑容，整个人都觉得满足，早就没了心思去关心吃什么，最后是江尧看不下去祁昕被辣得死去活来的模样，又叫服务生加了几道不辣的菜，才拯救了祁昕可怜的舌头和胃。 坐了一上午的高铁，三人都饿了，所以也没有过多的交谈，吃了了饭，本着媳妇儿的闺蜜要好好照顾的原则，江尧又十分贴心地替蒋羽熙叫了甜品。 周围三人都是熟人，范不着也没必要去应酬什么，桌子上的残羹被服务生收拾下去后，蒋羽熙就放下手里的纸巾，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出神，安静地等待着自己挚爱的甜品被端上桌，然后一饱口福。 第七章 - 七堇流年 - 花开半追昔 蒋羽熙的位置在最里面，她把头微微转向窗外，露出半个侧脸，想到江尧对这家店甜品的夸奖，嘴角露出一丝期待的笑意。 酒足饭饱，叙旧是免不了的，萧城、祁昕和江尧开始一句接一句的聊起来，萧城时不时地看一眼蒋羽熙的侧脸，然后脸上的笑意不自觉变得明显，知道内情的祁昕好心地没有戳破，而江尧则在心里暗暗疑惑。 从三人说话的语气里蒋羽熙能够听出来，他们的关系不是一般的铁。 江尧对蒋羽熙处处体贴，路上还主动帮她拿行李，尽管知道这个表弟已经有女朋友了，萧城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他看着倚在真皮靠背上，一脸惬意的蒋羽熙，终于忍不住心底微微的醋意，轻声问道，“羽熙，你和江尧是怎么认识的？” “他是绯白的男朋友，你说我们怎么认识的？”心情很好的蒋羽熙转过头，冲萧城笑了笑。 蒋羽熙话一出口，就让祁昕觉得，这个世界何止是小，实在是太挤了！ 知道了江尧处处照顾蒋羽熙的原因，萧城露出一丝释然的笑容，这个笑容落在江尧眼底，加深了心里的疑惑，他这表哥喜欢的人，不会就是羽熙吧？ 就在几个人感叹人生玄幻的时候，甜品已经做好了。 看着一道道颜色卖相可人的点心被端上来，祁昕在心里狠狠地嘲笑蒋羽熙，八年过去了，她还是那副吃货性子，一点儿没变。 完全不把祁昕放在眼里，蒋羽熙自然也不知道他此刻正在心里嘲笑自己，酒足饭饱感到身心舒畅，一阵困意袭来，她不顾形象地打了个哈欠。 打完哈欠，又轻轻地揉了揉眼睛，她才懒洋洋地冲坐在对面的萧城和祁昕道，“不好意思啊，我今天起得太早，精神有些不济。” 但是从她的脸上，祁昕一点儿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好意思，他撇了撇嘴，“吃饱就睡，你是猪吗？” 蒋羽熙拿起手机，回了一条沈绯白的消息，一边打字，一边和祁昕呛声，“能吃能睡的心宽体胖，别人羡慕不来，嫉妒使你面目全非，少年。” “蒋羽熙！”祁昕被怼得憋屈，声音也跟着升了还几个分贝。 蒋羽熙抬头看了一眼炸毛的祁昕，心情好得简直要飞起，“哦，不好意思，我忘了，你已经不是少年了。” 祁昕被蒋羽熙气得无言以对，干脆就不再搭理她，直接拿起一个点心塞进嘴里，然后在心里默念唯女子与小人难养。 江尧在一边边喝茶边看戏，虽然好奇蒋羽熙与祁昕互相看不顺眼的原因，但是坚决不插一句话，蒋羽熙的伶牙俐齿，唇枪舌炮，他是早就见识过的。 这果茶挺好喝的，他一点也不想当炮灰。 与祁昕的反应不同，萧城看着脸上带着一丝疲倦的蒋羽熙，眼底染上几分心疼，他把桌子上装点心的小碟往蒋羽熙的方向推了推，才温声问道，“是工作太辛苦了吗？” 淡绿色的点心做成爱心形状，盛在精致细腻的白瓷碟里，看起来小巧可爱，让人食指大动，蒋羽熙拿起一个放进嘴里，抹茶味的味道在舌尖蔓延，让她感到一丝舒心。 吃甜点和刺激祁昕一样，都能让她身心愉悦。 慢慢吞吞地吃了两块点心后，她才回答萧城的问题，“算是吧。” 为了减轻行李箱的重量，她没有带电脑，可是今天下午的票没有订到，明天才能回虞市，为了不耽误更新，她昨晚熬夜写完了今天的小说章节，放在手机里，这样到晚上的时候，直接发出去就好了。 江尧看着蒋羽熙对萧城爱搭不理的态度，在心底暗暗称奇。 羽熙性格懒散，但那绝对不是在外人面前。 他刚认识羽熙的时候，以为她是那种知书达理的女孩，后来时间一久，熟悉了才知道，什么文静优雅，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在小绯面前，她会懒得令人发指。 比起蒋羽熙的态度，更让江尧感到惊讶的，是萧城的态度，他什么时候对女孩子那么殷勤过？ 如果说刚才江尧还在怀疑蒋羽熙就是萧城心里那个人，那么此刻，他就已经确定了。 时隔八年还能再遇见，这样的缘分不是谁都可以拥有的，只是看羽熙的样子，表哥还没有成功打动佳人啊，想到这里，他在心里默默祈祷，愿上天眷顾有情人，让表哥和羽熙能够终成眷属。 这些年表哥对羽熙的挂念，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听蒋羽熙那么说，萧城并没有因为她的态度而不高兴，反而一脸关心地看着她，“身体比工作重要，你不要那么拼。” 听到萧城这么说，祁昕在心底吐槽，也不知道是谁，工作起来跟不要命似的，现在说别人倒是头头是道了，不过他很识趣，并没有说出来。因为作为最了解萧城的人，这一刻他深深地明白，他从小到大最好的兄弟，现在没空搭理自己。 “现在物价长得那么快，不拼我拿什么养活自己啊。”不同于萧城的担心，蒋羽熙一脸满不在乎。 她喜欢漂亮的衣服，美味的食物，想要用自己的劳动成果去回报爸爸妈妈，想要过舒适的生活，想要在看到心仪的商品时，不必担忧囊中羞涩，而这些都需要金钱，她不愿意在经济上依赖父母，自然要拼一些。 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相反，这种依靠自己得到所求的感觉，她很喜欢。 看着这样的蒋羽熙，萧城心里有些难受，他想说她可以不用这么拼，只要她愿意，他可以养她，但是又怕说出这样的话会让蒋羽熙觉得自己轻浮，所以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蒋羽熙在父母的羽翼下长大，没有被风吹过被雨打过的心灵单纯美好，却也脆弱。 八年前的蒋羽熙是那么的依赖他，而他也愿意被她依赖，他曾暗暗发誓，定要时时勤奋努力，给她一个未来，做她永远的依赖。 曾几何时，她因成绩而烦恼，倚在他肩头，问自己是否太过脆弱，经不起一点儿挫折，他说，她一辈子都不必坚强，因为她有他。 可是后来，他们分别八载，他不知道，也不敢想象，没有自己的岁月，蒋羽熙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般，只愿依靠自己的模样。 旁人羡慕她坚强，萧城却心疼。 蒋羽熙的注意力都放在盘子里的美食上，所以没有注意到萧城欲言又止的样子，也没有注意到他眼底的心疼。 等蒋羽熙吃完甜点，江尧又把她送到了提前订好的酒店，在前台登记身份信息的时候，祁昕一脸不平衡地看了一眼拿着笔的蒋羽熙，对江尧道，“你还能再妻奴一点么？” 对蒋羽熙都这么体贴，不知道如果沈绯白在，他又得吃多少狗粮，这个世界对单身人士还真是充满恶意。 回头看了一眼愤愤不平地祁昕，江尧很脾气地笑了笑，“小绯的朋友，当然要好好照顾。” 单身人士的心理防线被打垮，祁昕不再自找没趣，而是朝正在订房间的萧城走过去，掏出身份证准备登记。 近水楼台才能先得月，他就知道，萧城一定会住这家酒店。 拿到房卡，和江尧道过别，看着他出了酒店大门，蒋羽熙没有搭理还在前台登记的萧城和祁昕，径直回了房间，准备好好睡个午觉，下午元气满满地去参加书画展。 酒店是五星的，各类用品一应俱全，家具奢华又舒适，躺在柔软的大床上，蒋羽熙再次感叹有钱人的好处，这么贵的酒店，江尧说定就定，和绯白一样潇洒，两口子都是不差钱的人啊。 谁让人家一个是知名杂志主编，一个是高级律所合伙人，有钱人加有钱人，等于更有钱，像她这样拿着微末工资的小老百姓，就只能用每年的寒暑假来宽慰自己了。 一上午的长途劳顿，再加上舒适的环境，蒋羽熙想着想着，很快就睡了过去。 她的身体有些认生，这是从小的毛病，一换了地方就睡不着，刚上大学那会儿，经常失眠，后来尝试着喝一些安神的茶叶，再加上对环境熟悉了，才慢慢好起来，不知是因为心情好还是别的什么，她今天睡得很香，直到闹钟响的时候，才醒过来。 从床上起来，蒋羽熙给自己画了个淡妆，从行李箱里找出一套比较正式的白色套裙穿上，想到秦市的温度，又添了一件同色系的长风衣，然后换上高跟鞋，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才满意的提着包包下楼去。 走到大厅的时候，她看见萧城坐在沙发里看手机，本来不想打招呼，却被他叫住。 “羽熙，你去哪？” 萧城看见蒋羽熙往大门的方向去，起身走到她身边问道。 她转过头，拿出包里的邀请函晃了晃，“去参加一个书画展。” 蒋羽熙把邀请函拿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告诉萧城，她有正事要做，没工夫请他吃饭，却不想萧城叫住她，根本不是为了蹭那顿她许诺的饭。 第八章 - 七堇流年 - 花开半追昔 米白色的套裙和风衣仿若一体，套在身上，把整个人都衬得淡然，脚上的高跟鞋又显出几分优雅，与上午的一身运动装不同，这样的蒋羽熙，让萧城有些惊艳。 明明不是多么吸引眼球的装扮，他却觉得怎样看都好看。 在大厅里坐了两个小时，就是为了等蒋羽熙下来的萧城，并没有看蒋羽熙手里的邀请函，也不在乎她到底要去哪里，“那我送你吧，这个时间也不好打车。” “好吧。”蒋羽熙爽快地地点了点头，语气却是一副我很勉强，是你求我我才答应的样子。 萧城一点也不在乎蒋羽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态度，听到蒋羽熙爽快的答应，他露出一个好看的笑，然后看着蒋羽熙的眼睛，轻轻地说，“你在门口等一会儿，我去取车。” 蒋羽熙站在原地，摸了摸自己的心脏，确定它才正常跳动后，才把手放下来，她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觉得脸颊发烫？ 难道自己，是在对萧城犯花痴？ 她承认，他是长得很好看，好看到上高中的时候就有很多女生追，可是他们都认识那么多年了，她应该不至于那么没出息。 想到萧城刚才的笑容，蒋羽熙觉得有些意乱神迷，明明是一句很普通的话，为什么自己会胡思乱想呢？只好揉了揉脑袋，让自己不继续想下去，把那些无聊的想法从脑子里清出去后，她才朝门口走去。 直到坐进萧城的车里，蒋羽熙才想起来，三点多钟的时间，好像不是高峰期吧，萧城那个混蛋居然骗自己说什么不好打车，实在太无耻了。 这一次萧城没有像上次请她吃饭的时候一样沉默，发动车子，开出一段路后，他转头问，“你平时工作都很忙吗？” “半生累尽徒然，碑文完美有谁看，隐居山水之间誓与浮名散……” 车里放着许嵩的歌，许嵩是她特别崇拜的歌手，这首山水之间也是她最喜欢的，蒋羽熙听得入迷，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萧城在和自己说话。 她愣了一下，然后道，“不是，我教的软笔书法是最轻松的了，昨晚在忙别的。” 见蒋羽熙似乎不愿意再说下去，萧城便没有多问，只是叮嘱她一定要注意身体，不要熬夜。 听着萧城语气里发自内心的关切，蒋羽熙心里有些不舒服。 八年前自己最需要他的时候，他不在自己身边，如今自己再也不需要依靠了，他却又对自己无微不至，嘘寒问暖处处体贴，一如当初还没有分手时的模样。 这又算什么呢？ 愧疚吗？萧城大概不知道，她这辈子最不稀罕的，就是他的愧疚，她可以接受自己求而不得，却永远也不会接受他的愧疚。 尤其是，因为喜欢上纪雨鑫而对自己产生的愧疚。 车子行驶得很平稳，蒋羽熙看着窗外络绎来往的车子和行人，听着车里古风古意的歌曲，把心头的烦躁一点点压了下去。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只要等体育馆的项目竣工，萧城就会从自己的生活里滚出去，一切就会恢复从前的模样，她还是潇洒的蒋羽熙。 “到了。” 蒋羽熙还在走神，就听到萧城这样说，她还有没反应过来，萧城就已经把手伸过来，替她解开了安全带。 低头看了一眼放在安全带上的手，骨节分明，指甲修剪整齐，手腕上带着一只机械手表，以她不算浅薄的见识来判断，这块表大概要她大半年的工资。 收回目光，蒋羽熙拿起手边的包包，打开车门正准备出去，胳膊就被旁边的人给抓住了。 “羽熙，你大约什么时候结束？” 萧城的掌心很热，温度透过薄薄的风衣外套，一直烫到了蒋羽熙心里，她压下心头想要爆粗口的冲动，转过头，露出一个十分友好的微笑，“还有什么事吗？” 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萧城不好意思地收回手，“我在这里等你，结束之后再送你回去。” 看着这样体贴的萧城，蒋羽熙心里更加恼火，脸上却笑得更加灿烂，“那真是不好意思啊，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 说完，不等萧城反应，她就提着包走下了车，并顺便关上了车门，只是她关门的时候力道没有控制好，车门发出嘭的一声，也不知道有没有吓到车里的人。 踩着七厘米的高跟鞋进了展厅大门，让后向工作人员出示了邀请函，蒋羽熙回头一看，发现萧城的车子还在外面停着，在心底暗骂一声笨蛋。 她来参加活动，怎么可能不知道结束的时间，这么明显的捉弄都看不出来，这么年学霸真是白当了，白痴！ 在心里骂了几句之后，蒋羽熙脸上又挂起得体的笑容，准备去和几个熟悉的人打招呼。 而被她骂白痴的萧城，正坐在车里，看着自己的右手傻笑。 就这样，两个小时的活动，蒋羽熙在里面欣赏着一幅幅名家的大作，忙着拍照，与熟悉的朋友合影，探讨每一幅字的风格，萧城坐在车里，安静地等了两个小时。 他没有觉得枯燥，相反的，他很安心。 八年了，这八年里羽熙杳无音信，他看不见她，也听不到她的声音，只能在心里想象，想象她变得多么优秀，多么耀眼，成为了不起的作家，因为他知道，中文系是羽熙从小的梦想。 所以当八年后，他们经年再见，羽熙告诉他，她在第一中学任教的时候，他说不清自己心里的感觉有多难受。 他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让羽熙放弃了她从小的梦想，可是他却找不到自己的立场，他们已经不再是恋人，他又凭什么这么问呢，最后话到嘴边，他也只能轻轻说一句，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不过那些都过去了，往后的人生，他都会陪着羽熙，再也不会缺席她任何一段经历，就像现在这样，自己清楚的知道，自己心里一直惦念的那个人，就在那座华丽的大门后面。 这样等着蒋羽熙，萧城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上苍眷顾，他不必抱憾终生。 酒店里，祁昕一觉醒来的时候，发现萧城不在，就知道他一定和蒋羽熙在一起，撇了撇嘴，原本就没打算萧城能够重友轻色的他收拾好自己，拿着车钥匙去了江尧那里。 萧城那么几年一个女朋友也没谈过，伯母都不知道愁成什么样儿了，老人家没别的办法，就变着花样儿的让萧城去相亲。 这次又把主意打到了江尧身上，虽然他知道江尧大概不会屈服在伯母的淫威之下，真的给萧城介绍女朋友，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够义气的他，只好跟过来做挡箭牌。 谁成想自己倒是成了多余的那个，人家两个人浓情蜜意一起跑出去玩儿了，把他自己丢在酒店里不闻不问，这实在不像是对待恩人该有态度。 万恶的爱情啊，对单身人士的恶意太大。 