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天色阴沉沉的,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整整一个月几乎都是这样的天气,让人有种从心里向外发霉的感觉。 (本故事纯属虚构,请不要模仿) 焦龙一手扶着铁窗栏,一手伸出窗外。他喜欢用指尖来感受着雨的气息,那种清新的触感让人有种被融化的错觉,仿佛灵魂已经从身处的巨大黑暗世界中抽离,随着雨水汇入江河,奔向大海深处。 每天仅有十五分钟时间能看看外面的世界,这让他格外珍惜。此刻,他的目光锁定在一辆缓缓驶上坡道的海蓝色跑车身上。 “你们看,那颜色多美!” 焦龙身后站着两名健硕异常的凶恶狱警,他们高度戒备,全神贯注。这些人的职责就是每天看守最危险的犯人到阁楼放风。 “时间到了!”其中的一人一声断喝。 这是一所以黑暗闻名的监狱,狱长掌握着对犯人们生杀予夺的大权,谁过不了狱长的一关,即便本应刑满释放,也必须继续在这个阴森的地方忍受不尽的痛苦。 海蓝色跑车停在了监狱的门口。 一条穿着精致高跟鞋、黑色丝袜的修长秀腿率先映入狱长眼帘,他不禁心头一荡。站在窗边抽烟的他早就注意到了楼下驶来的这辆高档车,他估计是某某的亲友,正盘算着如何敲一笔竹杠,没想到下车的竟是一位高挑性感、穿戴惹火的美丽女郎。他看得一阵阵发酥,直到烟头烫到了手指才缓过神来。 狱长是个五十多岁的猥琐男人。他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秃头顶、鹰钩鼻,大得夸张的眼袋镶嵌在一张陡峭的瘦脸上;而那双色迷迷的金鱼眼,自打美丽女郎进狱长室的一刻起,就没从她身上那些诱人的地方移开过。 “看够没有?”她很直接。 “嘿嘿嘿,小姐你好漂亮啊。”面对这样泼辣的女子,狱长也毫不装蒜。 “谢谢夸奖。”她很不客气地往沙发上一坐,搭起二郎腿的那一瞬间狱长的眼珠差点没把眼镜片撞碎。 “小姐贵姓?来找 老哥我有何贵干啊?” “我姓苏,是个生意人,找你谈一笔生意。” “哦,是苏小姐,幸会啊哈哈。说起来老哥我是个不慕名利之人,似乎没什么生意可以和小姐谈啊,嘿嘿嘿。”狱长的笑声透着一股让人作呕的变.态味道。 苏小姐从名贵皮包中掏出了一张支票,扔在茶几上。 “这是一千万美金,我要带焦龙走。” “焦龙?你是那家伙的什么人?”狱长突然变得有些敏感,让人不禁想起了护食的老猫。 “少废话,你这恶心的人渣!”苏小姐秀眉一耸,透出一股慑人的英气。“我只问你放不放人。” “爽快,哈哈哈。”狱长干笑了几声。 “不过,这事情有些棘手。这犯人是个资深杀手,杀过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如果放他出去,我恐怕没法向社会交代啊。” 狱长一本正经地唱起了官样文章,其实他心里正犯嘀咕,这女的为何肯下如此血本?既然焦龙对她这般重要,我可不能轻易错过机会,搞不好今天能来个财色双收。 “不能商量商量吗?”苏小姐的脸上又现出妩媚动人的笑意。 狱长瞄了一眼茶几上的钱,兴奋地搓了搓手。 “倒也不是一点商量都没有……” “算你识相。好了,我愿意再多出一百万,人我带走了。”苏小姐说着不容拒绝地站起身来。 “不行!”狱长先是板起脸孔,随之又是满脸堆笑,“平时老哥也许只爱财,但是今天还想谈谈风月。苏小姐既然肯出这么大本钱,想必……嘿嘿。” “贪得无厌的杂种!”苏小姐心中暗骂,但她表面上却仍是一脸的娇媚之态,“呵,既然想亲近亲近,你还坐那么远干嘛?” “嗯?你什么意思?”狱长没想到她会如此主动。 “你不想,我可就走了。”苏小姐转身作势要走,狱长慌忙从椅子上窜起,几步抢到苏小姐身后,涎着脸就要从后面抱她。 苏小姐媚眼中登时杀气一闪,左肘向后运劲一击,打在狱长心窝上,紧接着小臂上扬,手掌后翻,食指和无名指深戳在狱长喉咙的左右两侧。 狱长一声闷哼,翻倒在地。他双手捂住胸口,满脸通红,表情痛苦万分,可是却丝毫发不出声来,只是把吐沫喷的到处乱飞。 苏小姐俯下身来,性感的前胸若隐若现,她坏笑着问狱长:“好哥哥,还来不来啊?”狱长痛不欲生,猛力地摇着头。 苏小姐脸色一变,手掌向狱长的秃顶上运劲拍去。狱长以为苏小姐要取他性命,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几秒钟后,只见他慢慢睁开用力闭住的双眼,原来挨了苏小姐这一下他非但没有脑浆迸裂,痛苦反倒减轻了很多,也能呜呜出声来。 “不想死就带路!”苏小姐厉声说道。 狱长连忙丧魂落魄地爬了起来,他此时虽然胸口疼痛减轻,但越发痒的钻心,没奈何只有惟命是从。 去监区的路上狱警们看到这一前一后的两人时都感到诧异万分,但是见狱长这副德行,谁也不敢上来说什么。有些人还暗暗遗憾灰头土脸走在前面的不是自己:“养着这么漂亮的情人,就是成了妻管严也值啊!” 随着一阵沉闷的金属声响,厚重的重刑12号监房的牢门被狱长打开了。苏小姐看见一个坚毅而熟悉的背影在伏案写着什么,似乎对身后的事情浑然不觉,在那一瞬间,她明显难掩激动的情绪。 “这就是” 狱长本想说这就是焦龙,却没想到苏小姐似乎对他在这时候开口特别反感,她的眼神让人不禁汗毛竖起明明是一双美人的眼眸,却透出苍狼般的冷血无情。 她突然间飞起一脚,朝狱长的胯下踢去。随着一声惨呼,狱长已倒地不省人事。 走廊不远处巡视的狱警看见这一幕差点咬掉了自己的舌头:“靠,好狠啊……可那屋里住的是男的啊?难不成狱长……” 第002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苏小姐把门关上,四下打量。这间牢房很小,除了一张简易床,一张桌子,很难再容下什么别的东西。 (本故事纯属虚构,请不要模仿) “这恐怕不是待客之道吧?”苏小姐把手轻轻放在焦龙的肩膀上。 没想到焦龙还是无动于衷,聚精会神地在看一叠很厚的古旧手抄。 “还是老样子。”她无奈地笑着摇摇头,放在焦龙肩膀上的手开始试探着发力。 肩膀上陡然的钻心一痛惊醒了沉醉中的焦龙,他猛地回头一看,却发现不是狱警而是一张美丽的面孔。 他愣了半天神。“你是新来的吧?走错了!” 焦龙说完就回过头忙起自己的事情,再不理会苏小姐。 苏小姐瞥了一眼他看的东西,嘴角露出微笑。“还在研究你的高深武功吗?武功再好,不是还要靠本小姐来救你才出得去!” 焦龙合上书,回头望着苏小姐道:“美樱,真有你们的,我本想在这个监狱里躲躲清净,居然还是被你们找到了!” 苏美樱一阵媚笑,道:“行了行了,我的焦大哥,别说得这么轻巧,你杀了教父,这样捅破天的事情,震动了整个组织,别说你在这里,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你请回去!” 焦龙笑道:“请回去?不是带我的脑袋回去吗?” 苏美樱道:“怎么会!谁杀了教父,谁就是教父的继承者,强者为尊,历来是组织的规矩。不是如此,妹妹敢来找你吗?难道妹妹自思比教父还要强?”她说着,一双纤手开始在焦龙的双肩上拂动着。 焦龙舒服得双目微眯,道:“有道理……哎,这所监狱什么都好,唯一一点,就是我也实在是太久没见过像苏小姐这么动人的美女了。” 苏美樱娇笑道:“那我们就别在这没情调的地方浪费时间了,到我的别墅去,享受一下法式的浪漫晚宴,然后……” “然后……好,也是时候了!”焦龙目光一凝,若有所指地道。 天刚蒙蒙亮。 苏美樱香肩半露,从被窝儿里稍稍 起身,探头望着一旁餍足而眠的男人,嫣然甜笑。 她伸出玉手在那男人强壮雄健的脊背上轻轻拂动着,回想起昨夜的几度缠绵,不觉艳霞染腮。 心道凭你是什么铁胆金身的杀手之王,遇上我佛动心,还不是乖乖当了猎物。 苏美樱确是难得一遇的美丽女人,媚而不艳的娇美玉颜自不必说,单是那白玉葫芦般的完美身体曲线就足以让形形色色的男人不能自持,甘心拜倒石榴裙下。 可惜这些男人不懂越是漂亮的女人越危险的道理,以至纷纷在最忘我的时刻丢了性命。 女人美丽的身体有时亦是一种致命的凶器。 当苏美樱并拢的食指和中指拂上那男人的一节椎骨时,满含春色的妙目里登时杀意一闪,眼光锐利如刀。 她指尖劲力到处,闷响数声,那男人坚实的背身陡然被按出了一个深坑。 苏美樱的俏脸则被一种慵闲而淘气的笑意所占据,她自忖得手。 突然,那男人体内生出一股强劲的反激之力,力道沿着苏美樱的双指直至颈根,她玉臂吃痛,不禁娇啼一声,肩膀已然被震得脱臼。 苏美樱正想抽身躲闪,忽觉一股压迫性的男人气息扑面袭来,以自己的身手竟避无可避。 那男人以铁箍一般的双臂牢牢抱住了苏美樱的身体,使她半点也腾挪不得。 “别乱动!” 他的大手轻柔地抚上苏美樱的右肩,微一抖动,只听“咔”一声脆响,脱臼的肩膀便已复位。 听得苏美樱“啊”的一声娇吟,那男人顿时露出兴奋的笑意,在她耳边轻呵道:“苏小姐,以后别再和我玩这种危险的游戏,要是失手伤了我,你可是要追悔莫及!” 苏美樱闻言一愣,方才稍现惧色的脸上立时挂满媚意,娇嗔道:“人家不过和你闹着玩儿,你就下重手打我,我恨死你啦!”说罢便舞着两只粉拳不住轻打那男人腰间,一双杏眼噙满泪珠儿。 那男人见她撒起娇来,媚态撩人,便又翻身把她压了个结实。 苏美樱才从生死线上逃得一命,心脏霍霍剧跳,纵是身体欲拒还迎,一时却提不起许多兴致。 “焦龙,你、你放开我。” 焦龙正是那男人的名姓。 看似平平无奇的两个字组合在一起,却在最近的三年间让杀手界的耆宿们闻之色变,不寒而栗。 两人正自纠缠不休之际,楼道里忽然传来一阵急促而轻捷的脚步声。 这座豪宅很大,脚步声离他们所在的卧室还有一段距离,只不过两人都是受过特殊训练的杀手,即便在最忘情的时刻,也能保持着高度的警觉。 焦龙呼呼喘息道:“真扫兴,本以为可以清静清静,没想到你的救兵这么快便到了!早知如此,昨晚就不应该浪费了那就久在饭桌上。” 苏美樱闻言心中一凛,这人果然已经看穿了她的意图。 “焦龙,你杀了我吧!” 焦龙望着苏美樱尚自绯红的脸蛋儿,柔声道:“小樱儿,我爱你还恐不及,怎么舍得杀你。” 女人是听觉动物,即便身为杀手,亦无例外。 望着焦龙棱角分明的面孔和充满挑逗的笑意,女杀手渐渐意乱情迷。 脚步声越来越近,焦龙皱眉暗骂道:“妈的,天公不作美!” 忽然,他用手指在苏美樱左耳下数寸处运劲一点。 正自迷醉的苏美樱美眸一翻,立时便昏了过去。 焦龙温柔地替她盖好被子。 耳听“哐”的一声,卧室的门已被人大力踹飞,呼啸着直冲他撞来。焦龙漫不经心地挥出一拳,那扇质地坚硬的豪华木门立时化作无数碎块儿。 他上下打量着已然闪身进屋的三位不速之客。 只见站在正中的老者身材矮胖,身穿中式短褂,留着精致的胡须。左首的男子作浪人打扮,手执竹刀,一脸冷峻。右首则是一位金发碧眼的高大白人,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看见睡在床上的苏美樱,淫邪一笑,赞叹地摇了摇头。 第003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焦龙见状大笑道:“这位兄弟倒和我是同道中人,苏美樱小姐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尤物,不愧“佛动心”的美名。一会儿几位取了我性命,兄弟你自然可以温香暖玉抱满怀啦!” 他随手从酒架上取过一坛酒,颇为陶醉地猛灌了几大口,眼光随即转到老者脸上道:“钟师父,多年不见,一向可好?这两位朋友是谁,还请你为我介绍。” 这位老者名叫钟虚,论拳脚功夫在“杀戮王朝”中仅次于已死的教父,也是焦龙接受杀手训练的第一位教官,因此焦龙对他说起话来颇为客气。 钟虚道:“焦老弟你既然选择自动脱离组织,那老头子我便不敢愧领你这声‘师父’了。这位是帕克先生,教父的侄子,西洋拳第一强者,能以拳风扫落子弹。这位是小泽先生,东洋剑道第一高人,手中竹刀可切金断玉。” 焦龙眼中写满不屑,傲然笑道:“抱歉,没听说过。 这明明便是挑衅,可又是句实话,自三年前的一次奇遇后,焦龙便从籍籍无名的普通杀手变成了让人谈之色变的煞星,在那之前他不会知晓帕克等高阶人士,在那之后他又根本没必要去认识这些将死之人了。 帕克进屋后即感觉自己找到了一个打败焦龙的好机会,早就有些按捺不住,只怪钟虚太过嗦。此刻见焦龙如此轻视自己,怪叫一声,挥拳横暴地砸了过去。 对手身形微动时,焦龙对他的意图就已了如指掌,还发现了他身上有六处致命的破绽。他微有些纳闷,帕克这种级别的人为何一上来就使出送死的招式。 这一拳果然十分霸道,只单拳风就已像刀子般刮得焦龙脸上生疼。 帕克并非是个有勇无谋的莽汉,来此之前早已尽量摸清了焦龙各方面的底细,乃至于喜爱美女这种似乎是男人本性的东西。 当他看到睡在焦龙身后的苏美樱时就暗喜机会来了,这用尽全力的一拳之所以全然采取攻势,正是因为他料定焦龙会硬接而不会避开。 凭他的 力量,如果焦龙闪避,那拳风必然会伤及苏美樱。 帕克自负世界上没人能正面接下他的拳头,而且他一直坚信他叔叔教父只是因为一时轻敌才着了焦龙的道儿,当然在这件事上他还要感谢焦龙。 现在的他只差一样东西便可如愿成为教父,那便是焦龙的脑袋。 钟虚和小泽知道帕克一向十分高傲,而且料想这两人至少也要数百招才会略见高下,因此只是站在一旁掠阵。 面对巨锤一般砸向自己面门的拳头,焦龙毫不避让,也并不出手格挡。 “啪”的一声,拳头正中焦龙的眉心。他虽然没像帕克预想的那样脑浆迸裂,但脸上也顿时鲜血淋漓。 站在一旁的两人心里不禁暗暗纳罕,怎么会如此顺利? 只听一声惨叫,帕克的小臂忽然应激似地上扬,高大的身躯也不由自主地同时向后踉跄数步,还伴有一连串筋断骨折的脆响。 看着焦龙气定神闲地用酒冲洗脸上的血迹,钟虚和小泽都大惊失色,原来刚才受到重创的竟是帕克的拳头!更为可怖的是,帕克的一只膀子已被焦龙轻而易举地震废了。 正当两人慌忙准备出招救援帕克的瞬间,焦龙把酒坛轻巧地向半空一抛,左脚迅捷无伦地使出一招“雷震虎步”,刚猛万分地踏在帕克右脚上,同时以左手向内侧猛拽帕克的血手,右手则向外狠命一托,使出一招“举火燎天”,重重击在帕克的下巴上。 帕克伤在口鼻要害,哼都没哼,登时毙命。两米多的高大身躯直挺挺地拍倒在地上,自颈至肩,皮肉已被拉扯碎了,鲜血兀自喷溅不停,脚面更是惨不忍睹,已和皮鞋混作一团肉饼。 钟虚和小泽这时方才抢到焦龙身边,一左一右展开夹攻。 焦龙左掌接住落下的酒坛,用力向小泽抛去。 右手则上下翻飞有如群蝶舞动,与钟虚的“千手如来式”斗在一处。 小泽竹刀飘忽而进,使出一招刺法以攻代守,想凭破空切碎袭来的酒坛,刀尖则直罩焦龙身上要害。 没成想他开碑裂石的刀风竟丝毫不能撼动酒坛凶猛的来势,小泽只好半路生硬地变招,刀尖朝酒坛点去。 “啪!” 坛体登时裂作数段,坛中剩下的酒则化作千百道酒箭,喷溅得各处都是,屋内一时间腾起一股浓重异常的辛辣之气。 小泽感觉眼前一红,脸上滚烫,溅在他头上身上的酒竟如烈火一般灼人,他剧痛之下不免哇哇大叫。 焦龙见机而动,虚晃一招摆脱钟虚的纠缠,踏上一步,以两指夹住小泽的刀尖,运劲旋转。 双目已盲的小泽以声辩位,困兽犹斗,直到韧性上佳的竹刀被扭成麻花般时兀自不肯撒手,焦龙猛一加力,小泽的臂骨连同那柄竹刀立刻便被扭得粉碎。 他随即飞起一脚暴踹在小泽肋上,“嘭”的一声,小泽全身的衣服都被震成飞舞的碎屑,而他的皮肤上则布满了一块块暗红色的吓人斑块。 小泽烂泥般软倒在地,无力地耷拉着脑袋,一时间有出气没进气了。 焦龙这几下如兔起鹘落,一气呵成,钟虚眼看小泽被打倒,却救应不及。他大喝一声,朝焦龙猛扑过来,这一击欲速则不达,与他武艺中一向秉承的以柔克刚之精髓也大为抵牾。 论起刚猛功夫,钟虚根本不是焦龙的对手。 可钟虚的头脑已近于空白,他眼见两个不在自己之下的高手被焦龙不费吹灰之力的干掉了,心绪大受激荡,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焦龙边打边笑道:“钟师父,如果你们四人齐心合力围攻我,我怕伤到美樱,心有顾忌,或许会输给你们一招半式,可你们为了独吞悬赏,乃至登上教父宝座,竟跑来一个个送死,可就怪不得我下手太重了。” 钟虚惶悚地问道:“你到底是人是魔?从哪里学得这般狠辣无比的功夫?” 第004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焦龙怆然一笑,猛然化掌为拳,中宫直进,朝钟虚胸前击去。 这看似朴实无华,甚至不能称其为功夫的一招,却令钟虚感觉万分难避,只好一咬牙,双掌回收,硬生生地接下。 “吱” 在拳力的冲击下,钟虚双足平移出数米,和地面擦出一阵刺耳的声响。 他只觉得喉头一甜,哇的一声,呕出大口鲜血来,不支地跪倒在地上。 “你!?”钟虚吃惊而又后怕地看着焦龙,不知他为何手下留情。 焦龙转身走到了垂死的小泽身边,面露冷笑。 “你终日以杀人为乐,想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要被别人杀了取乐?” 小泽没有理会焦龙的问题,而是拼尽最后一口气,以生硬的汉语,断断续续地反问道:“剑……我的……剑……无敌的……为什么一招……” 焦龙仰天长笑道:“大言不惭,我虽不善于用剑,却也知道你那剑道只是学了我国古剑法的皮毛而已,还敢自夸无敌!你到地狱里去好好领悟吧,如果你手上的冤魂们还会给你时间的话!”说罢他一脚踏在小泽心口,了结了这个人渣。 钟虚以为下一个就轮到他了,便强装镇定地道:“来吧,能死在你这样一位强者手上,老头子也算不枉此生了。 焦龙并没理他,而是缓步走到桌边,从抽屉中取出几支高档香烟,一齐点燃后,送到嘴边贪婪地吸着。 “这才够劲儿!”焦龙颇为得意地赞道。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他只是不停地抽烟,注目窗外,若有所思。 钟虚深深感到了等待死亡的恐怖和焦躁,冲焦龙怒吼道:“你不必再弄什么玄虚,赶快杀了我吧!” 焦龙苦涩一笑,随手把剩下的几只残烟扔到了溢满酒精气味的地毯上,一时间火苗熊熊,黑烟滚滚。 钟虚以为焦龙是要烧死他,虽然不能说顿时高兴起来,心里却也轻松了许多。 焦龙忽然道:“你还不带着苏美樱离开这里,难道想留下为我陪葬?明天你们就可以 拿到想要的东西,她只是一个想得到钱的女人,而你则可以顺理成章地成为教父。” 钟虚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异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焦龙颇为不耐烦地道:“我手上不会沾自己师父的血,更不会杀我睡过的女人。” 钟虚追问道:“你现在可以随心所欲的活着了不是吗?”他自潜意识里断定焦龙必然大有阴谋,没人会不为唾手可得的名利美色所动,更不会无缘无故选择去死。 焦龙摆手道:“快走吧!何必婆婆妈妈!说不定我一转脸就改变主意了。”原来卧室此时已然成了火海,苏美樱虽在昏睡中,仍被浓烟呛得不住咳嗽。 钟虚见事已至此,也不再多说,上前抱起苏美樱,从窗子向外纵身一跃而去。 焦龙迷离之间,发觉自己好像已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这便是阴间吗?还是 他此刻正置身于一处广袤无垠的空间里,极目远眺,巨大的黑幕上到处挂满闪闪发亮的光点,乃至体积稍大、却略显暗淡的团状光晕。 这幅熟悉而又陌生的图景在焦龙脑中幻化成了一个词汇宇宙!? 如我这样的杀手竟还会上天堂吗? 他颇为自嘲地笑了笑,目光突然被脚边不远处那个不知由什么构成,却熠熠生辉的巨大漩涡所吸引,暗想难道是要跳进这里才会见到鬼门关? 焦龙不喜欢打哑谜,吐了口唾沫,准备纵身一跃,下去看看再说。 一个在他听来无比亲切的苍老声音倏然飘入耳内:“跳进这星海,便会堕入六道轮回,若是转生到畜生界,我也爱莫能助了!” 焦龙闻言急停时,身体已踉跄出大半,眼看便要一个倒栽葱跌入星海,不免高呼救命。 一只手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拉住了他身上仅剩的衣物。 短裤虽然“嘶啦”一声化为空间中的两只蝴蝶,可焦龙总算避免了转世为阿猫阿狗的命运。 他捂着下身,窘迫地朝救命恩人咧嘴笑道:“师父老没正经,竟占我的便宜!” 救了焦龙的是位髯发如雪的老者,他身披鹤氅,手执拂尘,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老仙翁笑道:“人生在世来去空空,甚好甚好!” 焦龙忽然笑意全收,颇为郑重地说道:“师父,多谢你传授绝技,我如今手刃仇人,可以说是死而无憾了。” 老仙翁道:“你已按照承诺自尽,偿还一世杀孽,我们彼此各不相欠,何必言谢!” 焦龙坏笑道:“师父,我要是抵赖不死,你难道舍得杀了爱徒吗?” 老仙翁道:“无所谓,你的寿算只有二十三岁,今年内必死。不过到时为师会把你打入无间地狱,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焦龙好奇地问道:“要是没有三年前和师父的奇遇,我本该是怎样的死法?” 老仙翁道:“因功夫平庸,被人寻仇追杀,失足跌入粪池淹死。” 焦龙唏嘘道:“好惨……还好自己解决了。” 老仙翁忙道:“自杀者要堕入枉死地狱,再也不得转世为人。” 焦龙心知师父此来必有缘故,只是这老头儿为人爱故弄玄虚,于是便假装惊慌,大呼上当。 老仙翁果然得意地笑道:“岂不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既幡然悔悟,为师便会度你超脱轮回,不必再去地狱受苦。” 焦龙突然大叫道:“师父你对我这么好,莫非……莫非你正是我的亲生父亲!?我妈又是哪个?”焦龙和众多自小受训的杀手一样,是个孤儿。 老仙翁闻言脸色紫胀道:“臭小子信口雌黄,道爷儿六岁起开始修炼,到现在还是童男之体!不妨对你实说了吧,为师名叫左慈,比你早生一千九百余年,又岂会是你爹!” 焦龙心中大愕,师父竟当了两千年的处男,何其悲壮! 口里笑道:“师父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以后我就把您当做老爸孝敬好了!跟着师父做做神仙,也落得个逍遥自在。” 第005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左慈颜色转和道:“想得倒美!你这小鬼半点慧根也没有,如何当得神仙?还是静静听为师给你讲讲我们这段师徒缘分的由来吧!” 焦龙于此倒是很感兴趣,便说道:“愿闻其详!” 左慈目色悠远,缓声讲道:“一千八百年前,你的前世自缢而死。为师与他有过数面之缘,听了这件事情后,大出意料,觉得他的死中必有隐情,便作法祈求上苍,幸得天帝也准你还魂。” 焦龙心中暗叫:“靠,真的假的?有没有这么神啊!” “可当我直入地府追你魂魄时,阎王却说你已轮回转世了。为师之所以穿梭时空前来寻你,就是为了送你还魂转生,了结我一桩夙愿。” 焦龙听完后脸容古怪,纵然对师父的神奇毫无怀疑,可仍然觉得他的话不可思议。 半晌大摇其头道:“不想我那前世如此窝囊,若换了我,最差也要与害我的混蛋同归于尽!也罢,等师父送我回去,我再去找他报仇。只是不知仇家姓甚名谁,该去哪里寻找?” 左慈摇头道:“这件事还要你自己去解决,为师只是负责送你一程,却不能为你保驾护航,此去千难万险,你切不可等闲视之。” 焦龙颇为不服气地道:“难道一千多年前愚昧的古代人会很厉害?凭弟子的本事还奈何不了?” 左慈怫然道:“天外有天,你如此自负其能早晚是要吃大亏的!凭你现在的修为,回到那时不过是个三流角色。” 焦龙奇道:“师父曾说我已成为当世第一强者,怎么会反倒不如古代人?” 左慈道:“瞎子耳聪,聋子目明,世间事有一得必有一失,这便是上苍的高明之处。自从人类有了枪炮后,身体内的潜能长久不受激发,已经大为退化了。一千八百年前的第一强者是个被称作‘飞将’的男人,他想杀你简直轻而易举;而另一个被称作‘小霸王’的男人,则强到敢于诛仙弑神的地步。” 焦龙听后转身大笑道:“说得是吕布和孙策啊,难道送我回三国?英雄辈出,如此甚好!他们确实有勇名,不过我也非等 闲之辈,究竟鹿死谁手,还要打过再说。不然的话我都不如直入地府来得痛快,何必再去送死一回!师父你的激将法也太不高明。” 左慈狡黠一笑,趁焦龙没防备,运仙力飞起一脚,重重踢在他的屁股上。 “啊……” “为师生得斯文,可一向斗力不斗智!” 焦龙的惨叫声终于被浩瀚的星海完全吞没。 焦龙只觉周身一阵热流上涌,鼻子也同时嗅到一股氤氲的醉人香气,忽地张开双眼。 只见自己正裸身坐于一个古香古色的木质大浴缸中,浴缸里洒满了各色花瓣。 焦龙心里不知是真是幻,刚才还在茫茫宇宙中和师父笑谈,怎么转眼间就到了这里,难道我已回到了一千八百年前的汉末? 这是一间十米见方的小浴室,陈设古朴典雅,一看便知绝非出自刻意仿制。 微热的香汤刺激着他的每一个毛孔,使他浑身上下舒爽无比。 焦龙心道看来我真的已经还魂了。 而且自己的灵魂和这前世的身体可以说融合的天衣无缝。 他俯身看了看水中不是特别清晰的倒影,里面那张新面孔在轮廓上和自己很像,只是似乎添了几分柔美,还梳着古代男子的发式。 双臂较从前的趋瘦变化也是很好的佐证,自己的前世似乎是书生一类的人,难怪性格较懦弱,会去选择寻死。 想到这儿焦龙猛醒,我不也是自行了断的吗?难道我生生世世都是这种命运? 焦龙思来想去,只记得屁股上吃了师父一脚,现在似乎还隐隐作痛,其它的便一无所知了。 他见多想无益,便乐得先自享受一番。 他不断朝自己身上撩着浓香花水,心中赞叹这可比蒸桑拿舒服得多,古人的生活还是蛮有情趣嘛!一时又想要是苏美樱能来同洗岂不大乐? 可旋即便意识到自己怕是再也难以和苏美樱见面了,心里登时凉了半截,香花浴也显得索然寡味了。 这里人生地不熟,又不知语言是否互通,而且连电也没有,日子怎么过啊…… 正在焦龙被失望的漩涡越卷越深时,他忽然听见一位年轻女子在外间以自己完全能懂的语言柔声道:“你们退下吧,我亲自服侍二公子沐浴就好。” 焦龙从没听过这么悦耳美妙的声音,心想这口吟仙乐的必是个绝色的美人,否则岂不辜负了老天的赐予? 另有一个女子道:“夫人日夜守候二公子,太过操劳了,不如还是让奴婢们来吧。”这女子的声音也算动听,可与她口中那位夫人相较,终不免带些俗气。 只听那位夫人道:“不必多说了,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如果怕苦怕累,又怎能感动上苍,让二公子早日醒来呢?” 焦龙被那夫人的声音深深吸引,一时间竟忽略了一个重要细节。这时忽然醒悟:这小小的浴室中哪还有旁人?我岂不正是那美妇人口里的二公子? 他脑中不由生出旖旎的幻想,似乎看见一位欺花胜雪的美娇娘正笑吟吟地朝自己走来。 她的玉容吹弹可破,白里透红,哪怕再添一点点脂粉都嫌多余。 她的胴ti更似鬼斧神工琢磨而成,所谓增一分则肥,减一分则瘦。 “吱嘎”一响打断了焦龙的绮思,显是外间的门已被关上。 接着便是一阵悉悉索索的衣裙钗环响动。 想到那位美妇人正自轻解罗裳,准备进里面来侍候自己洗澡,饶是焦龙这样常有佳人相伴的老手,也不觉血脉贲张。 待听得莲步之声,他忙坐定身子,眯缝着眼装成昏睡。 伴着一缕让人惊叹的幽兰雅香,他隐约看见一个只裹着青色薄纱小衣的雪肤美妇盈盈步入浴室,然后摇曳生姿地来至自己面前,伫立良久。 焦龙竟微有一丝紧张,她在看什么?难道发现了我的灵魂不是他丈夫的? 那美妇人忽而幽幽地朝他叹道:“夫君啊夫君,三年之期已满,可你为何还是没有半分好转!” 第006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焦龙闻言心头一松,看来无论如何美妇人已把自己认作丈夫,否则被拆穿事小,因而被扫地出门,要沿街乞讨的受辱可是焦龙绝对不能忍受的。若是那样,他只好重操旧业,去当刺客或者山贼。只是他不信师父左慈会那样戏耍他。 焦龙此时虽未睁眼将那美妇人的容貌看个仔细,可单凭她流风回雪的绰约身姿和卓于群花的脱俗体香,他就知道这女人必定是人间绝品。 只是焦龙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他感觉自己没办法向这个古代美妇人解释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因为面对眼前的一切他自己也是云里雾里。 是将计就计扮作她那位夫君慰藉一下这个守了三年活寡的美娇娘,还是说清真相,劝她接受一个身体两个灵魂的现实? 正在焦龙胡思乱想之际,那美妇人已然袅袅娜娜地缓步来到他身后,用一双纤手轻轻地撩起些香汤,一点点淋在他的肩膀上。 焦龙不禁暗道舒服。能得到这美妇人的亲手服侍,也算难得的艳福了,但他总觉得有些不妥当之处。可转念一想,师父说过,自己现在已经和前世合二为一了,他的意思就是让自己以前世的身份来查清自己的死因,找出幕后的黑手。当然,还有一点就是尽到前世应尽的责任,这里面自然包括作为丈夫的责任。 就这样洗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那美妇人的手忽然离开了焦龙的脊背,半晌不知去向。 耳听面前“哗啦”水响,一阵似芷如兰的体香扑鼻而来,原来那美妇人为焦龙洗好背身后,竟也进到浴缸里面。 浮想眼前无边的春色,焦龙难免有些心痒,正想试探着睁眼偷瞄,忽觉胸前一阵酥软盈实,脖颈早被那美妇人一双藕臂环住,面颊上冷不防也吃了一记香吻。 “噢” 这突如其来的缠绵让焦龙实在难以消受,还好这一声惊呼被水响遮掩,她并没有发觉。 焦龙感觉她的螓首埋在自己怀里,似乎正自轻轻啜泣。他终于可以借机睁眼偷看。 只见那美妇人肌肤雪腻,乌云高绾,相映生 辉,此时哭得正伤心,身子不住轻颤。 焦龙心头一阵怜惜,张开双臂,缓缓抱住了美妇人错落有致的娇躯。 与之同时嘴唇也滑到了她的粉靥之上。 那美妇人顿时如遭电殛,一下挣出焦龙怀抱,惊极喜极地望着他,竟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焦龙一时忘情,便毛手毛脚起来,不觉有些后悔。 待见那美妇人生得明眸流盼,黛眉淡扫,琼鼻玲珑,樱唇一点,竟好像古画上妙笔绘制的仙妃活了一般,不知哪里灵光一闪,含情脉脉地道:“夫人,我是你的夫君啊,你不认识我了吗?” 说罢竟伸手在她粉脸上轻轻一捏,神态既自然亲昵又充满了魅力。 那美妇人终于相信自己不是在梦里,欢喜无限地叫了声“夫君!”,再次扑进焦龙怀里,用力将他搂紧。 焦龙怀抱玉人,一时感慨良多。 他仔细端详她一张如画俏脸,不觉看得入神。 美妇人娇羞无限地避开焦龙呆呆的目光,红霞满腮,呢声道:“夫君在看什么?莫不是青云的样貌变丑了?” 焦龙笑道:怎么会,我从来没见过比夫人你还美得女子,对了夫人,青云便是你的名字吗?” 美妇人身子一震,花容失色地仰头问道:“夫君你、你说什么?你已忘了我的闺名吗?” 焦龙暗叫不好,一时半会儿脑筋还转不过来,这下可是说漏了嘴。 他急忙装出一副颇为无奈的样子,自然而然地编道:“哎……夫人你有所不知。地府里有个规矩,凡是鬼魂转世都要喝下一碗孟婆汤,喝完便会忘了前世种种,饶是为夫这般爱你刻骨,可仍只能记住你的样貌,却记不得你的名字了。” 焦龙此时并不知道,他信口胡诌的这则故事,竟和事情的真相十分接近,只多了记得样貌一节而已。 美妇人也听过孟婆汤的故事,而且之前她已有过一次魂游太虚的经历,再不将这些事看做子虚乌有。 于是幽幽叹道:“世间事最难求的便是十全十美,你我二人受左仙人大恩,得以死而复生,夫妻团圆,已是天大的喜事,又怎能贪心不足……” 焦龙臂上加力,轻吻她的额头道:“你放心,今后再不会有分离的时候了。” 他一下便能摸准美妇人的脉,知道她最为担心的是什么。 美妇人微蹙的蛾眉果然重又舒展,笑吟吟地道:“妾身姓李,闺名唤作青云,今次可不准再忘!” 焦龙道:“那为夫的名字莫非叫做焦龙?” 李青云笑道:“夫君果然还记得自己的名字!” 焦龙闻言大喜,自己的名姓竟然未改。 他又问李青云道:“夫人你方才说救了我夫妻二人的是左仙人,这仙人可是叫左慈么?” 李青云见他什么都忘了,竟还记得左慈的名字,想来自是左仙人不在凡尘的缘故,心中更无疑虑。 便应道:“夫君不可直呼仙人名讳。你我能有今日全仗左仙人大恩。” 焦龙好奇道:“夫人便说于我听,这左仙人到底如何施展神通相救。” 李青云于是听话地讲道:“那日ni我夫妻含恨相别后,我便自沉深潭而死,只期和你黄泉再见,不想魂魄竟遇见了左仙人。左仙人听我讲了前后缘由,十分悲悯,便用定魂珠定住了我的魂魄。仙人他作法祈告上苍,历经八十一日,终得天帝允可。我的魂魄因有定魂珠护佑,自然还魂无碍。可夫君你却入那阴曹地府多时,早已转世去了,势难救活。我听见这般,便也不想再活,心想就是下地府万劫不复也要强似受一世相思之苦许多……” 焦龙听李青云吐露心曲,不禁大受感动,怜爱地抱紧了她。 李青云又道:“谁知左仙人竟托梦于我,和我相约三年之内必能送你魂归。” “全家人见你虽死却和睡着无异,心知你复生有望,都万分感激左仙人,三年来轮番日夜守候在你身旁,只盼你早日醒来,没想到……” 第007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说到这里,李青云已是喜极而泣,娇躯不住起伏。 焦龙抚慰她一番,愤然道:“夫人快告诉我,害得我们这般受苦的混蛋到底是谁?我非杀了他不可!” 李青云惊异道:“都怪我笨手笨脚,貌陋无礼,使婆婆恼怒,转而让夫君你写下休书才有了这后来种种,又哪里有什么害我们的……” 焦龙奇道:“逼死我们的是你婆婆!?那岂不就是我娘!” 他这才明白左慈为什么说他万万报不了仇。 可焦龙曾是受过严格训练的杀手,有着常人难以比拟的敏锐思维。 他的脑中瞬间就形成了一整套逻辑式,并清晰地看到了一些悖论的所在。 于是便问道:“夫人,你嫁到我家这几年,我娘一直待你很好是不是?她的态度是在让我休你之前突然变化的是不是?” 李青云奇道:“夫君你记起从前的事了吗?我虽有时任性,可婆婆一直视我如己出,疼爱无比。谁料风云突变……。” 焦龙追问道:“在那前后家里家外发生了什么事?你有印象的都说于我听。” 李青云于是便原原本本地将前事讲给焦龙听,她冰雪聪明,略不思索,就可以要言不烦地娓娓道来。 焦龙时而点头,时而沉吟,竟像听故事般入了迷。 原来这焦家乃是金城郡世族,他亦年纪轻轻即在金城太守衙门谋得官职。 而他的夫人李青云则是蕙质兰心的大家闺秀,知书达理。 因而焦龙可谓少年得意,着实羡煞旁人。 谁想好景不长,正当焦龙踌躇满志之际,内外变故迭生。 先是骠锐强悍的羌人叛军屡屡攻击金城,金城驻军抵挡不住,城池几度陷落,一直对焦龙护持有加的金城太守也为叛军所杀。 朝廷转而委任陇西人王术为金城太守,此人出身军中,从政后历来以酷吏著称,虽然在抗击叛军上取得了立竿见影的效果,但从那之后焦家等世居金城的名门自然大受打压。 接下来的打击更 如晴天霹雳,一向对儿媳疼爱有加的焦母竟突然态度决绝地逼迫焦龙速速休掉李青云。 焦龙是恪守孝道之人,虽然甚为不解,也只有遵从母命,送还李青云,两人洒泪恨别,焦龙指天而誓,办完金城太守委派的公事,立时就去李家再相迎娶。 怎奈天意弄人,李青云到家后不久,金城太守王术便派人上门为他儿子提亲,由于当时李家正苦于金城太守屡屡寻衅,都觉得联姻再好不过,在族中诸老的主持下,此事被做成定局,一向谨守礼法的李青云无奈只好屈从。 焦龙闻讯后立即赶去李家,两位倾心相恋的爱侣生人却作死别,可谓长恨绵绵。 两人先后殉情,焦家、李家这才幡然醒悟,将他们和葬一墓。 然后便有了左慈慈悲相救的那段故事。 焦龙听完李青云的讲述,神态凝重,他虽不能立即把其中的可疑之处连成线索,可亦嗅到了休妻事件背后的阴谋味道。 豪强、世族、军阀间的明暗博弈在具体形式上可能并不为焦龙所熟悉,但曾为杀手的他自然懂得其实质,那便是为争夺利益而无所不用其极。 不必说,金城太守王术的嫌疑自然最大。 李青云忽然呀的一声惊呼,吓了焦龙一跳。 “怎么了夫人?” 李青云红着脸小声道:“我只顾自己高兴,却忘了把这个天大的喜讯赶快告诉母亲大人和弟弟妹妹!夫君你且等等,我去去便来!” 说罢她便离开焦龙的怀抱,急忙溜出浴缸,卷着一阵香风飘然离了浴室。 焦龙长叹了一口气,心头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自己现在已变成了身份完全不同的一位古人,即便那是自己的前世,也着实让人不知所措。 焦龙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事情,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自己还魂到前世身上,那师父教的功夫还在不在? 想到这儿再也不能安坐,忙扑通一声从浴缸中跳出,四下环视。 心道屋里尽是些浴具,唯有眼前这面墙看起来还耐揍些。 他便五指收拢成拳,稍运劲力,小臂高速向前一送,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墙面上。 呼通一声巨响,浴室已和外间小厅连成一体,原来的墙壁早变成满地碎烂砖石,但焦龙脸上却不见喜色,这个身体与他从前的身体在素质上无法同日而语,他这一击的力量和速度弱了很多。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可着实吓坏了正好在此时推门进屋的一群女人,她们欣喜若狂的情绪也顷刻间消失不见,转而成为一阵惊慌的莺啼燕叱。 女人中为首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慈和老妇,她亦是众人中表情最为例外的一位,不喜亦不惊,而是写满悲伤。 她无心顾及焦龙打破坚墙的超凡举动,亦嫌在一旁搀扶的丫鬟及手中那根龙头拐杖着实碍事。 焦龙眼看她丢开一切琐屑细节,眼含热泪地蹒跚上前,以颤抖的双手缓缓摸上自己因假死三年而落得有些憔悴的颧骨、脸颊,便已猜出了她的身份。 当那真实的触感直达心尖,老妇人终于相信眼前一切并非是梦,放声痛哭道:“二郎你这混账东西……呜呜呜……怎么这样狠心,竟抛下娘亲去寻死啊……” 焦龙是个孤儿,从没体会过母爱。但当焦母苍老的拳头无力地落在他的肩头时,他竟比世上很多有母亲疼爱的人更深刻地品出了个中滋味。 母亲的爱有时看起来竟像是恨! 屋内众女子见了这一幕早已哭得如泪人儿一般,而焦母这时却渐渐笑了起来。 母亲自然比旁人更能体察儿子的心意。 焦龙慢慢搀扶焦母坐下,轻抚她已被岁月压弯的脊背,母子相视而笑。 李青云此时已哭得眼如桃瓣,见婆婆情绪稍缓,忙上前来尽心侍奉。 焦母又不免和她相抱而哭了一阵。泪水似乎也是女人间的一种交流方式,真正亲近的两个女人在安慰哭泣的对方时往往落得个陪着一起掉眼泪的结果。 第008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焦龙的眼神则抽空扫向站在不远处的一众年轻女子。 最远处站着的一些小丫鬟自不必说。 靠近他的是一位身着嫩绿襦裙、梳着双髻的少女,她背对着焦龙,好像正用双手捂在脸上,不知是不是仍在哭。 稍靠后的位置有四位妙龄美女并肩而立,她们或淡雅、或清丽、或妩媚、或乖巧,风韵各不相同,让焦龙有种美不胜收之感。 焦龙记得其中的紫衣女子正是方才搀扶焦母进屋,并自称奴婢者,想来她们应该都是焦府有身份的婢女,因此裙钗也很是考究。 这四位美婢发觉焦龙的目光正望向自己这边,都不免赧然而笑。 忽然,那绿裙少女以银铃般的声音跺脚道:“二哥,你快穿上衣裳啊,光着……身子叫妹妹怎样和你说话,真不知羞!” 焦龙这才恍然,自己方才火急地从浴缸中跳出试拳,到现在还是一丝不挂。 四美婢中穿白和穿黄的两女闻言连忙上前,服侍焦龙披上一件上好蜀锦织就的宽大睡袍。 而那模样妩媚的红裙娇婢则在焦龙妹妹耳边抿嘴笑道:“小姐,二公子穿好啦!” 焦家小姐闻言欢声雀跃地转过身来,像只小鹿般“扑通”一声撞入焦龙怀里,腻声撒了一阵娇后,仰起头来,笑靥如花。 焦龙也含笑凝望着这位胳膊方能抱到自己腰间的秀雅少女。 只见她不过十三四岁年纪,双眸水灵,肌肤如脂,耳后各垂下一条扎着红绳的小辫子。头发上点缀着几朵鲜丽小花,映衬着眉心那颗朱砂美人痣,显得珊珊可爱。 焦龙心中不禁赞叹,好个水葱般可人儿的小丫头! 只听焦家小姐笑道:“那于老道还真不是胡吹大气,二哥现在不但醒了过来,连力气也大了许多,那面墙换做旁人只怕要用大锤砸上好一阵才能打破哩!” 焦龙听后很难高兴,心想自己现在的膂力在古代自然也非常人可比,但师父说的三流角色一事却不是虚言了。 心想:以如今打了折扣的实力去会“飞将”和“小霸王”级的高手,必定讨不到好果子吃。看来必需加紧恢复功力了。 而焦母却面色一沉道:“蔻儿住口!小孩子家不知忌讳,胡言乱语冲撞神仙,还不打嘴!”说罢忙双手合十,虔诚地祷告不停。 左慈本来就是家家供奉的仙人,现在又对焦家有大恩,在焦母心中的地位自然非其他神可比。 是以竟出言责备一向溺爱至极的宝贝女儿。 蔻儿即是焦家小姐的小名,她听得母亲训斥,甜笑着吐了吐香舌,一双妙目仍不离焦龙的脸,还拉过焦龙的手轻轻拂过自己红扑扑的脸蛋儿,算是掌过了嘴。 焦龙怜爱地抱起焦蔻羽毛般轻盈的身体,让她依偎在自己的肩头上。 焦蔻好像与哥哥心有灵犀一般,靠在焦龙有力的臂膀上,一只粉嫩的小手还不住摩挲着他的面颊。 焦母见他们兄妹间这般亲密,心里又是高兴又是伤感,眼泪又倏然落下。 焦蔻道:“娘,哥哥嫂子久别胜新婚,我们却只在这罗嗦叨扰,还是快快回房去吧!明天全家人再好好庆贺不迟!” 李青云听了焦蔻的话,一时间臊的红云飘至耳根。 焦母眼里兀自挂着泪花儿,脸上却是喜不自胜,还举起拐杖作势要打焦蔻,“女孩儿家哪里学得满口村话,没规矩!” 焦蔻三步并作两步地逃出了门,随即又探头进屋,朝着焦龙嫣然一笑,终于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女儿的话也提醒了焦母,她的内疚之情油然升起。 便不顾李青云的挽留,在众婢女的搀扶下慢慢起身,只是一面向门外走还一面回头不舍地拉着焦龙的手。 并连连对身边人道:“吩咐下去,叫小厮们都起来,连夜宰牛杀羊,给族里各家亲戚们报喜!” 当晚焦龙与李青云久别胜新婚,分外甜蜜,自不必说。 焦龙直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之时,方才因为内急而醒。只见枕边空空,想来李青云早已起身去母亲那边侍候了。 她不能像焦龙一般随心的睡个懒觉,五更刚过便要爬起身来梳妆,然后亲自去为婆婆预备早膳早茶。 焦龙一时间寻不到他那件睡袍的踪影,小腹却涨得万分难受,便翻被下床,奔盥洗室的方向疾冲而去。 他尿急之下,竟忘了这里早已不是他那间豪华别墅,又上哪里去找抽水马桶方便呢! 耳听屋内“哐”的一声响动,门口侍立的两位美婢忙捧着金冠华服推门进去,只见焦龙正捂着脑门坐在地上,而那几扇价值万金的翡翠屏风却已稀烂。 穿杏黄衣裙的婢女抿嘴一笑道:“二公子醒了,奴婢们这就服侍你穿衣梳洗。” 焦龙循声向她看了一眼,这两个侍婢竟还真有几分姿色,穿黄者淡雅似秋菊,穿白者清丽若百合,尽皆眉目如画,身量凹凸有致。便嬉笑道:“姐姐们何必客气,恕我冒昧请教芳名!” 两位美婢忙欠身掩面而笑,白衣婢道:“二公子病了一场,怎么连我们俩个一起长大的贴身人都忘了,我是凝香,她是秋痕啊!” 焦龙心道:“怪不得我前世窝囊而死,似这般自小在女人堆儿里长大,虽然艳福不尽,可终究难成大气候。” 秋痕见焦龙若有所思,便笑道:“二公子莫非还想回床上睡几个时辰?今日府中大排筵席,全族的老少宾客们都陆续来了,老夫人已经叫人来催了几遍,奴婢劝你还是赶快穿衣为好!” 焦龙猛然想起一事,“腾”一声站直了身,步法轻捷,夺门而出。 凝香惊道:“二公子,衣裳!” 焦龙应道:“等我先尿了尿再说!” 两人见他跑到屋子对面的园林中就方便起来,害羞得相视一笑。心道这二公子活过来后怎么像换了一个人,颠三倒四的,没半点儿世族公子的气派,不过对她们这些人确实越发和气了。 第009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自此以后很多天里,焦府每天都是笙歌处处,管弦不断,远近亲戚、朋友,焦龙先父的门生、故吏们纷纷到府上致贺;更有些本来与焦家交往不深的士林名流听了这件奇闻后也不远千里慕名而来。 焦龙本是一个现代人,对真正的古代礼法所知甚少,又生性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因此这段时日真是弄得灰头土脸,洋相百出,还好有美酒可饮,才稍稍让他舒心了一些。 焦龙这些天里和李青云难舍难分,也从她那里得知了各方面的很多有用信息。他早已不想再当一个杀手,但一向靠自己打拼的他亦十分厌烦去做世家公子,这样的生活虽然锦衣玉食,却让他感觉到自己是在虚度光阴,他时时考虑着要换一个环境,做些什么事情。 焦龙也与他的三个兄弟也先后见了面。他的三弟焦宇和四弟焦梁与他是同父同母,为人一个直爽一个儒雅,但都颇为坦诚,焦龙与他们一见如故很是亲厚。而几人的大哥,家中的长子焦通却本为婢女所生,一向和他们的感情比较淡薄。本来焦龙是不介意这些的,开始也想和这位大哥将关系搞好。可是,接触几次后他便发觉,此人外宽内忌,心术不正,不是善良之辈,家中上下连下人都厌弃他,因而焦龙渐渐也便不愿多理他了。 焦龙在家中休养了月余,金城衙门便来人请他。原来焦龙三年前便是金城衙门中的主簿,如今大病痊愈,自然应该回衙门继续办差。 焦龙心想这样正好,我倒要看看这个金城太守王术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然而他回到衙门多日也不曾查出金城太守王术与母亲强迫休妻一事有关联的证据,原来他的职位在衙门中不算高,因而他的事还轮不到金城太守亲自过问,甚至连面也难得一见,但王术却是以关心下属为名亲自来探望了他,这更引起了焦龙的疑心。由于几位主簿并未出缺,因而焦龙被安排到了计吏的职位上。主簿、计吏都是文牍差事,焦龙初时并不清楚职责,等接 手之后发现工作琐碎无比,才感到阵阵头大。他虽也懂得写写算算,可是毕竟打打杀杀惯了,极不喜欢做这种工作。 熬了多日,终于到了沐休(古代公职人员的假期),他纵马向城郊的焦家庄园赶去,心中十分喜悦。这月余未归,心中着实思念李青云和母亲、妹妹。 到家后,自然是和和美美,天伦之乐,全家人聚在一起吃了顿团圆饭。那焦通每日在外面花天酒地,很少回家,可是众人乐得他如此。 焦龙苦苦盼到中午,心里盼着用完饭众人散去後,能有机会和李青云单独待会,一解相思之苦。可恰逢家中有些女客来访,李青云和焦太夫人只好出去作陪。焦龙只好无精打采地陪妹妹玩了一会儿,又问焦宇、焦梁些家中之事,相约明日一齐到焦家各庄巡查一番。 就这样消磨了时间,可他总不甘心走远,只在客厅外面的回廊里踱着步等待,心里暗思这来的是什么客人,怎么坐了许久还不走,真是不会挑时候! 看看天色,已近傍晚,身上已有些乏了,于是便想先回自己房中休息休息。 忽然眼前秀影一闪,正是李青云出了房,身后还跟着几个丫鬟。 焦龙连忙上前握住她手笑道:“青云你可算出来了,等得我望眼欲穿啊。”说罢一摆手,示意丫鬟们散去。 李青云娇躯一震,没想到焦龙当着丫鬟的面就来拉她,登时羞红了脸,用力抽着自己的手道:“屋内还有客人,夫君切莫如此才好!” 焦龙好容易才见她的面,哪里还顾得这些,道:“走,我们家去!我让凝香替我预备一桌上好的酒菜,我们边吃边谈。” 李青云道:“在屋子里坐了一天,快闷的,你陪着我到后面的花园子里散散心吧。” 焦龙当然不会拂了她的意。便叫过一个丫鬟贴耳吩咐了几句。 两人结伴缓缓向后花园走着,直至无人可见时,李青云方才携了焦龙的手。焦龙知道他这夫人出身名门,自幼受家风熏陶,举止极为有礼。前些时日对他千依百顺那是因为他刚刚苏醒之故,而如今虽然不能说渐渐疏远,但在别人面前时却是十分庄重。 两人到了后花园后,李青云发现山石间的空地上已经摆好了一桌酒菜,知道定是焦龙的意思。 焦龙笑道:“中午母亲在,我也没有多饮,今晚夫人你定要陪为夫多喝几杯!” 李青云抬头见今晚好大一轮明月,心中也很有兴致,便浅笑着点了点头道:“夫君难得回家一次,多喝些也不为过。” 第二日清早,尚在香梦沉酣当中的凝香被推门声惊醒,睁眼一看,原来竟是李青云一早从外面回来,连忙起身服侍。但心中不免奇怪:夫人和公子昨晚不知在哪里过得夜,怎么只夫人自己回来了? 李青云脸上满是不快之色,半晌,对凝香道:“你去后花园,看看那个该死的怎么样了!” 凝香听了这没头没脑的话十分为难,但见了李青云的脸色又不敢多问,只得答应着去了。 她十分纳闷地在后花园漫无目的地走着,心中思量道:“夫人让我看哪个该死的呢?” 忽然,她听见假山处有一个的男子声音传来:“那位姐姐,快来我这儿!” 凝香吓了一跳,连忙四下张望。 “谁?是谁在那?” 那声音又自园中假山处传来:“喂,那位姐姐!我在这儿!快来快来!” 凝香循声看去,只见有人从假山的山洞中伸出一只手,不停摇摆,在唤她过去。 凝香一时既好奇又感到有趣,还微有些害怕,边走上前去边探问道:“通儿,你这小子不去伺候你们三公子,怎么跑到内府来厮混了?通儿,说话!”原来她听那声音似乎有些像素日相熟的小厮通儿。 第010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洞中那人却只顾招手,始终不答话,凝香心如鹿撞,终于壮着胆子走向洞口,近前看时,只见那手光滑细白,不似歹人筋骨嶙峋的粗手,稍稍放下心来,佯怒道:“通儿,你再装神弄鬼儿,我可用簪子扎你的手啦!” 洞中那人听凝香如此说,便把手缩回了洞中,笑道:“你这姐姐怎么一口咬定我是什么通儿,这通儿是个好稀罕的人物么?依我看定然是个狗屁不通的小子罢了!我是谁,姐姐进来一看便知。” 凝香听清那声音确实不是通儿,虽然都是年轻男子之声,可气韵截然不同。与洞中那鸾凤般的清亮雄峻的声音相比,通儿的话音只能算作寒鸦声。 “说话的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呢?”她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挨身到洞边,缓缓探头向洞内看去,只觉入眼一片昏暗。不待她看真,洞中突然有人闪电般伸出两指,在她肩窝上一点,她只觉全身一麻,登时没了知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凝香悠悠转醒,那个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切莫睁眼!这位姐姐,小生此刻衣冠不整,裸露形体,你我男女有别,我若赤身相对,实为无礼之至!” 凝香美眸微启时,朦胧间似乎看见一个人影坐在自己身畔。忽然听到他如此说,羞得连忙紧闭双眼,一抹红云登时飘满双颊,更增娇艳。 不必说,坐在凝香身边赤着身子的男子,正是焦龙。昨晚他乘着和李青云两人俱已酒醉之机,贪恋花园内风光旖旎,遂强她在花园里同宿一夜。这可惹火了一向谨守礼法的李青云,认为自己受到了夫君的羞辱。她醒来后一怒之下干脆趁着焦龙还在倒头大睡的机会,将他的衣物统统拿走了,搞得他在阴暗潮湿的山洞中躲了大半天,无法出去见人。 这处园子又较为僻静,平日少有人来,他正心急已经和两个弟弟约好了同去各庄游玩,忽然就听见一个女子长吁短叹的声音,探头出洞一看,见是凝香,不禁心头一喜,起了童心。于是他咳嗽两声,假装出一个听上 去比他年纪要小上几岁的声音,戏弄起凝香来。 凝香此刻恨不得立时就钻到地缝中去,只是四体不知为何绵软无力,无论如何也不能起身。一时想到定是这小畜生施了妖法,趁机轻薄自己,当下又羞又怒,两行清泪溢出眼角,自脸颊不住流下,哭骂道:“你这小贼,到底是何人?竟敢闯到焦府撒野,不怕我报告太夫人,将你拿了送交官府……满门抄斩吗?” 焦龙初时见凝香伤心落泪,脸现歉疚之容,待听得她骂,眼光狡黠一闪,好似忽然来了什么兴致,故作木讷地笑道:“你这小姐姐似于我朝律条颇有不明之处,我朝以圣人之道治国,不效暴秦酷法,就便有人私入皇宫,按大不敬论处,不过是斩首弃市之罪,又哪里会满门抄斩。至于擅闯焦府,最多也不过充军之罪罢了!” 凝香本来就是想吓吓他而已,此时听他说的头头是道,自己也不甚懂,料难反驳,只得哭道:“那我就告诉太夫人你……你……对我无礼,太夫人他……”她说到这儿哭得更加伤心,呜咽难言。 焦龙见她哭得花容失色,顿时心生不忍,忙解劝道:小姐姐万勿多心,我虽不敢自称君子,也绝非滥行歹人,万不敢有损姐姐清誉。适才出手冒犯实属无奈之举,万望海涵!” 凝香听他左一个“万”,右一个“万”,说话文绉绉的,语气倒似出于至诚,又感到自己衣衫未乱,方才放下一些心来,哭声渐止。忽而又想起自已怒急时心中竟想及男女之事,一时羞得想要遮脸顿足,只是用不出半分力来。 焦龙见凝香不再抽泣,玩兴又起,调笑道:“好姐姐,你忽而粉面含春,忽而梨花带雨,真令小生万分摸不着头脑!姐姐莫不是怪我点了你的穴道?那实在是小生怕赤身luo体被姐姐撞见,有损姐姐清名。” 凝香不懂何谓穴道,也不多问,当下嗔怒道:“扯谎!你不在山洞中招手叫我过来,我又怎么会撞上你这小贼!你做什么还不赶快去穿上衣裳,大白天又不洗澡,脱光衣裳,不知羞耻!你娘没教过你光着……身子不能出门吗?” 焦龙忙呆呆傻傻地道:“姐姐容禀,小生自幼得家慈以孔孟圣贤之道相教,深知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说到这儿,他竟忍不住扑哧一笑,转而又正色道:“昨日小生夜练神功,颇有小成,不想一时间真气鼓荡,流入四肢百骸,竟把全身的衣衫都胀破了!” 凝香听焦龙说话间坏坏一笑,心头十分有气,心想原以为是个发了疯的酸秀才,没想到竟真是个轻薄之徒在此消遣我,又听他说神功云云,更觉得是无稽之谈,不愿多理。 焦龙接着道:“目下正是春寒料峭之时,小生怎忍姐姐长久躺在这冷冰冰的地上受凉生病,也罢,我们还是办正事要紧。” 凝香心想这人想得倒周到,话也体贴,一时去了些烦恶之感,开口问道:“那你捉了我做什么?你大可等到晚间没人时溜出府便了。既进的来,想必也出得去!那时黑漆漆一片,谁管你穿没穿衣。” 焦龙见凝香颜色转和,笑道:“姐姐教训的是,怎奈小生今日有一要紧之事,定要出洞去办,又不好赤身示人。等了半日,天降福瑞,得姐姐到此,小生正要借姐姐的裙钗一用。” 凝香大惊道:“你说什么?你、你切莫乱来!这如何使得!” 焦龙几乎忍不住就要狂笑出声,半晌方继续捏着嗓子装腔作势道:“姐姐莫怕,小生绝不乱来,皆因事出无奈,只好借你衣裙穿用穿用,日后结草衔环,定当报姐姐恩德!” 凝香虽听他说的郑重,可仍觉匪夷所思,更怕他借机轻薄,不禁一睁眼,果然见一个赤.裸着上身的人,正把手向自己伸来。她也没等看清,便连忙闭上双眼,“哇”的一声吓得哭了起来,骂道:“你这坏小子,臭淫贼!你敢碰我一碰,我即刻禀明太夫人,把你碎尸万段!” 第011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焦龙坏笑道:“姐姐好没道理,小生我虽唐突,可总还算以礼相待,怎么就成了淫贼?若是姐姐告诉太夫人我是淫贼,再加上那擅造潭府之罪,小生势必不免到街市口上挨上一刀,既如此,不如我一不做二不休,就担了这淫贼的名声吧!正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凝香闻言吓得魂飞魄散,慌忙告饶:“小英雄,公子爷!求求你放过我吧!是我说错了,我不去告你状便是,求你规规矩矩的。若想要衣裳,就放我起身,我自去取衣裳给你。”心里却想,如何如何去寻府内家兵,来擒住这大胆的淫贼。 焦龙却好似能看破她的心事,冷哼一声道:“姐姐你莫要哄我,我若放你走,只怕你立时就要去叫人来拿我,姐姐性子烈,被你捉了,非得把我扔进后厨的大锅煮了不可!” 凝香一时俏脸涨红,说不出话来。 焦龙忽然装腔作势地摸着自己的肚子,叫道:“哎呦,这一说起锅来,小生已有一夜水米未尽,肚子饿得咕咕叫,难过得紧!” 凝香听了,也不管是真是假,颇为开心地骂道:“这叫做天公有眼!饿死你这小淫贼!” 焦龙见她还是不依不饶,眉头一皱,又生一计。他装傻充愣道:“好姐姐,说来也怪,怎么你胸脯这里鼓鼓的,是不是藏了果子点心想要偷吃?怪道你走到这没人的花园子里,我可要摸摸看啦。” 凝香闻言,羞急无比,艳霞染腮,香汗出额,口中不住骂道:“滚啊!不要碰我!滚开!你这淫贼!” 焦龙哈哈笑道:“好个贪吃护食的姐姐,怎么跟馋嘴猫儿似的,不过要拿你些吃的,却这般小家子气!” 凝香怕的直抖,又不敢睁眼看,只能边骂边捱,心里求菩萨保佑。 焦龙只是图嘴上之快罢了,当下也不再耽误工夫,他把手放在凝香肩头,缓缓将她扶起身来。 凝香忽然觉察那小淫贼竟真的对自己动手动脚,一时大哭大叫,连呼救命,可满府的人今日大都未起,再说这初春时节本就没什 么人到这花园子里来逛,自然是叫到声嘶力竭也无用。 她只觉得身上一凉,外面衣裙已尽被那小淫贼脱了去,心惊不已,又怕他再解自己中衣,一时怒急,竟晕了过去。 迷离之中,凝香感觉手心里有一股股热流不断上涌,烘的身子各处都暖洋洋的,心尖处更是一阵痒一阵甜,让自己再也睡不下去,不得不睁开眼。 焦龙见凝香转醒,放开她的手,笑道:“你这小妮子,胆子倒是够小的,不过和你开个玩笑,却差点把你给吓死!乖乖,费了我好多功力。” 凝香睁眼一看是焦龙,不禁又羞又气,待看他身上围着自己的外衣,胸膛和小腿都露在外面,样子滑稽,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焦龙道:“此事可别泄露出去,丢死人了!哎,没想到我那夫人,看着斯斯文文,发起脾气来可是什么手段都用的出啊!” 凝香低声道:“活该!” 焦龙还有挂心之事,便不再和她多说,转身出洞去了。 焦龙骑在马上,兀自哈欠连天,只觉腰骨头骨都有些隐隐作痛,看来是昨晚睡在外面受了寒。 “二哥你怎么有些提不起精神?我们哥俩儿难得见你,可还有一大摊子的事要请你示下呢!” 焦龙身后,另有两位少年并辔缓行,他们正是焦龙的两个同胞兄弟,焦宇和焦梁。焦龙现在是一家之主,虽然在官当差,不常归家,可一旦回来,族里、庄上的大小事宜便需要向他禀报。 焦宇今年十九岁,生得紫黑脸面,身姿壮健,正是方才说话之人。 他虽然年轻,可自小任侠使气,江湖颇深,现今统领焦家庄的部曲家兵,令远近山贼匪兵很是忌惮,无人敢来寻衅滋事。 焦龙回头打量着弟弟,只见他劲装结束,背悬箭壶,骑一匹枣红大宛驹,神色骠锐。 不禁笑着赞道:“三弟越发威武雄壮了!明年加了冠,让母亲替你说一门好亲,便是大人了!” 焦宇闻言“哎”得一声叹,朝一旁的焦梁道:“老四你别成日家看起书来就没完,你那里管的事情比我多,还是你先对二哥说吧。” 骑白马的四公子焦梁年方十七,与不羁的二哥焦龙、骁武的三哥焦宇相比则另有一番气象。 他眉目柔慈,身形瘦长,一袭青袍毫不见奢华,显得落落大方,比起兄长们似乎更有世家守礼公子的风范。 焦梁生平最大的爱好便是读书,然而却不是四书五经一类,而是《周礼考工记》、《公输密录》、《墨子》等记录奇巧器具、土木工程的书籍。他的曾祖父和祖父都曾做过东汉的将作大匠,焦梁受家风熏陶日久,因而对此道十分醉心。 他方才听见焦龙取笑焦宇,也不免莞尔,待听得焦宇的话,便应道:“这不过是本账册罢了。昨个儿恰好是庄头们来入账的日子,二哥晚上便到家了,我还没来得及一一细查个明白。” 焦龙笑道:“庄上一应事务四弟拿主意料理便是,哥哥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他极目远眺之下,只觉满眼绿意不尽,清风徐来,阵阵麦香扑鼻。这方圆数百里的焦家庄有良田千顷,前后上百小庄首尾相连。 焦宇见焦龙对四弟颇为赞赏,心中自然也不甘落后,理财营建这些事他毫无兴趣,但对带兵打仗却是十分向往。 于是焦宇笑道:“二哥,只顾看这些庄田有什么意思,不如到我营里去看看家兵们的武艺阵法来得痛快!一会儿我派人去抓几尾新鲜江鱼、打些狍子獐鹿,我们兄弟顺便开怀痛饮一番,可好?” 焦龙笑道:“让三弟这样一说哥哥我已然口水直流了!狍子什么的我倒是没胃口,只是这江鱼可得多打几尾。” 焦宇哈哈一笑道:“这算什么事情,还需哥哥特意吩咐,我索性叫他们把一江的鱼全捞了上来也不难,驾!” 焦龙和焦梁也随即舞鞭跟上,三人纵马向地当焦家庄进出要道的家兵营地驰去。 第012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焦家公子们所骑的骏马自是不凡,只不多时分,三人便到了百里外的营地。 焦龙远远听见营地里欢声震天,兵士们的情绪似乎很是激昂,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便好奇地看了看焦宇。 焦宇笑着解释道:“这定是弟兄们在比试箭法,二哥、四弟跟我来,我们去那面帅台上便可看个清楚。” 焦龙不禁暗笑,弟弟手下各色兵勇加在一起才有千人,竟也号称帅台,倒真有些胸中自有百万兵的大将风度。 那所谓的帅台其实只是一处高出兵营许多的高岗,三人驻马其上,下面的营盘布设、兵士活动尽收眼底。 焦梁难掩得意地笑道:“二哥、三哥,我建的这兵营你们看看可还满意?” 焦龙略懂兵营布置之道,只见此营依险而建,进退有余,营外鹿角重重,营内却四通八达,让人一见之下便觉出一股整肃之威,不敢轻易冒犯。 焦宇由衷赞叹道:“当然满意,哥哥我擅长的是催锋决斗,老四你却精于结营相守,有我们两个做左膀右臂,二哥便要纵横天下想也不难,何惧他王术!” 焦龙见已渐渐说到正题,便以兄长的口气正色道:“三弟盛壮之气可嘉,但兵家贵在知己知彼。我们焦家此时的力量还很弱,当前第一要务仍是自保。而且王术那厮绝非易于之辈,我们要谨慎从事。” 焦宇听焦龙语气有异,便点头不再说话。 焦梁进言道:“我家和李家同气连枝,荣辱与共,王术那厮想在金城一手遮天,怕也没那么容易。” 焦梁所说的李家即是李青云的娘家,族长是焦龙的大舅哥李和,他家亦世代为官,与焦家同为金城郡冠族。 焦龙道:“我几次偷偷潜入王术营屯查探,得知他手下的人马应该在三四千人。焦李两家联合,与他旗鼓相当,可我们毕竟占着地利人和,胜算自然也大了许多。” 焦宇一听这话,忍不住嚷道:“那还等什么,赶快和老李相约举事,先把金城夺了再说!” 李和已四 十余岁,又是焦龙的大舅哥,可他为人豪爽,和焦宇甚为气味相投,因而焦宇竟称他为老李。 焦龙摇头道:“王术现在冷落哥哥我,仅给了一个猫狗小吏的差事,对我妻兄却是尽力拉拢,王家那三公子王安天天陪他泡在窑子里,只怕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他不会和我们一起干。再说,那王术到底是朝廷命官,虽说如今天下大乱,凉州尤其不安定,不过杀官就等若谋反啊!” 焦宇叹道:“这老李,好色无厌,又滥赌,别人给设一个圈套,他自己恐怕便要来回钻上一百遍。” 焦梁道:“打一个,拉一个,王术是想分化瓦解我们两家,然后个个击破。” 焦宇骂道:“做他娘的春秋大梦!老李可不是傻子,那也是在朝廷里做过大官的人物,什么阵仗没见过,会看不破他那点子小把戏。” 焦龙笑道:“三弟话糙理不糙,暂时王术还翻不起什么波澜,因而我们自家的实力要抓紧时间扩充。” 焦梁道:“庄上的存粮足够万人吃用十年,二哥似乎应该多招募些人马。” 焦宇道:“老四说的是,我手下只有轻骑三百,剑客一百,步卒五百,满打满算不到一千的人马。庄里的民夫虽多,可未经教练,打起仗来只怕没什么用处。” 焦龙道:“兵不在多而在精,我们现在已然成了很多人的眼中钉,更不可冒然兴事。当务之急我们应该多结交些人才,群策群力,方能远图。” 焦宇笑道:“我凡事听二哥的便是。二哥,弟兄们的武艺可还过得去?” 三人的目光一直盯着演武场,只见焦家的兵士们个个虎体熊腰,身手不凡,比试箭法,人人射中红心,难分高下。 焦龙赞道:“三弟带兵真是一把好手!要是能把这些家生驹子都教练成可以带兵的将校,那何愁来日没有十万雄兵纵横天下!” 焦宇憨笑道:“兄弟我也没读过许多兵法,只是守着赏罚分明、同甘共苦这两条罢了!说完他自背后抽出一枝箭,嗖地掷出。 那枝箭快似流星,轻捷地刺断了箭靶旁的几条垂柳。 焦龙和焦梁一时目瞪口呆,怪不得焦宇背箭不携弓,原来他竟练成这般绝技,能把羽箭这等轻盈的东西掷出如此凌厉的势头,可不光是力大那么简单,而在百步之外箭断垂柳,也堪于吕温侯辕门射戟一较雄长了。 兵士见有人箭法如此神妙,都高声喝彩。 一位小头目装束的人下意识地回头向高岗一望,随即欢声叫道:“兄弟们,是三爷回营啦!” 围聚在演武场的兵士一听此话,迅速散开,摆好队列,向着帅台的方向擎刀高呼道:“三爷威武!三爷威武!” 焦宇拔刀出鞘,朝天一指,下面数百人顿时鸦雀无声。 焦宇高声喊道:“你们这群混账东西,没看见二公子在此吗?我问你们,你们每日吃谁家的酒肉?是谁家为你们娶上漂亮的女人?” 众兵士高声喊道:“焦家!焦家!” 焦宇复又高声喊道:“焦家上下,只听谁的话?” 众兵士答道:“听二公子的话!” 焦宇又道:“如果有人要跟我们焦家作对,跟二公子过不去,弟兄们说该怎么办?” 众兵士群情激昂地高喊道:“杀!杀!杀!” 焦龙笑着高声道:“弟兄们辛苦了半日,现在便喝酒吃肉去吧!只是哪个熊包几杯就喝多了,耽误午后的操练,二爷我可不轻饶!” 众兵士听了这话,才在小校的引领下,一队队先后齐整地离开演武场,各去埋锅造饭。 焦宇道:“二哥,弟兄们和我混惯了,眼里没有别人,你可不要多心。” 焦龙笑道:“三弟你说什么话,你我兄弟就如一人,忠于你便是忠于我。” 焦梁道:“军中只闻将军令,这是《司马法》上所推崇的古训,前汉名将周亚夫手下的兵连天子的车马都不买账,我看三哥还真有些他的风采。” 第013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焦宇笑着刚要开口说话,忽有一骑哨探驰上高岗。 那哨兵垂首朝焦龙、焦梁一抱拳,便要在焦宇身旁附耳禀告。 焦宇摆手道:“二爷、四爷面前,有话但说无妨!” 那哨兵这才滚鞍下马,伏地道:“禀报二爷、三爷、四爷,营外向西八十里处,灰石山上的山贼包围了一队官府人众,看车马旗幡,金城太守王府君也在其中。小人动身回来时,官兵已死伤多人,怕支撑不了多久了。” 焦宇大喜道:“好!太好了!二哥,我们现在就率领轻骑掩杀过去,趁势取了王术性命!” 焦龙望了望焦梁,见他眉头微蹙,沉吟不语,便转头向焦宇命令道:“三弟速速集合人马,随我杀奔灰石山!”说罢拍马疾驰下岗。 焦宇精神振奋,运满胸腹之力,高声吹出一个长长的马哨,随即便和焦梁策马追赶焦龙去了。 岗下营门大开,数百轻骑不多时便全装贯带地杀出,循着焦家公子们马匹扬起的沙尘、留下的脚印,纵马疾奔。 焦梁全速赶到焦龙身后,不无忧虑地道:“二哥,我感觉此事怕另有隐情,凭灰石山上的几个毛贼竟能困住金城太守的贴身护卫吗?莫不是王术试探我们的计谋?要是我们冒然动手,他又有伏兵在彼处,可就大为不妙了!” 焦龙笑道:“反正我们是去救他,他试探也好,真被围困也罢,都无关紧要!” 焦宇听了这话十分惊疑地道:“救他?为何?” 焦龙未答,只是一扬手,众人会意,都急忙勒马,只见眼前不远处的一处洼地里,百余山贼将一队车仗围在核心,焦龙认得那马车正是王术的。 焦梁以马鞭一指道:“二哥你看,官兵人数并不比山贼少,可只是在中心以圆阵勉强支撑,必定有诈!” 焦龙细看了一番,摇头道:“未必,我深知王术是老谋深算之辈,他若真有歹意,唱出的戏便不会这般反常。而且四弟你仔细看这群山贼的阵势,诡谲中含精妙,奇正相生,想 来领头之人绝非寻常之辈。” 焦梁对阵法并不很精通,一时看不出有何特异之处。只是见那群山贼人人脚下不停,围着王术手下百余人转灯儿砍刺,似乎颇为得心应手。 焦宇点头道:“如果我记得不错,这便是“八门金锁阵”,变化无穷,威力惊人。善用者排出此阵,麾下士兵可以一当十。” 焦龙记得八门金锁阵是三国中很高深的一套阵法,曹仁进攻新野曾摆出此阵,却被刘备军师徐庶看破。 曹仁虽素有智将之名,可在排兵布阵上与一流兵法家尚有差距,比如诸葛亮的八阵图,亦是以此阵为蓝本,但更为精奇无匹。 于是焦龙道:“三弟既然认识此阵,可能破得?” 焦宇道:“当年教我此阵的人也曾传授了些破阵之法,只是日子久了已记不甚清。可我还是能认出生门所在,倒可以冲他一冲!” 其实他心里并没把这个阵法太当回事,心想山贼的数量既少,武器又差,且身无铠甲,怎能敌得上他引以为傲的焦家骑兵。 焦龙奋然道:“好!我命三弟你率一百骑兵去冲突敌阵,救出王府君!” 焦宇抽刀出鞘,叫道:“弟兄们,随我来!”说罢策马疾冲。 外围掠阵的几个山贼很快便发现了这伙突然杀来的骑兵,焦宇远远望见其中一人快步跑入阵中,去向众贼中唯一的骑马者报告,无疑那人便是他们的首领。 那匪首闻讯后也即向自己这边回头,他脸部流蓝带绿,似乎是带着一张的鬼脸面具。 焦宇心道擒贼先擒王,我先把这布阵者杀了,那便无所谓从哪门冲进去了。心念转时,手上已自背后抽出一枝箭,校准目标运劲投掷而去。 众山贼眼看利箭向自己阵中射来,却也无能为力。焦宇掷箭之劲疾自不必说,他也一向自负此能,骑马匪首果然应声而倒。 焦宇大喜,挥舞着马刀,率领百骑迅猛地自生门突入阵中。 汉朝时的骑兵还不是铁浮屠、拐子马那种以长枪冲刺步兵,具备压倒性优势的重装铁骑,而是甲胄轻便,以利刀硬弩做武器的轻骑兵,主要执行侦查和奇袭的任务。 但人在马上,毕竟优势明显,焦宇的百骑如狼群般席卷而来,左劈右砍,山贼阵势登时凌乱不堪,被围核心的官军见救兵忽至,也都振奋精神,拼死向外冲杀,以便和这群骑兵会和。 远处的焦梁望见焦宇就要得手,便颇为不解地问焦龙道:“二哥,你既然已认定此非王术之计,为何还要救他?须知一日纵敌,万世之患。” 焦龙道:“如果王术真的欠我一笔账的话,那我一定要亲手宰了他,而不会假手他人。现在事情尚未弄清楚,因而不能让他死。” 焦梁点了点头,虽未必深以为然,可想来这话也非全无道理。这便是他这二哥的为人。 这时,战场上的局面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焦家骑兵与金城太守卫队相隔很近,人数多于敌人近一倍,可就是无法会师一处,奇兵突袭的优势似乎也渐渐在山贼恢复章法的运动包围圈里丧失殆尽。 焦宇眼看山贼们手里竟多了一条条绊马索,自己的弟兄有好些已人仰马翻,十分焦急。 众贼的战法灵活,只是在九招防御中突然使出一招攻势,并不和敌人纠缠,又彼此照应,少有破绽露出。 焦宇一时性起,便跃下战马,丢开马刀,三拳两脚打倒几个山贼,夺过一条绊马索,使出神力舞动开来。 那条绳索在他手里便如同长长的铁棍一般,威势慑人,近前者无不死伤。 八门金锁阵中多出这一块开阔地,运转不灵,威力立时小了许多。山贼们的人数本来就少,受到这次反扑,又战死了十几人,渐渐力不从心。 焦宇大为振奋,正想引导众人反攻,把这伙山贼尽数剿灭,突然一枝箭闪电般朝自己面门飞来,他连忙以手中绳索封挡,并侧身躲避。 第014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那箭上力道极大,刺断绳索后,兀自飞出很远。焦宇虽避得及时,脸上还是受了轻伤。 他回头看时,只见一个身形瘦长、带着狰狞面具的男子,手执一杆银枪,傲然立在自己面前。 焦宇自那面具便认出这人正是刚才骑在马上的匪首,奇怪的是自己明明见他应弦而倒,可此刻他竟活了过来,而且身上并没有受伤的迹象。 那人藏在面具后的目光写满冷峻敏锐,他仿佛已看透焦宇心事般地道:“我用手抓住了你的箭,又丢还给你!”说罢挺枪刷刷朝焦宇刺来,出招既精妙又凌厉,焦宇手上没有兵器,一时间竟十分狼狈。 那人虚晃一枪,忽然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救王术?” 焦宇感觉这声音竟是如此熟悉,只是全心格斗之际,不及细细想来,便道:“与你什么相干?我二哥让我杀他我便杀,让我救我便救!” 那人冷然笑道:“焦家的话……不是希望王术死的吗?” 焦宇惊道:“你是?” 那人不答,右脚发力,腾地飞身而起,跃上了马,高喝一声:“兄弟们,收兵回山!” 众山贼听到首领呼喝,便慢慢收拢人众,且战且走,分毫不见乱象。那鬼面人亲自断后,官军连连被他搠死数人,尽皆披靡,无人再敢近前。直到他们已去得远了,众人才作势要尾随掩杀。 “不必追了!” 焦宇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稍显苍老,却中气充沛的声音,便回头看去。 只见马车旁站着一个中等身材的素服男子,他年纪在五十许间,黑面短髯,脸容古挫,虽其貌不扬,周身上下却透着一股精悍。 焦宇看他衣装打扮不像是金城太守的风度,便上前抱拳道:“老先生有礼,敢问王府君可否在车上?” 那男子边打量他,边缓步走到几个卫兵身边,方才微笑道:“你莫不是焦家的三公子?几年不见,越发出息了!” 焦宇没想到他竟认得自己 ,颇感意外,没等答话,身后便传来二哥焦龙的声音。 “王府君竟识得舍下劣弟,焦氏一门都觉颜面有光。”原来焦龙望见山贼撤退,知道三弟取胜,便带同众人上前问安,而那素衣男子正是金城太守王术。 焦宇得知这人竟是王术,心中暗骂他真是奸猾,方才出言套词原来是怕自己突施杀手。 王术见焦龙过来,便满面笑意地上前相迎,可他的目光却忍不住四下偷扫,焦氏兄弟带兵前来,到底是好意歹意,他尚且不敢妄断。 焦龙见状忙示意众人下马,他当先跪伏道:“门下小吏,何敢劳府君大人迎接!我逢假在家,忽闻府君被围灰石山,便速速带家兵来救,万望府君勿疑!”他见王术如此防备,便莫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 王术果然哈哈大笑,连忙扶焦龙起身,随即转脸大骂一旁的郡丞道:“卢公你办事为何总这般颠三倒四!像焦贤弟这样的人才竟一直屈就你手下作文书小吏,传扬出去,岂不让我背负不敬贤士之名?” 那卢姓郡丞自是哑巴吃黄连,只能支吾道:“焦贤弟才能出众,下官办理公务实在一刻离不得他,故而才没向府君大人举荐,万望府君恕罪!” 王术又装腔作势地训斥了一番,卢郡丞闻言唯有诺诺而已。 焦梁和焦宇相视一望,心中都颇为鄙视王术的为人。 焦龙自然知道王术的意思,便顺着他客套了几句,然后邀请他去附近的一处焦家庄园暂歇。 原来王术今日是陪他宠爱的五姨太出城祭母。焦龙也曾风闻这位王家五姨太出自娼门,甚有姿色。 此时焦龙和王术一个在马上、一个在车里,心中却都在思量同一件事,今日发难的这伙山贼到底是什么来历?亦均感觉那鬼面人精通阵法、武艺高强,是个极厉害的人物。 一行人走了个把时辰,便到了一处叫做富春庄的焦家农庄,庄头早得了焦宇手下哨马的通报,远远带人出迎。 焦龙得知他已将一切安排妥当,点头赞许,便带着众人进庄安歇。 庄上早已鼓乐喧天,大排筵席。这里虽然没有焦府或王府每日享用的珍馐佳肴,可也摆满各色山间新鲜野味,足以让见者垂涎三尺,且这庄头酿得一手好酒,焦宇远远闻见,既喜又急,两手直搓。 焦家三兄弟陪同王术、卢郡丞来至客舍内间,五人分尊卑宾主坐定,庄头亲选的几名美貌村女便连忙上前斟酒侍候。 众人见这几位年轻村姑眉目如画,纯朴清丽,都不禁赞叹。那卢郡丞更是淫笑两声道:“乡间春色,竟是如此醉人!”说罢忍不住用手在一女子脸上捏了几下。 王术笑道:“老卢你怎么没喝便醉了?这可是在焦老弟家。” 那卢郡丞强逼着身边村女喝下了一口酒,转头向焦龙喜笑颜开地道:“二郎,你不会怪罪老哥唐突吧?” 焦龙微笑着举起杯盏道:“岂敢岂敢!卢兄一郡纲纪,能看得上这几个山野女子自是她们的造化。来来来,我们先吃几杯酒再谈风月不迟,兄弟这庄上藏有上好金丝木大床,足够卢兄左拥右抱的了。” 心道这两人一唱一和与我套近乎是真,好色无厌也不是假。 焦宇却早顾不得众人,已自吃了数盏,后来嫌用杯着实麻烦,便提起一坛酒豪饮起来。 众人看他都笑,焦梁更是无奈地直摇头。 焦龙道:“我三弟一向好酒,且又千杯难醉,让府君、丞公见笑了。” 王术闻言忙笑着举杯,心道这小子看着憨直,却也不是善类。 几人又说些闲话,酒过数巡,都微有些醺醺之意。 王术忽然脸泛异色道:“二郎,我听坊间议论,你那夫人李青云是三辅有名的美人,老弟你这艳福可实为不浅呐!” 焦宇、焦梁听了这话,俱都勃然变脸。一齐眼望焦龙,只待他作色便要上前砍杀王术。 第015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卢郡丞也万分紧张,心道王大人你也太没分寸,我们现在在焦家地盘上,祸福难料,你怎么拿人家的内眷开起玩笑,这可如何收场。 便只好在一旁勉强赔笑道:“焦贤弟一表人才,俊朗出众,是一郡皆敬的世家公子,想来也只有焦二夫人那般的大家闺秀才配得上。” 原来东汉时儒家礼教已渗入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大家族尤其要依“礼”行事,女人们极少有机会抛头露面,唯一例外的便是清明节踏青游春时,因而才有那句俗语“女人的清明男人的年。” 每到清明,女子们纷纷精心打扮一番,成群结队地到郊外游嬉,如同万花竞艳,自然不免招蜂引蝶。一些浮薄子弟、放浪少年便趁机前来揩油,每每有伤风败俗之事。好事者们还私下里品评本地女子们的样貌人才,传来传去,各地都有些“群芳谱”一类的东西。 焦龙闻言不怒反笑,连说惭愧,以他现在的观点看来,别人羡慕自己的老婆美貌,实在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 王术见众人颜色有异,却也不以为然,回身问一旁的贴身侍从道:“五儿何在?你去请她来为几位公子把盏。” 侍从闻言缓步退出,自去请人。 王术这才笑道:“二郎切勿见怪,老哥既与你一见如故,便口不择言了。我那几个犬子你自是知道,一会儿让你嫂子陪你喝上几杯,咱们以后便是自家兄弟。今日出门仓促,穿戴不成体统,又没备礼物,便不到贵潭府上叨扰焦老夫人清听了。我知道过些日子便是老夫人六十寿辰,到时老哥定要去讨杯酒吃!” 焦龙知道升堂拜母、互见妻子一类的事情是这年代好友间表现殊谊的方式,心道王术这厮原来是想拉拢我了,便用些场面话谦逊一番。 王术又道:“过往之事,几位公子都心知肚明,我王术若想保得金城一郡免受战乱,与各家大族共享富贵,便不得不用些非常的手段,人在高位,自有无耐之处啊……哎!” 焦龙举杯道:“生逢乱 世,难免行些无奈之举,王府君不必介怀。我焦家世居金城,只想保得祖宗血食,王府君为政宽和,郡中百姓自是感恩戴德。” 言下之意无非告诉王术,自己并不在意权柄在谁,也无心参与其间,只是希望保住富贵的生活和地位。 王术听了这话,倒也信得五分,如果焦龙真的无心进取,自己可是省去一桩麻烦。但他今日亲见焦家庄兵马雄壮,粮草充足,还是颇为顾忌。心想如果能把焦家收归己用,那可大为有利。若是无法为他所用,那便要早做打算,设法除之。 于是便道:“贤弟过誉了。愚兄回府之后,便上表朝廷,保奏贤弟为殄寇中郎将,三公子、四公子各为校尉,你们统领本部人马,为国效命,也好为手下弟兄图个封妻荫子。” 焦龙见焦宇似要开言,便以目视之,示意他静观其变。而焦梁则是只顾吃酒,神色淡然。 卢郡丞见两人渐渐已说到要紧处,哪敢插话,正乐得偷闲轻薄一旁的侍女。 焦龙连连逊谢,心里暗喜王术这厮其实糊涂,你以官位笼络我,我正好借此机会名正言顺地招兵买马! 说话间,适才去请王术口中五儿的侍从已回来了,他走到王术身边,附耳低言。 王术面有得色,两手拍击道:“五儿,快进来拜见众位叔叔!” 众人目光一时都落至门口,这位王五夫人艳名在外,自是吸引男人眼球。卢郡丞人还未见,脸上竟先痴了。 只见一位体态丰腴的美妇人盈盈步入厅中,她双手抱着一只箜篌,羞涩而妩媚的动人眼眸偷偷打量着坐在主位的焦龙,不盈一握的蛮腰与挺实圆润的隆臀相互映衬,构成两条能使任何男人神魂颠倒的旖旎线条。 此时日已西倾,黯黄的余晖铺满厅内,亦映照着这美妇耳边玉、发顶步摇及身上罗裙,使她上下一片霞光灿烂,艳不可言。娇体散出的浓郁香气随着轻移的莲步飘荡至厅内每一寸角落。 在焦龙眼中,她的美貌呈现出与李青云的端庄秀雅截然不同的迷人风情,尤其那两片在嫩白肌肤衬托下尽着红润、曲线勾魂的香唇里,蕴满让人品味不尽的成熟味道。 王术斜睨兀自有些出神的焦龙,笑得更加得意,不介意别人对自己所爱的女人报以欣赏的目光,在这一点上他与焦龙似乎很是默契。 但他让自己的女人出来相陪也并非出于显摆那样简单,他方才以官位相许,焦家几兄弟却面未改色,这宴究竟是不是鸿门宴尚不明了。 焦梁见二哥的神情有些失态,便作势起身更衣。焦龙果然会意,眼光稍稍收敛,可仍是不离那美妇左近。 王术笑道:“五儿,乘此欢宴,你便给焦二公子及诸位弹唱一曲吧!” 焦龙避席相谢道:“府君大人折杀门下了,小人怎敢劳烦五夫人献乐!” 王术道:“贤弟太过见外了,你是她的救命恩人,漫说献艺一曲,便是再过宝贵之物,也该无私奉上。” 焦龙听他似乎话中有话,只是知道这女子系王术宠爱之人,一时也不好判断他的真意。 王五夫人轻启檀口,向众人道过万福,又转向焦龙道:“焦二公子仗义相救我家老爷并贱妾,恩重如山,贱妾别无长物以报贤公子,今特献上一曲为诸君助兴,不足供奉之处,万望海涵。” 她毕竟身份较焦龙为尊,只螓首轻垂,算是致意,便坐于漆花木凳上,弹唱开来。她自幼习音律,精于此道,众人只觉声韵婉转,恰似间关莺语,听来十分醉魄销魂。 卢郡丞爱煞她娇娆软腻的嗓音,早已酥倒在那里。焦宇则感到甚是气闷,一则他年纪尚轻,更喜欢清丽少女,二则毫无欣赏乐曲的雅兴,因而只顾饮酒不停。 王术端起一杯酒,起身来至焦龙身边,还连连示意他不必客气。 两人干了一杯,相视一笑,似乎都想从对方的眼睛中读出些什么。 第016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王术低声问道:“贤弟,我这妾室颜色如何?可堪与尊夫人为匹么?” 焦龙心中一凛,只能含糊答道:“五夫人国色天香,门下幸得一见。” 王术闻言哈哈大笑,拍拍焦龙的肩膀,转身回了自己的位子。 他心里已有了些盘算,只是为人多疑,一时不能决断。 众人又喝了几巡,渐渐疲乏兴尽。焦龙见天色已晚,便安排王术等人下榻休息。庄头自然也免不了将那几个未经人事的村女送于卢郡丞解馋。 次日,焦龙命焦宇亲率三百骑兵护送王术等人返回郡中,众人相别之时,又是一番官样客套王术既然许他官位,那不借机招揽人才兵马就太为不智了。因他明日便要返回金城太守府,就把这几样要务都委托给了事务能力颇强的焦梁。 不多时分,两人便回到了焦府。昨天虽劳碌整日,可两人回府第一件事却还是要先去向母亲问安。汉朝以孝治天下,大家族受过良好教育的子弟更是恪守孝道。 焦龙具备现代思维,自然已摒弃了那种“父叫子死,子不敢不死”的愚孝,但对母亲的爱敬之心却毫无改变。 焦龙果见李青云正在母亲身边尽心侍候,婆媳两人谈心玩笑,自己和四弟竟是插不上嘴。便递眼色示意她自己先回房等待,万望速来。夫妻俩早有默契,李青云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只是之前的气未消,只装做没看见。 兄弟两人出得母亲居所,便行礼告别,各自前去休息。焦龙心知李青云还要很久才能归家,顿觉空虚难耐,就信步来到妹妹焦蔻房中探望。兄妹俩亲昵一阵,焦龙又免不得输了很多钱帛于众小丫鬟。 出来时遇上了小厮来喜,他记得听别人说这小子鬼精鬼灵,对外面的各种蜚短流长最是清楚不过,便向他问起了王五夫人的事情。来喜哪知道焦龙的用意,还以为自家二公子看上了金城太守大人的小妾,哪里敢去挑动他这个兴致,便将话题引到别处,说郡 中新开了一家叫翠红楼的妓院,里面的两位头牌都是难得一见的国色,绝不比那当过妓女的王五夫人差。焦龙听如此说,便半开玩笑地道:“横竖明日没事,你小子便带本公子去见识见识。”来喜只得答应着,想起二夫人,又不免头皮发麻。 之后焦龙再也没精神闲逛,便带着疲惫回到自己房中,吩咐下人速去安排沐浴之事,然而上前服侍的婢女却笑着告诉他百花香汤早已备好。原来在他向母亲请安时,李青云便已暗中吩咐人回家准备。焦龙听了这话,心里泛起一阵甜意。精神放松之下,不多时便睡着了。朦朦胧胧间,似乎觉察有人在轻柔地按摩他的肩膀。 他以为是凝香,便道:“昨日委屈你了,没着凉病了吧?” 身后那人冷哼一声道:“夫君果然是怜香惜玉之人,昨日刚会过金城太守大人家的佳丽,心里却还对凝香念念不忘。” 焦龙一听是李青云的声音,吃了一惊,连忙回身向她赔礼。 李青云哼了一声,不去看他。 焦龙却知道李青云并不是拈酸吃醋的妒妇,只是因为夫妻相见日稀,格外珍视团圆时光罢了,便深情柔声道:“我不论平日恋着谁,可那除死方休的痴心却只在夫人身上,夫人的心既然早与我化作一颗,又何必以这话相怄!” 李青云并非不知焦龙心底挚诚,听他此刻又说,自然另有一番甜蜜。 当晚夫妻二人总算静下心来,互相倾诉衷肠。焦龙将王术之事对李青云一一详说,李青云虽也不能看透王术心思,却知事态很是复杂,深为忧虑。 耳听外间一阵萧萧马嘶,翠红楼里尚在支颔愁坐的姑娘们一下子都来了精神。如此响亮的马叫声,楼下定是来了位腰缠万贯的客人! 焦龙颇为潇洒地从自己那匹雪练也似的白龙驹上翻身下来,不想脚在半路踩到了什么东西上,差一点儿把他绊了个大腚墩,引得路旁行人不住窃笑。 望着一脸无辜相的小厮来喜,焦龙大骂道:“他妈的,你小子撅个屁股干什么呢?老子又不是废物,下个马也要你来垫脚!” 来喜忙起身一面示意马夫照管马匹,一面追上转身往窑子里钻的焦龙愕然道:“二公子,您还真的要进这里面?” 他当然不知道眼前这二公子早已似是而非了。 焦龙兴致满怀,哪有心思理这小子的嗦,心想要是不到青楼充回大爷,又怎对得起辛辛苦苦穿越到古代豪门的自己? 刚迈进翠红楼的门槛儿,只觉一阵香风扑鼻而来,肥嘟嘟却也堪称波涛汹涌的老鸨子领着妖妖娆娆、莺啼燕叱的众姑娘已把自己围了个结结实实。一阵嘘寒问暖的套近乎,春情汲汲地抛媚眼。 且不说焦龙绫罗佩玉的世家公子打扮,只单他那二十岁男子独有的英挺身姿、潇洒俊朗的堂堂相貌就足以让一众窑姐儿心迷神摇了。只是这些女子并不认识眼前这俊俏小爷儿是何方来的贵客。 老鸨子自是见多识广,耳目灵通,她作态浪笑道:“哎呦喂!这不是焦家的二公子嘛!您可真是稀客啊!女儿们别愣着,快给二公子道万福啊!” 焦龙微笑着一摆手,来喜忙上前来,把一颗鹅蛋大小的夜明珠递于老鸨子,昂声道:“这是我们公子赏妈妈和众姑娘们的脂粉钱!” 他从前经常随焦家大公子焦通来妓院,因而对这里的路数很是清楚。 焦龙见来喜不可一世的样子,心中大乐。 老鸨子听了来喜的话美得魂儿都要丢了,忙贱笑着伸手要接,来喜却往怀里一拉道:“妈妈先把你们的花魁红儿姑娘叫出来,拜见我们公子!” 老鸨子的脸立时沉了下来,显得万分犯难。 “又是来找红妹妹的!”众姑娘听了也感十分扫兴,有几个姿色平庸的已悄然退走了。 第017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焦龙忙给来喜递了个眼色,来喜会意,高声道:“妈妈可看仔细了,这珠子少说值二十万钱,你们花魁姑娘平日陪人睡一觉至多不过几千钱吧?可别给脸不要,使诈讹财!惹火了我们公子,小心砸了你这娼窝!” 老鸨子忙道:“哎呦,这位小爷儿说哪里话,我们在金城地面过活,哪敢得罪焦家!只是那红姐儿现在有客人,脱不开身……” 来喜道:“什么鸟客,叫他赶紧夹着家伙滚蛋!” 老鸨子忙伸手掩他嘴道:“小爷儿不惜命,老娘还想再享几年福!楼上的可是金城太守大老爷的三公子,我们得罪不起,只怕你们……” 来喜想都没想,扯脖子大叫道:“他妈的什么狗屁金城太守公子!给我家二公子提鞋都不够格儿!” 这话一出,方才熙熙攘攘,吆五喝六,浪语不断的翠红楼里登时鸦雀无声,大厅里正喝着花酒的几桌客人都愕然地回头盯着来喜看。楼上的客人亦有打开门缝偷偷向外张望的。 焦龙也没好气的看了来喜一眼,心中大骂这个成事不足的狗奴才,这不是摆明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吗? 来喜刚才说得顺嘴,哪顾着想这许多,这时方知捅了娄子,冒了一脖子冷汗。 正在这针落可闻之际,大厅东南角落里,有位女子娇媚而清脆地叹息道:“终于得会儿清静啦!”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一位容貌美艳、衣着暴露的绿裙女子手支香腮而坐,正在自斟自饮。 她本就生得眉目如画,饮酒后更是腮若桃瓣,再加上慵闲坐姿下错落的身段若隐若现,显得分外勾魂摄魄。 焦龙的目光其实早被这女子吸引了几次,只是今日憋足兴致是来一睹花魁风采,才没有节外生枝。 常来翠红楼的客人却都知道,这女子正是翠红楼另一朵招牌名花,俞翠儿。她容貌绝不比花魁杜红儿差,只是性情古怪,每日只坐在角落独自喝酒,除了发现自己看得入眼的男人,任谁上前来惹逗都不免碰一鼻子灰。 她见焦龙双眼放亮地直盯着自己,美眸也报以似嗔实喜的动人光芒。 二楼上一间天字号春室的门“吱嘎”一声开了。一位身材颇为健硕的男子面带满意的神情,搂着一个妩媚女子从屋内缓缓步出。 他披散着头发,身上只披一件宽大锦袍,露出胸口魁实的肌肉。而那女子也只用一条三分透亮的红纱裹在身上略遮香体,整个人像没有骨头般软在那男子身上,撒娇发嗲。 那男子携美走到楼梯口处站定,双眼射出两道寒光,高喝道:“方才不是有人要找本公子的晦气吗?是好汉的,站出来给我看看!” 原来这男子正是金城太守王术的三儿子王安,他怀里抱得即是本郡名妓杜红儿。 焦龙见来喜已哆嗦成一团,暗骂他是没出息的软蛋,一把推开劝自己快溜的老鸨子,跨上一步,朗声道:“正是本大爷我看你不爽!” 他只是略打量了一下王安,目光大半落在杜红儿身上,心里感觉这女子比起俞翠儿差得远了,美则美矣,却是太俗。 王安不懂“不爽”的含义,稍稍一愣,但想来定不是什么好话,便不屑地瞄了下面放横之人一眼,忽然失笑道:“这、这不是焦二傻子吗?哈哈,没想到你这书呆子也要来窑子里快活!可你会玩姑娘吗?” 说罢他一拍杜红儿丰臀道:“可人儿,这小子长得油头粉面,你要不要去占个便宜?”说得杜红儿忙用手拧他的嘴,笑道:“姑娘我可不喜欢这样的。” 来翠红楼里取乐开心的多是趋炎附势之徒,焦家虽富可眼前的权势毕竟不如金城太守家,因此众客听王安、杜红儿一唱一和的出言讥讽,都帮腔似的哄堂大笑。 焦龙看了眼正似笑非笑望着自己的楚青儿,哪甘示弱,笑着还嘴道:“乖儿子,老子不会玩,你是从哪来的?” 一个性子愚憨的中年妓女听了这话咯咯笑出声来,问道:“难道他娘是你相好不成?” 众客听了这话再也绷不住,都噗嗤噗嗤地笑出声来。 王安勃然大怒,从身边不远处一客人手中夺过一个茶碗,嗖地一声向那妓女脸上掷去。茶碗在那妓女脸上碰得粉碎,尚且滚烫的热茶也溅满她脸,她剧痛之下,倒地昏死了过去。 焦龙一时义愤填膺,大骂道:“打女人的孬种!”握拳快步上楼。 众客见这手无缚鸡之力的焦家公子竟主动找王安打架,一片愕然。 好事之徒见两人就要动手都欢声大叫,翠红楼里一时开了锅。 王安则感到十分好笑,心想你这干瘦的傻小子吃了什么药竟判若两人,可你不该来找爷爷的麻烦,今天非打你个半死不可!便放开杜红儿,大喝一声,自高处如恶鹰扑食般飞脚向焦龙踹来。焦龙见对方来势凌厉,身子一矮,避过了这一击。 众妓女见两人说话间竟打了起来,都吓得四处奔躲嘶叫。 帮着王安的众客见状则起哄道:“看呐,焦二傻子钻了三公子的裤裆了,哈哈!” 来喜听了这话哪里肯依,忙去门外唤过家丁马夫,和方才说话的几人扭打成一团。 翠红楼里的气氛一时更加炽烈,就像要掀去房盖一般。 焦龙见王安在狭窄的楼梯上尚能猛扑稳落,知道他颇有功底,自己虽稳操胜算,但也不宜轻敌。 此刻他虽位置在上占了地利,可仍是全然采取守势,想多看看古代人搏击的套路,因而且战且退。王安轻敌而又急躁,越想一招克敌越是不能,拳头舞得呼呼响,却总难打到焦龙要害。 众客见两人拆得精彩,感觉今天实比嫖了姑娘还要过瘾,都放开喉咙大叫。 焦龙已渐退至二楼,余光望见一旁正在给王安叫好的杜红儿,十分有气,忽然心生一计。 他虚晃一招,闪身跃到杜红儿身边,将她一把拦腰抱起,并在她酥胸上狠命一掐,算是报复。 杜红儿先受一惊,又陡然吃痛,一时尖声大叫。 第018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王安忙扑来救援时,焦龙却把杜红儿朝王安用力一抛。王安本能地张开双臂,一把接住杜红儿娇躯。 焦龙却早趁这电光火石的机会,兔起鹘落地向前迈上几步,飞起一脚重重踢在王安裆下。 王安剧痛之下哇哇大叫,双手急去捂裤裆痛处,却也顾不得杜红儿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许多人见焦龙下脚未免太过阴毒,都高声叫骂。 焦龙受过的训练以一招杀敌为主,又哪在乎阴不阴毒,而且今天已是手下留情, 他无心搭理众人的起哄,看准机会,再起一脚,结结实实闷在王安脸上。 轰的一声,王安的身子像沙袋般撞碎栏杆,自二楼跌了下去,摔得口泛白沫,人事不省。 老鸨子见状惊呼:“出人命啦!出人命啦!”唬得周围胆小者没命似的奔躲。 焦龙自忖这小子体格健壮,不会那么容易死掉。便也不多做理会,一溜烟冲到楼下,自角落里拉起俞翠儿,笑道:“姑娘,随我走吧?” “哐” “什么人!” 听见有人大力踹开自己房门,焦龙张口就是一喝。俞翠儿也自美梦中被惊醒,忙把裸露在外的一葱春笋伸进被窝,睡眼星饧地向门口看去。 气势汹汹闯进屋的男子二十七八岁年纪,长相平庸身材亦矮。他见到俞翠儿这般颜色却假装毫不在意,虎着脸对焦龙道:“二弟,赶紧穿衣服跟我去前面,你昨天可闯了大祸!” 焦龙没好气地骂道:“你是脱缰的野马吗?那也该踢你自己的牲口棚去!那王安就算死了,也自有我赔上脑袋,哪里要你狗拿耗子。” 焦龙早已从继承来的记忆里得知这人是自己的异母哥哥焦通,历来人面兽心假正经。他母亲是个趁着自己父亲酒醉自荐枕席、后来又稀里糊涂说怀上焦家骨肉的贱婢,焦家上下都盛传这大公子其实是野种。而他也从小就一肚子坏水,对焦龙等几个嫡出的兄弟姐妹更是恨之入骨,寻寻摸摸就要找机会下绊子。 从前的焦龙秉性愚直 ,张口闭口孝悌之义,不和他计较,可如今却容不下这混账东西在自己头上拉屎了。 三年前焦龙出了状况,焦老夫人无奈之下才把焦家外事交由焦通打理。其实也不过是些会见男客的应酬之事,要务仍由焦老夫人执掌。可焦通却觉得得了势,越发在焦家众人面前拿出了理事公子爷的派头儿来。 焦通心中已有盘算,因此听焦龙骂他也不着恼,只是冷冷道:“二弟,今天可由不得你的性子了,再不起身跟大哥去,我可不客气了!” 说罢又转身向门外道:“来人!先把这逗引二公子的婊子绑了,交给老夫人发落!” 俞翠儿听了这话颇不以为意地一笑,粉臂环住焦龙脖子,向他面颊亲去。 焦通不禁气得面皮紫胀,连骂无耻。 焦龙指着几个进屋的家丁喝道:“我看你们谁敢动!” 这几个家丁虽然极不情愿,可他们毕竟是焦通的心腹,只好硬着头皮作势去拉俞翠儿。 焦龙见吓唬不住,便裸着身子从被窝里一窜而起,手脚并用,数招之内就把这几个不太敢对他动手的家丁打趴在地。 俞翠儿欢喜地为他拍手喝彩,他也回头报以热情的笑容。 焦通见硬来奈何不了他,便咳嗽一声道:“二弟如果执意不从,那我只好把来喜那小子打死了!就说是他调唆你去逛的窑子,也算是个交待。”说罢便要转身离去。 焦龙果然急忙道:“等等!好汉做事好汉当,人是我打的,你何必难为来喜。外面候着爷去!”他虽然心知肚明焦通在要挟自己,但也只好就范。这焦通面善心狠可是什么歹毒事情都干得出来,何况是打死个本就要受自己牵连的来喜。 焦通听他说话口气竟把自己当做奴才,十分震怒,心道一会儿定让你这没大没小的王八羔子好看,便领着几个家丁灰溜溜地出了焦龙卧房。 焦龙回身吻了吻俞翠儿的额头,笑道:“你再睡会儿,我去去就来。”一面又叫婢女进来侍候,并嘱咐一心腹人道:“去叫三公子带家伙到我厅里坐着,我不回来,谁敢硬闯就打断谁的腿!” 焦龙一时梳洗毕,便跟着焦通往外来。他漫不经心地踱步,自忖王安要是真的死了那可有点儿麻烦。 焦家世代有人在朝廷里做二千石高官,名望显赫,又祖居金城,广有庄田,百年经营之下,富足无比。这座焦府逐年扩建,十分宏大,从内府到外府,一行人竟走了个把时辰。 焦通带焦龙进了一处装饰雅致,陈设考究的会客厅,只见厅中客位上坐着一位正自悠闲品茶的中年男子,他峨冠博带,一副高官打扮。 焦通一见了他,忙谄笑着跪地道:“王府君大人,不肖劣弟焦龙带到,听候府君发落!” 原来这客人正是王安的父亲,金城太守王术。焦龙听到是他,不禁暗笑王安这么大的人打输了架竟找老子来问罪,真是个脓包。 便神色泰然地上前问安道:“不知府君大人亲临寒舍,还望见谅。” 焦通连忙低声对焦龙吼道:“还不快跪下!” 焦龙听了他催促的话,心中桀骜之气陡生,暗吗焦通窝囊废!心想你哪知我和王术如今的关系。 王术果然一摆手道:“罢了罢了,世交之谊,不必客气!大公子也请起吧!”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焦龙一眼道:“贤弟啊,你可真是太不应该了!” 焦龙突然感到一丝异样的味道,因为王术今天虽仍然满面笑意,但给人的感觉比起前几日却截然不同,似乎多了一些难以言明的阴鸷之气,便笑道:“府君大人,不知令郎伤势如何?门下昨日一时酒醉,与令郎有些误会,如今却是很挂心他啊,已着人备下许多良药。” 焦通见焦龙越来越放肆,心里一时竟没了主意,他当然想看焦龙栽跟头,可又怕焦龙把王术得罪狠了,王术索性连焦家一起收拾了,那自己处心积虑谋划多年的事情不就成了竹篮打水。 忙道:“老二你既知道自己闯了大祸,还不给府君叩头赔罪!” 第019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王术冷哼道:“原来贤弟以为本官是为了犬子之事才擅造贵府,那未免太小看于我了!这等上不了台面的娼馆争风吃醋之事本官哪里屑于过问,至于犬子,亦无大碍,不劳贤弟费心。” 焦龙有些意外地道:“府君大人言重了,不知府君大人此次屈尊驾临,有何见教?” 王术深吸一口气,沉吟道:“令祖父仙去,到如今还不满三年吧?” 焦龙三年前便死过一回,对于这三年家中发生的事情不甚清俞,之前略微听李青云提过他祖父的事情,思索后道:“大概尚有一年,王府君为何问起此事?” 焦通猛然喝道:“到现在你还假装不知罪吗!祖父过世我们子孙辈要居丧守孝三年。而你呢?你昨日竟然留连娼馆,还把个妓女带回府中,你、你哪里配作焦家的子孙!”说罢他竟痛哭流涕,捶胸顿足。 焦龙心中暗骂,你小子演的可真他妈像那么回事儿,这几年被你调戏欺负的粗使丫头、做饭厨娘还少吗?怎么没想过祖父在看着你? 王术站起身道:“本官到贵府上只是为了提醒贤弟一声,顾及自己便是顾及焦家和朝廷的体面,莫要污了贵府清誉,令九泉之下的焦家列祖列宗寒心!大公子,请你执行焦家的家法吧!” 焦通一听立时收了眼泪,迫不及待地欢声叫道:“来人!” 十几名早已准备好的彪形大汉手执大棒拥入屋中,他们皆作焦府护院打扮,而焦龙一看之下便知是焦通或王术找人伪装的。 “怎么?你们还敢打本公子?” 最后进屋的两个大汉还拖着一个浑身鲜血的人,焦龙看后心头一震,忙上前仔细端详,却不是来喜是谁!此时他已被打得不成人形,只剩下半口气。 焦龙登时怒极,知道对方早有准备,自己大意之下竟是着了道,心中闪过先发制人的念头,猛然挥右拳朝焦通打去。 焦通躲避不开忙双手护头,可焦龙的手腕却被一个人鹰爪般的手紧紧箍住。 焦龙惊望之下,见对方正是王术。这人看起来毫不起眼,没想到还身负高强武艺。 他暗道不好,因为只这一抓,焦龙便清俞对方的实力有多强悍,如果是他原来的身体,倒不必惧他,只是凭此时仅如当年两三成的功力,是万万对付不了这个要更胜钟虚、教父等人一筹的高手的。 焦龙并不知王术曾是汉朝边军中的第一猛将。 他忙以左手中指和食指向王术双眼插去。可王术出手要比焦龙快得多,他轻描淡写地小臂一扬,又抓住了焦龙左腕,随即将焦龙双手反剪,差点把焦龙的两个膀子拧断。 焦龙强忍疼痛,大骂焦通,可很快自己的嘴,双手,双脚都被人用绳子给捆了个结实。 焦龙见这顿打是避不过了,心想你们两个混蛋给我等着,早晚有一天我要砍下你们的狗头,你们打吧,爷爷要是吭一声便不是好汉。 王术幽幽地道:“有我在,国法便免了,但对于不孝子孙,家法却免不得。大公子,你弟弟身子不好,你让他们下手轻一点,可别不甚要了他性命!”说罢又转身回到桌边坐下,端起茶碗小口喝着。 焦通一听便知王术的意思,一瞬间竟有些于心不忍,可转念一想,一不做二不休,无毒不丈夫,便递眼色给众大汉。 那群人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前后左右把焦龙围了个密不透风,雨点般的棒子顷刻落了下来,鲜血很快染红了焦龙的衣服。 焦龙痛得满头大汗,嘴里的绳子几乎已被咬烂。他也知道王术和焦通这是想要了自己的命,焦通图得自然是独霸焦家,而王术恐怕不只是为他儿子公报私仇这么简单。 焦龙的意识渐渐模糊,心底只剩下两个字“报仇!报仇!报仇!” 焦龙慢慢张开双眼,感觉自己正趴在一个粗糙的东西上,从后脑至臀,处处痛如刀绞。 微弱的月光映照出了小窗的模糊轮廓,周围伸手不见五指。 外面传来乒乒乓乓的兵器相碰声音,还间杂着不同男人的惨叫,以及一个女子刚中带媚的呼喝声。 焦龙方要稍稍起身,一阵剧痛自背心直透脑际,他再一次失去了知觉。 这之后的一段日子他几乎一直处在意识模糊的状态,只是隐约觉得有个女人对他精心照顾,为他敷伤换药,喂饭喂水。 是在青云、母亲和妹妹在照料我吗? 终于在一日黄昏,焦龙苏醒了过来。可映入眼帘的却并不是焦家雕梁画栋的典雅房舍,那些破旧而简陋的物设,那具因年久而失去头颅、色彩亦十分斑驳的泥相,都说明他所置身的是一处废弃祠堂。 我怎么到了这里?那照料我的女子呢? 他趴在草席上,背身仍旧肿痛,却已不像先前般火辣辣的,在七分疼痛外,还伴有三分钻心蚀骨的奇痒。 焦龙的经验告诉他这是背上的伤口在逐渐愈合。 看来我睡了至少也有半个月了,我是怎么从那两条恶狼手里脱身的? “吱呀” 不远处响起了旧木门特有的刺耳声音,焦龙抬头望去。 一个熟悉的倩影飘然走了进来。尖尖的蛾眉,艳而不妖的双眸,风鬟雾鬓,一袭青裙,正是俞翠儿! 焦龙一见是她,不禁喜出望外,咧嘴而笑。 俞翠儿见焦龙已经醒来,略显苍白的俏脸上亦立时爬满欢喜,一把丢开手中那柄让焦龙感到十分意外的宝剑,轻快地跑到焦龙面跪倒,扳着他的肩头柔声道:“还很痛吗?” 焦龙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葱绿抹胸下若隐若现的一痕雪脯上,一时竟忘了回答。 她发觉后啐了一口,玉颊轻晕,娇笑着推开焦龙道:“没点正经!” “哎呦!” 俞翠儿见状忙歉疚地把焦龙向怀内一揽,关切地道:“不要紧吧?我忘了你身上有伤。” 焦龙没有回答,他强忍着疼痛,亦伸出两臂,紧紧抱过俞翠儿不盈一握的蛮腰,道:“没想到是你救了我,那趟翠红楼总算没有白去!” 俞翠儿身子忽然一颤,良久,长叹了一口气,终于也以一双玉臂搂紧了焦龙。 两人就这样一直静静相拥着。 第020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良久,俞翠儿道:“焦公子,你肚子饿了吧?” 焦龙虽不想离开她温暖的怀抱,可自己其实早已饥肠辘辘,只得无奈地嗯了一声。 俞翠儿轻柔地挣脱了焦龙的纠缠,拾起宝剑走向门口道:“乖乖的等着,我去给你捉兔子吃!” 焦龙望着她消失在余晖里的背影,心中怅然若失。 他苦笑着感叹自己现在竟沦落到了需要女人保护照顾的地步。 一顿烤兔肉让焦龙大快朵颐,颊齿留香,两个时代尝过的一切美味与之相比都显得不值一哂。 俞翠儿却好像有些心事,只吃了很少的一点,又以焦龙不愿捡自己剩饭为要挟逼着他吃下自己剩的大半只。 焦龙好像顿悟了什么才叫真正的幸福,他自忖要是能和翠儿一直住在这里岂不赛过神仙? 他忽然想起一事,问道:“翠儿,你是怎么将我从那两个混蛋手中救出来的?王术那家伙武功可是很高啊……是和我三弟、四弟他们一起吗?” 俞翠儿好像并不太在意他的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她呆呆地盯着木堆上跃动着的火苗,双臂紧抱膝盖而坐。 焦龙兀自笑道:“都怪我太过托大,中了他们的诡计,等我伤好了,便和三弟率领家兵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俞翠儿没有做声,半晌忽然抬头对焦龙道:“你的功夫都已被王术化了,你的两个弟弟也被王术、焦通用计控制了起来,不过我已暗中救了你夫人送去李家,你大可放心。” 焦龙闻言头脑巨震,他忙暗暗运功,果然丹田中空空荡荡,一丝暗劲也已使用不出。大惊之下,半晌说不出来话来。 俞翠儿也不理他,缓缓走向祠堂内另一处角落,自去睡了。 焦龙却是一夜未眠,他想了很多,虽然有所自责,但更多是冷静的反思。蓦临古代,他确实有些松懈了,甚至有种现代人的骄傲,认为古代人比起自己来定有诸般难及之处,直至眼前这重重一击,他才明白在科技并 不发达的古代,人们为了生存心机往往更深。 现在想来,王术几年来一定都是在培植焦通,暗中为他扩充实力。而表面上,他施压拆散焦家、李家两大世族联盟也好,为自己的儿子向李家提亲也好,乃至于那日在富春庄上的种种试探都是他打出的烟雾弹。他用这些来麻痹迷惑焦家之人,让他们不知自己究竟有何打算,然后找准机会,利用焦通这个焦家内奸,以雷霆手段,突然打击,果然叫焦龙这样的人都是猝不及防,若非鬼使神差般背着李青云去了一次翠红楼尝新鲜,夫妻二人几乎连命都要就此丢了。 上兵伐谋,过去自己和三弟、四弟一直谋划着最终在战场上和王术分高下,没想到王术却用了四两拨千斤之策,不声不响就将焦家收到了麾下,果然不愧是久历沙场、官场的老谋深算之辈,出手不同凡响。 想到这,焦龙忽然笑了,他有了种兴奋的感觉,这种只在当年刺杀其他高手时才有的悸动已经许久未曾产生了,他下定决心要好好陪这王术玩上一局。 功夫没了,可以再练。而且,焦龙以一人之力毁灭了一个杀手帝国,凭借的绝不仅仅是功夫,如果他认真起来,那在千百次死亡游戏中锻炼出来的心智与勇气是别人无法比拟的。 那日以后,俞翠儿仍每日照料焦龙的伤势,两人靠山间久得天地灵气的野兽野果充饥,因而焦龙康复的很快,甚至胖了许多。俞翠儿还用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布帛为焦龙缝制了一身新衣,焦龙心里自是越来越觉感激。 他开始时仍对俞翠儿说笑无忌,可渐渐感觉她竟有意躲避自己。一时竟让他有些摸不到头脑。 转眼间,两个多月过去,焦龙的伤已然痊愈。 出去捕野兔的俞翠儿回来时看见焦龙折了一根树枝,似乎在那慢慢演练剑法,万分欣喜。 一面上前拍手祝贺焦龙学有所成,一面转圈打量焦龙,还在他背上那些伤的较重处摸摸按按。 感受着俞翠儿纤弱温柔的小手,焦龙再也无法忍受多日以来苦熬,猛然扭过身子,以铁一样坚实、火一般炽热的双臂紧紧抱住俞翠儿的娇躯。在她耳边柔声道:“翠儿,多谢你这般待我,我喜欢你。” 俞翠儿被他抱得浑身发软,俏脸红透,忽然眼角溢出泪水,低声道:“你真的在乎我吗?那你便……唤我一声” 焦龙急道:“翠儿,翠儿!你放心,我的命都是你救回来的,又怎么会骗你!” 俞翠儿喘息渐重,终于闭上美眸,赧然道:“抱我……进屋。” 天还未大亮,焦龙感觉身边的女人好像在起身穿衣。 他朦胧中便向她玉背上拂去。 “怎么……起得这么早。” “不要再碰我!” 俞翠儿突然大声呵斥。 焦龙心头一震,连忙起身,柔声问道:“怎么了?”只见俞翠儿面有泪痕,恰似梨花带雨,万分惹人怜爱。 她怔了一会儿,决然道:“从你我初次见面,我陪你已足有一百日了,当可以抵偿你那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现在……我要去了。” 焦龙闻言犹如五雷轰顶,拉住她手大声惊问道:“你说什么!?翠儿,如果我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你打我骂我都可以,可千万不要弃我而去啊!或者你先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了?” 俞翠儿甩开他手,头也不回地走到门口道:“你哥哥勾结王术,已经掌握了焦府大权,你要想回去报仇,须得多加小心!”说罢抬腿便要离去。 焦龙早顾不得赤身露体,连忙跳起身来追她。 俞翠儿冷然说道:“你要再向前追出一步,我们便恩断义绝!” 焦龙知道她秉性刚烈,说一不二,竟真的不敢再向前多走一步。他听俞翠儿的话音,两人好像还有余地。 “公子珍重!” 俞翠儿檀口吐罢道别之语,便施展开轻盈身法,翩然离去。 第021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焦龙手按剑柄,一人坐在空荡荡的祠堂里,心潮翻腾流荡。直至傍晚时分,他终于下定决心,起身向外走去。 尽管心里揣满对俞翠儿的思念,但与在此触景伤怀相比,他显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指尖传来身上麻布衣服粗糙的触感,焦龙心如刀绞。 他要报仇,要去闯荡外面的世界。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乱世,他下定决心要创出一片天地。他已然失去了很多东西,亦不在乎赔上性命。 在落日的最后一缕余晖散尽之时,他在人生的岔路上选择了信步走向陌生的东方。他相信,在明天的太阳升起之际,他将会开始一段新的生命旅程。 他的选择无疑是正确的,现在的焦家,焦通已在王术的帮助下胁迫焦老夫人交出权柄。以焦龙现在的实力毫无胜算。 心念及此,焦龙很是担心他的母亲、弟弟和妹妹们的状况。 焦通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什么事都做的出来!还好有三弟在,他的脾气武艺焦通还是相当忌惮的。 青云啊……她在家的话应该无碍,只怕王术再打她的主意。 来喜呢?他是否还活着?是我害苦了他! 翠儿,我们还会再见吗? …… 斗转星移,不知不觉中焦龙已经向东行了数月,他也不知自己是到了哪里。 远处飘来悠扬的牧笛声音,一个留着瓦片头的壮实小男孩牵着一头硕大的黑牛,缓缓从焦龙面前走过。 放眼四周,小小的丘陵连绵起伏,草长莺飞,烟雨蒙蒙,多么如诗如画的早春景象!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想到自己一个现代人却身处汉朝,竟还念着唐诗,他不由笑了起来。此时虽无酒,却也让人心醉万分。 于是他便索性在脚下的小丘上搭起了一座茅草屋。在远离尘嚣的环境中,尝试让自己的心灵脱去外面那层浮躁之气。 虽然功力已不在,但是多年来习练的武艺招 式早已深深印在他的脑海中。俞翠儿将剑留给他,想来也是要他勤练剑术以防身有剑在家,即便功力不深,但只要招数精妙同样可以战胜强敌。 书痴者文必工,艺痴者技必良。焦龙把对亲人们的思念全部融入了对那柄剑的痴心当中,原本单薄的身体亦在锻炼中日益健硕雄浑起来。 他如今并不太在意用剑的招数章法,随兴所至,信手拈来,毫无凝滞。出手如闪电、似雷轰,将一柄残剑舞若蛟龙,隐隐有股令沧海翻波,风云变色的慑人气势。 时光如白驹过隙。 这一日,焦龙如常在小丘上练剑。 有些异样的车轮声伴着近乎癫狂马嘶声自远处传入耳际,他隐居的地方少有人来,因此他颇为意外的向丘下望去。 一匹好像受了惊吓的红马拉着一架马车狂奔而来,马车后面,还紧紧跟有数骑快马。 事态的发展已不能留给焦龙多想的时间,以这马车的速度转眼就要从自己脚下过去,而前方不远处便是一处陡坡,虽不甚高,摔他们个车毁人亡却是一定。 焦龙在飞身纵下小丘的途中抽出长剑,迅捷无伦地刺向那拉车之马的咽喉要害。 那马受了惊吓,又在飞奔之中,全身热血翻腾。陡然喉咙被人刺穿,万道鲜血喷溅,便如高压水枪一般。 焦龙连忙收剑狂舞,但仍有不少血迹溅到了自己最为珍视的一身布衣上,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受了致命伤的红马兀自拉着马车又跑出了很远,才终于扑倒在地,左右翻滚,直至断气。那辆玲珑小巧的马车哪能受得了如此折腾,蓦然翻倒在地,内中同时传来了一声女子的惊叫。 马车后面紧跟的八骑已迅速把焦龙围在了核心。焦龙见这几人虽作土匪打扮,却少了几分彪悍神色,反而骄矜有余。他们的身躯健美匀称,与每日打家劫舍后便胡吃海塞,都微有发福臃肿的土匪也区别明显。 “你这贼匹夫是何人?竟敢强出头多管闲事!” 其中颇为英武的一人以马鞭指焦龙厉声骂道。 焦龙经过这一段时间成熟了许多,往日的傲气亦渐渐收敛升华为傲骨。 “小人只是这附近猎户,因前面有陡坡,恐怕这马车翻下去生出不测,才出手莽撞,还望几位爷台见谅。” 除了身份外,焦龙还算所言不虚。 “董将军,她昏过去了!”去马车旁查探的一人转头向那英武汉子喊道。 被叫做董将军的人笑道:“那样正好,倒省了爷爷的功夫,扛回去!” 焦龙虽对自己的剑术已颇为自信,但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在剑上没有注入过人力量的情况下,面对不知身手虚实的对方八人,他并不敢托大。 可他还是挺剑朗声道:“爷台们自然来去听便,那女子却要留下!” 他不能坐视八个来历不明的危险男人带走一个弱女子。 董将军见焦龙飞剑刺马,已知道这人剑术颇为奇妙少见,本不想多生事端,谁想对方竟还不依不饶,不由勃然而怒。 他手下的众人也是强忍一肚子火气,都在等他示下。 董将军锵然拔出腰间利刃,朝半空一指,众骑见状,都缓缓勒马走到他身后,一字摆开。 焦龙心道难怪他们称呼这人将军,对方果然不是什么土匪,说是扮作土匪到民间搜刮抢夺的军队倒还差不多。可他也知道这个时代已经有些兵匪不分,似乎又没有假扮的必要。总之无论是兵是匪,女人到了他们手里绝然没有好果子吃。 董将军见焦龙似有所思,好像根本不拿即将展开的交锋当回事,大喝一声,自马上飞身向焦龙猛砍过来。 众骑见了董将军凌厉勇猛的招式一齐喝彩。 “太慢了!”焦龙一喊间,长剑以攻代守刷刷抢出十几招。 董将军眼见剑花翻飞,自己已被笼罩在道道寒光之内,只得收刀回挡。 “当当”的刀剑相交声一时大作,众骑亦情绪高昂,喊声不断。附近的鸟儿都被惊得四散奔逃。 第022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焦龙初时脚下还有些移动,后来渐渐竟成了直立的姿势。饶是如此,董将军也只能勉强支撑,招招防御。交锋双方的投入程度完全不同。 众骑的助威声却在已方形势急迫时渐入gao潮,他们希望能以精神上的支持帮助董将军反败为胜。 焦龙并非有意羞辱对手,他和董将军无怨无仇,不想伤他性命,只好让他知难而退。谁想董将军性子执拗,越斗越凶,满脸通红地朝手下高喊:“哪个上来帮忙,我便要他的命!” 突然,一声长长的马哨倏然传入众人耳内。 董将军立时虚晃一招,荡开长剑,倒退回本方一侧。 焦龙不禁联想到鸣金收兵的情景。 他循声向小丘上望去,却不见人影,只是听见马蹄远去之声。董将军也朝着那里大喊道:“让我杀了这贼子再走!” 没有回答便是回答。 军令如山,董将军无可奈何,只好愤然上马,挥手示意众人回去。他缓缓骑马走出数步,忽然回头对焦龙道:“你这匹夫剑术不错,眼下我确实不是你的对手,可总有一天我要砍下你的狗头!”说罢纵马狂奔而去。 焦龙听了这话并不生气,反倒很是佩服这人,他明明有股子不服输的劲,却勇于向暂时强于自己的人认输。这样懂得卧薪尝胆的人其实很可怕。 自己又何尝不是在卧薪尝胆呢? 在这个群雄并起的年代,如果我不一日强似一日,那这脑袋恐怕都等不到董将军来砍了吧! 焦龙用力将侧翻的马车扳起,然后来至前面,掀开了珠帘。 当他向车内看去时,突然眼睛一亮,轻咦一声。 一位容颜身姿都堪称举世无双的白衣少女,如云朵般蜷在马车里,阖目沉睡,那美不胜收的景致,实可倾倒众生。 焦龙这等已有李青云、俞翠儿两位红颜相伴的人亦不禁暗暗赞叹道:“这就叫国色天香吧!” 有些女子在一个男人眼中很美,在另一男子眼中也许只算尚可,这是人和人审美有异的结果 。 但焦龙确信,眼前这少女任何男人看了都会惊为天人。 正在这时,那位绝美少女“嗯”的一声,秀眉微蹙,似有些将要醒转的迹象,看来她只是受惊过度,焦龙也放下心来。 焦龙闻着周遭马血腥膻的气息,实不愿在这里多耽,便壮着胆子俯身到她身边。 每近她一分便觉得她多生出一种美丽,掩藏不住的清秀绝俗之气扑面迫来,真是欺花胜雪,娇娆无比。 焦龙用手轻推她肩头,心中竟微生出自惭形秽之意。 绝美少女似有知觉,缓缓启动美眸,焦龙目光与她那剪水秋瞳微一碰触,不禁心悸。 绝美少女却花容失色,惊叫道:“你……你不要碰我!”说罢眼睛一扫,双手握住马车木梁,就要向上撞去。 焦龙见状顾不得许多,猛地双手箍住她两条纤臂,急声道:“这位小姐莫怕,我不是匪徒,方才追你的八个匪徒已经被我赶走了!” 绝美少女被他拉住时以为这人要对自己施暴,早吓得芳魂飞散,秀目盈珠,等听了他的解释,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呆呆地望了焦龙一会儿,忽然腮上一红,俏脸急转至一侧,低声道:“你身上都是血迹,看起来实在怕人……样貌……却也不像山贼。” 焦龙歉然道:“我身上这些其实是小姐那马匹的血,方才情急之下,不得不杀了马儿,万望见谅。”于是他便将之前的事情原原本本为绝美少女讲了一遍。 绝美少女颔首而听,每至惊险处,还不免掩口瞪目,姿态可爱迷人。等焦龙说完,她面有愧色地在车内为礼道:“小女子无知,冒昧恩公,得罪之处,万望海涵。” 焦龙微微一笑,示意请绝美少女下车。 绝美少女轻移莲步,犹若流风回雪,她出了马车,立在焦龙身前,和煦的春风拂起她的裙角,携去她的体香,一时万物皆醉。 她美得就像上天精心琢磨的一块羊脂玉石,处处完美无瑕。肩如刀削,腰若绢束,脖颈长秀柔美,脸蛋儿白腻红润,明眸顾盼生妍,梨窝浅笑含媚,配以高绾的乌云,生辉的步摇,缀满明珠的月白襦裙,风中若隐若现的莲足,纵是天上下凡的仙女,恐也不过如此。 焦龙见她望着惨死在地上的马儿,脸现戚容,道:“小姐不必伤心,我自会将这马匹葬了,请你到那边草舍中暂歇压惊。” 绝美少女垂着头,轻咬朱唇,显得有些局促,半晌终于道声多谢。 不多时,两人进屋,焦龙用手拂拭了以木桩粗制的凳子,请绝美少女坐下休息。 绝美少女向焦龙深福一礼道:“小女子姓荀,便是此间成纪县人。敢问恩公高姓大名?” 焦龙被她恩公恩公叫得有些不好意思,憨然一笑道:“荀小姐太过客气,我叫做焦龙,你直呼我名便好,恩公之称实不敢当。” 荀小姐见他咧嘴笑的样子刚中带柔,脸上肤色微有些黝黑,衬托得一口白牙蒜瓣一般。虽是一脸憨态可掬,眼睛里又总有几分让人琢磨不透的神韵,不禁也抿嘴甜甜笑了。 焦龙又问道:“荀小姐怎么独自坐在马车上?驾车人和你的侍女呢?莫不是都给匪徒杀了?” 荀小姐听了焦龙的话默然无语,粉红的脸蛋儿渐渐变得有些苍白。 焦龙不知是哪个问题惹动了她的伤心处,心想多半是她最亲近贴身的侍女被董将军他们杀了。 他望着荀小姐低眉伤心的模样,心中不忍,方想上前抚慰,心头猛地一酸,想起素日与李青云的恩爱及俞翠儿恨别之际婆娑的泪眼,心情一落千丈,竟一时间呆住了。 荀小姐见焦龙脸上亦阴晴不定,还以为他恼自己不答问话,忙柔声答道:“今日小女子本带了家人侍女到郊外散心,不想却不知从哪里杀出一群歹人,杀了车夫,把几个侍女也都掳了去,还好小女子拉车的马受惊之下,发足狂奔,我不及下车,便被马拉着飞跑,心里怕极,又听见身后歹人拍马追来,心中一急方想跳车自尽,不想马车就此翻到,我也吓昏了过去……” 第023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后面的事情焦龙自是知道,他不禁暗暗感叹还好自己出手及时,不然这荀小姐的一缕香魂可就要悠悠而去了。 荀小姐又接着道:“可叹我那些家人跟我*久,可惜大难临头,竟没有一人相助,说来不免让人心寒。要是没有遇见焦大哥,小女子真是要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了。” 焦龙道:“不必担心,明日一早我护送你回家,你家离此多远?” 荀小姐略作思索,细声答道:“我被马儿拉着疯跑,已不知这是哪里,大约算来,这里应还是陇西郡地界,可距成纪少说也要有二三百里。” 焦龙心头一动,暗想原来我已离了金城郡,到了陇西郡,再向东行,便是三辅京畿了。 他安慰道:“我虽不甚熟悉道路,可也无妨,我们于路打听就是。” 荀小姐微微点头,似有些不好言说的情绪,事情就这样决定下来。 焦龙于是便转身迈向门外,荀小姐连忙道:“焦大哥……你要往哪里去……天色渐暗,我一个人有些……” 焦龙淡然道:“我在此多有不便,还是到外面守护为好。眼下正是春寒料峭之际,我去你家马车上拆些布幔下来,权且作荀小姐铺盖之用。” 荀小姐心头一甜,低声道:“多谢大哥想得周……”一个到字还未出口,焦龙已走出甚远了。 荀小姐鼻子一酸,受了委屈似的,可仔细一想,又不知是为了什么。 焦龙信步走到空旷之地,深深吸气而叹。 只觉眼前一片葱翠之色,空气清新怡人。 焦龙不禁阵阵感慨。 祖先们的世界是多么美丽动人,可惜到了未来竟被最不肖的一代儿孙破坏得体无完肤,绿地变成了荒漠,森林变成了高楼,这样变下去,就连人类也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 动物不也随着环境的改变逐渐进化吗?人类又岂能逃脱自然的法则。 想到这儿,不免庆幸起自己回到了澄空万里的古代世界。 他双手抱住后脑,舒服地向草地到了下去,望着天边悠悠的白云, 多少往事浮上心头。 “公子!” 焦龙猛地回过神来。 “翠儿!” 焦龙用力揉了揉眼睛,望着不远处手执宝剑,身披绿裙,媚然凝望自己的女子,起身欢声道:“真的是你!你跑到哪里去了!” 俞翠儿含笑来到他身前,手指在他额上轻轻一戳,轻嗔道:“坏蛋!从哪拐了这么美丽的女子啊!” 焦龙猛把她拉入怀中,一手搂紧她的腰,吻上她樱唇。 俞翠儿也热烈地回应着,双臂抱紧他的脊背,恰如找回了一件丢失已久的珍宝。 焦龙品味着俞翠儿的香甜,心中确信这女人是爱自己的,她从前忽然离开定是有些迫不得已之事。 俞翠儿轻轻推开他,俏脸泛起迷人的绯红,低声道:“放开我吧,我要回去了,你既然许了送她回家,就不可食言。” 焦龙正嗅着她如芷似兰的芬芳幽香,忽然听她要走,心中大急,道:“你为什么还要走?我只是救了这女子而已,又没怎样,你看我不是一个人躲在外面吗?” 俞翠儿微微摇头,柔声道:“人家很知道你的心里装着翠儿,只是见了别的美貌女子时,就把翠儿放到一旁去了。不然我问你,你待我好,那青云姐姐怎么办?” 焦龙听了她的话,心头一震,只觉一个一直逃避着的问题骤然浮上心头,喃喃道:“青云,是啊,青云怎么办……” 俞翠儿突然挣出他怀抱,抽剑在手,厉声道:“一试便知真假,你果然恋上了别的女人!我是杀了你,还是杀了她,你任选其一。” 焦龙望向俞翠儿,愕然发现她竟然变成了李青云,心中登时大乱,不知发生了什么。 “青云你、你、这……” 李青云叱道:“还要想很久吗?” 焦龙这才坦然道:“是我不好,你恼我就杀了我吧!” 李青云听了这话,眼泪溢出,颤声道:“你已肯为她去死了吗?” 焦龙连忙摆手道:“青云你误会了,你们两个我” 李青云喃喃重复了几遍问话,忽然将剑一横,向自己颈中抹去。 “青云!” 焦龙大喊一声,猛然睁眼,原来竟是一梦。春风拂过,凉意逼人,周身已被汗水湿透。 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 坐在草丘上看星星的焦龙深刻地体味着这句话。北国严冬固然千里冰封、万里雪飘,这早春之寒亦别有一番透骨滋味。 又能怎么办呢?自己总不能让女人冻在外面,或者跟有那荀小姐同处一间茅草屋中睡觉,心中的两个已经搞得他有些焦头烂额了,他可不想再生事端。 忽然间,身后已多出了一个人。 焦龙心惊自己的耳目功夫全失,真是有如城市不设防一般。 可是宝剑在手,他没理由过于害怕。可能是那步态轻盈的荀小姐出来劝自己进屋也说不定。回头望时,却发现月光之下站着一个全然陌生的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在和焦龙对视半晌后,忽以颇为雄浑的嗓音问道:“屋内的女人还不够美吗?” 焦龙无意掩饰,由衷地赞叹答道:“非常美!” 黑衣男子道:“那兄台为何还在此吟风抱月,观星遣怀?”此人语气和缓,好像并无恶意。 焦龙话中有话地道:“正因她太美,我才要避开。” 黑衣男子点头笑道:“兄台不学柳下惠那般虚伪,又能守礼自持,在下佩服万分。敢问兄台高姓大名,来自何方?” 焦龙心想此人要杀我方才便可下手,应该不会是王术、焦通的鹰犬,除此我也没什么值得别人图谋的,便毫无隐瞒地道:“在下金城焦龙,离家东游,信步到此,见此处景色怡人,便造了草舍居住。”当然他省略了穿越而来的一段经历,因为即使说了恐怕这黑衣男子也难以理解。 黑衣男子顿了一顿,又问道:“我看兄台英姿俊伟,气概过人,虽衣衫褴褛,仍旧目光如炬,不同于凡夫俗子,你莫非是金城郡望焦家的人?” 第024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焦龙见他虽摆明奉承,却能说得煞有介事,语气中肯,让人飘然而醉,实在很是佩服这人的马屁能力。笑道:“这位兄弟过奖了,其实我们焦家也有很多奸邪狡猾的小人,我虽比他们略强,但也不过普通人一个,不足挂齿。” 黑衣男子笑道:“焦兄虚怀若谷,更是令人倾慕。我见你在此抚剑长叹良久,可是在剑术上遇到了什么难关吗?” 焦龙自是因为睹物思人,想念俞翠儿之故,只是这种心思却不好对陌生人言说,只能含糊地点头答是。 黑衣男子兴味盎然地道:“在下对剑术也小有心得,如果焦兄不介意,我们倒不如一起参详一番!”说罢盘膝坐下,将手中那黝黑兵刃横放身前。 焦龙看不清那柄东西是刀是剑,只觉乌黑厚重,似是极钝。他坐下笑道:“既要参详剑术,怎么反倒坐在地上?” 黑衣男子笑道:“身触地,神通天,坐而论道,剑与意合。焦兄之困,恐不在繁杂招式,而在于剑道上有些未通之处罢了。” 焦龙颇感新鲜地点了点头,露出盼望对方说下去的目光。 黑衣男子于是继续道:“世间任何事物,都有其表、有其里,表象如水般流转变化无常,间杂种种幻影,让人目不暇接,难以辨别,以至渐入迷惘之境,最后难免误入歧途,舍本逐末。” 焦龙道:“这和剑术有何关系?” 黑衣男子道:“剑道亦是天道。人要想任一事上登峰造极都要通天道,逆天而行便是自寻死路,更不用说有所成就了。” 焦龙并不是听不懂他的话,只是对这些玄深的东西不是特别感兴趣。 黑衣男子看出焦龙露出勉强的神色,便笑道:“焦兄你可以起身拔剑尽力攻我,我只坐于此处和你过招,我们切磋一下。” 焦龙闻言怫然,心想这人怎么这样自负。其实焦龙虽功力全失,可所学的剑法确是一套积淀世界各国千年以来种种剑术精要,又融入现代技击、力学原理所创,奇 妙无比而又狠辣异常,有诸多令人匪夷所思的杀招。此际听这黑衣男子如是说,自然不服。冷哼道:“兄弟别开这种玩笑,刀剑无眼!若真想比试,不妨起身打过。” 黑衣男子微微摇头道:“焦兄误会了,我毫无不自重之意,更没有轻视焦兄之心。只是自小修炼的武艺中最拿手的就是这静坐使剑之术,因此才敢班门弄斧。” 焦龙缓缓起身抽剑,道:“真的不妨事?我没学过虚招,出剑既快又狠,要是伤到你,可没后悔药卖。” 黑衣男子语气平和地道:“我只出一剑便可破解焦兄任何剑招,若我使出两剑才破,便算我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焦龙当然不想杀他剐他,但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他说不是轻视于已,可又是什么呢? 他绝不相信世上有这样高超的剑术,可以一招吃遍天下。 于是焦龙道声得罪,倏然出剑,招式使到一半,还是不忍痛下杀手,因而只用上五分实力,疾刺向对手肩窝。 黑衣男子果然端坐不动,甚至连兵刃也不碰,直至焦龙剑尖卷至身前,才忽然手腕一抖,怪异兵刃后发先至,沉猛刺出,不旦荡开了焦龙旋风般袭来的剑花,还逼得他倒退数步。 黑衣男子收招笑道:“多谢焦兄仁慈,下次你尽可使出全力,不必有所保留!” 焦龙心中大愕,这才知道此人并非大言不惭。 因而第二次焦龙使出全力,以雷霆万钧之势,攻向对手眉心。 “当” 两柄森然铁器相碰,焦龙身子巨震,虎口发麻,几乎踉跄摔倒。 心中更是失望已极,自己出尽全力,仍是被对手寻到破绽,一剑取胜。若非他意在切磋,自己早有穿喉之厄。 待向剑身一望,发现自己手中长剑已齐刷刷地断做两截,更觉气苦。 可怜俞翠儿留给他的两件东西,衣服被马血沾污,剑又折作两截。 黑衣男子以敬佩的语气道:“我凭着这柄古锭刀,杀人无数,可它从没染过一滴血。今日,这剑鞘终于还是被焦兄绞得粉碎了。哈哈,可叹可佩!” 焦龙这才注意到他手上乌黑的兵刃此时已变作一柄泛着微青光亮、时而嗡嗡自鸣的宝刀。自己方才听他提起刺杀,脑际忽然闪过“荆轲”二字,那自然是荆轲刺秦王的故事家喻户晓的缘故。 如此想来焦龙便不觉得十分意外,自古以来第一流的刺客都是有胆有识、剑术卓绝的豪杰。而像陪同荆轲去秦宫的燕国猛士秦武阳,看起来虽凶,却只是到了大阵仗下就尿裤子的纸老虎罢了。 黑衣男子望见焦龙的脸色逐渐由懊丧万分和不能置信转变为无可奈何,心中得意,轻声笑道:“焦兄现在可否愿意坐下来,心平气和地听在下为你讲讲天道呢?” 焦龙一屁股重重墩在地上,心服口服地认输道:“我今天算是见识了什么叫‘人上有人,天外有天’,看来从前的我不过是一只井底之蛙罢了!” 黑衣男子谦逊道:“哪里哪里,焦兄只是差一层窗纸尚未捅破而已。一旦了悟,便一通百通,剑术也自会大进。而且你方才不是还用剑绞碎了我的精钢剑鞘?这说明焦兄的根基非比寻常。” 焦龙虽没万念俱灰,可心绪也大受激荡,对黑衣男子的话并不以为意,心想他不过是在摆胜利者的姿态罢了。于是道:“到了这个地步兄弟也不必安慰于我,你有话请但说无妨,我自然洗耳恭听!你就先讲讲这高远的天道与我的剑术到底有何要紧的关联吧!” 黑衣男子道:“天道既有常,又无常,它孕于万事万物当中,便是在下方才所说的‘里’。它本是朴实无华的东西,只是因为人们被表象蒙蔽,才总觉得它高远而难以领悟罢了” 焦龙点头道:“的确如此,实不相瞒,我只听这一句就已经一头雾水了,兄弟你不妨深入浅出,只从用剑上给我讲明。” 第025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黑衣男子道:“简而言之,练剑就是用来杀人的,而焦兄的剑术却像卖艺杂耍,这样练就的只是手上功夫,越练便离心意越远,除了花巧好看,没什么用处。” 如果之前焦龙听了这番话,定要大为光火,可惨败之下,自是无话可说。 黑衣男子继续道:“不怕焦兄不信,在下从未得过哪位剑术名家的传授,招式方面只是跟军中剑士学过一些实用的击刺之法。而用剑之道,却是在下自一部兵书中参悟出来的。” 焦龙奇道:“兵书也能当剑谱练吗?” 黑衣男子道:“这部兵书旷古烁今,深通天道,不独可以决胜疆场,更堪用来治国安邦,更不要说练剑这样微末的小事了。” 焦龙笑道:“按你所说,我怎么也难理解你会轻易胜我。” 黑衣男子语含歉疚地道:“实不相瞒,我今日早已偷看过焦兄招式,并仔细思量其中破绽,可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因此才能一招胜你。” 焦龙闻言先是一愕,随即大笑道:“原来阁下早有预谋,今日是特地来消遣于我!”他霎时间信心重树,心想要是两人初次遭遇,自己尚有取胜之机。而对于黑衣男子所说偷看过自己练剑一事,竟好像没有一点忌讳。 于是又问道:“那你遇见全然陌生的敌人又该怎么办?” 黑衣男子见他对偷看一事不闻不问,连连点头。答道:“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只要是我不了解的对手,我便绝不会轻举妄动。或者韬光养晦,或者撤退避让,以待最佳出手时机。” 焦龙追问道:“要是敌人把你逼到绝境,退无可退了呢?” 黑衣男子摇头道:“凡事必有两面,世间又哪有什么真的绝境,岂不闻置之死地而后生?只要顺天道而奋发图强,则上天必佑人谋,行事也会无往不利。” 焦龙听了颇觉振奋,随口笑道:“这就叫做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吧?” 黑衣男子又惊又赞地道:“焦兄果 然悟性超凡,这两句话自然天成,通俗浅近,一语点破天道之玄,在下佩服之至!” 焦龙哈哈大笑,连连摆手。 黑衣男子趁热打铁道:“如今天下大乱、群雄并起,正是焦兄这样的豪杰之士择主用命、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焦兄可曾对天下哪位英雄有意吗?” 焦龙大摇其头道:“我生性懒散,不愿受人约束,只想凭自己的本事潇洒过活,倒也乐得自在。” 像他这样生在二十一世纪的人,心中的国家概念与黑衣男子截然不同,因而也不可能对尽忠报效一类的事情感兴趣。当然他耻为人下的脾气也不是虚言。 黑衣男子半晌无语,不无遗憾地笑道:“如此的话,我倒还是有个合适的去处推荐给焦兄,虽然不免大才小就,也总比你在此餐风饮露为好。” 说罢他便将手上古锭刀向焦龙一推道:“成纪县外,有座荀氏大坞,那里的老坞主荀京专爱结纳天下豪侠,量才授用。焦兄可去那里找一个叫宋谦的管事,他见了此剑,自会厚待于你。” 焦龙并不接过,摇头道:“你我虽一见如故,却是萍水相逢。看得出兄弟对这把宝刀颇为珍视,我不能夺人所爱。”他还是想练好剑术,先回金城报仇,再谋划将来,对黑衣男子的第二个建议也不是很感兴趣。 黑衣男子恳切地道:“红粉馈佳人,宝剑赠壮士,焦兄当之无愧,再要推托,倒显得不愿结交我这个朋友了!” 焦龙见对方如此爽利,胸怀一畅,也就不再多做客套。他早知那刀是柄宝贝,练武之人无不喜爱,心中自然感激无比。 焦龙自黑衣男子手中将那柄内泛七彩微光的古锭刀接到手中,微微掂量,心中惊讶,没想到这刀竟是比剑还要轻盈,忽而又联想起一事,便开口问道:“兄弟你既说它名叫古锭刀,为何又屡屡称之为剑?而这兵刃看起来古朴凝重,怎么拿到手中却是这般轻巧无匹?” 黑衣男子道:“剑术练到通神境界,草木竹石皆可为剑,何况于刀?再者焦兄难道没听说过吴钩的大名吗?它形似刀,却有两刃,以宝剑闻名天下。至于剑身七彩相连、轻如芦苇,那自是缘于吴地铸剑名师千百年传承的绝伦手艺了。” 焦龙颔首称是,他不由想起曾经听过春秋时吴国名匠干将、莫邪殉身铸剑的悲壮传奇故事。 心中更是觉得这黑衣男子慷慨豪迈,见识卓远,轻财重义,堪称自己平生所见的第一奇男子。 黑衣男子抬头望望天边月色,忽然站起身道:“叨扰多时,我也该去了。这附近多有山贼出没,焦兄明日还要多加小心!”说罢又将陇西郡的地理简要地给焦龙讲解了一遍。 焦龙心里对他已大有好感,听他要走竟有些不舍,两人都是萍踪之人,再见谈何容易。 黑衣男子道:“焦兄不想问我的名字吗?” 焦龙道:“你不说,我便不问。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我虽不知你名姓,却不会忘了有你这样一位好朋友。” 焦龙本非附庸风雅的人,肚里墨水也只半瓶,此刻深感好诗不在辞藻华丽,而在于分明地点出世人胸臆。 黑衣男子大笑着转身,道声后会有期,忽然脚下生风,嗖嗖数声间就已消失在一片漆黑的夜色里。 焦龙不知道他又在为谁构思祸殃,只能默默为这位无名的朋友祝福。心中感叹像他这样的人,似乎注定要活在黑暗中,一世孤独。 第二天一大早,焦龙战胜了因多半宿未眠而在黎明时分对自己发动猛攻的疯狂睡意,奋力爬了起来。 虽然心中有种莫名的不痛快之感,但还是提醒自己要尽早护送荀小姐回到成纪,使她和她家人团聚。 他将断剑小心地埋在草丘的最高点,以便日后回来找寻。然后将古锭刀放在以藤条编成的鞘中,往背上一负,转身下丘到河边洗了脸,看看天色估计荀小姐应该已经起身,这才回身走向草屋。 第026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荀小姐这时果然已在门口等候焦龙,两人寒暄几句,焦龙感觉这荀小姐似乎对回家并不热心,也想不通为何。正在这时,耳边突然有隆隆马蹄声传来,连忙回头望去,只见地平线之上,出现了一队纵马驰骋的骑士。 荀小姐有些害怕地躲在焦龙身后,焦龙安慰了她两句,面色凝重地望着那些逐渐接近的骑士。 “是那董将军又来寻晦气?”焦龙道。一面在心里又暗暗自责起来,早该料到董将军那样的人不会善罢甘休,便应该早带荀小姐离了此处才是。而自己却白白在此耽误了一夜,如今对头大举来攻,一人之力万不能挡,非但救不得荀小姐,恐怕连命也要因此送了,那焦家何时才有出头之日?虽这样想着,仍回身对荀小姐道:“荀小姐且请放心,有焦某在,必定保你无虞。” 荀小姐感激地望了焦龙一眼,忽然脸上一红道:“小、小女子……闺名……兰茵……多谢焦大哥救命之恩大恩大德永生不忘大哥你且莫心急来人我自去对付。”说罢掩面飞似地跑开了。 焦龙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女孩子怎么了?忽然话说得这么快不怕咬了舌头?什么!你要去对付他们?你怎么对付得了? 正在胡思乱想着,骑士们马快,此际已近在眼前。一时间,马嘶声、男子的粗豪呼喝声甲胄与兵器的摩擦声音,都清清楚楚地传来。旋即,那队伍之中有人吹响号角,两队骑士从左右两路风般疾驶,顿时将小山丘围得水泄不通。 骑士们身着整齐划一却又绝非汉军制式军服的皮甲,戴着一样头饰,唯独有些人耳上戴有大大的耳环。 焦龙看见为首的是个老者而并非董将军。那老者面色黝黑,髯发飘飘,眼睛闪出逼人的冷光。 荀兰茵见了众人反比在焦龙面前从容,只见她袅袅娜娜地走至黑面老者马上,欠身一拜,之后对他说着些什么。 不一会儿,荀兰茵面带泪痕地返回了焦龙处,忽然盈盈拜倒。 焦龙一惊不小,连忙扶起她来,道:“兰茵姑娘你这是何故?你认识那些人吗?” 荀兰茵 泣道:“实不相瞒,骑马的那位正是家父,我昨日原是从家中逃出来的。” 焦龙道:“从家中逃出?那是为何?” 荀兰茵道:“我爹要把我嫁给金城太守王术,听说那王太守已经有五六十岁了,儿子都比我大了,我自然心中不愿,只好逃了出来,不想又遇上了强人……” 焦龙冷冷哼了一声道:“又是王术!这贼匹夫已妻妾成群还不知收敛吗?你爹就甘心让你大好年华便去为那王术做妾?” 荀兰茵道:“我娘身份低微,我在家中一向不受家父喜爱。而且,听说那王术乃凉州一霸,爹正想借助他的势力,所以才有了此联姻的主意。” 焦龙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虽然同情荀兰茵的遭遇,更痛恨王术,但毕竟没有什么阻碍荀兰茵之父所作所为的理由。 就算想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可就眼下形势来看,他一人之力根本无法抵挡对面这群上千的骑士。 荀兰茵忽然赤红着脸道:“大……大哥,我……我……方才对我爹说你就是和我一起私奔的情郎昨晚我们已经拜过天地结为夫妻他若是想拆散我们我便只有立时死在他面前。” 如同连珠炮般说完后她立刻又用双手捂住了脸,羞得身子直扭。 焦龙大吃了一惊,半晌尚哭笑不得:“这……你……我……哎!” 荀兰茵却是羞怯之态尽去,忽然垂下手,直直地盯着焦龙,虽红着脸,却毫无腼腆之色。 焦龙竟不敢与她对视,只得道:“荀姑娘你不是认真的吧?” 荀兰茵佯嗔道:“其实兰茵原也自知配不上大哥……” 这招果然见效,焦龙忙摇手道:“不,兰茵姑娘说哪里话,似你这般人才,焦某” “那大哥便是不嫌弃我喽?”荀兰茵秀目一闪,适时地打断了焦龙。 焦龙叹口气道:“话不是这么说,一则我与姑娘昨日才相识,今日便议论婚嫁之事,着实太过突兀。二则……焦某家中已有妻室” “大丈夫三妻四妾又如何呢?俗话讲宁为英雄妾,不做庸夫妻,兰茵并不在乎名分,只愿相伴大哥左右,服侍你一生一世。若说起昨日相识的话,那兰茵却不相信大哥会拘泥于此,昨日种种,兰茵已知你是仗义英雄,又是笃行君子,如今为何要效法世俗迂腐之人?昨日相逢,兰茵只觉过往都似白活了,一颗心早已属君,此生非君不嫁,除死方休!”荀兰茵面色倔强,入情入理地滔滔说了一番,其心思玲珑、口角利落与昨日的楚楚可怜可比,简直判若两人。 焦龙给她说得几乎哑口无言,不知自己该喜还是该忧,如此美人,如此厚意,试问世人谁不动心?然而身肩重任,又有两笔情债尚未偿清,他实在有些力不从心。 荀兰茵见他颜色似有松动,便绕过焦龙问道:“难道大哥家中的那位夫人姐姐是个性急之人,不许大哥纳妾不成?大哥放心,我绝不违忤那姐姐便是。只要能嫁于大哥,纵是她打我骂我,兰茵也甘之如饴!……再若不成,那我便给大哥做个丫鬟也无妨。” 焦龙摇头道:“当然不是,青云她……我夫人是大家闺秀,知书达理,绝非刻薄之人……” “那便成了!我这就去向爹禀报。”荀兰茵说罢,转身便朝其父处跑去。 焦龙叫道:“兰茵!兰茵!” 可荀兰茵似没听见般并不回头。 焦龙无奈一叹,道是无情还有情,实在让人头痛!从前他身为冷血杀手,虽然喜爱与苏美樱一类的美女交往,然而不过是彼此各取所需而已,从来没有过责任之感,也没有过如今这般优柔寡断,甚至为女子辖制。 然而自从与李青云在一起之后,他体会到了家庭的温馨与妻子的体贴,越来越适应这种虽难说浪漫激情,却日渐深厚的感情;后来遇到俞翠儿,初时不过一晌贪欢,后来变故迭生,两人的关系遂随之质变,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有负于伊人的了。而面对眼前这位容貌更胜李、俞二人半筹,又对自己有意的荀兰茵,他难说不动心,却又总有一丝负罪感。 第027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望着向自己招手的荀兰茵,焦龙虽有些焦头烂额之感,可还是硬着头皮向前。无论如何,如果不暂时把这件事认下来,则荀兰茵面临的命运是十分堪忧的,他同样不忍心看到那样的事情发生。 让这样美丽可爱的女子去嫁给自己最为痛恨的仇人王术,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焦龙走到荀兰茵身边,荀兰茵马上便握住了他的手,昂首对骑在马上、脸色阴沉沉的老者道:“爹,这便是焦大哥,您老人家的女婿。” “焦二公子,老朽荀京久闻大名了!失敬失敬!”马上老者冷笑着道。 荀京?焦龙心头一凛,心道:他便是那位黑衣兄弟向我提过的陇西郡大豪强,荀氏大坞的坞主荀京吗?看形容果然不是易于之辈。 “荀伯父言重了,焦某如今不过是一只丧家之犬而已。” “喔?你叫我伯父……也罢,我女儿的婚事无论如何也不可如此草率,老夫便为你们再择良辰,操办婚典。暂时,你二人便以兄妹相称吧!”荀京淡淡道。 “荀伯父,令嫒国色天香,出身名家,焦某” “大哥,事到如今你还要说这种话吗?兰茵就那么让你看不入眼吗?”荀兰茵于焦龙话说到一半时便急扯他衣角,附在他耳边低声言道,眼里噙满委屈的泪水。 荀京亦脸色骤变,怒道:“怎么?兰茵,你莫不是欺骗为父?” “岳父大人!……岳父大人息怒,小婿只是感觉有些委屈兰茵小姐罢了,并无别的意思。”不知为何,焦龙抢着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情势危急,兰茵姑娘着实可怜,我不得不如此,他心里自我辩解着。但总觉得有一些不对味之处。 荀兰茵听了这话身子一震,泪水滚落脸颊,若不是碍于众目睽睽,恨不能投入焦龙怀抱里撒娇痛哭一场。 荀京的脸色又恢复到皮笑肉不笑的样子,道:“你们金城焦家之事老夫 也有所了解,其实,莫说你未遭逢家变,便是你还执掌着焦家家业,老夫也未必看得入眼。实话对你说了吧,老夫之所以同意女儿嫁你,一则看出我这傻丫头是对你动了真情,二则我的眼线见识了你的剑术,连连称奇,甚为夸赞。而你背上又背着古锭刀,那算是我一个朋友的信物,看在他的面子上,老夫也只好将错就错了。” 焦龙无心与他嘴上争雄,满怀心事地唯唯诺诺一番。心想本不想去投奔这荀家,没想到天意弄人,竟糊里糊涂做了人家的便宜女婿,如今可说是身不由已,大仇未报,志向未展,翠儿也没找到,就要先为别人卖命,送我来时师父便说此行虽然精彩无限却绝不会一帆风顺,看来此言非虚。 骑上快马,二三百里的路程不过转眼间的事情,望着眼前城池一般的荀氏坞堡,焦龙不禁暗暗赞叹。那时候的豪强地主之家都建有坞堡,以防备匪患或匈奴、西羌钞略,焦家各庄也建了数十,星罗棋布。可那些坞堡的规模无一能与眼前的荀氏坞相提并论,这就怪不得荀家在凉州称雄多年,如此工事,虽说是为了防寇匪,但另一方面,无疑也是在防备官军,因而荀京才有办法招纳天下亡命,成了陇西郡天高皇帝远的无冕之王。 待进得坞内一看,才知这大坞不仅是座军事防御工事而已,坞内可谓景致秀美,亭台楼阁林立,富丽堂皇堪比王侯。 尤其是坞内还有一处占地相当于十数个足球场大小的巨大演武场,数千荀姓家兵部曲甲胄明亮,旗幡分明,正由各营家将分别统领,操练着长短兵器、骑术射术乃至阵法攻防,场面蔚为壮观威武,焦龙分明从中看出了荀京那颗不安于现状的勃勃雄心。 无论如何,这样的人还是颇对自己脾胃的。 过了演武场后入眼的依旧是宅舍连绵景象,看来只怕用上一整天时间也无法把这些地方都逛个遍。骑马又跟进了数里路程方才抵达荀氏宗族所居院落的正门,只见一处宏丽巨宅傲然矗立眼前,气象万千,门上匾额题着两个葳蕤生辉的斗大金字荀府。 焦龙如同上宾一般进入了荀京位于府内花园中的宴会厅堂,荀京还特意派了十位美婢服侍他沭浴更衣。当晚荀京就在这里设宴款待焦龙,作陪的还有荀家的一众家将和高级执事。规模盛大,菜肴酒品极尽奢华,让焦龙觉得世界上恐怕真有龙肝凤胆、玉液琼浆。而一群霓裳飘飘的歌舞美姬,更是妖娆迷人,使众宾客惊艳,也把整个宴会的气氛烘托至热烈。焦龙亦与那位黑衣兄弟指名叫他投奔的宋谦见了面,此人在坞内果然是大有身份的上层人物,因而焦龙虽系初到,但凭着荀京的未来女婿及宋大管事门人的两重关系,立时受到许多大有身份之人的奉承。 可此时的焦龙却没有一丝高兴的感觉,有种身不由已的无力感,唯有借酒浇愁,喝得酩酊大醉,酒席未完便已不醒人事,荀京只好命侍女将他搀回房中休息。 迷醉间,焦龙感觉似乎有个女子来到了自己身边,软语温存,鼻息咻咻,只是由于醉得太厉害,也分不清是李青云、俞翠儿还是荀兰茵,又或是凝香平日醉酒归家都是这妮子照顾他的。焦龙感受着身边女子的温柔,忽然用力拉住对方的手,将她柔弱的躯体紧紧抱在怀中,用嘴封住了她滚烫迷人的朱唇。 那一夜,焦龙在席上近乎癫狂。压抑感、负感罪、焦躁感,以及对李青云的思念、对俞翠儿的愧疚、对荀兰茵复杂难明的情愫,总而言之种种矛盾情绪交织一体如五指大山般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似乎只有身下动人的女子才能使他寻到可以暂时避开一切烦恼的桃源,尽情宣泄。 当晨曦的微光透窗而入时,焦龙浑身舒泰地伸了一个懒腰,蓦然发现身边竟还睡着一个欺花胜雪的美人儿,定睛看去,几缕青丝下掩映的俏脸,不是荀兰茵是谁?他不禁心头巨震。 第028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昨晚竟糊里糊涂进了兰茵的房中?”他小声问着自己。 “哼,不是你进了她的房,是这小妮子知道你尚且胸有块垒,便给你来了一手木已成舟,好个外柔内刚、心机过人的水晶可人儿!” 焦龙听到这说话声,更是又惊又喜,连忙循声向窗边望去。 只见窗前站着一个熟悉的娇俏倩影,一袭青衣,在晨风吹拂下微微飘舞,恰似和风熏柳一般,正是心中挂念不已的俞翠儿。 他狠掐自己一把,痛感钻心,这次果然不是做梦! “翠儿!”焦龙呼喊一声,连忙翻身下床,扑到俞翠儿身后便扳她肩头。 “作死吗你?也不穿上衣裳,大清早的寒气这么重……”俞翠儿倔强地在双肩用力,说什么也不转过身来,可惜话音已经颤了,显是难掩激动的情绪。 焦龙也顾不得这许多,连忙绕到她前面,想要一睹伊人多日不见的丽容。 俞翠儿见状连忙一扭身,又是留给了他一个背影。 “翠儿你怎么了?你不想我吗?我可是对你挂念极了,我” “你不能不这么唤我吗?讨人闲死了!”焦龙正在倾诉衷肠,俞翠儿却忽然语气十分不快地打断了他。 “不叫翠儿那叫什么?”焦龙一时摸不着头脑。 “叫什么随你,总之……总之不许再叫这两个字,我这次来便是告诉你一件事,人家……人家已经与那种地方再无瓜葛了!”俞翠儿忽然又显出小女儿般娇羞来,边说边垂首弄着衣带,这次更是把焦龙搞糊涂了:那是你的名字为什么不许叫?那种地方?哪种地方?翠儿在说什么啊? “大哥你真是笨死啦,俞姐姐从前恼你便是因为你每每无心提及她的出身,却是戳痛了她的心窝子,像俞姐姐这般美丽有情的奇女子,难道当不起你叫一声夫人吗?”床上忽然传来了 荀兰茵的声音。这小妮子正一手支着香腮,在被窝中巧笑倩兮地盯着二人。 “又干你这多嘴多舌的小妮子什么事!”俞翠儿嗔道,忽然向后一拳轻擂在焦龙腹上,“都怪你不好,让这小妮子取笑我!” 荀兰茵抿嘴一笑道:“我哪里有取笑姐姐,不过是报答姐姐的成全之恩罢了!” 俞翠儿冷笑一声道:“哼,哪里是我成全,恐怕你那位大哥心中早放不下你这千娇百媚的可人儿了吧!” 荀兰茵脸上蓦然一红,又瞥见焦龙赤着的雄健身躯,连忙用绣被遮了脸,再不言语。 焦龙彻底被二人的对话搞糊涂了:怎么回事?听她们这意思二人竟已认识了?什么时候的事? 但他此刻最关心的事情还不在于此。他忙对俞翠儿道:“原来如此,都怪我没心没肺,辜负了夫人你” 俞翠儿倏地转身,柔荑覆住了焦龙的嘴唇,一双俏目中噙满热泪:“莫……莫听兰儿她胡说,我何曾想要你叫我夫人了?青云姐姐她……我的心和兰儿是一样的,只盼你伴在你身边一生一世,为你生儿育女,尽心服侍你和便心满意足了喔!” 不待俞翠儿吐完心曲,香唇早被焦龙封了个结实,两人紧紧抱在一起,从前的一切等待、煎熬似乎都在这长长的一吻中得到了回报。两颗心之间再无一丝隔阂。 良久,两人方才缓缓分开。 “大……大哥”,俞翠儿红着脸,声音怯怯的,也学着荀兰茵般唤了焦龙一声,“你替妾身取个名字好吗?那个不清白的名字……不清白的过去,我再也不想要了。” “谁说你不清白了?你的过去、现在在我心中都是白璧无瑕,正因此,我才不要改,你明白吗?”焦龙说罢,便又将俞翠儿揽入怀中,在她耳边不住薰道:“翠儿,翠儿,亲亲翠儿,宝贝翠儿……” 俞翠儿身子立时软了,乳燕般不住向焦龙怀里挤着,只盼自己的心儿能与他贴得近一些,再近一些。 “哼!大哥最偏心了!偏翠儿姐姐最惹你疼!偏我是没人要的多余东西!”荀兰茵小嘴撅着,满面小女儿娇嗔,话音里带着哭腔,显是方才俞翠儿的那一番话亦触动了她的衷肠。 俞翠儿听了这话,羞得连忙挣出焦龙的怀抱,走到床前坐下,将香肩半露,粉妆玉琢般的荀兰茵揽入怀中,用香颔不住摩挲着她的额角。 “好妹妹,你切莫怪姐姐罗里罗嗦,坏了你的好事,姐姐心里可是最疼你的。” 原来,昨日荀京将焦龙、荀兰茵带回荀氏坞后,一面带焦龙去宴饮,一面便将荀兰茵送回她的房间,着数名武艺高强的侍婢监视在她左右,不知有何用意。 荀兰茵心中忐忑,不知何时再能与焦龙见面,正在长吁短叹,清泪盈目之际,一个陌生青衣女子凭空出现在了她的闺房里。 不必多说,那自然是俞翠儿了。 俞翠儿似乎不相信荀兰茵初见焦龙便想死心塌地的嫁他,猜测此姝必然另有图谋,便使尽手段“拷问”于她。 谁知两个女子越说越是投机,不久便已泪水将之前相互间的戒心尽皆洗去。俞翠儿告诉荀兰茵焦龙是个极重感情、有担当的人,就是在男女之事上着实优柔寡断,大异平常行事的杀伐决断,劝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身子给了他,他便再也没有推脱之词了。 谁知英雄所见略同,荀兰茵也早做是想,只是苦无机会。 试问那几个女婢又怎勘俞翠儿这等天下少有的高手一击?自然三下就初二就被利落地点翻在地。只是,以俞翠儿这等重情重义的烈性女子,她竟能出手相助情敌去偷自己的男人,着实匪夷所思。正应那句俗话,女人心,海底针! 第029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荀兰茵猫儿般温顺地趴在俞翠儿怀里,倒把个焦龙晾在了一边。她自幼丧母,虽生得甚美,却不知为何不受那位恩威难测的父亲疼爱。荀府虽大,于她而言恰似无边牢笼一般,府中人众虽多,然而除却觊觎她美色者,真心真意待她的可说半个也无。与俞翠儿结实后,只觉与这个性子与己迥异、外冷内热的女子大是投缘,俞翠儿虽只比她大上几岁,可她却从俞翠儿身上体味到了那种失去已久的母爱般温暖。 焦龙站在室中,望着两个绝丽美人紧紧相拥,轻怜蜜爱的娇态,不禁心头一酥,忽忆起昨夜的事来,又是一阵销魂。 他偷眼向荀兰茵望去,只见她此时闭着秀目,伏在俞翠儿怀里,一动不动似已入梦,唯有长长的美丽睫毛时而微颤,真个儿是美人春睡如海棠。脸蛋儿上清泪余痕未销,细细打量又好似梨花带雨,衬得她更为清丽绝俗。 玉盘似的俏脸上乘着精致玲珑的五官,尤其那一对肉嫩嫩的耳珠白中带赤,可爱至极。云收雨歇后的雾鬓风鬟不但没减损她半分秀色,反而与她露在被外那一截白瓷般的香肩交相辉映,使她整个人看起来既充盈着欢承雨露后的餍然娇态,又散发着夺人心魄的纯美气息。 而她身畔的俞翠儿则是爱怜地抱着怀中的可人儿,一双妙目不时望向焦龙,乌珠流转,巧笑嫣然,似在言说着什么不可言说只可意会的柔情蜜意。 面对如许丽色,焦龙着实看得心痒难耐,便告诉自己横竖今日无事,既然两人都已和我这般好了,不如干脆…… 不如干脆! “啊!” 一声娇吟,荀兰茵蓦然花容失色。 焦龙这忽然的一扑惊醒了那尚未睡熟的美人,她猛地扭身坐起,睁眼瞧见焦龙一丝不挂的样子近在眼前,羞得香腮带赤。 “怎么了?”焦龙忙问,又不解地望了望嗔怪地望着自己的俞翠儿。 “好痛。”荀兰茵攥紧被角, 眼角已溢满泪珠。 “还不都是你闹得,喝醉了酒就像疯子似的,也不管人家受用不受用,只贪自己快活,昨晚兰儿她还是……” 焦龙登时明白过来,忙扶着荀兰茵肩膀歉然道:“对不起对不起,还……痛吗?” 刚才那瞬间,焦龙分明看见了一处软玉雕成,峰峦起伏的胜景,最为触目惊心的是,雪腻世界里赫然点缀着几枚红樱。 荀兰茵忽然明白了焦龙扑过来意欲何为,俏脸顿时恢复红晕,她猛地咬牙忍痛起身,粉藕般的玉臂环住了焦龙的脖子,娇挺秀耸的上身紧贴焦龙的胳膊,呜咽道:“大哥,你也疼疼我吧,越痛……兰儿心里越喜欢。”说罢忙垂下螓首,娇羞无限。 焦龙怜意大生,用手托着她纤巧的下颔,使她微微仰起了俏脸。 她明丽动人的一双水灵美眸和焦龙目光一碰,吓得立时垂了下去,那心如鹿撞,又羞又喜的少女风情,教人不禁为之意乱情迷。 焦龙心中一荡,温柔地吻上了她的樱唇,轻啜着她的小舌尖,然后又轻吻她的脸蛋儿和粉颈。 俞翠儿见了两人亲热的样子,心中又酸又羞,坐在旁边只觉浑身不在意,起身就要回避。焦龙却一把将她也揽倒在绣榻上。 “你……做什么……”俞翠儿竟语含一丝畏惧地道。 荀兰茵滚入俞翠儿怀里,昵声道:“大哥坏死了,他想三人一起,姐姐你说可好不好呢?姐姐你爱兰儿不爱,我们三人就在一处吧!化作一团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今生今世都不分开了!” 俞翠儿听了这小妮子口无遮拦的话,不禁有些汗毛倒竖之感,忙推着焦龙压下来的身子道:“开……开什么玩笑,这大白天的……我……我还有事……噢!” 焦龙口手齐施,不给俞翠儿喘息之机。俞翠儿此时功力胜他何止万倍,可是却只觉压在自己手上的火热胸膛似如泰山般难以撼动,终于,举火燎天改为攀背而上,俞女侠这边乱花渐欲迷人眼,焦英雄那里力拔山兮气盖世,荀小姐亲亲这个,吻吻那个,也似穿花蝴蝶一般游刃有余,忙了个不亦乐乎。 三人可谓闹哄哄你方唱罢我方唱,绣帘掩映之下,被翻红浪,牙床舞如怒涛之中的一叶扁舟。 一天的时光,便在这种难以言传的畅快淋漓中悄然逝去。 “翠儿,那日ni负气离了我,是去了哪里?这么久毫无音信,每每想得我一阵心堵。”焦龙右臂揽着俞翠儿的香肩,话音里含着一丝覆雨翻云后的餍足之感。 俞翠儿模糊地嗯了一声。她枕在焦龙的臂弯里,藕臂搭着男人的胸膛,笑靥上除了满足、欣慰和荀兰茵的香红唇印外,还写着几丝倦意。此时秀目微阖,正在打盹儿。 “大哥你这个傻瓜!”躺在焦龙左边的荀兰茵葱指在焦龙胸口轻轻一戳,嫣然笑道。 比起俞翠儿,荀兰茵却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毫无一丝疲态,而且美丽的面庞似乎更加红润动人了。她一手支着香腮,一手不住在焦龙下巴、脖子及胸膛上摩挲着。被子只盖至腰际,一段如瓷似玉的上身裸呈在外,雪梨双悬,红樱隐现,看得焦龙阵阵心迷神摇。 连焦龙也不曾想到,这位美丽娇俏、往日如小白兔般乖巧可人的荀小姐,在床上竟是如此热情火辣,虽只春风两度,却丝毫不逊色于俞翠儿,又着力取悦焦龙,使得他不禁感叹美人恩重,之前那些犹豫、模糊早被抛到了九霄云外,甚至格外心疼这个看起来还嫩如花蕾一般的小姑娘。 “姐姐她心里装满了大哥,从来就不曾离了你,这一路上,她始终在暗处护着你。大哥你也太不懂女儿心了!一个女子若是遇上了中意的郎君,那便如同找到了一世的归宿,睡里梦里都在你身上,又能去哪呢?你说这话,姐姐她白流那些眼泪了。” 第030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正自入神,帐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焦龙惊然站起,便见数十名甲士横枪冲了进来,将他团团围住;随后听到一人嘿嘿笑着随卫立踱进帐内,正是族长欣格!这一惊非同小可,心里暗暗叫苦,立刻想到是卫立“卫大哥”把自己出卖了;而欣格如此快速地作出反应,也完全出乎了焦龙的意料。他突地大叫一声,直欲夺路而逃,被几人狠狠架住。焦龙心中一动,挣扎间将怀中一物故意弄掉地上。 两名甲士冲上,将焦龙紧紧缚住。焦龙体伤刚愈,何况知道一动便会身首异处,干脆由他们动手,一双眼睛却盯住卫立那有些躲躲闪闪的眼神,突地大叫道:“你也是汉人,须知道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道理!” 欣格不懂汉语,听得焦龙大呼小叫,以为在怒骂卫立,当下哈哈大笑,挥手命人将他嘴上贴封,装进袋中拖走。 一时间他被闷得几欲死去,不由大骂卫立:小子必是借偷图之名,行汉奸之实,以求得欣格对他的信任和重用。这些天升了个挂名无实的外交部长,他便一副奴颜媚骨的样子,整天跟着欣格屁股后面晃荡;还竟然盯住我且假惺惺地对我“吐露真言”……也怪我太过信任他了,原以为两人结为金兰,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没料到全不是那么回事。看来我是太天真、太幼稚了。现在一切都完了,只是小清……小清…… 焦龙立刻担心起来。 欣格会把她怎样?如果来硬的不行,就会来软的,这个人的手段实在是太多了。我就怕小清太单纯,轻信欣格的慌言:他会制造个籍口然后说我是因为意外事故而死的,那么小清会怎样?也许她只有服从欣格,乖乖的当走狗,为他卖命…… 焦龙被拖了很久,然后他们扯开袋子,让他自己走。那些人手持手把,照亮前面的一条陌生山脊。焦龙回头望望,顿觉得一痛,身上便 着了一鞭,甲士们叫着蛮话,命令他继续走。在那条崎岖难行的登山道上行了片刻,便到了一个黑黝黝的山洞前。众人停了下来,好象在等他主动爬进去似的。 焦龙犹豫着,立刻被打了几鞭。心里怨恨地将欣格十八代祖宗一起骂了个遍,才硬着头皮钻进洞口,身后有人在不断地呼叫着,随后听见重重的嗄嗄声,一块大石从上落下,轰然一声巨响,砸在洞口;火把的光亮顿时消失了。四处的沙尘灰垢散扬开来,呛得他几乎窒息。 待四周平静,一阵绝望的感觉突然掠上心来,焦龙冲上去撞那块石头,可是它纹丝不动,甚至连一点响声也没有。侧耳细听,洞外有一阵模模糊糊的说话声,随后他们便离开了。焦龙破口大骂:“欣格杂种!把我关在这儿──对于我这种有功之臣,连一个屁也不放就关起来杀了,简直是没有人性!混帐,有本事把我放出去,我们单挑……凭你那副老骨头,让你三招都没话说。” 待有些累了,焦龙便竭力让自己镇静下来,心道:就算只有千分之一的希望,我也要挣扎一下,如果连信心都失去了,那么只会死得更快。焦龙用脸贴住冰冷的岩石,感觉冷静了许多,便背靠着石壁,找到了一处较坚锐的地方,准备磨开反绑住他的绳子。 四周什么也看不见,但感觉上这是一个不算太大的地方,干燥、温暖,有一种像在储藏室里的霉味儿。空气很浊,但并不觉得憋闷,似乎这封闭的地方仍有很弱的对流。焦龙大力地磨着绳子,甚至粗绳陷进了他腕部的肉中,疼痛难耐;求生的欲望牢牢控制着他,直至汗水淌到下巴上时,它终于断开了。 这成功的第一步让焦龙一阵欣喜,然而,当他扯开封嘴布呻吟地抚揉着手腕时,才发现自己还远远无法实现离开这里的梦想。岩洞周长约五十步,除了那堵实的巨石留出的一丝缝隙能够感到风的进入外,其余一切都固若金汤。他探索着地面,可是除了些石块,竟什么都摸不着。看来他想出去,只有学会七十二变,变成个小虫子才行。 焦龙彻底失望了。如果没人把石头搬开,那么就算他们不马上杀死我,过几天他依然会完蛋的。 待到变成了一堆骨头,他们再“惊叹”地报告小清我的“意外经历”,可是十分快乐的一件事情吧。 焦龙昏昏沉沉地枯坐在洞中。不知到了什么时候,突然发觉眼前似乎有些亮,再一看,正有光线从堵门的巨石底下渗出,原来已是白天了。心道:这石头看来并不是完全堵死了岩洞,而是落下之时还没有对准罢了。真不知道这块石头是怎么被举到洞上的,古代人的智慧真是高得可怕,我记得甚至有些问题连现代的专家学者们都不知所措。 于是,他趴在地上,聚精会神地观察起来。石头体积惊人,因为洞口的岩壁很厚,而它却只是塞进来一部分;他伸手扒着那条缝儿,令人高兴的事情出现了:一公分的缝隙猛地变成了一寸多宽,原来那块巨石里面的这一部分较低,而外面的部分抬起,下部呈一个宽窄不一的凹形。 焦龙顿时发疯一般地用手耙着沙土,甚至碎石。缝隙在一寸一寸地变大,待他精疲力竭的时候,才发现那下面基本可以钻入了。他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迫不及待地钻进去挖,没想到,才走了几个亳米他就被卡住动弹不得了。 明亮的日光令焦龙的瞳孔很难受,他吃惊地发现,原来石头的前面一部分,两边都深深地砸进土里,凹档似乎仍在透光,可这是一个假象。 焦龙吐了口气,感到胸腹被勒得无法喘息。好不容易才算解脱开来,重新退回洞里,不禁暗叫侥幸。 第031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又停了半个钟头,焦龙养足了精神,开始趴在“洞口”大嚷起来:“有人吗──有人来救我吗──小清──小清你听到吗──” 他朝外扔碎石块,并打算把鞋子扔出去,可惜两只都卡在了最靠外头的凹档中。他又想起打唿哨、敲岩石,希望某人路过这儿,把他救出去。 然而,这种希望随着夜晚的又一次降临,被彻底消灭了。 直至此时,他才真正考虑起自己的后事"原来以为古代世界是个真正快乐的地方,看来我是想错了。