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东汉末年风云起，英雄初聚展宏图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要说这天下的大形势，向来是分裂的时间久了就会走向统一，统一的时间长了又会再度分裂。 在春秋末年，七个诸侯国相互争战，一番激烈角逐后，大秦横扫六国，实现了天下大一统。然而谁也没料到，秦朝传到秦二世的时候，天下陷入大乱，楚汉双方各据一方，最终大汉王朝再度统一全国。汉朝从高祖刘邦斩白蛇起义开始，历经王莽篡权叛乱，再到光武帝刘秀复兴汉室，一直传到汉献帝时，天下终究分裂成了魏、蜀、吴三国。 这一切的根源，要从汉桓帝和汉灵帝在位时期说起。桓帝特别宠信宦官，等桓帝驾崩，灵帝即位，大将军窦武和太傅陈蕃一同辅佐新君。当时宦官曹节独揽大权，大将军窦武和太傅陈蕃谋划着要除掉曹节，可没想到消息走漏，曹节抢先动手，之后行事越发专横霸道。 建宁二年四月十五，灵帝坐在温德殿，刚一落座，殿角突然狂风大作。只见一条大青蛇从房梁上飞扑而下，盘在了灵帝的座椅上。灵帝吓得当场昏了过去，左右护卫赶忙冲进殿内围剿，文臣们吓得四处逃窜，武将们则奋勇向前。眨眼间，大青蛇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紧接着，殿外雷雨交加，还下起了冰雹，一直到半夜才停歇。 建宁四年二月，洛阳发生地震；海水也泛滥成灾，沿海的居民都被大浪卷入了海中。 光和元年，还出现了母鸡变成公鸡的怪异现象。六月初一，一股十几丈长的黑气冲进了温德殿。秋天七月，玉堂上空出现白色的虹；五原山的山岸也全部崩塌。各种各样的不祥之兆，接连不断地出现。 灵帝下诏询问群臣这些灾异现象的原因，议郎蔡邕直言上书，指出这些异常都是因为妇人干预朝政以及宦官弄权导致的。可这份奏章意外被曹节看到，曹节就指使手下，找其他借口陷害蔡邕，蔡邕没办法，只好罢官回乡。 后来，张让、赵忠、封谞、段珪、曹节、侯览、蹇硕、程旷、夏恽、郭胜这十个人相互勾结，狼狈为奸，被人们称作 “十常侍”。灵帝对张让尤为信任，甚至尊称他为 “阿父”。朝政因此荒废，致使天下人心思变，盗贼纷纷涌现。 当时，巨鹿郡有兄弟三人，老大叫张角，老二叫张宝，老三叫张梁。张角原本是个没考中秀才的读书人，有一次进山采药，偶然碰到一位老人。这老人长着碧绿的眼睛，面容像孩童一样，手里拿着一根藜杖。老人带着张角来到一个山洞，传授给他三卷天书，说道：“这本书叫《太平要术》，你得到它，应当代替上天传播教化，普救世人；要是萌生异心，肯定会遭到恶报。” 张角赶忙跪地，询问老人姓名。老人说：“我是南华老仙。” 说完，就化作一阵清风消失了。张角得到这本书后，日夜钻研学习，竟然能呼风唤雨，他给自己取名 “太平道人”。中平元年正月，瘟疫四处蔓延，张角就施散符水，给人治病，还自称 “大贤良师”。 没过多久，张角就收了五百多个徒弟，他们云游四方，都能书写符咒、念诵咒语。后来徒弟越来越多，张角就设立了三十六方，大方有一万多人，小方也有六七千人，每方都设渠帅，称为将军。他们还散布谣言说：“苍天已经衰败，黄天应当兴起；在甲子年，天下就会大吉大利。” 又让人们用白土在自家大门上写上 “甲子” 二字。青州、幽州、徐州、冀州、荆州、扬州、兖州、豫州这八州的百姓，家家户户都供奉着大贤良师张角的名字。 张角派手下马元义，用金银财宝贿赂封谞，让封谞在朝廷里做内应。张角和两个弟弟商量：“最难得的就是民心，如今民心都向着咱们，如果不趁机夺取天下，实在太可惜了。” 张宝、张梁都表示赞同。 于是，他们一方面偷偷制作黄旗，暗中谋划；另一方面派弟子周唐给封谞送信。没想到周唐竟然向朝廷告发了这件事。 皇帝命令大将军何进调兵，抓住了马元义，押到洛阳处以车裂之刑。封谞等相关人员也都被关进了天牢。 张角得知事情败露，没办法，只好仓促起兵，他自称 “天公将军”，张宝称 “地公将军”，张梁称 “人公将军”。他对众人宣称：“如今汉朝国运将尽，大圣人就要出现了。你们都应该顺应天命，归从正道，来享受太平盛世。” 四方百姓，有四五十万人裹着黄巾跟随张角。贼军势力浩大，官军望风而逃。 大将军何进上奏，请求灵帝火速下诏，命令各地加强防御，讨伐贼军，立功赎罪。同时派遣中郎将卢植、皇甫嵩、朱儁，各自率领精兵，分三路前去讨伐。 张角的一支军队进犯到幽州边界。幽州太守刘焉，是江夏竟陵人，汉鲁恭王的后代。他听说贼兵要来，立刻召见校尉邹靖商量对策。 邹靖说：“现在敌人多，咱们兵力少，大人您得赶紧发布招兵告示，准备应对敌人。” 刘焉马上安排发布招募义兵的榜文。 这招募义军的榜文传到各地，引出了涿县的一位盖世英雄。这人不喜欢读书，性格宽厚，沉默寡言，喜怒不形于色；心里一直怀着远大志向，特别喜欢结交天下豪杰。他身高七尺五寸，耳朵大得能垂到肩膀，双手下垂能超过膝盖，眼睛能看到自己的耳朵，面容像美玉一样，嘴唇好似涂了胭脂。他是中山靖王刘胜的后代，汉景帝的玄孙，姓刘名备，字玄德。 当初，中山靖王的儿子刘贞，在汉武帝时被封为涿鹿亭侯，后来因为贪污被剥夺侯位，所以他这一支族人就留在了涿县。 刘备的父亲刘弘曾被推举为孝廉，也做过一些小官，可惜去世得早，留下刘备和母亲孤儿寡母，靠编草鞋为生。刘备十五岁的时候，母亲让他外出游学，他有幸拜郑玄、卢植为师，还和公孙瓒等人成了朋友。 如今刘焉发布征兵榜文时，刘备已经二十八岁了。他看到榜文后，不禁感慨地长叹一声。这时，一个人厉声说道：“大丈夫不为国家出力，为啥叹气呢？” 刘备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身高八尺，长着豹头、环眼，下巴像燕子，胡须像老虎，声音像巨雷，气势像奔马的大汉站在身后。 刘备问他姓名。 那人说：“我姓张名飞，字翼德。世代住在涿郡，家里有一些田地庄园，靠卖酒和杀猪为生，特别喜欢结交天下豪杰。刚才看到先生您看榜文叹气，所以才问您。” 刘备说：“我本是汉室宗亲，姓刘名备。如今听说黄巾贼作乱，我虽然有心大破贼军，安定百姓，可自己势单力薄，所以叹气。” 张飞说：“我家里有点钱财，可以用来招募乡勇，和先生您一起干大事，您看咋样？” 刘备很高兴，马上邀请张飞一起到村里的小店喝酒。 两人正喝得高兴，只见一个大汉推着一辆车子，来到店门口停下，走进店里坐下，就招呼酒保：“快给我倒壶酒来，我待会还要赶到城里去参军呢。” 刘备打量这个人：他身高九尺，胡须有二尺长；脸色像重枣一样红润，嘴唇好似涂了胭脂；长着丹凤眼和卧蚕眉，相貌堂堂，威风凛凛。 刘备邀请他一起入座，询问他的姓名。这人说：“我姓关名羽，字长生，后来改成云长，是河东解良人。只因为当地的土豪劣绅仗势欺人，我一怒之下杀了他们，所以逃难江湖，四处漂泊了五六年。如今听说这里招募军队讨伐贼寇，所以特地来应征。” 刘备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关羽，关羽很高兴，他们三人一起到张飞的庄园，商量大事。 张飞说：“我庄园后面有片桃园，桃花开得正艳。不如明天我们在桃园祭祀天地，我们三人结为兄弟，齐心协力，再图谋大事。” 刘备、关羽齐声说：“好极了。” 第二天，张飞让人在桃园准备好黑牛、白马等各种祭祀用品，三人焚香跪拜，口中念着誓词：“想刘备、关羽、张飞，虽然我们不同姓，但既然结为兄弟，就一定要同心协力，拯救困苦，扶危济难；对上要报效国家，对下要安抚百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请明鉴我们的心意，如果违背誓言，忘恩负义，天地人神都不会放过我们！” 宣誓完，他们拜刘备为兄长，关羽排行第二，张飞为弟弟。祭祀完天地，又杀牛摆酒，聚集了乡里三百多名勇士，在桃园痛饮一场。 第二天，他们开始准备兵器，可唯独没有战马。正发愁的时候，下人进来禀报，说来了两位客人，带着一个伙计，赶着一群战马，来到张飞的庄园。 刘备说：“这是上天在帮我们啊！” 三人出庄迎接。原来这两位客人是中山的大商人：一位叫张世平，一位叫苏双，他们每年都去北方贩马，最近因为反贼作乱才回来。 刘备把二人请到庄园，摆酒款待，跟他们说了自己想讨伐贼寇、安定百姓的想法。张世平和苏双对视一眼，愿意送五十匹良马；还赠送五百两金银和一千斤镔铁，用来打造兵器。 刘备拜别两位客人后，就命工匠打造了雌雄双股剑，关羽打造了一把青龙偃月刀，张飞打造了丈八蛇矛。 众人又聚集了乡里五百多名勇士，一起去见邹靖。刘焉和邹靖出来迎接，三人通报姓名，刘焉和刘备聊起宗族之事，刘焉就认刘备为侄子。 第二回：涿郡、青州之战及广宗波折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刘备等人在刘焉府上住了好些天，有探子前来报告，说黄巾贼将领程远志率领五万兵马进犯涿郡。刘焉便命令邹靖带着刘备、关羽、张飞三人，统领五百士兵，前去迎击敌人。 刘备他们欣然领命，带着军队前往，一直来到大兴山下，与黄巾军碰上了。 黄巾军的士兵们个个披头散发，头上都绑着黄巾。 当下，双方军队摆开阵势，刘备骑着马出阵，左边是关羽，右边是张飞。刘备挥动马鞭，大声骂道：“背叛国家的逆贼，还不赶紧投降！” 程远志一听，气得火冒三丈，立刻派副将邓茂出战。张飞手持丈八蛇矛，直接冲了出去，手起矛落，一下子就刺中了邓茂的心窝，邓茂翻身从马上摔了下来。程远志见邓茂被杀，拍马挥刀，直扑张飞。关羽挥舞着大刀，骑着马飞速迎了上去。程远志看到关羽，心里顿时一惊，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关羽手起刀落，砍成了两段。后人写诗称赞张飞和关羽道：英雄露颖在今朝，一试矛兮一试刀。初出便将威力展，三分好把姓名标。 那些黄巾军士兵见程远志被斩杀，纷纷放下武器逃跑。刘备指挥军队乘胜追击，投降的人数都数不过来，他们大获全胜后返回。刘焉亲自出城迎接，犒赏了军士。第二天，刘焉收到青州太守龚景送来的文书，上面说黄巾军把青州城围困得厉害，城池眼看就要被攻破了，请求支援。刘焉和刘备商量对策。刘备说：“我愿意去救援青州。” 刘焉便让邹靖率领五千士兵，和刘备、关羽、张飞一起，前往青州。黄巾军看到救援的军队来了，便分兵与他们混战。刘备这边兵力少，抵挡不住，只好后退三十里，安营扎寨。 刘备对关羽和张飞说：“敌人多，我们人少，必须想出奇兵，才能取胜。” 于是，他分派关羽带领一千士兵埋伏在山的左边，张飞带领一千士兵埋伏在山的右边，约定以敲锣为信号，一起出击接应。第二天，刘备和邹靖带领军队擂鼓呐喊，向前推进。黄巾军迎战，刘备就带着军队假装后退。黄巾军乘势追击，刚过山岭，刘备军中一起敲响了锣，左右两边的伏兵一起杀出，刘备指挥军队转身再次杀了回去。三路军队夹击，黄巾军大败。他们一直追到青州城下，太守龚景也率领民兵出城助战。黄巾军被打得落花流水，被杀了很多人，青州之围就这样解除了。后人写诗称赞刘备道：运筹决算有神功，二虎还须逊一龙。初出便能垂伟绩，自应分鼎在孤穷。 龚景犒赏完军队后，邹靖打算回去。刘备说：“最近听说中郎将卢植和贼首张角在广宗交战，我以前曾拜卢植为师，想去帮助他。” 于是，邹靖带领自己的军队回去了，刘备和关羽、张飞则带着本部五百人前往广宗。到了卢植的军营，他们进帐行礼，详细说明了来意。卢植非常高兴，把他们留在帐前听候调遣。 当时，张角的贼军有十五万，卢植的军队有五万，双方在广宗对峙，一时难分胜负。卢植对刘备说：“我现在把贼军围困在这里，贼军的弟弟张梁、张宝在颍川，正和皇甫嵩、朱儁对峙。你可以带领本部人马，我再给你一千官军，前往颍川打探消息，约定好时间一起围剿贼军。” 刘备领命，带着军队连夜赶往颍川。 此时，皇甫嵩、朱儁带领军队抵抗贼军，贼军作战不利，退到长社，靠着草丛扎下营寨。皇甫嵩和朱儁商量说：“贼军依草扎营，我们应当用火攻。” 于是，他们命令军士每人准备一把草，暗中埋伏起来。到了夜里，突然刮起大风。二更以后，一起点火，皇甫嵩和朱儁各自带领军队攻打贼军的营寨，一时间火光冲天，贼军惊慌失措，战马来不及套上鞍子，士兵来不及穿上铠甲，四处奔逃。 一直杀到天亮，张梁、张宝带着残兵败将，夺路而逃。忽然，他们看见一支军队，全都打着红旗，迎面而来，拦住了去路。为首的一员将领，身高七尺，眼睛细长，胡须很长，官拜骑都尉，是沛国谯郡人，姓曹名操，字孟德。曹操的父亲曹嵩，原本姓夏侯，因为是中常侍曹腾的养子，所以改姓曹。曹嵩生下曹操，曹操小名叫阿瞒，又叫吉利。曹操小时候，喜欢打猎、唱歌跳舞，很有谋略，也很机灵多变。曹操有个叔父，见曹操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常常很生气，就把这些事告诉了曹嵩。曹嵩责骂曹操。曹操突然想出一个主意，看到叔父来了，就假装倒在地上，做出中风的样子。叔父惊慌地告诉曹嵩，曹嵩急忙来看。曹操却装作没事。曹嵩说：“你叔父说你中风了，现在好了吗？” 曹操说：“我从来就没有这种病，只是因为叔父不喜欢我，所以才诬陷我。” 曹嵩相信了他的话。后来，叔父只要说曹操的过错，曹嵩都不再相信。因此，曹操得以肆意放纵。当时有个叫桥玄的人，对曹操说：“天下将要大乱，不是有经天纬地之才的人不能拯救。能够安定天下的，大概就是你吧？” 南阳的何顒见到曹操，说：“汉朝将要灭亡，能够安定天下的，一定是这个人。” 汝南的许劭，有善于识别人才的名声。曹操去见他，问：“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许劭不回答。曹操又问，许劭说：“你是治世的能臣，乱世的奸雄。” 曹操听了非常高兴。曹操二十岁的时候，被推举为孝廉，做了郎官，后来被任命为洛阳北部尉。刚到任，他就在县城的四个城门设置了十几条五色棒，有违反禁令的，不管是豪门贵族还是普通百姓，都要受到责罚。中常侍蹇硕的叔父，提着刀在夜里行走，被曹操巡逻时抓住，就用五色棒责罚了他。从此，城里城外没有人敢违反禁令，曹操的威名也因此大振。后来他做了顿丘令，因为黄巾起义，被任命为骑都尉，带领五千马步军，前来颍川助战。正好碰上张梁、张宝战败逃跑，曹操拦住他们，一阵拼杀，斩杀了一万多人，缴获了大量的旗幡、金鼓和马匹。张梁、张宝拼死战斗才得以逃脱。曹操见过皇甫嵩、朱儁后，随即带领军队追击张梁、张宝去了。 再说刘备带着关羽、张飞来到颍川，听到喊杀声，又看到火光冲天，急忙带领军队赶来时，贼军已经被打败逃散了。刘备见到皇甫嵩、朱儁，详细说明了卢植的意思。皇甫嵩说：“张梁、张宝势力已经衰弱，肯定会去广宗投靠张角。玄德你可以马上连夜前往广宗支援。” 刘备领命，于是带领军队又往回走。走到半路，只见一群士兵护送着一辆囚车，囚车里的囚犯竟然是卢植。刘备大吃一惊，急忙从马上滚下来，问是怎么回事。卢植说：“我围困张角，眼看就要攻破了；但是张角使用妖术，所以没能马上取胜。朝廷派黄门左丰前来查看，向我索要贿赂。我回答说：‘军粮都还短缺，哪里还有多余的钱奉承天使？’左丰怀恨在心，回去向朝廷报告，说我高筑壁垒，不与贼军交战，懈怠军心；因此朝廷大怒，派中郎将董卓来代替我统领军队，把我押回京城问罪。” 张飞听了，大怒，要杀了护送的士兵，救出卢植。刘备急忙阻止他说：“朝廷自有公论，你怎么能乱来？” 士兵们簇拥着卢植离开了。关羽说：“卢中郎已经被抓，换别人领兵，我们去了也没有依靠，不如先回涿郡。” 刘备听从了他的话，于是带领军队往北走。走了不到两天，忽然听到山后喊声震天。刘备带着关羽、张飞骑马登上高冈一看，只见汉军被打得大败，后面漫山遍野都是黄巾军，铺天盖地而来，军旗上写着 “天公将军”。刘备说：“这是张角！我们赶紧出战！” 三人骑着马，带着军队冲了出去。张角刚刚打败董卓，正乘胜追击，忽然遇到刘备三人冲杀过来，张角的军队大乱，败退了五十多里。 刘备三人救了董卓回营。董卓问他们三人现在担任什么官职。刘备说：“我们没有官职，是平民百姓。” 董卓很轻视他们，对他们很不礼貌。刘备出来后，张飞大怒，说：“我们亲自拼杀，救了这个家伙，他却这么无礼。如果不杀了他，我这口气咽不下去！” 说着就要提着刀进帐去杀董卓。正是：人情势利古犹今，谁识英雄是白身？安得快人如翼德，尽诛世上负心人！ 第三回：刘备等人战后遭际及怒鞭督邮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且说董卓，字仲颖，是陇西临洮人，担任河东太守一职，向来为人骄傲自大。那天他怠慢了刘备，张飞性子一上来，就想杀了董卓。刘备和关羽急忙劝阻他说：“他是朝廷任命的官员，我们怎么能擅自杀他呢？” 张飞说：“要是不杀了这家伙，反而还要在他手下听令，我实在不甘心！二位兄长要是愿意留在这里，我就自己去别的地方！” 刘备说：“我们三人义同生死，怎么能分开呢？要不我们都去别的地方好了。” 张飞说：“要是这样，还能稍微消消我的气。” 于是，三人连夜带着军队去投奔朱儁。朱儁对他们非常客气，把他们的军队合在一起，前去讨伐张宝。这时曹操正跟着皇甫嵩讨伐张梁，双方在曲阳展开大战。这边朱儁进攻张宝。张宝率领八九万贼兵，驻扎在山后。朱儁让刘备担任先锋，与贼军对阵。张宝派副将高升出马挑战，刘备派张飞迎击。张飞纵马挺矛，与高升交战，没几个回合，就把高升刺落马下。刘备指挥军队直冲过去。张宝见状，就在马上披散头发，手持宝剑，施展起妖法。只见风雷大作，一股黑气从天而降，黑气中好像有无数的人马冲杀过来。刘备急忙撤军，军中顿时大乱。他们战败而归，和朱儁商议对策。朱儁说：“他使用妖术，我们明天可以宰杀猪羊狗血，让军士埋伏在山头；等贼军追来，从高坡上泼下去，就能破解他的法术。” 刘备听从命令，分派关羽、张飞各带一千军队，埋伏在山后的高冈上，准备好猪羊狗血以及各种秽物。第二天，张宝摇旗擂鼓，率领军队前来挑战，刘备出兵迎战。双方交锋之际，张宝又作法，一时间风雷大作，飞沙走石，黑气漫天，滚滚人马好像从天上冲下来。刘备拨马就跑，张宝驱兵追赶。快要过山头的时候，关羽、张飞伏兵放起号炮，把秽物一齐泼下去。只见空中的纸人草马纷纷坠地；风雷立刻停止，砂石也不再乱飞。 张宝见法术被破解，急忙想撤军。左边关羽，右边张飞，两支军队一起杀出，刘备和朱儁也在后面一齐赶上，贼军大败。刘备望见 “地公将军” 的旗号，飞马追去，张宝落荒而逃。刘备搭箭射箭，射中张宝的左臂。张宝带箭逃脱，逃进阳城，坚守不出。 朱儁带领军队围住阳城攻打，一面派人打探皇甫嵩那边的消息。探子回来报告，详细说道：“皇甫嵩大获全胜，朝廷因为董卓屡次战败，就命令皇甫嵩代替他。皇甫嵩到的时候，张角已经死了；张梁统领他的部众，与我军对峙，被皇甫嵩连胜七阵，在曲阳斩杀了张梁。还打开张角的棺材，戮尸枭首，送往京城。其余的贼众都投降了。朝廷加封皇甫嵩为车骑将军，兼任冀州牧。皇甫嵩又上表奏明卢植有功无罪，朝廷恢复了卢植原来的官职。曹操也因为有功，被任命为济南相，马上就要班师赴任了。” 朱儁听了，催促军队全力攻打阳城。贼军形势危急，贼将严政刺杀了张宝，献上首级投降。朱儁于是平定了好几个郡，上表向朝廷报捷。这时，黄巾军还有余党三人：赵弘、韩忠、孙仲，聚集了几万人马，到处烧杀抢掠，声称要为张角报仇。朝廷命令朱儁就用得胜之师去讨伐他们。朱儁接到诏书，率领军队前进。当时贼军占据宛城，朱儁带兵攻打，赵弘派韩忠出战。朱儁派刘备、关羽、张飞攻打宛城的西南角。韩忠率领所有精锐部队，到西南角抵抗。朱儁亲自率领两千铁骑，直接攻打东北角。贼军担心丢了城池，急忙放弃西南面往回赶。刘备从背后掩杀，贼军大败，逃进宛城。朱儁分兵把宛城四面围定。城里断了粮食，韩忠派人出城投降。朱儁不答应。刘备说：“从前汉高祖能得天下，就是因为能招降纳顺；您为什么拒绝韩忠投降呢？” 朱儁说：“那是一个时代，现在又是另一个时代。从前秦朝末年和项羽争天下的时候，天下大乱，百姓没有固定的君主，所以招降奖赏归附的人，以此来鼓励更多人来投奔。现在天下一统，只有黄巾军；如果允许他们投降，就无法劝人向善了。要是让贼军觉得有利可图就肆意劫掠，失利了就投降，这是助长贼寇的气焰，不是好计策。” 刘备说：“不允许贼寇投降是对的。但是现在我们把城围得像铁桶一样，贼军想投降却不能，必然会拼死一战。万人一心，尚且难以抵挡，何况城里有几万条拼命的人呢？不如撤去东南面的包围，只攻打西北面。贼军必然会弃城逃跑，无心恋战，这样我们就可以马上擒获他们。” 朱儁觉得有道理，随即撤去东南两面的军队，一起攻打西北面。韩忠果然率领军队弃城逃跑。朱儁和刘备、关羽、张飞率领三军掩杀，射死了韩忠，其余的贼军四散奔逃。正在追赶的时候，赵弘、孙仲率领贼军赶到，与朱儁交战。朱儁见赵弘势力强大，率领军队暂时后退。赵弘乘势又夺回了宛城。朱儁在离城十里的地方安营扎寨。正要准备攻打，忽然看见正东方向有一支部队赶来。为首的一员将领，生得额头宽阔，面容大方，身材虎背熊腰；是吴郡富春人，姓孙，名坚，字文台，是孙武子的后代。孙坚十七岁的时候，和父亲到钱塘，看见十几个海贼抢劫商人财物，在岸上分赃。孙坚对父亲说：“这些贼寇可以抓住。” 于是奋力提刀上岸，大声呼喊，东西指挥，好像在招呼人一样。贼寇以为官兵来了，都丢下财物逃跑。孙坚追上去，杀了一个贼寇。从此，郡县的人都知道了他，推荐他做了校尉。后来会稽有个叫许昌的妖贼，自称 “阳明皇帝”，聚集了几万人马；孙坚和郡司马招募了一千多勇士，会合州郡的军队打败了他们，斩杀了许昌和他的儿子许韶。刺史臧旻上表奏明他的功劳，任命孙坚为盐渎丞，后来又任命为盱眙丞、下邳丞。现在看到黄巾贼寇兴起，孙坚聚集了乡里的少年以及各路商旅，还有淮泗的精兵一千五百多人，前来接应。 朱儁非常高兴，就命令孙坚攻打南门，刘备攻打北门，朱儁攻打西门，留着东门让贼军逃跑。孙坚第一个登上城墙，斩杀了二十多个贼兵，贼军纷纷奔逃溃败。赵弘飞马挺槊，直接冲向孙坚。孙坚从城墙上飞身夺过赵弘的槊，把赵弘刺下马；然后骑上赵弘的马，在战场上往来冲杀贼兵。孙仲率领贼军从北门突围，正好遇到刘备，无心恋战，只想逃跑。刘备张弓搭箭，一箭射中孙仲，孙仲翻身落马。朱儁的大军随后掩杀，斩杀了几万人，投降的人数不胜数。南阳一路，十几个郡都被平定了。朱儁班师回朝，朝廷下诏封他为车骑将军，河南尹。朱儁上表奏明孙坚、刘备等人的功劳。孙坚因为有一些人情关系，被任命为别的郡的司马，上任去了。只有刘备等了很久，没有得到任命，三人心情郁闷，上街闲逛，正好遇到郎中张钧乘车经过。刘备见到他，向他陈述了自己的功绩。张钧非常惊讶，随即入朝拜见皇帝说：“从前黄巾军，根源都是因为十常侍卖官鬻爵，不是自己的亲信就不任用，不是自己的仇人就不诛杀，以至于天下大乱。现在应该斩杀十常侍，把他们的首级悬挂在南郊，派使者通告天下，对有功的人重重赏赐，那么四海之内自然就会清平了。” 十常侍向皇帝上奏说：“张钧欺骗皇上。” 皇帝命令武士把张钧赶了出去。十常侍一起商议说：“这肯定是那些攻破黄巾军有功的人，没有得到任命，所以产生怨言。暂且让吏部给他们安排个小官职，以后再慢慢处理也不迟。” 因此，刘备被任命为定州中山府安喜县尉，限他按期赴任。 刘备把军队遣散回乡，只带了二十多个亲随，和关羽、张飞一起到安喜县上任。刘备代理县政一个月，对百姓秋毫无犯，百姓都受到感化。上任之后，刘备和关羽、张飞吃饭同桌，睡觉同床。如果刘备在大庭广众之下，关羽、张飞就侍立在旁边，一整天都不觉得疲倦。到县里还不到四个月，朝廷降下诏书，凡是因为军功担任长吏的人都要进行淘汰。刘备怀疑自己在被淘汰之列。正好督邮巡视到县里，刘备出城迎接，见到督邮就行礼。督邮坐在马上，只是微微用马鞭指了指作为回答。关羽和张飞都很生气。到了馆驿，督邮面朝南高高地坐着，刘备在台阶下侍立。过了很久，督邮问道：“刘县尉是什么出身？” 刘备说：“我是中山靖王的后代；从涿郡开始剿杀黄巾军，大大小小打了三十多场仗，有些小功劳，所以才得到现在这个官职。” 督邮大声喝道：“你冒充皇亲，虚报功绩！如今朝廷下诏，正要淘汰这些滥官污吏！” 刘备连声答应着退下。回到县里，刘备和县吏商议。县吏说：“督邮作威作福，无非是想要贿赂罢了。” 刘备说：“我对百姓秋毫无犯，哪里有财物给他？” 第二天，督邮先把县吏提去，逼迫他诬陷县尉害民。刘备几次亲自去求情，都被门役拦住，不让进去拜见。 再说张飞喝了几杯闷酒，骑马从馆驿前经过，看见五六十个老人都在门前痛哭。张飞问他们原因，老人们回答说：“督邮逼迫县吏，想要害刘公；我们都来苦苦哀求，却不让进去，反而被把门的人打骂！” 张飞大怒，瞪圆了眼睛，咬碎了钢牙，滚鞍下马，径直走进馆驿，把门的人哪里阻挡得住，他直奔后堂，看见督邮正坐在厅上，把县吏绑倒在地。张飞大喝一声：“害民贼！认得我吗？” 督邮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张飞揪住头发，拉出馆驿，一直拖到县前的马桩上绑住；张飞折下柳条，用力抽打督邮的两腿，一连打折了十几根柳条。刘备正在纳闷，听到县前喧闹，问左右的人，回答说：“张将军绑了一个人在县前痛打。” 刘备急忙去看，见被绑着的人是督邮。刘备惊讶地问是怎么回事。张飞说：“这种害民贼，不打死等什么！” 督邮哀求说：“玄德公救我性命！” 刘备终究是个仁慈的人，急忙喝令张飞住手。旁边关羽走过来，说：“兄长建立了这么多功劳，才得到一个县尉，现在反而被督邮侮辱。我觉得荆棘丛中，不是栖息鸾凤的地方；不如杀了督邮，弃官回乡，另谋远大的计划。” 刘备于是取下印绶，挂在督邮的脖子上，责备他说：“看你害民，本来应该杀了你；现在暂且饶你一命。我交还印绶，从此走了。” 督邮回去告诉定州太守，太守向上级官府呈文，派人来捉拿刘备。刘备、关羽、张飞三人前往代州投奔刘恢。刘恢见刘备是汉室宗亲，就把他们藏在家里，暂且不表。 第四回：朝堂风云：宦官弄权与宫廷争斗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话说那十常侍手握重权之后，便相互商量，只要有不顺从自己的人，就设法诛杀。 赵忠、张让派人向那些击破黄巾军的将士索要金银财宝，不给的就上奏朝廷罢免其官职。 皇甫嵩、朱儁都不肯给，赵忠等人就奏请皇帝罢了他们的官。皇帝又封赵忠等人为车骑将军，张让等十三人都被封为列侯。 朝政变得愈发糟糕，百姓们纷纷叹息抱怨。在这种情况下，长沙贼寇区星发动叛乱；渔阳的张举、张纯也起来举事，张举自称天子，张纯称大将军。 各地告急的表章如雪片般飞来，可十常侍却将这些表章全都藏匿起来，不向皇帝奏报。 有一天，皇帝在后园与十常侍饮酒作乐，谏议大夫刘陶径直来到皇帝面前，放声大哭。 皇帝问他为何如此。刘陶说：“天下已经危在旦夕，陛下还在与宦官一同饮酒作乐啊！”皇帝说：“国家太平无事，哪里有什么危急？”刘陶说：“四方盗贼纷纷起事，侵占掠夺州郡。这灾祸的根源就在于十常侍卖官鬻爵、残害百姓、欺君罔上。朝廷中的正直之人都被赶走了，大祸眼看就要临头了！”十常侍听了，都摘下帽子，跪在皇帝面前说：“大臣们容不下我们，我们活不成了！恳请陛下饶我们性命，让我们回到家乡，我们愿意拿出全部家产来资助军资。”说完就痛哭起来。 皇帝生气地对刘陶说：“你家也有亲近侍奉之人，为何唯独容不下朕呢？”随后呼喊武士将刘陶推出去斩首。 刘陶大声呼喊：“我死不足惜！可怜这四百多年的汉室天下，到今天就要毁于一旦了！”武士们簇拥着刘陶出去，正要行刑，一位大臣大声喝住：“不许下手，等我去劝谏。”众人一看，原来是司徒陈耽。 陈耽径直入宫，劝谏皇帝说：“刘谏议犯了什么罪要被诛杀？”皇帝说：“他诽谤近臣，冒犯朕的尊严。”陈耽说：“天下百姓都恨不得吃了十常侍的肉，陛下却把他们当父母一样敬重，他们没有半点功劳，却都被封为列侯；况且封谞等人勾结黄巾军，妄图发动内乱：陛下如今若不自我反省，社稷马上就会崩塌！”皇帝说：“封谞作乱之事，情况还不明确。十常侍当中，难道就没有一两个忠臣吗？”陈耽用头撞台阶，苦苦劝谏。 皇帝大怒，下令将他拉出去，与刘陶一起关进监狱。当天夜里，十常侍就在狱中把他们二人谋杀了；还假传皇帝诏书，任命孙坚为长沙太守，去讨伐区星。 不到五十天，就传来捷报，江夏被平定，皇帝下诏封孙坚为乌程侯。朝廷又封刘虞为幽州牧，让他领兵前往渔阳征讨张举、张纯。 代州的刘恢写信推荐刘备去见刘虞。刘虞非常高兴，任命刘备为都尉，刘备领兵直抵贼巢，与贼军大战了好几天，挫败了贼军的锐气。 张纯为人极为凶暴，士卒们心生变故，他帐下的头目将张纯刺杀，献上首级，率领众人前来投降。 张举见大势已去，也上吊自杀了。渔阳之乱彻底平定。刘虞上表奏明刘备的大功，朝廷赦免了刘备鞭打督邮的罪过，任命他为下密丞，后来又升迁为高堂尉。 公孙瓒又上表陈述刘备以前的功劳，推荐他担任别部司马，驻守平原县令。 刘备在平原，有了不少钱粮军马，重新整顿出旧日的气象。刘虞平定贼寇有功，被封为太尉。 中平六年夏四月，灵帝病重，召大将军何进入宫，商议后事。这何进出身于屠户之家，因为妹妹入宫做了贵人，生下皇子刘辩，于是被立为皇后，何进也因此得到重权。 皇帝又宠幸王美人，生下皇子刘协。何后心生嫉妒，用毒酒害死了王美人。 皇子刘协被养在董太后宫中。董太后是灵帝的母亲，解渎亭侯刘苌的妻子。 当初因为桓帝没有儿子，就迎立解渎亭侯的儿子，也就是灵帝。灵帝继承皇位后，就把母亲接到宫中，尊为太后。 董太后曾劝说皇帝立皇子刘协为太子，皇帝也偏爱刘协，想要立他。当时灵帝病重，中常侍蹇硕上奏说：“如果要立刘协为太子，必须先杀掉何进，以绝后患。”皇帝觉得有道理，于是宣何进入宫。 何进走到宫门时，司马潘隐对他说：“不能入宫，蹇硕想要谋杀您。”何进大吃一惊，急忙回到自己的私宅，召集诸位大臣，想要把宦官全部诛杀。 这时，座上一人挺身而出说：“宦官的势力，从冲帝、质帝的时候就开始了，在朝廷中滋生蔓延，范围极广，怎么能全部诛杀呢？倘若计划不周密，必然会有灭族之祸，请您仔细考虑。”何进一看，原来是典军校尉曹操。 何进斥责道：“你这小辈，怎么懂得朝廷大事！”正在犹豫之时，潘隐来了，说：“皇帝已经驾崩。现在蹇硕与十常侍商议，秘不发丧，假传诏书宣何国舅入宫，想要除掉后患，册立皇子刘协为皇帝。”话还没说完，使者就到了，宣何进赶紧入宫，以确定后事。 曹操说：“如今之计，应当先确立君位，然后再图谋诛杀贼臣。”何进说：“谁敢和我一起确立君位、讨伐贼臣？”一人挺身而出说：“我愿借五千精兵，杀进宫中，册立新君，将宦官全部诛杀，扫清朝廷，以安定天下！”何进一看，是司徒袁逢的儿子，袁隗的侄子，名叫袁绍，字本初，现任司隶校尉。 何进非常高兴，于是点了五千御林军。袁绍全身披挂整齐。何进带领何顒、荀攸、郑泰等三十多位大臣，相继入宫，就在灵帝的灵柩前，扶立太子刘辩即皇帝位。 百官朝拜完毕，袁绍入宫去捉拿蹇硕。蹇硕慌忙逃进御园，在花阴下被中常侍郭胜杀死。 蹇硕所统领的禁军，全部投降。袁绍对何进说：“宦官结党营私。如今可趁此机会将他们全部诛杀。”张让等人得知事情紧急，慌忙进宫告诉何后说：“当初谋划陷害大将军的，只有蹇硕一人，与我们无关。如今大将军听信袁绍的话，想要把我们全部诛杀，恳请娘娘怜悯！”何太后说：“你们不必担忧，我会保护你们。”随后传旨宣何进入宫。 太后悄悄对他说：“我和你出身贫寒，若不是张让等人，怎么能享受如今的富贵？如今蹇硕不仁，已经伏法，你为何要听信他人之言，想要把宦官全部诛杀呢？”何进听完，出宫对众官说：“蹇硕图谋害我，可以将他灭族。其余的人不必胡乱残害。”袁绍说：“如果不斩草除根，必定会成为丧身的根源。”何进说：“我主意已定，你不要多言。”众官都退下了。 第二天，太后任命何进参录尚书事，其余人也都被封了官职。董太后宣张让等人入宫商议说：“何进的妹妹，当初是我抬举她。如今她的儿子做了皇帝，内外臣僚都是她的心腹，权势太重，我该怎么办？”张让上奏说：“娘娘可以临朝，垂帘听政；封皇子刘协为王；给国舅董重加官，掌握军权；重用我们，这样大事就有希望了。”董太后非常高兴。 第二天设朝，董太后降旨，封皇子刘协为陈留王，董重为骠骑将军，张让等人共同参与朝政。 何太后见董太后专权，就在宫中设下宴席，请董太后赴宴。酒喝到一半，何太后起身捧着酒杯，再次行礼说：“我们都是妇人，参与朝政并不合适。从前吕后因为手握重权，宗族千口都被杀戮。如今我们应该深居宫中；朝廷大事，让大臣元老们自行商议，这是国家的幸事。希望太后能听从。”董太后大怒说：“你毒死王美人，心怀嫉妒。如今依仗你儿子做皇帝，还有你哥哥何进的势力，竟敢胡言乱语！我让骠骑将军砍了你哥哥的头，就像翻一下手掌那么容易！”何太后也生气地说：“我好言相劝，你为何反而发怒？”董太后说：“你家不过是屠夫酒贩之类的小人物，能有什么见识！”两宫太后相互争吵，张让等人各自劝她们回宫。 何太后连夜召何进入宫，把之前的事情告诉了他。何进出宫后，召集三公共同商议。 第二天早朝，让廷臣上奏说董太后原本是藩妃，不适合长久居住在宫中，应该仍然迁回河间安置，限她当天就离开京城。 一面派人护送董太后；一面点禁军包围骠骑将军董重的府宅，索要印绶。 董重知道事情紧急，在后堂自刎而死。家人举哀，军士们才散去。张让、段珪见董太后这一派已经失势，就都用金珠等玩好之物结交何进的弟弟何苗以及何苗的母亲舞阳君，让他们早晚到何太后那里，说好话为自己遮掩，因此十常侍又得到了太后的宠信。 六月，何进暗中派人在河间驿庭用毒酒害死董太后，将灵柩运回京城，葬于文陵。 何进称病不出。司隶校尉袁绍入宫去见何进说：“张让、段珪等人在外面散布流言，说您毒死董太后，想要图谋大事。趁现在这个时机不诛杀宦官，以后必定会酿成大祸。从前窦武想要诛杀宦官，因为谋划不周密，反而遭到灾祸。如今您兄弟的部曲将吏，都是英俊之士；如果让他们尽力，事情就尽在掌握。这是上天赐予的时机，不可错过。”何进说：“暂且容我商议一下。”何进身边的人暗中把这话报告给张让，张让等人转告何苗，又送了很多贿赂。 何苗入宫上奏何太后说：“大将军辅佐新君，不行仁慈，只知道杀伐。如今无缘无故又想要杀十常侍，这是自取祸乱之道。”太后采纳了他的话。 过了一会儿，何进入宫告诉太后，想要诛杀宦官。何太后说：“宦官统领宫廷事务，这是汉朝的旧例。先帝刚刚去世，你就想要诛杀旧臣，这不是敬重宗庙的做法。”何进本就是个没有决断的人，听了太后的话，唯唯诺诺地退了出来。 袁绍迎上去问道：“大事进展如何？”何进说：“太后不答应，这可怎么办？”袁绍说：“可以召集四方的英雄之士，带兵进京，把宦官全部诛杀。现在事情紧急，太后不容不同意。”何进说：“这个计策太妙了！”于是发出檄文到各镇，召他们赶赴京师。 主簿陈琳说：“不行！俗话说：‘捂着眼睛去抓燕雀，这是自欺欺人’，微小的事物尚且不能靠欺骗来达到目的，何况是国家大事呢？如今将军依仗皇威，掌握兵权，如龙行虎步，一切都在您的掌控之中：如果想要诛杀宦官，就如同在大火炉里烧毛发一样容易。只应当迅速果断地采取行动，行使权力，当机立断，那么天下百姓都会顺从。却反而向外征召大臣，让他们带兵进犯京城，英雄们聚在一起，各怀心思：这就是所谓的倒拿着兵器，把把柄交给别人，事情必定办不成，反而会引发祸乱。”何进笑着说：“这是懦夫的见识！”旁边一人鼓掌大笑说：“这件事易如反掌，何必如此多议！”众人一看，原来是曹操。 正是：欲除君侧宵人乱，须听朝中智士谋。 第五回：何进之死与董卓进京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曹操当日对何进说道：“宦官为祸，古往今来都有。只是当政的君主不应给予他们权力和宠信，才导致如今这般局面。若要惩治他们，除掉首恶就行了，只需交付一名狱吏便足够，何必大费周章地召集外地兵马呢？想把他们全部诛杀，事情必然会泄露出去。我料定此举必定失败。” 何进发怒道：“曹操，你也心怀私心吗？” 曹操退下后说：“扰乱天下的，必定是何进。” 何进于是暗中派遣使者，带着密诏连夜前往各镇。 前将军、鳌乡侯、西凉刺史董卓，先前因征讨黄巾军无功，朝廷商议要治他的罪，他因贿赂十常侍才得以免罪。后来又攀附朝中权贵，得以担任显要官职，统领西州二十万大军，一直怀有不臣之心。此时接到诏书，董卓大喜，立刻点起军马，陆续出发。他让女婿中郎将牛辅守住陕西，自己则带着李傕、郭汜、张济、樊稠等人领兵向洛阳进发。 董卓的女婿兼谋士李儒说：“如今虽然奉了诏书，但其中有诸多不明之处。为何不派人上表，这样名正言顺，大事才有希望成功。” 董卓十分高兴，便上表朝廷。表章大致内容是：“臣听闻天下之所以叛乱不止，都是因为黄门常侍张让等人亵渎天理纲常。臣听说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刺破痈疮虽痛，却胜过养痈为患。臣斗胆敲响钟鼓，进军洛阳，请求除掉张让等人。如此，社稷幸甚！天下幸甚！” 何进收到表章，拿给大臣们看。侍御史郑泰劝谏道：“董卓乃豺狼之辈，将他引入京城，他必定会吃人。” 何进说：“你太多疑了，不足以谋划大事。” 卢植也劝谏说：“我向来了解董卓的为人，他表面和善，内心狠毒。一旦进入宫廷禁地，必定会引发祸患。不如阻止他前来，以免生乱。” 何进不听，郑泰、卢植都弃官离去。朝廷大臣，大半都离开了。何进派人到渑池迎接董卓，董卓却按兵不动。 张让等人得知外地兵马到来，一起商议说：“这是何进的计谋。我们若不先下手，都会被灭族。” 于是先在长乐宫嘉德门内埋伏了五十名刀斧手，进宫禀告何太后说：“如今大将军假传诏书，召外地兵马到京城，想要灭掉我们，希望娘娘可怜我们，救救我们。” 太后说：“你们可以到大将军府去谢罪。” 张让说：“如果到了相府，我们就会粉身碎骨。希望娘娘宣大将军入宫，劝止他。如果他不听从，我们就在娘娘面前请求一死。” 太后于是降下诏书宣何进入宫。 何进接到诏书便要前往。主簿陈琳劝谏说：“太后这道诏书，必定是十常侍的计谋，千万不能去。去了一定会有灾祸。” 何进说：“太后召我，能有什么祸事？” 袁绍说：“如今计谋已经泄露，事情已经败露，将军还想入宫吗？” 曹操说：“先把十常侍召出来，然后才能进去。” 何进笑着说：“这是小孩子的见识。我掌握着天下大权，十常侍敢把我怎样？” 袁绍说：“您一定要去，我们带领甲士护送，以防不测。” 于是袁绍、曹操各挑选了五百精兵，让袁绍的弟弟袁术率领。袁术全身披挂，带兵排列在青琐门外。袁绍与曹操带着剑护送何进来到长乐宫前。黄门官传达懿旨说：“太后只宣大将军一人，其他人不许擅自进入。” 将袁绍、曹操等人都阻拦在宫门外。 何进昂首挺胸，径直入宫。走到嘉德殿门时，张让、段珪迎了出来，左右的人将何进团团围住，何进大惊失色。张让厉声斥责何进说：“董太后有什么罪，你却用毒酒将她害死？国母丧葬，你还托病不出！你本是个屠夫酒贩之类的小人物，是我们把你推荐给天子，才让你荣华富贵。你不考虑报效，却想要谋害我们，你说我们污浊，那谁是清廉的？” 何进惊慌失措，想要寻找出路，可宫门全部紧闭，埋伏的甲士一齐冲出，将何进砍成两段。后人写诗感叹道：“汉室倾危天数终，无谋何进作三公。几番不听忠臣谏，难免宫中受剑锋。” 张让等人杀了何进后，袁绍许久不见何进出宫，便在宫门外大声喊道：“请将军上车！” 张让等人将何进的首级从墙上扔了出来，宣告说：“何进谋反，已经伏法！其余受他胁迫的人，全部赦免。” 袁绍厉声大叫：“宦官谋杀大臣！诛杀恶党的人快来助战！” 何进的部将吴匡，便在青琐门外放起火来。袁术带兵冲入宫廷，只要见到宦官，不论大小，全部杀死。袁绍、曹操攻破宫门，杀了进去。赵忠、程旷、夏恽、郭胜四人被追到翠花楼前，剁成了肉泥。宫中火焰冲天。张让、段珪、曹节、侯览将太后、太子以及陈留王劫持到内省，从后道逃往北宫。当时卢植虽然弃官但还未离开，看到宫中发生变故，便穿上铠甲，手持兵器，站在宫阁下。远远看见段珪挟持着何太后过来，卢植大声喊道：“段珪逆贼，怎敢劫持太后！” 段珪转身就跑。太后从窗户中跳了出来，卢植急忙将她救下。吴匡杀进内庭，看到何苗也提着剑出来。吴匡大声喊道：“何苗与宦官一同谋害兄长，应当一起杀了他！” 众人都说：“愿斩杀这个谋害兄长的贼子！” 何苗想要逃跑，却被四面围住，砍成了肉酱。袁绍又命令军士分头去诛杀十常侍的家属，不论大小，全部杀绝，很多没有胡须的人被误杀。曹操一面扑灭宫中大火，请何太后暂且主持大事，一面派兵追击张让等人，寻找少帝。 再说张让、段珪劫持着少帝和陈留王，冒着烟火，连夜逃到北邙山。大约二更时分，后面喊声震天，人马追了上来。冲在最前面的是河南中部掾吏闵贡，他大声呼喊：“逆贼休走！” 张让见事情危急，便投河自尽。少帝和陈留王不知道来人是敌是友，不敢高声呼喊，趴在河边的乱草之中。军马四散追赶，不知道少帝在哪里。少帝和陈留王一直趴到四更，露水打湿了身子，腹中饥饿，两人相互依偎着哭泣。又害怕被人发现，只能在草丛中低声抽泣。陈留王说：“这里不能久留，必须另寻活路。” 于是两人将衣服系在一起，爬上了岸边。地上满是荆棘，黑暗中看不清道路。正在无可奈何之际，忽然有千百成群的萤火虫，光芒照耀，一直在少帝面前飞舞盘旋。陈留王说：“这是上天在帮助我们兄弟！” 于是两人跟着萤火虫前行，渐渐看到了道路。走到五更，两人脚痛得走不动了，在山冈边看到一个草堆，少帝和陈留王便躺在草堆旁。草堆前面是一座庄院。庄主当晚梦见两个红日坠落在庄后，惊醒后，披衣出门，四下张望，看到庄后草堆上红光冲天，急忙前去查看，原来是两个人躺在草边。庄主问道：“两位少年是哪家的孩子？” 少帝不敢回答。陈留王指着少帝说：“这是当今皇帝，遭遇十常侍之乱，逃难到此。我是皇弟陈留王。” 庄主大惊，连忙下拜说：“臣是先朝司徒崔烈的弟弟崔毅。因为看到十常侍卖官鬻爵，嫉贤妒能，所以隐居在此。” 于是扶着少帝进入庄中，跪着献上酒食。 闵贡追上段珪，抓住他问道：“天子在哪里？” 段珪说：“已经在半路上走散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闵贡于是杀了段珪，将他的首级悬挂在马脖子下，分兵四散寻找。自己则独自骑着一匹马，沿路追寻。偶然来到崔毅的庄院，崔毅看到首级，询问情况，闵贡详细说了。崔毅带着闵贡去见少帝，君臣相见，痛哭流涕。闵贡说：“国不可一日无君，请陛下回宫。” 崔毅庄上只有一匹瘦马，准备给少帝乘坐。闵贡与陈留王共乘一匹马。离开庄院前行不到三里，司徒王允、太尉杨彪、左军校尉淳于琼、右军校尉赵萌、后军校尉鲍信、中军校尉袁绍等人，率领数百人马，前来迎接车驾。君臣都哭了起来。先派人将段珪的首级送到京城示众，另外换了好马给少帝和陈留王乘坐，簇拥着少帝返回京城。先前洛阳有小儿歌谣唱道：“帝非帝，王非王，千乘万骑走北邙。” 到此时果然应验了这句谶语。 车驾前行不到几里，忽然看见旌旗遮蔽太阳，尘土漫天飞扬，一支人马前来。百官大惊失色，少帝也十分惊恐。袁绍快马向前问道：“来者何人？” 在绣旗的影子里，一员将领飞驰而出，厉声问道：“天子在哪里？” 少帝吓得浑身颤抖，说不出话来。陈留王勒住马，向前呵斥道：“来的是什么人？” 董卓说：“我是西凉刺史董卓。” 陈留王说：“你是来保驾的，还是来劫驾的？” 董卓回答说：“特地来保驾。” 陈留王说：“既然是来保驾，天子在这里，为何不下马？” 董卓大吃一惊，慌忙下马，拜倒在道路左边。陈留王用言语抚慰董卓，自始至终，言辞得体。董卓暗自惊奇，心中已经有了废立皇帝的想法。这一天回到宫中，见到何太后，众人都痛哭起来。清点宫中物品时，发现传国玉玺不见了。 第六回：董卓弄权与吕布倒戈：朝堂风云再起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董卓屯兵城外，每日带着铁甲骑兵入城，在街市上横行霸道，百姓们惶惶不安。 董卓出入宫廷，毫无忌惮。后军校尉鲍信前来拜见袁绍，说董卓必定怀有异心，应该尽快除掉他。 袁绍说：“朝廷刚刚安定下来，不可轻易行动。”鲍信又去见王允，也说了这件事。 王允说：“暂且容我们商议商议。”鲍信便带领自己本部的军兵，前往泰山去了。 董卓招降引诱何进兄弟部下的士兵，将他们全部收归自己掌控。他私下对李儒说：“我想废掉皇帝，改立陈留王，你觉得怎么样？”李儒说：“如今朝廷没有真正做主的人，不趁此时行事，晚了就会生变。明天在温明园召集百官，宣布废立之事；有不听从的就斩首，树立威权，就在今日。”董卓听了很高兴。 第二天，董卓大排筵席，遍请公卿。公卿们都惧怕董卓，谁敢不来。等百官到齐后，董卓才缓缓来到园门下马，带着剑入席。 酒过几巡，董卓让人停下酒乐，然后厉声说道：“我有一句话，众官安静听着。”众人都侧耳倾听。 董卓说：“天子是万民之主，没有威严就无法供奉宗庙社稷。当今皇上懦弱，不如陈留王聪明好学，可以继承皇位。我想废掉皇帝，立陈留王，各位大臣觉得怎么样？”众官听了，都不敢出声。 座上一人猛地推开桌子，径直站出来，站在筵席前，大声喊道：“不行！不行！你是什么人，竟敢说出这样的大话？天子是先帝的嫡子，原本没有过失，怎么能随意议论废立之事！你想谋反吗？”董卓一看，原来是荆州刺史丁原。 董卓愤怒地叱骂道：“顺从我的就能活，违抗我的就得死！”说着就拔出佩剑，想要斩杀丁原。 这时李儒看到丁原背后有一人，生得气宇轩昂，威风凛凛，手里拿着方天画戟，怒目而视。 李儒赶忙上前说：“今天是饮宴的地方，不适合谈论国政；明天到朝堂上再公开讨论也不迟。”众人也都纷纷劝丁原上马离开了。 董卓问百官：“我所说的，合乎道理吗？”卢植说：“明公错了。从前太甲昏庸不明，伊尹把他放逐到桐宫；昌邑王登位才二十七天，就做了三千多条恶事，所以霍光祭告太庙后废掉了他。当今皇上虽然年幼，但聪明仁智，并没有丝毫过失。明公是外郡刺史，向来没有参与过国政，又没有伊尹、霍光那样的大才，怎么能强行主张废立之事呢？圣人说：有伊尹那样的志向就可以，没有伊尹那样的志向就是篡位。”董卓大怒，拔剑要杀卢植。 侍中蔡邕、议郎彭伯劝谏说：“卢尚书是天下人敬仰的人物，如今先杀了他，恐怕会让天下人震惊恐惧。”董卓这才作罢。 司徒王允说：“废立之事，不适合在酒后商量，改天再议。”于是百官都散去了。 董卓手按宝剑，站在园门口，忽然看见一人骑着马，手持长戟，在园门外往来奔驰。 董卓问李儒：“这是什么人？”李儒说：“这是丁原的义子，姓吕，名布，字奉先。主公暂且先避开他。”董卓便回到园中，悄悄躲避起来。 第二天，有人来报告说丁原带领军队在城外挑战。董卓大怒，带领军队和李儒出城迎战。 双方摆开阵势，只见吕布头戴束发金冠，身披百花战袍，穿着唐猊铠甲，系着狮蛮宝带，骑着马，手持长戟，跟随丁原来到阵前。 丁原指着董卓骂道：“国家不幸，宦官弄权，致使万民受苦。你没有立下半点功劳，怎敢妄言废立，想要扰乱朝廷！”董卓还没来得及回应，吕布就飞马直杀过来。 董卓慌忙逃走，丁原率军掩杀。董卓的军队大败，后退三十多里扎下营寨，聚集众人商议。 董卓说：“我看吕布不是一般人。我要是能得到这个人，还担心什么天下呢！”帐前一人站出来说：“主公不必担忧。我与吕布是同乡，知道他有勇无谋，见利忘义。我凭借这三寸不烂之舌，去劝说吕布拱手来降，行不行？”董卓大喜，看这个人，原来是虎贲中郎将李肃。 董卓说：“你打算怎么劝说他？”李肃说：“我听说主公您有一匹名马，叫做赤兔，能够日行千里。必须把这匹马，再加上金珠，用利益打动他的心。我再进一番说辞，吕布必定会背叛丁原，来投靠主公。”董卓问李儒：“这话可行吗？”李儒说：“主公想要平定天下，何必吝惜一匹马！”董卓欣然同意，还另外给了李肃黄金一千两、明珠数十颗、玉带一条。 李肃带着礼物，前往吕布的营寨。守营的士兵将他围住。李肃说：“赶快去报告吕将军，有老朋友来见他。”士兵报告后，吕布命李肃进去相见。 李肃见到吕布说：“贤弟，别来无恙啊！”吕布拱手行礼说：“好久没见了，你如今在哪里高就？”李肃说：“我现任虎贲中郎将之职。听说贤弟匡扶社稷，我高兴得不得了。我有一匹良马，日行千里，渡水登山，就像走在平地上一样，名叫赤兔，特地献给贤弟，以助你的虎威。”吕布马上让人把马牵过来查看。 只见那匹马浑身像火炭一样赤红，没有半根杂毛；从头到尾，长一丈；从蹄子到脖子，高八尺；嘶喊咆哮起来，有腾空入海的气势。 后人有诗专门夸赞赤兔马：“奔腾千里荡尘埃，渡水登山紫雾开。掣断丝缰摇玉辔，火龙飞下九天来。”吕布见了这匹马，十分高兴，感谢李肃说：“兄长赐给我这匹宝马，我该如何报答你呢？”李肃说：“我是为了义气而来，哪里指望报答呢！”吕布摆酒款待李肃。 酒喝得畅快时，李肃说：“我和贤弟很少有机会见面，可你父亲却经常和我见面。”吕布说：“兄长喝醉了吧！我父亲去世多年了，怎么能和你见面呢？”李肃大笑说：“不是啊！我说的是如今的丁刺史。”吕布有些惶恐地说：“我在丁建阳那里，也是出于无奈。”李肃说：“贤弟你有擎天驾海的才能，四海之内谁不钦佩敬重你？功名富贵，对你来说就像伸手到口袋里取东西一样容易，怎么能说无奈，屈居人下呢？”吕布说：“只恨没有遇到明主罢了。”李肃笑着说：“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如果不能早点看准时机，后悔就晚了。”吕布说：“兄长在朝廷，觉得谁是世间的英雄？”李肃说：“我看遍群臣，都比不上董卓。董卓为人敬重贤才，礼待士人，赏罚分明，必定能成就大业。”吕布说：“我想追随他，只恨没有门路。”李肃拿出金珠、玉带，摆在吕布面前。 吕布惊讶地说：“这是干什么？”李肃让吕布喝退左右，告诉吕布：“这是董公早就仰慕你的大名，特地让我把这些送给你。赤兔马也是董公所赠。”吕布说：“董公如此厚爱我，我该如何报答他呢？”李肃说：“像我这样没什么才能的人，尚且能做虎贲中郎将；贤弟你要是到了他那里，富贵不可限量。”吕布说：“只恨我没有点滴功劳，作为进见之礼。”李肃说：“功劳就在你的翻手之间，只是你不肯做罢了。”吕布沉思了很久，说：“我想杀了丁原，带领军队归附董卓，怎么样？”李肃说：“贤弟要是能这样做，那可是莫大的功劳啊！但事情不宜拖延，要尽快决断。”吕布和李肃约定明天来投降，李肃便告辞离开了。 当天夜里二更时分，吕布提着刀，径直走进丁原的营帐。丁原正在秉烛看书，看到吕布进来，说：“我儿来有什么事？”吕布说：“我堂堂大丈夫，怎么能做你的儿子呢！”丁原说：“奉先，你为什么变心了？”吕布走上前，一刀砍下丁原的首级，大声呼喊左右：“丁原不仁，我已经杀了他。愿意跟随我的留下，不愿意的自行离去！”士兵们大半都散去了。 第二天，吕布拿着丁原的首级，去见李肃。李肃便带着吕布去见董卓。 董卓非常高兴，摆酒款待他们。董卓先下拜说：“我如今得到将军，就像旱苗遇到了甘雨啊。”吕布请董卓坐下，然后下拜说：“您如果不嫌弃，我愿拜您为义父。”董卓把金甲锦袍赐给吕布，大家畅饮一番后散去。 从此，董卓的威势越来越大，自己兼任前将军事，封弟弟董旻为左将军、鄠侯，封吕布为骑都尉、中郎将、都亭侯。 李儒劝说董卓早日定下废立的计策。董卓于是在宫中设宴，聚集公卿，让吕布带领一千多甲士，在左右侍卫。 这天，太傅袁隗和百官都来了。酒过几巡，董卓手按宝剑说：“当今皇上昏庸懦弱，不能供奉宗庙；我要依照伊尹、霍光的旧例，废掉皇帝，改立弘农王，立陈留王为帝。有不听从的，斩首！”群臣惊恐万分，不敢回应。 中军校尉袁绍挺身而出说：“当今皇上即位没多久，并没有失德之处；你想要废嫡立庶，这不是谋反是什么？”董卓发怒说：“天下事我说了算！我现在要这么做，谁敢不听从！你看我的剑不锋利吗？”袁绍也拔剑说：“你的剑锋利，我的剑也未必不锋利！”两人在筵席上对峙起来。 正是：丁原仗义身先丧，袁绍争锋势又危。毕竟袁绍性命如何，且听下文分解。 第七回：董卓专权与曹操行刺：汉室危机加深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董卓专权与曹操行刺：汉室危机加深 话说董卓想要杀掉袁绍，李儒阻止他说：“事情还没有定论，不能随意杀人。” 袁绍手提宝剑，辞别百官后离开，把符节悬挂在东门，前往冀州去了。董卓对太傅袁隗说：“你侄子无礼，我看在你的面子上，暂且饶恕他。废立之事你觉得怎么样？” 袁隗说：“太尉您的见解很对。” 董卓说：“谁敢阻挠这个重大决议，就按军法处置！” 群臣震惊恐惧，都说听从董卓的命令。宴会结束后，董卓问侍中周毖、校尉伍琼：“袁绍这一去会怎样？” 周毖说：“袁绍气呼呼地走了，如果急切地追捕他，势必会引发变故。况且袁氏四代人广施恩惠，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倘若他招揽豪杰，聚集徒众，各路英雄就会趁机而起，崤山以东就不再是您的了。不如赦免他，封他做一个郡守，这样袁绍会因为免罪而高兴，肯定就不会有祸患了。” 伍琼说：“袁绍好谋划却没有决断力，不值得担忧；确实不如封给他一个郡守之职，来收买民心。” 董卓听从了他们的建议，当天就派人去封袁绍为渤海太守。 九月初一，董卓请皇帝登上嘉德殿，大会文武百官。董卓拔剑在手，对众人说：“天子昏庸懦弱，不足以统治天下。现在有一篇策文，应当宣读。” 于是命令李儒宣读策文：“孝灵皇帝早早地舍弃了臣民；皇帝继承大统，天下人都满怀期望。然而皇帝天资轻浮，不遵守威仪，居丧期间怠慢懒惰：不良品德已经彰显，有辱皇位。皇太后缺乏母仪之教，治理朝政荒乱。永乐太后突然驾崩，众人议论纷纷，深感疑惑。三纲之道，是天地间的纲纪，恐怕有所缺失吧？陈留王刘协，圣德伟大，行为规矩严肃；居丧期间哀伤悲戚，说话不邪僻；美好的声誉，天下人都听闻，应当继承大业，成为万世的正统。现在废除皇帝为弘农王，皇太后归还政权，请拥立陈留王为皇帝，顺应天命人心，以慰藉百姓的期望。” 李儒读完策文，董卓叱令左右侍从扶皇帝下殿，解下皇帝的玺绶，皇帝面向北长跪，称臣听命。又呼喊太后脱去太后服饰，等候皇帝敕令。皇帝和太后都号啕大哭，群臣没有不感到悲惨的。 台阶下一位大臣，愤怒地高声喊道：“贼臣董卓，竟敢做出这种欺天的阴谋，我要用颈血溅在你身上！” 挥舞着手中的象牙笏板，直接向董卓砸去。董卓大怒，喝令武士拿下此人，原来是尚书丁管。董卓命令把他拉出去斩首。丁管骂不绝口，至死神色都没有改变。后人写诗感叹道：“董贼潜怀废立图，汉家宗社委丘墟。满朝臣宰皆囊括，惟有丁公是丈夫。” 董卓请陈留王登上皇位。群臣朝拜祝贺完毕，董卓命令把何太后、弘农王以及皇帝的妃子唐氏扶到永安宫闲住，封锁宫门，禁止群臣擅自入宫。可怜少帝四月登基，到九月就被废掉。董卓所立的陈留王刘协，表字伯和，是灵帝的中子，也就是献帝；当时年仅九岁。改年号为初平。董卓担任相国，朝拜时司仪不直呼他的名字，入朝时可以不快步走，还可以佩剑穿鞋上殿，威势和权力无人能比。 李儒劝说董卓提拔任用知名人士，以收买人心，于是推荐了蔡邕的才能。董卓下令征召蔡邕，蔡邕不肯应召。董卓发怒，派人对蔡邕说：“如果不来，就灭掉你的家族。” 蔡邕害怕，只得奉命前来。董卓见到蔡邕非常高兴，一个月内三次提升他的官职，任命他为侍中，十分亲近厚待他。 再说少帝与何太后、唐妃被困在永安宫中，衣服饮食渐渐短缺，少帝眼泪不断。一天，少帝偶然看见两只燕子在庭院中飞翔，于是吟诗一首。诗中写道：“嫩草绿凝烟，袅袅双飞燕。洛水一条青，陌上人称羡。远望碧云深，是吾旧宫殿。何人仗忠义，泄我心中怨！” 董卓经常派人探听消息。这天得到了这首诗，呈给董卓。董卓说：“心怀怨恨作诗，这下杀他有理由了。” 于是命令李儒带十个武士，入宫去弑杀皇帝。皇帝与太后、妃子正在楼上，宫女报告说李儒来了，皇帝大惊。李儒捧着毒酒献给皇帝，皇帝问这是为什么。李儒说：“春日融融，董相国特地献上寿酒。” 太后说：“既然说是寿酒，你可以先喝。” 李儒发怒说：“你不喝吗？” 呼喊左右侍从拿着短刀和白绫到面前说：“寿酒不喝，就领受这两样东西！” 唐妃跪着请求说：“我替皇帝饮酒，希望您能保全我们母子的性命。” 李儒叱责说：“你是什么人，能代王去死？” 于是举起酒对何太后说：“你可以先喝？” 太后大骂何进没有谋略，引贼入京，才导致今日的灾祸。李儒催促皇帝，皇帝说：“容我和太后告别。” 于是悲痛大哭，作了一首歌，歌词是：“天地易兮日月翻，弃万乘兮退守藩。为臣逼兮命不久，大势去兮空泪潸！” 唐妃也作歌道：“皇天将崩兮后土颓，身为帝姬兮命不随。生死异路兮从此毕，奈何茕速兮心中悲！” 唱完后，两人相抱痛哭，李儒叱责说：“相国等着回报，你们拖延时间，还指望谁来救你们？” 太后大骂：“董贼逼迫我们母子，皇天不会保佑你！你们助纣为虐，必定会被灭族！” 李儒大怒，双手扯住太后，直接把她扔下了楼；叱令武士绞死唐妃；用毒酒灌杀了少帝。 李儒回去向董卓报告，董卓命令把他们葬在城外。从此董卓每晚都入宫，奸淫宫女，夜宿龙床。他曾经带领军队出城，走到阳城地方，当时正是二月，村民们举行社祭，男女都聚集在一起。董卓命令军士把他们围住，全部杀掉，掠夺妇女财物，装载在车上，把一千多颗人头悬挂在车下，车队相连返回都城，宣称是杀贼大胜而归；在城门外焚烧人头，把妇女财物分给众军。越骑校尉伍孚，字德瑜，看到董卓残暴，愤恨不平，曾经在朝服里面穿上小铠甲，藏着短刀，想找机会杀掉董卓。一天，董卓入朝，伍孚迎到阁下，拔刀直接刺向董卓。董卓力气大，用双手抠住伍孚；吕布立刻进来，把伍孚揪倒。董卓问：“谁让你反叛的？” 伍孚瞪大眼睛大声喝道：“你不是我的君主，我不是你的臣子，谈什么反叛？你罪恶滔天，人人都想杀了你！我恨不能把你车裂来谢天下！” 董卓大怒，命令把他拉出去剖剐。伍孚至死骂不绝口。后人写诗称赞他说：“汉末忠臣说伍孚，冲天豪气世间无。朝堂杀贼名犹在，万古堪称大丈夫！” 董卓从此出入经常带着甲士护卫。 当时袁绍在渤海，听说董卓专权，于是派人带着密信来见王允。信中大致说：“董卓这个贼子欺天废主，人们都不忍心说；而您却放纵他跋扈，好像没有听见一样，难道是报国效忠的臣子吗？我现在聚集士兵训练，想要扫清王室，不敢轻举妄动。您如果有心，应当趁机谋划。如果有需要我做的，我立刻奉命。” 王允收到信，思考着没有办法。一天，在侍班阁子内看到旧臣都在，王允说：“今天是老夫的生日，晚上想请众位到我家小酌几杯。” 众官都说：“一定来祝寿。” 当晚王允在后堂设宴，公卿都来了。酒过几巡，王允忽然掩面大哭。众官惊讶地问：“司徒您生日，为什么悲伤？” 王允说：“今天其实不是我的生日，因为想和众位叙叙旧，又怕董卓起疑，所以才借口生日。董卓欺主弄权，社稷危在旦夕。想当初高皇帝诛灭秦朝、打败楚国，拥有天下；谁能想到传到今天，却丧于董卓之手：这就是我哭泣的原因。” 于是众官都哭了。座中一人拍手大笑说：“满朝公卿，从夜晚哭到天明，又从天明哭到夜晚，还能把董卓哭死吗？” 王允一看，是骁骑校尉曹操。王允发怒说：“你的祖宗也在汉朝享受俸禄，现在不想着报国反而发笑吗？” 曹操说：“我不是笑别的事，是笑众位没有一个办法能杀掉董卓。我曹操虽然不才，却愿意立刻砍下董卓的头，悬挂在都城门口，来答谢天下。” 王允离开座位问道：“孟德有什么高见？” 曹操说：“最近我屈身侍奉董卓，实际上是想找机会除掉他。现在董卓很信任我，我因此能时常接近他。听说司徒有一口七宝刀，希望能借给我进入相府刺杀他，即便死了也不遗憾！” 王允说：“孟德果真有这样的心思，那是天下的幸事！” 于是亲自给曹操斟酒。曹操洒酒发誓，王允随即取出宝刀交给他。曹操藏好刀，喝完酒，就起身辞别众官离开了。众官又坐了一会儿，也都散去了。 第二天，曹操佩着宝刀，来到相府，问：“丞相在哪里？” 随从说：“在小阁中。” 曹操径直进去。看见董卓坐在床上，吕布在旁边侍奉站立。董卓说：“孟德怎么来晚了？” 曹操说：“马瘦弱，走得慢。” 董卓回头对吕布说：“我有西凉进来的好马，奉先你可以亲自去挑选一匹赐给孟德。” 吕布领命出去了。曹操暗自思忖：“这个贼子该死！” 就想拔刀刺他，又怕董卓力气大，没敢轻易行动。董卓肥胖，坐久了不耐久坐，于是倒身躺下，脸转向里面。曹操又想：“这个贼子这下该完了！” 急忙抽出宝刀拿在手中，正要刺杀，没想到董卓仰面看到穿衣镜中，照见曹操在背后拔刀，急忙回身问道：“孟德要做什么？” 这时吕布已经把马牵到阁外。曹操惊慌失措，于是持刀跪下说：“我有一口宝刀，献给恩相您。” 董卓接过来看，见刀长一尺多，镶嵌着七宝装饰，极其锋利，果然是宝刀；于是递给吕布收起来。曹操解下刀鞘交给吕布。董卓带曹操出阁看马，曹操道谢说：“希望能借这匹马试骑一下。” 董卓就让人给马配上鞍辔。曹操牵着马出了相府，加鞭向东南方向飞奔而去。 吕布对董卓说：“刚才曹操好像有行刺的样子，等被您喝破，所以才假称献刀。” 董卓说：“我也怀疑他。” 正说着，李儒来了，董卓把这件事告诉了他。李儒说：“曹操在京城没有妻小，只独自住在寓所。现在派人去召他，如果他没有怀疑就马上来，那就是献刀；如果推脱不来，那肯定是行刺，就可以把他抓来审问。” 董卓觉得他说得对，立即派四个狱卒去传唤曹操。过了很久，狱卒回来报告说：“曹操没有回寓所，骑马飞出东门了。门吏问他，他说‘丞相差我有紧急公事’，就纵马离开了。” 李儒说：“曹操做贼心虚逃跑了，行刺无疑。” 董卓大怒说：“我如此重用他，他反而想害我！” 李儒说：“这肯定有同谋的人，等抓住曹操就知道了。” 董卓于是下令到处张贴文书，画出曹操的画像，捉拿曹操：能擒获并献上曹操的，赏千金，封万户侯；窝藏曹操的同罪。 第八回：陈宫的抉择：忠义与人性的碰撞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话说曹操逃出城外，向谯郡飞奔而去。途中经过中牟县时，被守关的军士抓住，押去见县令。 曹操说：“我是个客商，复姓皇甫。”县令仔细打量曹操，沉思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以前在洛阳求官的时候，曾认出你就是曹操，怎么还隐瞒呢！先把他关起来，明天押解到京师去请赏。”把关的军士得到赏赐，吃了酒食就离开了。 到了半夜，县令叫来亲信，悄悄地把曹操带到后院审问，问道：“我听说丞相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自招灾祸呢？”曹操说：“燕雀怎么能知道鸿鹄的志向！你既然抓住了我，就该押解我去请赏，何必多问！”县令让左右退下，对曹操说：“你别小看我。我不是那种庸俗的官吏，只是还没遇到明主罢了。”曹操说：“我的祖宗世代享受汉朝的俸禄，如果不想着报国，和禽兽有什么区别？我屈身侍奉董卓，是想找机会除掉他，为国家除害。如今事情没成，这是天意啊！”县令问：“孟德，你这次打算去哪里？”曹操说：“我打算回到乡里，发布假诏书，召集天下诸侯兴兵一起诛杀董卓，这就是我的心愿。”县令听了，亲自为曹操解开绑绳，扶他坐到上座，再次下拜说：“您真是天下忠义之士啊！”曹操也回拜，问县令的姓名。 县令说：“我姓陈，名宫，字公台。老母和妻子儿女都在东郡。如今我被您的忠义所感动，愿意舍弃官职，跟随您一起逃亡。”曹操非常高兴。 当晚，陈宫收拾好盘缠，和曹操换了衣服，各自背了一口剑，骑马前往曹操的故乡。 他们走了三天，来到成皋地方，天色渐渐晚了。曹操用马鞭指着树林深处对陈宫说：“这里有个人姓吕，名伯奢，是我父亲的结义兄弟。我们去他家问问家里的消息，借住一晚，怎么样？”陈宫说：“好啊。”二人来到庄前下马，进去拜见伯奢。 伯奢说：“我听说朝廷到处张贴文书，捉你捉得很紧，你父亲已经躲到陈留去了。你怎么会到这里？”曹操把之前的事情告诉了他，说：“要不是陈县令，我已经粉身碎骨了。”伯奢向陈宫下拜说：“小侄如果不是您，曹家就要灭门了。您放宽心，安心坐着，今晚就在我这草舍休息。”说完，就起身进了屋。 过了很久才出来，对陈宫说：“老夫家里没有好酒，我去西村买一坛来招待你们。”说完，匆匆骑上驴走了。 曹操和陈宫坐了很久，忽然听到庄后有磨刀的声音。曹操说：“吕伯奢和我并非至亲，他这一去很可疑，我们去偷听一下。”二人悄悄走到草堂后面，只听到有人说：“把他绑起来杀了，怎么样？”曹操说：“果然如此！现在如果不先下手，肯定会被抓住。”于是和陈宫拔剑冲进屋里，不管男女，见人就杀，一连杀了八个人。 搜到厨房，却看见绑着一头猪正要杀。陈宫说：“孟德太多心了，误杀好人了！”急忙出庄上马赶路。 没走二里地，只见伯奢驴鞍前挂着两瓶酒，手里拿着果菜走来，喊道：“贤侄和使君为什么这么急着走？”曹操说：“我是有罪之人，不敢久留。”伯奢说：“我已经吩咐家人杀一头猪款待你们，贤侄、使君何必嫌弃住一晚呢？快请回来。”曹操不理他，扬鞭策马就走。 走了几步，忽然拔剑又回来，叫住伯奢说：“后面来的是什么人？”伯奢回头看时，曹操挥剑把伯奢砍倒在驴下。 陈宫大惊说：“刚才是误杀，现在这是干什么？”曹操说：“伯奢回家，看到这么多人被杀，怎么会善罢甘休？如果他带领众人来追，我们肯定会遭殃。”陈宫说：“明知故犯，太不仁义了！”曹操说：“宁可我对不起天下人，也不能让天下人对不起我。”陈宫沉默不语。 当夜，他们走了几里路，借着月光敲开一家客店的门投宿。喂饱了马，曹操先睡了。 陈宫心里琢磨：“我还以为曹操是好人，才弃官跟他，原来他是个狼心狗肺的家伙！今天留下他，肯定会成为后患。”于是就想拔剑杀了曹操。 正是：设心狠毒非良士，操卓原来一路人。 第九回：诸侯联盟讨董：风云际会，乱世开篇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话说陈宫正要下手杀掉曹操，忽然转念一想：“我本是为了国家才跟随他到这里，杀了他实在不义。倒不如弃他而去，另寻出路。”于是插好剑，上了马，不等天亮，就独自向东郡方向去了。 曹操醒来，发现陈宫不见了，心里琢磨：“这人听了我说的那两句话，怀疑我不仁不义，所以抛下我走了。我得赶紧赶路，不能在这里久留。”于是连夜赶到陈留，找到了父亲，把之前的事详细说了一遍，还表示想散尽家财，招募义兵。 曹操的父亲说：“咱们的钱财不多，恐怕难以成事。这里有个孝廉叫卫弘，为人仗义疏财，他家境极其富裕。要是能得到他的帮助，大事就有希望了。”曹操便摆下丰盛的酒席，恭恭敬敬地把卫弘请到家里，诚恳地说道：“如今汉室没有真正的君主，董卓独揽大权，欺君害民，天下人对他切齿痛恨。我曹操一心想要扶持社稷，只恨力量不足。您是忠义之士，恳请您能相助！”卫弘说：“我早就有这样的想法了，只可惜一直没遇到英雄豪杰。既然孟德你有这般大志，我愿意拿出家财来帮助你。”曹操十分高兴。 于是，曹操先发出假诏书，快马传报各路诸侯，随后开始招集义兵，竖起一面招兵的白旗，上面写着 “忠义”两个大字。没几天，前来应募的人就像雨点般纷纷聚集。一天，阳平卫国有个人，姓乐，名进，字文谦，前来投奔曹操。 接着，山阳巨鹿人李典，字曼成，也来投靠曹操。曹操把他们都留在帐前任职。 还有沛国谯县的夏侯惇，字元让，他是夏侯婴的后人，从小就学习枪棒。 十四岁时，他跟着老师习武，有人辱骂他的老师，夏侯惇一怒之下杀了那人，之后逃到了外地。 听说曹操起兵，他就和族弟夏侯渊各自带领一千壮士前来会合。这两人与曹操本是同族兄弟，曹操的父亲曹嵩原本是夏侯氏之子，后来过继给曹家，所以他们是同宗。 没过几天，曹氏兄弟曹仁、曹洪也各自带领一千多士兵前来相助。曹仁字子孝，曹洪字子廉，二人骑马射箭技艺娴熟，武艺十分精通。 曹操非常高兴，便在村子里训练起军马。卫弘把自家的全部家财都拿了出来，购置衣甲旗帜。 四面八方前来送粮食的人，多得数都数不清。当时，袁绍收到曹操的假诏书，便召集麾下的文武官员，率领三万兵马，离开渤海，前来与曹操会盟。 曹操又写了一篇檄文，传达到各个郡县。檄文写道：“曹操等人谨以大义布告天下：董卓欺天罔地，灭亡国家，弑杀君主；在宫禁之中胡作非为，残害生灵；凶狠残暴，不仁不义，罪恶堆积如山！如今我们奉天子的密诏，大规模召集义兵，发誓要扫清华夏大地，剿灭这群凶徒。希望各路诸侯能兴起义师，一同发泄公愤；扶持王室，拯救百姓。檄文一到，请速速执行！”曹操发出檄文后，各镇诸侯纷纷起兵响应。 第一镇，是后将军南阳太守袁术；第二镇，冀州刺史韩馥；第三镇，豫州刺史孔伷；第四镇，兖州刺史刘岱；第五镇，河内郡太守王匡；第六镇，陈留太守张邈；第七镇，东郡太守乔瑁；第八镇，山阳太守袁遗；第九镇，济北相鲍信；第十镇，北海太守孔融；第十一镇，广陵太守张超；第十二镇，徐州刺史陶谦；第十三镇，西凉太守马腾；第十四镇，北平太守公孙瓒；第十五镇，上党太守张杨；第十六镇，乌程侯长沙太守孙坚；第十七镇，祁乡侯渤海太守袁绍。 各路军马数量不等，有的三万，有的一两万，各自带着文官武将，向洛阳进发。 再说北平太守公孙瓒，统领着一万五千精兵，路过德州平原县。正行进间，远远看见桑树丛中，一面黄旗飘动，几骑人马前来迎接。 公孙瓒一看，原来是刘玄德。公孙瓒问道：“贤弟怎么在这里？”刘备说：“以前承蒙兄长保举，让我做了平原县令。如今听说大军路过，特来迎接，还请兄长进城歇脚。”公孙瓒指着关羽、张飞问道：“这两位是什么人？”刘备说：“这是关羽、张飞，是我结拜的兄弟。”公孙瓒问：“就是一同破黄巾军的那两位？”刘备说：“破黄巾军，多亏了他们二人出力。”公孙瓒又问：“他们现在担任什么官职？”刘备回答：“关羽是马弓手，张飞是步弓手。”公孙瓒感叹道：“如此人才，竟这般埋没！如今董卓作乱，天下诸侯都去讨伐他。贤弟你不如舍弃这个小官，和我们一同去讨贼，全力扶持汉室，你看如何？”刘备说：“我愿意前往。”张飞说：“当初要是让我杀了那贼，哪会有今天这些事。”关羽说：“事已至此，那就赶紧收拾行装出发吧。”刘备、关羽、张飞带着几个骑兵，跟着公孙瓒一起来到曹操那里。 各路诸侯也陆续赶到，各自安营扎寨，营地相连，绵延二百多里。曹操便宰牛杀马，大宴诸侯，商议进兵的策略。 太守王匡说：“如今我们奉大义起兵，必须得立一个盟主，大家听从盟主的约束，然后再进兵。”曹操说：“袁本初家四世三公，门下有众多旧吏，又是汉朝名相的后裔，可担任盟主。”袁绍再三推辞，众人都说非本初不可，袁绍这才答应。 第二天，筑起一座三层高台，台上遍插五方旗帜，上面竖着白色的旄牛尾和黄色的大斧，摆放着兵符将印，请袁绍登台。 袁绍整理好衣服，佩好宝剑，神情激昂地走上台，焚香，郑重地拜了两拜。 接着宣读盟誓：“汉室不幸，皇纲失去统御。贼臣董卓，趁机肆意作恶，灾祸加于天子，暴虐流于百姓。我袁绍等人担心社稷沦丧，于是纠合义兵，一同奔赴国难。凡是我等同盟之人，都要齐心合力，尽到臣子的职责，绝不能有二心。若有违背此盟之人，让他性命不保，子孙断绝。皇天后土，祖宗神灵，都在明察！”读完盟誓，众人歃血为盟。 大家被袁绍言辞中的慷慨之情所打动，都感动得泪流满面。歃血仪式结束后，众人走下高台。 大家簇拥着袁绍进入营帐，坐在主位上，其他人则按照爵位高低和年龄大小，分两行依次坐定。 曹操连敬数巡酒，说道：“今日既然立了盟主，大家就要听从盟主调遣，共同扶持国家，不要计较实力强弱。”袁绍说：“我袁绍虽然不才，既然承蒙各位推举为盟主，有功之人必定奖赏，有罪之人必定惩罚。国家有固定的刑罚，军队有严明的纪律。大家都要遵守，不得违犯。”众人都说听盟主的命令。 袁绍又说：“我弟弟袁术总督粮草，负责供应各营，不能出现短缺。还需要一人担任先锋，直接前往汜水关挑战。其余人各自占据险要之地，作为接应。”长沙太守孙坚站出来说：“我愿意担任前部先锋。”袁绍说：“文台勇猛刚烈，可以担当此任。”于是孙坚率领本部人马，向汜水关杀去。 守关的将士，派流星马火速前往洛阳丞相府告急。董卓自从独揽大权后，每天都饮酒作乐。 李儒接到告急文书，径直来向董卓禀报。董卓大惊失色，急忙召集众将商议。 温侯吕布挺身而出，说道：“父亲不必忧虑。关外那些诸侯，在我吕布眼里如同草芥。我愿意率领如虎狼般的军队，把他们的首级全部砍下，悬挂在都城门口。”董卓十分高兴，说道：“我有奉先，就可以高枕无忧了！”话还没说完，吕布背后有一人高声说道：“杀鸡焉用牛刀？不用劳烦温侯亲自前往。我去斩杀那些诸侯的首级，就如同伸手到口袋里取东西一样容易！”董卓一看，只见此人身高九尺，虎体狼腰，豹头猿臂，是关西人，姓华，名雄。 董卓听了这话，非常高兴，当即加封华雄为骁骑校尉，调拨五万马步军，让他和李肃、胡轸、赵岑连夜赶赴汜水关迎敌。 第十回：群雄鏖战：汜水关与虎牢关热血交锋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在众多诸侯之中，济北相鲍信心生盘算，他见孙坚担任前部先锋，生怕孙坚独占头功，便暗中派弟弟鲍忠，率领三千马步军，抄小路直抵汜水关下挑战。华雄得知后，率领五百铁骑飞速冲下关来，大声喝道：“贼将休逃！” 鲍忠匆忙想要撤退，却被华雄手起刀落，斩于马下，同时，华雄还生擒了众多将校。华雄派人带着鲍忠的首级前往相府报捷，董卓大喜，加封华雄为都督。 孙坚率领四位将领来到关前。这四位将领分别是：右北平土垠人程普，字德谋，手持一条铁脊蛇矛；零陵人黄盖，字公覆，使用铁鞭；辽西令支人韩当，字义公，挥舞一口大刀；吴郡富春人祖茂，字大荣，使双刀。孙坚身披烂银铠甲，头戴红色头巾，横握古锭刀，骑着花鬃马，指着关上大骂：“助恶的匹夫，为何还不早早投降！” 华雄的副将胡轸率领五千兵马出关迎战。程普纵马挺矛，直取胡轸。两人没交战几个回合，程普便刺中胡轸咽喉，胡轸当场死于马下。孙坚趁机挥军直逼关前，然而关上矢石如雨点般落下，孙坚无奈，只得率军退回梁东驻扎，并派人前往袁绍处报捷，同时到袁术那里催要粮草。 有人对袁术进言：“孙坚乃江东猛虎，倘若他打破洛阳，杀了董卓，那便是除了狼却迎来虎。如今我们不给他粮草，他的军队必然会自行溃散。” 袁术听后，便不再发放粮草。孙坚的军队缺粮，顿时军中大乱，这一消息被细作报上关去。李肃为华雄出谋划策：“今夜我带领一军从小路下关，偷袭孙坚寨后，将军您攻打他的前寨，如此便能擒获孙坚。” 华雄依计而行，传令军士饱餐一顿，趁着夜色下关。当晚月白风清，华雄军抵达孙坚寨时，已是半夜，他们鼓噪着径直冲入寨中。孙坚慌忙披挂上马，正好遭遇华雄。两马相交，没战几个回合，后面李肃的军队赶到，瞬间四处放火。孙坚的军队顿时大乱，众将各自为战。只有祖茂紧紧跟随孙坚，突围而逃。华雄在后面紧追不舍。孙坚取出弓箭，连射两箭，都被华雄躲过。再射第三箭时，由于用力过猛，竟然拽折了鹊画弓，无奈之下，只得弃弓纵马狂奔。祖茂说：“主公，您头上的红头巾太过显眼，容易被贼军认出。您把红头巾给我戴上。” 孙坚赶忙脱下红头巾，与祖茂换了头盔，两人分两路逃走。华雄的军队只朝着戴红头巾的人追赶，孙坚这才从小路逃脱。祖茂被华雄追得急迫，便将红头巾挂在一户人家烧不尽的庭柱上，自己则躲进树林中。华雄的军队在月光下远远看到红头巾，便四面围了上去，却不敢靠近，先用箭射，射了一阵后，才发现中计，于是上前取下红头巾。祖茂趁机从树林后杀出，挥舞双刀，想要劈死华雄。华雄大喝一声，反手一刀，将祖茂砍于马下。一直厮杀到天明，华雄才率军回到关上。 程普、黄盖、韩当等人找到孙坚，重新收拾军马屯扎下来。孙坚因为折损了祖茂，悲痛不已，连夜派人将此事报知袁绍。袁绍大惊：“没想到孙文台竟然败于华雄之手！” 于是赶忙召集诸侯商议对策。众人到齐后，唯独公孙瓒来迟，袁绍请他入帐入座。袁绍说：“前日鲍将军的弟弟不遵守调遣，擅自进兵，结果丧命，还折损了许多军士；如今孙文台又败于华雄，锐气受挫，这可如何是好？” 诸侯们听了，都沉默不语。袁绍举目环顾，只见公孙瓒背后站着三个人，容貌不凡，此时都在那里冷笑。袁绍问道：“公孙太守背后是什么人？” 公孙瓒把刘备叫出来，说：“这是我自幼的同窗兄弟，平原县令刘备。” 曹操问：“莫非是破黄巾军的刘玄德？” 公孙瓒回答：“正是。” 随即让刘备上前拜见众人。公孙瓒将刘备的功劳以及出身详细说了一遍。袁绍说：“既然是汉室宗亲，那就赐座。” 刘备谦逊地谢过。袁绍说：“我并非敬重你的名爵，而是敬重你是帝室之胄。” 于是刘备坐在末位，关羽、张飞则叉手侍立在后面。 忽然，探子来报：“华雄率领铁骑下关，用长竿挑着孙太守的红头巾，在寨前大骂挑战。” 袁绍问：“谁敢去迎战？” 袁术背后转出骁将俞涉，说：“小将愿意前往。” 袁绍大喜，立刻让俞涉出战。不一会儿，就有人来报：“俞涉与华雄交战，不到三个回合，就被华雄斩杀。” 众人皆大惊。太守韩馥说：“我有上将潘凤，定能斩杀华雄。” 袁绍急忙下令让潘凤出战。潘凤手提大斧上马。没过多久，又有人飞马来报：“潘凤也被华雄斩杀。” 众人吓得脸色大变。袁绍叹道：“可惜我的上将颜良、文丑不在！要是有一人在此，何惧华雄！” 话还没说完，阶下一人高声喊道：“小将愿意前往，砍下华雄的头颅，献于帐下！” 众人一看，只见此人身高九尺，胡须长二尺，丹凤眼，卧蚕眉，面如重枣，声音如同洪钟，站在帐前。袁绍询问此人是谁。公孙瓒说：“这是刘玄德的弟弟关羽。” 袁绍又问关羽现居何职。公孙瓒答：“跟随刘玄德担任马弓手。” 帐上的袁术一听，大声呵斥道：“你是欺负我们诸侯中没有大将吗？区区一个弓手，竟敢在此胡言乱语！给我赶出去！” 曹操急忙阻止说：“公路息怒。此人既然敢口出狂言，必定有勇有谋；不妨让他出战试试，倘若不胜，再责罚也不迟。” 袁绍说：“派一个弓手出战，定会被华雄耻笑。” 曹操说：“此人仪表不凡，华雄又怎会知道他是弓手？” 关羽说：“如果我不胜，请斩下我的头颅。” 曹操让人斟了一杯热酒，递给关羽，让他饮了再上马。关羽说：“酒暂且斟下，我去去就来。” 说罢，出帐提刀，飞身上马。众诸侯听到关外鼓声震天，喊声大作，如同天塌地陷，山崩岳撼，都惊恐不已。正想要派人去探听，只听鸾铃声响，关羽骑着马来到中军，将华雄的头颅扔在地上。此时，那杯酒还冒着热气。后人写诗称赞道：“威镇乾坤第一功，辕门画鼓响冬冬。云长停盏施英勇，酒尚温时斩华雄。” 曹操大喜。只见刘备背后转出张飞，高声大叫：“俺哥哥斩了华雄，不趁此时杀入关去，活捉董卓，还等什么！” 袁术大怒，喝道：“我们大臣尚且懂得谦让，你一个县令手下的小卒，竟敢在此耀武扬威！都给我赶出帐去！” 曹操说：“论功行赏，何必计较贵贱？” 袁术说：“既然你们只看重一个县令，那我告辞。” 曹操说：“怎能因一句话而误了大事？” 于是让公孙瓒带着刘备、关羽、张飞先回寨。众人纷纷散去。曹操则暗中派人带着牛酒去抚慰他们三人。 华雄手下的败军逃回关上，将情况禀报。李肃慌忙写了告急文书，上报董卓。董卓急忙召集李儒、吕布等人商议。李儒说：“如今折了上将华雄，贼军势力浩大。袁绍身为盟主，他的叔叔袁隗现为太傅；倘若他们里应外合，那就麻烦了，可先除掉袁隗。请丞相亲自率领大军，分兵剿灭他们。” 董卓觉得有理，便唤来李傕、郭汜，让他们率领五百士兵，围住太傅袁隗的家，不分老幼，全部诛杀，先将袁隗的首级拿到关前示众。 随后，董卓起兵二十万，兵分两路：一路先让李傕、郭汜率领五万兵马，守住汜水关，按兵不动；董卓自己则率领十五万兵马，同李儒、吕布、樊稠、张济等人驻守虎牢关。虎牢关距离洛阳五十里。董卓的军队到达关前，他命令吕布率领三万兵马，在关前扎下大寨，自己则在关上屯兵。 流星马探听到消息，赶忙报入袁绍的大寨。袁绍召集众人商议。曹操说：“董卓屯兵虎牢关，截断了我们诸侯的中路，如今我们可分一半兵力前去迎敌。” 袁绍于是分派王匡、乔瑁、鲍信、袁遗、孙融、张杨、陶谦、公孙瓒八路诸侯，前往虎牢关迎敌。曹操则率领军队往来救援。八路诸侯各自起兵。河内太守王匡的军队最先到达。吕布带着三千铁骑飞奔而来迎战。王匡将军队列成阵势，勒马站在门旗下观望，只见吕布出阵：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身穿西川红锦百花袍，外披兽面吞头连环铠，腰间系着勒甲玲珑狮蛮带；弓箭随身，手持画戟，胯下骑着嘶风赤兔马，果然是 “人中吕布，马中赤兔”！王匡回头问道：“谁敢出战？” 后面一员将领纵马挺枪而出。王匡一看，原来是河内名将方悦。两马相交，不到五个回合，方悦就被吕布一戟刺于马下，吕布挺戟径直冲杀过来。王匡的军队顿时大败，四散奔逃。吕布在敌阵中东冲西杀，如入无人之境。幸好乔瑁、袁遗的两支军队及时赶到，救援王匡，吕布这才退去。三路诸侯各自折损了一些人马，退到三十里外扎下营寨。随后，另外五路军马也都赶到，众人聚在一起商议，都感叹吕布英勇非凡，无人能敌。 正忧虑间，小校来报：“吕布前来挑战。” 八路诸侯一齐上马。军队分成八队，布列在高冈之上。远远望去，只见吕布率领的一队军马，绣旗飘扬，率先冲阵。上党太守张杨的部将穆顺，出马挺枪迎战，却被吕布手起一戟，刺于马下。众人皆大惊。北海太守孔融的部将武安国，舞动铁锤，飞马而出。吕布挥戟拍马迎战。两人战到十多个回合，吕布一戟砍断武安国的手腕，武安国只得弃锤而逃。八路诸侯的军队一齐杀出，救回武安国。吕布见状，退回营中。众诸侯回到寨中商议。曹操说：“吕布英勇无敌，我们可会合十八路诸侯，共同商议良策。倘若能擒住吕布，董卓便容易诛杀了。” 众人正在商议，吕布再次引兵前来挑战。八路诸侯一同出战。公孙瓒手持长矛，亲自与吕布交战。没战几个回合，公孙瓒便败下阵来，拨马逃走。吕布骑着赤兔马紧紧追赶。赤兔马日行千里，奔跑起来如风一般。眼看就要赶上，吕布举起画戟，朝着公孙瓒的后心刺去。这时，旁边一员将领圆睁环眼，倒竖虎须，手持丈八蛇矛，飞马大叫：“三姓家奴休走！燕人张飞在此！” 吕布见状，舍弃公孙瓒，转而与张飞交战。张飞抖擞精神，与吕布酣战。两人连斗五十多个回合，不分胜负。关羽见了，一拍马，挥舞着八十二斤重的青龙偃月刀，前来夹攻吕布。三匹马呈 “丁” 字形厮杀。又战了三十回合，仍未能战胜吕布。刘备见状，抽出双股剑，骑着黄鬃马，从斜刺里也来助战。三人将吕布团团围住，如同走马灯一般厮杀。八路诸侯的人马都看得目瞪口呆。吕布抵挡不住，瞅准刘备的破绽，虚刺一戟，刘备急忙躲闪。吕布趁机荡开阵角，倒拖画戟，飞马退回。三人怎肯罢休，拍马紧追。八路诸侯的军队喊声震天，一同掩杀过去。吕布的军马朝着关上奔逃；刘备、关羽、张飞则在后面紧紧追赶。古人曾有一段文字，专门描述刘备、关羽、张飞三战吕布的场景：“汉朝天数当桓灵，炎炎红日将西倾。奸臣董卓废少帝，刘协懦弱魂梦惊。曹操传檄告天下，诸侯奋怒皆兴兵。议立袁绍作盟主，誓扶王室定太平。温侯吕布世无比，雄才四海夸英伟。护躯银铠砌龙鳞，束发金冠簪雉尾。参差宝带兽平吞，错落锦袍飞凤起。龙驹跳踏起天风，画戟荧煌射秋水。出关搦战谁敢当？诸侯胆裂心惶惶。踊出燕人张冀德，手持蛇矛丈八枪。虎须倒竖翻金线，环眼圆睁起电光。酣战未能分胜败，阵前恼起关云长。青龙宝刀灿霜雪，鹦鹉战袍飞蛱蝶。马蹄到处鬼神嚎，目前一怒应流血。枭雄玄德掣双锋，抖擞天威施勇烈。三人围绕战多时，遮拦架隔无休歇。喊声震动天地翻，杀气迷漫牛斗寒。吕布力穷寻走路，遥望家山拍马还。倒拖画杆方天戟，乱散销金五彩幡。顿断绒绦走赤兔，翻身飞上虎牢关。” 三人一直追到吕布关下，看见关上西风中飘动着青罗伞盖。张飞大叫：“这必定是董卓！追吕布有什么了不起，不如先抓住董贼，这才是斩草除根！” 说罢，拍马上关，想要擒获董卓。正是：擒贼定须擒贼首，奇功端的待奇人。 第11回：董卓迁都长安，风云变幻中的博弈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话说张飞拍马赶到关下，然而关上矢石如雨点般密集，无法前进，只得退回。八路诸侯一同邀请刘备、关羽、张飞，向他们庆贺战功，并派人前往袁绍寨中报捷。袁绍于是传檄文给孙坚，命令他进兵。孙坚带领程普、黄盖来到袁术寨中相见。孙坚用手中的杖在地上比划着说：“董卓与我原本并无仇怨。如今我奋不顾身，亲自冒着箭雨和飞石前来决一死战，对上是为国家讨伐贼子，对下是为将军您报家门之仇；可将军您却听信谗言，不发放粮草，致使我兵败，将军您于心何安？” 袁术惊慌惶恐，无言以对，只好下令斩杀进谗言的人，以此向孙坚谢罪。 忽然有人来向孙坚报告：“关上有一员将领，骑马来到寨中，要见将军您。” 孙坚辞别袁术，回到自己的营寨，唤那人进来询问，原来是董卓的爱将李傕。孙坚问：“你来干什么？” 李傕说：“丞相敬重的人，唯有将军您。如今特意派我来结亲：丞相有个女儿，想许配给将军的儿子。” 孙坚勃然大怒，呵斥道：“董卓逆天无道，颠覆王室，我恨不得将他的九族全部诛灭，以此来谢天下，怎么会与逆贼结亲呢！我不杀你，你赶紧回去，早早献关投降，饶你一条性命！倘若拖延，必将让你粉身碎骨！” 李傕吓得抱头鼠窜，回去见到董卓，诉说孙坚如此无礼。董卓发怒，询问李儒对策。李儒说：“温侯刚刚战败，士兵们没有斗志。不如带兵撤回洛阳，将皇帝迁到长安，以应和童谣。近日街市上流传童谣说：‘西头一个汉，东头一个汉。鹿走入长安，方可无斯难。’我思量这话，‘西头一个汉’，说的是高祖在西都长安兴旺，传了十二位皇帝；‘东头一个汉’，指的是光武在东都洛阳兴旺，如今也传了十二位皇帝。这是天运循环。丞相迁回长安，才能无忧。” 董卓十分高兴，说：“不是你这番话，我实在难以领悟。” 于是带领吕布连夜赶回洛阳，商议迁都之事。董卓召集文武百官在朝堂上，说：“汉朝定都洛阳二百多年，气数已经衰落。我看长安才有兴旺之气，我打算侍奉天子西行。你们各自都要赶紧准备行装。” 司徒杨彪说：“关中地区残破零落。如今无缘无故舍弃宗庙，抛弃皇陵，恐怕会惊动百姓。天下动荡起来极其容易，要安定下来却万分艰难。还望丞相明察。” 董卓发怒道：“你这是在阻碍国家大计吗？” 太尉黄琬说：“杨司徒说得对。过去王莽篡逆，更始帝、赤眉军之时，焚烧长安，那里都变成了瓦砾之地；再加上百姓流离失所，如今只剩下不到十分之一二。现在放弃宫室前往荒地，实在不合适。” 董卓说：“关东贼寇四起，天下大乱。长安有崤山、函谷关的险要地势；又靠近陇右，木材、石料、砖瓦，很快就能置办，营造宫室，用不了一个月。你们不要再乱说了。” 司徒荀爽劝谏道：“丞相如果想要迁都，百姓必然骚动不安。” 董卓大怒道：“我这是为天下考虑，怎么会怜惜那些小民呢！” 当天就将杨彪、黄琬、荀爽罢官，贬为平民。董卓出宫上车，只见有两个人对着车作揖，一看，原来是尚书周毖、城门校尉伍琼。董卓问他们有什么事，周毖说：“如今听说丞相想要迁都长安，所以前来劝谏。” 董卓大怒道：“我一开始听你们两个的，保举任用袁绍；如今袁绍已经反叛，原来你们是一伙的！” 喝令武士将他们推出都门斩首。随后下令迁都，限定第二天就出发。李儒说：“如今钱粮短缺，洛阳富户极多，可以将他们的财产没收充公。凡是袁绍等人的门下，杀掉他们的宗族党羽，抄没他们的家产，必定能得到巨额钱财。” 董卓随即派遣五千铁骑，四处捉拿洛阳富户，共计数千家，在他们头上插旗，上面大书 “反臣逆党”，全部在城外斩首，夺取他们的钱财。 李傕、郭汜驱赶着洛阳的数百万百姓，前往长安。每一队百姓中间夹杂着一队士兵，相互押送；死在沟壑中的百姓，数不胜数。他们还纵容军士奸**女，抢夺粮食；百姓的啼哭之声，震动天地。如果有走得慢的，后面的三千军队就会催促，军士手持利刃，在路上随意杀人。 董卓临行前，下令各门放火，焚烧居民房屋，并且放火烧毁宗庙宫府。南北两宫，火焰相互连接；长乐宫庭，全部化为焦土。他又派遣吕布挖掘先皇及后妃的陵寝，夺取其中的金银财宝。军士们趁机将官民的坟冢几乎挖遍。董卓装载了数千车的金珠绸缎等好物，劫持了天子以及后妃等人，径直前往长安。再说董卓的将领赵岑，见董卓已经放弃洛阳离去，便献出了汜水关。孙坚率兵率先进入。刘备、关羽、张飞杀入虎牢关，诸侯们各自带领军队进入。 孙坚飞奔洛阳，远远望去火焰冲天，黑烟铺地，方圆二三百里内，没有鸡犬之声，不见人烟。孙坚先派兵扑灭大火，命令众诸侯各自在荒地上屯驻军马。曹操来见袁绍说：“如今董贼向西而去，我们正可乘势追击；本初你却按兵不动，这是为什么？” 袁绍说：“各路兵马疲惫困乏，贸然进军恐怕没有好处。” 曹操说：“董贼焚烧宫室，劫持迁徙天子，海内震动，百姓不知该归向何处：这正是老天要灭亡他的时候，打一仗就能平定天下。诸位为何迟疑不进呢？” 众诸侯都说不可轻易行动。曹操大怒道：“这些小子不值得与我谋划大事！” 于是自己带领一万多兵马，率领夏侯惇、夏侯渊、曹仁、曹洪、李典、乐进，连夜赶来追赶董卓。 董卓行军到荥阳地方，太守徐荣出来迎接。李儒说：“丞相刚刚放弃洛阳，要防备有追兵。可以让徐荣在荥阳城外山坞旁边埋伏军队，如果有追兵来，可放他们过去；等我们这边打败了追兵，然后再截断他们的退路进行掩杀。让后来的人不敢再追。” 董卓听从了他的计策，又命令吕布率领精兵断后。吕布正在行军，曹操的军队赶了上来。吕布大笑道：“不出李儒所料啊！” 将军队摆开阵势。曹操骑马出阵，大声喊道：“逆贼！劫持迁徙天子，驱赶百姓，你要去哪里？” 吕布骂道：“背主的懦夫，竟敢胡言乱语！” 夏侯惇挺枪跃马，直取吕布。没战几个回合，李傕率领一支军队从左边杀来，曹操急忙命令夏侯渊迎敌。右边喊声又起，郭汜率领军队杀到，曹操急忙命令曹仁迎敌。三路军马，势不可当。夏侯惇抵挡不住吕布，飞马退回阵中。吕布率领铁骑掩杀，曹操的军队大败，朝着荥阳方向逃跑。逃到一座荒山脚下时，大约是二更时分，月明如昼。曹操刚刚聚集起残兵，正打算埋锅造饭，只听到四周喊声大作，徐荣的伏兵全部杀出。曹操慌忙策马，夺路奔逃，正好遇到徐荣，转身就跑。徐荣搭箭射中曹操的肩膀。曹操带箭逃命，绕过山坡。两个军士埋伏在草丛中，见曹操骑马过来，两支长枪一齐刺出，曹操的马中枪倒地。曹操翻身落马，被两个士兵擒住。只见一员将领飞马而来，挥刀砍死两个步军，下马救起曹操。曹操一看，原来是曹洪。曹操说：“我今天要死在这里了，贤弟你赶紧走吧！” 曹洪说：“主公赶紧上马！我愿意步行。” 曹操说：“贼兵追上来，你怎么办？” 曹洪说：“天下可以没有我曹洪，但不能没有主公您。” 曹操说：“我如果能活下来，全靠你的力量。” 曹操上马，曹洪脱去衣甲，拖着刀跟在马后奔跑。大约跑到四更多的时候，只见前面有一条大河，挡住了去路，后面喊声越来越近。曹操说：“我的命到这里，恐怕活不成了！” 曹洪急忙扶曹操下马，脱去袍铠，背着曹操渡河。刚到对岸，追兵就到了，隔着河放箭。曹操带着水继续奔跑。等到天亮，又跑了三十多里，在土冈下稍作休息。忽然喊声响起，一彪人马追了过来：原来是徐荣从上游渡河来追击。曹操正慌乱着急的时候，只见夏侯惇、夏侯渊带领数十骑飞奔而至，大声喝道：“徐荣，休要伤害我主公！” 徐荣便朝着夏侯惇冲过去，夏侯惇挺枪迎战。两人交战几个回合，夏侯惇将徐荣刺于马下，杀散了剩余的士兵。随后曹仁、李典、乐进各自带领军队寻到，见到曹操，忧喜交集；聚集起残兵五百多人，一同回到河内。董卓的军队则前往长安。 众诸侯分别屯驻在洛阳。孙坚扑灭宫中的余火，在城内屯兵，在建章殿的地基上设置营帐。孙坚命令军士清扫宫殿的瓦砾。凡是董卓挖掘过的陵寝，全部重新掩埋封闭。在太庙的地基上，简单建造了三间殿屋，请众诸侯设立历代圣神的牌位，宰杀太牢祭祀。祭祀完毕，众人散去。孙坚回到营寨中，这天夜里星月交辉，他手按宝剑露天而坐，仰观天文。只见紫微垣中白气弥漫，孙坚叹息道：“帝星不明，贼臣乱国，万民遭受苦难，京城变得一片荒芜！” 说完，不觉流下泪来。 旁边有军士指着说：“殿南有五色毫光从井中升起。” 孙坚唤来军士点起火把，下井打捞。捞起一具妇人的尸首，虽然时间已久，但尸体没有腐烂，穿着宫样的装束，脖子上带着一个锦囊。打开锦囊看，里面有一个朱红小匣，用金锁锁着。打开匣子，里面是一枚玉玺：方圆四寸，上面刻着五条龙相互交纽；旁边缺了一角，用黄金镶补；上面有八个篆文：“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孙坚得到玉玺，便询问程普。程普说：“这就是传国玉玺。这块玉是昔日卞和在荆山之下，看到凤凰栖息在石头上，就将石头运来献给楚文王。剖开石头，果然得到了玉。秦始皇二十六年，命令能工巧匠将其雕琢成玉玺，李斯在上面刻了这八个字。秦始皇二十八年，始皇巡游到洞庭湖，风浪大作，船快要翻了，急忙将玉玺投入湖中，风浪才停止。到秦始皇三十六年，始皇巡游到华阴，有人拿着玉玺拦住道路，对随从说：‘拿着这个还给祖龙。’说完就不见了，这玉玺又回到了秦朝。第二年，始皇驾崩。后来子婴将玉玺献给汉高祖。后来到王莽篡逆的时候，孝元皇太后将玉玺砸向王寻、苏献，砸崩了一角，用黄金镶补。光武帝在宜阳得到这枚宝玺，一直传到现在。最近听说十常侍作乱，劫持少帝出北邙，回宫后丢失了这枚宝玺。如今上天将它授予主公，主公必定有登上皇位的福分。这里不能久留，应该赶紧回到江东，另图大事。” 孙坚说：“你说的正合我意。明天我就称病告辞回去。” 商议已定，秘密告诫军士不得泄漏此事。 第12回：玉玺纷争，乱世风云愈演愈烈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袁绍军中有人，是袁绍的同乡，想借此作为进身的机会，就连夜偷偷溜出营寨，跑去报告袁绍孙坚得到玉玺的事。 袁绍赏赐了他，还暗中把他留在军中。第二天，孙坚前来向袁绍告辞，说：“我身染小疾，想要回到长沙，特地来与您告别。”袁绍笑着说：“我知道您的病，是因为传国玉玺啊。”孙坚脸色大变，说道：“这话从何说起？”袁绍说：“如今我们兴兵讨伐贼子，是为国家除害。玉玺是朝廷的宝物，您既然得到了，就应当当着众人的面留在盟主这里，等诛杀了董卓，再归还给朝廷。现在您却藏着它要离开，这是想干什么？”孙坚说：“玉玺怎么会在我这里？”袁绍说：“建章殿井中的东西在哪里？”孙坚说：“我根本没有，为何要强逼我？”袁绍说：“赶快拿出来，免得给自己惹祸。”孙坚指着天发誓说：“我如果真的得到了这宝物，却私自藏匿，他日不得善终，死在刀箭之下！”众诸侯说：“文台都这样发誓了，想必是没有。”袁绍把那个报告消息的军士叫出来，问：“打捞的时候，有这个人在场吗？”孙坚大怒，拔出所佩的剑，要斩杀那个军士。 袁绍也拔剑说：“你斩杀我的军士，就是欺负我。”袁绍背后的颜良、文丑都拔剑出鞘。 孙坚背后的程普、黄盖、韩当也拔刀在手。众诸侯赶忙一起劝住。孙坚随即上马，拔寨离开洛阳而去。 袁绍十分恼怒，于是写了一封信，派心腹连夜送往荆州，交给刺史刘表，让他在路上截住孙坚，夺取玉玺。 第二天，有人来报告说曹操追击董卓，在荥阳交战，大败而归。袁绍派人把曹操接到寨中，召集众人摆酒，为曹操解闷。 饮酒宴会上，曹操叹息说：“我一开始发起大义，为国家除贼。诸位既然仗义前来，我原本的想法是，烦请本初带领河内的军队，兵临孟津、酸枣；各位将领坚守成皋，占据敖仓，堵塞轘辕、太谷这些险要之地；公路率领南阳的军队，驻扎在丹水、析县，进入武关，震慑三辅地区。大家都深挖壕沟，高筑壁垒，不要与敌军交战，多设疑兵，向天下展示我们的有利形势。凭借正义去讨伐叛逆，很快就能平定天下。如今大家迟疑不前，太让天下人失望了。我实在为此感到羞耻！”袁绍等人无言以对。 不久宴会结束，曹操看到袁绍等人各怀异心，料想此事不能成功，便自行带领军队前往扬州。 公孙瓒对刘备、关羽、张飞说：“袁绍没什么作为，过不了多久肯定会生变故。我们暂且回去。”于是拔寨向北行进。 到了平原，公孙瓒让刘备担任平原相，自己回去守地养军。兖州太守刘岱，向东郡太守乔瑁借粮。 乔瑁推辞不给，刘岱便带领军队突然冲入乔瑁的营寨，杀死乔瑁，收降了他的全部人马。 袁绍见众人各自分散，也率领军队拔寨，离开洛阳，前往关东。再说荆州刺史刘表，字景升，是山阳高平人，乃汉室宗亲。 他自幼喜好结交朋友，与七位名士结为好友，当时号称 “江夏八俊”。这七人分别是：汝南的陈翔，字仲麟；同郡的范滂，字孟博；鲁国的孔昱，字世元；渤海的范康，字仲真；山阳的檀敷，字文友；同郡的张俭，字元节；南阳的岑咥，字公孝。 刘表与这七人交情深厚，又有延平人蒯良、蒯越，襄阳人蔡瑁作为辅佐。 刘表当时看了袁绍的书信，随即命令蒯越、蔡瑁带领一万兵马去拦截孙坚。 孙坚的军队刚到，蒯越就摆开阵势，自己一马当先出阵。孙坚问道：“蒯异度，你为什么带兵拦截我的去路？”蒯越说：“你既然身为汉朝臣子，为何私自藏匿传国之宝？赶快留下，放你回去！”孙坚大怒，命令黄盖出战。 蔡瑁挥舞着刀前来迎战。两人交战几个回合，黄盖挥动鞭子，正中蔡瑁的护心镜。 蔡瑁拨转马头逃走，孙坚乘势杀过边界。山背后金鼓齐鸣，原来是刘表亲自带领军队赶到。 孙坚在马上行礼说：“景升，你为什么听信袁绍的书信，逼迫相邻的郡？”刘表说：“你藏匿传国玉玺，是想要反叛吗？”孙坚说：“我如果有这东西，死在刀箭之下！”刘表说：“你要是想让我相信，就把随军的行李，任凭我搜查。”孙坚愤怒地说：“你有什么能耐，竟敢小看我！”正要交战，刘表却带兵后退。 孙坚纵马追赶，两山背后伏兵一齐杀出，背后蔡瑁、蒯越也追了过来，把孙坚围困在核心。 正是：玉玺得来无用处，反因此宝动刀兵。 第13回：袁孙纷争，乱世逐鹿的风云变幻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且说孙坚被刘表团团围住，幸亏程普、黄盖、韩当三位将领拼死相救，才得以脱身，但军队折损大半，只得夺路带领残兵撤回江东。从此，孙坚与刘表结下仇怨。 袁绍在河内屯兵，粮草匮乏。冀州牧韩馥派人送来粮草，资助袁绍的军队。谋士逢纪向袁绍进言：“大丈夫纵横天下，怎能依靠别人送粮来维持生计！冀州乃是钱粮富足之地，将军为何不夺取它呢？” 袁绍说：“我没有良策啊。” 逢纪说：“可以暗中派人快马送信给公孙瓒，让他进兵夺取冀州，约定双方夹攻，公孙瓒必定会起兵。韩馥是个没有谋略的人，到时候肯定会请将军您来管理冀州事务；我们趁机行事，冀州便唾手可得。” 袁绍十分高兴，立刻写信送到公孙瓒那里。公孙瓒收到信，见信上说共同攻打冀州，然后平分土地，大喜过望，当天就起兵出发。 袁绍却又派人暗中把消息告知韩馥。韩馥惊慌失措，急忙召集荀谌、辛评两位谋士商议。荀谌说：“公孙瓒率领燕、代两地的兵马，长驱直入，其锋芒锐不可当。况且还有刘备、关羽、张飞相助，我们难以抵挡。如今袁本初智勇过人，手下名将众多，将军您可以请他来共同治理冀州事务，他必定会厚待将军，这样就不用担心公孙瓒了。” 韩馥于是立刻派别驾关纯去邀请袁绍。长史耿武劝谏道：“袁绍现在是孤客穷军，全靠我们提供粮草，就如同婴儿在我们的股掌之上，断绝他的乳食，马上就能把他饿死。怎么能把冀州事务交给他呢？这简直是引狼入羊群啊。” 韩馥说：“我原本就是袁氏的旧部，才能又比不上本初。古人都讲究选择贤能之人而让位，你们为何要嫉妒呢？” 耿武叹息道：“冀州要完了！” 于是，弃职离开的人有三十多个。只有耿武与关纯埋伏在城外，等待袁绍到来。 几天后，袁绍带兵抵达。耿武、关纯拔刀冲出来，想要刺杀袁绍。袁绍的部将颜良立刻斩杀了耿武，文丑砍死了关纯。袁绍进入冀州，任命韩馥为奋威将军，让田丰、沮授、许攸、逢纪分别掌管冀州事务，将韩馥的权力全部剥夺。韩馥懊悔不已，于是抛下家小，独自一人骑马去投奔陈留太守张邈。 公孙瓒得知袁绍已经占据冀州，便派弟弟公**前去见袁绍，想要分一杯羹。袁绍说：“你可以请你哥哥亲自来，我再与他商议。” 公**告辞回去。还没走出五十里，路旁突然杀出一彪军马，喊道：“我们是董丞相的家将！” 乱箭齐发，射死了公**。公**的随从逃回，把公**已死的消息报告给公孙瓒。公孙瓒大怒道：“袁绍引诱我起兵攻打韩馥，他却在暗中谋取私利；如今又假装是董卓的士兵射死我弟弟，这笔冤仇怎能不报！” 于是，公孙瓒发动本部全部兵马，杀向冀州。 袁绍得知公孙瓒的军队来了，也率领军队出战。两支军队在磐河两岸对峙：袁绍的军队在磐河桥东，公孙瓒的军队在桥西。公孙瓒立马在桥上，大声喊道：“背信弃义的家伙，怎敢算计我！” 袁绍也策马来到桥边，指着公孙瓒说：“韩馥没有才能，自愿把冀州让给我，这与你有什么相干？” 公孙瓒说：“当初以为你忠义，推举你做盟主；如今你所作所为，简直是狼心狗肺之徒，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 袁绍大怒道：“谁能把他擒住？” 话还没说完，文丑便策马挺枪，径直杀上桥来。公孙瓒在桥边与文丑交锋。没战十几个回合，公孙瓒抵挡不住，败下阵来逃走。文丑乘胜追击。公孙瓒逃入自己的阵营，文丑骑着快马直接冲入中军，在敌阵中往来冲突。公孙瓒手下的四员健将，一起上前迎战；结果被文丑一枪刺倒一员将领，其他三员将领都逃走了。文丑一直把公孙瓒赶出阵后，公孙瓒朝着山谷方向逃去。文丑驱马厉声大叫：“快下马受降！” 公孙瓒的弓箭全部掉落，头盔也掉在地上；他披散着头发，纵马狂奔，转过山坡；他的马突然前蹄失陷，公孙瓒翻身落在坡下。文丑急忙举枪来刺。突然，草坡左侧转出一个少年将军，飞马挺枪，直取文丑。公孙瓒挣扎着爬上坡，看那少年：身高八尺，浓眉大眼，面容宽阔，两颊丰满，威风凛凛。少年与文丑大战五六十回合，不分胜负。公孙瓒部下的救兵赶到，文丑拨转马头离去。那少年也没有追赶。公孙瓒急忙走下土坡，询问那少年的姓名。那少年欠身答道：“我是常山真定人，姓赵，名云，字子龙。原本是袁绍辖下的人。因为看到袁绍没有忠君救民之心，所以特地离开他来投奔将军您，没想到在这里相遇。” 公孙瓒非常高兴，于是与赵云一同回到营寨，整顿兵马。 第二天，公孙瓒把军队分成左右两队，如同鸟的两翼。他有五千多匹马，其中大半是白马。因为公孙瓒曾经与羌人作战，专门挑选白马作为先锋，号称白马将军；羌人只要看到白马就逃跑，所以公孙瓒的白马特别多。袁绍命令颜良、文丑为先锋，各自带领一千弓弩手，也分成左右两队；让左边的队伍射击公孙瓒的右军，右边的队伍射击公孙瓒的左军。又命令麴义带领八百弓手，一万五千步兵，列于阵中。袁绍自己率领数万马步军，在后面接应。公孙瓒刚得到赵云，还不了解他的心性，让他另外带领一军在后面。公孙瓒派遣大将严纲为先锋。他自己率领中军，立马桥上，在马前竖着大红圈金线的帅字旗。从辰时开始擂鼓，一直到巳时，袁绍的军队都没有前进。麴义命令弓手都埋伏在遮箭牌下，只等炮响就放箭。严纲击鼓呐喊，直冲麴义。麴义的军队看到严纲的兵来了，都伏在地上不动；直到严纲的军队靠近，一声炮响，八百弓弩手一齐放箭。严纲急忙想要退回，被麴义拍马舞刀，斩于马下，公孙瓒的军队大败。左右两军想要来救援，都被颜良、文丑带领弓弩手射住。袁绍的军队一起推进，一直杀到界桥边。麴义骑马赶到，先斩杀了执旗的将领，把绣旗砍倒。公孙瓒看到绣旗被砍倒，拨转马头下桥逃走。麴义带领军队一直冲到后军，正好撞上赵云，赵云挺枪跃马，直取麴义。没战几个回合，一枪就把麴义刺于马下。赵云单人独马冲入袁绍的军队，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公孙瓒带领军队杀回，袁绍的军队大败。 袁绍先派探马去查看，探马回报说麴义斩将夺旗，正在追赶败兵；因此袁绍没有做防备，与田丰带着帐下数百名持戟军士，数十名弓箭手，骑马出来观看，呵呵大笑道：“公孙瓒真是无能之辈！” 正说着，突然看到赵云冲到面前。弓箭手急忙想要放箭，赵云连续刺倒几人，众人都四散逃走。后面公孙瓒的军队团团围了上来。田丰慌张地对袁绍说：“主公，您先到空墙中躲避一下！” 袁绍把头盔扔在地上，大声喊道：“大丈夫甘愿在战场上战死，怎能躲到墙里苟且偷生！” 众军士齐心协力，拼死作战，赵云无法冲破重围，袁绍的大队人马赶到，颜良也带领军队来到，两路兵马一起拼杀。赵云保护公孙瓒杀出重围，回到界桥。袁绍驱兵大举进攻，再次赶过桥去，落水淹死的人不计其数。 袁绍在前面当先追赶，没跑五里路，只听到山背后喊声大作，闪出一彪人马，为首的三员大将，正是刘玄德、关云长、张翼德。他们在平原得知公孙瓒与袁绍相争，特地赶来助战。当下三匹马，三件兵器，飞奔而来，直取袁绍。袁绍吓得魂飞魄散，手中的宝刀掉落在马下，急忙拨转马头逃跑，众人拼死相救，才过了桥。公孙瓒也收兵回到营寨。刘备、关羽、张飞与公孙瓒相互问候完毕，公孙瓒说：“如果不是玄德远道而来救我，我几乎就狼狈不堪了。” 于是让他们与赵云相见。刘备对赵云十分敬重喜爱，心中便有了不舍之意。 袁绍输了一阵后，坚守不出。两军对峙了一个多月，有人前往长安把消息报告给董卓。李儒对董卓说：“袁绍与公孙瓒，也都是当今的豪杰。他们现在在磐河厮杀，我们应该假借天子的诏书，派人去调解他们的纷争。他们二人感激您的恩德，必定会顺从太师您。” 董卓说：“好。” 第二天，就派太傅马日磾、太仆赵岐，带着诏书前去。二人来到河北，袁绍到百里之外迎接，行再拜之礼，接受诏书。第二天，二人到公孙瓒的营寨宣读诏书，公孙瓒于是派使者给袁绍送去书信，双方讲和。二人回长安复命。公孙瓒当天就班师回朝，又上表举荐刘玄德为平原相。刘备与赵云分别时，两人手握手，流下眼泪，不忍分离。赵云叹息道：“我过去误把公孙瓒当作英雄；如今看他的所作所为，也不过是袁绍之流罢了！” 刘备说：“你暂且委屈自己侍奉他，我们日后定有相见之日。” 二人洒泪而别。 第14回：孙坚之殇与孙刘纷争延续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且说袁术在南阳，听闻袁绍新近夺得冀州，便派遣使者前去索要一千匹马。袁绍不给，袁术大怒。从此，兄弟二人之间产生嫌隙，关系不再和睦。袁术又派遣使者前往荆州，向刘表借二十万斛粮食，刘表也拒绝了他。袁术心中怨恨，便秘密派人送信给孙坚，让他去讨伐刘表。信中大致说道：“之前刘表截你的路，这是我兄长本初的计谋。如今本初又与刘表私下商议，想要袭击江东。你可速速兴兵讨伐刘表，我为你去对付本初，这样你我两家的仇都能报了。你夺取荆州，我夺取冀州，切不可错失良机！” 孙坚收到信后，说道：“可恨刘表昔日断我归路，如今若不趁机报仇雪恨，更待何时！” 于是召集帐下的程普、黄盖、韩当等人商议。程普说：“袁术为人奸诈，不可轻信他的话。” 孙坚说：“我本就想报仇，难道还指望袁术的帮助吗？” 便派黄盖先到江边安排战船，船上多装载军器粮草，大船用来装载战马，约定好日期便要兴师出征。江中的细作探听到消息，前来报告刘表。刘表大惊，急忙召集文武将士商议对策。蒯良说：“不必忧虑。可让黄祖率领江夏的兵马作为先锋，主公您率领荆襄的大军作为后援。孙坚跨江涉湖而来，怎么能施展武艺呢？” 刘表觉得有理，便命令黄祖做好准备，随后便要起兵。 孙坚有四个儿子，都是吴夫人所生：长子名策，字伯符；次子名权，字仲谋；三子名翊，字叔弼；四子名匡，字季佐。吴夫人的妹妹，是孙坚的次妻，也生了一子一女：儿子名叫朗，字早安；女儿名叫仁。孙坚还收养了俞氏的一个儿子，名叫韶，字公礼。孙坚有个弟弟，名静，字幼台。孙坚临行前，孙静带着诸子在马前叩拜，劝谏道：“如今董卓专权，天子懦弱，海内大乱，各地豪强各霸一方；江东地区刚刚稍微安宁，因为一点小仇就兴兵，实在不合适。希望兄长仔细考虑。” 孙坚说：“弟弟不要多言。我要纵横天下，有仇岂能不报！” 长子孙策说：“如果父亲一定要去，孩儿愿意随行。” 孙坚答应了，于是和孙策登上战船，杀向樊城。 黄祖在江边埋伏了弓弩手，看到战船靠岸，便乱箭齐发。孙坚命令众军不可轻举妄动，只管伏在船中，往来引诱敌军；一连三天，战船数十次靠岸。黄祖的军队只顾放箭，箭很快就放完了。孙坚却把船上得到的箭收集起来，大约有十几万支。当天正赶上顺风，孙坚命令军士一齐放箭。岸上的敌军抵挡不住，只得退走。孙坚的军队登岸后，程普、黄盖分兵两路，直取黄祖的营寨。背后韩当驱兵大举进攻。三面夹攻之下，黄祖大败，舍弃樊城，逃入邓城。孙坚命令黄盖守住船只，亲自统兵追击。黄祖引军出城迎战，在野外布阵。孙坚也列成阵势，骑马站在门旗之下。孙策也全副武装，挺枪立马站在父亲身旁。黄祖带领两员将领出马，一个是江夏的张虎，一个是襄阳的陈生。黄祖扬鞭大骂：“江东的鼠贼，怎敢侵犯汉室宗亲的地界！” 便命令张虎挑战。孙坚阵中的韩当出马迎战。两匹马相交，战了二十多个回合，陈生见张虎渐渐气力不支，便飞马过来相助。孙策望见，按住手中的枪，拉弓搭箭，正好射中陈生的面门，陈生应弦落马。张虎见陈生坠地，吃了一惊，措手不及，被韩当一刀削去半个脑袋。程普纵马直奔阵前，想要活捉黄祖。黄祖舍弃头盔和战马，混杂在步军之中逃命。孙坚率军掩杀败军，一直追到汉水，命令黄盖将船只驶入汉江停泊。 黄祖聚集败军，去见刘表，详细地说了孙坚军势不可当的情况。刘表慌张地请蒯良商议。蒯良说：“如今刚刚战败，士兵们没有斗志；只能深挖壕沟，高筑壁垒，以避开敌军的锋芒；然后暗中派人向袁绍求救，这样围困自然就能解除。” 蔡瑁说：“子柔的话，简直是笨拙的计策。敌军兵临城下，已经到了壕沟边上，怎么能束手待毙！我虽然不才，愿意请求出城迎战，与敌军决一死战。” 刘表答应了他。蔡瑁率领一万多兵马，出襄阳城外，在岘山布阵。孙坚率领得胜之兵，长驱直入。蔡瑁出马迎战。孙坚说：“这个人是刘表后妻的兄长，谁能为我把他擒住？” 程普挺起铁脊矛出马，与蔡瑁交战。不到几个回合，蔡瑁便败走。孙坚驱大军掩杀，杀得敌军尸横遍野。蔡瑁逃入襄阳城。蒯良说蔡瑁不听良策，以致大败，按照军法应当斩首。刘表因为刚刚娶了蔡瑁的妹妹，不肯对他施加刑罚。 孙坚分兵四面，围住襄阳城攻打。忽然有一天，狂风骤起，将中军的帅字旗竿吹折。韩当说：“这可不是吉兆，我们可以暂时班师回朝。” 孙坚说：“我屡战屡胜，夺取襄阳城就在旦夕之间；怎么能因为风折了旗竿，就匆忙退兵呢！” 于是不听韩当的建议，攻城更加急切。蒯良对刘表说：“我昨夜观看天象，看到有一颗将星即将坠落。按照分野推算，应当应在孙坚身上。主公可赶紧写信给袁绍，请求他相助。” 刘表写好书信，问谁敢突围出去送信。健将吕公应声愿意前往。蒯良说：“你既然敢去，就听我的计策：给你五百兵马，多带些擅长射箭的人冲出阵去，直奔岘山。敌军必定会引军来追，你分一百人上山，寻找石子准备；一百人拿着弓弩埋伏在林中。只要有追兵到来，不要径直逃跑；要迂回曲折地把他们引到埋伏的地方，然后一起放箭扔石头。如果能够取胜，就放起连珠号炮，城中便出兵接应。如果没有追兵，就不要放炮，赶紧赶路。今夜月色不太明亮，黄昏时分便可出城。” 吕公领了计策，整顿好军马。黄昏时分，悄悄打开东门，引兵出城。孙坚在帐中，忽然听到喊声，急忙上马，带领三十多名骑兵出营查看。军士报告说：“有一彪人马杀了出来，朝着岘山方向去了。” 孙坚没等召集众将，只带领三十多名骑兵就追了上去。吕公已经在山林茂密、地形复杂的地方设下了埋伏。孙坚的马快，单枪匹马追在前面，离前军不远。孙坚大叫：“休要逃走！” 吕公勒回马来与孙坚交战。两马相交只一个回合，吕公便逃走，闪入山路之中。孙坚随后追入，却不见了吕公。孙坚正打算上山，忽然一声锣响，山上石子纷纷落下，林中乱箭齐发。孙坚身体中了石头和乱箭，脑浆迸裂，人和马都死在岘山之内，年仅三十七岁。 吕公截住那三十名骑兵，将他们全部杀光，放起连珠号炮。城中的黄祖、蒯越、蔡瑁分头引兵杀出，江东的各路军马大乱。黄盖听到喊声震天，率领水军杀来，正好遇到黄祖。两人交战不到两个回合，黄盖就生擒了黄祖。程普保护着孙策，急忙寻找出路，正好遇到吕公。程普纵马向前，与吕公交战不到几个回合，一矛将吕公刺于马下。两军大战，一直杀到天明，各自收兵。 刘表的军队回到城中。孙策回到汉水，才知道父亲被乱箭射死，尸首已经被刘表的军士扛抬入城，不禁放声大哭。众军也都悲痛哭泣。孙策说：“父亲的尸首在那里，我们怎么能回乡！” 黄盖说：“如今活捉了黄祖在这里，找一个人进城讲和，用黄祖去换回主公的尸首。” 话还没说完，军吏桓阶站出来说：“我与刘表有旧交情，愿意进城去做使者。” 孙策答应了他。桓阶进城去见刘表，详细地说了这件事。刘表说：“文台的尸首，我已经用棺木盛殓好放在这里。你们可速速放回黄祖，两家各自罢兵，不要再互相侵犯。” 桓阶拜谢，正打算离开，这时阶下的蒯良站出来说：“不可！不可！我有一计，能让江东的各路军马片甲不留。请先斩了桓阶，然后再用计。” 正是：追敌孙坚方殒命，求和桓阶又遭殃。不知道桓阶的性命将会如何。 第15回：汉室危局下的智谋与阴谋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蒯良说道：“如今孙坚已死，他的几个儿子都还年幼。趁此江东势力虚弱之时，我们火速进军，定能一鼓作气拿下江东。要是归还孙坚尸体，就此罢兵，让他们有时间休养生息，那必将成为荆州的大患。” 刘表却道：“我还有黄祖在他们营中，怎能忍心舍弃他呢？” 蒯良又说：“舍弃一个没什么谋略的黄祖，去换取江东，有何不可呢？” 刘表说：“我与黄祖是心腹之交，舍弃他是不义之举。” 于是，刘表送桓阶回到孙策营中，双方约定用孙坚的尸体换回黄祖。 孙策顺利换回黄祖，迎回父亲的灵柩，停止战斗，返回江东，将父亲安葬在曲阿的原野。丧事办完后，他带领军队驻守江1都，广招贤才，礼贤下士，对人谦逊温和，四方的豪杰渐渐地都来投奔他。这且按下不表。 再说董卓在长安，听闻孙坚已死，便说：“我除掉了一个心腹大患啊！” 接着又问：“他的儿子今年几岁了？” 有人回答说十七岁，董卓便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从此，他越发骄横跋扈，自称为 “尚父”，出入都僭越天子的仪仗；封弟弟董晃为左将军、鄠侯，侄子董璜为侍中，让他总领禁军。董氏宗族的人，不论长幼，都被封为列侯。董卓在离长安城二百五十里的地方，另外修筑了郿坞，征发二十五万民夫去建造：那城郭的高低、城墙的厚薄，都和长安一模一样，里面建造了宫室，仓库中囤积了足够二十年用的粮食；挑选了民间八百名年轻美貌的女子安置在里面，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堆积如山，多得数都数不清；他的家属也都住在里面。董卓往来于长安和郿坞之间，有时半月回去一次，有时一个月回去一次，公卿大臣都要到横门外等候送行；董卓常常在路上设置帐篷，与公卿们一起饮酒作乐。 有一天，董卓出横门，百官都来送行，董卓留下大家设宴。恰好此时，北地郡招安的几百名降卒到了。董卓当即下令，就在座前对这些降卒施以酷刑，有的被砍断手脚，有的被挖掉眼睛，有的被割掉舌头，还有的被放进大锅里煮。降卒们的哀号声震天动地，百官吓得浑身发抖，连筷子都拿不稳，而董卓却依旧谈笑风生，照常吃喝。又有一天，董卓在省台大宴百官，众人分坐两行。酒过几巡，吕布径直走进来，在董卓耳边说了没几句话，董卓笑着说：“原来是这样。” 随即命令吕布在筵席上把司空张温揪下堂去。百官大惊失色。没过多久，侍从用一个红盘子，托着张温的头颅进来献上。百官吓得魂不附体。董卓笑着说：“诸位不要惊慌。张温勾结袁术，想要谋害我，他派人送信来，却错送到我儿奉先那里。所以我把他斩了。你们没有什么事，不必害怕。” 众官只能唯唯诺诺，然后散去。 司徒王允回到府中，想着今日席间发生的事，坐立不安。夜深了，月色皎洁，王允拄着拐杖走进后花园，站在荼蘼架旁，仰望着天空，流下泪来。忽然，他听到有人在牡丹亭畔长吁短叹。王允悄悄走过去偷看，原来是府中的歌伎貂蝉。貂蝉自幼被选入王允府中，学习歌舞，如今刚满十六岁，容貌美丽，技艺精湛，王允把她当作亲生女儿一样对待。这天夜里，王允听了好一会儿，然后大声喝问：“贱人，你是不是有私情？” 貂蝉惊慌地跪下回答说：“贱妾怎敢有私情！” 王允问：“你没有私情，为何深夜在此长叹？” 貂蝉说：“请让妾倾诉肺腑之言。” 王允说：“你不要隐瞒，如实告诉我。” 貂蝉说：“妾承蒙大人的养育之恩，学习歌舞，大人对妾优厚礼遇，妾即使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万一。近来见大人双眉紧锁，必定是为国家大事发愁，妾又不敢过问。今晚又见大人坐立不安，因此长叹。没想到被大人看到了。倘若有用得着妾的地方，妾万死不辞！” 王允用拐杖敲击地面说：“谁能想到汉家天下的命运竟掌握在你手中啊！跟我到画阁中来。” 貂蝉跟着王允来到画阁中，王允把所有的妇妾都喝退，让貂蝉坐下，然后向她叩头下拜。貂蝉惊讶地伏在地上说：“大人为何如此？” 王允说：“你可怜可怜天下的百姓吧！” 说完，泪如泉涌。貂蝉说：“刚才妾就说过：只要有吩咐，妾万死不辞。” 王允跪着说：“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君臣的处境也危如累卵，只有你能拯救这一切。贼臣董卓，妄图篡位；朝中文武大臣，却无计可施。董卓有个义子，姓吕，名布，勇猛无比。我看他们二人都是好色之徒，如今我想用连环计，先把你许配给吕布，然后再献给董卓；你从中相机行事，离间他们父子，让吕布杀掉董卓，以除大害。重新扶持社稷，再造江山，全靠你的力量了。不知你意下如何？” 貂蝉说：“妾答应大人万死不辞，希望马上把妾献给他们。妾自有办法。” 王允说：“此事若泄露，我全家都得灭门。” 貂蝉说：“大人不必担忧。妾若不报此大义，愿死于万刃之下！” 王允拜谢。 第二天，王允拿出家中珍藏的几颗明珠，让手艺精湛的工匠镶嵌打造了一顶金冠，派人秘密送给吕布。吕布十分高兴，亲自到王允家中致谢。王允早已准备好了丰盛的酒菜；等吕布到来，王允出门迎接，把他接入后堂，请到上座。吕布说：“吕布只是相府的一名将领，司徒是朝廷大臣，为何如此错爱？” 王允说：“当今天下，没有别的英雄，只有将军您啊。我敬重的不是将军的职位，而是将军的才能。” 吕布大喜。王允热情地敬酒，口中不停地称赞董太师和吕布的德行。吕布大笑，开怀畅饮。王允喝退左右，只留下几个侍妾劝酒。酒喝到半醉的时候，王允说：“叫我女儿出来。” 不一会儿，两名青衣丫鬟领着浓妆艳抹的貂蝉走了出来。吕布惊讶地问这是什么人。王允说：“这是我的小女儿貂蝉。我承蒙将军错爱，把您当作至亲，所以让她来与将军见见面。” 说完，便让貂蝉给吕布斟酒。貂蝉给吕布送酒时，两人眉来眼去。王允假装喝醉说：“孩儿，你要劝将军多喝几杯。我们全家可全靠将军了。” 吕布请貂蝉坐下，貂蝉假意要进去。王允说：“将军是我的至交好友，孩儿坐一会儿又何妨。” 貂蝉便坐在王允旁边。吕布目不转睛地看着貂蝉。又喝了几杯酒，王允指着貂蝉对吕布说：“我想把这个女儿送给将军做妾，将军肯接纳吗？” 吕布离席道谢说：“如果能这样，吕布愿效犬马之劳！” 王允说：“我会选个良辰吉日，把她送到将军府中。” 吕布欣喜若狂，频频用目光看貂蝉。貂蝉也用含情脉脉的眼神回应他。过了一会儿，宴席结束，王允说：“本想留将军住宿，又怕太师起疑。” 吕布再三拜谢后离去。 过了几天，王允在朝堂上见到董卓，趁吕布不在旁边，伏地跪拜请求说：“我想请太师屈尊到我家中赴宴，不知太师意下如何？” 董卓说：“司徒相邀，我自当前往。” 王允拜谢后回家，水陆珍馐全都准备好，在前厅正中间设下座位，地上铺着锦绣，内外都设置了帏幔。第二天晌午，董卓来了。王允穿着朝服出门迎接，再次跪拜请安。董卓下了车，身边一百多名手持长戟的甲士簇拥着他进入堂中，分列两旁。王允在堂下再次下拜，董卓让人把他扶起，赐他在旁边就座。王允说：“太师的盛德，巍巍如山，伊尹、周公都比不上啊。” 董卓十分高兴。众人开始喝酒作乐，王允极其恭敬。天色渐晚，酒也喝得差不多了，王允请董卓到后堂。董卓喝退甲士。王允捧着酒杯向董卓祝贺说：“我自幼颇通天文，昨晚夜观天象，发现汉家的气数已尽。太师的功德威震天下，就如同舜接受尧的禅让，禹继承舜的帝位一样，正合天心民意。” 董卓说：“我怎敢有这样的奢望！” 王允说：“自古以来，有道之人讨伐无道之人，无德之人让位给有德之人，这又有什么过分的呢！” 董卓笑着说：“如果天命真的归我，司徒你就是开国元勋。” 王允拜谢。堂中点上画烛，只留下女使进酒上菜。王允说：“教坊的乐舞，不足以供奉太师；我家中恰好有些歌伎，冒昧让她们来侍奉。” 董卓说：“很好。” 王允让人放下帘栊，顿时笙簧齐奏，簇拥着貂蝉在帘外翩翩起舞。有词赞道：“原是昭阳宫里人，惊鸿宛转掌中身，只疑飞过洞庭春。按彻《梁州》莲步稳，好花风袅一枝新，画堂香暖不胜春。” 又有诗写道：“红牙催拍燕飞忙，一片行云到画堂。眉黛促成游子恨，脸容初断故人肠。榆钱不买千金笑，柳带何须百宝妆。舞罢隔帘偷目送，不知谁是楚襄王。” 舞毕，董卓让貂蝉到近前。貂蝉转入帘内，深深地再次下拜。董卓见貂蝉容貌绝美，便问：“这女子是什么人？” 王允说：“她是歌伎貂蝉。” 董卓问：“会唱歌吗？” 王允让貂蝉拿着檀板，低声吟唱了一曲。正是：“一点樱桃启绛唇，两行碎玉喷阳春。丁香舌吐衠钢剑，要斩奸邪乱国臣。” 董卓对貂蝉称赞不已。王允让貂蝉给董卓斟酒。董卓端着酒杯问：“你今年多大了？” 貂蝉说：“贱妾年方十六。” 董卓笑着说：“真是神仙中人啊！” 王允起身说：“我想把这个女子献给太师，不知太师肯不肯接纳？” 董卓说：“如此厚赠，我该如何报答？” 王允说：“这女子能侍奉太师，是她的福气。” 董卓再三称谢。王允当即让人准备毡车，先把貂蝉送到相府。董卓也起身告辞。王允亲自送董卓直到相府，然后才告辞回家。 王允骑马走在半路上，只见两行红灯照路，吕布骑马持戟迎面而来，正好与王允相遇。吕布勒住马，一把揪住王允的衣襟，厉声问道：“司徒既然把貂蝉许配给我，如今又送给太师，这是为何，拿我开玩笑吗？” 王允急忙制止他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请到我家中去。” 吕布跟着王允到家，下马进入后堂。行过礼后，王允问：“将军为何责怪老夫？” 吕布说：“有人告诉我，说你用毡车把貂蝉送到相府，这是怎么回事？” 王允说：“将军原来不知道！昨天太师在朝堂上对我说：‘我有件事，明天要到你家去。’我因此准备了小宴等候。太师喝酒的时候说：‘我听说你有个女儿，名叫貂蝉，已经许配给我儿奉先。我怕你说的不算数，特地来求证，并且想见见她。’老夫不敢违抗，就带着貂蝉出来拜见公公。太师说：‘今日是良辰吉日，我马上就把这女子带回去，许配给奉先。’将军你想想：太师亲自前来，老夫怎敢推辞？” 吕布说：“司徒请恕罪。是我一时误会，明日我自当登门请罪。” 王允说：“小女还有些嫁妆，等过了门，我就送到将军府中。” 吕布道谢后离去。 第二天，吕布在府中打听消息，却一点音信也没有。他径直走进堂中，询问那些侍妾。侍妾们回答说：“昨晚太师和新人一起就寝，到现在还没起床。” 吕布大怒，偷偷潜入董卓的卧房后面窥探。这时，貂蝉在窗下梳头，忽然看见窗外池中倒映着一个人的影子，身材高大，头戴束发冠；她偷偷一看，正是吕布。貂蝉故意皱起双眉，做出忧愁不乐的样子，又用香罗手帕频频擦拭眼泪。吕布窥探了很久才离开；过了一会儿，他又进来了。董卓已经坐在中堂，看见吕布进来，问道：“外面没什么事吧？” 吕布说：“没事。” 然后侍立在董卓身旁。董卓正在吃饭，吕布偷偷地往绣帘内张望，看见一个女子在里面来回走动，微微露出半张脸，向他暗送秋波。吕布知道是貂蝉，顿时神魂颠倒。董卓见吕布这副模样，心中起了疑忌，说：“奉先，你没事就先退下吧。” 吕布怏怏不乐地出去了。 第16回：凤仪亭风云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自从董卓纳了貂蝉之后，就被她的美色所迷惑，一个多月都没上朝处理政事。 董卓偶然染上了点小毛病，貂蝉便日夜守在身边，连衣服都不脱，想尽办法迎合他，董卓心里十分欢喜。 吕布进宫向董卓请安，正好碰上董卓在睡觉。貂蝉在床后探出大半个身子望向吕布，她先是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接着又指向董卓，然后不停地流泪。 吕布见此情景，心如刀绞。董卓迷迷糊糊睁开双眼，瞧见吕布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床后，便转过身去看，发现貂蝉正站在床后。 董卓顿时大怒，呵斥吕布道：“你竟敢调戏我的爱姬！”随即叫来左右侍从，将吕布赶了出去，并下令今后不许他再进入大堂。 吕布满怀愤怒与怨恨地回去了，在路上遇到了李儒，便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他。 李儒赶忙进宫去见董卓，说道：“太师您想要夺取天下，为何要因为这点小过错就责怪温侯呢？倘若他心生异心，那大事可就完了。”董卓问道：“那该怎么办？”李儒说：“明天把他叫进宫来，赏赐给他金银财宝，用好话安慰他，自然就没事了。”董卓听从了李儒的建议。 第二天，派人把吕布叫到大堂，安慰他说：“我前几日生病，心神恍惚，说错话伤了你，你可别往心里去。”随即赏赐给吕布十斤黄金，二十匹锦缎。 吕布谢恩后回去了，然而他虽然身在董卓身边，心里却始终惦记着貂蝉。 董卓病好之后，便入朝商议政事。吕布手持画戟跟随在旁，见董卓正与献帝交谈，便趁机提着画戟走出内门，上马径直奔向相府。 他把马拴在相府前，提着画戟进入后堂，寻找貂蝉。貂蝉说：“你到后花园的凤仪亭边等我。”吕布提着画戟径直前往，站在亭下弯曲的栏杆旁。 过了许久，只见貂蝉分开花丛、拂动柳枝而来，宛如月宫仙子下凡。貂蝉哭着对吕布说：“我虽然不是王司徒的亲生女儿，但他待我如同亲生。自从见到将军，我便满心期许能侍奉您。那时我就觉得此生心愿已足。可谁能想到太师起了不良之心，强行玷污了我，我恨不得立刻去死；只是因为还没和将军您诀别，所以才暂且忍辱偷生。如今有幸能见到您，我的心愿也算是了了！我这身子已经被玷污，不能再侍奉英雄；只愿死在您面前，以此表明我的心意！”说完，她双手抓住弯曲的栏杆，就要往荷花池里跳。 吕布急忙抱住她，哭着说：“我早就知道你的心意了！只恨不能与你好好倾诉！”貂蝉拉着吕布的手说：“我今生不能做你的妻子，只盼来世能与你相聚。”吕布说：“我今生若不能娶你为妻，就不算英雄！”貂蝉说：“我度日如年，希望将军怜悯我，救救我。”吕布说：“我今天是抽空来的，恐怕老贼起疑，必须得赶紧回去。”貂蝉拉住他的衣服说：“您如此惧怕老贼，我这辈子恐怕都没有出头之日了！”吕布停下脚步说：“容我慢慢想个好办法。”说完，提着画戟就要走。 貂蝉说：“我在深闺之中，听闻将军的大名如雷贯耳，以为您是当世独一无二的英雄；谁能想到您竟也受制于他人！”说罢，泪如雨下。 吕布羞愧得满脸通红，再次倚着画戟，回身搂住貂蝉，用好言好语安慰她。 两人相互依偎，难舍难分。再说董卓在大殿上，回头不见吕布，心中顿生疑虑，赶忙辞别献帝，乘车回府。 他看到吕布的马拴在府前，便问门吏，门吏回答说：“温侯进后堂去了。”董卓喝退左右侍从，径直走进后堂，却没找到吕布；又唤貂蝉，貂蝉也不见踪影。 他急忙询问侍妾，侍妾说：“貂蝉在后花园赏花呢。”董卓便到后花园寻找，正好看见吕布和貂蝉在凤仪亭下交谈，画戟就倚在一旁。 董卓顿时怒火中烧，大声怒喝。吕布见董卓来了，大惊失色，转身就跑。 董卓抢过画戟，挺着戟追了过去。吕布跑得快，董卓肥胖追不上，便将画戟朝吕布掷去。 吕布把戟打落在地。董卓捡起戟又追，此时吕布已经跑远了。董卓赶出园门，突然有一个人飞奔过来，与董卓的胸膛撞了个满怀，董卓一下子摔倒在地。 正是：冲天怒气高千丈，仆地肥躯做一堆。 第17回：连环计成，董卓覆灭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撞倒董卓的人，正是李儒。当下李儒赶忙扶起董卓，来到书院中坐下。董卓问道：“你为何来此？” 李儒说：“我刚到府门，得知太师怒气冲冲地进入后园，要找吕布。我急忙赶来，正好遇到吕布匆匆奔走，他说：‘太师要杀我！’我赶忙赶入园中劝解，没想到误撞了恩相。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董卓说：“可恶的逆贼！竟敢调戏我的爱姬，我发誓必杀了他！” 李儒说：“恩相错了。昔日楚庄王在绝缨之会上，不追究调戏爱姬的蒋雄，后来被秦兵围困，蒋雄拼尽全力相救。如今貂蝉不过是一个女子，而吕布却是太师的心腹猛将。太师若借此机会，把貂蝉赐给吕布，吕布感恩戴德，必定会以死报答太师。太师请三思。” 董卓沉思许久，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我会考虑的。” 李儒道谢后出去了。 董卓走进后堂，叫来貂蝉，问道：“你为何与吕布私通？” 貂蝉哭着说：“我在后园看花，吕布突然到来。我刚想躲避，吕布说：‘我是太师的儿子，何必躲避？’提着戟追我到凤仪亭。我见他居心不良，害怕被他逼迫，想要投荷花池自尽，却被他抱住。正在生死关头，幸亏太师您来了，救了我的性命。” 董卓说：“我现在把你赐给吕布，如何？” 貂蝉大惊，哭着说：“我已经侍奉了贵人，如今却要突然把我赐给家奴，我宁死也不受此辱！” 说着便拔出墙上的宝剑要自刎。董卓急忙夺下宝剑，抱住貂蝉说：“我和你开玩笑呢！” 貂蝉倒在董卓怀里，掩面大哭道：“这肯定是李儒的计谋！李儒和吕布交情深厚，所以设下此计；却不顾及太师您的体面和我的性命。我恨不得生吃了他的肉！” 董卓说：“我怎么忍心舍弃你呢？” 貂蝉说：“虽然承蒙太师怜爱，但恐怕这里不宜久留，我定会被吕布所害。” 董卓说：“我明天和你回郿坞去，一同享受快乐，你千万别担忧疑虑。” 貂蝉这才止住眼泪，拜谢董卓。 第二天，李儒进来拜见董卓，说：“今日是良辰吉日，可以把貂蝉送给吕布。” 董卓说：“吕布和我有父子名分，不方便赐给他。我只是不追究他的罪过。你传达我的意思，用好话安慰他就行。” 李儒说：“太师不可被妇人迷惑。” 董卓脸色一变，说：“你的妻子肯给吕布吗？貂蝉的事，不要再多言；再说就必杀你！” 李儒出去后，仰天叹息道：“我们都要死在妇人手里了！” 后人读到此处，有诗感叹道：“司徒妙算托红裙。不用干戈不用兵。三战虎牢徒费力，凯歌却奏凤仪亭。” 董卓当天就下令返回郿坞，百官都前来拜送。貂蝉坐在车上，远远看见吕布在人群之中，眼睛望着车中。貂蝉假装用手掩面，做出痛哭的样子。车已经走远，吕布在土冈上缓缓牵着马缰绳，望着车扬起的尘土，叹息痛恨。忽然听到背后有人问道：“温侯为何不跟随太师去，却在这里遥望叹息？” 吕布回头一看，原来是司徒王允。两人相见行礼完毕，王允说：“老夫近日因为染上小病，闭门不出，所以很久没能与将军见面。今日太师回郿坞，我只能带病出来送行，却很高兴能见到将军。请问将军，为何在此长叹？” 吕布说：“正是为了您的女儿。” 王允假装惊讶地说：“过了这么久还没把她许配给将军吗？” 吕布说：“老贼自己宠幸她很久了！” 王允假装十分震惊，说：“真不敢相信有这种事！” 吕布把之前的事情一一告诉王允。王允仰起头，跺脚叹息，半晌说不出话；过了许久，才说道：“没想到太师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行为！” 于是拉着吕布的手说：“暂且到我家商议。” 吕布跟随王允回家。王允把他请进密室，摆酒款待。吕布又把在凤仪亭相遇的事情，详细讲述了一遍。王允说：“太师糟蹋我的女儿，抢夺将军的妻子，实在是被天下人耻笑。人们不是笑太师，而是笑我和将军啊！然而我是年迈无能之辈，不值得一提；可惜将军是盖世英雄，也遭受这样的侮辱！” 吕布怒气冲天，拍案大叫。王允急忙说：“老夫失言了，将军息怒。” 吕布说：“我发誓要杀了这个老贼，洗雪我的耻辱！” 王允急忙捂住他的嘴说：“将军不要乱说，恐怕会连累老夫。” 吕布说：“大丈夫生在天地之间，岂能长久郁郁不得志，屈居人下！” 王允说：“以将军的才能，确实不是董太师所能限制的。” 吕布说：“我想杀了这个老贼，无奈有父子之情，怕惹后人议论。” 王允微笑着说：“将军您姓吕，太师姓董。他向您掷戟的时候，哪里有什么父子情呢？” 吕布愤然说道：“若不是司徒您说，我差点误了大事！” 王允见他心意已决，便劝说道：“将军若扶持汉室，就是忠臣，会青史留名，流芳百世；将军若帮助董卓，就是反臣，会被记载在史书上，遗臭万年。” 吕布离开座位，下拜说道：“我心意已决，司徒不要怀疑。” 王允说：“只是恐怕事情不成，反而招来大祸。” 吕布拔出佩刀，刺破手臂，出血发誓。王允跪下谢道：“汉朝的宗庙祭祀得以延续，全是将军的功劳。千万不要泄露此事！到时候有了计策，我自会告知。” 吕布慨然答应后离去。 王允随即请来仆射士孙瑞、司隶校尉黄琬商议。士孙瑞说：“如今皇上疾病刚刚痊愈，可以派一个能言善辩的人，前往郿坞请董卓来商议事情；一面把天子的密诏交给吕布，让他在朝门之内埋伏甲兵，引董卓进来诛杀他：这是上策。” 黄琬说：“谁敢去呢？” 士孙瑞说：“吕布的同郡骑都尉李肃，因为董卓不给他升官，心中十分怨恨。如果让这个人去，董卓必定不会怀疑。” 王允说：“好。” 又请来吕布共同商议。吕布说：“昔日劝我杀丁建阳的，也是这个人。如今他若不去，我先杀了他。” 于是派人秘密请李肃前来。吕布说：“昔日您劝说我杀了丁建阳，投靠董卓；如今董卓对上欺瞒天子，对下虐待百姓，罪恶滔天，人神共愤。您可以传达天子的诏书前往郿坞，宣董卓入朝，我们埋伏士兵诛杀他，全力扶持汉室，共同做忠臣。您意下如何？” 李肃说：“我也早就想除掉这个贼子了，只恨没有同心之人。如今将军这样说，真是天赐良机，我怎敢有二心！” 于是折断一支箭起誓。王允说：“您若能办成这件事，何愁得不到高官厚禄。” 第二天，李肃带领十几名骑兵，前往郿坞。有人报告说天子有诏书，董卓让人把李肃叫进去。李肃进去拜见。董卓问：“天子有什么诏书？” 李肃说：“天子病体刚刚痊愈，想要在未央殿会见文武百官，商议将皇位禅让给太师，所以有此诏书。” 董卓问：“王允是什么意思？” 李肃说：“王司徒已经派人修筑了受禅台，只等主公您到来。” 董卓大喜，说：“我昨晚梦到一条龙笼罩着我，今日果然得到这个好消息。时机不可错过！” 便命令心腹将领李傕、郭汜、张济、樊稠四人率领三千飞熊军守卫郿坞，自己当天就安排车驾返回京城；他回头对李肃说：“我做了皇帝，你就做执金吾。” 李肃拜谢称臣。董卓进去向母亲辞行。母亲当时已经九十多岁了，问道：“我儿要去哪里？” 董卓说：“儿子要去接受汉朝的禅让，母亲很快就是太后了！” 母亲说：“我近日肉颤心惊，恐怕不是好兆头。” 董卓说：“即将成为国母，岂能没有预先的警示！” 于是辞别母亲出发。临行前，他对貂蝉说：“我做了天子，就立你为贵妃。” 貂蝉心里早已明白，假装欢喜地拜谢。 董卓出了郿坞，上了车，前呼后拥地朝着长安而来。走了不到三十里，所乘坐的车忽然折断了一个轮子，董卓下车换乘马匹。又走了不到十里，那匹马咆哮嘶喊，挣断了缰绳。董卓问李肃：“车折轮，马断辔，这是什么兆头？” 李肃说：“这是太师即将接受汉朝禅让，弃旧换新，即将乘坐玉辇金鞍的兆头啊。” 董卓听了很高兴，相信了他的话。第二天，正行进间，忽然狂风大作，昏雾遮蔽天空。董卓问李肃：“这是什么祥瑞？” 李肃说：“主公即将登上皇位，必定有红光紫雾，来壮大声威。” 董卓又很高兴，没有怀疑。到了城外，百官都出来迎接。只有李儒抱病在家，不能出来迎接。董卓进入相府，吕布进来祝贺。董卓说：“我登上皇位后，你就总督天下兵马。” 吕布拜谢，就在帐前歇息住宿。这天夜里，有十几个小孩在郊外唱歌，歌声被风吹进帐中。歌词是：“千里草，何青青！十日卜，不得生！” 歌声悲切。董卓问李肃：“童谣预示着什么吉凶？” 李肃说：“也只是说刘氏灭亡、董氏兴起的意思。” 第18回：董卓覆灭风云动荡，汉室再陷危局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第二天清晨，董卓排列好仪仗随从，准备入朝。忽然看见一个道人，身穿青袍，头戴白巾，手里拿着一根长竿，上面绑着一丈长的布，布的两头各写着一个 “口” 字。董卓问李肃：“这个道人是什么意思？” 李肃说：“这是个疯子。” 于是呼喊将士把道人赶走。董卓进入朝堂，群臣都穿着朝服，在道路两旁迎接拜见。李肃手持宝剑，扶着董卓的车前行。到了北掖门，军兵都被挡在门外，只有二十多个御车的人一同进去。董卓远远看见王允等人各持宝剑站在殿门，惊讶地问李肃：“他们持剑是什么意思？” 李肃没有回答，推着车径直进入。王允大声喊道：“反贼到了，武士在哪里？” 两旁立刻冲出一百多人，手持戟和长矛刺向董卓。董卓里面穿着铠甲，长矛刺不进去，他手臂受伤，从车上坠落，大声呼喊：“我的儿子奉先在哪里？” 吕布从车后厉声喊道：“有诏书讨伐贼臣！” 一戟直刺董卓的咽喉，李肃早已割下董卓的头颅拿在手中。吕布左手拿着戟，右手从怀中取出诏书，大声呼喊：“奉诏讨伐贼臣董卓，其他人等一概不问！” 将吏们都高呼万岁。后人有诗感叹董卓道：“霸业成时为帝王，不成且作富家郎。谁知天意无私曲，郿坞方成已灭亡。” 当时吕布大声喊道：“助纣为虐的，都是李儒！谁能把他擒住？” 李肃应声愿意前往。忽然听到朝门外传来呼喊声，有人报告说李儒的家奴已经把李儒捆绑起来献了上来。王允命令把李儒押到集市斩首；又将董卓的尸首在大街上示众。董卓身体肥胖，看守尸首的军士把火放在他的肚脐中当作灯，油脂流了满地。百姓路过，没有不向他的头扔东西，用脚践踏他尸首的。王允又命令吕布同皇甫嵩、李肃率领五万兵马，到郿坞抄没董卓的家产和人口。 李傕、郭汜、张济、樊稠听说董卓已死，吕布即将到来，便率领飞熊军连夜逃奔凉州。吕布到了郿坞，先找到了貂蝉。皇甫嵩命令把坞中所藏的良家子女全部释放。只要是董卓的亲属，不论老幼，全部诛杀。董卓的母亲也被杀害。董卓的弟弟董旻、侄子董璜都被斩首示众。抄没坞中所积蓄的财物，黄金有数十万，白银有数百万，绫罗绸缎、珠宝、器皿、粮食，不计其数。这些情况回报给王允。王允于是大肆犒赏军士，在都堂设宴，召集众官，饮酒庆贺。 正在饮宴之时，忽然有人报告说：“董卓的尸体暴露在集市上，忽然有一个人趴在他的尸体上大哭。” 王允发怒说：“董卓被诛杀，士民没有不称贺的；这个人是谁，竟敢独自哭泣！” 于是呼唤武士：“给我把他抓来！” 不一会儿，人被抓到。众官一看，无不惊骇：原来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侍中蔡邕。王允叱责说：“董卓是逆贼，如今被诛杀，这是国家的大幸。你身为汉朝臣子，却不为国家庆贺，反而为贼哭泣，这是为什么？” 蔡邕认罪说：“我虽然没有才能，也知道大义，怎么会背叛国家而向着董卓呢？只是因为一时受到他的知遇之恩，不自觉地为他哭了一场，自己知道罪大。希望您能原谅我：倘若能对我施以黥刑、砍掉双脚，让我继续完成汉史，来赎我的罪过，那就是我的万幸了。” 众官爱惜蔡邕的才华，都极力营救他。太傅马日磾也私下对王允说：“伯喈是旷世奇才，如果让他继续完成汉史，实在是一件盛事。而且他的孝行一向显著，如果仓促杀了他，恐怕会失去人心。” 王允说：“昔日汉武帝不杀司马迁，后来让他作史，结果导致诽谤之书流传后世。如今国运衰微，朝政错乱，不能让奸佞之臣在幼主身边执笔，使我们遭受他的诽谤议论。” 马日磾无言而退，私下对众官说：“王允恐怕要断子绝孙了吧！善人，是国家的纲纪；著史，是国家的典章。毁灭纲纪，废弃典章，怎么能长久呢？” 当时王允不听马日磾的话，命令把蔡邕关进狱中绞死。一时间，士大夫们听到这个消息，都为之流泪。后人评论蔡邕哭董卓，固然不对；王允杀他，也太过分了。有诗感叹道：“董卓专权肆不仁，侍中何自竟亡身？当时诸葛隆中卧，安肯轻身事乱臣。” 且说李傕、郭汜、张济、樊稠逃到陕西，派人到长安上表请求赦免。王允说：“董卓的跋扈，都是这四个人帮助的结果；如今即使大赦天下，唯独不能赦免这四个人。” 使者回去报告李傕。李傕说：“请求赦免不成，我们各自逃命吧。” 谋士贾诩说：“诸位如果抛弃军队单独行动，那么一个亭长就能把你们抓住。不如引诱召集陕西人以及本部军马，杀进长安为董卓报仇。如果事情成功，就尊奉朝廷来匡正天下；如果不能取胜，再逃走也不迟。” 李傕等人觉得他说得对，于是在西凉州散布流言说：“王允打算杀光这里的人！” 众人都惊恐不安。他们又扬言说：“白白送死没有好处，能跟我一起吗造1反？” 众人都愿意跟随。于是聚集了十多万人，分成四路，杀向长安。路上遇到董卓的女婿中郎将牛辅，率领五千人马，正要去为丈人报仇，李傕便与他合兵，让他作为先锋。四人陆续进发。 王允得知西凉兵来了，与吕布商议。吕布说：“司徒放心。这些鼠辈，何足挂齿！” 于是率领李肃出兵迎敌。李肃当先迎战，正好与牛辅相遇，双方大战一场。牛辅抵挡不住，败阵而逃。没想到当夜二更，牛辅趁李肃不备，竟然前来劫寨。李肃的军队四处逃窜，败走了三十多里，折损了大半人马，回来见吕布。吕布大怒说：“你为何挫伤我的锐气！” 于是斩杀了李肃，将他的头悬挂在军门。第二天，吕布进兵与牛辅对敌。牛辅哪里是吕布的对手，仍然大败而逃。当夜，牛辅叫来心腹人胡赤儿商议说：“吕布骁勇无比，我们万万不能抵挡；不如瞒着李傕等四人，暗藏金银珠宝，和三五个亲随抛弃军队逃走。” 胡赤儿答应了。当夜收拾好金银珠宝，弃营而逃，跟随的有三四个人。将要渡过一条河时，胡赤儿想要谋取金银珠宝，竟然杀死了牛辅，带着他的头来献给吕布。吕布问清缘由，跟随的人告发说：“胡赤儿谋杀牛辅，抢夺他的金宝。” 吕布发怒，立即将胡赤儿诛杀。吕布领军前进，正好遇到李傕的军马。吕布不等他们列阵，便挺戟跃马，指挥军队直冲过去。李傕的军队抵挡不住，退走了五十多里，依山扎营。李傕请郭汜、张济、樊稠一起商议说：“吕布虽然勇猛，然而没有谋略，不足为虑。我领军守住谷口，每天引诱他厮杀，郭将军可以领军抄袭他的后路，效仿彭越骚扰楚军的方法，鸣金就进兵，擂鼓就收兵。张、樊二位将军，则分兵两路，直接攻打长安。他首尾不能救应，必然大败。” 众人采用了他的计策。 吕布率领军队到了山下，李傕领军挑战。吕布愤怒地冲杀过去，李傕退上山去。山上箭石如雨，吕布的军队无法前进。忽然报告说郭汜在阵后杀来，吕布急忙回战。只听到鼓声大震，郭汜的军队又退走了。吕布刚要收军，锣声响起，李傕的军队又杀来了。还没来得及对敌，背后郭汜又领军杀到。等到吕布赶来，却又擂鼓收军退去了。这激得吕布怒气填胸。一连几天都是如此，想战不能战，想停不能停。正在恼怒之时，忽然飞马报来，说张济、樊稠两路军马，竟然进犯长安，京城危急。吕布急忙领军回救，背后李傕、郭汜追杀过来。吕布无心恋战，只顾奔走，折损了不少人马。等到了长安城下，贼兵像乌云聚集、大雨倾盆一样，将城池团团围住，吕布的军队与贼兵交战不利。军士们畏惧吕布的残暴严厉，很多人投降了贼兵，吕布心中十分忧虑。 几天之后，董卓的余党李蒙、王方在城中作为贼兵的内应，偷偷打开城门，四路贼军一起涌入。吕布左冲右突，拦挡不住，带领数百骑兵前往青琐门外，呼喊王允说：“形势危急了！请司徒上马，一同出关，再另想良策。” 王允说：“如果承蒙社稷的神灵保佑，能够安定国家，这是我的心愿；如果不能如愿，那么我就舍身赴死。临难苟且偷生，我不会这样做。替我向关东诸公致谢，让他们努力以国家为重！” 吕布再三劝说，王允只是不肯离开。不一会儿，各门火焰冲天，吕布只得抛弃家小，带领一百多骑兵飞奔出关，投奔袁术去了。 李傕、郭汜放纵士兵大肆抢掠。太常卿种拂、太仆鲁馗、大鸿胪周奂、城门校尉崔烈、越骑校尉王颀都死于国难。贼兵紧紧围绕内庭，侍臣请天子登上宣平门制止骚乱。李傕等人望见黄盖，约束住军士，口呼 “万岁”。献帝倚着楼栏问道：“你们不等待奏请，就擅自进入长安，想要做什么？” 李傕、郭汜仰起头上奏说：“董太师是陛下社稷的臣子，无端被王允谋杀，我们特地来报仇，不敢造1反。只要见到王允，我们就退兵。” 王允当时在皇帝身边，听到这话，上奏说：“我本是为了社稷着想。事已至此，陛下不能顾惜我，而耽误国家。我请求下去会见这两个贼子。” 皇帝犹豫不决，不忍心。王允从宣平门楼上跳了下去，大声呼喊：“王允在这里！” 李傕、郭汜拔剑叱责说：“董太师有什么罪而被杀害？” 王允说：“董贼的罪行，漫天盖地，说也说不完！他被诛杀的那天，长安的士民都相互庆贺，你们难道没听说吗？” 李傕、郭汜说：“太师有罪；我们有什么罪，不肯赦免我们？” 王允大骂：“逆贼何必多言！我王允今日只有一死而已！” 两个贼子手起刀落，将王允杀死在楼下。史官有诗称赞道：“王允运机筹，奸臣董卓休。心怀家国恨，眉锁庙堂忧。英气连霄汉，忠诚贯斗牛。至今魂与魄，犹绕凤凰楼。” 众贼杀了王允，一面又派人将王允的宗族老幼全部杀害。士民无不落泪。当时李傕、郭汜寻思道：“既然已经到了这里，不杀掉天子图谋大事，更待何时？” 于是手持宝剑，大声呼喊，杀进内宫。正是：巨魁伏罪灾方息，从贼纵横祸又来。 第19回：李郭乱政与曹操崛起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话说李傕、郭汜这两个贼子企图弑杀汉献帝。张济、樊稠劝谏道：“不可如此。今日若贸然杀了皇帝，恐怕众人不服，倒不如仍旧尊他为主，设法诱使诸侯入关，先除掉他们的羽翼，然后再杀皇帝，这样天下便可图谋。”李傕、郭汜听从了他们的建议，收起兵器。 献帝在楼上宣谕道：“王允已经被诛杀，你们的军马为何还不退去？”李傕、郭汜答道：“臣等为王室立下功劳，却未承蒙赏赐爵位，所以不敢退兵。”献帝问：“你们想要封什么爵位？”李傕、郭汜、张济、樊稠四人各自写下职衔献上，强行索要这些官品，献帝无奈只得依从。 于是封李傕为车骑将军、池阳侯，兼任司隶校尉，假节钺；郭汜为后将军、美阳侯，假节钺，共同执掌朝政；樊稠为右将军、万年侯；张济为骠骑将军、平阳侯，领兵屯驻弘农。 其余如李蒙、王方等人，都封为校尉。四人谢恩后，领兵出城。他们又下令寻找董卓的尸首，只找到一些零碎的皮骨，便用香木雕成躯体形状，拼凑妥当，举行盛大祭祀，用王者的衣冠棺椁，选择吉日，准备迁葬到郿坞。 临到下葬那天，突然天降大雷雨，平地水深数尺，一个霹雳震开棺木，将尸首抛出棺外。 李傕等天晴后再次下葬，当晚又出现同样情况。三次改葬，都没能葬成，董卓的零碎皮骨，全被雷火消灭。 上天对董卓的愤怒，可谓到了极点！李傕、郭汜掌握大权后，残害虐待百姓，还秘密派遣心腹在皇帝身边侍奉，观察皇帝的一举一动。 献帝此时一举一动都充满艰难险阻。朝廷官员的升降，都由这两个贼子决定。 为了收买人心，他们特意宣召朱儁入朝，封为太仆，一同参与朝政。一天，有人来报，西凉太守马腾、并州刺史韩遂率领十余万军马，杀奔长安而来，宣称要讨伐贼党。 原来，这两位将军先前曾派人进入长安，与侍中马宇、谏议大夫种邵、左中郎将刘范三人勾结，作为内应，共同谋划对付贼党。 三人秘密上奏献帝，献帝封马腾为征西将军、韩遂为镇西将军，各自接受密诏，合力讨伐贼党。 此时，李傕、郭汜、张济、樊稠听闻二军将至，便一同商议御敌之策。 谋士贾诩说：“二军远道而来，我们只宜深挖沟壕，高筑壁垒，坚守不战以抵御他们。不出百日，他们的粮草耗尽，必然自行退兵，然后我们再引兵追击，就可擒获这两位将军。”李蒙、王方站出来说：“这可不是好计策。我们愿借精兵一万人，立刻斩下马腾、韩遂的首级，献给将军。”贾诩说：“如今若仓促出战，必定战败。”李蒙、王方齐声说：“如果我们二人战败，甘愿被斩首；若我们战胜，你也应当把首级输给我们。”贾诩对李傕、郭汜说：“长安以西二百里的盩厔山，道路险峻，可以让张济、樊稠两位将军在那里屯兵，坚守壁垒；让李蒙、王方自行领兵迎敌即可。”李傕、郭汜听从了他的建议，拨给李蒙、王方一万五千人马。 二人欢喜而去，在离长安二百八十里处下寨。西凉兵抵达后，李蒙、王方领兵迎战。 西凉军马在路边摆开阵势。马腾、韩遂并马而出，指着李蒙、王方骂道：“背叛国家的贼子！谁去把他们擒住？”话还没说完，只见一位少年将军，面容如同美玉雕琢，眼睛好似流星闪烁，身材虎体猿臂，腰腹彪腹狼腰；手持长枪，骑着骏马，从阵中飞驰而出。 原来这位将军就是马腾的儿子马超，字孟起，年仅十七岁，却英勇无敌。 王方见他年幼，便跃马迎战。没战几个回合，就被马超一枪刺于马下。 马超勒马回阵。李蒙见王方被刺死，单人匹马从马超背后追赶过来。马超装作不知道。 马腾在阵前大声呼喊：“背后有人追赶！”声音还未落，只见马超已将李蒙擒在马上。 原来马超明知李蒙追赶，却故意放慢速度；等李蒙的马靠近，举枪刺来，马超侧身一闪，李蒙刺了个空，两匹马并行时，马超轻松伸出猿臂，将李蒙生擒过去。 军士们没了主将，望风而逃。马腾、韩遂乘势追杀，大获全胜，一直追到隘口下寨，将李蒙斩首示众。 李傕、郭汜得知李蒙、王方都被马超杀死，这才相信贾诩有先见之明，开始重用他的计策，只专注于严守关防，任凭西凉军如何挑战，都不出兵迎战。 果然，西凉军不到两个月，粮草就匮乏了，于是商议退兵。恰在此时，长安城中马宇的家僮告发主人与刘范、种邵，暗中勾结马腾、韩遂，企图作为内应等情况。 李傕、郭汜大怒，将三家老少良贱全部逮捕，在街市斩首，把三颗首级，直接拿到城门前示众。 马腾、韩遂见军粮已尽，内应又泄露，只得拔营退兵。李傕、郭汜命令张济领兵追击马腾，樊稠领兵追击韩遂，西凉军大败。 马超在后面拼死奋战，杀退张济。樊稠去追赶韩遂，眼看就要追上，接近陈仓时，韩遂勒住马对樊稠说：“我与你是同乡，今日为何如此无情？”樊稠也勒住马回答道：“上命不可违抗！”韩遂说：“我此次前来也是为了国家，你为何如此相逼？”樊稠听后，拨转马头，收兵回寨，放韩遂走了。 不料李傕的侄子李别，见樊稠放走韩遂，回去报告了他叔叔。李傕大怒，便想兴兵讨伐樊稠。 贾诩说：“如今人心尚未安宁，频繁发动战争，极为不妥；倒不如设下宴席，请张济、樊稠来庆功，在席间将樊稠擒住斩首，毫不费力。”李傕大喜，于是设宴请张济、樊稠。 二人欣然赴宴。酒喝到一半，李傕突然脸色一变，说：“樊稠为何与韩遂勾结，想要谋反？”樊稠大惊，还没来得及回话，只见刀斧手一拥而出，早把樊稠斩首在案下。 吓得张济趴在地上。李傕扶起他说：“樊稠谋反，所以才杀了他；你是我的心腹，何必惊慌？”将樊稠的军队拨给张济统领。 张济便回弘农去了。李傕、郭汜自从打败西凉兵后，诸侯都不敢轻易对他们怎么样。 贾诩屡次劝谏他们安抚百姓，结交贤能豪杰。从此，朝廷稍微有了些生机。 没想到青州黄巾又兴起，聚集了数十万人，头目众多，四处劫掠良民。 太仆朱儁举荐一人，可破这群贼寇。李傕、郭汜问是谁。朱儁说：“要破山东的贼寇，非曹孟德不可。”李傕问：“孟德如今在哪里？”朱儁说：“现为东郡太守，手下有众多军兵。若命此人讨伐贼寇，贼寇可很快被击破。”李傕大喜，连夜起草诏书，派人送到东郡，命令曹操与济北相鲍信一同破贼。 曹操领了圣旨，会合鲍信，一同兴兵，在寿阳攻击贼寇。鲍信杀入贼寇重地，被贼寇杀害。 曹操追赶贼兵，一直追到济北，贼寇投降的有好几万。曹操便用投降的贼兵作为前驱，兵马所到之处，贼寇无不投降归顺。 不过一百来天，就招安了三十多万降兵、男女一百多万口。曹操挑选精锐的，号为 “青州兵”，其余的都让他们回乡务农。曹操从此威名日盛。捷报传到长安，朝廷加封曹操为镇东将军。 曹操在兖州，广招贤才。有叔侄二人来投奔曹操：他们是颍川颍阴人，姓荀，名彧，字文若，是荀绲的儿子；以前侍奉袁绍，如今弃袁绍而投曹操；曹操与他交谈后十分高兴，说：“这就是我的子房啊！”于是任命他为行军司马。 他的侄子荀攸，字公达，是海内名士，曾担任黄门侍郎，后来弃官回乡，如今与叔叔一同投奔曹操，曹操任命他为行军教授。 荀彧说：“我听说兖州有一位贤士，如今不知他在哪里。”曹操问是谁，荀彧说：“是东郡东阿人，姓程，名昱，字仲德。”曹操说：“我也早已听闻他的名声。”于是派人到乡中寻访。 访得他在山中读书，曹操亲自去拜请他。程昱来见曹操，曹操大喜。程昱对荀彧说：“我孤陋寡闻，不足以担当你的举荐。你的同乡姓郭，名嘉，字奉孝，是当今的贤士，为何不把他招揽过来？”荀彧猛然醒悟，说：“我差点忘了！”于是启奏曹操征召郭嘉到兖州，共同商议天下大事。 郭嘉举荐光武皇帝的嫡派子孙，淮南成德人，姓刘，名晔，字子阳。曹操立即聘请刘晔到来。 刘晔又举荐两人：一个是山阳昌邑人，姓满，名宠，字伯宁；一个是武城人，姓吕，名虔，字子恪。 曹操也一向知道这两人的名声，就聘请他们为军中从事。满宠、吕虔又共同举荐一人，是陈留平邱人，姓毛，名玠，字孝先。 曹操也聘请他为从事。又有一位将领率领数百人来投奔曹操：他是泰山巨平人，姓于，名禁，字文则。 曹操见他弓马娴熟，武艺出众，便任命他为点军司马。一天，夏侯惇领来一个大汉来见曹操，曹操问是什么人，夏侯惇说：“此人是陈留人，姓典，名韦，勇力过人。以前跟随张邈，与帐下的人不和，亲手杀了数十人，逃窜到山中。我出去射猎时，见他追逐老虎过涧，便将他收留在军中。如今特地举荐给您。”曹操说：“我看此人容貌魁梧，必定有勇力。”夏侯惇说：“他曾为朋友报仇杀人，提着人头直接走出闹市，数百人都不敢靠近。如今他使用的两枝铁戟，重达八十斤，夹在腋下上马，舞动起来如飞一般。”曹操当即让典韦试一试。 典韦夹着铁戟，纵马驰骋。忽然，帐下的大旗被风吹得摇摇欲倒，众军士扶持不住；典韦下马，喝退众军，一手握住旗杆，站在风中，纹丝不动。 曹操说：“这就是古代的恶来啊！”于是任命他为帐前都尉，解下自己身上的锦袄，以及骏马雕鞍赏赐给他。 第20回：曹操兴兵报父仇，徐州风云再激荡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从此，曹操部下文有足智多谋的臣子，武有勇猛善战的将领，在山东一带威名远扬。于是，曹操派遣泰山太守应劭，前往瑯琊郡去接父亲曹嵩。曹嵩自从在陈留避难后，便隐居在瑯琊；当日接到曹操的书信，就与弟弟曹德以及一家老小四十多人，带着随从一百多人，车一百多辆，径直朝着兖州而来。途经徐州时，徐州太守陶谦，字恭祖，为人温和宽厚、淳朴笃实，一直想与曹操结交，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得知曹操的父亲经过，便亲自出境迎接，行再拜之礼表示敬意，还大摆筵席，热情款待了两天。曹嵩要走时，陶谦又亲自送出城外，特地派遣都尉张闿，带领五百士兵护送。 曹嵩率领家小走到华县、费县之间时，正值夏末秋初，突然下起倾盆大雨，他们只得前往一座古寺中歇宿。寺里的僧人将他们接入。曹嵩安顿好家小，命令张闿把军马屯扎在两廊下。众军士的衣服都被雨水打湿，他们齐声抱怨。张闿叫来手下的头目，在僻静处商议道：“我们本是黄巾余党，勉强投降了陶谦，却没得到什么好处。如今曹家的辎重车辆不计其数，你们想要获得富贵并不难，只需在今夜三更时分，大家冲进去，把曹嵩一家杀了，夺取财物，然后一起到山中落草为寇。这个计策怎么样？” 众人都表示同意。 当夜，风雨未停，曹嵩正坐着，忽然听到四周喊声大作。曹德提着剑出去查看，当场就被刺死。曹嵩急忙带着一个妾逃进方丈室后面，想要翻墙逃走；但妾身体肥胖，无法翻过去，曹嵩慌急之下，与妾一起躲进厕所，结果被乱军杀死。应劭拼命逃脱，投奔袁绍去了。张闿杀光曹嵩全家，夺取财物后，放火烧了古寺，与五百士兵逃奔淮南去了。后人有诗叹道：“曹操奸雄世所夸，曾将吕氏杀全家。如今阖户逢人杀，天理循环报不差。” 当时，应劭部下有逃命的军士，将此事报告给曹操。曹操听闻后，悲痛得哭倒在地。众人将他救起。曹操咬牙切齿地说：“陶谦纵容士兵杀害我父亲，此仇不共戴天！我如今要倾尽大军，荡平徐州，才能雪我心头之恨！” 于是留下荀彧、程昱率领三万军队，镇守鄄城、范县、东阿三县，其余的军队全部杀向徐州。夏侯惇、于禁、典韦担任先锋。曹操下令：只要夺得城池，就把城中百姓全部屠戮，以报父仇。 九江太守边让，与陶谦交情深厚，得知徐州有难，亲自率领五千兵马前来救援。曹操听说后大怒，派夏侯惇在半路截杀了他。当时陈宫担任东郡从事，也与陶谦交情匪浅；他听说曹操起兵报仇，要杀光徐州百姓，便连夜赶来见曹操。曹操知道他是为陶谦当说客，本想不见，但又念及旧恩，只好请他进入帐中相见。 陈宫说：“如今听闻明公率领大军兵临徐州，为尊父报仇，所到之处要杀光百姓，我因此特地前来进言。陶谦乃是仁人君子，并非贪图利益、忘恩负义之辈；尊父遇害，是张闿的恶行，并非陶谦的罪过。况且州县的百姓，与明公有何仇怨？大肆杀戮实在不祥。希望明公三思而后行。” 曹操愤怒地说：“你昔日抛弃我而去，如今还有什么脸面再来见我？陶谦杀我一家，我发誓要将他摘胆剜心，以雪我心头之恨！你虽然为陶谦游说，可我就是不听，又能怎样！” 陈宫告辞出去，叹息道：“我也没脸去见陶谦了！” 于是骑马投奔陈留太守张邈去了。 再说曹操大军所到之处，大肆杀戮百姓，挖掘坟墓。陶谦在徐州，听闻曹操起兵报仇，杀戮百姓，仰天痛哭道：“我得罪了上天，才致使徐州百姓遭受如此大难！” 他急忙召集众官商议对策。曹豹说：“曹兵既然来了，我们岂能束手待毙！我愿意帮助使君打败他们。” 陶谦只得率领军队出城迎战，远远望去，曹操的军队如同铺霜涌雪一般，中军竖起两面白旗，上面大大地写着 “报仇雪恨” 四个字。 军队列成阵势后，曹操纵马出阵，身穿白色丧服，扬鞭大骂。陶谦也骑马来到门旗下，欠身施礼说：“我本想与明公交好，所以托付张闿护送尊父。没想到他贼心不改，才导致了这样的事。这实在与我陶谦无关。希望明公明察。” 曹操大骂道：“老匹夫！杀我父亲，还敢胡言乱语！谁能把这个老贼生擒过来？” 夏侯惇应声而出。陶谦慌忙退回阵中。夏侯惇追来，曹豹挺枪跃马，前来迎敌。两匹马刚一交锋，忽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两军顿时大乱，各自收兵回营。 陶谦回到城中，与众将商议说：“曹兵势力强大，难以抵挡，我应当亲自捆绑自己前往曹操军营，任凭他处置，以此来拯救徐州一郡百姓的性命。” 话还没说完，一人走上前说道：“府君长久以来镇守徐州，百姓感恩戴德。如今曹兵虽然众多，但一时还无法攻破我们的城池。府君与百姓坚守不出；我虽然没什么才能，但愿意献上一条小计策，让曹操1死无葬身之地！” 众人十分惊讶，连忙问他有什么计策。正是：本为纳交反成怨，那知绝处又逢生。 第21回：徐州救援，英雄汇聚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献计之人，是东海朐县人，姓糜，名竺，字子仲。这人家世富豪，曾经前往洛阳做生意，乘车返回时，在路上遇到一位美丽妇人，妇人请求搭车，糜竺于是下车步行，把车让给妇人坐。妇人请糜竺一同乘车。糜竺上车后端正地坐着，目不斜视。走了几里路，妇人告辞离去；临别时对糜竺说：“我是南方火德星君，奉上帝之命，前去烧毁你家。感怀你以礼相待，所以明白地告诉你。你可赶紧回家，搬出财物。我今晚就来。” 说完便消失不见了。糜竺大惊，飞奔到家，急忙将家中所有财物都搬了出来。当晚，果然厨房起火，把房屋全部烧毁。糜竺因此广泛施舍家财，救济贫苦之人。后来陶谦聘请他担任别驾从事。 当时，糜竺献计说：“我愿意亲自前往北海郡，请求孔融起兵救援；再找一个人前往青州田楷处求救：如果两处的军马一同前来，曹操必定会退兵。” 陶谦听从了他的建议，于是写了两封信，问帐下有谁愿意前往青州求救。一人应声愿意前往。众人一看，是广陵人，姓陈，名登，字元龙。陶谦先打发陈元龙前往青州，然后命令糜竺带着书信赶赴北海，自己则率领众人守城，防备曹操的进攻。 北海太守孔融，字文举，是鲁国曲阜人，孔子的第二十代孙，泰山都尉孔宙的儿子。他从小就很聪明，十岁的时候，前去拜访河南尹李膺，守门人刁难他，孔融说：“我和李大人是世交。” 等到进去拜见李膺时，李膺问：“你的祖父和我的祖父有什么亲戚关系？” 孔融说：“昔日孔子曾向老子问礼，我和您难道不是世交吗？” 李膺对此感到十分惊奇。过了一会儿，太中大夫陈炜来了。李膺指着孔融说：“这是个奇童。” 陈炜说：“小时候聪明，长大了未必聪明。” 孔融立刻应声说：“照您这么说，您小时候必定很聪明。” 陈炜等人都笑着说：“这孩子长大后，必定是当代的杰出人才。” 从此，孔融声名远扬。后来他担任中郎将，多次升迁，官至北海太守。他非常喜欢结交宾客，常说：“座上客常满，樽中酒不空，这就是我的心愿。” 在北海任职六年，深得民心。 当天，孔融正与宾客坐着，有人报告说徐州的糜竺到了。孔融请他进来相见，询问他的来意，糜竺拿出陶谦的书信，说：“曹操攻城非常急迫，希望明公您能垂怜救援。” 孔融说：“我和陶恭祖交情深厚，子仲你又亲自前来，我怎能不去？只是曹孟德和我没有仇怨，应当先派人送书信去劝解。如果他不听从，然后再起兵。” 糜竺说：“曹操倚仗兵威，肯定不肯和解。” 孔融让人一面点兵，一面派人送书信。 正在商议的时候，忽然报告说黄巾贼党管亥率领数万贼寇杀奔而来。孔融大惊，急忙点齐本部人马，出城与贼寇迎战。管亥出马说：“我知道北海粮食充足，借给我一万石，我马上退兵；不然的话，打破城池，无论老幼，一个不留！” 孔融叱责说：“我是大汉的臣子，守卫大汉的土地，怎么能把粮食给贼寇呢！” 管亥大怒，拍马舞刀，直取孔融，孔融的部将宗宝挺枪出马；没战几个回合，就被管亥一刀砍于马下。孔融的军队大乱，逃入城中。管亥分兵四面围城，孔融心中十分郁闷。糜竺满怀忧愁，更是难以言表。 第二天，孔融登上城楼远望，见贼寇势力浩大，越发增添了忧愁烦恼。忽然看见城外一人挺枪跃马杀入贼阵，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一直来到城下，大叫 “开门”。孔融不认识这个人，不敢开门。贼寇众人赶到壕沟边，那人回身连刺十几人下马，贼寇众人后退，孔融急忙命令开门让他进来。那人下马弃枪，径直来到城上，拜见孔融。孔融问他的姓名，他回答说：“我是东莱黄县人，复姓太史，名慈，字子义。我的老母亲深受您的大恩照顾。我昨天从辽东回家省亲，得知贼寇围城。老母亲说：‘屡次受到府君的深厚恩情，你应当前去救援。’所以我独自一人骑马赶来。” 孔融大喜。原来孔融和太史慈虽然未曾谋面，却知道他是个英雄。因为太史慈常年在外，他的老母亲住在离城二十里之外，孔融常常派人送粮食布帛给她；母亲感激孔融的恩德，所以特地让太史慈来救援。 当下孔融厚待太史慈，送给他衣甲鞍马。太史慈说：“我希望借一千精兵，出城杀贼。” 孔融说：“你虽然英勇，然而贼寇势力很强大，不可轻易出城。” 太史慈说：“老母亲感激您的厚德，特地派我来；如果不能解围，我也没脸见母亲了。我愿意决一死战！” 孔融说：“我听说刘玄德是当世英雄，如果能请他来救援，这围城之困自然就能解除。只是没有人可以派去。” 太史慈说：“府君您写书信，我立刻前往。” 孔融很高兴，写好书信交给太史慈，太史慈穿上铠甲，上马，腰间系着弓箭，手持铁枪，吃饱饭，整理好装备，城门打开时，单骑飞驰而出。靠近壕沟时，贼将率领众人前来迎战。太史慈连刺死数人，突围而出。管亥知道有人出城，料想必定是去请救兵的，便亲自率领数百骑兵赶来，将太史慈八面围住。太史慈倚着枪，拈弓搭箭，向四面八方射击，被射中的贼寇无不随着弓弦响声落马。贼寇众人不敢再追。 太史慈得以脱身，连夜奔赴平原来见刘玄德。行礼完毕，详细说明了孔北海被围求救的事情，呈上书信。玄德看完，问太史慈：“足下是什么人？” 太史慈说：“我是太史慈，东海的一个普通人。我和孔融既非骨肉至亲，也不是同乡，只是因为意气相投，有分忧共患的心意。如今管亥暴乱，北海被围，孤立无援，危在旦夕。听说您一向仁义闻名，能够救人于危急之中，所以特地让我冒着锋镝突围，前来求救。” 玄德神色庄重地回答说：“孔北海知道世间有刘备这个人吗？” 于是同云长、翼德点齐三千精兵，前往北海郡进发。 管亥望见救军来了，亲自引兵迎敌；因为见玄德兵少，没把他们放在眼里。玄德与关、张、太史慈立马阵前，管亥愤怒地径直冲了出来。太史慈正要向前，云长早已出马，直取管亥。两马相交，众军大喊。管亥哪里敌得过云长，数十回合之间，青龙刀一挥，将管亥劈于马下。太史慈、张飞两骑齐出，双枪并举，杀入贼阵。玄德驱兵掩杀。城上的孔融望见太史慈与关、张赶杀贼众，如虎入羊群，纵横无敌，便驱兵出城。两下夹攻，大败群贼，投降的贼寇无数，其余贼寇溃散而逃。 孔融迎接玄德入城，行礼完毕，大设筵宴庆贺。又带着糜竺来见玄德，详细讲述了张闿杀曹嵩的事情：“如今曹操纵兵大肆抢掠，围住徐州，特地来求救。” 玄德说：“陶恭祖是仁人君子，没想到遭受这样无辜的冤屈。” 孔融说：“您是汉室宗亲。如今曹操残害百姓，倚强欺弱，您为何不和我一同前往救援？” 玄德说：“我不是敢推辞，无奈兵少将寡，恐怕难以轻易行动。” 孔融说：“我想要救援陶恭祖，虽然因为旧日情谊，也是为了大义。您难道就没有仗义之心吗？” 玄德说：“既然如此，请文举你先行，容我去公孙瓒处，借三五千人马，随后就来。” 孔融说：“您千万不要失信。” 玄德说：“您把我刘备当作什么样的人？圣人说：自古皆有死，人无信不立。我刘备借到军、或者借不到军，必定亲自前来。” 孔融应允，让糜竺先回徐州去报信，自己便收拾起程。 太史慈拜谢说：“我奉母亲之命前来相助，如今幸好无事。扬州刺史刘繇，和我是同乡，有书信来召唤我，我不敢不去。希望日后再相见。” 孔融用金帛酬谢他，太史慈不肯接受就回去了。他的母亲见到他，高兴地说：“我很高兴你能报答北海太守的恩情！” 于是打发太史慈前往扬州去了。不说孔融起兵。且说玄德离开北海来见公孙瓒，详细说明了想要救援徐州的事情。公孙瓒说：“曹操和你没有仇怨，何苦替别人出力？” 玄德说：“我已经答应了别人，不敢失信。” 公孙瓒说：“我借给你马步军两千人。” 玄德说：“还希望能借赵子龙一同前往。” 公孙瓒答应了他。玄德于是与关、张率领本部三千人作为前部，子龙率领两千人随后，前往徐州。 第22回：徐州局势转折与曹吕争锋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糜竺回去向陶谦报告，说北海又请来了刘玄德相助；陈元龙也回报说青州的田楷欣然领兵前来救援，陶谦这才放下心来。原来孔融、田楷两路军马，惧怕曹兵势力强大，远远地依傍着山扎下营寨，不敢轻易前进。曹操见两路援军到来，也分散了兵力，不敢贸然向前攻城。 刘玄德的军队抵达后，前去会见孔融。孔融说：“曹兵势力强大，曹操又善于用兵，不可轻易出战。我们暂且观察他们的动静，然后再进兵。” 玄德说：“只是担心城中缺粮，难以长久坚守。我让云长、子龙率领四千兵马，在您部下协助；我和张飞杀奔曹营，直接前往徐州去见陶使君商议对策。” 孔融十分高兴，会合田楷，形成掎角之势；云长、子龙领兵在两边接应。 当日，玄德、张飞率领一千人马杀到曹兵寨边。正行进间，寨内一声鼓响，马军步军如潮水般汹涌而出。当头一员大将，正是于禁，他勒住马大声喊道：“哪里来的狂徒！要到哪里去！” 张飞见了，二话不说，直接冲向于禁。两匹马相交，战了几个回合，玄德抽出双股剑指挥军队大举进攻，于禁抵挡不住，败下阵去。张飞在前面奋勇追杀，一直追到徐州城下。 城上守军望见红旗白字，上面大大地写着 “平原刘玄德”，陶谦急忙下令开门。玄德入城后，陶谦迎接他，一同来到府衙。行礼完毕，设宴款待，同时犒劳军队。陶谦见玄德仪表堂堂，谈吐豁达，心中十分欢喜，便命令糜竺取出徐州的牌印，要让给玄德。玄德惊讶地说：“您这是什么意思？” 陶谦说：“当今天下大乱，王纲不振；您是汉室宗亲，正应该努力扶持社稷。老夫年迈无能，情愿将徐州相让。您不要推辞。我会亲自写表文，上奏朝廷。” 玄德离开座位，再次下拜说：“刘备虽是汉朝后裔，但功劳微薄，德行浅薄，担任平原相都恐怕不称职。如今为了大义，才来相助。您说出这样的话，莫非是怀疑我刘备有吞并徐州的心思？如果我有这种念头，皇天也不会保佑我！” 陶谦说：“这确实是老夫的真心话。” 陶谦再三相让，玄德坚决不肯接受。 糜竺进言说：“如今兵临城下，我们应当先商议退敌之策。等事情平息之后，再作相让也不迟。” 玄德说：“我先写封信给曹操，劝他和解。如果曹操不听从，再厮杀也不晚。” 于是传令给三寨，暂且按兵不动；派人带着书信去送给曹操。 曹操正在军中与诸将商议事情，有人报告说徐州有战书送到。曹操拆开一看，原来是刘备的书信。信中大致写道：“刘备自关外有幸拜见您的尊颜，此后天各一方，没能前来侍奉。之前，您的父亲曹侯，实在是因为张闿不仁，才导致被害，这并非陶恭祖的罪过。如今黄巾余孽在外面扰乱，董卓余党在朝廷盘踞。希望明公您能先以朝廷的紧急事务为重，然后再顾及私仇；撤回攻打徐州的军队，以拯救国家的危难：这样的话，徐州幸甚，天下幸甚！” 曹操看完信，大骂道：“刘备是什么人，竟敢写信来劝我！而且信中还有讥讽之意！” 他下令斩杀来使，一面全力攻城。 郭嘉劝谏说：“刘备远道而来救援，先礼后兵，主公应当用好话回复他，让刘备放松警惕；然后再进兵攻城，城池便可攻破。” 曹操听从了他的建议，款待留下使者，等待回信。 正在商议之时，忽然有流星马飞速前来报告祸事。曹操询问缘故，流星马回报说吕布已经袭破兖州，占据了濮阳。原来吕布自从遭遇李傕、郭汜之乱，逃出武关，去投奔袁术；袁术责怪吕布反复无常，拒绝接纳他。吕布又去投奔袁绍，袁绍接纳了他，与他一起在常山攻破张燕。吕布自以为得志，对袁绍手下的将士傲慢无礼。袁绍想要杀了他。吕布于是离开袁绍，去投奔张杨，张杨接纳了他。当时庞舒在长安城中，私自藏匿了吕布的妻子儿女，送还给吕布。李傕、郭汜得知此事，便斩杀了庞舒，写信给张杨，让他杀了吕布。吕布因此抛弃张杨，去投奔张邈。恰好张邈的弟弟张超带着陈宫来见张邈。陈宫劝说张邈道：“当今天下分崩离析，英雄纷纷崛起；您拥有千里之地的民众，却反而受制于人，这不是很可鄙吗！如今曹操东征，兖州空虚；而吕布是当世勇士，如果与他一起夺取兖州，霸业就可以图谋了。” 张邈十分高兴，便让吕布袭破兖州，随后占据了濮阳。只有鄄城、东阿、范县三处，被荀彧、程昱设计死守得以保全，其余的地方都被攻破。曹仁屡次出战，都不能取胜，特地前来告急。 曹操听闻报告，大惊道：“兖州有失，让我无家可归了，不能不赶紧设法夺回！” 郭嘉说：“主公正好借此机会卖个人情给刘备，退兵去收复兖州。” 曹操认为有理，当即给刘备回信，拔营退兵。 来使回到徐州，入城拜见陶谦，呈上书信，说曹兵已经退去。陶谦十分高兴，派人请孔融、田楷、云长、子龙等人到城中大会。饮宴完毕，陶谦请玄德坐在上座，拱手对众人说：“老夫年迈，两个儿子不成器，不堪担当国家重任。刘公是帝室宗亲，德高才广，可以统领徐州。老夫情愿告老养病。” 玄德说：“孔文举让我来救徐州，是为了大义。如今无缘无故占据徐州，天下人会认为我刘备是无义之人。” 糜竺说：“如今汉室衰微，天下大乱，正是建功立业的时候。徐州殷实富足，有百万人口，刘使君统领此地，不可推辞。” 玄德说：“这件事我绝对不敢应命。” 陈登说：“陶府君多病，不能处理事务，明公不要推辞。” 玄德说：“袁公路四世三公，四海归心，他就在寿春附近，为何不把徐州让给他？” 孔融说：“袁公路不过是冢中枯骨，何足挂齿！今日的机会，上天赐予却不接受，后悔都来不及。” 玄德坚决不肯接受。 