江尧住的地方离酒店不远，开了一段路就到了，进了门，意料之中的，祁昕看见了客厅茶几上摆满的文件。 这表兄弟俩一样，都是工作狂。 不过，这两个工作狂一个已经有了女朋友，一个也差不多快了，反倒是他这个会享受生活的人，还是单身狗一只，现在的姑娘，竟然都喜欢工作狂。 祁昕坐在沙发上感叹世风日下，江尧已经从冰箱里拿了两个易拉罐出来，“说吧，来找我有什么事儿。” 接过江尧递来的易拉罐，拉开盖子，祁昕才道，“你们这些做律师的，都会读心术吗？” “读心术不会，只是有普通的推理能力。”江尧打开自己手里的易拉罐喝了一口，“你要是想找乐子，一定不会来我这里，我又不会陪你疯。” 祁昕闻言啧啧两声，喝一大口自己手里的酒，险些没吐出来，他看着瓶壁皱眉，“这不是酒？” “小绯不喜欢我喝太多酒。”对于祁昕挑剔的眼神，江尧淡定回以微笑。 放下手里的易拉罐，祁昕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自己对面的人，“江尧你行啊！” 对于沈绯白，祁昕还有些印象，记忆里她总爱低着头，说话细声细气，声音很小，学习很努力，很得老师们的喜欢，但是班里的同学都不喜欢她，尤其是女同学。 高中那会儿，他也经常听到班里的女生对沈绯白的议论，她们总是用嫌恶的语气，嫌弃着沈绯白的衣着，学习用具，还有有些蹩脚的普通话，而这一切，都归结于一个原因。 因为她是农村来的姑娘。 当时班里的同学就算不是富二代，家里条件也都不错，沈绯白是转学来，带着许多农村孩子的习惯，与班里的一切格格不入，没有同学乐意搭理她，除了蒋羽熙。 其实他一直都不明白，像蒋羽熙那样的学渣，怎会么喜欢和沈绯白那种天天抱着书本的人呆在一起。 八年的光阴应该会改变不少，就像蒋羽熙，虽然自己仍然能在她身上看到当年的影子，但还是觉得变了很多，不知道沈绯白那个丫头，变成什么样子了。 他突然有些后悔，没有去那天的聚会，不过，沈绯白竟然会和江尧走到一起，这个世界，实在太玄幻，他如今，已经快跟不上地球转动的脚步了。 第九章 - 七堇流年 - 花开半追昔 “说吧，到底什么事儿，我还有文件要看，你要速战速决。”没理会祁昕的目光，江尧继续道。 祁昕放下手里的饮料，往客厅一侧吧台的位置扫了扫，“你家不会一点儿酒也没有吧？” 江尧指了指吧台后的冰箱，“自己拿。” 祁昕从江尧的冰箱拿了一瓶红酒，又给自己拿了一个杯子，祁昕拿着原来的饮料，两个人坐在吧台前面，打算边喝边聊。 然而祁昕半瓶酒下肚，也没有说出一个有用的字，他长篇大论全是废话，只说萧城高中的一些事情，像打了鸡血一样，各种感慨滔滔不绝，对于真正的目的，只字不提。 看着祁昕买醉的架势，江尧想起了昨天在餐厅里他和蒋羽熙之间奇怪的氛围，忍不住问，“你到底是说还是不说了？再这么喝我可收酒钱了，这瓶红酒一点儿也不便宜，我的家底儿可没你厚。” 祁昕闻言放下酒杯，看着江尧，“你忙吧，我回去了。” 被他一句话气得发火不是，不发火也不是，他不肯说，江尧也没办法，本想让他自己回去，但是喝了那么多酒开车，与作死无异，但是自己的车被萧城借走了，美其名曰是要为他媳妇的闺蜜的服务。 最后，江尧只好打车把祁昕送回了酒店，又打车回了自己家。 酒店房间里，躺在床上，看着白色的天花板，祁昕感觉到几分醉意。 他的酒量不小，但是江尧那瓶红酒度数不低，他喝的时候也没注意，一下子就喝了大半瓶，现在上了头，才感觉到难受。 想说的话最终也没有说出口，身上不舒服，心里也一样不好受，从蒋羽熙对萧城说的话里，他多少能看出她的态度，萧城想要重新开始，恐怕没那么容易。 如果真的因为自己曾经做的事，让蒋羽熙不肯原谅萧城，他大概一辈子也不会好过。 想着想着，祁昕就晕晕乎乎地睡了过去，而他担心的那两个人，此时正坐在餐馆里，共进晚餐。 书画展结束后，蒋羽熙走出大门正准备打车，就看见了等在路边的萧城，那一刻，她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酸酸涩涩，好像还有一点甜。 她不喜欢等人，因为她觉得，等待这种事情会让人产生一种听天由命的无力感，可是今天看到站在车子旁边的萧城，她突然发现，原来被等待，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 上了车，萧城说请她吃晚餐，鬼使神差的，她就那么答应了。 就在她猜想萧城会不会请自己吃红酒牛排的时候，车子七拐八拐，拐进了一条有些安静的街道，这条街道并不繁华，行人也不多，但是却给人一种心安的宁静，让人觉得舒服。 最后车子在一家餐馆前停下，走下车，抬头看了一眼写着鸭血粉丝汤的牌匾，蒋羽熙回头打量萧城，“是你破产了，还是黎雅破产了？” 听到她的话，萧城失笑，却也没打算多解释，“进去吧，你一定会喜欢的。” 餐馆的布置很简单，收银台前面，摆了两列十分整齐的桌椅，浅黄色的木制纹案家具，给人一种质朴的感觉，店面装饰虽然并不豪华，却是宽敞整洁，让蒋羽熙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里。 大概是因为时间还早，店里客人并不多，也不繁忙，踩着木地板进了门，两人挑了一张靠墙的桌子坐下后，就有服务员送来了茶水。 萧城倒了一杯水，递到蒋羽熙面前，才对服务员道，“两份鸭血粉丝汤，微辣。” “好的，请稍等。”服务员点头应下后，就拿着手里的菜单离开了。 蒋羽熙喝了一口萧城递来的水，茶叶很普通，并不是什么好茶，因为她和爸爸都好茶，所以家里收藏了不少名贵的茶叶，她平时喝的，不管是红茶还是绿茶，也都不便宜。 自从大学毕业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喝过这种粗糙的茶叶了。 但是蒋羽熙发现，自己竟然不抵触，茶叶很苦，但苦过之后是丝丝的香甜，她喝了两口之后，好奇地打量着四周，“没想到这繁华纸醉的秦市，竟然还有这样世外桃源一般的好地方。” 秦市本就繁华，再加上这些年发展很快，早已跻身一线城市的行列，萧城能找到这样的地方，还真是不容易，朴素之中夹了两分古意，莫名让人觉得心安。 听出蒋羽熙语气中的赞赏，萧城笑得很灿烂，比夜晚时天上的星辰还耀眼，“有一次我来秦市找江尧，他临时有事，没法来接我，我开着车迷了路，无意中就到了这里。” 萧城的话只说了一半，他没有告诉蒋羽熙的是，那天下着大雨，他迷了路，车子也没了油，在又冷又饿的时候，发现了这家店，然后在这里吃了一碗鸭血粉丝汤，汤很正宗，熟悉的味道让他想起了他们曾经在一起的时光。 而幸运的是，他再也不必隔着未知的距离，去思念心上的人，因为此刻，她就在眼前，触手可及。 蒋羽熙不明白萧城为什么会突然笑得那么开心，看着那张俊朗又熟悉的面孔，她心里出现一句话，男人心，海底针。 就在她想要开口打趣两句的时候，服务员已经把汤端了上来，每人一碗汤两个饼，鸭血粉丝汤的标准配置。 看着眼前冒着热气的汤碗，鼻腔被浓郁的香味充斥着，蒋羽熙忍不住深吸了一大口气，赞道，“好香啊！” 萧城笑了笑，把手里刚擦过的勺子递给她，“快尝尝看，是不是以前的那个味道。” 蒋羽熙知道，萧城说的，是以前高中学校门口的店铺，学校门口也有一家鸭血粉丝汤，汤做得正宗，老板人也好，他们以前，经常一起去那里吃饭。 只是后来省里要评选什么卫生城市，整条街拆迁重建，店铺就被拆掉了，等她大一假期里回到虞市的时候，那里已经完全变了模样，陌生得让她认不出来。 接过萧城递过来的勺子，蒋羽熙尝了一口热乎乎的汤，又拿起饼放进汤里一蘸，连着吃了好几口，才口齿不清地对萧城道，“好吃，和以前的那个味道简直一模一样！” 看着她满足的样子，萧城也开心，“是啊，这些年我吃过那么多鸭血粉丝汤，就属这家正宗，和高中时候吃的一个味儿。” 听到萧城的话，蒋羽熙拿饼的手微不可察地一顿，原来这些年里，他也会怀念以前的时光，只是不知道，他怀念的，是青涩又炽热的年华，还是她？ 意识自己想的有些远了，蒋羽熙把饼放进汤里，埋头专心吃饭。 吃了两口，就有一只勺子伸到了自己碗里，看了一眼他舀到自己碗里的两片鸭心，蒋羽熙拿起手里的勺子，又从他碗里挑了几个豆腐泡，理所当然地送进了嘴里，然后示威一般看着萧城。 没想到这次他竟然没有让着自己，萧城拿着勺子从她碗里卷走一块鸭肝的时候，蒋羽熙的内心是呆滞的。 她不甘心，又拿起勺子到他碗里去搜刮抢掠，一边捞鸭肉，一边笑眯眯地看着他，萧城也不阻拦，只看了一眼她的碗，然后温柔地说，“羽熙，你的饼要泡过了。” 蒋羽熙：…… 两人打闹闹，汤快喝完的时候，蒋羽熙嫌弃只吃饭没意思，又要了两瓶啤酒，一顿饭吃完，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走出餐馆，微冷的夜风迎面吹来，萧城想要把外套脱下下来给蒋羽熙时，胳膊就被她抓住了，月色下的笑容很醉人，她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米白色风衣外套，“不用，我已经未雨绸缪了。” 见她这样说，萧城也没有勉强。 花前月下，佳人在侧，如此良辰美景，他一点儿也不想把蒋羽熙送回酒店，似是想到了什么，萧城笑着对蒋羽熙道，“羽熙，我带你去个地方，你一定喜欢。” 有酒有肉有人陪，吃饱喝足的蒋羽熙心情很好，她看着萧城眼中的期待，笑着点了点头，“好啊。” 蒋羽熙不认路，也懒得去记，就跟着萧城走，边走边欣赏周围的景色。 路边的路灯应该是有些老化了，光线并不明亮，却让蒋羽熙觉得很舒服，走了一会儿她才发现，他们竟然走到了河边，绿柳石桥，虽是晚上，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你对秦市还挺了解的。”蒋羽熙伸手拽了拽了手边的柳枝，转头对身边的萧城道。 萧城看着她辣手摧花一般的行径，伸手替她去拽那柳枝，一边扯一边说，“江尧他们一家都在秦市，除了年节，平时我也会过来看看小姨。” 看着学生时代老师眼中的三好学生破坏花草树木，蒋羽熙嘴角的笑容变得更加明显，“你这次怎么不去看你小姨啊？” 经过萧城一番努力，在路边长得好好的，既没得罪人也没做坏事的柳枝，就这么被无情地扯了一大截下来，萧城把手里的柳枝递给蒋羽熙，“小姨去马尔代夫旅游了，还没有回来。” 听到马尔代夫，蒋羽熙如乡巴佬一般砸了砸嘴，“有钱人就是好啊。” 记得办公室里一个同事度蜜月的时候，就是和老公去了马尔代夫，那六位数的花销，当时可是羡煞了一堆围观的女同胞。 第十章 - 七堇流年 - 花开半追昔 听她羡慕的语气，萧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你也可以变成有钱人啊。” “我？”蒋羽熙摆弄了两下手里的柳枝，像看外星人一样看了萧城一眼，“就我这种小老百姓，每个月那么点微末工资，能养活自己就不错了。” 听着她调侃的语气，萧城半开玩笑半试探地道，“找个有钱的老公，你不就是有钱人了，这个方法既方便又快捷。” 蒋羽熙被他弄得哭笑不得，“萧城，这可真不像你说的话。” 见她似乎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萧城一脸正经，“我说的是认真的。” 看着萧城严肃认真的眼神，蒋羽熙愣了一下，然后摆摆手，“嫁人什么的太遥远了，还是一个人自在，不用迁就什么。” 说完，她率先转身，摆弄着手里的柳枝往石桥上走去。 萧城听她这样说，也沉默下来，只跟在她身后，慢慢地走着，看着蒋羽熙被月光拉长的影子，他想起了那天在包间里，自己也是这样，看着她的背影。 不过那天自己想要多说两句话都没有机会，此刻却是多少话都能说了。 这样想着，他提起了精神，心里的失落也少了很多，即使她心里不再有自己了，他也会，让她重新爱上自己。 既然老天给了他第二次机会，那他便紧紧握住，此生，再不放手。 走到一半，蒋羽熙突然想起江尧来，她转过身道，“萧城，跟我说说江尧的父母吧，他们都是什么样的人啊。” 知道她在想什么，看着当年的小姑娘变得会关心人了，萧城笑道，“你不用担心，小姨很开明，也很好相处，她一定会喜欢沈绯白的。” 听到萧城的话，蒋羽熙放心了不少，嘴上却死鸭子嘴硬，“谁担心了，我们家绯白那么好，江尧的妈妈怎么可能会不喜欢她，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 “嗯，随便问问。”萧城没有拆穿蒋羽熙，他指了指石桥的另一边，“那边有夜市，还有很多小吃，要不要过去？” “要要，必须要！”蒋羽熙听到小吃两个字，整个人都兴奋起来，全然忘了自己刚才已经吃了一碗鸭血粉丝汤和两个烧饼，她拽住萧城的胳膊，就朝石桥那边跑去，仿佛脚下七厘米的高跟鞋从来不存在。 不怪她太兴奋，而是经过这几年的整顿，虞市早就没有了夜市这样的地方。 大学里还经常和绯白和舍友一起逛夜市，吃小吃，毕业之后，她和绯白平时逛的，都是各种大商场，对于路边的夜市，她有一种特别的情感。 那些廉价的路边小摊，就像她少时的年华，虽然并不比现在好，却代表了一种回不去的美好，让她怀念。 夜市很长，占了整整一条街，两侧的摊位云集，行人来来往往，十分热闹。 摊位很齐全，各种女孩子喜欢的小饰品都有，蒋羽熙拉着萧城一起慢慢地逛着，她什么都要凑上前去看一看，一副乡下人进城的兴奋模样。 不管蒋羽熙看了什么，萧城都一律买下来，也不用蒋羽熙自己拿，他把廉价的塑料袋拎在手里，没一会儿，他手里已经有了七八个袋子，虽然袋子装的都是小东西，没有多少重量，却引来不少行人的视线。 听着周围行人把他与蒋羽熙当做情侣的议论声，萧城脸上的笑容一直都没有散去过。 蒋羽熙却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异样，她像是得到了糖果的孩子，笑得很满足，话也多起来，兴致勃勃地给萧城讲小时候，和爸爸妈妈一起逛夜市的事情，告诉他自己小时候都喜欢哪些小玩意儿。 两人逛了一半的时候，街边的小吃多起来，蒋羽熙变得更加兴奋，扔下萧城就去临幸各种小吃，冰糖葫芦、羊肉串、烤年糕、章鱼小丸子、蛋仔、炒酸奶……但凡是街上有的，她恨不得都买来尝一尝。 一只手提着塑料袋，一只手拿着蒋羽熙塞给他的冰糖葫芦，萧城温柔地跟在蒋羽熙身边，笑着和她聊一些有意思的事情，绘声绘色地给她讲各种搞笑的段子，模样滑稽有趣，还有一些生硬，但是这并不能影响蒋羽熙的笑声。 她从江尧那知道，萧城是黎雅的高层人物，没想到堂堂总监，竟然也会看这些东西，咽下一口温热的羊肉，她笑的前仰后合，“你的下属如果看见你现在的样子，不知道会不会惊掉下巴？” “他们不会看到的，这个样子，我只给你看。”晃人的灯光下，萧城的眸子美得让人沦陷。 蒋羽熙对上他的双眼，怔愣了半响，低声嘟囔了一句无聊，便转身去向别的小吃进发，看见她脸上不太明显的一抹微红，萧城心情好到不能再好，他没有拆穿蒋羽熙害羞的模样，只是跟在她后面，她看上什么，就伸手付钱。 两人笑笑闹闹，把整条街逛完的时候，已经将近十点，蒋羽熙玩儿得很开心，一晚上都眉眼弯弯，笑容不断，更没有半点想回酒店的意思。 愉悦的氛围也让萧城不愿意回去，但是考虑到蒋羽熙明天一早还要坐五个多小时的高铁回虞市，只好恋恋不舍地提醒她时间已经不早了。 把手里一把已经吃完的烤串签子扔进垃圾桶，结果萧城递来的纸巾擦了擦手和嘴巴，蒋羽熙掏出包里的手机看了一眼，然后有些可惜地道，“那我们回酒店吧。” “好。”萧城指了指路边的长椅，“你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去把车开过来。” 蒋羽熙不情不愿地点点头，“那你快点啊。” 萧城应了一声，就朝另一个方向跑去，看着他的背影，蒋羽熙不由自主地笑起来，当年班里的运动健将，看来如今宝刀未老呢。 蒋羽熙在长椅上坐了没一会儿，萧城就把车子开过来了，到了酒店，他又把蒋羽熙送到了房间门口。 拿出房卡打开门后，蒋羽熙友好地看了一眼萧城，“进来坐坐？” 