除非我是个普普通通的、而且是个与世隔绝的人,才可能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满脑子想当英雄,又缺少运气的人,命里注定要遭受灾难和迫害。我到这个世界来寻求发展,找了个狗头军师的工作,还想发展为世界一流的狗头军师,可惜……最后被阴谋杀害了。 “予自公元……年投笔从戎,至今已历数日;然大业未竞、心愿未了,临终涕零,心犹不甘……”焦龙喃喃念叨着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句子,干笑了几声,心道:我还有什么愿望没能实现?只有小清!我爱上了一个人,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复,现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爱情的鲜花慢慢凋谢,妈的,我好恨! 焦龙低唤着她的名字,只觉得眼泪忍不住就想掉落:怎么会那么怕死,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不行,不行,我不要死,我还想活下去。他们要我死,老子偏不能死! 昏昏沉沉地睡去,只觉嘴干舌燥。 “焦龙!焦龙你在里面吗?” 焦龙模糊地臆想着:我当然在里面,是耶娃吗,像在天堂呼唤我……唉,别老跟着我好不好,我确实做得不好,没能救你,可我为你掉了那么多眼泪呢!耐心等一会儿,说不定我马 上就上来了。 “人的命运怪异……忽而天上,忽而地下。”焦龙闭着眼喃喃道。 “焦龙──焦龙──” 焦龙的耳膜似乎突然炸开了似的,两眼一睁,顿感神经受到了极大的刺激:没错,真是有人在叫我的名字。这一回决不会有错!老天,是我最最亲爱的! “小清──”焦龙发狂地卧倒在地上,透过岩壁大叫。对方松了口气似的应道:“哦,你在你面啊,叫了半天都没响声,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焦龙热泪盈眶,仍是一遍遍大呼她的名字,好不痛快:她来救我,她来救我!我最最亲爱的小清,她真来了!我得救了! “小清,快点把我放出去,我爱死你了。” 楚小清在洞外不紧不慢地道:“吵死了,你先让我看看。这块石头是怎么弄来的?” 焦龙趴着往外看,那里有一点儿光,想来楚小清早有准备,是打着火把来的。“从上面一下落下来,我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 “笨蛋,被关在里面,居然还不知道怎么弄的。” “好,我笨我笨。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你是怎么找来的?” 火光在忽明忽暗,她必是在观察地形了,“你一夜没有回来,我担心死了。第二天我找遍了全族,欣格说看到你去湖边了。我一时间还以为你失足掉进去淹死了,吓得我下到海里找了整整二个小时。后来……后来曾服待过耶娃的一名侍女悄悄对我说前晚族长曾秘密地召开过会议,可能与你有关。于是挨到晚上,我才一个人偷偷地找到这儿来了。”过了一会儿,她像是俯下身来,道:“你先呆一会,我马上就来。” 焦龙抑制住将要发狂的情绪,心中的快乐难以言表:她居然为了我,在西海里泡了二个小时!我感觉到她一定不会丢下我,可未料到她那么在乎我,而且竟然会在这样的时刻那么适时地出现。她是仙女,是神女,是魔法师。我要拥抱她、亲吻她,我要对她表达我最深刻的爱意。老天,只要能把我从这个该死的山洞中放出去,就算她再不理我我也不会有怨言了! 大约十分钟左右,焦龙听到洞外很响的拖曳声,紧接着楚小清的声音响了起来:“喂,我喊的时候,你就往外钻,听到吗?” 焦龙应了一声,道:“你想把石头撬起来吗?不可能的,我的意见是你从中间打个洞进来……” 楚小清一笑,道:“你当我是老鼠吗。”她俯身探探地表,又道:“不行,浮土下是岩石构造,我没法破坏它。” 焦龙尽量往外瞧着;火把已经灭了,她的手上不知拿的什么;他惊异地发现岩石突然动了一下,还以为是饿的头脑发昏,但紧接着,岩石嗄嗄地暴响着,往上缓缓抬起。楚小清声音艰涩地道:“快……快点出来。” 焦龙感到热血一阵涌上头颅,再不多想,便往下钻进凹档。那条缝隙仿佛在很远处,巨石下插着一根水桶粗的木头。他勉强往外钻去,还是在那个原先无法通过的地方卡住。大叫道:“能不能再抬一抬?” 木头往上动了动,终于提高了一寸。焦龙用力往外爬去,耳边却突然听到很弱的军马的叫嚣声,楚小清突然使劲,木头又举了一寸。 焦龙往外硬挤着,但胸腹间被紧紧抵住,怎么也挣脱不开。他感到一种垂死的恐惧,不禁声音大变:“我……我动不了!” 第032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那巨石摇摇晃晃,而此时他已全无退路。耳边马嘶声阵阵传来,焦龙慌乱中已全忘了该怎么做了。仿佛只要石头落下一寸,他就会被压成人肉饼子。 那根粗木似乎也承受不了这么大的力量,从中间嗄嗄地开裂着,焦龙觉得一阵憋闷,力逾万斤的巨石又往背部紧靠了一些,顿时呼吸困难。 焦龙感到了死亡的恐怖,但恍惚间,便听到楚小清发疯似的一声狂喊,而那块巨石突然象被什么东西顶住了似的,半晌,反而摇摇晃晃地,被一种巨大的力量举起。焦龙身体一轻,一阵咸咸之物涌上喉咙,慌忙往外爬去。一尺、二尺、三尺……他看到了,那是楚小清!她单腿跪在地上,用两手与后肩拼命撑起了这块庞然大物!她的手脚在不停地颤抖,而膝头早深深地陷入土中!焦龙爬出洞外,暴叫道:“小清,快松开它!”然而,巨石轰然落下,一阵尘土飞扬,楚小清身影俱无。 焦龙喉头一甜,吐出一口血来,嗓子一下被噎住了似的,想大叫却是沙哑地道:“小清!小清!”爬过去在巨石旁用手拼命扒土,“小清,你不要吓我,我求求你挺住啊。你能活下去的,你一定可以没事的。小清!” 焦龙失去了理智,用手不停地刨土,心中一阵阵肝肠寸断的感觉。那一瞬间,似乎比十几年的光阴还长。他完全没了思想,没了意识,只有追悔、绝望、恐惧的感觉反复袭上脑海。他想哭,却哭不出来;莫大的无助与极度痛苦的情绪交煎着他的心灵,仿佛令他一下子老了二十岁…… 然而,当焦龙十指都鲜血淋淋之时,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身边道:“焦龙……焦龙……我在这儿。” 那时焦龙已在静谧之中疯狂地挖了老半天。 焦龙抬起渗血的指头,吃惊地回头,那种感觉仿佛是一只弱小可怜的土拨鼠听到了妈妈的声音一样!他看着楚小清从一旁的灌木中吃力地爬上来,感觉自己好像死了一般,喃喃道:“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楚小清笑了笑,道:“别又哭又闹的,我不是好好的吗 ?”焦龙呆呆地看了她几秒钟,突地欢呼起来,冲上去把她紧紧抱住,“小清,你真的没事吗?我以为你被石头压死了。我……我真是快急疯了。” 一边说,一边眼泪控制不住,直如断线珠子般落下。楚小清满目柔情地凝视着他,伸手抹一抹他的腮边,又握住他鲜血淋淋的手掌,轻轻放在脸颊上,良久才道:“原来,你也会哭。” 焦龙见她那般无力的样子,哽咽着止住泪,“你……你是怎么出来的……” 她好似没有听到焦龙的话,笑着摇摇头,道:“你别再问了。我的时间不多,以后不能再帮你对付欣格。你可要当心了……” 焦龙抱紧她,咬牙切齿、目眦欲裂,“他妈的,老子跟他拼了!小清,你现在怎么样,还能走吗?” 楚小清摇摇头,苦笑道:“我完蛋了。电脑欺骗了我,我的体内已没有能源了,刚刚那一举,加上使用推力装置脱离巨石,我已经耗完了几乎所有的能量。你别再管我,我没有用了。” 焦龙觉得脑中嗡地一下,霎时间什么想不出来,只是低低地说道:“小清,你别这样说,我决不会让你死。我一定能救你。” 楚小清静静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脸,含笑道:“我得启动我最后一道程序了。我要把能耗降低到万分之九,使我自身处在冬眠状态里。你把我丢在这里吧,只要电脑还能运转,我一定能找到克服危机的办法来。焦龙……焦龙……你真好。” 她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微笑来,然而,她双眼却缓缓闭上,身体也顿时不再感到热量。 “小清,小清!”焦龙摇晃着她,但是没有一点儿反应。他只觉欲哭无泪,低头靠着她已开始发凉的脸颊,心道:她不要我了,丢下了我不管。可是,我不会丢下你!小清,我不相信,我决不相信这是我俩的诀别。我以性命发誓,就算你死了,我也要带你去天涯海角……此生此世,永不分离! 山下火光一片,映得天空发红。有几路已在指挥下开始上山。焦龙沉默了半晌,再无犹豫,将楚小清缓缓抱起,又呕出一口血来,“混帐王八蛋!过河拆桥,玩起老子来了。好罢,我们玩,玩到底,看看谁才真能玩!” 上山共九路敌兵,只见火龙盘舞,环环相顾,而中间三路便径奔石洞而来,显得颇有章法。焦龙看了片刻,便抱着楚小清,悄悄地从正对着山洞的那条路下去,与欣格锋线的三队火光逐渐接近。待到快要相遇的时候,便俯身到路边的灌木丛中,心道:你们上来,我们下去;你会猜到我在哪儿吗?儿孙们,学着点罢。 须臾,三队短刀手匆匆走过。看来他们已知道自己任务:守住山洞。待队伍走过,焦龙正想下去,便见一个落队的士兵正举着火把,往山上赶,心道:一对一,此次可赚了便宜。 当下抓起一块石头,急冲几步,那人方自发觉,石块已重重击下。顿时脑浆崩裂。焦龙踩灭火把,心道:怪就怪你落了单,又被我看见了。平常没人对你讲过要遵守纪律吗?咬牙将尸体拖进灌木丛,先取了刀,再脱下他的衣服,自己穿戴起来。这人的怀里有几文钱、一面刻着蛮文的号牌,绑腿上还有一把锋利的匕首──天天割羊杀牛,因此磨得十分锋利。 焦龙将它们统统收好备用,心想:先找匹快马离开此地,有了钱再买些食品。当然,最好能够让我找到下一个工作……对了,我在卫立帐中丢下的那锭金块呢?不知道小清是不是找到这个线索了。他望望楚小清安祥的睡姿,伸手探进她的怀间,却真有一块金锭,尚留着体温。 他把金块放好,抱起楚小清下山。那些到达山顶的队伍吹响号角,便见山下火光齐动,另六路人呈扇形包围开始搜山。焦龙气喘吁吁猫着腰穿行在小径上,不一会儿,已与戈矛队前锋相当接近。 戈矛队指挥骑着一匹矮脚马,一副颇不在意的模样,焦龙暗暗庆幸自己走运,这人的队伍却十分分散,士兵探察周围亦马马虎虎,虽离得很近,也没发觉他粗重的喘息声。 第033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小清,我已经有办法了。你先等一会儿。”焦龙低声道,将她放在树丛中,用乱草杂叶掩起,这才静静匍匐前行,已然来到路边。 戈矛队指挥正自洋洋得意地打马前进,焦龙从搜索者身边脱开,已然潜到他的身旁。咬咬牙,从地上跃起,手肘环住他的脖子往下压去,顿时马身一倾,将两人摔在地上。焦龙扣住对方面门,右手一刀划过,顿时他软倒在地。忍不住肩头也是一痛,赶忙拽住缰绳,将尸体重新抱上去,用匕首一刺马臀,顿时它长嘶着负痛狂奔。这才装作负伤倒地的样子,不断“唔唔”作响。 戈矛队顿时大惊。两队人回头过来,见焦龙口不能言且灰土满面,只道是遇敌伏击,再看指挥的马儿正狂奔下山,一时大呼小叫起来。山上山下队伍便都炸了锅似的,戈矛队也急忙整队下山。有两人似想将焦龙弄回去,他突地跳起,便将他们结果。 没时间摸他们身上的钱了。焦龙胡乱扒下一人衣物,慌慌张张地跑回路旁,从灌木丛中抱出小清,替她穿上蛮装,便往山下奔去。此刻欣格的人马正大肆追击那匹惊马,焦龙从乱军中昂然奔走,居然无人理睬。 “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直奔大营。为今之计,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老子要报仇,要报仇!! 他进了营帐,一边大骂欣格手下全是笨蛋,一边找了几张毡子,撕得一条条地,将楚小清牢牢负于背上。暗忖:一不做二不休,放他一把火,烧得神海族永无宁日,再抢匹马逃出去,岂不快哉。当然如果有些吃的,那就一切都搞定了。 背着人直摸到大帐周围,便用火把四处纵火。那场大雨以后,已好久没有下雨,气候恢复干燥,烈焰自是一触即发。纵火路上一旦碰到巡逻兵士,便偷偷避开,只杀了看羊圈的两个睡得“活来死去”的小卒。可惜,刚开羊圈,就被人发觉了。人的惊叫声和警号的吹鸣声混杂一团,巡逻兵士便从营帐旁四处赶来。 焦龙跳进羊圈,拼命将羊群赶出。圈门 太窄,便大肆砍劈。几只头羊被他又打又踢,早发起性子,咩咩叫着“领军”狂奔,一时间守兵大噪,却被群羊挤得动弹不得。焦龙从羊圈后爬出,趁乱跑到草料库又点了把火。这时,方才有人大声叫喊,想来是看见大营浓烟四起了罢。 钻进了一处圆帐,焦龙喘息甫定,心道:行踪已露,不能再久留此地。如等欣格清醒过来,势必要把我活活困死火海。 刚想起妙计,突感身后不知什么响动,不由冷汗上身,猛然转过头,焦龙几乎要惊叫起来:赤兔马!老天,她怎么会在这儿?看看地下,到处都铺着华丽的地毯和富庶的摆设,原来如此……如果不是堆积着干草以及充满动物身体的骚味儿,根本不会让我想到这是一间马厩。老天,她在看我,她害怕了。别叫别叫,你看看这是谁,嗅啊,嗅出她的味儿了吗? 焦龙把背上的楚小清靠近赤兔,顿时它轻轻喷了两下鼻息,开始温柔地用脸颊抚蹭楚小清。焦龙赶忙替它上了鞍、蹬,套上笼头,将马缰拴于嚼上。“来,我的亲亲小马驹儿,现在唯一能救我们的就是你了。如果逃不出去,我死了不要紧,小清也会跟着一起倒霉,知道吗?小清最喜欢你了,你应该不会让她失望吧?” 焦龙拍拍马头,她警惕地往后缩了一下,他善意地道:“我是小清的好朋友,所以我们同样也会成为朋友。”正想再熟悉一下她,突地四周声音大了起来,有人往马厩这儿奔来;焦龙不再多想,踩蹬跨上马背,用力一抖缰绳,赤兔发出一阵咆哮,声音大得令人诧异。她朝外直冲出去,焦龙只觉身体一轻,马儿已冲出帐外,不一会儿便越过两道羊圈的护栏,直往荒原奔去。他感到耳边风呼呼直吹,那些人的惊呼顿时已落到远处。他心中震惊道:竟然有这么猛的马,如果这个时代有赌场,我押一赔五十,照样发财。 回首大营,此刻正自烈焰熊熊;无数人影在大呼小叫,还有那些饲喂牲畜的,在到处寻找乱跑的牛羊,焦龙心里又好一阵地快意。不过,也自有两队骑兵从营中冲出,急急追赶而来。 焦龙对赤兔已有了信心,忖道:只需连跑一夜,他们就全完蛋了。一边抬头四顾,找到北斗星;心中一定,打马便直奔东去。后头追兵初时还喧声可闻,待日头初升之时,已是人影俱无。 焦龙饥肠辘辘,更兼一天半没有喝水,早已头昏脑胀;此刻见四周景色怡人,林木从生,顿感体力不继,便下马松松筋骨,心道:前面正好有一条小河,先喝它几口水再说。 当下牵马来到河边。那一边枝头碧翠,水清石现,溪流潺潺,日光照下,但见鱼虾游动,恬然自在。不禁肚子咕咕作响,暗暗好笑道:人饥渴之时,常常满目春光亦视而不见;可见生存确是人类第一需要。便解下绑带,轻轻把小清放在草地上,这才俯下身痛饮清泉,甚至捧着活蹦乱跳的小鱼小虾狼吞虎咽着,十分甘美。 吃饱喝足当然也忘不了让赤兔同享,她的眼中已现疲态,但喘息均匀,吃草时一副悠然,微闭着眼似是和大地接吻似的,毫不惊慌。 他不禁叹道:“唉,连她都比我见的世面多。” 焦龙拍拍她的头,顿时令她引颈长嘶起来,一副傲然不群的样子。然而,她注视楚小清睡态的眼神,便温和许多,而且还用低头轻轻碰了她一下。 “别动,她现在不会醒的。”焦龙叫道,走过去在楚小清的身边坐下,“你看她熟睡的样子可爱吗?可惜她一直这样睡着,也不晓得什么时候才会再醒过来。你别叫了,让她多睡一会儿,你没看见她托起那块石头的时候多累!是我害了她,我明明可以钻出去,却还求她再托高一点;我真是后悔自己没被压死,我是个胆小鬼。” 赤兔突然咴咴一阵嘶叫,两耳警惕地左右晃动,眼神里充满敌意。焦龙吃惊地抓起刀,立在树旁向四周观察着,有人的脚步声!焦龙担心起来,暗道:这帮人是飞来的么?那么快就赶上了我。这下是死定了。 第034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焦龙饥肠辘辘,再加上一天半没有喝水,感到头昏脑胀;这时看见四周景色怡人,树木葱翠,顿感一阵倦意,便下马活动了一下筋骨,心道:前边就有一条小河,先美美喝几口水再说。 当下焦龙牵马来到河边。只见草木碧翠,水清石墨,日光映耀之下,但见水中游鱼恬然自得。焦龙不禁饿得肚子作响,感到好笑道:人腹中难耐之时,常常满目美景亦视而不见;可见饮食确是人类最大需求。于是解下束带,轻轻把俞翠儿放在草地上,俯下身畅快地喝着清泉,只觉十分甘美。 自己享用的同时当然也忘不了让追风同享,它的眼中有些疲态,但喘息不乱,吃草时悠然自得,微闭着眼似是十分舒服。焦龙拍拍它的头,顿时令它引颈鸣叫起来,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然而,它注视俞翠儿睡态的眼神,便柔和许多,而且不时低头轻轻碰她。 “莫淘气,她此时还不会醒。”焦龙轻声道,走过去在俞翠儿的身边坐下,“你看她熟睡的样子漂亮吗?可惜她一直如此睡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苏醒过来。你别淘气了,让她多休息一会儿,你没看见她力战敌人时有多辛苦!是我焦龙害了她……” 追风突然咻咻一阵鸣叫,两耳不安地左右晃动,眼神里充满敌意。焦龙警觉地抓起匕首藏在树旁向四周扫视着。他听见有一群快马的蹄声,不由担心起来。 突然,河对面树丛里嗖嗖射出来两支长箭,明晃晃地钉在焦龙身边的树上。有个人恶狠狠地大喊,随后数十骑劲装骑士横开排列在对岸。 焦龙屏住呼吸朝他们望去,心道:不认识,不知是什么来的。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对我下手?” 那些人中间有个肥胖的家伙与旁边的一奇瘦男子一对眼神,说了些什么。 那瘦子留两撇老鼠胡子,形容丑陋,但是眼神颇为锐利,厉声道:“那个汉子,你旁边的宝马是从哪偷盗的?” 焦龙哼了一声道:“这只怕与你们有无关。” 那中间的肥首领满面横肉、胡子黑硬,面上俱是暴虐神态,闻听焦龙的话大怒,拉弓又是一箭射在树上,喝骂道:“当然与老子有关,你这匹宝马分明是老子从前丢失的,看你贼眉鼠眼,必然是贼盗,还不快快招认。不然老子一箭便要了你命。” 焦龙道:“无凭无据,你如何说这马是你丢的?你是什么人?” 那肥首领闻言,恶狠狠地大笑。众人也是狰狞大笑。当下左边那个瘦子谄媚地笑道:“此是本郡的太守大人,你一个无耻偷马贼,还不赶紧将宝马交还太守?只怕太守一喜,说不定会赦你无 罪。” 焦龙心中暗骂道:什么狗屁太守,简直是拦路抢劫的匪徒。只是现在翠儿不醒,要是不暂且屈服便不能保护她周全。不若暂时咽下这口气,日后要他加倍奉还。盘算已定,便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跪伏在地道:“大人恕罪,小人不识太守,愿意将宝马献上,求大人开恩。” 众人又是一阵狞笑。太守这才骑马涉水到焦龙这边,道:“哼,算你识相。”他一跃下马,朝追风走去,不由连声赞叹道:“宝马!真是一匹宝马!” 众骑士纵马过来,瘦子走近太守笑道:“大人寻回此马,必能鹏程万里,飞黄腾达,卑职们也跟着大人得享荣华。” 太守眼神俱是贪婪之色,挥手示意他不必多言,朝焦龙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焦龙一心只想离开,因而道:“小人并非歹人而是是商贩,正要返乡。” 太守回顾瘦子,瘦子贼眼一转,献上了一个坏主意:“大人,卑职看不如把他杀了,这种贼人不能轻纵。” 焦龙心中大骂瘦子狼心狗肺,一边摸摸腰间匕首,一边假意告饶道:“太守开恩,宝马任凭太守发落,只求太守放小的一条生路。小的家里还有老母无人照管啊。” 太守冷哼了一声。 瘦子不耐烦地道:“还敢狡辩,定是惯犯!” 太守突然喝道:“多嘴!小子,你还算识相,今日本太守心情不错,就放你一条生路。”说罢哈哈大笑起来,跨上追风马。追风累得倦了,便也没有反抗;太守赞道:“确实是匹良驹。” 那瘦子刚被喝骂,此时却又上前献媚道:“大人气量让人佩服,卑职能跟随左右,实乃三生有幸。” 焦龙十分气愤。心道:此人脸皮之厚,让人咋舌。他愤怒地走到一边,重新将束带理好,正要将俞翠儿背起,突听那太守叫道:“小子,你背得美人是谁?” 焦龙吓了一跳,见那太守又调转马头,下马凑近了俞翠儿,赞叹道:“真是国色天香啊。人间居然还有如此佳人。”说着,满脸淫笑。 焦龙心里一急,忙作悲哀状道:“太守莫要看了,我内人早已死去多日了;小人此行是送回家乡安葬。” 那太守闻言用手急探鼻息,脸色一沉,道:“可惜可惜,这么美的女人我还从未见过。她是怎么死的?” 焦龙胡诌道:“我们路上缺衣少食,只好以野菜充饥,不想却误服了毒物,所以尸身竟能留存至今。” 那太守走到马边,又不舍地回来看看;如此往复,最后终于恨恨上马,道:“打道回府!人都死了,看也没用,可惜了。” 焦龙看他们远去了,虽满腹不平,却也无可奈何。 于路罕有人迹,焦龙很久才在一个村落中寻得一家小饭庄,于是钻进去点了吃食,狼吞虎咽起来。 可能是吃相太过不雅,才吃了几块牛肉,便有人投来不善的目光。一个体格雄伟的汉子走过来一拍桌子道:“你是什么人,如此面生,是不是到这儿来白吃的?” 焦龙向嘴里塞完一块肉,又饮下一口热酒,不悦地道:“你是店家吗?这似乎与你无关。” 那人又砸桌子,爆喝一声道:“天下事没有老子管不得的!你这贼子,光天化日便敢拐带良家女子,快随老子去衙门!” 焦龙心道:他奶奶的,晦气死了,怎么走到哪儿都有人来没事找事。焦龙也重重一拍桌子,道:“你这汉子实在奇怪!我自管背负我妻室除外求医,与你何干?无凭无据,你便说我拐带女子,要送我见官,是何道理?” 那大汉哑口无言,一时间众酒客俱是大笑,有人劝道:“段,你又不分青红皂白地冤枉好人了,行侠仗义也不可像你这样莽撞啊。”那叫段的汉子恼羞成怒,飞起一脚便踢断了一张长凳,众人顿时吓呆。 焦龙暗自佩服他的身手,口中却不以为然道:“恃武逞强,只不过是匹夫之勇,难有什么出息!” 酒客们闻言都为焦龙担心。那段也是愣了一愣,思量着什么,忽然抱拳道:“兄台之言,使段无地自容;适才多有冒犯,还望兄台见谅。”说罢,躬身一揖,再不如刚才那般咄咄逼人了。 焦龙心道:倒还不是个蛮不讲理的粗汉。当下也还礼道:“这位兄弟不必客气。在下实是外乡之人,只因妻室有恙,便四处寻访名医,倒教兄弟误会了。兄弟若不嫌弃,便一起坐下喝几杯。” 段大喜,回头冲店家嚷道:“掌柜的,再上些酒肉来,这位兄台的账也都一并记在我的名下。” 众人顿时议论纷纷,那饭庄掌柜在柜台后叫道:“段,你前日欠的帐还没清呢,这次又想硬充仗义吗?” 段面红耳赤,赌气怒道:“区区几个钱而已我岂会欠你?改天一发还你便是。我段的为人你们难道不知?” 焦龙微微一笑,道:“兄弟不须如此气恼!”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小块银子,丢到掌柜台前,“店家,这些够了吧,一并把这位兄弟从前差的都一并清了。” 段赧颜道:“多谢兄台,惭愧惭愧!” 第035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焦龙摇摇手,示意无须再提。那店家端上三大盘牛肉,两大坛酒,道:“段,你小子今天碰到贵人了。”一面冲焦龙笑道:“这位先生不要怪他鲁莽。这段一身好武艺,平素最喜在乡里打抱不平,却非不明事理之徒。” 段不耐烦地道:“你自去忙你的,嗦什么,我还得与这位兄台畅谈一番呢。”将掌柜打发走,段转头道:“段某虽然自幼习武,却最是佩服胸有韬略之大贤,我听兄台出言不俗,必是胸怀大志之人,不知肯否赐教一二。” 焦龙笑道:“此地人多而杂,不是谈话之所,来来来,我们先只管喝酒吃肉,填饱肚子再说。” 段闻言也不勉强,当下二人连连推杯换盏。 等到酒足饭饱,段便竭力邀请焦龙到他家里去盘桓几日。焦龙见对方盛情难却,再说他也着实想找个安稳去处好好睡一觉,便答应下来,负着俞翠儿随他走到村东口一片满目葱郁的林子。 树丛边上是一片田地,有数名农人弯着腰,辛苦地耕种;土垄上坐一个摇着扇子的年轻人,时不时叫骂吆喝着,出言恶毒。焦龙与段相识一望,段道:“那是本地豪族林家的家丁在监督佃农。这些农人被盘剥得生活万分艰难。” 焦龙点点头,道:“与其被人逼上死路,何不舍命一搏呢?” 段以为焦龙自言自语,便没有搭话,殷勤地指点道:“前头便是寒舍,家徒四壁,兄台莫要见笑。” 焦龙远远望见一排篱笆出现在前面,笑道:“兄弟说哪里话,你家里只有你一人吗?” 段叹道:“家父家母早已辞世,留下我跟两个妹妹,谁料去年二妹妹也患病而亡。唉,家里唯剩两亩薄田,交了朝廷的租赋后便不剩什么。” 焦龙同情地叹道:“世道艰难啊,兄弟这般好武艺,却只能过如此生活。” 段无奈苦笑道:“比起村里那些成年吃糠咽菜的佃农,某家还算勉强过得去。更有甚者,已是被林家逼得家破人亡了。如今四方都不太平,哪家哪户都是心惊胆战地度日,不晓得哪天便会遇上什么祸事……兄台请这边走,不知嫂夫人患了何种病症?” 焦龙心情陡然沉重,摇摇头道:“多谢兄弟关心。我这夫人……误食了剧毒草药,这世上恐怕只有左仙人能救得了她,因而我带她出来寻找左仙人。” 段点头道:“若是左慈先生的话的确没什么事情办不到,只是他老人家神龙见首不见尾,不过兄台满腔热诚,定然可以功夫不负有心人。”焦龙默然不答,跟他来到了篱笆边上,段大声喊道:“三妹,快出来迎接客人 。” 隔了不多一会,木门吱呀一声敞开,从屋中走出一个梳着双髻,满面孺慕之气的小女孩,看样子只有十三四岁。她兴高采烈地奔出来打开竹篱,笑道:“哥哥,我缝了新荷包,你想不想要?” 段拍拍她的头,道:“有贵客在,快行礼。” 那小女孩穿着一身麻布缝制、满是补丁的衣服,身子瘦弱,长得却很是惹人怜爱。小孩子都怕生,那小女孩也不例外,看到焦龙后并不打招呼,偎于他哥哥怀里不肯出来,但偷偷用眼睛打量着焦龙。 “小妹不懂礼数,兄台莫要见笑。”段无奈地道,“兄台请里面坐。三妹,快去泡茶。” 焦龙朝小女孩友善地笑了笑,她也笑着跑进房中。焦龙道:“这孩子很是讨人喜欢,多大啦?” “十三岁了。再过两年,便该嫁人了。” 焦龙摇头笑了笑,随段进入屋中,抬眼四望,果见十分简陋。桌几床榻,全都是粗制的,但却是十分整洁。小女孩蹲在灶台边麻利地忙前忙后,烧水泡茶。段指着内室对焦龙道道:“兄台可将嫂夫人放在榻上休息。” 焦龙随他进去,把俞翠儿放在数条木板搭成的榻上,又将薄被覆在她身上,心中蓦痛,暗道:翠儿,你放心,我焦龙一定要找到师父,把你救活。今生今世永远不离不弃。 段见焦龙对着俞翠儿黯然出神,忙悄悄退出。焦龙低下头吻了一下俞翠儿的额心,这才觉察到她的身体是如此冰凉,连嘴唇上剩下的的一丝微笑也不知何时悄然退去了。心里骤然泛起一阵难言的惊恐。 段家的小女孩奉上茶来时,焦龙强压思绪,连忙称谢。段道:“这茶十分普通,委屈兄台了。” 焦龙忙道:“段兄弟如果再要这般客气,某只好起身告辞了。” 段一愣,笑道:“兄台果然快人快语,那段某便再也不说这些虚言客套。” 焦龙哈哈一笑,道:“这样才好,我实在不喜欢太拘束。” 几人又闲聊了一会儿,渐渐切入正题。段道:“段某空有一身本领,却只能埋没乡间,我意欲投军报国,以图立功疆场,兄台以为如何?” 焦龙咽了一口茶,笑道:“以兄弟之才若是投军,自是前途无量。可是一将功成万骨枯打起仗来,天下纷乱,黎民遭殃。况且兄弟如果去投军,令妹又该依靠于谁?” 段道:“段某欲从军却不是全为升官发达,而是想报效国家,不至一生庸碌无为。至于三妹之事,段某确实有欠考虑,现在看来,只好等她满十五岁出嫁后有了归宿,我再去做自己的事才好。” 焦龙笑道:“兄弟原来有此大志,难得难得。我们兄弟虽萍水相逢,却是一见如故,我自会尽力助你。” 段起身肃容道:“多谢兄台高义。” 焦龙笑道:“不必再叫我兄台,我叫做焦龙,你我年龄相仿,兄弟直呼我名便可。” 段忙道:“不敢不敢。” 这时段的妹妹又来为两人添茶,焦龙微笑问她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看看段,段笑道:“乡野村女,哪配取什么名字。家母倒是为她取了乳名,唤作段灵儿。” 焦龙赞道:“果然人如其名,聪明灵秀,段兄弟还该多关心些令妹,我看她眉宇间有股英气,实非寻常人可比。” 段将妹妹揽进怀里道:“焦兄教导的是,段某今后当善待妹妹。哎,家中贫苦,可怜妹妹才这么小就要日日劳作。” 焦龙道:“少年辛苦终身事,这也未必便不是好事。”说着取出十两银子给她,道:“段灵儿妹妹,这十两银子算是焦大哥送你的见面礼,告诉大哥,你会拿这钱去干些什么?” 段灵儿惊讶问道:“全都花掉吗?” 焦龙点了点头。 段灵儿这才掰着指头算道:“我要先买五斗米、十块盐巴,再去买点菜和肉,然后给哥哥打酒……还有便是买几尺布,为哥哥裁衣裳……” 段不禁眼圈变红,焦龙也未料到这孩子如此懂事,鼻子一酸,连忙笑着掩饰道:“好段灵儿,你怎么就不想着给自己买点什么呢。”焦龙摩挲着她的头发道:“你现在便去吧,剩下的银子怎么花也由你自己决定。” 段灵儿高兴地去了。焦龙沉默半晌道:“这孩子太懂事了,心里都是你和这个家。” 段叹息着道:“家父家母过世的早,二妹也亡故了,这孩子确实吃了不少苦。” 焦龙道:“我见这孩子秉性纯善,惹人怜爱,想认她为义妹,不知段兄弟意下如何?” 段惊喜道:“段灵儿能有这样的福分,实是我段家之幸!” 焦龙笑道:“既然如此,那段兄弟是愿意与我结尾异姓兄弟啦?” 段连忙起身道,“只是段出身卑微,只怕有辱兄长。” 焦龙抬高声音道:“贤弟怎么说出此等迂腐之言,这可与之前你我在酒馆相识时判若两人了。我还是更喜欢那时的你。” 段笑笑道:“大哥不必生气,段再不如此便是。”说罢便伏地行拜见义兄之礼。 第036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两人又畅谈良久,段就已对焦龙佩服得五体投地,道:“方今天下纷乱,朝政日非,正是群雄并起之际。我段一介武夫,素有报国之志却未得其门;今后愿意追随兄长,轰轰烈烈地闯出一番事业。” 焦龙沉思片刻,道:“有大志是好事,但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我们只能踏踏实实从头做起。” 段忙点头受教,两人方要继续交谈,门外便惊慌失措地跑进来一个衣衫褴褛的汉子,道:“段,大事不好了。林万荣把你妹妹捉走了,说要拿她抵偿你家的欠债!你快去看看吧!” 段大惊,站起身来抓领子将那人提起,吼道:“你说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我之前向林万荣家借的种子早已还了,他凭什么抓我家段灵儿?” 那人身子腾空,挣扎着道:“林万荣的家丁见你家段灵儿手里拿着银子,便起了贪念;硬说你家段灵儿偷窃他林家的银子,须得给他家少爷使唤三年。” 段把那人放下,满面涨得通红,恨骂道:“无耻至极!”说罢径直去柴房找出一把斧头,就急急要走。焦龙连忙追上他道:“贤弟要冷静一点。那林万荣到底是什么人?” “他是本乡里的财主恶霸,可我段何惧他家人多势众!这恶徒仗着家财万贯,官府中又有亲属撑腰,横行乡里,干了无数丧尽天良之事。我为了妹妹安全才一忍再忍,现在他们竟敢强抢段灵儿,老子定要杀了他一家良贱!” 他举着斧头怒吼,焦龙兀自拦在他面前,道:“林万荣是这里的地头蛇,又深知你的武艺,势必会有准备;你如此鲁莽行事,不但未必能夺回小妹,反而可能丧了有用之躯。你先扔掉斧头,对我说说现在乡里有多少人对那林万荣恨之入骨呢?” 段脱口怒道:“此处谁不恨他?可惜老天无眼,他这些年干尽伤天害理之事,居然活到今天还能作威作福。” 焦龙拉他手劝道:“多行不义必自毙,我们从长计议。”见他情绪稍定,便又接道:“你不能只靠自己一人动手,既然乡里有这么多人痛恨他,那便索性把他们全都召集起来,然后……” 焦龙对他低语了一番,段连连点头,最后把斧头丢在地上便自家中飞奔出去。焦龙回屋中继续饮茶静等。不到一炷香功夫,便见段带领着足有上百人进院,群情鼎沸。 焦龙走出来,段上前耳语道:“大伙都聚齐了。”焦龙点点头,大声喊话道:“诸位乡亲,你 们可知晓我为何要请大家至此吗?” 众人皆说不知,人群中忽然有一个人气愤地道:“段只说是林万荣叫我们到他家商量事情,不会又是要催租子吧?” 众人的眼光都盯住焦龙。焦龙冷哼了一声道:“的确是因为那林万荣的缘故,不过却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见大家议论纷纷,焦龙顿了一顿继续道:“我叫焦龙,并不是他林万荣的人,在说大事之前,我想听听各位乡亲父老对林万荣平日所为有何看法?” 众人的议论倏然止住,一时人人怒容满面,却鸦雀无声,敢怒不敢言。 焦龙佯怒道:“难道你们受尽欺压却连诉苦的勇气都没有吗?我焦龙已与段贤弟商量好了,只要有林万荣荼毒乡里的罪证,便要替天行道,为乡亲们除此大害,可惜你们竟如此胆小怕事,甘愿看着那林万荣滥施淫威。” 段在一旁嚷道:“我段平日常打抱不平,因而为那林万荣所痛恨,这恶徒如今将我家段灵儿抢夺过去,还栽赃她偷了银子,眼看就要遭到毒手……我段只求大家仗义执言,难道大家便甘心一世受那恶霸的欺压吗?” 乡民们皆是默然不语,忽然人群中巍颤颤地走出一个穿着破烂的瘦弱老人,他哑着嗓子道:“求两位侠士为小老儿报仇,我一家五口人全都为林家所害!林万荣这个畜生,硬逼我可怜的闺女给他做小妾,不到半年又把她害死了……两位英雄千万要为小老儿作主。小老儿今生只剩残年,不堪驱使,可来生结草衔环也要报两位英雄之恩。” 老人哆哆嗦嗦便要跪下,焦龙赶忙搀他起身道:“老人家放心,我焦龙一定会替你讨回公道,让那姓林的畜生血债血偿。” 乡民们的眼中都充满怒色,过了不久,便有受害者纷纷站出来,讲出林万荣平日里做下的滔天罪恶,当真句句都是血泪。焦龙振臂高呼道:“诸位乡亲父老,被林万荣逼死是死,索性豁出命去与他一搏也是死,乡亲们想选哪样?告诉你们,贪官污吏们是不会为你们撑腰的,你们只有靠自己,团结起来,跟姓林的拼命!一只弓箭容易折断,可一捆弓箭便是大力士无法折断。你们愿不愿跟我一起干,杀进林家,杀死林万荣那恶贼!” 众人皆是迟疑不定,这时有个人问道:“这位先生,林万荣的宅院中有恶奴近百人,还养了数十条如狼似虎的猛犬,我们便是想反抗,可是赤手空拳又怎么会是林家的对手呢?而且,林家有官府庇护,我们要是去杀了那林万荣,岂不形同造反吗?官兵一到谁也别想活命啦!” 此言一出,下面纷纷议论起来。焦龙心道:怪不得他们不愤然相从,原来是担忧强弱不敌。于是焦龙肃容道:“乡亲们,杀了那林万荣乃是替天行道,纵然官府说我们造反,我们也有上天庇护,定能逢凶化吉,不必惧怕他们。一旦打破林家,我们便可以尽数拿回那些被他强占的金银财宝,然后离开此处,寻得一片乐土建立一个家家富足的桃源圣境,再不用受别人的压迫。至于林家的家奴恶狗,只需略施小计便可对付,乡亲们只要听我指挥,不必多虑。事已至此,你们愿不愿和我们一起干!” 转眼间,这些方才还沉默着得贫苦百姓便都举拳同声高叫起来。段适时高声道:“众人当中愿意跟从段去杀林万荣的便站过来!” 一听此言,众人都毫不迟疑地站到段身边。焦龙从中精选出五十名年轻力壮的汉子,命其他人专司后应保障之事,比如让妇女们收拾家中值钱物件,安顿孩子老人,天黑之前全都到段家院中集合,此外还专门安排一细心女子照看俞翠儿。焦龙拿出包中仅剩一锭黄金,派人去买酒肉果蔬,让众人在动手前先饱餐一番。 待诸乡民酒足饭饱之际,段宣布了晚间行动的规章,焦龙则带了段最为信重的朋友邹福一起去探察了林家大院的地形。 林宅位于此乡正中,与焦龙预料的不同,这里竟是一处院墙很高的坞壁式建筑,虽没有荀家那般规模,但墙高近丈,每隔几十步便有一望楼,极其森严。焦龙故意摆出很悠闲的样子,心里面却很是不安。暗忖:没想到这土财主竟有这般实力! 两人绕着院墙转了一圈,邹福道:“林万荣自知作恶多端,为人痛恨,翻修宅院时特别加固了外墙,强迫全乡老幼用了数万青砖筑成此堡。他的至亲在州里为高官,所以林万荣有恃无恐,连县令也从不看在眼里。” 焦龙答应了一声,忽道:“墙修得确实结实,不过未必便无懈可击。” 邹福道:“先生有何良策?林万荣对宅院放心得很,曾夸下海口说即便千人攻来,他也毫无所惧。” 焦龙不屑地道:“痴人说梦而已,此人骄奢淫逸,哪知决定战争胜败的因素在人而非兵刃精良或城池坚固。我们先回去吧,在下想起一些事来,需要和众人交代。” 第037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待两人回到段家,众乡民业已准备就绪。焦龙看到他们每人臂上都按令扎着一条白绢,群情激昂,因而笑道:“看来诸位兄弟都有些迫不及待了。段贤弟,对如何攻破林家坚固外墙一事,你有何看法?” 段略加思索后道:“小弟愿当先冲锋,用削尖的树干撞开林家正门。” 焦龙摇摇头道:“此非万全之策。林家防御甚严,你去强取正门,倒合了他们的心意。愚兄倒有一种办法,只是不知道有没有必须之物。” 段连忙出言询问。 焦龙道:“用绳索系在铁制钩爪上,抛到院墙上后便会卡在女墙当中,如此我们便可乘夜色偷偷潜进林家了。” 段闻言大喜,道:“兄长果然见识过人,如此智取林家,想来狗贼必无防备!兄长所需的钩爪虽眼下没有,可弟兄们中不乏打铁好手,可以立即赶制。”焦龙连忙详细说出钩爪的尺寸形制,命几个铁匠速速造来。 时至傍晚,诸事都已准备妥当。不能参战的老弱妇孺也相继在指引下到达段家。焦龙特别分派几个汉子负责专司保护他们。这时邹福恭敬地拿着剩下的银两和一套甲胄刀弓交给焦龙,低声道:“这是我托朋友偷偷买来的,先生看看是否合用。” 焦龙高兴地夸奖他能干,回顾众人道:“你们这些兄弟里谁的箭法最好?” 那些人谦让了一番,最后将一个一脸虬髯、眼光逼人的大汉推了出来,齐道:“若论箭法,当然首推康明康大哥。他是远近闻名的神猎手,每年猎获猛兽恶禽无数。” 焦龙把弓塞给他,问道:“康大哥既有此本事自然是衣食无忧,那你为什么恨林万荣?” 康明愤然道:“那恶贼趁我入山打猎之际,奸杀了我的爱妻。” “那你为什么不报仇?”焦龙又问。 康明道:“他们人多势众,我知道自己难以成事,所以一直在等这一天。老天有眼,终于让我们遇见了先生!我已等不及要割下那贼子的脑袋祭奠爱妻了!” 焦龙心道这人还真能忍辱负重,并非恃勇之辈,勉励般拍了拍他的肩头道:“今晚康兄定能如愿!” 康明抚弄着弓箭道:“只要那贼离我三百步之内,便绝无生理!” 焦龙猛想起一事,喜道:“康兄既然是猎人,对付恶犬一定自有门道吧。烦你想想,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狗安静睡觉?” 康明笑道:“小事一桩,交给小人便是。” 焦龙闻言大喜,在无忧虑之处。 当晚,林家。 望楼两侧燃着灯笼,在夜幕下显得暗淡无光。焦龙命令十条汉子兵分两路埋伏在林家门口,只要一有林家之人逃出求援,便斩尽杀绝。他们领命去了。焦龙心道:林家每座箭楼上只有一个哨兵,未免疏忽,这回倒要考校康明的身手了。转身低声对他道:“康兄看见那个箭楼上的家兵了吗?你有本事一箭射死他而不使他发出惨嚎吗?” “那便射断他的喉咙就好。”康明冷冷道。他拉开强弓,搭上羽箭,嗖地一声,箭已离弦而去。焦龙兀自心惊:事关全局,再靠近点儿射不是更为稳妥?可结果却打消了他的担心。箭楼上的黑影翻倒,毫无声息。焦龙不禁赞道:“康兄真是好箭法,我想李广在世也不过如此!好,你慢慢绕墙而行,将各个望楼上放哨的家兵统统干掉。” 康明点头去了。焦龙与众人焦虑地等了半晌,方见康明回来。他朝焦龙段一点头,焦龙心知他已得手,不禁精神振奋,回顾段道:“贤弟,掷钩爪上墙。” 段将工匠刚刚制成的钩爪掂了一掂,用力抛上墙去。焦龙早已吩咐段在钩爪上加缠布条,因此钩子撞在石墙上时只是噗地一声闷响而已。第一次没有固定住,段又耐心试了几次,终于最后一回倒卡在了女墙两垛间,段用全力拉了拉,对众人喜呼道:“行了!” 焦龙振奋精神当先上前,道:“让我先上。”他将刀背咬在嘴里,灵敏地向城上攀爬着。 段连忙提醒道:“兄长,千万要多加小心!” 众位壮士见焦龙身先士卒第一个便爬上城去,都深为感佩。 焦龙爬到一半,便觉四肢气力不济,乃至隐隐作痛,想是旧伤发作之故。然而他此时已是别无退路,咬紧钢刀,拼力猛爬,终于攀至墙顶,伏在墙垣之上,往林家院内窥视了半晌,这才翻身跃墙而入。尚在喘息之时,余光借着月色猛然发现绳索的钩爪并非是卡在了相隔尺余的女墙垛间,而是卡在了墙后檑石与石墙的夹缝间,此刻已有松脱迹象。不禁倒吸凉气,暗暗侥幸,忙将爪钩放在女墙间卡好,这才在城头摇手发讯号示意众人上墙。 众人鱼贯上墙,殿后的是神射手康明。此时焦龙已侦查完了四周情形,众人落脚处是最靠近石墙的一处花园,种植着许多奇花异草,亦辟有一个不大的水池。不远处即是一片林家住房,为数不少,有几间还亮着灯火。每隔一会儿,便会有守夜的家丁提着灯笼走过,到处查探。 “兄弟们有谁进过林家?林家的家丁们晚上都睡在哪儿?”焦龙低声问道。 蹲在他身后的汉子对林家很是熟悉,因而焦龙用作向导。只听他禀报道:“都在西面那排房子睡觉,迎面这排睡的是丫鬟仆妇们。南面的房子是林万荣的亲族所住。居中靠后的几间便是林万荣和众多妻妾的卧房,林万荣新近最宠爱的那房小妾便住在那间有抱厦的屋内,我们到那里寻他必然无错。” 焦龙满意地点点头,挥手召来邹福,道:“这是康明兄弟配制的药,你带些人先去做掉那些恶狗,然后再送林家家奴归西。记得见机行事,万一不慎惊动了敌人,便卡在要道上与之周旋,尽力不要放太多的人到我们这边。”邹福抱拳领命而去。 焦龙转头看了看康明和段道:“兄弟们,我们上!” 众人摩拳擦掌,杀气腾腾。段和康明先行潜到长廊边。正遇上两名巡夜之人,当下段与康明猛虎般跃起,只听两声惨叫,巡夜人已是横尸地上。 “干得漂亮!段贤弟,你领人在廊内埋伏,有人经此便要了他的命。” 焦龙带领余人,在另一边走廊附近又连连杀了数个巡夜之人。有一个家兵似乎发觉异常,抽刀过来查探,壮胆般朝黑暗里问道:“你们都跑到何处去啦?”猛地一脚踢在了一具尸体之上,吓得惊呼起来。康明拉弓一箭洞穿了他的脖颈,但时机稍稍晚了一点。焦龙见形势危急,立刻起身高呼道:“兄弟们!抄起家伙,速速去杀林万荣那狗贼!”众勇士接令都从地上跃起,势不可挡地冲向林万荣下处。此时焦龙忽然听见西院一阵犬嗥之声,转眼便有大火燃气,照亮了半个夜空。 林家坞内顿时乱成了一团。西廊的厢房里数十熟睡中的家兵慌忙起身,不及穿好衣服便执刀剑撞了出来。林家大院中如鼎沸一般,乱哄哄各种声音响成一片。 段大喝一声,带几个弟兄在廊下拦住敌人厮杀。他天生神力,挥刀砍劈,如狼似虎,那些林府家兵虽多,仓促间却完全不是对手。焦龙望了一眼,只见段的大刀正一下拦腰砍死一名家兵,鲜血溅得到处满是,万分骇人。余下的林家家兵见同伙的肚肠鲜血流了一地,不免肝胆俱裂,转眼间又有数人被段砍死。康明站在远处,张弓搭箭连连冷射。焦龙见敌人反而有越杀越多之势,心知这样下去会陷入焦灼,于己方不利,便挥刀朝林万荣卧房猛冲,砍杀了几个拦路之人后,一脚踹开房门,进屋却未寻见林万荣,床上缩着一个女人正瑟瑟发抖。 第038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焦龙此时也难免凶相毕露,他拔刀猛砍在床沿上,那女人吓得鬼叫起来。焦龙厉声喝问道:“再叫老子宰了你!说!林万荣呢!” 那女人忙告饶道:“别杀我,别杀我,老爷在隔壁房中。”焦龙不屑杀她,转身向隔壁去了。却迎面撞上一个衣衫不整、手上提刀、满面戾气的家伙,众勇士在火光里看清那人面容后俱是厉声大喝:“林万荣!狗贼哪里逃!” 林府家兵拼命冲来护主。段换过缴获的长枪,暴喝一声,挡住十多人的冲势。他身后的康明也弃了弓,拿起大刀砍杀不断。然而林府家兵似乎越来越多,两人渐渐招架不住。我焦龙赶忙高声命令道:“且战且走,都去追杀林万荣!擒贼先擒王!”众人闻言便迅速向焦龙靠拢,不多时,林万荣便陷入重围,他的救兵只能在外围与焦龙手下厮杀,却难以透过人墙救他出去。 林万荣边都边大叫道:“你们想要什么好说,何必如此,若是伤了我姓名,州里兵马……”话未说完他便惨叫一声,焦龙一看,只见他已被剁成了肉泥。 焦龙忙趁此时机高喝道:“林万荣已死,余者不究!林家人若想活命,立刻弃刀投降!” 段、康明俱是混身鲜血,他们和余下的壮勇靠向焦龙聚拢,一战下来他们一方也是损失惨重,此时剩下的不到二十人。 林家众家兵迟疑不定,因为论人数他们尚占有优势,但是主人已死,再打下去又似乎没有什么意义,双方一时间僵在那里。突然见,西院喊声震天,声音渐渐移向焦龙他们这里。 “是我们的弟兄!,是邹福他们!”不多时,邹福的人手陆续赶到,双方实力对比顿时均衡起来,焦龙举刀厉声喝道:“林家的诸位兄弟,我想你们也未必是甘心愿替那林万荣卖命的吧?如今逼迫你们作恶的人已死,你们何用为他陪葬!放下武器者免死!再若不服得,与林贼同样下场!” 林家大院里一时寂静万分,每个人都在盘算着眼前的形势。突然,一个女人尖利的声音划破夜空。“你们这群匪徒还有没有王法,连我们林家也敢公然来抢劫,简直不知死活!”一个弟兄押着一个肥胖女人走出来。 段骂道:“那便是林贼的老婆,最是黑心,林贼做的十起坏事倒有八起是她怂恿的!”话虽若此,焦龙仍是不愿对女人下手,可他手下的弟兄却与之有深仇大恨,顾不得这许多,他话只慢了一步,那女人已被乱刀砍死。林家家兵眼看主母被杀,竟无一人上前。焦龙知道他们方寸已 乱,便又劝道:“我焦龙说一不二,各位兄弟,只要你们只要丢开兵刃,我们决不加害!林万荣丧尽天良,罪恶滔天,今已伏诛,你们还有什么好怕!” 人群中突然有个家兵颤声道:“小人愿降!”他把兵器铛啷丢在一边,站到了圈外。 此行动立刻引发连锁反应。家兵们互相对望了一阵,便纷纷丢开兵器,一时间乒乓之声大作。焦龙命人收走兵器,又派康明带人速去救火。然后抚慰降兵道:“我们杀了林万荣,只怕官兵转眼即到,你们若愿意跟着我焦龙,便一起去别处闯荡;若不愿意,每人发盘缠银子,自可归家务农” 这些人计议一番都道:“官兵出师历来以抄略百姓为乐,他们若来,我们回家也难免遭殃会,情愿跟着英雄一起闯荡。”焦龙见又有三十几个人加入队伍。又见这些家兵身手不错,心中大喜。 战事了结,大获全胜,众壮士将焦龙举高抛起欢庆起来。康明业已带人扑灭了大火,邹福则放出了历次被林家私囚的乡民,有段的小妹段灵儿等上百人。焦龙命人立即为他们除去镣铐,安排好饭好菜。至于林家的一干丫鬟仆妇,焦龙皆命不得伤害,将她们放回家去。林万荣的亲族,焦龙并未作出处置。因为依照他的想法元恶已诛,能不杀尽量不杀,但林家民怨极大,自己若过多回护定然难让浴血奋战的兄弟们满意,因而便默许了他们的作为,那些人的后果也便不言自明了。而林万荣的几个帮凶大管家,也已被众勇士钉死在了大堂的木柱子上。最后,由段带人将林万荣家中聚敛的财务通通收缴,凡不能带走的,全部就地销毁焚烧。 邹福见此,不由问道:“焦兄这是为何?林家的这些东西,兄弟们都可以使用。何不命人一起扛走?” 焦龙笑道:“你的目光要摆得长远一些。这些沉重物资若一并带着,兄弟们拖老携幼的怎能摆脱追兵?刚才你放的那把火也有些欠妥,搞得烈焰冲天,搞不好兄弟们还未走出大门便会有大批官兵追来,那岂不糟糕。所以做事之前深思熟虑,不能莽撞行事,杀人放火,抢劫财物,那是强盗的行径,我等不取也。” 邹福面皮发赤,不好意思道:“焦兄说得是。那焦兄派人提前守在门口,也是怕有人透出消息去吗?” 焦龙笑道:“不错。你看,若多多考量,再难的事的也会迎刃而解。你先把林家的所有马匹、大车集合起来,去将段家的那些乡亲全都带上,送到南出口会合。” 邹福领命而去。焦龙令康明将林家所有缴获的铠甲、兵刃都分给众弟兄,另外查抄林家有无地道密室。不多时,有人便来回报说,林家后院发现密库,里面藏有大量军械、粮草、银钱,其中光粮草的数量就够焦龙等人支用一年。焦龙心道:哼,这个恶霸拼命积蓄金银、粮草,看来野心不小啊!下令命众兄弟速将物资取出。 不多时分,焦龙见林家大院的金银钱粮顿时堆成一丈高的一面墙来。刹时间处处金光耀眼,焦龙见众人无不惊讶。焦龙暗忖道:唉,这辈子我焦龙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财宝! 焦龙又想道:汉末乱象已现,林万荣这家伙也算能审时度势,在这地方当土皇帝倒也自在。 焦龙见众人都是满脸惊喜万分的模样,盯着财宝。焦龙心中一动,急忙警示道:“我们缴获了财物,就可以到他处谋得发展,因此任何人不得中饱私囊。现在我焦龙任命段专门管理钱粮出纳,兄弟们有什么异议没有?” 众人俱是面色一凛,再无别的念头。段根本想不到焦龙会这样重用他,推辞道:“段何德何能,不能肩此重任!望焦兄再行斟酌。” 焦龙笑道:“没有人不经历练来就会做事的。兄弟们都无异议,你就不必谦虚了,身兼重任,你要谨慎才是,不可辜负了兄弟们得信任。” 段躬身抱拳,道:“兄弟们信得过我,那段领命便是。”说罢马上便开始工作。待查清了林万荣家的财产,上报道:“钱粮辎重共可折算为两千万钱。”焦龙暗道:有了这笔钱做后盾,安愁大事不成。 段灵儿远远奔向焦龙,她的脸上鞭伤的痕迹触目惊心,看得焦龙十分心疼。 “焦大哥,恶霸抢走了银子。”段灵儿满面委曲,哭诉道。 “不哭,大哥已为你报仇了,恶霸都被杀死了,银子也都抢回来了。段灵儿要坚强……不哭了!”焦龙给她伤口擦药,又不断哄着她。 段灵儿擦净眼泪,上了马车,又转头道:“焦大哥,我把嫂嫂也带来了。她怎么总是睡着不醒来呢?” 焦龙闻言一惊,顿时心中苦痛。段赶忙朝段灵儿使眼色,一边向焦龙道:“段灵儿她年幼无知,兄长勿要见怪。” 焦龙强作笑脸道:“无妨……对了,你们都布置妥当了吗?” 段点头道:“都按兄长的意思办妥了,只是不知为何要这样做?” 第039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焦龙道:“这是要制造假像,让官军以为林家遭了强盗,杀人放火后便往东北去了。然而我们却反其道而行之,取僻径一路到蜀地去。” 段不解道:“兄长为何要带众人去蜀地?” 焦龙道:“天下纷乱,蜀地地势险要,与外面隔绝不通,倒十分太平。我们有钱有粮,到了那里可以辛勤开辟出一块乐土。” 其实从因段灵儿被抓而无奈起事的那一刻起,焦龙就大致想好了这条转移路线,只不过现在又加详加考虑了一番而已,因为那时没预料到会多出如此多的辎重。 天色已近深夜,趁着四周黑暗,焦龙率众上路出发。他大致清点了一下,连老幼在内,共有两百多人,马匹足够分配。于是能骑马的男子骑马,其他人则乘坐马车。最前面除了坐人的车,便是数架满载银钱的大车,中间的车马装得是铠甲和刀枪,最后有几架稍大马车则装满粮草。段亲带一队人往来巡视。康明、邹福则带人前后哨探。 一夜约行进七十多里。等天色大亮,焦龙才发现前头山势连绵,全无人迹。段、邹福都提议说暂且扎营,休息一下再走。焦龙挥马鞭指指前方道:“先翻过那道高山再说。” 焦龙爬了半晌,人困马乏,行速变慢,焦龙还是连人影都见不到。焦龙只好命令车队在山道上原地休息。焦龙询问了有猎户经验的康明,他告诉焦龙这一带因为多土匪、贼寇,所以老百姓都跑光了;朝廷曾派地方官员攻打过几次,都是无功而回。焦龙问那些土匪、贼寇都是些什么人,康明哼了一声道:“流民而已。”焦龙心里暗暗好笑,他的境况恐怕不比“流民”好到哪里去吧?还非要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那些人肯定也是吃不饱穿不暖的农民嘛。 当然了,焦龙想归那么想,到了这种地方焦龙还非得小心翼翼不可。焦龙命令探马四处侦查,再叫段带人把一段窄小的山道用木石阻住,焦龙往上又走了一段,默记了四处地形,这才放马回去。 妇女们取了粮食,正自发愁没有锅灶;焦龙赶忙着人拿铜盾充锅,一面命康明带人在附近打些野味。当下待众人吃饱喝足,又休息了片刻之后,便令车马继续赶路。 焦龙等人翻过了山便是一个谷地,大道及此,变得险恶无比。焦龙心中一动,退到队后问段道:“你说前面会不会有埋伏?” “哪儿?”他大声道,四处观望,“我段最是痛恨鬼鬼祟祟之辈,有本事出来与我们一决高下。” 车流急停。邹福、康明带人赶到前头,焦龙问道:“刚刚派出的探马,有几路回来禀告情况?” 邹福道:“只一路探子来报,另三路不见返回。” 焦龙眉毛一挑,道:“看来不能入谷,顺原路返回到坡上,再着人打探。李兄、郭兄,你们带队断后;贤弟,你看管财物,把驽弓、盾牌、铠甲等物拿出,分发给众兄弟。” 马车掉过头来,又统统往回赶去。方才走了一半,焦龙等人只听数声号角吹响,谷口两端山头,黑压压现出无数人影,皆以圆木、巨石往谷底滚落,焦龙等人震耳欲聋之间,前方已被塞住谷道。 焦龙等人吓得呆了,妇女孩童更是哭叫起来。焦龙望着尘烟满天的山谷,激零零打了个冷颤,心道:老天保佑,若是慢得半拍,只怕现在连尸首也找不到了。当下挥刀大叫,众人更是没命价赶车马往山上奔驰。 还好焦龙等人早些时候观察过地形。焦龙指点着众人将车马头尾相接,在高坡之上围成圈子,马匹尽皆卸下,集于山顶;众乡邻都下车避于山头,着专人保护。焦龙这才将士卒分批集于车后、坡前,齐集弩弓利箭,准备坚守。 山下杀声震天。从对面山上,焦龙等人可见漫山遍野的敌人冲杀过来,个个是凶悍无比;但焦龙仔细一瞧,又不太像正规部队,都是毫无章法的乱打乱冲。康明在焦龙耳边忧虑地道:“都是些贼寇,也许早埋伏好了,单等我们来送死。他们大都只劫财物,所以下手特重,是为亡命暴徒。” 焦龙苦着脸点点头,心道:好小子,欺负我们人少,居然用那么狠的路数,简直是下三滥。幸好我焦龙深谋远虑、灵感突现,要不然早就“灰飞烟灭”了。焦龙回头望望,众人皆有惧色。当下焦龙强自镇静,奋声叫道:“众位,我们虽然人少,却是精锐之师!我们要保护家小、财物,便决不能示弱于敌人。倘若被敌军攻破,不但金银无存,连命亦会赔上。众位,我等当以一击百,奋勇杀敌。胜败在此一举!” 众人轰然应喏,焦龙往下看去,只见乱军纷纷,叫嚣着杀上,把焦龙等人全没放在眼里。焦龙低声问道:“他们大概有多少人?” 康明皱眉道:“似有五六百之众。”焦龙嘿嘿一笑,不加置词,心里却想:我们总共加一块儿才百八十个而已,我看不打也罢。 敌军十分骄横,以为焦龙等人人少就容易欺负,大大咧咧地追上来。焦龙早在山腰备足木石,当下待人走近,便指挥部队推下木石,顿时将敌军前锋部队打死大半。 “把头盔都丢在石头上面,然后撤!”焦龙命令道。 焦龙等人又是一排石头抛下,俯身悄悄撤回。敌军阵脚虽乱,但人数众多,顿时两队敌军小心翼翼地摸上,齐对山腰处拼命放箭。 射了半晌,他们才发觉上当,重又整队往上冲锋。取得了先头的小胜,焦龙等人士气一振,都将弓箭搭于弦上,静静等待。焦龙低声传令道:“全体听我焦龙号令才准射击,若有抗命者严惩不怠。”焦龙望了段一眼,他会意地笑笑,将头伏下。 焦龙透过车帘看去,二百多土匪蜂拥而至,似乎对焦龙等人弃下的车马极感兴趣。有几个人骑乘矮脚马匹,一望即知是专业山贼。焦龙先是心一沉,屏住呼吸,心道:你们来罢,来得快,死得也快,我们虽然人少,也要拼到最后一个,才能算数。焦龙狠狠盯住帘外,只见敌人越来越近,似是小心翼翼,但是走到约四五十步时未见响动,都欢呼起来,拼命往前冲,连那几个乘马者喝斥之声都毫不理会。 焦龙看着他们连口水都淌了出来,一副欣然受死的快乐样,心道:当真是要钱不要命了,成全了你!眼看靠得极近,焦龙这才一声大喝:“放箭!” 众人手心里早捏出一把汗来,闻听发令,齐声大喊,俱露出头来,张弓开射。一时间箭簇密如珠雨般洒出,周围敌军顿时大片倒伏。康明更是箭无虚发。 “先射骑马的!”焦龙高叫道,康明恍然大悟,方自擎弓之时,发觉那几人已是掉头而逃,扔下些兵卒充作倒霉蛋。不过有些土匪着了箭后,还凶悍地往前冲来,更有几个甚至趴住车辕,不要命地爬上,被焦龙等人连劈带砍地做掉了。没用多久,敌人的第二次进攻即告粉碎,赢得干净利落,周围横七竖八的尸首,粗粗清点竟有七八十号之多。 众人高兴得一片欢呼。焦龙心里明白,贼寇死了不过四分之一,这时候千万不可大意。叫道:“众位,快佩上刀,骑马冲下山去!这是关键时候了,莫要等到他们清醒过来,那我们必将死在此地!哪位愿做先锋?” “小弟来打头阵!”段叫道,众人个个摩拳擦掌,主动请缨。乱纷纷地将山头上待机马匹又赶了下来,焦龙已见山下三四百贼寇似在集结一般,又生一计,道:“先赶下空马,然后再杀下去!” 第040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土匪军众多过焦龙等人数倍,但两次惨败的教训,令他们胆战心惊。这时猛听山腰一片人喊马嘶,百多匹马疯了一般扑来,顿时大呼小叫,四散躲避。焦龙命令所有人一齐喊杀,越大声越好,紧跟着骑兵队出击,个个挥舞马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下山去…… 敌人的士气已然丧尽了。 在卫兵的护送下,众位乡邻互搀互扶着下来,竞相坐在焦龙的旁边。段灵儿一蹦一跳地跑过来,扑到焦龙怀里。焦龙望望山下,尸首堆满了道路;几个手下正忙着“打扫战场”。 当下众人随便地闲聊起来。隔了约摸半个时辰,追击敌军的段带队首先返回了,后面是几队的战马,驮着大包小包。众人欢声雷动,脸上都有一种藏不住的喜色。焦龙站起身,笑道:“瞧见没有,将军们都凯旋而归了,还不快上去慰问慰问。”众人齐声大笑。 其后焦龙计点战果,表彰功臣。除去三个探马恐遭毒手,另伤了几人外,焦龙等人皆是生龙活虎。康明、邹福无不垂手,对焦龙显得毕恭毕敬,不住赞道:“兄长以少胜多,一举荡平贼寇,深具大将风范;我等今后当以大人马首是瞻,尽效死力。” 焦龙淡淡道:“仗是你们打的,功劳自然是你们最多。但切不可骄傲,记得把战利品分给弟兄们,知道吗?康兄弟──你箭法高超,性情稳重,又有讨杀林万荣的大功,我命你任督军,记功过、严赏罚。纪律严了,仗才能打得好。” 康明躬身道:“多谢大哥提拔。不过我等刚已议过,想要推举大哥为众人的首领。一来以便服众;二来众人无不钦服大哥策略之奇,处处高人一筹。望大哥应允。” 焦龙不由笑道:“我们就几十个人还闹个什么!” 段等人俱是恭身施礼,士卒也一起下拜。焦龙笑道:“好吧,我焦龙应允就是了。你们先起来,备马备车,赶快离开这个地方最是要紧。” 众人俱是欢呼起身。邹福上前来秘密道:“大哥且慢,我们在那些贼寇的头目身上发现了这个东西。请大哥过目。”将一黄帛包裹的物件恭送上来。 焦龙接到手上,便觉沉甸甸的;打开来一看,却是一块五六公分见方的玉印。上面刻了几个古篆,焦龙研究了一会儿,又递回去,感兴趣地问道:“刻的什么?” 康明道:“上面镌刻着‘镇西大将军章’六个字。可这决非朝廷颁绶的印信。这伙贼人居然私铸将军大印,罪名不小。” 焦龙笑道:“镇西大将军,名头倒挺大 的。那这章能说明什么?” 康明道:“段格毙一贼寇头目,搜出几封信来。署名都是‘天公将军张角’,要那贼寇领众加入太平道造反。言词中对朝廷甚为恶毒。我等想将此事通报邻近州县,叫他们也好有个防备。” 焦龙挥挥手,心道:黄巾军开始闹事,那帮土匪自然是得了张角的好处,想伸一脚捞点油水罗。可惜鸡飞蛋打,被我整得连将军大印都丢了,倒是提醒了我焦龙一下,借鸡下蛋如何?当下不痛不痒地道:“太平道造反……太平道干嘛要造反?还不是跟我们一样,被官府、豪强们逼得走投无路了吗?我们还不是一样,都在造反吗?又干嘛口口声声‘朝廷’……现下朝廷能管得了什么?我们杀林万荣,是造反,太平道的人要杀皇帝、公卿──那一样也是造反,他们的事情,我们管不着,我们的事情,他们也管不着。所以说,胜者为王,败者为寇。高祖刘邦起事于亭长,按现在看来,不也是‘贼寇’么?” 康明慌忙退下。众人闻言也都沉默起来,似是在考虑一个很严重的问题。焦龙心里清楚他们对于“造反”的概念畏之如虎,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做通工作的。便笑道:“想不明白暂时就不要想。对了,那‘镇西大将军’是几品官?” 康明道:“二品。” 焦龙哈哈大笑道:“才五六百号人就称将军,那我焦龙至少也是四五品官了吧。” 众人随声附合,邹福凑热闹地要拥戴焦龙为“大将军”,焦龙笑着回绝,但又命令邹福将玉印妥善保管。 当日焦龙等人向南走了二百多里,待月上中天之时焦龙等人方停住歇息。焦龙布置完了巡逻兵士,他已是又累又困,心道:天天这么下去,老子就是铁打的也受不了。翠儿那丫头,死活不醒来,要看我焦龙的笑话一般。脑海里突然忆起与她一起在月光下漫步的情景,忍不住浑身一麻,快乐得就要呻吟起来。焦龙忖道:去看看她,也许她正好醒了呢! 焦龙勉强抬腿跨上大车,眼睛已不听使唤。俞翠儿仍是一如既往地躺着,只不过身上多了一套新装,粗粗看去,又是袄又褂。段灵儿在一旁正缝着什么,十分细致的样子。焦龙哑然失笑,“干嘛给你翠儿嫂嫂穿那么多?怕她冷着吗──她可不怕的。”段灵儿笑笑,仍是一针一针的缝着,“那等翠儿嫂嫂醒了,我再做薄一点的给她。哥哥说,是焦大哥救了大伙儿。我们现在不愁吃、不愁穿了,所以便更要想着报答您。” 焦龙笑着摸摸她的头,却偏又无语,看过俞翠儿,也只得老套地提醒段灵儿早些睡。焦龙走出大车暗道:多好的孩子,偏是命这么苦。待以后安稳了,须得好好让她享受享受才是。焦龙又转念忖道:这个天下正当乱时,却到哪儿去找桃源呢?黄巾起义,已将东汉政权弄得风雨飘摇;董卓、曹操之流,更是将其变得名存实亡。我焦龙的到来,仿佛根本是没有意义的。 焦龙苦笑了一声,走向队前。方才派出的几匹探马正陆续返回,有一两人正向邹福汇报着什么。焦龙揉了揉眼睛,道:“邹兄,今天该你休息,怎么还不去睡?有什么消息。” 邹福赶忙过来见礼,道:“禀统领,南去数里外发现几个村庄,有股马贼正在那里烧杀劫掠,村中哭声震天。请统领定夺。” 焦龙睡意顿消,揉揉眼睛道:“那还了得,叫段带人跟我焦龙来,你带剩下的人保护乡邻,备足强弓硬弩,谁都不准偷懒。” 邹福立即命人传令而去。各大小头目,连同已睡着的不多时一齐拖来。众人集合完毕,焦龙讲明了情形,这才与段及五十名久经战阵的精兵急速出发。焦龙提戟上马,回首一瞧,兵士们无不凝眉瞠目、振奋果敢的模样。焦龙忍不住心道:若此刻这种士卒不是五十,而是五千、五万,齐都杀气腾腾地举着马刀,黑压压一片疯狂前冲,那我焦龙还发甚么愁?虽说兵贵精不贵多,但也不能太精了。只五十个,可是万万不够的。待此仗打完,应大力扩军,凭着黄白后盾,搞定他几个师。说不准招得老子兴起,也募些藤甲兵来,人人骑着大像,大叫蛮话,这般冲杀过来,任你兵强马壮,也非得败下阵来不可。 此念一生,心里洋洋得意起来。众人不时投来诧异的眼光,也全然不见。他们或许以为统领大人早已成竹在胸了,却谁也没料到,此刻焦龙在想入非非,全没把战事放在心上。前行片刻,待看到前方横陈的一条大河,众人皆都停住待焦龙发令之时,焦龙方才收敛心神,掩饰般地干咳一声,望望周围地形。 原来河对岸是个村子,此时浓烟滚滚、哭喊声声。火光中,依稀能看见一些骑马带刀的家伙,疯狂地杀人、放火,甚至有些抢了女子便在马上尽情调戏。焦龙忖道:他奶奶的。如此猖阙,若不杀得狠些,怎么对得起这些受苦受难的穷人。看看那些正在被侮辱的女人,不禁热血上涌,道:“各位,准备杀人罢!”焦龙目眦欲裂,段在马上大叫道:“兄长,我愿先打头阵!杀了这帮狗养的。” 第041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焦龙叫道:“不,你带三十人抄他们后路,截住逃贼,便须疾速赶来,不要放过一人!其余人跟我焦龙从正中突进。这帮狗日的!” 段颌首,阴沉着脸带兵离去;焦龙提枪纵马,咬着牙想道:怪就怪你们命不好,哪儿不好躲,偏要冲出来受死。也罢,送佛送到西,先把尔等跳梁小丑辗死再说。高叫:“弟兄们,我们杀进去解围要紧!今天你们都吃够苦了罢,若晌午那战我等失利,恐也会受到这般折磨!这帮欺软怕硬的东西,惯会偷袭这些无辜百姓。他们杀人放火,强暴妇女,无所不为,胆大包天!好在苍天有眼,叫他们撞到我等手里!”长戟一指,众人奋然作色,如虎般随焦龙杀去。 马贼们估摸着有百多号人,夜晚出来劫掠村庄,显得有恃无恐。杀声一起,立刻惊得呆了,弄不清有多少人、从什么地方来,只觉得危机四伏,不禁惊慌失措,抢了东西便四散奔逃。 如果他们临阵不慌,先纠集起来,先守后攻,或许还有机会应付,现在如同一盘散沙,焦龙等人杀之直如反掌尔。焦龙心下大畅,着意欣赏群马驰间,战士舞刀挥矛之态,亦瞧着马贼们血肉横飞,如砍瓜切菜似的,焦龙大呼过瘾,手中长矛也花哨起来,劈砍挑刺。 不一会儿,焦龙的人马便四面围上,杀光了最后一批残敌。焦龙急忙叫人帮助村人救火、清点伤亡。正忙得不亦乐乎,士卒来报:段正与一大汉在村口死战。焦龙挂记着兄弟安危,便急忙带人赶去。 从村口逃掉了十数骑土匪,段却视而不见。此刻他正与一体格雄壮、满面虬髯的大汉力拼。此人勇力惊人,段的每一刀都如疾风般地,竟都被他挡过,而刀刃相交时火星迸出,尤是令人吃惊。焦龙急令将二人围住,备好弓箭,却不准上前拦阻。 众人惊道:“这厮好大的力气,段大哥竟只与他打个平手!” 焦龙笑道:“听你们口气,好像段的力气天下最大,我焦龙只是看见他在村口酒店里,踢断过一条凳子而已。” 众人惊讶道:“原来大哥还不知呀。我们曾亲眼目睹过,段大哥将一尊镇关的铜鼎搬出数十米远,面不改色。我们当时都惊得呆了,以为是天神下凡。所以临洮长张大人三番五次请他担任司马,但段生性骄傲,几次都没有应允。” 焦龙“哦”了一声,心道:原来段有这么大的力气,也可称上“力拔山兮气盖世”了罢。唉,只是头脑太过简单了,若是文武兼备,又不像康明那般城府,应该会成大 事。道:“这么说,这虬髯汉子力气也不小吧?可惜,没用在好路子上。” 焦龙等人放眼望去,圈内两人皆是脸红耳赤,浑然不见身外之物。斗了足足顿饭有余,段和虬髯汉子脸上都流下汗来。焦龙看得心焦,暗道:这么一味蛮打,怕要搞到猴年马月才有结果。我焦龙巴巴地赶来杀匪,不是来看戏的。你们若再打下去,我焦龙便先撤了去睡觉,看明天早上还打得完打不完……当我焦龙几乎睡着之时,忽听众人齐都大喊,忙睁眼一瞧,却见那人已被段擒住,扔在地上。不禁揉了揉眼,哈哈大笑。 原来久未分胜负,两人都已打得焦燥起来,那人一刀劈下后,段使计,突然偏头躲过,那人措不及防之下,身体失去重心,栽于马下,这才被段摆平。 焦龙心下大悦,忖道:段倒非一味恃勇之辈,这一闪,可是花费了不少时候,思考周密的。叫道:“贤弟,你不碍事吗?” 段摇摇头,一脸得意地擦擦头上的汗,道:“不碍事。此人力气还真不小,怎么却自甘沦落,成了一介土匪呢?弄得我半天来,只抓了这么一个。” 被丢在地上的那人本是满脸懊恼,此时突然翻身坐起,鼠辈、小狗地大骂起来。众人不明白他何以如此嚣张,俱是面面相觑。只听那人坐起身来叫道:“谁是……谁是土匪?你才是土匪。老子单枪匹马地赶来杀匪,却还被诬陷成土匪,哈哈,哈哈,奇闻奇闻!” 焦龙不解地望望段,对那人道:“你不是土匪,干嘛要与我们动手?我们正是赶来杀匪的。” 那虬髯大汉“呸”的一声道:“谁打谁?明明是那小子不问青红皂白的,上来就打老子,老子还以为他是土匪呢。” 段被骂得性起,提刀就要杀人,焦龙急道:“住手!先问清楚。段,真的是你先动手的吗?” 段见焦龙口气严厉,连兄弟也不招呼了,急忙摔刀下马,道:“小弟本是无意中发现此人,但他鬼鬼祟祟地,生得一脸横肉,小弟便当他是土匪,与他短兵相接。其实……小弟……” 虬髯大汉更是怒骂起来,道:“什么鬼鬼祟祟!来来来,你我再战三百回合,暗中使诈的,便不算真本事。” 段亦是恼道:“即便你不是土匪,出言无状,我也要教训教训你。”提刀上马,暴叫:“再战一千合,你也不是我的对手!” 焦龙暗暗忖道:段啊段,你该问清楚嘛,这么冒失,不但连一个土匪都没捉到,还连累我焦龙跟着挨骂。见两人提刀上马,气道:“且慢动手!兀那汉子,我焦龙看你武艺不凡,力气惊人,不知怎么称呼啊?” 段虽不服气,仍是退开;那人见状,不由哼了一声,不下马便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姓庞名德,汉阳郡人。不知有什么见教?” 焦龙“啊”了一声,不由仔细地打量起对方:只见他身体极壮,面阔,粗眉,两只威猛的眼睛,极有神采,下颏上一把络缌胡子,个头与焦龙相似,稍矮于段。脚上一双破破烂烂草履,但脚奇大,想来其经常走路,这才练出来的。心中念头数转,直到众人投来奇怪的目光,方下马抱拳,道:“阁下是否庞令明?” 虬髯汉子庞德被焦龙一说,倒有些迷迷糊糊起来,道:“令明正是在下草字,朋友却如何得知?” 众人顿时窃窃私语地议论起来。焦龙恭敬道:“原来……阁下是庞德庞令明!久仰久仰。在下焦龙,平素最喜结交壮士。适才见阁下好一番厮杀,却不想全是误会!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不识是一家人。敢问令明兄从哪里来,去向何处。” 庞德大惑不解,尴尬一笑,道:“恕庞德有眼无珠,这位大哥,难道曾见过我吗?我从成都正欲赶回家乡,不想碰到土匪……” 焦龙哈哈一笑,以掩饰自己的失态,“令明兄将来威振华夏,谁人不知,哪个不晓。我焦龙只不过粗通算卜之术,能测知前途命运而已。庞兄勿疑。” 庞德喃喃自语道:“我……日后能威振华夏?这位大哥,不要骗我。我不过是个小小郡吏,只不过有些气力,也从未有人看重过我,连自己也不敢想什么‘威振华夏’。”沉默片刻,突然眼神凝重,道:“没想到,这种偏僻所在,竟有人知道庞德名字!” 焦龙含笑点头,道:“令明兄一身武艺,定能为国家分忧解难。贤弟,你过来。”焦龙挥手召来段,两人仍是相互瞠目,气犹未消。“这位是我焦龙的兄弟,段,亦是第一等的英雄好汉。来来,不打不相识嘛,大家互陪个礼也就是了。” 两人本是气恼,听焦龙说了这话,怒色稍霁。段大踏步走上,与对手互视片刻,突然叫道:“我段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般力气的人。佩服、佩服!” 庞德亦沉声道:“某罕有对手,还从未见过你这么难对付的;待下次碰上,再与你大战一场,何如?” 第042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段伸手与他相握,一齐发力,俱是用劲回扳,但双方劲力相当,涨红了脸也终是平手。面面相觑了片刻,突然都大笑起来。段松手抱拳道:“好汉子,我段交定了你这个朋友。” 庞德亦早将过节弃之脑后,道:“痛快痛快!庞德从未与人这么打过,甘败下风,以后相见时,再行拜会各位兄弟。在下还要赶路,先告辞了!”团团抱拳,一拨马,又向焦龙躬身一揖,“拜蒙玉言,庞德今后当以此自勉,决不辜负足下一片厚爱。”绝尘而去。 望着庞德纵马离去,焦龙亦觉豪情千丈,忍不住便想提醒他,今后不要与蜀将关羽为敌;方自犹疑之间,已是去得远了。焦龙叹息道:“此人生性豪率,有英雄风范。贤弟,你能与他结交,真是幸事一件。”直到人影俱无,焦龙仍是立马望着,众人全不知焦龙为何突然敬重起一个素昧平生的人了,却无人多说,生怕搅乱了焦龙的思绪。 此时贼寇已平。段道:“兄长怎么竟知道他的名号呢?”焦龙含糊其辞,他便也不再问了。当下,焦龙一面令兵卒通知康明等速来,一面进入村里收拾残局。焦龙只见村庄大小茅屋都残破不堪,房里房外一片狼籍,尸首遍地。只有些老弱、妇人、几个孩童还在亲人遗体前哀哀地哭着,见到焦龙等人回来,皆都跪下磕头。 焦龙下马走到一妇人面前,和蔼道:“马贼都被打跑了。我们路过此地,恰好碰见土匪作恶。不知这帮人何以如此张狂,难道官府不管吗?” 那妇人满面泪痕,闻言道:“官府只知抽税,哪管小民死活。这些马贼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里的人为了避难,大都搬走了,就剩下我们这些女子和家中老小,呜呜……可他们还是不肯放过。” 焦龙叹了口气,道:“那你们为什么还不走呢。” 妇人泣道:“男人们都被他们杀光了,地也荒了,交不起租子。官府抽税很重,而且刑罚甚严,所以我们都不敢搬到市镇去。” 焦龙望望四处,道:“这儿有几个集镇?” 妇人摇头苦笑道:“不过些许村落而已。南去百里,才有市集。” 焦龙问道:“邻近村子也都是这样的吗?” 那妇人抬眼看焦龙,不敢再答,露出了疑忌的目光。“你……莫非是官?老爷请开开恩,我们生计不易,你们开开恩……开开恩……”啼哭着起身,费力地拖起身旁的幼儿,踉跄奔回屋中。 半晌 ,焦龙回顾众人,厉声道:“苛政猛于虎也!你们都听见了吧?”心道:皇帝、公卿,都是大地主大恶霸,只是比林万荣更有权势。林万荣尚且钱丰粮足,削剥酷甚,更何况他们!我焦龙定要帮助弱者,惩除贪官、恶霸。 待康明等率车队赶来,焦龙便让妇女、儿童去村中,每人先发十两银子,若愿意跟随他们的,即可随队;若不愿跟从焦龙,便可拿钱走路。这里两三个村落共几百人,倒有大半愿意跟随焦龙去建立新家的。 一时间车马暴满,四驾马车也变成双马驱驰。康明等俱是不解,道:“干嘛要召这些没有用、又费钱粮的老弱来?” 焦龙淡然道:“他们都是被害苦的百姓,求温饱、求生存竟不得,与我们何等相似!大凡有良心的人,都会可怜他们。再说,我焦龙也有自己的打算,将来,我们要建立一个大城,充实人口,自收自支。不服什么朝廷管辖,也不用收租、抽税,人人温饱、人人幸福。”焦龙嗄然而止,游目四顾:见众人俱是一副惊诧已极的样子,站在原地不动。心中一苦,忍不住挥挥手,道:“行了,离开村庄扎营,然后便都回去睡觉吧,明儿也要早点走,这两天须得辛苦一下。”焦龙忖道:假如翠儿在就好了,只有她明白我焦龙在说什么,想做什么。真不知何时何地,老天才会重新让我焦龙看见她微笑的面孔──唉,我焦龙真的好怀念,那种恬然、舒适的感受。 待驻下营地,焦龙巡视后回到车上时,方才发觉段灵儿仿佛是在等焦龙般,已经和衣睡着了。焦龙脱下外衣替她盖上,转身坐在俞翠儿旁边。她的脸上冷冰冰的,仿佛早已不在人世。整个车里,只听到段灵儿均匀的呼吸声。 焦龙握住俞翠儿的手,心里不免疙瘩了一下,打个寒噤,凝视着她冰洁无暇的容颜,良久才自言自语地道:“翠儿,你的手怎么这么冷?我焦龙没有别的亲人,你是我唯一的、能与我焦龙相知相亲的人了。决不能再失去你。” 一时间,焦龙喉头有些哽咽,眼眶湿润,说不出话来。心里默默地一遍遍狂喊:你在听吗?这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的绝望等待,仿佛是在折磨着消耗着我焦龙的生命。有时我真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然后将你埋了。可是我做不到,我发过誓,要守着你一辈子…… 翌日。晨曦初露,焦龙发觉不知什么时候已趴在俞翠儿边上睡着了。段灵儿不在车里,外套又回到了自己身上。焦龙费力地站起来,耸动一下发疼的四肢,凝视爱人片刻,才走下车来。外头早已是一派春意,野地里处处草长莺飞、花香鸟语。女人们忙忙碌碌地,捡柴、做饭,林间炊烟四起,远远地便飘来菜香。不由得精神一爽。 焦龙方自欣赏四周景致,段疾步过来,问安道:“兄长睡得好吗?灵儿刚备好了吃的,正想过来请你。” 焦龙嗯了一声,回过头也问了早,缓缓道:“看来我醒的正是时候。康明、邹福他们都在吧。” 段带领焦龙走向林中临时搭建的一间屋子,一面道:“都在。他们都有话要禀告兄长呢。” 跨进屋里,就见康明、邹福在窃窃私语,神色十分凝重。见焦龙到来,赶忙站起来,一齐行礼,焦龙笑道:“你们在议论什么,那般神秘的样子。讲出来让我听听。” 康明跨上一步,抱拳道:“正有要事向统领禀告:今天早晨,我们抓到了几个秘密向羌部送信的使者,得知黄巾虽失了内应,然而在司隶仍大败中郎将张奂,斩首数万,锋线已推到轩辕关、大谷关、伊阙关附近,京畿震恐。旬日之间,天下晌应,各地黄巾搜捕官吏、斩杀豪族,势力一时遍及幽、冀、青、徐……所以我等皆以为,应趁现在有钱有粮,赶快招兵买马、积蓄实力,待羽翼丰满之时,再图他策。” 黄巾军大胜汉军,原在焦龙意料之中,倒是康明的谏言,让焦龙为之一怔,暗道:此人预测天下大事,可谓精准,必有大才。“哦”了一声,道:“黄巾果然动真格的了。天下既已乱了,我们自不能置身事外。”焦龙转头看看段,突然笑道:“黄巾军这几仗,你知道他们凭什么取胜?” 段道:“不知。” 焦龙又看看其他人,康明道:“刚刚盘问了那几个使者,都说张角妖术过人,施起法来,一阵飓风便将张奂人马吹得死伤无数……然后掩军杀来,势不可挡。” 焦龙哈哈一笑,道:“黄巾军都是普通农民,既便张角,只不过是个江湖郎中,哪会什么妖法?然而他们却得到了大多数百姓的支持,因此虽不是精锐之师,依然能抵住大批汉军。‘得到多助、失道寡助’,朝廷连年暴政,弄得民不聊生;而张角他们专门砸官府、杀地主,你说百姓向着哪方?当然是希望张角他们杀光天下贪官污吏、杀光天下所有欺压百姓的恶霸地主。所以现在朝廷兵败是难免的。” 第043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众人俱是点头,段道:“兄长所说,正点醒了段。兵书上说,人多人少并不重要,道义才是胜利的关键。” “不错,正义之师不可战胜。”焦龙挥挥拳道,“就像我们能杀了林万荣、打败山贼一样。他们要掠夺我们的财富和生命,是强盗,是坏人;我们之所以打败他们,是因为我们有一种天生的保护自己的愿望,谁不想活呢?人家刀架在我们脖子上,我们能缩头当乌龟吗?” 段等一起大笑。看着他们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焦龙心道:如今的局势危如累卵。我得趁早组织起自己的队伍。 这一日队伍行到一处聚邑之处,最让人开心的是,邑中有一市集。当下众人领了薪银,各自奔进市集狂购。焦龙带着段灵儿到处乱转,买了些吃的,又买了一大堆衣服。段灵儿换上了新装,看着令人喜爱不已。焦龙爱怜地牵着她的手,自然也引来不少人善意的欣赏般的目光。焦龙不禁笑道:“灵儿,你还想买点什么?” 段灵儿乖巧地道:“不要了。” 焦龙笑着摸摸她的头发,“怎么能不要呢,如果有了银子不花,就等于赚钱给自己买棺材一样,傻子才干那些事!你瞧那边,邹福叔叔笑得多开心,你瞧瞧他手上,买了一堆的东西呀!” 段灵儿微笑着向那边挥手。道:“大哥,那我也给你买些东西,好不好?还有翠儿嫂嫂,她要什么呢?” 焦龙无言地拍拍她的脑袋,“你翠儿嫂嫂可用不着。走,我们去那铺子里看看。” 那间铺子,看起来是这个聚邑中最大的店面了。经营饰品、布帛,还有些日用杂货。焦龙一进去便笑道:“店主,有什么好的饰件吗?” 正有焦龙手下的兵士和他的相好在店里挑选珠钗,见到焦龙恭敬道:“统领也来啦。这店里的东西还都不错。” 焦龙看了看他身边的姑娘,正是那天在小村里被救的那妇人,笑道:“你的女人才不错。”店内众人一起大笑,那人笑着道:“是,是。谢谢统领夸奖。”那女人脸色飞红,微微一福,道:“谢统领。”焦龙递上一锭金子,道:“你也别买太便宜的东西,这么寒酸,送得出手么?” 那兵士连连谢恩。焦龙也不去管他,道:“灵儿,我给你挑个好的,你今天可要做点好吃的谢我焦龙。” “知道啦,焦大哥。”段灵儿欢乐地叫道。那店主见焦龙出手豪阔,忙把店里的贵重饰物都拿了出来。什么金链、玉镯、银项圈。焦龙每每挑起一个,他就急 道怎么怎么地好,弄得焦龙雅兴全无。道:“太次太次!你这里,难道就没什么宝贝?” 店主见问,不禁急了,抓起一只玉镯道:“这只镯子价三百五十两,平常街市,根本也找不到。你这官爷,怎地不识货呢?” “我焦龙是说,这东西太便宜了。若买下来,会丢我焦龙的面子。” 店内众人又是一阵大笑,此时,人越进越多,大都是些来看热闹之辈。那店主咬一咬牙,道:“但愿今天我遇到真主儿。伙计,去把我们传家宝请出来。” 众人闻说店主倾囊出来,无不嘻笑。铺内一个伙计去了半晌,端出来一只封得好好的盒子。店主慢慢撕掉封条,打开盒子,顿时人群中发出一片赞叹之声。 那店主无不得意地道:“这是祖传之物,九珠手链。九颗珍珠都是一般大小,精工细做,光洁无比。乃安息国传汉之物。那一年家父把它拿了出来,光色照得大厅都明亮起来,似是九点闪闪的火光,所以又称作‘夜光九珠’……” 焦龙不以为然,但却为那串珠子的价值所打动了。段灵儿怯怯地望着焦龙,道:“焦大哥,别买了吧。”焦龙故作不以为然地摇摇头,问道:“你这珠子是什么价呀?” 那店主皱皱眉,咬牙道:“最低了,白银二千两。” 众人无不大哗,有人叫道:“太贵了,怎么要这么多银子?”还有的道:“就算值这个价,也没人买得起呀。”焦龙挥手召来那名还在观望的兵士,对他附耳讲了几句,他便径自奔去找段领银。焦龙哈哈大笑道:“那我焦龙就买下来吧。店主,请你稍等片刻,也容我焦龙看看货物的成色。” 店主听说焦龙买了,笑得眼都眯成了一线,道:“好说,好说,官爷您自请观赏吧。”焦龙不客气地走上去,拿起珠链,放在掌上,顿时将手心打成白色。笑道:“还真是明亮呢。灵儿,伸腕过来。” 段灵儿把手递给焦龙,焦龙便把珠子套在她的腕上。顿时,店铺内又赞声不绝:“真是漂亮呀,戴在手上,连肤色都变得好看了。”“这小姑娘真有福气,一定是达官贵人家的孩子。”“瞧瞧那珠子,这种地方能有这样的珠子,真是奇怪呀。” 不多时,段便携款而来,将一包银子放在桌上,顿时引起了轰动。焦龙笑着搀段灵儿自去了,留下一屋子人,仍在啧啧称羡、赞叹不已。 段灵儿望着那串贵重的珠子,犹是不敢相信地道:“焦大哥,这珠链真是给我的吗?我焦龙笑道:“那当然,大哥什么时候骗过你。放心好啦,只要灵儿喜欢,别说是两千两,就是两万两,二十万两,我焦龙也会送的。” 到了陇西郡,焦龙的部队渐渐地已发展到近五百多人。有钱有粮,自是能招到兵马,买到武器,此乃根本不用多想之事。但与之相应的,便是妇女、老弱,大都没有战斗力,幸好有车有马,不然怕是每天才走上几步,便任由别人宰割了。 这天焦龙闻报说安定太守林铜代行讨寇校尉,点齐郡中精兵五千,前来为林万荣报仇。闻说焦龙等人在陇西白石一带出没,便气势汹汹提兵追来,部队离他们仅有百里之遥。 众人闻报都是大惊。康明道:“敌兵甚众,而且行动迅速。我军有老弱妇孺,行动不便,如被他们形成合围之势,以一敌十,我们定然不是对手。不如先避其锋锐,转脱到羌地,从白马羌部取道益州,不知众位之议如何?” 邹福道:“康兄弟之言甚好。统领,我听说安定郡兵力较弱,但士卒都是百里挑一,极能打仗。” 有一个小头领道:“林铜是林万荣的堂叔,每年都得了不少好处。这次统领杀了林万荣全家,抢了他的家财,林铜还能不拼命么!” 此人一出声,众人便皆大皱眉头,凶巴巴地看着他。焦龙气道:“你是说我焦龙抢他抢得不对?”那小头领自知失言,面色苍白,赶忙溜出帐去。当下众人也不表态,也不发言,都拿眼睛看着焦龙,等焦龙来拿主意。 焦龙心道:林铜是安定太守,统了五千正规军,又是名正言顺来“复仇”的,可真是够呛。若是正面作战,我们肯定不是他的对手。但若说到逃,我焦龙这么一大帮子,能逃到哪去?就算奔到羌地,林铜穷追过来,恐怕迟早也得授首军前。而且一说到逃,必定是人心惶惶。那我焦龙还空谈什么壮志、空谈什么建立城市呢? 焦龙又想:若我焦龙是林铜,此刻该当如何?必定是统领大军,要以泰山压顶之势,把焦龙拍成肉糜……这当儿,必是洋洋得意:以十比一,老子赢定了,你们就乖乖投降罢。孙子有云:哀兵必胜,骄兵必败。老子破釜沉舟了,孰胜孰负,还未可知! 焦龙缓缓点头,又缓缓摇头。众人都不知焦龙在想什么,不敢答言;等了半晌,康明道:“统领,现在敌人已过了大夏,离此很近了!若再犹豫下去,恐怕我们将全军覆没,还是命令大伙儿往西撤吧。” 第044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焦龙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突然,段站出来道:“仗还没打呢,我们就先跑了,岂不是在气势上先输了一折?我不赞成康兄弟的说法。段愿带人阻击林铜,管他什么精锐不精锐,先拼个你死我活再说。” 康明摇头道:“贤弟,你可别光顾自己痛快,我们还有一大帮家眷呢。你就算再能打仗,陷在敌人大军之中,区区几百人管什么用?邹兄弟,你的意见呢。” 段嘟着嘴不再答话,邹福刚才一直沉默着,此时小心地答道:“我听统领的,他说怎么做,大伙儿都会赞成。” 他们踢来踢去的皮球,又传到焦龙的脚下。焦龙忖道:为将之人,除了谨慎仔细以外,还得要有些胆气。这个时候我焦龙不能一时冲动,拼光了本钱;也不能胆怯示弱,丧了全军士气。冷静下来,多想想,就肯定会想出好办法的。 焦龙主意一定,也不说话,吩咐取图,与康明、段等细细研究起敌军方向、动态,行军路线等等。被派出去的哨卒们也向焦龙禀报消息、来不及探察地形,便令探马叙述。 研究了半晌,局势便明朗了许多。众人方自焦灼,焦龙已是装作胸有成竹的样子,仰天大笑起来。段莫名其妙地道:“兄长,你笑什么,莫非有了什么好办法?”焦龙笑声不歇,道:“原来如此。也该林铜倒霉了,我焦龙视他五千精锐,如同草芥一般,只消挥手之间,管叫他有来无回。” 众人面面相觑,突然间便高兴起来。由于经常战胜强敌,因此他们对焦龙都有很大的信心,当下便有军卒欢喜叫道:“统领这般说,我们便有救了!” 康明皱了皱眉头,道:“愿闻统领高见。”段也道:“兄长快说,我们都快要急死了,到底有什么良策,可以击败林铜如此多的兵马?” 焦龙缓缓道:“我焦龙还没亲自去看过地形,不好立刻定下计划,可是这一仗无论怎么打,林铜都已经输定了。你们瞧瞧,昨儿他的兵马还在大夏以北,今早已近白石。一日一夜,急行三四百里,可谓‘强弓末弩势不能穿鲁缟者也’;由此亦可看出,林铜何等轻敌、何等轻率,他视我们如无物,想一口吃成个胖子。哼哼,此乃他必败的先兆。” 众人见焦龙说得有理,一片欢腾,康明也没了话。段兴高采烈地道:“那就让小弟出战吧。我带人迎击上去,一定打退他们。” 焦龙摇摇头道:“打退?现在正是全歼敌人的良机,怎能让他们裹足不前呢?”见众人雅雀无声,瞪大了眼睛 看着焦龙,似乎不敢相信一般,焦龙又是一阵大笑,“是不是担心我们区区五百人,怎么也不可能杀尽敌军吧?放心好了,我焦龙已有盘算。派五十人保护家小、车马,秘密地往南进发,待此仗一毕再会合,如此我们便无后顾之忧。诸位,我们一起向北,迎候林铜马大人去。” 焦龙等人往北行了五里,便是一片茂密的树林;大路两旁,皆是高耸的山崖,令人叹为观止,地形与探马报告的分毫不差。焦龙又察看了一番,挥鞭道:“邹福,用你的时候到了。你带一队精骑去迎住林铜,但要作出不堪一击的样子,只许败、不许胜,这条路回来可不太好走,你退回来,便要越快越好,还要大呼小叫,让林铜听见。” 邹福思忖着焦龙的用意,自去点拨骑兵。康明沉默不言,段却跳了起来,道:“兄长,你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现在情况危急,请兄长切莫儿戏啊。” 焦龙不禁微笑起来,道:“贤弟放心,这又是林又是山的,我焦龙还怕他不进来呢。邹兄弟前去引诱,他必然欣喜若狂,认为我们这块肉是吃得定了。以前还存着的一点疑虑,恐怕统统消于无形。他的部队已狂奔了数日,好不容易赶上我们,你认为他会撤手不管吗?” 段沉吟道:“兄长的意思……”焦龙哈哈一笑,道:“这就要烦劳你了。且将人手分做两路,一路伏在两山顶上,一路伏在谷口。多多备下滚木擂石,箭头上裹布浇油,再多备干草,准备烧他们。你可听清了,我焦龙一声号令,你便堆下乱石擂木,塞住谷口,再给我从山顶狠狠地砸、狠狠地射,把草点上狠狠地摔!,他们无路可逃,便纵有少数残余突出谷来,也只有乖乖地束手就擒了。” 段大喜,道:“小弟明白了,兄长的计谋真好;若是此次不杀了林铜,恐怕真要贻笑大方了。”径自带队而去。 焦龙转头看看康明,他已会意地抱拳道:“统领对我有何吩咐?” “林铜轻骑齐出,定然还有后续部队。你的任务就是拖住他们,尽量争取时间,不要让他们赶来救援。待林铜授首,你的压力便自会消除。” 康明咬牙道:“统领放心,这等要责,我一力担当便是。”焦龙拍拍他的肩头,笑道:“不愧是一员虎将。你去罢。” 众人设伏已毕,焦龙便径在山前密林中等待起来;还未等上几个时辰,便听远处有喊杀和马嘶之声。焦龙忍住心痒,屏声静息地等待着。又过了一顿饭的功夫,声音却仍在远处,不禁暗暗焦急:这邹福,尽会误事,不是叫他引来敌人么!怎么反倒越斗越激烈了呢? 焦龙等人耐住性子,仍是纹丝不动。又等了好半天,这才看见林的一边,邹福的队伍从路前狂突而出,个个丢盔卸甲,万分狼狈地逃向谷中,一员大将在后压阵,正是邹福,却好似全无斗志了一般,伏鞍狂奔。焦龙又好气又好笑,猛省道:不是不想逃回来,是差点儿回不来了。可能刚一接战,林铜便纵军包围,邹福人少,哪里抗得住这样的攻击呢? 焦龙正思忖间,林外路上更是传来猛烈的喊杀和马蹄之声。奔腾的战马,一群又一群地杀奔来来。焦龙心中一跳,暗道:怎么这么多?只见来路林中,到处都是马影,似是翻倒了蚂蚁窝一般,黑压压地,挤得到处都是。顿觉手心出汗,原来还有说有笑的几个头目也顿时哑口无言了,十分紧张地看着焦龙。 敌军先头部队已进冲进山道,焦龙望望山顶,那儿似乎有一双眼睛也在注视着焦龙。焦龙心道:还不是时候,还不是时候!抹一抹额头的汗,瞪大了眼睛。那些队伍在不断地往谷里开进,似乎还能听见某人的呼叫。好容易等到敌军大部进入,焦龙急命吹响号角。 段军卒也许早已等得不耐烦了,号声一响,顿时现出山顶众多人影,呐喊声中,推下矢石、擂木,轰轰地砸向谷口。敌军皆是失色,停住马匹,四处观察,仍不相信已是身在包围圈中。焦龙料到邹福等已逃出谷去,那儿有人接应,自会布置荆棘、矢石,堵住窄道。那些敌人方自犹疑间,忽闻山头鼓响,顿时火光一片,大把大把的干草烧得通红,夹杂着无数巨石、木块,从天而降。 焦龙看谷里敌军众多,不知是不是全在了。他们在狭长山道之中,显得有气无力,他们往哪里冲,焦龙手下的箭手就往哪里施放火箭;谷里又满是树木,引得狂焰窜起数丈,烟雾腾腾;敌军哭爹叫娘的惨叫声亦是不绝于耳。 焦龙吁了口气,带人奔上谷顶。此际,敌军已放弃了马匹,皆都想要爬上山来,还妄想留下活命。段正命人推下大量矢石,一副兴高采烈之态,见到焦龙便大笑道:“痛快,痛快!这么轻易,我段还从未干过。”焦龙扔了几块巨石,却见一名敌人喘着粗气,十分疲累地爬到山顶,趴在崖上喘息,而居然没被打死,诧异道:“咦,这小子从哪里冒出来的?”用长矛轻轻一戳,“去吧。”那人失去重心,顿时大叫着从崖顶摔下。 第045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此时,谷里大火已是沸到极点,两山上的士卒,也纷纷往后撤退,唯恐一不小心,便跌落下去。焦龙觉得热气蒸人,道:“留些人手下来逮俘虏,其他人都跟我焦龙来。” 林铜也不知在什么地方,反正焦龙没见到。待往前赶了几十里路,才见康明领骑兵已与敌人搅在一起。敌人皆是急行军而来,因此越积越多;康明抵挡不住,且战且退,但仍是咬牙在最前苦战。焦龙心中感动,叫道:“段,突进阵去!我料他们已剩最后一口气了。我们一到,便再无能力应战。此际是你立功的机会了,你突左路,我焦龙突右路。一起大喊‘林铜业已授首’,造成敌人的恐慌!” 段点头,大叫“随我来”!自引两百人冲上去,焦龙也大叫大喊,令部队发起冲锋。此时焦龙军士气正旺,人人争胜,虽敌军是焦龙方数倍,却视同无物一般。敌军步卒听说前军陷在谷中,全军覆没,早已闻风丧胆;此时焦龙部援军冲上,拦腰截断他们的阵势,更是阵脚大乱。方才还在阵前拼命指挥的长官,被飞骑突来的段腰斩,只听他威风凛凛地大喝道:“林铜业已授首,你们完蛋啦!” 焦龙军精神大振,齐声随他喊道:“林铜业已授首!林铜业已授首!”发起冲锋,敌人士气大落,只抵抗了片刻,便全军溃败。焦龙军往前追了十数里,处处是敌人惨叫、求饶之声。少倾,除少数残敌漏网之外,其余尽被歼灭。段哈哈大笑,率劳累之极,却又兴奋之极的军队缓缓撤回,一边问焦龙道:“兄长,他们明明多过我们数倍,为什么我们却能一击成功呢?” 焦龙笑道:“这好比一个吃得饱饱的家伙,他睡了一觉之后和一个十天没吃东西、没睡觉的家伙打架一样。虽然后者可能力气大些、可能武艺精人,可是他不吃不睡,能打得赢么?” 段哦了一声,点头道:“你是指我们和林铜的军队了。他们跑了太久,已经没什么力气了,还要和我们硬拼,当然是不行的。林铜实是指望大军一至,我们便束手投降,这样他便不费吹灰之力,就打了胜仗。” “林铜可不是那么傻的人,你瞧见没有,他的骑兵部队可厉害了,若不是我们以逸待劳,又设了个圈套烧他;恐怕跟他一交手,便立刻完蛋。邹福被他打得那么狼狈,你都知道吧?” 段哈哈大笑,“我要是他,可不会那么不济。帽子也丢了,兵器也不要了,那还打什么仗?” 焦龙道:“还好老天保佑,让我们活过来了。这仗打完,须得总结 总结经验,一面再招些兵、买些马。我们的人,也实在太少了点。” 段道:“不错,人手太少,分都分不过来。你看康兄弟,一个人在这里撑着,差点就出了事。兄长,这次他的任务最重,应该好好地奖赏他才是。” 焦龙嗯了一声,心道:他没死真是运气,我当然会重重有赏的。这年头,正是需要像他这种人才。 正说话间,打扫战场的军卒来报:在谷中发现了林铜的尸体。焦龙赶忙过去,见一具烧得黑乎乎的干尸陈在地上,脸都辨不清了。焦龙道:“有何为证?” 军卒急忙递上一方大印,一把黑黑的的宝剑。焦龙览物大笑,道:“还没在阵前骂上两句,他就不明不白地死了,当真好笑!” 段道:“那这人的尸首怎么办?” 焦龙道:“把脑袋割下来,交给俘虏,让他们回去吓唬吓唬那些官老爷。你看这个计策如何?”段道:“那让小弟去办吧。一定要吓破他们的胆!” 武都郡位于凉州西南接近益州的地方。当经历几十天风餐露宿后来到沮县时,焦龙终于长舒了口气。于途边打仗、边招兵买马,现在焦龙变成一支千人部队的最高统帅了。焦龙开始习惯于这种生活,还长了一把胡子。 这一段日子段灵儿有了不少变化。首先是不像过去那么瘦弱了,更加活泼可爱;其次是受了焦龙的“熏陶”,愈发成熟,说出话来连其兄也常常甘拜下风。 此刻她便穿着一身新装,笑着和赶车的哥哥说话;段灵儿的腕上,依然戴着那串焦龙重金购得的玉链。它的功效的确奇妙──戴上之后,段灵儿变得成熟多了,也漂亮了,甚至连皮肤,都变得更加白皙。 焦龙看着她的笑容,心里甚是欢乐。骑在马上,也不觉得赶路的辛苦了。只可惜俞翠儿却仍没有一点生气,这些日子来,每当焦龙抚摸着她冰冷的双颊时,种种可怕的念头往往会令焦龙悲从中来,不能抑制。 焦龙骑在马上,脑中思潮翻涌,强装笑容和康明他们谈论兵法的事。耳边传来段灵儿亲热的呼唤声:“焦大哥,焦大哥!你在想什么呢?。” 焦龙扭头看去,她正倾身望着焦龙,一副观注的神色,不由笑道:“没想什么。灵儿好像很开心的样子,有什么高兴得事说来听听!” 段灵儿笑着,却又低头道:“哥哥要教我练武。将来我要成为一个女将军,保护焦大哥和翠儿嫂嫂。” 焦龙大乐,一拽马缰,靠近疾行的大车,伸手摸摸段灵儿的头发,“真是好孩子。你若学成武艺,将来叔叔便让你做大将军,好不好?” 段灵儿欢喜道:“好,好。不过我一定要和焦大哥、翠儿嫂嫂在一起。哥哥说,焦大哥有惊天纬地的才能,是一个英雄豪杰……” 焦龙听她提起俞翠儿,忍不住神色一黯,道:“你莫夸我。其实你翠儿嫂嫂才是真正的豪杰,还从未有人打得过她。我和她比起来,可差得远了……你翠儿嫂嫂姓俞,叫俞翠儿,你该叫她翠儿嫂嫂才对。” 段灵儿察言观色,不再笑了。道:“灵儿还从没见过像翠儿嫂嫂这么漂亮的人呢。只是她总也不醒来和灵儿说说话。” 焦龙的心像是被砸了一下,半晌无言。段在前赶车,此时哼了一声道:“灵儿,不准说这样的话。”又回头看看,见焦龙一脸痛苦,忍不住道:“兄长莫要难过,嫂子一定还可恢复。小弟曾听康兄弟讲,有一神医家住南郑,只要他肯加以医治,还没治不好的。我们不妨先取道汉中,大哥以为如何。” 焦龙嗯了一声,道:“什么神医,现在我焦龙只想找到我师父那活神仙来。唉,你嫂子的‘病’,可不是寻常医生能够调治得了的。” 段灵儿插嘴道:“康明说,那个神医可神了,连一个已经睡进棺材的人都被救活了过来,人家还给了神医十万钱呢。焦大哥,我们去一趟吧。” 焦龙心道:他要银子就好办了,抬几筐去不就得了。可是,即便他真的是神仙,也不可能医好翠儿的“病”吧?焦龙笑了笑道:“灵儿替我都想好了?真乖。不过汉中是个大郡,南郑更是有重兵把守,若是冒冒失失的去找医生,弄不好我们都得被官兵逮住。还是再仔细考虑考虑一下。有了,灵儿跟我去,好不好?这样人少了,就不会露出马脚了。” 段灵儿拍手道:“好,我跟焦大哥一块儿去。” 段道:“那可不行。大哥不必冒险前去,万一被官兵发现,如何是好?莫若我带五百人去南郑,把那神医抓过来。” 焦龙哈哈一笑,道:“这样无礼的事我们可不要做。 康明是一个比较严肃的人。士卒们见了他,都是毕恭毕敬的,比焦龙在的时候还老实。焦龙议定要去南郑的时候,经过再三考虑,觉得他是比较合适的人选,自己将军马、辎重和老弱妇孺交给他,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第046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这些日子来,焦龙等人浩浩荡荡地,已然开进巴蜀,焦龙也终于挨不住段灵儿的苦劝,决心去见一趟神医。 弟兄们都有些不太赞成的意思,于是焦龙绞尽脑汁,想出了几种方案:一是焦龙单独带俞翠儿去,被否决;二是所有人都去,同意者寥寥无几;三是焦龙带上段等几人,这边交给康明统辖,他走他的,焦龙走焦龙的,最后在成都附近汇合。这个策略才最终被众人通过。焦龙甚至想像到万一自己回不来了,这支队伍该怎么怎么办,都对康明细细说了。他推脱道:“不如我焦龙代统领前去;汉中的黄巾闹得也挺凶,郡守庞义正派兵镇压,这时候最易出事。” 焦龙摇头道:“你们什么都不清楚,又不明白我夫人的病症,怎么下手。此事非得我焦龙去不可。我焦龙若回不来,你代替我焦龙领兵,继我焦龙之愿。” 康明不答,只低着头,也看不见脸上表情。焦龙便婉转安慰道:“南郑又不是刀山火海,怎会去而不返?反正我们先到汉中,住上一阵子,我焦龙再安排不迟。” 康明一喏去了。过了一会儿,段灵儿端了一碗拳头大的牛肉掀帘进来,道:“焦大哥,这肉香吗?” 焦龙嗯了一声,道:“灵儿烧的东西,怎么会不香呢?”笑咪咪地看着她,“你自己吃了没有,给我焦龙先端来了吗?” 段灵儿放下碗,偎在焦龙怀里,“焦大哥,你真要去南郑吗?听哥哥说,那儿很危险;而且,好多坏人都要害你,我怕……”眼帘一垂,突然掉下泪来。焦龙赶忙哄道:“灵儿怎么哭啦?灵儿莫哭,我一定会回来的,那时候我还要把翠儿嫂嫂带回来,让她讲故事给你听,好不好?” 段灵儿慢慢收住泪,眉宇间仍有一股说不出的忧伤,“焦大哥,带我一起去,好不好?哥哥说,一天两天不能完的。我跟着你们,就不害怕了。” 因为害怕段灵儿出事,焦龙不打算带她一起,便笑道:“傻丫头,我们都不会有事的。再说,你跟着大伙儿在一起,还害怕什么呢?别胡思乱想了。” 段灵儿忍住的泪又流了下来,只一个劲地摇着头,道:“我不要呆在这里,我要跟你去。” 焦龙心道:灵儿今天是怎么的啦?莫非有些心事?瞧着她楚楚可怜的模样,不忍再拒绝,便抚摸着她的头发,道:“好啦好啦,别耍小孩子脾气了。我带你去就是。” 段灵儿眼睛一亮,抬头看了看焦龙,怯生生地道:“真的? ” “当然是真的,叔叔怎么会骗你呢?”焦龙笑道。 蜀地的山路果真难走的很。到达沔阳,已是第十天的事了。此地距南郑尚有百多里路,焦龙等人停了几天,这才开始准备起来。 临走的时候康明等与众将士都来送行。前些天,段灵儿竟突然发起烧来,梦里便说着胡话,把焦龙吓得要命。这两天延请郎中,抓了些名贵药材,才算好了一些,便无法再带她启程了。焦龙背上俞翠儿,与段带上一大包银两、两套护甲与兵刃,便匆匆上路。于路焦龙还在想:灵儿听到我走了,会不会又大哭一场? 巴蜀这一带,真是物产丰饶。沿路行去,处处鸟语花香,田野上飘散着沁人心脾的气味。自秦汉以来,这里日益富裕,而汉中郡更是如此。况且其北接司隶,南达巴、荆,扼襄、凉、蜀地,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现为汉中太守庞义占此宝地,与外断绝,所以虽然中原大盛黄巾,而这里亦是势单力薄,不足于汉中殷富之豪强贵族抗衡。 至南郑时已将子夜。城上灯火依稀,稳约可见城垣依山而建,城墙外数里片瓦无存,好像刚刚才发生过一场激战。城高而墙厚,上面往来军士,整齐划一,显见平日里训练有素。 段和焦龙远远望着黑夜里如卧虎般盘踞的南郑城,心中不由犹疑起来。城前的吊桥早已拉起,护城河黑漆漆地,只有在偶尔巡执火把的反射下,才发出一点粼粼的微光。 自旬月前攻占林家堡以来,凉州震动。林万荣的堂叔安定郡守林铜提兵五千来追,被焦龙等枭首,转交俘虏送回。自此焦龙天下有名,凉州刺史上诏称他为西凉巨寇。因而此行他们万分谨慎。 段看到焦龙阴晴不定的脸色,碰碰焦龙的手膀,悄声道:“兄长,南郑城已经到了,现在就上去么?” “不,天亮了再去罢;你看现在城头上那许多人,怎么上得去?虽说天亮了之后行踪不易保密,但这里的人亦认不出我焦龙等。” 段道:“还是小心为妙。天下已知我等取道西蜀,恐有准备。我等斩杀朝臣、击溃官军,此势与黄巾贼寇无二;汉中太守庞义貌似忠厚,实则奸滑,素以卑鄙诈术称著蜀地;此人久居朝廷,又有兵势。我们与他为敌,胜算无多。” 焦龙淡淡笑道:“那又何必与他为敌呢?我们自去看医生……他自去当他的官儿好了。”拍拍段的肩头,“不过这些日子你已得兵法之三昧,深明‘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道理。你的智力应该不弱,他日若有成,则必会在他人之上。” 段嘿嘿一笑,道:“兄长谬赞了,小弟只不过多受了兄长一份教诲罢了。若谈到谋略兵法,兄长胜小弟十倍。” 翌日。晨曦微露,便有商旅货队络绎不绝地开来,四面八方地向南郑汇集。段大奇道:“兄长,好像南郑发生了什么事,怎么突然有那么多人往城里去呢?” 焦龙也不知道有什么缘故,便悄悄上路,寻问了一个戴斗笠的老者。他的乡音十分难懂,不过也能听个大概。言“每月初八,则祀蜀神,故老相传,每月初五便在这儿集会,凡汉中众县大小商贾,络绎而来,热闹非凡”。 吁了口气,焦龙心道:怪就怪我焦龙运气实在是太好了,走到哪里都平安无事的。 焦龙微笑道:“原来如此。贤弟,看来今天是来得巧了;先找到神医再说。” 昨儿段与焦龙商议了一夜,原来打算雇辆车,将俞翠儿妥善安置,再冒充行旅,应付盘查。没想到现在出现这种局面,不禁喜出望外,只唤了一顶小轿抬着俞翠儿,一行便向城内走去。 路过城门,守卫的兵士只微微一掀帘,便挥手放行。焦龙与段相互递了个眼色,实没想到那么容易就混进南郑。当下径直往城里奔去,焦龙却听得城门口有人叫道:“都尉大人,您老今天怎么有闲来此?”另一个老气横秋的声音道:“今儿这么热闹的集子,我怎能不来?家里的也正要去祠上拜几柱香,我就先过来了。”紧接着口气一变,道:“这阵子黄巾贼闹得挺凶,你们可别再出什么乱子,往来要仔细盘查,休得怠慢。”几个城卒齐声喏喏。 段的脸色稍微变了一下,悄声道:“庞义这儿的官儿真会打官腔。” “噤声。”焦龙道,转头又看看城门口,思忖着:反正是逃过了一劫。还好他们没认真盘查,不然的话,我焦龙人头不保。 当下焦龙急让轿夫问路。那两个汉子倒是对南郑府十分熟悉,一面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吆喝着赶路,一面用很生的官话告诉焦龙:“南郑每月都这么热乎,可惜最近黄巾闹得厉害,贼寇攻下余县,差点攻进南郑,亏得被张都尉拼死给打退了。所以城门盘问得很紧,连客商做买卖的也要阻一阻。” 焦龙笑道:“哦,那这帮兵士怎么不盘查我们哩?” 第047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前首那个黝黑脸的轿夫嘿嘿地笑起来,道:“那帮羔子吃了我们的银子,自然不会来借故盘问罗。唉,这些年做点买卖也不容易。我们两个,本是犍为符节人,那一年天气大旱,种了点地全都荒掉了,没法子;听说南郑集市热闹,才过来帮人扛轿、拉纤。” “是这样。那你们现在,还活得过去吧?”焦龙问道。 那前首轿夫还未答话,后面的便笑着道:“我们平常帮人扛轿,还没见到你这么体恤下人的先生。那些官儿从不与我们搭话,跑得慢了,还要吃他们鞭子。”便掀起衣襟,其胸都是一道道尚未愈合的鞭痕。前首的也气道:“是,是。我们这些小民,根本就不能与他们走在一起。嘿,他瞧不起我们,我们也不买他帐。坐我们的轿子,肚子里也要骂他个痛快。” 焦龙观看了南郑城池,处处高墙森垒,走了许久也没看见对面的城垣。轿夫们形容道:“此城可屯兵三十万,积粮百万斛。” 此刻祠堂已远远地被焦龙一行甩在了后面,眼前一阔,现出一片片极齐整的田野。风中也飘散着沁人心脾的清新味道。前首轿夫回头一笑,道:“前头不远,就是神医的家了。那里本来是个乱山岗,自打神医住了些日子后,搬来的农户便越来越多了。嘿,都想沾一沾神医家的好风水。” 焦龙应了一声,往远处望去。淡淡的青灰色山影现出优美的轮廊,前面是一条仅可辨识的河流,蜿蜒曲折地流向东方;再近处是几座山丘,满山的草,只山顶一块,光光秃秃,不太顺眼,几匹牛羊甩着尾巴,在山坡上悠闲地吃草。其上是几间茅舍,座落于一株极大的古树荫郁之下。 上了山岗,焦龙便多给了轿夫一点赏银。于秃山上下望,却见山后原来是一片行营,似是屯粮之所;在山阴处扎了十几处帐篷,四座角楼,防备得十分严密。笑道:“好家伙,看来黄巾军真把他们吓坏了,连城内屯粮之所,也选择这么偏僻之处。不过依我焦龙看,汉中太守倒是没什么实学。这般山高林密的地方,只消一把火,便得统统完蛋。” 段经历了火烧的一仗,此时不禁连连点头,道:“兄长之言,切中要害。庞义没什么才学,只不过性情凶残,敢于施行酷政,才有今天的地位。他极力推行苛刑,凡逮到的俘虏,多半分尸,还要悬头示众。” 焦龙嗯了一声,道:“那狗官看来也活不了多长了,黄巾势头正盛,若激怒了百姓,可有得他受。” 段刚想回话,忽听得茅舍的篱门一 响,一白须老者打开门来,朝我们笑了笑,问道:“汝等可是来诊病的么?” 段大喜,急忙跨上一步,抱拳道:“神医今天在家吗?我等专程从外县来,差点找不到这里。” 焦龙驻足瞅了瞅,那老者比焦龙矮一个头,却长须白眉,面目庄严,拄一根拐杖,颇有些仙风道骨。心里一动,暗道:这老头难道就是“神医”? 果不出所料。只见老者手捻长须,道:“忝蒙抬爱,老朽正是人送号曰‘神医’的马荣。不知你等此来,有什么疑难相问啊?” 段更是喜上眉梢,一揖到底,“原来老丈就是神医。我等专程从金城郡来,这位是我兄长,他背上女子,是我嫂子。敢请神医诊治我嫂子的昏睡症。” 焦龙的眼光与那老者相触,微一颌首,便听他笑道:“那么……请屋里坐。今日ni等算是来得巧了,老朽前些日子出外采药,昨日方回。” 焦龙等人走进屋里,便有一股辛辣的草药味儿飘进鼻腔,心中不由得对这个老者更敬重了几分。当下众人在中厅坐下,马上便有童儿上来献茶;八九岁的样子,一脸的稚气,却像是受了惊似的,匆匆忙忙地,差点把茶儿泼在桌上。老者狠狠地瞪了一眼,挥手便将他赶了下去。 段口渴,便毫不客气地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老者示意焦龙将俞翠儿放置榻上,这才笑道:“请教二位姓名,打哪里来。”段便抱拳将昨晚我们所议假名答之。老者微微一笑:“看二位相貌堂堂,必是贵人;敝处简陋,还请见谅。”两人俱是抱拳道:“神医太客气了。” 马荣沉吟片刻,道:“老朽忝有虚名,因此实是有辱‘神医’二字。但自打老朽行医以来,一切疑难杂症,倒也治过不少。二位远道而来,老朽自当尽力施为。” 段笑道:“神医过谦了。您老自然大有妙手,不然怎么连我等偏僻地方,也闻名如雷贯耳。”老者哈哈一笑,焦龙心道:段倒挺会拍马屁的。只是不知道这小老头到底有什么能耐。口中说道:“是极。神医如能对症下药,医得拙荆清醒,在下愿献金银各千两以为馈赠。” 老者脸色一变,却立时淡淡笑道:“两位多虑了。老朽为人诊治,不愈则不取分文,即便有甚恶疾治愈,亦不需颇多花费。两位远道而来,喝茶,喝茶……” 焦龙心中略有些狐疑,顿时产生了一种不信任感。他曾详细了解过,这神医要索无度,曾治一人而取黄金千斤;现在却如此说,怎不让人疑心其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焦龙瞥了一眼段,见他却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只好强笑一声,道:“赠银是应该的。老丈颇得医道精髓,名声百里,如何能空手而回呢。兄弟,先把银两奉上罢。先礼后医,效果更佳。” 段喏然一声,丝毫听不出焦龙话中含意,将身上包袱解下,沉甸甸地放在几上,抱拳道:“请神医笑纳。这里是黄金白银各二百两,如能医好兄嫂,再当奉礼。” 那老头儿一脸笑容,伸手肃坐;自己坐在榻前,伸手把住俞翠儿的腕子,低头沉吟起来。焦龙心道:中医之望闻问切,乃是基础,这老头一上来就把脉,大大咧咧,好似还真有点道道。嘿嘿……中医之术奇妙,倘若天假其手,将翠儿治好,那该多好呢。虽然焦龙知道其纵有天大本事也医不了她,心里亦不免惴惴了一阵子。 焦龙看看段,一副十分信任那神医的样子,肃坐一旁,仔细地看着老者动作。 片刻后,老头便已将俞翠儿两边脉门尽数把过,长吁了一口气,道:“这却怪了,敢问先生,尊夫人是何时得了此症,详情还望不吝赐告。” 焦龙听他口气也变得小心了,不禁肚里暗笑,“拙荆的病像的确奇怪,原是误食了剧毒的野果所致,有一日,有仙人托梦告我,云拙荆尚有性命,因此冒昧前来求治。” 老者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令夫人确实没有中毒的痕迹,只是脉像微弱,真气一如游丝。”微微一笑,捻着胡须道:“不过二位不必担心,老朽祖传有一‘回命方’,包治百疾;只是采撷、配药甚难,且药引也不大好找。看来此次令夫人能否醒转,全在天运。” 焦龙不大相信,段却是大喜。笑得跳起来道:“原来神医当真可以起死回生。我……若能帮忙的地方,但请神医吩咐。” 老者微笑道:“正有用得上先生之处。我之‘回命方’,每次入药必生取一钻穿山甲,得其甲皮煎汤;先生想来是习武之人,望在山林中寻一只来。” 段应了一声,回头道:“兄长少待,我……去去便来。”大踏步走出门去。焦龙呼之不及,心道:真是莽撞之辈。这鬼地方,到哪儿找穿山甲。也不问一声,便瞎跑了去。这老头刚刚分明是在骗人,难道你一点儿也没察觉吗?焦龙站起身道:“神医若有什么事情,也请吩咐便是。在下粗喑医道,于针灸、麻醉等术,颇有心得。” 第048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那老头儿两手连摆,道:“不必不必。先生请在此耐心照看令夫人,老朽配药方法乃是祖传,请恕不能告之。” 见他这么说,焦龙只得坐下,道:“那便告罪了。”心想:这医生恐怕不知道什么叫麻醉罢?还偏要装出一副大愚若智的模样,让人着着实实大倒胃口。 果不其然,那老头又换上笑脸,柱起拐杖,道:“先生请在此稍歇。老朽去去就来。” 焦龙安坐了一顿饭功夫,不禁有些焦燥,心想:这老头玩的什么玄虚,弄了这半天,也没见药影子上来。莫非他根本没有药,却是骗我焦龙么?端起茶来,猛地醒悟:他支开了段,又胡说八道地把我焦龙稳在这儿,哪有什么好心?跳起来,冲到后院大房,果然连个影子也没有,后房大门洞开,连倒茶的小厮也不见了。 焦龙大骂自己脑子笨,狂奔回去,将俞翠儿抱起,走到后面院门,便见岗下人影憧憧,大队汉军装束的人马,手执兵器,悄声没息地掩来。忙起脚将门掩了,慌慌张张地又往前冲,脑中急转,忖道:那鬼老头必定是告密去了,要不然怎会来这么多官兵。老子又没留什么蛛丝马迹,连口风也严密得紧,这老头却怎么知道?这下真是小沟沟里翻了大轮船,栽在个老家伙手里! 焦龙又气又急,从前头连滚带爬地下岗。两队士卒分几路气势汹汹地包抄而来,大有停止地球转动之势。焦龙抱着俞翠儿,专拣乱草丛生的地方钻来钻去。一会儿,只听围住山岗的众士卒一齐呐喊,冲上山坡。 焦龙候了片刻,顿时跳起。心道:此时不逃,更待何时?背起俞翠儿,没命价往来路狂窜。屏息蹑行,以百米八点六秒速度超高速奔驰,一会儿便听见自己心脏砰砰巨响,忍不住大透一口气,暗道:若能躲过此劫,定要生擒老匹夫,看他还敢不敢出卖好人。心里又不免忧虑段。 焦龙没跑得多远,背后忽然喊声震天,转头一望,原来几队汉兵在岗上寻不到人,一齐发喊,俱都用手指来。焦龙当下只觉魂飞魄散,心道:这么多士兵,现在可往哪儿逃?城门若再一关,就像瓮中捉鳖一般,不费吹灰之力,就可把我们活拿! 焦龙跑得片刻,眼看着追兵围上,身上负着一人,不免行动力减弱。而四周又俱是稻田,连个藏身处都没有。焦龙心里大急,痛骂了一顿老头,心中又是忧伤又是愤恨,正自迈步狂奔,耳边忽地一声锣响,扑出无数士卒,七手 八脚,将焦龙压倒,捆得结结实实。 焦龙奋力挣扎了几下,猛地头部剧痛,眼前现出一张极为狰狞的脸来,焦龙立刻人事不晓。 焦龙迷迷糊糊之际,却又清晰地听到一阵脚步行走时的声响;有人在大声地喝斥着,棍棒和皮鞭的抽鞑声令人仿佛进入了地狱。 在很不情愿的状况下,焦龙睁开了沉重的眼皮;一盆凉水扑天盖地地淋了下来,令焦龙全身一紧,他立刻清醒过来,便觉头部如裂开了似的,更兼一浇,如利刃般,割在伤痛之处。每次的心跳都似在沸腾的油锅中浇一把盐,疼得焦龙死去活来。 焦龙心道:我被抓到什么地方了,身上怎会那么疼,谁在往我身上浇水?全身一动,才发觉自己已然被绑得甚牢,双手反缚在一根木柱之上。居间是一处石室,极阴暗,又像是地牢;两个满面横肉的汉子,站在焦龙的面前,显得石室小极。 那两人一人没穿上衣,胸口上毛戳戳地,肩窝处一颗很醒目的大痣。他提着一条皮鞭,斜倚在石门口的墙边,显得甚是懒散。另一个则满脸不屑一顾的神态,凶凶地盯着焦龙看,右手则拎着一只木桶,嘴里不干不净地道:“总算是醒了,这贼寇还真难伺侯。” 焦龙意识到此刻身处的不幸境地,但最先想到的还是:……糟糕,翠儿在哪儿,她和我一起被抓的……全身一抖,霎时间惊出一身冷汗,忖道:这些笨蛋若是……把她埋了,我焦龙,我焦龙到哪里找她去?猛然抬头,怒冲冲地瞪视两人。 那拿鞭之人嘿地一笑,慢慢走了上来道:“狗贼,朝廷下赏钱十万拿汝,现在你可好大的威风啊。”啪地一个嘴巴,重重打在焦龙的脸上,“今日撞在我手里,先叫你赔上半条命。” 焦龙呸地吐一口带血的唾沫,与其相视,毫无惧色。那人大怒,拉开几步,抖了抖架势,啪啪几鞭,狠狠地抽在焦龙的身上。 焦龙疼得直咬下唇,肌肤上钻心的疼痛,仿佛在油锅里煎着一般。暗暗道:老子要挺住,反正是死,不如轰轰烈烈地死,决不要轻易折服在这帮人手中。好,你们要打死老子,那便来好了。我焦龙有仇不报非君子。若是我焦龙侥幸不死,逮住你这帮家伙,必要加倍奉还。 原来焦龙颇想你打一鞭,就大骂一句,方显出英雄本色。可几十鞭一抽,嘴唇也咬得破了,骂人的劲头消失殆尽。一会儿,劲道全失,人便昏了过去,可马上,便有一盆凉水兜头淋下,想不醒却也不行。 如此鞭打、水淋数次,焦龙自觉气若游丝、奄奄一息,心里掠过一丝愁怅,心想:看来这一次老子必定是死了。旬月之前,方杀了几个朝廷大员,现在便轮到自己倒霉。再一想:唉,这又怎能怪自己呢?我们被逼无奈,杀了地主恶霸,起来造反,何等名正言顺!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又十分钟后,焦龙心里便想法也一个没有了。两个恶徒将焦龙打得皮开肉绽,拎水桶的顺手一泼,隐隐约约听他笑道:“哎,我们哥俩还是歇一歇罢。大人也没吩咐一定要打死这厮。听说最近城东蔡寡妇开了家酒馆,咱们去吃几盅。” 那个拿皮鞭的呼哧呼哧地喘气,却又似精神一振,道:“蔡寡妇这小骚蹄子,终于还是按纳不住寂寞,想男人了。上次老子想玩玩她,还推三阻四的,真不识抬举。今儿去了……”两人立时心照不宣地淫笑起来。 焦龙勉强抬起头,怒目瞪视他们。脑门上血往下流,顿时眼前映红一片,什么东西都模模糊糊。那使鞭的刚待想走,见焦龙玩命的样子,不禁大怒,挥手又抽了几鞭,犹自怒气不息地道:“这反贼,还挺硬气,老子抽死你!” 另一人慌忙上前拦他,笑道:“老兄何必跟一个犯人过不去。若打死了这厮,也不知大人会怎么说。我们累了一天啦。走,喝酒去。”不由分说地把他拉去。焦龙无力地垂下头,只听石牢大门嗄嗄的沉重响声,又关了起来,外头有人讲了几句话,那两人便骂骂咧咧地走了。 焦龙无意识地挣扎了一下,绳子却捆得紧甚;肌肉牵动,伤处剧痛。呻吟了几声,心道:翠儿找不到,段不知死活。我焦龙堂堂七尺男儿,领兵千余,横扫西方,却连老婆、朋友都保不住。长长叹了口气,万念俱灰。 绳索缚得太牢,血水一渗,更紧紧地收拢了来。那种难言的苦处,焦龙真恨不得速死。方自昏惑感慨间,猛听石牢门口一阵喧哗,牢门打开,走进一个文士装束的中年人。灰袍、官靴,头发束得像个道士;脸颊颀长,颧骨突出。一把长长胡子,甚是爱惜,不停地用手摸弄。焦龙往外瞥了一眼,门口有两个士卒,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又将门反锁上。 来人进得屋来,上下打量着焦龙,突然开口道:“你就是焦龙?” 第049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焦龙胸口异常烦闷,呸地一口口水吐在他的脸上。那人刚待缩头,已是不及,脸上顿时现出一股怒色,焦龙狠狠瞪视着他,但此人居然用袖子抹去唾沫,复又放慢了声音,道:“早闻‘西凉巨寇’焦龙用兵如神,深谙兵法,今日特来拜望。却不知阁下何以如此不客气呢?” 焦龙冷哼一声,道:“一丘之貉。你们要杀要剐,随便好了。想套出我焦龙的口风,却是作梦!” 那人听得似乎一怔,仰头哈哈大笑起来,“你还有何口风可套?康明早已将你的人马带到庞太守面前,俯首称臣了。怎么你还蒙在鼓里?可笑之至。” 焦龙只觉嗡地一下,眼前一黑,脑子顿成空白。心道:怎么回事,是谁出卖了我焦龙?是谁出卖了我焦龙!是他,原来是──他!康明!他竟然是这样的人?刹那间,所有念头都纷至沓来,他跟从自己时那冷酷、不屑的表情……他提出不带妇孺时的语气……他反对黄巾起义的怀疑神色,以及焦龙责备他时那隐约的不满……到最后他听说焦龙去南郑时的沉吟态度:焦龙还以为他真的关心自己,可没想到那是他在肚里谋划毒计!一桩桩,一件件,原都有蛛丝马迹可循,却俱被焦龙忽视了。 那人又喋喋不休地开始打击焦龙,焦龙一点儿也没听见。那时,一个可怕的念头袭上心来:哎呀,灵儿……灵儿在队伍里!康明素知我焦龙对她好,若其事不成……难道他还要……不觉汗流浃背,只觉天地之大,确无灵儿可逃之处。她若被康明拿着,肯定是完蛋了。 那人笑声突然一敛,又复冷冷地道:“阁下当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闻听汝以区区五十之众力克贼群千人,后又复克雍、凉军马五千余,其势如虹,连西京亦是震恐,不禁为汝之才干,深为钦佩。如今,庞太守巧设计谋,把汝擒来,却不费一兵一卒,哈哈,何等地容易。” 焦龙咬牙切齿道,“恨不能生啖此贼!” 那人愣了一愣,方知焦龙未听他的讲演,“阁下深具大将之材,怎地明珠暗投,做了背叛朝廷的事呢?真是可惜。”叹了口气,又道:“好在方今刺史宽大为怀,既往不咎,若你能弃暗投明,领兵收服黄巾余寇,则乃我朝之幸,社稷之幸也。” 焦龙抬头看了看他,道:“你是谁?” 那人脸上露出了变幻不定的神色,半晌方道:“鄙人乃当朝待中,你若有什么话,对我焦龙说也一样的。” 焦龙怨怒交加,心头重击 之下,已无力再行痛骂。冷哼了几声,抬首向天,颇有些不屑地道:“黄巾之事,并不是一朝一夕间而起。恒帝以来,宦官专权、朝政日败;小人当道则大肆残害忠良,以至于不巴结阉党,便无以为官从政。各地乱征赋税、迫害百姓,弄得民不聊生、万灵涂炭。若无此状,黄巾怎会起事,怎会有百万人数,怎会旬月之间,就威震中国?又岂能让堂堂二千石大员个个闻风丧胆呢?”心里只觉一阵丧气,又低沉道:“今日被汝等擒住,不过是老子运气不佳罢了,想让我焦龙投降,却是痴心妄想!” 那人瞧着焦龙的眼神,霎时变得十分古怪。瞪视良久,方轻叹一声,道:“没料到小小羌地,也有阁下这等人材,难怪会让朝廷束手无策。”言语之中,竟似对焦龙的话还极为赞同,“鄙人在朝经年,每每看到因为宠络宦官而飞扬跋扈之辈,便深耻之。可当朝竟无一人,可与阉徒分庭抗礼!李膺李大人,海内共仰,名声卓著,亦惨死其手。以今观之,则朝政日非,奸谀之徒屡屡干政,卖官鬻爵,亦是不足为怪的了。唉,皇帝不早图之,反恭称章尚之辈‘阿父’……难怪黄巾要起,难怪黄巾要起。”以手试泪,显得悲伤不禁。 李膺的名字,焦龙倒也曾听说。其为恒帝时颍川人。曾任司隶校尉、太常等职。与太学生郭泰等人结交,反对宦官专权,极有威信。但其最终没能斗过太监,因除阉大计失败,死于狱中。时人称之为“天下楷模”。 那人又自叹息了片刻,这才敛容道:“适才言语,不过相戏阁下尔。鄙人姓皇甫名郦,乃安定朝那人,在朝数年,也自料到天下将乱。此次黄巾蜂起,普天响应,反贼众以百万,虽卢植、张奂之流亦难抗敌,而贼寇占据州郡,以至海内震恐,人心大乱,天下岌岌可危矣。由是鄙人才想到蜀地来做个小官,以避乱世。不想刚出南郑,便听说阁下遭擒之事。” 焦龙心道:此人既知是谁出卖于我焦龙,对于其他人的事情,恐怕也知道一些。如果能问出翠儿、段、灵儿的下落,那就好了。转了片刻念头,道:“黄巾起义,一如陈涉、吴广故事;而其众远远胜于张楚,所以摧枯拉朽、势如破竹一般。朝廷为剿灭黄巾,必定会委以地方军、政权力,那时强州、郡而弱中央,朝政不免于操纵于少数武夫之手。天子便如傀儡一般,州、郡刺史,皆是握有重兵,形同战国……哈哈,哈哈!” 皇甫郦被惊得脸色数变,待焦龙笑声一起,更大退了一步,哽着喉咙道:“你……你说的什么?” 焦龙猛然一省,暗道:我焦龙讲出这些话来,岂不令人见疑?俗话说:言多必失。于是垂头不语。 皇甫郦将焦龙的话又回味了几遍,问了几声,焦龙不回答,不由大急。“请阁下详示,我等鄙吏,爱惜性命,自以为乃父母所赐,不可弃也。方今乱世,益州外绝强寇,内治有术,州富民强。敢问阁下,我等可否长居此处?” 焦龙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三十年之内,还可一居,三十年以外,则大有起伏。”心道:三十年以后,曹操灭了袁绍,鲸吞荆、襄,虎视江东,有一统天下雄心;其后赤壁战败,刘备遂得入蜀。益州之地,看来一段时期内战乱甚少。焦龙问道:“我焦龙行将就死,放心不下的,只有拙荆和我焦龙的几个部下。请问他们现在还活着吗?” 皇甫郦毅然决然地,似是打定了主意。道:“待阁下答在下一问,则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在下深受法真大人之恩,愿为他效犬马之劳;法大人性谦而厚重,如能听到阁下这一番高论,定能重用。在下有一事相请,敢问阁下是否能从我为法大人效力呢。” 焦龙不知道他又在说什么,冷冷道:“我焦龙不会投降,但如果你家大人愿意助我焦龙救出兄弟、妻子,则我焦龙感激不尽,如果有什么事情,就算帮他的忙罢了。” 皇甫郦大喜,突然一揖到地,低声道:“汝妻子、兄弟暂且无事,庞义说将押往城西看管,只要法大人求任益州刺史,便立刻会想办法放他们出来。鄙人现还有一问求教:我受托于法真大人,微服出京巡察;但他为避大乱,欲求交刺史,不知阁下以为如何?” 焦龙诧异地看着他,心道:难道我焦龙还有生存的希望?不会罢──庞义得我焦龙,恨不得生啖我肉,夜寝吾皮,怎会轻易放我焦龙出去,除非他真的不是庞义手下。法真……他是谁?急得一头汗,却不知交哪一点不好,脱口道:“交交通不畅,益州有天子之气,法大人若不来此地,可真是没有眼光。” 皇甫郦不禁瞠目结舌了一阵,但听到焦龙大赞益州,还是显得喜不自胜,连连点头,道:“阁下之言甚是。法大人十分爱才,能得将军,乃前世修得!此次南郑庞义,捉阁下而欲报朝廷,无非求赏尔。我素知其郡高沛与之不睦,可以挑拨二人,从中用计保得阁下平安。” 第050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焦龙用力一挣,皇甫郦立刻会意,过来解开绳索;方自松开,焦龙已软跌在地。“妈的,这两个人下手这么重。”焦龙破口大骂道,“假如破此囚笼,当将此二人万刃剐死。”心道:竟有这么好的事情?方才被打昏送入来,现在又不明不白地被放出去……定了定神,放低了声道:“这儿离南郑庞义的府堂近吗?” 皇甫郦用力搀起焦龙,道:“这里是东门大狱的地牢,只要能打通高沛的关节,想来保你一命不难。” 焦龙喘着气,活动了一下筋骨;求生的欲望又浮上心来,暗道: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能逃出去,区区南郑庞义,能耐吾何?眉头一皱,望望皇甫郦,道:“高沛与你熟悉?”他点了点头。焦龙心下大放,忖道:此人既能混得进地牢,想来再带一个走也非难事。焦龙又道:“你是当朝待中,为何如此害怕庞义呢?” 皇甫郦将焦龙扶到门口,恨恨道:“庞义此人,一向骄横跋扈,上卿、三公都不放在眼里,自恃掌郡中兵马,动辄便给人难堪,上一次朝廷派遣督邮巡察境域,因不合他意,竟将人暗暗杀死在栈道上,谎称落崖致死,其残忍如此。我此来也为说服他反对刺史俭,不想此人甚是顽固,想来也曾得了他不少好处,而害怕有人治他的罪罢了。” “刺史大人如何?” 皇甫郦不解焦龙意,想了想道:“此人横征暴敛,谣言远闻;近观成都百姓,面有菜色,大人已奏了好几本了,皇上却顾不上看一看。” 方才焦龙还怕错杀好人,此时意解,笑道:“那便好,那便好。杀几个贪官污吏,正好能使大人振一振官威,到时候民心向背,可有利得很了。” 皇甫郦恍然大悟,喜道:“原来阁下已有熟谋。” 言谈之中,焦龙已知皇甫郦与高沛有交情,他曾劝高沛另投别处。高沛此人极能训练士卒,体贴手下,所以士兵们都愿意为他效死;庞义年前整得他够呛,性命差点丢掉,因为士卒群起反对,他才终未得逞。 虽是如此,其人的境状也是岌岌可危了;走出石牢之时,狱卒都大眼瞪小眼地看着焦龙,皇甫郦笑道:“烦劳哪位将高将军请来。” 地牢的外头是一个小厅,有宽大的阶梯直通地上。一人在上面哼了一声道:“勿需烦劳高将军,汝擅闯地牢,有无太守令牌?现在又欲私携重犯出狱,必是同党!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快将此二人拿下!” 众人一齐扭头看去,皇甫郦脸色一变,在焦龙耳边 轻道:“此人乃庞义亲信,治中冷苞。” 那些狱卒本是高沛手下,见此情形,只得立刻上前,取绳索欲缚住二人。 焦龙猛听阶梯之上又有一人叫道:“慢着!”一个穿着相当严肃的高个子大汉傲慢地出现在门口,两眼环视下面,已知究竟,不由勃然大怒道:“冷苞,抓不抓犯人是我的事情,由不着你来管;更何况皇甫大人乃我的朋友,谁人不知?既便太守亲到,也不敢这般胡来!你究竟是奉了谁的命令啦?” 冷苞冷冷一笑,阴阳怪气地道:“我当是谁有那么大的胆子,私放重犯。原来是得了高大人的谕旨,难怪有恃无恐。哼哼,太守这么亲重你,你却私自放了重犯,可对得住他吗?” 高沛暴跳如雷,道:“老子干什么事,还要你这小子来教我不成?你口口声声太守,太守又有什么大不了的?老子要放人,难道还须那老贼批准?” 冷苞若有深意地“哦”了一声,眼光里尽是得意,“原来太守是这般的不值钱,高大人一口一个老贼,在下已听得清清楚楚。昨夜太守盛宴召你,你却百般推脱,称说病体未愈;现在众人都看到了:谁在此上窜下跳!” 高沛的一张脸,越来越涨得发紫,最终又变得铁青。焦龙心道:姓冷的小子要糟。念头还没转完,只听得众士卒一齐惊叫,那冷苞已像个口袋似的,沉重地倒下去。高沛手握一剑,兀自向下滴血。 焦龙和皇甫郦面面相觑,暗忖道:此刻正是说服高沛的好时候,其一怒之下,杀了郡中权臣,若再不起事反庞,形势便极为不利。眼角一挑,皇甫郦会意。走上阶梯,向正神色不属的高沛一揖,悄声道:“张将军激于一时之忿,却惹下大祸啦。庞义这厮,早欲对将军下手,只是苦于没有借口罢了;现在你杀了冷苞,而平常庞义又极倚重此人,必要寻你报仇不可。”径自走向高沛面前,又回头望了望焦龙。 两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众士卒都不敢动,却也不愿轻易把焦龙放开,仍是用刀抵着,围在身边。焦龙听见高沛长叹起来,随后问:“阁下有何良策……”心中顿感忐忑。 焦龙忖道:康明为了“将功赎罪”,什么狗屁事情干不出来。他原指望我焦龙死在地牢里罢,哈哈,应该不会想到我焦龙竟还能重见天日!这就叫做命不该绝……而他的命,在出卖我焦龙的那一天,就已经绝了。我焦龙会用最狠的手法,最毒的招数,让他尝尝,什么叫做死亡的恐怖!心下一阵快意。 高沛和皇甫郦两人走下阶梯,径自奔焦龙而来。焦龙这才仔细地看了看高沛面貌,却是一张平得有点凹进去的脸,俱是麻麻点点,颈中一条长长刀痕,甚是恐怖;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凝视之时,便有坚毅果敢之色闪现。走到焦龙面前,生硬地一抱拳,道:“请谅手下粗暴,太守庞义,向以酷刑威压重犯,我是本郡郡尉,自不能不按他指令行事。” “无妨。”焦龙客气地道,高沛左右看看,吩咐狱卒退下,严嘱其等不得妄言。皇甫郦上前搀起焦龙,道:“为今之计,当速离此地。焦兄为朝廷重犯,庞义定会遣兵来追。” 高沛来回踱了几步,冷笑道:“追我是真吧。庞义睚眦必报,何况我与他不和,由来已久,他早存杀心。法大人也不知甚么时候来益州,否则庞义也不致仗着刺史牌头,横行霸道到如此地步。” 焦龙勉强一笑,道:“只要生出此牢,再有一支千人部队,那小小庞义,能奈我焦龙何!将军,你一直统兵,手上可有兵马?” 高沛怒道:“庞义鼠辈!黄巾一起,他便假借公命,调我的人马去讨寇。我的身边亲随,现在不过五百人、二十骑而已。最近益州马贼叛乱,众已万数,法大人若不早些动身,恐难治大局了。” 皇甫郦叹道:“看来益州艰险重重,我还是马不停蹄地先往京师,说动大人求到益州再说。将军,焦兄胆识过人,军法精熟,以后便是自己人了。你若信得过他,便依其计从事。我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两人俱报拳道:“望大人速去速回,化解益州兵戎。” 待皇甫郦离开,高沛缓缓道:“我已和皇甫郦商议妥当,他去京师,我们先离益州,避一避风头,待法大人到了,再作打算。” 焦龙说道:“那这段时间怎么抵挡庞义呢?” 高沛恨恨道:“士卒可不乐意为他效死。他不得人心,治军苛酷,慢待兵士,他们早有不满。若能让他们为我所用,则情况又是不同。” 焦龙默默点头,心中却始终挂着另外一事。憋了半晌,还是忍不住问道:“高将军可知我焦龙的家小、兄弟在什么地方?我焦龙怕他们被庞义拿了,则不免分神。” 高沛抬头,诧异地看着焦龙,道:“你还顾念着家小?唉,现在时间紧迫,若要生还,还是不要想那么多了,越快出城越好。我先派人护你出去,再点齐兵马,和庞义这厮大杀一场。” 第051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焦龙急道:“若是这样,我焦龙便不知你的行动了。万一有事,谁也找不找谁,皇甫大人的话,你莫非没有听见吗?” 高沛叹了口气,沉声道:“现在时机紧迫,我也并非不重视阁下。不过希望阁下明白,在此城中,我到底还是个人物,你在旁边,非但不能替我出谋画策,恐怕反而要坏了事情。”召来两个狱卒,道:“快把他送出城去,要秘密行事,若有闪失,便自己割了脑袋来见我。”那两人领命扶着焦龙出地牢。焦龙只好道:“那你一切保重,高将军,望你能平安出城。” 两狱卒走到牢外,大声呼喊同伴。片刻便有一队士卒前来,极是齐整,可看得出高沛平日深得练兵之道,连牢狱之内,也丝毫不加松懈。心道:高沛放我焦龙,实在出于不得已;此时他匆忙地送我焦龙出城,自己独断计划,便可看出,他根本不信任我焦龙。可话说回来,这也不能怪他,我焦龙不过是他们眼中一群土匪的头子罢了。心中连叹,又不免对俞翠儿、段等生出抱歉之意:看来只有等到我焦龙伤势渐好后,才能想办法挽救他们了。 那些人得了命令,分头行动,一会儿便将马匹、大车统统备齐,将焦龙扶上车,分作左右两队,严严实实地往城外行去。于路听到街市的喧嚣,亦不能不让焦龙提心吊胆:若是让南郑守卫知晓重犯正被私自护送到城外,恐怕这两队士卒也立成肉酱,连骨头也找不到。 走到城门,便有城卒叫嚷道:“你们是上哪儿,太守大人严命我等守城,非有他的令牌,队伍不能开出。” 焦龙凝神屏息,听一人老声老气地叫道:“该死的东西!老子们乃太守大人贴身手下,去城外训练,凭你也配管吗?”啪地一记耳光,打得城卒哎呦地叫起来。然后便是一阵乱七八糟的脚步声和兵刃拔出的声音。静默了片刻,大车嗄地一动,又往外开去。焦龙出了一身冷汗,亦感太守与郡尉间的矛盾已趋白热:连手下都干得热火朝天,那两人还用说吗?唉,但愿庞义对高沛之心还蒙在鼓里,则高沛先下手为强,定能予其重击,而使我焦龙化险为夷。 行走了片刻,忽地车帘一掀,一名军官样子的人探进头来,道:“兄弟,高大人只说送出城,还有什么吩咐吗?”焦龙抱拳笑道:“多谢众位相护,送我焦龙出城。南郑穷山恶水,能够生出,真是人生一大快事呀!”军官哈哈大笑,道:“阁下在监牢里受尽苦头,发出这番感慨,也是情理之中。我先回去复命, 阁下在此稍待,恐高将军就来了。”转头道:“王服、齐英、灌雄,你们三个留下来保护这位兄弟。其他人跟我回去。” 焦龙抱拳致谢,那军官笑笑,径自率队去了。焦龙掀开帘子,挥手召来一人,道:“这儿离城已远了吗?” 那人手上拿着长予,虽全副武装,样子仍极是散漫,笑道:“你放心,这儿离南郑已有数里,莫要害怕。现在就是有兵掩上,也是顺大路追去,绝不会来此偏僻之地。” 焦龙微微放心,环顾四周,确是山高林密,绝好的藏身之处。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高将军能否生离南郑。庞义狡猾,听到风声,决不会轻易让他得手。那时少不了一场苦战。” 那人一脸无所谓的样子,道:“太守玩女人还行,提起行军打仗,真是一蹋胡涂了。上回若无高大人舍命护城,南郑早成黄巾手中之物,太守的脑袋也早已悬在城上了。太守之所以迟迟不敢对高大人下手,一着原因,也是出于性命考虑。” 焦龙点点头,心道:到了紧要关头,虽是两人平日里如何如何窝里大斗,也顿时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同仇敌忾了起来。人都是这样,我焦龙若是不考虑老命,不考虑翠儿、段,此时哪会和汉兵在一起聊天,还想着怎样利用他们,达到目的。道:“原来如此。兄弟,你怎么称呼。” 那人柱矛于地,随便拱拱手,笑道:“不客气,我叫灌雄,因得罪了太守大人,只好屈居人下,当一个小卒子。”焦龙听出他语气甚为不满,大笑道:“阁下未得其时而已,假以时日,前途无量,何必抱憾不悦呢?” 那人也大笑,提矛离去,一边自言自语道:“不用客气,我知自己是什么人,不劳阁下拍马屁。” 焦龙触了个软钉子,不禁自叹倒霉,见他走开,便忍着疼痛,将鞭子打烂的破衫扒了下来。血液凝结,与皮肤早已粘在一块,撕将起来,痛得咬牙切齿,手抖抖地,心里竟有些奇怪,自己怎能熬得住那般毒打。 待撕了一条布料,粗粗绑了伤口之后,焦龙才喘了半天气,重新将破衣穿好。此时,一直在丛林旁了望的哨兵,突然打手势叫了另两人过去汇合,几人俱是伏在地上,往林外仔细观看。焦龙心里一动,忍痛慢慢溜出车去,猫着腰也奔到林边,轻轻伏在地下轻声道:“各位,有什么动静么?” 一个戴铁盔,满面是汗的黑汉子作了个噤声的手势,另一只手向林外左侧一指,只见那边晃荡着二三十名士卒,正从大路向东开去。焦龙心道:他们肯定是来捉我焦龙的,高沛这家伙,现在还没逃出,一定是身临险境,有杀身之祸的了。 “高将军……会没事罢,若不及时逃出,南郑城龙潭虎穴,可由不得人哪。” 灌雄皱着眉,喃喃道:“‘龙潭虎穴’,嗯,这词用得好。高大人猛则猛矣,只是有勇无谋……”才讲得半句,另两人已是怒眼相向,不由急停,道:“好好,有勇有谋……我不说了。”悻悻地又观看起来。 那路上二三十个士卒俱都携刀带枪,领头一名军官,穿着锃亮的铠甲,手拿一把新近打好的宝剑,显得气度不凡,心里暗想:若庞义得知高沛背叛他,定会调集全部兵力,和高沛硬杀一场,哪有空暇顾我焦龙?看来高沛还未动手,庞义既便疑他,也没有料到他会反叛罢。 灌雄忽用手一指,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只见远处林中突然窜出一骑,上面之人全身黑衣,闪电般驶向那支队伍,手中长刀猛挥,顿起一声惨叫。那高大军官竟硬生生被连人带甲劈成两半,当即软瘫在地,血液、肚肠,肝脾,随尸而淌,士卒俱都惊得呆了。 焦龙的心卟嗵一跳,仔细揉了揉眼,太远,看不真切。那帮士卒开始叫骂,抽出兵刃向那人攻去;可来人身手极为姣健,下得马后,所出招式更是闻所未闻,片刻间,已砍瓜切菜般杀掉数人。其人衣上,浴满鲜血,看起来极为刺目。 焦龙左手卧着的汉子对边上人道:“齐英,你在看吗?” 齐英眼睛瞪得大大的,道:“你没看见我在看吗。这小子是谁,我焦龙从未看见一个人对三十人下手,还敢这样打的。” 焦龙猛然起动,蹑手蹑脚向那边爬去;灌雄拉了拉焦龙,焦龙全没会意。 眼见那黑衣人杀得性起,一刀下去,又将一兵连人带盾砍成了两截;其余的俱是吓得傻了,声嘶力竭地大叫着,四散狂奔。黑衣人窜起几尺,一脚踢去,将一逃跑士卒蹬翻在地,踏住其胸,叫道:“你们要找的人在哪儿?说,你们要找的人在哪儿?” 焦龙伏在林中,听到这个声音,整个人都傻了。足有二十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待那人警觉回头,便突然爬起来,疯狂大叫道:“翠儿,翠儿!”向林边跌跌撞撞地跑去。 第052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那黑衣人正是俞翠儿。她又惊又喜的表情让焦龙看得清清楚楚。似是眼眉、嘴角处都微笑起来,丢了刀,向燕子似的,一下扑进焦龙的怀中。 “焦龙,焦龙……你,你怎么伤得那么厉害?我,我以为你死了呢。”她突然哭起来,用拳头轻轻擂焦龙的胸膛。佳人在怀,而焦龙却足足一分钟什么话都讲不出。摩挲着她的头发,霎那间所有的悲伤、悔恨,所有的焦虑、痛苦都离焦龙而去,焦龙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心平气和。就这样好久好久。 突然,有人远远唤道:“焦大哥!” 焦龙大震,松开俞翠儿,见段灵儿躲在一棵树后面,露出脑袋,怯怯地望着我们。不由得大喜,心里有一个声音道:灵儿也没死,她也没死!冲了过去,大叫道:“灵儿,灵儿!你没事么?”一把抱起了她,“我可担心死了。” 段灵儿娇小的身躯一入怀,便觉再没什么事比亲人团聚更令人高兴的了。焦龙眼眶一湿,泪水无可忍耐地顺颊流下。哽咽道:“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的哥哥……都是我焦龙不好,酿成了这么大的祸害……我焦龙……我焦龙真该死。” 段灵儿也哭了起来,却劝焦龙道:“焦大哥不要哭,翠儿嫂嫂说了,会把哥哥救出来的;灵儿错了,灵儿该和你们一块儿去……” 焦龙心如刀绞,回头看了看俞翠儿。她柔声安慰道:“你们俩都别伤心了。哭是没用的,还是赶快去救人罢。” 焦龙没有应声,她便回头示意,神色警惕而严肃。焦龙急忙摇手道:“都是自己人。哎,三位兄弟,都出来吧。她们都是我焦龙的亲眷,是来帮我们的。” 焦龙帮段灵儿擦了擦眼泪。此时,灌雄等三人从密林中出来,俱是不敢看俞翠儿一眼,来焦龙面前躬身施礼。焦龙说道:“烦劳各位将这里收拾一番,也问问那人的口供。看看还有另外的犯人都被庞义关在什么地方。” 三人应喏而去。俞翠儿这才走上前来,怀疑地道:“他们是谁?好像穿得和这些死人一样嘛。” “也是南郑的兵,不过是郡尉高沛的,而不是太守庞义的。唉,一时间也讲不清楚。” 站起身,凝视着俞翠儿,道:“我焦龙现在可没有心情谈这些废话,你可知道我焦龙每日每夜,都想着怎样治好你。你是怎么能自己好的?” 俞翠儿脸上丝毫也没有变化,除了几点血迹,仍是洁白无暇,美得无以伦比。她的头发长了,梳理得颇为秀美,一看就知是段灵儿手笔。俞翠儿道:“我早对你 说过了,可你就是不相信。我的龟息玄功虽神妙,只是运功时间极长,这么久的时间方才走完八十一周天,我也就好了。”她把手放在焦龙的胸前,轻轻触摸着道:“你被打伤啦,还伤得那么厉害,瞧,都开始化脓了。”她十分心疼地留下了眼泪。 焦龙道:“没关系,告诉我,我被抓这段时间你们都发生了什么?” 俞翠儿咯咯笑了几声,道:“我醒来的时候,正被裹在破席子里,那帮蠢猪想埋了我,我便跟着他们,看见了灵儿与你的队伍被押着,正送往南郑城里。那些人还想抓我,要不是灵儿她大叫‘翠儿嫂嫂快跑’,我也想不到他们跟你有关。” “哦?你把那些人都救出来啦?那邹福呢……”焦龙一半问俞翠儿,一半问段灵儿道。 俞翠儿瞧了瞧段灵儿,段灵儿轻声道:“有很多人都被杀死了。邹大哥他们以为你死了,便商议把余下的队伍带走,可是康明早就抢走了钱粮,所以也不知他们会去哪儿。翠儿嫂嫂不愿跟他们走,我也不愿意。后来,我们俩人就来找你们了。” 焦龙思索道:“你哥哥和我去南郑求医,被医生支开,虽然我没看到他被抓住。可城防那么紧,我想他还会在城里头。嘿,等我伤好了些,便去救他回来。”段灵儿抓住焦龙手,重重地点了点头,她的手抓得那么紧,掌心已汗湿一片。 焦龙低下头去,轻轻吻了吻她的前额,段灵儿轻轻一笑,突然附耳道:“翠儿嫂嫂可想你呢,我说打仗的事情,除了你怎么打,其他的她都不要听;而且……”她拽拽焦龙的耳朵,又轻声道:“我一提到你对翠儿嫂嫂说的那些话,她就哭了,可伤心呢。” 焦龙简直呆掉了,半晌才道:“好啊,原来每次你都诈我。你装睡,却偷听我说话。看我饶不饶你!”段灵儿笑着求饶道:“焦大哥,好大哥,饶了我罢;翠儿嫂嫂真的喜欢你,她还说,如果你死了,她也不活了” 俞翠儿在一旁听着,也是面红耳赤;轻轻弹她脸蛋道:“坏丫头,把翠儿嫂嫂都出卖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作势欲追,焦龙放开了手,段灵儿便一溜烟地跑了,边跑边笑。 焦龙站起身,细细地看了一眼俞翠儿,不由分说,把她揽在怀里。 一时间,众人俱是远远躲开,连段灵儿也羞得不再看了。焦龙叹了口气,道:“这次我终于放下心来,再不叫你离开我了。” 俞翠儿嗯了一声,极是娇媚地道:“跟你这花花公子在一起,我的心里才没底呢。老实告诉我,你又找了新的没有?” 焦龙又气又急道:“你是故意气我吗?你伤成那个样子我怎么会去找女人!” 俞翠儿笑吟吟地道:“好啦好啦,我说错啦,给你赔不是,别生气啦,好不好?” 回到车上,俞翠儿便换了段灵儿刚缝的衣衫;她婀娜的身材穿上绢织衣服,说不出的漂亮。然后,她便开始细心地用棉纱蘸酒,擦洗焦龙的伤处。那瓶酒是段灵儿在附近市集买的,还弄来了不少肉食,可惜,这些“贷款”都来自灌雄;虽然焦龙事先向他言明:借一还十,可他仍垂手作痛苦状,一望可知,是对焦龙毫无信心。 焦龙忍着消毒时的疼痛,强笑道:“你救了灵儿他们,可受了伤吗?” 俞翠儿淡淡地答道:“肩头受了些轻伤。” 焦龙惊慌起来,摸摸她右边的肩头,俞翠儿脸一红,“是左边啦。” 焦龙脱去她肩头上的衣服,看见了伤处,所幸只是很轻微的皮外伤,估计是被箭矢刮到了。焦龙有些难过,皱眉道:“你的功夫那么好怎么还会受伤,我焦龙真要心疼死了。” 俞翠儿合上衣服,抿着嘴笑,轻声道:“我听到灵儿那么叫我,知道她一定跟你有关,所以才有些心急的。敌人有四百多敌人,我毕竟只有两手两脚。” 焦龙望着她,她也似笑非笑地看着焦龙,不知道她触动了焦龙的哪一根心弦,焦龙突然无法遏制自己的欲望,捉住她便亲吻起她的面颊;俞翠儿把嘴唇凑到焦龙的唇边。焦龙品味着她温柔的吻,两人呼吸渐渐粗重,良久方才分开。 焦龙感动地道:“你答应我焦龙,以后再也不要这样冲动。我不要你受伤、受苦,我焦龙的事情我自己来办。” 俞翠儿见焦龙那么认真地看着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两人就这样坐在车里,偎依着讲述那一段段离奇、精彩的往事。她时而快乐地欢呼起来,时而又悲伤地掉泪,像个小孩子一般。 灌雄等三人查问了俘虏口供。 灌雄这小子真是刑讯逼供的高手,不费力气,只将两条蛇往俘虏裤裆里一放,便立刻得到了他们想知道的一切。看来南郑城此时已不太安稳,庞义听到风声,马上派队来城外捕焦龙;高沛的都尉府宅,也被庞义的亲兵围住了。此时南郑市集已散,所有城门俱都关了;到处有巡逻队在城中搜查。段灵儿很是担心她的哥哥,但焦龙没有听到有关他的消息。 第053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俞翠儿救出邹福一帮子后,庞义便上书刺史,委派康明上任绵竹令去了。焦龙心道:那小子罪大恶极,虽此刻畏罪潜逃,也终会被我们抓回来,五马分尸。对于俞翠儿来说,所有的争斗已经结束了。只要焦龙安然无恙,她就会好好的,表现出一副淑女风范。 灌雄等人见她是个女的,更是惊怖,和焦龙谈笑风生,一到她面前,便作揖、鞠躬,一副唯唯喏喏的样子。“段可能被庞义逮住了,因为他若得知我焦龙在监牢,必定会去援救。高大人也不知现状如何。嘿,怕就怕这种人情,他救我焦龙一命,我焦龙也得想办法把他弄出来。” “那……把他弄出来以后呢?” 段灵儿问焦龙道。焦龙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沉默了半晌,怒骂了一声,“还真没地方可去呢!我们被康明真可谓弄得家破人亡,原本多么美妙的打算,也成了泡影。走一步算一步吧,我焦龙就不信邪,总有一天,我失去的还要加倍补回来。” “灵儿什么也不要补,只要和你们在一起,不要分开。”段灵儿扯着焦龙的衣襟道。 焦龙心下一震,又好一阵地惭愧,忖道:我们这些人,只顾着金钱、权力,全然不知亲情的重要,谁会管这孩子是否在乎亲人的死活呢?以后当牢诫自己,不要过份贪婪。焦龙弯下腰,道:“好灵儿,我答应你,决不会丢下你和哥哥,除非你们不要我焦龙了,我们永远都在一起,好不好?”俞翠儿也蹲下来,点了点段灵儿的鼻子,道:“灵儿,叫我一声好嫂嫂。” 段灵儿嘻地一笑,抱着俞翠儿,亲亲热热地叫了好几声,俞翠儿脸一红,道:“那好,以后翠儿嫂嫂也不离开你了。直到等你大了,嫁了如意郎君。” 段灵儿羞红了脸,连声不依。 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焦龙把段灵儿交给灌雄等人,让他们在此等一个晚上;千叮咛、万嘱咐,决不要离开,这才和俞翠儿两人重向南郑行去。 俞翠儿道:“段是谁,值得你冒这样的险去救他。” 焦龙叹了口气,道:“他是个武夫,力气很大,头脑却很简单。他不畏惧权力,敢于抗争,但又失于无谋,常常做出很愚蠢的事情……不过,他最重要的优点是义气深重,从来就没有背弃过我焦龙。来南郑求医,本是谁也不愿来的,段虽一直反对我焦龙冒险,但还是执意跟来保护我焦龙。他的心肠很好,这辈子做枭雄是不成了,做个大 将,还是可以的。” 俞翠儿嗯了一声,道:“那高沛呢?”焦龙想了想,自觉有点蹊跷,“这个人不是深交,不知道情况。他是待中皇甫郦介绍给我焦龙的,那两人是朋友。皇甫郦看中了我焦龙的能力,高沛便帮他把我焦龙放了,就这样。” 俞翠儿奇怪地一挑眉,道:“他怎么会那么轻率地放了你呢?你难道不觉得这其中有问题吗?” “高沛是南郑郡都尉,掌握军事,和太守庞义不和。两人一直明争暗斗,势不两立。黄巾攻南郑被击退后,两人矛盾便表面化了,谁也不服谁管。当然,高沛的权力到底小一些,因此看来庞义似乎控制了大局。要想转移这种劣势,很明显,高沛会利用外来力量──这样太常法真变成了他的希望,其人是一王族,想要求个外放的官儿来当,一来逃避乱世,二来也想捞捞银子。益州看起来是最佳目标了,所以想来。你明白吗?” 俞翠儿直摇头,笑得打跌,“你讲故事可真有趣,谁要利用谁,谁要当官?简直是一蹋胡涂。” “还不明白么?法真要到益州,当益州刺史;益州原来的刺史叫俭,是个贪官,而南郑庞义呢,一丘之貉,所以法真一来,肯定要向这两个人开刀。高沛正是冲着这一点,才敢放我焦龙,取悦于皇甫郦的。皇甫郦回去一报告,法真自然要不满庞义的做法,到时候益州刺史做稳,把南郑太守一换,庞义不就完蛋了吗?高沛想做太守,怎会不极力巴结法真呢。” 俞翠儿这才点头,道:“可不是我不懂,只不过是想听你多讲讲话呢。”最后一句她凑到焦龙耳边说道,咯咯地笑着,很快活的样子。焦龙又想去抱她,她轻轻闪开,递给焦龙一把很薄的小刀,道:“别闹了,这把刀给你刮胡子,把胡子刮净了,或许……或许会好看些。” 焦龙拿着小刀,喜道:“哪来的?”眼见是双面的利刃,做得十分精致。俞翠儿不好意思地笑笑,道:“我捡来的。”前行片刻,便见林中有一处安静的池塘;就着水,焦龙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又洗了把脸,不觉对着池塘里的倒影出神。突然,一块石头飞进水里,荡起无数涟猗,顿时看不真切。焦龙抬起头,俞翠儿站在塘边,倚着树,含羞望着焦龙,眼里俱是笑意。焦龙感觉心跳加速,赶忙克制地吁了口气,走到她的面前。“怎么样,看傻了吧?我焦龙漂亮起来,还是值得美人眷顾的哦。” 俞翠儿笑得银铃一般,突然脸红耳赤,撒腿就跑。焦龙笑咪咪地跟在后面,边跑边喊,“别走啊,这里山青水秀,景色不错,我们在这里柔情蜜意一番,那该多么诗情画意。翠儿,翠儿!”她故意跑得慢了,让焦龙一把抓住,红霞满面地道:“我不要在外面……”焦龙一下吻上去,她唔唔连声,便讲不出话来。此时已近黄昏,暮色沉沉,照得山林如同火燎一般。 焦龙吻着她颤抖的嘴唇,轻轻托起她娇美的脸庞,道:“你真的不愿意在这里?”俞翠儿笑着,只是摇头,眼睛里满含羞涩。焦龙默默地迎向她,将克制已久的欲望统统爆发了出来…… 俞翠儿偎在焦龙怀中,望着月光里的池塘。月亮升高了,远方的山影黑黝黝的,蒙上一层神秘的色彩。池塘一半被月光照着,另一半被山影遮挡,但界限却并不分明;布谷鸟在远处清脆地叫着,声音悠扬,仿佛池塘的水波都因此泛出涟猗。焦龙搂着俞翠儿,感受着飘入鼻尖的、那发际间温存的淡淡香味,霎那间觉得前所未有的舒畅。俞翠儿用低低的、令人销魂的声音悄声问道:“夫君,你快乐吗?” 焦龙点点头,吻了一下她的耳垂。 南郑城外。入夜。两人潜入城中。看看四周,隐隐有巡逻人影,焦龙打了个手势,俞翠儿立即会意。不多一会儿,两具被剥了衣服的尸体从城上扔了下去。两人摇身一变,已然成了南郑守兵,大摇大摆地往来盘查,找到路便往城下行进。俞翠儿把脸抹得漆黑,两点眸子忽闪忽闪,“南郑城糟糕透顶,连巡逻的人都布置不好,这样的散兵游勇,既没纪律,又没战斗力,可见当官的是傻瓜一个。” 焦龙笑道:“谁说不是呢?庞义是个暴政专家,镇压人民很有一套;但高沛说他毫无军事知识,而灌雄骂他只会玩女人……”望着俞翠儿,嘿嘿一笑,“他越傻,我们就越有把握,你说是吧?” 俞翠儿也点头嫣然一笑。 城门口,两队士卒站得笔直,焦龙玩心忽起,道:“打个赌,那两队人是高沛的人。” 俞翠儿微笑道:“赌什么?” “我焦龙赢了,你陪我焦龙一晚上;我焦龙输了,我焦龙陪你一晚上。” 俞翠儿呸了一口,羞道:“谁要跟你打这种赌了?”焦龙哈哈大笑,顿时引起门口那些士卒的注意,叫道:“你们干什么的?” 第054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焦龙干咳了一声,拱手道:“在下乃东门城卒,因太守大人叫我看看,城西还是不是高沛的人马;若是,便该兄弟们换防了。”那些士卒闻言鸦雀无声。突然,一人刷地抽出刀来,怒道:“回去告诉你们守备,想占城西的地盘,那是白日做梦!我等奉高将军命驻守此地,已有数年,也没见太守敢动我等一根毫毛。你们这帮鼠辈,打仗的时候,都死哪去了,现在这么神气活现嘛。弟兄们,劈了他!”焦龙落荒而逃。窜到城内,才对珊珊来迟的俞翠儿大笑起来,作出得意非凡的样子。 俞翠儿噗地一笑,轻轻踢了焦龙一脚。突然敛容道:“前边来人了。”焦龙望了望,立刻和俞翠儿执矛行进过去。那些人和两人相视,都恶狠狠地,走过去还兀自议论:“那两个小子面生的很,是不是高沛的手下?”焦龙也大声向俞翠儿道:“这些鸟人是不是高沛手下,把他们都干掉算了!”吵吵骂骂间,已走到大牢门口。焦龙认得这片建筑,忍不住咬牙切齿,道:“就是这里,那两个匹夫,把我焦龙打得死去活来,还商议着调戏城东的寡妇;绝对是人渣!今日别叫我碰上!”俞翠儿一脚蹬向大门,那门闩从内折断。 门内传来叫声,道:“什么人,敢私闯大牢,来人,来人哪!”俞翠儿挥矛直冲向迎出的一队狱守,只听惨叫声、骨头断裂之声不绝,俞翠儿在前杀出一条血路,焦龙堂而皇之地踏着尸体,往里疾冲。 “来人哪,来人哪……”那刚刚还意气风发的一名军官,此时到处逃窜,方唤得两声,人已被挑到天上。没等他落下,俞翠儿又像长了眼睛似的,将躲在门廊后的两名士兵串了糖葫芦。一个个头矮小,却凶神恶煞的士卒持刀向焦龙扑来;焦龙二话不说,一矛把他穿了个透心凉。片刻,狱卒已告肃清。焦龙翻遍尸体,也没找到毒打焦龙的那两人,道:“这里说不定还有人,要注意了。换把快刀再下牢,长矛在室内施展不开。” 俞翠儿点了点头,便在监狱中四处勘察起来。转过一条走道,便是长长的牢房,几束火把有气无力地烧着,更显出阴暗。焦龙大叫:“贤弟,段!你在哪儿,段!我焦龙来救你了。” 牢房里静寂了片刻,顿时从栅栏中伸出无数手来,哭叫道:“我是段,我就是段!快点把我放出去!”俞翠儿吐了吐舌头,道:“这下可好,你有了如此多好兄弟!” “会不会关在地牢?”俞翠儿打开通往地下的阶梯,一边问道。寻查了半天,牢狱内也没有段的影子,搞得焦龙很是恼火 ,道:“分明是得了确切情报,居然连人影都找不到。若再没辄,就把这儿关的人一骨脑儿统统放掉,看他们怎么办!” 焦龙从光秃秃的地牢上来,人已又累又疲。此时,突听牢狱外又有打斗的声音,随着几声惨叫,一条大汉赤着上身,暴叫道:“兄长,焦大哥,你可在么?焦龙大哥,我段来救你了!” 焦龙又惊又喜,方想发声,便听牢内又乱成一团,栅栏中伸出手来,大哭大闹,“好汉爷,我就是你的焦大哥……”“我是焦龙,怎么还不来放人?”“我就是焦龙,呜……快点放我焦龙出去。” 俞翠儿又好气又好笑,道:“这帮人被关疯了,无论谁来,都这样么?” 焦龙持刀跳了出去,段一惊,长刀作势欲劈。焦龙半边脸探到明处,他顿时又惊又喜,单膝跪下,泣道:“兄长,小弟来迟一步;你无事么?” 焦龙望望俞翠儿,笑着搀起他,“有你嫂子在,我不会出事情。嘿,你怎这个样子?是不是被毛脚小兵缠住啦?” 段身上破烂不堪,方才还精神抖擞,被焦龙一说,便不好意思起来,连手也不知道往哪儿放了。可能是由于俞翠儿的缘故,段恭敬行礼道:“段见过兄嫂;嫂子病愈,实是天大的喜事。不过此时南郑兵马已经得报,向此地赶来了,段备得大车一辆,停在外面,请兄长、嫂子赶快上车。” 焦龙止住他,急速将康明叛变、队伍离散一事简单讲了,段顿时惊呆,半晌突然流泪道:“……怎会如此?我实在没想到,他会出卖兄长……” 焦龙从一体形较高的尸体身上扒下衣服、铠甲,替段穿戴,一面道:“嘿,你做官的本领可不如康明哪,可是对人有情有义,他又怎能比了?唉,以后我焦龙得擦亮眼睛看人呢……对了贤弟,你中了那老头儿的计后,是怎么发觉的。” 段垂手试泪道:“……我被遣去捕药引,后来听到喊声,才知道上当。当日未在山头找到兄长,便想晚上来偷袭监牢,救出兄长。不想兄长已然设计脱身了。” 焦龙强笑道,“我以为你被关起来了呢。急忙地赶来救你,倒令我们撞在一块儿了。好了……以后你别冒险了,可要照顾好自己。灵儿无事,在城外等我们呢。” 段闻言张开了嘴,喜得一跳,道:“真的?”顿时热泪盈眶,“多谢兄长相救,我原本以为段灵儿他们必不能活。兄长是如何施救的?” “以后再告诉你。”焦龙笑笑,忽地一瞧,地上的尸体中俨然有鞭击焦龙的那个。心头大悦,想:是段把这小子干掉了,他可替我焦龙报了一个大仇。转头看看俞翠儿,做了个放人的手势,她和段便会意地去了。 不一会儿,犯人大军便乱哄哄地蜂拥而出,抢衣服、抢兵器,发声喊,一齐过来谢过焦龙等,便冲出大门而去。 “从城北出去。”焦龙叫道,和俞翠儿跳上马车,段亦跳到车上,一提马缰,嗖嗖两鞭,打得两马跃蹄,直向北面狂奔。 犯人越狱,看来早有人通知太守。南郑城不一会儿便警锣大作,火光燃起,从四城冲出无数兵卒,密密麻麻地开始封锁,盘查。焦龙惊道:“不知高沛怎么样了,看这般架势,恐怕连只麻雀也飞不出去。” 俞翠儿嗔道:“都什么时候了,还管高沛!他是领兵将军,自然有办法应付。你该担心的,倒是自己。” 焦龙还未答话,段沉声道:“嫂子不必着急。段早欲为兄长而死,此次事态紧急,我当一马当先,杀散城卒,救得兄嫂出城。若是段有甚闪失,还望嫂子对多多照拂灵儿。” 焦龙与俞翠儿面面相觑,他心道:段不知翠儿手段,仍是这般义气,若他有个三长两短,我焦龙可怎么对灵儿交待!小声道:“翠儿,若真有情况,你尽量救他。我焦龙脑袋灵光,不致于那么快死。”俞翠儿微微一笑,道:“你们俩都死不了,现在废话少说啦。” 马车继续向前奔驰,不一会儿,便渐渐有士卒拦阻。段横矛左冲右突,一手擎缰,勇猛非常。 渐至北门,车行越来越慢。焦龙看守兵队中,亦有拿弓持箭的,不免心惊肉跳。待其发箭,大呼一声,便扑去将段按倒。大车之上噗噗连响,篷上已中了数箭。段道声多谢,便振臂大叫着下车杀敌。焦龙急叫俞翠儿,她亦取矛跃下,三人便迅速往城门靠拢。 段杀得性起,一矛捅在敌人胸上,折成两断,便索性拿两截兵刃乱打。俞翠儿出矛若游龙,使将起来如有神助,挡开了大部分进攻。焦龙亦不停挥动兵器,奈何空有招式,再无曾经的强横功力。 那些人越围越多,弓箭手更是准备第二次放箭。俞翠儿娇咤一声,突然将几具尸体远远甩出,砸进箭手堆中。丢矛换刀,重入敌阵。那些城卒俱被她吓得连连退后,不敢再过分逼近;段冲到城下,大呼道:“快开城,快开城!” 第055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焦龙冲向绞索,咬牙猛拽,那城门却绞丝不动。段大叫道:“这般人放下了千斤闸!”回头杀进敌阵,两眼血红,咬牙继续苦斗。 俞翠儿猛然间从包围圈中钻出,俯身来到门前,焦龙也从绞盘旁杀来,护在她身旁,叫道:“这东西很重的,你要当心。” 俞翠儿嗯了一声,十指插进土里,夹在铁闸之中。微微一用力,顿时将千斤闸托起尺把。 焦龙热血沸腾,高叫着返身杀过去,喊道:“段,去帮一帮手!”段回头一看,不禁精神大振,道:“兄长,你们先出城去,不要管我。”当下护着焦龙一直退到城门。 俞翠儿已将闸门托起半人高,道:“你们从底下钻出去。”焦龙急推段,他叫了几声,只得先行钻出。那些城卒看见焦龙等如神祗一般,威猛无比,俱是颤颤巍巍,再不敢靠近一步。 焦龙刚钻出城门,便见铁闸一松,落在地上。俞翠儿和身一滚,只听段喘气道:“快走,他们会到城头上放箭!”眼见四周俱是荒野,连一棵树也没有。焦龙几人三人跌跌爬爬,方才离开了一箭之地,便见城上灯火忽地亮起,众兵士俱是朝城下狂射。焦龙几人早就去得远了。 又跑得片刻,段忽大笑道:“我真佩服嫂子!她一介女流,力气比我还大,关上的千斤闸,不费气力就托得起来。记得兄长说过,嫂子十倍于你。哈哈,我段这才相信,兄长没有言过其实。” 俞翠儿微笑道:“过奖了。其实很多方面,我都不如他。” 段道:“痛快,痛快,我段从没这样痛快地打过仗!只是我现在更为痛恨康明了。为了当官,竟然出卖兄长,成了庞义的走狗。我听说那神医亦是庞义收买的爪牙,经过城东时,正巧看见他得意洋洋地在酒馆里胡吹,便伏在小路上杀了那厮。” “哦?”焦龙十分快意,“这样最好,我还心道只便宜了那老匹夫!害的我遍体鳞伤,差点儿就丢了小命。” “兄长受苦了。”段黯然地道,手指握拳,关节嗄嗄作响,“我真后悔没有说服兄长不要来求医,那样或许康明的狼子野心,便会暴露无疑,我们也不致于招受这么大的挫折。” 焦龙长叹一声,苦笑道:“康明此人,喜怒不形于色,也不爱多说话,所以我一直没法深察,只觉得他挺有才干,才委其重任。没想到他满腹阴谋,准备将队伍带到庞义手里处置。” 段哼了一声,道:“我倒忘了问了,灵儿没事,那邹福他们如何呢,那些个老弱妇孺,又都怎么样了。 ” 俞翠儿道:“他们原本和灵儿在一起,获救后已一无所有,便各自离散了。现在也不知道他们去了什么地方,也许是回家去了。” 段和焦龙俱是沉默。焦龙几人知道,凉州恐早是回不去了,这帮人没钱没粮,能走多远都是个问题。难过了半天,焦龙道:“我们往城西走,灵儿他们都在。趁着现在没人,赶快离开罢,追兵很快就要来了。” 焦龙三人跳起来,绕着路跑。段不解地问道:“大哥为什么要选北门出城,这里地势陕窄,若带百八十人突击一下,我们就得束手就擒。” 焦龙笑道:“那起闸的绞索被我弄坏了,还有,若从西出城,那帮人定要把西面一带搜寻遍了,若我们几人还没赶到,灵儿手无寸铁,不要被活捉么?” 于是段、俞翠儿俱是点头,绕到西头又走了数里,便看见那辆护送焦龙出城的大车静寂无声地躺在林中。段高叫几声“灵儿”,竟声息全无,不禁惊道:“兄长,他们是在这里的罢!” 俞翠儿沉着脸,左右看看,提起刀,静静地地朝大车走去。焦龙摆手让段勿动,仔细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俞翠儿摸到车前,突然挥刀砍去,顿时车中滚出数条人影,抽刃凶猛地和她缠斗。 段再无可忍,大吼一声,疯虎般冲进围中。焦龙见那几人装束不对,猛然省悟,急忙四下找寻,又往车后林中摸索。片刻,见丛林中两具尸首,正是高沛派来的两人。 “灵儿!”焦龙狂叫道,头脑一昏,甚么都想不出来。耳听得车前惨叫声不断,突然想起什么,吼道:“留一个活口!” 厮杀声顿住。焦龙走上前,却全是被砍得稀巴烂的尸体,连半个活人也没有。不免又急又气,道:“你们去看看,四周还有没有别的尸体。” 段一个箭步,跳了过去,半晌,皱着眉头回来道:“那两个是谁?” “跟灵儿一起的,是高沛的手下。” “灵儿呢?” 焦龙环顾四周,心头焦虑。当下只能大叫大喊,直喊得声嘶力竭,好半天,才突然看见一条黑影从一棵高大的树上慢慢滑落。那人一跃抱住了焦龙,满面惊骇,半晌说不出话来。 “灵儿!”焦龙赶忙蹲下,看看她有没受伤,“你有没有伤着?他呢?” 段亦蹲下,唤了妹妹一声。段灵儿回过神,高兴得哭了起来,一头又扑进他的怀里,“灌叔叔引开了坏蛋,往……往那边去了。”用手指东,又看看地下,哭道:“他们……他们偷袭我们,杀了灌叔叔的帮手。” 段灵儿无事,焦龙提到嗓子眼的心便又放了下去,定了定神,道:“段,好好照顾灵儿;翠儿,我们去东头看看。” 转悠半天,才发现灌雄躺在一堆烂草之中,面向下,像是已死了一样。俞翠儿伸指一探他的脖子,道:“伤得真重,不过还有口气。”焦龙把他翻了过来,其胸前、脖上俱是伤口,血仍是不停渗出。缓缓睁眼,头一句话便是:“我死了没有?” 焦龙把他背到车上,此时段灵儿已是将贼寇如何偷袭,灌雄如何引开,让她悄悄躲到树上的过程一一讲了。焦龙看看打劫者的尸首,都是剽悍魁梧之徒,不禁额上出汗。当下仔细搜了搜他们,居然弄出不少银两。 “是一帮专门打劫路人的强盗。看来白天早已踩好了点,晚上突然下手,才搞成这样。若非灌雄机智,引开他们,灵儿这次……” 段亦感激道:“灌兄弟救了灵儿,我段欠了他一条命。以后他若有什么吩咐,我段愿意赴汤蹈火。” 焦龙笑道:“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来日方长,先给灌兄弟治伤要紧。” 