陶谦流下眼泪说：“您如果舍我而去，我死不瞑目啊！” 云长说：“既然承蒙陶公相让，兄长暂且暂且代理徐州事务。” 张飞说：“又不是我们强行索要他的州郡；他好意相让，何必苦苦推辞！” 玄德说：“你们是想把我陷于不义吗？” 陶谦再三推让，玄德始终不接受。陶谦说：“如果玄德一定不肯依从，这里附近有个县城，名叫小沛，足以屯军，请玄德暂且驻军在这个县城，以保卫徐州。怎么样？” 众人都劝说玄德留在小沛，玄德听从了。陶谦犒劳军队完毕，赵云告辞离去，玄德拉着他的手，挥泪而别。孔融、田楷也各自告辞，领兵回去了。玄德与关、张率领本部军队来到小沛，修缮城垣，安抚百姓。 曹操回军，曹仁前来迎接，说吕布势力强大，又有陈宫辅佐，兖州、濮阳已经失守，只有鄄城、东阿、范县三处，依靠荀彧、程昱二人设计相连，拼死守住了城郭。曹操说：“我料想吕布有勇无谋，不足为虑。” 他下令暂且安营扎寨，再作商议。 吕布得知曹操回兵，已经过了滕县，便召集副将薛兰、李封说：“我早就想重用你们二人了。你们可以率领一万军队，坚守兖州。我亲自率兵，前去击败曹操。” 二人答应下来。陈宫急忙进来拜见说：“将军舍弃兖州，要到哪里去呢？” 吕布说：“我想屯兵濮阳，以形成鼎足之势。” 陈宫说：“这就错了。薛兰必定守不住兖州。从这里往正南一百八十里，泰山道路险峻，可以埋伏一万精兵在那里。曹兵听说兖州失守，必然会日夜兼程赶来，等他们走到一半，一举出击就可以擒获他们。” 吕布说：“我屯兵濮阳，另有良策，你哪里知道！” 于是不采用陈宫的计策，而让薛兰守卫兖州，自己率兵前往濮阳。 曹操的军队行进到泰山险路，郭嘉说：“暂且不可前进，恐怕此处有伏兵。” 曹操笑着说：“吕布是无谋之辈，所以才让薛兰守兖州，自己前往濮阳，这里怎么会有埋伏呢？让曹仁率领一军围攻兖州，我进兵濮阳，迅速攻打吕布。” 陈宫听说曹兵快到了，便献计说：“如今曹兵远道而来，疲惫困乏，利于速战，我们不可让他们养足气力。” 吕布说：“我单枪匹马纵横天下，还怕什么曹操！等他扎下营寨，我亲自去擒获他。” 曹操的军队靠近濮阳，安下营寨。第二天，曹操率领众将出战，在野外列开阵势。曹操立马在门旗下，远远望见吕布的军队到来。阵形摆圆之处，吕布当先出马，两边排列着八员健将：第一个是雁门马邑人，姓张，名辽，字文远；第二个是泰山华阴人，姓臧，名霸，字宣高。这两员将领又各自带领三员健将：郝萌、曹性、成廉，魏续、宋宪、侯成。吕布的军队有五万之众，鼓声震天。 曹操指着吕布说：“我与你向来无仇，你为何要夺取我的州郡？” 吕布说：“汉朝的城池，人人有份，难道就你能占有？” 说罢，便叫臧霸出马挑战。曹军内乐进出阵迎战。两匹马相交，双枪并举。战到三十多个回合，不分胜负。夏侯惇拍马而出，前去助战，吕布阵上张辽截住厮杀。吕布见状，恼羞成怒，挺戟纵马，冲出阵来。夏侯惇、乐进都逃走了，吕布挥军掩杀，曹军大败，后退了三四十里。吕布收兵回营。 曹操输了一阵，回到营寨与诸将商议。于禁说：“我今天上山观望，濮阳之西，吕布有一座营寨，估计没有多少军队。今夜他们以为我军败走，必定不会防备，我们可以引兵去攻打；如果夺取了这座营寨，吕布的军队必然会恐惧：这是上策。” 曹操听从了他的建议，带着曹洪、李典、毛玠、吕虔、于禁、典韦六员将领，挑选了马步军两万人，连夜从小路进发。 吕布在营寨中犒劳军队。陈宫说：“西寨是个要紧的地方，倘若曹操袭击它，该怎么办？” 吕布说：“他今天输了一阵，怎么敢来！” 陈宫说：“曹操是极能用兵的人，必须防备他攻我们个措手不及。” 吕布于是拨派高顺以及魏续、侯成领兵前往守卫西寨。 曹操在黄昏时分，率领军队来到西寨，从四面突击进去。寨中的士兵抵挡不住，四散奔逃，曹操夺取了营寨。将近四更时分，高顺才率领军队赶到，杀了进来。曹操亲自率领军马迎战，正好遇到高顺，三军混战起来。将近天明时，正西方向鼓声大震，有人报告说吕布亲自率领救军来了。曹操放弃营寨逃走。背后高顺、魏续、侯成赶来；当头吕布亲自率领军队来到。于禁、乐进两人一起与吕布交战，抵挡不住。曹操向北逃去。山后一彪军队杀出：左边是张辽，右边是臧霸。曹操让吕虔、曹洪与他们交战，交战不利。曹操向西逃去。忽然又喊声大震，一彪军队赶到：郝萌、曹性、成廉、宋宪四员将领拦住去路。众将拼死战斗，曹操当先冲阵。梆子声响处，箭像骤雨般射来。曹操无法前进，无计可施，大声喊道：“谁来救我！” 马军队里，一员将领挺身而出，正是典韦，他手持双铁戟，大声喊道：“主公不要担忧！” 飞身下马，插好双戟，拿起十几枝短戟，夹在手中，对随从说：“贼兵到十步之内再叫我！” 于是放开脚步，冒着箭雨向前走去。吕布的军队有数十骑追来。随从大声喊道：“十步了！” 典韦说：“五步时再叫我！” 随从又喊道：“五步了！” 典韦于是飞戟刺去，一戟刺中一人，使其坠马，无一虚发，立刻杀死了十几人。众人都纷纷逃走。典韦再次飞身上马，挺着一双大铁戟，冲入敌阵。郝萌、曹性、成廉、宋宪四员将领抵挡不住，各自逃去。典韦杀散敌军，救出曹操。众将随后也赶到，寻找道路回到营寨。眼看天色将晚，背后喊声又起，吕布纵马提戟赶来，大叫：“曹操贼子休走！” 此时众人都人困马乏，面面相觑，各自想要逃生。正是：虽能暂把重围脱，只怕难当劲敌追。 第23回：曹吕濮阳激战，徐州易主风云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曹吕濮阳激战与徐州易主风云 曹操正慌忙逃走之时，正南方向一彪军马赶到，原来是夏侯惇率领军队前来救援，截住吕布大战。双方一直战斗到黄昏时分，突然大雨倾盆而下，于是各自率领军队散开。曹操回到营寨，重重赏赐典韦，加封他为领军都尉。 吕布回到营寨后，与陈宫商议。陈宫说：“濮阳城中有个富户田氏，家中僮仆上千，是一郡之中的豪门大族。可以让他秘密派人前往曹操营寨下书，说‘吕温侯残暴不仁，民心大为怨恨。如今他打算移兵黎阳，城内只有高顺驻守。你们可连夜进兵，我作为内应’。曹操如果前来，引诱他入城，然后四门放火，城外设下伏兵。曹操即便有经天纬地的才能，到了这里又怎能逃脱呢？” 吕布听从了他的计策，秘密告知田氏，让其派人直接前往曹操营寨。曹操因为刚刚战败，正在犹豫不决，忽然报告说田氏的人到了，呈上密信说：“吕布已经前往黎阳，城中空虚。万望您速速前来，我会作为内应。城上插着白旗，上面大大写着‘义’字，便是暗号。” 曹操大喜，说：“这是上天让我得到濮阳啊！” 他重重赏赐来人，一面收拾兵马准备起兵。刘晔说：“吕布虽然没有谋略，但陈宫足智多谋。只恐怕其中有诈，不可不防备。明公您若要去，应当把三军分成三队：两队埋伏在城外接应，一队入城，这样才行。” 曹操听从了他的建议，将军队分成三队，来到濮阳城下。 曹操先前去观察，只见城上遍插旗幡，西门角上，有一面写着 “义” 字的白旗，心中暗自高兴。当天午时，城门打开，两员将领率领军队出战：前军是侯成，后军是高顺。曹操立即让典韦出马，直取侯成。侯成抵挡不住，回马向城中逃去。典韦追到吊桥边，高顺也阻拦不住，都退入城中去了。人群中有几个军人趁机混过阵来拜见曹操，自称是田氏的使者，呈上密信。密信中约定说：“今夜初更时分，城上鸣锣为号，你们便可进兵。我会献上城门。” 曹操派夏侯惇率领军队在左边，曹洪率领军队在右边，自己带领夏侯渊、李典、乐进、典韦四员将领，率兵入城。李典说：“主公您暂且留在城外，让我们先进城去。” 曹操喝道：“我不亲自前往，谁肯奋勇向前！” 于是当先领兵径直入城。 当时大约是初更时分，月光尚未升起。只听得西门上吹响了螺号声，喊声突然响起，城门上火把纷乱，城门大开，吊桥放下。曹操争先拍马冲入城中。一直来到州衙，路上却不见一人，曹操知道中计了，急忙拨转马头，大声喊道：“退兵！” 州衙中一声炮响，四门燃起熊熊烈火，火光冲天；金鼓齐鸣，喊杀声如同江翻海沸。东巷内转出张辽，西巷内转出臧霸，夹攻掩杀。曹操逃向北门，路旁转出郝萌、曹性，又杀了一阵。曹操急忙逃向南门，被高顺、侯成拦住。典韦怒目咬牙，冲杀出去。高顺、侯成倒退出城。典韦杀到吊桥边，回头不见了曹操，便翻身再次杀入城中，在城门下撞上李典。典韦问：“主公在哪里？” 李典说：“我也没找到。” 典韦说：“你在城外催促救兵，我进城去寻找主公。” 李典离开了。典韦杀入城中，四处寻觅不见；再次杀出城壕边，撞上乐进。乐进问：“主公在哪里？” 典韦说：“我来回找了两趟，都没找到。” 乐进说：“我们一起杀进去救主公！” 两人来到城门边，城上火炮滚落，乐进的马无法进入。典韦冒着烟火，又杀了进去，四处寻找。 曹操见典韦杀了出去，四下里人马截击过来，无法逃出南门；再转向北门，在火光中正好撞见吕布挺戟跃马而来。曹操用手掩住脸，加鞭纵马径直冲了过去。吕布从后面拍马追赶，用戟在曹操的头盔上一击，问道：“曹操在哪里？” 曹操反手指着说：“前面骑黄马的就是他。” 吕布听后，舍弃曹操，纵马向前追赶。曹操拨转马头，向东门逃去，正好遇到典韦。典韦拥护着曹操，杀出一条血路，来到城门边，火焰十分旺盛，城上推下柴草，遍地都是火，典韦用戟拨开柴草，飞马冒烟突火率先出城。曹操随后也出城了。刚到门道边，城门上崩下一条燃烧的横梁，正好砸中曹操战马的后胯，那匹马扑倒在地。曹操用手托住横梁推到地上，手臂和须发都被烧伤。典韦回马来救，恰好夏侯渊也赶到了。两人一起救起曹操，突火而出。曹操骑上夏侯渊的马，典韦杀出一条大路逃走。一直混战到天明，曹操才回到营寨。 众将拜伏在地，问候曹操安好，曹操仰面大笑说：“我误中了那匹夫的奸计，我一定要报仇！” 郭嘉说：“计策可以马上施行。” 曹操说：“如今我们就将计就计：谎称我被火烧伤，已经身死。吕布必定会领兵来攻打。我在马陵山中设下伏兵，等他的军队渡河到一半时发动攻击，就可以擒获吕布。” 众人都说：“真是好计策！” 于是曹操命令军士挂孝发丧，谎称自己已死。很快有人到濮阳报告吕布，说曹操被火烧伤肢体，回到营寨后就死了。吕布随即点起军马，杀奔马陵山而来。快要到达曹操营寨时，一声鼓响，伏兵四起。吕布拼死战斗才得以逃脱，折损了不少人马；败回濮阳后，坚守不出。 这一年蝗虫突然兴起，把庄稼全部吃光。关东一带，每斛谷子价值五十贯钱，甚至出现了人吃人的现象。曹操因为军中粮食耗尽，率领军队回到鄄城暂时驻扎。吕布也率领军队出城，屯驻在山阳就食。因此双方暂且罢兵。 陶谦在徐州，当时已经六十三岁，忽然染病，病情日益沉重，便请糜竺、陈登前来商议事情。糜竺说：“曹兵退去，只是因为吕布袭击兖州的缘故。如今因为年成饥荒而罢兵，明年春天他们必定还会再来。府君您两次想要把徐州让给刘玄德，那时府君您还强健，所以玄德不肯接受；如今您病得沉重，正好借此机会把徐州交给他，玄德就不会推辞了。” 陶谦十分高兴，派人前往小沛，请刘玄德来商议军务。玄德带领关羽、张飞，带着数十名骑兵来到徐州，陶谦让人把他请进卧室。玄德问候安好完毕，陶谦说：“请玄德公来，不是为了别的事：只是因为老夫病得已经十分危急，早晚难保性命；万望明公您以汉家城池为重，接受徐州的牌印，这样老夫死也能瞑目了！” 玄德说：“您有两个儿子，为何不传给他们呢？” 陶谦说：“长子陶商，次子陶应，他们的才能都不堪担当此任。老夫死后，还希望明公您能教导他们，千万不要让他们掌管州事。” 玄德说：“我一人怎么能担当如此大任呢？” 陶谦说：“我举荐一个人，可以作为您的辅佐：他是北海人，姓孙，名乾，字公祐。此人可以让他担任从事。” 又对糜竺说：“刘公是当世人杰，你应当好好侍奉他。” 玄德始终推辞，陶谦用手指着心口，随后去世。众军举哀完毕，立即捧着牌印交给玄德。玄德坚决推辞。第二天，徐州百姓拥挤在府前哭拜说：“刘使君如果不掌管这个郡，我们都无法安居乐业了！” 关羽、张飞二人也再三劝说。玄德这才答应暂且代理徐州事务；让孙乾、糜竺作为辅佐，陈登担任幕官；把小沛的军马全部调入城中，出榜安民；一面安排丧事。玄德与大小军士，都穿上孝服，举行盛大祭奠。祭奠完毕，将陶谦安葬在黄河之畔。又将陶谦的遗表，上奏朝廷。 曹操在鄄城，得知陶谦已死，刘玄德担任徐州牧，大怒说：“我的仇还没报，你不费半箭之功，就坐得了徐州！我一定要先杀了刘备，再挖陶谦的尸体，以雪我先父之仇！” 立即传下号令，限期起兵攻打徐州。荀彧进谏说：“昔日汉高祖保住关中，光武帝占据河内，都是深根固本，以此来控制天下，进足以战胜敌人，退足以坚守，所以即便遭遇困境，最终也能成就大业。明公您原本在兖州起事，而且黄河、济水一带是天下的要地，这也如同昔日的关中、河内。如今如果攻打徐州，留下太多兵力则不够用，留下太少兵力则吕布会乘虚入侵，这样就没有兖州了。如果徐州得不到，明公您又能归向何处呢？如今陶谦虽然死了，但已有刘备镇守。徐州的百姓，既然已经归服刘备，必定会帮助他拼死作战。明公您舍弃兖州去攻打徐州，这是舍弃大的而追求小的，舍去根本而追求末梢，把安稳变成危险。希望您能深思熟虑。” 曹操说：“如今闹饥荒，缺乏粮食，军士们坐守在这里，终究不是良策。” 荀彧说：“不如向东夺取陈地，让军队在汝南、颍川就食。黄巾余党何仪、黄劭等人，在州郡劫掠，有很多金帛、粮食，这些贼寇又容易攻破；攻破他们夺取粮食，用来供养三军，朝廷高兴，百姓喜悦，这是顺应天意的事情。” 第24回：曹操的征战与势力扩张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曹操十分高兴，采纳了荀彧的建议，于是留下夏侯惇、曹仁镇守鄄城等地，自己率领军队先夺取陈地，接着进军汝南、颍川。黄巾贼何仪、黄劭得知曹兵到来，便率领部众前来迎战，双方在羊山相遇。当时贼兵虽然人数众多，但都是些乌合之众，毫无队伍行列可言。曹操命令强弓硬弩射击，压住阵脚，然后让典韦出马。何仪命令副元帅出战，不到三个回合，就被典韦一戟刺于马下。曹操率领众人乘势追击，在羊山下扎下营寨。 第二天，黄劭亲自率领军队前来。阵形摆好后，一员将领步行出战，他头裹黄巾，身披绿袄，手提铁棒，大声喊道：“我是截天夜叉何曼！谁敢与我厮杀？” 曹洪见了，大喝一声，飞身下马，提着刀步行出阵。两人在阵前厮杀，四五十个回合过去，不分胜负。曹洪假装战败逃走，何曼紧追不舍。曹洪使用拖刀背砍的计策，转身一绕，砍中何曼，接着又补上一刀，将其杀死。李典乘势飞马直冲入贼阵。黄劭来不及防备，被李典生擒活捉。曹兵趁机掩杀贼众，夺取了无数金帛、粮食。何仪势单力孤，率领数百骑兵逃奔葛陂。 正行进间，山背后突然杀出一支军队。为首的是一个壮士，身高八尺，腰大十围，手提大刀，拦住去路。何仪挺枪迎敌，只一个回合，就被那壮士活活挟了过去。其余众人惊慌失措，都下马受缚，被壮士全部驱赶进葛陂坞中。 典韦追击何仪到葛陂，那壮士率领军队迎住。典韦问道：“你也是黄巾贼吗？” 壮士说：“那数百黄巾贼，都被我擒在坞内！” 典韦说：“为何不献出来？” 壮士说：“你若能赢得我手中的宝刀，我就献出来！” 典韦大怒，挺着双戟上前与他交战。两人从辰时一直战到午时，不分胜负，各自稍作休息。不一会儿，那壮士又出来挑战，典韦也再次出战。一直战到黄昏，因为马匹都疲惫不堪，才暂时停止战斗。典韦手下的军士，飞奔去报告曹操。曹操大惊，急忙率领众将前来观看。 第二天，壮士又出来挑战。曹操见他威风凛凛，心中暗自欢喜，吩咐典韦，今天暂且诈败。典韦领命出战；战到三十个回合，败退回阵，壮士追到阵门前，被弓弩射回。曹操急忙率领军队后退五里，秘密派人挖掘下陷坑，暗中埋伏钩手。第二天，又命令典韦率领一百多骑兵出战。壮士笑着说：“败将怎么还敢再来！” 便纵马迎战。典韦略战几个回合，便回马逃走。壮士只顾向前追赶，没提防连人带马，都落入陷坑之内，被钩手捆绑起来，押来见曹操。 曹操走下营帐，叱退军士，亲自为壮士解开绳索，急忙拿来衣服给他穿上，让他坐下，询问他的籍贯姓名。壮士说：“我是谯国谯县人，姓许，名褚，字仲康。以前遭遇贼寇作乱，我聚集宗族数百人，在坞中筑起坚固壁垒来抵御贼寇。有一天贼寇到来，我让众人多准备石子，我亲自飞石击打贼寇，每发必中，贼寇于是退去。又有一天贼寇来了，坞中没有粮食，于是我与贼寇讲和，约定用耕牛换米。米已经送到，贼寇驱赶牛到坞外，牛都跑了回来，我双手抓住两条牛尾，倒着走了一百多步。贼寇大惊，不敢取牛就逃走了。因此得以保守此处平安无事。” 曹操说：“我早就听闻你的大名，你愿意归降我吗？” 许褚说：“这正是我的心愿。” 于是招引宗族数百人全部归降。曹操任命许褚为都尉，赏赐十分丰厚。随后将何仪、黄劭斩杀。汝南、颍川全部平定。 曹操班师回朝，曹仁、夏侯惇前来迎接，说近日细作报告，兖州的薛兰、李封让军士都出去掳掠，城邑空虚，可以率领得胜之兵去攻打，一鼓作气就能拿下。曹操于是率领军队直奔兖州。薛兰、李封出其不意，只得率领军队出城迎战。许褚说：“我愿意拿下这两人，作为进见之礼。” 曹操十分高兴，于是命令他出战。李封手持画戟，向前迎战。两马相交，才两个回合，许褚就将李封斩于马下。薛兰急忙退回阵中，吊桥边被李典拦住。薛兰不敢回城，率领军队逃往巨野；却被吕虔飞马赶来，一箭射于马下，军队全部溃散。 曹操重新夺回兖州，程昱便请求进兵夺取濮阳。曹操命令许褚、典韦为先锋，夏侯惇、夏侯渊为左军，李典、乐进为右军，自己统领中军，于禁、吕虔为后军。军队到达濮阳，吕布想要亲自领军出城迎战，陈宫劝谏道：“不可出战。要等众将聚集之后才可以。” 吕布说：“我怕谁来？” 于是不听陈宫的话，率领军队出阵，横戟大骂。许褚立即出阵。两人战斗二十个回合，不分胜负。曹操说：“吕布不是一人能战胜的。” 便派典韦前去助战，两将夹攻；左边夏侯惇、夏侯渊，右边李典、乐进一齐赶到，六员将领共同攻打吕布。吕布抵挡不住，拨马回城。城上的田氏，见吕布败回，急忙让人拉起吊桥。吕布大叫：“开门！” 田氏说：“我已经投降曹将军了。” 吕布大骂，率领军队奔往定陶而去。陈宫急忙打开东门，保护吕布的家小出城。曹操于是占领濮阳，饶恕了田氏以前的罪过。 刘晔说：“吕布乃是猛虎，如今他陷入困境，疲惫不堪，不可稍有宽容。” 曹操命令刘晔等人镇守濮阳，自己率领军队赶到定陶。当时吕布与张邈、张超都在城中，高顺、张辽、臧霸、侯成出海打粮还未回来。曹操的军队到达定陶，连日不战，率领军队后退四十里扎下营寨。此时正值济郡麦子成熟。曹操立即命令军队割麦作为军粮。细作报告给吕布，吕布率领军队赶来。快要到达曹操营寨时，看到左边一片林木茂盛，担心有伏兵，便又回去了。 曹操知道吕布的军队回去了，就对众将说：“吕布怀疑林中有伏兵，我们可以在林中多插旌旗，让他更加疑惑。寨西一带的长堤，没有水，可以全部埋伏精兵。明天吕布必定会来烧林，堤中的军队截断他的后路，就可以擒获吕布了。” 于是只留下五十个鼓手在寨中擂鼓；让从村中掳来的男女在寨内呐喊。精兵大多埋伏在堤中。 吕布回去后向陈宫报告。陈宫说：“曹操诡计多端，不可轻敌。” 吕布说：“我用火攻，就可以破他的伏兵。” 于是留下陈宫、高顺守城。第二天，吕布率领大军前来，远远看到林中有旗帜，便驱兵大举进攻，四面放火，却不见一人。想要冲向营寨，却听到鼓声大振。正疑惑不定时，忽然寨后一支军队杀出。吕布纵马赶来。炮声响起，堤内伏兵全部杀出：夏侯惇、夏侯渊、许褚、典韦、李典、乐进纵马杀来。吕布料想敌不过，落荒而逃。他的部将成廉，被乐进一箭射死。吕布的军队十成中损失了七成，败卒回去报告陈宫，陈宫说：“空城难以坚守，不如赶紧离开。” 于是与高顺保护着吕布的家小，放弃定陶逃走。曹操率领得胜之兵，杀入城中，势如破竹。张超自刎而死，张邈投奔袁术去了。山东一带，全部被曹操占领。曹操安抚百姓，修缮城池，这些暂且不提。 吕布正逃走时，遇到众将都回来了。陈宫也已经找到。吕布说：“我们的军队虽然少，但还可以打败曹操。” 于是再次率领军队前来。正是：兵家胜败真常事，卷甲重来未可知。 第25回：吕布投刘与李郭之乱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曹操在定陶大破吕布，吕布于是在海滨收集败残军马，众将也都前来会合，想要再次与曹操决战。陈宫说：“如今曹兵势力强大，不可与之相争。我们先寻找安身之地，到那时再来报仇也不迟。” 吕布说：“我想再次投奔袁绍，怎么样？” 陈宫说：“先派人到冀州探听消息，然后再去。” 吕布听从了他的建议。 袁绍在冀州，听说曹操与吕布相持不下，谋士审配进言说：“吕布是豺狼猛虎一般的人，如果他得到兖州，必定会图谋冀州。我们不如帮助曹操攻打他，这样才能没有后患。” 袁绍于是派遣颜良率领五万兵马，前往援助曹操。细作探听到这个消息，飞报给吕布。吕布大惊，与陈宫商议。陈宫说：“听说刘玄德刚刚领了徐州，我们可以去投奔他。” 吕布听从了他的话，径直前往徐州。有人将此事报告给玄德。玄德说：“吕布是当今英勇之士，我们应该出城迎接他。” 糜竺说：“吕布是虎狼之徒，不可收留；收留他会伤人的。” 玄德说：“如果不是吕布袭击兖州，怎么能解徐州之祸。如今他走投无路来投奔我，怎会有其他心思！” 张飞说：“哥哥心肠太好。虽然如此，也要有所防备。” 玄德率领众人出城三十里，迎接吕布，然后并马入城。众人都来到州衙厅上，行礼完毕，坐下。吕布说：“我自从与王司徒设计杀死董卓之后，又遭遇李傕、郭汜之乱，在关东飘零，诸侯大多不能相容。近来因为曹贼不仁，侵犯徐州，承蒙使君您大力救助陶谦，我于是袭击兖州来分散曹操的兵力；不料反而中了奸计，兵败将折。如今投奔使君，想与您共同图谋大事，不知您意下如何？” 玄德说：“陶使君刚刚去世，无人管理徐州，因此让我暂且代理州事。如今幸好将军到来，理当相让。” 于是将徐州的牌印送给吕布。吕布正要去接，只见玄德背后关羽、张飞二人都面带怒色。吕布于是假装笑着说：“我吕布不过是一介勇夫，怎么能担任州牧呢？” 玄德又相让。陈宫说：“强宾不压主，请使君不要疑虑。” 玄德这才作罢。于是设宴款待吕布，又收拾宅院让他安顿下来。 第二天，吕布回请玄德，玄德便与关羽、张飞一同前往。饮酒至半酣时，吕布请玄德进入后堂，关羽、张飞也跟着进去。吕布让妻子女儿出来拜见玄德。玄德再三谦让。吕布说：“贤弟不必推辞。” 张飞听了，瞪大眼睛大声叱责道：“我哥哥是金枝玉叶，你是什么人，竟敢称我哥哥为贤弟！你来！我和你大战三百回合！” 玄德连忙喝止张飞，关羽也劝张飞出去。玄德向吕布赔礼说：“我这弟弟酒后狂言，兄长不要见怪。” 吕布默默无语。不一会儿，宴席结束。吕布送玄德出门，张飞跃马横枪而来，大叫：“吕布！我和你大战三百回合！” 玄德急忙让关羽劝阻。 第二天，吕布来辞别玄德说：“承蒙使君不弃，但恐怕令弟们不能相容。我应当另投别处。” 玄德说：“将军如果离去，我的罪过就大了。我那弟弟冒犯了您，改日我一定让他前来赔礼。附近的小沛，是我昔日屯兵的地方。将军如果不嫌弃地方狭小，暂且在那里歇马，怎么样？粮食军需，我一定谨慎供应。” 吕布谢过玄德，自己率领军队前往小沛安身去了。玄德自去埋怨张飞，这里暂且不提。 曹操平定了山东，上表奏明朝廷，朝廷加封曹操为建德将军、费亭侯。当时李傕自封为大司马，郭汜自封为大将军，横行无忌，朝廷中无人敢说话。太尉杨彪、大司农朱儁暗中上奏献帝说：“如今曹操拥兵二十多万，谋臣武将数十员，如果能得到此人扶持社稷，剿除奸党，那天下就万幸了。” 献帝哭着说：“朕被这两个贼子欺凌很久了！如果能诛杀他们，实在是大幸！” 杨彪上奏说：“臣有一计：先让这两个贼子自相残害，然后下诏让曹操引兵诛杀他们，扫清贼党，以安定朝廷。” 献帝说：“计策怎么施行？” 杨彪说：“听说郭汜的妻子十分善妒，可以派人到郭汜妻子那里使用反间计，这样两个贼子就会自相残杀。” 献帝于是写下密诏交给杨彪。 杨彪立即暗中让夫人以其他事情为由进入郭汜府中，趁机告诉郭汜的妻子说：“听说郭将军与李司马的夫人有染，关系十分密切。倘若司马知道了，郭将军必定会遭他杀害。夫人最好断绝他们的往来。” 郭汜的妻子惊讶地说：“难怪他经常整夜不归！竟然做出如此无耻之事！若不是夫人您说，我还不知道呢。我定要小心防范。” 杨彪的妻子告辞回家，郭汜的妻子再三称谢后分别。 过了几天，郭汜又要前往李傕府中饮宴。他的妻子说：“李傕性情难以捉摸，况且如今两雄不能并立，倘若他在酒后下毒，我该怎么办？” 郭汜不肯听从，妻子再三劝阻才作罢。到了晚上，李傕派人送来酒筵。郭汜的妻子于是暗中在里面下毒，才献进去，郭汜正要吃。妻子说：“食物是从外面送来的，怎么能随便吃？” 于是先拿给狗试吃，狗立刻就死了。从此郭汜心中起了疑心。 一天早朝结束后，李傕极力邀请郭汜到家中饮宴。到了晚上宴席结束，郭汜醉醺醺地回家，突然腹痛难忍。妻子说：“一定是中了他的毒！” 急忙让人用粪汁给他灌下去，郭汜呕吐之后才安定下来。郭汜大怒说：“我与李傕共同图谋大事，如今他却无端想要谋害我，我不先动手，必定会遭他毒手。” 于是秘密整顿本部甲兵，想要攻打李傕。早有人报告给李傕。李傕也大怒说：“郭阿多怎么敢这样！” 于是点齐本部甲兵，前来杀郭汜。两处合兵数万，就在长安城下混战，还趁机掳掠百姓。 李傕的侄子李暹领兵围住宫院，准备了两辆车子，一辆载着天子，一辆载着伏皇后，派贾诩、左灵监押车驾；其余的宫人内侍，都步行。众人拥出后宰门，正好遇到郭汜的兵马赶到，乱箭齐发，射死的宫人不计其数。李傕随后掩杀过来，郭汜的兵马退去，车驾冒险出城，不由分说，径直被拥到李傕营中。郭汜领兵进入宫中，把宫嫔采女全部抢掳到营中，还放火烧了宫殿。 第二天，郭汜得知李傕劫持了天子，便领军到李傕营前厮杀。皇帝和皇后都受到惊吓。后人有诗感叹道：“光武中兴兴汉世，上下相承十二帝。桓灵无道宗社堕，阉臣擅权为叔季。无谋何进作三公，欲除社鼠招奸雄。豺獭虽驱虎狼入，西州逆竖生淫凶。王允赤心托红粉，致令董吕成矛盾。渠魁殄灭天下宁，谁知李郭心怀愤。神州荆棘争奈何，六宫饥馑愁干戈。人心既离天命去，英雄割据分山河。后王规此存兢业，莫把金瓯等闲缺。生灵糜烂肝脑涂，剩水残山多怨血。我观遗史不胜悲，今古茫茫叹黍离。人君当守苞桑戒，太阿谁执全纲维。” 郭汜的兵马赶到，李傕出营迎战。郭汜的军队失利，暂且退去。李傕于是将皇帝和皇后的车驾转移到郿坞，派侄子李暹监守，断绝内使往来，饮食供应不上，侍臣们都面带饥色。皇帝让人向李傕索要五斛米，五具牛骨，用来赏赐左右。李傕发怒说：“早晚都给你们送饭，为何还要其他东西？” 于是把腐肉和朽粮给他们，都臭得无法食用。皇帝骂道：“逆贼竟然如此欺人！” 侍中杨琦急忙上奏说：“李傕性情残暴。事到如今，陛下暂且忍耐，不可触犯他的锋芒。” 皇帝于是低头无语，泪水湿透了袍袖。忽然左右报告说：“有一路军马，枪刀映日，金鼓震天，前来救驾。” 皇帝让人打听是谁，原来是郭汜。皇帝心中更加忧虑。只听坞外喊声大起，原来李傕引兵出迎郭汜，用鞭子指着郭汜骂道：“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谋害我！” 郭汜说：“你是反贼，为何不杀你！” 李傕说：“我在这里保驾，怎么是反贼？” 郭汜说：“这是劫持天子，怎么能说是保驾？” 李傕说：“不必多言！我们两个都不许动用军士，只凭自己一决输赢。赢的就把皇帝带走！” 二人便在阵前厮杀。战到十个回合，不分胜负。只见杨彪拍马赶来，大叫：“二位将军暂且停手！老夫特地邀请众官，来为二位讲和。” 李傕、郭汜于是各自回到营中。 杨彪与朱儁会合朝廷官僚六十多人，先到郭汜营中劝和。郭汜竟然将众官全部关押起来。众官说：“我们是为了和好而来，为何如此对待我们？” 郭汜说：“李傕劫持天子，难道我就不能劫持公卿！” 杨彪说：“一个劫持天子，一个劫持公卿，你们想干什么？” 郭汜大怒，便拔剑要杀杨彪。中郎将杨密极力劝阻，郭汜才放了杨彪、朱儁，其余的人都被关押在营中。杨彪对朱儁说：“身为社稷之臣，却不能匡正君主、拯救主上，白白活在天地之间！” 说完，两人相抱而哭，朱儁昏绝在地。朱儁回到家后就一病不起，最终去世。从此以后，李傕、郭汜每天厮杀，一连五十多天，死者不计其数。 第26回：献帝蒙难与各方纷争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李傕平日里最喜欢旁门左道的妖邪之术，常常让女巫在军中击鼓请神。贾诩多次劝谏，他都不听。侍中杨琦秘密上奏献帝说：“我看贾诩虽然是李傕的心腹，但实际上他并没有忘记陛下，陛下应当与他谋划。” 正说着，贾诩来了。献帝便屏退左右，哭着对贾诩说：“你能怜悯汉朝，救朕的性命吗？” 贾诩拜伏在地上说：“这本来就是臣的心愿。陛下暂且不要声张，臣会自行谋划。” 献帝止住眼泪表示感谢。 不一会儿，李傕来见献帝，他带着剑进入。献帝吓得面如土色。李傕对献帝说：“郭汜大逆不道，监禁公卿，想要劫持陛下。如果不是臣，陛下就被掳走了。” 献帝拱手称谢，李傕这才出去。这时皇甫郦进宫拜见献帝。献帝知道皇甫郦能言善辩，又与李傕是同乡，便下诏让他去调解李傕和郭汜双方的纷争。皇甫郦领了诏书，跑到郭汜营中劝说郭汜。郭汜说：“如果李傕放出天子，我就放出公卿。” 皇甫郦随即来见李傕，说：“当今天子因为我是西凉人，与您同乡，特地派我来劝和你们二位。郭汜已经领了诏书，您意下如何？” 李傕说：“我有打败吕布的大功，辅政四年，多有显著的功勋，天下人都知道。郭阿多不过是个盗马贼，竟敢擅自劫持公卿，与我对抗，我发誓一定要杀了他！你看看我的谋略和兵力，足以胜过郭阿多吧？” 皇甫郦回答说：“并非如此。从前有穷国的后羿依仗自己善于射箭，不考虑患难，以致灭亡。近来董太师的强大，您亲眼所见，吕布受了他的恩情却反而图谋他，转眼间，董太师的头就悬挂在国门上。可见强大并不能倚仗。将军您身为上将，手持符节，子孙宗族都位居显要之位，国家对您的恩情不可谓不深厚。如今郭阿多劫持公卿，而将军您劫持天子，到底谁轻谁重呢？” 李傕大怒，拔剑呵斥道：“天子派你来羞辱我吗？我先斩了你的头！” 骑都尉杨奉劝谏说：“如今郭汜还没除掉，却杀了天子的使者，那么郭汜兴兵就有了理由，诸侯都会帮助他。” 贾诩也极力劝阻，李傕的怒气才稍微平息。贾诩于是把皇甫郦推了出去。皇甫郦大声喊道：“李傕不遵奉诏书，想要弑君自立！” 侍中胡邈急忙制止他说：“不要说这样的话，恐怕对自身不利。” 皇甫郦叱责他说：“胡敬才！你也是朝廷之臣，为何依附贼子？君主受辱，臣子当死，我被李傕所杀，也是本分！” 大骂不止。献帝知道了此事，急忙让皇甫郦回西凉。 李傕的军队，大半是西凉人，还依靠羌兵相助。皇甫郦却在西凉人当中扬言说：“李傕谋反，追随他的就是贼党，后患无穷。” 西凉人大多听信了皇甫郦的话，军心渐渐涣散。李傕听说了皇甫郦的话，大怒，派虎贲王昌去追赶。王昌知道皇甫郦是忠义之士，竟然没有去追赶，只是回报说：“皇甫郦已经不知去向了。” 贾诩又秘密告知羌人说：“天子知道你们忠义，长期作战劳苦，秘密下诏让你们回郡，日后定会有重赏。” 羌人正怨恨李傕不给他们封爵赏赐，于是听从了贾诩的话，都领兵离去。贾诩又秘密上奏献帝说：“李傕贪婪且没有谋略，如今他军心涣散，内心胆怯，可以用重爵诱惑他。” 献帝于是下诏，封李傕为大司马。李傕高兴地说：“这是女巫降神祈祷的功劳啊！” 于是重重赏赐女巫，却不赏赐军将。骑都尉杨奉大怒，对宋果说：“我们出生入死，冒着箭石冲锋陷阵，功劳反而比不上女巫吗？” 宋果说：“为何不杀了这个贼子，来救天子？” 杨奉说：“你在中军放火为号，我领兵在外接应。” 二人约定在当晚二更时分行动。 不料事情泄露，有人报告给李傕。李傕大怒，派人先擒住宋果杀了。杨奉领兵在外，不见号火。李傕亲自率兵出击，正好遇到杨奉，在营中混战到四更。杨奉抵挡不住，率领军队投奔西安去了。李傕从此军势渐渐衰弱。再加上郭汜经常来攻打，被杀死的人很多。忽然有人来报告：“张济统领大军，从陕西赶来，想要为你们二位和解；声称如果不听从，就领兵攻打。” 李傕便卖个人情，先派人到张济军中答应和解。郭汜也只得答应。张济上表，请求天子车驾前往弘农。献帝高兴地说：“朕思念东都很久了。如今借此机会能够回去，真是万幸啊！” 下诏封张济为骠骑将军。张济进献粮食酒肉，供给百官。郭汜放出公卿出营。李傕收拾车驾向东行进，派遣原来的御林军数百人，手持长戟护送。 銮驾经过新丰，来到霸陵，当时正值秋天，秋风骤然刮起。忽然听到喊声大作，数百军兵来到桥上拦住车驾，厉声问道：“来的是什么人？” 侍中杨琦拍马上桥说：“圣驾经过这里，谁敢阻拦？” 有两员将领出来说：“我们奉郭将军的命令，把守此桥，以防奸细。既然说是圣驾，必须亲眼见到皇帝，才能相信。” 杨琦高高掀起珠帘。献帝说：“朕就在这里，你们为何不退下？” 众将都高呼 “万岁”，分列两边，车驾这才得以通过。两员将领回去报告郭汜说：“车驾已经过去了。” 郭汜说：“我正想骗过张济，劫持车驾再回郿坞，你们为何擅自放他们过去？” 于是斩杀两员将领，起兵追赶。 车驾刚到华阴县，背后喊声震天，有人大叫：“车驾暂且不要动！” 献帝哭着告诉大臣说：“刚刚离开狼窝，又遇上虎口，这可怎么办？” 众人都大惊失色。贼军越来越近。只听到一阵鼓声，山背后转出一员将领，当先一面大旗，上面写着 “大汉杨奉” 四字，率领一千多士兵杀来。 原来杨奉自从被李傕打败后，就率领军队驻扎在终南山下；如今听说车驾到来，特地前来保护。当下摆开阵势。郭汜的部将崔勇出马，大骂杨奉是 “反贼”。杨奉大怒，回头看着阵中说：“公明在哪里？” 一员将领手持大斧，骑着快马，直取崔勇。两匹马相交，只一个回合，就把崔勇斩于马下。杨奉乘势掩杀，郭汜的军队大败，退走二十多里。杨奉于是收兵来见天子。献帝安慰他说：“你救了朕的性命，功劳不小！” 杨奉叩头拜谢。献帝说：“刚才斩杀贼将的是什么人？” 杨奉于是带着这员将领在车驾前下拜说：“此人是河东杨郡人，姓徐，名晃，字公明。” 献帝慰劳了他。杨奉保驾来到华阴驻扎。将军段煨，献上衣服饮食。当晚，天子住在杨奉营中。 郭汜败了一阵，第二天又点军杀到营前。徐晃当先出马，郭汜的大军从四面八方围来，把天子、杨奉困在核心。正在危急之时，忽然东南方向喊声大震，一员将领率领军队纵马杀来。贼众纷纷溃逃。徐晃乘势攻击，大败郭汜的军队。那人来见天子，是国戚董承。献帝哭诉了前面发生的事情。董承说：“陛下不要担忧。臣与杨将军发誓斩杀这两个贼子，以平定天下。” 献帝命令尽快赶赴东都。于是连夜起驾，前往弘农。 郭汜率领败军回去，撞上李傕，说：“杨奉、董承救了驾，前往弘农去了。如果他们到了山东，站稳脚跟，必然会布告天下，让诸侯共同讨伐我们。我们的三族都保不住了。” 李傕说：“如今张济的军队占据长安，不可轻举妄动。我和你趁机合兵一处，到弘农杀了汉君，平分天下，有何不可！” 郭汜高兴地答应了。二人合兵，一路上劫掠，所过之处一片空虚。杨奉、董承知道贼兵远道而来，于是收兵回师，与贼军在东涧大战。李傕、郭汜二人商议：“我们人多，他们人少，只能用混战取胜。” 于是李傕在左，郭汜在右，漫山遍野地拥来。杨奉、董承两边拼死战斗，才刚刚保护帝后车驾出城；百官宫人、符册典籍，以及一应御用之物，全都抛弃了。郭汜领兵进入弘农劫掠。董承、杨奉保驾逃到陕北，李傕、郭汜分兵追赶。 董承、杨奉一方面派人去与李傕、郭汜讲和，一方面秘密传圣旨到河东，紧急征召原来的白波帅韩暹、李乐、胡才三处的军兵前来救应。那李乐原本也是啸聚山林的贼寇，如今不得已才被征召。三处军兵听说天子赦免他们的罪过并赐官，怎能不来；于是各自带领本营军士，来与董承约会，一起再取弘农。当时李傕、郭汜每到一处，就劫掠百姓，老弱者被杀，强壮者被充军；临敌时就驱赶民兵在前，称之为 “敢死军”，贼势浩大。李乐的军队赶到，在渭阳会合。郭汜命令军士把衣服物件抛弃在路上。李乐的军队看到满地的衣服，争相去抢夺，队伍全乱了。李傕、郭汜两支军队，从四面混战，李乐的军队大败。杨奉、董承拦阻不住，保驾向北逃走，背后贼军追赶。李乐说：“事情危急了！请天子上马先行！” 献帝说：“朕不能舍弃百官而去。” 众人都哭着相随。胡才被乱军所杀。董承、杨奉见贼军追得紧，请求天子抛弃车驾，步行到黄河岸边。李乐等人找来一只小船作为渡船。当时天气严寒，献帝与皇后勉强被扶到岸边，岸边又高，下不了船，后面追兵将至。杨奉说：“可以解开马缰绳连接起来，拴住皇帝的腰，放下船去。” 人群中国舅伏德带着十几匹白绢赶来，说：“我在乱军中拾得这些绢，可以连接起来拉车。” 行军校尉尚弘用绢包裹住献帝和皇后，让众人先把献帝往下放，这才下了船。李乐手持宝剑站在船头上。皇后的哥哥伏德，背着皇后下到船中。岸上有下不了船的人，争着拉扯船缆；李乐把他们都砍到水中。渡过献帝和皇后，再放船渡其他人。那些争着渡河的人，都被砍下手指，哭声震天。渡过对岸后，献帝身边只剩下十几个人。杨奉找来一辆牛车，载着献帝到大阳。众人绝食，晚上住在瓦屋中，有老农进献粟饭，献帝与皇后一起吃，饭食粗糙得难以下咽。 第二天，下诏封李乐为征北将军，韩暹为征东将军，起驾前行。有两位大臣寻来，在车前哭拜，是太尉杨彪、太仆韩融。献帝和皇后都哭了。韩融说：“李傕、郭汜两个贼子，很相信臣的话；臣舍命去劝说他们罢兵。陛下要好好保重龙体。” 韩融去了。李乐请献帝到杨奉营中暂时歇息。杨彪请献帝定都安邑县。车驾到达安邑，苦于没有高大的房屋，献帝和皇后都住在茅屋中；又没有门可以关闭，就在四周插上荆棘作为屏障。献帝与大臣在茅屋下议事，诸将带兵在篱笆外镇守。李乐等人专权，百官稍有冒犯，就在献帝面前殴打辱骂；还故意给献帝送浊酒粗食，献帝勉强吃了下去。李乐、韩暹又联名保奏无赖、部曲、巫医、走卒二百多人，都封为校尉、御史等官。因为来不及刻印，就用锥子刻画，完全不成体统。 韩融委婉地劝说李傕、郭汜两个贼子。两个贼子听从了他的话，于是放百官和宫人回去。这一年发生***，百姓都以枣子和野菜为食，饿殍遍野。河内太守张杨献上米肉，河东太守王邑献上绢帛，献帝才稍微安宁一些。董承、杨奉商议，一方面派人修缮洛阳宫院，想要奉车驾回东都。李乐不同意。董承对李乐说：“洛阳本是天子建都之地，安邑只是个小地方，怎么能容得下车驾？如今奉车驾回洛阳才是正理。” 李乐说：“你们奉车驾去，我只在这里住。” 董承、杨奉于是奉车驾起程。李乐暗中派人勾结李傕、郭汜，一起劫持车驾。董承、杨奉、韩暹知道了他的阴谋，连夜部署军士，护送车驾前奔箕关。李乐得知后，不等李傕、郭汜的军队到来，就自己率领本部人马前来追赶。四更左右，追到箕山下，大叫：“车驾不要走！李傕、郭汜在这里！” 吓得献帝心惊胆战。山上火光四起。正是：前番两贼分为二，今番三贼合为一。 第27回：曹操救驾，迁都谋划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李乐率领军队假称是李傕、郭汜，前来拦截车驾，天子大惊失色。杨奉说：“这是李乐。” 于是命令徐晃出去迎战。李乐亲自出战。两匹马相交，只一个回合，就被徐晃一斧砍于马下，其余党羽也被杀散，徐晃保护车驾过了箕关。太守张杨带着粟米和布帛在轵道迎接车驾。献帝封张杨为大司马。张杨辞别献帝，屯兵野王去了。 献帝进入洛阳，只见宫室被烧尽，街市荒芜，满目都是蒿草，宫院中只有颓墙坏壁。献帝命令杨奉暂且盖一座小宫殿居住。百官前来朝贺，都站在荆棘之中。献帝下诏改兴平年号为建安元年。这一年又遭遇大荒年。洛阳的居民，只剩下几百家，没有食物可吃，都出城去剥树皮、挖草根充饥。尚书郎以下的官员，都亲自出城砍柴，很多人死在颓墙坏壁之间。汉朝末年气运的衰落，没有比这更严重的了。后人有诗感叹道：“血流芒砀白蛇亡，赤帜纵横游四方。秦鹿逐翻兴社稷，楚雅推倒立封疆。天子懦弱奸邪起，气色凋零盗贼狂。看到两京遭难处，铁人无泪也怬惶！” 太尉杨彪上奏献帝说：“之前承蒙陛下降诏，还没有派人去执行。如今曹操在山东，兵强将盛，可以宣召他入朝，来辅佐王室。” 献帝说：“朕之前已经下了诏书。你何必再上奏，现在马上派人前去就行了。” 杨彪领旨，立刻派使者前往山东，宣召曹操。 曹操在山东，听说车驾已经回到洛阳，便召集谋士商议。荀彧进言说：“昔日晋文公接纳周襄王，诸侯都服从他；汉高祖为义帝发丧，天下人心归附。如今天子蒙难，将军您如果此时率先倡导义兵，尊奉天子来顺应众人的期望，这是非凡的谋略。如果不趁早谋划，别人就会先我们一步。” 曹操十分高兴。正要收拾起兵，忽然报告说有天子的使者带着诏书前来宣召。曹操接了诏书，限期起兵。 献帝在洛阳，百事都没有准备好，城郭崩塌，想要修缮却无能为力。有人报告说李傕、郭汜领兵快要到了。献帝大惊，问杨奉说：“派往山东的使者还没回来，李傕、郭汜的军队又到了，这可怎么办？” 杨奉、韩暹说：“臣愿意与贼军决一死战，来保护陛下！” 董承说：“城郭不坚固，兵器和甲胄不多，如果战败了，又该怎么办？不如暂且奉车驾前往山东躲避。” 献帝听从了他的话，当天就起驾前往山东。百官没有马，都跟着车驾步行。出了洛阳，走了不到一箭之地，只见尘土遮天蔽日，金鼓喧天，无数人马到来。献帝和皇后吓得浑身颤抖，说不出话来。忽然有一骑飞奔而来，原来是之前派往山东的使者，他到车驾前跪拜启奏说：“曹将军发动了山东的全部兵马，应诏前来。听说李傕、郭汜进犯洛阳，先派夏侯惇为先锋，带领上将十员，精兵五万，前来保驾。” 献帝这才安心。 不一会儿，夏侯惇带着许褚、典韦等人，来到车驾前拜见天子，都以军礼相见。献帝安慰告谕完毕，忽然报告说正东又有一路军队到来。献帝立即命令夏侯惇前去探看，夏侯惇回来报告说：“是曹操的步军。” 一会儿，曹洪、李典、乐进前来拜见车驾。通报姓名完毕，曹洪上奏说：“臣兄知道贼兵逼近，担心夏侯惇力量单薄难以抵挡，所以又派臣等兼程赶来协助。” 献帝说：“曹将军真是社稷之臣啊！” 于是命令他们护驾前行。探马来报告：“李傕、郭汜领兵长驱直入。” 献帝命令夏侯惇分两路迎战。夏侯惇于是与曹洪分为两翼，马军先出发，步军随后，尽力攻击。李傕、郭汜的贼兵大败，被斩首一万多人。于是请献帝回到洛阳故宫。夏侯惇屯兵在城外。 第二天，曹操率领大队人马到来。安营完毕，进城拜见献帝，在殿阶下叩拜。献帝赐他平身，宣谕慰劳。曹操说：“臣以前承蒙国家的恩典，时刻想着报答。如今李傕、郭汜两个贼子，罪恶滔天；臣有精兵二十多万，以正义之师讨伐叛逆，战无不胜。陛下要好好保重龙体，以社稷为重。” 献帝于是封曹操领司隶校尉，假节钺，录尚书事。 李傕、郭汜知道曹操远道而来，商议想要速战。贾诩劝谏说：“不可。曹操兵精将勇，我们不如投降他，请求免除自身的罪过。” 李傕发怒说：“你竟敢灭我的锐气！” 拔剑要斩杀贾诩。众将劝阻才作罢。当天夜里，贾诩独自骑马回到乡里去了。第二天，李傕的军队前来迎战曹操的军队。曹操先命令许褚、曹仁、典韦带领三百铁骑，在李傕的阵中冲突了三遭，才开始布阵。阵形摆好后，李傕的侄子李暹、李别出马来到阵前，还没等开口，许褚飞马过去，一刀先斩杀了李暹；李别吃了一惊，从马上倒撞下来，许褚也把他斩杀了，双手提着人头回到阵中。曹操抚摸着许褚的后背说：“你真是我的樊哙啊！” 随即命令夏侯惇领兵从左边出击、曹仁领兵从右边出击，曹操自己带领中军冲阵。战鼓一响，三军一齐前进。贼兵抵挡不住，大败而逃。曹操亲自拿着宝剑押阵，率领众人连夜追杀，剿灭了很多贼兵，投降的不计其数。李傕、郭汜向西逃命，狼狈得如同丧家之犬；自知无处容身，只得前往山中落草为寇。 曹操回兵，仍然屯驻在洛阳城外。杨奉、韩暹两人商议：“如今曹操立下大功，必定会掌握重权，怎么能容得下我们？” 于是进宫奏请天子，只以追杀李傕、郭汜为名，带领本部军队屯驻在大梁去了。 一天，献帝派人到曹操营中，宣召曹操入宫议事。曹操听说天子的使者到了，请来相见，只见那人眉清目秀，精神饱满。曹操心想：“如今东都闹大荒，官僚军民都面带饥色，这个人为何如此肥胖？” 于是问他说：“您面容丰满，是用什么方法调理成这样的？” 那人回答说：“我没有别的方法，只是吃清淡的食物三十年了。” 曹操点头；又问：“您担任什么官职？” 回答说：“我被举荐为孝廉。原本是袁绍、张杨的从事。如今听说天子回到都城，特地前来朝觐，被封为正议郎。我是济阴定陶人，姓董，名昭，字公仁。” 曹操离开座位说：“久闻大名！有幸在此相见。” 于是在帐中摆酒款待，让他与荀彧见面。忽然有人报告说：“有一队军队往东而去，不知是什么人。” 曹操急忙派人去探看。董昭说：“这是李傕的旧将杨奉，与白波帅韩暹，因为明公您来了，所以带兵想要投奔大梁去。” 曹操说：“莫非是怀疑我吗？” 董昭说：“这都是些没有谋略的人，明公您不必忧虑。” 曹操又问：“李傕、郭汜这两个贼子此去会怎样？” 董昭说：“老虎没有爪子，鸟儿没有翅膀，不久就会被明公您擒获，不值得在意。” 曹操见董昭说话投机，便向他询问朝廷大事。董昭说：“明公您兴起义兵来铲除暴乱，入朝辅佐天子，这是春秋五霸的功劳。但是众将人心各异，未必会服从您：如今如果留在这里，恐怕会有不便。只有迁移车驾前往许都才是上策。然而朝廷刚刚颠沛流离，才回到京师，远近的人都仰望，希望能有一朝的安宁；如今又要迁移车驾，恐怕不能让众人满意。做非凡的事情，才能有非凡的功劳，希望将军您能下定决心。” 曹操拉着董昭的手笑着说：“这正是我的本意。但是杨奉在大梁，大臣们在朝廷，不会有其他变故吧？” 董昭说：“这很容易。给杨奉写信，先安定他的心。明确告诉大臣们，因为京师没有粮食，想要让车驾前往许都，靠近鲁阳，转运粮食，这样就没有粮食短缺的忧虑了。大臣们听了，会欣然听从的。” 曹操十分高兴。董昭告辞，曹操拉着他的手说：“凡是我有所图谋，还请您指教。” 董昭称谢后离去。 曹操从此每天与众谋士秘密商议迁都的事情。当时侍中太史令王立私下对宗正刘艾说：“我仰望天文，从去年春天开始，太白星在斗牛星宿间侵犯镇星，经过天津星宿，荧惑星又逆行，与太白星在天关星宿相会，金火交会，必定会有新的天子出现。我看大汉的气数将尽，晋魏之地，必定会有兴起的人。” 又秘密上奏献帝说：“天命有去有留，五行不会永远昌盛。取代火德的是土德。取代汉朝拥有天下的，应当在魏地。” 曹操听说了，派人告诉王立说：“知道您忠于朝廷，然而天道深远，希望您不要多言。” 曹操把这件事告诉荀彧。荀彧说：“汉朝以火德称王，而明公您是土命。许都属土，到了那里必定会兴盛。火能生土，土能旺木：正合董昭、王立的话。日后必定会有兴起的人。” 曹操于是下定决心。第二天，进宫拜见献帝，上奏说：“东都荒废很久了，无法修葺；再加上转运粮食艰难。许都靠近鲁阳，城郭宫室，钱粮民物，都足以备用。臣斗胆请陛下车驾前往许都，希望陛下听从。” 献帝不敢不听从；群臣都惧怕曹操的势力，也没有人敢有异议。于是选择日子起驾。曹操带领军队护行，百官都跟随。 第28回：曹操谋算与徐州风云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没走几程路，前面来到一处高陵。忽然喊声大起，杨奉、韩暹领兵拦住去路。徐晃一马当先，大叫：“曹操，你要劫持车驾去哪里！” 曹操纵马出来观看，见徐晃威风凛凛，暗暗称奇；便命令许褚出马与徐晃交锋。刀斧相交，战了五十多个回合，不分胜负。曹操立即鸣金收兵，召集谋士商议说：“杨奉、韩暹实在不值一提；徐晃可是真正的良将啊。我不忍心用武力与他对抗，应当用计谋招降他。” 行军从事满宠说：“主公不必忧虑。我从前与徐晃有一面之交，今晚我扮作小兵，偷偷进入他的营寨，用言辞劝说他，保证能让他倾心来降。” 曹操欣然派他前往。 当晚，满宠扮作小兵，混入对方军队中，偷偷来到徐晃帐前，只见徐晃手持蜡烛，身披铠甲坐在那里。满宠突然走到他面前，作揖说：“老朋友，别来无恙啊！” 徐晃吃惊地站起来，仔细看了看说：“你不是山阳的满伯宁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满宠说：“我现在是曹将军的从事。今天在阵前见到老朋友，想进一言，所以特地冒死前来。” 徐晃于是请他坐下，询问他的来意。满宠说：“以您的勇略，世间少有，为何屈身于杨奉、韩暹之流呢？曹将军是当世英雄，他礼贤下士，天下人都知道；今天在阵前，见您如此勇猛，十分敬爱，所以不忍心让良将们拼死决战，特地派我来邀请您。您为何不弃暗投明，共同成就大业呢？” 徐晃沉思了很久，才长叹一声说：“我本来就知道杨奉、韩暹不是能成就大业的人，无奈跟随他们很久了，不忍心舍弃。” 满宠说：“难道没听说过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吗？遇到值得侍奉的君主，却错过机会，这可不是大丈夫所为。” 徐晃起身道谢说：“我愿意听从您的话。” 满宠说：“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杨奉、韩暹再离开，把这当作进见之礼呢？” 徐晃说：“以臣子的身份弑杀君主，这是大不义的行为。我绝对不会这么做。” 满宠说：“您真是义士啊！” 徐晃于是带领帐下数十名骑兵，连夜与满宠一起前来投奔曹操。早有人报告给杨奉。杨奉大怒，亲自带领一千骑兵来追赶，大叫：“徐晃这个反贼，别跑！” 正追赶时，忽然一声炮响，山上山下，火把通明，伏兵四出，曹操亲自率领军队冲在前面，大喝：“我在这里等候多时了。别让他们跑了！” 杨奉大惊，急忙想要回军，却早已被曹兵围住。恰好韩暹领兵来救，两军混战，杨奉得以逃脱。曹操趁对方军队混乱，乘势攻击，两家的军士大半都投降了。杨奉、韩暹势单力孤，带领败兵投奔袁术去了。 曹操收军回营，满宠带着徐晃进来拜见。曹操十分高兴，优厚地款待他。于是迎接銮驾来到许都，建造宫室殿宇，设立宗庙社稷、省台司院衙门，修缮城郭府库；封董承等十三人为列侯。赏功罚罪，都由曹操处置。曹操自封为大将军、武平侯，任命荀彧为侍中、尚书令，荀攸为军师，郭嘉为司马祭酒，刘晔为司空仓曹掾，毛玠、任峻为典农中郎将，催督钱粮，程昱为东平相，范成、董昭为洛阳令，满宠为许都令，夏侯惇、夏侯渊、曹仁、曹洪都为将军，吕虔、李典、乐进、于禁、徐晃都为校尉，许褚、典韦都为都尉；其余将士，也都各自封官。从此，大权都归曹操所有：朝廷的大事，先禀报曹操，然后才上奏天子。 曹操定下大事后，便在后堂设宴，召集众谋士一起商议说：“刘备屯兵徐州，自己兼任州事；近来吕布因兵败投奔他，刘备让吕布住在小沛：如果他们二人同心协力引兵来进犯，那可是心腹大患啊。你们有什么妙计可以对付他们？” 许褚说：“我愿借精兵五万，斩下刘备、吕布的首级，献给丞相。” 荀彧说：“将军勇猛是勇猛，却不懂得用谋略。如今许都刚刚安定，不可贸然用兵。我有一计，名叫‘二虎竞食之计’。如今刘备虽然领了徐州，但还没有得到朝廷的正式诏命。明公您可以奏请诏命，正式任命刘备为徐州牧，同时暗中给他一封信，让他杀了吕布。如果事情成功，那么刘备就没有猛将辅佐，也渐渐可以对付；如果事情不成，那么吕布必定会杀了刘备：这就是‘二虎竞食之计’。” 曹操听从了他的话，立即奏请诏命，派使者前往徐州，封刘备为征东将军、宜城亭侯，兼任徐州牧；并附上一封密信。 刘玄德在徐州，听说献帝到了许都，正准备上表庆贺。忽然报告说天子的使者到了，刘备出城迎接使者进入郡城，拜受恩命完毕，设宴款待使者。使者说：“君侯能得到这个恩命，实在是曹将军在天子面前保荐的功劳。” 刘备称谢。使者于是取出曹操的私信递给刘备。刘备看完后说：“这件事还需要再商议。” 宴席结束，让使者在馆驿休息。刘备连夜与众谋士商议此事。张飞说：“吕布本来就是个无义之人，杀了他有什么妨碍！” 刘备说：“他势穷来投奔我，如果我杀了他，也是不义之举。” 张飞说：“好人难做！” 刘备没有听从张飞的话。第二天，吕布前来祝贺，刘备让人请他进来相见。吕布说：“听说您接受了朝廷的恩命，特来祝贺。” 刘备谦逊地表示感谢。只见张飞拔剑走上厅来，要杀吕布。刘备慌忙阻止。吕布大惊说：“翼德为什么一心要杀我？” 张飞喊道：“曹操说你是无义之人，让我哥哥杀你！” 刘备连声喝退张飞。然后拉着吕布一起进入后堂，把前面的事情如实相告；还把曹操送来的密信给吕布看。吕布看完后，哭着说：“这是曹贼想让我们二人不和啊！” 刘备说：“兄长不必担忧，刘备发誓不会做这种不义之事。” 吕布再三拜谢。刘备留吕布喝酒，直到晚上吕布才回去。关羽、张飞说：“兄长为什么不杀吕布？” 刘备说：“这是曹孟德担心我与吕布一同谋划讨伐他，所以用这个计策，让我们两人自相吞并，他好从中获利。我们怎么能被他利用呢？” 关羽点头称是。张飞说：“我就是要杀了这个贼子，以绝后患！” 刘备说：“这可不是大丈夫的作为。” 第二天，刘备送使者回京，顺便上表谢恩，并给曹操回了一封信，只说会慢慢谋划此事。使者回去见到曹操，说了刘备不杀吕布的事情。曹操问荀彧说：“这个计策不成，怎么办？” 荀彧说：“还有一计，名叫‘驱虎吞狼之计’。” 曹操说：“这计是怎么回事？” 荀彧说：“可以暗中派人到袁术那里通报消息，说刘备上了密表，要夺取南郡。袁术听了，必定会发怒攻打刘备；您再明下诏书让刘备讨伐袁术。两边一交战，吕布必定会心生异心：这就是‘驱虎吞狼之计’。” 曹操十分高兴，先派人前往袁术处；接着假传天子诏书，派人前往徐州。 刘玄德在徐州，听说使者到了，出城迎接；打开诏书一看，原来是要他起兵讨伐袁术。刘备领命，送使者先回去。糜竺说：“这又是曹操的计策。” 刘备说：“虽然是计策，但王命不可违抗。” 于是点齐军马，限期出发。孙乾说：“要先确定守城的人。” 刘备说：“两位弟弟当中，谁可以守城？” 关羽说：“我愿意守这座城。” 刘备说：“我早晚都想和你商议事情，怎么能分开呢？” 张飞说：“小弟愿意守这座城。” 刘备说：“你守不了这座城：一来你酒后刚强，喜欢鞭打士卒；二来你做事轻率，不听从别人的劝谏。我不放心。” 张飞说：“我从今以后，不喝酒，不打军士，凡事都听从别人的劝谏就是了。” 糜竺说：“只怕你口不应心。” 张飞发怒说：“我跟随哥哥多年，从未失信，你怎么能小看我！” 刘备说：“弟弟虽然这么说，但我始终不放心。还是请陈元龙辅佐你，让你早晚少喝点酒，别误了事。” 陈登答应下来。刘备安排妥当后，便统领马步军三万，离开徐州，向南阳进发。 袁术听说刘备上表，想要吞并他的州县，大怒说：“你不过是个织席编草鞋的人，如今却占据大郡，与诸侯同列；我正想讨伐你，你却反而想图谋我！太可恨了！” 于是派上将纪灵起兵十万，杀向徐州。两军在盱眙相遇。刘备兵少，依山傍水扎下营寨。那纪灵是山东人，使用一口三尖刀，重五十斤。当天，纪灵领兵出阵，大骂：“刘备这个村夫，竟敢侵犯我的地盘！” 刘备说：“我奉天子诏书，讨伐不臣之人。你如今敢来抗拒，罪不容诛！” 纪灵大怒，拍马舞刀，直取刘备。关羽大喝一声：“匹夫休要逞强！” 出马与纪灵大战。一连三十个回合，不分胜负。纪灵大叫稍作休息，关羽便拨马回阵，站在阵前等候。纪灵却派副将荀正出马。关羽说：“只叫纪灵来，与他决一雌雄！” 荀正说：“你不过是个无名小卒，不是纪将军的对手！” 关羽大怒，直取荀正；两马相交，一个回合，就把荀正砍于马下。刘备驱兵杀过去，纪灵大败，退守淮阴河口，不敢交战；只让军士来偷营劫寨，都被徐州兵打败。两军对峙，暂且按下不表。 张飞自从送刘备出发后，一应杂事都交给陈元龙管理；军机大事，则由自己斟酌。一天，张飞设宴请各官赴席。众人坐定后，张飞开口说：“我哥哥临走时，嘱咐我少喝酒，以免误事。各位今天尽情喝这一顿，明天都戒酒，帮我守城。今天大家都要喝个痛快。” 说完，起身给众官敬酒。酒敬到曹豹面前时，曹豹说：“我向来戒酒，不喝酒。” 张飞说：“身为厮杀汉，怎么能不喝酒？我要你喝一杯。” 曹豹惧怕，只得喝了一杯。张飞给各官都敬了酒，自己斟了一大杯，连续喝了几十杯，不觉大醉，却又起身给众官敬酒。酒又敬到曹豹面前，曹豹说：“我实在不能再喝了。” 张飞说：“你刚才都喝了，现在为什么推辞？” 曹豹再三不喝。张飞酒后耍酒疯，发怒说：“你违抗我的将令，该打一百鞭！” 便喝令军士把曹豹拿下。陈元龙说：“玄德公临走时，嘱咐了你什么？” 张飞说：“你是文官，只管文官的事，别来管我！” 曹豹无奈，只得求饶说：“翼德公，看在我女婿的面子上，饶了我吧。” 张飞说：“你女婿是谁？” 曹豹说：“是吕布。” 张飞大怒说：“我本来不想打你；你拿吕布来吓唬我，我偏要打你！我打你，就是打吕布！” 众人劝阻不住。张飞把曹豹鞭打了五十下，众人苦苦求情，才停手。 宴席结束，曹豹回去后，对张飞恨之入骨，连夜派人送一封信，直接到小沛见吕布，详细说了张飞无礼的事情；还说：刘备已经前往淮南，今晚可以趁张飞醉酒，引兵袭击徐州，不可错过这个机会。吕布看完信，便请陈宫来商议。陈宫说：“小沛原本就不是长久居住之地。如今徐州既然有可乘之机，错过了不夺取，就后悔莫及了。” 吕布听从了他的话，随即披挂上马，带领五百骑兵先行；让陈宫率领大军随后进发，高顺也跟着出发。 小沛离徐州只有四五十里，上马很快就到。吕布到城下时，正好四更，月色清朗，城上的人毫无察觉。吕布到城门前喊道：“刘使君有紧急机密派人来了。” 城上有曹豹的军士报告给曹豹，曹豹上城查看，便命令军士开门。吕布发出一声暗号。众人一齐入城，喊声大起。张飞正在府中醉卧，左右急忙把他摇醒，报告说：“吕布骗开城门，杀进来了！” 张飞大怒，慌忙披挂，拿起丈八蛇矛；刚出府门，上马时，吕布的军马已经赶到，正好迎面碰上。张飞此时酒还没醒，无法全力作战。吕布向来知道张飞勇猛，也不敢过于逼迫。十八名燕将保护着张飞，杀出东门，刘备的家眷都在府中，张飞都来不及顾及了。 曹豹见张飞只有十几个人护从，又欺负他醉酒，便带领一百多人追来。张飞看到曹豹，大怒，拍马迎上去。战了三个回合，曹豹败逃，张飞追到河边，一枪正中曹豹后心，连人带马，死于河中。张飞在城外招呼士卒，出城的人都跟着张飞投奔淮南而去。吕布入城后安抚居民，命令一百名军士把守刘备的宅门，其他人不许擅自进入。 张飞带领几十名骑兵，一直赶到盱眙来见刘备，详细说了曹豹与吕布里应外合，夜袭徐州的事情。众人都大惊失色。刘备叹息说：“得到又有什么值得高兴，失去又有什么值得忧虑！” 关羽说：“嫂嫂在哪里？” 张飞说：“都被困在城中了。” 刘备默默无语。关羽跺脚埋怨说：“你当初要守城时说什么来着？兄长嘱咐了你什么来着？如今城池又丢了，嫂嫂又被困了，这可怎么办！” 张飞听了，惶恐万分，拔剑想要自刎。正是：举杯畅饮情何放，拔剑捐生悔已迟！ 第29回：徐州变故与孙策崛起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张飞拔剑要自刎，刘备赶忙上前抱住他，夺过剑扔在地上，说道：“古人说：‘兄弟如同手足，妻子如同衣服。衣服破了，还能缝补；手足断了，怎么能再接上？’我们三人在桃园结义，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如今虽然丢了城池和家小，但怎能忍心让兄弟中途死去呢？况且这城池本来就不是我们的；家眷虽然被困，吕布必定不会谋害他们，我们还可以想办法救回。贤弟只是一时失误，何至于要轻生呢！” 说罢，刘备大哭起来。关羽和张飞都感动得流下眼泪。 袁术得知吕布袭击了徐州，连夜派人到吕布那里，许诺给他五万斛粮食、五百匹马、一万两金银、一千匹彩缎，让他夹攻刘备。吕布很高兴，命令高顺率领五万兵马袭击刘备的后方。刘备听说这个消息，趁着阴雨天气撤兵，放弃盱眙逃走，打算向东夺取广陵。等高顺的军队赶到时，刘备已经离开了。高顺与纪灵相见，索要袁术许诺的东西。纪灵说：“您先回军，等我见过主公再商议。” 高顺于是告别纪灵回军，见到吕布后详细讲述了纪灵的话。吕布正在迟疑，忽然收到袁术的书信。信中说：“高顺虽然来了，但刘备还没除掉；等捉了刘备，那时再把许诺的东西送给你。” 吕布怒骂袁术失信，想要起兵讨伐他。陈宫说：“不可。袁术占据寿春，兵多粮广，不可轻视。不如请刘备回来屯驻小沛，让他作为我们的羽翼。日后让刘备做先锋，那时先夺取袁术的地盘，再夺取袁绍的地盘，就可以纵横天下了。” 吕布听从了他的话，派人送信迎接刘备回来。 刘备领兵向东夺取广陵，被袁术劫寨，折损了大半兵力。回来时正好遇到吕布的使者，呈上书信，刘备十分高兴。关羽和张飞说：“吕布是无义之人，不可相信。” 刘备说：“他既然以好意待我，为何要怀疑他！” 于是来到徐州。吕布担心刘备起疑，先派人送还他的家眷。甘夫人和麋夫人见到刘备，详细说了吕布命令士兵守住宅门，禁止其他人进入；还经常让侍妾送东西，从未间断。刘备对关羽和张飞说：“我就知道吕布必定不会害我家眷。” 于是进城感谢吕布。张飞痛恨吕布，不肯一同前往，先护送两位嫂嫂前往小沛去了。刘备进城拜见吕布，拜谢他。吕布说：“我不是想夺取城池；只是因为令弟张飞在这里酗酒杀人，我担心出了事，所以来守城罢了。” 刘备说：“我早就想把城池让给兄长了。” 吕布假意又要把城池让给刘备。刘备极力推辞，回到小沛驻扎。关羽和张飞心中愤愤不平。刘备说：“我们暂且屈身守分，等待天时，不可与命运抗争。” 吕布派人送来粮米和缎匹。从此两家和好，暂且不提。 袁术在寿春大宴将士。有人报告说孙策征讨庐江太守陆康，得胜而归。袁术把孙策唤来，孙策在堂下拜见。袁术慰问完毕，就让他陪坐饮宴。原来孙策自从父亲孙坚去世后，退居江南，礼贤下士；后来因为陶谦与孙策的母舅丹阳太守吴景不和，孙策就把母亲和家属迁到曲阿居住，自己则投奔了袁术。袁术很喜爱他，常常感叹说：“如果我有个儿子像孙郎这样，死了又有什么遗憾！” 于是让孙策担任怀义校尉，带领军队攻打泾县大帅祖郎，大获全胜。袁术见孙策勇猛，又让他攻打陆康，如今孙策又得胜归来。 当天宴席结束，孙策回到营寨。他见袁术在席间对他的态度十分傲慢，心中郁闷，于是在庭院中趁着月色散步。他想到父亲孙坚如此英雄，自己如今却沦落至此，不觉放声大哭。忽然有一个人从外面进来，大笑着说：“伯符，你为何如此伤心？你父亲在世时，多次任用我。你如今有拿不定主意的事，为何不问我，却在这里独自哭泣呢！” 孙策一看，是丹阳故鄣人，姓朱，名治，字君理，是孙坚从前的从事官。孙策止住眼泪，请他坐下，说：“我所哭的，是遗憾不能继承父亲的志向。” 朱治说：“你为何不告诉袁公路，借兵前往江东，名义上是救吴景，实际上是图谋大业，何必长久困在别人手下呢？” 正商议着，忽然有一个人进来，说：“你们所谋划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我手下有一百名精壮士兵，暂时助伯符一臂之力。” 孙策看那人，是袁术的谋士，汝南细阳人，姓吕，名范，字子衡。孙策十分高兴，请他坐下一起商议。吕范说：“只是恐怕袁公路不肯借兵。” 孙策说：“我有亡父留下的传国玉玺，可以作为抵押。” 吕范说：“公路觊觎这玉玺很久了！用这个作抵押，他必定肯发兵。” 三人计议已定。 第二天，孙策进去拜见袁术，哭着下拜说：“父亲的仇不能报，如今母舅吴景，又被扬州刺史刘繇逼迫；我的老母和家小，都在曲阿，必将被害。我斗胆想借几千雄兵，渡江救难省亲。恐怕明公您不信，我有亡父遗下的玉玺，暂且作为抵押。” 袁术听说有玉玺，拿过来一看，十分高兴，说：“我不是非要你的玉玺，现在暂且留在这里。我借给你三千兵马、五百匹马。平定之后，你要尽快回来。你职位卑微，难以掌管大权。我上表推荐你为折冲校尉、殄寇将军，你立刻领兵出发。” 孙策拜谢，于是带领军马，带着朱治、吕范、旧将程普、黄盖、韩当等人，择日起兵。 行军到历阳时，看到有一支军队到来。当先一人，风姿潇洒，仪容秀丽，见到孙策，下马便拜。孙策看那人，是庐江舒城人，姓周，名瑜，字公瑾。原来孙坚讨伐董卓的时候，把家搬到舒城，周瑜与孙策同年，交情十分深厚，于是结为兄弟。孙策比周瑜大两个月，周瑜把孙策当作兄长。周瑜的叔父周尚，是丹阳太守；周瑜现在去省亲，在这里与孙策相遇。孙策见到周瑜十分高兴，向他倾诉衷情。周瑜说：“我愿效犬马之劳，与你共同图谋大事。” 孙策高兴地说：“我得到公瑾，大事就成了！” 便让周瑜与朱治、吕范等人相见。周瑜对孙策说：“兄长想要成就大业，可知道江东有‘二张’吗？” 孙策问：“什么是‘二张’？” 周瑜说：“一个是彭城的张昭，字子布；一个是广陵的张纮，字子纲。二人都有经天纬地之才，因为躲避战乱隐居在这里。兄长为何不聘请他们呢？” 孙策很高兴，立刻派人带着礼物去聘请，二人都推辞不来。孙策于是亲自到他们家中，与他们交谈后十分愉快，极力聘请，二人答应了。孙策于是任命张昭为长史，兼抚军中郎将；张纮为参谋正议校尉：一起商议攻打刘繇。 刘繇字正礼，是东莱牟平人，也是汉室宗亲，太尉刘宠的侄子，兖州刺史刘岱的弟弟；他原来担任扬州刺史，屯驻在寿春，被袁术赶到长江以南，所以来到曲阿。此时听说孙策的军队到了，急忙召集众将商议。部将张英说：“我带领一支军队屯驻在牛渚，即使有百万之兵，也不能靠近。” 话还没说完，帐下有一人高声叫道：“我愿做前部先锋！” 众人一看，是东莱黄县人太史慈。太史慈解了北海之围后，就来见刘繇，刘繇把他留在帐下。当天听说孙策来了，他愿意做前部先锋。刘繇说：“你年纪还轻，不能做大将，只在我左右听命。” 太史慈不高兴地退下了。 张英领兵到牛渚，在邸阁积聚了十万石粮食。孙策领兵来到，张英出来迎战，两军在牛渚滩上相遇。孙策出马，张英大骂，黄盖便出来与张英交战。没打几个回合，忽然张英军中大乱，报告说寨中有人放火。张英急忙回军。孙策领兵前来，乘势掩杀。张英放弃牛渚，逃往深山。原来在寨后放火的，是两员健将：一个是九江寿春人，姓蒋，名钦，字公奕；一个是九江下蔡人，姓周，名泰，字幼平。二人都遭遇乱世，聚集人马在洋子江中，以劫掠为生；他们早就听说孙策是江东豪杰，能招贤纳士，所以特地带领他们的三百多党羽，前来投奔。孙策十分高兴，任用他们为军前校尉。孙策收得牛渚邸阁的粮食、军器，还有四千多降卒，于是进兵神亭。 张英败回见刘繇，刘繇发怒要杀他。谋士笮融、薛礼劝阻，让他屯兵零陵城抵御敌人。刘繇亲自领兵在神亭岭南下营，孙策在岭北下营。孙策问当地人：“附近山上有汉光武庙吗？” 当地人说：“岭上有座庙。” 孙策说：“我夜里梦见光武召我相见，应当去那里祈祷。” 长史张昭说：“不可。岭南是刘繇的营寨，倘若有伏兵，怎么办？” 孙策说：“神人保佑我，我有什么可怕的！” 于是披挂好，绰枪上马，带领程普、黄盖、韩当、蒋钦、周泰等共十三骑，出寨上岭，到庙中焚香。下马参拜完毕，孙策向前跪下祈祷说：“如果孙策能在江东立业，复兴父亲的基业，我一定重修庙宇，四季祭祀。” 祈祷完毕，出庙上马，孙策回头看着众将说：“我想过岭去，探看刘繇的营寨。” 众将都认为不可以。孙策不听，于是一起上岭，向南望去，只见一片村林。早有伏路的小军飞报刘繇，刘繇说：“这必定是孙策的诱敌之计，不可追赶。” 太史慈踊跃地说：“此时不捉孙策，更待何时！” 于是不等刘繇的将令，竟然自己披挂上马，绰枪出营，大叫：“有胆气的，都跟我来！” 众将都不动。只有一个小将说：“太史慈真是猛将啊！我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拍马与他同行。众将都笑了。 第30回：孙策平江东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孙策看了半晌，才开始回马。刚走过岭，只听岭上喊道：“孙策别跑！” 孙策回头一看，见两匹马飞下岭来。孙策将十三骑一齐摆开阵势。他横枪立马在岭下等待。太史慈高声叫道：“哪个是孙策？” 孙策问：“你是什么人？” 太史慈回答：“我便是东莱太史慈，特地来捉孙策！” 孙策笑道：“我就是。你们两个一起上对付我一个，我也不怕！我若怕你们，就不是孙伯符了！” 太史慈说：“就算你们所有人都来，我也不怕！” 说罢纵马横枪，直取孙策。孙策挺枪相迎。两匹马相交，大战五十回合，不分胜负。程普等人在一旁暗暗称奇。太史慈见孙策枪法毫无破绽，便假装战败，引孙策追赶。太史慈却不沿着原来的路上岭，而是转过山背后。孙策追来，大喝：“逃走的不算好汉！” 太史慈心中思量：“这家伙有十二个随从，我只有一个人，即便活捉了他，也会被众人抢走。再引他走一段路，让这家伙找不到地方，才好下手。” 于是边战边退。孙策哪里肯舍弃，一直追到平川之地。太史慈兜转马头再战，又打了五十回合。孙策一枪刺去，太史慈闪过，夹住了枪；太史慈也一枪刺去，孙策同样闪过，夹住了枪。两人用力一拖，都滚下马来。马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两人扔掉枪，揪住对方厮打，战袍都被扯得粉碎。孙策手快，掣出太史慈背上的短戟，太史慈也掣出孙策头上的兜鍪。孙策用戟刺太史慈，太史慈用兜鍪抵挡。忽然喊声从后面响起，原来是刘繇的接应军到了，大约有一千多人。孙策正慌张着急，程普等十二骑也冲到了。孙策与太史慈这才放手。太史慈在军中讨了一匹马，取了枪，上马又冲了过来。孙策的马则是程普收得，孙策也拿了枪上马。刘繇的一千多军队和程普等十二骑混战在一起，一路厮杀到神亭岭下。喊声响起处，周瑜率领军队赶到。刘繇亲自带领大军杀下岭来。此时已近黄昏，风雨突然大作，双方各自收兵。 第二天，孙策带领军队到刘繇营前，刘繇带领军队出营迎战。两阵摆开，孙策用枪挑着太史慈的小戟在阵前，让军士大叫：“太史慈要是跑得不快，已经被刺死了！” 太史慈也将孙策的兜鍪挑在阵前，也让军士大叫：“孙策的头已经在这里了！” 两军呐喊，这边夸自己胜利，那边称自己强大。太史慈出马，要与孙策决一胜负，孙策便想出战。程普说：“不劳主公动手，我自会擒住他。” 程普出到阵前，太史慈说：“你不是我的对手，只叫孙策出来！” 程普大怒，挺枪直取太史慈。两匹马相交，战到三十回合，刘繇急忙鸣金收军。太史慈说：“我正要捉拿贼将，为何收军？” 刘繇说：“有人来报，周瑜率领军队袭击曲阿，有庐江松滋人陈武，字子烈，接应周瑜进城。我们的基业已经丢失，不能久留。赶快前往秣陵，会合薛礼、笮融的军队，急速来接应。” 太史慈跟着刘繇退兵，孙策没有追赶，收住了人马。长史张昭说：“敌军被周瑜袭取曲阿，没有恋战之心，今夜正好劫营。” 孙策认为有理。当夜分兵五路，长驱直入。刘繇的军队大败，众人四处逃散。太史慈独力难支，带领十几名骑兵连夜投奔泾县去了。 孙策又得到陈武相助，陈武身高七尺，面黄睛赤，容貌古怪。孙策十分敬爱他，拜他为校尉，让他做先锋，攻打薛礼。陈武带领十几名骑兵冲入敌阵，斩首五十多级。薛礼紧闭城门不敢出战。孙策正在攻城，忽然有人报告说刘繇会合笮融去夺取牛渚。孙策大怒，亲自带领大军直奔牛渚。刘繇、笮融二人出马迎战。孙策说：“我如今到了这里，你们为何不降？” 刘繇背后一人挺枪出马，是部将于糜，与孙策交战不到三个回合，就被孙策生擒过去，拨马回阵。刘繇的将领樊能，见于糜被捉，挺枪来追。那枪刚刺到孙策后心，孙策阵上的军士大叫：“背后有人暗算！” 孙策回头，忽见樊能的马到了，于是大喝一声，声如巨雷。樊能吓得惊骇万分，倒翻身撞下马来，摔破头而死。孙策到门旗下，将于糜丢下，于糜已被挟死。一时间，挟死一将，喝死一将，从此人们都称孙策为 “小霸王”。当天，刘繇的军队大败，人马大半投降了孙策。孙策斩首一万多级。刘繇与笮融逃往豫章投奔刘表去了。 孙策回兵又攻打秣陵，亲自到城壕边，招谕薛礼投降。城上暗中放了一支冷箭，正中孙策左腿，孙策翻身落马，众将急忙救起，回到营中拔箭，用金疮药敷上。孙策命令军中诈称主将中箭身死。军中举哀，拔寨齐起。薛礼听说孙策已死，连夜带领城内的军队，与骁将张英、陈横杀出城来追赶。忽然伏兵四起，孙策当先出马，高声大叫：“孙郎在此！” 众军都大惊失色，纷纷丢弃兵器，拜倒在地。孙策命令不要杀一人。张英拨马回逃，被陈武一枪刺死。陈横被蒋钦一箭射死。薛礼死于乱军之中。孙策进入秣陵，安抚百姓，然后移兵到泾县来捉拿太史慈。 太史慈招募到精壮士兵二千多人，加上自己原来的部队，正要来为刘繇报仇。孙策与周瑜商议活捉太史慈的计策。周瑜让军队三面攻城，只留东门放走敌军；在离城二十五里的地方，三路各埋伏一军，太史慈逃到那里，人困马乏，必然会被擒获。原来太史慈招募的士兵大半是山野之民，不懂纪律。泾县城头不是很高。当夜，孙策命令陈武短衣持刀，首先爬上城放火。太史慈见城上火起，上***门逃去，背后孙策带领军队追赶。太史慈正逃跑，后军追到三十里时，就不再追了。太史慈又跑了五十里，人困马乏，芦苇丛中，喊声突然响起。太史慈急忙想逃，两下里绊马索齐来，将马绊倒，太史慈被生擒，押解到大寨。孙策得知太史慈被押解到，亲自出营喝散士卒，亲自为他解开绳索，把自己的锦袍给他穿上，请他进入寨中，说：“我知道子义你是真正的大丈夫。刘繇那蠢材，不能任用你为大将，才导致这场失败。” 太史慈见孙策对自己十分优厚，于是请求归降。 孙策拉着太史慈的手笑着说：“神亭大战的时候，如果您捉住我，会害我吗？” 太史慈笑着说：“那可说不定。” 孙策大笑，请太史慈进入营帐，邀请他坐在上席，设宴款待。太史慈说：“刘繇刚刚战败，士卒离心。我想亲自去收拾他的残部，来帮助明公您。不知您能否相信我？” 孙策起身道谢说：“这正是我所希望的。现在我与您约定：明天中午，希望您回来。” 太史慈答应后离去。众将说：“太史慈这一去肯定不会回来了。” 孙策说：“子义是重信义的人，一定不会背弃我。” 众人都不相信。第二天，在营门立起一根竹竿来等候日影。刚到中午，太史慈带领一千多人来到寨中。孙策十分高兴。众人都佩服孙策知人善任。 于是孙策聚集数万之众，下江东，安抚百姓，投奔他的人无数。江东的百姓，都称孙策为 “孙郎”。只要听说孙郎的军队来了，都吓得丧胆而逃。等到孙策的军队到了，却不许一人掳掠，鸡犬不惊，百姓都很高兴，带着牛酒到寨中劳军。孙策用金帛答谢，欢声遍野。那些刘繇的旧军，愿意从军的就听从他们，不愿意从军的就给赏钱让他们回家务农。江南的百姓，无不敬仰赞颂。因此孙策的兵势大盛。孙策于是迎接母亲、叔父和各位弟弟都回到曲阿，让弟弟孙权与周泰守卫宣城。孙策领兵向南夺取吴郡。 当时有个严白虎，自称东吴德王，占据吴郡，派部将守住乌程、嘉兴。当日严白虎听说孙策的军队到了，命令弟弟严舆出兵，在枫桥会合。严舆横刀立马在桥上。有人报告到中军，孙策便想出战。张纮劝谏说：“主将是三军的命脉所系，不应该轻视小股贼寇。希望将军您自重。” 孙策道谢说：“先生的话如同金石般珍贵；但我若不亲自冲锋陷阵，恐怕将士们不会效命。” 随即派遣韩当出马。等韩当到桥上时，蒋钦、陈武早已驾着小舟从河岸边杀过桥里。乱箭射倒岸上的敌军，二人飞身上岸砍杀。严舆退走。韩当带领军队一直杀到阊门下，贼军退入城里去了。 孙策分兵水陆并进，围住吴城。围困了三天，无人出战。孙策带领众军到阊门外招谕。城上有一员裨将，左手托定护梁，右手指着城下大骂。太史慈在马上拈弓取箭，对军将说：“看我射中这家伙的左手！” 话声未落，弓弦响处，果然射个正中，把那员裨将的左手射透，反牢牢钉在护梁上。城上城下人看到的，无不喝彩。众人把这人救下城。严白虎大惊说：“敌军有这样的人，怎么能抵挡！” 于是商量求和。第二天，派严舆出城，来见孙策。孙策请严舆进入营帐饮酒。酒喝到酣处，孙策问严舆：“你哥哥想要怎样？” 严舆说：“想与将军平分江东。” 孙策大怒说：“鼠辈怎敢与我平起平坐！” 命令斩杀严舆。严舆拔剑起身，孙策飞剑砍去，严舆应手而倒，孙策割下他的首级，派人送入城中。严白虎料想敌不过孙策，弃城而逃。孙策进兵追击，黄盖攻取嘉兴，太史慈攻取乌程，几州都被平定。严白虎逃到余杭，在路上劫掠，被当地人凌操带领乡人杀败，逃往会稽。凌操父子二人来迎接孙策，孙策让他们担任从征校尉，于是一同引兵渡江。严白虎聚集贼寇，分布在西津渡口。程普与他们交战，又将他们打得大败，连夜赶到会稽。 会稽太守王朗，想带领军队救援严白虎。忽然有一人出来说：“不可。孙策率领的是仁义之师，严白虎却是暴虐之众，我们还应该擒住严白虎献给孙策。” 王朗一看，是会稽余姚人，姓虞，名翻，字仲翔，现在是郡吏。王朗愤怒地叱责他，虞翻长叹着出去了。王朗于是带领军队会合严白虎，一同在山阴之野列阵。两阵相对，孙策出马，对王朗说：“我兴起仁义之兵，来安定浙江，你为何帮助贼寇？” 王朗骂道：“你贪心不足！已经得到吴郡，还要强行吞并我的地界！今日特地为严氏报仇！” 孙策大怒，正要交战，太史慈早已出马。王朗拍马舞刀，与太史慈交战没几个回合，王朗的将领周昕，杀出助战；孙策阵中黄盖，飞马接住周昕交锋。两下鼓声大震，相互激战。忽然王朗阵后先乱，一彪军从背后抄来。王朗大惊，急忙回马来迎：原来是周瑜与程普带领军队斜刺里杀来，前后夹攻，王朗寡不敌众，与严白虎、周昕杀出一条血路，逃入城中，拉起吊桥，紧闭城门。孙策大军乘势赶到城下，分布众军，攻打四门。 王朗在城中见孙策攻城很急，想再出兵决一死战。严白虎说：“孙策兵势很大，您只宜深挖沟、高筑垒，坚守不出。不出一个月，他们的军粮就会耗尽，自然会退走。到时候乘虚掩杀，就可以不战而胜。” 王朗听从了他的建议，于是固守会稽城而不出。孙策一连攻打了几天，都未能成功，于是与众将商议。孙静说：“王朗凭借坚固的城池坚守，难以很快攻克。会稽的钱粮，大半屯在查渎；那里离这里几十里，不如派兵先占据那里：这就是所谓的攻其无备，出其不意。” 孙策大喜说：“叔父的妙计，足以攻破贼人了！” 随即下令在各门点火，虚张旗号，设为疑兵，连夜撤围向南而去。周瑜进言说：“主公大军一动，王朗必然出城来追，可用奇兵取胜。” 孙策说：“我已经准备好了，夺取城池就在今夜。” 于是命令军马出发。 王朗听说孙策的军马退去，亲自带领众人到敌楼上观望；见城下烟火齐起，旌旗整齐不乱，心中迟疑。周昕说：“孙策走了，只是设此计来迷惑我们罢了。可以出兵袭击他们。” 严白虎说：“孙策此去，莫非要去查渎？我让部兵与周将军去追他。” 王朗说：“查渎是我们屯粮的地方，正需要提防。你带领军队先行，我随后接应。” 严白虎与周昕带领五千兵出城追赶。将近初更，离城二十多里，忽然密林里一声鼓响，火把齐明。严白虎大惊，便勒马回逃，一员大将当先拦住，火光中一看，是孙策。周昕舞刀来迎，被孙策一枪刺死。其余众人都投降了。严白虎杀出一条血路，逃往余杭。王朗听说前军已败，不敢进城，带领部下逃到海边去了。 孙策又回大军，乘势夺取了城池，安定了百姓。没过一天，只见一人拿着严白虎的首级到孙策军前投献。孙策看那人，身高八尺，面方口阔。问他姓名，是会稽余姚人，姓董，名袭，字元代。孙策很高兴，任命他为别部司马。从此东路都被平定，让叔父孙静镇守，让朱治担任吴郡太守，收军回到江东。 孙权与周泰守卫宣城，忽然山贼偷偷发动袭击，从四面杀来。当时正值深夜，来不及抵抗，周泰抱着孙权上马。数十个贼众，拿刀来砍。周泰赤着身子步行，提刀杀贼，砍杀了十几个人。随后一个贼寇跃马挺枪直取周泰，被周泰扯住枪，拖下马来，夺了枪马，杀出一条血路，救出孙权。这时贼寇退去。周泰身上被刺了十二枪，金疮发炎肿胀，生命垂危。孙策听说后大惊。帐下董袭说：“我曾经与海寇对峙，身上中了几枪，得会稽一个贤郡吏虞翻推荐了一个医生，半个月就痊愈了。” 孙策说：“虞翻莫非是虞仲翔？” 董袭说：“正是。” 孙策说：“这是贤能之士。我应当任用他。” 于是让张昭与董袭一同前往聘请虞翻。虞翻到来，孙策以优厚的礼节相待，任命他为攻曹，接着说起求医的事。虞翻说：“这个人是沛国谯郡人，姓华，名佗，字元化。真是当世的神医。我会带他来见您。” 没过几天，虞翻就把华佗带来了。孙策见华佗，童颜鹤发，飘然有出世的姿态。于是待为上宾，请他诊治周泰的伤。华佗说：“这是容易的事。” 用了药，一个月周泰就痊愈了。孙策十分高兴，厚谢华佗。于是进兵剿灭山贼。江南都被平定。孙策分拨将士，把守各处隘口，一面写表申奏朝廷；一面结交曹操，一面派人给袁术送信索要玉玺。 袁术暗中有称帝的心思，于是回书推托不还；急忙聚集长史杨大将，都督张勋、纪灵、桥蕤，上将雷薄、陈芬等三十多人商议，说：“孙策借我的军马起事，如今占据了江东所有地面；却不思报答根本，反而来索要玉玺，实在无礼。我们该用什么计策对付他？” 长史杨大将说：“孙策占据长江天险，兵精粮广，不可图谋。如今应当先讨伐刘备，报之前他无故进攻我们的仇，然后再图谋孙策也不迟。我献上一计，能让刘备立刻被擒。” 正是：不去江东图虎豹，却来徐郡斗蛟龙。 第31回：袁术谋攻刘备，吕布解围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杨大将献上攻打刘备的计策。袁术问道：“这计策具体如何实施？” 杨大将说：“刘备屯军在小沛，虽然容易攻取，但无奈吕布像猛虎一样盘踞在徐州。之前许诺给他金帛粮马，至今还未兑现，恐怕他会援助刘备。如今应当派人送去粮食，以此结交他，让他按兵不动，这样刘备就可以被擒获。先擒获刘备，再图谋吕布，徐州就能到手了。” 袁术听后很高兴，就准备了二十万斛粟米，让韩胤带着密信去见吕布。吕布十分欢喜，优厚地款待韩胤。韩胤回去向袁术报告，袁术于是派遣纪灵为大将，雷薄、陈兰为副将，统兵数万，进攻小沛。刘备得知这个消息后，召集众人商议对策。张飞想要出战。孙乾说：“如今小沛粮草匮乏、兵力微弱，如何能抵挡敌军？可以写信向吕布告急求救。” 张飞说：“那家伙怎么会来！” 刘备说：“孙乾说得对。” 于是写信给吕布。信中大致写道：“自从承蒙将军关照，让我刘备能在小沛容身，实在是拜领了您如云天般的大恩。如今袁术想要报私仇，派遣纪灵领兵到小沛，我刘备危在旦夕，除了将军您没有人能救我。希望将军能派遣一支军队，来解救我这倒悬之急，那真是万分荣幸！” 吕布看了信后，与陈宫商议说：“之前袁术送粮来还写信，大概是想让我不救刘备。如今刘备又来求救。我想刘备屯军小沛，未必就能对我构成威胁；但如果袁术吞并了刘备，就会联合北面泰山的各位将领来对付我，我就不能高枕无忧了。倒不如去救刘备。” 于是点兵起程。 纪灵起兵长驱直入，已经到达沛县东南，扎下营寨。白天，军旗招展，遮蔽山川；夜晚，火鼓齐鸣，震动天地。刘备在小沛县中，只有五千多人，也只得勉强出城，布阵安营。忽然报告说吕布领兵在离县城一里的西南方向扎下营寨。纪灵得知吕布领兵来救刘备，急忙派人送信给吕布，指责他不讲信用。吕布笑着说：“我有一计，能让袁、刘两家都不埋怨我。” 于是派使者到纪灵、刘备的营寨中，邀请二人前来饮宴。刘备听说吕布相请，立刻就想去。关羽、张飞说：“兄长不能去。吕布必定有不良企图。” 刘备说：“我对他不薄，他必定不会害我。” 于是上马前往。关羽、张飞跟随而去，到了吕布的营寨，进去拜见。吕布说：“我今天特意来解您的危难。日后您若得志，可不要忘记我！” 刘备称谢。吕布请刘备坐下。关羽、张飞按剑站在刘备背后。有人报告说纪灵到了，刘备大惊，想要躲避。吕布说：“我特意请你们二人来商议事情，不要生疑。” 刘备不知道吕布的意图，心中不安。 纪灵下马进入营寨，却看见刘备坐在帐中，大惊失色，抽身就要回去。左右的人拦都拦不住。吕布向前一把将他扯回，就像提小孩子一样。纪灵说：“将军想要杀纪灵吗？” 吕布说：“不是。” 纪灵说：“莫非是要杀大耳儿（刘备）？” 吕布说：“也不是。” 纪灵说：“那是为什么？” 吕布说：“玄德与我吕布乃是兄弟，如今被将军您围困，所以我来救他。” 纪灵说：“如果这样，那就是要杀我纪灵了？” 吕布说：“哪有这样的道理。我吕布平生不喜欢争斗，只喜欢化解争斗。我今天就为你们两家化解这场纷争。” 纪灵说：“请问化解的方法？” 吕布说：“我有一法，由天来决定。” 于是拉着纪灵进入帐中与刘备相见。二人各怀猜忌。吕布于是坐在中间，让纪灵坐在左边，刘备坐在右边，并且吩咐设宴摆酒。酒过数巡，吕布说：“你们两家看在我的面子上，都各自罢兵吧。” 刘备没有说话。纪灵说：“我奉主公之命，率领十万大军，专门来捉拿刘备，怎么能罢兵？” 张飞大怒，拔剑在手，叱责道：“我虽然兵少，但看你们就像儿戏一样！你们比百万黄巾军如何？你们敢伤害我哥哥！” 关羽急忙制止他说：“且看吕将军是什么主意，到那时再各自回营寨厮杀也不迟。” 吕布说：“我请你们两家来化解争斗，可不是让你们厮杀的！” 这边纪灵心中不服，那边张飞只想厮杀。吕布大怒，对左右说：“把我的画戟拿来！” 吕布手提画戟，纪灵、刘备都大惊失色。吕布说：“我劝你们两家不要厮杀，一切都由天命决定。” 命令左右接过画戟，在辕门外远远地插好。然后回头看着纪灵、刘备说：“辕门离中军有一百五十步，我如果一箭射中画戟的小枝，你们两家就罢兵；如果射不中，你们就各自回营，安排厮杀。有不听从我的话的，我就与另一方合力抗拒他。” 纪灵暗自思忖：“画戟在一百五十步之外，怎么可能射中？暂且先答应下来。等他射不中，那时任凭我厮杀。” 于是一口答应。刘备自然也没有不答应的。吕布让他们都坐下，又各自喝了一杯酒。酒喝完后，吕布让人取来弓箭。刘备暗自祈祷：“只希望他能射中就好！” 只见吕布挽起袍袖，搭上箭，拉满弓，大喝一声：“着！” 真是：弓开如秋月行天，箭去似流星落地，一箭正中画戟小枝。帐上帐下的将校，齐声喝彩。后人有诗赞道：“温侯神射世间稀，曾向辕门独解危。落日果然欺后羿，号猿直欲胜由基。虎筋弦响弓开处，雕羽翅飞箭到时。豹子尾摇穿画戟，雄兵十万脱征衣。” 当时吕布射中画戟小枝，呵呵大笑，把弓扔在地上，拉着纪灵、刘备的手说：“这是上天让你们两家罢兵啊！” 喝令军士：“斟酒来！” 三人各饮了一大杯。刘备暗自庆幸。纪灵沉默了半晌，对吕布说：“将军的话，我不敢不听；但我纪灵回去，主人怎么会相信呢？” 吕布说：“我自己写信回复他便是。” 又喝了几巡酒，纪灵索要书信先回去了。吕布对刘备说：“若不是我，您就危险了。” 刘备拜谢，与关羽、张飞回去。第二天，三处的军马都散去了。不说刘备回到小沛，吕布返回徐州。 纪灵回到淮南见袁术，说了吕布辕门射戟化解纷争的事，呈上吕布的书信。袁术大怒说：“吕布接受了我这么多粮米，却用这种儿戏般的事情偏袒刘备。我要亲自率领重兵，征讨刘备，同时讨伐吕布！” 纪灵说：“主公不可轻举妄动。吕布勇力过人，又拥有徐州之地；如果吕布与刘备首尾相连，就不容易对付了。我听说吕布的妻子严氏有一个女儿，已经到了婚嫁年龄。主公有一个儿子，可以派人向吕布求亲，吕布如果把女儿嫁给主公，必定会杀了刘备：这就是疏不间亲之计。” 袁术听从了他的建议，当天就派韩胤为媒人，带着礼物前往徐州求亲。 韩胤到徐州见到吕布，说道：“主公仰慕将军，想求您的女儿做他儿子的媳妇，永结秦晋之好。” 吕布进去与妻子严氏商量。原来吕布有二妻一妾：先娶严氏为正妻，后娶貂蝉为妾；到居住在小沛时，又娶了曹豹的女儿为次妻。曹氏先去世且没有生育，貂蝉也没有生育，只有严氏生了一个女儿，吕布最为疼爱。当时严氏对吕布说：“我听说袁公路长久镇守淮南，兵多粮广，早晚要做天子。如果他成就大事，那我们的女儿就有做后妃的希望。只是不知道他有几个儿子？” 吕布说：“只有一个儿子。” 妻子说：“既然如此，就应当答应他。即使做不了皇后，我们徐州也无忧了。” 吕布心意于是确定，优厚地款待韩胤，答应了这门亲事。韩胤回去向袁术报告。袁术立刻准备聘礼，仍然让韩胤送到徐州。吕布接受了聘礼，设席款待韩胤，让他在馆驿安歇。 第二天，陈宫径直前往馆驿内拜望韩胤。行完礼后，坐定。陈宫于是喝退左右的人，对韩胤说：“是谁献上这个计策，让袁公与奉先联姻？目的是要取刘玄德的人头吧？” 韩胤大惊，起身谢罪说：“请公台不要泄露！” 陈宫说：“我自然不会泄露，只是担心事情如果拖延，必定会被他人识破，事情就会中途生变。” 韩胤说：“那该怎么办？还请您指教。” 陈宫说：“我去见奉先，让他立刻送女儿去成亲，怎么样？” 韩胤十分高兴，称谢说：“如果能这样，袁公对您的感激之情就不浅了！” 陈宫于是辞别韩胤。进去见吕布说：“听说您的女儿许配给袁公路，很好。但不知道什么时候结亲？” 吕布说：“还容慢慢商议。” 陈宫说：“古时候从受聘到成婚的日期，各有定例：天子一年，诸侯半年，大夫一季，庶民一月。” 吕布说：“袁公路有天赐的国室之命，早晚要做皇帝，现在按照天子的例，行吗？” 陈宫说：“不行。” 吕布说：“那么仍按照诸侯的例？” 陈宫说：“也不行。” 吕布说：“那么就按照卿大夫的例？” 陈宫说：“也不行。” 吕布笑着说：“您难道想让我按照庶民的例吗？” 陈宫说：“不是。” 吕布说：“那么您的意思是怎样？” 陈宫说：“如今天下诸侯，互相争雄；如今您与袁公路结亲，诸侯们能没有嫉妒的吗？如果再远择吉日，或许他们会趁我们的良辰，伏兵半路来抢夺，那该怎么办？如今之计：不答应就算了；既然已经答应了，就应当趁诸侯们还不知道的时候，立刻送女儿到寿春，另居别馆，然后择吉成亲，这样万无一失。” 吕布高兴地说：“公台的话很对。” 于是进去告诉严氏。连夜置办嫁妆，收拾好宝马香车，让宋宪、魏续一同韩胤送女儿前去。一路上鼓乐喧天，送出城外。 第32回：乱世纷争中的势力角逐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当时陈元龙的父亲陈珪，在家中养老，听到外面鼓乐喧天，便询问左右侍从。侍从把事情的缘由告诉了他。陈珪说：“这是袁术的疏不间亲之计啊。刘备危险了。” 于是拖着病体去见吕布。吕布问：“大夫为何而来？” 陈珪说：“听说将军快要死了，特地来吊丧。” 吕布惊讶地说：“何出此言？” 陈珪说：“之前袁公路送您金帛，想让您杀刘玄德，而您用辕门射戟化解了危机；如今他忽然来求亲，意图是以您的女儿为人质，随后就来攻打刘备夺取小沛。小沛一丢，徐州也就危险了。况且他或许来借粮，或许来借兵：您若答应，就会疲于奔命，还会与人结怨；若不答应，就是抛弃亲家而引发战争。何况听说袁术有称帝的意图，这是造1反啊。他若造1反，那您就是反贼的亲属，怎能不被天下人所不容？” 吕布大惊道：“陈宫误我！” 急忙命令张辽带兵，追到三十里之外，把女儿抢了回来；连韩胤也一并抓回监禁，不让他回去。却派人回复袁术，只说女儿的妆奁还未准备好，等准备完毕就马上送去。陈珪又劝说吕布，让他把韩胤押送到许都。吕布犹豫不决。 忽然有人来报：“刘备在小沛招军买马，不知有何意图。” 吕布说：“这是身为将领的本分之事，有什么奇怪的。” 正说着，宋宪、魏续来了，告诉吕布说：“我们二人奉明公您的命令，前往山东买马，买得好马三百多匹；回到沛县地界时，被强寇劫去一半。打听得知是刘备的弟弟张飞，假扮成贼寇，抢走了马匹。” 吕布听后大怒，随即点兵前往小沛找张飞算账。刘备得知后大惊，慌忙领兵出城迎接。两阵摆开，刘备出马问道：“兄长为何领兵到此？” 吕布指着刘备骂道：“我辕门射戟，救了你一命，你为何抢我的马匹？” 刘备说：“我因为缺马，派人四处收买，怎敢抢兄长的马匹。” 吕布说：“你让张飞抢了我一百五十匹好马，还敢抵赖！” 张飞挺枪出马说：“就是我抢了你好马！你现在想怎么样？” 吕布骂道：“环眼贼！你屡次轻视我！” 张飞说：“我抢你马你就恼火，你抢我哥哥的徐州却只字不提！” 吕布挺戟出马与张飞交战，张飞也挺枪相迎。两人酣战一百多个回合，不分胜负。刘备担心有闪失，急忙鸣金收兵入城。吕布分军把小沛四面围住。 刘备叫来张飞责备道：“都是你抢他马匹，惹出这事端！如今马匹在哪里？” 张飞说：“都寄放在各个寺院里。” 刘备随即派人出城，到吕布营中，说情愿送还马匹，双方罢兵。吕布想要答应。陈宫说：“如今不杀刘备，日后必定会被他所害。” 吕布听从了陈宫的话，不答应刘备的请求，攻城更加急迫。刘备与糜竺、孙乾商议。孙乾说：“曹操所痛恨的，是吕布。我们不如弃城前往许都，投奔曹操，借兵攻破吕布，这是上策。” 刘备说：“谁能当先突围出去？” 张飞说：“小弟情愿拼死一战！” 刘备让张飞在前，关羽在后；自己居中，保护家小。当夜三更，趁着月色明亮，从北门突围而走。正遇到宋宪、魏续，被张飞一阵杀退，得以突出重围。后面张辽赶来，关羽拦住迎战。吕布见刘备逃走了，也不来追赶，随即入城安抚百姓，命令高顺镇守小沛，自己仍回徐州去了。 刘备前往许都，在城外扎下营寨，先派孙乾去见曹操，说明被吕布追逼，特地前来投奔。曹操说：“玄德与我，如同兄弟。” 便请刘备入城相见。第二天，刘备把关羽、张飞留在城外，自己带着孙乾、糜竺入城拜见曹操。曹操以上宾之礼相待。刘备详细诉说吕布的事情，曹操说：“吕布是无义之辈，我与贤弟合力诛杀他。” 刘备称谢。曹操设宴款待，到晚上送刘备出去。荀彧进来见曹操说：“刘备，是英雄。如今不趁早图谋，日后必定成为祸患。” 曹操没有回答。荀彧出去后，郭嘉进来。曹操说：“荀彧劝我杀刘备，你怎么看？” 郭嘉说：“不可。主公兴义兵，为百姓除暴，全靠信义来招揽俊杰，还怕他们不来；如今刘备素有英雄之名，因穷困来投奔，若杀了他，就是害贤。天下智谋之士，听说后会心生疑虑，将裹足不前，主公还能依靠谁来平定天下呢？为了消除一人的祸患，却阻断四海的期望：这安危的关键不可不察。” 曹操大喜说：“你的话正合我意。” 第二天，就上表举荐刘备为豫州牧。程昱劝谏说：“刘备终究不会甘居人下，不如趁早图谋他。” 曹操说：“如今正是任用英雄的时候，不可因杀一人而失去天下人心。这一点郭奉孝与我看法相同。” 于是不听程昱的话，拨给刘备三千兵马、一万斛粮食，让他前往豫州上任。刘备进兵屯驻小沛，招集原来失散的兵马，准备攻打吕布。刘备到豫州后，派人约曹操共同出兵。 曹操正准备起兵亲自征讨吕布，忽然流星马来报，说张济从关中带兵攻打南阳，被流箭射中身亡；张济的侄子张绣统领他的部队，任用贾诩为谋士，联合刘表，屯兵宛城，想要兴兵进犯朝廷，夺取皇帝。曹操大怒，想要兴兵讨伐，又担心吕布侵犯许都，于是向荀彧问计。荀彧说：“这容易。吕布是没有谋略的人，见利必喜；明公可派使者前往徐州，给他加官赐赏，让他与刘备和解。吕布高兴了，就不会有长远的图谋了。” 曹操说：“好。” 于是派奉军都尉王则，带着官诰和和解书，前往徐州。一面起兵十五万，亲自征讨张绣。分兵三路进发，以夏侯惇为先锋。军队在淯水扎下营寨。贾诩劝张绣说：“曹操兵势浩大，不可与之对抗，不如率众投降。” 张绣听从了他的建议，派贾诩到曹操营中表示归顺。曹操见贾诩应对自如，很是喜爱，想让他为自己效力做谋士。贾诩说：“我从前跟随李傕，得罪了天下人；如今跟随张绣，他对我言听计从，我不忍心抛弃他。” 于是告辞。第二天，贾诩带着张绣来见曹操，曹操待他们很优厚。曹操带兵进入宛城屯驻，其余军队分屯城外，营寨相连十余里。一住就是几天，张绣每天设宴款待曹操。 一天，曹操喝醉了，回到住处，私下问左右：“这城中有妓女吗？” 曹操哥哥的儿子曹安民，明白曹操的意思，就悄悄对他说：“昨晚小侄看到馆舍旁边有一个妇人，长得十分美丽，打听后得知，她就是张绣叔叔张济的妻子。” 曹操听后，便让曹安民带五十名甲兵去把她带来。不一会儿，就带到了军中。曹操一看，果然美丽。问她姓氏，妇人回答说：“我是张济的妻子邹氏。” 曹操说：“夫人认识我吗？” 邹氏说：“久闻丞相威名，今晚有幸得以拜见。” 曹操说：“我因为夫人的缘故，才接受张绣的投降；不然他就要灭族了。” 邹氏下拜说：“实在感激再生之恩。” 曹操说：“今日能见到夫人，是天大的幸运。今晚愿与夫人同床共枕，随我回许都，安享富贵，怎么样？” 邹氏拜谢。当夜，两人在帐中同宿。邹氏说：“在城中久住，张绣必然生疑，也怕外人议论。” 曹操说：“明天和夫人一起到寨中住。” 第二天，曹操移到城外安歇，让典韦在中军帐房外宿卫。其他人没有得到呼唤，不许擅自进入。因此，内外隔绝。曹操每天与邹氏寻欢作乐，不想着回去。 张绣的家人把此事密报给张绣。张绣大怒说：“曹操这贼羞辱我太过分了！” 便请贾诩商议。贾诩说：“此事不可泄露。明天等曹操出帐议事，如此这般……” 第二天，曹操坐在帐中，张绣进来报告说：“新投降的士兵有很多逃亡的，请求把他们移到中军屯驻。” 曹操答应了。张绣于是把自己的军队移屯，分为四寨，约定好举事的日期。因为畏惧典韦勇猛，难以近身，就与偏将胡车儿商议。那胡车儿力大无比，能背负五百斤重物，日行七百里，也是个异人。当下他向张绣献计说：“典韦可怕的地方，在于他的双铁戟。主公明天可以请他来喝酒，把他灌醉后送回去。那时我便混入他带来的军士当中，偷入帐房，先盗走他的铁戟，此人就不足为惧了。” 张绣很高兴，预先准备好弓箭、甲兵，告知各寨。到了约定的日子，让贾诩去请典韦到寨中，殷勤地用酒款待。到了晚上，典韦喝醉回去，胡车儿混在众人队伍里，径直进入大寨。 当夜，曹操在帐中与邹氏饮酒，忽然听到帐外人声嘈杂，马嘶鸣叫。曹操派人去查看。回报说是张绣的军队在夜间巡逻，曹操便没有怀疑。将近二更时，忽然听到寨内呐喊，报告说草车起火。曹操说：“军人失火，不要惊慌。” 不一会儿，四下里都起火了。曹操这才着忙，急忙呼唤典韦。典韦刚喝醉躺下，睡梦中听到金鼓喊杀之声，便跳起身来，却找不到双铁戟。这时敌兵已到辕门，典韦急忙抽出步兵的腰刀拿在手中。只见门首无数军马，都手持长枪，抢入寨来。典韦奋力向前，砍死二十多人。马军刚退，步军又到，两边长枪如芦苇般密集。典韦身上没有铠甲，上下被刺了数十枪，仍在拼死战斗。刀砍得缺口不堪使用，典韦就扔掉刀，双手提着两个敌兵迎敌，打死了八九人，众贼寇不敢靠近，只远远地用箭射他，箭如雨下。典韦仍死守寨门。无奈寨后贼军已经攻入，典韦背上又中一枪，于是大叫数声，血流满地而死。死了半晌，还没有一人敢从前门进入。 曹操依靠典韦守住寨门，才得以从寨后上马逃奔，只有曹安民步行跟随。曹操右臂中了一箭，马也中了三箭。亏得这匹马是大宛良马，忍痛疾驰。刚跑到清水河边，贼兵追至，曹安民被砍为肉泥。曹操急忙策马冲过水波过河，刚上得岸，贼兵一箭射来，正中马眼，那马倒地而死。曹操的长子曹昂，立刻把自己所骑的马让给曹操。曹操上马急奔。曹昂却被乱箭射死。曹操这才逃脱。路上遇到众将，收集残兵。当时夏侯惇所领的青州兵，趁机下乡劫掠百姓，平虏校尉于禁，立即率领本部军队在路上剿杀，安抚乡民。青州兵跑回去，迎着曹操1哭泣着拜倒在地，说于禁造1反，赶杀青州军马。曹操大惊。不一会儿，夏侯惇、许褚、李典、乐进都到了。曹操说于禁造1反，让他们整顿兵马迎敌。 于禁见曹操等人都到了，便带领军队稳住阵脚，挖壕沟安营扎寨。有人告诉他说：“青州军说将军造1反，如今丞相已到，为何不分辨，却先立营寨呢？” 于禁说：“如今贼兵追兵在后，随时都会赶到；若不先做好准备，如何抵御敌人？分辨是小事，退敌才是大事。” 安营刚完毕，张绣的军队分两路杀至。于禁身先士卒出寨迎敌。张绣急忙退兵。左右众将，见于禁向前，各自领兵出击，张绣的军队大败，被追杀一百多里。张绣势穷力孤，带领败兵投奔刘表去了。 曹操收军点将，于禁进来拜见，详细说明青州兵肆意劫掠，大失民心，所以自己才杀了他们。曹操说：“你不先报告我，却先下寨，为什么？” 于禁把之前的话回答了曹操。曹操说：“将军在匆忙之中，能整顿兵马，坚守营垒，任劳任怨，使战局反败为胜，即使是古代的名将，也不过如此！” 于是赐给于禁一副金器，封他为益寿亭侯；斥责夏侯惇治兵不严的过错。又设祭礼祭奠典韦，曹操亲自哭着奠酒，看着众将说：“我失去长子、爱侄，都没有太过悲痛；唯独为典韦痛哭！” 众人都很感慨。第二天，曹操下令班师回朝。 不说曹操回兵许都。且说王则带着诏书来到徐州，吕布迎接诏书进入府中，打开诏书宣读：封吕布为平东将军，特赐印绶。王则又拿出曹操的私信，在吕布面前极力称赞曹操对他的敬重之意。吕布十分高兴。忽然报告说袁术派人来了，吕布唤来人询问。使者说：“袁公早晚就要称帝，立东宫太子，催取皇妃早日到淮南。” 吕布大怒说：“反贼怎敢如此！” 于是杀了使者，把韩胤用枷锁钉住，派陈登带着谢表，押解韩胤一同与王则前往许都谢恩。并且给曹操回信，想求徐州牧的实授职位。曹操得知吕布与袁术断绝婚约，十分高兴，于是在街市上斩杀韩胤。 陈登私下劝谏曹操说：“吕布，犹如豺狼，勇猛却没有谋略，轻易就会改变立场，应该趁早图谋他。” 曹操说：“我向来知道吕布狼子野心，确实难以长久豢养。除了你们父子，没有人能摸清他的情况，你应当与我共同谋划此事。” 陈登说：“丞相若有行动，我当作为内应。” 曹操很高兴，上表赠陈珪秩中二千石，任命陈登为广陵太守。陈登告辞回去，曹操拉着陈登的手说：“东方的事情，就托付给你了。” 陈登点头答应。回到徐州见到吕布，吕布问他情况，陈登说：“父亲被赐给俸禄，我被任命为太守。” 吕布大怒说：“你不为我求徐州牧，却为自己谋求爵禄！你父亲让我协同曹公，与袁术断绝婚约，如今我所求的，最终一无所获；而你们父子都显贵了，我被你们父子出卖了！” 于是拔剑要杀陈登。陈登大笑说：“将军怎么如此糊涂！” 吕布说：“我怎么糊涂了？” 陈登说：“我见曹公时，说养将军就像养虎，应当喂饱它肉，不喂饱它就会吃人。曹公笑着说：‘不像你说的那样。我对待温侯，就像养鹰：狐狸和兔子还没消灭，不敢先喂饱它，饿了它才会为我所用，喂饱了它就会飞走。’我问谁是狐狸和兔子，曹公说：‘淮南袁术、江东孙策、冀州袁绍、荆襄刘表、益州刘璋、汉中张鲁，都是狐狸和兔子。’” 吕布扔掉剑笑着说：“曹公了解我！” 正说着，忽然报告说袁术的军队来夺取徐州。吕布听后大惊失色。正是：秦晋未谐吴越斗，婚姻惹出甲兵来。 第33回：袁术称帝引发各方纷争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袁术在淮南，占据着广阔的土地，粮草充足，又有孙策抵押在这里的玉玺，于是便想僭越称帝。 他召集众部下商议说：“从前汉高祖不过是泗上的一个亭长，却能拥有天下；如今汉朝历经四百多年，气数已尽，天下动荡不安。我袁家四代人都官至三公，深受百姓归附；我应当顺应天命和民心，登上皇帝之位。你们大家认为怎么样？”主簿阎象说：“不行。从前周朝的后稷积累德行和功劳，到了文王时期，已经拥有天下三分之二的土地，却仍然侍奉殷商。明公您的家世虽然显贵，但还比不上周朝的昌盛；汉朝虽然衰微，但也不像殷纣王那样残暴。这件事绝对不能做。”袁术生气地说：“我袁姓出自陈，陈是大舜的后代。以土德承接火德，正顺应了这一运势。而且谶语说：‘代汉者，当涂高也。’我的字是公路，正应了这句谶语。又有传国玉玺。如果不做皇帝，就是违背天道。我主意已定，再多说的人就斩首！”于是，袁术建立国号为仲氏，设立台省等官职，乘坐龙凤辇，祭祀南北郊，立冯方的女儿为皇后，立儿子为东宫太子。 接着，他命令使者催促吕布送女儿来做东宫太子妃，却听说吕布已经把韩胤押送到许都，被曹操斩首，于是大怒。 他随即任命张勋为大将军，统领二十多万大军，兵分七路征讨徐州：第一路大将张勋居中，第二路上将桥蕤在左，第三路上将陈纪在右，第四路副将雷薄在左，第五路副将陈兰在右，第六路降将韩暹在左，第七路降将杨奉在右。 各路将领各自带领部下的猛将，按期出发。袁术任命兖州刺史金尚为太尉，监督运输七路的钱粮。 金尚不服从，袁术便杀了他。又任命纪灵为七路都救应使。袁术亲自率领三万军队，让李丰、梁刚、乐就担任催进使，接应七路兵马。 吕布派人探听到张勋的军队从大路直取徐州，桥蕤的军队攻打小沛，陈纪的军队攻打沂都，雷薄的军队攻打琅琊，陈兰的军队攻打碣石，韩暹的军队攻打邳县，杨奉的军队攻打浚山。 七路兵马，每天行军五十里，一路上劫掠而来。吕布急忙召集众谋士商议，陈宫与陈珪父子都来了。 陈宫说：“徐州的灾祸，是陈珪父子招来的，他们讨好朝廷以谋取爵禄，如今把灾祸转嫁到将军您身上。可以斩下他们二人的头献给袁术，袁术的军队自然就会退去。”吕布听了他的话，立刻下令捉拿陈珪、陈登。 陈登大笑说：“怎么如此怯懦！我看这七路兵马，就像七堆腐草，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吕布说：“你如果有破敌的计策，就免你死罪。”陈登说：“将军如果采用老夫的计策，徐州可以确保无忧。”吕布说：“说说看。”陈登说：“袁术的军队虽然众多，但都是乌合之众，向来不被他信任；我们用正规军防守，出奇兵取胜，没有不成功的。还有一计，不仅可以保全徐州，还能生擒袁术。”吕布说：“计策是什么？”陈登说：“韩暹、杨奉是汉朝旧臣，因为惧怕曹操才逃走，无家可归，暂时归附袁术；袁术必定轻视他们，他们也不愿意为袁术效力。如果凭借一封书信与他们结为内应，再联合刘备作为外应，必定能擒获袁术。”吕布说：“你必须亲自到韩暹、杨奉那里送信。”陈登答应了。 吕布于是上表给许都，并写信给豫州的刘备，然后让陈登带领几名骑兵，先在下邳的路上等候韩暹。 韩暹带领军队到来，扎下营寨后，陈登进去拜见。韩暹问：“你是吕布的人，来这里干什么？”陈登笑着说：“我是大汉的公卿，怎么能说是吕布的人呢？像将军您，以前是汉朝的臣子，如今却成了叛贼的臣子，使得昔日在关中保驾的功劳化为乌有，我私下里认为将军这样做不可取。而且袁术生性多疑，将军日后必定会被他所害。现在不趁早谋划，后悔就来不及了！”韩暹叹息说：“我想回归汉朝，可惜没有门路。”陈登于是拿出吕布的书信。 韩暹看完信后说：“我已经知道了。你先回去。我和杨将军掉转矛头攻击袁术。只看火起作为信号，温侯带兵接应就可以了。”陈登辞别韩暹，急忙回去报告吕布。 吕布于是分兵五路，高顺带领一军前往小沛，对抗桥蕤；陈宫带领一军前往沂都，对抗陈纪；张辽、臧霸带领一军前往琅琊，对抗雷薄；宋宪、魏续带领一军前往碣石，对抗陈兰；吕布自己带领一军从大路出发，对抗张勋。 各路军队各带一万人，其余的人守城。吕布出城三十里扎下营寨。张勋的军队到达后，估量自己打不过吕布，便后退二十里屯扎，等待四下里的兵马接应。 当夜二更时分，韩暹、杨奉分兵到处放火，接应吕布的军队进入营寨。 张勋的军队大乱。吕布乘势掩杀，张勋败逃。吕布一直追到天亮，正好遇上纪灵前来接应。 两军相对，刚要交锋，韩暹、杨奉两路兵马杀来。纪灵大败而逃，吕布带兵追杀。 山背后一彪军队赶到，门旗打开，只见一队军马，打着龙凤日月旗幡，四斗五方旌帜，金瓜银斧，黄钺白旄，在黄罗销金伞盖之下，袁术身披金甲，手腕上悬挂着两把刀，站在阵前，大骂：“吕布，背主的家奴！”吕布大怒，挺戟向前。 袁术的部将李丰挺枪来迎；战不到三个回合，被吕布刺伤了手，李丰弃枪而逃。 吕布指挥兵马冲杀，袁术的军队大乱。吕布带领军队从后面追赶，抢夺了无数马匹和衣甲。 袁术带着败军，没走几里路，山背后又一彪军队杀出，截住去路。当先一员大将正是关羽，他大叫：“反贼！还不赶快受死！”袁术惊慌逃走，其余众人四散奔逃，被关羽狠狠地杀了一阵。 袁术收拾败军，逃回淮南去了。吕布得胜，邀请关羽以及杨奉、韩暹等一行人马到徐州，大摆筵席款待，军士都有犒赏。 第二天，关羽告辞回去。吕布保荐韩暹为沂都牧、杨奉为琅琊牧，商议着想把二人留在徐州。 陈珪说：“不行。韩暹、杨奉二人占据山东，不出一年，山东的城池都会归将军所有。”吕布认为有理，于是送二人暂时在沂都、琅琊两处屯扎，等待朝廷的恩命。 陈登私下问父亲说：“为什么不把二人留在徐州，作为日后杀吕布的内应？”陈珪说：“倘若二人协助吕布，那反而成了为虎添翼。”陈登这才佩服父亲的高见。 袁术败回淮南后，派人到江东向孙策借兵报仇。孙策愤怒地说：“你凭借我的玉玺，僭越称帝，背叛汉室，大逆不道！我正想派兵问罪，怎么可能反而帮助叛贼呢！”于是写信拒绝了他。 使者带着书信回去见袁术。袁术看完后，愤怒地说：“乳臭未干的小子，怎么敢这样！我先去讨伐他！”长史杨大将极力劝谏，他才作罢。 孙策自从发出书信后，防备着袁术的军队前来，点兵守住江口。忽然曹操的使者到来，任命孙策为会稽太守，命令他起兵征讨袁术。 孙策于是与众谋士商议，便想立刻起兵。长史张昭说：“袁术虽然刚刚战败，但兵多粮足，不可轻视。不如写信给曹操，劝他南征，我们作为后援：两军相互支援，袁术的军队必定会失败。万一有什么闪失，也希望曹操能救援我们。”孙策听从了他的建议，派使者把这个意思传达给曹操。 第34回：曹操南征袁术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曹操回到许都后，思念典韦，为他设立祭祀，封典韦的儿子典满为中郎，收养在府中。忽然有消息报告说孙策派使者送来书信，曹操看完书信；又有人报告说袁术粮草匮乏，在陈留劫掠。曹操想趁袁术空虚之时攻打他，于是兴兵南征。他命令曹仁镇守许都，其余人都随军出征：共有马步兵十七万，粮食辎重一千多车。曹操一方面先派人去会合孙策、刘备和吕布。军队到达豫州地界时，刘备早早带兵前来迎接，曹操命人请他进入军营。见面之后，刘备献上两颗首级。曹操惊讶地问：“这是谁的首级？” 刘备说：“这是韩暹、杨奉的首级。” 曹操问：“是怎么得到的？” 刘备说：“吕布让他们暂且驻守沂都、琅琊两县。没想到这二人纵容士兵掠夺百姓，百姓们都唉声叹气，抱怨不已。因此我设了一场宴席，假装请他们来议事：‘饮酒的时候，以掷酒杯为信号，让关羽、张飞二位贤弟杀了他们，他们的部下全都投降了。现在特地来请罪。’” 曹操说：“您为国家除害，这正是大功一件，怎么能说是请罪呢？” 于是重重犒劳刘备，合兵来到徐州地界。吕布出城迎接，曹操好言抚慰，封他为左将军，答应在回到许都的时候，更换印绶给他。吕布十分高兴。曹操随即安排吕布的军队在左边，刘备的军队在右边，自己统领大军在中间，让夏侯惇、于禁担任先锋。 袁术得知曹操的军队来了，命令大将桥蕤带领五万兵马作为先锋。两军在寿春边界相遇。桥蕤当先出马，与夏侯惇交战不到三个回合，就被夏侯惇刺死。袁术的军队大败，逃奔回城。忽然报告说孙策派船攻打江边西面，吕布带兵攻打东面，刘备、关羽、张飞带兵攻打南面，曹操亲自带领十七万兵马攻打北面。袁术大惊，急忙召集文武百官商议。杨大将说：“寿春连年遭遇水旱灾害，百姓都缺粮；如今又兴兵扰民，百姓既然心生怨恨，敌军来了就难以抵御。不如把军队留在寿春，不必出战；等他们粮草用尽，必然会发生变故。陛下暂且统领御林军渡过淮河，一来可以前往粮草充足之地，二来可以暂时避开敌军的锐气。” 袁术采用了他的建议，留下李丰、乐就、梁刚、陈纪四人，分兵十万，坚守寿春；其余的将士以及库藏的金玉宝贝，全部收拾起来渡过淮河去了。 曹操的十七万军队，每天耗费的粮食数量巨大，再加上各郡又闹荒旱，接济不上。曹操催促军队速战，李丰等人紧闭城门，不出来迎战。曹操的军队与之对峙了一个多月，粮食即将用尽，曹操写信给孙策，借得十万斛粮米，但还是不够分发。管粮官任峻部下的仓官王垕进帐向曹操禀报说：“兵多粮少，该怎么办？” 曹操说：“可以用小斛分发粮食，暂且解一时之急。” 王垕说：“士兵们要是抱怨，怎么办？” 曹操说：“我自有办法。” 王垕依令，用小斛分散粮食。曹操暗中派人到各营寨探听，士兵们没有不抱怨的，都说丞相欺骗众人。曹操于是秘密召见王垕，对他说：“我想向你借一样东西，来平息众人的怒气，你一定不要吝啬。” 王垕问：“丞相想用什么东西？” 曹操说：“想借你的头来向众人示众。” 王垕大惊说：“我实在没有罪过！” 曹操说：“我也知道你没有罪，但不杀你，军队必然会哗变。你死后，你的妻子儿女我会亲自抚养，你不用担心。” 王垕还想再说的时候，曹操早已喊来刀斧手，把他推出门外，一刀斩杀，将首级悬挂在高竿上，张贴告示说：“王垕故意用小斛分发粮食，盗窃官粮，谨按军法处置。” 于是众人的怨恨才得以平息。 第二天，曹操传令各营将领：“如果三天内不全力攻破城池，全部斩首！” 曹操亲自来到城下，督促各军搬运土石，填埋壕沟。城上箭石如雨般落下，有两名偏将因畏惧躲避而退回，曹操拔剑亲自在城下将他们斩杀，然后自己下马接过土石填坑。于是大小将士无不奋勇向前，军威大振。城上守军抵挡不住，曹兵争先上城，砍断门闩，打开城门，大队人马涌入城中。李丰、陈纪、乐就、梁刚都被生擒，曹操下令将他们全部在街市斩首。焚烧了袁术伪造的宫室殿宇以及所有违禁物品；寿春城中，被劫掠一空。曹操商议想要进兵渡过淮河，追赶袁术。荀彧劝谏说：“近年来荒旱，粮食艰难，如果再进兵，劳顿军队，损害百姓，未必有利。不如暂且回到许都，等到来年春麦成熟，军粮充足，再图谋此事。” 曹操犹豫不决。忽然有快马来报，说：“张绣依托刘表，再次肆意猖獗，南阳、江陵各县又反叛了；曹洪抵挡不住，连续输了好几阵，现在特地来告急。” 曹操于是写信给孙策，让他在长江沿岸布阵，作为威胁刘表的疑兵，使刘表不敢轻举妄动；自己当天就班师回朝，另外商议征讨张绣的事情。临行前，曹操命令刘备仍然屯兵小沛，与吕布结为兄弟，互相救助，不要再相互侵犯。吕布带兵回到徐州。曹操私下对刘备说：“我让你屯兵小沛，这是掘坑待虎之计。你只要与陈珪父子商议，不要出现闪失。我会作为你的外援。” 说完就分别了。 曹操带领军队回到许都，有人报告说段煨杀了李傕，伍习杀了郭汜，将他们的首级送来献上。段煨还把李傕一族老小二百多**着押解到许都。曹操命令分别在各门处斩，将首级传示各处，号令众人，百姓拍手称快。天子登上大殿，会集文武百官，举办太平筵宴。封段煨为荡寇将军、伍习为殄虏将军，各自带兵镇守长安。二人谢恩后离去。曹操随即上奏说张绣作乱，应当兴兵讨伐他。天子于是亲自排设銮驾，送曹操出兵。当时是建安三年夏四月。 曹操留下荀彧在许都，调遣兵将，自己统领大军进发。行军途中，看到一路上麦子已经成熟；百姓因为军队到来，都逃避在外，不敢收割麦子。曹操派人到远近各处，遍告村中的父老以及各处守境的官吏说：“我奉天子的明确诏令，出兵讨伐叛逆，为百姓除害。如今正是麦子成熟的时候，不得已才起兵，大小将校，凡是经过麦田，只要有践踏麦子的，一律斩首。军法十分严厉，你们百姓不要惊疑。” 百姓听到告示，无不欢喜称颂，望着军队扬起的尘土，在道路两旁下拜。官军经过麦田时，都下马用手扶着麦子，相互传递着走过，不敢践踏。曹操骑马正走着，忽然田中惊起一只鸠鸟。那匹马受了惊吓，窜入麦田中，践踏坏了一大块麦田。曹操随即叫来行军主簿，让他评议自己践踏麦田的罪过。主簿说：“丞相怎么能议罪呢？” 曹操说：“我自己制定法律，自己却违反，怎么能让众人信服？” 立即抽出所佩的宝剑，想要自刎。众人急忙拦住。郭嘉说：“古时候《春秋》的大义是：法律不适用于尊贵之人。丞相统领大军，怎么能自杀呢？” 曹操沉思了很久，才说：“既然《春秋》有法律不适用于尊贵之人的大义，我姑且免死。” 于是用剑割下自己的头发，扔在地上说：“割发暂且代替斩首。” 派人拿着头发传示三军说：“丞相践踏麦田，本应当斩首号令，现在割发代替。” 于是三军将士都十分震惊，没有人不严格遵守军令。后人有诗评论说：“十万貔貅十万心，一人号令众难禁。拔刀割发权为首，方见曹瞒诈术深。” 张绣得知曹操带兵前来，急忙发信报告刘表，让他作为后援；一面与雷叙、张先二位将领带兵出城迎敌。两阵摆开，张绣出马，指着曹操骂道：“你是个假仁假义、没有廉耻的人，与禽兽有什么不同！” 曹操大怒，命令许褚出马。张绣命令张先迎战。只三个回合，许褚就将张先斩于马下，张绣的军队大败。曹操带领军队追到南阳城下。张绣入城，紧闭城门，不出来迎战。曹操围城攻打，看到城壕十分宽阔，水势又深，很难靠近城池。于是命令军士运土填埋壕沟；又用土布袋和柴薪草把掺杂在一起，在城边制作梯凳；还竖起云梯，窥探城中情况；曹操亲自骑马绕城观察，就这样过了三天。曹操传令让军士在西门角上堆积柴薪，召集众将，准备从那里上城。城中的贾诩看到这种情形，就对张绣说：“我已经知道曹操的意图了。现在可以将计就计。” 正是：强中自有强中手，用诈还逢识诈人。 第35回：曹操征战张绣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贾诩料到曹操的意图，便打算将计就计，对张绣说：“我在城上看见曹操绕城观察了三天。他见城东南角的砖土颜色新旧不一，鹿角大多毁坏，心想从这里进攻，却在西北方堆积柴草，虚张声势，想骗我们撤兵去守西北，他好趁夜黑从东南角爬城而入。” 张绣问：“那该怎么办？” 贾诩说：“这很容易。明天可让精锐强壮的士兵，吃饱饭，轻装简从，都埋伏在东南的房屋内，再让百姓假扮军士，虚守西北。夜间任凭他们在东南角爬城。等他们爬进城时，一声炮响，伏兵齐出，曹操就可擒获。” 张绣听后很高兴，依计行事。 早有探马报告曹操，说张绣把兵力全部撤到西北角，呐喊着守城，东南方向却十分空虚。曹操说：“他中我的计了！” 于是命令军中秘密准备锹镐等爬城器具。白天只带领军队攻打西北角。到二更时分，却率领精兵从东南角爬过壕沟，砍开鹿角。城中毫无动静，众军一齐涌入。只听得一声炮响，伏兵四起。曹军急忙后退，背后张绣亲自驱赶勇猛之士杀来。曹军大败，退出城外，奔走了数十里。张绣一直杀到天亮才收兵回城。曹操清点败军，折损五万多人，失去辎重无数。吕虔、于禁都受了伤。 贾诩见曹操败走，急忙劝张绣写信给刘表，让他起兵截断曹操的后路。刘表收到信后，马上就想起兵。忽然探马来报，说孙策屯兵湖口。蒯良说：“孙策屯兵湖口，这是曹操的计策。如今曹操刚败，如果不乘势追击，日后必有祸患。” 刘表于是命令黄祖坚守隘口，自己统兵到安众县截断曹操后路；一面与张绣相约。张绣得知刘表的军队已出发，就同贾诩领兵袭击曹操。 曹操的军队缓缓前行，到了襄城，来到清水边，曹操忽然在马上放声大哭。众人惊讶地询问原因，曹操说：“我想起去年在这里折损了我的大将典韦，忍不住悲痛哭泣！” 于是下令屯住军马，大设祭筵，吊奠典韦亡魂。曹操亲自拈香哭拜，三军将士无不感叹。祭奠完典韦，才祭奠侄子曹安民以及长子曹昂，并祭奠阵亡军士；就连那匹被射死的大宛马，也一并致祭。 第二天，荀彧派人突然来报说：“刘表协助张绣屯兵安众，截断我们的归路。” 曹操回信给荀彧说：“我每天行军数里，并非不知道贼兵在追我；然而我的计划已经确定，等到达安众，必定能击破张绣。你们不要怀疑。” 于是催军行进到安众县界。刘表的军队已守住险要之地，张绣随后领兵赶来。曹操于是命令众军在黑夜中凿险开路，暗中埋伏奇兵。等到天色微明，刘表、张绣的军队会合，见曹操兵少，怀疑曹操已经逃走，都领兵进入险地攻击。曹操出动奇兵，大破两家的军队。曹兵冲出安众隘口，在隘外扎营。刘表、张绣各自整顿败兵相见。刘表说：“没想到反而中了曹操的奸计！” 张绣说：“容我们再想办法。” 于是两军在安众集结。 荀彧探知袁绍想兴兵进犯许都，连夜派人快马送信给曹操。曹操收到信后心慌，当天就回兵。细作报告给张绣，张绣想追击。贾诩说：“不能追，追了必定失败。” 刘表说：“今天不追，就白白错失机会了。” 极力劝说张绣带领一万多军队一同去追击。大约追了十多里，赶上曹军后队。曹军奋力迎战，张绣、刘表的两军大败而回。张绣对贾诩说：“没听您的话，果然遭遇此败。” 贾诩说：“现在可以整顿兵马再去追击。” 张绣和刘表都说：“如今已经战败，为什么还要再追？” 贾诩说：“这次追去，必定能大获全胜；如果不是这样，就请斩下我的头。” 张绣相信了他。刘表心存疑虑，不肯一同前往。张绣于是自己带领一军去追击。曹操的军队果然大败，军马辎重，沿路丢弃而逃。张绣正往前追赶，忽然山后一彪军队涌出。张绣不敢再追，收兵回到安众。 刘表问贾诩：“之前我们用精兵追退兵，您说必定失败；后来用败兵攻击胜兵，您说必定能取胜：结果都如您所说。为什么事情不同，却都能应验呢？希望您能明白地教导我。” 贾诩说：“这很容易理解。将军您虽然善于用兵，但不是曹操的对手。曹操的军队虽然战败，但必定有猛将在后殿后，以防追兵；我们的士兵虽然精锐，却无法抵挡，所以知道必定失败。曹操急于退兵，必定是因为许都有事；在击破我们的追军之后，必定会轻车快马赶回，不再防备；我们乘他不备再去追击，所以能取胜。” 刘表、张绣都佩服他的高见。贾诩劝刘表回荆州，张绣守襄城，互为唇齿。两军各自散去。 曹操正行军间，听说后军被张绣追击，急忙带领众将回身救应，只见张绣的军队已经退去。败兵回来报告曹操说：“如果不是山后这一路人马阻住中路，我们都要被擒获了。” 曹操急忙询问是什么人。那人绰枪下马，拜见曹操，原来是镇威中郎将，江夏平春人，姓李，名通，字文达。曹操问他从何而来。李通说：“我近来驻守汝南，听说丞相与张绣、刘表交战，特地来接应。” 曹操很高兴，封他为建功侯，让他镇守汝南西界，以防备刘表、张绣。李通拜谢后离去。曹操回到许都，上表奏明孙策有功，封孙策为讨逆将军，赐爵吴侯，派使者带着诏书前往江东，命令他防备、围剿刘表。 曹操回到府中，众官拜见完毕，荀彧问：“丞相缓慢行军到安众，怎么知道必定能战胜贼兵？” 曹操说：“他们后退没有归路，必定会拼死一战，我慢慢引诱他们，暗中谋划，所以知道必定能取胜。” 荀彧拜服。郭嘉进来，曹操说：“你怎么来得这么晚？” 郭嘉从袖中拿出一封信，对曹操说：“袁绍派人给丞相送来书信，说想出兵攻打公孙瓒，特地来借粮借兵。” 曹操说：“我听说袁绍想图谋许都，如今见我回来，又生出别的主意。” 于是拆开书信观看。见信中言辞傲慢，就问郭嘉：“袁绍如此无礼，我想讨伐他，可惜力量不够，怎么办？” 郭嘉说：“刘邦、项羽实力悬殊，这您是知道的。汉高祖刘邦只因智谋胜出，项羽虽然强大，最终还是被他擒获。如今袁绍有十败，您有十胜，袁绍的军队虽然强盛，不足为惧：袁绍繁文缛节多，您顺应自然，这是道胜；袁绍逆天而动，您顺应天命，这是义胜；桓帝、灵帝以来，政治过于宽松，袁绍以宽政补救，您以猛政纠正，这是治胜；袁绍外表宽厚，内心猜忌，任用的大多是亲戚，您外表简易，内心明察，用人只看才能，这是度胜；袁绍多谋少断，您有了计策就立即施行，这是谋胜；袁绍专好虚名，您以至诚待人，这是德胜；袁绍只关心亲近的人，忽视疏远的人，您考虑周全，这是仁胜；袁绍听信谗言，惑乱是非，您能明辨是非，不为谗言所动，这是明胜；袁绍是非混淆，您法度严明，这是文胜；袁绍喜好虚张声势，不懂用兵要领，您以少胜多，用兵如神，这是武胜。您有这十胜，打败袁绍并非难事。” 曹操笑着说：“照你这么说，我哪里担当得起！” 荀彧说：“郭奉孝十胜十败的说法，正和我的想法一致。袁绍的军队虽然众多，有什么可惧怕的！” 郭嘉说：“徐州的吕布，才是心腹大患。如今袁绍北征公孙瓒，我们应当趁他远出，先攻取吕布，扫除东南隐患，然后再图谋袁绍，这才是上策；否则我们刚攻打袁绍，吕布必定会乘虚进犯许都，危害不浅。” 曹操认为他说得对，于是商议东征吕布。荀彧说：“可以先派人去约刘备，等他回复，再出兵。” 曹操听从了，一面写信给刘备，一面优厚地款待袁绍的使者，奏封袁绍为大将军、太尉，兼都督冀、青、幽、并四州，秘密回信说：“您可以讨伐公孙瓒。我会相助。” 袁绍收到信后大喜，便进兵攻打公孙瓒。 第36回：吕布、刘备、曹操冲突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吕布在徐州时，每逢宾客宴会，陈珪父子必定极力称赞吕布的德行。陈宫对此很不高兴，找机会对吕布说：“陈珪父子当面奉承将军，他们的心思难以捉摸，将军应该好好防备。” 吕布愤怒地斥责道：“你无端进谗言，是想陷害好人吗？” 陈宫出去后叹息道：“忠言不被采纳，我们这些人必定遭殃！” 他心里想离开吕布去别处，却又不忍心；又怕被人嘲笑。于是整天闷闷不乐。 一天，陈宫带领几名骑兵到小沛一带围猎解闷，忽然看见官道上一匹驿马飞奔而去。陈宫心生疑虑，放弃围场，带着随从骑兵从小路赶上，问道：“你是哪里来的使者？” 那使者知道是吕布的部下，慌张得答不上话。陈宫让人搜他的身，搜出刘备回复曹操的一封密信。陈宫就连人带信，拿去见吕布。吕布问是怎么回事。使者说：“曹丞相差遣我到刘豫州那里送信，现在拿到回信，不知道信里说了什么事。” 吕布于是拆开信仔细查看。信的大致内容是：“奉命想要谋取吕布，怎敢不日夜用心。只是我兵少将微，不敢轻易行动。丞相若兴大军，我愿做前驱。我已严谨地整兵备甲，专等您的命令。” 吕布看了，大骂道：“曹操这贼竟敢如此！” 于是将使者斩首。先派陈宫、臧霸，联合泰山贼寇孙观、吴敦、尹礼、昌豨，向东夺取山东兖州各郡。命令高顺、张辽攻打沛城，进攻刘备。让宋宪、魏续向西夺取汝、颍两地。吕布自己统领中军，作为三路兵马的救应。 高顺等人带领军队出了徐州，快到小沛时，有人报告给刘备。刘备急忙与众谋士商议。孙乾说：“可以赶紧向曹操告急。” 刘备问：“谁能去许都告急？” 阶下一人站出来说：“我愿意去。” 众人一看，是刘备的同乡，姓简，名雍，字宪和，现在是刘备的幕宾。刘备立即写好书信交给简雍，让他连夜赶赴许都求援；一面整顿守城器具。刘备自己守南门，孙乾守北门，关羽守西门，张飞守东门，让糜竺和他的弟弟糜芳守护中军。原来糜竺有个妹妹，嫁给刘备做次妻。刘备与他们兄弟有郎舅之亲，所以让他们守中军保护家小。 高顺的军队到达后，刘备在敌楼上问道：“我与奉先没有仇怨，为什么带兵到这里？” 高顺说：“你勾结曹操，想害我家主公，如今事情败露，为何不束手就擒！” 说完，就指挥军队攻城。刘备紧闭城门不出战。第二天，张辽带兵攻打西门。关羽在城上对他说：“您仪表不凡，为何投身于贼寇之中？” 张辽低头不语。关羽知道这个人有忠义之气，不再用恶言相加，也不出战。张辽带兵退到东门，张飞便出城迎战。早有人报告给关羽。关羽急忙来到东门查看，只见张飞刚出城，张辽的军队已经退去。张飞想追赶，关羽急忙把他召回城中。张飞说：“他们害怕逃走了，为什么不追？” 关羽说：“此人武艺不在你我之下。因为我用正言感动了他，他颇有悔意，所以不与我们交战。” 张飞这才明白，只命令士卒坚守城门，不再出战。 简雍到许都见到曹操，详细说明了前面发生的事情。曹操随即召集众谋士商议说：“我想攻打吕布，不担心袁绍从中作梗，只恐怕刘表、张绣在后面算计。” 荀攸说：“他们二人刚刚战败，不敢轻易行动。吕布勇猛，如果再与袁术勾结，在淮、泗一带纵横驰骋，就很难对付了。” 郭嘉说：“现在可以趁他刚刚反叛，人心尚未归附，赶紧去攻打他。” 曹操听从了他们的建议。立即命令夏侯惇与夏侯渊、吕虔、李典带兵五万先行，自己统领大军陆续进发，简雍随行。早有探马报告给高顺。高顺飞速报告给吕布。吕布先命令侯成、郝萌、曹性带领二百多骑兵接应高顺，让他们在离沛城三十里的地方迎战曹军，自己带领大军随后接应。 刘备在小沛城中见高顺退去，知道是曹军来了，就只留孙乾守城，糜竺、糜芳守家，自己与关羽、张飞二位将军，带兵全部出城，分头扎下营寨，接应曹军。夏侯惇带领军队前进，正与高顺的军队相遇，便挺枪出马挑战。高顺迎战。两马相交，战了四五十回合，高顺抵挡不住，败下阵来。夏侯惇纵马追赶，高顺绕着阵逃跑。夏侯惇不放弃，也绕阵追赶。阵上曹性看见，暗中拈弓搭箭，瞄准了夏侯惇，一箭射去，正中夏侯惇的左眼。夏侯惇大叫一声，急忙用手拔箭，没想到连眼珠也一起拔了出来，于是大喊道：“父精母血，不可抛弃！” 便把眼珠放进嘴里吃掉，仍然挺枪纵马，直取曹性。曹性来不及提防，早被一枪刺穿面门，死在马下。两边的军士看到这一幕，无不骇然。夏侯惇杀了曹性后，纵马返回。高顺从背后赶来，指挥军队一齐掩杀，曹兵大败。夏侯渊救护他的哥哥逃走。吕虔、李典带着败军退到济北扎下营寨。高顺得胜，带领军队回击刘备。恰好吕布的大军也到了，吕布与张辽、高顺分兵三路，来攻打刘备、关羽、张飞的营寨，正是：啖睛猛将虽能战，中箭先锋难久持。 第37回：吕布与刘备、曹操战事的跌宕起伏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高顺带领张辽攻打关羽的营寨，吕布亲自攻打张飞的营寨，关羽、张飞各自出城迎战，刘备带兵分两路接应。吕布分军从背后杀来，关羽、张飞的军队都被击溃，刘备带领数十名骑兵奔回沛城。吕布紧追不舍，刘备急忙呼喊城上的军士放下吊桥。吕布随后也赶到了。城上的士兵正准备放箭，又怕伤到刘备。吕布趁机杀入城门，守门的将士抵挡不住，都四散逃走。吕布招引军队入城。刘备见形势危急，来不及回家，只得抛下妻小，穿过城池，从西门逃出，单人匹马逃难。吕布赶到刘备家中，糜竺出来迎接，对吕布说：“我听说大丈夫不会伤害别人的妻子儿女。如今与将军争夺天下的，是曹操。刘备常常念及您辕门射戟的恩情，不敢背叛将军。如今不得已去投奔曹操，希望将军可怜他。” 吕布说：“我与刘备有旧交情，怎么忍心害他的妻子儿女。” 便让糜竺带着刘备的妻小，前往徐州安置。吕布自己带领军队前往山东兖州境内，留下高顺、张辽镇守小沛。此时孙乾已经逃出城外。关羽、张飞二人也各自收拢了一些人马，前往山中驻扎。 刘备单人匹马逃难，正走着，背后有一人追赶上来，一看是孙乾。刘备说：“我如今两个弟弟不知生死存亡，妻小也失散了，这可如何是好？” 孙乾说：“不如暂且投奔曹操，再作以后的打算。” 刘备听从了他的建议，寻找小路前往许都。途中断了粮食，常常到村子里求食。但所到之处，人们听说刘备来了，都争相送上饮食。一天，刘备到一户人家投宿，这户人家有个少年出来拜见，询问他的姓名，原来是猎户刘安。当下刘安听说豫州牧来了，想寻找野味供他食用，一时找不到，竟然杀了自己的妻子来给他吃。刘备问：“这是什么肉？” 刘安说：“是狼肉。” 刘备没有怀疑，就饱餐了一顿，天色晚了便住下。到了第二天早上准备离开，刘备到后院牵马，忽然看见一个妇人被杀死在厨房，手臂上的肉都被割去了。刘备惊讶地询问，才知道昨晚吃的是刘安妻子的肉。刘备非常伤感，流着泪上马。刘安告诉刘备说：“我本想跟随使君您，只是因为老母亲还在世，不敢远行。” 刘备称谢后告别，取道前往梁城。忽然看见尘土遮天蔽日，一彪大军到来。刘备知道是曹操的军队，便和孙乾径直来到中军旗下，与曹操相见，详细讲述了丢失沛城、与两个弟弟失散、妻小陷没的事情。曹操也为此流下眼泪。刘备又说起刘安杀妻给自己吃的事情，曹操于是让孙乾带一百两金子前去赏赐刘安。 军队行进到济北，夏侯渊等人迎接他们进入营寨，详细讲述了夏侯惇失去一只眼睛，卧病在床尚未痊愈的情况。曹操到夏侯惇的住处看望他，让他先回许都调养。一面派人打探吕布现在在哪里。探马回报说：“吕布与陈宫、臧霸勾结泰山贼寇，共同攻打兖州各郡。” 曹操立即命令曹仁带领三千兵马攻打沛城；自己亲自率领大军，与刘备去迎战吕布。前行到山东，靠近萧关时，正遇上泰山贼寇孙观、吴敦、尹礼、昌豨带领三万多兵马拦住去路。曹操命令许褚出战，四位贼寇将领一齐出马。许褚奋力死战，四位将领抵挡不住，各自败逃。曹操乘势掩杀，追到萧关。探马飞速报告给吕布。 此时吕布已经回到徐州，想和陈登前往小沛救援，让陈珪镇守徐州。陈登临行前，陈珪对他说：“从前曹公曾说东方的事情都托付给你。如今吕布即将失败，可以趁机行事。” 陈登说：“外面的事情，儿子自会处理；倘若吕布战败回来，父亲就请糜竺一同守城，不要放吕布进城，儿子自有脱身的办法。” 陈珪说：“吕布的妻子儿女在这里，他的心腹很多，怎么办？” 陈登说：“儿子也有办法了。” 于是进去见吕布说：“徐州四面受敌，曹操必定会全力攻打，我们应当先考虑退路：可以把钱粮转移到下邳，倘若徐州被围困，下邳有粮食可以救援。主公为何不早点做打算呢？” 吕布说：“元龙的话很有道理。我应当把妻子儿女也一起转移过去。” 于是命令宋宪、魏续保护妻子儿女和钱粮转移到下邳屯驻；一面自己带领军队与陈登前往救援萧关。走到半路，陈登说：“请让我先到关上去探探曹操的虚实，主公再行动。” 吕布答应了，陈登于是先到关上。陈宫等人接见了他。陈登说：“温侯非常责怪你们不肯向前，要来责罚你们。” 陈宫说：“如今曹兵势力强大，不可轻视。我们坚守关隘，可以劝主公牢牢保住沛城，这才是上策。” 陈登连连称是。到了晚上，陈登上关瞭望，看到曹兵直逼关下，于是乘夜连写三封信，拴在箭上，射下关去。第二天，陈登辞别陈宫，飞马去见吕布说：“关上的孙观等人都想献关，我已经留下陈宫把守，将军可以在黄昏时杀过去救援。” 吕布说：“如果不是你，这关就完了。” 便让陈登飞速先到关上，与陈宫约定作为内应，以举火为信号。陈登径直去报告陈宫说：“曹兵已经抄小路到关内了，恐怕徐州有失。你们应该赶紧回去。” 陈宫于是带领众人弃关而逃。陈登就在关上放起火来。吕布趁着夜色杀到，陈宫的军队和吕布的军队在黑暗中相互厮杀。曹兵望见信号火，一齐杀到，乘势进攻。孙观等人各自四散逃走。吕布一直杀到天亮，才知道中了计；急忙与陈宫返回徐州。到了城边叫门时，城上乱箭射下。糜竺在敌楼上喊道：“你夺取我主公的城池，如今应当还给我主公，你不能再进入此城！” 吕布大怒说：“陈珪在哪里？” 糜竺说：“我已经杀了他！” 吕布回头问陈宫：“陈登在哪里？” 陈宫说：“将军还执迷不悟地问这个奸贼吗？” 吕布命令在军中四处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陈宫劝吕布赶紧投奔小沛，吕布听从了。走到半路，只见一彪军队突然赶到，一看，是高顺、张辽。吕布询问他们，他们回答说：“陈登来报告说主公被围困，让我们赶紧来救援。” 陈宫说：“这又是奸贼的诡计。” 吕布大怒说：“我一定要杀了这个贼子！” 急忙驱马前往小沛。只见小沛城上都插着曹兵的旗号。原来曹操已经命令曹仁袭击了城池，带兵把守。吕布在城下大骂陈登。陈登在城上指着吕布骂道：“我是汉朝的臣子，怎么会侍奉你这个反贼呢！” 吕布大怒，正要攻城，忽然听到背后喊声大起，一队人马赶来，当先一员大将正是张飞。高顺出马迎战，无法取胜。吕布亲自迎战。正在战斗时，阵外喊声又起，曹操亲自统领大军冲杀前来。吕布料想难以抵挡，带领军队向东逃走。曹兵在后面追赶。吕布逃得人困马乏。忽然又闪出一彪军队拦住去路，为首一员大将，立马横刀，大声喝道：“吕布休走！关云长在此！” 吕布慌忙迎战。背后张飞赶来。吕布无心恋战，与陈宫等人杀开一条血路，径直奔向下邳。侯成带领军队接应他们去了。 关羽、张飞相见，各自流着泪诉说失散的事情。关羽说：“我在海州路上驻扎，打探到消息，所以来到这里。” 张飞说：“弟弟我在芒砀山住了这一段时间，今天有幸相遇。” 两人说完话，一同带领军队来见刘备，哭着拜倒在地。刘备悲喜交集，带着二人去见曹操，随后跟随曹操进入徐州。糜竺迎接他们，详细说明家属平安无事，刘备非常高兴。陈珪父子也来参拜曹操。曹操设下盛大的宴会，犒劳众将。曹操坐在中间，让陈珪坐在右边、刘备坐在左边。其余将士，各自按照次序就座。宴会结束后，曹操嘉奖陈珪父子的功劳，加封他们食邑十县，任命陈登为伏波将军。 曹操得到徐州后，心中十分高兴，商议起兵攻打邳城。程昱说：“吕布如今只有邳城一座城池，如果逼迫得太急，他必定会拼死作战，然后投奔袁术。吕布与袁术联合，他们的势力就难以攻打了。现在可以派能干的人守住淮南的要道，对内防备吕布，对外抵挡袁术。况且如今山东还有臧霸、孙观等人尚未归顺，对他们的防备也不可忽视。” 曹操说：“我亲自去对付山东各路。淮南的要道，请刘备去把守。” 刘备说：“丞相的命令，我怎敢违抗。” 第二天，刘备留下糜竺、简雍在徐州，带着孙乾、关羽、张飞带领军队去驻守淮南要道。曹操亲自带兵攻打邳城。 吕布在邳城，自认为粮食充足，而且有泗水的险要地势，安心坐守，觉得可以确保无忧。陈宫说：“如今曹操的军队刚刚到来，可以趁他们营寨栅栏还未稳固，以逸待劳，没有不能取胜的。” 吕布说：“我刚刚屡次战败，不能轻易出战。等他们来攻打，然后再出击，他们都会掉进泗水。” 于是不听从陈宫的建议。过了几天，曹兵已经扎好营寨。曹操带领众人来到城下，大声呼喊吕布答话，吕布上城站定，曹操对吕布说：“听说奉先又想与袁术联姻，所以我带兵来到这里。袁术犯下造1反叛逆的大罪，而你有讨伐董卓的功劳，如今为何要抛弃以前的功劳，跟随反贼呢？倘若城池被攻破，后悔就晚了！如果早点来投降，共同扶持王室，必定不会失去封侯的地位。” 吕布说：“丞相暂且退兵，容我再商议。” 陈宫在吕布旁边大骂曹操是奸贼，一箭射中曹操的麾盖。曹操指着陈宫恨恨地说：“我发誓一定要杀了你！” 于是带兵攻城。陈宫对吕布说：“曹操远道而来，势必不能长久。将军可以带领步兵和骑兵在城外屯驻，我带领其余的军队紧闭城门在城内坚守；曹操如果攻打将军，我就带兵攻击他的后背；如果来攻城，将军就在后面救援；不过十天，曹操的军队粮食就会吃光，可以一举攻破；这就是犄角之势。” 吕布说：“你说得非常对。” 于是回到府中收拾军装。当时正值寒冬，吕布吩咐随从多带棉衣。吕布的妻子严氏听说后，出来问道：“你要去哪里？” 吕布把陈宫的计谋告诉了她。严氏说：“你把全城托付出去，抛弃妻子儿女，孤军远出，倘若一旦发生变故，我还能做将军的妻子吗？” 吕布犹豫不决，三天没有出城。陈宫进去见吕布说：“曹操的军队四面围城，如果不早点出城，必定会被困住。” 吕布说：“我想远出不如坚守。” 陈宫说：“最近听说曹操的军队粮食短缺，派人到许都去取，早晚就会送到。将军可以带领精兵去截断他们的粮道。这个计策非常妙。” 吕布认为他说得对，又进去对严氏说了这件事。严氏哭着说：“将军如果出城，陈宫、高顺怎么能坚守城池？倘若有什么差错，后悔就来不及了！我从前在长安，已经被将军抛弃，幸亏庞舒私下收留我，才得以与将军再次相聚；谁知如今又要抛弃我而去呢？将军前程远大，不要挂念我！” 说完痛哭起来。吕布听了她的话，忧愁烦闷，拿不定主意，进去告诉貂蝉。貂蝉说：“将军要为我作主，不要轻易亲自出城。” 吕布说：“你不用担心。我有画戟、赤兔马，谁敢靠近我！” 于是出来对陈宫说：“曹操的军队粮食要到了，这是假的。曹操诡计多端，我不敢轻举妄动。” 陈宫出来，叹息道：“我们这些人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吕布于是整天不出城，只和严氏、貂蝉饮酒解闷。 第38回：吕布的末路与各方势力的最终角逐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谋士许汜、王楷进见吕布，献上计策说：“如今袁术在淮南，声势大振。将军您过去曾与他约定联姻，现在为何不再向他求助？他若出兵，我们内外夹攻，曹操不难攻破。” 吕布听从了他们的计策，当天就写好书信，让二人前去。许汜说：“得有一支军队开路，我们才能冲出去。” 吕布命令张辽、郝萌带领一千兵马，护送他们出隘口。当夜二更，张辽在前，郝萌在后，保护着许汜、王楷杀出城去。他们绕过刘备的营寨，众将追赶不及，顺利出了隘口。郝萌带着五百人，跟随许汜、王楷前往。张辽带领另一半军队返回，到隘口时，关羽拦住了去路。还没等交锋，高顺带兵出城救援，将张辽接入城中。 许汜、王楷到了寿春，拜见袁术，呈上书信。袁术说：“之前你们杀了我的使者，还谈什么联姻！如今又来求我，这是为何？” 许汜说：“这是被曹操的奸计误导，希望明上您能明察。” 袁术说：“你家主公若不是被曹兵逼得急了，怎会把女儿许配给我？” 王楷说：“明上如今若不救援，恐怕唇亡齿寒，这也并非明上的福气。” 袁术说：“吕布反复无常，毫无信用，可先把他女儿送来，然后我再发兵。” 许汜、王楷只得拜辞，和郝萌往回走。到了刘备营寨附近，许汜说：“白天不能过。半夜我们二人先走，郝将军断后。” 商量妥当。夜里经过刘备营寨，许汜、王楷先过去了。郝萌正走着，张飞出寨拦住去路。郝萌与张飞交战，只一个回合，就被张飞生擒，五百人马全部被杀散。张飞押着郝萌来见刘备，刘备将他押往大寨去见曹操。郝萌详细说了吕布求救、许婚的事。曹操大怒，在军门处斩杀郝萌，派人传谕各营寨，要小心防守：如有放走吕布及其军士的，依军法处置。各营寨将士都十分惶恐。刘备回到营中，吩咐关羽、张飞说：“我们正处于淮南的冲要之地。二弟一定要格外小心在意，不要触犯曹公的军令。” 张飞说：“捉了一员贼将，曹操没见有什么褒奖，却反而来吓唬人，这是为何？” 刘备说：“不是这样。曹操统领众多军队，不用军令，怎能服众？弟弟不要触犯。” 关羽、张飞答应着退下。 许汜、王楷回去见吕布，详细说了袁术要先得到吕布女儿，然后才起兵救援的要求。吕布问：“怎么送女儿过去？” 许汜说：“如今郝萌被擒，曹操必定知道了我们的情况，预先做好了防备。若不是将军亲自护送，谁能突出重围？” 吕布说：“今天就送过去，怎么样？” 许汜说：“今天是凶神值日，不宜前往。明天大吉大利，适宜在戌时、亥时出发。” 吕布命令张辽、高顺：“带领三千军马，准备一辆小车；我亲自送到二百里外，然后由你们二人送去。” 第二天夜里二更时分，吕布用绵布将女儿缠裹好，再用铠甲包裹，背在背上，手提画戟上马。打开城门，吕布当先出城，张辽、高顺跟随其后。快到刘备营寨前时，一声鼓响，关羽、张飞拦住去路，大喊：“休走！” 吕布无心恋战，只顾夺路前行。刘备亲自带领一军杀来，两军混战。吕布虽然勇猛，但背上绑着女儿，生怕她受伤，不敢全力突围。后面徐晃、许褚也都杀来，众军齐声大叫：“不要放走吕布！” 吕布见敌军来得太急，只得退回城中。刘备收兵，徐晃等人各自回营，真的没有让吕布逃脱一人。吕布回到城中，心中忧愁烦闷，只是借酒消愁。 曹操攻城，两个月都未能攻克。忽然有消息传来：“河内太守张杨出兵到东市，想要救援吕布；他的部将杨丑将他杀死，打算把首级献给丞相，却被张杨的心腹将领眭固所杀，眭固反而投奔犬城去了。” 曹操听闻，立即派史涣去追击斩杀眭固。曹操召集众将说：“张杨虽然侥幸自行灭亡，但北方有袁绍的忧患，东方有刘表、张绣的威胁，下邳久围不克，我想放弃吕布，回许都暂且停战，你们觉得怎么样？” 荀攸急忙劝阻说：“不行。吕布屡次战败，锐气已经丧失，军队以将领为主，将领士气衰落，军队就没有战斗之心。陈宫虽然有谋略，但反应迟缓。如今吕布的士气尚未恢复，陈宫的计谋也未确定，赶快进攻，就能擒获吕布。” 郭嘉说：“我有一计，下邳城可立即攻破，比二十万大军还管用。” 荀彧说：“莫非是决开沂、泗之水？” 郭嘉笑着说：“正是这个意思。” 曹操大喜，立即下令决开沂、泗两河之水。水势汹涌而下，下邳城被淹。只有东门无水，其余各门，都被水淹。吕布军中将士大惊。吕布说：“我有赤兔马，即使洪水滔天，也能跨越而过，有什么可担心的！” 然而城中将士，却日夜号哭。 侯成有十五匹马，被马夫偷去，马夫想献给刘备。侯成发觉后，追杀马夫，夺回了马匹；众将都来向侯成道贺。侯成酿了五六斛酒，想与众将一起畅饮，又怕吕布怪罪，于是先带着五瓶酒到吕布府中，禀报说：“托将军虎威，追回了丢失的马匹。众将都来道贺。我酿了些酒，不敢擅自饮用，特地先献上一点心意。” 吕布大怒说：“我刚刚下令禁酒，你却酿酒聚会，难道是想共同谋划对付我吗！” 命令将侯成推出斩首。宋宪、魏续等众将都进去求情。吕布说：“故意违反我的命令，按道理应该斩首。今天看在众将的面子上，先打一百军棍！” 众将又苦苦哀求，最后打了五十军棍，才放侯成回去。众将无不垂头丧气。宋宪、魏续到侯成家探视，侯成哭着说：“如果不是你们，我就死定了！” 宋宪说：“吕布只贪恋妻子，把我们看得如同草芥。” 魏续说：“敌军围城，水绕壕沟，我们离死不远了！” 宋宪说：“吕布不仁不义，我们弃他而去，怎么样？” 魏续说：“这不是大丈夫所为。不如擒住吕布献给曹公。” 侯成说：“我因为追马受责罚，而吕布所倚仗的，是赤兔马。你们二人若能献门擒住吕布，我先偷马去见曹公。” 三人商议已定。当夜侯成偷偷来到马院，盗走了赤兔马，飞奔东门而来。魏续便打开城门放他出去，却假装追赶的样子。侯成到了曹操营寨，献上马匹，详细说了宋宪、魏续将插白旗为信号，准备献门的事。曹操得知此消息，立即命人写了数十张告示，射入城中。告示写道：“大将军曹，特奉天子明诏，征伐吕布。如有抗拒大军者，破城之日，满门诛戮。上至将校，下至百姓，有能擒住吕布来献，或献上其首级的，重重加赏。特此榜示，大家都要知晓。” 第二天黎明，城外喊声震天。吕布大惊，提戟上城，到各门查看，责骂魏续放走侯成，丢失了战马，想要治他的罪。城下曹兵望见城上白旗，全力攻城，吕布只得亲自抵挡。从黎明一直打到中午，曹兵稍微后退。吕布在门楼稍作休息，不知不觉在椅子上睡着了。宋宪赶退左右，先偷走了吕布的画戟，然后与魏续一起动手，用绳索将吕布紧紧捆绑起来。吕布从睡梦中惊醒，急忙呼喊左右，却都被二人杀散。宋宪把白旗一招，曹兵一齐来到城下。魏续大叫：“已经生擒吕布了！” 夏侯渊还不相信。宋宪在城上扔下吕布的画戟，大开城门，曹兵一拥而入。高顺、张辽在西门，被水围困难以出城，被曹兵擒获。陈宫逃到南门，被徐晃抓住。 曹操入城，立即传令退去决开的水，出榜安民；一面与刘备一同坐在白门楼上。关羽、张飞侍立在一旁，押来擒获的一干人等。吕布虽然身材高大，此时却被绳索捆作一团，他喊道：“绑得太紧了，求您松一松！” 曹操说：“捆绑老虎不得不紧。” 吕布见侯成、魏续、宋宪都站在一旁，便对他们说：“我对待你们众将不薄，你们为何忍心背叛我？” 宋宪说：“听妻妾的话，不听将领的计策，这能叫不薄吗？” 吕布沉默不语。不一会儿，众人押着高顺上来。曹操问：“你有什么要说的？” 高顺不回答。曹操大怒，命令将他斩首。徐晃押着陈宫上来。曹操说：“公台，别来无恙啊！” 陈宫说：“你心术不正，所以我才离开你！” 曹操说：“我心术不正，你为何偏偏侍奉吕布？” 陈宫说：“吕布虽然没有谋略，但不像你这样诡诈奸险。” 曹操说：“你自认为足智多谋，如今又怎样呢？” 陈宫看着吕布说：“可惜这人不听我的话！若听我的话，未必会被擒。” 曹操说：“今日之事该如何处置？” 陈宫大声说：“今日只有一死罢了！” 曹操说：“你这样，那你的老母、妻子儿女怎么办？” 陈宫说：“我听说以孝治天下的人，不会伤害别人的亲人；施行仁政于天下的人，不会断绝别人的祭祀。老母、妻子儿女的生死，也全在于明公您了。我既然被擒，就请立即杀了我，我并无挂念。” 曹操有留恋之意。陈宫径直走下楼，左右的人拉都拉不住。曹操起身哭着送他。陈宫头也不回。曹操对随从说：“立即送公台的老母、妻子儿女回许都养老。若有怠慢，斩首。” 陈宫听了，也不开口，伸长脖子受刑。众人都流下眼泪。曹操用棺椁盛殓陈宫的尸体，葬在许都。后人有诗感叹道：“生死无二志，丈夫何壮哉！不从金石论，空负栋梁材。辅主真堪敬，辞亲实可哀。白门身死日，谁肯似公台！” 曹操送陈宫下楼时，吕布对刘备说：“您是坐上客，我是阶下囚，为何不说一句话救我呢？” 刘备点头。等曹操上楼来，吕布喊道：“明公所担忧的，不过是我吕布；我如今已经归服了。您做大将军，我做您的副手，天下不难平定。” 曹操回头看着刘备说：“你觉得怎么样？” 刘备回答说：“您没看到丁建阳、董卓的下场吗？” 吕布看着刘备说：“你这小子最不讲信用！” 曹操命令将吕布牵下楼缢死。吕布回头看着刘备说：“大耳儿！难道不记得辕门射戟的时候了吗？” 忽然有一人大声喊道：“吕布匹夫！死就死罢，有什么可怕的！” 众人一看，是刀斧手押着张辽上来。曹操下令先将吕布缢死，然后砍下首级。后人有诗感叹道：“洪水滔滔淹下邳，当年吕布受擒时：空余赤兔马千里，漫有方天戟一枝。缚虎望宽今太懦，养鹰休饱昔无疑。恋妻不纳陈宫谏，枉骂无恩大耳儿。” 又有诗评论刘备道：“伤人饿虎缚体宽，董卓丁原血未干。玄德既知能啖父，争如留取害曹瞒？” 武士押着张辽来到。曹操指着张辽说：“这人好生面熟。” 张辽说：“濮阳城中曾见过面，怎么忘了？” 曹操笑着说：“原来你也记得！” 张辽说：“只是可惜！” 曹操说：“可惜什么？” 张辽说：“可惜当日火不够大，没烧死你这个国贼！” 曹操大怒说：“败将怎敢侮辱我！” 拔剑在手，亲自要杀张辽。张辽毫无惧色，伸长脖子等待被杀。曹操背后一人抓住他的手臂，一人跪在面前，说道：“丞相暂且不要动手！” 正是：乞哀吕布无人救，骂贼张辽反得生。 第39回：曹操势力扩张与汉室内部暗流涌动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话说曹操举剑欲杀张辽，刘备赶忙攀住他的臂膊，关羽则跪在曹操面前。刘备说道：“这般赤胆忠心之人，正该留用。” 关羽也说：“关某向来知晓文远是忠义之士，愿以性命担保他。” 曹操掷剑大笑道：“我也知道文远忠义，方才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 于是亲自为张辽解开绳索，脱下自己的衣服给张辽穿上，还请他坐到上位。张辽被曹操的诚意所打动，便归降了。曹操任命张辽为中郎将，赐爵关内侯，让他去招安臧霸。臧霸听说吕布已死，张辽又归降了曹操，便也带领本部军队前来投降。曹操重重地赏赐了他。臧霸又招安了孙观、吴敦、尹礼来归降；唯独昌豨不肯归顺。曹操封臧霸为琅琊相。孙观等人也都加官进爵，让他们镇守青州、徐州沿海一带。曹操将吕布的妻女载回许都。大肆犒劳三军后，拔营班师。路过徐州时，百姓焚香拦路，请求留下刘备担任徐州牧。曹操说：“刘使君功劳巨大，且等面见天子受封爵位后，再回来也不迟。” 百姓叩谢。曹操唤来车骑将军车胄暂且统领徐州。曹操大军回到许昌，封赏出征人员，让刘备在相府附近的宅院安顿下来。 第二天，献帝临朝，曹操上表奏明刘备的军功，带着刘备去拜见献帝。刘备身着朝服，在丹墀下叩拜。献帝宣他上殿，问道：“你的祖上是何人？” 刘备回奏道：“臣乃中山靖王之后，孝景皇帝的玄孙，刘雄之孙，刘弘之子。” 献帝让人取来宗族世谱查看，命令宗正卿宣读：“孝景皇帝生有十四子。第七子是中山靖王刘胜。刘胜生陆城亭侯刘贞。刘贞生沛侯刘昂。刘昂生漳侯刘禄。刘禄生沂水侯刘恋。刘恋生钦阳侯刘英。刘英生安国侯刘建。刘建生广陵侯刘哀。刘哀生胶水侯刘宪。刘宪生祖邑侯刘舒。刘舒生祁阳侯刘谊。刘谊生原泽侯刘必。刘必生颍川侯刘达。刘达生丰灵侯刘不疑。刘不疑生济川侯刘惠。刘惠生东郡范令刘雄。刘雄生刘弘。刘弘未曾出仕。刘备便是刘弘之子。” 献帝排列世谱，发现刘备竟是自己的叔父。献帝十分高兴，邀请刘备进入偏殿，叙叔侄之礼。献帝暗自思量：“曹操专权弄权，国事都不由朕做主，如今得了这位英雄叔父，朕有帮手了！” 于是封刘备为左将军、宜城亭侯。设宴款待完毕，刘备谢恩出朝。从此，人们都称刘备为刘皇叔。 曹操回到府中，荀彧等一众谋士进见说：“天子认刘备为叔父，恐怕对明公您不利。” 曹操说：“他既然认作皇叔，我用天子的诏令驱使他，他就更不敢不服。况且我把他留在许都，名义上他亲近天子，实际上却在我的掌控之中，我有什么可惧怕的？我所忧虑的是，太尉杨彪是袁术的亲戚，倘若他与二袁内外勾结，为害不浅。应当立即除掉他。” 于是暗中派人诬告杨彪与袁术勾结，将杨彪收押入狱，命令满宠审理此案。当时北海太守孔融在许都，劝谏曹操说：“杨公四代都有清德，怎能因为袁氏的缘故治他的罪呢？” 曹操说：“这是朝廷的意思。” 孔融说：“假如周成王要杀召公，周公能说自己不知道吗？” 曹操不得已，只好免去杨彪的官职，让他回归乡里。议郎赵彦愤恨曹操专横，上疏弹劾曹操不遵奉天子旨意、擅自收押大臣的罪行。曹操大怒，立即将赵彦收押并处死。于是百官无不恐惧。谋士程昱劝说曹操：“如今明公威名日益盛大，为何不趁此时成就王霸之业？” 曹操说：“朝廷中有能力的大臣还很多，不可轻举妄动。我应当请天子去田猎，以此观察各方动静。” 于是挑选良马、名鹰、俊犬，准备好弓矢，先在城外聚集兵马，曹操进宫邀请天子去田猎。献帝说：“田猎恐怕并非正道。” 曹操说：“古代的帝王，春天狩猎叫搜，夏天狩猎叫苗，秋天狩猎叫狝，冬天狩猎叫狩：四季都要到郊外，向天下展示武力。如今四海动荡，正应当借着田猎来演练武事。” 献帝不敢不听从，随即骑上逍遥马，带着宝雕弓、金鈚箭，排开銮驾出城。刘备与关羽、张飞各自弯弓插箭，身穿掩心甲，手持兵器，带领数十名骑兵跟随献帝出许昌。曹操骑着爪黄飞电马，率领十万大军，与天子在许田狩猎。军士们排开围场，周长二百多里。曹操与天子并马而行，只差一个马头的距离。背后都是曹操的心腹将校。文武百官远远地侍从，谁敢靠近。 当天，献帝骑马来到许田，刘备在路旁迎驾。献帝说：“朕如今想看皇叔射猎。” 刘备领命上马，忽然草丛中惊起一只兔子。刘备一箭射去，正中那只兔子。献帝喝彩。转过土坡，忽然荆棘丛中赶出一只大鹿。献帝连射三箭都没射中，便对曹操说：“爱卿你来射它。” 曹操就向献帝讨要宝雕弓、金鈚箭，拉满弓一箭射出，正中鹿背，大鹿倒在草丛中。群臣将校看到金鈚箭，以为是天子射中，都纷纷向献帝欢呼 “万岁”。曹操纵马直接冲出来，挡在天子面前接受欢呼。众人都大惊失色。刘备背后的关羽大怒，竖起卧蚕眉，睁开丹凤眼，提刀拍马就要冲出去斩杀曹操。刘备见了，慌忙摇手示意，使眼色制止。关羽见兄长如此，便不敢行动。刘备欠身向曹操称贺道：“丞相神射，世间罕有！” 曹操笑着说：“这是天子的洪福罢了。” 于是回马向天子称贺，竟然不把宝雕弓献还，就自己挂在身上。围猎结束后，在许田设宴。宴罢，献帝起驾回许都。众人各自回去休息。 关羽问刘备：“曹操这贼欺君罔上，我想杀了他，为国除害，兄长为何制止我？” 刘备说：“投鼠忌器。曹操与天子相距只有一个马头，他的心腹之人在周围簇拥侍奉；我弟若逞一时之怒，贸然行动，倘若事情不成，伤到天子，罪责反而会落到我们头上。” 关羽说：“今日不杀这贼，日后必定为祸。” 刘备说：“暂且保密，不可轻易谈论此事。” 却说献帝回宫后，哭着对伏皇后说：“朕自即位以来，奸雄并起：先是遭受董卓的祸乱，后来又遭遇李傕、郭汜之乱。常人未曾受过的苦，我与你都经历了。后来得到曹操，以为他是社稷之臣；没想到他专权弄权，作威作福。朕每次见到他，后背就像芒刺在身。今日在围场上，他竟然挡在朕身前接受欢呼，无礼至极！早晚他必有异心，我们夫妇不知会死在哪里！” 伏皇后说：“满朝公卿，都食汉朝俸禄，竟然没有一人能救国难吗？” 话还没说完，忽然有一人从外面进来，说：“陛下、皇后不必担忧。我举荐一人，可除国害。” 献帝一看，是伏皇后的父亲伏完。献帝擦着眼泪问道：“皇丈也知道曹操这贼专横吗？” 伏完说：“许田射鹿之事，谁没看见？但满朝之中，不是曹操的宗族，就是他的门下之人。若不是皇亲国戚，谁肯尽忠讨贼？老臣没有权力，难以办成此事。车骑将军国舅董承可以托付。” 献帝说：“董国舅多次为国赴难，朕一向知晓；可以宣他入宫，共同商议大事。” 伏完说：“陛下身边都是曹操的心腹，倘若事情泄露，为祸不浅。” 献帝说：“那该怎么办？” 伏完说：“臣有一计：陛下可以制作一件衣服，取一条玉带，秘密赐给董承；在带衬里缝上一道密诏赐给他，让他到家看到诏书，便可日夜谋划，神不知鬼不觉。” 献帝觉得有理，伏完告辞出去。 献帝于是亲自写了一道密诏，咬破指尖，用鲜血书写，暗中让伏皇后缝在玉带的紫锦衬里，然后自己穿上锦袍，系上这条玉带，命令内史宣董承入宫。董承见过献帝，行完礼，献帝说：“朕昨夜与皇后说起霸河之苦，念及国舅的大功，所以特地宣你入宫慰劳。” 董承叩头谢恩。献帝带着董承出殿，来到太庙，转上功臣阁内。献帝焚香行礼完毕，带着董承观看画像。中间画的是汉高祖的容像。献帝说：“我高祖皇帝从何地起家？如何创业的？” 董承大惊说：“陛下这是在戏弄臣吧。圣祖的事迹，臣怎会不知？高皇帝从泗上亭长起家，提三尺剑，斩蛇起义，纵横四海，三年灭亡秦朝，五年灭掉楚国：于是拥有天下，立下万世基业。” 献帝说：“祖宗如此英雄，子孙却如此懦弱，怎能不让人叹息！” 接着指着左右两边辅佐之臣的画像说：“这二人不是留侯张良、酂侯萧何吗？” 董承说：“正是。高祖开基创业，实在是依靠这二人的力量。” 献帝环顾左右，见离得较远，便悄悄地对董承说：“你也应当像这二人一样，立于朕的身旁。” 董承说：“臣没有寸功，怎敢担当如此重任？” 献帝说：“朕想起你在西都救驾的功劳，从未忘记，却没有什么可赏赐你的。” 接着指着自己所穿的袍带说：“你应当穿上朕这件袍，系上朕这条带，就如同常在朕的左右。” 董承叩头谢恩。献帝解下袍带赐给董承，又悄悄说：“你回去后仔细观看，不要辜负朕的心意。” 董承领会了意思，穿上袍，系上带，辞别献帝下阁。 早有人报告曹操：“献帝与董承登上功臣阁说话。” 曹操立即入朝查看。董承出阁，刚过宫门，恰好遇到曹操前来；急忙中没有躲避之处，只得站在路旁行礼。曹操问道：“国舅从何处来？” 董承说：“刚刚承蒙天子宣召，赐给我锦袍玉带。” 曹操问：“为何赏赐你？” 董承说：“因为天子念及我旧日在西都救驾的功劳，所以有此赏赐。” 曹操说：“解下来给我看看。” 董承心里知道衣带中必定有密诏，担心曹操看破，便拖延着不解。曹操呵斥左右：“快解下来！” 看了半晌，笑着说：“果然是条好玉带！再把锦袍脱下来给我看看。” 董承心中畏惧，不敢不从，于是脱下锦袍献上。曹操亲自用手提起，对着日影细细查看。看完后，自己穿在身上，系上玉带，回头对左右说：“长短如何？” 左右都称赞合身。曹操对董承说：“国舅就把这袍带转赠给我，如何？” 董承推辞说：“这是君恩所赐，不敢转赠；容我另外制作献上。” 曹操说：“国舅接受这衣带，莫非其中有什么图谋？” 董承惊慌地说：“我怎敢？丞相如果想要，就留下吧。” 曹操说：“你受君赐，我怎能夺人所爱？只是开个玩笑罢了。” 于是脱下袍带还给董承。 第40回：本因国舅承明诏，又见宗潢佐汉朝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董承辞别曹操回到家中，到了夜里，独自坐在书院中，将那件锦袍翻来覆去仔细查看，却什么也没发现。 董承心想：“天子赐我袍带，还命我仔细观看，必定不会毫无用意；如今却不见有什么异样，这是为何？”接着又拿起玉带检查，只见玉带由白玉精心雕琢而成，玲珑剔透，上面刻着小龙穿花的图案，背面用紫锦做衬里，缝制得十分整齐，同样没有发现任何东西。 董承心中疑惑，把玉带放在桌上，反复寻找。过了许久，他感到十分疲倦。 正当他想要伏在几案上睡觉时，忽然灯花落在带上，烧着了背面的衬里。 董承惊慌地擦拭，却已经烧破了一处，微微露出白色绢布，隐约可见血迹。 他急忙拿刀拆开查看，原来是天子用鲜血书写的密诏。诏书上写道：“朕听闻在人伦关系中，父子关系最为重要；在尊卑差别里，君臣关系最为关键。近些日子曹操这贼专权，欺压君父；勾结党羽，败坏朝纲；赏赐封官、惩罚治罪，都不由朕做主。朕日夜忧心，恐怕天下即将陷入危机。你是国家的大臣，也是朕的至亲，应当念及高祖创业的艰难，联合忠义双全的志士，消灭奸党，使社稷恢复安宁，祖宗也会感到欣慰！朕咬破手指，洒血书写此诏交付给你，你一定要万分谨慎，不要辜负朕的心意！建安四年春三月诏。”董承看完，涕泪纵横，一整夜都无法入睡。 第二天清晨，他又来到书院，将诏书反复观看，却想不出办法。于是把诏书放在几案上，沉思消灭曹操的计策。 他还没考虑好，便伏在几案上睡着了。忽然，侍郎王子服来了。门吏知道王子服与董承交情深厚，不敢阻拦，王子服径直走进书院。 他看见董承伏在几案上熟睡，衣袖底下压着白色绢布，微微露出一个 “朕”字。王子服心生疑虑，悄悄拿起来看完，藏在袖子里，然后叫醒董承说：“国舅好自在啊！亏你怎么还睡得着！”董承惊醒过来，发现诏书不见了，吓得魂不附体，手脚慌乱。 王子服说：“你想杀曹公！我要去告发你。”董承哭着哀求道：“兄长如果这样做，汉室可就完了！”王子服说：“我开玩笑的。我家祖宗世代享受汉朝俸禄，怎会没有忠心？愿意助兄长一臂之力，共同诛杀国贼。”董承说：“兄长有这份心意，真是国家的大幸！”王子服说：“我们应当在密室里立下义状，各自舍弃三族性命，来报答汉朝君主。”董承十分高兴，取出一幅白绢，先写上自己的名字并画押。 王子服也随即写上名字画押。写完后，王子服说：“将军吴子兰与我交情极深，可以与我们一同谋划。”董承说：“满朝大臣中，只有长水校尉种辑、议郎吴硕是我的心腹，他们必定能与我一同行事。”正商议着，家僮进来报告说种辑、吴硕前来探望。 董承说：“这是上天帮助我啊！”让王子服暂时躲在屏风后面。董承迎接二人进入书院坐下，喝过茶后，种辑说：“许田射猎那件事，您也心怀怨恨吧？”董承说：“虽然怨恨，却也无可奈何。”吴硕说：“我发誓要杀了这个贼子，只恨没有帮助我的人！”种辑说：“为国除害，即使死了也毫无怨言！”王子服从屏风后面走出来说：“你们二人想杀曹丞相！我要去告发，董国舅就是证人。”种辑愤怒地说：“忠臣不怕死！我们就算死了做汉朝的鬼，也强过你去阿附国贼！”董承笑着说：“我们正是为了这件事，才想见二位。王侍郎的话只是玩笑。”于是从袖子里取出诏书给二人看。 二人读完诏书，泪如雨下。董承便请他们签名。王子服说：“二位在此稍等，我去请吴子兰来。”王子服去了没多久，就带着吴子兰来了，与众人相见后，吴子兰也签了名。 董承邀请众人到后堂饮酒。忽然有人报告说西凉太守马腾前来探望。董承说：“就说我病了，不能接见。”门吏出去回复。 马腾大怒说：“我昨晚在东华门外，亲眼看见他穿着锦袍、系着玉带出来，怎么能说病了呢！我不是无事而来，为何要拒绝我！”门吏进来报告，详细说了马腾发怒的情况。 董承起身说：“诸位稍等，暂且让我出去一下。”随即走出大厅迎接马腾。 行过礼后坐下，马腾说：“我入朝拜见天子后即将回去，所以前来告辞，为何要拒绝我？”董承说：“我突然生病，没能迎接，实在罪过！”马腾说：“您面带气色，看不出有病容。”董承无言以对。 马腾拂袖而起，叹息着走下台阶说：“都不是救国之人啊！”董承被他的话感动，挽留他，问道：“您说谁不是救国之人？”马腾说：“许田射猎之事，我至今还满腔怒火；您身为国之至亲，却沉迷于酒色，不想着讨伐贼子，怎么能算是为皇家救难扶灾的人呢！”董承担心他是假装的，假装惊讶地说：“曹丞相是国家的大臣，朝廷倚重他，您为何说出这样的话？”马腾大怒说：“你还把曹操这贼当作好人吗？”董承说：“这里耳目众多，请您小声点。”马腾说：“贪生怕死之徒，不足以谈论大事！”说完又要起身。 董承知道马腾忠义，便说：“您暂且息怒。我给您看一样东西。”于是邀请马腾进入书院，取出诏书给他看。 马腾读完，毛发竖起，咬牙切齿，嘴唇被咬破，满口流血，对董承说：“您若有行动，我立即统领西凉兵作为外应。”董承请马腾与众人相见，取出义状，让马腾签名。 马腾于是取酒歃血为盟说：“我们誓死不辜负约定！”他指着在座的五人说：“如果能再有十个人，大事就能成功了。”董承说：“忠义之士，难以多得。如果结交的人不合适，反而会害了我们。”马腾让人取来《鸳行鹭序簿》查看。 查到刘氏宗族时，他拍手说：“为何不与这个人商议？”众人都问是谁。 马腾不慌不忙，说出那个人来。正是：本因国舅承明诏，又见宗潢佐汉朝。 第41回：袁绍夺冀州，公孙瓒复仇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董承等人问马腾：“您想用谁呢？” 马腾说：“如今豫州牧刘玄德在这里，为何不求助于他？” 董承说：“这人虽然是皇叔，但如今正依附曹操，怎么会做这件事呢？” 马腾说：“我看前日围场之中，曹操接受众人祝贺的时候，云长在玄德背后，拔刀想要杀曹操，玄德用眼神示意他才作罢。玄德并非不想除掉曹操，只是痛恨曹操党羽众多，恐怕自己力量不够罢了。您试着去求他，他应当会答应。” 吴硕说：“此事不宜操之过急，应当从容商议。” 众人于是散去。 第二天夜里，董承怀揣诏书，径直前往刘备的公馆。门吏进去通报，刘备迎出门来，请董承进入小阁坐定。关羽、张飞侍立在一旁。刘备说：“国舅深夜到此，必定有要紧事。” 董承说：“白天骑马前来拜访，恐怕曹操起疑，所以夜里来相见。” 刘备命人取酒相待。董承说：“前日围场之中，云长想要杀曹操，将军您使眼色摇头阻止他，这是为什么？” 刘备吃惊地说：“您怎么知道这件事？” 董承说：“别人都没看见，只有我看到了。” 刘备无法隐瞒，便说：“舍弟见曹操僭越无礼，所以忍不住发怒。” 董承掩面而哭说：“朝廷臣子如果都像云长这样，何愁天下不太平！” 刘备担心这是曹操派董承来试探自己，便假装说道：“曹丞相治理国家，为何要担忧天下不太平？” 董承脸色一变，站起来说：“您身为汉朝皇叔，所以我才剖肝沥胆告诉您，您为何要装糊涂？” 刘备说：“我是担心国舅有诈，所以试探一下。” 于是董承取出衣带诏给刘备看，刘备看后悲愤不已。董承又拿出义状给刘备看，上面只有六个人的名字：一是车骑将军董承；二是工部侍郎王子服；三是长水校尉种辑；四是议郎吴硕；五是昭信将军吴子兰；六是西凉太守马腾。刘备说：“您既然奉诏讨贼，我怎敢不效犬马之劳。” 董承拜谢，便请刘备签名。刘备也写上 “左将军刘备”，签了字，交给董承收好。董承说：“还需再请三个人，凑齐十个人，共同图谋国贼。” 刘备说：“此事务必缓缓施行，不可轻易泄露。” 两人一直商议到五更天，才分别离去。 刘备也防备曹操谋害自己，就在住处的后园种菜，亲自浇灌，以此作为韬光养晦之计。关羽、张飞二人说：“兄长不关心天下大事，却学小人做这些事，这是为何？” 刘备说：“这不是二位贤弟所能理解的。” 二人便不再多说。 一天，关羽、张飞不在，刘备正在后园浇菜，许褚、张辽带着数十人进入园中说：“丞相有令，请使君即刻前往。” 刘备吃惊地问：“有什么紧急的事？” 许褚说：“不知道。只让我来请您。” 刘备只得跟随二人到相府拜见曹操。曹操笑着说：“在家做了好大事啊！” 吓得刘备面如土色。曹操拉着刘备的手，一直走到后园，说：“玄德学种菜不容易啊！” 刘备这才放下心来，回答说：“无事可做，借此消遣罢了。” 曹操说：“刚才看到枝头梅子青青，忽然想起去年征讨张绣的时候，路上缺水，将士们都很口渴；我心生一计，用马鞭虚指说：‘前面有梅林。’ 军士们听了，口中都生出唾液，因此不觉得口渴了。如今看到这些梅子，不可不赏。又正好煮的酒已经熟了，所以邀请使君到小亭一聚。” 刘备心神方才安定。跟随曹操来到小亭，已经摆好了酒具：盘中放着青梅，一樽煮好的酒。二人对坐，开怀畅饮。 酒喝到半醉的时候，忽然阴云密布，眼看就要下雨。随从远远指着天边的龙卷风，曹操与刘备凭栏观看。曹操说：“使君知道龙的变化吗？” 刘备说：“不太清楚。” 曹操说：“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的时候兴云吐雾，小的时候隐藏身形；上升时飞腾于宇宙之间，隐藏时潜伏在波涛之内。如今正值春天，龙顺应时节变化，就如同人得志后纵横四海。龙这种生物，可以比作世上的英雄。玄德您久历四方，必定知道当世的英雄。请试着说一说。” 刘备说：“我肉眼凡胎，怎么能识别英雄？” 曹操说：“不要过**虚。” 刘备说：“我承蒙您的恩庇，得以在朝廷为官。天下英雄，实在是不太了解。” 曹操说：“即使没见过他们的面，也应该听过他们的名字。” 刘备说：“淮南的袁术，兵多粮足，可以算得上英雄吗？” 曹操笑着说：“他不过是坟墓里的枯骨，我早晚必定会擒获他！” 刘备说：“河北的袁绍，四代人都位列三公，门下有很多旧部；如今占据冀州之地，部下有才能的人极多，可以算得上英雄吗？” 曹操笑着说：“袁绍外表严厉，内心胆小，喜欢谋划却没有决断；干大事的时候爱惜自己的性命，见到小利却不顾死活：他不是英雄。” 刘备说：“有一个人号称八俊，威震九州，刘景升算得上英雄吗？” 曹操说：“刘表徒有虚名，没有实际才能，不是英雄。” 刘备说：“有一个人血气方刚，是江东的领袖，孙伯符是英雄吗？” 曹操说：“孙策是凭借父亲的名声，不是英雄。” 刘备说：“益州的刘季玉，可以算得上英雄吗？” 曹操说：“刘璋虽然是宗室，但不过是个守家的犬罢了，哪里算得上英雄！” 刘备说：“像张绣、张鲁、韩遂这些人又怎么样呢？” 曹操鼓掌大笑说：“这些碌碌无为的小人，不值一提！” 刘备说：“除了这些人，我实在不知道还有谁是英雄了。” 曹操说：“所谓英雄，是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有包藏宇宙的机谋，吞吐天地的志向的人。” 刘备说：“谁能当得起这样的评价呢？” 曹操用手指着刘备，然后又指着自己，说：“当今天下的英雄，只有使君您和我罢了！” 刘备听了，吃了一惊，手中拿着的筷子，不觉掉到了地上。当时正好天要下雨，雷声大作。刘备于是从容地低下头去捡筷子，说：“一声惊雷的威力，竟然把我吓成这样。” 曹操笑着说：“大丈夫也怕打雷吗？” 刘备说：“圣人遇到迅雷疾风，脸色都会改变，我怎么能不怕呢？” 就这样把听到曹操说自己是英雄而掉筷子的缘故，轻轻掩饰过去了。曹操于是不再怀疑刘备。后人有诗称赞道：“勉从虎穴暂趋身，说破英雄惊杀人。巧借闻雷来掩饰，随机应变信如神。” 雨刚停，只见两个人提着宝剑，闯入后园，径直来到亭前，左右的人阻拦不住。曹操一看，原来是关羽、张飞二人。原来二人从城外射箭回来，听说刘备被许褚、张辽请走了，急忙到相府打听；听说在后园，只担心有什么闪失，所以闯了进来。却看见刘备与曹操对坐饮酒。二人按剑而立。曹操问二人为何而来。关羽说：“听说丞相和兄长饮酒，特地来舞剑，为大家助兴。” 曹操笑着说：“这里又不是鸿门宴，哪里用得着项庄、项伯呢？” 刘备也笑了。曹操命令：“拿酒给两位樊哙压压惊。” 关羽、张飞拜谢。不一会儿，宴席结束，刘备告辞曹操回去。关羽说：“险些把我们两个吓死！” 刘备把掉筷子的事情告诉了关羽、张飞。关羽、张飞问这是什么意思。刘备说：“我种菜，正是想让曹操知道我没有大志；没想到曹操竟然说我是英雄，所以我才吃惊得掉了筷子。又怕曹操起疑，所以借害怕打雷来掩饰。” 关羽、张飞说：“兄长真是高见！” 曹操第二天又请刘备。正饮酒间，有人报告说满宠去打探袁绍的消息回来了。曹操召满宠进来询问。满宠说：“公孙瓒已经被袁绍打败了。” 刘备急忙问：“愿闻其详。” 满宠说：“公孙瓒与袁绍交战不利，修筑城墙包围自己，在城墙上建楼，高十丈，名叫易京楼，储存了三十万石粮食用来坚守。战士们进出不断，有的被袁绍包围，众人请求救援。公孙瓒说：‘如果救一个人，以后作战的人就只会指望别人来救，不肯拼死作战了。’ 于是不肯救援。因此袁绍的军队一来，很多人都投降了。公孙瓒势单力孤，派人带着书信到许都求救，没想到中途被袁绍的军队截获。公孙瓒又给张燕写信，暗中约定举火为号，里应外合。送信的人又被袁绍抓住，袁绍却到城外放火引诱敌人。公孙瓒亲自出城迎战，伏兵四起，军队损失了大半。他退守城中，袁绍派人挖地道直接挖到公孙瓒所住的楼下，放起火来。公孙瓒无路可逃，先杀了妻子儿女，然后上吊自杀，全家都被大火烧死了。如今袁绍得到了公孙瓒的军队，声势浩大。袁绍的弟弟袁术在淮南骄奢过度，不体恤军民，众人都背叛了他。袁术派人把帝号归还给袁绍。袁绍想要玉玺，袁术约定亲自送去，现在他放弃淮南，想要回到河北。如果他们二人合力，就很难收复了。请丞相赶紧想办法。” 刘备听说公孙瓒已经死了，追念昔日公孙瓒举荐自己的恩情，十分伤感；又不知道赵子龙现在怎么样了，心里放心不下。于是暗想：“我不趁此时寻找脱身之计，更待何时？” 于是起身对曹操说：“袁术如果投奔袁绍，必定会经过徐州，我请求带领一支军队在半路截击，就能擒获袁术。” 曹操笑着说：“明天奏明皇上，马上就起兵。” 第二天，刘备面奏献帝。曹操命令刘备总督五万人马，又派朱灵、路昭二人同行。刘备辞别献帝，献帝流着泪送别他。 第42回：刘备脱曹占徐州与袁术败亡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刘备回到寓所，连夜收拾军器鞍马，挂起将军印，催促众人赶紧出发。 董承赶到十里长亭来送行。刘备说：“国舅暂且忍耐。我此次出行，必定会有所回报。”董承说：“您要留意，不要辜负皇上的心意。”二人就此分别。 关羽、张飞在马上问道：“兄长此次出征，为何如此匆忙？”刘备说：“我本是笼中鸟、网中鱼，这一去就如同鱼入大海、鸟上青天，不再受牢笼罗网的束缚了！”