想到蒋羽熙今天中午吃完午餐后打哈欠的样子，他把手里装着各种小饰品的塑料袋递给蒋羽熙，然后摇了摇头，“你早点休息。” 蒋羽熙笑了笑，“那，晚安。” 她正要关上门，却发现萧城站在门口没有要走的意思，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你……明天早上几点的票？我和祁昕也要回去了，一起吧。” “好啊，我是九点的高铁。” “那你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 萧城看着蒋羽熙关上门，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去，走到拐角处，看见祁昕双手抱胸倚在墙边的模样，他的脸色顿时由红转黑，“偷听墙角就这么有意思？” “当然，你家那位肯定也这么认为，不信你去问她。”祁昕用八卦的目光把萧城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一晚上没回来，我以为你长进了呢，没想到问个车票时间都得害羞半天。” “我去休息了，这走廊不错，你慢慢欣赏。”给了祁昕一个懒得搭理你的表情，萧城转身就走。 祁昕看着他的背影，在心里哼哼道，就知道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有本事你用这个语气去和蒋羽熙说话试试啊，看她以后还能再搭理你！ 心里专家说过，一个人的睡眠质量与他的心情息息相关，蒋羽熙被萧城的电话叫醒时，在心里感叹专家的料事如神，昨晚玩儿得高兴，带着好心情入眠，果然今天早上闹钟都没能把她从周公那里拉回来。 看了一眼手机，七点整，时间还早，那就不急，她悠闲地从行李箱里挑了一条黑色短裤和嫩黄色五分袖宽松上衣，然后在镜子里比划了一下，才满意地换下睡衣去洗漱，刚画完妆，就听到有人敲门。 “羽熙，早啊。” 看着萧城灿烂的笑脸，蒋羽熙也笑起来，“早。” “昨天我听前台的工作人员说，酒店的早餐自助不错，要不要去尝尝？” 摸了摸自己刚好有些饿的肚子，蒋羽熙爽快点头，“你等我一下，我去拿房卡。” 蒋羽熙揣着房卡和萧城走到一楼楼梯口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与正在与前台小姐搭讪的祁昕，八卦的目光在眼睛里闪了又闪，她转头看着身边的萧城，“祁昕有没有女朋友？” 萧城一早就看见了祁昕，看着蒋羽熙好奇的模样，无力地在心上人面前挽回兄弟的形象，“没有，他就是这种贪玩儿的性格，做起事情来还是很认真的。” 然后在心里补上一句，就是不经常去公司。 萧城认真解释的样子落在蒋羽熙眼底，多了几分可爱，她笑了笑，然后一脸我都懂的样子点了点头。 萧城叫了祁昕，三人一起吃过早餐，然后各自回房间收拾自己的行李。 收拾好行李箱后，蒋羽熙给江尧发了一条消息，告诉他自己和萧城一起回去，让他不用来送自己，也不用担心。 虽然是周末，但是江尧不见得在休息，他平时工作忙，周末都是拿来加班的，听绯白说，他的周末与工作日，只有在家看文件和在律所看文件的区别，感叹一句成功人士不易，蒋羽熙给自己套上外套，就拖着行李箱下了楼。 第十一章 - 七堇流年 - 花开半追昔 豪华宽敞的商务舱里，蒋羽熙悠闲地倚在靠背上，对面坐着衣着招摇的祁昕。 两人相对无言。 祁昕看了一眼显然不愿意搭理自己的蒋羽熙，张了张嘴，想说的话始终没有说出来，他与蒋羽熙从前关系也算是不错的，但是她和萧城分手之后，他又做了那样的事情，两人之间就变得无话可说了。 现在他想要握手言和，却又拉不下面子。 这时候，工作人员推着食品车经过，他仿佛突然找到了台阶，很体贴地叫住了美女乘务员，然后问蒋羽熙，“要不要吃点儿什么？” 面对零食，即使是自己不喜欢的人，蒋羽熙也给了三分面子，“要两包开心果和奶酪，谢谢。”然后又对祁昕道，“你吃什么？” “碧根果吧。”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个气氛，还真是迷之尴尬啊，不过，能和这位祖宗搭上话，不容易。 虽然两人不见得有多亲近，但是祁昕和蒋羽熙之间的关系还是因为几包零食变得缓和起来，所以当萧城从另一节车厢回来，看见蒋羽熙边剥开心果边和祁昕聊天的时候，他的内心是想爆粗口的。 苍天大地，谁能告诉他，他去接水的这一小会儿功夫，到底发生了什么。 站在车厢口，端着杯子的萧城同学花了几秒钟的时间，平复了自己有些震惊的心情，然后挂上温柔的笑容，把手里的杯子放在了蒋羽熙面前，还细心地叮嘱了一句，“小心烫，慢慢喝。” “刚才有免费供应的小食品，我给你要了开心果。”端起杯子慢慢地喝了一口，蒋羽熙很自然地把一包开心果推到了萧城面前。 看到自己眼前的开心果，萧城顿时笑得一脸灿烂，“你别剥了，我给你剥，剥这个伤指甲。” 祁昕在一旁诽腹，一包开心果就高兴成这样，以后两人要是结婚了，萧城的家庭的地位绝对堪忧，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拿起手边的夹子开始默默地敲难搞的碧根果，一句话也不多说。 明哲才能保身，他可没漏掉刚才萧城看自己的眼神，现在还是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为妙，毕竟，做一只有眼色的电灯泡也是一种美德。 作为一个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站着的人，在听到萧城的话后，蒋羽熙就十分配合地放下了手里的开心果，开始向奶酪进军。 祁昕敲了一会儿碧根果，就嫌夹子不好用，把剥了没两颗的一袋子干果往旁边一推，十分兄友弟恭地把零食让给自己的好兄弟，然后理所应当地拿出平板电脑，开始了游戏里的激烈厮杀。 坐在一边的蒋羽熙咽下一块奶酪，然后用细长的手指戳了戳萧城的胳膊，那眼神好像在说，瞧瞧你家衣来伸手的大少爷。 萧城回以一个笑，然后温柔地把手里剥好的果仁儿放在牛皮纸的食品袋里，递到蒋羽熙面前，眼神中得意之色尽显，就差没直接说自己比他贤惠了。 打游戏的祁昕抬了抬眼皮，默不作声，装作自己什么也没看见。 见蒋羽熙吃得开心，把两袋子开心果都剥完后，萧城又拿过夹子，开始处理那袋被祁昕遗弃的碧根果。 他一边边剥干果一边和蒋羽熙聊天，两人之间的关系好像一夜之间突飞猛进，变得无话不谈，从抗日神剧聊到霸道总裁，又从霸道总裁跳到吃喝玩乐，看得一旁打游戏的祁昕暗暗咋舌，赞叹萧城撩妹子的高超手段。 昨天吃午饭的时候蒋羽熙还一副不爱搭理萧城的模样，今天就对着他喜笑颜开了，果然能讨到老婆的人都很有本事。 蒋羽熙和萧城越聊越火热，最后话题兜兜转转，扯到了旅游上，蒋羽熙吞下两颗果仁儿，就开始遥想自己当年的豪情壮志。 “大学那会儿，最羡慕那些整天全国到处跑的同学，后来我就说，等我毕业了，每年寒暑假都要出去旅游，一定要把国内的著名景点都看个遍，可是后来工作了，一到寒暑假就犯懒，绯白工作又忙，没人拉着我出去，自己就恨不得天天窝在家里。” 听她这么说，萧城眼中精光一闪，立刻同病相怜道，“我也想出去走走，每天都泡在文件堆里，整个人都快发霉了，可惜一直没找到志同道合的人。” 蒋羽熙也如遇知音，“那等到放假了，我们一起出去玩儿吧，我都好久没有出去旅游了，再叫上绯白和江尧，大家一起才热闹。。” “好啊好啊。”萧城剥干果的动作更加贤惠，听到蒋羽熙说喜欢热闹，又补充道，“祁昕也去。” 看着两人仿佛相见恨晚的模样，祁昕十分鄙视萧城为了迎合心上人不择手段的行为。 也不知道是谁，连个年假都不愿意休，整天抱着文件好像比亲爹亲妈还亲，嘴边除了工作就是工作，这会儿倒是觉得在文件推里发霉了，以前自己叫他出去找乐子的时候，也没见他这么殷勤。 鄙视完之后，在心里默默地告诉自己，以后追女孩子决计不能像萧城这么无底线无原则，他们男人什么时候这么不值钱了。 不过在不久之后，他就被自己打脸了，这是后话。 有人陪聊天，时间也就不那么难熬了，祁昕打游戏打累了，最后也加入了萧城和蒋羽熙像农村老太太一样边吃零食边聊天的阵营，不过零食他没吃着多少，那碧根果的果仁儿他还没吃两颗，就被萧城直接塞到了蒋羽熙手里。 三人热闹地聊了一路，到站的时候，才意犹未尽地停下来。 迈出出站口，蒋羽熙一眼就看见了自家老爹，然后开心地挥手，“爸，我在这呢！” 蒋爸看见女儿，几步就走了过来，很自然地接过女儿手里的行李箱，然后看着萧城和祁昕，露出既疑惑又兴奋的目光，“小熙，这是你朋友？” 疑惑的是这俩人他没见过，兴奋的是女儿终于愿意和同龄男青年走在一起了，看来未来女婿的出现指日可待。 她和萧城的事情自家老爹是知道的，只是没见过真人，为了不造成尴尬，所以蒋羽熙并不打算仔细介绍，和两个人快速道别后，拉着蒋爸就往停车场的方向拽，“我高中同学，这次刚好在秦市碰到了，所以就一起回来了，爸，我们快回去吧，妈妈在家见不到她的小棉袄，该等急了。” 却不想她这番说辞落在蒋爸眼里，完全变成了热恋中小姑娘的害羞，蒋爸很开明，没有反驳，只是忍不住一步三回头地打量还站在原地的两人，并在心里猜测，哪个是他未来女婿。 看着蒋羽熙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萧城嘴角的笑容渐渐褪去。 祁昕看不下去，拽着他的胳膊就往外走，边走嘴里还不停的絮絮叨叨，“人都走远了你还看，要站成望妻石啊，再说了，又不是不见了，你把一中的项目揽住，后手都准备好了还怕什么，来日方长啊。” 蒋羽熙在蒋爸爹是过来人爹都明白的的眼神下回了家，然后受到了蒋妈VIP级的待遇，出门一天，蒋妈就好像十天半个月没见女儿一样，准备了一大桌子蒋羽熙同学爱吃的菜，然后问她有没有累着，在外面的酒店有没有休息好云云。 比起蒋家的家庭和睦，此时萧家的气氛却不大和谐。 为了把江尧带给二老的补品送到，和祁昕分开后，萧城没有回自己的房子，而是回了爸妈家，宽敞明亮的客厅里，气氛就好像了凝固了一样，萧城和萧母分别坐在沙发的两端，母子两人脸色一个比一个青得厉害。 过来一会儿，萧父看不下了，只好放下手里的报纸，对萧城道，“不愿意相亲就算了，但是雨鑫确实是个好孩子，你就真的不考虑考虑。” 很显然，怀柔政策比专治威压要管用，萧城的脸色缓和了很多，只是语气依旧斩钉截铁，“爸，我说过了，我和纪雨鑫只是同事。” 听到萧城的话，萧母放下手里的杯子就进了卧室，房门被嘭得一声关上，罪魁祸首却没有一丝要妥协的意思，和事佬萧父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萧城，你是不是一直在怪爸爸，当年逼你……” “爸！”萧城打断了萧父，“不要再提那件事了，我还有工作要处理，就先回去了，你和妈注意保重身体。” 看了一眼儿子的背影，又看了一眼卧室紧闭的房门，萧父平生第一次，有些后悔当年做的事情。 如果当年不是他硬逼着儿子与那个姑娘分手，或许儿子和妻子就不会闹到现在这一步，妻子急着想抱孙子，一次又一次地安排相亲，介绍女孩子，儿子说什么也不愿意交朋友，明明是个孝顺孩子，偏偏一说到谈恋爱的事就翻脸，好好商量都不肯。 当初萧城考上帝都重点大学，他曾经庆幸自己的决定，儿子的成就一直都是他的骄傲，可是想到这几年儿子对同龄女孩子的态度，还有母子之间越来越僵硬的关系，他也开始怀疑，自己当年的做法，到底是对是错。 第十二章 - 七堇流年 - 花开半追昔 晴空如洗，万里无云，如此风和日丽的天气，一不能观光旅游，二不能窝在阳台上晒太阳，实在是人生一大遗憾。 其实蒋羽熙曾经考虑过，辞掉学校的工作，在家里做个自由的全职写手。 不过这个念头还在摇篮里的时候，就被她自己给掐灭了，原因有两个。 第一，她虽然懒散，但也有自知之明，就凭自己这种宅女属性，如果辞了学校的工作，以后真的就大门不出了，再加上不给力的垃圾体质属性，恐怕会折寿。第二，虽然她一直嫌弃教师的工资水平，但是有胜于无，自己花钱的本事，她也是十分清楚的。 既不利于身体健康，又不利于经济收入，这么总结下来，她如果辞职，大概做成为缺钱短命的全职写手，而不是自由的全职写手，所以，这一念想胎死腹中，没能付诸实施。 晃掉脑子里不切实际的想法，蒋羽熙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头顶的蓝天白云，然后认命地踏进了教学楼的电梯，为了让自己的消费水平走缓慢上升路线，她还是认命的好。 好歹，毛笔字也是她的爱好之一，这样想着，蒋羽熙突然觉得，自己的理想与职业虽然不是完全一致的，但也没彻底分道扬镳。 自我安慰之后，蒋羽熙心情好了不少，在安静的电梯里哼起了小曲儿，但是她愉快的歌声没持续多久，在电梯门打开之后，就戛然而止了。 原因只有一个，从四楼进来的同事张老师告诉她，教导主任一早就在办公室等着她了。 电梯到了蒋羽熙办公室所在的楼层，没心思去注意张老师眼里的意味深长，她在心底默念了一句风萧萧兮，就大义凛然地踏出了电梯。 领导三天两头上门，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况且上次教导主任上门，就让她一下子损失了大把的空闲时间，这次不知道又要损失什么，这么担心着，蒋羽熙捂着她的小心肝就进了办公室，然后意料之中地看到了教导主任亲切的笑容。 照例冲了杯绿茶，然后乖巧地在主任对面坐下，蒋羽熙一副聆听示下的模样。 鉴于不久之前刚来过一次，这次教导主任直接开门见山，“你周三和周四的课是下午的，和小李换一下，这样以后周一到周五下午就都有时间了，下午来学校打了卡之后，你就直接去黎雅。” 深绿色的茶叶浮在白瓷杯里，让人很有尝一尝的欲望，说完，教导主任就低头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蒋羽熙递来的茶水，十分善解人意地给她时间消化信息量。 坐在对面的蒋羽熙面上一片平静，内心却早已天雷滚滚，她以为，自己顶多就是多往黎雅跑几趟，商量体育馆的设计案，没想到以后每天下午都要待在黎雅，她有一种被学校卖掉的感觉。 自己好好的时间没了一半，还要往陌生的地方跑，还没有额外的工资，学校这是逼着她辞职吗？在心里仰天长叹之后，蒋羽熙从善如流地答应了主任，然后目光哀怨的盯着主任胖胖的背影发呆。 直到李月的手在她面前晃了又晃，她才回到惨淡的现实中来。 “发什么呆呢你？” 抬头看了一眼刚打卡回来的邻桌同事，蒋羽熙脸拉得比苦瓜还难看，“换课的事儿主任和你说了吧？” “说了，要我说，你这差事一点儿也不差，像黎雅那样的大集团，还会缺青年才俊，说不定等体育馆动工，你连终身大事都解决了。”李月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看着蒋羽熙打趣道。 蒋羽熙抬头回了她一个异想天开的笑容，然后在心里诽腹，哪家青年才俊能看上自己啊。 李月见她不愿意谈论这个话题，就又说了些别的，无非是张老师家的长，冯老师家的短，各位已婚老师的八卦。 办公室里她和蒋羽熙关系最好，别人觉得蒋羽熙自己一个人过得风生水起，所以不愿意交男朋友，但是她知道，蒋羽熙是因为过往的一些事情，她想劝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每次刚说一句她就不接话了，自己准备好的下文仿佛永远没机会出口。 蒋羽熙和往常一样，上完课就回办公室做做后面课程要用的课件，到了午饭时间就拉着办公室里几个要好的女老师直奔学校对面的餐厅。 聊聊这个牌子的衣服，谈谈那个牌子的化妆品，偶尔再点缀一点学校领导的八卦，一群人饭吃得很热闹，言语间，大家依旧对蒋羽熙一派羡慕。 其实大学毕业后，蒋羽熙就已经不啃老，因为写小说的收入，所以手头比拿一样工资的同事宽裕，不过她从来不解释，所以每次吃饭，大家都要羡慕一下独生女的好处，然后再吐槽一下自己家里人口多的烦恼。