段从死尸上找了一些药给灌雄敷上。俞翠儿又输了些真气给他,护住心脉,总算将他的伤势稳定住。他躺在马车上沉沉睡着了。焦龙等几人方才围坐在附近烤火休息。 坐了一会儿,段猛想起一事,笑道:“小弟和灵儿去看护灌兄弟,失陪了,兄嫂自便。”便带段灵儿走了。 焦龙忙亲了亲俞翠儿的面颊道:“听见没,他叫我们自便呢!好知趣的兄弟!对了,你没忘了我们打的赌吧?” 俞翠儿大羞,扭捏道:“什么嘛,你就知道欺负人,赌赢了就要我陪,赌输了你来陪我,不害臊……那还不都一样的!”焦龙哈哈大笑,就要毛手毛脚。俞翠儿推开他道:“先别急嘛!我问你,下一步你有何打算。” 焦龙道:“回去找王术算账!” 俞翠儿惊道:“现在!我们几人只怕不成吧!” 焦龙道:“开玩笑的。虽然我心里十分急于报仇,但还不至于失去理智。本来我是打算带你四处寻找我师父为你治伤的,现在你好了,我们却也不宜便回凉州。这样吧,我们索性到京都洛阳去走走。那里是朝廷各方势力盘根错节之所,说不定可以找到王术的对头,让我可以先用个借力打力之策……” 他说着,已陷入了深思当中。 第056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是夜,几人谁也没有睡好,焦龙一边警觉着城池方向传来的响动,一边想着高沛、皇甫郦等人及这些天来的事情。 他站起身,看着就要放亮的天色,思潮起伏,不免叹息。 “焦龙,你看那颗流星!”俞翠儿突然跳到在焦龙身后,欢快地喊道。 焦龙举头望去,见它拖着长长的尾巴,非常耀眼,滑了个弧线,跌落到极遥远的北方。 “你许愿了吗?”焦龙笑笑俞翠儿道。 “对着流星许愿很灵的。” 俞翠儿笑道:“晚啦,它掉下去,再许愿的话,就不灵了。” 焦龙哈哈大笑,道:“我焦龙的愿望是你永远和我在一起,你说这个愿意可以实现吗?” 俞翠儿嘻嘻一笑道:“讨厌,谁要一辈子跟着你!” 焦龙伸手去捉她,她一扭身笑着跑开了。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晨起便有阵阵暖风吹拂,叫人困倦不已。段看似几晚都没睡好了,眼睛通红,走起路来显得无精打彩,“兄长,该出发了。” 焦龙点点头,往城中又看了一眼;四下寂静,林中弥漫着浓浓的雾气,却是毫无人影。心道:高沛老兄,你若听我焦龙的,现在恐怕出城许久了。但愿你和皇甫郦都能平安无事,我们也算是朋友,你的人情,我不会忘记。扭头道:“贤弟,将大车上的马儿解下一匹来,你们坐车,我骑马。不然的话显得太挤。” 段答应一声,径去卸套、装鞍,段灵儿走到焦龙身边,道:“焦大哥,我们几人该往哪儿去啊?” 焦龙笑道:“自然是先去填饱肚子;吃饱了再说。”摸摸她的脑袋,柔声道:“灵儿肚子饿不饿?待会儿到了集子,给你买好吃的。你先回去车上吧。” 俞翠儿走过来,手上摇晃着一个口袋,道:“这是昨天劫匪留下的干粮,你们饿了,就先吃一点。”焦龙眼睛一亮,笑道:“先给贤弟、灵儿吃,他们都饿坏了。”见她转身回去,又补一句道:“给段时,就说我吃过了。” 段此刻已套好了马,径去赶车。推辞了一番,才接过干粮,三口两口便吃完了一块,想了想,却又将另一块的大半撕下,递进车里。焦龙跨上马,胸口一酸,忍不住忖道:他们兄妹俩真好,就像我和蔻儿……他心里很清楚,他之所以对段灵儿格外爱护,一者是因为她的乖巧可爱,二者便是因为见到段灵儿,他便想起了自己苦命的妹妹。 “哎,段是条响当当的好汉,灵儿懂事可爱,可为什么这些好 人总得不到好报呢……”他暗暗下定决心,永远像亲妹妹一样地疼她。还要替段谋到个出身,圆他立功疆场的夙愿。 段一提鞭,吆喝了两声,马车已缓缓往北开动;焦龙纵马跟在旁边,道:“贤弟,你问过灌雄该如何走了吗?” 段点头道:“灌兄弟很熟悉路途。我们先从隐蔽小径直趋西京,之后就可以走大路赴洛阳。” 就这样,一行人风餐露宿,走了不知多少日子,终于到了京兆尹辖境,古都长安在望。 焦龙喜出望外,以为将见到人间天堂。但是触目之下,除了险峻的谷道与极为牢固的城垣,乡野间尽是贫困交加的百姓们。今年大旱,街头粮价竟高到九万钱一斛,焦龙几人咬牙攒下的钱,至此才感到原来已毫无用处。 段道:“兄长,依我看黄巾反叛朝廷,实在就如同这些百姓一样受苦太甚。他们已吃不上饭,可官府、豪强还照样来收租子,这样逼迫不造反才怪!” 焦龙亦义愤填膺地道:“大不了我们带着他们再造一次反,杀到长安,杀到洛阳,把当官的,当皇帝的,统统换掉!” 俞翠儿见段等人脸色变了,笑着打断焦龙道:“别想入非非了,还是考虑一下现在怎么办吧。我们没钱没粮,进了城又无处打猎,难道要沿街乞讨吗?” 焦龙道:“先到城里看看,找个酒店什么的,剩下的钱应该还够饱餐一顿。” 段提了提缰,发觉马儿有气无力,显是十分饥饿。 “兄长,不如我们把这马卖了,也省得它跟着我们几人受苦。” 焦龙拍了拍自己骑的马,见它的鬃毛也不像原先那般油滑了。下马道:“那把我焦龙这匹也卖了罢。” 众人下车,灌雄便自告奋勇和段同去卖马。焦龙望望四周,见一棵大树,生得枝繁叶茂,许多过路人都在其下歇脚,便伸手一指,道:“你们快去快回,我们在那儿等。” 两人应声牵马而去,焦龙径和俞翠儿、段灵儿走近大树。段灵儿道:“焦大哥,我去那边水井弄点水喝,你们等着我啊。”焦龙望望水井,尚在视野之内,便放心地道:“千万小心,别掉到井里!”段灵儿微笑着自去了。 几个憨厚的庄稼人见到俞翠儿,连忙挪到一边,而另一些登徒浪子般人物,却对她贼眉鼠眼地打量着。焦龙心中暗笑,忖道:什么时候都有这种无耻之人,可惜你们却不懂挑挑对象。他和俞翠儿相视一笑,小声道:“夫人,下手不要太重,惹出人命官司就不好了。” 俞翠儿微笑道:“看看又不会少什么,谁说我要出手了?” 焦龙刚笑了一声,树后便转过一男子。其人身穿绣花袍子,戴儒生帽,眉毛淡淡的就像女人一般。动作十分轻佻,施了一礼,道:“这位娘子好生面熟,是不是绣坊里的姑娘?在下西门子有礼了,敢问娘子,是否有暇陪陪本公子。” 他眼睛转也不转地盯住俞翠儿看,手往前一探,便想摸一摸俞翠儿的脸颊。俞翠儿哼了一声,偏头躲开。却笑着拿眼睛瞧焦龙。焦龙站起身,十分客气地道:“公子请坐。” 俞翠儿一惊,一副讶然的表情。那人笑吟吟地道:“你瞧见没有,这个地方现在就归我了。姑娘不必和这种人计较,在下怜香惜玉,可是会好好地疼爱你的呀。”毫不客气便欲坐下。焦龙绕到在他背后,重重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只听哎呀一声,他一头撞在树上,登时翻倒在地,口吐白沫,不知死活。 树下的众人吃了一惊,俞翠儿也觉得焦龙出手太重,刚想上前看看那西门子死了没有,树后突然又转出三人,怒目道:“小子,你找死,敢伤我家公子!”从腰带上拔刀出鞘,那些乡人、行路者都发一声喊,四散逃去。 焦龙冷笑一声,露出十分不屑的表情。 那几人见了焦龙的样子,心中嘀咕,不知是什么来头。两人忙着过去探看西门子伤势,一人杀气腾腾地道:“那汉子,你是什么人?吃了雄心豹子胆吗?竟敢伤郡司马西门大老爷家的公子。知道吗,他老人家叫你三更死,你绝活不到五更!” 焦龙奇道:“他是阎王吗?没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 这时,西门子悠悠转醒,冲着焦龙怒喝道:“他妈的,竟敢出手打本公子,还不快把这短命鬼给我砍啦!” 几个恶奴一听,只好挥刀冲上。 焦龙见他们脚底轻浮,知道不过是几只三脚猫而已,哪里会放在心上。 嗖一声,一道丽影自焦龙眼前闪过。 原来俞翠儿恼西门子出言恶毒,要教训一下这些无耻之徒。她手脚俐落,片刻便有一人直挺挺倒在焦龙身边。焦龙摇头叫道:“夫人手下留情,别真打死人了!” 话音未落,其余两人也已倒伏在地。俞翠儿刚想收拾西门子,却见他惊吓得尿了裤子。忙捂住鼻子,红着脸跑回了焦龙身边。 段灵儿刚好返回,惊道:“翠儿嫂嫂怎么又和人打架啦?” 第057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焦龙走上前,笑着对正呻吟惨呼的西门子道:“公子慢慢休息,拙荆无状,回家我焦龙定要好好教训她。”说罢又一脚把他踢昏在地。 他回头对俞翠儿道:“贤弟和灌雄怎么还没回来?我们又惹了是非,得赶快离开此地。” 段灵儿眼尖,指着东边道:“那不是来了嘛!” 焦龙一看,正是灌雄。不过却是一副气极败坏的样子,狂奔而来,大叫道:“大哥,不好了!段兄弟跟马贩子打起来了。” 焦龙急道:“怎么回事?”灌雄奔到树下,喘了两口气,方道:“我们去卖马,正好一个红脸的汉子在强购马匹,说我们那两匹马只配去拉磨,出价五两银子。段兄弟当然不肯,那汉子便拉了一群帮手,把段兄弟围住了。” 焦龙扭头道:“灵儿,你跟灌雄叔叔在一起,千万不要乱跑哦。翠儿,我们去看看。” 焦龙两人赶到市集,正见一群人在街中观战。圈中,段被十几个马贩子困在里面,并无半点惧色。他连连大吼,已将围攻的多人抛出圈外。一马贩恶狠狠举棍打来,他手一挡,便将棍棒折成两断,再怒起一拳,打得那人牙折口裂。 “我们几个到哪里,哪里就要生出事端!这样下去还哪里藏得住行踪。”焦龙气道。 段打斗时余光扫见焦龙两人,眼睛一亮,拳风大疾,围殴的众马贩无不退避,连那个红脸的大汉也不敢轻易靠前了。 俞翠儿听明焦龙意思,辩道:“不是我们愿意惹是生非,是这个世道太乱,到处都是恶人当道。不会武功的人只能由得他们欺负。” 焦龙笑了笑,不去和她争辩,转而和她讨论起段的功夫。 红脸汉子见焦龙两人旁若无人的谈笑,面露怒色。焦龙一边笑,一边对俞翠儿耳语道:“不能再闹下去了,你盯住那红脸的家伙,他是这帮人的首领,擒贼先擒王,快快息事宁人要紧。” 段力敌数人,仍是屹立不倒。众围观者欢声雷动,叫好助威,红脸的汉子不免发急。俞翠儿道:“他手上有一把钢珠,是不是想暗箭伤人?” 焦龙闻说此言,飞奔突入围中,将段推开。众人一起停手,焦龙叫道:“是好汉的,便将暗器放下,鬼鬼祟祟的,算什么英雄!” 那人脸孔更红得发紫,怒道:“你敢骂老子鬼鬼祟祟。休走,看招。”便攻了过来。 焦龙一闪避过,道:“你这人好没道理,强买别人马匹, 还围攻卖者。这样的欺行霸市,不怕官府追究么?”一顶大帽子一压,顿时围观人群中便有人起哄,声讨之声一片。红脸汉子恼羞成怒,道:“吵什么吵,弟兄们,把他们都给我杀了!老子今天便是强买,又如何!” 俞翠儿大怒,方要动手,忽然一骑骏马往人群中急驰而来,一中年骑士远远叫道:“住手!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斗殴,不要脑袋了吗?” 围观众人纷纷让出路来,那马双蹄跃起,稳稳当当地停下,那中年骑士这才飞身下马。他腰跨长剑,显得威风凛凛、极是雄壮。红脸汉子一怔,道:“你是谁,敢来管我郭太的闲事。若不想死,便滚得远远的,否则刀剑可不长眼睛。” 那人冷冷一笑,道:“凭你们,还配用剑吗?此事我管定了。你们若不服,一齐上来便是。” 焦龙对段小声道:“这年头真是英雄辈出啊,依我看,此人的武功定是极高。”段点头称是,又赶忙附耳道:“那红脸极是可恶。买一匹马,只出五两银子。” 方说话间,那中年人已抽出长剑,与一帮马贩动起手来。红脸汉子郭太俨然换了一把大刀,连声吼叫,朝那人狂劈不已。中年人不急不慌,挥剑与他们周旋。 焦龙凝神看去,只见他使剑护身,圈中诸马贩,便像是遇到魔障似的,再也进不了一步。过得片刻,焦龙只觉那人剑气越来越凝重,一挥之下,顿时有五六人跌倒在地,连连呼痛。焦龙顿时惊疑不定。心道:以气驭剑!好强的手段!再看时,只见郭太上窜下跳,虽极是剽悍;但无论如何也救不了急。只过得片刻,他的手下便倒得一个不剩,其人又惊又怒,挥刀猛攻那人下路。 焦龙大骂卑鄙,眼见长刀在那使剑人腰、腿间晃动,忍不住就想上去给红脸人一顿老拳。转头看看,俞翠儿似在揣摩那人剑术,神情专注之极;而段则看不太懂,东张西望地找寻着两匹瘦马,刚刚乱了一阵,现在它们已是踪迹全无。 郭太忽然呀地一声,长刀落下,整个人也萎顿在地。俞翠儿赞叹道:“此人剑术之高,实在罕见,他方才全是在戏耍,出了万分之一的本事都不到。” 焦龙上前向那人道谢,请教名讳。他笑道:“在下洛阳独孤胜,素好打抱不平。今见诸位被地痞围困,便略尽绵薄,不足挂齿!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焦龙笑道:“在下焦龙,此是我兄弟段。独孤大哥武艺高强,剑法如神,如不嫌弃,请到酒馆一齐喝一杯。” 段远远找到失马,牵回来卖与另一马贩,也不问价。焦龙径自去那郭太身边,踢了他一脚,道:“你够神气的呀,等着,若下次再见到你欺压百姓,必定割了你送去当太监。”回头见段拿了银子,便道:“独孤大哥,我等正要前去京师,大哥若不见外,我们一齐去喝一杯罢。” 独孤胜笑道:“那恭敬不如从命了。”牵马先行。俞翠儿走上来道:“我先去那边把灵儿、灌雄找来,你们在酒馆等我。” 独孤胜之名甚是响亮。酒馆里一干洛阳旅客,闻说独孤胜在此,都纷纷过来见礼,请酒。独孤胜有时站起回敬,有时只点点头,坐着不动。焦龙便问他为何厚此薄彼,他笑道:“独孤胜虽有薄名,却不是爱慕虚荣之辈。适才那几个官贾,不过是仗着自己有权有势,总想利用我的武艺来替他做事。独孤胜决不肯为,故而不假以辞色。” 段抱拳道:“阁下高节,令小弟愧叹。不知现在京畿之中,情势如何。” 独孤胜饮一口酒,默然半晌,才叹道:“你们若还有地方可去,便勿去洛阳。京师险恶,虽看似繁华,实则败乱已极,皇帝公然在西园卖官,天下皆闻,百姓无不痛斥。唉。”一仰头,便喝了一杯。 焦龙深明此节,道:“现今皇帝宠信宦官,朝政日非,又令各地加强军力以镇压民变,将来必成尾大不掉之势,实属下策!” 独孤胜望着焦龙赞道:“焦兄高见。独孤胜敢问焦兄,依阁下看来,黄巾能否成事?” 焦龙道:“黄巾起事,虽蓄谋已久,但由于走露消息,仓促起事。战线拉的太长,各支人马间消息不畅,难以遥相呼应。我料他们会被朝廷军马各个击破,但朝廷也绝不可能一劳永逸。从此以后,只怕天下会更加动荡难安,乃至重现战国末年七雄争霸的局面。” 焦龙自然不会把话说透,只是隐隐流露出诸侯割据的意思。独孤胜半晌无言,喝了一口酒,才道:“不错。我观形势也确是不妙,但阁下之言,未免悲观。我在凉州办完了公事,便听说黄巾首领张角已然病死了。朝廷现正增调左中郎将张奂往攻广宗,此人一贯善于用兵,此去定然所向披靡。” 焦龙“哦”了一声,不免有些遗憾:张角这样的奇才,居然不到见面就死了。忽想起一事,压低了声音问道:“独孤大哥,你素在京师,可听说过曹操?” 第058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独孤胜以为焦龙问的是什么要员,想了半天,才道:“是曹嵩之子罢。听说此人曾任洛阳北部尉,颇有声名。现朝廷已迁他为骑都尉,讨颍川贼寇去了。” 焦龙点头道:“独孤兄看此人才能如何。”独孤胜沉吟道:“此人出自宦官家族,虽有些手段,但历来行为放荡,倨傲无礼,声名不佳,我看也不过碌碌之辈而已……” 焦龙心内不以为然,又问道:“那袁绍呢,其人如何?” 独孤胜道:“阁下倒是见闻广博。袁绍此人,折节下士,有英雄之风。我在洛阳,素与他有交情,很是佩服。” 听独孤胜贬低曹操,大赞袁绍,倒有点让焦龙想笑。但想想若非如此,袁绍也不会建立起那么大的势力。可惜真金不怕火炼,他与曹操相比差得太远,终于一败涂地。当然这都是后话,焦龙也无心去管,只是好奇古人对这两位当世豪杰是何看法罢课了。他笑道:“独孤大哥所言极是。小弟还想请教独孤大哥,京师里还有什么声名卓著之人呢?” 独孤胜道:“朝廷内宦官专权,作恶多端,朝臣或是同流合污,或是敢怒而不敢言。但议郎蔡邕刚直不阿,以死上表,堪称真男儿。又有尚书卢植,素有操行,为海内人望。阁下若去京师,有机会可以见一见他们。” 焦龙回顾段笑道:“焦龙几人都是无名之辈,哪里见得到这些显贵!独孤大哥,我焦龙见你剑法不凡,可否教小弟三两下防身招数。” 独孤胜看看段,朝焦龙大笑道:“阁下有如此兄弟,还需什么防身招数!”又饮干一杯,这才道:“多谢焦兄相请,在下已喝得差不多了。就此告辞!”提剑而起,双手一抱拳,低声道:“焦兄,你若到洛阳,可去龙腾阁找我,到时我们再畅饮叙谈。” 焦龙起身,彼此一笑,抱拳相别。段行过礼,见他行色匆匆,低声道:“兄长,此人是不是听过你的名字。我看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不对。” 焦龙淡然一笑,道:“此人不畏权势,是条好汉,不会为难我们的。只有康明那种东西,才靠着出卖朋友,换得荣华富贵。” 段默然,突然眼神一转,焦龙随着他的目光看去,见俞翠儿和段灵儿、灌雄三人走了进来。俞翠儿悠闲落坐,轻声道:“刚才碰到那个姓西门的小子,带着一帮士兵在找我们几人呢。”焦龙“哦”了一声,方待骂上两声,段灵儿苦着脸道:“焦大哥,我们快走吧,那人蛮横的很,说要再看见你,就要杀你。” 灌雄皱眉道:“那小子在挨了打的地方到处叫骂,一副旁苦无人的架势。大哥,我看我们应当早做打算,否则将处境不利。” 段不明就里,忙出言相问。焦龙当下将事情经过讲了,他跳起来道:“这么欺负人,那还得了!那小子现在何处,我段马上过去,替嫂子出口恶气。” 俞翠儿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地看看焦龙。焦龙笑道:“贤弟干嘛动气。那纨绔子弟多行不义必自毙!不用脏了我们的手,他早晚会被别人做掉的。”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灌雄兄弟说的也对,此处不是久留之地,还是早作准备的好。”当下结清酒帐出店,一行人再次踏上去往长安的路。 京兆尹。长安城。 一路上戒备森严。闻说最近凉州在闹民变,三辅的大小官员也紧张起来了,军队频频地调动,京兆尹亲自安排长安城的布防,城门之上,刀枪林立,旌旗蔽日,十分骇人。 焦龙等人进了长安城,便觉其中街道的确不同凡响。一律由大块青砖铺就而成,整整齐齐,车马行于其上并不觉得颠簸,两旁鳞次栉比的古典建筑,十分注重排列和整体的布局。 缓缓步行在长安街上,焦龙不禁有一种安步当车的愉悦。 段这些日子饿得瘦了,就像是生了场大病,段灵儿倒没瘦了多少,她是焦龙队伍里最受宠的宝贝,宁愿大家挨饿,也要让她吃饱,还要让她穿得漂漂亮亮的。段灵儿很懂事,往往只吃一点,便说已经饱了,非要焦龙几人也再吃一点。俞翠儿某夜曾对焦龙悄言:“灵儿可爱。而且越来越可爱。 长安城有两个市集,分别在通往太庙大道的正东和正西面,遥相呼应。里面熙熙攘攘,充斥着吆喝声、叫卖声、笑谈声、乃至吵骂声。 焦龙望着五颜六色的旗帜,看着商贩叫卖色香味俱全的食品,忍不住大咽口水,笑道:“贤弟,你多久没吃过饱饭啦?” 段苦笑一声,不去看那些吃的,鼻子却大力抽动,道:“真香,若今天能饱餐一顿,便结束了整整一个月的忍饥挨饿。” 灌雄无精打彩地道:“何止一个月,我们这一路上从来就没饱饱地吃一顿,常常肚里空空,还要赶路。” 焦龙道:“可是没钱了啊,让我想想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段灵儿一直偎依在俞翠儿怀里,和她说着话儿,听到焦龙三人怨声载道,脸上便显出难过的样子。俞翠儿安慰着她,朝焦龙道:“能有什么办法,抢东西的事情我们可不干,最好碰上个坏人,夺了他的钱,那就好啦。” 焦龙心道:说得也是,之前在怎不好好在那西门小子的身上弄点玉佩戒指什么的出来,现在麻烦大了,一分钱难死英雄汉。 几人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去,肚子里咕咕直响。经过市集,又漫步到官衙边上,忽然听见许多人闹哄哄的,围在街前议论纷纷,人群之中,时常有暴笑声传出,好像在看什么热闹。俞翠儿和段灵儿径自挤进去看,焦龙哥仨便在路旁坐下。灌雄骂道:“早知道司隶这么穷,就不来了!听益州客商说,高大人现已投到他们那里去了。若那时跟着他,现在也不会落到此种境地。” 段有些恼怒地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灌雄道:“何必发火。我只是发发牢骚罢了。” 焦龙心道:是呀,若那时不突发奇想想去什么洛阳,怎么会落到今天这种地步? 他歉疚地道:“这段日子确实苦了兄弟们了,都是我有欠考虑。” 灌雄笑道:“说哪里话。你们要是这样以后我有什么心里话便不再说了。都是自家兄弟,贵就贵在彼此心怀坦荡,说话不用顾忌,否则整天一团和气像客人一样,什么意思。再说大哥你有本事,有眼光,兄弟知道跟着你早晚会有出人头地的一天!” 段叹道:“灌兄弟所言甚有道理,刚才是我莽撞了。我段虽一介鄙劣之人,也识英雄。在凉州时,初识兄长,便深自佩服,早决定此生追随他鞍前马后。现在虽苦点累点,兄长自会有法子解决。兄弟不必担忧。” 焦龙微微一笑,心里一阵温暖。正想说话,只见段灵儿从人群中挤出,笑道:“京兆尹大人在发榜募兵。说是若有人能举得动府门外石兽,就封他为司马。哥哥,你不去试试吗?” 焦龙几人眼睛一亮,都觉得这是解决衣食住行的良机,往人群里就冲。钻进圈子,便看见府门前盘卧着一对石兽刻得奇奇怪怪。府门旁墙垣之上,高贴榜文,显是募兵告示,一名文员样的官儿坐在门口高榻之上,懒洋洋地看着众人。 这时,又有一人上前试举石兽。俞翠儿走了过来,悄声道:“举起石兽就有官做,是不是太简单了点?”焦龙凑到她耳边,笑道:“对你来说简单的事情,对别人来说可就难比登天,你看那小子,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 第059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俞翠儿咯咯一笑,扭身不再睬焦龙。段摇了摇头,道:“此人力气不济,又不得其法。往上抓,不如从下抱,然后再托。” 灌雄笑道:“那段大哥去试试罢。” 焦龙心道:“如果段能由此得了一个差事也好,我们倒也罢了,灵儿还这么小,风餐露宿吃不饱饭怎么行,她可是正在长身体的时候。而我吗,还是要到洛阳去,这个独孤胜似乎倒是值得结交的人物……” 正在出神,段灵儿突然惊叫起来,只听灌雄安慰道:“不碍事,你哥哥只不过一失手,没抓稳罢了。”焦龙回过神,赶忙往圈中看去,那石兽显然挪动了地方,但段一脸颓丧的样子,定是没有完全举起。不过适才没一人能将石兽挪动的,因此围观众人仍是大声叫好。段嘴唇一抿,咬牙还想再试。 焦龙赶忙朝衙门口坐着的官儿道:“大人,请恕我插嘴:我兄弟定能举起石兽,但是几天没吃东西,一点劲儿也没有了。还望大人能赏一顿饱饭,我代兄弟先谢过大人。” 那官儿刚刚一度站起,精神极是振奋。虽段没举起石兽,还是遣人进府,似是汇报情况一般。此时听焦龙一说,不由笑道:“此次选募士卒,已历两日。你兄弟是第一个能将石兽挪上一尺的,很不容易。看你们的样子,也是远道来的吧?来人,取大盘酒肉端上来,让壮士食用。” 立刻有两名军卒进府,不一会儿便端出一大盘熟肉和一坛酒,恭敬献到段面前。段启出拔塞,叫道:“好酒!”举坛痛饮,又拣大块熟肉,猛吃了一番。那官儿笑道:“真好汉!复能饮乎?”段点点头,军卒便又去拿酒。段酒肉下肚,一抹嘴角,精神奕奕,又均匀了一下呼吸,这才走到府前,抱拳道:“请大人也将酒肉赐我兄弟、嫂子和妹妹。”那官儿点点头,段便将衣摆下襟塞进腰带,重又走到石兽面前,一手抄到石兽身下,一手托尾,暴叫道:“起──” 众人一齐屏息凝神,段灵儿更将脑袋埋到俞翠儿怀里,不敢再看。那石兽摇摇晃晃,突然一拔,便被托起了两尺。段双目圆睁,右手托着石兽,肘部往胸前一抵,变抱为举,两手用力,大吼一声,缓缓将石兽举过头顶。众人俱是看得呆了。那官儿惊得拍案而起,连声叫道:“好大的力气,好大的力气!” 段将石兽嗵地摔到地上,脸色苍白,摇晃了几下,险些跌倒。焦龙见他额头大汗淋漓,只是朝自己看着,却一句话讲不出来。不禁心道:段借酒肉之力,能举托如此重物,实属侥幸。瞧他就像虚脱了一般,真是不值。 关切道:“贤弟,你不碍事罢?”段灵儿亦跑到跟前替他试汗。 段微微点头,苦笑道:“没想到我变得如此不济。以前举过镇关铜鼎,比这石兽重多了,也不见虚成这样。” 焦龙笑道:“老不吃饱饭,哪有劲干重活。长期饿肚子,还要像霸王一样力拔山兮,不免痴心妄想。” 俞翠儿咯咯笑着,还未说话,围观的众人已凑了上来,七嘴八舌,朝段问长问短,更有不少羡慕者便要问清他的名讳。那府门前的官儿遣军卒驱散众人,道:“这位好汉,你能举起石兽,足有万斤力气。我家大人等的就是你这样的英雄!请好汉到前厅说话,我家大人已恭侯多时了。” 段朝焦龙看看,焦龙点点头,道:“你去罢。说话要小心。” 段应喏,跟着那官儿进府门去了。焦龙几人侯在门外,俞翠儿便道:“若段参军去了,我们就要分开了吧?”段灵儿见问,便怯怯地望着焦龙,像是要求焦龙留住她哥哥一般。焦龙噗地一笑,捏了捏她的小脸,抚慰一番。 灌雄笑道:“大哥,这儿有酒有肉,不吃饱一点,怎么有劲赶路哪?”焦龙一拍脑门,道:“这却忘了。灵儿,快来吃肉,你是不是有一阵子没吃到肉啦?” 少顷,府衙又开门,走出一穿灰色长衫的老头,道:“大人请诸位后堂用饭。”灌雄笑道:“大哥,看来我们时来运转了,段兄弟必是如约被任命为司马了。” 焦龙笑道:“你将来也要谋个司马、将军的当当,别老沾别人的光。” 灌雄咋舌道:“扛石兽我可做不来,要是女人吗我还报得起。” 焦龙几人一齐大笑,步入府内。那原本坐在门口的官儿迎出来,道:“你兄弟与大人一谈甚合,现已被大人辟为从事了。在下府内主薄,奉大人命,请诸位到后堂用饭。尊夫人和这位姑娘,请随丫头到西堂。”话音未落,便有一服色体面的女子走来,见礼道:“两位姑娘请随我来。” 主簿信步走到前厅之前,回头道:“你兄弟和大人甚为投机,现在还在厅内叙话哪。你兄弟勇力惊人,又懂用兵,大人喜欢得不得了。” 焦龙笑道:“大人过奖了,我兄弟是个粗人,能承蒙京兆尹大人的抬爱,不知是哪一生修来的福气。” 主簿笑道:“不必客气,来,这边请……” 后堂的一角,已摆了一座饭菜。主簿让几个丫头给焦龙斟酒,便告辞道:“两位慢用,我还有些公事要办,就失礼少陪了。” 焦龙起身道:“大人慢走。”心道:你不陪最好,老子乐得自在,目送出去,回头笑道:“兄弟,这一顿你可要吃饱了。否则到时候又不停地发牢骚。” 灌雄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立时便有丫头倒上。喜道:“大哥,废话就不要说了。此时有酒有菜,当一醉方休,可千万别错过了好时机。” “你又不是饿死鬼投胎,难道吃了上顿就没下顿吗?” 几个丫鬟俱都掩嘴笑了。灌雄不答话,只顾狼吞虎咽。看得他身旁的丫头们也窃笑起来。 酒足饭饱,侍女们便撤去盘碟,上了两杯香茗。焦龙摸着凸起的肚皮,方想说两句得意的话,主薄突然笑容满面地跨进堂来,道:“我家大人有请焦兄。” 京兆尹为西汉所置郡名,首长官名亦同,为三辅之一。东汉虽迁都洛阳,但京兆尹之称却不改。京兆尹治所即在长安,有极大的行政、军事上的便利。此次朝廷军力吃紧,各地都忙着招兵买马。京师特遣精兵五千驻防长安,而京兆尹又另招了一万多。因此相对来说,这里较为安定。 焦龙入了前厅,见段正与一宽衣便服,坐样随意的中年人交谈。见焦龙到来,那人便起身笑迎道:“来来来,请进来叙话。”伸手一指身边的坐榻,像见到老朋友一般。段起身道:“兄长,此位是京兆尹梁大人。” 原来此人名叫梁习,素有名望,因而被委以京兆尹重任。 焦龙赶忙上前见礼,梁习笑道:“免了罢。”便教奉茶,道:“与令弟一席话,甚为欢畅……听令弟说,汝才能、本事十倍于他,故此请汝相见。” 焦龙谦道:“舍弟未免过誉。” 梁习似全没听到似的,呷了口茶,思忖着道:“此次募军,倒是一半为着凉州的事情。司隶校尉亲点精兵五千,驻防长安,就因为听说金城人边章、韩遂趁贼寇势大,招兵买马,隐有不轨之意。听令弟说,你们从凉州来。一路上可曾听到什么消息吗?” 焦龙心里一紧,暗想段不要头皮发热,把他们杀林万荣、逃到益州这一节也讲了吧。沉吟片刻,道:“这却不曾听说。凉州安定,若此时有人造反,恐不得众心吧。” 梁习缓缓点头,道:“但愿凉州不要再出什么事才好。中常侍章尚,公然将凉州刺史之位卖给了无能之辈,弄得武威、汉阳、陇西三郡一阵大乱。好在金城太守王术甚有手腕,恩威并施肃清贼党,才安稳了这么些时日。” 第060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焦龙心中翻腾,不知是何滋味。 梁习又道:“天下不靖,人心便会思乱,若不是宦官造恶,主上又颇为纵容,怎会引得黄巾为祸?我每每切齿痛恨阉党干涉朝政。虽食其肉、寝其皮,亦不解恨。” 焦龙恭敬地道:“大人所言极是。阉党恶徒,专会造谣生事,迷惑皇帝。此辈如不尽除,则天下无安宁之日。” 梁习举盏敬茶,待焦龙几人饮毕,才道:“除尽宦官,只宜缓图,现今黄巾声势浩大,虽张角毙命,然其弟张梁仍坚屯广宗,连败左中郎将张奂部,令人堪忧,正宜趁早灭之。” 焦龙笑道:“大人不必担心,张角一死,黄巾军群龙无首,必败无疑。” 梁习狐疑地盯着焦龙看,半晌才道:“若汝言不失,则必是朝廷大幸。我梁习原为张奂帐下军司马,所以对黄巾党知之甚详。那些人争战之时头裹黄巾,漫山遍野地杀奔过来,虽千军万马亦不敢敌它……”双目紧闭,似仍是回味着那时情状。 焦龙思忖道:黄巾初起之时,官军无不望风披靡,你能守在前线抵抗,也很不容易了。嘴上却仍不肯多说什么。 梁习干坐了半晌,瞧了瞧段,才道:“令弟颇有将才,可在郡中供职。汝等且随令弟在府衙小住,待主薄备妥了宅院,再一并搬去。汝且退下,我与令弟还有话说。”命人奉上银子二百两,温言道别。 焦龙谢过梁习,揣上银两径自离开大厅,心道:这京兆尹必是看我只说场面话怀疑我徒有虚名,哎,你哪里知道我的雄心,这远离漩涡中心的长安城,你用来颐养天年正好,却不适合我留下。王术,你可千万别被凉州豪杰给宰了,洗干净脖子等着我! 他径奔后堂,见到已呈倒伏状的灌雄,笑道:“银子已然有了,一人一半,”将一百两银子抛给他,径自坐下喝茶,“好好算计算计,别一下子就花光了。” 直到傍晚,段才来见焦龙,言语中对梁习颇多恭敬。 焦龙道:“我观这梁大人并非嫉贤妒能之辈,你如能在其帐下听用,我也便放心了。” 段躬身道:“兄长留下我便留下,兄长要走我便走。” 焦龙道:“糊涂糊涂,现在有如此好的机会,你怎么婆婆妈妈?我心中所谋之事你又不是不知,你若能掌握兵权,将来我们成功复仇便胜率大增。再说,你也要为灵儿考虑,她哪里能受得了这种不安定的生活?” 段愣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焦龙道:“你好好考虑一下我的话吧,记住,男人要以大局为重,关键时刻,决不能拖泥带水,感 情用事!” 说罢自回房中,面色沉郁。 俞翠儿见焦龙沉着脸,笑道:“怎么啦你,脸拉得那么长,不怕变成驴吗。” 焦龙想挤出一点微笑,但实在是笑不出来,当下叹了口气,道:“虽然我必须要留下段家兄妹,可想到离别在即,不免伤感。” 俞翠儿爱怜地注视着焦龙,道:“我从未见你这样沮丧过,别不开心啦,无论到哪我都会陪着你的啊!你忘了我们打过得赌了吗?” 焦龙心里一甜,缓缓躺到俞翠儿的怀中,闭目不语。 俞翠儿搂着我焦龙的脖子,道:“我的夫君是最棒的,没有任何人比得上。因此不论你如何决定,我都会始终跟随你,永不相离,永不相弃。” 焦龙吻了吻她的指尖,笑着道:“有你这样的夫人……我焦龙还奢望什么呢?”转头和她相视微笑,个中柔情蜜意,无法言说。 “段当了官,灵儿和灌雄都有人照顾,我还是想到洛阳去,我有种很强的预感,只有在那里才可找到翻盘的机会,你认为如何?” 俞翠儿道:“我自然依你,不过灵儿会舍不得你,这一走,不知她要如何伤心呢。” 焦龙搂过她,笑道:“孩子总是要长大的啊!” 翌日,焦龙与段言明去洛阳事,段大惊,道:“兄长如此匆忙离去,难道扔下我们兄妹不管了吗?” 焦龙道:“你这小子,难道我昨天的话都没听进耳朵里去吗?” 段下拜道:“恕难从命!” 焦龙颇感挠头,俞翠儿笑着劝道:“你大哥想去京师,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知道他的脾气,决定的事情,就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他这样想,无非是因为你现在做从事,在长安有了根基,灵儿和灌兄弟交给你,也有了依靠。我们去洛阳是为了寻找机会,迟早要回来和你共谋大事,你又何必急在一时呢?” 段素来极为尊敬俞翠儿,听了这话,只好道:“嫂子既然这么说。那便,便以两年为期,若两年内你们不回来,我说什么也要辞官去寻你们。” 焦龙与他击掌笑道:“好,我们兄弟一言未定,两年之后再会长安!” 须臾,段灵儿得知了消息,哭着跑进来道:“焦大哥不要走,不要走嘛。” 焦龙搂她入怀,心道:这样离她而去是不是真的很残忍?我焦龙不怕刀光剑影,血海尸山,就怕人这么哭哭啼啼的,唉,真是棘手。 当下心也软了,欲言又止,只想就此便答应了她。 俞翠儿察言观色,赶忙笑道:“灵儿莫哭,翠儿嫂嫂跟你说,我们不会去很久的,你留在哥哥的身边,要多多照顾他,免得他每日脏兮兮的,讨不到媳妇。”说着,抱起段灵儿,在她脸上亲了亲,“灵儿,在这里要多读点书,还要叫你哥哥多教你武艺。我和你大哥回来时,便要考考你的哦。” 段灵儿见她说得没有回旋的余地,无奈地啜泣道:“那……那你们要快些回来,我会很想念大哥、翠儿嫂嫂。” 焦龙上前摸摸她的头发,道:“大哥也会很想灵儿。你要听哥哥的话,知道吗。灌兄弟──”灌雄走上来躬身道:“大哥,还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焦龙肃容道:“现在时局紧张,每天都有事情发生,所以你要多加提防,特别要关照好贤弟和灵儿。若有什么不测,速来洛阳报急,我会很快赶来。” 又转头和段话别,道:“贤弟,凡事多动点脑筋,不要任性鲁莽,京兆尹大人对你提携有加,你要知恩图报,知道吗?” 段道:“多谢兄长指点,段记住了。”当下令人取了一百两银子,道:“这是昨天张大人因我举起石兽而赠的银两,请兄长、嫂子笑纳。段不在身边,请兄长、嫂子多多保重。” 俞翠儿安慰了段灵儿一番,她也眼泪汪汪地上来告别。焦龙抱起她,笑道:“灵儿,你现在还小,若再长高点,长壮实点,年纪大一些了,大哥就带你去四处去玩,好不好?”伸出小指,晃了一晃,道:“和我拉勾。” 段灵儿噘着嘴看着焦龙,道:“拉……勾?是什么意思。” 焦龙笑道:“你伸出手来,和我互相勾勾手指,就完成了我们的约定。互相都不赖皮,我说过要带你去玩,就一定要实践承诺。懂了吗?” 段灵儿脸上兀自带有泪痕,道:“大哥,那我们拉勾,你可不许骗我。”伸出手来。焦龙看见她腕上仍然戴着的那串珠子,顿时鼻子一酸,禁不住就要掉下泪来。 众人依依惜别良久。待坐上马车,驶离了京兆尹府衙,焦龙回头望不见他们了,才怏怏不乐地叹了口气,又有点自责地道:“我心肠怎地这样硬!真的连灵儿也不要了吗?” 俞翠儿笑道:“真羞,男子汉大丈夫,刚才竟偷偷掉眼泪。” “你给我留点面子好不好?”焦龙叫嚷道,“不管怎么说,我焦龙还是你夫君哪!天底下有对夫君这么讲话的吗?” 俞翠儿脸一红,低声道:“别这么大声,外面有车夫呢。我不说就是了,何必发这么大的脾气。” 第061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焦龙嘿嘿一笑,挪到她的身边道:“可不是我焦龙愿意朝你发脾气,谁叫你戳着我焦龙的痛处。以后可要学精点,所谓‘骂人不揭短’,若讲得太直白,谁都会跳起来的。” 俞翠儿任由焦龙握住她的手,又把头靠在焦龙的肩上,轻轻地嗯了一声。道:“夫君说什么话,我都能接受的,反正我早把自己的一分一毫都看做是你的了。” “好啊,既然如此,我自然可以对自己随心所欲了吧?”焦龙欲亲她,俞翠儿轻轻一闪,避了开去,粉脸飞红,道:“我认输还不行嘛,大白天的别这样,怪羞人的。” 焦龙心忖:今生何幸,能得佳人如此深恩!忍不住仍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动情地狂吻着,不多时,便听外头赶车的大叫道:“两位客官你们在闹什么?这么晃荡下去,不出长安小人这车定要散架啦!” 一路有俞翠儿陪伴,倒也不觉寂寞,谈谈说说,卿卿我我,虽苦些累些焦龙却不以为然。到了弘农郡境地,已是数日后一个傍晚,车夫顶不住劳累,领了工钱自回,俞翠儿只得再去市集雇车。越近京畿,街上三五成群的士卒越多,据焦龙听到的消息,闻知黄巾军在广宗败了一仗,地公将军张梁部遭夜袭,被张奂军枭首,其部众死伤过万,余部往巨鹿郡西北撤退,看样子想要会合幽州余部,再做打算。 真是来的快,去的也快。几个月前,黄巾军还势若下山猛虎,逮谁吃谁,现在却节节败退,仿佛谁都可以反啃他一口。当真令壮士扼腕痛惜。 顺着弘农东去,愈来愈近洛阳。午间恰恰途经黄河,颇令人感慨的是,黄河此时并不黄,与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黄得发黑的水质大相径庭,而且对比起来令焦龙十分震动。人临河上,嗅及清新水味,不禁有一种心旷神怡之感。黄河两岸,是沿河建筑的城镇、村庄,广阔的平原向地平线伸展,处处郁郁葱葱,和右扶风、凉州等地的干旱实是不同。农田规划有序,据称弘农郡屯田政策,是根据汉朝明帝时期颁布的政令实行的,主要是为了保证畿辅一带的粮食供应,保证司隶军事、政治的中心地位。另外河东、河内两郡也都实行过屯田,供给军用。 洛阳地位显著,绝对是东汉政府掌上明珠,因此无论是在政治还是经济上,都予以特殊照顾。不过当初光武帝计议定都时,原本是想承西汉而都长安,只是一时耳朵软,听信了某某,又因为是时赤眉军盘踞长安,作为大本营,才不得不选了已很破 落的洛阳作为都城。焦龙不禁暇想:若当年定都长安,后人还会不会把汉朝分作东西两部分,或者王莽之乱、绿林赤眉的历史会像唐朝武则天一样,仅为一个朝代中的小小波折而已。 又过了片刻,焦龙便自往酒肆,想喝上几杯。 突然,街边有人在大叫道:“焦龙!” 焦龙奇怪地想:不是翠儿,什么人会在这儿和我焦龙相遇?难道是段和灌雄么?回过头去,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只见有十几个人,手上都执兵器,恶狠狠地从对面冲来,领头一位,十分面熟,却是在之前惨遭打击的花花公子西门子。 焦龙心道:怎会在此地碰到这龟儿子。 街上行人见此情况,唯恐躲避不及,纷纷散去,连邻近人家、店铺,也急忙关门,全没一人敢来。 西门子嘿嘿阴笑着走到面前,道:“你这混蛋,我们真是冤家路窄啊,我西门子承蒙阁下一顿好打,真是饭也吃不香,觉也睡不好,只想着怎么报恩。今天总算给我找到机会了。嘿嘿。”脸色一变,眼神也凶凶地道:“臭要饭的,你打了本公子,就想一走了之吗?快快跪下向大爷求饶,说不定大爷一高兴,跺了你两条腿也就算了。嘿嘿,我倒要看看,你今天是愿意吃软的、还是吃硬的。” 焦龙心道:对方人多势众,翠儿又不在身边,我不能太过莽撞。不如这样!计议一定,便装作哭丧着脸,慢慢跪下,那西门子一怔,仰头狂笑道:“你们看看这小子,多让人好笑。那天他打我的时候,可曾想到会有今天!”手下众壮汉亦都大笑起来,似乎跟着西门子,便找到了快乐的感觉一般。 焦龙一咬牙,再无犹豫,和身一滚,便凑到西门子跟前,伸出左脚一勾,那家伙“哎呦”一声,仰面跌倒在地。焦龙跳起,夺了刀压在他的脖上,一面大叫:“都不要过来,都给我退后!谁敢过来我就杀了他!” 是时无论是西门子还是其手下,都惊得呆住。西门子哇地哭了起来,大声呻吟,喘息道:“好汉爷,求求你不要杀我,呜……不要杀我。”那刀架他在脖上,已是隐隐压出血来,气息不畅,便连连呛咳。 西门子的狗脚子们回过神,全不知如何是好。焦龙慢慢架着那好似生了软骨病的瘟猪站起,不由猛喘了几口大气,大喊:“都退后,退到街对面去,快一点!哪个不退我就杀了他。”西门子哭叫道:“你们想害死我吗?都给我滚开!滚得远远的!大侠,大侠饶了我罢,我给你磕头,大侠饶命,饶命啊。” 那帮狗腿气焰全消,都赶忙远远地退到街对面去。焦龙实在想不到这小子骨头那么软,不觉又好气又好笑,心道:放你一千个心,我焦龙决对不会杀你。你都已经变成狗了,哪能再和你计较呢?言语仍是冰冷地道:“你们都听着,你们要想这小子无恙,两个时辰以后来城门接人,现在统统给我滚,我若是看见有一个人跟着我,就立刻杀了他!” 众狗腿见说,都不免犹豫,全都望着西门小子。那小子兀自干嚎“不要杀我”,哭得死去活来,焦龙低声道:“只要你合作,我决不杀你。我焦龙言出必践,但只给你一次机会,若你不肯,便准备造个大坟吧。” 西门子喘不过来似的,道:“真不杀我?”突然大叫,“就按好汉爷的意思办,你们两个时辰后,到城门来接我。现在都给我滚开,千万别给他看见!” 那些人惶惶如丧家之犬,都弃了兵刃,四散逃去。焦龙放下心来,忖道:这招“擒贼先擒王”真好使。不过若是这小子硬一点点,恐怕我的老命也保不住了。暗中又回忆了一遍刚才行险出手的过程,不禁大感得意。 “小子,这趟你是和老子玩真的吗?”焦龙讥嘲地道,收了刀,一脚蹬在他屁股上。西门子不敢抬头,只吓得抱着脖子,缩在墙角道:“好汉,你说过不杀我的。可不能说话不算数。” 焦龙哈哈大笑道:“我当然不会杀你,你以为你值得我动手吗?”左右望望,见一露天茅厕,因草顶低垂,倒瞧不见里面,心里一乐,忖道:这小子关在里面正好。便欲拖他进去。 酒肆中忽地出声音道:“焦龙,你又在干什么坏事呢?”回首望去,却是俞翠儿,正含笑看着焦龙,一脸悠闲、玩笑的样子。 焦龙大喜,叫了她一声,却突然间恍然大悟:她是在旁边准备偷看我焦龙的笑话呢! 俞翠儿顽皮一笑,走到焦龙的面前,“怎么说不出话来了?刚刚还一脸得色,好像中了状元似的。” “你……你早来了?” 俞翠儿笑得打跌,道:“你可不要生气,我不是故意不帮你。我来的时候,你已经控制了大局,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她瞅瞅西门子,转口道:“这坏家伙怎么不杀掉?你差点就把命送在他手里。” 第062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西门子抱头蹲着,闻言只是颤抖,呻吟声不绝于耳。焦龙轻蔑地道:“杀他?脏了老子的手,算了,既然你来了,我也不管他了。小子,你自去城门吧。”牵着俞翠儿,毫不回顾地走了。此时街旁房里,便陆续露出许多脸来,尽是小心翼翼地来看热闹,酒肆里众人,却早就交头接耳,议论成一团。 走到无人之处,焦龙吁了口气,道:“今天若不是我焦龙见机得快,恐怕就见不到老婆了。” 小县雇不到大车,只得买马代步。 走出县境,已是傍晚时分。天气昏暗,行人也十分稀少。经过河水时,俞翠儿突然很害羞地道:“焦龙,你帮我看着点,我想下去洗澡。”焦龙心中一荡,脱口道:“我来帮你洗。” 俞翠儿咯咯笑着,径自下了马,朝河边奔去,“你好色哦,可不准看。”焦龙骑一匹、牵一匹,微笑着追逐她黑夜中朦胧的倩影,远远道:“不准看,准不准摸?” 焦龙驰到河边,将马拴在树上。俞翠儿正自将束好的头发放了下来,笑道:“喂,快来帮我梳一下头。” 焦龙缓缓迎上,走到她的身边,伸出手去,抚mo着她乌黑的头发。 焦龙有一种目眩神迷的感觉,不禁低声道:“翠儿,你的头发好漂亮。”她唔了一声,背靠着焦龙的身体,默默不语。焦龙接过梳子,笑问道:“是买的?”她笑道:“是灵儿送我焦龙的。” 焦龙的思绪顿时被段灵儿占据,怔了好久才道:“原来是她送的,灵儿可真是对你好,你还没醒的时候,她就开始替你做衣服了。” 俞翠儿道:“是啊,我身上这件衣服就是她做的。这孩子真是懂事,知道体贴和关心别人,你和段不在时,她急得大哭,只说自己没用,害了病不能跟着你们,好像罪责都在她的身上似的,连我看了都难受。” 焦龙慢慢用梳子梳理俞翠儿的头发,长唉道:“灵儿太善良了,所以我害怕她以后会吃亏。要是能学去我的一分狡猾就好了。” 俞翠儿笑道:“你真有自知之明。你就是个轻浮无赖,又喜欢胡说八道,开玩笑没个边际的家伙。” 焦龙把梳子别在她的发间,嘿嘿笑道:“还是夫人比较了解我焦龙。一共就这些优点,都被你说出来了。” 看她笑得欢天喜地,故意皱了皱眉头,道:“当心别笑噎住了。还不快去洗澡,难道要我焦龙替你脱衣服不成?” 俞翠儿好容易才停住笑,娇嗔道:“谁要你洗!”解开一半扣子, 脸忽地一红,道:“别看了,回过头去呀。” 焦龙的脖子僵硬了,怎么可能扭得动呢?面对如此良霄美景,看着她一件件地脱去衣物,焦龙真感到血脉贲张。 俞翠儿见焦龙瞪着她,赶忙浸到水中,羞道:“拜托你别看了嘛!我会不好意思啦。” 焦龙笑着转过头,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看她。那时俞翠儿正站在河中洗浴长发,朦朦胧胧的夜雾中,只能看见河水浸在她的腰部,她那美丽动人的躯体都在焦龙面前一览无遗。焦龙看着她将湿漉漉的长发绞干,盘在头顶,一手扶着,另一手遮在胸前,这才走上岸来。 焦龙笑吟吟地站起身来望着她,俞翠儿窘得轻呼一声,就欲转身逃去。焦龙拉住她,将外衣脱下,裹在她光滑如缎的胴ti上,她这才放松了矜持,有些感动地看看焦龙。终于,柔柔地偎进焦龙的怀中。焦龙轻嗅着她的芬芳,有一种软玉温香抱满怀的感觉,笑道:“翠儿,我们都这么好了,你怎么越来越害羞,倒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 俞翠儿娇嗔道:“我就是不喜欢你一幅恨不能把人家吞进肚子里的眼神,还有,心里一想使坏就不分时间地点,让我下不了台。” 焦龙笑道:“按你的想法,现在算是时地都合适了吧?你看我现在的眼神,多么充满柔情!怎么样,我们可以做一些世上最快乐的事情了吧。” 俞翠儿还欲脱身,可焦龙哪里会放过她,一夜的时光,便这样幸福地度过。 三日后。洛阳。 迎着朝阳,焦龙和俞翠儿静静地跨在马上,欣赏着那如卧龙般横陈的洛阳城池。墙垣向两旁的远处延伸,城外数里之外,可看见十分雄伟的陵墓建筑,高大的碑楼,矗立在广阔的原野之中,据说那一片草木繁盛之所便是上林苑,平时是禁止游人进入捕猎的,城外西首白马寺,早已迎来众多香客,那金壁辉煌的庙堂令焦龙叹为观止。 通往城外的大道上,行进着许多各式各样的人物,有穿着破烂、身负薪木的老农,也有乘坐骢花大马或乘舆的官僚、贵族。经过护城沟上的吊桥,焦龙两人牵马进入城内,城门站着几队整齐肃立的军士,一望而知不同于寻常的残兵败卒,全是精神抖擞,身材高大威武之辈,城楼之上,还有服色鲜艳的军官带领士卒巡视。焦龙看得几乎停住脚步,俞翠儿将焦龙拉开,嗔怪地道:“你当心呀,那些人会以为你是奸细,抓住你怎么办。” 焦龙牵了牵马缰,道:“走罢。我们四处仔细看看,反正来一趟也不容易,可千万别错过了好机会。” 洛阳的市集极是热闹,四处人声鼎沸,人们闲聊着、谈笑着,与商贾们讨价还价。市集每一边,都有巡逻士卒站立。酒肆的招牌旗挑得老高,而且建筑极为独特:大多酒肆,都依街口而建,两面只用亭栏半掩,留一口供人进出,因此生意的好坏一望而知。酒肆的楼上,还有突出的望台,酒意至半,便可临街而望,舒发感慨、抱负,优雅至极。 焦龙驻马在一肆前,兴致勃勃地抬头观望,猛地,远处一面旗帜落入焦龙的眼中,上用小篆大书三字:“龙腾阁”。 俞翠儿见焦龙似在沉吟,问道:“你怎么啦?” 焦龙一指那面旗帜,道:“龙腾阁。当初卖马之时,那洛阳人独孤胜,不是叫我们到这里来找他么!” 俞翠儿笑道:“原来是他,他的那套剑法可惜只看了一遍,有些深奥之处还想不通,正想请教他哩。”焦龙奇道:“他使的那么快,你都能看懂么?”俞翠儿点点头,道:“其实也不难学,不过他的剑术无论从方位、角度还是从精准性上来说,都已经达到了极致,例如,他使剑时回转的动作,可说是十分轻盈,丝毫不拖泥带水,看起来虽很平常,却是简练有致,令人称绝。” 两人来到龙腾阁下。门外柱上,已拴了不同颜色的多匹名贵骏马,焦龙把马拴上,方一回头,顿时招来许多人的窃笑。 焦龙不去管它,心道:独孤胜一定就在此间了!咳嗽一声,径往门口走去,正欲跨进楼门,一名粗豪大汉直挺挺地挡在门口,叫道:“你想闯进来么,知不知道龙腾阁的规矩!” 这大汉高出焦龙大半个头,焦龙心道:这是哪来的小子,这般高大。楼中不少人笑了起来,道:“你小子就别进来了,没有高强武艺,就想过刘豹这一关吗。” 焦龙抱拳道:“在下初到洛阳,不知道龙腾阁有什么规矩,不过在下曾因独孤胜先生之请,来此找他。” 那大汉愣了一愣,便暴笑道:“你别以为提了我师父的名字,就可以不过我刘豹这一关便进去了。你是放马过来,还是被我刘豹一掌拍出去呢?” 楼内众人齐都大笑,焦龙心道:这小子跳出来,跟本是想找茬,不教训教训他,怎能树立老子在洛阳城的威信哩?挑了挑眉毛,装作不以为然的样子道:“你是不是吃错了药想挨打?好罢,我焦龙让你尝尝厉害,免得没大没小。” 第063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刘豹大怒,跨近身,忽地一拳打来。焦龙往左急闪,身后突然伸出一只素手,啪地抓住那醋钵大的拳头,刘豹前冲的力道立刻嗄然而止。 楼中众人俱是惊呼起来,纷纷起身,站到亭栏旁边观战。那刘豹一拳打出,没想到被一女人抓住,而且用尽了全身力气,也抽不回来。脸色憋得发紫,大叫一声,更用左拳奋力捅出。俞翠儿恼他无礼,右掌用力,疼得刘豹顿时杀猪般暴叫起来,左拳赶紧撤回,便想在俞翠儿指中,抠出自己的右手来。 焦龙看得莫名其妙,心道:就这么被制服了,也太丢脸了吧。人家都看到你惨遭一“弱女子”蹂躏,痛得连眼泪都出来了,以后还怎么混啊。不忍道:“算了算了,住手罢。这小子也怪可怜的。” 俞翠儿松掌起脚,把他踹到一边,刘豹抚着右手,疼得已讲不出话来。焦龙看他的模样,知道他的手报废了,暗暗哼了一声,低低道:“翠儿,他不过是一个仆役,干嘛费这么大劲伤他。若被你废去右掌,还怎么在龙腾阁‘接客’啊。” 俞翠儿一语双关地淡淡道:“没事,接接也就可以用了。我只是教他以后不要那么蛮横,好像碰到谁都可以乱来似的。” 焦龙摇摇头,重新跨进楼内。此时“龙腾阁”里众人,俱是呐呐地回到座上,连窃窃私语也都免了,又惊又恐地看着焦龙两人。焦龙忽然想开玩笑,沉着脸重重一拍桌子,叫道:“刚才发笑的人呢?有种的都站出来!”楼堂中鸦雀无声,半晌没有回应,不禁心里大喜,忖道:你们这帮乌龟,刚才闹的不是挺凶的吗,我焦龙若是一介农夫,遭那刘豹一拳,恐怕得躺上好半年,那时你们就大笑了,对吧?扫视众人一眼,放缓了语气,道:“在下千里迢迢,赶到京师,特来见一见独孤胜先生,怎么,他就如此怠慢客人的吗?” 一名武夫打扮的人低声地道:“独孤胜师傅进宫去了,青锁门司马是师傅的弟子,这两天师傅住在他家,你可以到城东去找找看。” 焦龙哼了一声,径自步出大门。刘豹在路边已经坐起,脸色苍白,仍有愤色,焦龙看他右掌肿得像个小山,不由笑道:“别光坐在地上,赶快找个大夫看看。时间一长,手就完了。”自去柱上牵了马,与俞翠儿并马而去。 洛阳城中,宫苑深深,俨然又是几处高壁深垣,焦龙两人驰马过正阳大道,皆要下马牵行。往右望去,但见两座宽大拱桥,造形富丽,横跨沟壑之上,正对一红漆宫门,城楼上用篆 体书写“玄武门”三字,宫门两旁,俱是带刀甲士英武侍立,此时宫门开着,往里面望去,只见一条石铺大道通往远处另一大殿,路旁所植,俱是粗壮高大的乔木。焦龙朝俞翠儿笑道:“看见了吧,皇帝老儿就住在这个地方。他可是舒服极了,但是百姓们却在受苦受难。” 俞翠儿牵马前行,看都不看一眼,道:“有什么好瞧的,不就是个房子吗?只不过有的人大点,有的人小点而已,我觉得无所谓。” 焦龙两人越过街,行至城东,焦龙才又开口道:“妙啊,想了半天,你说的话真是一点不错。像皇帝,披个黄袍,穿金戴银,高高坐在椅上,难道身份就不一样了吗?其实他和我们都是一样的人,没多出一个脑袋或是两条腿的,也不会比我们想得更远。” 俞翠儿嘻嘻笑道:“我可没想到那么多。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皇帝整天没事干,自然会想些歪门邪道,他们的家盖得大大的,老婆娶个两千三千,餐餐都吃山珍海味,自然会跟普通人不一样了。” 此时,忽有大堆士卒从东门进入,肃清道路,顿时两旁鸡飞狗跳,正在做买卖的好些人俱被赶开,焦龙赶忙示意下马,避在路边,往城外望去。不多时,便见一队人马缓缓进来,首先是二十几名盛甲武士持钺开道,旌旗飘扬,中有一面绣红边附虎,上书汉隶“温”字,其后即是车马、随骑,见一长须、模样颇老态的家伙旁若无人地坐在青盖紫披的舆车之上,拉车四马,俱是通体雪色,无一根杂毛。车后是约五十余骑威武的骑士,举枪护持。 “真是好大的威风。”焦龙喃喃地道,看到身旁有一老者,便请教道:“请问老丈,这是哪位大人?在下初来京畿,不大熟悉这些大臣。” 老头儿道:“这是司空温辉温大人。” 焦龙哦了一声,谢过老者,避到一边。 好容易温辉的队伍离开了,焦龙赶到青琐城门问了问。城卒道:“独孤师傅与司马大人出城练剑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焦龙不悦地骑上马,俞翠儿问道:“你怎么不问问那司马的家在哪儿呢。独孤胜这两天不是住在他家吗?”焦龙怒道:“这小子这般难找,还假惺惺地说‘来龙腾阁即可’……老子若再三再四地去找他,还不把面子丢光了!又不是专程来串门跑亲戚的。” 当下随便找了个酒馆,便走进去。那间小店随着俞翠儿的进入,便仿佛亮堂了起来,酒客们无不流露出赞叹、惊讶的神色,引起一阵骚动,焦龙默默坐下,叫道:“要一壶酒,越烈越好!”俞翠儿关切地握着焦龙的手,道:“你怎么了,好像有什么心事。若心情不好,不要多喝酒,容易醉的。” 焦龙强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会醉,我不会醉的,我只是心里突然有点沉,像压了铅似的。可能是看到那个司空大人,又勾起了我的心事了吧。我们老是如此处在最下层,何时才能复仇成功?何时才能实现胸中的抱负!你都看到了,人家有权有势,横冲直撞,我们呢,却像条癞皮狗,谁都看不起。你看看龙腾阁里的那些人,我才不相信他们都是冲过刘豹那一关,才进得去的。” 酒倌抹清桌子,上了酒菜,还特意赔笑抱歉了一番。焦龙挥手支开他,只顾一个人低头喝酒。 俞翠儿一笑,突然低声道:“你别不吭声啊,多发点牢骚罢,然后喝醉了在我怀里睡上一觉,就会舒服多了。我知道其实你无法忘记死去的亲人,这么久以来从来没真正的快乐过,但平常你都假装开开心心的,还总是说笑话让大家高兴。你心中憋了许多事情,适当的发泄发泄,会好得多。” 焦龙咳了两声,凝视俞翠儿,轻声道:“翠儿,我焦龙可以装假,可以骗人,可是我焦龙对你,却是最真的。” 俞翠儿道:“我自然知道,酒喝够了,我们找家幽静的客栈先安顿下来吧。” 两人刚要起身,酒肆门前忽然出现几骑,在门口大叫道:“焦龙大爷可在这里吗?” 焦龙忙抬头望去,只见外头有几匹马正哧哧地大喷鼻息,显是急奔来此,座上几人,都是布袍结束,扎袖口,束绑腿,一看便是习武之人。酒馆里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俞翠儿刚要站起,焦龙摇头道:“不是善类,且看看他们是干什么的。” 那些骑士也有些着急,纷纷下马,道:“那小子说他们到东门来了,找了一圈,也不见人。”“独孤师傅命我们几人火速来迎,却不知对方是什么模样!” 焦龙心下一定,站起身朝俞翠儿道:“怎么样,他们自己送上门来了吧?你越去找他,他越不出来,你越不理他,他越要找你。我焦龙以后再也不干拿热脸贴人家冷屁股的事情了。” 俞翠儿笑道:“你怎么好意思讲这样的话。”牵着焦龙的手,走到门口,道:“喂,你们几个找焦龙有何贵干?” 第064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那些骑士方自拴马,回头见了焦龙,俱是惊疑,道:“你便是焦龙大爷?” 俞翠儿笑起来,用手一指道:“当然是他了。你们是来为刘豹报仇的吗?” 提到刘豹,那些骑士便马上肃容,抱拳作揖道:“不敢。我等奉了独孤师傅之命,请二位留步。独孤师傅闻说焦大爷来此,便马上赶来,现在已差不多到龙腾阁了。” 焦龙哈哈大笑,对俞翠儿道:“那便再去一趟罢,主人那么殷勤,我们也不好拒绝吧。”遂牵出马,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潇洒而去。 龙腾阁前停满了车马,拥塞大道,甚至连走路都挤得慌。有十几名士卒,持枪维持秩序,见焦龙几人一行到来,俱是恭敬肃立,极有礼貌。焦龙心下起疑,暗道:独孤胜知道我焦龙从何而来,曾经做过什么,会不会告官?他将我引得来自投罗网,也忒容易了罢。下马便略有些迟疑,俞翠儿也看出些苗头,却并不十分紧张,悄声道:“你放心好了,若是动起手来,光是救你一个,还不至于有什么难的。” 龙腾阁门大开,听到马蹄声响,顿时迎出一帮人来,当中一位,正是独孤胜,满面含笑,不佩剑、服色随意,走上来握住焦龙的手,笑道:“不知贤弟远到,独孤胜迎接来迟,请!里面坐。” 焦龙笑道:“来此多有冒昧,独孤大哥何必如此客气,倒叫在下不好意思了。” 独孤胜大笑道:“这该独孤胜客气的时候嘛,贤弟何必在意。来来来,里面说话,俞女侠,我们都是粗人,不爱俗礼,若是不嫌弃,一并进来坐坐如何?” 俞翠儿笑道:“正要叨扰。”当下一齐入内,径被迎上二楼。 楼上那时已坐了十七八人,见独孤胜到来,都起身躬迎。众人相见毕了,独孤胜请焦龙坐了上首,笑道:“上一次蒙贤弟毫不避讳地以实名相告,独孤胜一直深为叹服,此次更来龙腾阁探望,独孤胜何等荣幸。” 焦龙听他点破,心下更无疑虑,暗道:上一次可不是我焦龙托大,而是我城府太浅,又不擅骗术,若早听说你来自京畿,又是使剑好手,还敢轻易称自己是朝廷缉拿的反叛吗?当下哈哈大笑,道:“独孤大哥是明眼人,我可骗不倒你。小弟只是来府上叨扰一顿美食的,独孤大哥不会抓我焦龙去见官吧。” 独孤胜道:“贤弟这是说哪儿的话,出卖朋友,小人所为,我不屑也。今天贤弟既来找我,就是看得起独孤胜,我怎么说也得保护贤弟无恙。” 片刻间,酒菜便已上齐,众人方客气着坐下,焦龙忽见刘豹坐在宾客席上,不由心中顿生歉疚,抱拳道:“适才出手重了一些,打伤了兄长的门下,还未赔罪,小弟斗敢妄为,望独孤大哥宽恕。”独孤胜闻言,回头看了一眼刘豹,哼道:“技不如人,还敢放肆!刘豹,还不过来拜见。” 刘豹的右手早已绑扎好,此时垂头丧气地过来见礼,焦龙见他一脸懊恼,笑道:“刘豹,你也不必太在意胜负了。我夫人虽是女流,但依武功来看,天下罕有对手。” 独孤胜淡淡一笑,倒不在意,刘豹却立刻跳了起来,道:“你休要吹牛,我们独孤师傅门下,好汉如云,随便挑一两个出来,只怕她便禁不起了。” 独孤胜脸一沉,道:“刘豹,怎么如此没大没小,还没给教训够吗?我平常教导你们,不要恃武逞强,都忘记了么。快些下去!”众人再无言辞,独孤胜怒目瞪视着刘豹,直到看不见他,方叹道:“贤弟勿怪,为兄教导无方,刘豹这小子脾气犟,不必理他。” 焦龙嘿嘿一笑,心里却觉憋闷,暗道:你管教不严,刘豹依恃力大,强要比武,还不都是你带出来的!现在又假惺惺朝门下发脾气。举杯强笑道:“独孤大哥过谦了,大哥剑术超绝,已是第一流的高手。你的门下,自然武艺高强的甚多。” 独孤胜举杯饮干,朝俞翠儿看了一眼,笑道:“独孤胜平素略有识人眼光,于马市中看见令弟,便觉雄壮威武,他果然可以力敌十数人。可我竟然看不出俞女侠也有那般高超的武艺,惭愧惭愧。”焦龙微笑道:“拙荆天生异禀,所以不同常人,我的兄弟段却是力大无比,在战场上与人厮杀,敌军闻风丧胆,是一条好汉。” 独孤胜道:“真英雄!敢问令弟何在,怎么没见他来。”焦龙淡淡道:“舍弟被京兆尹大人收为从事,现住长安,因此没来。”独孤胜哦了一声,露出一丝失望之色,道:“令弟深具霸气,如精习剑术,可以一当百。当初相见之时,我便想传授他一套适合的剑术。” 焦龙抱拳笑道:“如此,则真乃舍弟之福,独孤大哥剑法精妙,已臻化境,段能蒙得教授,三生有幸。焦龙在此先谢过了。” 酒过三巡,焦龙已微有醺醺,龙腾阁的酒菜仍如流水般上来,令人应接不暇。焦龙肚里大叫痛快,只想一顿便把这几天受的损失统统吃回来。俞翠儿推说胃口不好,自去栏旁坐着,也无人敢于问津,独孤胜殷勤劝酒,笑道:“我还从未这么招待朋友,贤弟是第一人。我独孤胜生来,便最是佩服真英雄,从前听说贤弟在凉州打仗,常常以少胜多,十分叹服,只恨无缘早见。今日真是天遂我愿!能得与贤弟相聚,当畅叙三日。” 焦龙刚要客气两句,突然楼下喧哗声起,刘豹走上来,道:“独孤师傅,侍御史袁绍袁大人来了。”独孤胜喜道:“是嘛!快快有请。”当下推盏而起,道:“贤弟少待,我去去就来。”焦龙笑道:“无妨。”心中却是一跳,忖道:袁绍?!一下子不知道转了多少念头,却又十分想见他一见。 只听楼道上独孤胜哈哈大笑之声,一阵客套之后,便与另一人踏级登楼。焦龙凝神望去,只见一个身材高大,体格魁梧的男子上得楼来,正与独孤胜笑道:“……某辞叔父来此,只因不胜俗务,今天特来和独孤兄喝上两杯。” 当下两人执手过来,独孤胜笑道:“贤弟,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袁本初。来来来,大家见过。” 焦龙站起身,恭敬道:“袁大人。”便听独孤胜向袁绍笑道:“这位是我新近结识的英雄焦龙兄弟,有济世之才干,我是甚为敬服的。” 焦龙老脸一红,便见袁绍走上来,抱拳施礼。其人相貌堂堂,面阔方圆,双眼有神,下颌少许胡子,倒猜不出具体的年纪。伸手与焦龙相握,就像老朋友一般,上下打量了一番,朗声笑道:“原来是焦兄弟,久仰久仰。某平日里最是喜欢交结壮士,焦兄弟相貌不凡,又得独孤兄如此看重,不如大家一起聚聚,在此稍稍盘恒几日,某一来作个东家,二来也和焦兄弟好好聊一聊。”独孤胜更是笑道:“正是。贤弟在京畿尚未落脚,不如先投袁大人门下,将来施展拳脚,应是大有作为。” 焦龙禁不住心里一热,暗道:独孤胜说袁绍能折节下士,果然不虚,我焦龙一介无名之辈,他就能挚诚如此……不对,袁绍他有田丰、沮授、许攸这等人才而不察其言,哪能称作挚诚!用人就要用到底,招纳了人才,不给他合适的待遇,他能为你尽心吗?更何况用人不诚,偏听偏信,更是不妙。怪不得连郭嘉这等人才也偷偷跑了。不禁犹豫起来。 袁绍见焦龙脸色数变,以为焦龙还在考虑,笑道:“焦兄弟似有不愿哪,来来来,喝茶,喝茶。”笑着和独孤胜讲了几句。独孤胜道:“贤弟,袁大人和你一见如故,深自喜欢,故而相邀,贤弟千万不要心存疑忌,倒让独孤胜不安了。” 第065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焦龙考虑妥当,心中又不免好笑:袁绍官渡之战失利,也是十几年后的事情了,我焦龙害怕什么,难道刚刚竟存了为他效命的念头了?哈哈。面露微笑,道:“独孤大哥多虑了,我焦龙一见袁大人,便觉惺惺相惜,甚是敬重,倒不免猜想,我焦龙一介布衣,可没有私入袁大人府第的资格。” 袁绍仰天大笑,道:“焦兄弟过谦,过谦了。某也闲散惯了,这些日子方入朝为官,因此深知绿林草莽,实乃是藏龙卧虎之处。” 独孤胜也自大笑,附掌道:“袁大人果然是丈夫气概,若能收尽天下英雄,则囊括四海,易如反掌尔。” 焦龙装作愉快的样子微笑,一面心道:在袁绍这种外宽内忌,羊质虎皮的人手下谋职,决非长久之策,不过初到洛阳,先寻个落脚的地方也是不错。 袁绍闻独孤胜之言,摆了摆手,正色道:“此话万不可轻言,某未应辟命之时,中常侍邵冲便常与诸阉议论我的长短,借机中伤,若独孤兄这话被他们听到,某项上人头不保。” 正自闲谈,忽闻楼外有喧闹之声,众人皆是一怔。片刻,刘豹满面惊慌地上楼来,在独孤胜耳边嘀咕了两句。独孤胜脸上失色,急忙随刘豹去了,连招呼也忘记打。袁绍道:“是什么事?焦兄弟,我们也去看看。” 焦龙应了一声,袁绍便像老朋友一般搀着焦龙的手径自下楼。 走到楼下,便听楼外叫骂之声尤重,袁绍跨前两步,突然又停住脚,抽了一口冷气,道:“不好,是章尚的车马!焦兄弟──” 焦龙趁势甩开他的手,抱拳道:“将军何事吩咐。” 袁绍手无足措地道:“无事无事,唉,我们有麻烦了。章尚此人,素来对我袁家不满,自太傅、司徒以下,无人不曾被其欺侮。他若是见我在这里,定会在皇帝面前说三道四,则某家危矣。” 焦龙凝神静气,只听到门外有人尖着嗓子叫骂道:“好大的胆!章大人的车驾,也敢挡么?你莫非不要性命了。” 紧接着独孤胜的声音道:“请大人恕罪,楼前车马停得太多,我这就着人移去。小的怎么敢阻章大人的车驾!” 焦龙装作慎重的样子道:“依将军看来,当如何是好?” 袁绍道:“我怎么知道?”叹了一口气,连连搓手,“看来只得上楼先去避一避,但愿章尚没看到我才好。” 焦龙刚欲答话,袁绍已然甩手上楼,还不住抱怨 自己运气不好。焦龙心里不由苦笑:一个太监就把他吓成这样,也不演戏了、也不搀手了,就只是光顾着老命了。若来个比章尚再大一些的家伙,恐怕他得打个洞躲下去了。缓缓在厅旁坐下,众食客有的早已惊得面色苍白。 只听楼外那尖声尖气的声音又道:“独孤胜,你的面子可真不小,这许多车马,都快比过我们大人的侯府啦。”独孤胜道:“不敢。独孤胜不过是一介布衣,朋友虽多,却没几个王公大臣,怎敢与章大人相提并论!” 那尖利的声音怒道:“独孤胜,你竟敢放肆!你屡次藐视章大人,叫你入宫也不愿,叫你入府也不愿,你到底想干什么,想造反么?”独孤胜沉声道:“在下虽无职司,但忠于朝廷,日月可鉴。我不愿入宫,实有不得已之处,大人体察下情,自会原谅在下。”那尖嗓子的家伙叫道:“好你个独孤胜。你今天强阻大人车驾,到底是仗着谁的势啦?来人──把他给我捆起来,我倒要看看,谁敢出头救人。” 此时刘豹等一班弟子,此时已都冲到楼外。焦龙默忖道:独孤胜必不会动手。此事该由章尚占据上风。 果然,独孤胜喝道:“你们都退下去,这儿没你们的事。”刘豹呼呼喘气之声,也听得清清楚楚。焦龙见外头的局势一触即发,手心里不由捏了把汗,起身便要出楼。忽地,一人的声音慢慢道:“慢着,何必为了一点小事大动干戈呢……” 焦龙松开拳头,走出门去。正见面前停着一驾马车,紫盖,黄椽,轮柚红色,车顶一束五彩斑斓的鸟尾,披舆前方,还左右挂着两串金制风铃,极尽奢靡,一人从车中缓缓步出,马上便有仆役跪倒,那人便高傲地踩着其背走下。 焦龙心里哼了一声,见章尚年纪也不算大,穿一身蜡色宫袍,戴方冠,腰缠玉带,个头很矮,背着手、抬着头,那旁边的小子便屈腿躬腰,显出比他还矮的样子,笑道:“大人,您也别太大度了。这么就饶了他,未免……” 章尚哼了一声,摆摆手令他退开,两眼忽地冷冷看着独孤胜,“我若跟他计较,还不让人说了闲话。这一回便算了……”眼光一斜,突然停住下面的话,脸上肌肉一牵,放开了声音道:“那是谁的车子?” 章尚手底几个小厮慌忙去楼前查看。过不了一会儿,便回来在章尚耳边密报。焦龙见独孤胜脸上神色大乱,知道必是袁绍的车马无疑。心中不由犹豫:若这呆头鹅有难,我焦龙到底是救呢,还是不救? 章尚的脸变得青青的,呼呼地喘了半天气,才尖着嗓子叫道:“袁绍,袁绍!你给我下来,袁绍!” 焦龙吃了一惊,心道:章尚这般大呼小叫的……他和袁绍有什么关系,难不成是仇家么?念头还没转完,只见袁绍魂不附体一般从楼上跑下来,出得楼来,大礼参拜章尚,“袁……袁绍见过大人。” 章尚指头几乎戳到了对方的鼻子,“你……是你……你在龙腾阁上干什么?” 袁绍道:“我,我只是偶然经过龙腾阁,因此上去坐坐,消遣而已。车马,车马阻挡了大人行路,望,望请大人莫怪。” 章尚手一挥,道:“原来是你在看我的热闹!好,好得很。你一个小小六百石的侍御史……嘿嘿。”一转身便要上车,那小厮不解地道:“大人,就这么算了吗,太也便宜他们了。”章尚挥手便是一个嘴巴,把他打得吐出两颗门牙,这才怒气不息地登上车,尖声叫喊:“走,快走哇!” 章尚的卫兵连忙在前开道,将一干行人、车马蛮横地统统赶到一旁,官队便急匆匆地离开了。独孤胜缓缓摇头,走上前道:“真是抱歉,独孤胜令将军受累了。” 袁绍只是叹息,良久方道:“非是独孤兄之过。章尚这人,当真捉摸不透,脾气怪异,常常不知为何,便触怒了他。” 焦龙心里雪亮,忖道:这帮阴阳人个个都这样,一会儿便发嗲,一会儿又转脸不认人。他们的话,全没一句是可信的。章尚这厮,只怕还是好的,若到了明朝,那才不得了呢。又自好笑:今天袁绍这般狼狈的样子,都被我焦龙看在眼里,他岂能再容得下我?随口道:“袁大人,你不必担心,章尚这种人,只要肯送礼,他是不会对你不满的。此人受宠于皇帝,若多给他一点甜头,说不定还会在皇帝面前美言一番,则将军的宦途,定会稳当许多。” 袁绍闻言,不禁沉吟起来,独孤胜脸色一变,道:“贤弟何出此言!宦官当权,早令世人切齿,与其同流合污,岂不为天下人所笑吗?” 焦龙笑笑,道:“独孤大哥不必动怒。当今天子耳朵最软,宦官之言,每每必信以为真,君不见党人之变乎。若是明刀明枪,宦官们有皇帝做靠山,说是斗宦官,实际上是和圣上动手,你斗得过吗?依我看,不如先利用他们,等掌了实权,有了众多方便之后,再动手除之不迟。” 第066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独孤胜一脸震惊的样子,仿佛对焦龙说的这个浅显的道理还不大明白似的。袁绍却是渐露喜色,道:“招啊。某正为此担忧,焦兄弟的一席话,真令某有胜读十年书之感!请焦兄弟随我上车,待到了舍下,再慢慢商议不迟。” 焦龙心道:有没有搞错?我焦龙给你一个提示,你难道还不知道怎么办吗?瞪着袁绍,只得苦笑道:“承蒙将军看得起在下……唉,请将军稍待,拙荆还在楼上,我去把她接来。”袁绍一脸讶然,道:“哦,原来令夫人也一同来了。来人,快去备轿。” 他的心病一去,便顿时有说有笑了起来,指指点点,一干人众俱是有条不紊地布置车马,扫清路障。俞翠儿下了楼,见过袁绍独孤胜二人,又笑着瞥了焦龙一眼,径自入轿。袁绍大笑道:“独孤兄,你看看焦兄弟多好的福气,能得娇妻若此,不虚此生也!” 独孤胜亦道:“焦兄弟才貌俱佳,配了这神仙一般的姑娘,当真让独孤胜自愧不如啊……贤弟,你初来乍到,若是有什么事情,只管来找我,我定当尽力帮忙。” 焦龙作揖道:“多谢独孤大哥。此番小弟来到洛阳,给大哥添了不少麻烦……”独孤胜急忙接口道:“何出此言哪?贤弟和我,现在已是一家人了。若再拘谨客套,就是看不起我独孤胜了。”焦龙急忙改口,抱拳一笑,“独孤大哥勿怪,小弟从命就是。”当下彼此执手而别,独孤胜待我们坐上车,还是恋恋不舍,一直送出好远。 袁绍坐在车上,直到看不见独孤胜,这才道:“此人任侠仗义,有英雄风范,恨某无缘能够收于门下。不过,某得兄弟,亦是福缘不浅哪,哈哈。”焦龙忙道:“袁大人过誉了。”袁绍摆摆手,正色道:“焦兄弟顷刻之间,便有惊人的主意,看来用以应对章尚之流足矣。不过敢问兄弟,方才所言之事,你有几分把握?” 焦龙心想:袁绍会这招“先拍马屁,后出题目”,也是能人了。不过,他不会没送过礼吧?是不是送了礼,却不得章尚其门而入呢?嘿嘿,说到走后门、拉关系嘛,这其中可有很多别别窍呢。故意慎重地道:“以在下估计,有四五成把握。” 袁绍摇摇头,道:“那还太少。章尚的府宅,每日里车水马龙、门庭若市。有多少送礼者候在门外,却不得而入啊。某任大将军府掾,大将军的门前,也没有那许多人。” 焦龙一笑,心道:他当然比不了章尚,难道你连 谁在皇帝面前最为炙手可热也看不出吗? 车马行至袁府,袁绍马上要焦龙到内厅“叙话”。当下来到厅中,坐下和袁绍细细商议了一番。焦龙少不得花些唾沫,让他明白明白,这个世界的人际关系虽很复杂,但使用一些润滑剂,可以减少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等他脑子开通,焦龙立刻感到他的牛气来了。其人“哦”了一声,道:“那么,我命你为守掾属,带金二百镒,宝珠十颗去章尚府上疏通。” 焦龙急忙应喏,心道:二百镒黄金?我们整天没吃没喝,你们出手拉拉关系,便是如此豪阔,老百姓安能不造反乎?当下又建议道:“请将军给我焦龙一支人手,但穿着各方面,俱不能看出是府上的。此事应要秘密进行。” 袁绍嗯了一声,高兴地道:“对,这件事情一定不能泄露出去。焦兄弟深谋远虑,若此事成功,某定当重重犒劳,决不食言。”焦龙笑道:“不必客气。”袁绍哈哈大笑,唤来一人,道:“这是某新得的英雄,焦龙兄弟。有些事情,你且帮他办来。”那人躬身道:“遵命。” 此人名叫袁遗,当是袁绍本家亲戚。当下领焦龙到库房取了财物,吩咐十名壮士换了服色,各自带妥。焦龙笑着问袁遗道:“敢问阁下,这掾属前加一个守字,到底是何意思?”袁遗会意,微笑道:“那真是恭喜焦兄了,一进来便就任府掾。袁将军有意于你,加一守字,不过试职尔。” 焦龙省悟,心道:原来如此!什么守,我还以为是太守呢,没想到只是个试用人员。焦龙道:“多谢阁下指点,在下还要请问章尚府在何处,另外还有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地方。” 袁遗笑着一一解释,其间便有专人送来十颗珍珠。焦龙打开丝包,便见十粒晶莹剔透,大小如同龙眼一般的珍珠包裹其内,焦龙心道:了不得,比我给灵儿那串还要好。送与太监,不是太可惜了吗?脸上却毫不着意,包起来便塞在怀里,与袁遗辞别,便在十名壮汉的护持下,骑马从侧门出府。 章尚府就在长秋宫外,与内宫一墙之隔。选择这么惹眼的地方,自然会招来无数苍蝇。到了府大门外百米之遥,便已远远看见许多车马停在门前,还有众多礼客顶着太阳站在门外。 焦龙命从人在路荫旁暂歇,走近章尚府,细细观看。迎面是偌大一对石兽,比京兆尹衙门口的至少大一倍,门亭雕栏附凤,其上嵌一石匾,大书“章常侍府”,威风凛凛。门阶三层,白岩打磨,光滑可鉴。最惹眼的是两盏宫灯,造型别致,内口以金粉上色,华贵奢靡。焦龙心道:光这出入的地方便是如此,里面还用说吗?这群死太监究竟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门口众人都在按序排队,焦龙看到章尚府门只开了半扇,那些人献上拜贴,中意的便从半扇门进入,不中意的家丁便将贴子摔回,十分蛮横。心道:章尚不过是一个秩千石的太监,负责掌侍左右、顾问应对的官罢了,却因为有皇帝老儿做靠山,便这样多人来送礼。这些皇帝身边的狗真是不得了。 焦龙大模大样地径自走上阶梯。人群里便顿时有人嚷了起来:“小子,你是干什么的,还不快点儿退下去!”那些家丁,便手持皮鞭地赶了过来,一个相貌凶狠的家伙厉声道:“你想找死?滚下去!”虚挥一鞭,击在空中,发出啪啪之声。 皮鞭的味道,焦龙尝得多了,心里一紧,却又挺了挺腰,道:“你敢打我?老子是你们管家的舅母的哥哥的侄媳的表兄弟,你要打了我,我让你不得好过。” 府门口的家丁俱是愣住,狐疑地望着焦龙,马上便有人入府通报。焦龙大大咧咧地走到门前,道:“以后打人之前先看着点,若是打错了人,可怎么了得!”那挥鞭之人啪地一鞭击在地上,道:“小子,你敢骂我?爷打错的人多了,可没一个敢在大人府上横的。” 焦龙嘴一撇,尚待臭骂他一番,突然有人咳嗽了两声,道:“管家大人到。”焦龙凝神望去,只见另半边门也开了,有人腆着肚子,傲然走了出来。身后一人连忙上前送上茶壶,那人就着嘴呷了半口,两眼朝天地道:“是哪位亲戚来找我啊?” 焦龙赶忙紧走两步,道:“兄弟,你已经几年没回来啦,连哥哥也不认得了么?”上前便在他左手心里塞上一粒明珠。那管家看看焦龙,没说什么,又看看手里,双眼一亮,道:“哦,原来……”焦龙从怀里又摸出二粒珠子,轻轻一晃,那人眼睛顿时眯成了一线,赶忙将茶壶交给旁边仆役,用双手接了,笑道:“原来是哥哥来了,小弟有失远迎。来人,快将哥哥迎进厅去,速速泡上好的茶来。” 焦龙回头瞥了一眼那满面惊诧的家伙,道:“弟弟这么客气,却没想到这里的家丁却太失礼了。呶,那个拿鞭子的,想要我的命呢。” 第067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管家脸一沉,回头啪地给那人一个嘴巴,叫道:“你作死,敢冒犯我家哥哥!还要不要性命?”那人嗵地跪下,哭道:“我要命,我要命。大爷,你饶了我,我一时冒犯了大爷,你大人有大量……” 那管家眉头一皱,又狠狠对他小腹处踹了一脚,道:“要叫祖宗!” 那人被踢得倦成一团,仍是呻吟地道:“是是,祖宗。祖宗饶了我,饶了我。” 焦龙趁势收帆,拉起管家,又一颗珠子塞进他手里,笑道:“弟弟不必再打了,这小子没有礼貌,教训教训过,也就算了。”那管家心领神会地将珠子放进怀中,嘿嘿地道:“对,对。来人,把这小子先拖到猪棚里关两天。哥哥,请随我来。” 当下殷勤备至,拉着焦龙的手,就真如亲兄弟一般,嘘寒问暖,焦龙暗暗好笑,心道:这龟儿子有奶便是娘,刚刚怎地不叫他儿子哩──当他大哥?我焦龙几时有过这么孬种的兄弟?假装客气,低声笑道:“总管大人怎么称呼啊?” 那管家见问,也是低声道:“鄙姓焦富。不知哥哥名讳,所为何来呀?” 焦龙惊讶之间,差点要骂起人来了。还真有这么巧的事?这臭小子跟我焦龙同姓!妈的,真是丢我家的脸面。思忖了半晌,大笑道:“真是巧得很,在下与你同宗,单名一个龙字。搞”那人怔了一怔,突然眉开眼笑地道:“哎呀,那好极了,这边请,这边请。” 当下彼此都心怀鬼胎地大笑,一齐入厅、奉茶,客套话一讲完,管家焦富便又提起焦龙的来意。焦龙举茶润了润喉咙,道:“在下替鄙上来奉贡献,听说焦兄乃是大人身边的红人,便冒昧来投,还望焦兄莫怪。” 焦富嘿嘿一笑,举起茶杯不置可否地喝了一口,随意问道:“不知君上是何人哪?我家大人,可是有许多忌讳呀。若皇上跟前忙得紧了,脾气一发,便是乱棒打了出去,可没我插话的份儿。” 焦龙心里一提,暗道:这小子倒是有许多鬼弯弯,明着是讲规矩,暗着是伸手要银子。他的欲壑难填,别人给他这么一讲,恐怕压轴的东西都掏出来了。焦龙假意哈哈大笑,道:“焦兄真是聪明人,佩服,佩服啊……不过呢,鄙上命我焦龙来见见大人,只不过想拉拉交情罢了,倒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焦兄千万不要会错了意呀。” 焦富碰了个软钉子,怏怏地道:“那请哥哥告诉我,你家大人的名讳。” 焦龙笑道:“袁绍。” 焦富顿时跳了起来 ,道:“他?哦,不行不行,我家大人正发他的脾气呢,说袁家来的人一概不见。你快走罢,这事定然不成的。”伸手去掏怀里,道:“你的东西便带走罢。”手伸进去,半天也伸不出来。 焦龙不免有些着急,牙一咬,心道:凭着我焦龙的本事,今天若无功而返,就算袁绍不说话,夫人也会笑我焦龙个半死,那时我还能做人吗?急中生智,定了定神道:“焦兄何必如此,在下送出去的东西,难道还好意思要回来不成?”见他大喜若狂的样子,从怀里又取出一把珠子,捏在手里赏玩,道:“这些只不过是小意思而已,焦兄是大人身边最红的人了,连你都无计可施,以后我们这些想入府的,还怎么敢走兄弟的路子呀?” 焦富眼睛在焦龙的手上瞄了一下,不由得坐立不安,嗄嗄地咬着牙,好半晌才道:“哥哥之言,真是切中小弟的害处。若是不在此事上显些手段,倒叫别人小觑了我,日后在下人面前,还怎么讲出话来……”他站起身,突然又问道:“不知哥哥这次来带了多少礼物?” 焦龙笑道:“黄金百镒。若此事成了,便再送弟弟一半以为回报。” 焦富先听得一喜,然后又摇头道:“可惜,这并非是什么稀罕之物,也不像这珠子一般。若此种金珠有个百八十颗,那还好说说。” 焦龙心道:若有百八十颗,便直接送给皇帝啦,还用得着你这等废物?站起身,笑道:“黄金、珠宝虽有价值,但袁绍累代豪门,四世五公,其价亦是不菲啊。若他日有成,位列三公,恐怕送来的黄金就不是百镒,而是千镒、万镒了,你只须提醒章大人此点,纵然仅百两黄金,他也必会欣然接受。” 焦富搓手笑道:“那……真若成事,我可得黄金五十镒?”焦龙含笑点头,他便满面春风地去了。见他出厅,这才深吁了一口气,坐下来擦擦汗,忖道:老子当真是节省得很,还有盈余哩!有得多总比亏空好……想到这里,又省悟了一点,随口唤来一人,道:“去府门外路旁茶坊里,叫一个袁府的家人来。”那人不敢怠慢,应声去了。 只片刻功夫,立刻便有一袁绍的家丁急匆匆地赶来,有点吃惊地道:“掾属大人真有过人才干……只顷刻间,不但能够入府,还竟能支动章府家人。” 焦龙淡淡一笑,没打算把这层“奥秘”讲给他听,只听他又笑道:“原来袁大人曾派司马来送礼,却连章府的大门都没跨得进来。” 焦龙心里一动,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他那时候带了多少金银。” 家丁想了想,道:“好像是黄金、白银各五百镒,珠宝珍货足一匣。” 足足一匣!焦龙心里顿时有些愤愤不平了,袁绍试过了自己的亲信,凑足了金银,也还不成,换我焦龙,不但给得少了,连路子都要自己走。 挥了挥手,道:“且派人回府去告诉袁大人,关系能否疏通,全靠财气,现在我焦龙手里已经很是紧张,希望他能再拨一点。”又悄声道:“你可以把我现在的情况说一说,他必会高兴。” 那人喏喏地抱拳离去。小憩片刻,便见焦富又走回厅来,二话不说,先坐下来喝了口茶,道:“我为哥哥的事情,真是磨破了嘴皮呀。哈哈,章大人说,请哥哥到后堂见面。” 焦龙也是哈哈地假乐,站起来又奉了两颗珠子,道:“那就烦劳弟弟带路啦。”焦富笑得嘴都歪到了一边,道:“客气、客气。” 章尚府里,真不啻于帝王庭园。奇花异草,假山曲池,亭榭回廊,还有花园里到处蹦嗒的麋鹿,无一不显示出与众不同的繁庶与富贵。外府和内府之间,是一块极长的照壁,在高耸的松柏荫蔽之下,已是爬满了绿色藤蔓,经过内府回廊,见院内处处盛开着不同颜色的花卉,令人心下大畅。 焦富恭敬地领着焦龙来到后堂,章尚正斜倚在靠榻之上,令两名美貌女子捶腿。焦龙忙上前抱拳道:“在下袁大人府上守掾属焦龙,参见大人。” 章尚微闭着双眼,过了大半天,才阴阳怪气地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袁绍这小子。邵冲他们对我说,袁绍不应辟命,蓄养死士,有叛逆之心,我见他生得仪表堂堂,还着实替他辩解了一番。嘿嘿,没想到,袁绍还真有二心,今日被我看见,他与独孤胜那帮子狐党勾结,定是要阴谋作乱哪。” 焦富退在一边,不敢答话。焦龙心道:章尚的几句话,马上便陷袁绍于不忠朝廷的大罪之中,若是被昏庸的皇帝听到了,还不知道袁家要遭什么灾呢。这天杀的。躬身笑道:“大人多虑啦。独孤胜之辈,不过草莽粗人,只有几分气力,哪配称做‘狐党’。袁大人英雄气概,喜欢与这些布衣打交道,实际是想摆出一副折节下士的气度罢了。袁氏四世五公,家门素为皇帝依重,若说阴谋作乱,难道不怕杀头、不怕灭门吗?即便他包藏祸心,也不致于公然如此。今日大人被阻龙腾阁,实是因在下而已,而与袁门无关。” 第068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章尚闻说,挥手令侍女退下,睁开了眼睛,道:“因你而起?你是什么东西。袁绍仗着自己家族势力,从不把咱家这些先帝老臣放在眼里,累不受朝廷辟命,隐隐有对抗之心。难道咱家还错怪了他不成?” 焦龙知道在这个问题上不能与他多讨论,假作未闻地笑道:“章大人为皇帝亲重,日理万机,实在是我焦龙朝之栋梁也。不过大人办理朝政太多,也容易累坏了身体。一切还要以健康为重嘛。”章尚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却不再辩驳。 焦龙立刻接上去道:“袁家世受皇恩,满门豪族,当然也免不了自高自大的脾气。有时候做起事、说起话来,引起磕磕碰碰是正常的,大人您是先帝老臣,随待圣上,权威无限,就是他贵族出身,又能奈您老何?您只需在皇帝面前说上两句,管叫他全家弹指之间,便灰飞烟灭。小小竖子袁绍,又怎么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章尚听得脸露笑容,从榻上坐起,道:“对,对对!我的话可从来没有落空过,上至三公、下至千石,哪一个没有给我送过银子?” 焦富在一旁也插口道:“是啊,给我家大人送东西的,每天少说也有百家,排队都排不过来呀。” 焦龙嘿嘿笑道:“他们都托了大人的福,才有今天,而袁家四世五公,权势极大,若能与大人联起手来,那还有什么事情不能解决呢?所以今儿我焦龙好言相劝,鄙上便命我送黄金百镒以请罪,望大人看在袁绍素有声名的份儿上,不予追究冒犯大人的事情。他日鄙上有成,大人在朝中也有了可靠盟友,此乃一举两得也。再说,袁绍是真心实意地想为大人效命,你看他见了你那种恭恭敬敬的样子,就知道他存了什么心思。” 焦富听得眉飞色舞,见焦龙给章尚这么一个大台阶下,暗暗地还伸出大拇指来,朝焦龙比了一比。章尚大笑道:“汝真是能说会道啊。也罢,今天的事情就算了,只要袁绍今后为我多效力,升他的官嘛,还是轻易得很哪。” “多谢大人。”焦龙作揖拜谢已毕,章尚又走近前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一只手已然搭在焦龙的肩上。 焦龙忽然明白袁绍为什么怕他怕得要死,原来这家伙当真变.态!忙笑道:“在下焦龙,刚刚已经告诉过大人了。” 章尚又搀着焦龙的手,拉焦龙上榻坐了,这才道:“真想不到,袁绍手下还有你这般的人才。”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焦龙,嘻嘻地笑了起来,“我有意推荐于你,你愿意为我效命吗?” 焦龙强笑道:“这 ,这当然好。不过我现在已在袁绍手下听用,如果背他而去,恐难有籍口。” 章尚笑道:“这我自有办法。你先回去告诉袁绍,就说事情办成了,我已收下了他的礼物。”侧过头去唤来焦富,道:“给这位小兄弟打赏。” 好容易出得章府大门,不由得吁了一口气。依言以金珠三颗、黄金五十镒为赠品,送于焦富,便听他好一阵“哥哥”长、“哥哥”短地甜叫,连门口众家丁亦是上来赔笑见礼,当下揣着赏银,扛着“盈余”,得意洋洋、打道回府。 那十名壮汉便每人得了一锭赏金,俱是眉开眼笑,再无半句废话。袁府上下,从管家袁遗到库房值事,也都在入府后五分钟之内搞定。这才马不停蹄地赶去和袁绍见礼。 袁绍得了消息,已是在正厅降阶相迎。一见面便哈哈大笑道:“焦兄弟辛苦了,快来厅内说话。”很是高兴地将焦龙请进厅里。焦龙抱拳道:“幸不辱命,只是章尚府上,似铁壁铜墙一般,若没有将军指点,我还真进不去呢。” 袁绍笑道:“这哪有我的功劳,全是焦兄弟一人机智聪敏,这才能将一场大灾,消弥于无形。适才袁遗已向我讲了,焦兄弟独闯章府,竟还能见到章尚,真是不简单哪。”即命家丁另抬一箱黄金赐给焦龙,以作奖赏。 焦龙赶忙谢过,顿觉脸皮又厚了一层,笑道:“将军过誉了。在下只不过通通门、跑跑腿而已,哪里有什么功劳了。全赖将军洪福,这才化解了一场纠纷。” 袁绍见焦龙不居功,更是喜欢,当下叫来袁遗,道:“从今天起,焦兄弟就是我袁府的一员了。我提升他为府内副总管,将内府钥匙、库房等一应器物,都交焦兄弟管理。”焦龙赶忙称谢,袁绍笑道:“你忙了一天啦,也快去看看夫人,吃顿饱饭,好好休息一晚,明早再谈。” 焦龙躬身应命,和袁遗一起退下,走出厅外,他朝焦龙一笑,道:“恭喜焦兄升任副总管,以后府内、府外,我还要多多依赖兄弟之才呀。” 焦龙从怀里取出一锭金子,塞在他手里道:“兄弟多多照拂,我初来乍到,有什么便利、规矩,还请兄弟多多指点哪。”袁遗笑道:“那还不好说。”当下彼此都是心照不宣地哈哈大笑。 吃过饭赶回去时,天色已黑。俞翠儿在房内踱步,略有些烦燥地道:“你今天都干什么去了,让我等了这么半天,也不见回来。” 焦龙笑着将今日之事都说了出来,俞翠儿坐下来,噗地一声笑了,“怪不得我见他们送来许多金子,还以为你又从哪儿偷来的呢。” 焦龙笑道:“对了,今天从章尚手心里,还省出一粒珠子。”俞翠儿掩嘴而笑,道:“你害不害臊,这些东西拿得一点儿也不光彩。” 焦龙正色道:“有什么光彩和不光彩之色啦?这年头,手段若不够狠、不够辣,必死无疑。我轻信了康明,害得部众们至今不知死活。我那时已在暗暗立誓,再不可行事全无城府,墨守成规。” 俞翠儿道:“我总是说不过你的。”接过焦龙递上的珠子,奇怪道:“这么大!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焦龙笑道:“当然是真的,姓袁的都是高官显贵。可不知道在袁家还能待上多久。”看着俞翠儿把玩那颗明珠,忽地心里一悚,道:我靠这种办法弄来的东西,送给翠儿,倒显得我焦龙的心不诚了。问道:“翠儿,我将九颗珠子都送到了太监府上,留一颗给你,你不会介意吧。” 俞翠儿嗔道:“我当然会介意。难道我和太监是一类货色吗?”咬着下唇,一脸郁郁不乐的样子。 焦龙不想看到她不高兴,忙蹲下身,仰视着她的眼眸,“你是我焦龙的妻子,我最最宝贵的财富。就算你要天上的星星,夫君我也得想法子去弄来。我要你快乐、幸福,苦点累点算得了什么,为你做什么我焦龙也是心甘情愿的。” 俞翠儿仔细地看了看焦龙,忽地噗哧一笑,伸手点点焦龙的鼻子,柔声道:“你呀……天生就是个坏人,要你做些好事,可真不是容易呢。” 焦龙捉住她的手,吻了吻,心里忽感温馨,随口道:“翠儿,你洗澡了吗?”她看着焦龙,疑惑地摇摇头,焦龙便狡黠地笑道:“我来帮你洗。” 几天以来,袁府所有家人,无不对焦龙毕恭毕敬。上至总管,下至看门的,都是客气万分,有几个还偷偷地送来礼物,托拂关照。焦龙当然是照单全收,因初来不熟,还没沦落到公然开口要贿赂的地步。其次是焦龙的地位也“水涨船高”了,袁遗在焦龙新任职第二天给众人的训话中极为重视地道:“以后要称焦大人。” 袁本初近来和焦龙谈得甚多,听他的意思,似是怀有鹄鸿之志而无法施展,空有满肚才华,只能盘桓檐下似的。可是每一件事情,他都会喋喋不休地说上半天,令人相当恼火。有一次焦龙实在无法忍受了,便笑劝道:“袁大人年青有为,何必灰心丧气。现在只不过时机不遇尔,姑且耐心等候,我料必不会太久的。” 第069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袁绍笑道:“若如君所说,则某又何必担忧呢……嘿,我友曹孟德,只因和宦官关系近上一些,现在已经是秩比二千石的骑都尉啦,可让我这小小侍御史太挂不下面子了。” 听他提到曹操,心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喜欢,笑道:“曹操?敢问袁大人,此人如何。” 袁绍哈地一声,道:“原来你也知道他。”呷了口茶,脸露微笑,“这小子从小没有教养,什么事都会做得出来。我时常和他交游,一起乐哉乐哉,那时还真是快乐。我记得他喝了酒,便会到处找方便之处……哈哈!”强忍着大笑,又道:“不过这小子真有些本事,从讨黄巾于颍川,斩首万计,所掳马匹、兵革极多,申报朝廷,现已迁济南相了。” 焦龙心道:济南离这里可不算远了。一有机会,我便独个儿奔出去,见见曹操这位著名奸雄。 焦龙笑道:“将军的朋友,真是遍迹四海啊。我焦龙最喜到处领略山光水色,若能像曹操一样,到处喝酒、赏玩,官做到哪儿就玩到哪儿,可真是痛快。” 袁绍笑道:“焦兄弟闲情雅致!某以为,大丈夫为人立世,当图功名,为后世典范。尽想些舒舒服服之事,可难以有所做为呀。” 焦龙忙躬身道:“袁大人教诲的是。” 当下辞了袁绍,径去和俞翠儿一起逛街。 俞翠儿这些天闷得发慌了,虽袁府内眷常来找她,但她不太乐于接受邀请,和焦龙在一起,自然不同,快乐的神情,亦是不能言表。 俞翠儿抓住了焦龙的手道:“买些好看的衣服去。你这身打扮,可该换一换了,怕是怎样洗,都洗不干净呢。” 焦龙两人牵着手在洛阳城里漫步,走到一家名曰“刘记金”的店铺,一人上前躬身施一大礼,道:“望先生留步。” 焦龙见这人生得面目和善,不像来惹事生非的,年纪挺多十七八岁,一副文人的样子。道:“君有何事,请说。” 那人恭敬道:“敢问先生是否就是焦龙?” 焦龙道:正是在下” 那人喜道:“在下荀爽,是孤独师傅的朋友,屡次听他提起先生高才,一直想去拜会,不想今日有缘在此相见,先生若不嫌弃,请到舍下喝杯茶……” 焦龙笑道:“朋友太客气了,那焦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于路谈起彼此近况,方知荀爽被窦伍征召,现为六百石的黄门侍郎。 荀爽客气地将焦龙两人 请进家中。焦龙放眼全院,皆泥砌而成。立柱、房梁、缘木上的漆几乎快剥光了,只有大门的石阶,最下一层光光溜溜,一望而知家中访客甚多。 “荀兄家中,可真是简朴。”焦龙随口道,又竖起大拇指比了比,“不治产业,不给百姓造成困扰,对当官的来说,是一件最了不起的事情。不过我焦龙还有更深的想法,并不局限于满足清廉,对那些残酷压榨百姓的家伙要严厉制止,有些时候还得真刀真枪地杀他几个……” 荀爽道:“先生所言,正是为天下苍生所计呀!”躬身一揖,显得十分钦佩,当下唤来一个小童,为焦龙引路。宾主落坐、上茶已毕,荀爽道:“先生、夫人不必疑心,在下决无意向先生发难,只是……这事情太过奇怪,上一月才闻说朝廷派重兵出陈仓,往援陇县,后来又闻金城边章、韩遂借先生之名,聚众千人,在郡中横行,且有愈烈之势,可是今天,先生已经到了京畿,又成了袁本初的府将,真是不可思议。” 焦龙也是愣了神,心道:韩遂打着我焦龙的旗号作乱?他沉吟道:“这两人跟我焦龙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本来杀了郡中大豪,便领兵准备投益州的,不过在半道上碰上点麻烦,后来属将康明投敌,这才辗转来到洛阳。京师独孤胜,是我焦龙在路上结识的朋友,经他推举,便投在袁绍门下,不过迫于生计尔。” 荀爽似是听出焦龙的言下之意,道:“的确。以先生之才,投在袁府,未免大材小用。袁绍此人,我曾见过几次,其虽名声远播,却不是成大事者。” 焦龙拍案叫道:“荀兄的确识人!”喝了两口茶,道:“天下英雄者,必有志、气、量、断四种才干。志乃远大的抱负,气是勇敢、坚毅的品格,量是能容人容物的气度,断是果敢的决策与沉着冷静的思维方式。有了这四种才干,才能真正称得上是英雄。袁绍随遇而安,无志,任人猜忌,无量,寡谋迟疑,无断,虽略有气才及貌姿威容,不能算是英雄。” 荀爽附掌道:“先生不但精通兵书战法,于察人也大有方略。先生的一席话,完完全全说到在下心里去了。” 焦龙心中顿时大起腥腥相惜之意。将凳子也拉近了些,道:“荀兄之言,甚合我意。如今天下动荡、百姓惶惶,正是英雄辈出之际,不知荀兄以为,有谁可以算得上天下豪杰。” 荀爽想了想,又叹了口气,才道:“也许张奂将军可以算得上是一个。” “张奂靠着镇压黄巾军才出名的,那些所谓的贼寇,哪一个不是没饭吃、没衣穿的老百姓?他逮住了义军,便统统杀头,手段太苛酷了。算不得是英雄。” 荀爽站起身,叹了口气,“先生所言有理。在下平日自以为聪明,没想到先生只廖廖数言,便令在下心悦诚服,只觉先生虽言简意赅,却每一句话都实实在在地说到了在下心里,今后还请先生多多教我。” 他躬身一揖,焦龙赶忙摆摆手,道:“荀兄过谦了,实不相瞒,荀兄还是我焦龙这些月来见到的最具识见的人物。什么教不教的,再也别提。荀兄年少知名,只要能努力谦谨,前途无量啊。” 荀爽沮丧地摇头坐下,显然认为焦龙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当下长叹了一口气,道:“天下大乱,为什么连一个可以追随的人都没有呢?适才听先生讲到益州,不知那里势态如何。” 焦龙仍是老话重搬,道:“益州富庶、封闭,如果没有外来强敌,可以安稳不少日子。” 这次谈话直到吃过晚饭,仍没有结束。荀爽着人到袁府中禀报,就说今天他留客过夜,不回去了。 晚上便挑灯夜谈。荀爽有一种战略家眼光,看问题可以说比较深远的了,对于很多事件,他都能发表出令人叹服的见解来,并且不是尽搬些书上的空话、大话。 待第二天天亮,焦龙要走时,他还依依不舍,正巧他去将军府公干,便又一起走了好长一段。焦龙还有些恋恋不舍的样子,俞翠儿生气地道:“昨天你们两个说得那么投机,可是我一点儿也插不上嘴,好难受!” 焦龙顿时省起,昨天光顾讲话,倒把俞翠儿冷落了。赶忙安慰她道:“真对不起啊,夫人。让你难受的事情可不多,这一次真的我要负全部责任。”见四下无人,在她脸上轻轻吻了一下,笑道:“补偿给你这个,应该满意了吧。” 俞翠儿羞道:“从来没正经。这辈子碰到你,注定是要我倒霉的。”和焦龙亲亲热热地搂在一起,一同向集市走去。当下继续昨天未完的旅途,买了一堆衣物、用品。约摸一两个钟头后,便得胜回府了。 累得够呛。躺到床上便吃不住地沉入梦乡。袁府管家袁遗中午第三次来找焦龙时,焦龙方才醒来。 “大事不好!章尚差人来了,点名要焦兄去呢。” 焦龙一悚,急忙起身穿衣,匆匆跟俞翠儿嘱咐了两句,便随袁遗直奔大厅。 第070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袁绍已站在厅中,和一身穿宫服的人说话。见焦龙前来,便埋怨道:“焦兄怎么才来,章尚遣人已来了三回了。”赶忙领焦龙进厅,道:“这位是宫里的小黄门冯旭冯大人。”焦龙忙过去拜见,冯旭冷笑道:“你的架子可不小哇,章大人何等尊贵,一趟趟地遣人来,你竟然都睡着不见,莫非是不给章大人面子吗。” “不敢。在下昨夜多饮了几杯,又与人聊到早晨,确是极为疲顿,还望大人见谅。”心道:小黄门也敢跳出来指手划脚,连袁绍也只能屈居人下,当真是令人悲叹的事情。刘宏这老杂毛,昏庸到这种地步! 冯旭是个大块头,个子很高,身体壮实。挥挥手,尖声道:“算了算了,也不必跟你计较。我家大人这次是有事召你,因为见你还能说会道的,故此有一件要事派你去做。适才我已跟本初商量过了,他也同意。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这……这……”焦龙有些不满,心道:袁绍这人真不像话,人家讲一句,他连屁也不放一个就把我卖了。好在我早有思想准备,不然的话现在哭也来不及了。装作惊讶和失望的样子,道:“请大人容我焦龙和袁大人再议一议。” 冯旭怒道:“议什么议!我早就议好了。你快随我去章大人府罢,迟了的话,大人又入宫了,回来定要大发脾气,你担戴的起吗?” 焦龙望望袁绍,他也是一脸苦像,道:“焦兄,你就去罢。你的家小,明日某便送章府……袁遗,你给焦兄打点打点,一应的家什、财资,多加赏赐。” “袁大人,你就没有别的话了么。”焦龙故意逼他道,袁绍眼中闪出一丝凌厉的光芒,又顿时黯然,道:“若有时机,某自会申报朝廷,请回焦兄。焦兄姑且安心在章大人手下做事吧。” 焦龙无言地拱手道别,当下送到外院,袁遗的声音也有些哽咽,“焦兄……不知道何时才能重见。袁府上上下下,都是希望你再回来的。”焦龙心下感动,安慰道:“兄弟不必如此伤心。你去我房中拿二百两黄金,兑了银两,便帮我分给众家人罢。我来此时日不多,亏得各位照拂,才没有出了什么差错。以后我焦龙还会常常回来看望大家的。” 袁遗与我焦龙执手别过,冯旭抱怨道:“走了走了,如此婆婆妈妈,怎么能让章大人满意。”当下只得随他到门前上了车,便直奔章府而去。 路上焦龙心道:章尚前次和我谈话,便提起这事 。还以为他说着玩玩呢,没想到他说干就干,立刻便摆平了袁绍,把我弄了出来。唉,跟在袁绍手下,当真是倒霉。 进了章府,仍是奔后堂。章尚躺在榻上,此时旁边换了两个小太监打扇。见焦龙来了,翻身而起,第一句话便道:“你怎么才来!” 焦龙忙作揖赔笑,道:“大人息怒。在下喝酒过量,睡到午时才醒,因而来迟。否则大人唤召,我焦龙怎会怠慢哩。” 章尚挥手让小太监退下,来回踱了两步,道:“现在正有一件要事着你去办,你却不当回事,是不是不想升官呀?” 焦龙还未答话,他又做势止住,沉吟地道:“有一件事,现在是非办不可的。自从朝里太尉大人死了五年多来,这太尉的位置,便时常虚着,近来听说张奂进兵神速,已围张宝及黄巾余党在下曲阳,鏖战积日,累有收获。因此朝廷里议论纷纷,皆要拜他为公呢。对于此事,我觉得十分不妥,这掌握武事嘛,需要得稳重谨慎之人,张奂功劳甫立,无大才略,若是当上太尉,那还了得。” 焦龙心知肚明章尚一定对张奂有歧见。笑道:“章大人的意思……” 章尚咬牙切齿地道:“前月我见张奂连战皆克,掳掠黄巾贼钱财无数,便向他暗索五千万,本是要提携于他,不料此辈竟严拒于我,在邺的田产也被这厮奏没,我常恨不能生啖此人!差你来的用意,便是让你好好想想对策。我知道你的脑筋灵光,可别让我失望才好。” 焦龙心道:去他奶奶个熊,又是宦官的鸟事。这帮人渣就是这样,在暗中搞掉了多少忠臣,可惜我焦龙还要凑合在里头,像个狗头军师般出鬼点子。道:“章大人请宽心,张奂虽功劳很大,无人能及,但他的野心很小,给他三公他还不敢做呢。再说了,”焦龙秘密地低声道:“张奂功劳太大,别人都在眼红,此时若上表,出于忌妒,必会有许多人起来反对。圣上本就甚少谋断,到时候迟迟不下决心,便是你说话的机会了。章大人只须说服郭胜、曹节等辈,再谏上一本,管叫张奂当不了三公。” 章尚连连点头,道:“嗯,只是……该如何说服曹节他们?” 焦龙笑道:“那还不好说,你对他们讲:张奂可不像窦伍,他可是一刀一枪拼出来的。这些个武将,有了大功,居了高官,怎会把别人放在心上。嘿,搞不好他假戏真做,与窦伍搅在了一块,那时候你们说起话来,也不得不顾忌了,更别谈收拾他们。一个窦伍,已经叫人够头疼的了,再加上张奂这些人,还不乱了天?等他们掌了权,便会处心积虑,处处威胁你们,或者干脆互相纠缠在一起,那时少不得天下又要乱上一阵。这种情况你们希望看到吗?” 章尚神色凝重,考虑了半晌,突然笑道:“你说得一点不错,我这就进宫去和邵冲他们商量。曹节那狗东西,仗着自己是三朝老臣,说话一点数也没有。我今天便要骂他。”叫来管家焦富,命他速备车马,这才道:“你在府里等我好了,我已让人备了饭,你吃得饱些。”说着,便朝龙嘻嘻一笑。 焦龙几欲昏去,忙道:“恭送章大人。”心想:去你奶奶的,你永远别再回来了罢!这男不男、女不女的,还向我大抛媚眼,真……真是恶心透顶。 待他走后,焦龙喘息甫定,便见焦富走来,眉花眼笑地朝焦龙道:“哥哥,今天若章大人成了事,回来不定要怎么谢你呢。我跟着哥哥,也好发发小财了。” 焦龙强笑着,却又懒得理他,便从怀里掏出一小锭金子,道:“这两天可对不住焦兄了,我昨晚喝了酒,现在路都认不得。” 焦富接了金子,笑道:“是,是。来人啊,快搀我焦龙哥哥用饭、休息。” 及章尚回府,已是傍晚。其人兴高采烈,看见焦龙就笑道:“曹节这老家伙,被我骂得脸都青了,张奂之事,我们计议了一下,暂时以封侯赐邑之举稳住他,待真正讨尽了冀、幽黄巾,便让他外领州郡也就罢了。” 焦龙心里不免悲哀,忖道:我堂堂须眉,居然要跟在个宦官后面出点子,简直是助纣为虐,为虎作伥!还不得不笑着道:“大人为国劳苦,处处都以社稷为重,张奂能得此封赏,也该感恩戴德了。” 章尚哈哈大笑,尖声道:“你可立了大功。明天我就奏知皇帝,任你为尚书郎,尚书令是我一手提拔的,自会对你多多亲重。” 焦龙忙施礼道:“多谢章大人提拔。不过在下还有兄弟在西京,想求个外放的比如说百夫长之类的做做。” 章尚嗤笑道:“尚书台总典纲纪、无所不统,职权可是不小。哪是那些百夫长之流能相提并论的?再说了,你在东京,我也能时常照拂一二,若是让我满意,升起官来,可是没有止境的。你考虑清楚了么?” 第071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焦龙佯装感激涕零地道:“在下虽死也不敢忘记大人恩点。可是,我焦龙若作官,必要有些功劳,不然也不足以服众啊。章大人虽一意提拔,难保没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所以我焦龙有心求个外放,想多立些功劳,再掌些兵权,以报答大人厚恩。大人您也不希望我焦龙是一介庸禄之辈吧,若呆在京里,我焦龙非贵族,又非名士,难以立足。再说了,我焦龙也正想回西京去看看。离家久了,想念甚深。” 章尚迟疑不决,看了看焦龙,又叫来焦富商量。焦富把焦龙扯到一边,道:“哥哥怎如此傻哩,章大人正要重用你,只要你肯为大人效力,在京师正好有用。为什么非要到外头去呢。” 焦龙笑着道:“章大人为虽为皇帝亲重,难保以后会突然出些什么事情。在京里,有几个与大人为善的官员掌握兵权呢?但有变故,这些人多半会从窦伍、张奂等人,反对大人,若焦龙外放任武职,几年后定有实力与他们抗衡。那时大人进退自如,一有人造乱,便可从容除之,而不费吹灰之力。” 焦龙讲得声音很大,章尚也听见了。皱了皱眉,道:“你说得不错。窦伍小子,早心怀叵测,告诉别人,说我们这些人‘没一个好东西’,真是胆大包天!” 焦龙心道你自己作践自己,可不是我焦龙讲的。刚欲答话,他又看了看焦龙道:“你这人真是厉害,朝政大事,被你一眼就看透了。我也是只顾大收好处,倒忘了培养些可以倚重的人。窦伍之弟窦英,与我常有交往,现任河南尹,在朝中倒可以利用利用。至于你嘛……”他叹了口气,“我还真舍不得你外放任职呢。你说的话,每一句都是管用的。我只不过照你的原话一说,邵冲、曹节他们便不再吱声,可见其中让人惊怖的份量。” 焦龙笑道:“那都应是章大人的功劳,我可没跟他们说一句话。章大人处事明断、果决,邵冲、曹节之流,怎能和大人相比呢?” 章尚掩嘴一笑,道:“你还真会讲话。这样罢,明早我便禀报皇帝,让你任骑督,到河内招募新兵,等有了人马,再升你的官,屯霸陵。那儿离长安近,你也可以方便回家看看。” 焦龙心道:骑督比袁绍的官大吧?他若不升职,见了我焦龙恐怕还得低头哈腰呢。宦官到底是宦官,谁给他好处,谁就可以发财。我不过拍了几句马屁,出了几个馊点子,便官升三级了!道:“多谢大人。”又道:“叫我招兵,我可是想多多益善啊,若募得过火,朝廷不会见怪吧。” 章尚笑道 :“谁敢见怪?我修书一封给你,见了河内郡守,让他客客气气地,不然我就撤了他的官。” 晚上少不得吃饭、吹牛拍马。席散告别之后,焦富遣人将焦龙请到早已备好的房中,俞翠儿也已来了。袁遗奉袁绍之命又带了许多东西,满满地放了一大屋。焦龙见金子不但没少,反而多了,便问俞翠儿。她摇摇头道:“袁遗派人送来的。其他东西分毫未动过。” 焦龙顿觉过意不去,取了二百两金子,打做一包,叫来一人,道:“把这个交与袁府管家,就说是我焦龙送的。语气要客气一点。”那人喏喏地去了。 焦龙叹了口气,把刚才的“丑事”都讲了出来。俞翠儿惊讶地看着我焦龙,道:“他……占你便宜?若是别人听到,恐怕牙都要笑掉了,你也不照照镜子看,谁愿意占你便宜。”焦龙走到她旁边做出一个照镜子的样子,待她笑得喘不过气来,才“搔首弄姿”地道:“这两天,俞翠儿老在占我焦龙的便宜。嘿嘿,一报还一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今儿晚上,也叫她尝尝我焦龙的厉害。” 俞翠儿这回真要被噎着了,轻捶着我焦龙笑道:“你这人,无聊死了。”焦龙搂她入怀,轻吻着她,道:“不过我焦龙已是心甘情愿被她调戏,非她不娶了。” 她见焦龙无赖起来,不禁无语,心中却甚是快乐。 待两人醒来之时,已是天亮,俞翠儿笑吟吟地望着我焦龙,道:“你一晚上还在大人长大人短呢!” 焦龙不好意思地搔搔头,道:“我说梦话呢,你就别打趣了。”俞翠儿走到来,甜甜地微笑着,瞧着焦龙的模样,喜盈盈地道:“夫君,你害羞的样子真可爱。以后我会想着法儿让你害羞的。” 焦龙心头一漾,却故意沉着脸,道:“敢调戏夫君,讨打!”刚欲上前抱她,突听门外一声咳嗽,焦富敲敲门,道:“哥哥,章大人叫你去用饭呢。他马上就要入宫去了,挺急的。” 闻说章尚相邀,焦龙顿时垂头丧气地走了。俞翠儿在耳边讲了什么,全没听见,心里只是想:今天定然是在劫难逃了。破罐子破摔,见机行事吧! 来到后堂,矮几之上,早已摆满了菜肴。章府家装菜的盘子,都是寻常人用不起的卷云纹小漆盘,每只陶碗,也都精雕细刻,酒器都为铜制,有长一尺六寸的圆耳勺,有底为三足,面高约半寸的温酒樽,小巧玲珑,上面可置一卮量的平底杯,还有不太熟悉的长柄陶罐,焦龙特地考察了一下,据说是闷菜用的,当真新鲜。 席间,章尚十分客气,不停地给焦龙斟酒、挟菜。过不了片刻,就打一回赏,令焦龙食欲大开。焦龙心里当然雪亮:章尚是在尽力拉拢人呢。昨天焦龙的工作做到家了,所以他才会这样殷勤。当下算计着把昨晚的一顿也狠狠地补回来,正吃得不亦乐乎,章尚尖声笑道:“慢慢吃,不要噎着了。” 他不讲话焦龙哪会噎着。那时,刚有一块肉塞在焦龙嘴里,便觉左手突然被章尚捏住,顿时将嘴里嚼过的东西统统喷了出来。章尚见焦龙咳嗽不止,关切地道:“是不是不舒服呢,要不要找医官来看一看。” 焦龙痛不欲生地道:“多谢章大人关心,我……没事。”饭后整衣送他入宫,方送了一口气。 随后便是近一个多月时间过去,章尚还没拿出什么实际的措施──也许是故意试探焦龙,因此焦龙的工作更加积极、更加勤奋,但心情却是极度消沉。这天,待到午饭已毕,突然有二匹骏马疾驰进章府大院。过了一会儿,管家焦富便跑来大声笑道:“恭喜哥哥,贺喜哥哥。小黄门来传旨了,是要升哥哥的官呢。” 焦龙心下大喜,赶忙迎到厅上。早有章府家丁搬出香案,点起宫灯。焦龙对着香案大拜数下,才看那小黄门慢悠悠地展开黄绢,念道:“陛下旨曰:朕自即位以来,广开四聪,体则乾坤,贤愚各有所归。然黄巾造乱,社稷不定,是以上惭众瑞、下愧士民,而欲纳选德才,扫荡群丑,造就历数,复我焦龙宗庙社稷者也。近闻西京焦龙,抱负贞志,言有清名,三公、尚书举辟不就。特以公车征,拜骑督偏将军,领骁骑司马、监羽林郎。令即日赴河内募兵。” 焦龙心下大悦,暗道:搞死搞活这么些日子,总算把面子挣回来了。当了将军,就会有军权了,就会“外放”了,就会逃离苦海,特别是离章尚这些流氓远一点,我所欲也。连忙“谢过皇恩”,这才起身,将身上最后一颗明珠塞到小黄门左绾的手里,笑道:“多谢你啦,还请在皇帝和各位常侍大人面前多美言几句。” 左绾陡见明珠,欢喜得姓什么也不知道了,忙命人把将军印、盔铠等物都交到焦龙手里,道:“那还不好说嘛。焦大人年纪轻轻,便得重用,真是深通人事啊,难怪常侍对你赞不绝口,还在皇帝面前极力保举你呢。” 焦龙笑道:“在下初来洛阳,什么都不懂,还望兄弟教我焦龙,我焦龙这官儿有多大。” 第072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左绾道:“皇帝召命你为骁骑司马,就是骁骑将军的属官,骑督偏将军,可就是五品的官儿了。章大人对你青眼有加,特令监羽林郎,秩同骑都尉一般。” 焦龙哦了一声,心道:五品了,混得不错呀。跟太监搞好关系,在这种时期是非常必要的,能升官也值。笑道:“多谢兄弟赐教。若是闲暇无事,还请舍下叙叙,一起喝杯酒,聊聊天。” 左绾哈哈一笑,摇了摇头,“不喝了,我还要回宫复命呢。常侍点了二十精骑归你指派,可见他还是甚为信任你的。” 焦龙精神一凛,道:“请转告章大人,我焦龙定不辜负他的期望。” 左绾笑道:“那就好。”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常侍在皇帝身边脱不开身,这是他托我转交给你的,去河内正好用得着。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焦龙谦恭地把他送出府门,便见两排骏骑候在街上,马上骑士,俱是威武不凡的精壮士卒。焦龙心道:章尚给了我焦龙一个头衔,剩下的事情便要自个儿来了。回头见焦富正忙着指挥家丁,帮焦龙整理东西。当下走去笑道:“焦兄,别忙了,这些玩意儿还要他作甚!就先放在府里好了,等我焦龙什么时候回来,也好有个住处。” 焦富笑道:“也是。不过章大人曾吩咐过,要在京里起一座宅院给哥哥,就靠在常侍府旁边。” 焦龙不禁眉头大皱,忙命人将细软收拾收拾,搬到车上,一面又掏出几锭金子,道:“焦兄,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虽不长,可‘情同手足’。以后也不知道会不会见面,真是缘份浅薄啊。” 焦富接过金子,立刻便抽抽噎噎地哭起来,道:“哥哥好生保重,弟弟在京畿会日日夜夜想着哥哥。”焦龙心道:想我?!想钱是真的吧。这家伙假戏真做倒很有一套,怪不得能稳稳当当地坐上章府总管的位置。连忙“安慰”了几句。焦富得了好处,更是卖力地吆喝起来,一会儿又亲自接俞翠儿上车,“嫂嫂”长,“嫂嫂”叫个不止。 焦龙当下换过将军服色,随便挑了两三样兵器,便径上马。焦富送出门外,“垂泪而别”。焦龙心生反感,胡乱招呼几声,便挥手领队,奔东门而去。 焦龙已命人将金银细软半数以上,暂存于刘记金铺,又差人快马通知袁府、荀府和独孤胜等人。行至城门,便见荀爽似早在那里等着了似的,迎过来连连拱手,道:“先生,怎么走得如此匆忙?” 焦龙见他便着实欢喜,赶忙下马见礼,道:“京畿直如乱葬 岗一般,不快些离开,我焦龙心里面就不踏实。”荀爽微微一怔,叹道:“先生是明白人,这个比喻,用得精当!在下每留一日,心中便隐有不安,却不如先生这样看得直白,惭愧惭愧。”焦龙笑道:“不过随口说说,荀兄何必想那么远哩。只是我焦龙这一走,却不能再时时见到你这样的朋友,实在是一件可悲的事情。” 荀爽感动道:“先生高抬在下了。在下心中,已将先生当作了老师一般,只愿能得经常赐教,则再无他求。”焦龙摇头道:“千万不要这样,我们都是朋友嘛。荀兄才智过人,机敏谨慎,定有伸展抱负的一天。只是要注意多加保重身体,你留在京里,若有些小小灾难,千万别丧气。” 荀爽抱拳作揖道:“多谢先生关爱。在下见到先生,也就心满意足了,待到再见时,当与先生秉烛畅谈,如何?” 焦龙哈哈大笑,道:“正有此意。”抱拳与他相别。直到他逐渐离去,连背影也看不见了,这才重又上马。心里那一种难以抑制的冲动忽然涌上,回首道:“翠儿,今后便可放开手脚去闯荡,再没什么人可以束缚我们了!” 别了袁府管家和龙腾阁各位豪侠,焦龙领着骑兵队离开了洛阳城。久已不见独孤胜,听说他出外云游去了。其弟子们遵照师命,都十分客气、恭敬,独独不见刘豹来送。心里暗笑,当下叫人带问独孤师傅好,便急令出发。骑队小头领识得道路,自领在前,大有“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之势。 章尚所拨一应物品中,居然还有一大张司隶地图。焦龙见其质不是简,不是绢,轻飘飘的,又可折叠,惊喜地问道:“这是什么?” 骑队里马上有人答道:“禀大人,是蔡侯纸。” 焦龙哈哈大笑,心道:是蔡伦无疑了。这种年代居然能有这样造福万代的发明,这小子的确有种。平常人看不起这树皮、麻丝、鱼网等杂物浆成的纸头,可它用的比竹简、绢布都轻松多了。现在这张纸,若拿回二十一世纪去,随便开个天价,便有人抢着要。道:“对对,蔡侯纸,这可是个好东西呀。现在用竹简一刀一刀刻的时代结束了,今后也无人再干那些傻事。” 众人皆都发笑。焦龙骑在马上,一面仔细看着地图,上面虽只有几条简单的河流、一些郡邑名称,可都清清楚楚,两地间的比例也大致不差。焦龙问前面的“向导”:“我们应该从哪个方向走?” 骑队小头领回头道:“先出偃师,然后从巩县、成皋到河内郡。” “那岂不是要绕个大圈子?”焦龙点点地图,道:“从东北直到平县,再穿到温县,便已是河内境地了。” 骑队小头领道:“禀将军,北芒山近来啸居了贼众上万,尚未抚定,若走平县,少不得经过,在下担心会出什么意外。” 焦龙只好不说,心道:真是怕死,有些贼寇便吓得魂不附体,偏要多走几百里地。哼哼,若是招了兵,不把那狗屁山头踏平,怎能消我焦龙心头之气!道:“好罢,那就绕吧。弟兄们,快速前进,说不准明天就到虎牢关了。” 于路与各位骑卒闲聊,得知他们都是京师羽林军虎豹骑的成员。本属殿中将军统领,章尚特意从五百人中挑出这二十名精锐。小头领名孙定方,酒泉人。一个与他很亲近的骑卒提起他时,道:“司马大人精于刀剑,曾和长水校尉比试而胜五招,因而在禁军中素有勇名。此次殿中将军点名令他统部随焦大人赴河内……小的斗胆请问,这其中有什么意思。” 焦龙心道:还能有什么意思?看得起你呗。道:“朝廷天命,令我等招募新卒,实是一件肥差。你们惯在京畿,可不懂得外放的好处。到了河内,便自会领悟,现在何必提心吊胆呢,朝廷决不会想害你。” 那骑卒忙道:“小的妄言,大人莫怪。”退了下去,脸上却隐隐有些不屑之色。焦龙心道:这家伙真是没大没小,也不看看是在跟谁说话。刚欲发作,突然猛省,忖道:一定是章尚的缘故。这些人若是得知我焦龙依靠宦官升到骑督偏将军,还会给我焦龙好脸色看吗?多半是暗地里讥嘲、冷笑,什么都来了。 暗哼了一声,又想:这些人惯在羽林,属于中央,有一种“老子天下第一”的狂妄,若不加以整治,就算是再精锐之众,也会被搞垮。 念头一定,当下纵马追上骑队小头领,道:“你是虎豹骑的兵卒?” 孙定方微微欠身,道:“正是。”此人的身形十分健壮,穿着铠甲,也能隐约感到他双臂强悍的肌肉向外凸出。长相一般,戴着头盔后却显得威风凛凛,有一种将领风范。心中油然想到段,爱屋及乌,欢喜道:“听说你是凉州人。” 孙定方诧异道:“正是。不知将军所问为何。” 焦龙沉吟半晌,不由又回忆起从凉州被王术所害,到杀林万荣,然后出发到益州的种种情境,酸甜苦辣,似是翻倒了五味瓶。笑道:“我焦龙也是‘凉州人’……” 第073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孙定方料焦龙有什么心事,小心道:“原来将军与在下同乡。不过在下的祖籍兖州,只因祖上曾被发配边疆,才不得不移居过去。” 焦龙笑道:“我焦龙四海流离,举目无亲。在凉州,才算结交了一帮弟兄,可惜,现在他们都不在身边。” 孙定方不敢答言,默默地看着前方。焦龙压下心绪,道:“你任羽林骑以来,从未出过京么?”孙定方摇摇头,道:“有过几次,可出京募兵,倒是第一回。” “是不是觉得这差使苦了?” 孙定方躬身道:“不敢。在下只知道服从将令,决不会有怨言,更不致抗命不遵,请将军放心。”焦龙满意地嗯了一声,心想:这小子倒还不错,若点拨一下,想来是个可造之才。沉吟片刻,道:“听说你刀剑纯熟,武艺高强,我却没有实际看过……”孙定方接口道:“请将军考察!” 焦龙拍拍他的膀子,道:“一个人能力有大小,官阶就应该有高低。你在羽林中甚有勇名,可到今天仍然是个骑从,恐怕不是因为技不如人罢。我焦龙欲重用阁下,升你的官,加你的俸禄,不过之前须得稍稍试一试,倒没有别的意思。”顿了顿,见他神色缓和,又道:“明天你可操练人马、演习刀枪,须拿出真本事来。” 孙定方抱拳道:“遵命。”纵马而去。 是夜,一行在偃师近郊扎营。这些士卒果然个个身手不凡,一会儿功夫,就搭起两座大帐,一座是中军帐,一座是偏营。 次日,焦龙才起床,便见俞翠儿穿着一身戎装,外罩朱绣披挂,正仔细地注视着帐边摆放的两排兵器。笑起来,道:“夫人,你要去打仗吗?” 她回过头,眸子闪烁出快乐的光茫,她戴着头盔,一缕秀发从檐盖垂下,脸庞更显妩媚。焦龙顿时睁大了眼,“你好美。这服装穿在你身上,合适极了!”俞翠儿笑了笑,嗤之以鼻,“好了,你留点口舌罢,我给你一说,都无地自容了。快过来看看,你觉得我用什么武器比较合适。” “当然是……”焦龙微笑着接道,走过去看了看,不禁连连摇头,“成色都不怎么样,你瞧瞧,枪杆都快变形了。最好你用那柄铁矛,在那边,上下都黑黑的。对,就是它!”俞翠儿狐疑地看了看焦龙,从角落里捡出那杆矛来,提在手上,道:“可是它好脏。你帮我擦一擦好吗,我想再看看弓箭。” 焦龙接过矛,苦笑道:“你今天是怎么了,突然想要出风头似的。”俞翠儿诡秘 一笑,道:“待会儿你就知道了,现在你快动手擦吧。” 焦龙不敢违命,答声“谨遵懿旨”,便找了块布,坐在地上开擦。一会儿心中便涌起了“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之类的谚语,还有种种“铁杵磨成针”之流的感慨,不一而足。忖道:老夫堂堂比二千石大员,在夫人的训导之下,正日以继夜地完成她交给的、别人不能完成的任务──擦枪,他奶奶的,真是没有面子之极。待好不容易完了事,也听得帐外一阵喧闹,士卒们似是醒了。 当下穿戴妥当,与俞翠儿各骑一马出帐,吩咐孙定方集合队伍,操练起来。他们见到俞翠儿,都惊为天人,脸上充满了讶异的表情。不过到底是些见过世面的,还没像街头巷尾那些小痞子一般。稍顷,队列整理已毕,孙定方大声号令,骑兵队立刻整齐划一地排成一列。举枪朝天,无不精神抖擞。 焦龙与俞翠儿退到一旁,便见孙定方手执令旗,不断挥喝,那些骑兵似有默契一般,依旗号不同,排出种种队形,一会儿便高声喊杀,一会儿又策马后退,阵形严整,各人动作皆如出一辙。焦龙心下大悦,忖道:孙定方果然是个人才。这些京师虎豹骑,将来就是我焦龙的王牌部队,是最骨干、最核心的力量。哈哈,章尚这家伙,还真得谢谢他不可。 猛听得孙定方大喝一声,举旗撤令,队伍便即停止。焦龙大笑起来,道:“好,好!果然有些味道。孙定方,你的确是个将材。” 孙定方策马驰近,躬身道:“多谢将军夸奖。在下有一事,请将军首肯。” 焦龙心想他必是想求升迁,笑道:“但说无妨。” 孙定方道:“在下想请将军出场,指点几招。” 焦龙看着他直率的眼神,心里便知是什么事了。望望周围,那些骑卒脸上,皆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心道:这小子想出这么个名堂,明摆着要给我焦龙点颜色看看。若不应战,以后在他们面前,还能抬起头来吗。当下大笑几声,“好好,你真要向我焦龙挑战吗?”他为掩饰心虚,大叫:“拿枪来!” 顿时有一骑卒驰马过来,将一柄甚重的铁枪递给焦龙。焦龙抖了抖枪身,心道:怎地这般沉重,不好,恐怕一个回合不要,老子就得败下阵来。我的功力啊,突然间恢复有没有可能?不是有种小宇宙爆发的说法吗? 俞翠儿突然牵住焦龙的缰绳,挺枪叫道:“慢着!你们吃错药了吗,竟敢向将军挑战?”纵骑挡在我的面前,神色十分倨傲,“孙定方,你便和我比一比,就算我指点你好了。输了不要哭鼻子!” 焦龙心下大定,却故作“不满”地道:“夫人,你怎么能这么讲话?孙兄弟请勿怪,拙荆脾气有点大,讲出话来,不知轻重。” 孙定方和众骑卒一起愣住。半晌,他才呐呐俯首道:“将军,在下不敢和夫人动手。夫人千金之躯,万一有个什么闪失……” 俞翠儿冷冷一笑,道:“多谢你关心,我决不会有什么闪失。你拿好兵器罢,我可要动手了。”焦龙还待讲上两句,她已纵马飞驰出去。 骑卒俱是大哗。孙定方全没料到有此变化,神情沮丧。焦龙想他现在肯定是在后悔,因为如果他赢了,胜个女的,实是无趣,一旦输了,就是有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了。暗暗发笑,忖道:翠儿出手,小小孙定方,自然不在话下。 当下孙定方挺枪迎上,两马相交,兵器格架,发出刺耳的声音。孙定方硬接一招,身体即是一晃,众军士俱是惊呼起来。焦龙看不明白究竟,便装作面无表情的样子,凝神观战。只见俞翠儿的一条长矛,如蛟龙出海、长蛇狂舞,孙定方虽使枪连挡,座马仍是“唏唏”地直往后退。两人力量比较,一目了然。 战到二十合左右,那孙定方已是在咬牙苦撑了。他的那柄枪,铁杆已略有弯曲,可见俞翠儿战斗力是多么惊人。焦龙心道:这么用劲,司马小子的虎口还未震裂,当真了得!只见俞翠儿突然避开孙定方的枪尖,奋力一矛刺出,众人都惊呼起来。猛地,孙定方急急弃枪,用胁窝挟住矛杆,两人便一起用力回夺,酣战之中,只听两马大喷鼻息和孙定方粗重的喘气声。 俞翠儿完全可把对方放倒,但她犹豫起来,反而轻轻松开矛身。孙定方忙侧身提缰,这才没有掉下马。俞翠儿微微一笑,策马驰回,“孙定方武艺高强,我已认输了。望夫君加以重用,不要让这么难得的人才埋没于行伍之间。” 众骑卒都大眼瞪小眼地看着俞翠儿。孙定方喘息了几声,突然摔下弯折的长矛,下马跪道:“不是夫人,而是在下输了。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当自刎以谢将军。”又惭又愧,抽出腰间长剑,便想自杀。 俞翠儿似早有防备,张弓搭箭,一箭射中他拿剑之手。箭头原来已换成矢石,便听他呀地一声,长剑脱手飞出。此番她又露了一手绝技,众骑卒忍不住惊呼起来。 第074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俞翠儿缓缓下马,向他深施一礼,道:“胜败乃兵家常识,孙兄弟又何必如此。莫非因为我是个女人,便觉不堪羞辱吗?” 转身朝焦龙道:“夫君,请你帮我说一句话。”焦龙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她,心道:什么时候你学会了这么一套把戏,把我焦龙也蒙在鼓里,关键时候跳出来,却让我焦龙当了半天凯子。忙下马走到孙定方面前,执住他的手,假戏真做,“孙兄弟不必介意,拙荆讲话重了些,我代她向兄弟赔礼。”躬身一揖,孙定方满脸愧色,连称不可。焦龙回过头十分高兴地朝骑卒们道:“各位,现在我宣布:升孙定方为长史,以后我们便是好兄弟。” 众人欢声雷动。孙定方谢恩已毕,又大礼参拜俞翠儿。众骑卒也纷纷过来向我们见礼,俱是恭恭敬敬起来,焦龙心下暗笑。待诸事已毕,便令径奔偃师,晚间到了县城,便修书知会章尚此事,令县里拨快马送去不提。 夜间,焦龙便朝俞翠儿问起这件事情,她支唔着不开口。焦龙嘿嘿道:“你若不说,待会儿我焦龙可要下毒手了。这些天你把我也骗倒了,什么都要我讲给你听,没想到你竟然什么都知道似的,讲起话来,一套一套,听得我都愣了神。到底是谁教你的,快说。” 俞翠儿嘻嘻笑道:“就是你自己嘛。我昨晚听到他们在商量着今天给你一个下马威,然后我就考虑该怎么办了。至于孙定方,我只是想,多少给他留一点面子,因为你说过,为将要不骄不燥,还要有大将风度。那时候我可问过你,大将是什么风度,你没忘记吧。” 焦龙微笑道:“原来你今天还手下留情了。我想孙定方无论多厉害,力气不会比你还大吧。你这一套,可用得挺对哪!还顺水推舟,把矛盾化解,再让我焦龙出面周旋,立刻便把一场原本很棘手的事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真是高明。” 俞翠儿喜上眉梢,道:“没想到你会这么称赞我。我真的好高兴。”靠在焦龙的胸前半晌,这才轻轻道:“为你排忧解难,可是我应尽的义务呀。” 焦龙笑着接口道:“那让你幸福、快乐,应该是我的权利了吧。” 军旅生涯并不让人觉得乏闷。焦龙的申报信有了回复,朝廷正式任命孙定方为长史,统百骑,因而于路便听到这些骑卒的欢声笑语,闲来聊聊,也多是升职如何如何不易,又请教焦龙升官的秘诀。焦龙心道:都知道我和章尚有一腿,还问那么多干什么。笑而不答。 俞翠儿令焦龙的手下敬仰、爱慕不已。每当她伴在焦龙身边的时候, 总能看到甚至可以称为妒忌的目光。焦龙常常笑着赶她到队中,让她也和骑卒们说说话儿。这时,便总能看到孙定方严肃、警惕地护在俞翠儿身边,仿佛有谁敢逾雷池一步,他就要杀人似的。 几日后便到了河内郡的李城,此地离治所怀县已是很近。城外是多丘陵的田亩,有不少人热火朝天地干着农活,人数令焦龙惊诧。焦龙吩咐孙定方找了个耕种的庄稼汉来打听情况,他笑着用袖子擦擦汗,道:“大都是军士,和佃客们一起耕种,有了收成,官六而民四,若是佃客用私牛耕种,则对半分成。去年遭了灾,今年可看见丰收了。” 焦龙看田陇上,许多人络绎不绝地垒筑沟壑,将河水引进田来浇灌,心里十分高兴,道:“真没想到你们能想出这么好办法,不知道你们的官上是谁。” 那人笑道:“是县长郭大人。将军,您像是要去拜访他罢,他最近就住在那边,还和我们一起干活哪。” 焦龙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见到一间新起的茅棚竖在田野房边。心里暗暗佩服,忖道:这人有出色的政治才能和治民方略,又不拘小节,必会名噪一时。顿起相见之心,道:“孙长史,你带部队先歇息片刻,我和夫人去见见这位县长。” 孙定方道:“将军,不如我去把县长请来,何必劳您大驾,亲自去看他。” 焦龙摇头笑道:“这就是你不明白的地方了。你想想,汉高祖若不礼贤下士,能得韩信、张良么?项羽虽有霸王之称,失却天下,为人所笑,那又是为什么呢?”与俞翠儿并骥,却又转念想道:老子算什么东西嘛?听口气就跟个皇帝一样。也没想想现在就几个人、几条枪,也配人模狗样地教训人?此念一生,顿感灰头土脸,十分狼狈。 那茅舍很小,也很简陋,我们走到面前,才看见里面没人。一个农夫在外面地里除草,抬头看了看我们,笑道:“喂,你是来找郭大人的吧?” “正是,不知你家大人何在。” “真是不巧,他昨儿回县里去了。你们到城里去找找吧。” 焦龙哦了一声,心道:不在就算了,反正回头还要打这儿过,总有机会看到的。道:“我们只是从这里路过,看到你家大人政绩不错,特地来看看的。”打了个手势,告辞别去。俞翠儿道:“在别处还真没看到过这样的事情,常常兵是兵、民是民,分得清清楚楚。倒似乎没人开过以军队垦荒的先例。” 焦龙朝那除草的农夫远远问道:“喂,你家大人姓甚名谁啊?” 那人直起身子,两手握筒,大叫:“我家大人姓郭──名嘉,字──奉孝。” 焦龙赶到县城,便急奔府衙。听说县长不在家,焦龙便急令骑卒分头搜寻,一定要把这小子揪出来。孙定方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皱着眉一迭声地传令,马上将骑兵分做几路,把县府团团围起来。焦龙又跑进府衙转转,问了几个下人,都说没看见,不由得急出一身痱子。 正自团团转的当儿,一名骑兵提着一个已吓得浑身哆嗦的矮小子来见焦龙,“禀大人,在府外见到这人,说知道县长在什么地方。”焦龙凶巴巴地道:“快说!郭奉孝在什么地方?” 那小个子赶忙跪下,道:“小的看见我家大人行色匆匆,往河东方向去了。听人大人一好友的尊长死了,他赶去奔丧。” 焦龙犹是存了侥幸,道:“他什么时候走的?” “昨晚连夜就走了,很急的样子。身边只带了几个侍从。” 焦龙叹了一口气,半晌才放缓了声音,十分丧气地小声道:“吩咐队伍,集合出发,先去怀县罢。” 众人皆是不解,待走出十多里地,孙定方才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将军找那县长,所为何来?莫非他与将军有什么过节么?” 焦龙垂头丧气地道:“没有没有。你别误会了,其实那县长我焦龙曾经认识,已经多年不见了,迫切地想见到他而已。此人有鸿才伟略,我是不如他的。” 孙定方迷迷糊糊地去了。俞翠儿见焦龙闷闷不乐地,道:“算啦。以后机会还多得是,干嘛那么不高兴。”焦龙叹道:“可惜无缘相见!天下英雄,能入我焦龙法眼的,太少了,而像郭嘉这样的,更是稀有。我真没想到能在这里听到他的名字。” 俞翠儿笑道:“听你的口气,就像跟一个女子讲话似的。仿佛陷在爱情沼泽里,动不动就死啊活的,唯恐人家不知道你的心情。” 焦龙看看她,慢慢恢复了平静。伸手与她相握,道:“这个比喻用得真好。其实还真如你所说的,我焦龙的确陷在了爱情的沼泽里,不能自拔了。夫人把我焦龙牢牢地陷住,还不停地在我焦龙身上种植爬藤,害得我焦龙想挣扎都不行。” 俞翠儿掩嘴一笑,道:“你的比喻才奇怪呢,哪有这么说人家的?”回头瞧瞧,突又低声道:“快放开手啦,人家都在看着我们笑哪!”焦龙把她的手拉近嘴旁,俯首一吻,哈哈大笑起来。 第075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后头众骑卒皆是窃窃私语。孙定方赶忙赶到前头,抱拳道:“将军,千万不可如此,那是很无礼的行为呀。”俞翠儿眉头一蹙,方待讲话,焦龙急忙笑道:“多谢长史提醒。我焦龙随便惯了,可没想到那么多。”松开手,又复正色道:“那好,敢请孙长史领路罢。今夜也不知能宿在何处。”孙定方拨马向前,“越过济水,就是平皋境地了。如走得快些,说不定能在城外落脚。” 稍顷,孙定方急急忙忙地返回,叫道:“禀将军,前面发现一队人马,有好几百人。看不清什么旗号,拦住去路。” 焦龙驻住马,做了个停止的手势,道:“速把旗号展开。大家也都备好兵器、弓弩,就当做一次演习好了。” 众人也不知“演习”为何物,反正七手八脚地,都把兵器拿了,俱都肃穆地骑在马上。焦龙心道:司隶不该有黄巾军了吧。张奂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了,突然间洛阳、长安被占,定会是一副苦瓜脸无疑。待那一彪人马走得近了,连旗号都看得清清楚楚,这才一声大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那些士卒也似都有防备,停住脚步,从中便涌出一个服色鲜艳的将军,头戴珠冠,披锦袍,穿镂金铠甲,手拿一柄大刀,英武倜傥,凛凛有猛将气概。道:“你们又是什么人?赶快报上名来。” 孙定方出阵叫道:“骑督偏将军领骁骑司马焦龙焦大人奉旨往赴河内招兵,你们为何拦住去路?” 焦龙听孙定方喊话,不禁精神一振,思量道:原来我焦龙的官名是这等的威风,赶明儿若升迁了,少不得也要选个好听点儿的名字,免得读起来没劲。 对方的士卒们俱都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那人大刀一挑,道:“什么偏将军,从东京出来的将军们,有你们这等寒酸么?快把官印交出来看看,不然便把尔等都当作盗贼流寇,捉起来报官了。” 孙定方闻言大怒,回头道:“将军,请许我出战。”焦龙嗯了一声,不置可否地挥挥手,心道:你去罢,若是不济,还有我焦龙和夫人顶着呢。又想:孙定方也是段、庞德一流的身手了,若战不下这厮,还不叫人大跌眼镜么?暇想间,已见孙定方挺枪纵马,冲了出去,口中大呼:“兀那匹夫,莫要张狂。将军的官印,也是你这等人随便能看得吗?” 那人眼一瞪,举刀一指,道:“来者通名!” 孙定方叫道:“吾乃京畿虎豹骑、偏将军长史孙定方是也!你莫要打错了主意,在司隶境 内,如此为非作歹,难道不怕官府追查吗?” 那人哈哈大笑,道:“我就是官,你们就是真将军,又能把我如何。”孙定方大怒,挺枪便刺,那人大刀一挥,硬生生把枪架开,冷笑道:“好罢,我先杀了你,再取狗官的官印不迟。” 两人顿时鏊战一处。对方队中,已有人擂起鼓来助威。焦龙心下大怒,暗道:臭小子,连我焦龙也骂上了。不就仗着有几面破鼓吗?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心又道:章尚那厮也的确小气。人家出京,哪个不是风风光光、有头有脸的?我焦龙作为五品的骑督偏将军,却小模小样地,偃旗息鼓地,像个小偷似的溜到河内,那还有什么脸去见人?心中忽地一转,又想:章尚定是还不太放心我焦龙。他跟我焦龙相处不深,怎能不防?明是外放,实是自个儿去找路子,若得了势,说不定他又把我胜利的果实据为己有,那样我该是多么惨啊。心头又揣摩了半天,权衡利弊,这才放眼圈中。 不过一转眼,那二人已战了四五十合。锦袍珠冠的汉子甚是彪悍,越战越勇,孙定方居然处处落在下风,没过多久,他突然支持不住,一拨马,向阵中奔回。那人高声怒叫,骑马猛追,大刀在孙定方后心晃动不已。 焦龙赶忙看看俞翠儿,她会意地一点头,挺矛突出阵中。那人大刀正狂劈而下,俞翠儿奋力往上一格,那人见又来一将,猛地把刀头抽出。俞翠儿的座马一声长嘶,已然失蹄跪在地上,把她掀下马来,那人大刀咔嚓一声,正好将那马连头砍去。 焦龙大惊失色,只觉一阵天昏地暗,两眼什么也看不见了。只过了好一会儿,热血才涌上脑间,狂叫着便欲杀进阵去。 身后众骑卒连忙死死勒住缰绳,谏道:“大人,千万不可前去,长史虽曾败过,却还从未像今天这么狼狈,那人一定有万夫不当之勇。大人前去,恐会伤了万金之体。”焦龙两眼通红,挣扎了两下,突然看见那人欲擒住俞翠儿时,她已敏捷地从地上跃起,举枪冲进敌阵,闪电般便刺死一名骑兵,飞身上马,又复迎了出来。 对方人众一阵哗乱。那人亦是大惊,停住马看了俞翠儿半天,啧啧称奇,道:“好美的女子!嘿嘿,拿下了,便做我的爱妾。” 焦龙方镇静,又自大怒,暴叫着便要冲上。众骑卒连忙拉住,孙定方也自抹汗回禀道:“在下惭愧技不如人,那小子力有万斤,刀马娴熟,恐大人自去,也不是对手。”焦龙叫道:“难道就让他胡言乱语不成?放开手,放开手!” 圈中,俞翠儿震怒异常,挺矛与对手战成一团。那人刀光闪闪,初时还留有余地,似是怜香惜玉一般,战了片刻,不禁焦燥起来,大刀猛劈,似乎想一下把俞翠儿分做两半。 焦龙被孙定方等劝得怒气稍息,看着俞翠儿游刃有余,心道:她必是在学习对手的武艺,不然这小子老早栽下马了。然而所料未及,不出数合,那人大刀如舞灵蛇,虽力气上不占上风,却以精湛刀法处处逼近俞翠儿要害,相形之下,她却手忙脚乱,只过得片刻,便听得众人一起惊呼,她手上的矛已被别在地下,拿捏不住,嗖地飞了出去。那人恶狠狠地一刀劈下,焦龙惊得长矛也掉在地上,疯狂叫道:“翠儿!!” 再定神看时,却见她并没慌乱,一夹马腹,已是跃开刀锋,待那人第二刀横劈,俞翠儿已贴近身旁,单手挡住刀杆!那人的刀式骤然停住。大叫声中,他使劲猛住回抽,尔后又一撇,想借力将俞翠儿摔下马来。 此时贴身近战,死生悬于一线,孙定方等人俱是想冲出救人,然后焦龙却放下心来。说别的不敢夸口,如说到力气,天下还能找出第二个她吗?凝神望去,圈中两人俱在用劲,那刀杆被撇得越来越弯,突然俞翠儿再轻轻一拉,那人虎口迸裂,大叫着放开兵刃,不禁拨马退了两步,竟是愣了。 俞翠儿全没杀他的意思,只狠狠地,将那柄铁制的大刀,慢慢地连杆弯折成两断,丢在地上。所有人都惊呆了。焦龙的二十骑卒热血沸腾,随着俞翠儿的手势,皆都发疯般地冲杀过去。那锦袍珠冠的汉子胆战心惊,带头便往东北逃窜。孙定方和众骑卒俱都狂追不已。 但此际一切,都像是与焦龙没了关系。战斗一停,焦龙就奔到俞翠儿那里,把她抱下马来,喘气道:“我真吓死了!你没事儿吧?” 俞翠儿微笑道:“刚刚听见你声嘶力竭的叫声了。阁下大可不必那么紧张,我不会轻易就被伤着的。” “可是你差点败在那蛮子的手上,到底怎么回事?”焦龙追问道。 俞翠儿皱了皱眉头,一脸不悦,“那家伙气力很大,而且精通马战。我还不大习惯骑马打仗,而且没有正规的格斗技能,差点被他占了空子。那人也真是可怕,虽然使力不能令我兵器脱手,却将我的枪尖拨转于地下。那一时间,我差点拉断了肘骨,真可怕,好大的冲力哩。” 第076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焦龙心中想到那飞驰的马,以及那矛的长度,造成的杠杆作用力是多么巨大!不禁毛骨悚然,轻抚她的臂膀,骂道:“该死的混帐!若让他得逞,伤了你的毫毛,这一辈子他也别想再睡上半个安稳觉。” 俞翠儿活动了一下手腕,甜甜一笑,“没事的。不过我很奇怪,对方旗号打的是双口吕,莫非是你说的飞将吕布么?” 焦龙心里一惊,道:“不会罢。”心道:吕布是哪里人?不过连我焦龙的夫人都斗得过,还会有谁呢……董卓还没作乱,他应该跟着丁原才是……他妈的,那丁原又是哪里人?突然心里一动,道:“太有些牵强附会了罢,吕布应该是拿一柄方天画戟,骑赤兔马才对……” 待众骑卒喧哗而归,连着孙定方,一齐跪倒在俞翠儿面前,满脸惊服之色。焦龙笑着搀起他们,心道:莫说是你们,我焦龙也是第一次见到夫人动怒的样子呢。宛若天人吧! 到了怀县,便径赴治所,郡守大人已得到消息,亲自迎出城来。焦龙与他相互寒喧片刻,便一同入城。这郡守长着一副忠厚老实的长脸,可讲起话来,着实让人不能不推敲推敲。 此人叫做杜建,庐江人,说得一口方言,有些地方夹杂着官话,令人十分难懂。他见焦龙所统部少,顿时便显得不那么热情,只生硬地笑道:“将军从京师来,一路上道儿挺难走的吧?” 我龙心道:你不过是个地方官,老子隶属中央,竟也这么不给面子,开口就问道儿难不难走,不是存心想找冲吗?道:“京师安定,三辅清明。何谓难走?难道说天子脚下,也有狂徒敢于作乱吗?” 杜建吃了个憋,嘿嘿笑道:“本官可没这么说。请府内叙话。”伸手引道,却撤去了迎接的众人,当下只几匹马,领着“京师虎豹骑”的随属入城。除俞翠儿以外,其余人无不大怒。 到了官衙,杜建便叫下人带众骑兵西厅用饭。焦龙命俞翠儿、孙定方侍卫,便径自跨入大厅。那人满脸不悦,但又不能发作,只得伸手道:“将军请坐。不知身后这两位,怎么称呼啊?” 待他看到俞翠儿,神色禁不住一呆。焦龙冷冷答道:“这是我焦龙的夫人,那位是长史孙定方。” 杜建大笑道:“都可以算是亲信吧?”得意洋洋,连奉茶都免了,道:“将军,不知你用饭了没有,不过本官见你风尘仆仆,倒先备了热水。将军沐浴一番,睡个好觉,再起来吃饭不迟。” 孙定方捏着拳头,骨节作响。焦龙不经 意地笑道:“多谢大人关心。我远道而来,也没什么敢送给大人的,这一件物事,烦您务必收下。”将章尚手书包在一个锦囊之中,推了过去。杜建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忙称谢收下。 “如此,我们不需大人相陪,自己动手好了。”焦龙施了一礼,却只见他拱拱手,也不起身送客,忍不住哼了一声,带二人走出厅外。来到廊前,终于怒气勃发,道:“老子去洗澡。孙定方,带着你的人守在门口,若他过来,便挡在门外,咱们好好地消遣他一番。” 方才,连俞翠儿都有些恚恼。当下找到浴所,便自己蓄水。诸军闻得号令,也不急吃饭了,如临大敌一般,整队过来,把门口堵得密不透风。焦龙三两下脱去衣服,气乎乎地泡进池里,心道:这小子,不见棺材不掉泪,纯种贱.货。对这种人渣,最好的办法就是一棍子打闷,以后他便再也不敢乱来。又想着呆会儿该当如何如何,不由得焦燥起来,肚子里也咕咕直叫。暗想:怎么还不来哩?是不是见锦囊太小,连拆都不拆了呢。 过了片刻,杜建的声音急急道:“请务必让小的见将军一面。”听起来就在澡堂外面,“本官”也不称了,傲气也没有了,口气就像是今天不见焦龙,明天他就死似的。却不料军卒早已奉了严令,个个厉声拦阻。当下那杜建又自苦苦哀求起来。焦龙肚里大乐,捂嘴闷笑。 隔了片刻,俞翠儿跨进屋来,道:“那家伙差点儿就要给我跪下了,他要我进来通报一声。你准备怎么办?” 焦龙心下更是大悦,哗哗弄水,扯高气昂地道:“让他侯着!就说本官正大发脾气呢,现在还不想见他。”俞翠儿笑盈盈瞅了焦龙一眼,突然脸色微红,正待出去,焦龙又唤住她,道:“喂,你去拿点吃的。我在这儿已是头昏眼花,再泡下去,搞不好会淹死。”她噗地笑起来,“那么不济么?”扭身去了。 门外,杜建哀哀地声音响了好久,这一回他便老实了很多。焦龙吃了点东西,又等了顿饭功夫,实在是没精神再泡下去了,道:“好罢,传他进来。”俞翠儿讶然,“就在这里么?”焦龙点头道:“你夫君向来见什么人干什么事。不然,他可是无法无天呢。” 俞翠儿传出令去,便见杜建哆哆嗦嗦地小碎步奔进,还未说话,便卟嗵一声,跪在缸前。“小的有眼无珠,冒犯了将军虎威。我该死,我该死。”狠狠地自抽了几个耳光,又道:“小的给将军赔礼,望将军恕罪──”磕头如捣葱一般。 焦龙大觉威风,心道:章尚跟我讲,如你不乖乖地,便撤你的职,这句话果然大有妙用。现在你后悔了吧?靠在缸边,两手搭在沿上,也不觉得赤.裸着身子有何不妥,拉长了声调,打着官腔道:“杜大人,您的威风不小啊。是不是本官的品级不够,不能和您老平起平做呢?” 杜建额头见汗,喏喏道:“够,够。将军统羽林骑,可是朝廷里不得了的职差。小的只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小官儿,还竟敢班门弄斧,触犯了将军。我该死,我该死!” 焦龙心道:马上就变成“小小官儿”了!他奶奶的,实际上你比我焦龙的牌头响多啦。眉头一皱,觉得此人真贱得可以。道:“别打了,你知错了就好,我焦龙也不是想要罚你。只不过呢,这几天本官旅途劳顿,火气也有些大了,见到不开心的事,总会有些脾气。何况章大人对我焦龙说过,每月要有些情况报送京里,他要亲审。我一路行来,看到有些地方官员,鱼肉百姓、横行乡野,以致政治失败,民有菜色,问题可不小啊。” 杜建惊得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大放悲声,“请将军无论如何,要饶我一回。我对章大人忠心耿耿,也曾服侍过他老人家,从未有过些许过失。这次将军来此,我招待不周,实是死罪!还望将军看在小的诚心忏悔的份儿上,便饶了我罢。我可不想被撤官啊。” 焦龙看着俞翠儿,她的眼里满是笑意。哼哼两声,道:“好了好了,姑且饶你一次。你且出去吧,我换了衣服,再说不迟。你出去后,可要好好给孙长史赔个礼,别让他气坏了身子。” 杜建大喜过望,连连磕头,奔出门去。焦龙还未来得及从浴缸里出来,便又听嗵地一声,敢情他是在不由分说地到处磕头,惹得门口骑卒俱是欢笑。 果然,孙定方的声音道:“大人请起,这怎么使得?” 晚饭设宴在正堂之中。三大张桌子,摆满了各色珍味、酒菜。比章府有之过而无不及。杜建虚惊之后,打起十二分小心,殷勤招待。不顾年纪比焦龙大了十几岁,上台阶的时候躬着腰,搀着焦龙步入堂内,还一口一个将军地嗲叫。 孙定方被他“长史大人”喊得心烦意乱,悄悄朝焦龙道:“焦将军,如此谗谀阿附之辈,竟然会升到河内太守的位置,当真奇怪。” 焦龙轻声笑道:“没什么好奇怪的。巴结宦官上台的,多半是这些人,我嘛,不过是个例外罢了。” 第077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孙定方听到焦龙直言不讳,便喏喏退下。当下众人开饭,俱是嘻笑喝酒、碰杯,闹哄哄地吵了一晚。 此餐饭毕,焦龙微有醉意。杜建小心翼翼地扶着焦龙去卧室,一边笑道:“将军真是好酒量!小的明儿便去找他几坛上好的米酒来孝敬您老人家。”又从怀中取出一只玉镯,恭敬奉上,干笑道:“这是下官奉送给夫人的,还请将军向章大人汇报之时,多多替下官美言几句。” 焦龙哈哈大笑,道:“这个自然。不过呢,这次奉旨募兵,可不能停得太久,你明儿便张贴榜文,想想办法,给我招点能人来。” “那还不是小事一件,包在小的身上。”杜建见焦龙没有额外的吩咐,喜不自禁,把焦龙送进房里,这才作揖礼拜,缓步退出。 俞翠儿坐在床沿上,自然看得到他这一系列的表演,呸地一声,道:“这家伙恶心死了,你跟他靠得那么近乎,还不快去洗一洗。” 焦龙见案几上摆着黄烂烂的金子,顿时知道是怎么回事。心道:这杜建可真会做官,不但明着送,还会暗着送。晃晃悠悠地笑道:“你夫君出淤泥而不染,你就放心好啦。” 俞翠儿走过来搀焦龙到榻上,嗔道:“你又喝多了罢?胡言乱语什么呢。” 焦龙与她温存片刻,不一会儿便沉入梦乡。也不知何时,突然便觉得有人在猛力推他,霎时便惊醒了。睁开眼来,模模糊糊地,依稀看见黑暗中有两条影子在剧烈搏斗,偶尔兵刃相交的声音,十分刺耳。不禁大惊:有人摸进来想刺杀我!急忙高呼,“来人,来人啊!” 房中的两人仍在搏斗,一个头较矮的显然占了上风。片刻,便听哎呀一声,高个黑影忽地窜出房去,仿佛受伤。矮个黑影紧追不舍。只过了片刻,那人又急急转了回来,跨进房,道:“焦龙,你没受伤吧?”正是俞翠儿。 焦龙定了定神,道:“没事。那人是来偷袭我们的吗?” 俞翠儿点上了灯,焦龙这才看见床边有半柄断剑刺在原先焦龙睡觉的位置。出了一身冷汗,心道:翠儿见机得快,推开了我,这才没有被人杀掉。若是没有她,我现在恐怕已身在阴曹地府,准备下油锅了。惊道:“那人是谁?你什么时候发现他进来的?” 俞翠儿皱眉道:“我不知道。这人身手极为敏捷,若不是我恰好今夜睡不着,恐怕真会让他得手了。”又想了想,道:“我怀疑他就是早上和我交手的那人!” 廊外一阵混乱的脚步声 响,孙定方等出现在门口,见房内一片狼籍,不由失色。“将军和夫人没事吗?” 焦龙下意识地摇摇头,神色不定。俞翠儿道:“没事。那人被我刺伤膀子,不知道有没有被抓住?”孙定方大讶道:“如果他是带了伤的话,那就太奇怪了。此人连杀杜建手下五六人,这才逾墙而去,我正准备禀告将军,带骑兵追捕。” “不不,不要去。徒劳无益。”焦龙穿起衣服,审慎地道,“那人的目标是我焦龙,这一刺不成,就知以后再不能得手,我们就无须担心了。” 孙定方小心地道:“今后我焦吩咐属下,轮流值夜的。” 我焦龙尚待答话,杜建已然奔来,满脸气急败坏之色,跪下连连磕头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我听到消息,便马上命人去追了。将军尽请宽心。” 焦龙心里哼了一声,故意唉口气,“杜大人,没想到你的府上,也是这么的不保险。若不是我焦龙见机得快,此时已命归黄泉啦,还宽什么心哩?” 杜建呜咽道:“都是小的过错。将军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小的身家性命,恐怕都保不住了。” 焦龙心道:只有这句话,才算得上是句真话。道:“也不必自责啦。谁会想到有人竟敢太岁头上动土呢?杜大人先回去罢,我还有事情和属下们商议。”杜建犹是不太放心,但见焦龙一脸不悦之态,便只得擦擦汗,颓丧地离去。一场不小的波动,由是结束。焦龙斥退左右,坐在榻边再无睡意,心里反复地思忖道:这小子到底是谁,难道真是他么? 次日,焦龙命杜建差人给长安段送信。许久没有他的消息,也不知如何,心中十分挂念。杜太守却是慎重万分,又是封漆,又是盖戳,还急差六百里快马往长安轮递。不由暗暗失笑:这家伙“假公济私”倒是很有一手!大赞:“大人办事真是精明,怪不得章大人提到你,也是喜滋滋的,说大人您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 杜建昨晚余悸未了,乍听表扬的话,不禁精神一振,“正是。小的原在章大人府,后来迁为洛阳西部尉。这以后,又任九江太守、沛国相,直到如今是职。” 焦龙哈哈大笑,道:“有章大人撑腰,还怕官做得不顺么?你好好干,我焦龙会报知朝廷,必定有重重的赏赐。”杜建见焦龙不咎昨日之过,还和颜悦色地许诺,顿感骨头轻了几两,感激涕零地道:“多谢将军提携。若有用得上下官之处,便是刀山火海,我也决不皱一皱眉头。” 焦龙笑道:“这我知道。你先下去负责招兵吧,这两日要抓抓紧,京里催得很急,若这事办成了,你便是奇功一件。”心道:什么刀山火海,稍微放几块石头,马上便犹豫不决了。真的亮出刀来,那还不吓得屁滚尿流么! 杜建见焦龙将功劳让给了他,不由大喜谢恩,便急忙出府招兵去了。焦龙径往房内,又写了一封信给章尚,先着实拍了一番马屁,又表了番功劳,这才恳请他出资招募兵众,特别是拨一笔钱做为买马之用。急遣快马发送。 长史孙定方此刻已装戴妥当,一身铠甲,和众骑卒自去府外校场操练。俞翠儿道:“这是你的意思吧?打着什么‘京师羽林虎豹骑’的名义,假公济私,当然胜过那些地方官员。” 焦龙嗯了一声,缓缓道:“今天早上,到给我打听到一个消息:并州刺史丁原统兵屯野王,就在河内郡!想来那双口吕多半是勇将吕布了。焦龙听杜建说,丁原现兼任骑都尉,正秘密遣人诣窦伍,多半要挑起与宦官的不和。后来焦龙问起吕布,杜言其为丁原手下主薄。平常在河内郡到处骚扰百姓,已经被人告了好几状了。” “野王离这儿很近?” “不算近。所以我不能肯定那到底是不是吕布。不过,看他睚眦必报,夜里还赶来偷袭,倒。又有点像他。”看了看俞翠儿,奇怪道:“你好像并不怎么吃惊。” 俞翠儿哼了一声,道:“是他又怎么样,还不是被我整得够呛!我想他今后会收敛一些了罢。一昧仗着自己的武力,到处横行,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那一定不会有好结果的。” 焦龙微微一笑,心里想到吕布被绞杀于白门楼的故事,“这臭小子,那天差点伤了你,我对他也没什么好感了。性情又反复无常,绝对称不上是个好东西。” 俞翠儿道:“他还想向你下毒手呢,要是你有什么意外,我真的不想活了。”说罢,却感到漏了嘴般的,忍不住脸上一红。 闻说此言,焦龙却是心花怒放,顿觉昨儿晚上那一刀劈得真好,把俞翠儿的心里话都劈出来了。伸手搂住她的纤腰,道:“真是我焦龙的好夫人。可是我怎么舍得你死呢,纵然是我不在人世了,也要变成鬼魂,没日没夜地跟着你。” 俞翠儿嘻笑道:“你吓唬我哪?你的嘴里,向来都是半句真话、半句假话,让人相信也不是,不信也不是,真难受。” 第078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焦龙哈哈大笑,道:“晚上我们同床共枕之时,再说些真话给你听罢。现在我们也跟着孙定方后面去看看,兵招得怎么样了。” 出得府衙,走到城中大集,人流已是熙熙攘攘。焦龙拉着俞翠儿在人群中穿行,不一会儿便见众羽林骑分做三班,一队骑马持枪,在负责秩序。一队在大造声势。还有一队,负责文书撰写,被召募的士卒便具名画押,令到指定地点集中。 孙定方端坐在长几后面,被初选的过的人众便一一到他面前,被他相中的,便令站到旗下,其它不满意地,便令到府内随从那儿登记,入选步兵。 杜建来招兵,恐怕也是第一回。舒舒服服地坐在一旁观看,时而大造声势,什么“太守亲来点兵”,什么“京师监羽林虎豹骑焦大人也来了”,顿显得场面热火朝天。 焦龙嘿嘿一笑,朝俞翠儿道:“怎么样,我焦龙的面子还够吧? 俞翠儿道:“你不会又想造反,到处杀林万荣吧?” 焦龙脸露诡秘,道:“你猜呢?” 俞翠儿微笑道:“为什么我非要知道你想干什么不可呢?反正你也猜不出,我下一步会往哪儿,最好我远远地逃走,躲起来,让你再也找不到我。” 焦龙的手不禁紧了紧,道:“你可别逃,我错了还不行吗?” 俞翠儿顽皮地道:“瞧你吓的。你没犯错,我逃什么?再说,我也不害怕你,你错了我顶多顶多揍你一顿也就算了,挨不着东躲西藏地找罪受。” 当下与俞翠儿嘻嘻哈哈,打闹了一通。待看得索然无味,便即回府。焦龙想起一事,到怀里一摸,将杜建送的那条玉镯取了出来,笑道:“翠儿,这个上次忘了送给你,你戴上去看看漂不漂亮。” 套在她莹白的腕上,看了又看,心里忽地一惊,原来这条玉镯碰到俞翠儿肌肤,便闪出耀目的淡淡透明红色,晶莹无比,不用说其价值比段灵儿的玉链高得多。看来杜建着意讨好俞翠儿,想借她的手贿赂焦龙,不禁心下多多少少有些佩服他的手段。笑道:“他妈的,杜建这臭小子怎么只送了一只来。这么好看的东西,就是成千上万的送,本官也不会有丝毫不悦。” 十多天来,闻说京师“御林军”招兵,河内各县前来报名的人数逾万。孙定方亲选了骑兵一千五百人,另外又挑选了步卒两千,皆是精锐。一时间,焦龙的声势大噪,郡内无人不知“骁骑司马领骑督偏将军”焦龙的大名。朝廷拨的专款一到,焦龙立刻命令孙定 方分率众羽林分头购买马匹、粮草,又让杜建私开了郡内武库,用以装备全军。 招兵一结束,即令郡内主薄拟了文书,正式申报朝廷。将十九名羽林骑都升为司马,分统诸营。一面又令长史对部队严加训练。 这当儿部队统统驻在城外,军饷充足,自然保证吃喝。焦龙每天去视察一番,都会得意非凡地离开,有时候还住在营中“与兵同乐”。这一日,看孙定方操练骑兵正在兴头上,突然哨卒来报,并州刺史、骑督尉丁原已到城内,正在太守府等侯见面。 焦龙吃了一惊,道:“他带来了多少人?” 哨卒禀道:“不见队伍,只带了几名骑从。” 焦龙心下稍微安定了些,想:不是来找茬的就好。否则就算两军对垒,坏了脸面,也顾不得了。转过头,正看见俞翠儿询问的目光,笑道:“去罢!反正他若有自知之明,就不至于傻到为一个匹夫,就翻脸不认人。” 孙定方等人闻报,连忙要准备五百名校刀手保护焦龙前往府衙,焦龙统统不带。当下命令诸将继续操练新军,处理了些许事务,便和俞翠儿一齐驰回城中。 太守府主薄在门口已迎候多时,道:“将军,你来啦。那刺史手下有一个高个儿大汉,言语之中,对将军甚不恭敬,待会儿见到他,你可要多小心。我家大人正在厅上,和他们周旋着呢。” “那是吕布!”焦龙回头朝俞翠儿望了一眼,不知怎地,对那个曾在他们手上数招败绩的家伙竟莫名其妙地恐惧起来,心里暗暗诧异:是书上把这家伙吹神了,还是我把他想神了,他根本就是个凡人,不可能谁都能打得过罢。 缓步走到正厅跟前,见厅外肃立着两排带枪兵卒,心中不免叫苦,暗道:不是说只带了三两人吗,那这些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咬咬牙,大踏步上去,叫道:“末将焦龙参见丁大人!” 坐在上首榻中的,是一个长须、老态之人。脸上皱纹颇多,但眼神依然明亮,显出他年青时一定是个身体健康、酷爱运动之人。闻言站起身来,也不管旁边的杜太守了,径自过来,对焦龙上下打量了一番,半晌才笑道:“你就是焦龙?哈哈,真是英雄出少年哪。焦将军风华正茂,武艺过人,真是一条好汉。” 焦龙被“谬赞”惯了,也不觉得多么脸红。只抱拳道:“多谢大人。在下才学末流,只不过是个小小偏将,实不敢登大雅之堂。蒙大人称赞,不由惭愧得紧。” 丁原哈哈笑道:“今天我可不是来赞你的。只因我的主薄与将军偶有冲突,故此特来化解。哈哈!” 焦龙应了一声,便见丁原旁边站出一人,身村高大,虎背熊腰,两眼炯炯,瞪视着焦龙,犹如猛兽要扑上猎食一般。心道:他就是吕布!被称作“飞将”,史书上称之有万夫不当之勇,以后若遇上了,千万不要轻敌才是。又见他左臂甲胄之中,隐隐扎着一块白帛,心中顿时恍然大悟。回首望望俞翠儿,便故作讶然地道:“这位是丁大人的手下么,怎么如此面熟?” 吕布嗡声嗡气地道:“当日在平皋城外打过一仗,怎么阁下忘得如此之快?”眼神兀自避开俞翠儿,似是怕她一般。 丁原哈哈笑道:“我这手下,姓吕名布字奉先,乃是并州豪杰。少小便精通骑术,弓马娴熟,武勇过人。自丁某收下他为主薄以后,还从未打过败仗。前次失利于焦将军,便吵着要来报仇。” 焦龙心里一提,道:“丁大人,在下不知是大人手下,失礼之处,还望大人多多海涵。”躬身一揖,显得毕恭毕敬。那吕布不等丁原答话,便叫了起来,“你这么一句话,难道我们就算了么?有本事的,便上马和我斗上一百回合。” 焦龙谦笑道:“怎敢和将军动手?吕将军威名着著,胆识过人,神勇无比。在下区区一介凡愚,有触犯虎威之处,敢请吕将军宽恕。”又是深施一礼。 丁原笑道:“奉先,你瞧见了没有,焦将军不是那种狂妄之辈。还愣着做什么,快快回礼,大家寒喧一场,也就是朋友了嘛。” 吕布却全无将领的气度,气焰嚣张,口口声声,只要焦龙上前比试。焦龙耐住性子,笑道:“吕将军,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我跟将军并无深仇大恨,只不过彼此有些误会罢了。如果同弃刀兵,化干戈为玉帛,那岂不是很好么?” 吕布跳了起来,指着焦龙的鼻子道:“我杀了你,便化了干戈!” 丁原怒道:“吕布,怎么如此说话!”俞翠儿亦走上来挡在焦龙的前面,道:“吕布,你不要太张狂!我夫君处处忍让着你,可并不是怕了你。你这手下败将,也配在我们面前撤野么。” 吕布额上青筋突出,抽出剑便要冲上。丁原、杜建及厅内几人俱都上前死死抱住他,仍是怒火不息地叫道:“臭婆娘,那一天我真后悔没能杀了你!以后若再见面,当一血前耻,决不让你们苟活在世!” 第079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丁原闻言暴怒,重重给他一记响亮的耳光。“奉先,汝太放肆!我的面前,也敢对主人如此无礼吗?” 吕布呆了呆,随即狠狠地看了看丁原,一声不吭,咣啷把剑丢下,离厅而去。丁原叫了几声“奉先”,他只作未闻。 一时间,厅内顿时陷入死寂。杜建面色发白,喃喃道:“我……我去唤茶。”急步离开。片刻,丁原长叹了口气,道:“吕布乃汉人和匈奴所生,从小跟着父亲过放牧生活,因此脾气暴燥。我因他武勇过人,便甚是喜欢,把他当自己人看,可不料他今天如此失态,倒让焦将军、夫人受惊了。” 焦龙拉拉俞翠儿,她沉吟不应。只好代她赔罪道:“也是拙荆有些急了,说出冒犯吕将军的话来,望大人见到他时,多多安慰才是。我并非故意不接受他的挑战,可是大丈夫处世,贪图一时痛快,而造成终身悔恨,君子所不取也。” 丁原缓缓点头,又坐回原处,道:“本想来给将军赔个礼,不料却令将军受了委曲。丁原告罪。” 焦龙忙道无妨。一会儿,便闲扯起他事,将话题转了开去。丁原道:“像将军这样的豪杰丁某还是第一次见到。今天就免了,改日我请焦将军竞日欢宴,请务必赏光啊。”焦龙听他口气,似是要走,忙起身抱拳道:“那我焦龙一定来。有酒有菜,如不去光临一样,岂不暴轸天物么?” 丁原大笑着起身告辞,走到厅外,却又想起什么似的,道:“听说焦将军最近在河内招兵,不知还缺些什么物事?” 焦龙心道:丁原的消息可真够灵通,才十几天而已,他却已经知道了。笑道:“大概不缺了,多谢丁大人关心。” 丁原摇头道:“休要瞒我,新招募的军马,怎会什么都不缺呢?文远,你拨铠甲千副,马匹五百,作为见面礼赠于焦将军。”他身后立刻有人应声去了。焦龙大喜过望,躬身道:“这,这怎么好意思呢?多谢丁大人,我新募军卒,有甚不能解决的地方,以后还请大人多多帮忙才是。” 丁原点头笑道:“我领并州刺史,出充骑督尉屯河内,也非一朝一夕了。带兵治军,其中颇有些经络可寻,你我一见如故,不要羞于启齿,有什么疑难,尽管找丁某就是。” 出得厅来,辞了杜建,径去营地,于路不免有些闷闷不乐。随口道:“丁原是个豪杰,竟会有吕布这样的逆子……可他若真是吕布,怎么会使大刀的呢?应该用戟才是……唉,真是扫兴!” 俞翠儿知焦龙心意,道:“吕布本来就不是个好东西,夫君 就别再担那份心思啦,以后见面,大不了再杀一场,有什么好怕的。再说,他干出那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还装作记不得的样子,真是无耻之极,那晚若非给他得手了,此时这人不知道要怎么庆贺呢!” 俞翠儿的话说到焦龙心里去了,叫道:“这鼠辈,我焦龙气他作甚?他跟我可不是一个档次的人,怎么能够相提并论。” 过了两日,便有人打着并州丁原的旗号送来辎重。为首一员大将,正是那天在丁原身边的侍从之一。焦龙哈哈大笑,率长史、司马们赶紧迎了出来,将他接到大帐。道:“丁大人真是信人哪!将军一路鞍马劳顿,请用了饭,歇息几天再走。” 那人笑道:“多谢了。不过在下公事办完,便要马上赶回。丁大人吩咐过,不要叨扰焦将军,在下可不敢违令自处啊。” 众人皆是欢笑,焦龙拉着他的手,一起落座、奉茶,将诸部曲介绍已毕,才笑道:“上次我们见过,时间仓促,却还未请教足下大名。” 那人淡淡一笑,道:“鄙名何足挂齿。在下姓张、名辽,雁门马邑人。现属丁大人帐下任从事,焦将军……” 焦龙心道:他是张辽! 是,此时丁原手下确有此人!这一次应该不会搞错。 焦龙上上下下不断地打量他,其人生得天阔方圆、威风凛凛,年青青的,便看得出根骨壮实,不同凡夫俗子。两眼炯炯有神,鼻翼完美,是个英俊后生。心下喜悦之极,脱口道:“你莫非字文远?” 众将皆是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张辽站起身,一脸讶然,“焦将军怎会……” 焦龙喜得哈哈大笑,拉住他的手坐下,道:“张辽将军,你什么时候投到丁大人帐下的?” 张辽与众将都是莫名其妙,他呐呐半晌,道:“将军怎会认识在下的?恕末将有眼无珠,还请将军明示。” 焦龙大笑,“还将军将军地做什么?以后便兄弟相称好了。”张辽起身推辞道:“这怎么可以,在下不过一介从事,不敢有辱将军威名。” 焦龙忖道:不愧是一名战功赫赫的将军,全无逢迎媚上之态,这种举动,便是英睿的表现。笑道:“官职归官职。现在你是我焦龙的朋友,我焦龙也是你的朋友,若是你不把我当做朋友,那就算了。” 张辽无可奈何,笑道:“那么末将只好从命。”当下报了年龄,焦龙还比他大了几岁,便是大哥、贤弟地呼了起来。孙定方率诸人也上前见过张兄弟,一行武人,自然很是放纵,不多时,已称兄道弟,十分随意起来。 张辽道:“大哥,不知此次你奉旨招兵,朝廷意欲何为?” 焦龙“沉吟”道:“朝廷是说兵力吃紧,要多扩充一些部队,倒没有别的意思。” 张辽道:“丁大人要我前来,一则也是打探打探大哥的情况。我家大人屯驻河内,突闻朝廷派人募兵,自然会有些想法的。” 众人听到张辽直言不讳,都是讶然。孙定方道:“张兄弟真是爽快人。不过焦将军奉旨招兵,倒真不是为了对付地方。我们募了兵,便转屯霸陵,此事已有朝廷明示。” 张辽叹道:“寄人篱下,不得不发尔。我自跟从丁原以来,觉察此人疏谋寡决,偏听偏信,决非英雄辈也。