于是命令关羽、张飞催促朱灵、路昭的军马快速前行。 当时郭嘉、程昱核算钱粮刚刚回来，得知曹操已经派遣刘备进兵徐州，急忙进谏说：“丞相为何让刘备督军？”曹操说：“想要截击袁术罢了。”程昱说：“从前刘备担任豫州牧时，我们请求杀了他，丞相不听；如今又给他兵马：这是放龙入海，纵虎归山啊。日后想要制服他，还能办得到吗？”郭嘉说：“丞相即使不杀刘备，也不该让他离去。古人说：一日放纵敌人，会成为万世的祸患。希望丞相明察。”曹操认为他们说得对，于是命令许褚带领五百士兵前去，务必把刘备追回来。 许褚领命而去。刘备正行军间，只见后面尘土飞扬，他对关羽、张飞说：“这必定是曹兵追来了。”于是扎下营寨，让关羽、张飞各自手持兵器，站在两边。 许褚赶到，看到刘备军队严阵以待，便下马进入营寨拜见刘备。刘备说：“您来这里有什么事？”许褚说：“奉丞相命令，特地请将军回去，另有商议。”刘备说：“将领在外，君主的命令有时可以不接受。我当面见过皇上，又承蒙丞相的指示。如今没有别的商议，您可以赶紧回去，替我向丞相禀报。”许褚心想：“丞相与他一向交情不错，这次又没让我来厮杀，只能把他的话带回去，另等丞相裁决了。”于是辞别刘备，带兵返回。 回去见到曹操，详细转述了刘备的话。曹操犹豫不决。程昱、郭嘉说：“刘备不肯回兵，可见他已经变心了。”曹操说：“我有朱灵、路昭二人在他那里，料想刘备未必敢变心。况且我既然已经派遣他去了，又怎么能反悔呢？”于是不再追刘备。 后人有诗感叹刘备：“束兵秣马去匆匆，心念天言衣带中。撞破铁笼逃虎豹，顿开金锁走蛟龙。”马腾见刘备已经离去，边境的战报又紧急，也回到西凉州去了。 刘备的军队到达徐州，刺史车胄出城迎接。设宴款待完毕，孙乾、糜竺等人都来参见。 刘备回家探望家小，一面派人打探袁术的消息。探子回报：“袁术奢侈过度，雷薄、陈兰都投奔嵩山去了。袁术势力十分衰弱，于是写信把帝号让给袁绍。袁绍派人召袁术，袁术于是收拾人马、宫禁御用之物，先到徐州来。”刘备得知袁术即将到来，于是带领关羽、张飞、朱灵、路昭的五万军队出征，正好遇上袁术的先锋纪灵。 张飞二话不说，直接冲向纪灵。没战十个回合，张飞大喝一声，将纪灵刺于马下，纪灵的败军纷纷逃走。 袁术亲自带领军队前来迎战。刘备分兵三路：朱灵、路昭在左边，关羽、张飞在右边，刘备自己带领军队在中间，与袁术相见，在门旗下责骂道：“你叛逆无道，我如今奉皇上明诏前来讨伐你！你应当束手投降，免去你的罪行。”袁术骂道：“织席编草鞋的小辈，怎敢轻视我！”指挥军队冲来。 刘备暂时后退，让左右两路军队杀出。杀得袁术的军队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士兵逃亡，不计其数。 又被嵩山的雷薄、陈兰劫去钱粮草料。袁术想要回寿春，又遭到群盗的袭击，只能住在江亭。 此时他只剩下一千多士兵，而且都是老弱之辈。当时正值盛夏，粮食断绝，只剩下三十斛麦子，分给军士。 家人没有食物，很多人饿死。袁术嫌弃饭食粗劣，难以下咽，于是让厨师取蜜水来解渴。 厨师说：“只有血水，哪里有蜜水！”袁术坐在床上，大叫一声，倒在地上，吐血一斗多死去。 当时是建安四年六月。后人有诗写道：“汉末刀兵起四方，无端袁术太猖狂，不思累世为公相，便欲孤身作帝王。强暴枉夸传国玺，骄奢妄说应天祥。渴思蜜水无由得，独卧空床呕血亡。”袁术已死，他的侄子袁胤带着灵柩和妻子儿女逃到庐江，被徐璆全部杀死。 徐璆夺得玉玺，前往许都献给曹操。曹操十分高兴，封徐璆为高陵太守。 此时玉玺归曹操所有。刘备得知袁术已死，写表章申奏朝廷，写信给曹操，让朱灵、路昭回许都，留下军马保守徐州；一面亲自出城，招抚流散的百姓恢复产业。 朱灵、路昭回到许都拜见曹操，说刘备留下了军马。曹操大怒，想要斩杀二人。 荀彧说：“权力已归刘备，二人也无可奈何。”曹操于是赦免了他们。 荀彧又说：“可以写信给车胄，让他在徐州内部设法对付刘备。”曹操听从了他的计策，暗中派人去见车胄，传达曹操的命令。 车胄随即请陈登商议此事。陈登说：“此事很容易。如今刘备出城招抚百姓，不久就会回来；将军可以命令军士埋伏在瓮城边，装作迎接他，等他的马一到，一刀将他斩杀；我在城上用箭射住他的后军，大事就成了。”车胄听从了他的建议。 陈登回去见父亲陈珪，详细说了这件事。陈珪让陈登先去报告刘备。陈登领了父亲的命令，飞马去报信，正好遇上关羽、张飞，报告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关羽、张飞先回，刘备在后面。张飞听了，就要去厮杀。关羽说：“他在瓮城边埋伏等着我们，去了必定会有闪失。我有一计，可以杀车胄：乘夜扮作曹军到徐州，引车胄出城迎接，趁机袭击并杀了他。”张飞认为此计可行。 他们部下的军队原本就有曹操的旗号，衣甲也相同。当夜三更，来到城边叫门。 城上问是谁，众人回答是曹丞相差来的张文远的人马。报告给车胄，车胄急忙请陈登商议说：“如果不迎接，恐怕会被怀疑；如果出城迎接，又恐怕有诈。”车胄于是上城回答说：“黑夜难以分辨，天亮了再相见。”城下回答：“只恐怕刘备知道，快些开门！”车胄犹豫不决，城外一片喊开门的声音。 车胄只得披挂上马，带领一千士兵出城；跑过吊桥，大叫：“文远在哪里？”火光中只见关羽提刀纵马直迎车胄，大叫：“匹夫怎敢心怀欺诈，想要杀我兄长！”车胄大惊，没战几个回合，抵挡不住，拨转马头便回。 到了吊桥边，城上陈登乱箭射下，车胄绕城而逃。关羽赶来，手起一刀，将车胄砍于马下，割下首级提回，望着城上呼喊：“反贼车胄，我已经杀了他；众人无罪，投降免死！”众军纷纷倒戈投降，军民都安定下来。 关羽拿着车胄的首级去迎接刘备，详细说了车胄想要加害的事情，如今已经将他斩首。 刘备大惊说：“曹操如果来了，怎么办？”关羽说：“我和张飞迎战他。”刘备懊悔不已，于是进入徐州。 百姓父老，伏在道路两旁迎接。刘备到了府中，寻找张飞，张飞已经把车胄全家杀尽。 刘备说：“杀了曹操的心腹之人，他怎么会善罢甘休？”陈登说：“我有一计，可以退曹操。”正是：既把孤身离虎穴，还将妙计息狼烟。 第43回：陈琳檄文讨曹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陈登向刘备献上计策说：“曹操所惧怕的人是袁绍。袁绍雄踞冀州、青州、幽州、并州各郡，拥有百万披甲士兵，文官武将极多，如今为何不写信派人到他那里求救？” 刘备说：“袁绍从前与我没有往来，如今我又刚刚打败他的弟弟，他怎么会相助呢？” 陈登说：“这里有一个人与袁绍家三代都有交情，如果能得到他的一封信送给袁绍，袁绍必定会来相助。” 刘备问是谁。陈登说：“此人是您平日里十分敬重、以礼相待的，怎么忘了呢？” 刘备猛然醒悟说：“莫非是郑康成先生？” 陈登笑着说：“正是。” 原来郑康成名玄，好学且多才，曾师从马融。马融每次讲学，必定设置红色帐幕，前面聚集着学生，后面陈列着乐妓，侍女环绕在左右。郑玄听讲三年，眼睛从不斜视，马融对此十分惊奇。等到郑玄学成归来，马融感叹道：“能够领悟我学问精髓的，只有郑玄一人啊！” 郑玄家中的侍女都通晓《毛诗》。有一个侍女曾违背郑玄的心意，郑玄让她长跪在台阶前。另一个侍女开玩笑地问她：“为何跪在泥中？” 这个侍女应声回答：“我前去诉说，正逢他发怒。” 其风雅程度可见一斑。桓帝在位时，郑玄官至尚书；后来因十常侍之乱，弃官回乡，居住在徐州。刘备在涿郡时，就曾拜他为师；等到担任徐州牧后，时常到他家中请教，对他敬重有加。此时刘备想起这个人，十分高兴，便与陈登一同亲自前往郑玄家中，求他写信。郑玄慷慨地答应了，写好一封信，交给刘备。刘备立即派孙乾连夜带着信前往袁绍处投递。 袁绍看完信，暗自思忖：“刘备攻灭了我的弟弟，本不该相助；但郑尚书的命令难以违抗，不得不去救援。” 于是召集文武官员，商议兴兵讨伐曹操。谋士田丰说：“连年用兵，百姓疲惫不堪，仓库中没有积蓄，不可再发动大军。应当先派人向天子献上捷报，如果无法送达，就上表称曹操阻隔了通往天子的道路，然后出兵屯扎在黎阳；再在河内增添船只，修缮军器，分派精兵，屯扎在边境。三年之内，大事可定。” 谋士审配说：“并非如此。以明公您的神武，凭借河朔地区的强盛，兴兵讨伐曹贼，易如反掌，何必拖延时间？” 谋士沮授说：“制胜的策略，不在于兵力强盛。曹操法令严明，士卒训练有素，与公孙瓒那种坐以待毙的情况不同。如今放弃献上捷报的良策，却发动无名之师，我私下认为明公不该这样做。” 谋士郭图说：“不是这样。对曹操用兵，怎么能说是无名呢？明公正应当及时奠定大业。希望听从郑尚书的话，与刘备共同秉持大义，剿灭曹贼，上合天意，下顺民情，实在是万幸！” 四人争论不休，袁绍犹豫不决。忽然许攸、荀谌从外面进来。袁绍说：“这二人见识不凡，且看他们如何主张。” 二人行礼完毕，袁绍说：“郑尚书来信，让我起兵帮助刘备，攻打曹操。是起兵好，还是不起兵好？” 二人齐声回答：“明公以多胜少，以强攻弱，讨伐汉贼以扶持王室，应当起兵。” 袁绍说：“二位的见解，正合我意。” 便开始商议兴兵之事。先让孙乾回去回复郑玄，并通知刘备准备接应；一面任命审配、逢纪为统军，田丰、荀谌、许攸为谋士，颜良、文丑为将军，出动骑兵十五万，步兵十五万，共计精兵三十万，向黎阳进发。分派已定，郭图进言说：“以明公的大义讨伐曹操，必须历数曹操的恶行，传布檄文到各郡，声讨他的罪行，这样才名正言顺。” 袁绍听从了他的建议，于是命令书记陈琳起草檄文。 陈琳字孔璋，向来有才名；灵帝时担任主簿，因劝谏何进未被听从，又遭遇董卓之乱，避难到冀州，袁绍任用他为记室。当下陈琳领命起草檄文，提笔一挥而就。檄文内容如下： 我听闻圣明的君主在面临危难时谋划应对之策，以掌控局势变化；忠诚的臣子在考虑艰难处境时树立权威，以挽救危局。因此，先有非同寻常的人，然后才有非同寻常的事；有了非同寻常的事，才能建立非同寻常的功勋。而所谓非同寻常，本就不是普通人所能企及的。从前，秦朝君主软弱，赵高把持权柄，专断朝政，作威作福，一切皆由自己决定；当时的人受到胁迫，不敢直言；最终导致望夷宫之变，秦朝祖宗的基业被毁灭，遭受的耻辱至今仍在，永远成为世人的鉴戒。到了吕后末年，吕产、吕禄专权，在内兼领南、北二军，在外统领赵、梁之地；擅自决断国家大事，在宫廷禁地处理政务；以下犯上，颠倒尊卑，致使天下人寒心。于是绛侯周勃、朱虚侯刘章奋起兴兵，诛杀叛逆，尊立汉文帝，因此能使王道兴隆，光辉显耀：这就是大臣树立权威的明证。 司空曹操：他的祖父中常侍曹腾，与左悺、徐璜一同为非作歹，贪婪放纵，伤风败俗，残害百姓；他的父亲曹嵩，通过乞讨被收养，凭借贿赂谋取官位，用金银珠宝贿赂权贵，窃取三公之位，颠覆国家重器。曹操是宦官的遗丑，原本就没有美好的品德，狡猾凶狠，喜好祸乱。 我袁绍幕府统领雄师，扫除凶逆；接着遭遇董卓，他侵犯官职，残害国家。于是我提剑击鼓，在东方发布命令，收罗英雄，不计较他们的缺点而加以任用；因此与曹操共同谋划，授予他部分军队，认为他有鹰犬之才，可供驱使。然而曹操却愚蠢轻佻，谋略短浅，轻易进军又轻易撤退，遭受挫折，多次损兵折将；我幕府总是再次分拨精锐兵力，加以修整补充，上表推荐他担任东郡太守，兼任兖州刺史，赐予他虎符，赋予他权力，希望他能像秦国军队那样取得一次胜利的回报。但曹操却凭借这些资本飞扬跋扈，肆意作恶，剥削百姓，残害贤良。 原九江太守边让，才华出众，声名远扬；为人正直，敢于直言，不阿谀奉承；却遭受斩首示众的刑罚，妻子儿女也惨遭杀害。从此，文人墨客义愤填膺，百姓怨恨更加深重；一人奋起，全州响应。因此曹操在徐州被打败，地盘被吕布夺取；四处彷徨，无处安身。我幕府秉持加强中央、削弱地方的大义，且不与叛逆之人为伍，所以再次出兵，席卷而来，战鼓轰鸣，曹操的军队纷纷溃败；拯救了兖州百姓的死亡忧患，恢复了曹操的官职：我幕府对兖州百姓虽无大德，却对曹操有再造之恩。 后来天子銮驾返回，众多贼寇进犯。当时冀州正面临北方边境的警报，无暇分身；所以派从事中郎徐勋前去，命令曹操修缮郊庙，辅佐护卫年幼的君主。曹操却放纵心志：专横地进行胁迫迁移，控制宫廷禁地；轻视侮辱王室，破坏法律纲纪；担任三公之职，专制朝政；封爵赏赐随心所欲，生杀予夺全凭他一句话；他喜爱的人，五族都能得到荣耀；他厌恶的人，三族都被诛灭；相聚谈论的人被公开诛杀，心中不满的人被暗中杀害；百官闭口不言，路人只能以眼神示意；尚书只是记录朝会，公卿也只是充数而已。 原太尉杨彪，历任三公之职，享有极高的官位。曹操因一点小怨恨，就强加罪名于他；对他严刑拷打，各种酷刑用尽；随心所欲地作恶，不顾法律纲纪。又有议郎赵彦，忠诚进谏，直言不讳，他的建议有可取之处，因此圣明的朝廷予以采纳，对他以礼相待。曹操却妄图迷惑天子，杜绝言路，擅自收捕并杀害赵彦，不等他为国家效力。 梁孝王是先帝的同母兄弟，他的陵墓尊贵显赫；陵墓周围的桑梓松柏，本应恭敬对待。但曹操却率领将士，亲自前去挖掘，打开棺木，暴露尸体，掠夺金银财宝。致使圣明的朝廷流泪，士民伤心！曹操还特地设置发丘中郎将、摸金校尉，所到之处，破坏挖掘，尸骨暴露。他身处三公之位，却做出桀骜不驯的贼寇行径，危害国家，残害百姓，连人鬼都深受其害！加上他的法令苛刻，各种防范措施相互交错；陷阱遍布道路，只要一动就会触网落阱：因此兖州、豫州有困苦不堪的百姓，帝都有哀怨叹息之声。纵观历史记载，无道的臣子中，贪婪残酷如曹操这般的，实属罕见！ 我幕府正在讨伐外部的奸贼，尚未进行整训；对曹操加以宽容，希望他能改过。但曹操豺狼野心，暗藏祸心，妄图摧毁国家栋梁，削弱汉室，铲除忠正之士，独霸天下。之前我向北征伐公孙瓒，公孙瓒是强大的贼寇，抗拒围困长达一年。曹操趁他尚未被攻破，暗中与他通信，表面上协助王师，实则暗中偷袭。恰好曹操的使者被发现，公孙瓒也被消灭，所以曹操的阴谋未能得逞。如今曹操屯兵占据敖仓，凭借黄河作为坚固的防线，妄图以螳螂之臂，阻挡大车的前进。 我幕府秉承汉室的威严，能在天下克敌制胜；拥有百万长戟之士，千群胡人骑兵；奋勇作战的勇士如同中黄伯、夏育、乌获一般，能发挥强弓劲弩的威力；并州的军队越过太行山，青州的军队渡过济水、漯水；大军从黄河正面进攻，荆州的军队从宛城、叶县迂回包抄其后：声势如雷霆万钧，行动如猛虎下山，就像举着火把焚烧飞蓬，用沧海之水浇灌炭火，有什么不能消灭的呢？而且曹操军队中的将士，能够作战的大多来自幽州、冀州，有的是原来的旧部，他们都因久别家乡而思念回归，向北流泪远望。其余兖州、豫州的百姓，以及吕布、张杨的残部，都是在战败逼迫下暂时顺从；他们都受过创伤，内心把曹操当作仇敌。如果我们回师进攻，登上高冈击鼓，挥动白旗开启投降之路，曹操的军队必然土崩瓦解，不费一兵一卒。 如今汉室衰微，纲纪废弛；圣明的朝廷没有得力的辅佐之臣，股肱之臣也没有克敌制胜的能力。京城之内，干练的臣子都垂头丧气，无所依靠；虽然有忠义之士，却受到暴虐之臣的胁迫，又怎能施展他们的气节呢？而且曹操率领七百精兵，围困宫阙，表面上是护卫宫廷，实际上是拘禁天子。担心他篡逆的阴谋因此得逞。现在正是忠臣肝脑涂地、烈士建立功勋的时候，难道不应该努力吗！曹操又假传圣旨，派遣使者发兵。恐怕边远州郡误听他的命令，违背众人意愿而叛乱，因参与此事而声名狼藉，被天下人耻笑，这是明智之人不会做的。 如今幽州、并州、青州、冀州四州同时进兵。书信送到荆州，就立即整顿现有兵力，与建忠将军协同作战，壮大声势。各州郡各自整顿义兵，分布在境内，展示武力，宣扬声威，共同匡扶社稷：那么非凡的功勋就将在此彰显。 能够得到曹操首级的，封五千户侯，赏赐五千万钱。曹操的部曲、偏裨将校以及各级官吏投降的，一概不予追究。广泛宣扬恩德信义，颁布奖赏，布告天下，让所有人都知道圣明的朝廷正面临困境。此令如法律般执行！ 袁绍看完檄文十分高兴，立即命令使者将这篇檄文在各州郡广泛传播，并在各处关隘渡口张贴。檄文传到许都时，曹操正患头风病，卧床不起。左右将檄文呈给他，曹操看后，毛骨悚然，出了一身冷汗，头风病竟突然痊愈，他从床上一跃而起，看着曹洪说：“这篇檄文是谁写的？” 曹洪说：“听说出自陈琳之手。” 曹操笑着说：“有文才的人，必须用武略来辅助。陈琳的文才虽好，但袁绍的武略不足又能怎样！” 于是召集众谋士商议迎敌之策。 孔融听说此事，来见曹操说：“袁绍势力强大，不可与他交战，只可与他讲和。” 荀彧说：“袁绍是个无用之人，何必讲和？” 孔融说：“袁绍兵力众多，百姓富足。他的部下如许攸、郭图、审配、逢纪都是智谋之士；田丰、沮授都是忠臣；颜良、文丑勇冠三军；其余高览、张郃、淳于琼等都是当世名将。怎么能说袁绍是无用之人呢？” 荀彧笑着说：“袁绍的军队虽多但不整齐。田丰刚直却冒犯上级，许攸贪婪却没有智谋，审配专断却没有谋略，逢纪果敢却没有作为：这几个人，彼此之间势不相容，必定会发生内乱。颜良、文丑不过是匹夫之勇，一战就能将他们擒获。其余平庸之辈，即使有百万之众，又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呢！” 孔融沉默不语。曹操大笑说：“都不出荀文若所料。” 于是命令前军刘岱、后军王忠率领五万军队，打着丞相旗号，前往徐州攻打刘备。原来刘岱曾是兖州刺史；等到曹操夺取兖州，刘岱投降曹操，曹操任用他为偏将，所以如今派他与王忠一同领兵。曹操自己则率领二十万大军，进军黎阳，抵御袁绍。程昱说：“恐怕刘岱、王忠难以胜任此次任务。” 曹操说：“我也知道他们不是刘备的对手，只是暂且虚张声势。” 吩咐道：“不可轻易进军。等我打败袁绍，再带兵攻打刘备。” 刘岱、王忠领兵出发了。 第44回：刘备智擒曹将与徐州布局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曹操亲自领兵抵达黎阳。两军相距八十里，各自深挖壕沟、高筑壁垒，相互对峙，并不交战。从八月一直坚守到十月。原来许攸不满审配统领军队，沮授又怨恨袁绍不采纳自己的计谋，两人互不相和，都不打算主动进取。袁绍心中疑虑重重，也不想进兵。曹操于是叫来吕布的降将臧霸，让他镇守青州、徐州；命令于禁、李典屯兵黄河边上；曹仁总督大军，驻扎在官渡，曹操自己率领一支军队，径直返回许都。 刘岱、王忠率领五万军队，在离徐州一百里的地方安营扎寨。中军虚打着 “曹丞相” 的旗号，不敢贸然进兵，只是打听河北的消息。这边刘备也不清楚曹操的虚实，不敢擅自行动，同样只是派人探听河北的情况。忽然曹操派人催促刘岱、王忠进兵交战。二人在营寨中商议。刘岱说：“丞相催促攻城，你可以先去。” 王忠说：“丞相先派的你。” 刘岱说：“我是主将，怎么能先去？” 王忠说：“我和你一起领兵去。” 刘岱说：“我和你抓阄，抓到的就先去。” 王忠抓到了 “先” 字，只得分出一半军马，前去攻打徐州。 刘备得知敌军到来，请来陈登商议说：“袁本初虽然屯兵黎阳，但他的谋臣之间不和，还没有进取的行动。曹操不知道在哪里。听说黎阳军中没有曹操的旗号，为何这里却反而有他的旗号？” 陈登说：“曹操诡计多端，必定把河北视为重中之重，亲自前去监督，却故意不打出旗号，却在此处虚张声势：依我看曹操必定不在这里。” 刘备说：“两位弟弟谁可以去探听虚实？” 张飞说：“小弟愿意前往。” 刘备说：“你为人急躁粗暴，不能去。” 张飞说：“就算有曹操，我也能把他抓来！” 关羽说：“让我去观察一下他们的动静。” 刘备说：“云长去的话，我就放心了。” 于是关羽率领三千人马出了徐州。 当时正值初冬，阴云密布，雪花纷纷扬扬飘落，军队都冒着雪排兵布阵。关羽催马提刀而出，大声呼喊王忠出来答话。王忠出来说：“丞相到了这里，你为何不投降？” 关羽说：“请丞相出阵，我有话要说。” 王忠说：“丞相怎会轻易见你！” 关羽大怒，催马向前。王忠挺枪来迎。两马相交，关羽拨马便走。王忠追来。转过山坡，关羽回马，大叫一声，挥舞大刀直取王忠。王忠抵挡不住，正准备催马逃跑，关羽左手倒提宝刀，右手揪住王忠的勒甲绦，把他拖下马鞍，横担在自己马上，回到本阵。王忠的军队四散奔逃。 关羽押解着王忠，回到徐州拜见刘备。刘备问：“你是什么人？现居何职？竟敢假冒曹丞相！” 王忠说：“怎敢有诈。是奉命让我虚张声势，作为疑兵。丞相实际上不在这里。” 刘备让人给他衣服和酒食，暂且监押起来，等捉住刘岱，再作商议。关羽说：“我知道兄长有和解的意思，所以把他生擒回来。” 刘备说：“我担心翼德急躁粗暴，杀了王忠，所以不让他去。这种人杀了没有益处，留下他可以作为和解的契机。” 张飞说：“二哥捉了王忠，我去把刘岱生擒来！” 刘备说：“刘岱从前担任兖州刺史，虎牢关讨伐董卓的时候，也是一镇诸侯，如今作为前军，不可轻视。” 张飞说：“这种人何足挂齿！我也像二哥一样把他生擒回来就是了。” 刘备说：“只恐怕你坏了他的性命，误了我的大事。” 张飞说：“如果杀了他，我偿他性命！” 刘备于是给他三千军马。张飞领兵前进。 刘岱得知王忠被擒，坚守不出。张飞每天在营寨前叫骂，刘岱听说叫骂的是张飞，越发不敢出战。张飞守了几天，见刘岱不出战，心生一计：传令今夜二更去劫寨；白天却在帐中饮酒装醉，找军士的过错，打了一顿，把他绑在营中，说：“等我今夜出兵的时候，用他来祭旗！” 却暗中让左右把那军士放走。军士得以逃脱，偷偷跑出营寨，径直跑到刘岱营中报告劫寨的事情。刘岱见投降的士卒身受重伤，就相信了他的话，虚设空寨，在外面设下伏兵。当天夜里张飞却分兵三路，中路派三十多人，去劫寨放火；又让两路军抄到刘岱营寨后面，以看到火起为信号，夹击敌军。三更时分，张飞亲自率领精兵，先截断刘岱的后路；中路三十多人，冲入寨中放火。刘岱的伏兵正要杀入，张飞的两路兵马一齐杀出。刘岱的军队大乱，他们根本不知道张飞的兵马有多少，各自溃散。刘岱率领一队残军，夺路而逃，正好撞见张飞，狭路相逢，躲避不及，两马刚一交锋，就被张飞生擒过去。其余的人都投降了。张飞派人先到徐州报信。刘备听说后，对关羽说：“翼德向来粗莽，如今也会用智谋了，我没有忧虑了！” 于是亲自出城迎接张飞。张飞说：“哥哥说我急躁粗暴，今天怎么样？” 刘备说：“不用言语激你，你怎么会使用计谋！” 张飞大笑。 刘备见刘岱被绑了过来，急忙下马为他解开绳索，说：“小弟张飞冒犯了您，希望您能恕罪。” 于是把刘岱迎入徐州，放出王忠，一同款待。刘备说：“之前因为车胄要害我，所以我不得不杀了他。丞相错以为我谋反，派二位将军前来问罪。我深受丞相大恩，正想着报效，怎么敢谋反呢？二位将军回到许都，希望在丞相面前为我美言分辩，那就是我的万幸了。” 刘岱、王忠说：“深感使君不杀之恩，我们会在丞相面前为您说好话，用我们两家老小为使君担保。” 刘备表示感谢。第二天，刘备把他们原来的军马全部归还，送出城外。 刘岱、王忠走了不到十几里，一声鼓响，张飞拦住去路，大声喝道：“我哥哥太糊涂了！捉住贼将怎么又放了？” 吓得刘岱、王忠在马上直发抖。张飞瞪大眼睛，挺枪赶来，背后一人飞马大叫：“不得无礼！” 一看，是关羽。刘岱、王忠这才放下心来。关羽说：“既然兄长已经放了他们，我弟弟为何不遵守法令？” 张飞说：“这次放了，下次他们又来。” 关羽说：“等他们再来，再杀不迟。” 刘岱、王忠连声告退说：“就算丞相诛杀我们三族，我们也不来了。希望将军宽恕。” 张飞说：“就算曹操亲自来，也杀得他片甲不留！这次暂且寄下你们两颗脑袋！” 刘岱、王忠抱头鼠窜地逃走了。关羽、张飞回去拜见刘备说：“曹操必定会再来。” 孙乾对刘备说：“徐州是容易遭受攻击的地方，不能长久居住；不如分兵屯驻小沛，守住邳城，形成掎角之势，以防备曹操。” 刘备采纳了他的建议，命令关羽镇守下邳；甘夫人、糜夫人也安置在下邳。甘夫人是小沛人，糜夫人是糜竺的妹妹。孙乾、简雍、糜竺、糜芳镇守徐州。刘备与张飞屯驻小沛。刘岱、王忠回去拜见曹操，详细说了刘备没有谋反的事情。曹操怒骂：“辱没国家的废物，留你们有什么用！” 喝令左右把他们推出去斩首。正是：犬豕何堪共虎斗，鱼虾空自与龙争。 第45回：招安张绣与祢衡骂曹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曹操想要斩杀刘岱、王忠。孔融劝谏道：“这二人本来就不是刘备的对手，倘若斩杀他们，恐怕会失去将士们的心。”曹操于是免去他们的死罪，罢黜了他们的爵位和俸禄。 曹操打算亲自起兵讨伐刘备。孔融说：“如今正值隆冬严寒，不宜兴兵，等到来年春天也不迟。可以先派人去招安张绣、刘表，然后再图谋徐州。”曹操认为他说得有理，先派遣刘晔前往劝说张绣。 刘晔来到襄城，先去拜见贾诩，陈说曹操的盛德。贾诩于是把刘晔留在自己家中。 第二天，贾诩去见张绣，说起曹操派刘晔前来招安的事情。正商议间，忽然有报告说袁绍的使者到了。 张绣命令使者进来。使者呈上书信。张绣看完，信中也是招安的意思。 贾诩问使者说：“近日兴兵攻打曹操，胜负如何？”使者说：“正值隆冬寒月，暂且停战。如今因为将军您与荆州刘表都有国士的风范，所以前来邀请。”贾诩大笑道：“你可以回去面见袁本初，告诉他你们兄弟之间尚且不能相容，又怎么能容纳天下的国士呢！”说着当面撕毁书信，叱退使者。 张绣说：“如今袁绍强大，曹操弱小；现在毁了书信、叱退使者，要是袁绍来了，该怎么办？”贾诩说：“不如去归附曹操。”张绣说：“我先前与曹操有仇，他怎么会容得下我？”贾诩说：“归附曹操有三个好处：曹操奉天子的明诏，征伐天下，这是应该归附他的第一个原因；袁绍势力强盛，我们以少数兵力归附他，他必定不会看重我们，曹操虽然势力较弱，但得到我们必定会很高兴，这是应该归附他的第二个原因；曹操有称王称霸的志向，必定会放下私怨，向四海彰显他的美德，这是应该归附他的第三个原因。希望将军不要再疑虑。”张绣听从了他的话，请来刘晔相见。 刘晔极力称赞曹操的德行，并且说：“丞相如果记着旧怨，怎么会派我来与将军交好呢？”张绣十分高兴，当即同贾诩等人前往许都投降。 张绣见到曹操，在台阶下叩拜。曹操急忙扶起他，拉着他的手说：“过去的小过失，不要放在心上。”于是封张绣为扬武将军，封贾诩为执金吾使。 曹操随即命令张绣写信招安刘表。贾诩进言说：“刘景升喜好结交名流，如今必须得有一个有文名的人前去劝说他，才能让他归降。”曹操问荀攸说：“谁可以去？”荀攸说：“孔文举可以担当此任。”曹操表示赞同。 荀攸出来见到孔融说：“丞相想要找一个有文名的人，作为使者的人选。您可以担当此任吗？”孔融说：“我的朋友祢衡，字正平，他的才华十倍于我。这个人应该在皇帝身边，不只是可以作为使者而已。我应当把他举荐给天子。”于是就上表奏明皇帝。 表章内容如下：“臣听说洪水泛滥时，皇帝就想着派人治理；四处寻求贤能之士，以招揽俊才。从前汉武帝继承皇位，想要弘扬基业；征求能光大帝业的人才，众多贤士纷纷响应。陛下圣明，继承皇位，却遭遇厄运，日夜操劳，礼贤下士；上天降下神灵，异人纷纷出现。臣私下看到处士平原人祢衡：年二十四岁，字正平，资质美好，品性贞亮，才华卓越。刚接触艺文，就能深入领会其中奥秘；眼睛看过一遍的，就能背诵出来，耳朵暂时听到的，也不会忘记；他的性情与道相合，思维敏捷如神；桑弘羊暗中谋划，张安世默记不忘，与祢衡相比，实在不足为奇。他忠诚果敢，正直无私，志向高洁如霜雪；见到善事就惊喜，嫉恨恶行如仇敌；任座刚直不屈，史鱼坚守节操，恐怕也比不上他。上百只猛禽，不如一只鹗；让祢衡在朝廷任职，必定会有所作为。他能言善辩，言辞滔滔不绝；解决疑难问题，面对敌人游刃有余。从前贾谊请求出使属国，用计谋拘禁单于；终军想要用长缨，牵制强大的南越：他们二十岁就意气风发，被前世之人赞美。近日路粹、严象，也因有非凡才能，被提拔为台郎。祢衡应该与他们相当。如果祢衡能够在朝堂上大展身手，就如同龙跃于天空，振翅于云霄，在朝廷中扬名，光芒四射，足以彰显朝廷人才众多，使朝廷更加庄重肃穆。钧天广乐，必定有奇妙壮丽的景象；帝王的居所，必定藏有非凡的珍宝。像祢衡这样的人，不可多得。《激楚》《阳阿》这样美妙的舞蹈，是掌管歌舞的人所追求的；飞兔、騕袅这样的良马，奔驰速度极快，是王良、伯乐所急需的。臣等冒昧地将此事奏明陛下。陛下谨慎选拔人才，必须经过试用，请求陛下让祢衡穿着粗布衣服前来拜见。如果他没有值得赞赏之处，臣等甘愿承受当面欺君的罪名。”皇帝看完表章，交给曹操。 曹操于是派人召祢衡前来。祢衡行完礼后，曹操不命他坐下。祢衡仰天长叹道：“天地虽然广阔，怎么连一个人才都没有！”曹操说：“我手下有数十人，都是当世英雄，怎么能说没有人？”祢衡说：“愿闻其详。”曹操说：“荀彧、荀攸、郭嘉、程昱，心机深沉，智谋高远，即使萧何、陈平也比不上他们。张辽、许褚、李典、乐进，勇猛无比，即使岑彭、马武也比不上他们。吕虔、满宠担任从事，于禁、徐晃作为先锋；夏侯惇是天下奇才，曹子孝是世间福将。怎么能说没有人？”祢衡笑道：“您说得不对！这些人我都了解：荀彧可以派去吊丧问疾，荀攸可以派去看守坟墓，程昱可以派去关门闭户，郭嘉可以派去念词赋，张辽可以派去击鼓鸣金，许褚可以派去放牛放马，乐进可以派去取状读招，李典可以派去传书送檄，吕虔可以派去磨刀铸剑，满宠可以派去饮酒吃糟，于禁可以派去背土筑墙，徐晃可以派去杀猪宰狗；夏侯惇可以称为完体将军，曹子孝可以叫做要钱太守。其余的都是些衣架、饭囊、酒桶、肉袋罢了！”曹操发怒道：“你有什么能耐？”祢衡说：“天文地理，没有不通晓的；三教九流，无所不知；对上可以辅佐君主成为尧、舜那样的圣君，对下可以与孔子、颜回的品德相媲美。怎么能与这些凡夫俗子相提并论呢！”当时只有张辽在旁边，拔剑想要斩杀祢衡。 曹操说：“我正好缺一个鼓吏；早晚的朝贺宴享，可让祢衡担任这个职务。”祢衡没有推辞，应声而去。 张辽说：“这个人出言不逊，为什么不杀了他？”曹操说：“这个人向来有虚名，远近闻名。今天杀了他，天下人必定会说我不能容人。他自认为有才能，所以让他做鼓吏来羞辱他。”第二天，曹操在省厅上大宴宾客，命令鼓吏击鼓。 旧吏说：“击鼓必须换上新衣。”祢衡穿着旧衣进去。于是击鼓演奏《渔阳三挝》。 音节美妙，声音深沉，如同金石之声。在座的宾客听了，无不感慨流泪。 左右的人喝道：“为什么不换衣服！”祢衡当着众人的面脱下旧破衣服，裸体站立，浑身暴露无遗。 在座的宾客都捂住脸。祢衡这才慢慢穿上裤子，神色不变。曹操叱责道：“在朝堂之上，为何如此无礼？”祢衡说：“欺骗君主才叫无礼。我露出父母赐予的身体，是为了彰显我清白的本质！”曹操说：“你认为自己清白，那谁是污浊的？”祢衡说：“你不识贤愚，这是眼浊；不读诗书，这是口浊；不接纳忠言，这是耳浊；不通古今，这是身浊；不能容纳诸侯，这是腹浊；常怀篡逆之心，这是心浊！我是天下名士，却被任用为鼓吏，这就如同阳货轻视孔子，臧仓诋毁孟子一样！想要成就王霸之业，却如此轻视人才吗？”当时孔融在座，担心曹操杀了祢衡，于是从容进言说：“祢衡的罪过如同服劳役的犯人，不值得烦劳圣明的君主动怒。”曹操指着祢衡说：“让你前往荆州做使者。如果刘表来投降，就任用你为公卿。”祢衡不肯去。 曹操让人准备三匹马，命令两个人扶着他上路；又让手下的文武官员，在东门外摆酒送行。 荀彧说：“如果祢衡来了，大家不要起身。”祢衡到了，下马进来拜见，众人都端坐着不动。 祢衡放声大哭。荀彧问：“为什么哭？”祢衡说：“行走在死人的灵柩之中，怎么能不哭？”众人都说：“我们是死尸，你就是个无头的狂鬼！”祢衡说：“我是汉朝的臣子，不做曹瞒的党羽，怎么会无头？”众人想要杀了他。 荀彧急忙阻止说：“这种鼠雀之辈，不值得弄脏我们的刀！”祢衡说：“我是鼠雀，尚且有人性；你们只能叫做****的蜾虫！”众人愤恨地散去。 第46回：祢衡之死与董承谋曹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祢衡到了荆州，见过刘表之后，虽然表面上对刘表歌功颂德，实际上却是在讥讽他。刘表不高兴，让他去江夏见黄祖。有人问刘表：“祢衡戏弄主公，为什么不杀了他？” 刘表说：“祢衡多次羞辱曹操，曹操不杀他，是怕失去人心；所以派他到我这里当使者，想借我的手杀了他，让我背上害贤的名声。我现在把他派去见黄祖，让曹操知道我有见识。” 众人都称赞刘表说得好。这时袁绍也派使者来了。刘表问众谋士说：“袁本初又派使者来，曹孟德又把祢衡派到这里，我该怎么办才好？” 从事中郎将韩嵩进言说：“如今两雄对峙，将军您如果想要有所作为，趁此机会打败敌人就可以了。如果不想这样，那就选择其中贤能的一方去归附。现在曹操善于用兵，贤能的人才大多归附于他，他势必会先夺取袁绍的地盘，然后再移兵攻打江东，恐怕将军您难以抵挡；不如献出荆州归附曹操，曹操必定会厚待将军您。” 刘表说：“你先去许都，观察一下那里的动静，我们再作商议。” 韩嵩说：“君臣之间各有本分。我如今侍奉将军您，即使赴汤蹈火，也唯命是从。将军您如果能对上顺从天子，对下追随曹公，那派我去是可以的；如果您犹豫不决，我到了京师，天子赐给我一个官职，那我就成了天子的臣子，就不能再为将军您效死了。” 刘表说：“你先去观察一下。我另有主意。” 韩嵩辞别刘表，到许都拜见曹操。曹操于是封韩嵩为侍中，兼任零陵太守。荀彧说：“韩嵩来观察动静，还没有立下什么功劳，就给他这么高的职位，祢衡又没有消息，丞相派他去却不过问，这是为什么？” 曹操说：“祢衡羞辱我太过分了，所以借刘表的手杀了他，何必再问？” 于是派韩嵩回荆州劝说刘表。 韩嵩回到荆州拜见刘表，称颂朝廷的盛德，劝刘表送儿子去朝廷侍奉天子，刘表大怒说：“你怀有二心吗！” 想要杀了韩嵩。韩嵩大声喊道：“是将军您辜负了我，我怎么会辜负将军您！” 蒯良说：“韩嵩在去之前，就已经说过这样的话了。” 刘表于是赦免了韩嵩。 有人报告说黄祖杀了祢衡，刘表问是什么原因，回答说：“黄祖与祢衡一起喝酒，都喝醉了。黄祖问祢衡说：‘你在许都有哪些人才？’ 祢衡说：‘大儿是孔文举，小儿是杨德祖。除了这两个人，没有别的人才。’ 黄祖说：‘我和他们相比怎么样？’ 祢衡说：‘你就像庙里的神像，虽然受人祭祀，可惜没有灵验！’ 黄祖大怒说：‘你把我当成土木做的人偶了吗！’ 于是杀了祢衡。祢衡直到死都骂不绝口。” 刘表听说祢衡死了，也叹息不已，让人把他葬在鹦鹉洲边。后人有诗感叹道：“黄祖才非长者俦，祢衡珠碎此江头。今来鹦鹉洲边过，惟有无情碧水流。” 曹操得知祢衡遇害，笑着说：“迂腐的儒生耍嘴皮子，反而害了自己！” 因为不见刘表来投降，就想兴兵问罪。荀彧劝谏说：“袁绍还没有平定，刘备也没有消灭，却想对江汉地区用兵，这就像是舍弃心腹之患而去对付无关紧要的手足之疾。可以先消灭袁绍，再消灭刘备，江汉地区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平定了。” 曹操听从了他的建议。 董承自从刘备离开后，日夜与王子服等人商议，却毫无办法。建安五年，元旦朝贺时，看到曹操越发骄横，董承心中悲愤，因此生病。皇帝知道国舅生病，命令随朝太医前去医治。这位太医是洛阳人，姓吉，名太，字称平，人们都叫他吉平，是当时的名医。吉平到董承府中用药调治，日夜不离；他常见董承长吁短叹，却不敢询问。 当时正值元宵佳节，吉平告辞，董承留住他，二人一起喝酒。喝到一更过后，董承感到困倦，就和衣而睡。忽然报告说王子服等四人来了，董承出去迎接他们进来。王子服说：“大事成了！” 董承说：“愿闻其详。” 王子服说：“刘表联合袁绍，起兵五十万，兵分十路杀来。马腾联合韩遂，率领西凉军七十二万，从北方杀来。曹操出动许昌所有兵马，分头迎敌，城中空虚。如果聚集我们五家的僮仆，可以得到一千多人。趁今夜曹操府中大摆宴席，庆祝元宵，我们把他的府第围住，冲进去杀了他。不可错过这个机会！” 董承十分高兴，立即唤来家奴，让他们各自收拾兵器，自己披挂整齐，拿起长枪上马，约定大家都在内门前会合，同时进兵。夜里二更时分，众人都到齐了。董承手提宝剑，徒步直入，看到曹操在后堂设宴，大叫：“曹操逆贼，休要逃走！” 一剑砍去，曹操随手倒下。突然惊醒，原来是一场南柯一梦，口中还不停地骂着 “曹操逆贼”。 吉平上前叫道：“你想谋害曹公吗？” 董承惊恐万分，说不出话来。吉平说：“国舅不要惊慌。我虽然是个医生，但从未忘记汉朝。我连日来见国舅唉声叹气，不敢动问。刚才您梦中的话，已经露出了真情，希望您不要隐瞒。如果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即使灭我九族，我也绝不后悔！” 董承掩面而哭说：“只恐怕你不是真心的！” 吉平于是咬下一根手指发誓。董承这才取出衣带诏，让吉平看；并且说：“如今我们的计划没能成功，是因为刘玄德、马腾各自离开了，我们无计可施，因此我才忧愤成疾。” 吉平说：“不必各位费心。曹操的性命，就在我手中。” 董承问他原因。吉平说：“曹操经常患头风病，痛入骨髓；只要一发作，就会召我去医治。如果早晚他召我，我只用一服毒药，他必然会死，何必动刀兵呢？” 董承说：“如果能这样，拯救汉朝社稷的功劳，都要归功于您啊！” 这时吉平告辞回去。董承心中暗自高兴，走进后堂，忽然看见家奴秦庆童和侍妾云英在暗处私语。董承大怒，唤来左右把他们抓住，想要杀了他们。夫人劝董承免他们一死，于是每人打了四十大板，把秦庆童锁在冷房里。秦庆童怀恨在心，半夜把铁锁扭断，翻墙而出，径直跑到曹操府中，报告说有机密之事。曹操把他叫进密室询问。秦庆童说：“王子服、吴子兰、种辑、吴硕、马腾五人在我家主公府中商议机密之事，肯定是在谋划对付丞相您。我家主公拿出一段白绢，不知道写了什么。最近吉平咬指发誓，我也看到了。” 曹操把秦庆童藏在府中，董承只以为他逃到别的地方去了，也不去追寻。 第二天，曹操假装头风病发作，召吉平来用药。吉平心想：“这个逆贼该死！” 于是暗藏毒药进入曹操府中。曹操躺在床上，让吉平下药。吉平说：“这病一服药就可以治好。” 让人取来药罐，当面煎药。药煎到半干时，吉平已经暗中下了毒药，亲自端给曹操。曹操知道药里有毒，故意拖延不喝。吉平说：“趁热喝下去，出点汗就好了。” 曹操起身说：“你既然读了儒家的书，必定知道礼义：君主有病吃药，臣子要先尝；父亲有病吃药，儿子要先尝。你是我的心腹之人，为什么不先尝然后再给我喝？” 吉平说：“药是用来治病的，为什么要让人尝？” 吉平知道事情已经败露，快步向前，扯住曹操的耳朵要灌药。曹操把药推倒在地，药汁溅到砖上，砖都迸裂了。 曹操还没来得及说话，左右的人已经把吉平抓住。曹操说：“我哪里有病，只是试探你罢了！你果然有害我之心！” 于是叫来二十个精壮的狱卒，把吉平押到后园拷问。曹操坐在亭上，把吉平绑倒在地。吉平面不改色，毫无惧意。曹操笑着说：“看你只是个医生，怎么敢下毒害我？肯定是有人指使你来的。你说出那个人，我就饶了你。” 吉平叱责道：“你是欺君罔上的逆贼，天下人都想杀你，难道只有我吗！” 曹操再三追问。吉平愤怒地说：“我自己就想杀你，哪里有人指使我来？如今事情没办成，我只有一死罢了！” 曹操大怒，让狱卒狠狠地打。打了两个时辰，吉平皮开肉裂，血流满阶。曹操怕把他打死了，无法对证，让狱卒把他拖到安静的地方，暂且让他养伤。 曹操传令第二天设宴，请众大臣喝酒。只有董承称病不来。王子服等人都怕曹操生疑，只得都来了。曹操在后堂设席。酒过几巡，曹操说：“宴席上没有什么可以娱乐的，我有一个人，可以为各位官员醒酒。” 让二十个狱卒：“给我把他带来！” 不一会儿，只见吉平戴着长枷，被拖到台阶下。曹操说：“各位官员不知道，这个人勾结恶党，想要背叛朝廷，谋害我；今天天意让他败露，大家听听他的供词。” 曹操让人先打了吉平一顿，吉平昏死过去，用水喷面。吉平苏醒过来，咬牙切齿地大骂：“曹操逆贼！不杀我，还等什么！” 曹操说：“同谋的一开始有六个人。加上你一共七个人吧？” 吉平只是大骂。王子服等四人面面相觑，如坐针毡。曹操让人一面打，一面喷水。吉平毫无求饶的意思。曹操见他不招供，暂且让人把他拖下去。 众官员宴席结束，曹操只留下王子服等四人夜宴。四人吓得魂不附体，只得留下。曹操说：“本来不想留你们，无奈有事要问。你们四人不知道和董承商议什么事情？” 王子服说：“我们并没有商议什么事情。” 曹操说：“白绢上写了什么事？” 王子服等人都隐瞒不说。曹操让人把秦庆童叫出来对质。王子服说：“你在哪里看到的？” 秦庆童说：“你们避开众人，六个人在一起写字，怎么能抵赖？” 王子服说：“这个贼人和国舅的侍妾通奸，被责罚后诬陷主人，不能相信他的话。” 曹操说：“吉平下毒，不是董承指使的还有谁？” 王子服等人都说不知道。曹操说：“今晚自首，还可以饶恕：如果等事情败露，可就实在难以容忍了！” 王子服等人都说没有这件事。曹操叱令左右把四人抓住监禁起来。 第二天，曹操带领众人径直前往董承家探病。董承只得出来迎接。曹操说：“为什么昨晚不来赴宴？” 董承说：“我小病未愈，不敢轻易出门。” 曹操说：“这是为国家担忧的病啊。” 董承惊愕不已。曹操说：“国舅知道吉平的事吗？” 董承说：“不知道。” 曹操冷笑道：“国舅怎么会不知道？” 唤来左右：“把他带来为国舅治病。” 董承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不一会儿，二十个狱卒把吉平推到台阶下。吉平大骂：“曹操逆贼！” 曹操指着吉平对董承说：“这个人供出了王子服等四人，我已经把他们抓起来关进廷尉府了。还有一个人，还没有抓到。” 于是问吉平：“是谁指使你来给我下毒的？快招出来！” 吉平说：“是上天指使我来杀逆贼的！” 曹操大怒，让人打他。吉平身上已经没有可以用刑的地方了。董承坐在一旁看着，心如刀割。曹操又问吉平：“你原来有十根手指，现在怎么只有九根？” 吉平说：“我咬掉一根手指发誓，发誓要杀国贼！” 曹操让人拿过刀来，就在台阶下截去他剩下的九根手指，说：“全都截掉，让你发誓！” 吉平说：“我还有嘴可以吞贼，有舌头可以骂贼！” 曹操让人割掉他的舌头。吉平说：“先别动手。我现在受刑不过，只好招供。把我的绑绳解开。” 曹操说：“解开又有什么关系？” 于是让人解开他的绑绳。吉平起身朝着皇宫的方向下拜说：“我不能为国家除掉贼子，这是天意啊！” 拜完，撞台阶而死。曹操让人把他的尸体肢解，号令示众。当时是建安五年正月。史官有诗写道：“汉朝无起色，医国有称平：立誓除奸党，捐躯报圣明。极刑词愈烈，惨死气如生。十指淋漓处，千秋仰异名。” 曹操见吉平已死，让人把秦庆童带到面前。曹操说：“国舅认识这个人吗？” 董承大怒说：“这个逃奴在这里，就该杀了他！” 曹操说：“他告发你们谋反，现在来对证，谁敢杀他？” 董承说：“丞相为什么要听这个逃奴的一面之词？” 曹操说：“王子服等人我已经抓住了，他们都招供得很清楚，你还想抵赖吗？” 立即唤来左右把董承拿下，命令随从直接进入董承的卧房，搜出了衣带诏和义状。曹操看了，笑着说：“鼠辈竟敢如此！” 于是命令：“把董承全家老小，不论贵贱，全部监禁起来，一个也不许放走。” 曹操回到府中，把诏书和义状拿给众谋士商议，想要废掉献帝，另立新君。正是：数行丹诏成虚望，一纸盟书惹祸殃。 第47回：曹操平乱与袁刘应对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曹操看过衣带诏后，与一众谋士商议，想要废掉献帝，另选一位有德行的人立为皇帝。 程昱劝谏说：“明公您之所以能威震四方、号令天下，是因为尊奉汉朝的名号。如今诸侯尚未平定，贸然进行废立之事，必定会引发战事。”曹操这才作罢。 只是将董承等五人，连同他们的全家老小，押送到各门斩首。死者共有七百多人。 城中的官员和百姓看到这场景，无不落泪。后人有诗感叹董承：“密诏传衣带，天言出禁门。当年曾救驾，此日更承恩。忧国成心疾，除奸入梦魂。忠贞千古在，成败复谁论。”又有诗感叹王子服等四人：“书名尺素矢忠谋，慷慨思将君父酬。赤胆可怜捐百口，丹心自是足千秋。”曹操杀了董承等人后，怒气仍未消散，于是带着剑进入皇宫，打算弑杀董贵妃。 董贵妃是董承的妹妹，献帝宠幸她，此时她已怀孕五个月。当天献帝在后宫，正与伏皇后私下谈论董承的事情，至今还没有消息。 忽然看见曹操带剑入宫，满脸怒容，献帝大惊失色。曹操说：“董承谋反，陛下知道吗？”献帝说：“董卓已经被诛杀了。”曹操大声说：“不是董卓！是董承！”献帝颤抖着说：“我实在不知道。”曹操说：“陛下忘了咬破手指写诏书的事了吗？”献帝无法回答。 曹操叱令武士把董贵妃抓来。献帝哀求说：“董贵妃已有五个月身孕，希望丞相可怜可怜她。”曹操说：“若不是上天让他们的阴谋败露，我已经被害了。怎么能再留下这个女人，成为我的后患！”伏皇后求情说：“把她贬到冷宫，等她分娩之后，再杀也不迟。”曹操说：“难道要留下这个逆种，让他为母亲报仇吗？”董贵妃哭泣着哀求说：“求您让我留个全尸，不要让我的死状暴露在外。”曹操让人拿来白绫放在她面前。 献帝哭着对董贵妃说：“你在九泉之下，不要怨恨我！”说完，泪如雨下。 伏皇后也大哭起来。曹操发怒说：“还在这里作儿女情长的样子！”叱令武士把董贵妃拉出去，在宫门外勒死了她。 后人有诗感叹董贵妃：“春殿承恩亦枉然，伤哉龙种并时捐。堂堂帝主难相救，掩面徒看泪涌泉。”曹操告诫监宫官说：“今后只要有外戚宗族，不奉我的旨意，擅自进入宫门的，一律斩首，守卫不严的，与他们同罪。”又调拨三千心腹之人充当御林军，让曹洪统领，用以防范和监察。 曹操对程昱说：“如今董承等人虽然已经被诛杀，但还有马腾、刘备也参与了此事，不能不除掉他们。”程昱说：“马腾屯兵西凉，不可轻易谋取；只能写信去慰劳他，不要让他产生怀疑，把他引诱到京师，再设法对付他。刘备现在徐州，与下邳形成掎角之势，也不可轻视。况且如今袁绍屯兵官渡，常有图谋许都之心。如果我们一旦东征刘备，刘备势必会向袁绍求救。袁绍若乘虚来袭，我们如何抵挡？”曹操说：“并非如此。刘备是人中豪杰，如今若不攻打他，等他羽翼丰满，就难以对付了。袁绍虽然强大，但做事多有疑虑，犹豫不决，有什么可担忧的！”正商议间，郭嘉从外面进来。 曹操问：“我想要东征刘备，无奈有袁绍的忧患，该怎么办？”郭嘉说：“袁绍性格迟缓且多疑，他的谋士们又相互妒忌，不值得担忧。刘备刚刚整顿军队，人心尚未归附，丞相您带兵东征，一战便可平定。”曹操大喜说：“正合我意。”于是出动二十万大军，兵分五路向徐州进发。 细作探听到消息，报告到徐州。孙乾先到下邳报告关羽，随后到小沛报告刘备。 刘备与孙乾商议说：“这必须向袁绍求救，才能解除危机。”于是刘备写了一封信，派孙乾前往河北。 孙乾先去拜见田丰，详细说了这件事，请求他引荐。田丰随即带着孙乾去见袁绍，呈上书信。 只见袁绍面容憔悴，衣冠不整。田丰说：“今日主公为何如此模样？”袁绍说：“我快要死了！”田丰说：“主公何出此言？”袁绍说：“我生了五个儿子，只有最小的那个最让我满意；如今他患了疥疮，生命垂危。我哪里还有心思谈论其他事情呢？”田丰说：“如今曹操东征刘玄德，许昌空虚，如果您率领义兵乘虚而入，对上可以保卫天子，对下可以拯救万民。这是难得的机会，希望明公您能决断。”袁绍说：“我也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无奈我心中恍惚，恐怕会有不利。”田丰说：“有什么可恍惚的？”袁绍说：“五个儿子中，只有这个儿子生得最为特别，倘若有什么闪失，我的命也就完了。”于是坚决不肯发兵，对孙乾说：“你回去见到玄德，说明原因。倘若他有不如意的地方，可以来投奔我，我自会有相助之处。”田丰用拐杖敲击地面说：“遇到如此难得的时机，却因为婴儿的病，错失机会！大事要完了，真是可惜啊！”跺脚长叹着出去了。 孙乾见袁绍不肯发兵，只得连夜回到小沛见刘备，详细说了此事。刘备大惊说：“这可如何是好？”张飞说：“兄长不必担忧。曹兵远道而来，必然疲惫困乏；趁他们刚到，我们先去劫寨，就可以打败曹操。”刘备说：“我一直以为你只是个有勇无谋的人。之前你捉刘岱的时候，还颇能用计；如今献上这个计策，也符合兵法。”于是听从了他的建议，分兵去劫寨。 曹操带兵向小沛进发。正行军间，狂风突然刮起，只听一声巨响，一面牙旗被吹断。 曹操便命令军队暂且停下，召集众谋士询问吉凶。荀彧说：“风从哪个方向来？吹断的是什么颜色的旗？”曹操说：“风从东南方来，吹断的是角上的牙旗，旗是青红两种颜色。”荀彧说：“这不是预示别的事情，今夜刘备必定会来劫寨。”曹操点头。 忽然毛玠进来拜见说：“刚刚东南风起，吹断了一面青红牙旗。主公认为这预示着什么吉凶？”曹操说：“你怎么看？”毛玠说：“我认为今夜必定有人来劫寨。”后人有诗感叹道：“吁嗟帝胄势孤穷，全仗分兵劫寨功。争奈牙旗折有兆，老天何故纵奸雄？”曹操说：“这是上天在报应我，应当立刻防备。”于是分兵九队，只留一队在前面虚扎营寨，其余八队在四周埋伏。 第48回：刘关张败逃与曹操谋邳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当夜月色朦胧。刘备在左，张飞在右，分兵两队进发；只留下孙乾镇守小沛。 张飞自以为计策得手，率领轻骑兵在前，突然冲入曹操的营寨，却只见营中零零散散，没有多少人马，四周火光冲天，喊杀声四起。 张飞知道中计，急忙冲出寨外。正东方向张辽、正西方向许褚、正南方向于禁、正北方向李典、东南方向徐晃、西南方向乐进，东北方向夏侯惇、西北方向夏侯渊，八处兵马一齐杀来。 张飞左冲右突，前挡后护；他所率领的士兵原本是曹操手下的旧军，见形势危急，全都投降了。 张飞正在拼杀，遇到徐晃，与之大战一场，后面乐进又赶到了。张飞杀出一条血路突围逃走，只有数十名骑兵紧紧跟随。 他想返回小沛，去路已被截断，想要投奔徐州、下邳，又担心被曹军拦住；思来想去无路可走，只得朝着芒砀山方向逃去。 刘备带领军队去劫寨，快到寨门时，忽然喊声震天，后面冲出一支军队，先截断了一半人马。 夏侯惇又杀到。刘备突围而逃，夏侯渊又从后面追来。刘备回头一看，只剩下三十多名骑兵跟随；他急忙想要奔回小沛，远远就望见小沛城中起火，只得放弃小沛；想要投奔徐州、下邳，又看到曹军漫山遍野，截断了去路。 刘备心想无路可归，想到：“袁绍曾说，‘倘若不如意，可以来投奔我’，如今不如暂且去依附他，再作长远打算。”于是朝着青州方向逃去，正好遇到李典拦住去路。 刘备单人匹马落荒向北逃窜，李典掳走了他的随从骑兵。刘备单人匹马投奔青州，一天跑了三百里，来到青州城下叫门。 守城的小吏问了他的姓名，前去报告刺史。刺史是袁绍的长子袁谭。袁谭向来敬重刘备，听说刘备单人匹马前来，立即打开城门迎接，把他接入官署，详细询问原因。 刘备把兵败前来投奔的意思说了一遍。袁谭于是把刘备留在馆驿中住下，写信报告父亲袁绍；一面派本州的人马，护送刘备。 到了平原边界，袁绍亲自带领众人到邺郡城外三十里迎接刘备。刘备拜谢，袁绍急忙回礼说：“昨天因为小儿生病，没能救援，心中一直怏怏不乐。如今有幸相见，极大地慰藉了我平日里渴望与您相见的心情。”刘备说：“我刘备穷困潦倒，早就想投奔到您门下，无奈机缘未到。如今被曹操攻打，妻子儿女都陷入困境，想到将军您广纳四方之士，所以不避羞愧，直接前来投奔。希望您能收留我。我发誓定会报答您的恩情。”袁绍十分高兴，对待刘备非常优厚，让他一同住在冀州。 曹操当夜夺取了小沛，随即进兵攻打徐州。糜竺、简雍守不住，只得弃城逃走。 陈登献出了徐州。曹操大军入城，安抚百姓完毕，随即召集众谋士商议夺取下邳。 荀彧说：“关羽保护着刘备的妻小，死守这座城。如果不赶快夺取，恐怕会被袁绍窃取。”曹操说：“我向来喜爱关羽的武艺和人才，想要让他为我所用，不如派人去劝他投降。”郭嘉说：“关羽义气深重，必定不肯投降。如果派人去劝说，恐怕会被他杀害。”帐下一人出来说：“我与关羽有一面之交，愿意前去劝说他。”众人一看，是张辽。 程昱说：“文远虽然与关羽有旧交情，但我看这个人，不是能用言语说服的。我有一计，让他进退无路，然后让文远去劝说，他必定会归顺丞相。”正是：整备窝弓射猛虎，安排香饵钓鳌鱼。 第49回：关羽约三事而降曹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程昱献上计策说：“关羽有万夫不当之勇，不用智谋无法战胜他。如今可立即派刘备手下投降的士兵，进入下邳，去见关羽，只说是逃回来的，潜伏在城中作为内应；再引诱关羽出战，诈败佯输，把他引到别处，用精兵截断他的归路，然后再去劝说他投降就可以了。”曹操听从了他的计谋，立即命令数十名徐州投降的士兵，径直前往下邳投降关羽。 关羽以为是原来的士兵，便收留他们，没有起疑。第二天，夏侯惇作为先锋，率领五千士兵前来挑战。 关羽不出城迎战，夏侯惇就派人在城下辱骂。关羽大怒，率领三千人马出城，与夏侯惇交战。 大约战了十几个回合，夏侯惇拨转马头逃走。关羽追赶，夏侯惇边战边退。 关羽大约追赶了二十里，担心下邳有失，便带兵往回走。只听到一声炮响，左边有徐晃，右边有许褚，两队人马截断了去路，关羽夺路而逃，两边伏兵排列了一百张强弩，箭像飞蝗一样射来。 关羽无法通过，勒马再次往回走，徐晃、许褚迎上来交战。关羽奋力杀退二人，带兵想要回下邳，夏侯惇又截住厮杀。 关羽一直战斗到天黑，无路可归，只得来到一座土山，带兵在山头上驻扎，暂且休息一会儿。 曹军把土山团团围住。关羽在山上远远望去，只见下邳城中火光冲天，原来是那些诈降的士兵偷偷打开城门，曹操亲自率领大军杀入城中，只让人举火以迷惑关羽的心。 关羽见下邳起火，心中惊慌，连夜几次冲下山来，都被乱箭射回。挨到天亮，关羽打算再整顿人马冲下山去突围，忽然看见一人骑马跑上山来，一看是张辽。 关羽迎上去说：“文远是来与我对敌的吗？”张辽说：“不是。念及与故人往日的情谊，特地来相见。”于是扔下刀下马，与关羽行过礼后，坐在山顶上。 关羽说：“文远莫非是来劝说我投降的？”张辽说：“不是。昔日承蒙兄长救我，今日我怎能不救兄长？”关羽说：“那么文远是要来帮助我吗？”张辽说：“也不是。”关羽说：“既不帮助我，来这里干什么？”张辽说：“刘备不知生死存亡，张飞也不知死活。昨夜曹公已经攻破下邳，军民都没有受到伤害，曹公还派人护卫刘备的家眷，不许惊扰她们。曹公如此相待，我特地来向兄长报告。”关羽发怒说：“你这话分明是来说服我的。我如今虽然身处绝境，但视死如归。你赶快离开，我马上就下山迎战。”张辽大笑说：“兄长这话难道不会被天下人笑话吗？”关羽说：“我凭借忠义而死，怎么会被天下人笑话？”张辽说：“兄长如今若死，有三条罪过。”关羽说：“你且说说我哪三条罪过？”张辽说：“当初刘使君与兄长结义的时候，发誓同生共死；如今使君刚刚战败，而兄长就战死，倘若使君日后东山再起，想要寻求兄长相助，却再也得不到，这难道不是辜负了当年的盟誓吗？这是第一条罪过。刘使君把家眷托付给兄长，兄长如今战死，二位夫人无所依靠，辜负了使君托付的重任。这是第二条罪过。兄长武艺超群，又精通经史，却不想着与使君一起匡扶汉室，只想着赴汤蹈火，逞匹夫之勇，这怎么能算义呢？这是第三条罪过。兄长有这三条罪过，我不得不告知。”关羽沉思片刻说：“你说我有三条罪过，那你想让我怎么做？”张辽说：“如今四面都是曹公的兵马，兄长如果不投降，就必定会死；白白送死没有益处，不如暂且投降曹公；然后打听刘使君的消息，一旦知道他在哪里，就前去投奔。一来可以保全二位夫人，二来不违背桃园结义的约定，三来可以留下有用之身：有这三个好处，兄长应该仔细考虑。”关羽说：“兄长说有三个好处，我有三个约定。如果丞相能答应，我就立即卸甲投降；如果不答应，我宁愿承受三条罪过而死。”张辽说：“丞相宽宏大量，有什么不能容忍的。愿闻三个约定。”关羽说：“第一，我与皇叔发誓，共同扶持汉室，我如今只降汉帝，不降曹操；第二，二位嫂嫂的住处，请给皇叔的俸禄赡养，所有上下人等，都不许到门前；第三，只要知道刘皇叔的去向，不管千里万里，我立即就去投奔：这三条缺少一条，我绝不肯投降。希望文远赶快回去回报。”张辽答应下来，于是上马，回去见曹操，先说起关羽只降汉帝不降曹操的事。 曹操笑着说：“我身为汉朝丞相，汉就是我。这一条可以答应。”张辽又说：“二位夫人想要皇叔的俸禄赡养，并且不许上下人等靠近门前。”曹操说：“我在皇叔的俸禄基础上，加倍供给。至于严禁内外往来，这是家法，又有什么可怀疑的！”张辽又说：“只要知道刘备的消息，即使路途遥远也必定前往。”曹操摇头说：“这样的话，我养关羽有什么用？这件事却难以答应。”张辽说：“难道没听说过豫让关于众人与国士的言论吗？刘玄德对待关羽不过是恩情深厚罢了。丞相您更加厚待他，以笼络他的心，还担心关羽不心服吗？”曹操说：“文远说得很对，我愿意答应这三条约定。”张辽再次前往山上回报关羽。 关羽说：“虽然如此，暂且请丞相退兵，让我入城去见二位嫂嫂，告知这件事，然后再投降。”张辽又回去，把这话报告给曹操。 曹操立即传令，退兵三十里。荀彧说：“不行，恐怕有诈。”曹操说：“关羽是义士，必定不会失信。”于是带兵后退。 关羽带兵进入下邳，看到百姓平安无事，径直来到府中，去见二位嫂嫂。 甘夫人、糜夫人听说关羽到来，急忙出来迎接。关羽在台阶下下拜说：“让二位嫂嫂受惊，这是我的罪过。”二位夫人说：“皇叔如今在哪里？”关羽说：“不知去向。”二位夫人说：“二叔如今打算怎么办？”关羽说：“我出城死战，被困在土山上，张辽劝我投降，我提出三个约定。曹操都已经答应，所以特地退兵，放我入城。我没有得到嫂嫂们的主意，不敢擅自做主。”二位夫人问：“哪三个约定？”关羽把上面的三个约定，详细说了一遍。 甘夫人说：“昨天曹军入城，我们都以为必死无疑；没想到毫发无损，没有一个士兵敢进入家门。叔叔既然已经答应，何必问我们二人？只是恐怕日后曹操不容许叔叔去寻找皇叔。”关羽说：“嫂嫂放心，我自有主张。”二位夫人说：“叔叔自己裁决，凡事不必问我们女流之辈。”关羽告辞出来，于是带领数十名骑兵去见曹操。 曹操亲自出辕门迎接。关羽下马入内拜见，曹操慌忙回礼。关羽说：“我是败军之将，深感丞相不杀之恩。”曹操说：“我一向仰慕云长的忠义，今日有幸相见，足以慰藉我平生的愿望。”关羽说：“文远代我禀报了三个约定，承蒙丞相答应，想必不会食言。”曹操说：“我话已出口，怎敢失信。”关羽说：“我若知道皇叔的所在，即使赴汤蹈火，也必定前往追随。到时候恐怕来不及拜别，希望丞相能谅解。”曹操说：“刘备若还在，必定会随你去；但恐怕在乱军中已经身亡了。你暂且放宽心，容我派人继续打听。”关羽拜谢。 曹操设宴款待。第二天班师回许昌。关羽收拾好车驾，请二位嫂嫂上车，亲自护车而行。 一路上在馆驿休息，曹操想扰乱他们的君臣之礼，让关羽与二位嫂嫂共处一室。 关羽于是手持蜡烛站立在户外，通宵达旦，毫无倦意。曹操见关羽如此，越发敬重佩服。 到了许昌后，曹操拨一座府第给关羽居住。关羽把一宅分为两院，内门安排十名老兵把守，关羽自己居住在外宅。 第50回：关羽斩颜良与袁绍怒刘备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曹操带着关羽去朝见献帝，献帝任命关羽为偏将军。关羽谢恩后回到住处。第二天，曹操大摆宴席，聚集众谋臣武士，以对待宾客的礼节款待关羽，请他坐上座；又准备了绫罗绸缎以及金银器皿相送。关羽把这些都送给二位嫂嫂收起来。自从关羽到了许昌，曹操对他十分优厚：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又送了十个美女，让她们侍奉关羽。关羽把这些美女都送到内门，让她们服侍二位嫂嫂。并且每三天一次，在内门外恭敬地行礼，问候二位嫂嫂是否安好。二位夫人问完刘备的事情后，说 “叔叔自便”，关羽才敢退回。曹操听说后，对关羽更加叹服。 一天，曹操见关羽所穿的绿锦战袍已经破旧，就量了他的身材，取来上等锦缎，制作了一件战袍送给他。关羽接受了，把它穿在里面，外面仍然罩着旧战袍。曹操笑着说：“云长为何如此节俭？” 关羽说：“我并非节俭。这件旧袍是刘皇叔所赐，我穿着它就如同见到兄长的面容，不敢因为丞相的新赐而忘记兄长的旧赐，所以把旧袍穿在外面。” 曹操感叹道：“真是义士啊！” 然而嘴上虽然称赞，心里却不高兴。一天，关羽在府中，忽然有人报告：“内院二位夫人哭倒在地，不知为何，请将军赶快进去。” 关羽于是整理好衣服，跪在内门外，询问二位嫂嫂为何悲伤哭泣。甘夫人说：“我夜里梦见皇叔深陷土坑之中，醒来后与糜夫人说起，想来皇叔已在九泉之下了！因此我们痛哭。” 关羽说：“梦境之事，不可轻信，这是嫂嫂想念皇叔的缘故。请不要忧愁。” 正说着，恰好曹操派使者来请关羽赴宴。关羽辞别二位嫂嫂，前去见曹操。曹操见关羽面带泪痕，问他原因。关羽说：“二位嫂嫂因思念兄长痛哭，不由得我心中悲伤。” 曹操笑着宽慰他，频频用酒相劝。关羽喝醉了，自己抚着胡须说：“活着不能报效国家，又背叛兄长，枉为人啊！” 曹操问：“云长的胡须有多少根？” 关羽说：“大约几百根。每年秋天大约会脱落三五根。冬天大多用黑色纱囊裹着，担心它断掉。” 曹操用纱锦制作了一个囊，送给关羽护胡须。第二天，关羽早朝去见献帝。献帝见关羽胸前垂着一个纱锦囊，便询问。关羽上奏说：“臣的胡须很长，丞相赐囊来装它。” 献帝让关羽在殿上当众把胡须披拂开来，胡须长过了他的腹部。献帝说：“真是美髯公啊！” 因此人们都称关羽为 “美髯公”。 忽然有一天，曹操请关羽赴宴。宴席结束，送关羽出府时，曹操见关羽的马很瘦，就问：“您的马为何如此瘦弱？” 关羽说：“我身体很重，马驮不动，所以常常很瘦。” 曹操让左右准备一匹马来。不一会儿马被牵来。这匹马浑身如火炭一般，形状十分雄伟。曹操指着马说：“您认识这匹马吗？” 关羽说：“莫非是吕布所骑的赤兔马？” 曹操说：“正是。” 于是连马鞍缰绳一起送给关羽。关羽再次下拜称谢。曹操不高兴地说：“我多次送你美女金帛，你未曾下拜；如今我送你一匹马，你却高兴地再次下拜：为何轻视人而看重牲畜呢？” 关羽说：“我知道这匹马能日行千里，如今有幸得到它，如果知道兄长的下落，一天就能见面了。” 曹操惊愕不已，后悔不已。关羽告辞离去。后人有诗感叹道：“威倾三国著英豪，一宅分居义气高。奸相枉将虚礼待，岂知关羽不降曹。” 曹操问张辽说：“我对待云长不薄，可他却常常想着离开，这是为什么？” 张辽说：“容我去探探他的心意。” 第二天，张辽去见关羽。行礼完毕，张辽说：“我推荐兄长在丞相这里，待遇不曾差吧？” 关羽说：“深感丞相厚意。只是我虽然身在这里，心里却挂念着皇叔，从未忘怀。” 张辽说：“兄长这话就不对了，处世不分轻重，不是大丈夫所为。玄德对待兄长，未必超过丞相，兄长为何一心想着离开？” 关羽说：“我固然知道曹公待我优厚。无奈我受刘皇叔厚恩，发誓与他同生共死，不能背叛他。我终究不会留在这里。一定要立功报答曹公，然后再离去。” 张辽说：“倘若玄德已经去世，兄长要归向何处呢？” 关羽说：“我愿追随他于地下。” 张辽知道关羽终究留不住，于是告辞，回去见曹操，把实情详细报告。曹操感叹道：“侍奉君主不忘根本，真是天下的义士啊！” 荀彧说：“他说立功后才走，如果不让他立功，他未必会马上离开。” 曹操认为他说得对。刘备在袁绍那里，整天烦恼。袁绍说：“玄德为何常常忧愁？” 刘备说：“两个弟弟没有音信，妻子儿女又陷在曹贼手中；上不能报效国家，下不能保全家庭：怎能不忧愁？” 袁绍说：“我早就想进兵攻打许都了。如今春暖，正好兴兵。” 于是商议破曹的计策。田丰劝谏说：“之前曹操攻打徐州时，许都空虚，那时不及时进兵；如今徐州已被攻破，曹操的军队士气正盛，不可轻敌。不如长期坚守，等待时机，等他出现破绽再行动。” 袁绍说：“让我想想。” 接着问刘备说：“田丰劝我坚守，你觉得如何？” 刘备说：“曹操是欺君的贼子，明公如果不讨伐他，恐怕会在天下人面前失去大义。” 袁绍说：“玄德说得很对。” 于是想要兴兵。田丰再次劝谏。袁绍发怒说：“你们这些人舞文弄墨，轻视武力，让我失去大义！” 田丰叩头说：“如果不听从我的良言，出师必定不利。” 袁绍大怒，想要斩杀田丰。刘备极力劝阻，袁绍才把田丰囚禁在狱中。沮授见田丰下狱，于是召集宗族，把家财全部分散给他们，与他们诀别说：“我随军出征，胜利了则威风无比，失败了则自身难保！” 众人都流泪送别他。 袁绍派大将颜良作为先锋，进攻白马。沮授劝谏说：“颜良性格狭隘，虽然骁勇，但不可单独任用。” 袁绍说：“我的上将，不是你们能预料的。” 大军进发到达黎阳，东郡太守刘延向许昌告急。曹操急忙商议兴兵抵御。关羽听说后，于是进入相府见曹操说：“听说丞相起兵，我愿作为前部。” 曹操说：“不敢劳烦将军。早晚有战事，定会来请将军。” 关羽于是退下。 曹操带领十五万兵马，分三队前进。在路上又接连收到刘延的告急文书，曹操先带领五万军队亲临白马，靠着土山扎营。远远望去，山前是一片平川旷野，颜良的前部精兵十万，已经排好阵势。曹操十分震惊，回头对吕布的旧将宋宪说：“我听说你是吕布部下的猛将，如今可与颜良一战。” 宋宪领命，绰起长枪上马，径直冲出阵前。颜良横刀立马在门旗下；见宋宪的马到了，颜良大喝一声，纵马前来迎战。没战三个回合，颜良手起刀落，把宋宪斩杀在阵前。曹操大惊说：“真是勇将啊！” 魏续说：“他杀了我的同伴，我愿去报仇！” 曹操答应了他。魏续上马手持长矛，径直冲出阵前，大骂颜良。颜良二话不说，交马一个回合，照着魏续的头一刀，将他劈于马下。曹操说：“如今谁敢抵挡他？” 徐晃应声而出，与颜良交战二十回合，败回本阵。众将都惊恐不已。曹操收兵，颜良也带领军队退去。 曹操见连折两员大将，心中忧愁烦闷。程昱说：“我举荐一个人可以抵挡颜良。” 曹操问是谁。程昱说：“非关羽不可。” 曹操说：“我担心他立了功就离开。” 程昱说：“刘备如果还在，必定会投奔袁绍。如今如果让云长攻破袁绍的军队，袁绍必定会怀疑刘备并杀了他。刘备死了，云长又能去哪里呢？” 曹操大喜，于是派人去请关羽。关羽立即进去辞别二位嫂嫂。二位嫂嫂说：“叔叔此次前去，可打听皇叔的消息。” 关羽领命而出，提着青龙刀，骑上赤兔马，带领几个随从，径直来到白马见曹操。曹操叙说：“颜良接连斩杀我两员大将，勇不可当，特请云长来商议。” 关羽说：“容我去看看。” 曹操摆酒款待。忽然报告说颜良前来挑战。曹操带着关羽登上土山观看。曹操与关羽坐下，众将环绕站立。曹操指着山下颜良排的阵势，只见旗帜鲜明，枪刀林立，严整威严，于是对关羽说：“河北的人马，如此雄壮！” 关羽说：“在我看来，就像土鸡瓦犬罢了！” 曹操又指着说：“那麾盖之下，穿着绣袍金甲，持刀立马的，就是颜良。” 关羽举目一望，对曹操说：“我看颜良，就像插着草标卖自己的脑袋罢了！” 曹操说：“不可轻视。” 关羽起身说：“我虽然不才，愿去万军之中取他的首级，来献给丞相。” 张辽说：“军中无戏言，云长不可疏忽。” 关羽奋然上马，倒提青龙刀，冲下山来，凤目圆睁，蚕眉竖起，直冲敌阵。河北军像波浪一样分开，关羽径直奔向颜良。颜良正在麾盖下，见关羽冲来，刚要开口询问，关羽的赤兔马跑得快，早已到了面前；颜良措手不及，被关羽手起一刀，刺于马下。关羽急忙下马，割下颜良的首级，拴在马脖子下面，飞身上马，提刀出阵，如入无人之境。河北兵将大惊，不战自乱。曹军乘势攻击，死者不计其数；抢夺的马匹器械极多。关羽纵马上山，众将都纷纷称贺。关羽把首级献到曹操面前。曹操说：“将军真是神人啊！” 关羽说：“我算什么！我弟弟张翼德在百万军中取上将的首级，就像伸手到口袋里取东西一样容易。” 曹操大惊，回头对左右说：“今后如果遇到张翼德，不可轻敌。” 让人写在衣袍衣襟里面来记住这件事。 颜良的败军奔逃回来，半路遇见袁绍，报告说被一个红脸长须使大刀的勇将，单枪匹马冲入阵中，斩杀颜良后离去，因此大败。袁绍惊讶地问：“这个人是谁？” 沮授说：“这必定是刘玄德的弟弟关云长。” 袁绍大怒，指着刘备说：“你的弟弟斩杀我的爱将，你必定与他通谋，留你有什么用！” 唤来刀斧手要把刘备推出去斩首。正是：初见方为座上客，此日几同阶下囚。 第51回：关羽斩文丑及各方应对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袁绍想要斩杀刘备。刘备从容地进言说：“明公您只听一面之词，就要断绝往日的情谊吗？我自徐州失散后，二弟云长不知生死存亡；天下相貌相似的人很多，难道红面长须的人，就一定是关羽吗？明公为何不仔细考察呢？”袁绍是个没有主见的人，听了刘备的话，责备沮授说：“都怪误听了你的话，差点杀了好人。”于是仍然请刘备到帐中就座，商议为颜良报仇的事。 帐下一人应声进来，说：“颜良和我如同兄弟，如今被曹贼所杀，我怎能不报此仇？”刘备看这人，身高八尺，面容如同獬豸一般，原来是河北名将文丑。 袁绍十分高兴，说：“除了你，没有人能报颜良之仇。我给你十万军兵，你即刻渡过黄河，追杀曹贼！”沮授说：“不行。如今应该屯兵延津，分兵到官渡，这才是上策。如果轻易渡河，万一有变故，众人都回不来了。”袁绍发怒说：“都是你们这些人动摇军心，拖延时间，妨碍大事！难道没听说兵贵神速吗？”沮授退出去，叹息说：“上面的人志得意满，下面的人追求功利；悠悠黄河，我能渡过去吗！”于是称病不出，不再参与议事。 刘备说：“我承蒙您的大恩，无以为报，想和文将军一同出征：一来报答明公的恩德，二来去打探云长的真实消息。”袁绍很高兴，让文丑和刘备一同率领前部。 文丑说：“刘玄德是屡战屡败的将领，对军队不利。既然主公要他去，我分三万军给他，让他作为后部。”于是文丑自己率领七万军先行，命令刘备带领三万军随后出发。 曹操见关羽斩杀了颜良，对他越发敬重，上表奏明朝廷，封关羽为汉寿亭侯，铸造官印送给关羽。 忽然报告说袁绍又派大将文丑渡过黄河，已经占据了延津。曹操于是先派人把居民迁移到西河，然后亲自带兵迎战；传下将令：把后军当作前军，把前军当作后军；粮草先行，军兵在后。 吕虔说：“粮草在前，军兵在后，这是什么用意？”曹操说：“粮草在后，容易被抢劫，所以让它在前。”吕虔说：“倘若遇到敌军把粮草劫去，该怎么办？”曹操说：“等敌军到来时，再作理会。”吕虔心中疑惑，没有决断。 曹操命令把粮食辎重沿着河边运到延津。曹操在后面的军队中，听到前面的军队呼喊，急忙派人去查看，回报说：“河北大将文丑的兵到了，我军都丢弃粮草，四散奔逃。后军又离得远，这可怎么办？”曹操用鞭子指着南面的土山说：“可以暂且到那里躲避。”人马急忙奔向土山。 曹操命令军士都解下衣服，卸下铠甲，稍作休息，把马都放开。文丑的军队突然杀到。 众将说：“敌人来了！可以赶快收起马匹，退回白马！”荀攸急忙阻止说：“这正是用来引诱敌人的，为什么反而要退？”曹操急忙用眼神示意荀攸，并且笑了。 荀攸明白他的意思，不再说话。文丑的军队得到了粮草车辆，又来抢马。 军士们不听指挥，队伍大乱。曹操却命令军队一起冲下土山攻击，文丑的军队大乱。 曹兵包围上来，文丑挺身而出，独自奋战，军士们自相践踏。文丑制止不住，只得拨转马头逃跑。 曹操在土山上指着说：“文丑是河北名将，谁能擒住他？”张辽、徐晃骑马飞奔而出，大叫：“文丑别跑！”文丑回头看见两员大将追来，于是按住铁枪，拈弓搭箭，正射向张辽。 徐晃大叫：“贼将别放箭！”张辽低头急忙躲避，一箭射中头盔，把簪缨射掉了。 张辽奋力再追，坐下的战马又被文丑一箭射中面颊。那匹马前蹄跪倒，张辽摔落在地。 文丑拨转马头又回来，徐晃急忙挥舞大斧，拦住厮杀。只见文丑后面的军马都到了，徐晃估计敌不过，拨转马头回去。 文丑沿着河边追来。忽然看见十几匹马，旗号飘动，一员大将提着刀，骑马飞奔而来，正是关羽，他大喝：“贼将别跑！”与文丑交战，没战三个回合，文丑心中胆怯，拨转马头沿着河边逃跑。 关羽的马快，赶上文丑，从后面一刀，把文丑斩于马下。曹操在土山上，看见关羽砍死文丑，指挥大军掩杀过去。 河北军大半落入水中，粮草马匹又被曹操夺回。关羽带领几个骑兵东冲西突。 正在厮杀时，刘备带领三万军随后赶到。前面的侦察骑兵探听到消息，报告给刘备说：“这次又是红面长须的人斩了文丑。”刘备急忙催马赶去查看，隔着河望见一群人马，往来奔跑如飞，旗帜上写着 “汉寿亭侯关云长”七个字。刘备暗自感谢天地，说：“原来我的弟弟果然在曹操那里！”想要招呼相见，被曹兵大队人马拥来，只得收兵回去。 袁绍接应刘备到官渡，安下营寨。郭图、审配进帐拜见袁绍，说：“这次又是关羽杀了文丑，刘备假装不知道。”袁绍大怒，骂道：“大耳贼竟敢如此！”不一会儿，刘备到了，袁绍命令把他推出去斩首。 刘备说：“我有什么罪？”袁绍说：“你故意让你弟弟又害死我一员大将，怎么能说无罪？”刘备说：“请让我说完一句话再死：曹操向来忌恨我，如今知道我在明公这里，担心我帮助您，所以特地派云长诛杀颜良、文丑二将。他知道您必定会发怒。这是借您的手来杀我。希望明公好好想想。”袁绍说：“玄德说得有道理。你们差点让我背上害贤的名声。”喝退左右，邀请刘备到帐中就座。 刘备谢道：“承蒙明公宽大之恩，无以为报，我想派一个心腹之人带着密信去见云长，让他知道我的消息，他必定会连夜赶来，辅佐明公，共同诛杀曹操，为颜良、文丑报仇，怎么样？”袁绍十分高兴，说：“我得到云长，胜过颜良、文丑十倍。”刘备写好书信，还没有找到人送去。 袁绍命令军队退到武阳，连营数十里，按兵不动。曹操于是派夏侯惇领兵守住官渡隘口，自己班师回许都，大摆宴席款待众官，庆贺关羽的功劳。 曹操对吕虔说：“昔日我把粮草放在前面，是引诱敌人的计策。只有荀公达明白我的心思。”众人都赞叹佩服。 正在饮宴时，忽然报告说：“汝南有黄巾军刘辟、龚都，十分猖獗。曹洪屡次交战失利，请求派兵救援。”关羽听了，进言说：“我愿意效犬马之劳，去攻破汝南贼寇。”曹操说：“云长建立大功，还没有重赏，怎么能再让你出征作战呢？”关羽说：“我长久闲着，必定会生病。希望再出征一次。”曹操认为他很有壮志，点兵五万，让于禁、乐进作为副将，第二天就出发。 荀彧私下对曹操说：“云长常有归附刘备的心思，倘若知道刘备的消息必定会离去，不可频繁让他出征。”曹操说：“这次立功后，我不再让他临阵作战了。” 第52回：关羽辞曹寻兄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关羽率领军队快到汝南时，扎下营寨。当天夜里，在营外抓获两个奸细。 关羽一看，其中一个人他认识，原来是孙乾。关羽喝退左右，问孙乾：“自从军队溃散之后，一直没有你的消息，你如今为何在这里？”孙乾说：“我逃难漂泊到汝南，幸亏刘辟收留了我。如今将军为何在曹操那里？不知甘夫人、糜夫人是否安好？”关羽于是把之前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孙乾说：“最近听说玄德公在袁绍那里，我想去投奔他，但一直没有机会。如今刘辟、龚都二人归顺袁绍，协助袁绍进攻曹操。幸好将军来到这里，他们特地让小兵引路，让我来当奸细，给将军报信。明天他们二人会假装战败一场，将军可赶紧带着二位夫人投奔袁绍处，与玄德公相见。”关羽说：“既然兄长在袁绍那里，我必定星夜前往。只是我斩杀了袁绍的两员大将，恐怕如今事情有变故。”孙乾说：“我会先去探听那边的虚实，再来报告将军。”关羽说：“我只要能见到兄长一面，即使万死也不推辞。如今回到许昌，就去辞别曹操。”当夜，关羽秘密送孙乾离开了。 第二天，关羽带兵出战，龚都披挂整齐出阵。关羽说：“你们为何背叛朝廷？”龚都说：“你才是背叛主公的人，怎么反倒责备我？”关羽说：“我怎么是背叛主公？”龚都说：“刘玄德在袁本初那里，你却跟随曹操，这是为什么？”关羽不再搭话，拍马舞刀向前冲。 龚都转身就跑，关羽追了上去。龚都回身对关羽说：“旧主的恩情，不能忘记。将军应当赶快前进，我把汝南让给你。”关羽领会他的意思，驱军掩杀。 刘辟、龚都二人假装战败，四散逃走。关羽夺得州县，安抚百姓完毕，班师回许昌。 曹操出城迎接，犒赏军士。宴会结束后，关羽回家，在门外参拜二位嫂嫂。 甘夫人说：“叔叔此次西征，可知道皇叔的消息？”关羽回答说：“不知道。”关羽退下后，二位夫人在门内痛哭说：“想必皇叔已经不在人世了！二叔恐怕我姐妹伤心，所以隐瞒不说。”正在哭泣时，有一个随行的老兵，听到哭声不断，在门外禀告说：“夫人不要哭，主人现在河北袁绍那里。”夫人说：“你怎么知道？”老兵说：“跟随关将军出征时，有人在阵上说的。”夫人急忙叫来关羽责备说：“皇叔从未辜负过你，你如今受曹操的恩情，就立刻忘了旧日的情义，不把实情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关羽叩头说：“兄长如今确实在河北。不敢让嫂嫂知道，是担心消息泄漏。事情需要从长计议，不能急于求成。”甘夫人说：“叔叔应该抓紧。”关羽退下后，思考离开的计策，坐立不安。 原来于禁探听到刘备在河北，报告给了曹操。曹操让张辽来试探关羽的心意。 关公正烦闷地坐着，张辽进来祝贺说：“听说兄长在阵上得知玄德的消息，特来贺喜。”关羽说：“旧主虽然在那里，但还没见到他，有什么可高兴的！”张辽说：“兄长与玄德的交情，和我与兄长的交情相比，怎么样？”关羽说：“我和你，是朋友之交；我和玄德，是既是朋友又是兄弟，更是兄弟又为主臣，这怎么能相提并论呢？”张辽说：“如今玄德在河北，兄长会去投奔他吗？”关羽说：“我之前说过的话，怎么会违背！文远你一定要替我向丞相说明。”张辽把关羽的话，回去告诉曹操，曹操说：“我自有办法留住他。”关羽正在思考时，忽然报告说有故人来访。 等请进来一看，却不认识。关羽问：“您是什么人？”对方回答说：“我是袁绍部下南阳的陈震。”关羽大惊，急忙退下左右的人，问：“先生来这里，必定有什么事吧？”陈震拿出一封信，递给关羽。 关羽一看，是刘备的信。信的大致内容是：“我与你，自桃园结为盟兄弟，发誓同生共死。如今为何中途违背誓言，割断恩情、断绝情义？你如果一心想要求取功名、贪图富贵，我愿意献上我的首级，来成全你的功劳。信中难以尽述，我等死等着你的答复。”关羽看完信，大哭说：“我不是不想寻找兄长，只是不知道他在哪里。怎么会贪图富贵而背叛旧日的盟誓呢？”陈震说：“玄德非常盼望你去，你既然不违背旧日盟誓，应该赶快去见他。”关羽说：“人生在天地之间，有始无终的，不是君子。我来的时候光明磊落，走的时候也不能不明不白。我现在写信，麻烦先生先送给兄长，容我辞别曹操，带着二位嫂嫂来相见。”陈震说：“倘若曹操不答应，怎么办？”关羽说：“我宁愿死，怎么肯长久留在这里！”陈震说：“你赶快写回信，免得刘使君盼望。”关羽写信回复说：“我听说义不会辜负良心，忠不会顾及生死。我自幼读书，略知礼义，看到羊角哀、左伯桃的事迹，未尝不感叹流泪。之前坚守下邳，城内没有积蓄的粮食，城外又没有援兵；我想要立刻效死，无奈有二位嫂嫂的重任，不敢断头捐躯，以致辜负所托；所以暂且在这里停留，希望日后能再相见。最近到了汝南，才知道兄长的消息；我会立刻当面辞别曹公，带着二位嫂嫂回去。我若怀有二心，神人共愤。我披肝沥胆，难以用笔墨写尽。期望能早日相见，希望你明察。”陈震拿到信后就回去了。 关羽进去把事情告诉二位嫂嫂，随即来到相府，拜别曹操。曹操知道他的来意，就在门上挂了回避牌。 关羽怏怏不乐地回去，命令旧日跟随的人役，收拾车马，早晚准备好；吩咐宅中，所有原来赏赐的东西，都留下，一丝一毫都不能带走。 第二天，关羽再次前往相府辞谢，门口又挂着回避牌。关羽一连去了几次，都见不到曹操。 于是前往张辽家拜访，想跟他说这件事。张辽也借口生病不出门。关羽心想：“这是曹丞相不想让我离开的意思。我离开的心意已决，怎么能再留下！”于是写了一封信，辞谢曹操。 信的大致内容是：“我年轻时侍奉皇叔，发誓同生共死；天地神明，都听到了这句话。之前下邳失守，我提出的三个请求，已承蒙您恩准。如今探知旧主现在袁绍军中，回想昔日的盟誓，怎么能违背？新的恩情虽然深厚，但旧日的情义难忘。所以特此写信告辞，希望您明察。还有剩余的恩情没有报答，希望日后有机会再报答。”写完封好，派人送到相府；一面把多次所受的金银，一一封存放在库中，把汉寿亭侯的大印悬挂在堂上，请二位夫人上车。 关羽骑上赤兔马，手提青龙刀，率领旧日跟随的人役，护送车仗，径直出了北门。 守门的官吏阻拦他。关羽怒目圆睁，横刀大喝一声，守门官吏都退避了。 关羽出了门，对随从说：“你们护送车仗先走，要是有追赶的人，我自会抵挡，不要惊动二位夫人。”随从推着车，朝着官道进发。 曹操正在议论关羽的事情还没有定论，左右的人报告说关羽呈来书信。 曹操看完后，大惊说：“云长走了！”忽然北门守将飞速来报：“关羽夺门而出，带着车仗鞍马二十多人，都向北而去。”又有关羽宅中的人来报告说：“关羽把赏赐的金银等物都封存起来。十个美女，另居内室。那汉寿亭侯的印悬挂在堂上。丞相所拨的人役，他都不带，只带原来跟随的人，以及随身行李，出北门走了。”众人都十分惊愕。 一员将领挺身而出说：“我愿意带领三千铁骑，去生擒关某，献给丞相！”众人一看，是将军蔡阳。 正是：欲离万丈蛟龙穴，又遇三千狼虎兵。 第53回：关羽过五关斩六将（上）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曹操部下众将中，除了张辽之外，只有徐晃与关羽交情深厚，其余将领也都敬重佩服关羽；唯独蔡阳不服关羽，所以今日听说关羽离去，就想去追赶。 曹操说：“不忘记旧主，来去光明磊落，真是大丈夫。你们都应当向他学习。”于是叱退蔡阳，不让他去追赶。 程昱说：“丞相您对待关羽极为优厚，如今他不辞而别，只用一封书信，就冒犯了您的威严，他的罪过太大了。如果放他回去投奔袁绍，这就如同给老虎增添翅膀。不如追上去杀了他，以绝后患。”曹操说：“我过去已经答应过他，怎么能失信！他各为其主，不要追了。”接着对张辽说：“云长封存金银、悬挂印绶，财物不能打动他的心，爵禄不能改变他的志向，这样的人我深深敬重。想来他离开这里还不远，我索性再做个人情。你可以先去拦住他，等我去为他送行，再送给他路费和征袍，让他日后留作纪念。”张辽领命，单人匹马先行出发。 曹操带领数十名骑兵随后赶来。关羽所骑的赤兔马，能日行千里，本是难以追上的；但因为要护送车仗，不敢纵马疾驰，只能拉着缰绳缓缓前行。 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大喊：“云长暂且慢行！”关羽回头一看，只见张辽拍马赶来。 关羽让车仗和随从，只管沿着大路快速前行；自己勒住赤兔马，握住青龙刀，问道：“文远莫非是要追我回去？”张辽说：“不是。丞相知道兄长远行，想来送行，特地先让我来请兄长停下，没有别的意思。”关羽说：“即便是丞相率领铁骑追来，我也愿决一死战！”于是在桥上立马等候。 只见曹操带领数十名骑兵，飞奔而来，背后跟着许褚、徐晃、于禁、李典等人。 曹操看到关羽横刀立马在桥上，命令众将勒住马匹，左右排开。关羽见众人手中都没有兵器，这才放心。 曹操说：“云长为何走得如此匆忙？”关羽在马上欠身回答说：“我之前曾向丞相禀明。如今旧主在河北，不由我不急着前去。多次到丞相府上，都没能见到您，所以写信告辞，封存金银、悬挂印绶，归还给丞相。希望丞相不要忘记昔日的诺言。”曹操说：“我想要取信于天下，怎会违背前言。担心将军途中缺乏用度，特地准备了路费相送。”一名将领立刻从马上托出一盘黄金。 关羽说：“多次承蒙恩赐，我还有剩余的钱财。把这黄金留下赏赐给将士们吧。”曹操说：“只是稍微酬谢将军的大功于万一，何必推辞？”关羽说：“这点微小的功劳，何足挂齿。”曹操笑着说：“云长是天下的义士，只恨我福分浅薄，不能留住你。这锦袍一件，略表我的一点心意。”命令一名将领下马，双手捧着锦袍过来。 关羽担心有变故，不敢下马，用青龙刀尖挑起锦袍披在身上，勒马回头称谢说：“承蒙丞相赐袍，日后若能再相会。”于是下桥向北而去。 许褚说：“这个人太无礼了，为什么不擒住他？”曹操说：“他单人一骑，面对我们数十人，怎么能不怀疑？我话已出口，不能再追了。”曹操自己带领众将回城，一路上对关羽感叹不已。 不说曹操回去的事。且说关羽去追赶车仗。大约走了三十里，却始终不见车仗的踪影。 关羽心慌，纵马四下寻找。忽然看见山头上有一人，高声喊道：“关将军暂且停下！”关羽抬头望去，只见一个少年，头戴黄巾，身穿锦衣，手持长枪，骑着马，马脖子下挂着一颗首级，带着一百多名步兵，飞奔而来。 关羽问道：“你是什么人？”少年扔下枪下马，拜倒在地。关羽担心有诈，勒住马，持刀问道：“壮士，请通报姓名。”少年回答说：“我本是襄阳人，姓廖，名化，字元俭。因为世道混乱流落江湖，聚集了五百多人，以劫掠为生。刚才同伴杜远下山巡逻，误把两位夫人劫掠上山。我询问随从，得知是大汉刘皇叔的夫人，又听说将军您护送她们在此，我立刻就想送她们下山。杜远出言不逊，被我杀了。现在献上他的首级向将军请罪。”关羽说：“二位夫人在哪里？”廖化说：“现在山中。”关羽让他赶紧把二位夫人送下山来。 不一会儿，一百多人簇拥着车仗前来。关羽下马停刀，在车前拱手问候说：“二位嫂嫂受惊了吗？”二位夫人说：“如果不是廖将军保全，我们已被杜远侮辱。”关羽问左右的人：“廖化是怎么救二位夫人的？”左右的人说：“杜远把二位夫人劫上山后，就要和廖化各分一人为妻。廖化问明根由，十分敬重，杜远不听从，已被廖化杀了。”关羽听了，便拜谢廖化。 廖化想带着部下跟随关羽。关羽心想此人终究是黄巾余党，不可与他作伴，于是谢绝了他。 廖化又拜送金银布帛，关羽也不接受。廖化拜别，自己带领同伴投奔山谷中去了。 关羽把曹操赠袍的事，告诉二位嫂嫂，催促车仗继续前行。到了傍晚，投宿到一个村庄。 庄主出来迎接，胡须头发都白了，问道：“将军姓甚名谁？”关羽施礼说：“我是刘玄德的弟弟关某。”老人说：“莫非是斩杀颜良、文丑的关公？”关羽说：“正是。”老人十分高兴，便请关羽进入庄中。 关羽说：“车上还有二位夫人。”老人便叫妻子女儿出来迎接。二位夫人来到草堂上，关羽拱手站在二位夫人身旁。 老人请关羽坐下，关羽说：“尊嫂在上，我怎敢就坐！”老人于是让妻子女儿请二位夫人到内室款待，自己在草堂款待关羽。 关羽问老人姓名。老人说：“我姓胡，名华。桓帝时曾担任议郎，现已辞官回乡。如今我儿子胡班，在荥阳太守王植部下担任从事。将军如果从那里经过，我有一封信想寄给儿子。”关羽答应了。 第二天吃完早饭，关羽请二位嫂嫂上车，拿了胡华的书信，告辞上路，取道前往洛阳。 前行到一座关隘，名叫东岭关。把关的将领姓孔，名秀，带领五百军兵在岭上把守。 当天关羽押着车仗上岭，军士报告给孔秀，孔秀出关迎接。关羽下马，与孔秀施礼。 孔秀说：“将军要去哪里？”关羽说：“我辞别丞相，特地前往河北寻找兄长。”孔秀说：“河北的袁绍，正是丞相的对头。将军此去，可有丞相的文书凭证？”关羽说：“因为行程匆忙，没有讨得。”孔秀说：“既然没有文书凭证，等我派人禀明丞相，才能放行。”关羽说：“等你去禀报，必然耽误我的行程。”孔秀说：“这是法度所限，不得不这样。”关羽说：“你不让我过关吗？”孔秀说：“你要过去，留下家小作为人质。”关羽大怒，举刀就想杀孔秀。 孔秀退入关内，击鼓聚集军队，披挂整齐上马，杀下关来，大声喝道：“你敢过去吗！”关羽让车仗退后，纵马提刀，二话不说，直取孔秀。 孔秀挺枪来迎。两马相交，只一个回合，钢刀落下，孔秀尸横马下。众军转身就跑。 关羽说：“军士们不要跑。我杀孔秀，是不得已，与你们无关。借你们众军士的口，传话说给曹丞相，就说孔秀要害我，所以我杀了他。”众军都在马前下拜。 关羽随即请二位夫人的车仗出关，向洛阳进发。早有军士报告给洛阳太守韩福。 韩福急忙召集众将商议。牙将孟坦说：“既然没有丞相的文书凭证，就是私自出行；如果不阻拦，必定有罪责。”韩福说：“关羽勇猛，颜良、文丑都被他所杀。如今不能与他硬拼，只能设计擒住他。”孟坦说：“我有一计：先用鹿角把关口拦住，等他到时，小将我带兵和他交锋，假装战败引诱他来追，您可用暗箭射他。如果关某落马，就把他擒获押解到许都，必定能得到重赏。”商议妥当，有人报告说关羽的车仗已经到了。 韩福弯弓搭箭，带领一千人马，排列在关口，问道：“来的是什么人？”关羽在马上欠身说：“我是汉寿亭侯关某，想借路通行。”韩福说：“有曹丞相的文书凭证吗？”关羽说：“事情繁杂，没有讨得。”韩福说：“我奉丞相的命令，镇守此地，专门盘查往来奸细。如果没有文书凭证，就是逃窜之人。”关羽发怒说：“东岭关的孔秀，已被我杀了。你也想找死吗？”韩福说：“谁为我擒住他？”孟坦出马，挥舞双刀来取关羽。 关羽让车仗退后，拍马来迎。孟坦战了不到三个回合，拨转马头就跑。 关羽追赶。孟坦只指望引诱关羽，没想到关羽的马快，早已赶上，只一刀，就把孟坦砍为两段。 关羽勒马回来，韩福闪在门首，用力射出一箭，正好射中关羽左臂。关羽用嘴拔出箭，血流不止，飞马直冲向韩福，冲散众军，韩福来不及逃走，关羽手起刀落，将他连头带肩，斩于马下；杀散众军，保护着车仗继续前行。 第54回：关羽过五关斩六将（下）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关羽割下一块布帛包扎住箭伤，一路上担心遭人暗算，不敢久留，连夜赶往汜水关。 汜水关的守将是并州人，姓卞，名喜，擅长使用流星锤；原本是黄巾军余党，后来投靠曹操，被派来守关。 此时他听说关羽即将到来，便想出一计：在关前的镇国寺中，埋伏下二百多名刀斧手，引诱关羽到寺中，约定以击盏为信号，企图谋害关羽。 安排妥当后，卞喜出关迎接关羽。关羽见卞喜前来迎接，便下马与他相见。 卞喜说：“将军名震天下，谁不敬仰！如今回归皇叔身边，足见忠义！”关羽诉说了斩杀孔秀、韩福的事情。 卞喜说：“将军杀得对。我见到丞相，会代为禀明详情。”关羽很高兴，和卞喜一同上马，过了汜水关，来到镇国寺前下马。 众僧敲响钟声出来迎接。原来这镇国寺是汉明帝御前的香火院，本寺有三十多名僧人。 其中有一位僧人，是关羽的同乡，法名普净。此时普净已经知晓卞喜的意图，上前向关羽问安，说：“将军离开蒲东有几年了？”关羽说：“将近二十年了。”普净说：“将军还认得贫僧吗？”关羽说：“离开家乡多年，认不出来了。”普净说：“贫僧家和将军家只隔着一条河。”卞喜见普净叙起同乡之情，担心事情泄露，便呵斥他说：“我要请将军赴宴，你这僧人为何多嘴！”关羽说：“不然。同乡相遇，怎能不叙旧情呢？”普净请关羽到方丈室喝茶。 关羽说：“二位夫人在车上，可先给她们献茶。”普净让人先取茶奉给二位夫人，然后请关羽进入方丈室。 普净用手举起所佩戴的戒刀，用眼睛看着关羽。关羽领会他的意思，命令左右持刀紧紧跟随。 卞喜请关羽到法堂赴宴。关羽说：“卞君请我，是好意，还是歹意？”卞喜还没来得及回答，关羽早已经望见墙壁的帷幕后面有刀斧手，于是大声喝问卞喜：“我把你当作好人，你怎敢如此！”卞喜知道事情败露，大喊：“左右动手！”左右的人刚要动手，都被关羽拔剑砍杀。 卞喜下堂绕着走廊逃跑，关羽扔掉剑，拿起大刀追赶。卞喜暗中取出飞锤向关羽掷去。 关羽用刀隔开飞锤，追上去，一刀将卞喜劈为两段。随即回身去看二位嫂嫂，早有军人将她们围住，见关羽来了，四下奔逃。 关羽赶散众人，向普净道谢说：“如果不是师父，我已经被这个贼子害了。”普净说：“贫僧在这里难以容身了，收拾衣钵，也要到别处云游。后会有期，将军保重。”关羽称谢，护送车仗，向荥阳进发。 荥阳太守王植，与韩福是亲家；听说关羽杀了韩福，便商议着要暗中谋害关羽，于是派人守住关口。 等关羽到来时，王植出关，满脸堆笑地迎接。关羽诉说寻找兄长的事情。 王植说：“将军一路奔波，夫人在车中也很劳顿，暂且请入城，在馆驿中休息一晚，明天再上路也不迟。”关羽见王植态度十分殷勤，便请二位嫂嫂入城。 馆驿中都已经安排妥当。王植请关羽赴宴，关羽推辞不去；王植派人把筵席送到馆驿。 关羽因为一路辛苦，等二位嫂嫂晚膳吃完，在正房休息安定后；让随从各自安歇，把马匹喂饱。 关羽也解下铠甲休息。王植秘密叫来从事胡班，听候命令说：“关羽背叛丞相逃跑，又在路上杀了太守和守关的将校，罪不可恕！此人武艺高强，难以抵挡。你今晚点一千士兵围住馆驿，一人一个火把，等三更时分，一起放火；不管是谁，全部烧死！我也会亲自带兵接应。”胡班领命，便点起军士，偷偷把干柴等引火之物，搬到馆驿门口，约定好时间行动。 胡班心想：“我久闻关云长的大名，不知道他是什么模样，去偷偷看看。”于是来到驿中，问驿吏说：“关将军在哪里？”驿吏回答说：“在正厅上看书的就是。”胡班悄悄来到厅前，见关羽左手抚着胡须，在灯下靠着桌子看书。 胡班看了，不禁失声赞叹：“真是天人啊！”关羽问是谁，胡班进去下拜说：“我是荥阳太守部下的从事胡班。”关羽说：“你莫非是许都城外胡华的儿子？”胡班说：“正是。”关羽让随从在行李中取出书信交给胡班。 胡班看完，感叹说：“险些误杀了忠良之士！”于是悄悄告诉关羽说：“王植心怀不轨，想要害将军，暗中派人四面围住馆驿，约定三更放火。现在我先去打开城门，将军赶紧收拾出城。”关羽大惊，急忙披挂提刀上马，请二位嫂嫂上车，全部出了馆驿，果然看见军士们各自拿着火把等候。 关羽急忙来到城边，只见城门已经打开。关羽催促车仗赶快出城。胡班还去放火制造假象。 关羽没走出几里路，背后火把通明，人马追来。当先一人是王植，大叫：“关某别跑！”关羽勒住马，大骂：“匹夫！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派人放火烧我？”王植拍马挺枪，径直冲向关羽，被关羽拦腰一刀，砍为两段。 人马都被赶散。关羽催促车仗快速前行，一路上对胡班感激不已。走到滑州边界，有人报告给刘延。 刘延带领数十名骑兵，出城迎接。关羽在马上欠身说：“太守别来无恙！”刘延说：“您如今要去哪里？”关羽说：“辞别了丞相，去寻找家兄。”刘延说：“玄德在袁绍那里，袁绍是丞相的仇人，怎么会容您去？”关羽说：“我之前已经说好了要去。”刘延说：“如今黄河渡口的关隘，由夏侯惇的部将秦琪把守，恐怕不会容将军渡河。”关羽说：“太守能否提供船只？”刘延说：“船只虽然有，但我不敢提供。”关羽说：“我之前诛杀颜良、文丑，也曾为您解围。如今求你给一条渡船都不给，为什么？”刘延说：“我只是担心夏侯惇知道了，必定会怪罪我。”关羽知道刘延是个没用的人，于是自己催促车仗前进。 到了黄河渡口，秦琪带领军队出来问道：“来的是什么人？”关羽说：“我是汉寿亭侯关某。”秦琪说：“如今要去哪里？”关羽说：“想去河北寻找兄长刘玄德，特来借渡。”秦琪说：“丞相的公文在哪里？”关羽说：“我不受丞相节制，哪有什么公文！”秦琪说：“我奉夏侯将军的命令，把守关隘，你就算插上翅膀，也飞不过去！”关羽大怒说：“你知道我在路上斩杀拦截我的人吗？”秦琪说：“你只杀得那些无名小卒，敢杀我吗？”关羽愤怒地说：“你比颜良、文丑如何？”秦琪大怒，纵马提刀，直取关羽。 两马相交，只一个回合，关羽刀起，秦琪人头落地。关羽说：“阻挡我的人已经死了，其他人不必惊慌逃走。赶快准备船只，送我渡河。”军士急忙把船撑到岸边。 关羽请二位嫂嫂上船渡河。渡过黄河，就是袁绍的地盘。关羽所经过的关隘有五处，斩杀将领六员。 后人有诗感叹道：“挂印封金辞汉相，寻兄遥望远途还。马骑赤兔行千里，刀偃青龙出五关。忠义慨然冲宇宙，英雄从此震江山。独行斩将应无敌，今古留题翰墨间。”关羽在马上暗自感叹说：“我并非想要沿途杀人，无奈事情不得已。曹公知道了，必定会认为我是忘恩负义之人。”正走着，忽然看见一骑从北方赶来，大喊：“云长暂且停下！”关羽勒住马一看，是孙乾。 关羽说：“自从在汝南分别，一直以来消息如何？”孙乾说：“刘辟、龚都在将军回兵之后，又夺回了汝南；派我前往河北与袁绍交好，请玄德共同谋划破曹的计策。没想到河北的将士，彼此妒忌。田丰还被囚禁在狱中；沮授被罢黜不用；审配、郭图各自争权；袁绍生性多疑，拿不定主意。我和刘皇叔商议，先寻求脱身之计。如今皇叔已经前往汝南与刘辟会合了。担心将军不知道，反而到袁绍那里，或许会被害，特地派我在路上迎接将军。幸好在这里见到您。将军可赶快前往汝南与皇叔相会。”关羽让孙乾拜见二位夫人。 二位夫人询问情况。孙乾详细说了袁绍两次想要斩杀皇叔，如今皇叔幸好脱身前往汝南的事情。 二位夫人都掩面流泪。关羽听从孙乾的话，不前往河北，径直前往汝南。 正走着，背后尘土飞扬，一彪人马追来，当先一人夏侯惇大叫：“关某别跑！”正是：六将阻关徒受死，一军拦路复争锋。 第55回：关羽寻兄途中波折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且说关羽同孙乾护送二位嫂嫂向汝南进发，不想夏侯惇率领三百余骑兵，从后面追来。孙乾保护着车仗继续前行。关羽回身勒住马，按住刀问道：“你来追赶我，这可有失丞相的大度。” 夏侯惇说：“丞相没有明文传报，你在路上杀人，又斩杀我的部将，太无礼了！我特地来擒住你，交给丞相发落！” 说完，便拍马挺枪，想要与关羽争斗。 只见后面一骑飞奔而来，大叫：“不可与云长交战！” 关羽拉住缰绳，停在原地。来使从怀中取出公文，对夏侯惇说：“丞相敬爱关将军的忠义，担心他在路上被关隘拦截，所以派我特地带着公文，前往各处通报。” 夏侯惇问：“关某在路上杀了把关的将士，丞相知道吗？” 来使说：“这倒还不知道。” 夏侯惇说：“我只把他活捉去见丞相，让丞相自己处置。” 关羽发怒道：“我难道怕你不成！” 拍马持刀，直取夏侯惇。夏侯惇挺枪来迎。两马相交，战了不到十个回合，忽然又一骑飞驰而至，大叫：“二位将军暂且歇手！” 夏侯惇停枪问来使说：“丞相叫我擒住关某吗？” 使者说：“不是。丞相担心守关的众将阻挡关将军，所以又派我快马送来公文，让他放行。” 夏侯惇说：“丞相知道他在路上杀人吗？” 使者说：“不知道。” 夏侯惇说：“既然不知道他杀人，就不能放他走。” 指挥手下军士，将关羽围住。关羽大怒，挥舞大刀迎战。两人正准备交锋，阵后一人飞马而来，大叫：“云长、元让，别再争斗！” 众人一看，原来是张辽。二人各自勒住马。张辽靠近前来说道：“奉丞相的命令：因为听说云长斩关杀将，担心他在路上受阻，特地派我传谕各处关隘，任他通行。” 夏侯惇说：“秦琪是蔡阳的外甥。蔡阳把秦琪托付给我，如今被关某所杀，我怎能善罢甘休？” 张辽说：“我见到蔡将军，自会向他解释。既然丞相大度，让放云长走，你们不可违背丞相的意思。” 夏侯惇只得把军马撤回。张辽问：“云长如今要去哪里？” 关羽说：“听说兄长又不在袁绍那里，我如今要找遍天下也要寻到他。” 张辽说：“既然还不知道玄德的下落，暂且再回去见丞相，如何？” 关羽笑着说：“哪有这样的道理！文远回去见丞相，希望代我谢罪。” 说罢，与张辽拱手告别。于是张辽与夏侯惇领军各自回去。 关羽赶上了车仗，把这件事告诉了孙乾。二人并马前行。走了几天，忽然遇到大雨倾盆，行装都被淋湿了。远远望见山冈边有一所庄院，关羽带着车仗，到那里借宿。庄内一位老人出来迎接。关羽说明来意。老人说：“我姓郭，名常，世代居住在这里。久闻将军大名，有幸得以拜见。” 于是宰杀羊只，置办酒席款待他们，请二位夫人到后堂暂且歇息。郭常陪着关羽、孙乾在草堂饮酒。一边烘烤行李，一边喂养马匹。到了黄昏时分，忽然看见一个少年，带着几个人进入庄院，径直走上草堂。郭常喊道：“我的儿子，快来拜见将军。” 接着对关羽说：“这是我的儿子。” 关羽问他从哪里来。郭常说：“打猎刚回来。” 少年见过关羽后，就下堂去了。郭常流着泪说：“老夫以耕读传家，只生了这么一个儿子，他却不务正业，只喜欢游猎。这真是家门不幸啊！” 关羽说：“如今乱世，要是武艺精熟，也可以获取功名，怎么能说是不幸呢？” 郭常说：“他要是肯学习武艺，那便是有志气的人。可他如今专门游荡，无所不为：老夫因此忧虑啊！” 关羽也为此叹息。 到了深夜，郭常告辞离开。关羽与孙乾正要就寝，忽然听到后院马嘶人叫。关羽急忙呼唤随从，却都没有人回应，于是与孙乾提剑前往查看。只见郭常的儿子倒在地上叫唤，随从正与庄客厮打。关羽问是什么缘故。随从说：“这个人来偷赤兔马，被马踢倒。我们听到叫唤声，起来巡查，庄客们反而来吵闹。” 关羽发怒道：“鼠贼怎敢盗我的马！” 刚要发作，郭常跑来禀告说：“这不肖子做出这等坏事，罪该万死！无奈老妻最疼爱这个儿子，恳请将军仁慈宽恕！” 关羽说：“这儿子果然不肖，刚才老翁所说，真是知子莫若父啊。我看在老翁的面上，暂且饶恕他。” 于是吩咐随从看好马，喝散庄客，与孙乾回到草堂歇息。 第二天，郭常夫妇来到堂前下拜，谢道：“犬子冒犯了将军的虎威，深感将军的恩恕。” 关羽让人把他儿子唤出来：“我用正言教导他。” 郭常说：“他在四更时分，又带着几个无赖之徒，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关羽辞别郭常，侍奉二位嫂嫂上车，出了庄院，与孙乾并马，护着车仗，沿着山路前行。没走三十里，只见山背后涌出一百多人，为首的有两骑马：前面那个人，头裹黄巾，身穿战袍；后面的是郭常的儿子。裹黄巾的人说：“我是天公将军张角的部将！来的人快留下赤兔马，放你们过去！” 关羽大笑道：“无知狂贼！你既然跟随张角为盗，可知道刘、关、张兄弟三人的名字？” 裹黄巾的人说：“我只听说过赤面长髯的人叫关云长，却没见过他的面容。你是什么人？” 关羽于是停刀立马，解开胡须袋，露出长须让他看。那人滚鞍下马，揪住郭常的儿子，在马前下拜。关羽问他姓名。他禀告说：“我姓裴，名元绍。自从张角死后，一直没有主公，聚集在山林中，暂且在这里藏身。今早这家伙来报信说：有一个客人，骑着一匹千里马，在我家投宿。特地邀我来抢夺这匹马。没想到却遇到了将军。” 郭常的儿子伏地乞求饶命。关羽说：“我看在你父亲的面上，饶你性命！” 郭常的儿子抱头鼠窜而去。 关羽对裴元绍说：“你没见过我的面容，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裴元绍说：“离这里二十里有一座卧牛山。山上有一个关西人，姓周，名仓，两臂有千斤之力，肋骨宽阔，胡须卷曲，容貌十分雄伟；原本在黄巾张宝部下为将，张宝死后，聚集在山林中。他多次跟我说将军的盛名，只恨没有门路相见。” 关羽说：“绿林不是豪杰安身立命之处。你们今后可以各自弃邪归正，不要自陷困境。” 裴元绍下拜致谢。 正说话间，远远望见一彪人马赶来。裴元绍说：“这一定是周仓。” 关羽于是立马等待。果然看见一人，黑面长身，持枪骑马，带着众人来到；见到关羽，惊喜地说：“这是关将军啊！” 急忙下马，趴在道旁说：“周仓参拜。” 关羽说：“壮士在哪里曾见过关某？” 周仓说：“以前跟随黄巾张宝时，曾见过您的尊颜；只恨自己失身于贼党，没能跟随您。今日有幸拜见。希望将军不要嫌弃，收我为步卒，早晚为您执鞭牵马，我死也甘心！” 关羽见他心意十分诚恳，就对他说：“你要是跟随我，你手下的人怎么办？” 周仓说：“愿意跟随的就一起跟随；不愿意跟随的，听其自便。” 于是众人都说：“愿意跟随。” 关羽于是下马来到车前，向二位嫂嫂禀问。甘夫人说：“叔叔自从离开许都，一路独自走到这里，历经多少艰难，都未曾要军马相随。之前廖化想要投奔，叔叔既然拒绝了他，如今为何唯独收留周仓这些人呢？我们女流之辈见识浅薄，叔叔你自己斟酌。” 关羽说：“嫂嫂说得对。” 于是对周仓说：“不是关某寡情，无奈二位夫人不同意。你们暂且回到山中，等我寻到兄长，必定来招你们。” 周仓叩头禀告说：“我周仓本是一个粗莽之人，失身为盗；如今遇到将军，如同重见天日，怎能忍心再错过！要是带着众人相随不方便，可以让他们都跟随裴元绍去。我只身步行，跟随将军，即使万里之遥也绝不推辞！” 关羽再次把这话告诉二位嫂嫂。甘夫人说：“一两个人相随，不妨碍事情。” 关羽于是让周仓挑选一些人跟随裴元绍去。裴元绍说：“我也愿意跟随关将军。” 周仓说：“你要是去了，众人都会散去；暂且先权且统领他们。我跟随关将军去，只要有落脚的地方，就来接你。” 裴元绍怏怏不乐地告别。 周仓跟着关羽，往汝南进发。走了几天，远远望见一座山城。关羽问当地人：“这是什么地方？” 当地人说：“这叫古城。几个月前有一位将军，姓张，名飞，带领数十名骑兵来到这里，把县官赶走，占据了古城，招兵买马，囤积粮草。如今聚集了三五千人马，四周没有人敢来进犯。” 关羽高兴地说：“我弟弟自从徐州失散后，一直不知下落，没想到却在这里！” 于是让孙乾先入城通报，叫张飞前来迎接二位嫂嫂。 第56回：刘关张古城相聚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张飞在芒砀山中住了一个多月，因外出打探刘备的消息，偶然经过古城。 他进城借粮，县官不肯，张飞一怒之下，赶走了县官，夺了县印，占据城池，暂且安身。 这天，孙乾奉关羽之命，进城去见张飞。行完礼后，详细说道：“玄德离开了袁绍那里，前往汝南去了。如今云长从许都一路护送二位夫人来到这里，请将军出城迎接。”张飞听完，二话不说，随即披挂整齐，手持长矛上马，带领一千多人，径直出了北门。 孙乾十分惊讶，又不敢多问，只得跟随出城。关羽远远望见张飞赶来，喜不自胜，把刀交给周仓接过，拍马迎上前去。 只见张飞圆睁环眼，虎须倒竖，吼声如雷，挥矛就向关羽刺去。关羽大惊，连忙闪身躲开，说道：“贤弟为何如此？难道忘了桃园结义吗？”张飞大喝：“你既然无情无义，还有什么脸面来见我！”关羽问：“我怎么无情无义了？”张飞说：“你背叛兄长，投降曹操，还被封侯赐爵。如今又来骗我！我今天要与你拼个死活！”关羽说：“你原来不知道！其中缘由我也难以说清。现在二位嫂嫂在此，贤弟可以亲自问问她们。”二位夫人听到这话，掀起车帘喊道：“三叔为何如此？”张飞说：“嫂嫂们且住。先看我杀了这个负义之人，然后再请嫂嫂们进城。”甘夫人说：“二叔因为不知道你们的下落，所以暂时在曹操那里栖身。如今知道你哥哥在汝南，特地不顾险阻，送我们到这里。三叔可别误会了。”糜夫人说：“二叔在许都，原本也是出于无奈。”张飞说：“嫂嫂们别被他蒙骗了！忠臣宁死也不受屈辱。大丈夫哪有侍奉两个主公的道理！”关羽说：“贤弟可别冤枉我。”孙乾说：“云长特地来寻找将军。”张飞大喝：“你怎么也胡说！他哪有什么好心，肯定是来捉我的！”关羽说：“我要是来捉你，肯定会带着军队来。”张飞用手指着说：“那不是军队来了吗！”关羽回头一看，果然见尘土飞扬之处，一彪人马赶来。 风吹起旗号，正是曹军。张飞大怒道：“现在你还敢抵赖吗？”挺起丈八蛇矛就刺过来。 关羽急忙制止他说：“贤弟且慢。你看我斩杀来将，以此表明我的真心。”张飞说：“你要是真有真心，等我这里三通鼓敲完。你就要斩了来将！”关羽答应了。 不一会儿，曹军到了。为首一员将领，正是蔡阳，他挺刀纵马，大声喝道：“你杀了我的外甥秦琪，原来逃到了这里！我奉丞相之命，特地来捉拿你！”关羽二话不说，举刀便砍。 张飞亲自擂鼓。只见一通鼓还没敲完，关羽刀起之处，蔡阳的头已经落地。 众军士纷纷逃走。关羽活捉了一个执认旗的小卒，询问缘由。小卒禀告说：“蔡阳听说将军杀了他外甥，十分愤怒，要来河北与将军交战。丞相不肯，于是派他前往汝南攻打刘辟。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将军。”关羽听了，让小卒到张飞面前说明此事。 张飞把关羽在许都的事详细询问小卒，小卒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张飞这才相信。 正说着，忽然城中军士来报告：“城南门外有十几骑人马来得很急，不知道是什么人。”张飞心中起疑，便转到南门去查看，果然见十几骑人马，轻弓短箭而来。 这些人见到张飞，滚鞍下马。张飞一看，原来是糜竺、糜芳。张飞也下马与他们相见。 糜竺说：“自从徐州失散，我们兄弟二人逃难回乡。派人四处打听，得知云长投降了曹操，主公在河北；又听说简雍也投奔河北去了。只是不知道将军在这里。昨天在路上遇到一伙客人，说有一位姓张的将军，模样如此这般，如今占据着古城。我们兄弟估量着必定是将军，所以前来寻访。幸好得以相见！”张飞说：“云长兄和孙乾护送二位嫂嫂刚到，已经知道哥哥的下落了。”糜竺、糜芳十分高兴，一同来见关羽，并参拜二位夫人。 张飞于是迎接二位嫂嫂入城。到了衙门中坐定，二位夫人诉说关羽一路上的经历，张飞这才大哭起来，参拜关羽。 糜竺、糜芳也都伤感不已。张飞也诉说了自己分别后的事情，一面设宴庆贺。 第二天，张飞想和关羽一同前往汝南去见刘备。关羽说：“贤弟可保护二位嫂嫂，暂时住在这座城，等我和孙乾先去探听兄长的消息。”张飞答应了。 关羽与孙乾带领几个骑兵前往汝南。刘辟、龚都前来迎接，关羽便问：“皇叔在哪里？”刘辟说：“皇叔到这里住了几天，因为见兵力太少，又前往河北袁本初那里商议去了。”关羽听后怏怏不乐。 孙乾说：“不必忧虑。再辛苦一趟，仍旧前往河北，把消息报告给皇叔，然后一同到古城就可以了。”关羽依言，辞别刘辟、龚都，回到古城，把这件事告诉张飞。 张飞便想一同前往河北。关羽说：“有了这座城，便是我们安身的地方，不可轻易放弃。我还是和孙乾一同前往袁绍处，找到兄长，再来这里相会。贤弟可要坚守这座城。”张飞说：“兄长斩杀了他的颜良、文丑，怎么能去呢？”关羽说：“不妨事。我到那里会见机行事。”于是叫来周仓问道：“卧牛山裴元绍那里，一共有多少人马？”周仓说：“大约有四五百人。”关羽说：“我现在抄近路去寻找兄长。你可以前往卧牛山召集这一支人马，从大路上接应我们。”周仓领命而去。 关羽与孙乾只带了二十多个骑兵前往河北，快到边界时，孙乾说：“将军不可轻易进入，先在这里暂且歇息。等我先进去见皇叔，再另行商议。”关羽依言，先打发孙乾进去了，远远望见前面村子有一所庄院，便和随从到那里投宿。 庄内一位老翁拄着拐杖出来，与关羽施礼。关羽如实相告。老翁说：“我也姓关，名定。久闻大名，有幸得以拜见。”于是让两个儿子出来相见，热情款待关羽，关羽和随从都留在庄内。 孙乾单人匹马进入冀州去见刘备，详细说了前面的事情。刘备说：“简雍也在这里，可以暗中请他来一同商议。”不一会儿，简雍来了，与孙乾相见完毕，共同商议脱身之计。 简雍说：“主公明天去见袁绍，就说要前往荆州，说服刘表共同攻打曹操，便可趁机离开。”刘备说：“此计甚好！但你能跟随我一起去吗？”简雍说：“我也自有脱身的办法。”商议已定。 第二天，刘备进去见袁绍，禀告说：“刘景升镇守荆襄九郡，兵精粮足，应该与他相约，共同攻打曹操。”袁绍说：“我曾经派使者去约他，无奈他不肯听从。”刘备说：“此人与我是同宗，我去劝说他，他必定不会推辞。”袁绍说：“要是能得到刘表，胜过刘辟多了。”于是让刘备前往。 袁绍又说：“最近听说关云长已经离开了曹操，想来河北；我要杀了他，为颜良、文丑报仇！”刘备说：“明公之前想用他，所以我才召他来。如今为何又要杀他呢？况且颜良、文丑就如同两只鹿，云长却是一只猛虎：失去两只鹿却得到一只猛虎，有什么可遗憾的呢？”袁绍笑着说：“我其实是喜爱他，所以才开玩笑。你可以再派人去召他，让他快点来。”刘备说：“马上派孙乾去召他就可以。”袁绍很高兴，听从了刘备的建议。 刘备出来后，简雍进言说：“玄德此次前去，必定不会回来了。我愿意和他一同前往：一来一起劝说刘表，二来监视玄德。”袁绍认为他说得对，便让简雍和刘备一同前往。 郭图劝谏袁绍说：“刘备前去劝说刘辟，未见成效；如今又让他和简雍一同前往荆州，必定不会回来了。”袁绍说：“你不要多疑，简雍自有见识。”郭图叹息着出去了。 刘备先让孙乾出城，回报关羽；一面与简雍辞别袁绍，上马出城。走到边界，孙乾前来迎接，一同前往关定的庄上。 关羽出门迎接下拜，拉着手痛哭不止。关定带着两个儿子在草堂前下拜。 刘备询问他们的姓名。关羽说：“此人与我同姓，有两个儿子：长子关宁，学习文学；次子关平，学习武艺。”关定说：“如今我想让次子跟随关将军，不知他肯不肯收留？”刘备说：“他今年多大了？”关定说：“十八岁了。”刘备说：“既然承蒙长者厚意，我弟弟还没有儿子，如今就把贤郎当作他的儿子，如何？”关定十分高兴，便让关平拜关羽为父，称呼刘备为伯父。 刘备担心袁绍追来，急忙收拾出发。关平跟着关羽，一起起身。关定送了一程后回去了。 关羽让人取道前往卧牛山。正走着，忽然看见周仓带着几十个人，身上带伤而来。 关羽带着他去见刘备。询问他为何受伤，周仓说：“我还没到卧牛山之前，先有一员将领单人匹马而来，与裴元绍交锋，只一个回合，就刺死了裴元绍，把他的人全部招降，占据了山寨。我到那里去招人时，只有这几个人过来，其余的人都害怕，不敢擅自离开。我不服气，与那员将领交战，被他连续打败几次，身上中了三枪。所以来向主公报告。”刘备说：“此人长得什么模样？姓甚名谁？”周仓说：“极其雄壮，不知道姓名。”于是关羽纵马在前，刘备在后，径直前往卧牛山。 周仓在山下叫骂，只见那员将领全副披挂，持枪催马，带领众人下山。 刘备连忙挥鞭出马，大叫：“来的莫非是子龙吗？”那员将领见了刘备，滚鞍下马，拜倒在路旁。 原来果然是赵子龙。刘备、关羽都下马相见，询问他为何来到这里。赵云说：“我自从与使君分别后，没想到公孙瓒不听人劝，以致兵败自1焚，袁绍多次招揽我，我觉得袁绍也不是用人之人，所以没有前往。后来想去徐州投奔使君，又听说徐州失守，云长已经归降曹操，使君又在袁绍那里。我几次想来投奔，又怕袁绍怪罪。四海飘零，没有容身之地。之前偶然经过这里，正好遇到裴元绍下山来想夺我的马，我便杀了他，借此安身。最近听说翼德在古城，想去投奔他，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如今有幸遇到使君！”刘备十分高兴，诉说从前的事情。 关羽也诉说了之前的事。刘备说：“我初次见到子龙，便有留恋不舍之情。如今有幸再次相遇！”赵云说：“我奔走四方，选择明主侍奉，没有遇到像使君这样的人。如今能够相随，平生心愿得以实现。即使肝脑涂地，也没有遗憾。”当天就烧毁山寨，率领众人，全部跟随刘备前往古城。 张飞、糜竺、糜芳迎接他们入城，各自相互拜见诉说。二位夫人详细说了关羽的事情，刘备感叹不已。 于是杀牛宰马，先拜谢天地，然后犒劳全军。刘备见兄弟重新相聚，将佐没有缺失，又新得了赵云，关羽又得了关平、周仓二人，欢喜无比，连续饮酒数日。 后人有诗称赞道：“当时手足似瓜分，信断音稀杳不闻。今日君臣重聚义，正如龙虎会风云。”此时刘备、关羽、张飞、赵云、孙乾、简雍、糜竺、糜芳、关平、周仓率领马步军校共四五千人。 刘备想放弃古城去镇守汝南，恰好刘辟、龚都派人来邀请。于是就起兵前往汝南驻扎，招兵买马，慢慢谋划进取之事，这里暂且不表。 袁绍见刘备不回来，大怒，想要起兵讨伐他。郭图说：“刘备不足为虑。曹操才是强劲的敌人，不可不除。刘表虽然占据荆州，但并不强大。江东的孙伯符威镇三江，地连六郡，谋臣武士众多，可以派人去结交他，共同攻打曹操。”袁绍听从了他的话，立即写信派陈震为使者，去会见孙策。 正是：只因河北英雄去，引出江东豪杰来。 第57回：孙策的风云历程与变故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且说孙策称霸江东后，兵强马壮，粮草充足。建安四年，他攻打庐江，击败刘勋，派虞翻带着檄文前往豫章，豫章太守华歆投降。 从此，孙策声势大振，便派张纮前往许昌向朝廷上表报捷。曹操得知孙策势力强盛，感叹道：“这小狮儿难以与他争锋啊！”于是将曹仁的女儿许配给孙策的幼弟孙匡，两家结为姻亲。 曹操把张纮留在许昌。孙策请求担任大司马，曹操没有答应。孙策心中怀恨，时常有袭击许都的想法。 这时，吴郡太守许贡，暗中派使者前往许都给曹操上书。信的大致内容是：“孙策勇猛善战，与项羽相似。朝廷应该表面上给予他荣耀和恩宠，召他到京城；不能让他在外镇守，以免留下后患。”使者带着书信渡江时，被江边的防守将士抓获，押送到孙策那里。 孙策看了书信后大怒，斩杀了使者，又派人假意请许贡来议事。许贡来了之后，孙策拿出书信给他看，呵斥道：“你想把我置于死地吗！”命令武士将许贡绞死。 许贡的家属都四处逃散。许贡有三个家客，一心想为许贡报仇，只恨没有机会。 一天，孙策率领军队在丹徒的西山打猎，惊起一头大鹿，孙策纵马追上山去。 正追赶时，只见树林中有三个人手持长枪、背着弓箭站在那里。孙策勒住马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他们回答说：“我们是韩当的军士。在这里射鹿。”孙策刚要举鞭前行，其中一人拿起长枪就朝孙策左腿刺去。 孙策大惊，急忙取出佩剑从马上砍去，没想到剑刃突然掉落，只剩下剑柄在手中。 另一人早已拉弓搭箭射来，正中孙策面颊。孙策拔出脸上的箭，拿起弓回射放箭之人，那人应弦倒地。 剩下两人举枪向孙策乱刺，大叫道：“我们是许贡的家客，特地来为主人报仇！”孙策没有别的武器，只能用弓抵挡，一边抵挡一边后退。 这两人拼死进攻，毫不退缩。孙策身上被刺中数枪，马也受了伤。正在危急之时，程普带着几个人赶到。 孙策大叫：“杀贼！”程普带领众人一起上前，将许贡的家客砍成肉泥。 再看孙策，已是血流满面，受伤极重，于是用刀割下衣服，包扎伤口，救回吴会养伤。 后人有诗赞许贡的三个家客：“孙郎智勇冠江湄，射猎山中受困危。许客三人能死义，杀身豫让未为奇。”孙策受伤回到吴会，派人寻找华佗来医治。 不想华佗已经前往中原，只有他的徒弟在吴地，便让他徒弟治疗。徒弟说：“箭头有毒，毒素已经入骨。必须静养一百天，才能没有危险。如果发怒冲动，这伤口就难以治愈。”孙策生性最为急躁，恨不得马上就痊愈。 调养到二十多天时，忽然听说张纮有使者从许昌回来，孙策唤来使者询问。 使者说：“曹操非常惧怕主公；他帐下的谋士，也都很敬服主公；只有郭嘉不服。”孙策问：“郭嘉曾说过什么？”使者不敢说。 孙策发怒，坚持追问。使者只得如实相告：“郭嘉曾对曹操说主公不值得惧怕：行事轻率且没有防备，性情急躁又缺少谋略，不过是匹夫之勇罢了，日后必定会死在小人手里。”孙策听后，大怒道：“匹夫怎敢这样预料我！我发誓要夺取许昌！”于是不等伤口痊愈，便要商议出兵之事。 张昭劝谏道：“医生告诫主公要静养一百天不能行动，如今为何因为一时的愤怒，而轻视自己万金之躯呢？”正说着，忽然报告说袁绍派使者陈震来了。 孙策唤他进来询问。陈震详细说明了袁绍想与东吴结盟作为外援，共同攻打曹操。 孙策十分高兴，当天就在城楼上召集众将，设宴款待陈震。饮酒之时，忽然看见众将相互交头接耳，纷纷下楼。 孙策奇怪地问是什么原因，左右的人说：“有个于神仙，现在从楼下经过，众将想去拜见他。”孙策起身凭栏观看，只见一个道人，身披鹤氅，手持藜杖，站在路中，百姓都焚香伏地而拜。 孙策发怒道：“这是什么妖人？快给我抓来！”左右的人禀告说：“此人姓于，名吉，住在东方，往来于吴会一带，广泛施符水，救治百姓的各种病症，没有不灵验的。当世之人都称他为神仙，不可轻易亵渎。”孙策更加愤怒，喝道：“快把他抓来！违抗命令的斩首！”左右的人不得已，只得下楼，簇拥着于吉来到楼上。 孙策叱责道：“狂道怎么敢蛊惑人心！”于吉说：“贫道是琅琊宫的道士，顺帝时曾进山采药，在阳曲泉水边得到神书，名叫《太平青领道》，一共有一百多卷，都是治疗人们疾病的方术。贫道得到此书后，一心代天宣化，普救万民，从未收取过别人一毫一厘的财物，怎么会蛊惑人心呢？”孙策说：“你一点东西都不收取，那衣服饮食，从哪里来？你就是黄巾张角之流，如今若不诛杀，必定成为后患！”叱令左右将其斩首。 张昭劝谏道：“于道人在江东几十年，并没有什么过错，不可杀害他。”孙策说：“这种妖人，杀了他，与杀猪狗有什么不同！”众官都苦苦劝谏，陈震也加以劝说。 孙策怒气未消，下令暂且将于吉囚禁在狱中。众官都散去了。陈震回到馆驿休息。 孙策回到府中，早有内侍把这件事告诉了孙策的母亲吴太夫人。夫人把孙策唤到后堂，对他说：“我听说你将于神仙关进了监狱。这个人经常医治百姓的疾病，军民都很敬仰他，不可加害。”孙策说：“这是个妖人，能用妖术迷惑众人，不可不除！”夫人再三劝解。 孙策说：“母亲不要听外人乱说，孩儿自有处置。”于是出去唤来狱吏，要提于吉来审问。 原来狱吏都敬重信服于吉，于吉在狱中时，他们都去掉了他的枷锁；等到孙策要提人，才给他戴上枷锁带出来。 孙策查访得知后大怒，严厉斥责狱吏，仍然将于吉戴上枷锁关进监狱。 张昭等几十人，联名写了状子，拜求孙策，请求保全于吉。孙策说：“你们都是读书人，怎么这么不明事理？以前交州刺史张津，听信邪教，鼓瑟焚香，经常用红帕裹头，自称可以助长军队的威风，后来竟然被敌军所杀。这样的事毫无益处，你们自己还没有醒悟罢了。我要杀于吉，正是为了禁止邪恶，让众人觉醒。”吕范说：“我向来知道于道人能够祈风求雨。如今正值天旱，为何不让他祈雨来赎罪呢？”孙策说：“我且看看这个妖人有什么能耐。”于是命令从狱中提出于吉，打开他的枷锁，让他登上祭坛求雨。 于吉领命，立即沐浴更衣，用绳子将自己捆绑在烈日之下。观看的百姓挤满了街道。 于吉对众人说：“我祈求三尺甘霖，来拯救万民，然而我终究免不了一死。”众人说：“如果真有灵验，主公必然会敬服。”于吉说：“气数已到，恐怕难以逃脱。”不一会儿，孙策亲自来到祭坛下令：“如果到午时还没有雨，就将于吉烧死。”先让人堆积干柴等候。 快到午时的时候，狂风突然刮起。风过后，四周阴云渐渐聚合。孙策说：“时间已经快到午时了，只有阴云，却没有甘雨，这就是个妖人！”叱令左右将于吉扛上柴堆，四下点火，火焰随风而起。 忽然看见一道黑烟冲上天空，一声巨响，雷电齐发，大雨倾盆而下。顷刻之间，街市变成了河流，溪涧都涨满了水，足有三尺深的雨水。 于吉仰卧在柴堆之上，大喝一声，云收雨停，太阳又露了出来。于是众官和百姓，一起将于吉从柴堆上扶下来，解去绳索，再次下拜称谢。 孙策看见官民都在水中下拜，不顾衣服被淋湿，顿时勃然大怒，叱责道：“晴雨是天地的定数，妖人偶有机缘，你们怎么能如此迷惑！”抽出宝剑命令左右赶快将于吉斩首。 众官极力劝谏，孙策发怒道：“你们都想跟从于吉造1反吗！”众官于是不敢再说话。 孙策叱令武士将于吉一刀砍下头来。只见一道青气，朝东北方向飘去了。 孙策命令将他的尸体挂在集市上示众，以正妖妄之罪。 第58回：孙策离世，江东局势变迁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当晚风雨交加，到了清晨，于吉的尸首不见了。守尸的军士报告给孙策。孙策发怒，想要杀掉守尸的军士。忽然看见一个人从堂前缓缓走来，一看，竟然是于吉。孙策大怒，正要拔剑砍他，忽然昏倒在地。左右急忙把他救到卧室内，过了半晌才苏醒过来。吴太夫人来看望孙策的病情，对孙策说：“我儿屈杀了神仙，所以招来这场灾祸。” 孙策笑着说：“孩儿自幼跟随父亲出征，杀人如麻，何曾有因杀人而惹祸的道理？如今杀了妖人，正是杜绝大祸，怎么反而会给我带来灾祸呢？” 夫人说：“因为你不信，才导致这样；现在可以做善事来消灾祈福。” 孙策说：“我的命运由天决定，妖人绝不能给我带来灾祸。何必祈福消灾呢！” 夫人料想劝也没用，于是自己让左右的人暗中做善事来化解灾祸。当晚二更时分，孙策躺在内宅，忽然阴风骤起，灯灭了又亮起来。在灯影之下，看见于吉站在床前。孙策大喝道：“我平生发誓要诛杀妖妄之人，以平定天下！你既然已成阴鬼，怎敢靠近我！” 拿起床头的剑向于吉扔去，忽然又不见了。吴太夫人听说此事，更加忧愁烦闷。孙策于是带病勉强行动，以宽慰母亲的心。母亲对孙策说：“圣人说：‘鬼神的功德，真是盛大啊！’又说：‘向天地神灵祈祷。’鬼神之事，不可不信。你屈杀了于先生，岂能没有报应？我已经让人在郡中的玉清观设醮，你可以亲自去拜祭祈祷，自然就会平安无事。” 孙策不敢违抗母亲的命令，只得勉强乘坐轿子到玉清观。道士迎进来，请孙策焚香，孙策焚香却不拜谢。忽然香炉中的烟袅袅升起，凝聚成一座华盖，上面端坐着于吉。孙策发怒，唾骂于吉；离开殿宇，又看见于吉站在殿门口，怒目注视着孙策。孙策回头对左右的人说：“你们看到妖鬼了吗？” 左右的人都说没看见。孙策更加愤怒，拔出佩剑向于吉扔去，一个人被剑击中倒下。众人一看，是前几天动手杀于吉的小卒，被剑砍入脑袋，七窍流血而死。孙策命令把尸体扛出去埋葬。等到出了道观，又看见于吉走进观门。孙策说：“这道观也是藏妖的地方！” 于是坐在观前，命令五百名武士拆毁道观。武士们刚上屋顶揭瓦，却看见于吉站在屋顶上，往下扔瓦片。孙策大怒，传令把本观的道士全部赶走，放火烧毁殿宇。火燃起的时候，又看见于吉站在火光之中。孙策愤怒地回到府中，又看见于吉站在府门前。孙策于是不进府，随即点起三军，出城在城外扎营，传唤众将商议，想要起兵帮助袁绍夹攻曹操。众将都说：“主公身体不适，不可轻易行动。等身体康复了，再出兵也不迟。” 当晚孙策在营寨内住宿，又看见于吉披头散发地前来。孙策在帐中不停地叱喝。第二天，吴太夫人传命，召孙策回府。孙策于是回去见母亲。夫人见孙策面容憔悴，哭着说：“我儿模样都变了！” 孙策拿起镜子自己照，果然看见自己形容十分消瘦，不觉大惊，对左右的人说：“我怎么憔悴成这样了呢？” 话还没说完，忽然看见于吉出现在镜子里。孙策拍着镜子大叫一声，金疮迸裂，昏死在地。夫人让人把他扶进卧室内。过了一会儿苏醒过来，自己叹息说：“我活不长了！” 随即召来张昭等众人，以及弟弟孙权，到卧榻前，嘱咐说：“如今天下大乱，凭借吴越的民众，三江的险固，大有可为。子布等人希望好好辅佐我的弟弟。” 于是把印绶交给孙权说：“如果带领江东的民众，在两军阵前决断战机，与天下人争雄，你不如我；选拔贤能任用人才，让他们各自尽力保卫江东，我不如你。你应该念及父兄创业的艰难，好好谋划！” 孙权大哭，拜谢接受印绶。孙策对母亲说：“孩儿寿命已尽，不能再侍奉慈母。现在把印绶交给弟弟，希望母亲早晚教导他。父兄的旧部，千万不要轻视怠慢。” 母亲哭着说：“恐怕你弟弟年幼，不能担当大事，这可怎么办呢？” 孙策说：“弟弟的才能胜过我十倍，足以担当大任。如果内部事务有不决断的，可问张昭；外部事务有不决断的，可问周瑜。可惜周瑜不在这里，不能当面嘱咐他！” 又唤来各位弟弟嘱咐说：“我死后，你们一起辅佐仲谋。宗族中如果有敢心生异心的，大家共同诛杀他；骨肉相残叛逆的，不得进入祖坟安葬。” 各位弟弟哭着领命。又唤来妻子乔夫人对她说：“我与你不幸中途分别，你必须孝顺奉养婆婆。早晚你妹妹来见你，可嘱咐她转告周郎，尽心辅佐我弟弟，不要辜负我平日与他相知的情谊。” 说完，便闭上眼睛去世了。年仅二十六岁。后人有诗称赞道：“独战东南地，人称小霸王。运筹如虎踞，决策似鹰扬。威镇三江靖，名闻四海香。临终遗大事，专意属周郎。” 孙策死后，孙权在床前哭倒。张昭说：“现在不是将军哭泣的时候。应该一方面办理丧事，一方面处理军国大事。” 孙权这才止住眼泪。张昭让孙静料理丧事，请孙权出堂，接受文武官员的拜见祝贺。孙权生得方脸大口，碧眼紫须。从前汉朝使者刘琬到吴地，见过孙家兄弟，于是对人说：“我看遍孙氏兄弟，虽然个个才华出众，但都福分不长。只有仲谋形貌奇伟，骨骼不凡，是大贵之相，而且能享高寿，其他人都比不上他。” 当时孙权继承孙策的遗命，掌管江东事务。事务还未料理妥当，有人报告说周瑜从巴丘带兵回到吴地。孙权说：“公瑾回来了，我就没有忧虑了。” 原来周瑜驻守巴丘，听说孙策中箭受伤，因此回来问候；快到吴郡时，听说孙策已经去世，所以星夜赶来奔丧。当时周瑜在孙策灵柩前哭拜。吴太夫人出来，把孙策遗嘱的话告诉周瑜，周瑜伏地拜倒说：“怎敢不效犬马之力，拼死效劳！” 过了一会儿，孙权进来。周瑜拜见完毕，孙权说：“希望公瑾不要忘记先兄的遗命。” 周瑜叩头说：“愿肝脑涂地，报答知己之恩。” 孙权说：“如今继承父兄的基业，应该用什么策略来守住它呢？” 周瑜说：“自古以来，得人心者昌盛，失人心者灭亡。如今之计，必须寻求高明远见的人来辅佐，然后江东才能安定。” 孙权说：“先兄遗言：内部事务托付给子布，外部事务全靠公瑾。” 周瑜说：“子布是贤达之士，足以担当大任。我没有才能，恐怕辜负了托付的重任，愿推荐一个人来辅佐将军。” 孙权问是谁。周瑜说：“姓鲁，名肃，字子敬，是临淮东川人。此人胸怀韬略，腹有计谋。早年丧父，侍奉母亲极为孝顺。他家非常富有，曾经散财救济贫困之人。我做居巢长的时候，带领几百人经过临淮，因为缺粮，听说鲁肃家有两仓米，各有三千斛，于是前往求助。鲁肃当即指着一仓米相赠，他就是如此慷慨。他平生喜好击剑骑射，寓居在曲阿。祖母去世后，他回到东城安葬。他的朋友刘子扬想约他去巢湖投奔郑宝，鲁肃还在犹豫没有前往。现在主公可以赶快召他来。” 孙权非常高兴，立即命令周瑜去聘请鲁肃。 周瑜奉命亲自前往，见到鲁肃，行完礼后，详细说明了孙权仰慕他的心意。鲁肃说：“最近刘子扬约我去巢湖，我打算前往。” 周瑜说：“从前马援对光武帝说：当今之世，不只是君主选择臣子，臣子也选择君主。如今我们孙将军亲近贤才，礼待士人，接纳奇才异士，世间罕有。您不必另做打算，只和我一起投奔东吴就对了。” 鲁肃听从了他的话，于是和周瑜一起来见孙权。孙权非常敬重他，与他谈论，一整天都不知疲倦。一天，众官都散去，孙权留下鲁肃一起饮酒，到了晚上，两人同榻而眠，脚对着脚。半夜，孙权问鲁肃说：“如今汉室倾危，四方纷乱；我继承父兄的基业，想要成就齐桓公、晋文公那样的霸业，您将如何教导我呢？” 鲁肃说：“从前汉高祖想要尊奉义帝却没能做到，是因为项羽为害。如今的曹操可比作项羽，将军怎么能成为齐桓公、晋文公呢？我私下认为汉室不可能复兴，曹操也不可能立刻除掉。为将军考虑，只有占据江东，以观察天下的形势变化。现在趁着北方事务繁多，剿灭黄祖，进攻刘表，占据长江的尽头并据守；然后称帝，以谋取天下：这是汉高祖的大业。” 孙权听了非常高兴，披上衣服起身道谢。第二天，厚赠鲁肃，并把衣服帏帐等物品赐给鲁肃的母亲。 鲁肃又推荐一个人给孙权：此人博学多才，侍奉母亲极为孝顺；复姓诸葛，名瑾，字子瑜，是琅琊南阳人。孙权把他当作上宾。诸葛瑾劝孙权不要与袁绍通好，暂且顺从曹操，然后等待时机图谋。孙权依言，于是派陈震回去，写信拒绝袁绍。且说曹操听说孙策已死，想要起兵攻打江南。侍御史张纮劝谏说：“趁着别人办丧事去讨伐，既不是正义之举；如果不能取胜，还会抛弃友好关系结下仇怨：不如趁机好好对待他。” 曹操认为他说得对，于是立即奏请封孙权为将军，兼领会稽太守；随即任命张纮为会稽都尉，带着印绶前往江东。孙权非常高兴，又得到张纮回到吴地，立即命令他与张昭共同处理政事。张纮又向孙权推荐一个人：此人姓顾，名雍，字元叹，是中郎蔡邕的徒弟；他为人少言寡语，不饮酒，严厉正直。孙权任命他为丞，代理太守事务。从此孙权威震江东，深得民心。且说陈震回去见袁绍，详细说：“孙策已死，孙权继位。曹操封他为将军，与他结为外援了。” 袁绍大怒，于是发动冀州、青州、幽州、并州等地的人马七十多万，再次来攻打许昌。正是：江南兵革方休息，冀北干戈又复兴。 第59回：官渡之战前夕的风云激荡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且说袁绍起兵，向官渡进发。夏侯惇发信告急。曹操率领七万大军，前去迎敌，留下荀彧镇守许都。 袁绍的军队即将出发时，田丰从狱中上书劝谏说：“如今应当静静防守，等待天时，不可贸然发动大军，恐怕会有不利。”逢纪进谗言说：“主公发动仁义之师，田丰怎么能说出这种不吉利的话！”袁绍因此发怒，想要斩杀田丰。 众官求情才得以免死。袁绍恨恨地说：“等我打败曹操，再依法惩治他的罪行！”于是催促军队进发，军旗遍野，刀剑如林。 行军到阳武，安下营寨。沮授说：“我军虽然人数众多，但勇猛程度不及敌军；敌军虽然精锐，但粮草不如我军。敌军没有粮草，利于速战速决；我军有粮草，应该暂且缓慢防守。如果能拖延时间，那么敌军不战自败。”袁绍发怒说：“田丰动摇我军军心，我回来后一定要杀了他。你怎么敢又这样说！”叱令左右：“把沮授锁禁在军中，等我打败曹操之后，和田丰一起治罪！”于是下令，将七十万大军，在东西南北，四周安营扎寨，连绵九十多里。 细作探听到虚实，报告到官渡。曹军刚到，听到这个消息都很恐惧。曹操与众谋士商议。 荀攸说：“袁绍的军队虽然多，但不足为惧。我军都是精锐之士，无不以一当十。只是利于速战。如果拖延时间，粮草不够，那就令人担忧了。”曹操说：“你所说的正合我意。”于是传令军队击鼓呐喊前进。 袁绍的军队前来迎战，两边排成阵势。审配调拨一万弩手，埋伏在两翼；五千弓箭手，埋伏在门旗内：约定炮响一齐放箭。 三通鼓罢，袁绍头戴金盔，身穿金甲，外披锦袍，腰系玉带，立马阵前。 左右排列着张郃、高览、韩猛、淳于琼等将领。军旗、符节、斧钺，十分严整。 曹阵上门旗打开，曹操骑马而出。许褚、张辽、徐晃、李典等，各持兵器，前后簇拥护卫。 曹操用马鞭指着袁绍说：“我在天子面前，保奏你为大将军，如今为何叛乱？”袁绍发怒说：“你名义上是汉朝丞相，实际上是汉朝的贼子！罪恶滔天，比王莽、董卓还厉害，竟然反而诬陷别人叛乱！”曹操说：“我如今奉诏讨伐你！”袁绍说：“我奉衣带诏讨伐贼子！”曹操大怒，派张辽出战。 张郃跃马前来迎战。两将争斗了四五十回合，不分胜负。曹操见了，暗暗称奇。 许褚挥刀纵马，直接出去助战。高览挺枪接住。四员将领捉对厮杀。曹操命令夏侯惇、曹洪，各率领三千军队，一齐冲击敌军阵营。 审配见曹军来冲阵，便下令放起号炮：两边万弩齐发，中军内弓箭手一齐拥出阵前乱射。 曹军如何抵挡得住，往南急忙逃走。袁绍驱兵掩杀，曹军大败，全部退到官渡。 袁绍移军逼近官渡下寨。审配说：“如今可以拨十万兵力守卫官渡，在曹操的营寨前筑起土山，让军人往下对着营寨放箭。曹操如果放弃这里离开，我们夺得这个隘口，许昌就可以攻破了。”袁绍听从了他的建议，在各寨内挑选精壮军人，拿着铁锹、土筐，一起来到曹操的寨边，垒土成山。 曹营内看到袁军堆筑土山，想要出去冲突，被审配的弓弩手挡住咽喉要路，无法前进。 十天之内，筑起五十多座土山，上面立起高耸的望楼，分拨弓弩手在上面射箭。 曹军十分恐惧，都顶着遮箭牌防守。土山上一声梆子响，箭如雨下。曹军都蒙着盾牌伏地，袁军呐喊嘲笑。 曹操见军队慌乱，召集众谋士问计。刘晔进言说：“可以制作发石车来破敌。”曹操让刘晔进献车的样式，连夜制造发石车几百辆，分布在营墙内，正对着土山上的云梯。 等到弓箭手射箭时，营内一齐拉动石车，炮石飞空，往上乱打。袁军无处躲避，弓箭手死伤无数。 袁军都称这种车为 “霹雳车”。因此袁军不敢登高射箭。审配又献上一计：让军人用铁锹暗中挖掘地道，一直通到曹营内，称为 “掘子军”。曹兵望见袁军在山后挖掘土坑，报告给曹操。曹操又向刘晔问计。 刘晔说：“这是袁军不能从正面进攻，就从暗中进攻，挖掘地道，想从地下进入营寨。”曹操问：“用什么办法抵御呢？”刘晔说：“可以围绕营寨挖掘长沟，那么他们的地道就没用了。”曹操连夜派兵挖掘长沟。 袁军挖掘地道到沟边，果然无法进入，白白耗费军力。曹操坚守官渡，从八月开始，到九月底，军力渐渐疲乏，粮草供应不上。 他想要放弃官渡退回许昌，犹豫不决，于是写信派人送到许昌询问荀彧。 荀彧写信回复他。信的大致内容是：“承蒙您的命令，让我决定进退的疑惑。我认为袁绍把全部人马聚集在官渡，想要与您决一胜负，您以最弱的力量对抗最强的力量，如果不能克制，必定会被他利用：这是天下的重大时机。袁绍的军队虽然多，但不会使用；凭借您的神武明哲，有什么事情办不成！如今军队的物资虽然少，但还不像楚汉在荥阳、成皋之间的时候。您如今划地而守，扼住他的咽喉使他不能前进，等到他情况暴露，势力衰竭，必定会有变故。这是使用奇谋的时候，绝对不能错过。希望您明察。”曹操收到信非常高兴，命令将士全力死守。 袁绍的军队大约后退了三十多里，曹操派将领出营巡逻侦察。徐晃的部将史涣抓获袁军的细作，押来见徐晃。 徐晃询问袁军的虚实。细作回答说：“大将韩猛早晚要运送粮草到军前接济，先让我们探路。”徐晃便把这件事报告给曹操。 荀攸说：“韩猛不过是有匹夫之勇罢了。如果派一人带领数千轻骑兵，在半路袭击他，截断他的粮草，袁绍的军队自然就会大乱。”曹操问：“谁可以前往？”荀攸说：“就派徐晃去可以。”曹操于是派徐晃带领史涣以及所部兵马先出发，然后让张辽、许褚带兵救援接应。 当夜韩猛押送数千辆粮车，送往袁绍的营寨。正走着，山谷内徐晃、史涣带领军队截住去路。 韩猛飞马来战，徐晃接住厮杀。史涣便杀散运粮的民夫，放火焚烧粮车。 韩猛抵挡不住，拨回马逃走。徐晃催军烧尽辎重。袁绍军中，望见西北方向起火，正惊疑间，败军跑来报告：“粮草被劫！”袁绍急忙派张郃、高览去拦截大路，正好遇到徐晃烧粮回来，正要交锋，背后张辽、许褚的军队赶到。 两下夹攻，杀散袁军，四将合兵一处，回到官渡寨中。曹操非常高兴，重重奖赏犒劳。 又分兵在寨前扎营，形成掎角之势。 第60回：官渡之战的关键转折与胜负定局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且说韩猛带着败军回到营寨，袁绍大怒，想要斩杀韩猛，众官求情才得以免死。审配说：“行军打仗以粮食最为重要，不可不用心提防。乌巢是屯放粮草的地方，必须派重兵把守。” 袁绍说：“我的计策已经确定。你可以回邺都监督粮草，不要让粮草短缺。” 审配领命而去。袁绍派遣大将淳于琼，带领督将眭元进、韩莒子、吕威璜、赵睿等，率领两万人马，守卫乌巢。那淳于琼性情刚烈，喜好饮酒，军士大多畏惧他；到了乌巢之后，整天与各位将领聚在一起喝酒。且说曹操军粮告急，急忙派使者前往许昌，让荀彧赶紧筹办粮草，星夜送到军前接济。使者带着书信前往，走了不到三十里，被袁军捉住，捆绑起来去见谋士许攸。那许攸字子远，年轻时曾与曹操是朋友，此时在袁绍处担任谋士。当下搜出使者携带的曹操催粮的书信，直接来见袁绍说：“曹操在官渡屯兵，与我们相持已久，许昌必定空虚；如果分一支军队星夜袭击许昌，那么许昌可以攻下，曹操也可以擒获。如今曹操粮草已尽，正可趁此机会，两路夹击他。” 袁绍说：“曹操诡计多端，这封信是诱敌之计。” 许攸说：“如今若不采取行动，日后必将反受其害。” 正说着，忽然有使者从邺郡来，呈上审配的书信。信中先说起运粮的事；后面又说许攸在冀州时，曾经大肆收受民间财物，还纵容子侄辈多征收赋税，钱粮都落入自己腰包，如今已经把他的子侄收押入狱了。袁绍看信后大怒说：“你这个品行不端的匹夫！还有脸在我面前献计！你与曹操有旧交情，想必现在也收受了他的财物，做他的奸细，来哄骗我的军队！本应斩首，现在暂且把你的头寄在脖子上！赶紧出去，今后不许再相见！” 许攸出去后，仰天叹息说：“忠言逆耳，这小子不值得与他谋划大事！我的子侄已经遭到审配的陷害，我还有什么脸面再见冀州的人呢！” 于是想要拔剑自刎。左右的人夺下他的剑劝说道：“您何必轻生到这种地步？袁绍听不进直言，日后必定会被曹操擒获。您既然与曹公有旧交情，为何不弃暗投明呢？” 就这两句话，点醒了许攸；于是许攸径直去投奔曹操。后人有诗感叹道：“本初豪气盖中华，官渡相持枉叹嗟。若使许攸谋见用，山河争得属曹家？” 许攸悄悄走出营寨，径直前往曹营，被守路的军士捉住。许攸说：“我是曹丞相的老朋友，快给我通报，就说南阳许攸来求见。” 军士急忙报告到营寨中。当时曹操刚刚解衣准备歇息，听说许攸私奔到营寨，非常高兴，来不及穿上鞋子，光着脚出去迎接，远远看见许攸，拍手欢笑，拉着他的手一起进入营帐，曹操先向许攸下拜。许攸慌忙扶起他说：“您是汉朝丞相，我只是一介平民，为何如此谦恭？” 曹操说：“您是我的老朋友，我怎敢因为名爵而区分彼此高低呢！” 许攸说：“我没能选择好主公，屈身于袁绍麾下，进言他不听，计策他不用，如今特地离开他来见老朋友。希望您能收留我。” 曹操说：“子远肯来，我的大事就有希望了！希望您立刻教我打败袁绍的计策。” 许攸说：“我曾经建议袁绍派轻骑兵乘虚袭击许都，前后夹攻。” 曹操大惊说：“如果袁绍采用了您的建议，我的大事就败了。” 许攸说：“您如今军中粮草还能支撑多久？” 曹操说：“可以支撑一年。” 许攸笑着说：“恐怕未必。” 曹操说：“能支撑半年。” 许攸拂袖起身，快步走出营帐说：“我诚心来投奔，您却如此欺骗我，这哪里是我所期望的！” 曹操挽留他说：“子远不要生气，容我实话实说：军中粮草实际上只能支撑三个月了。” 许攸笑着说：“世人都说孟德是奸雄，如今果然如此。” 曹操也笑着说：“难道没听说过兵不厌诈吗！” 于是贴近许攸耳边低声说：“军中只有这个月的粮草了。” 许攸大声说：“别瞒我了！粮草已经耗尽了！” 曹操惊讶地说：“您怎么知道的？” 许攸于是拿出曹操给荀彧的书信给他看，说：“这封信是谁写的？” 曹操惊讶地问：“您从哪里得到的？” 许攸把抓获使者的事情告诉了他。曹操拉着他的手说：“子远既然念及旧交情而来，希望您马上能教我良策。” 许攸说：“明公以孤军对抗大敌，却不寻求速胜的方法，这是自取灭亡之道。我有一计，不出三天，让袁绍的百万大军不战自败。明公还愿意听吗？” 曹操高兴地说：“愿意听听良策。” 许攸说：“袁绍的军粮辎重，都堆积在乌巢，如今派淳于琼把守，淳于琼喜好饮酒，防备松懈。您可以挑选精兵，假称是袁将蒋奇领兵到那里护粮，趁机烧毁他的粮草辎重，那么袁绍的军队不出三天就会自行大乱。” 曹操非常高兴，厚待许攸，把他留在营寨中。第二天，曹操亲自挑选五千马步军士，准备前往乌巢劫粮。张辽说：“袁绍屯放粮草的地方，怎能没有防备？丞相不可轻易前往，恐怕许攸有诈。” 曹操说：“不会的，许攸来投奔，是上天要让袁绍失败。如今我军粮草不足，难以长久相持；如果不用许攸的计策，就是坐以待毙。他如果有诈，怎会留在我的营寨中？况且我早就想劫寨了。如今劫粮这个行动，势在必行，你不要怀疑。” 张辽说：“也必须防备袁绍乘虚来袭。” 曹操笑着说：“我已经考虑周全了。” 于是让荀攸、贾诩、曹洪与许攸一起守卫大寨，夏侯惇、夏侯渊率领一支军队埋伏在左边，曹仁、李典率领一支军队埋伏在右边，以防不测。让张辽、许褚在前面，徐晃、于禁在后面，曹操自己带领众将在中间：总共五千人马，打着袁军的旗号，军士都背着草，扛着柴，口中衔枚，马勒住口，黄昏时分，向乌巢进发。当晚星光满天。且说沮授被袁绍拘禁在军中，这天夜里，因为看到众星明亮地排列着，就命令看守把他带到中庭，仰观天象。忽然看见太白金星逆行，侵犯牛宿、斗宿的分野，大惊说：“大祸将至了！” 于是连夜求见袁绍。当时袁绍已经喝醉躺在床上，听说沮授有密事禀报，就把他唤进来询问。沮授说：“刚才观看天象，看见太白金星在柳宿、鬼宿之间逆行，流光射入牛宿、斗宿的分野，恐怕会有贼兵劫掠的灾祸。乌巢是屯放粮草的地方，不可不防备。应该赶紧派遣精兵猛将，在山间小路巡逻哨探，以免被曹操算计。” 袁绍愤怒地叱责说：“你是获罪之人，怎么敢胡乱言语蛊惑众人！” 于是叱责看守说：“我命令你拘禁他，怎么敢把他放出来！” 于是下令斩杀看守，另外派人监押沮授。沮授出去后，掩面流泪叹息说：“我军灭亡就在旦夕之间，我的尸骸不知道会落在何处啊！” 后人有诗感叹道：“逆耳忠言反见仇，独夫袁绍少机谋。乌巢粮尽根基拔，犹欲区区守冀州。” 曹操领兵趁着夜色行军，前面经过袁绍的别寨，寨中的士兵问是哪里的军马。曹操派人回答说：“蒋奇奉命前往乌巢护粮。” 袁军看到是自家的旗号，于是不再怀疑。经过好几处地方，都假称是蒋奇的军队，没有受到阻碍。等到了乌巢，四更已经过去。曹操让军士把周围的草堆举火点燃，众将校击鼓呐喊，直接冲入。当时淳于琼刚刚与各位将领喝了酒，醉卧在帐中；听到击鼓呐喊的声音，连忙跳起来问：“为什么喧闹？” 话还没说完，就早被挠钩拖倒。眭元进、赵睿运粮刚刚回来，看到屯粮的地方起火，急忙前来救援。曹军飞报曹操，说：“贼兵在后面，请分兵抵抗。” 曹操大喝说：“众将只管奋力向前，等贼兵到了背后，才可以回头迎战！” 于是众军将无不争先掩杀。一时间，火焰四起，烟雾弥漫天空。眭元进、赵睿二将驱兵来救，曹操勒马回战。二将抵挡不住，都被曹军杀死，粮草全部被烧光。淳于琼被擒来见曹操，曹操命令割去他的耳鼻手指，绑在马上，放回袁绍的营寨以羞辱他。 袁绍在帐中，听说正北方向火光满天，知道乌巢有失，急忙出帐召集文武百官，商议派兵前往救援。张郃说：“我与高览一同前往救援。” 郭图说：“不行。曹军去劫粮，曹操必定亲自前往；曹操既然亲自出动，他的营寨必定空虚，可以发兵先攻打曹操的营寨；曹操听到消息，必定会迅速回军：这是孙膑围魏救赵的计策。” 张郃说：“不是这样。曹操足智多谋，外出必定会做好内部防备，以防不测。如今如果攻打曹操的营寨却不能攻克，淳于琼等人被擒获，我们都会被抓住。” 郭图说：“曹操只顾着劫粮，怎么会留兵在营寨呢！” 再三请求去劫曹营。袁绍于是派遣张郃、高览率领五千军队，前往官渡攻打曹营；派遣蒋奇率领一万军队，前往救援乌巢。且说曹操杀散淳于琼的部众，全部夺取他们的衣甲旗帜，伪装成淳于琼的部下收兵回寨，走到偏僻的山间小路，正好遇到蒋奇的军马。蒋奇的军队询问，他们称是乌巢的败军逃回来，蒋奇于是不再怀疑，驱马直接过去。张辽、许褚突然赶到，大喝：“蒋奇别走！” 蒋奇措手不及，被张辽斩于马下，把蒋奇的士兵全部杀死。又派人在前面假装报告说：“蒋奇已经杀散乌巢的兵了。” 袁绍因此不再派人接应乌巢，只增兵前往官渡。 张郃、高览攻打曹营，左边夏侯惇、右边曹仁，中路曹洪，一齐冲出：三路攻击，袁军大败。等到接应的军队赶到，曹操又从背后杀来，四下围住掩杀。张郃、高览夺路逃脱。袁绍收拢乌巢的败残军马回到营寨，看到淳于琼耳鼻都没有了，手脚也都被砍掉。袁绍问：“怎么会失了乌巢？” 败军报告说：“淳于琼醉卧，因此不能抵挡。” 袁绍大怒，立刻将淳于琼斩首。郭图担心张郃、高览回营寨后对证是非，先在袁绍面前进谗言说：“张郃、高览看到主公兵败，心中必定高兴。” 袁绍说：“为什么这么说？” 郭图说：“二人一向有投降曹操的心意，如今派他们去攻打曹营，故意不肯用力，以致损折士卒。” 袁绍大怒，于是派遣使者急忙召二人回营寨问罪。郭图先派人报告二人说：“主公要杀你们了。” 等到袁绍的使者到了，高览问：“主公召唤我们做什么？” 使者说：“不知道什么原因。” 高览于是拔剑斩杀来使。张郃大惊。高览说：“袁绍听信谗言，必定会被曹操擒获；我们怎能坐以待毙？不如去投奔曹操。” 张郃说：“我也早就有这个心意了。” 于是二人带领本部兵马，前往曹操的营寨投降。夏侯惇说：“张郃、高览二人来投降，不知是真是假。” 曹操说：“我以恩义对待他们，即使他们有二心，也能改变。” 于是打开营门让二人进来。二人倒转兵器，卸下铠甲，拜伏在地。曹操说：“如果袁绍肯听从二位将军的建议，不至于失败。如今二位将军肯来投奔，就如同微子离开殷商，韩信归附汉朝。” 于是封张郃为偏将军、都亭侯，高览为偏将军、东莱侯。二人非常高兴。 袁绍既失去了许攸，又失去了张郃、高览，还丢失了乌巢的粮草，军心惶惶。许攸又劝曹操赶紧进兵；张郃、高览请求担任先锋；曹操听从了他们的建议。立即命令张郃、高览领兵前往劫袁绍的营寨。当夜三更时分，分三路出兵劫寨。混战到天亮，各自收兵，袁绍的军队折损了大半。 荀攸献计说：“如今可以扬言调拨人马，一路夺取酸枣，攻打邺郡；一路夺取黎阳，截断袁军的归路。袁绍听到这个消息，必然会惊慌，分兵抵御我们；我们趁他的军队行动时攻击，袁绍就可以被打败了。” 曹操采用了他的计策，让大小三军在四处宣扬。袁绍的军队听到这个消息，到营寨中报告说：“曹操分兵两路：一路夺取邺郡，一路夺取黎阳去了。” 袁绍大惊，急忙派遣袁谭分兵五万救援邺郡，辛明分兵五万救援黎阳，连夜出发。 曹操探知袁绍的军队行动，就分大队军马，八路齐出，直冲袁绍的营寨。袁军都没有斗志，四散奔走，于是大败。袁绍来不及披甲，穿着单衣，戴着头巾上马；幼子袁尚跟在后面。张辽、许褚、徐晃、于禁四员将领，带领军队追赶袁绍。袁绍急忙渡河，把图书、车仗、金帛全部丢弃，只带着随行的八百多骑兵逃走。曹操的军队追赶不及，把袁绍遗留下的东西全部缴获。此战杀死袁军八万多人，血流满沟，溺水而死的人不计其数。 曹操大获全胜，把所得的金宝缎匹，奖赏给军士。在图书中检出一束书信，都是许都以及军中一些人与袁绍暗中往来的信件。左右的人说：“可以逐一点对姓名，把这些人抓起来杀掉。” 曹操说：“当袁绍强大的时候，我自己都不能自保，何况其他人呢？” 于是命令把这些书信全部烧毁，不再追问。 袁绍兵败逃跑，沮授因为被囚禁，来不及逃走，被曹军擒获，押来见曹操。曹操一向与沮授相识。沮授见到曹操，大声呼喊：“我不会投降！” 曹操说：“本初没有谋略，不采用你的建议，你为何还如此执迷不悟呢？我如果早得到你，天下就不用担心了。” 于是厚待他，把他留在军中。沮授却在营中偷马，想要回到袁氏阵营。曹操大怒，于是杀了他。沮授至死神色不变。曹操叹息说：“我误杀了忠义之士啊！” 命令用厚礼殡殓，在黄河渡口为他建坟安葬，在他的墓上题字：“忠烈沮君之墓。” 后人有诗称赞道：“河北多名士，忠贞推沮君：凝眸知阵法，仰面识天文；至死心如铁，临危气似云。曹公钦义烈，特与建孤坟。” 曹操下令攻打冀州。正是：势弱只因多算胜，兵强却为寡谋亡。 第61回：仓亭本初惨败 汝南玄德兴师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曹操趁着袁绍战败，整顿好军马，一路追击。袁绍戴着头巾、穿着单衣，带领八百多名骑兵逃到黎阳北岸，大将蒋义渠出寨迎接。 袁绍把之前战败的事情告诉了蒋义渠，蒋义渠便去招集离散的士兵。士兵们听说袁绍还活着，又像蚂蚁一样聚集起来。 袁绍的军势有所恢复后，打算返回冀州。行军途中，晚上在荒山扎营。 袁绍在营帐中听到远处有哭声，就悄悄过去查看。原来是战败的士兵们聚在一起，诉说着失去亲人、朋友的痛苦，他们都捶胸大哭，说道：“要是当初听了田丰的话，我们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袁绍非常后悔地说：“我没听田丰的话，才导致兵败将亡，现在回去，有什么脸面见他啊！”第二天，袁绍正骑马走着，逢纪带着军队前来接应。 袁绍对逢纪说：“我没听田丰的话，才打了败仗。现在回去，不好意思见他。”逢纪趁机诬陷说：“田丰在监狱里听说主公战败，拍手大笑说：‘果然不出我所料！’”袁绍大怒，说：“这个书呆子竟敢笑话我！我一定要杀了他！”于是命令使者拿着宝剑先到冀州监狱去杀田丰。 再说田丰在监狱里。一天，狱吏来见田丰，说：“给别驾大人道喜！”田丰问：“有什么喜可道？”狱吏说：“袁将军大败而归，您肯定会被重用了。”田丰笑着说：“我今天就要死了！”狱吏问：“大家都为您高兴，您怎么说要死呢？”田丰说：“袁将军外表宽厚，内心猜忌，不感念忠诚的人。如果他打了胜仗，心里高兴，或许还能赦免我；现在他打了败仗，感到羞愧，我就别想活了。”狱吏不相信。 忽然使者拿着宝剑来了，传达袁绍的命令，要取田丰的首级，狱吏这才惊慌起来。 田丰说：“我本来就知道会死。”狱吏们都流下了眼泪。田丰说：“大丈夫生在天地之间，认不清自己的主公还去侍奉他，这是没有智慧！今天死了，又有什么可惜的！”于是在监狱里自杀了。 后人有诗感叹道：“昨天沮授在军中失去性命，今天田丰在狱中身亡。河北的栋梁都折断了，本初怎么能不失去国家呢！”田丰死后，听到的人都为他叹息。 袁绍回到冀州，心烦意乱，也不管政事。他的妻子刘氏劝他确立继承人。 袁绍有三个儿子，长子袁谭字显思，在青州镇守；次子袁熙字显奕，在幽州镇守；三子袁尚字显甫，是袁绍后妻刘氏所生，长得相貌堂堂，袁绍非常喜欢他，所以把他留在身边。 自从官渡战败后，刘氏劝袁绍立袁尚为继承人，袁绍就和审配、逢纪、辛评、郭图四个人商量。 原来审配、逢纪两个人一直辅佐袁尚，辛评、郭图两个人一直辅佐袁谭，四个人各为自己的主人效力。 这时袁绍对四个人说：“现在外面的祸患还没平息，家里的事情不能不早点定下来，我打算商量确立继承人的事。长子袁谭，性格刚烈，喜欢杀人；次子袁熙，性格软弱，难以成大事；三子袁尚，有英雄的仪表，尊重贤能，礼遇士人，我想立他为继承人。你们的意见怎么样？”郭图说：“三个儿子中，袁谭是长子，现在又在外面镇守；主公如果废长立幼，这就是祸乱的开始。现在军威刚刚受挫，敌人的军队压境，怎么能再让父子兄弟之间互相争斗呢？主公还是先考虑抵抗敌人的计策，确立继承人的事，就不要多讨论了。”袁绍犹豫不决。 忽然有人报告说，袁熙率领六万兵马从幽州赶来，袁谭率领五万兵马从青州赶来，外甥高干也率领五万兵马从并州赶来，各自到冀州来助战。 袁绍很高兴，又整顿好人马去和曹操交战。这时曹操率领着得胜的军队，在黄河边列阵，有当地百姓带着食物和酒水来迎接他们。 曹操见到几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就把他们请进营帐里坐下，问他们：“老丈多大年纪了？”老人回答说：“快一百岁了。”曹操说：“我的士兵打扰了你们的家乡，我心里很不安。”老人说：“桓帝的时候，有一颗黄星出现在楚、宋的分野，辽东人殷馗精通天文，晚上住在这里，对我们这些老汉说：黄星出现在天象中，正照着这里。五十年后，会有真命天子在梁沛之间兴起。到现在算起来，正好五十年了。袁本初对百姓横征暴敛，百姓都怨恨他。丞相您率领仁义之师，慰问百姓，讨伐有罪的人，官渡一战，打败了袁绍的百万大军，正好应了当初殷馗的话，百姓们可以盼望太平了。”曹操笑着说：“我怎么敢当老丈这样的称赞呢？”于是拿出酒食和绢帛赏赐给老人，然后把他们送走了。 曹操号令三军：“如果有士兵下乡杀百姓的鸡犬，就和杀人同罪！”于是军民都对他心悦诚服。 曹操心里也暗自高兴。有人报告说，袁绍聚集了四个州的兵马，有二三十万，到仓亭扎寨。 曹操带兵前进，也扎好了营寨。第二天，两军对峙，各自摆好阵势。曹操带着各位将领出阵，袁绍也带着三个儿子、一个外甥以及文武百官来到阵前。 曹操说：“本初已经无计可施、力量用尽了，为什么还不想着投降？非要等到刀架在脖子上，后悔就来不及了！”袁绍大怒，回头对众将说：“谁敢出战？”袁尚想在父亲面前表现自己，就舞动双刀，飞马出阵，来回奔驰。 曹操指着袁尚问众将：“这是谁？”有认识的人回答说：“这是袁绍的三子袁尚。”话还没说完，一员大将挺枪而出。 曹操一看，是徐晃的部将史涣。两匹马相交，不到三个回合，袁尚拨转马头，斜着跑开了。 史涣追上来，袁尚拉弓搭箭，翻身向后射去，正好射中史涣的左眼，史涣坠马而死。 袁绍见儿子得胜，挥动马鞭，大队人马冲杀过来，两军混战了一场，各自鸣金收兵回营。 曹操和众将商议打败袁绍的计策。程昱献上十面埋伏的计策，劝曹操把军队撤退到黄河边，埋伏下十队人马，引诱袁绍追到黄河边，说：“我军没有退路，一定会拼死作战，就可以打败袁绍了。”曹操认为这个计策很好。 于是把军队分成左右各五队。左边：一队夏侯惇，二队张辽，三队李典，四队乐进，五队夏侯渊；右边：一队曹洪，二队张郃，三队徐晃，四队于禁，五队高览。 中军由许褚担任先锋。第二天，十队人马先出发，埋伏在左右两边。到了半夜，曹操命令许褚带兵前进，假装要劫寨。 袁绍的五个营寨的人马一起出动。许褚带兵往回走。袁绍率军追赶，喊声不断；等到天亮的时候，追到了黄河边。 曹军没有去路，曹操大声喊道：“前面没有路了，各位将士为什么不拼死作战呢？”众军转过身来，奋力向前冲杀。 许褚飞马当先，一连斩杀了十几员袁军将领。袁军大乱。袁绍急忙撤军往回走，后面曹军追了上来。 正走着，一声鼓响，左边夏侯渊，右边高览，两军冲杀出来。袁绍聚集起三个儿子和一个外甥，拼死冲杀，才杀出一条血路。 又走了不到十里，左边乐进，右边于禁杀了出来，杀得袁军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又走了不到几里，左边李典，右边徐晃，两军又截杀了一阵。袁绍父子胆战心惊，逃进了旧营寨。 袁绍命令三军做饭，刚要吃饭，左边张辽，右边张郃，直接冲了过来。 袁绍慌忙上马，逃到仓亭。人马疲惫不堪，正想休息，后面曹操的大军又追了上来，袁绍只好拼命逃跑。 正走着，右边曹洪，左边夏侯惇挡住了去路。袁绍大声喊道：“如果不拼死作战，一定会被抓住的！”他奋力冲杀，才脱离了重围。 袁熙、高干都被箭射伤了。军马几乎死光了。袁绍抱着三个儿子痛哭一场，不知不觉昏倒在地。 众人急忙把他救醒，袁绍口吐鲜血不止，叹息说：“我经历了几十场战斗，没想到今天会这么狼狈！这是上天要灭亡我啊！你们各自回本州去，发誓要和曹贼决一死战！”于是让辛评、郭图赶快跟随袁谭到青州去整顿军队，以防曹操侵犯；让袁熙仍然回幽州，高干仍然回并州：各自去收拾人马，准备调用。 袁绍带着袁尚等人回到冀州养病，让袁尚和审配、逢纪暂时掌管军事。 再说曹操在仓亭大胜后，重赏三军；派人去探听冀州的虚实。探马回来报告说：“袁绍卧病在床。袁尚、审配紧紧守住城池。袁谭、袁熙、高干都回本州去了。”众将都劝曹操赶快攻打冀州。 曹操说：“冀州的粮食非常多，审配又很有智谋，不能急于攻打。现在庄稼还在地里，怕荒废了百姓的产业，姑且等到秋天收获以后再攻打也不晚。”正在商议的时候，忽然荀彧有书信送来，报告说：“刘备在汝南得到了刘辟、龚都的几万兵马。听说丞相率军出征河北，就命令刘辟镇守汝南，刘备亲自带兵乘虚来攻打许昌。丞相可以赶快回军抵御。”曹操大惊，留下曹洪在黄河边屯兵，虚张声势。 曹操自己率领大军前往汝南迎击刘备。再说玄德和关羽、张飞、赵云等人，带兵想要袭击许都。 走到穰山附近，正好遇到曹兵杀来，玄德就在穰山下扎营，把军队分成三队：关羽在东南角屯兵，张飞在西南角屯兵，玄德和赵云在正南扎营。 曹操的军队到了，玄德击鼓呐喊着冲了出来。曹操摆好阵势，叫玄德出来答话。 玄德骑马站在门旗下。曹操用马鞭指着玄德骂道：“我把你当作上宾对待，你为什么背信弃义？”玄德说：“你名义上是汉朝的丞相，实际上是国贼！我是汉室宗亲，奉天子的密诏，来讨伐反贼！”于是在马上朗诵衣带诏。 曹操大怒，命令许褚出战。玄德背后的赵云挺枪出马。两员大将交战了三十回合，不分胜负。 忽然喊声大震，东南角上，关羽冲杀过来；西南角上，张飞率军冲杀过来。 三处一起掩杀。曹军远道而来，疲惫不堪，抵挡不住，大败而逃。玄德得胜回营。 第62回：玄德败走险象生 曹袁再谋战端起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次日，玄德复遣赵云往曹营搦战。然操之军卒，旬日不出。玄德心疑，再令张飞往而挑战，操军仍坚壁不出。玄德愈觉有异。 俄而，忽闻急报，龚都押粮至此，竟遭曹军围困。玄德惊惶，急遣张飞往援。未几，又报夏侯惇引军抄其后路，径取汝南。玄德大惊失色，叹曰：“若此，吾前后受敌，将无归所矣！” 遂急遣云长星夜驰援。关、张二军，皆奉命而去。 不数日，飞骑来报，夏侯惇已破汝南，刘辟弃城而遁，云长亦陷重围。玄德闻之，惊恐万分。旋即又闻张飞往救龚都，亦被曹军围困。玄德欲回师救援，又恐曹操趁机袭其后。正踌躇间，忽报寨外许褚搦战。玄德惧其勇，未敢出战，静待至天明，令军士饱食，步军先行，马军随后，营寨之中，虚传更点，以惑敌军。 玄德等离寨数里，转过土山，刹那间，火把齐明，山头上喊声震天：“休教刘备走脱！丞相在此久候！” 玄德大骇，忙寻逃路。赵云急曰：“主公勿忧，随某来！” 言罢，挺枪跃马，奋勇杀开一条血路，玄德掣双股剑紧随其后。 正酣战间，许褚追至，与赵云力战。未几，于禁、李典又引军杀到。玄德见势危，遂落荒而走。奔行数里，闻背后喊声渐远，方寻一深山僻径，单骑逃生。 捱至天明，忽一侧杀出一彪军来。玄德惊悸，视之，乃刘辟引千余败军，护送玄德家小而至，孙乾、简雍、糜芳亦在其中。众人具言：“夏侯惇军势锐不可当，吾等不得已弃城而走。曹兵追至，幸得云长断后，方得脱难。” 玄德问：“云长今在何处？” 刘辟曰：“将军且行，容后再议。” 又行数里，忽闻鼓响，前方拥出一彪人马。为首大将，乃张郃也，厉声喝道：“刘备，速下马受降！” 玄德欲退，却见山头上红旗晃动，一军自山坞内涌出，为首者，高览也。玄德进退无路，仰天长叹：“天何使吾困窘至此！事已至此，不如一死！” 言罢，欲拔剑自刎。刘辟急止之曰：“容某死战，为君夺路！” 语毕，挺枪与高览交锋。未及三合，被高览一刀斩于马下。 玄德正慌，欲亲自迎战，却见高览后军自乱，一将挺枪冲阵而来，枪起处，高览翻身落马。视之，乃赵云也。玄德大喜。赵云纵马挺枪，杀散高览后队，复向前独战张郃。二人战三十余合，张郃不敌，拨马败走。赵云乘势追杀，却被张郃军守住山隘，道路狭窄，难以冲出。 正夺路间，云长、关平、周仓引三百军至。两下合力，杀退张郃。众人出得隘口，占据险要，下寨安营。玄德令云长寻觅张飞。 原来，张飞往救龚都，龚都已被夏侯渊所害。张飞怒发冲冠，奋力杀退夏侯渊，一路追赶，却遭乐进引军围困。云长途中遇败军，循迹而去，杀退乐进，与张飞同回见玄德。 忽有人报，曹军大队追至。玄德令孙乾等护持老小先行，自己与关、张、赵云断后，且战且退。曹操见玄德远去，遂收军不追。玄德之军，败卒不满千人，狼狈奔逃。 行至一江畔，问于土人，乃知是汉江。玄德暂且安营。土人知其为玄德，遂献羊酒。玄德与众人聚饮于沙滩之上，叹曰：“诸君皆有王佐之才，不幸随备。备命途多舛，累及诸君。今身无立锥之地，恐误诸君前程。诸君何不弃备，投明主以取功名？” 众人闻之，皆掩面而泣。 云长曰：“兄长差矣。昔日高祖与项羽争雄，屡败于羽，后九里山一战功成，开创四百年汉室基业。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可自弃其志！” 孙乾亦曰：“成败有时，不可丧志。此处离荆州不远，刘景升坐镇九郡，兵强粮足，且与主公同为汉室宗亲，何不相投？” 玄德忧曰：“恐其不容。” 孙乾曰：“某愿先往说之，使景升出城相迎。” 玄德大喜，即令孙乾星夜往荆州。 孙乾至荆州，入见刘表。礼毕，刘表问曰：“公从玄德，何至此地？” 孙乾曰：“刘使君乃天下英雄，虽兵微将寡，然志在匡扶社稷。汝南刘辟、龚都与使君素无亲故，亦愿以死相报。明公与使君，皆汉室后裔。今使君新败，欲投江东孙仲谋。乾斗胆进言，不可背亲而向疏。荆州刘将军礼贤下士，四方之士，归之如流，何况同宗乎？故使君特遣乾先来拜谒，听凭明公定夺。” 刘表大喜曰：“玄德，吾弟也，久欲相见而不得。今肯屈驾，实乃幸事！” 蔡瑁进谗曰：“不可。刘备先从吕布，后事曹操，近投袁绍，皆不能善终，其为人可知。今若纳之，曹操必兴兵犯我，徒生战端。不如斩孙乾之首，献于曹操，操必厚待主公。” 孙乾正色曰：“乾非惧死之辈。刘使君忠心为国，非曹操、袁绍、吕布之流可比。前此相从，实出无奈。今闻刘将军为汉室苗裔，情谊深厚，故千里来投。汝何进谗言，妒贤嫉能如此？” 刘表闻之，叱蔡瑁曰：“吾意已决，休得多言！” 蔡瑁惭恨而退。刘表遂命孙乾先回报玄德，自己亲自出郭三十里相迎。 玄德见刘表，执礼甚恭，刘表亦待之甚厚。玄德引关、张等拜见刘表，刘表遂与玄德等同入荆州，分拨宅院居住。 却说曹操探知玄德已投刘表，欲兴兵攻之。程昱谏曰：“袁绍未灭，遽攻荆襄，若袁绍从北而来，胜负难料。不如还兵许都，养军蓄锐，待来年春暖，先破袁绍，后取荆襄，如此，南北之利，可一举而得。” 曹操然其言，遂提兵回许都。 至建安七年春正月，曹操复议兴兵之事。先遣夏侯惇、满宠镇守汝南，以拒刘表；留曹仁、荀彧守许都，自统大军前赴官渡屯扎。 且说袁绍自去年染吐血之症，今方稍愈，欲攻许都。审配谏曰：“去年官渡、仓亭之败，军心未复。今当深沟高垒，养军民之力。” 正议间，忽报曹操进军官渡，来攻冀州。袁绍曰：“若待敌临城下，方拒之，事已晚矣。吾当亲率大军迎敌。” 袁尚曰：“父亲病体未愈，不宜远征。儿愿提兵迎敌。” 袁绍许之，遂遣使往青州召袁谭，幽州召袁熙，并州召高干，四路合兵，共破曹操。 第63回：袁氏兄弟争权 曹操挥军河北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且说袁尚自斩杀史涣之后，自恃其勇，未等袁谭等所率兵马抵达，便亲自统领数万大军出黎阳，与曹军前队相对抗。张辽一马当先冲出阵来，袁尚挺枪迎战，未及三个回合，便难以招架，大败而逃。张辽乘胜追击，袁尚无法指挥军队，急忙率军奔回冀州。 袁绍听闻袁尚战败归来，又受了一惊，旧病复发，吐血数斗，昏倒在地。刘夫人慌忙将其救至卧室内，袁绍病情愈发危急。刘夫人急忙请来审配、逢纪，直至袁绍床榻之前，商议后事。袁绍只能用手指指点点，却已无法言语。刘夫人问道：“袁尚可继承后嗣之位吗？”袁绍点头示意。审配便在床榻前写下了遗嘱。袁绍翻身大叫一声，又吐血一斗多，随后气绝而亡。后人有诗叹曰：“累世公卿立大名，少年意气自纵横。空招俊杰三千客，漫有英雄百万兵。羊质虎皮功不就，凤毛鸡胆事难成。更怜一种伤心处，家难徒延两弟兄。”袁绍既已去世，审配等人便主持起了丧事。刘夫人竟将袁绍生前宠爱的五位妾室尽数杀害；又担心她们的阴魂在九泉之下再与袁绍相见，于是剃光她们的头发，刺伤她们的面容，毁坏她们的尸体：其嫉妒恶毒竟到了这般地步。袁尚担心宠妾的家属会生事端，便将他们一并收捕杀害。审配、逢纪拥立袁尚为大司马将军，兼领冀、青、幽、并四州州牧之职，并派遣使者通报丧事。 此时袁谭已从青州发兵，得知父亲去世后，便与郭图、辛评商议。郭图说道：“主公不在冀州，审配、逢纪必定会拥立显甫（袁尚）为主了。应当速速行动。”辛评说：“审配、逢纪二人，必定早已定下了计谋。如今若匆忙前往，必定会遭遇灾祸。”袁谭问道：“那该怎么办呢？”郭图说：“可在城外屯兵，观察他们的动静。我亲自前往冀州探查情况。”袁谭依言而行。郭图于是进入冀州，拜见袁尚。行完礼后，袁尚问道：“兄长为何不亲自前来？”郭图说：“因为在军中抱病，无法与您相见。”袁尚说：“我受父亲遗命，被立为主公，加封兄长为车骑将军。眼下曹军压境，就请兄长担任前部，我随后便调兵接应。”郭图说：“军中无人商议良策，希望能请审正南（审配）、逢元图（逢纪）二人来辅佐我。”袁尚说：“我也正想依靠这二人早晚出谋划策，如何能让他们离开！”郭图说：“既然如此，那么从二人中派一人去，怎么样？”袁尚不得已，便让二人拈阄，拈到的人就去。逢纪拈到了，袁尚当即命令逢纪带着印绶，同郭图前往袁谭军中。逢纪跟随郭图来到袁谭军中，见袁谭并无疾病，心中不安，便献上印绶。袁谭大怒，想要斩杀逢纪。郭图暗中劝谏道：“如今曹军压境，暂且把逢纪留在这儿，以安抚袁尚之心。等打败曹操之后，再来争夺冀州也不迟。” 袁谭听从了他的建议。当即拔营起行，前进到黎阳，与曹军对峙。袁谭派遣大将汪昭出战，曹操则派徐晃迎敌。两员大将战不数合，徐晃一刀将汪昭斩于马下。曹军乘势掩杀，袁谭的军队大败。袁谭收拢败军进入黎阳，派人向袁尚求救。袁尚与审配商议后，只派了五千多士兵前去相助。曹操探知救兵已到，便派遣乐进、李典引兵在半路拦截，将袁尚的救兵两头围住，全部斩杀。袁谭得知袁尚只拨了五千士兵，还在半路被曹操坑杀，大怒，于是叫来逢纪责骂。逢纪说：“容我写封信给主公，求他亲自来救援。”袁谭便让逢纪写信，派人到冀州送给袁尚，与审配共同商议。审配说：“郭图诡计多端，上次没有争夺就离开，是因为曹军还在境内。如今若打败曹操，他必定会来争夺冀州了。不如不发救兵，借助曹操的力量来除掉袁谭。”袁尚听从了他的建议，不肯发兵。使者回来报告后，袁谭大怒，立刻斩杀了逢纪，并商议着想要投降曹操。早有细作将此事秘密报告给了袁尚。袁尚与审配商议道：“如果让袁谭投降曹操，二人合力来攻打我们，那么冀州就危险了。”于是留下审配和大将苏由固守冀州，自己则亲自率领大军前往黎阳救援袁谭。袁尚问军中谁敢担任前部，大将吕旷、吕翔兄弟二人表示愿意前往。袁尚点兵三万，让他们担任先锋，先行到达黎阳。袁谭听说袁尚亲自前来，十分高兴，于是打消了投降曹操的念头。袁谭屯兵城中，袁尚屯兵城外，形成掎角之势。 没过几天，袁熙、高干也都率领军队来到城外，分别屯兵三处，每日出兵与曹操对峙。袁尚屡次战败，曹操的军队屡次获胜。到了建安八年春二月，曹操分路攻打，袁谭、袁熙、袁尚、高干都大败，于是放弃黎阳逃走。曹操引兵追到冀州，袁谭与袁尚入城坚守；袁熙与高干在离城三十里处下寨，虚张声势。曹操的军队连日攻打，却无法攻下。郭嘉进言说：“袁氏废长立幼，兄弟之间争权夺利，各自树立党羽，形势紧急时就互相救援，形势缓和时就相互争斗；不如举兵南下荆州，征讨刘表，等待袁氏兄弟发生变故；变故发生后再攻打他们，就可以一举平定了。”曹操认为他说得很对，任命贾诩为太守，镇守黎阳；曹洪引兵镇守官渡。曹操则率领大军向荆州进发。 袁谭、袁尚得知曹军自行撤退，于是相互庆贺。袁熙、高干各自告辞离去。袁谭与郭图、辛评商议道：“我身为长子，反而不能继承父业；袁尚是继母所生，却继承了大位，我心里实在不甘。”郭图说：“主公可以在城外整顿军队，只说是请显甫（袁尚）、审配来饮酒，埋伏下刀斧手将他们杀掉，大事就可定下来了。”袁谭听从了他的建议。恰好别驾王修从青州赶来，袁谭将这个计划告诉了他。王修说：“兄弟就如同人的左右手。如今与他人争斗，砍断自己的右手，却说自己必定能获胜，怎么可能呢？抛弃兄弟而不亲近，天下还有谁会亲近您呢？那些进谗言的人离间骨肉亲情，以谋取一时之利，希望您塞上耳朵不要听他们的话。”袁谭大怒，呵斥王修退下，派人去请袁尚。袁尚与审配商议。审配说：“这必定是郭图的计谋。主公如果前往，必定会中奸计；不如乘势攻打袁谭。”袁尚依言而行，立即披挂上马，率领五万兵马出城。袁谭见袁尚引军前来，情知事情泄露，也披挂上马，与袁尚交锋。袁尚见到袁谭后大骂。袁谭也骂道：“你用药毒死父亲，篡夺爵位，如今又要来杀兄长吗！”二人亲自交锋，袁谭大败。袁尚亲自冒着箭雨石块，冲锋掩杀。 袁谭率领败军逃奔平原，袁尚收兵回城。袁谭与郭图再次商议进兵之事，任命岑璧为将领，领兵前来。袁尚亲自引兵出冀州。两军摆开阵势，旗鼓相对。岑璧出阵叫骂；袁尚想要亲自出战，大将吕旷拍马舞刀，迎战岑璧。两员大将战了无数回合，吕旷将岑璧斩于马下。袁谭的军队又败，再次逃奔平原。审配劝袁尚进兵，追到平原。袁谭抵挡不住，退入平原，坚守不出。袁尚从三面围城攻打。袁谭与郭图商议对策。郭图说：“如今城中粮食短缺，敌军士气正盛，我们难以抵挡。我认为可以派人投降曹操，让曹操带兵攻打冀州，袁尚必定会回师救援。将军您引兵夹击，袁尚就可以擒获了。如果曹操击败了袁尚的军队，我们就趁机收缴他的军事物资来抵御曹操。曹操的军队远道而来，粮食供应不上，必定会自行退去。我们就可以仍然占据冀州，再图谋进取。”袁谭听从了他的建议，问道：“谁可以作为使者呢？”郭图说：“辛评的弟弟辛毗，字佐治，现在担任平原令。此人是个能言善辩之士，可以任命他为使者。”袁谭当即召见辛毗，辛毗欣然前来。袁谭写好书信交给辛毗，派三千士兵护送辛毗出境。辛毗星夜带着书信去见曹操，当时曹操屯军西平准备讨伐刘表，刘表派遣玄德（刘备）领兵作为前部来迎战。还没来得及交锋，辛毗就来到了曹操的营寨。