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被众位女同事羡慕的蒋羽熙收到了萧城的短信，问她有没有吃午饭。 看了一眼手机明亮的屏幕，蒋羽熙内心有那么一丢丢担忧，他该不会是来讨自己承诺的那顿饭的吧？ 就在她犹豫自己该怎么回复的时候，萧城发来了第二条短信，蒋羽熙再次看了一眼手机，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不是要她请吃饭，是过来接她去黎雅那边，早说嘛。 回了一个好字，又附上了一个可爱的表情，蒋羽熙在心里表扬了一下萧城的善解人意，打车的钱嘛，能省就省。 旁边吃饭的同事看着蒋羽熙笑容灿烂的模样，都纷纷起哄，问是不是男朋友发来的短信，不过玩笑归玩笑，大家都知道蒋羽熙单身的情况。 前年，她拒绝了教数学的林老师。 去年，她拒绝了教物理的邹老师。 这种痴男怨女的八卦，在女老师之间也十分受欢迎，所以蒋羽熙拒绝了几个追求者的事根本不是什么秘密，大家都知道，蒋老师是出了名的难搞定。 任各方追求者前仆后继，真心实意，她也不动摇半分。 萧城时间算得很准，蒋羽熙饭吃完的时候，他刚好到学校门口，盯着一堆女同胞促狭的目光，蒋羽熙坐进了副驾驶。 关上车门，扣好安全带，蒋羽熙转头问道，“你吃饭了吗？” 他依旧笑得温和，“吃过了。” 虽然萧城脸色如常，但蒋羽熙还是觉得，他眉宇之间透着一丝疲倦，像是有心事的样子。 车里依旧响着许嵩的歌曲，古风古意的音乐悠扬婉转，只是这次，副驾驶上的人却没多少心思去听，目光在后视镜上转了个圈，蒋羽熙看着前方，平静地开口，“你怎么了？” 听出她语气里的担忧，怔愣之后后，萧城眼底染上了一丝笑意，“昨天和我妈吵架了。” 别人都没有注意，就连天天跟着自己的陆筠，也没看出什么端倪，可是她一眼就看出来了，一切，都还和八年前一样，没有人比她更明白自己，骨节分明的手打着方向盘，方才心里还一团阴霾的人，此刻已经神清气爽，嘴角，还多了一丝明显的笑容。 对于萧城的反应，蒋羽熙是有些惊讶的。 他是什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了，和妈妈吵架，实在是不像他会做的事情，可是事实是，他不仅做了，还这么大剌剌地说了出来，最重要的是，语气就像说昨天吃了一顿饭一样平静。 所以这会儿，轮到问话的人不平静了，转过头看了他好几眼，蒋羽熙语气里的担忧更加明显，“萧城，你怎么了。” “我没事。”他转过头，心情很好地解释，“已经都过去了，有些事情，终于可以和我妈说清楚了，我很开心。” 这语气也不像有事儿，看来他的平静，不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假象，心里默念一句阿弥陀佛，蒋羽熙倚在靠背上，闭上眼睛开始享受车里的音乐。 站在黎雅集团大楼前的时候，蒋羽熙内心是很激动的，就像乡巴佬终于进了北京城，并且看见了故宫长城一样，她很像大喊几声表达一下兴奋的心情，但是大楼前人来人往，这么做实在太丢人，所以她压下了自己的冲动。 挂上得体的微笑，迈开步子跟着萧城进了大门，看着门前的保安还有前台小姐对萧城客气地问好，蒋羽熙生平第一次理解了狐狸的行为，狐假虎威的感觉，真是太爽了！ 直到跟着萧城进了电梯，她才从兴奋中找回一丝理智，然后后知后觉地问，“你是要送我去设计部吗？” “这个案子由我全权负责，设计部的人已经在我办公室等着了。”看了一眼蒋羽熙呆呆的模样，萧城笑着解释。 哦了一声之后，蒋羽熙就没有再多问，虽然她和萧城比较熟，虽然熟人好办事，但是公私分明的道理她还是明白的，自己是来工作的，不是来叙旧的。 电梯停在了十九楼，出了电梯门后，萧城注意到，蒋羽熙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她抱着几个文件夹，踩着高跟鞋跟在自己身边，给人一种很干练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又看到了另一面的蒋羽熙。 第十三章 - 七堇流年 - 花开半追昔 事实上，蒋羽熙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严肃过了。 课堂上，对着一群性格各异的孩子，她可以不发火就解决很多问题，平时写写小说，练练书法，她的日子一直过得自在，神经也就很久没有崩起来过了。 但是今天的差事不管她有多么不情愿，接都接了，那么眼前只剩一条路，那就是漂漂亮亮地把事情办好，对于黎雅这样的国际知名公司，她是第一次踏足，这十九楼的氛围，比绯白的主编办公室都让人压抑，她想不严肃都不成，学校的面子，还是要撑起来的。 面上一派严肃认真，高跟鞋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规律的响声，脑子里的神经也紧张了起来，但是蒋羽熙心里，其实只有一念头，那就是千万不要做错什么，给学校丢人。 因为她暂时还不想辞职，也不想被炒鱿鱼。 不用想她也知道，萧城的办公室里，现在坐着的肯定都是严肃认真的精英，不紧张是假的，镇定虽然做不到，但是强装镇定她还是很拿手的。 想当年，她被舍友强拖着做了一个校级社团的副会长，新生欢迎大会上，对着几千人讲话，虽然心里紧张得要死，但是脸上的表情要多镇定有多镇定，现在重操旧业，心里不免感慨时间如白驹，倏忽便过隙。 对于萧城办公室里的情况，其实蒋羽熙只猜对了一半，里面坐着的是精英没错，不过不是严肃认真的，而是好奇八卦的，策划部的副部长，还有几个部员，此刻正坐在总监的办公室里，好奇那位蒋老师是何方神圣。 一中的案子实在不必总监亲自出马，虽然领导的决定不可置疑，但是他们八卦的热情还是很高涨的。 可惜陆筠的嘴巴比蚌壳还紧，除了和案子有关的绝不多说，他们只知道自己今天要在总监办公室等那位一中的蒋负责人，其他一概全凭想象和猜测，这样的八卦实在艰难。 就在众人在心中艰难八卦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而他们八卦中的主角，就站在他们萧总监的身后。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蒋羽熙，一中的负责人，是代表学校来跟进案子进度的，也是我的同学，以后还请大家多多关照。” 不顾胳膊被身后的人使劲儿扯了一下，萧城面色平静，语气温和，说得十分自然。 可是身后的蒋羽熙却不淡定了，工作归工作，扯什么同学情啊，她又不是来叙旧的，这么公私不分，她倒是很想揪着他的领子问问，究竟是怎么当上总监的，简直幼稚死了！ 不过，心里再怎么咆哮，蒋羽熙脸上还是笑得十分温和，她冲办公室里的几个人礼貌地打了个招呼，然后就是一惯的开场白，无非是请大家多多指教之类，再多的她也说不出来了，萧城来这么一出，弄得好像她要仗势欺人一样，太热情了反而尴尬。 因为案子是萧城接手的，所以第一次的工作地点就成了总监办公室，大家一起把体育馆的格局要求讨论了个大概，蒋羽熙从一堆文件里把自己拉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四点多了。 目送设计部的众位精英出了办公室，蒋羽熙在心里感叹自己见识浅薄，经过今天这一下午的相处，她总算知道，何谓精英了。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木有。这句话是她今天一下午的最直观感受，那些人，啊不，那些大神，实在一个比一个强悍，她的脑子已经很久没有转得这么快过了，这种气场上的碾压，比坐在高考考场上还让人难受。 一个不留神，你就听不懂人家意简言赅地是在说什么了。 这边蒋羽熙在感慨智商这一硬伤，那边设计部的众人却依旧好奇蒋羽熙的身份，猜测着她和萧城的关系。 员工甲：“她不会是萧总监的女朋友吧？工作之便，近水楼台，一见钟情，至死不渝……” 员工乙：“得了吧你，以为拍偶像剧呢？就算总监有女朋友，那也应该是纪设计师啊。” 员工丙：“怎么不可能，你们没听见今天中午总监说话的语气吗，要我们多多关照啊，总监什么时候管过这些小事儿，而且，总监说的时候，语气那叫一个温和，表情那叫一个和颜悦色。” 员工丁：“羽熙她人挺好的，说不定就是普通同学呢，你们想象力太丰富了！” 最后，此次八卦以员工丁遭到设计部众位成员的深切鄙视为结束。 而处于八卦中心的蒋羽熙同学，在落地窗前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的脖子，一转身，就看见了箫总监亲手递上来的茶杯，“累了吗？坐下休息会儿吧。” 宽口的白瓷矮杯，上面绘着可爱的粉色千纸鹤，旁边是一句简单的英文，翻译过来的意思是，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杯子里茶叶漂浮，茶香四溢，是她常喝的红茶。 歪着脖子把萧城手里的瓷杯打量了半天，蒋羽熙才伸手接过来，她喝了一口，正宗的祁门红茶，茶叶的香味在舌尖蔓延，她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你今天，为什么要那么说？” “我……” “算了。”萧城才说了一个字，就被蒋羽熙打断，她低头凝视着手里的杯子，语气依旧平静得可怕，“我现在不想听了。” 看着蒋羽熙不悲不喜的样子，萧城觉得心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扯了一下，难受得厉害，从办公桌上拿起车钥匙，他强自镇定道，“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 蒋羽熙没有抬头，她目光柔和，轻轻地把手中的杯子放在桌子上，杯子没有发出一丝响声，然后她走到沙发旁拿起自己的包包，慢悠悠地说，“不用了，我找绯白有些事情，不回家，今天，谢谢你的茶水。” 但是，我不需要。 说完，她就头也不回地出了办公室，只给萧城留下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和一串高跟鞋规律的声响。 蒋羽熙那句话是背着身子说的，萧城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他却能感觉到，她说的很认真，认真得有些吓人，认真得让他害怕。 走到电梯口的时候，蒋羽熙碰到了陆筠。 “蒋小姐，你要回去了吗，我送你吧？” 蒋羽熙笑了笑，“谢谢，不过不用了，我还有事情要办，再见。” 看着关上的电梯门，陆筠觉得他脑子有些不够用，老大今天中午殷勤地把人接来的时候，他以为老大对人家有意思，千年的铁树开了花，实在不容易，激动兴奋之余，他还是很有眼色的，所以对于未来的总监夫人，他怀抱了一百二十分的热情。 可是现在老大又让人家姑娘自己回去，也不知道开车送送，比起中午的殷勤，这一行为也太冷淡了点儿，他到底是对人家姑娘有意思呢，还是没意思呢？ 最后埋头苦思的陆筠得出来一个道理，领导的心，海底的针，不猜为妙。 出了黎雅的大门，蒋羽熙在路边招了一辆出租车，去了沈绯白的杂志社，下了车，又直奔主编办公室。 杂志社的人都认识蒋羽熙，知道她是主编的好友，也没人阻拦，一路上还有不少热情打招呼的，蒋羽熙都回以友好的微笑。 不敲门就敢进她办公室的，除了蒋羽熙天底下找不出第二个人，所以听到动静后，沈绯白也没有抬头，只是加快了处理手中资料的速度。 沈绯白的办公室很宽敞，和萧城的办公室有得一拼，不过她的办公室就在二楼，即使站在窗户边上，也俯瞰不着什么万物，蒋羽熙窝在柔软的椅子里，翻着玻璃小桌上的杂志打发心里的烦闷。 精致小巧的玻璃桌上铺着细腻的蕾丝桌布，淡黄色的窗帘垂在地上，旁晚的夕阳从玻璃外面贴着窗帘照进来，打在蒋羽熙翻着杂志的手上，淡雅安宁的环境，却抚不平她心里的郁闷与烦躁。 手里杂志翻了又翻，绯白的助理送来的红茶她一口都没动。 剔透好看的玻璃杯子让她想起了今天下午在萧城办公室里喝的那杯茶，茶叶是她喜欢的种类，杯子是她喜欢的款式，准备的人不知用了多少心思，可是，她不高兴。 处理完手中的资料，沈绯白抬头看了一眼坐在窗边的蒋羽熙，思索着如何开口。 昨晚江尧兴致冲冲地告诉她，羽熙和萧城在秦市玩儿得很开心，两人相处得不错，当时她很想问问江尧，萧城的女朋友到底是何方神圣，但是犹豫了半天最终什么也没有说，挂掉电话后，她的心一直悬着。 以往羽熙有烦心事的时候，也喜欢到她办公室来。 只是这次进门的方式略有不同，以前门都是被脚踹开的，今天却是被手推开的，所以从羽熙进来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这次，是因为萧城。 果不其然，那个小祖宗没有像以前一样，直接坐在她办公桌上叽叽喳喳把惹她不高兴的人和事骂个千八百遍，也没有厚颜无耻地拽着她的胳膊蹭饭求安慰，而是自己坐在椅子上翻杂志，纸页翻得很快，发出呼啦呼啦的声音。 她知道，翻书的人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心里去。 第十四章 - 七堇流年 - 花开半追昔 毕业前和毕业后的差别就在于，踏入社会的人，是没有那么时间悲春伤秋的。 所以蒋羽熙最后什么都没有和沈绯白说，她心里在别扭什么，两人心知肚明，只是，蒋羽熙不说，沈绯白就一个字也不问。 没有萧城，没有杂七杂八的烦心事，只有蒋羽熙和沈绯白，两人一起吃了晚餐，然后一起逛了商场，大大小小的袋子，买了一堆东西，看着自己的银行卡在各种刷卡器上来回划动，蒋羽熙觉得，她郁闷的心情得到了缓解。 逛完商场，两人又去了电玩城，像没毕业那会儿一样，一人拿着一大把游戏币，抓娃娃，投篮球，在跳舞毯上比谁的分数高……就这样，沈绯白什么都没问，陪着蒋羽熙疯了一个晚上。 蒋羽熙到家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轻手轻脚地进了卧室，然后关门，开灯，换睡衣一气呵成，坐在柔软的大床上，目光扫过床头的全家福，她心里升起一丝愧疚，她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好好陪爸爸妈妈吃饭了。 她如果有事，打电话回来，爸妈从来都不多问，每次只叮嘱她工作不要太辛苦，和绯白吃饭不要在外面玩儿得太晚等等，其实以她现在的存款，买一套一百多平的精装房是不成问题的，可是爸妈舍不得她搬出去，爸爸说，结婚之前绝不会答应让她一个人住。 打定主意以后每天晚上要早些回来，陪爸妈吃饭，看电视，散步，蒋羽熙嘴角挂起一丝微笑，她已经任性很多年了，以后的日子，应该懂事些。 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东西是得不到的，求而不得，那就当从来都没有求过吧。 在文档里打下这句话，盯着发光的屏幕，蒋羽熙开始构思结局前的铺垫，这本小说已经快要完结了，可是每次越到结尾，她就会越紧张，生怕一个烂尾毁了全局，每一个故事都是她的心血，这些年来，她在写作上投入的热情，完全多于教育事业。 不过，与其说是教育事业，不如说是工作，在她心里，做老师只是一份工作，仅此而已，而写作，才是她心底认可的事业与理想，每次坐在电脑前，她都觉得自己拥有了全世界。 指间的文字陪伴她走过了无数个春秋，其中，就包括那段最煎熬的岁月。 第二天，蒋羽熙和往常一样，赶公交，打卡，上课，准备课件，和同事一起吃午饭，愉快的午餐时光结束后，她站在学校门口，正准备打车去黎雅，萧城的车就停在了面前，车窗摇下，他脸上的笑容温和依旧，“羽熙，上车吧。” 她愣了一下，昨天下午，他们可以说是不欢而散，她本以为，今天他不会来了。 抬头对上萧城温和的笑意，蒋羽熙心中随即释然，他都不计较了，自己又别扭个什么劲儿？