但他对我有倚重之恩,所以才一直留下听用。我年已二十,却还未立下寸功,真是令人烦忧的事情啊。” 焦龙笑道:“兄弟未遇明主,真是可惜了你这个人才。不如到为兄这里来吧。” 诸将纷纷应和。张辽起身谢道:“大哥厚爱,小弟愧不敢当。但丁大人对我有知遇之恩,小弟决不能弃之而去啊。望大哥体谅小弟的苦心,如此深情厚谊,小弟只好再图报答了。” 焦龙拉着他的手,叹道:“兄弟真是重义气的人。好罢,为兄就不强求了,不过兄弟若是无路可去,一定要到为兄这里来。”张辽不禁感动之至。当下又问及家眷、生活情况,畅谈了大半个时辰。 张辽听闻焦龙对他冀望之深,不禁大是感沛。待谈到京畿的事情,他突然问道:“大哥素在京师,可知大将军窦伍,是一个怎么样的人物。”焦龙微笑道:“你怎么问起他来了。”张辽道:“小弟心有所挂,随口问问而已,丁大人多次遣人诣京都,窦伍似未所觉。所以一旦大人吩咐下来,小弟不知自己该不该去。” 焦龙点点头,道:“贤弟计议得是。窦伍此人,性情粗横,无勇无谋,定然成不了气候。你就算去了洛阳,也是白跑一趟。不过能离开丁原,那是最好,这人额头上隐隐有团黑气,恐有无妄之灾。” 张辽颌首。稍倾,便起身告辞。焦龙挽留不住,只好把他送出帐外,依依而别。张辽也是恋恋不舍地跨上战马,回首抱拳道:“大哥,后会有期!”焦龙含笑相送,心道:这种气度、素质,才不愧为名震千古的骁将。张辽啊,你千万不要忽视我的话呀,那丁原、吕布等人,都不是英雄。只有在曹操帐下,才是你真正归宿呀。 第080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焦龙重新走回帐中,叹息了片刻。孙定方不解焦龙之意,笑道:“将军新添挚友,应该高兴才是,如何哀声叹气呢。”焦龙摇摇头道:“你不懂啊。算了算了,我焦龙也不想为将来的事情烦恼。人人都有将来,人人都有理想,但是一旦看到了将来,恐怕人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孙定方喏喏,一脸茫然地退开了。 又过得两天,装备皆已到齐,当下传令队伍整装于校场操练。焦龙站在望台之上,看着一千多骑兵气势如虹的肃立模样,顿有精神大振的感觉。可是发令还没多久,满场子便俱是呈散兵游勇状的骑队,皆是乱糟糟的,令人不忍目睹。 焦龙在场边指手划脚,孙定方在场内满头大汗。骑兵们都在不分主次地瞎跑,根据自己对命令的理解各行其事。焦龙跺着脚,气得大叫道:“这就是老子的兵吗?孙定方,孙定方!” 孙定方骑马过来,在台下抱拳道:“将军请息怒,他们都是新军,绝不可能一两日内,就如同西凉骑兵一样骁勇善战。不过将军放心,给我一二个月的时间,在下一定把他们都练成精卒。” 焦龙望望他,道:“刻日起赴霸陵,这样的军队能打仗吗?好了,你且吩咐众军退下,我还有些事情考虑。” 孙定方知道焦龙有所不满,只得一揖而退。众骑兵此时已重新整队,闻得回营号令,皆是垂头丧气,打马悻悻地离开了。焦龙忖道:这样的人马还打仗?老子从前的人手哪个不是以一当十?林家堡那一战,虽说未加训练,但个个都不怕死,因此才有胆去打。现在若是有战事消息,这群乌合之众,谁会不跑? 刚回了府,便接到洛阳快马特递,正是章尚来函。 焦龙接过信便展开来看,其信中言道:刘宏新宠小黄门冯旭,因焦龙给左绾打赏而没给他什么好处,便怀恨在心。此次借天子生辰,命焦龙统兵诣京都,刻日启程。明则要升我焦龙的官,实是想夺焦龙的兵权。提醒焦龙小心在意。焦龙览信大怒,暗道:这小子真龌龉!那次分明是忘记打赏,哪能就说我焦龙没有拉拢之意呢?现在,这小子便公报私仇,要我焦龙拿兵权还他!少做梦了。 又想:冯旭要我焦龙不得好过。明知道我焦龙没有实力,不敢像董卓一样地公然抗命,还上报朝廷,要我焦龙率好不容易征来的兵马“诣京都”。这狗太监,一定遭天谴。 杜建见焦龙神态不对,也不敢上来搭话,只叫了郡中主薄向焦龙问安。焦龙问道:“夫人何在?”主薄道:“听说夫人去了 铜铁衙门,也不知有什么事情。”焦龙哦了一声,心道:可能是去挑选兵刃了。缓缓道:“朝廷诏令到了,命我等明日开拔。我现在有些倦了,晚上再和你家大人告别,请代我把话传到。” 主薄道:“焦大人请自便,小的这就去禀报。” 焦龙回屋倒头便睡,心道:船到桥头自然直,何必多想,再说,你一个小小冯旭有什么关系了?可是你敢这样公报私仇,赤.裸裸地要整我焦龙……拿起枕头来蒙起脸,又想道:反正过几年,这些没鸟蛋的统统要被砍脑袋,我焦龙又有什么好堵气的?现在若上表,冯旭一定有话说。不如闷声大发财,给满朝文武看看,再暗地里送他些银子,堵上他的狗嘴。 方睡了片刻,忽听门外脚步声传来,有人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来。焦龙心里不悦,以为又是杜建,便故意装睡。但那人却不似要吵醒我焦龙一般,轻轻走到床边,帮焦龙掖了掖被角,又静静地放下帘帐,焦龙立刻便知是谁,心里一喜,偷偷睁开一只眼睛。 俞翠儿正背对着焦龙站着,手上拿着一大堆铁甲,正在细细地拼装。焦龙哈哈大笑,她便转过身来,嗔怪道:“还以为你睡着了呢,又在吓人。你来看看,我造的铠甲怎么样?” 焦龙起身一看,那些甲片零零散散的,尽是些从没见过的样式。笑道:“你这两天就忙这个?做的什么怪东西。” 俞翠儿不悦道:“怪东西?这可是我费了好大的辛苦,叫人一块块做出来的,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这是真正的骑兵装甲,穿在身上,可以提高好几倍的防护能力。它的设计都是经过反复推敲的。” 焦龙笑道:“那我先来试试这件甲胄。” 俞翠儿会意地笑了笑,帮焦龙穿戴、扎妥。焦龙看了看胸前,道:“前面的甲片似乎很沉。”俞翠儿道:“是双层中空的甲胄,因为胸腹间、颈部最易遭受攻击,加固之后,便可以得到严密的保护。” 焦龙又看了看手掌上的铁家伙,道:“这又是怎么做出来的?” 俞翠儿道:“容易得很,手指最下部到腕子是一套,手指二套,每根手指都用两段,上下用丝带连成一体。这样手指仍然十分灵活。这一整套东西,可是照着你的身材做的,你觉得怎么样?” 焦龙戴上头盔,合上遮面,笑道:“我焦龙现在看起来一定很酷。太监们吵吵嚷嚷地要我焦龙去面圣呢。有了这种东西,我杀起人来方便多了。” 俞翠儿打量着焦龙,露出不屑一顾的样子,“你别臭美了,你是去杀人还是去被人杀?要是不穿着甲胄,你这个现在只会耍阴谋估计的家伙简直一点英雄气概都没有。” 焦龙哼了一声道:“你现在越来越会刻薄人了,要是青云和兰儿还在,她们会这么说自己的夫君吗?看来人真的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焦龙这话脱口而出,原是句玩笑,但焦龙自己却立刻警觉,只觉此言没有经过大脑,定会痛痛戳在她的痛处。焦龙后悔得直想打自己耳光,略略惊恐地转头看她,但一切都晚了,她的笑容停滞住,缓缓敛去,表情说不出的伤心与震惊。 她突然哭了起来。焦龙刚想走过去,便听她厉声喊道:“不要过来!”焦龙惊慌失措地止住脚步,忽然有一种想跪下磕头赔罪的感觉,“翠儿,你听我说:我真的不是想讽刺你,我知道你对那些话题很敏感,可是我焦龙从来在意过你的过去!我只不过是随口开个玩笑……” 俞翠儿听了这话,更是痛心,哭叫道:“你一直都在开玩笑,你一直没把我和她们放在一样的位置!你对我只有欲,没有爱!” 焦龙大叫冤枉,却觉语缺词穷,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心道:翠儿,你一定在说气话,我对你,可从来没有作假过。呆呆地望着她痛哭流涕的样子,突然懊悔地狠命扒下身上的甲胄。 “都是我不好,真的是我不好!我只是想说,想说……” “你想说什么?说你不再需要我了?”她抬起头,满含泪水的眼睛幽怨地望着焦龙,突然间咬牙道:“好,好,好,焦龙,我真是看错你了,我走就是,我这就离开,你再找一个和你的青云、兰儿一样的干净女人罢!”她呜咽着飞身跑出房去。焦龙只觉得头昏眼花,声嘶力竭地大叫:“翠儿,翠儿!” 可是没人回应。 郡守府入夜一片寂静。怀县境内,被焦龙的人马一寸一寸地搜索过,却毫无消息。焦龙心知这般凡人不可能找得到俞翠儿,也许,自己将永远失去她了。郡府大厅里,焦龙阴沉着脸踱来踱去,而杜建、郡主薄等人,都是一脸胆战心惊的样子,杜建道:“焦将军,尊夫人不可能跑得太远的,她到底是一介女流,我们整日都在搜索,应该能找得回来。” 焦龙挥挥手,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孙定方急匆匆地奔进厅来,道:“禀将军,到处都找过了。夫人在怀县,是不是有什么亲眷。焦龙想传令紧闭四城,以千人分作五队,轮番搜寻。” 第081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焦龙苦笑一声,终于支持不住,缓缓长跪在榻上,“命令大家都撤了罢。孙长史,营中的事情你便多多劳心罢,留下两队人在府中,其他人都回去休息。” 孙定方见焦龙神色惨然,不忍地道:“将军,你也要休息一下了。现在已这么晚了,明天还要出发……” 焦龙啪地将茶杯摔了,怒道:“出发个屁!我焦龙这官不做了,明天就上书朝廷请辞。没有翠儿,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孙定方皱了皱眉,道:“将军!你现在要冷静一点,夫人发脾气离去,过上几天,气自然消了,还怕她不回来么?你是统兵大将,应该镇定自若才是,如此没有气度,一遇挫折便摔印而去,还怎么能够服众?再说,为了个女人急成这样,而现出这番儿女之态,未免大失众望。” 焦龙站起身,叫道:“孙定方,你敢这样讲话!不怕我焦龙砍你的头吗?”捏紧拳头,真恨不能一下子把他砸扁。孙定方抱抱拳,傲然道:“在下触犯了将军,只是革职的罪名而已,在下倒没有什么好怕的。” 一旁的杜建拍案大怒,道:“你小小长史,目无尊长,言辞狠毒,还口口声声,‘没什么好怕的’。来人啊,把他先给我绑起来,下在大牢。即日我便上书朝廷,狠狠治你的罪。” 太守府左右顿时上来绑他。孙定方看着焦龙叫道:“焦龙,你真是个没用的人!我孙定方看错你了,你还不如一个女人。”叫嚷间,顿时被绑成一团。 焦龙知道他在提那天和俞翠儿比武的事,苦笑着心道:我焦龙是不如她,我焦龙哪里配得上她?我从来没有好好待她,还令她生那么大的气,我焦龙还是人么?挥挥手,令武士将他带了下去。孙定方挣扎着,仍是骂声不绝。焦龙忖道:怪不得这家伙空有本事,还只是个羽林骑,照这样的脾气来看,原因不想自明。 厅外众司马也大都听到缘委,的确是孙定方太猖狂所致,因此直到孙定方押解下去,帐前司马马俊才在阶下抱拳道:“请大人息雷霆之怒,孙定方桀傲不驯,出言太过,但望大人看在众人的情面上,饶了他的性命。长史这次招兵有功,大人您也是知道的。” 焦龙嗯了一声,摆摆手让他退下。当下令部队各自回营休息,便和其他头领聚在一起,再商议商议。 杜建陪焦龙直到深夜,早已吃不消了。焦龙强笑道:“杜大人今天累了一天,早些回去睡罢。你们都别陪了,我和属下们还有事商量。” 杜建忙赔笑作揖而去,一干太守府人等,也皆退下。随军司马王祁见厅外已有两支队伍开来,道:“将军,还是没有夫人的消息。我们千余人搜索了一整天,按理应该找得到,难道夫人真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吗?” 焦龙唉了一口气,“她若不出来,我们就算几万人把怀县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出来。现下能够办的,只有召集大家,想想办法。如何才能让她自己回来。” 文案道:“夫人正在气头上,恐怕要等些日子,待她气消了,回心转意,自然会回来的。” 焦龙摇了摇头,道:“她不同于任何女人,你不会知道她有多么坚韧、多么顽强。她决定的事情,从来不会反悔,你想等,那么等十年、二十年,说不定她还是不回来。” 众人皆是咋舌,焦龙思索着道:“应该想办法把她引回来。”众人不解:“用什么引,怎么引?” 焦龙沉吟不语,心里忖道:翠儿是重感情的人,虽然我气得她不轻,但我若是她,恐怕出走的当儿,就要后悔起来。只是远远的躲着、跟着,却再也不踏进府入一步。我现在要想的,就是怎样把她引进来,唉,这倒有点难度了…… 翌日,全府举哀,衙门口张贴告示,言昨夜焦将军“暴病而亡”。太守府上下,包括一干主薄、治中、功曹等等,都穿起了麻衣,杜建得了消息,自是不会泄露,出于讨好的考虑,他还会哭得更凶一些。城外,驻扎的军队也得了假报,亦是层层素缦,披麻戴孝地准备出殡。 府内灵堂布置在后园院内。焦龙计策出台,便由众随从们马不停蹄地办理起来。焦龙躺在未加钉牢的棺材中,还特意叫人开了几个透气孔,免得闷死。焦龙的身上,自然穿得跟死人一般无二,而且还在脸上多扑了些白粉,伪装得十分逼真。 只听外面奠拜、哀嚎之声一批又一批地响起。郡中大姓、富豪也找到机会,来“孝敬”杜建了,一车车的“祭品”往院内拉个不停。焦龙躺在棺中,有时还听到那些送礼之人一边拜祭,一边在窃窃私语道:“杜大人与焦将军是何关系,好像蛮亲密的。要不要给焦将军的家眷们也送点?” 另一个道:“千万别送。听说就是焦将军的家眷出了毛病,不如还是给杜大人,让他自己来办罢。”两人嘿嘿地笑着,自去了。 下一批更是显出不恭的架式。一个悄声道:“我看是杜大人趁机发死人财呐。瞧见没有,连姓田的都来送货了,杜建乐得连假哭都免了。” 另一个轻声一笑,道:“这杜建真是了得,吹牛拍马捞银子,他样样都是行家里手,兄弟我自愧不如。棺材里这家伙死得可真巧,我们家刚送过银子,现在又来交一次。” 焦龙差点真没死过去,心道:我变成银票了!心里暗暗下定决心,若临死之前,定要写下遗嘱,非直系亲属,不得入灵堂参观。要不然,我焦龙听了这些话,恐怕死了也要翻个身,敲敲棺材,喊声“滚蛋”。 郡内大姓总算都散完了,左右仍是几个“孝子贤孙”在干嚎。杜建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多谢各位前来,焦将军……”以后便听不到了,但讲着讲着,众人一阵笑声传来,焦龙气得顿时就想从棺材里爬出来,打扁这狗杂种。 好容易闹到下午,又闹到傍晚,还是没有俞翠儿的动静。焦龙肚子饿得不轻,又不敢出去吃东西,直好强忍着,心道:翠儿啊翠儿,若我焦龙看错了你,你一点也没有夫妻之情的话,便不要再来管我焦龙。我焦龙为了你,这么作贱的主意都想得出来,还在棺材里不明不白地睡了一整天。你难道一点儿也不心疼吗? 焦龙转了转脑袋,假寐片刻。稍倾,门口突有响动,跟着王祁的声音惊呼道:“夫人?”焦龙心脏差点跳出喉咙,立马“摆平”,跟真死了一般睡好。 房内诸人的脚步声急速移出,焦龙知道司马们已按焦龙的计划,把大门锁上了。如果她要跑,焦龙便死死抱定,做出一副大义凛然之态。 焦龙听到她慢慢地朝棺材走来,停在了焦龙的旁边。俞翠儿开口说话,声音却是悲痛欲绝,让人不忍猝听,“焦龙,你真的死了吗?我没想到你会自杀!都怪我……” 她伏在棺材上,极度伤悲地哽咽着,再也说不出一句话。焦龙心里一酸,暗道:翠儿是真的爱我焦龙,这种感情是绝对做作不来的。心襟荡漾,不禁就想立刻打开棺盖,冲出去和她相见。 只听俞翠儿猛然再也抑制不住地痛哭起来,道:“我总算知道你没有说谎,你是真心真意地爱我。我好傻,竟然以为……可是一切都难以挽回了,我失去你,就是失去了整个世界!我发誓,以后我还是你的妻子,你还是我的丈夫,我们永远也不分开……我要” 焦龙心下狂震,如同被灌了五公斤糖水一般,浑身一阵轻松。待她缓缓搬起棺盖,这才强忍心绪,合上双眼。 第082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俞翠儿乍见焦龙的“尊容”,顿时悲从中来,不能遏抑,泪珠大滴大滴地掉落,道:“焦龙,你没死罢?你一定在骗我,你不会就这么死的。” 焦龙再也忍不住,睁开眼睛,伸手抓住她的手,道:“翠儿,翠儿!” 她几乎愣住,眼中那又喜又怒的表情在泪水中模糊了。焦龙眼泪也掉了下来,紧握住她,道:“我没有死……我想把你找回来……” 俞翠儿盯住焦龙足足十秒种,脸涨得通红,泪水更是大滴大滴地洒落,“你……你、你、你……你骗我……” “这不能算骗你!我焦龙可能骗过任何人,可是我焦龙从来没有骗过你。我知道我说错了话,可那不能算欺骗罢。翠儿,请你原谅我……” 俞翠儿由悲转怒,火气勃发,重重地摔手而去。焦龙听见自己膀子嗵地砸在棺材盖上,肩骨处喀嚓一声,巨痛钻心,不禁“啊”地叫起来。俞翠儿奔到了门口,犹豫了一下,再也走不动半步。焦龙见她回过头,嘴唇抽动着哽咽无语,随后便像一头小鹿似的冲来,哭着检视我焦龙的伤处。 “焦龙,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焦龙不知拿来的力气,用伤着的膀子死死抓住俞翠儿,“求求你别再走了,别再离开了。我向你道歉,我可以任你发脾气、任你用武力解决,不过你千万别再离开了。我不能没有你,你是我焦龙的妻子,我唯一的亲人了……” 俞翠儿心肠再也硬不下去,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落,“我不离开,我答应你。” 焦龙仍是不能相信地抓着她,用另一只手撑起身,从棺材里爬出来。焦龙擦擦眼泪,紧紧地抱住她道:“翠儿,你别骗我焦龙?我不可能再想出什么办法来找你了……” 俞翠儿哭道:“我真的不走了,我不会骗你。” 两人相拥良久才分开。俞翠儿有点悲哀地看了看焦龙,想笑一笑,却又哭了出来,“你……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 整整一个晚上,焦龙都在给她讲述往事。从金城到陇西、汉中、长安,再到今天,两人都一直相亲相爱,从来没红过脸,焦龙知道这次是伤在了她的痛处,要不然她不会这么绝情的。 焦龙不停地说着,也不停地感到眼泪模糊,直讲到这次的事,焦龙轻声道:“那决不是因为我想讽刺你,想揭你的伤疤。我们相处了那么久,你总该知道我对你的看法吧。在我焦龙的眼里,你只是一个普通人,我不会因为你漂亮便 喜欢你,也不会因为过去的事情而不喜欢你。不过那些话真的是怪我,我不该随随便便开那样的玩笑。可是我想,你也该把那一切忘掉了吧!我只要你记得:我一直深深地爱着你,就足够了。” 俞翠儿抽泣道:“你别说了,我记住你的话了。我不该对你乱发脾气,特别是我的过去更不能埋怨你,因为这不是你造成的……” 焦龙动情地道:“这全是我的错,你不要责怪自己。相信以后再遇到这种事,只要我们彼此坦诚、信任,那么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的。翠儿,以后我会更加注意自己的言行,若我有什么地方不该说、不该做,请你一定要对我直说,别把怒气埋在心里,好不好?” 俞翠儿见焦龙如此体谅她,眼圈又红了,“我知道,焦龙。你真好。” 焦龙搂着她,轻轻道:“我可以开开玩笑吗?” 俞翠儿哭了,“开吧,我真的好希望你能开玩笑。” 耽搁了一天,一大早焦龙就辞了河内郡守杜建,准备向洛阳开拔。杜大人似乎还“恋恋不舍”之态,拿了不少银两出来,有私有公,一副很对得住焦龙的模样。焦龙心里暗笑,将昨天棺材之前的那许多对白“无意”地透露了一些,直听得他屁滚尿流,连连大骂:“我该死,我该死!”又赔笑,又作揖,道:“下官还不是为了将军走得更顺当些,才向他们要点东西的嘛。这些下民真是一点也不体谅当官的苦处,这一趟大人招兵买马,屯驻河内,实是郡中也费了不少银子。嘿嘿,还望将军大人有大量,千万别禀报上去。”当下唤来主薄,又重重补了一笔“官饷”,道:“将军您看?” 焦龙很“大度”地道:“好了好了,我焦龙也不便怪你。郡中用度吃紧,的确应该多搞几次盛宴,把这些大姓们都请来嘛。你要多动动脑筋,不要让他们以为你在发死人财。” 杜建心领神会地笑道:“多谢将军指点,这就请上路罢。” 是时,孙定方已被押到营中。焦龙止住杜建,命他不必再送,军队秘密开拔,皆是悄声无息。想来等醒得迟些的人来说,看见这么多营帐、人马片刻无影无踪,也该是件很诧异的事罢。 一路无话。到达一处小城,已是几近中午了。焦龙令全军埋锅造饭,不准入城扰民,这才入帐对俞翠儿说了孙定方的事情,却听她淡淡道:“他没说错什么呀,你干嘛如此小心眼儿,还把他关起来呢?” 焦龙恼道:“他若只是对我焦龙,也就算了,可对你有所诋诲,这是我焦龙决不能容忍的。若是上奏朝廷,少说也要革职查办。所以若不给一点苦头尝尝便放了他,以后还不知道要出怎样的事哩。” 俞翠儿道:“孙定方是个直性子,那一次输了仗就要自杀,你也不是没看到。既然大家都清楚他的脾气,又知道他本性不坏,就不该再难为他。夫君把他放出来,我这里替他求情了。” 焦龙叹了口气,道:“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全听你的。” 俞翠儿微笑道:“你可别为那件事,还在想着拼命讨好我,我已经没事了。军队里的事情,我也管不来的。你自己做决定罢,不必征求我的意见。” 焦龙心下更是不安,却是无言以对。看着她清澈的眸子,突然又觉得,自己的任何心思,都逃不出她的掌握,在某种意义上说,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孙定方被押进帐来,顿时帐中挤满了各路司马。孙定方看着焦龙,哼了一声,虽被绑着,仍是不加理睬,也不赔礼,直挺挺地,像根木头桩子。 随军司马王祁不忍,道:“大人,孙长史已认错啦,还望大人给他一个将功恕罪的机会。” 话音未落,孙定方叫道:“我没错!我有什么错要承认?错全错在他身上。” 众人皆是失色。焦龙心下暗笑,却重重一拍桌子,道:“孙定方,你目无尊长,强词夺理,到底你想干什么?来呀,把他给我推出去……” 众司马一齐跪倒,道:“将军且慢下令。”王祁抱拳道:“大人请开恩,孙长史虽然犯了抵触官上的死罪,但他到底是跟随大人左右,而大人又一直以为重任的呀。望看在平日他忠心耿耿的份上,饶了他的性命。我等皆愿以死相劝,请大人务必手下留情。” 帐前司马马俊也道:“大人惜才爱用,委长史以重任,足见大人气度。现长史虽冒犯虎威,但对大人真心一片,日月可鉴。我想长史无非是想激大人自重罢了,倒无意想侮骂大人和夫人的。” 焦龙沉着脸坐了一会儿,突然挥挥手,把他们赶开。众人见焦龙走到孙定方身旁,刷地抽出长剑,一时间俱都惊叫起来。焦龙挥剑割开他的绑绳,又除下锦袍,披在他的身上,躬身叹道:“孙长史受苦,焦某向你赔罪了。我焦龙知长史你性情刚烈、义气,望你还能像昨儿一般,该说话的时候便说话,不要顾忌言语失礼才好。” 第083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众人皆是讶然。孙定方原已闭目待死,乍然被释。又见焦龙如此折节下拜,不由喉咙发哑,“将……将军折杀我也!”扶起焦龙道:“将军有英雄之气慨,孙定方罪该万死,蒙将军宽恕,如此大德,只能效死以报!”嗵地跪下,连磕三个响头。焦龙哈哈大笑,搀起他道:“这是哪里的话?以后大家还是好兄弟,你还是我焦龙的长史大人。哈哈,弟兄们,快快摆酒摆菜,给孙长史压压惊。” 只须臾之间,一场纠葛便到此结束,孙定方巨变之后,又官复原职,似在梦里一般。众司马也都喜笑颜开,惊佩于焦龙的肚量,皆是拜服叩谢不提。 此事一了,如何对付冯旭便提上了日程。焦龙与诸将讨论了一天,也没找到什么头绪,心中不禁烦闷起来,暗想:难道我焦龙便真的无计可施了么?一个小小的太监,就能呼风唤雨、要啥有啥。我焦龙堂堂的骁骑司马领骑督偏将军却要处处顺着他,还得低三下四,没有人样。这种日子怎么过下去! 愁眉苦脸地进了房,和俞翠儿打了声招呼,不禁又愣了神:老子出山以来,好不容易敛了些精卒,便被叛徒出卖,现在招了点兵,也将惨遭某人的毒手。老子可不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冤大头么!只开花、不结果,操劳得要命,结果全是替别人忙活。奶奶的,我焦龙干不了了,这种差使,你们另选高明吧。 俞翠儿见焦龙咬牙切齿的样子,讶然道:“怎么了?一脸要杀人放火的样子,是不是又受了谁的欺负。” 焦龙一拍桌子,叫道:“他妈的,要我焦龙交兵,想都别想。” 俞翠儿道:“别光瞎嚷嚷,到底出了什么事。” 焦龙吁了口气,将冯旭的事情说了出来。俞翠儿摇头道:“还没见过这么小心眼的人呢,他要你交出兵权,你不会同意的吧。” “那自然。无论想什么办法,我焦龙也得保住胜利果实。兵权甚为重要,只有这样才有资本回金城找王术那土皇帝算账。没有军队,你想干什么都得听别人的,他们叫你死,你就活不了。” 俞翠儿嗯了一声,默然不语,显是很赞同这种观点。焦龙顿了顿又道:“不过冯旭无非是要给我焦龙点颜色看看罢了,也不想置我于死地。回到京里,我必定能想到妙计和他周旋,迫不得以的话,也只好把队伍拉出去打游击了。” 俞翠儿噗地一声笑起来,“你越来越会勾心斗角了,真是够坏的。” 焦龙望着她笑,捉住她的小手,轻轻吻了上去,“可别 把我焦龙想得那么坏呀,我不是那样的人。除了正经事情,我焦龙还常常要办点私事……例如和夫人卿卿我我啊什么的,还有几次,被别人骂做没用的东西哩。” 俞翠儿的脸上一红,神色间又有些黯然。焦龙心里猛省,她定是想起了孙定方和自己斗气的那件事了,说来说去,还是缘于她的出走才引发的。这个时候,怎么能又提起呢!连忙转了话题道:“对了,此次皇帝老儿过生日,我们入京诣上,你说要带点什么去好呢。” 俞翠儿摇摇头,焦龙又接茬道:“要送就得送点特别的。那老儿什么金银财宝没有,要送那些,不如送个美女去!刘宏昏庸,最爱这个,若是他高兴起来,我们这一辈子,便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 俞翠儿啐道:“胡说八道!你的脑子烂了,我看你很危险哦……” “玩笑,玩笑啦。”焦龙赶忙承认错误,心里却暗想:这一招必然管用。我连面都不须出,只要跟章尚打一声招呼,他巴不得我焦龙大送特送哩。刘宏都拢络了过来,冯旭还有什么屁用?他敢夺我焦龙的兵,老子就要他的命。 焦龙笑咪咪地一看俞翠儿,又想:当然……这种事翠儿是万万不会同意的。不过话又说回来,谁有劲巴巴地这么忙乎,百里挑一、千里挑一地把美女送给别人? 刚想调笑两句,忽地帐外有人轻轻咳嗽一声,道:“禀报将军,长史孙定方大人求见。” 焦龙“哦”了一声,向俞翠儿看了一眼,道:“他又想干什么?每次都是他的事情最多。开了一天会,这小子一声不吭,现在我休息了,他就来求见了。” 俞翠儿笑道:“别废话了,说不定是正事呢,快去吧。” 焦龙提高了嗓门,“就说我焦龙马上来。”低头吻了俞翠儿一下,轻声道:“不能陪夫人了,下官公务烦忙,不得不发。” 俞翠儿扭身一笑,道:“又臭美了。”娇柔无限。心中悦甚,当下掀帘出帐。 长史和几名司马在大帐之中,早已等了多时。问安已毕,孙定方疾步上前,低声道:“禀将军,龙腾阁独孤胜有加急书信送到,一少年自称彭韦,说此事‘与将军性命攸关’。” 焦龙心中一震,暗道:龙腾阁独孤胜?他怎么会突然派人到这里来,莫非真有什么急事么?这些人消息可灵通得很,我明明要回洛阳了,还这么费劲地赶来,恐怕事情还不小呢。道:“快快有请,孙长史,你盘问过此人没有。” 孙定方道:“那人一路赶来,显得极是疲惫。但问起此事,他非要面见将军而不肯对任何人说。” 焦龙点点头,吩咐引到偏帐。帐口立时有两名亲兵出来,手执火把为我们带路,孙定方和几名属下俱都跟在身后。一人从偏帐外黑暗的地带中走出,躬身按刀,道:“禀将军,送信之人正在帐中,等候将军吩咐。” 焦龙“嗯”了一声,方待走进,心中又想起一事。犹豫了一下,转头道:“孙长史,你随我焦龙进帐去。其他人守住帐外,任何人不得进来。” 王祁见焦龙神色不谐,哪敢怠慢,立时吩咐人手站位。走进帐中,迎面便看见一旁榻上,正坐着一位少年,白脸朱唇,英姿勃勃,大约十六七岁的样子。见到焦龙便站起来,抱拳道:“敢问是焦将军么?” “不敢当。”焦龙上下打量了对方几眼,道:“你是龙腾阁王兄弟的信使?” 来人点头道:“小人彭韦,是独孤师傅的弟子。今奉师命,给焦将军送来口信,因事关重要,因此小人斗敢请将军摒退左右。” 焦龙心中不知怎地,只觉突然一沉,强笑道:“孙长史是我的心腹,有什么话当着他的面一样说。” 彭韦看了孙定方一眼,道:“如此,小人便长话短说了。我家师傅刚从外云游回到京畿,便听到了一件攸关将军身家的事情:金城人边章、韩遂欲对抗朝廷,故而提起将军初在凉州之事。朝中有人也对将军大加蔑词……中黄门已下令等将军受命西还,便立刻设计密捕,所以京师万分险恶,将军不可再回。独孤师傅得了消息,便令我马不停蹄地过来了。” 焦龙倒抽了一口冷气,接过彭韦手上的信件,撕开一看,只是廖廖数言:“吾弟子彭韦,技艺过人,胆识超群,汝可信之。独孤胜手书。”写得虽显潦草,却正是独孤胜亲笔。亦可看出他消息得的匆忙,马不停蹄地命人送来,竟来不及写一封完整的信。而此事又太过机密,于是只得吩咐亲随,以口传达。当下也顾不得向孙定方多解释,赶忙道:“在朝中是谁知道我焦龙的底细,还捅出去的?” 彭韦道:“独孤师傅揣测,是小黄门冯旭。他的一班死党们数有口角与章尚等人,冯旭这厮得皇帝宠信,极尽阿谀奉迎之能事,章尚等十分不满,曾到皇帝面前吵过几次。此次冯旭借口充实畿辅,实欲打击章尚等人的势力。宣将军回京,也是他想出来的主意。” 第084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焦龙恼怒异常,哼了一声,“又是他!这狗太监想要老子的命?门都没有。不过在京师之时,他可没有看出我焦龙的来历嘛,现在我焦龙出了京,又是谁告诉他的呢。” 彭韦皱眉道:“说来话长。此事穷究起来,倒该算章尚的不是。我家独孤师傅听说章尚在袁府闹腾一阵,把将军要去在自家做事,不知是否当真。”见焦龙点头,又道:“那就是了,独孤师傅想,除了这些宦官,谁也没有权力把将军从一介布衣转眼之间便提升到骑督任上。不过就在将军离京之后,凉州郡府公署文书便传到京里,虽被章尚扣下,但已对将军之名讳大起疑窦。随后,汉中郡南郑府的公文也加急送到,通报郡中马贼造反的消息,也提到曾捉拿将军的情形。听说绵竹令康明,曾是将军部下……” 我焦龙暗自心惊,此时便觉脊背上一阵发毛,道:“你知道的倒不少嘛,这些事情,有的恐怕连独孤胜也不太清楚。” 彭韦告了个罪,拱了拱手,“请将军原谅,这些话都是龙腾阁的耳目在酒肆中听章府管家说的,其人和冯旭似乎也有关系,因为那天他是和冯旭的亲信坐在一起密谈,而且情状像的颇为亲近一般。” 焦龙脑中大悟!咬着牙,又听他继续讲道:“……康明向京畿密呈羽书,并献小黄门冯旭五十万钱。章尚却对此事蒙在鼓里,差人遗密信加急传递南郑府,要问清将军是否在押。而冯旭得了消息,自然会将这事捅出去,称章尚私养奸党欲乱朝纲,又有通黄巾贼之实,逼其就范,章尚乱了手脚,这两日与冯旭等会商,已同意他的主意了。” 焦龙已经听得清清楚楚,章尚的“管家”在这幕黑色剧中扮演了一个何等鄙劣的角色,焦龙想除了焦富,再无别人会如此所为。心中一阵冲动和感慨:枉我给他那么多好处,他倒全当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一接到别人银子,立马忘了姓什么,甚至还忘了自己在为谁做事,奶奶的,现在你让我焦龙回都回不去,这笔帐该怎么算?低下头来沉思了片刻,道:“原来是这样。史兄弟辛苦了,孙长史──你带史兄弟去帐中用饭,呆会儿我焦龙还有事情跟他说。” 彭韦本待推辞,闻听焦龙意,只得抱拳道:“多谢将军。”一边孙定方已是客气地作势引路,将他领出帐去。 焦龙在帐中来回踱了几圈,心道:京师险恶之地,冯旭太监脾气。有人急欲取我焦龙性命,而章尚现在自身难保,已有了“丢卒保帅”的准备。嘿嘿,老子只不过是一只棋子 罢了,现在卷到了权力争夺的核心中,更是眼看着要成为某人勾心斗角的牺牲品了,哼哼,这种角色千万别找到我焦龙头上…… 他又不禁焦燥,忖想:可若我焦龙不回京师,又能往哪里去呢?对手下这些人讲道理,是怎么也行不通的。他们刚招得来,便闻说老子有“不轨”之心,还不吓得东躲西藏么?唉,说不得只有带着夫人逃命了,若是还有谁肯跟着我焦龙,也一并带上,多多益善。大不了再从头开始罢,去长安把段等接着,赶紧逃命去者! 正想间,孙定方又匆匆地回到帐中,道:“将军,刚刚此人与你说的,到底是什么事情,恕在下愚笨,竟一句也听不懂,不能为将军分忧……” 焦龙摆摆手,心中纷乱,想道:你听不懂是真的呢还是装的,不过我焦龙若推脱其辞,汝势必不满,说不定也会造反叛变呢。可若一说出来,也不知你的心里怎想。暗自摇头,只觉这一宝很是难押,便唤人进来,道:“去叫夫人。” 转眼面对孙定方,看着他正视的目光,忍不住嘿了一声,心道:反正讲就是了,最坏也不过单人匹马,溜出营中就是。他道:“此事是极度机密的,现在营中,就只夫人和那姓彭的小子知道,你是我焦龙的长史,我焦龙也是很信任你的……” 孙定方抱拳道:“末将感沛将军大恩,早已决定一生为将军驱策,虽死无憾矣。因此不论将军是何事情,末将都愿意代替将军承担。”口气之中,竟似焦龙碰到什么曲阻,他也会毫不犹豫地代焦龙冲上。心下大悦,摇手道:“不是叫你去冒什么险,只是此事若被人知道,我焦龙的脑袋迟早不保,所以要知会你一声,大家一齐来想想办法。” 孙定方道:“如此,末将洗耳恭听。” 焦龙叹了一口气,将自己从凉州起事到南郑受挫的经过原原本本地都讲了一遍。俞翠儿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坐在一边也默默不语地听着。孙定方却是一脸震惊的样子,焦龙简略地说完大概,他便跳了起来,道:“原来将军便是那位威震凉州的焦龙!末将惭愧,将军以真名相告,只听得耳熟,却从没往这方面想过。” 焦龙嘿嘿一笑,道:“这年头,有不少想拿我焦龙的脑袋去领赏呢!上次在南郑狱中,若不是得人相助逃出,哼哼,恐怕我现在早已死了多时了。” 孙定方又惊又佩,拜服道:“将军用兵如神,末将耳闻多时了,现在得蒙实言相告,喜不自胜。若将军决意不回,孙定方也是决计不会回去了。” 焦龙笑道:“你不想升官、发财了?” 孙定方道:“人各有志。升官、发财,与末将无缘。在下唯愿侍一明主,追随毕生。闻说将军初起凉州时,区区五十余人,而后转战四郡,未见消匿,反而愈见壮大,真是全赖将军之力也。将军虽为世人所恐,然用兵之道,御人之术,都见高明,尤其度量如海,孙定方是决不会看错的。” 焦龙忍不住哈哈一笑,望了一眼俞翠儿,“如此,我焦龙的心中就有底了。长史大人,你去将彭韦请来吧,记住,这件事情,对任何人都不要说!” 孙定方领命而去。俞翠儿缓缓站起来,道:“又出什么事了?刚刚看你脸色十分不好,是不是不身体不舒服。” 焦龙摇摇头,道:“不是健康问题,是朝廷内生了大变故了。”当下把彭韦的一番话说了出来,又把自己考虑的几个步骤合盘托出。俞翠儿静静听完,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只有逃跑了吗?” 焦龙想了想,道:“或许可以进京,向他们陈情……或许可以托关系、走后门,叫人代我焦龙去说……不过这都不大保险,不如逃跑来的安全,我好像真是怕了,给出卖得太多,总觉得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似的。” 俞翠儿道:“难道你想不出办法来,让冯旭不造你的谣吗?或许让他出来当面澄清,章尚就不会怀疑你了。” “他已经给南郑太守去信调查了。”焦龙瞥了她一眼道,“你的小脑瓜里在想什么,冯旭会出来为我焦龙申辩吗?” 俞翠儿微微一笑,道:“夫君不必担心。”贴在焦龙耳边,轻轻把她的主意说了出来。焦龙盯住她看,半晌才道:“这一招你从什么地方学的。” 俞翠儿不答,忽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指门外,退到布帘之后。焦龙回头看去,只见孙定方将彭韦又迎进帐来,便笑道:“兄弟可吃得好么?”吩咐落坐、奉茶,大家客气寒喧了一番,这才接上前话,道:“独孤胜兄长高义,兄弟不畏艰难,都给了焦龙一个大大的人情哪!想我焦龙落泊流离之时,兄长不以在下卑鄙,反而热情相待,将我焦龙介绍于本初手下谋职。现在又在我焦龙前途厄难之时,传兄弟送来如此重要的情报,真是令焦龙感佩在心!”站起身来,深作一揖,彭韦连忙起身还礼,道:“将军如此,可折杀小人了。” 第085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焦龙笑笑,又道:“以后还要请龙腾阁的诸位兄弟多多帮忙才是。京畿之中,独孤兄耳目遍布,有甚消息,还望他不吝赐告。”将怀中一物取出,递给了他,“这是京畿刘记金铺质书,兄弟可带给独孤胜兄长,并转告他,焦龙不会忘记他的恩德,请他保重身体。”见他犹犹豫豫地接了,又命人取来一盘黄金,笑道:“这些嘛,是送给兄弟的,兄弟鞍马劳顿,权当茶水钱罢。” 彭韦忙推辞道:“若是给独孤师傅的,我不敢推拒,只能带去令师傅定夺,这给我的,却是万万不能收。小人在龙腾阁虽是职微言卑,但也深明‘义气’二字。将军与独孤师傅是朋友,也就是小人的尊长,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若谈到财物,便是看不起小人了。” 焦龙哈哈大笑,只拿了一枚金锭,塞在他的怀里,道:“即是尊长,自然得体恤晚辈了。拿一锭去,总可以了罢?我知兄长的手下,都是杰出的英雄,但像兄弟这样年纪轻轻,又深得长辈器重的人才,却还是少的!” 彭韦脸色一红,抱拳道:“那……多谢将军了。”将质书仔细折叠,收在衣服里层,“承蒙将军夸奖,小人就此上路了。独孤师傅近几日要去兖州,小人能有幸随同,所以不敢在将军营中久留。” 焦龙见他年纪虽小,却言语得体,心下十分赞赏。道:“还有一事,请转告独孤师傅,焦龙恐怕还会回去京畿……” 彭韦一惊,道:“京师危险!望将军三思。” 焦龙嘿嘿一笑,道:“我焦龙已想好了妙计,所以请兄弟带话给独孤兄,让他不必担心,我绝不会给宦官们钻了空子。到了洛阳之时,说不定我焦龙还要去拜望他哩。” 彭韦见焦龙面色沉隐,放下了心来,抱拳道:“那么小人愿将军处事妥当,一切顺利。告辞了!”退了数步,转身离帐而去。 孙定方待他出帐,这才道:“将军,这龙腾阁独孤胜是什么人?他们的人好像身负高超武艺,对别人却总有些傲慢。” 焦龙哈地一笑,道:“原来孙长史也看得出来,倒是个明眼人。可是你在洛阳呆那么久了,竟没有听说过独孤胜这个人吗?他的剑术可说是出类拔萃,绝无仅有的。上一次夫人见识了他的高招,也自愧不如。” 孙定方惊讶地“哦”了一声,道:“连夫人也不是对手么?那此人真是值得一会的了……对了,将军说此次仍回去洛阳,不知道是真还是假。冯旭要重挫章尚,必欲对将军不利 ,将军若再回去……” 焦龙笑道:“夫人已有妙策,孙长史,恕我焦龙卖个关子了。你且出去罢,我焦龙有话跟夫人讲。” 孙定方听说俞翠儿想出了点子,顿时不再多问,告辞出帐。焦龙这才朝俞翠儿笑道:“你的计策一定管用的。冯旭那匹夫每日遇鬼,一定会想:跟老命比来,吃章尚一点亏算得了什么?哈哈哈,那样我们便是稳操了胜券,是时再邀龙腾阁好汉出手,将南郑的信使做掉,改头换面送给章尚,岂不是快活?” 俞翠儿笑道:“别得意的太早了,一切都要依情况的不同而变化的。你也要小心点,他们如果知道你得到消息,必定会派兵马四处围剿,非把你抓去不可呢。这几日还得多注意注意呀。” 焦龙猛然省悟,道:“是啊,我焦龙还未考虑此节,你却已想到了。翠儿,你真是变了很多啊,记得以前总是你问我焦龙‘该怎么办’,现在却当起我焦龙的参谋来了。”望着她快乐的样子,心里也十分高兴。 于路无话,几日后,部队已到达洛阳东郊围乡地方。焦龙写了封信,命人带到章尚府上,称“于路感疾,只能权驻城外,待身体稍稍康复之后,再行拜见大人。” 上午送出的信,下午就有了回音。宫内小黄门带着二十余骑径来营中,吵嚷着要见焦龙。诸将得了命令,俱是不动声色,逼得紧了,长史孙定方便出来打圆场,言焦龙得了伤寒症,搞得太监头大三圈,转悠了半天,只好把章尚、冯旭等人下的命令书交出来,便悻悻地营离去了。 众司马因为焦龙不给宦官面子,皆都面有惧色。孙定方却是满不在乎地,进了帐便大笑起来,道:“将军实在是妙算,这小黄门果然害怕染病,不敢进来见将军,回去的时候,不知道他要怎么解释呢。”便将那帛书递了过来。 焦龙随手接过,笑道:“他没见到我焦龙,回去张、蹇都不会放过他,所以其必称我焦龙病重无疑。嘿嘿,这种人我焦龙可是见得多了。”展开文书,一是章尚平笺,以一种和气的口吻令焦龙立刻进城,倒比平日信中少了一分随便。另一封是大将军笺,令焦龙刻日朝贡圣上,不得有误。焦龙放下信来,沉思道:章尚、冯旭要对我焦龙下毒手,也碍着我统兵三千,有所忌禅。可他们必不敢拖延太长时间,现在虽大将军的文书胁我焦龙,却又处处显得公事公办一般。可以肯定他们还不知道我已经有了秘密情报,只有多给他们一点侥幸,才会多一点机会。嘿嘿,我可不会那么笨的! 焦龙道:“孙长史,若这几日白天有朝廷的官员来探视我焦龙的‘病情’,便放他们进来。但是一定要加强营中的守备,命令起寨设栅,外伏鹿角、荆棘,昼夜巡视,一切如战时之态。若放进一个敌人探子,我焦龙唯你是问!” 孙定方肃然道:“全在末将身上。大人请放心,在下自问不会有什么失策。不过有一点在下还不太明白,将军要请他们进来……” 焦龙笑道:“放心,我会装病的。只要让他们相信我焦龙是真病了,这样便容易掩盖我们将会采取的行动了……只须在床上一躺,便解决了许多问题,这么好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孙定方连声称“是”,道:“不过众司马们都对将军把小黄门拒之门外,深表忧虑。日后若宦官们带来皇帝的命令,不知道将军是不是会接受呢?” 焦龙哼了一声,道:“冯旭决不会为了和章尚争宠,而把这件事情通报圣上的。现在他的心里也没底,万一我真的不是凉州的那个焦龙呢?查出来,恐怕他也不好做人吧。所以其人只是威胁章尚罢了……你没听彭韦说么,冯旭闻说此事,没什么动静,倒是章尚急吼吼地派人到南郑查去了。其中的奥妙,你也该多想一想。” 孙定方沉吟片刻,道:“倒也是。将军妙算,我不如也。在下这就下去,命人将营栅垒成。” 俞翠儿正用玄色棉布赶制着一套紧身衣,而焦龙在一边静静地坐着看。当她终于停止了工作,把那件衣服换在身上的时候,焦龙无声地走过去,从后面轻轻把她搂在怀里。她略略有些惊讶,偏头吻了吻我焦龙的脖子,笑道:“你怎么啦,为什么要抱我?” 那一种令焦龙熟悉的芬芳很快抑制了焦龙的情绪,焦龙喃喃道:“没什么,我只是想总让你去冒险,很过意不去。这次要不要我陪着你一起过去?” 俞翠儿道:“带着你,我还碍手碍脚呢,再说了,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不用你教的。你在这里乖乖地等我就行了,我会很快的。” 她把蒙面巾放在怀里,再穿上一套士兵的号服,转身往外面走去。焦龙叫了她一声,待她询问地望着焦龙时,笑道:“小心点儿。” 俞翠儿前脚走,王祁后脚就进来请安了。焦龙问及上次诈死时如何给自己化的妆,其人惊问道:“将军又要用吗?” 第086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不不,别误会,我只是说,可能用得着。”焦龙笑道,“你上次给我做的面模令我十分满意,这次你想想办法,用什么东西做一张脸皮,我焦龙一蒙上之后,就像重病了一样,你觉得能不能办到?” 王祁笑道:“这个简单得很,将军想要,今晚上我便做得来。” “哦?”焦龙十分感兴趣地看看他,“这东西是怎么做出来的?” 王祁躬身道:“禀大人,只须用胶汁、树茎等物烧化,合在一起,晾得半干时粘于脸上,待干透了再撕下来就可以了。大人若要装病,索性多掺点灰粉,这样便不易被识破。” “好!那你速速做来。到时朝中若有人来,你便也跟着作陪,假装凑到我嘴边听我说话的样子,要多加练习,一定没有破绽才行。”说着,忍不住哈哈大笑,他跟着笑了一会儿,道:“刚刚大人传下令来,我们已遣人去京师探查消息了。一共十余骑。不知大人……” 焦龙嘻嘻一笑,不便把俞翠儿出营的事情讲出来,道:“没别的吩咐了,走到哪里,探子就应该尽快派出去,这是今后我们能经常打胜仗的基础工作,不能忽视。”挥了挥手,王祁忙喏喏退下。 此后一个时辰中,便是极力在帐内布置,安放了小炉、煎药小锅,又另放置了不少味道浓烈的药物,请了专门的郎中写了伤寒病的药方,以便“查房”时用得上。 待假戏真做地上了床,呻吟了两声,便见王祁手里端着一小块豆腐状,却如不纯的羊脂般灰白的东西,道:“将军,东西弄成了。须得马上动手,待它干结了便会瞧出破绽来。” 焦龙慌忙起身,道:“那快点,你糊就是了。” 王祁禀道:“这东西味道有点刺鼻,不知大人能不能受得了。”一面提醒焦龙注意,一面轻轻地把一块“豆腐”剜下,抹在焦龙的脸上。他用食、中二指,轻轻搽开,顿时一股苦涩难闻的味儿冲鼻而入,忍不住皱起眉头。 王祁脸露微笑,却不敢笑出声来。焦龙知道他一定在想,谁叫你自己想出这么个主意,须怪不得我焦龙……当下只得暂屏呼吸,任由他动作。他的手法倒很细致,足足弄了好一阵子,把手上的“豆腐”全糊上了之后,才笑道:“好了。” 焦龙脸上似戴了个手套一般,闷得发慌,连话都不敢说了,怕一开口“面皮”就掉了下来,便伸手指指台上的铜镜。他立刻明白过来,擦净了手,将镜子捧过来,让焦龙“察视尊颜”。焦龙看看镜子里那张脸,不禁哈地干笑一 声,道:“你的戏法还真妙,只是有些不太自然罢,我被压得,连气也透不出来,怕是哈哈一笑,便要露出马脚,若真来人察看,光是这种肤色恐怕就得让人心生疑窦吧。” 王祁想了想,笑道:“将军说得是。不过将军是要装病,也就不必说什么话、或者大笑了,只是动一动,扭一扭,还是不碍事的。至于颜色,我想将军帐中可蒙得暗些,多加些刺鼻的药物,一来显得大人病重,二来也易让人相信,他们一来一往的,恐怕也顾不得仔细察看将军是不是戴着面具的了。” 焦龙肉笑皮不笑地道:“对极!”隔了半晌,道:“可以撕下来了吗?” 王祁一直在看着焦龙的脸,还不停地以手指背面碰触,此时焦龙显得十分不耐烦的样子,他便道:“大人稍安勿燥,再等一会儿,便可以除掉了。” 焦龙叹了口气,道:“真是闷死了。我的鼻孔好像被堵住了,你看一下。” 他赶忙弯下腰,伸指一摸,笑道:“倒是,真有一块东西……”用两手捏着,轻轻一揭,把那一小丁东西除去。焦龙只觉鼻孔一痛,不由“啊”地轻呼了一声。 帐帘一挑,一个女子的声音叫道:“谁在那儿!” 焦龙此时鼻端大通,打了个喷嚏。听见人声,赶忙笑道:“没事没事,我们正在研究怎么对付冯旭呢。你到哪里去玩啦,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来人正是俞翠儿。风风火火地跑来,却又讪讪地停住脚,看了看焦龙,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原来是司马大人,我还以为是谁呢。刚刚听到你叫喊声……呀,你的脸怎么搞的?” 王祁正捏着那一小块皮,尴尬地笑了笑。焦龙忙解释道:“正化妆呢,等一会儿再跟你讲。司马大人,现在你可以动手揭了吧。” 他应了一声,道:“可能有些疼痛,大人且忍着点。”先从下颌开始,轻轻地,一撕一抖,慢慢往上揭开。焦龙脸上跟刀割一般,只是咬着唇,心道:这张“皮”是不是万能胶做的?如此之粘,碍着俞翠儿在旁边,竟是哼都不哼一声。 王祁手拿着一张薄薄的面皮,道:“大人,以后再蒙上去之时,先在脸上涂一些牛油,这样便能轻易除掉,再不会疼痛了。” 焦龙觉得脸上干涩之极,心道:你刚刚贴的时候怎么不先在我脸上抹点油呢?道:“我知道了,你把这东西放这儿,先下去罢……” 王祁应了声喏,又向俞翠儿一揖,这才满面春风地走了。俞翠儿咯咯地笑了起来,道:“焦龙,你怎么不声不响的,好像在窝着火吧。” 焦龙抚着脸道:“知道我窝着火还说风凉话,快去打一盆水来,我的脸疼死了。” 俞翠儿走过来,弯下腰,“哟,装得还蛮像嘛!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娇贵了,像个养尊处优的小王爷。”见焦龙作势抓她,一扭身,笑着跑了出去。 待洗了脸,又得她温柔地按摩了好一会儿,焦龙才问道:“你的事情都办妥了?是不是非要等我问起,你才肯回答呢。” 俞翠儿柔声道:“夫君别生气了,刚刚跟你开开玩笑,你也当真么?” 焦龙忍不住也笑了一下,道:“快讲,今天晚上进行得顺利吗?” 俞翠儿道:“那还用说。我找到冯旭府上,吓也把他吓死了。” “哦?”焦龙感兴趣地望着她,笑道:“从头说起,不要拉过一个细节。” 焦龙和她从这事开始讲起,一直倾谈到深夜。焦龙对俞翠儿油然生出敬意,道:“好夫人,真是辛苦你了。我焦龙真不应该让你去冒险的,若是有一丝一毫的意外,我一个人还怎么活下去?” 俞翠儿紧搂着焦龙,半晌才呢喃道:“别这么说。其实,只要有你,什么事我都会开开心心地去办,我知道夫君最是体贴、温柔的人,我能够一辈子跟着你,还有什么苦不敢吃呢。” 她又咬着下唇道:“我真后悔晚上没把冯旭杀掉……谁叫他竟敢对夫君下毒手。” 焦龙抱她入怀,轻抚着她的秀发,嗅着她颈脖间淡淡的香味,道:“千万别,你若胡乱杀人,少不得我焦龙也要跟着倒霉。不去管他,我们睡觉吧。” 俞翠儿摇摇头,似是没听见一般地道:“我去恐吓冯旭,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他若知你洞悉了他的计划,恐怕顾不得和章尚争宠,就会联合起来,图你的性命。唉,真是该把他杀了才好。” 焦龙见她关心甚切,笑道:“你夫君不会有事的!别愁眉苦脸的好吗,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我只要提出异议,你就会淡淡地说‘那还不简单’……弄得我都得仰视你才行。现在一切都变了样了,你哀声叹气,我却来安慰你了。” 俞翠儿久久凝视着焦龙,突然垂下头,道:“焦龙,你说真话,是不是我变得比以前更没用了?为什么那时候我冲劲十足,现在却瞻前顾后的呢?焦龙,你说呀。” 第087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焦龙温柔地吻着她,道:“你是变了,可不是变得没用了,而是变得越来越聪明、睿智了,变得越来越稳重、可靠了。我们彼此也越来越相爱,越来越离不开对方了,你那么‘瞻前顾后’,不就是因为你越来越关心我焦龙的缘故吗。” 俞翠儿浑身颤抖着,低声道:“真是这样,真的是这样?你可不要骗我焦龙,我焦龙已经没有勇气再失去你一次了。” 焦龙抱她上榻,笑道:“别胡思乱想了,你还是好好的躺着罢,我们要懂得珍惜时光!” 第二天清晨,焦龙还在恶梦中辗转反侧之时,俞翠儿摇撼着他,轻声把焦龙叫醒了。她的脸上是一副“果然不出所料”的表情,道:“有人来探望你了,是袁府管家袁遗。” 焦龙一时间心里大讶,正准许备迎接出去,忽然看见俞翠儿异样的脸色,心里顿时明白怎么回事。当下脸色比真正生了病还要糟,一面让俞翠儿帮自己戴上假面皮,伪装好卧帐,一面暗忖道:袁绍怎会突然关心起一个原来的家人哩?必定是另有别情。除非我焦龙现在成了权、兵两重的头面人物,否则他不会有事来求我。另外,我回来的消息,除了几个太监以外,还没有谁知道吧。可他现在不仅来了,且知我焦龙病重的消息,此中关系,哼哼,便如白纸黑字般明了……难怪翠儿的脸色不好,定是有人从中弄鬼,使得宦官们平白多了袁家这么一个强力后盾,现在袁遗明为袁府管家,实则是诸阉的探子!嘿嘿,好在我焦龙还有些防备,不然的话,今日下午,我焦龙这三千军众,恐怕立马被剿得片瓦不存。 待一切准备妥当,俞翠儿也自去一旁煎药。稍顷,王祁才小心翼翼地领着袁遗踏进室内。焦龙根本不予理睬,仍是直挺挺地躺着。王祁道:“大人偶感风寒,没想到一病就病得不轻,这两日夫人连日连夜地照料,方才有点起色。袁管家一定要见大人,望以身体为重,远远地站开。” 袁遗咳嗽了一声,好像想让焦龙清醒过来似的,“我与你家大人生死与共,早已是情同手足的知己朋友了。好歹让我看他一眼再走。” 俞翠儿婷婷向他问安。袁遗连忙答礼,道:“夫人要保重身体。”焦龙看不见俞翠儿的表情,只听她叹了口气,轻声慢语地道:“夫君的身体一向都很硬朗,可不知这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要有个三长两短,我,我也不想活了。”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焦龙心里大笑,忖道:好个翠 儿,你连一点夫妻情份也没有了,只想咒我焦龙死,好图谋我的遗产啊?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来,便听袁遗慌了手脚般,劝慰道:“焦将军正当壮年,怎会有事!夫人多虑了。”待好容易劝止下来,这才挑帘入室。焦龙听他微微有些抽冷气的声音,便知他的心里,又多信了三两分。 王祁蹑行过来,俯身在焦龙耳边道:“大人,袁绍府的管家袁遗来了。大人,大人……” 焦龙知他是想“叫醒”自己,故意缓缓睁开眼,慢慢扭头望了望,嘴唇嗫嚅不清地动了几下。 王祁把耳朵几乎要贴在焦龙的嘴边,半晌才唔地一声,直起身道:“将军神志还是不清,说他不认识袁绍!”这句话当真得体,焦龙几乎要拍掌叫起好来。 袁遗仍不死心,上前轻唤了几声,这一次焦龙装作疲累的样子,缓缓转了头,又睡了,他这才扭身出帐,言辞伤痛地道:“焦将军怎会变成这样!不知夫人近来喂将军什么药物,我看将军气若游丝,应该用些参汤才是。” 焦龙听见他们又在一旁查看小炉上的药品,袁遗还要了一张药方子。又询问、折腾了好半晌,这才悻悻然地告辞离去。王祁送他出帐,客气地道:“袁管家慢走,待大人病好一些,我一定说起你来过的事情。” 俞翠儿却是俯身入帘,见焦龙仍是直挺挺地躺着,咯地一笑,伸手在焦龙胁下一呵。焦龙大叫着跳起来,道:“痒死了,你谋财害命啊。” 俞翠儿也笑道:“若是那样,你可活不到今天。怎样,我做得还像吧。” 焦龙揭下面皮,舒了一口气,道:“像什么,跟哭丧似的……我焦龙布置的才叫像哩。妥妥贴贴、毫无遣漏,你瞧见没有,袁遗这般精明的人,仍然落入我焦龙的计策里,哈,真是得意死我了。” 俞翠儿嘴一撇,却没有刺焦龙一句。焦龙瞪着她,道:“你怎么不说话了,平常这时候,你就该攻击我了。”俞翠儿低下头,柔声道:“可我想来想去,真的都是你的功劳,我又能说什么呢?” 焦龙心花怒放,张开双臂向她抱去,笑道:“你真是让我爱死啦,连说起话来,也比平日里体贴得多。”俞翠儿扭身躲开,道:“不害臊,谁说我体贴你啦。你……”焦龙捉住她,正要抱她起来,孙定方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道:“将军,将军,袁遗来过,可说了什么吗?”一只脚便跨了进来。 焦龙搂定俞翠儿不放,却笑吟吟地望着帐外。俞翠儿羞得忙把头埋到焦龙的怀里,只听孙定方呀地一声,又转身走了出去,道:“太早了罢,将军还在睡觉,我怎么这么糊涂呢!要么待会儿我再来找他。” 焦龙和俞翠儿面面相觑,不由大笑起来。 一切事情都在顺利地进行着。连续几天,每晚俞翠儿都要到城里去“散散步”,来去好几个小时,连马匹都累得不行。到第四天,便听见传闻,洛阳城中冯旭家中闹鬼,吓得他得了重病,圣上已命太医诊疾。 闻此消息,焦龙心下大放,“看来宜早不宜迟,最好这两天就和独孤胜联系。焦龙料南郑文函将至,得与他们想一个周全法子。另外,更要借此机会,铲除几个替冯旭出主意、打前站的家伙,哼,焦富就是其中之一。” 俞翠儿惊讶道:“可他是章尚府里的管家呀,除非我去暗杀了他。” 焦龙干笑一声,道:“这一点我自有办法。他不仁,亦不能怪我焦龙不义了。这一次若非独孤胜遣人来送信,即使是你,恐怕也无力回天了。我焦龙一到京师,必定会被五马分尸,到时候连骨灰都找不到。” 俞翠儿点点头,忽地咬牙道:“那就干吧!” 焦龙笑起来,“你凶巴巴的就不好了。该温柔一点嘛,哪能整天想着杀人呢?再说,这件事情必定不能由你来做,无声无息地把他杀掉了,还有人为他出殡呢。我希望借章尚的手把他处死,还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只能在荒野之中喂狗。” 俞翠儿不太相信地笑笑,道:“章尚怎会那么傻。我又不是没见过焦富,这个人滑得很,章尚对他是言听计从。你就看看这次他出卖了自己的主人,还那么没事似的,也没人敢说一句话,你就该知道了。这小子可不是个容易对付的角色,更别谈让章尚来杀他。我看行不通。” 焦龙正欲反驳,孙定方和王祁、马俊两司马出现在大帐之外,三人抱拳参见已毕,这才由长史上前道:“禀将军,这两日营中清静,我们的探子也纷纷回来了,却不见洛阳城的动向,也不见宦官们来骚扰了,是不是这其中有什么问题?” 马俊也道:“我也觉得有些不对头。前几天袁绍府管家来过之后,冯旭便再也没派人来探望大人,而且也没有任何命令了。听说皇帝生辰即至,不知将军是否得了令旨,要进宫见驾。” 第088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还没有。我装病,一则碍于大将军的命令,不得不如此。二则也好为我以后的计划打下埋伏。现在冯府出了叉子,大家都很清楚吧?”见众人都一副了然的样子,不由笑道:“这事情实际上是夫人策划的,冯旭受此大惊,必定对我们另有打算,更不会再与章尚斗狠了。但这两日ni们仍要小心防范着点,我焦龙和夫人去洛阳办点事,大营就由长史统领。一切待我焦龙回来的时候,自然会有眉目。” 诸将有些诧异地看焦龙,孙定方道:“敢问将军有什么紧要的事情,若自去洛阳,不啻于羊入虎口,太冒险了。不如交待末将代为办理来得妥当。” 两名司马也都抱拳道:“不劳长史亲去,请大人交给我们办吧。” 焦龙笑道:“都别争了,这次的事情,非得焦龙亲去不可。你等留在营中,也不是没事可做。至少得操练士卒,严加管束,不得稍有怠慢。” 诸将无不凛遵领命,正待退下,忽见左军司马入帐禀道:“启禀大人,侍中皇甫郦来求见大人……” 焦龙心里又惊又喜,南郑一别,没想到在这里突然有了见面的机会。但同时又担心他是不是冯旭、章尚派来的,不由得又沉吟起来,道:“是他?他来干什么……” 只听得帐外一阵大笑,一个很久没有听到的声音道:“鄙人冒昧来见,没想到故人已把我忘了。难道阁下生出南郑之后,就再也没有朋友之情了么?” 焦龙伪装已是不及,心中暗凛,作出高兴的样子,笑道:“是……侍中么,焦龙相迎来迟──”疾步走出帷帐,只见帐口一人,已被几名兵士用矛尖抵住胸口,却是一副毫不畏惧之态,正是南郑一别后再没联系的皇甫郦。不禁暗中佩服,上前斥退兵卒,深揖一礼,轻声道:“焦龙相迎来迟,还请侍中大人莫怪啊。” 皇甫郦大笑着搀起焦龙手,道:“哪里,哪里。鄙人冒昧,虽知将军有难言之苦,却不得不硬闯贵帐,情势所迫,还请包涵。” 听他的口气,不由得焦龙不吃惊,当下只得沉默。皇甫郦忽嘿地一声,贴近焦龙的耳边,小声道:“将军切勿以为鄙人是章尚派来探听虚实的,我此来,实是以将军身家性命,以及将军日后之事考虑。” 中午,焦龙在帐中设宴,为皇甫郦接风,焦龙与俞翠儿、孙定方等人作陪。宴席之中,皇甫郦再也没提起南郑的事情,只拿些热闹、客气的话来说说,焦龙装作笑容满面的样儿,不 停地劝吃劝喝,心里却升起一把火来,暗道:皇甫郦这厮老得已成精了,要钱还是要东西,明讲好了嘛!如此拐弯抹角作甚。 好容易酒罢席散,军卒撤去碗碟杯盘,重又奉上香茗。皇甫郦瞧着,突然笑道:“敢问焦兄,你的营中,竟连一个端茶倒水的侍女也没有吗?这等杂务,实是不该让军士们做才对。” 焦龙强忍怒气,道:“军营之为军营,在乎队伍的纪律和素养。若是许多女人在营中进进出出,嘿嘿,那还成什么体统!” 皇甫郦大笑道:“焦兄果是厉害人。试问天下,哪个将军帐中没有几个歌舞姬呢?谁不是三妻四妾地偷偷带在身边?独独焦兄,营中只有一位夫人,再无其它女子,由此可见足下高明。鄙不如也。” 焦龙听他称呼一变,已变成兄弟了,不禁又好气又好笑,“侍中谬赞,小弟惶恐。这营中的规矩,是历代历朝定下的,小弟可无权变动它。不过我焦龙新募军卒不久,还未及整肃,所以权且带着夫人。我焦龙想这样,已经颇有些逾矩了,怎么能够再大招歌舞姬,触犯军纪呢?” 皇甫郦摇头笑道:“焦兄初忝军衔,又是首募兵卒,于朝廷军纪抵触,也是在所难免的。不知者不为罪嘛,焦兄不必太过自责了。” 孙定方脸色一变,就待站起。焦龙急忙踩了他一脚,朝皇甫郦笑道:“是,是,侍中高见。请到偏帐说话。孙长史,烦你将刀斧手布成阵势,没有我焦龙的命令,谁敢擅自进出,斩无赦!” 此话当着大家的面说,谁都知道是针对什么。孙定方领喏,白了皇甫郦一眼,大踏步去了。诸将也都起身告退。焦龙和皇甫郦俱是心怀鬼胎地大笑,互携着手径到偏帐,皇甫郦大笑道:“今天焦兄的帐里,可真如南郑牢狱一般,铁壁铜墙,进出艰难啊。” 焦龙毫不为忤,也大笑道:“的确,侍中不把话讲得明白,便想生出此帐,那还真是把我小看了。今日侍中的话里,讥嘲挖苦,什么都有,真不知是不是我的情面不够,招待不周啊?” 皇甫郦微笑道:“焦兄真是个不易对付的人。”当下长跪榻上,嘴角露出一点得意的欢容,“老实说了罢,章尚遣使去南郑的事情,是否焦兄已经得知了?” 焦龙欺瞒他不过,只得老老实实地点头,他满意地笑笑,道:“这件事法大人也已经知晓了。鄙人受之委托,特意重金买通南郑城内一个极为庞义亲重的主薄,要在文书未送出之前,便先将它改了。务必要使章尚不致起疑才是。焦兄恐怕还不明白,这事若令宦官们知道,后果是多么严重。” 焦龙心里暗笑,忖道:原来是这么回事。他还以为我焦龙的情报多么闭塞呢!决不会想到我焦龙已经早他一步了解透彻了吧?这么处心积虑地帮我办事,恐怕将来我的麻烦不小呢。转念又想,章尚不过数日之前发出的快信,皇甫郦他们不可能老早就知道,还提前去南郑拢络某主薄的罢?肯定早有预谋,却因着这件事,定要我焦龙感激他们。嘿嘿,且看他们到底打了什么主意。赶紧装出另一副笑脸,道:“原来如此!大人大恩,叫我焦龙如何报答?” 皇甫郦道:“法大人与你虽未谋面,但听鄙人对你夸赞之词,心仪久矣。这次闻说章尚等一干阉党欲不利于焦兄,便在暗中着实帮了你一把……” 焦龙微微欠身,道:“法大人对我焦龙恩重如山。前次在南郑,借侍中的手,使在下脱离苦海,实是有救命的大德。若太常对我焦龙有何吩咐,请侍中不吝相告,焦龙当倾尽全力去做。” 皇甫郦脸现喜色,道:“焦兄真是爽快人。太常知你生离南郑之后,更是多方寻找,只愿得到阁下。如今焦兄感恩图报,而欲孝忠于太常,真是大人之幸,焦兄弟之幸也。”见焦龙无言反驳,以为焦龙在默认,“不过汝托身宦官阉党,情势堪忧。近来满朝风议,百官无人不加嗤词,深以为恶。汝适有军权,便几致丧命!可见宦人并不信任焦兄,焦兄须早图谋。今太常权势在三公左右,又为避乱而欲往益州,正是焦兄授计用才的良机。若得亲重,掌一方武事,屯据益、交,真是小小的偏将军任上所不敢想的!哈哈,将军除宦扶正,栖身太常,千万不能再犹犹豫豫的了!” 焦龙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心道:法真皇甫郦亦知我焦龙的底细!若不投他,恐怕“太常”立刻就要反目!我焦龙当然决不能跟他走,该当如何是好呢?强作镇定,缓缓道:“侍中所言甚是。我焦龙本就不愿投身宦官门下,实为所迫尔。法大人权倾朝野,又求贤若渴,在下出了南郑,便想投他。但是宦臣势大,皇帝宠爱已极,此时若倒戈相向,一来我焦龙职微言卑,二来我焦龙终非沙场老将,说不上统御之才,勿庸谈及兵力。这样盲目起兵诛宦官,岂不终遭杀手吗?侍中是明睿之人,不会连这样简单的局势都看不见吧?” 第089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焦龙也知道皇甫郦只是个说客,主要目的是借宦官之事胁迫焦龙为法真效力罢了。决不是真正想“谋诛宦官,替天行道”的。可他的话中亦有语病,所以被焦龙一抓就着。他微微一愣,方笑道:“焦兄倒是个惜命的人,不过鄙人从未要你对抗宦官,你恐怕是把法大人之意误解了。这两日,法大人就会借焦兄河内招兵之事,向天子上表,欲以焦兄为夷陵令,统部领南郡都尉镇襄阳。太常的意思,是要阁下避开宦丑,令之无可奈何,才好施展手脚啊。” 焦龙大为吃惊,连声推脱,皇甫郦见状,皱眉道:“这么说,焦兄弟是不愿意接受太常的指派了?我家大人爱惜人才,若焦兄不知好歹,可叫人没有办法啦!” 焦龙咬一咬牙,抱拳道:“还请侍中大人明察!我焦龙生死由法大人掌握,不敢推诿,更何况指派我焦龙担任一方都尉,焉有其他不恭之意?我对太常之心,日月可鉴,大人万勿疑心。在下不愿离京,实有苦衷。若太常欲称霸蜀中,以为长久之计,切不可举荐于焦龙,因小失大,而令宦人怀疑啊……” 皇甫郦稍稍释眉,道:“焦兄言重了。我知焦兄的本事,你能死心踏地为法大人做事,我皇甫郦也就真的放心了。好吧,我会肯求大人,再宽限一个月时间,让焦兄好好地想想。到时自会有人相询阁下,焦兄你好自为之吧。” 皇甫郦一走,我焦龙和俞翠儿、孙定方等人立刻召开了会议。 俞翠儿听焦龙将此事说完,脸色沉重,道:“以夫君的意思,我们是决不能屈服于别人的了?” 焦龙哼了一声,道:“我焦龙不是要面子,但是法真、皇甫郦这类人落井下石,分明是以此事来胁迫、利用我们。嘿嘿,可想得挺美啊,又要我焦龙将兵马编入他们手里,又要令我焦龙对抗宦官,他们好渔翁得利。还好,我们早已得了情报,不然这么一件芝麻蒜皮的小事,被他说得天花乱坠的,好像我非要感激他、非要为他效命似的。其实这些事情,谁不会做?” 马俊道:“大人所言极是。法真此人淫奢骄纵,素有野心,但表面上看来却是一副道貌岸然之态,对先皇也十分逢迎,因此颇得器重。” 孙定方皱眉半晌,突然提出了不同意见,指责道:“司马的话似乎有些过重。法真大人,体恤民意,关爱百姓,京里有口皆碑,怎能说他道貌岸然呢?孙定方以为,将军投奔法大人,其势如在弦上,决不可退。刚刚那侍中皇甫郦,言语虽有 些失重,但大人却不该把这些事情挂在心上。” 王祁也鼓起勇气道:“焦将军,孙长史所言,正是末将计议的。如今天下大乱,宦官、谗臣,处处与我们为敌,此时正应倚重法真法大人的权势,来为大人的前途考虑。望大人冷静下来仔细想一想,皇甫郦之言的确是为我们考虑得比较周全了,如能外放荆州,则远离尘嚣,不问政事,可以安心募军备粮,十年之内,大人将成为天下最有军势之人。马兄适才所言,恐怕是一味顺承着大人的意思罢了。” 马俊听到长史的训斥,虽默不作声,却已是怏怏地不乐。此时王祁一番责备,更让他脸色发红,愤然起立,道:“司马怎么说出这种话来!我虽愚,不致如此。我对法真此人早有看法,怎么能说……” 焦龙摆摆手,道:“好了!”见他仍是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心道:法真本来就不是个好鸟,这一点我焦龙比你们都清楚。可是孙定方这些人,平常是不乱说话的,他能大赞法真,说明此人平日里还不太过于招摇。当然,叫我焦龙投他,却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望了眼俞翠儿,她会意地道:“你们别争执了,这件事也不是吵吵就能出来的。现在的问题是,法真不管好或者坏,我们都不能去投他。长史大人,你也应该知道焦将军的脾气,有人拿着把柄来要胁他,你说他会乐意顺从吗?再说了,即使是真心投靠别人,我们也不会有好日子过了。比如说,人家随时随地,就会把你的家底拿出来抖一抖,你想想看,你在他们的阵营之中到底可以算是什么呢?” 俞翠儿的话,讲到焦龙心头上去了。因此孙定方看了看焦龙,缄默不言。一旁王祁却是大急,抗声道:“夫人所说,虽不无道理,可是袁家以及诸宦官,都欲先除大人而后快,形势已万分危急。当前我们不能再考虑那么多了,总之先脱身诸阉,而后再想对策,此乃上策。若公然与法大人闹僵了,恐怕,恐怕……” 他的意思已是明了,因为法真权势较大,又只不过想利用焦龙,所以不赞成对抗。他的眼神瞟向长史孙定方,后者居然也缓缓点头,道:“我所虑的,正是此事。将军处处树敌,难免为人所忌……唉,又要打点宦官,又要对付法真,就凭我们这点人马,恐怕是杯水车薪,无计于事的。” 马俊忽然冷哼一声,站起身来,“孙长史,末将愿立军令状,去洛阳刺杀法真,如果能够得手,焦大人就可安心对付阉党,纵然不幸失手,末将也绝不会为人生擒,当一死而报大人知遇之恩!” 一霎那间,气氛变得很是沉闷。孙定方与王祁面面相觑,作不得声,焦龙刚想开口,只听俞翠儿“咯”地一声,掩嘴笑了。“司马请坐,别再瞎嚷嚷了。”见他脸红耳赤地讪讪坐下,这才道:“我可没有贬斥你的意思,你是焦将军的心腹爱将,他怎么会舍得让你去洛阳刺杀法真呢!我是笑你意气用事,说了不该说的话……孙长史,你的话说得真对,处处受制于人,这是我们最不愿意见到的。不过你们都可以放心,对付宦官和法真,将军他定会有取胜之计的。你们先下去罢准备准备,到了行动的时候,我们再商议吧。” 她劝慰的话说得马俊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孙定方等人也都脸现欢容。焦龙见她征询的目光转过来,便点头道:“也好,你们下去仔细想想对策罢。孙定方──” 孙定方起身躬身:“末将在。”焦龙笑道:“有争执是一件好事情,但是争执归争执,你们还是兄弟啊,万不可伤了和气。你是官长,要立个好头,多多搞好团结才行。” 孙定方慨然领诺,向马俊抱拳道:“适才言语冒犯之处,司马多多原谅。” 王祁也走过来道:“马兄,我是个直性子人,想说便说,言语不周之处,还请你谅解。” 马俊脸上闪现出复杂神色,道:“没事,没事。” 几人走后,俞翠儿这才忧虑地道:“没想到他们之间,也有分歧。这件事若不能想出一个妥善的解决办法,恐怕夫君难平众议啊。我虽然不怕,但是我也知道,宦官们、袁府、法真,没有一个是容易对付的角色,而且还不是用武力对付。你却要一下解决三个,是不是真的不可能?” 焦龙思索着于帐中来回踱步,好似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慢慢道:“法真自己送上门来,我们岂能不利用呢?章尚、冯旭之辈,争权夺势,只不过各自恃强,匹夫能尔,哼哼,我焦龙老早不放在眼中。至于袁家四世五公,看起来倒蛮耀武扬威的,可终究利益攸关,如见我焦龙稳稳制住宦官,化解目下危机,就算其中有个把人想对付我焦龙,也会拈量拈量宦官们的份量了。更何况,袁绍颇知我焦龙的本事,他想找我焦龙的碴,没有好的时机是断然不会出手的……所以现在问题仍在章尚身上,只要他一被说通,其他的人再想动我焦龙,就不那么简单了。” 第090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俞翠儿不由得失笑,讥笑道:“这个问题真就如此简单吗?看来孙定方他们是蠢,居然连这么容易的题目都答不出,还吵得不可开交,若是现在他们听到你这一番话,恐怕立刻要跳河自杀。” 焦龙老模老样地咳了一声,道:“惭愧、惭愧,兄弟只不过略尽绵薄而已,谈不上奇谋妙算。” 俞翠儿笑弯了腰,道:“你……你真是不知羞耻,谁说你聪明啦?你想没想过,章府就那么容易去的?冯旭早有暗算你的意思,怎会不叫焦富下手。” 焦龙笑道:“这件事我焦龙还没想过,到时候再说罢。再等几天,就是皇帝的寿辰,我要王祁带信给法真,请他仍是在朝廷上替我们美言,还要发一个正式文书,让我们也参加庆典仪式。” “你,要去见皇帝?”俞翠儿讶异,“是不是还不死心,想走皇帝的路子?不过你应该知道,那家伙不是个好东西。” “我知道,不过正因如此,他才会偏听偏信的嘛。这个人比我们想像中的还要滥,他称章尚为‘父’,称邵冲为‘母’,这些个人把持朝政,为所欲为,若不是黄巾起义,他们还不知要害苦天下多少贤良、百姓哩。” 俞翠儿惊奇地看着我焦龙,道:“那……你去见他,能跟他说什么呢?他会听你的吗?” 焦龙胸有成竹地道:“这家伙就是爱钱。他每天都混在后宫厮混,奢费无度,所以才卖官鬻爵的。有一次崔烈买通皇帝的乳母,花了五百万钱买了司徒官职,上任的那一天,汉刘宏只是叹息,说少卖了五百万,后悔得要命呢!” 俞翠儿笑了片刻,道:“我看他当上皇帝那一天,就该亡国了,怎么拖到现在的呢。”焦龙点头道:“的确。你难道不记得我们来司隶那一路的情况了吗?那些个老百姓,过得什么日子!我们若是农民,整年整年地要种地、卖粮、交税钱,这样忙乎下来,还都吃不饱、穿不暖,你说张角等人能不造反吗?他们的目的很明确,是要杀尽贪官污吏、实现温饱生活,你说他们的要求高不高。可是汉庭一面竭力镇压,一面却仍然锦衣玉食,不知悔改,所以他们到最后统统不得善终。” 俞翠儿默然良久,道:“那么,你为什么还不造反呢?朝廷对你,真是一点好处也没有。” 焦龙闻言顿时不语,心道:她说得对呀!我……我怎么不造反哩?可是造反有出路吗,我能获胜吗,谁又能获胜呢? 俞翠儿见焦龙脸上突然现出痛苦的神色,不禁吓了一跳,走过来柔声安慰焦龙道:“对不起,我说错话了,你别 生气呀。” 焦龙强笑道:“你说得很对,我焦龙……我焦龙是在生自己的气。我早知道黄巾起义必定是要失败的,所以我从来没有和他们打过交道,在我焦龙领导凉州义军转战时也没有一点与他们分享胜利果实的意思。现在看起来,真是失策至极!” 俞翠儿轻声道:“别太激动了。你杀林万荣,带领队伍去寻找出路,虽然失败了,却也是一件大事情呀。再说,黄巾军到最后,也不过被人并的并,剿的剿。” 焦龙看了看她,叹了一口气,“还是想想眼前的事吧。” 俞翠儿道:“最要紧得是我们拿什么东西去疏通关节吧,我们手上的钱,可买不到司徒哦。” 焦龙嘿地一声,又把思绪拉了回来,心道:钱当然要花,可是要花在刀口子上。我焦龙一路到河内去,什么战利品、拨款、贿赂、捐赠等等,早已捞了个不亦乐乎,除却给龙腾阁独孤胜的一笔,我仍可算是个富翁了。不过,向朝廷买官这种事,我是断断不会做的。 他笑道:“让王祁赶快去法真那儿,着他恭敬一些。今晚上我们去洛阳,见章尚。这一次收受的那些个贿赂,可有了用武之地了。” 第二天清晨。 洛阳城门一开,焦龙便和俞翠儿等领十名骑兵在薄雾的掩护下悄悄进入,径往“龙腾阁”而去。 独孤胜得了讯息,早和彭韦等人迎了出来,亲自将焦龙接入楼上,吩咐下去,着人严密看守临街四处,将马匹也统统藏到后园。 独孤胜气宇轩昂,凛然有一股超然气概,令徒弟彭韦守门,这才正容道:“贤弟,你这次来洛阳,可真是错了。” 焦龙应了声,心中油然袭上一股不安,情不自禁地抽了口冷气,“独孤大哥有什么不好的消息吗?” 独孤胜眉头深皱,开门见山地道:“邵冲、徐璜等人也开始在此事上作文章了。章尚为了自己的权力,势必不惜一切除掉你,以加强皇帝对他的信任。贤弟曾为西凉巨寇,凉州郡甚至三辅、京畿都对你深为震恐,加上黄巾党徒作乱,所以朝廷里无人愿为你说话。现在不管是宦臣、袁家甚至皇帝,都要取汝首级……据我在宫里的眼线密报,中常侍徐璜密谏皇帝,调派城门校尉和伊阙、大谷、小平津关都尉的军队共二万人准备一举歼灭你的部众。据称,你违背圣旨,私自率军诣京师,意图谋反,可有此事?” 焦龙一下子脸色苍白,说不出话来。刚端在手上的茶杯也不由滑落,咣地一声,摔碎在地上。 独孤胜见我焦龙无话,叹了口气,道:“贤弟怎么如此大胆。” 焦龙冷汗淋淋,一时心如麻乱,不禁重重拍案,“怎会弄到这步田地!”独孤胜吃了一惊,道:“贤弟……” 俞翠儿脸色也是微变,却连忙柔声道:“夫君莫要慌张,就算洛阳刀山火海,我也誓保夫君平安。”一面转头朝独孤胜解释,“独孤师傅莫要相信宦官的鬼话,焦龙从没有谋反的意思,此事定然有人造谣陷害。只不过我们还不知道,他竟想这么对付我们罢了。前几日宦官杜由、袁府管事袁遗,都来过营中探病,我们以为章尚之辈只不过有些许怀疑罢了。却不知是何人将这种猜测透露出去的呢?” 焦龙闻言猛醒,不待独孤胜说话,便颓然坐倒在地,“一定是法真!” 连俞翠儿在内,所有人皆都呆住。焦龙两手抱头,心道:此时该镇定、镇定!皇甫郦从我处离开,便径向法真禀报结果,这厮立刻对我不满,想借朝廷的手把我除掉──天哪,两万人──我来洛阳,如直接找到章府,岂不是真的自投罗网吗?天真,真是太天真了!我焦龙现在不能给章尚带来任何好处,却可以惹来麻烦,就算没有南郑的那一封信,也完全没有用了。姓法的通过皇甫郦,对我是了如指掌,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哪? 独孤胜在旁边劝了些什么话,焦龙统统没有听见。此时,一直守候在门外的彭韦冲了进来,道:“师傅,外头有好几队兵卒正几路包抄而来,已近龙腾阁了!” 众人无不面色大震。焦龙皱眉道:“来得好快!我焦龙入城不过须臾呀……”起身叹道:“没想到先失了一着,便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独孤大哥,小弟不想连累了你,这就冲出去。纵然杀敌身死,也轰轰烈烈一场。我们兄弟情谊,只好来生再续了。” 独孤胜道:“定是有人通风报信。或是贤弟的行迹被人发觉,他们不动声色放你们进来,见你们到了龙腾阁,才出动兵卒抓捕,看来此番我们势必讨不了好去。” 长身而起,道:“彭韦,招集徒众,少不得也要护焦将军等人安全!” 焦龙闻言吃了一惊,抱拳道:“独孤大哥请三思。这龙腾阁,是大哥多年的心血,如要助我焦龙,势必惨遭兵火,使不得呀!” 独孤胜微微一笑,“你当大哥是什么人了?从一开始认识贤弟,我独孤胜便衷心佩服,交定了你这个朋友。嘿嘿,做朋友的,如没有一点义气,还算什么?彭韦,招集徒众!” 第091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焦龙顿时热泪不能遏抑,滚滚流下,道:“如此,焦龙恭敬不如从命!翠儿,取剑。我们今天大杀一场,就算不能生离洛阳,也要教天下人知道,我焦龙决不是那么容易屈服命运的!” 惨声四起。 龙腾阁外,东汉军队已四下包围了龙腾阁,外围抵抗的少数人众顿被强矢射杀。有人高叫:“施放火箭!” 楼上诸人连忙紧闭门窗,推dao长桌掩护。焦龙瞥眼看去,一簇军队旗上大书篆字“袁”,队形整齐划一,举箭撩天,唰唰射来,不由脱口叫道:“那是袁绍!” 俞翠儿从容站在窗口,冷然道:“正是他。没想到这小子也有份,若异日再会,我决不会便宜了他。” 众人皆是一呆。独孤胜愤然作色,焦龙虽早有准备,但亦感有点吃惊:袁绍竟会屈从宦官,挥军攻击自己以及他平日称兄道弟的独孤胜。看来不管他和龙腾阁有多么友好,一旦发生了事情,他便会马上倒向朝廷的怀抱。但同时焦龙也有些高兴,此次俞翠儿似是充满了自信和冷静,她敏锐的洞察力和全面的作战能力将是他们今天生存的唯一希望。 火箭矢簇射到桌面上,好一阵笃笃地响。待汉军箭稀,独孤胜跃起身,叫道:“回射!” 龙腾阁上众好汉们顿时人人拿出一把大弓来,拉上满弦,嗖嗖射出,甚至连一干举盾向前的敌军都倒下大片。 欢声暴起。焦龙这才想到,独孤胜可能早对汉政府存在危机感,不然的话,不会不会这样深谋远虑,在此全无防备的情况下,还能稳扎稳打,指挥得井井有条并颇有章法。要不是他平日里就留了一手,恐怕此时敌人已全数拥上,和我们近战了。 “扑灭火苗,再射!” 好汉们一起呐喊,箭矢射击得更远。此次,敌人不进反退,往后缩了几十步。但同时临街四处都突然地窜起火舌,显是汉军要一并烧毁这一片的所有建筑。 俞翠儿退到桌后,道:“我看我们得飞檐走壁,才逃得出去。这一片所有的街道,都有大量汉军封锁,而现在敌人所想的,恐怕不光是消灭我们,还要趁此机会,一并灭掉龙腾阁,要不然,袁绍早就过来劝说我们投降啦。” 独孤胜哼哼道:“俞女侠说得不错,诸宦素有此意剿灭我龙腾阁。任我如何所为,看来都逃不出他们的手心。我真是瞎了眼,竟错认了袁绍为当世英杰,没想到他竟会置兄弟情谊于不顾,带兵攻我龙腾阁!” 焦龙默不作声,俞翠儿却在窗前急叫:“不好,他们将燃着 的大车冲了过来,要烧楼呢!” 猛听耳边轰轰之声四起,刘豹从楼下冲上,满身污血,嘶叫道:“师傅,徒儿们冲不出去,他们的弓箭太厉害了!” 闻者无不色变。独孤胜愤然起身,道:“彭韦,保护焦将军。刘豹,推出大车,都给我冲出去!”拔出剑来,眼中寒光一闪,“今天我也要祭一祭宝剑了,徒儿们,冲出城后,我们在平乐观西首会合!” 众人齐齐举剑喊了一声,随刘豹冲下楼去。焦龙急忙站起,透过浓浓火焰向外了望,只见刘豹等每人都浇得湿淋淋地,推车向街尾疾冲,他们都身怀武艺,因此汉军措不急防之下,东面防线顿时撕开一角。 焦龙看了看独孤胜,叫道:“独孤大哥,敌人四处放火,只留一角,必有伏兵。你为何……” 俞翠儿和彭韦俱是大震。独孤胜霎那间眼中再也没有刚才的那股豪气,一张脸变得死灰,“我怎会看不出来,可是若非如此,龙腾阁再无可活之人。”他看了看彭韦,后者的眼中满是惊惧,似是不相信独孤胜会平白无故地让徒弟们送死。独孤胜仰天凄然一笑,道:“焦将军,你与令夫人都怀有绝世武功,可以湿巾敷面,从北面烈火最盛之处突围,只不过请你们务必照拂彭韦,他年纪最幼,又深得我的真传,我不想后继无人。” 此时,东面浓烟之处突然传来厮斗与惨叫之声。焦龙的心中一震,不由得惊道:“独孤大哥,你……” 独孤胜挺身而起,捡起楼上散落的一把箭矢,随手撒出,街对面缓缓包抄而来的敌军顿时倒下数人。这才奋声道:“独孤胜对朝廷已然完全失望了。本以为广收门徒,训练士卒,为朝廷出力,乃生之大事。没想到有人对我妒忌万分,非置独孤胜于死地不可。嘿嘿,真是我瞎了眼,瞎了眼……”轻拱了拱手,道:“贤弟,焦夫人,彭韦就托付给你们了。能够逃离虎口,就不要再回来,我已经看得很清楚了,皇帝昏庸,小人当道,时日真的是不多啊!” 彭韦见独孤胜欲掩护几人,独守龙腾阁,顿时哭倒在地,“师傅!徒儿决计不忍独生,请准我留下,与师傅共生共死。” 独孤胜脸上露出十分复杂的神色,怒道:“这是什么时候了,还与为师的顶嘴吗?快走,快走!你不走,为师的就不再认你这个徒弟!” 焦龙顿感眼窝一酸,连忙拉起了彭韦,“独孤大哥,你放心好了,我焦龙决不会让你失望的。翠儿!” 俞翠儿这时已一脚踹开北面墙壁,应了声,道:“我先走,你们跟在后面。”转头又朝独孤胜一抱拳,“独孤师傅,只要有片刻时辰,我就可以保护他们出城了。你若有机会能生离,万望保重。” 独孤胜哈哈大笑,“多谢女侠关爱,独孤胜死不打紧,能为黎民苍生而浴血直前,此生不虚也。” 左脚重重踏下,只听咔嚓一声,顿将楼板踩出个大窟窿,身形直下。焦龙方自牵着彭韦跃出墙,跳向临街屋顶,便听身后独孤胜的声音暴叫道:“吾乃独孤胜是也,谁来与我决一生死?” 彭韦擦去泪痕,以湿巾掩面,神情已大是变化。走出龙腾阁好一段时间,三人都在浓烟中强自辨别方向。好在俞翠儿若无其事地在前探路,还不时宰杀了几名误入包围圈的汉军,倒让焦龙暗喜这场火烧得正是时候。 此时,已不能再听到龙腾阁的喧嚣之声。焦龙一面担心独孤胜,一面紧紧牵着彭韦,怕他又忍不住跑回去送死。 再摸索着前行片刻,全身已炙热无比。俞翠儿突然往街旁边摸去,挥手砸开了一道门,道:“快进去!”焦龙和彭韦急忙腾身跃入,见俞翠儿已闪了进来,轻轻将门关上。 “怎么了?”焦龙急问,俞翠儿淡淡道:“有敌军,二百多人。”回过头,咬了咬牙,“你们两个千万别出声,我杀光敌人就来。” 俞翠儿从房边的窗口跳到外面,彭韦除去敷巾,再也忍不住地轻声泣道:“师傅,师傅恐怕已经招了他们的毒手!” 焦龙好言安慰了他两句,定神四下察看:这是一间简陋的屋子,毫无丝织饰物的土墙,加上挂在上面毫不起眼的各种轱辘、纺棒,再看正中摆放的一台织机,便知道定是间贫家女子的屋子。透过门缝,滚滚浓烟仍是丝丝缕缕地飘了进来,一想到刚才在其中摸索寻路的惨状,不禁生出强烈的厌恶,仿佛闻一闻就要死了似的。赶忙往屋后行去。 虽是白天,这间只有一个窗户的房子仍是暗得很,勉强能看清墙角杂乱无章堆积着的柴禾,以及竖放着的一些农具。焦龙在柴堆上坐下,鼻尖突然飘进一股臭气,偏过头一望,却是一只结实的粪桶,正掩在柴堆的后面。 不由得触起焦龙悲哀之心,暗道:我焦龙几次三番地,都这么苦熬过来,每次都败得好惨,非得重新来过不可。难道这竟是命运么?不禁叹息一声,开始为孙定方等人担心,焦龙的所有军队,都在他们的手里,若他们竟没有发现四面合围之敌,恐怕,恐怕真的是凶多吉少。 第092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彭韦垂下眼角,眉头紧皱,“将军请保重,我们想尽办法,也要逃出去,这样才能为师傅报仇!我已经知道有一个袁绍了,他将是我这辈子的最大敌人。” 焦龙苦笑了一声,心道:袁绍往后更加强大,直至一统北方,成为汉末最大军阀,我们要报仇,恐怕也只能等到官渡之战了。道:“你有这份心,独孤大哥在冥冥之中,也会保佑你的。唉,大哥若与我们一起走,恐怕也未必不能逃出洛阳。” 彭韦眼角有泪,道:“小的最清楚师傅不过,他的弟子们都为龙腾阁而死,师傅决不会独自留生了。彭韦能有这样的师傅,正应感到自豪才是。” 焦龙闭上眼,脑海中顿时出现了独孤胜在烈火之中,与汉军搏斗的壮烈场面。悚然一惊,道:“独孤大哥能这样做,难道我便无能为之吗?什么命运,什么狗屁命运,老子从来就没信过!” 彭韦突然作了个噤声的手势,悄悄潜到后门,焦龙哼了一声,亦悄悄来到门边,低声道:“什么人?” 彭韦眉角一挑,猛力一开门,伸手将一女人抓了进来。那女人刚要尖叫,他已一把捂住对方的嘴,剑身一抖,低沉道:“别吵,否则杀了你!” 焦龙迅速往外望了望,那是一片寂静而单调的院子,支着几张木凳,空旷处还晒着几摊烂棉桃,却显然没有人了。 关上门,发觉彭韦已麻利地将那女人绑在了织机上,嘴也用布堵了起来。那女人拼命挣扎着,眼泪滚滚而出,似是害怕焦龙两人对她不轨一般。仔细看来,这女人约在二十岁上下,一身素装,补补丁丁地,看得出家境穷困。但生得却仍有姿色,乌黑的头发,丰满而玲珑的身段,纤细的腰肢,加上那张受了惊吓的带雨梨花般的脸蛋,叫人又惊又奇。 “不要害怕,我们不是坏人。”焦龙忍不住说道,“你是这间屋子的主人?” 那女人唔唔了几声,拼命点了点头。焦龙方想说话,便听临街一面窗中透出冲天火光,到处都是悲呼惨叫之声,一声声轰隆隆的巨响便似在用擂木攻城般的,令人震惊。彭韦跃到窗口,不由惊道:“将军,火势变了,好像往这儿烧来了!” 焦龙挥剑劈开绑绳,拉出女人口中的麻布,道:“你家里就你一个人么?” 那女人浑然不明所以,不过她听得彭韦对焦龙的称呼,连忙道:“正是。大老爷是龙腾阁的人吗?” 火焰突然在房梁上窜 起老高,房间闷热无比。这一带都是木头建筑,火烧得极快。彭韦在奋力把那机枢推dao,和身一滚,恰好避开一根摔落下来的燃着木柚,赶忙与焦龙一左一右地挟起那女人,跳出房去,死命往园后狂奔。 身后传来整幢屋子崩倒时的巨响,瞬时间,那片汹猛的大火似燃着了天一般,从四周正向这片园子扑来。“井!有没有井?”焦龙大叫。 女人用手一指,焦龙便看见一把系着提水绳的辘轱正安放在园子一侧,当下不急多想,叫道:“彭韦,快下!” 四周滚烫的火焰袭来。焦龙慌不择路,那女人拉着绳子慢慢滑落,轮到焦龙时,恶魔般的火焰已疯狂扑了过来,头脑热得一昏,只得咬牙松手,跳落进去。 彭韦连声大叫,焦龙吃了好几口水,好一会儿才被他提了出来,不禁大喷一口污泥,呸呸了几声,“奶奶的,烧死我了!” 彭韦望着头顶那一片血亮的天空,不由叹道:“袁绍真的是狼子野心,必欲置师傅于死地。这场大火,可烧得洛阳多少人流落街头哪!” 焦龙气喘吁吁,这才发现头发已烧得一污尽糟,连眉毛摸起来都是残缺不全的,好在焦龙快速地跳进井中。想骂人,却什么也骂不出口,噎了片刻,心里忽然有一种复杂的心情,暗想:我若事事顺心,哪还里还会被奸人陷害至此呢?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既然还有条老命,干嘛又非得跟自己呕气不可。喘着粗气哈哈笑道:“于此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之时,和衣而泳,幸甚,幸甚啊!” 彭韦一呆,嗫嚅地说不出话来。那女人本来想哭,见焦龙仍是不羁谈笑,忍不住也笑了出声,轻轻道:“这位大老爷真是快乐的人,淹到井里,还能讲出这般风趣的话来。”扯了扯井绳,那绳子便无力地掉落下来,忍不住大急道:“呀,绳子给烧断了,怎么办?” 彭韦探了探井壁,那湿漉漉、滑溜溜的土壁哪有什么抓手的地方,不禁也急燥起来,道:“将军,这下子恐怕我们得困在井里了。夫人虽是不惧烟火,可也找不到这里的。” 焦龙道:“什么东西她找不到?我夫人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女人,再困难的事情,再艰难的任务,她也能毫不费力地完成。” 那女人似乎我焦龙盲目而自大的话语有所触动,轻声道:“大老爷和独孤胜先生是朋友吗?” 焦龙和彭韦听她数次提到龙腾阁和独孤胜,心中皆是一动。焦龙点头道:“正是。独孤大哥与我等今早遇伏,他只身阻挡汉军战死,只我等生离龙腾阁。咦,这位大嫂,敢问独孤胜大哥与你有什么关系?” 那女人闻言不禁动容,半晌才低垂着头,道:“妾早知独孤胜先生不是凡凡之辈,必会有名垂千古之举。小妇人姓苏,原是晶玉楼歌伎,蒙独孤先生搭救,这才脱身嫁到齐家。唉,可惜独孤胜先生于妾有大恩大德,竟来不及报答……”用手试泪,虽是半身浸于水中,亦感到其动人之姿颜。彭韦在一边早是吃惊地道:“哦,你是苏沐姑娘!怪不得……常闻听姑娘美名,去岁却突然称隐,原来是师傅出手将你救了。不知姑娘因何嫁到这里?” 焦龙心中暗笑,忖道:原来这女人是个卖唱的,难怪有些姿容,谈吐也还不俗。独孤胜恐怕常与她来往,才有这英雄救美之举吧!见彭韦一副欣欣然的样子,不禁肚里又是一阵大乐。 苏沐见彭韦话中有意,不禁微微有些生气,“小妇人虽是个歌伎,但也是有情有义的人。齐家阿哥虽然贫穷,但他对小妇人却是最好的。只是上天不怜,叫阿哥先妾而死……”言罢,不禁潸然泪下。 彭韦手足无措,道:“苏姑娘,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口口声声地,仍是苏姑娘长,苏姑娘短,真情流露。焦龙心中大笑,面上却干咳一声,赞道:“苏大嫂真是至情至性之人!不过你既是独孤大哥的红颜知己,有些话我也就不妨对你说出来。” 苏沐脸色一红,却没有反驳。焦龙望了眼呆愣愣的彭韦,对她沉声道:“你既知龙腾阁之事,就该知道我们现都已是反贼头衔,你会把我们怎办?” 苏沐道:“小妇人只是一介民女罢了,哪理会得这般大事?既便官兵来了,妾也不会说出二位的行藏,大不了一死了之,追随齐家阿哥与独孤胜先生罢了。” 见她说得大义凛然,彭韦不禁惊道:“使不得!” 苏沐脸又红了,焦龙瞪了一眼彭韦,他顿时呐呐地作不出声,焦龙这才道:“好,这才是独孤大哥一向交结的知己朋友!我们不劳嫂子费力,只要把这枚大印交与前来搜捕的汉兵,并说我们往城西逃去了就是。” 从怀中取出将军大印,道:“实不相瞒,我就是西凉巨寇焦龙,近来京里声名最盛的贼党。相信嫂子一定听说过吧?” 第093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苏沐讶然道:“是!原来你是焦龙焦将军,京里有人大造你的谣言,弄得人人都慌张不堪。可是一见你,才知你并非他们所说的恶人,文绉绉的,倒像个秀才。” 焦龙哈地一笑,道:“焦龙并非是三头六臂之人,何恶之有啊?那些人造谣中伤在下,实是相互倾轧,谋权夺利之举。不过‘举秀才,不知书。举孝廉,父别居’,我焦龙可不屑为之呀。” 苏沐掩嘴笑道:“焦将军谈笑风生,一点也不像陷在危难之中的人。不过正因如此,才让小妇人见着了将军的真面目,真可谓是三生有幸。” 见她接过自己的官印,仔细地放到怀里,这才抱拳正色道:“如此,便多谢了。苏大嫂,如我等能生出洛阳,必有你一份大功,图后再报啦!” 苏沐一诺无辞,彭韦眼中闪出一丝异色,却没有说话。此时,井面上突然传来兵刃交击的响动,又过得片刻,却又没了动静。正自惊疑之间,井上突然有一人道:“焦龙,彭韦,你们在下面么?”却正是俞翠儿。 地上所有一切都成了焦灰,还横七竖八地倒着几十名汉军尸首。彭韦惊道:“夫人神术,竟比师傅还高明。彭韦有眼无珠,异日当叩拜麾下,请教尊技。” 俞翠儿淡淡一笑,眼睛却望着湿淋淋、曲线毕露的苏沐,露出无不怀疑的神色。焦龙心下一窘,道:“此位乃独孤大哥挚友,苏沐嫂子。”便赶忙在一侧生起火来,免得显露出焦龙等“水火交融”之下冷得哆哆嗦嗦那傻样。 苏沐盈盈上前,拜道:“小妇人有礼了。” 俞翠儿赶忙扶起她,道:“不必如此。你们怎会都在井里的呢?” 当下焦龙急将此间经过说出,俞翠儿皱起眉道:“看你狼狈的样子,真是把我的脸都丢光了。”转头又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苏沐,“焦龙,你该让苏嫂子跟我们一块儿走,不然的话,她交出你的印信,只怕更加招人怀疑。以袁绍那般精明的人,还会看不出吗?那时,嫂子少不得要吃些苦头了。” 彭韦忙道:“夫人说得是,苏姑娘应该跟我们一块儿走才是。” 焦龙也顿感不妥,此招“调虎离山”之计,用来对付别人可以,对付袁绍,只怕太过简单。像他这种人,才不信焦龙会轻易将大印丢弃下来,还被这在火中毫发未伤的纤纤女子捡到呢。必然会威逼利诱,将真话骗到,说不定还会用刑。 眉头紧皱,刚欲说话,苏沐已看出焦龙的念头,道:“多谢夫人好意,小妇人手无缚鸡之力,徒拖累了各位,还是留在 这里的好。我也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必为独孤胜先生解忧。他既不顾性命,掩护将军,则将军必是人中豪杰也,小妇人哪有不为效劳之理?再说了,他们也不敢以一指加诸我身。我在晶玉楼时,大将军等都是熟识,最多我再回去就是。” 俞翠儿闻言不禁动容,道:“难怪独孤胜肯救你,他识得的人,除了袁绍,都还不错。” 当下彼此告辞别过。苏沐脸上已隐有凛然之色,焦龙叹了口气,道:“以后有了机会,再接嫂子一齐欢聚。”彭韦上前道:“苏姑娘真不跟我们一齐走吗?” 苏沐摇摇头,避开一旁,不去看他那失魂落魄的模样。焦龙心道:你还小,人家都比你大了,怎能不注意一点影响?唉,就算有意思,也放在心里嘛。 焦龙道:“翠儿,我们走罢。苏大嫂,您多保重,一有机会,我会遣人接你,离开这是非之地。” 街道上巡逻的汉军不断,看来他们已知道从龙腾阁中逃走了至要钦犯,正全城搜捕。焦龙想到独孤胜,登时心中大伤。看来他已经尸首无处,惨遭毒手了,要不然,怎会那么快便让汉军士卒追寻过来,又差点在白家井中捉住自己呢?暗暗下定决心,此仇必然要报。 几人跳进城南司徒黄琬的府宅之中,蛰伏在墙根花坛深处。彭韦兀自心神不定,低声道:“焦将军,这可是司徒大人的府坻,你确信这里会安全么?” 焦龙尚未答话,俞翠儿哼了一声,道:“有什么好怕的?我们现在已是全城追索的目标,汉军到处巡逻、搜捕,你想你可以逃到哪里去?照我想,我们该躲到皇帝的卧室里才对。” 焦龙轻笑道:“说得对。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翠儿你的谋略比以前可大有进步啦。不过洛阳城防御甚严,现在汉军又全都草木皆兵的,想溜可没那么容易。现在我最担心的就是孙定方他们,我想……” 俞翠儿截口道:“我知道你想让我做什么,但是我决不离开你。要走大家一起走,若你留在京里,有个三长两短的话,你让我怎么补救啊?” 碍于彭韦在旁,她的话只说到一半,可仍让焦龙砰然心动,感受到她那份令人震憾的深情。心道:有你这句话,我必定不会死了。我岂是不惜命的人吗?放心好了,我比任何人都懂得如何安全逃生的。笑道:“刚刚才表扬你,怎么又头脑发热了呢?这里舒服得很。况且彭韦兄弟技艺不俗,我们自保有余。我知道洛阳除了你,没有人可以从千军万马之中来去自如的,所以我只是想让你带个口信给孙定方。”把头凑到她的耳边,轻轻把自己于路想妥的计划说与她听。俞翠儿满脸的不愿,经焦龙再三解说,才勉强点头,压低了声音道:“我还是不放心你,彭韦虽剑术超群,到底是个孩子。再说,你也未必肯让他涉险。所以一切小心为上,遇到什么变故,尽量拖延时间,我会以最快的速度回来救你。” 焦龙见她眼中惧是焦虑、担心之色,豪气顿生,轻轻在她耳边一吻,道:“好夫人,你安心地去罢。” 彭韦一直在旁边凝神听着,忽见两人亲热,忙转过头去。 俞翠儿又嘱咐了几句,便腾身去了。 彭韦叹道:“见了夫人的身手,我才知道再厉害的人,也会碰到比他更厉害的。师傅对我说这些话,初时我还不大相信,现在看到夫人,我才真正信了。” 焦龙笑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就叫强中更有强中手。所以说人不能盲目自大,也不必妄自菲薄。彭韦,像你这种身手,在京城已是数一数二的了。” 彭韦由衷赞道:“将军妙语,彭韦闻所未闻。”但马上心灰意冷地道:“不过你不必安慰彭韦了,我知道自己跟夫人比起来,简直就像个连路都不会走的孩子,更别妄称‘数一数二’了。请将军在夫人面前多多美言几句,我一定要拜她为老师,学习她的本领。” 焦龙暗忖道:你说得真是一点不假,不客气的说,你像才生下来的婴儿才对。不过看在独孤胜的份上,我也决不会亏待了你。 想到此,又不免对彭韦生出一点爱怜之意。独孤胜谁都没留,只留下彭韦托我焦龙,不光是因为他年纪尚幼吧?别过脸去,仔细地看了他一眼。彭韦正舒展了一下趴得发酸的身体,见状奇道:“将军为什么这样看我?” 焦龙心里却着实吃了一惊,因为从近处看,彭韦的眼眉、鼻子,以及尚未发育成熟的微微上翘的嘴唇,无一不是独孤胜的另一个雏形。只是他还没生出胡子,前额仍挂着刘海,显得嫩气罢了。不禁倒抽了口冷气,暗想:难道彭韦是独孤胜的儿子? 焦龙不便说与彭韦听,只淡淡道:“你脸颊上有一颗痣嘛。独孤大哥的脸颊上也有一颗,比你的大多了。” 彭韦听不出焦龙言外之意,道:“师兄们也常常提起,说师傅和我长得挺像的。师傅对我很好,把我当儿子一样,传我的功夫,也比传师兄们多一些。唉,可惜师傅那么看得起我,我却不能和他同生共死……” 第094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焦龙心下恍然,安慰了几句,不露声色地问道:“彭韦,你的父母呢?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他们。” 彭韦脸色悲凄,道:“他们早就死了。我十岁以前,都在别人家过的,那家人与独孤师傅是好朋友。有次云游师傅路过,便把我收在身边,他从来没提起过我的父母,每次我一提,他就要发脾气,真不知道怎么回事。” 焦龙心下更是震动,隔了片刻,才故作泰然地道:“哦,原来如此。那你怎么知道父母死了的事呢?” 彭韦叹道:“我不能问师傅,后来有一次就偷偷回去,找收养我的那家人。可那他们遭了火灾,很早就死了,我回来只好再问师傅。这一次他没有责怪我,叹息了很久,才告诉我,说他们早就死了。” 焦龙当下不再发问,忽然感到肚饿,道:“一时半会儿官兵还搜不到这里,趁此机会,我们偷进府里,弄些吃的出来,若是能找到张床睡,就更好了。” 彭韦道:“好是好,只是夫人回来,找不到我们怎么办?” 焦龙心中暗笑,道:“去去就来,打什么紧。你当我焦龙真会在司徒府中睡大觉吗?我的胆子,还没那么大罢。” 当下从花丛中蹑足前行。天气很冷,又阴沉沉的,花园的小径旁所植的,都是些大桂花树,此时花早已谢了,枝叉上叶片皆是深色发枯,显见气候所致。 东面的假山之旁,却突然传来一个男子的朗朗笑声。焦龙和彭韦赶忙滚倒在灌木丛中,屏声静气地,只听两个人从小径慢慢地走过来,一人笑道:“黄公真是雅兴不减哪,这么些名贵的菊草,竟然仍是花开不败,可见黄公平日里调养的功夫。” 焦龙心想这黄公必是司徒黄琬无疑,要不然谁能那么悠闲自在地听别人对花草评头论足呢? 只听另一个苍老的声音感慨地道:“陈公谬赞了。某老矣,只能依靠这些草木鱼兽,寄情于山水之间,方能得慰老怀也。”语气间似有哀伤,颇给人沧桑之感。 那陈公显是对他甚是了解,道:“黄公不必如此,社稷遭此大乱,乃是天意!不过黄巾如今在张将军手上,已毫无顽抗之力,闻说下曲阳之役,我军节节大胜,眼看就要生擒张宝那逆首了!往后天下安定,皇帝必然致力兴革,强我大汉,四海升平之刻,指日可待也。” 焦龙心里暗讥此人愚腐,却不能出面对其直驳,只得将话吞落肚中。半晌,却听那黄琬长叹一声,道:“陈公此言差矣。黄巾作乱,蓄谋甚久,只不过皇帝沉迷于声色犬马、奸谀朋党,而 毫无防备罢了。我曾三番五次,上书朝廷,请求对贼众‘简别流人,各护归本郡,孤弱其党,诛其渠帅’,而陛下总不能用,致使蚁贼造势,乾坤动摇。现在张将军虽敷治其伤,然难以治本,我看我朝兴盛之像,恐怕只在乎梦中罢!” 那陈公哼了一声,显是对之有所不满,道:“黄公此话若被别人听到,恐怕罪责不小啊。” 黄琬淡淡道:“某早已看得透了,明年便向朝廷辞官归隐。太傅,你与我是三十年的至交了,也该清楚某的为人。若是社稷有幸,皇帝厉精更始,我又怎会讲出这样的话呢。” 焦龙听陈公的口气一缓,语气不由自主地,也哀伤起来,隔了许久,才叹道:“想当年我与黄公支持清议,奏免阉徒亲党五十余,真是大快吾心。可没有料到宦官的势力竟越来越大,到今天已隐有以手遮天之能。唉,真不知我等忠心辅政,最终会落到个什么样的下场。” 黄琬也是感慨万千,两人窃窃私语了几句后,又反过来劝说陈蕃道:“陈公不若和我一齐辞官回乡吧,这里也轮不到我们说话了。宦官、外戚争权夺势,迟早我们会卷在这个是非圈中。” 焦龙暗自佩服,偷眼往外望去,只见正对着花坛处站着两人,都是眼眉须白的老头。一人稍高,手拈长须,沉吟不语。另一人双手背负身后,眉宇中透出犹豫不决的样子,低声道:“我辅佐皇帝,怎么能于此危难时刻弃之而去呢?黄公,我不及汝,若是天命所归,即便我身遭戮杀,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黄琬浑身一颤,道:“老友,何出此言?” 两人相互对望,双手握在了一处。此时一名使女从小径走来,轻轻施礼,道:“老爷,天气凉了,夫人请你和太傅回厅上用茶。” 黄琬点点头,挥手支开了她。陈蕃见黄琬神色有异,问道:“还是那件事么?” 黄琬勉强笑道:“不是。走罢。”陈蕃默然点头,两人便又顺着小径,原路返回了。 焦龙和彭韦趴得全身发酸,全没一点站起来的意思。心道:原来像司徒黄琬这样的大官,也有种种难言之隐,还竟然到了准备辞官的地步,可见东汉的统治,的确是走到穷途末路了。存亡之道,向来在乎人民。政府对天下百姓毫无怜悯之心,只知一味残酷压榨,怎么能不自覆于水呢?看起来黄琬倒是个明眼人,甘心退居乡下隐居,以避乱世。只不过比起曹操等辈,识见还差了一些。 彭韦突然道:“司徒大人原来想退隐,师傅曾说过,隐士都是些贤良忠直的人,他们不愿意为朝廷效力,就称病不应公府辟命。但他们都不大喜欢朝廷上的官儿,所以总要挑些毛病来说说。” 焦龙不由笑道:“独孤胜似乎看不大起这些人嘛。其实像黄琬这样的官,位列三公,已是至崇,若非天下真的无可救药了,他们又怎会退隐呢?只有已经退下来的人,才能置事局外,冷静地看一看大势,从而提出某有针对性的意见和建议。可不能说他们光是讥讽、挖苦呀。” 彭韦略有些明白般的,点点头,道:“将军说的话,我理解一些了。不过我们还是等夫人回来后再说这些罢,将军不是要去找点吃的东西吗?” 焦龙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土,笑道:“你不说我还忘了。你回去等着罢,我去厨房里偷一点吃的就来,若两个人同去,目标就大了。” 彭韦方要起身,闻言只得怏怏道:“将军要小心一些,别让人发现了。我回花坛那儿等夫人好了。” 焦龙漫应一声,已经往曲廊房边走去。心道:这小兔崽子,人小鬼大,满脑子都是胡涂心思。刚才在苏沐姑娘面前,已是个魂神颠荡的淫贼像。现在提起夫人,更是精神大振的样子。 回廊之前,看样子是花厅和西厢房了。 在廊下四面一望,却正有一个仆人打扮的往这边行来,他手上端着茶盘,看样子要往花厅去。焦龙在地上捡了块石头,隐在角落里,待他行来,照着他的后脑便闷了下去……处理完破瓷碗、破盘子后,便将此人拉进灌木丛,对换了一下衣服,只是略小一点,暗喜这套服装做得好!当下毫不客气以臭袜塞他的嘴,以腰带缚了他的手,这才整整头发,在亭园的池中洗了把脸。 一切停当,焦龙干咳了几声,鬼鬼祟祟地上了回廊。心下大悦:这个计策恐怕是这辈子我用得最多的了! 方想得高兴,突见前面走出几个婢子,簇拥着中央一个楚楚动人的小姐。焦龙魂飞魄散,想走避已是不及,只得老远地躬身施礼,头也不敢抬一下。 她们走过焦龙的身边,却连望也不望一下。焦龙情绪方始安定,突然那小姐转头“咦”了一声,道:“叫你给老爷、太傅和夫人送茶,怎么你还愣在这儿?” 焦龙脑门急出一头的汗,勉强道:“我……小的刚要去拿。” 那小姐声色俱厉地道:“什么?”旁边的一个女婢重重一跺脚,添油加醋地道:“叫你送茶,居然拖到现在,你想挨家法惩治吗?” 第095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焦龙倒不怕“家法”,只怕被人发现我焦龙是个“外人”,低着头道:“小的知错,小的知错,以后再也不敢了。”说着,转头便疾步走开。 那小姐似是大怒,叫道:“站住!”焦龙连忙停步,心道这一次恐怕在劫难逃了,缓缓抬头看着那小姐,只要对方发难,他便立刻狂奔而去,决不能束手就擒。不过一望之下,却见那小姐的确美貌过人。身着五彩凤霞衣裙,短花袄,一张玉脸黛眉紧皱,却托衬出她小巧高拔的鼻子和动人的樱唇,一双优美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见我焦龙那么无礼地看着她,不禁怒道:“你看什么!” 旁边几个丫头一齐叫道:“你的胆子真不小,还不跪下请罪么。” 焦龙心里大骂“恶毒妇”不止,卟嗵跪倒,磕头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几个丫头只是一味地骂着,那小姐突然道:“别骂了。小桃,快点再去端茶上去,老爷若生气,便说伺侯我打扮费了些功夫,不关你的事情。” 旁边一个女婢应声去了,这才放缓了声音,冷冷道:“原来你是新来的。小五怎么没见?” 焦龙吁了一口气,暗道侥幸:司徒府上恐怕下人多得都来不及认呢!那小五,必定是刚刚我摧残过的家伙无疑。禀道:“他……他上茅房去了,却叫小的给老爷等上茶。小的一时忘了厨房、厨房在哪里……” 一个女婢失笑道:“你是不是脑子忘记带了?竟连厨房都不晓得在哪儿。” 那小姐口气终也转缓,道:“你抬起头来。” 焦龙暗忖是不是她发现了什么问题,赶忙道:“小的不敢。” 那小姐冷然道:“恕你无罪。”焦龙心里喀登一下,只得慢慢地抬起头,重又和她双目相视。那小姐两条凌厉的目光在焦龙脸上转来转去,忽地叹了口气道:“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来当一个没出息的下人呢?”竟然像是为焦龙在抱憾一般。 焦龙摸不着她的底,只觉她的话还算和善,脑子一动,道:“小的叫……刘德华,只因自小在脂粉堆里打滚,父母深为不喜,因此被逐了出来,流落街头,幸逢府上招工,因此冒昧来投。望小姐可怜我无依无靠,不要再把小的赶走。” 众女婢见我说得好玩,不由一齐掩口笑了。那小姐微微一展颜,皱眉道:“刘德华?这真是个怪名字,不过你也蛮老实的,看你的样子,就知道是个娇生惯养的,一点不像个仆役。你现在在谁的手下?” 焦龙暗叫好险,自知若 这丫头再查问下去,定然会泄露天机无疑。嗯嗯地道:“我……我现在整天扫扫地、擦擦桌子、端茶倒水的……” 那小姐眉头一扬,道:“你是在史谦手下么?”不待焦龙答,便转头道:“小红,把他带到帐房大管家那里,让他教教这人写字、记帐。” 那小红盈盈一礼,又惊又喜地看着焦龙,道:“你还不快磕头谢恩吗?小姐恩点你,这是你的造化了。” 焦龙心里大骂,但是无可奈何,只得磕了一个头,小红笑道:“快跟我走吧,你这小子,不知道有多么好的福气!” 焦龙望了一眼那小姐,此时她的目光也正往这边看来,脸上若有所思地样子,转头便走了。焦龙无奈地跟着那个叫小红的姑娘,忖道:老子找点吃的东西,便要磕那么多头,若是想逃出城去,还不要丢了老命么? 那小红笑道:“也不知小姐为什么那么看得起你,居然初次一见,便要你到管家那边弄帐。管家可比史谦要好了许多倍哩,史谦这个人,最是小心眼不过,若是你有一点点毛病,他都会想着法儿让你倒霉。那管家可不是这种人,他最喜欢聪明伶俐的人,若是你办事又认真、又仔细,他准会让你出人头地。” 焦龙漫应一声,突然想起一事,道:“小红姑娘,你们家老爷最近不大开心,连小姐都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红一愣,笑得花枝招展,道:“刘德华,你的嘴真是甜哪,可从来没人喊我‘小红姑娘’呢,怪不得小姐一见面就喜欢你,不然也不会把你派到管家那边去啊。” 焦龙老脸一红,道:“你还没答我的问题呢。” 小红嘻嘻道:“可惜你又没钱、又没官做,跟你说了也帮不了老爷的忙。”听口气竟是卖了个关子给焦龙。焦龙心中轻哼,却拿她无法,心道:不说就算了。司徒家里的事情,我焦龙烦个什么劲?是不是那小姐特别有魅力呢?好像微笑起来……真是乖乖不得了。 当下缄了口,默默跟在她的后面,走过西厢,又上了另一条回廊。 小红却开口笑道:“跟你说说也无妨。最近老爷总是跟小姐提起一件事,小姐每次都哭着不肯答应。” 焦龙心里一动,想起了那张娇美雍容的面庞,脱口道:“是不是老爷要小姐出嫁,而小姐不愿意呢?” 小红浑身一震,道:“你怎么知道的?”停住了脚步,叹息道:“你猜得真是不错。我们的老爷正是劝着小姐出嫁呢,不过老爷极疼爱小姐,多少提亲的人,都被他拒绝了,可这次若真的违心嫁出小姐,他恐怕真要心疼死了。唉,可惜他的官儿再大,也大不过宦官哪!小黄门冯旭的族叔冯方垂涎小姐的容貌,三番五次上门提亲,可他都五十好几的人了,小姐怎肯从他。可他有个势利的侄子啊,冯旭说了,一个月之内不把小姐嫁过去,他就要给老爷颜色看。我们家老爷不得已,只好劝说小姐嫁他。”长叹了一声,幽幽道:“小姐的命,也真是苦啊。” 又是冯旭!! 焦龙脸色变得铁青,顿起和黄家小姐同仇敌忾之心。忖道:冯旭这个狗太监,连日连夜地想搞垮老子,就那么容易的吗?好家伙,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连司徒的女儿也不放过,那对待百姓就可想而知了。若不给你些苦头,是不是还想造反了? 这么一激动,心里计谋迭生,暗自克制着大笑的念头,道:“小红姑娘,冯旭这么霸道,难道老爷就想不出办法刹刹他的威风吗?” 小红吓了一跳,以手附心,道:“别说这样的话!他们在城里到处有密探,你的话要被他们听去,明天你一准死定了。老爷说起来是三公、司徒,其实是斗不过宦官的。你没看见前朝的大将军、大司马,统统都完蛋了,我们家老爷又是个胆子小的官儿,更不愿意和宦官们闹别扭了。” 焦龙点点头,心道:黄琬说来说去,不是成大事的人。一有点风吹草动,便要退隐了,我还当他是为了皇家、社稷之事着急呢,原来加杂着那么多的私人感情。 小红重又带焦龙走去,来到冯管家的帐房。那是在东厢的第二间上。管家恰好不在,小红又和焦龙谈了些帐房的闲事,便道:“你就留在这儿,先打扫打扫吧,我去知会冯管家,他自然会好好照顾你的。” 焦龙佯作感激地道:“多谢小红姐姐了。” 小红轻笑道:“呦,嘴更加地甜了。放心吧,我也会多在小姐面前替你美言几句的,你只要好好地待侯着,决不会有人敢亏侍了你。” 她扭身去了。焦龙望望四周,见房中生着一炉炭火,倒也温暖,窗前一张长榻,一张矮几,上面推满了笔、砚、帛、纸,还杂着不少刀具与竹条,一望而知这管家天生是个工作狂。 焦龙到处看看、摸摸,忽地自己发笑,暗想:老子到这里干什么来了?吃的没找到,却傻傻乎乎地当起了“小帐房”,嘿嘿,趁着没人,赶快颠了罢。 第096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等了大半个钟头,见房外的仆役渐渐少了,便径自溜出门找厨房。过不了多时,便闻着香味,大摇大摆地进到灶间里,拿了几条干肉、一包煮熟的猪肘,连放在铜锅里正闷着的几只鸡也一并用大陶罐装了,抱起就走。 路上凡遇到有人问,便嗡声嗡气地道:“老爷叫拿的。”倒令别人不敢再说什么。一路行到花坛附近,看看无人,便跳进灌木丛,溜到与彭韦的会合地点。 彭韦全身覆着落叶,像个草人一般,正等得心焦呢。见焦龙到来,忍不住大喜,却仍是语气责备道:“将军怎么去了那么久!” 焦龙笑笑,道:“饿了吧?来,先喝点鸡汤垫一垫。可惜没有好酒,不然我这儿的熟肉、猪脚正好下酒。” 彭韦喜出望外,接过焦龙手中的陶罐,仰头便喝。那汤烫得紧,可他饿得慌了,竟仍是大口大口地喝得精光,笑道:“将军,这真是天上才有的美味!” 焦龙见他的吃像,不由得馋虫大动,手探进罐中,撕开一只鸡便大嚼起来。不一会儿,彭韦和焦龙,便分着将鸡肉、猪脚统统吃光。焦龙打着饱嗝,把熟肉包好,递给他道:“这个留着,饿的时候若找不到吃的,就先拿这个来祭祭五脏庙。” 彭韦笑道:“我刚刚白担了心思,还以为将军被人发现了,正准备去搭救呢。” 焦龙笑道:“用不着。这么点简单的事情,我都完成不了,还能在京城里混吗?嘿嘿,刚刚应该带你去看才是,司徒的女儿长得可真是貌美如花,我的口水都快要掉出来了。” 彭韦刚笑了几声,突然墙边人影一闪,有人滚落在焦龙的旁边。焦龙还没来得及说话,她便轻轻拧住了焦龙的耳朵,似笑非笑地道:“你刚刚说什么?” 焦龙哎呦叫了起来,暗暗痛恨自己讲得那般眉飞色舞地,怎么又恰好给俞翠儿抓到了这个话头!急忙道:“夫人饶命。我刚刚什么也没说,只是在想,夫人您如何宽宏大量,如何既往不咎。” 彭韦惊诧地看着两人,似乎焦龙的“威信”在那一瞬间丢得七零八落,再也找不回来。 俞翠儿恨恨地放开手,道:“谅你也没那个胆子。我跑来跑去地给孙定方传信,一回来就听到你瞎说八道,怎么能不气呢。” 焦龙放下心来,松了口气,笑道:“哦,原来你是在吃醋啊?吓得我还拼命解释了半天,嗨,不过你这样子还真美。” 她娇面飞红,嗔道:“说正经的啦,又开玩 笑。你知道人家不爱这样玩笑的。” 焦龙嘻嘻道:“那么夫人请汇报战果吧。孙定方那边怎么样?” 俞翠儿噘起嘴,道:“孙定方倒是没事,不过听到有两万汉军三面包抄而来,他魂都吓掉了。还是夫君的计策管用,我把他们召集起来一开会,十个倒有九个同意,说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焦龙突然道:“王祁怎样了?我遣他去接触法真,他若有什么不测……” 俞翠儿笑道:“他会有什么不测了?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傻么,一到城门便大模大样地往里冲?这小子鬼精灵得很哩,一看洛阳如临大敌的样子,再探听了些许不利于你的情报,立马掉头回营了。我去的时候,他们正商量着怎么混进城救你呢。” 焦龙叹了口气,道:“上次真是危险啊!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密告我们入城的消息,要不袁绍他们会来得那么快么?嘿,又是三面包围放火,光这种阵仗就觉此中大有问题。” 俞翠儿摇头道:“我可看不出来。”哀怜地看着焦龙,似乎在说,这次不会再像上次那样了。你该提起精神,先对付眼下的危局才是。 当下重又提起对付围剿敌军的计划。商量了半天,焦龙亦觉沮丧,觉得还不如不直接指挥,不然此仗赢下来必不容易,道:“但愿这个计策真的管用。我猜汉军必会一路设防,然后全线逼近,引我们突围再行聚歼。哼哼,我们就偏偏不能上他这个当,孙定方为人刚猛,御众有术,但是他没有心计,一味恃勇,恐怕难当大事。” 俞翠儿放心地道:“夫君放心,孙定方贯彻你的方针,当然是另一回事了。再说,王、马两位司马又不是死人。他们全是百里挑一的将才,又经过你不少教导、点拨,我想即使你不去直接指挥,也决不会有失的。我明儿再去把敌军的消息打探来,也许会对我们有用。” 焦龙放下心,嗯了一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若是想赢胜仗,就得在情报上下些功夫。现在我军兵力上处于完全劣势,唯一的希望就是敌人骄横自大,只知我的兵力,不知我用兵的虚实,所以还有机会胜他。在运动中歼灭敌人,最是要紧不过,不战而逃,那是呆子,我们的逃,不是真正的逃,而是战略转移。我们要最大限度地拖垮敌人,牵着他们的鼻子,还要找准机会狠抽他两鞭,‘这才是打仗’!”一副傲然自得的样子。 俞翠儿噗地一笑,道:“得啦,你就会吹。”瞥了一眼彭韦,又道:“你还是接着刚才的话说吧,谁长得那么漂亮,让我们焦将军的口水都往下流呢?” 彭韦忍不住哈地一笑,又急忙用嘴掩上。焦龙笑道:“她再美,也比不上你呀。刚才说的那个,是司徒黄琬的女儿,我只不过惊讶她气质雍容罢了,至于其它方面,可不是能与俞姑娘相提并论的。” 彭韦脸红耳赤,望了一眼俞翠儿,讪讪地道:“我……我到旁边去。”匍匐前进,远远地躲到另一丛灌木之中。俞翠儿看着焦龙,轻轻咬了咬下唇,直到彭韦完全隐身于别处了,才莞尔一笑。 焦龙还能说什么,趁着彭韦知趣,赶紧抱住俞翠儿温柔无暇的躯体。轻轻吻着她的香唇,轻声道:“我焦龙还想到了一着妙棋,就看你同不同意了。” 俞翠儿吐气如兰,将脸颊靠在焦龙的胸前,呢喃着道:“我怎么会不同意呢?” 被焦龙打晕的仆役小五,得了五十两银子,高兴得几乎又昏过去。连忙去向管事的请辞,又一力推荐“刘德华”抵替他的位子。史谦正怒气冲天到处找小五算帐,见他来辞,正是求之不得,立刻退了他的抵身债三十钱,烧了契文。便传焦龙进来,阴沉着脸道:“你叫刘德华?” 焦龙赶忙点头,“是。” 史谦急燥地在房里踱来踱去,道:“我不管你是谁的人,也不管现在谁在抬举你,你做错了事情,我一样要不留情面,你若不认错,我就要依照家法,剥你的皮!不要以为小姐把你送到黄钦手里,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我史谦一样是管家呢。” 焦龙的心里对黄琬府上的“机构”和人事安排不由糊涂起来,到底谁说话算数,是史谦还是帐房的管家黄钦?亦或根本没人能管,只有老爷、夫人、小姐说了算呢?可是依焦龙看人的眼光,这史谦实在算不上是个人物,恐怕平时和黄钦就较有矛盾,现在借小五的事,对我妄加指责,还威胁剥我的皮!小心翼翼地道:“史爷息怒,小的初来乍到,实在是不懂规矩的很,以后还要请史爷多多开导小的。小的在京城里无亲无故,素闻黄府的史爷是个义气人,找史爷的门路是错不了的。” 当下偷眼看他那狐疑的目光,见其面色渐渐地转和了,这才从怀中取出五两碎银子,递上道:“小的能去帐房,还不都是您的功劳?这点小小意思,望不嫌寒酸收下。以后若有些什么不利于小的之处,还望开开金口,拉我一把。” 第097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恐怕那时候下人们一个月的收入不会太高罢。史谦见了银子,不禁容色稍霁,道:“这……好说。”大概每次收受贿赂,他都是这副德行。拍拍焦龙的肩头,一边将那块银子深深地揣进衣襟之中,“你这兄弟能说会道的,难怪主上看得起。好啦,你的事还不跟我的事一样吗?以后我史谦不会亏待你,有什么难处,还回我这儿来就是。” 焦龙其实真不好意思只送这么点儿,不过为了表演的真实性,依着彭韦的说法,只给了点零花钱。没想到正中靶心,五两碎银子便把他打发了。回到帐房之时,史谦已特意遣人又知会了一遍冯管家,为焦龙这“新丁”铺路搭桥。 黄钦是个三十多岁的高个儿。一把长长的须髯,面孔和蔼,双目却十分有神。他的眉骨高起,喉结也较一般人突出,所以显得很瘦。笑起来时使人如浴春风,一口标准的“官话”,见着下人也从不失了礼数。 参见已毕,他笑着放下手中的刻刀,轻轻一掸桌上的竹屑,道:“你是从西院转来的兄弟吧,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啦,有没有成家?” 他的问题很多,但很难拒绝回答,因为他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真实,让人心里一暖,怎么也不忍欺骗他。“小的刘德华,今年……二十六了,还没找到媳妇儿。” 黄钦已走到近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又笑起来,“真是个俊俏的小伙儿。是不是家里穷,没钱成亲哪?” 焦龙低头装作苦闷地道:“小的全家都遭天灾死去了。没有活路,才到京城来混口饭吃,好在这里有工可做,要不然小的别说成亲,恐怕都只好睡棺材了。” 黄钦脸上显出不忍的样子,道:“那以后就跟着我好好干吧。小姐已经嘱咐过我,要教你认些字、读些书,你以前学过吗?” 焦龙“诚惶诚恐”地道:“勉强认得一两个罢。”那管家哦了一声,吃惊道:“居然还识得字……好吧,从今天起你就开始干活,也算你一天工便了。早晨要磨齐刀具、整好笔砚。下午便要把理好的帐送去上面过一遍。一日两餐都在府里,不可到府外瞎跑。”声音一提,“若是犯了家法,我可没有情面替你说情。知道了吗?” 焦龙躬身道:“小的明白。”那黄钦很是满意地点点头,挥挥手道:“下去吧。” 退到屋外,焦龙心里已然有数:这黄钦是个危险人物,比史谦还厉害得多,原来想好找他路子的计划,也嗄然而止,想了片刻,又去 找史谦。 史谦接过焦龙的二十两银子,反倒犹豫起来,道:“这人可靠吗?他没人推举,没人做保,万一出了点什么事,老爷会拿我治罪的。再说,府上役丁都编满了,也没地方放你的好朋友呀?” 焦龙赶忙鼓起如簧之舌,道:“这人是我的远亲,绝对可靠。这二十两银子,就算我焦龙替他付的保银啦。唉,怕就怕黄钦从中弄鬼,暗中说史爷的坏话,老爷知道了,恐怕会生气,说史爷招纳下人,也不讲一声……” 史谦被挑拨得性起,怒道:“黄钦是什么东西,我纳个仆役,也是为主上着想,他管得着吗?”把银子放进袖笼里,道:“这钱我便收了,明儿叫你那个叫什么的朋友来上工好了。” 焦龙鬼计得逞,拉长了语调,道:“禀史爷,他叫高明,现正在府门外侯着,是不是……” 史谦看了焦龙一眼,笑道:“鬼小子,耍你家爷爷呢!叫姓高的进来罢。” “高明”即彭韦也。当下焦龙装模作样,在府门口转了一圈,便溜进花坛,原原本本把经过对两人说了一遍,俱是窃笑。焦龙又将俞翠儿仔细地叮嘱了一番,让她夜里来找自己相会,这才将彭韦带去见史谦不提。 好容易挨到晚,焦龙殷勤地将饭食端去黄钦屋子,便听厨房里有人大声骂道:“什么人偷了厨房的鸡子、肉脯?那是给小公子准备的,你们到底是谁拿了?”不禁心中窃笑不止。 好在查问后找到几个替死鬼拖到地牢里去打了,全都与焦龙无关。 送进帐房,黄钦还在埋头工作,见焦龙进来,便笑咪咪地道:“真是有劳。”搓了搓手,把竹蔑等一骨脑儿全推到边上,道:“放这儿吧。还从来没人像你这样替我着想的,你将来会很有前途。” 焦龙赶忙道谢,便看他指着几盘菜肴道:“不如你也一起来吃吧。” 焦龙心头发热,虽知其是笼络人心,仍是大起感激之意,道:“谢冯管家好意,小的身分卑鄙,能坐看冯管家您吃饭,已经是大有福气了,哪敢和您一起进膳呢?”躬身一揖,道:“小的先退了。” 黄钦喜道:“你说话还真是好听,以后便把饭菜端来一块儿吃罢。” 焦龙应了声喏,出去带上了门,暗道:这小子也真有一手!难怪黄府东院他的手下无不对其恭恭敬敬,连背后都不敢造次,可见其御人有。走了两步,突听屋里传来大嚼之声,黄钦一边啃骨头,一边兴高采烈地喃喃道:“味道好,味道真好。”焦龙猜想那一定是鸡爪子。只听他咬得嗄嗄直响,啃完后还意犹未尽地嗦着骨头,不禁口水长流。 俞翠儿来见焦龙时,已近四更。 她不知道如何晓得焦龙住处的,黄钦似乎是故意刁难焦龙,把焦龙安排在北厢的最末一间房,和史谦的两个手下住在一起。焦龙进去的时候,那两人早睡下了,呼噜声震天动地。俞翠儿唤醒焦龙时,还带着件厚厚的夹袄,也不知从谁那里弄来的。两人便蹑手蹑脚地溜出房间,坐在北院墙根假山下说话。 “你的情况比彭韦还差些,他一个人住史谦屋后的那间小房。”焦龙对俞翠儿吹了今天不少牛皮之后,她拿这件事来羞焦龙。焦龙心里也极为颓丧,真没想到白天混得人模鬼样的,一到晚上便像放了气的皮球,嘴里仍是不服,道:“他们故意整我罢了,你放心,明天就叫你看看,我焦龙不是好欺负的人。若不搬到宽大、舒服的房里,还不让夫人小看了吗?” 俞翠儿噗哧一笑,却又凝视着焦龙道:“我最爱看你骄傲的样子了!”言语中充满了快乐和幸福的感觉,让焦龙心下一震,忍不住低头吻她,道:“今天你打探得怎么样了?快说给我听听。” 俞翠儿身子歪倒在焦龙的怀里,道:“你急什么,我慢慢说就是了。”抬起头,那双无邪的美丽眸子深深盯住焦龙看,咬着下唇道:“焦龙,你到底想在这儿待多久?你若想走,我可以马上把你送到城外去。这儿有什么好的,值得你冒险留下来?” 焦龙愣道:“你这是怎么了?我在城里,正好可以利用这儿地理、情报方面的好处,令我们战胜强敌嘛。而且可能我还要到冯旭、章尚那边去用计,因此我暂时已打消了离开的念头。你这么急要我回去,是不是孙定方他们的意思?” 俞翠儿摇摇头,不好意思地道:“不是啦。我……我只是不想每天到了晚上,才能和你见面。再说,黄府的小姐确实长得很漂亮,我担心你的魂被她勾走呢。” 焦龙喜道:“你见过她了?”伸手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子,做了个鬼脸道:“你这家伙真是够呛,对夫君这么没信心。要么你去说服黄小姐,让她收你为婢女,不就可以每天不分早晚和我见面了吗?”见她似有所喜的样子,道:“我教你怎么去说,不过你得先让我好好地亲一亲。” 第098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她面色一红,含羞别过脸去。焦龙既知她对自己的心意,欢喜之下,便毫不犹豫地吻着她甜美、柔润的嘴唇,以及凝脂般的粉颈、双颊。轻薄了好一会儿才又提起孙定方,俞翠儿喘息甫定,红着脸低声道:“他们都已做妥了安排,明天就可以开始实施了。我打听到汉军三路各有兵力四千、九千、三千不等,其中以小平津都尉刘元起所部最少,而大谷都尉韩昭所御最众,再加上洛阳城门校尉留基的二千余精锐部队,所以不太好对付呀。不过只要夫君能想出法子稳住留基的兵马,我们就有法子让其他三路汉军空欢喜一场。” 焦龙点点头道:“留基这支军队的确举足轻重。不过若我们假作旗帜,放风声挥师攻打洛阳,你猜朝廷会做何打算呢?” 俞翠儿想了想,笑道:“夫君真是聪明。我们虽只有三千人,可扼在洛阳西首不过几十里之处,直如鱼刺在喉,早就让朝廷上下心跳啦。现在我们放风说打洛阳,他们还不吓得从床上跳起来,严密防守不可吗?皇帝昏庸,定然不敢抽调护城军队攻击我们,因此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只是不闻不问,却哪里想到我们是在玩花样呢。” 焦龙赞道:“你这么快就想通了我的意思,真不愧我的好夫人。现在的问题就剩下那三支汉军了。你查过没有那些将军的档案没有。” 俞翠儿笑道:“我可以告诉夫君一个好消息,除韩昭外,其他两路汉军都没什么可怕的,小平津刘元起,乃是中常侍徐璜的妹夫,中看不中用。伊阙关都尉卫仲良,是窦伍一手提拔上去的,上次碰到黄巾前锋,临阵脱逃,却没有受到任何批评,可见其打仗没能耐,拢络上司倒有一手。唉,只有……那姓韩的,镇压黄巾军,打了几次胜仗。是以真功夫替下原任都尉的。他这次是志在生擒夫君呢。” 焦龙哼了一声,她便连忙道:“我知道你是不会被捉住的,哪有人比夫君你更精通战略的呢?” 焦龙忍不住笑了,搂了搂她道:“别捧我,我知道你一向最维护我。可是大敌当前,就不要再拍马屁了。那姓韩的带了九千人马,比其他两人加起来还多,看得出他一定想升官,还想全歼我部,而且此人也一定看不起另外二人,以为光凭他的部队,就可让我焦龙死上好几回。所以我猜想他到达后,必是四面包抄,要一口吃成个胖子。此时……嘿嘿,我便可以逐一破之了。” 俞翠儿专注地听着,此时露出了微微一丝笑容,静静地道:“你胸有成竹时的那自信的态度让我好喜欢仿佛什 么样的敌人,你都毫不放在眼里。” 焦龙哑然失笑,发觉她全没理会自己的思想。 俞翠儿去了半个钟头,回来向焦龙报告黄府小姐的事情。俞翠儿道:“她独住在正院的小楼里,道口总有四名女婢守着,生怕她跑了似的。我走到她床前,拍醒她,然后捂住她的嘴。她像是很害怕,不过听我一口就道出她的心事,虽然还是很怕,却又马上急于向我请教,可见她一定极不愿意嫁给冯旭的族叔的。” 焦龙神色一黯,道:“自古红颜多薄命呀。她生在司徒府上,要金有金,要银有银,在我们看来,是何等地舒服,其实呢,她没有自由,没有自己去追寻幸福的权利!就像是装在金丝笼中的雀儿。若此事上没有我们帮忙,她肯定得嫁给冯方,你想想,五十多岁的老头儿哪……”哼了一声,“除非是她自己犯贱,非要去傍大款,不然我焦龙怎能让宦官们得手!” 俞翠儿皱了皱眉,道:“我看是你想先一步娶得黄小姐罢?你说,是不是你跟她有了不正当关系,还没告诉我呢?” 焦龙心叫不妙,因为刚刚冲动的时候正是在想,如果我能把那甜妞儿弄过来,该是多么地美妙。没想到翠儿一语道破天机,不禁脸色发白,佯怒道:“哪……哪能呢,我焦龙是这样的人吗?哎呦……” 俞翠儿揪住了焦龙的耳朵,笑盈盈地道:“还说没有!” 焦龙连连求饶,道:“夫人开恩,小的只不过转了个非份的念头罢了,哪敢真的胡来?其实我们男人都有一种通病,就是看到美女就忍不住会瞎想,但是一旦到了节骨眼上,谁都知道要自重,特别是像我焦龙这样有家室的人。” 俞翠儿怔了怔,咯咯一笑,放开了手。“你别急嘛,我只不过逗了逗你,看你一副要把心都掏出来的傻样,真是玩笑不得──你记得吗,有一段时间总是你在开我的玩笑,还老是把人家弄得哭笑不得。现在我试了试,才知道笑一笑是那么舒畅!特别是能跟你在一块儿,我天天都是很开心的呢。” 焦龙见她根本没生自己的气,又讲出这样体贴的话来,不由心中荡漾,正色道:“只要你开心,我焦龙也没什么想的了,以后你怎样打趣我都行。若我这人不太老实,你就打断我的腿,叫我一辈子也想不出坏主意。” 俞翠儿伸过一只软软的小手,轻轻捂住焦龙的嘴,深情道:“你别乱说!我认识你以来,就知道你是个重感情的人。我从没后悔过嫁你,此生对你的感情也决不会再更改,我要你知道,我多么爱你,无论是从前、现在还是将来。” 焦龙大为感动,紧紧握住她的小手,却又说不出话来。俞翠儿凝视着焦龙,忽地一笑道:“好啦,我还是求她收我为女婢吧。一天见不着你,我真的要茶饭不思了。” 焦龙笑了笑,刚待说话,她已经脱下衣服,紧紧地把焦龙拥抱起来。那一种倍感温馨的滋味,真是叫人蚀骨销魂。隔了好半晌,她才悠悠地勾住焦龙的脖子,在焦龙耳旁笑道:“舒服吗,夫君?” 焦龙叹道:“若是现在太舒服,待会儿独自睡在两位仁兄中间,恐怕就会大叹命苦了。” 俞翠儿笑道:“我可管不了那么多了。你这人,得寸进尺,还嫌占人家便宜不够吗?” 身形忽闪,已轻松地跃上回廊,再一跳,便抓住了横梁,反身隐没在屋脊与夜幕的交汇之处。 目送了她离去后,倦意便随冷风一起袭来,当下悄然回到房里,脱衣就寝。 待清醒过来时天已大亮,房里两位仁兄早已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想到帐房的管家,顿时出了一身冷汗,连忙穿衣整裤,急急忙忙地赶去伺侯。 黄钦早已在房里刻写竹篾了,见焦龙进来,淡淡道:“你吃了饭没,瞧你这衣冠不整的样子,若被老爷看见,还不要了你的命?” 焦龙脸色一红,道:“多谢提醒,小的贪睡,误了时辰,请黄爷责罚。” 黄钦闻听焦龙口气变得恭敬万分,改称“黄爷”了,微笑道:“知错就好了,以后早些起来就是。” 焦龙赶忙称是,走过去帮他收拾桌子,又倒些水在砚里磨起墨来。趁机道:“黄爷教训得很是。但也算小的运气差,倒了八辈子霉,碰到两个打鼾比猪还响的家伙,足足折腾了半晚上,方得以入眠。” 黄钦愕然瞪视了焦龙片刻,放下手中的刀,半晌才勉强笑道:“你的嘴倒挺会说的。但骂人的言语,以后别让我再听到。”忽地站起来,走到门口,左右看看,掩上门,转头低声道:“你难道不知道睡在你身边的那两人是谁吗?” 焦龙摇了摇头,他仔细地看着焦龙的眼睛,待觉察焦龙没有撒谎之后,直言道:“他们是史谦最亲信的贴身护卫肖发、肖荣,平日在黄府上下,除了老爷、小姐之外,无人敢管。史谦特意要把你和他们两编在一起,我还以为你跟史谦有什么特别关系呢。” 第099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焦龙心下恍然,暗道:原来是史谦的主意,我还当姓黄的故意为难呢。故作惊讶地道:“黄爷说什么呢,我焦龙跟史谦有什么特别关系!他为人刻薄狠毒,我受够了他的气,再也不想回他那儿了。他把两小子派来,定是监视我焦龙的一举一动了,哼,我……” 焦龙突然无法再讲下去,心里涌起了一个可怕的念头:史谦叫两个贴身保镖来察探我,其中必有用意,难道他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还是他刚有所怀疑呢?黄钦见焦龙面色难看,却更加信了三分,道:“小姐跟我说,她亲自着人带口信给史谦,吩咐他把你交到我手上。所以他一直对此耿耿于怀,恐怕他叫肖氏兄弟看住你,用意也在我的头上!”口气严峻,又强自克制着怒气,“我初时还以为史谦遣你来的,没想到真是一场误会。好,今晚我就调你到东厢,住在我旁边房里。” 焦龙心里一动,心道今晚可以和翠儿颠鸾倒凤一番了,真是拜你所赐。但那一种为人暗算的感觉却是挥之不去,脑中杀机顿现,暗忖:史谦啊史谦,我不杀你,你就要杀我焦龙。既如此,就别怪我太厉害了!抱拳道:“多谢黄爷。” 见黄钦面色大有改观,心道若不趁热打铁,取得了他的信任,以后再找机会就难了。跪禀道:“小的还有一事想跟黄爷说。” 黄钦奇道:“请起?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焦龙为示郑重,特意又到屋外察看了一下,确认无人偷听,才关上门道:“我见黄爷与那史谦格格不入,似乎却没有办法除此心腹之患,不知黄爷能否先告诉我,这是为何呢?” 黄钦眼神在焦龙脸上转了半晌,才叹道:“原来你真不知道我与史谦的过节。好罢,此事说来话长:我原是司徒家的远亲,落泊来此投靠,渐渐地升至府内总管的位置。而史谦这人,却是司徒三夫人的兄弟,荆州刺史的远亲,他家素来财大势重,又与黄府有姻亲关系,因此没有人敢开罪他。若不是他一副小人得志、飞扬跋扈的样子,惹得老爷、小姐不喜,恐怕此时他早取代了我的职权,坐上府内总管之位了。” 焦龙点点头,心道原来如此。史谦那人,看着就叫人难受,若不是要虚与委蛇,我才懒得理会这种鸟事。哼了一声,“史谦目中无人,想方设法制造矛盾,此小人所为也。黄爷要稳住地位,必先收买人心,力现出黄爷为府上赴汤蹈火的精神,不必斤斤计较于暂时得失,这样孰优孰劣,一望便知。再者,黄爷也得用些计策,让史谦乖乖地钻进圈套之 中,以便拿着把柄,以家法处置他。” 黄钦连连点头,道:“你说得正合我心。但史谦耳目甚多,又有三夫人帮他撑腰,所以很难找出他的破绽。我若非一直使计除去身边史谦的亲信,恐怕早遭了肖氏兄弟的毒手。” 焦龙吃惊道:“难道他们敢公然在府内杀人不成?” 黄钦摆摆手,愤然作色道:“这两人心狠手辣,为史谦收买之后,平日里尽干些伤天害理之事。去岁田猎,我的三名亲信手下不明不白地被杀死在苑场中,老爷发了脾气,着西部都尉调查,至今也没弄出个音信。还有一次,竟是小姐的贴身爱婢被人奸杀,在城外平乐观后,被分成好几块,这几桩事情我知道一定与肖氏兄弟有关系,他们禀承史谦意旨,胡作非为,我却……没有得力的助手,可以一举除之。唉,虽小姐具理明察,也不得不含恨饮泪,厚葬了那个丫头了事。我知道史谦对小姐颇为忌惮,但也想不到他会这样公开地胁迫她!” 焦龙头皮发麻,暗道:史谦居然经手了这许多见不得光的事情!我还怕杀错了人,却原来是老天把这等狗贼往老子枪口上撞。怒道:“竟有此事?这天杀的史谦,就是千刀万剐,还便宜了他。”忽地灵机一动,冷哼道:“他有矛,我们就有盾。黄爷,我向你力荐一人,可以对付肖氏兄弟。” 黄钦摇摇头,道:“你初来不久,哪里知道姓肖的厉害。他们俩原是黄巾,在黄巾青州渠帅手下任副职,杀人无数。后来贼党分崩,两人落草劫货,因误劫官银被捕。史谦出钱把他们赎出来,以为己用,实是极为看重这两人的武艺。” 焦龙想起独孤胜在陈仓之时,御剑击贼之势,笑道:“黄爷放心,我荐的这人,若不能视肖氏兄弟如草芥,我焦龙便甘愿受罚。” 黄钦见焦龙如此信心,欣然道:“此人谓谁?” 黄钦见过彭韦,顿被他相貌堂堂的少年英姿所吸引。问起家世,彭韦便依焦龙所言讲了一番自己“无依无靠,四处流离,偶遇高人指点,得学技艺”……的经过,黄钦大喜,拿出自己一柄宝剑,欲试他身手。 彭韦接过剑来,精神尤是一振。自从那天逃出来后,武器都丢在了苏沐家中,因此很久没再摸过兵刃,彭韦是剑术高手,一天不练,便觉技痒,此时拿捏着剑匣,更是情不自禁,道:“两位请退到一边!” 焦龙见他似是换了个人一般,双目炯炯,一改来时有气无力的样子,便赶忙拖着黄钦闪到一边。彭韦忽地拇指一弹,震开卡簧,闪电般拔出剑来,但见他神色沉静,一挥数式,气势袅袅,皆是直来直往,剑锋似如灵蛇,竟幻出无数光影。暴喝声中,那剑光已在对面墙上发出数点,转瞬间他已剑沉入鞘,作势调息。 若不是焦龙早见识过独孤胜剑法,此时定然会像黄钦一般目瞪口呆。最让人吃惊的,还是彭韦在空墙之上,以剑尖点出几排工工整整的麻点,大小、深浅都尤为一致,黄钦赏看良久,才将一个“好”字喊出,大笑道:“你真是识得人才!这般夺人心魄的剑术,当真神乎其技也。高明,不知你愿不愿意跟在我的身边?史谦有眼无珠,屈让足下为一小厮,当真可笑之极!” 焦龙向彭韦使了个眼色,他立刻会意地跪倒在地,佯作感激地道:“多谢黄爷提点,高明若有出头之日,定然报答黄爷大恩大德,永志不忘。” 黄钦忙搀起他,笑道:“高兄弟已经是自己人,这么说便见外了。”突见门外有人影闪动,脸色一沉,道:“是什么人?” 门口一人道:“我们闻听总管屋里有动静,不知现下可安好?” 黄钦听了这人声音,忙低声笑道:“是自己人。”道:“你们进来罢,我正想吩咐你们过来见一见高兄弟呢。” 门一开,顿时进来四个武夫打扮的壮汉,腰中皆是佩剑,见到焦龙与彭韦,便露出惊疑的神色。黄钦示意把门关了,这才指着我笑道:“这位是新来的刘兄弟,赶明儿就要升管事了。那一位是高兄弟,他以后就是你们的班头,你们有什么事情,直接向他禀报罢。” 那四人赶忙过来见礼,但瞧着彭韦年轻、身材又不算很魁梧,都流露出不解甚至轻蔑的态度,哼哼哈哈地不肯弯腰鞠躬。黄钦忙转头朝焦龙解释道:“这四人是新近我才收的手下,都有一身好武艺。因得他们相助,我才没有遭了史谦的毒手。”指着那个头最高的道:“这人姓符名奇,是另外三人的兄长。” 焦龙心中暗笑黄钦恐怕对史谦早有防备,见那姓符的神色倨傲,如是新收的人众,必定事事小心,哪会公然将不满放在脸上。笑道:“四位怕都是精通剑技吧,不如取剑出来,露一手看看。” 符奇见彭韦负手站着,毫不动容的样子,不禁有气,哼了一声道:“若是这位高班头肯出手与我等一试,符奇等便奉陪了。否则,何必劳管事的面子,徒让人见了不高兴。” 第100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彭韦哈地一笑,道:“竖子!”剑鞘疾出,一勾一挑,已将符奇腰间长剑抓在手上,出言讥诮地道:“剑到是不错,不过你会用吗?” 符奇等无不大怒,但见彭韦轻轻松松,还未出剑,自己就先输了一折,不免又惊又怕。余下三人皆都唰地抽出长剑来,符奇以手摸摸腰眼,大是惭愧,叫道:“还我剑来!”腾身扑上,四人一齐出手。 黄钦安坐榻上,丝毫也没露出不快的神情。焦龙知道他仍想试试彭韦的功夫,但怕符奇等倚多取胜,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刀剑无眼,黄爷要及时叫停,免得高兄弟手辣,有所误伤。”黄钦见焦龙这般推祟彭韦,笑道:“我自有分寸。” 彭韦此时却是神定气闲,一副高手派头。直到剑到眼前,这才以剑鞘一格,笑道:“好,你的剑便拿去!”抽剑出来,轻轻挥出。符奇见眼前全是剑光,大惊之下,硬生生收势后退了两大步,耳边又一阵兵刃交击的声音,手中一实,已是剑柄在手,只觉那股大力压下,又退了两步,这才稳住身形。只见兄弟三人都已空手,面现诧愕之色,而另三柄剑,却持在彭韦手中。 黄钦附掌笑道:“高兄弟真是好身手!”又朝符奇等笑道:“可愿意让高兄弟做你们的班头了?” 符奇望望手中的剑,长叹一声,弃剑跪倒,“愿为高兄弟效犬马之劳。”另三人也同现敬畏之色,纷纷拜见过新任“班头”。 黄钦又指着墙外彭韦留下的印记,向符奇等人吹嘘,这几人无不脸露目眩神迷之色,全没想到天下竟有使剑如此神奇之人。 彭韦领了赏出来,笑道:“比姓史的大方多了。那厮有家财数万,连焦将军五两贿赂都照收不误,说起来真是笑掉人下巴。” 焦龙也有同感,打了个哈哈,这才正容道:“姓史的那里,我要去查探一下。昨夜我和夫人秘密会面,不知道有没有被他的人看到。你陪我过去,若是他真的已知我等底细,也说不得只好动手杀人了。但愿……这厮还没来得及把消息送出去。” 彭韦惊道:“他派人监视将军么?” 焦龙点点头,道:“据说是他的两名贴身护卫。他们昨夜和我睡在一间房里,跟监视也差不多了,最糟糕的是我不知道他们是史谦的人,还以为黄钦看重我,特意叫我和他的手下同睡一间呢。” 彭韦脱口道:“肖氏兄弟?” “你如何得知?”焦龙惊问道。见他轻轻哼道:“早有耳闻了。那两个家伙到处横冲直撞,你想不知道他们都难 。” 焦龙冷冷做了个斩的手势,道:“你有几分把握。” 彭韦打了个哈欠,道:“那两个一望而知是酒色之徒,恐怕骨头都架空了。我要杀他们,真像杀鸡用牛刀一般,不费吹灰之力。” 焦龙心中一喜,道:“仍要小心些,别太大意了。” 当下直趋西院。从下人口中得知“史爷”刚醒,吃过中饭便要到城里办越冬年货。连忙入了厅前拜倒,道:“小的等叩见史爷。” 史谦从厅中步出,淡淡道:“你不是已在东院黄钦手下了么,有什么要事到我这里来啊?” 彭韦因跟焦龙一道,也只得跪倒。焦龙故作惊慌地道:“小的有一大事,要密禀史爷。” 史谦疑惑地转头往厅里看看,道:“什么事要密禀我?”挥了挥手,将一干奴婢、下人都支了出去,“你说罢,这里再没别人听见。” 焦龙抬起头来,心里知道肖氏兄弟必在厅里暗中护持左右。便决定探他口风,忙道:“我刚刚从黄钦那里过来,恰好给我听见一件大事情。史爷,你要小心黄钦身边的四个家仆,他们为首的一人姓符名奇,都是使剑的好手。” 史谦面不改色,道:“哦?黄钦招这等好手来,必是对付我的了,你还探听出什么消息?” 焦龙知他早已有数,心念一转,道:“今早我去帐房之时,黄钦正和那四人秘密商议什么,我一进去,他们便不说了。所以我心里疑惑,假意告辞,其实伏在廊后偷偷听他们说些什么。” 史谦脸一沉,道:“他们究竟在密谋什么?说!” 焦龙装作十分震惊的样子道:“黄钦要那四人午后秘密跟在史爷车后,待到了城里,再设计伏杀,而且还要他们布置现场,装出有人劫财越货的样子!” 史谦哪知焦龙随口而说,他出去采办年货,实是众人皆知的消息。但他关心自身安危,顿时脸现杀气,“有这等事?”重重拂袖,暴怒地在厅前走来走去,“黄钦想杀我,就这么简单吗?我要杀了那四人,还要把他的身体,一节节地撕下来,叫他尝尽痛苦而死!” 这些话是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说的,连彭韦都面露惧色。焦龙心道:这史谦当真是狠毒之极,而且在谁的面前都丝毫不假以言色,可不知司徒家中,就真的没人能管得了他?这厮还居然敢派人奸杀小姐的贴身丫头,气焰之嚣张,已经到了极处。故作颤声道:“史爷请息怒,请息怒,小的一听到这个天大事情,便马不停蹄地来了。望史爷多做准备,采货的事情,便多拖几天之后再说,免得让黄钦得手。” 史谦摇摇头道:“我人手充足,根本不怕黄钦偷袭……来人,备车!” 焦龙心里一急,他只要出去一趟,立马便知道我在骗他,那还了得?赶忙道:“史爷请冷静一下!黄钦此人阴辣得很,这趟更不知勾结了城外多少马贼,花了多少银两,必欲置史爷于死地。史爷就算有了防备,也难敌他们多人围攻的呀!请史爷放出风去,多拖延几天再说,这样既打乱了黄钦的奸谋,又赢得了我们准备的时间,乃上上之策也。” 史谦望了焦龙好半天,这才哼了一声,道:“难得你对我忠心耿耿。我还以为,你是小姐派到黄钦手下对付我的呢!好罢,以后你就是我伏在黄钦身边的耳目,若听到什么风吹草动,立刻向我报告。” 焦龙急忙“献媚”道:“还有一事,我这姓高的兄弟也愿意到黄钦处卧底,请史爷不吝应允!” 史谦皱起眉头,道:“他够忠心吗?”焦龙连忙点头,道:“高兄弟和我是生死之交,情同手足,史爷请放心好了。” 史谦这才嗯了一声答应。焦龙刚要以话套问肖氏兄弟的事情,他忽地道:“小刘子,昨晚你睡得好吗?” 焦龙心中一震,心跳加快了一倍,故意叹了一声道:“好什么!黄钦把小的和另外两个人放在一间房中,显是故意刁难。害得我和相好晚上见面,都加倍困难了。” 史谦惊道:“什么?”显是焦龙直承晚上有人和他见面的事情,显得措手不及。焦龙假意不解道:“史爷,有什么不对吗?” 史谦忙道:“没有没有。哦……原来你有个相好,她是什么人?” 焦龙心里一紧,故作不好意思地道:“她和我在城中认识的,晚上她便潜进府中,和我相会。小的……嘿嘿,喜欢她得紧。” 史谦瞪了我焦龙半晌,突然点点头,道:“很好,很好。你什么都没有瞒我。实话跟你说,那跟你一起睡的,是我贴身护卫肖荣、肖发,他们是我派去保护你的。我怕黄钦见疑,起心杀你,所以叫你睡到他们房里。” 焦龙听他解释完,便赶忙露出会心的表情,道:“原来如此,多谢史爷对我恩宠。不过黄钦那奸人使坏,今晚便要把我调到东厢去,还不知是福是祸呢。”心道:原来史谦也不是省油的灯,他必定疑心我送银子的用意,这才派人去探查我的。 第101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史谦冷哼一声,道:“黄钦狗贼要动你,还不敢明目张胆地在府中下手,你尽管放心去罢。以后无论什么事情,你都要向我禀报。特别是黄钦那班手下的动向!他们虽非肖荣那两人的对手,但合起力来,的确不容我们小觑。” 焦龙见史谦完全不知自己和俞翠儿的身份,顿时放下心来,告辞出厅。彭韦对焦龙佩服得五体投地,刚走到东院,便躬身一揖道:“焦将军有超群心智,过人之才,今后请一定要多教彭韦。” 焦龙知道独孤胜死后,彭韦一段时间只对俞翠儿另眼相看过,而对自己没有多少敬仰。现在他的观点却大有改变,特别是对于焦龙能把黄、史等人轻松玩弄于股掌之上,尤为惊讶。 焦龙笑道:“我们还没脱离危险,走一步算一步,就别提以后的事了。”拍拍他的肩,低声道:“你今晚要严密监视着肖氏兄弟,若他们再来,便想法引开,我和夫人有重要的事情要商量,决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彭韦点头道:“这事情包在我身上。”想了想又道:“不若把他们引出府去宰了,也省得日后麻烦。” 焦龙摆手道:“不可操之过急。现在洛阳城还在到处搜查我们几个,尤其是夜晚,更加危险,说不定你还没动手,就被人发现了。再说,此时杀人,势必造成城中恐慌,兼因肖氏兄弟又是司徒家的人,你想想,汉军会不怀疑到这里来吗?” 彭韦道:“将军说的有理,但是这两人必须尽早除掉,否则恐怕黄小姐还会受惊呢。” 焦龙微笑道:“你只担心黄小姐么?嘿,真是孩子。你稍安勿燥,这两天大军攻打洛阳城,那时候就是你动手的好机会了!” 彭韦吃了一惊,道:“是谁打洛阳?”焦龙便将和俞翠儿议好的计策对他说了。彭韦听后大喜,感激道:“将军这般信任我,连这事都对我说了,我一定忠心辅佐将军渡过难关!”又赞道:“人道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我今天才体会得到其中真趣!谁能想到将军敢冒这样的险进攻洛阳呢?若此计管用,我等便可在西凉会合,远离这虎狼地了。” 焦龙觉得他的话太是肤浅,但见他这么兴高采烈地,笑了笑,也未加驳斥。见了黄钦,细禀了史谦事宜,与符奇等也各有一番计较。 晚间还未到休息时间,黄钦便吩咐婢女,将焦龙迎到东厢旁一间宽敞的大房间里。焦龙见挂于四壁的五彩织物,地上铺设柔软毛毯,以丝帐分隔卧室,比起肖氏兄弟的屋子不啻于天上地下。笑道:“请带话给黄总管,就说小刘 子心里感激不尽。” 那婢女轻笑道:“我叫碧莲,黄总管着我伺侯公子。以后刘大相公升为管事,奴婢便是公子的贴身丫头了。” 焦龙吃了一惊,看着她道:“你说什么?你当我的丫头?” 那叫碧莲的婢女施了一礼,道:“正是。公子是否要安寝了呢?” 焦龙茫然点点头,心想:这是黄钦施的美人计吧!哪有这般好事,送个大闺女来给人当丫头的。瞧这女孩生得,跟花儿一样,怎么会心甘情愿当别人的物品呢。看她眉目带笑,盈盈地走进帷帐叠被铺枕,哑着嗓子道:“你……你真要当我丫鬟么?黄总管究竟要你伺侯我什么呢?” 碧莲回首吃惊地看看焦龙,跪下道:“公子是不喜欢奴婢吗?若是公子不要我,黄总管就会把我送到李相公那边去,我……我死也不愿意服侍他。” 焦龙忙道:“起来说话。”头立刻大了一圈,还不得不装作很和蔼的样子道:“我没说不要你呀,只是随便问一问嘛。黄总管叫你来,不会一点吩咐也没有吧。” 碧莲这才安下心来,举袖轻轻一试眼泪,含羞笑道:“我……误会公子了。黄总管吩咐,要好好照顾管事老爷,碧莲一定听话的,一定会让公子满意。” 焦龙的头又大了一圈,叹道:“我现在还是个下人嘛,为什么你一定要照顾我呢?不若你回黄爷那儿去,我再去求求情,让你不到什么李相公那边,也就是了。” 碧莲吓得又跪下来,花容失色地道:“不行,不行呀!黄爷肯定会把我交给李相公的,碧莲好容易才能伺侯公子,公子非要赶我走,我……我就只好去死了。” 焦龙这次倒心平气和起来,奇怪她为什么那么害怕“李相公”,道:“李相公?他是谁,是不是他会欺负你?” 碧莲的脸变得通红,恨恨地道:“他是个坏人,就想……动手动脚,占人家的便宜,我差点就被他玷污了!”哭出了声,又道:“我求黄总管把我交给小姐,可是他总不理我。若不是他把我送给公子,我……我就完了。” 焦龙心道:黄钦虽不是好鸟,但这女人万万不能留下,否则和翠儿说都说不清楚。沉声道:“你不服侍李相公,怎么又愿跟我呢?黄总管是不是另外有些交待。” 碧莲咬咬下唇,挺胸道:“奴婢见公子生得不像坏人,所以心甘情愿来这里。刚才公子的一番话,奴婢便知公子是个善人。即使……公子对我不好,也只是奴婢生得命苦罢了,只是再不要把奴婢赶回去,求求管事老爷了!” 焦龙的心登时软了,扶起她道:“算了算了,不回去就不回去罢。那个鸟李相公还能吃了我不成?老匹夫把这么重的担子让老子挑,难道老子就不敢吗?” 碧莲隐有感激之色,虽听不懂我焦龙在骂什么,但总之是知道自己安定了下来,便赶忙继续收拾了起来。焦龙看着她忙碌,忖道:黄钦、史谦、李相公,奶奶的,老子怎么尽和这些角色打交道?叹息了半天,忽地又想到了荀爽,暗中一喜,心想这几日应该去走走他的门路才是。若是京里还有一人能让焦龙放心,必定是他无疑了。 碧莲服侍着焦龙脱衣躺好,这才羞红了脸问道:“公子要不要奴婢侍寝?”见焦龙呆呆望着她,忙低头退了两步,却更是心旌难持,和焦龙的双目一交,立刻红晕升到耳际,呀地一声,奔到帘外,“公子若要更衣,尽管呼唤奴婢。” 焦龙长叹起来,心道这一晚若我能睡着,恐怕真是见了鬼了。只盼着俞翠儿快来,送一碗冰镇绿豆汤,否则老夫把持不住,难免会害人害己。 睡到半晌,已闻不到丫头动静,见外屋几盏灯光,却被一一熄灭。月光洒进窗来,把碧莲俏丽的倩影映在丝帘上,焦龙忍不住睁大了眼,她却又赶忙避到一旁休息去了。 时间似过得分外艰难,到了月上中天,还不见俞翠儿的影子。忍不住翻身下榻,轻轻拉开丝帘,往门口走去。此时,有一片月光正打在睡着的碧莲身上。她侧着身子,紧紧覆着毛毯,似是冷着般的,微微发抖。冬天的夜晚,没有炉火的房里可想而知。焦龙抄起她的身子,把她放到床上,替她盖上了舒适的被子。她全然没醒,嘴里却发出舒服的嗯嗯声,好像正做着一个好梦。焦龙心中一动,便蹑手蹑脚离开了她,暗道:有女人自荐枕席,我却不能碰她,真是难以入眠啊。 旁边突然有人噗哧一声,焦龙吓得连魂都几乎飞掉。待听清楚是俞翠儿了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俞翠儿朦胧的脸廊出现在焦龙的面前,星一般的眼眸、流云一般的笑容,“你别装正人君子了,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是不是怕我在旁边,不敢使坏呀?” 她柔软的小手握住焦龙,一霎那间,焦龙只觉世间所有美女都放在自己的眼前,他也不会去看上半眼。 她终于轻靠在焦龙的怀中,笑道:“夫君还是那样,非要我时时管着你不可。好啦,我们出去说话,别让这丫头听见了。” 第102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她不是黄钦的人。”焦龙解释道,“再说她也睡着了,听不见我们说什么的。” 俞翠儿吃吃笑道:“你这人就会装蒜,她根本没睡着,难道装出睡觉的样子都会很难的吗?你还是小心些好,以前你可吃了别人不少亏了。” 焦龙当然知她意思,心里喀噔一下,暗想:原来这女人是被派来监视我的!老子差点还被她的花言巧语蒙弊了哩。不免心中疑惑,故意加重了脚步,缓缓走进卧房。 突然,眼前一亮,碧莲巍颤颤地点上了灯,面容惨白地俯跪在地上。 焦龙一见她果然是醒着的,便更为刚才抱她上chuang,怕她着凉的那股傻劲所怒,气道:“是不是黄钦派你来监视我焦龙的,回去跟他讲,这就免了吧!” 碧莲闻听了焦龙的话,不由哭道:“不是的,真不是的,请公子务必相信奴婢,奴婢不是黄总管派来的,是自愿来服侍公子的。” 她的肩头一耸一耸,抽泣得极为伤心。焦龙长叹一声,道:“好吧,那我再信你一次。你去睡罢,我不吩咐你,就别起来。” 碧莲突然掩面奔了出去,却跪在俞翠儿跟前,痛哭起来。焦龙看她把脸都贴在俞翠儿膝头之上,泪水几乎打湿了俞翠儿的衣裙,不禁心中一震。刚要软语安慰,碧莲已止住了哭声,低着头道:“奴婢这就去睡了,决不会偷听你们说话的。” 俞翠儿见她走回去,突然和气道:“你过来!你叫什么名字?” 她仍低着头,哀声道:“奴婢碧莲。” 俞翠儿笑道:“我叫俞翠儿,你叫碧莲。连名字都很像呢!你别哭了,坐到我身边来,告诉我,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碧莲讶然,望了望不知所措的焦龙,无言地坐了下来,静静摇了摇头。 俞翠儿抚着她的头发,又道:“是不是黄钦想欺负你呢?” 碧莲肩头一震,实是想不到她怎能讲出自己的心事来,伏倒在地,磕头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小姐千万不要把我送到李相公那边去。碧莲宁可死了,也决不从他。” 俞翠儿扯起她,温柔地擦着她的泪道:“我怎么会舍得呢?我还要让刘公子好好待你,不让你吃苦了。你告诉我,黄总管拿什么逼迫你的?” 碧莲感觉什么也瞒不住她,哇地一声,扑倒在俞翠儿怀里,“黄钦是只人面禽兽,他跟李相公……跟李相公是一样的人!我决不再回去,决不再回到他那里去!” 焦龙如遭雷击,心道原来她怕的不是李相公,是 总管黄钦!难道……难道黄钦根本就是史谦一般的人么?他对这样的女子都忍心下手么?怪不得碧莲死活不愿意回去,那一回去还不跟重新回到地狱一样……翠儿,她怎么知道这事情的? 俞翠儿叹了一口气,道:“你shi身于他,却还不得不做违心的事情,曲意奉迎。你既已看出黄钦是只人面禽兽,为什么还要对刘公子说谎话呢?” 碧莲泣道:“碧莲的家里,只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哥哥。他被抓进了监牢,黄钦说,只有他能救出我哥哥。我……我不得不从了他。” 俞翠儿轻描淡写地道:“要是我告诉你,你哥哥已经被黄钦害死了呢?” 碧莲瞪大了眼睛,望着俞翠儿的脸上已没有半分血气。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不是真的,这不可能!” 焦龙沉浸在她喃喃自语的恐怖感之中,那种无声的寂寥,令人毛骨悚然。突然之间,焦龙感觉自己犯了个大错误,他几乎误以为黄钦处处受着史谦的气,是一个正人君子,哪知道他暗地里干出的事情,比史谦还要歹毒三分!他们统统是一类货色,而这个地方,根本全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正愤恨之间,碧莲突然向门外狂奔而出,手里已捏着一把明晃晃的尖刀。俞翠儿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把她往后拖进卧房。兀自唔唔地喊道:“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俞翠儿若无其事地夺下她的刀,道:“现在唯一能替你报仇的,就是刘公子!你若想报仇,就别作声,以后还要天天没事样地,到黄钦那里汇报刘公子的情况。到了我们离京的那一天,就是黄钦的饮剑之时!” 碧莲被制住身体,反抗逐渐停止。俞翠儿松开手,任凭她大口大口地喘气,泪水像小河一样地往下淌。“哥哥!他是怎么死的?我一定要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俞翠儿沉默了片刻,道:“黄钦为了取得你的信任,装作救人的样子,实际上他勾结了官府,定了你哥哥斩头的大罪,还偷偷在饭菜里下药,把他毒死了。这样你以后也都无家可归,只能依靠他过日子。” 见她如木头人一般听着,又忍不住朝焦龙使了个眼色,焦龙知道她在求焦龙不要怪碧莲,焦龙心想:这是自然的了。如此苦命的女子,若我焦龙不尽力帮她,还不让天下人嗤笑吗?当即点了点头。 俞翠儿又皱眉道:“我要求你一件事。” 焦龙心下恍然,“杀黄钦?” 俞翠儿点点头,咬着下唇道:“不是替她求你,是我自己要求的,这个人实在是阴毒得很。我听到了许多不为人知的事情,才更要杀他。” 焦龙初时不明白她为什么求自己这件事,但碧莲跪在他的面前,不停地抽泣着,不停地磕着头,直到把额角磕破了之时,焦龙才明白过来:俞翠儿是要自己来承担,要碧莲领他的情,而不是她俞翠儿。她的用意真的很深…… “起来。只要她说的都是真话,不用你求我,我也会手刃这个恶贼! 碧莲泪如雨下,道:“公子,如果你真的能帮我杀掉黄钦,奴婢无以为报,只能以这个已不干净的身子伺侯公子了!” 焦龙拉起她道:“姑娘何出此言?我焦龙是个落泊的人,你若跟着我,说不定会遭受更大的痛苦与伤害,说不定还会丢掉性命。还是另找个好人家吧。” 碧莲咬牙道:“奴婢决不再伺侯第二个主人。若公子嫌弃,奴婢只好自尽了。” 焦龙看了看俞翠儿,她微笑地走过来,道:“刘公子和我欢喜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你呢?好啦,你报了仇后,便跟我们走。这里再不是久留之地了。” 碧莲低泣道:“若报得大仇,奴婢纵使粉身碎骨,也要答谢二位主人的大恩大德。” 安顿好了碧莲,命她不必伺侯,早点休息,这才向俞翠儿提起汉军包围的事情。她笑盈盈地道:“正如你所料,韩昭的部队一马当先,赶着来送死了。其他两路,都是磨磨蹭蹭地,跟在姓韩的后面,不愿先行攻击,以免削弱实力。孙定方已依计而行,今夜四更时偷袭洛阳,等刘、卫人马收到诈降表,定然迫不及待赶来见功,那时就有好戏瞧了。” “哦?今夜就进攻洛阳,是不是太仓促了些。” 俞翠儿笑道:“战场瞬息万变,不是你自己说的嘛。怪就怪姓韩的部队来得太快了,今早已逼近伊水,若不是他隐蔽着行军,早就对我们形成合围了。” 焦龙摇摇头,“没料到汉朝还有这种人才!”又冷冷地一哼,道:“可惜和我焦某人作对,未免也太不自量力了。看来他们要到明后日晚上,才能合力展开攻势。最近两晚,等到天色一黑,便要孙定方见机弃下所有辎重,向东急行,从近渠处潜过洛阳……地图!” 俞翠儿从怀中取出地图摊在地上,焦龙细细地看了片刻,道:“阳渠向北,于小孟津、介县西南处,最好伏击。若是……嘻,若是把上次你送我的铠甲多做些出来,那么便就是大模大样地迎战,也未必会败下阵来。” 第103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俞翠儿见焦龙提起那件铠甲,神色顿时有异,焦龙心下后悔,知她定是想起自己和她吵架的事情。忙柔声唤道:“翠儿……” 再不敢提起铠甲的事。转了个念头,道:“对了,还记得荀爽府上怎么走的吗?” 来到荀爽的卧室前时,已快三更。俞翠儿笑了笑,道:“你的架子好大啊,累这许多人,昼夜不停地替你巡逻,放哨。呵呵,他们恐怕没想到你还有闲情雅致,三更半夜地,还到别人家串门子吧。” 焦龙干笑两声,心里不免惴惴:若是没有夫人大人的帮忙,恐怕这几日我便会在洛阳“正法”了,到时必定观者如云,以欣赏西凉巨寇焦龙五马分尸的精彩场面。 看着荀家黑漆漆的大院子,不禁又生出额外的感慨,只觉自己的未来,实在与这黑暗之处毫无差别,谁知道前面有没有一条深沟? 默然良久,看俞翠儿静静地开了房门,便闪身进去。 荀爽睡在榻上,鼻子里鼾声轻响。焦龙摇了摇他的身体,这才将他惊醒,坐起来道:“是谁?” “嘘──小声点。是我,焦龙。” 荀爽赶忙下床,手忙脚乱地把油灯点上。见到俞翠儿也站在一边,忍不住脸色一红,转身披了件衣服,向她揖拜作礼。这才拉着焦龙坐在床沿上,欣喜地道:“果然是你!”上上下下地打量焦龙,稍稍有些奇怪地道:“先生怎么一点伤痕也没有。这两日洛阳城守说差点追到了你,我还着实捏了把汗哩。听说最后仍是被你跑了,所以现在人人自危,唯恐你到处打家劫舍呢!” 焦龙哈地笑起来,转头示意俞翠儿留神门外,这才道:“我现在日子过得正舒服着呢,哪里来的伤痕?” 荀爽高兴地道:“先生真是风采依然啊,在下料到先生必不会忘记我这个老朋友的,但却没想这般危急的时刻,居然还冒死来此。” 焦龙发笑道:“可不光是探望你。我虽然过得很舒服,也没什么危险,但到底还是个逃犯,不可能整天在洛阳抛头露面。我找你的原因之一,是因为你是我焦龙在洛阳认识的唯一一位可称为知心的朋友,所以事情交待给你,我也很是放心。” 荀爽站起身来,正容躬身,道:“多谢先生视在下为挈友,在下当尽吾所能,助先生逃离洛阳。” 我焦龙笑道:“不必先生先生地喊了,你不会称‘焦兄’吗?真是迂腐。” 荀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重又坐下来。焦龙当下把当日到了龙腾阁后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 地述了一遍,连是夜偷袭洛阳之事都毫不隐瞒。他听完之后,满脸诧异、敬服之色,激动地站起来,在房中来回踱步。 “先生……哦不,焦兄真是高明啊。依在下之见,只怕也仅是尽力而战,决无焦兄这般奇谋妙策,可以化解危急。” 焦龙正视着他,语重心长地道:“不!荀兄面对如此窘境,必能想出更加高妙的主意。”说罢,将手放在他的肩上,道:“荀兄只是一向谦虚,但你也是聪明人,须知过份的谦虚就是骄傲啊。” 荀爽闻言吃了一惊,看着焦龙的眼睛都发出了亮光,喃喃道:“过份的谦虚就是骄傲!言之有理,在下拜服。” 焦龙不由得有些惭愧,居然想不起这条谚语是谁说的了,大概是某个名人罢……赶忙道:“荀兄谬赞,我们还是谈正经事吧。现在你已知我焦龙与章尚、冯旭、法真之间的事情,你有什么好计策,可以让我暂时免受他们的干扰和影响呢?” 