见过曹操并行完礼后，曹操问他来意，辛毗详细说明了袁谭求救的意思，并呈上书信。曹操看完书信后，将辛毗留在营寨中，召集文武官员商议。程昱说：“袁谭被袁尚攻击得太急，不得已才来投降，不可轻信。”吕虔、满宠也说：“丞相已经引兵来到这里，怎么能又舍弃刘表去帮助袁谭呢？”荀攸说：“三位的话不太妥当。以我的愚见来推测：当今天下正有战事，而刘表坐守江、汉之间，不敢有所行动，他没有争夺四方的志向由此可知了。袁氏占据四州之地，拥有数十万披甲士兵，如果他们兄弟二人和睦相处，共同守护基业，天下的局势还难以预料；如今趁着他们兄弟互相攻伐，形势窘迫来投靠我们，我们提兵先除掉袁尚，然后观察形势变化，再一并灭掉袁谭，天下就可以平定了。这是不可错失的机会啊。”曹操大喜，便邀请辛毗饮酒，对他说：“袁谭的投降，是真还是假呢？袁尚的军队，真的一定能被打败吗？”辛毗回答说：“明公不必问是真是假，只看形势就可以了。袁氏连年战败，对外战争不断，士兵疲惫；对内谋臣被诛杀；兄弟之间互相猜忌，国家一分为二；再加上饥荒不断，天灾人祸，百姓困苦；无论聪明还是愚笨的人，都知道袁氏已经土崩瓦解，这正是上天要灭亡袁氏的时候啊。如今明公提兵攻打邺城，袁尚如果不回师救援，就会失去巢穴；如果回师救援，那么袁谭就会在后面追击。以明公的威严，攻打疲惫不堪的军队，就如同疾风扫秋叶一般容易。不这样做，却去讨伐荆州；荆州是丰饶安乐之地，国家和谐，百姓顺从，难以动摇。况且四方的祸患，没有比河北更大的了；河北一旦平定，霸业就可以成就了。希望明公仔细考虑。”曹操大喜道：“只恨与辛佐治相见太晚了！”当日便督军返回攻打冀州。玄德（刘备）担心曹操有阴谋，没有跟随追击，引兵自行回到荆州。 第64回：冀州城破袁氏衰败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且说袁尚得知曹军渡过黄河，急忙率军返回邺城，命令吕旷、吕翔断后。袁谭见袁尚撤军，便大举调动平原的军马，随后追击。没走几十里，一声炮响，两支军队同时杀出：左边是吕旷，右边是吕翔，兄弟二人拦住了袁谭。袁谭勒住马，对二将说道：“我父亲在世时，我从未慢待过二位将军，如今为何跟随我弟弟来逼迫我呢？”二将听了这话，便下马向袁谭投降。袁谭说：“别向我投降，可去投降曹丞相。”于是二将便跟随袁谭回到营帐。袁谭等曹操的军队到达后，带着二将去拜见曹操。曹操十分高兴，将女儿许配给袁谭为妻，当即让吕旷、吕翔做媒人。袁谭请求曹操攻打冀州。曹操说：“如今粮草供应不上，搬运起来十分劳苦，我要渡过济河，引淇水流入白沟，以便打通粮道，然后再进兵。”命令袁谭暂且驻守平原。曹操率领军队退到黎阳屯扎，封吕旷、吕翔为列侯，让他们随军听候调遣。 郭图对袁谭说：“曹操把女儿许配给您，恐怕并非真心。如今又封赏吕旷、吕翔，把他们带到军中，这是在笼络河北人心。日后必定会成为我们的祸患。主公可刻两颗将军印，暗中派人送给吕旷、吕翔，让他们做内应。等曹操攻破袁尚后，我们可趁机谋取好处。”袁谭依计而行，于是刻了两颗将军印，暗中送给吕旷、吕翔。二吕接受后，径直拿着印来向曹操禀报。曹操大笑道：“袁谭暗中送印，是想让你们做他的内应，等我攻破袁尚后，他好在其中行事。你们暂且先收下，我自有主张。”从此曹操便有了杀掉袁谭的心思。 再说袁尚与审配商议：“如今曹兵把粮草运入白沟，必定会来攻打冀州，这可如何是好？”审配说：“可发布檄文，让武安县长尹楷屯兵毛城，打通上党运粮的通道；命令沮授的儿子沮鹄守卫邯郸，遥相呼应作为声援。主公可进兵平原，火速攻打袁谭。先消灭袁谭，然后再打败曹操。”袁尚十分高兴，留下审配与陈琳守卫冀州，让马延、张顗二将作为先锋，连夜起兵攻打平原。 袁谭得知袁尚的军队前来，向曹操告急。曹操说：“这次我必定能拿下冀州。”正说着，恰好许攸从许昌赶来；许攸听说袁尚又去攻打袁谭，便进去拜见曹操，说：“丞相坐守在这里，难道是想等天雷劈死袁氏兄弟二人吗？”曹操笑着说：“我已经有了计策。”于是命令曹洪先带兵攻打邺城，自己率领一支军队去攻打尹楷。军队到达尹楷的领地，尹楷领兵前来迎战。尹楷出阵，曹操说：“许仲康在哪里？”许褚应声而出，纵马直取尹楷。尹楷措手不及，被许褚一刀斩于马下，其余的士兵纷纷奔逃溃散。曹操将他们全部招降，随即率兵攻打邯郸。沮鹄进兵来迎敌。张辽出阵，与沮鹄交锋。没战三个回合，沮鹄大败，张辽在后面追赶。两匹马相距不远，张辽急忙取弓射箭，沮鹄应弦落马。曹操指挥军马掩杀，敌军都四散奔逃。 于是曹操率领大军向前抵达冀州。曹洪已经兵临城下。曹操命令三军绕着城筑起土山，又暗中挖掘地道来攻城。审配设计坚守，法令十分严苛，东门守将冯礼，因为喝醉了酒，巡逻时出现失误，审配严厉地责罚了他。冯礼心怀怨恨，偷偷出城向曹操投降。曹操询问破城的计策，冯礼说：“突门内土厚，可以挖掘地道进入。”曹操便命令冯礼带领三百名壮士，趁夜挖掘地道进城。再说审配自从冯礼出城投降后，每天夜里都亲自登上城墙巡视军队。当天夜里，在突门阁上，审配望见城外没有灯火。审配说：“冯礼必定会带兵从地道进城。”急忙召集精兵运石头撞击突闸门；门关上后，冯礼及三百名壮士，都被埋死在土中。曹操这一仗折损了人马，于是放弃了地道的计策，把军队撤退到洹水边上，等待袁尚回兵。袁尚攻打平原，听说曹操已经攻破尹楷、沮鹄，大军围困冀州，于是撤兵回救。部将马延说：“走大路去，曹操必定设有伏兵；可以走小路，从西山出滏水口去偷袭曹营，必定能解冀州之围。”袁尚听从了他的建议，亲自率领大军先行，命令马延与张顗断后。早有细作去报告曹操。曹操说：“他们如果从大路上来，我应当避开；如果从西山小路而来，一战就可以擒获他们。我料想袁尚必定会举火为号，让城中接应。我可以分兵攻击他们。”于是部署安排妥当。再说袁尚出了滏水界口，向东到阳平，在阳平亭屯军，距离冀州十七里，一边靠着滏水。袁尚命令军士堆积柴薪干草，到夜里焚烧作为信号；派遣主簿李孚扮作曹军都督，径直来到城下。李孚大叫：“开门！”审配听出是李孚的声音，将他放入城中，李孚说：“袁尚已经在阳平亭部署好军队，等候接应，如果城中出兵，也举火为号。”审配让城中堆积柴草放火，用来互通消息。李孚说：“城中没有粮食，可以让老弱残兵和妇人出城投降；曹军必定不会防备，我们就可以让士兵跟在百姓后面出城攻打曹军。”审配听从了他的建议。 第二天，城上竖起白旗，上面写着“冀州百姓投降”。曹操说：“这是城中没有粮食，让老弱百姓出城投降，后面必定会有士兵出城。”曹操让张辽、徐晃各带领三千士兵，埋伏在两边。曹操亲自骑马、张着麾盖来到城下，果然见城门打开，百姓扶老携幼，手持白旗出城。百姓刚出城完毕，城中士兵突然杀出。曹操命令将红旗一招，张辽、徐晃两路士兵一齐杀出，乱砍乱杀，城中士兵只得又退回城中。曹操亲自飞马追赶，追到吊桥边，城中弩箭如雨般射来，射中曹操的头盔，险些穿透他的头顶。众将急忙将曹操救回阵中。曹操更换衣服和马匹，带领众将攻打袁尚的营寨，袁尚亲自迎战。这时各路军马一齐杀到，两军混战，袁尚大败。袁尚带领败兵退到西山下寨，派人催促马延、张顗的军队前来。却不知曹操已经派吕旷、吕翔去招安二将。二将跟随吕旷、吕翔来投降，曹操也封他们为列侯。当天就进兵攻打西山，先让吕旷、吕翔、马延、张顗截断袁尚的粮道。袁尚心知西山守不住，夜里逃到滥口。安营还未安定，四下里火光一起，伏兵齐出，袁军士兵来不及披甲，马匹来不及备鞍。袁尚的军队大败，退逃五十里，势穷力竭，只得派遣豫州刺史阴夔到曹操营中请求投降。曹操假装答应，却连夜让张辽、徐晃去劫营。袁尚丢弃了所有的印绶、节钺、衣甲、辎重，逃往中山。曹操回军攻打冀州。许攸献计说：“为什么不决开漳河的水来淹城呢？”曹操认为这个计策可行，先派军队在城外挖掘壕沟，周围四十里。审配在城上看见曹操的军队在城外挖壕沟，挖得很浅。审配暗自笑道：“这是想决开漳河之水来灌城。壕沟挖深了才能灌城，挖得这么浅，有什么用呢！”于是没有防备。当夜曹操增派十倍的军士，合力挖掘，等到天亮，壕沟已经挖得宽深各二丈，引来漳河水灌城，城中水深数尺。再加上粮食断绝，军士们都饿死了。辛毗在城外，用枪挑着袁尚的印绶衣服，招安城内的人。审配十分愤怒，将辛毗家中老小八十多口，就在城上斩杀，把头扔了下来。辛毗痛哭不止。审配的侄子审荣，向来与辛毗关系很好，见辛毗家属被害，心中怀恨，于是秘密写了献门的书信，拴在箭上，射下城来。军士捡到后献给辛毗，辛毗将书信献给曹操。曹操先下令：如果进入冀州，不得杀害袁氏一门老小；军民投降的免死。第二天天亮，审荣大开西门，放曹兵入城。辛毗跃马先入城，军将随后跟进，杀进冀州。审配在东南城楼上，见曹操的军队已经进入城中，带领几个骑兵下城死战，正好遇到徐晃，两人交马对战。徐晃生擒审配，将他绑出城来。路上遇到辛毗，辛毗咬牙切齿，用鞭子抽打审配的头说：“贼子！今日你死定了！”审配大骂：“辛毗你这个贼徒！引曹操攻破我的冀州，我恨不得杀了你！”徐晃押着审配去见曹操。曹操说：“你知道献门迎接我的人是谁吗？”审配说：“不知道。”曹操说：“是你的侄子审荣献的门。”审配愤怒地说：“这小子不成器，才做出这种事！”曹操说：“昨天我到城下，为什么城中弩箭那么多？”审配说：“恨少！恨少！”曹操说：“你忠于袁氏，不得不这样。如今肯投降我吗？”审配说：“不降！不降！”辛毗哭着拜倒在地说：“我家八十多口人，都被这个贼子杀害。希望丞相杀了他，为我报仇雪恨！”审配说：“我生是袁氏的臣子，死是袁氏的鬼魂，不像你们这些进谗言谄媚阿谀的贼子！快杀了我！”曹操让人把审配拉出去。临受刑时，审配叱责行刑的人说：“我的主公在北方，不能让我面南而死！”于是向北跪下，伸长脖子就刃。后人有诗感叹道：“河北多名士，谁如审正南：命因昏主丧，心与古人参。忠直言无隐，廉能志不贪。临亡犹北面，降者尽羞惭。”审配死后，曹操怜悯他的忠义，下令将他葬在城北。 众将请曹操入城。曹操正要起身出发，只见刀斧手押着一个人来到面前，曹操一看，是陈琳。曹操对他说：“你之前为袁本初写檄文，只列举我的罪状就行了，为什么还要辱骂我的祖父呢？”陈琳回答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罢了。”左右的人劝曹操杀了陈琳；曹操爱惜他的才华，于是赦免了他，任命他为从事。 再说曹操的长子曹丕，字子桓，当时十八岁。曹丕刚出生时，有一片云气，颜色青紫，圆得像车盖，覆盖在他的屋子上，一整天都不散。有看云气的人，暗中对曹操说：“这是天子之气。您的儿子贵不可言！”曹丕八岁就能写文章，有出众的才华，博古通今，擅长骑马射箭，喜好击剑。当时曹操攻破冀州，曹丕没有跟随父亲在军中，先带领随身的军队，径直奔向袁绍家，下马拔剑进入。有一员将领阻拦他说：“丞相有命令，所有人不许进入袁绍府中。”曹丕喝退他，提剑进入后堂。看见两个妇人相互抱着哭泣，曹丕上前想要杀了她们。正是：四世公侯已成梦，一家骨肉又遭殃。 第65回：曹操定冀州揽贤纳士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且说曹丕见两个妇人哭泣，拔剑欲斩。忽然眼前红光满目，便按剑问道：“你是什么人？”其中一妇人答道：“妾乃袁将军之妻刘氏。”曹丕又问：“这女子又是何人？”刘氏说：“这是我次男袁熙之妻甄氏。因袁熙出镇幽州，甄氏不肯远行，故而留在此处。”曹丕将甄氏拉到跟前，见她披头散发、满脸污垢。曹丕用衫袖擦去她脸上脏污，细看之下，只见甄氏玉肌花貌，有倾国之色。曹丕便对刘氏说：“我乃曹丞相之子。愿保你一家平安，你不必忧虑。”说罢按剑坐在堂上。 再说曹操统领众将进入冀州城，刚要进城门，许攸纵马靠近，用马鞭指着城门对曹操喊道：“阿瞒，没有我，你怎能进入此门？”曹操大笑。众将听了，心中都愤愤不平。曹操来到袁绍府门前，问道：“谁曾进入此门？”守将回答说：“世子在里面。”曹操把曹丕唤出责备。刘氏出来下拜说：“若不是世子，我一家不能保全，愿将甄氏许给世子为妻。”曹操让人把甄氏唤出，在面前下拜。曹操看着甄氏说：“真可以做我儿媳吗？”于是让曹丕娶了她。 曹操平定冀州后，亲自前往袁绍墓前设祭，拜了两拜，哭得十分哀伤，回头对众官说：“昔日我与本初一同起兵时，本初问我：‘如果事情不成，可据守什么地方？’我问他：‘你意下如何？’本初说：‘我南据黄河，北阻燕代，兼有沙漠之众，南向争夺天下，或许可以成功吧？’我回答说：‘我任用天下有智有勇之人，以正道驾驭他们，没有什么不可以的。’这话犹如昨日，如今本初已死，我不能不为之流泪啊！”众人都为之叹息。曹操赐给袁绍之妻刘氏金帛粮米。接着下令说：“河北百姓遭受兵乱之苦，今年租赋全部免除。”一面写表章申奏朝廷；曹操自领冀州牧之职。 一日，许褚骑马进入东门，正好遇到许攸，许攸叫住许褚说：“你们没有我，怎能出入此门？”许褚发怒说：“我们出生入死，浴血奋战，夺得城池，你怎敢如此夸口！”许攸骂道：“你们都是些匹夫，何足挂齿！”许褚大怒，拔剑杀了许攸，提着他的头来见曹操，说：“许攸如此无礼，我把他杀了。”曹操说：“子远与我是旧交，不过是相互开玩笑罢了，你为何杀他！”曹操严厉责备许褚，下令厚葬许攸。之后派人四处寻访冀州贤士。冀州百姓说：“骑都尉崔琰，字季珪，是清河东武城人。曾多次向袁绍献计，袁绍不听，因此称病在家。”曹操立即征召崔琰为冀州别驾从事，对他说：“昨日核查本州户籍，共计三十万众，可算得上大州。”崔琰说：“当今天下分崩离析，九州分裂，袁氏兄弟相争，冀州百姓曝尸原野，丞相不赶紧关心百姓疾苦，拯救他们于水火之中，却先计较户籍人口，这难道是本州百姓对明公的期望吗？”曹操听后，脸色改变，向他道歉，待他为上宾。 曹操平定冀州后，派人打探袁谭的消息。当时袁谭带兵劫掠甘陵、安平、渤海、河间等地，听说袁尚败逃到中山，便统军攻打。袁尚无心战斗，径直逃往幽州投奔袁熙。袁谭收降了袁尚的全部兵马，想要再图谋冀州。曹操派人征召他，袁谭不来。曹操大怒，写信与他断绝婚约，亲自统领大军征讨，直抵平原。袁谭听说曹操亲自统军前来，派人向刘表求救。刘表请刘备商议。刘备说：“如今曹操已攻破冀州，兵势正盛，袁氏兄弟不久必定会被曹操擒获，救援他们没有益处；况且曹操常有觊觎荆襄的意图，我们只宜养兵自守，不可轻举妄动。”刘表说：“那么如何回复他呢？”刘备说：“可以写信给袁氏兄弟，以和解为名，用委婉言辞回复他。”刘表认为有理，先派人送信给袁谭。信中大致说：“君子躲避危难，不投奔敌国。此前听闻你屈膝投降曹操，这是忘记先人的仇恨，抛弃手足情谊，留下同盟的耻辱。倘若冀州方面有不对之处，你应当克制自己，与之和解。等事情平定之后，让天下人评判是非曲直，这不是高尚的道义吗？”又写信给袁尚说：“青州天性急躁，不明是非曲直。你应当先除掉曹操，以报先公之仇。事情平定之后，再计较是非，不是很好吗？倘若执迷不悟，就如同韩卢、东郭在前面相互争斗而疲惫，却让农夫获利。”袁谭收到刘表的信，知道刘表没有发兵的意思，又自忖无法抵挡曹操，于是放弃平原，逃到南皮据守。 曹操追到南皮，当时天气寒冷，河道全部结冰，粮船无法通行。曹操命令当地百姓敲冰拉船，百姓听到命令后逃走。曹操大怒，想要抓捕斩杀他们。百姓得知后，便亲自前往曹营自首。曹操说：“如果不杀你们，我的号令就无法施行；如果杀了你们，我又于心不忍：你们快到山中躲藏，别被我的军士擒获。”百姓都流泪离去。 袁谭带兵出城，与曹军对抗。两阵摆开，曹操骑马出阵，用马鞭指着袁谭骂道：“我厚待你，你为何心生异心？”袁谭说：“你侵犯我的领地，夺取我的城池，霸占我的妻小，反倒说我有异心？”曹操大怒，命徐晃出马。袁谭让彭安迎战。两马相交，没几个回合，徐晃便将彭安斩于马下。袁谭军败逃，退回南皮。曹操派兵四面围住。袁谭慌张，派辛评去见曹操，请求投降。曹操说：“袁谭这小子，反复无常，我难以相信。你弟弟辛毗，我已重用，你也可留在此地。”辛评说：“丞相错了。我听说主贵臣荣，主忧臣辱。我长久侍奉袁氏，怎能背叛他！”曹操知道留不住他，便让他回去。辛评回去见袁谭，说曹操不准投降。袁谭叱责道：“你弟弟现在侍奉曹操，你怀有二心吗？”辛评听了，气愤填膺，昏死在地。袁谭让人将他扶出，不一会儿辛评就死了。袁谭也感到后悔。郭图对袁谭说：“明日把百姓全部驱赶在前面，军队跟在后面，与曹操决一死战。”袁谭听从了他的建议。 当夜，袁谭把南皮百姓全部驱赶出来，让他们都拿着刀枪听令。第二天黎明，大开四门，军队在后面，驱赶百姓在前面，喊声震天，一齐拥出，直抵曹营。两军混战，从辰时打到午时，胜负未分，遍地都是尸体。曹操见没有取得全胜，弃马上山，亲自击鼓。将士们见了，奋力向前，袁谭军大败。百姓被杀者不计其数。曹洪奋勇冲入敌阵，正好遇到袁谭，举刀乱砍，袁谭最终被曹洪杀死在阵中，郭图见阵脚大乱，急忙骑马冲入城中。乐进望见，拈弓搭箭，将郭图射下城壕，人马都陷了进去。曹操带兵进入南皮，安抚百姓。忽然有一支部队到来，是袁熙的部将焦触、张南。曹操亲自率军迎接。二将倒戈卸甲，前来投降。曹操封他们为列侯。又有黑山贼张燕，带领十万兵马前来投降，曹操封他为平北将军。曹操下令将袁谭首级悬挂示众，敢有哭的人斩首。首级挂在北门外。有一人头戴布冠、身穿丧服，在首级下哭泣。左右将他抓来见曹操。曹操询问，原来是青州别驾王修，因劝谏袁谭而被驱逐，如今知道袁谭死了，所以来哭祭。曹操说：“你知道我的命令吗？”王修说：“知道。”曹操说：“你不怕死吗？”王修说：“我生前受他征召任命，他死了我却不哭，这是不义。怕死而忘义，如何在世上立足！如果能收葬袁谭尸体，我受死也无憾。”曹操说：“河北义士，为何如此之多！可惜袁氏不能任用！如果能够任用，我怎敢正眼觊觎此地！”于是下令收葬袁谭尸体，以宾客之礼对待王修，任命他为司金中郎将。曹操问王修：“如今袁尚已投奔袁熙，攻取他们应当用什么计策？”王修不回答。曹操说：“真是忠臣。”又问郭嘉，郭嘉说：“可让袁氏降将焦触、张南等人去攻打他们。”曹操采用他的建议，随即派焦触、张南、吕旷、吕翔、马延、张顗，各率本部兵马，分三路进攻幽州；一面让李典、乐进会合张燕，攻打并州，进攻高干。再说袁尚、袁熙知道曹兵将至，料想难以抵挡，于是弃城带兵，连夜逃到辽西投奔乌桓去了。幽州刺史乌桓触，聚集幽州众官，歃血为盟，共同商议背叛袁氏、归附曹操之事。乌桓触先说道：“我知道曹丞相当世英雄，如今前去投降，有不遵从命令的斩首。”众人依次歃血，轮到别驾韩珩时，韩珩将剑扔到地上，大声喊道：“我受袁公父子厚恩，如今主公败亡，我智谋不足以救助，勇气不足以赴死，在道义上已经有亏！如果向北投降曹操，我做不到！”众人都大惊失色。乌桓触说：“干大事，应当树立大义。事情成与不成，不取决于一人。韩珩既然有这样的志向，随他自便。”将韩珩推了出去。乌桓触于是出城迎接三路军马，径直来投降曹操。曹操十分高兴，加封他为镇北将军。 忽然探马来报：“乐进、李典、张燕攻打并州，高干守住壶关口，无法攻克。”曹操亲自领兵前往。三位将领迎接，说高干据守关口难以攻打。曹操召集众将共同商议破高干之计。荀攸说：“要攻破高干，必须用诈降计才行。”曹操认为有理。叫来降将吕旷、吕翔，附在他们耳边低声说了一番。吕旷等人带领数十名士兵，径直来到关下，喊道：“我们原本是袁氏旧将，不得已才投降曹操。曹操为人诡诈，刻薄对待我们；我们现在要回归旧主。快打开城门让我们进去。”高干不信，只让二将自己上关来说话。二将卸甲弃马进入关内，对高干说：“曹军刚到，可趁他们军心未定，今夜去劫营。我们愿意打头阵。”高干很高兴，听从了他们的话。当夜让吕旷、吕翔打头阵，带领一万多士兵前去。快到曹营时，背后喊声大震，伏兵四起。高干知道中计，急忙回壶关城，乐进、李典已经夺取了关口。高干夺路逃脱，前往投奔单于。曹操领兵守住关口，派人追击高干。高干逃到单于地界，正好遇到北番左贤王。高干下马拜倒在地，说曹操吞并疆土，如今要侵犯王子的地盘，恳请救援，一同克复失地，以保卫北方。左贤王说：“我与曹操无仇，他怎会侵犯我的土地？你想让我与曹氏结仇吗？”叱退高干。高干寻思无路可走，只得去投奔刘表。走到上洛，被都尉王琰杀死，王琰将他的头解送给曹操。曹操封王琰为列侯。 第66回：郭嘉遗计平定辽东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并州平定之后，曹操商议向西攻打乌桓。曹洪等人说：“袁熙、袁尚兵败将亡，势穷力尽，远逃到沙漠之中；我们如今带兵向西进攻，倘若刘备、刘表趁虚袭击许都，我们救援不及，那灾祸可就大了：还是请回师不要再前进为好。”郭嘉说：“诸位所说的错了。主公虽然威震天下，但沙漠之人依仗他们地处偏远，必定不会设防；趁他们没有防备，突然发动攻击，一定可以攻破。况且袁绍对乌桓有恩，而袁尚与袁熙兄弟还在，不可不除。刘表不过是个只会高谈阔论的人罢了，他自己知道才能不足以驾驭刘备，委以重任又担心无法控制，不重用刘备又不为他所用。即使我们举国远征，主公也不必担忧。”曹操说：“奉孝的话非常正确。”于是率领大小三军，数千辆战车，向前进发。 只见黄沙漫天，狂风四起；道路崎岖难行，人马行进艰难。曹操有了回军的想法，便询问郭嘉。 郭嘉此时不服水土，卧病在车中。曹操1哭着说：“因为我想要平定沙漠，让你远涉艰难，以至于染病，我的心里怎么能安宁！”郭嘉说：“我感丞相大恩，即使死了也难以报答万分之一。”曹操说：“我见这北方之地道路崎岖，想要回军，你看怎么样？”郭嘉说：“用兵贵在神速。如今我们千里奔袭敌人，辎重太多就难以获得胜利，不如轻装部队日夜兼程，出其不意。只是必须要有熟悉道路的人来做向导。”于是曹操把郭嘉留在易州养病，寻求向导官来带路。 有人推荐袁绍旧将田畴非常熟悉这一带的情况，曹操召来田畴询问。田畴说：“这条路在秋夏时节有水，水浅时无法通行车马，水深时又无法承载舟船，行动极为困难。不如回军，从卢龙口越过白檀的险要之地，出兵到敌人空虚的地方，向前靠近柳城，出其不意：蹋顿可以一战就将其擒获。”曹操听从了他的建议，封田畴为靖北将军，担任向导官，作为先锋；张辽为第二队；曹操亲自押后：轻装骑兵加速前进。 田畴带领张辽前进到白狼山，正好遇到袁熙、袁尚会合蹋顿等率领的数万骑兵前来。 张辽派人飞速报告曹操。曹操亲自勒马登上高处眺望，看到蹋顿的军队没有队列，参差不齐。 曹操对张辽说：“敌人军队不整齐，就可以攻击他们。”于是把指挥的旗帜交给张辽。 张辽带领许褚、于禁、徐晃分四路下山，奋力猛攻，蹋顿的军队大乱。 张辽拍马将蹋顿斩于马下，其余的人都投降了。袁熙、袁尚带领数千骑兵逃向辽东去了。 曹操收军进入柳城，封田畴为柳亭侯，让他镇守柳城。田畴哭着说：“我是个背信弃义四处逃窜的人罢了，承蒙您的大恩得以保全性命，已经非常幸运了；怎么可以出卖卢龙寨来邀功请赏呢！我死也不敢接受侯爵。”曹操认为他很忠义，于是任命田畴为议郎。 曹操安抚单于等人，收缴了一万多匹骏马，当天就回兵了。当时天气寒冷又干旱，二百里内没有水，军队又缺乏粮食，只能杀马作为食物，挖地三四十丈，才找到水。 曹操回到易州，重赏那些曾经劝谏他不要远征的人；并对众将说：“我之前冒险远征，侥幸成功。虽然取得了胜利，那是上天的保佑，不能把这当作常规做法。诸位的劝谏，才是万全之计，所以要赏赐你们。以后不要不敢进言。”曹操到达易州时，郭嘉已经去世好几天了，灵柩停放在官署中。 曹操前往祭奠，大哭道：“奉孝死了，这是上天要亡我啊！”回头对众官说：“诸位年龄，都与我差不多，只有奉孝最年轻，我原本想把后事托付给他。没想到他中年夭折，让我肝肠寸断啊！”郭嘉的随从，把郭嘉临死前封好的书信呈上，说：“郭公临终前，亲笔写下这封信，嘱咐说：丞相如果按照信中所说的做，辽东的事情就可以平定了。”曹操拆开信看了之后，点头叹息。 众人都不知道其中的意思。第二天，夏侯惇带领众人禀报说：“辽东太守公孙康，长久以来不肯归服。如今袁熙、袁尚又去投奔他，必定会成为后患。不如趁他还没有行动，赶紧去征讨他，这样辽东就可以夺取了。”曹操笑着说：“不用诸位大动干戈。几天之后，公孙康自然会把袁氏兄弟的首级送来。”众将都不相信。 再说袁熙、袁尚带领数千骑兵逃奔辽东。辽东太守公孙康，本是襄平人，是武威将军公孙度的儿子。 当时他得知袁熙、袁尚前来投奔，就召集本部属官商议这件事。公孙恭说：“袁绍在世的时候，常有吞并辽东的想法；如今袁熙、袁尚兵败将亡，无处安身，前来投奔，这是有鸠占鹊巢的意思。如果收留他们，日后必定会被他们算计。不如把他们骗入城中杀掉，把首级献给曹公，曹公一定会厚待我们。”公孙康说：“只怕曹操带兵来攻打辽东，那还不如收留袁氏兄弟让他们帮助我们。”公孙恭说：“可以派人去打探消息。如果曹兵来攻打，就留下袁氏兄弟；如果曹兵没有行动，就杀掉袁氏兄弟，送给曹公。”公孙康听从了他的建议，派人去打探消息。 再说袁熙、袁尚到了辽东，二人秘密商议说：“辽东有数万军队，足以和曹操抗衡。如今暂时投奔他，日后应当杀掉公孙康夺取他的地盘，积蓄力量来对抗中原，就可以恢复河北之地了。”商议好之后，就进城去拜见公孙康。 公孙康把他们留在馆驿，只说自己有病，没有马上接见他们。没过几天，探子回报：“曹公的军队驻扎在易州，并没有进攻辽东的意思。”公孙康非常高兴，于是先在墙壁的帷幕中埋伏好刀斧手，然后让袁氏兄弟进来。 见面行礼完毕，让他们坐下。当时天气非常寒冷，袁尚看到床榻上没有褥垫，就对公孙康说：“希望能铺上坐席。”公孙康瞪大眼睛说：“你们两个人的头，马上就要远行万里了！还要什么坐席！”袁尚大惊失色。 公孙康大声呵斥道：“左右的人还不动手！”刀斧手一拥而出，就在坐席上砍下了二人的首级，用木匣装起来，派人送到易州，来见曹操。 当时曹操在易州，按兵不动。夏侯惇、张辽进来禀报说：“如果不进攻辽东，就可以回许都了。恐怕刘表会心生变故。”曹操说：“等袁氏兄弟的首级到了，就马上回兵。”众人都暗自好笑。 忽然有人报告说辽东公孙康派人送来了袁熙、袁尚的首级，众人都大为震惊。 使者呈上书信。曹操大笑道：“不出奉孝所料！”重赏使者，封公孙康为襄平侯、左将军。 众官问道：“为什么说不出奉孝所料呢？”曹操于是拿出郭嘉的书信给他们看。 信中大致说：“如今听说袁熙、袁尚去投奔辽东，明公千万不可派兵攻打。公孙康长久以来害怕被袁氏吞并，袁氏兄弟前去投奔他一定会起疑心。如果派兵攻打，他们一定会合力抵抗，急切之间难以攻克；如果暂缓行动，公孙康和袁氏之间必定会自相残杀，这是必然的形势。”众人都纷纷称赞。 曹操带领众官又在郭嘉灵前设祭。郭嘉去世时年仅三十八岁，跟随曹操征战十一年，立下了很多奇功。 后人有诗称赞道：“天生郭奉孝，豪杰冠群英：腹内藏经史，胸中隐甲兵；运谋如范蠡，决策似陈平。可惜身先丧，中原梁栋倾。”曹操领兵回到冀州，派人先把郭嘉的灵柩护送回许都安葬。 程昱等人请求说：“北方已经平定，如今回到许都，可以早日制定攻打江南的策略了。”曹操笑着说：“我有这个志向已经很久了。诸位所说的，正合我意。”这天夜里曹操住在冀州城东角楼上，凭栏仰望天文。 当时荀攸在旁边，曹操指着南方说：“南方旺气灿烂，恐怕还不可以图谋。”荀攸说：“以丞相的天威，有什么地方不能征服！”正看着，忽然看到一道金光从地下升起。 荀攸说：“这地下一定有宝物。”曹操下楼让人顺着金光挖掘。正是：星文方向南中指，金宝旋从北地生。 第67回：曹操建铜雀 刘备赴荆州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且说曹操在那金光出现之处，挖掘出一只铜雀，便问荀攸：“这是何征兆？”荀攸答道：“昔日舜的母亲梦见玉雀入怀，而后生下舜。如今得到铜雀，也是吉祥的征兆。”曹操大喜，于是下令建造高台以庆贺此事。当即破土伐木，烧制瓦片、打磨砖块，在漳河之上修筑铜雀台。大约预计一年完工。曹操的小儿子曹植进言说：“若要建造层台，必定要建三座：中间高的，名为铜雀；左边一座，名为玉龙；右边一座，名为金凤。再建造两条飞桥，横跨空中，才堪称壮观。”曹操说：“我儿所言极是。他日高台建成，足以让我愉悦了！”原来曹操有五个儿子，只有曹植生性聪慧敏捷，擅长写文章，曹操平日里最宠爱他。于是留下曹植与曹丕在邺郡建造高台，让张燕镇守北寨。曹操将收编的袁绍的军队，共计五六十万，整顿回师，返回许都。大封功臣；又上表追赠郭嘉为贞侯，将他的儿子郭奕养在府中。曹操又聚集众谋士商议，打算南征刘表。荀彧说：“大军刚从北方征战回来，不可再轻易行动。且等半年，养精蓄锐，刘表、孙权便可一举攻克。”曹操听从了他的建议，于是分兵屯田，等待调用。 再说刘备自从到了荆州，刘表对他十分厚待。一日，正相聚饮酒，忽然传来消息，降将张武、陈孙在江夏掳掠百姓，图谋造1反。刘表惊道：“这两个贼人又反了，祸害不小！”刘备说：“兄长不必忧虑，我请求前去讨伐他们。”刘表大喜，即刻点了三万兵马，交给刘备前去平乱。刘备领命出发，没过几天，便来到江夏。张武、陈孙领兵前来迎战。刘备与关羽、张飞、赵云骑马立于门旗下，望见张武所骑的马，极为雄健俊逸。刘备说：“这必定是千里马。”话未说完，赵云挺枪而出，径直冲向敌阵。张武纵马迎战，不到三个回合，便被赵云一枪刺落马下，赵云随手扯住缰绳，牵马回阵。陈孙见状，随后赶来抢夺。张飞大喝一声，挺矛直出，将陈孙刺死。敌军纷纷溃散。刘备招安了残余党羽，平定了江夏各县，班师回朝。刘表出城迎接刘备入城，设宴庆功。酒至半酣，刘表说：“贤弟如此雄才大略，荆州有了依靠。只是担忧南越不时前来侵犯，张鲁、孙权也都足以成为心腹大患。”刘备说：“我有三位猛将，足以委以重任：派张飞巡视南越边境；让云长坚守固子城，抵御张鲁；赵云镇守三江，抵挡孙权。有何可担忧的呢？”刘表听了很高兴，想要听从他的建议。 蔡瑁告诉姐姐蔡夫人说：“刘备派遣三位将领在外，自己却居住在荆州，时间久了必定会成为祸患。”蔡夫人于是在夜里对刘表说：“我听说荆州很多人都与刘备往来密切，不可不加以防备。如今让他居住在城中，没有益处，不如派他到别的地方去。”刘表说：“玄德是个仁义之人。”蔡氏说：“只怕别人不像你这么想。”刘表沉吟不语。第二天出城，刘表见刘备所骑的马非常骏美，询问之下，得知是张武的马，不禁称赞不已。刘备于是将这匹马送给了刘表。刘表大喜，骑马回城。蒯越见到此马便询问缘由。刘表说：“这是玄德送给我的。”蒯越说：“从前我兄长蒯良，最擅长相马；我也略知一二。这匹马眼下有泪槽，额边生有白点，名为的卢，骑了就会妨害主人。张武就因为这匹马而死。主公不可骑它。”刘表听从了他的话。次日，刘表请刘备饮宴，对刘备说：“昨日承蒙你惠赠良马，深感厚意。但贤弟时常征战，可以用得上它。我还是把它送还给你。”刘备起身称谢。刘表又说：“贤弟长久居住在这里，恐怕会荒废武事。襄阳的属邑新野县，颇有钱粮。贤弟可以率领本部军马在本县屯扎，你看怎么样？”刘备答应了。第二天，刘备向刘表辞别，率领本部军马前往新野。 刚出城门，只见一人在马前长揖说：“您所骑的马，不可乘坐啊。”刘备一看，原来是荆州幕宾伊籍，字机伯，山阳人。刘备急忙下马询问。伊籍说：“昨日听闻蒯异度（蒯越）对刘荆州说：这匹马名叫的卢，骑了会妨害主人。因此才还给您。您怎么还能再骑呢？”刘备说：“深感先生关爱。但凡人的生死自有天命，岂是一匹马能妨害的呢！”伊籍佩服他的高见，从此常与刘备往来。刘备自从到了新野，军民都很高兴，政务治理也焕然一新。建安十二年春天，甘夫人生下刘禅。当晚有一只白鹤，飞到县衙屋顶上，高声鸣叫四十多声，向西飞去。临分娩时，奇异的香气弥漫满室。甘夫人曾在夜里梦见仰头吞下北斗，因此怀孕，所以给孩子取乳名阿斗。此时曹操正统领兵马北征。刘备于是前往荆州，劝说刘表说：“如今曹操倾尽全力北征，许昌空虚，如果凭借荆襄的兵力，趁机袭击许昌，大事就可成功。”刘表说：“我坐守九郡就足够了，何必再图谋其他？”刘备默然不语。刘表邀请他进入后堂饮酒。酒至半酣，刘表忽然长叹一声。刘备说：“兄长为何长叹？”刘表说：“我有心事，难以明说。”刘备正想再问时，蔡夫人出现在屏风后面。刘表于是低下头不再说话。不一会儿酒席散了，刘备回到新野。到了这年冬天，听说曹操从柳城回来，刘备很是感叹刘表没有听从他的建议。忽然有一天，刘表派使者前来，邀请刘备前往荆州相会。刘备跟随使者前往。刘表迎接，行完礼后，邀请刘备进入后堂饮宴；刘表对刘备说：“最近听说曹操带兵回许都，势力日益强盛，必定有吞并荆襄的意图。昔日后悔没有听贤弟的话，错失了这个好机会。”刘备说：“当今天下分裂，战乱频起，机会难道会穷尽吗？如果能在以后抓住机会，也不必为此遗憾。”刘表说：“贤弟说得很对。”于是两人相对饮酒。酒喝得正酣时，刘表忽然潸然泪下。刘备询问原因。刘表说：“我有心事，之前想告诉贤弟，没有合适的机会。”刘备说：“兄长有什么难以决断的事？倘若有用到我的地方，我虽死不辞。”刘表说：“前妻陈氏所生的长子刘琦，为人虽然贤良，但性格柔弱怯懦，不足以成就大事；后妻蔡氏所生的小儿子刘琮，颇为聪明。我想废长立幼，又担心违背礼法；想立长子，无奈蔡氏家族的人，都掌管着军务，日后必定会生乱：因此犹豫不决。”刘备说：“自古以来，废长立幼，是招致祸乱的根源。如果担忧蔡氏家族势力过重，可以慢慢削弱他们，不可因为溺爱而立少子。”刘表默默不语。 原来蔡夫人向来怀疑刘备，凡是遇到刘备与刘表谈论事情，必定前来偷听。此时她正在屏风后面，听到刘备这番话，心中十分痛恨。刘备自知说错了话，于是起身去如厕。因看到自己大腿上的肉又长了起来，也不禁潸然流涕。过了一会儿，刘备回到席间。刘表见刘备脸上有泪痕，奇怪地询问。刘备长叹道：“我往常身不离鞍，大腿上的肉都消散了；如今许久不骑马，大腿里的肉又长了出来。时光蹉跎，我也快老了，而功业却还未建立：所以悲伤啊！”刘表说：“我听说贤弟在许昌，与曹操青梅煮酒，共同谈论英雄；贤弟列举了当时的名士，曹操都不认可，而唯独说天下英雄，只有使君（刘备）与我（曹操）罢了，以曹操的权势，都不敢位居贤弟之前，何必担忧功业不能建立呢？”刘备乘着酒兴，失口答道：“我如果有了根基，天下那些平庸之辈，实在不值得忧虑。”刘表听后默默不语。刘备自知说错了话，借口醉酒起身，回到馆舍休息。后人有诗称赞刘备道：“曹公屈指从头数：天下英雄独使君。髀肉复生犹感叹，争教寰字不三分？” 再说刘表听了刘备的话，嘴上虽然不说，心里却很不满，与刘备告别后，退入内宅。蔡夫人说：“刚才我在屏风后听到刘备的话，他很轻视别人，足以看出他有吞并荆州的意图。如今若不除掉他，必定会成为后患。”刘表不回答，只是摇头而已。蔡氏于是秘密召来蔡瑁，商议此事。蔡瑁说：“请先到馆舍杀了他，然后再告知主公。”蔡氏同意了他的建议。蔡瑁出去后，就连夜点兵。 再说刘备在馆舍中秉烛而坐，三更过后，正想就寝。忽然一人敲门而入，一看原来是伊籍：原来伊籍探听到蔡瑁想要谋害刘备，特地半夜前来报信。当下伊籍将蔡瑁的阴谋告诉刘备，催促刘备速速起身。刘备说：“还未向景升（刘表）告辞，怎么能就走呢？”伊籍说：“您若去告辞，必定会遭到蔡瑁的毒手。”刘备于是向伊籍道谢告别，急忙唤来随从，一起上马，不等天明，星夜奔回新野。等到蔡瑁领军来到馆舍时，刘备已经走得很远了。蔡瑁悔恨不已，于是在墙壁上写了一首诗，径直去见刘表说：“刘备有反叛之意，在壁上题了反诗，不辞而别了。”刘表不信，亲自到馆舍查看，果然有四句诗。诗写道：“数年徒守困，空对旧山川。龙岂池中物，乘雷欲上天！”刘表见诗大怒，拔剑说道：“我发誓要杀了这个无义之徒！”走了几步，猛然醒悟道：“我与玄德相处了这么久，从未见他作诗。这必定是外人的离间之计。”于是返回馆舍，用剑尖削去了这首诗，扔掉剑上马。蔡瑁请求说：“军士已经点齐，可以前往新野擒拿刘备。”刘表说：“不可轻举妄动，容我慢慢谋划。”蔡瑁见刘表犹豫不决，于是暗中与蔡夫人商议：当日在襄阳大会众官，在那里谋划除掉刘备。第二天，蔡瑁禀告刘表说：“近年来丰收，应当聚集众官在襄阳，以表示安抚劝勉之意。请主公前往。”刘表说：“我近日气疾发作，实在不能前往。可让两个儿子为主人招待宾客。”蔡瑁说：“公子年幼，恐怕在礼节上有所欠缺。”刘表说：“可以去新野请玄德来招待宾客。”蔡瑁暗自高兴正中下怀，便派人去请刘备前往襄阳。 第68回：刘备襄阳赴会 的卢檀溪救主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且说刘备奔回新野，自知因言语失当惹来灾祸，便没有对众人说起此事。 忽然使者到来，邀请他前往襄阳赴会。孙乾说：“昨日见主公匆匆回来，神色很不高兴。我私下猜测，在荆州必定出了什么事。如今忽然邀请您去赴会，不可轻易前往。”刘备这才把之前的事情告诉了众人。 关羽说：“兄长是自己疑心言语有失。刘荆州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外人的话，不可轻易相信。襄阳离这里不远，如果不去，荆州方面反而会产生怀疑。”刘备说：“云长说得对。”张飞说：“宴席没有好宴席，聚会没有好聚会，不如不去。”赵云说：“我带领三百名马步军一同前往，可保主公平安无事。”刘备说：“这样很好。”于是刘备与赵云当日便前往襄阳。 蔡瑁出城迎接，态度十分谦恭谨慎。随后刘琦、刘琮二子，带领一班文武官僚出来迎接。 刘备见两位公子都在，便没有起疑心。当天请刘备在馆舍暂时休息。赵云带领三百名军士环绕保护。 赵云身披铠甲、腰挂宝剑，无论行走还是坐下都不离开刘备左右。刘琦告诉刘备说：“父亲气疾发作，不能行动，特地请叔父您来招待客人，安抚劝勉各处的守官。”刘备说：“我本不敢担当此任；既然有兄长的命令，不敢不从。”第二天，有人来报九郡四十二州的官员都已到齐。 蔡瑁预先请来蒯越商议说：“刘备是当世的枭雄，长久留在这里，日后必定会成为祸患，可在今日除掉他。”蒯越说：“恐怕会失去士民的期望。”蔡瑁说：“我已经秘密领受了刘荆州的旨意。”蒯越说：“既然如此，可以预先做好准备。”蔡瑁说：“东门岘山的大路，已经派我弟弟蔡和领军把守；南门外派蔡中把守；北门外派蔡勋把守。只有西门不必把守：前面有檀溪阻隔，即使有几万大军，也不容易通过。”蒯越说：“我看赵云无论行走还是坐下都不离开玄德，恐怕难以动手。”蔡瑁说：“我在城内埋伏了五百名军士准备着。”蒯越说：“可以让文聘、王威二人在外厅另设一席，用来招待武将。先把赵云请过去，然后就可以行事了。”蔡瑁听从了他的建议。 当日杀牛宰马，大摆筵席。刘备骑着的卢马来到州衙，命令将马牵入后园拴系。 众官员都来到堂中。刘备坐在主位，两位公子在两边分坐，其余的人各自依次而坐。 赵云带剑站立在刘备身旁。文聘、王威进来请赵云赴宴。赵云推辞不去。 刘备让赵云就席，赵云勉强答应着出去了。蔡瑁在外面布置得如同铁桶一般，把刘备带来的三百名军士，都遣送回馆舍，只等众人喝到半酣，就发出信号动手。 酒过三巡，伊籍起身敬酒，走到刘备面前，用眼神示意刘备，低声说：“请去换件衣服。”刘备领会了他的意思，立即起身去上厕所，伊籍敬完酒，急忙进入后园，碰到刘备，附在他耳边报告说：“蔡瑁设计要害您，城外东、南、北三处，都有军马把守。只有西门可以逃走，您应该赶快逃跑！”刘备大惊，急忙解开的卢马，打开后园门牵出，飞身上马，不顾随从，独自一人骑马向西门奔去。 守门的官吏询问他，刘备不回答，加鞭而出。守门官吏阻拦不住，飞速报告蔡瑁。 蔡瑁立即上马，带领五百名军士随后追赶。再说刘备闯出西门，走了没多远，前面有一条大溪拦住了去路，那檀溪宽达数丈，水与襄江相通，水流很急。 刘备到了溪边，见无法渡过，勒马返回，远远望见城西尘土飞扬，追兵即将赶到。 刘备说：“这次死定了！”于是回马又到溪边。回头一看，追兵已经很近了。 刘备着了慌，纵马下溪。走了没几步，马的前蹄忽然陷入泥中，浸湿了衣袍。 刘备于是加鞭大喊：“的卢，的卢！今日要妨害我了！”话刚说完，那马忽然从水中纵身跃起，一跃三丈，飞上了西岸。 刘备仿佛从云雾中升起一般。后来苏学士有一首古风，专门咏叹跃马檀溪这件事。 诗中写道：“老去花残春日暮，宦游偶至檀溪路；停骖遥望独徘徊，眼前零落飘红絮。暗想咸阳火德衰，龙争虎斗交相持；襄阳会上王孙饮，坐中玄德身将危。逃生独出西门道，背后追兵复将到。一川烟水涨檀溪，急叱征骑往前跳。马蹄蹄碎青玻璃，天风响处金鞭挥。耳畔但闻千骑走，波中忽见双龙飞。西川独霸真英主，坐下龙驹两相遇。檀溪溪水自东流，龙驹英主今何处！临流三叹心欲酸，斜阳寂寂照空山；三分鼎足浑如梦，踪迹空留在世间。”刘备跃过溪西，回头望着东岸。 蔡瑁已经带领军队赶到溪边，大叫：“使君为何逃离宴席？”刘备说：“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想要害我？”蔡瑁说：“我并没有这个心思。使君不要听别人乱说。”刘备见蔡瑁手要拈弓取箭，于是急忙拨马向西南方向逃去。 蔡瑁对左右的人说：“这是什么神助啊？”正准备收军回城，只见西门内赵云带领三百名军士赶来。 正是：跃去龙驹能救主，追来虎将欲诛仇。 第69回：刘备遇水镜闻贤才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且说蔡瑁正准备回城，赵云率领军队赶出城来。原来赵云正在饮酒时，忽然看到人马骚动，急忙进入内堂查看，发现宴席上不见了刘备。 赵云大惊，跑到馆舍，听到有人说：“蔡瑁带领军队向西追赶去了。”赵云急忙绰起长枪上马，带着原来带来的三百名军士，奔出西门，正好遇到蔡瑁，急切地问道：“我的主公在哪里？”蔡瑁说：“使君逃离宴席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赵云是个谨慎细心的人，不敢贸然行事，就策马前行。 远远望见大溪，没有别的去路，于是又回马，喝问蔡瑁说：“你请我的主公赴宴，为什么带着军马追来？”蔡瑁说：“九郡四十二州县的官僚都在这里，我作为上将，岂能不加以防护？”赵云说：“你把我的主公逼到哪里去了？”蔡瑁说：“听说使君独自一人骑马出了西门，到了这里却又不见了。”赵云惊疑不定，径直来到溪边查看，只见对岸有一带水迹。 赵云暗自思忖：“难道连人带马跳过了溪去？”他命令三百名军士四散观望，却都没有发现踪迹。 赵云再回马时，蔡瑁已经入城去了。赵云于是抓住守门的军士追问，他们都说：“刘使君飞马出西门走了。”赵云想再入城，又担心有埋伏，于是急忙带领军队返回新野。 再说刘备跃马过溪后，仿佛喝醉了、痴呆了一般，心想：“这么宽阔的山涧一跃而过，难道不是天意！”他缓缓地朝着南漳策马前行，太阳即将西沉。 正走着，看到一个牧童骑在牛背上，吹着短笛走来。刘备感叹道：“我不如他啊！”于是停下马观看。 牧童也停下牛，停止吹笛，仔细地看着刘备，说：“将军莫非是破黄巾的刘玄德？”刘备惊讶地问道：“你只是个住在偏僻乡村的小孩，怎么知道我的姓名！”牧童说：“我本来不知道，因为常侍奉师父，有客人来的时候，常常说起有一个刘玄德，身长七尺五寸，垂手过膝，眼睛能看到自己的耳朵，是当世的英雄豪杰，如今看将军这般模样，想必就是了。”刘备说：“你的师父是谁？”牧童说：“我的师父复姓司马，名徽，字德操，是颍川人。道号水镜先生。”刘备说：“你的师父和谁是朋友？”小童说：“和襄阳的庞德公、庞统是朋友。”刘备说：“庞德公是庞统的什么人？”童子说：“是叔侄关系。庞德公字山民，比我师父大十岁；庞统字士元，比我师父小五岁。有一天，我师父在树上采桑，正好庞统来拜访，坐在树下，一起谈论，一整天都不知疲倦。我师父很喜爱庞统，把他当作弟弟。”刘备说：“你的师父如今住在哪里？”牧童远远地指着说：“前面的树林中，就是他的庄院。”刘备说：“我正是刘玄德。你可以带我去拜见你的师父。”童子便带领刘备，走了二里多，到了庄前下马，进入中门，忽然听到优美的琴声。 刘备让童子先不要通报，侧耳倾听。琴声忽然停了下来不再弹奏。一个人笑着走出来说：“琴韵清幽，乐声中忽然出现高亢激昂的音调。一定有英雄在偷听。”童子指着对刘备说：“这就是我的师父水镜先生。”刘备看那人，身形如松、骨骼似鹤，气度不凡。 他慌忙上前施礼，衣襟还湿漉漉的。水镜说：“您今日幸免于大难！”刘备惊讶不已。 小童说：“这是刘玄德。”水镜请刘备进入草堂，分宾主坐定。刘备看到书架上堆满了书卷，窗外茂盛地栽种着松竹，石床上横放着琴，充满了清幽的气息。 水镜问道：“明公从哪里来？”刘备说：“偶然经过此地，因为小童指引，得以拜见您的尊颜，真是万分荣幸！”水镜笑着说：“您不必隐瞒。您如今一定是逃难到这里的。”刘备于是把襄阳的事情告诉了他。 水镜说：“我看您的气色，就已经知道了。”接着问刘备说：“我久闻您的大名，为什么至今还如此落魄不得志呢？”刘备说：“命运多舛，所以才到了这步田地。”水镜说：“不是这样。大概是因为将军身边没有得力的人。”刘备说：“我虽然不才，文有孙乾、糜竺、简雍这些人，武有关羽、张飞、赵云这些猛将，他们竭尽全力辅佐我，我很依赖他们的力量。”水镜说：“关羽、张飞、赵云，都是能敌万人的猛将，可惜没有善于任用他们的人。至于孙乾、糜竺这些人，不过是白面书生，不是能治理国家、挽救时世的人才。”刘备说：“我也曾四处寻求隐居在山谷的贤才，无奈没有遇到合适的人啊！”水镜说：“难道没听说孔子说过，即使是只有十户人家的小地方，也一定有忠信的人，怎么能说没有人才呢？”刘备说：“我愚昧无知，希望您能给予指教。”水镜说：“您听过荆襄各郡小孩的谣言吗？那谣言说：八九年间始欲衰，至十三年无孑遗。到头天命有所归，泥中蟠龙向天飞。这个谣言从建安初年开始：建安八年，刘景升（刘表）丧了前妻，就开始有了家乱，这就是所说的‘始欲衰’；‘无孑遗’的意思是，不久之后刘景升将会去世，他的文武官员也会零落，没有剩下多少人了；‘天命有归，龙向天飞’，大概说的就是将军您啊。”刘备听了惊讶地辞谢说：“我怎么敢当！”水镜说：“当今天下的奇才，都在这里，您应当去寻求他们。”刘备急切地问道：“奇才在哪里？到底是谁？”水镜说：“伏龙、凤雏，得到其中一个人，就可以安定天下。”刘备说：“伏龙、凤雏是什么人？”水镜拍着手大笑说：“好！好！”刘备再问时，水镜说：“天色已晚，将军可以在这里暂且住一晚，明天再告诉您。”随即命令小童准备饮食相待，把马牵入后院喂养。 刘备吃完饭，就住在草堂旁边。刘备因为思考水镜的话，睡不着觉。大约到了深夜，忽然听到有人敲门进来，水镜说：“元直（徐庶）你怎么来了？”刘备起床偷偷地听着，听到那个人回答说：“久闻刘景升能分清善恶，特地去拜见他。等到见面之后，才发现他徒有虚名，原来他是喜欢好人却不能任用，厌恶坏人却不能除去的人。所以我留下书信和他告别，就来到了这里。”水镜说：“您有辅佐帝王的才能，应该选择明主去侍奉，为什么轻易地去见刘景升呢？况且英雄豪杰，就在眼前，您自己不认识罢了。”那个人说：“先生说得对。”刘备听了非常高兴，暗自思忖这个人一定是伏龙或者凤雏，就想出去相见，又担心太冒昧。 等到天亮，刘备去见水镜，问道：“昨夜来的是谁？”水镜说：“这是我的朋友。”刘备请求和他相见。 水镜说：“这个人想要去投奔明主，已经到别的地方去了。”刘备询问他的姓名。 水镜笑着说：“好！好！”刘备再问：“伏龙、凤雏，到底是谁？”水镜也只是笑着说：“好！好！”刘备拜请水镜出山相助，一同扶持汉室。 水镜说：“我是个在山野间闲散的人，不能为世所用。自然会有比我强十倍的人来帮助您，您应该去寻访他们。”正谈论着，忽然听到庄外有人喊马嘶的声音，小童来报告说：“有一位将军，带领几百人到庄上来了。”刘备大惊，急忙出去查看，原来是赵云。 刘备非常高兴。赵云下马进来拜见说：“我昨夜回到县城，找不到主公，连夜打听着来到这里。主公应该赶快回县城。只怕有人到县城中去厮杀。”刘备辞别了水镜，和赵云上马，前往新野。 走了没几里，一支部队来到，一看，原来是关羽、张飞。大家相见十分高兴。 刘备诉说了跃马檀溪的事情，大家都感慨惊讶。回到县城，和孙乾等人商议。 孙乾说：“可以先给刘景升写封信，诉说这件事。”刘备听从了他的建议，就命令孙乾带着书信到荆州。 刘表把他叫进去问道：“我请玄德到襄阳赴会，为什么他逃离宴席走了？”孙乾呈上书信，详细说明了蔡瑁设谋陷害，幸亏跃马檀溪才得以逃脱。 刘表大怒，急忙叫来蔡瑁责骂说：“你怎么敢害我的弟弟！”命令把他推出去斩首。 蔡夫人出来，哭着请求免他一死，刘表的怒气还没有消。孙乾禀告说：“如果杀了蔡瑁，恐怕皇叔不能安心地住在这里了。”刘表于是责骂了蔡瑁一顿就放了他，让长子刘琦和孙乾到刘备那里去请罪。 第70回：得单福如虎添翼 战新野曹仁损兵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刘琦奉命前往新野，刘备迎接了他，并设宴招待。酒喝得正酣时，刘琦忽然流下泪来。 刘备问他原因。刘琦说：“继母蔡氏，一直怀有谋害我的心思；侄儿我没有办法躲避灾祸，希望叔父能给予指教。”刘备劝他小心尽孝，这样自然就不会有灾祸。 第二天，刘琦流着泪告别。刘备骑马送刘琦出城，于是指着马对刘琦说：“如果不是这匹马，我已经是黄泉之下的人了。”刘琦说：“这不是马的功劳，而是叔父您的洪福啊。”说完，两人分别。 刘琦哭着离开了。刘备骑马回城，忽然看见集市上有一个人，头戴葛巾，身穿布袍，系着黑色的绦带，穿着黑色的鞋子，高声唱着歌走来。 他唱道：“天地反覆兮，火欲殂；大厦将崩兮，一木难扶。山谷有贤兮，欲投明主；明主求贤兮，却不知吾。”刘备听了这首歌，暗自想：“这个人莫非就是水镜先生所说的伏龙、凤雏吗？”于是下马与他相见，并邀请他进入县衙。 刘备询问他的姓名，那人回答说：“我是颍上人，姓单，名福。久闻使君招纳贤士，想来投靠，又不敢贸然前来；所以在集市上唱歌，以引起您的注意。”刘备非常高兴，把他当作上宾来对待。 单福说：“刚才使君所骑的马，能否再让我看一下。”刘备让人去掉马鞍，把马牵到堂下。 单福说：“这不是的卢马吗？虽然是千里马，却只会妨害主人，不能乘坐啊。”刘备说：“已经应验过了。”于是详细地讲述了跃马檀溪的事情。 单福说：“这是救主，而不是妨害主人；但最终必定会妨害一位主人。我有一个办法可以消除灾祸。”刘备说：“愿听消除灾祸的办法。”单福说：“您心中有仇怨的人，可以把这匹马赐给他；等妨害过了这个人，然后再乘坐，自然就没有事了。”刘备听了脸色一变，说：“您刚到这里，不教我走正道，却教我做利己妨害别人的事情，我不敢接受您的教诲。”单福笑着道歉说：“之前听说使君仁德，不敢轻信，所以用这话来试探您罢了。”刘备也改变脸色起身道歉说：“我哪里能有仁德施及他人，还望先生教导我。”单福说：“我从颍上来到这里，听到新野的人唱道‘新野牧，刘皇叔；自到此，民丰足。’可见使君的仁德已经施及百姓了。”刘备于是拜单福为军师，让他训练本部人马。 再说曹操从冀州回到许都，一直有夺取荆州的想法，特地派遣曹仁、李典以及降将吕旷、吕翔等人率领三万兵马，驻扎在樊城，对荆襄地区虎视眈眈，顺便探听虚实。 当时吕旷、吕翔禀告曹仁说：“如今刘备在新野屯兵，招军买马，积聚粮草，他的志向不小，不能不早点图谋他。我们二人自从投降丞相之后，没有立下一点功劳，愿意请求率领五千精兵，取下刘备的首级，献给丞相。”曹仁非常高兴，给了吕旷、吕翔五千兵马，让他们前往新野厮杀。 探马飞速地向刘备报告。刘备请单福商议对策。单福说：“既然有敌军来犯，不能让他们进入境内。可以让关羽率领一支军队从左边出击，抵挡来军的中路；张飞率领一支军队从右边出击，抵挡来军的后路；您亲自率领赵云出兵在前路迎战：这样敌军就可以被打败了。”刘备听从了他的建议，立即派遣关羽、张飞二人前去；然后与单福、赵云等人，一共率领二千人马出关迎战。 走了没几里，只见山后尘土飞扬，吕旷、吕翔率领军队来到。两边各自稳住阵脚。 刘备骑马出阵站在旗门下，大声喊道：“来的是什么人，敢侵犯我的领地？”吕旷骑马出阵说：“我是大将吕旷。奉丞相的命令，特地来擒获你！”刘备大怒，让赵云出马。 二将交战，没几个回合，赵云一枪就把吕旷刺于马下。刘备指挥军队掩杀过去，吕翔抵挡不住，率领军队就跑。 正走着，路旁一支军队突然杀出，为首的大将是关羽；一阵冲杀，吕翔的军队折损了大半，他夺路逃脱。 走了不到十里，又有一支军队拦住去路，为首的大将，挺着长矛大叫：“张翼德在此！”直接冲向吕翔。 吕翔措手不及，被张飞一矛刺中，翻身落马而死。其余的士兵四散奔逃。 刘备集合军队追赶，大部分敌军都被擒获。刘备收兵回县，厚待单福，犒赏三军。 再说败军回去见曹仁，报告说：“吕旷、吕翔被杀，军士大多被活捉。”曹仁大惊，与李典商议。 李典说：“二位将军轻敌而死，如今只应该按兵不动，向丞相申报，让丞相起兵前来征剿，这才是上策。”曹仁说：“不对。如今二位将军阵亡，损失了许多军马，这个仇不能不赶快报。新野不过是弹丸之地，何必劳烦丞相的大军？”李典说：“刘备是人中豪杰，不可轻视。”曹仁说：“你怎么这么胆怯！”李典说：“兵法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不是害怕作战，只是担心不能必胜罢了。”曹仁生气地说：“你怀有二心吗？我一定要生擒刘备！”李典说：“将军如果去，我就镇守樊城。”曹仁说：“你如果不一同去，真的是怀有二心了！”李典不得已，只得与曹仁点起二万五千军马，渡过河向新野进发。 正是：偏裨既有舆尸辱，主将重兴雪耻兵。 第71回：徐庶忠孝两难 玄德深情相送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曹仁心中愤恨不已，亲率本部兵马，连夜渡过河去，一心要踏平新野。单福打了胜仗回到县里，对刘备说：“曹仁把军队驻扎在樊城，如今得知吕旷、吕翔二将被杀，肯定会率领大军前来交战。” 刘备问：“那我们该如何应对呢？” 单福说：“要是他把所有的兵马都带来，樊城就会空虚，我们可以趁机夺取。” 刘备向他询问具体计策，单福凑近他耳边，低声说了一番。刘备听后非常高兴，提前做好了准备。 没过多久，有探马来报：“曹仁率领大军渡河过来了。” 单福说：“果然不出我所料。” 于是请刘备出兵迎敌。两军摆开阵势，赵云出阵叫对方将领答话。曹仁命令李典出阵，与赵云交战。两人大约打了十几个回合，李典估计自己敌不过赵云，就拨转马头回阵了。赵云纵马追赶，曹军两翼的弓箭手放箭阻止，双方这才各自收兵回营。 李典回去见曹仁，说：“对方军队十分精锐，我们不能轻视，不如退回樊城。” 曹仁大怒道：“你还没出兵，就已经动摇了军心；如今又临阵脱逃，按罪应当斩首！” 说着就命令刀斧手把李典推出去斩首，众将苦苦哀求，才免去了他的死罪。于是曹仁调李典率领后军，自己亲自率领前部兵马。 第二天，曹仁击鼓进军，布成了一个阵势，派人问刘备：“你认识我这个阵势吗？” 单福登上高处观看后，对刘备说：“这是八门金锁阵。八门分别是休、生、伤、杜、景、死、惊、开。从生门、景门、开门杀入就会吉利；从伤门、惊门、休门杀入就会受伤；从杜门、死门杀入就会死亡。如今八门虽然布置得很整齐，但中间缺乏主持。如果从东南角的生门杀入，再往正西的景门杀出，这个阵势一定会大乱。” 刘备传令，让军士守住阵角，命令赵云率领五百士兵从东南方杀入，直接往西方杀出。赵云领命后，挺枪跃马，率军直奔东南角，呐喊着杀入曹军的中军。曹仁见状，向北面逃去。赵云没有追赶，而是突然从西门杀出，又从西边杀回东南角。曹仁的军队大乱，刘备指挥军队冲杀过去，曹军大败而逃。单福命令不要追赶，收兵回营。 曹仁打了败仗，这才相信李典的话，于是又请李典来商议，说：“刘备军中一定有能人，我的阵势竟然被他破了。” 李典说：“我虽然在这里，但很担心樊城的安危。” 曹仁说：“今晚我们去劫寨。如果得胜，再做打算；如果不胜，就退兵回樊城。” 李典说：“不行，刘备一定会有准备。” 曹仁说：“如果这么多疑，还怎么用兵！” 于是不听李典的劝告，自己率领军队作为前队，让李典作为后应，当夜二更时分去劫寨。 再说单福正和刘备在营寨中商议事情，忽然一阵强风刮起。单福说：“今晚曹仁一定会来劫寨。” 刘备问：“那我们该怎么应对呢？” 单福笑着说：“我已经预先计划好了。” 于是秘密地进行了部署。到了二更时分，曹仁的军队快要到达蜀营时，只见营寨四周火起，烧着了寨栅。曹仁知道有埋伏，急忙下令退兵。赵云率军冲杀过来，曹仁来不及收兵回寨，急忙向北面的河边逃去。快到河边时，正想找船渡河，岸上突然杀出一彪人马，为首的大将是张飞。曹仁拼死作战，李典保护着曹仁下船渡河。曹军大半都淹死在水中。 曹仁渡过河后，上岸直奔樊城，让人叫门。只见城上一声鼓响，一员大将率军而出，大声喝道：“我已经夺取樊城很久了！” 众人惊讶地一看，原来是关羽。曹仁大惊，拨转马头就跑。关羽在后面追杀，曹仁又损失了不少兵马，连夜逃往许昌。在路上打听，才知道刘备军中的军师是单福，是他设的计谋。 不说曹仁败回许昌。再说刘备大获全胜，率军进入樊城，县令刘泌出城迎接。刘备安抚好百姓后，刘泌请刘备到家中设宴款待。刘备看到有一个人站在旁边侍候，看他气度不凡，就问刘泌：“这个人是谁？” 刘泌说：“这是我的外甥寇封，原本是罗侯寇氏的儿子，因为父母双亡，所以来投靠我。” 刘备很喜欢他，想收他为义子。刘泌欣然答应，于是让寇封拜刘备为义父，改名为刘封。刘备把刘封带回去，让他拜关羽、张飞为叔叔。关羽说：“兄长已经有儿子了，何必还要收螟蛉之子呢？以后一定会生出乱子。” 刘备说：“我对待他就像对待自己的儿子一样，他也一定会像对待父亲一样侍奉我，怎么会有乱子呢！” 关羽听了很不高兴。刘备和单福商议后，命令赵云率领一千士兵镇守樊城，自己率领众人回到新野。 曹仁和李典回到许都，拜见曹操，流着泪跪在地上请罪，详细地讲述了损兵折将的事情。曹操说：“胜败是兵家的常事。但不知道是谁为刘备出的计策？” 曹仁说是单福的计策。曹操问：“单福是什么人？” 程昱笑着说：“这不是单福。这个人从小喜欢学习击剑，中平末年，曾经为别人报仇杀人，披散着头发，脸上涂着颜料逃跑，被官吏抓获。官吏问他的姓名，他不回答，官吏就把他绑在车上，敲着鼓在街市上游行，让市民辨认他，虽然有人认识他，但不敢说出来，后来他的同伴偷偷把他救走了。他于是改了姓名逃跑，改变志向去求学，四处拜访名师，曾经和司马徽谈论过。这个人就是颍川的徐庶，字元直，单福是他假托的名字。” 曹操问：“徐庶的才能和你相比怎么样？” 程昱说：“比我强十倍。” 曹操说：“可惜这样的贤士归附了刘备，刘备的羽翼已经形成了，这可怎么办呢？” 程昱说：“徐庶虽然在刘备那里，但丞相如果想用他，把他召来并不难。” 曹操问：“怎么才能让他归附呢？” 程昱说：“徐庶非常孝顺，从小就失去了父亲，只有老母亲在家。如今他的弟弟徐康已经去世，老母亲没有人侍奉。丞相可以派人把他的母亲骗到许昌，让她写信召唤徐庶，徐庶就一定会来了。” 曹操非常高兴，派人连夜去接徐庶的母亲。没过几天，徐母就被接到了许昌，曹操优厚地对待她。曹操对她说：“听说你的儿子徐元直是天下奇才，如今在新野辅佐逆臣刘备，背叛朝廷，就好像美玉落在了污泥之中，实在可惜。现在麻烦你写封信，把他召回许都，我在天子面前保奏他，一定会有重赏。” 于是命令左右的人拿来文房四宝，让徐母写信。徐母问：“刘备是什么样的人？” 曹操说：“他是沛郡的一个小辈，冒充皇叔，毫无信义，是个外表君子、内心小人的人。” 徐母厉声说：“你怎么能如此虚伪！我早就听说玄德是中山靖王的后代，孝景皇帝的玄孙，他屈身对待士人，恭敬地对待别人，仁德的名声远近闻名，世上的儿童、老人、牧童、樵夫都知道他的名字，他才是当世的英雄。我的儿子辅佐他，是找到了明主。你虽然名义上是汉朝的丞相，实际上是汉朝的贼臣，反而把玄德说成是逆臣，想让我的儿子背弃明主投向黑暗，你难道不觉得羞耻吗！” 说完，拿起石砚就朝曹操砸去。曹操大怒，命令武士把徐母拉出去斩首。程昱急忙阻止，进谏曹操说：“徐母冒犯丞相，是想求死。丞相如果杀了她，就会招来不义的名声，而成全了徐母的德行。徐母如果死了，徐庶一定会死心塌地地辅佐刘备来报仇；不如留下她，让徐庶身心分离，即使他辅佐刘备，也不会尽心尽力。而且只要徐母还活着，我自有办法把徐庶骗到这里来辅佐丞相。” 曹操认为他说得有道理，于是没有杀徐母，把她送到别的房间供养起来。 程昱每天都去问候徐母，谎称自己曾经和徐庶结为兄弟，对待徐母就像对待自己的亲生母亲一样，时常送一些物品给她，每次都亲自写信。徐母也因此亲笔回信。程昱骗到了徐母的笔迹，就模仿她的字体，伪造了一封家书，派一个心腹之人拿着信直奔新野县，寻找 “单福” 的军营。军士把这个人引见给徐庶。徐庶知道母亲有信来了，急忙把他叫进来询问。来人说：“我是馆下的走卒，奉老夫人的命令，有封信带给您。” 徐庶拆开信一看，信中写道：“最近你的弟弟徐康去世了，我举目无亲。正在悲伤的时候，没想到曹丞相派人把我骗到了许昌，说你背叛了朝廷，把我关进了监狱，多亏程昱等人相救才免了死罪。如果你能投降，就能免我一死。你看到这封信后，要念及我养育你的恩情，连夜赶来，保全孝道，然后再慢慢想办法回家耕种，免遭大祸。我现在性命难保，只盼着你快来救援！不多说了。” 徐庶看完信后，泪如雨下。他拿着信来见刘备，说：“我本是颍川的徐庶，字元直，因为逃难，改名为单福。之前听说刘景升招贤纳士，特地去拜见他，和他谈论事情后，才知道他是个无用之人，所以写信辞别了他。我连夜到司马水镜的庄上，把这件事告诉了他。水镜严厉地责备我不懂得识别明主，还说刘豫州在这里，为什么不去侍奉他。我于是在街市上故意唱狂歌来打动您，幸好您不嫌弃我，重用了我。无奈老母现在被曹操用奸计骗到许昌囚禁起来，想要加害于她。老母写信来召唤我，我不能不去。我不是不想为您效犬马之劳，报答您的知遇之恩，只是母亲被抓，我实在不能尽心尽力。现在我要告辞回去，希望以后还能再见面。” 刘备听后大哭道：“母子是天性相连的至亲，元直你不要因为我而有所顾虑。等你和老夫人相见之后，或许还能再来指教我。” 徐庶拜谢后就要离开，刘备说：“请再留一晚，明天为你饯行。” 孙乾悄悄地对刘备说：“元直是天下奇才，长期在新野，对我军的虚实了如指掌。如果让他回到曹操那里，曹操一定会重用他，我们就危险了。主公应该苦苦挽留他，千万不要放他走。曹操见元直不去，一定会杀了他的母亲。元直知道母亲死了，一定会为母亲报仇，全力攻打曹操。” 刘备说：“不行。让人杀了他的母亲，而我却任用他的儿子，这是不仁；把他留下来不让他走，断绝他们母子的关系，这是不义。我宁愿死，也不做不仁不义的事情。” 众人都感叹不已。 刘备请徐庶喝酒，徐庶说：“如今听说老母被囚禁，即使是美酒也难以下咽。” 刘备说：“我听说先生要走，就像失去了左右手，即使是山珍海味，也没有滋味。” 两人相对而泣，坐着等待天亮。 第二天，诸将已经在城外安排好了筵席为徐庶饯行。刘备和徐庶并马出城，来到长亭，下马告别。刘备举杯对徐庶说：“我和先生缘分太浅，不能长久相聚。希望先生好好侍奉新主，成就功名。” 徐庶哭着说：“我才能微薄，承蒙您重用。如今不幸中途分别，实在是因为老母的缘故。即使曹操1逼迫我，我也终身不会为他出一个计谋。” 刘备说：“先生走了，我也要远遁山林了。” 徐庶说：“我之所以和您一起图谋王霸之业，是因为我有一颗忠诚的心；如今因为老母的缘故，我的心已经乱了，即使留在这里，也于事无补。您应该另外寻求高贤来辅佐，共同图谋大业，怎么能如此灰心呢？” 刘备说：“天下的高贤，没有人能超过先生。” 徐庶说：“我只是一个平庸的人，怎么敢承受这样的赞誉。” 临别时，徐庶又回头对诸将说：“希望各位好好侍奉使君，争取名垂青史，不要像我一样有始无终。” 诸将无不伤感。刘备舍不得和徐庶分别，送了一程又一程。徐庶辞别说：“不用劳烦使君远送了，我就此告别。” 刘备在马上握住徐庶的手说：“先生此去，天各一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相见！” 说完，泪如雨下。徐庶也流着泪告别。刘备站在林边，看着徐庶骑马和随从匆匆离去。刘备哭着说：“元直走了，我该怎么办呢？” 他含泪远望，却被一片树林挡住了视线。刘备指着树林说：“我要把这里的树都砍了。” 众人问为什么，刘备说：“因为它们挡住了我看徐元直的目光。” 第72回：徐庶走马荐亮 玄德将访卧龙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正眼巴巴望着时，忽然看见徐庶策马疾驰而回。刘备心中一动，暗道：“元直又折返回来，莫不是不想走了？” 脸上顿时露出欣喜之色，赶忙催马迎上前去，关切地问道：“先生此番折回，必定是有什么想法。” 徐庶勒住马，神情郑重地对刘备说道：“我因心中思绪纷乱如麻，竟忘了一件要紧事。这附近有一位奇人异士，就在襄阳城外二十里的隆中。使君何不去寻访他呢？” 刘备一听，心中暗喜，恳切地说道：“那就有劳元直先生替我把他请来相见。” 徐庶轻轻摇头，认真地说：“此人有大才，绝不能以普通的方式招致，使君您应当亲自前去求见他。倘若能得到他的辅佐，就如同当年周武王得到吕望，汉高祖得到张良一样啊。” 刘备越发好奇，又问道：“那此人的才德与先生您相比，又如何呢？” 徐庶谦逊地笑了笑，说道：“拿我和他相比，就好像劣马与麒麟并肩，寒鸦与鸾凤相配，实在是相差甚远。此人常常将自己比作管仲、乐毅，依我看来，管仲、乐毅恐怕都比不上他。他有着经天纬地的卓越才能，当今天下，能与之匹敌的几乎没有！” 刘备大喜，急切地说：“愿听先生说说此人的姓名。” 徐庶接着说道：“此人是琅琊阳都人，复姓诸葛，名亮，字孔明，是汉朝司隶校尉诸葛丰的后代。他的父亲名叫诸葛珪，字子贡，曾担任泰山郡丞，可惜很早就去世了。诸葛亮便跟随他的叔叔诸葛玄生活。诸葛玄与荆州的刘表有旧交情，于是前往投靠，就在襄阳安了家。后来诸葛玄也去世了，诸葛亮便和弟弟诸葛均在南阳亲自耕种田地。他常常喜欢吟诵《梁父吟》。他所居住的地方有一座山冈，名叫卧龙冈，因此他自号为卧龙先生。此人是世间少有的奇才，使君您务必赶紧屈尊前往拜见他。要是他肯辅佐您，还愁天下不能平定吗？” 刘备恍然大悟，说道：“从前水镜先生曾对我说：‘伏龙、凤雏，得到其中一人，就可以安定天下。’如今先生所说的，莫非就是伏龙和凤雏吗？” 徐庶点头道：“凤雏是襄阳的庞统，而伏龙正是诸葛孔明。” 刘备兴奋得几乎要跳起来，说道：“今日才明白伏龙、凤雏的说法。没想到大贤之人就近在眼前！若不是先生您说起，我真是有眼无珠啊！” 后人有一首诗称赞徐庶走马推荐诸葛亮的事，诗中写道：“痛恨高贤不再逢，临岐泣别两情浓。片言却似春雷震，能使南阳起卧龙。” 徐庶推荐了诸葛亮之后，再次与刘备告别，扬鞭策马离去。刘备听了徐庶的话，这才领悟司马德操先前所说的意思，就好像大醉之人刚刚清醒，做梦之人刚刚醒来。他带领众将领回到新野，立即准备了丰厚的礼物，与关羽、张飞一同前往南阳去请诸葛亮。 且说徐庶告别刘备之后，被刘备的留恋之情所感动，又担心诸葛亮不肯出山辅佐刘备，于是骑马径直来到卧龙冈下，进入草庐拜见诸葛亮。诸葛亮问他前来的意图。 徐庶说道：“我原本打算侍奉刘豫州，无奈老母亲被曹操囚禁，派人送来书信召唤我，我不得不舍弃刘豫州前往许昌。临行之时，我将您推荐给了刘豫州。他近日就会前来拜访，希望您不要推辞拒绝，能够施展您平生的大才去辅佐他，那可就太好了！” 诸葛亮听了，脸色一变，生气地说道：“您把我当成供人祭祀用的牺牲了吗！” 说完，一甩袖子就走进了内室。徐庶满脸羞愧，只好退了出来，上马急忙赶路，前往许昌去见母亲。 第73回：徐庶丧母守孝 玄德初访隆中遇贤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话说徐庶快马加鞭赶赴许昌。曹操得知徐庶已到，赶忙命令荀彧、程昱等一众谋士前去迎接。 徐庶进入相府，拜见曹操。曹操说道：“先生乃高明之士，为何要屈尊辅佐刘备呢？”徐庶回答道：“我自幼逃难，流落江湖，偶然到了新野，便与玄德交情深厚。老母在此，承蒙丞相挂念，我心中十分惭愧且感激。”曹操说：“先生如今来到这里，正好可以早晚侍奉老母亲，我也能聆听先生的高见了。”徐庶拜谢后便退了出来，急忙去见他的母亲，在堂下哭着跪拜。 母亲大惊，问道：“你为何来到这里？”徐庶说：“近来我在新野侍奉刘豫州，因为收到母亲的书信，所以连夜赶来。”徐母顿时勃然大怒，拍着桌子骂道：“你这没出息的孩子，在江湖飘荡了数年，我还以为你学业有所长进，没想到反倒不如当初！你既然读了书，就该知道忠孝难以两全。难道你不知道曹操是欺君罔上的奸贼吗？刘玄德仁义之名传遍四海，况且又是汉室宗亲，你既然侍奉他，也算找到了明主。如今仅凭一封伪造的书信，也不仔细分辨，就弃明投暗，自取恶名，真是愚蠢至极！我还有什么脸面与你相见！你辱没了祖宗，白白活在天地之间！”骂得徐庶趴在地上，不敢抬头。 母亲说完，便转身走进屏风后面去了。不一会儿，家人出来报告说：“老夫人在房梁上上吊自尽了。”徐庶急忙跑进去营救，可母亲已经断了气。 后人有《徐母赞》称赞道：“贤哉徐母，流芳千古：守节无亏，于家有补；教子多方，处身自苦；气若丘山，义出肺腑；赞美豫州，毁触魏武；不畏鼎镬，不惧刀斧；唯恐后嗣，玷辱先祖。伏剑同流，断机堪伍；生得其名，死得其所：贤哉徐母，流芳千古！”徐庶见母亲已死，哭得昏死过去，过了很久才苏醒过来。 曹操派人带着礼物前来慰问吊唁，还亲自前往祭奠。徐庶将母亲的灵柩安葬在许昌南原，守孝守墓。 凡是曹操赏赐的东西，徐庶一概不接受。此时曹操想要商议南征之事。 荀彧劝谏道：“天气寒冷，不适合用兵，暂且等到春暖之时，方可长驱直入。”曹操听从了他的建议，于是引来漳河之水，挖了一个水池，名叫玄武池，在里面训练水军，准备南征。 再说刘备正在准备礼物，打算前往隆中拜访诸葛亮，忽然有人来报告：“门外有一位先生，头戴高冠，腰系宽带，一副道骨仙风的模样，特地前来探访。”刘备说：“这莫非就是孔明先生？”于是整理好衣服出门迎接。 一看，原来是司马徽。刘备十分高兴，将他请进后堂，让他坐在上位，下拜问道：“我自从与先生分别后，因为军务繁忙，一直没能前去拜访。如今先生光临，真是让我了却了仰慕之情。”司马徽说：“听说徐元直在这里，我特地前来见他一面。”刘备说：“最近因为曹操囚禁了他的母亲，他母亲派人送来书信，把他唤回许昌去了。”司马徽说：“这肯定是曹操的计谋！我向来听闻徐母最为贤德，即便被曹操囚禁，也必定不会写信召唤儿子，这封信一定是假的。元直若不去，他母亲还能活着；如今他若去了，他母亲必死无疑！”刘备惊讶地询问原因，司马徽说：“徐母高义，必定羞于见到被曹操算计而来的儿子。”刘备说：“元直临走时，推荐了南阳的诸葛亮，这个人怎么样？”司马徽笑着说：“元直想走就走呗，干嘛又把他扯出来，让他日后呕心沥血呢？”刘备说：“先生为何这么说？”司马徽说：“孔明与博陵崔州平、颍川石广元、汝南孟公威以及徐元直四人是密友。这四人治学力求精专，唯独孔明看问题能把握大略。他曾经抱着膝盖长声吟诵，还指着那四人说：‘你们出仕为官，能够做到刺史、郡守。’众人问孔明志向如何，孔明只是笑笑，并不回答。他常常把自己比作管仲、乐毅，其才能不可估量啊。”刘备说：“为何颍川有这么多贤能之人呢？”司马徽说：“从前有个叫殷馗的人，善于观察天文，他曾说群星聚集在颍川分野，这个地方必定有很多贤士。”这时关羽在一旁说道：“我听说管仲、乐毅是春秋、战国时期的名人，功劳盖世，孔明把自己比作这二人，是不是太自负了？”司马徽笑着说：“依我看，孔明不该与这二人相比，我想用另外两个人来类比他。”关羽问：“哪两个人？”司马徽说：“可以比作使周朝兴盛八百年的姜子牙、使汉朝昌盛四百年的张子房。”众人听了都十分惊讶。 司马徽走下台阶，告辞要走，刘备留他不住。司马徽出门后，仰天大笑道：“卧龙虽然遇到了明主，却没赶上好时机，可惜啊！”说完，飘然而去。 刘备感叹道：“真是一位隐居的贤士啊！”第二天，刘备带着关羽、张飞以及随从等人前往隆中。 远远望去，山边有几个人扛着锄头在田间耕种，还唱着歌：“苍天如圆盖，陆地似棋局；世人黑白分，往来争荣辱：荣者自安安，辱者定碌碌。南阳有隐居，高眠卧不足！”刘备听了歌，勒住马，唤来农夫问道：“这首歌是谁作的？”农夫回答说：“是卧龙先生作的。”刘备问：“卧龙先生住在哪里？”农夫说：“从这座山往南，那一带高冈就是卧龙冈。冈前稀疏的树林里有一间茅庐，就是诸葛先生高卧的地方。”刘备向他道谢，策马前行。 没走几里路，远远望见卧龙冈，果然景色清幽异常。后人有一首古风，专门描述卧龙居处：“襄阳城西二十里，一带高冈枕流水：高冈屈曲压云根，流水潺潺飞石髓；势若困龙石上蟠，形如单凤松阴里；柴门半掩闭茅庐，中有高人卧不起。修竹交加列翠屏，四时篱落野花馨；床头堆积皆黄卷，座上往来无白丁；叩户苍猿时献果，守门老鹤夜听经；囊里名琴藏古锦，壁间宝剑挂七星。庐中先生独幽雅，闲来亲自勤耕稼：专待春雷惊梦回，一声长啸安天下。”刘备来到庄前，下马亲自叩响柴门，一个童子出来询问。 刘备说：“我是汉朝左将军宜城亭侯兼豫州牧皇叔刘备，特地来拜见先生。”童子说：“我记不住这么多名字。”刘备说：“你就说刘备来访。”童子说：“先生今天早上出门了。”刘备问：“去哪里了？”童子说：“行踪不定，不知道去了哪里。”刘备问：“什么时候回来？”童子说：“回来的时间也不确定，或许三五天，或许十几天。”刘备心中十分惆怅。 张飞说：“既然见不到，那就回去吧。”刘备说：“再等一会儿。”关羽说：“不如先回去，再派人来打听。”刘备听从了他的建议，嘱咐童子：“如果先生回来，就说刘备前来拜访过。”于是上马，走了几里路，刘备勒住马回头观看隆中景物，只见山不高却秀丽雅致，水不深却清澈透明，地不广却平坦开阔，林不大却枝叶茂盛，猿猴与仙鹤相伴，松树与竹子翠绿交映。 刘备正看得入神，忽然看见一个人，容貌英俊，风度潇洒，头戴逍遥巾，身穿黑色布袍，拄着藜杖从山边小路走来。 刘备说：“这一定是卧龙先生！”急忙下马向前施礼，问道：“先生是不是卧龙？”那人说：“你是哪位将军？”刘备说：“我是刘备。”那人说：“我不是孔明，我是孔明的朋友博陵崔州平。”刘备说：“久闻大名，有幸相遇。恳请就在此地坐下，请教一二。”二人在林间石头上对坐，关羽、张飞在一旁侍立。 崔州平说：“将军为何想见孔明？”刘备说：“当今天下大乱，四方动荡，我想见孔明，求一个安邦定国的计策。”崔州平笑着说：“将军以平定乱世为己任，固然是仁义之心，但自古以来，治乱没有定数。从高祖斩蛇起义，诛灭无道的秦朝，是由乱世进入治世；到哀帝、平帝时期，太平了两百年，王莽篡权叛逆，又从治世进入乱世；光武帝中兴，重整基业，再次由乱世进入治世；到如今又过了两百年，百姓安居乐业已久，所以战乱又起，这正是由治世进入乱世的时候，不是轻易能平定的。将军想让孔明扭转乾坤，恐怕不太容易，只会白费心力。难道没听说过顺应天命者安逸，违背天命者劳苦；命运的定数，不是常理能够改变的；天命所归，人力无法强求吗？”刘备说：“先生所言，确实是高见。但我身为汉室宗亲，理应匡扶汉室，怎敢把责任推给命运和定数？”崔州平说：“我只是山野村夫，不足以谈论天下大事，刚才承蒙将军询问，所以随便说说。”刘备说：“承蒙先生指教。但不知道孔明去了哪里？”崔州平说：“我也正要去拜访他，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刘备说：“请先生同我一起到我的县城去，如何？”崔州平说：“我生性喜欢闲散，早已无意功名，容日后再相见吧。”说完，作了个长揖便离开了。 刘备与关羽、张飞上马前行。张飞说：“孔明没访到，却遇到这么个迂腐的书生，闲聊了许久！”刘备说：“这也是隐者的言论啊。” 第74回：玄德二顾茅庐再访孔明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刘备与关羽、张飞三人回到新野，过了几日，刘备派人去打听诸葛亮的消息。派去的人回来报告说：“卧龙先生已经回来了。” 刘备一听，立刻吩咐备马。张飞说道：“不过是一个乡下村夫，何必哥哥您亲自去呢，派人把他叫来就行了。” 刘备呵斥道：“你难道没听过孟子说的话：想要见贤能之人却不依照恰当的方式，就好像想要人家进来却关上大门一样。孔明是当世大贤，怎么能召唤他来呢！” 于是上马，再次前往隆中拜访诸葛亮。关羽、张飞也骑马跟随在后。 当时正值隆冬，天气十分严寒，阴云密布。他们一行人走了好几里路，忽然北风呼啸，大雪纷纷扬扬地下了起来，山峦好似堆砌的白玉，树林犹如银装素裹。张飞抱怨道：“天寒地冻的，军队都不会打仗，干嘛还要去见一个没什么用处的人呢！不如回新野躲避风雪吧。” 刘备说：“我正想让孔明知我求贤的殷勤心意。要是你们怕寒冷，就先回去吧。” 张飞说：“我连死都不怕，还会怕冷吗！只是担心哥哥白白耗费心思。” 刘备说：“别再多说了，只管一同前去。” 快到茅庐的时候，忽然听到路边酒店里有人在唱歌。刘备连忙勒住马，仔细聆听。那人唱道：“壮士功名尚未成，呜呼久不遇阳春！君不见东海者叟辞荆榛，后车遂与文王亲；八百诸侯不期会，白鱼入舟涉孟津；牧野一战血流杵，鹰扬伟烈冠武臣。又不见高阳酒徒起草中，长楫芒砀隆准公；高谈王霸惊人耳，辍洗延坐钦英风；东下齐城七十二，天下无人能继踪。二人功迹尚如此，至今谁肯论英雄？” 一曲唱完，又有一人拍着桌子唱起歌来。他唱道：“吾皇提剑清寰海，创业垂基四百载；桓灵季业火德衰，奸臣贼子调鼎鼐。青蛇飞下御座傍，又见妖虹降玉堂；群盗四方如蚁聚，奸雄百辈皆鹰扬，吾侪长啸空拍手，闷来村店饮村酒；独善其身尽日安，何须千古名不朽！” 这两人唱完歌，拍掌大笑。刘备心想：“卧龙莫非就在这里？” 于是下马走进酒店。只见有两个人靠着桌子对饮，坐在上首的白面长须，下首的容貌清奇古朴。刘备拱手行礼，问道：“二位先生，哪位是卧龙先生？” 长须的那个人说：“你是什么人？找卧龙先生有什么事？” 刘备说：“我是刘备，想要拜访先生，求取济世安民的办法。” 长须的人说：“我们不是卧龙，都是卧龙的朋友。我是颍川的石广元，这位是汝南的孟公威。” 刘备听了很高兴，说：“我早就听闻二位先生的大名，有幸在此相遇。现在我有随行的马匹，恳请二位先生一同前往卧龙庄上，一起谈谈。” 石广元说：“我们都是山野间懒散的人，不懂治国安民的事情，不值得您来询问。您还是上马，自己去寻访卧龙吧。” 刘备于是辞别二人，上马前往卧龙冈。到了庄前下马，敲门问童子：“先生今天在庄里吗？” 童子说：“正在堂上读书。” 刘备十分高兴，就跟着童子进去。走到中门，只见门上写着一副大大的对联：“淡泊以明志。宁静而致远。” 刘备正在观看，忽然听到有吟诗的声音，便站在门旁偷偷看去，只见草堂之上，有一个少年抱着膝盖，靠着火炉，唱道：“凤翱翔**仞兮，非梧不栖；士伏处于一方兮，非主不依。乐躬耕于陇亩兮，吾爱吾庐；聊寄傲于琴书兮，以待天时。” 刘备等他唱完，走上草堂行礼说：“我刘备早就仰慕先生大名，一直没有机会拜见。昨天因为徐元直的推荐，特地来到仙庄，却没见到先生，只好空着手回去。今天特地冒着风雪前来，能够见到先生尊容，实在是万分荣幸。” 那少年慌忙回礼说：“您莫非就是刘豫州，是想见我家兄长吗？” 刘备惊讶地问：“先生不是卧龙吗？” 少年说：“我是卧龙的弟弟诸葛均。我们兄弟三人，大哥诸葛瑾，现在江东孙仲谋那里做幕僚；孔明是二哥。” 刘备问：“卧龙现在在家吗？” 诸葛均说：“昨天被崔州平约去，出外闲游去了。” 刘备问：“到哪里闲游去了？” 诸葛均说：“他有时驾着小船在江湖中游玩，有时到山岭上去拜访僧道，有时在村落间寻找朋友，有时在洞府里玩乐琴棋，行踪不定，不知道去了哪里。” 刘备叹息道：“我刘备怎么如此缘分浅薄，两次都见不到大贤！” 诸葛均说：“请稍坐，我去端茶来。” 张飞不耐烦地说：“那先生既然不在，哥哥就上马走吧。” 刘备说：“我既然来到这里，怎么能一句话都不说就回去呢？” 于是问诸葛均：“听说你二哥卧龙先生精通韬略，每天研读兵书，是真的吗？” 诸葛均说：“我不知道。” 张飞说：“问他干什么！风雪这么大，不如早点回去。” 刘备喝止了张飞。诸葛均说：“家兄不在，不敢久留您的车马，改日我一定前去回礼。” 刘备说：“不敢奢望先生屈尊前往。过几天，我还会再来。希望能借纸笔写一封信，留给你二哥，表达我刘备的殷勤心意。” 诸葛均于是拿来文房四宝。刘备呵化冻笔，铺开云笺，写道：“我刘备早就仰慕您的高名，两次前来拜见，都没见到您，空手而回，心中惆怅万分！我想到自己身为汉朝后裔，空有虚名爵位，眼见朝廷衰落，纲纪崩塌，群雄扰乱国家，恶党欺瞒君主，我心中悲痛万分。虽然我有匡扶天下的诚心，却实在缺乏经世治国的策略。仰望先生仁慈忠义，能够慷慨施展吕望般的大才，运用子房那样的谋略，那真是天下的幸运！国家的幸运！先在此表达心意，之后我会斋戒沐浴，再次前来拜见尊颜，当面倾诉我的诚心。还望先生鉴察原谅。” 刘备写完，递给诸葛均收好，拜别出门。诸葛均送他出来，刘备再三恳切地表达心意后才离开。刚上马准备走，忽然看见童子在篱笆外招手，喊道：“老先生来了！” 刘备一看，只见小桥西边，有一个人戴着暖帽，裹着狐裘，骑着一头毛驴，后面跟着一个青衣小童，拿着一个酒葫芦，踏着雪走来；过了小桥，口中吟着一首诗：“一夜北风寒，万里彤云厚。长空雪乱飘，改尽江山旧。仰面观火虚，疑是玉龙斗。纷纷鳞甲飞，顷刻遍宇宙。骑驴过小桥，独叹梅花瘦！” 刘备听了诗，说：“这一定是卧龙先生！” 连忙滚鞍下马，上前施礼说：“先生冒着严寒出来，真是辛苦了！我刘备已经等候很久了！” 那人慌忙下驴回礼。 诸葛均在后面说：“这不是我家卧龙哥哥，是我家哥哥的岳父黄承彦。” 刘备说：“刚才所吟的诗句，极为高妙。” 黄承彦说：“老夫在女婿家看《梁父吟》，记得这一篇；刚才经过小桥，偶然看到篱笆间的梅花，所以有感而发吟诵出来。没想到被您听到了。” 刘备问：“您见过您女婿吗？” 黄承彦说：“我也是来看他的。” 刘备听了，辞别黄承彦，上马回去。这时风雪更大了，刘备回头望着卧龙冈，心中闷闷不乐。后人有诗专门描述刘备风雪中拜访孔明这件事，诗中写道：“一天风雪访贤良，不遇空回意感伤。冻合溪桥山石滑，寒侵鞍马路途长。当头片片梨花落，扑面纷纷柳絮狂。回首停鞭遥望处，烂银堆满卧龙冈。” 刘备回到新野之后，时光匆匆，很快又到了新春。他让占卜的人用蓍草占卜，选了个吉日，斋戒三天，沐浴更衣，再次前往卧龙冈拜访孔明。关羽、张飞听说后很不高兴，于是一起进宫劝谏刘备。正所谓：高贤未服英雄志，屈节偏生杰士疑。 第75回：刘玄德三顾茅庐得贤才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话说刘备两次拜访诸葛亮都没见到，仍打算再次前往。关羽说道：“兄长您已经两次亲自前去拜谒，这礼数太过隆重了。想来诸葛亮徒有虚名，并无真才实学，所以才躲避着不敢相见。兄长为何对这个人如此痴迷呢！” 刘备说：“并非如此，从前齐桓公想见东郭野人，往返五次才得以见上一面。何况我要见的是大贤之人呢？” 张飞说：“哥哥这就错了。就凭他一个乡下村夫，怎么能算得上大贤；这次不用哥哥去了，他要是不来，我只用一条麻绳把他绑来！” 刘备呵斥道：“你难道没听说过周文王拜见姜子牙的事吗？周文王都如此敬重贤才，你怎么这般无礼！这次你别去了，我和云长去。” 张飞说：“既然两位哥哥都去，小弟我怎么能落后！” 刘备说：“你若一同前往，不可失礼。” 张飞答应了。 于是三人骑马带着随从前往隆中。离草庐还有半里多路，刘备便下马步行，正好遇见诸葛均。刘备急忙施礼，问道：“你哥哥在庄里吗？” 诸葛均说：“昨晚刚回来。将军今天可以见到他。” 说完，便飘飘然自行离开了。刘备说：“这次有幸能见到先生了！” 张飞说：“这人真没礼貌！就算带我们到庄里去也无妨，为何竟自己走了！” 刘备说：“人家各自有事，怎能勉强。” 三人来到庄前敲门，童子开门出来询问。刘备说：“有劳仙童帮忙通报一声，刘备专程来拜见先生。” 童子说：“今天先生虽然在家，但此刻正在草堂上睡午觉还没醒。” 刘备说：“既然这样，先别通报。” 又吩咐关羽、张飞二人，就在门口等着。刘备缓缓走进，看见先生仰卧在草堂的几案之上。刘备拱手站在台阶下。过了好一会儿，先生还没醒。关羽、张飞在外面等了很久，不见动静，进来一看，刘备还在那里恭敬地站着。张飞大怒，对关羽说：“这先生太傲慢了！看见我哥哥在台阶下站着，他竟然高枕无忧，装睡不起！等我去屋后放一把火，看他起不起来！” 关羽再三劝阻才把他拦住。刘备仍让二人到门外等候。他望着堂上，只见先生翻了个身，似乎要起来，却又朝里墙睡着了。童子想要通报，刘备说：“先别惊动他。” 又站了一个时辰，孔明才醒来，口中吟诵道：“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 孔明吟完，翻身问童子：“有俗客来过吗？” 童子说：“刘皇叔在这里，已经站着等了很久了。” 孔明这才起身说：“为何不早点通报！容我换身衣服。” 于是转入后堂。又过了好一会儿，才整理好衣冠出来迎接。 刘备见孔明身高八尺，面容如同美玉一般，头戴纶巾，身披鹤氅，飘飘然有神仙的气概。刘备下拜说：“我是汉室后裔，涿郡的愚笨之人，早就听闻先生大名，如雷贯耳。昨天两次前来拜见，未能一见，已经把我的名字写在书桌上，不知先生看到了没有？” 孔明说：“我本是南阳的乡下人，生性疏懒，屡次承蒙将军屈尊前来，实在惭愧。” 二人行完礼，分宾主坐下，童子献上茶。喝完茶，孔明说：“昨天看了您的书信，足以看出将军忧国忧民之心；只可惜我年纪轻、才学浅，恐怕会耽误您的询问。” 刘备说：“司马德操的话，徐元直的推荐，难道是虚言吗？还望先生不要嫌弃我身份低微，多加教诲。” 孔明说：“德操、元直，都是世间的高士。我不过是一个农夫罢了，怎敢谈论天下大事？他们二位过奖了。将军为何舍弃美玉，却来寻求顽石呢？” 刘备说：“大丈夫怀有经世奇才，怎能在山林中白白老去？希望先生以天下苍生为念，开导我这愚鲁之人，多加赐教。” 孔明笑着说：“愿听将军的志向。” 刘备屏退旁人，靠近座位说道：“汉室衰败，奸臣窃取大权，我不自量力，想要在天下伸张正义，却智谋短浅，至今一事无成。还望先生开启我的愚钝，拯救我的困境，那真是万幸！” 孔明说：“自董卓叛乱以来，天下豪杰纷纷而起。曹操势力原本不及袁绍，却最终能够战胜袁绍，不仅是因为天时，也是人的谋略得当。如今曹操已经拥有百万大军，挟天子以令诸侯，实在不可与他正面抗衡。孙权占据江东，已经历经三代，地势险要，百姓归附，可作为外援，却不可图谋。荆州北靠汉水、沔水，一直到南海的物资都能得到，东面连接吴郡、会稽，西面通往巴郡、蜀郡，是兵家必争之地，不是合适的人不能守住；这大概是上天用来资助将军的，将军可有夺取它的想法？益州地势险要，沃野千里，是天府之国，高祖凭借它成就了帝业；如今刘璋昏庸懦弱，百姓殷实，国家富足，他却不知道体恤，有才能的人都希望得到一位贤明的君主。将军既是皇室宗亲，信义闻名四海，又广纳英雄，求贤若渴，如果能够占据荆州、益州，守住险要之地，西面与各少数民族和好，南面安抚夷族、越族，对外联合孙权，对内修明政治；等到天下局势有变化，就派一员上将率领荆州的军队向宛城、洛阳进军，将军亲自率领益州的军队出兵秦川，百姓难道不会用箪盛饭，用壶盛浆来迎接将军吗？如果真能这样，那么大业可成，汉室可兴。这就是我为将军谋划的策略，希望将军考虑。” 说完，命童子取出一幅画轴，挂在中堂，指着对刘备说：“这是西川五十四州的地图。将军想要成就霸业，北面让曹操占天时，南面让孙权占地利，将军可占人和。先夺取荆州作为根基，之后夺取西川建立基业，形成三足鼎立之势，然后就可以图谋中原了。” 刘备听了，离开座位，拱手道谢说：“先生的话，让我茅塞顿开，如同拨开云雾见到青天。但荆州的刘表、益州的刘璋，都是汉室宗亲，我怎么忍心夺取他们的地盘呢？” 孔明说：“我夜观天象，刘表不久于人世；刘璋不是开创大业的君主，日后必定归属于将军。” 刘备听了，叩头拜谢。就这一番话，孔明还未出茅庐，便已预知天下三分的局势，真是万古以来无人能及！后人有诗赞道：“豫州当日叹孤穷，何幸南阳有卧龙！欲识他年分鼎处，先生笑指画图中。” 刘备拜请孔明说：“我虽然名声低微，德行浅薄，但希望先生不要嫌弃，出山相助。我一定恭听您的教诲。” 孔明说：“我长久以来乐于耕种，懒于应酬世事，恐怕不能奉命。” 刘备哭着说：“先生如果不出山，天下苍生该怎么办！” 说完，泪水沾湿了袍袖，衣襟都湿透了。孔明见他心意诚恳，便说：“将军既然不嫌弃，我愿意效犬马之劳。” 刘备大喜，于是命关羽、张飞进来，献上黄金、绸缎等礼物。孔明坚决推辞不接受。刘备说：“这并非聘请大贤的大礼，只是表达我刘备的一点心意。” 孔明这才收下。于是刘备等人在庄中共同住了一晚。 第二天，诸葛均回来，孔明嘱咐他说：“我受刘皇叔三顾之恩，不能不出山。你可以在此地继续耕种，不要荒废了田地。等我功成名就之日，就回来归隐。” 后人有诗感叹道：“身未升腾思退步，功成应忆去时言。只因先主丁宁后，星落秋风五丈原。” 又有一首古风写道：“高皇手提三尺雪，芒砀白蛇夜流血；平秦灭楚入咸阳，二百年前几断绝。大哉光武兴洛阳，传至桓灵又崩裂；献帝迁都幸许昌，纷纷四海生豪杰：曹操专权得天时，江东孙氏开鸿业；孤穷玄德走天下，独居新野愁民厄。南阳卧龙有大志，腹内雄兵分正奇；只因徐庶临行语，茅庐三顾心相知。先生尔时年三九，收拾琴书离陇亩；先取荆州后取川，大展经纶补天手；纵横舌上鼓风雷，谈笑胸中换星斗；龙骧虎视安乾坤，万古千秋名不朽！” 刘备等三人辞别诸葛均，与孔明一同回到新野。 第76回：江东风云：智勇双全定霸业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刘备对待诸葛亮如同对待老师一般，吃饭时同桌，睡觉时同床，整日里一起讨论天下大事。诸葛亮说：“曹操在冀州修建玄武池训练水军，必定有侵犯江南的意图。可以秘密派人过江去探听虚实。”刘备听从了他的建议，派人前往江东打探消息。 与此同时，孙权自从孙策去世后，继承了父兄的基业，占据江东，广纳贤才，在吴会开设宾馆，命令顾雍、张纮接待四方宾客。多年来，贤才们互相推荐，陆续有会稽的阚泽（字德润）、彭城的严畯（字曼才）、沛县的薛综（字敬文）、汝阳的程秉（字德枢）、吴郡的朱桓（字休穆）、陆绩（字公纪）、吴人张温（字惠恕）、乌伤的骆统（字公绪）、乌程的吾粲（字孔休）等人来到江东，孙权对他们礼遇有加。此外，孙权还得到了几位良将：汝南的吕蒙（字子明）、吴郡的陆逊（字伯言）、琅琊的徐盛（字文向）、东郡的潘璋（字文珪）、庐江的丁奉（字承渊）。文武官员们共同辅佐孙权，使得江东人才济济，声名远扬。 建安七年，曹操击败袁绍，派遣使者前往江东，要求孙权送儿子入朝随驾。孙权犹豫不决。吴太夫人召见周瑜、张昭等人商议。张昭说：“曹操让我们送儿子入朝，是为了牵制诸侯。但如果不送，恐怕他会兴兵南下，江东将陷入危险。”周瑜则说：“将军继承了父兄的基业，拥有六郡的兵力，兵精粮足，将士效命，何必因为逼迫而送人质？一旦送质，就不得不与曹操联合；他若有命令，我们也不得不听从。这样一来，我们就受制于人了。不如不送，静观其变，再另寻良策应对。”吴太夫人赞同周瑜的意见，孙权于是谢绝了使者，没有送儿子入朝。自此，曹操有了南下江南的意图，但因北方尚未安定，暂时无暇南征。 建安八年十一月，孙权率军讨伐黄祖，双方在大江中交战。黄祖的军队大败。孙权的部将凌操乘轻舟冲在最前面，杀入夏口，却被黄祖的部将甘宁一箭射死。凌操的儿子凌统，年仅十五岁，奋力夺回父亲的尸体，返回军中。孙权见形势不利，下令撤军返回东吴。 孙权的弟弟孙翊担任丹阳太守，性格刚烈，嗜酒如命，醉酒后常常鞭打士兵。丹阳督将妫览和郡丞戴员早有杀害孙翊的念头，于是与孙翊的随从边洪结为心腹，共同策划谋杀孙翊。当时，丹阳的将领和县令们齐聚一堂，孙翊设宴款待。孙翊的妻子徐氏美貌聪慧，精通《易经》，当天卜了一卦，卦象大凶，劝孙翊不要外出会客。孙翊不听，依然与众人聚会。宴会结束后，边洪带刀跟随孙翊出门，突然拔刀砍死了孙翊。妫览和戴员将罪责推给边洪，将其斩首示众。二人趁机掠夺了孙翊的家产和侍妾。妫览见徐氏美貌，便对她说：“我为你丈夫报了仇，你应当跟随我；若不从，只有死路一条。”徐氏冷静地回答：“我丈夫刚死，我不忍心立刻改嫁。等到晦日，设祭除服后再成亲也不迟。”妫览同意了。徐氏暗中召见孙翊的心腹旧将孙高和傅婴，哭着对他们说：“我丈夫在世时，常称赞二位的忠义。如今妫览和戴员二贼谋害了我丈夫，却将罪责推给边洪，还掠夺了我家的财产和婢女。妫览还想强占我，我已假意答应，以稳住他。请二位将军派人连夜报告吴侯，同时设下计谋除掉二贼，为我丈夫报仇雪恨，我生死不忘！”孙高和傅婴含泪答应：“我们平日深受府君恩惠，今日之所以没有随他赴死，正是为了等待复仇的机会。夫人吩咐，我们定当全力效劳！”于是，他们秘密派遣心腹使者前往报告孙权。 到了晦日，徐氏先召见孙高和傅婴，让他们藏在密室的帷幕后，然后在堂上设祭。祭礼结束后，徐氏脱下孝服，沐浴薰香，浓妆艳抹，言笑自若。妫览听说后非常高兴。当晚，徐氏派婢女邀请妫览入府，在堂中设宴饮酒。妫览喝得大醉，徐氏便邀请他进入密室。妫览欣然跟随。徐氏突然大喊：“孙、傅二将军何在！”孙高和傅婴立刻从帷幕后持刀跃出。妫览措手不及，被傅婴一刀砍倒在地，孙高再补一刀，当场将其杀死。徐氏又派人请戴员赴宴。戴员进入府中，刚到堂上，也被孙高和傅婴斩杀。随后，徐氏派人诛杀了二贼的家小及其余党。她重新穿上孝服，将妫览和戴员的首级祭奠在孙翊灵前。不久，孙权亲自率军来到丹阳，见徐氏已除掉妫览和戴员，便封孙高和傅婴为牙门将，命他们镇守丹阳，并将徐氏接回家中养老。江东人无不称赞徐氏的德行。后人作诗赞道：“才节双全世所无，奸回一旦受摧锄。庸臣从贼忠臣死，不及东吴女丈夫。” 与此同时，东吴各地的山贼已被平定，大江中拥有战船七千余艘。孙权任命周瑜为大都督，统领江东水陆两军。建安十二年冬十月，孙权的母亲吴太夫人病危，召见周瑜和张昭，对他们说：“我本是吴人，幼年失去父母，与弟弟吴景迁居越中。后来嫁给孙氏，生下四个儿子。长子孙策出生时，我梦见月亮入怀；次子孙权出生时，又梦见太阳入怀。占卜者说：‘梦见日月入怀者，其子必大贵。’不幸孙策早逝，如今我将江东基业托付给孙权。希望你们同心协力辅佐他，我死而无憾！”她又嘱咐孙权：“你要以师傅之礼对待张昭和周瑜，不可怠慢。我的妹妹与我一同嫁给你父亲，她也是你的母亲；我死后，你要像对待我一样对待她。你的妹妹也要好好照顾，为她择一佳婿。”说完便去世了。孙权悲痛欲绝，按照礼仪办理丧事。 到了第二年春天，孙权商议讨伐黄祖。张昭说：“居丧未满一年，不宜动兵。”周瑜则说：“报仇雪恨，何必等待一年？”孙权犹豫不决。这时，平北都尉吕蒙前来报告：“我在龙湫水口驻守时，黄祖的部将甘宁前来投降。我仔细询问了他：甘宁字兴霸，巴郡临江人，精通书史，勇猛有力，喜好游侠，曾招揽亡命之徒，纵横江湖；他腰间挂着铜铃，人们听到铃声便纷纷躲避。他还曾用西川锦缎做船帆，人称‘锦帆贼’。后来他悔过自新，投奔刘表，但见刘表难成大事，便想投靠东吴，却被黄祖留在夏口。上次东吴攻打黄祖时，黄祖靠甘宁之力才保住夏口，却对他十分刻薄。都督苏飞多次推荐甘宁，黄祖却说：‘甘宁是江上劫匪，岂能重用？’甘宁因此怀恨在心。苏飞知道他的心思，便设宴邀请甘宁，对他说：‘我多次推荐你，但主公不肯重用。岁月流逝，人生短暂，你应当另谋出路。我可以保举你为邾县长，你自己决定吧。’甘宁因此得以离开夏口，本想投奔江东，但又担心东吴因他曾救黄祖并杀死凌操而记恨他。我告诉他，主公求贤若渴，不会记恨旧事；况且各为其主，又何必计较？甘宁欣然率众渡江，前来投奔主公。请主公定夺。”孙权大喜，说：“我得到甘宁，破黄祖必成！”于是命吕蒙带甘宁前来拜见。甘宁参拜完毕后，孙权说：“兴霸来投，正合我意，岂会记恨旧事？请不必疑虑。希望你教我破黄祖之策。”甘宁说：“如今汉室衰微，曹操迟早会篡位。南荆之地是曹操必争之地。刘表目光短浅，其子又愚钝无能，无法继承基业。主公应尽早图谋荆州；若迟了，曹操必先下手。当前应先攻黄祖。黄祖年老昏聩，贪图财利，欺压百姓，人心尽失；军备废弛，军纪涣散。主公若出兵攻打，必能一举击破。破黄祖后，可乘胜西进，占据楚关，进而图谋巴蜀，霸业可成！”孙权称赞道：“此言如金玉良言！”于是任命周瑜为大都督，统领水陆两军；吕蒙为前部先锋；董袭与甘宁为副将；孙权亲自率领十万大军，征讨黄祖。 细作将消息报告给江夏的黄祖。黄祖急忙召集众人商议，任命苏飞为大将，陈就、邓龙为先锋，率领江夏的全部兵力迎战。陈就和邓龙各率一队战船封锁沔口，船上配备了千余张强弓硬弩，并用大索将战船固定在水面上。东吴军队到达后，战船上鼓声大作，弓弩齐发，东吴兵无法前进，只得后退数里。甘宁对董袭说：“事已至此，不得不进。”于是挑选了百余只小船，每船载五十名精兵：二十人撑船，三十人披甲执刀，冒着箭雨冲向敌船，砍断大索，敌船顿时失去控制。甘宁飞身跃上敌船，一刀砍死邓龙。陈就弃船而逃。吕蒙见状，跳下小船，亲自划桨冲入敌阵，放火烧船。陈就急忙上岸，吕蒙紧追不舍，一刀将其砍翻。苏飞在岸上接应时，东吴诸将已纷纷上岸，势不可挡。黄祖的军队大败，苏飞落荒而逃，正遇上东吴大将潘璋，两人交战数合，苏飞被潘璋生擒，押到孙权面前。孙权命人用囚车关押苏飞，待活捉黄祖后一并处决。东吴大军日夜兼程，猛攻夏口。正是：只因不用锦帆贼，至令冲开大索船。 第77回：江东虎啸与卧龙初现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孙权率领大军攻打夏口，黄祖兵败将亡，自知无法守住江夏，便弃城而逃，直奔荆州。甘宁料到黄祖会逃往荆州，便在东门外设下伏兵。黄祖带着几十名骑兵冲出东门，正逃窜间，突然一声呐喊，甘宁拦住了他的去路。黄祖在马上对甘宁说：“我往日并未亏待你，今日为何如此相逼？”甘宁怒斥道：“我曾在江夏立下许多功劳，你却把我当作江上劫匪，今日还有什么好说的！”黄祖自知难逃一死，拨马便逃。甘宁冲开黄祖的随从，紧追不舍。这时，后方又传来喊声，几骑人马赶来。甘宁一看，是程普。甘宁担心程普抢功，急忙拉弓搭箭，背射黄祖。黄祖中箭落马，甘宁砍下他的首级，回马与程普会合，一同返回见孙权，献上黄祖的首级。孙权命人将首级装入木匣，准备带回江东祭奠亡父孙坚的灵前。随后，孙权重赏三军，升甘宁为都尉。众人商议是否分兵驻守江夏，张昭说：“孤城难守，不如先回江东。刘表得知我们攻破黄祖，必定会来报仇；我们以逸待劳，必能击败刘表；待刘表败后，再乘势攻取荆襄。”孙权听从了他的建议，于是放弃江夏，率军返回江东。 苏飞被关在囚车中，暗中派人向甘宁求救。甘宁说：“即使苏飞不说，我也不会忘记他的恩情。”大军回到吴会后，孙权下令将苏飞斩首，与黄祖的首级一同祭奠。甘宁得知后，急忙入见孙权，跪地哭诉道：“我当初若不是得苏飞相助，早已命丧黄泉，哪有机会为将军效力？如今苏飞罪当处死，但我念及他昔日的恩情，愿归还官爵，以赎他的罪过。”孙权说：“他既然对你有恩，我便为你赦免他。但他若逃走怎么办？”甘宁答道：“苏飞若得免一死，必定感恩戴德，怎会逃走？若他逃走，我甘愿献上自己的首级。”孙权于是赦免了苏飞，只将黄祖的首级祭奠。祭奠结束后，孙权设宴庆功，文武百官齐聚一堂。 正当众人饮酒时，席间突然有一人痛哭而起，拔剑直取甘宁。甘宁急忙举起椅子抵挡。孙权一看，是凌统。原来甘宁在江夏时曾射死凌统的父亲凌操，今日相见，凌统欲报父仇。孙权连忙劝阻，对凌统说：“甘宁射死你父亲时，各为其主，不得不尽力。如今我们已是一家人，岂能再计较旧仇？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下此事吧。”凌统叩头痛哭道：“不共戴天之仇，岂能不报！”孙权与众官再三劝解，凌统只是怒目而视甘宁。孙权当即命令甘宁率领五千兵马、一百只战船，前往夏口驻守，以避开凌统。甘宁拜谢后，领兵前往夏口。孙权又加封凌统为承烈都尉。凌统只得含恨作罢。自此，东吴开始大规模建造战船，分兵把守江岸；又命孙静率一支军队驻守吴会；孙权亲自率领大军驻扎柴桑；周瑜则在鄱阳湖训练水军，准备迎战。 与此同时，刘备派人打探江东的消息，得知东吴已攻杀黄祖，现正屯兵柴桑。刘备便请诸葛亮商议对策。正讨论间，刘表派人来请刘备前往荆州议事。诸葛亮说：“这必定是因为江东攻破黄祖，刘表想请主公商议报仇之策。我当与主公同去，见机行事，自有良策。”刘备听从了他的建议，留下关羽守新野，命张飞率五百兵马随行。刘备在马上对诸葛亮说：“见到刘表后，该如何应对？”诸葛亮说：“先感谢他在襄阳的款待。他若让主公去讨伐江东，切不可答应，只说需回新野整顿军马。”刘备依言而行。 到了荆州，刘备与诸葛亮入城拜见刘表。礼毕后，刘备向刘表请罪。刘表说：“我已知道贤弟在襄阳遇害之事。当时本想斩蔡瑁之首以谢罪，但因众人劝阻，才暂且饶恕他。贤弟切勿见怪。”刘备说：“此事与蔡将军无关，想必是下人自作主张。”刘表说：“如今江夏失守，黄祖遇害，故请贤弟共议报仇之策。”刘备说：“黄祖性情暴虐，不能用人，才招致此祸。如今若兴兵南征，曹操若趁机北犯，又该如何应对？”刘表叹道：“我年老多病，无法理事，贤弟可来助我。我死之后，你便为荆州之主。”刘备连忙推辞：“兄长何出此言！我怎敢当此重任。”诸葛亮以眼神示意刘备。刘备说：“容我细细思量良策。”于是告辞离开。 回到馆驿后，诸葛亮说：“刘表欲将荆州托付主公，为何推辞？”刘备说：“刘表待我恩重如山，我怎能乘人之危夺其基业？”诸葛亮叹道：“主公真是仁慈之主！”正商议间，忽报刘表的儿子刘琦前来求见。刘备接入后，刘琦泣拜道：“继母不容我，我性命危在旦夕，望叔父救我。”刘备说：“这是贤侄的家事，我怎好插手？”诸葛亮微微一笑。刘备向诸葛亮求计，诸葛亮说：“此乃家事，我不好多言。”片刻后，刘备送刘琦出门，附耳低声道：“明日我让孔明回拜你，你可如此如此，他定有妙计相告。”刘琦谢过后离去。 次日，刘备假称腹痛，请诸葛亮代为回拜刘琦。诸葛亮答应后，来到刘琦府上。刘琦将诸葛亮请入后堂，茶毕后，刘琦说：“继母不容我，望先生救我。”诸葛亮说：“我客居于此，岂敢插手他人家事？若泄露出去，恐有不测。”说罢起身告辞。刘琦挽留道：“先生既已光临，何必匆匆离去？”于是将诸葛亮引入密室共饮。饮酒间，刘琦再次恳求：“继母不容我，请先生救我。”诸葛亮仍推辞道：“此事非我所能谋。”刘琦见诸葛亮又要离开，便说：“先生若不肯相救，我今日便死在先生面前！”说罢拔剑欲自刎。诸葛亮急忙阻止，说：“已有良策。”刘琦拜谢道：“愿闻其详。”诸葛亮说：“公子难道不知申生、重耳之事？申生留在家中而亡，重耳流亡在外而安。如今黄祖新亡，江夏无人镇守，公子何不请求驻守江夏，以避祸患？”刘琦再拜谢过，命人取梯送诸葛亮下楼。诸葛亮辞别后，回见刘备，将事情经过告知。刘备大喜。 次日，刘琦向刘表请求驻守江夏。刘表犹豫不决，请刘备一同商议。刘备说：“江夏乃重地，非他人可守，正需公子亲自前往。东南之事，由兄长父子负责；西北之事，我愿承担。”刘表说：“近日听闻曹操在邺郡修建玄武池训练水军，必有南征之意，不可不防。”刘备说：“我已得知，兄长不必忧虑。”于是告辞返回新野。刘表命刘琦率三千兵马驻守江夏。 与此同时，曹操废除三公之职，自任丞相，任命毛玠为东曹掾，崔琰为西曹掾，司马懿为文学掾。司马懿字仲达，河内温县人，是颍川太守司马隽之孙，京兆尹司马防之子，主簿司马朗之弟。自此，曹操的文官阵容齐备，便开始召集武将商议南征。夏侯惇进言道：“近日听闻刘备在新野每日操练兵马，必成后患，应尽早除掉。”曹操即命夏侯惇为都督，于禁、李典、夏侯兰、韩浩为副将，率十万大军直逼博望城，窥视新野。荀彧劝谏道：“刘备乃英雄，如今又有诸葛亮为军师，不可轻敌。”夏侯惇不以为然：“刘备不过是鼠辈，我必生擒他！”徐庶也说：“将军切勿轻视刘备。如今刘备得诸葛亮辅佐，如虎添翼。”曹操问：“诸葛亮是何人？”徐庶答道：“诸葛亮字孔明，道号卧龙先生，有经天纬地之才，出鬼入神之计，乃当世奇才，不可小觑。”曹操问：“与你相比如何？”徐庶说：“我岂敢与诸葛亮相比？我如萤火之光，他如皓月之明。”夏侯惇不屑道：“元直之言太过夸张！我看诸葛亮如草芥，何足惧哉！我若不生擒刘备、活捉诸葛亮，愿献上首级！”曹操说：“望你早日传来捷报，以慰我心。”夏侯惇信心满满，率军出发。 刘备自得诸葛亮后，以师礼相待。关羽、张飞对此不满，说：“孔明年幼，有何才学？兄长待他太过！又未见他有何真本事！”刘备说：“我得孔明，如鱼得水。两位贤弟不必多言。”关羽、张飞见刘备如此说，便不再多言。一日，有人送来牦牛尾，刘备取来亲手编织帽子。诸葛亮见状，正色道：“明公难道已无远大志向，只满足于此等小事吗？”刘备将帽子丢在地上，惭愧道：“我只是借此消遣罢了。”诸葛亮问：“明公自认为与曹操相比如何？”刘备说：“不如他。”诸葛亮说：“明公的兵马不过数千，若曹操大军来犯，如何应对？”刘备说：“我正为此事发愁，未有良策。”诸葛亮说：“可速招募民兵，我来训练，以备战事。”刘备于是招募新野百姓，得三千人。诸葛亮日夜操练阵法，准备迎敌。 第78回：火烧博望坡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突然传来消息，说曹操派夏侯惇率领十万大军，气势汹汹地朝着新野杀过来了。 张飞听说后，对关羽说：“那就让孔明去迎战好了。”正说着，刘备把他俩叫了进去，问道：“夏侯惇带兵来了，咱们怎么迎敌呢？”张飞说：“哥哥你怎么不派你的‘水’去呀？”刘备明白张飞暗指孔明，便说道：“智慧要依靠孔明，勇猛得靠二位贤弟，怎么能推脱呢？”关羽和张飞出去后，刘备就请孔明来商议对策。 孔明说：“只是担心关羽和张飞两人不听我的号令；主公要是想让我指挥作战，那就请把剑印借给我。”刘备马上把剑印交给了孔明，孔明于是召集众将领听令。 张飞对关羽说：“且先听他号令，看看他到底怎么调兵遣将。”孔明下令道：“博望坡左边有座山，叫豫山；右边有片树林，叫安林：这两个地方可以埋伏兵马。关羽你带领一千士兵前往豫山埋伏，等敌军到了，放过他们不要攻击；他们的辎重粮草肯定在后面，只要看到南面起火，就可以出兵攻击，顺便烧掉他们的粮草。张飞你带领一千士兵到安林背后的山谷中埋伏，只等南面起火，就可以出击，到博望城原来屯放粮草的地方放火。关平、刘封带领五百士兵，准备好引火的东西，在博望坡后面两边等候，到了初更敌军一到，就可以放火。”又命令：“把在樊城的赵云调回来，让他做先锋，不要打赢，只要假装战败，主公亲自带领一支军队作为后援。大家都必须按照计划行事，不能有差错。”关羽问道：“我们都出去迎敌，不知道军师你做什么呢？”孔明说：“我就坐镇县城。”张飞大笑道：“我们都去拼杀，你却在城里坐着，好自在啊！”孔明严肃地说：“剑印在这里，违抗命令的斩首！”刘备也说：“难道没听说过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吗？二弟不可违抗命令。”张飞冷笑一声，转身离开了。 关羽说：“我们且看他的计策灵不灵，到时候再来问他也不迟。”两人就出去了。 众将领都不了解孔明的谋略，现在虽然听令，心里却都充满疑惑。孔明对刘备说：“主公今天就可以带兵到博望山下驻扎。明天黄昏，敌军必然会到，主公就放弃营地逃走；只要看到火起，就回军掩杀。我和糜竺、糜芳带领五百士兵守城。”又让孙乾、简雍准备庆功的宴席，安排好功劳簿等着记录战功。 一切部署完毕，刘备心里也有些疑惑不定。再说夏侯惇和于禁等人带领军队到了博望，分出一半精兵作为前队，其余的都保护着粮车前进。 当时正是秋月时节，秋风缓缓吹起。人马行进的时候，远远望见前面尘土飞扬。 夏侯惇就把人马摆开阵势，问向导官：“这里是什么地方？”向导官回答说：“前面就是博望城，后面是罗川口。”夏侯惇命令于禁、李典压住阵脚，自己亲自骑马来到阵前。 远远看见敌军来了，夏侯惇突然大笑起来。众人问：“将军为什么笑呢？”夏侯惇说：“我笑徐元直在丞相面前，把诸葛亮夸成了天人；现在看他用兵，竟然用这样的军队作为前锋来和我对抗，这就好比赶着犬羊去和虎豹争斗啊！我在丞相面前夸下海口，要活捉刘备、诸葛亮，今天肯定能应验我的话了。”于是自己催马向前。 赵云骑马出来迎战。夏侯惇骂道：“你们跟着刘备，就像孤魂跟着鬼一样！”赵云大怒，纵马过来交战。 两匹马一相交，没打几个回合，赵云就假装战败逃走。夏侯惇在后面追赶。 赵云大约跑了十多里，又回马交战。没打几个回合又逃走了。韩浩拍马向前劝阻说：“赵云这是在诱敌，恐怕有埋伏。”夏侯惇说：“敌军就这德行，就算有十面埋伏，我又有什么可怕的！”于是不听韩浩的话，一直追到博望坡。 只听一声炮响，刘备亲自带领军队冲了过来，与夏侯惇交战。夏侯惇笑着对韩浩说：“这就是他们埋伏的军队啊！我今晚要是到不了新野，绝不收兵！”于是催促军队前进。 刘备、赵云往后退去。这时天色已晚，浓云密布，又没有月亮；白天的风已经刮起来了，到了夜里风更大了。 夏侯惇只顾着催军追杀。于禁、李典赶到狭窄的地方，两边都是芦苇。 李典对于禁说：“轻敌的人必然会失败。南边道路狭窄，两边山川逼仄。树木又多又杂，要是他们用火攻，可怎么办？”于禁说：“你说得对。我得往前去给都督说；你可以拦住后军。”李典就勒住马，大声喊道：“后军慢行！”但是人马已经跑起来了，哪里拦得住？ 于禁快马加鞭大喊：“前军都督先停下！”夏侯惇正往前跑着，见于禁从后军跑过来，就问怎么回事。 于禁说：“南边道路狭窄，山川逼仄，树木又多又杂，要防备他们火攻。”夏侯惇猛然醒悟，马上回马命令军队不要前进。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背后喊声震天，早就望见一片火光烧起来了，随后两边的芦苇也烧着了。 一时间，四面八方都是火；又赶上风大，火势越来越猛。曹军的人马自相践踏，死的人不计其数。 赵云回军追杀，夏侯惇冒着烟火逃走了。再说李典见形势不妙，急忙往回跑向博望城，在火光中一支军队拦住了他。 为首的大将，正是关羽。李典纵马混战，好不容易夺路逃走了。于禁看见粮草车辆都被火烧了，就从小路逃走了。 夏侯兰、韩浩来救粮草，正好遇到张飞。没打几个回合，张飞一枪把夏侯兰刺于马下。 韩浩夺路逃脱。一直厮杀到天亮，这才收兵。战场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后人有诗写道：“博望相持用火攻，指挥如意笑谈中。直须惊破曹公胆，初出茅庐第一功！”夏侯惇收拾残兵败将，自己回许昌去了。 再说孔明收兵。关羽和张飞两人相互说道：“孔明真是英雄豪杰啊！”没走几里路，就看见糜竺、糜芳带领军队簇拥着一辆小车。 车中端坐着一个人，正是孔明。关羽和张飞连忙下马，在车前跪拜。不一会儿，刘备、赵云、刘封、关平等人都到了，收拢聚集军队，把缴获的粮草辎重，分赏给将士们，然后班师回新野。 新野的百姓们迎着尘土，在道路两旁下拜，说：“我们能活下来，都是因为使君得到了贤人的帮助啊！”孔明回到县里，对刘备说：“夏侯惇虽然战败逃走了，但曹操肯定会亲自带领大军前来。”刘备说：“那该怎么办呢？”孔明说：“我有一个计策，可以抵挡曹军。”真是：破敌未堪息战马，避兵又必赖良谋。 第79回：刘琮临危议降曹，蔡氏专权乱荆襄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话说刘备向孔明询问抵御曹操军队的计策。孔明说道：“新野只是个小县城，不适合长久居住。最近听说刘景升（刘表）病情已经十分严重，我们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夺取荆州作为安身立命的地方，这样或许才能够抵御曹操。” 刘备说：“您说得很有道理，但是我深受刘表的恩情，怎么忍心谋取他的荆州呢！” 孔明说：“现在如果不夺取，将来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刘备坚定地说：“我宁愿死，也不忍心做出这种忘恩负义的事情。” 孔明无奈地说：“那我们再商量商量吧。” 再说夏侯惇战败后回到许昌，自己把自己捆绑起来去见曹操，趴在地上请求曹操赐死自己。曹操把他扶起来，赦免了他。夏侯惇说：“我中了诸葛亮的诡计，他用火攻打败了我们的军队。” 曹操说：“你从小就开始用兵，难道不知道在狭窄的地方要防备火攻吗？” 夏侯惇懊恼地说：“李典和于禁曾经提到过这一点，我后悔也来不及了！” 曹操于是赏赐了李典和于禁两人。夏侯惇又说：“刘备如此嚣张，实在是我们的心腹大患，不能不尽快除掉他。” 曹操说：“我所担忧的，是刘备和孙权罢了；其他的人都不值得放在心上，如今应当趁着这个时机扫平江南。” 于是曹操传令，调集五十万大军，命令曹仁、曹洪作为第一队，张辽、张郃作为第二队，夏侯渊、夏侯惇作为第三队，于禁、李典作为第四队，曹操自己率领众将领作为第五队，每队各自带领十万兵马。又任命许褚为折冲将军，带领三千兵马作为先锋。选定在建安十三年秋七月丙午日这一天出兵。 太中大夫孔融劝谏道：“刘备和刘表都是汉室的宗亲，不可以轻易讨伐；孙权盘踞在六郡之地，而且又有长江天险作为屏障，也不容易夺取。如今丞相发动这场不正义的战争，恐怕会让天下人失望。” 曹操生气地说：“刘备、刘表、孙权都是违抗朝廷命令的臣子，怎么能不加以讨伐！” 于是曹操呵斥孔融退下，并下令：“如果还有人敢再进谏，一定斩首。” 孔融走出相府，仰天长叹道：“用最不仁道的方式去讨伐最仁义的人，怎么可能不失败呢！” 当时御史大夫郗虑的家客听到了孔融这番话，就跑去告诉了郗虑。郗虑平时经常被孔融侮辱轻慢，心里正痛恨着孔融，于是就把孔融的这些话告诉了曹操，并且说：“孔融平时总是侮辱轻慢丞相，又和祢衡关系很好，祢衡称赞孔融说他是孔子再世，孔融称赞祢衡说他是颜回重生。以前祢衡侮辱丞相的事情，就是孔融指使的。” 曹操听后大怒，于是命令廷尉去逮捕孔融。孔融有两个儿子，年纪还小，当时正在家里相对而坐下棋。身边的人急忙跑来报告说：“你们的父亲被廷尉抓走了，就要被斩首了！两位公子为什么不赶紧躲避一下呢？” 两个儿子说道：“鸟巢都被破坏了，怎么还会有完整的鸟蛋呢？” 话还没说完，廷尉又到了，把孔融家的老小以及两个儿子都抓走了，并且全部斩首，还把孔融的尸体放在集市上示众。京兆的脂习趴在孔融的尸体上痛哭。曹操听说后，十分生气，想要杀了脂习。荀彧说：“我听说脂习曾经劝谏孔融说：您太过刚直，这是给自己招来灾祸的原因。如今孔融死了他来哭祭，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不可以杀他。” 曹操这才作罢。脂习收殓了孔融父子的尸首，把他们都安葬了。后人有诗称赞孔融说：“孔融居北海，豪气贯长虹：坐上客长满，樽中酒不空；文章惊世俗，谈笑侮王公。史笔褒忠直，存官纪太中。” 曹操杀了孔融之后，传令让五队军马依次出发，只留下荀彧等人镇守许昌。 话说荆州的刘表病情严重，派人去请刘备过来托付后事。刘备带着关羽、张飞来到荆州拜见刘表。刘表说：“我的病已经到了无法医治的地步，不久就要死了，特地把身后事托付给贤弟。我的儿子没有什么才能，恐怕不能继承我的基业，我死了之后，贤弟你可以自己统领荆州。” 刘备哭着下拜说：“我一定会竭尽全力辅佐您的侄子，怎么敢有其他的想法呢！” 正说着，有人来报告说曹操亲自率领大军来了。刘备急忙辞别刘表，连夜赶回新野。刘表在病中听到这个消息，大吃一惊，和众人商议着写遗嘱，让刘备辅佐长子刘琦成为荆州之主。蔡夫人听说后十分生气，关上了内门，让蔡瑁、张允二人守住外门。当时刘琦在江夏，知道父亲病危，就来到荆州探病，刚到外门，蔡瑁拦住他说：“公子奉父亲的命令镇守江夏，责任十分重大；现在你擅自离开岗位，如果东吴的军队来了，该怎么办呢？要是你进去见了主公，主公一定会生气，病情也会加重，这可不是孝顺的做法。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刘琦站在门外，大哭了一场，然后上马又回到了江夏。刘表的病情越来越危急，却一直盼不到刘琦来。到了八月戊申日，刘表大叫了几声就死了。后人有诗感叹刘表说：“昔闻袁氏居河朔，又见刘君霸汉阳。总为牝晨致家累，可怜不久尽销亡！” 刘表死后，蔡夫人和蔡瑁、张允商议，伪造了一份遗嘱，让次子刘琮成为荆州之主，然后才举办丧事，报丧给众人。当时刘琮年仅十四岁，还比较聪明，于是召集众人说：“我的父亲去世了，我的哥哥现在在江夏，还有叔父刘备在新野。你们立我为荆州之主，如果哥哥和叔父兴兵问罪，我们该怎么解释呢？” 众官员还没来得及回答，幕官李珪回答说：“公子说得很对。现在可以赶紧发报丧的书信到江夏，请求大公子成为荆州之主，并且让玄德一同处理事务，这样向北可以抵御曹操，向南可以抗拒孙权。这是万全之策啊。” 蔡瑁呵斥道：“你是什么人，敢在这里胡言乱语，违抗主公的遗命！” 李珪大骂道：“你们内外勾结，假称是主公的遗命，废长立幼，眼看着荆襄九郡就要落到蔡氏的手中了！已故的主公如果在天有灵，一定会惩罚你们的！” 蔡瑁大怒，喝令左右把李珪推出去斩首。李珪一直到死都骂个不停。于是蔡瑁就立刘琮为荆州之主。蔡氏宗族的人，分别统领荆州的军队；命令治中邓义、别驾刘先镇守荆州；蔡夫人自己和刘琮前往襄阳驻扎，用来防备刘琦和刘备。他们把刘表的灵柩安葬在襄阳城东汉阳的平原上，竟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刘琦和刘备。 刘琮到了襄阳，刚刚安顿下来，忽然有人报告说曹操率领大军直接向襄阳杀过来了。刘琮大惊失色，于是请来蒯越、蔡瑁等人商议对策。东曹掾傅巽进言说：“不仅仅是曹操的军队到来让人担忧；如今大公子在江夏，玄德在新野，我们都还没有去报丧，如果他们兴兵问罪，荆襄可就危险了。我有一个计策，既可以让荆襄的百姓安稳如泰山，又可以保全主公的名声和爵位。” 刘琮问道：“什么计策，快说出来听听。” 傅巽说：“不如把荆襄九郡献给曹操，曹操一定会厚待主公的。” 刘琮呵斥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继承了先君的基业，座位还没坐热，怎么能就把它拱手让给别人呢？” 蒯越说：“傅公悌说得对。顺应和忤逆有根本的原则，强大和弱小有既定的形势。如今曹操南征北战，是以朝廷的名义，主公如果抗拒他，在名义上就说不过去。而且主公刚刚即位，外部的忧患还没有平息，内部的忧患又要发生了。荆襄的百姓，听说曹操的军队来了，还没开战就已经胆寒了，怎么能和曹操的军队对抗呢？” 刘琮说：“各位说的话都很有道理，不是我不听从；只是先君的基业，一旦就这么拱手让给别人，恐怕会被天下人耻笑啊。” 话还没说完，一个人昂首挺胸地走进来说：“傅公悌、蒯异度说的话很有道理，为什么不听从他们的呢？” 众人一看，原来是山阳高平人，姓王，名粲，字仲宣。王粲容貌瘦弱，身材矮小；小时候去拜见中郎蔡邕，当时蔡邕家里高朋满座，听说王粲来了，蔡邕连鞋子都穿反了就去迎接他。宾客们都很惊讶地说：“蔡中郎为什么唯独这么敬重这个小子呢？” 蔡邕说：“这孩子有非凡的才能，我比不上他。” 王粲博闻强记，别人都比不上他：曾经看了一遍路边的碑文，就能背诵下来；看别人下棋，棋局被弄乱了，王粲又能重新摆出来，一个子都不差。他还擅长算术。他的文章词藻精妙，冠绝一时。十七岁的时候，被征召为黄门侍郎，他没有去赴任。后来因为躲避战乱来到荆襄，刘表把他当作上宾。当天王粲对刘琮说：“将军您自己想想，和曹公相比，您觉得怎么样呢？” 刘琮说：“我比不上他。” 王粲说：“曹公兵强马壮，将领勇猛，足智多谋；在下面邳擒获了吕布，在官渡打败了袁绍，在陇右驱逐了刘备，在白狼山攻破了乌桓；消灭平定的势力，数都数不过来。如今他率领大军南下荆襄，我们实在难以抵挡。傅、蒯二位先生的计策，才是长远的打算啊。将军不可以迟疑，以免留下后悔。” 刘琮说：“先生的教导非常正确。但是我还得禀告母亲知道才行。” 只见蔡夫人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对刘琮说：“既然仲宣、公悌、异度三人的意见相同，何必再来告诉我。” 于是刘琮心意已决，就写了投降书，让宋忠悄悄地前往曹操的军营前献上。宋忠领命，一直来到宛城，见到了曹操，献上了投降书。曹操十分高兴，重重地赏赐了宋忠，吩咐让刘琮出城迎接，并且让他永远做荆州之主。 第80回：皇叔仁义辞荆州，诸葛巧计败曹兵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宋忠向曹操行礼告辞后，便取道返回荆襄。当他正要渡江的时候，忽然看到一支军队迎面而来，仔细一看，原来是关羽。 宋忠躲避不及，被关羽叫住，关羽详细地询问荆州的情况。一开始，宋忠还遮遮掩掩、有所隐瞒；但后来被关羽追问得没有办法，只好把前前后后的事情，一件一件如实地说了出来。 关羽听后大为震惊，随即押着宋忠来到新野去见刘备，把事情的经过详细地告诉了刘备。 刘备听了之后悲痛大哭。张飞说道：“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可以先把宋忠斩了，然后马上起兵渡过长江，夺取襄阳，杀掉蔡夫人和刘琮，之后再与曹操交战。”刘备说：“你先住口。我自有打算。”接着便斥责宋忠说：“你知道他们做的这些事，为什么不早点来告诉我？现在就算把你杀了，对事情也没有什么帮助。你赶紧走吧。”宋忠拜谢后，像老鼠一样惊慌地逃走了。 刘备正忧心烦闷的时候，忽然有人来报告说公子刘琦派伊籍来了。刘备感激伊籍从前对自己的救命之恩，走下台阶迎接他，并且再三向他道谢。 伊籍说：“大公子在江夏，听说荆州牧已经去世，蔡夫人和蔡瑁等人商议后，没有前来报丧，竟然立了刘琮为荆州之主。大公子派人到襄阳去打听情况，回来报告说情况属实；担心您不知道这件事，特地派我带着报丧的书信前来禀报，并且请求您把麾下的精锐士兵全部调遣出来，一同前往襄阳问罪。”刘备看完书信后，对伊籍说：“机伯你只知道刘琮僭越自立，却还不知道刘琮已经把荆襄九郡都献给曹操了！”伊籍惊讶地说：“您是从哪里知道这件事的呢？”刘备便把擒获宋忠以及从他口中得知此事的经过详细地说了一遍。 伊籍说：“如果是这样的话，您不如以吊丧的名义，前往襄阳，引诱刘琮出来迎接，趁机把他擒住，诛杀他的党羽，那么荆州就归您所有了。”诸葛亮说：“机伯说得对。主公可以听从这个建议。”刘备流着泪说：“我的兄长在临终前把后事托付给我，现在如果我抓住他的儿子并夺取他的领地，将来我死了之后到了九泉之下，又有什么脸面去见我的兄长呢？”诸葛亮说：“如果不这么做，现在曹操的军队已经到了宛城，我们用什么来抵御他们呢？”刘备说：“不如撤往樊城来躲避曹军。”正在商议的时候，探马飞奔回来报告说曹操的军队已经到了博望。 刘备急忙打发伊籍回江夏去整顿军队，同时一边和诸葛亮商议抵御敌人的计策。 诸葛亮说：“主公请放宽心。上一次我们一把火，烧了夏侯惇的大半人马；这次曹军又来了，一定让他们再中这条计策。我们在新野待不下去了，不如早点到樊城去。”于是派人在城的四门张贴告示，告知城中百姓：“无论男女老少，愿意跟随我的，今天就都跟我前往樊城暂时躲避，不要耽误了自己。”又派孙乾到河边去调配船只，用来救助百姓；派糜竺护送各家的家眷到樊城。 与此同时，召集众将领听候命令，先让关羽率领一千名士兵到白河的上游埋伏。 每人都带上布袋，多装些沙土，拦住白河的水，到了第二天三更之后，只要听到下游有人喊马叫的声音，就赶紧把布袋拿开，放水淹没下游，然后顺着水流杀下去接应。 又让张飞率领一千名士兵到博陵渡口埋伏。这个地方水流最缓慢，曹军被水淹了之后，必定会从这里逃难，到时候就可以趁机杀出来接应。 又让赵云率领三千名士兵，分成四队，自己亲自带领一队埋伏在东门外，另外三队分别埋伏在西门、南门和北门，并且事先在城内百姓房屋的屋顶上，多藏一些硫黄、焰硝等引火的东西。 曹军进城后，必定会在民房里休息。明天黄昏之后，肯定会刮大风；只要看到风刮起来，就命令西门、南门、北门埋伏的军队把火箭全部射1进城去；等城中火势变大后，就在城外呐喊助威，只留下东门让他们逃走。 你则在东门外从后面攻击他们。天亮的时候和关羽、张飞两位将军会合，收兵回樊城。 再命令糜芳、刘封二人带领两千名士兵。一半人举红旗，一半人举青旗，到新野城外三十里的鹊尾坡前驻扎。 一看到曹军来了，举红旗的军队往左边走，举青旗的军队往右边走。他们心里起疑必定不敢追击。 你们二人就分别去埋伏。只要看到城中起火，就可以追杀溃败的敌军，然后再到白河的上游去接应。”诸葛亮部署安排完毕后，就和刘备登上高处瞭望，只等着胜利的消息传来。 再说曹仁、曹洪率领十万大军作为先头部队，前面已经有许褚率领三千名铁甲军开路，浩浩荡荡地向新野杀来。 这天中午时分，曹军来到鹊尾坡，远远望见坡前有一队人马，全都打着青色和红色的旗号，许褚催促军队向前。 刘封、糜芳把军队分成四队，举着青旗和红旗的分别站在左右两边。许褚勒住马，下令暂且不要前进：“前面肯定有埋伏的军队。我们的军队就在这里驻扎下来。”许褚骑着一匹马飞奔回去向前队的曹仁报告。 曹仁说：“这是疑兵之计，肯定没有埋伏。可以迅速进军。我会催促后续军队尽快赶到。”许褚又回到坡前，带兵冲了进去。 到树林里搜寻的时候，一个人也没看到。这时太阳已经向西落下。许褚正准备继续前进，只听到山上擂鼓鸣号，热闹非凡。 抬头一看，只见山顶上有一群旗帜，旗帜丛中有两把伞盖：左边是刘备，右边是诸葛亮，两人相对而坐，正在饮酒。 许褚大怒，带领军队寻找上山的路。山上的擂木和炮石不断地打下来，曹军无法前进。 又听到山后喊声震天。许褚想要寻找道路厮杀，但是天色已经晚了。曹仁率领军队赶到，下令暂且夺取新野城休息。 曹军士兵到了城下时，只见城门四扇都大开着。曹军冲了进去，没有遇到任何阻拦，城中也看不到一个人，竟然是一座空城。 曹洪说：“这是他们势力孤单、计策用尽了，所以带着所有百姓都逃走了。我们的军队暂且在城里休息，明天天亮后再进军。”此时，各军士兵都走得疲惫不堪，而且都已经饥饿难耐，于是都去抢夺民房做饭。 曹仁、曹洪就在县衙内休息。初更过后，狂风大作。守门的军士飞奔来报告说起火了。 曹仁说：“这肯定是士兵做饭时不小心，遗留下来的火种，大家不要自己惊慌。”话还没说完，接连几次有人飞跑来报告，说西门、南门、北门都起火了。 曹仁急忙命令众将领上马，这时整个县城都燃起了大火，从上到下一片通红。 这天夜里的大火，比前几天博望坡火烧屯营的火势还要大。后人有诗感叹道：“奸雄曹操守中原，九月南征到汉川。风伯怒临新野县，祝融飞下焰摩天。”曹仁带领众将领冒着浓烟烈火，寻找逃生的路，听说东门没有火，急忙向东门奔去。 士兵们相互践踏，死的人不计其数。曹仁等人刚刚摆脱了火灾的危险，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呐喊，赵云率领军队赶来混战，溃败的曹军各自逃命，谁还肯转身厮杀。 正逃跑的时候，糜芳率领一支军队赶到，又冲杀了一阵。曹仁大败，夺路而逃，刘封又率领一支军队截杀了一阵。 到了四更的时候，大家都人困马乏，士兵们大半都被烧伤，狼狈不堪；逃到白河边时，幸好河水不是很深，人马都下到河里喝水：人们相互叫嚷，马匹都嘶鸣不已。 再说关羽在白河上游用布袋拦住河水，黄昏的时候，远远望见新野城起火；到了四更，忽然听到下游有人喊马叫的声音，急忙命令士兵们一起把布袋拉开，顿时水势汹涌，像大海一样，向下游冲去，曹军的人马都被淹没在水中，死了很多人。 曹仁带领众将领朝着水势较缓的地方夺路而逃。走到博陵渡口时，只听到一声大喊，一支军队拦住了去路，为首的大将正是张飞，他大声喊道：“曹贼，快来送死！”曹军上下都惊恐万分。 正是：城内才看红焰吐，水边又遇黑风来。 第81回：刘备携民渡江，曹操追击火烧樊城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却说张飞因为关羽放了上流水，便率军从下流杀来，截住曹仁混战。忽然遇到许褚，两人交锋，许褚不敢恋战，夺路而逃。张飞追赶不及，便与刘备、诸葛亮会合，一同沿河上行。刘封、糜芳早已安排船只等候，众人一齐渡河，直奔樊城而去。诸葛亮下令将船筏烧毁，以防曹军追击。 另一边，曹仁收拾残军，驻扎在新野，派曹洪去见曹操，禀报战败之事。曹操大怒，骂道：“诸葛村夫，竟敢如此！”随即下令全军出动，漫山遍野地向新野进发，并在新野扎营。曹操命令士兵搜山填河，分兵八路，准备一举攻下樊城。谋士刘晔劝道：“丞相初到襄阳，应先收买民心。如今刘备已将新野百姓迁入樊城，若我军直接进攻，两县百姓将遭殃。不如先派人招降刘备。即便他不降，也能显示丞相的爱民之心；若他投降，荆州之地可不战而定。”曹操采纳了他的建议，问道：“谁可为使？”刘晔推荐徐庶，说：“徐庶与刘备交情深厚，现正在军中，何不派他前去？”曹操犹豫道：“他若一去不回，岂不贻笑大方？”刘晔劝道：“他若不回，必遭人耻笑。丞相不必多虑。”曹操于是召来徐庶，吩咐道：“我本欲踏平樊城，但怜惜百姓性命。你可去劝刘备投降，若他肯降，免罪赐爵；若执迷不悟，军民共戮，玉石俱焚。我知你忠义，故特派你前往，望勿辜负我意。” 徐庶领命而行，到了樊城，刘备与诸葛亮热情接待，共叙旧情。徐庶直言：“曹操派我来招降使君，实为假意收买民心。如今他分兵八路，填河而进，樊城恐难守住，使君应早作打算。”刘备想留下徐庶，徐庶婉拒道：“我若不回，恐惹人耻笑。如今老母已逝，我虽身在曹营，却誓不为曹操设一谋。使君有卧龙辅佐，何愁大业不成？请容我告辞。”刘备不敢强留。 徐庶回到曹营，向曹操禀报刘备无降意。曹操大怒，当即下令进军。刘备问计于诸葛亮，诸葛亮建议：“可速弃樊城，退守襄阳暂歇。”刘备犹豫道：“百姓随我多时，怎忍弃之？”诸葛亮提议：“可告知百姓，愿随者同去，不愿者留下。”于是关羽前往江岸整顿船只，孙乾、简雍在城中宣告：“曹兵将至，孤城难守，愿随使君者，可同渡江。”两县百姓齐声高呼：“我等虽死，亦愿随使君！”随即扶老携幼，滚滚渡河，两岸哭声震天。刘备在船上望见，悲痛欲绝，欲投江自尽，被左右救下。众人无不痛哭。 船到南岸，刘备见仍有百姓未渡，急令关羽催船接应。行至襄阳东门，只见城上旌旗招展，壕边密布鹿角。刘备勒马高呼：“刘琮贤侄，我仅为救百姓而来，并无他意，请速开城门！”刘琮畏惧不敢出城，蔡瑁、张允在城楼上喝令军士放箭。城外百姓望城痛哭。忽然，城中一将率数百人冲上城楼，大喝道：“蔡瑁、张允卖国之贼！刘使君仁德之人，今为救民而来，何得相拒！”众人视之，乃义阳人魏延。魏延挥刀砍死守门将士，打开城门，放下吊桥，高呼：“刘皇叔快领兵入城，共杀卖国之贼！”张飞跃马欲入，刘备急止道：“休惊百姓！”魏延只管招呼刘备军马入城。 此时，城内一将飞马而出，大喝道：“魏延无名小卒，安敢造乱！认得大将文聘否？”魏延大怒，挺枪跃马，与文聘交战。两军在城边混战，喊声震天。刘备叹道：“本欲保民，反害民也！我不愿入襄阳！”诸葛亮建议：“江陵乃荆州要地，不如先取江陵为家。”刘备点头，于是率百姓离开襄阳，向江陵进发。襄阳城中百姓多有逃出，跟随刘备而去。魏延与文聘交战至黄昏，兵卒折尽，只得拨马而逃，却寻不见刘备，只得投奔长沙太守韩玄。 刘备率十余万军民，大小车数千辆，缓缓向江陵行进。路过刘表之墓，刘备率众将拜祭，哭告道：“辱弟备无德无才，负兄寄托之重，罪在备一身，与百姓无干。望兄英灵，垂救荆襄之民！”言罢悲切，军民无不落泪。忽然哨马报：“曹操大军已屯樊城，正收拾船筏，即将渡江追来！”众将劝刘备暂弃百姓，先行至江陵。刘备泣道：“举大事者必以人为本。今人归我，奈何弃之？”百姓闻此言，莫不感动。后人赞曰：“临难仁心存百姓，登舟挥泪动三军。至今凭吊襄江口，父老犹然忆使君。” 诸葛亮建议：“追兵将至，可派关羽往江夏求救于刘琦，令其速起兵会于江陵。”刘备依计，修书令关羽与孙乾领五百军前往江夏；令张飞断后，赵云保护老小，其余将士照顾百姓，每日只行十余里便歇。 曹操在樊城，派人渡江召刘琮相见。刘琮畏惧不敢前往，蔡瑁、张允请行。王威密告刘琮：“将军既降，刘备又走，曹操必松懈无备。愿将军设伏险处击之，或可擒曹操，威震天下！”刘琮将王威之言告知蔡瑁，蔡瑁叱道：“汝不知天命，安敢妄言！”王威怒骂：“卖国之徒，吾恨不生啖汝肉！”蔡瑁欲杀之，被蒯越劝止。 蔡瑁、张允至樊城拜见曹操，谄媚至极。曹操问荆州军马钱粮，蔡瑁答：“马军五万，步军十五万，水军八万，共二十八万。钱粮大半在江陵，足供一年之用。”曹操又问战船数量及掌管之人，蔡瑁答：“大小战船七千余只，原由我二人掌管。”曹操遂封蔡瑁为镇南侯、水军大都督，张允为助顺侯、水军副都督。二人喜出望外，拜谢而去。荀攸劝曹操：“蔡瑁、张允乃谄佞之徒，主公何以重用？”曹操笑道：“我岂不识人！只因北军不习水战，暂用此二人；待事成之后，自有处置。” 蔡瑁、张允回见刘琮，告知曹操许其永镇荆襄。刘琮大喜，次日与母蔡夫人携印绶兵符，渡江拜迎曹操。曹操抚慰一番，随即率军进驻襄阳城外。蔡瑁、张允令百姓焚香拜接，曹操好言安抚。入城后，曹操封蒯越为江陵太守、樊城侯，傅巽、王粲等为关内侯，而将刘琮调任青州刺史。刘琮大惊，推辞不愿离乡，曹操不准，刘琮只得与母蔡夫人同赴青州，仅有故将王威相随。 曹操密令于禁追杀刘琮母子，以绝后患。于禁领命追上，喝令军士下手。王威奋力相斗，终被众军所杀。刘琮及蔡夫人亦被杀害。于禁回报曹操，曹操重赏于禁，又派人搜寻诸葛亮妻小，却已不知所踪。原来诸葛亮早已将家人安置于三江内隐避。曹操深恨之。 襄阳既定，荀攸建议：“江陵乃荆襄重地，钱粮极广。刘备若据此地，恐难动摇。”曹操点头，随即命文聘引军开道。文聘迟来，曹操问其故，文聘泣道：“为人臣而不能保全主上境土，心实悲惭，无颜早见。”曹操赞道：“真忠臣也！”封其为江夏太守，赐爵关内侯，令其引军开道。 探马报：“刘备率百姓日行仅十余里，距江陵尚有三百余里。”曹操命精选五千铁骑，星夜追赶，限一日一夜赶上刘备，大军随后跟进。 刘备率十余万百姓、三千余军马，缓缓向江陵行进。赵云保护老小，张飞断后。诸葛亮担忧关羽往江夏求救无回音，刘备请诸葛亮亲自前往。诸葛亮允诺，与刘封引五百军先行。 正行间，忽然狂风大作，尘土遮天。刘备惊问：“此何兆也？”简雍占卜后大惊：“此大凶之兆，应在今夜。主公宜速弃百姓而走。”刘备不忍弃百姓，简雍劝道：“若恋而不弃，祸不远矣。”刘备问前方何处，左右答：“前方是当阳县，有座景山。”刘备遂命在景山扎营。 第82回：赵云单骑救主，血战长坂坡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那时候正是秋末冬初，凉风刺骨；黄昏快到了，到处都是哭声。到了四更天的时候，只听见西北方向传来震天动地的喊杀声。刘备大惊，急忙上马，带领自己的两千多精锐士兵迎战。曹操的军队突然杀到，势头凶猛，刘备拼死抵抗。就在危急时刻，幸好张飞带兵赶到，杀出一条血路，救出刘备，往东撤退。文聘在前面拦住，刘备骂道：“你这个背叛主人的贼子，还有什么脸见人！”文聘满脸羞愧，带兵往东北方向去了。张飞保护着刘备，边打边撤。跑到天亮时，喊杀声渐渐远去，刘备才停下马。一看身边，只剩下百来个骑兵；百姓、家属以及糜竺、糜芳、简雍、赵云等人，都不知去向。刘备大哭道：“十几万百姓，都是因为追随我，才遭此大难；将领们和家属们，生死未卜：就算是铁石心肠的人，能不伤心吗！”正在悲痛时，忽然看见糜芳脸上中了几箭，踉踉跄跄地跑来，说：“赵云反叛，投靠曹操去了！”刘备呵斥道：“赵云是我的老朋友，怎么可能反叛？”张飞说：“他现在看我们势单力薄，说不定真会投靠曹操，图个富贵！”刘备说：“赵云和我共患难，心如铁石，富贵动摇不了他。”糜芳说：“我亲眼看见他往西北方向去了。”张飞说：“我亲自去找他。要是碰上了，一枪刺死他！”刘备说：“别乱猜疑。你忘了你二哥斩杀颜良、文丑的事了吗？赵云这次去，肯定有原因。我相信他不会抛弃我。”张飞不听，带着二十多个骑兵，直奔长坂桥。看见桥东有一片树林，张飞心生一计：让手下二十多个骑兵砍下树枝，拴在马尾巴上，在树林里来回奔跑，扬起尘土，制造假象。张飞自己则横着长矛，立马在桥上，向西张望。 再说赵云从四更天开始，和曹军厮杀，一直打到天亮，找不到刘备，还丢了刘备的家属，赵云心里想：“主公把甘夫人、糜夫人和小主人阿斗托付给我；现在他们在乱军中失散了，我还有什么脸去见主公？不如拼死一战，无论如何也要找到主母和小主人的下落！”回头一看，身边只剩下三四十个骑兵。赵云骑马在乱军中寻找，两县的百姓哭声震天动地；中箭受伤、丢下孩子逃命的人不计其数。赵云正走着，看见一个人躺在草丛里，仔细一看，是简雍。赵云急忙问：“你看见两位主母了吗？”简雍说：“两位主母丢下马车，抱着阿斗走了。我骑马追上去，转过山坡，被一个敌将刺了一枪，摔下马，马也被抢走了。我打不过，只好躺在这里。”赵云于是把自己骑兵的马借了一匹给简雍骑，又派两个士兵护送简雍先回去报告刘备：“我上天入地，一定要找到主母和小主人。要是找不到，我就死在战场上！” 说完，赵云骑马往长坂坡赶去。忽然一个人大喊：“赵将军，你去哪儿？”赵云勒马问：“你是谁？”那人回答：“我是刘使君帐下护送车仗的士兵，被箭射倒在这里。”赵云便问两位夫人的消息。士兵说：“刚才看见甘夫人披头散发，光着脚，跟着一群百姓妇女往南跑了。”赵云一听，顾不上士兵，急忙骑马往南追去。只见一群百姓，男女几百人，互相搀扶着往前走。赵云大喊：“里面有甘夫人吗？”甘夫人在后面看见赵云，放声大哭。赵云下马，插枪在地，哭着说：“让主母失散，是我的罪过！糜夫人和小主人在哪儿？”甘夫人说：“我和糜夫人被冲散，丢下马车，混在百姓里步行，又遇到一支敌军冲散。糜夫人和阿斗不知去哪儿了。我独自逃到这里。” 正说着，百姓们又喊起来，又有一支敌军杀到。赵云拔枪上马，看见前面马上绑着一个人，是糜竺。后面一个敌将，手提大刀，带着一千多士兵。原来是曹仁的部将淳于导，抓住了糜竺，正要押回去请功。赵云大喝一声，挺枪纵马，直取淳于导。淳于导抵挡不住，被赵云一枪刺下马，赵云救下糜竺，抢了两匹马。赵云请甘夫人上马，杀出一条路，一直送到长坂城。只见张飞横着长矛，立马在桥上，大喊：“赵云！你为什么要背叛我哥哥？”赵云说：“我找不到主母和小主人，所以落后了，怎么能说是背叛？”张飞说：“要不是简雍先来报信，我今天见到你，绝不会放过你！”赵云问：“主公在哪儿？”张飞说：“就在前面不远。”赵云对糜竺说：“糜子仲，你保护甘夫人先走，我回去找糜夫人和小主人。”说完，带着几个骑兵又往回赶。 正走着，看见一个敌将手提铁枪，背着一把剑，带着十几个骑兵冲过来。赵云二话不说，直接冲上去。只一回合，就把那敌将刺下马，其他骑兵都跑了。原来那敌将是曹操的随身背剑将夏侯恩。曹操有两把宝剑：一把叫“倚天”，一把叫“青釭”；倚天剑他自己带着，青釭剑让夏侯恩带着。那把青釭剑削铁如泥，锋利无比。当时夏侯恩自恃勇猛，背着曹操，只顾带人抢掠。没想到碰上赵云，被他一枪刺死，抢了那把剑，赵云看见剑柄上镶着“青釭”二字，才知道是宝剑。赵云插剑提枪，又杀入重围，回头一看，手下的骑兵已经全没了，只剩下他一个人。赵云毫不退缩，继续在乱军中寻找；遇到百姓就问糜夫人的消息。忽然一个人指着说：“夫人抱着孩子，左腿中了一枪，走不动了，就在前面墙缺口那儿坐着。” 赵云听了，急忙赶过去。只见一户人家，土墙被火烧坏了，糜夫人抱着阿斗，坐在墙下的枯井旁边哭。赵云急忙下马，跪地行礼。糜夫人说：“我能见到将军，阿斗有救了。希望将军可怜他父亲漂泊半生，只有这点骨血。将军一定要保护好这孩子，让他见到父亲，我死也无憾了！”赵云说：“夫人受难，是我的罪过。请夫人上马，我步行死战，保护夫人冲出重围。”糜夫人说：“不行！将军怎么能没有马！这孩子全靠将军保护。我已经受了重伤，死不足惜！请将军赶紧抱着这孩子走，别管我了。”赵云说：“喊杀声越来越近，追兵快到了，请夫人快上马。”糜夫人说：“我实在走不动了。别耽误了。”说完，把阿斗递给赵云：“这孩子的性命就交给将军了！”赵云再三请糜夫人上马，糜夫人坚决不肯。四周的喊杀声又起。赵云厉声说：“夫人不听我的话，追兵来了怎么办？”糜夫人于是把阿斗放在地上，翻身跳入枯井自尽。后人有一首诗赞她：“战将全靠马力多，步行怎能扶幼君？拼死保住刘家后，勇决还亏女丈夫。”赵云见夫人已死，怕曹军盗尸，就把土墙推倒，掩盖了枯井。然后解开勒甲绦，放下掩心镜，把阿斗抱在怀里，提枪上马。这时，一个敌将带着一队步兵杀到，是曹洪的部将晏明，手持三尖两刃刀来战赵云。不到三个回合，被赵云一枪刺倒，杀散众军，冲出一条路。正走着，前面又有一支军队拦住去路。领头的大将，旗号分明，写着“河间张郃”。赵云二话不说，挺枪就战。打了十几个回合，赵云不敢恋战，夺路而走。张郃在后面追赶，赵云加鞭快跑，没想到马失前蹄，连人带马掉进一个土坑里。张郃挺枪来刺，忽然一道红光从坑里升起，那匹马一跃而起，跳出坑外。后人有一首诗说：“红光罩体困龙飞，征马冲开长坂围。四十二年真命主，将军因得显神威。”张郃见了，大惊而退。赵云纵马正走，后面忽然有两员大将大喊：“赵云休走！”前面又有两员大将，手持兵器，拦住去路：后面追的是马延、张顗，前面拦的是焦触、张南，都是袁绍手下的降将。赵云力战四将，曹军一齐拥上。赵云拔出青釭剑乱砍，剑起处，衣甲尽裂，血如泉涌。杀退众军将，直透重围。曹操在景山顶上，看见一员大将，所到之处，无人能挡，急忙问左右是谁。曹洪飞马下山大喊：“军中战将可留姓名！”赵云应声答道：“我乃常山赵子龙！”曹洪回报曹操。曹操说：“真是虎将！我一定要活捉他。”于是下令各处：“如遇赵云，不许放冷箭，一定要活捉。”因此赵云得以脱险；这也是阿斗的福气。这一场厮杀：赵云怀抱阿斗，直透重围，砍倒两面大旗，夺了三条长矛；前后枪刺剑砍，杀死曹营名将五十多人。后人有一首诗赞道：“血染征袍透甲红，当阳谁敢与争锋！古来冲阵扶危主，只有常山赵子龙。” 赵云杀出重围，已经离开大阵，浑身是血。正走着，山坡下又杀出两支军队，是夏侯惇的部将钟缙、钟绅兄弟，一个使大斧，一个使画戟，大喊：“赵云快下马投降！”正是：“才离虎窟愈生去，又遇龙潭鼓浪来。 第83回：张飞断桥吓退曹军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话说钟缙和钟绅两人拦住赵云，想要和他厮杀。赵云挺起长枪就刺，钟缙抢先挥动大斧迎战。两匹马交错而过，打了不到三个回合，赵云一枪就把钟缙刺下马，然后夺路而逃。后面的钟绅拿着戟追赶，马尾巴都快碰到赵云的马了，戟尖在赵云背后晃动。赵云急忙调转马头，正好和钟绅面对面。赵云左手用枪挡住戟，右手拔出青釭剑砍去，一剑砍掉了钟绅的头盔和半个脑袋，钟绅落马而死，剩下的敌人都四散逃走了。赵云得以脱身，朝长坂桥方向奔去，只听到后面喊声震天，原来是文聘带兵追来。赵云到了桥边，人和马都已经疲惫不堪。他看到张飞挺着长矛站在桥上，赵云大喊：“翼德，快来帮我！”张飞说：“子龙，你快走，追兵我来挡！” 赵云骑马过桥，走了二十多里，看到刘备和众人正在树下休息。赵云下马跪地哭泣，刘备也哭了。赵云喘着气说：“赵云的罪过，死一万次都不够！糜夫人受了重伤，不肯上马，投井自尽了，我只好推倒土墙把她埋了。我抱着公子，冲出了重围；幸亏主公的洪福，才得以脱身。刚才公子还在我怀里哭，现在却没了动静，恐怕是保不住了。”说完，他解开衣服查看，发现阿斗正睡得香甜。赵云高兴地说：“幸好公子没事！”他把阿斗双手递给刘备。刘备接过阿斗，却把他扔在地上，说：“为了你这小子，差点损失我一员大将！”赵云赶紧从地上抱起阿斗，哭着跪拜说：“我赵云就算肝脑涂地，也无法报答主公的恩情！”后人有一首诗赞道：“曹操军中飞虎出，赵云怀内小龙眠。无由抚慰忠臣意，故把亲儿掷马前。” 话说文聘带兵追赵云到长坂桥，只见张飞倒竖着虎须，圆睁着双眼，手里握着蛇矛，站在桥上。他又看到桥东的树林后面尘土飞扬，怀疑有埋伏，就勒住马，不敢上前。不久，曹仁、李典、夏侯惇、夏侯渊、乐进、张辽、张郃、许褚等人都到了。他们看到张飞怒目横矛，站在桥上，又担心是诸葛亮的计谋，都不敢上前。他们稳住阵脚，一字排开在桥西，派人飞报曹操。曹操听说后，急忙上马，从阵后赶来。张飞睁大眼睛，隐隐看到后军有青罗伞盖、旌旗招展，猜到是曹操亲自来看情况。张飞于是厉声大喝：“我是燕人张翼德！谁敢来和我决一死战？”声音像巨雷一样。曹军听了，全都吓得发抖。曹操急忙让人撤去伞盖，回头对左右说：“我以前听关羽说过，张翼德在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就像从口袋里拿东西一样容易。今天遇到他，不能轻敌。”话还没说完，张飞又瞪眼大喝：“燕人张翼德在此！谁敢来决一死战？”曹操见张飞如此气势，心里有些退缩。张飞看到曹操后军的阵脚开始移动，又挺起长矛大喝：“你们到底打不打？退又不退，到底想干什么！”喊声还没停，曹操身边的夏侯杰吓得肝胆俱裂，从马上摔了下来。曹操赶紧调转马头逃跑。于是曹军众将一起向西逃窜。正是：黄口小儿，怎能承受雷霆之声；病弱的樵夫，怎能抵挡虎豹之吼。一时间，曹军丢盔弃甲，不计其数，人如潮水般涌退，马像山崩一样乱窜，自相践踏。后人有一首诗赞道：“长坂桥头杀气生，横枪立马眼圆睁。一声好似轰雷震，独退曹家百万兵。” 话说曹操被张飞的威势吓到，急忙骑马向西逃跑，帽子都掉了，披头散发地奔逃。张辽和许褚追上他，拉住马缰绳。曹操惊慌失措。张辽说：“丞相别慌。张飞一个人，有什么好怕的！现在我们赶紧回军杀过去，一定能抓住刘备。”曹操这才稍微镇定下来，命令张辽和许褚再去长坂桥打探消息。张飞看到曹军全部撤退，不敢追赶，赶紧叫回原来的二十多个骑兵，解下马尾上的树枝，命令他们把桥拆断，然后回去见刘备，报告了断桥的事。刘备说：“我弟弟虽然勇猛，但这次考虑不周。”张飞问为什么。刘备说：“曹操多谋。你不该拆断桥，他一定会追来的。”张飞说：“他被我一声大喝，吓得退了几里，怎么敢再追？”刘备说：“如果你不断桥，他怕有埋伏，不敢进兵；现在你拆了桥，他会觉得我们没兵，胆子小了，一定会追来。他有百万大军，就算过江过河，也能填平过去，怎么会怕一座断桥呢？”于是刘备立刻带人从小路斜插向汉津，朝沔阳方向撤退。 话说曹操派张辽和许褚去打探长坂桥的消息，他们回报说：“张飞已经拆断桥逃走了。”曹操说：“他断桥逃走，说明他心虚了。”于是下令派一万士兵，赶紧搭三座浮桥，今晚就要过河。李典说：“这可能是诸葛亮的计谋，不能轻举妄动。”曹操说：“张飞只是个莽夫，哪有什么计谋！”于是下令全军火速进兵。 话说刘备一行人快到汉津时，忽然看到后面尘土飞扬，鼓声震天，喊声震地。刘备说：“前面有大江，后面有追兵，怎么办？”他急忙命令赵云准备迎敌。曹操下令全军：“现在刘备就像锅里的鱼，陷阱里的老虎；如果不趁现在抓住他，就像放鱼入海，放虎归山。众将一定要努力向前！”众将领命，一个个奋勇追赶。忽然，山坡后鼓声大作，一队军马冲出来，大喊：“我在这里等你们很久了！”领头的大将，手拿青龙刀，骑着赤兔马，原来是关羽。他从江夏借了一万兵马，得知当阳长坂大战的消息，特地从这里截击。曹操一看到关羽，立刻勒住马，回头对众将说：“又中了诸葛亮的计了！”于是下令全军速退。 关羽追赶了十几里，然后回军保护刘备等人到汉津。那里已经有船等着，关羽请刘备、甘夫人和阿斗上船坐好。关羽问：“两位嫂嫂怎么没见？”刘备讲述了当阳的事。关羽叹息说：“当初在许田打猎时，如果听我的，就不会有今天的麻烦了。”刘备说：“我当时也是投鼠忌器啊。”正说着，忽然看到江南岸战鼓大鸣，船只像蚂蚁一样，顺风扬帆而来。刘备大惊。船靠近后，只见一个身穿白袍银甲的人站在船头大喊：“叔父别来无恙！小侄来迟了。”刘备一看，原来是刘琦。刘琦上船哭拜说：“听说叔父被曹操围困，小侄特地来接应。”刘备大喜，于是两军合兵一处，乘船而行。在船上，刘备正和刘琦诉说情况，忽然看到江西南边战船一字排开，乘风呼啸而来。刘琦惊讶地说：“江夏的兵，我已经全部带来了。现在有战船拦路，不是曹操的兵，就是江东的兵，怎么办？”刘备走出船头一看，只见一个人头戴纶巾，身穿道服，坐在船头，原来是诸葛亮，背后站着孙乾。刘备急忙请诸葛亮过船，问他怎么会在这里。诸葛亮说：“我到了江夏后，先让关羽在汉津登陆接应。我料到曹操一定会追来，主公不会从江陵来，一定会从汉津斜插过来；所以特地请公子先来接应，我自己则去夏口，调集全军前来相助。”刘备非常高兴，两军合为一处，商议破曹的策略。诸葛亮说：“夏口城险要，粮草充足，可以长期坚守。请主公先到夏口驻扎。公子回江夏整顿战船，收拾军器，形成掎角之势，可以抵挡曹操。如果都回江夏，反而会孤立无援。”刘琦说：“军师说得对。但我想请叔父暂时到江夏；整顿好军马后，再回夏口也不迟。”刘备说：“贤侄说得有理。”于是留下关羽，带领五千军守夏口。刘备、诸葛亮和刘琦一起前往江夏。 第84回：曹操南下荆州，孙刘联合抗曹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却说曹操看到关羽在陆路上带领军队拦截，怀疑有埋伏，不敢追击；又担心水路被刘备抢先占领江陵，于是连夜带兵赶往江陵。 荆州的治中邓义和别驾刘先已经知道襄阳的事情，估计无法抵挡曹操，便带领荆州的军民出城投降。 曹操进城后，安抚了百姓，释放了被囚禁的韩嵩，并任命他为大鸿胪。 其他官员也都得到了封赏。曹操与将领们商议说：“现在刘备已经逃到江夏，恐怕他会联合东吴，这样事情就会变得更复杂，我们该用什么计策来对付他呢？”荀攸说：“我们现在可以大张旗鼓地展示军威，派使者去江东，邀请孙权一起在江夏会猎，共同擒拿刘备，瓜分荆州的地盘，永远结为盟友。孙权一定会感到惊讶和疑虑，然后来投降，这样我们的计划就成功了。”曹操采纳了他的建议，一方面派使者去东吴，另一方面清点马步水军共八十三万，号称一百万，水陆并进，船骑并行，沿江而下，西连荆州、峡口，东接蕲春、黄州，赛栅相连三百多里。 话说另一边，江东的孙权驻扎在柴桑郡，听说曹操大军已经到了襄阳，刘琮已经投降，现在又连夜赶往江陵，于是召集谋士们商议防御策略。 鲁肃说：“荆州与我国相邻，地势险要，百姓富裕。如果我们能占据荆州，这将是我们成就帝业的资本。现在刘表刚死，刘备刚败，我请求奉命去江夏吊丧，顺便劝说刘备安抚刘表的将领，大家同心协力，共同对抗曹操；如果刘备高兴并听从，那么大事就可以定下来了。”孙权高兴地听从了他的建议，立即派鲁肃带着礼物去江夏吊丧。 再说刘备到了江夏，与诸葛亮、刘琦一起商议对策。诸葛亮说：“曹操势力强大，我们难以抵挡，不如去投靠东吴的孙权，寻求支援。让南北两军对峙，我们在中间取利，有什么不好呢？”刘备说：“江东人才众多，一定有长远的谋划，怎么会容纳我们呢？”诸葛亮笑着说：“现在曹操带领百万大军，虎视眈眈地占据江汉，江东怎么会不派人来打探虚实呢？如果有人来，我借着这个机会，直接去江东，凭我的三寸不烂之舌，劝说南北两军互相争斗。如果南军胜利，我们就一起消灭曹操，夺取荆州；如果北军胜利，我们就乘机夺取江南。”刘备说：“这个计策很高明。但怎么才能让江东的人来呢？”正说着，有人报告说江东的孙权派鲁肃来吊丧，船已经靠岸。 诸葛亮笑着说：“大事成了！”于是问刘琦：“以前孙策去世时，襄阳有没有派人去吊丧？”刘琦说：“江东与我家有杀父之仇，怎么可能有庆吊的礼节！”诸葛亮说：“那么鲁肃这次来，不是为了吊丧，而是来打探军情的。”于是对刘备说：“鲁肃来了，如果问起曹操的情况，主公只管推说不知道，再三问时，主公就说可以问诸葛亮。”计划定好后，派人去迎接鲁肃。 鲁肃进城吊丧，收下礼物后，刘琦请鲁肃与刘备见面。礼毕，邀请鲁肃到后堂喝酒，鲁肃说：“久闻皇叔大名，一直无缘拜见；今天有幸见到，实在感到欣慰。最近听说皇叔与曹操交战，一定知道他的虚实：请问曹操的军队大概有多少？”刘备说：“我兵少将寡，一听说曹操来了就逃走了，根本不知道他的虚实。”鲁肃说：“听说皇叔用了诸葛亮的计谋，两场火烧得曹操魂飞魄散，怎么能说不知道呢？”刘备说：“除非问诸葛亮，才能知道详情。”鲁肃说：“诸葛亮在哪里？希望能见一面。”刘备便请诸葛亮出来相见。 鲁肃见到诸葛亮后，行礼完毕，问道：“我一直仰慕先生的才德，未能拜见；今天有幸相遇，希望能听听当前的安危之事。”诸葛亮说：“曹操的奸计，我已经全部知道；只是恨自己力量不够，所以暂时避开他。”鲁肃说：“皇叔现在打算留在这里吗？”诸葛亮说：“我与苍梧太守吴臣有旧交，打算去投靠他。”鲁肃说：“吴臣粮少兵弱，自己都保不住，怎么能容纳别人呢？”诸葛亮说：“吴臣那里虽然不能久居，但现在暂时依靠他，另有打算。”鲁肃说：“孙将军占据六郡，兵精粮足，又非常敬重贤才，江东的英雄大多归附他。现在为你们考虑，不如派心腹去结交东吴，共同图谋大事。”诸葛亮说：“刘使君与孙将军素无交情，恐怕白费口舌。而且也没有合适的心腹可以派去。”鲁肃说：“先生的兄长现在是江东的参谋，一直希望能与先生见面。我不才，愿意与先生一起去见孙将军，共议大事。”刘备说：“诸葛亮是我的老师，一刻也不能离开，怎么能去呢？”鲁肃坚持要诸葛亮一起去。 刘备假装不同意。诸葛亮说：“事情紧急，请让我奉命去一趟。”刘备这才答应。 鲁肃于是告别了刘备和刘琦，与诸葛亮一起乘船，前往柴桑郡。正是：只因诸葛亮乘船去，才使得曹兵一旦休。 第85回：鲁肃诸葛亮商议孙权决策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鲁肃和诸葛亮告别了刘备和刘琦，乘船前往柴桑郡。在船上，鲁肃对诸葛亮说：“先生见到孙将军时，千万不要如实说曹操兵多将广。”诸葛亮回答：“子敬不必担心，我自有应对之策。”船靠岸后，鲁肃请诸葛亮在馆驿中稍作休息，自己先去见孙权。 孙权正在堂上与文武官员议事，听说鲁肃回来，急忙召见并问道：“子敬去江夏，探得虚实如何？”鲁肃回答：“已经大致了解，容我稍后详细禀报。”孙权将曹操的檄文递给鲁肃，说：“曹操昨天派人送来这封信，我已经打发使者回去，现在正召集大家商议，尚未决定。”鲁肃接过檄文，内容大致是：“我最近奉皇帝之命，讨伐有罪之人。大军南下，刘琮已投降，荆襄百姓纷纷归顺。如今我统领百万雄兵，上千名将领，想与将军在江夏会猎，共同讨伐刘备，分割土地，永结盟好。请勿观望，速速回复。”鲁肃看完后问：“主公意下如何？”孙权回答：“尚未决定。”张昭说：“曹操拥有百万大军，借天子之名征讨四方，抗拒他不顺天意。况且主公能依靠的只有长江天险，如今曹操已得荆州，长江之险已与我们共享，难以抵挡。依我之见，不如投降，以求万全。”众谋士纷纷附和：“子布之言正合天意。”孙权沉默不语。 张昭又说：“主公不必多疑，若投降曹操，东吴百姓可安，江南六郡也可保全。”孙权仍低头不语。 过了一会儿，孙权起身更衣，鲁肃跟随其后。孙权知道鲁肃有话要说，便握住他的手问：“你有什么想法？”鲁肃回答：“刚才众人的话，严重误导了将军。他们都可以投降曹操，唯独将军不可。”孙权问：“为什么？”鲁肃说：“像我们这样的人投降曹操，还能回到家乡，继续做官，不失州郡之位；但将军投降曹操，能有什么归宿？最多封个侯爵，车不过一辆，马不过一匹，随从不过几人，怎能再南面称王？众人的意见都是为了自己，不可听从。将军应早定大计。”孙权叹息道：“众人的议论让我失望。子敬的建议正合我意。这是上天将你赐给我啊！但曹操刚得袁绍的军队，又得了荆州的兵，恐怕难以抵挡。”鲁肃说：“我去江夏时，带来了诸葛瑾的弟弟诸葛亮，主公可以问他，便知虚实。”孙权问：“卧龙先生在这里？”鲁肃回答：“现在馆驿中休息。”孙权说：“今天天色已晚，暂且不见。明天召集文武官员，先让我见见江东的英才，然后再议事。”鲁肃领命而去。 第二天，鲁肃到馆驿见诸葛亮，再次叮嘱：“今天见我主，千万不要说曹操兵多。”诸葛亮笑道：“我自会随机应变，绝不会出错。”鲁肃便带诸葛亮到幕下。 早见张昭、顾雍等二十多位文武官员，穿戴整齐，端坐其中。诸葛亮一一相见，询问姓名，行礼后坐在客位。 张昭等人见诸葛亮神态潇洒，气度不凡，料定他是来游说的。张昭先开口：“我是江东的微末之士，久闻先生高卧隆中，自比管仲、乐毅。这话是真的吗？”诸葛亮回答：“这是我平生的自比。”张昭说：“最近听说刘豫州三顾茅庐，请得先生出山，以为如鱼得水，想要席卷荆襄。如今却归顺曹操，不知是何用意？”诸葛亮心想张昭是孙权手下的第一谋士，若不先难倒他，如何说服孙权，便回答：“我看取汉上之地易如反掌。我主刘豫州躬行仁义，不忍夺同宗基业，所以力辞。刘琮年幼，听信谗言，暗中投降，致使曹操得以猖獗。如今我主屯兵江夏，另有良图，非等闲可知。”张昭说：“如此说来，先生言行不一。先生自比管仲、乐毅，管仲辅佐桓公称霸诸侯，乐毅扶持弱燕攻下齐国七十余城，这两人都是济世之才。先生在草庐中笑傲风月，抱膝危坐。如今跟随刘豫州，应为百姓兴利除害，剿灭乱贼。刘豫州未得先生之前，尚且纵横天下，割据城池；如今得先生，人人仰望。即便三尺孩童，也说如虎添翼，汉室将复兴，曹氏将灭亡。朝廷旧臣、山林隐士无不拭目以待，以为能拨云见日，拯救百姓于水火，安定天下。为何先生归顺刘豫州后，曹兵一出，便弃甲抛戈，望风而逃？上不能报刘表以安百姓，下不能辅佐刘琮保住疆土；弃新野，走樊城，败当阳，奔夏口，无容身之地。刘豫州得先生后，反不如从前。管仲、乐毅，果真如此吗？我直言相告，请勿见怪！”诸葛亮听完，哑然失笑：“大鹏展翅万里，其志岂是小鸟能理解的？譬如人患重病，应先喝粥服药，待脏腑调和，身体渐安，再用肉食滋补，猛药治疗，才能根除病根，保全性命。若不等气脉和缓，便用猛药厚味，想求安全，实在困难。我主刘豫州，之前在汝南兵败，寄居刘表，兵不满千，将只有关、张、赵云几人，正如病势极重之时。新野是小县，人少粮缺，刘豫州不过暂借容身，岂会久留？虽兵甲不全，城郭不固，军未经练，粮草不足，但博望烧屯、白河用水，已使夏侯惇、曹仁等人心惊胆裂。我认为管仲、乐毅用兵，未必能胜过此。至于刘琮投降曹操，刘豫州确实不知，且不忍乘乱夺同宗基业，此乃大仁大义。当阳之败，刘豫州见有数十万百姓扶老携幼相随，不忍抛弃，日行十里，不愿进取江陵，甘愿同败，此亦大仁大义。寡不敌众，胜负乃兵家常事。昔日汉高祖多次败于项羽，但垓下一战成功，这不正是韩信的良谋吗？韩信久事高祖，未尝屡胜。国家大计，社稷安危，自有主谋。不像那些夸夸其谈之人，虚誉欺人：坐而论道，无人能及；临机应变，却百无一能。实在为天下人所笑！”这番话，说得张昭无言以对。 第86回：诸葛亮与江东谋士辩论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这时，座中忽然有一人高声问道：“如今曹操屯兵百万，将领千员，气势如龙虎般威猛，意图吞并江夏，先生对此有何看法？”诸葛亮一看，说话的是虞翻。诸葛亮答道：“曹操收编了袁绍的残兵败将，聚集在夏口，区区小辈竟敢来求教于人，还口口声声说不惧怕，这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虞翻又问：“刘豫州以数千仁义之师，怎能抵挡曹操百万残暴之众？退守夏口，难道不是在等待时机吗？”诸葛亮回答：“刘豫州退守夏口，正是为了等待时机。如今江东兵精粮足，且有长江天险，却有人想让主公屈膝投降，不顾天下人的耻笑。由此看来，刘豫州才是真正不惧曹操的人！”虞翻无言以对。 座中又有一人问道：“孔明莫非是想效仿张仪、苏秦，用口舌游说东吴吗？”诸葛亮一看，说话的是步骘。诸葛亮回答：“步子山认为苏秦、张仪只是辩士，却不知他们也是豪杰。苏秦佩戴六国相印，张仪两次出任秦国丞相，都有匡扶国家的谋略，并非那种畏强凌弱、贪生怕死之人。你们听到曹操的虚言诈语，便畏惧请降，还敢嘲笑苏秦、张仪吗？”步骘默然无语。 忽然又有一人问道：“孔明认为曹操是什么样的人？”诸葛亮一看，说话的是薛综。诸葛亮回答：“曹操是汉贼，何必多问？”薛综说：“此言差矣。汉朝传世至今，气数已尽。如今曹操已占据天下三分之二，人心归附。刘豫州不识天时，强行与曹操争锋，犹如以卵击石，怎能不败？”诸葛亮厉声说道：“薛敬文怎能说出这种无父无君之言！人生天地间，以忠孝为立身之本。你既是汉臣，见到不臣之人，应当誓死讨伐，这才是为臣之道。如今曹操祖上受汉朝俸禄，不思报效，反而心怀篡逆之心，天下人共愤；你却以天数为由归顺他，真是无父无君之人！不值得与你多言！”薛综满面羞惭，无言以对。 座中又有一人应声问道：“曹操虽挟天子以令诸侯，但他毕竟是相国曹参的后代。刘豫州虽自称中山靖王之后，却无确凿证据，不过是个织席贩鞋的普通人罢了，怎能与曹操抗衡？”诸葛亮一看，说话的是陆绩。诸葛亮笑道：“你不是袁术座间怀揣橘子的陆郎吗？请坐下，听我一言：曹操既然是曹相国之后，世代为汉臣，如今却专权跋扈，欺凌君父，不仅无君，更是蔑祖，不仅是汉室的乱臣，也是曹氏的逆子！刘豫州是堂堂帝胄，当今皇帝按谱赐爵，怎能说无据可考？况且汉高祖出身亭长，最终得了天下；织席贩鞋，又有什么可耻的？你这小儿之见，不足以与高士共语！”陆绩语塞。 座中又有一人忽然说道：“孔明所言，皆是强词夺理，并非正论，不必再言。请问孔明治何经典？”诸葛亮一看，说话的是严峻。诸葛亮回答：“寻章摘句，不过是世上的腐儒，怎能兴邦立事？古时的伊尹耕于莘野，姜子牙钓于渭水，张良、陈平、邓禹、耿弇等人，皆有匡扶宇宙之才，也未听说他们治何经典。难道他们也像那些书生一样，只会舞文弄墨、数黑论黄吗？”严峻低头丧气，无言以对。 忽然又有一人大声说道：“孔明好为大言，未必真有实学，恐怕只会被儒者嘲笑。”诸葛亮一看，说话的是汝南的程德枢。诸葛亮回答：“儒者有君子与小人之分。君子之儒，忠君爱国，守正恶邪，务求泽及当时，名留后世。而小人之儒，只会雕虫小技，专工笔墨，青春作赋，皓首穷经；笔下虽有千言，胸中却无一策。像杨雄那样以文章名世，却屈身事奉王莽，最终投阁而死，这就是小人之儒；即便日赋万言，又有何用？”程德枢无言以对。 众人见诸葛亮对答如流，无不失色。这时，座上的张温、骆统二人还想发问，忽然有一人从外面走进来，厉声说道：“孔明是当世奇才，你们以唇舌相难，实在不是待客之礼。曹操大军压境，不思退敌之策，却在这里斗嘴！”众人一看，说话的是零陵人黄盖，字公覆，现为东吴粮官。黄盖对诸葛亮说：“我听说多言获利，不如默而无言。何不将金石之论向主公陈述，却在这里与众人辩论？”诸葛亮回答：“诸君不知世务，互相问难，我不得不答。”于是黄盖与鲁肃引诸葛亮入内。 走到中门时，正遇到诸葛瑾，诸葛亮上前施礼。诸葛瑾说：“贤弟既然到了江东，为何不来见我？”诸葛亮回答：“我既事奉刘豫州，理应先公后私。公事未毕，不敢谈及私事，望兄长见谅。”诸葛瑾说：“贤弟见过吴侯后，再来叙话。”说完便离开了。鲁肃对诸葛亮说：“刚才的叮嘱，千万不要出错。”诸葛亮点头答应。 鲁肃引诸葛亮进入堂上，孙权降阶相迎，礼待甚厚。施礼完毕后，孙权请诸葛亮坐下，众文武分列两旁。鲁肃站在诸葛亮身旁，静观其变。诸葛亮向孙权传达了刘备的意思，随后偷眼观察孙权：碧眼紫髯，仪表堂堂。诸葛亮心中暗想：“此人相貌非凡，只能用激将法，不能直接劝说。等他发问时，再用言语激他。” 献茶完毕后，孙权说道：“常听鲁子敬谈起先生的才华，今日有幸相见，敢请赐教。”诸葛亮谦逊道：“我才疏学浅，恐怕有辱明问。”孙权问：“先生最近在新野，辅佐刘豫州与曹操决战，想必深知曹军虚实。”诸葛亮回答：“刘豫州兵微将寡，新野城小粮少，怎能与曹操相持？”孙权问：“曹军共有多少？”诸葛亮回答：“马步水军，约有一百余万。”孙权惊讶道：“莫非是虚张声势？”诸葛亮回答：“并非虚言。曹操在兖州已有青州军二十万；平定袁绍后，又得五六十万；中原新招之兵三四十万；如今又得荆州之军二三十万：总计不下一百五十万。我说百万，是怕吓到江东之士。”鲁肃在一旁听了，脸色大变，用眼神示意诸葛亮，但诸葛亮装作没看见。 孙权又问：“曹操部下战将有多少？”诸葛亮回答：“足智多谋之士，能征惯战之将，何止一二千人。”孙权问：“如今曹操平定荆楚，是否有进一步的图谋？”诸葛亮回答：“他沿江下寨，准备战船，若不图谋江东，还能图谋哪里？”孙权问：“若曹操有吞并之意，战与不战，请先生为我决断。”诸葛亮说：“我有一言，只怕将军不肯听从。”孙权说：“愿闻高论。”诸葛亮说：“天下大乱时，将军起兵江东，刘豫州收众汉南，与曹操并争天下。如今曹操已平定北方，威震海内；纵有英雄，也无用武之地。刘豫州退守江夏，正是为了等待时机。愿将军量力而行：若能以吴越之众与中原抗衡，不如早与曹操决裂；若不能，何不听从众谋士之议，按兵束甲，北面事曹？”孙权还未回答，诸葛亮又说：“将军外托服从之名，内怀疑贰之心，事急而不决断，祸患将至！” 孙权问：“若如先生所言，刘豫州为何不降曹操？”诸葛亮回答：“昔日田横，不过是齐国的壮士，尚且守义不辱。何况刘豫州是王室之胄，英才盖世，众士仰慕。即便事不成，也是天意，怎能屈居人下！”孙权听了这话，勃然变色，拂袖而起，退入后堂。众人哄笑而散。鲁肃责备诸葛亮道：“先生为何说出这种话？幸好主公宽宏大量，没有当面责难。先生之言，实在藐视我主。”诸葛亮仰头笑道：“没想到孙权如此不能容人！我自有破曹之计，他不问我，我自然不说。”鲁肃说：“若真有良策，我当请主公向先生请教。”诸葛亮说：“我看曹操百万之众，不过如群蚁罢了！只要我一举手，他们便化为齑粉！”鲁肃闻言，急忙入后堂见孙权。 孙权怒气未消，对鲁肃说：“孔明欺我太甚！”鲁肃说：“我也责备了孔明，但他反笑主公不能容人。他说有破曹之策，只是不肯轻易说出，主公何不向他请教？”孙权转怒为喜，说道：“原来孔明有良谋，故意用言语激我。我一时浅见，差点误了大事。”于是与鲁肃一同出堂，再次请诸葛亮叙话。 孙权见到诸葛亮，道歉道：“刚才冒犯先生，请勿见怪。”诸葛亮也道歉道：“我言语冒犯，望主公恕罪。”孙权邀请诸葛亮入后堂，设酒款待。 几巡酒后，孙权说道：“曹操平生最厌恶的人有：吕布、刘表、袁绍、袁术、刘豫州和我。如今其他几位已灭，只剩刘豫州和我。我不能以全吴之地受制于人。我意已决，非刘豫州莫能与曹操抗衡；但刘豫州新败之后，怎能抵挡如此强敌？”诸葛亮回答：“刘豫州虽新败，但关云长仍率精兵万人；刘琦领江夏战士，也不下万人。曹操之众远来疲惫，轻骑一日夜行三百里，已是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况且北方之人不习水战，荆州士民归附曹操，不过是迫于形势，并非真心。若将军能与刘豫州协力同心，必能破曹。曹操兵败后，必北还，届时荆吴之势将强，鼎足之形可成。成败之机，在于今日，请将军决断。”孙权大喜道：“先生之言，令我茅塞顿开。我意已决，再无他疑。即日商议起兵，共灭曹操！”于是令鲁肃将此意传达给文武官员，并送诸葛亮回馆驿休息。 张昭得知孙权欲兴兵，急忙与众谋士商议道：“我们中了孔明之计！”随即入见孙权，劝道：“主公自比袁绍如何？曹操昔日兵微将寡，尚能一举击败袁绍；如今拥百万之众南征，岂可轻敌？若听诸葛亮之言，妄动甲兵，无异于负薪救火。”孙权低头不语。顾雍也劝道：“刘备因曹操所败，欲借我江东之兵拒曹，主公为何要为他所用？愿听子布之言。”孙权沉吟未决。 张昭等人退出后，鲁肃入见孙权，说道：“刚才张子布等人又劝主公休战，力主投降，这些人不过是全躯保妻子之臣，为自谋之计罢了。愿主公勿听。”孙权仍在犹豫。鲁肃说：“主公若迟疑不决，必被众人所误。”孙权说：“你暂且退下，容我三思。”鲁肃退出。 此时，武将中有人主战，文官则多主降，议论纷纷。孙权退入内宅，寝食不安，犹豫不决。吴国太见孙权如此，问道：“何事让你如此烦恼，寝食俱废？”孙权回答：“如今曹操屯兵江汉，有意南下。我问文武官员，有人主降，有人主战。若战，恐寡不敌众；若降，又恐曹操不容：因此犹豫不决。”吴国太说：“你难道忘了你姐姐临终前的话吗？”孙权如醉方醒，似梦初觉，想起了这句话。正是：追思国母临终语，引得周郎立战功。 第87回：孙权赐剑封都督，共谋破曹大计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吴国太见孙权犹豫不决，便对他说：“你姐姐临终前曾说过：‘伯符（孙策）临终时有言：内事不决问张昭，外事不决问周瑜。’如今为何不请周瑜来商议呢？”孙权听后大喜，立即派人前往鄱阳请周瑜来议事。原来周瑜正在鄱阳湖训练水军，听说曹操大军已到汉上，便连夜赶回柴桑郡商议军机大事。使者还未出发，周瑜已经先到了。鲁肃与周瑜关系最好，先来迎接他，将之前的事情详细叙述了一遍。周瑜说：“子敬不必担忧，我自有主张。现在可以赶快请孔明来相见。”鲁肃随即上马去请诸葛亮。 周瑜刚休息片刻，忽然有人报告张昭、顾雍、张纮、步骘四人前来拜访。周瑜将他们迎入堂中坐下，寒暄一番后，张昭说：“都督可知江东的利害关系吗？”周瑜回答：“还不清楚。”张昭说：“曹操拥兵百万，驻扎在汉上，昨天传来檄文，邀请主公到江夏会猎。虽然他有吞并之意，但尚未显露出来。我们劝主公暂且投降，以免江东遭受祸患。没想到鲁子敬从江夏带来了刘备的军师诸葛亮，他为了自己报仇，特意用言辞激怒主公。子敬却执迷不悟。现在正等都督来决断。”周瑜问：“你们的意见都一致吗？”顾雍等人回答：“我们都同意。”周瑜说：“我也早就想投降了。你们先回去吧，明天早上见主公，自有定论。”张昭等人告辞离去。 不久，又有人报告程普、黄盖、韩当等一批将领前来拜访。周瑜将他们迎入，一一问候后，程普说：“都督可知江东早晚会落入他人之手吗？”周瑜回答：“还不清楚。”程普说：“我们跟随孙将军开基创业，经历了大小数百战，才打下了六郡城池。如今主公听信谋士之言，想要投降曹操，这真是可耻可惜之事！我们宁死不辱。希望都督劝主公决意起兵，我们愿意拼死一战。”周瑜问：“你们的意见都一致吗？”黄盖愤怒地站起来，拍着额头说：“我宁可断头，也绝不投降曹操！”众人齐声说：“我们都不愿投降！”周瑜说：“我正想与曹操决战，怎会投降！你们先回去吧，我见主公后自有定论。”程普等人告辞离去。 没过多久，诸葛瑾、吕范等一批文官也来拜访。周瑜将他们迎入，行礼完毕后，诸葛瑾说：“我弟弟诸葛亮从汉上来，说刘豫州想与东吴结盟，共同讨伐曹操，文武官员商议未定。因我弟弟是使者，我不敢多言，特地等都督来决断此事。”周瑜问：“你认为该如何？”诸葛瑾说：“投降容易安定，战争难以保全。”周瑜笑道：“我自有主张。明天一起去府上商议。”诸葛瑾等人告辞离去。忽然又有人报告吕蒙、甘宁等一批将领前来拜访。周瑜请他们进来，也谈论此事。有人主战，有人主降，互相争论。周瑜说：“不必多言，明天都到府上公议。”