打开门上了车，坐在副驾驶上，看了一眼他和往常并没有区别的样子，她有些鄙视自己小题大做。 这次萧城没有把蒋羽熙带到总监办公室，而是直接把她送去了十二楼的设计部。 这让她心里舒服了不少。 经过昨天一下午的相处，设计部的员工们发现，蒋羽熙虽然话少，但是人不错，没有因为和总监的同学关系摆任何架子，对工作更是十分上心，遇到不懂的问题就虚心请教，发现自己错了就主动改正，所以大家对她的到来，还是很欢迎的。 和一群精英人士打交道是一件十分耗费脑力的事情，所以中场休息萧城来请蒋羽熙上楼喝茶的时候，她一口就答应了。 进了萧城的办公室，她把整个人瘫进宽大柔软的沙发里，对萧城道，“你们公司的大神实在太厉害了，我只要少听一句话，就感觉云里雾里不知道他们说什么了。” “辛苦你了。”萧城眼底闪过一抹心疼，他把冲好的茶水递给蒋羽熙，然后转身去办公桌旁的柜子里拿东西。 接过和昨天一样的杯子，蒋羽熙手臂顿了一下，然后懒洋洋地说，“如果你是我的老板就好了，有这么善解人意的领导，工资一定可以涨涨涨。” “好啊。”萧城出柜子里拿出几袋零食放在茶几上，又一一拆开，推到蒋羽熙面前，半试探半玩笑地道，“你可以辞职来黎雅，到时候我罩着你，工资一定让你满意。” “哈哈，萧城，你真可爱！”蒋羽熙拿起桌上的杏条往嘴里塞了一根，笑得十分开心，这家伙竟然说要罩着她，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当年的三好学生学了一副跑江湖的语气，太可爱了简直。 “我是说认真的。”不明白蒋羽熙为什么笑得那么开心，萧城严肃地解释。 却没想到，他话一出口，沙发上的人笑得更大声了，“别开玩笑了，我又不是建筑系毕业的，来这里能做什么，往广告牌上写毛笔字吗？” “你大学里学得是软笔书法吗？”听她提及专业，萧城小心翼翼地问。 蒋羽熙不知道他的心思，看着茶几上的零食两眼放光，这个牌子的话梅超贵，那个牌子的甜点是限量款，她一心扑在了吃上，听萧城这么问，边吃边嘟囔，“不是啊，我学的是师范专业，软笔书法是辅修的，传道授业实在无聊，要是再不教点儿自己喜欢的，那我这下半辈子还活不活了。” 蒋羽熙说得轻巧，但是萧城还是听出来了，她并不十分喜欢现在的工作。 压下心里的情绪，萧城剥了一把松子递到蒋羽熙面前，讨好道，“羽熙，你教我写毛笔字吧！” “教你？”蒋羽熙尝了两颗松子，用眼睛瞥着他，懒洋洋地道，“那我可是要收学费的，学费很贵的。” “你掉到钱眼儿里去了啊，小财迷！” “没办法，谁让我就喜欢钱呢。” “我拜师礼都准备好了，师父，你就收下我吧，以后你每天的零食我都包了。” “我考虑——四点了！？”蒋羽熙正准备拿出大师的范儿为难一下萧城，抬头看到墙上的壁钟，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对着萧城道“你怎么不提醒我！” 说完站起来就准备向十二楼的设计部奔去，出门前还不忘回头再瞪萧城一眼。 这个孙子！无事献殷勤，果然是非奸即盗！想学毛笔字，做梦吧！准备一火车拜师礼她也不收他！蒋羽熙心里骂骂咧咧，高跟鞋却脚下生风，但是当她狂奔到设计部门口，看着已经有了一天革命友情的战友们正在喝下午茶的时候，内心是崩溃的。 大公司的员工，不应该是兢兢业业的吗，为什么还会悠闲地喝下午茶，这个画风，好诡异。 “羽熙，你回来了，陆助理送来的下午茶，说是总监犒劳大家的，这份是你的。”与她相处得不错的一位女同胞看见门口的蒋羽熙，指了指旁边桌子上放的纸盒，冲她笑得十分灿烂。 愣了一下，蒋羽熙又快速恢复正常，“谢谢大家啦，我还不饿。” 刚才在萧城办公室吃了那多零食，胃里怎么可能还有空间装点心，吃人嘴软，想到这里，她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润了下喉咙，开始往萧城脸上贴金子，“你们总监人真好，这福利不错，忙完还有下午茶。” 说到萧城，办公室里的女同志们都仿佛打开了话匣子，开始细数萧城的种种雄伟业绩，蒋羽熙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添油加醋地说一些他高中时的事情，逗得大家笑声不断。 大家吃完点心，听完故事，都干劲儿十足，然后齐心协力地投入到工作中去，到下班的时候，已经超额完成了今天的任务。 设计部里气氛和谐，十九楼上的总监办公室里，萧城的心情也很好，只要一想到蒋羽熙下楼时气急败坏的模样，他就忍不住嘴角上扬。 领导心情好的结果就是，整整一个下午，陆筠受到了十分和颜悦色的对待，就连他拿错了一份文件，萧城都没有变脸，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兢兢业业的陆助理高兴之余，不忘感叹蒋羽熙的本事。 能降的住老大的人，果然不一般。 放下手里的笔，蒋羽熙正要收拾桌子上的文件，手就被对面的女同胞挡了回去，“羽熙，总监来接人了，你快走吧，这些我来收拾。”她说着，就拿起桌上的文件开始整理，还不忘冲蒋羽熙眨眨眼，一副我们都懂的模样。 有了今天下午共同八卦萧城的革命经历，蒋羽熙和这些精英人士的关系又进了一步，大家也都很喜欢她，所以开起玩笑来也很自然。 不用干活儿当然是求之不得的，但是客气还是要的，表面功夫也还是要做的，按捺下心里的雀跃，她矜持地笑了笑，“那今天就拜托你啦。” “走吧走吧，别在这里挡路。”身边的女同胞一副赶人的样子，直接把她推出了办公室。 看着蒋羽熙和萧城走远，刚才轰人的女同胞十分自豪地道，“我就说总监对羽熙有意思吧，你们还不信。” 年长的副部长走过来敲了敲她的脑袋，笑道，“多干活儿，少说话。” 女同胞吐了吐舌头，就去收拾剩下的资料，副部长站在原地，看着蒋羽熙的临时办公桌，眼里有一丝惋惜。 经过这两天的相处，她多少也了解那丫头，是个不错的姑娘，虽然一副很温和的样子，但只怕认定的事情不容易改变，她是过来人，怎么会看不出总监对那丫头的心意，只是两人之间看似亲密，却又像隔了些什么，想要修成正果，还有得折腾呢。 第十五章 - 七堇流年 - 花开半追昔 车里，萧城根据蒋羽熙说的地址设置好导航仪，歪头看了一眼她嘴角没有褪去的笑意，继续为自己的拜师大业努力，“看来你和我的下属们相处得不错，怎么样，要不要考虑跳槽，到时候徒弟罩着你，” “什么徒弟？”蒋羽熙斜了他一眼，“我答应了吗，我收你拜师礼吗？” 萧城也不恼，打着方向盘拐了个弯，继续厚脸皮道，“现在答应也不晚啊，多个徒弟鞍前马后，端茶倒水，你又不吃亏。” 过了一会儿，蒋羽熙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那我就勉强答应了吧。” 左侧的人笑了，笑得阳光明媚，比车里悠扬婉转的音乐还迷人。 不过，车里和谐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多久，车子驶进蒋羽熙家小区的时候，她突然对萧城嚷嚷道，“把你那边的车窗摇上去，快点！” 他听话地关上了车窗，把车子停在人工湖边，看着她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很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怎么了？” “我刚才看见我爸的车了。”她拍了拍心口的位置，打开车门准备下车，“要是让他看见我从你车上下来，我们俩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我先走了，你路上慢点开。” 说完，她就快速地关上了车门，不给萧城任何说话的机会。 手里握着方向盘，看着她的身影在后视镜里越来越小，萧城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 一切都没有变。 她看起来变得成熟了，懂事了，但其实私下里还和八年前一模一样，看见吃的就拔不动腿，生气了就毫不留情地赏他几枚白眼，还不解气就再骂几句，他有心事的时候，别人都看不出来，唯独她一眼就明白。 真好。 有了脑力的消耗，蒋羽熙晚上睡得比平时早了整整一个小时，睡前和以前一样收到了萧城的晚安短信，不一样的是，这次比以前多了几个字。 第二天一早，在自家小区门口看见他的车时，蒋羽熙心里乐得像是中了彩票。 这个徒弟收的，简直太值了。 上了车，看着她系好安全带，萧城从一个牛皮纸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纸盒，和一杯不知道是什么的饮品，“吃早饭了吗？” 蒋羽熙接过他手里的饮品，插上吸管喝了一口，“吃了。”说完，又拿过他手里的纸盒，打开一看，是两个卖相可爱的蛋挞，她拿起一个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苹果馅儿，还是热的，“蛋挞不错，奶茶如果换成可可就好了，对了，你吃过了吗？” 这个模样实在不像是吃过的，萧城被她弄得哭笑不得，说了一声吃过了之后，就发动了车子，他没有解释，自己原本是想买可可的，但是晚了一步，所以只剩下奶茶了。 多了一层师徒的关系，蒋羽熙就好像找到了台阶一样，无论什么事，都再也不和萧城客气。 萧城每天接她上班下班，比随身司机还要体贴，工作的时候，他会时不时从十九楼跑下来，给她送零食，他办公室里的柜子好像是小叮当的口袋，里面有各种各样的零食，这些零食的唯一共同点就是，都贵得离谱。 她吃不完，他就主动用牛皮纸袋打包好塞给她，让她带回家吃，她嘴上答应得很勉强，手上的动作却快得离谱，从他怀里抢过袋子就紧紧攥在手里，一副生怕他会反悔的样子。 毕竟，那些牌子的零食可都不便宜。 便宜占得如此理所应当，徒弟当然也要拿出一百二十分的认真好好去教，所以周六早上被萧城的电话吵醒时，蒋羽熙认命地放弃了舒适的被窝，收拾好自己，带着昨晚整理好的书法用具就冲下了楼。 扣上安全带，蒋羽熙想说自己还没吃早饭，但是话到嘴边就转了个弯，“萧城，你吃早饭了吗？” 她笑得有些无耻，他却没有戳穿，“没有呢，去我家吃吧。” “去你家？”前半句很让人满意，可是听到后半句，蒋羽熙像一只被人踩到尾巴的猫，声音都提高了好几个分贝，对上萧城似笑非笑的眼睛，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又磕磕巴巴地补充道，“这不合适吧，会不会打扰到伯父伯母休息。” “我自己一个人住。”萧城温和地解释了一句，想起她方才的样子，又笑着道，“不过，就算是去我爸妈那里，这个时间，也打扰不了他们。” 这下，车里安静了，听懂了萧城的言外之意，蒋羽熙更尴尬了。 萧城你大爷！不就是想说她起床晚吗，用的着这么拐弯抹角吗？转头看了一眼抿着嘴角开车的人，蒋羽熙觉得此刻的萧城无比欠揍，但是想到自己的早餐还压在他手里，心里的愤愤不平也只好偃旗息鼓。 疏散的高楼，精致的假山林木，比自家小区不知道大了多少倍的人工湖，从地下停车场出来，蒋羽熙一边跟着萧城往里走，一边打量小区的环境，走进电梯的时候，她心里不由得想，这家伙住的地方，比绯白的小区都高档，果然还是有钱人好啊。 跟着萧城进了门，换上他递过来的拖鞋，看着自己脚下明显大了很多的男式拖鞋，蒋羽熙撇了撇嘴，“我们吃什么？” 萧城把蒋羽熙带来的东西放在茶几上，打开电视，把遥控器塞进她手里，“家里食材很齐全，你想吃什么，我去做。” “你？”蒋羽熙上上下下把萧城打量一遍，手不由自主地捂在胃上，然后尴尬地咽了咽口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学过，放心吧。”萧城被她的样子逗笑，也不再指望她说想吃什么，伸手按住蒋羽熙的肩膀把她按在沙发上，留下一句话就转身进了厨房。 蒋羽熙坐在沙发上，摸了摸自己肩膀的位置，脸色有些僵硬，电视里播放着综艺节目，主持人正被嘉宾逗得哈哈大笑，她被笑声吸引，抬头看了一眼，也被逗得笑出声来。 蒋羽熙被电视节目吸引，这是一档很有趣的综艺，她看得津津有味，甚至忘记了担心自己的早餐，直到萧城从厨房出来，叫她洗手吃饭，她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吃早餐。 做成爱心形状的芝士煎蛋，冒着热气的玉米甜汤，玫瑰花样子的小点心，外加两个点缀了雕花的果盘，站在餐厅里，蒋羽熙收回放在餐桌上的视线，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水晶吊灯和天花板，又轻轻捏了捏自己的胳膊，发现不是在做梦，“可以啊你萧城，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萧城看着她不可置信的模样，笑了笑，替她推开椅子，又殷勤地把刀叉递到她手里，“尝尝徒弟的手艺怎么样。” 蒋羽熙潜意识里认为，花里胡哨的东西大多不好吃，萧城做出来的花里胡哨的东西，更加不可能好吃，但是顶着萧城期待的目光尝了一口煎蛋之后，她就发现自己被打脸了，咽下嘴里的食物，她抬起头笑得万分狗腿，“这个芝士处理得简直太好了！萧城，你真的学过啊，能不能教我？” 见她喜欢吃自己做的东西，萧城才在对面坐下来，拿起刀叉一边切芝士一边道，“当然学过，我什么骗过你啊？” 蒋羽熙拿点心的手一抖，精致可爱的玫瑰花掉到了细腻的白瓷地板上。 她正要低头，萧城已经弯下腰准备把点心捡起来，“我来吧，你快吃，这个煎蛋凉了就不好吃了。”说完就用纸巾包着，把点心放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看着他弯腰捡东西的样子，蒋羽熙觉得自己的心被拧得难受。 她想回家，但是想到自己已经答应了萧城要教他写毛笔字，就不能言而无信，所以只好把心里的这个念头压下去，揭开盖子，端起小巧的汤盏喝了两口甜汤，她才稳住了心里的情绪。 吃完早餐，蒋羽熙把笔墨纸砚铺好，站在书房门口看着萧城收拾碗勺，在厨房和餐厅之间进进出出的忙碌模样，心里的苦涩怎么压不下去，收回视线，整理好自己的表情，她勉强扯出一丝笑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些。 强撑着教了萧城两个个笔画，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蒋羽熙心里的苦涩就变成了恼怒，她没有想到，当年成绩优秀名震级部的萧城学起毛笔字来，竟然是这样一幅笨拙的模样，连握笔的姿势都要她说好多遍才握对。 看着萧城慢悠悠地写完一个惨不忍睹的横画，蒋羽熙长叹一口老气，“幸好你没有学过这个专业，否则再好的老师，也会被你气死。” 毛笔字是慢功夫，短时间内不可能出效果，但是萧城的表现，也实在是太没有天分了一点儿，毛笔的笔头被他拧得像麻花儿一样，蒋羽熙甚至想，或许用握拳头的方式握毛笔更适合他，反正怎样都写不好。 “别的老师怎么能和你比呢。”萧城放下手里的毛笔，很有自知之明地讨好道。 蒋羽熙拿过旁边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该吃午饭了，于是转头对萧城道，“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家了，下次再来教你。” 第十六章 - 七堇流年 - 花开半追昔 萧城把脑袋凑过去，看了一眼蒋羽熙的手机，“我请你吃午饭吧，我家楼下有一家砂锅菜，特别好吃，你要是不想下去，就让他们送上来。” 听到砂锅菜，蒋羽熙的眼睛亮了，她咽了咽口水，才恋恋不舍地说出拒绝的话，“不用了，我和我妈说好要回去陪她吃饭的。” 