荀爽见焦龙让他谋划,高兴地站了起来,道:“焦兄请稍坐片刻,待在下考虑一下。” 焦龙笑道:“如此,便烦劳荀兄费神了。我到外面去走走,荀兄不介意吧?” 荀爽只是笑着朝焦龙和俞翠儿拱手。两人便走到门外,让他一个人可以冷静地考虑考虑。心想:以荀爽之才,若都想不出办法,那我焦龙也不要再求别人了。 俞翠儿见焦龙长时间默然不语,关切地道:“在想什么呢?刚刚还笑容满面,怎么一会儿功夫,就变得没精打采的。” 焦龙刚想说话,突然东面的天空猛然亮堂了,隐隐有喧嚣和锣鼓之声传来。焦龙感受到有震天动地的叫喊声和拼杀声,也立刻意识到,是孙定方开始攻城了。 洛阳全城的鼓号齐鸣。处于最动乱一年的洛阳民众,早已是惊弓之鸟,听得大街小巷无数军队集合、开拔之声,没有一个敢上街观看的。焦龙和俞翠儿躲进了荀爽的房间,以免被荀府家人看见。进了屋,只见荀爽仍是呆坐在床沿边上,冥想苦思,对两人来来去去皆是视而不见一般。 焦龙好笑道:“翠儿,荀兄的定力,真是一流水准!” 此时城外的声响也越来越大,甚至军队冲锋时的喊叫,以及不知哪一方面人的惨叫声。焦龙面色一沉,道:“孙定方也该罢手了,打得如此激烈,还不赶快撤退,难道还真想攻破洛阳城么?如此打下去,只怕我的人一个也剩不下来。” 俞翠儿安慰道:“孙定方又不是呆子,怎会视夫君军令而不顾呢?只不过若是刚刚交上手,便撤了下来,岂不是让人心中起疑么?王司马、马司马都是聪明人,有他们在,你就放心好了。” 攻防战足足进行了大半个时辰才偃旗息鼓,焦龙忍不住打开小窗往东头望去,只见那片天上无数密密麻麻的箭簇,拖曳着一条长长火尾,往来穿梭。心里大喜,暗道:孙定方竟还懂得虚张声势,真是不简单。但愿这一次让汉军真吃了些苦头,以后我们打仗,他便只有噤若寒蝉乖乖守城的份儿了。 听得洛阳城逐渐安静了下来,却暗想此中必是酝酿着更强烈的不安定呢!见荀爽仍在闭目苦思,仍不住小声叫道:“荀兄、荀兄!” 荀爽肩头一震,睁开眼道:“什么?” 焦龙笑道:“荀兄受累了,若是一时想不出什么主意,便再做打算罢。你还是先睡一会儿,不然的话今天就没劲去工作了。” 荀爽望着焦龙,颇有些讷讷的样子,笑道:“我都想入了神,却把焦兄和嫂夫人忘记了。焦兄且坐下,我想出点办法来,却不知管不管用……呦,天都快亮了。” 焦龙心中暗喜,却不露声色地坐了下来,道:“荀兄之计,一定是管用的。” 荀爽道:“依在下看来,法真此人决不能够成就大业。上个月,同僚秘密知会我,朝廷大员们大都害怕京里再乱下去,都想趁早找一个安稳所在。法真此人,素有往交避害的意思,因曾得罪过宦官,所以一上表便被驳回。冯旭自然是法真宠络的目标。嘿嘿,他派遣皇甫侍中来探望焦兄,实则早有出卖你的意思,只不过借机看一看焦兄的实力罢了。” 焦龙恍然大悟,原来法真没有收容自己的意思,反而是在逼焦龙不要答应他的要求!他一方面要焦龙绝了宦官的关系,害怕章尚与焦龙藕断丝连。另一方面,又要焦龙赴荆州任职,远远地将他遣开,便好下手。这小子,为了自己避离洛阳,竟如此手段卑劣,简直是没有人性。再想起龙腾阁那一仗,若不是独孤胜的众手下视死如归,引开了敌人围捕,只怕俞翠儿也难免不受点轻伤,更别说焦龙了。焦龙怒道:“原来是这样,他以为这些人便杀得了我焦龙吗?” 荀爽道:“冯旭知道你是章尚一手提拔的。因此得了法真的密报,岂能不喜?这件事若捅了出去,皇帝即便不罢章尚,也会对他信任大减,而冯旭知会窦伍,调集兵马将焦兄一举擒获,更是功劳卓著。于权于利,都是大有好处的事。” 第104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焦龙点点头,这些他都想过,只是荀爽讲出来,更能引他深思。 荀爽接着道:“章尚、冯旭争宠,对卖官西园的便利之权,还有诸如什么进贡、朝贺、通使之类的优差,都暗自争夺。你若上朝看看,那些个中常侍,哪个不是贪图享乐之辈,要他们不理朝政,退避田乡,真可谓之无稽之谈。” 焦龙哼了一声,道:“真该使点手段,让他们知道:与我对抗,决没有什么便宜可捞,说不定还会把老命赔了进去,那他们应该就会安隐些了。” 荀爽笑道:“正是。焦兄修书章尚、冯旭、邵冲,陈述利害,一面将三路汉军击退,最好能予以重创,那样无论是谁,便都不得不重新审视焦兄的本事了。” 焦龙哈哈大笑,道:“我的利用价值大了,他们便会放弃消灭我的念头,改成利诱了。那时便正中下怀,毫不客气……哈哈,不过那三路汉军,光是重创还不够罢,能歼则歼,能收则收,决不要姑息养奸哪,哈哈!” 荀爽喜道:“原来焦兄更有妙策。在下料想章尚等人见焦兄如此高超,必定纷纷招徕。他时如能得见皇帝,又能让他亲口御封官职,嘿嘿,便是法真等辈,又能奈焦兄何?” 焦龙大喜道:“荀兄这一招高深莫测,却是十分易行。只要对各方加以利益引诱、武力威摄,很快便能让他们全面瓦解,至于法真那方面,更是容易对付啦。朝廷招降,我焦龙便投降,大丈夫能屈能伸,何必在这种事情上钻牛角尖?” 荀爽也是喜滋滋地,但仍是慎重道:“此计行使的关键,就在于焦兄能否击退汉军围攻,若焦兄一战建威。朝廷震惊,而此时京畿四面,又再无重兵可以层层围堵。那时焦兄及时上表请降,再利诱章尚等人为你说话,皇帝必可改变主意,说不定还会因得到焦兄这样的人才而大喜若狂呢!” 焦龙禁不住大笑起来。俞翠儿走过来,道:“门外有人来了,你小声点儿!” 荀爽猜出是下人听见房内响动,因此来查看的。提高了声音,意气风发地叫道:“来人,速速预备一桌好菜,府上有贵客来了!” 用过早饭,荀爽便吩咐备车。他已知洛阳城昨晚鏊战了一场,迫不及待地要到府外观一观汉军动向。 当下由荀爽亲信赶驾车马,向城西赶去。快要到城门时,荀爽吩咐停下车来,叫来一名司马,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人似是认得荀爽,先恭声问了好,才道:“原来荀大人还不知道。昨晚西凉巨寇焦龙,挥军万余,趁夜进攻洛 阳,从四更时直打到将近天明,好不容易才被我们击退了……” 荀爽接口道:“怎么会有万余呢?我听说只有三千而已。” 那司马倒抽了一口冷气,道:“大人昨晚没来城上,才出此大言吧。反贼的军队,攻势猛烈,城外合围之人,以擂木轰城,火把密密麻麻地,放眼看去,像鬼火一般,到处都是。” 荀爽咳嗽了一声,似是对那人骂我焦龙“贼”有所抱歉,却接着道:“焦龙来势汹汹,怎地又会攻不进洛阳城了呢?” 那司马道:“我看是这贼子害怕了。我们还有三路人马数万之众,正准备围击。反贼恐是得了消息,这才有所顾忌,主动撤兵了。不过他虽没攻进来,我们西头守城的部队,却也被打得焦头烂额,现在方知年初时,反贼在凉州树立的威名,真是当得!” 荀爽听他懊丧的口气,忍不住笑道:“你们能和焦龙交手,还竟然未败,应是件该高兴的事才对,怎么如此惶惶丧气呢?” 焦龙心中大喜,知荀爽在拍自己的马屁,心道:荀兄表面上看来真是愚昧,可骨子里精细得很哩!凝神听去,那司马叹了一口气,道:“大人有所不知,此仗并非焦龙亲来,实是其属将孙定方率兵来攻,已威势如此了!反贼退去之前,还往城里射了万余封文告,现在兵卒们无不议论纷纷。此事报知大将军,他已命众军司马立刻收缴文告销毁,敢于藏匿者杀无赦。可是直到早晨我们才收了几百封文告,恐怕此事闹将下去,还要对朝廷不利呢!” 荀爽知道是焦龙的计谋,仍是忍不住问道:“是什么文告?可否讲来听听。” 那司马压低了嗓门,道:“若被将军听到,是要杀头的。好在大人与我是朋友,便告诉你也无妨。” 焦龙心下暗笑,偷眼往外望去。俞翠儿待要阻止,焦龙另一手已轻轻握住了她。只见那司马皱着眉,低低地道:“……反贼声称,他早已投了朝廷,而且本在袁绍府上和章常侍府上做过事,而且是因功升迁为偏将军,奉旨招兵买马,赴屯长安的。” 荀爽微微一笑,颌首道:“确有此事。” 那司马大惊,道:“真是这样啊?我还以为反贼故意抬出章常侍的牌头吓唬军卒呢。”眼珠一转,笑道:“看来这又是一条惊人的消息,侍会儿我便要和兄弟们商量商量。” 荀爽哈地一乐,示意他继续讲。那司马道:“反贼还称朝廷里有人抬出这事,公然和章常侍做对,是有意挑起事端。还骂那人偷偷摸摸,在暗处调兵遣将,要对付他。他还请求朝廷下旨,平息这次争端,他甘愿领受重罚。荀大人,你一向消息灵通,可否告诉末将,那‘在暗处偷偷摸摸’之人,到底是谁?” 荀爽笑道:“我告诉你,你得发誓不要提起是我说的。” 那司马喜出望外,赶紧发了个毒誓,荀爽这才附在他耳上轻轻说了个名字。那门尉惊道:“哦,原来是他!这可有点儿棘手,只不知章常侍大人能不能对付得了。嘿,不管怎么说,都有一场好戏看了。” 荀爽不再理他,跳上车来,留下那人还在喃喃自语着什么。荀爽朝焦龙笑道:“焦兄这条计策乃在下闻所未闻,但细细想来,却是大有道理。夫战,在乎军心。此时洛阳军众,恐无人不知焦兄所言,而见朝政混乱,争端数起,却是宦官弄权小计,还不心思大寒么?” 焦龙颌首道:“正是。谁无父母,谁无家庭?士兵们也是人,谁愿意当炮灰,甘心不顾一切为别人卖命呢?现在流言蜚语,恐怕已经传遍了京畿。但我的用意不光在乎于此,其中隐隐有为章尚开脱之辞。你想,这事即使闹到皇帝那里,章尚也可转个脑筋,对他说我焦龙早就投降朝廷了。那冯旭还有什么话好说?哼哼,即使追究章尚不报之罪,也比‘窝藏重犯’的大帽子好戴得多。” 荀爽细细咀嚼着焦龙的用意,附掌道:“真是好计。若在下所料不差,章尚见到那些掷进城来的文告,便会立即派人大造声势,定会在此节骨眼上,重重对冯旭与击……” 焦龙接口道:“冯旭此时恐怕是骑虎难下了,事情经我们这般推波助澜,已完全超乎了他们两人间的勾心斗角,而变成政治斗争成败与否的大战役了!” 章尚府。 荀爽是大将军窦伍征召的“天下名士”之一,通名报姓之后,章府家丁自也不敢怠慢。尤其是一封银子递上去后,办事的效率更见提高。不过片刻,便有人出来道:“章大人刚从宫中回来。请荀侍郎在厅上稍侯。” 荀爽拱拱手道:“有劳。此次下官来见章大人,实因还有一位章大人的故友随我一同前来,他不想公开身份,请烦通报你家大人。” 那人看来是以为荀爽车中尽是贿赂了,当下眉开眼笑地道:“知道了。”转头朝仆役道:“带几位贵客到厅上。”一边早有人巴结地开了偏门,荀爽便指挥车驾,直到府中才停了下来。当下掀帘道:“焦兄,人心莫测呀,此时事态尚不明朗,你冒冒然来见章尚,恐怕会遭到灾祸呢。” 第105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焦龙下了车,伸了个懒腰,道:“我焦龙有什么灾?倒是你,擅带重犯,私闯常侍府,才是大罪!还是留心点儿自己的脑袋吧。” 荀爽坦然道:“在下无虑。焦兄,若是觉得前道危险,回头还来得及。” 焦龙哈哈大笑,俞翠儿也跳下车来,笑道:“放心好啦,有我在,焦龙不会掉了半根汗毛,你就快点回去吧,若你也留在此拼命,才真是拖我的后腿呢。” 焦龙斥道:“翠儿!” 荀爽怔了一怔,朗笑道:“原来嫂夫人自有过人之术,在下倒是多虑了。焦兄,今次一别,后会之期不远罢?” 两人彼此都心知肚明,相视大笑。焦龙望着虽品貌文弱,却是神采超然的荀爽,猛然间脱口道:“对了,在下还有一件重托,就看荀兄能不能首肯了。” 荀爽见焦龙说得郑重,正色道:“在下愿为焦兄分忧。” 焦龙笑道:“军中久无主将,必生异心。荀兄若能暗中出城,持我焦龙令牌、代我统军击贼,不知可否?” 荀爽吓了一跳,道:“焦兄真可惊煞在下!让我……统领焦兄的军队,和朝廷动手吗?” 焦龙笑道:“正是。莫非荀兄以为,焦某人乃贼首,所战非义吗?” 荀爽结结巴巴地道:“不……不,在下只是想,只是想说,这事,是不是……在下年纪轻轻,毫无御兵之术,论资排辈,也决轮不到我来担当主将呀。焦兄手下猛将如云,又有良谋以辅之,应该无所阻碍的罢。” 焦龙笑道:“你这话就不对了。战场上千变万化,情况随时都会更改的。我焦龙定下的只是大方向,具体指挥起来,还是要靠将领来实现。孙定方勇则勇矣,却不善御谋,而荀兄是我见过最能谋划的能人智士了!不若你来代我的长史出主意,实际上由你指挥,何如?” 荀爽毕竟血气方刚,虽是犹犹豫豫地,脸已涨得通红。焦龙已看出他十分想真刀实枪地干几场大仗,大喜,“就这么说定了!今晚五更时,我派夫人接你出城。你想办法在朝廷上请几天假就是。” 荀爽咬咬牙,道:“这倒不必。在下疏于公务,平常一个月也做不了几文书,这一次倒是准备替焦兄应应急了。” 当下见章府家人来接,他急道:“那在下就先告辞了。若你们这两天不走,还到我家来,我们再好好地聊一聊。” 送走了荀爽,俞翠儿顿时也人影不见。焦龙暗暗好笑,知她不想再看见章尚、焦富,朝那仍有些面 熟的家丁笑道:“老爷还在后堂吗?勿需通报,我自己进去便了,老爷这趟招我焦龙回来,恐怕又有大笔赏银打来下……” 章尚此刻正舒舒服服,让几个丫头按摩、捶打。见到焦龙头一个动作,就是惊起,手上那盏陶盅,也摔在地下,砰地跌了个粉碎。他像是以为焦龙挥军已取了洛阳似的,望望门口,连叫唤声都发不出来。 “章大人安好。”焦龙屈膝躬身,致了个标准礼。章尚这才回过神,尖声道:“怎么是你?!你来干什么!我不要见你!” 焦龙笑道:“章大人息怒。我知道大人在怪我瞒着你,没有把以前做过的事情说出来。不过焦龙早就‘改恶从善’了,要不然怎会帮着大人出谋划策,还甘愿为大人招兵买马,鼓足声势呢。” 章尚见只有焦龙一个人,胆子顿时大了,挥手斥退了丫头,叫道:“焦龙,我才不管你改不改过,现在你送上门来,难道以为我真会顾忌情面,不肯抓你吗?” 焦龙见四下无人,禀道:“章大人,卑职冒死来见,实是有很重要的讯息要禀报大人。冯旭那厮,专门与大人作对,难道大人就不想压一压他的威风吗?” 提到了冯旭,章尚的眼中,顿时神色不定。道:“藏匿贼首,可是灭门的大罪。我要不是看着你写的那文告的份儿上,才不会傻到听你废话的地步呢。” 起身便唤焦富。焦龙赶忙道:“万万不可。章大人还不知道吗?即是焦富这厮背着大人偷偷向冯旭传递消息,借此换点甜头。我的事情,也是他捅出去的。冯旭有了这等安插在大人跟前的密探,还不有恃无恐么?我看大人脸色郁结,定是这段时间冯旭不断挑起争端,而大人只能一味容让的结果吧?” 这句话正打在了章尚的要害处。焦龙猜也能猜到必是如此,冯旭不过是个为几两银子赏钱就能怀恨在心的小人,睚眦必报,典型的市井丑角。他若占得了上风,还不拼命地向对手施压么? 果然,章尚眉头皱了半晌,触电般地跳了起来,“原来是这鼠辈!”咬牙切齿,“我说怎么冯旭知道得那么清楚,原来有人敢胆出卖我。”听见外头的脚步声,尖声道:“谁也不要进来!传令下去,今天我不见客人,叫焦富呆在房里,我过一会儿有事要他办,不准走开。” 外头众家丁皆是莫名其妙,但听主子似有怒气,唯恐他发在自己头上,轰然应喏,便急忙退去。章尚关上了门,恨恨地道:“这鼠辈出卖我,我便要他不得好死。跟我作对的人,谁会有好的下场!” 转眼又朝焦龙看来,见焦龙恭恭敬敬地,不禁脸色又和蔼了三分,哼道:“不过,你得要有真凭实据才行。焦富从了我多年,不管怎么说,还是有些忠心的。若你敢骗我,小心我灭你九族!” 焦龙故作凛然道:“卑职明白。卑职为了大人,尽心尽力,这趟往赴河内招兵,大人也应该了解了我焦龙的忠诚了。” 章尚不是傻瓜,当然听得出焦龙言外之意。焦龙招兵买马之间所用的费用,哪一笔上没有抽过头?每月皆有加急快马,把一拨拨黄白之物运往章尚府上,可说是对他仁至义尽了。脸一板,冷冷道:“我知你感恩图报。可是你的身份一直隐瞒不报,到底是何用意?这次又公然领兵打洛阳,我看你是想找死!冯旭若拿此威胁我,我却奈何他不得,你倒是想想我该怎么办!” 焦龙嗵地跪倒,“声泪俱下”地道:“焦龙自忖难免,所以才来向大人您负荆请罪。敢望大人看在昔日情份上,网开一面,饶过卑职隐瞒情由的重罪。不过这一次卑职攻打洛阳,却是大有目的的。大人,这一份礼单……” 一提到送礼,焦龙便顿时恢复常态,站起身把“白条”双手递上。章尚接过来看了看,双眼也禁不住一亮,“东西在哪里?” “都在城外营中。”焦龙笑道,“只要我的人马还在一天,定会为大人好好看管这些宝贝。” 章尚怒哼了一声,道:“你耍什么花样!空凭没据的,只有这么一张纸,就想让我替你打点吗?” 焦龙见这人忒小气,忙道:“卑职是在为大人解脱困境,怎么大人反倒说我焦龙有所企图呢?” 闻知焦龙对付冯旭的一套计划,章尚顿时笑容满面,似吃了个定心丸一般。想到得意之处,忍不住仰天尖声笑起来。 他拍了拍焦龙的肩,道:“也真亏了你,才能想出这样的妙计。哈哈!冯旭这毛头小子还想跟我一决雌雄,真是可笑。”转过了头,道:“我若真依你之计,令韩昭延缓了一两天时日,你便真能全身而返吗?” 焦龙自然不会把任何机密的战术都说给他听,当下只点点头。章尚喜道:“那姓韩的素和徐璜勾结,自恃握有兵权,不把我放在眼里,还秘密上表参奏我。这一次让他弄得灰头土脸,真是大快我心了。”又叮嘱道,“无论怎样,你要小心点儿。这姓韩的杀黄巾贼有功,又平定豫州兵乱,果有真才实学呢。” 第106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焦龙应了喏,道:“卑职耳目遍布京里,因此司徒女儿的事情,决不会有假。冯旭这厮,逼迫三公之女嫁给他家的老叔,于情于理,在朝廷上都说不过去的。司徒虽然不想得罪人,但公然闹了起来,必然强撑腰杆,与冯旭为难。说不定把公卿大臣和有实权的官员们都联合上,这姓冯的能抗得住么?” 章尚大笑道:“别说冯旭了,即便挨到我头上,也是不行的。我从来都不敢小觑这些个重臣,他们哪一个说话,不是有份量的?三公乃天子以下官威最盛之人,手掌军政、教化、执法、监察等,岂是小小黄门所能比的?现在冯旭趁着主上宠爱,竟欺侮到黄琬头上!哈哈,若真闹将起来,那些个老臣、宗亲,谁会不为司徒说话?冯旭这一招失着,真是失得离谱!” 焦龙趁热打铁地道:“莫若待卑职生擒韩昭之后,大人再把这事情张扬开吧。” 章尚掩嘴笑道:“你还真会说话,不过就算是吹,也吹得挺让人高兴。” 焦龙看他又露出女人的嘴脸,一阵反胃,忙低头赔笑。章尚也没在意,得意了片刻,又道:“你若有什么事情,尽管派人来找我,我尽力保你安稳。哼哼,他日在主上面前奏明此事,更须把你早已归降,却被冯旭等陷害的事情抖落出来。我倒要看看,他如何辩驳。” 焦龙连忙称是。道:“大人还须注意中常侍徐璜。我听说是他密谏皇帝,设计害我焦龙,还派了他的妹夫小平津关都尉刘元起一起来攻,定是想在我的身上,抹点油水。” 章尚听我焦龙提到“徐璜”,神色变得万分恶毒,恨恨道:“原来是他!这狗贼,装出一副清廉为公的模样,三番五次向主上揭我的底、造我的谣,现在趁着黄巾贼子造乱,又提出大赦党人,还要趁机诛杀主上左右的亲近老臣。嘿,真没想到圣上听了他和张奂的一面之词,便匆忙下诏解除党锢。现在弄得朝廷里矛盾四起,连我都有些力不从心了。” 同日,又“拜访”了小黄门冯旭。此人本已病着,闻报大为震惊,四面布伏,定要抓焦龙见官。当下借俞翠儿之手从容脱去,凡遇洛阳城门校尉留基军数次,皆是有惊无险。不过这么一番闹腾,倒真费了不少功夫,直到该日晚间,才重又回到黄琬府上。 俞翠儿因回来时找寻苏沐未果而怅然不悦。焦龙安慰了她两句,这才赶去见黄钦、史谦,这两人都要“尽心尽力”不可,来不得半点闪失。一想到今夜说不定忙里偷闲,能和俞翠儿极尽缠mian,心中便有如火烧,更是加快了脚步。 一天没在府内,碰上了仆役,却各都神色有异。老远便躬身致礼,口里还称呼“刘管事”。焦龙不知是不是黄钦的承诺生效了,不过他那么大张旗鼓地升自己的职,必定更加招来史谦的忌恨无疑。若不是焦龙暂时两边都没得罪,还能自圆其说的话,黄钦这一招早将焦龙推上了与史谦为敌的第一线上,连罢手都没得机会了。 才到帐房,便见黄钦和几位下役正满脸堆欢地恭送黄小姐出来。黄钦的脸上,仍是挂着那般和蔼可亲的微笑,彬彬有礼,一副甚有风度的样子。心里不免想起昨晚碧莲的事情,心里大叫此人无耻。 此时众人也皆都看到了焦龙。黄钦眼光一闪,似是有话要说。焦龙硬着头皮,先行上去参见黄小姐。 黄小姐自然看到焦龙欲语还止的样子,瞟了黄钦一眼。淡淡道:“刘德华,你现在升为管事了,更要遵守家里的规矩才行。出去一天,都没有打声招呼,莫非你是想挨家法吗?” 焦龙知她故意在压自己的威风,好让我焦龙不要忘记,除了黄钦,还有她这个小姐。当下躬身道:“小的不敢。为老爷、小姐尽心尽职,是小的本份,今天此行,更是为府上探听到了绝密的情报。小的不敢贪功,只望小姐收回成命。” 焦龙油腔滑调的,黄小姐哪里听不出来?当下哼了一声,道:“什么绝密的情报?说一说大家听听。” 焦龙望了眼黄钦,见他莫名其妙地盯住自己,便笑道:“既然是绝密的情报,当然不能随随便便说出来。请小姐略移芳驾,小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黄小姐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却不易为人觉察,道:“刘德华,你到很会说话。跟我来。”转身婷婷往廊上走去,一边道:“你们都别跟来。” 丫鬟们齐齐应了声是,驻足不行。走到廊上,黄小姐这才转过脸,美眸深深凝视着焦龙,道:“这里没有人听了,你说罢。” 焦龙见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心里顿时想要开个玩笑,一扬眉毛,道:“俞翠儿姑娘没在小姐身边吗?” 黄小姐身体大震,退开一步,颤道:“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焦龙跨上一步,笑道:“别怕,我是专门来救你的人。俞姑娘是在下妻子,因为事先不知道小姐身陷困境,因此没有直言相告。” 黄小姐睁大了眼睛,余悸仍在,道:“你根本不叫刘德华?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伪装成仆人到我家来?你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焦龙耸耸肩,道:“小姐的问题未免太多了,不过今晚我可以给你一个解答。你若信我,便不要把此事说出去,今夜三更,俞姑娘自然会来接你,到我那儿开会。记着,别说出去,要不然冯旭我管不住,他的老叔子真要娶你,你也只能忍气吞声嫁那老头儿了。” 黄小姐气得俏脸通红,咬牙道:“你出言竟如此放肆。好,今夜若你不给我一个明确的答覆,我就告诉我焦龙爹,把你们都赶出府去。” 焦龙见黄小姐的确不会害人,哈哈一笑,“小姐,烦你将黄总管找去说话,先透露他,我是去查冯方的丑事,让他不致疑我有他。你若不动声色,把这个忙帮了,我晚上再另外告诉你几件事,统统与你家有关系。” 黄小姐脸现诧异之色,转身朝帐房外走去。那干奴婢,仍是好好地站着,见她来了,一齐围了上来。黄小姐心神不属,道:“刘德华,你先下去,只要你对黄家忠心,我不会亏待你的。”一语双关地嘱咐了之后,便招招手,将不知何事的黄钦带走。 焦龙得了机会,赶去见过史谦。史谦阴沉沉地,见焦龙来,便哼了一声,道:“刘德华,你现在已是东院管事大爷了,还到我这儿干嘛?莫非黄钦老爷要你说服我投靠他吗?” 焦龙甚觉此人真是不易相处,不光疑心病重,气量也小,昨天才和你站在一条线上,今天便疑神疑鬼,把你当对手了。忙赔笑道:“史爷难道不明白这是黄钦的诡计吗?我刚去帐房一天,何德何能,就把我提升为管事。难道他是冲着史爷您的面子?难道他真有必要讨好小姐?还是他另有什么图谋、居心呢?” 一句话顿时将史谦的脑筋点通。来回走了几步,连神色也和缓了许多,“那你说说,他是何居心呢?” “这还用说嘛。黄钦虽不知道我跟史爷有什么关系,但他也不是傻子呀。史爷第一天便派遣两名贴身手下跟我同榻,明摆着是看拂我,让他不要想坏点子。姓黄的硬来不行,还不会用软的吗?他把我一升官,又跟我热乎一下,便让史爷着了疑,以为我成了他手下的探子……史爷想想,他这是为何呢。” 史谦哼了一声,顺水推舟道:“自然是想把你推上来跟我斗了。真是做梦!我史谦就是那么容易上当的么?刚才只不过试试你的反应罢了。”示意焦龙坐在下首,吩咐奉茶,“这两日肖荣、肖发已经另加了二十名人手,做好了一应准备。你的那方面怎么样啊?” 第107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焦龙笑着点点头,心中已然编好了谎话,“史爷只要把出府采货的日期、路线告诉我,我便可假装无意之中露给黄钦知道。这小子对符奇不知逼得有多么紧,倘若他们得了这个情报,必会倾尽全力下手。那时即可一网成擒,在老爷面前,我们可有的说了。” 史谦阴阴一笑,道:“好!十日后,便是三夫人的寿诞,于此机会,我们便可大闹一场,少不得将黄钦欺主作乱之事抖落出来,让他百口莫辩。那么这件事,我看可以定在八九日后进行。” 焦龙深深一揖,恭敬道:“史爷英明。” 是晚初更。管事房。 碧莲见焦龙这么晚才回来,赶忙强撑着打架的眼皮,上前伺侯。焦龙见她双眼无神,还略有红肿,显是梦中哭过,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怜意,道:“碧莲姑娘,你累了就休息罢,我用不着你伺侯的。” 碧莲抿着下唇道:“碧莲已是公子的人了,难道公子也不肯让奴婢尽心尽责吗,那岂不是奴婢命苦!” 焦龙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让她上前服侍我自己宽衣解带,又好好送进被窝。当她终停下手中的动作时,神色一黯,道:“黄钦那儿,我已经去过,他要我密切地监视公子,特别要注意你与史谦到底有什么关系。” 焦龙吃惊地坐起来,道:“他怀疑我和史谦么?这件事到底是谁泄露出去的,难道史谦近侍里面,也有黄钦的人吗?” 碧莲摇摇头道:“我可不清楚。黄钦为人深沉,哪会告诉你这些秘密呢?不过公子不必太紧张了,黄钦一时还摸不清你的底细,况且小姐吩咐过,要他看顾公子,他不敢乱来的。” 焦龙想了想,道:“那么,你觉得我和史谦有什么关系呢?” 碧莲道:“奴婢只觉得,公子行事有些奇怪,整天除了黄钦,还老是到史谦那里打转。即使是黄钦有这个意思叫你去打探史谦的情况,也不会同意你这么明目张胆的。所以奴婢想,公子一定和史谦有什么秘密,而且会对黄钦不利。” 听了她的话,焦龙只觉得头皮麻麻的,半晌讲不出话来。心道:碧莲能猜到的事,黄钦那么精明的人,会猜不到吗?我只顾加紧进行两边的动作,全忘了应该制造机会,令二人 对我产生相应的信任。这下黄钦若怀疑到我头上,必定会对彭韦软硬兼施,如他一个不留神,只怕会难以弥补呢……心下立刻就想知会俞翠儿,今夜动手,把姓黄的一党统统杀光。 碧莲见焦龙脸现阴色,立刻知焦龙的心意,道:“公子若想立刻杀掉黄钦,恐怕并不是太容易。现在公子孤掌难鸣,缺少人手。而黄钦在司徒府作威作福了好些年,除了符奇等几人称得上本领高强以外,足足还另有十几人。他们平时在府上打杂作役,一旦黄钦要用到他们,便立刻凶像毕露。史谦吃过这种亏很多次了。” 焦龙心下恍然,不禁又感激她的提醒:碧莲身负大仇,却懂得隐忍的道理,还劝我未在其时,不要贸然行事。特别是她点出了史谦曾经多次想做掉黄钦的事,顿让焦龙想起初来府上,与黄钦交谈,感到这人似是无时无刻不在受着史谦的威胁,而其不得不忍耐一般。现在看来,全不是那么回事。这两人勾心斗角,而势力又大致相同,因而这么长时间内,两人竟然都相安无事。嘿嘿,可惜焦龙一出现,便叫此二人的矛盾大大激化,用不了多少时日,他们便会自相残杀了。 焦龙盘算了片刻,突然想到,黄钦若是怀疑上我,又怎会派人行刺史谦,故意找冲呢?心下惶惶,顿时睡意全无,道:“碧莲姑娘,若此时我对黄钦说对史谦不利的消息,黄钦会怎么处理?” 碧莲跪倒在地,道:“公子请唤奴婢碧莲即可,否则折杀奴婢了。不知公子可否将‘消息’对奴婢透露一二,我……哦,对不起,公子……” 她涨红了脸,显然是担心焦龙并不相信她。焦龙忖道:此女经常接触黄钦,现在又是黄钦派向我身边的卧底,对我大有利用价值。如果她真心帮我,我纵把所有情况说与她听又如何?下定了搏一把的狠心,轻轻搀扶她坐下,用平静的嗓音把他入府以来,与黄钦、史谦等周旋的事情对她说了一遍。碧莲听完这些话,眼圈顿时红了,跪下哽声道:“奴婢早视公子为主人了,公子但有吩咐,是死是活,奴婢都心甘情愿。公子把这么大的事情告诉我,就算有人将我千刀万剐,也休想从奴婢口中掏出半个字来。” 焦龙笑道:“起来罢。碧莲你深知黄钦性情,你能不能对我说说,怎样才能让他相信我呢?” 碧莲道:“黄钦此人,最是多疑猜忌,心机很重……” 焦龙唔了一声,披衣下床,心里顿时涌起了无数念头。碧莲赶忙乖觉地闭上嘴。焦龙暗想:多疑?那就让你彻底疑个痛快。不如把史谦出府的事情,讲得似是而非,却又在关键地方,勾起他的疑心,让他不得不派人暗查,此时便可行计。 焦龙道:“原来黄钦深具城府,我倒还小看了他。好在危急时刻,有碧莲姑娘拉了刘某一把,才将这事能够左右逢源,令我游刃有余了。” 待到三更,碧莲已经睡熟了。焦龙方给孙定方写好了信,俞翠儿就似一只灵猫般地,将已吓得面无人色的黄小姐背来了。 “欢迎,欢迎。”焦龙鼓掌道,见黄小姐惊魂未定地下来,手脚却都还在打颤,不禁哈哈大笑起来,“翠儿,黄小姐千金之躯,岂能经得住你这般折腾?若你爬得太高,跳得太远,恐怕会惊倒玉人,有杀头之罪呢。” 黄小姐不禁怒目瞪了焦龙一眼,俞翠儿请她榻上坐了,这才道:“别胡说八道了。下午我见到彭韦,他差点就被黄钦收买了哩。” 焦龙吃了一惊,道:“怎么回事。” 俞翠儿道:“黄钦趁你不在,暗中拉拢彭韦,打探你的情况。他装作不经意地问起你和史谦的关系,彭韦对我讲时,我都差点吓出病来。那黄钦还颇懂分化瓦解那一套,出手便是五十两银子,若是别人,早就心领神会啦。” “什么!”焦龙心下一慌,道:“彭韦不会的罢?” 俞翠儿摇摇头,突然微笑起来,“你怕什么,彭韦是独孤师傅最忠诚的徒弟,他又挺有义气,像极了独孤胜的性子。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焦龙记起前事,叹了口气,把自己猜想彭韦可能是独孤胜亲子的事情告诉她,俞翠儿吃了一惊,半晌才缓缓道:“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彭韦自己还不知道,他只晓得师傅侍他最好,恐怕独孤胜承认自己是他父亲,只能让他更欢喜罢。现在我们也只好瞒着他了。对了,彭韦跟你还说了什么?” 第108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俞翠儿道:“彭韦是个聪明孩子。他假意应承了黄钦的收买,说起你跟他不过是一般朋友,没有太多顾忌。黄钦喜出望外,当时就让他秘密掌握你的行动,再随时汇报上去,尤其是你跟史谦的关系,以及你们商量的重大事情等等。” 焦龙心里不免大叫自己运道好。前些时候老是倒霉,到现在便学乖了,事事小心在意,再也不打无准备之仗。说真的,他有时睡觉想起康明叛卖的那些个乡亲,还总时时悬着心,替他们祝福祈祷。 黄小姐闺名莺,是司徒黄琬的第三个孩子。前两个都是男孩,一名元,一名虎。老大没有官职,只有关内侯名位,食邑百户,十五岁时死。老二以博习旧闻公车征拜议郎,迁侍中、京兆尹。今官拜永乐少府,出京公干。因此黄府现只有小姐一个少主。偏是老爷不太管事,小姐容易说话,所以黄钦、史谦两人才如此嚣张放肆,渐渐地竟都不太把小姐的吩咐当一回事情了。 焦龙对黄小姐说起史谦、黄钦的丑事,还叫婢女碧莲出来相见,直把黄莺小姐差点气晕过去。连声痛骂黄钦,还着实为碧莲掉了几滴眼泪。 此外,焦龙更将朝廷众臣将联手大搞冯旭的事情跟黄莺讲了,自然隐瞒了自己真名。不管她如何喜出望外或者将信将疑,反正焦龙得首先令她对自己产生信任感,这样才好对黄钦、史谦动真格。谈到将近五更,才吩咐俞翠儿送黄莺回去,再命她把荀爽接去城外,带焦龙的手书与孙定方等人见面。 方欲离开,焦龙好像想起了什么事一般道:“小姐请先在外头稍等片刻,我有重要的事情对夫人讲。” 黄莺对俞翠儿有所敬畏,点了点头,走出屋去。焦龙又让碧莲回去睡觉。 俞翠儿不解道:“夫君还有什么重要吩咐吗?时间很紧,若天亮了再送荀爽,恐怕更难出城。” 焦龙走近了仔细地看她,突然叹了口气,强压着心中莫名其妙的冲动,“翠儿,这两天你累了。都怪我什么事都做不了。” 俞翠儿道:“你不要哀声叹气的,我一身功夫,又不怕累。” 焦龙搂她入怀,道:“城中风声甚紧,你切不可情敌,千万小心……” 俞翠儿与焦龙耳鬓厮磨,低声道:“夫 君放心,我省得了。” 焦龙放手,只感心里一阵舒坦,微笑道:“早些回来。” 待她走到门口,似想到了什么道:“喂,荀爽是个斯文人,千万别背负他或者拉手什么的。否则他可能又要大叫‘男女授受不亲’了。” 俞翠儿抹了抹眼泪,却仍忍不住莞尔道:“那怎么办?干脆我拎着他好了。” 第二天,焦龙还是去帐房给黄钦端饭、磨墨。他十分亲切地道:“免了。刘德华,你现在升为管事,以后就专门替我看顾着东院的众家人、仆役、婢女们,着他们好好地做,不要偷懒不干活就行了。” 焦龙笑道:“黄爷的帐务繁忙,可惜小的愚笨,不能帮上什么忙,但磨个墨,还是小的应该做的。” 黄钦喜道:“好个聪明伶俐的人!”低头写帐,一边和气地问,“对了,我一直忘记问起,你和那个高明到底是什么关系。” 焦龙昨晚得了俞翠儿的报告,今早又秘密与彭韦对了口风,准备得很是充分。当下故作思索状道:“也不记得什么时候了,我在陈仓碰到高兄弟,此人正和一群贼匪交手,打得那帮人落荒而逃。我因此接近他,和他成了好朋友。这两年小的看顾高兄弟多些,他便愿意为小的效劳。咦,不知黄爷提起这事干嘛。” 黄钦毫不经意地挥挥手,眼中露出平日焦龙根本不会注意到的凌厉神色,笑道:“没什么,只不过随口问问。刘兄弟为我尽心尽力地办事,你的人就是我的人嘛。这两天,我想正式提升高明为巡院副总管,不知刘兄弟意下如何?” 原来他自以为收买了彭韦,又把焦龙蒙在鼓里,便想提升他来压制焦龙。焦龙正中下怀,却又装作不以为然的样子道:“黄爷何必瞧在我的面上提这小子的官。他是个乡野村夫,性子又狂,不适宜管别人的。请黄爷三思。” 黄钦见焦龙不欲让彭韦为副,更是不买焦龙的帐了,微笑道:“刘管事真是多虑了。高明兄弟剑术高强,又深得符奇兄弟喜欢,当一当副总管,院子里哪个敢多一句嘴了?再说,他又是你的好兄弟,我一向赏识刘兄弟的才干,你领来的人,我想必定是不会错的。” 焦龙装出一副哑巴吃黄莲的苦样,闷闷地告辞出去。心下却是大乐,暗道:你不信我焦龙就是。反正还有彭韦,他越得你信任,就越能将你的底细摸得清楚。到时候无论你怎样在黄府内盘根错节,也逃不过我们打扫的范围了。 当下径去找彭韦。黄府东院诸人,见了焦龙无不退避三舍,远远致礼退开。心里暗道这必是黄钦令人将焦龙疏远的结果了,虽有些抱怨,但仍感前途光明,哼了一声,便将此事丢诸脑后。 彭韦一脸傲然的样子,领符奇等人在园中练剑。见到焦龙,便故意冷冷拱手。焦龙佯怒道:“高明,你到底在黄总管面前讲了什么话!你这人渣,当面跟我好好的,却又背地里跟了人家,你到底是不是人?” 彭韦“怒”道:“刘管事!你不要欺人太甚,黄总管难道就不能管你了么?什么我跟你又跟别人的?我随他享福,随他清闲,关汝屁事。” 焦龙眼睛瞪得贼大,“怒不可遏”地道:“姓高的,你这狗贼!”挥拳打去。 彭韦灵活地闪身躲开,脸上立现怒容,“难道我怕了你不成?找打……我看看谁打得过谁!”一拳“击”在焦龙的脸上,焦龙啊地大叫一声,捂着脸跌在地上,“你……你小子敢打我!老子是管事,你还不过是个小厮呢!来人啊,把这以下犯上的贼子给我抓起来!” 符奇等人眼中都是讥嘲之色,假意道:“管事爷,这事情就算了吧。明天起高兄弟就是巡院副总管了,大家同级,你何必跟他过不去呢。” 焦龙大怒,道:“滚,你们都给我滚!老子今天不跟这姓高的分出胜负,就决不收兵。”提起地下一把铜剑,道:“你尽管过来罢。” 彭韦冷笑一声,挥手道:“你们都别在旁边看,我要教训教训这不知高低的小辈。” 符奇眉头一皱,道:“高兄弟莫要害了他性命。” 彭韦道:“这还用你提醒我!你们都走开,莫要分了我的心。” 剑锋一挑,斜斜向焦龙劈来。焦龙挥剑挡开,装作拼命的样子挺剑猛冲。 符奇等人无不心里暗笑,懒洋洋地退出院去。焦龙却知道他们恨不得马上借彭韦的手杀了自己。 第109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彭韦剑轻轻一挥,门户大开,焦龙佯装很意外地“呀”一声,接近他的身边,挺剑刺去,轻声道:“你提了副总管之后,暗地里把黄钦的死党统统查清,到时候我们便可一网打尽。八九日后,史谦要亲自出府,是时将有肖氏兄弟随同,你欲赢得黄钦的完全信任,那便是机会了。再有,杀史谦的好戏上,请黄钦一定前去,那时便可会同我夫人,一举将他们……嘿嘿,看剑!” 彭韦大喜,挥剑推挡,一来一往,倒显得比真打还要激烈,“就怕他们人多。” “杀史谦这种事情,黄钦除了亲随,敢带多少人?你莫要担心害怕,实在不行,我们有的是退路。” “谁说彭韦害怕。我高兴得都来不及等到那一天了……招打!” 焦龙弃剑投降,一边大骂,一边轻声道:“待会儿我有要事出门,你和我一块儿去见个人。记着,千万别让人发现。”便装作愤愤然的样子溜出院外。彭韦挥舞了一下长剑,装着快乐的样子哈哈大笑,叫道:“原来你也有今天!我要你哭都哭不出来!” 也不知他骂自己还是骂黄钦、史谦,焦龙只觉心中畅意之极,若不是要装出一副愁眉苦脸来,焦龙定会捧腹狂笑。 当下便急急赶往西院参见史谦。焦龙知早有黄钦的人在掌握自己的一举一动,却故意做得鬼鬼祟祟。待与他虚与委蛇了一番之后,便将头发、脸孔化妆了一番,又贴上早准备好的假胡子,便悄悄出门,直奔章尚府。 彭韦倒是精明,早在街头一角隐蔽起来等焦龙。焦龙瞥了一眼身后,断定无人跟踪时才拉了他走进旁边巷子,道:“待会儿我们去见章尚,搞死他的管家焦富。另外我们还要设法令章尚打定主意,借黄家小姐之事,联合朝臣,大肆攻他一把。” 彭韦惊道:“见章尚?将军这副样子,是不是在开玩笑。” 焦龙哼了一声,“开什么玩笑,我是说正经的。你仍化名高明,要说成是龙腾阁的弟子。你要将焦富卖主那一段讲得详详细细地……嘿,路上你再想啦。” 当下在常侍府门口规规矩矩地交上了兜里的所有银子。 听说是章尚的“至友”,门房小厮分外热情。通报进去,不多时便会晤了章尚。问了他未何没见到焦富,才知那天焦龙走了之后,章尚便 借另外一件事情狠狠责骂了他,现在还装作极恼恨的样子,着他天天来卧房前负荆请罪。 焦龙忖道:过几天就是黄钦、史谦等的大限,若少了黄府小姐的大力支持,恐怕事情不会干得很成功。最糟的就是杀了黄钦、史谦,他们的余党还疯狂反扑咬人。这样一想,便觉若能这些天把黄莺的事情解决了,恐怕她会更出力帮自己。 焦龙眉头一皱,更是对焦富这样的事情感到厌倦,“大人,此次我将原龙腾阁弟子高明带来了。他曾在酒肆中听到焦富和冯旭家丁……叫什么来着,一齐喝酒时出卖大人的事情。” 章尚眼睛一瞪,先上下打量了彭韦一番。彭韦在路上已得了焦龙的授意,连忙跪下,颤声道:“小人高明,叩见常侍大人。” 章尚不紧不慢地坐下来呷了口茶,又询问了一番龙腾阁的情况,这才道:“起来罢,原来你真是龙腾阁的人。我可是独孤胜的老朋友了,你说的话,若有半句不实,我定能看出来。那时候……哼哼,我剥了你的皮!” 焦龙的鼻子渗出一滴汗来,反倒是彭韦装得更像,连连磕头,道:“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章尚放下茶杯,厉声道:“好,你把那天的事情说出来。你也知道,焦富是我府上的管家,你若想诬陷他,可要拈量拈量自己有几个脑袋!” 彭韦哑声道:“小的绝无虚言。那一天,正好师傅出门去了,我们兄弟几个便去吃酒。吃了一会儿,便听大人的管家和冯府的人一起上来了。他们偏偏要先把楼上包下来,又着人把所有酒客赶走。我当时气不过,便假装离开,又悄悄潜回去,隐在楼上大屏风的后面。小的原想暗暗给他们的酒里撒些老鼠屎报复,没想到他们说了焦将军的那件事情,把小的吓住了。” 章尚道:“你怎么知道他就是焦富呢?” 彭韦道:“他一上楼,便有人向他打招呼,称他‘大管家’。小的见他盛气凌人,似乎比大人的架子还要大,便忍不住问了旁边的人,才知道……” 章尚突然打断他的话,拍案切齿道:“这种鼠辈,若不是看在我的面上,谁会把他当人看?” 焦龙知章尚发怒,忙应和道:“正是,这就叫狐假虎威,这小子无法无天,仗着大人权威,在外头胡作非为,正应趁机铲除了才是。” 章尚凝神了片刻,转头看着焦龙,“你和焦富到底是不是朋友,平常他总是跟我说,你们两个关系最好。” 焦龙知道这时候千万不能让他心中起疑,装作愤恨的样子,道:“什么朋友!是朋友哪会处处伸手要银子?卑职还在袁绍手下的时候,来见大人非要给焦富进谏银两不可,那一天费了我好些明珠,才得见大人。后来住在大人府上时,更是情非所堪,焦富每天都像个讨债鬼似的,盯着我要银子,简直把卑职当了摇钱树了!” 章尚哈地一笑,脸露古怪神色,“讨债鬼?摇钱树?你倒是个能说会道之辈,不过焦富说来说去也是我的管家,聚点财物嘛,也是无可非议的。” 焦龙暗道有其主必有其仆,笑道:“是、是。不过焦富竟然把西蜀送来的绝密公文内容透露给冯旭知道,这已是卖主、卖友的行径了,我之所以恨他,缘由因此。他害得我东奔西走,连大人的府上都很是难进,简直是猪狗不如!” 章尚哼了一声,过了片刻才道:“高明,你继续讲。” 彭韦正细听两人分辩,赶忙道:“是。那……那焦富开口就问银子带了没有,冯府的人说带了五百两。焦富便问他为什么少带了五十两,讲好是五百五十两的……” 章尚深知焦富脾性,听到这里,重重一拍桌子道:“果然是他!”脸都气歪了。 彭韦添油加醋地道:“我听到五百两银子,便没敢妄动。冯府的人的解释了好一会儿,他才悻悻地说,‘看在冯家的面子上,我才敢帮这个忙的。你们千万别泄露出去,否则那阉人不把我杀了才怪。’” 章尚是个太监,恐怕最恨别人骂他这档子了,暴跳而起,叫道:“他真这么说的?” 彭韦跪下颤声道:“小人不敢有半句隐瞒。”便又将焦富将公文内容泄露,两人又怎样秘密联络、勾结,怎样谈笑,统统讲了一遍。这件事本是真的,彭韦只不过加了些许佐料,听起来焦富不光是在通敌卖主,甚至还大有造章尚反的意思。 焦龙偷眼望去,章尚的脸已经完全没有人色,拍矮几拍得手都肿了。连连喘气,尖叫道:“反了,真是反了……” 第110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焦龙连忙扶住章尚,道:“大人请暂息雷霆之怒,小人还有一妙计,可以立刻让焦富现出原形。” 堂外现出章府家丁的人影,数十人涌在廊下,跪听吩咐。 章尚阴沉着脸,连喘了几口气,这才没有气死。尖声道:“你们都滚到旁边屋去,若也不准出来,否则我烹了他!” 众家丁抱头变色而去。焦龙低声道:“大人休动肝火,否则对身体不利。焦富此人,老奸巨滑,不把证据摆在眼前,怎肯招供?卑职以为,不若大人派遣几位贴身侍从,先到府外埋伏,再把焦富招来,假意和我相见。焦富见了我,必定又惊又喜,而欲将这事秘密禀报冯旭。哼,只要他一派人去冯府,便立刻捉来拷问……大人还怕没有人招供吗?” 章尚微微颌首,狠声道:“他若真敢派人去姓冯的那儿,我定把他乱刀剐死!” 当下便吩咐亲随埋伏府外,急招正“闭门思过”的焦富。焦龙令彭韦暂退,又叫上婢女为章尚捶腿,务必让焦富毫无戒心地干事。 不多时,焦富在小厮的带领下赶来堂前,噗地一声跪下,泣道:“焦富做牛做马,也报不完大人的恩德,望大人饶恕小的这一次吧!” 章尚一见他就来气,重重哼了一声。我焦龙见局面要僵,赶忙笑道:“章大人不必再怪罪焦兄了,他是府内总管,事无巨细,都要亲自处理,哪里忙得过来呢?大人请看在卑职的份上,饶了他罢。” 焦富抬头看焦龙,突然吓得两腿发软,嗵地坐倒在地。焦龙赶忙走上去拉他起来,奇道:“焦兄怎么了,莫非不认识我焦龙了么?” 焦富面色稍霁,过了好半晌才勉强挤出一点笑容,道:“啊,是哥哥到了,我这做弟弟的迎接来迟,还请哥哥恕罪。” 焦龙回眸一瞟,章尚正恶狠狠地瞪着他,见焦龙眼色,十分不情愿地哼了一声,道:“要不是看在你兄弟的份上,我才不会善罢干休,好了,明天起你继续当你的管事吧。下去!” 焦富还待再说,章尚眼里凶光一闪,便急忙伏地道:“多谢大人,多谢哥哥。小的告退。”连滚带爬地跌了出去。 章尚看到他跑没影了,这才把人叫出来,道:“你们分头去监视焦富,若有一个敢露半点 虚实给他知道,别怪我心狠手辣。” 众人应声去了。彭韦从暗处走出来,递了个眼色,道:“这一招能否管用?” 焦龙微微蹙眉,道:“依焦富的性格来看,冯旭若知此事,他的好处最多,他怎能不去告秘呢?” 章尚忽地把身边一名侍女狠狠踹倒在地,道:“滚!我心烦着呢,不叫你们就别来!”那女婢大惊失色,跪倒请罪,这才含泪忍痛,退了出去。焦龙知道章尚已再也等不及杀人放火了,心里就像浇满了热油,只要焦富一有动静,便马上会爆燃起来。 彭韦却露出鄙视的样子,朝焦龙撇了撇嘴。焦龙吓了一跳,忙转移章尚的注意力,禀道:“若是府上侍卫捉了人,还请大人赐准卑职审问口供,并查抄焦富私房。卑职与焦富有深仇大恨,望大人务必准我所请。” 章尚冷笑一声,道:“好。不过焦富此人,我要亲自杀他。我要让所有人看看,背叛我的人,会有什么下场!” 大约一顿饭的功夫,章尚的几个侍卫便将一个蒙了头面,紧紧缚住的家伙推了进来。焦龙与彭韦对视一眼,皆是大喜。而章尚脸色变得铁青,缓缓道:“拿开他的头套!” 解下了头套,是个面目呆板,有些肥胖的陌生人。章尚大怒,“你是谁,怎敢混入我的府上?是不是冯旭鼠辈叫你来的?” 那人似不是章府家丁。他自忖必死,低下头不回答。何尝有人敢对中常侍如此不敬?当下章尚气得连声叫人,定要将此人烹杀。 焦龙赶紧躬身道:“章大人息怒。请把此人交给我焦龙来处置。” 那家伙见焦龙笑吟吟地上前,呸地一口唾沫,道:“你敢折辱我,我咬舌自尽,也不会说的。” 这话实有些色厉内荏,彭韦呵地一笑,帮焦龙将他绑好。焦龙笑道:“我知道一招,包管连鬼也会说真话。先割开头皮,撕出个小口子来,再慢慢地往口子里灌水银,不多时便会皮胀肉烂,但是人却不会马上就死。非得剧痛三天三夜,讲出实话来才会变成一摊血水。你若说出真话,说不定我能指你一条活路。若你不肯讲么,即便你嚼舌,也是没有用的!” 章尚听得大喜,一迭声地叫取刀,取盆,取水银来。哈哈大笑道:“这一招当真连我也没有听过。你真是见多识广!”一面暗暗吩咐侍卫,将焦富先软禁在后厅里。 那人闻说这样的酷刑,浑身都发起抖来。章尚命令关押焦富时,他这才知道底细全部泄露,连牙关都打起战来。焦龙着人把诸样刑具丁丁当当地摔在地下,他顿时萎成一团,叫道:“小的童猛愿招,我什么都愿招……” 结果是不但焦富私通冯旭得到了证实,平常时他借别人给章尚送礼时雁过拔毛的行径也大半曝光。章尚暴跳如雷,命令焦富带到祭堂公审,全府人一并参加。焦龙趁机请求章尚,先将此人关押在地牢内,焦龙则与彭韦带人抄查焦富私堂。章尚自是对焦龙大大地信任了,当下颌首应允。 焦龙点了原先认识的几个家丁,大家见面,一番唏嘘过后,立刻重又熟捻。有人喜笑道:“大管家抄了底、破了势,以后大伙儿就有好日子了。焦将军,我们都希望你留下来。前些天你攻打洛阳,声势真是威风呀,我从来没见过那么激烈的战斗,心都提起来了呢。” 焦龙笑道:“洛阳坚不可摧,你怕什么?” 他巧舌如簧地道:“将军神威,杀得洛阳那些守城军卒,个个胆战心惊,若是将军再增派些部队,恐怕他们都要吓跑了,所以现在洛阳城中,无人不佩服将军,即使东征黄巾贼大胜的张奂也没有将军那么出名。现在将军竟然又在洛阳城中,与大人一起查抄管家,真叫人揣摩不透将军的深意呢。” 另一人接嘴道:“你能猜得透,岂不也是将军了?”众人齐声大笑。 焦龙洋洋得意,指挥众人径奔焦富内宅。其是一间数十平米的大房子,取横宽纵窄之势,其中珠光宝器,丝毫不亚于章尚的后堂。四壁重幔,绣红地毯,卧榻旁红木矮几,皆放置着银制宫灯。数十颗晶光透亮的珍珠,露在榻枕旁边,榻后则是仕女屏风,拖曳着绢丝帷帐。一副巨大的木匾悬挂侧墙,上书篆体“临川凭风”四个大字,甚是古雅。 焦龙笑道:“焦富好像比章大人还要富嘛!喂,着一人登记,另几人贴封,凡帐目入册的皆要让我审核,不准胡乱移动,不准私自拿赃。此事一毕,我自有重赏。” 第111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那些家丁欢腾着小心翼翼地去了。彭韦笑道:“将军指挥调度,井井有条,像我看了这处,便恨不得全部搬光、砸光,哪里想得到‘登记’、‘贴封’呢?” 焦龙笑了笑,开始随便地在屋里走动起来,更注意寻找这屋里有没有什么暗室、机关之类的地方。查了几个柜子,颇有些简书帐册,一堆一堆,看得让人头大。正觉疑惑,一名家丁叫道:“将军,这里有暗柜!” 焦龙闻声过去,只见他挪开一处厚厚的壁幔,墙上现出一座木门来。笑道:“高兄弟,取盏灯来。” 彭韦亲自拿了灯,打开门,往里照亮。焦龙看柜里却无金银财货,尽是些帛书、绢册,不免泄气。取出一本,道:“我以为是什么呢,这些烂破东西,一把火烧了才好。” 彭韦接过手翻了翻,大讶道:“这是焦富私吞的财宝清单!” 两人连忙加紧查阅暗柜,从柜脚中又发现一张旧羊皮,上面记着好些人名。最上几个,是用毛笔蘸了颜料写的,顺口问一家丁道:“府上有没有人叫雍贯?” 那人想了想道:“好像他去年便辞去了,不知道到了哪儿。” 焦龙又问了单上几人,全是不同时候辞职离开章府的。心道:焦富记着这些人的名字干什么?决定问一问那在押之人,当下便暗暗揣在怀中。 足足忙了一个多时辰,才将事情办完。焦龙见众人满面是汗地抬来几只沉沉的大箱子,立知找到了最直接的“罪证”。当下扭锁启开一箱,尽是黄金、银两,不禁一呆,道:“共找到了多少?” 一名下人小声道:“怕是有一两万两。” 焦龙踢了踢其中的一箱,道:“这箱除外,重新登过。” 来到后院时,章尚的审讯大会还未结束。此时他傲然端坐在高台之上,和府内所有婢女、侍从、家将、仆役们一齐,看着祭堂中央支着的一口巨大的铜镬。火苗烧得很旺,不时有沸腾的热油飞溅出来,掉在地上啪啪地作响。焦龙心下大震,忙四下找寻,众家丁早已变得呆滞了一般,却唯独不见焦富踪影。暗叫道:他……老天!章尚莫非已经把焦富煮了?! 铜镬里早没了声息。章尚见焦龙到来,嘿嘿一笑,道:“拨开火炭,把尸首给我捞上来!” 焦龙顿时证实了自己的想法,不免立刻产生恶心的感觉。闻 声上来的数名家将,虽是强撑着身体,仍没有一个不是面如土色的。当下将火炭尽数拨出堂去,便取了早备好的大木叉,在油锅里捞起来。 众人无不惊恐。我焦龙的心方提到了嗓子眼,便见章尚斜睨着看我焦龙,赶忙强自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章尚掩嘴一笑,得意之极。 众人骚动连连,那些婢女又昏去两个。章尚面无表情地道:“把他送下去,你们继续捞!要互相督促,若有私离祭堂者,杀无赦。把锅捞干净了,再禀报我。”朝焦龙挥挥手,便带两名家将,与焦龙和彭韦离堂而去。还未走出院门,就听见堂内传出忍耐不住的女子的哭声。 章尚不悦地骂了一声,道:“我要知道谁在哭,就把她和焦富一起烹了!” 焦龙拖着已经不属于自己的腿脚跟着他,一边重重地揉了揉太阳穴,对于首次目睹如此的残酷刑法,如此可怖的场面,惊惧万分!出了一身冷汗,心想这汉末之世,太监们当真是飞扬跋扈到极点了,随随便便,就可置人于死地,任他想怎样处死就怎样处死! 焦龙强忍呕意,道:“女人胆子小,大人不必在意。卑职刚刚奉命清查了焦富的家当,已将屋内所有东西封存,清单在此,请大人过目。” 章尚接过来,停住脚步观看。脸现怒容道:“他哪来的这么多钱?该死的鼠辈,只可惜他死得太快,若是再叫得久些,便更有些看头。” 焦龙知道焦富被扔进油锅里,挣扎呼救也不过几十秒的功夫。不过只要一想那副场面,便心生寒意。寒毛直竖地道:“大人烹了这狗贼,真是除去了心腹之患。” 章尚开心地道:“说得是。此次你立了头功,待冯旭的事情一了,我便进谏主上,恢复你的官位。听袁绍说,你的大印都在逃命的时候丢了,可有此事?” 焦龙心里一寒,想起苏沐,又想起刚刚那口大锅,故作讶异地道:“大人怎么连这事都知道。我那天被人追得很紧,东躲西藏的,连丢了官印都不知道,害得我现在到处找寻,却怎么也找不到……咦,大人说袁绍……莫非那一天,他也在场?他是不是来追杀我的呢?” 章尚自知失言,道:“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官印日后自可以再替你追回来。唉,焦富这一死,我连个可以信任的人都没有了,好在你回来了,往后就代替焦富的位置吧,我提升另一人担你副手,帮你处理具体事情。你平常不在府中,别忘了你仍是章家的人。” 焦龙暗暗吃惊,还待推辞,章尚执起我焦龙的手,道:“不要再推让了。焦富屋里,那些珍玩异物,我要奉献给主上。另一些金银财货,就都是你的了。” 焦龙大吃一惊,道:“章大人,那……那有好多!” 章尚道:“我还嫌赏得少了,你是个人才,我能屈令阁下为一府总管,已经是心满意足,你可不要辜负我的希望哪。” 焦龙忙称是道:“那就多谢章大人了。不过大人千万不要因焦富死了,便小觑了他在府中的势力。他养了好些死士,若是在暗中对大人不利……” 章尚关心则乱,道:“对,我怎么忘了这事!你就负责去查清他的党羽,把他们统统杀掉,才能令我无忧。” 焦龙躬身笑道:“大人英明!”又趁机道:“卑职想下去提审那个叫童猛的家伙,追查一下焦富党羽的事情。” 章尚满意地看着焦龙,柔声道:“你干事情那么勤快,我真舍不得累着你了。唉,我叫人摆了酒宴,你可要快点来啊。” 焦龙头垂得甚低,低声道:“大人爱护备至,令卑职感激不尽。”恭敬退下,心里却大骂“变.态”不止。 那童猛已被章尚一群如狼似虎的手下打得体无完肤,让焦龙生出不少感触:例如焦龙在南郑遭灾之时,那俩匹夫的手段,可让焦龙好一阵子没睡上安稳觉。 焦龙不由暗叹造化弄人,命令将他提出。彭韦小声道:“将军有必要亲自审问焦富的亲信么?他死都死了,还有什么事情值得深究的。” 焦龙微感愕然,心知他见识章尚毒辣非常的手段后,已大感不耻,因此不想再卷入这挖骨鞭尸的争斗之中。笑道:“我不是追究焦富事,是追究银两。他当章府总管好些年了,怎就只有身边这一点东西呢?我是最清楚不过的了,此人活在世上之时,无所不究其极,刻薄阴狠,贪财好物,可说是事事都要雁过拔毛。这种人,纵然煮他一百次,也没什么好客气的。” 彭韦闻焦龙语气,忙躬身道:“将军说得是。”又欣然地道:“雁过拔毛!嘿,这形容当真贴切之极。彭韦谢过将军教诲。” 第112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童猛这人被打得遍体鳞伤,答起话来有气无力。焦龙先说了好些无关紧要的话,然后突然问道:“雍贯是谁?” 童猛脑子也没转,一味地哀声道:“他是焦大人……焦富的都卫……” “他现在在哪儿?” 童猛这才发觉露出了口风,神色惶恐,张大了嘴,却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来人,灌水银!” 彭韦虚应了一声,童猛立刻跪倒,连连磕头,哭道:“小人愿说,小人愿说!”焦龙哼了一声,道:“取榻来。来人,倒茶!” 小厮端上茶来,焦龙挥挥手,又赶他下去。地牢里只剩下焦龙、彭韦与他三人。童猛不能置信地看着焦龙,颤抖地喝了口茶,舒服得呻吟起来,跪下道:“小的只求活命,望大人开恩。小的来世愿做牛做马……” “那就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 童猛道:“是,是。”擦了擦脸上的冷汗,又小心地长跪榻上,“焦富曾瞒着章大人,在洛阳城西私筑了一处别院。把搜集来的金银宝货,尽数藏在里面。他为了保住性命和财物,网罗了许多有本事的人。大人知道的那个叫雍贯的,就是为首几个之一,焦富平日偷偷着他们到处打着章大人旗号,收刮民脂。有时还着他们强抢女人、恃勇斗狠,偏是都瞒着章大人。” “哦?那这处私院,在哪里呢?” 童猛颓然道:“小的也不求富贵了,只想有条命安安生生的过日子……那处别院建在扬武将军府的旁边,看起来很不起眼,焦富故意搞得破破烂烂的样子,其实他私室里金银珠宝,简直是数不胜数。小的半句也不敢隐瞒。” “好得很,”焦龙微微一笑,忽然想起那羊皮上异色的人名,心中不解,报出七八个名字,道:“这些人也在那处别院之中吗?” 童猛色变道:“原来大人早就知道。唉,焦富对待异己是心狠手辣,这些人只不过有另投别处的意思,焦富就找个借口,派人偷偷把他们都杀掉了。” 焦龙心下明白,焦富为得钱财,什么碍眼的东西都想法子除掉,从而变成了个贪婪残暴的家伙。不过现在他已经死了,这意外横财,不花总是可惜。焦龙心里暗想此事得快点进行,若被“别院”的打手们知 道,恐怕立刻分了赃,各自逃命去了。 当下焦龙重又走出牢室之外,往外面走去。彭韦跟在后面,想起了什么般地悄声道:“这童猛当如何处理?” 焦龙止住脚步,转头瞧着他,瞳孔收紧,“你看该怎么办?!” 彭韦与我焦龙双目相接,立刻浑身一颤,垂首道:“彭韦……明白。” 章尚赐焦龙随身玉牌,正式公布了焦龙府中的地位。焦龙不禁心下窃笑不止,此次不但杀了对头焦富,还顺便把他的位置也夺了过来,真是爽快。眼见以后进入章府,再也不用“通禀”,给什么“买路钱”了,更是一阵阵大感快慰。过一会儿,见新任副总管纪佐率众家将前来参见,笑道:“免礼。你们大概都知道我的身份了,是不是知道焦富因我焦龙而死呢?” 众人皆都噤若寒蝉,焦龙笑道:“平日我不在府中,由副总管代理诸事,你们听他的吩咐就行了。过不了多久,我就会官复原职。若焦富小儿知道此事,恐怕不会想到机关算尽,反算上了自己性命吧,真是蠢得紧。” 见诸家将脸色大变,知道他们想起了焦富死时的惨状。纪佐强笑道:“总管大人如此手段,焦富却偏要不知死活,与总管大人做对,难怪会死无葬身之地。我等众弟兄,都是十分敬仰大人的,决不敢像焦富一样,出卖大人。” 焦龙见已树立了威望,纪佐又十分奉承,便立改威慑为利诱,笑道:“只要没人跟我焦龙过不去,我焦龙自然会善待他。在我手底下做事,决不会像以前那样了。纪佐,铲除了焦富,众位兄弟都是劳苦功高,传令府里所有家丁、仆役、婢女,一概打赏十两银子。” 众家将闻说此言,无不大哗。纪佐小心翼翼地道:“谢总管。这银子……” “自然由我出了。回头你遣人到我房里来拿罢。”说着,逍遥自在地去了,众家丁无不欢声雷动,似是看到了光明的前途一般,雀跃不已。 剩下的事情就是搬东西。焦富私房中所有珍奇异玩,皆送至章尚处。而一干财货、物品,统统堆到焦龙的房里。纪佐欲把南院第一间原本章尚妻妾的卧房腾出来,做为“总管”的房间,焦龙拒绝了,仍是着人打扫早先和俞翠儿住过的那间。不过听到这大太监居然还有妻室,便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暗里暗暗痛骂了一番。 原本是贪污金银。现在则是奉了章尚口谕搬东西,更加有恃无恐。清抄焦富私室的一干仆役,得了好处,皆都连连向焦龙谢恩不已。彭韦见房间的一半都放满了,不解道:“将军爱财乎?” 焦龙知他心有介蒂,或者是颇不满意。笑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古今一理。不过爱财可,贪财则不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们正而八经的,把这些赃款、赃物接收过来,为我所用,用在正途之上,岂不是一举两得的事情吗?” 彭韦想了想,释然躬身道:“正是此理!彭韦受教。”隔了片刻,却又不无担心地道:“是不是今天就不回去了?” “哪有这话?不过我还要向章尚提一提冯旭族叔的事,你先回去吧,莫要给黄钦看出苗头。见了他就说我到酒肆去了,别的不知。” 彭韦欣然领命而去,焦龙顺手在他衣兜里塞上几锭银子,彭韦勉强笑道:“赃款!将军谈笑有趣,彭韦能得将军教诲,当幡然醒悟,痛快地花他一番。” 送走彭韦,这才赶去见章尚。纪佐已将府中人员名册,职司俸薪等简书捧了出来,让焦龙过目。焦龙装作精通的样子随便翻了翻,道:“以后用蔡侯纸再誊写清楚,字用隶书,写工整些。” 纪佐吃了一惊,道:“小人是刀笔吏出身,须知将侯王府,皆用帛、简,以示郑重,总管大人若弃简用纸,恐怕不合众议吧?” 焦龙心道:原来你们发明了纸,却还是对竹简念念不忘,真是愚昧得可以。摇摇头道:“此言差矣,简用刀刻,耗时耗力。帛太昂贵,非天下人可承受。只有纸张,又轻又薄,写起来却很是得心应手,再加上不会像简书一样,摆久了腐烂。所以此物日后必大行于天下。我们改了,别人自然会改。” 纪佐一副心悦诚服的样子,道:“总管真是才识过人!小人还从未听过这么有见地的言论呢,待以后总管若有空闲,请务必赐教。” 焦龙哈哈大笑,忽然领悟到他是在拍自己的马屁。其人既是刀笔吏,怎会不知纸的好处?随便支应了两句,便摇头自去了。 第113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章尚见焦龙来了,顿时两眼发光,把身边的女婢都斥退了下去。“你的副手还趁意吗?我找了个精明可靠的人担任副总管,还特意另加了两个管事,便让你的活儿轻松许多了。” 焦龙苦笑道:“大人对卑职照顾得无微不至,卑职即使为大人鞠躬尽萃,也不能报答万一。” 章尚喜道:“你真是个能说话的人。现在就是冯旭的事情未了了,我已假传大将军令,让韩昭所部不准轻动。等他们这次栽了跟头,我看他还有什么!”又似想起了什么,冷笑道:“那天你是不是去了他家?吓得这小子魂都丢了,这两日不住在皇帝面前哀告造谣,害得留校尉手下十余名城门司马统统被处斩,足见他对你的畏惧。不知那天你到底说了什么?” 焦龙闻说此事,不由吃了一惊。冯旭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死还要拿人陪葬,咬牙道:“不过知会他一声,千万别跟我做对,否则决没有好下场!” 章尚拍手道:“好得很。他敢说我包藏贼首,我就敢揭他老底,拖他下台。这厮只不过是个小黄门,如此气焰嚣张……哼哼……” 回到黄府,黄钦疑惑地问焦龙到什么地方去了,焦龙言道去喝酒,并告黑状般地痛骂彭韦。黄钦微笑道:“他若真敢如此,我一定狠狠教训他。刘兄累了,回去休息罢。” 焦龙装出哑口无言的样子,悻悻地离开帐房。暗道:再过几天,你就可以彻底休息了。径自回房睡觉。 碧莲早在门外跪迎,低声道:“夫人才到,公子来得正巧。” 焦龙笑道:“不必多礼。你在外面守着,看到有可疑的人,立刻告诉我。” 走进房内,俞翠儿正伏在几上,执笔画着什么。焦龙见她换了一身素白淡雅的宫袍,头发也梳成高髻,讶然道:“你……你怎么穿成这样!” 俞翠儿收起那张纸,抬头笑道:“什么这样,这样是什么样,你觉得怎样?” 焦龙见她站起来微微转体,不禁目瞪口呆、呼吸急促。真难以想像她随便换件衣服,就好像把体态、韵味、神情都换掉了。那副古典淑女的姿态,令人拍案叫绝。俞翠儿见焦龙发愣,娇声道:“夫君!”几乎成了另一个人。 焦龙大感讶异,听她又笑道:“你喜欢这样的吗?” 焦龙道:“当然喜欢, 就是看惯了你英姿飒爽的样子,一时间太惊讶了。” 俞翠儿咯咯笑道:“夫君坏死了,把人家说的像个假小子!” 焦龙道:“对了,快说说孙定方那边有什么重要消息?” 俞翠儿扶焦龙上榻,又将一衾薄被盖在焦龙身上,这才柔声道:“人家还不是为了让你快乐一点嘛。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悄息呢。” “是什么?” 俞翠儿笑道:“你恐怕没想到吧,孙定方一见荀爽到了营中,还拿着你的手书来当指挥,高兴得不得了呢。” 焦龙奇道:“这倒是件怪事。原来我焦龙想,孙定方等人一定不喜欢这么个毛头小子,再说我焦龙让他代理军事指挥大权,他们能没有想法吗?现在倒真奇了,莫非孙定方和那小子是故旧么?” 俞翠儿道:“孙定方在京里呆了好些年了,荀爽不过是才征召来的新人,他们哪里来的故旧关系?其实是荀爽的叔祖父荀昱的功劳,他与李膺、杜密等人,并称八俊,乃孙长史平生最为崇敬的人。荀爽被朝廷多次征召,名望又高,现在又是你在京里最好的朋友,所以长史二话没说,就推他为指挥了。” 焦龙凝神想着当时的情景,不禁微笑起来。俞翠儿又道:“荀爽真是个有本事的人,他到任第一件事,就是整肃军纪,令孙定方等人巡视诸营,为士卒们打气。孙定方得了他的妙策,到处宣传你的思想,言韩昭等必败、我军必胜的道理。我走了之后,还能听到士兵们的欢声笑语呢!” 焦龙大喜,问道:“那敌人怎样了呢?” 俞翠儿道:“章尚假传命令,韩昭无可奈何,现在全军羁留在伊水北岸。刘元起、卫仲良两人却秘密接到了孙定方叛降信件,欣喜若狂,今晚必来送死。荀爽已将计划稍稍改动,准备埋伏一半人,用以打击韩昭所遣的援军。待此仗得手后,再弃掉辎重,撤往洛阳西北。” 焦龙嗯了一声,极为高兴,“荀爽没有生搬硬套我的计划,这就是高人之处!我应该让人自己决断才是,我的想法,说不定还会束缚了他的思维。” 俞翠儿笑道:“你为什么如此看重荀爽呢?真是奇怪。” 焦龙只是笑而不答。俞翠儿的眼中突然露出奇怪的神色,似是想起了什么。道:“有一件事情我要告诉你……你一定会高兴的。” 焦龙问她是什么,俞翠儿犹豫了一下,道:“先保密吧!待击败了刘元起、卫仲良之后,我再告诉你,好吗。” 焦龙笑道:“好,不过今天晚上可有件事要你做哩。”便将焦富被诛杀的事情讲了出来,求她赶快去收缴焦富的别院。俞翠儿喜道:“真好,我正想杀他呢,这家伙卖友求荣,差点就把你害了,扒他的皮,吃他的肉还不过瘾呢。” 焦龙冷笑道:“害人者终害己,嘿,这次可真是扒他皮吃他肉了。章尚二话没说,就把他煮了,不过,我一想那个场面就觉得恶心。” 俞翠儿微微一笑,似没当真般地道:“事不宜迟,不要等到晚上了,我现在就去,把那些家丁遣散回家。若有人顽抗,就杀了灭口,你觉得如何?” 焦龙摇头道:“这些人都是焦富死党,虽暂时以钱财为诱,引为己用,但终不是长久之策。我看除了些女人遣散之外,其他一个不留。” 俞翠儿笑道:“你的心越来越狠了。” 焦龙苦笑,“这个世界,你不杀别人,别人就要杀你。战争的时候杀个千把还当成英雄,为什么这时候杀几十个人就优柔寡断了呢?你说我狠,可以。但不狠我活得下去吗?” 俞翠儿不和焦龙争辩,只是深深看着焦龙有些怒容的脸,凑过来轻轻吻了焦龙一下。焦龙原本要硬起心肠当一回小人,此番便忽觉一阵暖意袭来,杀气顿时消弥于无形。望着她笑着离开的样儿,手足无措,不由得哭笑不得。 前脚刚走一个,碧莲便来禀报,说黄钦新任命的高副总管来了。焦龙思考今晚荀爽的行动,不免有些脑子不灵活,想了半天,才记起高明原来是彭韦的化名,忙道有请。碧莲迎出门,将彭韦、符奇等人请进来,焦龙用眼光微微一扫,来的却尽是黄钦死党,顿时知道是怎么回事。 彭韦“冷笑”一声,道:“刘管事真好大的威风!安坐着不动,是不是不给咱弟兄的面子?” 焦龙用鼻子也回敬一哼,嗡声嗡气道:“高兄弟仕途得意,已经忘了旧主了。好罢,你走你的路,我过我的桥,我们井水不犯河水。高兄弟此来,究竟有何用意啊,莫非是想恃强凌驾于我头上么?” 第114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彭韦作势大怒,右手便按到剑把上。旁边一人赶忙笑着打圆场道:“哎,罢了罢了,都是兄弟,何必为了一点小事,闹得彼此不愉呢?刘管事,今儿高副总管适会升迁便来拜望,已是给了管事您很大的面子呢。” 焦龙“强忍怒容”,道:“碧莲,看茶!” 众人各自坐下,符奇的眼神微微朝彭韦一瞥。焦龙若无其事的看去,只见彭韦作出一副不太情愿的架势,干咳一声,慢慢道:“高明冒昧,刘管事莫怪。我等此来,乃是想请管事帮忙。” 焦龙故意露出不屑神色,道:“有话就直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彭韦脸上“又现怒容”,焦龙不禁大悦,感到此人演技一流。 旁边的符奇赶快拉一拉彭韦的袖子,代口道:“刘管事深明大义,一力向黄总管推荐高兄弟,我等都是十分佩服刘管事的。” 焦龙“无可奈何”地抱抱拳,道:“过奖。” 符奇脸上露出一丝不易被人发觉的微笑,必定在心中嘲笑,焦龙怎会这么蠢,自搬石头,砸自己脚。道:“此次我等拜会刘管事,一则谢恩,二则也是加强彼此交往。刘管事是小姐亲派的人,黄总管近来得到宫里消息,闻悉公主久慕小姐琴技过人,想通过刘管事,请小姐月末赴宫内一叙。” 焦龙嘿了一声,道:“小姐的事情,哪轮得到我安排?黄总管难道没有向老爷请示过吗?” 旁边适才打圆场的家伙赶忙笑道:“老爷位列三公,公务繁杂,岂能因此小事见扰呢。黄总管也向小姐提起,未见允准。我等只因刘管事是小姐身边的红人,因而想请管事帮这点点儿小忙。” 那人回头使了个眼色,顿有人捧上满满一盒银两。笑道:“这里是黄总管吩咐交于刘管事的。刘管事虽来府中时间不长,但劳苦功高,下人们都很欣赏管事的才干,黄爷也多次请求小姐,央她把管事留在东院呢。” 焦龙故意眯起眼睛,装作一副目不暇给的贪婪样,“你这么说,难道小姐要把我调到西院不成?” 那人笑道:“小姐说说而已,哪会当真?我们只是请求刘管事一力应允,请小姐参加月末公主之约。” “好说。”焦龙眉开眼笑地道,心想:这种蝇头小事,他们不但来求我,还居然送这么多银子,此中 必有问题。待到今晚,可要找彭韦来好好谈谈。当下拍胸保证一定办到,这批人才如释重负地告辞。到得门口,焦龙才偷偷打了个手势,彭韦自是理会,假装怒气冲冲地走了。 焦龙命碧莲送客,心里却有一种奇怪的想法:公主请黄小姐到宫里去,自是光明正大之极的事情,为何如此偷偷摸摸,还着我去“劝说”呢?闻说小姐先得到了邀请,却不愿动身,此中定有别情!黄钦这家伙,总算也有求我的时候,不过这件事一定关系重大,说不定更于我有切身利害冲突,不可不慎之又慎。 不大会儿,便听府外人声喧哗,方在疑惑间,碧莲奔进房来,又惊又喜地道:“刘公子,三公、九卿,常侍府的,还有好多的达官都来了呢!他们都来知会老爷,要一齐上书,声讨冯旭呢。” “哦,有这等事!”焦龙佯装吃惊地道,心里却大赞章尚手脚快。这种事情,越快办越好,莫让冯旭等人闻得风声,采取行动,那就不免有所顾忌了。焦龙同时也在心里打了个突,若我是冯旭,此时忽闻一夜风雨来,恐怕立刻无所适从,只有乖乖等死的份儿了……这种宫廷内权力争夺的必然结果,是造成大量“人员伤亡”。 碧莲却是喜不自胜的样子,一边伺侯焦龙换衣,一边道:“这下小姐可不用嫁给冯方了,听说那个老色鬼已经有了九个小妾,还不死心。小姐若是被她娶了,虽明为正室,却不知以后的境状会怎么样呢。” 焦龙哼了一声,“九个夫人?!待那天老子兴起,一发割了他那话儿,叫他跟冯旭一样,进宫当个老太监吧,哈哈!” 碧莲粉脸羞红,恐怕隐隐知道焦龙讲的绝非好事,却仍是好奇地问道:“公子,什么是太监?” 焦龙做了个鬼脸,道:“就是没那个的男人呗。”碧莲立刻大窘,红着脸跑开了。焦龙哈哈大笑,径自出房,朝大厅走去。 黄钦和史谦早已在正厅下首作陪,黄琬沉浑的声音传来道:“众位公卿,常侍大人,老夫知悉此事,心里唯有感激。有众位鼎力相助,何愁冯旭小儿猖狂?唉,老夫老矣,膝下二子一女,大儿早亡,二儿又不在京里,身边只有小女黄莺一人。冯旭数次上门提亲,都被老夫拒绝。没想到他竟会抬出主上,欲令下旨……真没想到天下有如此不堪之人!老夫早有退隐之意,刻下只得含屈忍辱,诸位……”他的声音微微有些哽咽,巍颤颤地起身作揖,“感谢诸位深情厚谊,老夫即使闭目瞑去,也将铭记在心!” 厅堂里顿时慨声一片,纷纷道“司徒何出此言?”坐上站起一人,却是焦龙初入府中时见过的太傅陈蕃,陈蕃将拐杖一顿,怒气冲冲地道:“我早知此事,却规劝冯方不得。此人仗着目下侄儿受宠,滥施淫威,家赀亿万,妻妾成群,虽豺狼无过于此。只叹司徒太过宽厚,若当日就上书皇帝,岂非省却今日之会么?” 焦龙猛然省起那天黄琬心事沉沉,陈蕃劝解之语,没想到正指此事。看来陈蕃对这种恶行,也是万分愤慨,对黄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耿耿于怀。 黄琬苦笑着道:“老夫真是糊涂,哪有将亲生女儿往虎狼口里送的?冯方数有不轨,淫行流于京畿,真可谓凶煞恶毒。老夫一念之差,如真将莺儿嫁他,往后也不用做人了,更哪有什么脸面来见各位大人?” 坐陈蕃身边的一位四十许长须中年人叹道:“司徒言重。这冯旭弱冠进宫,就深得主上宠爱,又数有功于何后,因此顷刻之间,可扳他不得。” 猛听旁边有人干咳一声,尖声道:“谅他小小黄门,有什么大的能耐?我们这些弟兄,也不得不说句公道话了。这小儿目无尊长,横行朝野,难道不怕公议么?”焦龙心里一动,这讲话的正是章尚,偷眼望去,只见他面色阴沉,旁边一人,却不知是不是邵冲。忖道:连章尚都来了,此次冯旭必歇无疑! 那中年人这才打量了章尚一眼,笑道:“原来是章常侍,今日您约见各位重僚,大义灭亲,可真是少见哪!”言语之中颇含讥讽,一霎那间,举座无不噤声,诧异地注视着两人。 章尚勃然大怒,此人公然暗示章尚与冯旭原是同流合污之人,属奸邪阉党,谁能听不出来?拍案而起,脸色数变,却又讪讪坐倒,冷笑道:“张公应邀来了,足以表明足下深恨此辈。我虽是宫里的人,但也知晓轻重缓急,实不应对恶徒听之任之,更何况宫廷中此等霄小,污乱视听,毒害主上,虽死不足平众怒。司徒,这表章就由你和陈公、张公起草,待明日上朝,我与邵常侍定当为公等出力,罢免冯旭这个恶贼。” 第115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焦龙见章尚居然不敢公然和那中年人反脸,不禁暗吃一惊,这“张公”到底是何人物,连宦官的帐也不买。 黄琬起身道:“如此,多谢常侍义气相助。众位,请就在奏章上具名,我等不为清议,只为平民愤、申张正气。老夫就先谢谢众各位了。” 焦龙正听得入神,猛见地上一条影子站在身后,猛然一惊,回过看去。 只见黄莺小姐深蹙黛眉,正凝神思索,见焦龙面对着她,这才用眼光示意,缓步往回走去。焦龙以为她恼自己偷听,无可奈何地随她步去。 走到厅旁曲廊之上,她这才回头,盯住焦龙的眼睛,道:“这是你的主意?” 焦龙吃了一惊,愕然半晌,才明白她说冯方的事情,苦着脸道:“我哪有这么大的面子,能请动公卿?小姐是天降福神,数有运道,这才化险为夷……” 黄莺噗地一笑,马上又正色道:“别说了!你到底叫什么名字?你怎会知道公卿大臣一定会联手上书?上一次我以为你在骗我,现在才感到你说的句句是实话。而正因如此,我才有些后怕。你怎么能够影响他们的决定的?” 焦龙大感吃不消。这女孩思绪当真复杂,看来对自己应是前嫌未释。也罢,让老子消遣消遣她,也免得夜长梦多,被冯方这类的人渣占得先机。 焦龙假意调笑道:“你真想知道?晚上一更时到我房里来,别给人看见。” 黄莺脸一红,垂下头去,“你怎敢这样说话?当心我叫人把你撵走。”转头回去,却又轻轻地道,“还是你到我房里来吧。我知道你夫人有绝高的武艺,定能将你安全送来。记着,那时千万给人家一个明白的答复。” 焦龙目送她离开,忽然觉得这个玩笑开得过大,颇有作茧自缚之慨。 晚饭后史谦秘遣人招焦龙去,神色有异地道:“刘兄弟,今天老爷他们的事情想必你一定知道了。我等得心急火燎,好不容易才能找到机会跟你商量商量。” 焦龙皱眉道:“府上有喜,史爷却好像大祸临头了一般。到底怎么回事?” 史谦哀叹一声,却不发话,只是愣愣地瞪着前方。直到门口出现肖荣、肖发的影子,他才着急地问道:“老爷有没有召见黄钦? ” 肖氏兄弟默然,神色间颓丧无比。史谦吃惊地坐倒地上,半晌才挥了挥手,令他们退下。 焦龙搀扶史谦起身,惶然道:“史爷,莫非黄钦有什么不利于您的企图么?” 史谦缓缓在榻上坐下,忽然十分愤恨地道:“今天老爷令我等作陪,席间这黄钦出言激我,流露出此事乃是他一手所为,务要取得老爷和小姐的信任等等。我见三公、九卿全部到场,连中常侍章尚、邵冲这等难得一见的人物也赶来表态,实在让我大觉震恐!” 他勉强端起茶皿,喝了一口,双手竟都发起抖来。“我……我真不知道黄钦这等小儿哪有这么大面子,可请动公卿重臣,他若有这样的靠山,也罢,我还是退乡归隐去好了。” 焦龙暗中释然,却又不免好笑:此事乃鄙人一手促就,黄钦竟以此要胁史谦,还收到如此满意的效果。若不是有鄙人撑腰,此际史谦恐怕在气势上就已经输了。当然在十天之内,我是不能让史谦走的,他一走,我就陷入了和黄钦公然对决的境地。 史谦看了焦龙一眼,道:“我遣肖氏兄弟去探听情况,他们确见到老爷召见黄钦。唉,真不知他是怎么办到的……咦,你笑什么?” 焦龙敛容道:“小的在想,若我是黄钦,此时也必定会大造声势,让史爷以为我真的帮了小姐大忙。其实我只会在肚里暗笑,因为仅凭我的实力,若真能请动章尚、邵冲,你说我还会屈就在司徒府上干一个小小总管吗?” 史谦狐疑地盯了焦龙好久,这才道:“你说的不无道理,但若此事属实,黄钦必会趁机在老爷面前大说我的坏话,老爷正感激他哩,必然要言听计从,说不定三夫人也保不了我。你可要想一个万全之策。” 焦龙见他已经“病急乱投医”,不耻下问了,笑道:“史爷尽管放心,老爷找黄钦必是其他事情,我敢以人头担保。” 史谦见焦龙擂胸保证,精神一振,道:“你怎会那么肯定?莫非黄钦有些秘密被你发现了么。” 焦龙想起符奇等来我焦龙这儿求小姐进宫的事情,若他们真对黄莺有恩,她岂会连这么小的事都不答应呢?笑道:“总之黄爷可以安心地去和黄钦去说,最好露出知道他某种秘密的口吻,让他不敢贸然行动。此人最是疑心不过,史爷若显得有恃无恐,说不定还会把他吓一跳呢。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史谦大喜,道:“你说得对!黄钦的确是这样的人。小刘子,你可真是我的智囊!若击垮黄钦,你就是府院副总管了。” 焦龙心里嗤之以鼻,却不得不装作兴奋的样子躬身道:“多谢史爷。” 见他叫上肖氏兄弟去了东院,焦龙便假装无所事事地晃荡一会儿,甩开了黄钦派的盯梢,绕了个圈子回去秘见彭韦。 彭韦在黑洞洞的房间里等着。焦龙待点灯,他制止道:“不可,近来黄钦疑神疑鬼,连我也不太放心,因此我们千万不可给任何人发现。” 焦龙点头称是,心里暗喜彭韦心智成熟了许多,道:“碧莲呢?” 彭韦一怔,沉默了片刻,道:“她正在黄钦房里。那禽兽自是想问清你的意图,所以才不断地招会她。这丫头忍辱负重,每次回来,都有掩饰不住的悲凄模样,真叫人可怜。” 焦龙还欲脱口问何事悲伤,但突然心中雪亮,顿时明白黄钦对他的丫头都干了什么。那一种爆发出来的不可遏制的怒火,直冲顶门,焦龙嗖地站起来,一脚踢翻矮几,叫道:“这事情怎么没人跟我说起?他妈的,我现在就去把他杀了!” 彭韦拉住焦龙的衣襟,沉声道:“将军不可亲身涉险。黄钦的亲随符奇等现在昼夜守在他的旁边,就算史谦公然和他动手,也决占不了便宜,将军还是忍一忍罢。” 焦龙强压怒火,不免仍是咬牙切齿。心想如果黄钦知道碧莲成了自己的亲信,还如此所为,岂不是在向老子故意挑畔么?老子就那么好欺负的?狠声道:“总有一天,我焦龙要扒他的皮,碎他的尸,叫他现在给人造成的痛苦,百倍地补偿回来!” 彭韦沉吟了一会儿,轻声道:“这家伙今天颇有些失态,司徒将他召去,好好地斥责了他一番,但此人仿佛早已料到了似的,一点羞愧的模样都没有,真是老脸皮厚。”又嘿嘿笑道:“听说史谦被他瞒过,以为公卿是他所请,吓得半死,会后就去了三夫人那儿呢。” 第116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焦龙强自冷静下来,哼了一声,“猜也能猜得到。黄钦这几下子,差点都要把史谦搞疯了。对了,小姐赴公主之约的事情,黄钦有没有跟你透露了点什么?” 彭韦“哦”了一声,道:“原来你问这件事。我初时也莫名其妙。黄钦身为东院总管,代公主知会黄小姐,实在是很平常的一件事。可小姐这次竟没有答应,只推说最近心事重,身体也不舒服。黄钦见她不去,居然急得连饭都吃不下。” 焦龙皱眉沉吟了片刻,道:“我怀疑此中必有别情,黄钦恐怕会做什么手脚。依他的性格,若连饭都吃不下,事情当真是再重要不过的了。” 彭韦点头称是,道:“我偷听了黄钦和符奇兄弟商量的细节,恐怕是要把什么嫁祸给史谦,有一句话是符奇讲的,言‘那时什么证据也没有了,就算老爷疑心有他,也不致想到黄总管头上。失了小姐,诿过于那死鬼身上,是再好不过了。’” 焦龙惊瞪着他,黑夜里只看到彼此眼睛闪烁出的微弱光茫──他立刻释然地叹了口气,显然清楚焦龙想到了什么。 焦龙情不自禁地站起来,踱着步道:“原来黄钦仍想在月末借史谦出府,设伏杀掉他。小姐的事情,只不过为保证计划安排,设下的另一处埋伏,他要在小姐出府后,劫持她,然后假称史谦所为。那时史谦被杀,死无对证,而黄钦不仅除掉了对头,也把小姐借机除了,这样除了老爷,再没人能管得了他。” 彭韦声音发寒道:“而老爷又从不管事……” “正是!黄钦得手后,设伏攻击史谦的事就算暴露,老爷也不会再怪他,因为是史谦‘杀害’了小姐。嘿嘿,黄钦这一招可够毒啊。他以为这样我焦龙也难脱干系了:本来嘛,老子代他去请小姐,我又和史谦不清不楚,奶奶的,他黄钦凭这两点,还不能借此渲染一下,把我绳之以法么?” 彭韦见焦龙口若悬河,一时没听清,只顾点头。焦龙笑道:“现在一切都明白了。黄钦就等死吧!彭韦,你立了大功,不过还不要高兴得太早,我们还需调查一下黄钦到底派谁去刺杀史谦,又是派谁去劫持小姐。光是黄钦府里的人手,还远远不够呢。” 彭韦也露出从容的神色,道:“这事包在我身上。” 碧莲的脚步声在门外轻轻响起。她走到门口,见屋里仍一片漆黑,以为焦龙还没有回来,也没掌灯,便快步扑到榻上,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焦龙一动不动地坐着,听到她的哭声,一时心里什么滋味都涌了出来:替她惋惜,这么个好女孩就这样被一条人狼糟蹋了。替她难受,她至少还得再忍受七、八天才能见到光明。替她高兴,不管怎么说,她现在有自己做她的后盾,他有信心让她以后过上最好的日子。 焦龙轻声叹息的时候,她弓起背,像受到了很大惊吓似的,突然噎住了抽泣。焦龙低声道:“别怕,是我。”从她身后蹲下来,轻轻抚mo着她悸动的肩头。碧莲听到焦龙的声音,一下全明白了。她哭着扑进焦龙的怀里,像是要把这么多天受到的委曲,统统在哭声中渲泻出来。 焦龙安慰她,但她只是摇头,像是不忍心看焦龙继续和黄钦斗下去一样。焦龙忍不住说出了所有的计划,以及设想如何处死黄钦,如何处死他的走狗……碧莲颤抖起来,更是紧紧地抱住焦龙,就像她的所有命运都唯系在焦龙的身上一样。 焦龙缓缓道:“黄钦绝对活不到下个月,你现在不必往他那儿跑,免得再受欺负。我不能一边和他斗着,一边还看着你越陷越深。我知道,你是想帮我,能够早一些手刃亲仇,不过你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了点。”焦龙吻了吻她,“答应我,不要再自己行事,你一个人斗不过他。” 碧莲点点头,焦龙这才擦去她的眼泪,道:“以后你自己小心点,黄钦这个人心狠手辣,他若看破你的企图,一定会杀你灭口。” 碧莲悲声道:“多谢公子提醒。公子的恩德,奴婢怎么报答都是不够的。” “别说这样的傻话。往后,多做点好吃的给我,就算补偿吧。等这里的事情一了,我还想带你回长安去,那儿有我焦龙两个兄弟,一个妹妹,他们都是好人。” 碧莲喜极而泣道:“奴婢能跟随公子左右,得公子宠爱,此生心愿足矣。” 焦龙这才命她点灯,道:“你留在房里,等夫人来,告诉他我去了章府,她会知道的。” 碧莲没敢多问,焦龙也没敢告诉她章府住着谁,否则定会让她吓一大跳。 章常侍府。听说谏议大夫,郎中令等正趁夜“拜会”,唯恐被人发现了踪迹,乃从后门悄悄入内,副总管纪佐急忙率众迎接,一干家丁、丫头亦趋入若鹜,不到十分钟,便收了不少“人情”。 纪佐显是新提要职,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气色也比上次好多了。笑道:“总管大人真是神仙一般,偌大个洛阳城,也是想来就来、想去就去,谁也拦不住。我们这一应弟兄,都敬佩得不得了呢!” 众人连声称是。焦龙肚里苦笑一声,想当日若是能走得掉,也不至于沦落到黄琬府上充当“刘德华”了。道:“你们该做事的就去罢,不必招呼我。纪佐,我有事情要跟你说呢。” 纪佐自是深通事故,回头一瞥,那些家将、仆役便知趣地告辞离开。他这才笑嘻嘻地,躬身将焦龙请到内厅,坐了上首,却站着陪笑道:“总管大人有事但请吩咐,章大人说了,他是爷,您老是爹,我们都是儿子。” 焦龙方喝了口茶,噗地全喷到他脸上。咳了两下,这才强忍住笑,心道:长得道貌岸然地,怎么比焦富还不如?你们是儿子,章尚是祖宗,把我搁中间干什么? 纪佐全无气恼,只是举袖擦了擦脸,笑道:“总管大人是不是不舒服,待小的伺侯大人休息好啦。” “没事,没事!”焦龙笑道,“你很忠诚,我很喜欢你这样的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纪佐顿时好像骨头都轻了几两似的,弯着腰,好让焦龙能不费力气地拍着肩头。 “多谢总管大人……小的……就是死……”他“感激涕零”。 焦龙挥挥手,笑道:“旁的就不说了,我房里的箱子,你随便拿一只去。记住,只准自己搬,不能让任何人看见,否则我就收回来。” 纪佐大喜若狂,顺势跪倒,磕了两三个响头,嗓子都已经走调了,“多谢……多谢谢总管大人厚爱……总管大人若有用小的之处……” 焦龙舒舒服服地靠在椅上,道:“纪佐啊,府里的事,你比我清楚。我问你,府上现在有多少家将,要能征会战的人手。” 纪佐失色,抓耳骚腮地道:“大概……大概……” 第117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焦龙暗暗好笑,心道:问到关键问题就哑了,真是蠢蛋一个。看来章府的管家们除了拍马、捞钱、当孙子的劲头足一点外,其他真是一无是处。故作不悦地道:“我问你话呢,什么大概不大概的。” 纪佐吓了一跳,道:“我想,总有一两千可以用的吧。请总管大人恕罪,具体的数字小人真记不起了。” 焦龙惊道:“一两千?这些人现在在哪儿呢?府上好像没这许多的吧。” 纪佐道:“总管大人有所不知,老爷定期要到城外‘游苑庄’去,常侍们大都在那处起新居,总共有二十万亩左右,庄子大,自然得有人手。” 焦龙领会地点点头,道:“我这两天需要人手,但不要太多,你去招个二百人来。到时我自会通知你,把他们带到指定地点。” 纪佐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总管大人要这些人……” 焦龙笑道:“反正不是攻城,你放心好了,城外我的部队,足够杀进来三五回了,还需要你这二百号人吗?” 纪佐面如土色,连连磕头。焦龙将屋子钥匙丢给他,正要抬腿,他又转回来道:“还有一事要禀报总管。” 焦龙见他从怀中慎重地拿出封信来,道:“这是从贼子焦富屋里查抄出来的,本拟烧毁,后来我见是长安有人托交总管大人的,因此留了下来,不敢擅专,请大人定夺。” 焦龙心头狂喜,接过信来,正是长安京兆尹府衙的封漆,但信口已开,不问说是焦富私吞了,现在却又给纪佐找了出来。 焦龙故意在脸上不留表情,道:“你若没有看最好,若是看了,不管是什么内容,你统统给我忘记,如我发现你胡说八道……” 纪佐赶忙陪笑道:“大人放心,大人放心!”又作揖,又鞠躬,这才拿着钥匙,欢天喜地地去了。 焦龙拿出纸笺,却是一派娟秀字迹,落款处是段灵儿名字,心中喜道:原来灵儿在长安读书呢。只见笺上写道:“焦大哥,翠儿嫂嫂,灵儿很挂记你们,收到信后,哥哥和灌雄叔叔非常高兴,灵儿也盼望大哥、翠儿嫂嫂早点回来。我哥哥近来升了都尉,给我请了先生,灵儿很喜欢学经,但更喜欢让哥哥教我习武。焦大哥,你回来别忘 了带我去玩。哥哥要我告诉你,他希望你年忌时能回长安来。” 焦龙捏着信,几乎落下泪来,心中感慨万千。明明知道他们就在不远的西京,却无法脱身离开,这真不是一种令人舒畅的感受。但至少在这封信里,焦龙看到字里行间段灵儿安定、舒适的生活,不禁又默默地为她祝福。 把信揣在怀里,不由得豪气顿生:不管如何,我焦龙要为他们活着,要为死去的亲人们报仇,至于眼前,则定要送那两个恶徒上西天! 当下侯着纪佐交还钥匙,这才偷偷摸摸,回到黄府。此时已是深夜。 一觉睡到过午,早有人来房中唤焦龙,言老爷正布置家将,要两院管事的人都去参加“会议”。 洗漱已毕,吃了碧莲端来的早餐,我焦龙便连忙去正厅看黄琬有何吩咐。这不由得我焦龙不想起那一天和彭韦趴在草丛中偷窥黄琬、陈蕃说话的窘状,谁能料到几天后我焦龙便是西院的管事呢?肚里暗自大笑不已。 进府好些天,才第三次见到司徒黄琬。今天他却是盛装而至,穿衣带甲,亲自布置府院家丁,加强府宅的巡视和安全。另外三百多名家将,也统统不分昼夜,轮流上城守卫。焦龙不知出了什么大事,至少在焦龙看来,董卓之乱以前,洛阳还是比较安静的,没有出现过什么巨大的暴动,可据司徒称,一大早洛阳城便传出焦龙已擒二都尉,要乘胜出兵攻打京师的消息,京师震动,已出动流星快马,着冀、荆等州郡重兵来援,城内相侯贵族,都要齐点家将,轮流上城参加驻防。 焦龙闻言又喜又忧:不管怎么说,荀爽指挥有效,还生擒了两名敌首。但忧的是朝廷仍然一力征剿,即便有章尚在中间疏通,也难保不生出变化来。于此机会,定要抓紧时间,说服章尚“猛攻”冯旭,只要他一蹋台,什么都好说了。 各自明了任务安排之后,众家丁纷纷散去。焦龙正欲上前“参见”一下老爷,黄钦忽地在边上叫住焦龙,笑道:“刘兄弟,我叫你办的事情有眉目了么?” 焦龙想起他请黄莺进宫的诡计,连忙道:“怎敢劳动黄爷的驾亲自过问。此乃小事一桩,我立刻便去向小姐提起,相信小姐必会看在小的面上,答应此事的。” 黄钦显是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微一沉吟,便道:“刘兄弟是小姐亲点的人,但不知刘兄是什么时候进府的?”见焦龙一怔,立刻笑道:“也没什么,我正帮老爷做查稽,清点府上役力,每个人都要到我这儿写明白的。倒并非有意刁难刘兄。” 焦龙立刻意识到不妙,却装作恍然的样子笑道:“哦,那是许久前的事了。家母早前得小姐恩惠,双亲亡故后,我原准备立即前来投奔,因拙荆待产,这才拖到了今年……” 黄钦点点头,重新又审视了焦龙一番。焦龙笑着躬身,道:“还是托了黄爷的福,小的才有今天发迹。小的终生都会很感激黄爷。” 黄钦很勉强地笑道:“这没什么。对了,刘兄弟是哪里人?” 焦龙笑道:“小的世居南皮,乃冀州大户。所以口音颇有些不大地道。” 黄钦眉头轻轻一皱,却是笑了笑,“你不要多心,我只不过随意问问。”便负手自去了。焦龙出了一身冷汗,心道:他是不是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不禁觉得危机四伏…… 打了个抖,好容易才镇定下来。饶是焦龙自以为聪明绝顶,碰到这档火烧眉毛的事情,连个主意都想不出来。焦龙知道若黄钦真起了疑,此时一逃,他还能不立刻派人把自己治死么!最糟糕的还是俞翠儿不在,现在一旦黄钦认定他是焦龙,那就必然要发难。 当下恐站久惹人注目,焦龙便速去黄莺闺阁,“询问”入宫事宜。 此时女子已有了待嫁的诸多形式。大户人家的女孩一满十二岁,便送入闺楼,直到出嫁时才能出来。平常更是不能见人,更不要说偷偷摸摸,“人约黄昏后”了。一旦女子触犯礼教,被认为是淫邪附身的话,便会遭至重罪。不过汉末世道极乱,传统观念虽未变化,但贵族生活靡烂,花天酒地,越来越不顾民众的死活,在这种社会因素之下,实际上越是高官显贵、豪门的家中,就越是淫乱不堪。 司徒为天下总管教化的最高权威,黄莺因而还受到了比较“端正”的教育。不过焦龙通报之后,她的丫鬟仍很快领着焦龙登上小楼,直接进了她的闺房禁地。 第118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黄莺的小屋装点得十分精致。窗明几净,榻上绢秀色丽,卧帐之侧,还摆放着一盆翠竹萝,虽是初冬季节,仍掩映不住叶片青青,宛如阳春的感觉。 黄莺柔声道:“刘先生请坐。”焦龙听见称呼有变,忍不住诧异地望了她一眼,立时惹得她红晕上脸,讷讷地道:“望我作甚?叫你先生,难道你还不满意吗?” 焦龙大大咧咧地坐下,见旁边一个小褥,上面放着一件未绣完的玲珑衣服,顺手拿起来把玩,道:“这是小姐您自己缝的?这么大冷天,穿上去不会发凉么……” 黄莺见我拎起那件衣服,似是吓了一跳,道:“你……” 焦龙见她神色有异,仔细看了看那件衣服,却是一件女式的小衣,连忙打住要说的话,尴尬地把它放了下来。黄莺耳朵根都红了,声若蚊鸣地道:“你……你这人好生无礼,还不快把衣服给我。” 焦龙把衣服连褥子一起丢给她,只觉坐立不安,告罪道:“不好意思,弄脏了小姐的新衣,改天……”心道:再买一件给她?不不,这么说不行。咳了一声,道:“改天小的定能将功补过,让小姐心满意足。” 黄莺羞潮未退,又复脸红得更加厉害,狠狠瞪了焦龙一眼,道:“你别再胡说了!甭以为进了我的房,便那么容易出去的。昨晚……昨晚叫你来,你怎么敢不来呢?害得我等到半夜,真是的。” 焦龙记起前事,嘿嘿地干笑两声,道:“孤男寡女,三更半夜,恐怕于礼不合吧!我刘德华忝为府内管事,自然还得要三两分面子,若此事被老爷、总管们知道,我还要不要做人了?” 黄莺又嗔又恼,道:“哦,就你要面子,我就不要吗?我……我又不是叫你来……我只是……只是要问问清楚……” 焦龙见她娇羞欲滴的模样,心神一漾,暗叫你别再逼我,老子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奶奶的,搞不好我兽性大发,你可惨透了。吁了两口气,想:翠儿是我焦龙的夫人,若瞒着她在外面拈花惹草、勾勾搭搭的,我还算什么男人?笑道:“真是对不住,昨晚我太累了,一时记性不好,就没能成行。现在我不是来了吗。” 黄莺哼了一声,脱口道:“你的夫人那么好看,当然是记不得我了!” 焦龙一怔,随即哈哈大笑。黄莺自觉失言,娇呼一声,掩面低头。焦龙顿时将一切危险、不快抛之脑后,道:“黄小姐真是爽快人!” 黄莺唔了一声,却是缓缓露出指缝看焦龙,颇为失望地道:“我,我难道真的一点也比不上你夫人吗?” 她这般赤.裸裸地,顿让焦龙很吃不消,道:“你别误会,我们……那儿的风俗,是一夫一妻,一个男人只能娶一个女人。” 黄莺这才释然,缓缓放开手,低低地道:“那……黄莺冒昧了,请刘先生莫怪。我本已决计不再为难爹爹,嫁到冯方那儿去,可是先生甘冒大险,救了黄莺,我无以为报,只能如此。”她又抬头深情地望了焦龙一眼,道:“爹爹今日上朝,和陈公、刘公一起上表,参了冯旭一本。据说众臣都为爹爹请命,主上也该庇护他不得。黄莺请问,先生究竟用了什么方法,才能请动公卿,来为我说话的呢?” 焦龙心道:原来今天黄琬已经告了御状,却不知结果如何?道:“这先别提。你适才所言,怎么我不知道?黄钦、史谦他们,谁都没有跟我讲过。” 黄莺叹道:“我也是肯求爹爹,他才告诉我的。现在主上还未下诏处分冯旭,所以还没人敢提起此事。今儿参本的,虽说于理都极占上风,但论手段、权谋,皆不如宦官。听爹爹说,章尚、邵冲他们原本约好和他们一起进谏的,但见主上神色颇为不悦,竟然出尔反尔,数缄其口了。唉,爹爹虽安慰我说,奸贼此次危矣,但瞧他的神情,却是说不出的不安。” 焦龙听说章、邵二人不肯出头,心里颇有些波澜。但愿此中不要再有曲折,况且焦龙军新胜,生俘刘元起、卫仲良,章尚几可借机上书皇帝,扳倒冯旭阴谋,重新树立焦龙在朝中的地位。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焦龙沉默半晌,道:“往最坏处想,也不过不找冯旭麻烦,他仍在其位罢了,决不敢再动小姐半根毫毛。司徒身居三公,纵招那厮忌恨,又能奈何?不过若此机一但错过,恐怕冯旭有了防备,再想捅他一刀,可就难了。” 黄莺急道:“这坏家伙逼我嫁给老头儿,我决不会放过他的。你想想办法呀。” 焦龙苦笑道:“我能有什么办法?其实这条计策,还是我向章尚建议的,也是他一手操办的,你信不信?” 黄莺张大了嘴,吃惊地道:“什么?!” 焦龙摇了摇头,道:“章尚生性反复,不易被人说服。这一趟若冯旭不踩着他的痛处,他才不会那么卖力呢。但今天的事情,也许又有变化,看来我不能不出动一下,添油加醋,狠狠地生一把火了。” 黄莺见焦龙站起来,急忙拉住他道:“你去哪儿?” “当然是去章阉那儿,你放心,我不会有事情。不过你得缠住黄钦,绝不要让他的人跟踪我。这小子要杀我,这可是千真万确的事。你若感激我救了你,此次也拉兄弟一把。” 黄莺见焦龙正色肃容,便知焦龙绝非玩笑,便急忙下楼去了。焦龙又多在闺阁里呆了十分钟,这才悄悄下去,从后院溜了。 晚上到章尚府的时候,纪佐还未到点巡查。一个助焦龙查找焦富私房的亲近家丁朝焦龙使了个眼色,焦龙便会意地斥退下人,跟他走到僻静之处。 那人低声道:“总管来得真不是时候,冯旭的人才走。他和老爷秘密订下了契定,老爷不知得了冯旭什么好处,已允诺不再追究以前的事,还要软禁总管呢。” 焦龙心中一惊,知道已身陷狼穴。心道:是祸躲不过,大不了拼命算了,这狗太监,真是个大鼠辈,明明占尽了上风,一摆头,便翻脸不认人了。冯旭也不知给了他什么甜头,竟然昨天才答应的事情,今天便立马反悔。 假笑道:“焦龙心中有数。这就要去见老爷,你去叫纪佐来。” 那人喏喏自去。过得片刻,纪佐气势汹汹,带了好些家将奔来花厅。焦龙有恃无恐地负着双手,抬眼朝天,慢慢道:“副总管,你这么怠慢,可是目中无人么?” 纪佐闻言倒是一怔,气焰立刻消下去不少,却仍是气厉内茬地道:“总管,你触犯了老爷,现在他正要将你拿下呢。须怪兄弟不得了!” 焦龙毫不在乎地笑起来,道:“什么话?老爷刚刚还说要和我密商,你不带我去见他,还敢假传圣旨?来人,把纪佐给我拿下,不按我吩咐的,就是目中无我焦龙这个总管,就是天大的来头,我也把他像焦富一样地烹了!” 那些个家将原来也不知得了谁的吩咐,此时一个个都呆住了。焦龙用手指指纪佐,厉声道:“你这个无耻之辈,还敢跟我焦龙斗!上次你收了我焦龙两万两银子,难道都喂狗了?把他给我拿下,老子要去见大人陈情,看看他是信我焦龙还是顾他!” 纪佐被焦龙骂得脸色发青,道:“什么两万两,明明只有四千多两,我多拿一个子,不得好死。” 第119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家将们面面相觑,显是又信了几分,焦龙故作勃然大怒状,拍案道:“拿下!”众人顿时闹哄哄地拥上,把纪佐按倒,七手八脚地捆了起来。纪佐知说错了话,叫道:“是老爷叫我捉你的,你才是假传……”还未喊完,一个家将怒骂了一句,飞起一脚,把他跌得口角流血,再狞笑着除下臭袜,塞到他的嘴里。纪佐唔唔地暴跳着,可仍是反剪着被押下地牢。 一家将代表立刻献媚地躬身道:“小的们不知实情,请总管大人开恩原谅。” 焦龙哼了一声,“纪佐死罪可免,活罪不可免,给我狠狠地打。我这便要赶去见老爷,把这笔帐讨回来。” 众人轰然应喏,兴高采烈地去整治纪佐的去了。焦龙这才放下心里的石头,暗道:吉人自有天相,我焦龙到了哪儿,都有救命稻草。嘿嘿,这又是焦富、纪佐之辈,可以相提并论的吗?不过见到章尚,如果劝说不成,还是立即溜走的好,此人变化多端,决不是易与之辈。 章尚见到焦龙,不用说先吃惊,后是脸色大变。焦龙笑道:“章大人千岁千岁千千岁,您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指日还定当高迁。卑职焦龙这厢给您叩头了。此次卑职来见大人,一是向大人汇告战况。二是向大人提出一个忠告。还请大人一定要赏卑职个小面子。” 章尚说不出是什么神情,想笑都笑不出来,喃喃道:“焦龙,你这嘴皮简直是哄死人了,我给你一说,本想发的怒气都发不出了。唉,我真害怕见你呢。” 焦龙忙磕头道:“章大人息怒。卑职办事,向来以大人为重,我也知道大人您是朝廷重臣,万事都得为社稷着想,因此大人纵然是毁了小的,也必然是迫不得以。小的是决不敢……决不敢心不满。”说着,突然心潮涌动,忖道:老子常年累月地,老是遭到别人迫害,罪受得还少吗?我全身上下,哪处没过累累伤痕呢?顿觉凄怆,不觉假戏真做,呜呜咽咽地抽泣起来。 章尚慌了手脚,赶过来搀焦龙,动容道:“原来你全都知道,还特意到我这儿来,唉,真是忠心的人哪!”咬牙切齿地道:“我真上冯旭那鼠辈的当了,他假意要退出宫去,把大权重让给我,但要迫我捉你……我真是老胡涂了。” 焦龙大放悲声。章尚扶焦龙上榻,又是捶背,又是倒茶,凄声道:“你就不要哭了,你一哭,我……我也要哭了。”话还没说完,就像个女人一样掩面嚎啕起来 。 焦龙心里痛大骂他祖宗十八代。道:“章大人勿要伤悲,其实冯旭此人,其毒无比。他见朝中辩论失利,而主上对于他推荐之人遭到惨败,而致京畿图危,深感不满,便下决心先稳住大人,妄想借大人的手把我焦龙除掉,这样一可名正言顺地为国除贼,二则又可以胁迫大人,使大人再无法上表招安卑职。此来冯旭真是一石数鸟,说不定皇帝一喜,不究前事,那时不光大人倒霉,那些朝中大员,上至三公、九卿,下至亭侯国相,又有谁会不恨大人失策哩?” 章尚一点就透,顿时跳了起来,脸色苍白。焦龙想起纪佐,猛然忆起焦富出卖自己的事情,狠声提醒道:“此次必然又有人出卖大人。” 章尚恍然,站起身走向门口,又阴着脸走回来,怒气渐渐升上额头,“对,一定是有人出卖我!那厮说朝中有他的坐探,可他也没胆子敢探到我的头上。这小辈就像深知此事似的,一开口就问你是不是在我府上,而且威胁说你是朝廷重犯,禀告上去,要把我连坐革职,简直把我吓得半死。” 焦龙更是无疑,道:“是副总管纪佐干的。” 章尚抬眼瞪着焦龙,焦龙赶忙解释道:“他才有那么大的胆子,而且此人相当爱财,欲壑难填。冯旭定是打听到章府新换了职事,又闻说此人名声,这才以重金收买之。纪佐将我的事情有所保留地说了出来,冯旭正逢晦气,还能不大喜若狂么?他那么急着胁迫大人捉我焦龙,正说明他已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章尚又气又怒,抓起一副茶具,咣地摔烂在地上。尖叫道:“来人!来人!” 闻声顿时从厅堂四周涌出不少家丁,章尚切齿道:“把纪佐给我抓进地牢去,若有人敢向外私自通风报信,格杀勿论!” 那些人都是一脸惊讶地看看焦龙,焦龙干咳一声,心道:这小子早给我抓进去了!嘟哝道:“……等什么呢,给我狠狠地打,问问他到底和冯旭有什么勾结,吞没了多少银两。” 章尚怒气不息,道:“别让他死了,我还要留着活口剥皮呢。” 待众人退下,焦龙这才上前道:“章大人切勿气坏了身子。此时最要紧的,却都在大人和邵常侍身上。” 章尚急道:“此话怎讲。” 焦龙凑上去低声道:“此时冯旭尚无防备,大人可与邵常侍立刻进宫,陈其罪状,须得摆出一副大义灭亲的样子。天子若有犹豫,但说此次只为惩害,决不妄杀。那么骗到了诏令之后,冯旭还不任由我们摆布吗?” 焦龙自顾自嘿嘿地笑起来,章尚高兴地道:“对极!我不能再等,否则定给他占了先机。”刚欲吩咐备车,又转头沉吟道:“还有一事,主上不舍得杀他,却是留下了后患,依你之见,我该当何如?” 焦龙毫不心软地道:“大人可借黄小姐一事,重惩冯方一家,诛其三族,男子皆斩于市,妻女徙边。这样既树立了大人威信,又会赢得众臣好感。此外,须立逼冯旭辞官,不奉诏令,今生今世不得入宫,囚杀其一干朋党,剪其羽翼,断其翅膀,让这贼子生不如死,又不能进宫面陈陛下,想说都说不出来,嘿嘿,这才是大快人心了呢。” “好!”章尚喝采,重重地一顿脚,神采飞扬。“此次若不显显手段,还不叫别人小觑了我章尚么。” 回房时,俞翠儿正坐着和碧莲叙话。她神采照人,眼光中掩映不住地流露出自信与果决,像是碰到了高兴的事儿。而碧莲却又敬又畏,处处拘礼地小声答话,显出自以身份低微的自卑心态。 焦龙进来的时候,碧莲正说着话,被焦龙听进一句。“……公子是奴婢的大恩人,他本事那么大,一定不会丢下夫人不管。夫人说笑了。” 见俞翠儿斜睨着眼看着门口,赶忙侧过头,脸儿顿时一红,伏身道:“公子!” “不必多礼。”焦龙微笑,走过去坐在俞翠儿旁边,“你又说我焦龙什么坏话?嘿,你夫君再不好,至少夫妻情分,是一点儿也不少的。他什么时候丢下过你不管的?” 俞翠儿故作思索状,看着焦龙,快乐地展颜笑起来,“别追究了嘛,是我不好。可是人家这话也是有点根据的,因为有人对我说,你今天可在黄莺的闺房里,不知道干了什么坏事哩!嗨,要不要解释给我听听呢。” 焦龙尴尬地敛住笑,道:“你的耳朵这么尖吗,好的不听,偏要打听别人的隐私。我可有权保持沉默!” 俞翠儿“嘿嘿”地道:“你可是我夫君呀,如果是旁人,我才懒得打听,你就这样对付我的吗。” 见她不悦,焦龙连忙赔笑道:“夫人别气,为夫知道错了。不过我焦龙可绝对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 第120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碧莲赶忙道:“夫人莫怪公子,他对夫人真是天下少有的尊重呢,连奴婢我看了,都要眼红。” 俞翠儿脸一扳,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认不认罚?” 焦龙连忙点头,见她面目含笑,忍不住心中一乐,低声道:“你尽管罚好了。不过为夫有一提议,不如罚我和你春宵共渡,同赴巫山,何如?” 俞翠儿脸红耳赤,轻声道:“你……你说什么呢!好没正经。” 焦龙哈哈大笑,朝碧莲使了个眼色。她的脸红霎那间就红透了,又喜又怕、慌里慌张地退了出去。焦龙温柔地搂住俞翠儿,轻轻吻道:“你是我妻,还不奉承我吗?否则我可到外面到处采摘野花,看你怎么办。” “你敢?”俞翠儿嘟起可爱的小嘴,没想到立刻被焦龙封住。娇弱般挣脱着,羞涩地道:“别抱那么紧嘛,你还给不给人家面子?哪有大白天……” 一室皆春。 问起城外的战事,俞翠儿兴致顿时高了许多,用肘支起身子,笑道:“夫君真是料事如神,刘元起、卫仲良两个蠢材,昨晚真的来偷营呢,荀爽和孙定方早命人熄了营火,只留下数百名健卒敲锣打鼓,喊杀喊打的。结果这两个笨蛋从南北两面互相扭成一团,直战到五更才认出是自己人!” 焦龙哈哈大笑,道:“我也只不过考虑到劫营为止,荀爽竟能想出如此妙计,真让我开心。卫仲良、刘元起怎么被抓住的?” 俞翠儿微笑道:“反正打得差不多了,我们就冲出去抓人呗。卫仲良是个大块头,四个强壮的士兵才把他搬走,要不是荀爽坚决要求不杀,孙定方早就把这两人剁成肉酱了。” “呀,可真是不能杀的!”焦龙吃了一惊,道,“卫仲良是大将军窦伍家的人,刘元起跟中常侍徐璜也有姻亲,利用性很大。孙定方这小子,如果把他们宰了,老子到朝里,还不跟这几人斗得头破血流?我的麻烦够多了,再添个窦伍,那更是不堪设想。” 俞翠儿道:“你说的对呀,不过你也知道孙长史不会想到那许多。荀爽也不敢轻易违忤了长史的命令,此次他英勇无比,二将都被他生俘,军中都誉之为‘虎牙’呢。” 焦龙笑道:“‘虎牙’?这个外号不错。不过他确实有些蠢,缺少计谋,否则也不会仅仅是员勇将罢。那韩昭呢?这小子有没有钻 了圈套?若我焦龙想的不差,那姓韩的一定自投罗网,损失了好些兵马,而且荀爽几乎连他一起生俘了呢。” 俞翠儿摇摇头,丧气地否定了焦龙的话,道:“没有!你真是把人家想的太蠢了。这韩昭听到这头打得激烈无比,竟然一个子儿也没派出来,而是全线缓缓进往伊水北岸扎下了营寨,任二人打破了脑袋,也不施以援手。” 焦龙暗暗心惊,倏地坐了起来,俞翠儿赶忙找了件衣服披在焦龙赤.裸的背上,道:“你怎么啦?想到了什么吧?” 焦龙沉吟道:“荀爽一定要把部队赶紧撤向小孟津,若是和韩昭正面接上,必然中了此人诡计!” 俞翠儿讶然地望了焦龙好久,才缓缓地道:“一点不错!孙定方见士气高涨之极,竭力想鼓动军队,再痛杀一场,把韩昭赶到河里去。荀爽却力劝之退兵息战,意见不一,好在我认为夫君找荀爽替代孙定方指挥,必有你的道理,所以支持了他一下。天还没亮,我们的人都已经撤向洛阳西面了。” 焦龙转头望向她,感激莫名,轻轻抱住她光滑的胴ti,叹道:“好夫人,我真想狠狠吻你几口!这韩昭不知是何方神圣,兵力强劲,偏又极富战术天才,见我军故意放出风声,便料定有埋伏,而不援己方。但他却又故意临水扎寨,步步紧逼,极力诱我盲动。唉,若不是荀爽没被胜利冲昏头脑,而像孙定方这败家子一样,着急地赶去送死,那我焦龙的大计,便全部泡汤啦。” 俞翠儿被焦龙吻着,甜甜地笑道:“你这么说孙定方,他听到了,可别把你煮了吃。喂……好啦,长那么长胡子也不刮刮,人家不痒么?” 焦龙愈发吻向她耳垂、脖子一类地方,惹得她咯咯地笑个不停,道:“别……别这样嘛,我们讲正事儿好吗?荀……荀爽要我跟你说……” “什么?” “他说我们可能要输一两仗,而且要打得比较辛苦,才能最后赢下来。” 焦龙彻底中止了胡来,怀疑地看着她。俞翠儿柔声道:“你这人,不跟你沉下脸来讲话就不行。听我说话嘛……”扶焦龙起来,将焦龙衣扣一颗颗扣上,笑道:“大概我们完了城里的事情,便也到了与韩昭决一胜负的日子了。荀爽托我问你,那时焦将军会出现在士兵们的面前吗?” 焦龙点点头,尤其是见她用一种温柔、仰视的目光看自己的时候,更觉豪气万丈,道:“那是自然。老子许久没有痛快地杀敌了!给焦龙备好最乘手的兵器,到了那一天,不痛斩他几百个首级,老子可真是在洛阳白养了那么多天。” 七天后。 黄钦仍在与什么人秘密接触,符奇弟兄也几可危胁到焦龙的生命安全。可是当冯旭失宠,其叔车裂于市,诛三族,连坐两百四十余,以及跟他接头的家伙不知怎地猝死于路的情况一一发生后,他就再也不敢深入下去,自然也没敢把那些蛛丝马迹和焦龙联系起来。 然而,本周洛阳最盛的消息还是有关于“西凉巨寇”焦龙。据最新报道,韩昭与之数战,各有“惨重”伤亡。不过这姓韩的确有一手,把焦龙杀得“东躲西藏”,近两日其部已惶惶窜于小孟津、介县以东地区,作着殊死“顽抗”,估计他们要假道并、凉,最终避进羌地。 消息传来,洛阳城的防卫便开始削弱了,城里取消了警戒,黄琬也开始举行大型宴会,招待了包括甚至章尚在内的官僚、大臣。整个洛阳都由是知晓他如日中天的声名,为求其女的王公贵族的聘礼车马,不绝于路。 冯旭被强徙于洛阳城外,软禁在“游苑庄”中。衣食起居,都由各位常侍提供,境况可想而知。据说皇帝还是相当维护他,每月特令入宫三次,但听章尚说,其人进谏时都由他的亲侍跟随陪同,谅来出不了什么大事。 章尚趁着威势大涨之时,密谏整天跑马玩狗的刘宏,称能够“招降”焦龙,令天子龙颜大悦,加赐食邑一百。于是乎王亲国戚,又开始纷纷送礼,章府跟前,又恢复到往日那车水马龙、门庭若市的景像。 史谦的布置也大致完毕。他身边带了十二名亲随,大批人员在关键路段也都埋伏就绪,并设下了强弓硬弩,单等杀人了。只待黄钦束手就擒,这一场两院总管间的斗智斗法,便注定在三夫人的寿宴上,以某某的全盘歇菜而告终。 但那个某某也有一肚子的计策。彭韦借跟焦龙“斗气”的当儿,几次送来了黄钦的应对计划,其中可十分明显地看到某某的野心和企图,据说他连符奇都没有透露最后细节,而只把他派到新近收纳的手下“魏先生”那里。具体动手事宜,恐怕要等到现场才知详情。 第121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魏先生”据说与黄钦同乡,乃是数次落举的末第秀才,满肚子牢骚和坏水,来了不到三天,就出主意弄掉了好些对黄钦不满的。而西院总管对其言听计从,奉若神明,真不晓是搭错了哪根弦。 这天下午,史谦秘密邀焦龙出席会议,进行最后的准备。 肖发、肖荣贴身护持着史谦。这两人乃是除俞翠儿、彭韦之外,黄府内无人可及的高手。史谦曾吹嘘过,即便黄钦倾府出动,也决不会令他掉半根毫毛,而黄钦虽极力不显山不露水地做着保密工作,却也不断流露出对他们的忌怕和担忧。此时,这两人已换上紧身装束,以薄胄护体,持剑向焦龙作揖,脸上俱是肃杀之色,不禁让人省起“亡命之徒”这四个字。 他们的旁边,还有十数名精壮的大汉,史谦见焦龙眼光扫去,便指着他们道:“这些人负责驾车、卸货,你看可妥当么?” 焦龙笑道:“很好。”屈腿跪坐榻上,微微颌首,“黄钦已得知史爷今天出府,但他早已对我不太信任,可能此次行动会变得异常艰难。” 史谦狞笑道:“我还怕他不来呢!黄钦有什么兵,我已把所有人加一倍都考虑上了,也当绰绰有余,这回管叫他的人来得,去不得。” 肖荣哼了一声,道:“总管不如把我也派下去,多杀个把,不会出什么事。” 史谦手一摆,不悦道:“你就管护好我就行了,多说什么!黄钦貌和心狠,不知道究竟会用出什么奇招,你们调查的情况怎么样了?” 肖荣怏怏地退开一步,肖发望了他一眼,抱拳道:“禀总管,那高明确是好手无疑,我跟踪他很久,几乎被其发觉,若不是武艺精良之辈,决不会有那么巧妙的身手。” 史谦嘿地一声,缓缓将眼光移向焦龙。焦龙心头一震,却故意不加掩饰,道:“怎么可能!这小子是我远亲,从来没听说过……”突然一顿,装作若有所思的模样呆呆地想了片刻,这才大叫道:“对了!怪不得黄钦提拔这小子当副总管,原来是这么回事。这小子越来越不像话,那一次还差点把我杀了。” 史谦冷笑几声,那肖发道:“刘先生所说属实,我们混进西院的人也说,这些天那高明很是惹事生非,处处都在与刘先生为难。” 焦龙暗中抹了把冷汗,从此知道了史谦也不是好骗的鸟。强作愤恨 地道:“请史爷让小的将功折罪,此次定当把高明除掉,解一解我心头的恨气。” 史谦冷冷道:“算了罢,你又没什么本事。以后少向我推荐这种吃里扒外的家伙就行了。”转头看着肖发,“你认为那高明可以对付吗?” 肖发傲然笑道:“我还从未遇到过对手,如果他自认手段高强,不妨到我这儿一试。” 史谦放下心来,点头道:“那就好。小刘子,你还是照常去接小姐,千万别让黄钦看出了破绽。” 焦龙为表诚心,曾经提过黄莺的事情,孰料史谦也是漠不关心,不禁惊奇道:“史爷……此事大大不妥,黄钦必会对小姐不利,而且他定是要嫁祸史爷,难道……” 史谦嘿嘿笑道:“勿需多言,此事我焦龙早已考虑到了。黄钦要干,就让他干吧,反正他死了之后,也没人和老爷多嘴了。至于小姐……” 他和肖氏兄弟,以及旁边数人,一齐心照不宣地笑起来,焦龙顿时心中雪亮,知道他和黄钦一样,早就对这个正气凛然的小姐感冒透顶了,正好趁此机会,把她除掉。暗骂自己糊涂,却立刻装作会意的样子,也跟着大笑。 冬季的下午甚是短暂,肚子里的食物还未完全消化,便感觉天差不多要黑了。史谦吩咐立即起程,而且越快越好,最妙的就是让黄钦措手不及,只能派出少量部队跟踪,执行刺杀任务。当下分头工作,焦龙假借探查之名迅速赶到小姐绣阁,此刻俞翠儿和碧莲早已等待多时了。 俞翠儿和碧莲间歇地说着话,而一旁的黄莺却显出心不在焉的模样儿,见到焦龙进来,差点吓了一跳。 碧莲立刻伏身叩首,俞翠儿则展开笑容,挥手示意焦龙过去,问道:“你在史谦那儿进行的怎样啦?” 焦龙搀起碧莲,再一屁股坐下,道:“先喝口水,什么事情都火急火燎的,都快催死我了。” 黄莺闻言,赶忙在一旁暖壶里取了水,盈盈走来,却又不敢直接递给焦龙,只好讷讷地传给俞翠儿。她笑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直接给他不就行了。” 碧莲噗地一笑,黄莺脸儿微红,道:“夫人取笑我。” 焦龙嘻皮笑脸,接过水一气喝了,这才继续前言道:“今天真是个好日子,翠儿,你护着黄莺上路罢,遇到黄钦的贼党,一骨脑儿统统杀了。碧莲,你也不便继续留在黄府了,不管事情成不成,你先到城外我的一处别院躲躲,待诸事一毕,我就过来把你带走。” 俞翠儿道:“是把她带到原来焦富的那处豪宅吗?” 焦龙点点头,俞翠儿笑道:“我还正担心呢,那房子老没人住,恐怕都被小偷搬光了。” 明知是俞翠儿故意吓自己,焦龙仍是被她唬了一跳,转头叮嘱道:“碧莲,到了那儿,你可给我看紧点。我会着人送银子给你,先在城里雇些老实忠厚的人看院。” 碧莲赶忙应喏,黄莺不禁掩口道:“你这人真怪,到底你是要钱,还是要官?看你那担心的样子,活脱脱就是个贪财小人,可又偏偏不会让黄钦、史谦收买了去,呵呵,连我都猜不明白呢!” 俞翠儿朝焦龙一挤眼睛,似笑非笑地道:“连我都摸不清他到底想什么,何况是黄小姐呢。唉,可惜这辈子只能跟他这样的人混在一起了,我搞不清,到底我该高兴还是该悲伤。” 黄莺抿着下唇,低头沉默不言,样子美到了极点。 焦龙心神一漾,忙撇开话题讲起了史谦、黄钦各自计划。笑道:“我就不陪同诸位上路了,街上还有一帮人在等我呢,恐怕待会儿动手之时,那才叫精彩绝伦!” 章尚府出动的两百余精锐家将集合待命。焦龙命令他们全部换上平常服色,立刻在西市后史谦必经之处分批设伏,其中自然还参杂了许多“卖鱼卖肉”的小贩、些许耍杂技的戏团及观众等等。西曹市的后面,乃史谦购完年货,到祖庙拜祭的必由之路,焦龙要是黄钦,也决不会等到史谦走上大路,才下手刺杀。 两个章府特意安排的随侍近身保护焦龙,皆在衣服下暗藏了短剑。此日极冷,饶是焦龙穿了两件厚棉衣,仍感寒气透骨。好不容易走到正阳大道西首街上,这才有了些熙熙攘攘的感觉,街肆两旁的买卖吆喝之声,不由让人精神一振。 焦龙转头朝左边那个满脸凶光的汉子道:“你去市后探探,看看有没有人先在那处埋伏。另外也加派些探子,待那人一到此处,便紧紧盯住他。” 那人躬身遵命,眼光却在焦龙脸上一闪,道:“请问总管,此次到底是来救人的呢,还是来杀人的?” 第122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焦龙冷瞥着他,立时让此人惶恐起来,“小人多嘴。” 焦龙挥挥手,哼了一声道:“我们既不杀人,也不救人。坐山观虎斗罢了,不管哪一方的人占了上风,我们总是最后出手,收拾残局,懂了吗?” 那人微微一凛,道:“小人明白了。”碎步退开。右首那人小心地道:“总管大人不如先到那边酒肆里坐坐,这大冷天的,怕不要把大人身子冻坏了。” 焦龙摇摇头,道:“先在北面晃荡一会儿。我们现在若光顾着去酒馆里暖和,弟兄们便很可能找不到,没有了情报才是糟糕呢。” 那人称是,没有丝毫不悦,却露出十分钦佩的目光,道:“总管大人亲身涉险,又不辞劳苦,我还从未见过像您这样的。我虽不敢褒贬章大人,但他的手下,十九都为贪生怕死之辈,小人曾在岁前护卫过总管焦富,只闻说有人要与他不利,他便吓得站不起来,害得我只得一路把他架回府院,丢人之极。” 焦龙淡淡一笑,请教他的姓名,那人道:“鄙姓佟,名威达,是屯骑司马大人的弟子。因鄙生得勇壮,被章大人看中,引为亲随,无事之时,便在城外游苑庄守职,倒很是一件美差。” 焦龙心里想到“肥缺”二字,道:“你倒是很直爽,问一答十。在章大人手下做事,只要对他忠心,他是不会亏待你的。” 佟威达脸上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却不敢怠慢,仍是喏喏。焦龙自然看得出来,微笑着激他道:“你好像不太喜欢章大人么,莫非嫌你的美差少了?” 佟威达忙道:“不是。”沉默半晌,叹道:“章大人贪贿而少恩德,动辄打骂,还常常借口除死下人,目光亦是短浅。唉,我是见总管大人非比常人,才说这些心腹话,望大人听过就忘,切勿记在心里。” 焦龙干咳起来,心里已经有了计较,转口道:“不谈这些。今天这两批人,为首的分别是史姓、黄姓,此二人乃焦富死党,听说焦富被章大人杀了,便密谋报复。但他们又各不谦让,所以产生了争执。” 佟威达恍然大悟,“总管大人原来想把他们统统捉得来,便索性让他们杀个痛快。嘿,坐山观虎斗,此话可说到我心里去了。” 等了小半个钟头,探子这才前来禀报,言史谦一行正悄声没息,准备加速通 过西市后。而那前去打探的庞姓护卫也回来了,称市后“是二重围墙隔成的几条窄巷,两旁屋顶、林间,似乎确实有人设伏”。 焦龙大感松了口气,忙指挥人马分散往赴,要他们缓缓接近、隐蔽身形,切勿在动手前暴露了身份。 佟威达和那姓庞的带头领路。天气寒冷,好在没有起大风,否则这种天根本不能有任何行动。集市的四周街道,便已看不见半个百姓,再往前走一点,便是一溜早废弃不用的土墙,原是用来阻隔街巷的,但又矮又脏,墙角到处散乱着垃圾、污物,根本已变成了半公开的厕所。 史谦的人似乎早与人动起手来,焦龙等人伏在墙垣下面,因隔得太远,只能隐隐感到他们打斗得激烈异常。屏足目力,似乎看见肖氏兄弟正护在史谦乘坐的轿边。两旁大树上,不断跃下身穿黑衣、蒙脸的汉子,手持利器与之厮斗。 焦龙连忙挥挥手,示意佟威达等几人跟随上去。那深巷之中,鏊战正酣,走到近处一幢破屋隐藏好了,便听到剑在空气中的嘶鸣与阵阵惨呼之声。忖道:史谦怎么如此不济,他不是说留有伏笔么,却不料这么快就和黄钦的人近身接战了! 从屋旁临街的破窗户偷看出去,史谦却已经被肖氏兄弟架着,慢慢往一旁街角退去,旁边有数十名黑衣蒙面人疯狂抢上,但肖发、肖荣的确了得,虽数受轻伤,仍是力敌众人。但史谦轿旁十几名大汉,却被杀得一个不剩,“史爷”面容惨淡,毫无一点人色。 焦龙正考虑着是不是先派人救他一下,突然肖发撮口作声,发出一声嘹亮的啸声。还未等所有人反应过来,两面巷口突然间涌出许多持弩健者,也不说话,便嗖嗖发出短矢。一时间,那些蒙面人躲闪不及,纷纷惨呼中箭,地上顿时被血水淌红了大片。肖氏兄弟早护着史谦躲在墙根,直到围攻上来的所有人死光了,这才慢悠悠地晃出来。焦龙看着这许多人霎时间变成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尸首,不禁更是吃惊:若刚刚存了一念之慈,那此时死的人必定是我焦龙了,史、黄两人谁会不得意忘形呢? 那些地上还兀自挣扎的,俱是被持弩者乱刀砍死,惨叫声此起彼伏。史谦和肖氏兄弟对望一眼,俱是舒了口气,肖荣笑道:“差点就顶不住了,亏得吴兄应变机智,赶到这里……” 那弩弓手中一人面露得色,道:“肖兄过奖了。总管,这些人八成是贼子黄钦的党徒,可事情太过紧急,竟没留下活口,不知总管欲怎样和姓黄的对质?” 史谦阴阴一笑,道:“我自有办法。他以为我没人了,才这么有恃无恐,选择这么个僻静之处刺杀。殊不料我还有你们这支生力军,嘿,此次扫平了黄钦党羽,你功劳最大,我要好好奖赏你。” 姓吴的差点没跪下谢恩,道:“总管对我的恩德,无以为报,只求大人赏个小小的管事做做,也就趁了我此生之愿了。” 史谦哈哈大笑,道:“小小管事?你说话真是没有分寸。好罢,就依了你的请求,不过先得生擒黄钦这个贼子,勿让他逃了半个人。” 这些人方在大想美事。突然,两旁巷口处又涌出众多持盾的人,霎时间,便里三重、外三重围了个结实。有人重重从一旁屋顶上跳下,狂笑道:“史谦!你真是痴人说梦,想得倒挺好啊。多说无益,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你还是乖乖的束手就擒吧,免得咱们手脚没有轻重,伤了贵体,哈哈!” 史谦等人不禁色变。肖氏兄弟急忙将史谦搀到街角,那帮弩弓手看到这样的情况,也不免慌张,慢慢地向后缩去,围成一个大圈。 原来黄钦亦有后着!焦龙听得说话,顿知此人乃黄钦手下头号护卫符奇,可以想见,地上死的这些人,不过是他们注意派上引史谦露伏的诱饵,他们真正的实力,却在符奇这批人身上。当然焦龙看见其最前两排的盾兵,也暗自震恐黄钦的洞察力。他应是将史谦摸透了,才会有这样的布置。 佟威达在旁低声道:“焦富真是该死,预备了那么多兵马,当真反了!” 焦龙点点头,道:“派人将家将统统调来,我们也准备动手吧。” 他急忙抽身出去布置。此时,肖氏兄弟等相互密语,突然暴喝连连,向巷口那群盾牌兵冲去。猝不及防之下,两人如砍瓜切菜一般,风卷残云似地杀掉数人,其攻击的队形顿时大乱。符奇大怒,挺剑从后跃上,但肖氏兄弟却猛地扑向两边。姓吴的高声发令,弩矢急如珠雨地射向巷口。一时间那些毫无隔挡者惊呼惨叫声不绝于耳,剩下的赶忙飞奔逃向巷口。 第123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肖发冷笑道:“原来是符奇!此次就算我等势单力薄,也决不会甘于就擒。来吧,让我见识见识,你的飞剑绝招。” 符奇闻言方要振作精神扑上,那边早有人制止道:“何必跟这小儿斤斤于口舌之能,来呀,稳住阵形,给我焦下史谦那个逆贼!” 焦龙抬眼望去,巷口处黄钦人马之中,俨然站着一名长须宽袍的中年人,面目黑瘦,典型的斗鸡眼。立刻让焦龙省起那叫“魏先生”的狗头军师来。 符奇果然很听话,拍了拍手,指挥着人马四面合围上去。狞笑道:“你想激我动手吗?别急,反正你很快就是个死人,我又何必较劲呢。” 肖发大怒,拔剑跃出阵中。黄钦队里,也立刻扑出五六名御剑者,立刻缠住了他。符奇再一声令下,众人踊跃地冲向巷尾,和弩弓队近身搏击起来。史谦早吓得手脚酸软,肖荣连叫了两声,却没得到肖发回应,只得暴叫一声,以肩膀撞开土墙,护持史谦缓缓往祭庙退去。 是时刀光剑影,早已战成一片。佟威达发施完号令溜回来,见此景不由抽了口冷气,指着正奋勇搏斗的肖发道:“焦富手下有这等人才!幸亏总管大人计策高妙,否则我等恐怕损兵折将,也难生擒活捉这些反贼。” 焦龙见两帮人打得你死我活,微觉厌烦,正想从房里撤出,去会合俞翠儿等人。突然一人从破屋的顶棚间跃下,身手极是姣健,佟威达见那人黑衣蒙面,以为被人发现了行踪,低喝一声,抽剑就刺。 焦龙回过头,见那人向他使了个眼色,显是彭韦。大喜道:“住手,都是自己人,千万别伤了对方!” 佟威达急忙撤开几步,彭韦走到焦龙的身边,眼光却是向他微微一瞥,笑道:“你的剑法不错呀。”躬身抱拳,“刚刚我才发现,原来四处早就预下将军的伏兵,要不是提前有了准备,光看那个阵仗就会吓一大跳呢。” 焦龙笑笑,介绍佟威达跟他认识,“黄钦到底派你干什么?我瞅了半天,都没看到你动手,倒是那个魏老头儿刚刚见了一面。” 彭韦嘿地一声,兴高采烈地道:“我马上就有事做了。符奇等人缠住肖发,我就独自对付肖荣罢了,杀了他再生擒史谦,这功劳就属上上乘了。” 焦龙心里念头一转,道:“黄钦来了没有?” 彭韦确信不疑地点点头,道:“他此时恐怕正在黄家祭庙里伏着呢,哼,他就想要史谦自己钻进圈套,再好好戏弄他。听说他要把小姐也请去……” 焦龙想起俞翠儿,顿觉十二分的放心,“你还是快去吧,我们会立刻围住祭庙。黄钦想逃就那么容易的么!” 彭韦点点头,又向佟威达微作一礼,这才窜上屋梁而去。惊得目瞪口呆的佟威达道:“总管大人从何处弄来这个奇士,简直比那人还强上十倍。” 焦龙哈哈一笑,心道:大惊小怪!还好你没见过俞翠儿出手,不然的话,恐怕你满脑子的形容词都不够用了。 黄家祭庙。那姓庞的护卫早将人马布置好了,抱拳行礼,道:“一干反贼都进了庙堂。西市后残留的那些人皆被拿下了。” 焦龙夸奖了他一句,问道:“那女的呢,有没有跟她联系上?” 庞护卫恭敬道:“已在堂外等侯总管多时,小人看见往东城的李府大巷中,被格毙的尸体足有三四十人,将军对姓黄的那批反贼行动似早有预见,我等俱都佩服万分。” 看他恭顺的样子,焦龙知他定是张冠李戴,把俞翠儿的功劳记在了自己的头上。殊不知除了章尚的这些家将,焦龙便只剩下了荀爽、孙定方等统领的那支“分队”了,哪能在人不知鬼不晓的情况下一举干掉三四十人?笑而不言。 等了片刻,便与黄莺小姐照了面,她仍是坐在轿中,微微掀帘,用眼光一指随后跟来的俞翠儿,轻声道:“你夫人到底是人是神?”满面困惑的样子。焦龙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地道:“实际上我也拿不准。小姐还是别想了,马上就能捉住黄钦,你不去看看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吗?” 两名婢子忙伺侯小姐换衣。她出来之前,由于俞翠儿的坚持,其全身裹覆重甲,几乎连路都走不动了。 俞翠儿走过来时,佟威达和庞护卫眼睛俱是一亮。她笑着道:“你怎么才来,我还以为你被黄钦史谦杀掉了呢。” “哪有这么简单的事!”焦龙扯高气昂地道,“要想杀我的人还少吗,哪一个不是在流血受伤?” 俞翠儿正待嘲弄焦龙几句,突然走来一名探子,言祭庙中局势大定,姓史的已被拿下,肖氏兄弟皆见杀。 焦龙吃惊道:“好快!”想到彭韦那颇具信心的样子,顿时明白肖荣、肖发跟真正的高手比起来,差了不止一截。赶忙传令佟威达与庞护卫各带一百人,分四路突进,众家将冲进庙里,“不管是人是鬼,统统擒下”。焦龙自带俞翠儿、黄莺“殿后”。清楚了史谦的实力之后,焦龙估计黄钦纵然得手,所剩人手也不会太多,而那符奇等跟彭韦争锋,还不跟几只死猪没什么两样么! 当下章府家将们一齐喊杀,冲开四门往庙堂里冲去。然后便是一阵叮叮当当的厮杀声,刺耳的嚣叫声,以致于焦龙开始怀疑黄钦是不是想惊动旁人,好趁乱逃窜。再过了一会儿,叫喊拼杀的声音终于渐渐歇止,俞翠儿看看焦龙,笑道:“别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要么我们现在就进去吧。” 婢女们服侍黄莺、俞翠儿蒙上面纱,又召来多名护卫,这才出轿随焦龙走向祭庙。焦龙一眼瞧见被砸破的墙垣,以及庙堂内乱兵围困下惊慌失措的黄钦与其徒众,不禁摆足了架势,仰天哈哈大笑起来。佟威达和庞护卫显然不知焦龙笑声中的含意,却亦十分知趣,使个眼色,便带领手下兵众,也一齐高声大笑,当真快意之极。 史谦已被蒙面的彭韦制住,蓬头乱发,额角间一道五寸多长的血痕,模样狰狞可怖。黄钦却是一脸愤恨恍然,极怨毒地瞪着焦龙,平时那一点点虚伪的微笑早就荡然无存。早有家将数人分别用两柄剑指着他们的左右胁,令其动弹不得。 “刘贼,我早料到是你!你等着罢,我要面见老爷,向他陈说你的阴谋。”他两眼冒火地垂死挣扎,“你谋劫小姐,刺杀总管,该当何罪!” 除了俞翠儿和彭韦,其他人都被他一声“刘贼”骂得怔住。庞护卫反手一个巴掌,道:“该死的东西,见了焦总管还敢这么大呼小叫地,你想造反吗?” 焦龙这才蓦然记起曾说过黄钦乃“焦富的死党”,笑道:“算了算了,你们都退下。我有些话要跟这姓黄的私下说一说。” 庞护卫躬身领命,挥一挥手,将符奇等囚犯都押了下去。彭韦这才以真面目过来参见,又拜过俞翠儿、黄莺,大笑道:“黄总管,你看看这是谁到了!你不是有话禀告老爷吗,对她说出来,也是一样的。” 第124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黄钦见彭韦与焦龙如此亲密,顿时省悟,“小子,原来你跟他是一伙的!”眼光一扫,正好看见黄莺在婢女引护下走过来,顿时面色阴沉,垂下头再不说话。 黄莺目光如炬,面纱微微颤动,看得出她已经非常生气。 “黄总管,无论怎么说你也是黄家的人,竟然残暴无耻到这样的地步。你倒说说看,你有什么面目去见我爹,有什么面目去报答他对你知遇的恩情?” 黄钦缓缓抬头,脸上怨气深沉,“什么恩情?他只晓得公务,从不关心府里的事情。这些年来,若不是我焦龙一力撑着,只怕他所有的奉禄也不够家里人吃饭哪。他又要娶小妾,那史谦不就是因为投他所好,才能坐上总管的位置?” 黄莺气得全身都颤抖起来,勉强抑制才没有歇嘶底里,“胡说!我爹……我爹怎么会是那样的人?” 黄钦冷笑两声,“是不是小姐你心中有数,何必再多费口舌。我黄钦自问无愧于老爷,做事数年,大多为着黄家着想,你们又有什么理由来惩治龙呢?” 焦龙心里禁不住要大叫此人辩才一流,彭韦突然在旁轻声笑道:“黄钦总算是慌了。依他的罪,至少能将他剜成肉泥,还在死不知趣地讨生哩!” 望着被自己活逮的史谦、黄钦,焦龙突然灵感骤现,笑道:“……不如让他们来场角斗,把胜负决出来。不然这两人谁都不服谁,能心甘情愿去死吗?” 高叫:“喂,两位总管大人,平常你们不是都想手刃对方的吗?今天我便给你们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来人,给他们每人一把剑,若是能杀得了对手的获胜的,我便不再要他性命。” 佟威达立即应声,命所有人退开数步,这才丢下两把利剑。史谦乍然一惊,忙低下身握住剑柄。而与他挨得极近的黄钦也马上捡剑,还跳开一步,以防对方偷袭。 霎时间庙堂里鸦雀无声。黄、史二人的呼吸开始粗重起来,两把剑俱是横在胸前,虎视耽耽地瞪住对手。史谦突然暴吼一声,挥剑猛劈,黄钦闪身格挡,两剑相交,发出刺耳的声响,黄钦显然不是史谦对手,咬着牙大退一步,右手微微地颤悸起来。 史谦得势,更是不容对方喘息,剑锋又已刺到。黄钦此次倒学了个乖,转了半圈,借力把剑势引开,大喝一声,左手用力捅出。 史谦被击中右颊,一跤翻倒。黄钦狂猛地冲上,双手握剑,死命往他 身体戳去。史谦疾速地滚开,双脚乱蹬,踢开了对方的剑身。 待黄钦再冲上来时,史谦已然作好了势,唰唰两剑,便轻松逼开了他。黄钦瘦长、史谦肥胖,体力也占了优势,若不是忖着有些小聪明,恐怕刚刚动手之时,黄钦就已死上一回了。 两人见暂时不能取胜,谁也不愿意先出手进攻,便各退一步,横剑目视对手。半晌,黄钦忽地惨然一笑,道:“史兄,没想到我们风光一世,到头来竟然栽到个无知小辈的手里!今天就算拼了个你死我活,还有什么兴味吗?” 史谦移动着步子,恍若未闻地道:“黄贼,你休要分我的心。今天大不了拼着多流点血,还收拾不了你吗?刚刚你没听到吗,若杀了对手,便可无碍。” 黄钦缓缓又退开一步,面上全无变化,叹道:“史兄,你不觉得握剑之时,都有些力不从心了吗?我是老了!你的年数还比我大两岁,争来争去,到头来又是为了什么呢?还不是性命相拼吗。嘿嘿,不过你若杀了我黄钦,老爷又岂能再容你留在府上?就算给你半条活命,你这下半辈子又能够漂泊何处呢。” 史谦冷冷一笑,脱口道:“你别充好人,我史谦到了黄府,拜蒙你所赐,从来是不敢忘记的。你这奸谀的小人,现在倒假仁假意起来了,尽管哭罢,我史谦剑下,可不会留你性命。” 黄钦的剑竟完全放了下来,脸上一片凄然,苦笑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做了五年的总管,也深识史兄是条好汉子。适才的话,只不过有感而发罢了。我自认斗不过史兄,若我死了,就烦请史兄多多照顾我家乡的妻儿老小吧。” 史谦大是惊异,眼神一黯,剑尖终又垂下半分,犹豫作色。 全场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然而,焦龙看见黄钦低迷的眼帘中射出一道凌厉的目光,顿觉不妙。还未来得及发出警告,只见黄钦突然往左看去,惊讶地大叫一声,引得史谦不由自主地也跟着望去,这才剑握左手,凶狠疾速地挺刃刺出。 史谦发觉中计,剧往右侧暴挡,同时错步移开。可他到底慢了半拍,又没想对方竟会出左手用剑,瞬间便是胸前开花,那长剑噗地一声,直扎没底。 众人皆惊呼起来。黄钦方自露出得意的狞笑,史谦突然狂喊着用左手捏住剑身,飞起一脚,重重将黄钦踢开,这才惨呼跪倒,叫道:“姓黄的,你果然阴毒!”翻目倒下。 黄钦被踹得眼冒金星,但侥幸逃得一命,连焦龙都觉得不可思议。直到想起他那诡谋求存的法子,禁不住汗毛倒竖,心道:坏人总是坏人,终归会遭报应。虽自问没有黄钦半成无耻,却依然颇感欣慰,到底骨子里是能称上“君子”的。 黄钦喘着粗气狞笑道:“姓刘的,可不能食言。我杀了史谦,你们便不能再随便处置我。” 焦龙牙齿痒痒的,却大笑道:“我可不像你,说的话就像放屁一样。老子行事最讲究原则……” 猛然间众人又是一阵惊呼,只见那已然“死去”的史谦竟然慢慢地爬了起来,颤抖着爬向黄钦。在对手还未惊觉之前,突然使出不知哪来的气力,疯狂扑倒黄钦,两只手狠狠掐住了对方脖子! 黄钦几乎吓得昏去。史谦那双沾满鲜血的手像铁箍一般,钳得他呼吸越来越不顺畅。 史谦嘿嘿地阴笑道:“姓黄的,要死我们俩个一块儿死!你这卑鄙小人,休想在我史谦手下逃生,我们统统看不见明早的太阳了。” 黄钦已涨红了脸,右手拼命地扯着喉咙,却伸出左手,一下抓进史谦胸前的创口去。两人皆是大叫,像发了疯一般在地上扭滚、厮打、吼叫。但史谦瞪圆了眼珠,无论怎样,双手也再没离开过对方的颈项。 一时间,他们互相拉扯的头发、脸皮随着激烈的厮斗越掉越多。众人皆是不忍再睹。黄莺别过脸,轻声道:“这两个人,无论怎么看都觉得恶心!不如……不如给他们一个痛快吧。”她深深望了焦龙一眼,半晌才道:“我不管你怎么处置他们,可你得跟我回去,向爹爹禀报吧……” 焦龙默然地望着她,既不点头也不摇头。黄莺脸上血色渐退,颤抖了一下,突然冷静下来,“你是不愿意留下来么……”摇了摇头,苦笑道:“我原想留你下来。可我现在觉得那根本没有指望。你这人那么神秘,又那么有本事,好像什么都不会放在眼里……我只求你告诉我,你到底叫什么名字,你不叫刘德华?你又是什么焦总管了?” 焦龙心里泛起了一阵莫名的情愫。知道自己决不可能留在黄家,但也不可以带她一起离开。她是当朝司徒,一个贵族的女儿,她有身份、有名位、有人梦寐以求的一切,而自己现在还只是个需要随时转移的钦犯。况且焦龙早已背上了沉沉的感情包袱。 第125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焦龙默默地叹了口气,道:“我叫焦龙。” 黄莺看着焦龙,眼里却没有一丝惊讶的表情。此时,佟威达、彭韦走上来禀报,说黄钦、史谦已死。焦龙挥手支开了他们,朝黄莺道:“你怎么啦?” 她涩然一笑,道:“黄钦那天已向我提起过,他担心你就是闹得洛阳城中人心惶惶的焦将军,但终究没有证据。而我倒是越来越害怕,因为我听说过你的事情,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只不过……我还在暗中希望,你不要是他!我宁愿你是个籍籍无名的人……你既然都招认了,我也不能再留你……以后你还会回来看看我吗?” 焦龙转过头,俞翠儿装作没听到一样,慢慢地走了开去。而那些家将、仆役也都各自忙着打扫战场,似是全没在意两人的谈话。焦龙不禁有一种怅然的感觉,颇为失落,因为焦龙从来没想过,以后再回到黄府来。 “我……会的。”焦龙咬咬牙道,“不过你最好和令尊一起离开这儿吧。洛阳过不了多久,必定会大乱。” 黄莺淡淡一笑,云纱间眉宇展开,道:“我知道你是在骗我,可是你终究还是关心莺儿的。放心吧,我决不会苦念着你,我已经有了自己的归宿。你救莺儿的大恩,只好来生再报了。愿上天保佑,你与夫人可以永远相敬如宾。” 焦龙鼓起勇气方要说出的话,突然再也没必要讲明了,焦龙看着黄莺柔弱地转身离去,胸口不禁一酸。只能长叹几声。 佟威达等人早将损失伤亡等一一报来。焦龙命将史、黄的党徒尽数移交黄府,死伤者各有怃恤,这才走到庙外,和俞翠儿共坐一车,赶往城外。 至于彭韦,无论如何,就算冲着独孤胜的“面子”,焦龙也不好意思 带他一起打仗,便借口让他探查情报,暂时还留在黄府。至少可以帮焦龙看顾着点黄莺,史谦、黄钦余党未清,一时间还会有不少乱像。 庞护卫要先往章府交差,自领家将返回,佟威达便点了十名身强力壮的汉子,打着常侍府的旗号,送焦龙出城。 俞翠儿于路默然不语,只是望着窗外,焦龙心知她见黄莺和自己密语,有所气恼,不禁升起一股歉意。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柔荑,唤道:“翠儿,说说话好么?” 俞翠儿没好气地道:“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难道跟黄莺还没有说够吗。” 焦龙微笑道:“你醋劲真大。你也知道我跟她没什么,为什么非要以为我在和她说亲密的话儿呢?” 俞翠儿咬了咬下唇,道:“不行就是不行。我……”面色一红,却想不出该怎样表达心里的意思,只能噘起小嘴,想让焦龙感受她的不满。 焦龙笑道:“原来你这样在意!放心好了,我只爱你一个人,你别胡思乱想的了。” 俞翠儿噗地笑起来,阴霾尽去,“我才不信呢。”却仍是笑着靠在焦龙的怀里。 焦龙抚mo着她的香肩,不禁微合上眼,道:“刚刚跟黄莺讲话时我还在想,我早已背上了重重的感情包袱,只是为你,而且是心甘情愿这么做。” 顺利地出城后,焦龙秘密知会了佟威达。这小子有股胆气,素质也佳,给章尚当手下实在太过委曲。听到焦龙有意招纳,他大喜过望,连忙磕头谢恩,又向焦龙请教脱身之法。我焦龙笑道:“反正不急在一时。过些天我还会回来,那时便向章尚要了你去,他自会放人的。对了,最近你若无事,就去城西扬武将军府坻旁边的院子,帮忙看护着点。那处是我焦龙的别院,暂时由我的丫头叫碧莲的照应,你只需到章尚府拿些银子,再送过去就行了。对她说,我很快就会重新进城。” 便把章尚送的玉牌递给他,道:“凭这个,章府新任的副总管一定要多少给多少,记着,千万别太贪呀。” 佟威达笑道:“在下明白,总管大人多保重。” 焦龙看他们一直目送自己和俞翠儿去得远了,才重新入城,笑道:“又多了个帮手。翠儿,你看这姓佟的品性如何?” 俞翠儿摇摇头,“我可看不出来。不过你选的也别太滥了,见一个喜一个,到最后连谁出卖你都不知道。” 焦龙瞪了她一眼,失笑道:“你好像比我还世故嘛!翠儿,你天真些好吗,你幼稚的样子比什么都好看咧。” 俞翠儿笑骂了焦龙一句,气道:“你才幼稚呢。这一年你也吃尽苦头了,再不把性子改一改,到最后恐怕连老命都保不住。” 焦龙点头道:“夫人说得是,焦龙受益菲浅,在此先谢过了。”说罢将她揽入怀中。 两人拥抱了很长时间,她这才轻轻地问道:“你不想知道我带你去哪里吗?” 焦龙毫不在意,“不是去和孙定方他们会合吗?” 俞翠儿笑起来,“不是,我可从来没说要你去那儿。还记得我曾跟你说,等我们击败了卫仲良、刘元起,便让你知道一件高兴的事吗?” 焦龙点头道:“不错。哦,你又有什么鬼点子,总不至于把我卖了吧!” 俞翠儿笑着摇摇头,道:“过半天你就知道了。别再问了好吗。” 第126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坐在车中,俞翠儿时不时看看天,然后用鞭子拨正骡马行走方向。到了夜黑风起之时,灰蒙蒙的天空只能看见几颗冷得哆嗦的星星。广袤的平原,置身于其中,才感到自己渺小得可怜。马车似是无休止地往前走,遇到颠簸的路面,偶尔还会顿住,很费力地拉过去。那时候,焦龙觉得自己就是匹马,正在黑夜中往前探路,路越走越远,越走越长,越走越看不见光亮…… 焦龙在梦里醒来,这才发现骡马已经停住,俞翠儿在微笑地看着焦龙。帘外亮堂的光线,令人以为回到了秋天。身上好暖,她护住了车门,用身体遮住寒风。焦龙听见她快乐地笑起来,道:“你醒啦!快点起来,看看那是什么!” 焦龙头昏脑涨地爬起来,懒洋洋地往车门外望去。一时间,焦龙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是一支军队!一支全身披覆重甲的骑兵队!他们整整齐齐地在荒芜冰冻的大地上列队,戴着铁制的覆面头盔,手上拿着一倍矛长的刺枪。马儿都变成披着重铠,只露出眼睛和鼻子的怪物,他们长喷鼻息,带起一条条雾状的水蒸汽。而这帮人马混合体,简直就像肃杀的空气中冲出的许多幽灵一般。 焦龙狂喜地跳下车,心知这是俞翠儿的杰作无疑。那一种难以言表的愉悦和感动,不断冲击着焦龙已快被种种辛劳和苦难麻木的心灵。焦龙举起手来,这群雕塑般的作品突然齐齐挥动着银枪,跃马高呼,每个人都像是在心情振奋地迎接焦龙的归来,那声音,真说不出的雄浑和壮阔。 焦龙大笑,叫道:“好!好!” 骑兵们推开面罩,姿态一致地下马行跪拜大礼,“参见将军!” 焦龙用力握拳。虽面对着凛烈北风,却丝毫也没感到半点凉意。但嗓子眼突然就似沙住了,再也喊不出一个字来。 不过一个时辰,闻讯而来的孙定方与荀爽就和焦龙会面了。孙定方隔了老远便向焦龙行礼,奔过来扶住焦龙的双膀,颤声道:“总算 又见到将军了!孙定方这些天无时无刻不想冲进城去,救出将军。要不是荀兄带来消息,我真的要受不住了。” 焦龙笑道:“这不是回来了吗?这些天累长史费神费心了,焦龙还得要好好谢谢你,不是你勇猛作战,我军怎能打得胜仗,我又怎能如此轻易地溜出城来呢?” 孙定方连称不敢当,道:“那都是荀兄的功劳,我怎能往自己头上搁呢?” 焦龙大笑着转向荀爽,其人仍穿着在洛阳时的那套长襟棉褂,已沾满了灰尘、泥巴,看起来就像个乡巴佬。不禁深深为之折服,躬身道:“荀兄别来无恙?听说日前我军生擒了卫仲良、刘元起,荀兄与孙长史都是功不可没啊!” 荀爽连忙谦词,握住了焦龙的双手,“焦将军一回来,定能给我军极大的激励。目前韩昭攻势愈紧,我们皆有不敌之态。但敌军骄横愈盛,麻痹大意了起来。今日午时,我便想以将军之计遣所造铁骑冲之,采夹击之势攻他。韩昭此人颇有智术,又懂谋略,此次若能一举败他,那么朝廷内再无此种将才,可与将军抗衡。只要大局一定,辅以章尚等宦官从中说之,将军复职事乃轻而易举。” 焦龙笑道:“不孙长史,我们时间无多,快将韩昭的实力状况仔细禀来,特别是他如何布阵的、何处能留有后着等等,都在计议范围之内。” 孙定方吩咐探马来报。原来韩昭的部队追得很紧,此日已在小孟津西三十余里处扎下了营寨,分兵四路,不停地越过洛阳东面的漓水河谷,往复冲击焦龙军营帐。 荀爽早有计谋,准备往北退向平阴再发动进攻。因天气愈寒,恐怕出现大雪天气而作罢。韩昭的部众甚是精锐,焦龙军除骑兵队外剩下的几千人,已死伤三成,即使靠着在河内屯积的弓盾,也只能勉强顶住而已。孙定方手下更是阵亡了一员猛将,乃二十虎豹骑中的一员。 他是在掩护大部队退往漓河谷地时牺牲的,其率领的两百步卒全部战死,但韩昭调动的五千精锐部队的突袭计划也因此泡汤。孙定方请求厚葬阵亡的将士,涕泪横流。焦龙更借此集合部队,大声疾呼“生擒此贼,为前军司马报仇”的口号,而后,又针对敌人行动情况提出了修改后的设想。焦龙把计划粗粗一说,众人无不惊喜异常,讨论了多时,无一异议。 荀爽见诸事已了,虽知“路上辛苦”,仍是极力劝焦龙视察诸营,鼓舞兵卒士气。焦龙欣然应喏,招手道:“翠儿,来,我教你几下散招,你到骑兵队去指导他们训练吧。”附在她耳边窃窃私语。 孙定方与荀爽赶紧转过头,旁边的士卒们则嘻嘻哈哈,冲着焦龙等人发笑。 俞翠儿听得十分惊异,问道:“你这些招数管用吗?” 焦龙道:“你只管去,保证使得!” 俞翠儿一笑,翩然而去。 焦龙转头看着荀爽,皱眉叹道:“荀兄又来了,你一会儿先生、一会儿焦将军,难道真忘了我是‘焦兄’吗?” 荀爽一拍脑门,哑然失笑,“瞧我这记性!兄丈,我们这就走罢。” 荀爽将营寨分成三个大方,每方千余。左右两方主守,中方与其互为犄角之势,参阵支援,或直接攻击,进退自如。焦龙瞧见营寨布置妥当,井然有序,心中不禁暗赞。闻说主将亲来视察,士卒们纷纷涌向寨间空地之处,一时间,人越拥越多。 焦龙立刻命令孙定方等人维持秩序,这才跳上一块大石,叫道:“将士们!” 人群的骚动立刻停止,不知是不是焦龙名字如雷贯耳,士兵们脸上露出欢容,俱是振臂呼叫道:“焦将军!焦将军!” 焦龙喉头大哽,望着面前一张张脸是灰土、尘垢的脸,望着他们破破烂烂的铠甲,心里又不由想到自己在洛阳的“花天酒地”,惭恚渐升。 第198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李宣冲进房来跪倒磕头,喜极而泣,“主公于孙家的恩德,妾终身不忘!” 焦龙赶忙从榻上坐起,勉强下来搀她,“夫人不必如此,孙定方和我焦龙是过命的交情,他遭此劫难,我安能坐视乎?” 李宣只是哽咽道:“将军神同天人,妾明明眼见着相公已经……竟然还能救活过来。若有用贱妾之处,但请驱策,敢不死效!” 焦龙勉强笑笑,道:“我还真怕救不过来,所以竭尽全力了。唉,你还是快去照顾他罢,翠儿一个人也忙不过来的。” 李宣应了是,重又跪下叩首,这才抹着眼角,匆匆离去。不多时,凝儿、莺儿到了,望见焦龙,哭着冲进焦龙的怀中。 “妾等以为再也见不着相公了。”凝儿悲恸地在焦龙肩头垂泪。莺儿也是哭成个泪人一般。 焦龙轻拍着她们,笑道:“我焦龙哪是那么容易死的?你们别哭了。这么多天不回来,是不是很担心我?” 凝儿点点头,又哭起来。莺儿哀道:“若不是顾到孩子,妾便已决意随相公去了!” 焦龙知道她的意思,故意打趣道:“随我焦龙而去,到哪里去啊?我不是好好地在这儿吗?”黄莺微微一怔,悦然道:“又被相公笑话了。”倒不见有嗔怪之意。 焦龙摸摸她的肚子,笑起来,“我们的小宝宝又长大了,这些天爹不在,他乖不乖呢?”莺儿顿时忍俊不禁,连唐凝都破涕为笑起来。 焦龙刚想再说笑两句,却突感脑中一昏,忍不住皱起眉头。眼前开始模糊起来,看不清莺儿凝儿的样子,如陷雾中。略感到吃惊之时,却隐约能听见黄莺、唐凝的哭叫声,感知被她们努力地扶住了摇摇欲坠的身体。脸上、脑门上一阵豆粒般大小的冷汗渗出,极度麻醉、极度疲倦的感觉袭来,不禁再撑不住…… 此次大概没晕多长时间便醒了过来。身体懒洋洋的无半点劲道,胸口仍是极烦闷、恶心。睁开眼睛,众妻、诸将、几位郎中围在边上。焦龙见莺儿凝儿眼角带泪,张开嘴,却疲累得不想说话,便瞅瞅俞翠儿。 她紧张的面容露出丝许喜色,道:“谢天谢地,你总算醒过来了。别说话,你怕是心绪起落太大,便发出病来。我扶你起来,先把这药喝了。” 焦龙望见李宣站在旁边,以巾拭泪,勉强道:“孙定方怎么样了?” 李宣忙俯下身,掩嘴泣道:“多谢主公。他已经醒来了。只是身体太虚,一时还动弹不得。” “没事就好。”焦龙又转头朝莺儿、凝儿笑笑,才闭上眼道:“好累。翠儿,我先睡会儿再喝药吧。” 焦龙迷迷糊糊中,感到诸将正朝众夫人说些安慰的话,这才纷纷退去。成公英的声音道:“请允末将留下守护主公。”那声音变得哽咽起来,“都是成公英抛下主公,独自离去,才害得主公这样。” 俞翠儿的声音轻轻道:“这不能怪你,起来罢。郎中,不知道他的病有没有关系啊?” 郎中的声音很小,焦龙隐约听见一些,“……焦将军脉像紊乱,须得善加调理。我已开了个方子,照此抓药,连服三十日。若有起色则再续服,若无起色便要重新再诊……” 莺儿的哭声传进耳里,“姐姐!” 俞翠儿安慰着她,又道:“如此有劳先生了。他体质不弱,却不知怎会得这样棘手的病呢?” 郎中小心翼翼地道:“这……这就不敢说了。恐怕焦将军多过操劳,心焦意烦,久之则郁出病来。此症若能静心调养,未尝没有治愈的机会。” 凝儿失声哭了,莺儿却捂紧嘴,在一旁哽咽。俞翠儿也抑住不住悲伤,声音一变,道:“怎会这样?老天呀……”成公英连忙上前劝止,连连叩首。 焦龙心里大骂“庸医”,偏偏没有这个劲跳起来痛扁他。隔了片刻,众女哀声渐止。俞翠儿道:“凝儿,你照顾莺儿回去休息。这里我来看着。她肚里还有焦家的骨肉,可不能再出什么意外了。” 唐凝哀声应是,与莺儿垂泣而去。焦龙听得郎中也退了出去,不禁困意泛了起来,轻吁了口气。俞翠儿的声音低低道:“夫君,不管你生的是什么病,我一定帮你治好。此生我若辜负了你,天诛地灭!” 这一觉睡得极为舒畅。待快醒之时,竟做起美梦来了。焦龙翻了个身,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好半晌才终于睁开眼来。 恰好俞翠儿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成公英,是什么时候了?” 成公英似是端坐在门前,闻言道:“大约已到亥时了罢。夫人,要吩咐掌灯么?” 焦龙顿时清醒过来,回忆起那郎中的话,不禁伸手搭搭自己的脉膊:感觉心跳很是平稳,而且充盈有力,哪像他说得那么玄虚!当然对于中医焦龙是个门外汉,可心跳好坏老子自己看不出来吗?因为榻陈帐中,又背对着俞翠儿,所以焦龙醒来她还未知觉。 焦龙立刻想到应该开个玩笑。突地“啊呀”一声,把他们都吓得跳起来。 俞翠儿忙走过来看视,急急道:“你醒啦。怎么了?” 成公英也大惊小怪地赶过来察看。焦龙装作十分无力的样子道:“没什么,肚子饿得要命。成公英,你去拿点吃的东西来。” 成公英见焦龙吩咐,高兴地应了一声,赶忙奔出房去。焦龙这才笑咪咪坐起来搂住俞翠儿,任她瞪大了美丽的眸子奇怪地望着自己。笑道:“吓唬吓唬你,好玩吧?” 俞翠儿先是惊喜,然后是失望。眼圈一红,嗔道:“你开什么玩笑,人家都担心死了呢!”抽泣了几声,竟捂着脸哭起来。 焦龙慌了手脚,赶忙柔声安慰她,又哄又骗地道:“是我不好,是我不好。翠儿你别哭嘛,我只是见到你,就非常开心,忍不住要逗你笑呢。” 俞翠儿大伤,哀哀抬头,连说话都略带悲声,“夫君你要笑……就笑吧。你再干什么我都不会再限制了,真的。我只希望你过得快乐、舒心。刚刚人家只是太紧张,所以说了重话,你千万不要生气。” 她这样说焦龙才真怕呢!道:“别别 别,你是不是当我焦龙明天就死啦,这样讲话!放心,那郎中的话我听见了,全盘放屁,你千万别信。老子自己的身体自己还不知道,要他来诊断?庸医,庸医!” 焦龙跳下榻,只觉头也不昏了,眼也不花了,做了几个踢腿的动作,神气地道:“我焦龙身经百战,所向无敌。哪里会因为一点点小毛病就不行了呢?翠儿你是我老婆,居然也对我这样没信心,叫我的脸往哪里搁?” 俞翠儿见焦龙又蹦又跳、形若无事的样子,不禁又高兴地哭起来,“你真的没事吗?可那郎中说……” 焦龙重又坐过去,抱住她亲了一口,“放心啦──都说了好几遍了,怎么你就是不信呢。” 俞翠儿嘤咛一声,倒在焦龙怀中喜极而泣,“真的,真的!只要你病能好,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焦龙抚mo着她头发,深情地笑道:“我只要你呀。” “我答应,我答应!”俞翠儿捂着通红的脸,快乐地笑起来。亲热了一会儿,成公英与丫鬟们、将军们都来了。莺儿凝儿飞一样冲来,又惊又喜地看着焦龙,“相公,姐姐!” 俞翠儿微微不好意思地垂下头,焦龙笑起来,“我已经大好了,你们不必担心。” 将军们轻声欢呼起来。宗稠慨然道:“士卒们都在城中为主公祈福,看来众志成城,也感动了老天!” 焦龙一一向诸将招呼。笑着对成公英道:“我命你拿吃的,怎么去那么久,还招来这么一帮人!现在我焦龙的肚子都饿扁啦。” 成公英连忙笑着赔罪,丫鬟把饭菜羹汤端上。焦龙命搁在榻上,抓起就吃,众人都站在一边笑看。狼吞虎咽了一番,焦龙抹抹嘴角,打了个饱嗝,“舒服!许久没吃过家里的东西了,这菜是不是莺儿烧的?” 莺儿望了眼唐凝,羞涩地道:“是妾与凝儿一起做的,相公满意吗?” 众人欢笑声一片。焦龙笑道:“真想连锅子都吃了,真香。” 命人收拾下去,这才抖擞精神,转过话题问起城下敌军的动向。马俊与成公英等对望一眼,小心地道:“末将等以为,主公与孙大人身体尚未全愈,不宜操之过切。不如……” 焦龙摇摇头,坚决地道:“大敌当前,我个人的安危与吴岳百姓、全军将士的安危相比起来,太渺小了!我们得赶快制定出计划,击败赤脊羌、先零羌联军。还有那麻奴老贼,也该找人替他收尸了!” 马俊一凛,躬身称是。俞翠儿忽然插嘴道:“那你们先到将军府衙暂侯罢,焦将军和我一会儿便去。” 马俊等顺水推舟地告辞而去,连成公英也没再坚持留下。焦龙皱了皱眉,摆出家长态度,“怎么不让他们在此把话说完哩?莫非翠儿想越权指挥本将军吗?” 俞翠儿也皱起好看的眉头,“别忘了我是安国长公主呢!焦龙,见了本公主,还不下跪么?” 焦龙佯装吃惊,屈腿道:“哎呀,原来是公主大人,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三位妻子都掩嘴笑起来。焦龙趁机揽住俞翠儿,笑道:“你把他们都赶出去,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罗?是不是要为夫现在就疼爱你一番呢?” 俞翠儿轻嗔薄怒,瞥瞥身旁的两女,羞得连话都说不清了,“哪有你这样……这样好色的坏家伙,老动歪脑筋!我是要你把药喝了再去。” 焦龙慌忙松开她,“什么嘛,我都说过自己没病了,还要喝药……” 俞翠儿朝莺儿凝儿丢了个眼色,三人一起笑着冲过来架住焦龙,俞翠儿报复般地指挥着她们,并将一大碗苦水强灌进焦龙的喉咙。 焦龙呛得口鼻冒烟,“放声大哭”,“焦龙啊,你死得好惨!没料到你一向所爱的女人,会反目成仇,谋杀亲夫。我焦龙……噢……”倒了下去。 俞翠儿咯咯笑道:“不会一碗药水就死了罢?”伸手在焦龙胁下一呵,果然得计。焦龙狂笑着蹦起来,在她们三人脸上蜻蜓点水似的亲了亲,便跑出去,“好好,夫君我输了,下次再战。现在我焦龙要去将军府衙,处理正经事情了!” 莺儿、凝儿一齐大嗔,追着焦龙的背影道:“难道跟妾等相处,就不是正经事情了吗?” 焦龙先去看望了孙定方和李宣。 孙定方脸上略有血色,人事不知地躺着,恐怕仍然处在危险期中。他体格强壮,若不是失血过多,当时也不至于深度休克以至于假死,这时候他原先的好身体便成了他康复的资本。李宣则跪坐榻前,凝视着昏睡的丈夫。她鬓发凌乱、形容憔悴,让人无法对比她镇定自若、侃侃而谈时那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焦龙轻唤了几声,她方才清醒过来。不好意思地笑笑,回身施礼。“将军。” 焦龙注视着孙定方的样子,“待会儿我把翠儿叫过来陪你。你抽个空也睡会儿,免得孙兄弟还未醒呢,你就倒下了。” 李宣含笑道:“多谢将军关心。妾能服侍相公,全赖将军之力。现怎敢再劳动长公主大驾?再说妾几晚不睡,不会有碍的。” 焦龙笑道:“话是这么说,但不睡觉可不行呀。再说,孙定方不知道是不是要第二次输血,现在他的情况还不稳定,正需要翠儿来照看一下。你不请她来,自己会弄吗?” 李宣把焦龙已看作神祗一样,闻言磕头道:“将军救得相公性命,妾已不知该怎样感激了。但愿神灵保佑,将军与夫人多福多寿。来生妾再当为牛作马,报答这份恩德。” 焦龙拉起她,正色道:“我焦龙可不要你报答什么。你是我见过最具识见的女性,以后我请教军师的地方多着呢。好啦,你就先休息罢,有什么事情,叫丫鬟们来做也是一样的。” 李宣摇摇头,道:“妾放心不下,所以自己来做罢了。”复又裣衽,“妾还有一事要禀知主公。” 焦龙刚待离开,又坐了下来,“你也这样称呼我,真有点怪怪的感觉。还是叫将军吧,刚刚你不也是这样叫的吗。” 李宣脸一红,道:“妾生怕冒犯将军,才……既然将军这么说,少君就有僭了。这两日,先零贼阿勒切与赤脊贼麻奴联合围攻峄醴,妾窃以为此事跟将军与羌族的盟约有关。” 焦龙品味着她的话,惊道:“此话怎讲?” 李宣抚了抚鬓发,略有些疲倦地道:“先零贼久凉州,数寇三辅,动辄叛乱。而其族大小数十,各不相统,故而未成气侯。如今,汉室危倾,自顾不暇,而边疆异族滋乱日甚,朝廷无所能为。先零羌这才复聚归阿勒切麾下,共为驱驰。” 焦龙点点头,叹道:“先零羌一直难平,连董卓率军征讨,都险些遭至覆灭。我们跟他们作战,实在更应该小心点呢。” 又复道:“但这跟我焦龙与羌族盟约有何联系?” 李宣欠身道:“将军曾在羌境,当知神海族、赐支族乃烧当人中最强的两支部落。”见焦龙颔首,又道,“如今他们联手,兼并大小族类二十余支,强者如神海族长欣格,自称大王,赐支苏哈西尔族长副之,兵甲强盛。先零种原属烧当,世祖光武皇帝时叛,被烧当王斩首三千计,掠取财畜,夺居城大榆中,由是结怨。现在将军与欣格等交通,歃血为盟,又迁民众、兵马落户西海,于东西两面夹恃先零,逼得他们不得不散居各处。原本他们无统一首领,尚且不敢轻动,而如今阿勒切领属各部,自然不甘就戮,要起兵反抗了。” “他干他的,有矛盾去找欣格好了,干嘛对付我焦龙?更何况上次欣格写信来请我焦龙讨先零羌我都未答应,早知道我焦龙非狠干这些家伙不可。” 李宣道:“烧当人鄙视先零种,所以对之极为残暴,横征暴敛,逼得先零种屡屡造反。但他们实力不敌神海、赐支族大军,故而寻找援手。而今赤脊族在羌境并吞白马、羌臧祥等小族,渐渐坐大,亦生反意,公然举麻奴为王,对抗烧当。孰料事不机密,被欣格知其图谋,遭致惨败。这二羌有共同敌人,因而勾结起来,共同谋图汉境。将军须知羌人与汉人数代结怨,峄醴国又在其东进最至要处,所以其本意即攻我焦龙吴岳。将军威名卓著,贼子引而不发。然月初一旦率军离境南征苏固,他们便挥军十万围住峄醴。倘若攻下吴岳,则先零、赤脊人坐拥甲兵、雄关、财宝、粮秣,又得凉州境、三辅富庶之地,是时回去羌境争王,易如反掌……” 焦龙听得一头冷汗,忍不住拍案称是,叫道:“不错,你讲的有道理。这次他们兵分两路,一路围峄醴,一路伏在我焦龙必经之路上,欲害老子性命。真是狗胆包天!不过麻奴此人的确不好对付,他竟能料到我焦龙不走褒斜谷,而出武都北归。光从这点上,就可看出此人是个军事天才。这样想,那先零羌的阿勒切也必定不是愚蠢之辈吧。那我焦龙们到底该怎么办呢?” 李宣微笑道:“将军不必如此慌张。以君之才,想出破敌策几如反掌,却是因妾之言,显得这样深信不疑。多谢了!” 焦龙随口的话,被她这样“曲解”,也只好把辩驳之词吞进肚里了,“没什么,只是我焦龙老是费神会受不了,所以偶尔连讲话都不经过脑子呢。” 李宣淡淡一笑,“将军过谦了。妾尝与相公论及将军待人,无不深感敬服。将军不以己长,折损他人,那韩叔奇之事便是明证。如今相公他也正是为报君恩,才不计生死而出战……唉,瞧妾都说到哪里去了!”自责般轻嗔几句,不免举袖拭泪,“将军救了相公,妾每时每刻,都会觉得此恩如天,难报万一。” 焦龙心里忽然一动,暗道:我当时这样尽力地去救孙定方,恐怕其中考虑李宣的亦不少罢!当时若救之不果,那日后我焦龙还有什么脸去见她?她是我焦龙强拉去嫁给孙定方的,却又因为我焦龙死了丈夫,那么,我焦龙不就成了被动的杀人凶手吗? 心下沉重,垂下头去不语。李宣以为我焦龙不高兴,忙道:“大恩不言谢。妾亦知将军淡泊,不重名逐利。日后不敢再提。” 焦龙甚觉尴尬,忖道:我焦龙这样以小人之心,忖君子之腹,真是把大好的脑瓜,用在邪念上了!不禁又觉得此时孙定方伤重未愈,李宣伤心忙乱之中,竟还顾着我焦龙,想及破敌之策,真是不容易的事情啊。暗叹着气,强笑起来,“敢请军师指教。在我焦龙看来,现在什么都可以缓一缓,独独此战不可缓。阿勒切、麻奴一日不除,焦龙一日不得安寝!” 待与李宣议论了羌人种种短长与应对之策后,大感佩服。辞别她来到将军府衙后,才发觉诸将等得脖颈都变长了,失笑道:“瞧我焦龙这没记性的人!哎呀,真是对不住各位了,明儿请众位的夫人都到府上来做客,让我焦龙的几位家小给大家赔罪。” 诸将原本是怨气满腹,可见焦龙这样恳切,倒是不好意思再说什么。马俊笑道:“夫人现又贵为安国长公主,权势盖过三公、大将军,在下可不敢出言,否则反倒引火上身哪。” 众人不禁捧腹。提起正事,建威将军属下军司马姚广道:“敌营连接几十里,又多辎重与攻城器械,看来是想一举夺我峄醴。我军绝不可弱势于人。现虽司马将军重伤,但末将等皆愿代为出任先锋,请主公恩准!”连连叩头。 众人无不黯然神伤。焦龙没有答话,却忖道:孙定方侥幸未亡,仍然激起了军心斗志,所谓“哀兵必胜”,这种复仇之心如善加利用,必是胜兆。口中却道:“姚司马请起。敌军军势强大。近又新胜,士气正旺。况且我焦龙自敌营归来,看见深堑、壕沟、壁垒纵横,尽是对付甲骑的东西。他们盘营结寨,遥相呼应,就是单等我焦龙们出战送死呢。” 屯田都尉齐鹏也出列行礼。焦龙见他臂膀带伤,便知一定是山下民屯发生变故。暗暗点了点头。他愤然作色道:“羌贼围困峄醴,横行吴岳,城下百姓无不遭殃。现峄醴已迁进汉、氐民万三千余户,羌贼却在村邑中肆行抢夺,残杀未及上山的老弱妇孺。其先零贼三千人又抢割麦粟,践踏良田千顷,今年的收成,恐怕没有什么指望了。主公明见,如今城外遍地惨况。妇人丧夫、老人丧儿的悲恸,不绝于道路,末将等……实在是按纳不住了!” 第199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李宣冲进房来跪倒磕头,喜极而泣,“主公于孙家的恩德,妾终身不忘!” 焦龙赶忙从榻上坐起,勉强下来搀她,“夫人不必如此,孙定方和我焦龙是过命的交情,他遭此劫难,我安能坐视乎?” 李宣只是哽咽道:“将军神同天人,妾明明眼见着相公已经……竟然还能救活过来。若有用贱妾之处,但请驱策,敢不死效!” 焦龙勉强笑笑,道:“我还真怕救不过来,所以竭尽全力了。唉,你还是快去照顾他罢,翠儿一个人也忙不过来的。” 李宣应了是,重又跪下叩首,这才抹着眼角,匆匆离去。不多时,凝儿、莺儿到了,望见焦龙,哭着冲进焦龙的怀中。 “妾等以为再也见不着相公了。”凝儿悲恸地在焦龙肩头垂泪。莺儿也是哭成个泪人一般。 焦龙轻拍着她们,笑道:“我焦龙哪是那么容易死的?你们别哭了。这么多天不回来,是不是很担心我?” 凝儿点点头,又哭起来。莺儿哀道:“若不是顾到孩子,妾便已决意随相公去了!” 焦龙知道她的意思,故意打趣道:“随我焦龙而去,到哪里去啊?我不是好好地在这儿吗?”黄莺微微一怔,悦然道:“又被相公笑话了。”倒不见有嗔怪之意。 焦龙摸摸她的肚子,笑起来,“我们的小宝宝又长大了,这些天爹不在,他乖不乖呢?”莺儿顿时忍俊不禁,连唐凝都破涕为笑起来。 焦龙刚想再说笑两句,却突感脑中一昏,忍不住皱起眉头。眼前开始模糊起来,看不清莺儿凝儿的样子,如陷雾中。