众人告辞离去。周瑜冷笑不止。 到了晚上，有人报告鲁肃带着诸葛亮前来拜访。周瑜走出中门迎接。行礼完毕后，分宾主坐下。鲁肃先问周瑜：“如今曹操率大军南侵，和与战两策，主公无法决断，全听将军的意见。将军意下如何？”周瑜说：“曹操以天子之名出兵，不可抗拒。况且他势力强大，不可轻敌。战则必败，降则易安。我意已决，明天见主公后，便派使者投降。”鲁肃惊讶地说：“你这话错了！江东基业已历经三代，怎能轻易放弃？伯符临终前将外事托付给将军，如今正指望将军保全国家，作为江东的靠山，怎能听从懦夫的建议？”周瑜说：“江东六郡，百姓众多；若遭受战乱，必然归怨于我，所以我决定投降。”鲁肃说：“不然。以将军的英雄气概，东吴的险固地势，曹操未必能得逞。” 两人互相争辩，诸葛亮只是袖手冷笑。周瑜问：“先生为何发笑？”诸葛亮说：“我不笑别人，只是笑子敬不识时务。”鲁肃说：“先生为何说我不知时务？”诸葛亮说：“公瑾主张投降曹操，非常合理。”周瑜说：“孔明是识时务之人，必定与我同心。”鲁肃说：“孔明，你怎么也这样说？”诸葛亮说：“曹操极善用兵，天下无人能敌。以前只有吕布、袁绍、袁术、刘表敢与他抗衡，如今这些人都被曹操灭了，天下已无人能敌。只有刘豫州不识时务，强行与他争锋；如今孤身江夏，存亡未卜。将军决定投降曹操，可以保全妻子，享受富贵。国运变迁，是天命所定，何必惋惜！”鲁肃大怒道：“你竟让我主屈膝受辱于国贼！”诸葛亮说：“我有一计：不必牵羊担酒，纳土献印；也不必亲自渡江；只需派一名使者，用一艘小船送两个人到江上。曹操得到这两人，百万大军便会卸甲退兵。”周瑜问：“用哪两个人能退曹操之兵？”诸葛亮说：“江东少了这两人，如同大树飘落一片叶子，太仓减少一粒米；而曹操得到他们，必定大喜退兵。”周瑜又问：“到底是哪两个人？”诸葛亮说：“我在隆中时，就听说曹操在漳河新建了一座铜雀台，极其壮丽；他广选天下美女充实其中。曹操本是好色之徒，久闻江东乔公有二女，长女大乔，次女小乔，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曹操曾发誓说：‘我一愿扫平四海，成就帝业；一愿得江东二乔，安置在铜雀台，以享晚年，虽死无憾。’如今他率百万大军，虎视江南，其实是为了这二女。将军何不去找乔公，用千金买下这二女，派人送给曹操？曹操得到二女，必定心满意足，退兵而去。这是范蠡献西施之计，何不赶快施行？”周瑜问：“曹操想得二乔，有何证据？”诸葛亮说：“曹操的幼子曹植，字子建，文才出众。曹操曾命他作了一篇《铜雀台赋》，赋中之意，正是说他家合该为天子，誓取二乔。”周瑜问：“你能背诵这篇赋吗？”诸葛亮说：“我喜爱其文采，曾私下记下。”周瑜说：“请背诵一遍。”诸葛亮随即背诵《铜雀台赋》： “从明后以嬉游兮，登层台以娱情。见太府之广开兮，观圣德之所营。建高门之嵯峨兮，浮双阙乎太清。立中天之华观兮，连飞阁乎西城。临漳水之长流兮，望园果之滋荣。立双台于左右兮，有玉龙与金凤。揽二乔于东南兮，乐朝夕之与共。俯皇都之宏丽兮，瞰云霞之浮动。欣群才之来萃兮，协飞熊之吉梦。仰春风之和穆兮，听百鸟之悲鸣。天云垣其既立兮，家愿得乎双逞。扬仁化于宇宙兮，尽肃恭于上京。惟桓文之为盛兮，岂足方乎圣明？休矣！美矣！惠泽远扬。翼佐我皇家兮，宁彼四方。同天地之规量兮，齐日月之辉光。永贵尊而无极兮，等君寿于东皇。御龙旂以遨游兮，回鸾驾而周章。恩化及乎四海兮，嘉物阜而民康。愿斯台之永固兮，乐终古而未央！” 周瑜听完，勃然大怒，离座指着北方骂道：“老贼欺我太甚！”诸葛亮急忙起身制止，说：“昔日单于屡次侵犯汉朝疆界，汉天子以公主和亲，如今何必吝惜民间二女？”周瑜说：“先生有所不知：大乔是孙伯符将军的妻子，小乔是我的妻子。”诸葛亮假装惶恐，说：“我实在不知，失言了，死罪！死罪！”周瑜说：“我与老贼誓不两立！”诸葛亮说：“此事需三思，以免后悔。”周瑜说：“我受伯符托付，怎能屈身投降曹操？刚才的话，不过是试探罢了。我自离开鄱阳湖，便有北伐之心，即便刀斧加身，也绝不改变志向！希望孔明助我一臂之力，共破曹贼。”诸葛亮说：“若蒙不弃，愿效犬马之劳，随时听候差遣。”周瑜说：“明天入见主公，便商议起兵。”诸葛亮与鲁肃告辞离去。 次日清晨，孙权升堂。左边文官张昭、顾雍等三十余人；右边武官程普、黄盖等三十余人，衣冠整齐，剑佩铿锵，分列两旁。不久，周瑜入见。行礼完毕后，孙权问候一番，周瑜说：“最近听说曹操率兵驻扎在汉上，送来檄文，主公意下如何？”孙权将檄文递给周瑜看。周瑜看完，笑道：“老贼以为我江东无人，竟敢如此侮辱！”孙权问：“你的意见如何？”周瑜问：“主公与众文武商议过了吗？”孙权说：“连日来商议此事：有人劝我投降，有人劝我出战。我尚未决定，所以请公瑾来决断。”周瑜问：“谁劝主公投降？”孙权说：“张子布等人都主张投降。”周瑜便问张昭：“请问先生为何主张投降？”张昭说：“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名义上是朝廷之命；最近又得了荆州，威势更盛。我江东能抵抗曹操的，只有长江天险。如今曹操战船无数，水陆并进，我们怎能抵挡？不如暂且投降，再图后计。”周瑜说：“这是迂腐之论！江东自开国以来，已历三代，怎能轻易放弃？”孙权问：“那该如何是好？”周瑜说：“曹操虽名义上是汉相，实为汉贼。将军以神武雄才，凭借父兄基业，占据江东，兵精粮足，正应当横行天下，为国家除残去暴，怎能投降贼寇？况且曹操此次出兵，犯了几大兵家之忌：北方未平，马腾、韩遂是他的后患，他却久在南征，这是第一忌；北方军队不熟悉水战，曹操却舍弃骑兵，依赖舟船与东吴争锋，这是第二忌；如今正值隆冬，天气严寒，马无草料，这是第三忌；驱使中原士兵远涉江湖，水土不服，容易生病，这是第四忌。曹操犯了这四忌，虽兵多必败。将军擒拿曹操，正是此时。我请求率领数万精兵，进驻夏口，为将军破敌！”孙权猛然起身说：“老贼早就想废汉自立，所畏惧的只有二袁、吕布、刘表和我。如今这些人都已灭亡，只剩我一人。我与老贼誓不两立！你的话正合我意。这是上天将你赐给我啊！”周瑜说：“我愿为将军决一死战，万死不辞。只怕将军犹豫不决。”孙权拔出佩剑，砍下面前桌案一角，说：“再有敢言投降者，与此案同罪！”说罢，将剑赐给周瑜，封他为大都督，程普为副都督，鲁肃为赞军校尉。如有文武官员不听号令，便用此剑诛杀。周瑜接过剑，对众人说：“我奉主公之命，率众破曹。诸将官吏明日到江畔行营听令。如有迟误，依七禁令五十四斩施行。”说罢，辞别孙权，离开府中。众文武无言散去。 周瑜回到住处，便请诸葛亮商议。诸葛亮到来后，周瑜说：“今日府上公议已定，愿求破曹良策。”诸葛亮说：“孙将军心中尚未坚定，不能轻易决策。”周瑜问：“为何说他不坚定？”诸葛亮说：“他心中畏惧曹兵众多，担心寡不敌众。将军若能以军数开解，让他消除疑虑，大事可成。”周瑜说：“先生之言极是。”于是再次入见孙权。孙权问：“公瑾深夜前来，必有要事。”周瑜说：“明日调拨军马，主公心中可有疑虑？”孙权说：“只是担心曹操兵多，寡不敌众。其他并无疑虑。”周瑜笑道：“我正是为此来开解主公。主公因见曹操檄文，说他有水陆大军百万，所以心生畏惧，未考虑其虚实。如今以实际情况来看：曹操的中原之兵不过十五六万，且已久疲；所得袁绍之众，也只有七八万，且多未归心。以疲惫之兵，驾驭未归心之众，人数虽多，不足为惧。我只需五万精兵，便可破敌。请主公不必担忧。”孙权拍着周瑜的背说：“公瑾此言，解除了我的疑虑。子布无谋，令我失望；只有你和子敬与我同心。你可与子敬、程普立即选军前进。我将续发人马，多载粮草，作为后应。若前军不利，便退回来。我将亲自与曹操决战，再无他疑。”周瑜谢过，暗自思忖：“孔明早已料到吴侯的心思。他的谋略又高我一筹。此人日后必为江东之患，不如杀之。”于是连夜请鲁肃入帐，商议杀诸葛亮之事。鲁肃说：“不可。如今曹操未破，先杀贤士，是自断臂膀。”周瑜说：“此人助刘备，必为江东之患。”鲁肃说：“诸葛瑾是他的亲兄，可让他招诸葛亮来东吴共事，岂不更好？”周瑜觉得有理。 第88回：周瑜调兵遣将显将才，定计伏孔明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第二天天刚亮，周瑜来到行营，坐在中军帐中高位。左右站着刀斧手，文官武将都聚集在一起听令。 原来程普年纪比周瑜大，如今周瑜的爵位在他之上，程普心中不悦，于是当天托病不出，派长子程咨代替自己。 周瑜对众将说：“王法无情，诸位各司其职。如今曹操专权，比董卓还要过分：他将天子囚禁在许昌，屯兵于边境。我奉命讨伐他，希望诸位努力向前。大军所到之处，不得扰民。赏罚分明，绝不徇私。”命令下达后，周瑜立即派韩当、黄盖为前部先锋，率领本部战船，即日出发，前往三江口扎营，等待进一步命令；蒋钦、周泰为第二队；凌统、潘璋为第三队；太史慈、吕蒙为第四队；陆逊、董袭为第五队；吕范、朱治为四方巡警使，负责督促六郡官军，水陆并进，按时集结。 调拨完毕后，众将各自收拾船只和兵器出发。程咨回去见父亲程普，向他报告周瑜调兵遣将的经过，称赞周瑜调度有方。 程普大惊，说：“我向来轻视周瑜，认为他懦弱，不足以担任大将；如今看他如此能干，真是将才啊！我怎能不服！”于是亲自前往行营向周瑜谢罪。 周瑜也谦虚地接受了。第二天，周瑜请来诸葛瑾，对他说：“令弟孔明有辅佐君王的才能，为何屈身侍奉刘备？如今他来到江东，我想麻烦先生费些口舌，劝令弟放弃刘备，转投东吴。这样一来，主公既得良才，你们兄弟也能团聚，岂不是美事？请先生即刻动身。”诸葛瑾说：“我自从来到江东，一直惭愧没有立下功劳。如今都督有命，我怎敢不尽力？”于是立即上马，直奔驿亭去见孔明。 孔明将他迎入，两人相拥而泣，互诉离别之情。诸葛瑾哭着说：“弟弟可知道伯夷、叔齐的故事吗？”孔明暗想：“这一定是周瑜教他来劝我的。”于是回答：“伯夷、叔齐是古代的圣贤。”诸葛瑾说：“伯夷、叔齐虽然饿死在首阳山下，但兄弟二人始终在一起。如今我们同胞兄弟，却各为其主，不能朝夕相聚。比起伯夷、叔齐的为人，我们能不感到惭愧吗？”孔明说：“兄长所说的是情；我所坚守的是义。兄长与我都是汉人。如今刘皇叔是汉室后裔，兄长若能离开东吴，与我一同辅佐刘皇叔，那么上不愧为汉臣，骨肉也能团聚，这是情义两全之策。不知兄长意下如何？”诸葛瑾心想：“我本来是来劝他的，结果反被他劝了。”于是无言以对，起身告辞。 回去见周瑜，详细转述了孔明的话。周瑜问：“你的意思如何？”诸葛瑾说：“我受孙将军厚恩，怎能背叛他！”周瑜说：“你既然忠心侍主，不必多言。我自有办法对付孔明。”正是：智者相遇必相合，才子相争难相容。 第89回：刘备赴会险遭害，关羽护主显威名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周瑜听了诸葛瑾的话，更加痛恨孔明，心里盘算着要杀他。第二天，周瑜点齐了将领，去向孙权辞行。孙权说：“你先出发，我随后起兵。”周瑜辞别后，与程普、鲁肃一起领兵出发，并邀请孔明同行。孔明欣然答应。大家一同登船，扬帆起航，向夏口进发。船队离三江口五六十里后，依次停泊。周瑜在中央扎营，岸上依西山结营，周围驻扎军队。孔明则独自在一艘小船上休息。 周瑜安排好一切后，派人请孔明来商议军务。孔明来到中军帐，行礼完毕后，周瑜说：“当年曹操兵少，袁绍兵多，但曹操反而战胜了袁绍，是因为用了许攸的计谋，先断了乌巢的粮草。如今曹操有八十三万大军，我们只有五六万，怎能抵挡？我们也必须先断曹操的粮道，才能取胜。我已经探明，曹操的粮草都屯在聚铁山。先生久居汉上，熟悉地理，想请先生与关羽、张飞、赵云等人——我也派一千兵相助——连夜前往聚铁山，断曹操的粮道。我们各为其主，希望先生不要推辞。”孔明心里暗想：“这是因为我劝不动他，他想设计害我。我若推辞，必被他嘲笑。不如先答应，再另想办法。”于是欣然答应。周瑜大喜。孔明告辞后，鲁肃悄悄对周瑜说：“你让孔明去劫粮，是什么意思？”周瑜说：“我想杀孔明，但又怕惹人笑话，所以借曹操之手杀他，以绝后患。”鲁肃听了，便去见孔明，看他是否知情。只见孔明毫无难色，正在整点军马准备出发。鲁肃不忍心，试探道：“先生此去能成功吗？”孔明笑道：“我水战、步战、马战、车战，样样精通，何愁不能成功？不像江东的鲁肃和周瑜，只会一样本事。”鲁肃问：“我和公瑾怎么只会一样本事？”孔明说：“我听说江南有童谣说：‘伏路把关靠鲁肃，临江水战靠周瑜。’你们在陆地上只能伏路把关；周公瑾只会水战，不会陆战。” 鲁肃把这话告诉了周瑜。周瑜怒道：“他竟敢说我不会陆战！不用他去了！我自己带一万骑兵，去聚铁山断曹操的粮道！”鲁肃又把这话告诉了孔明。孔明笑道：“周瑜让我去断粮，其实是想借曹操之手杀我。我故意用几句话激他，他就受不了了。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只希望吴侯与刘使君同心协力，才能成功；如果互相谋害，大事就完了。曹操多谋，他平生惯于断人粮道，如今怎么会不重兵防备？周瑜若去，必被擒获。现在应当先打水战，挫败北军的锐气，再另寻妙计破敌。希望子敬好好劝劝周瑜。”鲁肃连夜回去见周瑜，详细转述了孔明的话。周瑜摇头顿足道：“此人见识胜我十倍，若不除掉他，日后必成我国大患！”鲁肃说：“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望以国家为重。等破曹之后，再对付他也不迟。”周瑜勉强同意了。 另一边，刘备吩咐刘琦守江夏，自己带领众将和兵马前往夏口。远远望见江南岸旗帜隐隐，戈戟重重，料想东吴已经出兵，便将江夏的兵马全部移到樊口驻扎。刘备召集众人说：“孔明去东吴后，杳无音信，不知情况如何。谁愿意去探听虚实？”糜竺说：“我愿意去。”刘备便准备了羊酒礼物，派糜竺以犒军为名，去东吴探听虚实。糜竺领命，驾着小船顺流而下，直奔周瑜大寨。军士通报后，周瑜召他进来。糜竺行礼，转达了刘备的敬意，献上酒礼。周瑜收下后，设宴款待糜竺。糜竺说：“孔明在这里已经很久了，现在想和他一起回去。”周瑜说：“孔明正与我共谋破曹，怎能离开？我也想见刘豫州，共议良策；但我身统大军，不能离开。如果豫州肯屈驾前来，我深感荣幸。”糜竺答应后，告辞离开。鲁肃问周瑜：“你想见刘备，有什么打算？”周瑜说：“刘备是当世枭雄，不能不除。我趁机诱他来，杀了他，为国家除一后患。”鲁肃再三劝谏，周瑜不听，便传下密令：“如果刘备来了，先埋伏五十名刀斧手在帐后，看我掷杯为号，便动手。” 糜竺回去见刘备，详细转述了周瑜的话。刘备便让人准备快船，立即出发。关羽劝道：“周瑜多谋，又没有孔明的书信，恐怕其中有诈，不可轻易前往。”刘备说：“我与东吴结盟共破曹操，周瑜想见我，我若不去，显得没有诚意。双方猜忌，事情就难成了。”关羽说：“兄长若执意要去，我愿同往。”张飞也说：“我也去。”刘备说：“只让云长随我去。翼德和子龙守寨。简雍固守鄂县。我去去就回。”吩咐完毕后，刘备与关羽乘小船，带着二十多名随从，飞快驶向江东。刘备看到江东的战舰、旌旗和甲兵，分布整齐，心中十分高兴。军士飞报周瑜：“刘豫州来了。”周瑜问：“带了多少船？”军士回答：“只有一只船，二十多名随从。”周瑜笑道：“他命该如此！”便命刀斧手埋伏好，然后出寨迎接。刘备带着关羽等二十多人，直到中军帐，行礼完毕后，周瑜请刘备上座。刘备说：“将军名传天下，我无才无德，怎敢受此重礼？”于是分宾主坐下。周瑜设宴款待。 孔明偶然来到江边，听说刘备来与周瑜会面，大吃一惊，急忙潜入中军帐查看动静。只见周瑜面带杀气，帐后埋伏着刀斧手。孔明大惊：“这可怎么办？”回头再看刘备，谈笑自若；又见刘备身后一人按剑而立，正是关羽。孔明喜道：“我主无忧了。”于是不再进去，转身回到江边等候。 周瑜与刘备饮酒，几巡过后，周瑜起身敬酒，猛然看见关羽按剑站在刘备身后，忙问是谁。刘备说：“这是我弟弟关云长。”周瑜惊讶道：“莫非是当年斩颜良、文丑的关羽？”刘备说：“正是。”周瑜大惊，汗流浃背，便斟酒敬关羽。不久，鲁肃进来。刘备说：“孔明在哪里？请子敬请他来一见。”周瑜说：“等破了曹操，再与孔明相见不迟。”刘备不敢再问。关羽用眼神示意刘备。刘备会意，起身告辞说：“我先告辞。等破敌成功后，再来祝贺。”周瑜也不挽留，送他出营。刘备告别周瑜，与关羽等人来到江边，只见孔明已在船上。刘备大喜。孔明说：“主公知道今天的危险吗？”刘备惊讶道：“不知道。”孔明说：“若不是云长在，主公差点被周瑜害了。”刘备这才醒悟，便请孔明一同回樊口。孔明说：“我虽在虎口，却安然无恙。主公只需收拾船只军马备用。以十一月二十甲子日为期限，可让子龙驾小船来南岸边等候。切勿有误。”刘备问其意。孔明说：“只要东南风起，我必回来。”刘备还想再问，孔明催促他赶紧开船。说完，孔明自己回去了。刘备与关羽及随从开船，行不多远，忽见上游驶来五六十只船。船头一员大将，横矛而立，正是张飞。他担心刘备有失，关羽一人难以应付，特来接应。于是三人一同回寨，不再多言。 第90回：周瑜斩使示威，蒋干中计盗书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周瑜送走刘备后，回到寨中，鲁肃进来问道：“你既然把刘备诱到这里，为什么不动手？”周瑜说：“关云长是当世虎将，时刻跟随刘备左右，我若动手，他必来害我。”鲁肃愕然。忽然有人报告曹操派使者送信来了。周瑜召见使者，接过信一看，封面上写着：“汉大丞相付周都督开拆。”周瑜大怒，连信都不拆，直接撕碎扔在地上，下令斩了使者。鲁肃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周瑜说：“斩使者以示威！”于是斩了使者，将首级交给随从带回去。随后，周瑜命令甘宁为先锋，韩当为左翼，蒋钦为右翼，自己率领诸将接应。第二天四更做饭，五更开船，擂鼓呐喊，向曹军进发。 曹操得知周瑜撕信斩使，大怒，便命令蔡瑁、张允等荆州降将为前部，自己率后军，催促战船前往三江口。刚到三江口，就见东吴的船只铺天盖地而来。为首一员大将站在船头大喊：“我是甘宁！谁敢来与我决战？”蔡瑁命令弟弟蔡壎出战。两船接近时，甘宁拈弓搭箭，一箭射中蔡壎，蔡壎应声倒下。甘宁驱船大进，万箭齐发。曹军抵挡不住。右边蒋钦，左边韩当，直冲入曹军阵中。曹军大半是青州、徐州的兵，不熟悉水战，大江上战船一摇晃，站都站不稳。甘宁等三路战船在水面上纵横驰骋。周瑜又催船助战。曹军中箭中炮的不计其数，从巳时一直杀到未时。周瑜虽然占了上风，但担心寡不敌众，便下令鸣金收兵。 曹军败退。曹操登上旱寨，重新整顿军士，召来蔡瑁、张允责备道：“东吴兵少，反而被他们打败，是你们不用心！”蔡瑁说：“荆州水军久未操练；青州、徐州的兵又不熟悉水战，所以败了。现在应当先立水寨，让青州、徐州的兵在中间，荆州兵在外围，每天操练，才能使用。”曹操说：“你既然是水军都督，可以自行处理，不必请示我！”于是蔡瑁、张允二人自行去训练水军。沿江一带分设二十四座水门，大船在外围作为城郭，小船在内通行，晚上点上灯火，照得江面通红。旱寨连绵三百余里，烟火不绝。 周瑜得胜回寨，犒赏三军，同时派人向孙权报捷。当晚，周瑜登高观望，只见西边火光冲天。左右报告说：“这是北军的灯火。”周瑜也感到心惊。第二天，周瑜想亲自去探看曹军水寨，便命人准备了一艘楼船，带着鼓乐，随行几员健将，各带强弓硬弩，一起上船缓缓前进。到了曹军水寨边，周瑜命人下锚，楼船上鼓乐齐奏。周瑜暗中观察曹军水寨，大惊道：“这水寨布置得真是精妙！”问：“水军都督是谁？”左右回答：“蔡瑁、张允。”周瑜心想：“这两人久居江东，熟悉水战，我必须设计先除掉他们，才能破曹。”正观察间，曹军飞报曹操，说：“周瑜在偷看我们的水寨。”曹操命令派船去捉拿。周瑜见水寨中旗帜摇动，急忙命人收起锚，楼船迅速驶离。等曹军船只出来时，周瑜的楼船已经驶出十几里远，追不上了。曹军回报曹操。 曹操问众将：“昨天输了一阵，挫了锐气；今天又被周瑜偷看了水寨。我该怎么办？”话音刚落，帐下一人站出来说：“我自幼与周瑜同窗，愿凭三寸不烂之舌，去江东劝他投降。”曹操大喜，一看是九江人蒋干，字子翼，现为帐下幕宾。曹操问：“子翼与周瑜关系如何？”蒋干说：“丞相放心，我此去必能成功。”曹操问：“要带什么去？”蒋干说：“只需带一个童子、两个仆人驾船，其他不用。”曹操很高兴，设酒为蒋干送行。 蒋干穿着布衣，驾着小船，直奔周瑜寨中，命人通报：“故人蒋干来访。”周瑜正在帐中议事，听说蒋干来了，笑着对众将说：“说客来了！”便与众将低声耳语，吩咐了一番。众将应命而去。周瑜整理衣冠，带着数百名锦衣花帽的随从，簇拥而出。蒋干带着一个青衣小童，昂然而来。周瑜上前迎接。蒋干说：“公瑾别来无恙！”周瑜说：“子翼辛苦了，远涉江湖，是为曹操做说客吗？”蒋干愕然道：“我久别足下，特来叙旧，怎么怀疑我是说客？”周瑜笑道：“我虽不及师旷的聪慧，但听弦歌而知雅意。”蒋干说：“足下如此对待故人，我只好告辞了。”周瑜笑着挽住他的手臂说：“我只是怕你为曹操做说客。既然没有此心，何必急着走？”于是两人一同入帐。 行礼完毕，周瑜传令召集江东英杰与蒋干相见。不一会儿，文官武将都穿着锦衣，帐下将校披着银铠，分两行而入。周瑜让他们一一与蒋干相见，然后分坐两旁。大摆筵席，奏起军中得胜之乐，轮流敬酒。周瑜对众官说：“这是我的同窗好友。虽然他从江北来，但不是曹操的说客。大家不必怀疑。”说完解下佩剑交给太史慈，说：“你佩我的剑作监酒：今日宴饮，只叙朋友交情；如有提起曹操与东吴军旅之事的，立即斩首！”太史慈应诺，按剑坐在席上。蒋干惊愕，不敢多言。周瑜说：“我自领军以来，滴酒不沾；今日见了故人，又无疑虑，当饮一醉。”说完大笑畅饮。席间觥筹交错。喝到半醉，周瑜拉着蒋干的手，一起走出帐外。左右军士全副武装，持戈执戟而立。周瑜问：“我的军士，雄壮吗？”蒋干说：“真是虎狼之师！”周瑜又带蒋干到帐后，指着堆积如山的粮草问：“我的粮草，充足吗？”蒋干说：“兵精粮足，名不虚传。”周瑜假装醉意，大笑道：“想当年我与子翼同学时，哪想到有今天！”蒋干说：“以兄长的才华，实不为过。”周瑜握着蒋干的手说：“大丈夫处世，遇知己之主，外托君臣之义，内结骨肉之恩，言必行，计必从，祸福共之。就算苏秦、张仪、陆贾、郦生复生，口若悬河，舌如利刃，也动不了我的心！”说完大笑。蒋干面如土色。 周瑜又带蒋干入帐，与众将继续饮酒；指着众将说：“这些都是江东的英杰。今日此会，可名为‘群英会’。”喝到天黑，点上灯烛，周瑜亲自舞剑作歌。歌曰：“丈夫处世兮立功名；立功名兮慰平生。慰平生兮吾将醉；吾将醉兮发狂吟！”唱罢，满座欢笑。 夜深时，蒋干告辞说：“我酒力不支了。”周瑜命人撤席，众将告辞。周瑜说：“久不与子翼同榻，今晚我们抵足而眠。”于是假装大醉，拉着蒋干入帐共寝。周瑜和衣躺下，呕吐狼藉。蒋干睡不着，伏在枕上听军中鼓打二更，起身看残灯还亮着。再看周瑜，鼻息如雷。蒋干见帐内桌上堆着一卷文书，便悄悄起身偷看，发现都是往来书信。其中一封写着“蔡瑁张允谨封”。蒋干大惊，偷偷读信。信中大意是：“我们投降曹操，并非贪图富贵，而是迫于形势。如今已让北军困于寨中，只要有机会，便将曹操的首级献上。早晚有人来，便有关报。请勿怀疑。先此敬覆。”蒋干心想：“原来蔡瑁、张允勾结东吴！”便将信藏在衣内。正要再看其他书信时，周瑜翻身，蒋干急忙灭灯躺下。周瑜含糊地说：“子翼，我几天之内，让你看曹操的首级！”蒋干勉强应声。周瑜又说：“子翼，且住！……让你看曹操的首级！……”蒋干再问时，周瑜又睡着了。蒋干躺在床上，将近四更时，听到有人进帐问：“都督醒了吗？”周瑜梦中惊醒，问：“床上睡的是谁？”那人回答：“都督请子翼同寝，怎么忘了？”周瑜懊悔道：“我平日从不喝醉；昨天醉后失态，不知说了什么？”那人说：“江北有人来了。”周瑜低声说：“小声点！”便叫：“子翼。”蒋干假装睡着。周瑜悄悄出帐。蒋干偷听，只听到外面有人说：“张、蔡二都督说：急切不得下手，……”后面的话听不清。过了一会儿，周瑜进帐，又叫：“子翼。”蒋干不应，蒙头假睡。周瑜也解衣就寝。 蒋干心想：“周瑜是个精细人，天亮发现信不见了，必会害我。”睡到五更，蒋干起身叫周瑜；周瑜却睡着。蒋干戴上头巾，悄悄出帐，叫上小童，径直出了辕门。军士问：“先生去哪里？”蒋干说：“我在这里怕耽误都督的事，先告辞了。”军士也不阻拦。蒋干上船，飞快回去见曹操。曹操问：“子翼事情办得如何？”蒋干说：“周瑜雅量高致，不是言辞能打动的。”曹操怒道：“事情没办成，反被他笑话！”蒋干说：“虽然没能说服周瑜，却为丞相打听到一件事。请退左右。” 蒋干取出书信，将事情一一告诉曹操。曹操大怒道：“这两个贼子竟如此无礼！”立即召蔡瑁、张允到帐下。曹操说：“我命你们进兵。”蔡瑁说：“军士还未练熟，不可轻进。”曹操怒道：“等军士练熟，我的首级就献给周瑜了！”蔡瑁、张允不知其意，惊慌失措。曹操喝令武士将他们推出斩首。不一会儿，二人首级献上，曹操这才醒悟：“我中计了！”后人有诗叹道：“曹操奸雄不可当，一时诡计中周郎。蔡张卖主求生计，谁料今朝剑下亡！”众将见杀了蔡瑁、张允，纷纷询问原因。曹操虽知中计，却不肯认错，对众将说：“二人怠慢军法，故斩之。”众将叹息不已。 曹操从众将中选毛玠、于禁为水军都督，代替蔡瑁、张允。细作探知此事，报给江东。周瑜大喜道：“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两人。如今他们已被除掉，我无忧了。”鲁肃说：“都督用兵如此，何愁曹操不破！”周瑜说：“我料众将不知此计，只有诸葛亮见识胜我，恐怕瞒不过他。子敬不妨去试探他，看他是否知情。”正是：还将反间成功事，去试从旁冷眼人。 第91回：诸葛亮草船借箭智胜周瑜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鲁肃按照周瑜的指示，来到船上探望诸葛亮。诸葛亮请他上船坐下。鲁肃说：“这几天忙于军务，没能来听您的教诲。”诸葛亮说：“我也没来得及向都督道贺呢。”鲁肃问：“有什么好贺的？”诸葛亮说：“公瑾派你来试探我是否知道那件事，这就是值得贺喜的事。”鲁肃听后脸色大变，问：“先生怎么知道的？”诸葛亮说：“这条计只能骗蒋干。曹操虽然一时被蒙蔽，但迟早会醒悟，只是不肯认错罢了。现在蔡瑁、张允已死，江东无忧了，怎能不贺喜？我听说曹操换了毛玠、于禁为水军都督，这两人指挥水军，迟早会葬送水军性命。”鲁肃听后无言以对，支吾了几句便告辞了。诸葛亮叮嘱他：“希望子敬在公瑾面前不要提我早知此事，免得他心生嫉妒，再找机会害我。”鲁肃答应后离开，回去如实告诉了周瑜。周瑜大惊，说：“这人绝不能留！我一定要杀他！”鲁肃劝道：“若杀孔明，曹操会笑话我们。”周瑜说：“我会公正地杀他，让他死而无怨。”鲁肃问：“怎么公正地杀他？”周瑜说：“你别管，明天就知道了。” 第二天，周瑜召集众将，请诸葛亮来议事。诸葛亮欣然前来。坐下后，周瑜问：“我们即将与曹军交战，水战应以什么兵器为主？”诸葛亮说：“大江之上，弓箭为先。”周瑜说：“先生说得对，但军中缺箭，想请先生监造十万支箭，以备应敌。这是公事，请先生不要推辞。”诸葛亮说：“都督吩咐，我自当效劳。请问十万支箭何时要用？”周瑜说：“十天内能完成吗？”诸葛亮说：“曹军即将到来，若等十天，必误大事。”周瑜问：“先生觉得几天能完成？”诸葛亮说：“只需三天，便可交出十万支箭。”周瑜说：“军中无戏言。”诸葛亮说：“怎敢戏弄都督！我愿立军令状：三天内若完不成，甘受重罚。”周瑜大喜，命军政司立下文书，设酒款待诸葛亮，说：“等军务结束后，自有酬劳。”诸葛亮说：“今天来不及了，明天开始造箭。第三天，可派五百士兵到江边搬箭。”喝了几杯后，诸葛亮告辞。鲁肃问：“他是不是在骗人？”周瑜说：“他自己找死，不是我逼他。现在他当着众人的面立了军令状，就算长了翅膀也飞不走。我只要吩咐工匠拖延，不给他准备齐全的材料，他必然误期，到时定罪，他无话可说。你去探探他的虚实，回来报告。” 鲁肃奉命去见诸葛亮。诸葛亮说：“我曾让你别告诉公瑾，他一定会害我。没想到你不肯为我隐瞒，果然又出事了。三天内怎么造得出十万支箭？子敬你得救我！”鲁肃说：“你自己惹的祸，我怎么救你？”诸葛亮说：“请你借我二十只船，每船三十名士兵，船上用青布遮盖，两边各绑上千个草人。我自有妙用。第三天保证有十万支箭。只是别让公瑾知道，否则我的计策就失败了。”鲁肃答应，但不明白他的用意，回去报告周瑜时，只字未提借船的事，只说：“孔明不用箭竹、羽毛、胶漆等材料，自有办法。”周瑜疑惑地说：“看他三天后怎么交代！” 鲁肃私下拨了二十只快船，每船三十多人，布幔草人等物一应俱全，等诸葛亮调用。第一天，诸葛亮毫无动静；第二天依然如此。到了第三天四更时分，诸葛亮秘密请鲁肃上船。鲁肃问：“叫我来做什么？”诸葛亮说：“请子敬一起去取箭。”鲁肃问：“去哪里取？”诸葛亮说：“别问，去了就知道。”于是命二十只船用长绳相连，直向北岸进发。当晚大雾漫天，长江上雾气更重，对面不见人。诸葛亮催促船只前进，果然是大雾！前人有《大雾垂江赋》描述这场大雾。 五更时分，船接近曹军水寨。诸葛亮命船头向西、船尾向东一字排开，擂鼓呐喊。鲁肃惊慌地问：“若曹兵齐出，怎么办？”诸葛亮笑道：“我料曹操在大雾中不敢出战。我们只管喝酒取乐，等雾散了就回去。” 曹军听到鼓声呐喊，毛玠、于禁慌忙报告曹操。曹操下令：“大雾迷江，敌军突袭，必有埋伏，不可轻动。命水军弓弩手放箭。”又派人到旱寨调张辽、徐晃各带三千弓弩手到江边助射。毛玠、于禁怕南军攻入水寨，已命弓弩手放箭；不久，旱寨弓弩手也赶到，约一万多人，向江中放箭，箭如雨下。诸葛亮命船调头，船头向东、船尾向西，逼近水寨受箭，同时擂鼓呐喊。等到太阳升起、雾气散去，诸葛亮命船迅速返回。二十只船两边的草人上插满了箭。诸葛亮命士兵齐声喊：“谢丞相箭！”等曹军报告曹操时，船已顺流而下二十多里，追不上了。曹操懊悔不已。 诸葛亮对鲁肃说：“每只船上有五六千支箭。不费江东半分力气，已得十万多支箭。明天就用这些箭射曹军，岂不方便！”鲁肃说：“先生真是神人！怎么知道今天会有大雾？”诸葛亮说：“为将者不通天文、不识地利、不知奇门、不晓阴阳、不看阵图、不明兵势，就是庸才。我三天前就算到今日有大雾，所以敢答应三天之限。公瑾让我十天造箭，工匠材料都不齐，分明是想借机杀我。我命由天定，公瑾怎能害我！”鲁肃佩服不已。 船靠岸时，周瑜已派五百士兵在江边等箭。诸葛亮命人从船上取下十余万支箭，搬入中军帐。鲁肃去见周瑜，详细报告了诸葛亮取箭的经过。周瑜大惊，叹道：“孔明神机妙算，我不如他！”后人作诗赞道：“一天浓雾满长江，远近难分水渺茫。骤雨飞蝗来战舰，孔明今日伏周郎。”不久，诸葛亮入寨见周瑜。周瑜下帐迎接，称赞道：“先生神算，令人佩服。”诸葛亮说：“小计而已，不足为奇。” 周瑜邀诸葛亮入帐共饮，说：“昨日主公催我进军，我无计可施，请先生指教。”诸葛亮说：“我不过是个庸才，哪有什么妙计？”周瑜说：“我昨日观察曹操水寨，发现它严整有序，难以攻破。我想出一计，不知是否可行，请先生为我决断。”诸葛亮说：“都督先别说，我们各自写在手上，看看是否一致。”周瑜大喜，命人取来笔砚，自己先写了一个字，递给诸葛亮；诸葛亮也写了一个字。两人靠近，摊开手掌，互相一看，都大笑起来。原来周瑜写的是“火”字，诸葛亮写的也是“火”字。周瑜说：“既然我们所见相同，那就更无疑虑了。请勿泄露。”诸葛亮说：“两家公事，岂有泄露之理？我料曹操虽两次中我此计，但必不会防备。都督尽管施行。”饮罢，两人各自散去，众将皆不知此事。 第92回：周瑜黄盖苦肉计诈降曹操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曹操白白损失了十五六万支箭，心中十分郁闷。荀攸献计说：“江东有周瑜、诸葛亮二人用计，我们难以迅速攻破。不如派人去东吴诈降，作为内应，传递消息，才能有所图谋。”曹操说：“正合我意。你觉得军中谁适合执行此计？”荀攸说：“蔡瑁被杀后，他的宗族都在军中。蔡瑁的族弟蔡中、蔡和现在是副将。丞相可以施恩于他们，派他们去东吴诈降，必定不会引起怀疑。”曹操同意了，当晚秘密召见二人，嘱咐道：“你们二人带少量士兵去东吴诈降。一旦有动静，立即密报，事成之后必有重赏。切勿有二心！”二人说：“我们的家眷都在荆州，怎敢有二心？丞相不必怀疑。我们一定取周瑜、诸葛亮的人头献给您。”曹操重赏了他们。 第二天，二人带着五百士兵，驾着几艘船，顺风驶向南岸。周瑜正在处理军务，忽然报告江北有船来到江口，自称是蔡瑁的弟弟蔡和、蔡中，特来投降。 周瑜召见二人。二人哭着跪拜说：“我兄长无罪却被曹操杀害。我们想为兄长报仇，特来投降。请收留我们，愿为先锋。”周瑜大喜，重赏二人，并命他们与甘宁一起担任先锋。 二人拜谢，以为计谋得逞。周瑜秘密召见甘宁，吩咐道：“这二人不带家眷，不是真心投降，而是曹操派来的奸细。我打算将计就计，让他们传递假消息。你要殷勤相待，暗中提防。等到出兵之日，先杀他们祭旗。务必小心，不可有误。”甘宁领命而去。 鲁肃去见周瑜，说：“蔡中、蔡和的投降多半是诈，不可重用。”周瑜斥责道：“他们因曹操杀其兄长，为报仇而来投降，怎会是诈降！你若如此多疑，怎能容纳天下之士？”鲁肃默然退下，去告诉诸葛亮。 诸葛亮笑而不语。鲁肃问：“孔明为何笑？”诸葛亮说：“我笑子敬不识公瑾的计谋。大江阻隔，细作难以往来。曹操派蔡中、蔡和诈降，刺探我军情报，公瑾将计就计，正想让他们传递假消息。兵不厌诈，公瑾的计谋高明。”鲁肃这才明白。 周瑜夜里坐在帐中，黄盖悄悄进来见他。周瑜问：“公覆深夜前来，必有良策？”黄盖说：“敌众我寡，不宜久战，何不用火攻？”周瑜问：“谁教你献此计？”黄盖说：“我自己想的，无人指教。”周瑜说：“我正有此意，所以留下蔡中、蔡和诈降之人传递消息；但可惜无人为我行诈降计。”黄盖说：“我愿意执行此计。”周瑜说：“不受些苦，曹操怎会相信？”黄盖说：“我受孙氏厚恩，虽肝脑涂地，亦无怨无悔。”周瑜拜谢道：“你若肯行此苦肉计，真是江东之幸。”黄盖说：“我死亦无怨。”说完便告辞离开。 第二天，周瑜召集众将开会，诸葛亮也在场。周瑜说：“曹操率百万大军，连营三百余里，非一日可破。今令诸将各领三个月粮草，准备御敌。”话未说完，黄盖进言道：“别说三个月，就是三十个月粮草也无济于事！若这个月能破敌，便破；若不能，只能依张昭之言，投降曹操！”周瑜勃然大怒，喝道：“我奉主公之命，督兵破曹，敢再言降者必斩！今两军对峙，你竟敢出此言，动摇军心，不斩你难以服众！”命左右将黄盖斩首。 黄盖也怒道：“我自随孙破虏将军，纵横东南已历三世，岂容你放肆！”周瑜大怒，喝令速斩。 甘宁上前求情：“黄盖是东吴旧臣，请宽恕。”周瑜喝道：“你竟敢多言，乱我军法！”命左右将甘宁乱棒打出。 众将纷纷跪求：“黄盖罪当诛，但于军不利。请都督宽恕，暂记其罪。破曹之后再斩不迟。”周瑜怒气未消，众将苦苦哀求。 周瑜说：“若非看在众将面上，定斩不饶！今且免死！”命左右将黄盖拖翻在地，打一百脊杖。 众将又求免，周瑜推翻案桌，喝令行刑。黄盖被剥去衣服，打了五十脊杖，皮开肉绽，鲜血直流，几次昏死过去。 众人无不落泪。鲁肃也去看望黄盖，随后到诸葛亮船上，问：“今日公瑾责打黄盖，我等皆是他部下，不敢劝谏；先生是客，为何袖手旁观，不发一言？”诸葛亮笑道：“子敬欺我。”鲁肃说：“我与你渡江以来，从未欺瞒。今日何出此言？”诸葛亮说：“子敬岂不知公瑾今日毒打黄盖，乃是计谋？何须我劝？”鲁肃这才明白。 诸葛亮说：“不用苦肉计，怎能瞒过曹操？今必令黄盖诈降，让蔡中、蔡和报知曹操。子敬见公瑾时，切勿说我知道此事，只说我也埋怨都督便是。”鲁肃告辞，去见周瑜。 周瑜问：“今日责打黄盖，诸将有何反应？”鲁肃说：“众将心中不安。”周瑜问：“孔明怎么说？”鲁肃说：“他也埋怨都督太过无情。”周瑜笑道：“这次总算瞒过他了。”鲁肃问：“此话怎讲？”周瑜说：“今日责打黄盖，乃是计谋。我欲令他诈降，用苦肉计瞒过曹操，再用火攻取胜。”鲁肃暗自佩服诸葛亮的高见，却不敢明言。 黄盖躺在帐中，众将纷纷探望。黄盖不语，只是长叹。忽然报告参谋阚泽前来探望。 黄盖请他入内，屏退左右。阚泽问：“将军是否与都督有仇？”黄盖说：“没有。”阚泽问：“那您受责打，莫非是苦肉计？”黄盖说：“你怎么知道？”阚泽说：“我观公瑾举动，已猜出八九分。”黄盖说：“我受吴侯三世厚恩，无以为报，故献此计以破曹操。虽受苦，亦无怨言。我遍观军中，无人可为心腹。唯有你素有忠义之心，敢以心腹相告。”阚泽说：“您告诉我，无非是想让我献诈降书。”黄盖说：“正是此意。不知你肯否？”阚泽欣然答应。 正是：勇将轻身思报主，谋臣为国有同心。 第93回：阚泽献诈降书智斗曹操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阚泽，字德润，是会稽山阴人。他家里贫穷，但非常好学，曾给人打工，借别人的书来看，看过一遍就不会忘记。 他口才很好，胆识过人。孙权召他做参谋，他与黄盖关系最好。黄盖知道他口才好又有胆量，所以想让他去献诈降书。 阚泽欣然答应，说：“大丈夫在世，若不能建功立业，岂不是与草木一样腐朽！你既然愿意舍身报主，我又何必吝惜自己的生命！”黄盖从床上滚下来，拜谢阚泽。 阚泽说：“事情紧急，我这就出发。”黄盖说：“信已经写好了。”阚泽拿了信，当晚扮作渔翁，驾着小船，向北岸驶去。 那晚寒星满天。三更时分，阚泽到了曹军水寨。巡江的士兵抓住了他，连夜报告曹操。 曹操问：“莫非是奸细？”士兵说：“只是个渔翁，自称是东吴的参谋阚泽，有机密事来见。”曹操便命人带他进来。 士兵引阚泽进帐，只见帐内灯火通明，曹操坐在几案后，问：“你既然是东吴的参谋，来这里做什么？”阚泽说：“人们都说曹丞相求贤若渴，今天看来，这话不太对。黄公覆，你找错人了！”曹操说：“我与东吴即将交战，你私自前来，怎能不问？”阚泽说：“黄公覆是东吴的三世旧臣，今天被周瑜当众毒打，心中愤恨。他想投降丞相，为报仇雪恨，特与我商议。我与黄公覆情同骨肉，特来献密信。不知丞相是否愿意接纳？”曹操问：“信在哪里？”阚泽取出信呈上。 曹操拆开信，在灯下细看。信中大意是：“我受孙氏厚恩，本不该有二心。但以今日形势来看，用江东六郡的兵力对抗中原百万大军，寡不敌众，天下皆知。东吴的将吏，无论智愚，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周瑜这小子，心胸狭窄，自负才能，竟想以卵击石；他还擅作威福，无罪受刑，有功不赏。我作为旧臣，无故受辱，心中实在愤恨！听说丞相诚心待人，虚怀纳士，我愿率众归降，以图建功雪耻。粮草军械，随船献上。泣血拜上，万勿怀疑。”曹操在几案上反复看了十几遍，忽然拍案大怒，说：“黄盖用苦肉计，让你来献诈降书，想从中取事，竟敢戏弄我！”便命左右将阚泽推出斩首。 左右将阚泽押下，阚泽面不改色，仰天大笑。曹操命人将他带回，喝道：“我已识破你的奸计，你为何还笑？”阚泽说：“我不是笑你，我是笑黄公覆不识人。”曹操问：“他怎么不识人？”阚泽说：“要杀便杀，何必多问！”曹操说：“我自幼熟读兵书，深知奸诈之道。你这计谋，只能瞒别人，怎能瞒我！”阚泽说：“你且说说信中哪件事是奸计？”曹操说：“我说出你的破绽，让你死而无怨：你既然是真心投降，为何不约定具体时间？你还有什么话说？”阚泽听后大笑：“亏你还敢自夸熟读兵书！还不赶紧收兵回去！若再交战，必被周瑜擒获！你这无学之辈，可惜我要死在你手里！”曹操问：“我怎么无学？”阚泽说：“你不懂谋略，不明事理，岂不是无学？”曹操说：“你且说说我哪里不对？”阚泽说：“你无待贤之礼，我何必多说！只求一死。”曹操说：“你若说得有理，我自然敬服。”阚泽说：“岂不闻背主作窃，不可定期？若约定日期，万一无法下手，这边反来接应，事情必然败露。只能见机行事，怎能预先约定？你不懂这个道理，想屈杀好人，真是无学之辈！”曹操听后，脸色一变，走下席来道歉：“我见识不明，冒犯了先生，请勿见怪。”阚泽说：“我与黄公覆真心投降，如婴儿盼父母，怎会有诈？”曹操大喜：“若你们能立大功，他日封爵，必在众人之上。”阚泽说：“我们不为爵禄而来，实为顺应天意。”曹操命人摆酒款待。 不久，有人进帐，在曹操耳边低语。曹操说：“把信拿来。”那人呈上密信。 曹操看后，面露喜色。阚泽暗想：“这必是蔡中、蔡和报告黄盖受刑的消息，曹操因此相信我们投降是真。”曹操说：“请先生再回江东，与黄公覆约定，先通消息过江，我派兵接应。”阚泽说：“我已离开江东，不便再回。请丞相另派心腹前去。”曹操说：“若派别人去，恐怕事情泄露。”阚泽再三推辞，最后说：“若去则不能久留，必须立即出发。”曹操赐他金银，阚泽不受。 辞别后，他驾着小船回到江东，去见黄盖，详细说明情况。黄盖说：“若非你能言善辩，我白受苦了。”阚泽说：“我现在去甘宁寨中，探听蔡中、蔡和的消息。”黄盖说：“很好。”阚泽到甘宁寨中，甘宁接他进去，阚泽说：“将军昨天为救黄公覆，被周瑜羞辱，我很不平。”甘宁笑而不答。 正说话间，蔡和、蔡中来了。阚泽用眼神示意甘宁，甘宁会意，说：“周瑜自恃其能，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我今天受辱，羞见江东众人！”说罢，咬牙切齿，拍案大叫。 阚泽假装与甘宁耳语。甘宁低头不语，长叹几声。蔡和、蔡中见甘宁、阚泽都有反意，便试探说：“将军为何烦恼？先生有何不平？”阚泽说：“我们心中的苦楚，你们怎会知道！”蔡和说：“莫非是想背吴投曹？”阚泽假装惊慌，甘宁拔剑而起：“我们的计划已被识破，必须杀了你们灭口！”蔡和、蔡中慌忙说：“二位不必担心。我们也有心腹之事相告。”甘宁说：“快说！”蔡和说：“我们二人是曹公派来诈降的。二位若有归顺之心，我们可以引荐。”甘宁假装高兴：“若如此，真是天赐良机！”蔡和、蔡中说：“黄公覆与将军受辱的事，我们已经报告丞相了。”阚泽说：“我已为黄公覆献书给丞相，今天特来见甘宁，约他一起投降。”甘宁说：“大丈夫既遇明主，自当倾心相投。”于是四人共饮，商议计划。 蔡和、蔡中立即写信密报曹操，说 “甘宁与我们同为内应”。阚泽也另写一信，派人密报曹操，信中说明：黄盖要来，但未得机会；只要看到船头插青牙旗的，便是他。 曹操接连收到两封信，心中疑惑不定，召集众谋士商议：“江东的甘宁被周瑜羞辱，愿做内应；黄盖受责，派阚泽来投降：这些事都不可轻信。谁敢去周瑜寨中探听实情？”蒋干进言：“我上次空手去东吴，未得成功，深感惭愧。今天愿舍身再去，务必探得实情，回报丞相。”曹操大喜，立即命蒋干上船。 蒋干驾着小船，直奔江南水寨，命人通报。周瑜听说蒋干又来了，大喜：“我的成功，就在此人身上！”便嘱咐鲁肃：“请庞士元来，我有事相托。”原来襄阳的庞统，字士元，因避乱住在江东，鲁肃曾将他推荐给周瑜。 庞统还未见到周瑜，周瑜先让鲁肃问他：“破曹该用什么计策？”庞统悄悄对鲁肃说：“欲破曹兵，须用火攻；但大江之上，一船着火，其余船只会四散；除非献上连环计，让曹操把船钉在一起，才能成功。”鲁肃将这话告诉周瑜，周瑜深以为然，对鲁肃说：“能行此计的，非庞士元不可。”鲁肃说：“只怕曹操奸猾，怎么去得？”周瑜沉吟未决。 正思索间，忽报蒋干又来了。周瑜大喜，一面吩咐庞统用计，一面坐在帐上，命人请蒋干进来。 蒋干见无人迎接，心中疑虑，命人将船停在僻静处，自己进寨见周瑜。 周瑜脸色一沉：“子翼为何一再欺我？”蒋干笑道：“我想与你乃旧日兄弟，特来吐露心事，怎说欺你？”周瑜说：“你要劝我投降，除非海枯石烂！上次我念旧情，请你痛饮，留你同榻；你却偷了我的信，不辞而别，回去报告曹操，杀了蔡瑁、张允，坏我大事。今天你无故又来，必不怀好意！若非念旧情，我早将你斩了！本想送你过江，奈何我近日就要破曹；留你在军中，又怕泄露军情。”便命左右：“送子翼去西山庵中歇息。等我破了曹操，再渡你过江不迟。”蒋干还想说话，周瑜已进帐后去了。 第94回：庞统献连环计助曹操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左右牵来马匹，让蒋干骑上，送他到西山背后的小庵休息，并派了两个士兵伺候。 蒋干在庵内，心中忧闷，寝食难安。当晚，星露满天，他独自走出庵后，忽然听到读书声。 他循声而去，见山岩边有几间草屋，屋内透出灯光。蒋干悄悄窥视，只见一人挂剑在灯前，诵读孙武、吴起的兵书。 蒋干心想：“此人必非凡人。”便敲门求见。那人开门迎接，仪表非凡。 蒋干问其姓名，对方答：“姓庞，名统，字士元。”蒋干惊喜道：“莫非是凤雏先生？”庞统答：“正是。”蒋干高兴地说：“久闻大名，为何隐居在此？”庞统答：“周瑜自恃才高，不能容人，我因此隐居于此。阁下是谁？”蒋干说：“我是蒋干。”庞统便邀请他进草庵，共坐谈心。 蒋干说：“以先生之才，何愁无处施展？若肯归顺曹操，我愿引荐。”庞统说：“我早想离开江东。阁下既有引荐之心，我们即刻动身。若迟了，周瑜得知，必会害我。”于是，他与蒋干连夜下山，到江边找到原来的船，飞速驶向江北。 到了曹营，蒋干先入帐报告，详细说明情况。曹操听说凤雏先生来了，亲自出帐迎接，请他入座，问：“周瑜年轻，恃才傲物，不用良谋。我久闻先生大名，今日得见，望不吝赐教。”庞统说：“我素闻丞相用兵有方，今日愿一睹军容。”曹操命人备马，先带庞统观看旱寨。 庞统与曹操并马登高远望，庞统说：“傍山依林，前后呼应，出入有序，进退有度，即便孙武、吴起再生，穰苴复出，也不过如此。”曹操说：“先生过奖了，还望指教。”随后，曹操又带庞统观看水寨。 只见水寨向南分二十四座门，每门都有战舰排列如城郭，中间小船往来有序，庞统笑道：“丞相用兵如此，果然名不虚传！”他指着江南说：“周郎，周郎！你必败无疑！”曹操大喜。 回寨后，曹操请庞统入帐，设宴共饮，谈论兵法。庞统高谈阔论，应答如流。 曹操深为敬服，殷勤款待。庞统假装醉酒，问：“军中可有良医？”曹操问其用意，庞统说：“水军多病，需良医医治。”当时曹军因水土不服，呕吐不止，多有死亡，曹操正为此忧虑；听庞统提及，便追问。 庞统说：“丞相训练水军之法虽妙，但仍有不足。”曹操再三请教，庞统说：“我有一计，可使水军无病无灾，安稳成功。”曹操大喜，问是何计。 庞统说：“大江之中，潮起潮落，风浪不息；北方士兵不习惯乘船，受此颠簸，便生疾病。若将大船小船搭配，或三十为一排，或五十为一排，首尾用铁环连锁，上铺阔板，不仅人可渡，马亦可走。如此航行，任他风浪潮水起伏，又有何惧？”曹操离席拜谢：“若非先生妙计，怎能破东吴！”庞统说：“此乃愚见，丞相自行决断。”曹操立即传令，命军中铁匠连夜打造连环大钉，锁住船只。 众军闻之，皆大欢喜。后人作诗赞道：“赤壁鏖兵用火攻，运筹决策尽皆同。若非庞统连环计，公瑾安能立大功？”庞统又对曹操说：“我观江东豪杰，多有怨恨周瑜者；我愿凭三寸不烂之舌，为丞相说服他们来降。周瑜孤立无援，必为丞相所擒。周瑜一破，刘备便无所依靠。”曹操说：“先生若成大功，我必奏明天子，封你为三公。”庞统说：“我不为富贵，只为救万民。丞相渡江后，切勿杀害百姓。”曹操说：“我替天行道，怎忍杀戮百姓！”庞统请求曹操发布榜文，以安抚宗族。 曹操问：“先生家属现居何处？”庞统答：“就在江边。若得此榜，可保平安。”曹操命人写榜文，签字后交给庞统。 庞统拜谢：“我离开后，丞相速速进兵，莫让周瑜察觉。”曹操点头同意。 庞统拜别，到江边正要上船，忽见岸上一人，身穿道袍，头戴竹冠，一把拉住庞统说：“你好大胆！黄盖用苦肉计，阚泽献诈降书，你又来献连环计：只怕火烧不尽！你们使出这等毒计，只能瞒曹操，却瞒不过我！”庞统吓得魂飞魄散。 正是：莫道东南能制胜，谁云西北独无人？ 第95回：徐元直金蝉脱壳 曹孟德横槊赋诗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却说庞统听得背后人声，慌忙转身望去，竟是故交徐元直。庞统暗松心神，四顾无杂人，扯住衣袖低语：“贤弟若泄此计，江南八十一州生灵涂炭，皆系君手！ “徐庶捻须笑应：“这八十三万虎狼之师，岂非尽作泉下冤魂？ “庞统蹙眉诘问：“元直当真要坏我大事？ “徐庶敛容正色：“昔年刘皇叔三顾茅庐之恩，庶虽草木亦不敢忘。曹贼逼死老母时，早立誓终身不为设谋，今怎会断兄长良策？惟随军在此，待赤壁火起，玉石俱焚，恐难独善其身。愿求脱身法门，自当闭口远遁。 “庞统拊掌而笑：“以元直七窍玲珑心，此事易如反掌！ “遂附耳授计。徐庶听罢眉目舒展，长揖及地。庞统登舟返江东，徐庶目送帆影渐杳。当夜徐庶密遣心腹，于各营帐散布流言。次日营中士卒三五成群，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早有细作飞报曹操：“军中盛传西凉韩遂、马腾举兵谋反，正杀奔许昌。 “孟德大惊，急聚谋臣：“某此番南征，独畏西凉乘虚。今虽流言无据，亦不可不防。 “话音未落，徐庶出列拱手：“蒙丞相不弃，庶常怀报效之心。愿领三千精兵星夜驰援散关，扼守咽喉要道。 “曹操抚掌大喜：“得元直镇守，孤可安枕！现有臧霸为先锋，即刻发兵。 “此正是庞统授徐庶金蝉脱壳之计。后人观此，有诗叹曰：“征南日日枕戈眠，西凉烽火惊夜天。凤雏巧施连环计，元直终脱虎狼圈。 “曹操遣走徐庶后稍宽心怀，策马沿江巡视旱寨，复登楼船观水寨。中央帅船高悬 “曹 “字纛旗，两侧战船列如雁阵，暗伏强弓硬弩千张。时值建安十三年冬十一月十五，天朗气清，江波不兴。孟德传令：“设琼筵于帅船，今夜与诸君共醉。 “暮色四合时，东山月出皎若银盘，千里长江恍若素练横空。曹操端坐虎皮交椅，左右锦衣侍卫持戟环立，文武分列两厢。南望屏山如黛，东眺柴桑云霭，西观夏口烟波，北顾乌林苍茫，四野空阔使人心畅，举觞谓众：“孤起兵三十载，誓清寰宇。今率百万貔貅，赖诸君同心，江南指日可下！待四海升平，当与诸公共享九鼎之食。 “群臣皆离席拜贺：“愿丞相早奏凯歌，我等永沐恩泽。 “饮至子夜，曹操酡颜微醺，以鞭指南岸：“周郎鲁肃，不识天命！今有江北归降之士为内应，实乃天助！ “荀攸急谏：“隔江有耳，丞相慎言。 “孟德掷杯大笑：“在座皆腹心手足，何惧之有！ “复指夏口叱道：“刘备村夫，诸葛村野，欲效蚍蜉撼树，愚甚！ “忽转颜谓诸将：“孤今五十有四，若得江南，尚有一愿——昔年乔玄与吾交厚，其女大乔、小乔皆国色。惜为孙策、周瑜所纳。今漳水畔筑铜雀台，待收江南，当迎二乔置台中，以娱晚年！ “语毕纵声长笑，声震樯橹。唐人杜牧观此有诗云：“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 “正说笑间，忽闻老鸦啼夜掠船而过。操问：“夜鸦何故悲鸣？ “左右答：“月明似昼，鸦误认天明也。 “曹操愈发放浪形骸，取槊立于船首，酹酒江中，连饮三爵，横槊高歌：“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月明星稀，乌鹊南飞...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歌罢众将齐声喝彩。忽席间刘馥出列：“两军对垒之际，丞相何作此不祥之语？ “操瞠目喝问：“孤赋诗言志，何来不祥？ “馥指 “乌鹊无依 “之句。曹操勃然大怒：“安敢扫我雅兴！ “话音未落，丈八蛇矛已穿透刘馥胸膛。满座骇然，宴席遂散。翌日孟德酒醒，抚尸恸哭，以三公礼厚葬，遣兵护送灵柩归乡。次日毛玠、于禁禀报：“战船皆以铁环连锁，请丞相检阅。 “曹操登临将台，见水军分作五方：中央黄旗毛玠于禁，前军红旗张郃，后军皂旗吕虔，左军青旗文聘，右军白旗吕通；陆军亦分五色，徐晃掌红旗前军，李典统皂旗后军，乐进领青旗左军，夏侯渊率白旗右军。夏侯惇、曹洪任接应使，许褚、张辽为监战使。恰值西北风起，连环战船扯满风帆，于惊涛中稳若山岳。北军士卒在船头刺枪使刀，五十余艘走舸穿梭督战。曹操观此阵势，拊掌笑叹：“此天助我也！ “遂令鸣金收兵。 第96回：曹孟德铁索镇江 周公瑾观风呕血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曹操升帐对众谋士说道：“若非天助我军，怎能得凤雏献连环妙计？如今铁索连舟，渡江当真如履平地。“程昱出列拱手：“战船连环虽稳，但若遭火攻难避，不可不防。“曹操捻须大笑：“仲德虽深谋远虑，却未看透天时。“荀攸追问：“仲德所言甚是，丞相因何发笑？“曹操起身踱步：“凡火攻必借风势，如今正值隆冬，只有西北风。我军居长江西北，敌军皆在东南，纵火岂不是烧他们自家营寨？若是十月小阳春时节，我早做防备了。“众将闻言齐拜：“丞相洞悉天机，我等不及。“ 忽见武将班列中闪出两员虎将，正是袁绍旧部焦触、张南，抱拳请战：“末将虽生于北地，也能操舟。愿领二十快船直捣江南水寨，夺旗斩将扬我军威！“曹操抚案劝道：“江南水军惯于舟楫，二位将军切莫逞强。“焦触拍甲高呼：“若不能胜，甘愿军法处置！“曹操遂拨二十快船并五百精锐，又命文聘率三十船接应。 次日五更，战鼓震碎江雾。焦触、张南率船队如离弦之箭劈浪南渡，青红旗幡在晨光中猎猎翻飞。南岸周瑜闻报登高瞭望，见曹军小船来袭，按剑问道：“谁敢迎战？“韩当、周泰应声出列。瑜令各寨坚守，亲授二将各五艘哨船分左右出击。 江面上焦触船队率先杀到，乱箭如飞蝗射向韩当战船。韩当举盾格挡，瞅准时机挺枪直取焦触。两船相撞瞬间，韩当枪出如龙，一枪贯穿焦触咽喉。张南见状怒吼冲来，斜刺里周泰战船突至。只见周泰左手挽盾右手持刀，距敌船尚有丈余时，忽如大鹏展翅跃过惊涛，刀光闪过处张南首级坠江，余众肝胆俱裂。文聘接应船队赶来时，韩周二将已追杀半江，周瑜恐其深入险地，急摇白旗鸣金收兵。 周瑜独立山巅，望见曹军战船首尾相连密如苇丛，正自沉吟间，忽见曹军帅船黄旗“咔嚓“折断坠江，不禁抚掌大笑：“此乃曹贼败亡之兆！“话音未落，狂风骤起卷浪拍岸，一面军旗被风卷着扫过面颊。瑜猛然想起什么，仰天大叫一声，口喷鲜血如残梅落雪，仰面倒地。众将慌忙搀扶时，都督已面如金纸。正是： 卧龙暗伏东风计，凤雏巧授连环局。 都督呕血非天意，且看江火焚千舻。 第97回：借东风孔明险被周瑜杀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且说周瑜伫立在山顶，凝望着江北曹军的营垒，久久未动。他的目光中透着忧虑与思索，不知在这对峙的局势中，如何才能寻得破敌之机。就在众人都以为他在沉思之际，周瑜却毫无征兆地向后仰倒，一口鲜血猛地喷出，随即陷入昏迷，不省人事。 左右侍从顿时惊慌失措，赶忙七手八脚地将周瑜抬回营帐之中。一众将领听闻消息，纷纷赶来探望。他们面面相觑，脸上满是惊愕之色，心中充满了担忧。其中一位将领开口说道：“江北曹操坐拥百万雄兵，其势如猛虎盘踞、巨鲸吞食般强大。如今都督突然病倒，这可如何是好？倘若曹军此时发动进攻，我们又该如何应对？”众人皆是一脸愁容，无奈之下，急忙派人快马加鞭向吴侯孙权禀报此事，同时四处寻访良医，为周瑜诊治调养。 鲁肃看到周瑜卧病在床，心中忧虑万分，坐立难安。他深知周瑜对于江东的重要性，如今周瑜病倒，江东的局势将更加严峻。于是，鲁肃赶忙前来拜见诸葛亮，将周瑜突然患病的事情详细告知。诸葛亮听后，神色平静，问道：“子敬，你觉得此事该如何是好？”鲁肃眉头紧皱，忧心忡忡地说：“这无疑是曹操的福气，却是我们江东的灾祸啊。都督一病，我江东的破敌大计恐将受阻。”诸葛亮微微一笑，自信地说：“公瑾的病，我有办法医治。”鲁肃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急切地说：“若真能如此，那可真是国家的万幸！”随即邀请诸葛亮一同前往周瑜的营帐。 鲁肃先进去拜见周瑜，只见周瑜用被子紧紧蒙着头，躺在床上。鲁肃轻声问道：“都督，您的病情怎么样了？”周瑜有气无力地说：“心腹之处搅痛难忍，还时常陷入昏迷。”鲁肃又问：“那您服用过什么药物吗？”周瑜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心里一直犯呕，药根本就喝不下去。”鲁肃说：“我刚才去拜访了孔明，他说能够医治都督的病。他现在就在帐外，让他进来为您诊治，如何？”周瑜点了点头，示意请诸葛亮进来，并让左右侍从将自己扶起，靠坐在床上。 诸葛亮走进营帐，看到周瑜的样子，关切地说：“多日未曾与公瑾相见，没想到您的身体竟如此不适！”周瑜苦笑着说：“人有旦夕祸福，谁又能保证自己一直平安无事呢？”诸葛亮微笑着说：“天有不测风云，这世间之事，本就难以预料。”周瑜听了这话，心中一震，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发出几声**。诸葛亮接着问道：“都督，您心里是不是感觉烦闷郁积？”周瑜点了点头，说：“正是。”诸葛亮说：“那必须要用凉药来化解一下。”周瑜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已经服用过凉药了，可一点效果都没有。”诸葛亮沉思片刻，说道：“看来须先调理您的气息。气息若能顺畅，那么呼吸之间，自然就会慢慢痊愈。”周瑜心想，孔明定是知晓自己的心思，于是试探地说：“想要让气息顺畅，应该服用什么药呢？”诸葛亮笑着说：“我有一个药方，定能让都督气息顺畅。”周瑜眼中露出期待的神色，说：“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诸葛亮要来纸笔，示意左右侍从退下，然后在纸上秘密写下十六个字：“欲破曹公，宜用火攻；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写完后，他将纸递给周瑜，轻声说：“这便是都督的病根所在。”周瑜看了之后，大吃一惊，心中暗自思忖：“孔明真乃神人也！竟然早就看透了我的心思！看来我也无需再隐瞒了。”于是，他强颜欢笑地说：“先生已经知道了我的病根，那要用什么药来医治呢？如今形势危急，还望先生尽快赐教。”诸葛亮说：“我虽才疏学浅，但曾遇到过奇人，传授给我奇门遁甲天书，我可以呼风唤雨。都督若想要东南风，可在南屏山建造一座七星坛，高九尺，分为三层，派一百二十个人，手执旗幡环绕四周。我在坛上做法，借来三日三夜的东南大风，助都督用兵，您看如何？”周瑜激动地说：“别说三日三夜，只要有一夜的大风，大事便可成功！只是如今时间紧迫，不可再拖延了。”诸葛亮说：“那就定在十一月二十日甲子这一天祭风，到二十二日丙寅风停，您看这样安排可行？”周瑜听后，大喜过望，精神一振，猛地从床上坐起。他立刻传令，派遣五百名精壮的军士前往南屏山修筑七星坛，并调拨一百二十人，手执旗幡守护在坛边，听候命令。 诸葛亮辞别周瑜，与鲁肃一同上马，前往南屏山。他们仔细观察地势后，命令军士取来东南方的赤土修筑祭坛。祭坛方圆二十四丈，每一层高三尺，总共九尺。最下层插着二十八宿旗：东方插着七面青旗，按照角、亢、氐、房、心、尾、箕的顺序排列，组成苍龙的形状；北方插着七面黑旗，按照斗、牛、女、虚、危、室、壁的顺序排列，呈现出玄武的态势；西方插着七面白旗，按照奎、娄、胃、昴、毕、觜、参的顺序排列，展现出白虎的威严；南方插着七面红旗，按照井、鬼、柳、星、张、翼、轸的顺序排列，形成朱雀的形状。第二层周围插着六十四面黄旗，按照六十四卦的顺序，分成八个方位而立。最上层有四个人，每个人都头戴束发冠，身穿黑色的罗袍，外披凤衣，系着宽大的腰带，脚蹬红色的鞋子，身着方形的衣襟。前面左边站着一人，手持长竿，竿尖上装饰着鸡羽，用以招引风信；前面右边站着一人，手持长竿，竿上系着七星号带，用来显示风的状况；后面左边站着一人，手捧宝剑；后面右边站着一人，手捧香炉。坛下有二十四个人，各自拿着旌旗、宝盖、大戟、长戈、黄钺、白旄、朱幡、皂纛，整齐地环绕在祭坛四周。 到了十一月二十日甲子这一天的吉时，诸葛亮沐浴斋戒，身穿道袍，赤着双脚，头发披散开来，缓缓来到坛前。他对鲁肃说：“子敬，你就前往军中，协助公瑾调兵遣将吧。倘若我祈求的东风没有应验，你可不要怪罪于我。”鲁肃点头告别。诸葛亮又严肃地嘱咐守坛的将士们：“你们不许擅自离开自己的岗位，不许交头接耳，不许乱说话，不许惊慌失措。若有违抗命令者，定斩不饶！”众人齐声领命。 诸葛亮缓步登上祭坛，仔细观察方位后，在香炉中点燃香火，在盂中注入清水，然后仰头对着天空默默祈祷。之后，他走下祭坛，进入营帐中稍作休息，让军士们轮流去吃饭。这一天，诸葛亮三次登上祭坛，又三次走下祭坛，然而，始终没有看到东南风的踪影。 且说周瑜请来了程普、鲁肃等一众军官，在营帐中焦急地等待着。他们时刻关注着外面的动静，只等东南风一起，便立刻调兵出击，同时派人通知孙权前来接应。黄盖早已准备好二十只火船，船头密密麻麻地钉着大钉子，船内装满了芦苇和干柴，浇上鱼油，上面铺着硫黄、焰硝等引火之物，每只船都用青布油单遮盖着。船头上插着青龙牙旗，船尾各自系着一只轻快的小船，整齐地排列在帐下，只等周瑜一声令下。甘宁、阚泽将蔡和、蔡中留在水寨中，每日与他们饮酒作乐，不让一个士兵上岸。水寨周围全是东吴的军队，防守得严严实实，水泄不通，只等帐中传来号令。 周瑜正在营帐中商议军情，探子前来报告：“吴侯的船只停泊在离营寨八十五里的地方，只等都督的好消息。”周瑜立即派鲁肃去通知各部下的官兵将士：“大家都要收拾好船只、兵器、帆橹等物品。一旦号令发出，必须严格执行，不得有丝毫延误。若有违抗命令者，军法处置！”众兵将接到命令后，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迫不及待地想要与曹军一决高下。 这一天，眼看着夜幕降临，天色晴朗，一丝风也没有。周瑜看着平静的江面，皱着眉头对鲁肃说：“孔明说的话恐怕是错的。现在正值隆冬时节，怎么可能会有东南风呢？”鲁肃却坚定地说：“我相信孔明不会信口胡诌。” 将近三更时分，突然，一阵风声传来，旗幡开始飘动。周瑜急忙走出营帐查看，只见旗幡的飘带竟然飘向西北方向。转眼间，东南风骤然大起，风势强劲。周瑜见状，惊恐不已，心中暗自思忖：“此人竟有改天换地的手段、鬼神莫测的法术！若不趁早除掉他，日后必成东吴的大患。”于是，他急忙唤来帐前的护军校尉丁奉、徐盛二将，说道：“你们各自带领一百个人，徐盛从水路出发，丁奉从陆路出发，都到南屏山七星坛前。不管怎样，抓住诸葛亮后立即斩首，将他的首级带回来请功。”二人领命而去。 徐盛下到船上，一百名刀斧手迅速划动船桨；丁奉骑上战马，一百名弓弩手各自跨上征驹，一同向南屏山疾驰而去。一路上，东南风愈发猛烈，吹得他们的衣衫猎猎作响。后人有诗赞曰：“七星坛上卧龙登，一夜东风江水腾。不是孔明施妙计，周郎安得逞才能？” 丁奉率领的骑兵率先到达，只见坛上执旗的将士们迎着风笔直地站立着。丁奉下马提剑，快步登上祭坛，却没有看到诸葛亮的身影。他心中一惊，急忙询问守坛的将士。将士们回答道：“刚刚下坛离开了。”丁奉赶忙下坛寻找，这时徐盛的船也已经抵达。二人在江边会合，一名小卒前来报告：“昨晚有一只快船停在前面的滩口。刚才看到孔明披散着头发下了船，那艘船朝着上游开走了。”丁奉、徐盛听后，立刻分水陆两路追赶。 徐盛命令士兵扯起满帆，顺着风势快速行驶。远远地看到前面的船只越来越近，徐盛站在船头高声喊道：“军师留步！都督有请！”只见诸葛亮站在船尾，哈哈大笑道：“转告都督，让他好好用兵。我诸葛亮暂且回夏口，改日再与他相见。”徐盛说：“请军师稍作停留，有重要的事情要与您说。”诸葛亮说：“我早已料到都督不会容我，定会派人来加害于我，所以预先让赵子龙来接应我。将军就不必再追赶了。”徐盛看到前面的船没有船篷，一心想要追上，便继续紧追不舍。 眼看着两船越来越近，赵云拈弓搭箭，站在船尾大声喝道：“我乃常山赵子龙！奉令特来接军师。你们为何还要追赶？本想一箭射死你们，但这样会伤了两家的和气。那就让你们见识一下我的手段！”说罢，一箭射出，精准地射断了徐盛船上的篷索。船篷瞬间堕入水中，船身也随之横了过来。赵云则让自己船上的士兵迅速扯起满帆，借着顺风，如离弦之箭般疾驰而去，速度之快，让徐盛等人根本无法追上。 岸上的丁奉看到这一幕，无奈地招呼徐盛将船靠岸，说道：“诸葛亮神机妙算，常人根本无法与之相比。更何况赵云有万夫不当之勇，你可知道他在当阳长坂坡时的英勇事迹？我们还是回去如实禀报吧。”于是，二人返回营帐，向周瑜报告说孔明预先约了赵云来接应，已经离开了。周瑜听后，大惊失色，说道：“此人如此足智多谋，实在让我日夜难安！”鲁肃在一旁劝慰道：“且先等打败曹操之后，再想办法对付他吧。” 第98回：周郎调兵孔明设伏曹军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周瑜听从了鲁肃的建议，召集诸位将领前来听令。他先对甘宁说道：“你带着蔡中以及那些投降的士兵，沿着长江南岸前行，一路上只打着曹军的旗号，径直前往乌林地区。那里是曹操屯放粮草的重要地方，等深入曹军内部后，以举火作为信号。把蔡和留在我的营帐里，我另有安排。”接着，他对太史慈吩咐道：“你率领三千士兵，直接奔赴黄州地界，截断曹操从合肥前来接应的部队。在逼迫曹军的同时，放火烧营作为信号。只要看到红旗出现，就表明吴侯孙权的接应部队到了。”这两队士兵要去的地方最远，所以率先出发。 随后，周瑜又下令：“吕蒙，你带领三千士兵前往乌林，接应甘宁，并且焚烧曹操的营寨栅栏；凌统，你率领三千士兵，直接截断夷陵的要道，一旦看到乌林方向起火，马上出兵接应；董袭，你带三千士兵，直取汉阳，从汉川杀向曹操的营寨，看到白旗就进行接应；潘璋，你领三千士兵，全部打着白旗，前往汉阳接应董袭。”六队船只各自按照指定路线出发了。 安排好这些后，周瑜让黄盖准备火船，派小兵送信给曹操，说今晚要前来投降。同时，调拨四只战船跟在黄盖的船后面，随时接应。第一队领兵军官是韩当，第二队是周泰，第三队是蒋钦，第四队是陈武。这四队各自带领三百只战船，每队前面都排列着二十只火船。周瑜自己和程普在一艘大型战舰上督战，徐盛、丁奉担任左右护卫，只留下鲁肃、阚泽以及一众谋士守卫营寨。程普看到周瑜调兵遣将条理清晰、法度严明，心中十分佩服。 这时，孙权派使者带着兵符前来，告知周瑜已经派陆逊作为先锋，直接抵达蕲春、黄州一带进军，孙权自己则作为后援。周瑜又派人到西山去放火炮，在南屏山举起信号旗。一切都准备妥当，只等黄昏时分发起进攻。 话说另一头，刘玄德在夏口一心等待着孔明回来。忽然，看到一队船只驶来，原来是公子刘琦亲自前来探听消息。刘备请刘琦登上瞭望敌楼，两人坐定后，刘备说道：“东南风已经刮了好一会儿了，子龙去接应孔明，到现在还没回来，我心里十分担忧。”这时，一个小士兵指着樊口港方向说：“看，有一艘小船顺着风过来了，想必是军师回来了。”刘备和刘琦赶忙下楼迎接。不一会儿，船靠岸了，孔明和子龙登上岸来。刘备十分高兴。一番问候之后，孔明问道：“先没时间说别的事了。之前我们约定的军队和战船，都准备好了吗？”刘备回答：“早就准备好了，就等军师您来调遣。” 孔明和刘备、刘琦一起升帐坐好，然后对赵云说：“子龙，你带领三千士兵，渡江之后直接前往乌林的小路，找那些树木芦苇茂密的地方埋伏起来。今晚四更之后，曹操肯定会从那条路逃跑。等他的军队过去一半的时候，就从中间放起火来。就算不能把他们全部消灭，也能消灭大半。”赵云问道：“乌林有两条路，一条通往南郡，一条通往荆州，不知道曹操会走哪条呢？”孔明分析道：“南郡那边形势危急，曹操不敢去，他肯定会往荆州方向，然后带领大军撤回许昌。”赵云领命而去。 接着，孔明又对张飞说：“翼德，你带三千士兵渡江，截断夷陵这条路，到葫芦谷口去埋伏。曹操不敢走南夷陵，肯定会往北夷陵方向逃窜。明天雨停之后，他肯定会找地方埋锅做饭。你只要看到有炊烟升起，就立刻在山边放火。就算抓不到曹操，你这场功劳也不小。”张飞领命出发。孔明又吩咐糜竺、糜芳、刘封三人，让他们各自驾着船只，沿着江边围剿擒获溃败的曹军，夺取他们的武器装备。三人领命而去。 之后，孔明起身对公子刘琦说：“武昌这个地方至关重要。公子你马上回去，率领你手下的士兵，在江边列阵。曹操一旦战败，肯定会有逃过来的人，你就趁机把他们抓住，但千万不要轻易离开城池。”刘琦辞别刘备和孔明后回去了。孔明对刘备说：“主公，您可以在樊口屯兵，凭借高处瞭望，等着看今晚周郎如何成就大功。” 当时关羽就在旁边，孔明却完全没有理会他。关羽忍不住了，高声说道：“我关羽自从跟随兄长南征北战，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落后过。今天面对这么强大的敌人，军师却不安排我任务，这是为什么？”孔明笑着说：“云长，你别见怪！我本来想让你去把守一个极为重要的隘口，可是有些顾虑，不敢让你去。”关羽问道：“有什么顾虑，你不妨直说。”孔明说：“以前曹操对你非常优厚，你应该有所报答。今天曹操战败，肯定会走华容道。要是让你去，你肯定会放他过去。所以不敢派你去。”关羽说：“军师你想得太多了！曹操确实曾经厚待过我，可我已经斩了颜良、诛了文丑，解了白马之围，早就报答过他了。今天要是碰到他，我怎么会放过他！”孔明问：“要是你真放了他，怎么办？”关羽说：“我愿意接受军法处置！”孔明说：“好，那你立下军令状。”关羽便立下了军令状。关羽又问：“要是曹操不走华容道呢？”孔明说：“我也跟你立军令状。”关羽很高兴。孔明接着说：“云长，你在华容小路的高山上，堆积柴草，放一把火，冒起烟来，把曹操引过来。”关羽疑惑地问：“曹操看到烟，知道有埋伏，怎么会来呢？”孔明笑着说：“你难道没听说过兵法里虚虚实实的道理吗？曹操虽然会用兵，但这一招就能骗过他。他看到烟，会以为我们是在虚张声势，肯定会从这条路来。将军，到时候你可别留情。”关羽领了军令，带着关平、周仓以及五百名校刀手，前往华容道埋伏去了。刘备担心地说：“我这个弟弟义气太重了，如果曹操真走华容道，只怕真会放了他。”孔明说：“我昨夜观察天象，曹操命不该绝。把这个人情留给云长做，也是一件好事。”刘备赞叹道：“先生您的神机妙算，世间少有。”之后，孔明和刘备前往樊口，观看周瑜如何用兵，留下孙乾、简雍守城。 再说曹操在大寨中，正和众将领商议着，一心等待黄盖的消息。当天东南风刮得特别猛烈。程昱进来提醒曹操：“今天东南风这么大，我们应该提前做好防备。”曹操笑着说：“冬至之后阳气回升，这个时候刮东南风很正常，没什么好奇怪的。”这时，士兵突然来报告，说江东有一只小船来了，还带来了黄盖的密信。曹操急忙让人把送信的人带进来。那人呈上书信，信里说：“周瑜防范得太严，我一直没办法脱身。现在鄱阳湖新运来了粮草，周瑜派我去巡查，这才有了机会。我无论如何都会杀一个江东名将，带着他的首级来投降。就在今晚二更，船上插着青龙牙旗的，就是运粮的船。”曹操看后非常高兴，便和众将领来到水寨中的大船上，等着黄盖的船到来。 在江东这边，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周瑜把蔡和叫出来，让士兵把他绑了起来。蔡和大喊：“我没罪！”周瑜说：“你是什么人，敢来假投降！我现在正缺祭旗的东西，就借你的脑袋一用。”蔡和抵赖不过，大叫道：“你们这边的阚泽、甘宁也参与了谋划！”周瑜说：“那都是我安排的。”蔡和后悔也来不及了。周瑜让人把蔡和押到江边的黑色大旗下面，摆上酒，烧了纸钱，然后一刀斩了蔡和，用血祭完旗后，便下令开船。黄盖在第三只火船上，独自披着护心甲，手里提着利刃，旗帜上大大地写着“先锋黄盖”四个字。黄盖趁着一整天的顺风，朝着赤壁方向进发。这时，东风刮得更猛了，江面上波涛汹涌。曹操在中军大帐远远地望着对岸，眼看着月亮升起来了，月光洒在江面上，江水波光粼粼，就像万条金蛇在波浪中嬉戏。曹操迎着风哈哈大笑，自以为胜券在握。突然，有个士兵指着江南方向说：“看，隐隐约约有一队船帆，正顺着风过来了。”曹操站在高处望去，士兵报告说：“那些船上都插着青龙牙旗，其中有一面大旗，上面写着先锋黄盖的名字。”曹操笑着说：“公覆来投降，这真是上天在帮我啊！”来船越来越近。程昱观察了很久，对曹操说：“这些来船肯定有诈，先别让它们靠近水寨。”曹操问：“你怎么知道？”程昱说：“如果船上装的是粮草，船肯定很重很稳。但现在看这些来船，又轻又浮。再加上今晚东南风这么大，要是有诈，我们可怎么应对？”曹操恍然大悟，问道：“谁去阻止他们？”文聘说：“我对水上情况比较熟悉，我去吧。”说完，他跳上小船，用手一指，十几只巡逻船跟着文聘的船一起出发了。文聘站在船头，大声喊道：“丞相有令，南来的船只先别靠近水寨，就在江心停下。”众士兵一起喊道：“快把船帆降下来！”话还没说完，只听弓弦一响，文聘被箭射中左臂，倒在了船里。船上顿时大乱，士兵们各自驾船逃回。这时，南来的船距离曹操的水寨只有二里远的水面了。黄盖用刀一挥，前面的船一起点燃了火。火势借着风威，风又助长火势，船像箭一样冲了出去，浓烟和火焰漫天而起。二十只火船冲进了曹操的水寨，曹营中的船只瞬间都燃烧起来。而且船只被铁环锁住，根本无处躲避。隔江的东吴军队开炮助威，四面八方的火船一起涌到。只见三江水面上，火势顺着风势蔓延，一片通红，把天空和大地都照亮了。 曹操回头看看岸上的营寨，已经有好几处起火了。黄盖跳上一只小船，后面有几个人划船，冒着烟火，前来寻找曹操。曹操见形势危急，正准备跳上岸，这时张辽驾着一只小船过来，扶着曹操上了船。刚上小船，那艘大船就已经烧着了。张辽和十几个人保护着曹操，拼命向岸边跑去。黄盖远远地看到一个穿着深红色袍子的人下了船，料想那就是曹操，于是催促船只快速前进，手里拿着利刃，大声喊道：“曹贼，别跑！黄盖在此！”曹操吓得叫苦不迭。张辽连忙拈弓搭箭，看准黄盖离得近了，一箭射去。此时风声很大，黄盖在火光中根本没听到弓弦响，这一箭正中他的肩窝，黄盖翻身掉进了水里。真是：刚遭遇火难，又陷入水险；棒疮刚好，又添箭伤。 第99回：赤壁之战曹操败逃全过程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当夜，张辽一箭将黄盖射落水中，而后救下曹操登岸。曹操寻到马匹正要逃走时，军中已大乱。韩当冒着烟火攻打曹军水寨，忽然听到士卒报告：“船尾舵上有一人，高声呼喊将军您的表字。”韩当仔细一听，只听见有人高喊“义公救我”。韩当说：“这是黄公覆啊！”急忙下令将人救起。只见黄盖身中一箭，伤口鲜血淋漓，他咬着牙拔出箭杆，可箭头却陷在肉里。韩当赶忙帮他脱去湿透的衣服，用刀挖出箭头，撕下军旗包扎伤口，还把自己的战袍给黄盖穿上，先让别的船只送他回大寨医治。原来黄盖精通水性，所以在这大寒天里，即便穿着铠甲坠入江中，也能保住性命。 当天，满江1都是翻滚的火焰，喊杀声震天动地。左边是韩当、蒋钦两军从赤壁西边杀来；右边是周泰、陈武两军从赤壁东边杀来；正中间是周瑜、程普、徐盛、丁奉率领的大队船只赶到。火借兵势，兵仗火威。这正是著名的三江水战、赤壁鏖兵。曹军士兵中枪中箭、被火烧死、溺水而亡的，不计其数。后人有诗写道：“魏吴争斗决雌雄，赤壁楼船一扫空。烈火初张照云海，周郎曾此破曹公。”又有一首绝句说：“山高月小水茫茫，追叹前朝割据忙。南士无心迎魏武，东风有意便周郎。”暂且不说江面上的激烈战斗。 且说甘宁让蔡中引领着进入曹寨深处，甘宁突然一刀将蔡中砍于马下，接着在草丛中放起火来。吕蒙远远望见曹军大寨中火光燃起，也在十几处放火，接应甘宁。潘璋、董袭分别四处放火，大声呐喊，一时间四下里鼓声震耳欲聋。曹操与张辽率领一百多骑兵，在火光冲天的树林中奔逃，放眼望去，前面没有一处不是熊熊烈火。正跑着，毛玠救了文聘，带着十几名骑兵赶来。曹操命令军队寻找出路。张辽指着前方说：“只有乌林那个地方，空旷开阔，可以通行。”曹操便直奔乌林而去。 正跑着，背后一军追了上来，大喊：“曹贼休走！”火光中显出吕蒙的旗号。曹操催促军马向前，留下张辽断后，抵挡吕蒙。可又看见前面火把燃起，从山谷中涌出一支军队，大叫：“凌统在此！”曹操吓得肝胆俱裂。忽然斜刺里一彪军杀到，大叫：“丞相休慌！徐晃在此！”双方混战一场，曹操夺路向北逃去。忽然看见一队军马，屯扎在山坡前。徐晃上前询问，原来是袁绍手下的降将马延、张顗，他们率领三千北方军马，在那里安营扎寨；当夜看到满天火光，没敢轻举妄动，恰好碰上了曹操。曹操让这两位将领带领一千军马开路，其余的留在身边保护自己。曹操得到这支生力军，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马延、张顗二将骑马飞速前行。 没走出十里，喊声响起，一彪军突然杀出。为首一员将领，大声喝道：“我乃东吴甘兴霸也！”马延刚要迎战，就被甘宁一刀斩于马下；张顗挺枪来迎，甘宁大喝一声，张顗猝不及防，被甘宁手起一刀，翻身落马。后面的士兵飞速向曹操报告。曹操此时指望合肥有援兵来救；却没想到孙权在合肥路口，望见江中火光，知道是东吴军队得胜，便让陆逊举火为号，太史慈看到信号，与陆逊合兵一处，冲杀过来。曹操只得往夷陵方向逃去。路上遇见张郃，曹操命令他断后。曹操等人快马加鞭，一直跑到五更时分，回头望去，火光渐渐远去，曹操这才放下心来，问道：“这是什么地方？”左右回答：“这里是乌林的西边，宜都的北边。”曹操见此地树木茂密，山川险峻，便在马上仰头大笑不止。众将领问道：“丞相为何大笑？”曹操说：“我不是笑别人，只是笑周瑜没谋略，诸葛亮少智慧。要是我用兵，预先在这里埋伏一支军队，那可怎么办？”话还没说完，两边鼓声震响，火光冲天而起，吓得曹操差点从马上摔下来。斜刺里一彪军杀出，大叫：“我赵子龙奉军师将令，在此等候多时了！”曹操让徐晃、张郃两人抵挡赵云，自己则冒烟突火逃走了。赵云没有追赶，只顾抢夺曹军的旗帜。曹操得以逃脱。 天色微微发亮，黑云笼罩大地，东南风还没有停止。忽然大雨倾盆而下，所有人的衣甲都湿透了。曹操和军士们冒雨前行，士兵们个个面带饥色。曹操命令军士到村落中抢夺粮食，寻找火种。刚要做饭，后面一支军队追了上来。曹操心中十分慌张。原来是李典、许褚保护着一众谋士赶到了，曹操大喜，命令军马继续前行，问道：“前面是什么地方？”有人报告说：“一边是南夷陵大路，一边是北夷陵山路。”曹操问：“从哪里去南郡江陵最近？”军士禀报说：“走南夷陵经过葫芦口最为便捷。”曹操便下令走南夷陵。 走到葫芦口时，士兵们都饥饿不堪，走不动路，马匹也困乏极了，很多都倒在路边。曹操让队伍先在此处休息。有些士兵在马上带着锣锅，也有人从村子里抢到了粮米，于是就在山边找干燥的地方埋锅做饭，甚至割马肉来烧着吃。大家都脱去湿透的衣服，在风口处晾晒；马匹也都摘下鞍子，放到野外，啃咬草根。曹操坐在稀疏的树林下，又仰面大笑起来。众官员问道：“刚才丞相笑周瑜、诸葛亮，结果引出赵子龙来，又折损了许多人马。现在为什么又笑呢？”曹操说：“我笑诸葛亮、周瑜到底智谋不够。要是我用兵，在这个地方，也会埋伏一彪军马，以逸待劳；我们就算能逃脱性命，也免不了身受重伤。他们想不到这点，所以我才笑。” 正说着，前军和后军同时发出喊叫声。曹操大惊，急忙丢开铠甲，跳上马背。很多士兵都来不及牵回马匹。只见四下里火烟弥漫，山口处一支军队摆开阵势，为首的正是燕人张翼德，他横握着长矛，立马大喝：“操贼，你要逃到哪里去！”曹军众将和士兵看到张飞，全都胆战心惊。许褚骑着没有鞍子的马冲上去与张飞交战。张辽、徐晃二将，也纵马过来夹攻。两边的军马混战成一团。曹操先拨马逃脱，众将领也各自奋力脱身。张飞在后面紧紧追赶。曹操一路曲折奔逃，追兵渐渐远去，他回头看看众将，大多都已受伤。 正走着，军士禀报说：“前面有两条路，请问丞相走哪条路？”曹操问：“哪条路近？”军士说：“大路稍微平坦些，但要远五十多里。小路通往华容道，却近五十多里；只是道路狭窄险峻，坑坑洼洼，难以行走。”曹操让人上山观望，回报说：“小路山边有好几处冒烟；大路没有动静。”曹操命令前军走华容道小路。众将领说：“冒烟的地方，肯定有军马，为什么反而走这条路？”曹操说：“难道没听说兵书上说：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诸葛亮足智多谋，所以让人在偏僻的山路上烧烟，让我们不敢从这条路走，他却在大路设下伏兵等着。我已经料定了，偏不让他的计谋得逞！”众将领都说：“丞相神机妙算，常人比不上。”于是带领军队走上华容道。 此时，士兵们都饿得快倒下了，马匹也困乏到了极点。被火烧得焦头烂额的人互相搀扶着行走，中箭受伤的人勉强支撑着前进。衣甲湿透，残缺不全；军器旗幡，杂乱不整：大多数都是在夷陵路上被追赶得慌乱，只能骑着没有装备的秃马，鞍辔衣服，全都丢弃了。正值隆冬严寒时节，那种困苦难以用言语形容。 100回：曹操脱华容关羽领罪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曹操见前军停下不再前进，便询问原因。士兵回报说：“前面山路偏僻狭窄，因为早晨下了雨，坑洼里积满了水排不出去，马蹄陷入泥中，无法继续前行。”曹操大怒，呵斥道：“行军打仗，遇到山就要开路，碰到水就要搭桥，哪有因为道路泥泞就不能走的道理！”于是传下号令，让年老体弱和受伤的军士在后面慢慢走，强壮的士兵则去担土、捆柴，搬运草和芦苇，用来填塞道路。 务必立刻行动起来，违抗命令的斩首。众军无奈，只得都下马，在路旁砍伐竹子和树木，去填塞山路。 曹操担心后面的追兵赶来，命令张辽、许褚、徐晃带领一百名骑兵，手持大刀，但凡有行动迟缓的，立刻斩杀。 此时，士兵们又饿又累，纷纷倒在地上，曹操竟喝令人马从他们身上践踏过去，被踩死的人不计其数。 一路上，哭号声不绝于耳。曹操发怒道：“生死由命，哭什么！再有哭的，立刻斩首！”这三拨人马，一拨落在后面，一拨被用来填塞了沟壑，只有一拨跟随曹操。 过了险峻地段，道路稍微平坦了些。曹操回头一看，身后只剩下三百多名骑兵跟随，而且没有一个衣甲袍铠整齐的。 曹操催促众人快走。众将说：“马匹都疲惫不堪了，最好能稍微休息一下。”曹操说：“等赶到荆州再休息也不迟。”又走了没几里路，曹操在马上挥舞着马鞭，大笑起来。 众将问道：“丞相怎么又笑了？”曹操说：“人们都说周瑜、诸葛亮足智多谋，依我看，他们到底是无能之辈。要是在这里埋伏一支部队，我们都得束手就擒。”话还没说完，一声炮响，两边五百名校刀手整齐地摆开阵势，为首的大将正是关云长，他手提青龙偃月刀，骑着赤兔马，拦住了去路。 曹操的军队看到这情形，吓得魂飞魄散，面面相觑。曹操说：“既然到了这里，只能决一死战！”众将说：“人即便不害怕，可马匹已经精疲力竭，怎么还能再战？”程昱说：“我向来了解云长，他对上傲慢，对下却不忍心，欺强但不凌弱，恩怨分明，向来以信义著称。丞相过去对他有恩，现在只要亲自向他求情，或许能摆脱这场灾难。”曹操听从了他的建议，立即纵马向前，欠身对关羽说：“将军，别来无恙啊！”关羽也欠身回答道：“关某奉军师将令，在此等候丞相多时了。”曹操说：“曹操兵败势危，到了这绝境，无路可走，希望将军念及往日的情谊。”关羽说：“昔日关某虽承蒙丞相厚恩，然而我已斩颜良、诛文丑，解了白马之围，以此作为报答。今日之事，我怎敢因私废公？”曹操说：“将军过五关斩六将的时候，还记得吗？大丈夫以信义为重。将军熟读《春秋》，难道不知道庾公之斯追子濯孺子的故事吗？”关羽是个义重如山的人，想起当日曹操对自己诸多恩义，还有后来过五关斩六将的事，怎能不动心？ 又看到曹军众人惊慌失措，都快哭出来了，越发心中不忍。于是把马头勒回，对众军说：“四散摆开。”这分明就是要放曹操走的意思。 曹操见关羽回马，便和众将一起冲了过去。关羽回身时，曹操已经和众将过去了。 关羽大喝一声，曹军众军都下马，哭着拜倒在地。关羽更加不忍心了。 正在犹豫之际，张辽纵马赶到。关羽看到他，又动了故旧之情，长叹一声，把曹军所有人都放走了。 后人有诗写道：“曹瞒兵败走华容，正与关公狭路逢。只为当初恩义重，放开金锁走蛟龙。”曹操摆脱了华容道的困境后，走到谷口，回头看看跟随自己的士兵，只剩下二十七个人。 等到天黑时，已经靠近南郡，突然火把通明，有一群人马拦住了去路。 曹操大惊失色，说：“我命休矣！”只见一群巡逻的骑兵冲了过来，曹操这才认出是曹仁的军队，这才放下心来。 曹仁迎上前，说道：“虽然知道您兵败了，但不敢远离，只能在附近迎接。”曹操说：“差点就见不到你了！”于是带领众人进入南郡安顿休息。 随后张辽也赶到了，说起关羽的情义。曹操清点将校，受伤的人极多，曹操让他们都好好调养休息。 曹仁摆酒为曹操解闷，众谋士都在座。曹操忽然仰天大哭起来。众谋士说：“丞相在虎窟般危险的地方逃难时，都毫无惧色；如今到了城中，人有食物，马有草料，正应该整顿军马复仇，为什么反而痛哭呢？”曹操说：“我是在哭郭奉孝啊！要是奉孝还在，绝对不会让我遭受这么大的失败！”于是捶胸大哭道：“悲哀啊，奉孝！痛心啊，奉孝！可惜啊，奉孝！”众谋士都默默惭愧不已。 第二天，曹操叫来曹仁，说：“我现在暂时回许都，收拾军马，一定会再来报仇。你要保全好南郡。我有一条计策，秘密留在这里，不到危急时刻不要打开，危急时就打开。按照计策行事，让东吴不敢轻视南郡。”曹仁问：“合肥、襄阳，谁来把守？”曹操说：“荆州托付给你管理；襄阳我已经派夏侯惇把守；合肥是最为关键重要的地方，我让张辽担任主将，乐进、李典为副将，镇守此地。一旦有紧急情况，立刻飞报过来。”曹操安排妥当后，便上马带领众人赶回许昌。 荆州原来投降的文武官员，依旧带回许昌任用。曹仁自己派遣曹洪据守夷陵、南郡，以防备周瑜。 再说关云长放走曹操后，带领军队返回。此时，各路军马都缴获了马匹、器械、钱粮，已经回到夏口；唯独关羽没有擒获一人一马，空手回去见刘备。 孔明正在和刘备庆祝胜利，忽然有人报告说关羽回来了。孔明急忙离开座位，拿着酒杯迎接，说道：“真高兴将军立下这盖世之功，为普天下除去大害。真应该远远地迎接，好好庆贺一番！”关羽沉默不语。 孔明说：“将军是不是因为我们没有远迎，所以不高兴？”回头对左右说：“你们为什么不早点通报？”关羽说：“关某是来请死的。”孔明说：“难道曹操没走华容道？”关羽说：“他就是从那里来的。关某无能，所以让他逃脱了。”孔明说：“那抓住了什么将士吗？”关羽说：“一个都没抓到。”孔明说：“这是云长念及曹操昔日的恩情，故意放了他。但既然有军令状在，就不得不按军法处置。”于是命令武士把关羽推出去斩首。 正是：拼将一死酬知己，致使千秋仰义名。 101回：吴魏争夺南郡与夷陵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话说孔明要斩关羽，刘备说道：“从前我们三人结义的时候，发誓同生共死。如今云长虽然犯了军法，但我实在不忍心违背之前的盟誓。希望能暂且记下他的过错，容他将功赎罪。”孔明这才饶了关羽。 且说周瑜收兵后清点将领，依次评定战功，并向吴侯孙权申报。俘获的曹军降卒，全都打发他们渡江回去，随后大肆犒劳三军，接着进兵攻打南郡。前队在江边安营扎寨，前后共设五个营寨，周瑜坐镇中央。周瑜正与众人商议进军的策略，忽然有军卒来报：“刘玄德派孙乾前来，向都督表示祝贺。”周瑜传令请孙乾进来。孙乾行礼完毕，说道：“我家主公特意命我前来拜谢都督的大恩大德，还备有薄礼献上。”周瑜问道：“玄德现在何处？”孙乾回答说：“目前已将军队移驻到油江口。”周瑜吃惊地问：“孔明也在油江吗？”孙乾说：“孔明与我家主公一同在油江。”周瑜说：“您先回去，我会亲自前去致谢。”周瑜收下礼物，打发孙乾先回去。鲁肃问道：“刚才都督为何如此吃惊？”周瑜说：“刘备屯兵油江，必定有夺取南郡的意图。我们耗费了这么多军马、钱粮，眼看下一刻就能轻易拿下南郡；他们却心怀不轨，想坐享其成，只要我周瑜还活着，就绝不可能！”鲁肃问：“那应该用什么计策击退他们呢？”周瑜说：“我亲自去和他们谈谈。谈得好就算了；要是谈不好，不等他们夺取南郡，我就先结果了刘备！”鲁肃说：“我愿一同前往。”于是，周瑜与鲁肃率领三千轻骑兵，径直前往油江口。 先说孙乾回去见到刘备，告知周瑜将亲自前来致谢。刘备便问孔明：“周瑜此举是何用意？”孔明笑着说：“他哪里是因为这些薄礼就肯来道谢。其实是为南郡而来。”刘备问：“要是他带兵前来，我们该如何应对？”孔明说：“等他来了，就如此这般应答。”于是，刘备在油江口摆开战船，岸上排列着军马。有人来报：“周瑜、鲁肃带兵来了。”孔明派赵云率领数名骑兵前去迎接。周瑜见刘备这边军势雄壮，心里很不安。来到营门外，刘备、孔明迎入帐中。双方相互行礼后，设宴款待。刘备举杯，对周瑜在赤壁之战中的鏖战表示感谢。酒过数巡，周瑜问道：“豫州（刘备曾任豫州牧）把军队移到这里，莫不是有夺取南郡的意思？”刘备说：“听说都督打算攻取南郡，所以前来相助。要是都督不打算攻取，那我刘备就必定要取。”周瑜笑着说：“我们东吴早就想吞并汉江一带，如今南郡已在掌握之中，怎么会不取？”刘备说：“胜负难以预先确定。曹操临走时，命令曹仁把守南郡等地，必定有奇谋；再加上曹仁勇猛无比，恐怕都督不一定能攻取。”周瑜说：“我要是攻取不下，到时任凭您去取。”刘备说：“子敬、孔明都在这里作证，都督可别后悔。”鲁肃犹豫着没有回应。周瑜说：“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有什么可后悔的！”孔明说：“都督这话，十分公允。先让东吴去取；要是拿不下，主公再去取，有何不可！”周瑜与鲁肃辞别刘备、孔明，上马离去。 刘备问孔明：“刚才先生教我这么回答，当时虽这么说了，可事后反复思量，总觉得不合情理。我如今孤身一人，穷困潦倒，没有立足之地，想要得到南郡暂且容身；要是先让周瑜攻取了，城池就归东吴所有了，那我还怎么能在此地立足呢？”孔明大笑说：“当初我劝主公攻取荆州，主公不听，如今却又想起来了？”刘备说：“之前荆州是刘表的地盘，所以不忍心夺取；如今是曹操的地盘，理应夺取。”孔明说：“主公不必忧虑。尽管让周瑜去厮杀，不出多久，定让主公在南郡城中高坐。”刘备问：“这计该怎么实施？”孔明说：“只需如此这般……”刘备十分高兴，便只在江口屯扎军队，按兵不动。 再说周瑜、鲁肃回到营寨。鲁肃说：“都督怎么也答应让玄德取南郡呢？”周瑜说：“我弹指间就能拿下南郡，权且做个顺水人情。”随即问帐下将士：“谁敢先去攻取南郡？”一人应声而出，是蒋钦。周瑜说：“你作为先锋，徐盛、丁奉为副将，拨给你五千精锐军马，先渡江。我随后带兵接应。” 且说曹仁在南郡，吩咐曹洪把守夷陵，形成掎角之势。有人来报：“吴兵已经渡过汉江。”曹仁说：“坚守不战为上策。”骁将牛金情绪激昂地进言说：“敌军兵临城下却不出战，这是怯懦的表现。况且我军刚刚战败，正该重振锐气。我愿借五百精兵，与敌军决一死战。”曹仁同意了，命令牛金带领五百士兵出战。丁奉纵马前来迎战。双方交战四五回合后，丁奉假装战败，牛金率军追击，冲入吴阵。丁奉指挥众军将牛金团团围住。牛金在阵中左右冲突，无法突围。曹仁在城墙上望见牛金被困在核心，于是披甲上马，带领麾下数百名壮士出城，奋力挥刀，杀入吴阵。徐盛迎战，抵挡不住。曹仁杀到核心，救出牛金。回头一看，还有数十名骑兵陷在阵中，无法脱身，于是又翻身杀入，救出重围。正遇上蒋钦拦路，曹仁与牛金奋力冲散敌军。曹仁的弟弟曹纯，也带兵前来接应，混战一场。吴军战败逃走，曹仁得胜回城。 蒋钦兵败，回去见周瑜，周瑜恼怒，要斩杀蒋钦，众将求情才免其一死。周瑜随即点兵，要亲自与曹仁决战。甘宁说：“都督不可贸然行动。如今曹仁让曹洪据守夷陵，形成掎角之势；我愿带领三千精兵，径直攻取夷陵，都督随后再攻取南郡。”周瑜觉得他说得在理，先派甘宁带领三千士兵攻打夷陵。很快，有细作把消息报告给曹仁，曹仁与陈矫商议。陈矫说：“夷陵若有闪失，南郡也守不住了。应该赶紧救援。”曹仁于是命令曹纯与牛金暗中带兵救援曹洪。曹纯先派人告知曹洪，让曹洪出城诱敌。甘宁带兵到达夷陵，曹洪出城与甘宁交战。打了二十多个回合，曹洪败走。甘宁夺取了夷陵。到了黄昏时分，曹纯、牛金的援兵赶到，两下会合，包围了夷陵。探马飞速向周瑜报告，说甘宁被困在夷陵城中，周瑜大惊。程普说：“应该赶紧分兵救援。”周瑜说：“此地正处于要冲之地，如果分兵去救，倘若曹仁带兵来袭，该怎么办？”吕蒙说：“甘兴霸是我们江东大将，怎能不救？”周瑜说：“我想亲自去救他；但留下谁在这里，代替我指挥呢？”吕蒙说：“留下凌公绩（凌统）担当此任。我作为前驱，都督断后；不出十日，必定高奏凯歌。”周瑜说：“不知凌公绩是否肯暂且代替我的职位？”凌统说：“如果以十日为期限，我可以担当；十日之外，我就难以胜任了。”周瑜十分高兴，于是留下一万多士兵，交给凌统；当天就率领大军奔赴夷陵。吕蒙对周瑜说：“夷陵南面有一条偏僻小路，去南郡极为方便。可以派五百士兵去砍倒树木，阻断这条路。敌军若战败，必定会走这条路；马匹无法通行，就只能弃马而逃，我们就能得到他们的马匹。”周瑜听从了他的建议，派兵前去。 大军快到夷陵时，周瑜问：“谁能突围进入城中，救援甘宁？”周泰愿意前往，当即绰起大刀，纵马直杀入曹军之中，径直来到城下。甘宁望见周泰到来，亲自出城迎接。周泰说：“都督亲自带兵来了。”甘宁传令，让军士们整顿装备，吃饱饭，准备里应外合。 再说曹洪、曹纯、牛金听说周瑜的军队即将到来，先派人前往南郡向曹仁报信，一面分兵抵御。等到吴兵赶到，曹兵迎击。刚一交锋，甘宁、周泰分两路杀出，曹兵大乱，吴兵四下掩杀。曹洪、曹纯、牛金果然朝小路逃走；却被乱柴堵住道路，马匹无法通行，全都弃马而逃。吴兵缴获五百多匹马。周瑜率领军队连夜赶到南郡，正遇上曹仁的军队前来救援夷陵。两军相遇，混战一场。天色已晚，各自收兵。 102回：周瑜闻失城金疮迸裂怒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曹仁回到城中，与众人商议对策。曹洪说：“如今夷陵失守，局势已经十分危急，为何不拆开丞相留下的计策看看，以解此危局？”曹仁说：“你的想法正合我意。”于是拆开曹操留下的书信观看，看完后大喜，便传令让士兵五更天做饭；天一亮，大小军马全部弃城，城墙上遍插旌旗，虚张声势。军队分三门出城。 再说周瑜救出甘宁后，在南郡城外陈兵列阵。看到曹兵分三门出城，周瑜登上将台观察。只见城墙上的女墙边只是虚插着旌旗，没有人守护；又看到曹军士兵腰下都捆绑着包裹。周瑜暗自揣测曹仁必定是事先准备好要逃走，于是下了将台发布号令，把自己的军队分为左右两翼，并下令：如果前军得胜，就只管向前追赶，直到听到鸣金声，才允许退兵。他命令程普督领后军，自己亲自率军攻城。 对阵之处鼓声响起，曹洪出马挑战，周瑜亲自来到门旗下，让韩当出马与曹洪交锋。两人战了三十多个回合，曹洪败走。曹仁亲自出阵迎战，周泰纵马相迎。双方斗了十多个回合，曹仁败走，曹军阵势大乱。周瑜指挥两翼军队杀出，曹军大败。周瑜亲自率领军马追到南郡城下，曹军都不进城，朝着西北方向逃去。韩当、周泰率领前部人马尽力追赶。周瑜见城门大开，城上又没有人，便下令众军抢城。数十名骑兵一马当先冲了进去。周瑜在后面纵马加鞭，直接冲入瓮城。陈矫在敌楼上，望见周瑜亲自入城，暗暗赞叹道：“丞相的妙策真是神了！”一声梆子响，两边弓弩齐发，箭如雨下。那些争先入城的士兵，都掉进了陷坑内。周瑜急忙勒马回退时，被一支弩箭射中左肋，翻身落马。牛金从城中杀出，要来捉拿周瑜；徐盛、丁奉二人舍命将周瑜救走。城中曹兵涌出，吴兵自相践踏，掉进堑坑的人不计其数。程普急忙收军时，曹仁、曹洪分兵两路杀回，吴兵大败。幸亏凌统率领一军从斜刺里杀来，抵住了曹兵。曹仁率领得胜之兵进城，程普收拾败军退回营寨。 丁奉、徐盛二将把周瑜救回帐中，叫来随军医生。医生用铁钳子拔出箭头，将金疮药敷在疮口上。周瑜疼得难以忍受，连饮食都无法正常进行。医生说：“这箭头上有毒，短时间内难以痊愈。如果怒气冲激，这疮口还会复发。”程普命令三军紧紧守住各自的营寨，不许轻易出战。 三天后，牛金率军前来挑战，程普按兵不动。牛金一直骂到天黑才回去。第二天，牛金又来骂战。程普担心周瑜生气，不敢把这事报告给他。第三天，牛金直接来到寨门外叫骂，声声喊着要捉周瑜。程普与众人商议，打算暂且退兵，回去见吴侯孙权，再做打算。 却说周瑜虽然身受箭疮疼痛，心中却自有主意。他已经知道曹兵常常到寨前叫骂，却不见众将前来禀报。一天，曹仁亲自率领大军，擂鼓呐喊，前来挑战。程普坚守不出。周瑜把众将叫进帐中问道：“是哪里在鼓噪呐喊？”众将说：“是军中在训练士卒。”周瑜发怒道：“你们为何要欺骗我！我已经知道曹兵常常到寨前辱骂。程德谋（程普字德谋）既然与我共同掌管兵权，为何坐视不理？”于是让人把程普请进帐中询问。程普说：“我见公瑾你箭疮未愈，医生说不能触怒你，所以曹兵挑战，我不敢报告给你。”周瑜说：“你们不打算出战，是怎么想的？”程普说：“众将都想收兵暂时退回江东。等你的箭疮平复了，再做打算。”周瑜听完，在床上奋然跃起，说：“大丈夫既然享受君主的俸禄，就应当战死在战场，用马革裹尸归还，这是荣幸！怎么能因为我一个人，而荒废了国家大事呢？”说完，就披甲上马。诸军众将，无不吃惊。 周瑜于是率领数百骑兵出了营前。望见曹兵已经布成阵势，曹仁亲自在门旗下立马，扬鞭大骂道：“周瑜这个小子，想必是快死了，再也不敢正视我军！”骂声还没结束，周瑜从群骑中突然冲出，说：“曹仁匹夫！看见周郎我了吗？”曹军看见，全都大惊失色。曹仁回头对众将说：“可以大骂他！”众军于是厉声大骂。周瑜大怒，让潘璋出战。还没等交锋，周瑜忽然大叫一声，口中喷血，坠落在马下。曹兵冲了过来，众将上前抵住，混战一场，救起周瑜，回到帐中。 程普问道：“都督你的贵体怎么样了？”周瑜悄悄对程普说：“这是我的计策。”程普问：“这计策怎么实施？”周瑜说：“我身体本来没什么大的痛楚；我之所以这样做，是想让曹兵知道我病危，他们必然会轻敌。可以派心腹军士到城中诈降，说我已经死了。今夜曹仁必定会来劫寨。我在四下设下埋伏来接应，这样就能一举擒获曹仁。”程普说：“这个计策太妙了！”随即在帐下故意发出哀哭声。众军大惊，都传言都督箭疮发作而死，各个营寨都挂起了孝。 再说曹仁在城中与众人商议，说周瑜怒气冲发，金疮崩裂，以至于口中喷血，坠于马下，不久肯定会死。正讨论着，忽然有军卒来报：“吴寨内有十几个军士前来投降。其中还有两个人，原本是曹兵，之前被俘虏过去的。”曹仁急忙把他们叫进来询问。军士说：“今天周瑜在阵前金疮破裂，回到寨中就死了。现在众将都已经挂孝举哀。我们都受过程普的侮辱，所以特地来投降，并报告这件事。”曹仁大喜，随即商议今晚就去劫寨，夺取周瑜的尸体，斩下他的首级，送到许都。陈矫说：“这个计策要赶快施行，不能延误。” 曹仁于是命令牛金为先锋，自己率领中军，曹洪、曹纯殿后，只留陈矫带领少量军士守城，其余军兵全部出动。初更过后出城，径直前往周瑜大寨。来到寨门，不见一人，只看到虚插着旗枪。曹仁情知中计，急忙退兵。这时，四下炮声齐发：东边韩当、蒋钦杀来，西边周泰、潘璋杀来，南边徐盛、丁奉杀来，北边陈武、吕蒙杀来。曹兵大败，三路军都被冲散，首尾不能相互救援。曹仁率领十几名骑兵杀出重围，正遇到曹洪，于是带着败残军马一起逃走。一直杀到五更天，离南郡不远，一声鼓响，凌统又率领一军拦住去路，截杀一阵。曹仁率军斜向逃走，又遭遇甘宁，被狠狠杀了一阵。曹仁不敢回南郡，径直朝着襄阳大路逃去，吴军追赶了一程后，自行返回。 周瑜、程普收住众军，径直来到南郡城下，只见城上布满旌旗，敌楼上有一员将领喊道：“都督莫怪！我奉军师将令，已经夺取了城池。我是常山赵子龙！”周瑜大怒，便下令攻城。城上乱箭射下。周瑜下令暂且回军商议，派甘宁率领数千军马，径直去夺取荆州；凌统率领数千军马，径直去夺取襄阳；然后再夺取南郡也不迟。正分拨兵马的时候，忽然有探马急忙来报告说：“诸葛亮自从得到南郡后，就用兵符，连夜假传命令，调荆州守城军马来救援，却让张飞袭击了荆州。”又有一个探马飞奔来报告说：“夏侯惇在襄阳，被诸葛亮派人拿着兵符，假称曹仁求救，引诱夏侯惇引兵出城，却让关羽袭取了襄阳。这两处城池，毫不费力，都归刘玄德所有了。”周瑜说：“诸葛亮怎么得到的兵符？”程普说：“他抓住了陈矫，兵符自然就都归他了。”周瑜大叫一声，金疮迸裂。真是：几郡城池无我份，一场辛苦为谁忙！ 103回：鲁肃讨荆州孔明巧应对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话说周瑜得知孔明夺取了南郡，又听说他还拿下了荆州和襄阳，怎能不生气？ 这一气之下，箭疮发作，过了好一会儿才苏醒过来，众将纷纷劝解。周瑜说：“若不杀了诸葛村夫，怎能平息我心中的怨气！程德谋，你要助我攻打南郡，一定要把它夺回东吴。”正商议着，鲁肃来了。 周瑜对他说：“我打算起兵，与刘备、诸葛亮决一雌雄，夺回城池。子敬，你可要帮我。”鲁肃说：“不行。如今我们正与曹操对峙，胜负还未分晓；主公现在攻打合肥也没拿下。要是我们自己内部互相吞并，倘若曹兵趁机来袭，局势就危险了。况且刘玄德从前与曹操交情不错，要是逼得太紧，他把城池献给曹操，一起攻打东吴，那可怎么办？”周瑜说：“我们用计，损兵折将，耗费钱粮，他却坐享其成，怎能不让人痛恨！”鲁肃说：“公瑾，你先忍耐一下。容我亲自去见刘玄德，跟他讲讲道理。要是说不通，那时再动兵也不迟。”众将都说：“子敬说得很对。”于是鲁肃带着随从直接前往南郡，到了城下叫门。 赵云出来询问，鲁肃说：“我要见刘玄德，有话要说。”赵云回答：“我家主公与军师在荆州城中。”鲁肃便不进南郡，径直前往荆州。 只见荆州城中旌旗整齐排列，军容十分强盛，鲁肃暗自赞叹：“孔明真是非同常人啊！”军士进城报告，说鲁子敬求见。 孔明下令大开城门，把鲁肃迎进衙门。双方行过礼后，分宾主坐下。喝完茶，鲁肃说：“我家主公吴侯，以及都督公瑾，让我再三向皇叔表明心意。之前曹操率领百万大军南下江南，实际上是要对付皇叔；幸亏东吴杀退曹兵，救了皇叔。这荆州九郡，理应归东吴所有。如今皇叔用诡计，夺取了荆州和襄阳，让江东白白耗费钱粮军马，而皇叔却坐享其成，这恐怕不合道理。”孔明说：“子敬你是高明之人，怎么也说出这样的话？俗话说：物归原主。荆州九郡并非东吴之地，而是刘景升（刘表）的基业。我家主公是景升的弟弟。景升虽然去世了，他的儿子还在；皇叔以叔父的身份辅佐侄子，取得荆州，有何不可？”鲁肃说：“如果真是公子刘琦占据荆州，还有解释的余地；可如今公子在江夏，并不在这里！”孔明说：“子敬想见公子吗？”便命令左右：“请公子出来。”只见两个随从从屏风后扶出刘琦。 刘琦对鲁肃说：“我身体有病，不能行礼，子敬莫怪。”鲁肃吃了一惊，一时说不出话来，过了很久，才说：“公子要是不在了，又该怎么办？”孔明说：“公子在一天，就守一天；要是不在了，再另作商议。”鲁肃说：“要是公子不在了，就必须把城池还给我们东吴。”孔明说：“子敬说得对。”于是设宴款待鲁肃。 宴会结束后，鲁肃告辞出城，连夜回到营寨，把之前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周瑜说：“刘琦正年轻，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死？那这荆州什么时候才能要回来？”鲁肃说：“都督放心。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一定把荆州和襄阳讨回东吴。”周瑜问：“子敬有什么高见？”鲁肃说：“我看刘琦沉迷酒色，已经病入膏肓，如今他面色憔悴，气喘吁吁，还吐血，不出半年，他肯定会死。到那时去取荆州，刘备就没理由推脱了。”周瑜还是忿气难消，这时孙权派使者来了。 周瑜让人请使者进来。使者说：“主公围攻合肥，多次交战都没取胜。特地让都督收回大军，再拨些兵去合肥相助。”周瑜只好班师回柴桑养病，命令程普率领战船和士卒，前往合肥听从孙权调遣。 再说刘玄德得到荆州、南郡、襄阳后，心中十分高兴，便与众人商议长远之计。 忽然有一人上厅献策，一看，原来是伊籍。刘备念及他旧日的恩情，对他十分敬重，请他坐下后询问。 伊籍说：“要想知道荆州的长远之计，为何不找贤能之士问问？”刘备问：“贤能之士在哪里？”伊籍说：“荆襄有马氏兄弟五人，都很有才华和名声。最小的叫马谡，字幼常；其中最贤能的，眉间有白毛，叫马良，字季常。乡里有谚语说：‘马氏五常，白眉最良。’主公为何不请此人来商议？”刘备于是派人去请马良。 马良来了，刘备以优厚的礼节相待，向他请教保守荆襄的策略。马良说：“荆襄是四面受敌的地方，恐怕难以长久坚守。可以让公子刘琦在这里养病，招抚旧部来防守，同时上表奏请公子为荆州刺史，安抚民心。然后向南征讨武陵、长沙、桂阳、零陵四郡，积累钱粮，作为根基。这才是长远之计。”刘备听了非常高兴，又问：“这四郡先攻取哪一个？”马良说：“湘江以西，零陵最近，可以先取；接着取武陵。然后在湘江以东取桂阳；最后取长沙。”刘备便任用马良为从事，伊籍为副手。 请孔明商议送刘琦回襄阳，让关羽回荆州。接着调兵去取零陵，派张飞为先锋，赵云殿后，孔明和刘备为中军，率领一万五千人马；留下关羽守荆州，糜竺、刘封守江陵。 且说零陵太守刘度，听说刘备的军马前来，便与儿子刘贤商议。刘贤说：“父亲放心。他虽然有张飞、赵云的勇猛，但我们本州的上将邢道荣，力大无穷，能敌万人，可以抵挡他们。”刘度于是命令刘贤与邢道荣率领一万多兵马，离城三十里，依山傍水安营扎寨。 探马来报：“孔明亲自率领一军来了。”邢道荣便率军出战。双方摆开阵势，邢道荣出马，手里拿着开山大斧，厉声高叫：“反贼怎敢侵犯我的地盘！”只见对面阵中，一簇黄旗出现。 旗开处，推出一辆四轮车，车中端坐一人，头戴纶巾，身披鹤氅，手拿羽扇，用扇子向邢道荣招呼道：“我是南阳诸葛孔明。曹操率领百万大军，被我略施小计，杀得片甲不留。你们怎敢与我作对？我现在来招安你们，为何不早点投降？”邢道荣大笑道：“赤壁之战，那是周郎的计谋，与你有什么关系，竟敢来胡说八道！”说着便抡起大斧，直冲向孔明。 孔明立刻回车，往阵中跑去，阵门又关上了。邢道荣直冲过来，阵势急忙向两边分开。 邢道荣远远望见中央一簇黄旗，料想那就是孔明，便朝着黄旗追去。绕过山脚，黄旗停住，忽地中央分开，不见四轮车，只见一员大将挺矛跃马，大喝一声，直取邢道荣，正是张翼德。 邢道荣抡起大斧迎战，没打几个回合，就体力不支，拨马便逃。张飞在后面追赶，喊声震天，两边伏兵一起杀出。 邢道荣拼死冲过去，前面又有一员大将拦住去路，大叫：“认得常山赵子龙吗！”邢道荣知道敌不过，又无处可逃，只得下马请降。 赵云把他绑到寨中，去见刘备和孔明。刘备喝令斩首。孔明急忙阻止，问邢道荣：“你要是能帮我捉住刘贤，就准你投降。”邢道荣连忙答应。 孔明问：“你用什么办法捉他？”邢道荣说：“军师要是肯放我回去，我自有巧妙的说辞。今晚军师调兵劫寨，我做内应，活捉刘贤，献给军师。刘贤被擒，刘度自然就会投降。”刘备不相信他的话。 孔明说：“邢将军不会说谎。”于是放邢道荣回去。邢道荣回到寨中，把前面的实情告诉了刘贤。 刘贤问：“那该怎么办？”邢道荣说：“可以将计就计。今晚在寨外埋伏兵马，寨中虚设旗幡，等孔明来劫寨，就趁机擒住他。”刘贤依计行事。 104回：赵子龙勇夺桂阳破诈降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当夜二更时分，果然有一支部队来到寨口，每人都带着草把，一齐放火。刘贤、邢道荣从两边杀出来，放火的部队便往后退。刘贤、邢道荣两军乘势追赶，追了十多里，敌军却都不见了。刘贤、邢道荣大惊，急忙回本寨，只见寨中火光未灭，一员大将从寨中杀出，正是张翼德。刘贤对邢道荣喊道：“别进寨，我们去劫孔明的营寨！”于是两人又率军返回。没走十里，赵云率领一军从斜刺里杀出，一枪将邢道荣刺于马下。刘贤急忙拨马逃走，背后张飞赶来，将他活捉，带到孔明面前。刘贤哀求道：“是邢道荣教我这么做的，并非我本意。”孔明让人解开他的绑缚，给他衣服穿，赐酒为他压惊，让他回城劝说父亲投降；如果不投降，等打破城池，就将他满门诛杀。刘贤回到零陵见到父亲刘度，详细讲述了孔明的仁德，劝父亲投降。刘度听从了他的建议，于是在城上竖起降旗，大开城门，捧着印绶出城，直接前往刘备大寨投降。孔明让刘度仍担任郡守，让他的儿子刘贤到荆州随军办事。零陵一郡的百姓，都十分欢喜。 刘备入城安抚完毕，犒赏三军。然后问众将：“零陵已经拿下了，桂阳郡谁有胆量去攻取？”赵云应声说：“我愿意前往。”张飞也奋勇站出来说：“我也愿意去！”两人争执起来。孔明说：“终究是子龙先答应的，就让子龙去。”张飞不服，非要去取桂阳。孔明让他们抓阄，抓到的就去。结果又是子龙抓到。张飞生气地说：“我不要任何人帮忙，只独自率领三千军队去，一定稳稳地拿下城池。”赵云说：“我也只带三千军队去。如果拿不下城池，愿意接受军令处罚。”孔明十分高兴，让赵云立下军令状，挑选三千精兵交给赵云。张飞不服，刘备喝退了他。 赵云率领三千人马，直奔桂阳进发。早有探马把消息报告给桂阳太守赵范。赵范急忙召集众人商议。管军校尉陈应、鲍隆愿意领兵出战。原来这两人都是桂阳岭山乡猎户出身，陈应会使飞叉，鲍隆曾射杀过双虎。二人仗着自己勇力过人，便对赵范说：“刘备要是来了，我们二人愿做先锋。”赵范说：“我听说刘玄德是大汉皇叔；再加上孔明足智多谋，关羽、张飞极其勇猛；如今领兵来的赵子龙，在当阳长坂坡的百万军中，如入无人之境。我们桂阳能有多少人马？不能迎战，只能投降。”陈应说：“我请求出战。如果抓不到赵云，那时太守再投降也不迟。”赵范拗不过，只得答应。 陈应率领三千人马出城迎敌，远远就望见赵云领军前来。陈应摆开阵势，飞马绰起飞叉冲了出来。赵云挺枪出马，斥责陈应道：“我家主公刘玄德，是刘景升的弟弟，如今辅佐公子刘琦共同治理荆州，特地来安抚百姓。你怎敢迎战！”陈应骂道：“我们只服从曹丞相，怎会归顺刘备！”赵云大怒，挺枪催马，直取陈应。陈应拿着飞叉迎战，两马相交，打了四五回合，陈应知道敌不过赵云，拨马便逃。赵云追赶。陈应回头见赵云的马快要追上了，便用飞叉掷去，被赵云接住。赵云将飞叉回掷陈应。陈应急忙躲开，赵云的马已经赶到，将陈应活捉过来，扔到地下，喝令军士将他绑回营寨。败军四散逃走。赵云回到营寨，斥责陈应道：“就凭你也敢与我作对！我今天不杀你，放你回去；告诉赵范，早点来投降。”陈应谢罪后，抱头鼠窜，回到城中，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赵范。赵范说：“我本来就想投降，你偏要出战，才落得如此下场。”于是喝退陈应，捧着印绶，带着十几名骑兵出城，前往赵云大寨投降。 赵云出寨迎接，以宾客之礼相待，设酒共饮，收下印绶。酒过数巡，赵范说：“将军姓赵，我也姓赵，五百年前本是一家。将军是真定人，我也是真定人，又是同乡。倘若将军不弃，与我结为兄弟，那真是万幸。”赵云十分高兴，两人各自说出年龄。赵云与赵范同年，赵云比赵范大四个月，赵范便拜赵云为兄长。二人同乡、同年又同姓，相处得十分融洽。到了晚上，酒席散去，赵范告辞回城。 第二天，赵范请赵云入城安抚百姓。赵云让军士们原地待命，只带五十名骑兵随自己入城。城中百姓拿着香，在道路两旁伏地迎接。赵云安抚百姓完毕，赵范邀请他到衙门饮宴。酒喝到半醉时，赵范又邀请赵云到后堂深处，重新摆酒再饮。赵云已有几分醉意。赵范忽然请出一位妇人，为赵云敬酒。赵云见这妇人身穿白色丧服，有倾国倾城的容貌，便问赵范：“这是什么人？”赵范说：“这是我的嫂子樊氏。”赵云立刻端正神色，敬重起来。樊氏敬完酒，赵范让她坐下。赵云推辞谢绝。樊氏便回到后堂。赵云说：“贤弟何必让你嫂子来敬酒呢？”赵范笑着说：“这里面有个缘故，希望兄长不要阻拦。我的兄长去世已经三年，嫂子守寡，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我常常劝她改嫁。嫂子说：‘如果能找到一个具备三件事的人，我才改嫁：第一要文武双全，名闻天下；第二要相貌堂堂，威仪出众；第三要与我兄长同姓。’你说天下哪有这么凑巧的事？如今兄长你堂堂仪表，名震四海，又与我兄长同姓，正符合嫂子所说的条件。如果兄长不嫌弃我嫂子容貌丑陋，我愿意陪送嫁妆，让她做将军的妻子，结下世代的姻亲，怎么样？”赵云听后大怒，站起身来，厉声说道：“我既然与你结为兄弟，你嫂子就是我嫂子，怎么能做出这种乱人伦的事呢！”赵范羞得满面通红，回应道：“我好意相待，你怎么如此无礼！”于是用眼神示意左右，有谋害赵云的意思。赵云察觉后，一拳打1倒赵范，径直走出府门，上马出城而去。 赵范急忙叫来陈应、鲍隆商议。陈应说：“这人发怒走了，我们只能和他厮杀。”赵范说：“只怕打不过他。”鲍隆说：“我们两人假装投降到他军中，太守你却带兵去挑战，我们就在阵上擒住他。”陈应说：“必须带些人马。”鲍隆说：“五百骑兵足够了。”当夜，二人率领五百士兵径直前往赵云营寨投降。赵云心里已经知道他们是诈降，便让人把他们叫进来。二将来到帐下，说：“赵范想用美人计骗将军，等将军喝醉了，扶到后堂谋杀，然后把将军的头拿到曹丞相那里去邀功：他就是这么不仁不义。我们二人见将军发怒离开，担心会连累到自己，所以前来投降。”赵云假装高兴，设酒与二人痛饮。二人喝得大醉，赵云便将他们绑在帐中，抓住他们的手下询问，果然是诈降。赵云把五百士兵叫进来，每人赐给酒食，传令说：“要害我的是陈应、鲍隆；与你们众人无关。你们听我安排，都有重赏。”众军拜谢。赵云将投降的陈应、鲍隆二人当场斩杀；然后让五百士兵在前引路，自己率领一千士兵在后，连夜赶到桂阳城下叫门。城上的人听下面说陈应、鲍隆二将军杀了赵云回军，请太守商议事务。城上用火把照看，果然是自己的军马。赵范急忙出城。赵云喝令左右将他抓住，于是入城，安抚好百姓后，迅速派人飞报刘备。 刘备与孔明亲自前往桂阳。赵云迎接他们入城，把赵范推到台阶下。孔明询问事情经过，赵范详细讲述了想把嫂子许配给赵云的事。孔明对赵云说：“这也是好事，你为何如此呢？”赵云说：“赵范既然与我结为兄弟，如今我若娶他嫂子，会惹人唾骂，这是其一；他嫂子再嫁，会失去贞节，这是其二；赵范刚刚投降，他的心思难以揣测，这是其三。主公刚刚平定江汉地区，局势还未安稳，我赵云怎么敢因为一个妇人而耽误主公的大事呢？”刘备说：“如今大事已定，让你娶她，怎么样？”赵云说：“天下女子很多，只担心不能树立名誉，何必担心没有妻子呢？”刘备说：“子龙真是大丈夫啊！”于是释放赵范，仍让他担任桂阳太守，重重赏赐赵云。张飞大声叫道：“偏赵子龙能立功！偏我是无用之人！给我三千军队，我去取武陵郡，活捉太守金旋来献给主公！”孔明十分高兴地说：“翼德要去也无妨，但要依我一件事。”正是：军师决胜多奇策，将士争先立战功。 105回：张飞武陵立功关羽战黄忠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却说孔明对张飞说：“之前子龙去取桂阳郡的时候，立下军令状才出发的。今日翼德你要去取武陵郡，也必须立下军令状，才可以领兵前往。”张飞于是立下军令状，高高兴兴地领着三千士兵，连夜赶往武陵地界。桂阳太守金旋听说张飞带兵前来，就召集将校，整顿好精兵和器械，出城迎战。从事巩志劝谏说：“刘玄德是大汉皇叔，仁义之名传遍天下；再加上张翼德勇猛无比。我们不能迎战，不如投降为好。”金旋大怒道：“你是想和贼人勾结，在内部搞叛变吗？”喝令武士把巩志推出去斩首。众官员都求情说：“先斩杀自己人，对军队不利。”金旋这才喝退巩志，亲自率兵出城。离城二十里的时候，正好遇到张飞。张飞挺着长矛，立马大喝金旋。金旋问部将：“谁敢出战？”众人都很畏惧，没有一个敢上前的。金旋只好自己催马舞刀迎战。张飞大喝一声，声音如同巨雷，金旋吓得脸色大变，不敢交锋，拨转马头就跑。张飞率领众军在后面掩杀。金旋逃到城边，城上乱箭射下。金旋惊恐地看去，只见巩志站在城上说道：“你不顺应天时，自取败亡，我和百姓要投降刘皇叔了。”话还没说完，一箭射中金旋的面门，金旋坠于马下，军士割下他的头献给张飞。巩志出城投降，张飞就让巩志带着印绶，前往桂阳去见刘备。刘备非常高兴，就命令巩志代替金旋的职位。 刘备亲自到武陵安抚百姓完毕后，写信告诉关羽，说张飞、子龙各自拿下了一个郡。关羽于是回信请求说：“听说长沙还没有攻下，如果兄长不嫌弃我能力不足，让我去立这个功劳也好。”刘备大喜，就叫张飞连夜去代替关羽守荆州，让关羽来攻取长沙。 关羽到了之后，进去拜见刘备、孔明。孔明说：“子龙取桂阳，翼德取武陵，都是带三千军队去的。如今长沙太守韩玄，本不值得一提。只是他有一员大将，是南阳人，姓黄，名忠，字汉升；原是刘表帐下的中郎将，和刘表的侄子刘磐一起镇守长沙，后来侍奉韩玄；虽然年近六十，但有万夫不当之勇，不可轻视。云长你去的话，必须多带些军马。”关羽说：“军师为什么长别人的锐气，灭自己的威风呢？不过一个老兵，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不需要三千军队，只带本部下五百名校刀手，一定斩下黄忠、韩玄的首级，献到您的麾下。”刘备苦苦阻拦。关羽不听，只带领五百名校刀手就去了。孔明对刘备说：“云长轻敌黄忠，只怕会有闪失。主公应当去接应他。”刘备听从了，随后带兵向长沙进发。 且说长沙太守韩玄，生平性情急躁，轻易就杀人，众人都厌恶他。这时听说关羽的军队到了，就叫来老将黄忠商议。黄忠说：“主公不必忧虑。凭我这口刀，这张弓，一千个人来，就杀一千个！”原来黄忠能拉开二石力的弓，而且百发百中。话还没说完，阶下有一个人应声而出说：“不用老将军出战，只在我手中就能活捉关羽。”韩玄一看，是管军校尉杨龄。韩玄大喜，就命令杨龄带领一千军队，飞奔出城。大约走了五十里，望见尘土飞扬的地方，关羽的军马已经到了。杨龄挺枪出马，站在阵前叫骂挑战。关羽大怒，也不搭话，飞马舞刀，直取杨龄。杨龄挺枪来迎。不到三个回合，关羽手起刀落，把杨龄砍于马下。然后追杀败兵，一直追到城下。韩玄听说后大惊，就叫黄忠出马。韩玄亲自到城上观看。黄忠提刀纵马，带领五百骑兵飞过吊桥。关羽见是一员老将出马，知道是黄忠，就把五百校刀手一字排开，横刀立马问道：“来将莫非是黄忠？”黄忠说：“既然知道我的名字，还敢侵犯我的领地！”关羽说：“特地来取你的首级！”说完，两马交锋。斗了一百多个回合，不分胜负。韩玄担心黄忠有闪失，就鸣金收军。黄忠收军入城。关羽也退军，在离城十里的地方下寨，心中暗自思量：“老将黄忠，果然名不虚传，斗了一百回合，全无破绽。明天一定要用拖刀计，背砍赢他。” 第二天早饭过后，关羽又来城下挑战。韩玄坐在城上，让黄忠出马。黄忠带领数百骑兵杀过吊桥，再次与关羽交战。又斗了五六十合，还是胜负不分，两军齐声喝彩。鼓声正急的时候，关羽拨马便走。黄忠追了上来。关羽正想用刀砍下去，忽然听到脑后一声响；急忙回头看时，只见黄忠被战马前失，掀翻在地。关羽急忙回马，双手举刀大喝：“我暂且饶你性命！快换马来厮杀！”黄忠急忙扶起马蹄，飞身上马，跑回城中。韩玄惊讶地询问。黄忠说：“这匹马很久没有上阵了，所以才有这次失误。”韩玄说：“你箭法百发百中，为什么不射他？”黄忠说：“明天再战，我必然诈败，把他诱到吊桥边射他。”韩玄把自己所骑的一匹青马给了黄忠。黄忠拜谢后退下，心里寻思：“难得云长如此重义气！他不忍心杀我，我又怎么忍心射他呢？可是不射，又恐怕违背了将令。”这天夜里一直犹豫不决。 第二天拂晓，有人报告说关羽又来挑战。黄忠领兵出城。关羽两天都没能战胜黄忠，十分焦躁，抖擞起威风，与黄忠交战。战不到三十多个回合，黄忠诈败，关羽追了上来。黄忠想到昨天关羽不杀自己的恩情，不忍心马上射箭，就按住刀，把弓虚拉，弓弦作响，关羽急忙闪避，却不见箭射来；关羽又追，黄忠又虚拉弓弦，关羽又急忙闪避，还是没有箭；关羽以为黄忠不会射箭，就放心地追了上来。快到吊桥的时候，黄忠在桥上搭箭开弓，弦响箭到，正好射在关羽头盔的缨根上。前面的军士齐声呼喊起来。关羽吃了一惊，带着箭回营，这才知道黄忠有百步穿杨的本领，今天只射盔缨，正是报答昨天不杀他的恩情。关羽领兵后退。 黄忠回到城上来见韩玄，韩玄立刻喝令左右把黄忠抓起来。黄忠叫道：“我无罪！”韩玄大怒道：“我观察了三天，你竟敢欺骗我！你前天不奋力作战，一定有私心；昨天马失前蹄，他不杀你，你们必定有勾结；今天两次虚拉弓弦，第三箭却只射他的盔缨，这怎么不是里通外国？如果不斩了你，必定成为后患！”喝令刀斧手把黄忠推到城门外斩首。众将想要求情，韩玄说：“凡是替黄忠求情的，就是和他同谋！”刚把黄忠推到门外，正要举刀，忽然一员将领挥刀杀入，砍死刀手，救起黄忠，大叫道：“黄汉升是长沙的保障，如今杀了汉升，就是杀长沙的百姓！韩玄残暴不仁，轻视贤才，慢待士人，应当当众把他杀了！愿意跟随我的就来！”众人看这个人，面如重枣，目若朗星，是义阳人魏延。他从襄阳来投奔刘玄德没找到，就来投奔韩玄；韩玄怪他傲慢无礼，不肯重用他，所以一直屈居在这里。当天救下黄忠，让百姓一起杀韩玄，他袒露着臂膀一呼喊，追随他的有数百人。黄忠阻拦不住。魏延直接杀上城头，一刀把韩玄砍成两段，提着他的头上马，带领百姓出城，向关羽投降。关羽非常高兴，于是进城。安抚百姓完毕后，去请黄忠相见；黄忠推托有病不肯出来。关羽就派人去请刘备、孔明。 106回：刘备收四郡孙权战合肥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话说刘备自从关羽去攻取长沙后，便与孔明在后面催促人马前去接应。正赶路时，青色军旗倒卷，一只乌鸦从北往南飞，连叫三声后离去。刘备说：“这预示着什么祸福呢？”孔明在马上用衣袖遮掩，起了一卦，说：“长沙郡已经拿下，还预示着会得到一员大将。午时之后便见分晓。”不一会儿，只见一个小校飞奔前来报告：“关将军已经拿下长沙郡，收降了黄忠、魏延。专门等主公前去。”刘备十分高兴，于是进入长沙。关羽将刘备接入厅上，详细讲述了黄忠的事情。刘备于是亲自前往黄忠家中相请，黄忠这才出来投降，并请求将韩玄的尸首安葬在长沙东边。后人有诗称赞黄忠道：“将军气概与天参，白发犹然困汉南。至死甘心无怨望，临降低首尚怀惭。宝刀灿雪彰神勇，铁骑临风忆战酗。千古高名应不泯，长随孤月照湘潭。” 刘备对待黄忠十分优厚。关羽带着魏延来见，孔明喝令刀斧手将魏延推下去斩首。刘备惊讶地问孔明：“魏延是有功无罪之人，军师为何要杀他？”孔明说：“吃着主人的俸禄却杀了主人，这是不忠；占据着主人的土地却献给别人，这是不义。我看魏延脑后有反骨，日后必定会谋反，所以先把他斩了，以绝后患。”刘备说：“如果斩杀此人，恐怕投降的人都会人人自危。希望军师饶恕他。”孔明指着魏延说：“我今天饶你性命。你可要尽忠报答主公，不要心生异心，要是生了异心，我不管怎样都会取你首级。”魏延连声答应着退下。黄忠举荐刘表的侄子刘磐——他现在攸县闲居，刘备把他接回，让他掌管长沙郡。四个郡都已平定，刘备班师回到荆州，将油江口改名为公安。从此钱粮充足，贤能之士纷纷来归附；把军马分散屯扎在各个隘口。 再说周瑜自从回到柴桑养病，命令甘宁把守巴陵郡，凌统把守汉阳郡，两处分布战船，听候调遣。程普率领其余将士前往合肥县。原来孙权自从赤壁之战后，一直在合肥与曹兵交锋，大大小小打了十几仗，胜负未分，不敢靠近城下扎寨，在离城五十里的地方屯兵。听说程普的兵马到了，孙权十分高兴，亲自出营慰劳军队。有人报告说鲁子敬先到了，孙权于是下马站立等候。鲁肃慌忙滚鞍下马行礼。众将看到孙权如此对待鲁肃，都十分惊异。孙权请鲁肃上马，两人并辔而行，孙权悄悄对鲁肃说：“我下马迎接你，足以显示你的尊贵了吧？”鲁肃说：“还不够。”孙权说：“那怎样才够尊贵呢？”鲁肃说：“希望明公您的威德遍布四海，统括九州，成就帝业，让我的名字能记载在史册上，那才算是尊贵呢。”孙权拍手大笑。两人一同来到帐中，大摆宴席，犒劳作战的将士，商议攻破合肥的计策。 忽然有军卒来报，说张辽派人来下战书。孙权拆开战书看完，大怒道：“张辽太欺负人了！他听说程普的军队来了，故意派人来挑战！明天我不用新兵迎战，看我和他大战一场！”传令当夜五更，三军出寨，向合肥进发。辰时左右，军队走到半路，曹兵已经到了。两边摆开阵势。孙权头戴金盔，身穿金甲，披挂整齐出阵；左边是宋谦，右边是贾华，两位将领手持方天画戟，在两边护卫。三通鼓罢，曹军阵中，门旗向两边分开，三位将领全身披挂，站在阵前：中间是张辽，左边是李典，右边是乐进。张辽纵马当先，专门要与孙权决战。孙权拿起长枪想要亲自出战，阵门中一员将领挺枪催马早早冲出，正是太史慈。张辽挥刀来迎。两位将领战了七八十回合，不分胜负。曹阵上李典对乐进说：“对面戴金盔的，就是孙权。要是能捉住孙权，足以报八十三万大军的仇了。”话还没说完，乐进骑着一匹马，拿着一口刀，从斜刺里径直冲向孙权，如同一道电光，飞到孙权面前，手起刀落。宋谦、贾华急忙用画戟遮挡。刀砍下去，两根画戟一齐折断，两人只能用戟杆朝着马头上打。乐进回马，宋谦夺过军士手中的长枪追来。李典搭上箭，朝着宋谦的心窝便射，宋谦应弦落马。太史慈见背后有人落马，丢下张辽，朝本阵便回。张辽乘势掩杀过来，吴兵大乱，四散奔逃。张辽望见孙权，纵马赶来。眼看就要赶上，斜刺里杀出一支军队，为首的大将正是程普；截杀一阵，救了孙权。张辽收军回到合肥。程普保护孙权回到大寨，败军陆续回营。 孙权因为看到折损了宋谦，放声大哭。长史张纮说：“主公依仗着旺盛的斗志，轻视强敌，三军将士，无不寒心。即使能够斩将夺旗，威震疆场，那也是偏将的职责，不是主公应该做的。希望主公抑制像孟贲、夏育那样的匹夫之勇，胸怀称王称霸的大计。况且今天宋谦死在战场上，都是主公轻敌的缘故。今后一定要保重。”孙权说：“这是我的过错。从今往后一定改正。”过了一会儿，太史慈进入帐中，说：“我手下有一个人，姓戈，名定，和张辽手下养马的后槽是弟兄，后槽被责罚心怀怨恨，今晚派人来报信，以举火为号，刺杀张辽，为宋谦报仇。我请求带兵作为外援。”孙权问：“戈定在哪里？”太史慈说：“已经混入合肥城中了。我请求带五千兵马前去。”诸葛瑾说：“张辽足智多谋，恐怕早有准备，不可贸然行事。”太史慈坚持要去。孙权因为伤感宋谦的死，急于报仇，于是命令太史慈带领五千兵马，前去作为外援。 且说戈定是太史慈的同乡；当天混在军中，进入合肥城，找到养马的后槽，两人商议起来。戈定说：“我已经派人报告太史慈将军了，今晚他一定会来接应。你打算怎么行动？”后槽说：“这里离中军较远，夜里仓促间进不去，只能在草堆上放一把火，你到前面叫喊造1反，城中兵乱，我就趁机刺杀张辽，其余的军队自然会逃走。”戈定说：“这个计策太妙了！” 这天夜里，张辽得胜回城，犒赏三军，传令不许解甲睡觉。左右的人说：“今天大获全胜，吴兵已经远远逃走，将军为何不卸甲休息？”张辽说：“不是这样。作为将领的原则是：不要因为胜利而高兴，也不要因为失败而忧愁。倘若吴兵估计我们没有防备，乘虚攻击，我们拿什么应对？今晚的防备，应当比平常更加谨慎。”话还没说完，后寨起火，一片喊叫声说造1反了，报告的人接连不断。张辽出帐上马，叫来十几个亲随将校，站在道路中间。左右的人说：“喊声很急，将军可以去看看。”张辽说：“哪有一城的人都造1反的？这是造1反的人故意惊吓军士罢了。有乱喊的，先斩了！”没过多久，李典抓住戈定和后槽前来。张辽询问清楚情况，立刻将两人斩于马前。这时只听到城门外鸣锣击鼓，喊声大震。张辽说：“这是吴兵在外接应，我们可以将计就计打败他们。”于是让人在城门内放起一把火，众人都喊造1反，大开城门，放下吊桥。太史慈见城门大开，以为城中已经发生内乱，挺枪纵马率先冲入。城上一声炮响，乱箭射下，太史慈急忙后退，身中数箭。背后李典、乐进杀出，吴兵折损大半，曹军乘势一直追到吴军营寨前。陆逊、董袭杀出，救了太史慈。曹兵自行回营。 孙权见太史慈身负重伤，更加伤感。张昭请求孙权退兵。孙权听从了，于是收兵上船，回到南徐润州。等军队驻扎下来，太史慈病情加重；孙权派张昭等人前去探望，太史慈大叫道：“大丈夫生在乱世，应当手持三尺剑建立不世之功；如今志向尚未实现，怎么就要死了呢！”说完就去世了，年仅四十一岁。后人有诗称赞道：“矢志全忠孝，东莱太史慈：姓名昭远塞，弓马震雄师；北海酬恩日，神亭酣战时。临终言壮志，千古共嗟咨！”孙权听说太史慈死了，悲痛不已，下令将他厚葬在南徐北固山下，把他的儿子太史亨养在府中。 再说刘备在荆州整顿军马，听说孙权在合肥兵败，已经回到南徐，便与孔明商议。孔明说：“我昨夜观察星象，看到西北有星星坠地，必定对应着一位皇族的折损。”正说着，忽然有人报告说公子刘琦病逝。刘备听到后，痛哭不止。孔明劝慰道：“生死有命，主公不要过于忧虑，以免损伤贵体。还是先处理大事：可以赶紧派人到那里守卫城池，并料理丧葬之事。”刘备问：“派谁去合适？”孔明说：“非云长不可。”于是立刻让关羽前去襄阳镇守。刘备说：“如今刘琦已死，东吴必定会来讨要荆州，我们该如何应对？”孔明说：“如果有人来，我自有应对的话。”过了半个月，有人报告说东吴鲁肃特地前来吊丧。正是：先将计策安排定，只等东吴使命来。 107回：孔明智辩鲁肃巧借荆州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话说孔明听说鲁肃来了，与刘备出城迎接，接到官署，相互见面行礼完毕。 鲁肃说：“我家主公听说令侄去世，特地备了薄礼，派我前来吊祭。周都督也再三向刘皇叔、诸葛先生致意。”刘备、孔明起身称谢，收下礼物，摆酒款待。 鲁肃说：“之前皇叔说过：公子不在了，就归还荆州。如今公子已经去世，必然要兑现承诺归还。不知什么时候可以交割？”刘备说：“您先喝酒，我们再商量这件事。”鲁肃勉强喝了几杯，又开口询问。 刘备还没来得及回答，孔明脸色一变，说道：“子敬你太不通情理了，非要等别人开口！自从我高皇帝斩蛇起义，开基立业，传承到如今；不幸奸雄纷纷崛起，各据一方；但天理循环，天下最终还是要回归正统。我家主人是中山靖王之后，孝景皇帝的玄孙，当今皇上的叔父，难道不应该分封土地？况且刘景升是我家主人的兄长，弟弟继承兄长的基业，有什么不顺的？你家主人是钱塘小吏的儿子，对朝廷向来没有什么功劳；如今凭借势力，占据六郡八十一州，还贪心不足，想要吞并大汉土地。刘氏的天下，我家主人姓刘却没有份，你家主人姓孙反倒要强抢？再说赤壁之战，我家主人出了很多力，众将也都全力效命，难道只是你们东吴的功劳？如果不是我借东南风，周郎哪能施展半点计谋？江南一旦被攻破，别说二乔会被安置在铜雀宫，就是你们的家小，也都保不住。刚才我家主人没有马上答应你，是因为觉得子敬你是高明之人，不需要详细说明。怎么你这么不明白事理呢！”这一番话，说得鲁子敬闭口无言；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孔明的话，恐怕不是没有道理；只是我鲁肃实在不好交代。”孔明问：“有什么不好交代的？”鲁肃说：“以前皇叔在当阳受难时，是我带孔明渡江，去见我家主公；后来周公瑾要兴兵夺取荆州，又是我阻拦；至于说等公子去世就归还荆州，也是我担保的：如今却不兑现前言，让我鲁肃怎么回去交代？我家主公和周公瑾肯定会怪罪我。我死不足惜，只是怕惹恼东吴，引发战争，皇叔也不能安稳地坐在荆州，白白被天下人耻笑。”孔明说：“曹操统领百万大军，动不动就以天子的名义行事，我都不放在眼里，难道还怕周郎那小子！如果怕先生你面上不好看，我劝我家主人立一份文书，暂时借荆州作为根基；等我家主人另外夺取到城池的时候，就把荆州交还给东吴。你看怎么样？”鲁肃问：“孔明打算等夺得哪里，再还我荆州？”孔明说：“中原地区眼下还难以图谋；西川刘璋昏庸懦弱，我家主人打算谋取西川。如果夺取了西川，那时就归还荆州。”鲁肃无可奈何，只得听从。 刘备亲笔写了一份文书，签了字。保人诸葛孔明也签了字。孔明说：“我是皇叔这边的人，怎么能自己作保呢？麻烦子敬先生也签个字，回去见吴侯也好有个交代。”鲁肃说：“我知道皇叔是仁义之人，肯定不会食言。”于是签了字，收起文书。 宴饮结束后告辞回去。刘备与孔明，送到船边。孔明叮嘱说：“子敬回去见到吴侯，好好说明情况，不要心生妄想。如果不认可我的文书，我翻了脸，连八十一州都夺了。如今只希望两家和睦相处，别让曹贼看笑话。”鲁肃告别后下船返回，先到柴桑郡见周瑜。 周瑜问：“子敬，讨荆州的事情怎么样了？”鲁肃说：“有文书在这里。”把文书呈给周瑜，周瑜跺脚说：“子敬，你中了诸葛的计谋了！名义上是借地，实际上是耍赖。他说取了西川就还，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取西川？假如十年不取西川，就十年不还？这样的文书，有什么用，你还给他作保！他要是不还，肯定会连累你，主公怪罪下来怎么办？”鲁肃听了，愣了半天，说：“恐怕玄德不会辜负我。”周瑜说：“子敬你是老实人。刘备是枭雄，诸葛亮是奸诈之徒，恐怕不像先生你心地善良。”鲁肃问：“那该怎么办？”周瑜说：“子敬是我的恩人，想起以前你慷慨指囷相赠的情谊，我怎么能不救你呢？你先宽心住几天，等江北打探消息的人回来，再另作打算。”鲁肃心里忐忑不安。 过了几天，探子回报：“荆州城中扬起布幡做法事，城外新建了坟墓，军士们都戴着孝。”周瑜惊讶地问：“死了什么人？”探子说：“刘玄德的甘夫人去世了，现在正在安排殡葬。”周瑜对鲁肃说：“我的计策成了！能让刘备束手就擒，荆州轻而易举就能得到！”鲁肃问：“计从何来？”周瑜说：“刘备死了妻子，肯定会续娶。主公有个妹妹，极其刚强勇猛，有几百个侍婢，平时都带着刀，房间里摆满了兵器，即使男子也比不上她。我现在上书主公，派人去荆州做媒，说让刘备来入赘。把他骗到南徐，妻子没得到，却被囚禁在狱中，然后派人去讨荆州来换刘备。等他交割了荆州城池，我再另有打算。这样一来，子敬你就没事了。”鲁肃连忙拜谢。 周瑜写好书信，挑选快船送鲁肃前往南徐去见孙权，先说起借荆州一事，呈上文书。 孙权说：“你怎么这么糊涂！这样的文书，有什么用！”鲁肃说：“周都督有书信在这里，说用这个计策，可以得到荆州。”孙权看完，点头暗自高兴，寻思着派谁去合适。 突然想到：“非吕范不可。”于是召来吕范，对他说：“最近听说刘玄德死了妻子。我有个妹妹，想招刘玄德为婿，永结姻亲，同心协力攻破曹操，扶持汉室。这事非子衡你去做媒不可，希望你马上前往荆州说这件事。”吕范领命，当天就收拾船只，带着几个随从，前往荆州。 再说刘备自从甘夫人去世后，日夜烦恼。一天，正与孔明闲聊，有人报告说东吴派吕范来了。 孔明笑着说：“这是周瑜的计策，肯定是为了荆州的事。我就在屏风后面偷听。不管有什么话，主公都答应下来。把来人留在馆驿中休息，再另行商议。”刘备让人请吕范进来。 行礼完毕后坐下，喝完茶，刘备问：“子衡你来，一定有什么指教吧？”吕范说：“我最近听说皇叔丧偶，有一门好亲事，所以不避嫌疑，特地来做媒。不知皇叔意下如何？”刘备说：“中年丧妻，是大不幸的事。她尸骨未寒，我怎么忍心马上议亲？”吕范说：“人如果没有妻子，就像房屋没有大梁，怎么能半途废弃人伦呢？我家主公吴侯有个妹妹，美丽又贤惠，能侍奉皇叔。如果两家结成秦晋之好，那么曹贼就不敢轻视东南了。这件事对国家和个人都有好处，请皇叔不要犹豫。只是我国太吴夫人非常疼爱幼女，不肯让她远嫁，所以一定要皇叔到东吴去成婚。”刘备问：“这件事吴侯知道吗？”吕范说：“不先禀报吴侯，我怎么敢贸然来说！”刘备说：“我已经年过半百，鬓发斑白；吴侯的妹妹，正是青春妙龄：恐怕不般配。”吕范说：“吴侯的妹妹，虽然是女子，志向却胜过男儿。她常说：不是天下英雄，我不嫁给他。如今皇叔名闻四海，正是淑女配君子，怎么能因为年龄大小而嫌弃呢！”刘备说：“你先暂且留下，明天给你答复。”当天设宴款待吕范，把他留在馆舍中。 108回：孔明定计玄德东吴结亲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到了晚上，刘备与孔明商议。孔明说：“他们的来意我已经知道了。刚刚我占了一卦，得到一个大吉大利的兆头。主公可以答应这门亲事。先派孙乾和吕范回去面见吴侯，当面应许婚事，再选个日子去成亲。”刘备说：“周瑜定计要害我，我怎么能轻易进入危险之地呢？”孔明大笑道：“周瑜虽然会用计，可他怎么能料到我的计策呢！我只需略施小计，就能让周瑜一筹莫展；吴侯的妹妹，也会属于主公；荆州也万无一失。”刘备还是迟疑不决。 孔明最终还是让孙乾前往江南去说合亲事。孙乾领命，与吕范一同来到江南，去见孙权。孙权说：“我愿意把小妹嫁给玄德，绝无其他心思。”孙乾拜谢后，回到荆州见刘备，说：“吴侯专门等候主公去结亲。”刘备心中疑虑，不敢前往。孔明说：“我已经定下三条计策，只有子龙能去执行。”于是把赵云叫到跟前，贴着他的耳朵说：“你保护主公去东吴，要带上这三个锦囊。锦囊里有三条妙计，依次施行。”就把三个锦囊交给赵云，让他贴身收藏好。孔明先派人到东吴送去聘礼，一切准备妥当。 当时是建安十四年冬十月。刘备与赵云、孙乾乘坐十只快船，带着五百多随行人员，离开荆州，前往南徐进发。荆州的事务，都听从孔明的裁决。刘备心中一直忐忑不安。到了南徐州，船靠岸后，赵云说：“军师吩咐三条妙计，要依次施行。如今已经到了这里，应当先打开第一个锦囊看看。”于是打开锦囊看了计策。就把五百随行的军士一一叫来，如此这般地吩咐了一番，众军士领命而去。又让刘备先去拜见乔国老，这乔国老是二乔的父亲，住在南徐。刘备牵着羊，挑着酒，先去拜见乔国老，说起吕范做媒、自己要娶夫人的事情。随行的五百军士，都披红挂彩，到南徐城中采买物件，到处传扬刘备要入赘东吴的事，城中人都知道了这件事。孙权得知刘备已经到了，让吕范好好招待，先在馆舍中安顿下来。 再说乔国老见过刘备后，就进宫去见吴国太贺喜。吴国太问：“有什么喜事？”乔国老说：“您的女儿已经许配给刘玄德为夫人，如今刘玄德已经到了，为什么瞒着我呢？”吴国太惊讶地说：“我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就派人去叫吴侯来问个虚实，一面先派人到城中打探。去打探的人都回报说：“确实有这件事。女婿已经在馆驿中安顿下来，五百随行的军士都在城中买猪羊果品，准备成亲。做媒的女方是吕范，男方是孙乾，都在馆驿中招待着。”吴国太吃了一惊。不一会儿，孙权来到后堂见母亲。吴国太捶胸大哭。孙权问：“母亲为什么烦恼？”吴国太说：“你竟然这样不把我当回事！你姐姐临终的时候，嘱咐了你什么话！”孙权吃惊地说：“母亲有话就直说，何必这样呢？”吴国太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古今常理。我是你的母亲，这种事应当向我禀报。你招刘玄德为婿，为什么瞒着我？女儿可是我的！”孙权吃了一惊，问道：“这话是从哪里听来的？”吴国太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满城的百姓，哪一个不知道？你反倒瞒着我！”乔国老说：“老夫我已经知道好多天了，今天特地来贺喜。”孙权说：“不是这样。这是周瑜的计策，因为要夺取荆州，所以用这个做借口，把刘备骗来囚禁在这里，要他用荆州来换；如果他不答应，就先杀了刘备。这只是计策，不是真的要招亲。”吴国太大怒，骂周瑜道：“你身为六郡八十一州的大都督，竟然连一条夺取荆州的计策都没有，却用我女儿的名义，使出美人计！杀了刘备，我女儿就成了望门寡，以后还怎么说亲？这不是耽误我女儿一辈子吗！你们干的这叫什么事！”乔国老说：“如果用这个计策，就算得到了荆州，也会被天下人耻笑。这件事可不能这么做！”说得孙权沉默不语。 吴国太不停地骂周瑜。乔国老劝道：“事已至此，刘皇叔是汉室宗亲，不如真的招他为婿，免得丢人现眼。”孙权说：“只怕年龄不相当。”乔国老说：“刘皇叔是当世豪杰，如果招到这个女婿，也不辱没你的妹妹。”吴国太说：“我还没见过刘皇叔。明天约好在甘露寺见面：如果他不合我的心意，任凭你们处置；如果合我的心意，我就把女儿嫁给他！”孙权是个大孝子，听母亲这么说，就立刻答应了，出去叫来吕范，吩咐明天在甘露寺方丈设宴席，国太要见刘备。吕范说：“为什么不让贾华率领三百刀斧手，埋伏在两边走廊下；如果国太不喜欢，一声令下，两边一起冲出来，把刘备拿下。”孙权就叫来贾华，吩咐他预先准备好，只看国太的举动行事。 再说乔国老辞别吴国太后回去，派人去告诉刘备，说：“明天吴侯、国太要亲自见你，你可要小心在意！”刘备与孙乾、赵云商议。赵云说：“明天的会面，凶多吉少，我亲自带五百军士保护您。”第二天，吴国太、乔国老先在甘露寺方丈里坐定。孙权带着一班谋士，随后也到了，然后让吕范到馆驿中去请刘备。刘备里面穿着细铠，外面套着棉袍，随从背着剑紧紧跟随，上马前往甘露寺。赵云全身披挂整齐，率领五百军士随行。到了寺前下马，先去见孙权。孙权见刘备仪表非凡，心中生出畏惧之意。二人行过礼后，就进入方丈拜见吴国太。吴国太见了刘备，非常高兴，对乔国老说：“这才是我的好女婿！”乔国老说：“玄德有龙凤的姿容，有天子的仪表；再加上仁德遍布天下：国太得到这样的好女婿，真是值得庆贺啊！”刘备拜谢，大家在方丈中一起宴饮。过了一会儿，赵云佩剑进入，站在刘备身旁。吴国太问：“这是什么人？”刘备回答说：“是常山赵子龙。”吴国太说：“是不是在当阳长坂坡抱着阿斗的那个人？”刘备说：“正是。”吴国太说：“真是个好将军！”就赐酒给赵云。赵云对刘备说：“刚才我在走廊下巡视，看见房间里有刀斧手埋伏，肯定没安好心。您可以告诉国太。”刘备于是跪在吴国太席前，哭着说：“如果要杀刘备，就请现在杀了我。”吴国太问：“为什么这么说？”刘备说：“走廊下暗藏刀斧手，不是要杀我又是要干什么？”吴国太大怒，责骂孙权：“今天玄德既然是我的女婿，就是我的儿女。为什么在走廊下埋伏刀斧手！”孙权推脱说不知道，叫来吕范询问；吕范又推脱给贾华；吴国太叫来贾华责骂，贾华沉默不语。吴国太喝令把贾华斩首。刘备求情说：“如果斩杀大将，对亲戚关系不利，我也难以长久留在您身边了。”乔国老也帮忙劝解。吴国太这才喝退贾华。刀斧手们都抱头鼠窜地逃走了。 刘备起身去殿外更衣，看见庭院中有一块石头。刘备拔出随从所佩的剑，仰天祈祷说：“如果刘备能够回到荆州，成就王霸之业，一剑就把这块石头砍为两段。如果死在这里，剑就砍不开石头。”说完，手起剑落，火光迸溅，石头被砍为两段。孙权在后面看见，问：“玄德公为什么这么恨这块石头？”刘备说：“我年近五十，却不能为国家剿灭贼党，心中常常自责。如今承蒙国太招我为女婿，这是我一生的际遇。刚才我向天占卜，如果能破曹兴汉，就砍断这块石头。现在果然如此。”孙权暗自寻思：“刘备莫非是用这话来骗我？”也抽出剑对刘备说：“我也向天占卜。如果能打败曹贼，也砍断这块石头。”却暗暗祈祷说：“如果能再夺回荆州，兴旺东吴，就把石头砍为两半！”手起剑落，巨石也被劈开。至今这块有十字纹的“恨石”还在。后人看到这个胜迹，作诗称赞道：“宝剑落时山石断，金环响处火光生，两朝旺气皆天数。从此乾坤鼎足成。” 二人扔掉剑，携手回到宴席。又喝了几巡酒，孙乾用眼神示意刘备，刘备告辞说：“我不胜酒力，告退了。”孙权把刘备送到寺前，二人并肩而立，观赏江山景色。刘备说：“这可真是天下第一江山啊！”至今甘露寺的牌子上还写着“天下第一江山”。后人有诗称赞道：“江山雨霁拥青螺，境界无忧乐最多。昔日英雄凝目处，岩崖依旧抵风波。” 二人一起观赏的时候，江风浩荡，洪波如雪翻滚，白浪掀天。忽然看见江面上有一叶小舟，在江面上行驶，如同在平地上一般。刘备感叹说：“南方人擅长驾船，北方人擅长骑马，真是一点不假。”孙权听了，心里想：“刘备这话，是在嘲笑我不擅长骑马罢了。”于是让左右牵过马来，飞身上马，疾驰下山，又加鞭上岭，笑着对刘备说：“南方人就不能骑马吗？”刘备听了，撩起衣服一跃，跳上马背，飞奔下山，又驰骋上山。二人在山坡上立马，扬鞭大笑。至今这个地方还叫做“驻马坡”。后人有诗写道：“驰骤龙驹气概多，二人并辔望山河。东吴西蜀成王霸，千古犹存驻马坡。”当天二人并辔而回。南徐的百姓，无不称贺。 刘备回到馆驿，与孙乾商议。孙乾说：“主公只要哀求乔国老，让婚事早点完成，免得再生变故。”第二天，刘备又来到乔国老的宅前下马。乔国老把他迎进去，行礼完毕，喝完茶，刘备说：“江东的人，很多都要害我，恐怕我不能在这里久留。”乔国老说：“玄德你放宽心。我会把这件事告诉国太，让她保护你。”刘备拜谢后回去。乔国老进宫去见吴国太，说刘备担心有人谋害他，急着要回去。吴国太大怒说：“我的女婿，谁敢害他！”马上就让刘备搬到书院暂时居住，选个日子举行婚礼。刘备亲自进去告诉吴国太说：“只担心赵云在外面不方便，军士们没人管束。”吴国太就让把他们都搬到府中安顿，不要再留在馆驿中，免得惹事。刘备心中暗自高兴。 几天之内，大摆宴席，孙夫人与刘备结为夫妻。到了晚上，宾客散去，两行红烛引导着刘备进入洞房。在灯光下，只见房内枪刀林立；侍女们都佩剑悬刀，站在两旁。把刘备吓得魂不附体。正是：惊看侍女横刀立，疑是东吴设伏兵。 109回：玄德沉迷声色赵云促归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却说刘备看到孙夫人房内两边枪刀密集排列，侍女们都佩着剑，不禁脸色大变。 管家婆进来解释说：“贵人不要惊慌害怕：夫人从小就喜欢观看军事方面的事，平常就叫侍女们击剑取乐，所以才会这样。”刘备说：“这不是夫人该看该玩的事，我看了心里很害怕，能不能让她们暂时把这些收起来。”管家婆向孙夫人禀告说：“房里摆着兵器，娇客心里不安，现在还是把它们撤去吧。”孙夫人笑着说：“厮杀了半辈子，还怕兵器吗！”于是下令把兵器全部撤掉，让侍女们解下佩剑来服侍。 当晚刘备与孙夫人成亲，两人情投意合，相处得十分融洽。刘备又把金银丝帛分发给侍女们，以此收买她们的心，还先让孙乾回荆州报喜。 从这以后天天饮酒作乐。吴国太对刘备也十分疼爱敬重。再说孙权派人到柴桑郡给周瑜报信，说：“我母亲极力主张，已经把我妹妹嫁给了刘备。没想到弄假成真了。这件事该怎么办才好呢？”周瑜听了大吃一惊，坐立不安，于是想出一计，写了封密信让来人带回去给孙权。 孙权拆开信一看，信中大致说：“我所谋划的事情，没想到竟然出现这样的变故。既然已经弄假成真，那就应该就此再想办法。刘备有枭雄的姿态，又有关羽、张飞、赵云这样的猛将，再加上诸葛孔明足智多谋，他必定不会长久屈居人下。我的意思是不如把他软禁在吴中：大肆为他建造宫室，消磨他的意志；多送给他美女和珍奇玩物，让他沉迷于声色之中；使他与关羽、张飞的感情疏远，与诸葛孔明的关系隔断，把他们各自安置在不同的地方，然后再派兵攻打，大事就可以成功了。现在如果放他回去，恐怕就像蛟龙得到云雨，他终究不会是池中之物。希望明公您仔细考虑。”孙权看完信，把信拿给张昭看。 张昭说：“公瑾的计谋，正合我的心意。刘备出身低微，四处奔波，从来没有享受过富贵。现在如果给他豪华的房屋，美女和金银财宝，让他尽情享用，自然会让他与孔明、关羽、张飞等人疏远，使他们之间产生怨恨，这样荆州就可以图谋了。主公可以按照公瑾的计策赶快施行。”孙权听了很高兴，当天就修整东府，广泛栽种花木，大量陈设各种器具用品，请刘备和他妹妹居住；又增加了几十名歌女，还有金玉锦绮等珍奇玩物。 吴国太还以为孙权是一番好意，高兴得不得了。刘备果然被声色所迷惑，完全不想回荆州了。 再说赵云和五百军士住在东府前面，整天无事可做，只能去城外射箭骑马。 眼看着到了年终。赵云突然想起：“孔明交给我三个锦囊，让我一到南徐就打开第一个；住到年终，打开第二个；到了危急无路可走的时候，打开第三个：里面有神出鬼没的计策，可以保证主公回家。现在已经到了年终，主公贪恋女色，都不跟我见面，我为什么不拆开第二个锦囊，看看计策再行动呢？”于是拆开锦囊一看，原来是这样的妙计。 当天就直接来到府堂，要见刘备。侍女禀报说：“赵子龙有紧急事情来报告贵人。”刘备把他叫进去询问。 赵云假装惊慌失措地说：“主公深居在这华丽的堂屋中，难道不想荆州了吗？”刘备说：“有什么事这么大惊小怪的？”赵云说：“今天早上孔明派人来报信，说曹操要报赤壁之战的仇恨，发动五十万精兵，杀向荆州，情况非常危急，请主公赶快回去。”刘备说：“必须跟夫人商量一下。”赵云说：“如果和夫人商量，她肯定不会让主公回去。不如不要说，今晚就赶紧起程。晚了就误事了！”刘备说：“你先暂且退下，我自有办法。”赵云故意再三催促后才退出去。 刘备进去见孙夫人，暗暗流泪。孙夫人问：“丈夫为什么烦恼？”刘备说：“想到我一个人漂泊在异乡，活着不能侍奉父母双亲，又不能祭祀祖宗，这是大逆不孝啊。现在新年马上就要到了，让我心里愁闷不已。”孙夫人说：“你别瞒我了，我都已经知道了！刚才赵子龙报说荆州危急，你想回去，所以才说这些。”刘备跪下禀告说：“夫人既然知道了，我怎么敢隐瞒。我想不回去吧，又怕荆州有失，被天下人耻笑；想回去吧，又舍不得夫人：所以才烦恼。”孙夫人说：“我既然已经嫁给了你，你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刘备说：“夫人的心意虽然是这样，可是国太和吴侯怎么会容夫人跟我一起走呢？夫人要是可怜刘备，就让我暂时辞别吧。”说完，泪如雨下。 孙夫人劝慰道：“丈夫不要烦恼。我会苦苦哀求母亲，她一定会放我和你一起走的。”刘备说：“就算国太肯，吴侯肯定也会阻拦的。”孙夫人沉思了很久，才说：“我和你在正月初一去拜年的时候，就推说去江边祭祖，不告诉他们就走，怎么样？”刘备又跪下感谢说：“如果能这样，我至死也不会忘记夫人的恩情！千万不要泄露出去。”两人商量好了。 刘备秘密叫来赵云，吩咐说：“正月初一那天，你先带领军士出城，在官道上等候。我推说去祭祖，和夫人一起走。”赵云答应了。 建安十五年春正月初一，吴侯在堂上大宴文武百官。刘备和孙夫人进去拜见吴国太。 孙夫人说：“夫君想念父母祖宗的坟墓，都在涿郡，日夜伤感不停。今天想去江边，面向北方遥祭，必须告诉母亲一声。”吴国太说：“这是尽孝道，哪有不答应的？你虽然没见过公婆，也可以和你丈夫一起去祭拜，也好显示一下做媳妇的礼节。”孙夫人和刘备拜谢后就出去了。 这时只有孙权被瞒着。孙夫人坐着车，只带了随身的一些细软。刘备骑上马，带着几个骑兵跟随出城，和赵云会合。 五百军士前呼后拥，离开了南徐，急速赶路。当天，孙权喝得大醉，左右近侍把他扶进后堂，文武官员都散去了。 等到众官员得知刘备和夫人逃走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想要报告孙权，可孙权喝醉了叫不醒。 等到孙权醒来，已经是五更天了。第二天，孙权听说刘备走了，急忙召集文武官员商议。 张昭说：“今天让这个人跑了，迟早会生出祸端。应该赶紧去追他。”孙权命令陈武、潘璋挑选五百精兵，不分昼夜，一定要追上把人带回来。 两人领命去了。孙权非常痛恨刘备，把桌上的玉砚摔得粉碎。程普说：“主公空有冲天的怒气，我料想陈武、潘璋一定抓不回这个人。”孙权说：“他们怎么敢违抗我的命令！”程普说：“郡主从小就喜欢观看军事，性格严厉刚毅正直，将领们都怕她。既然她肯顺从刘备，肯定会和他同心一起走。去追的将领，如果见到郡主，怎么敢动手呢？”孙权大怒，拔出所佩的剑，叫来蒋钦、周泰听令，说：“你们二人拿着这口剑去取我妹妹和刘备的头回来！违抗命令的立刻斩首！”蒋钦、周泰领命，随后带领一千名军士追了上来。 110回：玄德出险周瑜赔夫人折兵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却说刘备挥鞭催马，急速赶路；当夜在路上短暂休息了两个更次，就慌忙起身继续前行。眼看着来到柴桑边界，望见后面尘土飞扬，有人报告说：“追兵到了！”刘备惊慌地问赵云：“追兵已经到了，这可怎么办？”赵云说：“主公你先走，我愿意断后。”转过前面的山脚，一支部队拦住了去路。最前面的两员大将，厉声高喊道：“刘备，赶快下马受缚！我们奉周都督的命令，已经守候多时了！”原来周瑜担心刘备逃脱，先派徐盛、丁奉率领三千军马在重要的交通要道扎营等候，还经常派人登高远望，料想刘备如果走旱路，必定会经过这里。当天徐盛、丁奉远远望见刘备一行人到来，各自拿着兵器拦住了去路。刘备惊慌地勒住马回头问赵云：“前面有拦截的军队，后面有追赶的军队：前后都没有路，这可怎么办？”赵云说：“主公不要慌张。军师有三条妙计，都在锦囊里。已经拆开了两个，都应验了。现在还有第三个在这里，他吩咐遇到危难的时候，才可以拆开来看。今天情况危急，应当拆开看看。”于是把锦囊拆开，献给刘备。 刘备看了之后，急忙来到车前哭着告诉孙夫人说：“我有心里话，到现在必须如实告诉你。”孙夫人说：“丈夫有什么话，就如实对我说吧。”刘备说：“以前吴侯和周瑜合谋，把夫人嫁给刘备，其实不是为夫人着想，而是想把刘备软禁起来然后夺取荆州罢了。夺了荆州之后，必定会杀了我。所以把夫人当作香饵来钓我上钩。我不惧万死来到这里，是因为知道夫人有男子般的胸襟，必定会可怜我。昨天听说吴侯想要加害我，所以借口荆州有难，来谋划回去的计策。幸好夫人不嫌弃我，和我一起到了这里。现在吴侯又派人在后面追赶，周瑜又派人在前面拦截，除了夫人没人能解这场灾祸。如果夫人不答应帮忙，我请求死在车前，以报答夫人的恩德。”孙夫人愤怒地说：“我哥哥既然不把我当作亲骨肉，我还有什么脸面再和他相见呢！今天的危急，我自会解决。” 于是她呵斥随从推车直接出去，卷起车帘，亲自喝问徐盛、丁奉说：“你们二人想要造1反吗？”徐、丁二将慌忙下马，扔掉兵器，在车前恭敬地说：“怎敢造1反。我们是奉周都督的命令，在这里屯兵专门等候刘备。”孙夫人大怒说：“周瑜这个逆贼！我们东吴不曾亏待他！玄德是大汉皇叔，是我的丈夫。我已经对母亲、哥哥说过要回荆州去。现在你们两个在山脚这里，带着军队拦截道路，是想要抢劫我们夫妻的财物吗？”徐盛、丁奉连声答应，口称：“不敢。请夫人息怒。这不管我们的事，是周都督的命令。”孙夫人斥责说：“你们只怕周瑜，难道就不怕我？周瑜能杀你们，我难道杀不了周瑜？”把周瑜大骂了一顿，喝令推车前进。徐盛、丁奉心想：“我们是下人。怎么敢和夫人违抗呢？”又见赵云怒气冲冲，只好喝住军队，让开一条大路放他们过去。 刚走了不到五六里，背后陈武、潘璋赶到了。徐盛、丁奉把刚才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陈、潘二将说：“你们放他过去可就错了。我们二人奉吴侯的旨意，特地来追他回去。”于是四将合兵一处，急忙追赶。 刘备正在赶路，忽然听到背后喊声大起。刘备又告诉孙夫人说：“后面追兵又到了，这可怎么办？”孙夫人说：“丈夫你先走，我和子龙断后。”刘备先带着三百士兵，朝着江岸跑去了。子龙把马勒在车旁，把士兵们摆开阵势，专门等候来将。 四员将领见到孙夫人，只好下马，拱手而立。孙夫人问：“陈武、潘璋，你们来这里干什么？”二将回答说：“奉主公的命令，请夫人、玄德回去。”孙夫人严肃地斥责说：“都是你们这伙匹夫，离间我兄妹关系不和睦！我已经嫁给别人，今天回去，又不是和别人私奔。我奉母亲的旨意，让我们夫妇回荆州。就算我哥哥来了，也得依礼行事。你们二人倚仗着兵威，想要杀害我吗？”骂得四人面面相觑，各自心想：“他们一万年也还是兄妹关系。再加上国太作主；吴侯是个大孝子，怎么敢违抗母亲的话呢？明天要是翻了脸，错的就是我们。不如做个人情。”军队中又不见刘备；只见赵云怒目圆睁，就等着厮杀。因此四将连声答应着退下了。孙夫人下令推车继续前行。徐盛说：“我们四人一起去见周都督，禀告这件事。” 四人犹豫不决。忽然看见一支部队像旋风一样赶来，一看，原来是蒋钦、周泰。二将问：“你们见到刘备了吗？”四人说：“早晨已经过去了，已经有半天了。”蒋钦说：“为什么不拿下他？”四人各自说了孙夫人发话的事情。蒋钦说：“就是吴侯怕会这样，封了一口剑在这里，让先杀了他妹妹，然后斩了刘备。违抗命令的立即斩首！”四将说：“他们已经走得很远了，这可怎么办？”蒋钦说：“他们终究是些步兵，走不快。徐、丁二将军可以快马飞报都督，让水路派快船追赶；我们四人在岸上追赶：不管是水路还是旱路，追上就杀了他们，别听他们的话。”于是徐盛、丁奉飞报周瑜；蒋钦、周泰、陈武、潘璋四人领兵沿江追赶。 却说刘备这一行人，离柴桑比较远了，来到刘郎浦，心里才稍微放松了一些。沿着江岸寻找渡船，只见江水弥漫，没有船只。刘备低下头沉思。赵云说：“主公从虎口中逃了出来，现在已经接近我们自己的地界了，我想军师一定有安排，何必还犹豫不决呢？”刘备听了，突然想起在东吴时的繁华之事，不禁凄然泪下。后人有诗感叹道：“吴蜀成婚此水浔，明珠步障屋黄金。谁知一女轻天下，欲易刘郎鼎峙心。” 刘备让赵云到前面去探听船只的情况，忽然报告说后面尘土冲天而起。刘备登高望去，只见军队铺天盖地而来，感叹说：“连日来奔走，人困马乏，追兵又到了，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眼看着喊声越来越近。正在慌急的时候，忽然看见江岸边一字排开停着二十多只拖篷船。赵云说：“幸好有船在这里！为什么不赶快上船，划过对岸，再想办法！”刘备和孙夫人便奔上船去。子龙带着五百士兵也都上了船。只见船舱中一个人戴着纶巾，穿着道服，大笑着走了出来，说：“主公，值得高兴啊！诸葛亮在这里等候多时了。”船中扮成客人的，都是荆州的水军。刘备非常高兴。 不一会儿，四将赶到。孔明笑着指着岸上的人说：“我已经算定很久了。你们回去告诉周郎，让他别再使用美人局的手段了。”岸上乱箭射来，船已经开得很远了。蒋钦等四将，只能呆呆地看着。 刘备和孔明正在赶路，忽然江声大震。回头一看，只见战船无数。帅字旗下，周瑜亲自率领着善战的水军，左边是黄盖，右边是韩当，势如飞马，疾似流星。眼看着就要赶上了。孔明让划船驶向北岸，弃了船，全都上岸逃跑，车马继续赶路。周瑜赶到江边，也都上岸追击。大小水军，都是步行；只有为首的官军骑马。周瑜在前面，黄盖、韩当、徐盛、丁奉紧随其后。周瑜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军士回答说：“前面是黄州地界。”望见刘备的车马不远，周瑜下令全力追击。 正在追赶的时候，一声鼓响，山坳里一支部队涌出，为首的一员大将，正是关云长。周瑜惊慌失措，急忙拨转马头就跑；云长追了上来，周瑜纵马逃命。正在逃跑的时候，左边黄忠，右边魏延，两支军队杀了出来。吴兵大败。周瑜急忙下船的时候，岸上的军士齐声大叫说：“周郎妙计安天下，陪了夫人又折兵！”周瑜愤怒地说：“可以再登岸决一死战！”黄盖、韩当极力劝阻。周瑜心想：“我的计策没有成功，有什么脸面去见吴侯！”大叫一声，箭疮迸裂，倒在船上。众将急忙抢救，他却已经不省人事了。正是：两番弄巧翻成拙，此日含嗔却带羞。 111回：周瑜兵败孙曹各自谋算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却说周瑜被诸葛亮预先设下的关羽、黄忠、魏延三支伏兵打得大败。黄盖、韩当急忙将他救下船，这一战折损了无数水军。周瑜远远望见刘备和孙夫人的车马仆从，都停在山顶之上，怎能不心生怨气？他箭伤本就未愈，又被这怒气一激，疮口瞬间迸裂，当场昏死过去。众将赶忙将他救醒，随后开船逃离。而孔明则下令不要追赶，自己与刘备一同返回荆州庆贺胜利，并赏赐了众将。 周瑜狼狈地回到柴桑。蒋钦等人率领着人马返回南徐，向孙权禀报情况。孙权怒火中烧，气得不行，打算任命程普为都督，起兵攻打荆州，夺回失地。与此同时，周瑜也上书孙权，请求出兵雪耻复仇。张昭连忙进谏说：“主公，此事万万不可。曹操日日夜夜都想着报赤壁之战的仇，只是担心孙、刘两家齐心协力，所以才一直没敢轻易兴兵。如今主公要是因为一时的愤怒，就和刘备互相争斗吞并，曹操必定会趁着这个机会，从我们防守空虚的地方进攻，到那时，我们的国家可就危险了。”顾雍也接着说道：“许都难道会没有他们派来的奸细吗？要是他们知道孙、刘两家关系不和，曹操肯定会派人去勾结刘备。刘备要是害怕我们东吴，就必然会投靠曹操。要是真到了那一步，江南地区什么时候才能安宁呢？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派人去许都，上表朝廷，奏请封刘备为荆州牧。曹操得知这件事后，心里有所忌惮，就不敢轻易对我们东南地区用兵了。而且这样做还能让刘备对主公没有怨恨。之后，我们再派心腹之人使用反间计，让曹操和刘备相互攻打，我们就可以趁着他们两败俱伤的机会，谋划进取，这才是明智之举啊。”孙权听后，点头说道：“元叹说得很有道理。但派谁去合适呢？”顾雍回答说：“我们这里有一个人，曹操一直很敬重仰慕他，可以派他去。”孙权忙问是谁。顾雍说：“华歆就在这儿，为什么不派他去呢？”孙权听了非常高兴，当即就派华歆带着奏表前往许都。华歆领命后，即刻启程，径直来到许都求见曹操。后来听说曹操在邺郡与群臣聚会，庆贺铜雀台建成，华歆便又赶到邺郡等候拜见。 曹操自从在赤壁之战中战败后，心里一直想着报仇雪恨。只是他一直怀疑孙、刘两家会联合起来，所以不敢轻易进兵。建安十五年春天，铜雀台建成，曹操便在邺郡大宴文武百官，摆下宴席庆贺。这铜雀台正对着漳河，中间是铜雀台，左边一座叫玉龙台，右边一座叫金凤台，每座台都高达十丈，上面有两座桥相互连通，台内千门万户，金碧辉煌，交相辉映。 宴会这天，曹操头戴嵌宝金冠，身穿绿锦罗袍，腰系玉带，脚蹬珠履，威风凛凛地坐在高台上。文武官员们整齐地侍立在台下。曹操想要观看武官们比试弓箭，于是让近侍取来一件西川红锦战袍，挂在垂杨树枝上，在树下设置了一个箭垛，以百步为界限。他把武官们分成两队：曹氏宗族的人都穿着红色衣服，其他将士则都穿着绿色衣服。大家各自带着雕弓长箭，跨上战马，勒紧缰绳，听从指挥。曹操传令道：“谁能射中箭垛的红心，我就把这件锦袍赏赐给他；要是射不中，就罚酒一杯。” 号令刚刚下达，红袍队中，一个年轻的将军催马而出，众人一看，原来是曹休。曹休骑着马飞快地来回奔驰了三次，然后扣上箭，拉满弓，一箭射去，正中红心。一时间，金鼓齐鸣，众人纷纷喝彩。曹操在台上远远望见，大喜过望，说道：“这真是我家的千里驹啊！”正准备派人去把锦袍取来赏赐给曹休，只见绿袍队中，一匹马飞奔而出，马上的人大声喊道：“丞相的锦袍，应该让我们外姓人先取，曹氏宗族的人可不能抢先。”曹操一看，原来是文聘。众官员都说：“且看文仲业的射法如何。”文聘拈弓搭箭，催马射箭，一箭也射中了红心。众人再次喝彩，金鼓声响成一片。文聘大声喊道：“快把锦袍拿来！”这时，红袍队中又有一员将领飞马而出，厉声说道：“文烈先射中的，你怎么能来争夺呢？看我给你们两个评评理！”说着，他拉满弓，一箭射去，同样射中了红心。众人齐声叫好。仔细一看，原来是曹洪。曹洪正要去取锦袍，只见绿袍队里又有一员将领冲了出来，举着弓大声说道：“你们三人的射法，有什么了不起的！看我射的！”众人一看，是张郃。张郃骑着马一个翻身，背对着箭垛射出一箭，竟然也射中了红心。四支箭齐齐地插在了红心之中。众人都赞叹道：“好箭法！”张郃得意地说：“这锦袍该归我了吧！”话还没说完，红袍队中又一员将领飞马而出，大声喊道：“你不过是翻身背射，有什么稀奇的！看我来射中红心！”众人一看，原来是夏侯渊。夏侯渊催马跑到界限口，扭转身子一箭射去，这一箭正好射在先前四支箭的正中间，金鼓再次齐鸣。夏侯渊勒住马，按住弓大声问道：“我这一箭，能夺得锦袍了吧？”这时，绿袍队里，一员将领应声而出，大声喊道：“且把锦袍留给我徐晃！”夏侯渊问道：“你还有什么射法，能夺我的锦袍？”徐晃说：“你射中红心，没什么稀奇的。看我单单取下锦袍！”说着，他拈弓搭箭，远远地朝着柳条射去，恰好射断了挂着锦袍的柳条，锦袍应声坠地。徐晃飞快地跑过去，捡起锦袍披在身上，然后催马来到台前，恭敬地说道：“谢丞相赐袍！”曹操和众官员见了，无不称赞羡慕。 徐晃刚勒住马准备回去，突然台边跳出一个绿袍将军，大声喊道：“你要把锦袍拿到哪里去？赶紧给我留下！”众人一看，原来是许褚。徐晃说道：“锦袍已经在我这儿了，你怎么敢强夺！”许褚也不答话，直接催马过来夺袍。两匹马靠近后，徐晃便用弓去打许褚。许褚一只手按住弓，一把将徐晃从马鞍上拖了下来。徐晃急忙扔掉弓，翻身下马，许褚也跟着下马，两人揪住对方厮打起来。曹操见状，急忙派人上前将他们拉开。再看那件锦袍，已经被扯得粉碎。曹操让二人都上台来。徐晃瞪着眼睛，满脸怒气，许褚则咬着牙，眼中冒火，两人都还一副想要继续争斗的样子。曹操笑着说：“我只是想看看你们的勇气罢了。难道还会舍不得这一件锦袍吗？”于是让所有将领都上台，每人赏赐了一匹蜀锦，众将纷纷称谢。曹操又命大家按照各自的位次坐下。一时间，乐声悠扬，各种美味佳肴摆满了桌，水陆珍馐应有尽有。文官武将们轮流敬酒，你来我往，热闹非凡。 曹操看着众文官，说道：“武将们以骑射为乐，充分展现了他们的威武勇猛。你们各位都是饱学之士，登上这高台，难道不该进献一些佳作，来记录这一时的盛事吗？”众官员都恭敬地弯腰说道：“愿听从丞相的吩咐。”这时，王朗、钟繇、王粲、陈琳等一班文官，纷纷进献诗章。诗中大多都在称颂曹操功德无量，认为他应当顺应天命，接受皇位。曹操逐一看完，笑着说：“诸位的佳作，对我实在是过誉了。我本是个愚笨浅陋之人，起初被举荐为孝廉。后来天下大乱，我在谯东五十里修建了精舍，原本打算春夏读书，秋冬打猎，等天下太平了，再出来做官。没想到朝廷征召我为典军校尉，于是我便改变了主意，一心想要为国家讨伐叛贼，立功建业，只希望死后墓碑上能刻着‘汉故征西将军曹侯之墓’，那我这一生的心愿也就满足了。回想自从讨伐董卓、剿灭黄巾起义以来，我铲除了袁术、打败了吕布、消灭了袁绍、平定了刘表，这才统一了天下。如今我身为宰相，作为臣子，已经尊贵到了极点，还有什么可奢求的呢？如果国家没有我曹操一人，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称帝，多少人称王。有些人见我权力大，就胡乱猜测，怀疑我有不臣之心，这实在是大错特错。我常常想起孔子称赞周文王的至高品德，这句话一直铭记在我心中。现在要是让我放弃兵权，回到我所封的武平侯的封国，实在是不行啊：我实在是担心一旦解除了兵权，就会被人谋害；我要是失败了，国家也就会陷入危险境地；所以我不能为了追求虚名而陷入实际的灾祸之中。诸位想必没有不理解我心意的吧。”众人听了，都起身下拜说：“即使是伊尹、周公，也比不上丞相您啊。”后人有诗写道：“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下士时：假使当年身便死，一生真伪有谁知！” 曹操连饮了几杯酒，不知不觉有些沉醉，他唤来左右，捧过笔砚，也想要作一首《铜雀台诗》。刚要下笔，忽然有人来报：“东吴派华歆来上表，奏请封刘备为荆州牧，孙权还把妹妹嫁给了刘备，汉上九郡大半都已经归刘备所有了。”曹操听了，顿时手脚慌乱，把笔扔在了地上。程昱问道：“丞相在万军之中，面对箭雨飞石的攻击，都不曾动摇过心思；如今听说刘备得到了荆州，为什么如此惊慌失措呢？”曹操说：“刘备，是人中的豪杰，就像龙一样，他这一生一直没有得到施展抱负的机会，就如同龙困浅滩。如今他得到了荆州，就好比是困龙进入了大海，能够自由翱翔了。我怎么能不担心呢！”程昱又问：“丞相知道华歆来的用意吗？”曹操说：“还不知道。”程昱说：“孙权本来就忌惮刘备，想要派兵攻打他；但又担心丞相您会趁着他们交战的时候，从背后袭击，所以才派华歆作为使者，上表举荐刘备，这不过是想让刘备安心，同时也堵住丞相您的期望罢了。”曹操听后，点头说道：“是这么回事。”程昱接着说：“我有一个计策，能让孙、刘两家自相残杀，到时候丞相您就可以趁机出兵，一战就能将两个敌人都打败。”曹操听了大喜，连忙询问是什么计策。程昱说：“东吴所倚仗的，就是周瑜。丞相现在可以上表奏请封周瑜为南郡太守，程普为江夏太守，把华歆留在朝廷中重用；这样一来，周瑜必定会把刘备视为仇敌。我们就可以趁着他们相互争斗的时候，出兵谋取利益，岂不是很好吗？”曹操说：“仲德的话，正合我意。”于是把华歆召到台上，重重地赏赐了他。当天的宴会结束后，曹操就带着文武百官返回许昌，上表奏请封周瑜为总领南郡太守、程普为江夏太守。又封华歆为大理少卿，把他留在许都任职。 112回：鲁肃再讨荆州孔明破周计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使者来到东吴，周瑜和程普各自接受了官职。周瑜担任南郡太守后，复仇之心愈发强烈，于是上书给吴侯孙权，请求派鲁肃去讨回荆州。孙权便对鲁肃说：“你从前担保把荆州借给刘备，如今刘备拖延着不归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呢？”鲁肃解释道：“文书上清楚明白地写着，等得到西川就归还。”孙权生气地斥责道：“只说要去取西川，到现在又不见发兵，难道要把人都等老了不成！”鲁肃说：“那我愿意去和他说一说。”于是乘船前往荆州。 话说玄德和孔明在荆州广泛地聚集粮草，训练军队，远近的贤能之士大多都来归附。忽然有人禀报说鲁肃到了。玄德问孔明：“子敬这次来有什么意图呢？”孔明分析道：“之前孙权上表奏请主公为荆州牧，这是他畏惧曹操的计策。曹操封周瑜为南郡太守，这是想让我们两家自相残杀，他好从中获利。如今鲁肃前来，应该是周瑜担任太守之后，要来索要荆州了。”玄德又问：“那我们该怎么回应他呢？”孔明说：“如果鲁肃提起荆州的事，主公就放声大哭。哭到非常悲痛的时候，我自然会出来劝解。” 两人商量好计策后，便迎接鲁肃进入府中，行完礼后，大家坐下交谈。鲁肃说：“如今皇叔成了东吴的女婿，那就是我的主人，我怎么敢坐着呢？”玄德笑着说：“子敬和我是旧交，何必如此谦虚呢？”鲁肃这才坐下。喝过茶后，鲁肃说：“今天我奉吴侯的命令，专门为了荆州这件事而来。皇叔已经借住荆州很长时间了，却一直没有归还。如今既然两家结为姻亲，看在亲情的份上，还请早早把荆州交付给我们。”玄德听了，双手掩面，放声大哭起来。鲁肃惊讶地问道：“皇叔为什么会这样呢？”玄德哭声不停。 这时孔明从屏风后面走出来说：“我已经听了很久了。子敬知道我家主人哭的原因吗？”鲁肃说：“我确实不知道。”