老爹出差了，让妈妈一个人在家吃饭多不好，更重要的是，今天早上起床起的太早，吃完午饭她还要睡个午觉，补补昨晚明显不足的睡眠，砂锅菜固然重要，但是美容觉一样不容耽误。 看出她的犹豫，萧城没有继续挽留，“那下次吧，下次你来我家我请你吃。” “好啊。”蒋羽熙笑得很满足。 萧城开车送蒋羽熙回家，车子进了小区后，萧城摇上车窗，把车子停在了人工湖边，“这次你不用担心伯父看见了。” 蒋羽熙瞪了他一眼，“我老爹出差了，所以就是站在我家楼下他也看不见。” 萧城把身子往右边斜了斜，伸手替她解开安全带，然后道，“明天好好休息，下周一开始，设计案的进度就要加快了。” “嗯，我知道了。”蒋羽熙打了个哈欠，就转身下了车。 第一周大家有很多情况需要了解，再加上为了照顾她，速度难免比平时慢了很多，经过一个星期的熟悉，她已经差不多掌握了情况，速度自然是要提上去的，毕竟，大公司的效率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这些蒋羽熙都明白，只是她没想到，萧城会想这些。 这似乎不是领导需要考虑的。 萧城坐车上，一直看着蒋羽熙的身影消失在后视镜里，才收回视线，然后发动油门回了自己家。 蒋羽熙刚掏出钥匙打开门，就看见蒋妈端着一盘菜从厨房里出来，视线穿过多宝格落在餐厅里的饭菜上，她的笑容有些心虚，“妈，我回来了。” 蒋妈的声音很温柔，“洗手吃饭吧。” 厨房的窗户正好可以看见人工湖，也不知道妈妈有没有看见萧城，蒋羽熙一边在心里打鼓，一边往手上涂洗手液，毕业四年了，她最怕的，就是爸妈说男朋友的问题，那些事情，她一个字也不想提。 蒋妈并没有问蒋羽熙去哪里了，这些事情，她向来不会多问，蒋羽熙知道，妈妈一直很尊重自己的私人空间，看着母亲面色如常给自己夹菜的模样，她的心放下了一半。 但是饭快吃完的时候，蒋妈突然提起了从前的事，“小熙，你心里还想着他吗？” 母亲温和的声音充满了慈爱，蒋羽熙抬起头，眼里的复杂让人看不懂，“妈妈，如果喜欢上一个已经有女朋友的人，该怎么办？” 蒋妈放下手里筷子，替蒋羽熙盛了一碗鲫鱼汤，“小熙，当年没能让你选自己喜欢的专业，是爸爸妈妈的错，所以在这件事情上，爸爸妈妈不会勉强你的。” 听到这话，蒋羽熙的语气有些着急，“妈！你说什么呢，师范专业是我点了头的，这与你和爸爸有什么关系？你们从来都没有勉强过我什么，路是我自己选的。” 蒋妈笑了笑，“妈妈只希望，你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不要让将来的自己后悔。” 喝了两口温热的鱼汤，浓郁的香味儿充斥在口腔里，蒋羽熙咧开嘴笑得十分灿烂，“别人家的父母都是催婚逼相亲的，你们倒好，还反着来了。” 晚上卷在被子里的时候，蒋羽熙想了很多，她问自己，如果重来一次，还会不会选择师范专业，答案是会。 那时候，奶奶吊着最后一口气，为的就是等待报考结果出来，唯有她金榜题名，奶奶才能走得安心，师范是最早出结果的专业，她的选择让奶奶带着笑容离开了人世，所以即使自己并不喜欢这个专业，她也不后悔，重来一次，她一定会做同样的决定。 知道她选了师范专业的时候，绯白很惊讶，因为绯白知道，她和奶奶的关系并不好。 奶奶喜欢男孩子，可是她出生的时候妈妈伤了身体，再也不能怀孕，奶奶甚至还说过要爸爸离婚的话，所以从小到大，奶奶和她们一家的关系都很疏离，连爸爸对奶奶都从来只有礼貌，没有亲切，绯白不明白，她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和自己没有多少亲情的亲人，去放弃中文系的梦想。 其实她自己也不是很明白。 她只知道，当奶奶神志不清只认得自己的时候，攥着那只枯瘦的手，她哭得天昏地暗，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悲伤什么，但是当时心里的念头却很清晰，她不想让这个心里藏了许多话，却再也没有机会说出来的老人，走得有遗憾。 想着往事，蒋羽熙很快睡了过去，梦里，她看见小时候的自己坐在奶奶膝上，说等大学毕业后要第一个孝敬奶奶，给奶奶赚好多好多，这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稚嫩的童声断断续续，似乎响了很久。 萧城说的没错，从周一开始，案子的进度就变得快了起来，蒋羽熙的生活节奏也跟着变得快了起来，快到连载的小说完结后，她都没有时间和精力开新的文了。 上午在学校上课，做课件，托徒弟的福，她可以不用赶公交，好歹能省出一点儿时间，早上多睡一会儿，下午就去黎雅跟进案子进度，结束了一下午精神高度集中的工作后，再搭萧城的顺风车回家，偶尔被设计部的革命战友们开一把和萧城的玩笑，工作日过得虽然忙碌，却也十分充实。 蒋羽熙原本打算利用周末的时间构思一本新的小说，但是周末的时间都被萧城给占据了，周六教他写毛笔字，周日就摊在家里恢复元气，连和沈绯白狂街都没了时间，她原本以为，萧城学毛笔字不过是一时兴起，谁知道结果却是，他比自己这个师父还要积极。 忙碌又充实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已经到了九月底。 经过半个多月紧张的战斗，体育馆的设计案终于开始了收尾工作，蒋羽熙好说歹说，才得到了萧城一天的假期，准备在这个周六的上午摊在被窝里睡个天翻地覆日月无光，可是就在她抱着枕头与周公亲切会谈的时候，手机十分没眼色地响了起来。 在百折不挠的铃声响过十分钟之后，蒋羽熙在心里高举白旗，无奈地从被子里伸出手，接听了不知道是哪位大神大清早打来的电话。 “喂，哪位？” 听到蒋羽熙迷糊的声音，电话那头的沈绯白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蒋羽熙，这都十一点了，你睡懒觉都不会饿的吗？” 听到沈绯白的声音，蒋羽熙神志清醒了一些，她光着脚走下床，拉开白底浅紫碎花的垂地窗帘，一只手挡在眼前，遮住刺眼的阳光，不情不愿地嘟囔，“大周末的，你干嘛呀？” “赶紧收拾好自己，我在你家楼下等你，请你吃午餐。” 原本是想拒绝的，但是听到午餐两个字，蒋羽熙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然后打了个哈欠，“那你等我会儿啊。” 挂掉电话，蒋羽熙一边刷牙，一边冲镜子里的自己做鬼脸，叫嘴欠，叫你昨晚和绯白聊天，叫你大嘴巴，叫你什么都说，现在好了，连个懒觉都睡不成！天可怜见，拜萧城所赐，鬼知道她已经多久没有在周六睡过懒觉了！ 抱着满肚子的怨念洗漱完，换好衣服，蒋羽熙又给自己画了个淡妆，才拎着包包下了楼。 七月流火，九月底的天气已经不再炎热，沈绯白穿着黑色的长袖连衣裙，裙摆垂在小腿偏下的位置，只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脚踝，脚上配着黑色的高跟鞋，倚在她那辆拉风的红色保时捷前面，整个人看起来霸气十足，让蒋羽熙有一种冲上去大喊给她生猴子的冲动。 当然，前提是沈绯白没有搅扰她的清梦。 沈绯白扫了一眼短衣长裤的蒋羽熙，无奈道，“大小姐，你总算下来了，我还以为自己要等到地老天荒呢。” 蒋羽熙打开车门上了车，系好安全带后，才转头冲已经坐进车里的沈绯白道，“你的地老天荒，就留给江尧吧，我可要不起，我们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来讨论一下今天中午的伙食问题。” 沈绯白轻轻笑了一下，对于蒋羽熙欠揍的语气，破天荒地没有反驳。 蒋羽熙一愣，然后往左挪动了一下身子，发现沈绯白轻抿着嘴角，眼角眉梢都写着开心，忍不住也跟着笑起来，“又有什么好事儿了，把你高兴成这样？” 沈绯白打了一下方向盘，拐过一个路口，才笑着道，“江尧说过段时间等处理好手头的一些事情，就来虞市看我。” 看着沈绯白有些微红的脸颊，蒋羽熙的笑容也慢慢变大，紧追不舍地问，“然后呢？” “他今年的年假还没有修，”沈绯白说到最后，脸颊已经通红，“他说到时候修个长假，带我去马尔代夫玩儿。” 第十七章 - 七堇流年 - 花开半追昔 沈绯白喜欢江尧，却又对异地恋始终介意。 异地相恋本就不容易，再加上两人都是大忙人，所以是典型的聚少离多，蒋羽熙知道，沈绯白看起来很冷淡，对江尧也没有多少主动，但是其实她心里对江尧特别在乎，对异地恋这三个字眼更在乎，所以听到两人要出去度假，她也跟着高兴起来。 “啧啧啧，快别在这里撒狗粮了，我还想留着肚子吃你请的午饭呢。” 歪头看了一眼笑容灿烂的蒋羽熙，沈绯白突然想到了萧城，她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问道，“你那徒弟毛笔字学得怎么样，有没有青出于蓝胜于蓝啊？” “别提了！”提到萧城，蒋羽熙的语气变得痛心疾首，“要不是天天对着他那张脸，打死我都不信我教的人是萧城，笨都要笨死了，还青出于蓝呢，将来别丢我的脸我就烧香拜佛谢天谢地了！” 听着蒋羽熙的语气，沈绯白松了一口气。 这样也好，既然做不了陌生人，那就做朋友吧。 两人挑了一家烧烤餐厅，点了两条烤鱼和一些烤串，快吃完的时候，沈绯白突然开口，“待会儿去逛街吧，我都好久没买衣服了。” 听到这话，蒋羽熙一副我早就知道这是鸿门宴的模样，她喝了一口鲜榨的果汁，撇了撇嘴，“宴无好宴，我就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大清早把她从被窝里吵起来，合着就是为了拎着自己去逛街。 看着蒋羽熙嘟着嘴的模样，沈绯白的语气像哄小孩子，她笑着道，“我听说你喜欢的那个牌子的包出了新款，待会儿你挑两个，我买单。” “我就知道亲爱的你最好了。”提到包包，蒋羽熙的眼睛亮了亮，立刻变了脸色，“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最可爱，这话果然没错！” 两个人吃完饭，就去了附近的商场，沈绯白试衣服的时候，蒋羽熙接到了萧城的电话，关上手机屏幕的时候，她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问到底是去哪里玩儿，就答应了萧城。 “这件怎么样？”沈绯白换好衣服出来，伸出好看的食指在蒋羽熙面前晃了晃，“你想什么呢，挑衣服也走神？” 她笑了笑，“这个好看，蓝色衬你的皮肤，比刚才那件紫色的好多了。” 打量着沈绯白身上的蓝色长裙，想起自己刚才看到的五位数价格，蒋羽熙无奈地叹了口气，金钱是好东西，处于社会底层的她，还需要多多努力啊。 第二天一早，蒋羽熙依旧是被萧城的电话叫醒的。 整理好自己，吃了妈妈温在微波炉里的早餐，她提着包包慢慢悠悠晃下楼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半了。 车子依旧停在人工湖边，萧城站在旁边，脸色温和没有丝毫恼意，他看着蒋羽熙打开车门坐在副驾驶上，才开门上了车。 系好安全带，蒋羽熙给自己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椅背上，眯眼看着车窗外的阳光，懒洋洋地道，“你要带我去哪里呀？” 见她这副样子，就知道已经吃过早餐了，发动车子，萧城笑得很好看，“去屠宰场。” 蒋羽熙没有说话，只是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在他右胳膊上狠狠拧了一下。 萧城发出一声惨叫之后，人和嘴巴都变得老实起来，自己喜欢的音乐放了出来，蒋羽熙转头看了一眼某人老实巴交殷勤讨巧的样子，瞬间觉得身心舒畅，神清气爽。 下了车，水心一中四个大字映入眼帘，蒋羽熙没有想到，萧城竟然会带她来这里。 大部分的教学楼已经做了整修，但是或多或少都还保留着当年的影子，不会让人感到陌生，看着承载了自己三年欢声笑语的高中，蒋羽熙一时感概万千，不知道该说什么，上一次来这里，还是大三的寒假。 “走吧，进去看看。”接过她手里的包，萧城笑了笑。 萧城熟门熟路的样子，像是进了自家的后花园，跟在她身后的蒋羽熙不由诽腹，难道他经常来这里？尽管水心一中离家不远，但是自从大三的那个寒假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踏足过，路，还是认识的，但是却没有他那么熟悉。 因为是周末，所以除了保安大爷，学校里基本没什么人。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这种宁静的氛围让蒋羽熙很喜欢，她跟在萧城身后，走过跑道，走过篮球场，走过图书馆，走过七号教学楼四楼的回廊，走过每一寸洒着回忆的土地。 室内篮球场已经完全变了样子，除了位置之外，蒋羽熙在其他地方找不到一丝熟悉的感觉，当年，自己也曾坐在观众席上，和其他所有爱慕萧城的女生一样，认真地看着他传球，运球，三步上篮。 只是她从来都没有为他喊过一声加油，他们还没有在一起的时候，她小心翼翼地掩饰着自己的喜欢，生怕被同学看出端倪，招来大家的嘲笑，因为他们之间的差别，就像白云与泥土，后来在一起了，他每次打比赛，她都会紧张得忘记说话。 因为她总是担心他会受伤，自从看过著名球星比赛受伤的新闻后，他每次打比赛，她都悬着一颗心。 其实蒋羽熙心里明白，萧城的身体很好，没有那么脆弱，但她还是忍不住去担心，这或许，是因为她自己身体不好的缘故吧。 蒋羽熙是典型的垃圾体质，体侧对她来说，简直就是灭顶之灾，每次体侧，她都想尽办法浑水摸鱼，但是高三的那次体侧十分严格，体育老师亲自上阵打表，体育委员想帮忙都帮不上，最后，还是萧城跟在她身边陪着她，她才跑完了要命的八百米。 那时候，他们还没有分手。 暗红色的塑胶跑道，深绿的草坪，操场带着阳光的味道，还是原来那个操场，只是，蒋羽熙已经不是原来的蒋羽熙，萧城也不是原来的萧城了。 从操场出来，穿过花园，蒋羽熙看到了立在教学楼后的图书馆，从教室到体育馆的道路是她印象最深刻的，记得清楚不是因为走得最多，而是因为一起走这条路的人是萧城，不喜欢学习是她从小就养成的坏习惯，一个学渣，高三一年却没少被男朋友往图书馆拖，想不深刻都不行。 到了七号教学楼，两人一口气爬到四楼，但是蒋羽熙失望地发现，教室锁着门，不能进去。 她站在门口，透过玻璃往里看，崭新的黑板，新式的多媒体屏幕，高档的木质桌椅，陌生整洁的教室让她产生了一丝失落，一切，都不是原来的模样了，最后，她把目光停留在了窗台上。 班里的座次是按照成绩分的，成绩高的同学可以先选座位，萧城每次都会挑倒数第二排靠窗户的位置，他说，那样既可以和蒋羽熙坐前后位，还可以每天早晨看着她走进教学楼。 收回视线，蒋羽熙回头看了一眼一直安静地站在自己身后的萧城，压下心头的酸涩，她露出一个好看的笑，“谢谢你今天带我出来，如果不是你，或许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踏足这里。” 即使没有西装革履，他也依旧挺拔俊朗，站在光线有些昏暗的走廊上，萧城安静得有些不真实，像一幅绘了许多年的油画，看着这样的他，蒋羽熙嘴角的笑变得更加明显，当年总是在课间回过头给自己讲题的少年，已经变成了社会上的精英人士，功成名就，爱情美满。 真好。 她想起了曾经在书里看过的一句话，最爱的，是要放在天边，一辈子惦念的。 “你怎么了？”察觉到蒋羽熙有些不对劲儿，萧城看着她，担忧地问。 蒋羽熙把手背在身后，轻轻将手心的汗擦在衣服上，故作轻松地道，“陶然亭还在不在？我想去看看。” 她有些冷。 “还在，我带你去。”萧城笑得很温和，只是，暖不进她心里。 蒋羽熙原本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她以为，那个亭子即使还在，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一定变了样子，但是她没想到，陶然亭，还是当年的陶然亭，除了变得破旧了很多之外，和当年并没有什么分别。 