略感到吃惊之时,却隐约能听见黄莺、唐凝的哭叫声,感知被她们努力地扶住了摇摇欲坠的身体。脸上、脑门上一阵豆粒般大小的冷汗渗出,极度麻醉、极度疲倦的感觉袭来,不禁再撑不住…… 此次大概没晕多长时间便醒了过来。身体懒洋洋的无半点劲道,胸口仍是极烦闷、恶心。睁开眼睛,众妻、诸将、几位郎中围在边上。焦龙见莺儿凝儿眼角带泪,张开嘴,却疲累得不想说话,便瞅瞅俞翠儿。 她紧张的面容露出丝许喜色,道:“谢天谢地,你总算醒过来了。别说话,你怕是心绪起落太大,便发出病来。我扶你起来,先把这药喝了。” 焦龙望见李宣站在旁边,以巾拭泪,勉强道:“孙定方怎么样了?” 李宣忙俯下身,掩嘴泣道:“多谢主公。他已经醒来了。只是身体太虚,一时还动弹不得。” “没事就好。”焦龙又转头朝莺儿、凝儿笑笑,才闭上眼道:“好累。翠儿,我先睡会儿再喝药吧。” 焦龙迷迷糊糊中,感到诸将正朝众夫人说些安慰的话,这才纷纷退去。成公英的声音道:“请允末将留下守护主公。”那声音变得哽咽起来,“都是成公英抛下主公,独自离去,才害得主公这样。” 俞翠儿的声音轻轻道:“这不能怪你,起来罢。郎中,不知道他的病有没有关系啊?” 郎中的声音很小,焦龙隐约听见一些,“……焦将军脉像紊乱,须得善加调理。我已开了个方子,照此抓药,连服三十日。若有起色则再续服,若无起色便要重新再诊……” 莺儿的哭声传进耳里,“姐姐!” 俞翠儿安慰着她,又道:“如此有劳先生了。他体质不弱,却不知怎会得这样棘手的病呢?” 郎中小心翼翼地道:“这……这就不敢说了。恐怕焦将军多过操劳,心焦意烦,久之则郁出病来。此症若能静心调养,未尝没有治愈的机会。” 凝儿失声哭了,莺儿却捂紧嘴,在一旁哽咽。俞翠儿也抑住不住悲伤,声音一变,道:“怎会这样?老天呀……”成公英连忙上前劝止,连连叩首。 焦龙心里大骂“庸医”,偏偏没有这个劲跳起来痛扁他。隔了片刻,众女哀声渐止。俞翠儿道:“凝儿,你照顾莺儿回去休息。这里我来看着。她肚里还有焦家的骨肉,可不能再出什么意外了。” 唐凝哀声应是,与莺儿垂泣而去。焦龙听得郎中也退了出去,不禁困意泛了起来,轻吁了口气。俞翠儿的声音低低道:“夫君,不管你生的是什么病,我一定帮你治好。此生我若辜负了你,天诛地灭!” 这一觉睡得极为舒畅。待快醒之时,竟做起美梦来了。焦龙翻了个身,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好半晌才终于睁开眼来。 恰好俞翠儿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成公英,是什么时候了?” 成公英似是端坐在门前,闻言道:“大约已到亥时了罢。夫人,要吩咐掌灯么?” 焦龙顿时清醒过来,回忆起那郎中的话,不禁伸手搭搭自己的脉膊:感觉心跳很是平稳,而且充盈有力,哪像他说得那么玄虚!当然对于中医焦龙是个门外汉,可心跳好坏老子自己看不出来吗?因为榻陈帐中,又背对着俞翠儿,所以焦龙醒来她还未知觉。 焦龙立刻想到应该开个玩笑。突地“啊呀”一声,把他们都吓得跳起来。 俞翠儿忙走过来看视,急急道:“你醒啦。怎么了?” 成公英也大惊小怪地赶过来察看。焦龙装作十分无力的样子道:“没什么,肚子饿得要命。成公英,你去拿点吃的东西来。” 成公英见焦龙吩咐,高兴地应了一声,赶忙奔出房去。焦龙这才笑咪咪坐起来搂住俞翠儿,任她瞪大了美丽的眸子奇怪地望着自己。笑道:“吓唬吓唬你,好玩吧?” 俞翠儿先是惊喜,然后是失望。眼圈一红,嗔道:“你开什么玩笑,人家都担心死了呢!”抽泣了几声,竟捂着脸哭起来。 焦龙慌了手脚,赶忙柔声安慰她,又哄又骗地道:“是我不好,是我不好。翠儿你别哭嘛,我只是见到你,就非常开心,忍不住要逗你笑呢。” 俞翠儿大伤,哀哀抬头,连说话都略带悲声,“夫君你要笑……就笑吧。你再干什么我都不会再限制了,真的。我只希望你过得快乐、舒心。刚刚人家只是太紧张,所以说了重话,你千万不要生气。” 她这样说焦龙才真怕呢!道:“别别 别,你是不是当我焦龙明天就死啦,这样讲话!放心,那郎中的话我听见了,全盘放屁,你千万别信。老子自己的身体自己还不知道,要他来诊断?庸医,庸医!” 焦龙跳下榻,只觉头也不昏了,眼也不花了,做了几个踢腿的动作,神气地道:“我焦龙身经百战,所向无敌。哪里会因为一点点小毛病就不行了呢?翠儿你是我老婆,居然也对我这样没信心,叫我的脸往哪里搁?” 俞翠儿见焦龙又蹦又跳、形若无事的样子,不禁又高兴地哭起来,“你真的没事吗?可那郎中说……” 焦龙重又坐过去,抱住她亲了一口,“放心啦──都说了好几遍了,怎么你就是不信呢。” 俞翠儿嘤咛一声,倒在焦龙怀中喜极而泣,“真的,真的!只要你病能好,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焦龙抚mo着她头发,深情地笑道:“我只要你呀。” “我答应,我答应!”俞翠儿捂着通红的脸,快乐地笑起来。亲热了一会儿,成公英与丫鬟们、将军们都来了。莺儿凝儿飞一样冲来,又惊又喜地看着焦龙,“相公,姐姐!” 俞翠儿微微不好意思地垂下头,焦龙笑起来,“我已经大好了,你们不必担心。” 将军们轻声欢呼起来。宗稠慨然道:“士卒们都在城中为主公祈福,看来众志成城,也感动了老天!” 焦龙一一向诸将招呼。笑着对成公英道:“我命你拿吃的,怎么去那么久,还招来这么一帮人!现在我焦龙的肚子都饿扁啦。” 成公英连忙笑着赔罪,丫鬟把饭菜羹汤端上。焦龙命搁在榻上,抓起就吃,众人都站在一边笑看。狼吞虎咽了一番,焦龙抹抹嘴角,打了个饱嗝,“舒服!许久没吃过家里的东西了,这菜是不是莺儿烧的?” 莺儿望了眼唐凝,羞涩地道:“是妾与凝儿一起做的,相公满意吗?” 众人欢笑声一片。焦龙笑道:“真想连锅子都吃了,真香。” 命人收拾下去,这才抖擞精神,转过话题问起城下敌军的动向。马俊与成公英等对望一眼,小心地道:“末将等以为,主公与孙大人身体尚未全愈,不宜操之过切。不如……” 焦龙摇摇头,坚决地道:“大敌当前,我个人的安危与吴岳百姓、全军将士的安危相比起来,太渺小了!我们得赶快制定出计划,击败赤脊羌、先零羌联军。还有那麻奴老贼,也该找人替他收尸了!” 马俊一凛,躬身称是。俞翠儿忽然插嘴道:“那你们先到将军府衙暂侯罢,焦将军和我一会儿便去。” 马俊等顺水推舟地告辞而去,连成公英也没再坚持留下。焦龙皱了皱眉,摆出家长态度,“怎么不让他们在此把话说完哩?莫非翠儿想越权指挥本将军吗?” 俞翠儿也皱起好看的眉头,“别忘了我是安国长公主呢!焦龙,见了本公主,还不下跪么?” 焦龙佯装吃惊,屈腿道:“哎呀,原来是公主大人,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三位妻子都掩嘴笑起来。焦龙趁机揽住俞翠儿,笑道:“你把他们都赶出去,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罗?是不是要为夫现在就疼爱你一番呢?” 俞翠儿轻嗔薄怒,瞥瞥身旁的两女,羞得连话都说不清了,“哪有你这样……这样好色的坏家伙,老动歪脑筋!我是要你把药喝了再去。” 焦龙慌忙松开她,“什么嘛,我都说过自己没病了,还要喝药……” 俞翠儿朝莺儿凝儿丢了个眼色,三人一起笑着冲过来架住焦龙,俞翠儿报复般地指挥着她们,并将一大碗苦水强灌进焦龙的喉咙。 焦龙呛得口鼻冒烟,“放声大哭”,“焦龙啊,你死得好惨!没料到你一向所爱的女人,会反目成仇,谋杀亲夫。我焦龙……噢……”倒了下去。 俞翠儿咯咯笑道:“不会一碗药水就死了罢?”伸手在焦龙胁下一呵,果然得计。焦龙狂笑着蹦起来,在她们三人脸上蜻蜓点水似的亲了亲,便跑出去,“好好,夫君我输了,下次再战。现在我焦龙要去将军府衙,处理正经事情了!” 莺儿、凝儿一齐大嗔,追着焦龙的背影道:“难道跟妾等相处,就不是正经事情了吗?” 焦龙先去看望了孙定方和李宣。 孙定方脸上略有血色,人事不知地躺着,恐怕仍然处在危险期中。他体格强壮,若不是失血过多,当时也不至于深度休克以至于假死,这时候他原先的好身体便成了他康复的资本。李宣则跪坐榻前,凝视着昏睡的丈夫。她鬓发凌乱、形容憔悴,让人无法对比她镇定自若、侃侃而谈时那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焦龙轻唤了几声,她方才清醒过来。不好意思地笑笑,回身施礼。“将军。” 焦龙注视着孙定方的样子,“待会儿我把翠儿叫过来陪你。你抽个空也睡会儿,免得孙兄弟还未醒呢,你就倒下了。” 李宣含笑道:“多谢将军关心。妾能服侍相公,全赖将军之力。现怎敢再劳动长公主大驾?再说妾几晚不睡,不会有碍的。” 焦龙笑道:“话是这么说,但不睡觉可不行呀。再说,孙定方不知道是不是要第二次输血,现在他的情况还不稳定,正需要翠儿来照看一下。你不请她来,自己会弄吗?” 李宣把焦龙已看作神祗一样,闻言磕头道:“将军救得相公性命,妾已不知该怎样感激了。但愿神灵保佑,将军与夫人多福多寿。来生妾再当为牛作马,报答这份恩德。” 焦龙拉起她,正色道:“我焦龙可不要你报答什么。你是我见过最具识见的女性,以后我请教军师的地方多着呢。好啦,你就先休息罢,有什么事情,叫丫鬟们来做也是一样的。” 李宣摇摇头,道:“妾放心不下,所以自己来做罢了。”复又裣衽,“妾还有一事要禀知主公。” 焦龙刚待离开,又坐了下来,“你也这样称呼我,真有点怪怪的感觉。还是叫将军吧,刚刚你不也是这样叫的吗。” 李宣脸一红,道:“妾生怕冒犯将军,才……既然将军这么说,少君就有僭了。这两日,先零贼阿勒切与赤脊贼麻奴联合围攻峄醴,妾窃以为此事跟将军与羌族的盟约有关。” 焦龙品味着她的话,惊道:“此话怎讲?” 李宣抚了抚鬓发,略有些疲倦地道:“先零贼久凉州,数寇三辅,动辄叛乱。而其族大小数十,各不相统,故而未成气侯。如今,汉室危倾,自顾不暇,而边疆异族滋乱日甚,朝廷无所能为。先零羌这才复聚归阿勒切麾下,共为驱驰。” 焦龙点点头,叹道:“先零羌一直难平,连董卓率军征讨,都险些遭至覆灭。我们跟他们作战,实在更应该小心点呢。” 又复道:“但这跟我焦龙与羌族盟约有何联系?” 李宣欠身道:“将军曾在羌境,当知神海族、赐支族乃烧当人中最强的两支部落。”见焦龙颔首,又道,“如今他们联手,兼并大小族类二十余支,强者如神海族长欣格,自称大王,赐支苏哈西尔族长副之,兵甲强盛。先零种原属烧当,世祖光武皇帝时叛,被烧当王斩首三千计,掠取财畜,夺居城大榆中,由是结怨。现在将军与欣格等交通,歃血为盟,又迁民众、兵马落户西海,于东西两面夹恃先零,逼得他们不得不散居各处。原本他们无统一首领,尚且不敢轻动,而如今阿勒切领属各部,自然不甘就戮,要起兵反抗了。” “他干他的,有矛盾去找欣格好了,干嘛对付我焦龙?更何况上次欣格写信来请我焦龙讨先零羌我都未答应,早知道我焦龙非狠干这些家伙不可。” 李宣道:“烧当人鄙视先零种,所以对之极为残暴,横征暴敛,逼得先零种屡屡造反。但他们实力不敌神海、赐支族大军,故而寻找援手。而今赤脊族在羌境并吞白马、羌臧祥等小族,渐渐坐大,亦生反意,公然举麻奴为王,对抗烧当。孰料事不机密,被欣格知其图谋,遭致惨败。这二羌有共同敌人,因而勾结起来,共同谋图汉境。将军须知羌人与汉人数代结怨,峄醴国又在其东进最至要处,所以其本意即攻我焦龙吴岳。将军威名卓著,贼子引而不发。然月初一旦率军离境南征苏固,他们便挥军十万围住峄醴。倘若攻下吴岳,则先零、赤脊人坐拥甲兵、雄关、财宝、粮秣,又得凉州境、三辅富庶之地,是时回去羌境争王,易如反掌……” 焦龙听得一头冷汗,忍不住拍案称是,叫道:“不错,你讲的有道理。这次他们兵分两路,一路围峄醴,一路伏在我焦龙必经之路上,欲害老子性命。真是狗胆包天!不过麻奴此人的确不好对付,他竟能料到我焦龙不走褒斜谷,而出武都北归。光从这点上,就可看出此人是个军事天才。这样想,那先零羌的阿勒切也必定不是愚蠢之辈吧。那我焦龙们到底该怎么办呢?” 李宣微笑道:“将军不必如此慌张。以君之才,想出破敌策几如反掌,却是因妾之言,显得这样深信不疑。多谢了!” 焦龙随口的话,被她这样“曲解”,也只好把辩驳之词吞进肚里了,“没什么,只是我焦龙老是费神会受不了,所以偶尔连讲话都不经过脑子呢。” 李宣淡淡一笑,“将军过谦了。妾尝与相公论及将军待人,无不深感敬服。将军不以己长,折损他人,那韩叔奇之事便是明证。如今相公他也正是为报君恩,才不计生死而出战……唉,瞧妾都说到哪里去了!”自责般轻嗔几句,不免举袖拭泪,“将军救了相公,妾每时每刻,都会觉得此恩如天,难报万一。” 焦龙心里忽然一动,暗道:我当时这样尽力地去救孙定方,恐怕其中考虑李宣的亦不少罢!当时若救之不果,那日后我焦龙还有什么脸去见她?她是我焦龙强拉去嫁给孙定方的,却又因为我焦龙死了丈夫,那么,我焦龙不就成了被动的杀人凶手吗? 心下沉重,垂下头去不语。李宣以为我焦龙不高兴,忙道:“大恩不言谢。妾亦知将军淡泊,不重名逐利。日后不敢再提。” 焦龙甚觉尴尬,忖道:我焦龙这样以小人之心,忖君子之腹,真是把大好的脑瓜,用在邪念上了!不禁又觉得此时孙定方伤重未愈,李宣伤心忙乱之中,竟还顾着我焦龙,想及破敌之策,真是不容易的事情啊。暗叹着气,强笑起来,“敢请军师指教。在我焦龙看来,现在什么都可以缓一缓,独独此战不可缓。阿勒切、麻奴一日不除,焦龙一日不得安寝!” 待与李宣议论了羌人种种短长与应对之策后,大感佩服。辞别她来到将军府衙后,才发觉诸将等得脖颈都变长了,失笑道:“瞧我焦龙这没记性的人!哎呀,真是对不住各位了,明儿请众位的夫人都到府上来做客,让我焦龙的几位家小给大家赔罪。” 诸将原本是怨气满腹,可见焦龙这样恳切,倒是不好意思再说什么。马俊笑道:“夫人现又贵为安国长公主,权势盖过三公、大将军,在下可不敢出言,否则反倒引火上身哪。” 众人不禁捧腹。提起正事,建威将军属下军司马姚广道:“敌营连接几十里,又多辎重与攻城器械,看来是想一举夺我峄醴。我军绝不可弱势于人。现虽司马将军重伤,但末将等皆愿代为出任先锋,请主公恩准!”连连叩头。 众人无不黯然神伤。焦龙没有答话,却忖道:孙定方侥幸未亡,仍然激起了军心斗志,所谓“哀兵必胜”,这种复仇之心如善加利用,必是胜兆。口中却道:“姚司马请起。敌军军势强大。近又新胜,士气正旺。况且我焦龙自敌营归来,看见深堑、壕沟、壁垒纵横,尽是对付甲骑的东西。他们盘营结寨,遥相呼应,就是单等我焦龙们出战送死呢。” 屯田都尉齐鹏也出列行礼。焦龙见他臂膀带伤,便知一定是山下民屯发生变故。暗暗点了点头。他愤然作色道:“羌贼围困峄醴,横行吴岳,城下百姓无不遭殃。现峄醴已迁进汉、氐民万三千余户,羌贼却在村邑中肆行抢夺,残杀未及上山的老弱妇孺。其先零贼三千人又抢割麦粟,践踏良田千顷,今年的收成,恐怕没有什么指望了。主公明见,如今城外遍地惨况。妇人丧夫、老人丧儿的悲恸,不绝于道路,末将等……实在是按纳不住了!” 第200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李宣冲进房来跪倒磕头,喜极而泣,“主公于孙家的恩德,妾终身不忘!” 焦龙赶忙从榻上坐起,勉强下来搀她,“夫人不必如此,孙定方和我焦龙是过命的交情,他遭此劫难,我安能坐视乎?” 李宣只是哽咽道:“将军神同天人,妾明明眼见着相公已经……竟然还能救活过来。若有用贱妾之处,但请驱策,敢不死效!” 焦龙勉强笑笑,道:“我还真怕救不过来,所以竭尽全力了。唉,你还是快去照顾他罢,翠儿一个人也忙不过来的。” 李宣应了是,重又跪下叩首,这才抹着眼角,匆匆离去。不多时,凝儿、莺儿到了,望见焦龙,哭着冲进焦龙的怀中。 “妾等以为再也见不着相公了。”凝儿悲恸地在焦龙肩头垂泪。莺儿也是哭成个泪人一般。 焦龙轻拍着她们,笑道:“我焦龙哪是那么容易死的?你们别哭了。这么多天不回来,是不是很担心我?” 凝儿点点头,又哭起来。莺儿哀道:“若不是顾到孩子,妾便已决意随相公去了!” 焦龙知道她的意思,故意打趣道:“随我焦龙而去,到哪里去啊?我不是好好地在这儿吗?”黄莺微微一怔,悦然道:“又被相公笑话了。”倒不见有嗔怪之意。 焦龙摸摸她的肚子,笑起来,“我们的小宝宝又长大了,这些天爹不在,他乖不乖呢?”莺儿顿时忍俊不禁,连唐凝都破涕为笑起来。 焦龙刚想再说笑两句,却突感脑中一昏,忍不住皱起眉头。眼前开始模糊起来,看不清莺儿凝儿的样子,如陷雾中。略感到吃惊之时,却隐约能听见黄莺、唐凝的哭叫声,感知被她们努力地扶住了摇摇欲坠的身体。脸上、脑门上一阵豆粒般大小的冷汗渗出,极度麻醉、极度疲倦的感觉袭来,不禁再撑不住…… 此次大概没晕多长时间便醒了过来。身体懒洋洋的无半点劲道,胸口仍是极烦闷、恶心。睁开眼睛,众妻、诸将、几位郎中围在边上。焦龙见莺儿凝儿眼角带泪,张开嘴,却疲累得不想说话,便瞅瞅俞翠儿。 她紧张的面容露出丝许喜色,道:“谢天谢地,你总算醒过来了。别说话,你怕是心绪起落太大,便发出病来。我扶你起来,先把这药喝了。” 焦龙望见李宣站在旁边,以巾拭泪,勉强道:“孙定方怎么样了?” 李宣忙俯下身,掩嘴泣道:“多谢主公。他已经醒来了。只是身体太虚,一时还动弹不得。” “没事就好。”焦龙又转头朝莺儿、凝儿笑笑,才闭上眼道:“好累。翠儿,我先睡会儿再喝药吧。” 焦龙迷迷糊糊中,感到诸将正朝众夫人说些安慰的话,这才纷纷退去。成公英的声音道:“请允末将留下守护主公。”那声音变得哽咽起来,“都是成公英抛下主公,独自离去,才害得主公这样。” 俞翠儿的声音轻轻道:“这不能怪你,起来罢。郎中,不知道他的病有没有关系啊?” 郎中的声音很小,焦龙隐约听见一些,“……焦将军脉像紊乱,须得善加调理。我已开了个方子,照此抓药,连服三十日。若有起色则再续服,若无起色便要重新再诊……” 莺儿的哭声传进耳里,“姐姐!” 俞翠儿安慰着她,又道:“如此有劳先生了。他体质不弱,却不知怎会得这样棘手的病呢?” 郎中小心翼翼地道:“这……这就不敢说了。恐怕焦将军多过操劳,心焦意烦,久之则郁出病来。此症若能静心调养,未尝没有治愈的机会。” 凝儿失声哭了,莺儿却捂紧嘴,在一旁哽咽。俞翠儿也抑住不住悲伤,声音一变,道:“怎会这样?老天呀……”成公英连忙上前劝止,连连叩首。 焦龙心里大骂“庸医”,偏偏没有这个劲跳起来痛扁他。隔了片刻,众女哀声渐止。俞翠儿道:“凝儿,你照顾莺儿回去休息。这里我来看着。她肚里还有焦家的骨肉,可不能再出什么意外了。” 唐凝哀声应是,与莺儿垂泣而去。焦龙听得郎中也退了出去,不禁困意泛了起来,轻吁了口气。俞翠儿的声音低低道:“夫君,不管你生的是什么病,我一定帮你治好。此生我若辜负了你,天诛地灭!” 这一觉睡得极为舒畅。待快醒之时,竟做起美梦来了。焦龙翻了个身,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好半晌才终于睁开眼来。 恰好俞翠儿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成公英,是什么时候了?” 成公英似是端坐在门前,闻言道:“大约已到亥时了罢。夫人,要吩咐掌灯么?” 焦龙顿时清醒过来,回忆起那郎中的话,不禁伸手搭搭自己的脉膊:感觉心跳很是平稳,而且充盈有力,哪像他说得那么玄虚!当然对于中医焦龙是个门外汉,可心跳好坏老子自己看不出来吗?因为榻陈帐中,又背对着俞翠儿,所以焦龙醒来她还未知觉。 焦龙立刻想到应该开个玩笑。突地“啊呀”一声,把他们都吓得跳起来。 俞翠儿忙走过来看视,急急道:“你醒啦。怎么了?” 成公英也大惊小怪地赶过来察看。焦龙装作十分无力的样子道:“没什么,肚子饿得要命。成公英,你去拿点吃的东西来。” 成公英见焦龙吩咐,高兴地应了一声,赶忙奔出房去。焦龙这才笑咪咪坐起来搂住俞翠儿,任她瞪大了美丽的眸子奇怪地望着自己。笑道:“吓唬吓唬你,好玩吧?” 俞翠儿先是惊喜,然后是失望。眼圈一红,嗔道:“你开什么玩笑,人家都担心死了呢!”抽泣了几声,竟捂着脸哭起来。 焦龙慌了手脚,赶忙柔声安慰她,又哄又骗地道:“是我不好,是我不好。翠儿你别哭嘛,我只是见到你,就非常开心,忍不住要逗你笑呢。” 俞翠儿大伤,哀哀抬头,连说话都略带悲声,“夫君你要笑……就笑吧。你再干什么我都不会再限制了,真的。我只希望你过得快乐、舒心。刚刚人家只是太紧张,所以说了重话,你千万不要生气。” 她这样说焦龙才真怕呢!道:“别别 别,你是不是当我焦龙明天就死啦,这样讲话!放心,那郎中的话我听见了,全盘放屁,你千万别信。老子自己的身体自己还不知道,要他来诊断?庸医,庸医!” 焦龙跳下榻,只觉头也不昏了,眼也不花了,做了几个踢腿的动作,神气地道:“我焦龙身经百战,所向无敌。哪里会因为一点点小毛病就不行了呢?翠儿你是我老婆,居然也对我这样没信心,叫我的脸往哪里搁?” 俞翠儿见焦龙又蹦又跳、形若无事的样子,不禁又高兴地哭起来,“你真的没事吗?可那郎中说……” 焦龙重又坐过去,抱住她亲了一口,“放心啦──都说了好几遍了,怎么你就是不信呢。” 俞翠儿嘤咛一声,倒在焦龙怀中喜极而泣,“真的,真的!只要你病能好,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焦龙抚mo着她头发,深情地笑道:“我只要你呀。” “我答应,我答应!”俞翠儿捂着通红的脸,快乐地笑起来。亲热了一会儿,成公英与丫鬟们、将军们都来了。莺儿凝儿飞一样冲来,又惊又喜地看着焦龙,“相公,姐姐!” 俞翠儿微微不好意思地垂下头,焦龙笑起来,“我已经大好了,你们不必担心。” 将军们轻声欢呼起来。宗稠慨然道:“士卒们都在城中为主公祈福,看来众志成城,也感动了老天!” 焦龙一一向诸将招呼。笑着对成公英道:“我命你拿吃的,怎么去那么久,还招来这么一帮人!现在我焦龙的肚子都饿扁啦。” 成公英连忙笑着赔罪,丫鬟把饭菜羹汤端上。焦龙命搁在榻上,抓起就吃,众人都站在一边笑看。狼吞虎咽了一番,焦龙抹抹嘴角,打了个饱嗝,“舒服!许久没吃过家里的东西了,这菜是不是莺儿烧的?” 莺儿望了眼唐凝,羞涩地道:“是妾与凝儿一起做的,相公满意吗?” 众人欢笑声一片。焦龙笑道:“真想连锅子都吃了,真香。” 命人收拾下去,这才抖擞精神,转过话题问起城下敌军的动向。马俊与成公英等对望一眼,小心地道:“末将等以为,主公与孙大人身体尚未全愈,不宜操之过切。不如……” 焦龙摇摇头,坚决地道:“大敌当前,我个人的安危与吴岳百姓、全军将士的安危相比起来,太渺小了!我们得赶快制定出计划,击败赤脊羌、先零羌联军。还有那麻奴老贼,也该找人替他收尸了!” 马俊一凛,躬身称是。俞翠儿忽然插嘴道:“那你们先到将军府衙暂侯罢,焦将军和我一会儿便去。” 马俊等顺水推舟地告辞而去,连成公英也没再坚持留下。焦龙皱了皱眉,摆出家长态度,“怎么不让他们在此把话说完哩?莫非翠儿想越权指挥本将军吗?” 俞翠儿也皱起好看的眉头,“别忘了我是安国长公主呢!焦龙,见了本公主,还不下跪么?” 焦龙佯装吃惊,屈腿道:“哎呀,原来是公主大人,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三位妻子都掩嘴笑起来。焦龙趁机揽住俞翠儿,笑道:“你把他们都赶出去,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罗?是不是要为夫现在就疼爱你一番呢?” 俞翠儿轻嗔薄怒,瞥瞥身旁的两女,羞得连话都说不清了,“哪有你这样……这样好色的坏家伙,老动歪脑筋!我是要你把药喝了再去。” 焦龙慌忙松开她,“什么嘛,我都说过自己没病了,还要喝药……” 俞翠儿朝莺儿凝儿丢了个眼色,三人一起笑着冲过来架住焦龙,俞翠儿报复般地指挥着她们,并将一大碗苦水强灌进焦龙的喉咙。 焦龙呛得口鼻冒烟,“放声大哭”,“焦龙啊,你死得好惨!没料到你一向所爱的女人,会反目成仇,谋杀亲夫。我焦龙……噢……”倒了下去。 俞翠儿咯咯笑道:“不会一碗药水就死了罢?”伸手在焦龙胁下一呵,果然得计。焦龙狂笑着蹦起来,在她们三人脸上蜻蜓点水似的亲了亲,便跑出去,“好好,夫君我输了,下次再战。现在我焦龙要去将军府衙,处理正经事情了!” 莺儿、凝儿一齐大嗔,追着焦龙的背影道:“难道跟妾等相处,就不是正经事情了吗?” 焦龙先去看望了孙定方和李宣。 孙定方脸上略有血色,人事不知地躺着,恐怕仍然处在危险期中。他体格强壮,若不是失血过多,当时也不至于深度休克以至于假死,这时候他原先的好身体便成了他康复的资本。李宣则跪坐榻前,凝视着昏睡的丈夫。她鬓发凌乱、形容憔悴,让人无法对比她镇定自若、侃侃而谈时那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焦龙轻唤了几声,她方才清醒过来。不好意思地笑笑,回身施礼。“将军。” 焦龙注视着孙定方的样子,“待会儿我把翠儿叫过来陪你。你抽个空也睡会儿,免得孙兄弟还未醒呢,你就倒下了。” 李宣含笑道:“多谢将军关心。妾能服侍相公,全赖将军之力。现怎敢再劳动长公主大驾?再说妾几晚不睡,不会有碍的。” 焦龙笑道:“话是这么说,但不睡觉可不行呀。再说,孙定方不知道是不是要第二次输血,现在他的情况还不稳定,正需要翠儿来照看一下。你不请她来,自己会弄吗?” 李宣把焦龙已看作神祗一样,闻言磕头道:“将军救得相公性命,妾已不知该怎样感激了。但愿神灵保佑,将军与夫人多福多寿。来生妾再当为牛作马,报答这份恩德。” 焦龙拉起她,正色道:“我焦龙可不要你报答什么。你是我见过最具识见的女性,以后我请教军师的地方多着呢。好啦,你就先休息罢,有什么事情,叫丫鬟们来做也是一样的。” 李宣摇摇头,道:“妾放心不下,所以自己来做罢了。”复又裣衽,“妾还有一事要禀知主公。” 焦龙刚待离开,又坐了下来,“你也这样称呼我,真有点怪怪的感觉。还是叫将军吧,刚刚你不也是这样叫的吗。” 李宣脸一红,道:“妾生怕冒犯将军,才……既然将军这么说,少君就有僭了。这两日,先零贼阿勒切与赤脊贼麻奴联合围攻峄醴,妾窃以为此事跟将军与羌族的盟约有关。” 焦龙品味着她的话,惊道:“此话怎讲?” 李宣抚了抚鬓发,略有些疲倦地道:“先零贼久凉州,数寇三辅,动辄叛乱。而其族大小数十,各不相统,故而未成气侯。如今,汉室危倾,自顾不暇,而边疆异族滋乱日甚,朝廷无所能为。先零羌这才复聚归阿勒切麾下,共为驱驰。” 焦龙点点头,叹道:“先零羌一直难平,连董卓率军征讨,都险些遭至覆灭。我们跟他们作战,实在更应该小心点呢。” 又复道:“但这跟我焦龙与羌族盟约有何联系?” 李宣欠身道:“将军曾在羌境,当知神海族、赐支族乃烧当人中最强的两支部落。”见焦龙颔首,又道,“如今他们联手,兼并大小族类二十余支,强者如神海族长欣格,自称大王,赐支苏哈西尔族长副之,兵甲强盛。先零种原属烧当,世祖光武皇帝时叛,被烧当王斩首三千计,掠取财畜,夺居城大榆中,由是结怨。现在将军与欣格等交通,歃血为盟,又迁民众、兵马落户西海,于东西两面夹恃先零,逼得他们不得不散居各处。原本他们无统一首领,尚且不敢轻动,而如今阿勒切领属各部,自然不甘就戮,要起兵反抗了。” “他干他的,有矛盾去找欣格好了,干嘛对付我焦龙?更何况上次欣格写信来请我焦龙讨先零羌我都未答应,早知道我焦龙非狠干这些家伙不可。” 李宣道:“烧当人鄙视先零种,所以对之极为残暴,横征暴敛,逼得先零种屡屡造反。但他们实力不敌神海、赐支族大军,故而寻找援手。而今赤脊族在羌境并吞白马、羌臧祥等小族,渐渐坐大,亦生反意,公然举麻奴为王,对抗烧当。孰料事不机密,被欣格知其图谋,遭致惨败。这二羌有共同敌人,因而勾结起来,共同谋图汉境。将军须知羌人与汉人数代结怨,峄醴国又在其东进最至要处,所以其本意即攻我焦龙吴岳。将军威名卓著,贼子引而不发。然月初一旦率军离境南征苏固,他们便挥军十万围住峄醴。倘若攻下吴岳,则先零、赤脊人坐拥甲兵、雄关、财宝、粮秣,又得凉州境、三辅富庶之地,是时回去羌境争王,易如反掌……” 焦龙听得一头冷汗,忍不住拍案称是,叫道:“不错,你讲的有道理。这次他们兵分两路,一路围峄醴,一路伏在我焦龙必经之路上,欲害老子性命。真是狗胆包天!不过麻奴此人的确不好对付,他竟能料到我焦龙不走褒斜谷,而出武都北归。光从这点上,就可看出此人是个军事天才。这样想,那先零羌的阿勒切也必定不是愚蠢之辈吧。那我焦龙们到底该怎么办呢?” 李宣微笑道:“将军不必如此慌张。以君之才,想出破敌策几如反掌,却是因妾之言,显得这样深信不疑。多谢了!” 焦龙随口的话,被她这样“曲解”,也只好把辩驳之词吞进肚里了,“没什么,只是我焦龙老是费神会受不了,所以偶尔连讲话都不经过脑子呢。” 李宣淡淡一笑,“将军过谦了。妾尝与相公论及将军待人,无不深感敬服。将军不以己长,折损他人,那韩叔奇之事便是明证。如今相公他也正是为报君恩,才不计生死而出战……唉,瞧妾都说到哪里去了!”自责般轻嗔几句,不免举袖拭泪,“将军救了相公,妾每时每刻,都会觉得此恩如天,难报万一。” 焦龙心里忽然一动,暗道:我当时这样尽力地去救孙定方,恐怕其中考虑李宣的亦不少罢!当时若救之不果,那日后我焦龙还有什么脸去见她?她是我焦龙强拉去嫁给孙定方的,却又因为我焦龙死了丈夫,那么,我焦龙不就成了被动的杀人凶手吗? 心下沉重,垂下头去不语。李宣以为我焦龙不高兴,忙道:“大恩不言谢。妾亦知将军淡泊,不重名逐利。日后不敢再提。” 焦龙甚觉尴尬,忖道:我焦龙这样以小人之心,忖君子之腹,真是把大好的脑瓜,用在邪念上了!不禁又觉得此时孙定方伤重未愈,李宣伤心忙乱之中,竟还顾着我焦龙,想及破敌之策,真是不容易的事情啊。暗叹着气,强笑起来,“敢请军师指教。在我焦龙看来,现在什么都可以缓一缓,独独此战不可缓。阿勒切、麻奴一日不除,焦龙一日不得安寝!” 待与李宣议论了羌人种种短长与应对之策后,大感佩服。辞别她来到将军府衙后,才发觉诸将等得脖颈都变长了,失笑道:“瞧我焦龙这没记性的人!哎呀,真是对不住各位了,明儿请众位的夫人都到府上来做客,让我焦龙的几位家小给大家赔罪。” 诸将原本是怨气满腹,可见焦龙这样恳切,倒是不好意思再说什么。马俊笑道:“夫人现又贵为安国长公主,权势盖过三公、大将军,在下可不敢出言,否则反倒引火上身哪。” 众人不禁捧腹。提起正事,建威将军属下军司马姚广道:“敌营连接几十里,又多辎重与攻城器械,看来是想一举夺我峄醴。我军绝不可弱势于人。现虽司马将军重伤,但末将等皆愿代为出任先锋,请主公恩准!”连连叩头。 众人无不黯然神伤。焦龙没有答话,却忖道:孙定方侥幸未亡,仍然激起了军心斗志,所谓“哀兵必胜”,这种复仇之心如善加利用,必是胜兆。口中却道:“姚司马请起。敌军军势强大。近又新胜,士气正旺。况且我焦龙自敌营归来,看见深堑、壕沟、壁垒纵横,尽是对付甲骑的东西。他们盘营结寨,遥相呼应,就是单等我焦龙们出战送死呢。” 屯田都尉齐鹏也出列行礼。焦龙见他臂膀带伤,便知一定是山下民屯发生变故。暗暗点了点头。他愤然作色道:“羌贼围困峄醴,横行吴岳,城下百姓无不遭殃。现峄醴已迁进汉、氐民万三千余户,羌贼却在村邑中肆行抢夺,残杀未及上山的老弱妇孺。其先零贼三千人又抢割麦粟,践踏良田千顷,今年的收成,恐怕没有什么指望了。主公明见,如今城外遍地惨况。妇人丧夫、老人丧儿的悲恸,不绝于道路,末将等……实在是按纳不住了!” 第201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坐在车中,俞翠儿时不时看看天,然后用鞭子拨正骡马行走方向。到了夜黑风起之时,灰蒙蒙的天空只能看见几颗冷得哆嗦的星星。广袤的平原,置身于其中,才感到自己渺小得可怜。马车似是无休止地往前走,遇到颠簸的路面,偶尔还会顿住,很费力地拉过去。那时候,焦龙觉得自己就是匹马,正在黑夜中往前探路,路越走越远,越走越长,越走越看不见光亮…… 焦龙在梦里醒来,这才发现骡马已经停住,俞翠儿在微笑地看着焦龙。帘外亮堂的光线,令人以为回到了秋天。身上好暖,她护住了车门,用身体遮住寒风。焦龙听见她快乐地笑起来,道:“你醒啦!快点起来,看看那是什么!” 焦龙头昏脑涨地爬起来,懒洋洋地往车门外望去。一时间,焦龙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是一支军队!一支全身披覆重甲的骑兵队!他们整整齐齐地在荒芜冰冻的大地上列队,戴着铁制的覆面头盔,手上拿着一倍矛长的刺枪。马儿都变成披着重铠,只露出眼睛和鼻子的怪物,他们长喷鼻息,带起一条条雾状的水蒸汽。而这帮人马混合体,简直就像肃杀的空气中冲出的许多幽灵一般。 焦龙狂喜地跳下车,心知这是俞翠儿的杰作无疑。那一种难以言表的愉悦和感动,不断冲击着焦龙已快被种种辛劳和苦难麻木的心灵。焦龙举起手来,这群雕塑般的作品突然齐齐挥动着银枪,跃马高呼,每个人都像是在心情振奋地迎接焦龙的归来,那声音,真说不出的雄浑和壮阔。 焦龙大笑,叫道:“好!好!” 骑兵们推开面罩,姿态一致地下马行跪拜大礼,“参见将军!” 焦龙用力握拳。虽面对着凛烈北风,却丝毫也没感到半点凉意。但嗓子眼突然就似沙住了,再也喊不出一个字来。 不过一个时辰,闻讯而来的孙定方与荀爽就和焦龙会面了。孙定方隔了老远便向焦龙行礼,奔过来扶住焦龙的双膀,颤声道:“总算 又见到将军了!孙定方这些天无时无刻不想冲进城去,救出将军。要不是荀兄带来消息,我真的要受不住了。” 焦龙笑道:“这不是回来了吗?这些天累长史费神费心了,焦龙还得要好好谢谢你,不是你勇猛作战,我军怎能打得胜仗,我又怎能如此轻易地溜出城来呢?” 孙定方连称不敢当,道:“那都是荀兄的功劳,我怎能往自己头上搁呢?” 焦龙大笑着转向荀爽,其人仍穿着在洛阳时的那套长襟棉褂,已沾满了灰尘、泥巴,看起来就像个乡巴佬。不禁深深为之折服,躬身道:“荀兄别来无恙?听说日前我军生擒了卫仲良、刘元起,荀兄与孙长史都是功不可没啊!” 荀爽连忙谦词,握住了焦龙的双手,“焦将军一回来,定能给我军极大的激励。目前韩昭攻势愈紧,我们皆有不敌之态。但敌军骄横愈盛,麻痹大意了起来。今日午时,我便想以将军之计遣所造铁骑冲之,采夹击之势攻他。韩昭此人颇有智术,又懂谋略,此次若能一举败他,那么朝廷内再无此种将才,可与将军抗衡。只要大局一定,辅以章尚等宦官从中说之,将军复职事乃轻而易举。” 焦龙笑道:“不孙长史,我们时间无多,快将韩昭的实力状况仔细禀来,特别是他如何布阵的、何处能留有后着等等,都在计议范围之内。” 孙定方吩咐探马来报。原来韩昭的部队追得很紧,此日已在小孟津西三十余里处扎下了营寨,分兵四路,不停地越过洛阳东面的漓水河谷,往复冲击焦龙军营帐。 荀爽早有计谋,准备往北退向平阴再发动进攻。因天气愈寒,恐怕出现大雪天气而作罢。韩昭的部众甚是精锐,焦龙军除骑兵队外剩下的几千人,已死伤三成,即使靠着在河内屯积的弓盾,也只能勉强顶住而已。孙定方手下更是阵亡了一员猛将,乃二十虎豹骑中的一员。 他是在掩护大部队退往漓河谷地时牺牲的,其率领的两百步卒全部战死,但韩昭调动的五千精锐部队的突袭计划也因此泡汤。孙定方请求厚葬阵亡的将士,涕泪横流。焦龙更借此集合部队,大声疾呼“生擒此贼,为前军司马报仇”的口号,而后,又针对敌人行动情况提出了修改后的设想。焦龙把计划粗粗一说,众人无不惊喜异常,讨论了多时,无一异议。 荀爽见诸事已了,虽知“路上辛苦”,仍是极力劝焦龙视察诸营,鼓舞兵卒士气。焦龙欣然应喏,招手道:“翠儿,来,我教你几下散招,你到骑兵队去指导他们训练吧。”附在她耳边窃窃私语。 孙定方与荀爽赶紧转过头,旁边的士卒们则嘻嘻哈哈,冲着焦龙等人发笑。 俞翠儿听得十分惊异,问道:“你这些招数管用吗?” 焦龙道:“你只管去,保证使得!” 俞翠儿一笑,翩然而去。 焦龙转头看着荀爽,皱眉叹道:“荀兄又来了,你一会儿先生、一会儿焦将军,难道真忘了我是‘焦兄’吗?” 荀爽一拍脑门,哑然失笑,“瞧我这记性!兄丈,我们这就走罢。” 荀爽将营寨分成三个大方,每方千余。左右两方主守,中方与其互为犄角之势,参阵支援,或直接攻击,进退自如。焦龙瞧见营寨布置妥当,井然有序,心中不禁暗赞。闻说主将亲来视察,士卒们纷纷涌向寨间空地之处,一时间,人越拥越多。 焦龙立刻命令孙定方等人维持秩序,这才跳上一块大石,叫道:“将士们!” 人群的骚动立刻停止,不知是不是焦龙名字如雷贯耳,士兵们脸上露出欢容,俱是振臂呼叫道:“焦将军!焦将军!” 焦龙喉头大哽,望着面前一张张脸是灰土、尘垢的脸,望着他们破破烂烂的铠甲,心里又不由想到自己在洛阳的“花天酒地”,惭恚渐升。 第202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黄钦见彭韦与焦龙如此亲密,顿时省悟,“小子,原来你跟他是一伙的!”眼光一扫,正好看见黄莺在婢女引护下走过来,顿时面色阴沉,垂下头再不说话。 黄莺目光如炬,面纱微微颤动,看得出她已经非常生气。 “黄总管,无论怎么说你也是黄家的人,竟然残暴无耻到这样的地步。你倒说说看,你有什么面目去见我爹,有什么面目去报答他对你知遇的恩情?” 黄钦缓缓抬头,脸上怨气深沉,“什么恩情?他只晓得公务,从不关心府里的事情。这些年来,若不是我焦龙一力撑着,只怕他所有的奉禄也不够家里人吃饭哪。他又要娶小妾,那史谦不就是因为投他所好,才能坐上总管的位置?” 黄莺气得全身都颤抖起来,勉强抑制才没有歇嘶底里,“胡说!我爹……我爹怎么会是那样的人?” 黄钦冷笑两声,“是不是小姐你心中有数,何必再多费口舌。我黄钦自问无愧于老爷,做事数年,大多为着黄家着想,你们又有什么理由来惩治龙呢?” 焦龙心里禁不住要大叫此人辩才一流,彭韦突然在旁轻声笑道:“黄钦总算是慌了。依他的罪,至少能将他剜成肉泥,还在死不知趣地讨生哩!” 望着被自己活逮的史谦、黄钦,焦龙突然灵感骤现,笑道:“……不如让他们来场角斗,把胜负决出来。不然这两人谁都不服谁,能心甘情愿去死吗?” 高叫:“喂,两位总管大人,平常你们不是都想手刃对方的吗?今天我便给你们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来人,给他们每人一把剑,若是能杀得了对手的获胜的,我便不再要他性命。” 佟威达立即应声,命所有人退开数步,这才丢下两把利剑。史谦乍然一惊,忙低下身握住剑柄。而与他挨得极近的黄钦也马上捡剑,还跳开一步,以防对方偷袭。 霎时间庙堂里鸦雀无声。黄、史二人的呼吸开始粗重起来,两把剑俱是横在胸前,虎视耽耽地瞪住对手。史谦突然暴吼一声,挥剑猛劈,黄钦闪身格挡,两剑相交,发出刺耳的声响,黄钦显然不是史谦对手,咬着牙大退一步,右手微微地颤悸起来。 史谦得势,更是不容对方喘息,剑锋又已刺到。黄钦此次倒学了个乖,转了半圈,借力把剑势引开,大喝一声,左手用力捅出。 史谦被击中右颊,一跤翻倒。黄钦狂猛地冲上,双手握剑,死命往他 身体戳去。史谦疾速地滚开,双脚乱蹬,踢开了对方的剑身。 待黄钦再冲上来时,史谦已然作好了势,唰唰两剑,便轻松逼开了他。黄钦瘦长、史谦肥胖,体力也占了优势,若不是忖着有些小聪明,恐怕刚刚动手之时,黄钦就已死上一回了。 两人见暂时不能取胜,谁也不愿意先出手进攻,便各退一步,横剑目视对手。半晌,黄钦忽地惨然一笑,道:“史兄,没想到我们风光一世,到头来竟然栽到个无知小辈的手里!今天就算拼了个你死我活,还有什么兴味吗?” 史谦移动着步子,恍若未闻地道:“黄贼,你休要分我的心。今天大不了拼着多流点血,还收拾不了你吗?刚刚你没听到吗,若杀了对手,便可无碍。” 黄钦缓缓又退开一步,面上全无变化,叹道:“史兄,你不觉得握剑之时,都有些力不从心了吗?我是老了!你的年数还比我大两岁,争来争去,到头来又是为了什么呢?还不是性命相拼吗。嘿嘿,不过你若杀了我黄钦,老爷又岂能再容你留在府上?就算给你半条活命,你这下半辈子又能够漂泊何处呢。” 史谦冷冷一笑,脱口道:“你别充好人,我史谦到了黄府,拜蒙你所赐,从来是不敢忘记的。你这奸谀的小人,现在倒假仁假意起来了,尽管哭罢,我史谦剑下,可不会留你性命。” 黄钦的剑竟完全放了下来,脸上一片凄然,苦笑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做了五年的总管,也深识史兄是条好汉子。适才的话,只不过有感而发罢了。我自认斗不过史兄,若我死了,就烦请史兄多多照顾我家乡的妻儿老小吧。” 史谦大是惊异,眼神一黯,剑尖终又垂下半分,犹豫作色。 全场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然而,焦龙看见黄钦低迷的眼帘中射出一道凌厉的目光,顿觉不妙。还未来得及发出警告,只见黄钦突然往左看去,惊讶地大叫一声,引得史谦不由自主地也跟着望去,这才剑握左手,凶狠疾速地挺刃刺出。 史谦发觉中计,剧往右侧暴挡,同时错步移开。可他到底慢了半拍,又没想对方竟会出左手用剑,瞬间便是胸前开花,那长剑噗地一声,直扎没底。 众人皆惊呼起来。黄钦方自露出得意的狞笑,史谦突然狂喊着用左手捏住剑身,飞起一脚,重重将黄钦踢开,这才惨呼跪倒,叫道:“姓黄的,你果然阴毒!”翻目倒下。 黄钦被踹得眼冒金星,但侥幸逃得一命,连焦龙都觉得不可思议。直到想起他那诡谋求存的法子,禁不住汗毛倒竖,心道:坏人总是坏人,终归会遭报应。虽自问没有黄钦半成无耻,却依然颇感欣慰,到底骨子里是能称上“君子”的。 黄钦喘着粗气狞笑道:“姓刘的,可不能食言。我杀了史谦,你们便不能再随便处置我。” 焦龙牙齿痒痒的,却大笑道:“我可不像你,说的话就像放屁一样。老子行事最讲究原则……” 猛然间众人又是一阵惊呼,只见那已然“死去”的史谦竟然慢慢地爬了起来,颤抖着爬向黄钦。在对手还未惊觉之前,突然使出不知哪来的气力,疯狂扑倒黄钦,两只手狠狠掐住了对方脖子! 黄钦几乎吓得昏去。史谦那双沾满鲜血的手像铁箍一般,钳得他呼吸越来越不顺畅。 史谦嘿嘿地阴笑道:“姓黄的,要死我们俩个一块儿死!你这卑鄙小人,休想在我史谦手下逃生,我们统统看不见明早的太阳了。” 黄钦已涨红了脸,右手拼命地扯着喉咙,却伸出左手,一下抓进史谦胸前的创口去。两人皆是大叫,像发了疯一般在地上扭滚、厮打、吼叫。但史谦瞪圆了眼珠,无论怎样,双手也再没离开过对方的颈项。 一时间,他们互相拉扯的头发、脸皮随着激烈的厮斗越掉越多。众人皆是不忍再睹。黄莺别过脸,轻声道:“这两个人,无论怎么看都觉得恶心!不如……不如给他们一个痛快吧。”她深深望了焦龙一眼,半晌才道:“我不管你怎么处置他们,可你得跟我回去,向爹爹禀报吧……” 焦龙默然地望着她,既不点头也不摇头。黄莺脸上血色渐退,颤抖了一下,突然冷静下来,“你是不愿意留下来么……”摇了摇头,苦笑道:“我原想留你下来。可我现在觉得那根本没有指望。你这人那么神秘,又那么有本事,好像什么都不会放在眼里……我只求你告诉我,你到底叫什么名字,你不叫刘德华?你又是什么焦总管了?” 焦龙心里泛起了一阵莫名的情愫。知道自己决不可能留在黄家,但也不可以带她一起离开。她是当朝司徒,一个贵族的女儿,她有身份、有名位、有人梦寐以求的一切,而自己现在还只是个需要随时转移的钦犯。况且焦龙早已背上了沉沉的感情包袱。 第127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弟兄们!这阵子大家辛苦啦!”焦龙粗声粗气地喊道,“某些人把我焦龙称为奸贼,把你们诬为贼党,这是把大家往死路上逼。我受朝廷的诏命赴幽并招募精兵,是大汉名正言顺的建章营都督,而你们也都是将要编入天子禁军的精兵劲卒!他们要杀我焦龙,要驱使我焦龙的兄弟为他们卖命,这是不可能的!大家想想,这一路上,我们怕过谁来?从佯攻皇城,到生擒卫仲良、刘元起,一场场恶战,无不彰显出我军无比强大的战斗力和凝聚力。现在,只要我们再加把劲,打赢这一仗,击败韩昭,咱们就能彻底地掌握主动!所以我焦龙希望弟兄们能咬牙坚持下去,豁出命去再拼搏一次,击溃敌军,生擒韩昭!” 士卒们阵阵热血沸腾,突然间齐齐振臂高呼,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声:“击溃敌军!生擒韩昭!击溃敌军,生擒韩昭!”孙定方和荀爽讶异地对望一眼,显得又惊又喜。焦龙张开双臂,待军士们完全安静下来,才继续道:“弟兄们,你们跟着我焦龙风尘仆仆来到洛阳,还没过上一天好日子,就要打仗卖命,一定会有人流血牺牲,这是焦龙对不住大家的地方。不过,如今天下大乱,到处都不太平,咱们只有死中求生,振奋精神,多杀敌人建立功勋,才能让家人有饭吃、有衣穿,过好日子。其实说起来,谁愿意打仗?谁愿意送命?但是我不犯人,人却要犯我,朝廷里的奸徒不给我们活路,诬蔑我们是黄巾余党,摆明欺负我们人少示弱,想用我们的血去为他们换大大的乌纱!他娘的!这世上哪有这样便宜的事情?弟兄们,我们能束手就擒,让他们杀,让他们剐吗,让他们有好日子过吗?” 兵士们齐声大吼:“不能!不能!”焦龙狠狠一挥拳,道:“没错,咱们绝不能让他们舒坦了!韩昭那小儿在后尾随攻击我们这么久,很多儿郎就这样死在了这群人手上,我们从今以后再也不忍了,这种打败仗的日子再也不能继续下去了!本将现在宣布,全军午时埋锅造饭,未时出击,待我军的骑兵冲开了敌军大寨之后,大家就奋勇杀上去包围他们,分割他们 ,歼灭他们!” 众兵士又是齐声高呼,热情像干柴被烈火点燃了一般。孙定方和荀爽等阻挡着汹涌的人流,护送焦龙回了大帐。诸将此时已对焦龙佩服万分,纷纷上前道:“将军之言,极为振奋人心,如今士气可用,此战必胜!” 焦龙笑道:“你们别态小看了此事,来,我们再来讨论一下眼前的战事吧。荀爽先生、定方贤弟,你们对我先前提出的计划,还有什么建议吗?” 孙定方笑着摇摇头,荀爽忙使了个眼色,他这才会意,躬身对焦龙道:“在下只是还有些不解之处,请将军不吝指点。” 焦龙微微一笑,道:“定方贤弟怎么忽然如此客气,有话只管讲来。” “将军曾令我监造大批铠甲、训练骑兵演习新式战法,所历有时,但我却觉得这种新式骑甲与武器似乎不如原来的那般好用,骑兵以奇袭的速度和冲击力见长,披上重铠必然难以发挥速度优势,此其一也;再者骑兵的枪杆造得过长,战场上极难施展变向,似乎事倍功半。末将着实不解将军此等布置却是何意” 焦龙暗暗好笑,心想:这定是荀爽交给他背的台词吧,如此文绉绉,可不像孙定方一贯说话的方式,荀爽这小子也真是谨慎,感觉自己不太该说的话一个字也不吐。他摇头道:“这场仗我可不要与韩昭比试谁的骑兵更快更勇,我要把我的骑兵们打造成移动的钢铁堡垒,然后主动出击,突然出现在韩昭营前,他只能以弓箭防御,若是平常倒是管用,可如今我方铠甲极厚,完全克制对方弓弩手,可快速冲破敌营。这便是以我之所长攻敌之所短!纵然他韩昭的兵比我多,也无法抵挡这集中全力攻其一点的打法,所以说这一战正是我们一举全歼韩昭的大好机会!” 荀爽、孙定方听后这才心悦诚服。荀爽笑道:“将军果然早有计较,造出如许利器,恐怕是韩昭始料未及的,他又兵多,不相信我们会主动出击,有这两点想不到,韩昭他失败的命运便是注定难改了。” 耀眼的阳光洒满河岸,这是一个难得的晴朗冬日。冰封的河面上反射出夺目的太阳光辉,时而刺得人连眼睛也睁不开。往东望去,大片树林中隐隐点缀着几处村落,淡淡的炊烟像雾气般飘散在寒冷的空气之中。韩昭的大寨就布设在河谷西便略高于河岸的一片平坦的高地上。 决战的这一日,从早晨开始,仍然是韩昭军一方在发动攻势。 正午时分,韩昭军的攻势有所放缓,想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原因。于是,焦龙跃马挺枪,和俞翠儿率领着铁甲骑兵团当先开进,孙定方与诸将率领后援人马分左右两边分路包抄,只等焦龙俞翠儿一与韩昭军交上手,他们便勒兵大进。 焦龙命令人衔枚,马去铃,重甲骑甲队缓缓加快行速,从河谷另一侧的高地上猛冲下去。队形列为鱼鳞阵,即前后两队,前队突击阵,后队策应与填补缺口。当先的五百名铁甲骑兵是全军最精锐的勇士,以密集阵型猛冲敌军鹿角营盘,后面的骑兵亦快速跟进着,巩固发展着战果。 俞翠儿头带凤盔,英姿飒爽,当先跃马冲在最前。焦龙耳中只觉自己的骑兵队中传出比万人骑兵队还沉重的马蹄声和战马的粗重鼻息,不禁暗暗欣喜。每一名骑兵也都感到热血沸腾,将勇气发挥到极致。要知道,众多骑兵从高坡上疾冲而下,若其中有一个突然刹住或是失蹄摔倒,那么必将引起连锁反应,导致全军的混乱,所以这一套阵形才在焦龙的再三叮嘱下操练再三。焦龙率领着铁甲骑兵队,远远便已经看见韩昭营内的士兵们有如惊弓之鸟般骚动起来,还不时有惊慌失措的喊叫声传入耳中,毫无疑问,这将使焦龙的骑兵们士气更加旺盛,更加杀气腾腾。 整个铁甲骑兵队的速度越来越快,骑兵们按照之前学习的知识,以最有利于空气动力的弓身姿势以减少阻力,战马时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嘶鸣,显然它们也将体能发挥到极限,如果韩昭营寨的距离再远上一些,只怕此计便难保万全了。 第128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韩昭的大营中此时亦是鼓声震天,他麾下的将士似乎已从最初的惊讶和惶恐中恢复了过来,各自进入了防守位置。不过他们仓促之间布下的防御阵型很难有效抵挡焦龙和俞翠儿所帅铁甲骑兵的冲击。 弓箭手为了能尽快的攻击狂奔中骑兵,纷纷挤到了最前面,持着大盾的戟兵们反而列阵于弓箭手之后,全然发挥不出自己的作用,只好作壁上观。但是,弓箭手们的狙击也没持续太久,第一阵箭雨刚过不久,俞翠儿已率领先头的五百彪悍勇士杀至韩昭营寨门前。弓箭兵们面对射程死角,立时无计可施,纷纷向后奔逃着。 俞翠儿率领的先锋骑兵队猛冲几下,哗啦一声便将那些看起来十分结实的、横在寨门上的大圆木挤垮,铁甲骑兵队也因之倒下了数十匹战马,骑兵们惊叫着被掀下马来,狼狈地摔在地上,让人痛心的是,此时他们身后的大队骑兵已如一阵离弦的箭雨般飞来,无法停下,只能从他们这些战友身上踏过。焦龙心中一阵阵伤痛,咬牙带领着后继人马展开了第一波的攻击。他透过玄铁面甲向外看去,只见前方与俞翠儿部接战的敌军血肉横飞,惨呼、嚎叫之声不止,长枪在他们身上狂戳,将他们穿成一串,还有些被骑兵冲势带倒的步兵亦被铁甲战马无情地践踏着,直至如一团烂泥般无法分辨。 见前方得手,中军将领孙定方立刻指挥部下人马也从左右两面迅速包抄而上,势头极为猛烈。韩昭无法,只好传令命己方军马且战且退,妄图拖慢战斗节奏,换来喘息之机。以便凭着人数多于焦龙军一点点扳回劣势。 这时,韩昭手下的数千骑兵冲正在退却中的步兵身后杀出,出现在焦龙眼前,虽然焦龙不知道他们在如今惊弓之鸟般的士气下还有多少战斗力,不过他很清楚,这将是杀到韩昭营中越到的首个麻烦。在慌乱间没有结成阵势的队伍面前,焦龙的铁甲骑兵队仍然优势明显,他们枪法精熟 ,杀得敌人血流成河,溃不成军。第一波的铁甲骑兵队已杀红了眼,丢开在狭窄范围内越来越难施展的长枪,拔出腰里马刀狂劈猛砍。而随后杀到的骑兵、步兵们则以严整而不可阻挡的阵势,步步为营,逐渐先前推进。 过了不久,孙定方的中军终于从左右两面合围了上来,韩昭军进一步陷入混乱,焦龙和俞翠儿带领的已经有些疲惫的骑兵们终于可以喘一口气。此时孙定方在荀爽的锦囊妙计授意下,命令手下兵士们趁乱防火焚烧敌军营帐,一时间,到处都是滚滚浓烟于熊熊烈火,而后军则鸣锣敲鼓,号角齐鸣,大振焦龙一方的声势。 焦龙逐渐冲到了前头。韩昭大营的中军,乃是由数百营帐围成,集结着重步军两千余人抱团防守,并用战车挡在外面,按伏弓箭手待机。焦龙突然听见敌军鸣金收兵的声音,营中韩昭军的残余兵卒急忙向中军收索,整个营中狂呼乱叫声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生擒韩昭!生擒韩昭!”焦龙军所有的将士都在高叫着,气贯长虹,如秋风扫落叶般勇猛地杀向剩下的残敌。焦龙杀得性起,已全然顾不得自己作为主帅的身份,亲自带着一群骑兵轮番冲击着韩昭军中垒。可惜这场硬碰硬的战斗并不顺利,因而,当孙定方的人马增援上来时,焦龙这里才勉强冲破两辆战车垒成的防线。 俞翠儿、荀爽两人各自率领着一队骑兵,正在心急如焚地分头寻找着焦龙。焦龙此时正作于刚刚夺取的一个战车据点前,大口的喘着粗气,这场从早至黄昏的大战已经将他的体力快要耗干了。他远远望见俞翠儿和荀爽两人各带着一队重甲骑兵、一队轻装步兵,皆是灰头土脸的样子,正东张西望地在战场上寻找着什么。荀爽骑在马上,视野比较开阔,忽然一眼望见了焦龙,欣喜万分地笑道:“将军!可找到你了!听你的护卫说你不顾劝阻便带兵冲击韩昭中军大营,我和尊夫人立时便赶来寻找,将军,你乃一军统帅,不容有失,怎能如此轻率?。” 俞翠儿听到了荀爽的欢叫,也急急地策马赶来,她掀起面甲生气地丢在地上,嗔目朝着焦龙嚷道:“你能不能听人劝一次,总是这样不拿自己的性命当回事?难道你不知道你若阵亡将有什么后果吗?” 焦龙哈哈大笑,道:“我还没活够,怎么会死?荀爽先生,你这位大军师怎么也亲临战场,要是有些闪失我军可要靠谁出谋划策呢?” 荀爽笑道:“全军将士都豁出命去拼力奋战,荀爽堂堂七尺男儿,此时决不能躲藏在营寨里偷安!” 这时,传令兵来禀报,韩昭军中军营寨已被突破,韩昭见势不好,已带骑兵仓皇逃走,孙定方已收拢部队开始了追北之战。” 焦龙冷笑了一声,道:“中军大营要仔细搜索,俘虏要认真审问,不得轻忽。” 荀爽亦微微一笑道:“将军果然滴水不漏,我也在想韩昭是不是耍声东击西的把戏,把我们的注意力引开,他好混在俘虏中寻机脱身。 焦龙点点头,道:“放心,他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好,歇也歇够了,我们也去前面吧!趁着还有些零星残敌,再活动活动筋骨。” 骑都尉韩昭的人马随着暮色的降临而告终结,长史孙定方满身浴血,率众参见──是时一轮血红的冬日残阳在焦龙身后缓缓落下,而萧瑟肃杀的大地,却似披了一层冰片般地,呜咽不语。 另外,焦龙和荀爽的猜测不错。韩昭见焦龙军包围的很紧,以己方残兵想突围出去难上加难,便使了调虎离山之计,不想强中更有强中手,他的伎俩还是被对手看穿了。韩昭绝望下,挥刀自杀。焦龙为此还是感到一些惋伤的,他并不想致韩昭于死地,甚至还有些惺惺相惜。 第129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当然,焦龙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和情感可以为韩昭浪费。这场恶战,虽说焦龙一方经过精心筹划和勇猛作战取得了最终的胜利,但是可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尤其作为兼作主力攻击力量和肉盾的铁甲骑兵,几乎损失了十之五六,让焦龙心痛不已。 “惨胜如败啊!”焦龙对荀爽和俞翠儿叹道。 荀爽亦是唏嘘不已。俞翠儿面上的表情很是悲伤,但她却安慰焦龙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总比被韩昭打败全军覆灭要强,你不必有所自责。” 这时,孙定方骑马赶回,前来向焦龙禀报战果。焦龙见他全身已有多处挂彩,左肩上的刀伤尤重,虽已简单包扎过,但仍可以看出在不断渗血,因而焦龙不待他说完,便叫他速去找军医疗伤要紧,战事已取得胜利,这最紧要的战果焦龙已看在眼里,至于其他诸如缴获、俘虏一类的细节,他并不是很感兴趣。 是夜,焦龙军中举行盛大而热烈的庆功宴,士卒们情绪高昂,除了一些伤势过重者,都赶来参加。虽然荀爽再三劝阻受伤的将士不要喝太多的酒,但是作用甚微。焦龙很明白军人的作风,因而不想过多去干涉这些小事,只是微笑着不断饮酒。 宴会的最高潮部分来自于俞翠儿献舞。俞翠儿生得美艳无比,又身怀绝世武艺,此番身先士卒,杀敌无数,大有巾帼英雄的风采,风头甚至盖过了军主焦龙,因而在军中十分受士卒的爱戴。本来今晚焦龙只是乘着酒醉,半开玩笑般请俞翠儿演一轮剑舞为将士们助兴,不想俞翠儿竟欣然同意。 她身束软甲,双手各擎一把青锋宝剑,如惊鸿、似矫龙般地献上一曲剑舞,博得了全军将士久久不停地欢呼。 诸人本不敢奢求什么,至此便已十分满足。可俞翠儿却是微微一笑,走到焦龙耳边附耳低语了一阵,便袅袅婷婷地回了大帐,留下目瞪口呆却脸有兴奋之色的焦龙。 大家不知发生了什么,正在议论 着。忽然,俞翠儿掀起帐帘走出,她竟然换了一身腰身紧束、水袖漫舞、绢带飘飞、环佩轻响的羽衣霓裳,在明媚的月色下,直如广寒仙子下凡一般,热闹的千人宴立时鸦雀无声,连焦龙这做丈夫的看见自己夫人如是装扮也又惊又喜得合不拢嘴。 众人就这样保持着屏息的状态,心脏霍霍剧跳地欣赏完了俞翠儿这支翩跹曼妙、步步生莲的绝美舞蹈,之后目送着心幕中的女神回帐。 忽然,彷如晴空中忽然炸响一声惊雷一般,宴会的气氛瞬间达到了定点。 焦龙感受着耳畔不亚于战场厮杀时的狂呼怒吼,抿了口酒,眼望天边的月色,若有所思。 荀爽和孙定方对望一眼,均已料到此时这位统帅的心恐怕已经飞回了暗流涌动的皇都洛阳。 数日后。 焦龙距离洛阳尚有百里之遥,而章尚府新上任的副总管李园早已出城迎侯多时了。 只月余光景,章尚府的一正一副两位总管就皆死在焦龙的手上,因而这位新人李副总管见到焦龙后可是万分客气谦恭。他一百二十分小心,乃至畏畏缩缩,先是好一阵虚浮的客套,接着竟还亲自搀扶着焦龙换车。章尚府的一干鹰犬见状无不露出愕然惊诧之色,要知道平日只有他们在别人面前作威作福,何曾如此猥自枉屈,不过一想起对方是从死人堆中爬出来的名将焦龙,也就不敢有何不满的神色。 焦龙不喜欢太被别人尊崇,出自虚情假意就更讨厌了,于是连连谦让,说自己当不得章尚大人府上的总管服侍。 李园笑道:“当得,当得!小人久闻焦将军大名,如雷贯耳,因我一直在别处庄园里侍候,因而未有机会早与大人相见,实为平生憾事。幸喜这次我家主公给小人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能亲身侍候将军,小人真是三生有幸啊!” 焦龙心道:不出所料,章尚只能用这等人,这李园也是跟焦富、纪佐一样的货色。他微笑道:“李总管太客气啦。大家都是为章大人效力,不必如此客气,还望总管今后多多照拂兄弟。” 李园笑道:“将军言重了,若有小人能效劳之处,定当竭尽所能为将军驱驰。这次将军打了大胜仗,我家主公高兴得不得了,若非皇帝离不开他,他便定会亲自来迎接将军!”扶焦龙上车坐稳,吩咐过车夫后,李园继续道:“将军真可谓是主公的股肱之臣,今番旗开得胜,大挫主公死敌们得威风,主公今晚已在镜玉楼设下盛宴,为将军、夫人及麾下诸位健儿接风洗尘。” 马车一震,已是缓缓而动。焦龙见李园急急忙忙骑着匹马又赶到车窗帘前,接着方才的话笑道:“能得章大人如此抬爱,焦某实在受宠若惊。不过此次我部下各位司马、校尉都在营中未归,随我回京的只有贱内与我的义弟,颍川名士荀爽先生。” 李园惊讶地“喔”了一声,朝帘内拱手道:“原来这位贵客是大名鼎鼎的荀爽先生啊!失敬失敬,还望先生宽恕小人眼拙之罪。” 荀爽淡淡地一抱揖,不屑接口。李园碰了个软钉子,只得又朝焦龙笑道:“荀爽先生一表人才,追随将军左右,又有主公他暗中提拔,将来一定扶摇直上,大富大贵!” 焦龙笑道:“多呈李副总管吉言,焦某代义弟谢过。不知我们现在是立刻去拜见主公,还是……” 李园听焦龙对他说话甚是客气,忙摆出受宠若惊的表情道:“将军直呼小人之名便是,这小小‘副总管’,岂入将军法眼。主公闻说将军归京时恰好有事急着进宫去,至今未归,他特命小的先迎将军回府休息。” 焦龙嗯了一声道:“既然大人国政缠身,那晚上再见不迟。不过我也不急着回府,请李兄命车马先到荀先生家停下吧。” 李园赔笑道:“是,是。全凭将军吩咐。” 第130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到了荀爽府邸后,几人送走了李园,荀爽这才把满腔不快吐了出来,抱怨道:“国家不幸,奸邪当道,像焦将军这般的英雄,也不得不与此等小人虚与委蛇,不过,荀爽却无论如何也无法与之攀话,还望将军见谅!” 俞翠儿呵呵笑道:“一直以为荀爽先生年纪轻轻就老谋深算,让人惊异,谁想你还是有些年轻人的血气方刚啊!将军他也最讨厌这种口蜜腹剑的小人,不过就如先生所说,这便是当今的世道,邪气胜过正气,人心不古,如果你不与这等小人从事,乃至公开得罪他们,那不知什么时候便要糟了他们的算计!需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焦龙赞许地望着俞翠儿,道:“夫人轻易不开金口,这一席话说得为夫也感醍醐灌顶啊!”说着向俞翠儿深深一揖。 “信你才怪……”俞翠儿脸上一红道。 荀爽道:“夫人之言的确十分有道理,荀爽受教了,另外将军也要小心,这些小人,以及朝中那些宦官权臣们,哪个都是心狠手辣、满腹毒计之人,该决断之时,将军切不可太过仁慈。” 焦龙自然明白荀爽的所指,对方没直指自己有妇人之仁已经是说话客气了。但是为达目的而任意牺牲别人,不是焦龙行事的风格。 当下焦龙道:“多谢荀爽先生良言,既如此,向朝廷上表的事就拜托先生了,这些场面文章,焦某自问是没这个才能去写得既漂亮又把该说的都和盘托出。” 荀爽赧颜道:“将军有托,荀爽必将竭尽所能,只是若论文章,荀爽也只是一知半解而已,实恐辜负将军厚爱。” 焦龙笑道:“别有压力,我说说而已,先生便按自己的想法去写便是。横竖我们是战胜之师,无论写什么、说什么如今都不必有所顾虑。往日被蹇硕、刘焉之辈把我们折腾得避猫鼠般东躲西藏,今番终于可以挺直腰杆和这些人会上一会了!” 荀爽亦笑道:“我想这些人现在一定后悔当年押错了宝,明日廷议之时,将军可看看他们铁青着面皮的表情。” 几人又闲话了几句,焦龙便起身告辞。荀爽知道今日初回京都,焦龙明显是要给自己一个休息及与亲朋一叙别情的时间和空闲,便也不留他和俞翠儿,躬身将焦俞伉俪送出门外。 章尚为焦龙建得府邸就坐落在章府后不远处,两家隔着两条小街,说话便道。章尚如此,一是有事随时可以找焦龙商议,二来也是便于监视控制。 这座府的规模并不算大,但却颇为雅致,是一套四进四出的宅院,装潢也是典型汉朝上流官员居家陈设,处处彰显着焦龙朝廷新贵的身份。 焦龙与俞翠儿正携手与院内小花园漫步,欣赏着两人的新家,忽然花园中走出一位满身素服的姑娘,又惊又喜地上前迎接二人,纳头便拜。焦龙忙将其扶起,定睛看去,正是多日不见的碧莲姑娘。 碧莲不敢让焦龙扶她,忙向后倒退一箭之地,泣道:“小婢叩谢将军、夫人大恩,为小婢杀了仇人,报得父兄大仇,令小婢生生世世为将军、夫人做牛做马也报答不尽……呜呜” 俞翠儿见碧莲苦的甚是伤心,楚楚可怜,连忙上前将她扶了起来,安慰道:“碧莲妹妹你何苦如此,我与咱们将军的为人你不是不知,今后切莫再说这些见外的话了。哎,苦命的姑娘,今后你便叫我翠姐吧!我过去没有、今后也不会把你当成婢女看的,我只当你是我妹妹一般。将军,夫君,你看如何呢?” 焦龙望着俞翠儿那对会说话的妙目,着实有些摸不透她此时的想法,便支吾道:“这个……当然好!我也一直没把碧莲姑娘当奴婢看待,这世上的人原是没什么贵贱的,我焦龙也不愿做那等作威作福之人。” 碧莲有些惶恐地道:“这怎么使得!将军夫人帮我报了大仇已让小婢感激不尽了,如此乱礼数之事,小婢绝不敢为。” “真是个倔丫头!”俞翠儿俏皮地捏了捏碧莲冻得冰凉却腻滑无比的粉脸道:“你莫不是不喜欢我做你姐姐?” 碧莲连忙又跪倒道:“哪有此事!小婢做梦也不敢想像夫人这样有情有义,貌比天仙的巾帼英雄会是我的姐姐” “好啦好啦!”俞翠儿拉起她道,“你怎么也学那些男人说这些奉承话,我不要听!你若是不嫌弃我,便叫声姐姐给我听。” 碧莲甚是无奈,只得红着脸小声叫道:“翠……翠姐姐。” 俞翠儿咯咯一笑,道:“这才是我的好妹妹呢!”说吧将头上戴着的一只镶金玉簪子摘下,戴在碧莲头发上道:“这是姐姐送你的礼物,好妹妹,姐姐当真高兴得紧呢!” 焦龙心道:那簪子不是我买了送翠儿的吗?居然拿去做人情,看来翠儿是真的很喜欢碧莲。他又想到俞翠儿刚才似乎别有用意的姐姐妹妹言论,忽然又想:难道她的意思是…… 想到这焦龙又看了看碧莲,只觉娇俏无比又楚楚可人,可知俗话不假,女要俏,一身孝。 碧莲这时正含泪紧握俞翠儿的手,说些今生今世必定好好服侍将军与姐姐之类的话,焦龙便问她道:“碧莲妹妹,你是什么时候得知黄钦那厮死在我手之事的?” 碧莲道:“此事这些时日已在洛阳风传,百姓们都赞颂将军神机妙算,一计除两害!” 焦龙哈哈一笑道:“那么你也应该知道我的真名叫做焦龙了吧!” 碧莲道:“是。碧莲早就猜到公子就是那威名赫赫的焦龙将军,除此之外天下间还有谁会有这种智计与胸襟……哦,当然姐姐也……也只比将军差一点点。” 焦龙与俞翠儿俱是大笑。半晌焦龙方道:“碧莲妹妹这次你可说错了,要我说老天把他的钟灵蕴秀全都放在了你们女孩子身上,我这夫人文能安邦,武能定国,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清歌曼舞无所不能,焦龙可实实不敢与夫人相比。” 俞翠儿笑道:“算你有自知之明,不过只此一事,夫君的襟怀与谦恭便胜过翠儿太多,怪不得你如此得人心,不只姑娘爱你敬你,连那些粗汉们也不图回报地为你卖命。” 第131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焦龙笑着摇了摇头,几人又说了一阵,这才一起离了花园向内府走去。 焦府中现有家人执事五名,都是碧莲临时雇来的、家住城外老实巴交的乡下人。佟威达托焦龙之名来送过不少银两,因而府上开销无碍。 厅中,碧莲已备下了酒宴。 席间几人说起了碧莲的遭际,原来她家本是颍川郡农户,因被当地豪强强买了土地田产,父母无力抚养,便自小将她卖入倡家学习歌舞,后来被黄琬府上的买办采买至府上。黄钦贪恋碧莲貌美,但又忌惮黄琬御家甚严,不敢用强,便每每花言巧语,可惜碧莲却不为所动。后来黄钦知道碧莲尚有父亲在外,便设计将之控制了起来要挟碧莲。碧莲万般无奈,屈服于黄钦的淫威之下,不想其父之命终究还是丧在黄钦那人面兽心的公府刁奴手上。 焦龙和俞翠儿暗叹她命运堪伤,又敬佩她出奇地刚烈执着,焦龙想起她因为自己而受黄钦加倍特别的亵狎污辱、发泄兽欲之事,更是十分内疚自责。 他喝下一杯酒,转开话题道:“以后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就对你姐姐讲,不要藏在心里,懂吗?我希望看到你从今以后都能开开心心的过日子。” 俞翠儿也道:“姐姐每天都与焦龙这呆瓜说话,气闷死了,妹妹可一定要多多找我谈心。” 碧莲不禁微笑起来,轻轻点点头。待席散之后,又复祭拜了父母,焦龙和俞翠儿也跟着她一齐行了一礼,慌得碧莲连称不敢。 焦龙忽然想起这座原属焦富的府邸内藏有大量财宝,便对俞翠儿道:“走吧,我们去找找焦大管家的藏宝库,相信定不会使我失望。” 俞翠儿笑道:“焦富有了这么大一所宅院,又屯积了不少财物,为什么还甘心给人当奴仆呢?安安乐乐地过富翁生活不好吗?真是蠢透了。” 焦龙摇头笑道:“你的想法自不能为焦富接受。正所谓人心不足蛇吞象,有章尚的庇护,他尽可以狐假虎威仗势欺人,聚敛更多的财 富。推而观之,章尚的奴才如此,章尚这皇帝的奴才又何尝不是如此呢?章尚此人早已富可敌国,搜刮的民脂民膏足够他章家人花几百年了,但是他绝不会因为有了钱便想摆脱身为宦官这种屈辱的身份,不,他们自己也许正引以为豪呢!如果说两人有什么不同,那便是……呵呵,你们明白了吗?” 两女都是满面飞红,连碧莲都忍不住啐了焦龙一口,自觉失态,忙掩饰道:“将军……说话真是风趣。” 焦龙嘿嘿道:“风趣?你损我呢吧,没见刚才还有人说我呆瓜呢!”说着走到后堂尘灰遍布的门楣前,伸手一推,谁知竟是纹丝不动。 “焦富怕是真有些财宝藏在里面,竟然修了如此结实的大门!”焦龙打哈哈道。 俞翠儿道:“这门乃玄钢所造,又厚又硬,可不是很容易弄开的。” 焦龙哼了一声:“我才不信,夫人,你去把它给我踹开!” 俞翠儿啐道:“不要脸!”说着蹲到地上,用手摸索着什么,突然嫣然一笑道:“不出本姑娘所料,锁在底下呢,你看!原来焦富的这扇门是自下向上提起来的,再大力也推不开呢。” 焦龙这才看见门槛处有一把巨锁,锁上雕有兽首,威风狰狞,让人心寒。 焦龙转向碧莲笑道:“你待在这儿好些天了,知道钥匙在哪吗?” 碧莲惶然道:“我……我不知道,将军恕罪。” 俞翠儿笑道:“他可没怪你,只是开玩笑罢了,妹妹怎么还是这样见外,怪不得他要这样,就是想让你别老绷着。” 焦龙笑道:“夫人深知我意。碧莲妹妹若不嫌弃,别叫我什么将军了,叫我焦大哥便是。”说着他又摸着大锁道:“哎,那焦富早见了阎王,怕已经投胎转世了,我该去哪里问钥匙的下落呢!” 俞翠儿忽尔巧笑嫣然道:“那要不要本姑娘帮帮你呢?” 焦龙故意气她道:“别乱来了!拧坏了胳膊腿的,我还得请郎中买药,乖乖,那可是一笔不小的花销,我可心疼得紧!” 碧莲站在旁边,听焦龙讲得煞有介事,却也知道焦龙在开玩笑,抿嘴向俞翠儿笑道:“翠姐说了焦大哥一句呆瓜,他便记恨你了呢!” 俞翠儿咬牙恨道:“小气鬼!我偏弄,你管我!” 焦龙不禁大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夫人忘了这库里藏得是什么啦?漫说请郎中,把全国各地的医馆药铺全包下来都够了。” 俞翠儿从头上取下一支极细又质软的簪子,在那锁孔里东捅捅,西搅搅,忽然,啪的一声脆响,巨锁开了。 “妙!四两拨千斤!没想到夫人还有此等才能!”焦龙由衷赞道。 开了门进去,焦龙便赶忙把所有窗户打开通气,焦富这宝库由于长久不见阳光,显得昏暗潮湿。光线射入屋内,里面的景象让几人不禁面面相觑,这里除了一些破旧陈设之外,鬼影都没有,更别说大笔财宝了。 “谁把宝藏偷走啦!”焦龙举手大叫,“明明这里面该有很多金银财宝的!” 俞翠儿嗔道:“你大做什么大惊小怪的,既然藏得是财宝,焦富肯定是另有布置,我们慢慢琢磨,总能找出来的。” 焦龙道:“夫人你的话倒是提醒了我,我记得大凡这种藏宝之处都有密道的,里面布置着箭弩弹射器、毒气喷射孔等种种毒辣机关,我们三人如此进来,岂不要吃亏?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碧莲听了这话,吓得面色一白,用纤手掩在半张的樱桃小口上,眼神里充满恐惧。 俞翠儿自信一笑道:“放心吧,本姑娘行走江湖以来什么危险精巧的机关没见识过?量他焦富也没有什么大的神通,能设计出害得了本姑娘的机关!” 焦龙笑:“自功夫不济以来,越来越要依赖夫人保护,我这做丈夫的自尊都快要丧失殆尽了呢!” 第132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于是三人由俞翠儿打头阵,做指挥,仔细地在这屋子里寻找着暗门密道一类的设置。 但查到焦富的秘室却是在吃过午饭、几人精神振奋以后的事了,由碧莲清理鞋上灰尘时无意中发现后堂两张屏风后的旧床下,秘藏着一处秘道入口,直达某间地下密室。密室建有很大的石门,三人费了很大力才推开门,这才发现此处是一间布置极为奢华,燃亮灯便映耀得人难以睁眼的大库房。三人只见映入眼帘的满是金银财宝、珍珠玛瑙、古玉珍玩,多得直让人咋舌。焦龙的眼睛一亮,嘻嘻坏笑,半晌才有些财迷地道:“这些以后都是本将军的了!” 他在一堆珠宝面前东摸摸西看看半天,这才转身对两女道:“你们俩个过来!” 两女不解,依言上前。 焦龙捧着一把首饰,先往碧莲头上手上招呼,碧莲虽有些扭捏,可还是被焦龙给打扮的珠光宝气,气质上立时大异从前,倒有了些年轻贵妇的模样。俞翠儿自不必言,天生的衣服首饰架子,带上几件名贵钗环后整体上给焦龙的感觉便是:不是这些首饰打扮了小清,而恰恰是我这美娇妻的动人仪态让这些珠宝有了闪光的机会,且在富丽堂皇外多出几分灵动与典雅之气。 焦龙慷慨地挥挥手道:“二位姑娘,这些东西以后便归你们了!怎么样,不会再用那种看守财奴的眼光看焦某了吧?” 俞翠儿不禁对碧莲道:“看他那小人得志的样子?明明我们都出了力,他竟想拿这么少的东西就把人打发了!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碧莲只得一笑道:“大哥的就是翠儿姐的,原也没有什么分别。” 焦龙忽然脸容一肃道:“那焦富就是看着这些钱,又想另一堆比这更多的钱,终于越来越贪,越来越胆大,终于落得个进油锅洗澡的下场,你们两个说,我的钱多起来后,会不会也变成他一样财迷心窍的人,会不会渐渐变得只认钱不认情意、乃至为了钱、为了名利不择手段?” 俞翠儿见焦龙不是开玩笑的样子,也就 不再和他拧着说话了,微笑着柔声道:“才不会!夫君是做大事的人,哪里会被这些小利所动。这些钱在焦富一类的人手里没半点益处,只会让被搜刮的人过得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最后妻离子散,但是如果掌握在夫君手中,则可以救济天下很多贫苦的人,让像碧莲妹妹一样的好姑娘不必再卖身于人,蒙受屈辱!夫君,你说小清的话合不合你的心意?” 碧莲也热切而感激地凝望着焦龙。 焦龙不好意思地一笑道:“这就是情人眼里出……出潘安吧,我哪有你说得那么好!只是这些钱买不来我最想要的东西,所以有没有也没有什么要紧,还不如把他们用在最需要的人身上的好!” 碧莲不解道:“大哥说得潘安是谁?” 焦龙挠头道:“这个,是一位很英俊的男人。” 俞翠儿哼道:“我不稀罕,也不相信世上还有男子比我夫君更英雄,更英俊。” 碧莲亦道:“我也是……”说着竟忽然红了脸。 俞翠儿又道:“夫君方才说最想要的东西,我从未听你提前过你最大的希望是什么、最想要什么这一类的话,今天倒是有些好奇,不知道夫君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呢?” 焦龙哈哈一笑道:“我只想说上天太过眷顾我,我现在得到的东西远比我过去最想要的东西宝贵的多,若说起我现在最宝贵的东西,夫人你猜是什么?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俞翠儿冷笑道:“说了半天,又回到钱上了,不知你怎么想的颠三倒四。” 碧莲似已明白,方想提醒俞翠儿,忽然又忍住不说,脸上闪过一丝失落的神色。 焦龙笑道:“方才说我呆瓜,我说你才是真的呆瓜,我说得那东西又怎么会是孔方兄,那些又硬又冷的东西与我最宝贵的东西相比,简直一文不值!对,纵有黄金千万斤,也是一文不值?” 俞翠儿道:“喔?那我倒真有些纳闷儿了,到底是什么东西?” 焦龙道:“笨,夫人好笨,我且问你,什么东西又软又暖,恰与这些又硬又冷的东西相对。” 俞翠儿想了一会儿,问碧莲道:“妹妹你可听出他的闷葫芦了?” 碧莲脸红的胭脂一般,连忙摇头。 俞翠儿见她害羞的模样,猛然间似乎参破玄机,自己也顿时满面赤霞,银牙一咬,抬手就往焦龙肩头擂去。 焦龙一惊,忙于半空捉住她的皓腕,道:“夫人这是为何?我又怎么得罪你了?” 俞翠儿嗔道:“你这人,就是不能有多一会儿的正经,这当着碧……碧莲妹妹,怎么就说起了羞人的话!” 焦龙愣道:“羞人话?什么羞人话?我说我最宝贵的东西就是夫人待我那颗又软又暖的真心,又有哪里混账了?” 两女这时才恍然大悟,知道自己想差了,脸反而更红了。 心中却是一个甜甜,一个酸涩。 酸涩的自是碧莲。这一日来看见焦龙夫妻于小事上的轻怜蜜爱,感情甚笃,她心中着实又是羡慕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但想想自己的身份,想想焦龙夫妻待自己的恩情,又总觉得这一律柔情怕是终将无所寄托,虽然每每以只要能相伴将军左右,服饰他一生之类的话来开解自家,那不过也只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罢了,心中苦涩,唯有自家知道。 俞翠儿秉倾国之姿容,自然从来不缺少男人或倾慕或灼热的目光聚焦,然而她心里知道,这世上真正把她当成一个人来爱而非一件取乐玩物的男子怕是只有焦龙一人而已。今番听他亲口直呈所重并非自己容貌而是心性,心中自然浓情汲汲,爱欲恣恣,只是当着碧莲不好表露,且又素昔不善做小女儿娇态,因而虽心里涂了蜜一般,面上却还是不依不饶,又擂了焦龙两拳,道:“少来花言巧语哄骗我,你的心思我岂有不知的!” 焦龙与她对望一笑,自然彼此心心相印,也不消多说,又回身清点库中珍宝去了。 第133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晶玉楼。黄昏。 章尚的车马已经先一步到了,眼见楼外道上拥挤不堪,显见今夜必逃不过一场大“纷争”了,焦龙笑道:“翠儿留步罢。你若给他们中任何人看见,都免不了要想入非非。那时张三李四王二麻子,都向我要你,你说我到底给不给呢?” 俞翠儿噗地一笑,深情道:“我知道你舍不得的。好了,我在暗处跟着你,若有了危险,你只管安坐不动就行了。” 焦龙忍不住心头一漾,凑上去吻了吻她,笑道:“夫人对我那么有信心,我老实告诉你,除了一个人要你,别人我是不会给的。” 俞翠儿握住焦龙的手不由一颤,道:“是谁?” “他……叫焦龙!”焦龙痛吻了她片刻,这才下车,大步流星地往楼内走去。心中忽对这晚将要发生的事情都看得美好起来,自信像我这样的鬼才,还有什么难题摆平不了? 门院旁马上有丫鬟提灯笼过来,为焦龙引路,一名妙龄宫装女子盈盈在前拜道:“焦将军也到了么。章常侍、邵常侍和诸位大人在里面已经等侯多时了。” 焦龙奇道:“你是谁,我们素未谋面,怎么你就知道我是焦龙呢?” 那女子笑道:“苏夫人早向我们提过将军的模样,见你气宇轩昂,如此大步走进晶玉楼,哪还不知就是足下呢?” 焦龙猛省她口中“苏夫人”定是苏沐姑娘,微微一晒,便问起苏夫人可好。宫装女子道:“苏夫人已被袁家公子袁绍看中,招纳为妾了。” 焦龙头大了一圈,不由大叫袁绍可恶。苏沐也不知看上他哪点好,竟然嫁给这种人。但愿她不是为了隐瞒我的行踪,被逼和袁绍成婚的,否则……哼哼,我定要这小子好看! 皱眉道:“里面都来了些什么人?我若贸然进去,岂不招致众怒吗?请姑娘先告诉我一声罢。” 宫装女子微笑道:“将军有命,婢子安敢不从?今晚楼内, 都是章、邵二常侍请来的贵客。听说有司徒、司空、太傅和尚书令大人,还有谏议大夫张均张大人,婢子还要请问将军,是否将军真救了司徒大人的女儿呢?这件事是刚刚章常侍对我说起的,婢子本来还以为是章大人自己出面的呢!” “你知道的还不少嘛,”焦龙笑着,心里却打起鼓来,当日偷眼旁观,倒是易与。现在面对面打交道,可就是很伤脑筋的情况了。现在老子的身份还是钦犯,又刚刚击败韩昭,逼得那小子自杀。惹得洛阳谣言四起。唉,怎么章尚会想到今晚让我跟这许多人见面呢!但愿能逢凶化吉,全身而返,至少在后几日能得见皇帝“尊颜”,命即可得矣! 命令那丫头前面带路。不一会儿,穿过九曲回廊,提灯丫鬟便躬身飘然而退。里院是一处大宅,正厅边即可看见明亮的灯火,以及纸窗上人影憧憧的模样,其呼喝杯盏之声,充斥于耳。 宫装女子跪在屋门口禀报“焦将军已到”。过一会儿,只见数人迎了出来,当前一个头稍矮、下颌无须者,正是章尚。尖声笑道:“哎呀,你总算来了,可让我们好等!”没等焦龙来得及作揖,便走上来拉住焦龙的手,“我们可正说着你呢。来来,这位是黄司徒,快去见过。” 司徒黄琬从一旁走上来,其人愈现憔悴,须发更白似从前,止住焦龙欲跪下的动作,微笑道:“听章常侍说,是你设计重惩了冯方,救了小女?” 焦龙进了黄府,除了和彭韦偷看过他和陈蕃讲话一次以外,从来就没正面接触过他,但见他面色不好,手臂病弱纤细,青筋凸出,不禁大感此次在黄府弄出这般大的事故,真是对不起此人了。叹道:“在下闻说司徒爱女遭到冯贼胁迫,颇感震惊。此人居然在三公头上,满朝文武注目之下,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是可忍,孰不可忍?” 黄琬半晌无言,旁边便走上太傅陈蕃,柱着拐杖,大笑道:“讲得好!焦将军生得一表人才,一看就是善性之辈。此次若不亏你粉碎了阴谋,我还当你真是乱臣贼子呢。” 焦龙故作不认识地看看章尚,他忙笑着轻声道:“此位乃当朝太尉大人。” 焦龙跪下叩头,大礼参拜,陈蕃喜道:“免礼。年青人有才有志,礼仪齐备,不愧为我朝之幸呢,黄司徒,我们这些老家伙可后继有人了。” 黄琬点头道:“老夫也有同感。”摸了摸胡须,“我们垂垂老矣,这天下乱世,真要这些晚辈多拼些气力才是。” 忽地一声朗笑传来,有人踏步出厅,道:“果然是名震洛阳的将军!要不然太傅和黄司徒怎能一见面便赞不绝口了?” 章尚眼中眼过异色,悻悻道:“这是谏议大夫张均大人。” 张均正是在黄府之时,章尚所不敢顶撞的那人。焦龙已调查清楚,原来朝廷之中,他的名望并不小。其人字子明,一名威,颍川颍阴人。少游太学,两次上书言事。后举孝廉,除顺阳长,到任厉精图治,一县肃然。灵帝初拜待御史,封中陵乡侯,三迁尚书令。因直言极谏,为权臣所惮,徙京兆尹,现征拜谏议大夫。谏议大夫乃是两汉期间最虚的官职,为“离退休”干部挂名拿工资所用,有时也用来表彰功臣的虚荣等等。张均精通《尚书》、《春秋》,著有《中文尚书》、《七曜论》、《匡老子》、《反韩非》、《复孟轲》等数十万字及赋、奏、记、书,凡百余篇,才华横溢,学富五车。象他这样颇具才能的人,如此虚置,正可说明东汉政府的腐败与孱弱。 焦龙躬身作揖,张均笑道:“免了,要不是你出了好主意,我拿姓冯的也没办法。好在现在事情过去了,司徒还打算把女儿许配犬子,真是多托了将军之福啊。” 焦龙心头一震,强压心中混乱的情绪,抱拳道:“大人过奖了。在下只不过做了些应该做的事情而已……” 第134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章尚笑道:“你们都别虚礼客气了,今天来的正事还没办好呢。快快入席罢,否则可让邵常侍这个东家等得不耐烦了。” 邵冲是章尚死党。两人被并称于世,乃汉末数阉中最有名之人。其人生得胖胖的,笑起来便看不见眼睛,个头比章尚还要矮小,站起来笑道:“焦将军来了吗?快到这边来坐。” 焦龙远远地便行了个大礼,又趋步过去,躬身道:“邵常侍万安。” 邵冲笑道:“久闻大名了,不必多礼,坐。” 焦龙见章尚等又在互相客套一番,这才依次慢慢坐下。“在下也是久仰邵常侍大名,一直没有见面的机会,今天我才知常侍是如此平易近人哩。” 邵冲微笑道:“章尚说你嘴甜,可真是能言会道呢!看不出你那么有手段,连韩昭这样的骁勇将才,都被你打得大败自刭,哈哈……” 焦龙微微欠身道:“那还不都是托了邵常侍和各位大人的福。” 陈蕃倒是惊奇地问道:“这件事老夫也正要问你呢。究竟你如何设计杀败韩昭的?他身列大谷尉,斩杀黄巾过万,智见机谋,都与皇甫将军并称,此次兵力又优,当时洛阳无人相信他会败于你手。” 谏议大夫张均也笑道:“焦将军也快说一说罢。这几日洛阳城内传遍了将军的事迹,也不知是真是假,听得人心痒痒的。哈哈,你自己来说,该不会有诈了罢?” 焦龙瞅了眼章尚,见他微笑颌首,一副甚是受用的样子。心道:嘿,要我说书呢!一场毕了,到底给多少银子?“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吊死你这老匹夫的胃口! 他恭敬道:“在下只不过和韩都尉打了个平手而已,谈不上什么大胜。各位大人只怕是道听途说的多了,再听我吐露真言,不免大打折扣。” 众人一齐大笑,端杯罚焦龙喝酒。几杯米酒下去,焦龙肚里不禁火热,笑道:“既如此,那就说罢。”当下从生俘卫仲良、刘元起说起 ,言韩昭如何如何与焦龙军斗智斗力,如何洞察精妙,又如何逐渐麻痹轻敌而终致败绩。连张均都听得入神了,突地拍案叫道:“好!你竟然能想出这么个法子,难怪连韩昭也奈何你不得了。真是一员难得的将才呀,黄大人、陈大人,你们说是不是。” 那两人也俱是笑道:“张兄所言极是。我等明日早朝之上,便当联名推荐焦将军增补羽林,接替屯骑校尉的位置。” 章尚赶紧摆手道:“不忙、不忙。现在焦兄还有些罪名,待慢慢地来才是。主上三天后大摆寿诞,那时由我和邵常侍进宫去一说,主上高兴之下,必会欣然同意,那时再由各位大人出面陈情,一定可以让焦兄重展手脚了。” 张均突道:“这就不劳章常侍了吧!我朝若得焦龙这般猛将,乃社稷之福,陛下又怎会再跟他计较前事?常侍乃宫里的人,出面推介的话,难免招人闲言碎语,还是由老夫跟太傅、司徒大人商量后再定吧。” 章尚见姓张的神定气闲,言词铿铿,不由大急,道:“这……这……” 邵冲眯着眼睛,突地微笑道:“张大人看来也望定了焦兄,想亲自为他引荐了。也好,有诸位大人在前指点,我们几个就可以省心了。” 章尚向邵冲瞥了一眼,狐疑地沉吟起来。焦龙心道:好像这几个人正争着要给我面子呢,还不是老子打了胜仗,有利可图了!转念一想,邵冲所言正表露出他们还不愿在此事上与三公叫板,否则也不会巴巴地把他们请来作陪了。心里一沉,暗道恐怕此次“面圣”恐不像原先商量好的那么轻易,朝中定有人对我说三道四,而且此人定还是个大有来头之辈。 正胡思乱想间,婢子来报:“司空温辉大人、尚书令卢靖大人到了。” 众人赶忙到门外迎接,只见丫鬟们簇拥着两个微服的男人说笑着走来。为首的正是曾令焦龙妒之车驾的温司空。后面一人,却是大眼阔耳,面相温和的老人,焦龙虽没听说过他,但见其他几人敬重之色,可想而知他一定不是凡凡之辈。 温辉看起来倒要比卢靖年轻得多了。一副保养得当的脸孔,笑如钟鸣,行步生风。太傅陈蕃呵呵笑道:“温兄如何来得这么迟?该罚酒三杯啊。” 温辉见此行东家邵冲未言,陈蕃便抢先答话。会意答道:“是啊,该罚。不过这两日实是小弟事务缠身,忙得喘不过气来。啊,邵常侍、章常侍。哈哈,你们二位今晚作东,我怎么也得来捧个场的。” 卢靖也凑过来,见过诸位。焦龙瞅了他一眼,他奇道,“这位是──” 章尚笑道:“这就是近来洛阳城人人闻名的焦龙将军。来来来,大家见过。” 焦龙拱手道:“温大人,卢大人。” 卢靖动容道:“原来你就是焦龙!”上下打量着焦龙,“怪不得,嘿嘿,老夫阅人无数,从没见过阁下这般面相,仿佛天生就不是凡凡之辈一般。” 温辉也带笑回礼,道:“阁下这趟回来京里,又与章、邵二位常侍如此熟稔,怕是圣上就要眷顾垂青了罢!不过依阁下的才干,任个司隶校尉、河南尹等职,也是绰绰有余啦。” 焦龙一面笑着和卢靖谦词,一面为温辉一针见血的话小吃一惊,暗道此人若是对手,恐怕很难应付。小心翼翼地道:“大人说哪里话?在下只为正言论,而不为求功名。凉州郡上表称在下贼首,语词中多加污辱,在下不计前事,只当是算了。这次没想到又遭人暗算,栽脏污陷,真是难以忍受。所以若一天不恢复名誉,在下便一天寝食难安。” 温辉笑道:“好一个寝食难安!你率军攻打京畿,天下为之震动,连我也睡不着觉了。现在你倒为自己诡辩。” 司徒黄琬见他话中有刺,赶忙打圆场道:“温大人休要错怪了焦将军。来,大家入席罢,叫晶玉楼的名歌姬唱上几曲,大家再谈论此事不迟。” 第135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焦龙无可奈何地看众人往里走去,也装作欣然的样子往里踏步,一面心里大骂老混蛋不给面子。章尚牵了牵他的衣袖,走在后面,低声道:“你休要跟温司空争执,他是窦伍一伙的,大将军因你活捉了卫仲良,甚觉失了脸面,这两天口口声声闹着要起兵,生擒你到圣上面前呢。” 焦龙一时间总算明白为什么章尚要寻求多方援助了。大将军窦伍对他苗头不对,其他人哪敢说三道四?除非联络一帮重权之臣,就象陈蕃、黄琬、温辉这样的达官显贵,一齐出来说话,还有挽回的可能性。 当然,焦龙现在的价值已经凸现无疑,要不然以章尚、邵冲这样的贱骨头,哪会为他甘冒和大将军对抗的危险,也要把他弄到政府中央?还不因为一旦有他在朝中,他们的势力便更加巩固、便更容易得到种种好处。何况,这个机会还是章、邵难得的一次铲除政敌的好时机,例如徐璜。听说刘元起就是其人的妹父。 众人注目于歌姬表演之机,章尚少不得好好拍了一阵温辉的马屁。焦龙却是由歌声想起了苏沐,这个苦命的女人,逃出了狼窝,却又自己跳进了火坑。跟着袁绍这种人,迟早没得好混。心头不禁一阵悲哀。 温辉的声音传来,道:“焦将军,我敬你一杯。” 焦龙赶忙回过神,举杯点头。温辉深注目光,待一起喝干了酒,这才道:“刚刚的话,我还想听一听焦将军的解说。” 章尚不禁有气,挥手斥退了歌姬,场中气氛顿时异样起来。陈蕃等刚刚虽是略示同意,现在却不再轻易表态,到底窦伍的权势在这儿,他们也不得不权衡利弊之后再行决定。 焦龙料此次若无理取闹,恐怕连眼前的胜利姿态都难以保持了。但他觉得窦伍到底是个蠢材,和他无论斗智斗勇,自己都明显占了上风,只不过暂时他的权力比自己大些而已。心中一定,笑道:“温大人一开口,便想置我于不仁不义之地,那在下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但是大人也需知晓,战场上尔虞我诈,变幻万千,在下突施奇招,只不过为了稳住城门校尉留基的部队,令他投鼠忌器,不敢妄动而已。说实话在下那时不过步卒三千余,想占领洛阳一个边角,都是没有可能的事。” 邵冲突地大笑,插口道:“原来你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杀回去打卫仲良、刘元起去了。” 温辉哼了一声,没有说话。焦龙点头道:“正是此意。在下考虑,这样一来京畿震动,留基的兵马必不敢贸然增援卫、刘二将,我便可有充分余地收拾他们了。若不出此招,只要卫城的军校抽调一半出城,恐怕我早就完蛋了。温大人请想想在下的用心,若仍说诡辩,我便也无话可说。” 这样一讲,连陈蕃、黄琬、卢靖都开始点头。尚书令卢靖笑道:“焦将军真是用兵如神,以攻代守,却又进退自如,足见阁下勇气与机智。温大人,如此人才难得,何必苛责于他呢?” 温辉摇摇头道:“此人为乱京畿,又连败朝中大军,杀了韩昭,都是弃市的重罪,我哪里能替他开脱呢?” 章尚脾气再好,也忍不住跳了起来,道:“温辉大人的话,是代表大将军的意思吗?” 温辉轻哼一声,点了点头,竟不加否认。章尚勃然大怒,拍案叫道:“焦龙是我举荐到京里来的,也是我奏请圣上,令赴河内募兵的!他一回来,便有人抬出旧事,诬陷他引兵造乱,还以矫诏命三部都尉围攻于他,难道这竟是冲着我章尚的吗?好!我明日便面陈圣上,请复焦龙官职。大将军若有意见,尽请上劾罢!嘿嘿,卫仲良之辈也真窝囊,屡屡败在‘为乱京畿’人的手里,若圣上得知,就算他能生回,也是革职查办……不要说大将军了,谁不知朝廷早有严法,这连坐的干系,可该由谁担当呢?” 是时兵败革职,乃是明文铁律,重者甚至处死的,也大有人在。因此带兵打仗,本身就是一件很冒风险的事情,东汉末文风大盛,临有战事之时,很多是御命文职官员挂武衔出阵,实是割鸡刀杀牛。 众人闻得章尚此话,摆明了要跟窦伍硬碰硬,都是面色大变。当时无论窦伍还是章尚,都是朝廷中的权威人物,一方是外戚首领,一方是宦官代表。东汉政权轮流交替在这两种人手上,而此时权力的斗争居然又复露出苗头。这便由不得人不想起前大将军梁冀满门抄斩,诛九族,连坐好几百人的悲剧,不禁各自心跳加速。 温辉虽是有备而来,闻言也不禁吃惊。面色数变,讪讪地道:“章常侍为何动那么大的气,大将军也不是说要跟众常侍为难,只是为着朝廷上下考虑,不便引起众议。此事容我跟大将军商议后再做定夺,诸位以为如何?” 邵冲皮笑肉不笑地道:“温大人若是代表自己,不妨大家坐下来商议,若是顾着大将军,恐怕我等都消受不起。窦伍不就是觉得失了点面子吗?其实有什么了不起,真正追究起来,恐怕举荐卫仲良的罪过,都得承担。我邵冲说话,向来是算数的,温大人不是还有二个参劾中常侍郭胜的奏本吗?若温大人答应,邵某就不深究此事了。” 焦龙见温辉额头出汗,忍不住心中稍稍一震,颇又生出好笑与同情之心,暗道:这种时候你居然还敢参劾宦官,也该是个忠臣了!唉,只不过你也太不明事,都什么时候,还说太监们的坏话!见他沉默稍顷,十分低沉地道:“好……我去劝说何将军便了。”起身告辞,与陈蕃等一一招呼,却是半点也不理焦龙,自去了。 焦龙知邵冲发给他的怒气,他倒有大半转到自己的头上,不禁苦笑起来。邵冲重又举杯向众人笑道:“温司空此去,必能劝得大将军回心转意。来,我们一齐喝了,愿圣上早日降旨,恢复焦龙官职,则我朝之中,又可得一员猛将,直可与张奂齐名呢!” 焦龙赔着众人干笑,心想幸好你不明白老子的想法,若你知我早生去意,只不过在争取最大利益,恐怕早一脚将我踹得老远了。道:“邵常侍太过誉了,我焦龙何德何能,可与张奂将军相提并论?” 卢靖笑道:“张奂将军领兵数众,征讨八方,为朝廷重臣。焦将军虽御兵甚微,但治军有术,屡败强敌,也可谓智勇双全的小将了。假以时日,必能像张奂一样,带甲十万讨贼,立下千秋伟业,那时恐无人能与将军匹及。” 黄琬点头道:“不错。焦将军虽无勇士之技,却有御军之法。难能可贵。不过闻说张奂已破敌酋张宝,斩杀其部众十余万人,还将贼民头颅堆成一山,名曰:‘京观’,当真是武功盖世的猛将啊!” 陈蕃哈哈笑道:“张奂先后擒杀张梁、张宝等黄巾贼党,恐当月即可回京了。能得与之共叙,也当是快意万分的事情。” 焦龙心里不知是何滋味,忖道:二月份张角起义,我也跟着在西凉造反。而他八月份病逝,我都差不多到陈仓了。现在黄巾主力终于灰飞烟灭,而我,也终至被朝廷“收服”,成为其死心蹋地的忠实走狗。时间可过得真快啊! 第136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窦伍大将军府。 高高的府门,雕栏画栋的牌阁,无一不显示出富贵征兆,两只极示身份的石兽,左右盘踞,向所有来往之人虎视耽耽。两边着色土墙,似无边际一般往远处伸去,府院内只见古木横绕,盘枝错节,虽是冬季,却仍能感到它们旺盛的生命力。 门碑是名臣蔡邕蔡伯喈手书的“大将军府”四字,镌金凸铸,极是费工。据说蔡邕谪徙朔方,遇赦得还,这才能够被窦伍请到。现其人遭宦人通缉,流亡吴会,不知所踪,看来第二次党锢之祸以来,他仍是不幸之身。 蔡邕的书法可谓精湛老到之极。观之笔墨,焦龙顿时忆起史上灵帝熹平四年,其与黄琬、张驯、韩说等官员奏求正定《六经》文字的事情,其自书丹于碑,镌刻立于太学门外,时观者云集,水泄不通,因车马阻市而令行人却步。由此可见其书法造诣之深。 因得荀爽的表章引荐,终于在临皇帝寿诞前一天能够和窦伍会面了。通报过后,将军府掾毕鸣亲来接引,十名家丁分列府门两侧,煞有介事。 “请焦将军!” 焦龙自恃有俞翠儿在暗处保护,毫无畏惧,只是处处都有些新鲜好奇的感觉罢了。进了府中,便是一阵眼花缭乱:只见满庭奇花异草,珍石彩矶,琉璃鲜艳,照壁深深。回廊两侧,翠竹藤萝,随风轻摆,听在耳里,直如曼妙动听的仙乐,不禁深自深服这老屠懂得享受!道:“大将军倒是选了个好地方。有这等人间天上的住处,凡愚之辈,恐怕都要羡慕死了。” 毕鸣道:“这片原是前朝西安乡侯刘旄府坻,因无子嗣,死后国除,圣上这才改赐了大将军。原来的地方太小,重新翻建足足用了三个月,才得今日规模。因来此不久,所以还未尽拓荒土,似这片竹林,大将军便很想伐了造个露台,因府库嫌紧,才迟迟没有动工。” 焦龙立刻想讥讽窦伍没有品味,可哪里敢说,口中还大赞其匠心独运。走到回廊深处,又穿过一片槐林,这才看见窦伍新增设的众多建筑:宛如宫殿一 般,略显拥挤、密密麻麻地,造得七零八落,每一处都是大同小异,累累赘赘,还没往里走,就感到必要迷路无疑。 毕鸣笑道:“大将军新设十二部厅堂,分为东西南三处院落,南院为将军起居书房,东西两处为接见大小官员、议论朝政之所。大将军和张司空正在西厅叙话,焦将军请随我来。” 焦龙拱手道:“有劳。”心想:窦伍摆什么鸟阔气?一看就知道是个没文化没水平的二胡,处处繁奢富贵地跟别人斗面子,真是典型的暴发户! 左转右转,毕鸣见焦龙惊诧的样子,面色愈发得意。其实焦龙只是奇怪窦伍如此残酷剥削百姓,怎么还没人把他干掉。这些宫墙深禁,花苑曲廊,镂窗铭柱的建筑,是花费了多少民工血汗才造得出来!在这生产力低下,建筑方法落后的汉末,达官们极尽奢靡地盖出来这等巨宅,也不能不说是一种奇迹了。 窦府共二百四十多间房,九处大院,五处河塘。城外还有良田万顷,豪宅百多处,地地道道属于大地主阶级。毕鸣请焦龙稍侍,便进西厅通报去了。焦龙一个人站在厅前广阔的空地上,反而觉得前所未有的冷静与舒畅。 隔了片刻,毕鸣出来,恭敬地道:“有请焦将军。” 焦龙不禁在心里哼了一声,慢慢地走上台阶,随着他开门的动作,跨入厅内。焦龙虽知窦伍确是位极人臣,傲慢挑剔之辈,但心里仍不自觉地臭骂他八辈子祖宗。老子出道以来,比他能耐大多的人也见过不少了,从没一个象他这样跟老子摆谱的。 厅里顿时暖和了许多,两边有丫鬟过来帮焦龙除了披风。随后焦龙便看见正中一面巨大的山水屏风,前面虎皮榻上端坐一人,面色冷横,胡须暴绽,两只眼睛也凶神恶煞:不用说正是大将军窦伍。虽是冬天,两膀棉衫仍高高翻起,露出粗壮多毛的手臂──这自然是他老本行引发的后遗症了。 右首侧榻,却是司徒温辉,微微朝焦龙一晒,便斜眼看向它处。焦龙颇觉压抑,跪行大礼,作出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道:“参见大将军!” 窦伍待焦龙磕头之后,才冷冷道:“免礼,抬起头来。” 焦龙勉强昂首,脸上表情酸涩,想挤出点笑来也免谈。窦伍突地嘿嘿一阵阴笑,道:“焦龙,你胆子不小啊!私募军卒,偷袭京畿,重创朝官,斩杀大汉栋梁,你想被诛九族吗!?” 焦龙心道他这个下马威若是换了一般人身上,恐怕尿也得吓下来了,亏得遇到老夫。微笑道:“大将军息怒。在下正是为着此事而来,将军且容我辩解一二。” 窦伍不知是不是看见焦龙的笑容动了怒气,火透了般叫道:“你还有什么辩的?你造反作乱,人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来人,把他给我捆起来!” 温辉忙站起来制止,四壁此时已拥出多名军卒,手执长戟,乱哄哄地冲了上来。焦龙突地哈哈大笑,道:“且住!大将军不容我发一言而想陷我于不义,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此举必为千古耻笑,将军声名狼籍,也是迟早的事情。” 温辉已拉住窦伍,闻说此言,更是眉头紧皱,附耳和他秘密嘀咕几句。窦伍露出狐疑的表情来,轻轻挥手。那些军卒不知其用意,齐都拿戟戳着焦龙的身体,作势欲杀,情势当真是千钧一发! 焦龙心里大叫翠儿快来救我,却又明白若此时一动手,他日即使解释也解释不清楚了:暗伏刺客,图谋险恶,光这一条罪名就够他上绞形台。霎时间虽努力装作凛然之态,仍是冷汗湿透重衣,只觉脸颊上的汗水一滴滴往脖子里渗去,狼狈以极。 窦伍冷哼一声,道:“鼠辈妄言,你说我哪一句讲得不是实话?你造反之日,皇帝便严令缉汝,现在你肯来自投罗网,当真是再好不过的事。” 焦龙不屑地道:“我要知何将军如此做法,杀了我也不会来的!” 窦伍大怒,一掌拍翻几台,道:“你敢对我这样说话!你不信我立刻会杀了你么?” 第137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将军有权有势,杀一个籍籍无名之辈,何足挂齿?我焦龙自起事之日,经历大小数百仗,浴血沙场,斩首万余,一刀一枪才拼到今天这个地位,唉,却没想到自焦龙降了大汉以来,虽日日准备忠心为国,却不料整日只在唇枪舌剑上厮斗。大将军信小人,却不相信君子之言,那便杀了焦龙罢。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窦伍愣住,温辉也极是震惊地望定焦龙,半晌才回过神来,喃喃自语了片刻,大叫:“好!”起身道:“这两句话说的真是漂亮。人谁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吟诵得滚瓜烂熟,自然地放缓了口气,“若你真是一心为国,谁又可为难阁下呢?大将军乃至性明理之人,你说出道理,他自会相信你的。” 焦龙听他口气突然婉转,知道那几句意气风发的话打动了他的心,现在明摆着是要焦龙给窦伍一个台阶下。忙跪倒在地,叩头道:“大将军请恕在下冒犯之罪。我焦龙本是个‘粗人’,不懂说话,只懂打仗,但是进了京畿以来,才发现这里根本没有焦龙施展才能的地方,是以才如此委曲。”见他面色稍霁,便急忙从赴河内募兵以来的事情节选着讲了出来,自是焦龙如何如何忠心,却如何如何倒霉,朝内那些人又是如何如何逼迫,焦龙怎么又不得已跟三部都尉打仗等等,当然,焦龙自不会讲那些大捞外快,以及和宦官紧密团结的种种丑事。 窦伍听了,挥手斥退长戟手,面色将信将疑,“那你跟章尚、邵冲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们竟然拿卫仲良来胁迫我,难道是有意挑起事端?” 焦龙心里早有计较,缓缓道:“章、邵之辈只不过看中焦龙能征惯战,身份却又低微,便想利用焦龙罢了。大将军素在京畿,也应知道此辈最需拉拢掌兵官员,而边戍将军们臣服皇命,剩下的便大都制于将军之手,他们没胆拉拢将军,只好培植些低级武职:象城门、虎贲、射声等等,现在恐怕都已是他们的人了。” 窦伍哼哼道:“这本将怎会不知?章尚、邵冲权势已经够大,还要抢本将的权,真是痴心妄想!温大人,你对这件事怎么看啊。” 温辉摇头道:“ 大将军不可不慎之。此事不光是他所说的那样,令弟河南尹窦英近来与章尚等人也是过从甚密,老夫很有几次看见他往常侍府行去……” 窦伍跳了起来,叫道:“此事本将怎么不知?”两手乱舞,怒骂了一句,“章尚想打本将兄弟的主意!这不知好歹的小子到底干了什么!” 温辉奇道:“这事何将军竟会不知?”摇了摇头,“当心祸由亲出。章尚攥紧了圣上,谁都怕他三分,若其威利齐加,可就更让人害怕了。大将军位高于公,权势惊人,却也该时时防着此辈。梁冀只手熏天,药杀少主,势力无人可及,也是说倒就倒,顷刻间便落为灰烬了。” 窦伍脸上肌肉难看地牵动着,忽地把头扭过来看着焦龙,狠狠道:“你为本将做事,本将就不咎前罪了!若是让本将发现你偷偷为宦官做事,小心你项上的人头!” 焦龙忙磕头道:“多谢大将军开恩。不过焦龙倒是另有主张,章尚、邵冲可以收买将军的人,为什么大将军不能刺探他们的机密呢?将军给焦龙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焦龙无以为报,只得临险贴近章、邵身边,给将军当好耳目罢了。” 温辉颌首道:“此计甚妙。大将军莫再犹豫,干脆假装送个人情,给章尚、邵冲他们做好人去。明日圣上寿诞,让章尚之辈引介焦龙,但还要装作不太情愿的样子,那宦官们便会更加对他另眼相看,以为重用了。嘿,谁又知道,将军早有预测,是派他去刺探的呢?” 窦伍缓缓露出满意之色,呵呵笑道:“匹夫章尚,本将怎会让你这小儿得逞!”着人给焦龙看坐,奉茶,又命人取烫炉置于身边。沉吟道:“真如你所说,那冯旭、徐璜之辈矫诏动兵,乃欺君大罪。以前的事情,本将军也就不用再深责了。不过老夫那保荐的都尉此时何在呢……” 焦龙笑道:“大将军的人焦龙已连夜着人请回京畿,今晚便可到达将军府了。望将军宽恕焦龙冒犯尊亲之过。卫都尉自被焦龙困住以来,起居饮食,一向是由焦龙贴身随侍亲自照料的,决不敢有半点失敬之处。” 窦伍哈哈大笑,“原来你早料到会有今天!倒真是个聪明人。”当下留焦龙在府中吃了饭,又畅谈了很长时间,这才送焦龙出门。府掾毕鸣见焦龙出来时其主对焦龙的脸色大好,也赶忙陪着小心,再不敢用来时那般口吻和焦龙说话了。 回到别院,方沐浴更衣,准备睡上一觉时,却发现俞翠儿老早在房中候着了,笑咪咪地过来,帮焦龙宽衣解带。还以为她是表示“歉意”哪,假意皱眉道:“你刚刚怎么能忍住不动手的?不是说好了,你一直跟着我到窦伍府上的吗?” 俞翠儿诧异地笑道:“出什么手?我可没跟着你,我自己还有好多事情要去办哪。刚刚我才带碧莲妹妹从营中回来,把那些钱物都登记好了,还顺道把荀爽写好的表章带了回来。你看,他写得好不好。” 焦龙睁大了眼睛瞧她,心道:她没有跟来?!那我真的是差一点就没命了呢……焦龙的生命,难道是那堆该死的钱可以相比的吗? 缓缓点头,抽了口气,自己都觉得脸色很难看。俞翠儿见焦龙神色有异,忙问出了什么事,焦龙加重语气道:“原来你根本没跟来,你恐怕不晓得,那情景多么危险!我差点就没命了!”添枝加叶地把那件事说了出来。 俞翠儿呆住,半晌突地咬住下唇,很苦恼地皱紧了眉头,“我……不是有意的,对不起、对不起,焦龙,我……我不知道你会有危险。” 焦龙忽感心乱,长叹了一口气,道:“算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呢。反正我现在还活着,一切都好商量。” 话还没说完,俞翠儿已哭着扑进焦龙的怀里,道:“夫君一定要原谅我!我不应该私自离开你身边,害得你差一点死掉。我真是不应该……” 焦龙手足无措地道:“没事,没事。别……这样。我不会怪你的,翠儿,翠儿!你别哭嘛,你一哭我焦龙也会难过得。” 俞翠儿只是摇着头,哀哀地哭,她浑身颤抖,泣道:“你真的没受伤?真的没有吗?呜,他们……若真动了你一根指头,我一定会杀光所有的人,为夫君报仇!” 第138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焦龙柔声道:“我怎么会让我的宝贝翠儿去亲身犯险!只是听了你这话,就是让我焦龙立刻便粉身碎骨,我也心甘情愿了。” 俞翠儿听他这么说赶忙伸出柔若无骨的纤手,封住了焦龙的嘴,嗔怪地泣道:“又信口胡说!我不许你死,我要你永永远远地陪着我,再也不分开了!” 焦龙见俞翠儿心绪激荡,不禁胸中一暖,轻轻将她揽入怀中,在她额心怜爱一吻,轻声道:“好啦好啦,别哭啦,我焦龙发誓要一辈子伴在我的好翠儿左右,爱护她一生一世。”说罢又笑了笑哄道:“你别再苛责自己了,我们历经了这么多风雨磨难,他们哪次把我焦龙整垮了?放心吧!” 俞翠儿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还是小心为好,从今以后我要紧随你左右,时刻保护你,再不要你受到一点伤害。” 焦龙又紧紧了双臂,道:“我的心和你是一样的,我也不要你受一点伤害,所以我怎么会忍心你为我冒险呢?答应我,即便我真的受人暗算,你也不可意气用事。” 说罢焦龙亲了亲她的小嘴,俞翠儿不禁晕红满面,道:“夫君的话翠儿记下了,以后我凡事都听你的吩咐便是。” 两人胸中俱有说不尽的柔情蜜意,又你侬我侬了半晌,焦龙这才心下定计须得去章尚府邸一次,因为明日廷议之时堪称全局的关节所在,若事先没有沟通,那到时难免不出纰漏。 李园得到门房的通报,立刻出府迎接焦龙,施礼连连,客套了半晌方道:“小的不知将军大驾莅临,有失远迎,还望将军海涵恕罪。” 焦龙一笑道:“李兄不必客气,章大人可在府中?” 李园神色转肃,道:“主公正在更衣,正准备入宫伴驾,将军莫不是有要事需要面见主公?” 焦龙点了点头。 李园见状忙在前带路。 章尚正在一群莺莺燕燕的侍女服侍下穿戴朝服衣冠,还对着一面大大的铜镜颇为陶醉地顾影自怜了一番。 “卑职拜见章大人!”焦龙在章尚身后道,李园忙躬身缓缓退出。 章尚在镜中看到焦龙的倒影,心中高兴,笑着转身道:“焦龙你来得真是及时,我正在想进宫之事若带你同去更为妥当,你便来到府中,想来定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焦龙微讶道:“章大人要带卑职一齐入宫吗?莫非大人有意今天便……。” 章尚嘿嘿笑道:“你一向聪明,难道还看不出此中玄机?明日廷议,公卿俱到,说不定又要给圣上出多少难题,到时只怕万岁没心情去理会你,不如趁着今天清净,我和邵大人预先带你入宫面圣。凭你的机灵,定能使龙颜大悦,这样便什么事都好说了。” 说罢看看焦龙又道:“不过你的穿戴也太随意,来人!给焦将军取件两千石官员的朝服来。” 侍女不多时便取了朝服前来服侍焦龙穿衣,焦龙望见镜子中自己大袖翩翩、峨冠博带的样子,不禁感到好笑。 章尚赞许地笑道:“焦龙你果然是当官的材料,这衣服穿在身上简直是合适极了。” 焦龙微微一笑,感慨良多。 邵冲在司马门等了很久,心中不免焦躁,远远望见章尚的马车到了,方才露出笑容。 章尚携着焦龙的手,走到邵冲面前,几人寒暄施礼罢,章尚方笑道:“不知今日里面有什么事吗?” 邵冲道:“若说事件,倒还真不算小,万岁爷这几日流连掖庭新选的一批秀女,诸宫娘娘皆有怨言。万岁爷龙颜一怒,将闹得最凶的淑妃娘娘白绫赐死了。章兄知道,这位娘娘乃是太后娘家的子侄,她老人家知道这事岂能不怒,如今正要万岁爷给个说法呢!” 章尚哦了一声,道:“真是不巧,竟然出了这档子事,看来圣上急需人出谋划策,我们这就进去吧!” 邵冲道:“我估计这时辰章兄也该到了,因而才在司马门相候,我们走吧,哎,大概圣上又要我们这两把老骨头到东宫那边去挨骂了。” 章尚也是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心道这万岁杀鸡儆猴怎么也不挑挑人选?我朝以孝治天下,得罪太后,便是在朝臣那里也难得支持,这步棋圣上走得可是不妙啊。 邵冲见了章尚的模样,也大概猜得出他心中所想,眼睛转了几转,忽然一望焦龙,道:“焦将军,你可有什么良策应对此事?如果能为圣上在此一件棘手之事上分忧,那你以往无论有何前非都定可以既往不咎了!” 章尚也喜笑颜开地道:“对啊,我一时糊涂,竟把身边这位智多星给忘了,焦龙,你快给拿个主意,别让我们两个担惊受怕的。” 焦龙沉吟了半晌,方道:“两位大人见谅,此事来得太过突然,又不明细节,卑职仓促之间也难有完全之策,不如我们此刻先去面圣,待听过圣上谕旨后再从长计议。” 章尚不误沮丧地点了点头,道:“看来暂时也只能如此了,万不得已时,邵兄,我们便再花些血本,多拿出点钱来送入圣上的西园。太后今番之怒不同往日,稍有不慎,几辈子挣来的老脸只怕都要陪上了。” 邵冲也是变色道:“谁说不是,伴君如伴虎啊,夹在圣上和太后中间太也难做!” 几人议论着,来到了皇帝处理日常政务和作休憩之用的文德殿前。章、邵两人让焦龙先在殿前石阶处等候,尔后恭敬地开门入殿。焦龙第一次进皇宫,此刻有闲,不免东张西望起来。心中不免赞叹这皇宫的气派果然不同凡响,一排排建筑气势雄伟壮丽,令人肃然起敬。 不多时,文德殿内出来了一个小太监,他小跑至焦龙面前道:“焦将军,圣上有旨,传你速速入宫见驾!” 焦龙忙从怀中取出一锭金子递给小太监,道声有劳。对方见焦龙这么知道好歹,忙堆笑着接了,在前方带路,又提醒了一些面圣的关节。 进殿后,焦龙见当朝皇帝刘宏斜倚在龙椅之上,怀中抱着一个身姿婀娜的妃子,两人正在说笑着调情。章尚、邵冲两个在下面一左一右垂手侍立,似乎大气都不敢穿,看见 焦龙,都略微点了点头。 “卑臣焦龙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焦龙对刘宏跪拜山呼道。 刘宏并未说话,焦龙耳边传来一个娇媚的女子声音道:“陛下,这西州之人还蛮懂得礼数嘛,依臣妾看并不似外面传说的那样穷凶极恶啊。” 章尚赶忙接道:“娘娘明察秋毫,这个焦龙不光懂得礼数,而且饱有智计,东宫那边的事情要是交到他手上,必定能办得妥妥帖帖。” 焦龙心里一惊,暗想一定是事态严重,章尚这厮便不顾意气全都推到了自己身上,只是他也无可奈何,只得强忍着了不满低头跪着,等候刘宏示下。 刘宏倒似乎说了些什么,只是那话音明显不是冲着焦龙,而是对着他怀里千娇百媚的爱妃的,对于焦龙,他压根当空气般没有一丝理会。 只听那妃子又撒娇道:“陛下,先商量国事要紧嘛,臣妾觉得章常侍的推荐不错,这人看起来便一副有城府的样子,相信定可以应付得了太后。” 半晌,刘宏终于不耐烦地道:“此人之前名声不好,又身份卑微,派他去东宫赔罪,恐怕适得其反。章尚、邵冲,依朕的意思,还是辛苦你们二位一趟吧!” 章尚和邵冲一听,忙跪在地上哭道:“圣上啊,东宫老太太既然听信了小人的诬告,认定娘娘之事是我们二人给陛下出的主意,这次去了还不把我们俩个碎尸万段啊!我们两个跟了圣上这么多年了,就是死也要死在里面,绝不能到东宫去掉脑袋,不如就请陛下赐两条白绫,老臣们这就在陛下面前吊死算啦!”说罢相抱嚎啕大哭,泪人一般。 刘宏皱眉骂道:“烦死了!没用的东西,平时你们的威风都哪去了?”说罢又转向焦龙道:“既然如此,那你便代替这两个老东西去吧!你之前犯的罪本来足够掉脑袋,为此也有不少人天天在朕耳边絮叨,不过你确实有些才能,现在用人之际,朕便准了两常侍所请,若你能办妥此事,那朕便既往不咎了。” 焦龙心里知道这刘宏还有半句潜台词没说,那边是,若是办不妥此事,不必朕动手,东宫自然就要了你的脑袋。他此时对这件棘手的事情虽然也全无对策,但事已至此,只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推脱已是无用,只是在心里默默问候章尚、邵冲二人的十八代祖宗。 “谨遵陛下圣谕。”焦龙答道。 刘宏见焦龙答应得如此干脆,脸露喜色,道:“好!果然有胆!来人呐,赐御酒一壶。” 焦龙忙叩谢皇恩,不多时,便看见一个低着头、身量动人的宫娥托着酒盘走了上来。焦龙心头一震,立时认出了这宫娥乃是俞翠儿假扮的!她虽然施了易容术,但焦龙与他乃是夫妇,对她的一举一动早已深深印在心里,因而一眼就看了出来。 刘宏道:“你之前的官职未得朝廷正式承认,而且也是外朝官,进东宫不妥。朕现在封你为中大夫,属御史中丞布领,赐宫中通行的腰牌。” 焦龙只顾着和俞翠儿眉目传情,也没顾得上刘宏说什么,半晌方才反应过来道:“微臣谢主隆恩,臣定当庶竭驽钝,向太后她老人家诉说陛下的孝心。” 刘宏听到这摆摆手,示意让焦龙自去办事,焦龙巴不得快快离儿,连忙谢恩后躬身退出。 出了文德殿,便按照地上、柱上俞翠儿留下的暗号快步向前,果然在一处影壁后找到了俞翠儿,不等笑着迎上来的她说话,焦龙便猛得将她揽入怀中亲吻着,半晌方喘息道:“宝贝,你怎么会进到皇宫里面?刚才真是把我吓坏了!要是被宫中的侍卫发现了,你便是有通天之能,也难一力脱身啊!” 俞翠儿道:“我不是说了,今后要紧随在你身边保护。你光知道我进宫危险,就不知道我更担心你吗?你一直被朝廷的达官贵人们视作眼中钉,这次进宫吉凶不卜,叫我怎能在家安坐!” 焦龙道:“你说得不错,眼下果真就拿上了烫手的山芋。这东宫太后摆明也要杀人给皇帝老儿看,章尚、邵冲两个老滑头自然不会去当替死鬼,于是就把你夫君我这倒霉蛋赶鸭子上架了。” 俞翠儿安慰道:“夫君放心!凭你的三寸不烂之舌,我就不相信太后不会被你说动。若是她打定主意想杀你泄愤,我自然出手救你脱身。有太后这人质,这宫中侍卫再多也拦不住我们。” 焦龙点点头道:“眼下也只有见机行事了。” 说罢两人依依惜别。一个太监看见焦龙,便连忙来恭身道:“焦大夫请跟小的这边走,永乐宫离此处尚远。” 焦龙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便随着他向东宫走去。这太监对焦龙甚是恭敬,半晌忽然道:“焦大夫,小的左绾,有幸曾与大夫有过一面之缘,不知大夫可还有印象?” 焦龙注视了他一会儿,笑道:“哦,原来是左公公,焦某失礼了!公公不是外放到章常侍府中执事么?怎么又复回宫中听差了?” 左绾笑道:“人挪活,树挪死,小的也是看哪里能施展所长便到哪里服侍罢了。” 焦龙便也笑着与他客套了几句。 眼看永乐宫已至,左绾因而提醒道:“焦大夫此行只怕不会十分顺利,东宫老太太上了年纪,脾气不是很好,如今又动了肝火,大夫千万要谨慎从事才好。” 焦龙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道谢后,与他拱手作别。他径直走到殿前谒者处亮出腰牌,说了几句。谒者便自跑进宫中传话,留下焦龙等候在殿前的飞檐之下。不多时,一个内侍趾高气扬地走了出来,眼尾也不扫焦龙,唱道:“太后懿旨,传中大夫焦龙觐见。” 焦龙进入内殿,只见凤榻上端坐着一位上了年岁的华服老妇人,知是太后无疑。她一见了焦龙便大动肝火道:“你便是新任的中大夫吗?皇帝派了你这么个人来到底什么意思?我要得章尚和邵冲那两个老混蛋呢?” 焦龙微笑道:“太后息怒,切莫为这两个老臣气坏凤体,微臣来此有机密事禀报太后,启请屏退左右。” 太后上下打量了焦龙一番,迟疑着挥了挥手。身边的侍女们见状忙低头退出。太后道:“你叫焦龙?” 焦龙道:“正是微臣。” 太后道:“我听说你前些天还在城外闹腾,怎么一转眼就成了宫中的中大夫呢?” 焦龙笑道:“圣上隆恩,微臣实在诚惶诚恐。” 太后听他提起刘宏,又转怒道:“这次皇帝命你前来究竟有何话说?皇帝他这次分明是给哀家难堪,难道便想让你们这些无关紧要的下臣来打发吗?你方才说有机密事要说,那是指什么?” 焦龙道:“太后容禀。依微臣之见,现今后宫之势有若日月双悬,皇后虽是太后的媳妇,但其兄贵为大将军,执掌权柄,势倾天下。太后所能依仗着,圣上也。若是太后与圣上不睦,则皇后家必然乘机在朝中攫取更多的空间发展势力,于太后家十分不利啊。” 太后听了这话不由深思起来,沉吟半晌道:“这话也算有些道理。这是皇儿派你来对我说的吗?”她的语气较前已是大为和缓。 焦龙道:“圣上心中自然对太后十分孝敬,这次行事也并非是给太后难堪,只是那淑妃娘娘行事太过莽撞,冒犯了天威,圣上若不惩处,实在不足以警示后宫那些娘娘们。至少方才的话,不过是微臣的一些浅露见识罢了。我才活了多少年,又能有什么意识,太后您在宫中半生,多少风雨中经过的,听您说微臣的话有道理,实是令微臣三生有幸。” 太后听了焦龙的话,脸上不觉露出了笑意。焦龙自己也有些暗自佩服起自己起来,看来他的马屁功夫可谓芝麻开花节节高了。 太后微笑道:“看来你这人不光在战场上驰骋得来,嘴上腹中也蛮有一番功夫的嘛。倒是个人才,皇儿他眼力不错。若是今天派了章尚、邵冲两个老东西来,哀家虽然要重重惩处他们,可自己也免不得生一番闲气。好了,既然如此此事我也便不再过多追究,只是,那淑妃虽有过错,毕竟在宫中多年,她的丧仪确是要办得风光一些。” 焦龙道:“这是一定。圣上若知道太后您不再责怪于他,必然龙颜大悦,莫非这等事情,便是再大的事情也会答应太后,因而还需太后仔细斟酌,有些什么话对圣上说。” 太后点点头道:“你说得是,哀家也要好好思量一番。焦大夫,你事情办得漂亮,哀家很是赏识,我会对皇儿说要他升赏你的。” 焦龙忙笑道:“谢太后恩典。不过为圣上和太后分忧是微臣分内之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又岂敢望升赏?微臣不胜惶恐!” 太后知道这都是些官场文章,一笑置之,道:“哀家有些累了,你去吧,上覆皇儿,须得好自保重身体,与酒色上不可纵欲太过。” 焦龙唯唯诺诺一番,方在太监的引领下退出太后寝宫。 章尚、邵冲早在长乐宫附近悄悄等候,听着里面的动静,见焦龙在太监殷勤的指引下昂首走出,都十分惊喜,忙上前嘘寒问暖。焦龙心里暗骂这两个无耻的老混蛋,只是面上不好表露出来。 三人说了一阵,章尚便说起此时刘宏已去了后宫与众嫔妃取乐,便是天大的事也不会理会,焦龙说通太后一事只好等明日再禀报,说罢便拉着焦龙同去宴饮庆贺。焦龙担心俞翠儿,左右张望不见踪影,架不住两人的拉扯,也只得和他们一起去了。 酒宴上自然有许多趋炎附势的朝臣作陪,见两位得势的常侍大人对焦龙十分恩礼有加,便也对他十分殷勤起来,因而敬酒连连,焦龙虽酒量甚高,也喝得有些醺醺之意。 第二日,焦龙在碧莲的连番呼唤下,方才顶着后脑的胀痛,从床上爬起。 当朝天子生辰,宫中自然安排了盛大的宴会,只是着实有些许多繁文缛节,让参与者苦不堪言。 一大早,焦龙便与许多职位相近的官员一起列队,在陈蕃、黄琬、张均等朝廷大老元臣的率领下,进宫面圣拜贺。 重臣在未央宫前按班跪倒,山呼万岁。但只有少数人心里明白,皇帝此时根本不在自己宫中,而正在后宫中,睡在至少二十位宫女的环抱中,高卧不起,可谓享尽人间艳福。 这时从未央宫中跑出一位手执拂尘,衣着鲜亮的太监,他在阶上对众臣道:“上谕,列位爱卿辛苦了,为朕的千秋,累得大家早早便起来入宫立规矩,朕心里也十分过意不去。前殿已备下盛宴,列位爱卿可以先过去了,朕这也就过去,焦龙焦爱卿来了没有?若是来了,速速进内宫来见!” 众臣听了这有些不伦不类的话心里都暗自好笑,不过也早已习惯了刘宏为人,再说谁有酒席不去,愿意在这里诡石板呢,于是纷纷山呼万岁,叩谢天恩,然后起身列队鱼贯去了。焦龙此时心中却已无昨日的忐忑之感,心道皇帝召我必定是为昨日之事,不知会有何等封赏。 焦龙跟着引路太监进了未央宫,在他的指示下现在偏殿小厅里等候了半晌,方又有小太监来请他入内宫。 至内宫,只见里面已有不少人侍立,不过大半不认识,唯有张均等几人是熟脸。 焦龙也不管这许多,趋步至殿心朝御座上的刘宏叩拜道:“微臣焦龙叩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岁。” 刘宏笑逐颜开地道:“爱卿免礼平身。” 焦龙见了他那吃了蜜蜂屎的样子就知道他定是已知道了昨天的事情,心中欣喜,暗道今日无论说起什么我都可以底气十足了。于是按班站在一侧。 刘宏这时转向张均道:“张卿,你接着刚才的话头说吧。” 张均又出班躬身道:“圣上,依老臣浅见,焦龙前虽有过,但归顺圣朝之后忠心可嘉,又实在良才难觅,因而恳请陛下重用之。” 刘宏点点头道:“焦卿确是贤才,按说该派到外面去为朕经略一方最好,只是朕深觉身边离不开这样一个会办事情的年轻人,因而才授了他中大夫之职,张卿所言容朕再斟酌一二。” 这时,左班中忽然站出一人,双手抱玉圭禀道:“启奏陛下,老臣有一言欲禀。” 第139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刘宏望了望那人,道:“少府大人有什么话尽管说吧。” 张均看了看此人,一脸不悦之色,悻悻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焦龙并不认识这个说话的老者,但是看他神色,似乎对自己并无好感。 只听那老者开口道:“诸位大人所议重用焦龙一事,老臣认为万万不可。只怕就连陛下的中大夫任命,也有些不妥。” 众人听他竟敢直称天子过失,都议论纷纷。 张均立刻朝那人斥道:“法真,你身为九卿竟不知礼数吗?你方才说得话可是犯了大不敬之罪。” 刘宏虽然脸上有些挂不住,可还是挥挥手,示意张均不必小题大做,这法真贵为少府,实是刘宏心腹之臣,他断不会轻易责罚。 法真面有得色,继续道:“这焦龙是何人?他乃金城豪强,历来在西州为非作歹。王术王大人乃国家重臣,却为他所害,无异于断国之一臂。这等人实有虎狼之心,岂能留用于庙堂之上?” 一时间众臣又是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刘宏皱眉道:“王术已死,目今国家内有贼寇横行,外有异族虎视,正是用人之际,就不必为一个死人太过拘泥了吧。” 法真辩道:“圣上所言甚是,可圣上可知谁是贼寇?这位立于朝堂上的焦大人正是天下最猖獗的贼寇,岂能不杀以为天下除一害!” 刘宏道:“说起来少府还是怀疑焦龙归顺圣朝的真心,这是你的忠心之处。不过这焦卿已经过了朕的一番考验,朕已知道他是忠于朝廷的,少府不必太过多虑。 众臣于昨日东宫之事也都已略有耳闻,听刘宏如此说,心中便都已明白了皇帝心中的倾向。 于是陈蕃带领几个威望很重的老臣出班奏道:“圣上,那王术在金城用法严苛,残害贤良,劣迹甚多,民怨沸腾,其败亡实属咎由自取。今番臣等特联名保举焦龙为骑都尉,领凉州刺史,恳请圣上恩准。” 刘宏一笑道:“列位公卿言之有理,只是朕方才有言在先,关于焦爱卿是在朝中伴驾还是外放到地方上历练,朕还需斟酌,今日便先不议及此题了。”转而又望向窦伍道:“大将军,此事你有何见解?” 一直在旁沉默不语的窦伍看了看焦龙,又看了看众臣,露出了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出班奏道:“陛下,如今朝廷大臣们竟为了焦龙这年轻人争执不休,可知此人却有才能,为可塑之才。依臣之见,无论让他在朝中或是地方,那些担心他过往劣行的大人们都不会满意,而轻易处之,想重用他的大人们又会担心国家失去贤才。因此,臣建议不如暂且让焦龙入大将军府为掾吏。” 众臣尽皆愕然,没想到窦伍提出了这样一个建议,不过细想起来这又是他在玩弄两不得罪的伎俩了。刘宏想了想笑道:“大将军府的掾吏虽然不是高官,但是责任重大,正可以历练焦卿的能力,以便将来为国效命。焦卿要知道,朝廷上的这些公卿们年轻时都有过在大将军府或是三公府为掾的履历呢!既然如此朕便准了大将军的提议。好啦,此事暂且议定。诸位卿家,时辰不早,我们该去前殿饮宴了。” 众臣又再山呼万岁,都随着刘宏圣驾一起到前殿赴宴。 宴会持续了一整天,从宫中出来后章尚又说什么也要拉着焦龙到他府上再叙一番,免不了又是一轮珍馐盛宴,因而焦龙回到自己府上时已是半夜。 碧莲知道焦龙饮酒时很少进食,便连忙奉上开胃解酒的小菜及饭食,焦龙虽不甚饿,却不忍拂了她的好意,勉强又吃了一些。 俞翠儿从卧房内走出,来至焦龙身边坐下笑道:“我就说没有什么过不去的难关吧!如今可说诸事已妥了吗?” 焦龙笑道:“看来上天对我还是颇为眷顾,总算次次逢凶化吉,有惊无险。”说罢伸了个懒腰道:“好啦!是时候了!” 俞翠儿不解道:“什么是时候了?是什么时候?” 焦龙贴在她耳上道:“夫人,饱暖思……” 俞翠儿脸上一红,捶他道:“你坏死了!” 焦龙刚想就势拥她入怀,就听碧莲在窗外轻声道:“大人,章常侍府上派人来见。” 焦龙心中疑惑,刚刚话别又有什么事来嗦?老大不情愿地放开俞翠儿。俞翠儿喜笑颜开地捏了捏焦龙的鼻子道:“叫你使坏!他们来得还真是时候!”焦龙耸耸肩,无奈地就要出门。 俞翠儿忽然搂住他的腰,贴在他背上道:“快些说哦,人家回床上等你!” 焦龙闻言嘿嘿一笑,转身道:“一定要洗得香香的哦!” 俞翠儿娇羞一笑,翩然去了。焦龙这才出门至前厅。 来人正是李园,只见他带着几十个家丁,好像是抬了不少东西来。焦龙与他一阵客套寒暄,问道:“李兄深夜来至寒舍不知有何见教?” 李园道:“大人太过客气,小的哪里当得起!小人今日有差事出府打理,至晚方回,听说大人已荣任大将军府掾,特备下薄利,前来致贺!”说罢朝众下人使个眼色,家丁们连忙将一个个大箱子抬了上来,最后竟然还有一顶小轿,不知里面装得是什么。 李园从怀里掏出礼单奉上,谄谀笑道:“些许薄礼,不成敬意,还望大人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笑纳才好!” 焦龙笑道:“哪里哪里,李兄太过客气。”翻开礼单一看,不出所料,箱中所装俱是金玉珠宝一类,价值不菲,看到最后一行,心头一惊,眼睛又朝那顶轿子扫了扫,原来里面坐得是一位重金买来的倾国妙人。 李园见了焦龙的眼神,立时明白,连忙附耳低言道:“此女乃江南佳人,年只二八,柔情似水,色艺双绝,相信不会令大人失望。” 焦龙僵着脸干笑了几声,倒搞得李园有些摸不着头脑。心道莫不是焦大人不好女色?不可能啊,据我所知焦夫人虽天香国恩,却本出自倡家啊……看看天色不早,便起身告辞。 焦龙见对方送了这么重的礼给自己,连忙亲自送李园出府,免不了又是一番虚礼客套。 回府吩咐下人将财务入库,又亲自吩咐碧莲道:“你先带那轿中女子到别院休息,问明来历,若是出自良家,明日便着妥当人送她回家,否则便留下侍候夫人。此事不必声张出去,以免夫人多心。”碧莲答应着去了,心中五味杂陈。 焦龙回至卧房,见俞翠儿躺在床上,香肩微露,知道她在装睡。便假装不悦地道:“说好了等我,居然自己先睡了,哎,真是扫兴。”说罢自己坐在床沿佯作赌气。 俞翠儿抿嘴一笑,悄悄从被窝里钻出,以一双藕臂环住了焦龙脖子,撒娇道:“夫君在说谁的坏话!” 焦龙绷着脸,好像恼怒了一般,忽然反手在她丰臀上啪的一巴掌,这才笑道:“如此听话,这才是我的好夫人!” 俞翠儿脸羞得红布一般,伸玉手便向焦龙腰间拧去,焦龙哪会让她得逞,虎躯回身一压,两人便摔回绣被中。 “坏人!你压死我了!”俞翠儿嗔道。 “只怕你一会儿还要嫌本大人不够重呢!”焦龙说罢便俯身封住了俞翠儿的檀口。他压抑了多日的激情涌上心头,显得极有兴致。 被翻红浪,娇喘连连,夜便如此过去。 次日一早,透支了体力的焦龙尚在蒙头大睡当中,家人便来回话,说章常侍府来人请他过府一叙。 焦龙虽心中大骂,也只好爬起身梳洗穿戴。 到了章尚府邸,却得知章尚片刻前有急事先入宫去了,不禁暗骂老混蛋扰我清梦,无乃至下,只得在客室等候。 候至晌午,李园才进来通报,说章尚、邵冲等人的车马已到了府前。焦龙忙起身和李园一起迎出。 章尚下车看见焦龙笑道:“久等了吧?不过也不亏,今天老夫有个天大的喜讯要告知你。” 焦龙陪笑道:“卑职见章大人神采奕奕,就知道定有喜事发生。自从跟了章大人,卑职可谓好运连连,对大人提携之恩真是感激不尽。” 章尚大笑道:“你越来越会哄老夫开心了!来来来,我们入府再叙。” 侍女献茶毕,邵冲这才道:“太后那件事老弟办得十分漂亮,龙颜大悦,赏赐了你许多金珠舞女,方才章常侍已命人送到你府上去了。” 焦龙忙客套一番道:“没有二位大人栽培,卑职哪有今日,那些赏赐自然该奉献二位大人才对。” 章尚道:“不必客气,这只是小事一桩。我今日要说的另有其事,老弟知不知道,今番我等为你除去了一个心腹之患!” 焦龙不解道:“多谢两位大人厚恩,不知大人指得是……” 章尚冷笑道:“自然是徐璜那老朽。前日我收到了地上的眼线上报,说徐璜的家人在郡国里横行不法,便向圣上告了他一状,正赶上圣上今天因爱妃身子欠安龙心不悦,因而震怒非常,命我等速派人将他抓来。依我看,这老朽在圣上面前也有些情分,若真让他见了圣上分辩的话恐怕还无法置其于死地,不如我们趁此机会便下手,定叫这老贼死无葬身之地!因此……” 邵冲看了看章尚的眼色道:“因此此事便需劳烦老弟一趟了。那徐璜虽然通些武略,但与你这位大行家相比就全然不值一提了!” 章尚也笑道:“正是如此。” 焦龙心中明白,这些太监们彼此间的争斗也是十分残酷激烈的,那徐璜早被章尚、邵冲等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必欲除之而后快。至于焦龙自己,虽然之前徐璜确实站在他的对立面,但毕竟对事不对人,自己对此人也没什么特别的仇恨,章尚、邵冲把徐璜摆在与自己势不两立的位置上,无非是为借刀杀人增加一些托词罢了。 心中不禁恨透了这些口蜜腹剑的太监,无论见太后,还是杀徐璜,这些都是搞不好便要惹火烧身的事情,他们都推给自己,办好了,功劳有他们一半,一旦出了纰漏,他们又可以把责任全推到自己身上,让自己做替死鬼。 但此时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好拱手道:“大人有命,敢不遵从。只是卑职此次进京并未带人马,还请大人借几十员家将一用。” 章尚听焦龙欣然同意,不由大喜道:“这事不必你挂心,我自然会给你抽调最精干的人手。有你指挥调度,相信徐璜老贼此次定要归西!” 焦龙道:“旁人倒无所谓,只是大人府上有位叫佟威达的家将,上次与卑职合作便显出过人之处,此次仍望大人指派他出马。” 章尚想了想,似乎不知道此人。道:“你既然如此说,便将此人赐于你了,以后由你提点,说不定又可以为我造就一条臂膀股肱。” 邵冲笑道:“好啦,事已议定,我们就可以等待老弟的佳音了。时已正午,老夫的肚子已经打鼓了,章兄,你不会不管兄弟的饭吧?” 章尚笑着起身,左右拉了两人道:“说得什么话,厅上早备上了,只要你邵兄开口,便是龙肝凤胆做兄弟的也为你取来!” 第140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听章尚提到吃饭,焦龙突然想起今天中午和窦伍等人还有约会,忙问了时间,幸好还不算晚,赶紧推脱道:“卑职觉得还是先任意在府里领些人过去,以防夜长梦多。今日窦伍那里还约定了要我过府叙话,卑职想这是一个刺探情报的好机会,特此请示章大人、邵大人,我到底该不该去。” 两人听焦龙此话,顿时冷下脸来。邵冲瞥了一眼章尚,猛地站起来,背手在厅前踱了几步,皱眉道:“喔,有这等事?看来窦伍对你的印像不错嘛。章兄,咱家看他应该先去一趟,否则大将军那里,咱们却真是两眼一抹黑……” 章尚阴阴地道:“不错。窦伍想拉拢咱们的人,哪有那么容易?焦龙你尽管去,有什么风吹草动,即刻报来!咱家就不相信他还敢打常侍老爷们的主意。” 计议已定,焦龙便告辞出来。李园将焦龙自章府送出老远,这才恭敬地道别回去。焦龙自带十名家将,直扑中常侍徐璜住处。 前一阵子困在京城之时,焦龙当真对此人十分切齿,以为他屡屡用毒计陷害自家。而且都尉刘元起便是此人亲戚,被捕至今,仍关在焦龙营中。自焦龙回京师以来,也从未见徐璜来要过人,还以为他自视甚高,等焦龙亲自把人给他送回去。 现在看来也不尽然。此人为章尚、邵冲等深恨,其实是因为他向刘宏建议赦免党人,整治各地二千石官员中的不法者,这些无不触动宦官的利益,因而现在章尚等疯狂反扑,罗织罪名,秘谋陷害他。 赶到徐府,已见羽林车马,禁军骑士将其府院团团包围了起来。焦龙大呼道:“徐璜何在?”一都尉赶忙拜道:“原来是焦大人!叛逆徐璜等已被陷在府中,大人少待,禁军骑兵已将他们逼退至角落了。” 焦龙二话不说,赶忙带人冲进府里。他心道:若徐璜被杀我岂不有残害忠良之名?此事断不可按章、邵等人的盘算行事。 跑到离正厅还有一段距离,便见院内布满羽林骑兵,厅外尸体狼籍。一太监在众持戟士兵簇拥下,在厅外尖叫:“徐璜!你若再负隅顽抗,莫怪刀枪无情!” 焦龙急忙奔过去。但就在此时,厅中传来一人怒喝之声道:“大丈夫无愧于国家,岂能死于汝等小吏之手!”随即传来一阵惊呼之声,焦龙心中涌起不祥的念头,大叫道:“且慢动手!”带人疾奔入厅。 厅中站着二十多号人,其中有两名太监服色的持诏者。大批羽林军卒拥进,制住了徐府剩下的家将部曲,诸人皆是满面悲愤。焦龙看见厅中横尸一人,其右手握剑,左手握拳,颈外鲜血淋漓,至死面不改色,显然是杀身成仁的徐璜。 焦龙大感震动,暗道此人之刚烈堪称大丈夫,谁说太监里没有血气之人?今日都怪我来晚一步,未能救他一命,不过天网恢恢,章尚、邵冲之辈也猖狂不了多久了。 焦龙心绪沉重地来到窦伍府。 毕鸣早带一干府众候在门外了。焦龙命车马径直开到阶下,这才慢吞吞地下来。毕鸣满面堆欢,忙过来招呼道:“焦大人安好。” 焦龙笑道:“劳兄台长侯,真是得罪。”客套了几句,径入院中。 毕鸣边走边讨好地道:“近来焦大人威名震动京师,闻说大人今日到大将军府,京城中的豪强富商都纷纷请求一见,甚至还有人出价十万钱呢。” 焦龙差点被他的话吓着,心里不免又喜又悲。自己好像是个观赏性动物,以至让窦伍能依靠这点大发门票财,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焦龙淡淡应了声,道:“都来了些什么人?” 毕鸣笑道:“除了司空、左右车骑将军之外,尚书令卢靖大人、河南尹窦英大人也都请到,张大夫、陈太傅等今次却是不邀自来,大将军本不欲招太傅等共宴,不过他们显是为大人而来,也只得勉强为之了。哈哈,焦大人名重如此,真叫人惊羡啊。” 焦龙只有苦笑的份儿,听着毕鸣继续滔滔不绝地道:“听说洛阳城大户李应、柴景、陈卫、上官颀等也欲一睹大人尊容,皆是风闻大人体解圣意,为陛下出谋划策之事,唯恐落于人后。平日里请也请不到,现在倒是一个劲地往将军府钻,且每人都是大堆的车马,嘿嘿,现在府中已是门庭若市了。” 焦龙叹了一声,道:“这些人赶来凑什么热闹?” 毕鸣瞪大了眼,道:“大人何出此言。这些人富可敌国,大将军权势虽大,亦要对他们有所倚重。岁初黄巾起乱,朝廷一筹莫展,若无这些人揖募家财助军,恐怕京师早已落入张角等人之手了!单是上官欣一人,就出钱五千万万,令圣上喜出望外,封其为关内侯呢。” 焦龙心里不免大起羡慕之意,早先他赴河内募兵,得章尚之便利,也只不过领了 五百万钱军费。若那时有上官颀之流作为坚强后盾,他便早可组织一大批精兵强将。想了片刻,已随毕鸣穿过前院,来到大将军府正厅之下。 毕鸣上前向厅前府役附耳低语,只见那人脸色立刻变为恭敬,致礼呼道:“大将军府掾、建章营骑督、偏将军焦龙大人到!” 焦龙不赶擅入,侧立在外。稍顷,随着一阵哈哈的大笑,窦伍与陈蕃、张均等盛装迎出。窦伍为示亲近,头一个上前拉住焦龙的手,笑道:“焦老弟怎么来得那么迟,叫咱们都等得坐立不安啦。” 焦龙微微欠身,道:“承大将军恩泽抬爱,下官身份低微,怎敢劳大将军、太傅亲迎。能得大将军盛邀,焦龙已觉诚惶诚恐。” 窦伍大笑道:“焦老弟太过客气了!来来来,见过诸公。” 焦龙这才趁暇招呼道:“陈大人、张大人,晚辈迟来了。失礼之处,还请各位大人多多谅解。”团团抱拳、施礼。 张均点头微笑道:“焦将军乃少有的谦逊君子呢。”伸手扶住了焦龙道:“免了,免了……呵呵,刚刚陈大人还问到你,说你恐怕不会来了呢。” 焦龙心里一惊,不知他此话何意,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张均忽地凑过来轻轻道:“放心好了,今日此会,决不是鸿门宴,大将军只不过想看看你的斤两,所以千万不要丢了面子才好。”说罢,紧紧与焦龙一握手,焦龙便谦谢地笑起来,连道:“有劳大人关爱,晚辈真是受宠若惊的紧。” 窦伍坐了厅中主位,忽然大笑着高声道:“诸位且请入席,此刻宾客已近到齐,待会儿唐姬一到,诸位更要尽兴!” 众人纷纷归座,这时焦龙方发觉,自己的坐次居然和司空温辉大人、尚书令卢靖大人挨在一起,连忙推辞。而窦伍、陈蕃等坚意如此,只得告了声罪勉强坐下。左边,是卢靖,三公一系。右首温辉,乃窦伍死党,上次为了请觐一事,还与黄琬、陈蕃等闹翻,若非章尚在中间插一杠子,还真不知鹿死谁手。 焦龙强作笑脸,先向右点了点头,道:“温大人。”又向左欠身道:“卢大人。两位……两位大人今天都到会,又如此看得起下官,共坐一榻,真令下官惶恐不安地很呢。” 温辉微微一笑,不置一词。卢靖却是和气地道:“焦大人客气了。老夫能参加此次盛会,一来忙里偷闲,二来也籍此与焦大人好好地聊上一聊,据说圣上已策命太后兄子为骠骑将军,领京畿羽林军卒千人,大加提携。这恐怕都是焦大人的功劳吧。” 焦龙听到他言外有意,心里一沉,暗道:太后与皇帝的事情打理的虽然不错,但对于三公或窦伍任何一派来说,都不希望又多几个重权的外戚。现在朝廷乱得很,无论中央或是地方的豪强,都在野心勃勃地觊觎汉室权柄,老子在中间立足,着实难做,一定得找到大靠山才行。不过话说回来,汉末中原谁来问鼎、哪个称雄,除了我焦龙之外,普天之下又有谁知? 焦龙不便轻易答话,略作沉吟状之时,便听温辉慢悠悠地接口道:“太后干预朝政,使圣上卖官鬻爵,钱财盈满堂室,私心遍于朝野。此次又为其兄子求得骠骑之位,恐怕只是更加祸乱于宫闱罢了。” 卢靖原意似是有些怪罪于焦龙,但听温辉开口,矛头顿时一变道:“温大人怎敢出言对太后和圣上不敬?” 焦龙心下大惊,自然是知道这句话的后果了。偷眼望去,只见温辉脸色发青,一副就要勃然大怒的样子。卢靖却是成竹在胸一般,冷冷地瞧着他。 温辉的手忽地伸到桌上,却是端起杯子,忽然哈哈大笑,转眼间那张紧绷着的脸竟如沐春风一般,道:“酒宴之上,酒话而已,何必介怀!来来来,卢大人、焦大人,老夫来敬二位一杯。” 焦龙愣了片刻才忽然想起举杯。眼光一转,只见尚书令卢大人一副出乎意料的样子,往对面看去,而陈蕃、张均等人,正坐在窦伍旁边,用眼神暗示。不由得心下恍然:嘿嘿,看来今天宴无好宴,分明有人想挑起矛盾,而温辉却不中他们的计罢了。 一杯酒喝了半口,猛听府役在殿前宣道:“唐凝小姐到!”众人立即止杯伸颈。良久,才见一名身材高挑、容貌艳丽的女子婷婷步入厅上,轻轻颌首,向四座微笑,亳无羞涩卑谦之态。所经之处,无人不屏息注目,或不大自然地出声招呼。 窦伍大笑道:“唐姬晚到了!”他脸色兴奋而得意,从座中立起迎出。 唐凝淡淡笑道:“多蒙大将军盛邀,小女子能够参加今日之宴,高兴万分。” 焦龙看不出她有什么高兴之处,窦伍粗人,当然丝毫不觉,大呼上酒。唐凝接过待从递上的杯子,微微抿了一口,笑道:“诸位大人,这一杯请各位多多原谅唐凝来迟的罪过,不胜酒力,还请大家包涵。” 那种甜美而清亮的嗓音,让人浑身一振,忍不住不自禁地端起杯来。厅中众人,喧笑四起,忙举杯一齐干了。 窦伍左首坐着两人,一人体态奇瘦,留一络山羊胡子,面目微黑,装束不凡。另一人则是条魁梧大汉,眼光凌厉,滴酒不用。唐凝往三公、将军处轮番敬酒。突听左手殿前末位上一个已醉眼迷离的官员叫道:“唐姬,怎么还不给本大人敬酒?” 众人闻言都邪笑起来,焦龙倒是生出些同病相怜的感触。但那唐凝像是不厌其烦似的,竟也走到那人面前敬了他一杯。那人见这天仙似的女子走近自己,却又呐呐地不知如何是好。一杯下肚,真是酒不知味,满脸目瞪口呆之色。那些没轮到敬酒的见此人都能与唐凝对饮,不免个个争先恐后地叫嚷,而唐凝只是浅浅一笑,便又复走到窦伍座前。 主人起身与之对饮,十分痛快地大笑起来,“真是有劳唐姬了。瞧见那边么,焦大人此次为皇帝出了大力,你该好好地敬他一杯才是。” 焦龙微感突然,不禁探询地投出目光,窦伍与焦龙视线一对,笑着点头示好。只听隔着不远的一席大贾富商也七嘴八舌地向那女子调笑。当中一人色迷迷地叫道:“唐姬,唐姬!你真的忍心不到大爷席上来敬酒么?只要你答应让大爷一夜销魂,大爷便拿出满城的金珠玉器给你。” 顿时,殿中喧闹声弱下去不少。几名位列上品的官员纷纷皱眉,卢靖也哼了一声,道:“此等人也能参加大将军府的宴会,当真是失礼之极!” 反观窦伍,却似满不在乎、司空见惯了一般,笑得咳嗽起来道:“上官兄你是不是连家财都不要了?你出过百石千石的宝玉,可又得到了什么呢?唐姬为你唱歌了吗?” 上官颀嘿嘿笑道:“大将军这就不懂了。俗话说千金难买美人一笑。唐姬风韵声色,天下无双,若能得她垂青一晚,此中之妙,也是旁人所能想到的吗?” 与其一席的皆都得意地笑起来。焦龙这才知道,毕鸣向焦龙吹嘘的这名叫唐凝的歌舞姬居然如此名重,比最近的焦龙还为人乐道。不免刮目相看,仔细打量了她一番。只见那女子穿着舞姬们习惯的服装,柔美宽大的锦袍,衬托出她玲珑的曲线和一段粉琢般的玉颈,眼睛令人心动,再加上她天生的一副漫散、慵倦的娇态,更透出无穷的魅力。宝石般的眸子上是长长的睫毛,每眨合一次,便仿佛在那完美的脸蛋上投过淡淡的阴影,她的微笑,更足已让任何人为之倾倒。 焦龙暗暗吃惊,因为这个女人的容貌几乎要赶上翠儿。焦龙下意识地往旁边看看,席间的那些公卿无不流露出色授魂与的样子,上官颀口水都要流了出来,痴痴地道:“若能得唐姬献我一曲,此生足矣!” 焦龙心感好笑,尔后又立刻悲哀地想:原来这帮人根本不是来看老子的,他们都是冲着唐凝来的! 温辉冷笑道:“这女人倒真是少有,难怪上官颀如此卖力地大抛金银,必欲拔得头筹。” 焦龙勉强点一点头,耳里便听见唐凝的笑声,“上官大人未免太过誉了。小女子哪能值得了那许多?只好谢过。”上官颀却是连忙站起身道:“哪里的话!值,值!唐姬若能答应,老子再加多少都行。” 唐凝不再理他,淡淡一笑,举杯飘然行到焦龙的面前。是时众人喧哗之声完全隐去,窦伍等皆是侥有兴趣地望过来。 这美艳绝纶的女子露出两排齐整白皙的贝齿,捧杯道:“焦将军,小女子可以有幸敬将军一杯吗?” 焦龙微微一笑道:“小姐言重了,倒是在下今日有幸得见小姐芳容,实在不虚此行。” 殿内众人皆是哄声一片,唐凝微微掩嘴道:“将军可真会说话,小女子能听到将军赞美之词,也可算是三生有幸了。”轻轻举杯抿了一口,姿态之美,立刻引来许多人窒息般的唉叹声。 焦龙心道:这女子真可算得上尤物了……可能这里面一半以上的人,想把她纳入房中,享尽人间美色呢。瞧瞧,窦伍旁边那个瘦子,两眼都快要冒火了……不禁笑着谢过,举杯一饮而尽。 唐凝笑道:“焦将军酒喝得好,行军作战,更是高人一筹!小女子这些天常听到将军的传闻,让我好生敬仰,总想见一见面。不知将军哪天有空,请务必到晶玉楼来坐坐。” 从这样的女子口中听到这样的话,自是让焦龙受用无比。不过同时焦龙也在想,这女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同时亦难保她不是窦伍或者陈蕃一伙的,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可不想卷入这些人的勾心斗角当中。 第141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酒过三巡,席上众人便纷纷要求唐姬起舞献曲。唐凝谦谢道:“小女子新舞尚未完就,敢请诸位大人改日再求曲罢。”众人皆是不依,窦伍也笑道:“唐姬万勿推辞,今日若不闻仙乐,各位大人恐怕也会怪罪于本将。”众人皆点头如鸡啄米一般,上官颀更是大嚷:“窦大将军说得对极!” 唐凝面凝难色,笑道:“不是小女子刁难大将军,实因这新舞是非得在阁台之上演奏不可,若诸位大人不嫌天寒,倒可借将军府承意台献舞。” 窦伍大喜,道:“这有何不可?来人,召奏坊于露台,为唐姬伴舞。诸位,我等一同到承露台小酌,也不失雅韵吧!” 众人笑着拱手。卢靖低声叹道:“这女人简直把我等视作无物了。唉,玩物丧志啊!” 温辉闻言,也有一句没一句地道:“歌舞笙乐,乃国之大盛事,岂是平常人等能够识得的么!” 焦龙忙打住他的话,道:“温大人勿以为怪。其实卢大人一片忠心,痛恨于朝廷中些许势利、腐朽者终日歌舞升平的样子,若去了这些蛀虫,我大汉江山还不欣欣向荣么?” 两人终于没能吵得起来,还大赞焦龙用词贴切,言简意赅。走至院外的承露台,众府役早将榻、几摆放妥当,台下观者如云,喧嚣四起。大将军窦伍挥挥手,向焦龙暗暗示意。焦龙忙谦辞了两位大臣,趋至台前大将军位次之旁。 窦伍命焦龙坐下,朝旁边一指,笑道:“这是舍弟,名英,官拜河南尹,今知汝来,特来探望。” 焦龙连道不敢,恭敬地作揖致礼,偷眼看去,却是那个瘦子,心下恍然。窦英声音十分高亢刺耳,嗓音颇不稳定,“焦大人可为朝廷立了不朽的功劳啊。窦某在冀州讨贼之时就曾耳闻,这次来一看,果然是传言不虚。” 焦龙连道“过奖”。窦英又道:“据闻焦大人屡出奇招,大败名将韩昭,令天下人为之侧目!鄙人实在没想到京畿官员之中有焦大人这样的奇才。在下与兄长很想推荐你增补羽林,为射声校尉,不知你意下如何呀?” 焦龙不敢贸然应允,道:“大将军、府君大人如此看得起下官,下官诚惶诚恐,若二位大人有命,下官甘心为大将军、府君大人赴汤蹈火。” 窦伍两人笑道:“待看完了歌舞,我们再谈不迟。” “谨遵台命。”焦龙望望四方,人们大多在等候观赏唐凝起舞的曼妙姿态,只陈蕃、张均等才不时向这边看来。 焦龙望往台上,只见舞姬唐凝忽然出现在承露台的一侧──她换了一身火红赛血的薄纱舞装,内束绵白色的暖裘,俨然看得出那玲珑的曲线和惹火体态,台下众位不约而同倒抽了一口气,随后发出“哦”的一声长音──焦龙甚至可以想像他们大喷鼻血的样子,只不过懒得去认真追究罢了。 她柔若无骨的身姿做了个惊人的起始动作,随着台下乐器的伴奏,灵活地舞动起来。焦龙这才体味到她选择露台作为舞台的道理,一定是用来加强舞蹈的效果。她那宛若神女的舞姿,散发出淡淡的神秘气氛,加上众人的仰视,她的红色舞装又与灰色的天空产生出较强烈的对比……应该说,她是个天才的舞蹈家和心理学家。 窦伍也看得眯起了眼睛,焦龙偷眼望去,窦英的反应更甚于他。只有坐在窦英侧后的那个魁汉还仍能保持冷静的面容,不过他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那种火辣辣却强加克制的欲望,几乎和上官颀这些人如出一辙。 焦龙索性观察起台下的众人了:越看越是好笑。心里猜想着窦伍肚里可能的计划,暗道:不管怎样说,升官加薪,是再好不过的了。老子憋了这么许多日子,总算可以出头了! 心里又暗暗想着如何向张均、章尚两方制造说词,迷迷糊糊了片刻,只听身旁突地爆发出一阵阵狂热的叫好声,上官颀扯着大嗓门道:“唐姬,唐姬!”完全陷入了走火入魔的状态。 焦龙吃惊地抬头看去,承露台上的红色人影已然不知何时消失了。众人仍是意犹未尽地叫喊着,但这女子始终没有再到台上“谢幕”。 等到众人终于冷静下来,四处寻她的时候,一名女婢怯怯地出现在窦伍席前,跪禀道:“启禀大将军,我家姑娘已经离开府上,她命小婢来向大将军和诸位大人告罪。” 窦英惊道:“唐姬走了?”不禁站起身来。窦伍也微有不悦之色,强自忍住,斥退了女婢。 “这唐姬,当真连窦某人面子也不给了!府上这么许多客人,难道要本将军一一去赔礼不成?”窦伍恼恨地轻声发泄道。 焦龙嘿嘿一笑,道:“大将军何必跟女人生气。这些妮子,鬼花样多得很,你要认真计较起来,可真是没完没了了。付之一笑,也就可以了,这样其他宾客还以为是大将军这么吩咐的,特别是那个上官颀,骗骗他也好。” 窦伍转怒为喜,笑道:“你说得也对。哈哈,原来你也不舒 服那姓上官的。这厮仗着家财亿万,不把我窦某人放在眼内,今天倒要好好看看他失望的样子!” 窦英哼哼地道:“这贱人把我们都戏弄了,改日定叫她好看。”悻悻坐下。窦伍大笑着起身,叫道:“诸位!唐姬的歌舞人称京师一绝,果然不是虚言!可惜她还有要事……” 上官颀惊道:“唐姬走了吗?哎呀!”台下众人也开始乱哄哄地起来。窦英低声道:“这女人真是祸乱,没有了她,兄长怎可能请动这些富商。只光是观舞一项,便是大捞了一笔。唐姬生性又怪,平常除了皇帝下诏,任你出多少银子,谁也休想叫她凝面,更不用谈给面子了。” 焦龙凑过去,低声道:“她凭什么那么骄横?” 窦英嘿地一声,摇了摇头,“你在京中时候还算少了。这女人因能歌擅舞,曾被送到宫里,皇后见她姿色过人,又知书达理,便赐为义妹。”附耳道,“其实是怕她惑乱了圣上,便秘密送出宫去,加封为公主,有这层关系,你说谁敢轻易动她?” 焦龙连忙点头,只见上官颀旁边几人站了起来,似乎也在“抗议”。窦英皱眉道:“瞧见了?上官颀左首那人,就是李应,是为中原首富。其祖为盐铁司官员,其父乃河南六渠督修,兼造铁屯田。此人秉承祖业,虽不在政上,财物却是堆积如山,近来为黄巾造乱之事捐西园二千万万钱,圣上加号为‘辅国侯’。” 焦龙往那儿瞧去,只见一名身材适中,稳练老成的中年人微蹙着眉,负手站立着。脸上挂着冷笑,似是一切都不放在眼里。他的旁边,便是粗枝大叶瞎嚷嚷的上官颀。再旁边,却是个大胖子,安坐在席上大吃。榻前几上的美食,已大多落入肚中。 窦英见焦龙吃惊的样子,笑道:“这人是陈卫,他吃得越多,钱财便越多。” 再往下看,便是个矮小粗壮的汉子,跟着身后十几名家将,甚是威风。窦英言此子乃四富最末的许义,据说是山贼出身,什么黑道白道的都干过,不知怎么搞的就发了大财,但其地位仍是十分低下,此次能来参加窦府盛宴,缴纳了费用足足十五万钱。 窦英故示与他们关系良好,便又讲了些众贾的别传、秩事,直到重回殿里。焦龙偷眼望去,卢靖与温辉两个,仍在横眉怒目地争执短长,而那个富翁上官颀,则是一脸坐立不安的样子,恨不得立刻结束宴会,插上双翅去追唐凝小姐。 席散后已是傍晚。窦伍在内院东侧厅堂秘密召见焦龙,与会的还有窦英、温辉,还有府掾毕鸣和两位羽林服色的甲士。 分主客落坐已毕,窦伍一指那两名甲士,笑道:“焦老弟恐怕不认得罢?他们是左右羽林裨将军胡威、胡广,是本将军最得意的手下。岁初朝廷诏命本将军率羽林五营士屯扎都亭,修理器械,本将军将兵权分交此二子手,遂无忧矣。” 那两人皆是英气勃勃的青年将军,抱拳道:“焦大人。” 焦龙笑道:“两位英雄,好说、好说。” 窦伍满意地颌首道:“他们对老弟你可是很佩服的。” 胡威微笑道:“焦大人指挥弱势之军,如有神助一般,不但全灭敌军,且令敌酋丧胆自刭,可以说是当今用兵最奇最勇之人了。” 胡广也凑趣地道:“卑职等都未经过大仗,以后还要请焦大人在军略之上,多多指点。” 焦龙心里大感快意,虽是心知自己在被动地吃迷魂汤,也不由得扯高气昂起来。竭力不露笑容道:“多谢二位夸奖,在下可担不起如此重名,不如让给别人。” 这两人皆是愕然,窦伍倒哈哈大笑起来,向着兄弟道:“你瞧见没有,这才是大将之才!那天和司空提起之后,他也一口答应举荐这个贤才。焦老弟,你若得正式提用,那可再不同往日啦。” 温辉仍是风度极好地微笑着,“大将军眼光超群,识见不凡。” 又是一顶高帽子扣到了焦龙头上。焦龙忽然意识到有点不对,忙道:“司空大人谬赞下官了。大将军若真能提携下官,以为重任,下官决不敢忘此大恩大德,当衔枚以报。” 窦伍忽然长叹了一声道:“此次京畿几危,恐怕连我也镇不住了。” 焦龙吃了一惊道:“什么?” 温辉看了看窦伍脸色,朝焦龙道:“这件事来得着实紧急。我们已得了消息,湟中义从胡与先零羌复叛朝廷,贼众十余万,攻杀了护羌校尉、金城太守,现已几占大部郡县,锋部还向并州杀来。刺史的告急文书遣六百里快马送达,明日早朝便要报知陛下了。” 焦龙耸然心惊,暗道: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这些杂碎鸟人,也不让老子安定片刻,尽搞些胡搅蛮缠。不过我也早知道窦伍这么急着提拔老子,是绝对没有好事的!真是果不其然!愤愤作色,忙皱皱眉以掩盖心中不悦,“哦?早闻这些贼寇屡行不轨,却不知有这等卑劣图谋。大将军是否想招焦龙为将,出征西凉呢。” 窦伍眼睛一亮,不由得立起身来,“焦老弟不愧为朝中栋梁,这件事原本十分棘手,可只要老弟你一站出来,那就再没有什么可忧虑的了!” 起轿回府时,已近亥时,章尚府副总管李园早得了消息在门前迎候。一见轿子到了,忙命落轿,亲自上前掀帘,搀扶焦龙下轿。 “主公已等得心焦火燎一般,好几次要小的到将军府接大人回来呢。” 焦龙点了点头,忽地想起了一事似的,道:“相信章大人也得到那逆贼徐璜自尽的消息了,你派人速到城外游苑庄,去给我把那个叫佟威达的家将调到我的别院来,这两日若是徐璜余党作乱,我们也要有所防备。” 李园见焦龙似是十分信任他一般,交待了如此“重要”的任务,忙感恩戴德地躬身领命。焦龙自去后堂见章尚,一边走一边想:此时这家伙也该跟热锅上的蚂蚁没有两样了,窦伍秘召我与其一干心腹开会,其中详情,是否早有人向他通风报信呢?暗自计较了一番,加快脚步赶去。 堂中屋门紧闭,不知里头众人正密商什么。府内几名家将头目从紧闭的大门一侧闪出,行礼道:“焦大人来了。章大人和几位常侍正等着大人呢。” 焦龙敲了敲门,章尚尖利的声音传出,“是焦龙吗?快进来,咱家都快急死了。” 焦龙径入堂中。两名服色低微的官员低头喏喏地从焦龙身旁退了出去,焦龙心中一动,知道这些人必是将军府的作探。待他们关上门,这才躬身道:“章大人安好。” 章尚连道坐下说话,急不可耐地凑近了身子,“徐璜死了,你怎么不立刻遣人来报?” 焦龙一时间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回答。原以为他们必是要问窦伍与将军府发生的事情,没想到一上来先说起徐璜。他不是已经死了吗?难道还有什么不利之处,让他们耿耿于怀的吗?不明就里,呐呐道:“他?他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我们不就是想要他死吗?” 章尚站起来,摇摇头道:“你险些坏了大事!”焦龙吃惊地抬头,见章尚用犀利的目光望着焦龙道:“徐璜余党可在我们之前进了宫,面见圣上,极尽诬害能事,谎称我等中伤徐贼,要皇帝密诏讨罚我们二常侍,杀头示众呢。” 章尚见焦龙惶惶的样子,脸色稍霁,道:“你不知道咱家也不怪你了。不过这徐贼当真是密谋已久,连死后还要让我们不好过。圣上正在气头上,小太监左绾因与徐贼的余党驳斥了几句,便被下命处斩了。唉,邵常侍已星夜赶往宫内说项,望能感动圣意。最好委过于左绾他们,也算免了我等的大罪。” 焦龙看着他,忽然觉得头皮发麻。连曾经的部属,已为他们牺牲了的两个小太监,死后竟也要当垫背,成为斗争的台阶,死者若泉下有知,一定不放过这些鸟人!默然了一会儿,道:“卑职……卑职没想到会这样,那时徐璜伏诛,卑职便精神大振,忙着应付窦伍去了,全没想到这方面。邵常侍会有危险的吗?” 章尚嘿嘿道:“那可难说。圣上喜怒无常,谁知道会有什么危险?不过邵冲素有忠心,定能体解上意,曲意逢迎,待圣上不咎此事,再行处理其他,也就罢了。徐璜的亲属刘元起,乃小平津关都尉,御步骑五千人。他现在哪里?” 焦龙装作回忆的样子缓缓道:“应该……还在营中吧。这刘元起被卑职生擒之后,徐贼多曾索要,卑职却一直没放还他过。” 章尚露出一丝冷笑,道:“这就好。没有了刘元起,徐璜余党便是群乌合之众,一触击溃。明日我便要招集京师卫将军卒千人,一举荡平徐家,凡抗命者,格杀勿论!刚刚和几位将军府属官提起窦伍,他果然得到西凉大乱的消息了!这可好,咱家也正想举荐你出征雍、凉呢,窦伍如此看重你,倒真省了咱家不少事情。” 若焦龙没有准备,这话真能吓出他的精神病来。原来窦英通宦之事,确实不假。他妈的,要不然怎么老子刚刚完会,这些太监就像装了窃听器似的,什么都知道了? 章尚得意地瞟了焦龙一眼,笑道:“将军府的事情,咱家一清二楚。你大着胆和窦伍应酬,他要你做什么,只管答应下来。放心!此次咱家会密奏圣上,命你只担个副职,随军参事而已,决不会担着半分干系。哈哈,哈哈,窦伍还蒙在鼓里呢。他不愿为朝廷分忧,却令汝替他出征,坐收利益……这未免也想得太美了罢。 焦龙闷闷不乐地回到府上,李园、佟威达带着数名家将赶忙迎了出来。原来他在章府计议之时,李园已亲自带人持章常侍令出城把佟威达等接了来。几人风尘仆仆的样子,顿让焦龙觉得此人逢迎拍马之术简直到了一个境界。他心下一喜,展颜道:“李兄真是辛苦了!”将他又请到厅上喝杯茶,吩咐碧莲将焦富曾经的帐册拿来。 第142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佟威达见了焦龙来,早欢喜得不知怎么办才好,跪拜在地,道:“佟威达叩谢将军大恩!” 焦龙笑道:“起来罢,都是自家人,客气什么。我已向章大人提过,大人答应把你派到我手下来作事。今后你就是我的总管,我将亲人的性命都交给你,好好护着他们!” 佟威达慨然作色道:“将军放心,只要小人在一天,决不敢有失将军重托!”连磕了几个响头,额角见青。 焦龙喜道:“我知道佟兄弟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搀他起来,“这次兄弟可把家眷都带来了么?” 佟威达眼神一黯,道:“我一家老小在黄巾乱时皆为山贼所杀。” 焦龙惋惜地叹了一声,拍拍他的肩膀,“大丈夫立身处世,哪能处处顺心如意。须得隐藏悲哀,更加奋力,才是最好解脱的办法。” 李园附合地道:“焦将军真是圣人。这些话英明睿智,没第二个人能讲得出。怪不得主公每每提起大人辞锋,无不啧啧赞叹。” 焦龙哈哈大笑,转身道:“李兄莫再谬赞我了,这次你帮老哥请来了总管,怎么说我也得送个百把亩地给李兄吧。来,此乃那小贼焦富私自在城外购置的产业,章大人赐了我,我没什么用处。你收着吧。” 李园喜出望外,又是拜谢,又是作揖,客气了半天方才接过。我命碧莲送客,一面喝茶,一面朝佟威达笑道:“你看这个人怎么样?” 佟威达微微皱皱眉,抱拳道:“请恕小人直言。此次若非他受命于将军,小人才懒得跟他大老远跑到城里来吹风呢。” 焦龙禁不住大笑,道:“我想也是,这人吹牛拍马捞好处,样样都是能手。章尚有眼无珠,老是让焦富、纪佐、李园这种人轮流作庄,哪能治得好家呢?不过以后你可别在他面前露出这种念头来,这些人渣,能利用一下也是好的,不然他们不跟个废物没两样了吗?” 佟威达想了想,也笑了起来,“将军所言是极。今晚上能安然入城,还不都凭那李园一纸文书吗?” 焦龙又与他谈笑几句,方告辞自回房中,俞翠儿暖暖的身体立时扑上来拥住他,笑道:“你怎么才回来!” 我吻了她一下,“什么事这么高兴!” 俞翠儿笑道“我把你的新衣服做好了,你来穿穿看。” 焦龙虽是一身疲累,早想甩靴上榻,却仍是强打精神,道:“这么好?那今天夫君便好好慰劳慰劳你……”她听了这话,立刻笑着逃开,焦龙就和她在卧室里跑着圈的嘻笑打闹。 焦龙见那几件白色、灰色、黑色的袍服,从里到外,一针一线,都是俞翠儿为他做的。他脱得净光,再把它们一件件穿上,在铜镜前照照,大笑道:“真合身!” 俞翠儿静静地看着焦龙,忽然柔柔地靠在他怀里。焦龙心下一动,笑问道:“怎么了?” 俞翠儿吞吞吐吐地道:“夫君,我……我有话要问你。” “什么话,你问吧。”焦龙吻了吻她的额头道。 “告诉我,你是不是又在哪儿拈花惹草了?” 焦龙吃了一惊,忙叫道:“没有啊。”俞翠儿嘻嘻一笑,刮了刮焦龙的鼻子道:“碧莲可告诉我,有个很漂亮的女人想见你。她在大厅里等了很久才离开,还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呢!我可见过她,据说是洛阳城最美的女人呢,她叫唐凝,是不是?” 焦龙心一沉,又泛出一丝喜悦,连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 俞翠儿仰起头,脸上不能不说有些酸酸的样儿,“怎么样,还是认识吧?快点老实交待啦,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宝贝,我最亲亲的好娘子小翠儿,你千万千万别误会!唐凝我不能说不认识,可我们确实没有任何关系别动手,听我说呀!今天窦伍开宴会,特地把她给请了去,表演舞蹈都是很正经的舞蹈,然后她就走了,就这些。我若是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 俞翠儿银铃般地笑起来,道:“老是这一套陈词滥调,我都听腻味了。”坐到榻上,忽然竟有些脸红,“唔,你说,我和唐凝,哪一个更漂亮一些?” 焦龙几乎呆住,心里不免忖道:真是俗话说得好,不吃腥的猫或许有,不吃醋的女人,半个也没的!这种事越描越黑,还是给她来个快刀斩乱麻为好! 正要趁其不备扑在她身上时,突然碧莲的声音道:“将军,夫人!” 俞翠儿赶忙撇过头去,脸红红的。焦龙也立马端坐,只是自然这种表演太过拙劣,两人如胶似膝地坐在一起,只是装出背对背的样子有什么用?碧莲“呀”地一声,不看也知道她脸红成什么样子,只听她喃 喃地道:“我……我只是来禀告将军、夫人,太傅大人来了。” 焦龙赶忙回头,俞翠儿也正好转头,彼此相视片刻,不禁一齐大笑起来。碧莲又喜又羞地道:“将军、夫人……” “好了好了。小妹,你以后可要学得见怪不怪才行,懂吗?” 甭说碧莲,就是俞翠儿也面红耳赤地啐道:“别胡说啦。快出去迎接客人,他们说不准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呢。” 焦龙嘻笑着起身往外跑,命俞翠儿回避一下。心道:陈蕃这么大早就来了,恐怕又是跟凉州战事有关吧!窦伍要升我的官,派我去打仗,这些人又来向我要求什么哩?微感难以揣摩,已步至院外。 佟威达正恭恭敬敬和几名家将在门口致礼交谈,见我急步出来,面现喜色,“将军,袁大人来了。” 焦龙奔出门外,见陈蕃仍是坐在轿中,挥手让他过去。焦龙一瞥陈蕃的随行,却皆是换了便服的侍从,不免疑惑,抱拳迎上道:“陈太傅,下官不知大人驾临,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陈蕃笑道:“免了。你瞧见没有,我可是偷偷来此的。待会儿张均大人也要来,与你有重要的事情商量呢。” 我连忙搀扶他下来,一面命人将轿抬进院去。“佟兄弟,烦你带人巡视府外,迎接张均大人仍须秘密。” 佟威达接命而去,家将关了大门,焦龙这才躬身道:“陈太傅亲来寒舍,下官感激不尽,请厅中说话。” 陈蕃拉住焦龙的手,满面微笑,“不必客气。”边走边道:“此来是有要事非得跟焦大人亲说不可。” 待厅中落座,陈蕃道:“今次可有好戏看了。焦大人未列席朝班,可不知道今天窦伍丢了很大的脸面呢。” 焦龙心道:我哪有参加早朝的资格。除非刘宏特批,否则我这个将军府掾想跟你们这些人站一块儿拿腔拿调,岂非做梦。见他皱皱眉,接着道:“据报西凉大乱,贼寇杀刺史以下太守、县长二十余人,又起凉州兵十余万,造谣惑众,欲寇三辅。文书呈给圣上,以致圣心震怒,欲发大军出师西陲讨贼。” 焦龙点点头道:“这些我已晓得了,昨天窦伍密召我与会讨论的就是此事。” 陈蕃看了看焦龙,露出满意之色道:“张大夫曾对我说,焦大人一定是可以相信的人,此话果然不假。不过老夫仍是担心,窦伍会凭借朝政大权,诱汝统兵镇西京、扫凉州贼呢。