孔明解释道：“这有什么难理解的呢？当初我家主人借荆州的时候，许下了取得西川就归还的承诺。仔细想想，益州的刘璋是我家主人的弟弟，他们都是汉朝的宗室血脉，如果要兴兵去夺取刘璋的城池，恐怕会被外人唾弃责骂；要是不夺取，把荆州还了，又没有地方安身；要是不还，在您的主公（吴侯）那边又不好交代。实在是处于两难的境地，所以才会伤心落泪。”孔明说完，又触动了玄德的伤心事，玄德真的捶胸顿足，放声大哭起来。鲁肃赶忙劝说道：“皇叔先不要烦恼，和孔明再从长计议。”孔明接着说：“那就麻烦子敬回去见到吴侯，不辞辛劳地把我家主人的这些烦恼情况，诚恳地告诉吴侯，再宽容一些时间。”鲁肃问道：“要是吴侯不答应，那该怎么办呢？”孔明说：“吴侯既然把亲妹妹嫁给了皇叔，怎么会不答应呢？希望子敬能好好地把这些话转达回去。” 鲁肃是个宽厚仁慈的长者，看到玄德如此悲痛，只好答应下来。玄德和孔明连忙拜谢。宴饮结束后，送鲁肃下船。鲁肃直接回到柴桑，见到周瑜后，把事情的经过详细地说了一遍。周瑜跺着脚说：“子敬又中了诸葛亮的计谋了！当初刘备依附刘表的时候，就常常有吞并的想法，更何况是面对西川的刘璋呢？像这样找借口拖延，恐怕会连累到老兄你啊。我有一个计策，能让诸葛亮逃不出我的算计。子敬你就再辛苦一趟。”鲁肃说：“愿听都督的妙策。”周瑜说：“子敬你不用去见吴侯了，再去荆州对刘备说：孙、刘两家既然结为姻亲，就是一家人；如果刘氏不忍心去夺取西川，我们东吴就起兵去攻打，取得西川后，就把它当作嫁妆，然后把荆州交还给东吴。”鲁肃说：“西川路途遥远，要夺取并非易事。都督这个计策，恐怕不太可行吧？”周瑜笑着说：“子敬你真是个实在人。你以为我真的会去取西川给他吗？我只是用这个作为借口，实际上是想夺取荆州，而且还能让他们不做防备。东吴的军队去攻打西川，路过荆州的时候，就向他们索要钱粮，刘备肯定会出城慰劳军队。到那时，我们就趁机杀了他，夺取荆州，报我的仇，也能解你的麻烦。” 鲁肃听了非常高兴，便再次前往荆州。玄德和孔明商量对策。孔明说：“鲁肃肯定没有去见吴侯，只是到柴桑和周瑜商量了什么计策，来引诱我们罢了。不管他说什么，主公只要看我点头，就满口答应下来。”两人又商量好计策。鲁肃进来拜见。行完礼后，鲁肃说：“吴侯非常称赞皇叔的高尚品德，于是和各位将领商议，决定起兵替皇叔收取西川。取得西川后，就交换荆州，把西川当作嫁妆。只是军队路过的时候，希望皇叔能供应一些钱粮。”孔明听了，连忙点头说：“难得吴侯有这份好心！”玄德也拱手称谢说：“这都是子敬你美言的功劳啊。”孔明接着说：“等贵军到来的时候，我们一定会远远地迎接并犒劳。”鲁肃暗自高兴，宴饮结束后告辞回去。 玄德问孔明：“这是什么意思呢？”孔明大笑着说：“周瑜的死期不远了！这样的计策，连小孩子都骗不过！”玄德又问是怎么回事，孔明解释道：“这就是假途灭虢的计策啊。表面上说是去夺取西川，实际上是想夺取荆州。等主公出城劳军的时候，他们就趁机拿下主公，杀进城来，打我们个措手不及。”玄德问：“那该怎么办呢？”孔明说：“主公放心，我们只需准备好窝弓来擒捉猛虎，安排好香饵来钓取鳌鱼。等周瑜到来，他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于是把赵云叫来，吩咐道：“如此这般行事，其他的我自有安排。”玄德听了非常高兴。后人有诗写道：“周瑜决策取荆州，诸葛先知第一筹。指望长江香饵稳，不知暗里钓鱼钩。” 话说鲁肃回去见到周瑜，把玄德和孔明很高兴，准备出城劳军的情况说了一遍。周瑜大笑着说：“原来这次他们也中了我的计！”于是让鲁肃禀报吴侯，并派程普率领军队接应。此时周瑜的箭伤已经逐渐痊愈，身体没有什么大碍，便任命甘宁为先锋，自己和徐盛、丁奉为第二队，凌统、吕蒙为后队，水陆大军共五万人，向荆州进发。周瑜在船中，不时地欢笑，以为孔明真的中了他的计。 前军到达夏口，周瑜问道：“荆州有人在前面迎接吗？”有人禀报说：“刘皇叔派糜竺来见都督。”周瑜把糜竺叫过来，问起劳军的准备情况。糜竺说：“主公都已经准备好了。”周瑜又问：“皇叔在哪里？”糜竺说：“在荆州城门外等着，要和都督一起饮酒。”周瑜说：“这次是为了你们家的事情，出兵远征；劳军的礼节，可不能马虎。”糜竺领命先回去了。 战船密密麻麻地排列在江上，依次前进，眼看着到了公安，却没有看到一只军船，也没有一个人远远地来迎接。周瑜催促船只快速前进。离荆州还有十多里的时候，只见江面上一片寂静。哨探回来禀报说：“荆州城上，插着两面白旗，看不到一个人影。”周瑜心中起疑，下令把船靠岸，亲自上岸骑马，带着甘宁、徐盛、丁奉等一众军官，率领着三千名精锐亲随，直接朝着荆州城走去。 到了城下，还是没有看到任何动静。周瑜勒住马，让军士叫门。城上的人问是谁。吴军回答说：“是东吴的周都督亲自来了。”话还没说完，忽然一声梆子响，城上的军士们一起举起了枪刀。敌楼上赵云出现，问道：“都督这次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周瑜说：“我替你们主公去取西川，你难道还不知道吗？”赵云说：“孔明军师已经知道都督的假途灭虢之计了，所以留我赵云在这里。我家主公说了：我和刘璋都是汉室宗亲，怎么忍心违背道义去夺取西川呢？如果你们东吴真的要去攻打蜀地，我主公宁愿披散着头发躲进山里，也不能失信于天下。” 周瑜听了，立刻勒转马头往回走。这时，只见一个人打着令字旗，在马前报告说：“探听到四路军马，一起杀过来了：关羽从江陵杀来，张飞从姊归杀来，黄忠从公安杀来，魏延从孱陵的小路杀来，四路不知道有多少军马。喊杀声远近震动了一百多里，都说要捉拿周瑜。”周瑜在马上大叫一声，箭伤复发，裂开了口子，从马上坠了下来。真是：一着棋高难对敌，几番算定总成空。 113回：孙权拒用庞统鲁肃荐其投刘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却说周瑜怒火中烧，猛地坠落在马下，左右随从急忙将他救回船上。有军士传言：“玄德和孔明正在前面山顶上饮酒作乐呢。”周瑜听后怒不可遏，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们说我取不了西川，我发誓一定要把它拿下！”正愤恨间，有人禀报说吴侯派弟弟孙瑜来了。周瑜将孙瑜迎入，把之前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孙瑜说：“我奉兄长的命令来协助都督。”于是下令催促军队继续前进。当行军到巴丘时，有人禀报说上流有刘封、关平二人率领军队截断了水路。周瑜听后更加恼怒。 就在这时，又有人禀报说孔明派人送来了书信。周瑜拆开信封，只见信中写道：“汉军师中郎将诸葛亮，致书于东吴大都督公瑾先生麾下：自柴桑一别之后，我对你的印象至今难以忘怀。听闻您打算攻取西川，我私下认为这是不可行的。益州百姓实力强悍，地势险要，刘璋虽然昏庸懦弱，但凭借这些足以自保。如今您要劳师远征，辗转万里，想要取得全面的成功，即便像吴起那样的名将也难以制定出周全的规划，孙武那样的军事家也难以处理好后续的事务。曹操在赤壁之战中失利，他的心中又怎会片刻忘记报仇雪恨呢？如今您兴兵远征，如果曹操趁机来袭，江南地区必将化为齑粉！我不忍心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特此告知。希望您能明察。” 周瑜看完信后，长叹一声，吩咐左右取来纸笔，给吴侯写了一封信。然后他召集众将，说道：“我并非不想尽忠报国，无奈天命已尽。你们一定要好好侍奉吴侯，共同成就大业。”说完，便昏死过去。过了一会儿，他缓缓苏醒，仰天长叹道：“既然生了我周瑜，又何必再生出诸葛亮！”接连叫了几声后，便与世长辞，年仅三十六岁。后人有诗感叹道：“赤壁遗雄烈，青年有俊声。弦歌知雅意，杯酒谢良朋，曾谒三千斛，常驱十万兵。巴丘终命处，凭吊欲伤情。”周瑜的灵柩停放在巴丘。众将把他留下的书信密封好，派人飞速禀报孙权。 孙权听说周瑜去世，放声大哭。他拆开书信一看，原来是周瑜举荐鲁肃接替自己的职位。信中大致写道：“我周瑜本是平凡之才，承蒙主公特殊的恩遇，被委以心腹重任，统领兵马，怎敢不竭尽全力，以图报效。无奈生死难以预料，寿命长短自有定数；我的志向尚未实现，身体却已先死，留下的遗憾何其深重！如今曹操在北方，边境战事尚未平息；刘备寄居于荆州，犹如养虎在侧；天下局势变幻莫测，难以预知。此时正是朝中大臣们日夜操劳、主公您忧心忡忡的时候。鲁肃忠诚刚烈，遇事严谨认真，可以接替我的职位。人在将死之时，说出的话是真诚的。倘若主公能够明察，我周瑜虽死也能瞑目了。” 孙权看完信，哭着说：“公瑾有辅佐帝王的才能，如今却英年早逝，我还能依靠谁呢？既然他在遗书中特地举荐了子敬，我怎敢不听从呢。”当天就任命鲁肃为都督，总领兵马；同时派人护送周瑜的灵柩回去安葬。 话说孔明在荆州，夜晚观察天象，看到将星坠落，便笑着说：“周瑜死了。”到了第二天早上，他把这件事告诉了玄德。玄德派人去打探，果然证实周瑜已经去世。玄德问孔明：“周瑜既然死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孔明说：“接替周瑜领兵的，必定是鲁肃。我观察天象，将星聚集在东方。我打算以吊丧为由，前往江东一趟，顺便寻找贤能之士来辅佐主公。”玄德担心地说：“只怕东吴的将士会加害于先生。”孔明自信地说：“周瑜在世的时候，我都不惧怕，如今他已经死了，我又有什么可担忧的呢？”于是，他与赵云带领五百军士，准备好祭礼，乘船前往巴丘吊丧。途中打听到孙权已经任命鲁肃为都督，周瑜的灵柩已经运回柴桑。 孔明径直来到柴桑，鲁肃按照礼仪迎接他。周瑜的部将们都想杀掉孔明，但是看到赵云手持宝剑紧紧相随，便不敢轻举妄动。孔明让人在灵前摆好祭物，亲自奠酒，跪在地上，朗读祭文道：“唉，公瑾啊，不幸英年早逝！寿命长短本由天定，可又有谁能不为此悲伤呢？我的内心实在悲痛，敬上一杯酒；您若在天有灵，就来享用这些祭品吧！缅怀您幼年求学时，与伯符结交；您仗义疏财，把房舍让给百姓。缅怀您弱冠之年，如大鹏展翅，志向高远；您奠定霸业，割据江南。缅怀您壮年时，远镇巴丘；刘表心怀忧虑，您却能让讨逆之事无忧。缅怀您风度翩翩，与小乔佳配；作为汉臣的女婿，无愧于当朝。缅怀您气概非凡，进谏劝阻送质子之事；您开始时并未受挫，最终能振翅高飞。缅怀您在鄱阳时，蒋干前来劝降；您挥洒自如，尽显雅量高志。缅怀您才华出众，文武双全，谋略过人；您用火攻之法破敌，扭转劣势。遥想您当年，雄姿英发；如今哭您早逝，我悲痛得伏地流泪。您忠义之心，英灵之气；虽生命短暂，却名垂百世。我哀伤您的心情深切，愁肠百结；只有我的肝胆，悲痛没有尽头。苍天昏暗，三军悲痛；主公为您哀泣，朋友为您流泪。我孔明不才，曾与您一同谋划计策；帮助东吴抵御曹操，辅佐汉室安定刘氏天下；我们相互支援，如同掎角之势，生死与共，又有什么可忧虑的呢？唉，公瑾啊！生死永别！您坚守忠贞，在冥冥之中离去，您的灵魂若有灵，就来明鉴我的心意：从此天下，再无知音！唉，悲痛啊！希望您能享用这些祭品。” 孔明祭完后，趴在地上痛哭，泪水如泉涌般流淌，悲伤得不能自已。众将相互议论道：“大家都说公瑾和孔明关系不和睦，如今看他祭奠时的深情，那些传言都是假的啊。”鲁肃见孔明如此悲痛，也深受感动，心里想：“孔明本就是重情重义之人，倒是公瑾气量狭小，才会自取灭亡啊。”后人有诗感叹道：“卧龙南阳睡未醒，又添列曜下舒城。苍天既已生公瑾，尘世何须出孔明！” 鲁肃设宴招待孔明。宴会结束后，孔明告辞返回。刚要下船，只见江边有一个人身穿道袍，头戴竹冠，系着皂绦，脚穿素履，一把揪住孔明大笑着说：“你气死了周郎，现在又来吊孝，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东吴无人吗！”孔明急忙一看，原来是凤雏先生庞统。孔明也大笑起来。两人携手登上船，各自倾诉心中的想法。孔明便留了一封信给庞统，叮嘱道：“我料想孙仲谋必定不会重用你。如果稍有不如意的地方，你可以来荆州辅佐玄德。玄德此人宽厚仁慈，品德高尚，必定不会辜负你一生所学。”庞统答应后便与孔明分别，孔明则返回荆州。 话说鲁肃护送周瑜的灵柩到芜湖，孙权前来迎接，在灵前痛哭祭奠，下令厚葬在周瑜的故乡。周瑜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叫周循，二儿子叫周胤，孙权都给予了丰厚的抚恤。鲁肃说：“我鲁肃不过是个平庸之才，承蒙公瑾的大力举荐，其实我并不称职，我愿意举荐一个人来帮助主公。这个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谋略不逊色于管仲、乐毅，随机应变的能力可与孙武、吴起相媲美。以前周公瑾经常采纳他的建议，孔明也对他的智谋深感佩服，他现在就在江南，主公为何不重用他呢？” 孙权听后非常高兴，便问这个人是谁。鲁肃说：“这个人是襄阳人，姓庞，名统，字士元，道号凤雏先生。”孙权说：“我也早就听说过他的名字了。如今他既然在这里，就马上请他来相见吧。” 于是鲁肃邀请庞统来拜见孙权。庞统施礼完毕后，孙权见他浓眉高挺，鼻子上翻，面色黝黑，胡须短粗，长相古怪，心中便有些不喜欢。于是问道：“你平生所学，主要侧重于哪方面呢？”庞统回答说：“不必拘泥于某一方面，随机应变才是关键。”孙权又问：“你的才学，和公瑾相比怎么样？”庞统笑着说：“我所学的，和公瑾大不相同。”孙权平生最喜欢周瑜，见庞统轻视周瑜，心中越发不高兴，便对庞统说：“你先退下吧。等有需要你的时候，再请你。”庞统长叹一声，转身出去了。 鲁肃问道：“主公为什么不任用庞士元呢？”孙权说：“他是个狂妄的人，用他又有什么好处呢！”鲁肃说：“赤壁之战的时候，此人曾献上连环计，立下了头功。主公想必是知道的。”孙权说：“那是曹操自己想要把船钉在一起，未必是他的功劳，我发誓不会用他。” 鲁肃出来后对庞统说：“不是我不举荐你，实在是吴侯不肯任用你。你先耐心等等吧。”庞统低头长叹，没有说话。鲁肃又问：“你难道对东吴没有一点想法了吗？”庞统没有回答。鲁肃说：“你怀有匡时济世的才能，到哪里不能施展抱负呢？你就对我说实话，你打算去哪里呢？”庞统说：“我想去投奔曹操。”鲁肃说：“那岂不是明珠暗投了，你可以去荆州投奔刘皇叔，他一定会重用你的。”庞统说：“我其实也正有此意，刚才说去投奔曹操不过是玩笑话罢了。”鲁肃说：“我可以写封信举荐你，你去辅佐玄德，一定要让孙、刘两家不再相互攻击，共同合力对抗曹操。”庞统说：“这正是我平生的志向啊。”于是向鲁肃要了举荐信，直接前往荆州去拜见玄德。 114回：马腾身死许昌曹操欲图南征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当时，孔明正在巡察荆南四郡，尚未返回。门吏前来传报：“江南名士庞统，特地前来投奔。”玄德早就听闻庞统的大名，马上吩咐请他进来相见。庞统见到玄德，只是拱手作揖，并不下拜。玄德见庞统容貌丑陋，心里也有些不太高兴，便问庞统：“您远道而来，很不容易吧？”庞统并没有拿出鲁肃和孔明的推荐信呈给玄德，只是回答说：“听闻皇叔广纳贤才，所以特地前来投奔。”玄德说：“荆楚之地刚刚平定，暂时没有什么重要职位。离这里东北方向一百三十里，有个耒阳县，缺一个县令，委屈您先去担任这个职务。以后若有更好的职位空缺，一定会重用您。”庞统心想：“玄德对待我怎么如此轻慢！”本想用自己的才学打动玄德，可又看孔明不在，只好勉强告辞离去。 庞统到了耒阳县后，对政事不闻不问，整天喝酒作乐，所有钱粮收支、案件诉讼等事务，一概不理会。有人把这事报告给玄德，说庞统把耒阳县的事务全都荒废了。玄德生气地说：“这个书呆子怎么敢扰乱我的法度！”于是叫来张飞，吩咐他带领随从去荆南各县巡察，还说：“要是发现有不公不法的事情，就直接查办。要是遇到事情不太明白的地方，可和孙乾一起商量。”张飞领命，和孙乾前往耒阳县。当地的军民官吏都出城迎接，唯独不见县令庞统。张飞问道：“县令在哪里？”同僚回答说：“庞县令从到任到现在，已经一百多天了，县里的事情他都不过问，每天从早到晚只顾喝酒，一直都醉醺醺的。今天他宿醉未醒，还躺在床上没起来呢。”张飞听后大怒，想要立刻把庞统抓起来。孙乾连忙劝阻说：“庞士元是才智高超的人，不可轻视。我们先到县里问问情况。如果他确实处理不当，再治罪也不迟。” 张飞这才进入县衙，在正厅上坐定，让人去叫县令来见他。庞统衣冠不整，带着醉意走了出来。张飞生气地说：“我兄长看你是个人才，才让你担任县令，你怎么敢把县里的事务全都荒废了！”庞统笑着说：“将军，你说我荒废了县里的哪些事务呢？”张飞说：“你到任一百多天，整天醉生梦死，政事怎么会不荒废？”庞统说：“这么个百里小县，这点小公事，有什么难决断的！将军稍坐片刻，看我来处理。”随即叫来公吏，把一百多天积累下来的公务案卷都拿来处理。公吏们纷纷抱着案卷来到厅上，诉讼的原告、被告等人，都跪在台阶下面。庞统一边手写判决，一边口中宣判，同时耳朵听着陈述，对案件的是非曲直判断得清清楚楚，没有丝毫差错。百姓们都纷纷叩头拜服。 不到半天时间，庞统就把一百多天的事务全部处理完毕，他把笔扔到地上，对张飞说：“我荒废了什么事务？曹操、孙权，在我眼里就像看手掌上的文字一样简单，这么个小县，哪里值得放在心上！”张飞大吃一惊，离开座位向庞统道歉说：“先生有大才，是我无礼了。我一定在兄长面前极力举荐您。”这时庞统才拿出鲁肃的推荐信。张飞问：“先生初次见我兄长，为什么不把推荐信拿出来呢？”庞统说：“如果一开始就拿出来，好像我专门靠推荐信来求官似的。”张飞回头对孙乾说：“要不是你提醒，我们可就错失一位大贤了。”于是张飞告别庞统，回到荆州见玄德，详细说了庞统的才能。 玄德惊讶地说：“委屈了大贤，这是我的过错啊！”张飞把鲁肃的推荐信呈上。玄德拆开来看，信中大致写道：“庞士元绝非只能治理百里小县的人才，让他担任治中、别驾这样的职务，才能施展他的才华。如果以貌取人，恐怕会埋没他的才学，最终让他被别人所用，实在太可惜了！”玄德看完，正在感叹，忽然孔明回来了。玄德迎接孔明，行礼完毕后，孔明先问道：“庞军师最近还好吧？”玄德说：“他现在在耒阳县，因为好酒而荒废了政事。”孔明笑着说：“士元不是治理小县的人才，他胸中的学问，比我强十倍。我曾经给士元写过推荐信，他有没有交给主公？”玄德说：“今天才收到子敬的信，还没看到先生你的信。”孔明说：“大贤如果担任小官职，往往会借酒消愁，对处理事务感到厌倦。”玄德说：“要不是我弟弟说起，差点就错失了大贤。”随即让张飞前往耒阳县，恭敬地请庞统到荆州。玄德亲自下台阶向庞统赔罪。庞统这才拿出孔明的推荐信。玄德看了信中的内容，上面说凤雏到了之后，应该立即重用。玄德高兴地说：“从前司马德操说过：‘伏龙、凤雏，两人得到一个，就可以安定天下。’现在我两人都得到了，汉室复兴有望了。”于是任命庞统为副军师中郎将，让他和孔明一起参与制定战略，训练军士，随时准备出征。 很快有人把消息报到许昌，说刘备有诸葛亮、庞统做谋士，正在招兵买马，囤积粮草，还和东吴结盟，早晚必定会兴兵北伐。曹操听后，便召集众谋士商议南征之事。荀攸进言说：“周瑜刚刚去世，我们可以先攻打孙权，再进攻刘备。”曹操说：“我要是远征江南，担心马腾会趁机袭击许都。之前在赤壁的时候，军中就有传言，说西凉军会入侵，现在不能不防备。”荀攸说：“依我看，不如降诏封马腾为征南将军，让他去讨伐孙权，把他诱骗到京师，先除掉这个人，那么南征就没有后顾之忧了。”曹操听了非常高兴，当天就派人带着诏书前往西凉征召马腾。 话说马腾，字寿成，是东汉伏波将军马援的后代。他的父亲叫马肃，字子硕，在汉桓帝时担任天水兰干县尉，后来丢了官职，流落到陇西，与羌族人生活在一起，于是娶了羌女，生下马腾。马腾身高八尺，体貌魁梧，性格温和善良，深受人们敬重。汉灵帝末年，羌人大多反叛，马腾招募民兵打败了他们。初平中年，马腾因讨伐贼寇有功，被封为征西将军，与镇西将军韩遂结拜为兄弟。这天，马腾接到诏书，就和长子马超商量说：“自从我与董承接受衣带诏以来，和刘玄德约定共同讨伐贼臣曹操。不幸的是董承已经死了，玄德也屡次战败。我又地处偏远的西凉，没能协助玄德。如今听说玄德已经得到荆州，我正想实现昔日的志向，可曹操却反而来征召我，这该如何是好？”马超说：“曹操是奉天子的命令来征召父亲。现在如果不去，他一定会以违抗命令为由责怪我们。我们应该趁着这次征召，直接前往京师，在那里见机行事，这样就能实现昔日的志向了。”马腾的侄子马岱劝谏说：“曹操居心叵测，叔父如果前往，恐怕会遭他毒手。”马超说：“我愿意率领全部西凉兵马，跟随父亲杀进许昌，为天下除害，有什么不行的？”马腾说：“你就统领羌兵，守住西凉，只让次子马休、马铁和侄子马岱跟我一起去。曹操知道有你在西凉，又有韩遂相助，想必不敢加害于我。”马超说：“父亲要去的话，千万不能轻易进入京师。要随机应变，观察他的动静。”马腾说：“我自有打算，你们不必多虑。” 于是马腾率领五千西凉兵，先让马休、马铁作为前锋，留下马岱在后面接应，一路向许昌进发。在离许昌二十里的地方，他们安营扎寨。曹操得知马腾已经到达，叫来门下侍郎黄奎，吩咐他说：“如今马腾前来南征，我任命你为行军参谋，先到马腾营中犒劳军队。你可以对马腾说，西凉路途遥远，运送粮草非常困难，不能带太多人马。我会另外派遣大军，与他协同前进。明天让他进城面见天子，我会拨付粮草给他。”黄奎领命，前去拜见马腾。马腾设宴款待他。酒喝到一半，黄奎说道：“我父亲黄琬死于李傕、郭汜之乱，我一直心怀痛恨。没想到今天又遇到欺君之贼！”马腾问：“谁是欺君之贼？”黄奎说：“欺君的就是曹操这个贼子。您难道不知道，还来问我？”马腾担心这是曹操派来试探自己的，急忙制止他说：“这里耳目众多，不要乱说。”黄奎大声斥责道：“您难道忘了衣带诏吗？”马腾见他说出了自己的心事，就把实情秘密告诉了他。黄奎说：“曹操让您进城面见天子，肯定没安好心。您不能轻易进城。明天您带兵在城下驻扎。等曹操出城点兵的时候，就在点兵的地方杀了他，大事就能成功了。”两人商议妥当。 黄奎回到家，心中的愤恨还没有平息。他的妻子再三询问，黄奎就是不肯说。没想到他的妾室李春香，与黄奎妻子的弟弟苗泽私通。苗泽想得到李春香，正愁没有办法。李春香见黄奎满脸愤恨，就对苗泽说：“黄侍郎今天商议军情回来，看起来非常生气，不知道是为了谁？”苗泽说：“你可以用话试探他，就说：‘大家都说刘皇叔仁德，曹操是奸雄，这是为什么呢？’看看他怎么说。”当晚，黄奎果然来到李春香的房间。李春香用苗泽教的话试探他。黄奎趁着酒劲说：“你一个妇人，都知道邪正，何况是我呢？我恨的就是曹操，真想杀了他！”李春香问：“要是想杀他，该怎么下手呢？”黄奎说：“我已经和马将军约定好了，明天在城外点兵的时候杀了他。”李春香把这话告诉了苗泽，苗泽又赶紧报告给曹操。曹操于是秘密叫来曹洪、许褚，如此这般地吩咐了一番；又叫来夏侯渊、徐晃，也如此这般地交代了任务。各人领命而去，曹操一方面先把黄奎一家老小抓了起来。 第二天，马腾率领西凉兵马，快要到许昌城时，只见前面有一簇红旗，打着丞相的旗号。马腾以为曹操亲自来点兵，便拍马向前。忽然听到一声炮响，红旗分开，弓弩手一齐射箭。一员大将冲在最前面，正是曹洪。马腾急忙拨转马头往回跑，这时，两边喊声又起：左边许褚杀来，右边夏侯渊杀来，后面徐晃又领兵杀到，截断了西凉军的退路，把马腾父子三人围困在核心。马腾见形势不妙，奋力冲杀。马铁很快被乱箭射死。马休跟着马腾，左冲右突，却无法突围。父子二人都身负重伤，坐下的马也被箭射中倒下。两人都被曹军俘虏。曹操让人把黄奎与马腾父子一起绑到面前。黄奎大喊：“我无罪！”曹操让苗泽出来对质。马腾大骂道：“你这个书呆子坏了我的大事！我不能为国除贼，这是天意啊！”曹操命令把他们拉出去。马腾骂不绝口，最终与儿子马休以及黄奎一起被杀害。后人有诗感叹马腾：“父子齐芳烈，忠贞著一门，捐生图国难，誓死答君恩。嚼血盟言在，诛奸义状存。西凉推世胄，不愧伏波孙！”苗泽对曹操说：“我不要赏赐，只求把李春香赏给我做妻子。”曹操笑着说：“你为了一个妇人，害了你姐夫一家，留你这个不义之人有什么用！”于是下令把苗泽、李春香和黄奎一家老小都在街市上斩首。围观的人无不叹息。后人有诗感叹道：“苗泽因私害荩臣，春香未得反伤身。奸雄亦不相容恕，枉自图谋作小人。” 曹操下令招安西凉兵马，并告诉他们：“马腾父子谋反，与其他人无关。”一面派人守住关隘，防止马岱逃跑。再说马岱率领一千兵马在后面。早就有从许昌城外逃回来的军士，把消息告诉了马岱。马岱大吃一惊，只好抛弃兵马，扮成客商，连夜逃走了。曹操杀了马腾等人后，便决定南征。忽然有人来报告说：“刘备正在训练军马，收拾器械，打算夺取西川。”曹操吃惊地说：“如果刘备占领西川，那就如虎添翼了。该怎么对付他呢？”话还没说完，台阶下有一个人进言说：“我有一计，能让刘备、孙权无法相互照应，江南、西川都归丞相所有。”正是：西州豪杰方遭戮，南国英雄又受殃。 115回：马超兴兵为父仇 曹洪误失潼关险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话说献策的人，是治书侍御史陈群，字长文。曹操问道：“陈长文，你有什么好计策？”陈群说：“如今刘备和孙权关系紧密，如同唇齿相依。要是刘备想攻取西川，丞相可以命令上将率领军队，会合淝水一带的兵力，直接进攻江南。这样一来，孙权肯定会向刘备求救。刘备一心想着西川，必然无心救援孙权。孙权没有救援，就会兵力匮乏、实力衰退，江东之地肯定会被丞相收入囊中。如果得到江东，那么荆州就能轻易平定。荆州平定后，再慢慢谋取西川，天下就可以平定了。”曹操说：“长文的话，正合我意。”当下就发动三十万大军，直接向江南进发，并命令驻守淝水的张辽准备好粮草，以供大军补给。 很快，有探子把消息报告给孙权。孙权召集众将商议对策。张昭说：“可以派人到鲁肃那里，让他赶紧写信给荆州的刘备，让刘备一同合力抵抗曹操。鲁肃对刘备有恩，他的话刘备肯定会听。况且刘备既然是东吴的女婿，从道义上来说也不能推辞。要是刘备前来相助，江南就没有忧患了。”孙权听从了他的建议，立刻派人告知鲁肃，让他向刘备求救。鲁肃领命后，马上写信派人送给刘备。刘备看了信中的内容，把使者留在馆舍，派人到南郡去请孔明。孔明来到荆州，刘备把鲁肃的信拿给孔明看。孔明看完后说：“既不用调动江南的军队，也不必动用荆州的兵马，自然能让曹操不敢正视东南地区。”于是给鲁肃回了一封信，让他高枕无忧，要是有北方的曹军来侵犯，皇叔刘备自有退兵的计策。使者拿着信离开了。刘备问道：“如今曹操发动三十万大军，会合淝水的兵力，蜂拥而来，先生有什么妙计可以退敌呢？”孔明说：“曹操平生所担忧的，就是西凉的兵马。现在曹操杀了马腾，他的儿子马超如今统领着西凉的军队，肯定对曹操恨之入骨。主公可以写一封信，前去结交马超，让马超兴兵入关，这样曹操又哪有闲暇去进攻江南呢？”刘备听了非常高兴，立刻写了一封信，派一个心腹之人，直接前往西凉州送去。 话说马超在西凉州，夜里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躺在雪地里，一群老虎跑过来咬他。马超被吓得惊醒，心里十分疑惑，就把营帐下的将领们召集起来，讲述了梦中的事情。营帐下有一个人应声说道：“这个梦是不祥之兆啊。”众人一看，原来是帐前的心腹校尉，姓庞，名德，字令明。马超问道：“令明，你觉得这个梦预示着什么？”庞德说：“在雪地里遇到老虎，这梦太凶险了。难道是老将军在许昌出了什么事？”话还没说完，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走进来，哭着跪在地上说：“叔父和弟弟都死了！”马超一看，是马岱。马超惊讶地问是怎么回事。马岱说：“叔父和侍郎黄奎一起谋划刺杀曹操，不幸事情泄露，都被斩首示众，两个弟弟也遇害了。只有我扮成客商，连夜逃了出来。”马超听了，悲痛地哭倒在地。众将把他扶起来。马超咬牙切齿，对曹操痛恨不已。这时，忽然有人报告说荆州的刘皇叔派人送来了书信。马超拆开信一看，信中大致写道：“想到汉室不幸，曹操专权，欺君罔上，百姓困苦。我刘备从前和令尊大人一同接受密诏，发誓要诛杀这个贼子。如今令尊大人被曹操杀害，这是将军与曹操不共戴天的仇恨。如果将军能率领西凉的兵马，攻打曹操的右翼，我刘备将率领荆襄的军队，遏制曹操的前部。这样，逆贼曹操就能被擒获，奸党可以被消灭，仇恨和耻辱能够得到洗刷，汉室也可以复兴了。书信难以尽言，立等回音。” 马超看完信，立刻含泪写了回信，先打发使者回去，随后就准备起兵。正要出发的时候，忽然西凉太守韩遂派人请马超去见面。马超来到韩遂的府中，韩遂拿出曹操的书信给他看。信里说：“如果能把马超抓住送到许都，就封你为西凉侯。”马超跪在地上说：“请叔父把我们兄弟二人绑起来，押送到许昌，免得叔父兴兵劳顿。”韩遂把马超扶起来说：“我和你父亲结拜为兄弟，怎么忍心害你呢？你要是起兵，我一定相助。”马超连忙拜谢。 韩遂当即把曹操的使者拉出去斩首，然后点齐手下的八部军马，一同进发。这八部军马的将领分别是侯选、程银、李堪、张横、梁兴、成宜、马玩、杨秋。八员将领跟着韩遂，再加上马超手下的庞德、马岱，总共率领二十万大军，杀向长安。 长安郡守钟繇，急忙向曹操飞报消息，同时率领军队前去迎敌，在野外摆开阵势。西凉州的前部先锋马岱，率领一万五千兵马，浩浩荡荡，漫山遍野地杀来。钟繇出马与他对话。马岱手持一口宝刀，和钟繇交战。没打一个回合，钟繇就大败而逃。马岱提着刀追赶。这时，马超、韩遂率领大军赶到，把长安团团围住。钟繇上城坚守。长安是西汉时期的都城，城郭坚固，壕沟又深又险，一时难以攻打下来。一连围攻了十天，都没能攻破。庞德献计说：“长安城中土地坚硬，水质盐碱，很难饮用，而且还缺少柴火。如今已经围困了十天，军民都陷入饥荒。我们不如暂且收兵，只要按照这个办法行事，长安唾手可得。”马超说：“这个计策太妙了！”当即差人打着“令”字旗，传令给各部，让大家都退兵，马超亲自断后。各部军马渐渐退去。第二天，钟繇登上城楼查看，发现敌军都退走了，担心有诈，就派人去侦察，得知敌军果然已经走远，这才放下心来。于是下令让军民出城打柴、取水，大开城门，让人进出。到了第五天，有人报告说马超的兵马又到了，军民纷纷跑进城内，钟繇再次关闭城门坚守。 话说钟繇的弟弟钟进，把守着西门。快到三更的时候，城门里突然起火。钟进急忙赶来救火，这时，城边转出来一个人，举着刀，骑着马，大声喝道：“庞德在此！”钟进措手不及，被庞德一刀斩于马下。庞德杀散军校，砍断门锁，打开城门，放马超、韩遂的军马进城。钟繇从东门弃城逃走。马超、韩遂占领了城池，犒赏三军。 钟繇退守潼关，赶紧向曹操飞报。曹操得知长安失守，不敢再提南征的事，于是叫来曹洪、徐晃，吩咐道：“你们先带一万人马，替钟繇紧紧守住潼关。如果十天内潼关失守，你们都要被斩首；十天之后失守，就与你们二人无关。我率领大军随后就到。”二人领命，连夜出发。曹仁劝谏说：“曹洪性格急躁，恐怕会误事。”曹操说：“你给我押送粮草，随后接应他们。” 话说曹洪、徐晃到达潼关，接替钟繇坚守关隘，并不出战。马超率领军队来到关下，把曹操的三代祖宗都骂了个遍。曹洪大怒，要带兵出关厮杀。徐晃劝谏说：“这是马超想激将军出战，千万不能上当。等丞相的大军来了，自然会有主意。”马超的军队日夜轮流在关下叫骂。曹洪一心想厮杀，徐晃苦苦阻拦。到了第九天，曹洪在关上查看，只见西凉军都把马丢在关前的草地上，坐在那里。大部分人都显得困乏不堪，直接躺在地上睡觉。曹洪见状，便吩咐备好马匹，点起三千兵马杀下关去。西凉兵丢盔弃甲，纷纷逃走。曹洪一路追赶。当时徐晃正在关上清点粮车，听说曹洪下关厮杀，大吃一惊，急忙带兵随后赶来，大声呼喊曹洪回马。忽然，背后喊声震天，马岱率领军队杀了过来。曹洪、徐晃急忙往回跑，这时，一阵鼓响，山背后杀出两支军队：左边是马超，右边是庞德，两军混战起来。曹洪抵挡不住，折损了大半兵力，好不容易杀出重围，逃到关上。西凉兵随后追来，曹洪等人只好弃关而逃。庞德一直追到潼关，遇到曹仁的军马，这才救下了曹洪等人。马超则接应庞德回到关上。 曹洪丢失了潼关，跑去见曹操。曹操说：“我给了你十天期限，怎么九天就丢了潼关？”曹洪说：“西凉军百般辱骂，我见他们懈怠，就乘势追了过去，没想到中了贼人的奸计。”曹操说：“曹洪年轻气躁，徐晃你应该懂事！”徐晃说：“我多次劝谏，他都不听。当时我正在关上清点粮车，等我知道的时候，曹将军已经下关了。我担心有失，连忙赶过去，结果已经中了贼人的奸计。”曹操大怒，要斩杀曹洪。众官纷纷求情。曹洪认罪退下。 116回：马超勇猛破敌 韩庞合力战曹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曹操进兵，直逼潼关。曹仁建议道：“咱们可以先安下营寨，然后再攻打潼关也不迟。”曹操便下令砍伐树木，搭建起排栅，分成三座营寨：左边是曹仁的营寨，右边是夏侯渊的营寨，曹操自己坐镇中间的营寨。 第二天，曹操带领三座营寨的大小将领，杀向潼关关隘，正好遇上西凉的兵马。双方各自摆开阵势。曹操骑马出到军旗之下，观察西凉的军队，只见人人勇猛矫健，个个都是英雄好汉。又看到马超，脸如敷粉般白皙，嘴唇好似涂了朱砂般红润，腰细膀宽，声音洪亮，力气惊人，身着白袍银铠，手持长枪，威风凛凛地立在阵前；他的上首是庞德，下首是马岱。曹操心中暗暗称奇，亲自驱马向前，对马超说：“你乃是汉朝名将的子孙，为什么要背叛朝廷呢？”马超咬牙切齿，大骂道：“曹操老贼！欺君罔上，罪大恶极，死有余辜！你害死我的父亲和弟弟，此仇不共戴天！我今天一定要活捉你，生吃你的肉！”说罢，挺起长枪，径直朝曹操杀了过来。 曹操背后的于禁赶忙出阵迎战。两匹马交错，战了八九个回合，于禁抵挡不住，败下阵来。张郃接着出阵，与马超交战二十回合，也败走了。李通又出阵迎敌，马超奋起神威，几个回合下来，一枪便将李通刺于马下。马超把长枪往后一招，西凉兵如同潮水一般，一起冲杀过来。曹操的军队顿时大败。西凉兵来势汹汹，曹操身边的将领们都抵挡不住。马超、庞德、马岱率领一百多骑兵，直冲入曹操的中军，想要活捉曹操。 曹操在乱军之中，只听见西凉军大喊：“穿红袍的是曹操！”曹操赶紧在马上脱下红袍。紧接着又听到大喊：“长胡子的是曹操！”曹操惊慌失措，拔出佩刀，割断了自己的胡须。军中有人把曹操割须的事情告诉了马超，马超立刻让人高喊：“短胡子的是曹操！”曹操听到后，急忙扯下军旗的一角，包住脖子，拼命逃窜。后人有诗写道：“潼关战败望风逃，孟德怆惶脱锦袍。剑割髭髯应丧胆，马超声价盖天高。” 曹操正拼命奔逃，背后有一骑马追了上来。曹操回头一看，正是马超，顿时大惊失色。曹操身边的将领们见马超追来，各自逃命，只留下曹操一人。马超厉声大叫：“曹操，休要逃走！”曹操吓得马鞭都掉落在地。眼看马超就要追上，从后面挺枪刺来。曹操绕着一棵树躲避，马超一枪刺在树上；等他急忙把枪拔出来时，曹操已经跑远了。马超催马继续追赶，这时山坡边突然转出一员将领，大声喊道：“休要伤害我家主公！曹洪在此！”说着，曹洪挥舞大刀，纵马拦住了马超。曹操这才得以脱身逃走。 曹洪与马超大战了四五十回合，渐渐刀法散乱，体力不支。这时夏侯渊率领数十名骑兵赶到。马超见自己孤身一人，担心被算计，便拨转马头回去了，夏侯渊也没有追赶。 曹操回到营寨，好在曹仁拼死守住了营寨，所以没有折损太多兵马。曹操走进营帐，叹息道：“我要是杀了曹洪，今天肯定死在马超手里了！”于是叫来曹洪，重重地赏赐了他。曹操收拾好败军，坚守营寨，深挖壕沟，高筑壁垒，下令不许出战。 马超每天都带兵到曹操营寨前辱骂挑战。曹操传令，让军士们坚守营寨，如有擅自行动的，一律斩首。众将说：“西凉兵都使用长枪，我们应该挑选弓弩手来对付他们。”曹操说：“战与不战，主动权都在我，不在敌人。敌人虽然有长枪，难道就能随便刺到我们吗？各位只管坚守壁垒，观察敌军动向，他们自然会退去。”众将私下里都议论道：“丞相以往征战，总是身先士卒；如今败给马超，怎么变得这么软弱了？” 过了几天，探子来报：“马超又增添了两万生力兵前来助战，都是羌人部落的。”曹操听了，反而十分高兴。众将问：“马超添兵，丞相反而高兴，这是为什么呢？”曹操说：“等我取胜之后，再告诉你们。” 三天后，又有探子来报，说潼关关上又增添了军马。曹操再次大喜，还在营帐中设宴庆贺。众将都暗暗发笑。曹操说：“你们都笑话我没有破马超的计谋，那你们有什么好办法？”徐晃进言说：“如今丞相大军在此，敌人也全部屯扎在关上，从这里去河西，他们必定没有防备。如果能派一支军队暗中渡过蒲阪津，先截断敌人的退路，丞相再直接从河北发兵攻击，敌人前后不能呼应，形势必然危急。”曹操说：“公明的话，正合我意。”于是命令徐晃率领四千精兵，和朱灵一起，偷偷去袭击河西，埋伏在山谷之中，“等我渡过黄河，再同时发动攻击。”徐晃、朱灵领命，先带领四千士兵悄悄地出发了。 曹操下令，先让曹洪在蒲阪津准备好船筏。留下曹仁守营寨，曹操亲自领兵渡渭河。很快，有探子把消息报告给马超。马超说：“如今曹操不攻打潼关，却派人准备船筏，想要渡河北上，这是要截断我们的后路啊。我应该带领一支军队沿着河岸，守住北岸。曹操的军队无法渡河，不出二十天，河东的粮草就会耗尽，他们的军队必然大乱，到时候我们再沿着河南岸攻击，曹操就可以被擒获了。”韩遂说：“不必如此。难道你没听说过兵法上有句话叫‘兵半渡可击’吗？等曹操的军队渡河到一半的时候，你从南岸发起攻击，曹操的士兵都会死在河里。”马超说：“叔父说得很对。”于是派人去打探曹操什么时候渡河。 话说曹操整顿好兵马，把军队分成三批，先渡渭河。等兵马到达河口时，太阳刚刚升起。曹操先派精兵渡过北岸，开辟营寨。曹操自己带领一百名亲随护卫军将，手按宝剑，坐在南岸，看着军队渡河。忽然有人来报：“后边白袍将军到了！”众人都认出是马超，顿时一拥而上船。河边的士兵争着上船，喧闹声不断。曹操却仍然稳稳地坐着，按剑指挥，让大家不要吵闹。只听得人喊马嘶，马超的军队蜂拥而来。船上一员将领跳上岸，呼喊着：“敌人来了！请丞相上船！”曹操一看，是许褚。曹操嘴里还说着：“敌人来了又何妨？”回头一看，马超已经离得不到一百步远了。许褚拖着曹操上船时，船已经离岸一丈多远，许褚背着曹操，纵身一跃上了船。随行的将士们都跳进水里，扳住船边，争着上船逃命。船小，眼看就要翻了，许褚抽出刀一阵乱砍，旁边抓船的手都被砍断，士兵们纷纷倒在水中。许褚急忙把船往河中心划去。他站在船尾，急忙用木篙撑船。曹操趴在许褚的脚边。 马超赶到河岸，见船已经漂到河中间，于是拈弓搭箭，喝令勇猛的将士沿着河岸放箭。一时间，箭如雨下。许褚担心伤到曹操，用左手举起马鞍遮挡。马超箭无虚发，船上撑船的人，纷纷中箭落水；船里几十人都被射倒。船在急流中摇摆不定，难以控制。许褚独自奋力施展神威，用两腿夹住船舵摇晃，一只手用篙撑船，另一只手举着马鞍保护曹操。 这时，渭南县令丁斐在南山之上，看到马超追曹操追得很急，担心曹操性命不保，于是把寨里的牛、马都赶到外面，漫山遍野都是牛马。西凉兵看到后，都回身去争抢牛马，无心再追赶曹操，曹操这才得以逃脱。曹操刚到北岸，就下令把船筏凿沉。众将听说曹操在河中逃难，急忙赶来救援，等他们赶到时，曹操已经登岸了。许褚身上穿着厚重的铠甲，箭都嵌在了铠甲上。众将护送曹操到野外的营寨中，都拜倒在地，询问曹操是否安好。曹操大笑着说：“我今天差点被这个小贼困住！”许褚说：“如果不是有人放马放牛引诱敌人，敌人肯定会拼命渡河。”曹操问：“引诱敌人的是谁？”有知道的人回答说：“是渭南县令丁斐。”不一会儿，丁斐进来拜见曹操。曹操感谢道：“如果不是你的好计谋，我就被敌人抓住了。”于是任命丁斐为典军校尉。丁斐说：“敌人虽然暂时退去，但明天肯定还会再来。必须用良策来抵御他们。”曹操说：“我已经准备好了。” 于是曹操叫来众将，让他们分别沿着河岸筑起甬道，暂时作为营寨的基础。敌人如果来进攻，就在甬道外列阵，在里面虚设旌旗，作为疑兵；再沿着河岸挖掘壕沟，用虚土掩盖，在河里用兵引诱敌人：“敌人如果急忙来追，必定会陷入壕沟，等他们陷入，就可以发动攻击了。” 话说马超回去见韩遂，说：“差点就抓住曹操了！有一员将领奋力背着曹操下船逃走了，不知道是谁。”韩遂说：“我听说曹操挑选极为精壮的人，作为帐前侍卫，名叫虎卫军，由猛将典韦、许褚统领。典韦已经战死，现在救曹操的，肯定是许褚。这个人勇力过人，大家都称他为虎痴。如果遇到他，可千万不能轻敌。”马超说：“我也早就听说过他的大名了。”韩遂说：“现在曹操渡河，想要袭击我们的后方。我们要赶紧进攻，不能让他建立起营寨。如果他立了营寨，就很难剿灭了。”马超说：“依侄儿的想法，还是应该守住北岸，让他们无法渡河，这才是上策。”韩遂说：“贤侄守住营寨，我带领军队沿着河岸去迎战曹操，怎么样？”马超说：“让庞德做先锋，跟随叔父一起去。” 于是韩遂与庞德率领五万兵马，直奔渭南。曹操让众将在甬道两旁设伏引诱敌人。庞德先带领一千多铁骑，冲杀过来。喊声响起，人马都掉进了陷马坑。庞德纵身一跳，跃出土坑，站在平地上，瞬间杀死几个人，然后步行杀出重围。此时韩遂已经被困在包围圈中，庞德步行前去救援。正好遇到曹仁的部将曹永，庞德一刀将曹永砍于马下，夺了他的马，杀开一条血路，救出韩遂，朝东南方向逃去。背后曹兵追赶，马超率领军队接应，打败了曹兵，又救出了大半人马。一直战斗到天黑才收兵回营。清点人马，折损了将领程银、张横，陷坑中死了二百多人。 马超与韩遂商议：“如果拖延的时间太久，曹操在河北建立起营寨，就很难击退敌人了。不如趁今晚带领轻骑兵去偷袭他们的野营。”韩遂说：“必须分兵前后接应。”于是马超自己作为前部，让庞德、马岱作为后援，当夜就出发了。 话说曹操收兵屯扎在渭北，对众将说：“敌人欺负我们还没有建立起营寨，肯定会来偷袭野营。我们可以在四周设下伏兵，把中军空出来。等号炮一响，伏兵一起杀出，一举就可以擒获敌人。”众将按照曹操的命令，设好伏兵。当夜，马超先派成宜带领三十名骑兵前去侦察，成宜见没有敌军，径直冲进了中军。曹操的军队见西凉兵来了，于是放响号炮。四面的伏兵一起杀出，只围住了这三十名骑兵。成宜被夏侯渊杀死。马超却从背后和庞德、马岱兵分三路，如潮水般杀了过来。正是：纵有伏兵能候敌，怎当健将共争先？ 117回：曹操筑城破困 许褚马超恶战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当天夜里，双方军队混战，一直打到天亮，各自收兵回营。马超把军队驻扎在渭口，日夜分派兵力，前后轮番进攻。曹操在渭河内用锁链将船筏连接起来，搭起三座浮桥，连通南岸。曹仁率领军队在河岸两边扎营，把粮草车辆串联起来，当作屏障。 马超得知后，让军士们每人夹着一束草，带上火种，和韩遂一起率领军队全力杀到曹营寨前，堆积草把，放火焚烧。曹军抵挡不住，放弃营寨逃走。车辆、浮桥，全部被烧毁。西凉军大获全胜，截断了渭河通路。曹操无法建立营寨，心中十分忧虑。荀攸建议道：“可以取渭河的沙土筑起土城，这样就能坚守了。”曹操调拨三万士兵担土筑城。 然而，马超又派庞德、马岱各带五百骑兵，来回冲击骚扰；再加上沙土质地松散，刚筑起就倒塌，曹操无计可施。当时正值九月底，天气突然变冷，阴云密布，连续几天都没有放晴。曹操在营寨中烦闷不已。忽然有人来报告：“有一位老人求见丞相，说要陈述破敌的策略。”曹操请老人进来。只见此人鹤骨松姿，容貌苍老古朴。询问之后，得知他是京兆人，隐居在终南山，姓娄，名子伯，道号梦梅居士。曹操以宾客之礼相待。 娄子伯问道：“丞相想要跨过渭河安营已经很久了，如今为何不抓住时机筑城呢？”曹操说：“这里是沙土之地，无法筑起坚固的营垒。隐士您有什么好办法教教我？”娄子伯说：“丞相用兵如神，难道不知道天时吗？连日来阴云密布，只要北风一吹，必定会大幅降温，出现严寒。等风起之后，驱使士兵运土泼水，到天亮的时候，土城就能建成。”曹操恍然大悟，要重重赏赐娄子伯。娄子伯却不接受赏赐，告辞离去。 当晚，北风呼啸，曹操驱使所有士兵担土泼水；由于没有足够的盛水器具，就用丝绢袋子装水来浇，边筑边冻。到了天亮，沙土和水冻结在一起，土城已经修筑完成。探子把消息报告给马超。马超领兵前来查看，大为震惊，怀疑有神灵相助。 第二天，马超集结大军，击鼓进军。曹操亲自骑马出营，只有许褚一人跟随在后。曹操挥鞭大声呼喊：“孟德单枪匹马到此，请马超出来答话。”马超骑马提枪而出。曹操说：“你以为我建不成营寨，如今一夜之间土城就已筑好，你为何还不早早投降！”马超大怒，想要冲上前去擒获曹操，却看见曹操背后有一人，圆睁怪眼，手提钢刀，勒马站立。马超怀疑此人是许褚，于是扬鞭问道：“听说你们军中有名为虎侯的人，他在哪里？”许褚提刀大喊：“我就是谯郡的许褚！”他目光如电，威风凛凛。马超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勒马退回。曹操也带着许褚返回营寨。两军将士看到这一幕，无不感到震惊。曹操对众将说：“敌人也知道许褚是虎侯啊！”从此，军中都称许褚为虎侯。许褚说：“我明天一定要擒获马超。”曹操说：“马超英勇非凡，不可轻敌。”许褚说：“我发誓要与他决一死战！”于是派人给马超送去战书，说虎侯单挑战马超，约定次日决战。马超接到战书，愤怒地说：“他怎敢如此欺人！”当即表示次日一定要杀死虎痴许褚。 第二天，两军出营，摆开阵势。马超安排庞德在左翼，马岱在右翼，韩遂押中军。马超提枪纵马，站在阵前，高声喊道：“虎痴快出来！”曹操在军旗之下回头对众将说：“马超的勇猛不逊色于吕布！”话还没说完，许褚拍马舞刀冲了出去。马超挺枪迎战。两人大战一百多个回合，不分胜负。马匹疲惫不堪，各自回到军中，换了马匹，又来到阵前。再次大战一百多个回合，依旧难分高下。 许褚性起，飞驰回阵，脱下盔甲，浑身肌肉突起，赤身提刀，翻身上马，再次与马超决战。两军将士都大为惊骇。两人又战了三十多个回合，许褚奋力举刀砍向马超。马超闪身躲过，一枪刺向许褚心窝。许褚扔掉刀，一把夹住长枪。两人在马上争夺长枪。许褚力气大，只听“咔嚓”一声，枪杆被拗断，两人各拿半节在马上乱打。曹操担心许褚有闪失，于是命令夏侯渊、曹洪两将一起出马夹攻马超。庞德、马岱见曹操的将领齐出，指挥两翼的铁骑，横冲直撞，混战过来。曹军大乱，许褚手臂中了两箭。众将慌忙退回营寨。马超一直追到壕沟边，曹军死伤大半。曹操下令紧闭营门，不许出战。马超回到渭口，对韩遂说：“我见过能恶战的人，没有比得上许褚的，他真是虎痴啊！” 曹操料想可以用计击败马超，于是秘密命令徐晃、朱灵全部渡过河西岸扎营，形成前后夹攻之势。一天，曹操在城墙上看到马超率领数百骑兵，直逼营寨前，往来奔驰，速度极快。曹操观察许久，将头盔扔到地上说：“马超这小子不死，我都没有葬身之地了！”夏侯渊听了，心中气愤，厉声说道：“我宁愿死在这里，也要灭掉马超这贼！”于是率领本部一千多人，大开寨门，径直追了过去。曹操急忙阻止，却来不及，担心夏侯渊有失，急忙上马前去接应。 马超见曹兵追来，便把前军当作后队，后队当作先锋，一字排开。夏侯渊赶到，与马超交战。马超在乱军之中远远望见曹操，便丢下夏侯渊，径直去追曹操。曹操大惊，拨马就逃。曹兵顿时大乱。 正在马超追击之时，忽然有消息传来，说曹操有一支军队已经在河西岸扎下营寨。马超十分震惊，无心再追，急忙收兵回营，和韩遂商议。马超说：“曹操的军队乘虚渡过了河西，我军前后受敌，这可怎么办？”部将李堪说：“不如割地求和，两家暂且休战，熬过冬天，等春天暖和了再作打算。”韩遂说：“李堪的话很有道理，可以听从。”马超犹豫不决。杨秋、侯选都劝他求和，于是韩遂派杨秋为使者，径直前往曹操营寨下书，商谈割地求和之事。曹操说：“你先回营寨，我明天派人答复。”杨秋告辞离去。 贾诩进帐见曹操，问道：“丞相您是怎么打算的？”曹操说：“你怎么看？”贾诩说：“兵不厌诈，可以假意答应他们；然后使用反间计，让韩遂和马超相互猜疑，这样就能一举击破他们。”曹操拍手大喜道：“天下高明的见解，大多不谋而合。文和的计谋，正合我意。”于是派人给马超回信，说：“等我慢慢退兵，归还你们河西之地。”一面让人搭起浮桥，做出退兵的样子。 马超收到回信，对韩遂说：“曹操虽然答应求和，但他奸诈难测。倘若我们不做准备，反而会被他算计。我和叔父轮流调兵，今天叔父对付曹操，我对付徐晃；明天我对付曹操，叔父对付徐晃：分头防备，以防他使诈。”韩遂依计行事。 很快有人把这件事报告给曹操。曹操看着贾诩说：“我的大事要成功了！”又问：“明天是谁来与我对峙？”有人报告说：“是韩遂。”第二天，曹操带领众将出营，左右簇拥。曹操独自骑一匹马站在中央。韩遂的士兵中有很多不认识曹操的，纷纷出阵观看。曹操高声喊道：“你们这些士兵想看看曹公吗？我也和普通人一样，并没有四只眼睛两张嘴，只是智谋多一些罢了。”众士兵都露出畏惧之色。曹操派人到阵前对韩遂说：“丞相恭请韩将军过来交谈。”韩遂立即出阵；看到曹操没有穿戴盔甲，自己也脱下衣甲，轻装骑马而出。两人马头靠近，各自拉住缰绳交谈。曹操说：“我和将军的父亲，一同被举荐为孝廉，我曾经把他当作叔父一样侍奉。我也和将军您一同踏上仕途，不知不觉已经过去许多年了。将军今年贵庚？”韩遂回答说：“四十岁了。”曹操说：“以前在京城的时候，我们都青春年少，没想到如今已过中年！怎样才能让天下太平，我们一同享受安乐呢！”曹操只是详细地叙说旧事，完全不提及军情。说完两人大笑，交谈了一个时辰，才骑马各自回营。 很快有人把这件事报告给马超。马超急忙来问韩遂：“今天曹操在阵前说了什么？”韩遂说：“只是诉说在京城的旧事罢了。”马超说：“怎么不谈论军务呢？”韩遂说：“曹操没提，我为什么要单独说呢？”马超心中十分怀疑，没有说话就退下了。 118回：贾诩施计离间 马超韩遂内讧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曹操回到营寨，问贾诩：“你知道我在阵前和韩遂交谈的用意吗？”贾诩说：“这个主意虽然巧妙，但还不足以离间他们两人。我有一计，能让韩遂和马超自相残杀。”曹操询问是什么计策。贾诩说：“马超不过是一介有勇无谋的武夫，不懂机密之事。丞相您亲自写一封信，只给韩遂一人，信中故意用一些模糊不清的字眼，在关键的地方，自行涂抹修改，然后封好送给韩遂，还要故意让马超知道这件事。马超肯定会索要书信来看。如果看到上面重要的地方都被涂改，他就会猜测是韩遂怕他知道什么机密之事，自己涂改的，这就正好契合了他们看到您和韩遂单骑会面时产生的怀疑；一旦产生怀疑，就必然会引发内乱。我们再暗中结交韩遂部下的将领，让他们之间相互猜忌，这样就可以对付马超了。”曹操说：“这个计策很好。”随即写了一封信，把信中关键的地方都进行了涂改，然后封好，故意派很多随从送到韩遂营寨，送完信后就回去了。 果然，有人把这件事报告给了马超。马超心中越发怀疑，直接到韩遂那里索要书信看。韩遂把信给了马超。马超看到信上有涂改的字样，问韩遂：“信上怎么都被涂抹得模糊不清？”韩遂说：“原信就是这样，不知道什么原因。”马超说：“哪有把草稿送给别人的道理？肯定是叔父怕我知道详细内容，先涂改了。”韩遂说：“难道是曹操不小心把草稿误封送来了？”马超说：“我才不信。曹操是个精细的人，怎么会出差错？我和叔父合力杀贼，为什么忽然起了异心？”韩遂说：“你要是不相信我的心意，明天我在阵前把曹操骗来说话，你从阵内冲出来，一枪把他刺死就行了。”马超说：“如果这样，才能看出叔父的真心。”两人就此约定好了。 第二天，韩遂带着侯选、李堪、梁兴、马玩、杨秋五员将领出阵。马超藏在营帐门后。韩遂派人到曹操营寨前，高声喊道：“韩将军请丞相过来交谈。”曹操于是命令曹洪带领几十名骑兵直接出阵和韩遂相见。两匹马相距几步远，曹洪在马上欠身说道：“昨天夜里丞相嘱托将军的话，千万不要有差错。”说完就掉转马头回去了。马超听到后大怒，挺枪催马，就向韩遂刺去。五员将领连忙拦住，把马超劝回了营寨。韩遂说：“贤侄别怀疑，我没有坏心。”马超哪里肯相信，心中充满怨恨地离开了。 韩遂和五员将领商议：“这件事该怎么解释？”杨秋说：“马超仗着自己武艺高强，常常有欺凌主公您的心思，就算战胜了曹操，他又怎会甘居人下？依我看，不如暗中投靠曹操，日后还能有封侯的机会。”韩遂说：“我和马腾结拜为兄弟，怎么忍心背叛他？”杨秋说：“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得不这样做。”韩遂说：“谁可以去传递消息？”杨秋说：“我愿意去。”于是韩遂写了一封密信，派杨秋直接到曹操营寨，说要投降的事情。曹操非常高兴，答应封韩遂为西凉侯、杨秋为西凉太守，其他人也都有官爵。双方约定以放火为信号，共同对付马超。 杨秋告辞后，回去见韩遂，详细说了这件事：“约定今晚放火，里应外合。”韩遂十分高兴，就让军士在中军帐后堆积干柴，五员将领各自带着刀剑等候。韩遂本想设宴把马超骗来，趁机杀掉他，正犹豫不决时，没想到马超早已把事情打探得一清二楚，他带着几个亲随，手持宝剑先走，让庞德、马岱在后面接应。马超悄悄进入韩遂营帐，只见五员将领正和韩遂小声说话，只听到杨秋说：“事不宜迟，要赶紧行动！”马超大怒，挥剑闯入，大喝一声：“你们这群贼子竟敢谋害我！”众人都大吃一惊。马超一剑朝韩遂的面门砍去，韩遂慌忙用手抵挡，左手立刻被砍落。五员将领拔刀一起冲了上来。马超快步走出营帐，五员将领把他团团围住，混战起来。马超独自挥舞宝剑，力敌五员将领。只见剑光闪烁之处，鲜血飞溅：他砍翻了马玩，剁倒了梁兴，另外三员将领各自逃命。 马超再次进入营帐要杀韩遂时，韩遂已被左右救走。这时，营帐后面燃起大火，各个营寨的士兵都骚动起来。马超连忙上马，庞德、马岱也赶到了，双方混战在一起。马超率领军队杀出时，曹操的兵马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前面有许褚，后面有徐晃，左边有夏侯渊，右边有曹洪。西凉的士兵自相残杀。马超找不到庞德和马岱，就带领一百多骑兵，在渭桥之上截住去路。 天色微微发亮，只见李堪带领一支军队从桥下经过，马超挺枪催马追赶。李堪拖着枪逃走。恰好于禁从马超背后赶来。于禁拉开弓射马超。马超听到背后弓弦声响，急忙一闪，箭却射中了前面的李堪，李堪落马而死。马超回马来杀于禁，于禁拍马逃走了。马超回到桥上驻守。曹操的兵马前后大量涌来，虎卫军冲在最前面，乱箭齐发，向马超射去。马超用枪拨打，箭纷纷落地。马超让随从骑兵来回冲杀。无奈曹兵围得又紧又厚，无法突围。马超在桥上大喝一声，杀入黄河以北，他的随从骑兵都被截断了。马超独自在敌阵中冲突，却被暗弩射倒了坐下的马，马超摔倒在地，曹操的军队围了上来。正在危急时刻，忽然西北角上一支军队杀了过来，原来是庞德、马岱。二人救了马超，把军中的战马给马超骑上，转身杀出一条血路，朝西北方向逃走了。 曹操听说马超逃脱，传令众将：“不分白天黑夜，一定要追到马超。谁能得到他的首级，赏千金，封万户侯；活捉他的，封大将军。”众将领命，都想争功，一路追赶。马超顾不得人马困乏，只顾拼命逃跑。他的随从骑兵渐渐都跑散了。步兵跑不动的，大多被曹军擒获。最后只剩下三十多骑兵，和庞德、马岱一起朝陇西临洮方向逃去。 曹操亲自追到安定，知道马超已经逃远，这才收兵回到长安。众将都聚集在一起。韩遂失去了左手，成了残疾之人，曹操让他在长安休养，授予他西凉侯的职位。杨秋、侯选都被封为列侯，让他们驻守渭口。曹操下令班师回许都。 凉州参军杨阜，字义山，直接到长安来见曹操。曹操问他有什么事，杨阜说：“马超有吕布那样的勇猛，又深得羌人之心。如今丞相如果不乘势剿灭他，他日他养足了实力，陇上各郡就不再是国家的领土了。希望丞相暂且不要回兵。”曹操说：“我本想留下军队征讨他，无奈中原事务繁多，南方也尚未平定，不能久留。你要为我守住这里。”杨阜答应了，又保荐韦康为凉州刺史，一同领兵驻守冀城，以防备马超。杨阜临走时，向曹操请求：“长安一定要留下重兵作为后援。”曹操说：“我已经安排好了，你只管放心。”杨阜告辞离去。 众将都问曹操：“当初贼军占据潼关，渭北道路不通，丞相您不选择从河东攻打冯翊，反而坚守潼关，拖延了很长时间，然后才北渡黄河，扎营固守，这是为什么呢？”曹操说：“当初贼军守住潼关，如果我刚到就去夺取河东，贼军必然会分兵守住各个渡口，那么我们就无法渡过河西了。所以我把大量兵力都聚集在潼关前，让贼军全都在南面防守，而河西没有防备，这样徐晃、朱灵才能顺利渡河。然后我领兵北渡，用车辆连接，树立栅栏作为甬道，修筑冰城，让贼军以为我军实力薄弱，从而使他们心生骄傲，放松警惕。之后我巧用反间计，积蓄士兵的力量，一举击破贼军。这就是所谓的迅雷不及掩耳。用兵的变化，本来就不是一成不变的。” 众将又问：“丞相每次听说贼军增加兵力，反而面露喜色，这是为什么呢？”曹操说：“关中地区偏远，如果贼军各自凭借险要地势据守，征讨他们没有一两年无法平定；如今他们都聚集在一起，人数虽然众多，但人心不齐，容易离间，这样我们就可以一举消灭他们，所以我很高兴。”众将下拜说：“丞相神机妙算，我们远远比不上。”曹操说：“这也多亏了你们众多文武官员的努力。”于是重重赏赐了众军。曹操留下夏侯渊屯兵长安，把收降的士兵，分别拨给各个部队。夏侯渊举荐冯翊高陵人，姓张，名既，字德容，担任京兆尹，和夏侯渊一起镇守长安。曹操班师回朝。献帝亲自排銮驾出城迎接。下诏让曹操“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就像汉朝丞相萧何那样的待遇。从此，曹操威震中外。 这个消息传到汉中，很快惊动了汉宁太守张鲁。原来张鲁是沛国丰人。他的祖父张陵在西川鹄鸣山中编造道书迷惑众人，人们都很敬重他。张陵死后，他的儿子张衡继续推行。百姓只要来学道，就要交五斗米，世人称他们为“米贼”。张衡死后，张鲁继续推行。张鲁在汉中自称为“师君”；来学道的人都被称为“鬼卒”；为首的被称为“祭酒”；带领众多教徒的被称为“治头大祭酒”。他们以诚信为宗旨，不许欺诈。如果有人患病，就设坛让病人住在静室中，让病人自己反思过错，当面忏悔，然后为其祈祷；负责祈祷之事的人，被称为“奸令祭酒”。祈祷的方法是，写下病人的姓名，说明服罪的意思，写三份文书，名为“三官手书”：一份放在山顶上奏天，一份埋在地下奏地，一份沉入水中申告水官。这样之后，如果病人痊愈，就要交五斗米作为酬谢。他们还建造义舍：义舍内饭米、柴火、肉食都准备齐全，过往的人可以根据自己的食量自行取用；拿得多的人会受到上天的惩罚。境内有人犯法，必定会宽恕三次；如果屡教不改，才施加刑罚。当地没有官员，都由祭酒管理。就这样，张鲁雄踞汉中之地已经三十年。国家因为此地偏远，无法征伐，就任命张鲁为镇南中郎将，兼任汉宁太守，只要他进贡就行了。 当年，张鲁听说曹操打败了西凉的军队，威震天下，就召集众人商议：“西凉马腾被杀，马超刚刚战败，曹操肯定会侵犯我们汉中。我想自称汉宁王，领兵抗拒曹操，各位觉得怎么样？”阎圃说：“汉川有十万多户百姓，财富充足，粮食丰富，四面地势险要；如今马超刚败，从子午谷逃入汉中的西凉百姓，不下数万。我认为益州刘璋昏庸懦弱，我们不如先夺取西川的四十一州作为根基，然后再称王也不迟。”张鲁非常高兴，就和弟弟张卫商议起兵之事。很快，有探子把消息报告到了川中。 再说益州刘璋，字季玉，是刘焉的儿子，汉鲁恭王的后代。章帝元和年间，被改封到竟陵，他的旁支亲属因此居住在那里。后来刘焉官至益州牧，兴平元年因患痈疽去世，益州的大吏赵韪等人，共同拥立刘璋为益州牧。刘璋曾经杀了张鲁的母亲和弟弟，因此和张鲁结下仇怨。刘璋派庞羲担任巴西太守，来抗拒张鲁。当时庞羲探听到张鲁想要兴兵夺取西川，急忙报告给刘璋。刘璋生性懦弱，听到这个消息，心中十分忧虑，急忙召集众官商议。忽然有一个人昂首挺胸地站出来说：“主公放心。我虽然没什么才能，但凭借这三寸不烂之舌，能让张鲁不敢正眼看西川。”正是：只因蜀地谋臣进，致引荆州豪杰来。 119回：张松献策刘璋 出使许都遭辱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话说向刘璋进献计策的人，是益州别驾，姓张，名松，字永年。这个人长得额头像铲子一样平，头尖尖的，鼻子扁平，牙齿外露，身高不足五尺，说起话来声音如同铜钟一般响亮。刘璋问道：“别驾你有什么高明的见解，可以解除张鲁带来的威胁呢？”张松说：“我听说许都的曹操，平定中原，吕布、袁绍、袁术都被他消灭了，最近又打败了马超，天下无敌。主公您可以准备好进献的礼物，我亲自前往许都，劝说曹操发兵夺取汉中，来对付张鲁。这样张鲁自顾不暇，哪里还敢再窥视蜀中呢？”刘璋听了非常高兴，收拾了金珠锦绮等物品，作为进献的礼物，派遣张松作为使者前往许都。张松于是偷偷地画了西川的地理图本藏起来，带着几个随从，骑马前往许都。 很快有人把这个消息报告到了荆州。孔明便派人前往许都打探消息。 张松到了许都后，住在馆驿里，每天都去丞相府等候，想要拜见曹操。原来曹操自从打败马超回来后，骄傲自满，志得意满，每天饮酒作乐，没有什么事情很少出门，国家政事都在丞相府商议。张松等了三天，才得以通报姓名求见。曹操身边的近侍先要了贿赂，才把他引入府中。曹操坐在堂上，张松行完礼后，曹操问道：“你的主公刘璋连年不进贡，这是为什么？”张松说：“因为路途艰难，盗贼经常出没，无法顺利进贡。”曹操斥责道：“我已经扫清了中原，哪里还有什么盗贼？”张松说：“南边有孙权，北边有张鲁，西边有刘备，他们最少的也带领着十多万军队，这怎么能说是太平盛世呢？”曹操一开始看到张松长相猥琐，心里就有五分不喜欢；又听到他言语冲撞，于是一甩袖子站起来，转到后堂去了。曹操的左右侍从责备张松说：“你作为使者，怎么不知礼数，一味地冲撞丞相？幸好丞相看你远道而来的面子，没有责罚你。你还是赶快回去吧！”张松笑着说：“我们川中没有阿谀奉承的人。”忽然台阶下有一个人大声喝道：“你们川中没有阿谀奉承的人，难道我们中原就有阿谀奉承的人吗？” 张松看这个人，单眉细眼，面容白皙，神态清朗。询问他的姓名，原来是太尉杨彪的儿子杨修，字德祖，现在担任丞相府门下的掌库主簿。这个人博学多才，能言善辩，才智过人。张松知道杨修是个能言善辩的人，有心要为难他。杨修也自恃才华，轻视天下的读书人。当时看到张松言语中带有讥讽之意，于是邀请他到外面的书院中，分宾主坐下，对张松说：“蜀道崎岖难行，你远道而来辛苦了。”张松说：“奉主公的命令，即使赴汤蹈火，我也不敢推辞。”杨修问道：“蜀中的风土人情怎么样？”张松说：“蜀地是西部的一个郡，古代称为益州。道路有锦江的险要，地势连接着剑阁的雄伟。来回有二百八十程，纵横三万多里。鸡鸣犬吠的声音彼此都能听到，城市里的街巷相连不断。土地肥沃，物产丰富，每年都没有水旱灾害的忧患；国家富裕，百姓丰足，时常有管弦演奏的音乐。所出产的物品，堆积如山。天下没有能比得上的！” 杨修又问道：“蜀中的人才怎么样？”张松说：“文有司马相如那样的赋才，武有伏波将军马援那样的才能；医有张仲景那样的医术，卜有严君平那样的隐逸之才。各种流派、各个行业中，出类拔萃的人，数都数不过来，怎么能说得完呢！”杨修又问：“现在刘季玉手下，像你这样的人还有几个？”张松说：“文武全才，智勇双全，忠义慷慨的人，动不动就数以百计。像我这样没有才能的人，用车载，用斗量，数都数不清。”杨修问：“你现在担任什么官职？”张松说：“勉强充任别驾的职位，很不称职。敢问你在朝廷担任什么官职？”杨修说：“我现在担任丞相府主簿。”张松说：“早就听说你家世代为官，你为什么不站在朝堂之上，辅佐天子，却在丞相府里做一个小官吏呢？”杨修听了，满面羞愧，勉强笑着回答说：“我虽然身处低微的官职，但丞相把军政钱粮的重要事务都委托给我，早晚还常常受到丞相的教诲，让我受益匪浅，所以才担任这个职位。” 张松笑着说：“我听说曹丞相文不明白孔子、孟子的学说，武不通晓孙武、吴起的兵法，只专注于凭借武力称霸而占据高位，怎么能对你有所教诲，让你有所收获呢？”杨修说：“你身处偏远之地，怎么知道丞相的大才呢？我让你见识见识。”他招呼左右从箱子里取出一卷书，拿给张松看。张松看那书名是《孟德新书》。他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一共有十三篇，都是用兵的重要方法。张松看完后，问道：“你认为这是什么书呢？”杨修说：“这是丞相斟酌古代的兵法，参照当今的实际情况，模仿《孙子兵法》十三篇而写成的。你说丞相没有才能，这本书难道不值得流传后世吗？”张松大笑说：“这本书我们川中三尺高的小孩都能背诵，怎么能叫‘新书’呢？这是战国时期无名氏写的，曹丞相剽窃来当作自己的成果，只能骗得了你罢了！”杨修说：“丞相秘藏的这本书，虽然已经成书，但还没有流传于世。你说蜀中小孩子都能背诵如流，这不是欺骗我吗？”张松说：“你如果不信，我背给你听。”于是他将《孟德新书》从头到尾朗诵了一遍，没有一个字差错。杨修大为惊讶，说：“你过目不忘，真是天下奇才啊！”后人有诗称赞张松：“古怪形容异，清高体貌疏。语倾三峡水，目视十行书。胆量魁西蜀，文章贯太虚。百家并诸子，一览更无余。” 当时张松想要告辞回去。杨修说：“你暂且住在馆舍里，容我再向丞相禀报，让你面见君主。”张松道谢后退下。杨修进去见曹操说：“刚才丞相为什么慢待张松呢？”曹操说：“他言语不恭敬，所以我慢待他。”杨修说：“丞相尚且能容忍祢衡，为什么不能接纳张松呢？”曹操说：“祢衡的文章，在当今广为流传，所以我不忍心杀他。张松有什么才能？”杨修说：“暂且不说他口若悬河，辩论起来没有阻碍。刚才我把丞相所写的《孟德新书》拿给他看，他看了一遍就能背诵，像这样博闻强记的人，世间少有。张松说这本书是战国时期无名氏写的，蜀中小孩子都能熟记。”曹操说：“难道是古人与我不谋而合吗？”于是让人把书扯碎烧掉了。杨修说：“这个人可以让他面见君主，让他见识一下我们朝廷的气象。”曹操说：“明天我在西教场点兵，你可以先带他来，让他见识一下我军阵容的强盛，让他回去传说：我不日就会攻下江南，然后就来收取西川。”杨修领命。 到了第二天，杨修和张松一同来到西教场。曹操点出五万虎卫雄兵，布置在教场中。果然是盔甲鲜明，衣袍灿烂；金鼓震天，戈矛在阳光下闪耀；四方八面，各自分成队伍；旌旗飘扬，光彩夺目，人马气势磅礴。张松斜着眼睛看了很久。曹操把张松叫过来，指着军队说：“你们川中曾经见过这样的英雄人物吗？”张松说：“我们蜀中没见过这样的军队，我们是以仁义治理百姓。”曹操脸色一变，看着张松。张松一点也不害怕。杨修多次用眼神示意张松。曹操对张松说：“我看天下的鼠辈就像草芥一样。我的大军所到之处，战无不胜，攻无不取，顺从我的人就能生存，违抗我的人只有死路一条。你知道吗？”张松说：“丞相带兵所到之处，战必胜，攻必取，我向来也知道。不过昔日您在濮阳攻打吕布的时候，在宛城与张绣交战的日子；在赤壁遭遇周瑜，在华容道碰上关羽；在潼关割须弃袍，在渭水夺船避箭：这些可都是您天下无敌的表现啊！”曹操大怒说：“你这个书呆子怎么敢揭我的短处！”喝令左右把他推出去斩首。杨修劝谏说：“张松虽然可以杀，但他是从蜀道来进贡的，如果杀了他，恐怕会失去远方之人的归附之心。”曹操怒气未消。荀彧也进行劝谏。曹操这才免了他的死罪，下令用乱棒把他打了出去。 张松回到馆舍，连夜出城，收拾行装准备回川。张松心里想：“我本来想把西川的州郡献给曹操，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慢待我！我来的时候在刘璋面前夸下了海口；今天就这样怏怏不乐地空手回去。肯定会被蜀中的人嘲笑。我听说荆州的刘玄德仁义之名远扬已久，不如就从那条路回去。看看这个人到底怎么样，我自有打算。”于是他骑马带着随从朝荆州地界而来，走到郢州界口时，忽然看到一队军马，大约有五百多人，为首的一员大将，穿着轻便的服装，勒住马问道：“来的人莫非是张别驾吗？”张松说：“正是。”那员大将慌忙下马，行礼说：“赵云已经等候您多时了。”张松也下马答礼说：“你莫不是常山赵子龙？”赵云说：“正是，我奉主公刘玄德的命令，因为您远途跋涉，鞍马劳顿，特地让我送上酒食。”说完，军士们跪下奉上酒食，赵云恭敬地进献给张松。张松心里想：“人们都说刘玄德宽厚仁爱，礼待客人，如今看来果然如此。”于是和赵云喝了几杯酒，然后上马同行。 来到荆州地界，这天天色已晚，前面到了馆驿，只见驿门外有一百多人站立着，击鼓迎接。一员大将在马前行礼说：“奉兄长的命令，因为您远途奔波，让关羽洒扫驿庭，来请您休息住宿。”张松下马，和关羽、赵云一同进入馆舍。相互行礼后坐下。不一会儿，摆上了酒席，关羽和赵云热情地劝酒。一直喝到深夜，才结束宴席，张松在馆舍里住了一夜。 120回：刘备盛情留张松 张松献图劝入川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第二天，张松用完早餐后便上马启程。没走出三五里地，只见前方一簇人马浩浩荡荡而来。为首的正是刘备，身旁伴着诸葛亮与庞统，竟是亲自前来迎接。刘备远远瞧见张松，早早便翻身下马，伫立等候。张松见状，也急忙下马，上前与刘备相见。 刘备满脸热忱，言辞恳切地说道：“张大夫，我可是久仰您的大名，如雷贯耳啊！只恨山川阻隔，一直无缘聆听您的教诲。今日听闻您从许都归来，我特意前来迎接。若您不嫌弃，能否到我这荆州小住些时日，也好让我倾诉一番对您的仰慕之情，那可真是我莫大的荣幸！”张松听了，心中大喜，当即与刘备一同上马，并肩入城。 到了府中，众人依礼而行，宾主依次落座，随后便设宴款待张松。在宴饮过程中，刘备只是与张松闲聊家常，对西川之事只字不提。张松忍不住出言试探：“皇叔如今镇守荆州，还掌管着几个郡呢？”诸葛亮接过话茬回答道：“荆州是向东吴暂借的，他们时常派人来讨要。只因我家主公是东吴女婿，所以暂且在此安身。”张松又说：“东吴坐拥六郡八十一州，百姓富足，国家强盛，竟然还不知足吗？”庞统接口道：“我家主公身为汉朝皇叔，反倒连个稳固的州郡都难以占据；而其他那些人，都是汉朝的乱臣贼子，却依仗武力肆意强占土地，有识之士对此怎能不感到义愤填膺。”刘备赶忙说道：“二位莫要再说了，我有何德何能，岂敢有过多奢望。”张松却道：“话可不能这么讲。明公您身为汉室宗亲，仁义之名传遍四海。莫说占据区区州郡，即便继承正统，登上皇位，那也是当之无愧。”刘备拱手致谢，谦逊地回应：“您过奖了，我实在不敢当！” 此后，刘备一连留张松饮宴三日，始终未曾提及西川之事。待张松告辞之时，刘备在十里长亭摆下送行宴。刘备举起酒杯，满怀感慨地对张松说：“承蒙大夫这几日的陪伴，今日这一分别，真不知何时才能再次聆听您的教诲。”说罢，不禁潸然泪下。张松暗自思忖：“刘备如此宽厚仁爱，礼贤下士，我怎能错过这样的明主？不如劝他谋取西川。”于是开口道：“我也渴望能长久侍奉在您身边，只可惜一直没寻得机会。我看这荆州，东边有孙权如猛虎般觊觎，北边有曹操时刻想将其吞并，实在不是个能长久安身的地方。”刘备叹了口气说：“我又何尝不知，只是一直未能找到合适的安身之所。”张松赶忙说道：“益州地势险要，土地肥沃，百姓富足，有才能的人长久以来都仰慕皇叔您的德行。若您能率领荆襄之众，向西进军，霸业可成，汉室亦可复兴。”刘备面露犹豫之色，说道：“我怎敢有如此想法？刘益州同样是皇室宗亲，且在蜀中施恩已久，我若攻打他，恐怕会遭天下人诟病。”张松接着劝道：“我绝非是为了荣华富贵而出卖主公。今日有幸得见明公，不敢不坦诚相告。刘季玉虽占据益州，但他生性昏庸懦弱，不能任用贤能之人；加之张鲁在北面虎视眈眈，时常侵扰。如今益州人心涣散，众人皆盼着有一位贤明的主公。我本打算投靠曹操，怎奈那曹操傲慢无礼，轻视贤能之士，所以才转而来投奔您。明公您若先夺取西川作为根基，再向北图谋汉中，进而收复中原，匡扶汉室，那将是名垂青史的不世之功。倘若您真有谋取西川之意，我愿竭尽全力，为您充当内应。不知您意下如何？”刘备感激地说：“您的一番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刘季玉与我同宗，我实在不忍心对他下手。”张松着急地说：“大丈夫在世，应当努力建功立业，抓住时机。若此时不夺取西川，一旦被他人抢占先机，后悔可就来不及了。”刘备又说：“我听闻蜀道崎岖难行，千山万水，道路艰险，车辆难以并行，马匹也无法并驾齐驱。即便有心夺取，又有什么良策呢？”张松闻言，从袖中取出一幅地图，递给刘备说道：“我深感明公您品德高尚，特献上此图。只要一看这地图，便能知晓蜀中道路的详细情况。”刘备展开地图粗略一看，只见上面详细标注了地理行程、山川险要、府库钱粮等信息，一应俱全。张松接着说道：“明公您应尽快谋划此事。我有两位知心好友，法正和孟达，他们必定能为您提供帮助。待他们抵达荆州之时，您可与他们共商大事。”刘备拱手道谢：“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日后若能成事，必定重重报答您。”张松说：“我能遇到您这样的明主，理应坦诚相告，岂敢奢求报答。”说罢，二人就此作别。诸葛亮安排关羽等人护送张松数十里后才返回。 张松回到益州，首先前去拜见好友法正。法正，字孝直，是右扶风郿县人，其父乃贤士法真。张松将曹操轻视贤能的种种行径告知法正，并表示自己已决定将益州献给刘备，想与法正一同商议此事。法正说道：“我早就料到刘璋无能，一直有心投靠刘备。咱们想法一致，没什么可犹豫的。”正说着，孟达来了。孟达，字子庆，与法正是同乡。孟达一进屋，见法正与张松正低声密谈，便说道：“我知晓二位的心意，是打算把益州献出去吧？”张松说：“没错，你猜猜该献给谁？”孟达笑道：“除了刘玄德，还能有谁。”三人不禁相视大笑。法正问张松：“你明日去见刘璋，打算怎么说？”张松说：“我打算推荐你们二人前往荆州，充当使者。”二人欣然应允。 次日，张松前去拜见刘璋。刘璋问道：“事情办得如何？”张松说：“曹操乃是妄图篡汉的逆贼，根本不值得与他商谈。他早有夺取西川的野心。”刘璋焦急地问：“那该如何是好？”张松说：“我有一计，可使张鲁和曹操都不敢轻易侵犯西川。”刘璋忙问：“什么计策？”张松说：“荆州的刘皇叔，与主公您同宗，他仁慈宽厚，颇具长者风范。赤壁之战后，曹操听闻他的名号都胆战心惊，更何况张鲁呢？主公您何不派遣使者与他结交，让他成为外援，如此便能抵御曹操和张鲁了。”刘璋说：“我也早有此想法，只是谁能担当使者呢？”张松说：“非派法正和孟达去不可。”刘璋随即召来法正和孟达，写了一封信，让法正先去与刘备联络感情，又派孟达率领五千精兵前去迎接刘备入川。 就在众人商议之际，突然一人从外面急匆匆闯入，汗流满面，大声呼喊：“主公若听信张松之言，那四十一州郡可就要归他人所有了！”张松大吃一惊，定睛一看，此人乃是西阆中巴人黄权，现任刘璋府中的主簿。刘璋问道：“刘备与我同宗，我与他结交作为外援，你为何出此言论？”黄权说：“我深知刘备宽厚待人，以柔克刚，乃当世英雄，无人能敌。他既能赢得远方之人的人心，又深受近处百姓的拥戴，且有诸葛亮、庞统为之出谋划策，有关羽、张飞、赵云、黄忠、魏延等猛将辅佐。若将他召至蜀中，以对待下属的方式相待，刘备定然不会屈就；若以宾客之礼相待，又一国不容二主。如今若听从我的建议，西蜀可保安稳；若不听，主公您将危如累卵。张松昨日刚从荆州归来，必定与刘备有所勾结。主公可先斩杀张松，再拒绝刘备，如此西川才有救。”刘璋又问：“若曹操和张鲁打来，该如何抵挡？”黄权说：“不如关闭边境，深挖壕沟，高筑壁垒，等待时局稳定。”刘璋说：“贼兵都快打到家门口了，等待时局稳定，那不是贻误战机嘛。”于是没有听从黄权的建议，让法正出发。 这时，又有一人站出来阻拦，刘璋一看，是帐前从事官王累。王累叩头说道：“主公如今听信张松的建议，这是自寻灾祸。张鲁侵犯边境，不过是癣疥之疾；刘备入川，才是心腹大患。刘备乃当世枭雄，先前侍奉曹操时，便企图谋害曹操；后来跟随孙权，又夺取了荆州。他心术不正，怎能与他共处？若将他召来，西川可就完了！”刘璋生气地呵斥道：“休要再胡言乱语！刘备是我同宗，怎会夺取我的基业？”说罢，让人将黄权和王累搀扶出去，然后命令法正即刻出发。 法正离开益州，径直前往荆州拜见刘备。参拜完毕后，呈上刘璋的书信。刘备拆开信一看，信中写道：“族弟刘璋，再次叩拜致书于玄德宗兄将军麾下：长久以来敬仰您的威名，只因蜀道崎岖，未能及时进贡，心中深感愧疚。我听闻朋友之间都应吉凶与共，患难相扶，更何况咱们是同宗呢？如今张鲁在北面，随时可能兴兵侵犯我的边界，我内心极为不安。特派人呈上此书，恳请您能念及同宗之情，出兵剿灭贼寇，咱们永远互为依靠，我定会重重酬谢。书信难以尽述，盼您早日前来。”刘备看完信后十分高兴，设宴款待法正。酒过几巡，刘备屏退左右，私下对法正说：“早就听闻孝直您的英名，张别驾常常提及您的高尚品德。今日能与您交流，我深感欣慰。”法正谦逊地说：“我不过是蜀中的一个小官吏，不值一提。俗话说，良马遇到伯乐会嘶鸣，人遇到知己愿效死。张别驾之前所说的话，将军您还考虑吗？”刘备说：“我一直寄人篱下，心中难免伤感叹息。常想连小鸟都有栖息之所，兔子都有多个藏身洞穴，何况人呢？蜀中是个富饶之地，我并非不想夺取，只是刘季玉与我同宗，实在不忍心算计他。”法正说：“益州乃天府之国，若不是能治乱的明主，难以据守。如今刘璋不能任用贤能，这份基业迟早会落入他人之手。上天将此机会赐予将军，不可错失。您难道没听过‘先下手为强’这句话吗？若您有意夺取，我愿拼死效力。”刘备拱手致谢：“还是让我再斟酌斟酌。” 当天宴席结束后，诸葛亮亲自送法正回馆舍。刘备独自坐在房中沉思。庞统进来劝道：“遇事应当机立断，犹豫不决者乃愚人。主公如此英明，为何这般迟疑？”刘备问道：“依你之见，该当如何？”庞统说：“荆州东边有孙权，北边有曹操，在此难以施展抱负。益州人口众多，土地广袤，财富充盈，足以作为成就大业的根基。如今有幸得到张松、法正相助，这是天赐良机。何必再犹豫呢？”刘备说：“如今与我势如水火的是曹操。曹操行事急躁，我便宽厚；曹操残暴，我便仁义；曹操诡诈，我便忠诚：凡事与曹操相反，方能成就大事。若因一时小利而失信于天下，我实在于心不忍。”庞统笑着说：“主公所言虽合天理，然而如今身处乱世，用兵争强，本就不能拘泥于常规。若一味遵循常理，将寸步难行，应当随机应变。况且兼并弱小、攻打昏庸，以武力夺取天下，再以仁义治理天下，这是商汤、周武王的做法。若事成之后，以仁义回报，封刘季玉为大国诸侯，又怎会违背信义？如今若不夺取，终究会被他人抢占。望主公深思。”刘备恍然大悟，说道：“你的话真是金玉良言，我定当铭记于心。”于是请来诸葛亮，一同商议起兵西进之事。诸葛亮说：“荆州是重要之地，必须分兵把守。”刘备说：“我与庞士元、黄忠、魏延前往西川；军师你可与关云长、张翼德、赵子龙镇守荆州。”诸葛亮表示同意。 于是，诸葛亮总领荆州事务；关羽据守襄阳要路，扼守青泥隘口；张飞率领四郡兵力巡江；赵云屯驻江陵，镇守公安。刘备任命黄忠为前部，魏延为后军，自己与刘封、关平在中军。庞统担任军师，率领五万马步兵启程西行。临行时，廖化率领一支军队前来归降。刘备便让廖化辅佐关羽抵御曹操。 121回：刘备西进蜀地 刘璋执意相迎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这一年冬天，刘备率领军队朝着西川进发。没走多远，孟达前来迎接，他拜见刘备后说道：“刘益州（刘璋）让我带领五千兵马，从远方赶来迎接您。”刘备随即派人进入益州，提前向刘璋通报自己的行程。刘璋得知后，便写信告知沿途的州郡，让他们为刘备的军队提供钱粮等物资。 刘璋打算亲自前往涪城迎接刘备，于是下令准备好车驾、帐幔、旌旗和铠甲，要求务必鲜艳夺目、整齐美观。此时，主簿黄权进言劝阻道：“主公此次前去，必定会遭受刘备的算计。我受您的俸禄多年，实在不忍心看到主公中了他人的奸计。希望您能再三考虑啊！”张松却在一旁反驳道：“黄权这话，离间了宗族之间的情义，还助长了贼寇的嚣张气焰，对主公毫无益处。”刘璋听后，大声斥责黄权：“我心意已决，你为何还要违抗我！”黄权急得跪地叩头，直至额头流血，他靠近刘璋，甚至用嘴咬住刘璋的衣服继续劝谏。刘璋勃然大怒，用力扯起衣服站了起来。黄权仍不松手，结果门牙都被扯落了两颗。刘璋喝令左右将黄权推了出去，黄权大哭着回去了。 就在刘璋准备出发时，又有一个人大声喊道：“主公不采纳黄公衡（黄权）的忠言，这是要自己往死路上走啊！”此人趴在台阶前极力劝谏。刘璋一看，原来是建宁俞元人李恢。李恢叩头说道：“我听说君主身边需要有直言敢谏的臣子，就像父亲需要有直言的儿子一样。黄公衡的话忠义恳切，您一定要听从啊。如果让刘备进入西川，就如同把老虎迎进家门一样危险。”刘璋不耐烦地说：“玄德是我的同宗兄长，怎么会害我呢？谁再敢多说，就立刻斩首！”说罢，又喝令左右把李恢推了出去。 张松接着说道：“如今蜀中的文官们各自顾着自己的妻子儿女，不再为主公您尽心效力；各位将领也依仗着功劳骄傲自大，都有了异心。如果不得到刘皇叔的帮助，那么敌人从外部进攻，百姓在内部生乱，这是必定失败的局面啊。”刘璋点头道：“你谋划的事情，对我来说非常有好处。” 第二天，刘璋上马出了榆桥门。有人来报，说从事王累用绳索将自己倒吊在城门之上，一只手拿着劝谏的奏章，另一只手握着剑，还声称如果劝谏不被采纳，就自己割断绳索，撞死在这里。刘璋让人取下王累手中的奏章来看。奏章大致内容是：“益州从事臣王累，泣血恳切地向您禀告：我听说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从前楚怀王不听屈原的话，在武关会盟，结果被秦国围困。如今主公您轻易地离开大郡，想要去涪城迎接刘备，恐怕是有去无回啊。倘若能在街市上斩杀张松，断绝与刘备的约定，那么蜀中百姓都会感到庆幸，主公您的基业也能得以保全！”刘璋看完奏章后，愤怒地吼道：“我与仁义之人相会，就如同亲近芝兰一样美好，你为何要多次侮辱我！”王累大叫一声，自己割断了绳索，撞地而死。后人有诗感叹道：“倒挂城门捧谏章，拚将一死报刘璋。黄权折齿终降备，矢节何如王累刚！” 刘璋随后率领三万兵马前往涪城，后军还装载着一千多辆车的物资钱粮，用来迎接刘备。再说刘备的前军已经到达垫江。刘备的军队所到之处，一方面有西川提供的物资支持；另一方面，刘备号令严明，规定如有擅自拿取百姓一件东西的人，立即斩首。因此，军队所到之处，对百姓秋毫无犯。百姓们扶老携幼，站满了道路两旁观看，还焚香礼拜。刘备都用好言好语地安抚他们。 这时，法正偷偷地对庞统说：“最近张松有密信送来，说在涪城与刘璋相会的时候，就可以趁机图谋大事。这个机会千万不能错过。”庞统说：“这件事先不要声张。等两位刘姓主公相见的时候，再找机会行动。如果提前泄露了消息，事情可能会发生变故。”法正于是把这件事藏在心里，没有再说出去。 涪城距离成都有三百六十里。刘璋到达后，派人去迎接刘备。两支军队都驻扎在涪江边上。刘备进入城中，与刘璋相见，两人各自诉说着兄弟之间的情谊。行礼完毕后，他们流着泪倾诉着各自的心事。饮宴结束后，便各自回到营寨休息。 刘璋对众官员说：“可笑黄权、王累这些人，根本不了解我宗兄的为人，还胡乱猜疑。我今日见到他，才知道他是真正仁义的人。有他作为外援，我还担心什么曹操和张鲁呢？要是没有张松，我可就错过这样的好机会了。”于是，他脱下自己所穿的绿袍，又拿出五百两黄金，派人送往成都赏赐给张松。 此时，刘璋的部下将领刘璝、泠苞、张任、邓贤等一众文武官员说道：“主公先别高兴得太早。刘备表面看起来温和，实则内心刚强，他的心思难以捉摸，还是应该防备着点。”刘璋笑着说：“你们都太多虑了。我兄长怎么会有二心呢！”众人听了，都无奈地叹息着退下了。 再说刘备回到营寨中。庞统进来问道：“主公，您今天在宴席上观察刘季玉（刘璋）的举止神态了吗？”刘备说：“季玉是个真诚实在的人啊。”庞统说：“季玉虽然为人善良，但是他的臣子刘璝、张任等人都有不满的神色，其中的吉凶难以预料。依我之见，不如明天设宴，请季玉前来赴宴；在墙壁的帷幕后面埋伏一百名刀斧手，主公您以掷杯为信号，在宴席上就把他杀掉；然后大军一起冲进成都，不费太多力气，就可以轻松平定局势。” 刘备连忙说道：“季玉和我是同宗，他诚心诚意地对待我；而且我刚刚来到蜀中，还没有树立起恩信。如果做出这样的事，上天不会容忍，百姓也会心生怨恨。你这个计谋，就算是称霸一方的人也不会采用的。”庞统解释道：“这可不是我的主意，是法孝直（法正）收到张松的密信，说这件事不能再拖延了，早晚都要谋划这件事。” 话还没说完，法正就进来了，他说：“我们这么做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顺应天命啊。”刘备还是坚持说：“刘季玉和我同宗，我实在不忍心夺取他的基业。”法正说：“明公您这就错了。如果不这么做，张鲁与蜀地有杀母之仇，肯定会来攻打。明公您长途跋涉，带领兵马来到这里，继续前进就有功劳，后退则毫无益处。如果您一直犹豫不决，拖延的时间长了，可就太失策了。而且一旦机密泄露，反而会被别人算计。不如趁着现在天赐良机，人心归附，出其不意地行动，早早地建立起自己的基业，这才是上策啊。”庞统也在一旁再三劝说刘备。 正所谓：人主几番存厚道，才臣一意进权谋。 122回：刘备拒杀刘璋事 东吴巧取阿斗计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话说庞统和法正两人，极力劝说刘备在宴席上趁机杀掉刘璋，他们觉得如此一来，夺取西川就轻而易举了。刘备说道：“我才刚进入蜀中，恩德与信义都还没在这儿树立起来，这种事绝对不能做。” 庞统和法正两人反复劝说，可刘备就是不答应。 第二天，刘备又和刘璋在城中摆宴，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尽情倾诉着心里话，彼此的关系显得格外亲密。酒喝到一半的时候，庞统悄悄跟法正商量说：“事情都发展到这一步了，可不能再由着主公的想法来了。” 于是就让魏延到堂上来舞剑，打算趁机杀掉刘璋。魏延马上拔出剑，走上前说：“宴席上没什么好玩的，我来舞剑给大家助助兴。” 庞统随即招呼众武士进到堂中，让他们站在堂下，就等着魏延动手。 刘璋手下的那些将领，看到魏延在宴席前舞剑，又瞧见台阶下的武士们手按刀把，眼睛直直地盯着堂上，从事张任也赶忙抽出剑，说道：“舞剑得有个伴儿，我愿意和魏将军一起舞剑。” 于是两人就在宴席前对舞起来。魏延用眼神示意刘封，刘封也拔剑加入到舞剑的行列中。紧接着，刘璝、泠苞、邓贤也各自抽出剑，说道：“我们一起舞剑，给大家凑个乐子。” 刘备见状，大吃一惊，急忙抽出身边佩戴的剑，站在席上说：“我们兄弟相聚，开怀畅饮，彼此之间毫无猜忌。又不是在鸿门宴上，干嘛要舞剑呢？谁不放下剑，立刻斩首！” 刘璋也大声斥责道：“兄弟相聚，带刀干什么？” 随即命令侍卫们都把佩剑解下来。众人顿时乱哄哄地走下堂去。刘备把众将士叫到堂上，赐酒给他们，说道：“我们是同宗的骨肉兄弟，一起商量大事，绝对没有二心。你们不要起疑心。” 众将纷纷下拜表示感谢。刘璋拉着刘备的手，流着泪说：“兄长的恩情，我发誓永远不会忘记！” 两人一直欢饮到晚上才散去。 刘备回到营寨后，责备庞统说：“你们怎么能想要把我置于不义的境地呢？以后绝对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 庞统长叹一声，退了下去。 再说刘璋回到营寨，刘璝等人说：“主公看到今天宴席上的情形了吧？您不如早点回去，免得生出后患。” 刘璋说：“我兄长刘玄德，和别人不一样。” 众将说：“虽然玄德他可能没有这个心思，可他手下的人都想着吞并西川，好谋取富贵。” 刘璋说：“你们不要挑拨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 于是没有听从他们的建议，每天依旧和刘备愉快地交往。 突然传来消息，说张鲁正在整顿兵马，准备进犯葭萌关。刘璋便请刘备去抵御张鲁。刘备爽快地答应了，当天就率领自己的部队前往葭萌关。众将劝刘璋派大将紧紧守住各个关隘，以防备刘备发动兵变。刘璋一开始不听，后来经众人苦苦劝说，才命令白水都督杨怀、高沛两人，去把守涪水关。刘璋自己则回到了成都。刘备到了葭萌关后，严格约束士兵，广泛地施行恩惠，以此来收买民心。 很快，就有探子把消息报告给了东吴。吴侯孙权召集文武大臣一起商议。顾雍进言说：“刘备分兵远涉艰难险阻，路途遥远，一时很难往返。我们为什么不派一支军队先截断川口，断掉他的归路，然后出动东吴所有的兵力，一举拿下荆州和襄阳呢？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孙权说：“这个计策太棒了！” 正商量着，突然屏风后面有个人大声喝叫着冲了出来，说道：“出这个主意的人应该斩首！你们这是要害我女儿的命吗？” 众人惊讶地一看，原来是吴国太。吴国太生气地说：“我这辈子就只有一个女儿，嫁给了刘备。现在要是出兵，我女儿的性命可怎么办！” 接着又斥责孙权说：“你掌管着父兄留下的基业，坐拥八十一州，还不满足，竟然只想着这点小利益，都不顾及骨肉亲情！” 孙权连连点头称是，回答说：“母亲的教诲，我怎么敢违背！” 于是把众官员都呵斥退下。吴国太气呼呼地走了进去。 孙权站在廊下，心里暗自想着：“这个机会一旦错过，荆州和襄阳什么时候才能到手呢？” 正在沉思的时候，只见张昭进来问道：“主公您有什么忧虑的事吗？” 孙权说：“我正在想刚才的事情。” 张昭说：“这事儿很容易解决：现在派一个心腹将领，只带五百士兵。偷偷潜入荆州，给郡主送一封密信，就说国太病危，想见亲生女儿，让郡主连夜赶回东吴。玄德一生就只有一个儿子，也让她一起带回来。到时候玄德肯定会用荆州来换阿斗。要是他不答应，咱们再出兵，又有什么妨碍呢？” 孙权说：“这个计策太妙了！我有个人选，叫周善，胆子特别大。从小就在家里进进出出，经常跟着我兄长。现在可以派他去。” 张昭说：“千万不能泄露消息。现在就马上让他出发。” 于是，孙权秘密派遣周善带领五百人，装扮成商人，分成五条船；还伪造了国书，以防被盘查；船里则暗藏着兵器。周善领命后，从荆州的水路出发。船停在江边后，周善自己进入荆州，让守门的小吏去通报孙夫人。孙夫人让周善进来。周善呈上密信。孙夫人看到信上说国太病危，忍不住流下眼泪，关切地询问情况。周善跪地哭诉道：“国太病得很重，日夜都在思念夫人。要是去晚了，恐怕就见不到最后一面了。所以让夫人带着阿斗去见一面。” 孙夫人说：“皇叔带兵远出，我现在想回去，得派人通知军师，才能走。” 周善说：“要是军师回复说：必须报告给皇叔，等皇叔回来的命令，才能下船，那该怎么办？” 孙夫人说：“要是不辞而别，恐怕会有人阻拦。” 周善说：“江里已经准备好了船只。现在就请夫人上车出城吧。” 孙夫人听说母亲病得危急，心里怎么能不慌乱呢？于是就把七岁的孩子阿斗放在车里；带着三十多个人，个个都带着刀剑，骑马离开荆州城，来到江边准备上船。府里的人想要通报的时候，孙夫人已经到了沙头镇，登上船了。 123回：赵张截江护阿斗 曹荀权争酿悲剧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周善正要开船，突然听到岸上传来一声大喊：“先别开船，容我给夫人饯行！” 周善定睛一看，原来是赵云。原来赵云刚刚巡哨回来，听到这个消息，大吃一惊，赶忙带着四五名骑兵，像旋风一样沿江飞奔而来。 周善手持长戈，大声喝道：“你是什么人，竟敢阻拦主母！” 接着喝令军士们赶紧开船，还让他们把兵器都拿出来，在船上摆开架势。当时风顺水急，船很快就顺流而下。赵云沿着江岸边追边喊：“夫人要走便走，我只求能说一句话。” 周善根本不理他，只是一个劲儿地催促船赶快前进。 赵云沿江追了十多里，忽然看见江滩边斜着系着一只渔船。赵云立刻弃马持枪，跳上渔船。船上只有两个船夫，他们朝着孙夫人乘坐的大船奋力追去。周善见状，让军士放箭。赵云用枪一拨，箭纷纷落入水中。当两船相距一丈多的时候，东吴的士兵用长枪乱刺。赵云把枪扔在小船上，抽出随身佩戴的青釭剑，拨开刺来的长枪，纵身一跃，就登上了大船。东吴的士兵们都被惊得目瞪口呆。 赵云走进船舱，看到孙夫人正抱着阿斗。孙夫人怒声喝问：“你为何如此无礼！” 赵云收起剑，行礼说道：“主母这是要去哪里？为何不通知军师？” 孙夫人回答：“我母亲病得很重，来不及通知了。” 赵云又问：“主母去探病，为何要带上小主人？” 孙夫人说：“阿斗是我的儿子，留在荆州没人照顾。” 赵云说：“主母这就不对了。主人一生就这一点骨血，当年我在当阳长坂坡百万大军中把他救出来，今天夫人却要把他抱走，这是什么道理？” 孙夫人恼怒地说：“你不过是帐下的一个武夫，竟敢管我的家事！” 赵云说：“夫人要走可以，只是得留下小主人。” 孙夫人呵斥道：“你半路登上船，一定有谋反的意图！” 赵云坚定地说：“如果不留下小主人，就算是死一万次，我也不敢放夫人走。” 孙夫人让婢女上前拉扯赵云，结果被赵云推倒在地。赵云趁机从孙夫人怀中夺过阿斗，抱到船头。他想靠岸，却没有帮手；想动武，又怕不合情理，一时间进退两难。孙夫人又让婢女去抢阿斗，赵云一手紧紧抱着阿斗，一手拿着剑，谁也不敢靠近。周善在船尾紧紧握住船舵，只管让船往江中心驶去。由于风顺水急，船很快就朝着江心漂去。赵云势单力薄，只能护住阿斗，根本没办法把船驶向岸边。 就在这危急时刻，忽然看见下游港口里一字排开驶出十多只船，船上的人摇旗擂鼓。赵云心想：“这下可中了东吴的计谋！” 这时，只见为首的船上有一员大将，手持长矛，大声喊道：“嫂嫂，留下侄儿再走！” 原来是张飞巡哨时听到这个消息，急忙赶到油江夹口，正好撞上东吴的船只，赶忙上前拦截。 当下，张飞提剑跳上东吴的船。周善见张飞上船，提刀迎了上去，结果被张飞手起一剑砍倒，张飞还把他的头扔到孙夫人面前。孙夫人惊恐万分，说道：“叔叔为何如此无礼？” 张飞说：“嫂嫂不把我哥哥当回事，私自回东吴，这才是无礼！” 孙夫人说：“我母亲病重，情况危急，如果等你哥哥回来再做决定，那就耽误我的事了。你要是不放我回去，我情愿投江而死！” 张飞和赵云商量：“要是把夫人逼死，这可不是做臣子该做的事。咱们只要护着阿斗回到自己船上就行了。” 于是对孙夫人说：“我哥哥身为大汉皇叔，也没有亏待嫂嫂。今日就此分别，如果嫂嫂还念着哥哥的情义，就早点回来。” 说完，抱起阿斗，和赵云一起回到自己的船上，放孙夫人的五只船离开了。 后人有诗称赞赵云：“当年在当阳救主，今日飞身冲向大江。船上的东吴士兵都吓得胆战心惊，子龙的英勇举世无双！” 又有诗称赞张飞：“长坂桥边怒气冲天，一声虎啸吓退曹军。今日江上护卫幼主，青史留名万载传颂。” 两人高兴地回到船上。没走几里路，诸葛亮带着大队船只前来迎接，看到阿斗已经被夺回，十分高兴。三人一起骑马回到营地。诸葛亮写了文书派人送往葭萌关，向刘备报告此事。 再说孙夫人回到东吴，详细地讲述了张飞、赵云杀了周善，截江夺回阿斗的经过。孙权听后大怒，说道：“如今我妹妹已经回来，和刘备也没什么情分了，杀周善的仇，怎么能不报！” 于是召集文武大臣，商议起兵攻打荆州。正在商量调兵的事，忽然传来消息，说曹操率领四十万大军前来报赤壁之战的仇。孙权大吃一惊，只好暂时放下攻打荆州的计划，转而商议如何抵御曹操。 这时，有人报告说长史张纮因病辞官回家，现在已经去世，还呈上了他的遗书。孙权拆开遗书一看，书中劝孙权迁都秣陵，说秣陵的山川有帝王之气，应该尽快迁都到那里，以成就万世基业。孙权看完遗书，大哭起来，对众官员说：“张子纲劝我迁都秣陵，我怎么能不听从呢！” 于是下令把治所迁到建业，还修筑了石头城。 吕蒙进言说：“曹操的军队来了，可以在濡须水口修筑堡垒来抵御他们。” 众将都说：“上岸杀敌，光着脚就能上船，干嘛要修筑城池？” 吕蒙说：“战争有胜有负，没有谁能保证每次都胜利。如果突然遇到敌人，步兵和骑兵逼近，人们连跑到水边的时间都没有，怎么能上船呢？” 孙权说：“人没有长远的考虑，一定会有眼前的忧患。子明的见识很深远。” 于是派数万士兵去修筑濡须坞。士兵们日夜赶工，按期完成了修筑任务。 话说曹操在许都，权势越来越大，作威作福。长史董昭进言说：“自古以来，臣子的功劳没有比得上丞相您的，就算是周公、吕望，也比不上。您栉风沐雨，三十多年来，扫荡各路凶顽，为百姓除害，让汉室得以延续。怎么能和其他大臣平起平坐呢？您应该接受魏公的爵位，加九锡来彰显您的功德。” 你知道这九锡是什么吗？一是车马（大车、兵车各一辆。大车是金车，兵车用于作战。黑色公马八匹，浅黄色马八匹。）二是衣服（帝王的礼服和红色鞋子。礼服是王者之服，红鞋是朱红色的鞋子。）三是乐悬（王者才能享用的乐器。）四是朱户（居住的地方用红色的门。）五是纳陛（可以登殿的台阶。）六是虎贲（三百名守门的士兵。）七是鈇钺（斧和钺各一把。鈇就是斧头，钺是斧的一种。）八是弓矢（红色的弓一张，红色的箭一百支。黑色的弓十张，黑色的箭一千支。）九是秬鬯圭瓒（黑黍香酒一坛，配上玉制的酒勺。秬是黑黍，鬯是香酒，用于洒在地上祭祀阴间的神灵。卣是中型酒器。圭瓒是宗庙祭祀的器具，用于祭祀先王。） 侍中荀彧说：“不行。丞相本来是兴起义兵，匡扶汉室，应当秉持忠贞的志向，保持谦虚退让的节操。君子用德行去关爱他人，不应该这样做。” 曹操听了，脸色一下子变了。董昭说：“怎么能因为一个人而阻碍大家的愿望呢？” 于是上表请求尊曹操为魏公，加九锡。荀彧叹息道：“我没想到今天会看到这样的事！” 曹操听说后，非常痛恨荀彧，认为他不支持自己。 建安十七年冬十月，曹操出兵南下攻打江南，命令荀彧一同前往。荀彧已经知道曹操有杀他的心思，就借口生病留在寿春。忽然，曹操派人送来一个装饮食的盒子。盒子上有曹操的亲笔封记。荀彧打开盒子一看，里面什么都没有。荀彧明白了曹操的意思，于是服毒自尽，年仅五十岁。后人有诗感叹道：“文若的才华天下闻名，可惜在权力的漩涡中迷失了自己。后人不要把他和留侯张良相比，他临死时都没脸去见汉朝的君主。” 荀彧的儿子荀恽，发丧书报告曹操。曹操非常懊悔，下令厚葬荀彧，谥号为敬侯。 124回：濡须口曹孙对峙 孙权信促曹归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曹操率领大军抵达濡须，先派曹洪带领三万铁甲骑兵，前往江边侦察。曹洪回来报告说：“远远望去，沿江一带旗帜多得数都数不清，不知道敌军都集结在什么地方。”曹操心里不踏实，亲自率领军队向前推进，在濡须口摆开阵势。 曹操带着一百多人登上山坡，眺望江面的战船。只见战船分成不同队伍，依次排列得整整齐齐。旗帜五颜六色，兵器闪闪发光。在当中的大船上，青罗伞盖之下，坐着孙权。左右两边，文武官员整齐侍立。曹操用马鞭指着孙权，感慨道：“生儿子就应该像孙仲谋这样！像刘景升（刘表）的儿子，简直跟猪狗一样！” 曹操话音刚落，突然一声号令响起，南边的战船如箭一般，一齐朝着曹军冲了过来。与此同时，濡须坞内又杀出一支军队，冲入曹兵阵中，把曹军冲得七零八落。曹操的军队纷纷向后败退，将领们怎么喝止都没用。 这时，忽然有千百名骑兵冲到山边，为首的一人碧眼紫髯，众人一眼就认出，正是孙权。孙权亲自率领一队骑兵，前来攻击曹操。曹操大吃一惊，急忙拨转马头往回跑。东吴大将韩当、周泰，骑着快马，直接朝着曹操冲了上来。曹操背后的许褚赶忙纵马挥刀，挡住韩当和周泰，曹操这才得以逃脱，回到自己的营寨。许褚与韩当、周泰大战了三十回合，才退回寨中。 曹操回到营寨后，重重地赏赐了许褚，然后严厉责骂其他将领：“面对敌人竟然先撤退，挫了我的锐气！以后要是再这样，全部斩首！” 当天夜里二更时分，突然营寨外面喊声震天。曹操急忙上马查看，只见四下里火光冲天，原来是东吴的军队趁着夜色偷袭进了大寨。这场混战一直持续到天亮，曹兵抵挡不住，向后败退了五十多里，重新安营扎寨。曹操心里十分郁闷，百无聊赖地翻看兵书。 程昱在一旁说道：“丞相既然熟知兵法，难道不知道兵贵神速的道理吗？丞相起兵以来，拖拖拉拉，时间太久了，所以孙权才有足够的时间准备，在濡须水口修筑堡垒，让我们很难攻打。依我看，不如暂且退兵回到许都，再另想良策。”曹操听了，没有吭声。 程昱离开后，曹操趴在几案上睡着了。睡梦中，他忽然听到潮水汹涌的声音，就像成千上万匹马在奔腾。曹操急忙睁眼一看，只见大江之中缓缓升起一轮红日，光芒耀眼；抬头望向天空，竟然还有两轮太阳相互映照。接着，只见江心那轮红日，直直地飞了起来，落到了营寨前面的山中，发出如雷般的巨响。曹操猛地惊醒，这才发现自己是在营帐中做了一个梦。这时，帐前的士兵进来报告，说已经到了午时。 曹操让人备好马，带着五十多名骑兵，径直出了营寨，来到梦中见到落日的那座山边。他正在查看的时候，忽然看见一群人马，为首的一人头戴金盔，身披金甲。曹操仔细一看，原来是孙权。孙权看到曹操来了，也不慌张，在山上勒住马，用马鞭指着曹操说：“丞相坐镇中原，已经享尽了富贵，为什么还贪心不足，又来侵犯我江南之地？”曹操回答道：“你身为臣子，却不尊崇王室。我奉天子的诏令，特意来讨伐你！”孙权笑着说：“你这话难道不觉得羞愧吗？天下人谁不知道你是挟天子以令诸侯？我并非不尊汉朝，恰恰是要讨伐你，来匡正1国家！”曹操听了大怒，大声喝令众将上山去捉拿孙权。 突然，一声战鼓敲响，山背后杀出两支军队，右边是韩当、周泰，左边是陈武、潘璋。这四员将领带着三千弓弩手，朝着曹操这边乱箭齐发，箭头像雨点一样密集。曹操急忙带着众将往回跑。背后，四员东吴将领紧追不舍。追到半路，许褚带着虎卫军赶来抵挡，这才把曹操救了回去。东吴的士兵们齐声高奏凯歌，撤回濡须坞。 曹操回到营寨，心里暗自思量：“孙权可不是一般的人物。梦中红日的预兆，看来他日后必定能成为帝王。”于是，曹操心里有了退兵的想法，但又担心被东吴笑话，一时之间，进退两难。 此后，双方又对峙了一个多月，打了好几场仗，各有胜负。转眼间到了第二年正月，春雨连绵不断，水港里都积满了水，曹军士兵大多都泡在泥水里，苦不堪言。曹操对此十分忧虑。 这天，曹操正在营寨中，和众谋士商议对策。有人劝曹操收兵回朝，也有人说现在春天来了，气候温暖，正是交战的好时机，不能退兵。曹操犹豫不决，拿不定主意。 就在这时，忽然有士兵来报告，说东吴派使者送来了一封信。曹操打开信一看，上面大致写道：“我和丞相，都是汉朝的臣子。丞相不想着报国救民，却贸然发动战争，残害百姓，这哪里是仁人志士该做的事呢？如今春水刚刚上涨，您应该赶紧退兵。如果不这样做，恐怕又会重蹈赤壁之战的覆辙。您应该好好考虑一下。”在信的末尾，还另外写了两行字：“只要你不死，我就不得安宁。” 曹操看完信后，哈哈大笑道：“孙仲谋还真是不骗我啊。”他重重地赏赐了东吴的使者，随后下令班师回朝。曹操命令庐江太守朱光镇守皖城，自己则率领大军返回许昌。孙权这边也收兵回到秣陵。 孙权和众将领商议：“曹操虽然已经向北退兵了，但刘备还在葭萌关没有回来。我们何不用抵御曹操的这支军队，去夺取荆州呢？”张昭献上一计，说道：“先别急着动兵。我有一个办法，能让刘备再也回不了荆州。” 125回：张昭施计乱蜀荆 刘备庞统谋对策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张昭献策说：“咱们先别急着出兵。一旦兴兵，曹操肯定会卷土重来。不如写两封信：一封给刘璋，就说刘备和东吴勾结，打算一起夺取西川，让刘璋心生疑虑，从而去攻打刘备；另一封给张鲁，让他出兵进攻荆州。这样一来，刘备首尾不能兼顾，我们再出兵夺取荆州，事情就成了。”孙权觉得有道理，马上派人前往这两处送信。 刘备在葭萌关待了很长时间，很得当地百姓的拥护。有一天，他突然收到诸葛亮的文书，得知孙夫人已经回了东吴，又听说曹操出兵进犯濡须，就和庞统商量：“曹操攻打孙权，要是曹操胜了，肯定会来夺取荆州；要是孙权胜了，也必然会打荆州的主意。这可怎么办？”庞统说：“主公不用担心。有孔明在荆州，料想东吴不敢轻易进犯。主公可以给刘璋写封信，就说曹操攻打孙权，孙权向荆州求救。咱们和孙权是唇齿相依的关系，不能不救。张鲁是个只求自保的人，肯定不敢来侵犯咱们的边界。现在我想带兵回荆州，和孙权一起打败曹操，只是兵力不足，粮草也短缺。希望刘璋念在同宗的情分上，赶紧派三、四万精兵，再支援十万斛军粮。千万不能误事。要是能得到这些人马和粮草，咱们再另作打算。” 刘备采纳了庞统的建议，派人前往成都送信。使者来到涪水关前，杨怀、高沛听说了这件事，就让高沛守关，杨怀和使者一同前往成都。见到刘璋后，使者呈上刘备的书信。刘璋看完信，问杨怀为什么也一起来了。杨怀说：“我专门为这封信而来。刘备自从进入西川，到处施恩，收买人心，他的意图很不简单。现在他索要军马钱粮，千万不能给他。要是帮了他，就好比是抱薪救火。”刘璋说：“我和玄德是兄弟，怎么能不帮他呢？”这时，有个人站出来说：“刘备是个枭雄，让他长期留在蜀地却不打发走，这就等于把老虎放进家里。现在还要给他军马钱粮，这和给老虎添上翅膀有什么区别？”众人一看，说话的人是零陵烝阳人，名叫刘巴，字子初。刘璋听了刘巴的话，犹豫不决。黄权又苦苦劝谏。刘璋最后只勉强拨了四千老弱残兵，一万斛米，写了回信，派使者回复刘备。同时，他仍旧命令杨怀、高沛牢牢守住关隘。 刘璋的使者来到葭萌关，见到刘备，呈上回信。刘备看完大怒：“我为了帮他抵御敌人，费心费力。他现在却吝啬财物，不肯犒赏，这样怎么能让士兵们为他卖命？”说完，刘备扯毁回信，大骂起来。使者吓得赶紧逃回成都。庞统说：“主公一直以仁义为重，今天却扯毁书信，大发雷霆，之前的情义都白费了。”刘备问：“那现在该怎么办？”庞统说：“我有三条计策，主公可以自己选择。” 刘备问：“哪三条计策？”庞统说：“现在马上挑选精兵，日夜兼程，直接偷袭成都，这是上策。杨怀、高沛是蜀中名将，各自凭借强大的兵力据守关隘。主公现在假装以回荆州为名，这两人得知后，肯定会来送行。咱们就在送行的时候，把他们抓住杀掉，夺取关隘，先拿下涪城，然后再向成都进军，这是中策。退回白帝城，连夜回荆州，以后再慢慢谋划进取，这是下策。要是犹豫不决，不赶紧行动，就会陷入极大的困境，无法挽救了。”刘备说：“军师的上策太急切，下策又太慢，中策不快不慢，可以施行。” 于是，刘备给刘璋写信，只说曹操派部将乐进带兵到了青泥镇，手下众将抵挡不住，自己要亲自去迎战，来不及当面告别，特意写信辞行。信送到成都，张松听说刘玄德要回荆州，以为是真的，就写了一封信，打算派人送给刘备。正巧他的亲哥哥广汉太守张肃来了，张松急忙把信藏在袖子里，陪着张肃说话。张肃见张松神情恍惚，心里起了疑心。张松拿酒和张肃一起喝。两人互相敬酒的时候，张松不小心把信掉在了地上，被张肃的随从捡到了。酒席散后，随从把信交给张肃。张肃打开一看，信的大致内容是：“我之前给皇叔您提的建议，没有一句是假的，为什么还迟迟不动兵？自古以来，先夺取天下再以仁义治理，这是被人们看重的做法。现在大事眼看就要成功了，为什么要放弃这里回荆州呢？要是这样，我会觉得前功尽弃。您收到信后，赶紧进兵。我会作为内应，千万不要耽误了大事！”张肃看完，大惊失色：“我弟弟竟然做这种灭门的事，我不能不告发。”他连夜拿着信去见刘璋，详细说明了弟弟张松和刘备合谋，想要献出西川的事。刘璋听后大怒：“我平时对他不薄，他为什么要谋反！”于是下令把张松全家抓起来，全部斩首示众。后人有诗感叹道：“张松智谋超群，世间少有，谁知道一封书信泄露了天机。还没看到刘备成就王业，他却先在成都丢了性命。” 刘璋斩杀张松后，召集文武官员商议：“刘备想要夺取我的基业，该怎么办？”黄权说：“事不宜迟。马上派人通知各处关隘，增加兵力防守，不许荆州的一兵一卒入关。”刘璋听从了他的建议，连夜派人快马加鞭把檄文送到各个关隘。 再说刘备带兵回涪城，先派人到涪水关报信，邀请杨怀、高沛出关告别。杨怀、高沛收到消息后，商量起来：“刘备这次回来，到底怎么回事？”高沛说：“刘备该死。我们各自在身上藏好利刃，在送行的时候把他刺死，为我们主公除掉这个祸患。”杨怀说：“这个计策太好了。”于是，两人只带了二百名随从出关送行，其余的士兵都留在关上。 刘备的大军全部出发。走到涪水边上的时候，庞统在马上对刘备说：“杨怀、高沛要是高高兴兴地来，咱们可得小心提防；要是他们不来，咱们就直接起兵夺取他们的关隘，不能拖延。”正说着，突然刮起一阵旋风，把马前的“帅”字旗吹倒了。刘备问庞统：“这是什么征兆？”庞统说：“这是警报，杨怀、高沛两人肯定有行刺的意图，咱们要好好防备。”刘备于是披上厚重的铠甲，亲自佩戴宝剑防身。这时，有人来报告说杨怀、高沛二人前来送行。刘备让军队停下来休息。庞统吩咐魏延、黄忠：“只要是从关上来的士兵，不管多少，不管是骑兵还是步兵，一个都不要放回去。”两人领命而去。 126回：玄德涪关斩二将，黄魏争功遇波折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杨怀、高沛两人在身上各自藏好利刃，带着二百名士兵，牵着羊、抬着酒，径直来到刘备的军营前。 他们见刘备这边毫无防备，心中暗自高兴，以为刘备中计了。走进大帐，看到刘备正和庞统坐在帐中。 二人上前行礼说道：“听说皇叔要远行回荆州，特意准备了些薄礼相送。”说完便向刘备敬酒。 刘备说：“二位将军守关辛苦，应当先喝了这杯酒。”杨怀、高沛二人把酒喝了下去。 刘备接着说：“我有要事和二位将军商议，无关的人都退下。”于是把杨怀、高沛带来的二百人全部赶出了中军大帐。 刘备突然大声喝道：“左右给我拿下这两个贼人！”帐后刘封、关平立刻应声而出。 杨怀、高沛两人急忙想要反抗，刘封、关平眼疾手快，一人抓住了一个。 刘备怒喝道：“我和你们主公是同宗兄弟，你们二人为什么合谋，离间我们的亲情？”庞统也喝令左右搜查他们的身上，果然在两人身上各搜出一把利刃。 庞统当即喝令斩杀二人，刘备还在犹豫，庞统说：“这两人本来就想杀主公，罪不容诛。”于是下令刀斧手在帐前将杨怀、高沛斩杀。 黄忠、魏延早已把那二百名随从先行拿下，一个都没跑掉。刘备把这些人叫进帐中，赐酒给他们压惊。 刘备说：“杨怀、高沛离间我和你们主公的兄弟情义，还藏利刃想要行刺，所以我才杀了他们。你们没有罪，不必惊慌。”众人纷纷下拜感谢。 庞统说：“现在我就用你们做向导，带领我们的军队去夺取关隘。只要立功，都会有重赏。”众人都点头答应。 当晚，这二百人在前带路，大军跟在后面。前军来到关下喊道：“二位将军有急事要回关里，赶快开关。”城上守军听说是自己人，立刻打开了城门。 大军一拥而入，没费一兵一卒，就占领了涪水关。蜀兵全部投降。刘备重重地赏赐了众人，接着分兵把守关隘前后。 第二天，刘备犒劳军队，在公厅摆下宴席。刘备酒兴正浓，看着庞统说：“今天这场宴会，可算得上快乐吧？”庞统说：“讨伐别人的国家还以此为乐，这可不是仁义之师该做的。”刘备说：“我听说以前周武王讨伐商纣王，作乐来彰显功绩，这难道也不是仁义之师吗？你说的话怎么不合道理呢？你赶紧退下！”庞统大笑着起身离开。 左右侍从扶着刘备进入后堂。刘备睡到半夜，酒劲过去，醒了过来。侍从把他赶走庞统的事告诉了他。 刘备十分后悔。第二天一早，刘备穿戴整齐，来到大堂，请庞统前来并向他道歉说：“昨天我喝醉了，言语冒犯了你，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庞统谈笑自如，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刘备说：“昨天是我说话有失分寸。”庞统说：“君臣都有过失，又何止主公您呢？”刘备也大笑起来，两人又像以前一样其乐融融。 刘璋听说刘备杀了杨怀、高沛，夺取了涪水关，大惊失色道：“没想到今天真发生了这种事！”于是召集文武官员，询问退兵的办法。 黄权说：“可以连夜派兵驻守雒县，堵住咽喉要道。刘备就算有精兵猛将，也无法通过。”刘璋于是命令刘璝、泠苞、张任、邓贤点齐五万大军，连夜前往雒县驻守，来抵御刘备。 这四位将领在行军途中，刘璝说：“我听说锦屏山中有个奇人，道号紫虚上人，能知晓人的生死贵贱。我们今天行军，正好要从锦屏山经过。何不去问问他？”张任说：“大丈夫带兵打仗，怎么能去问山野村夫呢？”刘璝说：“话不能这么说。圣人说：秉持至诚之道，就能预知未来。我们向高明之人请教，是为了趋吉避凶。”于是四人带着五六十名骑兵来到山下，向砍柴的樵夫问路。 樵夫指着高山绝顶上说，那就是紫虚上人居住的地方。四人上山来到庵前，有一个道童出来迎接。 四人报上姓名，被引入庵中。只见紫虚上人坐在蒲墩上。四人上前下拜，询问前程之事。 紫虚上人说：“贫道只是山野间一个无用之人，哪里知道吉凶祸福？”刘璝再三叩拜询问，紫虚上人便让道童拿来纸笔，写下八句诗，交给刘璝。 诗中写道：“左龙右凤，飞入西川。雏凤坠地，卧龙升天。一得一失，天数当然。见机而作，勿丧九泉。”刘璝又问：“我们四个人的气数如何？”紫虚上人说：“定数难逃，何必再问！”刘璝还想再问，紫虚上人却眉毛低垂，双眼闭合，就像睡着了一样，不再回答。 四人下了山。刘璝说：“仙人的话，不可不信。”张任说：“这不过是个狂妄的老头，听他的话有什么用。”于是上马继续前行。 到了雒县后，四人分别调派人马，把守各处关隘口。刘璝说：“雒城是成都的重要屏障，丢了雒城，成都就难以保全。我们四个人一起商量一下，派两个人守城，两个人去雒县前面，依山傍险，扎下两个寨子，不能让敌兵靠近雒城。”泠苞、邓贤说：“我们愿意去扎寨。”刘璝十分高兴，分给泠苞、邓贤二万兵马，让他们在离城六十里的地方扎下寨子。 刘璝、张任则守护雒城。刘备夺取涪水关后，和庞统商量进取雒城的事。 有人来报告说刘璋派了四位将领前来，现在泠苞、邓贤率领二万兵马在离城六十里的地方扎下了两个大寨。 刘备召集众将问道：“谁敢立下头功，去夺取这两位将领的寨栅？”老将黄忠应声而出说：“老夫愿意前往。”刘备说：“老将军率领本部人马，前往雒城，如果能夺取泠苞、邓贤的营寨，必定会重重赏赐。”黄忠十分高兴，立刻率领本部兵马，谢过刘备后就要出发。 这时，帐下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老将军年纪大了，怎么能去呢？小将虽然不才，愿意前往。”刘备一看，原来是魏延。 黄忠说：“我已经领了将令，你怎么敢抢我的任务？”魏延说：“老年人不能只凭筋骨逞强。我听说泠苞、邓贤是蜀中名将，血气方刚。恐怕老将军不是他们的对手，那岂不是耽误了主公的大事？我想代替您去，这是一片好意。”黄忠大怒说：“你说我老了，敢和我比试武艺吗？”魏延说：“就在主公面前，咱们当面比试。谁赢了谁去，怎么样？”黄忠快步走下台阶，让小校把刀拿来！ 刘备急忙制止说：“不行！我现在带兵夺取西川，全靠你们二人出力。现在你们两个像老虎一样争斗，必然会有一个受伤。这会耽误我的大事。我来给你们二人调解，不要争吵了。”庞统说：“你们二人不必相争。现在泠苞、邓贤扎下了两个营寨。你们二人各自率领本部军马，去攻打一个营寨。谁先夺得，谁就是头功。”于是定下黄忠攻打泠苞的营寨，魏延攻打邓贤的营寨。 二人各自领命而去。庞统说：“这两个人去了，恐怕在路上会起争执，主公可以亲自率领军队作为后援。”刘备留下庞统守城，自己和刘封、关平率领五千军随后出发。 黄忠回到营寨，传令第二天四更做饭，五更整理行装，天亮就进兵，从左边山谷进军。 魏延却暗中派人去探听黄忠什么时候起兵。探事人回来报告说：“明天四更做饭，五更起兵。”魏延暗自高兴，吩咐众军士二更做饭，三更起兵，天亮前要赶到邓贤的寨边。 军士们接到命令，都饱餐了一顿，给马摘掉铃铛，让士兵嘴里衔着枚，卷起军旗，捆束好铠甲，悄悄地去劫寨。 三更前后，军队离开营寨前进。走到半路，魏延在马上心想：“只去攻打邓贤的营寨，显不出我的能耐，不如先去攻打泠苞的营寨，然后带着得胜的兵马再去攻打邓贤的营寨。这样两处的功劳就都是我的了。”于是在马上传令，让军士们都往左边山路走。 天色微明的时候，离泠苞的营寨不远了，魏延让军士们稍微休息一下，整理好金鼓旗幡、枪刀器械。 早有负责巡逻的小军飞快地报告到营寨里，泠苞已经做好了准备。一声炮响，泠苞的三军上了马，冲杀出来。 魏延纵马提刀，与泠苞交战。二将交锋，战了三十回合，川兵分两路来袭击汉军。 汉军走了半夜，人困马乏，抵挡不住，向后败退。魏延听到背后军阵大乱，撇下泠苞，拨转马头往回跑。 川兵在后面紧紧追赶，汉军大败。没跑出五里路，山背后鼓声震天，邓贤率领一支军队从山谷里冲出来，大喊：“魏延快下马投降！”魏延策马狂奔，他骑的马突然前蹄失力，跪在地上，把魏延掀了下来。 邓贤的马奔到跟前，挺枪来刺魏延。枪还没刺到，弓弦响了，邓贤被射中，倒撞下马。 后面泠苞刚想过来救援，一员大将从山坡上纵马飞奔而来，厉声大叫：“老将黄忠在此！”舞着刀直取泠苞。 泠苞抵挡不住，往后败退。黄忠乘势追赶，川兵大乱。 127回：黄魏恩怨暂解 蜀地局势又生变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黄忠带领一支军队救了魏延，杀了邓贤，一直追到泠苞的寨前。泠苞掉转马头与黄忠再次交战。 没打十几个回合，后面刘备的大军蜂拥而至，泠苞只好放弃左边的营寨，带着败军前往右边的营寨。 可到了那儿，他却发现寨中的旗帜全变了样，顿时大惊失色。他勒住马定睛一看，只见当头一员大将，身披金甲，身着锦袍，正是刘玄德，左边是刘封，右边是关平，他们大声喝道：“寨子已经被我们夺下，你还想去哪儿？”原来刘备率兵从后面赶来接应，顺势就拿下了邓贤的寨子。 泠苞前后无路可走，只好选择一条偏僻的山间小路，打算逃回雒城。没走十里路，狭窄的道路两旁突然伏兵四起，搭钩纷纷举起，一下就把泠苞活捉了。 原来是魏延自知犯了违抗军令的大罪，没法解释，便收拾好后军，让蜀兵带路，埋伏在此，恰好等到了泠苞。 士兵们用绳索绑了泠苞，押到刘备的营寨。刘备在营前立起免死旗，下令但凡川兵放下武器投降的，一律不许杀害，若有伤害投降者，要偿命；又对投降的士兵们宣告：“你们川人都有父母妻儿，愿意投降的就编入军队，不愿投降的就放你们回家。”此话一出，降兵们欢呼声响彻天地。 黄忠在营寨安顿好后，径直来见刘备，说魏延违抗军令，应该斩首。刘备急忙召来魏延，此时魏延已押着泠苞来到。 刘备说：“魏延虽然有罪，但这次立下战功，可以将功赎罪。”他让魏延向黄忠谢救命之恩，并告诫今后不许再争执。 魏延磕头认罪。刘备重赏了黄忠，让人把泠苞押到帐下，亲自为他解开绑缚，赐酒给他压惊，问道：“你愿意投降吗？”泠苞说：“既然承蒙您免我一死，我怎么会不投降呢？刘璝、张任和我是生死之交，如果您肯放我回去，我马上劝他们二人来投降，并且献上雒城。”刘备十分高兴，当即赐给他衣服和鞍马，让他回雒城去。 魏延在一旁说道：“这个人不能放回去。他一旦脱身，就不会再回来了。”刘备说：“我以仁义待人，别人不会辜负我的。”泠苞回到雒城，见到刘璝、张任，没说自己被捉又放回的事，只说：“我杀了十几个敌军，夺了匹马才逃回来。”刘璝急忙派人前往成都求救。 刘璋得知邓贤战死，大惊失色，赶忙召集众人商议对策。他的长子刘循进言说：“孩儿愿意领兵去守雒城。”刘璋问：“既然我儿愿意去，那派谁做你的辅佐呢？”这时，有一人站出来说：“我愿意前往。”刘璋一看，是自己的舅舅吴懿。 刘璋说：“有舅舅去最好不过了。那谁来做副将呢？”吴懿推荐吴兰、雷铜二人做副将，于是点齐二万军马前往雒城。 刘璝、张任迎接他们，详细说了之前的战事。吴懿说：“敌军兵临城下，很难抵挡，你们有什么好主意？”泠苞说：“这一带紧靠着涪江，江水水流很急；前面的营寨占据山脚，地势最低。我请求拨给我五千士兵，每人带上锹锄，前去挖开涪江堤岸，放江水淹了刘备的军队。”吴懿采纳了他的计策，立刻让泠苞前去决堤放水，吴兰、雷铜领兵接应。 泠苞领命，自行去准备决堤的器械。刘备让黄忠、魏延各自守住一个营寨，自己回到涪城，和军师庞统商量下一步行动。 这时，探子来报：“东吴孙权派人去结交东川的张鲁，打算进攻葭萌关。”刘备大惊道：“要是葭萌关有失，截断了我们的后路，我就进退两难了，这可怎么办？”庞统对孟达说：“你是蜀中人，对地理情况熟悉，去守葭萌关怎么样？”孟达说：“我保举一个人和我一同去守关，保证万无一失。”刘备问是谁。 孟达说：“这个人曾在荆州刘表部下担任中郎将，是南郡枝江人，姓霍，名峻，字仲邈。”刘备十分高兴，当即派孟达、霍峻去守葭萌关。 庞统回到住处，门吏突然来报：“有客人特地前来拜访。”庞统出去迎接，只见来人身高八尺，相貌不凡；头发剪得很短，披在脖子上；衣服也不太整齐。 庞统问道：“先生是什么人？”那人没有回答，径直走进大堂，躺在了床上。 庞统心中十分疑惑，再三询问。那人说：“先别着急，我会跟你讲天下大事。”庞统越发觉得可疑，便让手下人送上酒食。 那人起身就吃，毫不客气；吃得很多，吃完又接着睡。庞统拿不准这人的来意，派人请法正来看，担心他是敌方的奸细。 法正匆忙赶来。庞统出去迎接，对法正说：“有个人是这样这般情形。”法正问：“莫非是彭永言？”说着便走上台阶去看。 那人一下跳起来说：“孝直，别来无恙啊！”正所谓：只因川中故人相逢，才使得涪水之祸暂消。 128回：彭羕马良预警 庞统不顾催兵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法正和那个人见了面，两人都拍着手笑起来。庞统疑惑地询问这人的情况。 法正说：“这位先生是广汉人，姓彭，名羕，字永言，是蜀中的豪杰之士。因为说话直率，冒犯了刘璋，被刘璋剃光头发，戴上刑具，罚做苦役，所以头发才这么短。”庞统听后，便以宾客之礼相待彭羕，问他从哪里来。 彭羕说：“我是特地来救你们几万人的性命的，这事只有见到刘将军我才能说。”法正赶忙去禀报刘备。 刘备亲自前去拜见彭羕，询问其中缘由。彭羕问：“将军在前寨有多少兵马？”刘备如实相告：“有魏延、黄忠在那里。”彭羕说：“作为将领，怎么能不了解地理情况呢？前寨紧靠着涪江，如果敌军挖开江水，再从前后派兵堵住，那么寨中的人一个都逃不掉。”刘备恍然大悟。 彭羕又说：“罡星在西方，太白星正对着这片地方，会有不吉利的事情发生，一定要小心谨慎。”刘备当即任命彭羕为幕宾，派人秘密通知魏延、黄忠，让他们早晚用心巡查警戒，以防敌军决水。 黄忠和魏延商量后决定：两人各轮流负责一天，如果遇到敌军来袭，就互相通报。 再说泠苞看到当夜风雨大作，觉得是个好时机，便率领五千士兵，沿着江边前进，准备决堤放水。 却只听到后面喊声大作，泠苞知道刘备这边有了防备，急忙撤军。前面魏延率领军队追了过来，川兵顿时乱作一团，自相践踏。 泠苞正拼命逃跑的时候，迎面撞上了魏延。两人没交战几个回合，泠苞就被魏延活捉了。 等到吴兰、雷铜赶来接应时，又被黄忠的军队杀退了。魏延把泠苞押解到涪关。 刘备责备泠苞说：“我以仁义之心对待你，放你回去，你怎么敢背叛我！这次可不能饶恕你！”于是把泠苞推出去斩首，并重赏了魏延。 刘备设宴款待彭羕，这时忽然有人来报，说荆州的诸葛亮军师特地派马良送书信到了。 刘备把马良召进来询问情况。马良行完礼后说：“荆州一切平安，主公不用担心。”接着呈上了诸葛亮的书信。 刘备拆开书信一看，信中大致写道：“我夜里推算太乙数，今年是癸巳年，罡星在西方；又观察天象，太白星正处于雒城的方位。主将身上多有凶险，少有幸事。一定要小心谨慎。”刘备看完信，就让马良先回去。 刘备说：“我要回荆州，去讨论这件事。”庞统心里暗自想：“孔明是怕我夺取了西川，立下大功，所以故意送这封信来阻拦我。”于是对刘备说：“我也推算过太乙数，知道罡星在西方，这预示着主公应该能得到西川，并不会有凶险之事。我也观测了天文，看到太白星在雒城的方位，我们之前已经斩杀了蜀将泠苞，这就已经应了凶兆。主公不要起疑心，可以赶紧进兵。”刘备见庞统再三催促，便率领军队前进。 黄忠和魏延把刘备等人接入营寨。庞统问法正：“前面到雒城，还有多少路程？”法正便在地上画出地图。 刘备拿出张松留下的地图对照，发现没有差错。法正说：“山北有一条大路，可以直接攻打雒城的东门；山南有一条小路，能够攻打雒城的西门：两条路都可以进兵。”庞统对刘备说：“我让魏延作为先锋，从南小路进军；主公您让黄忠作为先锋，从山北大路进军：我们在雒城会合。”刘备说：“我从小就熟悉骑马射箭，走小路更习惯。军师您可以从大路去攻打东门，我去攻打西门。”庞统说：“大路必定会有敌军阻拦，主公您带兵去抵挡。我走小路。”刘备说：“军师不行。我夜里梦到一个神人，手里拿着铁棒击打我的右臂，醒来后我的右臂还疼。这次行动莫非不太顺利。”庞统说：“壮士上战场，不是战死就是受伤，这是很正常的。怎么能因为一个梦就起疑心呢？”刘备说：“我怀疑的是孔明的书信。军师您还是镇守涪关，怎么样？”庞统大笑说：“主公被孔明迷惑了！他不想让我独自立下大功，所以才说这些话来让您起疑心。心里有疑虑才会做梦，哪有什么凶险呢？我就算肝脑涂地，才符合我的本心。主公别再说了，明天一早就出发。”当天就传下号令，让军士们五更做饭，天亮就上马出发。 黄忠、魏延率领军队先行。刘备又和庞统约定好相关事宜，忽然庞统坐下的马眼睛突然乱看，前蹄不稳，把庞统掀了下来。 刘备赶紧跳下马，亲自去拉住那匹马。刘备说：“军师怎么骑了这么一匹劣马？”庞统说：“这匹马我骑了很久了，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过。”刘备说：“这马在临阵的时候容易受惊，会误人性命的。我骑的这匹白马，性情非常温顺、熟悉道路，军师您可以骑，保证万无一失。这匹劣马我自己来骑。”于是和庞统交换了所骑的马。 庞统感谢道：“深感主公的厚恩，我就算死一万次也报答不了。”于是两人各自上马，分路前进。 刘备看着庞统离去，心里觉得很不踏实，闷闷不乐地前行。再说雒城中的吴懿、刘璝得知泠苞被杀，就和众人商量对策。 张任说：“城东南的山间偏僻处有一条小路，非常重要，我亲自带领一支军队去把守。你们各位要紧守雒城，不能有闪失。”忽然有人来报，说汉兵分两路前来攻城。 张任急忙率领三千士兵，先到小路埋伏。看到魏延的军队经过，张任下令让士兵们都放他们过去，不要惊动。 后来看到庞统的军队来了，张任的士兵远远地指着军中的大将说：“骑白马的一定是刘备。”张任大喜，传令让士兵们按计划行事。 129回：庞统落凤坡陨命 孔明入川托荆州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庞统一路率军缓缓前行，抬头望去，只见两边山势狭窄，树木繁茂杂乱；此时正值夏末秋初，枝叶格外茂盛。庞统心中顿生疑虑，勒住马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队伍中有新投降的军士，指着说：“这个地方叫落凤坡。”庞统大惊失色，说道：“我道号凤雏，这里却叫落凤坡，对我不利啊。”于是赶忙下令后军迅速撤退。 就在这时，山坡前突然一声炮响，箭如雨下，全都朝着骑白马的人射去。可怜庞统就这样惨死在乱箭之中，年仅三十六岁。后人写诗感叹道：“古岘山相连，紫翠的山峦层层堆叠，庞统的宅第依傍在山边。孩童们熟悉他呼唤鸠鸟的声音，街巷中曾听闻他施展才华的事迹。他曾谋划三分天下，平定各方势力，却独自在万里征途上徘徊。谁能料到，如同天狗流星坠落，竟不让将军衣锦还乡。”此前，东南地区有童谣唱道：“一凤并一龙，相将到蜀中。才到半路里，凤死落坡东。风送雨，雨随风，隆汉兴时蜀道通，蜀道通时只有龙。” 当天，张任射死庞统后，汉军拥堵在狭窄的山路上，进退不得，死伤大半。前军急忙飞报给魏延。魏延赶忙勒住兵马想要回撤，无奈山路太过狭窄，根本无法厮杀。又被张任截断了归路，张任在高处用强弓硬弩往下射箭。魏延心中慌乱。这时，有新投降的蜀兵建议道：“不如杀到雒城下，走大路前进。”魏延听从了这个建议，带头开路，朝着雒城杀去。 只见前方尘土飞扬，一支军队迎面杀来，原来是雒城守将吴兰、雷铜；后方张任也率兵追了上来：前后夹击，把魏延围在了核心。魏延拼死奋战，却始终无法突围。突然，吴兰、雷铜的后军自己乱了起来，二将急忙掉转马头回去救援。魏延趁机赶过去，只见当先一员大将，舞着大刀，拍马而来，大声喊道：“文长，我特意来救你！”魏延一看，原来是老将黄忠。两人前后夹攻，打败了吴兰、雷铜，一直冲到雒城之下。刘璝引兵出城迎战，幸好刘备在后面挡住敌军，前来接应。黄忠、魏延转身杀回。刘备的军队刚要奔回营寨，张任的军马又从小路杀出。刘璝、吴兰、雷铜一马当先，紧紧追赶。刘备守不住两个营寨，只能边战边退，逃回涪关。蜀兵大获全胜，一路追击。刘备的军队人困马乏，哪里还有心思厮杀，只能拼命奔逃。 眼看就要到涪关了，张任的军队追得很紧。幸好左边刘封、右边关平，二人率领三万生力军突然杀出，杀退了张任；还一路追杀了二十多里，夺回了许多战马。 刘备一行人马再次进入涪关，打听庞统的消息。有从落凤坡逃得性命的军士来报告，说军师连人带马，被乱箭射死在坡前。刘备听后，朝着西边痛哭不止，远远地为庞统招魂设祭。众将也都跟着落泪。黄忠说：“这次折损了庞统军师，张任肯定会来攻打涪关，这可怎么办？不如派人前往荆州，请诸葛军师来商议收取西川的计策。” 正说着，有人来报，说张任率军直逼城下，前来挑战。黄忠、魏延都想要出战。刘备说：“我军锐气刚刚受挫，应当坚守城池，等待军师到来。”黄忠、魏延领命，只是谨慎地坚守城池。刘备写了一封信，交给关平，嘱咐道：“你替我前往荆州，请军师过来。”关平领了信，连夜赶往荆州。刘备则亲自坚守涪关，并不出城迎战。 再说孔明在荆州，当时正值七夕佳节，他召集众官举行夜宴，一起讨论收取西川的事情。忽然，只见正西方有一颗星星，大如斗，从天而降，流光四散。孔明大惊失色，把酒杯扔在地上，掩面痛哭道：“悲哀啊！痛心啊！”众官慌忙询问原因。孔明说：“我之前推算，今年罡星在西方，对军师不利；天狗星侵犯我军，太白星临于雒城，我已经写信给主公，让他小心提防。谁能想到，今晚西方星星坠落，庞士元必定性命不保！”说完，又大哭道：“如今我主失去了一条臂膀啊！”众官都很惊讶，不太相信他的话。孔明说：“几天之内，必定会有消息传来。”当晚，宴会众人都没了兴致，不欢而散。 几天之后，孔明与关羽等人正坐着，有人来报关平到了，众官都很惊讶。关平进来，呈上刘备的书信。孔明一看，信中说本年七月初七日，庞军师在落凤坡前被张任乱箭射死。孔明大哭起来，众官也无不落泪。孔明说：“既然主公在涪关进退两难，我不能不去了。”关羽说：“军师去了，谁来镇守荆州？荆州是重要之地，关系重大。”孔明说：“主公的信中虽然没有明说让谁镇守，但我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于是把刘备的信拿给众官看，说：“主公在信中把荆州托付给我，让我根据才能任用合适的人。虽然如此，如今派关平送信前来，他的意思是想让云长担当此重任。云长念及桃园结义之情，可竭尽全力守住此地，这责任可不轻，你要努力啊。”关羽毫不推辞，慷慨地答应了。 孔明设宴，交割印绶。关羽双手来接。孔明捧着印绶说：“这责任都在将军身上了。”关羽说：“大丈夫既然领了重任，除非战死，否则绝不罢休。”孔明听关羽说到“死”字，心中不太高兴；想要不把印绶给他，可话已经说出口了。孔明说：“倘若曹操带兵前来，你打算怎么办？”关羽说：“用武力抵抗他。”孔明又问：“倘若曹操和孙权同时起兵来犯，又该怎么办？”关羽说：“分兵抵抗。”孔明说：“如果这样，荆州就危险了。我有八个字，将军牢记，可保荆州无虞。”关羽问：“哪八个字？”孔明说：“北拒曹操，东和孙权。”关羽说：“军师的话，我一定铭记在心。” 孔明于是把印绶交给关羽，让文官马良、伊籍、向朗、糜竺，武将糜芳、廖化、关平、周仓，一众辅佐关羽，共同镇守荆州。自己则亲自统兵入川。他先拨出精兵一万，让张飞率领，取大路杀奔巴州、雒城之西，先到者立头功。又拨出一支军队，让赵云担任先锋，逆江而上，在雒城会合。孔明随后带着简雍、蒋琬等人出发。那蒋琬字公琰，是零陵湘乡人，乃是荆襄名士，当时担任书记一职。 130回：张飞智擒严颜 义释降将取计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当天，诸葛亮率领一万五千兵马，和张飞在同一天出发。张飞临行的时候，诸葛亮叮嘱他说：“西川有很多豪杰之士，你可不能轻视他们。一路上要约束好三军，不许掳掠百姓，以免失去民心。每到一处，都要对百姓加以安抚，不能肆意鞭打士卒。希望将军早日和我们在雒城会合，千万不要误了军机。” 张飞高高兴兴地答应下来，骑上马出发了。一路缓缓前行，所到之处，对于投降的百姓和士兵都秋毫无犯。他取道汉川，很快就来到了巴郡。探子回来报告说：“巴郡太守严颜，是蜀中的名将，虽然年纪大了，但精力还很旺盛，他擅长开硬弓，使大刀，有万夫不当之勇。现在他据守着城郭，坚决不竖起降旗。” 张飞下令在离城十里的地方安营扎寨，然后派人进城去传话：“告诉那个老匹夫，让他早早来投降，我就饶了满城百姓的性命；要是他不归顺，我就踏平这座城郭，老老少少一个不留！” 再说严颜在巴郡，听说刘璋派法正去请刘备入川，他拍着胸口叹息道：“这可真是所谓的独坐穷山，引虎自卫啊！”后来又听说刘备占据了涪关，严颜大怒，多次想要带兵去交战，又担心这条路上有敌军来袭。当天，他得知张飞的军队到了，便点起自己本部的五六千人马，准备迎战。有人给他献计说：“张飞在当阳长坂坡，一声大喝就吓退了曹兵百万之众。曹操听到他的名字都要躲避，我们可不能轻敌。如今只应该深挖壕沟，加高壁垒，坚守不出。他们的军队没有粮草，过不了一个月，自然就会退去。而且张飞性情暴躁如烈火，专门喜欢鞭打士卒；如果我们不跟他交战，他必定会发怒；一怒之下，就会以残暴的态度对待他的军士；这样军心一旦动摇，我们就可以乘势攻击，张飞就能够被我们擒获了。” 严颜听从了这个建议，让军士们全部上城守护。忽然，看到一个军士在城下大叫：“开门！”严颜让人把他放进来询问。那个军士说自己是张将军派来的，就把张飞的话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严颜听后大怒，骂道：“匹夫怎么敢如此无礼！我严将军岂是会投降贼人的人！你把我的话原封不动地说给张飞听！”他叫来武士，割下了这个军士的耳朵和鼻子，然后把他放回了张飞的营寨。 这个军士回去见到张飞，哭着把严颜如何辱骂的事情告诉了他。张飞听后大怒，咬牙切齿，瞪圆了眼睛，披上盔甲，骑上马，带着数百名骑兵来到巴郡城下挑战。城上的蜀军各种痛骂张飞。张飞性子急，几次杀到吊桥边，想要过护城河，却又被乱箭射了回来。一直到晚上，都没有一个人出城迎战，张飞只好忍了一肚子气回到营寨。 第二天早晨，张飞又带着军队去挑战。严颜在城楼上的敌楼处，一箭射中了张飞的头盔。张飞指着严颜恨恨地说：“要是抓住你这个老匹夫，我亲自吃你的肉！”到了晚上，张飞又空手而回。 第三天，张飞带着军队，沿着城墙边走边骂。原来这座城是座山城，周围都是连绵的乱山，张飞亲自骑马登上高处，向下俯视城中。只见军士们都披挂整齐，排列成队伍，埋伏在城中，就是不出来；又看到民夫们来来往往，搬砖运石，帮忙守城。张飞让骑兵下马，步兵都坐下休息，想用这个办法引严颜的军队出城交战，可城中依旧毫无动静。张飞又骂了一整天，还是像前两日一样空手回营。 张飞在营寨中暗自思忖：“天天叫骂，他们就是不出来，这可怎么办呢？”突然，他想到了一个计策，他让众军不要去挑战了，都整理好行装在营寨中等待；只派三五十个军士，直接到城下叫骂。想把严颜的军队引出来，然后就和他们厮杀。张飞摩拳擦掌，就等着敌军到来。 这些小军连续骂了三天，严颜的军队完全没有出城。张飞眉头一皱，又想出了一个计策，他传令让军士们四散开来砍打柴草，寻找可以绕过巴郡的路径，不再去挑战。严颜在城中，连续几天不见张飞有什么动静，心中感到很疑惑，就派了十几个小军，装扮成张飞砍柴的士兵，偷偷地出城，混在张飞的砍柴队伍中，进入山中打探消息。 当天，众军回到营寨。张飞坐在寨中，跺着脚大骂：“严颜这个老匹夫！简直要把我气死了！”这时，只见帐前有三四个人说道：“将军您别着急，这几天我们打探到了一条小路，可以偷偷绕过巴郡。”张飞故意大声叫道：“既然有这么个地方，为什么不早点说？”众人回答说：“这几天才刚刚探听出来。” 张飞说：“事不宜迟，今晚二更做饭，趁着三更有明月，拔营出发，让大家嘴里衔着枚，马去掉铃铛，悄悄地前进。我在前面开路，你们依次跟着走。”他传了命令后，就在整个营寨中宣告。那些打探消息的蜀军士兵听到这个消息，全都回到城中，报告给了严颜。 严颜听了非常高兴，说：“我就料定这匹夫忍耐不住。你要偷小路过去，粮草辎重肯定在后面；我截断你的后路，看你怎么过去？真是个没谋略的匹夫，中了我的计！”他立刻传令：让军士们准备迎敌，今夜二更也做饭，三更出城，埋伏在树木茂密的地方。只等张飞过了咽喉小路，粮草车仗到来的时候，听到鼓声一响，就一起杀出来。 传完号令，眼看着天色接近夜晚，严颜的全军将士都吃饱了饭，披挂整齐，悄悄地出城，分散埋伏好，只等鼓声响起。严颜亲自带着十几名副将，下马埋伏在树林中。 大约三更过后，远远望见张飞亲自在前面，横着长矛，骑着马，悄悄地带领军队前进。走了不到三四里路，后面的粮草车仗和人马，陆陆续续地跟了上来。严颜看得分明，立刻一起擂鼓，四下埋伏的士兵全都冲了出来。 严颜正要去抢夺车仗的时候，背后突然一声锣响，一支军队突然杀到，大声喝道：“老贼别跑！我们等你好久了！”严颜猛地回头一看，为首的一员大将，豹头环眼，燕颌虎须，使着丈八长矛，骑着一匹深黑色的马，正是张飞。 四下里锣声大震，众军一起杀了过来。严颜看到张飞，一下子慌了手脚，两人交战不到十个回合，张飞故意卖了个破绽，严颜一刀砍过来，张飞闪身躲过，趁机撞了进去，扯住严颜的勒甲绦，把他生擒过来，扔在地上。众军一拥而上，用绳索把严颜捆绑起来。 原来，先过去的那个是假张飞。张飞料到严颜会以击鼓为号，就下令以鸣金为号，锣声一响，所有的军队就一起赶到。川兵大部分都放下武器，投降了。 张飞杀到巴郡城下，后面的军队已经进城了。张飞下令不许杀害百姓，还出了安民告示。一群刀斧手把严颜推到张飞面前。张飞坐在厅堂上，严颜不肯下跪。张飞怒目圆睁，咬牙大声叱责道：“我这个大将来到这里，你为什么不投降，还敢抵抗？” 严颜毫无惧色，回叱张飞道：“你们这些人不讲道义，侵犯我们的州郡！我这里只有断头的将军，没有投降的将军！”张飞大怒，喝令左右把严颜推出去斩首。严颜大声喝道：“贼匹夫！要砍头就砍，发什么怒！” 张飞见严颜声音雄壮，面不改色，于是收起怒气，转怒为喜，走下台阶，喝退左右，亲自为严颜解开绳索，拿来衣服给他穿上，把他扶到正中间的高座上，低头便拜，说道：“刚才言语冒犯了您，希望您不要见怪。我一向知道老将军是豪杰之士。” 严颜被张飞的恩义所感动，于是投降了。后人有诗称赞严颜说：“白发苍苍的严颜居住在西蜀，他的清名震动了大邦。他的忠心如同皎洁的明月，浩然正气席卷长江。宁可断头而死，怎么能屈膝投降？巴州这位年老的将领，天下再也没有能和他相比的人。”又有诗称赞张飞说：“生擒严颜，张飞的勇猛无人能及，只凭借着义气就收服了军民。直到现在，他的庙宇还留在巴蜀，百姓们每天都用酒肉祭祀，香火不断。” 张飞向严颜请教入川的计策。严颜说：“我是败军之将，承蒙您的厚恩，没有什么可以报答的，愿意为您效犬马之劳，不用张弓射箭，我就能直接夺取成都。” 正是：只因一将倾心后，致使连城唾手降。 131回：严颜助力张飞进 孔明布局擒张任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张飞向严颜询问取川的计策，严颜说：“从这里到雒城，所有防守的关隘，都归老夫管辖，官军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如今我感激将军的恩情，没有什么可以报答的，老夫愿意作为前部先锋，所到之处，我把他们都叫出来投降。”张飞对严颜感激不已。 于是严颜作为前部，张飞率领军队跟在后面。每到一处，因为都是严颜所管辖的地方，严颜一召唤，守关的将士都出来投降。有一些迟疑不决的人，严颜就说：“我都已经投降了，何况你们呢？”从此以后，这些地方的守军望风归顺，张飞的军队一路前行，竟然一场仗都没有打。 再说诸葛亮已经把出发的日期报告给了刘备，告知他大家在雒城会合。刘备和众官员商议说：“如今孔明、翼德分两路进军取川，在雒城会合后，一同进入成都。水陆舟车都已于七月二十日出发，现在应该快到了。我们现在就可以进兵了。” 黄忠说：“张任每天都来挑战，见我们城中不出兵，他们的军队就懈怠了，也不做准备。今天夜里我们分兵去劫寨，这样比在白天厮杀更有胜算。”刘备听从了黄忠的建议，让黄忠领兵攻打左边，魏延领兵攻打右边，自己则取中路。 当夜二更时分，三路军马同时出发。张任果然没有做防备。汉军冲进大寨，放起火来，一时间烈焰腾空。蜀兵四处奔逃，汉军连夜一直追到雒城，城中的蜀兵出来接应，把败兵接了进去。刘备回到中路安营扎寨。 第二天，刘备领兵直抵雒城，将城围住攻打。张任按兵不动，坚守不出。攻打了四天后，刘备亲自率领一支军队攻打西门，命令黄忠、魏延在东门攻打，特意留下南门和北门，让城中的军队可以进出。原来南门一带都是山路，北门有涪水，所以没有包围这两个门。 张任远远望见刘备在西门，骑着马来回指挥攻城，从辰时一直到未时，人马渐渐疲惫不堪。张任便让吴兰、雷铜二将领兵从北门出去，绕到东门，去对抗黄忠、魏延；自己则领兵从南门出去，绕到西门，专门迎战刘备。城内把所有的民兵都派上了城墙，擂鼓呐喊助威。 刘备见太阳渐渐西沉，便让后军先退。军士们刚一转身，城上突然一片喊杀声，南门内的军马冲了出来。张任径直冲向刘备的军中，想要活捉刘备，刘备军中顿时大乱。黄忠、魏延又被吴兰、雷铜死死缠住，双方无法相互照应。 刘备抵挡不住张任的进攻，拨转马头往山间偏僻的小路逃跑。张任在后面紧追不舍，眼看就要追上了。此时刘备独自一人骑着马。张任带着几名骑兵追了上来。刘备正拼命地向前加鞭狂奔，忽然山路上一支军队冲了出来。刘备在马上叫苦不迭：“前有伏兵，后有追兵，难道天要亡我吗！” 只见来军的当头一员大将，正是张飞。原来张飞和严颜正从这条路上赶来，望见前方尘土飞扬，知道是在和川兵交战。张飞一马当先冲了过来，正好撞上张任，两人便交起手来。战了十几个回合，背后严颜率领军队大举进攻。张任见状，急忙转身撤退。张飞一直追到城下。张任退入城中，拉起了吊桥。 张飞回去见到刘备说：“军师逆江而上，还没有到，反倒被我抢了头功。”刘备问：“山路如此险阻，怎么会没有军队阻拦，你们能长驱直入，先到这里呢？”张飞说：“一路上的四十五处关隘，都是老将严颜的功劳，因此一路上我们没费一点力气。”于是把义释严颜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还把严颜带来见刘备。 刘备感谢严颜说：“如果不是老将军，我弟弟怎么能这么顺利地到这里呢？”随即脱下自己身上的黄金锁子甲赏赐给严颜。严颜拜谢。 正准备安排宴饮的时候，忽然有探马回来报告：“黄忠、魏延和川将吴兰、雷铜交战，城中的吴懿、刘璝又领兵出来助战，两下夹攻，我们的军队抵挡不住，魏、黄二将战败，往东边逃去了。” 张飞听了，便请刘备分兵两路，前去救援。于是张飞在左，刘备在右，杀奔而去。吴懿、刘璝听到后面喊声响起，慌忙退入城中。吴兰、雷铜只顾着领兵追赶黄忠、魏延，却被刘备、张飞截断了归路。黄忠、魏延又回马反攻。吴兰、雷铜料想抵挡不住，只好率领本部军马前来投降。刘备准许了他们投降，收兵在靠近城下的地方安营扎寨。 张任这边失去了两员大将，心中十分忧虑。吴懿、刘璝说：“现在兵势非常危急，如果不拼死一战，怎么能让敌军退去呢？一方面派人去成都向主公告急，一方面用计来对抗他们。” 张任说：“我明天率领一支军队去挑战，假装战败，把他们引到城北；城内再派一支军队冲出来，截断他们的后路，这样就可以获胜了。”吴懿说：“刘将军辅佐公子守城，我领兵冲出去助战。”两人商量好之后，约定好了计策。 第二天，张任带领数千人马，摇旗呐喊，出城挑战。张飞上马迎战，也不搭话，就和张任交起锋来。战了不到十几个回合，张任假装战败，绕城而逃。张飞全力追赶。这时吴懿的军队截住了张飞的去路，张任领兵又杀了回来，把张飞围在了核心，张飞进退不得。 正在毫无办法的时候，只见一队军队从江边杀了出来。当先一员大将，挺枪跃马，与吴懿交战；只一个回合，就生擒了吴懿，打退了敌军，救出了张飞。张飞一看，原来是赵云。 张飞问：“军师在哪里？”赵云说：“军师已经到了，想来此时已经和主公相见了。”两人带着被擒的吴懿回到营寨。张任则退入东门去了。 张飞、赵云回到营寨中，看到孔明、简雍、蒋琬已经在帐中。张飞下马向军师行礼。孔明惊讶地问：“你们怎么能先到呢？”刘备详细地讲述了义释严颜的事情。孔明祝贺说：“张将军能够用计谋，这都是主公的洪福啊。” 赵云押着吴懿来见刘备。刘备问：“你愿意投降吗？”吴懿说：“我既然被捉了，怎么能不投降呢？”刘备非常高兴，亲自为他解开了绑缚。 孔明问：“城中有几个人守城？”吴懿说：“有刘季玉（刘璋）的儿子刘循，辅佐的将领有刘璝、张任。刘璝不足为惧；张任是蜀郡人，非常有胆略，不可轻敌。” 孔明说：“我们先捉张任，然后再取雒城。”又问：“城东这座桥叫什么桥？”吴懿说：“金雁桥。” 孔明于是骑马到桥边，绕着河查看了一遍，回到寨中，叫来黄忠、魏延听令说：“离金雁桥南五六里的地方，两岸都是芦苇蒹葭，可以在那里埋伏。魏延带领一千名枪手埋伏在左边，专门刺马上的将领；黄忠带领一千名刀手埋伏在右边，专门砍敌人的坐下马。杀散敌军后，张任必定会从山东的小路逃来。张翼德带领一千军埋伏在那里，就在那里擒住他。” 又叫来赵云埋伏在金雁桥北，说：“等我把张任引过桥，你就把桥拆断，然后领兵在桥北，做出要进攻的架势，让张任不敢向北逃跑，只能退往南边，这样就正好中了我们的计。” 调遣安排完毕后，军师亲自去诱敌。 132回：张任忠义死难 刘璋拒降备战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刘璋派遣卓鹰、张翼两位将领，前往雒城协助作战。张任安排张翼和刘璝守城，自己与卓膺分为前后两队，张任作为前队，卓膺作为后队，出城迎击敌军。 诸葛亮带领一队看起来不整齐的军队，过了金雁桥，与张任摆开阵势对峙。诸葛亮乘坐着四轮车，头戴纶巾，手摇羽扇，从军中出来，两边有一百多名骑兵簇拥着他。他远远地指着张任说：“曹操率领百万大军，听到我的名字，就望风而逃；如今你是什么人，竟敢不投降？” 张任看到诸葛亮的军队队伍不整，在马上冷笑着说：“人们都说诸葛亮用兵如神，原来只是徒有虚名！”他把手中的长枪一挥，大小军校们一起冲杀过来。诸葛亮扔下四轮车，上马退走过桥。张任在后面紧紧追赶。 过了金雁桥，张任看到刘备的军队在左边，严颜的军队在右边，冲杀过来。张任知道中了计，急忙想要回军，却发现桥已经被拆断了；他想往北逃跑，只见赵云的军队在河对岸摆开阵势，于是不敢往北，只能往南绕着河跑。 没跑出去五七里路，就来到了芦苇丛生的地方。魏延的军队从芦苇丛中突然冲出来，都用长枪乱戳。黄忠的军队埋伏在芦苇里，用长刀专门砍马蹄。骑兵的马都倒下了，骑兵们也都被擒获捆绑起来，步兵哪里还敢上前？ 张任带着几十名骑兵往山路逃跑，正好撞上了张飞。张任刚想后退逃跑，张飞大喝一声，众军一起冲上去，将张任活捉了。原来卓膺看到张任中了计，已经到赵云的军队前投降了，大家一起回到大寨。刘备赏赐了卓膺。 张飞把张任押解到帐中。此时诸葛亮也坐在帐中。刘备对张任说：“蜀中的各位将领，都望风而降，你为什么不早点投降呢？”张任瞪大眼睛，愤怒地叫道：“忠臣怎么肯侍奉两个主人呢？”刘备说：“你这是不识时务啊。投降就可以免死。”张任说：“今天就算投降了，以后也还是不会降！你还是赶紧杀了我吧！” 刘备不忍心杀他。张任却厉声大骂。诸葛亮为了成全他的名声，下令将他斩首。后人写诗称赞道：“烈士怎么会甘心侍奉两个主人呢，张任将军忠诚勇敢，虽死犹生。他的高尚品格就像天边的明月，夜夜的流光照耀着雒城。”刘备感叹不已，下令收殓他的尸首，埋葬在金雁桥旁边，以表彰他的忠诚。 第二天，刘备让严颜、吴懿等一班投降的蜀中将领作为前部，来到雒城城下，大声喊道：“早点开门投降，以免一城的百姓受苦！”刘璝在城上大骂。严颜正准备取箭射他，忽然看见城上有一员将领，拔剑砍倒了刘璝，然后打开城门投降。 刘备的军队进入雒城，刘循打开西门逃走，前往成都。刘备出了安民告示。原来砍杀刘璝的，是武阳人张翼。 刘备得到了雒城，重重地赏赐了各位将领。诸葛亮说：“雒城已经攻破，成都近在眼前；只是担心外州郡会不安定，可以让张翼、吴懿带领赵云去安抚外水江阳、犍为等所属的州郡，让严颜、卓膺带领张飞去安抚巴西德阳所属的州郡，安排官员治理平定，然后马上带兵回到成都集合。” 张飞、赵云领命，各自带兵出发了。诸葛亮问：“前面还有哪些关隘？”蜀中投降的将领说：“只有绵竹有重兵防守；如果能拿下绵竹，成都就唾手可得。”诸葛亮便开始商议进兵的事情。 法正说：“雒城已经攻破，蜀中局势危急。主公想要用仁义来收服众人之心，暂且不要进兵。我写一封信给刘璋，陈述其中的利害关系，刘璋自然就会投降了。”诸葛亮说：“孝直的话很有道理。”于是就让法正写信，派人直接送往成都。 刘循逃回成都见到父亲刘璋，说雒城已经沦陷，刘璋慌忙召集众官员商议。从事郑度献计说：“如今刘备虽然攻城夺地，但是他的兵力并不多，当地的百姓也还没有归附他，他的军队以野外的谷物为粮草，没有充足的辎重。不如把巴西梓潼的百姓全部驱赶，让他们过涪水以西。把那里的粮仓和野外的谷物都烧掉，深挖壕沟，加高壁垒，静静地等待。他们来请战，不要答应。时间一长，他们没有了物资供应，不出一百天，他们的军队自然就会撤走。到时候我们再乘虚追击，刘备就可以被擒获了。” 刘璋说：“不行。我听说抵御敌人是为了保护百姓，没听说过为了抵御敌人而折腾百姓的。这个计策不是保全的办法。” 正在商议的时候，有人来报说法正有书信送到。刘璋让人把送信的人叫进来，呈上书信。刘璋拆开一看，信的大致内容是：“之前承蒙您派遣使者与荆州交好，没想到主公身边用错了人，才导致了现在的局面。如今荆州方面顾念旧情，不忘同宗的情谊。主公如果能够幡然醒悟，归顺过来，想来也不会亏待您。希望您再三考虑后做出决定。” 刘璋看后大怒，扯毁了书信，大骂：“法正这个卖主求荣、忘恩负义的贼！”把使者赶出了城。 刘璋立刻派遣自己的妻弟费观，带兵去把守绵竹。费观举荐南阳人，姓李，名严，字正方，一起领兵。 费观、李严点齐三万军队来守绵竹。益州太守董和，字幼宰，是南郡枝江人，他上书给刘璋，请求前往汉中借兵。刘璋说：“张鲁和我是世仇，他怎么会来救我们呢？”董和说：“虽然张鲁和我们有仇，但是刘备的军队已经到了雒城，形势危急，唇亡齿寒，如果用利害关系去说服他，他肯定会答应的。” 刘璋于是写信，派遣使者前往汉中。 马超自从兵败逃入羌地，已经有两年多了，他与羌兵交好，攻占了陇西的州郡。所到之处，百姓都纷纷归降；只有冀城攻打不下来。刺史韦康，多次派人向夏侯渊求救。夏侯渊没有得到曹操的命令，不敢出兵。 韦康见救兵不来，便与众官员商议：“不如投降马超。”参军杨阜哭着劝谏说：“马超等人是叛君之徒，怎么能投降他们呢？”韦康说：“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投降还能怎么办？”杨阜苦苦劝谏，韦康却不听从。 韦康大开城门，向马超投降。马超非常生气地说：“你现在事情紧急了才来请降，不是真心的！”于是将韦康四十多口人全部斩杀，一个不留。有人说杨阜曾经劝韦康不要投降，可以把他斩杀，马超说：“这个人坚守道义，不能杀他。”又任用杨阜为参军。杨阜举荐了梁宽、赵衢二人，马超都任用他们为军官。 133回：马超遭叛败走 张鲁因利欲援刘璋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杨阜向马超禀告说：“我的妻子死在临洮，恳请您准我两个月的假，回去安葬我的妻子，之后我便回来。”马超同意了他的请求。 杨阜路过历城，去拜见抚彝将军姜叙。姜叙和杨阜是姑表兄弟：姜叙的母亲是杨阜的姑姑，当时已经八十二岁了。当天，杨阜进入姜叙的内宅，拜见了姑姑，哭着说道：“我守城却没能守住，主公死了我也没能尽忠而死，我实在没脸来见姑姑。马超背叛君主，胡乱杀害郡守，一州的百姓，没有不恨他的。如今兄长您占据着历城，竟然没有讨伐叛贼的心思，这哪里符合人臣的道理呢？”说完，眼泪中甚至流出了血。 姜叙的母亲听了这番话，把姜叙叫进来，责备他说：“韦使君遇害，这也有你的罪过。”又对杨阜说：“你既然已经投降了马超，还拿着他的俸禄，为什么又想着去讨伐他呢？”杨阜说：“我顺从贼人的原因，是想暂且留下性命，为我的主公报仇雪恨啊。”姜叙说：“马超勇猛无比，很难对付他。”杨阜说：“他有勇无谋，很容易对付。我已经暗中约好了梁宽、赵衢。兄长如果肯起兵，他们二人必定作为内应。”姜叙的母亲说：“你不早点谋划，还等什么时候呢？谁都会死，为了忠义而死，死得其所。不要因为我而有所顾虑。你要是不听义山（杨阜字义山）的话，我就先死，来断绝你的念想。” 姜叙于是和统兵校尉尹奉、赵昂一起商议。原来赵昂的儿子赵月，现在跟随马超担任裨将。赵昂当天就答应了起兵的事，回去后对他的妻子王氏说：“我今天和姜叙、杨阜、尹奉一起商议，想要为韦康报仇。我想到儿子赵月现在跟随马超，如今要是起兵，马超肯定会先杀了我的儿子，这可怎么办呢？”他的妻子厉声说道：“洗雪君主和父亲的大耻，就算牺牲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何况是一个儿子呢！你要是因为顾念儿子而不行动，我就先死了！”赵昂于是下定决心。 第二天，他们一同起兵。姜叙、杨阜驻扎在历城，尹奉、赵昂驻扎在祁山。王氏把自己所有的首饰、财物和布帛都拿出来，亲自前往祁山的军中，犒赏军士，激励众人。 马超听说姜叙、杨阜联合尹奉、赵昂起兵，勃然大怒，立刻把赵月斩杀；命令庞德、马岱率领所有的军马，杀向历城。姜叙、杨阜领兵出城迎战。两军摆开阵势，杨阜、姜叙身穿白袍出阵，大骂道：“你这个背叛君主、没有道义的贼子！”马超大怒，冲了过来，两军混战在一起。姜叙、杨阜哪里抵挡得住马超，大败而逃。马超驱兵追赶。 这时，背后喊声响起，尹奉、赵昂杀了过来。马超急忙回身，却遭到两面夹攻，首尾不能相顾。正在战斗的时候，斜刺里大队军马杀来。原来是夏侯渊得到了曹操的军令，正领军来攻打马超。马超怎么能抵挡得住三路军马的进攻，大败而逃。 马超逃了一夜，等到天亮的时候，来到翼城叫门，城上乱箭射下。梁宽、赵衢站在城上，大骂马超；把马超的妻子杨氏从城上一刀砍死，扔下尸首来；又把马超的三个幼子，以及十几口至亲，都从城上一刀一个，剁了下来。马超气得胸口堵塞，几乎从马上掉下来。背后夏侯渊领兵追赶。马超见形势危急，不敢恋战，和庞德、马岱杀开一条血路逃走。 前面又撞见姜叙、杨阜，打了一阵；冲过去后，又遇到尹奉、赵昂，又打了一阵；最后零零落落，只剩下五六十骑，连夜奔逃。四更前后，来到历城下，守门的人以为是姜叙的军队回来了，大开城门迎接。马超从城南门边开始屠杀，将城中百姓几乎屠戮殆尽。到了姜叙的家，把姜叙的老母亲抓了出来。姜母毫无惧色，指着马超破口大骂。马超大怒，亲自取剑将她杀死。尹奉、赵昂全家老幼，也都被马超杀害。赵昂的妻子王氏因为在军中，才幸免于难。 第二天，夏侯渊的大军赶到，马超弃城杀出，向西逃窜。没走二十里，前面一支军队摆开阵势，为首的正是杨阜。马超咬牙切齿地痛恨他，拍马挺枪刺向杨阜。杨阜的七个堂弟，一起上来助战。马岱、庞德抵挡住后面的敌军。杨阜的七个堂弟，都被马超杀死。杨阜身上中了五枪，仍然拼死战斗。后面夏侯渊的大军赶来，马超这才逃走。只有庞德、马岱带着五七名骑兵跟随在后面。 夏侯渊自行安抚陇西各州的百姓，让姜叙等人各自镇守，用车载着杨阜前往许都，去见曹操。曹操封杨阜为关内侯。杨阜推辞说：“我既没有抵御灾难的功劳，又没有为君主死难的气节，按照法律应当被诛杀，哪里有脸面接受官职呢？”曹操赞赏他的品德，最终还是授予了他爵位。 马超与庞德、马岱商议后，直接前往汉中投奔张鲁。张鲁非常高兴，认为得到了马超，向西可以吞并益州，向东可以抵御曹操，于是商议着想要把女儿嫁给马超为妻。大将杨柏劝谏说：“马超的妻子儿女遭遇了惨祸，这都是马超自己带来的灾祸。主公怎么能把女儿嫁给他呢？”张鲁听从了他的建议，于是打消了招马超为婿的念头。 有人把杨柏的话告诉了马超。马超大怒，有了杀掉杨柏的想法。杨柏知道了这件事，和哥哥杨松商议，也有了图谋马超的心思。 这时正值刘璋派遣使者向张鲁求救，张鲁没有答应。忽然又报说刘璋又派黄权来了。黄权先来见杨松，说：“东西两川，实在是唇齿相依的关系；西川如果被攻破，东川也难以保全了。如今要是肯出兵相救，我们愿意用二十个州作为酬谢。”杨松非常高兴，立刻带着黄权来见张鲁，说起唇齿相依的利害关系，又提到用二十个州作为答谢。张鲁贪图利益，就答应了。 巴西的阎圃劝谏说：“刘璋和主公您是世仇，如今他事情紧急来求救，假意许诺割让土地，不能答应他。”这时，台阶下有一个人进言说：“我虽然不才，愿意请求率领一支军队，生擒刘备。一定要让他割地偿还。” 134回：玄德绵竹收降将 张飞马超葭萌斗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阎圃正劝张鲁不要帮助刘璋，这时只见马超挺身而出说：“我马超感主公的大恩，没有什么可以报答的，愿意率领一支军队去攻打葭萌关，生擒刘备，一定要让刘璋割让二十个州奉还给主公。”张鲁非常高兴，先派黄权从小路回去，接着点了两万兵马给马超。当时庞德卧病在床不能出征，就留在了汉中。张鲁命令杨柏担任监军，马超和弟弟马岱选定日子出发。 刘备的军队驻扎在雒城，法正派去下书的人回来报告说：“郑度劝刘璋把野外的谷物和各处的仓库都烧掉，带领巴西的百姓，躲避到涪水西边，深挖壕沟、加高壁垒，坚守不战。”刘备和孔明听了，都大吃一惊，说道：“如果采用这个计策，我们的形势就危险了！”法正笑着说：“主公不必担忧。这个计策虽然狠毒，但刘璋一定不会采用的。” 没过几天，有人传来消息说刘璋不肯迁动百姓，没有听从郑度的建议。刘备听了，这才放下心来。孔明说：“可以赶快进兵夺取绵竹。如果得到了这个地方，成都就容易夺取了。”于是派遣黄忠、魏延领兵前进。 费观听说刘备的军队来了，派李严出城迎战。李严带领三千兵马，各自摆好阵势。黄忠骑马出阵，与李严交战了四五十个回合，不分胜负。孔明在阵中下令鸣金收兵。黄忠回到阵中，问道：“我正准备擒住李严，军师为什么要收兵呢？”孔明说：“我已经看到李严的武艺，不能用武力取胜。明天再战的时候，你可以假装战败，把他引入山谷，出奇兵战胜他。”黄忠领了计策。 第二天，李严又带兵前来，黄忠又出战，不到十个回合就假装战败，带兵逃走。李严追赶过来，一路追进山谷，猛然醒悟过来。急忙想要往回走，前面魏延带兵摆开阵势。孔明亲自在山头喊道：“你如果不投降，两边已经埋伏了强弩，要为我的庞士元报仇了。”李严慌忙下马，卸下盔甲投降。士兵们没有伤害一个人。 孔明带着李严去见刘备。刘备对他非常优厚。李严说：“费观虽然是刘盖州（刘璋）的亲戚，但和我关系很密切，我愿意去劝说他投降。”刘备立刻命令李严回城去招降费观。李严进入绵竹城，对费观称赞刘备是多么仁德；现在如果不投降，一定会有大祸。费观听从了他的话，打开城门投降。刘备于是进入绵竹，商议分兵夺取成都。 忽然流星马紧急来报，说孟达、霍峻镇守的葭萌关，现在被东川的张鲁派马超和杨柏、马岱领兵攻打，情况非常紧急，如果救援晚了，关隘就会失守。刘备大惊失色。孔明说：“必须是张飞、赵云两位将军，才能够与马超抗衡。”刘备说：“子龙带兵在外面还没有回来。翼德已经在这里，可以赶快派他去。”孔明说：“主公先不要说，让我来激一激他。” 张飞听说马超攻打关隘，大叫着冲进来说：“辞别了哥哥，我就去战马超！”孔明假装没有听见，对刘备说：“现在马超侵犯关隘，没有人能够抵挡；除非去荆州把关云长请来，才可以与他对抗。”张飞说：“军师为什么小看我！我曾经独自抗拒曹操的百万大军，还会怕马超这一个匹夫吗！”孔明说：“翼德你在当阳拒水断桥，那是因为曹操不知道虚实；如果他知道虚实，将军你怎么可能平安无事呢？现在马超的勇猛，天下人都知道，在渭桥六战，杀得曹操割须弃袍，几乎丢了性命，他可不是等闲之辈。云长尚且不一定能战胜他。”张飞说：“我现在就去；如果战胜不了马超，我甘愿接受军令处罚！”孔明说：“既然你肯写文书，就任命你为先锋。请主公亲自去一趟，我留在绵竹守城。等子龙回来，再做商议。”魏延说：“我也愿意前往。” 孔明命令魏延带领五百名哨马先行，张飞第二，刘备率后队，向葭萌关进发。魏延的哨马先到达关下，正好遇到杨柏。魏延与杨柏交战，不到十个回合，杨柏战败逃走。魏延想要夺取张飞的头功，乘势追赶。前面一支军队摆开阵势，为首的是马岱。魏延以为是马超，舞着刀跃马迎上去。与马岱交战不到十个回合，马岱战败逃走。魏延追赶上去，被马岱回身一箭，射中了左臂。魏延急忙回马逃走。 马岱追到关前，只见一员大将喊声如雷，从关上飞奔到面前。原来是张飞刚到关上，听到关前有厮杀声，就出来查看，正好看到魏延中箭，于是催马下关，救了魏延。张飞大喝马岱：“你是什么人？先通报姓名，然后再厮杀？”马岱说：“我是西凉的马岱。”张飞说：“你原来不是马超，快回去！你不是我的对手！只让马超那家伙自己来，就说燕人张飞在这里！”马岱大怒说：“你怎么敢小看我！”挺枪跃马，直取张飞。交战不到十个回合，马岱战败逃走。 张飞想要追赶，关上有一骑马过来，喊道：“兄弟先别追了！”张飞回头一看，原来是刘备来了。张飞于是没有追赶，和刘备一同上关。刘备说：“我担心你性子急躁，所以随后赶来这里。既然战胜了马岱，就先休息一晚，明天再战马超。” 第二天天明，关下鼓声大震，马超的军队到了。刘备在关上观看，门旗的影子里，马超骑着马，手持长枪出阵；头戴狮盔，腰系兽带，身穿银甲，外披白袍：一来他的装束非同一般，二来他的人才出众。刘备感叹道：“人们都说锦马超，果然名不虚传！”张飞就要下关迎战。刘备急忙制止他说：“先不要出战。先避开他的锐气。” 关下马超单独挑战张飞出战，关上的张飞恨不得一口吞下马超，有三五次都被刘备拦住了。等到午后，刘备望见马超阵上的人马都疲倦了，于是挑选了五百名骑兵，跟着张飞，冲下关来。马超看到张飞的军队到了，把枪向后一招，让军队后退了一箭之地。张飞的军马一起停下来；关上的军马，也陆续下来。 张飞挺枪出阵，大喊：“认得燕人张翼德吗！”马超说：“我家世代都是公侯，怎么会认识你这个村野匹夫！”张飞大怒。两匹马同时冲出，两杆枪同时举起。大约交战了一百多个回合，不分胜负。刘备观看后，感叹道：“真是虎将啊！”担心张飞有闪失，急忙鸣金收军。两将各自回阵。 张飞回到阵中，稍微休息了一会儿，不戴头盔，只裹着包巾就上马，又出阵前挑战马超厮杀。马超又出阵，两人再次交战。刘备担心张飞有失，亲自披挂下关，一直来到阵前；看张飞与马超又斗了一百多个回合，两人的精神更加旺盛。刘备下令鸣金收军。两将分开，各自回到本阵。 135回：张马夜战各施计 李恢说降马超归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这一天天色已晚，刘备对张飞说：“马超非常英勇，不能轻视他，我们暂且退回关上。明天再和他交战。”张飞杀得正起兴，哪里肯罢休？他大声叫道：“我誓死也不回去！”刘备说：“今天天色晚了，不能再战斗了。”张飞说：“多点火把，我们安排夜战！” 马超也换了匹马，再次出阵前，大声叫道：“张飞！你敢夜战吗？”张飞性子上来了，向刘备换了坐下的马，抢出阵来，叫道：“我捉不住你，就发誓不上关！”马超说：“我战胜不了你，就发誓不回营寨！” 两军呐喊起来，点起了千百支火把，把战场照耀得如同白昼。两位将军又在阵前激烈地战斗起来。战了二十多个回合，马超拨转马头就跑。张飞大叫道：“往哪里跑！”原来马超见赢不了张飞，心生一计：假装战败，骗张飞追来，暗中拿出铜锤握在手中，扭转身子，瞅准张飞就打了过来。 张飞见马超逃跑，心中也有所提防；等到铜锤打来时，张飞一闪，铜锤从他耳朵边飞了过去。张飞勒回马往回跑时，马超却又追了上来。张飞停住马，拈弓搭箭，回射马超；马超闪身躲开了。两位将军各自回到了本阵。 刘备亲自在阵前喊道：“我以仁义待人，不使用欺诈的手段。马孟起（马超，字孟起），你收兵休息吧，我不会乘势追赶你。”马超听了，亲自断后，他的军队逐渐退去。刘备也收军回到关上。 第二天，张飞又想要下关去战马超。这时有人来报说军师诸葛亮到了。刘备迎接了孔明。孔明说：“我听说孟起是世间的虎将，如果他和翼德拼死战斗，必定会有一个人受伤；所以我让子龙（赵云）、汉升（黄忠）守住绵竹，我星夜赶到这里。可以用一个小计策，让马超归降主公。” 刘备说：“我见马超非常英勇，很喜欢他。怎样才能让他归降呢？”孔明说：“我听说东川的张鲁，想要自立为汉宁王。他手下的谋士杨松，非常贪图贿赂。主公可以派人从小路前往汉中，先用金银和杨松交好，然后再给张鲁写信，说我和刘璋争夺西川，是为你报仇。不要听信离间的话。事情平定之后，保证你做汉宁王。让他撤回马超的军队。等他来撤兵的时候，就可以用计招降马超了。” 刘备非常高兴，立刻写了书信，派孙乾带着金珠从小路前往汉中，孙乾先来见杨松，把这件事告诉了他，送上了金珠。杨松非常高兴，先带着孙乾去见张鲁，说了很多好话。张鲁说：“玄德只是个左将军，怎么能保证我做汉宁王呢？”杨松说：“他是大汉皇叔，正适合保奏你。” 张鲁大喜，就派人去让马超罢兵。孙乾就留在杨松家等回信。没过几天，使者回来报告说：“马超说：还没有成功，不能退兵。”张鲁又派人去召唤，马超又不肯回来。一连三次，马超都没有听从命令。 杨松说：“这个人向来没有信用，不肯罢兵，他的意图肯定是要反叛。”于是派人散布流言说：“马超想要夺取西川，自己做蜀主，为父报仇，不肯臣服于汉中。” 张鲁听了，向杨松询问计策。杨松说：“一方面派人去告诉马超：你既然想要成功，给你一个月的期限，要依从我三件事。如果能做到，就有赏赐；否则一定诛杀你：一是要夺取西川，二是要刘璋的首级，三是要击退荆州的军队。三件事做不成，就把你的头献来。另一方面让张卫点兵把守关隘，防备马超兵变。” 张鲁听从了他的建议，派人到马超的营寨中，传达这三件事。马超非常吃惊，说：“怎么变得这样了！”于是和马岱商议：“不如罢兵。” 杨松又散布流言说：“马超回兵，一定怀有异心。”于是张卫分了七路军队，坚守关隘，不让马超的军队进入。马超进退两难，无计可施。 孔明对刘备说：“现在马超正处在进退两难的时候，我凭借着三寸不烂之舌，亲自前往马超的营寨，劝说马超来投降。”刘备说：“先生是我的股肱心腹，如果有什么闪失，可怎么办呢？”孔明坚持要去，刘备再三不肯让他去。 正在犹豫的时候，忽然有人来报说赵云有书信推荐西川的一个人来投降。刘备召他进来询问。这个人是建宁俞元人，姓李名恢，字德昂。 刘备说：“以前听说你苦苦劝谏刘璋，现在为什么归降我呢？”李恢说：“我听说良禽会选择树木栖息，贤臣会选择君主侍奉，以前劝谏刘益州（刘璋），是为了尽人臣的心意；既然他不能采用我的建议，我知道他必定会失败。现在将军的仁德在蜀中传扬，我知道事情必定会成功，所以来归降您。” 刘备说：“先生这次来，必定对我刘备有帮助。”李恢说：“现在听说马超正处在进退两难的境地。我以前在陇西的时候，和他有一面之交，愿意去劝说马超归降，怎么样？” 孔明说：“正想找一个人代替我去一趟。愿意听听你的说辞。”李恢在孔明的耳边如此这般地陈述了一番。孔明非常高兴，立刻派他出发。 李恢来到马超的营寨，先让人通报了自己的姓名。马超说：“我知道李恢是个辩士，现在肯定是来劝说我的。”先叫来二十个刀斧手埋伏在帐下，嘱咐他们说：“我让你们砍的时候，就把他砍成肉酱！” 不一会儿，李恢昂首挺胸地走了进来。马超端坐在帐中一动不动，叱问李恢说：“你来干什么？”李恢说：“特地来做说客。”马超说：“我的匣中宝剑刚刚磨过。你试着说说看，你的话要是不通，就请试试我的剑！” 李恢笑着说：“将军的大祸不远了！只怕这刚磨过的剑，不能试我的头，而是要你自己试试了！”马超说：“我有什么祸？” 李恢说：“我听说越国的西施，善于诋毁的人也不能掩盖她的美丽；齐国的无盐（丑女），善于赞美的人也不能掩盖她的丑陋；太阳到了正午就会西斜，月亮满了就会亏损：这是天下的常理。现在将军和曹操有杀父之仇，而在陇西又有刻骨铭心的仇恨；往前不能救助刘璋并击退荆州的军队，往后不能制服杨松并面见张鲁；眼下四海之大却难以容身，你自身没有真正的主人；如果再有渭桥那样的失败，冀城那样的丢失，你还有什么面目见天下的人呢？” 马超听了，磕头感谢说：“您说得非常好，只是我没有路可走了。”李恢说：“你既然听了我的话，帐下为什么还埋伏着刀斧手呢？”马超非常惭愧，把刀斧手都叱退了。 李恢说：“刘皇叔礼贤下士，我知道他必定会成功，所以舍弃刘璋而归降他。你的父亲，当年曾经和皇叔约定共同讨伐贼寇，你为什么不背暗投明，来为父报仇，同时在天下立下功名呢？” 马超大喜，立刻叫来杨柏，一剑将他斩杀，拿着他的首级和李恢一同上关来归降刘备。 刘备亲自迎接他们，以上宾之礼对待马超。马超磕头感谢说：“今天遇到明主，就好像拨开云雾见到了青天！” 这时孙乾已经回来。刘备又命令霍峻、孟达镇守关隘，就撤兵来攻打成都。赵云、黄忠迎接刘备进入绵竹。有人来报说蜀将刘晙、马汉带领军队到了。 赵云说：“我愿意去擒获这两个人！”说完，上马带领军队出去。刘备在城上设宴款待马超喝酒。还没有安排好宴席，赵云已经斩杀了刘晙、马汉二人的首级，献到筵席前。 马超也很惊讶，对赵云倍加敬重。马超说：“不需要主公的军队去厮杀，我自己可以叫刘璋来投降。如果他不肯投降，我就和弟弟马岱去攻打成都，双手把它奉献给主公。”刘备非常高兴。这一天大家都尽情欢乐。 