坐落在图书馆和七号教学楼之间的路上，四角的小亭很简单，亭子里有张石桌，周围有四个石凳，四周的柱子上攀着紫藤萝，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亭，却承载了蒋羽熙最美好的回忆。 当年，她，萧城，还有祁昕和绯白，四个人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买一堆零食，然后坐在亭子里乘凉聊天，从天马行空到吐槽八卦，在这个亭子里，似乎就没有他们没聊过的话题，四个性格完全不一样的人，因为她和萧城之间的感情聚在了一起，那时候，他们四人之间的感情，称得上是亲密无间，无话不谈。 可是后来，一切都变了。 她与萧城分手，与祁昕翻脸，就连绯白见到他们两人，也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年少的情谊就这样化成了泡影，八年过去了，再见到萧城，她无话可说，再见到祁昕，她只想逃。 一切，都回不去了。 第十八章 - 七堇流年 - 花开半追昔 蒋羽熙站在台阶上，看着斑驳的石桌发呆，风过，几片紫藤花瓣被吹到她肩旁上，身后的萧城看见，上前一步伸手替她拂了下去。 “怎么了？”感觉到肩旁上的异样，蒋羽熙转过头来，看着萧城问道。 萧城没有解释，他笑着道，“如果不出意外，下周案子就能完工了，设计部打算下周末一起去聚餐，你也一起来吧。” 她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好啊。” 第一次去黎雅时，她抱着忐忑的心情，可是相处之后她才发现，那些大公司里的精英，并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不食人间烟火，他们也会八卦领导，也会抱怨加班，也会吐槽公司，她更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竟然会和那些精英人士相处得那么融洽。 这份友情，大概是和萧城重逢后，她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想到这里，蒋羽熙动了动脚步，就在萧城以为她要到亭子里面去坐坐的时候，她转过身从台阶上走了下来，“萧城，我有点累了，送我回家吧。” 萧城原本是想和蒋羽熙一起吃午餐的，但是见她眉宇间多了一丝倦色，就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好，我送你回去。” 车子驶进蒋羽熙家的小区，停在人工湖旁，蒋羽熙刚要打开车门下车，就被萧城拉住了胳膊，她回过头，看见了他格外认真的双眼，“羽熙，我们的学校，还和以前一样，对吗？” 不同于上次在秦市被他拽住胳膊的懊恼，她笑得很温和，好像在回忆往昔，“是啊，不管多少年过去，那都是我们的母校。” 萧城也笑起来，他松开手，温柔地问，“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自从做了蒋羽熙的专属司机，每天早上变着花样儿给她买早餐就成了萧城一天里最重要的事情，两个人晚上聊天，说的最多的也是第二天的伙食问题。 蒋羽熙想了一下，然后道，“巧克力卷和枣花酥吧，你路上慢点开，我上去了。”她说完，就轻轻关上了车门，然后拎着包朝和车子相反的方向走去。 车门被关上，萧城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看着蒋羽熙的身影消失在后视镜里，嘴角溢出一抹温柔的笑容，他以为，自己想要的，很快就可以得到了，只是他还不知道，在他心里始终没有改变的东西，在蒋羽熙心里，早已面目全非了。 命运总是弄人，又怎么会轻易成全。 回到家，和妈妈一起吃完午饭，蒋羽熙就回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和往常一样，在午睡前打开笔记本电脑上网。 打开小说网站回复了一些读者的留言，告诉大家自己大约什么时候开新的文后，蒋羽熙又跑到论坛去刷帖子，正好看到和自己关系比较好的几个作者正在抱怨编辑催稿的疯狂，想起自己还遥遥无期的新坑，她果断退出了小说网站，点开了微博。 正在追的小说没有更新，电视剧也没有更新，翻来翻去微博也没有什么新鲜的东西，一阵困意袭来，蒋羽熙打了个哈欠，正准备合上电脑去睡觉，目光就瞥到了教师帮的官方微博更新了一条消息，点开一看，发现原来是向全国征集志愿者，下乡支教。 看到这条微博，蒋羽熙撇了撇嘴。 千年前的管老先生曾经说过，仓廪足才能知礼节，衣食足才能知荣辱，家国大义这种东西，是吃饱饭之后才能考虑的，如果没有什么好处，谁愿意到条件艰苦的大山沟沟里去吹风啊，只靠一腔热血，又能有多少人报名呢。 这样的志愿者征集，恐怕是达不到预期效果了。 无奈地叹了口气，蒋羽熙合上笔记本把自己卷进被子里，准备去梦周公，教育乃国之重器，这样的国家大事，实在不适合她这种胸无大志的人来考虑。 体育馆的设计案正式完工，是在周四的下午，萧城站在设计部的门口，听着里面的欢声笑语，嘴角微微上扬。 “偷听墙角可不是你的风格。” 身后一阵脚步声响起，萧城转过身，就看见祁昕双手插兜，正笑嘻嘻地望着自己，他心情很好地笑了笑，“没事儿往公司跑，也不是你的风格。” 祁昕的爸爸是黎雅的大股东，他也是建筑系的高材生，并不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但是毕业之后他只继承了他老爹的股份，并没有在公司挂职，别说平时没事，就算是有事，他都未必愿意来，股东大会往往也是五次里能有四次见不到他的人影。 萧城有时候甚至会忍不住想，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每次都替他兜着，这位不靠谱的少爷会不会被逐出董事会。 听到萧城的话，祁昕脸上的笑容瞬间变成了不满，“怎么说话呢，我好歹也是公司的股东，照你这么说，我没事儿还不能来了是吧。” 设计部的门口人来人往，不是说话的地方，想到祁昕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格，萧城抬起步子往电梯的方向走去，边走边笑，“难得，你竟然还记得自己是公司的股东。” 祁昕听着他这和蒋羽熙十分相似的腔调，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然后跟上去嚷嚷道，“你干嘛去，我才刚来你就走啊，就这么不待见我？” “有什么事儿去我办公室说吧。” “你也忒自作多情了，我不是来找你的。”祁昕鄙视地看了萧城一眼，然后伸出手指了指身后设计部的方向，笑嘻嘻地道，“我是来找你们家那位的。” 萧城顿时停下脚步，看着祁昕吊儿郎当的样子，他的眼神和语气都变得认真起来，“你找熙熙干嘛？” “啧！说两句话而已，你至于嘛，而且，我可是听江尧说，你们家那位在学校里也是有不少人追的。”祁昕嘚瑟地说完，发现萧城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只好补充道，“别这么看着我，没人抢你媳妇儿。” “你要抢谁的媳妇儿啊？” 萧城刚要开口，就看见祁昕身后，蒋羽熙走了过来，忙活了几乎一个月的案子正式完工，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声音里也是藏不住的开心，她上前两步，看着萧城问道，“大家让我来问问你，后天的聚餐，你去不去？” 虽然案子是萧城揽下来的，但是领导毕竟是领导，他全程除了过问进度之外，几乎什么都没有参与，最大的贡献大概就是每天接送蒋羽熙，外加替她准备零食和茶水，所以设计部的同志们也不确定，他们不食人间烟火的总监大人，到底有没有意愿和他们一起去聚餐。 想起刚才自己出来时，大家起哄的眼神和语气，蒋羽熙嘴角露出一个无奈的笑，这群人，有时候可真不像分分钟钟战斗力无敌的社会精英。 她的话说完，萧城还没开口，旁边的祁昕就抢着嚷嚷道，“去！怎么可能不去呢！” 蒋羽熙转头瞪了他一眼，语气里满是嫌弃，“没问你，哪凉快哪待着去！” 祁昕立刻不满地道，“我说蒋羽熙，你也太喧宾夺主了吧，这——”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自己的好兄弟一把扯到了一边，萧城看着蒋羽熙，温声道，“正好我周六没有什么事情，就和你们一起去吧，后天下午我去你家接你。” 看了一眼笑得满面春风的萧城，祁昕心里更加鄙视，什么没什么事情，分明都是计划好的，就等着这笨丫头来请他了！殷勤好像这个世界上除了蒋羽熙就没有女人了一样，聚个餐也能高兴成这样，真给他们男人丢脸！ “嗯。”得到满意的答复，蒋羽熙笑着离开，准备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设计部里一起奋斗了一个月的战友们。 看着蒋羽熙进了设计部的门，萧城才想起来刚才祁昕说的话，“你不是找熙熙有事吗，刚才怎么不说？” 祁昕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我懒得理你们，两口子都不是好人！”说完也不等萧城反应，就转身进了电梯，把萧城一个人丢在原地。 电梯里，祁昕看着不断变换的楼层数字，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其实，什么都不用说了，自从重逢之后，蒋羽熙跟他几乎没有好好说过话，每次都要呛声，但是她看自己的眼神，还和当年一样，没有任何疏离，至于呛声，也不过是嘴硬而已。 虽然他们都不再是高中时代的学生了，但是曾经的同学情意，也不是假装就可以当做从来不存在的，至于曾经的不愉快，就让它们随时间一起，成为过去吧。 只是，世事总是不尽如人意。 祁昕原本是来找蒋羽熙冰释前嫌的，毕竟他们曾经，也是要好到无话不谈的朋友，可是看见蒋羽熙笑容满面的样子，他就改变了主意，他不想再提起当年的事情，来破坏蒋羽熙的好心情，至于两人之间的关系，高中三年的同学情也不是几句就可以否认的，来日方长。 可是当他走出黎雅的大门，收到纪雨鑫发来的消息时，他的心里突然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纪雨鑫作为黎雅的首席设计师，几个月前被保送到国外进修，为期半年，可是现在还不到结束的时间，她提前一个月回来，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想到这里，他心里的不安更加浓重。 第十九章 - 七堇流年 - 花开半追昔 宽敞舒适的咖啡厅里，放着悠扬的小提琴演奏曲，二楼靠窗的位置上，祁昕正拿着勺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搅着杯子里的咖啡。 看着眼前的人一派悠闲的模样，他叹了口气，无奈地开口，“昨天下午收到的你的消息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提前回来肯定是因为羽熙。” 一只修长纤细的手在白瓷杯柄上轻轻摩挲，细嫩的食指上，晶莹剔透的墨蓝色玫瑰戒指十分抢眼，坐在祁昕对面的纪雨鑫看着杯子里的咖啡，轻声笑道，“你在担心什么，难不成，还怕我吃了她啊？” 她的声音很好听，三分温和七分沉静，尽管是开玩笑的语气，仍旧能够让人听出睿智的感觉。 纪雨鑫微低着头，目光打在手里的咖啡杯上，坐在祁昕的位置，刚好可以看到她低垂浓密的睫毛，清晨的阳光并不刺眼，从玻璃窗外面照进来，洒在她精致的五官上，蕴出一种淡然悠远的气质。 祁昕看着眼前美得像画一样的纪雨鑫，突然很好奇萧城为什么不喜欢她，无论是气质容貌，学历工作，还是性格脾气，她都比蒋羽熙强太多了。 如果有这么优秀脾气又温和的姑娘追求他，他一定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 思绪越飘越离谱，注意到纪雨鑫正笑盈盈地盯着自己，祁昕才意识到自己想的有些远了，于是收回视线，低头喝了一口杯子里的咖啡，尽力掩饰着自己走神的尴尬，“别开玩笑了雨鑫，我知道你不会。” 纪雨鑫不会对蒋羽熙做什么。 她不是歇斯底里的女人，不会做伤害别人的事情，更不会用不合适的手段去争取爱情，但是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更加不安，因为他了解他太蒋羽熙了，纪雨鑫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她出现在蒋羽熙面前，蒋羽熙就会把萧城推开。 归根结底，这都是他年少轻狂酿成的错误。 当年，他真的不该做那件事，既伤害了蒋羽熙，又伤害了萧城。 “你说得没错，我提前一个月结束学业，就是想回来见见蒋羽熙，毕竟是我的第一个情敌啊，我也想看看，这么多年过去，当年那个小姑娘变成什么样子了。” 纪雨鑫看了一眼祁昕皱得老高的眉头，没有理会他，往咖啡杯里丢了两块糖后，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八年前，我就很羡慕蒋羽熙，现在八年过去，我发现自己更羡慕她了。当初我答应你做那件事，是因为我以为，只要时间一久，萧城就可以忘记她，想必，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惜，我们都错了，爱已情深，又怎么会是时间可以改变的呢。” 纪雨鑫语气平淡，好像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小事，看着她脸上睫毛拉长的暗影，祁昕仿佛看见八年前的蒋羽熙。 八年前，她也是这样坐在自己的对面。 祁昕坐在蒋羽熙前面的座位上，声音平稳，没有一丝波澜，“你既然都看见了，就不要再纠缠萧城了，纪雨鑫，比你更适合他。” 五月的天气已经十分炎热，蒋羽熙的手心却被汗水浸湿，听到祁昕的话，她顾不上擦手掌的冷汗，抬起头看着他，平静地说道，“你放心，我以后会离他远远的。” 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祁昕想安慰她两句，却发现自己的喉咙里像被灌了沙子，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你放心，我以后会离他远远的。 那是在毕业前，蒋羽熙和他说过的最后一句话，祁昕一直记得，从那之后，他们似乎一夕之间从至交好友变成了陌生路人，连沈绯白也没有再和他说过一句话。 萧城与蒋羽熙分手之后，和纪雨鑫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是他故意让蒋羽熙看到他们在一起讨论数学题，因为他知道，蒋羽熙眼里揉不得沙子，她一定会误会，从而死心。 在秦市的时候，他跑到江尧家里喝了个烂醉，最后把自己喝晕了也没有勇气把那件事说出来，昨天他又跑到公司去找蒋羽熙，想要解释当年的事情，最后也不了了之，可是这一刻祁昕才发现，他的纠结根本毫无意义。 纪雨鑫一个女孩子都能比自己豁达，他一个大老爷们儿还有什么好纠结什么的呢！ 郁结在心里几乎成了他的心病的事情就这么被纪雨鑫用无关紧要的语气说出来，祁昕感觉到一丝释然，他轻轻一笑，语气也恢复了平时的吊儿郎当，“还小姑娘，说得好像你多大年纪一样，当年你不也是不懂事的小丫头片子。” 