今日朝中,窦伍力陈利害,大赞汝有智有勇,是大将之才,若非朝中有些大臣苦谏,便几乎被他得逞了。” 焦龙心中大感诧异,暗道:陈蕃他们难道不想让我为将征凉州吗?那他们到底打什么主意呢?怔了一怔,道:“原来窦伍竟要保荐我为将军?太傅对此,为何反倒不太赞成呢。” 陈蕃嘿嘿一笑,手拈胡须道:“这全是窦氏的主意罢了。朝中势力庞杂,而大将军尤重。窦伍握重兵,手下部曲将率极多,岂会在乎焦大人一人?况汝又出身西凉,素为朝廷所惧,此次攻洛阳几欲打破京师,震动朝野,虽陛下不咎,却难为窦伍所喜吧?哼,这次若真命汝领兵征凉州,大将军为持节都督,功劳自是最高。若兵败贼寇之手,窦伍不伤分毫,反而会责怪你指挥失当,不是斩首就是下狱呢!” 焦龙默默无言,吃惊地想:原来窦伍妄图这样利用我!就算陈蕃是夸大其词,我也不能不更加小心,他说不定拨给我老弱五千,糠谷百石,就要命我讨伐西凉叛军的十万兵马去了! 焦龙勉强笑笑,道:“在下一心为国,窦大将军如有半点爱惜的意思,就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吧。但设若果有此事,在下也不会抗命不遵,大不了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而已!” 陈蕃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还要说话。这当儿,佟威达忽地进来道:“禀将军、太傅,张均大人来了。” 张均和另一年青人皆是浑身规整服色,缓步走进厅来。焦龙慌忙站起,拜道:“张大人。”眼光微微一扫,张均已笑着上前拉住我的手道:“不用多礼。啊,陈兄,老夫来迟了,恕罪恕罪。”见焦龙探询的眼光,不禁微微一笑,“这是犬子张恒……现忝为议郎。来来来,见过焦大人。” 焦龙突然想到黄莺便是嫁给了张均之子,不知是不是眼前这位年青人。见他眉清目秀,倒还文质彬彬象个书生样子,一脸诚惶诚恐地口称“焦大人”。 焦龙连忙笑着扶起他,道:“张兄客气了。” 互相谦词了几句,张均突然叹了口气,朝陈蕃道:“今天去了黄老弟家中,他病得很是不轻,只怕他小女与犬子的婚事,也要拖一拖了。” 陈蕃闻言,吃惊地站起来道:“黄公现在怎样?前些天我去看他,除了精神有些倦怠之外,身体仿佛还不错的。” 焦龙由是想起前些天在章尚家中见过黄琬一面,人也老了,身体也瘦了,象是几级风就可以吹走。听到张均的话,不禁更加深了心中的不安,也许──真的是我害了他。 张均摇摇头,长叹了口气,“已找了京师最好的医官了。诸公还特地请了华先生替黄老弟号脉,此人有称‘赛扁鹊’,但愿能治好黄老弟的病。” 陈蕃连连跺脚,道:“只怪当初讳疾忌医,不然黄公之疾早是该好的。都怪老夫太小觑行医的了。” 张均劝慰道:“急也无法,老兄还是稍安勿燥吧。待忙定了这回的事情,我们再到黄府探望司徒病情,或许上天降福,会有所好转。” 又谈了片刻,复又重提西征之事。张均如释重负地道:“焦将军务必不可接此任哪!窦伍居心险恶,好在今早朝议,我等从旁反诘了几句,圣上这才没有立即下旨召你入宫。窦伍却是一副志在必得之态,满朝文武官员,大半都帮着他说话,情势堪危。” 焦龙不便多解释,叹道:“我倒不是怕窦伍害我,只是大丈夫当死得其所,如圣上下诏,命我讨西凉,平定反贼之乱,在下当义无反顾地接令开拔。张大人、陈大人,你们的好意,我只好心领了。” 张、陈二人皆是吃惊地看着焦龙,坐了半晌,张均才朝陈蕃偷偷使了个眼色,陈蕃会意地道:“将军有如此报负,真乃我朝之幸也。不过将军须得看清窦伍的图谋啊,千万不要白白搭上了性命……我们改日再谈,先行别过了。” 张均父子也起身告辞。焦龙装出恭敬的样子送出门外。心道:张均怎么突然示意陈蕃离开呢?是认为我已经不再值得利用了吗?或者是今天朝议时,又有了新的情况?不免生出一点不安,暗想还是到章尚府去敲敲边鼓,说不定能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急急忙忙地换好衣服,又想起一事,便唤来佟威达,着他急备些大补之物,送去黄琬府上。刚刚命令备车,碧莲的声音响起道:“将军,他们都走了吗?有个客人已经在后堂等了你多时,见不见?” 焦龙奇道:“是谁?” 碧莲嘻嘻地笑道:“是昨儿来过的唐凝小姐。” 焦龙愣了愣,便往后堂走去。碧莲追在后面道:“将军和唐凝小姐是朋友吗?” 焦龙回头道:“瞎猜……不过你别告诉夫人我去见唐凝的事。” 碧莲咯咯笑着跑开去。焦龙心下更像是做贼似的,紧走几步,来到后堂。 是时庭院中正盛开腊梅,小径上,一女正凝神倚栏赏梅。她娇娆多姿的身体上穿着华贵的罗裙,发束双髻,略施粉黛,看起来那么的多愁善感。若是换上另一个女人这样打扮,或许会令焦龙感觉矫揉造作,而她则全然不同。这名美女即是名满洛阳的唐凝,她此际双眉微蹙,似乎有些心事,而满园绽放的梅花,也似乎惊艳于她的雍容清雅,殷勤地倒向她的身边。 “唐凝小姐。”焦龙离她二十步左右的距离,见她仍没有察觉,只好轻轻地唤了一声。 唐凝抬起头,脸上不免有吃惊的表情。看见焦龙,立刻又浮现起一丝喜悦和羞涩,令人心下大动。 “啊,焦将军。”她急步走上,道:“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焦龙抱拳施礼,“小姐芳驾光临鄙处,一定有重要的事了。请厅上说话。” 唐凝又是奇怪又是失望地看着焦龙道:“将军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唐姬无礼冒昧,几次不顾身份跑到尊府,不是要考验你待客之道的。”焦龙全没料到她会这样说话,不禁瞠目结舌,无言以对。 她又放缓了口气,叹了一声,“将军不必多疑,唐姬绝非大将军方面的内线,小女子自幼长在民间,后蒙晶玉楼苏沐姐姐收留,这才没在乱世中丧了性命。苏姐姐是小女子最敬仰的恩人,她提起过与将军有一面之缘,而且深感将军是位至诚君子。小女子也是因为这一点,才敢来冒然造访的。” 焦龙听她提起苏沐,忍不住道:“苏姑娘现在好吗?” 唐凝皱了皱眉,道:“嫁出的女人最是命苦,有什么好?” “难道袁绍对她不好吗?” 唐凝摇摇头,苦笑道:“男人谁不是三妻四妾的,就算今天对你好,明天又有了新的,又去疼爱别人了。更兼袁家正妻刘氏是个小气的女人,嫉妒侧妾,苏姐姐常常挨她的辱骂,还得忍气吞声地装笑脸,那种苦闷,又有谁知道呢。” 焦龙默然无言,心中泛起一阵怜惜而无力的感觉。 第143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焦龙将她请到厅上,唐凝突然面现难色,轻声道:“此次小女子前来,确有要事请将军帮忙。我知将军绝不是一般寻常人物,因此来敢来相托这件事情。” 焦龙听她说得郑重,肃容道:“小姐有事请说,苏沐姑娘当日为协助我逃离危险,曾携我金印只身留在险地。此恩此德,在下是永志难忘的。不过即便不是苏姑娘的事情,单冲着小姐的面子,在下也决不敢不尽力而为。” 唐凝皱皱眉,道:“你不必分得那么清楚。我的事不是苏姐姐的事,你若不帮忙,小女子徒留无益,还是告辞的好。” 她凛然站了起来。焦龙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暗想人家放下脸来求我,我倒拿起了架子,这算什么嘛!对她的刚烈不禁也颇有好感,道:“且住!唐凝姑娘,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这京城里有权有势的官儿多着呢,为什么你非要来找个小小的将军府掾帮忙呢?请恕在下怀疑甚深,不得不问。” 唐凝闻言停住脚,沉默了片刻方才道:“这件事非得将军答应不可,小女子现在已经无路可走了,只有依仗将军的威名,脱离京畿权贵的手掌,逃出司隶。” 焦龙惊异道:“有那么严重?若在下真能帮得上忙,便决不会袖手旁观。” 唐凝又低头回来,长跪榻上,歉然地道:“请恕唐凝适才失态,我已经心急如焚了,如十天内不能逃出京畿,我怕是再也不能活了。” 焦龙不解地望着她,半晌,只听她悠悠地叹了口气,“事情是十月间发生的,小女子奉皇后召进宫献舞,便碰上了皇后的弟弟,他见了我,便是色迷迷的样子,竟当着皇后的面,对我胡言乱语。我……我没跟他答话,他竟趁我出宫之机,要劫持小女子!好在得侠士相救脱身,这才保住了清白之躯。”说到这里,她的双眸已珠泪涟涟,一副使人怜悯的样儿,“那人一计不逞,竟还不肯罢休,几次三番派人到晶玉楼来胁迫小女子出嫁。还闯入闺房,大肆砸毁家什,小女子已经是走投无路了。” 焦龙拍案而起,破口大骂,“这些贵戚恶少,着实可恨!若落入我手,必叫他命丧当场。” 唐凝泫然欲滴,掩面道:“那人是皇后的兄弟,而小女子只不过是名舞姬罢了,得罪不起……那淫徒只是一心想要得到小女子。” 焦龙勃然大怒,“还有没有道理了?”在屋中来回踱了几步,道:“那大将军、三公那里呢?你没有请他们帮忙吗?” 唐凝露出一丝苦笑道:“小女子不愿结交权贵,也从不允诺这些人的求婚。前些月上官颀来晶玉楼提亲,被我一口拒绝,但他仍不死心,老是纠缠小女子。宫中这事情一起,他更是联络权贵,想让我当众出丑。大将军亦是记恨,竟不加援手。至于三公……唉,将军是个聪明人,你想他们会为妾和皇后过不去吗?” 焦龙眉头皱得更紧,暗忖:他奶奶的,原来你的事情里头有那么多曲折,还七七八八地牵扯到窦伍、上官颀等这人,老子要帮了你,恐怕连自个儿都得赔进去!随口道:“上官颀不是很想娶你吗,怎么会白白看着你被别人得到呢?” 唐凝长叹起来,道:“将军应该很明白的,上官颀不过是要逼我就范罢了,他还能安什么居心。倒是将军……是不是心里也怕了这般权贵了呢……恕小女子言重。” 焦龙不免对这舞姬生出敬意,很难有人像她这样对自己出言直爽,让他十分尴尬。 “他奶奶的!焦某怎会怕了这些鸟人?”焦龙喝道,“不过你别这么步步紧逼,就算我答应救你,也有很多问题得慢慢商量。诸如你想怎么做、我该如何救,以及救到什么样的地步算完等等。” 唐凝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微笑,让焦龙恨得牙直咬。 “将军答应援手,就算再有天大的问题,也会迎刃而解的。” 真不知道她的马屁功夫是跟谁学的,钻到耳朵里,却又那么中听。焦龙不禁摇了摇头,“少来这套。你这个女人真是麻烦,你难道不明白我现在的处境也十分困难吗?还非来趟这淌混水,瞎搅和!好吧,帮忙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我答应你,就算上官颀、窦伍把我剁成肉酱,我也在所不辞了。说吧,你还想怎么办?” 唐凝盈盈立起,眼中噙着热泪,跪拜在焦龙面前道:“将军大恩大德,唐凝今生如不能报答,来世也当作牛作马,拜还将军所赐!” 焦龙淡淡一笑,道:“起来吧。既然答应救你,我就一定不会食言的。似乎你早已想好了对策,我一应允,便立刻象得了救命稻草似的……” 唐凝破涕为笑,道:“将军明见。小女子已得到确切消息,近日内朝廷便要下旨迁将军为校尉,随诸将军同讨羌贼呢。所以小女子想借将军受命之机,一同出城。” 焦龙怀疑地看了她一眼,道:“消息可靠吗。” 唐凝笑道:“将军切勿疑惑,这些都是大将军最信任的手下胡威、胡广对小女子说的,我想他们不至于会对我说谎罢。” 焦龙顿时省起是日在窦伍府 上举办酒宴时在场的诸人,再看看唐凝那迷死人的脸蛋和赏心悦目的姣好体态,不禁讶异地点了点头。“唐小姐的内部消息真是让在下自愧不如。我还是十分注意收集情报的,哪知道连与己有关的这么大的事情都丝毫不闻,若非小姐,几乎还蒙在鼓里。” 唐凝浅浅笑道:“多谢将军夸奖。不过这一次将军可要小心哪。窦伍和诸宦都不怀好意,你若输了,他们便会名正言顺地治你罪呢。” 焦龙心里愈发迷糊,心道:这妞儿到底是什么路数?这样一说,倒挺象陈蕃的口吻了,亦或他们本就是一伙的?真是棘手。小心地道:“有劳小姐提醒,不过天有公道,不会老让坏人得逞。窦伍他们这样搞法,实在是得不偿失,跟搬起石头砸自己脚有什么区别?自乱阵脚,自毁门庭,乃蠢人所为也。” 唐凝细细品味着焦龙的话,眉飞色舞起来,“都说将军一口利齿,又深具权谋见识,今日得闻高论,果然令小女子耳目一新呢。正如将军所说,窦伍如此所为,跟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一样,呵呵。” 焦龙见她掩嘴轻笑的模样,禁不住心头一漾,差点把持不住。心道:乖乖了不得,难怪上官颀、窦伍、甚至刘宏都千方百计想把她弄到手呢,真是天生尤物!要不是早一步得了翠儿,恐怕我早就无法镇定自如地和她谈天说地了……胡威、胡广那俩毛头小子一见她就神魂颠倒,把什么不该说的都说了出来,真是不能责备他们疏忽呢。 唐凝笑着笑着,看见我那么目不转睛地看她,不由得脸色微红,害羞地低下头。焦龙忽觉尴尬,清清嗓子,道:“唐小姐还有什么话要嘱咐在下的吗?” 唐凝道:“不敢。小女子这两日仍在晶玉楼周旋,望将军一旦得到圣命,便赶来相救,不胜感激。” 焦龙点点头,“要多加小心,注意上官颀的动向。” 唐凝一脸感动的神色,拜行了大礼,这才悄然离去。 待她走了,焦龙思考了好一会儿。这女人行迹令人狐疑,又不大清楚是什么路数,很是头疼。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吩咐佟威达速备车马,准备往常侍府探探风声。适才所论,与他有切身干系,更兼此次“奉诏讨贼”又非他独自领兵,大大出乎焦龙的意料之外。 佟威达骑一匹栗色马,领十余名彪悍的家将,簇拥着焦龙出门。望望“别院”前后,早有些官儿等着登门拜望哩,心里也自叹息了一回,暗想我的声势还不及章尚百分之一,人家的房门口,才称得上门庭若市,有好多人为抢一个好位置,打得头破血流呢。 佟威达突地弯下腰,在轿帘一侧轻声禀道:“将军适才会见唐姬之时,有长安快马送来将军家信……” 焦龙觉得一震,道:“信在哪儿?快拿来给我。” 佟威达从怀中掏出函件递入,接过一看,上面写着“京兆尹府丞文碟钦制”字样,不禁又惊又喜,大觉段炯这小子聪明有潜质,这么快就跟自己一样,学会公车私用了。 拆开信来,上写道:“兄长见信如唔,时过半载,如隔千秋。弟思念心切,每忆兄名,则不胜感沛,洵洵而涕下。得兄长手信,喜不能禁,欢闹竞日,恨不能速归帐下效死也。弟今任慎边司马,乃拜京兆尹所赐。近闻凉州贼蜂起,深自嗟恨,御敌之日,当东拜兄嫂,请命披甲。若不能扫荡群贼,则誓不还京也。文短情长,望兄有暇速归,则弟等至幸也,切切。” 焦龙览信不禁长叹起来,心道:段啊段,才当了个司马,就想打大仗,干大事了么?当心想入非非,脑袋搬家!他摇了摇头,又思忖起来:要是他知道此场仗是由我和别人共同来指挥,该不会这么大言不惭了吧?老子可不想听狗屁解释,反正决不许他参加战斗。 正想间,佟威达道:“那送信人自称是将军部属,已回营中,还问起何时授命出发,请将军定夺。” 焦龙心道:看来孙定方他们真是等得不耐烦了,我的那群铁骑,现在不知还有没有战斗能力?不免又添了一桩心事,道:“佟兄,我营中的兄弟们都在等着我发话呢,你派个人到城外去,带我的口信给孙定方孙司马,就说不管如何,明后天我自会回营。” 佟威达躬身称是,传令给身边一名亲随,那人一勒马缰,风驰电擎地去了。 到达章尚府,李园仍是一如往夕般迎候在府门外。笑道:“焦大人来了就好,主公正和邵常侍处理徐贼的事呢。” 焦龙命手下稍候,大步跨进门楣,“那件事有眉目了吗?” 李园嘿嘿笑道:“邵常侍连夜入宫,密禀圣上,陈奏利害,现朝廷正命中黄门收捕徐贼宗亲、没入财产,他的朋党祸到临头啦。” 焦龙心里沉重,却不得不装出高兴的样子,大笑着径奔后堂。 章尚拉着邵冲的手,抵足而坐,正密议甚么。 “邵常侍、您也在。卑职给二位常侍贺喜了。” 邵冲抬起头,笑咪咪地道:“是焦兄弟,快过来坐!” 焦龙走过去,章尚也甚是高兴地看着他,“徐贼宗亲二百余、朋党五十五人都已下狱付廷尉,我等可以无忧矣。不过窦伍之辈妄想制汝于死地,先我等一步请奏圣上欲升你为校尉,统兵御凉州。你可知道了么?” 焦龙不客气地坐下来,道:“卑职就那么容易受骗的吗?窦伍叫我统兵御凉州,当然不是什么好事,不过他若想以此招来对付我,倒是让卑职正中下怀了。只要他们不故加刁难,卑职以为这一仗必胜无疑,那时诸位大人势力之强,而卑职策马在凉州遥遥呼应,虽窦伍之辈,又何足道哉!” 诸阉皆是面上色变。隔了半晌,章尚沉吟道:“我等真不知你有这样的念头,唉,可惜呀……” 焦龙故作不解之态,望向邵冲。他摇摇头道:“窦伍所奏,分明是离间之计,我等赶进宫去面圣,令你监领参军之职。这样一来显得我等公直无私,一来大可推卸焦兄弟的担子,可谓一举两得……不过适才所言,真是我们所没有想到的。依你之见,我们该当何如?” 焦龙装作惋惜的样子皱皱眉,道:“如旨意已下,便更改不得了。为今之策,只有打完这一仗后再做计较,免得结外生枝。” 章尚、邵冲露出十分赞许的样子,点头称是。焦龙趁着气氛融洽,又询问了一些出征前的准备和诸多规矩,然后才告辞出去。章尚立时传令,打赏五十万钱,权作近来“劳苦功高”的励勋。 得知了确切消息,不仅是自己,连佟威达和众手下都是兴奋莫名。当下像打了胜仗一般洋洋得意地回到府中,又着碧莲清点赏银,搬入库房,众大小仆役、家将个个有赏。 碧莲拉着焦龙进了偏厅,盈盈拜倒,眼中满是泪水。 焦龙吓了一跳,忙拉起她道:“出什么事啦,有谁欺负了你吗?” 碧莲摇摇头,泪水打湿衣襟。“我……我恐怕不能和将军在一起啦。” “谁说的?”焦龙抹了抹她脸颊边的泪珠儿,嗔怒道,“是不是有人想危胁你,告诉我他是谁,老子一定不会放过她。” 碧莲哭声愈响,“不是的。刚刚彭韦来过,我告诉他将军出京的消息。他说朝廷有命,家眷是一律不准随军的,否则是杀头大罪。我怕将军一去就不回来,把碧莲丢下。所以急哭了。” 焦龙心里略略放心,暗道:原来彭韦来过了,还尽说些屁话。这种事怕个鸟!老子的眼里,压根儿也没有什么军纪国法,那些个赏惩条例老子一条也不知道,就算违规,使些银子压压便了,何必大惊小怪?笑道:“我的好小妹,你怕大哥把你甩了,自个儿跑吗?想到哪里去了!我焦龙说过的话,不管再复杂、再棘手,又有哪一样没实现过。” 碧莲害羞地抬头看看焦龙道:“将军恕碧莲多虑了。碧莲知道将军是决不会丢下我的,可……可我还是有点怕。” 焦龙拍拍她的肩头,笑道:“别怕,到时候你只管跟着夫人就行了。她会想办法。现在我唯一担心的倒不是人,而是……嘿嘿……” 碧莲眼珠一转,怯怯地问道:“是银子?” 焦龙一点她脸上的酒窝,喜道:“小妹真聪明。”相视大笑起来。 他见逗得她破涕为笑了,这才想到应该去告诉俞翠儿这么个天大的好消息。在洛阳呆了半年,这是最让人高兴的一次大收获了。回想起当日走陈仓、奔长安那一路乞丐般的日子,还有初入洛阳时遭人白眼、刁难的情景,心中一阵凄苍迷惘之意,直可谓“百感交集”者也。 刚走到厅外园中,佟威达匆匆地奔到阶前,俯身跪禀:“少府丞大人来了,依制典制的将军衣甲也到了。” 焦龙点点头,忙往府外迎接。问起这少府丞大人,佟威达道:“因是章尚远亲,刚由谏议大夫调任是职,府卿尤是器重。” 焦龙恍然大悟。待见了面,却果是某日于章尚府门前见过的正排队送礼的家伙,殷勤地客气了一番,见他连连拱手道:“却未想焦大人府上如此清贫,真是闻名不如一见哪。” 焦龙嘿嘿一笑,忙请入厅堂。少府丞笑道:“怎敢劳颜大人招呼?在下此来,是受圣上之托,赐舆服一件,骑甲一套,另加赐武冠一顶,以示隆宠。” 焦龙忙谢恩,少府丞微笑道:“虽是陛下口谕,却比之圣旨更显亲近。拜焦大人为校尉,乃章大人请求圣上御准的,大人也命我顺同将前次天子所赐歌舞姬、金珠带来了,请焦大人清点。” 礼物被一一呈上。焦龙见那十名俱有美色的姑娘齐齐在厅外叩拜,不知心里涌起了什么滋味。名义上像是皇帝赐的,实际章尚早就打好了主意,想自个儿用来收买人心呢。焦龙又不是笨蛋,岂会不明白他的用意呢?称谢道:“章大人对我的恩点,卑职真是感激得紧。” 少府丞拈须点头,笑道:“焦大人从将军府掾将升任校尉,统点羽林千人,可是大大的实差。听说明日圣上要亲为大人颁爵呢。” 第144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宫中、将军府、常侍府的消息已陆续传到,反倒让焦龙发了愁。陈蕃、谏议大夫张均等人,一直对窦伍借出征西凉的事情大作文章,且竭力制止我焦龙接受任遣。到了现在,更是听说光禄勋纠集光禄大夫、御史中丞、太仆、卫尉等诸卿叩宫力谏,皇帝已传旨众卿廷议:这自然是陈蕃、张均等老小子的一手杰作了。焦龙管不了那么多,身边还有大堆的私事要处理,索性装出不知道的样子。 他去过窦伍府上谢恩打点毕了,回来头一件事便是召集翠儿、碧莲、佟威达等人开会。由于彭韦仍在黄琬府上,倒让焦龙考虑是否该把他一起带走。俞翠儿主张一起走,而碧莲则以为现在的彭韦变了很多,更加年轻气盛,听说还惹事生非,刺伤了好几个洛阳城有头有脸的公子哥儿。焦龙自然知道他在保护黄莺,但心想她毕竟快要嫁人了,你小子追求她也没用,更何况她喜欢的不是你呢! 所以这件事焦龙决定还是问彭韦本人,如果他喜欢呆在京师,呆在黄府,那随他的便。 此次会议的中心,乃是商议众人将来的去向该是如何。 俞翠儿是跟焦龙一道走过来的人,她明白焦龙的心思。而碧莲比较清楚焦龙的脾气和个性,对焦龙的精明和审时度势深有体会。佟威达则是不管焦龙如何,他便如何,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根本不考虑自己。这三者都准备静静地听着焦龙得意见,偏偏这时候焦龙拿不出任何意见。 众人都沉默着,满怀希冀地望着焦龙。焦龙抱着头,任凭摇死了脑袋,却一个点子也拿不出来。他不甘心在乱世中沉沦,更不甘心溺死在宫闱之间或战死在沙场之上。事情明摆着,他是皇帝亲封的校尉,领羽林千人,品秩二千石。众权贵弄臣都一致对他看好,包括大将军窦伍、太傅三公到中常侍章尚、邵冲等等,这些人拉拢他的目的,不过是要他为他们卖命,被他们控制。焦龙的权位比他们小,便只是个有名有姓的工具罢了。 一想到这儿,焦龙重重地在桌上捶了一拳,但当他看到众人惊诧的眼神时,又迅速地冷静下来。 老子不能再蛮干了,要不是翠儿,我焦龙可能已死了十次、一百次了。我焦龙应该更珍惜他们的安全、他们的幸福才是。我焦龙要争权夺势,就可能在他们身上发生悲惨的、我焦龙不愿见到的事情。也许某一天我焦龙从恶梦中醒来,发现在身边的,只是个冷冰冰的翠儿,她没有笑容,也笑不出来。因为我焦龙的挚爱们、朋友们统统已遭到毒手…… 俞翠儿望着焦龙古怪的面容,轻声安慰道:“我焦龙知道你在想什么,别想了,总有办法的。” 碧莲和佟威达都不知俞翠儿话中的含义,不敢贸然点头。焦龙用劲握住她的手,道:“也许这件事等出了京,和段、铃儿他们谈一谈会更好些。我焦龙觉得有些累了。” “那你休息一会儿吧,若有什么动静,我焦龙会通知你的。” 焦龙点点头,佟威达立刻起身布置家将。碧莲也赶忙起身,搀扶他进房休息。焦龙心里有千般话语想痛痛快快地喊出来,却是张口无言,唉,既然不知道明白是怎么样的,那就睡到明天再看罢! 早朝。章德前殿。 黄琬因病罢免司徒官爵,由陈蕃担任是职,已是陈芝麻烂谷子的消息了。但称呼之上,很难一下子变动过来,所以见了公、卿,大臣,仍是外甥提灯笼照旧。谦虚客套了一番过后,这才留意众臣之间,有的眉目冷冷,有的眼角森森,虽说也有不少真心实意带着笑容,却仍让人心凉了大半截。 今天他的身份,已恢复到“骑督偏将军领骁骑司马”,五品的官儿了。皇帝还特命人宣旨着他列班早朝。在殿侧歪歪斜斜地签上自己的大名之后,他竟招来不少嘲弄的笑声。 忽然,一声“焦兄”从焦龙身边传来,抬头看去,却让他吃了一惊,叫他的人乃是现任中郎将的袁绍! 袁绍见焦龙一怔,反倒哈哈大笑起来,道:“某来给焦兄请罪了!焦兄不会再见怪那些从前的不悦吧?” 他的话令焦龙尴尬。焦龙心想明明是老子有理,给你这么一说,倒把我焦龙变成斤斤计较是非小人了。便忙笑谦道:“不敢。应该责备在下才是。那件事情,早就该告诉大人,说不定大人还会帮着出点主意,就算再坏,也不致于落到隐于野的命运罢。” 袁绍笑道:“焦兄似仍是介怀呢!某食皇禄,受皇恩,自然要一力效死。兄弟乃某最敬重之人,无论如何,也不会真的要置汝于死啊。” 焦龙叹了一声,道:“过去的事就别提了。不过在下真的不知道朝廷会派你来追杀我焦龙,那一次真可谓心灰意冷,光想着自刭以谢天下了。” 沉默片刻,笑道:“对了,还未问起,苏沐姑娘好吗?” 袁绍愣了一愣,爽朗地大笑道:“承蒙焦兄关心,拙荆现下已怀了某的孩子,正在家中待产。” 焦龙惊讶地看看他,“那倒要恭喜兄台了!孩子若满月了,好歹也要讨扰一杯喜酒。” 袁绍连称“当得”,高兴地拉起焦龙的手,“听说贤弟已将受校尉之职,随张将军征西凉,可有此事?”焦龙顿时心中雪亮,装出惊讶的样子道:“是呀。兄台也知道了。不过我焦龙正拿不定主意呢,是福是祸,真是让人头痛!” 只见袁绍微微皱了皱眉,咬牙道:“唉,都是窦伍的主意!他力陈贤弟的才能无人能及,欲让汝领兵御三辅。要不是宦官从中搅拨唆和,言汝人微权轻难当大任,恐怕张将军不会上任,而贤弟要抵挡西凉十余万反贼,真是灾难在乎眼前了!” 焦龙心里不以为然,暗道:老子常胜之将,大福大贵,别说给我焦龙兵给我焦龙粮让我焦龙征讨贼寇,就算不给我焦龙兵,我焦龙用自己的兵马,说不定都能大胜而返呢!得意了一会儿,故意大皱其眉道:“原来他是这个主意。那你说我焦龙该怎么办,圣上的旨意,我焦龙又不能抗拒,否则以杵旨论处,一样是死。” 袁绍笑笑道:“要想你不出征凉州,这件事容易。贤弟不必担心,现在圣上的旨意还没下来,大将军一方,已由温辉大人去游说了。贤弟只需和章尚、邵冲等辈陈说利害,再由公、卿等人共同上表称奏,此计可成。” 焦龙心说什么好事,原来要我去和太监罗嗦。真是异想天开,老子巴不得立刻离开京师呢,他反倒出个馊主意,想让我自己打自己。还不得不称谢,道:“袁大人为在下真是费心了。不过出征事宜,实不是我等左右得来,太傅和司徒他们,难道就没有讲话的余地了吗?” 袁绍见焦龙抬出三公的牌头,长叹一声,“焦兄且出来说话。”他把焦龙单独带到厅外,低声道:“实不相瞒,大将军权势熏天,除了宦官,谁能斗得过他。公卿实存名尔,无甚手段。焦兄乃世之奇才,深有才略胆气,又精通为人之道。因而公卿俱言,非汝不足平宦乱,都想留贤弟下来治理京畿呢!” 焦龙暗感心内震惊,不敢露于表面,强笑道:“言重了。焦龙草莽之辈,浪迹四海,早已把名利二字看得淡了。这治理京畿、宦乱之事,姑且待有德者居之罢。不过在下能得诸公如此青睐,也当刻骨铭心地想着报答,此间种种,是决不敢稍稍忘记的。” 他这话要是被宦官听到了,别说焦龙,连袁家满门也非得做牢、杀头不可。焦龙不禁暗道:“妈的,这么明目张胆,偏偏实力又一蹋胡涂,岂不是害我吗?宦官得权由来已久,哪是一朝一夕能够扫除的?要我治理宦乱?有没有搞错?” 袁绍露出一丝不悦的表情,长叹道:“贤弟如此大才,难道真的要混迹于市井之中吗?莫非贤弟还有什么别情,不敢不慎重呢?” 焦龙微微颌首,却不想令他感到仍有机会,“改日在下会登门造访,希望袁将军现下还多多谅解,小弟实有说不出的苦衷啊。” 袁绍摆出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捻须点头,道:“如此,贤弟哪日到府,务必打声招呼,某好设盛宴为贤弟接风。”焦龙又称谢客套了一番,见他走远,转身正想离开,猛可里见到陈蕃、黄琬、卢靖等人向迎候多时似的,正往他这儿走来。心里叹息起来,早知道刚刚就别说那许多屁话了,现在倒好,想走都走不了。 “焦大人,请了。” 焦龙忙走过去大礼参见,满面恭敬的微笑,“陈公、黄公,哦,卢大人──小子无状,没看见诸位大人在此,有谮了。” 黄琬形容枯槁,但憔悴的面容倒是养好了几分,柱着根拐杖笑道:“多日不见了。真要多谢你送来的山参、鹿茸,老夫的病确已好得多了。” 焦龙忙笑道:“应该的。黄公乃当朝老臣,千万为社稷着想,保重身体呀。” 黄琬和陈蕃、卢靖交换了眼色,俱都大笑。道:“焦大人真懂得说话。老夫被你这么一讲,病马上又好了三分哪。”陈蕃接口道:“焦大人倘若留在京师,恐怕黄公之疾会好得更快些,哈哈。” 焦龙干笑起来,还没想好该怎么推脱,黄琬已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道:“是啊,焦大人受命征讨贼寇的事情,老夫已知道多日了。贤侄,此事大大地不妥。”他轻轻拉住焦龙的手。焦龙无言以对,又觉得对方的手颤抖得厉害,显见是大病初愈,不忍丢开,只好淡淡一笑。 陈蕃忙命人取榻奉茶,众官见几位老臣专门找焦龙“坐谈”,也是又敬又服的模样,让出了一大块地方。当下连称失礼。黄琬颤巍巍地坐下,将身体又凑近了些,“贤侄呀,前些日子老夫有甚对不住你的地方,千万别挂在心上。”焦龙不明白他说的什么,只好含混地嗯了一声。黄琬道:“小女若未蒙贤侄鼎力相救,恐怕……恐怕,唉,老夫疏于家务,竟没看出小女早有意于贤侄,前些日子因前事追问了莺儿的丫鬟,这才晓得。” 焦龙脸一下子涨红了,心道老子无福消受美人恩了,你不是老早决定把她嫁给张均的儿子了吗?呐呐道:“黄公切勿猜疑,在下只是激于义奋,这才决计帮手的,而非属意于黄小姐。” 陈蕃在一边笑道:“将军年少有才,谁人不喜呢?若是焦大人首肯,老夫少不得也做趟好媒,玉成汝等婚事,何如?” 焦龙吃惊地忙起身道:“这如何使得!黄小姐已将为张大人儿妇,我岂能夺人之爱。” 黄琬和陈蕃似未想到焦龙会断然拒绝,面面相觑,说不得话。卢靖从旁笑道:“焦大人真是多虑了。黄公之女还未聘嫁,夫家也未送上彩礼,怎说已为张大人儿妇呢?不过论及此事却是别有隐情,难以分说明白,不如由陈公、张公上门为焦大人提亲,更显焦家光彩,不知可否?” 陈蕃哈哈大笑,道:“妙啊。卢大人真会出主意。”黄琬却是双眼露出复杂的神色,征询地望着焦龙,“贤侄与小女情非平常,老夫是早有所知的了。张公子更不欲夺贤侄之所爱,故而推辞了婚事。若小女嫁与贤侄,老夫也就放下了心事,可以早早归隐山林了。” 焦龙感到他的手加重了分量,紧紧与自己一握,顿觉气短。这三人一唱一和外加搭配,可叹平日里口若悬河的焦龙,此际竟一筹莫展,刚想好了两句门面话,便听黄门令高声宣道:“时辰到,众卿进殿──” 众人立刻噤声、整衣冠,准备依位次高低鱼贯进殿。黄琬微微一笑道:“贤侄暂且仔细考虑一下。”趋步与陈蕃等入殿了。焦龙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只好闷声大发财。心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老子那时候若不是心存一念之慈、妇人之仁,才不会考虑黄琬府上的屁事。现在倒成了个包袱,沉甸甸压在肩上了。摇头叹息不止。 不一会儿,立时有黄门侍郎走过来迎候道:“焦大人,请殿下稍待。圣上宣大人进谏之时,方可入内。” 焦龙忙躬身道:“多谢指点。” 耳里听见殿内众臣参见皇帝的呼喝之声,紧接着各班奏议等等,又颇不耐烦起来。累得慌,便暗暗挨到柱旁靠着,心道:呆会儿进去,可有得好看了。章尚、窦伍都主张让我焦龙去,陈蕃、黄琬等都不想让我焦龙去,一定会演出全武行,大打出手。嘿嘿,不过他们为什么一定要看重我呢?实际上还不是争权夺势、按自己的利益瓜分汉朝的遐想支配的吗?奶奶的,老子成了导火索、点火线了。 呆了好半晌,突听黄门令高声道:“宣骁骑司马骑督偏将军焦龙觐见──” 焦龙沉应一声,大踏步跨进殿门,又紧趋步伐走向朝会,正首行跪拜大礼,“微臣焦龙,叩见圣上。我皇万岁!” 刘宏笑道:“焦卿平身。”示意黄门侍郎引焦龙至众臣中,焦龙不敢抬头,却觉皇帝的眼睛似是带着笑容,仍是注视着自己,直到他立好了不甘示弱地回望了一眼,刘宏这才道:“朕亦好是奇怪,为什么谈及他的事情,众卿家便如此针锋相激。大将军,你还有什么话说吗?” 焦龙见皇帝流露出一副十分关爱的样子,众臣哪个还不恍然大悟。窦伍马上出班奏道:“我窦伍正是爱惜焦龙这样的将才,才斗敢请求皇帝陛下,把他派去征讨贼寇。哈哈,此人用兵如神,和张将军不分高下,两人共同出战,还不一战可决吗?听说近来贼兵进军迅速,请皇帝陛下快快定夺,我窦伍也好快快把此事了了。” 刘宏笑笑,摆手沉吟起来。此时,左班站出一人,道:“大将军之策,未免想得过于肤浅罢。” 窦伍大怒,按住剑把,瞪了那人一眼。“哦,光禄勋大人你有什么高见吗?” “陛下明见。夫战者,在乎将也。张将军与焦大人,都是一等将才,固然不错。但二将共驰,难免军务不协,易致令出夕改。况张将军善用步卒攻守,而焦大人精于武骑,两将各有所长,怎肯轻服?长此而往,二士争功,兵卒散懒怠惫,不可设想。而将校用命,在乎军令。令一则众精,令明则将士效死,此诚夫战之大也。张奂昔为北地太守,擅边防固守,又有盛威,诸公皆曰可谏为大将。焦龙虽有将略之长,军务却实是浅薄,难当重任。还望陛下收回成命!” 第145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一时间,连窦伍、温辉等也说不出话来。刘宏探究地看看身后之人与他轻声议论了两句,焦龙抬眼望去,却是章尚弯着腰,带着笑脸伺候着,顿时心下大定,暗道:甭管你们怎么说,反正还是得听皇帝的,皇帝呢,他又得听太监的,所以说,最终你们还是得听太监的。这么简单的数学公式,都作不出来? 刘宏点了点头,道:“光禄勋说得有理。陈公,你们的意见也是如此吧?” 陈蕃见问,忙出班道:“正是。焦大人有将略风度,然年纪、资历都亚于张将军,宜勤加历练才是,圣上如急着派他上阵,难免有揠苗助长之嫌。” 刘宏笑道:“连陈公也以为此人可造,那朕更加深感众卿有识人的眼光了。西征之事稍后再论。章尚,宣旨。” 章尚躬身道了声是,展开黄帛,拿腔拿调地念了一番官样文章,只是最后一句却突然道出了戏肉,那边是命焦龙统帅羽林虎骑营。 殿中哑雀无声,众人的眼光大都惊诧地投向焦龙。焦龙脑中轰地一下,虽然早知结果,但此时听得真切,反倒有些不自信了。打了个寒噤,连忙出班谢恩道:“圣恩隆重,臣不敢当。无功受禄,已自惭愧,况微臣出身草莽,大罪未罢,惶惶之至,悸悸之切,恐辜负了圣上宠爱!” 章尚笑道:“焦大人过谦了。陛下谕旨已下,又得大将军、诸位公卿一力鼎持,你还怕什么呢?” 我焦龙连连磕头,一时众臣因为章尚说话,都未敢出言。刘宏道:“焦卿平身罢。依卿才华,孰为小任。大将军多次上表赞汝,朕亦知卿甚深,切勿再推辞了。” 焦龙放下了一件心事,既之而来的狂喜几乎让他当场就笑起来。磕头道:“多谢圣上!”唯恐失态地低头退回列中。 刘宏道:“焦卿之事,不必再说了。那些反贼已打到何处了?” 大将军忙面朝皇帝躬身道:“几危三辅。” 刘宏脸上带了一点惊慌,望向章尚。章尚附其耳私语了一阵,刘宏又转忧为喜地道:“好罢,就依卿所奏。传朕旨意,遣使诏张将军回镇长安,以卫园陵。以张将军之威名摄之,夫复何惧呀!” 公、卿、大将军等都是面面相觑,异口同声地道:“陛下明见。”谁也不好再说什么。 朝散后有小黄门引焦龙入偏殿之外,跪禀道:“太后有请焦大人。” 焦龙回头望去,殿外站着的章尚朝他一使眼色,焦龙会意地道:“请阁下稍待片刻,我和章常侍说一句话便来。” 那小黄门看见章尚,脸变得更黄,连道“无妨”。焦龙大大咧咧地甩开他,走到章尚面前。章尚赶忙把焦龙拖到旁边不为人注意的地方,掩嘴道:“如何?今日朝中,可大大戏耍了窦伍一次!瞧他那张脸,我恐怕做梦都要笑出声来。” 焦龙嘿嘿道:“大人近水楼台先得月,好处大大的。再说现在圣上对您老是百依百顺,言听计从,又有什么事办不成呢!” 章尚皱了皱眉,把焦龙的新鲜词儿默念了两遍,大笑:“你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对了,皇太后要你去做什么?” 焦龙摇摇头,“谁知道,也许我升了官,她要庆贺一下?” 章尚甩甩手,很生气的样子,“休得胡言。这老太后催着圣上卖官,自己却在园中设了银库,专装财货。今天你初升校尉,恐怕她就会狠狠敲上一笔。” 焦龙顿时心中有数,笑道:“多谢大人提醒。只要不是要命,焦龙给就是了。老太后那里,还不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吗?” 章尚想了半天,才尖声大笑起来。焦龙忙辞了他,去嘉德殿拜谒太后。小黄门在前引路,一边很是伶俐地问道:“章常侍跟焦大人的关系好像非比寻常嘛!” 焦龙哈地一笑,“你怎么知道?” 小黄门不好意思地笑笑道:“小人只是猜猜。太后说,焦大人跟谁都能好得起来,但是却有自己行事的方法,此话说得一点不错。就看今日朝堂之上,大人能得诸公卿至何大将军推荐,担任虎骑校尉一职,便可见的。” 焦龙心里暗暗惊诧,这小黄门见不像是普通的太监。“兄弟通晓理理,难得呀。请教阁下名讳。” “小人只是无名小卒罢了,哦,马上就要到嘉德殿了。” “喂,你是不是走错了?太后住所,似乎不是在这里呀!” 小黄门回过头,脸上表情一下变得说不出的狰狞,大喝道:“动手!” 焦龙猛然觉出有异,心道:不好,这小子是来暗算我的!倒退两步,便听耳后劲疾的风声响起,忙避了开去。 那太监哈哈大笑,“没想残害忠良、恶行累累的焦龙也有今天!”身后两个亦是宦官服色,高大壮实的大汉手舞短棒,也跟着冷笑起来。 焦龙额头见汗,见他们三个一步步逼来,却是想不出任何办法。 “喂喂,慢……慢着! 谁残害忠良,谁恶行累累啦?你们不是说我焦龙吧?” 太监眼睛一瞪,叫道:“不是说你是说谁?焦龙,你逼死了徐常侍,还戮尸解气,真乃鼠辈之为也。我跟徐常侍情同手足,不能同生,但求同死。我早将此段深仇大恨,牢牢记在心间。杀了你,我便随大哥而去,再没有什么奢求了。” “慢……慢着!”焦龙声嘶力竭,已然是退到了墙根子下,“此事我也很感内疚,但那都是章尚、邵冲所为……” 太监轻蔑地看了看我焦龙,呸地吐了一口口水,“杀了他!” 那两个壮汉点点头,举棍左右挟势而来,焦龙方要还击,猛听一声娇咤,紧接着惨嘶之声传来,两根木棍擦着耳边嗖地飞了出去。 焦龙喜道:“翠儿!” 俞翠儿穿着绿色衣服,蒙着面,顺手将两具尸体扔到了墙根的花木丛中。焦龙擦擦汗,见她正狠狠一脚,踹在太监血肉模糊的腿上,顿时让他惨痛长嘶起来。 “要不要杀了他?”俞翠儿的剑尖在太监的喉部抖动,焦龙见他仍用眼狠狠地瞪着自己,毫无惧色,不禁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道:“老子今天不想杀你,但这绝不是故意讨好你。听清楚了,我焦龙敬重徐璜是条汉子,洁身自好,处世原则,所以我不会去害他,更不会在他死后戮尸。老子说一句是一句,希望你以后再也不要自作聪明,干出这样愚昧的事情来。” 强撑着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灰,“翠儿,送他出城。这里不是久留之地,若被人发现了,他的罪责不小。” 太监大吼,“鼠辈,你快把我杀了。我不想看你假惺惺地充好人!” 俞翠儿一掌劈在他的后颈上,顿时把他敲昏了。“夫君,你当心点啊。再有什么危险,我可没分身术来救你。” 焦龙嘿嘿一笑,道:“知道了,放心吧,他们要杀我其实也没那么容易。” 俞翠儿朝我焦龙做了个鬼脸,四周望望,拎着那太监飞檐走壁地去了。焦龙来到南宫嘉德殿,正碰上值事的南宫卫士令瞅见了,忙过来道:“这不是焦大人么,怎无黄门引侍左右呢?” 焦龙苦笑:“无妨,我赶着去见太后,听说太后急召我。” 卫士令奇道:“哪有此事,骠骑将军正向太后禀议朝中之事,似无人见召啊。” 焦龙假作奇怪地呀了一声,道:“不知哪个骗我呢。嘿,害我白跑一趟。” 那卫士令忙殷勤地笑道:“真是多有得罪,焦大人请回。” 焦龙也堆起笑脸,心里有一句没一句地骂娘,正欲离开,却听有人喊道:“这不是虎骑校尉焦龙将军吗?”焦龙望声音响处望去,见一胖胖的中年人身着玄黑镶玉的衣饰,腾腾腾地走来, 原来是太后兄子。焦龙微一打量,便赶忙行礼,“骠骑将军好,卑职刚刚升迁,还不及过府参见将军,失礼之处,还望将军海涵。” “哪里,哪里。”骠骑将军笑得一脸肥肉,忙拉住了焦龙的手,“太后正想召你进宫呢,没想到你自己就来了。” 士卒向他行礼,他只当没瞧见一样,牵着焦龙大模大样地踏进宫去。南宫卫士令尴尬地站住,不知该拦还是不该拦,焦龙朝他点点头,心道:老子也不想为难你,不过你都看见了,谁在狐假虎威,搞得跟真的似的。 太后宫外的群婢,忙下跪施礼“参见二位大人。” “别多礼了。快去通报太后,就说焦将军到了。” 走进太后宫寝时,感觉自然十分不爽。 此时太后早已在高榻上安坐,身边左右两名侍女,见焦龙进来,几双眼睛都猛盯着他看,火辣辣地让人受不了。太后面色沉静,伸手肃坐,“焦大人请随便些,本后这里都是自己人。来呀,上茶!” 焦龙称谢施礼已毕,抱拳道:“微臣此来,是来让太后也沾一沾喜气。臣升迁的事,想必太后也已知道了。” 太后面不改容,淡淡道:“当然。不过本后何喜之有?” 焦龙笑道:“太后难道没看见吗?大人现已升为骠骑将军,统京畿兵卒千余,可见圣上很是看重。” 太后忽地叹了一声。骠骑将军不解地道:“太后为何叹气?” 太后一拍榻几,怒道:“还不是你这不长进的小子?下去,下去,统统给我下去!”骠骑将军吓得忙作了一揖,匆匆退出殿外。 焦龙不知这老女人为何发脾气,见她把身边侍女也斥退出去,便慢慢站起来。只听她沉沉道:“你且留下。” “是。”焦龙突然想起刚刚遭太监刺杀的场面,忆起俞翠儿的话,忍不住抬头看了太后一眼,“不知太后为何动怒,将军身在是职,权势几与大将军、左右车骑将军同,太后又怎么突然不高兴了呢?” 太后哼了一声,道:“若他像你一样聪明,也就罢了。偏偏是个愚不可及之人,对别人的阴谋,半点儿也不明白,整日里吃喝玩乐,不理政务,瞧瞧,尚书台弹劾他的表章还压在本后这里呢。” 她扔下一堆简束,焦龙故作惊讶地拿起来看了几卷,装着精通的样子连连摇头,“将军这样所为恐怕不太好罢。不过圣上看在太后的面上,也该不会去为难你的侄儿吧。” 太后冷冷一笑,道:“皇后难道不会在圣上面前说他的坏话?这贱人!我恨不得把她杀了,才趁遂了心愿。” 见她那副咬牙切齿的样子,焦龙心凉了半截。只道这老妇人不要乱拿人煞气,到时候随便找个人把我一刀两断可糟糕透顶。“太后请息怒。闻得太后肺腑之言,焦龙五内俱焚,恨不得立刻帮着太后干成这件事,还要兵不血刃地秘密地进行。”站起来,来回走动,做了个如热锅上蚂蚁的动作。 太后果然微笑起来,“你真是厉害,只两句话就能把本后转忧为喜。” 焦龙装作没听清的样子,道:“太后贵为国母,圣上也要敬重三分。” 太后面色一沉,道:“焦龙,我可不是开玩笑。你今日进了宫门,就是我的家臣,若是你敢胆不遵从本后的懿旨,定斩不饶!” 焦龙哈哈大笑,“我焦龙可从来没有违抗过太后的旨意,请说吧,有什么棘手的事情要在下处理的吗?” 太后眉头一皱,却又是无可奈何的样子,“你这人好是大胆,这里是你随随便便大笑的地方吗?”见我焦龙装作恭敬落座的样子,再也扳不下脸来。愣了好一会儿,竟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焦龙忽然愣住,只觉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老女人在掉眼泪!是为了获得我焦龙的欢心呢,还是为了搏取我焦龙的同情?你到底是不是太后?大感恐怖:这太后装得跟没什么心机似的,没能量还要打人杀人。待我轻视了她,这才露出真面目,反攻为守,而此时老子的戒心早已统统瓦解。高明啊高明…… 他灵机一触,忙装作惊惶的样子跪倒道:“太后请勿如此!有什么心事,对微臣说出来,微臣一定尽力竭力,把它完成!” 太后哽声不息,半晌才沙哑地道:“原以为皇儿是真心照顾我家,没想到这是他们的权宜之策。骠骑将军又无甚城府,还以为是窦伍之辈甘心情愿地把骠骑将军的位子空出来,哪里想到都串通好了陷害他呢!” 见她又抹了抹泪,接着道:“本后向皇儿提起此议,他原是犹豫不决的。没想到贼寇进犯三辅的消息传出来,他便急忙答应了此事,还不是窦伍的主意!他一心想让骠骑将军死在疆场,定是令他持节督张奂征讨凉州贼,一块儿送死去呢。” 焦龙没听过这么回事,反倒有点迷糊起来。见她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忍不住心里大骂其作做。“太后明鉴,圣上好像还没下命让骠骑将军总领兵马,恐怕是属谣言,太后怎可轻信?” 太后哼了一声,“怎是谣言,不过汝不知罢了。若在京中,好歹有本后可以照应他。若是西出长安,恐怕他真要遭了那匹夫的毒手!” 焦龙扬了扬眉毛,心道:将军之中,比公者四:大将军、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卫将军。窦伍与他同在此列,若冒然击杀对方,都是了不得的大事,怎能轻易办到?不过把某位调出京去,这就叫做虎落平阳任犬欺,到时候兵荒马乱的,病死、愁死,吓死,反正都是死,就算死不了也要想方设法让他回不来,果然高明! 暗暗对窦伍佩服起来:虽知大部分主意,都起源于某批狗头军师的脑子,仍旧不能不点头称妙。若自己是窦伍,也会想方设法法做掉董重,无论如何,不能让外人钻到自己的地盘来。 一时间脑中浮想翩翩,顿时产生了许多奇谋妙想。笑道:“太后想让微臣做什么?就直接点说吧。” 太后擦干了眼泪,恨恨道:“我可不知道你忠不忠,万一你向别人说起可怎生是好?还不如一发砍了你的脑袋,让你说不出来。” 焦龙惊道:“太后可不会那么做罢。我焦龙适才已默应了您老的要求,决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 太后瞧了焦龙很长时间,这才满意地嗯了一声,“好!有了你这句话,我也不估计皇后的势力了!你的才能胜过窦伍十倍,若是官再大一点,恐怕他更加斗不过你。” “太后如此夸奖微臣,真是受宠若惊。太后莫非是要我焦龙想法子不让皇帝派骠骑将军出京么?” “你真是一点就通。”她笑起来,端起杯喝了口水,“自从通晓你的行事后,我就知道你有通天之术,会有法子办成任何事情。” 焦龙没料到这老妇人会拍自己的马屁,微笑道:“谢太后玉言。不过微臣还有点小事拜托太后,望太后恩准。” 太后笑咪咪地,似乎早知道焦龙会求她一般。道:“若你能办成大事,所有的小事,都由本后来做。” 第146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焦龙辞过太后便自回府邸,刚伸着懒腰打着哈欠准备回房,便见有数名女子齐齐跪在院中,脸上皆有泪痕。 焦龙吃了一惊,认出那些是皇帝着章尚转送来的歌舞姬。实际上焦龙又不懂艺术,只好让她们权且伺候着俞翠儿。她们见焦龙进来,便一齐抹起泪来,楚楚而令人哀怜我焦龙讶然道:“你们干什么呢?全都起来,谁叫你们在这里跪着的?” 她们哭声更响,却没一人起来。焦龙转头严厉地望向佟威达,他低头道:“恕小人不知,可能……可能碧莲姑娘知道。” “碧莲,碧莲!”焦龙大叫。 碧莲从厅里跑出来,见到这副阵仗以及焦龙紧皱眉头的脸孔,吓得忙跪下来,“见过将军。” “免了。你给我说说,谁让她们跪在这里的?到底她们犯了什么错?” 碧莲欲言又止。焦龙提高了嗓门道:“有什么我不能知道的吗?” 碧莲眼圈一红,低低地道:“都是我不好。将军与夫人都要离京,我便想要她们离开府上,另谋生路。可是……她们又都不愿意走……” 焦龙道:“她们不走,难道你就赶她们走,罚她们跪在这儿吗?”碧莲闻言,顿时哭了。 焦龙方想再问点什么,突听俞翠儿的声音冷冷道:“对她发什么脾气!是我让她们走的,你要怪,要怪就怪我好了。” 碧莲马上哭着道:“不,不!是我不好,不能怪夫人!” 焦龙望望俞翠儿,又望望碧莲,语气转缓道:“我又没说怪谁,只是要弄清楚怎么回事而已?” 一名舞姬哭道:“我们誓死跟从焦将军,决不想再回去。这事……这事跟夫人、碧莲姑娘都没有关系,我们都知道夫人最疼我们,她是怕我们受苦,才不让我们跟着将军一起儿走的。” 焦龙默然无语,这女子凄凄地接着道:“请将军原谅我们这些不听话的奴婢!偌大个京师,我们再也寻不到像将军这样好的主子。奴婢们都感恩戴德,决不能不和将军在一起同生共死!” “好了好了,都起来吧。”焦龙轻声地道,心中一阵歉疚,刚刚怎么会对碧莲乱发脾气。赶忙走到她的身边,轻轻搀起她抚慰道:“都是大哥不好。别哭了,小妹。别把刚才的话放在心上。” 碧莲不禁扑在焦龙怀里啜泣起来。焦龙望望俞翠儿道:“你也真是,也不跟我商量一下,这错儿怎么算?” 俞翠儿道:“我什么都为你着想,你竟然还怪我!” 焦龙忙又赔笑,一边道:“没事没事!小妹,把姑娘们都带下去罢,我老早答应过大家的,要走一块儿走!” 众舞姬俱都破涕为笑。焦龙心怀大释,轻轻哄了俞翠儿两句,便抱起她直奔内室。好言抚慰了许久,她仍赌气不肯抬头。焦龙逗弄她道:“别这样了,小嘴扁的都能挂住秤砣了。” 俞翠儿嗔道:“你说,我真的作错了吗?” 焦龙满心的自责和惭愧,摇摇头,又抓起她的手,重重在自己脸上打了两下,“我的亲亲好翠儿,你可没错什么,全是你该死的夫君不长进,也不问问明白,就伤你的心了。” 俞翠儿忙缩回手,微蹙着眉头嗔道:“我不要你打自己。我只是想说,这些人跟着我们决无好处,说不定还有杀身之祸。我只不过要她们再寻出路罢了,没想到夫君这样不理解。算了,是我做错了罢,其实我知道会这么说,夫君太仁慈了呢。但我情愿被你打、被你骂,也不愿看到你受苦受累。” 焦龙愈发抱紧了她,笑道:“好翠儿,我还不是跟你一样,也希望苦点自己,却要让你加倍地快乐呢。看来我们夫妻是真好,要不然也不会一说就明白的。你说是不是?” 她羞得无语可对,那吹弹得破的粉脸上也泛起了两朵红晕,美丽至极。焦龙忍不住吻吻她的香唇,低低道:“真对不起,让你当众哭鼻子。不过你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吗?” 俞翠儿娇羞无限地道:“人家……人家不过是感到委曲,想让夫君温柔地抱一下嘛。哪知道,还吓着了他们。” 这话令焦龙快乐得无言以对。焦龙默默凝视着她,又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半晌,才听她悠悠地道:“焦龙,你知道吗,我的委曲都消失了。真高兴你不怪我,我只希望听你的,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焦龙轻轻地嗯一声,道:“别提它了。要么,你就在我怀里睡吧。我会一直抱着哄着你的。” 俞翠儿声音更加柔柔地笑道:“你可真会疼人。”闭上眼躺了片刻,叹了口气,“你知道吗,小妹怕你迁怒于我,居然会自承错事。” 焦龙亦轻声道:“都怪我太粗心大意了,像碧莲这样的女孩子,怎会忍心丢弃那些舞姬,定是另有别情。” 俞翠儿嗔道:“难道我就 忍心丢下她们吗?可我们这一帮子,也不知要去往何处,会不会落到以前那步田地。这些水灵灵的小姑娘,谁忍心让她们到外头去流浪呢?” 焦龙嘻嘻一笑,道:“你真是对夫君没信心。这一次不像以前了,我们有金有银,还有孙定方那边的大堆人马,真是呼风唤雨,无所不及。若连饭都没得吃,衣都没得穿,我还会跑出去乱闯吗?” 俞翠儿嘟起嘴道:“你总是有理。我好不容易才狠一次心,又被你打败了。” 焦龙痛吻了她一番,才道:“你可不是不行,是越来越行了。知道吗,以前的你绝对不是这样的,总是太狠心,所以做事才不像现在这么有人情味呢。” 两人谈笑间自不免又缠mian一番,然后一起去看碧莲。越过西院独廊,便见碧莲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院中假山旁的石凳上,不时地举袖抹拭眼角。 “小妹!”焦龙叫道,心里一阵难过。她见了焦龙,忙低着头过来,跪倒行礼。 焦龙知道她心里甚是委曲,忙拉起她,道:“小妹,我是来向你道歉的。今天的事情,不管我出于什么样的心情,也不该骂你。我真是该死,你就骂我几句解解气吧。” 碧莲眼泪噗噗地掉下来,咬着下唇道:“碧莲……只是个驱使受命的下人而已,将军千万别再这样说。” “你不是下人,你是我的好妹子、亲妹子。”焦龙替她擦擦眼泪,温柔地抚mo她的头发,“我早就想好了,我们再也不是主人丫头的关系,而是一家子。你明白吗?” 碧莲浑身都颤抖起来。那种满是不能置信的眼光呆呆地看了焦龙好久,她这才哽声叫出声来:“大哥,大哥!”这一刻顿时凝固了。 她总算知道焦龙是真心实意的。泪水立刻夺眶而出,又抱着俞翠儿痛泣起来。 晚饭后休息到初更,便和俞翠儿一起上路了。佟威达受命派人巡视府院,其更有一项重要使命,即秘密前往晶玉楼暗中保护舞姬唐凝,因而便未同往。焦龙很有点想念孙定方等人,在京里住得惯了,也许连打仗都要生疏起来,好在他还剩下几套笼络人的手段,这些日子又不断地往营里发银发饷,这些兵卒有得吃有得玩,还会再说什么怪话么? 此次仍是籍俞翠儿之力潜行城外。虽然焦龙已是堂堂虎骑校尉,但若公然违规出城,又是新任,不免要遭众人议论。再说若那么排场一下,又是骑又是轿的惹人注意,反而不妥。 孙定方前些日子向焦龙汇报过,称其已把人马迁往距洛阳西约六十里的谷城驻扎。从阳渠西上,隔着老远便可感觉那肥沃富饶的大地气息。黑夜里阴冷而朦胧,走了一段,竟扬扬洒洒地飘起雪来。焦龙猜想孙定方一定美美地在温暖的被窝里睡得正香,羡慕得浑身一哆嗦,咬牙切齿。 大帐里升起了两垒熊熊的炉火。兵器铠甲,摆列悬挂两侧,各有十名体态高大雄壮的甲士翼列于案下。孙定方率众司马齐齐跪下,高声道:“参见焦将军!” 焦龙笑道:“免礼。都是老弟兄了,不必如此讲究。孙长史,我不在营中多日,情形如何了?” 孙定方连忙跨前一步,道:“禀将军,自与大谷尉韩昭战后,我军休生养息足有月余。近些天末将又与众司马商议,私募了些兵卒补充阵形,足千人,加之前仗愿归降我军的,计步骑八千余,重甲仍持原数。未将已命马俊、王祁分统左右军,诸将同与操练,务必不使辱没将军勇名!” 焦龙点头道:“长史辛苦了,天子已迁我为虎骑校尉,你就做我的副手吧。近两日也不知会出现什么情况,或许是要出征凉州呢。你们务须小心。” 孙定方颌首遵命,众将又一一禀陈功错完毕。孙定方宣布了赏罚,焦龙这才笑道:“这些日子大伙儿都很用心,本将军各赏黄金二十以为激励。时候不早,都回营休息吧。孙长史、王祁、马俊留下。” 众人拜谢后欢喜而去。焦龙斥退众甲士,又命三人坐下谈话。孙定方道:“敢问将军,是不是要问末将出征的事情。孙定方早忍了很久了,本想到京里和将军亲谈,却不敢擅离职守。这几日闻说将军受诏除虎骑校尉,很是高兴……” 焦龙笑道:“你很想打仗吗?打韩昭还没有打够啊。”许、高二人知焦龙喜开玩笑,俱都脸露怪容,瞪着长史。 孙定方老脸一红,道:“非是孙定方喜欢打仗,不过西疆有事,羌人自然会大举东侵,这些夷狄蛮徒,杀人放火无所不为,孙定方早就痛恨于心了,只是苦无良机罢了。可这回朝廷正当用人之际,观之满朝武官,无一及得上将军,这出征事情嘛,恐怕也非将军莫属了罢。” 马俊干咳一声,也插嘴道:“长史说得对!东西羌扰边,战乱七十年,以致遍野尸骨,百姓嗷嗷。谁不是那狄戎所害呢。” 焦龙瞅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道:“说得没错。可是恐怕你们都是一厢情愿罢了,朝廷里一大半官员不主张让我焦龙挂帅出征,皇帝也犹豫不决,我看我们如果能出京,就算是万幸了。打蛮子,还是下辈子再说吧。” 孙定方皱眉道:“怎会如此?将军声威、才干无人能及,又蒙皇帝亲自策封为校尉,应该是没有问题的。难道张将军已从冀州回来了?” 焦龙点点头,三人皆都面色一沉。王祁掩饰不住失望,叫道:“那怕是没有希望了!张奂功高盖天,战无不胜,现又为车骑将军,于威望于年纪上,都远在将军之上。” 焦龙摇头不止,道:“我可不想讨论什么出征不出征,这事根本不是急得来的。现在我们首要的问题是,能不能说通朝廷,离开这鬼地方。我早就想洗手不干了,京里真不是人呆的,每天都感觉自己又臭又脏。” 三人浑然不知焦龙形容的什么,孙定方笑了起来,“若不是将军提醒,未将等还忘记了。来人,快快烧水,准备伺候将军沐浴!”一边坐直了身躯,道:“有一件事还未知会将军。数日前太常法真派人送来一队姬女,不知是何用意。未将虽不敢贸然轻允,但来人坚称乃法真命令,所以只好收了。” 焦龙眼巴巴地看着他又把话题扯了开去,只得强作欢容道:“送就送呗!他能送,老子就能收,怕甚么。”暗中却转了个念头:法真这老东西一直想卡住我焦龙的脖子,现在我升官发财了,他就送美女、来软的了?真贱得可以──或许那些小娘们儿是来刺探我军军情的?不会不会,这种时代,女人全是附庸,半点作用也没有。再说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们,跑得了吗?又或是美人计?焦龙疑神疑鬼起来,问道:“那些姬女中有姿色特别一点的吗?” 孙定方和马俊皆是惊讶。马俊却顿时误解了焦龙的意思,笑道:“这些女子虽是尤擅歌舞,但大多姿色平平。将军难道想找一两个侍寝么?” 焦龙哈哈大笑,“想到哪儿去了!算了,只要法真不是处心积虑的想搞我们,不首先动手,我们也甭去招惹他,省得惹一身不痛快。来来来,我们还是商量商量正事罢。” 孙定方等围拢了来。当下焦龙再不容他们胡乱插嘴,一口气将近来的大小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孙定方本就不是喜欢动脑子的人,闻听了那么多权势倾轨的闹剧和其背后的复杂关系,顿时眉头大皱。反倒是王祁、马俊流露出惊讶和振奋之色,忙出开了点子。 他们原就是京畿羽林骑将,自然知道一些秩闻趣事。当焦龙提起唐凝时,马、王二人便惊叹起来,俱是心迷神醉地看着焦龙,似乎都不相信那娇艳女孩会主动找焦龙帮忙,还求焦龙把她带出京城。谈到兴处,皆是摩拳擦掌,似乎只要唐凝来到营中,就是他们的机会了! 孙定方微嗟一声,道:“言若可信,那唐凝恐怕亦非凡间可见呢!” 焦龙见他的脸上显出心驰神往的容色,禁不住微微一晒,“原来孙长史也不能免俗,谈到美女,还是有些反应的。”马、王闻言,前俯后仰。 孙定方赧颜道:“末将失言了。不知将军在京中的事中,哪一件可称得上非常棘手呢?” 我焦龙想了一会儿,叹道:“恐怕要算黄莺的事情。他爹一心要拉拢我为婿,我却知道我决不能娶她,否则将是一辈子的错事。” 孙定方大摇其头,半晌才道:“将军用情专一,真是令人感动。不过这黄小姐贵为千金,司徒大人又对将军格外看重,如何不能允此姻缘呢?” 马俊亦有同感,道:“与黄司徒的爱女结为连理,真是将军的福份。以三公在朝中的威势,加之将军少年有成,得蒙圣宠,定能飞黄腾达,为不世之伟业。” 一时间,焦龙都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们说。心中暗想:也许你们是对的,不过肯定有历史的局限性。老子比你们进步两千多年,还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吗?真荒唐!我焦龙只不过要你们想想该怎么解这个套子,你们倒好,不但不让我解开,还要让我自个儿往里钻! 焦龙含混地说了两句,便宣布散会,径去洗澡。王祁早命两名姬女前来伺侯,被焦龙不客气地拒之帐外。 黄莺……唐凝……什么人都来烦我,难道不知道我有要紧事情干吗?焦龙哗哗搅水,觉得满脑思绪剪不断、理还乱,烦燥起来,干脆连头一起浸在水里。 隔了片刻,俞翠儿端着火炉子,突然进帐。静静地在焦龙身边蹲了下来,“你冷吗,焦龙?快些洗吧,水凉了很容易感冒的。” 焦龙朝她微笑着,却讲不出话。她走过来一边帮焦龙擦背,一边用小心而试探的口吻轻声道:“我听到你和孙定方他们的谈话了。”欲言又止的样儿。 第147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焦龙笑道:“你想到了什么呢,说出来吧。” 俞翠儿咬咬下唇,半晌才轻轻道:“黄莺是个好女孩,如果你拒绝不了司徒的话,干脆就娶了她吧。也别让她再被坏人欺负了。” 焦龙的身体一颤,反手握住她的柔荑,心中波涛翻涌,“难道你不明白我焦龙的心意?翠儿,在我焦龙心中,黄莺只不过是个可爱的妹妹,她和碧莲、唐凝没什么不一样。” 俞翠儿挣开那只手,又轻轻为焦龙擦试着裸露的脊背。浴帐中雾气蒸腾,焦龙却觉得说不出的寒冷。“你说话呀!我要你告诉我,这不是你的真心话,是不是?” 黄莺这名字,像一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焦龙心里。焦龙感到自己能避得开黄琬的“美意”,能避得开陈蕃的“热心”,甚至能避得开黄莺对自己的喜爱,但他无法忍受俞翠儿对他说出这么模棱两可的话来。 她似乎微微凝窒了一下,随后平静地道:“不,我是真心的。我真心希望你能够娶……” 焦龙不让她说完,猛地把她拽下浴池。焦龙不理会她湿透着恼的样子,便疯狂地吻着她──她起初挣扎了一两下,随后也激烈地反应起来。焦龙听她哽咽着,最终痛哭失声,焦龙顿时明白她所谓的真心,不过是出于对黄莺的同情罢了。 焦龙紧搂着她,不断地吻她,让她能感觉好一些。俞翠儿哭道:“好夫君,原谅我,我真不愿意说那样的话。其实我……我舍不得你呀……” “我知道,我知道。”焦龙轻抚着她的肩头安慰道,“你也是为了别人着想嘛,我不怪你。不过下次可别再乱做好人了,你夫君只有一个,倘若你把他左送右送的,那他还有什么脸面见人呢?” 俞翠儿羞红了脸,止住泪道:“翠儿明白了。不过……不过黄莺怎么办呢?” “车到山前必有路。唉,也只好随它去了,翠儿,你别想得太多,这世界本身就是尔虞我诈的,太单纯的人活不到明天。你想想,黄琬是她父亲,又说要嫁给张均的儿子,又说要嫁给我焦龙,反正哪有好处就往哪儿奔,对她似乎根本没有一点父女之情。说不定黄莺本就不想嫁我,被逼无奈,反而生出了无穷怨恨,那时我才要后悔呢。” 俞翠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轻轻靠在焦龙怀里,“你说得对。不过刚刚我听到孙定方和马俊的话,也觉得挺有道理的。你说,如果你是这个时代的人,会娶黄莺为妻吗?” “废话,那还用说。”焦龙抱着她,湿漉漉地从水里站了起来,“老子饱受现代教育熏陶,才有今天的觉悟。若是换了孙定方和马俊,到了手的鸭子,还能让它再飞了去?” 焦龙故意猛盯着她浸湿后曲线毕露的身体,一语双关。俞翠儿脸攸地红了起来,轻轻在焦龙胸前擂了几拳,“别看了!这么……晚了,明天你到底想不想起来?” 焦龙轻叹一声,道:“往后的事我也烦不了那么多了。今朝有酒今朝醉,说不定明天又要被逼着干自己不愿干的事,还不如不起来的好。” 焦龙沉在甜甜梦乡的时候,孙定方等早已备好了车马,稳稳当当地把焦龙送回了京师。焦龙感到自己确实太累了,只有在睡觉的时候,才记不起那些令他烦忧、无奈的心事。该死的汉都洛阳!它令人疲惫,令人心力交瘁,把生活的一切乐趣和无邪都化作人情世故层层叠叠的大网,焦龙就像一只稍微能看清周围情况的蛾子,尽量不让自己触上那粘粘的丝网──那张网足以噬人,令他的现在与未来充满恐惧和危机。 然而,睡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被三公派来的人逼着去陈府。他们对焦龙的渴望已经不加掩饰,赤裸裸地表现为想大造声势的冲动。 来人是司徒掾,领家将百余,浩浩荡荡。焦龙唤上几个亲信,又将府中事务嘱咐了碧莲一番,这才扶辕登车,笑问:“不知陈公召我焦龙何事啊?” 那吕盛乘马随于车后,见问微微提缰,驰于车旁,“恕小人不知,司徒只是命我将大人请到府上。听说太尉黄琬与同诸公卿将会于府上。” 焦龙立马开始头疼了。淡淡应了一声,心道:别逼我逼得太紧!老子若是发起火来,可要闹得你们下来不台!心里细想着应对之策,顿有焦头烂额之感。 陈府。陈蕃等在众官员的簇拥下,降阶相迎。焦龙赶忙按品秩施礼。 陈蕃手拈须髯,大笑道:“免了免了,这般施礼,真是折杀老夫。”走上前亲自搀起焦龙,挽臂入府。 面对陈蕃的十二分礼遇,焦龙也着实有些受宠若惊之感,当下摆出十分抱歉的样子,向众人点头致礼。有不少官员面带笑容,抱拳施礼,口称“焦大人”的,当然也有些冷冰冰,或是故作姿态,或是根本看不起焦龙的,微蹙着眉走到一旁去。 袁绍在焦龙另外一侧,轻声笑道:“贤弟高升,某是大感快慰啊!某至亲好友之中,谁又能像贤弟般的,受愚兄如此心仪呢。哈哈,今次我们兄弟定要好好喝上几杯,一解往日的不快呢。” 焦龙大感此人果然不是虚名,若不是自己早知此人性情,他如此一作态,还不立时让焦龙对其心生好感吗?试想袁家四世五公,这样的贵戚世家,谁会不拼命巴结呢? 焦龙笑道:“袁将军这么说,便是见外了。在下早已把从前的荣辱,忘得干干净净。若兄长还只记得在下斗杀马旒之事,而耿耿于怀,恐怕……” 袁绍忙在陈蕃面前表态地笑道:“怪某失言,失言!哈哈!” 陈府众管事十分得意地请诸位臣僚入座。黄琬坐在陈蕃的左侧,微微颌首示意。焦龙见他的身边,还坐着卢靖等人,心里更是担忧得阵阵发毛。 焦龙的位置在三公等人正对面。袁绍左首陪坐,倒是大给了一些面子。焦龙见侍中皇甫郦竟也落席于中,不免微觉诧异。其人正向身边一人窃窃私语,见焦龙眼光飘来,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焦龙心道:看来三教九流,该来的都来了。法真呢?这小子不亲自来吗?他送了我焦龙一批姬女,还未道谢呢。 袁绍许是见到焦龙惊疑不定的眼光了,哈哈一笑,道:“贤弟勿须奇怪,今日府上设宴,只为了张将军。贤弟恐怕还没见过他罢!” 焦龙心里一动 ,轻声道:“的确没见过。不过圣上已命他回镇长安,不是已出诏多日了吗?” 袁绍道:“张将军岁初出征,年尾收兵,立下了大功。皇帝已下令大赦天下,改元中平,赖其力也。此次虽只是暂过京师谒拜皇恩,我等也应略尽绵薄。嘿,依某看,张奂当真了得!” 焦龙缓缓点头,心道原来如此。怪不得陈蕃亲在府中设宴,还吸引了众多官僚大臣前来招呼。这人的确值得这样排场一番哩。 主客迟迟未到,反是众人先闲聊了起来。几位大臣纷纷举杯向焦龙示意,祝了些升官发财的颂词媚语,连灌了焦龙好几杯。一时众人的焦点都围拢在焦龙这几座上。只见一位品秩较低的大臣,起身道:“在下北军中侯,焦大人请了!” 袁绍忙低低地道:“此人原是校尉,黄巾起后督率乌桓骑讨幽州黄巾,小有功绩,故除是职。” 焦龙微微颌首。来京已经好几个月了,焦龙也大致通晓各个官位的品秩级次。这北军中侯,却是掌监屯骑、越骑、步兵、长水、射声校尉五营部众的官员,算起来老子这杂牌校尉恐怕也得拜谒拜谒他,忙起身还礼,“哦,原来是中侯大人,多有得罪,莫怪莫怪。”十分恭敬地饮干了此杯。 邹靖微微点头,眼光犀利地上下打量了焦龙一番,“虎骑大人英姿勃发,果然是大将之才。闻说圣上钦赐汝御马武冠,可是恩宠之至啊。” 焦龙忙抱拳道:“那是陛下对微臣知遇的恩情。我焦龙当拼力效死,为我大汉光图祖业,奋身杀敌。如领旨讨边,末将定马革裹尸,浴血沙场,为圣上分忧。” 众人闻焦龙豪语,纷纷附掌,“果如焦大人所言,真乃我朝之福。”北军中侯不置可否地哈哈一笑,径自拱拱手,复又坐下。 公卿席中突一人哈哈大笑起来,朗声道:“虎骑校尉舍命请战,难道诸位能忍心舍此人才吗?”转头看去,却是司空温辉。 他施施然地站起来,丝毫也不理会陈蕃重重的一哼,“各位想必都知道焦龙之名,足以驰骋疆场,退敌万千了。可惜有人贪图眼前之利,不想令之成大功、扬大名,显身百世,只愿坐收渔利而熊、鱼得兼。但观之今日,无论朝野,孰敢称其治,孰能名就而身退乎?观之战事亦然,我等欢饮竞日,而反贼屡屡寇边,百姓无所依归,难道非得让他们进犯京畿吗?我以为,若张奂领步卒,焦龙领虎骑,互为犄持,相得益彰,然后攻敌之不备,击其锋、溃其众,解其利器,屯我边塞,壮我师旅,孰非妙策?不想我每一上书,则招致众非。难道各位为国为君之情已淡,亦或闻其言而壮之,却难为圣上分忧解愁罢!” 袁绍神色一变,却见陈蕃柱着拐杖站起来,道:“温公此言差矣。满朝文武官员,哪一个不心系国事,忠心社稷安危呢?难道只有温公一人忠诚么?”这话显是过重,但却立刻把他怪责的辞锋转向百官。众人面上皆有恚色,皆是大起对之口不择言恼恨的感觉。焦龙心中只有叹气的份儿,再看温辉,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陈蕃哈哈一笑,从容不迫地又道:“此事老夫早已向圣上奏明利害,我想此间就不用再复述了吧。圣上早有口谕,暂不谈西征之事,温公还是少言罢!” 冷笑一声,径自回座。温辉见众人纷纷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频频颌首,顿时大怒,半天讲不出一句话来。卢靖见状,忙起身打圆场道:“温公稍安勿燥,张将军就要到了。此次扫清反贼,实乃功著万载的大事。圣上命张奂回镇西京,亦是有道理的啊!” 温辉哼哼了两声,却是反驳不得,径自归位坐了。众人见局面一缓,心中大放,更是畅言无忌,刚刚略显尴尬的情形一扫而空。 焦龙心道:温辉也历练到不愠不火的境界了,若是老子让某人这样挖苦讥讽一般,还不立刻跳起来破口大骂么?忙起身遥遥致酒,笑道:“陈公温公万勿以末将为忧,伤了和气。此事朝廷自有明断,无论结果如何,我焦龙当凛遵上意,决不辜负诸公对在下的关爱。” 焦龙很奇怪自己能说出这样的话,分明是将身上的担子又卸给了皇帝,还明确表示,老子不会主动提出去或留的。一时间,温辉、陈蕃俱都呆了一呆,随后却又笑着举杯饮干。 忽地,厅外传来了号角鼓吹之音,陈府管家跨进厅来,满脸又惊又喜的表情,“禀老爷,诸位大人,张将军车马至上东门了!大将军窦伍。右车骑将军、光禄大夫朱俊。骠骑将军董忠等已到府外。” 当见到张奂这位威名赫赫的将军,焦龙的心却是一震,比之初会窦伍时还要紧张。那张奂比焦龙高出大半个头,眼眶微凹,眉骨耸起,典型的西北人模样。一部长髯,随风烈烈而舞,虽是寒冬,仍紧束袖口,以薄胄护之,令人对其高超的军事素养肃然起敬。 窦伍得意洋洋地拉着张奂的手,走在人群前头。诸公、卿,阁僚纷纷簇拥过去,问长问短。张奂此年仅回京一次,还停留得不长,所以陈蕃办此盛会,一个目的也是为了争取和这个御座前炙手可热的人物打打交道。 焦龙微微蹙着眉,又酸又慕地看着那堆喋喋不休的大臣。若是没有张奂,现在焦龙就是众人的焦点,可惜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把焦龙的头彩抢走了,搞得他还非得上去点头哈腰,跑跑龙套不可。 张奂一一和众人见礼,旁边随侍的甲士不客气地分开了路,在陈蕃等热情的引导下,缓缓步进府门。焦龙原本侯在旁边,张奂的目光不知怎地往这里望了一望,不禁惊讶地一顿,然后又转过头去,继续和别人招呼。焦龙心道:这家伙看到我也装作没见似的,无礼狂妄之极!转眼不禁又颇为自嘲,离了京一了百了,这当儿居然还斤斤计较繁文褥节,真是深溺于此间不能自拔了。 人流又涌回厅中。陈蕃早备好了一番客套话。张奂起身一一答谢,向众人抱拳示意。焦龙正微感恍惚,便听窦伍大笑道:“此即焦龙也!皇帝陛下已升他为虎骑校尉,统点羽林千骑,恐怕皇帝陛下正准备遣他与汝同征西羌呢。” 陈蕃等人色为之变。张奂眼光投向焦龙,却是十分客气和淡然的样子,“哦,闻名久矣,幸会幸会!” 焦龙忙谦词礼让,却又不知怎样发话才好。张奂的嗓音浑厚有力,吐词有力,却不像是会说话的人。这么“幸会幸会”地一说,反让焦龙觉得他有点讥讽的味道。好在其人紧接着慢慢地道:“吾在军中已得闻汝事,几挥军救驾哉。将军用兵果决大胆,深得孙、吴之道。吾从军来还是第一次听过这般精妙的战事,佩服!” 焦龙不免尴尬。还未从容地说上两句,他已转过头,径自向窦伍等人说话去了。只得愤愤坐下,暗道:这家伙到底会不会做人?如此慢待同僚,积年日久,难免会生出大祸。摇了摇头。一旁袁绍早已看在眼里,轻声道:“贤弟莫要在意。这张奂居功自傲,眼里早没了旁人,连宦官都得罪了。此次被荐出征,恐凶多吉少。” 焦龙早知是章尚他们打的主意,听袁绍的口气,似乎也摸出了个梗概,摇头叹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张奂如此这般,恐得罪的人不少呀。” 袁绍恨恨道:“其实某倒是很敬重他的,只是……唉,力有不逮,不能为国除尽阉党,扫清君侧,成万世之功业!” 焦龙示意他小声点,心中却十分好笑:这家伙想到底,还是为自己“成就功业”。可见历史书上写得很对,袁绍不是个甘心忍受寂寞的人。“袁将军有此鸿愿,真令天下人铭感五内。不过现在时机未到,将军且忍一忍。” 也不知他是否记起焦龙和章尚等有些瓜葛,忙转口胡混到旁事上去了。焦龙看看主座那边,却无人愿为刚刚的事情解释两句,唯恐开罪了张奂。好在人人都假装谈得热火朝天,冲淡了不少不快的气氛。几个脸上写满阿谀奉媚之色的官员更是凑过去,对着张奂傻笑不已。焦龙正大感不耐,陈蕃举爵唤起众人,笑道:“张将军此次回京,又立刻要赴长安卫园陵去了。众位大人,我们同敬他一杯!” 厅里诸臣僚皆举杯祝辞,什么“张将军劳苦功高……”什么“将军之功,当真惊天地,泣鬼神……”之流,不一而足。张奂四下一抱拳,淡淡将此杯饮干。 陈蕃大尽主人之宜,待众人重新归座,便见几十名舞姬鱼贯入场,在厅中列成了队势。陈蕃笑道:“此尽乃晶玉楼之名姬,在下还有幸领旨,请来了雅姬唐凝,为博众位一笑尔。” 观者无不大哗。焦龙心中一震,前次将军府大摆宴席,好不容易才请动唐凝。而今陈蕃却轻易地令皇帝买了他一笔帐哩。 胡思乱想间,忽闻笙瑟箫管齐鸣,舞姬们散出一个大圈,各各向后仰身。她们齐齐身着粉色及白的长裙,乍然展现,仿佛散成花瓣。一人从舞姬中央缓缓立起,正是唐凝。她轻盈地做了两个俯仰动作,随后脚跟缓缓勾到脑后,顿时凸显出其极为姣好的曲线──今天她穿的是一身鹅黄的舞服,连头上钗饰,都换上了相似的玉色。如此出场顿引得众人发出了窒息般的呻吟声,不少人更是连声赞叹不已。 曲音轻转,众舞姬便随着丝管伴奏,翩翩渺渺,缓缓绕行唐凝四周,舞动间,还不时将水袖挑起,使得场心疾转的唐凝身姿,变得若隐若现,富含朦胧之美。焦龙偷眼往旁瞧去,已有多人不光是惊诧了,急色的样子,恨不得一口把那她吃了下去。更有甚者,几乎离座站起,魂神皆失。焦龙不通曲又不懂舞,但见众姬与唐凝动静结合,曼妙如斯,亦不禁击掌叫好。 那乐曲渐渐地省略了韵角,音色越来越高亢。舞姬们的转速也越来越快,朦朦胧胧中,却见那当中的影子旋转已毕,慢慢地俯身下去。众女皆是以明丽的眼波注视着四周,而后仰身收拢了圈子,往中心仆倒。琴声忽止,急促的鼓点由远及近取代了它,清亮而激烈,令人心襟为之一震! 猛然间,舞姬们从中似迸射开来一般,撤出圈外,长袖仍是往当中撒去。那长度及丈的袖子如虹彩般盖住圈正中二人,一名蛮装大汉趴伏在地,唐凝却是毫不迟疑地踩上他的背脊──厅中却连惊叹声都没有了,众人俱屏住气,瞪大了眼睛──当时焦龙还不知道这样舞蹈是不合礼制的,唐凝无视成规,独自创新,其追求艺术的决心可敬可叹。 只见水袖不断抛撒,唐凝的动作不断变幻,激烈的从那人背部疾旋、舞动。当鼓声最急促之时,舞姬开始依次地往前仆倒、立起。而唐凝从那人背上滑下,静静俯身的时候,乐曲这才缓缓低沉,立时有幽怨愤懑的洞箫、胡茄之声刺入耳膜。最终两个长音收场之后,厅中诸人已然是如痴如醉,三魂六魄,不知所踪。 直隔了半晌,当舞姬谢恩已毕,整成队列之后,陈蕃这才干咳一声,叫道:“各位,雅姬之舞,真是当世无双啊!不知各位有没有尽兴呢?” 众人这才省起,纷纷叫道:“愿唐姬再献一舞!”“再献一舞!” 唐凝笑而不答,却是先向三公、大将军等致礼,这才道:“小女子奉旨献舞,在数日内苦心谱出新曲,已耗尽精神。还望各位大人恕罪。”轻轻挥手,率众缓缓退出厅去。 陈蕃脸上很挂不住,却不再出言挽留。倒是窦伍色迷迷地道:“唐姬留步。不如留下喝上几杯,我等也有多日不见唐姬之面了。” 唐凝回过身,脸上换了另一副笑容,有点倦慵地道:“大将军美意唐凝只好心领了。不过小女子已有了心上人,只愿此生追随,再不想言歌舞酒会之事。适才那舞,是小女子特意为他所做。希望大将军、诸位大人体谅。” 脸上淡淡泛出红晕,抽身走了。窦伍与诸公、卿,臣僚无不目瞪口呆,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焦龙皱一皱眉,心道:这小妮子惯会使诈,这一次不知又把多少人害苦了。若上官颀之流闻说此言,非得跳楼自杀不可。瞧瞧那些人的脸色!嘿嘿,原本各在心里打着小算盘,美滋滋地想独得美人归哩,现在希望成了泡影,可真受不了……又暗自佩服,这个女子真是不亚须眉,抬手顿足,便将一干老少爷们弄得晕晕乎乎,不知身在何处哩。最妙的是她半眼也没往我这儿看过来,更不至使人生疑。 袁绍凑过来低声道:“贤弟可知谁是唐姬的心上人?” 焦龙摇了摇头。他便接着道:“某也百思不得其解。这唐姬平日里对男子不理不睬,更不惧怕权势,连何将军都敬她三分。没想到她会为了一人谱斯曲、作斯舞,当真可叹之至!” 第148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焦龙见他失望以极的样子,哪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袁绍模样俊俏,又生在重臣之族,要啥有啥,本以为唐凝定会主动来勾搭他哩!道:“袁将军也喜欢唐凝吗?” 袁绍一怔,讪讪地道:“哪里。某妻妾众多,怎有暇染指于她?贤弟觉得上官颀那商贾会不会……” 焦龙几乎要笑出声来。他虽矢口否认喜欢唐凝,却又逼紧着问其可能的归属,岂非不打自招吗?淡淡道:“恐怕未必,不过也很难说。这女人若对谁用了真情,纵是邹忌之辈,也早嫁过去了。” 几句话把袁如撩拨得坐立不安,焦龙大感快意。此时,陈蕃似也觉得酒宴很难再摆下去,忙吩咐备茶,给诸位创造闲谈机会。焦龙见众人根本都在讨论着唐凝之事,大感快意。心道:你们还不知道吧,这些天老子就要偷偷地把她从这鬼地方带走了。你们若是以后见不到她,别哭鼻子呀!哈哈。 隔了片刻,张奂走了过来,淡淡一笑,“各位,我有些话欲和焦将军谈,恕罪恕罪。” 焦龙颇感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只得跟他行至厅侧。张奂脸色严峻,突地问道:“焦将军,你是真心归护本朝吗?” 焦龙见他提起从前的事情,心头顿感不悦,点了点头。张奂眉头一皱,道:“汝放纵贼党,私寇京师,其罪滔天!吾屡上表章,然未见批复,可见你更混迹宦党,与之为伍久矣。汝年纪轻轻,仍堪大造,怎能屈附阉贼,自甘堕落?吾更不耻与汝同殿为臣!”哼哼两声,便自转头而去。 焦龙怔在当场,心道:这小子竟是来骂我的?好呀好呀,颓废,无耻,难道老子喜欢这样的么,还不是这个世界造就出来的!老子不投靠宦官阉党,不奴颜媚骨,活得到今天吗?你是什么出身,老子又是什么出身! 焦龙觉得胸口压抑得无以复加,长吁了一口气,待平静下来,这才重回位上。袁绍笑道:“张将军很是看重贤弟呀。可见贤弟日后将有盛名,犹在其上。” 焦龙强笑道:“袁将军过誉了。在下以贼寇之身,破格提为校尉,已是惊动天下的事了。盛名不盛名的,下辈子再讲,这辈子只求能安安稳稳,就心满意足了。” 会散后张奂即刻启程,当真是风尘仆仆。陈蕃等又把焦龙单独留下,讨论入赘黄府的事情。黄琬大谈黄莺对焦龙十分挂念,要焦龙到府一叙,更加令人推脱不得。焦龙心里又是忧又是怕,却是无法可想,只得定好会期,这才脱身回府。 一路上孤寂寂的更是倍添愁思。车马未到门前,便闻身后一骑疾驰而来。马上人大呼道:“焦将军请留步!” 焦龙以为是袁绍的家将,狐疑起来:刚刚和他假惺惺地告辞了好久,现在怎么又遣人来了?喝令停轿。掀帘的当儿,便见一汉子从马上双腿一剪,跃到面前跪下。那匹马身体一轻,冲了两步,也立刻煞住。忍不住脱口道:“好骑术!” 那大汉道:“谢将军夸奖。小人乃董骠骑门客樊厥,奉主上之命,请将军速至舍下!” 焦龙见他威风凛凛,顿时心生好感,“出了什么事情?” 樊厥道:“董将军见诏,称有领兵非常之事。太后闻报,料定是出于中常侍章尚、邵冲等私命,所以请将军火速赶去交涉。” 焦龙吃了一惊,道:“圣上未下诏么?” 樊厥道:“虽是宦官矫旨,太后也奈何他们不得。圣上孱弱,随时有易位之忧,说不定章尚等反说董将军抗旨,非得夷三族不可。” 焦龙听他口无遮拦,知其平日里恐怕与人谈论的尽是这些事,眉头一皱道:“好,我们这就出发罢。”便令两名家将跟随,打马往骠骑将军府驰去。 董忠的府邸倒是首次来,建筑风格与权贵们的别无二致,大造大摆,穷奢极欲。心里暗道洛阳的风气如此颓废,还说老子如何如何不好哩!张奂啊张奂,你的那底儿底细,老子还不一清二楚么? 走到院中长廊,便听董府客厅传出宦官尖利的叫声:“怎么这么久?你家老爷更衣会那么长时辰么?”一个低头哈腰的管家忙赔笑道:“大人请稍待,一会儿肯定就到了。” 那樊厥使了个眼色,那厅外侯着的仆役似松了口气似的高声道:“焦龙大人来了!” 樊厥恭敬地闪在一边,焦龙将马鞭摔在他手里,急匆匆地奔进厅去。 里头正有一宫人服色的宦者大模大样地坐在榻上,见焦龙进来,眼睛一亮,忙起身笑迎:“啊呀,这不是焦大人么?在下小黄门杜由,大人曾见过的。” 焦龙见此人面黄肌瘦,两眼无神,心里顿生厌恶,只不过嗯了一声。董府管家、下人见焦龙一来,气势比阉官还厉害,皆是咋舌,愣愣地退在一边。焦龙皱了皱眉,心里顿时忆起其探营不逮,急不可耐的傻样,若不是皇甫郦来把事情搞砸了,恐怕他早已因“情报不灵”的罪名被摔进大牢了,勉强笑了起来,“哦,原来是杜兄。闻说圣上宣董将军入宫,不知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杜由忙嬉皮笑脸地道:“这个小人不知。章常侍、邵常侍命我下旨召董骠骑,恐怕是圣上要亲见他,问问事儿。” 焦龙故意皱皱眉头,道:“闻说圣上要以董忠为监军,统御张奂等部讨羌寇,不知可有此事?” 杜由脸色一肃,凑近了点道:“大人莫要玩笑。章常侍吩咐了,此事非办不可。大人难道欲干涉天子用旨么?” 焦龙笑道:“不敢。杜兄切勿见疑,我焦龙只不过想到这么做不利于众常侍而已。杜兄请在此地稍留顷刻,我面禀过章大人即回。” 杜由知焦龙清楚他的旨意不是刘宏所发,无可奈何,只得强笑道:“那……好吧。大人请速办来,小人还等着回宫交待呢。” 焦龙又客气了两句,这才走出厅去。樊厥迎上来,低声道:“我家主人在府门外等侯将军。” 焦龙心里又好气又好笑,这董忠,自己有家都不敢回,要跑到外头接待客人。堂堂仪比三公的骠骑将军哪!真还不如个小太监。心存了三分鄙夷,走到外面。 董忠愈发显胖,下巴似乎变成了三个,在门前来回踱步,还不住地叹气。见焦龙出来,像见到了救星一般,颤颤地奔了过来。“哎呀呀,焦大人,你快帮我想想办法。太后说了,只要大人肯点头,什么事情都是能解决的。” 他一张口便搬出了太后,焦龙更是懒得跟他多费唇舌。心道你们太看得起老子了,我焦龙离京的事情忙都忙不过来,还杂七杂八地做人情,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轻重不分。“慨然”道:“放心。末将这就去说情。大人只须备些礼品……” 焦龙觉得自己多一个字都不愿再说了,董忠听焦龙这么说,顿时喜上眉梢,一迭声地道:“这我省得。常侍们要多少,你尽管开口问我要,只要不出征西羌,能让我呆在京里,什么都好说。” 焦龙更加清楚此人不过是个没脑子的软骨头,微点点头,便上马去了。樊厥随骑跟在身后,一副如临大敌之态。看来是奉了主人的命令,要对焦龙贴身“保护”。 驰过正阳大道,便见章府的望阁旌旗飘扬,紧接着呜呜的号角声传出。焦龙在那里呆过,知道是章尚要出城陪皇帝狩猎,忙加速驰骋。隔了片刻,便见章尚的骑阵、车队一排排开出去,忙叫道:“章大人!章大人已去了吗?” 府里跑出李园,“啊呀”了一声,“焦大人。章大人刚刚才出发,请先进府来等一等罢。”焦龙急道:“他要多长时间才能回来?”李园皱眉道:“这却说不准了,说不定一两个时辰,说不定直要到关城。” 焦龙摇了摇头,拨马往追,李园喊叫什么,一句也没听到。 焦龙能不急吗?董忠要上战场,太后能饶过他焦龙?能让他焦龙安心出城?能让家属随军?能让唐凝偷偷溜走?焦龙要赶紧把这事办妥,否则后患无穷。 越过骑队,焦龙大喊章大人不止。待卫、家将们有的怒目而视,有的喝止,也有的似乎认识焦龙,不敢作声。焦龙一直奔到仪仗队的中部十辆大车处,这才找到章尚。是时其人正闭目养神,听到喊叫,掀帘道:“是谁如此放肆?给我拿下!” 车流倏停。章尚见焦龙狼狈不堪、垂头丧气地束手就擒,被押到面前,先是吃惊,然后吃吃一笑,挥手将众家将斥退。“原来是你!真是个毛毛燥燥的小子。”伸手指指,示意焦龙登车与他叙话。 焦龙见他今天似乎特别精神,“妩媚动人”,心里暗暗有些发慌,然而又没其他办法,只得叫了声:“樊兄,你先回去等我片刻。”使了个眼色,樊厥会意地拨马回去了。章尚笑道:“那人是谁?好像以前没有见过。”焦龙打了个哈哈道:“是个下人。大人请原谅卑职冒昧,我实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大人商量。” 章尚笑道:“还客气什么,上来吧。我们边走边谈,待会儿我要与圣上同往上林苑狩猎呢。”挥一挥手,便见一壮仆跪伏在地,示意焦龙踩着那人上车。 焦龙无可奈何地照办。章尚拉着焦龙的手,要焦龙坐在他边上,尖声道:“自从你升了校尉,就不来府上走动了。我看不见你,可真闷得慌。” 焦龙赔不是道:“大人教训得是,卑职这两天也忙坏了,考虑到要出征凉州,便一直在安排着。” 章尚掩嘴一笑,“你有什么事,让下人来安排好了。别忘了你还是总管呢,我的人手应该足够了罢。” 焦龙忙道谢称是。章尚道:“到底有什么事?我看你汗都跑出来了。” 焦龙微微皱眉道:“听说大人一心要骠骑将军董忠持节监军讨凉州,可有此事?” 章尚嗔道:“你就爱打听别人的事,董忠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啦,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焦龙率性装作不爽的模样,道:“董忠去监军,就能想点子把他除掉了,那么太后的势力大弱,皇后就能名正言顺把她的儿子立为太子了,是吗?” 章尚不解焦龙意,驳道:“这不光是皇后的事,圣上也不喜太后妄自尊大,但他素喜子协,不喜辨,因而迟迟未立罢了。若圣上百年之后,立子协而太后称朝,则我等性命无一可保。邵常侍等秘议此计,乃欲逐步削弱太后势力,如此方能开解我等忧虑呢。” 焦龙故作生气地摔开他的手,道:“大人真是大错而特错了!” 章尚毫不责怪,反而惊问道:“怎么,你不希望圣上立皇后之子么?” “非也。皇子协、辨年纪尚幼,看不出孰是孰非,废立之事,实不应早早决定。况且,为今决不能让董忠被窦伍他们除掉,如果这件事不是大人和赵常侍所想,而是皇后从中授意的话,可能更是大有问题!” 章尚想了一想,惊道:“若果是皇后的意思,那有什么关系么?” 焦龙神色凝重,长叹了一声,“皇后想绝我等性命啊!她与大将军窦伍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大将军掌权之后,数有觊觎于君侧,大人和他针锋相对,险像环生,这已是有目共睹的事情了。” 章尚点点头,似有所悟地看着焦龙。焦龙见他仿佛明白了些,愈发加重语气,“现在依他看来,只要圣上驾崩而后子继位,则天下可定。他唯一忌惮的,不过是太后与皇子协、诸位常侍尔。太后素不喜皇后,对窦氏家族更是深恶痛绝,这才苦心营造己势,实欲逼迫窦伍尔。而今其羽翼未丰,根本顾不到诸位大人。倒是窦伍这小子,势力大涨,又有军权、又有实差,数度与诸位常侍作对。所以我们首要防范的,只能是他。卑职也知道诸位大人喜皇后而不喜太后,但性命攸关,岂能以自己的喜好决定呢。若除董忠,徒逞窦氏之愿,宫内失却制衡之势,大人以为,那时候窦家第一个要杀的,是谁呢?” 章尚瞪着焦龙看了半天,大怒道:“果然厉害!窦伍几乎把我都骗过了。你真让我吓出了一身冷汗,若董氏诛除,窦伍再无所忌,他第一个的要对付的,定是我等无疑!原以为除了董氏,即可安生,却真没想到窦伍这厮更是要害人的!” 焦龙拍着心口装怕,道:“刚刚我在外听到小黄门上董府宣旨,也是冷汗一身哪。这才快马加鞭地奔来跟大人议论。” 章尚忙道:“传我的命令,快快截住杜由和董忠。他们一入宫,邵常侍定会宣他入觐皇后,他一接圣旨,那可就麻烦了。违令不往,窦伍必会借故生事。” 焦龙沉声道:“为今之计,大人快快写二封密信,一封速送邵常侍处,一封由我焦龙来往送董府。杜由那边,我已派人设计缠住了他,看来一时半会儿,还走不了。” 章尚哪知焦龙早打好了埋伏,欣然命取笔墨,龙飞凤舞地写好了两张便笺。封口盖上常侍府签章,递给焦龙道:“你真是我的智囊!此事决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你要叮嘱杜由,务必不要泄出秘密,否则格杀勿论。” 语气一缓,又十分暖昧地道:“你辛苦了。晚上务必到府,我要盛宴款待。” 焦龙称谢已毕,他急命停车。此时车流已出上西门,章尚探出头来,道:“你快去快回。唉,每次都匆匆忙忙地,可真委曲了你。” 焦龙连道不敢当,抱拳提缰,纵马飞去。心里暗道:这太监真不知怎么骂他才好,唉,不管怎么说,他还知道“关心”老子,虽说那种关心很难心平气和的接受。 樊厥早在骠骑将军府外等侯多时了。见到焦龙气喘吁吁地奔回来,喜道:“成了么,大人?我家主人在厅中正和那小黄门周旋呢。” 焦龙点点头,觉得这一趟跑得太辛苦,却是为人作嫁,一饯银子也未弄到。拿着章尚手函,颇有些鸡毛当令剑的感觉,大步跨进厅去。 杜由坐得安安稳稳地,正在听董忠述苦。董忠哀哀求饶的态度,在焦龙看来,真是鄙夷得无以复加。当下笑道:“请董将军稍退,我有些私话和杜兄讲。” 董忠赶忙道:“好,好,焦大人请自便。”语无伦次地向杜由又说了些好话,这才灰溜溜地奔出厅去。 杜由紧皱着眉道:“焦大人啊,你耽误了宣旨的时辰,邵常侍那里,该让我怎么交待呢?” 焦龙哈哈一笑,道:“真是过意不去,让杜兄为难了。好在章大人有手书在此,你看了之后,便会明白。”将书信递过去。杜由连忙接过拆看,隔了半晌,脸上的表情转怒为喜,又复欢笑了起来,“只要章大人说清楚,就没甚么事情了。哈哈,我们还不都是为圣上效力的吗?” 焦龙忙点头称是,笑道:“既有章大人出马,杜兄就不必急着走了。董将军是在下的朋友,好歹要留杜兄在府中摆酒一叙的罢。” 杜由起身道:“这还是免了吧。焦大人当小人是个朋友,就不必如此见外了。” 焦龙送他至院内,见骠骑将军还不知所措地站在廊下,连使眼色。董忠见焦龙比划了半天,方想起送礼的事来。忙叫“杜大人留步!”上前与其客套了一番,又命下人重重地送了笔贿赂,这小子自然心满意足地去了。 焦龙把结果跟董忠一讲,自然更令他喜出望外,无论如何要留焦龙一叙。焦龙推辞不过,更加上能大捞了一笔银子,便顺水推舟地笑允了。席间其奉迎马屁媚词不一而足,焦龙被灌得晕晕乎乎地,直到天黑,这才告辞出去。 董忠传樊厥送焦龙出府。他跟在焦龙后面,敬佩地道:“将军办事果决、麻利,片刻之间,便解决了这样难办的事情,小人若非要侍奉家主左右,定要每日拜谒将军,引以为师。” 焦龙笑道:“拜师学艺可就免了,我焦龙要当老师,必定把学生教坏了。你若有此意,以后我们相互切磋也就是了。” 樊厥大喜跪倒。又硬是送了焦龙直到正阳大街,这才返身回去。 第149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从章尚家回去时,焦龙已烂醉如泥。章尚也许要留他过夜的,被焦龙坚拒了。迷迷糊糊中,焦龙觉得俞翠儿和碧莲在说话,而黄莺他们却拿着绳子,要勒死自己,后头跟着一大串拿刀的屠夫,有窦伍,有章尚,还有陈蕃、黄琬、冯旭…… 醒来后头痛如裂。俞翠儿正站在窗口向外望着,外头一片明晃晃的白色,原来是厚厚的积雪。焦龙正思忖着该不该和她报告昨晚的丑事时,碧莲端着火盆走进屋来,轻笑道:“大哥醒啦。昨夜恐怕喝得太多了罢,要不是夫人搀着你回来,真怕大哥会睡在路上呢。” 焦龙笑着坐起身,把脑袋左晃晃右晃晃。俞翠儿进来,原本绷着个脸,见状也不由噗哧一笑,道:“你呀,天天在外面疯,还喝那么多酒,真是自作自受。” 碧莲走过来帮焦龙穿衣、套鞋,一边笑道:“夫人莫怪他,大哥还不是想让我们早一点离开洛阳嘛。真希望我们马上就能出发。” 俞翠儿嗔怪地捏一捏她的脸蛋,道:“叫你别帮着他,又忘了不是?你这人哪,就是心肠软。” 碧莲做了个鬼脸道:“我还不是替夫人您操心吗?”咯咯笑着跑了出去。 俞翠儿脸红耳赤地骂了声“死丫头”,便被焦龙揽在怀里。焦龙笑着道:“夫人无意中透露出天大的秘密来,真叫为夫感动得心潮澎湃。昨晚上我焦龙可做了不少梦哩,第一个就梦见了你,哈哈,哈哈!” 俞翠儿啐了焦龙一口,“别臭美了。谁在路上瞎嚷怪叫,谁又在家门口上吐下泻,还不都是夫君你吗?” 焦龙脸上微有些发烧,道:“我没胡言乱语些什么吧。” 俞翠儿似笑非笑,“有。还说要娶黄莺和唐凝为妻呢,快快老实交待。” 焦龙吃惊不小,抬头看去,见她神色不像那么回事,这才放下心来,“夫……夫人,千万别瞎说。这些话,我焦龙就是做梦也不敢想呀,更何况我焦龙只是醉了。” 俞翠儿瞟了焦龙一眼,银铃般地笑起来,“好啦好啦。见你也怪可怜的,就饶过你一次,不过下次别再这么喝酒了,知道吗。”贴在焦龙耳旁,轻轻吻了吻焦龙的面颊,低低道:“你什么时候答应把唐凝救出去的?” 焦龙见夫人大人发问,赶忙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那宦官的恶事虽未亲见,也添油加醋地说得活灵活现。俞翠儿怒道:“真有这么无耻的人!明明是个阉徒,怎么能娶妻呢。” 焦龙叹道:“那些个太监们,虽然有权有势,但没了男性尊严,没了生育能力,自然耿耿于怀,所以要掩耳盗铃,干些让人作呕的事情。” 俞翠儿不禁莞尔,“你也真想得出来。不过唐凝太可怜了,你还不如索性把她接到家里来住,这儿有我保护她,谁也休想碰她一根毫毛。” 焦龙肚里暗暗窃喜,想道: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我把她带得来可别吃醋。故意皱眉道:“这……似乎不方便吧,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大姑娘家,跑到我这儿来,岂不形同私奔?再说我早已派了佟威达去晶玉楼,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 俞翠儿恼道:“你不是一直最为怜香惜玉的呢?怎么临到事上,也开始缩手缩脚,前怕狼后怕虎了?”站起身又思忖了片刻,“佟威达武艺不及段,智计不及王祁,真不知道他怎样去保护别人……夫君,你笑什么?” 焦龙心里早有计较,打点了若干银钱,又请俞翠儿陪伴,一同入宫见太后。 昨日在常侍府里已和章尚分析得再清楚不过了,眼前最大的事是稳住窦伍,一边笼络太后。这两帮人决不能失去制衡之势,否则就不会有现在这样安稳的日子好过。章尚不是太蠢的家伙,讲些大道理便略有所悟,不像董忠那傻鸟,三个耳光也打不半个闷屁来。 踏着漫天的大雪,车马艰难地行至禁中。眼下焦龙的大名更因加官进爵而颇有震动之势,因此执掌禁宫的南屯司马校验文符无误后,当即恭敬放行,唯恐招惹了焦龙这天子跟前的红人,增添麻烦。 驾御马车的更是洋洋得意地叫道:“虎骑校尉大人随属二十二骑省宫──” 再行得片刻,已至御厩。一名官员率众扶侍焦龙下车、又命将车马赶于厩中,这才微笑长拜道:“在下未央厩令,特来拜见焦大人。太后闻得大人进宫,已移驾长秋殿静候佳会。” 焦龙忙道了谢,正命家将们在御厩房稍歇,便有小黄门奉太后口喻前来引路。心道:老子救了董忠,立刻待遇就不同了。御厩令前来问安,小黄门奉旨引路,真是爽快无边!心中大悦,再不管多大的风雪了,说说笑笑,便来到长秋殿前。 门外早有人长声道:“虎骑校尉焦龙大人参谒太后──” 焦龙整整衣冠,回头和俞翠儿相视一笑,只听殿内有人叫道:“传焦龙觐见──” 焦龙大踏步跨进殿内。此间与嘉德殿不大一样,金壁辉煌,以丝绉覆于四墙,高阔的门庭、圆柱,豪奢的大块地毯。正面乃御榻红阶,两幅巨大的屏风隔于案后。两抱香案,缕缕生烟,而殿内显是生过火炭,温暖如春。 太后端坐于御榻之上,见焦龙叩首跪拜已毕,这才道:“焦大人免礼。”又道赐座。焦龙见她眼光微感诧异地停留在蒙了面纱的俞翠儿身上,忙笑道:“此乃拙荆俞氏,只因自忖形惭,怕惊了太后,故而隐去面容。” 俞翠儿立刻知机地拜倒,“愿太后事事顺心,吉祥如意。” 太后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伸手示意她起来,“原来焦大人之妻,难怪这么漂亮,又这么会说话。来人,赐玉如意一对。 ” 焦龙见太后隔着面纱,仍能猜出俞翠儿的长相,不觉暗感不安。俞翠儿拜谢过后,这才接赏回座。太后朝身边道:“你们没事都下去,不得本后命令,不许进来。” 众宫婢、黄门跪拜退出殿去。太后声音又和蔼了三分,笑道:“焦大人如此寒天,难道有什么紧要的事情要告诉本后吗?” 焦龙心中犯疑,心道你别把我救董忠的事情忘了,忙道:“微臣自升了虎骑校尉,还未正式向圣上、太后进过贡献。今日微臣特备了一百万钱,以资太后修葺宫室之用。”便将礼单呈了上去。 太后接过来看了看,不由得笑起来,“你真够奇怪的。昨日ni机计百出,出力说服章尚、邵冲,等若救了董忠,该本后打赏才是,怎么你反倒给我送礼呢?” 焦龙心道这就叫以退为进了。起身称太后谬赞,频频作揖,“太后言重了。昨天的事情,乃是太后洪福齐天,这才逢厄渡劫,令董将军逃过了窦伍的毒手,微臣只不过在里面出了点小力罢了,谈不上什么功劳。再说太后一直对微臣照顾有加,把微臣当自己人看。我焦龙若是忘了本,那还算得上是人吗?” 太后呵呵大笑,半晌才强忍住道:“你真是会说话。这一百万钱,可不是小数目啊。焦大人莫非其中还有含意么?且说来听听罢。” 焦龙心道:这个老女人还真狡猾,银子送到她手里,主动权被她抓得牢牢的,却又毫无帮忙的诚意了。看来凡事做一办,给一半钱最是稳妥。长叹道:“太后既这样关照微臣,我也只好实话实说了。微臣有一桩心事,就是与家人失散长安。因而极愿西行。但我又不放心家小、舍妹,怕她们呆在京畿闷得慌……” 太后笑了笑,道:“你别再绕弯子了,你怕她们闲闷,就放在我这里好了。本后定会把她们照顾得好好的,等你寻亲回来。” 焦龙出了一头冷汗,脱口道:“不行不行。”旋而便见太后释然大笑。 焦龙暗叹自己运道好,怔了怔,忙叩头请罪,“太后圣明,太后圣明。微臣实是因为怕军中烦闷,又抛不开娇妻美妾,所以想请太后帮忙说个情,允微臣带着家属上路。” 太后笑声渐止,道:“区区小事,刚刚说明白不就是了?此事我定会作主,就说焦大人素有固疾,须得熟稔之人照料即可。这样可以吗?” 焦龙大喜,道:“太后送了我焦龙这样大一个人情,微臣定当粉身碎骨以报答太后。” 俞翠儿也连忙装作欢喜的样子称谢,太后转目视她,若有深意地笑了笑,“汝之夫君古今少有。你切切要好生伺侯着他,若他有不是之处,尽管来找本后,本后会为你作主。” 俞翠儿害羞般地呖呖道:“全凭太后玉言。”焦龙见太后心情不错,忙趁势跪禀了雅姬唐凝之事,连逼婚的丑闻,也竹筒倒豆子般说了出来。太后闻报不由得勃然大怒,拍案站了起来,“竟有此事!这奴才处处以皇后马首是瞻,几次宣召,都敢忤旨不见。今次正好以之咎其大罪,定要处以流徙,方趁心愿!” 焦龙故作秘密地凑近太后身边,脸上作出不高兴的样子,“听说这奸贼很是不把太后放在眼里,前次在章尚府中,他竟称太后收养子协不过为了争夺皇位,当召告天下,令太后退隐原籍。” 太后脸色大变,重重一拍案几,“这是真的?反了,反了!这些宦官愈得势,便愈加无法无天,难道本后就真没有办法治他了吗?给我传卫尉,本后要下之于牢狱,斩之于曹市,看哪个敢再说这样的话!” 焦龙见挑起了她的怒火,忙谏道:“皇太后息怒。若见召卫尉,师出无名,反为宦官有可乘之机。若是在圣上面前狡辩起来,恐怕太后会更吃亏些。不如……” 太后虽正在火头上,也是清楚宦官手段,巴不得焦龙给她个台阶下,忙道:“快说,有什么妙计吗?” 焦龙心叫得计,眉头紧锁道:“奸贼这厮想得唐凝久矣,现已日日去晶玉楼迫其就范,全无耐心。依微臣看,正可以就事论事,不如派人四处散布消息,就说唐凝欲嫁上官颀,再故意放风给奸贼。这厮必定急不可待,会亲往晶玉楼抢亲。哈哈,那时太后若因他事和三公、卫尉等亲至唐凝处,偶遇奸贼在此胡作非为,太后以为我们该当如何处理呢?” 太后想了想,不禁心怀大开,“真是妙策!但本后该以何名目邀众公卿去镜玉楼,还不能让那奴才知道呢?” 焦龙思忖着道:“这好办。唐凝原本不是有封号灏国公主吗?公主者,王亲也,太后不如干脆认她为义女,这样便有名目了。” 太后轻摇了摇头,满脸不屑一顾之色,“这公主之名,乃姓窦的小妖媚进言,皇儿才赐了她的。本后若认她为女,岂不是自找晦气,说不准还会有人说本后惧了那小妖媚呢。” 焦龙不以为然地哈哈大笑,道:“太后想得太多了。那灏国公主的封号,虽说是皇后请圣上赐的,但实际上是因为她忌妒唐凝美貌,怕圣上宠爱,这才处心积虑地将她逐出宫去。现在唐凝有难而皇后坐视,就是那小……何后得计的明证。太后身为国母,岂有子难而母不顾之理?这样做,一则显显太后风度,二则也正好气一气何皇后,再加上能痛殴那个奸贼,一箭三雕,难道还不够趁心的吗?” 太后慢慢地舒展了心结,颇满意地点了点头。俞翠儿哪还看不出对方表情的转化,跪赞道:“太后不以亲疏,不念旧恶,毅然纳唐凝为皇女,那时洛阳城中,无人不知何太后您是心慈和蔼的长者,孰优孰劣,还不显而易见的吗?” 太后被说得乐不可支,呵呵笑了一番,“真是嫁夫从夫,也学得这样油滑了!你们两个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本后还从未那么开心过。” 焦龙见她已是乖乖入彀,哪还能忍得住笑。待议定了安排之后,方才告辞出宫。 一回府,便听说佟威达受了重伤的消息。 当两名婢子将他搀扶进来时,焦龙吃惊得站了起来:只见此人上上下下,只见刀剑痕迹,颈上、手上甚至脸上尽有。左臂齐根断了,只草草包扎了伤口,显见退回府里的时间万分紧迫。 焦龙忙抢过几步,将他扶到榻上,热泪涌入眼眶,“威达兄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佟威达脸庞浮肿,眼睛几乎都难以睁开,“小人给将军丢脸了。是……是宦官的人……他们强抢唐凝……我们十余家将只剩两人,幸好……幸好小人拼命救得唐凝小姐回来,要不然……不然真没脸……见到将军了……” “不要说话,”焦龙心如刀绞,见他断断续续地吐词艰难,更加痛恨那下毒手的狗太监,“你且安心养伤,我焦龙会想办法处理此事,你绝不要想太多……” 焦龙命婢子送他回房,佟威达却挣扎着坐起身来,颤声道:“不必了。将军……佟威达命不长了,但小人能得遇将军这样的贤主,此生足矣!将军不必……不必为小人牵怀……小人下辈子再……再侍奉……”一口气提不上来,两眼涌出悲凄泪水,大睁着双眼,气绝身亡。 婢子们惊得呆了,立刻有人抽泣起来。焦龙缓缓放平佟威达的尸首,心里愧疚惭升:正像俞翠儿所说,佟威达武艺并非出众,智计也不如别人,我是不应该把他派到晶玉楼的。现下出了这样的事,全是自己轻率所致,半点怨不得别人。又恼又恨,不禁掉下泪来,“佟威达,老子一定要为你报仇!你看着罢,我焦龙要扒他们的皮、抽他们的筋,拿他们的脑袋给你作祭品!” 焦龙大步走出房门,高叫来人。他只想着要召集所有人马,大干一次,把常侍府围住,杀他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若是那狗贼站在焦龙面前,他真恨不得上去狠狠咬其几口。 俞翠儿从府前赶来,见焦龙这副模样,不禁着急地道:“你想干什么去?”焦龙怒吼:“老子要杀人、放火!你千万别拦我,这个仇不报,我焦龙真没脸再活在世上了。” “我听说唐凝已被救回来。又出什么事了?”俞翠儿见焦龙发这么大的脾气,满脸惶恐,温婉地低声问道。 焦龙捶胸擂足,“佟威达被那阉官狗贼害了!” 俞翠儿连忙好言宽慰焦龙,又紧紧搀着焦龙,免得我龙太失态。唐凝被人护持着才缓过神来,便听说了佟威达重伤身亡的事,痛泣起来,跪在厅外陈尸的地方哀哭不止。 “将军,此次若非佟威达,小女子早已死了。那阉宦狗贼要抢我焦龙回去,小女子焉能从他!” 俞翠儿见焦龙愈愤,轻声道:“夫君冷静一些。奸贼如此有恃无恐劫持唐凝,都因为她内无足兵、外无强援,而上官颀之流更是不假辞色,这才够胆做出这样的事。夫君公然举众攻打,一则使事态表面化,奸贼有了堤防。二则使诸宦清醒过来,对夫君定然态度大变,徒使夫君离京大计更加艰难。三则,大将军、诸公卿闻说唐姬出奔焦府,定以为她与夫君有暖昧关系,更兼上官之流大加构陷,你认为我们会陷入怎样的境地呢?” 焦龙闻言惊悚,流着泪道:“夫人说得很是。只是我一时之间,怎么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威达兄弟自跟了我焦龙以来,起居宿卫,一直忠心耿耿。众弟兄们也都身受其利,然还未到能让他享福的那天,竟然已先吾而去了!”放声大哭。 众家将、众婢子们俱都哽咽起来,跪倒在地,“请大人节哀。” 焦龙已是说不出话来。俞翠儿叹了一声,道:“这样罢,佟威达丧葬之事,待除去奸贼,出城以后再做安排。你们先将他的遗体秘密安置在府里。众位都要以大局为重,不可透露此事。唐凝小姐,你受惊了,先在这儿暂住几天,待我们拟好了计谋,再派遣高手护送你回去。” 唐凝悲声道:“小女子全听夫人的。大人对我有救命之恩,小女子决不敢以私心而避危难。” 焦龙又看了几眼佟威达的尸首,望着他身上的伤处,想像着他奉自己之命,舍命护持唐凝,被敌人刀剑相加的场面,悲从中来。俞翠儿遣人将焦龙送回卧房,好言劝慰道:“人死不能复生,夫君还应想想如何将此凶险对付过去,方是正理。” 焦龙低低道:“佟威达跟随我焦龙没有王祁、马俊长,更未经战阵,但却死在京师。以前康明叛变,队伍死伤殆尽,我焦龙也没有像今天这么难受过。这次都是因为我太过大意了,若我早些听到你的意见,也不至于让他死得如此惨法。” 俞翠儿摇摇头,探询地看着焦龙,“别想了。那就让唐凝暂时先住下来罢,若计划好了,就通知一声。我要亲自担纲保卫。” 焦龙咬牙道:“不报此仇,誓不为人。由你去保护唐凝,我就无虑了。实在不行,明天我就去黄府召回彭韦。唉,我们定是需要些人手的。” 俞翠儿皱了皱眉头道:“如果他不想回来呢?” “若他没有跟我焦龙的意思,便索性留下罢。”焦龙突地觉得一阵厌恶,抹了抹泪道:“到底他是独孤胜的人,我焦龙也不好太过勉强。说实话我现在其实不愿见他,我一见他就会想起独孤胜的事情,心中百味交加!” 第150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黄府。辰时末。 黄钦、史谦归西以后,黄琬对家中变故有所警觉,加之其子黄虎因父亲身体欠佳,奏请朝廷调了回来,所以特意任命其族侄黄朋代理总管,统点一干府务。 其人已有四十出头。前额宽阔,鼻翼肥大,一看就是典型的管理专家。面上总堆着亲切的笑容,倒有三分与黄钦神似。细说起来,黄钦似乎与之还真有些不算远的亲戚关系。一络梳理齐整的胡须,长至胸前。黄府吏役冠以“美髯”之称。 焦龙特意没带随从,只与两名家将轻骑前往。黄朋闻得焦龙名,慌忙迎进主厅。黄府下人等见“刘德华”又回来了,无不惊奇、欢喜万分,奔走相告。不一会儿,厅外已拥满了前来看顾的好奇者。焦龙望其中彭韦不在,顿知这小子跟着黄琬似乎混出点滋味来了,心里颇为不快,只得悻悻地朝众位熟人熟客都寒喧几句。黄朋知道焦龙在黄府的奇遇,见阻止不住,便索性朝众人大笑道:“此乃京畿名头最盛的虎骑校尉焦龙大人!旬月前焦大人受老主人重托,不惜忍辱负重,在黄钦、史谦两个贼子手下卧底,这才究发其奸谋,得以严惩。咱们小姐也全赖焦大人,这才能够保全清白。焦大人与我等有大恩,还不快来拜见!” 众人闻说,都十分激动,闹哄哄了一阵,便尽数在阶下跪倒。焦龙忙站起来,大声道:“各位请起。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众人欢声四起,仍是不散。过了一会儿,有人高叫老爷到了,这才渐渐安静下来。黄琬柱着拐杖出来,旁边跟着一貌相秉直的男子,看样子即是其子黄虎。 “哦,黄公──”焦龙忙迎上去,搀扶他往厅里榻上坐好。黄琬笑道:“坐,坐。这是犬子虎。” 黄虎给人一种沉稳老练忠厚的感觉。施足了礼数,“久闻焦大人之名,今日能在寒舍得见,三生有幸了。” “不敢当。黄兄正值壮年,仕途大有可为。小弟恐怕赶不及。” 黄虎微微一笑,招呼焦龙坐了,又传命敬茶。焦龙长跪下来,抱拳道:“在下得蒙召会,本不想来的。又恐辜负了府君一片盛情,不禁左右为难。”长叹了一声,开门见山地道:“不过在下已经想好了,黄公的垂宠之恩,只好来生再续。黄小姐聪慧悯柔,得嫁张公之子实在是天造地成,区区安敢横刀夺爱?” 黄琬闻言,愣了半晌,旋即忧虑地和黄虎对望了一眼。“贤侄此来,难道不是为了看一看莺儿的么?她念汝甚深,茶饭不思,日渐虚弱。唉……也都是老夫惯坏了这孩子,真怕她有个什么闪失。” 焦龙心中暗叹,顿时忆起那时进入黄莺闺房,和她尽情调笑的旖ni场面。还有某日里终于了结了这段情时,焦龙心中的无奈与酸涩。俱往矣,印象中,似乎她已经和自己不再有联系,更曾听说过她婚嫁之事,而焦龙是时仅是个为之祝福的旁人而已。 硬着心肠道:“黄公美意在下心领了。在下已有妻妾,若还是自由之身,自然会第一个迎娶小姐。” 黄琬无言地叹了口气。黄虎不悦地道:“焦大人这般推辞,难道是看不上我黄家?汝因与冯方为恶,早弄得满城风雨,俱言汝与小妹苟且之事。若今日ni不应婚事,她还能有脸嫁给谁去!” “虎儿!”黄琬轻斥一声,打断了他的话。黄虎垂头下去,仍是掩饰不住地怒形于色。焦龙脑中犹如雷震,霎那间什么都听不见,暗暗惊惧地想道:人言可畏,人言可畏啊!我对黄莺虽无逾矩之虑,奈何众口一辞,积毁销骨。焦龙自是无妨,黄莺一介女流,却怎样辩解呢?真是害苦了她!嗫嚅着,神色大变。 黄琬容色不堪地道:“贤侄勿以虎儿言重为怪。原本老夫已决定将莺儿许配给张公长子,她竟也同意了。可日子一久,待人家送来了彩礼,这孩子却越发的形容憔悴,问她,也不说话。老夫还以为……唉,还以为她病了。后来追问了她的丫鬟,这才知道莺儿她早有意于汝,只是无可奈何罢了。要不老夫也不会如此不顾身份,几次三番向贤侄接出婚事。想莺儿小时大病足三年,老夫以其苦而深深怜之,如若他事,老夫决不至这般忧愁。贤侄……” 黄虎又忍不住接口道:“爹,何必求他这样无情无义之人!” 黄琬斥止了他,柱着拐杖缓缓起身,巍颤颤地长叹道:“老夫深知贤侄难处。若是坚意如此,虎儿便替为父送客罢!焦大人年青有为,正该为国出力,圣上对汝也十分隆宠,爱护有加呀。虎儿,若是陈公驾临,帮为父招呼一声,为父觉得有些困倦了。”咳嗽连连,便欲迈步回去。 黄虎全不理会焦龙,狠狠瞪了一眼,径去搀扶父亲。这一霎间,焦龙觉得自己理性的天平完全倾倒了。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只感到泪水渐渐模糊了眼角,情不自禁地叫起来,“黄莺在哪里?我去见她!!” 小红仍旧是小姐的玲珑丫头。看见焦龙拾级登楼,没好气地道:“还来做什么?小姐都被你弄成什么样子了。我真想把你乱棒打出去,这一辈子也别让她看到你!” 焦龙心如刀绞,沉声道:“小红姑娘,她怎么样了?” 小红双眼一红,厉声道:“别假惺惺的,你走开!都是你害得小姐饭也不吃,水也不喝。张公子都准备迎娶她了,可她反倒开始糟蹋起自己来了!都是你害的!你这个无情无义的小人……” 她的话音到此嗄然而止。焦龙方自痛苦地发抖间,却见俞翠儿从她身后闪了出来,一掌打闷了她。焦龙吃惊地凝视了好一会儿,才听她苦笑着道:“快点进去吧。刚刚你和黄公讲的话,我凑巧又听见了……”她的眼圈微微发红了起来,声音一哽,捂着嘴,拎起小红便跃出窗去。焦龙又是难受又是无奈,张口欲喊,却好像在霎 那间失去了所有的勇气,焦龙缓缓摇头,双脚不听使唤地迈进了黄莺的闺房中。 仍是一样的窗明几净。一样的榻上秀着一样的绢莺绉织,卧帐之侧,仍摆放着那盆叶片青青的翠竹萝。但黄莺却不像前次那样,细细地在缝织小衣了。她沉睡在屏风后的暖榻之上,原本俏丽的脸上掩映着不同寻常的灰色。她怎会如此削瘦! 焦龙跪在榻旁,静静地凝视着她。原以为再见到她时,定已恍若隔世,而她恐怕也早已成为某人的妻子。可是不过月余,两人竟又鬼使神差地在“老地方”见面了。她怎么样,是不是好些了,还是病情在加重呢? 睡梦中的她呓语起来,脸庞上浮起两朵红晕:焦龙知道她仍在发烧,只从她颤抖着的,似乎要随时随风飘去的姿态便可感觉出来。焦龙爱怜地伸手掖紧被褥,又将屋里置放的火炉拨得更加旺了。这种时候,恐怕才是此时无声胜有声的境界罢!虽然焦龙无意吟诗作赋,并且眼眶中,已噙满了忏悔的泪水。 不知过了多么久,她虚弱地睁开眼来。她的第一句话就清醒得让焦龙吃惊。 “焦龙,焦龙!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焦龙感到和她根本没有任何距离,以这种言辞说话的女子,通常把对方当作恋人,而且会整日整夜地忆叨他。焦龙觉得泪水滑落到手背上,无可抑制。“莺儿,你好些了吗?你是不是不听话,不吃不喝了呢。”温柔地抚mo着她,俯下身,在她发烫的脸蛋上轻轻一吻。 谁相信焦龙会吻她?焦龙觉得自己有所决定,而非刚进门时的那种矫情。 “你来了,我怎么会不吃不喝呢?”偏是那般柔弱无力的样儿,却硬是挣扎着起来。吓得焦龙赶忙扶稳她的身子,“快躺着别起来。你的病还没好呢,就这样逞能。要不我去叫丫头先给你拿些吃的。” 黄莺面现潮红,娇喘吁吁,眼光却是不可思议地犀利,似乎穿透了焦龙整个灵魂。她被焦龙整个抱紧,在焦龙怀里吃力地道:“你,你别走。我不要你再离开我!” 焦龙摇摇头,伸出手将被褥拉过来,紧紧裹履在她身上。“别说话,也别激动。我答应你,不再说分离的话了。你若想要我焦龙陪着,无论什么时候,我焦龙都会象今天这样呆在你身旁。不过你也要答应我,别再任性胡来了,看看你,都瘦成了什么样子!我会很难过的呢。” 黄莺听话地点点头,那种乖觉而惊怕的眼神,让人心疼不已。真没想到她会这样对自己动情,而焦龙,却只是在坐壁上观,还大谈自己如何挫败了冯方的阴谋,如何神勇无匹英雄救美,如何不将此件小事放在心上…… 只听她终于低低地抽泣起来,“莺儿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原以为嫁给张公子,便不会再苦想着焦龙,可是、可是莺儿不能忘记,你是让我第一个痴恋的男人……”焦龙忽地掩住她的嘴,静静看了她一眼,然后便深深地吻她,迷乱于此刻令人沉醉的情感之中。焦龙不能让她再说下去,因为焦龙觉得自己的肩头已经很重很重,怕再也背不动任何情感的包袱了──她喘着气,娇弱地呼唤着焦龙的名字,竟感觉到那么地惊心动魄! 焦龙强忍泪水,向她一再保证决不再偷偷地离开,如此整整一夜…… 焦龙给她喂水、喂饭。给她讲故事,说笑话。又轻轻地摇着她,哄着她入睡。焦龙从来没有花那么多心思去照顾一个人,而现在焦龙照顾着黄莺,这个用生命的代价追求幸福爱情的女人。 然而,翠儿呢?她没有再出现,也许,焦龙向黄莺保证的时候,她正在一旁静静地流着眼泪。她不是也曾得到过焦龙的保证吗? 翌日。焦龙知会黄琬、黄虎,要求带走黄莺回别院去。这一要求,已经再明显不过了,那就是焦龙决定公开和黄莺的关系。不管什么人说什么怪话,不管章尚、窦伍他们会不会对焦龙另加限制,焦龙也决定这么做了。 黄琬知道其女身体很是虚弱,十分不放心地关照、叮咛焦龙,还多次看顾梦魇中的莺儿。焦龙心中难过,斩钉截铁地道:“黄公请放心。她生是我焦龙的妻子,死也是我焦龙的妻子。焦龙决不会不承认这个名份的。” 黄家送行的众人都默默无言。隔了片刻,黄琬长叹一声,道:“你与莺儿如此,老夫也就放心了。她自小嬴弱,你要多加小心才是。” 焦龙应诺,转身指挥车马离去。黄虎跟在后面突然喊道:“焦兄!昨日在下若有什么言语上的冒犯,望你不咎过往。” 焦龙回头淡淡一笑,道:“黄兄把在下看成什么人了,这等误会,莫要再提!赶明儿待黄莺病愈,再来拜谒兄长和岳父大人。” 彭韦终于还是来送别了。远远地看了焦龙他们一眼,非常平静地离开了。焦龙知道他在想什么,先是苏沐、后是黄莺,他所看中的两个女子都没有挑选他,而他所有的不快与愤恨,都会加诸在焦龙的头上……想到这里,焦龙不禁苦笑着摇摇头:都什么时候了,我怎还想这些!我的这脑袋里,不能装些有用的东西么? 一切都在平静中过去。回了府,丫鬟和府役中多了几十人。直到了别院,焦龙才油然升起不安的感觉来。心道:我自个儿出去一趟,什么手续都没办就又带回个夫人。平常还呜啦呜啦鼓吹和翠儿的恩爱,现在贼喊捉贼,掩耳盗铃,真是太过份了。 见到碧莲,不免也有些讪讪。她只是表情生涩地说了句“夫人早回来了”,便领着家将、丫鬟各忙各的去了,剩下焦龙招呼着小轿径将黄莺抬到了卧房。 丑媳妇难免见公婆。焦龙纵然决计假戏真做到头来不娶黄莺,也不忍心现在就逼她,让她因焦龙而死。翠儿应该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罢,她……绝对是明白我焦龙心中想法的。 黄莺尚在梦中,被轻轻地安放在俞翠儿和焦龙的卧榻之上。两旁加围了屏风,窗房更低垂帘幕,以免使空气流动过强。焦龙特意嘱咐安放两只火炉,彻夜生火取暖房间。黄莺病得这般重法,如果因伤风感冒加重了症状,必定会白白送了性命。 又命厨房将黄莺服的药物煎来,这才吩咐道:“给我去叫夫人来。” 丫头们都垂着头,低低道:“奴婢们不知道夫人在哪里,她也没说到哪里去了。” 焦龙大怒道:“去给我找!找不到就统统别回来!”吓得这几个丫头逃命一般走了。她们都没有见到焦龙这样发过脾气,可能是今天天气特别不好,也可能是这事儿把焦龙的性情都扭曲了。焦龙只感到对翠儿无比歉疚,而那么闷闷的不舒畅使焦龙极易光火,什么事情都好象不顺眼了。 焦龙等了一盏茶的时辰,她终于还是回来了。只望了一眼睡在纱帐后的黄莺,便坐下来淡淡道:“出了什么事,你要对她们这样凶法?” 焦龙咬咬下唇,答非所问地轻轻道:“翠儿,你是否很不喜欢我这样?是不是我焦龙很霸道,也不跟你商量商量。” 俞翠儿一怔,半晌才摇了摇头,不无讽刺地道:“你做事从来都是对的,又何必多此一举,来问我的感受?自从跟着你东奔西走,我俞翠儿就再没有后悔过。唉,虽然不知不觉中,似乎有种力量在改变着我们从前向往的那种生活。”她侧转了头,轻轻地似乎自言自语地道:“我其实很同情黄莺,甚至愿意让她取代我的位置,而我呢,就可以再无牵挂,自由自在地去做我一直想做的事。你难道不觉得,我再也不象从前那样,有那么大的价值了么?也许现在的我,已变得可有可无。你做了大官,有权有势,何必要再羁绊我在你的身边呢。” 焦龙心里大震,无比恐惧地看着她。“翠儿,别说这样的话!如果你觉得我焦龙做错了,请你教我焦龙该怎么办。但你千万千万不要这种语气恐吓我。我已经不敢再想那些没有你的日子。翠儿……我们总归是夫妻呀,一切事情可以慢慢来……” 俞翠儿垂着臻首,轻轻叹道:“你别这样,我也只是有感而发罢了。”苦笑着又抬头看了焦龙一眼,“其实我要是离开的话,岂不是自找霉气吗?我可不想让你再装死骗本姑娘回来。唉……算了,我还提这些事干什么呢,好好照顾莺儿吧,她是个好姑娘。”从焦龙的身边倔强地离开,慢慢走出屋去。 焦龙眼巴巴地看着她离去,不敢出言相阻。焦龙知道她的脾气,她生气的时候,你劝她,她只会更加伤心。但焦龙又觉得她不象前些次那样,对焦龙发很大脾气,而是刻意地压抑着情绪。焦龙觉得恐惧,以及莫名其妙地自责。当这些天她对焦龙避而不见了之后,真是苦不堪言。 黄莺一天比一天好转。第三天时,她已能坐直起来象平常一样说话、吃东西了。她竭力地想见到俞翠儿,但焦龙相信她不会如愿。每次从她那失望和惶恐的眼神,以及她那怯生生的语气中,焦龙总觉得难过。焦龙自然知道俞翠儿只会比她更痛苦,还是让她一个人再多考虑几天罢。 腊八之后,便又出了件令人烦闷的事。法真、皇甫郦等奏禀皇帝,欲以焦龙原部三千步卒转屯豫章,其余军队归属五营校尉拨管。北军中侯邹靖不知是不是得了密旨,有恃无恐地命令两队禁军驻扎在别院周围,虎视耽耽。还频繁调动校尉部众,秘密监视谷城一带动向。一时京中沸沸扬扬,人人都睁大了眼睛,看着焦龙会怎样做。 焦龙根本无暇顾及此事,只想赶快疏通关节,能够出京西去。况且家中琐事繁多,俞翠儿赌气,黄莺病弱,都需焦龙亲在府中处理,因此虽然觉得甚为不妙,也只好以不变应万变,大谈“朝廷自有明断,焦龙又何必杞人忧天”之辞,连自己都觉得做作。 待洛阳城中的人们终于等得不耐烦了之时,没有当事人焦龙参预的反击行动开始了。先是黄琬递上表章,大斥焉等居心叵测,诽谤朝廷。言焦龙乃忠臣、良臣,由圣上亲自册封,自然毫无疑问要统领原部,而位次更在五营校尉之上。又言虎骑职责权限,提出“内以君侯宿卫、外以禁军典诸部”,要焦龙名正言顺地升班马,一副咄咄逼人之势。 此后事情变化得更为惊人。大将军窦伍、司徒陈蕃、司空温辉、河南尹窦英等联名附合太尉之言。窦伍更以“君欲其臣子忠,必待之以信。无信不立,故高祖疑忌腹心,至有淮阴侯之乱”大加恐吓。章尚也遣人带他口信,必会令皇帝不予考虑法真等奏章,让焦龙放心等等。不过两日,便传出圣旨,皇帝遣使到处宣扬决无罢黩焦龙官职的决定,厉斥北军中侯邹靖,左迁光禄丞。命焦龙部就地屯驻,食该县邑,起用焦龙代理邹靖是职等等。 法真等虽未获定罪,也是灰头土脸,难堪之极。一时间洛阳再无人敢轻拈“虎”须,以免惹得某些人不高兴。待定睛看到焦龙派人往奔将军府、三公府、常侍府邀谢之时,又不禁哀叹自己真瞎了眼。 因获荣升,屯骑、越骑、步兵、长水、射声校尉齐会别院参见新任顶头上司。经过了一番明争暗头,焦龙的地位不但没有削弱,反而声势大涨,成了真正的御林军头头。这五部校尉的兵力掌在手上,和焦龙别屯于谷城的亲随部众,真是一支人人可畏的势力。而与众不同的是,焦龙是一支独立的,不受影响的势力,焦龙没有与任何官僚显贵的明显瓜葛,也不受宦官的控制。自从佯攻了洛阳城以来,所有人都知道了焦龙的厉害。而京畿守备单薄,政治腐败难以为继,那么如取得焦龙的协助,何愁大事不定呢? 第151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巳亥日,唐凝在俞翠儿的保护下秘密离开别院,回到晶玉楼。焦龙已命人到处放风,言雅姬已要远嫁扬州,明日就要出京了。另一方面,董太后于当日朝散后召集诸公、卿,立刻起程赴晶玉楼盛会,且是便装出发。臣子里头当然有焦龙。在众人换去官服,面面相觑不得其解之时,焦龙“讶然”问道:“太后见召,臣等惶恐不已,不知太后此去晶玉楼,所为何事?” 焦龙越众问话,原不是很礼貌,但大将军等毫不见责,还应和着道:“是呀,董太后莫非要向雅姬兴师问罪么?” 他这一问,众人自是知道问题出在唐凝的名号与他的妹子窦皇后身上。董太后得了妙计,自然不会生气,淡淡道:“本后自不会与任何人不快的,本后此去,只是挂念那孤苦无依的孩子,想见见她。难道大将军有其它主张吗?” 饶是窦伍权势熏天,也不敢公然顶撞国母,忙喏喏退下。当下诸公再无话说,齐被接至晶玉楼中。 唐凝自是知道董太后会来,加之有俞翠儿在,更是毫不畏惧。待闻说有贵人造访,丫鬟问见或不见之时,唐凝显出心情极佳的样子,道:“请客人们厅上说话。” 众人簇拥着太后下车,进入门庭。晶玉楼中,自有多人见到了大将军窦伍、司徒陈蕃等,忍不住惊呼一声,齐来参见。董后眉头一皱,顿有小黄门出来斥道:“太后今朝微服往来,不欲惊动朝野,有敢喧哗泄露消息者,斩无赦!” 诸丫鬟、小厮无不面如土色,噤声退下。焦龙心里暗笑:董后今天如临大敌一般,反倒弄得不像来认亲的了。若在这样的气氛下议事,恐怕连窦伍都会坐立不安的。 一行进入厅中。唐凝装作方知此讯的样子,匆匆忙忙地从院中趋步进来,朝已安坐主榻上的董后跪拜行礼,道:“雅姬参见皇太后。不知皇太后驾临鄙处,唐凝罪当万死!” 众人如奉纶音。窦伍之流顿时露出色与魂授的表情,呆呆地望着这个今天没有作任何装饰,云鬓微乱,还一副娇媚之态的美人儿。 董太后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良久才微微笑起来,“果然是个美人胚子!来啊,赐坐。” 唐凝谢恩,早有宫女捧榻放在右首靠近窦伍的一侧。唐凝轻整华衫,凫凫婷婷地走过去坐下。窦伍顿时眼珠子都几乎凸了出来。 董太后露出少有的和蔼神色,道:“汝淑敏端庄,又是皇亲,怪不得那么惹人欢喜。本后还是很少看见象你这般美色的女子呢。” 唐凝哪里不知道其弦外有音,装作悲凄地道:“多谢皇太后夸奖。小女子现在已没有封号了。” 董太后摆出副甚知其详的样子,同情地叹了口气。“本后已知其况。不过既然曾是大汉皇族之人,怎么却不来参见为娘的呢……本后等了你好多年啦,孩子。唉,这些日子你真是受委曲了。” 唐凝身体一颤,立刻拜伏在地。窦伍见她肩头轻耸,不禁就想上前安慰。记起董后在旁,这才未敢失礼,强自忍住。但神情已是可笑无比。 唐凝哽声道:“多……多谢皇太后。凝儿能得皇太后垂怜,真觉得快活。” 董太后轻声笑起来,朝诸公、卿环顾。众人皆是喜爱唐凝,哪里想到其人正在用计呢,皆是顺着她的眼光,猛点其头。当下便听董后道:“那么凝儿还是恢复公主的尊号罢。来人,将灏国孩儿搀过来。” 两名宫女从主榻后走出,行至唐凝面前,跪拜伏身,“请公主。” 唐凝朝太后遥遥施礼,当下由两名宫女搀扶着行至太后坐前,董后早迫不及待把她拉入怀中。 “孩子!”太后搂着她心肝宝贝地叫着,老泪纵横──焦龙自然知道她假戏真做,竟也如此逼真,不禁暗自叫好。唐凝则轻呼着“皇娘”,埋在她怀里娇泣。一时间,众人皆是动容。待她们泣声渐止,陈蕃抹着眼角,颤声道:“公主失而复得,乃国之大喜,请太后节哀。” 董后哭道:“哀家这苦命的孩儿啊,想起来就让本后心疼。这两年来本后都没来看过她一回,要不然怎会让凝儿沦落到这样的所在?” 窦伍张口结舌,此刻心里必是尴尬地想起他的妹子来。要不是她嫉妒唐凝美貌,性怕灵帝被其迷倒,这才想方设法赶她出宫,怎会有今天这样的事情发生。也不知道老太后是不是指桑骂槐,令人对窦氏恶感迭起。但她所说的每一句话,却都是真的。更何况她还自我检讨了一番,令人更无法把平常的自私自利、贪得无厌与其现在联系起来。 唐凝忆起这段时间所受的苦,更是大哭。群臣纷纷大献安慰之辞,好半天才被劝止。董后抚mo着她的头发,怜惜地道:“真是委曲了你。日后若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就到本后这儿来,也甭再住这样的地方了,跟哀家回去罢。” 唐凝轻声道:“皇娘的好意,凝儿心领了。不过凝儿已习惯了宫外的环境,恐怕不悉宫内规矩,让皇娘不高兴。其实只要皇娘不嫌弃凝儿,能让凝儿时时来拜见娘亲,也就是了。” 董后朝随行的将作大匠看了一眼,脸顿时沉了下来,“将作大匠,灏国封为公主已由数载,怎么至今未修宫室,你是怎么当官的?限你十日之内,择好地势开始筑建。一切所费,面呈本后!” 将作大匠即是负责修筑宗庙、路寝、宫室、陵园的二千石官员。当下出了一身冷汗,凛然受命。心中自然是 恍惚不已。这宫室修葺,非得皇帝亲允、朝廷公议之后才能执行,擅修乃是死罪。不过太后正值发威的当儿,此令不可不答。况且大将军、三公都没敢出言,自己若提出异议,无疑是平白找骂。吞了口唾沫,把话也咽了下去。 太后这样一说,群臣中唏嘘感动的就不用说了。连窦伍都不禁讪讪地暗感妹子做事不地道了,哪还能再说什么?急忙盛赞太后慈祥,其心“可鉴日月”。 焦龙当然也跟在里头起哄、大说怪话,闹腾腾地弄得不可开交。唐凝偎在董后怀中,突然噗地一声,用手指指着焦龙的鼻子,笑得直不起腰来。焦龙见了她这副模样,心里嗵地一跳,暗道:你可别坏了老子的好事!若把我们的计划泄露了出来,这里面可有一大半人要找我焦龙的晦气。 当下人声皆止,众人俱是口瞪口呆地看着她媚态横生的样子。唐凝忽地似感到害羞了一般,敛容轻声对太后道:“皇娘,你瞧焦将军说话多好笑啊!听说他新近升了官呢,难怪说话那么放肆,一点规矩也没有。” 不光是诸臣,连焦龙也在心里长吁了口气。便听董后嗔怪地道:“这孩子。人家焦龙大人可是御封的虎骑校尉,守北军中侯,监领五营的重卿呢,怎么能对他这样讲话,还不快点去赔罪。” 唐凝娇声不依道:“凝儿才不呢。”似是很不满意地瞟了焦龙一眼。别人毫无察觉,还以为这女人跟焦龙一点关系没有。焦龙却差点失态,只觉魂神飘荡,暗道:翠儿虽说也美到了极处,但到底循规蹈矩,不象这妞儿一般,又靓又嗲,完全是不同的一副模样。刚刚这么……一眼,乖乖! 忙笑道:“太后不必见责。一回生、二回熟,只要公主认识了焦龙,以后再让她赔罪,也是一样的。” 厅内众人想了一想,皆都捧腹大笑起来。唐凝又喜又嗔地偷望了一眼,又复埋到太后怀中,此中滋味,更是他人所不能够想象的。董后大感喜慰,边咳边道:“呵呵,焦大人真是有趣。大汉的这些臣僚们若有几个象你一样的,也就不必整日里那么烦闷了。” 司空温辉手拈长须,微笑着插嘴道:“太后这般喜欢,不如招赘焦大人为附马,成就了一桩美事,不是更好了吗?” 焦龙心中大颤,忙摇手道:“温公这话……真让在下惶恐万分。启奏太后,微臣虽然也曾行军打仗,但这胆子,可是再小不过的了。” 众人会心地发起笑来,皆是以为焦龙不敢就此门庭,实是有“自知之明”。董后当然不知道其中情况,见唐凝一脸菲红地垂首不语,呵呵地道:“公主脸薄,诸公就不必玩笑了。今日得闲,来此成了本后心愿,真是快事。凝儿,知道本后为何召众卿到此聚会吗?” 唐凝佯装不知,轻轻摇头。董后笑道:“本后也早闻灏国舞技惊人。听说大将军府、陈司徒府中,汝都是上客啊,可不简单。” 窦伍、陈蕃见太后这般“明察秋毫”,皆是一怔。刚想解释,便听董后又接着道:“今日召得众卿前来,正是为了腊八日未能奉请各位嘉德殿中同庆,欲以凝儿歌舞权作补偿。孩子,可不会怪了为娘的吧?” 众人大喜,都暗道今日来的不亏,忙起身谢太后恩。焦龙心知董后在拖延时间,不禁奇怪怎么郭胜那混帐还不来。莫非是得了谁人的消息,企图低调处理了? 转念不禁又大起寒意:若郭胜不来,太后自会怪自己办事不力。想来此事还是他焦龙求她出面解决的,若草草收兵,定是大没面子。以后还能不能得到董后赏脸,就很难说了。 刚在惶惑不安的当儿,猛听得前院噪杂声四起,几名护院被打得哭爹叫娘的声音传了进来。有人在大砸门楣窗框,还有人凶霸霸地叫道:“叫唐姬出来,今日她若不跟我们郭大老爷走,就把她的晶玉楼砸了!” 晶玉楼是洛阳城歌舞姬荟萃的盛地。听说前些年是一个被称为“香姬”的女子统率支撑,可自其仙逝以来,一直都群龙无首。唐凝这后起之秀,虽是名气大张,但时运却是不济,没有强硬后台。焦龙看郭胜在这里打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气焰如此嚣张,便可见一斑。 诸位公卿也都不是聋子,闻说此言不由得面面相觑,噤若寒蝉。焦龙看董后脸上故意露出忿色,道:“谁在外头大叫大嚷?给焦龙拿下!” 唐凝忙降阶请罪道:“都是凝儿管教不严,恐是下人们哄闹呢。皇娘请稍待片刻,凝儿去去就来。” 众人见唐凝没有挑起事端,都松了口气,当然焦龙心中有数,她不过是想更激化矛盾罢了。那郭胜见了唐凝,又不知太后、众卿在此,自然是显露出恶狼本性来了。那时公主蒙羞带屈,太后、众卿岂能等闲视之呢?焦龙看看身旁坐着的卫尉雍焕和廷尉、御史中丞萧瑗,悄声道:“也不知道是谁,好大的胆子。陈大人,太后似深以公主为宠,若她有个什么闪失,追究起来……” 雍焕亦属陈蕃一系,况之深负皇族安全的职任,当下立即恍然,低声道:“多谢焦大人指点。”从位上起身,揖拜道:“太后请准臣下护从公主。” 董后微微颌首,道:“看看是何人搅扰,本后虽由着凝儿的性子,但也不能这样就算了。”群臣都明白那口出狂言之人扫了国母之兴,所为“忤触”之罪也,更何况歌舞未看,便平白被某人打断,心里早就恼恨得很了。自然随她所说大加应和。 雍焕的身形还未出去厅门,便听院外吵骂声不绝于耳。唐凝婢女的声音高声道:“你们谁敢动公主一根毫毛?”另一些男人肆无忌惮的声音邪笑着道:“公主又如何哩?我们郭大老爷爱动谁就动谁,这小女人还这样娇嫩呢!哈哈,哈哈!” 唐凝气得发抖的声音传了进来,“郭胜,你这狗贼。你三番五次派人来晶玉楼中,滥施淫威,难道我唐凝便真的怕了你不成?” 猛听得有人惊叫起来,郭胜尖声笑道:“雅姬,事已至此,你就乖乖从了咱家罢。我郭常侍家中何止千万家当,那上官颀老儿有我府的钱多吗?雅姬既然已和那老儿睡过,何必再故意拒绝本侯呢?” 董后脸色发青,突地捂住胸口。皱紧了眉头。几名宫女忙过来搀扶,捶胸擂背。陈蕃等惊呼起来,一时连窦伍都勃然大怒,厉声道:“快把那狗贼给哀家缚进来!” 将军府甲士与宫中卫兵立刻应命而去。董后这才缓过气来,喘着气道:“这个畜牲……”窦伍忙道:“太后千万保重身体,这小贼无法无天,本将已命人去拿了。”陈蕃、卢靖赶忙也抢上来太后长、太后短地发问。一时众卿脸上俱有怒容。 门口突地哄声大起,郭胜的声音尖叫道:“咱家乃中常侍郭胜!你们没有长眼睛吗?谁敢拿咱家,你们是什么人?来人,来人!”紧接着雍焕的声音道:“奉当朝太后懿诏,捉拿奸臣郭胜,余党一概不留。敢阻者死!” 又是一阵激斗的声音传来,郭胜狠声道:“什么太后!雍焕你假传懿旨,敢在晶玉楼伏击咱家。看咱家以后怎么收拾你。人来,人来!” 厅中众人大哗。董后咬牙切齿,道:“窦伍,你去把他拿来!若有人敢拒本后旨意,给哀家杀了──” 窦伍应声欲去,焦龙赶忙道:“请太后收回成命,现下外头如此乱法,实不宜派大将军前去。微臣当赴死命,立刻传五部校尉前来护驾!太后与诸位大人请先在厅中暂避,待拿下了反贼郭胜,再作处置。” 众人已闻听夏恽有大逆不道的言辞了,且此次出宫匆忙,未及布置人马。若太后有个什么闪失,当真是罪该万死。焦龙一发话,都纷纷称是。大将军以为焦龙关心其安危,不禁神情大慰。廷尉萧瑗更道:“这郭贼罪当凌迟,太后保重yu体,万万不要为此等宵小动气。” 焦龙领命出厅。是时却已见不到郭胜、唐凝。甲士们正与一干人数占优的凶蛮家将殊死搏斗。雍焕见到焦龙,颇有些喜出望外,“焦大人!我们人手太少,郭贼已胁住公主往那边院子去了……” 焦龙大叫“护驾”,轻声道:“陈大人务必坚持片刻,待在下突出围去,寻些兵马过来!”抄起身旁一尸手拿的长戟,奋力往人群里冲杀,“尔等竟敢在太后面前造次!吾乃虎骑校尉,守北军中侯焦龙是也!谁敢乱来!” 甲士们见焦龙不像雍焕般缩头缩脑,齐都精神大振,仿佛得了援兵似的,齐声嚣叫。那些家将们见到左一个官、右一个官出来,也是肚里嘀咕,有恃无恐之态大减。 焦龙趁势冲向左院,踹开一道门,来到东庭花园。焦龙知道俞翠儿此时定会在唐凝左右暗中护持,倒很是放心。径直翻过墙头,往那院中跑去,“翠儿,翠儿!” 猛听俞翠儿在远处急声道:“小心!”觉察有异,立刻翻身滚倒。顿时,脑后一刀凶狠划过,正劈在身边的假山之上,发出尖锐的声响。 焦龙出了一身冷汗,又一滚往旁闪去,眼睛的余光方才看见暗算者乃一凶狠的家丁,面目丑陋无比,他阴毒地连连起脚,踹在焦龙的小腹处,尔后举刀又欲劈下。 俞翠儿的声音尖叫道:“他是虎骑校尉焦龙大人!你敢动他!”趁那人一愣神之机,已跃了出来,和身将之仆倒在地。焦龙痛得倦缩成一团,勉强往后挣了挣,却是动弹不得。那地上两人扭打起来,俞翠儿立刻大下杀手,把那人击出好远。 “夫君,你怎么样?”她匆匆赶过来扶焦龙,焦龙哎呦了两声,顺势倒在她怀中,本想说一些好话,但冷汗直冒,一时间哪里说得出来?俞翠儿又心疼又难过,好似强忍了许久,才没流露出惯常的那种温柔。“好了,也没伤到要处。快起来罢。” 她扶着焦龙站起来,而焦龙顿感即使痛得厉害,也得立马摆出男子汉的气派,决不能低头弯腰被人笑话。心里暗自丧气:原来她还没原谅我,看来莺儿的事一定伤了她很重。叹了口气,勉强道:“唐凝呢?” 俞翠儿不知哪里来的脾气,丢开手道:“她好得很,在那里藏着。我还有别的事呢。” 焦龙拽住她,“等我处理完前厅那些人,我们一起回去。” 俞翠儿冷冷道:“唐凝的事我已忙完了,其他事夫君自己解决吧。”手一指,“她在那石头后面。郭胜也在。”腾身走开。 焦龙十分不快地走向那块巨石,顿见着吓坏了的唐凝和已被打昏了的郭胜。唐凝先是一惊,随后欢呼起来,飞进焦龙的怀里,颤抖着道:“郭贼,郭贼被俞姐姐抓住,凝儿真是开心死了。” 她开心什么?焦龙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顿时明白刚刚那个凶贼必是在郭胜被俘以后到处找寻,却碰到焦龙很不识相地出现,这才痛下杀手。若非俞翠儿,焦龙这条命必又送掉了无疑。 第152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隔了顿饭功夫,司隶校尉朱臣率五百甲士奔赴晶玉楼,拿获一干凶犯。焦龙这才放心大胆、衣冠不整地入厅叩见太后。 他早闻朱臣胆小,今日一见,果然不假。见京师里有人造反,惊动甚众,吓得连连对太后磕头如捣蒜,“小臣救驾来迟!死罪死罪。望太后开恩宽恕。” 太后原本有气,闻言更是动火,袖子重重一甩,“下去!”丝毫不假辞色。朱臣眼泪都要下来了,不迭地磕头,屁滚尿流地爬了出去。太后哼了一声,拍案怒道:“这司隶校尉到底是谁举荐的?无用之至!” 焦龙抬眼环顾,见窦伍脸上色变,立知其然。忙整衣启道:“太后息怒。现下该当追究的,倒是郭胜作乱的大事,至于其他事情,请太后日后再作考虑。”一面暗暗向她使了个眼色。 太后到底不是傻子,瞟了窦伍一眼,却装出生气的样子道:“本后考虑甚么,要你来罗嗦吗?退下!” 焦龙索性摆出沮丧之态,悻悻退开。窦伍却是一脸感激地看着焦龙,向焦龙大使眼色,焦龙微微一晒,装出代人受过之态,垂头闷声不语。 隔了半晌,甲士护送着唐凝、押着郭胜走进厅来。郭胜一路仍在大叫“无罪”,见到厅中这副阵仗,顿时吃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众臣遭此一吓,恨不得早点剐了他,俱是恶狠狠地盯着他看。唐凝一脸委曲的样子,见到太后便哭着奔上去,扑在她怀里道:“太后要为凝儿作主!” 不用多说,众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太后本就是来惩治郭胜的,被他的人一闹,无异于火上烧油,怒令众甲士将其推出斩首,一时无人敢出言劝阻。焦龙心里暗感得意,却不得不装出害怕的样子,听郭胜嘶叫道:“请太后饶过小人一命!我是忠臣,我没造反──”已被拖去厅外老远。 卫尉赶忙表功,奔出来道:“请太后奏请圣上,立即诛杀郭胜三族,凡同荐举朋党之辈皆免官为民。” 众人虽觉太后杀人过于草率,却想着她在气头上。更何况郭胜这罪可大可小,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唐凝哭道:“这郭胜几次跑到晶玉楼来骚扰凝儿。此番若不是焦大人请了救兵来,凝儿的性命便不保了。”太后顿时更为光火,立时顺口加重语气道:“何况是你,就算本后、满朝的大臣,也差点被这贼子夺了性命呢。刚刚众贼子攻至厅口,本后不欲被他们羞辱,便想一死了之……” 群臣大惊,“请太后慎持之!” 太后苦笑着摇了摇头,把戏作了个十足十。“焦大人此次辛苦了。众卿,都退下吧。本后身体已倦,要回宫小憩了……” 随行太仆忙命令摆车驾。几名宫女扶住太后、唐凝,慢吞吞地离厅而去,不用说,一路上自是有无数甲士护送,唯恐再出意外。群臣恭送太后离开,这才七嘴八舌地说起话来。皆是大谈郭胜之事,滔滔不绝。焦龙心里暗暗得意,正想离开,窦伍几步走上前,哈哈大笑道:“我窦伍可要谢谢焦大人了!” 焦龙忙谦道:“将军客气。卑职遭了骂,怕是已得罪了太后,正惶恐无计呢。” 窦伍立刻摆出一副善人样子,全记不得刚才被骂得还不敢还嘴的滋味,“无妨。日后大人若有变故,本将军一概揽着便是。哈哈,今天到府上来,我窦伍要好好招待大人。” 陈蕃在一边插过来,道:“焦大人如此大功,太后不加奖赏,老夫甚是替大人担心啊。不若明日早朝,向圣上亲启此事。大将军也要多加美言几句才行。” 窦伍哈哈大笑,“这是自然。司徒尽可放心。我窦伍怎么也要为焦大人说些好话的,今晚府中设宴,务要请焦大人、司徒、太尉大人同来。” 陈蕃立刻替焦龙应了喏,摆出一副和黄琬同辈,亦即焦龙的长辈之态。焦龙恨不得在他脑门上砸个洞,却怎么也不能摞了他的面子,还得装作欣然之色答允。谈了片刻,借口有事,急急溜了回去。 回到府中,碧莲禀说夫人未到,焦龙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只得怏怏然地去见黄莺。 这两日不知为何,黄莺尤其听话。她刚刚能起来走动,便仍老老实实地呆在榻上,百无聊赖地读简打发时光。 焦龙走进去,顿时她眼眉处微微一颤,神色复杂地盯着焦龙看。 焦龙强笑道:“莺儿又好些了吗?”坐在她的身边。黄莺怯怯地咬着下唇,半晌才低低地道:“翠儿姐姐不高兴,是不是因为莺儿的缘故?莺儿好害怕会……” 焦龙没让她说下去。轻吻了吻她的面颊,道:“怕什么呢,有我焦龙在你什么都别怕。莺儿好好养息,等身体大好了再去找你姐姐罢。她是怕你激动,才没来见你。” 黄莺苦恼道:“你莫要骗我。姐姐的脾气 ,莺儿是明白的。她对你一往情深,虽死不改。莺儿从没见过像她这样的痴情的人。” 焦龙心中一动,摇头无言。黄莺好似忆起了往事般地,悠悠道:“跟姐姐聊天一定是世上最快乐的事了。在莺儿闺房里,她跟我讲起你、讲起天地间无数的秩闻趣事。她懂得比莺儿多百倍千倍,又懂得厉害的武术。偏偏不骄不傲,总是为你想着,为你打点着一切。莺儿好羡慕她。” 焦龙神色多少有些改变,心道:我焦龙对她有那么好吗?她可以一门心思地想着我焦龙,我却不可能总时时挂念着她。我的心里要装那么多人、那么多事,而且许多还是让人头昏让人头疼的烦忧事。我要想着怎么去讨好皇帝、太后。怎么去说服窦伍、章尚。怎么推脱陈蕃、法真。还要谋划着如何带走家眷、银两。如何击败郭胜阴谋,救出唐凝……奶奶的,谁叫我落在这么个重男轻女的时代。 安慰了黄莺一番,竟又挂记着郭胜之事的善后了。章尚不知道会急得怎样跳脚呢?怎么说焦龙都得尽快去看看他,至少要巧舌如簧地把自己的干系洗脱个彻底,否则露出马脚可就麻烦了。 想至此处,不禁颇觉对俞翠儿不起。长叹了一声,郁郁出府去了。 章尚早闻得报告,与邵冲等急赴宫中请罪。李园迎焦龙进府,先是孝敬了例银五千两。这才眉开眼笑地道:“焦大人此来,可真让小的安心了。尊上闻得消息,忧急交加,不急通知大人就赶快走了。没想到大人也这样挂念尊上,马上就过来了。” 不知怎地,他的语气让人只觉得充满讥讽。焦龙不无自嘲地道:“唉,也曾算是个属下吧,总不能事情到了头上便弃之不管罢!”心里呸地一声,大骂道:老子是睁着眼说瞎话呢。府里翠儿、黄莺的事情已弄得我焦头烂额,竟然还有闲工夫到你这儿来喝凉茶。随口道:“近来府中的情况怎样啊?” 李园一怔,还以为焦龙有所准备而来,急忙立起身禀道:“禀总管,近来西河丞进献三百一十五万四千钱,要求右迁左冯翊尹。而安平治主空缺,暂以献一百万零九千钱的议郎为国相。还有……” 他已掏出所著之绢册呈递上来。焦龙顿时心领神会,暗道我要不发掘一下,哪里知道你能贪污多少银子?装作十分内行的样子,又把绢册递了回去。淡淡道:“李副总管已总领府事,我焦龙这总管也该让贤了。李副总管是个聪明人,日后只要相互照应着点,我们都还是自己人嘛。” 焦龙口口声声“副总管”,便是要他想起,他总是位在焦龙下的,不要干出逾矩的事情来。李园起初有些吃惊,听到后来,便是大喜,忙跪下磕头。又命下人取香果点心,敬上江夏郡贡献的花茶,加倍殷勤。 焦龙愈来愈觉得人心不古,就连自己也变得狗头狗脑令人可厌了。心里不免有些瞧不起李园这些专擅捞银子的家伙,但转念一想,我焦龙更是变着法子从他手里抢钱,难道比他还要可耻吗? 等到黄昏,焦龙这才看见章尚的车马于寒风中赶驾回来。忙出门迎接。章尚在车中闻说焦龙来了,只嗯了一声,直到了后堂,也半声不出,只是一个劲地来回走动。 “卑职问安来迟。章大人去了宫中,圣上和太后的意思好吗?” 章尚眉头紧皱,道:“焦龙啊焦龙,这等大事情你居然不紧赶着来通知我!唉,太后可把我重重地骂了一通,怪我平常和姓郭的那小子勾结,目无王法。你快给我想想办法,能让这老太后消消气。” 焦龙心道:听他口气,好像郭胜之死与他根本无关似的,奶奶的,我还怕得要命呢。忙道:“此事太过突然,我虽身在现场,却压根没有办法脱身赶来通信。章大人前脚一走,我后脚便来了,和李园谈到现在。唉,这郭胜也真是倒霉,偏偏冲上这么个时候,做出这样大胆的事情来。我想救他都来不及了。” 章尚冷冷道:“救他?哼,这小子无法无天,没弃尸喂狗就算便宜了。你切莫求情,要不然到时候连我都保不了你。” 焦龙心里盘恒了一下,又觉得坦然了许多:这章尚今天跟你好好的,明天人家把你杀了都不知怎么回事。真是无信无义的小人哪,郭胜若活着听到这番话,恐怕也立刻被气死了。良久才接道:“卑职明白。不过大人的问题该很好解决,此次太后决非冲着众位常侍来的,只是郭胜太过份了而已。章大人不若顺水推舟,承认平常和郭胜勾得太紧,请求处分。顶多赔个十万八万就是了。” 章尚叹气道:“也只能如此了。太后今日怎么突然有幸去晶玉楼的呢?听说诸卿都是微服往赴,其中莫非有诈?” 焦龙摇头道:“决无此事。大人尽可放心。卑职一直跟随太后左右,察言观色,只是知道她想见见唐凝,又怕和皇后起了争端,这才偕同众卿齐往。她不过是想借唐凝之事,讨好群臣,树立自己的威望罢了。皇子一事,大人也是知道的。” 章尚想了一想,点点头,“美人之子确有过人之处,将来圣上百年之后,恐怕真有其变呢!” 焦龙见他没对自己起疑,大感放心,忙推故告辞了。心里感慨不已,暗道:还真像你说的那样呢。刘宏之后,那刘辨没当几天皇帝,便被董卓强行废杀了,皇后用尽心思,还搞得没有善终,可怜亦莫过于此了! 在章尚处耽了好久焦龙才到窦伍府里。当晚的热闹不必多说,众人议论得最多的话题,仍是早晨郭胜作乱的事情。待焦龙拖着蹒跚的步子回家之时,那些被串联起来的言辞已然被许多口沫横飞,手势乱舞的人影所替代,心中感慨地想道:三人成市虎。看来人言可畏并非指字、句、段落,而是指语言传递中的正常与非正常损耗。损耗的越多,传递的消息就越不可信。怪不得常常听人说某人,最后传成一只狗或一只猫。嘿嘿嘿,原来如比! 别院灯火通明,碧莲率众早在府外迎侯着焦龙的归来。焦龙隔得老远便觉察有异,大叫道:“小妹,出了什么事吗?” 碧莲在风中的声音加杂着哭泣的沙哑,“大哥,翠儿姐姐她走了!你还不快回来!” 焦龙脑中嗡地一声,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碧莲已哭得语无伦次。 俞翠儿突然走了,而她走的原因,焦龙不用问也知道了个大概。她这次肯定不像上次那样,是负气出走,这次是她冷静思考了一段日子后,突然施行的计划。焦龙感到无比的痛苦和绝望:到底,她到底还是选择了这样的路!我焦龙,我焦龙无论如何,就算死,也要把她找回来! 焦龙被人搀扶着才能下马,强自保持声调的平稳,“她……她往哪里走了?” 碧莲一双眼睛已经哭得肿了,用手一指西面道:“姐姐往那边去了,只有一人一马。我焦龙已经派人跟着去了,可他们不久就被姐姐赶回来了!” 立时有两名家将咬着牙,走上前拜见。焦龙见他们脚上多有不便,就知俞翠儿气恼得发怒了,才会有这样蛮横的举动。 “你们伤得如何,要不要紧。” 家将们俱是摇头,道:“主人切勿怪罪夫人擅为,小人都是因为惹恼了夫人,这才受苦。我们都是心甘情愿为主人、夫人出命的。” 焦龙摇摇头,苦笑着道:“小妹,此事事关重大,你一定要答应我焦龙。” 碧莲见焦龙语无伦次,哭道:“不管什么事,只要大哥吩咐,我一定办到!” 焦龙抚着她的肩头,道:“替我照看着莺儿和部下们。若是我十日内不回来,便分了财物,各自再找地方落脚罢。你是我焦龙的妹子,千万别苦了自己,留足些盘缠去长安罢,找段和铃儿,他们就是你的亲人。你知道他们落脚处的罢。” 碧莲大惊失色,不禁跪倒在地,“大哥,你千万别说这样的话,夫人一定会回来的,你不能这样说走就走呀!” 焦龙狠狠心,道:“话止于此。切记,十日后若我焦龙不回来,你们就赶紧离去。” 众人一齐出来相阻,焦龙喝斥了他们退下,提缰道:“你们都别跟来!夫人性烈如火,如苦苦相逼,必会轻生。若还想我焦龙与她安然无恙,便都在府里好生呆着!”再注视已哭成泪人的碧莲一眼,歉疚地纵马而去。 焦龙虽对碧莲等有负罪感,但对于俞翠儿则更是无比心疼。翠儿,翠儿!你在哪里?我可以为你放弃一切的,你看,我这就随你来了!你对我知己之情,我焦龙粉身碎骨,也难以为报啊……老天爷,我焦龙向你发誓,不管天涯海角,我也要寻她回来!若是我真没有这样的运气,唯有一死而已! 焦龙策鞭驱骑,追出城去。他不管什么禁令不禁令了,如果没有俞翠儿,一切都再也没有意义。什么狗屁校尉,随它去罢。焦龙要向她解释,焦龙要向她诉说这种种的无奈和那些非常的抉择,那都是谋生手段,不是真心实意的行为……妈的,为什么,为什么非要等到这种时候,我才会想到跪在她面前,承认错误痛改前非呢?平常我都干什么去了,说不定她的耐心,全在那些平平淡淡的日子里消逝了。 焦龙潸然泪下。想起俞翠儿为自己保驾护航,历经多少危险、多少崎岖。她在西羌大起杀戮,是为了谁?勇战数百人救出铃儿,甚至被伤,又是为了谁?她耐心细致,力克孙定方且收服之为焦龙所用。她行事刚猛,每次战事冲锋在前力求全胜。每一幕都是惊心动魄而令焦龙深深为之震悸,然而到最终焦龙也没能给她真正的幸福! 第153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焦龙一边疾驰一边痛心疾首地狠敲自己的脑瓜,特别想到黄莺的事发生了之后,自己竟然想让俞翠儿自己慢慢平静下来的愚蠢行为而心如刀绞。现在焦龙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他伤了她的心了,还伤害得如此重法。他该怎么去挽回这一切? 这一夜,焦龙都在狂奔,狂叫着俞翠儿的名字。到了天明,复又天黑,马儿终于抵挡不住,口吐着沫子死在路上。而焦龙仍旧踉踉跄跄地继续往前奔去,口中嘶哑地、绝望地继续叫嚷着她的名字…… 焦龙记不得已经是第几天,反正他已是很久没吃过东西了。遇到冰封的溪流,便掬起一捧冷冷地喝下,饿了便掘出地衣、草茎裹腹。焦龙知道什么东西可以吃,因为已有了先前和俞翠儿一齐流浪的经验了。他不觉得那是怎样的辛苦,反而感到心里会平衡许多。 再往前走,越过了回溪,道路一分为三,分别通往底崤、函谷关和东垣。焦龙走了几百里路,逢人便打听消息,却还是没人知道。强烈的饥饿和失落感使得他失去了最后的信心。焦龙感觉到必须要对得起她,也就意味着自己必须还清他所有欠她的情感。 焦龙越过最后一条溪流,然后攀援到大树上,割下了许多树皮。结绳子的工程还未完工,自己竟然就已经痛哭失声了,只要一想起她那柔软的身子依偎在自己怀中的感觉,就几乎要令人难受得发狂。 焦龙擦干了眼泪,想起给她留最后一封信。要不然他死在这里到腐烂,恐怕也没人知道他刮去大树的树皮,用刀在树上刻下了一番肺腑之言留给俞翠儿。 之后,忘记过了多久,焦龙感到颈部像坠了铅一般,被拉长直至呼吸逐渐地停止。焦龙的意识也在模糊,只隐隐约约地感到像陷入了漩涡似的,难受得想吐,大量的汗液随着死神的接近却越来越迅猛地流出。一霎那间,他心里已没了恐惧。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灵魂像小鸟一样慢慢地升到半空中,悲怜地看着自己肉体的模样。焦龙的脑子已开始回忆起曾经有过的亲人,他们一一闪现,像放一场电影片断,而后,突然嗄然停止…… 然而,不知道是肉体还是灵魂的痛楚,一阵阵地,让焦龙难受得不由自主地睁开了眼睛!不清楚自己死了多久,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在天上还在地下,可是焦龙看见了她,俞翠儿! 她站在焦龙的身边,那么清晰,那么漂亮。 焦龙咬破了嘴唇和舌头,猛然惊觉不是在做梦。她,她是什么时候来的?她知道我在这儿的吗?他想说话,却只会浑身发抖,嗓子竟连一个音调也吐不出,天哪!但是伴随着焦龙一直到现在为止的那种非凡优越感竟然又一次重温了,对于自己居然还活着的情况反倒充满了不以为然的情愫。活不活都不要紧了,焦龙想说的是,她一直都在跟着自己,在自己临死的一霎那,把焦龙从险境中拉了回来。 焦龙知道她看清了那封“信”,恐怕她更看到了焦龙对她无可挑剔的爱意!焦龙看着她那张异常温柔的脸,用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死死抱住了她。俞翠儿拥着焦龙,并在颊边轻吻,她的泪水一滴滴流在焦龙的脸上。 焦龙虽说不出话,但焦龙相信彼此间那种如鲠在喉的误解与隔阂已经随着生存和毁灭的瞬间随风而去。从地狱归来,焦龙又一次获得了新生。焦龙感激她。而她只觉察出焦龙的眼神略有变化,便会异常轻柔地吻焦龙,尔后含着泪轻轻摇头。 焦龙忽地体会到,那种复杂而真挚的情感,也由是洞察了什么才叫“心有灵犀一点通”。恐怕只有灵魂间互相的交流,才能仅仅通过一个简单的眼神或动作,就猜想出对方心里的念头,非是相爱以久的人们,无法得到这样的快乐。 俞翠儿搀扶着焦龙站起,用匕首刮去焦龙刻于树干上的文字。两人凝视着对方,想揣摩出彼此不愉快的动机,而俞翠儿很快地仰起头深深吻焦龙,从来没有那么大胆、狂野过。 这是焦龙出来的第七天,焦龙依稀记了起来。 两人疯狂地绵缠着……她煮好了美味的野菜羹给焦龙吃,又铺好了用树枝、枯叶搭成的软榻供焦龙休息。两人相拥着睡,相拥着行,相拥着相互痴望。当他们终于回到府里,又经过了长长的十几天。他们都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亲亲热热地,一句话也不说。 碧莲知道内情,她最担心焦龙和俞翠儿的安危。可令人诧异的是,别院中的家将、丫鬟们,竟没有一个人说要离开,也没有一个人向碧莲要过银子。当焦龙回来时,所有人都泣不成声。 焦龙心力交瘁,回房倒头便睡。焦龙隐隐约约感觉黄莺和唐凝先后来过,且与俞翠儿轻声地在焦龙身边说着话。她们的声音都是低低的,像在老式电影中的对白。焦龙困得紧,但心却一直悬而未“决”,所以他居然会在梦里竖起耳朵,仔细地聆听。当然最后什么也没记下来,可这种体态上的新鲜感觉,醒来时仍记忆犹新。 这一觉睡到第二天大亮。 是时焦龙第一个面对的,却并非是俞翠儿娇美的脸蛋。太后遣来疗治焦龙的太医令和其属员出现在卧房内。其 人乃是一位面容慈祥的老者。 碧莲奉过茶,又在榻前置了座位。那老者趋前观了舌苔、喉道,问了碧莲焦龙诸种症状,这才号脉。搭摸了片刻,微笑着起身揖道:“焦大人大可放心,贵恙无碍。老夫开一方子吃上几天,自会药到病除。” 焦龙忙点点头以示感谢。太医令转过屏风,又听到他和下属们讨论什么“地耳、射干、杏香兔耳风”等药名,又隐约有什么“蝉衣”,暗暗好笑:这些狗屁东西还拿来卖弄!要是一年以前,说不定老子一颗药丸便轻松搞定了。 随后便又想这一觉睡得真好,让满京城的人都知道焦龙回来了,现在连皇帝、太后都遣人来探望,别人还能放什么屁么?不过碧莲向他们胡说了什么,焦龙却是半点不晓,想来本日第一件事,便是与她核对口供。 焦龙起身穿衣。碧莲送完了客人,见状诧异道:“大哥不再睡一会儿吗?”走过来屈身为焦龙穿鞋。 焦龙左思右想,只得连比带划地用食道发音,“喂,这些天你怎么和公卿们周旋的?说来听听。要不我焦龙露了馅,可就害死人了。” 碧莲噗地一笑,道:“大哥就别说话了,讲都讲不出来,还逞什么能?”抬头莞尔,露出两排雪白的贝齿,“我派人向他们说,大哥最好的朋友死了,因为晚上接报,不好向朝廷请假,便动身去了。原以为几天功夫便完事的,没想到路上耽搁了那么久。” 焦龙知道她又是在圆谎,又是在暗暗责怪自己。摇头苦笑。 待起身洗漱用饭毕,俞翠儿也带着黄莺、唐凝来了,齐齐环坐在桌旁,却都没有说话。焦龙诧异地抬眼过去,除了俞翠儿,另两个都是面带潮红的娇媚样子。一怔,心道:唐凝这小妮子也来凑什么热闹?莫非嫌我焦龙乱得还不够吗? 焦龙咳了两声,张嘴欲说,却又想起音色问题,闭嘴不言。三人见到焦龙这副表情,齐都弯腰大笑,唐凝道:“将军不必掩饰了,我们早知道你生了病,还把俞姐姐急得不知怎么才好呢。我今日一大早,便奉了姐姐严令,去宫里请了太医,呵。” 俞翠儿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又和焦龙惊喜的目光对上,顿时红了脸。焦龙心下大悦,道:还是翠儿最疼我焦龙,唉,偏偏她什么都不肯讲出来,让我这个当夫君怎么办!挪到她的身边,凑过头去对她轻轻一吻。 黄莺看见我焦龙这般不加掩饰,变得十分忸怩。唐凝却是见怪不怪的样儿,笑道:“焦将军光天化日之下如此所为,不怕司徒大人劾你吗?” 焦龙笑着摇摇头,更加放肆地把俞翠儿紧紧抱在怀中,还不停地轻轻吻她的前额与面颊,这副旖ni的情调,连唐凝也眼光发热起来。一时间,只听见黄莺强自压抑的喘息和唐凝轻微的叹气声。俞翠儿虽感到被别人看得害羞,却也舍不得离开如此舒适的怀抱,只好红着脸羞涩地深埋臻首。焦龙凝视了她片刻,这才抬起头来。黄莺眼光与焦龙一碰,几乎连茶杯都要失手掉在地上。 唐凝咬着下唇,似笑非笑地道:“唉,将军这样,凝儿真嫉妒死了!” 焦龙这才松开膀子,在俞翠儿耳边轻轻道:“我好不好?”俞翠儿咬着下唇说不出话来。 焦龙心怀大放,嘶哑地道:“我焦龙就喜欢有碍风化,就喜欢搂着我焦龙心爱的女人谈天说地。我焦龙爱怎样就怎样,你们认为这样好不好呢?” 唐凝、黄莺皆都脸红。焦龙盯着黄莺,示意让她回答,这个守礼纯挚的小姐娇羞地低着头,用轻若蚊鸣般的声音道:“莺儿……不晓得。”众人都大笑起来。 俞翠儿低低地在焦龙耳边道:“你一去这么多天,可把她们急坏了。还不快去赔个罪吗?” 她们?焦龙疑惑起来,什么时候唐凝也加入到我的集团里来了。我只是曾经说过,看在苏沐的面上,把唐凝带出京去,如此而已。难道翠儿误解了我的意思? 赶忙附耳解释。俞翠儿见焦龙如此乖觉,咯咯一笑道:“你自己问去。” 焦龙摇了摇头,走过去也同样抱了抱莺儿。唐凝见焦龙颇为奇怪地瞪着她,轻笑道:“将军是怎么了,凝儿有什么不对吗?” “的确不对,而且问题还很严重。”焦龙故意皱着眉。 朝俞翠儿微微一使眼色,便拉着唐凝走出厅去。唐凝又喜又嗔地道:“你……你这是干什么?” 焦龙一脸凶巴巴的样子,相信只要是姑娘便会怕的。哑声道:“姑娘今天来别院嬉闹,恐怕是另有目的的吧?快点说出来,本将军免你一死。” 唐凝噗哧一声,忍俊不住道:“将军难道自己看不出来吗?”旋即粉脸一红,不禁退后了半步。 焦龙垂头丧气,心道:果然是有别的目的!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道:“那天晶玉楼中陈蕃和我焦龙的对话,你不是听得很明白吗,那是我的真心话。” 唐凝面容慢慢地变得惨白,突然急促喘息起来,“我不信!那天你是故意那么说的,绝不是你的真心话。”她走过来抓住焦龙的手臂,道:“你别骗我了,在司徒府上那一曲舞,我是为你所跳,难道你会看不出来?我说我有心上人的时候,你不是一脸得意的样子吗?” 焦龙心头大震。心里回想了一遍那天的事情,却是自己见她这一手耍弄了所有人,而颇感快意罢了。当然,焦龙不能不承认自己是有点喜欢她的。这个美艳绝纶、天姿聪慧的可人儿,谁不想把她弄上手呢?可他不是窦伍、上官颀呀,也不是郭胜那种变.态。 焦龙皱着眉头,沉吟不语。唐凝慌了神一般看着焦龙,眼里几乎滴下泪来,“你说话呀!你难道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 焦龙讷讷地,刚想说话。俞翠儿的声音从后面响起来,“凝儿,焦龙也是个有血有肉的男人,怎么会不爱你呢?”焦龙扭头一看,她和黄莺婷婷走过来,伸手揽住唐凝的肩头,笑道:“他只是觉得不大可能罢了。你问问他自己,他敢说没爱过你吗?” 焦龙朝她瞪了瞪眼睛,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唐凝咬着下唇,神色稍解,“那……那他为什么还要这么吓人家?凝儿早决意跟他一辈子的。” 焦龙心里有说不出的哀愁,忖道:你也要跟我焦龙,她也要跟我焦龙,老子哪有那么多精力奉陪?翠儿这家伙全然不体会我焦龙有多么痛苦,硬是大包大揽,看我饶不饶你!叫道:“你什么时候决定要跟我焦龙一辈子的?说!不然别怪本将军无情。” 见焦龙色厉内荏,众人都露出嘲弄的眼光来。唐凝伸出粉拳擂了焦龙两下,哭笑不得,“你管我什么时候决定!我才不告诉你呢。” 焦龙也只得强自作态,把她拖过来又抱又吻,才肯罢休。唐凝浑身发烫,碍着俞翠儿在旁,最后才勉强没有失态。神情却已欢愉无比。 这一下子,顿成左拥右抱之势,连自己也甚为莫名其妙。调笑了一番,焦龙便摆出家长之态,道:“莺儿、凝儿,你们先退下。我还有些事情,跟夫人商量。” 两女身受着礼教“训诲”,自然知道分寸,乖乖地揖拜走了。焦龙这才抱着俞翠儿,狠狠亲道:“你这坏蛋,还嫌我焦龙麻烦不够多吗,又加上一个唐凝!” 俞翠儿笑着,嘴里唔唔几声,却被吻得辩不出来。焦龙心跳加速到快要克制不了自己之时,她才扭身挣开,满面潮红地道:“唐凝不是你自找的吗,怎能怨人家!” 焦龙搂住她,朝正往这里过来的碧莲丢了个眼色,后者立刻嬉笑着退开。“你瞧见没有,小妹正看热闹呢。我们何不来个长吻陶醉一下?” 俞翠儿娇颜飞红,扭过头低低道:“再这样闹我就不理你了。你开玩笑也得分分场合呀。” 俞翠儿嗔骂之声更加浓了这片刻间无限甜蜜。她脉脉含情地望着焦龙,仿佛无比在意焦龙这个在她生命里有过喜怒哀乐种种滋味的男人,她如此动情,却又如此羞涩。焦龙忍不住一把抱起她,任她小声地求饶和颤抖地说“不要”,大步流星往卧室走去。 这是一个白天,漫长而多情的白天。陈蕃、黄琬在客厅里,足足多等了大半个钟头。 待陈蕃、黄琬看到焦龙,不但没加责怪,还十分关心起焦龙的嗓子来──都是那几天狂呼俞翠儿的名字,又到后来自杀未遂弄出来的,想是气管受损了罢。 焦龙说话的声音十分难听,然而亦彬彬有礼,丝毫不敢怠慢。“岳父大人,陈公,多谢挂记。侄儿今天已经好了大半。唉,都因我焦龙那好友英年早逝,小侄痛心疾首,大哭三日,这才弄得这般狼狈。”眉头低垂,大作难受之态。 陈蕃不禁出言安慰道:“也不必太伤心,人死不能复生嘛。唉,焦大人也是有情有义的人,行事每每与众不同。不过以老夫观之,汝心细如发,行事得当,颇大才气。要不然黄公岂会喜欢,而愿把莺儿配你呢?” 我焦龙淡淡笑道:“陈公过誉了。对了,还未请莺儿与妹子来拜见诸公。”忙传命下去,请黄莺和碧莲姑娘。 不过时,黄莺径来拜谒。先是深情注目于焦龙,然后以晚辈礼拜了陈蕃,又欢喜之至地投入黄琬怀里。黄琬见女儿身体复原,一时老怀大慰。笑道:“莺儿病好了么?哈哈,这真是喜上加喜的事情。” 陈蕃捻须大笑,“莺儿还像小时候一般亲近。黄公,汝晚年可令人羡煞!” 黄琬只顾乐呵,黄莺却不依地羞道:“太公嘲笑莺儿!”脸上顿现红潮,轻嗔薄怒,别有一番风味。 焦龙愣愣了一下,低头暗道:我有了俞翠儿,现在又有了黄莺、唐凝,真不是太过份了一点?赶快功成身退是真的,要不然乐极生悲,祸事来了躲没法躲,逃没处逃,还不叫那些势利小人成为谈笑娱乐的话柄么?心神一凛,正好也看见碧莲来了,忙收起暇思,笑着令她进来,“还不快去见礼。” 碧莲腼腆地叩拜道:“司徒,叔父。”陈蕃、黄琬都被她亲戚般的称谓吃了一惊。 焦龙还未讲话,黄莺笑着解释道:“这位是焦大人的妹子,叫碧莲。爹可要多疼疼她呢。” 第154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陈、黄二公这才释然,谦词受礼。陈蕃摇头笑道:“莺儿也应改改口了,再不能称什么焦大人,该叫夫君才是。” 黄琬、碧莲和焦龙皆是哑然失笑。黄莺瞥了焦龙一眼,忽地娇羞无限地垂下头,声如蚊蚋般道:“太傅大人再如此说,莺儿就不理你了。” 几人说笑着,又谈及焦龙不在京中时洛阳发生的种种事情。、 首先说的是郭胜。其因罪恶滔天又无人说情,诛三族,免去所有党朋和举荐在职者官衔,奴婢充公,府役家将徙边。 