136回：刘备平蜀得众心 东吴谋荆起新波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败兵回到益州，向刘璋报告。刘璋大惊失色，紧闭城门不敢外出。有人来报说城北马超的救兵到了，刘璋这才敢登上城墙观望。只见马超、马岱站在城下，大声喊道：“请刘季玉（刘璋，字季玉）答话。”刘璋在城上询问他们。 马超骑在马上，用马鞭指着说：“我本来率领张鲁的军队来救援益州，没想到张鲁听信了杨松的谗言，反而想要害我。如今我已经归降了刘皇叔。你可以率领众人归降，以免让百姓受苦。如果执迷不悟，我就先攻城了！” 刘璋吓得面如土色，一下子气倒在城墙上。众官员把他救醒。刘璋说：“我太糊涂了，后悔也来不及了！不如开门投降，来救满城的百姓。”董和说：“城中还有三万多士兵；钱帛粮草，还可以支撑一年：为什么要投降呢？” 刘璋说：“我父子在蜀地二十多年，没有给百姓施加什么恩德；如今攻战了三年，百姓的血肉抛洒在荒野，这都是我的罪过。我心里怎么能安宁呢？不如投降来让百姓安定。”众人听了，都流下了眼泪。 忽然有一个人进言说：“主公的话，正合天意。”一看，是巴西西充国人，姓谯名周，字允南。这个人向来通晓天文。刘璋问他，谯周说：“我夜里观察天象，看到群星聚集在蜀郡；其中有一颗大星光芒如同皓月，这是帝王的象征。何况一年前，小儿们唱的童谣说：若要吃新饭，须待先主来。这就是预兆。不可以违背天道。” 黄权、刘巴听了大怒，想要斩杀谯周。刘璋拦住了他们。忽然有人来报：“蜀郡太守许靖，翻墙出城投降了。”刘璋大哭着回到了府中。 第二天，有人来报说刘皇叔派遣幕宾简雍在城下叫门。刘璋下令开门迎接简雍进入。简雍坐在车中，神态傲慢，旁若无人。忽然有一个人拔剑大喝：“小辈得志，就目中无人！你敢轻视我们蜀中人物吗！”简雍慌忙下车迎接。 这个人是广汉绵竹人，姓秦名宓，字子敕。简雍笑着说：“不认识贤兄，希望不要见怪。”于是一同进去见刘璋，详细地说明了刘备宽宏大量，并没有加害他的意思。 于是刘璋决定投降，厚待简雍。第二天，刘璋亲自带着印绶和文书典籍，与简雍同车出城投降。刘备出营寨迎接，握住刘璋的手流着泪说：“不是我不行仁义，实在是形势不得已啊！” 他们一同进入营寨，交割了印绶和文书典籍，然后并马入城。 刘备进入成都，百姓们拿着香花、点着灯烛，在门口迎接。刘备来到公厅，升堂坐定。郡内的各位官员，都在堂下拜见他！只有黄权、刘巴，闭门不出。众将愤怒，想要去杀了他们。 刘备慌忙传令说：“如果有人敢伤害这两个人，灭他三族！”刘备亲自登门，邀请二人出来做官。二人被刘备的恩礼感动，于是出来任职。 孔明请示说：“如今西川已经平定，容不下两个君主，可以把刘璋送到荆州。”刘备说：“我刚刚得到蜀郡，不能让季玉（刘璋）远去。”孔明说：“刘璋失去基业，都是因为太软弱了。主公如果怀有妇人之仁，遇事犹豫不决，恐怕这片土地难以长久占据。” 刘备听从了孔明的建议，设下一场大宴，让刘璋收拾财物，佩戴振威将军印绶，让他带着妻子儿女和仆人，都前往南郡公安居住，即日起程。 刘备自己兼任益州牧。对于投降的文武官员，全部给予重赏，并确定他们的官职爵位：严颜为前将军，法正为蜀郡太守，董和为掌军中郎将，许靖为左将军长史，庞义为营中司马，刘巴为左将军，黄权为右将军。其余吴懿、费观、彭羕、卓膺、李严、吴兰、雷铜、李恢、张翼、秦宓、谯周、吕义，霍峻、邓芝、杨洪、周群、费祎、费诗、孟达等，文武投降官员，共六十多人，都得到了提拔任用。 诸葛亮为军师，关云长为荡寇将军、汉寿亭侯，张飞为征虏将军、新亭侯，赵云为镇远将军，黄忠为征西将军，魏延为扬武将军，马超为平西将军。孙乾、简雍、糜竺、糜芳、刘封、吴班、关平、周仓、廖化、马良、马谡、蒋琬、伊籍，以及旧日荆襄的一班文武官员，都得到了升迁赏赐。 刘备派遣使者带着黄金五百斤、白银一千斤、钱五千万、蜀锦一千匹，赏赐给关羽。其余的官员将领，也都按等级给予赏赐。杀牛宰马，大肆犒劳士卒。打开仓库赈济百姓，军民都非常高兴。 益州平定之后，刘备想要把成都有名的田宅，分给各位官员。赵云劝谏说：“益州的百姓，多次遭受兵火战乱，田宅都已经空了；如今应当把田宅归还给百姓，让他们安居乐业、恢复产业，这样民心才能归服；不应该夺取这些田宅作为私人赏赐。” 刘备非常高兴，听从了他的建议。让诸葛军师制定治国条例，刑法比较严厉。法正说：“从前高祖约法三章，百姓都感激他的恩德。希望军师放宽刑罚、减少法令，来满足百姓的期望。” 孔明说：“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秦朝用法暴虐，百姓都心生怨恨，所以高祖用宽仁的政策得到了天下。如今刘璋昏庸软弱，德政没有施行，威严和刑罚也不严肃；君臣之间的道义，逐渐衰败。用官位宠爱臣子，官位到了极点臣子就会残暴；用恩惠顺从臣子，恩惠用尽臣子就会轻慢。导致这种弊端的原因，实际上就在这里。我如今用法律来威慑他们，法律施行后他们就会知道感恩；用爵位来限制他们，爵位加封后他们就会知道荣耀。恩威并施，上下有节制。治理国家的道理，在这里就体现出来了。” 法正拜服。从此军民安居乐业。四十一州的地面，分兵镇守安抚，都平定下来。 法正担任蜀郡太守，凡是平日对他有一餐之恩的，或者有一点点怨恨的，他都进行报复。有人告诉孔明说：“孝直（法正，字孝直）太蛮横了，应该稍微斥责他一下。” 孔明说：“从前主公困守在荆州，北面畏惧曹操，东面忌惮孙权，依靠孝直的辅佐，才能够展翅高飞，不再受他人控制。如今怎么能禁止孝直，让他不能稍微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呢？”因此最终没有过问这件事。法正听说后，也自己收敛了一些。 一天，刘备正和孔明闲聊，忽然有人来报说关羽派遣关平来感谢赏赐的金帛。刘备召关平进来。关平拜完后，呈上书信说：“父亲知道马超武艺过人，想要入川来和他比试高低。让我来禀告伯父这件事。” 刘备大惊说：“如果云长入蜀，和孟起（马超）比试，必然会势不两立。”孔明说：“没关系。我亲自写信回复他。”刘备只怕关羽性子急，就让孔明写了信，打发关平星夜回荆州。 关平回到荆州，关羽问：“我想要和马孟起比试，你说了吗？”关平回答说：“军师有信在这里。”关羽拆开信看。信中写道：“我听说将军想要和孟起分出高下。以我的估量：孟起虽然雄烈过人，也不过是黥布、彭越那样的人罢了；他应当和翼德（张飞）并驾齐驱、一争高下，还是比不上美髯公（关羽）你的绝伦超群。如今你受命镇守荆州，责任非常重大；倘若一入川，要是荆州有失，罪过就太大了。希望你明察。” 关羽看完信，自己捋着胡须笑着说：“孔明知我心啊。”把信给宾客们看了一遍，于是就没有入川的打算了。 再说东吴的孙权，得知刘备吞并了西川，把刘璋赶到了公安，于是召集张昭、顾雍商议说：“当初刘备借我们荆州的时候，说取了西川，就归还荆州。如今他已经得到了巴蜀四十一州，必须去索取汉上的各个郡。如果他不归还，就动用武力。” 张昭说：“吴中方才安宁，不可以动兵。我有一个计策，能让刘备把荆州双手奉还给主公。” 正是：西蜀方开新日月，东吴又索旧山川。 137回：诸葛瑾求荆碰壁 关云长单刀赴会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孙权想要索取荆州。张昭献计说：“刘备所倚仗的人，是诸葛亮罢了。他的兄长诸葛瑾如今在东吴做官，为什么不把诸葛瑾的家眷老小抓起来，派诸葛瑾进入西川去告诉诸葛亮，让他劝说刘备交割荆州，就说‘如果不归还荆州，一定会连累我的家眷老小’。诸葛亮顾念同胞兄弟之情，必然会答应。” 孙权说：“诸葛瑾是个诚实君子，我怎么忍心拘禁他的家眷老小呢？”张昭说：“明白地告诉他这是计策，他自然会放心的。”孙权听从了这个建议，召集诸葛瑾的家眷老小，表面上把他们关押在府中；另一方面写了书信，打发诸葛瑾前往西川。 没过几天，诸葛瑾就早早地到达了成都，先派人通报刘备。刘备问孔明说：“你兄长这次来是为了什么？”孔明说：“来索要荆州罢了。”刘备说：“那我们怎么答复他呢？”孔明说：“只需要如此这般……” 两人商量好计策后，孔明出城迎接诸葛瑾。没有到孔明的私宅，直接进入了宾馆。参拜完毕后，诸葛瑾放声大哭。孔明说：“兄长有什么事就直说。为什么要哭泣呢？”诸葛瑾说：“我们一家老小都要完了！” 孔明说：“莫非是因为不归还荆州的事吗？因为我的缘故，他们抓了兄长的家眷老小，我的心里怎么能安宁呢？兄长不要忧虑，我自有办法归还荆州就是了。” 诸葛瑾非常高兴，立即和孔明一起去见刘备，呈上孙权的书信。刘备看了信后，愤怒地说：“孙权既然把妹妹嫁给了我，却趁着我不在荆州，竟然偷偷地把妹妹接了回去，这在情理上难以容忍！我正打算大举出动川兵，杀下江南，报我心头之恨，他竟然还想来索要荆州？” 孔明哭着跪在地上说：“吴侯抓了我兄长的家眷老小，如果不归还荆州，我的兄长全家都会被杀。兄长死了，我怎么能独自活着呢？希望主公看在我的面子上，把荆州归还给东吴，成全我们兄弟的情谊！” 刘备再三不肯答应，孔明只是哭着哀求。刘备慢慢地说：“既然这样，看在军师的面子上，分一半荆州还给他们：把长沙、零陵、桂阳三郡给他们。”孔明说：“既然承蒙主公答应，就可以写信给云长，让他交割这三郡。” 刘备说：“子瑜（诸葛瑾，字子瑜）到了那里，必须用好言好语去求我的弟弟。我弟弟性情像烈火一样暴躁，我都害怕他。你一定要小心谨慎。” 诸葛瑾拿到了书信，辞别了刘备，又告别了孔明，一路来到荆州。关羽请他进入中堂，宾主相互叙谈。诸葛瑾拿出刘备的书信说：“皇叔答应先把三郡还给东吴，希望将军即日交割，好让我回去复命见我的主公。” 关羽脸色一变，说：“我和我兄长在桃园结义，发誓共同匡扶汉室。荆州本是大汉的疆土，怎么能随意把哪怕一点点土地给别人呢？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即使我兄长有书信来，我也坚决不还。” 诸葛瑾说：“如今吴侯扣押了我的家眷老小，如果拿不到荆州，他们必定会被诛杀。希望将军可怜可怜我！”关羽说：“这是吴侯的诡计，怎么能瞒得过我！” 诸葛瑾说：“将军怎么如此不讲情面？”关羽手握宝剑，说：“别再说了！这把剑可不讲情面！”关平劝说道：“看在军师的面子上，还是不要这样，希望父亲息怒。”关羽说：“要不是看在军师的面子上，今天就不让你回东吴了！” 诸葛瑾满面羞惭，急忙告辞，下船后又往西川去见孔明。此时孔明已经外出巡视去了。诸葛瑾只好再次去见刘备，哭着把关羽想要杀他的事情说了一遍。 刘备说：“我弟弟性子急，很难和他讲道理。子瑜你可以先回去，等我夺取了东川、汉中各个郡，调云长去镇守那里，那时才能交付荆州。” 诸葛瑾没有办法，只得回到东吴去见孙权，详细地说了前面的事情。孙权大怒说：“子瑜你这次去，来回奔波，莫非这都是诸葛亮的计策？” 诸葛瑾说：“不是的。我弟弟也哭着向刘备求情，刘备才答应先还三郡，只是无奈云长固执不肯。”孙权说：“既然刘备有先还三郡的话，就可以派官员前去长沙、零陵、桂阳三郡赴任，且看情况如何。” 诸葛瑾说：“主公说得非常对。”孙权于是让诸葛瑾接回了家眷老小，一方面派官员前往三郡赴任。 没过几天，派去三郡的官吏都被赶了回来，他们禀告孙权说：“关云长不肯相容，连夜把我们赶了回来。晚走的人就要被杀。” 孙权大怒，派人召来鲁肃责备他说：“子敬（鲁肃，字子敬）以前为刘备作保，借了我们荆州；如今刘备已经得到了西川，却不肯归还，你怎么能坐视不管呢？” 鲁肃说：“我已经想到了一个计策，正想禀告主公。”孙权问：“什么计策？”鲁肃说：“如今在陆口屯兵，派人请关云长来赴会。如果云长肯来，就用好言好语劝说他；如果他不听从，就埋伏下刀斧手杀了他。如果他不肯来，就立即进兵，和他决一胜负，夺取荆州就是了。” 孙权说：“正合我意。可以马上执行。”阚泽进言说：“不行，关云长是世上的虎将，不是等闲之辈。恐怕事情不能成功，反而会遭到他的伤害。”孙权愤怒地说：“如果这样，荆州什么时候才能得到！”便命令鲁肃赶快执行这个计策。 鲁肃于是辞别孙权，到了陆口，召集吕蒙、甘宁商议，在陆口寨外临江亭上设宴，写好了请书，挑选帐下一个能言善辩的人作为使者，乘船渡江。 江口的关平询问了情况后，便带着使者进入荆州，使者叩见关羽，详细说明了鲁肃相邀赴会的意思，并呈上请书。关羽看完书信后，对来人说：“既然子敬相请，我明天就来赴宴。你可以先回去。” 使者告辞离去。关平说：“鲁肃相邀，肯定没安好心；父亲为什么答应他呢？”关羽笑着说：“我难道不知道吗？这是诸葛瑾回报孙权，说我不肯还三郡，所以让鲁肃屯兵陆口，邀请我赴会，索要荆州。我如果不去，就说我胆怯了。我明天独自驾着小舟，只带十几个亲随，单刀赴会，看看鲁肃能把我怎么样！” 关平劝谏说：“父亲怎么能拿万金之躯，亲自去蹈虎狼之穴呢？这恐怕不是重视伯父所托付之事的做法啊。”关羽说：“我在千枪万刃之中，箭石交攻之际，单枪匹马纵横驰骋，如同进入无人之境；还会怕江东的那群鼠辈吗！” 马良也劝谏说：“鲁肃虽然有长者的风度，但如今事情紧急，他难免会心生异心。将军不可轻易前往。”关羽说：“从前战国时赵人蔺相如，没有缚鸡之力，在渑池会上，把秦国君臣看得如同无物；何况我是学过万人敌的人呢！既然已经答应了，就不能失信。” 马良说：“即使将军去，也应当有所准备。”关羽说：“只让我儿挑选十只快船，藏着五百名善于水战的军士，在江上等候。看到我的认旗升起的地方，就过江来。”关平领命去做准备了。 使者回去向鲁肃报告，说关羽慨然应允，明天准时到达。鲁肃和吕蒙商议：“他这次来会怎么样呢？”吕蒙说：“他如果带军马来，我和甘宁各自带领一支军队埋伏在岸边，以放炮为号，准备厮杀；如果他没有带军马来，就在庭后埋伏五十名刀斧手，在筵席间杀了他。” 两人商量好计策后，第二天，鲁肃派人在岸边遥望。辰时过后，只见江面上有一只船驶来，船夫和水手只有几个人，一面红旗在风中飘扬，上面显出一个大大的“关”字。 船渐渐靠近岸边，只见关羽戴着青巾，穿着绿袍，坐在船上；旁边周仓捧着大刀；还有八九个关西大汉，各自腰跨一口腰刀。鲁肃又惊又疑，把他们接入庭内。 相互行礼完毕后，入席饮酒，鲁肃举杯相劝，却不敢抬头看关羽。关羽谈笑自若，毫无惧色。 138回：关羽勇退东吴谋 曹操狠施宫廷威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酒喝到半醉的时候，鲁肃说：“有一句话想告诉君侯（关羽），希望您能垂听：以前您的兄长皇叔刘备，让我在我的主公面前，担保借荆州暂时居住，约定在夺取西川之后归还。如今西川已经得到了，但是荆州却没有归还，这不是失信了吗？” 关羽说：“这是国家大事，在筵席上就不必讨论了。”鲁肃说：“我的主公只有小小的江东之地，却肯把荆州借给你们，是因为念及君侯等人兵败后远道而来，没有立足之地的缘故。如今已经得到了益州，那么荆州自然应该归还；可是皇叔只肯先割让三郡，而君侯您又不答应，恐怕在道理上说不过去。” 关羽说：“乌林之战的时候，左将军（刘备）亲自冒着箭石，合力破敌，难道能白白地辛劳而没有一点土地作为资助吗？如今您又来索要土地了？” 鲁肃说：“不是这样的。君侯您当初和皇叔一起在长坂战败，计谋穷尽，力量衰竭，打算远逃，我的主公怜悯皇叔没有安身之处，不吝惜土地，让他有个可以托身的地方，以便图谋日后的功业；可是皇叔违背道德，破坏友好关系，已经得到了西川，又占据荆州，贪婪而背信弃义，恐怕会被天下人耻笑。希望君侯明察。” 关羽说：“这都是我兄长的事情，不是我应该参与的。”鲁肃说：“我听说君侯和皇叔在桃园结义，发誓同生共死。皇叔就是君侯您啊，怎么能推脱呢？” 关羽还没来得及回答，周仓在台阶下厉声说道：“天下的土地，只有有德的人才能居住。难道只有你们东吴应该拥有吗！” 关羽脸色一变，站起来，夺过周仓所捧的大刀，站在庭中，看着周仓叱责道：“这是国家大事，你怎么敢多嘴！赶紧出去！”周仓领会了意思，先到了岸边，把红旗一招。关平的船像箭一样出发，奔过江东来。 关羽右手提着刀，左手挽着鲁肃的手，假装喝醉了说：“您今天请我赴宴，就别提荆州的事了。我现在已经醉了，恐怕会伤了我们故旧的情谊。改日我派人请您到荆州赴会，再另外商议。” 鲁肃吓得魂不附体，被关羽拉到江边。吕蒙、甘宁各自率领本部军队想要出来，看到关羽手提大刀，亲自拉着鲁肃，担心鲁肃被伤害，于是不敢轻举妄动。 关羽到了船边，这才放手，早早地站在船首，和鲁肃作别。鲁肃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关羽的船已经乘风离去。 后人有诗称赞关羽说：“关羽藐视东吴的臣子如同小儿，单刀赴会敢于公然轻视他们。当年的那一段英雄气概，更胜过蔺相如在渑池会上的表现。” 关羽自己回到了荆州。鲁肃和吕蒙一起商议：“这个计策又没有成功，该怎么办呢？”吕蒙说：“可以马上向主公报告，起兵和云长决战。”鲁肃立刻派人向孙权报告。 孙权听了大怒，商议发动全国的军队，来夺取荆州。忽然有人来报：“曹操又发动了三十万大军来了！”孙权大惊，暂且让鲁肃不要招惹荆州的军队，把军队转移到合淝、濡须，来抵御曹操。 再说曹操准备起兵南征，参军傅干，字彦材，上书劝谏曹操。书信的大概内容是：“我听说动用武力要先树立威严，运用文治要先施行德政；威严和德政相互配合，然后王业才能成功。以前天下大乱，明公您用武力扫除祸乱，十分之九的地方都被平定了；如今还没有接受王命的，只有东吴和蜀汉罢了。东吴有长江的天险，蜀汉有崇山的阻隔，很难用武力战胜他们。我认为暂且应该加强文德的修养，按兵不动，让军队休息，培养士兵，等待时机行动。如今如果出动数十万的大军，驻扎在长江边上，倘若敌人凭借险要的地势深藏不出，让我们的士兵和战马不能施展他们的才能，奇谋应变的策略也无法运用，那么您的天威就会受到挫折。希望明公您仔细考虑。” 曹操看了书信后，就停止了南征，兴办学校，以礼相待文士。于是侍中王粲、杜袭、卫凯、和洽四人，商议想要尊曹操为魏王。中书令荀攸说：“不行。丞相已经官至魏公，荣耀地加了九锡，地位已经到了极点。如今又要进升王位，在道理上是不可以的。” 曹操听说后，愤怒地说：“这个人想要效仿荀彧吗！”荀攸知道了曹操的想法，忧愤成疾，卧病十几天就去世了，享年五十八岁。曹操厚葬了他，于是停止了称魏王的事情。 一天，曹操带着剑进入皇宫，汉献帝正和伏皇后坐在一起。伏皇后看到曹操来了，慌忙起身。汉献帝看到曹操，吓得浑身发抖。 曹操说：“孙权、刘备各自称霸一方，不尊奉朝廷，该怎么办呢？”汉献帝说：“全在魏公您裁决处理。”曹操生气地说：“陛下说出这样的话，外人听到了，会说我欺负您。” 汉献帝说：“您如果肯辅佐我那是万幸；如果不这样，希望您垂恩放过我。”曹操听了这话，愤怒地看着汉献帝，恨恨地走了出去。 左右有人向汉献帝上奏说：“最近听说魏公想要自立为王，不久必定会篡位。”汉献帝和伏皇后大哭起来。伏皇后说：“我父亲伏完常常有杀曹操的心思，我现在应当写一封信，秘密地交给我父亲，和他谋划这件事。” 汉献帝说：“以前董承因为事情不机密，反而遭遇了大祸；如今恐怕又会泄漏，我和你就都完了！”伏皇后说：“早晚都如坐针毡，像这样活着，还不如早点死了！我看宦官中忠义可以托付的人，没有谁比得上穆顺，应当让他去送这封信。” 于是立刻召穆顺到屏风后面，让左右的近侍退下。汉献帝和伏皇后大哭着告诉穆顺说：“曹操这个逆贼想要当魏王，早晚必定会做出篡夺皇位的事情。我想让皇后的父亲伏完秘密地谋划除掉这个逆贼，可是我身边的人，都是曹操的心腹，没有可以托付的人。想让你把皇后的密信，送给伏完。料想你忠义，一定不会辜负我。” 穆顺哭着说：“我感激陛下的大恩，怎么敢不以死相报！我马上就去。”伏皇后于是写了信交给穆顺。穆顺把信藏在头发里，偷偷地出了禁宫，径直来到伏完的宅第，把信呈上。 伏完看到是伏皇后的亲笔信，就对穆顺说：“曹操逆贼的心腹很多，不能仓促地谋划。除非江东的孙权、西川的刘备，两处在外起兵，曹操必定会亲自前往。这个时候再寻求在朝的忠义之臣，一同谋划。内外夹攻，或许才能成功。” 穆顺说：“皇丈您可以写信回复皇帝和皇后，请求秘密诏书，暗中派人前往吴、蜀两处，让他们约定起兵，讨伐逆贼，救回君主。”伏完立刻拿纸写信交给穆顺。穆顺于是把信藏在头髻里，辞别伏完回宫。 原来早就有人向曹操报告了这件事。曹操先在宫门等候。穆顺回来的时候遇到曹操，曹操问：“你去哪里了？”穆顺回答说：“皇后有病，我奉命去请医生。”曹操说：“请来的医生在哪里？”穆顺说：“还没有请到。” 曹操喝令左右，对穆顺全身进行搜查，没有发现夹带的东西，就放他走了。忽然风吹落了他的帽子。曹操又把他叫回来，拿起帽子看了看，看遍了也没有发现东西，把帽子还给他让他戴上。穆顺双手倒戴着帽子。 曹操心中起疑，命令左右搜查他的头发，搜出了伏完的书信。曹操看了信，信中说想要联合孙权、刘备作为外应。曹操大怒，把穆顺抓起来关在密室审问他，穆顺不肯招供。 曹操连夜点起三千甲兵，围住伏完的私宅，老老少少都被抓了起来；搜出了伏皇后的亲笔书信，随后把伏氏三族的人都关进了监狱。 天亮的时候，曹操让御林将军郗虑拿着符节进入皇宫，先收缴皇后的玺绶。这一天，汉献帝在外殿，看到郗虑带领三百甲兵径直进来。 汉献帝问：“有什么事？”郗虑说：“奉魏公的命令收缴皇后的玺绶。”汉献帝知道事情泄露了，心胆俱裂。 郗虑到了后宫，伏皇后刚刚起床。郗虑就叫来掌管玺绶的人，索取玉玺后出来。伏皇后知道事情败露了，就在殿后的椒房内的夹壁中躲藏起来。 过了一会儿，尚书令华歆带领五百甲兵进入后殿，问宫女们：“伏皇后在哪里？”宫女们都推说不知道。华歆让甲兵打开朱红色的门，寻找不见；料想她在夹壁中，就喝令甲士破壁搜寻。 华歆亲自动手揪住伏皇后的发髻把她拖了出来。伏皇后说：“希望饶我一命！”华歆叱责道：“你自己去见魏公诉说吧！” 伏皇后披散着头发，光着脚，被两个甲士推着拥着出去。 原来华歆向来有才名，以前和邴原、管宁关系友善。当时人们称他们三人为一龙：华歆是龙头，邴原是龙腹，管宁是龙尾。 一天，管宁和华歆一起种园子里的蔬菜，锄地的时候看到了金子。管宁挥锄不理会；华歆捡起来看了看，然后扔了下去。又有一天，管宁和华歆一起坐着看书，听到门外有传呼的声音，有贵人乘坐着轩车经过。管宁端坐着不动，华歆扔下书去观看。管宁从此看不起华歆的为人，于是割开席子分开坐，不再和他做朋友。 后来管宁避居辽东，常常戴着白帽子，坐在卧在一座楼上，脚不踏地，终身不肯在魏国做官；而华歆先是侍奉孙权，后来归降曹操，到这时就有了收捕伏皇后这件事。 后人有诗感叹华歆说：“华歆当日逞凶谋，破壁生将母后收。助虐一朝添虎翼，骂名千载笑龙头！” 又有诗称赞管宁说：“辽东传有管宁楼，人去楼空名独留。笑杀子鱼贪富贵，岂如白帽自风流。” 139回：曹操暴虐灭伏氏 议讨张鲁谋西进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且说华歆把伏皇后推搡着带到外殿。汉献帝远远望见皇后，便走下殿来抱住皇后痛哭。华歆说：“魏公有命令，赶紧走吧！”伏皇后哭着对汉献帝说：“我们不能再一起活下去了吗？”汉献帝说：“我的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了！” 甲士们把伏皇后簇拥着带走，汉献帝捶打着胸口大声痛哭。看到郗虑在旁边，汉献帝说：“郗公！天下难道有这样的事情吗！”说着便哭倒在地上。郗虑让左右的人把汉献帝扶进宫中。 华歆押着伏皇后来见曹操。曹操骂道：“我用诚心对待你们，你们反而想要害我啊！我不杀你们，你们就会杀我！”喝令左右用乱棒将伏皇后打死。随后曹操进入宫中，把伏皇后所生的两个儿子，都用毒酒赐死了。 当天晚上，将伏完、穆顺等宗族二百多口人，都在集市上斩首。朝廷和民间的人，没有不感到惊骇的。当时是建安十九年十一月。后人有诗感叹道：“曹操的凶残是世上所没有的，伏完的忠义又能怎么样呢。可怜皇帝和皇后分离的时候，还比不上民间的普通夫妇啊！” 汉献帝自从伏皇后遭害以后，接连几天不吃东西。曹操进宫说：“陛下不要担忧，我没有别的心思。我的女儿已经成为陛下的贵人，她非常贤德孝顺，应该居住在正宫。”汉献帝哪里敢不听从。 在建安二十年正月初一，趁着庆贺新年的节日，册立曹操的女儿曹贵人为正宫皇后。大臣们没有敢说话的。 此时曹操的威势一天比一天厉害。他召集大臣们商议收服东吴、消灭蜀汉的事情。贾诩说：“必须把夏侯惇、曹仁二人召回来，商议这件事。”曹操立刻派使者，星夜去把他们召回。 夏侯惇还没有到，曹仁先到了，就连夜进入府中去见曹操。曹操刚喝了酒正在睡觉，许褚手握宝剑站在堂门里面，曹仁想要进去，被许褚拦住了。 曹仁大怒说：“我是曹氏宗族，你怎么敢阻拦我呢？”许褚说：“将军虽然和主公亲近，却是在外镇守的藩臣；我许褚虽然和主公关系疏远，现在却担任内侍。主公醉酒睡在堂上，我不敢让你进去。”曹仁这才不敢进去。 曹操听说了这件事，感叹道：“许褚真是忠臣啊！” 过了几天，夏侯惇也到了，一起商议征伐的事情。夏侯惇说：“东吴和蜀汉一时还不能攻打，应该先夺取汉中的张鲁，用打了胜仗的军队去攻打蜀汉，可以一鼓作气地攻下。”曹操说：“正合我的心意。”于是起兵向西征伐。 正是：方逞凶谋欺弱主，又驱劲卒扫偏邦 140回：曹操西征阳平关，智计频施谋庞德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曹操发兵向西征伐，把军队分成三队：前部先锋是夏侯渊、张郃；曹操自己率领众将在中间；后部由曹仁、夏侯惇负责押运粮草。很快就有细作把消息报到了汉中。 张鲁和弟弟张卫，商量抵御敌人的计策。张卫说：“汉中最险要的地方莫过于阳平关；可以在关的左右两边，依山傍林，安下十多个寨栅，来迎战曹兵。兄长在汉宁，多调拨些粮草来供应。” 张鲁听从了他的建议，派遣大将杨昂、杨任，和他的弟弟即日起程。军队到达阳平关后，安营扎寨完毕。夏侯渊、张郃的前军随后也到了，听说阳平关已经有了防备，就在离关十五里的地方下寨。 这天夜里，军士们疲惫困倦，各自休息。忽然寨后燃起一把火，杨昂、杨任两路兵马杀来劫营。夏侯渊、张郃急忙上马，四下里大批敌军涌入，曹兵大败，退回去见曹操。 曹操生气地说：“你们二人行军这么多年，难道不知道军队远行后疲惫困倦，要防备敌人劫营吗？怎么不做好准备？”想要斩杀二人，以明军法。众官员求情才免了他们的罪。 第二天曹操亲自率领军队作为前队，看到山势险恶，林木丛生，不知道路径，担心有伏兵，就率领军队回到营寨，对许褚、徐晃二将说：“我要是早知道这里如此险恶，一定不会起兵来的。” 许褚说：“军队已经到了这里，主公不能怕辛劳。”第二天，曹操上马，只带着许褚、徐晃二人，去查看张卫的寨栅。三匹马转过山坡，远远就望见了张卫的寨栅。 曹操扬鞭指着，对二将说：“如此坚固，短时间内很难攻下！”话还没说完，背后一声呼喊响起，箭像雨一样射来。杨昂、杨任分两路杀来。曹操大惊。 许褚大喊道：“我来抵挡贼兵！徐公明（徐晃，字公明）好好保护主公。”说完，提刀纵马向前，奋力抵挡二将。杨昂、杨任抵挡不住许褚的勇猛，回马退去，其余的人也不敢向前。 徐晃保护着曹操奔过山坡，前面又有一支军队到来；一看，原来是夏侯渊、张郃二将，听到喊声，所以率领军队杀来接应。于是杀退了杨昂、杨任，救得曹操回营。曹操重赏了这四员大将。 从这以后，双方对峙了五十多天，只是不交战。曹操传令退兵。贾诩说：“敌人的势力还没有看出强弱，主公为什么要自己退兵呢？” 曹操说：“我料想贼兵每天都有防备，很难取胜。我以退兵为名，让贼兵松懈而没有防备，然后分派轻骑兵抄袭他们的后路，一定能战胜贼兵。” 贾诩说：“丞相的神机妙算，不可测度啊。”于是曹操命令夏侯渊、张郃分兵两路，各自带领三千轻骑兵，从小路抄袭阳平关的后方。曹操一面率领大军拔营前进。 杨昂听说曹兵退兵，就请杨任商议，想要乘势追击。杨任说：“曹操诡计多端，不知道这次是真是假，不能追赶。”杨昂说：“你不去，我自己去。”杨任苦苦劝谏，他也不听从。 杨昂把五寨的军马全部带出前进，只留下少量军士守寨。 这天，大雾弥漫，对面都看不见人。杨昂的军队走到半路，无法前行，暂且扎营。却说夏侯渊的军队抄过山后，看到浓雾弥漫天空，又听到人喊马嘶的声音，担心有伏兵，急忙催促人马前进，在大雾中误走到杨昂的寨前。 守寨的军士，听到马蹄声，以为是杨昂的军队回来了，开门迎接。曹军一拥而入，看到是空寨，就在寨中放起火来。五寨的军士，都弃寨而逃。等到雾散，杨任领兵来救，与夏侯渊交战不到几个回合，背后张郃的军队到了。 杨任杀开一条大路，奔回南郑。杨昂想要回去时，已经被夏侯渊、张郃占了寨栅。背后曹操大队军马赶来。两下夹攻，四周无路可走。 杨昂想要突围而出，正撞上张郃。两人交手，杨昂被张郃杀死。败兵逃回阳平关，去见张卫。原来张卫知道二将战败逃走，各个营寨已失，半夜就弃关，逃走了。 曹操于是得到了阳平关和各个寨栅。张卫、杨任回去见张鲁。张卫说二将丢失了隘口，所以守关不住。张鲁大怒，想要斩杀杨任。 杨任说：“我曾经劝谏杨昂，不要追击曹兵。他不肯听信，所以才有这次失败。我再请求带领一支军队前去挑战，一定斩杀曹操。如果不胜，甘愿接受军令处罚。”张鲁让他立下了军令状。 杨任上马，带领两万军队离开南郑下寨。曹操率领军队前进，先让夏侯渊带领五千军队，往南郑路上侦察，正好遇上杨任的军队，两军摆开阵势。 杨任派部将昌奇出马，与夏侯渊交锋；战不到三个回合，被夏侯渊一刀斩于马下。杨任亲自挺枪出马，与夏侯渊交战三十多个回合，不分胜负。 夏侯渊假装战败而走，杨任从后面追来；被夏侯渊用拖刀计，斩于马下。军士们大败而回。 曹操得知夏侯渊斩杀了杨任，立即进兵，直抵南郑下寨。张鲁慌忙召集文武官员商议。阎圃说：“我保举一个人，可以抵挡曹操手下的各位将领。” 张鲁问是谁。阎圃说：“南安的庞德，以前跟随马超投奔主公；后来马超去了西川，庞德卧病没有同行。如今承蒙主公的恩养，为什么不让这个人去呢？” 张鲁大喜，立即召庞德来，重重地赏赐慰劳；点了一万军队，让庞德出战。离城十多里，与曹兵对峙，庞德出马挑战。 曹操在渭桥的时候，深知庞德的勇猛，于是嘱咐各位将领说：“庞德是西凉的勇将，原本属于马超；如今虽然依附张鲁，却没有称心如意。我想要得到这个人。你们都要和他慢慢打，让他体力耗尽，然后再擒住他。” 张郃先出战，战了几个回合便退下。夏侯渊也战了几个回合退下。徐晃又战了三五回合也退下。最后许褚战了五十多回合也退下。 庞德力战四将，毫无惧色。各位将领都在曹操面前夸赞庞德武艺高强。曹操心中大喜，和众将商议：“怎样才能让这个人投降呢？” 贾诩说：“我知道张鲁手下，有一个谋士杨松。这个人非常贪图贿赂。如今可以暗中把金帛送给他，让他在张鲁面前诋毁庞德，就可以图谋让庞德投降了。” 曹操说：“怎样才能派人进入南郑呢？”贾诩说：“明天交战的时候，假装战败，弃寨而走，让庞德占据我们的营寨。我们在半夜领兵劫寨，庞德必定会退入城中。然后选一个能言善辩的军士，扮成他们的军队，混杂在阵中，就能够入城了。” 曹操听从了他的计策，选了一个精细的军校，重重地赏赐他，交给他一副金掩心甲，让他贴身穿在里面，外面穿上汉中军士的号衣，先在半路上等候。 141回：操得汉中降庞德，权听计议取皖城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第二天，曹操先派夏侯渊、张郃两支军队，到远处埋伏；然后让徐晃去挑战，没打几个回合就假装战败逃走。庞德指挥军队掩杀过来，曹兵全部后退。庞德于是夺取了曹操的营寨。看到寨中粮草极多，庞德非常高兴，立刻向张鲁报告；一面在寨中设宴庆贺。 当夜二更过后，忽然三个方向燃起大火：正中间是徐晃、许褚，左边是张郃，右边是夏侯渊。三路军马，一齐来劫营。庞德来不及防备，只好上马冲杀出来，朝着城的方向逃去。背后三路追兵赶来。庞德急忙叫人打开城门，带领军队一拥而入。 这时，曹操派来的细作已经混进城中，直接到杨松的府上拜见，详细地说：“魏公曹丞相久闻您的盛德，特地派我送金甲作为信物。还有密信呈上。”杨松非常高兴，看了密信中的内容，对细作说：“回复魏公，请他放心。我自有良策回报。”打发来人先回去，便连夜进宫去见张鲁，说庞德接受了曹操的贿赂，故意输掉这一仗。 张鲁大怒，把庞德叫来责骂，想要斩杀他。阎圃苦苦劝谏。张鲁说：“你明天出战，如果不能取胜就一定斩杀你！”庞德满怀怨恨地退下。 第二天，曹兵攻城，庞德领兵冲了出来。曹操命令许褚出战。许褚假装战败，庞德追了过来。曹操亲自骑着马在山坡上喊道：“庞令明（庞德，字令明）为什么不早点投降？” 庞德心想：“抓住曹操，抵得上一千员上将！”于是飞马上坡。忽然一声喊叫响起，天崩地塌一般，连人带马，跌入陷坑内；四周的钩索一齐伸上前，活捉了庞德，押到山坡上。 曹操下马，叱退军士，亲自为庞德解开绑绳，问庞德是否愿意投降。庞德想到张鲁不仁不义，便情愿投降。曹操亲自扶他上马，一起回到大寨，故意让城上的人看到。有人报告张鲁，说庞德和曹操并马而行。张鲁更加相信杨松的话是真的了。 第二天，曹操三面竖起云梯，用飞炮攻打。张鲁见形势已经到了极点，和弟弟张卫商议。张卫说：“放火把仓库和府库都烧光，逃奔南山，去把守巴中就行了。”杨松说：“不如开门投降。”张鲁犹豫不决。张卫说：“还是烧了就走。” 张鲁说：“我本来就想归顺朝廷，只是心愿没有达成；如今不得已才出逃，仓库和府库，是国家所有的，不能毁掉。”于是把仓库都封锁起来。 当夜二更，张鲁带着全家老小，打开南门杀出。曹操下令不要追赶；带兵进入南郑，看到张鲁封闭了库藏，心里很是怜惜他。于是派人前往巴中，劝说张鲁投降。 张鲁想要投降，张卫不肯。杨松写密信报告曹操，让曹操进兵，他愿意作为内应。曹操收到信后，亲自带兵前往巴中。张鲁派弟弟张卫领兵迎敌，与许褚交锋；被许褚斩于马下。败军回去报告张鲁，张鲁想要坚守。 杨松说：“现在如果不出去迎战，就是坐以待毙了。我守城，主公应当亲自去决一死战。”张鲁听从了他的话。阎圃劝谏张鲁不要出城。张鲁不听，于是带兵出城迎战。还没等交锋，后军就已经开始逃跑。张鲁急忙后退，背后曹兵追了上来。 张鲁跑到城下，杨松闭门不开。张鲁无路可走，曹操从后面追上来，大喊：“为什么不早点投降！”张鲁于是下马投降。曹操大喜；念及他封锁仓库的心意，以优厚的礼节对待他，封张鲁为镇南将军。阎圃等人都被封为列侯。于是汉中全部平定。 曹操传令各郡分别设置太守，安排都尉，重赏士卒。只有杨松卖主求荣，曹操当即下令将他在集市上斩首示众。后人有诗感叹道：“妨贤卖主逞奇功，积得金银总是空。家未荣华身受戮，令人千载笑杨松！” 曹操已经得到了东川，主簿司马懿进言说：“刘备靠欺诈和武力夺取了刘璋的地盘，蜀地的百姓还没有真心归附他。如今主公已经得到了汉中，益州震动。可以迅速进兵攻打益州，刘备的势力势必会瓦解。有智慧的人贵在抓住时机，时机不可错过啊。” 曹操感叹道：“人就怕不知足，已经得到了陇地，还想着蜀地吗？”刘晔说：“司马仲达（司马懿，字仲达）的话是对的。如果稍微迟缓，诸葛亮善于治国担任丞相，关羽、张飞等勇冠三军担任将领，蜀地的百姓安定下来后，据守关隘，就难以侵犯了。” 曹操说：“士卒们长途跋涉很是劳苦，暂且应该加以抚恤。”于是按兵不动。 再说西川的百姓，听说曹操已经夺取了东川，料想他必定会来夺取西川，一天之内，多次惊恐不安。刘备请军师商议。 孔明说：“我有一计，能让曹操自己退兵。”刘备问是什么计策。孔明说：“曹操分兵驻守合淝，是害怕孙权。如今我们如果把江夏、长沙、桂阳三郡归还给东吴，派遣能言善辩的人，陈说其中的利害关系，让孙权起兵袭击合淝，牵动局势，曹操必定会带兵南下。” 刘备问：“谁可以作为使者？”伊籍说：“我愿意前往。”刘备非常高兴，于是写了书信，备下礼物，让伊籍先到荆州，通知关羽，然后再进入东吴。 伊籍到了秣陵，去见孙权，先通报了自己的姓名。孙权召伊籍进去。伊籍见过孙权，行完礼后，孙权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伊籍说：“昨天承蒙诸葛子瑜（诸葛瑾，字子瑜）来取长沙等三郡，因为军师不在，没有及时交割，现在传书送还。所有荆州的南郡、零陵，本来也打算送还；但是被曹操袭取了东川，让关将军没有容身之地。如今合淝空虚，希望君侯起兵攻打，让曹操撤兵回南方。我的主公如果夺取了东川，就归还荆州全部土地。” 孙权说：“你先回馆舍，容我商议一下。”伊籍退出，孙权向众谋士询问计策。张昭说：“这是刘备害怕曹操夺取西川，所以才用这个计谋。虽然如此，可以趁着曹操在汉中，乘势夺取合淝，这也是上策。” 孙权听从了他的建议，打发伊籍回蜀地，然后就商议起兵攻打曹操：命令鲁肃收取长沙、江夏、桂阳三郡，屯兵于陆口，把吕蒙、甘宁召回来；又去余杭把凌统召回来。 没过几天，吕蒙、甘宁先到了。吕蒙献策说：“如今曹操让庐江太守朱光，屯兵在皖城，大开稻田，把收获的稻谷运到合淝，来充实军粮。现在可以先夺取皖城，然后攻打合淝。” 孙权说：“这个计策很合我的心意。”于是让吕蒙、甘宁作为先锋，蒋钦、潘璋作为后援，孙权自己带领周泰、陈武、董袭、徐盛作为中军。当时程普、黄盖、韩当在各处镇守，都没有随军出征。 东吴的军马渡过长江，夺取和州，直接到达皖城。皖城太守朱光，派人到合淝求救；一面固守城池，坚守不出。孙权亲自到城下查看时，城上箭如雨下，射中了孙权的麾盖。 孙权回到营寨，问众将说：“怎样才能夺取皖城？”董袭说：“可以派军士筑起土山攻打。”徐盛说：“可以竖起云梯，建造虹桥，向下观察城中然后攻打。” 吕蒙说：“这些方法都要耗费很多时间才能成功，合淝的救兵一到，就无法夺取皖城了。如今我军刚刚到达，士气正锐，正可以趁着这股锐气，奋力攻打。明天天亮进兵，中午到下午的时候就应当能攻破城池。” 孙权听从了他的建议。第二天五更吃完饭后，三军大举进攻。城上箭石齐下。甘宁手执铁链，冒着箭石冲了上去。朱光命令弓弩手齐射，甘宁拨开箭林，一铁链打1倒朱光。 吕蒙亲自擂鼓。士卒们都一拥而上，乱刀砍死朱光。其余的人大多投降，拿下皖城时，才到辰时。张辽带领军队走到半路，哨马回来报告说皖城已经失守。张辽立即回兵返回合淝。 142回：皖城筵上仇隙现，合淝之战吴受挫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孙权进入皖城，凌统也率领军队赶到。孙权慰劳一番后，大犒三军，重重赏赐了吕蒙、甘宁等将领，设宴庆功。吕蒙请甘宁坐在上位，大力称赞他的功劳。 酒喝到半醉的时候，凌统想起甘宁杀父之仇，又看到吕蒙夸赞甘宁，心中大怒，瞪大眼睛直直地看了许久，忽然拔出身边人所佩的剑，站在筵席上说：“筵席前没有乐子，看我舞剑。” 甘宁知道他的意思，推开果桌站起身来，双手拿起两枝戟握在手中，快步走出说：“看我在筵席前使戟。”吕蒙见二人都不怀好意，便一手挽着盾牌，一手提着刀，站在他们中间说：“二位虽然有本领，却都不如我巧妙。”说完，舞起刀和盾牌，把二人隔开。 早就有人报告了孙权。孙权急忙跨上战马，直接来到筵席前。众人见孙权来了，才各自放下兵器。孙权说：“我常常说你们二人不要记着旧仇，今天又为什么这样呢？”凌统哭着跪在地上。孙权再三劝他不要这样。 到了第二天，起兵进取合淝，三军全部出发。 张辽因为丢了皖城，回到合淝，心中愁闷。忽然曹操派薛悌送来一个木匣，上面有曹操的封条，旁边写着：“贼兵来了才能打开。”这天有人报告说孙权亲自率领十万大军，来攻打合淝。 张辽便打开木匣观看。里面写着：“如果孙权到来，张、李二位将军出战，乐将军守城。”张辽把曹操的教帖给李典、乐进看。乐进说：“将军您的意思怎么样？” 张辽说：“主公远征在外，吴兵认为必定能攻破我们。如今可以发兵迎战，奋力作战，挫败他们的锐气，来安定众人的军心，然后就可以坚守了。” 李典向来和张辽不和，听了张辽这话，默默不回答。乐进见李典不说话，便说：“敌众我寡，难以迎战，不如坚守。” 张辽说：“你们都是出于私心，不顾及公事。我今天亲自出战迎敌，决一死战。”便让左右的人备马。李典感慨地站起身来说：“将军都这样了，我李典怎么敢因为私人怨恨而忘记公事呢？愿意听从指挥。” 张辽大喜说：“既然曼成（李典，字曼成）肯相助，明天带领一支军队在逍遥津北面埋伏：等吴兵杀过来，可先截断小师桥，我和乐文谦（乐进，字文谦）攻击他们。”李典领命，自己去点兵埋伏。 再说孙权命令吕蒙、甘宁作为前队，自己和凌统在中间，其余将领陆续进发，朝着合淝杀来。吕蒙、甘宁的前队士兵前进，正好与乐进相遇。 甘宁出马与乐进交锋，战了没几个回合，乐进假装战败而逃。甘宁招呼吕蒙一起领兵追去。孙权在第二队，听到前军得胜，催兵行至逍遥津北面，忽然听到连珠炮响，左边张辽的军队杀来，右边李典的军队杀来。 孙权大惊，急忙让人召唤吕蒙、甘宁回来救援，这时张辽的军队已经到了。凌统手下，只有三百多骑兵，抵挡不住曹军势如山倒的进攻。 凌统大喊：“主公为什么不赶快渡过小师桥！”话还没说完，张辽率领二千多骑兵，当先杀到。凌统转身拼死战斗。 孙权纵马上桥，桥南边已经折断了一丈多，没有一片木板。孙权惊得手足无措。牙将谷利大喊：“主公可以让马退后，再放马向前，跳过桥去。” 孙权把马收回有三丈多远，然后放开缰绳，加上一鞭，那匹马一跃飞过桥南。后人有诗说：“的卢当年跳过檀溪，如今又看到吴侯在合淝战败时跳桥。退后加鞭驰骋骏马，逍遥津上骏马如玉龙飞跃。” 孙权跳过桥南，徐盛、董袭驾着船来迎接。凌统、谷利抵住张辽。甘宁、吕蒙领兵回来救援，却被乐进从后面追来，李典又拦住厮杀，吴兵损失了大半。 凌统所带领的三百多人，全部战死。凌统身上中了几枪，杀到桥边，桥已经折断，绕着河逃跑。孙权在船上望见，急忙让董袭划船去接他，凌统才得以渡河回来。吕蒙、甘宁都拼命逃过了河南。 这一阵杀得江南人人害怕；听到张辽的大名，小孩也不敢在夜里啼哭。众将保护孙权回到营寨。孙权于是重赏凌统、谷利，收军回到濡须，整顿船只，商议水陆并进；一面派人回江南，再调人马前来助战。 再说张辽听说孙权在濡须准备兴兵进取，担心合淝兵力少难以抵挡，急忙让薛悌星夜前往汉中，报告曹操，请求救兵。 曹操和众官员商议说：“此时可以收取西川吗？”刘晔说：“如今蜀中稍微安定，已经有了防备，不能攻打了。不如撤兵去救合淝的危急，顺便南下江南。” 曹操于是留下夏侯渊镇守汉中定军山隘口，留下张郃镇守蒙头岩等隘口。其余的军队拔营出发，杀向濡须坞。 正是：铁骑甫能平陇右，旌旄又复指江南。 143回：甘宁百骑劫曹营，周泰舍命救孙权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孙权在濡须口整顿军马，突然传来消息，说曹操亲自率领四十万大军从汉中赶来救援合淝。孙权与谋士们商议对策，决定先派遣董袭、徐盛二人带领五十艘大船，在濡须口设下埋伏；又命令陈武率领人马，在江岸来回巡逻放哨。 张昭进言道：“曹操此次远道而来，我们必须先挫一挫他的锐气。”孙权于是询问帐下众将：“曹操远道而来，谁敢率先出战破敌，挫其锐气？”凌统挺身而出，说道：“我愿意前往。”孙权问道：“你要带多少军队去？”凌统回答：“三千人足够了。” 这时，甘宁却说道：“只需一百名骑兵，便可以破敌，何必带三千人那么多！”凌统听后，顿时大怒。两人就在孙权面前争论起来。孙权劝说道：“曹军势力强大，我们不可轻敌。”于是命令凌统带领三千军队，前往濡须口进行哨探，一旦遇到曹兵，就与他们交战。 凌统领命，带着三千人马离开了濡须坞。远处尘土飞扬，曹兵很快就到了。曹军先锋张辽与凌统交锋，两人大战五十回合，难分胜负。孙权担心凌统有闪失，急忙命令吕蒙前去接应，将凌统召回营中。 甘宁见凌统回来，立刻向孙权请命：“我今夜只带一百名骑兵去劫曹营，如果折损一人一骑，都不算我立功。”孙权被他的勇气所鼓舞，于是调拨帐下一百名精锐骑兵交给甘宁；又赏赐了五十瓶酒和五十斤羊肉给军士们。 甘宁回到营中，让一百名骑兵都围坐在一起，他先用银碗斟酒，自己连喝两碗，然后对众人说道：“今夜我们奉命去劫寨，请诸位都满饮一杯，齐心协力，奋勇向前。”众人听了，面面相觑，有些迟疑。 甘宁见状，拔剑在手，愤怒地斥责道：“我身为上将，尚且不惜性命，你们为何还如此迟疑！”众人见甘宁变了脸色，都纷纷起身下拜道：“我们愿意效死力！”甘宁将酒肉与众人一起吃喝完毕。 大约到了二更时分，他取来一百根白鹅翎，让众人插在头盔上作为记号；然后大家都披上铠甲，骑上战马，飞奔到曹操的营寨边。他们拨开营寨前的鹿角障碍，大喊一声，冲入寨中，径直向曹操的中军杀去。 原来曹操的中军，用战车排列成阵，相互连接，围得如同铁桶一般，甘宁等人无法冲进去。甘宁便带着这一百名骑兵，在曹营内左冲右突。曹兵惊慌失措，根本不知道敌军有多少人，顿时自相扰乱。 甘宁的这一百名骑兵，在曹营内纵横驰骋，见人就杀。各营的鼓声、呐喊声此起彼伏，火光如同繁星闪烁，喊声震天动地。甘宁从曹营的南门杀出，竟然无人敢挡。 孙权命令周泰带领一支军队前来接应。甘宁带着这一百名骑兵顺利回到濡须。曹操的军队担心有埋伏，也不敢追击。后人有诗称赞道：“鼙鼓声喧震地来，吴师到处鬼神哀！百翎直贯曹家寨，尽说甘宁虎将才。” 甘宁带着百骑回到营寨，竟然没有折损一人一骑。到了营门，他让这一百人都击鼓奏笛，口中高呼“万岁”，欢呼声震天响。孙权亲自前来迎接。甘宁下马拜倒在地，孙权将他扶起，拉着他的手说道：“将军此次行动，足以让那老贼惊骇。并非我故意让你涉险，只是想看看你的胆量罢了！”随即赏赐给甘宁千匹绢帛，百口利刀。甘宁拜谢接受后，便将这些赏赐分发给了那一百名骑兵。 孙权对众将说道：“曹操有张辽，我有甘兴霸，足以与他抗衡。” 第二天，张辽带兵前来挑战。凌统见甘宁立了大功，情绪激昂地说道：“我愿意迎战张辽。”孙权答应了他。凌统于是率领五千兵马，离开濡须。孙权亲自带着甘宁到阵前观战。 双方摆开阵势，张辽纵马而出，他左边是李典，右边是乐进。凌统也纵马提刀，来到阵前。张辽派乐进出战，两人大战五十回合，依然不分胜负。 曹操得知消息后，亲自骑马来到门旗之下观看。见两人激战正酣，便暗中命令曹休放冷箭。曹休悄悄闪到张辽背后，张弓搭箭，一箭射中了凌统的坐骑。那匹马直立起来，将凌统掀翻在地。乐进见状，连忙持枪刺向凌统。 就在枪还未刺到的时候，只听到弓弦声响，一箭射中了乐进的面门，乐进翻身落马。两军见状，纷纷出击，各自将自己的将领救回营中，随后鸣金收兵，停止了战斗。 凌统回到营寨后，向孙权拜谢救命之恩。孙权说道：“放箭救你的人，是甘宁。”凌统听后，立刻跪地叩拜甘宁，说道：“没想到您能如此对我施以大恩！”从此，凌统与甘宁结为生死之交，不再相互为恶。 且说曹操见乐进中箭受伤，便让他到帐中调养治疗。第二天，曹操分兵五路进攻濡须：他自己亲自率领中路军；左边一路由张辽率领，二路是李典；右边一路是徐晃，二路是庞德。每路各带一万人马，气势汹汹地杀向江边。 当时，董袭、徐盛二将在楼船上看到五路曹军杀来，众军士都露出了恐惧之色。徐盛大声说道：“吃着君主的俸禄，就要为君主尽忠，有什么可害怕的！”于是带领数百名猛士，乘坐小船渡过江边，杀入了李典的军中。 董袭留在船上，命令众军士擂鼓呐喊，为徐盛助威。突然，江面上狂风大作，白浪滔天，波涛汹涌。军士们见大船即将倾覆，纷纷争着跳下小船逃命。董袭手持利剑，大声怒喝道：“我们接受了君主的命令，在此防御贼兵，怎么敢弃船逃跑！”随即斩杀了十多名试图下船的军士。 然而，不一会儿，风势越来越急，大船最终还是倾覆了，董袭竟然溺死于江口的水中。而徐盛在李典的军中，来回冲杀，奋勇作战。 再说陈武听到江边传来厮杀声，便率领一支军队赶来，正好与庞德相遇，两军顿时混战在一起。孙权在濡须坞中，听说曹兵已经杀到江边，亲自与周泰带领军队前来助战。 他们正好看到徐盛在李典的军中与敌军混战成一团，孙权立刻指挥军队杀入阵中接应。却不料被张辽、徐晃的两支军队，将孙权围困在核心地带。 曹操站在高坡上，看到孙权被围，急忙命令许褚纵马持刀，杀入军中。许褚将孙权的军队冲成两段，使得孙权的军队彼此无法相互救援。 却说周泰从军中杀出，来到江边，却不见了孙权的踪影。他勒转马头，又从外围杀回阵中，询问本部的军士：“主公在哪里？”军士们用手指着兵马密集的地方，说道：“主公被围得非常危急！” 周泰挺身而出，杀入重围，终于找到了孙权。周泰说道：“主公可以跟随我杀出重围。”于是周泰在前，孙权在后，奋力突围。 周泰杀到江边，回头一看，却又不见了孙权，于是他再次翻身杀入重围，又找到了孙权。孙权焦急地说道：“敌军弓弩齐发，我们冲不出去，这可怎么办？”周泰说道：“主公在前，我在后，一定可以突出重围。” 孙权于是纵马向前，周泰在左右掩护。周泰身上中了数枪，箭也穿透了厚重的铠甲，但他依然拼死救得孙权。到了江边，吕蒙带领一支水军前来接应，孙权这才上了船。 孙权说道：“我多亏了周泰你三次冲杀，才得以摆脱重围。但徐盛还在重围之中，如何才能救他出来？”周泰说道：“我再去救他！”于是他抡起长枪，再次翻身杀入重围，救出了徐盛。 周泰与徐盛二将都身负重伤。吕蒙让军士们用乱箭射住岸上的曹兵，这才将二将救上船。 再说陈武与庞德大战，后面没有援兵接应，被庞德追到了峪口。那里树林茂密，陈武想要回身再战，却被树枝挂住了袍袖，无法迎敌，最终被庞德所杀。 曹操见孙权逃脱了，亲自策马指挥军队，追到江边，与东吴军队对射。吕蒙的箭都射光了，正惊慌失措之时，忽然看到对面江上驶来一宗船只。为首的一员大将，正是孙策的女婿陆逊，他亲自率领十万大军赶到。 陆逊一阵箭雨射退了曹兵，然后乘势登岸追杀曹兵，又夺回了数千匹战马，曹兵受伤的不计其数，大败而回。 在乱军之中，东吴军士找到了陈武的尸首。孙权得知陈武已经阵亡，董袭又沉江而死，悲痛万分。他派人到水中找到了董袭的尸首，将董袭与陈武的尸首一起厚葬。 孙权又感激周泰的救护之功，设下宴席款待他。孙权亲自为周泰斟酒，抚摸着他的后背，泪流满面地说道：“你两次相救，不惜性命，身上被枪刺了数十处，肌肤如同被刻画一般，我又怎么能不把你当作骨肉至亲，不委你以兵马重任呢！你是我的大功臣，我一定会与你同享荣华，共担患难。” 说完，孙权让周泰解开衣服，给众将观看。只见周泰的皮肉肌肤，如同被刀剜过一般，伤痕盘根错节，遍布全身。孙权指着这些伤痕，一一询问。周泰详细地讲述了每一处战斗受伤的情况。每说到一处伤，孙权就让他喝一杯酒。 这一天，周泰喝得酩酊大醉。孙权将青罗伞赏赐给周泰，让他出入都张着伞盖，以显示荣耀。 孙权在濡须与曹操对峙了一个多月，始终无法取胜。张昭、顾雍进言说：“曹操势力强大，我们难以用武力战胜他；如果与他长久交战，会极大地损伤士卒。不如求和，让百姓安居乐业为上策。” 孙权听从了他们的建议，派步骘前往曹营求和，并答应每年向曹操进贡。曹操见江南一时难以攻下，便同意了孙权的请求，下令：“孙权先撤走人马，我随后班师回朝。” 步骘回来向孙权复命，孙权只留下蒋钦、周泰驻守濡须口，将大军尽数调上船，返回秣陵。曹操则留下曹仁、张辽驻守合淝，自己班师回许昌。 文武众官都商议着要拥立曹操为魏王。尚书崔琰却极力反对。众官说道：“你难道没看到荀文若的下场吗？”崔琰大怒道：“时势啊，时势！总会有变化的，你们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有与崔琰不和的人，将此事告诉了曹操。曹操大怒，将崔琰逮捕入狱审问。崔琰虎目虬髯，在狱中只是大骂曹操是欺君的奸贼。 廷尉将情况禀告曹操，曹操下令在狱中杖杀崔琰。后人称赞道：“清河崔琰，天性坚刚；虬髯虎目，铁石心肠；奸邪辟易，声节显昂；忠于汉主，千古名扬！” 144回：曹操立嗣定曹丕，左慈显术戏奸雄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建安二十一年夏天的五月，朝中群臣向汉献帝上表，颂扬魏公曹操的功德，称其功绩高到天际、遍布大地，即便是伊尹、周公也比不上，认为应当晋升他的爵位为王。汉献帝当即命令钟繇起草诏书，册封曹操为魏王。曹操假意地上书推辞了三次。然而诏书三次回复都不允许他推辞，曹操这才接受了魏王的爵位。此后，他头戴垂挂着十二旒的冕冠，乘坐金根车，由六匹马拉车，使用着天子规格的车服和銮仪，出行时清道戒严，回宫时禁止行人通行。他在邺郡建造了魏王宫，并开始商议确立世子的事宜。 曹操的正妻丁夫人没有生育子女。妾室刘氏生下儿子曹昂，可惜曹昂在曹操征讨张绣时，死于宛城。卞氏生下了四个儿子：长子叫曹丕，次子叫曹彰，三子叫曹植，四子叫曹熊。于是曹操废黜了丁夫人，立卞氏为魏王后。 曹操的第三个儿子曹植，字子建，极为聪慧，拿起笔就能写成文章，曹操一度想立他为继承人。而长子曹丕，担心自己不能被立为世子，便向中大夫贾诩请教计策。贾诩教了他一些办法。 从那以后，每当曹操出征，几个儿子前去送行时，曹植总是称赞曹操的功德，出口成章；只有曹丕向父亲辞行时，只是流着眼泪下拜，身边的人都被他的举动所感动。于是曹操怀疑曹植过于乖巧，诚心比不上曹丕。曹丕又派人贿赂曹操身边的近侍，让他们都称赞曹丕的品德。 曹操在确立继承人的问题上犹豫不决，于是问贾诩说：“我想立继承人，应当立谁呢？”贾诩没有回答，曹操询问原因，贾诩说：“我正在思考一些事情，所以不能立刻回答您。”曹操问：“你在想什么？”贾诩回答说：“我在想袁绍（袁本初）、刘表（刘景升）父子的事情。”曹操听后大笑，于是立了长子曹丕为魏王世子。 这一年冬天的十月，魏王宫建成了，曹操派人到各地收集奇花异果，栽种在后花园里。有使者到了吴地，拜见了孙权，传达了魏王的命令，要再前往温州收取柑子。当时孙权正尊奉顺从魏王，便让人在本城挑选了四十多担大柑子，连夜送往邺郡。 在运送途中，挑担的役夫们疲惫不堪，便在山脚下休息。这时，来了一位先生，他瞎了一只眼睛，瘸了一条腿，头戴白藤冠，身穿青懒衣，向脚夫们行礼，说道：“你们挑担这么辛苦，贫道来替你们挑一程怎么样？”众人听了非常高兴。于是这位先生每担都替他们挑了五里路。奇怪的是，凡是先生挑过的担子都变轻了。众人都又惊讶又疑惑。 先生临走时，对负责运送柑子的官员说：“贫道是魏王家乡的旧相识，姓左，名慈，字元放，道号乌角先生。等你到了邺郡，可以跟魏王说左慈向他致意。”说完便拂袖离开了。 运送柑子的人到了邺郡拜见曹操，呈上了柑子。曹操亲自剖开柑子，却发现里面只是空壳，没有果肉。曹操十分惊讶，询问运送柑子的人。那人便把遇到左慈的事情告诉了曹操。曹操不肯相信，这时门吏忽然来报：“有一位先生，自称是左慈，求见大王。” 曹操把左慈召了进来。运送柑子的人说：“这就是途中遇到的那个人。”曹操斥责左慈说：“你用了什么妖术，把我的好果子变成这样？”左慈笑着说：“哪有这种事！”他拿过一个柑子剖开，里面都有果肉，而且味道很甜。而曹操自己剖开的，却都是空壳。曹操更加惊讶，于是赐座让左慈坐下，询问他。 左慈索要酒肉，曹操让人给他。左慈喝了五斗酒也不醉，吃了一整只羊也不觉得饱。曹操问他：“你有什么法术，能做到这样？”左慈说：“贫道在西川嘉陵峨嵋山中，修道三十年。忽然有一天，听到石壁中有声音呼喊我的名字；等我去看时，却什么也没看见。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好几天。后来忽然有天雷震碎了石壁，我得到了三卷天书，名叫《遁甲天书》。上卷叫‘天遁’，中卷叫‘地遁’，下卷叫‘人遁’。天遁能让人腾云驾风，飞升天空；地遁能让人穿山透石；人遁能让人云游四海，隐藏身形、变化身体，还能飞剑掷刀，取人首级。大王如今位极人臣，为什么不退一步，跟贫道前往峨嵋山中修行呢？贫道会把这三卷天书传授给您。” 曹操说：“我也早就想急流勇退了，只是朝廷中还没有合适的人来接替我。”左慈笑着说：“益州的刘玄德是皇室后裔，为什么不把这个位置让给他呢？不然的话，贫道就会用飞剑取你的头颅。”曹操大怒道：“你这分明是刘备派来的奸细！”喝令左右把左慈抓起来。左慈却大笑不止。 曹操命令十几个狱卒，把左慈抓起来拷打。狱卒们用力痛打，再看左慈时，他却鼾声如雷地熟睡着，一点痛苦的样子都没有。曹操更加生气，命人取来大枷，用铁钉钉上，再用铁锁锁住，把左慈送进牢中监禁起来，并派人看守。只见枷锁都自动脱落了，左慈躺在地上，没有一点损伤。 就这样把左慈监禁了七天，不给他饮食。等去查看时，左慈正端坐在地上，脸色反而变得红润了。狱卒把情况报告给曹操，曹操把左慈提出来询问。左慈说：“我几十年不吃饭，也没有关系；每天吃一千只羊，也能吃得下。”曹操对此无可奈何。 这一天，众多官员都到魏王宫参加盛大的宴会。正喝着酒的时候，左慈穿着木鞋，站在了筵席前面。众官员都感到惊讶奇怪。左慈说：“大王今天水陆美食都已齐备，大宴群臣，四方的奇珍异物也很多，只是其中还缺少了些什么，贫道愿意为您取来。” 曹操说：“我想要龙肝来做羹汤，你能取来吗？”左慈说：“这有什么难的！”他拿过墨笔在粉墙上画了一条龙，用袍袖一拂，龙的腹部就自动打开了。左慈从龙腹中取出一副龙肝，上面还流着鲜血。曹操不信，斥责他说：“你肯定是事先藏在袖子里的！” 左慈说：“如今正是天寒地冻的时候，草木都已枯死；大王想要什么好花，随便说。”曹操说：“我只要牡丹花。”左慈说：“这很容易。”他让人取来一个大花盆放在筵席前面，对着花盆喷了些水。顷刻间，花盆里就长出了一株牡丹，还开出了两朵花。众官员都十分惊讶，邀请左慈一同坐下吃饭。 过了一会儿，厨师端上了鱼脍。左慈说：“这鱼脍必须是松江鲈鱼做的才美味。”曹操说：“松江离这里相隔千里，你怎么能取来呢？”左慈说：“这又有什么难的！”他让人拿来钓竿，在堂下的鱼池里钓鱼。不一会儿就钓出了几十尾大鲈鱼，放在了殿上。 曹操说：“我的池子里原本就有这种鱼。”左慈说：“大王何必欺骗人呢？天下的鲈鱼只有两腮，只有松江的鲈鱼有四腮，这是可以分辨的。”众官员一看，果然是四腮鲈鱼。 左慈说：“烹制松江鲈鱼，必须用紫芽姜才行。”曹操说：“你也能取来吗？”左慈说：“这很容易。”他让人取来一个金盆，用衣服覆盖在上面。不一会儿，就得到了满满一盆紫芽姜，呈到了曹操面前。 曹操用手去拿，忽然发现盆里有一本书，书名是《孟德新书》。曹操拿过来一看，上面的内容和自己写的一字不差。曹操非常怀疑，左慈拿起桌上的玉杯，斟满了美酒，进献给曹操说：“大王请饮下这杯酒，可以延年益寿，活到千年。”曹操说：“你先喝。” 左慈于是拔下冠上的玉簪，在杯中画了一下，把酒杯里的酒分成了两半；自己喝了一半，把另一半递给曹操。曹操斥责他。左慈把玉杯扔向空中，玉杯变成了一只白鸠，绕着宫殿飞翔。众官员都仰起头观看，等再看时，左慈已经不知去向。 这时左右有人来报：“左慈出宫门走了。”曹操说：“这样的妖人，一定要除掉！否则一定会成为大患。”于是命令许褚带领三百名铁甲军去追捕左慈。 许褚上马带着军队追到城门，远远望见左慈穿着木鞋在前面，慢慢地走着。许褚飞马追去，却怎么也追不上。一直追到一座山中，看到有个牧羊的小童，赶着一群羊走过来，左慈走进了羊群里。许褚取出箭射向他，左慈却不见了。许褚于是把这群羊都杀了回去。 牧羊的小童守着死羊哭泣，忽然听到羊头在地上说起了人话，呼唤小童说：“你可以把羊头都凑到死羊的身上。”小童大吃一惊，掩面跑开。忽然听到有人在后面喊：“不用害怕逃走，我把活羊还给你。” 小童回头一看，只见左慈已经把地上的死羊都变成了活羊，赶着羊过来了。小童急忙想问个究竟，左慈却已经拂袖离开了。他行走如飞，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小童回去告诉了主人，主人不敢隐瞒，把这件事报告给了曹操。曹操便画下左慈的形貌，在各处捉拿他。三天之内，城里城外，捉到的瞎一只眼、瘸一条腿、头戴白藤冠、身穿青懒衣、脚穿木鞋，模样都和左慈一样的先生，有三四百个。这件事轰动了街市。 曹操命令众将，把猪羊血泼在这些人身上，然后押送到城南的教场。曹操亲自带领五百名甲兵将他们围住，把这些人都斩首了。只见每个人的颈腔内都冒出一道青气，这些青气升到天上聚在一起，化成了一个左慈，他向空中招来一只白鹤，骑在上面，拍手大笑说：“土鼠随金虎，奸雄一旦休！” 曹操命令众将用弓箭射他。忽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那些被斩首的尸体，都跳了起来，手提自己的头颅，奔上演武厅来打曹操。文官武将们都吓得掩面惊倒，彼此都顾不上了。 正是：奸雄权势能倾国，道士仙机更异人。 145回：左慈显术惊曹操，管辂神卜断吉凶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且说当日曹操看到在黑风之中，那些被斩杀的尸体都站了起来，吓得倒在地上。不一会儿风停了，那些尸体也都消失不见了。左右的人扶起曹操回到宫中，曹操因受到惊吓而生病了。后人有诗称赞左慈道：“飞步凌云遍九州，独凭遁甲自遨游。等闲施设神仙术，点悟曹瞒不转头。” 曹操染病之后，服用药物也不见好转。恰好太史丞许芝从许昌来拜见曹操。曹操让许芝进行占卜。许芝说：“大王可曾听说过神卜管辂吗？”曹操说：“我倒是听说过他的名字，只是不知道他的占卜之术究竟如何。你可以详细地跟我说说。” 许芝说：“管辂字公明，是平原人。他容貌长得比较粗陋难看，喜欢喝酒，为人疏放轻狂。他的父亲曾经担任琅琊即丘长。管辂从小就喜欢仰望着星辰，夜里不肯睡觉，父母也无法阻止他。他常常说家鸡和野鹄，尚且知道时节的变化，更何况人活在世上呢？他和邻家的小孩一起玩耍的时候，总是在地上画出天文图形，分布着日月星辰。等到稍微长大一些，他就深入地明白了《周易》的道理，能够仰观风向变化，对术数之学精通如神，还擅长相面之术。 琅琊太守单子春听说了他的名声，就把管辂召来相见。当时在座的客人有一百多人，都是能言善辩的人。管辂对单子春说：‘我年纪轻，胆量和底气还不够足，先请给我三升美酒，我喝完之后再说话。’单子春觉得他很奇特，就给了他三升酒。管辂喝完后，问单子春：‘现在想要和我辩论的人，是府君您座下的这些客人吗？’单子春说：‘我亲自和你旗鼓相当的较量一番。’ 于是单子春和管辂讲论《周易》的道理。管辂滔滔不绝地谈论着，每一句话都精妙深奥。单子春反复地辩驳诘难，管辂却对答如流。从早晨一直到傍晚，连酒食都顾不上吃。单子春和众多宾客，没有一个不叹服的。于是管辂在天下被称为神童。 后来有个叫郭恩的居民，兄弟三人都得了瘸腿的疾病，请管辂来占卜。管辂说：‘卦象中显示你家祖坟里有个女鬼，不是你的伯母就是叔母。以前在饥荒的年头，为了谋取几升米的利益，把她推到井里，还用大石头砸破了她的头，她的孤魂痛苦不堪，向老天倾诉冤屈，所以你们兄弟才会有这样的报应。这是无法消除的。’郭恩等人流着泪承认了罪行。 安平太守王基，知道管辂占卜很灵验，就把管辂请到家里。正好信都令的妻子常常患头痛病，他的儿子又患心痛病，于是请管辂来占卜。管辂说：‘这堂屋的西角有两具死尸：一个男子手持长矛，一个男子手持弓箭。他们的头在墙壁里面，脚在墙壁外面。手持长矛的人导致头痛，所以你妻子头痛；手持弓箭的人导致胸腹被刺，所以你儿子心痛。’于是就挖掘西角。挖到地下八尺深的地方，果然有两口棺材。一口棺材中有长矛，一口棺材中有角弓和箭，木头都已经朽烂了。管辂让人把骸骨移到城外十里的地方埋了，信都令妻子和儿子的病就都好了。 馆陶令诸葛原，升迁为新兴太守，管辂去为他送行。有客人说管辂能够进行‘覆射’（一种猜物的游戏）。诸葛原不相信，暗中取来燕卵、蜂窠、蜘蛛三样东西，分别放在三个盒子里，让管辂来占卜。管辂占完卦后，在每个盒子上各写了四句诗。第一句是：‘含气须变，依乎宇堂；雌雄以形，羽翼舒张：此燕卵也。’第二句是：‘家室倒悬，门户众多；藏精育毒，得秋乃化：此蜂窠也。’第三句是：‘觳觫长足，吐丝成罗；寻网求食，利在昏夜：此蜘蛛也。’满座的人都感到十分惊骇。 乡里有个老妇人丢了牛，来求管辂占卜。管辂判断说：‘在北溪的岸边，有七个人正在宰杀烹煮；赶紧去追寻，牛肉的皮肉还存在。’老妇人果然去寻找：那七个人在茅舍后面煮食牛肉，皮肉还在。老妇人向本郡太守刘?告发，刘?逮捕了那七个人并治了他们的罪。刘?于是问老妇人说：‘你怎么知道的呢？’老妇人把管辂神卜的事情告诉了他。刘?不相信，把管辂请到府中，取来印囊和山鸡毛藏在盒子里，让管辂占卜。管辂占卜后，第一句说：‘内方外圆，五色成文；含宝守信，出则有章：此印囊也。’第二句说：‘岩岩有鸟，锦体朱衣；羽翼玄黄，鸣不失晨：此山鸡毛也。’刘?非常惊讶，于是把管辂待为上宾。 一天，管辂到郊外闲逛，看见一个少年在田中耕地，管辂站在道旁，观察了很久，问道：“少年你姓什么、今年多大了？”少年回答说：“我姓赵，名颜，今年十九岁了。敢问先生您是谁？”管辂说：“我是管辂。我看你眉间有死气，三天之内必定会死。你容貌俊美，可惜没有长寿之命。” 赵颜回到家，急忙告诉了他的父亲。父亲听了，追上管辂，哭着拜倒在地上说：“请您回去救救我的儿子！”管辂说：“这是天命啊，怎么能够消除呢？”父亲哭着说：“老夫只有这一个儿子，希望您能垂怜救救他！”赵颜也哭着请求。管辂见他们父子情深，就对赵颜说：“你可以准备一瓶净酒，一块鹿脯，明天带到南山之中，在大树之下，会看到盘石上有两个人在下棋：一个人向南坐，穿着白袍，相貌很凶恶；一个人向北坐，穿着红袍，相貌很美。你可以趁着他们下棋兴致正浓的时候，把酒和鹿脯进献给他们。等他们吃喝完毕，你就哭着下拜请求延长寿命，一定能增加寿数的。但千万不要说是我教你的。” 老人把管辂留在家里。第二天，赵颜带着酒、鹿脯和杯盘进入南山之中。大约走了五六里路，果然有两个人在大松树下的盘石上下棋，完全不理会周围的情况。赵颜跪着进献酒和鹿脯。两人因为贪恋下棋，不知不觉把酒都喝完了。赵颜哭着拜倒在地请求延长寿命，两人大吃一惊。穿红袍的人说：“这是管辂教你的吧。我们既然已经吃了他的酒食，就一定要帮他这个忙。”于是穿红袍的人从袖子里拿出一支笔，看了看赵颜说：“你本来寿命十九岁，现在我给你加上九十年，你的寿命可以活到九十九岁。回去之后，告诉管辂，让他不要再泄露天机了；不然的话，他的寿命就会不长了。”穿白袍的人连连点头称是，接着一阵大风刮过，两人化作两道清气，飘然而去。 赵颜回去后询问管辂。管辂说：“穿红袍的人，是南斗星；穿白袍的人，是北斗星。”赵颜说：“我听说北斗星有九颗星，为什么只有一个人呢？”管辂说：“散开来就是九颗星，聚合在一起就是一个人。北斗星掌管死亡，南斗星掌管生命。现在南斗星帮你增寿，北斗星也同意了。这是天意，你就不用再担心了。”从这以后管辂更加谨慎，不再轻易地替人占卜。这个人现在还在平原，很多人都知道他的神算，但是却没有人能够超过他。 曹操听了大喜，立刻派人去平原召管辂。管辂到了之后，参拜完毕，曹操让他占卜。管辂回答说：“这只是幻术罢了，何必为此担忧呢？”曹操听了之后心里安定下来，病也渐渐好了。 曹操让管辂占卜天下的事情。管辂占卜后说：“三八纵横，黄猪遇虎；定军之南，伤折一股。”曹操又让他占卜国祚传承时间的长短。管辂占卜后说：“狮**中，以安神位；王道鼎新，子孙极贵。”曹操问他详细的含义。管辂说：“茫茫的天命，是无法预先知道的。等以后自然会应验。” 曹操想要封管辂为太史。管辂说：“我的命相微薄穷困，不配担任这个职务，不敢接受。”曹操问他原因，管辂回答说：“我额头没有主骨，眼睛没有守睛；鼻子没有梁柱，脚下没有天根；背部没有三甲之相，腹部没有三壬之相：只适合在泰山治理鬼神之事，不能治理活人的事情。” 曹操说：“你给我相相面怎么样？”管辂说：“您已经位极人臣了，又何必再相面呢？”曹操再三追问，管辂只是笑着不回答。曹操让管辂给文武百官都相相面。管辂说：“他们都是治理天下的能臣。”曹操问他们的吉凶祸福，管辂都不肯详细说。后人有诗称赞道：“平原神卜管公明，能算南辰北斗星。八封幽微通鬼窍，六爻玄奥究天庭。预知相法应无寿，自觉心源极有灵。可惜当年奇异术，后人无复授遗经。” 曹操让管辂占卜东吴、西蜀两地的情况。管辂设卦后说：“东吴会死去一位大将，西蜀会有军队侵犯边界。”曹操不相信。忽然合淝传来战报：“东吴陆口守将鲁肃去世了。”曹操大吃一惊，就派人去汉中探听消息。没过几天，飞速传来报告说刘玄德派遣张飞、马超的军队驻扎在下辨，准备夺取关隘。 曹操大怒，就想要亲自率领大军再次进入汉中，让管辂占卜这件事。管辂说：“大王不可以轻举妄动，明年春天许都必定会有火灾。”曹操见管辂说的话屡屡应验，所以不敢轻举妄动，留在邺郡。他派曹洪率领五万兵马，前往帮助夏侯渊、张郃一同守卫东川；又派夏侯惇率领三万兵马，在许都往来巡逻警戒，以防备意外情况；还让长史王必总督御林军马。 主簿司马懿说：“王必嗜酒而且脾气暴躁，恐怕不能胜任这个职务。”曹操说：“王必是我多年的亲信，忠诚而且谨慎，我很了解他，你不用担心。”于是把王必召来，把镇守许都的事情托付给他。 146回：耿纪等举义失败 曹洪张郃谋划进兵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当时，有个人姓耿，名纪，字季行，是洛阳人。他以前担任丞相府掾，后来升迁为侍中少府，与司直韦晃交情深厚。看到曹操进封王爵，出入使用天子的车驾服饰，心里很是愤愤不平。这一年是建安二十三年的春正月。 耿纪和韦晃秘密商议道：“曹操这奸贼日益凶恶，将来必定会做出篡位叛逆的事。我们身为汉朝臣子，怎能助纣为虐？”韦晃说：“我有个心腹之交，姓金，名祎，是汉朝丞相金日磾的后人，一直都有讨伐曹操的心思。而且他与王必交情深厚。要是能和他一同谋划，大事就有希望成功。”耿纪说：“他既然和王必关系好，怎会和我们一起谋划呢？”韦晃说：“先去劝劝他，看看情况再说。” 于是二人一同来到金祎家中。金祎将他们迎入后堂，分宾主坐定。韦晃说：“德伟（金祎，字德伟）你和王长史交情深厚，我们二人特来求你帮忙。”金祎问：“所求何事？”韦晃说：“我听说魏王很快就要接受禅让，登上皇位，你和王长史必定会得到高升。希望你不要忘了我们，能多多提携，我们感激不尽！”金祎一听，气得拂袖而起。恰好这时仆人端茶进来，金祎顺手将茶泼在地上。韦晃假装惊讶地说：“德伟，我们是老朋友，你为何如此薄情？”金祎说：“我和你们交情深厚，是因为你们是汉朝大臣的后代。如今你们不想着报答汉室，却要辅佐造1反之人，我还有什么脸面和你们做朋友！”耿纪说：“无奈天数如此，不得不这样做啊！”金祎听了，更是大怒。 耿纪、韦晃见金祎果然有忠义之心，便将实情相告：“我们本想讨伐逆贼，所以来求你。之前说的话只是试探你罢了。”金祎说：“我家世代为汉朝臣子，怎能顺从贼子！你们想要扶持汉室，有什么高见？”韦晃说：“我们虽有报国之心，却没有讨伐贼人的计策。”金祎说：“我打算里应外合，杀了王必，夺取他的兵权，扶持天子。再与刘皇叔结交作为外援，曹操这贼子就能被消灭了。”二人听了，拍手称好。 金祎又说：“我有两个心腹之人，他们与曹操有杀父之仇，现在住在城外，可以作为我们的帮手。”耿纪问是何人。金祎说：“是太医吉平的儿子，哥哥叫吉邈，字文然；弟弟叫吉穆，字思然。曹操当年因为董承衣带诏的事，杀了他们的父亲。兄弟二人逃到远方，才得以幸免。如今他们已经偷偷回到许都，要是让他们帮忙讨伐贼子，他们肯定不会推辞。”耿纪、韦晃听了，十分高兴。 金祎立刻派人秘密传唤二吉。不一会儿，二人来到。金祎将事情详细地告诉了他们。二人听后，悲愤得流下眼泪，心中怨气冲天，发誓要杀死国贼。金祎说：“正月十五日夜里，城中会大张灯火，庆祝元宵佳节。耿少府、韦司直，你们二人各自带领家僮，杀到王必营前。只要看到营中火起，就分两路杀进去，杀了王必后，直接跟着我进宫，请天子登上五凤楼，召集百官，当面宣布讨伐贼人的命令。吉文然兄弟从城外杀进来，放火作为信号，大家都要大声呼喊，让百姓一起诛杀国贼，截住城内的救兵。等天子降下诏书，招安之事确定后，就进兵攻打邺郡，活捉曹操，然后立刻派使者带着诏书去召刘皇叔。今天我们约定好，到时候二更时分起事。可别像董承那样，自取灭亡。” 五人对着苍天起誓，歃血为盟，各自回家，整顿好军马器械，准备到时候行动。 且说耿纪、韦晃二人，各自有三四百家僮，他们都准备好了器械。吉邈兄弟也聚集了三百多人，对外说是去围猎，一切都安排妥当。金祎提前去见王必，说：“如今天下逐渐安定，魏王威震天下。现在正值元宵佳节，不能不放灯火，以显示太平气象。”王必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便告知城内居民，让大家都张灯结彩，庆祝佳节。 到了正月十五夜里，天气晴朗，星月交辉，六街三市，到处都放着花灯。好一派热闹景象，如同古代金吾不禁夜，玉漏也仿佛不再催促时光流逝！王必和御林诸将在营中饮酒作乐。 二更过后，忽然听到营中传来呐喊声，有人报告说营后起火了。王必慌忙出帐查看，只见火光四处翻滚，又听到喊杀声震天，知道营中发生了变故，急忙上马出南门。刚出门，就遇到耿纪，被一箭射中肩膀，差点从马上摔下来，于是朝着西门逃去。背后有军队追赶。王必慌乱之下，弃马步行。跑到金祎家门口，急忙敲门。 原来金祎一边派人在营中放火，一边亲自带领家僮随后助战，只留下妇女在家。当时家中的人听到王必敲门的声音，以为是金祎回来了。金祎的妻子隔着门便问：“王必那贼被杀了吗？”王必大吃一惊，这才明白金祎参与了谋反，于是径直跑到曹休家，报告金祎、耿纪等人一同谋反的事。曹休急忙披挂上马，带领一千多人在城中抵抗。 城内四处起火，连五凤楼也被烧着了，献帝躲进深宫。曹氏的心腹爪牙，拼死守住宫门。城中只听到有人大喊：“杀尽曹贼，扶持汉室！” 原来夏侯惇奉曹操的命令，在许昌巡逻警戒，他率领三万军队，在离城五里的地方驻扎。这天夜里，远远望见城中起火，便带领大军赶来，围住许都，又派一支军队进城接应曹休。双方一直混战到天亮。耿纪、韦晃等人孤立无援。有人报告说金祎、二吉都被杀死了。耿纪、韦晃夺路杀出城门，正好遇到夏侯惇的大军将他们团团围住，二人被活捉。他们手下的一百多人也全部被杀。 夏侯惇进城，扑灭余火，将五人的老小宗族全部抓获，派人飞速报告曹操。曹操传令，将耿纪、韦晃二人，以及五家的老小宗族，全部押到集市斩首。同时将在朝的大小百官，全部押解到邺郡，听候发落。 夏侯惇押着耿纪、韦晃二人来到刑场。耿纪厉声大叫：“曹阿瞒！我活着不能杀你，死了也要化作厉鬼来打击你这贼子！”刽子手用刀刺他的嘴，鲜血满地，但他仍大骂不止，直至死去。韦晃则用面颊撞击地面，喊道：“可恨！可恨！”牙齿都咬碎了，最终死去。后人有诗称赞道：“耿纪精忠韦晃贤，各持空手欲扶天。谁知汉祚相将尽，恨满心胸丧九泉。” 夏侯惇杀光了五家老小宗族，将百官押解到邺郡。曹操在教场左边立起红旗，右边立起白旗，下令说：“耿纪、韦晃等人造1反，放火焚烧许都。你们当中有去救火的，也有闭门不出的。凡是参与救火的，站到红旗下；没去救火的，站到白旗下。”众官心想，救火的肯定无罪，于是大多跑到红旗下。三分之二的人站到了红旗下，只有三分之一的人站在白旗下。 曹操下令将站在红旗下的人全部抓起来。众官纷纷喊冤，说自己无罪。曹操说：“你们当时的心思，不是去救火，而是想帮助逆贼罢了。”将这些人全部拉到漳河边斩首，死者有三百多人。那些站在白旗下的人，都得到了赏赐，仍旧让他们回到许都。 当时王必因箭伤发作死去，曹操下令厚葬他。又命令曹休总督御林军马，钟繇担任相国，华歆担任御史大夫。曹操还制定了侯爵六等十八级，关中侯爵十七级，这些侯爵都授予金印紫绶；又设置关内外侯十六级，授予银印龟纽墨绶；五大夫十五级，授予铜印环纽墨绶。经过一番定爵封官，朝廷又换了一批官员。曹操这才领悟到管辂所说火灾的应验，于是重重赏赐管辂，管辂却没有接受。 再说曹洪率领军队到达汉中，命令张郃、夏侯渊各自据守险要之地。曹洪亲自进兵抵御敌军。当时张飞和雷铜镇守巴西。马超的军队到达下辨，让吴兰担任先锋，领军前去侦察，正好与曹洪的军队相遇。吴兰想要退兵，牙将任夔说：“贼兵刚到，如果不先挫挫他们的锐气，有什么脸面去见孟起（马超，字孟起）呢？”于是纵马挺枪，向曹洪挑战。曹洪亲自提刀跃马而出。两人交锋三个回合，曹洪便将任夔斩于马下，乘势掩杀过去。吴兰大败，回去见马超。马超责备他说：“你没有得到我的命令，为何轻敌致败？”吴兰说：“任夔不听我的话，所以才会失败。”马超说：“你要紧紧守住隘口，不要与敌军交锋。”一面派人向成都报告情况，等候指示。 曹洪见马超连日不出战，担心有诈，便率领军队退回南郑。张郃来见曹洪，问道：“将军已经斩了敌将，为何退兵？”曹洪说：“我见马超不出战，恐怕有别的计谋。而且我在邺都时，听神卜管辂说过：会在这里折损一员大将。我对这话心存疑虑，所以不敢轻易进军。”张郃大笑说：“将军行军半辈子了，如今怎么能轻信占卜之人的话，从而迷惑自己的心智呢！我虽然不才，愿意带领本部兵马夺取巴西。要是拿下巴西，蜀郡就容易攻取了。”曹洪说：“巴西守将张飞，可不是一般人，不可轻敌。”张郃说：“人人都怕张飞，我却视他如小儿！这次去必定能擒住他！”曹洪说：“要是有个闪失，怎么办？”张郃说：“我甘愿接受军令处罚。”曹洪让他立下文书，张郃便进兵了。 正所谓：自古骄兵多致败，从来轻敌少成功。 147回：张飞用计破张郃，张郃败走谋葭萌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张郃率领三万部众，分成三个营寨，每个营寨都依傍着险要的山势：一个叫宕渠寨，一个叫蒙头寨，一个叫荡石寨。当天，张郃从三个营寨中各分出一半兵力去攻打巴西，留下另一半兵力守寨。很快，探马就把消息报到了巴西，说张郃带兵来了。张飞急忙叫来雷铜商议对策。雷铜说：“阆中地势险恶、山峦险峻，正适合设下埋伏。将军您带兵出战，我带领奇兵支援，一定能擒住张郃。”张飞调拨五千精兵给雷铜，让他前去设伏。自己则率领一万兵马，在离阆中三十里的地方，与张郃的军队相遇。 两军摆开阵势，张飞纵马出阵，指名要张郃出战。张郃持枪跃马而出。两人交战了二十多个回合，张郃的后军突然呼喊起来。原来是他们看到山背后有蜀兵的旗帜，因此阵脚大乱。张郃不敢再恋战，拨转马头往回跑。张飞从后面掩杀过去，前面雷铜又带兵杀了出来。两下夹攻，张郃的军队大败。张飞和雷铜连夜追击，一直追到宕渠山。 张郃仍旧分兵守住三个营寨，在寨中准备了大量的擂木炮石，坚守不出。张飞在离宕渠十里的地方扎下营寨，第二天带兵前去挑战。张郃却在山上大吹大擂地饮酒作乐，根本不下山迎战。张飞让军士们大声叫骂，张郃就是不出来。张飞只好回营。第二天，雷铜又到山下挑战，张郃还是不出战。雷铜驱使军士往山上冲，山上的擂木炮石纷纷打了下来。雷铜急忙退兵。这时，荡石寨和蒙头寨的敌军出兵，杀败了雷铜。 第三天，张飞又去挑战，张郃依旧不出来。张飞让士兵们用各种难听的话辱骂，张郃也在山上回骂。张飞想来想去，没有什么好办法。就这样，双方对峙了五十多天。张飞在山前扎下大寨，每天饮酒。喝得大醉后，就坐在山前辱骂敌军。 刘备派人前来犒劳军队，看到张飞整天喝酒，使者回去后就把这件事报告给了刘备。刘备大吃一惊，急忙去问诸葛亮。诸葛亮笑着说：“原来是这样！军队前线恐怕没有好酒，成都有很多上等美酒，可以用三辆车装五十瓮，送到军前给张将军喝。”刘备说：“我弟弟向来喝酒误事，军师为什么反而送酒给他？”诸葛亮笑着说：“主公和翼德做了这么多年兄弟，还不了解他的为人吗？翼德向来性格刚强，然而之前在收取西川的时候，他义释严颜，这可不是一般勇夫能做到的。如今他和张郃对峙了五十多天，酒醉之后就坐在山前辱骂敌军，旁若无人。这不是他贪杯，而是他用来打败张郃的计策啊。”刘备说：“虽然如此，也不能掉以轻心。可以派魏延去协助他。”诸葛亮便命令魏延带着酒前往军前，每辆车上都插着黄旗，上面写着“军前公用美酒”。 魏延领命，把酒送到寨中。见到张飞后，传达了主公赐酒的旨意。张飞拜谢接受，然后吩咐魏延、雷铜各带领一支人马，作为左右两翼。只等军中红旗升起，就各自进兵。又让人把酒摆在帐下，命令军士们大开旗鼓地饮酒。有奸细把这情况报告到山上，张郃亲自到山顶观望，只见张飞坐在帐下喝酒，还让两个小卒在面前表演相扑为乐。张郃说：“张飞太欺负人了！”于是传令，今晚下山去劫张飞的营寨，同时让蒙头寨、荡石寨的军队都出兵作为左右支援。 当天夜里，张郃趁着月色微明，带领军队从山侧悄悄下山，径直来到张飞的营寨前。远远望去，只见张飞营帐中灯火通明，他正在帐中饮酒。张郃当先大喊一声，山上擂鼓助威，他直接杀入中军。可等他到近前一看，张飞却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张郃催马到面前，一枪刺过去，才发现原来是个草人。他急忙勒转马头往回跑，这时帐后连珠炮响。一员大将挡在面前，圆睁着双眼，声音如同巨雷，正是张飞。张飞挺矛跃马，直取张郃。两员大将在火光中交战了三五十回合。张郃只盼着两个营寨的救兵快来，可他哪里知道，两寨的救兵已经被魏延、雷铜杀退，他们还顺势夺下了那两个营寨。张郃不见救兵到来，正无可奈何，又看到山上起火，原来自己的营寨也被张飞的后军夺了。张郃三个营寨都丢了，只好逃到瓦口关去。张飞大获全胜，把消息报入成都。刘备非常高兴，这才知道张飞喝酒是计，目的就是引诱张郃下山。 再说张郃退守瓦口关，三万大军已经折损了两万，他派人向曹洪求救。曹洪大怒说：“你不听我的话，非要强行进兵，丢了紧要的隘口，现在又来求救！”于是不肯发兵，还派人催促张郃出战。张郃心里慌张，只好定下计策，分出两支军队到关口前的偏僻山路上埋伏，吩咐他们说：“我假装战败，张飞必然会追来，你们就截断他的归路。” 当天，张郃带兵前进，正好遇到雷铜。两人交战没几个回合，张郃就假装战败逃走，雷铜追了上去。这时，伏兵一起杀出，截断了雷铜的退路。张郃又转身回来，把雷铜刺死在马下。败军回去报告张飞，张飞亲自来与张郃挑战。张郃又假装战败，张飞没有追赶。张郃又回来交战，没打几个回合，再次假装战败逃走。张飞知道这是计策，收兵回营，和魏延商议说：“张郃用埋伏计杀了雷铜，又想骗我，我们何不来个将计就计？”魏延问：“怎么将计就计？”张飞说：“我明天先带领一支军队前进，你带领精兵跟在后面。等伏兵出现，你就分兵攻击他们。准备十几辆车子，每辆车里都藏着柴草，堵住小路，放火烧掉。我乘势擒住张郃，为雷铜报仇。”魏延领命。 第二天，张飞带兵前进。张郃的军队又到了，与张飞交锋。战了十个回合，张郃又假装战败。张飞带领马步军追赶，张郃且战且退。把张飞引到山峪口后，张郃把后军当作前军，重新扎下营寨，又与张飞交战，指望两支伏兵杀出，好围困张飞。没想到伏兵却被魏延的精兵赶到峪口，用车辆截断了山路，放火烧车。山谷中的草木都烧着了，浓烟弥漫，伏兵无法出来。张飞只顾带兵冲击，张郃大败，拼命杀出一条路，逃上瓦口关，收拢败兵，坚守不出。 张飞和魏延连日攻打瓦口关，却始终攻不下来。张飞见这样不行，就把军队后退了二十里，然后和魏延带着几十名骑兵，亲自到两边去侦察小路。忽然看到几个百姓，各自背着小包，在偏僻的山路上攀藤附葛地行走。张飞在马上用马鞭指着这些百姓对魏延说：“夺取瓦口关，就靠这几个百姓了。”便叫来军士吩咐道：“不要惊吓他们，好好地把那几个百姓叫过来。”军士连忙把百姓叫到马前。张飞用好话安抚他们，询问他们从哪里来。百姓回答说：“我们都是汉中的居民，现在想回家乡。听说大军在这里厮杀，阆中的官道被堵塞了。现在我们经过苍溪，从梓潼山桧釿川进入汉中回家。”张飞问：“这条路到瓦口关远不远？”百姓说：“从梓潼山的小路走，正好是瓦口关的背后。”张飞非常高兴，把百姓带到寨中，给他们酒食。然后吩咐魏延：“你带兵去攻打关口，我亲自带领轻骑从梓潼山去攻打关后。”于是让百姓带路，挑选了五百轻骑，从小路进发。 再说张郃因为救兵不到，心中正烦闷。有人报告说魏延在关下攻打。张郃披挂上马，正准备下山，忽然又有人报告：“关后四五处起火，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军队。”张郃只好亲自带兵去迎战。军旗展开处，只见张飞已经杀到。张郃大吃一惊，急忙往小路上逃。可马在小路上无法快走。后面张飞追赶得很急，张郃只好弃马上山，寻找小路逃走，才得以脱身，随行的只剩下十几个人。 张郃步行进入南郑，去见曹洪。曹洪见张郃只剩下十几个人，大怒说：“我让你不要去，你立下文书非要去。现在折损了全部大军，还不自己去死，还回来干什么！”喝令左右把张郃推出去斩首。行军司马郭淮劝谏说：“三军容易得到，一员大将却很难得。张郃虽然有罪，但他是魏王所看重的人，不能就这样杀了他。可以再给他五千兵马，让他直接去攻打葭萌关，牵动刘备各处的兵力，汉中自然就安全了。如果他不能成功，就两罪并罚。”曹洪听从了郭淮的建议，又给了张郃五千兵马，让他去攻打葭萌关。张郃领命而去。 148回：葭萌关老将立功，天荡山智破敌军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且说葭萌关守将孟达、霍峻，得知张郃率兵前来。霍峻主张坚守关隘，孟达却执意要迎敌，于是带兵出关与张郃交战，结果大败而归。霍峻急忙向成都发送紧急文书。刘备得知消息后，请来军师诸葛亮商议对策。 诸葛亮在堂上召集众将，说道：“如今葭萌关形势危急，必须从阆中召回张飞，才能击退张郃。”法正进言：“现在张飞的军队驻扎在瓦口，镇守阆中，那也是极为紧要之地，不能召回。不如从帐下众将中挑选一人去破张郃。”诸葛亮笑着说：“张郃是魏国名将，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除了张飞，无人能够抵挡。” 这时，忽然有一人厉声说道：“军师为何轻视众人？我虽不才，却愿砍下张郃的首级，献到您的麾下。”众人一看，原来是老将黄忠。诸葛亮说：“汉升（黄忠，字汉升）虽然勇猛，无奈年事已高，恐怕不是张郃的对手。”黄忠听了，气得白发倒竖，说道：“我虽年老，两臂仍能拉开三石之弓，浑身还有千斤之力，难道还对付不了张郃那小子吗？”诸葛亮说：“将军年近七十，怎么不算老呢？” 黄忠快步走下堂，取来架上的大刀，挥舞得如飞一般；又去拉壁上的硬弓，接连拉断了两张。诸葛亮问道：“将军要去，谁来做你的副将？”黄忠说：“老将严颜，可以和我一同前往。如果有什么闪失，我愿先献上这颗白头。”刘备十分高兴，当即命令严颜、黄忠去与张郃交战。 赵云劝谏道：“如今张郃亲自进犯葭萌关，军师不可当作儿戏。倘若葭萌关一失，益州就危险了。为何派两位老将去抵挡这强敌呢？”诸葛亮说：“你们以为二人年老，不能成就大事，我却料定汉中必定会在这二人手中拿下。”赵云等人都暗自哂笑，退了下去。 且说黄忠、严颜来到关上，孟达、霍峻见了，心中也笑话诸葛亮调度失当：“如此紧要之地，怎么只派两个老将前来！”黄忠对严颜说：“你看到众人的态度了吧？他们笑我们二人年老，如今我们可要建立奇功，让众人信服。”严颜说：“愿听将军指挥。”两人商议妥当。 黄忠带兵出关，与张郃对阵。张郃纵马出阵，看到黄忠，笑着说：“你年纪这么大了，还不知羞耻，还想出战吗？”黄忠大怒道：“小子竟敢欺我年老！我手中的宝刀可没老！”于是拍马向前，与张郃展开决战。两马相交，大约战了二十多个回合，忽然背后喊声响起，原来是严颜从小路绕到了张郃军后。两军夹攻，张郃大败。黄忠、严颜连夜追击，张郃的军队后退了八九十里。两人收兵回寨，都按兵不动。 曹洪听说张郃输了一阵，又要治他的罪。郭淮进言：“张郃被逼得太紧，恐怕会投降西蜀。如今可派将领去相助，同时起到监视作用，让他不生异心。”曹洪听从了他的建议，立即派夏侯惇的侄子夏侯尚以及降将韩玄的弟弟韩浩，二人率领五千兵马，前去助战。二将即刻出发。 到了张郃的营寨，询问军情，张郃说：“老将黄忠，非常英勇，还有严颜相助，不可轻敌。”韩浩说：“我在长沙时就知道这老贼厉害。他和魏延献了城池，害死我亲哥哥，如今既然相遇，一定要报仇！”于是与夏侯尚带领新兵离开营寨，向前推进。 原来黄忠连日侦察，已经熟知路径。严颜说：“这一带有座山，名叫天荡山，山中是曹操屯积粮草的地方。如果能夺取那个地方，断了曹军粮草，汉中就有望拿下。”黄忠说：“将军所言，正合我意。我们可以如此这般行事。”严颜依计，自己率领一支军队去了。 且说黄忠得知夏侯尚、韩浩前来，便带领军马出营。韩浩在阵前大骂黄忠：“无义老贼！”拍马挺枪，来取黄忠。夏侯尚也出阵夹攻。黄忠奋力迎战二将，各战了十多个回合后，黄忠假装败走。二将追赶了二十多里，夺了黄忠的营寨。黄忠又临时搭建了一个营寨。 第二天，夏侯尚、韩浩又来追赶，黄忠再次出阵，战了几个回合，又败走。二将又追赶了二十多里，夺了黄忠的营寨，让张郃守住后寨。张郃来到前寨劝谏道：“黄忠连续败退两日，其中必定有诈。”夏侯尚叱责张郃说：“你如此胆怯，难怪屡次战败！如今休要多言，看我们二人建功！”张郃羞愧地退下。 第三天，二将又出战，黄忠又败退二十里；二将一路追赶。第四天，二将出兵，黄忠望风而逃，连败数阵，一直退到关上。二将在关下扎营，黄忠坚守不出。孟达暗中发书，向刘备报告：“黄忠连输数阵，如今退到关上。”刘备惊慌地询问诸葛亮。诸葛亮说：“这是老将的骄兵之计。”赵云等人不信。 刘备派刘封到关上接应黄忠。黄忠与刘封相见，问刘封：“小将军前来助战，是何用意？”刘封说：“父亲得知将军屡次战败，所以派我前来。”黄忠笑着说：“这是老夫的骄兵之计。看今夜这一战，就能收复所有营寨，夺取他们的粮食和马匹。此前不过是把营寨借给他们屯放辎重罢了。今夜留霍峻守关，孟将军可与我去搬运粮草、夺取马匹，小将军看我破敌！” 当天夜里二更时分，黄忠率领五千士兵打开关门，径直杀下。原来夏侯尚、韩浩二将连日见关上不出兵，全都懈怠了；被黄忠破寨直入，曹军士兵来不及披甲，马匹来不及备鞍，二将各自逃命，军马自相践踏，死者无数。等到天亮，黄忠连夺三座营寨。寨中丢下的军器鞍马不计其数，黄忠让孟达全部搬运入关。黄忠催促军马随后前进，刘封说：“军士们已经疲惫不堪，可以暂且休息。”黄忠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策马率先前进，士卒们都奋力跟上。 张郃的军队反而被自家的败兵冲乱，都屯扎不住，纷纷向后退去；丢弃了许多营寨，一直逃到汉水边上。 张郃找到夏侯尚、韩浩商议：“这天荡山，是粮草屯积之所；再连接米仓山，也是屯粮之地，是汉中军士的养命之源。倘若有失，就等于丢了汉中。应当想办法保住它。”夏侯尚说：“米仓山有我叔叔夏侯渊分兵守护，那里正连接定军山，不必忧虑。天荡山有我哥哥夏侯德镇守，我们应该去投奔他，一起保住这座山。” 于是张郃与二将连夜投奔天荡山，见到夏侯德，详细说明了之前的事情。夏侯德说：“我这里屯有十万兵马，你可以带去，收复原来的营寨。”张郃说：“只宜坚守，不可妄动。”忽然听到山前金鼓齐鸣，有人报告说黄忠的军队到了。夏侯德大笑说：“老贼不懂兵法，只凭勇力罢了！”张郃说：“黄忠有谋略，并非只有勇力。”夏侯德说：“川兵远道而来，连日疲惫，又深入我方战境，这是没有谋略的表现！”张郃说：“也不可轻敌，还是宜于坚守。”韩浩说：“我愿借三千精兵去攻击他们，必定能取胜。”夏侯德于是分兵给韩浩，让他下山。 黄忠整顿军队前来迎战。刘封劝谏道：“太阳已经西沉，我军远道而来，都很疲惫，暂且休息为宜。”黄忠笑着说：“不然。这是天赐奇功，不夺取就是逆天而行。”说完，擂鼓呐喊，大举进攻。韩浩带兵迎战。黄忠挥刀直取韩浩，只一回合，就将韩浩斩于马下。蜀兵大喊，杀上山来。张郃、夏侯尚急忙带兵迎战。忽然听到山后大喊，火光冲天而起，上下一片通红。夏侯德带兵去救火时，正好遇到老将严颜，严颜手起刀落，将夏侯德斩于马下。 原来黄忠预先派严颜率领军队埋伏在偏僻之处，只等黄忠的军队一到，就来放火，柴草堆上一齐点着，烈焰飞腾，照亮了整个山峪。严颜斩杀夏侯德后，从山后杀来。张郃、夏侯尚前后无法照应，只得放弃天荡山，向定军山投奔夏侯渊去了。 黄忠、严颜守住天荡山，捷报飞速传到成都。刘备得知后，召集众将庆祝。法正说：“昔日曹操降服张鲁，平定汉中，却不借此机会谋取巴、蜀，而是留下夏侯渊、张郃二将屯守，自己率领大军北还，这是失策之举。如今张郃刚刚战败，天荡山失守，主公如果趁此时机，亲自率领大军征讨，汉中就可以平定。平定汉中后，再练兵积粮，等待时机，进可以讨伐逆贼，退可以自保。这是上天赐予的时机，不可错失。”刘备、诸葛亮都深以为然。 于是传令赵云、张飞为先锋，刘备与诸葛亮亲自率领十万大军，择日进军汉中；并传檄各地，严加防备。此时正是建安二十三年秋七月的吉日。刘备大军在葭萌关下扎营，召黄忠、严颜到寨中，重重赏赐了他们。刘备说：“人们都说将军老了，只有军师唯独知道将军的才能。如今果然立下奇功。但现在汉中的定军山，是南郑的保障，也是粮草积聚的地方。如果能夺取定军山，阳平一路就不用担心了。将军还敢去夺取定军山吗？” 黄忠慷慨地应承下来，就要带兵前去。诸葛亮急忙阻止说：“老将军虽然英勇，但夏侯渊可不是张郃能比的。夏侯渊精通韬略，熟悉兵机，曹操把他当作西凉的屏障：他曾先屯兵长安，抵御马孟起（马超，字孟起）；如今又屯兵汉中。曹操不托付他人，唯独托付夏侯渊，是因为夏侯渊有将帅之才。如今将军虽然战胜了张郃，却未必能战胜夏侯渊。我想斟酌着派一人去荆州，把关将军换回来，才可以与夏侯渊抗衡。” 黄忠激动地回答：“昔日廉颇八十岁时，还能吃一斗米、十斤肉，诸侯畏惧他的勇猛，不敢侵犯赵国边界，何况我黄忠还没到七十岁呢？军师说我老，我如今不用副将，只带本部三千兵马去，定要斩下夏侯渊的首级，献到您的麾下。”诸葛亮再三劝阻，黄忠执意要去。诸葛亮说：“既然将军要去，我派一人为监军，和你一同前往，如何？” 正所谓：请将须行激将法，少年不若老年人。 149回：孔明布局助黄忠，曹操亲征议汉中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且说诸葛亮吩咐黄忠：“既然你执意要去，我派法正协助你。凡事你们要商量着办。我随后会拨派人马前去接应。”黄忠答应下来，和法正带领本部兵马出发了。 诸葛亮对刘备说：“这位老将，不用言语激他，就算去了也难以成功。如今他既然去了，必须拨派人马前去接应。”于是叫来赵云，说道：“你率领一支人马，从小路出奇兵接应黄忠。如果黄忠获胜，你就不必出战；倘若黄忠有失，立即去救援。”又派遣刘封、孟达，说：“你们带领三千士兵，在山中险要之处，多树立旌旗，壮大我军声势，让敌人产生疑虑。”三人各自领命带兵而去。 诸葛亮又派人到下辨，给马超授计，让他依计行事。还派严颜前往巴西阆中把守关隘，替换张飞、魏延前来一同夺取汉中。 再说张郃与夏侯尚去见夏侯渊，告知：“天荡山已经失守，夏侯德、韩浩阵亡。如今听说刘备亲自领兵前来夺取汉中，应当赶紧奏明魏王，早日派精兵猛将前来增援。”夏侯渊随即派人将此事报知曹洪。 曹洪连夜赶到许昌，向曹操禀报。曹操大惊，急忙召集文武官员，商议发兵救援汉中。 长史刘晔进言说：“汉中若失，中原必然震动。大王不要怕辛苦，必须亲自出征。”曹操后悔地说：“真后悔当时没听你的话，才导致如今这般局面！”于是急忙传下旨意，起兵四十万亲征。 此时正是建安二十三年秋七月。曹操兵分三路进军：前部先锋是夏侯惇，曹操亲自统领中军，让曹休押后，三军依次出发。 曹操骑着白马，配着金鞍，身着玉带锦衣；武士们手持大红罗销金伞盖，左右排列着金瓜银钺、镫棒戈矛，打着日月龙凤旌旗；护驾的龙虎官军有二万五千人，分为五队，每队五千人，按照青、黄、赤、白、黑五色，旗幡和甲马也都依照相应颜色，光辉灿烂，极其雄壮。 大军出了潼关，曹操在马上望见一片林木极为茂盛，便问近侍：“这是什么地方？”近侍回答：“这里名叫蓝田。那片林木之中，是蔡邕的庄园。如今蔡邕的女儿蔡琰，和她的丈夫董祀就住在这里。”原来曹操向来与蔡邕关系友善。 早些时候，蔡邕的女儿蔡琰，是卫仲道的妻子，后来被北方人掳去，在北地生下两个儿子，还创作了《胡笳十八拍》，流传到中原。 曹操非常怜悯她，派人带着千金到北方赎回了她。左贤王惧怕曹操的势力，便送蔡琰回到汉朝。 曹操将蔡琰许配给董祀为妻。当天，曹操来到庄园前，因想起蔡邕的事情，便让军马先行，自己带着百余近侍骑马来到庄门前下马。 当时董祀外出为官，只有蔡琰在家。蔡琰听说曹操来了，急忙出门迎接。 曹操进入堂中，蔡琰请安完毕，站在一旁侍奉。曹操偶然看见墙壁上悬挂着一幅碑文图轴，便起身观看。 他向蔡琰询问，蔡琰回答说：“这是曹娥碑。昔日汉和帝时期，上虞有个巫师，名叫曹旰，擅长以舞蹈娱神。五月五日那天，他在船上醉酒起舞，不慎坠入江中溺亡。他的女儿当时年仅十四岁，在江边绕着啼哭了七昼夜，随后跳入江中。五天后，她背着父亲的尸体浮出江面，乡里人将他们安葬在江边。上虞县令度尚将此事奏明朝廷，表彰她为孝女。度尚让邯郸淳撰写文章，刻在石碑上以记录此事。当时邯郸淳年仅十三岁，写文章一气呵成，不用涂改，写完后立在墓旁，当时的人都觉得很惊奇。我的父亲蔡邕听说后前去观看，那时天色已晚，他便在黑暗中用手摸着碑文阅读，随后索要毛笔，在碑的背面写下了八个大字。后人刻石碑时，也把这八个字刻了上去。”曹操看着那八个字：“黄绢幼妇，外孙齑臼。”曹操问蔡琰：“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蔡琰说：“虽然这是先父的遗笔，但我实在不明白其中含义。”曹操回头看着众谋士，问道：“你们明白吗？”众人都回答不出来。 这时，人群中有一人站出来说：“我已经明白其中意思了。”曹操一看，是主簿杨修。 曹操说：“你先别说，让我想一想。”于是辞别蔡琰，带着众人出了庄园。 上马走了三里路，曹操忽然领悟，笑着对杨修说：“你试着说说看。”杨修说：“这是个隐语。黄绢是有颜色的丝，‘色’字旁边加个‘丝’字，就是‘绝’字。幼妇，就是少女，‘女’字旁边加个‘少’字，是‘妙’字。外孙是女儿的孩子，‘女’字旁边加个‘子’字，是‘好’字。齑臼是盛放五种辛辣调料的器具，‘受’字旁边加个‘辛’字，是‘辤’（‘辞’的古字）字。总而言之，就是‘绝妙好辞’四个字。”曹操大为惊讶，说：“正和我想的一样！”众人都赞叹杨修才思敏捷。 没过几天，大军抵达南郑。曹洪前来迎接，详细讲述了张郃的战事。曹操说：“这不是张郃的过错，胜负本就是兵家常事。”曹洪又说：“如今刘备派黄忠攻打定军山，夏侯渊知道大王的军队来了，便坚守不出战。”曹操说：“如果不出战，那就是示弱了。”于是派人拿着符节到定军山，命令夏侯渊进兵。 刘晔劝谏说：“夏侯渊性格太刚，恐怕会中了敌人的奸计。”曹操便亲自写了一封信给他。 使者拿着符节来到夏侯渊的营帐，夏侯渊迎接进去。使者拿出书信，夏侯渊拆开阅读。 信中大致说：“凡是身为将领的，应当刚柔并济，不可只凭借勇猛。如果只靠勇猛，那就只是一介匹夫之勇。我如今在南郑屯驻大军，就是想看看你的杰出才能，不要辱没了‘妙才’这两个字。”夏侯渊看完信后十分高兴。 打发使者回去后，便和张郃商议说：“如今魏王率领大军屯驻在南郑，征讨刘备。我和你长久驻守此地，怎么能建立功业呢？明天我出战，一定要生擒黄忠。”张郃说：“黄忠智谋和勇气兼备，况且还有法正相助，不可轻敌。这里山路险峻，只适合坚守。”夏侯渊说：“如果让别人建立了功劳，我和你有什么脸面去见魏王呢？你只管守住山头，我去出战。”于是下令：“谁敢出去哨探诱敌？”夏侯尚说：“我愿意去。”夏侯渊说：“你去哨探，和黄忠交战，只许输，不许赢。我有一条妙计，是这样的……”夏侯尚领命，带领三千士兵离开定军山大寨向前行进。 再说黄忠与法正领兵驻扎在定军山口，多次挑战，夏侯渊都坚守不出。 想要进攻，又担心山路危险，难以预料敌情，只能据守。这天，忽然有人来报，说山上的曹兵下来挑战。 黄忠刚要带兵出去迎战，牙将陈式说：“将军不要动，我愿意去抵挡。”黄忠很高兴，便命令陈式带领一千士兵，出山口列阵。 夏侯尚的军队到了，于是双方交战。没打几个回合，夏侯尚假装战败逃走。 陈式追了上去，走到半路，两山之上擂木炮石纷纷打下来，无法继续前进。 正打算返回时，背后夏侯渊带兵突然杀出，陈式抵挡不住，被夏侯渊生擒回营。 他的部下大多投降了。有逃得性命的败军回去报告黄忠，说陈式被擒。 黄忠急忙和法正商议，法正说：“夏侯渊为人轻狂急躁，恃勇少谋。可以激励士卒，拔营前进，步步为营，引诱夏侯渊出战并将他擒获，这就是反客为主的计策。”黄忠采用了他的计谋，把军中所有财物都赏赐给三军，全军欢声满谷，都愿意拼死一战。 黄忠当天就拔营前进，步步为营，每扎下一个营寨，停留几天，然后继续前进。 夏侯渊听说后，想要出战。张郃说：“这是敌人反客为主的计策，不能出战，出战就会失利。”夏侯渊不听，命令夏侯尚带领数千士兵出战，一直来到黄忠的营寨前。 黄忠上马提刀出营迎战，和夏侯尚刚一交手，只一个回合，就生擒夏侯尚回寨。 其余曹兵都败逃回去，向夏侯渊报告。 150回：黄忠智斩夏侯渊，曹刘再争定军山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夏侯渊急忙派人到黄忠营寨，说愿意用陈式来交换夏侯尚。黄忠约定第二天在阵前交换。第二天，两军都来到山谷开阔之处，摆开阵势。黄忠、夏侯渊各自骑马站在本阵门旗之下。黄忠押着夏侯尚，夏侯渊押着陈式，两人都没给他们穿袍铠，只让他们穿着单薄的衣服遮体。一声鼓响，陈式、夏侯尚各自朝着本阵奔回。夏侯尚快跑到阵门时，被黄忠一箭射中后心。夏侯尚带着箭跑回了本阵。夏侯渊大怒，驱马直取黄忠。黄忠本就想激怒夏侯渊厮杀。两员将领交锋，战了二十多个回合，曹营内忽然鸣金收兵。夏侯渊慌忙拨转马头往回跑，黄忠趁机追杀了一阵。夏侯渊回到阵中，问押阵官：“为什么鸣金收兵？”押阵官回答说：“我看到山凹处有几处蜀兵的旗幡，担心有伏兵，所以急忙召回将军。”夏侯渊相信了他的话，于是坚守不出。 黄忠进逼到定军山下，和法正商议。法正用手指着说：“定军山西面，高耸着一座高山，四下都是险要的道路。从这座山上足以俯瞰定军山的虚实。将军如果能夺取这座山，定军山就尽在掌握之中了。”黄忠抬头望去，见山顶稍平，上面有少量人马。当天夜里二更时分，黄忠带领军士鸣金击鼓，径直杀上山顶。这座山由夏侯渊的部将杜袭把守，只有几百人。当时见黄忠大队人马蜂拥而上，只得弃山逃走。黄忠占领了山顶，这里正好与定军山相对。法正说：“将军可以守在半山腰，我在山顶。等夏侯渊的兵马来到，我举白旗为号，将军就按兵不动；等他们倦怠无备时，我举起红旗，将军就下山出击：以逸待劳，一定能够取胜。”黄忠非常高兴，听从了他的计策。 再说杜袭带领败军逃回，去见夏侯渊，报告说黄忠夺了对面的山。夏侯渊大怒说：“黄忠占了对面的山，我不能不出战了。”张郃劝谏说：“这是法正的计谋。将军不可出战，只适宜坚守。”夏侯渊说：“他占了我的对面的山，窥探我的虚实，我怎么能不出战？”张郃苦苦劝谏，夏侯渊不听。夏侯渊分兵围住对面的山，大声叫骂挑战。法正在山上举起白旗；任凭夏侯渊如何百般辱骂，黄忠就是不出战。午时过后，法正见曹兵倦怠，锐气已经低落，大多下马坐地休息，于是挥动红旗，鼓角齐鸣，喊声震天，黄忠一马当先，冲下山来，犹如天崩地塌之势。夏侯渊措手不及，被黄忠赶到麾盖之下，黄忠大喝一声，声如雷吼。夏侯渊还没来得及迎战，黄忠的宝刀已经落下，将他连头带肩，砍为两段。后人有诗称赞黄忠道：“苍头临大敌，皓首逞神威。力趁雕弓发，风迎雪刃挥。雄声如虎吼，骏马似龙飞。献馘功勋重，开疆展帝畿。” 黄忠斩了夏侯渊，曹兵大败，各自逃命。黄忠乘势去夺取定军山，张郃领兵前来迎战。黄忠与陈式两下夹攻，混战一阵，张郃败走。忽然山旁杀出一支人马，挡住去路；为首的一员大将，大喊：“常山赵子龙在此！”张郃大惊，带领败军夺路朝定军山逃去。只见前面一支军队迎来，正是杜袭。杜袭说：“如今定军山已经被刘封、孟达夺取了。”张郃大惊，于是和杜袭带领败军到汉水扎营；一面派人飞速报告曹操。 曹操听说夏侯渊战死，放声大哭，这才领悟管辂所说的：“三八纵横”，指的是建安二十四年，“黄猪遇虎”，指的是己亥年正月，“定军之南”，指的是定军山之南，“伤折一股”，指的是夏侯渊与自己有兄弟般的情谊。曹操派人寻找管辂，却不知他去了哪里。曹操对黄忠恨之入骨，于是亲自统领大军，到定军山为夏侯渊报仇，命令徐晃作为先锋。行军到汉水，张郃、杜袭迎接曹操。二将说：“如今定军山已经失守，可以把米仓山的粮草转移到北山寨中屯积，然后再进兵。”曹操同意了。 再说黄忠斩了夏侯渊首级，来到葭萌关上拜见刘备献功。刘备非常高兴，加封黄忠为征西大将军，设宴庆贺。忽然牙将张著前来报告说：“曹操亲自率领大军二十万，来为夏侯渊报仇。如今张郃在米仓山搬运粮草，转移到汉水北山脚下。”诸葛亮说：“如今曹操率领大军来到这里，恐怕粮草不够，所以按兵不进；如果能有一人深入敌境，烧毁他们的粮草，夺取他们的辎重，那么曹操的锐气就会受挫。”黄忠说：“老夫愿意担当此任。”诸葛亮说：“曹操可不是夏侯渊能比的，不可轻敌。”刘备说：“夏侯渊虽然是总帅，但只是一个有勇无谋的人，怎么比得上张郃？如果能斩杀张郃，胜过斩杀夏侯渊十倍。”黄忠激动地说：“我愿意去斩杀他。”诸葛亮说：“你可以和赵子龙一同带领一支军队前去；凡事要商量着办，看谁能立功。”黄忠答应后便准备出发。诸葛亮就任命张著为副将一同前往。 赵云对黄忠说：“如今曹操率领二十万大军，分屯十个营寨，将军在主公面前主动要去夺粮，这可不是小事。将军打算用什么计策？”黄忠说：“看我先去，怎么样？”赵云说：“等我先去。”黄忠说：“我是主将，你是副将，怎么能先争着去？”赵云说：“我和你都是为主公出力，何必计较？我们二人抓阄，抓到的先去。”黄忠同意了。当时黄忠抓到先去。赵云说：“既然将军先去，我一定相助。我们可以约定时间。如果将军按时回来，我就按兵不动；如果将军过了时间还没回来，我就带领军队去接应。”黄忠说：“你说得对。”于是二人约定以午时为限。赵云回到本寨，对部将张翼说：“黄汉升约定明天去夺粮草，如果午时还不回来，我就前去相助。我们营寨前临汉水，地势危险；我如果去了，你要谨慎地守住寨栅，不可轻易行动。”张翼答应了。 再说黄忠回到寨中，对副将张著说：“我斩了夏侯渊，张郃吓破了胆；我明天奉命去劫粮草，只留下五百士兵守营。你要协助我。今夜三更，所有人都要吃饱；四更离开营寨，杀到北山脚下，先捉住张郃，再劫粮草。”张著依令行事。当夜黄忠率领人马在前，张著在后，偷偷渡过汉水，一直来到北山脚下。东方日出时，他们看到粮草堆积如山。只有少量军士看守，这些军士见蜀兵来了，都弃粮逃走。黄忠命令骑兵全部下马，取来柴草堆在米粮上面。正要放火时，张郃的兵马赶到，与黄忠混战在一起。曹操得知消息，急忙命令徐晃前去接应。徐晃领兵前进，将黄忠围困在核心。张著带领三百士兵突围逃走，正要回寨，忽然一支军队杀出，拦住去路；为首的大将，是文聘；后面曹兵又赶到，把张著也围住了。 151回：赵子龙汉水显威，曹孟德再犯汉水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且说赵云在营寨中，眼看着到了午时，仍不见黄忠回来，急忙披挂上马，率领三千兵马前去接应。临行前，他对张翼说：“你要坚守营寨。在营寨两边多设置弓弩，做好准备。”张翼连连答应。赵云挺枪纵马，径直向前杀去。迎面有一员将领拦住去路，是文聘的部将慕容烈，他拍马舞刀来迎战赵云，却被赵云手起一枪刺死。曹兵纷纷败逃。 赵云直杀入重围，又有一支军队拦住了他，为首的是魏将焦炳。赵云喝问道：“蜀兵在哪里？”焦炳说：“已经被杀光了！”赵云大怒，驱马挺枪，又刺死了焦炳。他杀散剩余的曹兵，一直来到北山之下，看到张郃、徐晃两人围住黄忠，蜀军士兵已经被困了很久。赵云大喝一声，挺枪纵马，杀入重围，左冲右突，如同进入无人之境。他手中的长枪上下舞动，如同梨花飞舞；浑身上下，如飘洒的瑞雪。张郃、徐晃心惊胆战，不敢上前迎战。 赵云救出黄忠，边战边退，所到之处，无人敢阻拦。曹操在高处望见，惊讶地问众将：“这员将领是谁？”有认识的人告诉他：“这是常山赵子龙。”曹操说：“昔日当阳长坂的英雄还在！”急忙传令说：“所到之处，不许轻敌。” 赵云救了黄忠，杀出重围后，有军士指着说：“东南方向被围的，一定是副将张著。”赵云不回本寨，朝着东南方向杀去。所到之处，只要看到“常山赵云”四字旗号，那些曾在当阳长坂见识过他勇猛的人，互相传告，纷纷逃窜。赵云又救出了张著。 曹操见赵云东冲西突，所向无前，无人敢迎敌，不仅救了黄忠，还救了张著，不禁大怒，亲自率领左右将士前来追赶赵云。此时赵云已经杀回本寨。部将张翼迎接他，望见后面尘土扬起，知道是曹兵追来了，就对赵云说：“追兵渐渐靠近了，可以让军士们闭上寨门，登上敌楼防守。”赵云喝道：“不要闭寨门！你难道不知道我昔日在当阳长坂时，单枪匹马，视曹兵八十三万如草芥！如今我有兵有将，又有什么可害怕的！”于是他调派弓弩手在寨外的壕沟中埋伏；将营内的旗枪全部放倒，金鼓也不敲响。赵云匹马单枪，站在营门之外。 再说张郃、徐晃领兵追到蜀寨时，天色已晚。他们看到寨中偃旗息鼓，又见赵云匹马单枪站在营外，寨门大开，二将不敢前进。正在疑惑之际，曹操亲自赶到，急忙催促众军向前。众军听令，大喊一声，杀向营前。但见赵云全然不动，曹兵又转身往回跑。赵云把枪一挥，壕沟中的弓弩齐发。当时天色昏黑，曹兵也不知道蜀兵到底有多少。曹操率先拨转马头逃走。只听到后面喊声大震，鼓角齐鸣，蜀兵追赶过来。曹兵自相践踏，拥挤到汉水河边，落水而死的人不计其数。 赵云、黄忠、张著各率领一支兵马，追杀得非常急切。曹操正逃跑时，忽然刘封、孟达率领两支兵马，从米仓山路杀来，放火烧粮草。曹操放弃了北山的粮草，急忙逃回南郑。徐晃、张郃也站不住脚，放弃本寨逃走了。赵云占领了曹寨，黄忠夺取了粮草，在汉水获得的军器无数，大获全胜，派人去报告刘备。 刘备于是和诸葛亮一起前往汉水，问赵云的部卒：“子龙是怎么厮杀的？”军士们将赵云救黄忠、拒汉水的事情，详细地讲述了一遍。刘备非常高兴，看了山前山后险峻的道路，欣然对诸葛亮说：“子龙浑身是胆啊！”后人有诗称赞道：“昔日战长坂，威风犹未减。突阵显英雄，被围施勇敢。鬼哭与神号，天惊并地惨。常山赵子龙，一身都是胆！”于是刘备封赵云为虎威将军，大大地犒劳将士们，欢宴到晚上。 忽然传来消息，曹操又派遣大军从斜谷小路进发，来夺取汉水。刘备笑着说：“曹操这次来也没什么作为了。我料定一定能得到汉水。”于是率兵在汉水以西迎战。曹操任命徐晃为先锋，前来决战。帐前有一人站出来说：“我深知地理，愿意协助徐将军一同去攻破蜀军。”曹操一看，是巴西宕渠人，姓王，名平，字子均，现任牙门将军。曹操大喜，就任命王平为副先锋，协助徐晃。曹操屯兵在定军山北。 徐晃、王平率领军队来到汉水，徐晃命令前军渡水列阵。王平说：“军队如果渡水，倘若需要紧急撤退，那该怎么办？”徐晃说：“昔日韩信背水为阵，正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王平说：“不是这样的。昔日韩信是料定敌人没有谋略才用此计；如今将军能料定赵云、黄忠的心思吗？”徐晃说：“你可以率领步兵抵御敌人，看我率领骑兵攻破他们。”于是下令搭起浮桥，随即过河来与蜀兵交战。 正所谓：魏人妄意宗韩信，蜀相那知是子房。 152回：孔明施计破曹兵，曹操兵败退阳平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且说徐晃率领军队渡过汉水，王平苦苦劝谏他不听，渡过汉水后扎下营寨。黄忠、赵云禀告刘备说：“我们各自带领本部兵马去迎战曹兵。”刘备答应了。二人领兵出发。黄忠对赵云说：“如今徐晃仗着勇猛前来，我们暂且不要与他交战；等到傍晚士兵疲惫时，你我分兵两路攻击他们就可以了。”赵云表示赞同，各自带领一支军队据守营寨。 徐晃带领军队从辰时开始挑战，一直到申时，蜀兵都按兵不动。徐晃命令所有弓弩手向前，朝着蜀营射箭。黄忠对赵云说：“徐晃让弓弩手射箭，他的军队必定要撤退了，可以趁机攻击他们。”话还没说完，忽然报告说曹兵后队果然开始撤退。于是蜀营鼓声大震，黄忠领兵从左边杀出，赵云领兵从右边杀出。两下夹攻，徐晃大败，军士被逼入汉水，死者不计其数。徐晃拼死奋战才得以逃脱，回到营中责备王平说：“你看到我军形势危急，为什么不救援？”王平说：“我如果来救援，这个营寨也保不住。我曾经劝你不要去，你不听，才导致这次失败。”徐晃大怒，想要杀掉王平。王平当夜带领本部军队在营中放起火来，曹兵大乱，徐晃弃营而逃。 王平渡过汉水来投奔赵云，赵云带他去拜见刘备。王平详细地讲述了汉水的地理情况。刘备非常高兴地说：“我得到王子均，夺取汉中就没有疑问了。”于是任命王平为偏将军，兼任向导使。 再说徐晃逃回见曹操，说：“王平反叛，去投降刘备了！”曹操大怒，亲自统领大军来夺取汉水的营寨。赵云担心孤军难以坚守，于是退到汉水以西。两军隔水对峙，刘备与诸葛亮前来观察形势。 诸葛亮看到汉水上流有一带土山，可以埋伏一千多人，于是回到营中，叫来赵云吩咐说：“你可以带领五百人，都带上鼓角，埋伏在土山之下；或者半夜，或者黄昏，只要听到我营中炮响，炮响一次，就擂鼓一次。只是不要出战。”赵云领命去了。诸葛亮则在高山上暗中观察。 第二天，曹兵前来挑战，蜀营中一个人也不出来，弓弩也都不发射。曹兵自行回去了。当夜夜深，诸葛亮看到曹营灯火刚刚熄灭，军士们都休息了，于是放号炮。赵云听到后，让鼓角齐鸣。曹兵惊慌失措，只怀疑是来劫营的。等到出营一看，却不见一兵一卒。刚刚回到营中想要休息，号炮又响，鼓角又鸣，呐喊声震动大地，山谷都发出回响。曹兵整夜不得安宁。一连三个晚上都是如此，让曹操心中胆怯，拔营后退了三十里，在空旷开阔的地方扎营。诸葛亮笑着说：“曹操虽然懂得兵法，却不懂得诡计。”于是请刘备亲自渡过汉水，背水扎营。刘备询问计策，诸葛亮说：“可以这样这样……” 曹操看到刘备背水扎营，心中疑惑，派人来下战书。诸葛亮批复第二天决战。第二天，两军在中路五界山前会师，摆成阵势。曹操骑马站在门旗下，两行排列着龙凤旌旗，擂鼓三通后，叫刘备答话。刘备带领刘封、孟达以及川中诸将出阵。曹操扬鞭大骂道：“刘备忘恩负义，是反叛朝廷的逆贼！”刘备说：“我是大汉宗亲，奉诏讨伐逆贼。你向上弑杀太后，自立为王，冒用天子的车驾，这不是反叛又是什么？”曹操大怒，命令徐晃出马来战，刘封出阵迎战。交战的时候，刘备先退入阵中。刘封抵挡不住徐晃，拨转马头就跑。曹操下令：“谁能捉住刘备，就封为西川之主。”大军齐声呐喊着杀过阵来。蜀兵朝着汉水逃跑，丢弃了所有营寨，马匹和军器丢满了道路。曹军都去争抢。曹操急忙鸣金收军。众将说：“我们正准备捉刘备，大王为什么收军？”曹操说：“我看到蜀兵背水安营，这是可疑之处之一；又丢弃了很多马匹军器，这是可疑之处之二。应该赶紧退兵，不要拾取那些衣物。”于是下令说：“谁要是妄取一件东西就立即斩首。火速退兵。”曹兵刚刚回头，诸葛亮的号旗举起，刘备的中军领兵杀出，黄忠从左边杀来，赵云从右边杀来。曹兵大败而逃，诸葛亮连夜追赶。 曹操传令军队撤回南郑，只见五路起火，原来魏延、张飞得知严颜代替他们镇守阆中，分兵杀来，先夺取了南郑。曹操心中惊慌，朝着阳平关逃去。刘备的大军追到南郑褒州。安抚百姓完毕后，刘备问诸葛亮：“曹操这次来，为什么失败得这么快呢？”诸葛亮说：“曹操平生为人多疑，虽然会用兵，但是一有疑虑就容易失败。我用疑兵之计战胜了他。”刘备说：“如今曹操退守阳平关，他的势力已经孤立，先生有什么计策可以击退他呢？”诸葛亮说：“我已经计划好了。”于是派张飞、魏延分兵两路去截断曹操的粮道，命令黄忠、赵云分兵两路去放火烧山。四路军队，各自带领向导官军出发了。 再说曹操退守阳平关，命令军队进行侦察。侦察兵回来报告说：“如今蜀兵把远近的小路都堵塞断了，砍柴的地方也都放火烧光了。不知道他们的军队在哪里。”曹操正在疑惑的时候，又报告说张飞、魏延分兵来劫粮。曹操问：“谁敢抵挡张飞？”许褚说：“我愿意前往！”曹操命令许褚带领一千精兵，去阳平关路上护送接应粮草。解粮官见到许褚后，高兴地说：“要不是将军到来，粮草就运不到阳平关了。”于是把车上的酒肉献给许褚。许褚痛饮一番，不知不觉大醉，便趁着酒兴，催促粮车前行。解粮官说：“天色已晚，前面褒州的地势险恶，不能过去。”许褚说：“我有万夫不当之勇，难道还惧怕别人吗！今夜趁着月色，正好让粮车赶路。”许褚一马当先，横刀纵马，带领军队前进。 二更过后，他们来到褒州路上。走到半路，忽然山凹里鼓角震天，一支军队拦住了去路。为首的大将是张飞，他挺矛纵马，直取许褚。许褚舞刀来迎，却因为喝醉了酒，敌不过张飞，战了没几个回合，被张飞一矛刺中肩膀，翻身落马，军士们急忙把他救起，向后退走。张飞夺走了所有粮草车辆返回。 再说众将保护着许褚，回去见曹操。曹操命令医士治疗他的箭伤，一面亲自提兵来与蜀兵决战。刘备领兵出迎。两阵相对，刘备命令刘封出马。曹操骂道：“卖草鞋的小子，常常让义子来抵挡我！我要是把黄须儿叫来，你的义子就会被打成肉泥！”刘封大怒，挺枪纵马，径直去取曹操。曹操命令徐晃来迎战，刘封假装战败而逃。曹操领兵追赶。蜀兵营中，四下炮响，鼓角齐鸣。曹操担心有伏兵，急忙下令退兵。曹兵自相践踏，死者众多，逃回阳平关，才安定下来。蜀兵追到城下，东门放火，西门呐喊；南门放火，北门擂鼓。曹操非常恐惧，弃关而逃。蜀兵在后面追击。 曹操正逃跑的时候，前面张飞带领一支军队拦住去路，赵云带领一支军队从背后杀来，黄忠又领兵从褒州杀来。曹操大败。众将保护着曹操，夺路而逃。刚刚逃到斜谷界口，前面尘土飞扬，一支军队到来。曹操说：“这支军队要是伏兵，我就完了！”等军队靠近，原来是曹操的次子曹彰。 曹彰字子文，年少时擅长骑射，膂力过人，能手格猛兽。曹操曾经告诫他说：“你不读书却喜好弓马，这只是匹夫之勇，有什么值得看重的呢？”曹彰说：“大丈夫应当学习卫青、霍去病，在沙漠中建立功勋，率领数十万众长驱直入，纵横天下，怎么能去做个博士呢？”曹操曾经问诸子的志向，曹彰说：“我喜欢做将军。”曹操问：“做将军怎么样？”曹彰说：“披坚执锐，遇到危难不退缩，身先士卒；奖赏必定施行，惩罚必定信守。”曹操大笑。 建安二十三年，代郡乌桓反叛，曹操命令曹彰带领五万兵马去讨伐。临行前告诫他说：“在家中是父子关系，接受任务后就是君臣关系。法律不会徇私情，你要深深警戒。”曹彰到达代北，身先士卒，一直杀到桑干，北方都被平定。因为听说曹操在阳平关战败，所以前来助战。 曹操看到曹彰到来，非常高兴地说：“我的黄须儿来了，打败刘备是必定的了！”于是整顿军队再次返回，在斜谷界口安营。有人报告刘备，说曹彰到了。刘备问：“谁敢去迎战曹彰？”刘封说：“我愿意前往。”孟达又说要去。刘备说：“你们二人一同去，看谁能成功。”二人各自带领五千兵马前去迎战。刘封在前，孟达在后。曹彰出马与刘封交战，只三个回合，刘封大败而回。孟达领兵前进，正要交锋，只见曹兵大乱。原来马超、吴兰两支军队杀来，曹兵受到惊动。孟达领兵夹攻。马超的士卒蓄锐已久，此时耀武扬威，势不可当。曹兵败逃。 曹彰正遇到吴兰，两人交锋，没几个回合，曹彰一戟刺吴兰于马下。三军混战。曹操收兵在斜谷界口扎营。曹操屯兵的时间久了，想要进兵，又被马超拒守；想要收兵回去，又担心被蜀兵耻笑，心中犹豫不决。恰好庖官进献鸡汤。曹操看到碗中有鸡肋，因而有所感触。正在沉吟的时候，夏侯惇进入帐中，禀告夜间口号的事情。曹操随口说：“鸡肋！鸡肋！”夏侯惇传令众官，都称“鸡肋”。 行军主簿杨修，看到传的是“鸡肋”二字，就叫随行军士各自收拾行装，准备返程。有人报告给夏侯惇。夏侯惇大惊，于是请杨修到帐中问道：“您为什么收拾行装？”杨修说：“从今夜的号令就可以知道魏王不久就要退兵回去了。鸡肋这东西，吃起来没有肉，扔掉又觉得可惜。如今进不能取胜，退又怕被人笑话，在这里没有好处，不如早点回去。来日魏王必定会班师回朝。所以我先收拾行装，免得临行时慌乱。”夏侯惇说：“您真是深知魏王的心思啊！”于是也收拾起行装。 153回：杨修恃才招杀身，曹操兵败终班师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于是寨中各位将领，没有不准备回去的打算的。当天夜里曹操心烦意乱，无法安稳入睡，于是手提钢斧，绕着营寨私下巡视。只见夏侯惇寨内的军士，都在准备行装。曹操大惊，急忙回到帐中召来夏侯惇询问原因。夏侯惇说：“主簿杨德祖事先知道大王想要回去的意思。” 曹操叫来杨修询问，杨修就把鸡肋的含义告诉了他。曹操大怒说：“你怎么敢胡言乱语扰乱我的军心！”喝令刀斧手把他推出去斩首，将首级在辕门外示众。 原来杨修为人自恃有才，行为放纵，多次触犯曹操的忌讳：曹操曾经建造了一所花园，建成后，曹操前去观看，不做任何褒奖或批评，只是取笔在门上写了一个“活”字就离开了。大家都不明白他的意思。杨修说：“门内添个活字，就是阔字。丞相是嫌园门太宽了。”于是又修筑围墙，改造妥当后，又请曹操去观看。曹操非常高兴，问道：“谁知道我的心意？”左右的人说：“是杨修。”曹操虽然称赞了杨修，但心里很忌讳他。 又有一天，塞北送来一盒酥。曹操亲自在盒上写了“一合酥”三个字，放在案头。杨修进来看到后，竟然拿过汤匙和大家分着吃完了。曹操问他原因，杨修回答说：“盒上明明写着一人一口酥，我怎么敢违背丞相的命令呢？”曹操虽然笑着，但心里却很厌恶他。 曹操担心有人暗中谋害自己，常常吩咐左右的人：“我梦中喜欢杀人；凡是我睡着的时候，你们千万不要靠近。”一天，曹操白天在帐中睡觉，被子掉在地上，一个近侍急忙去捡起来给他盖上。曹操跳起来拔剑把近侍杀了，又上床睡觉；过了一会儿起床，假装惊讶地问：“谁杀了我的近侍？”众人如实回答。曹操痛哭，命令厚葬近侍。大家都以为曹操真的是在梦中杀人；只有杨修知道他的意图，临葬时指着近侍感叹说：“丞相不是在梦中，你才是在梦中啊！”曹操听说后更加厌恶他。 曹操的第三个儿子曹植，欣赏杨修的才华，常常邀请杨修谈论，整夜不停。曹操和众人商议，想立曹植为世子，曹丕知道了这件事，秘密请朝歌长吴质进入内府商议；因为担心有人察觉，就用大竹筐把吴质藏在里面，只说是里面装着绢匹，运进府中。杨修知道了这件事，直接来告诉曹操。曹操派人在曹丕府门口暗中监视。曹丕惊慌地告诉吴质，吴质说：“不用担心！明天再用大竹筐装着绢匹运进去迷惑他们。”曹丕照他说的做了，用大竹筐装着绢匹运进府中。使者搜查竹筐，里面果然是绢匹，回去报告了曹操。曹操因此怀疑杨修诬陷曹丕，更加厌恶他。 曹操想试试曹丕、曹植的才干。一天，让他们各自出邺城门；却秘密派人吩咐守门官吏，让他们不要放行。曹丕先到，守门官吏阻拦他，曹丕只得退回。曹植听说后，向杨修询问。杨修说：“你奉了王命出城，如果有阻拦的人，直接杀了他就可以了。”曹植认为他说得对。等他到了城门，守门官吏拦住他。曹植呵斥道：“我奉了王命，谁敢阻拦！”立刻把守门官吏杀了。于是曹操认为曹植有才能。后来有人告诉曹操说：“这是杨修教他的。”曹操大怒，因此也不喜欢曹植了。 杨修又曾经为曹植写了十多条答教，只要曹操有问题，曹植就依照答教回答。曹操每次拿军国大事问曹植，曹植都对答如流。曹操心里非常怀疑。后来曹丕暗中收买了曹植身边的人，偷出答教来告诉曹操。曹操看了大怒说：“匹夫怎么敢欺骗我！”此时已经有了杀杨修的心思；如今就借着扰乱军心的罪名把他杀了。杨修死时年仅三十四岁。后人有诗写道：“聪明杨德祖，世代继簪缨。笔下龙蛇走，胸中锦绣成。开谈惊四座，捷对冠群英。身死因才误，非关欲退兵。” 曹操杀了杨修之后，假装对夏侯惇发怒，也想要斩了他。众官求情才免了夏侯惇的罪。曹操于是叱退夏侯惇，下令第二天进兵。 第二天，军队出了斜谷界口，前面有一支军队迎战，为首的大将是魏延。曹操劝魏延归降，魏延大骂。曹操命令庞德出战。两员将领正在打斗的时候，曹营内起火了。有人报告说马超劫了中后二寨。曹操拔剑在手说：“各位将领后退的斩首！”众将努力向前，魏延假装战败逃走。曹操才指挥军队回战马超，自己骑马站在高地上，观看两军交战。 忽然一支军队冲到面前，大喊：“魏延在此！”拈弓搭箭，射中了曹操。曹操翻身落马。魏延扔掉弓箭，绰起大刀，驱马上山坡来杀曹操。斜刺里闪出一员将领，大叫：“休伤我主！”一看，是庞德。庞德奋力向前，打退了魏延，保护曹操向前走。马超已经退走了。 曹操带伤回到营寨，原来被魏延射中了人中，折断了两颗门牙，急忙命令医士调治。这时才想起杨修的话，于是把杨修的尸体收回厚葬，随即下令班师回朝；却让庞德断后。曹操躺在毡车之中，左右有虎贲军护卫着前行。忽然报告说斜谷山上两边起火，伏兵赶来。曹兵人人惊恐不安。 正是：依稀昔日潼关厄，仿佛当年赤壁危。 154回：玄德进位汉中王，孙曹谋算荆州事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且说曹操退兵到斜谷，诸葛亮料定他必定会放弃汉中逃走，所以派遣马超等众多将领，分兵十几路，时不时地进行攻击劫掠。因此曹操无法久留，又被魏延射了一箭，便急忙班师回朝。三军的锐气丧失殆尽。前队才刚出发，两边就燃起大火，原来是马超的伏兵在追赶。曹兵人人胆战心惊。曹操命令军士急速行军，日夜不停地奔走，一直到了京兆，才放下心来。 再说刘备命令刘封、孟达、王平等人，去攻打上庸各郡。申耽等人听说曹操已经放弃汉中逃走了，于是都投降了。刘备安抚百姓完毕后，大大地犒赏了三军，人心十分欢悦。于是众将都有了推尊刘备为皇帝的想法，但不敢直接启奏，便来禀告军师诸葛亮。诸葛亮说：“我的主意已经确定了。”随即带着法正等人去见刘备，说：“如今曹操专权，百姓没有君主；主公仁义之名传遍天下，如今已经拥有两川之地，可以顺应天命和民心，登上皇帝之位，名正言顺地去讨伐国贼。这件事不能拖延，就请选择个吉利的日子吧。” 刘备大惊道：“军师的话错了。刘备虽然是汉室的宗室，但也是臣子；如果做了这件事，就是背叛汉朝了。”诸葛亮说：“不是这样的。当今天下分崩离析，英雄纷纷崛起，各自称霸一方，四海之内有才能和品德的人，舍弃生死去侍奉他们的君主，都是想要攀龙附凤，建立功名。如今主公躲避嫌疑、坚守道义，恐怕会失去众人的期望。希望主公仔细考虑这件事。” 刘备说：“要我僭越地居于尊位，我一定不敢。可以再商议长远的计策。”众将齐声说道：“主公如果只是推辞，大家的心就会散了。”诸葛亮说：“主公平生以义为本，不肯轻易称尊号。如今拥有荆襄、两川之地，可以暂且做汉中王。”刘备说：“你们虽然想要尊我为王，但没有天子的明确诏令，这是僭越啊。”诸葛亮说：“如今应该权宜行事，不能拘泥于常理。” 张飞大叫道：“异姓的人都想要做君主，何况哥哥是汉朝的宗派！别说做汉中王，就是称皇帝，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刘备呵斥道：“你不要多言！”诸葛亮说：“主公应该权宜变通，先进位做汉中王，然后上表奏明天子，也不算晚。” 刘备再三推辞不过，只好答应了。建安二十四年秋七月，在沔阳修筑祭坛，方圆九里，分布在五方，各自设置了旌旗仪仗。群臣都按照次序排列。许靖、法正请刘备登上祭坛，进献了冠冕、玺绶之后，刘备面朝南而坐，接受了文武官员的拜贺，成为了汉中王。他的儿子刘禅，被立为王世子。封许靖为太傅，法正为尚书令；诸葛亮为军师，总理军国大事。封关羽、张飞、赵云、马超、黄忠为五虎大将，魏延为汉中太守。其余的人都按照功勋确定爵位。 刘备成为汉中王之后，就写了一道表章，派人送往许都。表章上说：“我刘备凭借微不足道的才能，承蒙担当上将的重任，总督三军，奉命在外；却不能扫除贼寇的灾难，匡正王室，长久以来使得陛下的圣教衰落，天下四方，混乱而未得太平：我心中只有忧虑不安，痛苦得像头痛一样。从前董卓，制造了祸乱的开端。从那以后，众多凶徒横行，残害剥削天下百姓。幸亏陛下圣德威严地统治，臣子们一同响应，有的凭借忠义奋力讨伐，有的是上天降下惩罚，那些叛逆之徒都被消灭，逐渐地像冰雪消融一样。只有曹操，长久以来没有被铲除，他侵犯并擅专国家大权，肆意妄为，扰乱朝纲。我从前与车骑将军董承，谋划讨伐曹操，因为事情机密没有保守好，董承被陷害。我漂泊流离，失去了依靠，忠义之事没有成功，于是使得曹操穷凶极恶，大逆不道：皇后被杀，皇子被毒杀。虽然我纠集同盟，一心想要奋力讨伐；但因为我懦弱没有武略，多年来没有成效。常常担心自己死去，辜负了国家的恩情；日夜叹息，时刻警惕，如临危境。如今我的群臣认为：从前《虞书》中强调亲睦九族，使贤能的人得到勉励和辅助；帝王代代相传，这个道理不能废弃；周朝借鉴夏、商两代的制度，分封众多姬姓诸侯，实在是依赖晋国、郑国的辅佐之力；汉高祖兴起，尊崇皇室子弟，大规模地分封九个诸侯国，最终消灭了诸吕，从而安定了汉室大宗。如今曹操厌恶正直的人，他的党羽实在很多，包藏着祸心，篡权夺位的意图已经很明显；又因为宗室力量微弱，皇族没有地位，斟酌古代的制度，依据当前的权宜之计：推举我为大司马、汉中王。我自己再三反省：受到国家深厚的恩情，担当一方的重任，贡献的力量没有成效，得到的却已经超过了应得的，不应该再忝居高位，从而加重罪责和谤议。群臣以大义相逼，我退一步想，贼寇不被消灭，国家的灾难就没有结束；宗庙面临危险，社稷即将倾覆：这实在是让我忧心如焚、肝脑涂地的时刻啊。如果能够顺应权宜，变通行事，来使圣朝安宁，即使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我就顺从众人的建议，接受了印玺，来尊崇国家的威严。向上思考我的爵位名号，地位崇高，受到的恩宠深厚；向下思考如何报效国家，忧虑深重，责任重大。我惊恐不安，像面临深谷一样。怎敢不竭尽全力，献上忠诚，激励六军，率领众多忠义之士，顺应天命和时势，来使社稷安宁。恭敬地奉上表章，让陛下知晓。” 表章送到许都，曹操在邺郡听说刘备自立为汉中王，大怒道：“织草席的小子，怎么敢如此！我发誓要消灭他！”当即传令，发动全国的兵力，前往两川与汉中王决一雌雄。这时一个人出班劝谏说：“大王不可因为一时的愤怒，就亲自劳驾远征。我有一个计策，不需要张弓射箭，就能让刘备在蜀地自食其果；等他的兵力衰弱耗尽，只需要派一员将领去征讨，就可以成功。”曹操看这个人，原来是司马懿。曹操高兴地问道：“仲达有什么高见？” 司马懿说：“江东的孙权，把妹妹嫁给了刘备，却又趁机把妹妹接了回去；刘备又占据着荆州不归还：他们彼此都有切齿的仇恨。如今可以派一个能言善辩的人，带着书信去劝说孙权，让他起兵夺取荆州；刘备必定会发动两川的兵力去救援荆州。那时大王起兵去夺取汉川，让刘备首尾不能相顾，形势必然危急。”曹操大喜，立即写了书信，让满宠作为使者，星夜前往江东去见孙权。 孙权得知满宠来了，就和谋士们商议。张昭进言说：“魏国与吴国本来没有仇怨；之前因为听信了诸葛亮的话，导致两家连年征战不止，百姓遭受苦难。如今满伯宁（满宠，字伯宁）来了，必定有讲和的意思，可以以礼相待。”孙权听从了他的话，命令众谋士迎接满宠入城相见。行完礼后，孙权以宾客之礼招待满宠。 满宠呈上曹操的书信，说：“吴、魏两国向来没有仇怨，都是因为刘备的缘故，才产生了嫌隙。魏王派我到这里，约定将军攻取荆州，魏王出兵到汉川，首尾夹击。打败刘备之后，共同瓜分疆土，发誓不相侵犯。”孙权看完书信后，设宴款待满宠，送他回馆舍休息。 孙权与众谋士商议。顾雍说：“虽然这是曹操的说辞，但其中有一定的道理。如今可以一方面送满宠回去，和曹操约定，首尾相击；另一方面派人过江去探听关羽的动静，才能行事。”诸葛瑾说：“我听说关羽自从到了荆州，刘备给他娶了妻室，先生了一个儿子，又生了一个女儿。他的女儿还年幼，没有许配人家。我愿意前往为我们主公的世子求婚。如果关羽答应，就和关羽商议共同打败曹操；如果关羽不答应，然后再帮助曹操夺取荆州。” 孙权采用了他的计谋，先送满宠回许都；然后派遣诸葛瑾作为使者，前往荆州。诸葛瑾入城见到关羽，行完礼后。关羽说：“子瑜（诸葛瑾，字子瑜）你来有什么事？”诸葛瑾说：“特地来请求两家结为姻亲之好：我们主公吴侯有一个儿子，非常聪明；听说将军有一个女儿，特地来求婚。两家结好，合力打败曹操。这实在是一件美事，请君侯考虑一下。” 关羽勃然大怒说：“我的虎女怎么肯嫁给犬子呢！要不是看在你弟弟的面子上，立刻斩下你的首级！别再废话了！”于是唤来左右把诸葛瑾赶了出去。诸葛瑾抱头鼠窜，回去见孙权；不敢隐瞒，就把实情告诉了孙权。孙权大怒道：“怎么如此无礼！”便叫来张昭等文武官员，商议夺取荆州的计策。 步骘说：“曹操早就想篡夺汉朝天下，他所惧怕的就是刘备；如今派使者来让吴国起兵吞并蜀国，这是把祸事转嫁到吴国身上。”孙权说：“我也想夺取荆州很久了。”步骘说：“如今曹仁现在屯兵在襄阳、樊城，又没有长江的天险，从旱路就可以夺取荆州；为什么不夺取，却让主公出兵呢？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他的心思。主公可以派使者去许都见曹操，让曹仁从旱路先起兵夺取荆州，关羽必定会调动荆州的兵力去攻打樊城。如果关羽一动，主公可以派遣一员将领，暗中夺取荆州，一下子就可以得到了。” 孙权听从了他的建议，当即派遣使者过江，给曹操上书，陈述这件事。曹操大喜，打发使者先回去，随即派遣满宠前往樊城协助曹仁，担任参谋官，商议出兵的事情；一面飞速传檄东吴，让他们领兵从水路接应，来夺取荆州。 155回：云长受印终出征，襄阳城下败曹兵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且说汉中王刘备命令魏延总督军马，守卫东川。随后便带领百官返回成都。派遣官员建造宫廷，又设置馆舍，从成都到白水，一共建造了四百多处馆舍和亭邮。大量囤积粮草，多多制造军器，以图谋进取中原。 细作探听到曹操勾结东吴，想要夺取荆州，立刻飞速报告到蜀地。汉中王急忙请来诸葛亮商议。诸葛亮说：“我已经料到曹操必定有这样的谋划；然而吴中有很多谋士，必定会让曹操先命令曹仁起兵。”汉中王说：“按照这样该怎么办呢？”诸葛亮说：“可以派遣使者送去官诰给关羽，让他先起兵攻打樊城，使敌军胆寒，自然就会瓦解了。” 汉中王非常高兴，立即派遣前部司马费诗作为使者，带着诰命前往荆州。关羽出城迎接，将费诗请入城中。到了官署行完礼后，关羽问道：“汉中王封我什么爵位？”费诗说：“五虎大将之首。”关羽问：“哪五虎将？”费诗说：“是关羽、张飞、赵云、马超、黄忠。” 关羽发怒说：“张飞是我的弟弟；马超世代名家；赵云长久跟随我兄长，也就如同我的弟弟一样：他们的地位和我并列，是可以的。黄忠是什么人，竟敢和我同列？大丈夫终究不会和老兵为伍！”于是不肯接受印信。 费诗笑着说：“将军错了。从前萧何、曹参与汉高祖一同举大事，关系最为亲近，而韩信是从楚国来的逃亡将领；然而韩信被封为王，地位在萧何、曹参之上，也没听说萧何、曹参因此而抱怨。如今汉中王虽然有五虎将的封赏，但您和汉中王有兄弟情义，视同一体。将军就是汉中王，汉中王就是将军。怎么能和其他人等同看待呢？将军受到汉中王深厚的恩情，应当和他同甘共苦、祸福与共，不应该计较官号的高低。希望将军仔细考虑。” 关羽恍然大悟，于是再次下拜说：“我糊涂不明事理，要不是您教导我，几乎误了大事。”随即拜谢接受了印绶。 费诗这才宣布汉中王的旨意，命令关羽领兵攻打樊城。关羽领命，当即就派遣傅士仁、糜芳二人为先锋，先带领一支军队在荆州城外驻扎；一面在城中设宴，款待费诗。 饮酒到二更时分，忽然报告说城外营寨中起火。关羽急忙披挂上马，出城查看，原来是傅士仁、糜芳饮酒，在帐后遗留下火种，烧着了火炮，整个营寨都被震动，军器粮草都被烧毁了。关羽领兵去救火扑救，到四更时才把火扑灭。 关羽入城后，召来傅士仁、糜芳责备他们说：“我让你们二人做先锋，还没有出兵，就先把许多军器粮草烧毁了，火炮还打死了本部的军人。如此误事，要你们二人有什么用？”喝令斩杀他们。 费诗求情说：“还没有出兵，就先斩杀大将，对军队不利。可以暂且免他们的罪。”关羽怒气未消，叱责二人说：“我要是不看费司马的面子，一定斩下你们二人的首级！”于是叫来武士各打四十杖，摘掉他们的先锋印绶，罚糜芳守卫南郡，傅士仁守卫公安；并且说：“等我得胜回来的时候，要是稍有差错，两罪并罚！”二人满面羞愧，唯唯诺诺地退下了。 关羽便命令廖化为先锋，关平为副将，自己总领中军，马良、伊籍为参谋，一同出征。 此前，有胡华的儿子胡班，到荆州来投降关羽；关羽念及他旧日相救的恩情，非常喜爱他；让他跟随费诗入川，去见汉中王接受爵位。费诗辞别关羽，带着胡班，自己回蜀地去了。 且说关羽在这天祭祀了“帅”字大旗，在帐中闭目休息。忽然看见一头猪，像牛一样大，浑身黑色，跑进帐中，径直咬关羽的脚。关羽大怒，急忙拔剑斩杀它，发出如同撕裂布帛的声音。突然惊醒，原来是一场梦。便觉得左脚隐隐作痛，心中非常疑惑。 叫来关平，把梦告诉了他。关平回答说：“猪也有龙的形象。龙附在脚上，是升腾的意思，不必疑虑忌讳。”关羽把众多官员聚集在帐下，把梦兆告诉他们。有人说是吉祥的，有人说是不祥的，众说纷纭。 关羽说：“我堂堂大丈夫，年近六旬，就是死了又有什么遗憾！”正说着，蜀地的使者到了，传达汉中王的旨意，任命关羽为前将军，假节钺，都督荆襄九郡事务。关羽接受任命后，众官拜贺说：“这足以看出猪龙的祥瑞啊。”于是关羽不再怀疑，便起兵向襄阳大路进发。 曹仁正在城中，忽然报告说关羽亲自领兵来了。曹仁大惊，想要坚守不出，副将翟元说：“如今魏王命令将军联合东吴夺取荆州；如今他自己来，这是送死，为什么要躲避他！”参谋满宠劝谏说：“我向来知道关羽勇猛而有谋略，不可轻敌。不如坚守，才是上策。”骁将夏侯存说：“这是书生的言论罢了。难道没听说水来土掩，兵来将挡？我军以逸待劳，自然可以取胜。”曹仁听从了他的话，命令满宠守卫樊城，自己领兵来迎战关羽。 关羽知道曹兵来了，叫来关平、廖化二将，授给他们计策后前往。与曹兵两阵相对摆开，廖化出马挑战。翟元出阵迎战。两员将领战了没多久，廖化假装战败，拨马就跑，翟元在后面追杀，荆州兵后退了二十里。 第二天，又来挑战。夏侯存、翟元一起出阵迎战，荆州兵又战败，曹兵又追杀了二十多里。忽然听到背后喊声大震，鼓角齐鸣。曹仁急忙命令前军迅速返回，背后关平、廖化杀来，曹兵大乱。 曹仁知道中计了，先带领一支军队飞奔襄阳；离城几里时，前面绣旗飘动，关羽勒马横刀，拦住去路。曹仁胆战心惊，不敢交锋，朝着襄阳的斜路逃走。关羽没有追赶。 不一会儿，夏侯存的军队到了，看到关羽，大怒，便与关羽交锋，只一个回合，就被关羽砍死。翟元转身就跑，被关平赶上，一刀斩杀。关羽乘势追杀，曹兵大半死在襄江之中。曹仁退守樊城。 关羽夺取了襄阳，犒赏军队，安抚百姓。随军司马王甫说：“将军一鼓作气攻下襄阳，曹兵虽然胆寒，然而以我的愚见：如今东吴吕蒙屯兵陆口，一直有吞并荆州的意图；倘若他率兵直接夺取荆州，该怎么办呢？” 关羽说：“我也考虑到了这一点。你就可以处理这件事：在沿江上下，或者二十里，或者三十里，选择高的土山设置一座烽火台，每台派五十名军士守卫；倘若吴兵渡江，夜里就点火，白天就举烟作为信号。我会亲自前往攻击他们。” 王甫说：“糜芳、傅士仁守卫两个隘口，恐怕不会尽力；必须再找一个人来总督荆州。”关羽说：“我已经派遣治中潘浚守卫了，有什么可担忧的呢？” 王甫说：“潘浚平生多猜忌而且贪图利益，不能任用。可以派遣军前都督粮料官赵累代替他。赵累为人忠诚廉直。如果任用此人，万无一失。” 关羽说：“我向来了解潘浚的为人。如今既然已经派遣定了，不必更改。赵累现在掌管粮料，也是重要的事情。你不要多疑，只管给我去修筑烽火台。”王甫怏怏不乐地拜辞而去。关羽命令关平准备船只渡过襄江，攻打樊城。 156回：曹仁兵败困樊城，曹操遣将解重围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且说曹仁折损了两员将领，退守樊城，对满宠说：“不听从您的话，兵败将亡，丢失了襄阳，这可怎么办呢？”满宠说：“关羽是一员虎将，足智多谋，不可轻视，只适宜坚守。” 正说着，有人报告说关羽渡过江来，攻打樊城。曹仁大惊，满宠说：“只适宜坚守。”部将吕常情绪激昂地说：“我请求率领数千兵马，愿意在襄江之中抵挡来犯的敌军。”满宠劝谏说：“不可以。” 吕常生气地说：“按照你们这些文官的说法，只适宜坚守，怎么能击退敌人呢？难道没听说兵法上说：敌军渡河到一半的时候可以攻击。如今关羽的军队正在渡过襄江，为什么不攻击他们呢？如果等敌军兵临城下，到了城壕边上，就很难抵挡了。” 曹仁就给了他两千兵马，命令吕常出城迎战。吕常来到江口，只见前面绣旗展开的地方，关羽横刀骑马而出。吕常刚想要迎战，后面的众军看到关羽神威凛凛的样子，还没交战就先逃跑了，吕常喝止不住。 关羽冲杀过来，曹兵大败，骑兵和步兵折损了大半，残败的军队逃进樊城。曹仁急忙派人求救，使者星夜赶到长安，把书信呈给曹操，信中说：“关羽攻破了襄阳，现在围困樊城非常紧急。希望调拨大将前来救援。” 曹操指着班部内的一个人说：“你可以去解除樊城的围困。”那个人应声而出。众人一看，原来是于禁。于禁说：“我请求派一员将领作为先锋，领兵一同前去。”曹操又问众人说：“谁敢做先锋？” 一个人情绪激昂地站出来说：“我愿意效犬马之劳，生擒关羽，献给大王您。”曹操看了非常高兴。 正是：未见东吴来伺隙，先看北魏又添兵。 157回：庞德请缨战关羽，阵前交锋显身手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且说曹操打算派于禁前往樊城救援，询问众将谁愿意担任先锋。有一人应声表示愿意前往。曹操一看，原来是庞德。曹操大喜道：“关羽威震华夏，还未遇到过对手；如今遇到庞德（字令明），真是强劲的敌手啊。”于是加封于禁为征南将军，加封庞德为征西都先锋，大规模地调动七军，前往樊城。这七军，都是北方强壮的士兵。有两员领军将校：一个名叫董衡，一个名叫董超；当日他们带领各头目来参拜于禁。 董衡说：“如今将军率领七支重兵，去解除樊城的困境，期望必胜，却任用庞德为先锋，这不是误事吗？”于禁惊讶地询问原因。董衡说：“庞德原本是马超手下的副将，不得已才投降了魏国；如今他的旧主在蜀国，位居五虎上将之列；况且他的亲哥哥庞柔也在西川为官，如今让他做先锋，这就像是泼油救火啊。将军为什么不禀告魏王，换另一个人去呢？” 于禁听了这番话，就连夜进入王府禀告曹操。曹操醒悟过来，立即把庞德叫到阶下，让他交出先锋印。庞德大惊道：“我正想为大王效力，为什么不肯任用我呢？”曹操说：“我原本没有猜疑；但是如今马超在西川，你的哥哥庞柔也在西川，都辅佐刘备。我纵然不怀疑你，可是众人的议论又该怎么办呢？” 庞德听了，摘下帽子叩头，满脸流血地禀告说：“我自从在汉中投降大王以来，常常感念您的厚恩，即使肝脑涂地，也无法报答；大王为什么还要怀疑我呢？我从前在故乡的时候，和哥哥住在一起，嫂子很不贤惠，我趁着醉酒杀了她；哥哥对我恨之入骨，发誓不再相见，兄弟恩情已经断绝了。旧主马超，有勇无谋，兵败失地，孤身逃入西川，如今我和他各事其主，旧日的情义也已经断绝。我感激大王的恩遇，怎么敢萌生异心呢？希望大王明察。” 曹操于是扶起庞德，抚慰他说：“我向来知道你忠义，前面的话只是为了安抚众人的心罢了。你可以努力建功。你不辜负我，我也一定不会辜负你。”庞德拜谢后回家，让工匠打造了一口木棺材。 第二天，他邀请各位朋友赴宴，把棺材摆放在厅堂里。众亲友看到后，都惊讶地问道：“将军出兵，为什么要用这不祥的东西呢？”庞德举杯对亲友们说：“我受到魏王的厚恩，发誓以死相报。如今去樊城和关羽决战，我如果不能杀了他，就一定会被他所杀；即使不被他所杀，我也应当自杀。所以先准备好这口棺材，以表示我没有空手而回的道理。”众人都感叹不已。 庞德叫来妻子李氏和儿子庞会出来，对妻子说：“我如今做先锋，从道义上讲应当效死疆场。我如果死了，你好好抚养我们的儿子；我们的儿子有奇特的相貌，长大后一定能为我报仇。”妻子和儿子痛哭着送别他，庞德让人抬着棺材出发。临行前，他对部将说：“我如今去和关羽拼死一战，我如果被关羽所杀，你们就把我的尸体放入这口棺材中；我如果杀了关羽，我也会取下他的首级，放在这口棺材里，回去献给魏王。”部将和五百名士兵都说：“将军如此忠勇，我们怎敢不竭力相助！”于是带领军队前进。 有人把这些话报告给曹操。曹操高兴地说：“庞德如此忠勇，我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呢！”贾诩说：“庞德凭借着血气之勇，想要和关羽决一死战，我私下里很担忧这件事。”曹操认为他说得有道理，急忙派人传旨告诫庞德说：“关羽智勇双全，切不可轻敌。可以取胜就进攻，不能取胜就应当谨慎防守。” 庞德接到命令后，对众将说：“大王为什么这么看重关羽呢？我料想这次前去，一定能挫败关羽三十年的威名。”于禁说：“魏王的话，不能不遵从。”庞德情绪激昂地催促军队前进到樊城，耀武扬威，鸣锣击鼓。 再说关羽正坐在帐中，忽然探马飞速来报：“曹操派于禁为将领，率领七支精壮的军队前来。前部先锋庞德，在军前抬着一口木棺材，口出不逊之言，发誓要和将军决一死战。军队离城只有三十里了。” 关羽听了，勃然变色，美髯飘动，大怒道：“天下英雄，听到我的名字，没有不畏惧佩服的；庞德这小子，怎么敢藐视我呢！关平你一面攻打樊城，我亲自去斩杀这个匹夫，以雪我心头之恨！”关平说：“父亲不可以以泰山之重，去和顽石争高下。儿子我愿意代替父亲去和庞德交战。”关羽说：“你先去试试，我随后就来接应你。” 关平出帐，提刀上马，领兵去迎战庞德。两阵相对摆开，魏营一面黑色的旗帜上大大地写着“南安庞德”四个白字。庞德身穿青袍，披着银铠，骑着白马，手持钢刀，站在阵前；背后有五百名军兵紧紧跟随，几个步兵抬着木棺材走出来。 关平大骂庞德：“背主的贼子！”庞德问部卒说：“这是什么人？”有人回答说：“这是关羽的义子关平。”庞德叫道：“我奉魏王的旨意，来取你父亲的首级！你不过是个疥癞小儿，我不杀你！快叫你父亲来！”关平大怒，纵马舞刀，来攻击庞德。庞德横刀迎战。两人交战三十回合，不分胜负，双方各自休息。 早就有人把情况报告给关羽。关羽大怒，命令廖化去攻打樊城，自己亲自来迎战庞德。关平迎接关羽，说和庞德交战，不分胜负。关羽随即横刀出马，大叫道：“关云长在此，庞德为什么不早点来受死！” 鼓声响起，庞德出马说：“我奉魏王的旨意，特地来取你的首级！恐怕你不信，棺材都准备好了在这里。你要是怕死，就早早下马投降！”关羽大骂道：“看你一个匹夫，又能有什么作为！可惜了我的青龙刀来斩杀你这鼠贼！”纵马舞刀，来攻击庞德。庞德轮刀迎战。 两员将领交战了一百多个回合，精神更加旺盛。两军的士兵都看得发呆了。魏军担心庞德有闪失，急忙下令鸣金收军。关平担心父亲年老，也急忙鸣金。两员将领各自退回。 庞德回到营寨，对众人说：“人们都说关羽英雄，今天我才相信。”正说着，于禁来了。两人相见后，于禁说：“听说将军和关羽交战，一百多回合都没有占到便宜，为什么不暂且退军避开他呢？”庞德情绪激昂地说：“魏王任命将军为大将，怎么这么胆小呢？我明天和关羽决一死战，发誓绝不退避！”于禁不敢阻拦，就回去了。 再说关羽回到营寨，对关平说：“庞德刀法娴熟，真是我的对手。”关平说：“俗话说初生的牛犊不怕虎，父亲即使斩杀了这个人，也只是西羌的一个小卒罢了；倘若有什么闪失，就无法看重伯父的托付了。”关羽说：“我不杀这个人，怎么能雪恨呢？我主意已定，不要再多说了！” 第二天，关羽上马领兵前进。庞德也领兵前来迎战。两阵相对摆开，两员将领一起出阵，也不说话，就上马交锋。战斗到五十多回合，庞德拨转马头，拖着刀逃走。关羽随后追赶。关平担心有闪失，也随后追去。 关羽口中大骂：“庞贼！想使拖刀计，我难道会怕你？”原来庞德假装拖刀的架势，却把刀挂在马鞍上，偷偷地拉弓，搭上箭，射了过来。关平眼疾手快，看到庞德拉弓，大叫：“贼将休放冷箭！”关羽急忙睁眼看时，弓弦响处，箭已经射了过来；躲闪不及，正中左臂。关平赶到，救父亲回营。 庞德勒回马轮刀赶来，忽然听到本营锣声大震。庞德担心后军有失，急忙勒马回营。原来是于禁看到庞德射中了关羽，担心他立下大功，灭了自己的威风，所以鸣金收军。 庞德回马，问：“为什么鸣金？”于禁说：“魏王有告诫：关羽智勇双全。他虽然中箭了，只怕有诈，所以鸣金收军。”庞德说：“如果不收军，我已经斩杀了这个人了。”于禁说：“走得太急没有好步子，应当慢慢图谋。”庞德不知道于禁的心思，只是懊悔不已。 158回:关羽淹七军震敌，于禁降庞德殉节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且说关羽回到营寨，拔出了箭头。幸好箭射得不太深，用金疮药敷上。关羽对庞德恨之入骨，对众将说：“我发誓要报这一箭之仇！”众将回答说：“将军暂且安心休息几天，然后再出战也不迟。” 第二天，有人来报庞德率军前来挑战。关羽就要出战，众将劝阻住了他。庞德让士兵们辱骂挑衅。关平守住隘口，吩咐众将不要把庞德挑战的事报告给关羽。庞德连续挑战了十几天，都没有人出来迎战，于是就和于禁商议说：“看情形关羽的箭伤发作，行动不便；不如趁这个机会，统领七军一拥杀进他们的营寨，这样就能解除樊城的围困。”于禁担心庞德立功，只是拿魏王的告诫作为推脱的借口，不肯出兵。庞德多次想要出兵，于禁就是不答应，于是把七军转移到山口，在离樊城北面十里的地方，依山扎营。于禁自己领兵截断大路，让庞德在山谷后面屯兵，使庞德无法进兵立功。 再说关平见关羽的箭伤已经愈合，非常高兴。忽然听说于禁把七军转移到樊城北面扎营，不知道他有什么计谋，就立刻报告给关羽。关羽于是上马，带着几个骑兵登上高处眺望，只见樊城城上旗号不整，军士慌乱；城北十里的山谷之内，屯驻着军马；又看到襄江水势很急，看了好一会儿，叫来向导官问道：“樊城北面十里的山谷，是什么地方？”向导官回答说：“是罾口川。”关羽高兴地说：“于禁一定会被我擒获。”将士们问道：“将军怎么知道呢？”关羽说：“鱼进入罾口，还能存活很久吗？”众将不太相信。关羽回到本寨。 当时正值八月秋天，连续下了几天暴雨。关羽让人准备好船筏，收拾好防水用具。关平问道：“在陆地上相持作战，为什么要准备这些水具呢？”关羽说：“这不是你所能明白的。于禁的七军不驻扎在开阔平坦的地方，却聚集在罾口川这样的险要狭隘之处；如今秋雨连绵，襄江的水必然会泛滥上涨；我已经派人堵住了各处的水口，等水涨起来的时候，我们登上高处的船只，放水一淹，樊城和罾口川的敌军就都变成鱼鳖了。”关平听了，十分佩服。 再说魏军屯驻在罾口川，连日大雨不停，督将成何去见于禁说：“大军屯扎在川口，地势很低；虽然有土山，但是离营寨比较远。如今秋雨连绵，军士们非常艰苦。最近有人报告说荆州兵转移到了高坡上，又在汉水口预备了战船；倘若江水泛滥上涨，我军就危险了，应该早点想办法。”于禁呵斥道：“你这匹夫是在扰乱我军军心吗！再有胡言乱语的，就斩首！”成何羞愧地退下，就来见庞德，说了这件事。庞德说：“你说得很对。于将军不肯移兵，我明天自己把军队转移到别的地方驻扎。” 计议刚刚确定，当晚就风雨大作。庞德坐在帐中，只听到万马奔腾，战鼓震动大地。庞德大惊，急忙出帐上马查看，只见四面八方，大水汹涌而来；七军士兵四处逃窜，随波逐浪的不计其数。平地水深一丈多，于禁、庞德和众将各自登上小山躲避洪水。 等到天亮，关羽和众将都摇旗呐喊，乘坐大船而来。于禁见四下无路可逃，身边只有五六十人，料想无法逃脱，就口称愿意投降。关羽命令他们全部脱去衣甲，把他们拘押上船，然后去捉拿庞德。 这时庞德和董衡、董超以及成何，还有五百名步兵，都没有衣甲，站在堤上。看到关羽来了，庞德毫无惧色，奋勇上前迎战。关羽把船四面围定，军士们一齐放箭，射死了大半魏兵。董衡、董超见形势危急，就对庞德说：“军士折损了大半，四下无路可逃，不如投降吧。”庞德大怒说：“我受魏王厚恩，怎么能屈节投降他人！”于是亲自斩杀了董衡、董超，厉声说：“再说投降的，就以这两个人为例！”于是众人都奋力抵御敌人。 从天亮一直战斗到中午，庞德的勇力倍增。关羽催促四面的军队加紧进攻，箭石如雨般落下。庞德命令军士用短兵器接战。庞德回头对成何说：“我听说勇将不会因为怕死而苟且偷生，壮士不会毁掉自己的气节而求生。今天就是我的死期。你要努力死战。”成何依照命令向前冲，被关羽一箭射落水中。众军都投降了，只有庞德一人还在奋力战斗。 正好遇到几十个荆州兵，驾着小船靠近堤岸，庞德提刀飞身一跃，跳上小船，立刻杀死了十多个人，其余的都弃船跳水逃命。庞德一手提刀，一手划着短桨，想要向樊城逃去。只见上游方向，一名将领撑着大木筏驶来，把小船撞翻，庞德落入水中。船上的那名将领跳下水去，把庞德生擒上船。众人一看，擒获庞德的，原来是周仓。周仓向来熟悉水性，又在荆州住了好几年，更加熟练；再加上他力气大，因此擒住了庞德。于禁所率领的七军，都死在了水中。那些会水的人料想没有去路，也都投降了。后人有诗写道：“夜半征鼙响震天，襄樊平地作深渊。关公神算谁能及，华夏威名万古传。” 关羽回到高坡上，升帐坐下。一群刀斧手押着于禁前来。于禁跪在地上，哀求饶命。关羽说：“你怎么敢抵抗我？”于禁说：“是上面的命令派遣我来的，身不由己。希望君侯怜悯，我发誓以死相报。”关羽捋着胡须笑着说：“我杀你，就像杀狗和猪一样，白白弄脏了刀斧！”让人把于禁捆绑起来，送到荆州大牢里关押等候：“等我回去，再作处置。”于禁被发落走后。 关羽又命令押过庞德。庞德睁眉怒目，站着不肯下跪，关羽说：“你的哥哥现在在汉中；你的旧主马超，也在蜀中做大将。你为什么不早点投降？”庞德大怒说：“我宁愿死在刀下，也不会投降你！”骂不绝口。关羽大怒，喝令刀斧手把庞德推出去斩首。庞德伸长脖子，从容受刑。关羽怜惜他，把他安葬了。 于是趁着水势还没有退去，关羽又登上战船，率领大小将校去攻打樊城。再说樊城周围，白浪滔天，水势越来越大，城垣渐渐被浸泡塌了，男女百姓担土搬砖，也堵塞不住。曹军众将，无不胆战心惊，慌忙来报告曹仁说：“今天的危险，不是人力能够挽救的；可以趁敌军还没有到来，乘着船连夜逃走，虽然丢失了城池，还能保全性命。”曹仁听从了他们的话。正要准备船只逃走，满宠劝谏说：“不行。山水是突然涨起来的，怎么可能长久呢？不出十天就会自己退去。关羽虽然还没有攻城，却已经派遣别的将领在郏下。他之所以不敢轻易前进，是担心我军袭击他的后方。如今如果弃城逃走，黄河以南，就不再是国家的领土了。希望将军坚守这座城，作为保障。”曹仁拱手称谢说：“如果不是伯宁（满宠，字伯宁）的教导，几乎误了大事。”于是骑着白马上城，召集众将发誓说：“我受魏王的命令，保守这座城；只要有说弃城逃走的，就斩首！”众将都说：“我们愿意以死据守！”曹仁非常高兴，就在城上设置了几百张弓弩，军士们昼夜防护，不敢有丝毫懈怠。老幼居民也担着土石填塞城垣。十天之内，水势渐渐退去。 关羽自从擒获魏国将领于禁等人后，威震天下，所有人都十分惊骇。忽然次子关兴来到营寨中探望父亲。关羽就让关兴带着众官的立功文书去成都见汉中王，请求对他们分别进行升迁。关兴拜别父亲，径直向成都去了。 且说关羽分出一半兵力，直接抵达郏下。他自己则亲自率领军队从四面攻打樊城。当天，关羽亲自来到北门，骑在马上扬起马鞭，指着城上喊道：“你们这些鼠辈，不早点来投降，还等什么时候？” 正说着，曹仁在敌楼上，看到关羽身上只披着掩心甲，绿色的战袍斜斜地袒露着，于是急忙召集五百名弓弩手，一起放箭。关羽急忙勒转马头往回跑的时候，右臂中了一支弩箭，翻身从马上跌落下来。 正是：水里七军方丧胆，城中一箭忽伤身。 159回：云长刮骨无惧痛，曹孙谋局荆州危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且说曹仁看到关羽落马，立刻带兵冲出城来；却被关平一阵杀退，救关羽回到营寨，拔出了臂上的箭。原来箭头涂有剧毒，毒性已经深入骨头，关羽的右臂又青又肿，无法活动。 关平急忙和众将商议说：“父亲如果伤了这条手臂，怎么能再出去迎敌呢？不如暂时回荆州调养治疗。”于是和众将进入帐中拜见关羽。关羽问道：“你们来有什么事？”众人回答说：“我们因为看到君侯右臂受伤，担心您临敌时发怒，行动起来不方便。大家商议可以暂时班师回荆州调养。” 关羽生气地说：“我夺取樊城，就在眼前了；拿下樊城后，就要长驱直入，直接打到许都，剿灭曹操这个逆贼，来安定汉室。怎么能因为这点小伤而耽误了大事呢？你们这是想动摇我的军心吗！”关平等人默默地退了出去。 众将见关羽不肯退兵，箭伤又不见痊愈，只得四处寻访名医。忽然有一天，有人从江东驾着小船来到，一直到了营寨前。小校把来人引见给关平。关平看这个人：头戴方巾，身穿宽大的衣服，手臂上挽着一个青囊；他自己介绍姓名，是沛国谯郡人，姓华，名佗，字元化。因为听说关将军是天下英雄，如今中了毒箭，特地来医治。 关平说：“莫非您就是以前医治东吴周泰的那位神医吗？”华佗说：“正是。”关平非常高兴，立即和众将一起带着华佗进入帐中拜见关羽。当时关羽正因为手臂疼痛，又担心影响军心，没有什么可以消遣的，正在和马良下棋；听说有医生来了，就召他进来。 行完礼后，赐座。喝完茶，华佗请关羽伸出手臂查看。关羽脱下衣袍，露出手臂让华佗看。华佗说：“这是被弩箭所伤，箭上有毒药乌头，已经直接渗入骨头里了；如果不早点治疗，这条手臂就没用了。”关羽说：“用什么来治疗呢？”华佗说：“我自有治疗的方法，只是担心君侯害怕。” 关羽笑着说：“我视死如归，有什么好怕的？”华佗说：“应当在安静的地方立一根标柱，上面钉一个大环，请君侯把手臂穿过环中，用绳子系住，然后用被子蒙住您的头。我用尖刀割开皮肉，一直到骨头，刮去骨头上的箭毒，再敷上药，用线缝合伤口，这样才行。只是担心君侯会害怕。” 关羽笑着说：“就这么简单！哪里用得着标柱和环？”让人设酒席款待华佗。 关羽喝了几杯酒之后，一面仍然和马良下棋，一面伸出手臂让华佗治疗。华佗拿着尖刀，让一个小校捧着一个大盆在手臂下面接血。华佗说：“我要开始动手了，君侯不要惊慌。”关羽说：“任凭你医治，我难道会像世间那些怕痛的凡夫俗子一样吗！” 华佗于是下刀，割开皮肉，一直到骨头，骨头上已经发青；华佗用刀刮骨，发出悉悉的声音。帐上帐下看到的人，都吓得掩面失色。关羽却一边饮酒吃肉，一边谈笑下棋，一点痛苦的神色都没有。 不一会儿，血流满了一盆。华佗刮尽了箭毒，敷上药，用线缝合了伤口。关羽大笑着站起来，对众将说：“这条手臂伸展自如，一点都不痛了。先生真是神医啊！”华佗说：“我行医一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君侯真是天神啊！”后人有诗写道：“治病须分内外科，世间妙艺苦无多。神威罕及惟关将，圣手能医说华佗。” 关羽箭伤痊愈后，设酒席款待并感谢华佗。华佗说：“君侯的箭伤虽然治好了，但还是需要好好爱护。千万不要动怒而触动伤口。过了一百天之后，就会恢复得和原来一样了。”关羽拿出一百两黄金酬谢他。华佗说：“我听说君侯高义，特地来为您医治，哪里是为了得到回报呢！”坚决推辞不接受，留下一帖药，用来敷伤口，然后辞别而去。 再说关羽擒获了于禁，斩杀了庞德，威名大震，整个中原地区都为之震惊。探马把消息报到许都，曹操大惊，召集文武官员商议说：“我向来知道关羽智勇盖世，如今他占据荆襄，就如同老虎生出了翅膀。于禁被擒，庞德被斩，魏兵锐气受挫；倘若他带兵直接打到许都，该怎么办呢？我想迁都来躲避他的锋芒。” 司马懿劝谏说：“不可以。于禁等人是被水淹没，不是战败的缘故；对于国家大计来说，根本没有什么损失。如今孙刘关系破裂，关羽得志，孙权一定不高兴；大王可以派遣使者去东吴陈说利害关系，让孙权暗中起兵偷袭关羽的后方，答应在事情平定之后，割让江南的土地来封赏孙权，那么樊城的危机自然就解除了。” 主簿蒋济说：“仲达（司马懿，字仲达）说得对。如今可以立刻派遣使者前往东吴，不必迁都兴师动众。”曹操听从了他们的建议，就没有迁都；于是感慨地对众将说：“于禁跟随我三十年了，没想到临危之时反而不如庞德！如今一方面派遣使者给东吴送信，另一方面必须有一员大将去抵挡关羽的锐势。” 话还没说完，台阶下一员将领应声而出说：“我愿意前往。”曹操一看，是徐晃。曹操大喜，于是调拨五万精兵，任命徐晃为将领，吕建为副将，限期起兵，前往阳陵坡驻扎；观察东南方向的情况，有了呼应之后，再进军。 再说孙权接到曹操的书信，看完后，欣然答应，立即写了回信让使者先回去，然后召集文武官员商议。张昭说：“最近听说关羽擒获于禁，斩杀庞德，威震华夏，曹操都想迁都来躲避他的锋芒。如今樊城危急，派人来求救，等事情平定之后，恐怕会有反复。” 孙权还没来得及说话，忽然报告说吕蒙乘着小舟从陆口前来，有事情当面禀报。孙权召他进来询问，吕蒙说：“如今关羽带兵围困樊城，可以趁他远出的机会，袭击夺取荆州。”孙权说：“我想向北夺取徐州，怎么样？” 吕蒙说：“如今曹操远在河北，无暇东顾，徐州的守兵不多，去攻打自然可以攻克；然而徐州的地势有利于陆战，不利于水战，纵然得到了，也很难守住。不如先夺取荆州，完全占据长江，再另作打算。”孙权说：“我本来就想夺取荆州，前面的话只是试探你罢了。你可以赶紧为我谋划这件事。我随后就起兵。” 吕蒙辞别孙权，回到陆口，早有哨马报告说：“沿江上下，每隔二十里或者三十里，在高坡处都设有烽火台。”又听说荆州的军马整齐严肃，早有准备，吕蒙大惊说：“如果是这样，很难图谋了。我一时在吴侯面前劝他夺取荆州，如今该怎么处置呢？” 思索了很久也没有办法，于是借口生病不出来，派人回报孙权。孙权听说吕蒙生病了，心里很不高兴。陆逊进言说：“吕子明（吕蒙，字子明）的病，是假装的，不是真病。”孙权说：“伯言（陆逊，字伯言）既然知道他是假装的，可以去探视一下。” 陆逊领命，星夜赶到陆口的营寨中，去见吕蒙，果然吕蒙脸上没有病容。陆逊说：“我奉吴侯的命令，来探望子明的贵恙。”吕蒙说：“我只是偶然生病，哪里劳烦您来探问。” 陆逊说：“吴侯把重任托付给您，您不抓住时机行动，却空自忧思，这是为什么呢？”吕蒙看着陆逊，很久没有说话。陆逊又说：“我有个小办法，能治疗将军的病，不知道能不能用？” 吕蒙于是屏退左右，问道：“伯言的良方，希望能早点赐教。”陆逊笑着说：“子明的病，不过是因为荆州兵马整齐，沿江有烽火台防备罢了。我有一个计策，能让沿江的守吏不能举火报警；让荆州的兵马，束手归降，可以吗？” 吕蒙惊讶地感谢说：“伯言的话，就像看到了我的肺腑一样。希望能听听您的良策。”陆逊说：“关羽倚仗自己的英雄气概，自认为天下无敌，他所担心的只有将军您罢了。将军趁这个机会，借口生病辞职，把陆口的职务让给别人，让那个人用谦卑的言辞赞美关羽，让他骄傲起来，他一定会把荆州的兵马全部调往樊城。如果荆州没有防备，派出一支军队，再另出奇计去袭击，那么荆州就可以轻易地掌握在手中了。”吕蒙大喜说：“真是个好计策啊！” 160回：陆逊施计骄关羽，吕蒙白衣袭荆州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于是吕蒙借口生病不起，上书请求辞职。陆逊回去拜见孙权，详细地说明了前面的计策。孙权于是召回吕蒙到建业养病。吕蒙到了之后，入宫拜见孙权，孙权问道：“陆口的职务，从前周公瑾（周瑜，字公瑾）推荐鲁子敬（鲁肃，字子敬）来代替自己，后来子敬又推荐你代替他，如今你也必须推荐一位才学和声望都很高的人来代替你，这样才好。” 吕蒙说：“如果任用声望很高的人，关羽必然会有所防备。陆逊思虑深远，但是没有很大的名声，不是关羽所忌惮的人；如果马上任用他来代替我的职务，一定能有所成效。”孙权非常高兴，当天就任命陆逊为偏将军、右都督，代替吕蒙镇守陆口。 陆逊辞谢说：“我年轻没有学问，恐怕不能胜任这个重任。”孙权说：“子明保荐你，一定不会有错。你不要推辞。”陆逊于是拜谢接受了印绶，连夜前往陆口；交割了马军、步军、水军三军的事务后，就写了一封信，准备了名马、奇异的锦缎、酒礼等物品，派使者送到樊城去拜见关羽。 当时关羽正在将养箭伤，按兵不动。忽然有人报告：“江东陆口守将吕蒙病危，孙权把他召回去调理，最近任命陆逊为将领，代替吕蒙镇守陆口。如今陆逊派人带着书信和礼物，特地来拜见您。” 关羽召使者进来，指着使者说：“孙权（字仲谋）见识短浅，竟然用这个小子做将领！”使者趴在地上禀告说：“陆将军呈上书信，准备了礼物：一来是向君侯表示祝贺，二来是希望两家和好。希望您能收下。” 关羽拆开书信看了看，书信中的言辞极其谦卑恭敬。关羽看完后，仰面大笑，命令左右收下礼物，打发使者回去。使者回去后拜见陆逊说：“关羽很高兴，不再有担忧江东的意思了。” 陆逊非常高兴，秘密派人探听到关羽果然撤掉了荆州大半的兵马，调到樊城听候调遣，只等箭伤痊愈，就准备进兵。陆逊了解清楚情况后，立刻派人星夜报告孙权，孙权召来吕蒙商议说：“如今关羽果然撤掉了荆州的兵马，去攻打樊城，就可以设计袭击夺取荆州了。你和我的弟弟孙皎一同率领大军前去，怎么样？” 孙皎字叔明，是孙权叔父孙静的次子。吕蒙说：“主公如果认为我可以任用，就单独任用我；如果认为叔明可以任用，就单独任用叔明。难道没听说过从前周瑜、程普担任左右都督，事情虽然由周瑜决定，然而程普自认为是旧臣却位居周瑜之下，很不和睦；后来因为见识到周瑜的才能，才开始敬服吗？如今我的才能比不上周瑜，而叔明和您的亲属关系比程普更亲近，恐怕未必能相互配合得好。” 孙权恍然大悟，于是任命吕蒙为大都督，总领江东各路军马；命令孙皎在后面接应粮草。吕蒙拜谢，点兵三万，准备了八十多只快船，挑选会水的士兵扮成商人，都穿着白衣，在船上摇橹，却把精兵埋伏在大船中。 接着调遣韩当、蒋钦、朱然、潘璋、周泰、徐盛、丁奉等七员大将，相继进发。其余的人都跟随吴侯作为后续的救援接应力量。一面派遣使者给曹操送信，让他进兵袭击关羽的后方；一面先传报给陆逊，然后派出穿白衣的人，驾着快船前往浔阳江。 日夜兼程，一直抵达北岸。江边烽火台上守台的军士盘问时，吴人回答说：“我们都是客商，因为在江中遇到大风，到这里躲避一下。”随即把财物送给守台的军士。军士相信了他们的话，就任凭他们停泊在江边。 大约到了二更时分，大船中精兵一齐出动，把烽火台上的官军绑了起来，暗号一响，八十多船的精兵都行动起来，把紧要地方墩台的军士，全部捉进船中，一个都没有逃走。于是长驱直入，径直夺取荆州，没有人察觉。 快到荆州时，吕蒙把沿江墩台所俘获的官军，用好言抚慰，重重地赏赐了他们，让他们去骗开城门，放火作为信号。众军领命，吕蒙便让他们在前面带路。等到半夜，来到城下叫门。门吏认得是荆州的兵，就开了城门。众军一声呼喊，就在城门里放起了号火。吴兵一齐涌入，袭击了荆州。 吕蒙随即传令军中：“如果有胡乱杀一个人，或者胡乱拿民间一件东西的，一定按军法处置。”原来的官吏，都保留原来的职务。把关羽的家属另外安置在别的宅子里，不许闲人打扰。一面派人向孙权报告。 一天下大雨，吕蒙上马带着几个骑兵去查看四门。忽然看见一个人拿了民间的斗笠来遮盖铠甲，吕蒙喝令左右把他抓起来审问，原来是吕蒙的同乡。 吕蒙说：“你虽然是我的同乡，但是我的号令已经发出，你却故意违反，应当按军法处置。”那个人哭着禀告说：“我是担心雨水打湿了官府的铠甲，所以才拿斗笠来遮盖，不是为了私用。希望将军念在同乡的情分上！” 吕蒙说：“我当然知道你是为了遮盖官府的铠甲，然而终究是不应该拿民间的东西。”叱令左右把他推出去斩首。斩下首级示众后，然后收殓了他的尸首，流着泪把他安葬了。从此三军震惊肃然。 没过几天，孙权率领众人来到。吕蒙出城迎接，把他请入官衙。孙权慰劳完毕后，仍然任命潘浚为治中，掌管荆州事务；在监牢里放出了于禁，送他回曹操那里；安抚百姓，犒赏军队，设宴庆贺。 孙权对吕蒙说：“如今荆州已经得到了，但是公安的傅士仁、南郡的糜芳，这两处怎么收复呢？”话还没说完，忽然一个人站出来说：“不需要张弓射箭，我凭借着三寸不烂之舌，去劝说公安的傅士仁来投降，可以吗？” 众人一看，是虞翻。孙权说：“仲翔（虞翻，字仲翔）有什么好计策，可以让傅士仁归降呢？”虞翻说：“我从小就和傅士仁交情深厚；如今如果用利害关系去劝说他，他一定会归降的。” 孙权非常高兴，于是命令虞翻率领五百名士兵，径直前往公安。 再说傅士仁听说荆州失守，急忙下令关闭城门坚守。虞翻到了之后，看到城门紧闭，就写了一封信绑在箭上，射入城中。军士拾到后，献给了傅士仁。 傅士仁拆开书信一看，是劝他投降的意思。看完后，想起“关羽走的时候对我的怨恨之意，不如早点投降。”就下令大开城门，请虞翻入城。 二人行完礼后，各自诉说了旧情。虞翻说吴侯宽宏大量，礼贤下士；傅士仁非常高兴，就和虞翻一起带着印绶来到荆州投降。 孙权非常高兴，仍然让他去镇守公安。吕蒙私下对孙权说：“如今关羽还没有擒获，把傅士仁留在公安，时间长了一定会有变故；不如让他去南郡招降糜芳。” 孙权于是召来傅士仁说：“糜芳和你交情深厚，你可以去招他归降，我自然会有重赏。”傅士仁慷慨地答应了，于是带领十几名骑兵，径直前往南郡招降糜芳。 正是：今日公安无守志，从前王甫是良言。 161回：士仁糜芳降东吴，云长败走失荆州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且说糜芳听说荆州失守，正无计可施。忽然报告说公安守将傅士仁到了，糜芳急忙把他接入城中，询问其中的缘故。 傅士仁说：“我不是不忠诚。只是形势危急，力量困乏，无法支持下去了，我如今已经投降东吴。将军你也不如早点投降。”糜芳说：“我们受汉中王深厚的恩德，怎么忍心背叛他呢？”傅士仁说：“关羽走的时候，痛恨我们两个人；倘若有一天他得胜回来，一定不会轻易饶恕我们。您仔细考虑一下。” 糜芳说：“我们兄弟俩长久地侍奉汉中王，怎么能一朝之间就背叛呢？”正在犹豫的时候，忽然报告说关羽派使者到了，把使者接入厅上。 使者说：“关羽军中缺粮，特地来南郡、公安两处取白米十万石，命令两位将军星夜解送到军前交割。如果迟了就立即斩首。”糜芳大惊，回头对傅士仁说：“如今荆州已经被东吴夺取了，这些粮食怎么能送过去呢？” 傅士仁厉声说：“不必多疑！”于是拔剑在堂上斩杀了使者。糜芳惊讶地说：“你为什么要杀他？”傅士仁说：“关羽的意思，正是要斩杀我们两个人。我们怎么能束手待毙呢？您如今不早点投降东吴，一定会被关羽所杀。” 正说着，忽然报告说吕蒙领兵杀到城下。糜芳大惊，就和傅士仁出城投降了。吕蒙非常高兴，带着他们去拜见孙权。孙权重重地赏赐了二人。安抚完百姓后，大大地犒赏了三军。 当时曹操在许都，正和众谋士商议荆州的事情，忽然报告说东吴派使者送书信来了。曹操召使者进来，使者呈上书信。