纪雨鑫闻言点头轻笑，“嗯，你说的没错，我现在也还是个小丫头片子呢。” 对于她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行为，祁昕视而不见，却又开起了别的玩笑，“话说，八年都等了，你难道，就真的不想再争取一下了？” 听出他语气里的玩笑和调侃，纪雨鑫笑容温和，语气友好，“如果萧城听到你这么怂恿别人去破坏他和蒋羽熙，不知道会不会记仇啊。”看着祁昕的脸色变得有些黑，她笑得更加灿烂，“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像他那样大度的人，应该是不会和你计较的吧。” 大度！那是你没看见他小气的时候？在高铁上的时候，他不过就是和蒋羽熙聊了几句，萧城看他的眼神就变了，就好像他是十恶不赦的罪人一样。 祁昕在心里诽腹了一声，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又正色道，“明天你们设计部要聚餐，羽熙也会去，你……” “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我不去。”纪雨鑫看到他担心的样子，懒洋洋地道，“坐了那么久的飞机，这个周末我要在家好好休息一下，没有精力做电灯泡了。” 玩笑归玩笑，她心里明白，祁昕起了这么一个大早跑到机场来接她，就是为了确认这件事，他希望有情人能成眷属，自己也不愿意棒打鸳鸯，这八年里，她一直在等萧城忘记蒋羽熙，可是等得越久她就越明白，萧城不会忘记蒋羽熙。 她付出了八年的光阴，对得起这份感情，也对得起自己，这份一厢情愿的爱慕，也是时候画上句号了。 该说的都说了，一直以来郁结在心里的事情也释然了，确定自己担心的事情也不会发生了，祁昕觉得身心舒畅，人也变得绅士起来，他看了一眼纪雨鑫身旁的行李，笑道，“坐了那么久飞机你也累了，大美女，我送你回家吧。” 纪雨鑫抿唇一笑，“好。” 祁昕把纪雨鑫送回家后，又开着车去了公司，进了电梯按下十九的数字，到了十九楼，刚一出电梯，就碰到了拿着一堆文件往萧城办公室走的陆筠。 陆筠的表情像白日见了鬼一样，“祁少，最近公司没发生什么大事吧？”说完他就认真地思考起来，最近公司有没有什么毁灭性的大事件发生，导致连祁少这种富贵闲人都这么早往公司跑。 祁昕瞪了他一眼，“大事没有，小事倒是有一件。” 陆筠一脸疑惑，“什么事？” “小事就是，陆助理你被炒鱿鱼了。”祁昕说完，就双手抄兜往祁昕的办公室走去，不再理会愣在原地的陆筠。 真是有什么样的领导就有什么样的下属，他不就是不常来公司吗，一个个的用的着反应那么夸张吗？祁昕一边在心里碎碎念，一边伸手推开了萧城办公室的玻璃门，当他看见坐在沙发上捧着一大包零食往嘴里塞的蒋羽熙时，脸上出现了和陆筠一样的呆愣。 话说这一大早的这丫头不用上课吗？今天是周五，不是周六啊！一定是他起床的方式不对！ 听见推门的声音，蒋羽熙以为是陆筠，抬头却看见了站在玻璃门边，一只手还放在门把手上的祁昕，顿时笑起来，“哟，这不是祁少吗，您老日理万机，今天怎么有兴致来公司视察呢？” 面对和陆筠一样的嘲笑，祁昕已经有了免疫，他笑了笑，“我是公司的股东，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倒是蒋老师，不用上课吗，难不成，你被学校炒鱿鱼了？” 蒋羽熙还没开口，处理工作的萧城就插了一句，“你来干嘛？” 祁昕听到这话，转头瞪了他一眼，“萧城，你语气里的嫌弃还敢再明显一点儿么？” 萧城依旧没有抬头，“不必太明显，能让能听明白就好。” 这时候，陆筠敲门走了进来，他看了一眼摊在沙发上的蒋羽熙，目光里是见怪不怪的习以为常，十分自然地从祁昕身边走过，把手里的文件放在了萧城的办公桌上，“老大，这是昨天你要的资料。” “好。”萧城没有看文件，他抬起头来，“等会儿我有个会要开，你送羽熙回去吧。” 经过这一个月在黎雅的工作，蒋羽熙已经见识了萧城每天的工作量，所以听到这句话，正在和祁昕呛声的她立刻站起来走到萧城办公桌旁，拒绝道，“不用了，我待会儿要去绯白那里，你们都是大忙人，我自己打车就行了。” 坐在沙发上的祁昕往嘴里塞了一根梅子条，道，“我送她回去，你俩该干嘛干嘛去吧。” 第二十章 - 七堇流年 - 花开半追昔 祁昕的车里放的不是许嵩的歌曲，而是吵闹的摇滚，蒋羽熙有些不习惯，她皱了皱眉头，“你把音乐关了吧，吵死了。” “这么多毛病，也就萧城受得了你。”祁昕语气恶劣，动作却利落，毫不犹豫地从方向盘上腾出一只手关了音乐，“对了，你今天怎么没去上课啊，不会是学校真的让你卷铺盖走人吧？” “闭上你的乌鸦嘴！”蒋羽熙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消息，“体育馆的设计案领导很满意，所以放了我一天假，我就到黎雅去收拾了一下留在那里的资料，对了，不去杂志社了，你送我回家吧。” 祁昕闻言调整了一下导航仪，“你们女人就是善变。” “善变的可不是我。”蒋羽熙叹了口气，“绯白过段时间要和江尧去旅游，所以现在比较忙，没空搭理我。” 车子停在蒋羽熙家楼下的时候，她十分友好地邀请祁昕上楼喝茶，祁昕想到萧城在高铁上看自己的眼神，瞬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了不了，我也还有事儿。” 这一个月以来，体育馆的设计案几乎要了蒋羽熙的小命儿，周五休息了整整一天才恢复了元气，自从上本小说完结后，她一个字都没有码，周六早上起床的时候，她就打定主意，以后再有这种高难度的脑力劳动，就算是叫爸爸也不干。 她只是个拿毛笔的小透明而已，撑死还能再写几个故事调剂生活，其他的就不行了，作为文科生的她，脑袋里没有那么多脑细胞可以贡献。 赖在床上玩儿了一会儿手机，感觉到肚子有些饿的时候，蒋羽熙才从床上爬起来洗脸刷牙，等她洗漱完，已经是十一点多了，把蒋妈留在微波炉里的早餐又热了一下，当午餐解决掉后，蒋羽熙心情很好地给自己挑了一条鹅黄色过膝长袖裙，考虑到晚上的温度，她又从衣橱里扒出一件同色系的斗篷式韩版风衣。 配好高跟鞋，蒋羽熙开始坐在镜子前捣腾自己的妆容。 她最崇拜的一位作家曾经说过，女人在家里可以懒，可以丑，但是只要踏出家门，就一定是光彩夺目的女王。 想着前辈的话，蒋羽熙斗志昂扬地给自己化了个淡妆，然后把平时披散着的长发扎成高马尾，脸颊两侧留下少许碎发，把一切都做完后，她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满意地打开笔记本，边上网边等着萧城来接自己去聚餐。 大约四点多的时候，蒋羽熙接到了萧城的电话，关上手机，她拿起包包就下了楼。 聚餐的地方似乎离蒋羽熙家有些远，萧城的车子开了近半个小时才到达目的地，蒋羽熙走下车，抬头看了一眼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牌匾，暗暗吞了吞口水，自己这种社会底层的小老百姓，和这些了不起的上层人士果然是不能比的，不过是一次普通的聚餐，就选这么有格调的地方。 半月轩是全国知名连锁餐厅，口碑很好，但也贵得离谱，她上大学的时候就听说过，典型的富人消费基地，普通小老百姓只能望尘莫及，好像这里随意一道点心就要四位数。 想到这里，蒋羽熙笑容灿烂地转头看着萧城。 被她看得有些发毛，进了旋转的玻璃门，萧城忍不住出声问道，“羽熙，怎么了？” 高跟鞋踩在昂贵的地板上，发出哒哒的声音，蒋羽熙跟着萧城，一边慢悠悠地往里走，一边用忽悠人的语气说道，“徒弟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这拜师礼还没有送呢吧？” “我已经……” 萧城才说了几个字，就被蒋羽熙截下了话头，“师父我呢，是个大度的人，怎么舍得让你破费呢，所以拜师礼就免了，不过你好歹做了我的徒弟，怎么也得意思意思，所以，今天这顿晚餐，你就替我解决了吧。” 她说到最后，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原来绕了那么大一个圈子就是为了让自己请吃饭，弄明白蒋羽熙的意思后，萧城抿唇一笑，仿佛没有听出她语气里的阴谋，点头道，“好啊。” 见他答应得爽快，蒋羽熙一脸赞赏，“孺子可教！” 她的话刚说完，就有穿着得体的侍者走了上来，面带笑容礼貌地询问了房间号码后，把两人带到了包间。 萧城推开门，蒋羽熙就走了进去，宽敞精致的包间里只有十几个人，都是设计部一起奋斗过的革命战友，这时候她才意识到，她和萧城似乎是最后到的，和大家打过招呼后，就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在心里暗暗好奇着半月轩的美食。 那么高的价格，相信味道一定不会让人失望，这样想着，蒋羽熙脸上露出期待的笑容。 身旁的萧城看到她开心的样子，弯下腰轻声道，“你先坐会儿，菜一会儿就好了，我去下洗手间。” “嗯。”漫不经心地点了一下头，蒋羽熙兴致冲冲地拿出手机，准备和沈绯白夸耀一番自己的聪明才智，空口白牙就拿下了这样一次高大上的聚会，免费的晚餐，不用掏腰包，还没吃她就已经开始兴奋了。 和沈绯白聊了一会儿天，蒋羽熙就觉得肚子有些饿了，大概是早餐午餐一起吃的后遗症，悲伤地揉了揉肚子，她抬起头来问道，“什么时候才能上菜啊？” 旁边的女同胞看到她呆萌的样子，笑着道，“这才几点啊，我们的小馋猫就饿了？” 蒋羽熙的吃货属性现在在设计部是人尽皆知的，体育馆的案子还没有完工的时候，萧城每天下午不知道要往楼下跑多少次，又送吃的又送喝的，更令人惊讶的是，那么多的零食，蒋羽熙就像吃豆子一样，分给大家一些之后，剩下的一会儿的功夫就能解决干净，然后充满干劲儿继续埋头干活。 蒋羽熙满不在乎地点点头，“你们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我今天早饭中饭一起吃的，肚子里早没能量了，不过话说，你们都不饿的吗？” “别说不饿了，就是饿了也没什么，我们都习惯了。”另一位精英喝了一口果茶，插话进来，“有时候公司里有紧急的案子，就得通宵赶出来，别说吃饭了，忙得脚不沾地，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 蒋羽熙眼里全是小星星，一脸崇拜状惊讶咋舌，“佩服佩服，你们都太了不起了！” 另一位精英道，“我们都是小鱼小虾米，设计部里真正了不起的，是纪设计师。” 乍然听到这几个字，蒋羽熙脑袋里天雷滚滚，愣了半天，她磕磕巴巴地问道，“纪……纪设计师，是……纪雨鑫吗？” 刚才说话的人又道，“是啊，不过羽熙你怎么知道，难道你们认识？” 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精致漂亮的玻璃杯，掩饰着自己的失态，蒋羽熙喝了一口果茶，她勉强笑了笑，“认识，她是我高中邻班的同学。” 另一个正在剥松子的精英听到自己的同事问这么白痴的问题，慢悠悠地咽下嘴里的果仁儿，鄙视道，“你是不是傻，羽熙是总监的同学，怎么可能不认识纪设计师。” 从洗手间出来，萧城就接到了纪雨鑫的电话。 “听祁昕说你昨天就回来了，怎么没来公司？” “好不容易有机会偷个懒，我当然要多休息几天了。”手机那头，纪雨鑫穿着宽松的居家服，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的繁华都市，“听说今天部里那几个人聚餐，你也去了？” 萧城穿过挂着精致壁灯的走廊，在包间外停下脚步，“嗯。” 手指点在一尘不染的玻璃上，纪雨鑫轻轻吐了一口气，轻声道，“祁昕说她回来了，恭喜你呀，终于得偿所愿。” 站在包间外的萧城苦笑，“不是回来，熙熙她一直都在虞市，只是我不知道而已。” 萧城打完电话的时候，饭菜已经上桌了。 他坐在蒋羽熙身边，体贴地替她擦好筷子勺子，又夹了几筷子她爱吃的菜，“这里的海蜇做得很好，你尝尝。” 蒋羽熙拿起筷子吃了一口，并没有尝出什么味道，“谢谢。” 萧城觉得蒋羽熙有些不对劲儿，但是有这么多人在场，他也不好多问什么，便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体贴地帮她倒水夹菜。 成年人聚餐，酒是必备的，蒋羽熙原本喝不惯红酒，这次却喝了很多，只是她酒量不错，而且喝酒从来不上脸，所以大家也没有看出什么来，但是旁边的萧城却坐不住了，他一把按住蒋羽熙手里的酒杯，皱着眉头道，“酒喝多了伤胃，先吃点儿菜吧。” 她不满地看了一眼萧城，“你管我干嘛？” 萧城微微一愣，“羽熙，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没事。”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蒋羽熙吐出一口气，伸出两根手指揉了揉太阳穴，疲惫地说道，“我去下洗手间。” 说完她就起身出了包间，只留给萧城一个背影。 犹豫了一下，萧城也跟着出了包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清楚地感觉到，自从他打完电话回来，蒋羽熙对他的态度就变了，她看自己的眼神，好像比平时多了点儿什么。 那样复杂的眼神，让他心里很不安。 第二十一章 - 七堇流年 - 花开半追昔 第二十二章 - 七堇流年 - 花开半追昔 第二十三章 - 七堇流年 - 花开半追昔 第二十四章 - 七堇流年 - 花开半追昔 第二十五章 - 七堇流年 - 花开半追昔 第二十六章 - 七堇流年 - 花开半追昔 第二十七章 - 七堇流年 - 花开半追昔 第二十八章 - 七堇流年 - 花开半追昔 第二十九章 - 七堇流年 - 花开半追昔 第三十章 - 七堇流年 - 花开半追昔 第三十一章 - 七堇流年 - 花开半追昔 第三十二章 - 七堇流年 - 花开半追昔 第三十三章 - 七堇流年 - 花开半追昔 第三十四章 - 七堇流年 - 花开半追昔 第三十五章 - 七堇流年 - 花开半追昔 第三十六章 - 七堇流年 - 花开半追昔 第三十七章 - 七堇流年 - 花开半追昔 第三十八章 - 七堇流年 - 花开半追昔 第三十九章 - 七堇流年 - 花开半追昔 第四十章 - 七堇流年 - 花开半追昔 第四十一章 - 七堇流年 - 花开半追昔 第四十二章 - 七堇流年 - 花开半追昔 第四十三章 - 七堇流年 - 花开半追昔 第四十四章 - 七堇流年 - 花开半追昔 第四十五章 - 七堇流年 - 花开半追昔 第四十六章 - 七堇流年 - 花开半追昔 第四十七章 - 七堇流年 - 花开半追昔 第四十八章 - 七堇流年 - 花开半追昔 第四十九章 - 七堇流年 - 花开半追昔 第五十章 - 七堇流年 - 花开半追昔 第五十一章 - 七堇流年 - 花开半追昔 第五十二章 - 七堇流年 - 花开半追昔 第五十三章 - 七堇流年 - 花开半追昔 第五十四章 - 七堇流年 - 花开半追昔 第五十五章 - 七堇流年 - 花开半追昔 第五十六章 - 七堇流年 - 花开半追昔 第五十七章 - 七堇流年 - 花开半追昔 第五十八章 - 七堇流年 - 花开半追昔 第五十九章 - 七堇流年 - 花开半追昔 第六十章 - 七堇流年 - 花开半追昔 第六十一章 - 七堇流年 - 花开半追昔 第六十二章 - 七堇流年 - 花开半追昔 第六十三章 - 七堇流年 - 花开半追昔 第六十四章 - 七堇流年 - 花开半追昔 第六十五章 - 七堇流年 - 花开半追昔 第六十六章 - 七堇流年 - 花开半追昔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