曹操拆开一看，信中详细说明了吴兵将要袭击荆州，请求曹操夹击关羽；并且嘱咐不要泄漏消息，以免让关羽有防备。 曹操和众谋士商议，主簿董昭说：“如今樊城被困，伸长脖子盼望救援，不如派人把书信射入樊城，来宽慰军心；并且让关羽知道东吴将要袭击荆州。他担心荆州有失，必然会迅速退兵，然后让徐晃乘势追杀，可以获得全胜的功劳。” 曹操听从了他的计谋，一面派人催促徐晃尽快出战；一面亲自统领大军，径直前往洛阳之南阳陵坡驻扎，来救援曹仁。 再说徐晃正坐在帐中，忽然报告说魏王的使者到了。徐晃接入使者询问，使者说：“如今魏王领兵，已经过了洛阳；命令将军尽快和关羽交战，来解除樊城的围困。” 正说着，探马报告说：“关平屯兵在偃城，廖化屯兵在四冢：前后一共有十二个寨栅，连绵不绝。”徐晃立即派副将徐商、吕建打着徐晃的旗号，前往偃城与关平交战。徐晃自己却带领五百精兵，沿着沔水去袭击偃城的后方。 且说关平听说徐晃亲自领兵来了，就率领本部兵马迎敌。两阵相对摆开，关平出马，与徐商交锋，只三个回合，徐商大败而逃；吕建出战，五六合也败走了。关平乘胜追杀了二十多里，忽然报告说城中起火。关平知道中计了，急忙勒兵回救偃城。 正遇到一支军队摆开阵势，徐晃立马在门旗下，高声叫道：“关平贤侄，你好不知死活！你的荆州已经被东吴夺了，还在这里狂妄胡为！”关平大怒，纵马轮刀，直取徐晃；不到三四个回合，三军喊叫，偃城中火光冲天。关平不敢恋战，杀开一条大路，径直奔向四冢寨而来。 廖化接着他。廖化说：“人们都说荆州已经被吕蒙袭击了，军心惊慌，这可怎么办呢？”关平说：“这一定是谣言。军士们再敢说的就斩首。” 忽然流星马到了，报告说正北第一屯被徐晃领兵攻打。关平说：“如果第一屯有失，各个营寨怎么能安宁呢？这里都靠着沔水，贼兵不敢到这里来。我和你一起去救第一屯。”廖化叫来部将吩咐说：“你们坚守营寨，如有贼兵到来，立即举火。”部将说：“四冢寨鹿角有十重，即使是飞鸟也不能进入，何必担心贼兵！” 于是关平、廖化调动四冢寨的全部精兵，奔到第一屯驻扎。关平看见魏兵屯驻在浅山之上，对廖化说：“徐晃屯兵，没有占据有利地形，今夜可以领兵去劫寨。”廖化说：“将军可以分一半兵力前去，我会谨慎地坚守本寨。” 这天夜里，关平带领一支兵马杀入魏寨，却不见一个人。关平知道是计，火速退兵的时候，左边徐商，右边吕建，两下夹攻。关平大败回营，魏兵乘势追杀过来，四面围住。 关平、廖化支持不住，放弃了第一屯，径直奔向四冢寨而来。远远地望见寨中火起。急忙到寨前，只见都是魏兵的旗号。关平等人退兵，急忙奔向樊城大路逃走。 前面一支军队拦住去路，为首的大将，正是徐晃。关平、廖化二人奋力死战，夺路而逃，回到大寨，来见关羽说：“如今徐晃夺了偃城等地；又加上曹操亲自带领大军，分三路来救樊城；很多人说荆州已经被吕蒙袭击了。” 关羽呵斥说：“这是敌人的谣言，来扰乱我们的军心罢了！东吴吕蒙病危，小子陆逊代替他，不足为虑！” 话还没说完，忽然报告说徐晃的兵到了。关羽命令备马。关平劝谏说：“父亲身体还没有痊愈，不可以和敌人交战。”关羽说：“徐晃和我有旧交情，深知他的能力；如果他不退兵，我先斩了他，来警告魏将。”于是披挂提刀上马，奋勇而出。 魏军看到后，无不惊惧。关羽勒马问道：“徐公明（徐晃，字公明）在哪里？”魏营门旗打开，徐晃出马，欠身说道：“自从和君侯分别，转眼几年过去了，没想到君侯的须发都已经苍白了！回忆往昔壮年时跟随您，多蒙您的教诲，感激不忘。如今君侯的英风震动了华夏，让老朋友听到，不胜叹羡！如今有幸能见到您，深深慰藉了我渴望相见的心情。” 关羽说：“我和公明交情深厚，和别人不一样；如今为什么要苦苦逼迫我的儿子呢？”徐晃回头看着众将，厉声大叫说：“如果有人能取得关羽的首级，重赏千金！”关羽惊讶地说：“公明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话？”徐晃说：“今天是国家的事情，我不敢因为私情而废弃公事。” 说完，挥舞大斧直取关羽。关羽大怒，也挥刀迎战。两人交战八十多回合，关羽虽然武艺绝伦，终究是右臂没有力气。关平担心父亲有失，急忙鸣金，关羽拨马回寨。 忽然听到四下里喊声大震。原来是樊城的曹仁听说曹操的救兵到了，领兵杀出城来，与徐晃会合，两下夹攻，荆州兵大乱。关羽上马，带领众将急忙奔向襄江上流。背后魏兵追来。 关羽急忙渡过襄江，朝着襄阳奔去。忽然流星马到了，报告说：“荆州已经被吕蒙夺取了，家眷被攻陷。”关羽大惊。不敢再奔向襄阳，领兵投奔公安而来。探马又报告：“公安的傅士仁已经投降东吴了。”关羽大怒。 忽然催粮的人到了，报告说：“公安的傅士仁前往南郡，杀了使者，招降糜芳都投降东吴去了。” 关羽听了，怒气冲天，疮口迸裂，昏死过去。众将把他救醒，关羽回头对司马王甫说：“后悔没有听你的话，如今果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接着问：“沿江上下，为什么不举火报警？” 探马回答说：“吕蒙让水手都穿着白衣，扮成客商渡江，把精兵埋伏在大船之中，先擒获了守台的士卒，因此无法举火。”关羽跺脚叹息说：“我中了奸贼的计谋了！我还有什么面目去见兄长呢！” 管粮都督赵累说：“如今事情紧急了，可以一面派人去成都求救，一面从旱路去夺取荆州。”关羽依言，派马良、伊籍带着三道文书，星夜前往成都求救；一面领兵去夺取荆州，自己带领前队先行，留下廖化、关平断后。 再说樊城的围困解除了，曹仁带领众将去见曹操，哭泣着跪拜请罪。曹操说：“这是天意，不是你们的罪过。”曹操重重地赏赐了三军，亲自到四冢寨周围巡视，回头对众将说：“荆州兵的围堑鹿角有好几重，徐公明深入其中，竟然获得了全胜的功劳。我用兵三十多年，也不敢长驱直入敌人的包围。公明真是胆识兼备、才能优秀的人啊！”众人都感叹佩服。 曹操班师回到摩陂驻扎。徐晃的兵到了，曹操亲自出寨迎接他，看到徐晃的军队都按照队伍行进，没有一点差错混乱。曹操大喜说：“徐将军真有周亚夫的风范啊！”于是封徐晃为平南将军，和夏侯尚一起守卫襄阳，来遏制关羽的军队。 曹操因为荆州的局势还没有平定，就在摩陂屯兵，等待消息。 再说关羽在前往荆州的路上，进退无路，对赵累说：“如今前面有吴兵，后面有魏兵，我在中间，救兵又不到，这可怎么办呢？” 赵累说：“从前吕蒙在陆口的时候，曾经给君侯写信，两家约定好，共同诛杀曹操这个逆贼，如今却帮助曹操来袭击我们，这是违背盟约啊。君侯暂时驻军在这里，可以派人给吕蒙送信责备他，看看他怎么回答。” 关羽听从了他的建议，于是写了书信派使者前往荆州。 162回：关羽遭围困麦城，刘封拒援失叔情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且说吕蒙在荆州，下达号令：凡是荆州各郡，有跟随关羽出征将士的家属，不许吴兵去打扰，每个月按时供给粮米；有患病的，派医生去治疗。将士们的家属，感激吕蒙的恩惠，安居乐业，没有骚乱。 忽然报告说关羽的使者到了，吕蒙出城迎接使者进城，以宾客的礼节相待。使者把书信呈给吕蒙。吕蒙看完后，对来使说：“我从前与关将军交好，那是我个人的想法；如今这件事，是上级的命令派遣，我不能自己做主。麻烦使者回去转告关将军，替我好好表达我的心意。”于是设宴款待使者，送他到馆驿休息。 于是跟随出征将士的家属，都来询问消息；有的托使者带家书，有的口传音信，都说家中平安无事，衣食不缺。 使者辞别吕蒙，吕蒙亲自送出城。使者回去拜见关羽，详细地说了吕蒙的话，并说：“荆州城中，君侯的家眷以及各位将领的家属，都平安无事，供给不缺。”关羽大怒说：“这是奸贼的计谋！我活着不能杀了这个贼，死了也要杀了他，来雪我的仇恨！”喝退了使者。 使者出了营寨，众将都来探问家中的情况；使者详细地说了各家都安好，吕蒙非常恩厚抚恤，并且把书信传送给各位将领。各位将领很高兴，都没有了战斗的心思。 关羽率兵去夺取荆州，行军途中，将士们有很多逃回荆州的。关羽更加愤怒，于是催促军队前进。忽然喊声大震，一支军队拦住去路，为首的大将，是蒋钦，他勒马挺枪大叫道：“关羽为什么不早点投降！” 关羽骂道：“我是汉朝的将领，怎么会投降贼寇呢！”拍马舞刀，直取蒋钦。不到三个回合，蒋钦败走。关羽提刀追杀了二十多里，喊声又起，左边山谷中韩当领军冲出来，右边山谷中周泰领兵冲出来，蒋钦回马再战，三路夹攻。关羽急忙撤军往回走。 走了没多远，只见南山冈上人烟聚集，一面白旗飘动，上面写着“荆州土人”四个字，众人都叫当地的人赶快投降。关羽大怒，想要上山冈杀了他们。山坳里又有两支军队冲出来：左边是丁奉，右边是徐盛；和蒋钦等三路军马会合，喊声震天，鼓角齐鸣，把关羽困在核心。 关羽手下的将士，渐渐减少。等到杀到黄昏，关羽遥望四周山上，都是荆州的土兵，他们呼兄唤弟，寻子找爷，喊声不断。军心完全动摇了，都应声而去。关羽制止不住，部下只剩下三百多人。 杀到三更时，正东上喊声连天，原来是关平、廖化分两路兵杀入重围，救出了关羽。关平禀告说：“军心已经乱了，必须有城池暂时驻扎，等待援兵。麦城虽然小，足够可以屯扎。”关羽听从了他的建议，催促残军前进到麦城，分兵紧紧守住四门，聚集将士们商议。 赵累说：“这里离上庸比较近，现在有刘封、孟达在那里把守，可以赶快派人去求救兵。如果能得到这支援军的接济，等到川中的大军到来，军心自然就安定了。” 正商议间，忽然报告说吴兵已经到了，把城四面都包围了。关羽问道：“谁敢突围出去，往上庸求救？”廖化说：“我愿意去。”关平说：“我护送你冲出重围。” 关羽立即写了书信让廖化藏在身边。吃饱饭上了马，打开城门出城。正遇到吴将丁奉拦住。关平奋力冲杀，丁奉败走，廖化乘势杀出重围，向上庸去了。关平入城，坚守不出。 且说刘封、孟达自从夺取上庸，太守申耽率领众人归降，因此汉中王封刘封为副将军，和孟达一同守卫上庸。当天探知关羽兵败，二人正在商议时，忽然报告说廖化到了。 刘封下令请廖化进来询问情况。廖化说：“关羽兵败，现在被困在麦城，被围困得非常紧急。蜀中援兵，不能马上就到。特地命令我突围出来，到这里求救。希望二位将军赶快派出上庸的军队，来解救这个危急。如果稍微拖延，关羽一定会陷入绝境。”刘封说：“将军先休息一下，容我考虑考虑。” 廖化于是到馆驿休息，专门等候发兵。刘封对孟达说：“叔父被困，该怎么办呢？”孟达说：“东吴兵精将勇；而且荆州九郡，都已经属于他们了，只有麦城，是弹丸之地；又听说曹操亲自督率大军四五十万，屯驻在摩陂：估量我们这山城的兵力，怎么能抵挡两家的强兵呢？不可轻敌。” 刘封说：“我也知道这些。但关羽是我的叔父，我怎么能忍心坐视不救呢？”孟达笑着说：“将军把关羽当作叔父，恐怕关羽未必把将军当作侄子。我听说汉中王当初收养将军的时候，关羽就不高兴。后来汉中王登位之后，想要立继承人，问诸葛亮，诸葛亮说：‘这是家事，问问关羽、张飞就可以了’，汉中王于是派人到荆州问关羽，关羽认为将军是收养的儿子，不能越位立为继承人，劝汉中王把将军远远地安置在上庸山城之地，以杜绝后患。这件事人人都知道，将军难道反而不知道吗？为什么今天还念念不忘叔侄之义，而想要冒险轻举妄动呢？” 刘封说：“你说的虽然有道理，但用什么理由拒绝呢？”孟达说：“就说山城刚刚归附，民心还没有安定，不敢轻易兴兵，恐怕失去所守的地方。”刘封听从了他的话。 第二天，请廖化来，说这个山城刚刚归附，不能分兵相救。廖化大惊，磕头到地说：“如果这样，那关羽就完了！”孟达说：“我现在即使去，一杯水，怎么能救一车柴的火呢？将军赶快回去，静静地等待蜀兵到来就可以了。” 廖化大哭着哀求，刘封、孟达都拂袖进了屋。廖化知道事情办不成了，心想必须向汉中王求救，于是上马大骂着出城，向成都而去。 再说关羽在麦城盼望上庸的救兵到来，却不见动静；手下只剩下五六百人，多半都带了伤；城中没有粮食，非常困苦。 忽然报告说城下有一个人让不要放箭，有话要见关羽。关羽下令让他进来，询问后，原来是诸葛瑾。行完礼喝完茶，诸葛瑾说：“如今我奉吴侯的命令，特地来劝劝将军。自古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将军所统领的汉上九郡，都已经属于别人了；只有这一座孤城，里面没有粮草，外面没有救兵，危在旦夕。将军为什么不听从我的话，归顺吴侯，再次镇守荆襄，可以保全全家老小。希望君侯仔细考虑。” 关羽神色严肃地说：“我是解良的一个武夫，承蒙我的主公把我当作手足相待，怎么肯背信弃义投靠敌国呢？城如果被攻破，我只有一死罢了。玉可以被打碎但不能改变它的洁白，竹可以被焚烧但不能毁掉它的气节，我身体虽然死了，名声却可以流传青史。你不要多说了，赶快出城，我要和孙权决一死战！” 诸葛瑾说：“吴侯想和君侯结成秦晋之好，共同努力攻破曹操，一起扶持汉室，没有别的意思。君侯为什么如此固执呢？”话还没说完，关平拔剑上前，想要斩杀诸葛瑾。 关羽制止他说：“他的弟弟孔明在蜀国，辅佐你伯父，现在如果杀了他，会伤了他们兄弟的情分。”于是命令左右把诸葛瑾赶了出去。 诸葛瑾满面羞愧，上马出城，回去拜见吴侯说：“关羽心如铁石，无法劝说。”孙权说：“真是忠臣啊！像这样该怎么办呢？”吕范说：“我请求占卜一下吉凶。”孙权立即让他占卜。 吕范用蓍草占卜成卦象，是“地水师卦”，又有玄武临应，主敌人远逃。孙权问吕蒙说：“卦象显示敌人远逃，你用什么计策擒获他呢？”吕蒙笑着说：“卦象正合我的计谋。关羽即使有冲天的翅膀，也飞不出我的罗网了！” 正是：龙游沟壑遭虾戏，凤入牢笼被鸟欺。 163回：关云长败亡麦城，吕子明暴卒江陵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且说孙权向吕蒙询问计策。吕蒙说：“我估计关羽兵力稀少，一定不会从大路逃走，麦城正北方向有一条险峻的小路，他必定会从这条路逃跑。可以命令朱然率领五千精兵，埋伏在麦城北面二十里的地方；等关羽的军队到来，不要和他们正面交锋，只需在后面掩杀。关羽的军队必定没有战斗的心思，一定会逃奔临沮。再命令潘璋率领五百精兵，埋伏在临沮的偏僻小路上，这样关羽就可以擒获了。现在派遣将士攻打各门，只留下北门不攻，等待关羽出逃。” 孙权听了这个计策，让吕范再次占卜。卦象形成后，吕范禀告说：“这个卦象显示敌人会向西北方向逃跑，今夜亥时一定可以将其擒获。” 孙权非常高兴，于是命令朱然、潘璋率领两支部队，各自按照军令埋伏起来。 再说关羽在麦城，清点骑兵和步兵，只剩下三百多人；粮草也已经用尽。这天夜里，城外的吴兵呼喊着荆州各军的姓名，越城逃跑的人很多。救兵又不见到来。关羽心中没有办法，对王甫说：“我后悔当初没有听你的话！如今情况危急，该怎么办呢？” 王甫哭着禀告说：“如今这种情况，即使姜子牙复活，也没有办法了。” 赵累说：“上庸的救兵不来，是刘封、孟达按兵不动的缘故。为什么不放弃这座孤城，逃奔西川，重新整顿兵马，再图谋恢复呢？” 关羽说：“我也想这样。” 于是登上城墙查看。看到北门外的敌军不多，就问本城的居民：“从这里往北，地势怎么样？” 居民回答说：“从这里去都是偏僻的小路，可以通往西川。” 关羽说：“今夜就从这条路走……” 王甫劝谏说：“小路上有埋伏，还是走大路吧。” 关羽说：“即使有埋伏，我又有什么可害怕的！” 随即下令让骑兵和步兵整理装备，准备出城。王甫哭着说：“君侯在路上，要小心保重！我和一百多名部卒，誓死据守这座城；城即使被攻破，我也不会投降！专等君侯快来救援！” 关羽也和他哭着告别。于是留下周仓和王甫一同守卫麦城，关羽自己和关平、赵累率领二百多名残兵，突出北门。 关羽横刀向前，走到初更以后，大约走了二十多里，只见山凹处金鼓齐鸣，喊声震天，一支部队杀到，为首的大将是朱然，他催马挺枪喊道：“关羽休要逃走！趁早投降，免得一死！” 关羽大怒，拍马轮刀来战。朱然转身就跑，关羽乘势追杀。一阵鼓声响起，四下里伏兵都冲了出来。关羽不敢恋战，朝着临沮的小路逃跑，朱然率兵在后面掩杀。关羽所带的士兵，渐渐减少。走了不到四五里，前面喊声又起，火光冲天，潘璋催马舞刀杀来。关羽大怒，轮刀迎战，只三个回合，潘璋败走。关羽不敢恋战，急忙朝着山路逃跑。背后关平赶来，报告说赵累已经死在乱军之中。关羽悲痛惶恐，于是命令关平断后，自己在前面开路，随行的只剩下十多个人。 走到决石，两边都是山，山边都是芦苇和败草，树木杂乱丛生。这时已经快到五更了。正走着，一声喊叫，两边伏兵一起冲出来，长钩套索，一起用上，先把关羽坐下的马绊倒。关羽翻身落马，被潘璋的部将马忠擒获。关平知道父亲被擒，火速赶来救援；背后潘璋、朱然率兵一起赶到，把关平团团围住。关平孤身奋战，力气用尽也被抓住。 到了天明，孙权听说关羽父子已经被擒获，非常高兴，把众将召集到帐中。过了一会儿，马忠把关羽簇拥到孙权面前。孙权说：“我长久以来仰慕将军的盛德，想要和将军结为秦晋之好，为什么将军要抛弃我呢？将军以前自认为天下无敌，如今怎么被我擒获了呢？将军如今还服我孙权吗？” 关羽厉声骂道：“碧眼小儿，紫髯鼠辈！我和刘皇叔桃园结义，发誓要扶持汉室，怎么会和你这背叛汉室的贼子为伍呢！我如今误中奸计，只有一死罢了，何必多说！” 孙权回头对众官说：“关羽是当世的豪杰，我非常喜爱他。现在我想用礼相待，劝他归降，怎么样？” 主簿左咸说：“不可。以前曹操得到关羽的时候，封他为侯，赏赐爵位，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上马赐金，下马赐银，如此厚待，最终还是留不住他，让他斩关杀将而去，致使如今反而被他逼得几乎要迁都来躲避他的锋芒。如今主公既然已经擒获了他，如果不马上除掉，恐怕会留下后患。” 孙权沉吟了半晌，说：“这话有道理。” 于是命令把关羽推出去。就这样，关羽父子都被杀害了。当时是建安二十四年冬十二月，关羽去世时五十八岁。后人有诗感叹道：“汉末才无敌，云长独出群：神威能奋武，儒雅更知文。天日心如镜，《春秋》义薄云。昭然垂万古，不止冠三分。” 又有诗说：“人杰惟追古解良，士民争拜汉云长。桃园一日兄和弟，俎豆千秋帝与王。气挟风雷无匹敌，志垂日月有光芒。至今庙貌盈天下，古木寒鸦几夕阳。” 关羽死后，他坐下的赤兔马被马忠擒获，献给了孙权。孙权就把这匹马赐给马忠骑乘。这匹马几天不吃草料就死了。 再说王甫在麦城，心惊肉跳，就问周仓说：“我昨夜梦见主公浑身是血，站在我面前；急忙询问，忽然惊醒。不知道这主何吉凶？” 正说着，忽然报告说吴兵在城下，拿着关羽父子的首级来招降。王甫、周仓大惊，急忙登上城墙查看，果然是关羽父子的首级。王甫大叫一声，坠城而死。周仓也自刎而亡。于是麦城也归属东吴了。 再说关羽的魂魄不散，飘飘悠悠，来到一处地方，是荆门州当阳县的一座山，名叫玉泉山。山上有一位老僧，法名普净，原本是汜水关镇国寺的长老；后来云游天下，来到这里，见这里山明水秀，就在这里结草为庵，每天坐禅参道，身边只有一个小行者，靠化缘吃饭。 这天夜里月白风清，三更过后，普净正在庵中默坐，忽然听到空中有人大喊：“还我头来！” 普净仰面仔细看，只见空中有一个人，骑着赤兔马，提着青龙刀，左边有一个白面将军，右边有一个黑脸长着虬髯的人相随，一起按落云头，来到玉泉山顶。普净认出是关羽，就用手中的麈尾敲击门说：“云长在哪里？” 关羽的英魂顿时领悟，随即下马乘风落到庵前，拱手问道：“师父您是谁？希望能告诉我您的法号。” 普净说：“老僧我是普净，以前在汜水关前的镇国寺中，曾和君侯相会，如今难道您忘了吗？” 关羽说：“以前承蒙您相救，铭记在心，不敢相忘。如今我已经遇害而死，希望您能教诲我，为我指点迷津。” 普净说：“过去的事已经过去，现在的事才是当下，一切都不必再论；因果循环，丝毫不差。如今将军被吕蒙所害，大喊还我头来，然而颜良、文丑，还有五关六将等人的头，又该向谁去索要呢？” 于是关羽恍然大悟，行礼皈依后离开了。后来关羽常常在玉泉山显圣保护百姓，乡里人感激他的恩德，就在山顶上建了庙宇，四季祭祀。后人在庙中题了一副对联：“赤面秉赤心、骑赤兔追风，驰驱时无忘赤帝，青灯观青史、仗青龙偃月，隐微处不愧青天。” 再说孙权杀害关羽后，全部收复了荆襄之地，犒赏三军，设宴大会众将庆贺战功；让吕蒙坐在上位，对众将说：“我长久以来得不到荆州，如今轻易地得到了，这都是子明的功劳啊。” 吕蒙再三推辞。孙权说：“以前周瑜雄才大略，在赤壁大破曹操，不幸英年早逝，鲁肃代替了他。子敬初次见我的时候，就谈及帝王的大略，这是第一件快事；曹操东下，众人都劝我投降，只有子敬劝我召回周瑜迎击曹操，这是第二件快事；只是劝我把荆州借给刘备，这是他的一个短处。如今子明设计定谋，立即夺取了荆州，比子敬、周瑜还要厉害啊！” 于是亲自斟酒赐给吕蒙。 吕蒙接过酒正要喝，忽然把酒杯扔在地上，一手揪住孙权，厉声大骂道：“碧眼小儿！紫髯鼠辈！还认识我吗？” 众将大惊，急忙来救，吕蒙推倒孙权，大步向前，坐在孙权的位子上，两眉倒竖，双眼圆睁，大喝说：“我自从破黄巾起义以来，纵横天下三十多年，如今被你用奸计谋害，我活着不能吃你的肉，死了也要追讨吕贼的魂魄！我乃是汉寿亭侯关云长！” 孙权大惊，慌忙率领大小将士，都下拜。只见吕蒙倒在地上，七窍流血而死。众将看到这种情况，无不恐惧。孙权把吕蒙的尸首入棺安葬，追赠他为南郡太守、孱陵侯；命令他的儿子吕霸承袭爵位。孙权从此对关羽的事情感到十分惊讶和震撼。 164回：东吴献首曹操中计 刘备欲报弟仇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忽然有人来报，说张昭从建业赶来。孙权召他进来询问。张昭说：“如今主公杀了关羽父子，江东的大祸不远了！关羽与刘备桃园结义的时候，发誓同生共死。现在刘备拥有两川的兵力，再加上诸葛亮的智谋，张飞、黄忠、马超、赵云的勇猛。刘备如果知道关羽父子遇害，必定会发动全国的兵力，全力报仇，恐怕东吴难以抵挡啊。”孙权听了大惊，跺着脚说：“我失算了！这可怎么办呢？”张昭说：“主公不必担忧。我有一个计策，能让西蜀的军队不进犯东吴，使荆州像磐石一样安稳。”孙权问是什么计策。张昭说：“现在曹操拥有百万大军，对华夏之地虎视眈眈，刘备急于报仇，必定会与曹操相约联合。如果蜀魏二处联合出兵，东吴就危险了。不如先派人把关羽的首级转送给曹操，明白地让刘备知道这是曹操指使的，刘备必定痛恨曹操，西蜀的军队就会攻打曹操而不攻打东吴了。我们就观察他们的胜负，从中行事。这是上策。” 孙权听从了他的话，随即派遣使者用木匣装着关羽的首级，连夜送给曹操。当时曹操从摩陂班师回洛阳，听说东吴送来了关羽的首级，高兴地说：“关羽已死，我晚上可以睡个安稳觉了。”阶下有一人站出来说：“这是东吴嫁祸的计策啊。”曹操一看，原来是主簿司马懿。曹操问其中的缘故，司马懿说：“以前刘备、关羽、张飞三人桃园结义，发誓同生共死。如今东吴杀了关羽，害怕刘备复仇，所以把首级献给大王，让刘备迁怒于大王，不攻打东吴而攻打魏国，他们则从中趁机行事。”曹操说：“仲达说的对。我用什么计策化解呢？”司马懿说：“这件事很容易。大王可以给关羽的首级配上一个香木雕刻的身躯，用大臣的礼仪安葬；刘备知道后，必定深恨孙权，全力南征。我们就观察他们的胜负！蜀胜就攻打东吴，吴胜就攻打西蜀。两处如果拿下一处，另一处也坚持不了多久。”曹操大喜，听从了这个计策，于是召东吴使者进来。使者呈上木匣，曹操打开木匣一看，见关羽的脸和平日一样。曹操笑着说：“云长公，别来无恙啊！”话还没说完，只见关羽口开目动，胡须头发都竖起来，曹操吓得晕倒在地。众官急忙施救，过了好久曹操才苏醒，回头对众官说：“关将军真是天神啊！”东吴使者又把关羽显圣附体、大骂孙权、追讨吕蒙的事情告诉曹操。曹操更加恐惧，于是摆设祭品祭祀关羽，用沉香木雕刻成身躯，以王侯的礼仪，把关羽安葬在洛阳南门外，命令大小官员送殡，曹操亲自拜祭，追赠关羽为荆王，派官员守墓；随即打发东吴使者回江东去了。 再说汉中王刘备从东川回到成都，法正上奏说：“王上，您的先夫人去世了；孙夫人又回了东吴。恐怕不会再回来了。人伦之道，不能废弃，必须纳一个王妃，来治理内政。”汉中王听从了他的话，法正又上奏说：“吴懿有一个妹妹，既美丽又贤惠。曾经听说有相面的人说，这个女子日后必定大贵。先前许配给刘焉的儿子刘瑁，刘瑁早死。他的妹妹至今守寡，大王可以纳她为王妃。”汉中王说：“刘瑁和我是同宗，从道理上讲不合适。”法正说：“论起亲疏，这和晋文公与怀嬴的情况又有什么不同呢？”汉中王于是答应了，就纳吴氏为王妃。后来生下两个儿子：长子刘永，字公寿；次子刘理，字奉孝。 且说东西两川，百姓安宁，国家富足，庄稼大丰收。忽然有人从荆州来，说东吴向关羽求婚，关羽坚决拒绝了。孔明说：“荆州危险了！可以派人去替换关羽回来。”正在商议的时候，荆州的捷报使者，接连不断地到来。过了不久，关兴来了，详细地说了水淹七军的事情。忽然又有探马前来报告，说关羽在江边设置了很多墩台，防备十分严密，万无一失。因此刘备放心了。 忽然有一天，刘备自觉浑身颤抖，坐立不安；到了夜里，无法安睡，起身坐在内室，点着蜡烛看书，觉得神思恍惚，伏在几案上睡着了；这时室内起了一阵冷风，灯灭了又亮起来，抬头看见有一个人站在灯下。刘备问：“你是什么人，深夜来到我的内室？”那个人不回答。刘备觉得奇怪，自己起身查看，原来是关羽，在灯影下躲躲闪闪。刘备说：“贤弟，别来无恙啊！深夜到此，必定有大事。我和你情同骨肉，为什么要回避呢？”关羽哭着禀告说：“希望兄长起兵，为我报仇雪恨！”说完，冷风骤起，关羽不见了。刘备忽然惊醒，原来是一场梦。当时正是三更时分。 刘备十分疑惑，急忙出了前殿，派人请孔明来。孔明进来拜见，刘备详细地说了梦中的情景。孔明说：“这是王上心里想着关羽，所以才做了这个梦。何必多疑呢？”刘备再三疑虑，孔明用好话劝解他。孔明告辞出来，到了中门外，迎面遇见许靖。许靖说：“我刚才要去军师府上报一个机密，听说军师进宫了，特地到这里来。”孔明说：“有什么机密？”许靖说：“我刚才听到外面传说，东吴的吕蒙已经袭击了荆州，关羽已经遇害！所以特地来密报军师。”孔明说：“我夜观天象，看到将星落在荆楚之地，已经知道云长必然遭遇灾祸，但怕王上忧虑，所以没敢说。” 两人正说着，忽然殿内走出一个人，扯住孔明的衣袖说：“这么凶险的消息，您怎么能瞒着我！”孔明一看，原来是刘备。孔明、许靖上奏说：“刚才所说的，都是传闻，不足以深信。希望王上放宽心怀，不要忧虑。”刘备说：“我和云长发誓同生共死；他如果有失，我怎能独自活着呢！”孔明、许靖正在劝解的时候，近侍上奏说：“马良、伊籍到了。”刘备急忙召他们进来询问。两人详细地说了荆州已经失陷，关羽兵败求救的事，呈上了表章。还没来得及拆开观看，侍臣又上奏说荆州的廖化到了。刘备急忙召他进来。廖化哭着拜倒在地，详细奏明刘封、孟达不发救兵的事情。刘备大惊说：“如果是这样，我弟弟就完了！”孔明说：“刘封、孟达如此无礼，罪不容诛！王上宽心，我亲自率领一支部队，去解救荆襄的危急。”刘备哭着说：“云长如果有失，我绝不能独自活着！我明天亲自率领一支军队去救云长！”于是一面派人到阆中通知张飞，一面派人召集人马。 还没到天亮，一连几次有人来报，说关羽夜走临沮，被吴将擒获，坚守大义不肯屈服，父子二人魂归西天。刘备听罢，大叫一声，昏倒在地。正是：为念当年同誓死，忍教今日独捐生！ 165回：关羽之殇激刘备，华佗之冤因曹操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且说汉中王刘备听闻关羽父子遇害，哭倒在地；众文武官员急忙施救，过了半晌刘备才苏醒过来，被扶入内殿。孔明劝说道：“王上不要过于忧伤。自古道生死有命；关羽平日刚愎自用、自高自大，所以才有今日之祸。王上暂且保养贵体，慢慢再谋划报仇之事。”刘备说：“我和关羽、张飞二弟在桃园结义时，发誓同生共死。如今云长已死，我怎能独自享受富贵呢！”话还没说完，只见关兴号啕大哭着赶来。刘备看到后，大叫一声，又哭晕在地。众官员将他救醒。刘备一天哭晕了三五次，三天滴水不进，只是痛哭；泪水浸湿了衣襟，斑斑点点都成了血。孔明和众官员再三劝解。刘备说：“我和东吴誓不共戴天！”孔明说：“听说东吴把关羽的首级献给了曹操，曹操用王侯的礼仪祭祀安葬了他。”刘备说：“这是什么意思呢？”孔明说：“这是东吴想把祸事转移到曹操身上，曹操知道他们的计谋，所以用厚礼安葬关羽，让王上怨恨东吴。”刘备说：“我现在就起兵向东吴问罪，来雪我的仇恨！”孔明劝谏道：“不可以。如今东吴想让我们讨伐魏国，魏国也想让我们讨伐东吴，他们各怀诡计，等待时机行动。王上只应按兵不动，并且为关羽发丧。等吴、魏两国不和的时候，再趁机讨伐，这样才行。”众官员又再三劝谏，刘备这才吃饭，传旨让川中大小将士都戴孝。汉中王亲自出南门招魂祭奠，整天号哭。 且说曹操在洛阳，自从安葬了关羽后，每天晚上一合眼就看见关羽。曹操非常惊恐，向众官员询问。众官员说：“洛阳行宫的旧殿有很多妖怪，应该建造新殿居住。”曹操说：“我想建造一座殿，取名为建始殿。可惜没有优秀的工匠。”贾诩说：“洛阳有个叫苏越的优秀工匠，非常有巧思。”曹操召苏越进来，让他画图像。苏越画成了一座九间大殿，前后廊庑楼阁，呈给曹操看。曹操看了说：“你画的很合我的心意，只是恐怕没有栋梁之材。”苏越说：“离这里三十里，有个潭，名叫跃龙潭；前面有个祠，名叫跃龙祠。祠旁边有一棵大梨树，高十多丈，可以作为建始殿的栋梁。” 曹操非常高兴，立即命令工匠去那里砍伐。第二天，回报说这棵树锯不断，斧砍不进去，无法砍伐。曹操不信，亲自率领数百骑兵，直到跃龙祠前下马，仰头观看那棵树，那树亭亭如华盖，直插云霄，没有弯曲的枝节。曹操命令砍伐，几个乡老前来劝谏说：“这棵树已经有几百年了，常常有神仙住在上面，恐怕不能砍伐。”曹操大怒说：“我平生游历天下，四十多年来，上至天子，下到平民，没有不怕我的；这是什么妖神，敢违抗我的意思！”说完，拔出佩剑亲自砍树，铮的一声，鲜血溅满全身。曹操惊愕不已，扔掉剑上马，回到宫内。 这天夜里二更时分，曹操睡卧不安，坐在殿中，靠在几案上睡着了。忽然看见一个人披散着头发，手持宝剑，身穿黑衣，一直走到面前，指着曹操喝斥道：“我是梨树之神。你建造建始殿，意图篡逆，却来砍伐我的神木！我知道你命数已尽，特地来杀你！”曹操大惊，急忙呼喊：“武士在哪里？”黑衣人持剑砍向曹操。曹操大叫一声，忽然惊醒，脑袋疼痛难忍。急忙传旨遍求良医治疗，却无法痊愈。众官员都很忧虑。 华歆入宫上奏说：“大王知道有神医华佗吗？”曹操说：“就是医治江东周泰的那个人吗？”华歆说：“是的。”曹操说：“虽然听说过他的名字，却不知道他的医术如何。”华歆说：“华佗字元化，是沛国谯郡人。他医术的精妙，世上少有。只要有病人，或者用药，或者用针，或者用艾灸，随手就能治愈。如果患了五脏六腑的疾病，药物不能奏效的，让病人喝下麻肺汤，使病人像醉死一样，然后用尖刀剖开腹部，用药汤清洗脏腑，病人一点也不疼痛。洗完后，然后用丝线缝好伤口，敷上药物；或者一个月，或者二十天，病人就康复了：他的医术就是如此神妙！有一天，华佗在路上行走，听到一个人**的声音。华佗说：这是饮食不下的病。询问后果然如此。华佗让人取来三升蒜齑汁给病人喝下，吐出一条两三尺长的蛇，病人就能进食了。广陵太守陈登，心中烦闷，面红耳赤，不能进食，请求华佗医治。华佗让他喝下药物，陈登吐出三升虫子，都是红头的，虫子首尾还在动。陈登问是什么原因，华佗说：这是因为吃了太多鱼腥食物，所以中了这种毒。今天虽然治好了，三年之后，必定会复发，就不可救了。后来陈登果然三年后死去。又有一个人眉间生了一个瘤，痒得难以忍受，让华佗诊治。华佗说：里面有飞物。人们都嘲笑他。华佗用刀割开，一只黄雀飞了出来，病人就痊愈了。还有一个人被狗咬伤了脚趾，脚趾上长出两块肉，一块疼痛，一块发痒，都让人难以忍受。华佗说：疼痛的里面有十根针，发痒的里面有黑白棋子两枚。人们都不相信。华佗用刀割开，果然和他说的一样。这个人真像扁鹊、仓公一样啊！他现在住在金城，离这里不远，大王为什么不召他来呢？” 曹操立即派人星夜去请华佗入宫，让他诊脉看病。华佗说：“大王头脑疼痛，是因为患了风疾。病根在脑袋里，风涎出不来，白白服用汤药，无法治疗。我有一个办法：先让大王喝下麻肺汤，然后用利斧砍开脑袋，取出风涎，才能除根。”曹操大怒说：“你是要杀我吗！”华佗说：“大王曾经听说关羽中了毒箭，伤了右臂，我为他刮骨疗毒，关羽一点也不害怕；如今大王这小病，何必多疑呢？”曹操说：“手臂疼痛可以刮骨，脑袋怎么能砍开？你一定和关羽交情深厚，趁这个机会，想为他报仇！”招呼左右把华佗拿下关进狱中，拷问他的用心。贾诩劝谏说：“像这样的良医，世上少有，不能废了他。”曹操呵斥道：“这个人想趁机害我，和吉平一样！”急忙下令严刑拷打。 华佗在狱中，有个狱卒，姓吴，人们都叫他“吴押狱”。这个人每天用酒食供奉华佗。华佗感激他的恩情，就告诉他说：“我如今将死，遗憾的是《青囊书》没有流传于世。感激你的厚意，没有什么可以报答的；我写一封信，你派人送到我家，取来《青囊书》送给你，来继承我的医术。”吴押狱大喜说：“我如果得到这本书，就辞去这个差事，医治天下的病人，来传承先生的医德。”华佗立即写信交给吴押狱。吴押狱一直到金城，向华佗的妻子取来了《青囊书》；回到狱中，交给华佗查看完毕，华佗就把书赠给了吴押狱。吴押狱把书拿回家中藏起来。 十天之后，华佗竟然死在狱中。吴押狱买棺材将他殡殓完毕，辞去差役回家，想取出《青囊书》学习，只见他的妻子正在焚烧那本书。吴押狱大惊，连忙抢夺，整卷书已经被烧毁，只剩下一两页。吴押狱怒骂他的妻子。妻子说：“即使学得和华佗一样神妙，也落得死在牢中，要这本书有什么用！”吴押狱叹息着作罢。因此《青囊书》没有流传于世，流传下来的只有阉割鸡猪等小技法，是烧剩的一两页中记载的内容。后人有诗感叹道：“华佗仙术比长桑，神识如窥垣一方。惆怅人亡书亦绝，后人无复见青囊！” 166回：曹操病逝传后事，曹丕嗣位遭彰争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且说曹操自杀了华佗之后，病情愈发严重，同时又担忧吴、蜀两国的事情。正在忧虑之际，近臣忽然奏报东吴派使者送来书信。曹操取过书信拆开观看，信中大致写道：“臣孙权早就知道天命已归大王，希望大王早日登上大位，派遣将领剿灭刘备，扫平两川，臣即刻率领部下献土归降。”曹操看完后大笑，将书信出示给群臣说：“这小子想把我放在炉火上烤啊！”侍中陈群等人上奏说：“汉室早已衰微，殿下功德崇高，百姓都仰望着您。如今孙权称臣归降，这是上天和百姓的回应，大家意见一致。殿下应该顺应天命和民心，早日登上大位。”曹操笑着说：“我侍奉汉室多年，虽然对百姓有功德，然而爵位已经到了王的级别，名声和爵位都已到极致，怎敢再有其他奢望？如果天命在我，我就做个周文王吧。”司马懿说：“如今孙权既然称臣归附，大王可以封他官职赐他爵位，让他抵御刘备。”曹操听从了他的话，上表封孙权为骠骑将军、南昌侯，兼任荆州牧。当天就派遣使者带着诰命敕令前往东吴。 曹操的病情更加严重。忽然一夜，他梦见三匹马在同一个槽里吃食，到了早晨，他问贾诩说：“我以前曾梦见三马同槽，怀疑是马腾父子作祟；如今马腾已死，昨晚又梦见三马同槽。这主何吉凶？”贾诩说：“禄马，这是吉兆啊。禄马归于曹氏，大王何必怀疑呢？”曹操因此不再怀疑。后人有诗说：“三马同槽事可疑，不知已植晋根基。曹瞒空有奸雄略，岂识朝中司马师？” 这天夜里，曹操躺在寝室，到了三更，觉得头目昏眩，于是起身，趴在几案上休息。忽然听到殿中传来撕裂布帛的声音，曹操惊恐地看去，只见伏皇后、董贵人、二位皇子，以及伏完、董承等二十多人，浑身是血，站在愁云之中，隐隐听到索命的声音。曹操急忙拔剑向空中砍去，忽然一声巨响，震塌了殿宇的西南一角。曹操惊倒在地，近侍将他救出，转移到别的宫殿养病。 第二天夜里，又听到殿外男女哭声不断。到了早晨，曹操召集群臣说：“我在征战中度过了三十多年，从不相信怪异之事。如今为什么会这样？”群臣上奏说：“大王应当命令道士设坛做法事消灾。”曹操叹息说：“圣人说：得罪了上天，祈祷也没有用。我的天命已尽，怎么能挽救呢？”于是不允许设坛做法事。 第二天，曹操觉得气息冲上胸口，眼睛看不见东西，急忙召夏侯惇商议。夏侯惇到了殿门前，忽然看见伏皇后、董贵人、二位皇子、伏完、董承等人，立在阴云之中。夏侯惇大惊，昏倒在地，左右将他扶出，从此得病。 曹操召曹洪、陈群、贾诩、司马懿等人，来到卧榻前，嘱托后事。曹洪等人磕头说：“大王请善保玉体，不久一定会康复。”曹操说：“我纵横天下三十多年，群雄都已被消灭，只有江东的孙权，西蜀的刘备，还没有剿灭。我如今病危，不能再和你们叙谈了，特地把家事托付给你们。我的长子曹昂，是刘氏所生，不幸早年在宛城战死；如今卞氏生了四个儿子：曹丕、曹彰、曹植、曹熊。我平生喜爱的第三子曹植，为人虚浮不诚实，嗜酒放纵，因此不能立他为嗣。次子曹彰，勇猛但没有谋略；四子曹熊，多病难以保全。只有长子曹丕，忠厚恭谨，可以继承我的基业。你们应该辅佐他。”曹洪等人哭泣着领命而出。 曹操命令近侍取来平日所藏的名香，分赐给各位侍妾，并且嘱咐说：“我死后，你们要勤习女工，多做丝履，卖掉丝履来维持生计。”又命令各位侍妾多住在铜雀台中，每天设祭，一定要让女伎奏乐进献食物。又留下遗命，在彰德府讲武城外，设立七十二座疑冢，说：“不要让后人知道我的葬处，是怕被人发掘。”嘱咐完毕，长叹一声，泪如雨下。不一会儿，气绝身亡，享年六十六岁。当时是建安二十五年春正月。 后人有《邺中歌》一篇来感叹曹操：“邺则邺城水漳水，定有异人从此起：雄谋韵事与文心，君臣兄弟而父子；英雄未有俗胸中，出没岂随人眼底？功首罪魁非两人，遗臭流芳本一身；文章有神霸有气，岂能苟尔化为群？横流筑台距太行，气与理势相低昂；安有斯人不作逆，小不为霸大不王？霸王降作儿女鸣，无可奈何中不平；向帐明知非有益，分香未可谓无情。呜呼！古人作事无巨细，寂寞豪华皆有意；书生轻议冢中人，冢中笑尔书生气！” 且说曹操身亡，文武百官都举哀；一面派人到世子曹丕、鄢陵侯曹彰、临淄侯曹植、萧怀侯曹熊处报丧。众官用金棺银椁将曹操入殓，星夜把灵柩运往邺郡。 曹丕听说父亲去世，放声痛哭，率领大小官员出城十里，伏在道路旁迎接灵柩入城，停放在偏殿。官僚们都挂孝，在殿上聚集痛哭。忽然有一个人挺身而出说：“请世子停止哀伤，暂且商议大事。”众人一看，是中庶子司马孚。司马孚说：“魏王已经去世，天下震动；应当早日确立嗣王，来安定众心。怎么能只是哭泣呢？”群臣说：“世子应该继承王位，但没有得到天子的诏命，怎么能轻率行事呢？”兵部尚书陈矫说：“魏王在外面去世，如果爱子们私自确立嗣王，彼此发生变故，那么国家就危险了。”于是拔剑割下袍袖，厉声说：“今天就请世子继承王位。众官有异议的，就像这袍袖一样！”百官都十分恐惧。 忽然报告说华歆从许昌飞马赶来，众人都十分惊慌。不一会儿华歆进来，众人问他来意，华歆说：“如今魏王去世，天下震动，为什么不早日请世子继承王位？”众官说：“正因为没有等到诏命，才商议想用王后卞氏的慈旨立世子为王。”华歆说：“我已经从汉帝那里取得诏命了。”众人都纷纷称贺。华歆从怀中取出诏命宣读。原来华歆谄媚事奉曹魏，所以草拟了这个诏命，威逼献帝颁布；献帝只得听从，所以下诏封曹丕为魏王、丞相、冀州牧。曹丕当天就登位，接受大小官僚的朝拜。 正在宴会庆贺的时候，忽然报告说鄢陵侯曹彰，从长安率领十万大军前来。曹丕大惊，于是问群臣说：“黄须小弟，平日性情刚烈，精通武艺。如今带兵远来，一定是和我争夺王位。这可怎么办？”忽然阶下有一人应声而出说：“臣请求去见鄢陵侯，用几句话说服他。”众人都说：“不是大夫您不能解除这场祸患啊。”正是：试看曹氏丕彰事，几作袁家谭尚争。 167回：曹丕嗣位惩植党，玄德闻变欲伐吴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且说曹丕听说曹彰带兵前来，惊慌地询问众官；这时有一人挺身而出，愿意前去让曹彰折服。众人一看，原来是谏议大夫贾逵。曹丕大喜，立即命令贾逵前往。贾逵领命出城，迎接并见到了曹彰。曹彰问道：“先王的玺绶在哪里？”贾逵神色严肃地说：“家中有长子，国家有储君。先王的玺绶，不是君侯您应该问的。”曹彰沉默不语，便和贾逵一同入城。到了宫门前，贾逵问道：“君侯您来这里，是来奔丧呢，还是来争夺王位呢？”曹彰说：“我是来奔丧的，没有别的心思。”贾逵说：“既然没有异心，为什么带兵入城？”曹彰当即叱退左右将士，只身进入宫内，拜见曹丕。兄弟二人相拥大哭。曹彰把本部军马都交给了曹丕。曹丕命令曹彰回鄢陵镇守，曹彰拜别而去。 于是曹丕安稳地坐上王位，把建安二十五年改为延康元年；封贾诩为太尉，华歆为相国，王朗为御史大夫；大小官僚都得到了升迁和赏赐。给曹操谥号为武王，葬在邺郡高陵，命令于禁主管治丧之事。于禁奉命前往，只见陵屋的白粉壁上，画着关羽水淹七军擒获于禁的事：画中关羽威风凛凛地坐在上面，庞德愤怒不屈，于禁拜伏在地，哀求饶命的样子。原来曹丕因为于禁兵败被擒，不能以死尽节，投降敌人后又回来，心里鄙视他的为人，所以先让人在陵屋的粉壁上画图，故意让于禁去看，以此羞辱他。当下于禁见到这幅画像，又羞又恼，气愤成病，不久便死了。后人有诗感叹道：“三十年来说旧交，可怜临难不忠曹。知人未向心中识，画虎今从骨里描。” 且说华歆上奏曹丕说：“鄢陵侯已经交割了军马，回到本国去了；临淄侯曹植、萧怀侯曹熊，两人竟然不来奔丧，理应问罪。”曹丕听从了他的话，立即分别派遣两位使者前往两处问罪。没过几天，去萧怀的使者回来报告说：“萧怀侯曹熊害怕获罪，自缢身亡。”曹丕下令厚葬他，追赠为萧怀王。又过了一天，去临淄的使者回来报告说：“临淄侯每天和丁仪、丁廙兄弟二人畅饮，态度悖逆傲慢无礼，听说使者到了，临淄侯端坐不动；丁仪骂道：以前先王本想立我们主公为世子，被奸臣阻拦；如今先王去世不久，就向亲骨肉问罪，这是为什么？丁廙又说：凭我们主公聪明盖世，自然应当继承大位，如今反而不能被立。你们这些朝廷大臣，怎么如此不识人才！临淄侯因为生气，叱令武士把我乱棒打出。” 曹丕听了，大怒，立即命令许褚率领三千虎卫军，火速前往临淄擒拿曹植等一千人。许褚奉命，带领军队到了临淄城。守城的将领阻拦，许褚立刻斩杀了他，直接进入城中，没有人敢抵挡他的锋芒，径直来到曹植的府堂。只见曹植和丁仪、丁廙等人都醉倒在地。许褚把他们都绑起来，装在车上，并且把府中的大小属官，全部捉拿押解到邺郡，听候曹丕发落。曹丕下令，先把丁仪、丁廙等人全部诛杀。丁仪字正礼，丁廙字敬礼，是沛郡人，都是当时的文士；他们被杀，很多人都觉得可惜。 且说曹丕的母亲卞氏，听说曹熊自缢而死，心里非常悲伤；又听说曹植被擒，他的党羽丁仪等人已被杀，大惊失色。急忙走出殿来，召见曹丕相见。曹丕见母亲出殿，慌忙前来拜见。卞氏哭着对曹丕说：“你弟弟曹植平生嗜酒，疏狂放纵，是因为自恃有胸中的才华，所以才如此。你可念及同胞之情，留他性命。我到了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曹丕说：“儿也深爱他的才华，怎么会害他？如今只是想警戒他的性情罢了。母亲不要担忧。” 卞氏流着泪进入殿内，曹丕走出偏殿，召见曹植入见。华歆问道：“刚才莫非太后劝殿下不要杀子建（曹植字子建）吗？”曹丕说：“是的。”华歆说：“子建胸怀才华和智慧，终究不是池中之物；如果不趁早除掉他，必定成为后患。”曹丕说：“母亲的命令不能违背。”华歆说：“人们都说子建出口成章，我不太相信。主上可以召他进来，用才华来测试他。如果他做不到，就杀了他；如果真有才华，就贬谪他，以此堵住天下文人的嘴。”曹丕听从了他的话。不一会儿，曹植入见，惶恐地伏拜请罪。曹丕说：“我和你虽然是兄弟，但从大义上说是君臣关系，你怎么敢恃才无礼？以前先王在世的时候，你常常拿文章向人夸耀，我很怀疑你一定是让别人代笔。我现在限你走七步吟出一首诗。如果真能做到，就免你一死；如果做不到，就从重治罪，决不宽恕！”曹植说：“希望能给个题目。”当时殿上挂着一幅水墨画，画着两只牛，在土墙下相斗，一头牛坠井而死。曹丕指着画说：“就以这幅画为题。诗中不许出现二牛在墙下相斗，一头牛坠井而死这样的字样。”曹植走了七步，诗就做成了。诗是这样的：“两肉齐道行，头上带凹骨。相遇块山下，郯起相搪突。二敌不俱刚，一肉卧土窟。非是力不如，盛气不泄毕。”曹丕和群臣都很惊讶。曹丕又说：“七步成章，我还觉得慢了。你能应声作出一首诗吗？”曹植说：“希望能马上命题。”曹丕说：“我和你是兄弟。就以这个为题。也不许出现‘兄弟’字样。”曹植不加思索，当即吟诵出一首诗：“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曹丕听了，潸然泪下。他的母亲卞氏从殿后走出来说：“兄长为什么要如此逼迫弟弟呢？”曹丕慌忙离座禀告说：“国法不能废除啊。”于是贬曹植为安乡侯。曹植拜别后上马离去。 曹丕自从继位之后，法令焕然一新，威逼汉帝，比他父亲曹操更厉害。早有细作把这些情况报入成都。汉中王刘备听说后，大惊失色，立即和文武官员商议说：“曹操已死，曹丕继位，威逼天子，比曹操还过分。东吴孙权拱手称臣。我想先讨伐东吴，为云长报仇；然后征讨中原，铲除乱贼。”话还没说完，廖化出班，哭着拜倒在地说：“关公父子遇害，实在是刘封、孟达的罪过。请求诛杀这两个逆贼。”刘备便想派人去擒拿他们。孔明劝谏说：“不可以。应该慢慢图谋，操之过急会生变故。可以提升这两人为郡守，把他们分开调走，然后再擒拿他们。”刘备听从了他的话，于是派遣使者提升刘封去镇守绵竹。 原来彭羕和孟达交情深厚，听说了这件事，急忙回家写信，派心腹之人骑马去报知孟达。使者刚出南门外，就被马超巡视的军队捉获，押解去见马超。马超审问得知此事，立即去见彭羕。彭羕把他接入家中，摆酒相待。酒过数巡，马超用言语试探他说：“以前汉中王待您很厚，如今怎么渐渐薄待您了？”彭羕因为喝醉了酒，愤恨地骂道：“那老匹夫荒唐悖逆，我一定要报复他！”马超又试探说：“我也心怀怨恨很久了。”彭羕说：“您带领本部军队，勾结孟达作为外应，我率领川兵作为内应，大事就可以图谋了。”马超说：“先生说得很对。明天再商议。” 马超辞别彭羕后，立即把人和书信押解去见汉中王刘备，详细地说了这件事。刘备大怒，立即下令捉拿彭羕入狱，拷问他的实情。彭羕在狱中，后悔莫及。刘备问孔明说：“彭羕有谋反的意图，该如何处置他？”孔明说：“彭羕虽然是个狂士，但留着他时间长了必定生祸。”于是刘备下令赐彭羕在狱中自尽。 168回：孟达降魏图存，刘封败死谢罪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且说彭羕死后，有人将消息告知孟达。孟达听闻，大惊失色，一时慌了手脚，举止失措。就在这时，刘备的使者突然到来，传达命令将刘封调回绵竹驻守。孟达心中惶恐不安，急忙请来上庸、房陵都尉申耽、申仪兄弟二人商议对策，焦虑地说道：“我和法孝直（法正）都曾为汉中王立下汗马功劳。如今法孝直已死，汉中王却忘了我从前的功绩，还想加害于我，这可如何是好？” 申耽见状，胸有成竹地说：“我有一计，能保你不被汉中王加害。”孟达大喜过望，急忙追问是什么计策。申耽接着说：“我们兄弟早就想投靠魏国了。你可以写一封表章，向汉中王辞行，然后投奔魏王曹丕，曹丕必定会重用你。我们兄弟随后也来归降。”孟达听后，顿时恍然大悟，当下就写好表章，交给使者，当晚便带着五十余骑兵，连夜投奔魏国而去。 使者带着孟达的表章回到成都，向刘备奏明孟达叛逃之事。刘备看完孟达的表章，勃然大怒。只见表中写道：“臣孟达私下认为殿下想要建立伊尹、吕尚那样的伟业，追寻齐桓公、晋文公的功勋，如今大业刚刚开创，借助吴、楚的势力，因此有志向的贤才纷纷前来归顺。臣自归顺以来，犯下的过错堆积如山，这一点臣自己都很清楚，更何况殿下您呢？如今王朝英才云集，臣既无辅佐的才能，又无领兵的本事，忝列功臣之中，实在是深感惭愧！臣听说范蠡能洞察先机，泛舟五湖；舅犯向君主谢罪，在黄河岸边徘徊不前。他们在合适的时机请求退隐，这是为什么呢？是为了保持自己进退去留的清白之分。何况臣出身低微，没有立下什么大功，只是生逢其时。臣私下仰慕前代贤人的做法，早就想远离耻辱。从前申生极为孝顺，却被父亲怀疑；伍子胥忠心耿耿，却被君主杀害；蒙恬开拓疆土，却遭受重刑；乐毅大破齐国，却遭到谗言陷害。臣每次读这些故事，无不感慨落泪，如今亲身经历类似的事情，更是倍感悲伤！近来，荆州失守，众多大臣丧失气节，几乎没有一个人回来。只有臣主动请命，来到房陵、上庸，如今又请求退隐在外。臣希望殿下能被圣恩感化，怜悯臣的心意，为臣的举动感到惋惜。臣实在是个小人，不能始终如一。明知这样做不对，却还是做了，怎敢说自己没有罪过呢？臣常听说，即使交情断绝，也不应恶语相向；即使离开君主，也不应心怀怨恨。臣曾受到君子的教诲，希望君王您能以此自勉。臣内心惶恐不安，实在是罪该万死！” 刘备看完后，怒不可遏地骂道：“这个匹夫背叛我，竟敢用这些文辞来戏弄我！”当即就要起兵捉拿孟达。诸葛亮赶忙劝谏道：“可以派刘封出兵，让他们二人自相残杀。刘封无论立功还是战败，最终都会回到成都，到那时再除掉他，就可以一次解决两个祸患。”刘备听从了诸葛亮的建议，派人到绵竹传谕刘封。刘封领命后，立即率领军队前来擒拿孟达。 另一边，曹丕正与文武百官商议国事，突然有近臣前来奏报：“蜀将孟达前来归降。”曹丕召见孟达，质问道：“你此次前来，莫不是诈降？”孟达解释道：“臣因为没有救援关羽，汉中王想要杀我，我是因为害怕获罪才来归降，绝无其他心思。”曹丕对此仍将信将疑。就在这时，又有人来报，说刘封率领五万大军前来攻打襄阳，点名要与孟达厮杀。曹丕便对孟达说：“你若真心归降，就去襄阳取来刘封的首级，我才会相信你。”孟达自信地说：“臣只需向他陈说利害，不必动用武力，就能让刘封也来归降。”曹丕听后大喜，当即加封孟达为散骑常侍、建武将军、平阳亭侯，兼任新城太守，命他去镇守襄阳、樊城。 此时，夏侯尚、徐晃已经先一步驻扎在襄阳，正准备攻打上庸等地。孟达到了襄阳，与夏侯尚、徐晃行过礼后，得知刘封在离城五十里处安营扎寨，便立刻写了一封信，派人送到蜀营，劝刘封归降。刘封看完信后，怒不可遏地说：“这个逆贼，不仅破坏了我叔侄的情义，还离间我父子的关系，让我成了不忠不孝之人！”说罢，他一把扯碎书信，斩杀了使者，第二天便率军前来挑战。 孟达得知刘封扯书斩使，顿时怒火中烧，也领兵出城迎战。两军摆开阵势，刘封立马于门旗下，指着孟达破口大骂：“背国反贼，竟敢在此胡言乱语！”孟达冷笑道：“你死到临头了，还执迷不悟！”刘封怒不可遏，拍马舞刀，直取孟达。两人交手不到三个回合，孟达便假装败走，刘封见状，乘胜追击二十余里。突然，一声令下，伏兵尽出，左边夏侯尚率军杀出，右边徐晃也领兵冲来，孟达更是回身再战。三路魏军夹击，刘封抵挡不住，大败而逃，连夜逃回上庸。 刘封逃到上庸城下，高声叫门，城上却万箭齐发。只见申耽站在敌楼上喊道：“我已经归降魏国了！”刘封又惊又怒，想要攻城，可背后魏军追兵已至，他立足不稳，只得逃往房陵。等他赶到房陵，却见城上早已插满魏军旗帜。申仪在敌楼上挥动旗帜，城后一支军队杀出，军旗上赫然写着“右将军徐晃”。刘封寡不敌众，只好朝着西川方向狼狈逃窜，徐晃则在后面紧追不舍。这一番厮杀下来，刘封部下只剩下百余骑兵。 刘封逃回成都，见到刘备后，哭着跪拜在地，将事情的经过详细禀报。刘备怒喝道：“你这不成器的东西，还有什么脸面来见我！”刘封辩解道：“叔父关羽遇难，并非孩儿不去救援，实在是孟达劝阻，我才……”刘备听后，更是怒火中烧，吼道：“你也是吃粮食、穿衣服的人，又不是没有思想的木偶！怎么能听凭奸贼的劝阻！”随即命令左右将刘封推出斩首。 刘备斩杀刘封后，又听说孟达曾劝降刘封，而刘封毁书斩使，心中不免有些后悔。再加上他一直为关羽之死哀伤悲痛，不久便一病不起，只能按兵不动。 且说魏王曹丕，自从继承王位后，将文武百官都进行了升迁赏赐。随后，他亲自统率三十万大军，向南巡视沛国谯县，隆重祭祀祖先的陵墓。当地的父老乡亲们纷纷赶来，在路上扬起尘土，捧着酒杯进献美酒，就像当年汉高祖刘邦回到沛县时的场景一样。 正当曹丕巡视之时，有人来报，说大将军夏侯惇病危。曹丕立即返回邺郡，可惜等他赶到时，夏侯惇已经去世。曹丕虽没有为夏侯惇披麻戴孝，但还是以隆重的礼仪将他厚葬。 这一年八月，接连有消息传来，说石邑县有凤凰降临，临淄城出现麒麟，邺郡更是有黄龙显现。中郎将李伏、太史丞许芝商议后认为，这些祥瑞之兆预示着魏国应当取代汉朝。于是，他们便与华歆、王朗等四十余位文武大臣一同来到内殿，向汉献帝上奏，请求汉献帝将皇位禅让给魏王曹丕。一场改朝换代的大戏，即将拉开帷幕。 169回：汉帝被逼禅位，曹丕假意推让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 威逼禅让：汉室倾颓，曹魏代兴 且说华歆等一众文武官员，气势汹汹地入朝面见汉献帝。华歆率先上奏，言辞间满是谄媚：“臣等目睹魏王自登基以来，仁德遍布四方，恩泽惠及万物，其功绩超越古今，即便唐尧、虞舜在世，恐怕也难以与之比肩。如今群臣共同商议，皆认为汉朝国运已尽，恳请陛下效仿尧、舜禅让之道，将这江山社稷拱手让与魏王。如此一来，上合天意，下顺民心，陛下也能安享清闲，祖宗在天之灵亦会欣慰，天下百姓更能得享太平！臣等商议已定，特来奏请陛下恩准。” 汉献帝听闻此言，大惊失色，呆立半晌说不出话，随后望着百官痛哭道：“朕念及高祖手提三尺长剑，斩蛇起义，平定秦朝、灭掉楚国，才创下这大汉基业，世代相传至今，已有四百年之久。朕虽无治国大才，但也从未犯下大错，又怎能忍心将祖宗辛苦创下的大业，轻易舍弃？还望各位百官再从长计议。” 华歆见状，拉着李伏、许芝上前，说道：“陛下若不信，可问问这二人。”李伏赶忙上奏：“自魏王即位后，麒麟现世，凤凰来朝，黄龙显现，嘉禾茂盛生长，甘露纷纷降下。这些皆是上天降下的祥瑞之兆，分明预示着魏国将取代汉朝！”许芝也紧接着进言：“臣等掌管天文历法，夜观天象，见大汉国运已尽，陛下的帝星黯淡无光；反观魏国，其天象宏伟壮阔，难以尽述。而且这一切更与图谶相符，谶语道：‘鬼在边，委相连；当代汉，无可言。言在东，午在西；两日并光上下移。’由此可见，陛下应尽早禅位。‘鬼在边，委相连’，合起来正是‘魏’字；‘言在东，午在西’，乃是‘许’字；‘两日并光上下移’，则是‘昌’字。这表明魏国当在许昌接受汉朝禅让！还望陛下明察！” 汉献帝辩驳道：“祥瑞图谶，不过是虚妄之说，怎能凭借这些毫无根据的东西，就让朕舍弃祖宗基业？”王朗上前奏道：“自古以来，朝代有兴必有衰，哪有永不灭亡的国家、永不衰败的家族？汉室传承四百余年，到了陛下这里，气数已然耗尽，还望陛下早日退位让贤，切莫迟疑，否则恐生变故！”汉献帝听罢，痛哭着退入后殿。百官见状，纷纷嗤笑退去。 次日，众官僚再次齐聚大殿，派宦官入宫请汉献帝上朝。汉献帝心中忧惧，迟迟不敢出门。曹皇后见状，问道：“百官请陛下上朝，陛下为何推辞？”汉献帝泪流满面：“你兄长想要篡位，让百官前来逼迫朕，朕如何敢出去！”曹皇后勃然大怒：“兄长怎可做出这般大逆不道之事！”话音未落，曹洪、曹休便仗剑闯入，强行请汉献帝出殿。曹皇后怒目而视，大声斥责：“都是你们这些乱臣贼子，贪图富贵，共谋篡逆！父亲（曹操）功勋卓著，威震天下，尚且不敢觊觎皇位。如今兄长即位不久，竟妄图篡汉，上天定不会保佑你们！”说罢，痛哭着跑入宫中，左右侍从也都纷纷落泪。 曹洪、曹休毫不留情，继续强行催促。汉献帝被逼无奈，只得换好衣服，硬着头皮来到前殿。华歆立刻上前，语气强硬：“陛下今日就应听从臣等昨日建议，免得招来大祸！”汉献帝悲痛欲绝：“你们食汉禄多年，其中许多人还是汉朝功臣之后，怎忍心做出这等不忠不义之事？”华歆冷笑道：“陛下若不依从，恐怕祸起萧墙就在旦夕之间。并非臣等不忠于陛下，实乃形势所迫！”汉献帝质问道：“谁敢弑君？”华歆厉声喝道：“天下人皆知陛下无治国之能，才致使四方大乱！若不是魏王主持大局，想弑杀陛下的，又何止一人？陛下若不知恩图报，是想让天下人都来讨伐吗？” 汉献帝大惊失色，拂袖而起。王朗对华歆使了个眼色，华歆立刻大步上前，一把扯住汉献帝的龙袍，声色俱厉：“到底答不答应，赶紧给个痛快话！”汉献帝吓得浑身颤抖，说不出话。曹洪、曹休见状，拔剑高呼：“符宝郎在哪里？”祖弼挺身而出，大声回应：“符宝郎在此！”曹洪伸手索要玉玺，祖弼怒目而视，怒斥道：“玉玺乃天子至宝，岂容你擅自索取！”曹洪恼羞成怒，喝令武士将祖弼推出斩首。祖弼破口大骂，至死方休。后人写诗赞颂：“奸宄专权汉室亡，诈称禅位效虞唐。满朝百辟皆尊魏，仅见忠臣符宝郎。” 此时的汉献帝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只见阶下数百魏兵身披铠甲、手持兵刃，虎视眈眈。汉献帝泪流满面，无奈地对群臣说：“朕愿将天下禅让给魏王，只求能留下性命，安度余生。”贾诩假惺惺地安慰：“魏王必定不会辜负陛下，陛下可速速降诏，以安民心。”汉献帝只得命陈群起草禅位诏书，让华歆捧着诏书和玉玺，率领百官前往魏王宫进献。曹丕见状，心中大喜。诏书读道：“朕在位三十二年，历经天下动荡，幸赖祖宗庇佑，才转危为安。如今仰观天象，俯察民心，大汉国运已尽，天命归于曹氏。先王（曹操）已立下赫赫战功，今魏王（曹丕）又明德昭彰，顺应天时。天命如此，无可置疑。大道之行，天下为公，唐尧不将天下传给儿子，美名方能流传千古，朕十分仰慕。如今朕决定效仿尧典，将皇位禅让给丞相魏王，还望魏王不要推辞！” 曹丕听完，迫不及待想要接受诏书。司马懿赶忙劝阻：“不可！虽说诏书玉玺已到，但殿下应先上表推辞，如此才能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曹丕依言而行，命王朗起草奏表，假意推辞，称自己德行浅薄，恳请另选贤能继承皇位。汉献帝看了奏表，满心疑惑，问群臣：“魏王如此谦逊，这可如何是好？”华歆进言：“昔日魏武王（曹操）受封王爵时，三次推辞，皇帝下诏不许，方才接受。陛下可再次下诏，魏王定会应允。”汉献帝无奈，只好又命桓阶起草诏书，派高庙使张音持节捧着玉玺，前往魏王宫。诏书中写道：“魏王，你上书谦让，实乃美德。朕深知汉朝衰落已久，幸有魏武王曹操，德行顺应天命，奋起神威，扫除奸凶，平定天下。如今魏王曹丕继承先王遗志，德行光辉普照，教化传于四海，仁爱之风席卷八方，天命所归，非你莫属。昔日虞舜立下二十件大功，唐尧便将天下禅让；大禹治水有功，虞舜便将帝位相传。汉朝承接尧运，亦有传位圣贤之义，顺应天命，特命御史大夫张音持节奉上皇帝玺绶，望魏王接受！” 曹丕接到诏书，心中欢喜，但仍有顾虑：“虽说已有两道诏书，但终究担心天下后世指责我篡权夺位。”贾诩献计：“这有何难！可让张音将玉玺带回，再命华歆让汉帝修筑一座受禅坛。选个良辰吉日，召集大小公卿齐聚坛下，让天子亲自捧着玺绶，当众禅让天下。如此一来，便能消除众人疑虑，堵住天下非议！”曹丕大喜，立即命张音将玉玺带回，并再次上表假意推辞。张音回宫复命，汉献帝询问群臣：“魏王又推辞了，这是何意？”华歆立刻上奏：“陛下可修筑一座受禅坛，召集公卿百姓，公开举行禅位大典。如此，陛下的子子孙孙，也必定能蒙受魏国恩典！”汉献帝无奈之下，只得听从，派遣太常院官员在繁阳选址，筑起三层高坛，并选定十月庚午日寅时举行禅让大典。 170回：曹丕受禅称帝，刘备继统欲伐吴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到了约定的日子，汉献帝请魏王曹丕登上受禅坛，坛下聚集了大小官员四百多人，御林虎贲禁军三十多万。汉献帝亲自捧着玉玺献给曹丕，曹丕接受了玉玺。 坛下群臣跪听册文：“啊，魏王！从前唐尧把帝位禅让给虞舜，虞舜又把帝位禅让给大禹，天命并非固定不变，只会归向有德行的人。汉朝国运衰落，天下秩序大乱，到了我这一代，大乱更加严重，众多奸凶肆意叛逆，天下颠覆。多亏了魏武王曹操神武，在四方拯救危难，平定华夏，保护了宗庙社稷。这并非我一人得到治理之功，而是天下百姓都受到了他的恩赐。如今大王您继承先人的事业，彰显您的德行，恢复文治武功的大业，光大您父亲曹操的伟大功绩。上天降下祥瑞，人神都有征兆，希望您能承担使命，接受我的禅让。啊！天命已经降临在您身上，您应当恭敬地接受大礼，统治万国，恭敬地承受天命！” 读完册文后，魏王曹丕接受了八般大礼，登上了皇帝的宝座。贾诩引领着大小官员在坛下朝拜。改延康元年为黄初元年，国号为大魏。曹丕随即传下旨意，大赦天下。谥父亲曹操为太祖武皇帝。 华歆上奏说：“天上没有两个太阳，百姓没有两个君主。汉帝既然已经禅让天下，理应退居藩国。请陛下降下旨意，决定刘氏的安置之处。”说完，扶着汉献帝跪在坛下听旨。曹丕降旨封汉献帝为山阳公，让他当天就离开。华歆手按宝剑指着汉献帝，厉声说道：“立一个皇帝，废一个皇帝，这是自古以来的常道！当今皇上仁慈，不忍心加害于你，封你为山阳公。今日就走，没有宣召不许入朝！”汉献帝含泪拜谢，上马离去。坛下的军民看到这一幕，都伤感不已。 曹丕对群臣说：“舜、禹禅让的事，我如今也做到了！”群臣都高呼万岁。后人看到这受禅坛，写诗感叹道：“两汉经营天下颇为艰难，一朝失去了旧江山。黄初年间曹丕想学唐尧、虞舜禅让之事，将来司马氏也会效仿。” 百官请曹丕答谢天地。曹丕正要下拜，忽然坛前卷起一阵怪风，飞沙走石，急如骤雨，对面都看不见人，坛上的火烛也都被吹灭。曹丕吓得倒在坛上，百官急忙把他扶下坛，过了半晌才苏醒过来。侍臣把他扶入宫中，几天都不能上朝。后来病稍好，才出殿接受群臣朝贺。封华歆为司徒，王朗为司空，大小官僚都得到了升迁赏赐。 曹丕的病还没痊愈，怀疑许昌宫室有妖邪，于是从许昌前往洛阳，大规模建造宫室。 早有人到成都，报告说曹丕自立为大魏皇帝，在洛阳建造宫殿，还传言说汉帝已经遇害。汉中王刘备听说后，痛哭了一整天，下令百官挂孝，朝着洛阳方向设祭，给汉帝上尊谥为“孝愍皇帝”。刘备因此忧虑成疾，不能处理政务，把政务都托付给了诸葛亮。 诸葛亮与太傅许靖、光禄大夫谯周商议，说天下不可一日无君，打算尊汉中王刘备为皇帝。谯周说：“近来有祥风庆云的祥瑞，成都西北角有数十丈黄气冲天而起，帝星出现在毕、胃、昴星宿的分野，明亮如同明月。这正是汉中王应当登基称帝，延续汉朝国统的征兆，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呢？” 于是诸葛亮与许靖引领着大小官僚上表，请汉中王刘备登基称帝。汉中王看了表章，大惊道：“你们想让我成为不忠不义的人吗？”诸葛亮上奏说：“不是这样的。曹丕篡夺汉朝皇位自立，大王您是汉室后裔，按照道理应该继承国统，延续汉朝的祭祀。”汉中王勃然大怒，说：“我怎么能学逆贼的行为！”拂袖而起，回到后宫。众官都散去了。 三天后，诸葛亮又带着众官入朝，请汉中王出来。众人都拜伏在他面前。许靖上奏说：“如今汉天子已经被曹丕杀害，大王如果不登基称帝，兴兵讨伐逆贼，就不能算是忠义之人。如今天下人都希望大王您做皇帝，为孝愍皇帝报仇。如果不依从我们的建议，就会失去民心。”汉中王说：“我虽然是汉景帝的后代，但没有什么德泽施于百姓。如今一旦自立为帝，和篡权窃国的人有什么区别！”诸葛亮多次苦苦相劝，汉中王坚决不答应。 诸葛亮便设下一计，对众官说：如此这般。于是诸葛亮称病不出。汉中王听说诸葛亮病得很重，亲自到他府上，径直走到卧榻边，问道：“军师得的是什么病？”诸葛亮回答说：“我忧心如焚，命不久矣！”汉中王问：“军师忧虑的是什么事？”接连问了几次，诸葛亮只是推说病重，闭着眼睛不回答。汉中王再三询问。 诸葛亮感慨地叹道：“我自从出了茅庐，遇到大王，一直跟随至今，大王对我言听计从。如今幸好大王拥有两川之地，没有辜负我当初的话。现在曹丕篡位，汉朝的祭祀即将断绝，文武百官都想尊奉大王为帝，消灭魏国，复兴汉室，共图功名。不想大王坚决不肯，众官都有了怨心，不久就会纷纷离去。如果文武官员都走了，吴、魏来攻打，两川就难以保住了。我怎么能不忧虑呢？”汉中王说：“我不是推辞，只是怕天下人议论罢了。”诸葛亮说：“圣人说：名分不正说话就不顺。如今大王名正言顺，还有什么可议论的呢？难道没听说过，上天给予的如果不接受，反而会遭受灾祸吗？”汉中王说：“等军师病好了，再做这件事也不迟。” 诸葛亮听后，从榻上一跃而起，击打屏风，外面的文武众官都进来，拜伏在地说：“大王既然答应了，就请选择良辰吉日举行大礼。”汉中王一看，原来是太傅许靖、安汉将军糜竺、青衣侯向举、阳泉侯刘豹、别驾赵祚、治中杨洪、议曹杜琼、从事张爽、太常卿赖恭、光禄卿黄权、祭酒何宗、学士尹默、司业谯周、大司马殷纯、偏将军张裔、少府王谋、昭文博士伊籍、从事郎秦宓等众人。 汉中王惊讶地说：“让我陷于不义的，都是你们啊！”诸葛亮说：“大王既然答应了我们的请求，就可以筑坛选择吉日，恭敬地举行大礼了。”当即送汉中王回宫，一面命令博士许慈、谏议郎孟光掌管礼仪，在成都武担山之南筑坛。 诸事准备齐全，众多官员整顿好銮驾，迎请汉中王登坛祭祀。谯周在坛上高声朗读祭文：“建安二十六年四月丙午初一，过了十二日到丁巳日，皇帝刘备，冒昧地昭告皇天后土：汉朝拥有天下，国运长久。从前王莽篡夺皇位，光武皇帝震怒将其诛杀，社稷得以恢复。如今曹操拥兵残忍，杀害君主和皇后，罪恶滔天；曹操的儿子曹丕，更加肆意叛逆，篡夺皇位。群臣将士认为汉朝的祭祀已经废绝，刘备应该延续汉统，继承汉光武帝、汉高祖的事业，亲自执行上天的惩罚。刘备畏惧天命，又担心汉高祖、汉光武帝的基业会坠落，谨慎地选择吉日，登坛祭告，接受皇帝的玺绶，统治四方。希望神灵保佑汉家，永远安定国祚！” 读完祭文，诸葛亮率领众官恭敬地献上玉玺。汉中王接受了玉玺，捧着它在坛上再三推辞说：“我刘备没有才德，请选择有才德的人接受皇位。”诸葛亮上奏说：“大王平定四海，功德昭著于天下，况且您是大汉的宗室，应该登基正位。已经祭告了天神，还有什么可推辞的呢！”文武百官都高呼万岁。 举行完拜舞大礼后，改元章武元年。立妃吴氏为皇后，长子刘禅为太子；封次子刘永为鲁王，三子刘理为梁王；封诸葛亮为丞相，许靖为司徒；大小官僚都得到了升迁赏赐。大赦天下。两川的军民，无不欢欣鼓舞。 第二天设朝，文武官僚参拜完毕，分列两班。先主刘备降诏说：“我自从桃园与关羽、张飞结义，发誓同生共死。不幸二弟关羽被东吴孙权杀害，如果不报仇，就辜负了当初的盟誓。我打算发动全国的兵力，讨伐东吴，生擒逆贼，以雪此恨！”话还没说完，班内有一人拜伏在阶下劝谏说：“不可。”先主一看，原来是虎威将军赵云。 171回：刘备兴兵伐吴，张飞命丧阆中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且说先主刘备打算起兵东征东吴，赵云进谏道：“国贼是曹操，而非孙权。如今曹丕篡夺汉室江山，神人共愤。陛下可早早谋取关中之地，屯兵于渭河上游，去讨伐那叛逆之徒，如此一来，关东的忠义之士，必定会带上粮草、骑着战马迎接陛下的王师；要是舍弃曹魏而去讨伐东吴，一旦双方交兵，战事哪能轻易了结。希望陛下能明察啊。” 先主说：“孙权杀害了我的弟弟；况且傅士仁、糜芳、潘璋、马忠这些人，我对他们恨之入骨，吃他们的肉、灭他们的族，才能解我心头之恨！你为何要阻拦我呢？”赵云说：“与汉贼的仇恨，是国家大义之仇；与兄弟的仇恨，是私人恩怨之仇。希望陛下以天下大事为重。”先主回答道：“我若不为弟弟报仇，即便拥有万里江山，又有什么可贵的呢？”于是不听从赵云的劝谏，下令起兵讨伐东吴；并且派使者前往五溪，借五万番兵，让他们共同策应；一面又差遣使者前往阆中，晋升张飞为车骑将军，兼任司隶校尉，封为西乡侯，还让他兼任阆中牧。使者带着诏书前去。 再说张飞在阆中，听说关羽被东吴杀害，从早到晚号啕痛哭，泪水把衣襟都浸湿了。众将用酒劝解他，他喝醉后，怒气更盛。帐上帐下，只要有人犯错，就鞭打他们；被鞭打死的人不在少数。他每日朝南咬牙切齿、怒目而视、痛哭不止。忽然报说使者到了，他慌忙接入，打开诏书宣读。张飞接受爵位后，望着北方拜谢，然后摆酒款待来使。张飞说：“我兄长被害，这仇恨深似大海；朝廷的大臣们，为何不早早奏请兴兵呢？”使者说：“有很多人劝先主先灭掉魏国再讨伐东吴。”张飞愤怒地说：“这是什么话！从前我们三人在桃园结义，发誓同生共死；如今不幸两位兄长半途离世，我怎能独自享受富贵呢！我要当面见天子，愿做前部先锋，披麻戴孝去讨伐东吴，生擒逆贼，祭告两位兄长，以践行我们当初的盟誓！”说完，就和使者一同前往成都。 且说先主每天亲自到教场操练军马，确定了出兵的日期，要御驾亲征。于是公卿们都到丞相府中拜见诸葛亮，说：“当今天子刚刚登上帝位，就亲自统领军队，这对国家社稷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丞相您身负国家重任，为何不加以规劝呢？”诸葛亮说：“我苦苦劝谏了好几次，只是陛下不听。今日你们随我到教场去劝谏陛下。” 当下诸葛亮带领百官来向先主进奏说：“陛下刚刚登上皇位，要是想北伐汉贼，向天下伸张大义，亲自统领六军也可以；要是只想讨伐东吴，任命一位上将统领军队去讨伐就行，何必劳烦陛下御驾亲征呢？”先主见诸葛亮苦苦劝谏，心里稍微有些动摇。忽然报说张飞来了，先主急忙召见他。张飞来到演武厅，拜伏在地，抱住先主的脚痛哭。先主也哭了。张飞说：“陛下如今做了皇帝，难道早早忘了桃园结义的誓言！二兄的仇，为何不报？”先主说：“众多官员劝阻，我没敢轻举妄动。”张飞说：“其他人哪里知道我们昔日的盟誓？要是陛下不去，我愿舍命为二兄报仇！要是不能报仇，我宁愿死也不见陛下！”先主说：“我和你一同前往：你率领本部兵马从阆州出发，我统领精兵在江州会合，一起讨伐东吴，以雪此恨！” 张飞临行前，先主叮嘱道：“我向来知道你酒后暴怒，鞭打健儿，还让他们留在身边，这可是取祸之道啊。今后务必宽容，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张飞拜别而去。 次日，先主整顿兵马准备出征。学士秦宓上奏说：“陛下舍弃万乘之尊，为了小义而亲征，这是古人不会采取的做法。希望陛下能三思。”先主说：“云长和我，犹如一体。大义尚在，我怎能忘记呢？”秦宓伏地不起，说：“陛下不听从臣的话，恐怕会有损失。”先主大怒道：“我打算兴兵，你为何说出这般不吉利的话！”喝令武士将秦宓推出斩首，秦宓面不改色，回头望着先主笑道：“臣死了没什么可遗憾的，只是可惜这新创的基业，又要颠覆罢了！”众官都为秦宓求情。先主说：“暂且把他囚禁起来，等我报仇回来再处置。” 诸葛亮得知后，立即上表营救秦宓。表章大致说：“臣诸葛亮等人私下认为，吴贼施展奸邪诡诈之计，导致荆州覆灭；将星陨落于斗牛之间，国家栋梁折损于楚地，这等悲痛之情，确实难以忘却。但要知道，迁走汉家社稷的，罪责在于曹操；而孙权并非转移刘汉国祚的人。臣以为，要是除掉魏贼，那么东吴自然会归服。希望陛下采纳秦宓的金玉良言，蓄养士卒的力量，再另作良策，那便是社稷之幸、天下之幸啊！” 先主看完后，把表章扔在地上说：“我的心意已决，不要再进谏了！”于是命令丞相诸葛亮辅佐太子镇守两川；骠骑将军马超和他的弟弟马岱，协助镇北将军魏延镇守汉中，抵挡魏兵；虎威将军赵云作为后应，同时督运粮草；黄权、程畿担任参谋；马良、陈震掌管文书；黄忠担任前部先锋；冯习、张南为副将；傅彤、张翼为中军护尉；赵融、廖淳负责合后事宜。川中将领数百人，加上五溪番将等人，共有七十五万兵马，选定章武元年七月丙寅日出兵。 且说张飞回到阆中，下令军中：限三日内制备白旗白甲，全军挂孝讨伐东吴。次日，帐下两名末将范疆、张达，进帐禀告说：“白旗白甲，一时之间无法置办，必须宽限些时日才行。”张飞大怒道：“我急着报仇，恨不得明日就到逆贼的境地，你们怎敢违抗我的将令！”喝令武士把他们绑在树上，各鞭打五十下。鞭打完毕，用手指着他们说：“明日一定要准备完备！要是违了期限，就杀你们二人示众！”打得二人满口出血。回到营中，范疆说：“今日受了刑责，咱们怎么能办得成呢？他性格暴躁如烈火，倘若明日办不完，你我都得被杀！”张达说：“与其被他杀，不如我们杀了他。”范疆说：“可我们没法靠近他啊。”张达说：“我们两个要是不该死，那他就会醉倒在床上；要是该死，那他就不会喝醉。”二人商量妥当。 再说张飞在帐中，神思昏乱，举止恍惚，便问部将说：“我如今心惊肉跳，坐立不安，这是为何呢？”部将回答说：“这是君侯思念关公，才会如此。”张飞让人拿酒来，和部将一同饮用，不知不觉大醉，躺在帐中。范疆、张达两个贼人，探知消息，初更时分，各自藏着短刀，悄悄进入帐中，谎称有机密要事禀报，径直走到床前。原来张飞每回睡觉都不合眼；当夜他睡在帐中，两个贼人见他胡须竖起、眼睛张开，本不敢动手。后来听到他鼾声如雷，才敢靠近，用短刀刺入张飞腹中。张飞大叫一声，便死去了。当时他五十五岁。后人写诗感叹道：“安喜曾闻鞭督邮，黄巾扫尽佐炎刘。虎牢关上声先震，长坂桥边水逆流。义释严颜安蜀境，智欺张郃定中州。伐吴未克身先死，秋草长遗阆地愁。” 且说两个贼人当夜割下张飞的首级，带领数十人连夜投奔东吴去了。次日，军中得知消息，起兵追赶却没追上。当时张飞的部将吴班，从荆州来拜见先主，先主任用他为牙门将，让他辅佐张飞镇守阆中。当下吴班先上表章，奏知天子；然后让张飞的长子张苞准备棺椁收殓张飞的尸体，让张飞的弟弟张绍镇守阆中，张苞自己前来向先主报信。 此时先主已经选定了出师的日期。大小官僚都跟随诸葛亮送行十里后才返回。诸葛亮回到成都，怏怏不乐，对众官说：“法孝直要是还在，必定能制止主上东征啊。” 172回：张飞遇害先主悲，关张之子争先锋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且说先主这天夜里心惊肉跳，睡觉也不安稳。他走出营帐仰观天文，看到西北方向有一颗星星，像斗那么大，忽然坠落在地上。先主心中十分疑惑，就连夜派人去询问诸葛亮。诸葛亮回禀说：“这预示着要损失一员上将。三天之内，必定会有惊人的消息传来。”先主因此按兵不动。 不久，侍臣奏报说：“阆中张车骑（张飞）的部将吴班，派人送表章来了。”先主跺着脚说：“唉！三弟（张飞）死了！”等到看那表章，果然是张飞的凶信。先主放声大哭，昏死过去。众官把他救醒。 第二天，有人报告说一队军马像疾风一样赶来。先主出营查看。过了一会儿，只见一员小将，身穿白袍，披着银铠，滚鞍下马，伏地痛哭，原来是张苞。张苞说：“范疆、张达杀了我父亲（张飞），带着首级投奔东吴去了！”先主悲痛至极，连饭也吃不下。群臣苦苦劝谏说：“陛下正要为二弟（关羽）报仇，怎能先摧残自己的身体呢？”先主这才进膳，然后对张苞说：“你和吴班，敢率领本部军队做先锋，为你父亲报仇吗？”张苞说：“为了国家和父亲，万死不辞！” 先主正打算派张苞起兵，又有人报告说一彪军马风驰电掣般赶来。先主让侍臣去探听。不一会儿，侍臣领着一个小将军，身穿白袍，披着银铠，进入营帐伏地痛哭。先主一看，原来是关兴。先主见了关兴，想起关羽，又放声大哭。众官苦苦相劝。先主说：“我在平民时，和关羽、张飞结为兄弟，发誓同生共死；如今我做了天子，正想和两个弟弟同享富贵，没想到他们都死于非命！见到这两个侄子（张苞、关兴），怎能不伤心断肠！”说完又哭了起来。 众官商议说：“当今天子如此烦恼，我们怎么劝解呢？”马良说：“主上亲自统领大军讨伐东吴，终日哭泣，这对军队不利。”陈震说：“我听说成都青城山的西边，有一位隐者，姓李，名意。世人传说这位老者已经三百多岁了，能知晓人的生死吉凶，是当世的神仙。为何不奏明天子，召这位老者来，询问吉凶，这比我们的话更有用。”于是入宫奏明先主。先主听从了这个建议，立即派陈震带着诏书，前往青城山宣召李意。 陈震星夜赶到青城山，让当地人引领进入山谷深处，远远望去，仙庄之上，青云隐隐，瑞气非凡。忽然有一个小童前来迎接，说道：“来的人莫非是陈孝起（陈震）吗？”陈震大惊道：“仙童怎么知道我的姓名！”小童说：“我师父昨天就说：今天必定有皇帝的诏书到来；使者必定是陈孝起。”陈震说：“真是神仙啊！人们说的果然没错！”于是和小童一同进入仙庄，拜见李意，宣读天子的诏书。李意推辞年老不能前往。陈震说：“天子急切地想见仙翁一面，希望您不要推辞。”再三恳切邀请，李意这才起身前往。 李意来到御营，入见先主。先主见李意鹤发童颜，碧眼方瞳，目光灼灼有光，身形如同古柏，知道他是个异人，便以优礼相待。李意说：“老夫只是荒山村中的老人，没什么学问见识。承蒙陛下宣召，不知有什么要问的？”先主说：“我和关羽、张飞二弟生死之交，已有三十多年了。如今二弟被害，我亲自统领大军报仇，不知吉凶如何。久闻仙翁通晓天机，希望您能赐教。”李意说：“这是天数，不是老夫所能知晓的。”先主再三请求，李意便要来纸笔，画了四十多张兵马器械的画，画完后便一一扯碎。又画了一个大人仰卧在地上，旁边有一人掘土掩埋，上面写了一个大大的“白”字，然后行礼离去。先主心中不悦，对群臣说：“这是个狂妄的老头！不值得相信。”于是用火焚烧了这些画，催促军队前进。 张苞入营奏道：“吴班的军马已经到了。小臣请求做先锋。”先主赞赏他的志向，立即取出先锋印赐给张苞。张苞正要挂印，又有一个少年将领奋然站出来说：“把印留下给我！”一看，原来是关兴。张苞说：“我已奉了诏书。”关兴说：“你有什么本事，敢担当这个重任？”张苞说：“我自幼学习武艺，箭无虚发。”先主说：“我正要看看贤侄的武艺，来定个高低。” 张苞让军士在百步之外，竖起一面旗帜，旗上画着红心。张苞拈弓搭箭，连射三箭，都射中红心。众人都称赞叫好。关兴挽弓在手说：“射中红心有什么稀奇的？”正说着，忽然有一行大雁飞过。关兴指着说：“看那第三只飞雁。”一箭射去，那只雁应弦而落。文武官僚齐声喝彩。 张苞大怒，飞身上马，手挺父亲（张飞）所用的丈八点钢矛，大叫道：“你敢和我比试武艺吗？”关兴也上马，绰起家传大砍刀，纵马而出说：“难道只有你能使矛！我难道不能使刀吗！” 二将正要交锋，先主喝道：“你们二人不得无礼！”关兴、张苞二人慌忙下马，扔下兵器，伏地请罪。先主说：“我在涿郡和你们的父亲结为异姓兄弟，亲如骨肉；如今你们二人也是兄弟之分，正应当同心协力，共报父仇；怎么能相互争斗，有失大义呢！父亲的丧事还没多久就这样，以后又会怎样呢？”二人再次拜伏请罪。 先主问道：“你们二人谁年纪大？”张苞说：“我比关兴年长一岁。”先主当即命令关兴拜张苞为兄长。二人在帐前折箭为誓，承诺永远相互救护。先主下诏让吴班做先锋，命令张苞、关兴护卫圣驾。水陆并进，船骑双行，浩浩荡荡地杀向吴国。 且说范疆、张达带着张飞的首级，投奔吴侯（孙权），详细禀告了前面的事情。孙权听罢，收下二人，然后对百官说：“如今刘玄德（刘备）已经登上帝位，统领七十多万精兵，御驾亲征，声势浩大，这可怎么办呢？”百官都大惊失色，面面相觑。诸葛瑾站出来说：“我受君侯的俸禄已久，没什么可报效的，愿意舍弃残生，去见蜀主（刘备），用利害关系劝说他，让两国讲和，共同讨伐曹丕的罪行。”孙权大喜，立即派诸葛瑾为使者，去劝说先主罢兵。正是：两国相争通使命，一言解难赖行人。 173回：刘备拒和伐吴，孙权请降求存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章武元年秋天八月，先主率领大军抵达夔关，御驾驻扎在白帝城。前队军马已经出了川口。近臣奏报说：“东吴使者诸葛瑾到了。”先主传旨不让他进来。黄权上奏说：“诸葛瑾的弟弟诸葛亮在蜀地担任丞相，他一定是有事而来。陛下为何拒绝他呢？应当召见他，听听他要说的话。如果他说的可以听从就听从；如果不行，就借着他的口告诉孙权，让孙权知道我们是师出有名去问罪的。”先主听从了黄权的建议，召见诸葛瑾进城。 诸葛瑾拜伏在地。先主问道：“子瑜（诸葛瑾字子瑜）远道而来，有什么事？”诸葛瑾说：“臣的弟弟长久以来侍奉陛下，所以臣不避杀身之祸，特意来奏明荆州的事情。之前，关公（关羽）在荆州的时候，吴侯（孙权）多次请求联姻，关公没有答应。后来关公攻打襄阳，曹操屡次写信给吴侯，让他袭击荆州；吴侯本来不肯答应，因为吕蒙与关公关系不好，所以擅自发兵，酿成了大祸，如今吴侯后悔莫及。这都是吕蒙的罪过，不是吴侯的过错。现在吕蒙已经死了，冤仇也该平息了。孙夫人一直想回蜀地。如今吴侯派臣为使者，愿意送回孙夫人，绑缚归还投降的将领，并且将荆州照旧交还，永远结盟友好，共同消灭曹丕，来惩治篡逆的罪行。” 先主愤怒地说：“你们东吴杀害了朕的弟弟，如今竟敢用花言巧语来劝说吗！”诸葛瑾说：“臣请求陛下听臣论说事情的轻重大小：陛下是汉朝皇叔，如今汉帝已被曹丕篡夺皇位，您不考虑剿灭他；却为了异姓兄弟的亲情，而降低万乘之尊去兴兵。这是舍弃大义而追求小义啊。中原是天下的核心之地，长安和洛阳都是大汉开创基业的地方，陛下不夺取，却只为了争夺荆州。这是放弃重要的而选取次要的啊。天下人都知道陛下即位后，必定会复兴汉室，恢复山河；如今陛下对魏国不闻不问，反而要讨伐东吴。臣私下认为陛下不该这样做。” 先主大怒说：“杀我弟弟的仇恨，不共戴天！想要朕罢兵，除非我死！若不是看在丞相（诸葛亮）的面子上，先斩了你的头！现在暂且放你回去，告诉孙权：洗干净脖子等着受死吧！”诸葛瑾见先主不听从，只得回江南去了。 且说张昭去见孙权说：“诸葛子瑜知道蜀兵势力强大，所以借求和为借口，想要背叛东吴投奔蜀国。他这次去必定不会回来了。”孙权说：“我和子瑜，有生死不变的盟誓；我不辜负子瑜，子瑜也不会辜负我。以前子瑜在柴桑的时候，孔明（诸葛亮）来到东吴，我想让子瑜留下他。子瑜说：弟弟已经侍奉玄德（刘备），从道义上讲不会有二心；弟弟不留下，就如同我不会前往（蜀国）一样。他的话足以贯通神明。如今他怎么会投降蜀国呢？我和子瑜可以说是神交，不是外人的话可以离间的。” 正说着，忽然报说诸葛瑾回来了。孙权说：“我说的怎么样？”张昭满面羞惭地退下。诸葛瑾去见孙权，说了先主不肯讲和的意思。孙权大惊说：“如果这样，江南就危险了！”阶下有一人进言说：“我有一计，可以解除这个危机。”看那人，是中大夫赵咨。孙权说：“德度（赵咨字德度）有什么好计策？”赵咨说：“主公可以写一道表章，我愿意作为使者，去拜见魏帝曹丕，陈说其中的利害，让他袭击汉中，那么蜀兵就会自顾不暇了。”孙权说：“这个计策很好。但你此去，不要丢了东吴的脸面。”赵咨说：“如果有一点差错，我就投江而死，哪有脸面见江南的人物呢！” 孙权大喜，立即写表章向曹丕称臣，派赵咨为使者。赵咨星夜赶到许都，先去见了太尉贾诩等大小官僚。第二天早朝，贾诩出班奏道：“东吴派中大夫赵咨来上表章。”曹丕笑着说：“这是想让蜀兵退兵罢了。”立即下令召见赵咨。赵咨拜伏在丹墀之下。曹丕看完表章后，就问赵咨说：“吴侯是怎样的君主呢？”赵咨说：“是聪明、仁爱、智慧、雄才大略的君主。”曹丕笑着说：“你夸奖得是不是太过分了？” 赵咨说：“臣并非过分赞誉。吴侯从平凡的众人中接纳了鲁肃，这是他的聪慧；从军队行伍中提拔了吕蒙，这是他的明智；擒获了于禁却不杀害他，这是他的仁爱；夺取荆州兵不血刃，这是他的智谋；占据三江，虎视天下，这是他的雄才；向陛下称臣，这是他的谋略。从这些方面来看，难道不是聪明、仁爱、智慧、雄才大略的君主吗？” 曹丕又问：“吴主很有学问吗？”赵咨说：“吴主拥有战船万艘，甲兵百万，任用贤能之人，志在筹划治理天下；稍微有点闲暇时间，就博览群书，遍观史籍，汲取其中的主旨大意，而不是像书生那样寻章摘句罢了。” 曹丕说：“我想讨伐东吴，可以吗？”赵咨说：“大国自有征伐的兵力，小国也有防御的策略。”曹丕说：“东吴怕魏国吗？”赵咨说：“我东吴带甲百万，以长江、汉水为护城河，有什么可害怕的呢？”曹丕说：“东吴像你这样的人有多少？”赵咨说：“聪明出众的有八九十人；像我这样的，车载斗量，数都数不清。” 曹丕感叹道：“出使四方，不辱君命，你担当得起啊。”于是立即降诏，命太常卿邢贞带着册封诏书，封孙权为吴王，加赐九锡。赵咨谢恩出城。 大夫刘晔劝谏说：“如今孙权畏惧蜀兵的势力，所以来请求投降。依臣愚见：蜀、吴交战，这是上天要灭亡他们；现在如果派遣上将率领数万兵马，渡江袭击东吴，蜀国从外面进攻，魏国从内部攻打，吴国灭亡，不出十天。吴国灭亡，蜀国就孤立无援了。陛下为何不早做打算呢？” 曹丕说：“孙权既然以礼归降朕，朕要是攻打他，就会让天下想要投降的人寒心；不如接纳他为好。”刘晔又说：“孙权虽然有雄才大略，但原本只是汉朝的骠骑将军、南昌侯的职位。官职低，势力就小，还有畏惧中原的心思；如果给他封王，那就和陛下只差一个等级了。如今陛下相信他的诈降，尊崇他的位号来培植他，这是给老虎加上翅膀啊。” 曹丕说：“不是这样。朕不帮助吴国，也不帮助蜀国。等看吴、蜀交战，如果灭掉一国，只剩下一国，那时再消灭它，有什么难的呢？朕心意已决，你不要再多说了。”于是命太常卿邢贞同赵咨捧着册封诏书，径直前往东吴。 且说孙权聚集百官，商议抵御蜀兵的计策。忽然报说魏帝封主公为吴王，按礼应当远迎，顾雍劝谏说：“主公应该自称上将军、九州伯的职位，不应当接受魏帝的封爵。”孙权说：“当年沛公（刘邦）接受项羽的封爵，是因为时机如此；为什么要拒绝呢？”于是率领百官出城迎接。 邢贞自恃是上国的天使，进门时不下车。张昭大怒，厉声说：“礼仪不能不恭敬，法令不能不严肃，而你竟敢妄自尊大，难道以为江南没有锋利的刀剑吗？”邢贞慌忙下车，与孙权相见，然后一同乘车入城。 忽然车后有一人放声大哭说：“我们不能奋身舍命，为主公吞并魏国和蜀国，却让主公接受别人的封爵，这不是耻辱吗！”众人一看，是徐盛。邢贞听到后，感叹说：“江东的将相如此，终究不是长久屈居人下的啊！” 且说孙权接受了封爵，众文武官僚拜贺完毕，命人收拾美玉明珠等物，派人送去谢恩。很快有细作报告说蜀主（刘备）率领本国大军，以及蛮王沙摩柯的番兵数万人，还有洞溪的汉将杜路、刘宁两支军队，水陆并进，声势震天。水路军已经出了巫口，旱路军已经到了秭归。 当时孙权虽然登上王位，但魏主不肯接应，于是问文武百官说：“蜀兵势力强大，该怎么办呢？”众人都默默无言。孙权感叹说：“周瑜之后有鲁肃，鲁肃之后有吕蒙，如今吕蒙已经死了，没有人能为我分忧了！” 话还没说完，忽然班部中有一少年将领，奋然站出，伏地奏道：“臣虽然年轻，但熟悉兵书。希望能得到数万兵马，去攻破蜀兵。”孙权看他，是孙桓。孙桓字叔武，他的父亲名叫孙河，本来姓俞，孙策喜爱他，赐姓孙，所以也是吴王的宗族。孙河生了四个儿子，孙桓是长子，他弓马娴熟，常常跟随吴王出征，屡立奇功，官授武卫都尉；当时二十五岁。 孙权说：“你有什么计策战胜蜀兵？”孙桓说：“臣有两员大将：一个叫李异，一个叫谢旌，都有万夫不当之勇。请求给我数万兵马，去擒获刘备。”孙权说：“侄儿虽然英勇，但年纪尚轻；必须有一人相助才行。” 虎威将军朱然出列说：“臣愿意和小将军一同去擒获刘备。”孙权答应了，于是点了水陆军五万，封孙桓为左都督，朱然为右都督，立即起兵。 哨马探知蜀兵已经到宜都扎营，孙桓率领二万五千军马，在宜都界口屯扎，前后分作三个营寨，来抵御蜀兵。 且说蜀将吴班领了先锋印信，自从出川以来，所到之处，望风而降，兵不血刃，一直到了宜都；探知孙桓在那里扎营，派人飞速奏报先主。当时先主已经到了秭归，听了奏报后愤怒地说：“就凭这个小子，怎敢与朕对抗呢！” 关兴上奏说：“既然孙权派这小子为将领，不劳陛下派遣大将，臣愿意去擒获他。”先主说：“朕正想看看你的勇气。”立即命令关兴前往。关兴拜辞准备出发，张苞站出来说：“既然关兴前去讨贼，臣愿意一同前往。”先主说：“两位侄儿一同前往很好，但必须谨慎，不可轻率行事。” 174回：关张逞威破孙桓，蜀吴鏖战起彝陵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张苞和关兴向先主拜别后，与先锋会合，一同进军，摆成阵势。孙桓得知蜀兵大规模到来，集合营寨中的兵马迎战。两军摆开阵势，孙桓带领李异、谢旌立马于军旗之下，看到蜀营中，簇拥出两员大将，都头戴银盔，身披银铠，骑着白马，打着白旗：上面为首的张苞手持丈八点钢矛，下面关兴横着大砍刀。 张苞大骂道：“孙桓竖子！死到临头了，还敢抗拒天兵吗！”孙桓也骂道：“你父亲已经成了无头之鬼；如今你又来送死，真是太愚蠢了！”张苞大怒，挺枪直取孙桓。孙桓背后的谢旌，催马前来迎战。两将交战三十多个回合，谢旌败走，张苞乘胜追击。李异见谢旌败了，慌忙拍马挥舞蘸金斧迎战张苞。张苞与李异交战二十多回合，不分胜负。吴军中的裨将谭雄，见张苞英勇，李异不能取胜，便放了一支冷箭，正中张苞所骑的马。那马负痛奔回本阵，还没到军旗边，便倒地而死，把张苞掀在地上。李异急忙向前，轮起大斧，朝着张苞脑袋砍去。忽然一道红光闪过，李异的头已落地，原来是关兴见张苞的马跑回，正准备接应，忽见张苞马倒，李异赶来，关兴大喝一声，将李异劈于马下，救了张苞。蜀兵乘势掩杀，孙桓大败。双方各自鸣金收军。 第二天，孙桓又领军前来。张苞、关兴一同出战。关兴立马于阵前，单独挑战孙桓。孙桓大怒，拍马挥刀，与关兴交战三十多回合，体力不支，大败回阵。两位小将追杀进吴军营地，吴班率领张南、冯习驱兵掩杀。张苞奋勇当先，杀入吴军，正遇到谢旌，张苞一矛将谢旌刺死。吴军四散奔逃。蜀将得胜收兵，却不见了关兴。 张苞大惊道：“安国（关兴字安国）有失，我也不想独自活着！”说完，绰枪上马。没走几里，只见关兴左手提刀，右手活捉一员敌将。张苞问道：“这是什么人？”关兴笑着回答说：“我在乱军中，正好遇到仇人，所以将他生擒回来。”张苞一看，原来是昨天放冷箭的谭雄。张苞大喜，和关兴一同回到本营，斩了谭雄，用他的血祭祀战死的马。然后写了表章，派人到先主处报捷。 孙桓折损了李异、谢旌、谭雄等众多将士，兵力耗尽，势力孤单，无法抵御蜀兵，立刻派人回东吴求救。蜀将张南、冯习对吴班说：“如今吴兵战败，正好乘虚劫营。”吴班说：“孙桓虽然折损了许多将士，但朱然的水军如今在江上扎营，还未受损。今日如果去劫营，倘若水军上岸，截断我们的归路，那该怎么办？”张南说：“这事很容易：可让关兴、张苞二位将军，各率领五千军埋伏在山谷中；如果朱然来救援，左右两军一齐出击夹攻，必然取胜。”吴班说：“不如先派小卒装作降兵，把劫营的事告诉朱然；朱然见营中起火，必然来救援，再让伏兵攻击他，那么大事可成。”冯习等人听了，十分高兴，便依计行事。 且说朱然得知孙桓损兵折将，正打算来救援，忽然伏路的士兵带着几个小卒前来投降。朱然询问，小卒说：“我们是冯习帐下的士卒，因为他赏罚不明，所以前来投降，顺便报告机密。”朱然问：“报告什么事？”小卒说：“今晚冯习打算乘虚劫孙将军的营寨，约定以举火为号。”朱然听后，立刻派人去通知孙桓。报信的人走到半途，被关兴杀了。朱然一面商议，打算引兵去救孙桓。部将崔禹说：“小卒的话，不可深信。倘若有闪失，水陆两军就全完了。将军只宜稳守水寨，我愿意替将军走一趟。”朱然听从了他的建议，便令崔禹率领一万军前去。 当夜，冯习、张南、吴班分兵三路，直杀入孙桓营寨，四面火起，吴兵大乱，纷纷寻路逃走。 且说崔禹正行军时，忽见营中火起，急忙催兵前进。刚转过山，忽然山谷中鼓声大震：左边关兴，右边张苞，两路夹攻。崔禹大惊，正想逃走，正遇到张苞；两人交马只一个回合，崔禹被张苞生擒回来。朱然得知情况危急，将船往下游退了五六十里。孙桓率领败军逃走，问部将说：“前面什么地方城坚粮广？”部将说：“向北去的彝陵城，可以屯兵。”孙桓率领败军急忙向彝陵城逃去。刚进城，吴班等人追来，将城四面围住。关兴、张苞等人押解着崔禹回到秭归。先主大喜，传旨将崔禹斩首，重赏三军。从此蜀军威风震动，江南的将领们无不胆寒。 且说孙桓派人向吴王求救，吴王大惊，立刻召集文武商议说：“如今孙桓被困在彝陵，朱然在江中大败，蜀兵势力强大，这可怎么办？”张昭上奏说：“如今各位将领虽然有很多故去了，但还有十几人，何必惧怕刘备？可任命韩当为正将，周泰为副将，潘璋为先锋，凌统为合后，甘宁为救应，起兵十万抵御蜀军。”吴王听从了他的建议，立刻命令诸将迅速出发。此时甘宁已经身患痢疾，却带病出征。 且说先主的军队从巫峡建平起，一直到彝陵界分，七十多里地，连结了四十多座营寨；先主见关兴、张苞屡立大功，感叹道：“昔日跟随我的诸将，都老迈无用了；如今有这两个侄儿如此英雄，我还怕什么孙权呢！”正说着，忽然报说韩当、周泰领兵来到。先主正打算派将迎敌，近臣奏道：“老将黄忠，带着五六个人投奔东吴去了。”先主笑着说：“黄汉升不是反叛之人；因为朕失口误说老将无用，他必定不服老，所以奋力去与吴军相持了。”随即召来关兴、张苞说：“黄汉升此去必然有危险。贤侄们不要怕辛苦，可去相助。稍有功劳，就叫他回来，别让他有闪失。”两位小将拜别先主，率领本部军队去援助黄忠。真是：老臣素矢忠君志，年少能成报国功。 175回：黄忠殒命猇亭，关兴复仇雪恨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章武二年春天正月，武威后将军黄忠跟随先主刘备讨伐东吴。忽然听到先主说老将无用，黄忠当即提刀上马，带着五六名亲随，直接来到彝陵的营寨。吴班与张苞、冯习迎接黄忠，问道：“老将军前来，有什么事？”黄忠说：“我自从在长沙跟随天子到现在，历经诸多劳苦。如今虽然七十多岁了，还能吃十斤肉，拉开二石的弓，能骑千里马，还不算老。昨天主上说我们老迈无用，所以我来与东吴交锋，让他们看看我斩杀敌将，到底老不老！” 正说着，忽然报说吴兵的前部已经到了，哨马靠近营寨。黄忠奋然起身，出帐上马。冯习等人劝道：“老将军暂且不要轻举妄动。”黄忠不听，纵马而去。吴班让冯习领兵助战。黄忠在吴军阵前，勒住马横刀而立，单独挑战先锋潘璋。潘璋让部将史迹出马。史迹欺负黄忠年老，挺枪出战；没战三个回合，就被黄忠一刀斩于马下。潘璋大怒，挥舞着关公曾用的青龙刀，来战黄忠。两人交战几个回合，不分胜负。黄忠奋力恶战，潘璋估计打不过，拨马便走。黄忠乘势追杀，大获全胜而回。路上遇到关兴、张苞。关兴说：“我们奉圣旨来帮助老将军；既然已经立了功，就请速速回营。”黄忠不听。 第二天，潘璋又来挑战。黄忠奋然上马。关兴、张苞二人要助战，黄忠不听；吴班要助战，黄忠也不听；独自率领五千军出营迎战。没战几个回合，潘璋拖刀便走。黄忠纵马追赶，厉声大叫：“贼将休走！我今日为关公报仇！”追出三十多里，四面喊声大震，伏兵齐出：右边是周泰，左边是韩当，前面是潘璋，后面是凌统，把黄忠困在核心。忽然狂风大起，黄忠急忙退兵，山坡上马忠率领一军杀出，一箭射中黄忠的肩窝，黄忠险些落马。吴兵见黄忠中箭，一齐进攻，忽然后面喊声大起，两路军杀来，吴兵溃散，救出黄忠的正是关兴、张苞。二位小将护送黄忠回到御前营中。黄忠年老血衰，箭疮迸裂，病情十分严重。 先主刘备亲自来看望，抚摸着黄忠的背说：“让老将军受伤，是我的过错！”黄忠说：“臣只是一介武夫，有幸遇到陛下。臣今年七十五岁，寿命也够了。希望陛下好好保重龙体，图谋中原！”说完，便不省人事。当夜，黄忠在御营中去世。后人写诗感叹道：“老将说黄忠，收川立大功。重披金锁甲，双挽铁胎弓。胆气惊河北，威名镇蜀中。临亡头似雪，犹自显英雄。” 先主见黄忠气绝身亡，悲痛不已，下令准备棺椁，将黄忠葬于成都。先主感叹道：“五虎大将，已经死了三人。朕还不能为他们复仇，实在是痛心啊！”于是率领御林军直抵猇亭，大会诸将，分兵八路，水陆并进。水路让黄权领兵，先主亲自率领大军从旱路进发。此时是章武二年二月中旬。 韩当、周泰得知先主御驾亲征，领兵出迎。两军摆开阵势，韩当、周泰出马，只见蜀营门旗打开，先主亲自出阵，黄罗销金伞盖，左右是白旌黄钺，前后簇拥着。韩当大叫道：“陛下如今身为蜀主，为何亲自出战？倘若有闪失，后悔都来不及！”先主远远指着骂道：“你们这些吴狗，伤害了朕的兄弟，我誓不与你们同存于天地之间！”韩当回头对众将说：“谁敢冲击蜀兵？”部将夏恂，挺枪出马。先主背后张苞挺丈八矛，纵马而出，大喝一声，直取夏恂。夏恂见张苞吼声如雷，心中惊恐；刚要逃走，周泰的弟弟周平见夏恂抵挡不住，挥刀纵马前来。关兴见状，跃马提刀来迎。张苞大喝一声，一矛刺中夏恂，夏恂落马而死。周平大惊，措手不及，被关兴一刀斩杀。二位小将便要去攻打韩当、周泰。韩当、周泰二人，慌忙退入阵中。先主看着，感叹道：“虎父无犬子啊！”用御鞭一指，蜀兵一齐掩杀过去，吴兵大败。 那八路兵马，势如泉涌，杀得吴军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且说甘宁正在船中养病，得知蜀兵大举进攻，急忙上马，正遇到一彪蛮兵，这些人披头散发，赤着脚，都使用弓弩长枪、盾牌刀斧；为首的是番王沙摩柯，面如喷血，碧绿的眼睛突出，使用一个铁蒺藜骨朵，腰里挂着两张弓，威风凛凛。甘宁见对方声势浩大，不敢交锋，拨马便走；被沙摩柯一箭射中头颅。甘宁带箭逃跑，到了富池口，坐在大树下死去。吴王孙权听说后，悲痛不已，备办礼物厚葬甘宁，建立庙宇祭祀。后人写诗感叹道：“吴郡甘兴霸，长江锦幔舟。酬君重知己，报友化仇雠。劫寨将轻骑，驱兵饮巨瓯。神鸦能显圣，香火永千秋。” 且说先主乘势追杀，于是占领了猇亭。吴兵四散逃走。先主收兵时，却不见了关兴。先主慌忙让张苞等人四处寻找。原来关兴杀入吴阵，正遇到仇人潘璋，纵马追赶。潘璋大惊，逃入山谷，不知去向。关兴心想潘璋就在山里，来回寻找却不见踪影。天色渐晚，关兴迷失了道路。幸好星月有光，关兴追至偏僻的山间，已是二更时分，来到一个村庄，下马敲门。一位老人出来询问是谁。关兴说：“我是战将，迷路到此，求一顿饭充饥。”老人将他引入屋内，关兴见堂内点着明烛，中堂画着关公的神像。关兴大哭着下拜。老人问道：“将军为何哭拜？”关兴说：“这是我的父亲。”老人听了，也下拜。关兴说：“为何供奉我的父亲？”老人回答说：“这里都是尊崇关公的地方。关公在世的时候，家家供奉，何况如今他已成神呢？老夫只希望蜀兵早早报仇。如今将军来到这里，百姓有福了。”于是摆上酒食招待关兴，卸下马鞍喂马。 三更过后，忽然门外又有人敲门。老人出去询问，原来是吴将潘璋也来投宿。潘璋刚进入草堂，关兴见了，按剑大喝：“歹贼休走！”潘璋转身便往外跑。忽然门外一人，面如重枣，丹凤眼，卧蚕眉，飘着三缕美髯，身穿绿袍，披着金铠，按剑而入。潘璋见是关公显圣，大叫一声，吓得神魂飞散；刚要转身，早被关兴手起剑落，斩于地上，关兴取了潘璋的心沥血，在关公神像前祭祀。关兴得到了父亲的青龙偃月刀，把潘璋的首级挂在马脖子下面，辞别老人，骑着潘璋的马，往本营而来。老人自行将潘璋的尸体拖出去焚烧了。 176回：蜀吴仇深战猇亭，陆逊受命守险隘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且说关兴走了没多远，忽然听到人喊马嘶，一彪军马赶来，为首的将领是潘璋的部将马忠。马忠见关兴杀了主将潘璋，还把潘璋的首级挂在马脖子上，连青龙刀也被关兴得到，勃然大怒，纵马过来攻打关兴。关兴见马忠是害父的仇人，愤怒至极，举起青龙刀就向马忠砍去。马忠的三百部下一起上前，齐声呐喊，把关兴围在核心。关兴兵力孤单，形势危急。 忽然，西北方向一彪军马杀来，原来是张苞。马忠见救兵来了，慌忙领兵后退。关兴、张苞一起追赶。追了没几里，前面糜芳、傅士仁领兵来找马忠。两军会合，混战在一起。张苞、关兴两人兵力少，慌忙撤退，回到猇亭，来见先主，献上潘璋的首级，详细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先主感到惊异，犒赏三军。且说马忠回去见韩当、周泰，收拢败军，各自分头把守。军士中受伤的不计其数。马忠带着傅士仁、糜芳在江渚驻扎。当夜三更，军士们哭声不断。糜芳暗中偷听，有一群军士说：“我们都是荆州的兵，被吕蒙用诡计害得主公丧命，如今刘皇叔御驾亲征，东吴早晚要完。可恨的是糜芳、傅士仁。我们为何不杀了这两个贼人，去蜀营投降？这可是大功一件。”又有一群军士说：“不要着急，等有机会，再动手。” 糜芳听了，大惊，于是和傅士仁商议说：“军心已经动摇，我们两人性命难保。如今蜀主痛恨的是马忠。我们为何不杀了他，带着首级去献给蜀主，就说：我们是不得已才投降东吴的，如今知道御驾前来，特地到营中请罪。”傅士仁说：“不行。去了必定有祸。”糜芳说：“蜀主宽厚仁爱，如今阿斗太子是我的外甥，他念及国戚的情分，一定不会加害我们。” 两人商量好后，先准备好马匹。三更时分，他们进入帐中刺杀了马忠，割下首级，带着几十名骑兵，直接前往猇亭。伏路的军人先引见张南、冯习，详细说明了这件事。第二天，他们到御营来见先主，献上马忠的首级，哭着禀告说：“我们实在没有反叛之心，是被吕蒙用诡计骗了，他说关公已死，骗开城门，我们不得已才投降。如今听说圣驾前来，特地杀了这个贼人，来为陛下雪恨。希望陛下饶恕我们的罪过。” 先主大怒说：“我离开成都这么久，你们两个为什么不来请罪？如今形势危急，才来说这些花言巧语，想要保全性命！我要是饶恕了你们，到了九泉之下，有什么脸面去见关公？”说完，让关兴在御营中设立关公的灵位。先主亲自捧着马忠的首级，到灵前祭祀。又让关兴把糜芳、傅士仁剥去衣服，跪在灵前，亲自用刀剐了他们，来祭祀关公。 忽然张苞进帐哭着跪拜说：“二伯父的仇人都已经被杀了，我父亲的冤仇，什么时候才能报？”先主说：“贤侄不要担忧。我一定扫平江南，杀尽东吴的贼人，一定会抓住那两个贼人，亲自把他们剁成肉酱，来祭祀你的父亲。”张苞哭着道谢后退下。 此时先主声威大震，江南的人都吓得胆战心惊，日夜号哭。韩当、周泰大惊，急忙奏报吴王，详细说明了糜芳、傅士仁杀了马忠，去投降蜀帝，也被蜀帝杀了。孙权心中害怕，于是召集文武商议。 步骘上奏说：“蜀主痛恨的是吕蒙、潘璋、马忠、糜芳、傅士仁。如今这几个人都死了，只有范疆、张达两人还在东吴。为何不抓住这两人，连同张飞的首级，派使者送还，归还荆州，送回夫人，上表求和，重叙旧情，共同图谋消灭魏国，这样蜀兵自然会退去。”孙权听从了他的建议，于是准备了沉香木匣，装着张飞的首级，捆绑了范疆、张达，关在囚车中，让程秉作为使者，带着国书，前往猇亭。 且说先主打算发兵前进。忽然近臣奏报说：“东吴派使者送来了张车骑（张飞）的首级，还囚禁着范疆、张达二人。”先主双手合十放在额前说：“这是上天的恩赐，也是三弟的英灵保佑！”立即让张苞设立张飞的灵位。先主见张飞的首级在匣中面色不改，放声大哭。张苞亲自拿着利刀，将范疆、张达千刀万剐，祭祀父亲的英灵。祭祀完毕，先主怒气未消，一定要消灭东吴。 马良上奏说：“仇人都已经被杀，大仇已经得报。吴大夫程秉来到这里，想要归还荆州，送回夫人，永远结盟友好，共同图谋消灭魏国，等待陛下的旨意。”先主愤怒地说：“我切齿痛恨的仇人是孙权。如今要是和他讲和，就辜负了和二弟的盟誓。我要先消灭东吴，再消灭魏国。”于是想要斩杀来使，断绝和东吴讲和的念头。众多官员苦苦哀求才免了使者一死。 程秉抱头鼠窜，回去奏报吴王说：“蜀国不答应讲和，发誓要先消灭东吴，然后讨伐魏国。大臣们苦苦劝谏也不听，这可怎么办？” 孙权大惊，惊慌失措。阚泽出班上奏说：“我们有擎天的柱石，为什么不用呢？”孙权急忙问是谁。阚泽说：“以前东吴的大事，全靠周瑜；后来鲁肃接替了他；鲁肃死后，由吕蒙决断；如今吕蒙虽死，陆伯言在荆州。这个人虽然是个儒生，却有雄才大略，依臣看来，他不在周瑜之下；之前打败关公，计谋都出自陆伯言。主上要是重用他，一定能打败蜀国。如果有闪失，我愿意和他同罪。” 孙权说：“要不是德润（阚泽字德润）的话，我几乎误了大事。”张昭说：“陆逊只是一个书生，不是刘备的对手，恐怕不能重用。”顾雍也说：“陆逊年轻，威望轻，恐怕众人不服；如果众人不服，就会生出祸乱，一定会误了大事。”来骘也说：“陆逊的才能只适合治理郡县；如果把大事托付给他，不合适。” 阚泽大声说：“如果不重用陆伯言，东吴就完了！我愿意用全家性命担保他！”孙权说：“我也知道陆伯言是个奇才！我心意已决，你们不要再说了。”于是下令召见陆逊。 陆逊本名陆议，后来改名逊，字伯言，是吴郡吴县人；是汉城门校尉陆纡的孙子，九江陆骏的儿子；身高八尺，面容如同美玉；官任镇西将军。 陆逊奉召来到，参拜完毕，孙权说：“如今蜀兵压境，我特地任命你总督军马，打败刘备。”陆逊说：“江东的文武官员，都是大王的旧臣；我年轻没有才能，怎么能指挥他们？”孙权说：“阚德润用全家担保你，我也知道你的才能。现在任命你为大都督，你不要推辞。”陆逊说：“如果文武官员不服，怎么办？”孙权拿出所佩的剑交给他说：“如果有不听从号令的人，可以先斩后奏。” 陆逊说：“承蒙重托，怎敢不接受任命；只是请求大王明天召集众官，然后赐给我剑印。”阚泽说：“古代任命将领，一定要筑坛召集众人，赐给白旄黄钺、印绶兵符，这样才能军令威严。如今大王应该遵循这个礼仪，选个日子筑坛，拜伯言为大都督，授予假节钺，这样众人自然就会服从。”孙权听从了他的建议，派人连夜筑坛，一切准备就绪，大会百官，请陆逊登坛，拜为大都督、右护军镇西将军，进封娄侯，赐给宝剑印绶，让他掌管六郡八十一州以及荆楚各路军马。 吴王叮嘱他说：“京城以内的事，我来做主；京城以外的军事，由将军你节制。” 陆逊领命下坛，让徐盛、丁奉为护卫，立即出兵；一面调遣各路军马，水陆并进。文书送到猇亭，韩当、周泰大惊说：“主上为什么让一个书生统领兵马呢？”等到陆逊到了，众人都不服气。 陆逊升帐议事，众人勉强参拜庆贺。陆逊说：“主上命我为大将，督军破蜀。军有军法，各位应该遵守。如果违反，王法无情，不要后悔。”众人都默默无言。 周泰说：“如今安东将军孙桓，是主上的侄子，现在被困在彝陵城中，城内没有粮草，城外没有救兵；请都督早点想出良策，救出孙桓，让主上安心。”陆逊说：“我知道孙安东很得军心，一定能坚守，不必去救他。等我打败蜀国后，他自然会脱困。”众人都暗暗发笑，退了下去。 韩当对周泰说：“让这个小子为将，东吴要完了！你看他的所作所为？”周泰说：“我只是试探他一下，他一点计策都没有，怎么能打败蜀国呢！” 第二天，陆逊传下号令，让诸将各处防守，坚守隘口，不许轻敌。众人都嘲笑他胆小，不肯坚守。 第二天，陆逊升帐，唤来诸将说：“我承蒙王命，总督诸军，昨天已经三令五申，让你们各处坚守；你们都不遵守我的命令，为什么？”韩当说：“我自从跟随孙将军平定江南，经历了数百次战斗；其余诸将，有的跟随讨逆将军（孙策），有的跟随当今大王，都是披坚执锐，出生入死的将士。如今主上命您为大都督，让我们退蜀兵，应该早点定下计策，调拨军马，分头进攻，成就大事；却只让我们坚守不战，难道是想等上天来杀贼吗？我不是贪生怕死的人，为什么要让我们的锐气受挫？” 于是帐下诸将，都应声说：“韩将军说得对。我们情愿决一死战！”陆逊听了，抽出剑，厉声说：“我虽然是一介书生，如今承蒙主上重托，是因为我有可取之处，能够忍辱负重。你们只要各自守住隘口，牢牢把住险要之地，不许轻举妄动，如果违反命令，都要斩首！”众人都愤愤不平地退下。 且说先主在猇亭布列军马，一直到川口，接连设立了七百里的营寨，前后四十个营寨，白天旌旗遮蔽太阳，夜晚火光冲天。忽然细作来报说：“东吴任用陆逊为大都督，总领军马。陆逊让诸将各自坚守险要，不出战。” 先主问：“陆逊是什么人？”马良上奏说：“陆逊虽然是东吴的一介书生，但是年轻有才，深谋远虑；之前袭击荆州，都是他的计谋。”先主大怒说：“这个小子用诡计，害死了我的两个弟弟，如今一定要抓住他！”于是传令进兵。 马良劝谏说：“陆逊的才能，不亚于周瑜，不可轻敌。”先主说：“我用兵多年，难道还不如一个黄毛小子？”于是亲自率领前军，攻打各处关津隘口。 韩当见先主的兵来了，派人通知陆逊。陆逊担心韩当轻举妄动，急忙飞马赶来观看，正好看到韩当立马在山上；远远望见蜀兵漫山遍野而来，军中隐隐有黄罗伞盖。 韩当见到陆逊，和他并马观看。韩当指着说：“军中一定有刘备，我要去攻打他。”陆逊说：“刘备举兵东下，连胜十多阵，锐气正盛；如今我们只需占据高处，坚守险要，不可轻易出战，出战对我们不利。我们只需奖励将士，广泛布置防守的策略，观察形势变化。如今他们在平原广野上驰骋，正是得意的时候；我们坚守不出，他们求战不得，一定会把营地移到山林树木之间。我自有奇计打败他们。” 177回：陆逊定计破蜀营，先主临危失先机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且说韩当、周泰探知先主把营地转移到凉爽的地方，急忙来报告陆逊。陆逊非常高兴，于是亲自领兵来观察动静。只见平地上有一处营地，人数不到一万，大半都是老弱残兵，营前大旗上写着“先锋吴班”的旗号。 周泰说：“我看这些兵就像儿戏一样。我愿意和韩将军分两路进攻他们。如果不能取胜，甘愿接受军令处罚。”陆逊看了很久，用马鞭指着说：“前面山谷中隐隐有杀气升起，山谷下一定有伏兵，所以在平地上设置这些老弱残兵，是用来引诱我们的。各位切不可出战。”众将听了，都认为陆逊胆小。 第二天，吴班领兵到关前挑战，耀武扬威，不停地辱骂。很多士兵解下衣甲，赤身裸体，有的睡觉，有的坐着。徐盛、丁奉进帐禀告陆逊说：“蜀兵太欺负人了！我们愿意出兵攻击他们！”陆逊笑着说：“你们只凭血气之勇，不懂得孙武、吴起的兵法，这是他们的诱敌之计。三天后就会看出他们的诡诈了。”徐盛说：“三天后，他们的营地已经安置好了，怎么能攻击他们呢？”陆逊说：“我正想让他们把营地安置好。”众将都嘲笑地退了下去。 过了三天，陆逊召集众将到关上观望，只见吴班的兵已经退去。陆逊指着说：“杀气已经出现了。刘备一定会从山谷中出来。”话还没说完，只见蜀兵都全身披挂，簇拥着先主经过。吴兵见了，都吓得胆战心惊。陆逊说：“我不听从你们攻击吴班的建议，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现在伏兵已经出来了，十天之内，一定能打败蜀军。”众将都说：“要打败蜀军，应该在一开始的时候，现在蜀军连营五六百里，坚守了七八个月，各个要害都已经牢固防守，怎么能攻破呢？”陆逊说：“你们不懂兵法。刘备是世上的枭雄，足智多谋，他的军队刚集结的时候，法度精明专一；现在坚守了很久，找不到我们的破绽，士兵疲惫，士气低落，打败他们就在今天了。”众将这才叹服。后人写诗称赞道：“虎帐谈兵按六韬，安排香饵钓鲸鳌。三分自是多英俊，又显江南陆逊高。” 且说陆逊已经定下了打败蜀军的计策，于是写信派使者奏报孙权，说不久就可以打败蜀军。孙权看完信，非常高兴地说：“江东又有这样的奇人，我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呢！众将都上书说他胆小，只有我不相信，现在看他的计策，果然不胆小啊。”于是大举出动吴兵前来接应。 且说先主在猇亭把水军全部调出来，顺流而下，沿江驻扎水寨，深入吴国境内。黄权劝谏说：“水军沿江而下，前进容易，后退困难。我愿意做先锋。陛下应该在后阵，这样才能万无一失。”先主说：“吴贼已经胆寒，我长驱直入，有什么妨碍呢？”众官苦苦劝谏，先主不听。于是分兵两路：命令黄权督率江北的军队，以防备魏军进犯；先主亲自督率江南的各军，沿江分立营寨，谋划着进攻。 细作探知消息，连夜报告魏主，说蜀兵讨伐东吴，扎下连营七百余里，分设四十多个营寨，都在山林旁边扎营；现在黄权督率军队在江北岸，每天派出哨探一百多里，不知道是什么意图。 魏主听了，仰面笑道：“刘备要失败了！”群臣询问原因。魏主说：“刘玄德不懂兵法，哪有连营七百里来抵御敌人的呢？在地势险要的地方屯兵，这是兵法的大忌。刘玄德一定会败在东吴陆逊的手里，十天之内，就会有消息传来。”群臣还不相信，都请求派兵防备。 魏主说：“陆逊如果取胜，一定会出动全部吴兵去夺取西川；吴兵远离本土，国内空虚，我假装派兵助战，下令三路一起进兵，东吴唾手可得。”众人都拜服。魏主下令，让曹仁督率一军从濡须出发，曹休督率一军从洞口出发，曹真督率一军从南郡出发，说：“三路军马约定会合日期，暗中袭击东吴。我随后亲自来接应。”调遣完毕。 暂且不说魏兵袭击东吴的事。且说马良到了川中，入见诸葛亮，呈上地图和报告说：“现在移营夹江，横占七百里，设下四十多个营寨，都在依傍溪流山涧、林木茂盛的地方。皇上让我把图本拿来给丞相观看。” 诸葛亮看完，拍案叫苦说：“是谁教主上这样扎营的？应该斩了这个人！”马良说：“这都是主上自己决定的，不是别人的计谋。”诸葛亮叹道：“汉朝气数要完了！”马良询问原因。 诸葛亮说：“在地势险要的地方扎营，这是兵家的大忌。如果敌人用火攻，怎么解救呢？而且，哪有连营七百里来抵御敌人的呢？大祸不远了！陆逊拒不出战，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你应该赶快去见天子，让他改变营寨的位置，不能这样扎营。”马良说：“如果现在吴兵已经取胜，该怎么办呢？” 诸葛亮说：“陆逊不敢追击，成都可保无忧。”马良说：“陆逊为什么不追击呢？”诸葛亮说：“他担心魏兵袭击他的后方。主上如果有闪失，应当投奔白帝城躲避。我入川的时候，已经在鱼腹浦埋伏了十万兵马。”马良大惊说：“我在鱼腹浦往来多次，没见到一个士兵，丞相为什么说这样的假话呢？”诸葛亮说：“以后一定会见到，不用多问。” 马良求了表章，火速前往御营。诸葛亮自己回成都，调拨军马前去救应。 且说陆逊见蜀兵懈怠，不再提防，升帐召集大小将士听令说：“我自从接受任命以来，还没有出战。现在观察蜀兵的情况，已经知道他们的动静了，所以想先夺取江南岸的一个营寨。谁敢去夺取？” 话还没说完，韩当、周泰、凌统等应声而出说：“我们愿意前往。”陆逊让他们都退下不用，唯独召唤阶下末将淳于丹说：“我给你五千兵马，去夺取江南第四营，那是蜀将傅彤所守。今晚就要成功。我亲自领兵接应你。” 淳于丹领兵去了，陆逊又召唤徐盛、丁奉说：“你们各领兵三千，在营外五里驻扎，如果淳于丹败回，有敌人追来，就出兵救援，但不可追击。”二将领兵去了。 且说淳于丹在黄昏时分，领兵前进，到蜀营的时候，已经是三更之后。淳于丹下令众军鼓噪着冲入蜀营。蜀营内傅彤领兵杀出，挺枪直取淳于丹；淳于丹抵挡不住，拨马回逃。忽然喊声大震，一彪军拦住去路，为首的大将是赵融。淳于丹夺路而逃，折损了大半兵马，正逃跑的时候，山后一彪蛮兵拦住，为首的番将是沙摩柯。淳于丹拼死战斗才得以逃脱，背后三路军赶来。等退到离营五里的地方，吴军徐盛、丁奉两人从两边杀来，蜀兵退去，救了淳于丹回营。 淳于丹带箭入见陆逊请罪。陆逊说：“这不是你的过错。我想试探敌人的虚实罢了。打败蜀军的计策，我已经定好了。”徐盛、丁奉说：“蜀兵势力强大，难以攻破，白白地损兵折将罢了。”陆逊笑着说：“我这条计策，只有诸葛亮能识破。幸好他不在，让我能成就大功。” 于是召集大小将士听令：让朱然从水路进兵，来日午后东南风大作时，用船装载茅草，依计而行；韩当率领一军攻打江北岸，周泰率领一军攻打江南岸，每人手执茅草一把，里面藏着硫黄、硝石，各带火种，各执枪刀，一齐进攻，到了蜀营，顺风点火；蜀兵四十个营寨，只烧二十个营寨，每隔一个营寨烧一个营寨。各军预先带上干粮，不许暂时后退，昼夜追击，直到擒住刘备为止。众将领了军令，各自领计而去。 且说先主正在御营中思考破吴的计策，忽然看见帐前中军的旗幡，没有风却自己倒下了。先主于是问程畿说：“这是什么征兆？”程畿说：“莫非是吴兵来劫营？”先主说：“昨夜已经把他们杀退，怎么敢再来？”程畿说：“如果是陆逊试探我们，怎么办？” 正说着，有人报告说山上远远望见吴兵都沿着山向东去了。先主说：“这是疑兵。”下令众军不要轻举妄动，命令关兴、张苞各率领五百骑兵出去巡逻。黄昏时分，关兴回来奏报说：“江北营中火起。”先主急忙命令关兴前往江北，张苞前往江南，探看虚实，说：“如果吴兵到来，要赶紧回报。”二将领命去了。 178回：猇亭惨败蜀主奔，八阵图阻吴将退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初更时分，东南风猛烈地刮起来。只见御营左边的营寨起火。刚要去救火，御营右边的营寨也着了火。风势很急，火势猛烈，树木都燃烧起来，喊杀声震天。两个营寨的军马一齐出动，向御营外奔逃，御营的军队自相践踏，死亡的人数不计其数。后面吴兵杀来，也不知道有多少军马。 先主急忙上马，奔往冯习的营寨，只见冯习营中大火冲天。江南、江北，被火光照得如同白昼。冯习慌忙上马，带领数十名骑兵逃跑，正好遇到吴将徐盛的军队，双方交战。先主看见了，拨转马头往西逃跑。徐盛舍弃冯习，领兵追赶。先主正惊慌间，前面又有一军拦住去路，原来是吴将丁奉，两下夹攻。先主大惊，四面都没有出路。 忽然喊声大震，一彪军杀入重围，原来是张苞，救了先主，带领御林军逃跑。正走着，前面又有一军到来，是蜀将傅彤，合兵一处前行。背后吴兵追来。先主来到一座山，名叫马鞍山。张苞、傅彤请先主上山，山下喊声又起，陆逊率领大队人马，将马鞍山围住。张苞、傅彤拼死占据山口。 先主远远望见遍野都是火光，死尸重重叠叠，顺江而下。第二天，吴兵又四处放火烧山，军士们四处逃窜，先主惊慌失措。忽然火光中一将带领数名骑兵杀上山来，一看，是关兴。关兴伏地请求说：“四下火光逼近，不能久留。陛下赶快奔往白帝城，再收拢军马。”先主说：“谁愿意断后？”傅彤上奏说：“臣愿意以死抵挡！” 当日黄昏，关兴在前，张苞在中间，留傅彤断后，保护着先主，杀下山来。吴兵见先主逃跑，都想争功，各自带领大军，遮天盖地，往西追赶，先主命令军士们脱下袍铠，堵塞道路并焚烧，以此阻挡后面的追兵。 正逃跑间，喊声大震，吴将朱然带领一军从江岸边杀来，截断去路。先主叫道：“我死在这里了！”关兴、张苞纵马冲突，被乱箭射回，各自受了重伤，无法杀出。背后喊声又起，陆逊带领大军从山谷中杀来。 先主正惊慌着急之间，此时天色已微明，只见前面喊声震天，朱然的军队纷纷落入山涧，滚滚地往岩石上奔逃：一彪军杀入，前来救驾。先主大喜，一看，是常山赵子龙。当时赵云在川中的江州，听说吴、蜀交战，就带领军队出发；忽然看见东南一带火光冲天，赵云心中惊慌，远远地探视，没想到先主被困，赵云奋勇冲杀而来。陆逊听说来的是赵云，急忙下令军队后退。赵云正厮杀间，忽然遇到朱然，便与他交锋；不到一合，一枪刺朱然于马下，杀散吴兵，救出先主，往白帝城逃跑。先主说：“我虽然逃脱，众将士怎么办？”赵云说：“敌军在后，不能久留。陛下暂且进入白帝城歇息，我再领兵去救应众将。”此时先主仅剩下百余人进入白帝城。后人写诗称赞陆逊说：“持矛举火破连营，玄德穷奔白帝城。一旦威名惊蜀魏，吴王宁不敬书生。” 且说傅彤断后，被吴军从八面围住。丁奉大叫说：“川兵死的无数，投降的极多，你的主上刘备已经被擒获，如今你兵力耗尽，势单力薄，为什么不早点投降！”傅彤叱责说：“我是汉朝的将领，怎么能投降东吴的狗贼！”挺枪纵马，率领蜀军奋力死战，打了不下百余合，来回冲突，无法脱身。傅彤长叹说：“我今天死定了！”说完，口中吐血，死在吴军之中。后人称赞傅彤的诗写道：“彝陵吴蜀大交兵，陆逊施谋用火焚。至死犹然骂吴狗，傅彤不愧汉将军。” 蜀祭酒程畿，单人匹马奔到江边，招呼水军迎敌，吴兵随后追来，水军四散奔逃。程畿的部将叫道：“吴兵到了！程祭酒快走！”程畿愤怒地说：“我自从主上出兵，从来没有临敌逃跑！”话还没说完，吴兵突然到来，四下没有出路，程畿拔剑自刎。后人写诗称赞道：“慷慨蜀中程祭酒，身留一剑答君王。临危不改平生志，博得声名万古香。” 当时吴班、张南长久地围困彝陵城，忽然冯习到来，说蜀兵战败，于是领兵去救先主，孙桓才得以脱身。张南、冯习正行进间，前面吴兵杀来，背后孙桓从彝陵城杀出，两下夹攻。张南、冯习奋力冲突，无法脱身，死在乱军之中。后人写诗称赞说：“冯习忠无二，张南义少双。沙场甘战死，史册共流芳。” 吴班杀出重围，又被吴兵追赶；幸好遇到赵云接应，救回白帝城。当时蛮王沙摩柯，单人匹马逃跑，正好遇到周泰，交战二十余合，被周泰杀死。蜀将杜路、刘宁都投降了东吴。蜀营的一应粮草器仗，一点都没有剩下。蜀将和川兵，投降的不计其数。 当时孙夫人在东吴，听说猇亭兵败，误传先主死在军中，于是驱车到江边，向西遥望痛哭，投江而死。后人在江边立庙，称为枭姬祠。评论此事的人作诗感叹道：“先主兵归白帝城，夫人闻难独捐生。至今江畔遗碑在，犹著千秋烈女名。” 且说陆逊大获全胜，带领得胜的军队，往西追击。离夔关不远，陆逊在马上看见前面依山傍江，有一阵杀气冲天而起；于是勒住马回头对众将说：“前面一定有埋伏，三军不可轻进。”立即倒退十余里，在地势空阔的地方，排成阵势，来抵御敌军；随即派哨马前去探视。回报说这里并没有军队屯扎，陆逊不信，下马登高远望，杀气又起。陆逊再派人仔细探视，哨马回报，前面并没有一人一骑。 陆逊见太阳将要西沉，杀气更加强烈，心中犹豫，命令心腹之人再去探看。回报说江边只有八九十堆乱石，并没有人马。陆逊非常疑惑，命令找来当地人询问。不一会儿，有几个人到来。陆逊问道：“是什么人把乱石堆成这样？为什么乱石堆中有杀气冲起？”当地人说：“这里地名是鱼腹浦。诸葛亮入川的时候，带领军队到这里，取石头排成阵势在沙滩之上。从那以后常常有云气，从里面升起。” 陆逊听罢，上马带领数十名骑兵来看石阵，立马在山坡之上，但见四面八方，都有门有户。陆逊笑着说：“这不过是迷惑人的法术罢了，有什么用处！”于是带领数名骑兵下山坡，径直进入石阵观看。部将说：“天色已晚，请都督早点回去。”陆逊刚要出阵，忽然狂风大作，霎时间，飞沙走石，遮天盖地。但见怪石嶙峋，交错如同利剑；横沙立土，重重叠叠如山；江声浪涌，如同战鼓之声。 陆逊大惊说：“我中了诸葛亮的计了！”急着要回去，却没有路可出。正惊疑间，忽然看见一位老人站在马前，笑着说：“将军想出这个阵吗？”陆逊说：“希望长者引我出去。”老人拄着拐杖缓缓前行，径直走出石阵，没有任何阻碍，把陆逊送到山坡之上。 陆逊问道：“长者是什么人？”老人回答说：“老夫是诸葛孔明的岳父黄承彦。以前小婿入川的时候，在这里布下石阵，名叫八阵图。反复八门，按照遁甲的休、生、伤、杜、景、死、惊、开。每天每个时辰，变化无穷，可比十万精兵。临走的时候，曾吩咐老夫说：以后有东吴大将迷在阵中，不要引他出来。老夫刚才在山岩之上，看见将军从死门进入，料想你不认识这个阵，一定会被迷惑。老夫平生喜欢行善，不忍心将军陷在这里，所以特地从生门引你出来。” 陆逊说：“您曾学过这个阵法吗？”黄承彦说：“变化无穷，我学不会。”陆逊慌忙下马拜谢后回去。后来杜工部有诗写道：“功盖三分国，名成八阵图。江流石不转，遗恨失吞吴。” 陆逊回到营寨，感叹说：“孔明真是卧龙啊！我比不上他！”于是下令班师。左右说：“刘备兵败势穷，困守在一座城里，正好乘势攻打他；现在见到石阵就退兵，为什么呢？”陆逊说：“我不是害怕石阵而退兵；我料想魏主曹丕，他的奸诈和他父亲一样，现在知道我追赶蜀兵，一定会乘虚来袭击。我如果深入西川，就难以退兵了。”于是命令一将断后，陆逊率领大军回去。退兵不到两天，三处有人飞速来报：“魏兵曹仁从濡须出发，曹休从洞口出发，曹真从南郡出发：三路兵马数十万，星夜赶到边境，不知道是什么意图。”陆逊笑着说：“不出我所料。我已经派兵抵御他们了。”正是：雄心方欲吞西蜀，胜算还须御北朝。 179回：陆逊破蜀魏伐吴，先主托孤逝永安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章武二年夏天六月，东吴陆逊在猇亭彝陵之地大败蜀兵，先主逃奔回白帝城，赵云领兵据守。忽然马良到来，看到大军已经战败，懊悔不已，把诸葛亮的话奏知先主。 先主感叹说：“我早听丞相的话，就不会有今天的失败了！如今我有什么脸面再回成都见群臣呢！”于是传旨就在白帝城驻扎，把馆驿改为永安宫。有人报告说冯习、张南、傅彤、程畿、沙摩柯等人都为国事而死，先主伤感不已。 又有近臣奏称：“黄权率领江北的军队，投降魏国去了。陛下可以把他的家属交给有关部门治罪。”先主说：“黄权被吴兵隔断在江北岸，想回蜀国却无路可走，不得已才投降魏国，是我辜负了黄权，不是黄权辜负我，何必治他家属的罪呢？”于是仍然供给禄米赡养他们。 且说黄权投降魏国，众将带他去拜见曹丕，曹丕说：“你如今投降我，是想效仿陈平、韩信吗？”黄权流着泪奏道：“我受蜀帝的恩遇非常深厚，命令我督率各路军队在江北，被陆逊截断归路。我想回蜀国却无路可走，投降吴国又不行，所以来投奔陛下。我是败军之将，能免死就很幸运了，怎么敢追慕古人呢！”曹丕大喜，于是任命黄权为镇南将军。黄权坚决推辞不接受。 忽然近臣奏道：“有细作从蜀国来，说蜀主将黄权的家属全都杀了。”黄权说：“我和蜀主推心置腹，他知道我的本心，一定不会杀我的家小。”曹丕认为他说得对。后人写诗责备黄权说：“降吴不可却降曹，忠义安能事两朝？堪叹黄权惜一死，紫阳书法不轻饶。” 曹丕问贾诩说：“我想统一天下，是先攻打蜀国呢，还是先攻打吴国？”贾诩说：“刘备有雄才大略，再加上诸葛亮善于治国；东吴孙权，能洞察虚实，陆逊现在屯兵在险要之地，隔着长江，泛舟江湖，都难以仓促谋划攻打。依臣看来，众将之中，都不是孙权、刘备的对手。即使陛下以天威临视，也没有万全的把握。只能坚守，等待两国的变化。” 曹丕说：“我已经派遣三路大军讨伐吴国，怎么会有不胜的道理？”尚书刘晔说：“近来东吴陆逊，刚刚打败七十万蜀兵，上下齐心，又有江湖的险阻，不能仓促制服，陆逊多谋，一定有准备。”曹丕说：“你之前劝我讨伐吴国，现在又劝谏阻止，为什么呢？”刘晔说：“时机不同。以前东吴多次被蜀国打败，势力受挫，所以可以攻打；如今既然获得全胜，锐气百倍，就不可攻打了。”曹丕说：“我的主意已定，你不要再多说了。”于是率领御林军亲自去接应三路兵马。 早有哨马报告说东吴已经有了准备：命令吕范领兵抵御曹休，诸葛瑾领兵在南郡抵御曹真，朱桓领兵在濡须抵御曹仁。刘晔说：“既然有了准备，去了恐怕也没有好处。”曹丕不听，领兵而去。 且说吴将朱桓，年仅二十七岁，极有胆略，孙权非常喜爱他；当时在濡须督军，听说曹仁率领大军去攻打羡溪，朱桓于是把军队全都调去把守羡溪，只留下五千骑兵守城。忽然报告说曹仁命令大将常雕同诸葛虔、王双，率领五万精兵飞奔濡须城而来。众军都很害怕。 朱桓按剑说道：“胜负在于将领，不在于兵力的多少。兵法说：客兵数量是主兵的一倍，主兵尚且能战胜客兵。如今曹仁千里跋涉，人马疲惫。我和你们共同据守高城，南面濒临大江，北面背靠山险，以逸待劳，以主制客，这是百战百胜的形势。即使曹丕亲自来，也不用担忧，何况是曹仁等人呢！”于是传令，让众军偃旗息鼓，装作无人把守的样子。 且说魏将先锋常雕，率领精兵来攻打濡须城，远远望见城上没有军马。常雕催军急进，离城不远，一声炮响，旌旗齐竖。朱桓横刀飞马而出，直取常雕。战不到三合，朱桓一刀把常雕斩于马下。吴兵乘势冲杀一阵，魏兵大败，死者无数。朱桓大胜，缴获了无数的旌旗、军器和战马。 曹仁领兵随后到来，却被吴兵从羡溪杀出。曹仁大败而回，回去见魏主，详细奏明大败的事情。曹丕大惊。 正在商议之间，忽然探马报告：“曹真、夏侯尚包围了南郡，被陆逊在城内设下伏兵，诸葛瑾在城外设下伏兵，内外夹攻，因此大败。”话还没说完，忽然探马又报告：“曹休也被吕范打败。” 曹丕听知三路兵败，感慨地叹道：“我不听贾诩、刘晔的话，果然有这样的失败！”当时正值夏天，瘟疫流行，骑兵和步兵死了十分之六七，于是率领军队回洛阳。吴、魏从此关系不和。 且说先主在永安宫，染病不起，病情渐渐加重，到章武三年夏天四月，先主自知病入膏肓，又哭关、张二弟，病情更加严重，两眼昏花。厌烦看见侍从的人，于是叱退左右，独自躺在龙榻之上。 忽然阴风骤起，把灯吹得摇晃，灭了又亮，只见灯影之下，有两个人站立着。先主发怒说：“我心绪不宁，让你们暂且退下，为什么又来！”叱退他们却不退。先主起身一看，上首是关云长，下首是张翼德。 先主大惊说：“二弟原来还在？”云长说：“我们不是人，是鬼。上帝因为我们平生不失信义，都敕命我们为神。哥哥和我们相聚的日子不远了。”先主拉住他们大哭。忽然惊醒，二弟不见了。当即唤来侍从询问，当时正是三更。 先主叹道：“我不久于人世了！”于是派遣使者前往成都，请丞相诸葛亮、尚书令李严等人，星夜来到永安宫，听受遗命。 孔明等人和先主的次子鲁王刘永、梁王刘理，来到永安宫拜见先主，留下太子刘禅守成都。 且说孔明到了永安宫，见先主病危，慌忙拜伏在龙榻之下。先主传旨，请孔明坐在龙榻旁边。抚摸着他的背说：“我自从得到丞相，有幸成就帝业；没想到我见识短浅，不采纳丞相的意见，自取失败。悔恨成疾，死在旦夕。嗣子软弱，不得不把大事托付给你。”说完，泪流满面。 孔明也哭泣着说：“希望陛下好好保养龙体，以符合天下人的期望！”先主用目光遍视，只见马良的弟弟马谡在旁边，先主让他退下。 马谡退出后，先主对孔明说：“丞相看马谡的才能怎么样？”孔明说：“此人也是当世的英才。”先主说：“不是这样。我看这个人，言语浮夸，不可重用。丞相应该深入考察他。” 吩咐完毕，传旨召众臣进殿，取来纸笔写了遗诏，递给孔明，感叹说：“我不读书，只知道一些大略。圣人说：鸟快死的时候，叫声是悲哀的；人快死的时候，说的话是善意的。我本来想和你们一同消灭曹贼，共扶汉室；不幸中途就要分别了。麻烦丞相把遗诏交给太子禅，让他不要把这些话当作平常的话。凡事更希望丞相教导他！” 孔明等人哭着拜倒在地说：“希望陛下将息龙体！我们一定尽犬马之劳，来报答陛下的知遇之恩。”先主命令内侍扶起孔明，一手擦泪，一手拉着他的手，说：“我如今就要死了，有心里话告诉你！”孔明说：“陛下有什么圣谕？” 先主哭泣着说：“你的才能是曹丕的十倍，一定能安邦定国，最终成就大事。如果嗣子可以辅佐，就辅佐他；如果他没有才能，你可以自己做成都之主。”孔明听了，汗流浃背，手足失措，哭着拜倒在地说：“我怎敢不竭尽辅佐之力，尽忠贞之节，一直到死呢！”说完，叩头流血。 先主又请孔明坐在榻上，唤鲁王刘永、梁王刘理近前，吩咐说：“你们都记住我的话：我死后，你们兄弟三人，都要把丞相当作父亲一样侍奉，不可怠慢。”说完，就命令二王一同拜孔明。 二王拜完，孔明说：“我即使肝脑涂地，也不能报答陛下的知遇之恩啊！”先主对众官说：“我已经把孤儿托付给丞相，让嗣子把他当作父亲一样侍奉。你们都不可怠慢，不要辜负我的期望。” 又嘱咐赵云说：“我和你在患难之中相识，一直到现在，没想到在这里分别。你要念及我们的旧交情，早晚照看我的儿子，不要辜负我的话。”赵云哭着拜道：“我怎敢不效犬马之劳！” 先主又对众官说：“你们这些官员，我不能一一嘱咐，希望你们都自己保重。”说完，先主驾崩，享年六十三岁。当时是章武三年夏四月二十四日。后人杜工部有诗感叹道：“蜀主窥吴向三峡，崩年亦在永安宫。翠华想像空山外，玉殿虚无野寺中。古庙杉松巢水鹤，岁时伏腊走村翁。武侯祠屋长邻近，一体君臣祭祀同。” 180回：先主驾崩魏犯蜀，孔明退敌遣邓芝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先主驾崩，文武官员无不悲痛。诸葛亮率领众官员护送先主的灵柩返回成都。太子刘禅出城迎接灵柩，将其安置在正殿之内。举行哀悼仪式后，宣读遗诏，遗诏中说：“我起初患病，只是下痢而已，后来转成杂病，大概难以自救了。我听说人活到五十岁，不能称为早逝。如今我六十多岁了，死又有什么遗憾呢？只是挂念着你们兄弟罢了。努力吧！努力吧！不要因为是小事就去做坏事，也不要因为是小事就不做善事。只有贤德才能使人信服，我的德行浅薄，不值得效仿。你和丞相共事，要像侍奉父亲一样侍奉他，不要懈怠！不要忘记！你们兄弟要追求显达。千叮万嘱！” 群臣读完遗诏后，诸葛亮说：“国家不能一日没有君主，应该册立嗣君，继承汉统。”于是册立太子刘禅为皇帝，改年号为建兴。加封诸葛亮为武乡侯，兼任益州牧。将先主安葬在惠陵，谥号为昭烈皇帝。尊皇后吴氏为皇太后，追谥甘夫人为昭烈皇后，糜夫人也被追谥为皇后。对群臣进行升迁赏赐，大赦天下。 不久，魏军探知此事，报告给魏主。曹丕大喜，说：“刘备已死，我没有忧虑了。为何不趁着他们国中无主，起兵讨伐呢？”贾诩劝谏说：“刘备虽然死了，一定把后事托付给了诸葛亮。诸葛亮感激刘备的知遇之恩，一定会倾心竭力扶持嗣主。陛下不可仓促讨伐。” 正说着，忽然一人从班中奋然而出，说：“不趁着这个时候进兵，还等什么时候？”众人一看，是司马懿。曹丕大喜，向司马懿询问计策。司马懿说：“如果只起用中原的军队，很难取胜。需要五路大军，四面夹攻，让诸葛亮首尾不能救应，然后才能图谋。”曹丕问是哪五路，司马懿说：“可以修书一封，派使者前往辽东鲜卑国，去见国王轲比能，用金帛贿赂他，让他起辽西羌兵十万，先从旱路攻打西平关，这是一路。再修书派使者带着官诰赏赐，直接进入南蛮，去见蛮王孟获，让他起兵十万，攻打益州、永昌、牂牁、越嶲四郡，从南面攻打西川，这是二路。再派使者前往东吴，与东吴修好，许诺割地，让孙权起兵十万，攻打两川峡口，直接夺取涪城，这是三路。又可以派使者到投降的孟达处，让他起上庸兵十万，向西攻打汉中，这是四路。然后任命大将军曹真为大都督，提兵十万，从京兆径直出阳平关攻打西川，这是五路。总共五十万大军，五路并进，诸葛亮即使有吕望的才能，又怎能抵挡呢？” 曹丕大喜，随即秘密派遣能言善辩的官员四人作为使者前往各处，又任命曹真为大都督，领兵十万，径直攻打阳平关。此时张辽等一班旧将，都被封为列侯，分别在冀、徐、青及合淝等地，据守关津隘口，所以不再调用。 且说蜀汉后主刘禅，自从即位以来，旧臣中有很多人因病死亡，这里不再细说。凡是朝廷的选官制度、钱粮事务、诉讼案件等事，都听从诸葛丞相的裁决。当时后主还没有册立皇后，诸葛亮与群臣进言说：“已故车骑将军张飞的女儿非常贤德，年龄十七岁，可以纳为正宫皇后。”后主于是册立她为皇后。 建兴元年秋八月，忽然有边报说：“魏国调遣五路大军，前来攻打西川。第一路，曹真为大都督，起兵十万，攻打阳平关；第二路，反叛的将领孟达，起上庸兵十万，进犯汉中；第三路，东吴孙权，起精兵十万，攻打峡口进入西川；第四路，蛮王孟获，起蛮兵十万，进犯益州四郡；第五路，番王轲比能，起羌兵十万，进犯西平关。这五路军马，非常厉害。” 边报先送到丞相府，丞相诸葛亮却好像不知道一样，几天都没有出来处理事务。后主听罢大惊，立即派遣近侍带着圣旨，宣召诸葛亮入朝。使者去了半天，回来报告说：“丞相府的人说，丞相生病没有出来。”后主更加慌张。 第二天，又命令黄门侍郎董允、谏议大夫杜琼，到丞相的卧榻前，把这件大事告诉他。董允、杜琼到了丞相府前，却都不能进去。杜琼说：“先帝把后事托付给丞相，如今主上刚刚登上帝位，被曹丕的五路兵进犯，军情紧急，丞相为什么推托生病不出来呢？” 过了很久，门吏传达丞相的命令，说：“丞相病体稍有好转，明天早上到都堂议事。”董允、杜琼叹息着回去了。 第二天，众多官员又来到丞相府前等候。从早到晚，诸葛亮还是没有出来。众多官员心中惶恐，只好散去。杜琼入宫奏知后主说：“请陛下亲自前往丞相府询问计策。”后主立即带领众多官员入宫，启奏皇太后。 太后大惊，说：“丞相为什么这样做呢？有负先帝的委托啊！我应当亲自前往。”董允上奏说：“娘娘不可轻易前往。我料想丞相一定有高明的见解。暂且让主上先去。如果丞相怠慢，再请娘娘在太庙中召见丞相询问也不迟。”太后听从了他的建议。 第二天，后主乘车亲自来到丞相府。门吏见后主驾到，慌忙拜伏在地迎接。后主问：“丞相在哪里？”门吏说：“不知道在哪里。只有丞相的钧旨，让挡住百官，不让擅自进入。” 后主于是下车步行，独自进入第三重门，看见诸葛亮独自倚着竹杖，在小池边观看游鱼。后主在后面站了很久，才缓缓地说：“丞相安好吗？” 诸葛亮回头，看见是后主，慌忙扔掉竹杖，拜伏在地说：“臣罪该万死！”后主扶起他，问：“如今曹丕分兵五路进犯，相父为什么不肯出府处理事务呢？” 诸葛亮大笑，扶着后主进入内室坐下，上奏说：“五路兵到来，臣怎么会不知道呢，臣不是在观鱼，而是在思考。”后主问：“那该怎么办呢？” 诸葛亮说：“羌王轲比能，蛮王孟获，反叛的将领孟达，魏将曹真，这四路兵，臣已经让他们退去了。只有东吴这一路兵，臣已经有了退敌的计策，但需要一个能言善辩的人作为使者。因为没有找到合适的人，所以在深思熟虑。陛下何必担忧呢？” 后主听罢，又惊又喜，说：“相父果然有鬼神莫测的谋略啊！希望听听退兵的计策。” 诸葛亮说：“先帝把陛下托付给臣，臣怎敢早晚懈怠。成都的众官，都不懂得兵法的奥妙，关键在于让人无法预测，怎么能泄露给别人呢？老臣事先知道西番国王轲比能，领兵进犯西平关，臣料想马超是西川人，一向深得羌人之心，羌人把马超奉为神威天将军，臣已经先派遣一人，星夜驰送檄文，让马超紧守西平关，埋伏四路奇兵，每日轮换，用兵力抵御，这一路不必担忧了。 又知道南蛮孟获，进犯四郡，臣也飞檄派遣魏延领一军，左出右入，右出左入，用疑兵之计。蛮兵只凭借勇力，他们心中多疑，如果见到疑兵，一定不敢前进，这一路也不必担忧了。 又知道孟达领兵进犯汉中，孟达与李严曾结为生死之交，臣回成都时，留李严守永安宫，臣已经写了一封信，装作是李严的亲笔，派人送给孟达，孟达必然推托生病不出兵，使军心懈怠，这一路也不必担忧了。 又知道曹真领兵进犯阳平关，此地险峻，可以保守，臣已经调遣赵云领一军守把关隘，并不出战，曹真如果见我军不出战，不久就会自行退兵，这一路也不必担忧了。 这四路兵都不足为忧。臣还担心不能完全确保安全，又秘密调遣关兴、张苞二将，各引兵三万，屯扎在紧要之处，作为各路的救应。这些调遣的事情，都没有经过成都，所以无人知晓。 只有东吴这一路兵，未必会轻易行动。如果看到四路兵取胜，川中危急，必然会来进攻；如果四路兵失利，怎么会行动呢？臣料想孙权记恨曹丕三路侵犯东吴的怨恨，一定不会听从他的话。 虽然如此，需要一个能言善辩的人，径直前往东吴，用利害关系说服他们，就可以先退东吴的兵，那四路兵又有什么可担忧的呢？只是没有找到去劝说东吴的人，所以臣在犹豫。何必劳烦陛下亲自前来呢？” 后主说：“太后也想来见相父。如今朕听了相父的话，如梦初醒，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呢？” 诸葛亮与后主共饮了几杯酒，送后主出府。众官都环立在门外，见后主面带喜色。后主告别诸葛亮，登上御车回朝。众人都疑惑不定。 诸葛亮见众官中，一人仰天而笑，面有喜色。诸葛亮一看，是义阳新野人，姓邓，名芝，字伯苗，现任户部尚书，是汉司马邓禹的后代。诸葛亮暗中派人留住邓芝。 众官都散去后，诸葛亮请邓芝到书院中，问邓芝说：“如今蜀、魏、吴三国鼎立，想要讨伐两国，一统天下，应该先讨伐哪个国家呢？” 邓芝说：“以我的愚见，魏国虽然是汉贼，但其势力强大，很难动摇，应该慢慢图谋。如今主上刚刚登上帝位，民心尚未安定，应该与东吴联合，结为唇齿之邦，消除先帝的旧怨，这才是长久之计。不知道丞相的意思如何？” 诸葛亮大笑说：“我已经思考很久了，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人。今天终于找到了！”邓芝说：“丞相想让我做什么呢？” 诸葛亮说：“我想派人前往东吴结盟。您既然能明白这个意思，一定能不辱使命。出使东吴的任务，非您不可。”邓芝说：“我才疏智浅，恐怕担当不起这个重任。” 诸葛亮说：“我明天奏知天子，就请伯苗您前往，切勿推辞。”邓芝答应后退下。 到了第二天，诸葛亮奏准后主，派遣邓芝前往东吴劝说结盟。邓芝拜别后主，前往东吴。真是：吴人方见干戈息，蜀使还将玉帛通。 181回：邓芝说吴连蜀，张温入川遇辩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且说东吴的陆逊，自从打退魏兵之后，吴王任命陆逊为辅国将军、江陵侯，兼任荆州牧，从此军权都归陆逊掌管。张昭、顾雍启奏吴王，请求更改年号。吴王听从了，于是改年号为黄武元年。 忽然报告说魏主派使者来了，吴王召使者进来。使者陈诉说：“蜀国之前派人向魏国求救，魏国一时不了解情况，所以发兵响应；现在已经非常后悔，打算起四路兵马攻打西川，东吴可以前来接应。如果得到蜀地，两国各分一半。” 吴王听了，不能决断，于是问张昭、顾雍等人。张昭说：“陆伯言很有高见，可以问问他。”吴王立即召陆逊来。 陆逊启奏说：“曹丕坐镇中原，急切间难以图谋；现在如果不答应，必定成为仇敌。我料想魏国和吴国都不是诸葛亮的对手。现在暂且勉强答应，整顿军队做好准备，先探听四路兵马的情况。如果四路兵马取胜，川中危急，诸葛亮首尾不能救应，主上就发兵响应，先夺取成都，这是上策；如果四路兵马失败，再另作商议。” 吴王听从了，于是对魏国使者说：“军需还没有准备好，择日就会起兵。”使者拜别而去。 吴王派人探听到西番兵出西平关，见到马超，不战自退；南蛮孟获起兵攻打四郡，都被魏延用疑兵计杀得退回洞中；上庸孟达的军队走到半路，忽然染病不能前进；曹真的军队出阳平关，赵子龙拒守各处险道，果然是“一将守关，万夫莫开”。曹真把军队屯扎在斜谷道，不能取胜只好退回。 孙权得知这个消息，于是对文武官员说：“陆伯言真是神机妙算啊。我要是胡乱行动，又会和西蜀结怨了。” 忽然报告说西蜀派邓芝来了。张昭说：“这又是诸葛亮的退兵之计，派邓芝来当说客。”吴王说：“该怎么应对呢？” 张昭说：“先在殿前立一个大鼎，贮几百斤油，下面用炭烧。等油沸腾了，可选身材高大的武士一千人，各拿长刀在手，从宫门前一直排到殿上，然后叫邓芝进来拜见。不等这个人开口说词，就用郦食其游说齐国的故事指责他，按照这个例子把他烹了，看这个人怎么回答。” 吴王听从了他的话，于是立起油鼎，命令武士站在左右，各拿兵器，召邓芝进来。 邓芝整理衣冠进入。走到宫门前，只见两行武士，威风凛凛，各拿钢刀、大斧、长戟、短剑，一直排列到殿上。邓芝明白他们的意图，毫无惧色，昂首而行。 到了殿前，又看见鼎镬内热油正沸腾。左右武士用眼睛示意他，邓芝只是微微而笑。近臣把他引到帘前，邓芝长揖不拜。 吴王命令卷起珠帘，大声喝道：“为什么不拜！”邓芝昂首回答说：“上国的天使，不拜小邦的君主。” 吴王大怒说：“你不自量力，想凭借三寸不烂之舌，效仿郦生游说齐国吗！快进油鼎。” 邓芝大笑说：“人们都说东吴有很多贤能的人，谁想到竟害怕一个儒生！” 吴王转怒说：“我怎么会害怕你这个匹夫呢？” 邓芝说：“既然不害怕邓伯苗，又何必担心我来说服你们呢？” 吴王说：“你是想为诸葛亮做说客，来说服我和魏国断绝关系，和蜀国联合，是吗？” 邓芝说：“我是蜀中一个儒生，特地为吴国的利害而来。竟然设兵摆鼎，来抗拒一个使者，怎么这样没有容人之量呢！” 吴王听了很惭愧，立即叱退武士，命令邓芝上殿，赐座并问道：“吴国和魏国的利害关系是怎样的？希望先生教导我。” 邓芝说：“大王是想和蜀国讲和，还是想和魏国讲和？” 吴王说：“我正想和蜀主讲和；只是担心蜀主年轻见识浅，不能有始有终。” 邓芝说：“大王是当世的英豪，诸葛亮也是一时的俊杰；蜀国有山川的险要，吴国有三江的坚固：如果两国联合，结为唇齿之邦，进可以吞并天下，退可以鼎足而立。现在大王如果向魏国称臣，魏国一定希望大王去朝见，要求太子去做内侍；如果不答应，就兴兵来攻打，蜀国也会顺流而下进攻：这样江南之地，就不再为大王所有了。如果大王认为我的话不对，我就死在大王面前，来断绝说客的名声。” 说完，撩起衣服下殿，要往油鼎里跳。吴王急忙命令阻止他，请他进入后殿，用上宾之礼相待。 吴王说：“先生的话，正合我的心意。我现在想和蜀主联合，先生肯为我介绍吗？” 邓芝说：“刚才要烹杀我的是大王；现在想派我去的也是大王。大王还在犹豫不决，怎么能取信于人呢？” 吴王说：“我心意已决，先生不要怀疑。” 于是吴王留住邓芝，召集众多官员问道：“我掌管江南八十一州，还有荆楚之地，反而不如西蜀偏僻之处。蜀国有邓芝，不辱君主的使命；吴国没有一个人能去蜀国，来传达我的心意。” 忽然一个人出班启奏说：“我愿意做使者。”众人一看，是吴郡吴人，姓张，名温，字惠恕，现任中郎将。 吴王说：“恐怕你到了蜀国见了诸葛亮，不能传达我的心意。” 张温说：“孔明也是人，我怎么会怕他呢？” 吴王大喜，重重赏赐张温，让他和邓芝一起去蜀国通好。 且说孔明自从邓芝走后，启奏后主说：“邓芝这次去，事情一定能成功。吴地有很多贤能的人，一定会有人来答礼。陛下应当以礼相待，让他回吴，来通盟好。吴蜀如果通好，魏国一定不敢对蜀国用兵。吴、魏安定，我就去征讨南方，平定蛮方，然后图谋魏国。魏国削弱了，东吴也不能长久存在，可以恢复一统天下的基业。” 后主认为他说得对。 忽然报告说东吴派张温与邓芝入川答礼。后主在丹墀聚集文武官员，让邓芝、张温进来。 张温自以为得意，昂首上殿，向后主施礼。后主赐锦墩，让他坐在殿左，设御宴招待他。后主只是以礼相待。 宴罢，百官送张温到馆舍。第二天，孔明设宴招待他。 孔明对张温说：“先帝在世的时候，和吴国不和睦，现在已经驾崩。当今主上，非常仰慕吴王，想抛弃旧怨，永远结盟通好，并力破魏。希望大夫好好回奏。” 张温答应下来。酒喝到半酣，张温喜笑自若，很有傲慢之意。 第二天，后主把金帛赐给张温，在城南邮亭设宴，命令众官相送。孔明殷勤劝酒。 正在饮酒间，忽然一个人乘醉进来，昂首长揖，入席就坐。 张温感到奇怪，于是问孔明说：“这是什么人？” 孔明回答说：“姓秦，名宓，字子勑，现任益州学士。” 张温笑着说：“号称学士，不知道胸中曾学过什么事？” 秦宓严肃地说：“蜀中三尺小童，尚且都在学习，何况是我？” 张温说：“那说说你学了什么？” 秦宓回答说：“上至天文，下至地理，三教九流，诸子百家，没有不通晓的；古今兴废，圣贤经传，没有不阅览的。” 张温笑着说：“你既然说大话，请就以天来问：天有头吗？” 秦宓说：“有头。” 张温说：“头在什么地方？” 秦宓说：“在西方。《诗》说：‘乃眷西顾。’以此推断，头在西方。” 张温又问：“天有耳朵吗？” 秦宓回答说：“天处于高处而能听到低处的声音。《诗》说：‘鹤鸣九皋，声闻于天。’没有耳朵怎么能听呢？” 张温又问：“天有脚吗？” 秦宓说：“有脚。《诗》说：‘天步艰难。’没有脚怎么能行走呢？” 张温又问：“天有姓吗？” 秦宓说：“怎么会没有姓！” 张温说：“姓什么？” 秦宓回答说：“姓刘。” 张温说：“怎么知道的？” 秦宓说：“天子姓刘，所以知道天姓刘。” 张温又问：“太阳是从东方升起吗？” 秦宓回答说：“虽然从东方升起，却在西方落下。” 此时秦宓语言清朗，对答如流，满座都很惊讶。 张温无话可说，秦宓于是问：“先生是东吴名士，既然以天事来问我，一定能深知天的道理。从前混沌初分，阴阳剖判；轻清的东西上浮成为天，重浊的东西下凝成为地；到共工氏战败，头触不周山，天柱折断，地维缺失；天向西北倾斜，地向东南塌陷。天既然轻清而上浮，为什么会向西北倾斜呢？又不知道轻清之外，还是什么东西？希望先生教导我。” 张温无言以对，于是离席谢罪说：“没想到蜀中多出俊杰！刚才听了你的讲论，让我茅塞顿开。” 孔明担心张温羞愧，于是用好言劝解道：“席间的问难，都是玩笑话。足下深知安邦定国之道，何必计较这些口舌之戏呢！” 张温拜谢。孔明又让邓芝去吴国答礼，和张温同行。张温、邓芝拜别孔明，前往东吴。 且说吴王见张温去蜀国还没回来，于是聚集文武商议。忽然近臣奏报说：“蜀国派邓芝和张温来我国答礼。” 吴王召他们进来。张温在殿前下拜，称赞后主、孔明的德行，希望永远结盟通好，说特地派邓尚书又来答礼。 吴王大喜，于是设宴招待他们。吴王问邓芝说：“如果吴、蜀二国同心消灭魏国，天下太平后，二主分治天下，不是很快乐吗？” 邓芝回答说：“天上没有两个太阳，百姓没有两个君主。如果消灭魏国之后，不知道天命归谁。只是做君主的，各自修养德行；做臣子的，各自尽忠职守：这样战争才能平息。” 吴王大笑说：“你的真诚，竟然是这样啊！”于是重重赏赐邓芝，让他回蜀国。从此吴、蜀通好。 182回：曹丕伐吴遇徐盛，赵云回军平南蛮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且说魏国的细作探听到吴蜀连和的消息，火速报到中原。魏主曹丕听了，大怒道：“吴蜀联合，一定有图谋中原的打算。不如我先去讨伐他们。”于是大规模聚集文武官员，商议起兵讨伐吴国。 这时大司马曹仁、太尉贾诩已经去世。侍中辛毗出班启奏说：“中原地区，土地广阔但百姓稀少，这个时候用兵，看不到有什么好处。如今的计策，不如养兵屯田十年，粮食充足、兵力雄厚，然后再用兵，那么吴蜀就可以攻破了。” 曹丕愤怒地说：“这是迂腐儒生的言论！如今吴蜀连和，早晚必定来侵犯边境，哪有时间等待十年！”随即传旨起兵讨伐吴国。 司马懿启奏说：“吴国拥有长江的天险，没有船只就无法渡过。陛下一定要御驾亲征，可挑选大小战船，从蔡、颖进入淮河，夺取寿春，到广陵，渡过江口，直接攻打南徐：这是上策。” 曹丕听从了他的建议。于是日夜赶工，建造了十只龙舟，长二十多丈，可以容纳二千多人，又收拾了三千多只战船。 魏黄初五年秋八月，曹丕会聚大小将士，命令曹真为前部，张辽、张郃、文聘、徐晃等为大将先行，许褚、吕虔为中军护卫，曹休为合后，刘晔、蒋济为参谋官。前后水陆军马三十多万，限期起兵。封司马懿为尚书仆射，留在许昌，凡是国政大事，都听从司马懿决断。 且说东吴的细作探知此事，报入吴国。近臣慌忙启奏吴王说：“如今魏王曹丕，亲自乘坐龙舟，率领水陆大军三十多万，从蔡、颖出兵到淮河，必定要夺取广陵渡江，来攻打江南。非常厉害。” 孙权大惊，立即聚集文武商议。顾雍说：“如今主上既然与西蜀连和，可以写信给诸葛孔明，让他起兵出汉中，来分散魏兵的势力；一面派遣一位大将，屯兵南徐来抵御魏兵。” 孙权说：“除了陆伯言没有人能担当这个大任。”顾雍说：“陆伯言镇守荆州，不能轻易调动。” 孙权说：“我不是不知道，无奈眼前没有能替代他的人。” 话还没说完，一个人从班部内应声而出说：“我虽然不才，愿意率领一军来抵挡魏兵。如果曹丕亲自渡江，我一定生擒他献给殿下；如果他不渡江，我也能杀掉大半魏兵，让魏兵不敢正视东吴。” 孙权一看，是徐盛。孙权大喜说：“如果有你镇守江南一带，我还有什么可担忧的！”于是封徐盛为安东将军，总镇都督建业、南徐的军马。 徐盛谢恩，领命而退；随即传令让众官军多置办器械，多设置旌旗，作为守护江岸的计策。 忽然一个人挺身而出说：“如今大王把重任委托给将军，想要攻破魏兵生擒曹丕，将军为什么不早点发兵渡江，在淮南之地迎敌？等到曹丕的兵到了，恐怕就来不及了。” 徐盛一看，是吴王的侄子孙韶。孙韶字公礼，官授扬威将军，曾在广陵防守；年轻气盛，非常有胆勇。 徐盛说：“曹丕势力强大；又有名将作为先锋，不能渡江迎敌。等他们的船只都聚集在北岸，我自有计策攻破他们。” 孙韶说：“我手下有三千军马，又深知广陵的地势，我愿意自己去江北，与曹丕决一死战。如果不胜，甘愿接受军令处罚。” 徐盛不答应。孙韶坚持要去，徐盛只是不肯，孙韶再三请求。 徐盛发怒说：“你如此不听号令，我怎么能约束诸将呢？”叱令武士把孙韶推出去斩首。 刀斧手把孙韶拥出辕门之外，立起黑旗。孙韶的部将飞速报知孙权。 孙权听了，急忙上马去救。武士正要行刑，孙权赶到，喝散刀斧手，救了孙韶。 孙韶哭着启奏说：“我往年在广陵，深知地利；不在那里与曹丕厮杀，等到他下了长江，东吴很快就完了！” 孙权径直进入营中。徐盛迎接他进入帐内，启奏说：“大王命我为都督，提兵抵御魏兵；如今扬威将军孙韶，不遵守军法，违令应当斩首，大王为什么赦免他？” 孙权说：“孙韶倚仗血气方刚，误犯军法，希望你宽恕他。” 徐盛说：“军法不是我制定的，也不是大王制定的，而是国家的典刑。如果因为他是您的亲属就赦免他，怎么能号令众人呢？” 孙权说：“孙韶犯法，本应任凭将军处置；无奈这孩子虽然本姓俞，但是我的兄长非常喜爱他，赐姓孙；对我也颇有功劳。如今如果杀了他，就辜负了兄长的情义。” 徐盛说：“暂且看在大王的面子上，暂不处死他。” 孙权命令孙韶拜谢。孙韶不肯拜，厉声说：“依我的看法，就应该引军去攻破曹丕！就算死也不服你的见识！” 徐盛变了脸色。孙权叱退孙韶，对徐盛说：“就算没有这孩子，对军队又有什么损失？今后不要再用他了。”说完自己回去了。 当天夜里，有人报告徐盛说：“孙韶率领本部三千精兵，偷偷地过江去了。” 徐盛担心出意外，怕在吴王面前不好交代，于是唤来丁奉，授给他密计，让他率领三千兵渡江接应。 且说魏主乘坐龙舟到了广陵，前部曹真已经领兵列阵在大江之岸。 曹丕问道：“江岸有多少兵？”曹真说：“隔岸远望，一个人都不见，也没有旌旗营寨。” 曹丕说：“这一定是诡计。我亲自去观察虚实。” 于是大开江道，放龙舟直到大江，停泊在江岸。船上树立着龙凤日月五色旌旗，仪仗簇拥，光彩夺目。 曹丕端坐在舟中，遥望江南，不见一个人，回头问刘晔、蒋济说：“可以渡江吗？” 刘晔说：“兵法讲究实实虚虚。他们看到大军到来，怎么会不做好准备？陛下不可轻举妄动。且等三五天，看他们的动静，然后派先锋渡江试探。” 曹丕说：“你的话正合我意。” 这天晚上，曹丕在江中宿营。当夜月黑，军士们都拿着灯火，照亮天地，如同白昼。遥望江南，一点火光都不见。 曹丕问左右说：“这是什么原因？”近臣启奏说：“想必是听说陛下的天兵到来，所以望风逃窜了。”曹丕暗笑。 等到天亮，大雾弥漫，对面都看不见人。不一会儿风起，雾散云收，望见江南一带都是连城：城楼上枪刀闪耀着日光，满城都插着旌旗号带。 顷刻间几次有人来报告：“南徐沿江一带，直到石头城，一连数百里，城郭舟车，连绵不断，一夜之间就建成了。” 曹丕大惊。原来徐盛用芦苇扎成人形，都穿着青衣，拿着旌旗，站在假城和疑楼之上。 魏兵看到城上有很多人马，怎么能不胆寒？曹丕感叹道：“魏国虽然有千群武士，也没有用处。江南有这样的人物，不能图谋啊！” 正在惊讶间，忽然狂风大作，白浪滔天，江水溅湿了龙袍，大船眼看就要倾覆。 曹真慌忙命令文聘撑着小舟急忙来救驾。龙舟上的人站都站不住。 文聘跳上龙舟，背着曹丕下了小舟，奔入河港。 忽然流星马报道：“赵云领兵出阳平关，径直攻打长安。” 曹丕听了，大惊失色，于是下令回军。众军各自奔走。 背后吴兵追来。曹丕传旨让把御用之物都丢弃后逃走。 龙舟刚要进入淮河，忽然鼓角齐鸣，喊声大震，斜刺里一彪军杀到：为首的大将，是孙韶。 魏兵抵挡不住，折损了大半，淹死的不计其数。 诸将奋力救出魏主。魏主渡过淮河，走了不到三十里，淮河中一带芦苇，预先灌了鱼油，都燃烧起来；顺风而下，风势很急，火焰漫天，拦住了龙舟。 曹丕大惊，急忙下了小船靠岸，龙舟上早已着火。曹丕慌忙上马。 岸上一彪军杀来：为首的将领，是丁奉。 张辽急忙拍马迎敌，被丁奉一箭射中腰部，幸好徐晃救了他，一同保护魏主逃走，折损的军队无数。 背后孙韶、丁奉夺得马匹、车仗、船只、器械不计其数。 魏兵大败而回。吴将徐盛立下大功，吴王重重地赏赐了他。 张辽回到许昌，箭伤迸裂而死，曹丕厚葬了他，这里不再细说。 且说赵云领兵杀出阳平关的时候，忽然报告说丞相有文书到来，说益州的耆帅雍闿勾结蛮王孟获，起兵十万，侵犯四郡；因此宣召赵云回军，命令马超坚守阳平关，丞相要亲自南征。 赵云于是急忙收兵回军。此时孔明在成都整顿军马，亲自南征。正是：方见东吴敌北魏，又看西蜀战南蛮。 183回：诸葛亮南征巧用离间破叛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蜀汉丞相诸葛亮在成都治理政务，事无大小皆亲自秉公处置。两川百姓安居乐业，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又逢连年丰收，老幼皆饱食无忧，歌颂太平盛世，但凡遇到徭役赋税，皆争先恐后提前完成。因此军需器械储备充足，粮仓府库满满当当。 建兴三年，益州快马来报：南蛮首领孟获率十万蛮兵侵犯边境。建宁太守雍闿本是汉时什方侯雍齿后裔，如今勾结孟获举兵。牂牁郡太守朱褒、越嶲郡太守高定献城归附，唯有永昌太守王伉拒不反叛。此时雍闿、朱褒、高定三人率部为孟获充当向导，合力攻打永昌郡。王伉与功曹吕凯聚集百姓死守城池，形势岌岌可危。 诸葛亮入朝奏明后主刘禅：“南蛮不服王化，实为国家大患，臣愿亲率大军征讨。”后主担忧道：“东吴孙权、曹魏曹丕虎视眈眈，如今相父离朕而去，若吴、魏来犯，如何是好？”诸葛亮宽慰道：“东吴刚与我国讲和，料无他心；即便生变，李严镇守白帝城，其才足以匹敌陆逊。曹丕新近兵败，锐气尽丧，暂无远图；且有马超把守汉中诸关，不必忧虑。臣已留关兴、张苞分领两军策应，确保陛下万无一失。臣先荡平南蛮，再北伐中原，以报先帝三顾之恩、托孤之重。” 后主尚未答话，班中一人出列劝阻：“不可！不可！”众人视之，乃南阳人王连，官拜谏议大夫。王连进言道：“南方乃不毛之地，瘴疫横行；丞相身负治国重任，却亲涉险地，实非上策。雍闿之流不过疥癣之疾，派一员大将征讨即可，何须劳丞相亲自出马？”诸葛亮正色道：“南蛮地处偏远，百姓久未受王道教化，收服极难。需恩威并施、灵活施策，此等要务岂敢轻托他人。” 王连再三苦劝，诸葛亮仍决意亲征。当日，诸葛亮辞别后主，任命蒋琬为参军，费祎为长史，董厥、樊建为掾史；赵云、魏延为大将总督军马，王平、张翼为副将，率川中将领数十员、精兵五十万，向益州进发。 行军途中，忽有一将策马入营求见诸葛亮，自称是关羽第三子关索：“自荆州失陷，某逃难至鲍家庄养伤，本欲赴川面见先帝报仇，无奈箭疮未愈。今伤势已痊，得知东吴仇人尽诛，特来西川投奔，恰逢丞相南征，望能效力。”诸葛亮闻言感慨不已，一面派人上奏朝廷，一面任命关索为前部先锋，随军出征。 却说雍闿得知诸葛亮亲率大军压境，急忙与高定、朱褒商议，兵分三路迎敌：高定中路，雍闿左路，朱褒右路，各率五六万兵马。高定命部将鄂焕为前部先锋。这鄂焕身高九尺，面如镔铁，手持方天戟，有万夫不当之勇，率本部兵马直扑蜀兵而来。 此时诸葛亮大军已至益州边界。前部先锋魏延与副将张翼、王平刚入界口，便与鄂焕军遭遇。两军列阵，魏延纵马出阵大骂：“反贼速速投降！”鄂焕挺戟来战，未及数合，魏延诈败而走。鄂焕拍马追赶，跑出数里，忽听两侧喊声震天，张翼、王平两路伏兵杀出，截断退路。魏延回马杀来，三人合力将鄂焕生擒，押解至大寨。 诸葛亮令人为鄂焕松绑，赐酒食相待，问道：“你是何人部将？”鄂焕答：“某乃高定将军麾下。”诸葛亮道：“吾知高定本是忠义之人，不过被雍闿蛊惑。今日放你回去，转告高太守早早归降，免遭战祸。”鄂焕拜谢而去，回营将诸葛亮的话告知高定，高定心中颇为触动。 次日，雍闿至营中见高定。寒暄毕，雍闿问：“鄂焕如何得以释放？”高定答：“诸葛亮以仁义释放，欲招我等归附。”雍闿冷笑道：“此乃诸葛亮反间之计，欲挑拨我二人关系！”高定虽觉有理，却仍有疑虑。忽报蜀将挑战，雍闿自引三万兵出阵。未战几合，雍闿拨马便走，魏延挥兵追杀二十余里。 第三日，雍闿又来挑战，诸葛亮却按兵不动。至第四日，雍闿、高定分兵两路突袭蜀寨。却不知诸葛亮早设下伏兵，待敌军杀至，伏兵四起，杀伤大半，生擒无数，皆押至大寨。诸葛亮命将雍闿与高定的降卒分开关押，又令军士散布谣言：“高定部下免死，雍闿部下尽杀！” 不久，诸葛亮命将雍闿部下押至帐前，问道：“你们是谁的部属？”众人慌忙谎称：“我等是高定将军部下！”诸葛亮命尽皆释放，赐酒食犒劳，派人送出边界。又唤高定部下问话，众人皆道：“我等实是高定麾下。”诸葛亮亦免其死罪，赐酒食，却故意说道：“雍闿派人来降，称要献高定与朱褒首级请功，吾心不忍。你们既是高定部下，吾放你们回去，切勿再反。若再被擒，定斩不饶！” 众人拜谢离去，回营将此言告知高定。高定暗遣人至雍闿营中探听，却见雍闿部下也在谈论诸葛亮的仁德，不少人萌生归附之意。高定心中不安，又派一人至蜀营探虚实，却被伏兵擒住。 诸葛亮故意将此人认作雍闿细作，厉声叱责：“你家元帅约定献高定、朱褒首级，为何延误？你这没用的东西，如何当细作！”那人惶恐不已。诸葛亮却赐酒食，修密信一封，嘱道：“将此书交与雍闿，命他速速动手，勿误大事！” 细作拜谢而出，却径直回见高定，呈上密信，谎称是雍闿所派。高定拆信一看，勃然大怒：“吾以诚心待他，他却要算计吾，不可饶恕！”急召鄂焕商议。鄂焕道：“诸葛亮乃仁德之主，背之不祥。我等皆因雍闿唆使，不如杀之以降蜀。”高定问：“如何行事？”鄂焕道：“可设宴请雍闿，他若来则罢，若不来便是心虚。主公可率部攻其前，某伏兵于寨后，必能将他拿下。” 高定依计行事，遣使请雍闿赴宴。雍闿因前日士卒被放之事心怀疑虑，果然称病不至。当夜，高定率军突袭雍闿大寨。那些曾被诸葛亮释放的士卒，皆念高定之恩，纷纷倒戈。雍闿军大乱，他慌忙上马向山路逃窜。行不到二里，忽遇鄂焕引兵杀出，措手不及，被一戟刺于马下，首级当场被斩。雍闿部下尽皆投降高定。 高定率两部兵马至蜀营请降，将雍闿首级献于帐下。不料诸葛亮高坐帐中，喝令左右将高定推出斩首。高定大惊：“某杀雍闿来降，为何反遭处决？”诸葛亮冷笑道：“你以为诈降能瞒过吾？”高定急问：“丞相何出此言？” 诸葛亮从匣中取出一封信，掷与高定：“朱褒已密信来降，称你与雍闿情同手足，怎会突然杀他？你分明是诈降！”高定急得大喊冤枉：“此乃朱褒离间之计，望丞相明察！”诸葛亮道：“空口无凭。你若能擒来朱褒，方表真心。”高定咬牙道：“丞相稍等，某这便去擒朱褒，以证清白！”诸葛亮道：“若能如此，吾便信你。” 184回：诸葛亮二擒孟获施恩威 - 三国演义通俗 - 正值重阳 高定当即率领部将鄂焕及本部兵马，杀向朱褒的营寨。等行至离寨子约十里处，山后突然杀出一彪军马，正是朱褒。朱褒见高定率军前来，慌忙上前搭话。高定破口大骂：“你为何写信给诸葛丞相，用反间计害我？”朱褒目瞪口呆，一句话也答不上来。忽然，鄂焕从马后转出，一戟将朱褒刺于马下。高定厉声喝道：“不顺从者，一律诛杀！”于是众军一齐跪地投降。高定带着两路军马去见孔明，将朱褒的首级献到帐下。孔明大笑道：“我故意让你杀了这两个贼子，以表你的忠心。”随后任命高定为益州太守，总管三郡事务；让鄂焕担任牙将。至此，三路反叛军马已被平定。 永昌太守王伉出城迎接孔明。孔明入城后，问道：“是谁和您一起坚守此城，确保城池无恙？”王伉回答：“我今日能保住此郡不失，全靠永昌不韦人吕凯，字季平。都是此人的功劳。”孔明于是请来吕凯。吕凯入帐拜见，行完礼后，孔明说：“久闻您是永昌的高士，多亏您保守此城。如今我打算平定南蛮，您有什么高见？”吕凯便取出一幅地图，呈给孔明，说：“我自从做官以来，知道南人想反叛已经很久了，所以秘密派人进入南蛮境内，察看可以屯兵交战的地方，画成一幅图，名叫《平蛮指掌图》。如今斗胆献给明公，希望能为您征讨南蛮提供帮助。”孔明大喜，任命吕凯为行军教授，兼任向导官。于是，孔明整顿兵马大举进发，深入南蛮境内。 正行军途中，忽然报告说天子派使者到了。孔明请使者进入中军帐，只见一个人身穿素袍白衣走进来，原来是马谡——因为兄长马良刚刚去世，所以穿着丧服。马谡说：“奉主上的命令，赐给众军酒和布帛。”孔明接过诏书后，依照命令一一分发，然后留马谡在帐中叙话。孔明问：“我奉天子之诏，平定南蛮；早就听说幼常有高明的见解，希望能赐教。”马谡说：“我有一番话，希望丞相能体察：南蛮仗着他们地处偏远、山势险峻，不服王化已经很久了；即使今天打败他们，明天他们又会反叛。丞相大军到那里，必然能平定他们；但班师回朝的时候，必定要北伐曹丕；蛮兵如果知道我们内部空虚，反叛必然很快。用兵的道理是：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希望丞相只收服他们的心就行了。”孔明感叹道：“幼常真是深知我的心意啊！”于是，孔明任命马谡为参军，随即率领大军继续前进。 再说蛮王孟获，听说孔明用计打败了雍闿等人，便聚集三洞元帅商议对策。第一洞是金环三结元帅，第二洞是董荼那元帅，第三洞是阿会喃元帅。三洞元帅进见孟获，孟获说：“如今诸葛丞相率领大军侵犯我们的境界，我们不得不合力抵抗。你们三人可以分兵三路前进。谁能取胜，就封为洞主。”于是，金环三结取中路，董荼那取左路，阿会喃取右路，各率领五万蛮兵，依照命令出发。 却说孔明正在营寨中议事，忽然探马飞速来报，说三洞元帅分兵三路杀来了。孔明听后，立即唤来赵云、魏延，却不交代具体任务；又唤来王平、马忠，嘱咐他们说：“如今蛮兵分三路而来，我本想让子龙、文长去迎敌；但这二人不熟悉地理，不敢任用。王平可以去左路迎敌，马忠去右路迎敌。我让子龙、文长随后接应。今天整顿军马，明天天亮就出发。”二人领命而去。孔明又唤来张嶷、张翼，吩咐说：“你们二人共同率领一军，前往中路迎敌。今天整顿军马，明天和王平、马忠约定时间进发。我本想让子龙、文长去取中路，无奈二人不熟悉地理，所以没敢任用。”张嶷、张翼领命去了。 赵云、魏延见孔明不任用他们，都有些生气。孔明说：“我不是不用你们二人，只是担心你们中年涉险，被蛮人算计，挫了锐气。”赵云说：“如果我们熟悉地理呢？”孔明说：“你们二人只能小心行事，不要轻举妄动。”二人闷闷不乐地退下。赵云请魏延到自己寨内商议，说：“我们二人身为先锋，却被说不熟悉地理而不肯任用。如今用这些后辈，我们难道不觉得羞耻吗？”魏延说：“我们二人现在就上马，亲自去探路；捉住当地人，让他们引路，抗击蛮兵，大事可成。”赵云同意了，于是上马直奔中路而来。 刚走了几里，远远望见尘土大起。二人上山坡一看，果然看见几十骑蛮兵纵马而来。二人从两路冲杀过去，蛮兵见了，大惊而逃。赵云、魏延各生擒了几个人，回到本寨，用酒食招待他们，详细询问情况。蛮兵禀告说：“前面是金环三结元帅的大寨，就在山口。寨边东西两路，通向五溪洞和董荼那、阿会喃各寨的后方。” 赵云、魏延得知此话后，便点了五千精兵，让擒来的蛮兵引路。等出发时，已是二更天气；月明星朗，他们趁着月色行进。刚到金环三结大寨时，约有四更，蛮兵才起来做饭，准备天亮后厮杀。忽然，赵云、魏延两路杀进，蛮兵大乱。赵云直杀入中军，正遇上金环三结元帅；两人交马只一合，金环三结就被赵云一枪刺落马下，赵云随即砍下他的首级。其余蛮兵溃散而逃。魏延便分兵一半，向东路抄袭董荼那的营寨而来。赵云分兵一半，向西路抄袭阿会喃的营寨而来。等杀到蛮兵大寨时，天已破晓。 先说魏延杀向董荼那的营寨。董荼那听说寨后有军队杀来，便领兵出寨抵抗。忽然寨前门一声呐喊，蛮兵大乱，原来王平的军马早已到了。两下夹攻，蛮兵大败，董荼那夺路逃脱，魏延追赶不上。再说赵云领兵杀到阿会喃寨后时，马忠已杀到寨前。两下夹攻，蛮兵大败，阿会喃乘乱逃脱。各自收兵后，回去见孔明。 孔明问：“三洞蛮兵，逃走了两洞洞主；金环三结元帅的首级在哪里？”赵云献上首级请功。众人都说：“董荼那、阿会喃都弃马越岭逃走了，所以没追上。”孔明大笑道：“这二人我已经擒住了。”赵云、魏延二人及众将都不相信。过了一会儿，张嶷押着董荼那来到，张翼押着阿会喃来到，众将都十分惊讶。 孔明说：“我看了吕凯的地图，已经知道他们各自扎寨的位置，所以用言语激励子龙、文长的锐气，让他们深入重地，先破金环三结，随后分兵从左右寨后包抄，让王平、马忠接应。非子龙、文长不能担当此任。我料想董荼那、阿会喃必定会从小路往山路逃跑，所以派张嶷、张翼埋伏等候，让关索带兵接应，擒住这二人。”众将都拜伏在地，说：“丞相机谋算计，神鬼莫测！” 孔明下令将董荼那、阿会喃押到帐下，全部解开绑绳，赐给他们酒食衣服，让他们各自回洞，不要再助纣为虐。二人哭着拜谢，各自从小路离去。孔明对众将说：“来日孟获必然亲自带兵厮杀，可就此将他擒住。”于是唤来赵云、魏延，授给他们计策，各领五千兵去了。又唤来王平、关索同领一军，授给计策后让他们出发。孔明部署完毕，坐在帐上等待。 却说蛮王孟获在帐中正坐着，忽然探马报来，说三洞元帅都被孔明捉去了；部下的兵马，各自溃散。孟获大怒，于是起兵缓缓进发，正遇上王平的军马。两阵对圆，王平出马横刀观望：只见门旗打开处，数百南蛮骑将分两势摆开。中间孟获骑马而出：头顶嵌宝紫金冠，身披缨络红锦袍，腰系碾玉狮子带，脚穿鹰嘴抹绿靴，骑着一匹卷毛赤兔马，悬挂两口松纹镶宝剑，昂首观望，回头对左右蛮将说：“人们都说诸葛亮善于用兵；如今看这阵势，旌旗杂乱，队伍交错；刀枪器械，没有一样能胜过我们的：才知道以前的话都是错的。早知道这样，我早就反叛了。谁敢去擒获蜀将，以振军威？”话未说完，一员将领应声而出，名叫忙牙长；他使用一口截头大刀，骑着一匹黄骠马，来取王平。二将交锋，战不几合，王平便败走。孟获驱兵大举前进，一路追杀。关索稍微战了一下也败走，大约退了二十多里。 孟获正追杀间，忽然喊声大起，左边张嶷，右边张翼，两路兵马杀出，截断了归路。王平、关索又回兵杀来。前后夹攻，蛮兵大败。孟获带领部将死战才得以逃脱，向锦带山逃去。背后三路追兵追杀过来。孟获正奔走间，前面喊声大起，一彪军马拦住去路：为首大将正是常山赵子龙。孟获见了大惊，慌忙向锦带山小路逃去。赵子龙冲杀一阵，蛮兵大败，生擒无数。孟获只带着几十骑逃入山谷之中，背后追兵逼近，前面道路狭窄，马不能行，于是丢弃马匹，爬山越岭而逃。忽然山谷中一声鼓响，原来是魏延受了孔明的计策，率领五百步军埋伏在此处，孟获抵挡不住，被魏延生擒活捉，随从骑兵全部投降。 魏延将孟获押解到大寨来见孔明。孔明早已杀牛宰羊，在寨中设宴；又让帐中排开七重围子手，刀枪剑戟，寒光闪烁如霜雪；还手持御赐的黄金钺斧，曲柄伞盖，前后羽葆鼓吹，左右排开御林军，布置得十分严整。孔明端坐在帐上，只见蛮兵纷纷攘攘，解押来无数人。孔明将他们唤到帐中，全部解开绑绳，安抚道：“你们都是好百姓，不幸被孟获拘禁，如今受到惊吓。我想你们的父母、兄弟、妻子必定倚门而望；如果听说你们战败，定然牵肠挂肚，眼中流血。我现在放你们全部回去，让你们的父母、兄弟、妻子安心。”说完，各赐酒食米粮后遣送他们回去。蛮兵深感孔明的恩德，哭着拜谢离去。 孔明下令唤武士将孟获押过来。不一会儿，孟获被前推后拥着绑到帐前，跪在帐下。孔明说：“先帝待你不薄，你为何敢反叛？”孟获说：“两川之地，都是别人所占的土地，你家主公倚仗强权夺取，自称为帝。我世代居住在此处，你们无礼，侵犯我的土地：怎么能说我反叛呢？”孔明说：“我如今擒住你，你心服吗？”孟获说：“山路偏僻狭窄，我误遭你手，怎么会服！”孔明说：“你既然不服，我放你回去，怎么样？”孟获说：“你放我回去，我再整顿军马，与你一决雌雄；如果能再擒住我，我才服你。”孔明立即下令给他松绑，给他衣服穿，赐给他酒食，给了他鞍马，派人送他出营，径直回本寨而去。正是：寇入掌中还放去，人居化外未能降。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