其次是法真皇甫郦,还有大司农曹嵩,以焦龙“不予朝政,私出城关”为由,要求把焦龙降职。当然最好是贬焦龙去当护羌校尉,以平贼乱,才能让他们趁心如意。 曹嵩便是曹操的父亲,他是大宦官曹腾养子。现在此人身列九卿之一的大司农,乃掌诸钱谷金帛货币的优厚肥差,手下设有丞、部丞、太仓令、平准令、导官令等等职司,没有些许资历家底的人根本别想混进去。 不过焦龙闻说他也是法真一伙,不禁大觉头疼。以后可能要仰仗他儿子,便势必得不看僧面看佛面放他一马。但若他跳得最凶,焦龙又无可奈何,可就被人牵着鼻子了。焦龙这人一向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的,只能大叹到时候再说罢。 另外,大将军窦伍等人仍是想让焦龙挂帅出征。 趁着气氛融洽的当儿,焦龙便赶忙提出自己的看法来。他口若悬河地道出当前朝政腐败,又值天下屡有战乱,人口锐减,朝廷兵力少、后备补给非常困难,根本不能打大仗、平大乱。现在叛军已近三辅,边关的防御力量明显减弱,只能采取守势,只要稳定好民心,垦荒屯田,营造出欣欣向荣的氛围,才能逐步赢得胜利,换句话说,即使费了大力气一时半会儿把贼寇打退了,他们还会再卷土重来。 陈蕃道:“焦大人此言入情入理,老夫没有异议。” 黄琬皱眉道:“原来贤婿还是决定要出京寻战哪!贤婿年纪尚轻,不知军旅之苦啊。我朝治军极严,一旦失利,罢官为民还是轻的。若有通敌叛国、弃众潜逃之举,以连坐、诛族论罪。若贤婿留在京里,手握重兵,制衡关中,到那时候假汝之手,斩尽贪宦阉党,则我朝可以兴盛也。” 他压低了声音,到底还是让焦龙吃了一惊。焦龙没有这样的理想,因为焦龙知道东汉是不可能兴盛了。望了眼对自己注以关切之情的黄莺,焦龙叹道:“自我进了京城以来,便觉察到朝政腐朽已极,经黄巾起事之后,更是风雨飘摇。我焦龙早已对此间心灰意冷,只求外放个官儿做做,过两年清净日子,便心满意足了。” 黄琬闻言,想起恒帝以来东汉的末落,几乎掉下泪来。陈蕃则面如死灰,连连斥责焦龙大逆不道。莺儿垂泪道:“太傅、爹爹不必过分悲伤。夫君说的都是实话,这里又没外人听到。” 陈蕃不理她,杖头重重一顿,训道:“大丈夫当一心为国,怎能有此私心?” 黄琬起身拉住陈蕃,叹道:“事已至此,也莫责备于他了。我早劝过陈公,跟我一块回乡务农,何必流连于京城这摊浑水?” 陈蕃气乎乎地道:“老夫做不到!”拂袖而去。焦龙第一次看到黄琬与陈蕃之间起了分歧,也颇觉自己太过份了。若是在黄家秘谈,情况定会好些,也必不至于出现这样冷场的情形。长叹一声,赔礼道:“小子妄言。还请岳父大人为小婿解说一二,别让陈公将此事挂在心上。不过……若岳父大人信得过小婿,便听我焦龙一言,趁早离开京师吧。” 黄琬疑惑地看了看焦龙,半晌才道:“这话你曾托莺儿转达过了,老夫也知你是实在人,决不会欺瞒使诈。可到底为了什么,你要这样匆忙地离开呢?” 焦龙道:“一言难尽啊……” 黄琬见他面有难色,似有难言之隐,便不再追问,又心系陈蕃,于是便告辞自去。 焦龙送黄莺回房休息,自己去了俞翠儿房间找她谈心。 他滔滔不绝地讲了很多,也多一些事一些人大发牢骚。 俞翠儿只是好奇地看着焦龙,然后噗哧笑了起来。她温柔地扑在焦龙怀里,轻轻咬着焦龙的耳朵根子道:“夫君生气的样子真是讨人喜欢呢。” “唉,生气又有什么用!”焦龙面色很是难看。 俞翠儿很认真地看了看焦龙,道:“夫君今天是怎么了?我还很少见你如此严肃呢。哦,是不是刚刚我应该夸奖你两句呢?” 她望着焦龙的面容,搂紧他的脖子道:“夫君,别不开心了好吗?知不知道,人家好喜欢赖在你怀里!”她凑到焦龙耳边,呵气薰道:“我真幸福!” 焦龙心头一漾,抬头看着她。刚刚的不悦很快消失无踪,不由自主地检讨起自己来。 “……还是你对我焦龙好,从来不假仁假意地恭维我。你夫君真是太不长进了,这么点点功绩,尾巴便翘上了天,也不撒泡尿 照照。下次我再这么无耻,你就打我耳光,好不好?” 俞翠儿甚是感动,凝视了焦龙良久,才柔声道:“我下手太重了,还是让莺儿凝儿她们打你的,再说人家也舍不得……” 焦龙轻弹着她的脸道:“又吃醋了吧你,小东西!” 俞翠儿撒娇般把焦龙抱得更紧,焦龙其实是问心有愧的,正因这是块敏感的心病才反感别人碰触。焦龙现在觉得和她在一起的时间真的是太少。他需要好好地陪陪她,而不是有了麻烦的时候,才想到她。 不过俞翠儿反而似乎已经全然放平了心态,出语真诚地道:“不如过两天你和她们俩一齐结婚了罢,黄莺早就像你的妻子了,连内衣都是她洗的。” 焦龙老脸一红,道:“哪有这事儿,平常不都是你洗吗?” 俞翠儿古怪地看着焦龙,微笑道:“我让给她洗不行吗?还有唐凝呢,现在赶都赶不走,天天住在东厢,还总喜欢跟碧莲挤在一块儿。我看她对你已经是死心蹋地,毫无抵抗能力了。要不然她会那么不顾身份,天天缠着碧莲,央她说好话吗?” 焦龙嗓子顿时又哑了许多,连正视对方的勇气都消失了。低声道:“怎么会呢?她现在是有头有脸的人,自有了太后这张王牌,求亲的都要踏破晶玉楼了……” 俞翠儿银铃般地笑起来道:“说漏嘴了吧。我说呢,原来你嘴巴上千不肯万不肯,暗地里也对她如此痴迷哩,连这种小道消息都打听得清清楚楚的。” 焦龙脸上更热,结巴道:“不,不是啦。这是那个那个窦伍手下叫胡广的家伙讲的,我只不过恰巧听到。” 俞翠儿掩嘴道:“你害怕什么,我又不会怪你,只是觉得你福气不错哦。唐凝长得那么漂亮,偏偏喜欢你这个整天胡说八道过日子的男人,嘻嘻,她是不是被你的甜言蜜语俘虏的?” “我焦龙,我焦龙可从来没有对她说过那些……唉,全是些正经得不能再正经的言语,真搞不懂她为什么喜欢我。” 焦龙看了一眼俞翠儿,换上了最诚恳的语气,“你知道我焦龙不会骗你的,但我只有一次和她单独相处,还是她来央我带她出洛阳的那次。其余的几次都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而且我一直循规蹈矩,连正眼都不敢看她。” 俞翠儿笑道:“听你这么一说,好像唐凝主动来勾引你似的,嘻,好一个谦谦君子……” 焦龙面红耳赤,争辩道:“我可没这么说。其实唐凝有什么不好,凡是正常一点的男人看了都喜欢,我焦龙又怎么会例外?我只是觉得我不能接纳她,因为那会很不对起你,翠儿。我焦龙已经很对不起你了,不能一错再错。” 俞翠儿眼神万分眷恋地凝望着焦龙的面颊道:“总算把你的心里话激出来了。唉,你又那么想干嘛呢?白白让自己难受。她们都想方设法地爱你,因为你值得她们去爱。就算你今天不娶黄莺、唐凝,明天说不准还得娶别人。人总不能一辈子都做顺心的事吧?别以我为负担了,因为我觉得很幸福,很快乐,而且这种日子是什么金银财宝都买不来的。” 花园水榭。 这建筑四面临水,在池下埋下了层层作桩的基石。水面上部分漆了色彩,看起来整个建筑似在微波粼粼的池面上航行,满园景色,登榭一望了如指掌。平常那些舞姬丫鬟们喜欢在此谈笑、歌舞,因而这里便成了逐波赏美,谈情说爱的好去处。 家将、仆役们已习惯了老爷、夫人的开明。碧莲本身就是丫鬟出身,自然对她们别有同情。自唐凝、黄莺搬进来后,也俨然成了焦府的主人,有时候焦龙看见婢子们朝她俩恭敬行礼,却在焦龙面前一笑了之。 开明归开明,当然焦龙不会允许有任何人胡来。碧莲会替焦龙处罚那些胡作非为的家伙,例如调戏妇女,乃是大禁,只要有丫鬟或舞姬报告遭到戏辱,那么定有人会得到严厉处治,一般来说,是开除出府的大罪。另外,偷盗、循私、瞒骗、不忠也都会得到相应的惩处。不过碧莲很有分寸,也能服众。上次焦龙告诉他们可以十天后拿银子走人的,却没有一个人离开。这件事对焦龙触动还是蛮大的。 也不知是因为焦龙今天特别有威严,还是身后跟着唐凝、碧莲,舞姬丫鬟们看见焦龙几人便远远跪下请安。家将们也不敢放肆说笑,四散退去。焦龙心里暗叹这情况不如以前了,那时佟威达调教得多好!可惜竟死在宦竖之手。 焦龙默默无语地登上了唐凝取名为“听香榭”的所在。 “听香水榭,好名字。” 唐凝闻言笑了一下。她今天很是漂亮,长衣的灰毛领口敞开着,露出仕女穿着的棉衫以及那细白的香颈。纤腰上束着玉带,还拖挂着长长的佩饰。美不胜收的姣好面容,加上乌黑亮丽的双髻、顾盼自如的清眸,也许只需静静观赏片刻,便能让人醉去。 “听人说皇家温泉的泉眼喷涌时极为壮观。泉眼大者如盆、小者如勺,在百丈池中倾涌而出,光耀夺目。京师传为‘神泉’。” “哦?有这样的事。那为何不开放泉水,给世人饱赏呢。皇帝把围墙往外一拉,便圈了进去,真是毫无道理。” 焦龙连连摇头。唐凝掩嘴轻笑,和碧莲对视了一眼,“焦将军如此藐视朝廷,若见闻于圣上,你还要不要性命了。” 焦龙站了起来,心道明明我是想单独和唐凝谈谈正事,搞到现在却变成了闲聊。奶奶的,我焦龙若还有半点男子气概,就不能再喋喋不休地绕弯子!咳嗽一声道:“莲儿,我有几句话,要单独问问唐姑娘。你先下去罢。” 碧莲十分听话地应喏,在唐凝耳边小声十分高兴地说了几句,便急急溜开。唐凝急得什么似的,偏偏又不好意思开口,脸蛋儿也通红了。 焦龙迫不及待地道:“唐凝,知道我焦龙为什么叫你来吗?” 唐凝轻轻摇摇头,道:“不知道。”垂下头不敢看焦龙。 焦龙朝池子哼了一声道:“我不喜欢绕弯弯,我焦龙现在开门见山地问你,你到底要不要嫁给我?今天不问个清楚明白,我就不走了。” 唐凝啊地一声,娇躯微震。她抬头看着焦龙,那模样几乎是摇摇欲坠,偏又掩不住脸上的娇嗔和欢喜之色。“焦将军……你……” 焦龙硬着头皮,道:“你说吧,我在听呢。你如果老实告诉我,那我就把你也考虑上。如果你不告诉我或者跟我说没这回事儿,那我们就拉倒,我焦龙也懒得再罗里八嗦……咳咳,我这个人说话直来直去。当然,对女人才这样,嗯,也许对你更是这样,因为我绕来绕去的话,见着你,就说不出来了。” 唐凝见焦龙如此赤.裸裸地表露心语,脸红了好半晌才褪去。轻轻咬着下唇,用刚好两个人才勉强可闻的声音道:“你……你真的想知道?” 焦龙坐到她身边,嘿嘿一笑道:“这是当然。我不太相信自己能得到唐姑娘的青睐,更不太相信我焦龙有这样的福气,能一亲香泽。”低头对她耳颊边吻去。 唐凝立刻轻轻惊呼起来,软倒在焦龙怀里,脸上那羞涩的表情万分迷人。她欲拒还迎娇羞无限地道:“焦将军,你别这样,会有人看见呢。” “怕什么,他们还不都喜欢在这里搂搂抱抱的吗?我们只不过做个表率而已。” “原来将军是这么好色的。凝儿,凝儿原以为将军是个正人君子,啊!” 焦龙又吻了她一口,这才苦笑道:“我从来没感到自己是什么君子。我就是这么个人,你既然喜欢被我亲,被我抱,那你就说清楚,到底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我怎么会一点感觉都没有呢。” 唐凝已被焦龙逗弄得轻轻呻吟起来,娇喘道:“将军这么坏还会不知道凝儿才不信呢。” “什么时候?”焦龙追问。 唐凝慢慢平静了下来,很不好意思地道:“我们第一次相见,就是在窦伍府啊。那天我给你敬酒,因为我早就听说过你的事情,那些不可思议的事情。我原以为你该是董卓那般的虎狼人物,却没有想到你这么年轻,连胡子也没有。” 焦龙笑道:“我喜欢把胡子刮光的,其实我年纪大得能当你祖父了。” 唐凝撒娇起来道:“你坏死了,嘴上手上都要占人家便宜!那天我向你敬酒,看见你的眼神也是那样惊诧的,却非常克制。你是不想给人看出来,对不对?” 焦龙嘿地一声,道:“你猜得不错,我当然很惊讶。因为我是第一次看到你,而你的美丽也超乎了我的想像。” 唐凝见焦龙不加犹豫地赞美她,快乐而又害羞地垂下头,“是这样吗?我还觉得你又有点见怪不怪的样子,似乎我不是你意想中的一般。凝儿是不是比不上翠儿姐姐漂亮呢?” 焦龙哈哈大笑,回避了这种问题,道:“对我焦龙来说,只有真正的喜爱才是长久的,美丽通常都是暂时的。这以后你会慢慢明白。而那一次,我不在乎你的真正原因,是因为我焦龙已有了爱人,而你却是遥远而陌生的,跟我焦龙几乎毫无关系的女人,你说我会怎么做呢?难道我会像上官颀那种酒色之辈般丑态毕露吗?” 唐凝听到焦龙的话,细细品味了良久,这才又似失望、又似满意地点点头道:“你果然是这样的人。凝儿见多了男人,从来没有一个能像你这样,对我如此不在意的。上官颀这类,只会令凝儿作呕,若非出乎礼仪,才不要理他呢!”她从焦龙怀里直起身子,颇为大胆地直视着焦龙,“但是,凝儿难道一点也不值得你爱吗?将军请对我说实话。” 焦龙搔搔脑袋,想了想道:“如果没有翠儿,我恐怕真很难克制自己,谁会不喜欢你这样出众的美人呢?”刮刮她的鼻子,又问下去道:“不过你不会因为我焦龙不在意你,反而喜欢我吧?你到底怎么想的呢?” 第155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唐凝叹了口气,道:“你的神情、姿态,包括你说的话,走路的样子,每一处都与众不同。有你在的宴席,我即使表演的时候,也会不由自主地望向你。但我每次看你,你都在忙别的事情。在窦伍府你根本就没看过我,却在看别人的样子发笑!我那时真的气坏了……” 焦龙吃了一惊,回想起来那天的事,确是唐凝在台上表演,自己在底下想别的事。焦龙暗叹:她竟这么在乎我的注意程度吗?不免有些歉疚地道:“你、你和我焦龙初次见面,怎么会有那样的事呢?我当时压根儿也没想过你会看上我。” 唐凝羞涩一笑,眼中柔情如水,“或许这是天命罢。凝儿早就听说了你的大名,后来胡威、胡广向我说了你指挥新造的铁甲骑兵,横扫了韩昭万人精兵,还逼得他自杀。你知不知道,韩昭多么有能耐,他在京中的时候,天天都到晶玉楼来,就希望凝儿为她一个人跳舞。而凝儿那时倾心于他,几乎都要答应了!” 焦龙“啊”地跳起来,指着她鼻子,半晌才叫道:“韩昭是你的老相好儿?!” 唐凝听他说得鄙俗,羞得满面通红,忽又咯咯笑道:“噢,太好啦!将军为凝儿嫉妒了。” 焦龙心道:原来韩昭没死的时候,追求过唐凝。而她也很喜欢那姓韩的。那么说我害死了韩昭,她应该来报仇才对!怎么还会爱上我? 焦龙不无狐疑地看看她,摇头道:“我不是妒,是不得不有些隐忧。你既和他好过,那怎么会不想方设法干掉我,为他报仇雪恨呢?你是不是想说清楚再动手……” 唐凝笑得喘不过气来,道:“焦将军能在修罗场中进出无碍,怎么如今胆子却那么小?凝儿只不过说倾心于他,没有说已爱上他吧。更何况他这人脾气太坏,没人能受得了。凝儿是因他能打胜仗,这才有点为之动意呢。” 焦龙听她的口气,不禁颇为沮丧地接口道:“原来你看上我焦龙,是因为我打过胜仗。若哪天被打败,你就会不喜欢了吧?” 唐凝微微一笑,春风满面,“原来将军也是这样在意我的!凝儿感激不尽。凝儿只求将军能永远这样对我,再也别问喜不喜欢的话了。” 她拥住了焦龙,“凝儿喜欢你的人,而不是其它。从那次见过你后,我心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了,只有你的影子在晃啊晃啊,连做梦,都会想起来。” 焦龙听到如此痴情的话语,再看她脸上淡淡的红潮,心里一动。她继续道:“凝儿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可是,只是想着要来见你,要和你在一起。但那时我听说将军要去打仗,要去凉州讨贼了,于是凝儿便没日没夜地赶制舞曲,那天那曲实是为你一个人写的……” 焦龙望着她满含爱意的眼神,心中暗骂自己不解风情:原来是为了我创作的!奶奶的,老子没有艺术细胞啊! 焦龙搂住她,唐凝也全心全意地偎在焦龙的怀里。她的声音悠悠的,充满了离情别绪,“郎出征兮千里,妾惆怅兮断肠。凝儿跳了那一曲舞,而你真的那么用心地看完了。我于是知道自己应该说出来,应该告诉所有人,凝儿有了意中人了。” 焦龙真想狂吻她,那种心中甜美的滋味是别的情感不能替代的。唐凝抬头一笑,又接着道:“那回我来恳求你带我出去,却没敢完全说实话。郭胜的确逼得我很苦,可我也是不想让将军出征后,自己只能在京里愁断肝肠,所以才来找你。” 焦龙心中狂震,不知是甜蜜还是疼爱,只觉胸臆大放,只想引吭高歌。他喃喃地不知说了些什么,便深深吻了她,这是焦龙第一次哪么充满爱怜地吻她。她在我焦龙怀里发抖,声音低低的如凄如迷,“凝儿还要感谢佟威达。他让我知道了焦将军是怎样一个人,是怎样正直怎样重情的一个男人,他决意为将军去死,却没想到竟一语成谶!凝儿好难过,因为他是那么好的人哩。” 焦龙心头蓦痛,禁不住长叹一声,“他确实是我肝胆相照的好兄弟!不过你也别难过了,出了京师,我就会为他举行葬礼,我不会让他死后不得瞑目,连块墓地也没有的。” 唐凝垂泪道:“都是凝儿害了他!我不该向他询问你的事情直到深夜,害得郭胜突然来袭,竟连防备的力量也没有。” 焦龙摇摇头,尽力不去想那次被刺得体无完肤的佟威达的惨样。焦龙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甚至觉得诛了郭胜三族也不足解恨。“别说了。这样吧,你赶快先回宫去,以免有人疑心起来。我会拨十名精干的家将跟着你,有什么事,尽快来通知我。” 两日后早朝。 大将军窦伍最末一个来,踱着方步,身后胡威、胡广如影随形地跟着。众官都远远地堆起笑脸向他打招呼,窦伍皮笑肉不笑地打着哈哈,眼光却直接转向焦龙。 “啊,焦大人,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他腆着肚子,颇有些不高兴的意味。这顿时让焦龙想起,回来之后竟还未去拜望过他,当然还有章尚,都没来得及打声招呼。忙施礼揖拜,故意又使嗓子哑了三分,“承蒙大将军关爱,在下喉疾未愈,怎么敢惊动了大将军与诸位大人呢?只好装聋作哑,留待日后再向大将军与诸位大人补报了。” 众人见焦龙嗓音的确难听,同情之间,也都赶忙赔着笑起来,皆道无妨。窦伍皱了皱眉,显然是因为焦龙的声音太难听了,他的气一下子便没了,趋近一步道:“没有请太医疗治吗,这副样子真是不妙。”脸上多云转晴,哈哈一乐,“诸位,看来焦大人亟需美女、酒宴调治呢,若连饮竞日,又有美人唐凝的妙舞,恐怕只需三天,病即大愈了!” 众人无不欢笑。焦龙生怕再挖掘下去,唐凝秘入自己府中的事情就被人知道了,赶忙笑着向众人施礼,倒引得不少人慌忙回拜。 窦伍又闲聊了两句,便被别人拖去谈话。焦龙环目四顾,见太尉黄琬正与一人讲话,却是久违了的荀爽。心中大喜,快步走了过去。 黄琬见到焦龙,笑着引荐,“来来来,此子姓荀名爽,乃颍川名士,博学多才,你可要跟他多亲近亲近。” 焦龙向黄琬见了礼,随即朝荀爽相视大笑起来,“在下与荀兄早已是惺惺相惜,成了要好朋友了!黄公恐怕还不知吧。” 黄琬一怔,随即释然,“贤婿交友天下,果然了得。荀爽进京不过数月,却已是名声远播了。一干知名贤达,无不欲交结于他。连犬子也时常往荀府走动呢。” 焦龙对荀爽的佩服自不必言,深感此子的名声才学,见地知识都远远在普通人之上。焦龙朝他使了个眼色,他也会意地谢辞了黄琬,陪焦龙走到一旁。 “焦兄!多日不见,听说现在已升了虎骑校尉、守北军中侯了?” 焦龙笑着点头,拉住他的手,“你近来可好,这一段时间我竟然忙得脱不出空来去看你,真是抱歉。” 荀爽笑道:“怎么说这样的话呢?不知兄长在忙些什么,若在下能帮得上忙,请务必知会一二。” 焦龙敛容叹气道:“也不瞒你老弟,现在我忙着搬家的大事,还想不出什么好主意可以不露风声地安然出京。” 荀爽吃惊道:“焦兄在京师里稳稳当当,官也越做越大,怎么突然兴起了要走的意思?难道此地还有什么凶险的事情不成?” “唉,一言难尽啊。我当然不怕,可是我有一大帮家眷,想全都安然带走谈何容易!上次跟你讲的没忘吧,这京畿可真是一滩浑水,我每次睡觉的时候都感到不踏实,所以最好弃官逃走,也就没那么多麻烦了。” 荀爽知焦龙心意,轻轻点头长叹。“若是不明白焦兄的人,还会以为焦兄只是个没有眼光的贪财小人罢了,而在下却深知,兄长乃不世的人才。听说,是将军出谋划策,将郭胜那厮满门抄斩的?” 焦龙大感震惊,忙作出个噤声的手势,转顾左右,这才压低了声音道:“你从哪儿听来的?可别传出去,否则我焦龙死到临头都不知怎么回事哩。” 荀爽见焦龙慌张的样子,笑道:“果然是兄长所为!嘿,兄长莫慌,这只不过是在下猜测出来的罢了。” 焦龙吁了口气,道:“你要吓死我!你怎么猜出来的,难道我做事留了尾巴?” 荀爽压低了声音,却是满腔喜悦地道:“在下已深喑京畿种种事务。前次骠骑将军董忠之事,不就是焦兄出面的吗?依在下看来,焦兄决不会无缘无故地做这件事,或者与董骠骑,或者与太后,一定有甚么约定。但依此事剖析,尤其郭胜在晶玉楼作乱,被太后耳闻目睹,以至诛族,在下便大觉怀疑起来:那位唐姑娘不过是一个常在皇后宫中走动的名媛而已,太后又素与皇后不和,天下尽知,她怎会突地关心起一个身外之人呢?其中必有原因。据闻郭胜人多势众,却仍被擒。以此所料,便知此事确有预谋,是布了陷阱等阉人就范而已。” 焦龙又朝四边看看,微笑起来,“荀兄这话可千万别对任何人说了……对了,你是怎样知道这是我焦龙出的主意呢?” 荀爽忍俊不住,道:“依在下所见,当日在场官员,必有使计之人。而此人又与太后关系甚密,不然太后决不会在朝后召会诸卿。而焦兄凭着与太后的关系,又有非凡手段,那主事者谓谁,恐怕不想也就知道了!” 两人抚掌大笑,颇有英雄相惜之感。焦龙问起今日怎会见面,荀爽欢喜地道:“听说兄长十余日不归,在下夙夜忧焚。今日听说兄长上朝,怎么也要主动请缨,来随侍顾问了。” 焦龙大笑,随即感动地道:“荀兄真是关心备至啊,不过那十余日,我对外说是赶去致哀,实际上……”焦龙靠近他耳边,轻轻告诉他真相。荀爽愣了半晌,这才摇头道:“原来兄长和嫂子如此情深,闻之令人感沛呀!这般大秘密,焦兄能据实以告,把在下当做心腹之人,真叫人感激。放心,在下绝不会到处乱说的。” 焦龙很不高兴地道:“怕你乱说我还告诉你干嘛?说这种话,真是让为兄寒心!”见他赶紧道歉,又转嗔为喜,“今天晚上来我府上吧。还有好多事情要跟你商量呢。嘿,一看到你,不知怎么,觉得天大的困难都可迎刃而解了。” 朝会上针对焦龙的发言额外激烈。 还没等刘宏来得及安慰一下焦龙的嗓子,皇甫郦越众而出,道:“圣上明鉴,焦龙身无寸功而历任将军府掾,至虎骑校尉,此一罪也。本月以来,他本性复始,目无朝规,已历十有九日不上朝面圣,此二罪也。自加守军中侯之日,从未至五营校尉处议事,也未见排疏议奏,以至近来宫里宫外乱者愈乱,宿卫军夜不归营,此罪三也。小臣还发现卫尉处简册记录,载步兵、射声校尉兵众滋事于西市,而被都尉擒下。此皆焦龙治军不力,不堪委以重任!现劾奏于此,请圣上明察。” 立有黄门接章奉上。焦龙措手不及,心里又惊又怒,暗道:此次恐怕有难。屏息静息,努力不把恐慌之情写于脸上。 刘宏看了看,脸色一沉,“焦卿,真有这事么?” 焦龙忙出班跪倒,哑声道:“微臣自接任以来,如履薄冰,唯恐令陛下和诸位同僚们失望,但终于还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皇甫大人是言无不切中微臣要害,令微臣痛感上有负圣意,下愧对同僚,羞惭欲死。微臣请求辞去虎骑校尉、守北军中侯的职务,自贬为庶人,以示惩处。” 朝堂上鸦雀无声,众人齐齐地把眼光都投向焦龙。也许皇帝只要一句话,焦龙的所有既得利益便统统化为乌有。而这些令人垂涎的东西,谁也不敢想焦龙竟会主动要求放弃。焦龙这一计,实际上是以攻代守,要不然全面胜利,要不然全盘瓦解,总之一拼而已。 刘宏反倒犹豫起来,望望身旁的众常侍。此时大将军窦伍干咳一声,道:“陛下,臣有言上奏。” 刘宏闻声,朝他点点头,窦伍大摇大摆地走出来,朝众人环视一眼道:“我窦伍一向主持公道。焦大人的才干,相信诸位是有目共睹吧?” 诸臣唯唯喏喏,罕有不点头称是的。窦伍傲然一笑,道:“既是大才之辈,陛下又岂会不加重用呢?焦大人忠心可鉴,我窦伍可以保荐他。” 皇甫郦忍不住插嘴道:“大将军保荐的人,难道就没有错吗?” 窦伍闻言大怒,刚要暴跳起来,便被司空温辉拉住。温辉嘿嘿一笑,出班道:“大将军曾举荐焦大人领兵征讨北宫,因你侍中颇有微辞,也就罢了。现在侍中又开始计较起规矩来了。请问大人,你身为侍中,却为何要到九卿处明查暗访他人之错呢?步兵、屯骑校尉,也是你这样职司的臣子能够过问的吗?” 众人轰然一笑,朝堂上顿时有些幸灾乐祸的私语声。皇甫郦虽然老奸巨滑,也抵挡不住如此犀利不给面子的言语,强声道:“身为臣子,自该以朝廷大事为重。我皇甫郦劾奏焦龙,乃为社稷和圣上的安危着想。” 温辉哈哈大笑,突然朝刘宏躬身道:“请陛下明察。皇甫郦分明是栽赃污陷,诽谤同僚!望陛下立刻将之交付廷尉审问。” 刘宏看着这一幕,倒不知如何是好了。猛听有人出班道:“老臣法真,愿为圣上分辨是非。” 刘宏嗯了一声,抬手道:“免礼,你有什么话要说呢?” 焦龙方自跪在地上。闻言大骂一声老狗,这家伙奔出来,准没我焦龙什么好事。 果然,法真笑道:“皇甫大人之言也许太过,但依老臣看来,焦大人也确有些逾矩无礼了。十有九日不朝,以过可劾免庶人。而又未以宫室全责为忧,散漫无纪,以致增损制度,虽有大才亦不可大用也。” 刘宏皱眉道:“那依卿看,该当何如?” 法真奏道:“念在焦大人少不更事,减罪一等,姑且就免去是职好了。” 焦龙伏在地上,心里恨得要命,暗道:有我一天,你别想过好安稳日子!记着,我焦龙定会去蜀中报仇雪恨,把帐一笔一笔地要回来! 朝中刚沉寂了片刻,便听黄琬苍老的声音道:“法大人此言欠妥,陛下万万不可如此。”焦龙心下一定,暗道果然岳父大人赤膊上阵了,此次若相助了小婿,日后一定好好地疼惜莺儿。 法真冷笑道:“太尉大人也出来为之求情吗?” 黄琬哈哈笑道:“非也。老夫知其学识、爱其才名,这才不得不说上两句。” 刘宏点头道:“太尉慧识卓具,一定有公允之言。” 第156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黄琬拜谢刘宏嘉奖,道:“刚才少府大人所言,诸公想必心下已自有计较。依老臣愚见,焦大人并未缺席初一日按制举行的朝会,这段时间没有入宫给圣上请安也是缘于身体抱恙,可谓事出有因,若因此便称其有罪,恐于情理、律法上都不妥当。” 法真辩道:“可焦龙玩忽职守之罪却是证据确凿,不容不追究!” 黄琬接道:“焦大人在守北军中侯位子上不过半月,很多事情仓促间难以办理完满也在情理之中,而且这段日子焦大人根本不在洛阳,谈何玩忽职守!” 法阵道:“那他到底为何不在京里呢?” 黄琬道:“此事想必陛下和诸公已有耳闻,焦大人因家中亲眷辞世,方寸大乱,不及到朝里告假,便匹马出京奔丧去了。圣朝以孝治天下,焦大人擅离职守虽难说无过,却也有可贵之处,若因此便治其罪,恐失天下人心。” 众人纷纷点头。今日司徒陈蕃告假,尚书令卢靖便出班帮腔道:“焦龙虽有小过,然其孝心可嘉,望陛下开恩宽赦。” 法真怒不可遏,偏偏窦伍等人皆是冷眼旁观,瞅也不瞅他一下。一时更无人敢轻易帮忙。刘宏向章尚、邵冲等看了看,笑道:“这样罢,焦卿回去再把五营兵众好好整饬一下,朕深知汝排兵布阵有奇妙之处,不要再出现这样的事情就是了。” 焦龙连忙叩头,刘宏又道:“众位爱卿都别争执了。这事就这样吧。” 温辉忙出班奏道:“陛下,臣以为侍中皇甫郦职在省禁,并无纠劾外朝二千石官员之权,今日朝会他越权上奏,言辞咄咄逼人,其旨在于借机中伤朝廷中持异见者,为防党争之弊,不可不切责之。臣斗胆请陛下下旨申斥,并免去其侍中之职,以明公义。” 窦伍、黄琬并朝廷诸卿也纷纷附议,刘宏下意识地回顾身后,章尚赶忙靠过去,凑在他耳边嘀咕起来。刘宏微微颌首,道:“焦卿平身。依卿之见,此事该当如何处置啊?” 焦龙谢恩起身,道:“臣以为皇甫侍中虽不免有越权之过,但他也是为了朝廷和陛下着想,若因而便免去其职,只恐今后没人再敢直言进谏了。臣闻圣主治下,方有敢谏之臣,此事唯圣上裁之。” 刘宏大悦道:“焦卿说得好!那便依你所说,不再追究此事!” 焦龙叩拜称谢,众臣也忙山呼万岁。 朝散后,便有许多宴会相邀。焦龙连称喉疾未愈,一一婉谢。他还未走出司马门,便见章尚竟亲自赶马车过来,兴高采烈地招呼他上车。 焦龙不免有些尴尬,又不好拒绝,只得硬着头皮上了车。章尚今日兴致颇高,驾车的技术竟也十分娴熟,引得众人惊讶不已。 章尚得意洋洋看着众官员诧异的目光,赶着车子出去了。直到他府上才跳下车来,早有李园率同众府役在外接着。只听李园笑道:“大人御骑自如,有王者风范哪。”章尚顿时尖声笑了起来。 焦龙赶忙下车大夸了他几句。章尚牵着我焦龙的手道:“你是第一个有幸坐我赶的车呢!” 焦龙谢道:“大人待我焦龙恩重如山,卑职万死难报。” 章尚眉头一皱道:“今日ni的情形真很危险。法真皇甫郦等一帮子,还有些大大小小的官员们,对你到底有何仇恨,似是处处与汝为难。” 这个问题焦龙实在很难回答,心里想着从南郑开始的种种经历,暗道恐怕自己不能为之所用,这才是他们屡屡加害的真正原因! 焦龙笑道:“下官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升了官,总有人不满意就是了。章大人您说是吗?” 章尚笑道:“焦龙你真会说话,我看多半也是这样了。今日难得有那许多重臣替你说话,不然圣上定要重重怪责你哩。” 焦龙慌忙退后一步,谦道:“都是下官运道比较好罢,更何况章大人也会为我焦龙说话,下官心里面是有恃无恐的。” 章尚微微一笑,又道:“最近太后时常在圣上面前夸奖你,称汝治寇有术。圣上也疑虑不定,问起我的意思。嘿,是什么让太后如此看重于你了?” 焦龙忙道:“还不是那次董忠的事情,这个忙倒是下官要求太后相帮的。圣上若问起来,大人也请顺手推舟的罢。嘿嘿,反正越快离开京畿越好,我焦龙还有相好的在长安城中呢。” 章尚大笑,抓住焦龙的手,邀他后堂用饭。苦不堪言的早饭用毕,焦龙才被放了出来,乘着章尚特派的马车招摇过市,回到了自己府中。 当夜荀爽登门造访之时,焦龙和俞翠儿正谈得高兴,。 焦龙招呼荀爽落坐,笑道:“荀兄果是信人。翠儿,上茶。” 俞翠儿会意而去。荀爽急忙起身道:“怎敢劳动嫂夫人?在下惶恐。” 焦龙微微一笑,拉着他坐下,“你这样说就见外了。我们一起谈天说地,一起上阵打仗,出生入死引为知己, 就不要再考虑繁节俗礼了。”见他恭敬的样子,哈哈笑道:“今日我们兄弟好好叙叙,已有很长时间没跟你联络了,不知荀兄近来都忙些什么?” 荀爽叹了口气,“还不是朝廷的经书文牍吗?在下想以己之长,振兴社稷,图强中国,可惜……不得其时啊。近来与友人论起时事,忧心如焚,痛哭流涕。” 焦龙心道:荀爽还是脱不出文人的路子。当然了,古人遇到这种情况,根本也没可能想去改变它,全都指望出贤良、出明君呢。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荀兄心怀国事,可敬可佩,可光哭又有何益?为今之计,要不就赶快努力改变现状,要不然就该像我一样,立即解甲归田。不过依我看天下大乱之势是无可避免了。黄巾之后全国人口锐减三成,百姓流离,忍饥受冻,而竟没人出来休兵止戈、屯垦开荒。唉,我看还会再乱下去呢。俗话说,天下为天下人之天下,非是君王一人之天下,这道理有谁不知?然而圣上治国无方,荒淫无道,如此不堪重任,我等还能为之效死、为之分忧吗?” 荀爽大震,像身体吃不住重量似的,缓缓歪在几旁,“焦……焦兄此言太过!” “过什么?听说他给狗带冠带绶,弄得人模狗样,以为笑乐!嘿嘿,买官者贪如豺虎,花了大钱就想捞回来,哪管人民死活?这些人难道不是那些带冠带绶的狗吗?仔细想想,这样的人都能当皇帝,那些黄巾又怎会不造反。” 焦龙恐怕真是点在了关键的地方。荀爽又叹息又流泪,偏偏反驳不得,焦龙陪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顿时省起自己何必跟着别人骂娘?难道还想挽救这个局面?那除非真的造反。一时意兴阑珊,黯然道:“恐怕在下言重了,荀兄莫怪。” 荀爽摇摇头,擦干泪水,露出苦笑的神色,“朝廷、君王……无能为之,恨在下空有满腔抱负,却难展鸿业。谁能终救天下于水火呢?焦兄,汝之才胜我十倍,见识亦去吾良多,能回答这个问题吗?” 焦龙心念一动,忍不住就想把以后的事情透露一二。但心里狂震,暗道:我可不能这样不负责任。倘若一个不当心,把不该说的说了,岂不是泄露了天机? 荀爽见焦龙神色有异,忙道:“焦兄,焦兄,你怎么了?” 焦龙立刻惊醒,发了阵笑以掩饰心中的惊慌,“没……没事!我们不谈这个问题吧,还是谈谈今天我跟你提起的事情,看看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俞翠儿此时送上茶来,含笑道:“荀兄弟好久没来了,今天就住下别走了吧,焦龙很是挂念你呢。” 荀爽忙转身很是感激地道:“多谢嫂夫人。不过在下职卑位低,焦大人不以为怪,在下就已很满足了,难敢再有所奢望呢。” 俞翠儿摇头道:“荀兄弟还是那么谦谨,难道共患难的经历你都不记得了吗?” 荀爽警醒似地赶忙站起来,道:“是是是,此乃在下错也。小弟受教,多谢嫂夫人指点。” 焦龙哈哈大笑,招呼他坐下喝茶,转口道:“今天请荀兄来,主要是讨论讨论关于我安全转移的问题……”当下把府中有大量财物,又有对焦龙十分忠心的丫鬟、家将和妻小的问题,怎么能安然无恙地让他们随军出城,又不被人怀疑和羁押。 依照汉律,将士受命疆场,家属一律不准随军,否则是杀头的大罪。要偷偷带出去一两个不是没有可能,但全体偕同出城,搬家似的往外迁移,实在是太费工夫,而且太过招摇。像法真皇甫郦这种人,若看到这样情况,还不立刻以“不奉王诏而举族避逃国难”为由弹劾焦龙吗? 再说,就算能秘密出去,纸里包不住火,某些人知道后也会立刻造谣生事,诽谤焦龙阴谋作乱等等,大肆构筑罪名。焦龙手握兵马外放,顿时又成了流寇贼党,连营中说不定也会生出变化,那时就真惨了。 所以这一切,要等到他手握自己的军队再说。自己的军队,就是指不受外力左右的,能够为自己所控制的部队。从战略上考虑,即使汉帝国四分五裂了,焦龙指挥一支军队屯驻在某处,那个地区也会相对安全的。因此焦龙急欲外放,而这又是最好的时机了,若成功地击退西凉叛军,那么焦龙升官发财都是小事,像窦伍那样控制几支装备精良、战斗力强的军队才是大事。 关于搬家的问题,他也曾想过几个办法,但都不太令人满意。但有荀爽这样的高参在此,可就另当别论了。 荀爽虽然年轻,浑身上下已经散发出成熟的男子风范,举手动足都有君子风度,谈吐也颇高雅、得当。 他听完焦龙的话,淡淡一笑道:“焦兄对治国定邦之道甚详,而此等小事却不如在下了,哈哈。在下忖想,焦兄既如此有财,何不在城外购置几块田宅呢?只须请动诸公卿同往饮宴,借会宾之机,将车马随同出城即可。此后若将军要走,只须再拨一支人马暗中护送就行了。” 焦龙想了想,拍案大叫好计!“荀兄三言两语,就把我焦龙多日悬而未决之事理顺,真让在下有茅塞顿开之感。哈哈,这招移花接木,看似简单,却是高明之至。谁能想到,我焦龙搬迁是假,逃走是真呢?” 焦龙和俞翠儿会心地对视了一眼,笑道:“翠儿还不敬荀兄一杯吗?” 俞翠儿亦微笑起来,颌首道:“荀兄弟智计过人,我就以茶代酒敬兄弟一杯。” 荀爽忙称谢起身,丝毫不敢失态。焦龙心道:按这个计策,我得快速办理买房事宜。否则等若圣命下来我再购置家私,必会惹人疑心。道:“大事都办得差不多了,剩下的时间我们好好聊聊。来人,请黄莺、碧莲过来。” 当下荀爽见过了几位女眷,不禁对焦龙大起感激之意。知道焦龙不仅不把他当作外人,而且还另眼相看。几人除了黄莺身体较弱先回房休息之外,俱是兴致勃勃地说了一夜的话。 清晨送走了荀爽后,碧莲出神地对焦龙道:“大哥的朋友真是学识渊博,什么都知道似的。” 焦龙哈哈大笑,刮刮她的鼻子,“动心思了?若你喜欢他,我可以帮你去说。” 碧莲羞得无地自容,轻嗔了一声,赶忙扭身走了。俞翠儿笑道:“碧莲恐怕真有这心意呢,你可得多留神点。” 焦龙笑咪咪地点头道:“晓得,这还不是一句话嘛?我焦龙办别的事不行,这种事却是手到擒来的。荀爽那种人才,要不赶紧打主意嫁给他,晚了恐怕就得排队了。” 吃了早饭,焦龙又去和黄莺谈了片刻。考虑到黄莺病体,所以一直未与她完婚。对于唐凝也不敢逾矩太过。不知道是否出于待嫁的羞涩,黄莺见了焦龙就会脸红,嗫嚅地连话也说不出来,颇为令人头疼。 出门时候焦龙温柔地叮嘱她记得吃药,这才和俞翠儿一齐骑马去北军中侯府衙。黄莺脸上那欲语还休的害臊样子,那躲躲闪闪的迷离眼神,深深印在焦龙脑海之中,以致出了府,竟忘记了该走什么方向。 俞翠儿一身戎装,戴着面具以遮掩她天仙般娇颜。这个样子伪装成焦龙的贴身随侍,正是再妙不过。 五营校尉接到通知,都陆续到场。当下计点宿卫军众数目,连骑从、乌桓骑共五千余人,各部俱有名册。原来这部分军力,乃是东汉用以宿卫都城安危的最精锐力量,又称北军五校士,士兵大多来自于畿辅六郡良家子弟,有些甚至是二千石子弟,装备精良、训练有素。 由是想起当初京畿虎豹骑从,现在了解多了,便知道那些人怕都属于外族士兵。因为这些外族士兵极擅马战,体格多半雄奇有蛮力,战斗力很强,所以东汉政府专门组织了多支外族骑士为主要成份的兵团用以增加实力。怪不得孙定方是凉州人!听说长水校尉帐下单独设有胡骑司马,掌三千多乌桓骑兵,可是一支非常有战斗力的队伍了。 焦龙查点不法,却原来问题正出在长水校尉身上。其司马夜间私出,治下混乱,而且手下数名士卒在市集与人相殴,触犯军纪,干扰民事,至今未作处理。焦龙板下脸来,按章办事,立刻命令打三十军棍,以槛车送交廷尉署,此外劾免长水校尉之职,凡其手下参与斗殴的也都严惩不怠。 焦龙掷下军令后,众校尉们面面相觑,都各自有凛然之态。越骑校尉求情道:“长水校尉为人宽慈仁厚,素有贤名。请大人念其初犯,便饶他一回吧!” 长水校尉立刻知趣地跪倒,连称有罪。焦龙向他看去,其人老态龙钟,连行动都颇不方便。心道:这样的官员还能典宿禁军?恐怕他自己大小便都难以控制呢。深皱眉头道:“在下初来乍到,依律治军,希望不要再看见这样的场面。大人年纪也不小了,北军关系重大,实不宜再久留下去。我焦龙会请奏圣上,转拜汝为光禄大夫,回家好生颐养天年吧。” 这老头儿抽泣起来,半晌才勉强应了声是,在别人搀扶下退出衙门。 焦龙转向众校尉道:“这样处治,你们还有什么意见吗?” 众人微微低头,齐道:“大人处罚得体,宽和体恤,卑职等都为之心折,我等今后唯大人之命是听。” 焦龙微微一笑,心里暗道:马屁精!哼哼,这可不是给你们什么下马威,而是应该这样做。老子若在此一天,就依这样办理,决不姑息!凡事雷厉风行、不折不扣,这才是治军的不二法宝。 待公务谈完,已足足一个半时辰了。焦龙这才吩咐给各位大人取座,命令撤去面前的官几。众人不知何故,忙拱称谢。焦龙清清嗓子,道:“今日因我头一次在此与诸位大人议事,故而各位怕还不习惯在下的作法。刚刚都是公务,上下有别,因而我坐着,各位大人站着。现在公事办完了,大家又都成了朋友,所以各位都有座。失礼之处,还请各位多多海涵。” 众人这才恍然,连声逊谢。 第157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焦龙敬了茶,道:“整饬军纪乃国之大事,不可不察。大家今日都看到了,禁军尚且不整,何况他处?天子脚下,京畿重地,怎么如此疏忽。” 他很是严厉地扫视了众人一眼,众人都暗自垂头。“我焦龙既然身负皇恩,必以主上安危为己任!各位都要悉心地去做,若是再有这样违纪犯法的事情发生,就别怪我焦龙无情了。” 屯骑校尉连忙道:“大人明察秋毫,我等以大人马首是瞻,同进共退。下官平日里见长水所部杂乱,又不加约束,却未能及时上报,亦有过错,望请大人责罚。” 焦龙嘴角微微露出笑意,和颜悦色地道:“大人请起,像大人这样虚怀若谷、深以同僚过为己忧之辈,还真是少见!” 明里大捧了他一下,然而谁又不知焦龙话中含意呢?俱冷冰冰地看着他,让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尴尬谢恩后,连头也抬不起来。 出了衙门,任凭它冷风吹来,焦龙兀自心中快意不消。忖道:当官原来是这样的爽,竟然能人五人六地扣帽子、作批判,还握其命运在手!怪不得那么多人打破头也要当官。焦龙笑着道:“翠儿,你看那老头的可不可怜?原本没我的时候谁来管他,现在好了,新官上任三把火,先抓了他这个典型。嘿嘿,这就叫杀鸡儆猴!” 俞翠儿虽戴着面具,仍是噗地笑道:“你做官好大的架子,当心太过份了被别人报复,我可不想看着你被砍成肉泥。” 焦龙摸了摸下巴,一脸心安理得的样子,“哼,你会舍得眼睁睁看着我焦龙被人砍死吗?你夫君天下只有一个,死了就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了!” 俞翠儿笑得连话也说不出来。焦龙加快骑速,一边回头笑道:“还是快去城外看看,顺便买座院子搬了罢。昨儿荀爽一说,碧莲便急得什么似的,连连提醒我速战速决呢。” 乘马顺洛水西上二十里。 此地为城郊庄院、别墅聚集之所,一幢连着一幢。最为飞扬跋扈的,无非还是几个宦官的居所,无不庭院深深,好似蓬莱仙境。焦龙心里大叹这些人果然早死早好,否则哪有小民的生路呢?于途还见不知哪户犯官被抄没府宅,往来搬取货物、珍宝的官兵,络绎不绝。街巷两边挤满了来看热闹的人,都是兴高采烈的样子。 焦龙心里忽地一动,暗道若不早离官场,最后死了恐怕也会遭到这样的境遇呢。苦叹了几声,拉着俞翠儿躲到别处。 转了一圈,倒是相中了有几处好院子。一处乃已故司空宅地,其子嗜赌如命,以致当屋抵偿。另一块是座老居空宅,现多是穷民无依之人权做容身之处,不过地方倒也不小。 焦龙笑道:“不如就在这儿罢。分些银子给百姓们,让他们散了。然后修修老宅,住个两三天就走。” 俞翠儿好似深思熟虑过这个问题,提出异议道:“不好吧?你京里有别院,那么富丽堂皇的,却在外面搞这么个破屋,人家会疑心你在其中捣鬼。” 焦龙愣了半晌,叹道:“翠儿的脑袋是越来越管用了,我还真没想那么多呢。”垂头思忖片刻,又一笑道:“那别院本就是章尚的,我属于暂住人口嘛。现在老子思想进步了,便归还了屋主罢。除了金银财宝,那堆破土墙、烂木桩子还要做甚?还了,还了,哈哈。” 两人互嘻笑着上马。快要离开时,却听街上行人都发起喊来。焦龙不解地勒住马匹,往后瞧去,只见人群乱纷纷地闪开,从那边冲出十余名骑士,手上俱拿着兵器,在追逐前方一名魁梧大汉。 那名大汉突地踩空,跌了一跤,眼看快被追上。焦龙方要脱口喊一声“危险”,他便突地滚到一边,倒拔起一根丈余长的旗杆来,双手擎着,猛地向后挥去。冲在最前的几名骑士,连声惨叫,都被捅下马来,那些马匹受了惊吓,狂蹦乱跳,朝人群冲去。 焦龙忙喊道:“俞翠儿,快止住那几匹马!”一面向圈内望去。此时,那大汉的旗杆一头已被众骑士抓住,狠劲地往外拔。那人凶性大发,两膀挣得铁箍一般,狂叫着大踏步往前推去。众骑士竟然吃力不住,仰面倒去。后头那人最惨,众人脚步混乱地在他身上践踏,痛得他大叫爹娘。 焦龙又是吃惊又是好笑,依稀中似乎看过了兄弟段的影子。心里暗赞了一声,不禁翻身下马,朝旁边一个正瞧热闹的年轻人道:“请问:这穿着破烂之人是谁?竟有这么大的气力。” 那人见焦龙像个有钱人,忙回了礼,笑道:“小人只知道这些仆从是周大人的府将,这个汉子却面生得很。” 焦龙看见那几个人各携凶器,大打出手,忍不住道:“他手下的人当街闹事,他也不管一管吗?” 那人忙道小声点,装作很神秘地道:“官爷还不知道吧?这周家举族盛旺。官爷说他张狂,还真是对的。” 焦龙失笑道:“哦,原来是这样,那你还没告诉我,他现任何职呢。” 那人刚刚口沫横飞了一番,却是答非所问。脸 稍稍一红,道:“他现在可是司徒府掾呢。当初还向黄太尉提过亲,太尉大人差点就把女儿嫁给他了。” 焦龙哈哈大笑,朝着刚奔回来的俞翠儿,差点没把肚皮笑疼了。半晌才强忍住道:“谢谢你啦,告诉我那么多别人不知道的消息。” 那人朝蒙着面具的俞翠儿看了看,心下发毛,赶快掉头走了。此时,圈内的争斗已经结束了。那人把那些周府家将打得横七竖八躺在地上。那些姿态狼狈不堪的乌合之众,兀自呻吟不止。 众人齐声叫好,那人重又将碗口粗的旗杆放回,还重重地多压下去几寸。焦龙观他破损的衣服中露出的上臂肌肉凸出,似是灌满了无穷气力,不禁脱口道:“真是好大的劲啊!” 那人斜乜了我焦龙一眼,朝市集外快步离去。焦龙回顾俞翠儿,笑道:“你看他像不像段?” 俞翠儿自是知道焦龙的心思,轻轻哼了一声,“又按耐不住啦?是不是每个像段的,你都非把他弄过来不可?” “生我焦龙者父母,知我焦龙者俞翠儿也。别废话饶舌了,赶快去追他。” 那人立住脚狐疑地打量着焦龙,他身高马大,全身结结实实,尤其是魁梧的肩头和坚实的腿部,甚至有些不大相配的感觉。他脚穿草鞋,衣衫褴褛,裤角仅到髁上。脸、手都很粗糙,一看就是贫家子弟。但他的眼睛如隼般锋利,双手握拳时巨硕有力的样子,令人触目惊心。 “如阁下不是周家派来的人,还请借道让我过去。” 焦龙哈哈大笑,“壮士,你叫什么名字?我在街上看你这样和人动手,真想帮帮忙呢。” 他的眼中精光大盛,冷冷道:“我成公英做事,从来不要别人相帮,更何况你们这样的人,徒自污了我的名声!” 俞翠儿大怒,一提马缰就要冲出。焦龙赶忙拉住她,笑道:“原来你叫成公英,好名字。我想收你为属下,不知君意何如?” 他一怔,随即仰天大笑,极是轻蔑地道:“休得胡言。汝等有钱之人,吾不屑一顾。闪开,若是再不让路,莫怪我不客气了!” 焦龙微笑着看看俞翠儿,又看看他,“请问成兄,你这么急着走,难道是要躲避仇家?或是不想再遇上周府焦将吗?就让在下略尽绵薄帮你一把好了。” 成公英又怔了怔,敌意更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若是周家派来的,便请下马一战!我成公英从来光明正大,不做偷偷摸摸的事情。” 焦龙大笑,“原来你还怕我们偷偷摸摸,悄悄要了你的性命。放心好了,如果你真的有理,区区周家又何足道哉?” 成公英不假思索地道:“我当然有理!”随即怒容满面,截口又问焦龙的身份。焦龙拨马长笑,“若想知道,正午前赶往河西碰头。不敢来的,不是英雄!”拉了拉俞翠儿,绝尘而去。 俞翠儿在路上嗔道:“你们之间打什么谜语?你既要收他为属下,干嘛又约他在别处见面,我看他才不会来呢。” 焦龙笑道:“这就叫欲擒故纵。这是个粗人,你把他比做英雄了,他还会不来吗?这个时代崇尚的,除了名节之外,就是武功和气概。像他这样的人,牛脾气一起,就算面前是刀山火海,也会照走不误。” 俞翠儿气道:“谁知道他会不会?我想他才不会那么傻呢。我要是他,你又这样明目张胆地叫阵,我第一个就会想到有埋伏,根本理也不会理。就算去,也要先观察转悠半天,确认安全后才会赴约。哼,不叫你等上半天,才不会冒险。” “那岂不是不守信用了?”焦龙哈哈一笑,“嘿嘿,这倒让我想起了一个例子了。” “什么例子?说来听听。”俞翠儿很好奇地问道。 “传说春秋战国时有个男人,他有一个相好。有一天,他们俩个约好了,三更时在桥底下碰头。” 俞翠儿噗哧一笑,插嘴道:“怎么突然想到约会的事了?” 焦龙微笑,“别瞎打岔呀。接着讲道:那天一黑,男人就在桥下开始等了,后来他等呀等呀……” “那个女人一定没来,对不对?”俞翠儿忍不住又插嘴道。 焦龙心里苦笑,忖道:看来女人都是没耐心的动物,要等我编完这个故事,恐怕她早知道结果了。只得长话短说地道:“唉,也不知道那个女人最后来没来。不过男人就这样死了。” 俞翠儿吃惊地道:“怎么死的?”勒住焦龙的马,把面具也取了下来。焦龙长时间没见到她的容颜,乍一见不禁一呆。 焦龙轻轻道:“快要到三更,河水却突然暴涨起来。但男子记着和那女子的约定,抱着桥柱不肯离去,最后被活活淹死了。” 俞翠儿惊讶地蹙眉,良久才道:“他宁肯淹死?” 焦龙点点头,她又沉吟着道:“真可怜,他为了等那个女人,竟然会傻到这种地步!我要是他,绝不会干这样的事情。唉,我想他们一定是从家里私逃出来的,没有办法,又不敢光明正大的见面……” 焦龙不知道受了什么触动,笑笑道:“若是换了我焦龙跟你,我也一定会像他一样!” 俞翠儿大震,抬头看焦龙。好一会儿,她的脸上才慢慢浮起红晕,羞涩地垂下头,道:“你真坏,明知我定不会选那种地方,还说这样的话骗人家开心。” 焦龙无言地望着前方,心里充满了快乐:什么时候,我焦龙才能舒舒服服、无忧无虑地和翠儿约会呢?唉,世道黑暗,我在摸索着爬行哪!真希望明天一切都改变,可以自己想干嘛就干嘛,那多好。 他笑道:“好翠儿,那我们去赴约吧。”拉起她的手轻轻一吻,俞翠儿咯咯地笑了起来。 焦龙前脚到,后脚的成公英便到了,刚好过午。他胸口起伏不定,稍显紧促地喘着气,看起来是跑步赶到的。 “成兄真是信人。午前的那件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成公英心中有气,但闻言却是莫名其妙,沉声道:“什么事情?” “做我的属下呀。” 成公英勃然大怒,呸了一声,道:“还未请教阁下的名讳呢!你们把我骗到这里来,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焦龙叹了口气,道:“成兄原来还在计较这些,都是在下失礼了。”深深一揖,“请成兄勿以为怪,在下只觉得成兄十分亲近,所以不免有意义相投之慨。刚才的话就算在下说错了,在下恭请成兄到府一叙,作为赔罪,不知君意何如呢?” 俞翠儿透过面具,奇怪地看了焦龙一眼。成公英见焦龙施礼,又这样谦谨,不禁奇怪地放缓了口气,“你这人……嘿,真是罗嗦,我还有重要的事情,不便打扰阁下了。阁下若无意刁难,就请回吧,成公英从来不和官家之人往来。” “成兄莫非和官家之人有仇?” 成公英脸色一变,道:“阁下问得太多了。我成公英可是杀过人,劫过财的大盗,阁下不怕吗?” 焦龙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成兄真是多此一问。我若怕了你,何苦要跟过来自讨没趣呢?不过你若真是江洋大盗,我也有法子对付你的。” 成公英脸色暴燥地跳起来,道:“好好,你果真是来捉我的?哈,如果你有个二三十人还凑和,若只是你俩个,哼哼。” 俞翠儿冷笑着下马。焦龙笑道:“对付你还需要两个人吗?我这位兄弟见成兄身手矫健刚猛,早有意思掂量掂量。不过,打架之前,我们有几点还得说明白了。” 成公英瞧着俞翠儿的体形,不禁冷笑连连道:“你说吧。” “首先,我要告诉你,我们不是来捉拿你的,更不是什么周家的手下。其次,如果你能打败我这兄弟,我立刻送你足够的盘缠上路,直派人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为止……” 成公英大为疑心,叫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我成公英顶天立地的汉子,从不跟无名之辈做交易。” 焦龙笑道:“你别激我,我还没说完呢:如果你败了,该当何如呢?” 成公英哼哼两声,两手一摊,“我若败了,任君处置!不过我也要说明白了,这位兄弟如此瘦弱的样子,恐怕经不起我两拳。还是不要轻易尝试的好。” 焦龙见他说得慎重,心下倒有些喜欢了,暗道:这人倒还是个君子哩,未打之前先提醒别人莫要动手,生怕自己手下不小心出了人命。哈地笑道:“无妨,那就如此说罢。现在就开始比吧。” 俞翠儿一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成公英摆出架势,道:“阁下先请!” 俞翠儿默不作声,忽地一拳击出。成公英出掌格架,浑未在意一般。 他的臂膀格架住俞翠儿的拳锋,突地发出嘎地一响,似遭大力般马步不稳,踉跄向后退去。正自大惊失色,俞翠儿已如影随形地奔来,起脚将他踢翻在地。 成公英又惊又恐,扶住伤着的左臂,顿感面上无光,忽地跳了起来。俞翠儿又伸手示请,此番他不再谦虚,暴叫一声,迸足了劲往前攻去,连使拳脚,风声呼呼。 俞翠儿在漫不经心地化解,并不急着再次放倒他。焦龙知她胜券在握,安稳地坐下来闭目养神。树林间时不时惊鸟飞起,满天都是成公英大喝狂呼之声,到后来更是加杂了粗重的喘息,令人不忍耳闻。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工夫,打斗才戛然而止。焦龙抬头看去,成公英坐倒在地,大口喘息。俞翠儿仍是潇洒地伸出右手示意,却再无反馈。成公英目露凶光,却怎么也不相信这么个瘦小的人竟能像鬼魅一般,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上。 “成兄,还打吗?”焦龙笑问道。 成公英眼中恨色一闪即逝,随即长长地叹气,跪倒在地。“技不如人,奈何再斗?我成公英竟会败得如此之惨!请将我拿到官衙吧,一切任君处置,我绝不会反抗。” 第158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焦龙喜出望外,上前去扶他起来,“兄弟说哪里话呢?在下已说过不是来抓你的。确实是想请成兄到府上做客,畅叙几日。然后我自会给足成兄盘缠,着家将送你到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成公英大是奇怪,道:“请教阁下高姓大名。成公英与君素不相识,奈何如此抬爱?” 焦龙笑道:“在下焦龙,不足挂齿。成兄这样的好汉,最是焦某平生所钦佩的。” 成公英惊异地看着焦龙,突然拍额道:“君莫非便是大败韩昭,威名震动洛阳城的焦龙焦将军?” 焦龙笑着点了点头。 成公英忙跪倒在地道:“公英有眼无珠,冒犯了将军天威。要是早知道君便是焦将军,公英怎敢如此无礼。” 焦龙看了看俞翠儿,谦逊笑道:“成兄弟太客气了,那不过都是些虚名而已。我焦龙何德何能,竟让成兄弟如此看重,快快请起!” 成公英站起来,一改前态,恭敬万分。焦龙问道:“成兄弟为何会和那周家的豪奴们相斗呢?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平的事情。” 成公英沉声道:“多谢焦大人关心,哎,此事说来一言难尽……” 焦龙便笑道:“既然如此,那成兄弟就跟我焦龙回府再说吧,寒舍若得成兄光临,必当蓬荜生辉。” 成公英见焦龙这样礼贤下士,心中感佩,拜倒在地道:“焦大人折杀公英了。若大人不嫌弃成公英粗鄙浅露,成公英情愿投身大人门下,作一马前卒,效犬马之劳。” 焦龙大喜,扶起成公英道:“成兄弟若肯屈就真乃焦某之福,来,快快起身。” 当下焦龙将马让于成公英,他则与俞翠儿共骑一马。成公英见焦龙待人热忱,虚怀若谷,深为感佩,以为得遇明主。三人回到焦府,焦龙便立刻命人服侍成公英沐浴更衣、安排盛宴。 成公英本来颇有家资,少年时入过私塾读书,不过很快便弃文从武,拜江湖侠客为师学习武功剑术。十几岁时离家外出闯荡,后因打抱不平,杀了一个赴任路上的恶吏,从此漂泊江湖,四处躲藏。日前路上遇见周家恶奴调戏民女,心中大怒,愤然出手,这才有了焦龙和俞翠儿看过的那场全武行。 听香水榭,焦龙与俞翠儿、成公英等人对月欢饮。 焦龙问及成公英的家世,成公英自承乃凉州人,家有一妻,却是西羌女子,除此外再无亲族。 焦龙道:“真是有缘,焦某亦是凉州人,难怪与兄弟一见如故,兄弟多年未归家了吧?” 成公英叹道:“我在江湖间漂泊已经六七年了,不知妻室是否已经改嫁,不过无妨,成公英已决意效死尽忠于大人,心中再无别的牵挂。” 焦龙忙客套几句,劝他喝酒。此时成公英已知之前打败自己的便是焦龙的夫人俞翠儿,十分敬佩,便求俞翠儿日后在功夫上指点于他。 俞翠儿看了看焦龙,笑道:“我自然会帮助你。你的资质、底子都很不错,日后当是将军的左膀右臂。” 成公英欣喜地叩首道:“多谢夫人夸奖!” 焦龙又与他谈起朝廷之事。原来成公英素有抱负,却未遇其主,焦龙甚感喜悦。又喝了一会,家将来禀说章尚派人来请,焦龙虽不快,也只好让人送成公英先去休息,自己坐车前往章府。 章府门前灯火通明,亮似白昼。总管正监督众役力往来搬运箱柜,仍有一批低阶官员恭敬地候在外面等着召见。 焦龙为避嫌疑,便命出来迎接的李园开了后门,自那里进入章府。 章尚正和一个家奴对坐弈棋,章尚正捉着一枚棋子冥思苦想,那人提醒又不是不提醒又不是,一脸忐忑之容。焦龙心想:这太监竟也附庸风雅起来,当着怪事。 于是他便干咳了一声。 章尚有些恼怒地道:“大胆!是谁在外面?” “是卑职焦龙。章大人若是不得空闲,卑职便改日再来请安。” “无妨,你稍待。”章尚忙道。 过了不久,章尚满面出风地走了出来道:“你来啦,我等的心烦便叫人陪我下盘棋,来我们进来说,咱家有事问你。” 焦龙依言随他进入内堂。章尚命他同榻而坐,笑道:“听说你正在城郊搜求地皮?” 焦龙微惊道:“不愧是章大人,消息竟如此灵通!” 章尚尖声大笑,得意地道 :“这洛阳城中有什么事瞒得过咱家?说说,你为何城中好好的住着却想搬到城外呢?” 焦龙于是便推说新纳的夫人黄莺身体不好,大夫说最好在郊外开辟别墅静养,得天地精气滋补,便可康复。章尚笑道:“原来如此。那咱家便在我章家的庄园里为你拨出一片空地建新府可好?” 焦龙佯作感激地行礼道:“如此卑职便多谢章大人厚爱了。” 章尚笑道:“小事一桩,不必介怀。今天咱家找你来却是另有其事。圣上已准备下诏,命你整肃五营将士,不日开赴京兆守备。” “焦龙听得又是欢喜又是惊讶,问道:“此事难道朝臣们没有异议吗?” 章尚阴沉着脸道:“你是说陈蕃、卢靖等人么。怎么会不多嘴!不过黄琬倒是一力帮你说话,看来对你这女婿甚为满意。此外张均那滑头,近日奉旨巡视京畿,至今未回。” 焦龙心里一动,暗道原来张均出京巡视去了,难怪这么久没看见他。 章尚继续道:“好在朝廷里百官为此争论不休,倒让圣上十分不耐烦,于是便听了咱家与皇后娘娘的进言。此外,太后也对你出任张奂之副没有异议,不由圣上不下定决心。而且这阵子反贼们闹腾得更凶了,凉州边军连战连败,已是难以抵敌,这正是你扬名立万的好时机啊!” 章尚递了几个眼神给焦龙,继续道:“此次咱家一力保荐你任军事中郎将,但大将军却要你自带本部人马,另有禁军千骑开赴长安,能否旗开得胜,全看你的本事了!” 焦龙抱拳道:“章大人且请放心,卑职绝不辜负大人的厚望。此次率兵出师,定当竭尽所能,为圣上和大人效犬马之劳,除死方休。” 章尚听了焦龙的话,不禁十分满意。夸奖道:“如此方不辜负咱家一片苦心。焦龙,你放手去干便是,朝廷里咱家自会为你撑腰,不使你有后顾之忧。咱家可以给你交个底,你此行只要保证反贼无法直逼京师便可。至于凉州乃至三辅,我看便是圣上也无心过多去管。” 焦龙连连谢恩,又详细商谈了各个方面需得打点的关节,谈到很晚他才返回焦府。半路迎面遇见俞翠儿和成公英等率家兵来接,原来众人见他久去不归都不免担心。 回府后焦龙便感到十分倦怠,于是草草沐浴过后便上榻睡了,连俞翠儿询问今晚的事情都没精神回答。直至第二天神清气爽之际才欣喜地把此事说与俞翠儿她们知道。 俞翠儿自是高兴,黄莺听后却又喜又忧,让她跟着焦龙出城她倒是万分愿意,只是她的父母宗族都在洛阳,却不能一并上路,她自幼从未离开过亲人远行,因而难免不生出些伤感。 焦龙将她抱到怀里抚慰道:“好莺儿莫要伤心,你夫君我不会丢下岳父岳母大人不管的。现在即便我想带他们走,他们也不会同意。不过再过几年天下必将大乱,洛阳首当其冲,那时我自会将他们救出险地,你信不过我吗?”见她肩头轻颤,啜泣不止,心中爱怜万分,吻了吻她的粉靥道:听话,别哭了,眼睛肿了可就不漂亮了。” 黄莺忽然被焦龙亲吻,羞得俏脸通红,不无好奇地道:“夫君为何说天下将会大乱呢?” 焦龙道:“朝廷如此腐败,各地民怨沸腾,不乱才怪,你信不过你夫君的眼光吗?” “莺儿当然信,我……”下面的话还未及说,焦龙已就势封住了她的樱唇。两人缠绵一番,十分甜蜜,焦龙却知需要适可而止,不然给黄琬那刻板的老夫子知道,一定会大骂焦龙不守礼法,伤风败俗。 当日焦龙即召集大批工匠修造新宅,又命碧莲支些钱粮,补偿给原先住在那块地皮上的百姓。而成公英则代表焦龙在北军衙门中监督僚属理事。焦龙换上朝服,在出征前还需庄重的到皇帝、太后以及窦伍府上请示机宜。 大将军窦伍自是与司空温辉等劝勉了焦龙一番,话里话外仍尽是邀买人心之意,仍想拉拢焦龙为其效力。 焦龙到了永乐宫面见太后时,自然也见到了最近一直住在太后宫里的唐凝。唐凝美丽聪明,善解人意,最近极得太后宠爱,视若亲女,宫中善于阿谀之辈私下都以公主呼之。 唐凝此时立在太后身后,听着焦龙在那里虚与委蛇地与太后说出征之事,心中百感交集。不时偷偷递眼色、指心口暗示焦龙,表达思念之情。焦龙此时也是万分难受,可偏偏不能露出马脚,站在那里魂不守舍,太后说了什么他也没往心里去。 恋恋不舍地离了永乐宫,焦龙又去见刘宏,可刘宏尚在与几个宠妃欢乐,等了半天也没倒出功夫召见他,就让太监告诉焦龙先回去。 焦龙悻悻回府,忽然想起一事,忙调心腹人手,秘密将府中的金银财宝清点装箱,足足有近十辆大车。 几日后,刘宏下诏封焦龙为荡寇中郎将,领兵驻扎长安,受车骑将军张奂节制。张奂临行前上表请求征调胡骑五千,他是朝中第一名将,所请自是无有不准。 至出征之日,誓师完毕,焦龙便率大军出发,送行队伍中自然少不了黄琬、荀爽等人,在禁军虎骑的簇拥下,焦龙跨着高头骏马,威风凛凛。 荀爽对焦龙此行甚为挂怀,多次派人给焦龙送去他通过各种关系搜集到的情报。焦龙深为感激,因而离别之际,焦龙不顾职位上的尊卑之别,见到他后立刻下马与他依依话别。焦龙附耳托付荀爽多多关照黄府之事,若有风吹草动,还请立刻给他送信等语。众送行京官都感觉十分惊诧,想不通为什么炙手可热的焦龙大人为何对荀爽一介郎官如此亲厚。 此外,送行的队伍自然还有上官颀等豪强大商,他们身家都在洛阳,万分害怕叛军会杀进京师。得知常胜之将焦龙出征的消息后都十分高兴,因而今日无论与焦龙有没有交情,都来凑凑热闹,等到他们看到焦龙的队伍雄壮严整时,不免又放心了许多。 大军开拔至城郊营地,焦龙与旧部相见,众人都是十分欣喜,寒暄过后,焦龙便召集了孙定方、王祁、马俊开起战前秘密会议。 孙定方此段时间勤修武艺,愈加强挚壮猛。马俊、王祁主司各部营务,渐渐展露出治军才能,让焦龙深为叹服。在几人的调教下,士兵们个个精神抖擞,斗志昂扬。三人还按焦龙击败韩昭的方法,扩编精训铁甲骑兵,使之成为十分精锐的部队,焦龙不禁大感欣慰,当即对三将赞赏连连。 焦龙简略说了最近京里纷繁复杂的事情,叹道:“朝廷腐败,大臣们整日忙于勾心斗角,显有真正心怀社稷之辈。窦伍、章尚之流自不必言,连陈蕃等元老之臣,也想把我们这支队伍拉到自己一方,作为党争的筹码,以期独霸朝政。可我焦龙怎会让他们得逞!本将军深思熟虑之后,认为我等当养精蓄锐,待有了可纵横一方的强大实力之后,便可在不受人驱使。” 孙定方、马俊、王祁纷纷颔首道:“将军所言甚是,我等对将军早已倾心拜服,唯将军马首是瞻。本军之中,便是天子诏也不及将军令!” 焦龙心里暗喜:孙定方几人说此话虽然大逆不道,把皇帝都不放在眼里,但这一方面便是这个时代的现实,而另一方面他们也是在告诉自己,这支人马已经完完全全成为焦龙的私兵了。 焦龙笑道:“多谢兄弟们抬爱,不过这些犯忌的话还是不讲为好。隔墙有耳,你们还需多加小心,很多杀身之祸便是在这嘴惹得祸。 孙定方、马俊、王祁拜伏受命,当下众人又讨论起禁军虎骑的事情。孙定方道:“这些人乃天子禁卫,平日一向骄豪,打起仗来却不见得有什么厉害之处,远不如我军这些弟兄们,久随将军,身经数战,无不是以一当十的精锐,末将认为最好不要把禁军混编到我军之中,免得一条鱼腥了一锅汤。” 马俊、王祁也点头称是。焦龙笑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这兵还得看谁来带。他们在京中的将领都是些酒囊饭袋,换了你们三个教练他们,我相信很快便能再打造出一支生力军。这样吧,暂时两军还是各按建制。你们抽出时间多多照管禁军便是。” 几人连忙道:“末将谨遵将军将令。” 焦龙继续道:“这几天我们暂且按兵不动,专力在大战之前整肃队伍。务必让全军将士心往一处想,利往一处使,团结成一股极有战斗力的人马,然后我们便到西面去,闯出一片天地!定方,你近前来,我有秘计授你。” 孙定方连忙上前。 焦龙附耳对他低语几句。孙定方脸上露出讶异之色,抱拳道:“末将谨尊将军命令,孙定方必将此事办妥,若有半分差池,提头来见!”说罢转身大步走出军帐。 焦龙微笑点头,朝不明就里的马俊、王祁道:“二位兄弟先回去休息吧,我有事自会派人相召。” 第159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当下焦龙便写了一封奏章,命心腹人火速送往京师,大意无非是说希望朝廷给一些整军的时间。同时他也让人给窦伍、章尚等人各带了密信,希望他们出言相助,以弹压那些一向对他焦龙看不顺眼的大臣,最后能使皇上赐他节杖,得以便宜行事,威服三军。 其实,焦龙哪里是在忧心汉军的教练情况,他不过是在争取一些时间,好和心腹人等趁机行使金蝉脱壳之计,将他府上搬空。最令焦龙担心的还是唐凝,她处在深宫之中,无论焦龙有什么计划都难以没有风险地实施,冥思苦想也难有万全之策,只好默默祈祷。只要孙定方等人把城中的事情办妥,焦龙便立刻率军开拔,之后便如龙飞天外,再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羁绊住他了。 几日后,刘宏居然派钦差前来劳军,而没有赐给焦龙节杖,让焦龙对朝中的形势又多了几番担心。钦差只是装模作样的巡查一番,自然少不了从焦龙处捞点油水,不多时便回去了,倒也没有生出什么变故。 但焦龙也因而心生顾忌,就这样停在城外,到底没有脱离朝廷的控制,如果朝里风云突变,那他的计划便满盘皆输了。于是他决定先不等孙定方等人,立刻拔营出发,缓缓行进,边行边等。 大军慢慢走了两日,到晚上,孙定方同俞翠儿、成公英等十几骑飞马赶来相会。焦龙大喜,忙问他们情况。原来一切顺利,辎重钱粮、及碧莲、黄莺、唐凝三姝都在后面,有重兵保护。 焦龙还是不放心,夸奖了孙定方等人一番,又命他和成公英火速再带一些人赶回去,千万保护碧莲等人安全。两人领命而去。 焦龙夫妇这才腾出功夫说些亲密话。俞翠儿笑道:“唐凝这妮子倒是足够机灵,没等我们按你的计划偷天换日,她已自己借着假称出宫游春之际偷偷溜了。” 焦龙道:“惭愧惭愧,事到临头才通知她,还没有完全之策,我已经没脸见她了。” 俞翠儿道:“口是心非!放心吧,人家可没怪你,路上有意无意就要提起你呢!” 当晚扎营休息时。孙定方、成公英及碧莲等人已经赶了上来。孙定方回禀说辎重队已经赶上了焦龙本部,一切状况正常,焦龙方才放下心来。 诸人逃离樊笼,心中都很高兴,当晚便也不正经用饭,而是围坐在一堆大篝火旁,烤起野味来吃。焦龙趁机笑道:“翠儿,公英,我们现在虽然越来越远离京城,但毕竟速度不快,难以应变。我打算派你二人先带了莲儿妹妹、莺儿、凝儿和府上一众人丁先赶到长安去,会和段兄弟和灵儿,找一处隐秘地方先安下身来,如何?” 此言一出,立时掀起轩然大波。成公英倒是马上站起来抱拳称是。俞翠儿却是大嗔,碧莲、黄莺、唐凝也声称说什么也要留在焦龙身边,苦乐与共。 焦龙解释分辨道口干舌燥,还是没能说服几个骂不得打不得的玉人们,没办法只好采取情感攻势,叹了一口气,满含深情地道:“我又何尝舍得与你们分开,可我们此次并非游山玩水,而是行军打仗!那是闹着玩的吗?翠儿你身有武功,倒也罢了,莲儿、凝儿怎能受得住车马劳顿,担心受怕?莺儿身体单弱,就更吃不得这种辛苦了。而且我最担心的是凉州叛军彪悍狡猾,若寻机偷袭我军,必有一场惨烈异常的恶战,到时我如何照管你们?”说到最后,又稍稍提高些嗓音,摆出一家之主的威严道:“你们要听话,懂吗?” 这一番话对碧莲等三人果然起了立竿见影的效果,他们都乖乖的点头,不做声了。俞翠儿却是抓住了焦龙话中漏洞,以自己足可以保护好自己,还可以替姐妹们保护好焦龙为由,执意要留下。 焦龙道:“既如此,这样吧,由公英留下来保护我,翠儿你保护她们众姐妹去长安。这样便会省去诸多不便之处。翠儿,只有你在她们身边,我才能集中精神处理军中之事,明白吗?” 成公英也连忙称是。 俞翠儿左右环顾了一圈,欲言又止,显然是不好在这么多人眼前说出心里话。焦龙立刻明白了她的心思。站起身来道:“坐的乏了,我去那边转转,你们继续吃吧。” 俞翠儿等焦龙走远后也起身道:“我吃饱了,先回去睡了。”说完匆匆忙忙地朝焦龙方才离开的方向去了。 几位美人相视一笑,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孙定方、成公英几人也不傻,自然也知道将军、夫人找清净去处谈心去了。只是焦龙走了,他们再留在这里和焦家内眷待在一起颇为不妥,便连忙起身告辞,自去寻地方喝酒叙谈。 俞翠儿走了一段,果然见焦龙在前面等她。便走过去,也不说话,只赌气站在那里。 焦龙笑道:“乖,别闹别扭了好吗?我也是无可奈何,这次欠你一个大人情,来日一定相报。” 俞翠儿半晌也绷不住笑道:“你先说,如何报?空口白话,我可不信。” 焦龙见她松动,心中暗喜,忙趁机上前抱住她,轻怜蜜爱地吻了一番,直到俞翠儿轻轻急喘之际,才在她耳边道:“今晚先交定金,好好报答你一夜,如何?” 俞翠儿推开他道:“又没正经了!你知道人家多担心你吗?还是说这些不轻不重的玩笑话!你在战场上不顾安危的样子我又不是没见过,上次和韩昭交战要不是我早早去寻你只怕……哼,你只知道不放心她们几个,就不知道我不放心你吗?” 焦龙心中感动万分,重又将俞翠儿温柔地揽回怀中,紧紧抱着,道:“翠儿,你真好,比这世上谁待我都好!” 两人半天就这样抱着,什么话也不说。终于,俞翠儿叹了一口气道:“要去保护她们去也不是不行,只是你必须向我保证,这次再也不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要时时想着,你现在不再是自己一人了,你有很多爱你牵挂你的人,你要……她们也都没法活下去了。” 焦龙道:“我发誓,这次一定不再胡闹,时时记着翠儿的良言。你也要小心,一旦我们的事情被朝廷知悉,那长安也不十分安全。那边的事自然都交给你负责了,我只拍段按捺不住,你们一到他就要赶来寻我,你也不必阻拦他,照顾好灵儿便是,等安顿好了派人带讯息给我,我自有安排。” 俞翠儿见话已说至此处,便道:“放心吧,我会好好保护她们的,只是这次分开不知什么时候再……”说到这里接不下去,嘤咛一声哭了起来,挤进焦龙怀里。 焦龙将她拦腰抱起,一面吻着,一面朝营帐走去。 第二日收拾好行装之后,焦龙便和几位美人依依惜别。黄莺脸色更为苍白,只是却强打出不甚悲伤的神情,握着焦龙的手道:“夫君,你一定要多多珍重,此番旗开得胜,早日回来,莺儿,莺儿……”说到这终于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焦龙也鼻子发酸,连忙拥抱抚慰她一番,告诉她要按时服药,保养好身体。唐凝这时也站在旁边,垂着头,眼圈发红,不住弄着自己的裙带。焦龙这才放开黄莺,走过去拉起她的手道 :“凝儿,之前的事我还没和你道歉,我……”话未说完,唐凝一只纤手已封住了焦龙的嘴唇。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是在强忍泪水流出,冲淡了昨晚精心施的粉黛。 “将……将军,凝儿可以叫你……叫你一声吗?” 焦龙揽她入怀,在她耳边轻道:“夫人,你叫吧,夫君在听着。” 唐凝娇躯猛地颤动几下,泪水终于大滴大滴地自玉颊滚落,她狠咬着下唇,不使自己哭出声来,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半晌,终于狠下心来从焦龙怀里挣脱,拉着黄莺的手朝马车走去,再不回头。黄莺却是一直回顾焦龙,微展笑颜。 焦龙目送着两姝上车,这才轻轻道:“珍重啊,我的宝贝们。” 这才来到碧莲的车前。碧莲掀开帘子,笑道:“大哥和夫人们都告别完了?还有什么要吩咐我的吗?” 焦龙拉起她的手,道:“这几个月让妹子受苦了。整天做不完的事情,点不完的钱。这次去长安,找到地方,便好好地休息休息吧。注意要选个好地方起宅,既不能离城太近,也不能太偏僻。最好是依山傍水,有个现成规模的,先住着。这事我已命翠儿不要插手,你就乖乖地当家吧。” 碧莲又惊又喜地道:“我是一介女流,怎能持家?大哥这样做,会让人说闲话的。” “谁敢说闲话?”焦龙佯怒,提高了声音叫道:“焦府上上下下都听好了,现在我焦龙正式任命碧莲为府内总管,一切事务皆由她安排下达。谁敢不听之号令,休怪我焦龙家法处治!”心里暗想:焦家的家法是什么?做错事要打屁股? 碧莲怔了怔,含笑道:“大哥何必如此当真呢?碧莲绝不会有负厚望,一定理好府事,让大哥后顾无忧。” 焦龙喜笑颜开地道:“这才是我焦龙的好妹妹。好了,也没别的事烦你们了,都快点走吧。放心好了,很快我就会回来的。” 退出数丈距离,和王祁道:“此番你莫以我们在前方杀敌,你在后面看家护院就不高兴。你任务艰巨啊,我的家小和以后生活的物资,全都在这里了。若是出了点意外,谁也难保我会不会一无所有。那时就算有再大的志向,也毫无用处,知道吗?你好好地做,待战事一结,我首先给你记大功一件。” 王祁奋然道:“请大人放心,有我王祁在,就有诸位夫人的安全,我也不允许任何人敢于觊觎财物,若折损分亳,便请大人拿我试问。” “好!有你这句话我焦龙就放心了。你此去也要多加留意才是,不要在阴沟里翻船。该仔细的时候一定要仔细。” 王祁领命上马,吆喝着前军开路。焦龙和孙定方等人一齐送行。俞翠儿提矛纵马,和焦龙别过,便也跟着长长的车队离开了。夜幕之中,寒冷的北风一阵紧似一阵,那种倍添愁绪的气氛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当夜的大营里,焦龙长吁短叹,决定赶紧转变生活方式,投入到紧张的军队生活里去。不然若还照着洛阳那般花天酒地不思进取,与敌军一旦接触,准会必死无疑。辗转到天亮,不禁连打了几个哈欠,传令出发,一面唤孙定方等同乘大车议事。 提到敌军动向,孙定方显是精神大振。将一张地图摊在车中,指着平襄、阿阳、高平、瓦亭几处道:“禀将军,北宫伯玉已分遣韩遂、边章为左右军,各统五万人攻安定、汉阳郡,以此挟逼西京,大有犯境之势。边章进军迟缓,前锋适破平襄。韩遂所部却已攻下高平、瓦亭,安定太守及所属千余皆被所害。” 焦龙不声不响地思考了很长时间,才又问道:“张奂部如何布置?” 孙定方在地图上指指点点,道:“张将军已分遣五路往赴陈仓、渝麋、杜阳、漆县、洵邑加强防范,因未得天子诏命,不敢擅自出战。但阵势已结得极为牢固。” 焦龙又思忖良久,皱眉道:“张奂只有四万人,却分兵抗贼十万,败亡之道也。要是我来指挥,必然以几支小部虚张声势,摆出不敌之态,引韩遂所部深入,再设伏败他。至于边章等,必定闻风心骇,只需以天子之令招降,无不相从。” 孙定方不敢答话,半晌才嗫嚅道:“末将以为,张将军不致如此吧。北宫伯玉这些乌合之众,大军甫至,必定溃不成旅。虽兵力略逊,不足为怪。” 焦龙摇摇头,朝马俊道:“你觉得有什么意见呢?不要不吭声,那谁知道你在想什么?” 马俊忙于坐上长揖道:“小将失职。不过以小将看来,局势甚紧。若不改变策略,便极难击败群贼。” “哦?你说说看。”焦龙眉头一皱,心道:有好几次,他都是顺着我的口吻说话。前些月在城外时,几乎因法真人品好坏与孙定方、王祁吵起来。嘿,若光是讨好奉承我焦龙,那就算了,我原本就不喜欢这一套的。 马俊望了一眼孙定方,心虚般地凑到地图旁边,“大人请看,边章、韩遂两路贼军,自凉州西北出发,历经州郡,所战皆克。凉州、西羌兵,骁勇善战,天下闻名,而我军以黄巾初定,补充之新卒未加历练,虽号为‘精锐’,实难副也。贼军一路寇钞郡县,当者披靡,正是士气盛时,而我焦龙未有战果,劳师远征,疲军态也。有此二重缘由,小将以为群贼难败。大人的想法,真正切中实弊。” 孙定方一时无言。焦龙见他说得有理,暂时也就压下不悦的冲动,颔首道:“不错。孙定方,你的确太小看羌人了。我曾在西凉呆过一段时间,那里的人强则为酋豪,弱则为附落,族人果敢勇猛,以战死为吉利,病终为不祥,堪耐寒苦。而反观我军,因政治没落,人人贪享安逸,谁又愿意当兵打仗呢?若说谁是乌合之众,比之羌贼,恐怕我们倒更像一点。” 孙定方摇头道:“依将军所言,还未打仗,岂不就已经败了?” 焦龙笑道:“你也别弄错我的意思。我只是说,对敌人千万轻视不得,而接战之后又要有必胜的信心,鼓起勇气,这样才可立于不败之地。” 两人俱都拜伏。焦龙微微掀帘,问车外骑卒道:“现在到什么地方了?” 那人躬身道:“禀大人,前头已快到函谷关了。” “传令下去,放慢速度。每日行军不得超过二百里,保证充分休憩。” 孙定方见那人持令旗驰去,奇道:“将军这是什么意思?我们走走停停,朝廷的大军却还在与贼寇相持,难道不用急着赶去吗?” 焦龙笑道:“此乃疑兵之计,到时候你就会明白了。” 二月己巳,左车骑将军张奂遣人来斥责焦龙迟疑怠命,命焦龙部迅速往援陇右。同时命焦龙轻骑往赴槐里议事。 因为迟到了很多日子,众将都劝焦龙不要去,恐怕张奂会翻脸不认人,把焦龙拘押或扣留,再以非常之势夺了焦龙的兵权,从而等同罢免了焦龙的职务。孙定方更是陈词“张奂封槐里侯,又扎中军于是处,必然不把将军放在心上”,劝焦龙不能前去。 焦龙笑道:“不会有那么严重罢。皇帝命他为正,吾副之,他可以在军事调度上辖制我,并没说他可以为所欲为吧。如果他是这样的小人,恐怕也不会升到今天的地位。更何况他打起仗来也挺有一套,黄巾军不就是他弄垮的吗?你们对他有疑问,这是好的。成公英何在!” 一旁有人应声而出,躬身施礼。焦龙笑道:“孙定方代我指挥军事,若张奂敢对我不仁,我们也就不必客气,立刻予以还击。不过我想就算他有这份心思,我们也不会那么轻易地让他得手,成公英你说是吗?” 成公英瞠目欲裂,叫道:“吾必以死效命,保护将军不失。张奂千军万军,吾亦视之无物耳!” 众人闻言,俱壮其色。马俊附掌称赞道:“卢兄果有樊哙、季布的胆色!大人也请放心,若张奂敢为难大人,我等决不会坐视以待,必倾巢出击,跟他拼个你死我活。” “那就不必再议论了。成公英,点五名骑兵,我们这就出发罢!” 羌族分为东羌、西羌,又有烧当、先零等诸多种族,名号甚多。每次羌人来侵来袭,就像秦汉时匈奴人一样,一打就散,散了还来,因而东汉的西部边陲,没有片刻安宁。羌兵小则千八百人,多则三万五万,每当没吃没喝了,就跑来烧杀抢掠。此次叛乱乃北地降羌先零种群,因黄巾大乱,会合了湟中羌,以及义从胡北宫伯玉等造反。义从胡属于原先大月氏的遗族。其部旧在张掖、酒泉。月氏王为匈奴冒顿所杀,余种分散,其羸弱者南入山阴,依诸羌居止。及霍去病取西河,开湟中,于是来降,与汉人杂居,分布在湟中及令居一带,又数百户在张掖。 焦龙心道:韩遂的名字我是略有耳闻的,可他从来没打到京师,所以我大可不必担心老子会被赶得像只兔子似的狂逃。但愿张奂不要瞎指挥的才好,打个胜仗,我就可以安心培养一支个人武装,用以维护我的“小朝廷”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焦龙已经赶到了槐里。张奂约有数千精兵驻扎在此,放眼望去,平原上一片晦暗的帐篷。大营仍脱不出汉朝的特点,外紧内松,多层防护体系全部置于营栅外面,什么角围、陷马坑、梅花桩等等,但张奂布置的营栅外椭圆形结构连锁石桩还是较有创意的。 望台上哨兵远远看到疾驰而来的人,大喊起来。紧接着,两队弓箭、校刀手从营栅里开出来,以合围之势慢吞吞迎了过来。 焦龙等人俱勒住马,成公英叫道:“虎骑校尉焦将军在此!你们还不快去通禀?” 那些人俱是吃惊,等举起火把察看了焦龙的鉴令、信符之后,忙挥动号旗,一时有数人往中军骑去。那些军卒跪倒参见,片刻后又来了个骑将,恭恭敬敬地把焦龙等人请进寨去。 顺着营寨的主道,走过成片的营帐,这才来到中军。令人惊异的是,中军前灯笼高悬,人声鼎沸,张奂已率领着全身戎装的下属们在外面迎接等侯了。 焦龙心头一热,对其表现出的大将风度颇感敬佩。忙下马远远跪倒,道:“属下焦龙,参见张将军!” 张奂微微一笑,疾步走上来搀扶起焦龙,“焦将军接到将令了么。众位,都来见过名震京师的虎骑校尉焦龙大人。” 乱哄哄的诸将纷纷前来见礼,焦龙应接不暇,只好带着微笑,团团揖拜。张奂笑道:“快请焦大人帐内叙话罢。”众将便立刻会意地殷勤簇拥着焦龙朝帐中走去,待宾主寒喧落坐定了,这才发现自己已坐在上首主宾的位置,倒觉得有点过意不去。正要客气几句,便听按剑站在身后的成公英突地小声道:“当心有变。” 焦龙心中一震,假作微笑地环视四壁。帐内气氛还未平静下来,因而丝毫也觉察不出有何不妙。但焦龙心知成公英决不会无的放矢,心里不免忐忑。见张奂在高首就坐,打个哈哈,起身道:“末将已奉令赶到,不知张将军有何训导。” 张奂闻言看了看焦龙,点头道:“焦大人有胆有识,令人钦佩。诸位也都知道,我张奂原是不乐意圣上封遣贼党的,以造恶之流,又有击杀官军都尉、指麾皇城的大罪,所以某十分痛恨。今次某以为其不会来,嘿,即便来,也要带上一两千人马,远远地在外扎营。没想到……” 众人闻言都面带释然之色。焦龙不敢贸然答话,只得含笑赔礼,心道:这小子一开口就是反贼、大罪,似乎我焦龙跟他并驾齐驱,倒是羞辱了他的名头。哼哼,说实话老子还看不起你哩。什么鸟货,呲牙咧嘴地装英雄,狗屎!老子上通天文、下知地理,古今大事,全盘掌握,你何去何从,也就这两年的事情了,还有什么好得意的。 张奂笑了几声,又缓缓敛容,道:“没想到你胆子倒是不小,只带了三五个随从就来了。我问你,汝军众万余拖怠号令,九日未尝至京兆尹,何也?当前贼势甚紧,北宫伯玉二路大军,已近三辅!烽烟起而鼓声可闻,你却迟迟按兵不动,还有意推缓行速,该当何罪?” 焦龙还未及答言,他暴喝道:“长史何在?” 一人从帐外大步行来,参见已毕,张奂冷冷道:“你说说,该怎么办?” 那人显是早有预谋,平静地道:“拖怠行日,过期而不至者,将军以上持节黜免,将军以下杖三十、至斩首抵罪。” 张奂冷笑一声,喝道:“那好,本将军即刻免去焦龙虎骑校尉之职,由左司马陶谦代行荡寇将军事。来人!把他绑了,先羁押营中,听侯圣上发落。” 焦龙连解释的空闲都没有,不免大吃一惊,叫道:“这是干什么?张奂,你以车骑将军身份,却滥施淫威,清除异己,难道不觉得你已经离为乱朝纲的窦宪、梁冀不远了吗?” 帐外一阵骚动,众将纷纷都吃惊地站了起来。成公英见情势紧急,挺身拦在焦龙面前,道:“焦将军乃圣上亲自授予的官衔,有比重卿,不经皇帝同意,谁敢动他?”将腰中长剑唰地抽了出来。此时,已有大队长戟手乱哄哄涌了进来,众将纷纷避让,唯恐伤及自身。 张奂冷笑着朝焦龙道:“你触犯军纪,某以军规处治,有何不妥?若抗命不从,忤逆作乱,便是罪加一等!来人,把他们俩个都给我绑了!” 长戟手朝这边压来。成公英大喝一声,推翻面前长几,举起酒坛就砸。焦龙顺势退到了帐角,高叫道:“张奂,你竟如此卑鄙无耻!我当你是堂堂正人君子,哪里想到是这般伪劣的小人。呸!” 张奂面色不变,哼了一声道:“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的好。天子面前,若是再追究你顽泯不化、辱骂尊长之过,数罪并罚,恐怕斩首都是轻的。” 焦龙心里懊悔莫及,暗道:孙定方他们叫我别来,我偏偏喜欢自个儿送死。唉,也怪我太自信了,这张奂脸孔说变就变,眨眼间也不笑了,也不吹捧了,立刻就要玩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真是可恶之至。今番我焦龙难道要死在这里! 第160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骁勇的成公英凶狠地挡住了众戟手。两方正虎视耽耽地对峙之间,猛听帐外一声大吼,道:“统统住手!” 张奂一怔,那些举戟跃跃欲试的甲士也闻声面面相觑。焦龙拔剑在手,心道大不了拼个一死,我焦龙的手下们自然会代我报仇。而听到这人的声音,焦龙忍不住皱皱眉头,嘀咕道:“不会真是他吧?” 一人大踏步地走进帐来,却真是焦龙最不想见到的人──董卓。其人穿着甲衣征袍,面色却无想像中的骄横之色,“焦龙将军到底犯了什么罪?你们要拿他,我董卓第一个不答应!” 张奂面色一沉,刚要发作,一名副将低声朝董卓道:“董将军莫要叫嚷,是大人的命令。” 董卓愣了一愣──谁都知道他是故意这样,好给某人一个台阶下──叫道:“张将军的命令?你好大胆!谁不知道我们张将军忠心耿耿,为朝廷击黄巾、除奸乱,平定四海,功莫大焉。他怎会挟私怨而报复大将呢?退下!!” 又张大了嗓门,推搡着众甲士,“都给我闪开!”来到张奂座前。此时众人见车骑将军神色凌厉,都噤若寒蝉。董卓出人意料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哽着声音道:“焦将军是朝廷大将,皇帝委以重任,且在我上。此番他虽然来迟数日,却不该以如此重责惩治呀!还没等到贼寇打来,我们就先羁押了大将,岂不令众将士心寒?望大人看在仲颖薄面之上,不要再追究此事。” 又磕了数头,这才咬牙站起,张奂阴着脸,不言不语。那些原本不敢说话的将领也都纷纷拜伏道:“愿为焦大人解释。” 董卓当即抽出剑来,喝退了众甲士。又恭敬朝张奂坐的方向一抱拳,这才慢慢转过身,似是代其发命一般叫道:“焦将军世之虎将,万人莫敌!其下军属万人,而若真的私扣其主帅于槐里,谁当得起内哄之罪?大敌当前,自家营角就先乱了,这才真要亡国。我们肩负朝廷重托,怎能不兢兢战战,一切以国事为重呢?” 朝焦龙一躬身,道:“焦将军受惊了。”焦龙与他眼神一交,却见他神色不变,只伸手过来轻轻一握,哈哈笑道:“张将军已应允暂记汝过,待平定贼乱再行处治。你们可以回去了。” 拉着焦龙,径往帐口走去。张奂气极大叫:“站住!” 焦龙回头望去,张奂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却不知为何,若有所忌一般不能发作,“董卓,你好大的胆子。你只是个中郎将,竟然越俎代庖,管起本将军的事来……” 董卓哈哈大笑,道:“义真此言差矣。小弟咎汝之过,乃是天大的好事。更何况,若真与焦将军对垒,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拉住焦龙甩袖而去。 送出营外十数里,董卓这才勒马道:“送马小厮,却原来大成器侯!”仰天长笑起来。 焦龙干笑一声,兀自为刚刚惊心动魄险遭身死的场面大冒冷汗。“董将军真是豪气不减哪!真不敢相信此番性命,竟然拜蒙将军所赐。”心里无法立刻接受这般转变,但瞧着董卓面容,却是顺眼了不少。 董卓得意地笑道:“我也没料到会在此地重见,汝之名位却已在乎吾上了!” 焦龙忙转为谦虚,道:“岂敢岂敢。某白身之时,将军已是西域戊己校尉,现在虽忝虚荣,亦不敢稍加忘却将军恩德,定当倾力相报也。” 董卓显然是喜欢听阿谀之词,笑道:“你想怎么报法?” 焦龙心道:这厮真是小家子气,难怪最后烂污烂糟地收场。若别人这般情况,决不至于像他这样开口索要报酬。道:“以将军之进为进,以将军之退为退。若与共谋划,敢不以身家性命相从!” 董卓乐极大笑,两马并驰,伸手重重拍焦龙的肩头,“此言吾得之矣!待吾腾达之日,必不会忘记阁下之言。你们去吧。” 焦龙“千恩万谢”,拨转马头。成公英却甚不放心,沉声道:“董将军要小心,张奂阴险小人,必不肯轻易示弱于人的。” 董卓冷笑道:“他能耐吾何?我之凉州军五千,亦扎驻槐里。他要拿我焦龙,哪有那么轻松?”抱拳大笑而去。焦龙呆呆地看着他庞大的身躯消失在地平线上,这才叹了口气,道:“也到早晨了,我们回去吧。” 成公英应了一声,道:“此番若非董将军,我等危矣。成公英实没有把握能救出将军生离营寨,董将军仗义相助,真有君子之风啊。” 焦龙望望他充满感激的脸庞,不禁矛盾大起。董卓这么做,的确难以想到坏的方面。何况乍然将我们救出险地,那种亏欠感大增之时,无法再考虑他以后的所做所为了。没有他,我出不了这个狼窝,但若他以后……我焦龙该如何是好呢? 苦笑着摇摇头,道:“人不能光看外表的。董卓性情粗暴,只知道按自己意愿做事……唉,以后你就会明白了。”纵马疾驰起来,成公英莫名其妙,也只得按下心中想法,跟着焦龙往大营奔去。 回到营中后,只简单地说了几句,焦龙便推说头昏进帐睡觉。听着外面孙定方等人商议论事的声音,脑中一片混乱,暗道:董卓救了我?!谁做好人也别让他做好人啊。这小子怎会又在张奂帐下了?又怎敢抵触长官,谋取私名了?说来说去,还是老子太笨,傻乎乎地往死路里奔,不知天高地厚,才有现在这样的无奈。张奂会如何?他会率兵打过来吗?他会再请奏朝廷革我焦龙的职吗?老天,这些屁事怎么那么多! 辗转得几乎发怒,焦龙从榻上弹起来,叫道:“来人,弄点水!” 帐外人声一静。隔了片刻,一军卒掀帘入内,低声道:“将军,茶来了。” 焦龙端起茶碗,狂饮了几口,呼呼喘气。“去拿个大碗装来,这点点鸟水,够个屁!” 那人失色,忙打躬作揖,赔着礼去了。突地,帘外一条人影直挺挺跪倒,沉声道:“将军息怒,都怪小的没有尽责尽职,让将军受委曲了,我成公英自请责罚,以敬效尤。” 又有几条人影一齐站起,围到了帘子边上。焦龙心里苦叹了一声,压抑住狂乱的思绪,缓缓道:“你起来,不关你的事情。你们都没有错,错的在我焦龙。我太低估了张奂的手段。”掀帘出帐,搀起仍不肯起身的成公英,摇了摇头,“孙定方,召集众将到大帐议事,我们该研究研究对策了。” 孙定方应声退下,立刻命令击鼓,召集司马们到大帐议事。焦龙亲自拉着成公英的手,往赴中军,他不知何事,惶愧不安。只得跟着焦龙一直走进大帐。 不一会儿,众司马皆已到齐。他们都已知其事,齐齐拜道:“大人万安。” “众将请起,今天召大家来,恐怕你们也都知道是什么事情。”焦龙环视了众人一眼,心下怒起,重重拍在几上,“张奂这家伙阴险毒辣,为了自身利益什么都不顾了,竟然欺负到我头上来了!我为何行军迟缓,他不闻不问,只问长史该治我什么罪,你们想想,这不是平白诬构又是什么。” 众人也皆不知道焦龙迟迟不肯到长安的原因,所以都闷声不响。焦龙指着成公英道:“此番若不是成公英倾力保全,我焦龙差点被张奂这小贼害了!” 成公英见焦龙不容辩驳的面容,神色一震。刚要说话,孙定方道:“张奂暗挟私怨,报复将军,此必为天下人所斥。将军该当如何呢?” 焦龙哼了一声,“自不能这样就算了,来人,先取银五百两赏赐成公英兄弟!成公英处险不惊,大义凛然,此心可嘉。我任命你为军司马,暂统羽林骑。诸将当以之为楷模,千万不要丢了我军的脸。” 成公英还欲推辞,却见所有人都看着他,也只得叩谢领命。焦龙皱眉道:“此次没想到会被董卓所救……”突地省悟,强压下揭发其罪的念头,干咳一声,“好了,此事不要再谈,还是议一议对付张奂和西羌贼寇的事情罢。” 马俊侧身揖道:“禀大人,北地先零羌又会合了抱罕河关群盗计九千人,托诛宦官为名,杀向畿辅。刚刚传来消息,义从胡李文侯杀北地太守,攻至泥阳了!” 焦龙令展图,道:“汉阳、安定、北地三郡俱有贼兵,而焦龙亦分兵拒之,众将以为,这样可行吗?” 孙定方见焦龙使了个眼色,会意不答。原左军司马现西曹掾参军王巍揖首道:“万万不可。羌贼兵势,数倍于吾,若分兵拒之,岂不正中了贼人的心思吗?将军用兵如神,都是以少胜多,以弱胜强。但如当日不敛精壮,击弱势之兵,虽猛甲无匹,亦难为效也。将军此次定要集优势之军,击散漫之敌,则大功可成,贼党可定也。” 众人细听王巍之言,都纷纷点头。焦龙见这帐里笨蛋极少,心下大喜。“好!王巍说得正合我意。我们分兵守城,又能守多久呢?凉州诸郡谁不是在坚守,守到最后,该垮的还是要垮,倒不如灵活机动,集中兵力,各个击破来得好!可笑张奂有镇压黄巾的大才,却没有看清这一点。真是骄傲自满,自寻死路。” 马俊道:“‘集中兵力,各个击破’。大人这话真是精僻!现在我军计有步骑近万。其中猛甲骑一千五百人,羽林骑一千人,步卒六千七百人。又长期休整训练,兵强马壮。若集为优势,足可抵挡三、四万敌军。” 焦龙笑道:“不是去抵挡,而是去消灭敌人!我们挡住三、四万敌军,又有什么用呢?不如歼灭他五千人,或者一万人来得干脆。这就要求我们善于把握机会了。”看了眼都屏息聆神的众将,更深入地讲解了一番,“其实,优势是相对而论的。依我们九千余部队,若是跟北宫伯玉的十余万大军比起来,简直是个零头──但若是跟他们其中一支部队比较起来,就像李文侯的一万人,我们的装备、训练度都远远超过他了,因此相对来说,我们是占了优势的。因此我要说的,就是要把貌似强大的敌人分析透彻了,再逐个考虑对策。就像下棋一样,左首杀你两子,右首再杀你两子,积少成多,此盘焦龙也胜了。你们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众人皆是深感震惊的表情,呆呆望着焦龙。孙定方躬身而出,激昂道:“将军的智谋才学,非同常人!我等能在帐下效力,蒙受教诲,简直是天大的福气!” 众将一齐凛凛揖拜道:“大人英明神武,天下无双!” 焦龙得意洋洋地道:“免了罢,你们再这么大拍我的马屁,恐怕我也要忘形了。还是再讨论讨论张奂的事情吧。” 众将又七嘴八舌地笑赞了片刻,这才安静下来。主薄滕邝出禀道:“张奂以功劳自居,甚有弑君代立之心。闻说信都令汉阳阎忠乃其朋党,诡词阴损圣上,以嵩威震本朝,风声海外,又有‘汤、武之举’,假辞令其造反。张奂虽未见应允,恐怕心已动了。现在他自以将军非己而加诬篾,其心可诛。不过董卓等已兵发四路,槐里驻军区区三千尔。即便另有图谋,大人也不必畏惧。” 马俊点头道:“张奂既有代汉之心,然亦不能黜之为民,怕是朝中再无可征战之将了。大人不如先屯驻左冯翊之北频阳,静观其变。若情势好转,可出战北地、安定郡。情势不妙,则亦可退至弘农,上书朝廷,先发制人。此两全之策也。” 焦龙喜道:“高参军所言极妙。”拿出地图看了一看,大笑,“频阳再往北,去三四百里,就是北地的漆垣了。观之韩遂、边章行速,这北面的李文侯简直是如飞一般。我料这小子一定会走漆垣,直逼长安。传令下去,两日内到达漆垣,昼夜行军,若有敢走露风声者,军法处置!” 众将怔住,孙定方请示道:“将军莫非要去打李文侯么?”焦龙点点头,他忙跪道:“不受主将之命,擅自出战乃是大罪。更何况九日间拖怠行速,这两日便要走几百里路,恐怕更会招人猜议。” 焦龙挥挥手,不知该怎么跟他解释,“你当我一时脑子发热,就想出来这么个主意?告诉你们,这些天我故意拖怠行军,无非是放出风去,让贼寇知道,我焦龙贪生怕死,是个庸才罢了!我军九日不至长安,张奂差点把我焦龙羁押起来,这些事既然闹出去,我总得要收点什么回来!你们想,若是我突然改变策略,两天就奔到敌军面前,这帮家伙又怎会有还手之力呢?” 主薄媵邝已忍不住喊了起来,“哎呀,妙啊!”焦龙瞥了他一眼,又接着道:“至于擅自出战,是指下级而言。我自统本部人马,说是要奉张奂辖制,可不是他的人,他又管得了吗?再说我焦龙是副职,按理也有权便宜行事,就算打了败仗,也没人敢说坏话,更何况,也许我会赢呢?” 狡黠一笑,众将都忍不住捧腹起来。孙定方也颔首道:“不错,打了胜仗,自不会再有人议论。孙定方恳请将军委我以先锋之职!” 焦龙笑着点头,“你看着办吧。”众将见孙定方抢了先机,都争先恐后地请战。一时帐中气氛大炽。 “好了好了,各有所用,都不必闹了。哈哈,哈哈!” …… 左冯翊北面广大的土地,大多荒芜了。黄巾起义所带来的后遗症,能让曹操这类天才都大伤脑筋,几次发出屯垦命令。况乎汉末刘宏这类庸人!起义被无情镇压,某些人还大砍农民的脑袋堆成“京观”以炫耀武功。但治世就是治世,乱世就是乱世,一点都不会因为某些触动而改观的。皇帝照样吃喝享乐,朝政照样混乱无秩,三公九卿走马灯似的更换,全是卖官鬻爵所带来的后果。村镇里尘埃缭绕,不闻鸡犬,穿过废墟,随时随地都可能踩到尸骨。 越近北,那种肃杀的感觉越是浓重。一路强行军过来,甚至碰到了几名从北地来的报急快马,称北宫伯玉、李文侯已率军围了重镇泥阳,而他们十路信使,只出来四人,准备分往长安、洛阳、槐里、河东传讯。焦龙命他们继续使命,一面开始布署战役计划。当然,一切准备行动都是在紧张的行军中展开。 除了吃饭略作停留,两天焦龙军奔袭了四五百里。从雩县至漆垣,劳师动众,却是大功成就了一半。 据闻李文侯自在北地丁奚城剿杀了汉军千余之后,张狂浮燥,十余日向南推进千余里,而此时,他若攻下泥阳,顿时形势对焦龙军极为不利。此地乃通往西京的咽喉,往南没有几天就可到达霸陵。虽说漆垣已布置了重兵防守,但依照敌军的规模看,仍比较脆弱。 到达漆垣,守军乃左冯翊丞兼领长史孙芬。闻说虎骑校尉大军密至,就像天上掉下个大馅饼又砸在自己头上一般,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光着脚跑出来迎接。见了焦龙军声势,全城欢声雷动,要不是传命不准泄露军机,恐怕有多少人会敲锣打鼓通知别人呢。 焦龙率孙定方等径跨进原南部都尉的治衙。老百姓逃得都差不多了,剩下一些老弱妇孺,却是最容易被伤的战争受害者。问起防御力量,孙芬无不哀叹地道:“将军也都看到了,军卒无心恋战,而贼势当强之时,吾七百余将士哪能守得住这座城哩?将军一到,我这才安心了。看来更要鼓舞士气,和羌寇好好地打一仗。” 焦龙点点头,道:“七百人守在这里,也难为你们了。不过我们只能停留半天,今晚便要开拔。” 孙芬吃了一惊,道:“怎么,将军不是来助战的吗?” 焦龙哈哈道:“孙长史不必惊慌,我正是来助你们破贼的。不过光坚守此处,又有什么用呢?我料泥阳一破,李文侯必会倾师来攻,那时便是我等大显身手的时候了。你们只要牢牢地驻守此城,虚张声势,与我军遥相呼应即可。我会趁贼军大意之机,重占泥阳,断他后路,然后分路击之。那时他前无可去,后无可逃,必然为我所败。” 孙芬呆了半晌,击掌道:“焦将军果然神见!难怪听人说道将军名字,无不凛然叹服,今日得见,也是孙某三生有幸了。” 焦龙淡淡一晒,道:“过奖。孙长史还要严守军机,若是有敌人探子混进城来,得了这个消息,恐怕我焦龙们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孙芬长揖道:“将军放心,我焦龙这就去办,漆垣城绝不会露进一个探子。李文侯有勇无谋之辈,不过兵甲多一些罢了。”急急离衙而去。 焦龙回顾孙定方,道:“传命下去,屯驻城中,不得扰民。吃过晚饭,立刻上路。我焦龙们要赶在敌人出军之前到达泥阳附近。” 第161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愈接近敌人,愈是小心翼翼,半点马虎不得。全军晓宿夜行,从山岭间绕了一个大圈子,疲惫不堪,但终于赶到了泥阳北面的大豫邑附近。我立即传命全军分成十路,分别在荒芜多林的地方屯驻。没有号令,不得擅自离岗,逾矩者斩。闻说泥阳已陷,李文侯等纵骑烧杀抢掠、肆意妄为。到了晚间,甚至能看到远处城池中突起的火焰,听到寒风中传来的隐隐哭声,不禁心情大坏。 等了一天,还不见贼军出击漆垣的消息。将士们再也熬不住了,纷纷请战。我一面不失时机地作临战前宣传鼓动,另一方面也强自按捺冲动,不允许自己感情用事。因为任何一点细微的失策必然导致全局溃败。而失败,是所有人都不想见到的。自带兵以来,我愈发感到冷静沉着,对于军队首脑来说的非常意义了。他们得忍受着最大的压力,而行使着最为聪明的决策,稍有不慎,便会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实在不是什么轻松愉悦的事情。 没有经历磨练的羽林骑士卒不能体会到战争的严酷,甚至有些人吵着要睡帐篷,露宿在野地里整夜不能合眼,还不能生火,是多么可怕的事情!但当我会合了军队的大小头头,跟他们一齐伏在林间,彻夜不眠的时候,所有的风言风语都没有了。这就是我的带兵的策略:与其训斥士兵,不如自己以身作则。能不费力解说的,便不要花那么大的气力。 伏到第二天,气温愈发下降。很多士兵发起烧来,我听着他们的痛苦呻吟之声,不由大感矛盾:若是敌人以静制动,我该怎么办呢?难道在野地里趴一辈子吗? 坚持到第三天,在几乎要崩溃的边缘,探马来报,李文侯已挥师南下了。我感觉这是我听到的最好的消息,比捡到一千万钱还要爽快。众军得到消息,无不精神大振、磨拳擦掌,静侯分派。 “哈哈,终于该我们发炮了!”我举手大叫,满脸喜悦,“孙定方,此仗若由你来指挥,五千人该把这城拿下了罢?”朝他眨了眨眼。 孙定方顿时明白我把攻城的任务交给了他,大喜道:“多谢将军。军士早就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贼寇亳无防范,这小小泥阳,还不手到擒来吗?” 马俊、王巍、滕邝等也赶紧请战。我笑道:“慢来慢来。你们跟着我指挥铁甲骑兵吧,这支部队才是今天取胜的关键。那可恶的李小贼,哼哼,管叫他来得、去不得!” 马俊猛省,笑道:“大人,贼寇若闻说我等占了泥阳,必定惊怒交加,挥军来攻,此时只要埋伏在他的归路之上,与城中一半精锐分而击之,可获大胜。” 我微笑颔首,“难得你也能想到这一层,看来以后你可升右司马兼参军职了。” 马俊忙谦虚起来,又跪下请战,道:“末将愿接掌猛甲骑,潜伏敌后。请大人务必将此重任交与末将!” 我闻言颇有些犹豫,心道:甲骑如何行动得当,恐怕不是你们指挥得来。倒不是我倚老卖老,我完全清楚这支部队的底蕴和能力,也非常清楚它的缺陷,所以运用起来,自然顺当。再说这支部队只长于攻击,若是甲骑一退,便会有全军失利的危险。 因为没有让马俊单独统过兵,不知底细,自不能像孙定方一样放心。但他语辞坚决,铿铿有声。心中一软,道:“好吧好吧,就命你为甲骑长!先起来吧。王巍、滕邝,你俩个当他副手,要小心敌人用诡计。此次你们的任务不轻啊,敌军撤师返回,必然没有防备,伏在他们必经之路偷袭,比较容易得手,但千万不能出乱,否则定被围歼。我自会与孙定方等从敌前杀来,两下夹击,杀它个措手不及。记住,不能轻敌啊。” 马俊慨然领喏,道:“末将明白。” 我心下大放,朝身后的成公英道:“你就跟着我吧。此次人人都要立功,你也要多杀几个蛮寇才是,不要丢了羽林骑官的脸。” 成公英奋声道:“将军放心,我成公英决不放过一人,定要杀他片甲不留!” 马俊等率领而去,而孙定方已指挥军队,包围了泥阳城。成公英护着我在远处高地看着战况,只见大地上,遮天掩日的旗帜四处飘动,大群大群的士兵高声喊杀,往城池冲锋。队中,将校击鼓,孙定方却自领精卒在城下指挥。一条条长梯直竖在城墙之上,宛如篱笆一般。 敌军似是乱了阵脚,又好像压根儿也没想到身旁伏着如此一支强劲的军队。城头上旗号紊乱,士卒哀叫逃命,全无抵抗能力。我见城下有数百人的团队分成几股,反复冲撞城门,心头大喜,笑道:“那是谁的部众?” 身旁一士卒忙答道:“那是长史手下鲍都尉的人马。” “哪个鲍都尉?我怎么没听说过。” 那士卒道:“是长史新提拔的鲍秉鲍都尉。他是河内旧部,因为勇猛刚毅,因此极得长史看重。” 我嗯了一声,道:“孙定方倒没走眼,此人的确是个将才。”沉吟着看去,只见不过片刻功夫,那几股人马便轰开了城门,大叫大喊地冲进城去。我一挥袖子,道:“成公英,我们也去吧。看来这李文侯当真是有勇无谋,泥阳如此重镇,只留下这几个残兵。这条后路一断,我看他怎么跳脚!” 进了城,一壁肃清残匪、打扫战场,一面传令各处安抚百姓,扑灭城火。孙定方等亲来迎接,我连声夸奖他打得好。“吩咐奖赏有功。司马长史,听说你的手下鲍秉是个人才,今天攻城之时一见,果不其然哪。 ” 孙定方先是纳闷了一会儿,这才立刻跪倒请罪道:“请恕末将隐瞒之罪!提拔鲍秉,原是我擅作主张,请将军只责罚我一人吧!” 我搀扶起他,笑道:“哪里的话。你提拔得好啊!这鲍秉在哪里呢?” 孙定方又惊又疑,忙遣人去唤。众将见此种情况,也都不敢妄言,垂着手肃立两旁。 过不了一会儿,几匹马从城外驰来,当前一人翻身下马,跪倒道:“小人鲍秉,参见焦大人!” 我问道:“你去哪儿啦,怎么还不进城哩?” 鲍秉垂首禀道:“小人带领人马,追杀敌人余骑。望大人明察。” 我笑道:“我又不是怪你,害怕什么。你有勇有谋,我在山头上都看见了,攻城之时,你指挥几队人马,冲开城门,里应外合,在短时间内就把泥阳拿下,此乃大功一件!司马长史还怕我怪责他擅作主张,可我又怎么会怪他呢?” 见孙定方感激地躬身拜揖,点头道:“鲍秉,你暂守参军之职吧。待会儿军事会议,我会遣人通知你参加。” 鲍秉又惊又喜,连磕了几个响头,“多谢焦大人厚爱!”兴奋以极,喏喏地退下了。只怕他此刻心中,真是万分感激能够跟随焦龙这杆大旗吧。嘿嘿,别人想要这样的福气,恐怕还无法轻易得到呢! 原来我的属将都是先前从我到河内征兵的京畿虎豹骑旧属,此次一开任用良才的先河,特别是我提拔了一个行伍出身的人当官,自然会引起士卒们的注目。孙定方叩拜于地,道:“将军的行止风度,无人匹及。在下能得将军不咎过失,已属侥幸,现又蒙提拔鲍秉,恐将士议论。请将军还是收回成命吧。” 我摇头笑道:“你怎么也瞻前顾后了起来,我观其才而委其任,无可厚非,并不是冲着你的面子,才这么办。起来吧,此事不要再提了。大家各自回去整装要紧,马上少不得又有战事。” 孙定方一脸释然,却又不站起来,仍是跪着道:“请将军仍派我作先锋,这泥阳当真不堪一击,我还没怎么打呢,就攻下来了。” 众人哈哈大笑,却也七嘴八舌地“否决”了这个提议。我见没有领到职差的将领十分不满的样子,笑道:“长史每仗都冲锋陷阵,是我军的中坚力量啊。这一次你也该退位让贤,让手下的发挥一下了嘛。这样吧,迎击部队交给你带,先锋让别人去打,如何?” 孙定方吃惊道:“末将怎敢逾权造次!”连忙声称愿意让贤,众人又是一阵大笑,难得他那么客气,引得我也暗暗好笑,“这样吧,就让刚刚提升的鲍秉任先锋,如何。” 众人轰然应允,当下召集众将开会,一面派出探马打听敌军动向。泥阳城自是垒土砌墙,备足防御物资,以利坚守。到了晚上,我刚刚探毕病倒的军卒,便听四路探马不停地来报:“李文侯大军已至城外三十里!” 来得好快。我这才体会到这小子恐怕在丁奚城之时,已经患上了疯牛病了。狂奔了数千里,偶然听到泥阳城被人又夺回去了,必然狂性大发,不可收拾。不过,依这种病症来看,掩埋他们是唯一的办法了。总不能让这些病原体再感染别的牛群吧,哈哈,哈哈! 鲍秉自带三千人马出城迎击。我命孙定方和我一起,各带两千人分路夹击,虽已有定策,心里仍不免打鼓,忖道:李文侯那小子还握着凉州骑万余人马,若马俊那一路晚到半刻,恐怕我军面临困境是在所难免了。叹了口气,胸中顿生搏它一把的念头,默默祷告一番,这才披挂上马。 奔出十余里,前军探马来报,称鲍秉已和敌军接上,凉州骑凶狠无匹,虽我军结阵相持,却也顶不了很久。我吃了一惊,心道:难道真是算计有误么?这李文侯什么角色,竟然能如此厉害。若此仗败了,不但我焦龙脸面丢尽,更令张奂之流找到了籍口,还不在皇帝面前大倒坏水吗?“传令!加速前进,要赶在敌军合围之前,救出前锋部队!” 又勒马大呼道:“弟兄们,凉州贼寇如此猖狂,我等能够坐以待毙吗?此战若是败了,则我军再无生路。羌贼野蛮狠辣,手段残忍,荼毒生灵,人神共愤!我身为虎骑校尉前来讨贼,早已将死生置之度外,只要能消灭这些鼠辈,则余愿已了。弟兄们,你们只管跟着我往前冲杀,若是我不幸死了,你们就踩着我的尸首再往前冲!我焦龙的军队,从来是只有前进,没有后退的!” 众军无不振奋,扼腕齐呼道:“愿为将军效死!”重新整队,肃穆无比。成公英策马在旁,咬牙道:“将军不可轻言捐躯。若有变故,成公英当为将军突围开道!虽百死亦无悔矣。” 夜晚的空气似乎凝结了。冰冷刺骨的刀剑,在与肌肉和骨骼间发出的摩擦声使人神经绷紧。狂喊厮杀的声音,已使得战马唏唏地发出长嘶,并不停地踏动掌蹄。它们也都处于高度兴奋的状态,就像这场战争,是为它们而打的一般。 我系好头盔,紧紧扣住胸前甲胄,这才接过随从递来的长枪,高高举起:“点火,冲锋!” 队伍间似有默契一般,闻得号令齐唰唰燃起火把。士兵们发出低沉雄浑的吼声,像潮水般地向敌军冲去。 黑夜里受到触动的军队,不只是敌人。我军苦战的军卒欢腾雀跃,杀戮之间,更是劲道大增。我往敌军侧路突去,颇有把他们冲散开来的架势。但武艺不精,倒全赖成公英一旁侧应,这才没弄出什么闪失来。一骑敌将率众冲过来抵挡,我大呼自名,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黑夜中,那人勒马想看个究竟。老子咬牙切齿地道:“那你永远也不知道我是谁了!”突上去大吼着一枪戳进他的胸膛,竟连长枪都拔不出来,一并成了陪葬。众军见此,像吃了兴奋剂一般,从身旁狂涌而上。 我方自得意洋洋间,猛听身后传来我军惊呼之声,一敌军将领率众杀散众军,狂窜出来,“谁是焦龙,谁是焦龙?” 我拨马回头,撤起大弓,嗖地就是一箭──真亏得从前参加过业余比赛,天天都泡在靶场消磨时间,今天终于利用到实践中了!“他妈的,你嚎丧啊!老子让你叫,让你叫!” 成公英目瞪口呆,实在想不出我这样的下贱,也不打声招呼,就大放冷箭,连杀两人,全是在别人措不及防的情况下。不过看我气势汹汹到处寻战的样子,也顾不得提醒我光明正大了,忙率众如影随形地跟在身边,唯恐我会出事。 远远地,火光最盛处,孙定方正与一壮硕的敌将单挑。乱军之中,谁也顾不得谁。然而,恐怕他们都不是一般的人,那些小兵卒们,都远远地躲开,生怕会伤及自身。我一边指挥杀敌,一边往他们那圈中瞧去。只见孙定方不断暴喝,长矛像闪电般连连刺出,那人显然不是等闲之辈,大刀呼呼连挡,也自大呼小叫。不过他的弱项在于坐骑吃力,孙定方大矛的份量不轻,压得它前蹄绷紧,咴咴长鸣不止。 我正想帮他一把手,猛听成公英叫道:“将军,敌人从左、右两面压上来了,像是都冲着将军来的!” 我回首一怔,拔剑道:“想搞老子?跟我冲,我就不相信,他们能逮得住我!怎么说我也是身经百战,从未失过手的福星。” 成公英赶忙拉住我的马缰,急道:“将军不可鲁莽。敌军士气正旺,我们胡乱冲杀,只会让他们得计!”不待我发命,便高叫长戟手紧紧围拢过来,中圈十几名盾牌兵挡住流矢,缓缓往孙定方那一队撤去。 果然是敌军部队!点点的飞骑在暗夜中像蝗虫般杀来,自是那些击溃了鲍秉前军的贼寇又来滋事。我心惊胆战,突有一种非常的无助感袭上心来:我该不会真的完蛋了罢?马俊的人死到哪儿去了? 长戟手对付马匹,确是最好的防御。但我们人手太少,决不可能挨得长久。我举剑叫道:“大家都要镇定!决不能让他们把我们冲散,否则大夥儿一个可甭想活着了!”成公英见情势紧急,先令众军止住敌人合围,先行放箭。一阵马嘶人喊,顿时敌阵栽倒了一大片。 然而,敌人的骑兵压来只不过转瞬之间。我狂吼道:“把长戟矛头放低,只刺马腿就行了!”提起弓来,把冲得极凶的几名贼寇射得面无人色。见第一波上来之后,众戟手都奋不顾身地挡在前面,耳边听得惨叫声此起彼伏,几十余匹战马将主人掀了下来,立刻被戟手戳死。 “众戟手跪下!弓箭手射击!” 正如我所预料,第二波较为小心的贼寇依然难逃厄运,剩下几名残匪丢盔卸甲地逃开了。但第三、第四、第五波的敌人仍大举上冲,眼前密密麻麻地都是敌人。我见戟手、盾牌兵都有些力不从心,不由得仰天长叹道:“没想到我焦龙今天终于要战死在这里!” 成公英听了,泪眼都掉了下来,“将军不必如此,我成公英今日舍去性命,也要保得将军平安。”大吼一声,提刀冲出圈外,与众敌搏杀起来,不一会儿,便连劈数人,众军见他凛凛有若神祗,竟又鼓起勇气,往西撤开了二百余步。 但我们的人手越来越少,杀到极处,居然有敌人突到我的面前,幸亏几名士卒将他砍死,否则我能不能独自对付他,还是个问号。成公英见情势不对,赶忙冲了回来,此时他的身上已负了几处伤,大叫道:“众军保护将军,随我突围!若不想死的,便振奋精神,决不能让贼寇得手!”大刀呼呼连砍带削,又有几名敌骑倒在马前。剩下的几十名军卒都是咬牙苦斗,集结在一处,跟随成公英冲出去。 我耳边听得鼓角声响,许多人在高叫着:“不要走了焦龙!”心里凄苦已极,忖道:老子低估敌人了。在洛阳城,居然还吹牛拍胸地保证,定会一战胜利,没想到是一败涂地!鼓足余力,大开杀戒,但那么多敌人,一时间又怎能杀得光了? 成公英却斗得兴起,连头盔、甲衣都摔在一边,还竟然汗流浃背。我们往前突围了约模百余步,手下的兵士便全部阵亡。 我忽地中了一矛,大喝一声,伏身在马鞍上抽剑抵挡。成公英见我危急,不顾身前的军卒,将我马缰硬生生一拉,竟拉出一大截来距离来。这才挺前一刀,结果了那偷袭的鼠辈。 我咬牙切齿,已是痛入骨髓。成公英一手牵我马缰,一手提刀,宛若尊神般地继续左冲右突。我见他已为我受了多处重伤,忍不住热泪盈眶,道:“成公英,你快走吧,再不走,恐怕你我都走不了了!你莫再管我,我已经不中用了!” 成公英惨嘶道:“成公英若弃了将军而去,天诛地灭!来吧,都冲我来吧!”奋身如疯虎般搏杀。敌军见到这般武艺高强,又凶悍无比的野将,都流露出恐惧之色。但合围上来的敌人,仍是越积越多。往圈外望去,黑夜之中如蝗虫般的敌军人影,密密匝匝,不可胜计。 第162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鲍秉被打散的前锋部队又一次冲了进来。 我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到的。成公英大呼我的名字,更加奋不顾身地冲杀出去。斜刺里突地窜出几名敌兵,拿着长矛乱刺,成公英长刀猛挥,切下他们的首级,高叫道:“鲍秉快来救主!” 隐隐的,火光之中现出了我军的憧憧人影。鲍秉杀得枪损甲靡,脑门带伤,却仍狂叫着横刀跃马,又急又怒地抢到前来,“谁敢伤我主帅?”大枪指处,连挑带戳,敌军纷纷授首。霎那间,四面八方无数的士卒纷涌杀来,在我还晕晕乎乎的时候,将我们拉出险境。 “将军,孙定方杀退了李文侯那贼厮。猛甲骑也冲过来了!” 我轻叹一声,不知道当笑还是当哭,身体却已乏力之至。成公英兀自牢牢握定我的缰绳,交到鲍秉手里,大叫一声,突地一个筋斗栽到地上。 “成公英!”我流着泪道。他舍死忘死地把我救到这儿,却因为我已脱险,再无什么能记挂心上,于是累死过去。我又急又恨,恨我怎会这样不中用,非得把别人一个个累死、拖死……而竟然毫无办法。当下木然地任凭军卒上前包扎了我的肩伤,待鲍秉候我吩咐之时,这才勾起了最深的痛恨,嘶叫道:“给我杀,杀!一个都别留,统统杀光!” 铁骑、号角的声音由远及近,大地颤抖在轰鸣之中。敌军大溃,而我军乘胜追击起来,泥阳守军也不失时机地消耗了敌军,因而取得大胜。但甲骑冲击敌阵之时,我却伤重过度,被抬下战场。但我仍旧是清醒着的,我在流泪,我在叹息,我在哀祷。只是我做梦也没想过,会有今天这样惊心动魄的场面,会有成公英这样忠心耿耿的部下。刚刚那场的厮杀,主角已然易位,他不再是焦龙,而是军司马成公英。 此役我军损失两千多人,受伤七百余。歼敌三千、追剿残寇一千余,其余都被击溃。宰杀敌军将校十五人,生俘五人。李文侯弃了辎重粮草,只百余骑跟随,向西逃命,估计他赶着去会合边章、韩遂了。但这一场的损失,原本不应该那么大的。马俊怎么这样晚才到呢? 铁甲骑兵除了一人因失蹄受伤外,无人身亡!可以说该打的仗我们都已经打完了,甲骑竟然是到了最后,才来收拾残局罢了。这一仗从天黑打到天明,我身边的亲兵死伤殆尽,连成公英都至今未醒。而马俊这衰人静悄悄没个动静,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来了他,战斗却已快收尾。这叫什么嘛?我恨得咬牙切齿,破口大骂。该死的东西!需要你的时候,你他妈死到哪儿去了? 天光大亮,此际一部分部队已开始就地造饭了。我已命令众军准备休息一晚,明日便撤往频阳。但我没有立刻发告捷文书给朝廷,他妈的,仗打成了这样,先追究责任要紧,不然光是像喜鹊一样打鸣,那叫报喜不报忧,殊无意义。 吃过饭,我强忍伤痛召集将官结会。众人见我眉头紧皱,一点喜色也没有,都不敢吱声。当下众将依位次站成两列,参见已毕,都面面相觑,不敢发话。 我扫了一眼众将,突地怒哼道:“马俊呢,他怎么不在?” 一名小校在帐尾躬身道:“禀大人,右司马自缚在帐外,正听候发落。” 我拍案大怒,道:“他也知道自己犯了错吗?自己绑自己有什么能耐?我要他杀敌,他干什么去了!好大的胆子!王巍呢,滕邝呢?” 两个面无人色的将领从帐外小步奔进,跪倒在地:“末将参见焦大人!” “你们两个……”我气不打一处来,指点着他们的鼻子道:“我让你们跟着马俊,不是傻跟着,是要办事情的!你们为什么那么晚才来?知不知道我军伤亡有多惨重,你们都他妈到哪去了!说,说呀!” 王巍嗫嚅着看了滕邝一眼,后者鼓起勇气,小声道:“都是末将等没能尽职尽责。右司马见敌撤兵攻泥阳,本欲立即出战,但他又担心敌军士气太盛,便想,便想稍缓一缓。没想到,惊动了将军贵体,实在是……” 我起脚踹翻了案几,站起来呼呼喘气,“别说了!妈的,敌人士气盛时,便该出击消耗他们呀。铁甲骑兵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不是要他们像乌龟一样缩到后头,到末了再捡便宜。我是要他们在关键时候,发挥威力!你们把它藏在后面,算什么?算什么嘛?!哦,想追求战果,看表面效应。是啊,你们杀敌最多,你们功劳最大!你们都是能人!我说的话,你们也都当做放屁吗?” 两人趴服在地,都瑟瑟发抖起来。孙定方等暗自低下了头,不敢搭言。这种行为,的确是不允许发生的。不但是人命关天,而且还是在残酷的战场之上,无人能为任何错误辩解。 “拉下去!” 两人连呼饶命,被军卒强行拖走。众将皆有惧色,孙定方终忍不住劝解道:“将军请恩准在下一言。王巍等不是有意触犯军纪,冒渎虎威。况其等又是将军旧部,多次戴功。此际抵敌羌寇,正当用人之时,望将军格外开恩。” 我咬牙道:“先把这两人关起来,待退了羌贼,一并处罚!来人,把马俊带上来!” 帐口众士卒忙把马俊带了上来。他精赤上身,背负数根荆棘,跪倒帐前。 我心里又气又恨,想到:你这家伙如此耽误大事,竟然还敢违抗军令,故意推迟进攻时间,该当何罪?我今天若不严惩于你,他日作战,又有人大加效仿,可怎么了得!冷冷地看了他足足两分钟,没有一句言语。所有人的呼吸都窒住了,他们在猜测,我到底会如何处置这个对全军来说举足轻重的人物。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吗?”突然,我尽量放缓了语气,淡淡地问道。 马俊全身一震,已知我要处以何种刑罚,半晌磕头流泪道:“是我辜负了将军厚望!此次虽然战胜贼寇,我亦不能免罪。一着失则全盘误,险些害了将军性命!此时万语千言已然无用,望将军看在我跟随左右的份上,照顾我的家小。” 孙定方突地伏地道:“将军万万不可!我孙定方以性命保举,马俊此人才志过人,又对将军忠心不贰,不能因为一次错误,便将他处斩啊!” 众将闻听“处斩”二字,都吓得跪了下来,连声求恳不已。我手上捏着命牌,虽然想效仿诸葛亮挥泪斩马谡的勇气,但突然又觉得,我这样做并没有多大用处。临阵脱逃、贪生怕死自然要斩,可他不按计行事、陷主帅于危难,并不足以说明他犯了死罪。况且战役的成败,并不是一方统帅死活就能够决定的。讲起来我有没有命应该服从于整体利益才对……更何况我还没死,还取胜了,应该是够本的。 我长叹一声,折射出心中的矛盾与困惑,“马俊,我再问你一次,为什么不按计划,及时到达战场,而迟迟在外观望呢?” 马俊哽咽起来,道:“大人别问了,全是我的错。我不该擅作主张,猜测敌军士气。若是我再晚来一步,恐怕大人真要因此而丧。还是斩了我吧!” 我见他不为自己辩解,却口口声声要把我逼上杀他的道路,暴怒起来,“斩你,斩你!杀了你就会救回那么多弟兄的命吗?你这家伙,怎么这样自以为聪明?我要你统兵便宜行事,可没让你拿战役的成败开玩笑,立你自己的功劳!以前我真是错看你了,还以为你是个可以大用的人才,没想到你这样愚蠢,这样自私,弄出这么个名堂!你想想呀,我们好几千人,被困在敌军阵里,要不是人人奋勇杀敌,甭说你区区一千多甲骑了,就算再多几倍,一样要被人家杀得大败!若你早些上来,我们是不会有那么多损失的!现在你还觉得委曲吗?你是不是觉得你仍很聪明呢?下去,我不杀你!我只要关你三天,让你好好想想。我不给你带帽子,不评判,我只是要你知道,我焦龙要的是整体胜利,不是你们一支两支部队的个别胜利!你就算把敌人杀得干干净净,我这头人死得光光,一样是场败仗!” 马俊呜呜地哭了起来,连连磕着头,喃喃认错。我吩咐甲士把他押下去,这才猛喘了口气,道:“让王巍、滕邝去陪他。先撤了他们的职,给我好好反省反省!” 众将都不约而同吁了口气。孙定方叹息道:“将军所言,为将士所计,无以为过。反观马俊等所为,真是太不应该了。在下建议让猛甲骑属好好整饬一番,也免得别营部众风言风语,影响士气。” 两旁军士扶起案几,又搀扶我坐下来。我顿感疲累,放缓了声音道:“他们都是士兵,只知领受将命,又怎能怪罪?传我的命令,甲骑队人人有赏,凡奋勇杀敌者,更与他营加赏一倍。” “这样做……似乎不太妥当吧。” “有什么不妥的?我就是要让大家知道,铁甲骑是我军的中坚力量。以后每三个月筛选一次,合格的继续在任,不合格的,就以别营中合格军卒替下!铁甲骑不战则已,一战必胜!赏赐加倍,惩罚更要加倍。若是有犯罪违规的,以别营三倍处罚,以示其咎。” 众将闻听此法,都心悦诚服,躬身称是。当下又命重赉军司马成公英白银千两、绢五百匹,以示隆重。众人都已知道成公英舍生救主,身受重伤的事情,都极表赞同。自然我也没忘了鲍秉、孙定方等人功劳,传文案司马一一登记在册,以备复查。 次日,掩埋了阵亡士卒,吩咐举营默哀三分钟,这才收拾军械、器物、战利品,撤回频阳。路过漆垣时,举城百姓自发地迎接在道路旁,欢呼声不断。左冯翊丞孙奋在道上迎我,笑道:“将军大获全胜,令李文侯百骑逃归的消息,这里已是人尽皆知了。将军正可收复失地,怎么如此匆匆就撤回去了呢?” 我吩咐后军跟上,下马道:“孙长史也知道了。其实我早已算好此仗必能获胜,但实在胜得比较勉强。此次虽击退李文侯,但贼羌大军很快就会卷土重来,我等势单力孤,又无强援,是以不可再战。长史也最好带着百姓,跟我等一起撤回畿辅,否则那些贼子烧杀掠夺,只怕比从前更加无道。” 孙奋点头,又心事重重地道:“朝廷传命死守,孙某不得不为啊。这些百姓都是些老弱,恐怕难以远遁。唉,但愿张将军践平羌狄,免去生灵之灾啊。” 我无言以对,心道:那就难说了。张奂几十万大军指挥惯了,现在人手变少,仍是老一套战术,恐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我管不了,也不想管。叹道:“孙长史,那么后会有期吧。若是事情紧急,请务必遗信频阳,我一定会来。” 孙奋淡然道:“如此,则多谢将军了。”长揖过后,率众而去。我重新上马,心道:下一次贼寇再来,恐怕数目只会比这次的多。你们只七百人,还想搞鱼死网破,岂不可笑吗?又觉得百姓们真是太可怜了,偏偏真正为他们着想的人,太少太少。汉末乱世,谁不拼命刮他们的钱呢?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妈的,这不是曹操写的诗吗?摇摇脑袋,想要甩掉这么些古里古怪的念头。 二月己亥,张奂令副将持军令严督我军,遭拒。而中郎将董卓却写了奏章,申告朝廷这一次焦龙击贼大胜的喜讯,据闻是和我的报捷文书前后脚到达。 庚辰,京师传使嘉奖,赐钱二百万,乘舆载朱红两幡龙旗,另伍伯三十二人。谢恩毕,设宴大肆招待了使者一番,自然红包礼品是少不了的。贿赂之际借口“密谈”,把众将都屏到帐外。那人收了钱,自然谈笑风声起来。提起洛阳之事,他口沫横飞地笑道:“将军临行之前,倒真有一件大事发生。那是月初,禁宫内竟突然走失了灏国公主,找到第三日,才在永安宫掖池中发现一具面目全非的尸首,看样子倒不像公主。但找到最后,居然也没个线索,所以现在宫里流传着鬼怪玄奇之事,连嫔妃们晚上都不敢熄灯。” 我心中一惊,想来想去,此事只能和孙定方有关:原来他临走时还弄出这么套把戏。不过要是悲观一点说,杀个把人对他来说,简直比掐死只蚂蚁还要轻松。不过他要做就做到底呀,这样似是而非的犯罪现场,有经验的人一眼就看破了。 正沉吟间,那人喝了口酒,装作神秘的样子又道:“听说富贾上官颀已经开始暗中打探起来了。以他看来,雅姬必没有死,只是跟某个有钱人跑了。” 我心中一提,道:“此话怎讲。”喀噔一下,心道:晓得唐凝之事的,除了我府里上上下下,就只孙定方、王祁、马俊、荀爽几个清楚。黄琬虽是我的岳丈,都没敢向他提及,就怕知道的人越多,日后的麻烦便越多。无论如何,这小子要把知道的统统讲出来,就算拼着多灌几杯酒,也在所不辞了。 举起杯来,那人却哈哈一笑,故意卖了个关子。我正感狐疑间,他这才得意地止簪道:“那次袁司徒召会百官与张将军贺宴,焦大人不是去了么?看过雅姬的歌舞,难道还会不明白吗?” 我不是呆子,但这种事情,我自然是装得越呆越好。假作冥思苦想地道:“雅姬歌舞真是没得话说!可这事跟她跳舞又有什么关系?” 那人大笑,“焦大人怕也是被灏国公主的姿色迷住了!那时公主不是自承有相好了吗?上官颀等依此断定,雅姬必定未死,只是怕被人缠住,远远地逃开了而已。焦大人,你打仗确是神了。可打听这些事情,还不如我呢。” 我连连称是,又是一帖银子奉上,笑道:“在下真还得多多请教仁兄呢。这公主不明不白地走了,难道圣上一点反应也没有吗?” 那人道:“谁说没有,已下命全城搜查了。因并没人发现公主御驾出过城,所以恐怕她还在城中,皇太后也命执金吾戒备寻找,若有提供公主下落者,赏银五千两。现在谁不盯着那银子看?哈哈。” 我重负一卸,颇觉自己似乎有些问得太多了,赶忙装作不经意地道:“若是谁能找到公主,仁兄还得赶快写信告诉我。近来京城里还有什么热闹事吗?” 那人呷了口酒,道:“近来宫里大火,已传羽林骑救灾了。看来一时半会儿还不得灭。” 我大惊,道:“怎么起火了?是什么所在,要不要紧?” 那人见我如此震动,笑道:“这定不关将军的事。南宫己酉日造灾,乃上月大疫所致。近些天来每日里都有焚香祭祀,又有些挨了病不治的被活活烧死,天又不雨,终于致成大祸。幸好嫔妃、太后等已搬出来了,否则光是宫里的侍卫、宦官,就要杀掉不少。” 我默然点头,良久道:“就怕像上次那样,明明亳无关系的事情,也能牵扯到自己身上。我这人麻烦已够多了,此次若再有人出来造我的恶谣,恐怕在前方打仗,也不能坚持很久。” 那人闻言,很大气地拍胸道:“焦大人放心好了,此次在下回到京里,一定替大人美言几句。圣上闻得大人打了胜仗,真是万分高兴。若有人在此时造大人的谣,一定会让圣上大发脾气。嘿嘿,他们又怎敢与焦大人争锋呢?” 我忍俊不住,暗道:也是个惯拍马屁的主。这种人见得多了,拿银子的时候一套一套的,唯恐你不乐意收回去。待到要他们办正事的时候,不拿把菜刀捅他屁股,他才懒得理你。笑道:“仁兄真是爽快人。来人,鼓吹伺侯,恭送圣使回京!”当下在吹吹打打中,热热闹闹地把这个官儿还小我几级的牛皮王抬走了。 孙定方奔进帐来,道:“将军,这么个贪财无耻的小佞臣,何必如此大张旗鼓?若依某的性子,乱棒把他打了出去。” 我微笑道:“司马长史的性子,真是了不得。他虽贪财,他虽奸佞,却终归是朝廷的使者,天子的属官。你打了他,不就跟打皇帝一样吗?圣上若追究起来,少不得也要加一个大不敬之罪,把你槛车诣廷尉去。嘿嘿,你要明白,人总不能光顾着一时痛快,否则乐极生悲,对自己、对他人都无好处。” 孙定方大悟,搔搔头道:“此言不差。‘乐极生悲’?真是孙定方闻所未闻之语,将军之才,若比起那些个大贤大圣人来,恐怕也要好上百倍。” 我大笑,道:“你就是没读几本书,这才讲不出好话来。我怎敢妄比圣人呢?他们之所以为圣,我们之所以为愚,全在于知识的多寡啊!” 孙定方不好意思地笑笑,突地想起了什么,将一封漆封盖车骑将军印的文帛从怀里取出,拱手禀道:“将军,这是张奂命人加急送来的。请将军定夺。” 我忙伸手取过文书,撕开一看,却是命我立即向西行军,与右扶风渝麋守军合二为一,加强防御。据称韩遂已破阳城、番须口,全军在畿辅内观望。而北宫伯玉、边章部加速进军,已登泾水。战火当真可谓一触即发。 孙定方阅毕,见我默然沉吟,问道:“将军意欲何如?张奂心思难测,恐怕其中有诈……” 我心想:张奂当然不可不防,但此时军情吃紧,我又受其辖制,若不领其命,怕怎么也说不过去。假如他要我们顶在前线,又不给援,到时候吃了败仗,皇帝面前他也难逃罪责。摇头道:“这可由不得我们。张将军的军令如山哪,哼哼。若是不救他于水深火热,假若他大败而归,这包袱谁来背呢?” 语气一沉,道:“传文案司马,让他着我的意思写封文书分别往张奂军中与洛阳发出。其中要指责张奂这样用兵方法不对,分兵御敌,人数又占弱势,乃兵家大忌。张奂自以为是,必定要吃大亏。他妈的,到时候他打了败仗又找我垫背,哪有这么简单的事!” 见他欲去,又道:“你上次跟我讨论过这个事情,就按我的意思写吧。给张奂的还要加上两句,就写‘国体为重,私情恒轻’,要他冷静考虑,不要吃了败仗再后悔。两封信都要加盖虎骑校尉章,写好后立刻快马发出。” 孙定方躬身领命,喏喏退下。我见他刚出去不过十秒钟,便又转了回来,满脸诧异和欢喜之色,“禀将军,清夫人来了。” 第163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俞翠儿见到我,立刻什么矜持都不顾了,赶忙冲进我的怀中。 孙定方窃笑着退下,很显然,初时他大惊小怪的脾气已经没有了。当然,也只有俞翠儿,才真正令他心悦诚服。 “你怎么会来了?他们都还好吗?”我心里也是一阵高兴,抚着她的头发,霎那间觉得任何烦恼都无影无踪。 俞翠儿紧紧贴在我的胸前,半晌才嘟囔了一句,“就知道他们他们的,难道就一点也不记挂我吗?” 我笑起来,低下头吻吻她香香的前额,“谁说我不记挂你啦?好老婆,要不是这几天打仗,我会每天想你一万次、十万次呢。” 俞翠儿咯咯轻笑,稍后又不无后怕地抬头道:“你是不是受了伤?有人跟我说起啦,这场仗赢得好难呢!他们还说,你遇上了危险,如果不是成公英,就……是不是这样的?”她摸了摸我的肩头,一下就找到了创口。看样子,她在来之前早已寻思了很长时间,我的健康她是最关心的。 一时间,我被她忧郁关切的眼波漾得心神大动,不由自主地呆了一呆,“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你不是跟他们去了长安吗,怎会又突然知道我打仗的事情?” “你自个儿去打仗,人家怎能放心?我早就吩咐王祁,让他派人把你的一举一动都告诉我。你这么大的事情,我又怎会不晓得呢。” 我暗暗吃惊,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子,“好啊,你这坏家伙。这么做可是刺探军情,我要下令砍了你的脑袋。” 俞翠儿娇嗔地道:“你敢?”又依偎在我怀中,叹了口气,“我真担心你会出事。碧莲她们都吵着要来,我都劝止了。你可知道这些天我有多想你?整天担心个没得完,可今天来这里,恐怕晚上就得回去,现在新宅还没建好,到处是土匪,我哪里放得下心?对了……灵儿也接来了。可惜段、陈林都还呆在长安。听说陈林被荐为京兆虎牙都尉了。他说那是因为你的关系呢。” “哦,他也当官了!怎么说是因为我呢。” 俞翠儿摇头道:“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像是章尚派人来了解的,后来他们打听到段是你的兄弟,就立刻升了他的官。过不了一个月,又有公车举征陈林。这不是冲着你的面子又能是冲着谁呢?” 我吃惊道:“章尚?”心里顿时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暗道:这太监倒真跟我“有情有义”啊,赏钱赏车不算,现在还赏我满门为官,真是培植拉拢一等好手!我用什么来“回报”他哩?提醒他一下,赶快趁好就收?妈的,决不能如此,好人就是好人,坏蛋就是坏蛋,我若是中间插上一脚,岂不变成历史的罪人吗? 缓缓摇头,叹道:“别提他了,说说灵儿。她现在好吗,还像不像从前那么可爱?” 俞翠儿柔声道:“她可真是越变越懂事,越漂亮了。黄莺、唐凝,都喜欢得什么似的,整天跟她在一起说笑。她也爱跟我舞刀弄枪,看起来真想当女将军呢。” 我脑中琢磨着现在灵儿的样子,不由得傻傻地笑起来。隔了良久,我轻轻吻了吻她道:“真想马上就去见见她,可惜我真脱不开身。马上我们又要开赴渝麋了哩。嘿,羌人真是厉害得很,还记得我们在神海族打的几仗吗?” 俞翠儿身体一颤,眼中露出担忧之色,“焦龙,若没有把握,千万不要冒险啊。我不能在你身边照顾你,一切都更要小心。尤其是对付西羌这种少数民族,他们打仗都很凶的。我把事情一了,就过来帮你。” 我点点头,郑重地应了喏。“知道了。唉,看来张奂是没有什么指望了,一切都得靠自己。怕就怕我的人手不够,加上这次出击又折损一批精锐,实在是再也输不起。” 俞翠儿见我略有沮丧的表情,赶忙安慰道:“别灰心嘛,夫君你一向都是精神百倍的样子,哪能吃了一次败仗就退缩呢?现在……我怕的倒不是敌人,反是张奂呢,我真担心他会跟夫君搞内哄。若是他处处制肘我们,恐怕打什么仗都败了。” 转移的路上,我反复地想着俞翠儿的话。张奂把渝麋令左浑的千儿八百人和我单独安置是处,明摆着要拿我们当炮灰。他的手下看似虚张声势,实际上离战场都很偏僻。尤其是其主力,大半仍伏武功、美阳,观望之态毕现。 然而,我不可能跳起来跟他吵闹,违反军令的罪责,我才不会傻乎乎地担下来。更何况,全国的眼睛都在望着我们呢,此时若不表现得忍辱负重、顾全大局,到时候流言蜚语可就多多了。 渝麋属司隶最西头的重关之一,若是失守,身后只有个陈仓天险。但凉州军又完全不必要冲破它,因为他们直线进逼长安的路上,只有雍县、美阳、槐里几地而已,陈仓对于他们来说,毫无意义。 此时渝麋全境已处在非常时期,到处是抢修墙垣、战格的百姓。城头之上,甚至能看到女性和儿童,这不能不令我为之震惊。但据说他们是心甘情愿不拿一文钱也要参加战备的。北宫伯玉一伙狗贼,所到之处无不寇钞烧杀,手段残忍。无法离开乡土的众百姓,又怎么能眼巴巴看着城池沦陷呢? 远观城头,旌旗严整、秩序井然。不禁让我向左右打听了一下那县令左浑的来历。据说其乃河南成皋人,以才名征拜议郎,为尚书,后出为九江太守,以抵触尊长左迁是职。听说在任上颇有政绩,但却从未领过兵、打过仗。不过他能在这种时候赤膊上阵,召募一批敢死队防守县境,倒也可称为有胆有识了。 到了城内,街上欢迎者的热烈程度丝毫不亚于漆垣。有的百姓还跪在路边连连磕头,就像盼到救星一样。我一面感受着这些非同寻常的气氛,一面颇有些受之有愧,但到了心头的一句“封建糟粕”,却怎也不敢出口,否则只是舆论的谴责,就足以把我埋葬好几回。 左浑却没有在欢迎队伍之中。一个自称是渝麋县从事的官员领着人,赶来卑躬地将我迎到治所。我传令让 士兵暂驻城中,一半人上城参加抢修,一半人休息,两个时辰一轮。如此浩浩荡荡的大军一到,顿时便让人心安定了许多。孙定方派人将成公英也抬入府衙,暂安置侧院之中。 问及县令,那从事慌忙答道:“左大人已三日未下城头了,恐怕此时应该还在。校尉大人是不是要小的去通报一下……” 我心道:难道不是你家大人叫你来的吗?还通报个屁。这姓左的倒蛮有些傲气,不过依他所说,真的那么关心百姓安危,也能算得上是个好官了。摇手道:“不必了,现在大家也都很累,不管多紧要的事,也明天再说罢。” 那人满面堆笑,道:“好,好。校尉大人一路鞍马劳顿,小的这就叫人伺侯大人沐浴更衣,好好地睡上一觉。” 我点点头,起身打了个哈欠。那人忙过来谦卑地扶住我的膀子,方自舒服地伸懒腰之际,门外突地走进一个衣冠不整,却极为威严的矮个子,他满面土痕,狠狠地瞪了从事一眼! 我莫名其妙,而那从事却吓得忙跪倒在地,口称“左大人”。原来这脏兮兮的家伙竟是县令。他似乎很不满意属下卑躬屈膝的模样,冷冷道:“免了!”转头朝我上下一看,眉头微微一皱,拱手道:“在下渝麋县令左浑,见过颜校尉。闻听校尉兵甲如神,得蒙圣上御典,今日又得见尊颜,不胜欢欣。” 我心里暗笑,想:你欢欣吗?只怕未必。不过你那么傲气,必然应该有点真才实学。老子虽不买你的帐,也定不会难为你。不经意地淡淡道:“左县令客气了,听说贼寇已到番须口,大有麾逼京城之势,不知你的县中,有几个能打仗的人啊?” 左浑面色一沉,抗声道:“颜校尉,在下虽敬汝是朝廷贵胄,又有前来援助之恩,但如此刻薄,实不能不让在下对大人德行深表疑虑!” 我厉声道:“住口!你小小县令,竟敢讥辱本将军……” 语辞一顿,旁边的从事已吓得卟嗵跪倒,道:“请校尉大人恕罪,我们左县令口直语快。但他对大人您,却是钦仰已久,绝不敢妄言诽谤,更不敢加以讥辱啊。” 我见左浑已是满面不豫之色,但终究没敢再说什么,心中暗笑一声,哼道:“那今天就算了。本大人也累了,早想洗个舒服澡,再美美地睡上一觉。明日上午,左县令要将渝麋防御情况陈单报来,本大人要审查审查。” 再也不管左浑的脸色如何,大摇大摆地去了。想来这姓左的定当大骂朝廷瞎了眼,竟派这么个昏庸无能的校尉来援救畿辅。 因而次日左浑上章,我亦装作渴睡的样子,迟迟不去见他。待孙定方进来看我的时候,那家伙早已气得拂袖而去,恐怕一下便对我的期望降为最低。 孙定方奇怪地看着精神饱满的我,问道:“将军为何推故不见呢?这左浑人挺不错的,治县有方,百姓称道。这几日都在城上,以备与贼寇决一死战,当真是朝廷的忠臣哪。” 我看着他,微笑不言。孙定方又小心地道:“此人虽短小陋劣,但志向宏远,才富识深。将军恐怕对他的看法……” 我忍不住噗地一笑,道:“你是不是又想到处充好人?难道我不比你更清楚吗?我这样冷遇他,是帮助他,不是害他。他若真像你讲的那么好,为什么到现在还只是个县令哪?光有才识,却容易得罪人,这样的人,称不上好官。好官就是要最大限度发挥自己的力量,能做公的做公,能做卿的做卿,不比管理区区一县更能施展抱负吗。光会心怀怨望,却不懂为官之术,顶什么屁用?” 孙定方想了半天,恍然大悟,忙笑着称是,“对对,大人原来心中是这般计较。末将愚蠹!那这左浑……” “先把他编进营中,暂任参军。打仗没有个统一的领导不行,若是他有别的意见,叫他向皇帝说去。” 孙定方忙躬身道:“遵命,末将这就去知会他。” 我又吩咐传鲍秉来见我。过不了多时,见两队军卒悄声没息地开进衙来,在廊下站好。我站在廊下,刚刚生出疑虑,便见一个穿胄戴甲,行动却仍很不便的人走了进来,却是成公英。吃惊道:“你怎么走出来了!身体没好呢,还不快回去躺着!” 成公英忙挣扎着跪倒参见,道:“小人伤虽未愈,但将军安危之事更重。成公英感谢将军挂念,但卧伤之后,却整日掂念,真恨不得立刻来到将军身旁。” 我急步奔过去,轻轻扶起了他。不免十分感动,把他搀到厅里。“怎么突地说起这样的话来?你是我的好兄弟,伤还没愈,我怎能放心让你出来行走呢。来,坐下坐下。我正想去看你,和你说说话呢。”令他放开腿坐下,不必再长跪着。 成公英忙谦道:“小人不敢。”却又拗不过我,勉强舒展开来。我见他腿伤仍很厉害,似不能触动,心中忆起几天前惊魂夺魄的阵势,轻轻叹了口气。 成公英见状,笑道:“将军莫要担忧,某稍顷即可全愈。只是不放心将军啊,今天又到达渝麋,恐有战事,因此特请长史调派了羽林骑二十人,加强防范。” 我点点头道:“你想得很周到。对了,那日接战时,若非你把手下排成圈阵,恐怕我焦龙活不到今天。那么个方法,你是跟谁学的?” 成公英见问,想了一想,道:“十年前段校尉尝征西羌,而突遭埋伏。段大人临危不乱,以几重戟手围绕中阵,敌数攻难下,终至鸣金。后一老军士,乃段炯故旧部下,触犯军纪,被流徙幽州。道中得吾相助,故而告之。若遇上数倍之敌骑,可不费气力保住性命。但那日却实是太多!” 我想想也是,心道:那么多敌人潮水般冲来,我们那么可怜的几十人,还不立刻壮烈牺牲?能挺到今天不死,一是运气,二是天命,反正没有必然。叹道:“这个方法好啊。现在张奂把我等摆到前方,迎击数倍之敌,恐怕只有积极防御,才有出路。但战场上瞬息万变,岂能事事都预料得到?能不能把这个阵势操练精熟,且又将士卒人数提高十倍,那样不就可以抵挡更多的敌人了吗。” 成公英附掌道:“将军高见。依小人看来,此事不宜再拖,可以立即实行。” 我脑中突地灵感大现,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兴奋地叫道:“铜墙铁壁,那是什么概念?有什么阵形可以真正作到冲不散、攻不克、打不下来的?”见成公英诧异地望着,拍拍他的肩头道:“真是感谢你。不过这事还要再计划计划,等我想清楚了,我们再开始不迟,否则被敌人知道我们的动向,就不好了。” 成公英连连称是,见我傻笑着呆呆地思考,立刻知趣地退下。我心里只有一个非常熟悉的名词,暗道:我焦龙设计出来的东西,虽有些造搬造抄,但点子还是完全新鲜的。此次老子处在这样不利的局面内,若不细细想出对策,只怕再要活着见灵儿都难了。但敌军众多,我怎样对付呢?死守城池,死保寸土不失?愚蠢。放弃守城,逃向长安?懦弱。看来只有以我之所长,攻敌之所短,才能取得实效,赢得战果。那敌人的长处、短处是什么,我的长处、短处又是什么? 我重又躺下,脑中闪耀着“智慧”的火花。一会儿,便自鸣得意地喃喃道:“敌人兵多、战斗勇猛是长处。他们不得民心、又无纪律是短处。我们人少、战斗力差是短处,但精诚团结,纪律严明,未必不能在漫散骄狂的羌人面前露上两手。此次若真的弄出这样美妙的阵形,正可利用一下,拖住大部分敌人,然后断他后援粮草、扑他老窝!嘿嘿,到时候他们就算十万二十万之众,也得大叫饶命了。” 又想:甲骑无坚不摧,正可大用。但这种兵种对马需求太厉害,马又要高大,又要壮实、能负重,跑起来还不能慢,真是百里挑一。可现在一来是冬天,缺少饲料。二来各地产马的牧场在长年的消耗中都拣得差不多了,无法再提供种马。还不如干脆赶造一批士兵铠甲,装备步军。而这批新军拿着像甲骑队一样的特殊长矛,手持特强特大的盾牌,虽移动很不方便,但肯定极为适合防守!只要以纵深队形提高其抗冲击的能力,再辅以甲骑、强弩,大局可定。哈哈哈,想把老子送到地狱就那么简单?张奂小儿,等到老子再打几次胜仗,看你是什么鬼脸色。 大笑了一番,想:俞翠儿如何完成前一批铠甲的?我在京里和黄钦、田四勾心斗角,她却不声不响地造完了甲具。那天初见甲马,还真让人感动哩!俞翠儿真好,多亏了上帝保佑,她没为那101殉情而到底被我死缠烂打地弄到手。默默祷告上天:愿俞翠儿的男友安息,我会为他好好照顾她一辈子。 可这第二批铠甲也让她去做?不妥。莫若让段、陈林办这差事,先去找她问明制作流程、工艺,再按图索骥,做他几千套出来。以官府的身份,把这些铁家伙用以装备部队,不算违反国法吧? 当下急忙传文案司马修书一封,着流星快马加急发往长安。暗道:装备未到,应该先操练士兵才对。免得毫无章法,穿着重铠,反而成了棺材。 吃过午饭,便和孙定方一起视察城防。见各种防御系统已然就位,马上传令部队休息三天。当人马撤下城垣时,几可看见左浑与一干属丞、从事跺脚大骂不已,暗暗好笑,连招呼一声都免谈。 第四天下午,传来长安的消息,使者乃慎边司马段的亲随、虎牙都尉陈林的义弟徐焱。 参拜已毕,呈上段的亲笔信,大意是已得到俞翠儿的指示,正秘密召集长安附近五县铜铁官匠,准备依计连夜赶工。另关于武器,只能制出一千根精铁铸造逾丈的大矛,其余只能以青铜代制。因为一下子之间拿出这么多装备,光是矿石一项,就无法到位。 另几位夫人也有家信交他带来。打开一看,是莺儿手迹,字字娟秀,蕴含深情,“相公:《诗》‘言念君子,温其如玉,乱我心曲’,尽妾愁肠。君伐西戎,临战羌地,累妾等旦暮思忆,顷刻难耐。‘方何为期,胡然我念之’?妾等顿首。” 我看了几遍,只知道莺儿想我了。但其文辞华藻,却是半点不通,便传军中文牍令史来讲解。其人一看,不禁脸露诡秘笑容,道:“夫人所呈,乃秦风中‘小戎’一首,句中有‘言念君子,温其在邑。方何为期,胡然我念之’之词。” 我问道:“什么意思?” 那人见我似没读过书一般,摇头晃脑地道:“君子者,大人也。将军出征,夫人思忆挂念,言大人性情温和如玉,使心乱惆怅也……” 我老脸微燥,“出去!”把信收在贴身怀中,暗忖道:莺儿真是隐晦,写情书也要用文言文让人看不懂。若是换了俞翠儿来写,肯定是“我最最亲爱的,爱你一千一万年不变”等等,一目了然。 徐焱跪在一边,半天不见我答话,稍稍焦燥地道:“大人有何吩咐,还请示下。杨司马嘱咐小人一定要大人回话后才可离开。” 我这才省起屋内还有别人,忙回过神来,笑道:“哎呀,倒把你忘了。请起请起。还没有问你呢,近来段、陈林他们还都好吧?” 徐焱微微欠身,“烦劳大人关心,杨司马、陈都尉都还好。” “你跟陈林是结拜兄弟?什么时候开始的?” “禀大人,小人原是南郑西城戍卒,与陈都尉共同患难,情同手足。后突有一日,义兄送来书笺,称其已入焦大人麾下,而欲加招会。小人与陈都尉有死生之誓,不敢轻弃,故而投奔长安来了。蒙杨司马提拔,现忝为别部骑官。” 我点点头,心里想: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哪!现在我摇身变成大树,树下已颇有一番郁郁葱葱的小草了!怪不得古时候常有人用“盘根错结”来形容资深贵僚,依我看,这些七零八落的关系加在一块儿,只怕什么样的词汇,都不够了。 第164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三月甲未,黄琬免,以光禄勋邓盛代。陈蕃免,以廷尉崔烈代。我突然想起来,可能什么时候,我对俞翠儿说过崔烈的事情!其人乃买通刘宏的乳母,花五百万钱就买了三公之职的那个狗官。上任伊始,刘宏大叹倒霉,“少卖了五百万哩!”没想到我早当做笑话说了出去,现在历史真的发生,反倒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甲申,韩遂、边章进军酽县,烽火相望。贼众旗鼓大张,离渝麋仅有百余里路程。张奂也拔军推进,前锋终至雍县。 我立刻传令派出五路探马打听切实消息。这日清晨,孙定方怏怏不乐地来见我,成公英忙将他引了进来。 是时我正仔细盘计胜率,埋头苦思。孙定方不敢打扰,静静坐了半天,我方才发觉。忙起身笑道:“你什么时候来的,我都没感觉到嘛。” 孙定方恭敬行礼,道:“将军恐怕正想着如何挫败敌军的事情吧。” 我点点头,“是啊。你来了正好,也跟我一起想想,怎么打好这第一仗。” 孙定方吞吞吐吐地道:“在下倒有些念头,只是不知道将军能否见纳。” 我引他坐下,心道:这小子今天好像有点不对嘛,平常他的话都是直来直去的,可不像现在这么费劲,就像挤牙膏似的。正色道:“长史有话就说嘛,我们都是一家人,作甚要那么含含混混的。” 孙定方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担心之色,长叹起来,“在下只是有感而发罢了。西羌贼军十余万,声势浩大,而张奂以将军屯渝麋,分明是弃车保帅之举。将军若是侥幸得胜,必无余势,此时他只须分出杜阳、陈仓、雍县之守军,几路穷追,必获全胜。将军若是败了,张奂却仍可以逸待劳,以精锐之师迎头猛击,最少打个平手。而我等进亦败、退亦败,只怕难以为继啊。” 我欣喜地看着他,就像第一次认识他似的。连喝了三个“好”字,道:“难得你有这般认识,我算没白教了你。现在你也知道为将的不易了吧,光要对付敌人,我已是焦头烂额了,再加上张奂等大拖后腿,这仗你叫我怎么打?” 孙定方忽地跪伏在地,道:“将军谬赞,这可不是在下想出来的。孙定方不敢夺人之美。” 我皱皱眉,道:“不是你又是谁?” 孙定方抬头看了看我,小声道:“是马俊兄弟……” 我心下恍然,不禁微微有些不悦,哼了一声,便站起身来。孙定方赶忙口不择言地解释道:“请将军恕罪,孙定方也是一心为将军着想。现在局势危急,正当用人之际,而马俊等整日禁闭冥想,于士气不利啊。他虽犯了大错,却已经痛悔前非,欲以死报之将军。孙定方以项上人头担保,马俊兄弟决不敢再有丝毫违令之举,请将军宽恕!” 我来回踱了几步,刚想发作,又忖道:不如顺水推舟,卖他个人情算了。马俊既已关了不少天,想来也必会奋命以效,加上手边的确无人可用,他们仨个一出来,对挽回局面大有裨益。过了很长时间,这才冷冷道:“念在长史一片挚诚,我就答应这个要求了。不过话说在前面,犯了军规不加处置,那是不可能的。马俊死罪可免,活罪难赦。你给我下去传令,命大小将领齐来都衙议事。” 孙定方高兴地应喏,又大磕了几个响头,这才离去。正整理穿戴之时,成公英在门外道:“将军,张奂的信使来了。” 我瞥了他一眼,继续系着领口,“让他也到都衙,有什么臭屁,到那里放一样的。” 成公英很是疑惑地抬头,看着我满是嘲弄的脸色,这才恍悟,“遵命!” 会议之时,诸将大多在营中操练士卒,俱是骑马赶到。渝麋县令、参军左浑第一个来到衙前。我想了想,命人取榻席请他坐在西首。这种时候,最好不要把内部矛盾有意夸张,否则定当得不偿失。 待众将会齐,先叫进张奂信使。来人是一健壮参校,取帛奉来,道:“张将军命令颜校尉立刻兵发酽县救急,这是文书。” 小校接过,转呈上来。我撕开一看,禁不住冷笑起来。孙定方顿时怒不可遏地叫了起来,“什么救急,那是送死!贼势汹汹,州郡府县又有谁敢出头?张奂空自握着数万大军而不敢前来,为什么偏偏要叫我家大人去救危难呢?这里面摆的是什么诡计,一眼便看得透了!” 众人闻言也俱大怒,纷纷喝骂使者。那参校见状不妙,畏首畏尾地道:“张将军只是叫小人来传话罢了,他下了什么命令,全不关小人的事。” 我挥手止住喧闹,嘿嘿笑道:“回去就跟张奂说,我焦龙会立刻派兵北上救援,请他放心好了。” 孙定方大惊,叫道:“将军!”连鲍秉等也站出来劝止,我喝道:“都住口!来人,给我打赏,送使者回去。” 军校轰应一声,自带使者下去。我这才恢复神态,道:“你们都吵个什么,又不是张奂,对他发火有屁用?” 孙定方牙关一咬,摆出一副豁出去的架势,抱拳道:“将军,此事大大不妥呀。张奂命我军出战,分明是让我们孤军深入,正好着了韩遂等的圈套,假其手而亡我。现在将军这样轻率答允了他,难道……” 我环视众将,微微一笑,“那你让我怎么办,把使者杀了,送首级回去?”仰天打了个 哈哈,道:“我才不会那么傻。现在张奂四万大军驻扎在背后,虎视耽耽,巴不得我会抗令不遵呢。那时候他一封奏章发到朝廷,立刻让我等背负叛名,便可名正言顺地加以讨伐。而我等寸功未立,先入天牢,纵能分辩,也必势力大消,无复今日之勇矣。嘿嘿,他这一手,可当真是高明呀!” 众人皆都哑然,细细品味起我的话来。半晌,鲍秉道:“为今之计,将军该当派遣信使,速至京里禀报。朝廷终会有公断的罢。” 我又扫视了一眼众将,只渝麋令、参军左浑面呈不屑之态。心领神会,颔首道:“只怕左大人有些话说吧,渝麋布防精湛,又有先遣之名。各位不如先听听他的意见。” 左浑傲然出列,拱手道:“颜校尉深思熟虑,在下佩服。张将军用兵,向来审慎严密,颜校尉与之深有嫌隙,那他即便不寻衅挑拨,也必定大加防范。此时吾县岌岌,而颜校尉以孤垒之势,尚且不得容,况乎其他?若派信使,等若明告于他。那时我军前后临战,安能不死?” 我见众将脸上都有恐怖之色,鼓掌大笑,“讲得好。不过依左大人看来,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呢?” 左浑长揖谢道:“大人如此危急之刻,还能坐对如流,谈笑自若,真有名将风范!依在下所见,张奂此举不过探知大人虚实罢了。大人不加坚辞,一口应允,定然令其陷入猜疑之中。而张奂所部董卓、鲍鸿、贾琮等,计其功名,安敢加诸谶谋于虎骑?想京畿之中,权贵倾轧,而大人独以白身,加诸重号,名噪一时。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张奂加诬图构,必当徒苦其身。焦大人只需作态往援,大肆张扬,过不了几日,他必会再发军令,命大人回保渝城。” “妙啊,妙啊!”我想了想,心道:这家伙讲说话来倒有些道理,看来有时候狗头军师还是管用的,“左大人的话真是精僻。尔等以为何如?” 大家又是一阵喧哗,交头接耳起来。孙定方道:“果如参军所说,我们暂时该当无恙。不过羌贼一日不除,我等一日不得安寝。非得想个办法,让将军脱离窘境,也好安心杀敌呀。” 我笑道:“长史说得对啊。不过现在还没什么好办法可想,只好过一天算一天了。大家回去,都要拿出几条意见来,集思广益嘛!左大人,你说是吗。” 左浑该是最明白现时处境的,也该有熟谋对付。不过时机未到,一旦决定脱困,必然面临着诸多问题,其中最关键的,是我们该不该这样。对抗军帅,就已经相当于造反了。即使告到刘宏面前,我的胜算也定然不大。他微微一怔,知会地俯首道:“大人所言是极。”把刚要禀报的话强压下去。 军报一了,我立刻询问各营训练新阵形的情况。孙定方禀报有几处司处放松怠慢,我便严厉地加以处罚。皱眉道:“我不想再看到有人再敢松松垮垮,有触军纪。训练并不是为了我展开的,是为国家,为自己!训练时多流汗,战场上少流血,难道不划算吗?你们这些个不要以为我们打了不少胜仗,就骄傲自满,得意忘形,殊不知这种思想,只会让我们尝尽苦头。历史上有多少次战争,都是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呀,为什么强的反而不强,被弱势一方击败呢?原因就是他们骄傲轻敌!大意不得呀,各位。今日我不打你们板子,但要限期考核,达不到预定标准的,统统革职,决不姑息。还有,每人写一份检讨书,要深刻认识自己的错误。明天都要在各自营中宣读,我会派人监督的。” 几名司马惊出一身冷汗,赶忙谢恩退下。我油然想起刚才和孙定方谈论的事情来,瞥了他一眼,冷冷道:“前几日在漆垣战罢,给禁闭的那几名军犯呢?” 有小校答道:“都在营中。” “给我带上来!” 马俊等三人都被剥去将领服色,也无甚顶戴,直挺挺跪在都衙阶下。 “马俊,你可知道你犯了什么错误吗?” 他闻言叩了个头,面容悲凄地道:“大人所授军命,我没有依照行事,致使伤亡加重,敬之罪也。” 王巍、滕邝两人也叩首道:“大人令辅助司马,末将等未尽全职,致猛甲无功,死者相望。愿领大人责罚。” 我命孙定方将马俊对局势的估测讲了一遍,叹道:“马俊虽犯了错,却仍旧深挂战事,多加谏言,其心可嘉!王巍、滕邝也都不是凡凡之辈,相信一定会为我军大壮行色。好了,也把你们关得久了,现在都要放出来去立功,去打仗!” 马俊等俱是不能置信般地呆望着我,终于齐齐叩头,喜道:“多谢大人恩点!” 我皱眉道:“不要得意得过早。此次司马长史为你们说了不少好话,各位将官也都曾向我求过情。之所以把你们放出来,是要你们重新开始,而不是做错了不了了之。现在我把你们各降一级,暂留长史帐下听用。以后若再发生类似的事情,就不要怪本将军无情了!” 马俊等黯然无语,伏首称谢。可当我命令文案司马追计三人在漆垣一战的功劳之时,他们都大受震动,连称不可。 我传令赏王巍、滕邝银各一百两。马俊三十两,以其大错所扣。由是,马俊贬为副帐司马,滕邝、王巍为甲校。众人见此事这样处理,都心服口服,我谈纪论律间,也大都多了一份慎重之色。 散了会,左浑请求私下见面。我正要去营中视察,笑道:“左大人若有兴趣,不妨同往吧。你要说的话,我猜也能猜出个大概来了。” 成公英忙命士卒牵了匹马,左浑骑上,问道:“在下只是来请教将军,为何对张奂之事要数缄其口,隐忍再三呢?” 我淡然道:“同殿为臣,俱是圣上恩宠亲重的将帅,怎能在大敌之下只顾私利呢?这些事情若张扬出去,贼军更是有恃无恐,而天朝颜面,也必当丢得干干净净。所以我是不愿意在这么个节骨眼上,跟皇甫小儿闹翻的。” 左浑骄傲地道:“此话不无道理。但张奂矫情施德,声名震于海内,大人与之相比,则失却天时地利──张奂满门清牍,累劾阉宦,百姓仰慕,此其一也。张奂身建不赏之功,体兼高人之德,虽惺惺作态,亦不乏炫文耀武之词,此其二也。此人断吾后路,而又虚张呼应之势,迷惑朝廷,岂不有碍圣上关切之情?大人若还顾忌社稷兴亡,那朝廷的脸面,又算得了什么?” 我转头看了看他,又向后笑道:“成公英,你听到左大人的话了吗。你有什么看法?” 左浑也瞪眼望他,成公英先在马上欠身施礼,这才道:“参军的话甚为有理。张奂道貌岸然,其实本就是博名邀采之辈。当日若非董将军说情,我和大人恐怕早已丧在他的手里。要某说,简直一刻也等不得,非置其于死地不可。” 我大笑,“真是实话实说,一点也不含糊。张奂该不该死,这不是问题所在。关键的是,我们怎样逃过这一劫,让他无可奈何,甘拜下风。看来左大人对此倒颇有计较,适才我让你不说,是不想动摇军心啊。” 见左浑冷冰冰地不解其意,只得改口问及定策,他不假辞色地道:“在下的确已有计策了。不过能否施行,还要视情形而定。现下贼羌入寇,烽火陵园,张奂必不致不以大局出发,而逼得大人西顾。但此人下手狠辣,性子沉稳,也定不会把大人当作心腹。照此而论,将军归路只有一条,乃通过敌军锋线,直逼湟中!若得陇县、略阳、望垣三处,塞其粮路,则敌人十余万大军必陷混乱之境。那时前有强阻,后无退处,人心惶惶,不战而定。” 我轻嗯一声,道:“那如何通过敌军十万之阵呢?” 左浑得意洋洋地道:“大人深喑兵法,自知奇兵妙用。莫若分兵一半绕过酽县而上。另一半佯与贼寇厮拼。只要大人能指挥得当,自能将敌拖在是处,而其后防空虚,待我们以迅雷之势占据要地,大功可成也。” 我大加赞扬,心里却想:别臭美了。我们就七千多人,一半三千多,果真分出一半来,有什么战斗力?即使侥幸占据了几处要地,又能守得住吗?十万大军一压,那滋味……有本事你去试试。 左浑见我实在没有怎样高兴,不悦地脱口道:“大人那么不以为然的样子,难道这个计策不可用吗?” 我心里不由感慨起来,愈发坚定了这家伙到底是个文官,虽然有些过人之处,但在军事上却还嫩了一点。若是什么修修工事、加固城墙之流,固然可行。但若行军打仗,弄不好搞得全军精疲力尽,还被人打得一败涂地。叹道:“非是计策不好,只是实行起来颇有压力。你的意见我会加以考虑,请回吧。” 左浑皱了眉,微微作礼,便策马离开。成公英忍不住道:“将军为何突然不高兴呢?这渝麋令有才识文学,知书达理,六术皆精,可堪大用……” 我转过头没好气地道:“你怎么知道他可堪大用?几句话说得比放屁还不如,还骄傲得很哩!若是我的手下对我这副态度,我必不轻饶。” 成公英垂首道:“是。成公英多嘴。” 我放缓了口气,拍拍他的肩头,“我没说你,你不要在意。你想想看,我军的一半只有三千人马,他韩遂十余万大军回头一扑,恐怕都得全军覆没,连援救都来不及呀。再说了,当前危急时刻,除了紧紧团在一块,伺机歼敌小部之外,哪有别的奇迹可想,分出兵来,更无异自投死境,这样做能有什么好处?” 成公英抿着的嘴渐渐分开,道:“成公英明白了,将军之所以能屡次战胜强敌,是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贻’呀!” 我沉吟着,纵马直趋城外大营。眼前,是一片广袤的土地,酽水从西面缓缓流过,开拓出丘岭间不多的平原来。大地冰结已渐渐化开,和暖的地方,甚至开始长出青嫩嫩的草尖儿来。白天长了,阳光更加充足,仰天观去,湛蓝的天空、奶白的云彩,令人心旷神怡。士兵们正专心致致地训练着新创制的阵法,未经过实践检验,谁也不知道这奇怪的阵势能起到什么样的作用,但听说是我的主意,已将我融入到心中去的战士们学习的劲头竟十分高涨。我一到,便听见操练场上传来他们沉浑的吼叫声:“焦大人好!” “弟兄们,辛苦了!” 这几句台词“演练”了很久,颇让我能感受到海陆空三军元帅的威风。特别是觉得自己竟能如此熟悉这个时代,而且取得这样巨大的成就,颇为不可思议。但是这些成就,却又意味着另一世界的生活,无比安定与繁荣,那是充满贫穷和杀戮的古汉朝所无法比拟的。 第165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过了几日,见我军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张奂果然发信来,停止了这次援救计划。边章、韩遂军则毫不客气地攻下了酽县,先锋更缓缓向渝麋开来。 甲戌,城中接报,北宫伯玉军派遣使者前来见我。微微一愕,还是立即下令派孙定方、马俊为代表,赶赴城外往迎。我在衙府内等侯会面。 来者乃韩遂军勇士吉尔胡,烧当羌人。此人身材高峻,面目很像西域地方边民,但一口流利的官话,令人大感诧异。 吉尔胡一副羌人打扮,耳朵戴着挂坠,头上盘着两条金珠顶饰。我见他服色,不禁顿生出故旧的感觉,笑道:“原来是个斡提克(勇士),升到总队长了吗?” 那人大感震惊,不由自主地跪倒,道:“校尉夸奖。我乃族中骑兵队统领,还没能受封更高……校尉大人果然名不虚传。对我族之官律如此精通,放眼汉邦,没有第二个。” 除孙定方外,其他将领的眼光也是万分诧异地投向我。我淡淡一笑,道:“请坐。你是赐支族人么?” 那人还未坐下,又吃了一惊,重新匍伏在地,道:“校尉大人莫非是神,怎么这样清楚我的来历?看来我羌人决不可与焦龙为敌,否则鹰儿翅膀必折,老虎也终会磕碎了门牙。”连连叩起头来。 我心里好笑,暗道:老子在神海族难道是白住的么?烧当羌除了神海、赐支两族之外,都属小类,若在那里,像你这样的赤金勇士早就已经升到族司了,又怎会才忝为区区统领呢?再说,我从前没见过你,想必你不在神海族中,肯定是赐支人。嘿,那格累一仗,你打过没有,赐支损失的那样惨法,居然还有你这般角色苦撑大局,当真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啊。自不会将此“天机”泄露出去,环视众将,连左浑都面现惊诧钦仰之色,不禁大感得意。 肃容道:“请起。吉尔统领今天来,是代表韩遂将军呢,还是北宫伯玉大人?” 吉尔胡凛然沉声道:“我是代表韩遂将军来的。这里有将军的信笺,请校尉过目。” 一旁的小校连忙接过文书,双手跪呈上来。我见信皮上写着“汉虎骑校尉焦龙大人亲启”,嘿嘿一笑,拆了开来。 只见上面写道:“猛禽兄:盖闻仁者不忘君以循私,孝者不背亲以邀利,志士不探乱以徼幸,智者不诡道以自危。足下大君,昔蹈国难,而蹇硕谗之,责以羌首之讥。后蒙钦典,而群丑妄言,讽以凉寇之诬。悲夫。故以君戎羌边鄙,造幸小民,威震畿辅,而陋者无不切齿也。遂愍其危境,乐其相逢,智者深识,独或宜然。今汉室危倾,失命乏天,君府靡乱,道路骨枯,而天下分崩在即。以君雄杰,当抚剑顾眄,纵横裨阖,安能北面庸主,贪暂安之势乎?昔韩信不忍一餐之遇,而弃三分功业,利剑已揣其喉,方发悔毒之叹者,机失而谋乖也。将军金城豪族,西羌一脉,当幡然回头,移兵东向,兄等叩迎城下,俯首为谋,成百世之业也!阁下当兴,足有三辅、凉州之地,宝器北向称制。事若不成,亦可退牧并凉,观天下形势,俟时事之交通,大可御也。请速定夺。金城文约顿首顿首。” 我看完信,不禁触到心中隐藏已久的痛处,长叹一声,递与孙定方。吉尔胡见状,忙不失时机地道:“校尉大人与韩将军同乡,先举义兵、杀大豪、破州郡,立有盛名。而韩将军素来钦慕大人,更著氐、羌共戴,因此兴兵。校尉大人既为汉邦不容,还不如投奔我军,共同建立大业。” 我不置可否地一晒,左浑已憋不住地跳起来,“胡言乱语!你这草寇,竟敢在虎骑校尉面前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要不念汝乃是使者,早就把你斩杀了。” 吉尔胡斜着眼看他,冷笑道:“你又是什么东西?我乃韩遂将军的使者,赐支族统领,最厉害的勇士!你想杀我,还要问问自己,能不能杀得了我。” 左浑大怒,问我道:“大人,羌贼鼠辈,如此张狂,怎能留在世上?大人若不想背叛朝廷,就应立斩此贼,悬首营辕,一消叛贼气焰。” 我容色不动道:“左大人稍安勿燥。他说什么话,都代表不了他自己,而是彼方军帅之意。你如此激动,又怎能冷静地考虑问题?还是坐下吧,免得让人嘲笑你涵养不够。” 左浑脸色涨得通红,强自克制着缓缓坐下。吉尔胡嘿然一乐,不再挑衅,“校尉大人,请你回话。” 我哈哈一笑,道:“如果不急的话,请斡提克到驿馆歇息几日。还容我好好想想。事关重大,不能不让我和部下们都统一意见啊。” 吉尔胡怔了怔,道:“韩将军倒是很急,但既然校尉那么说,我就答应了吧。赐支人说话直来直去,请各位多多谅解。”拜伏在地。我立刻传军卒把他接到驿馆,吩咐善加关照、不得监视。 孙定方将信又转呈回来,道:“将军,韩遂巧言如簧,要吾降他,恐怕不是那么简单的吧。” 众人见我微笑,齐道:“末将等 皆愿为大人而死!” 我心道:你们以为我想投降?妈的,老子想都没想过。不过这韩遂的确能作文章,不然怎能在三国史上占据一席之地呢。此时不若利用这个机会,摆出摇尾乞怜的架势,再俟机咬他几下,饱饱口福。至于如何行事呢,倒是需要周密安排一下。 道:“各位请起,我颜某是什么人,一封劝降信就能说动了吗?不过此事更须详酌,才不致落入前后受敌的险地,让我再考虑考虑罢。孙定方、成公英,你们两个留下,其他人先退下。” 左浑还想再说什么,但我假装没看到他的示意,终于悻悻地退了出去。待众人走后,孙定方道:“将军,左大人的话,说得也挺对呀,为什么不听他讲完?” 我冷哼道:“这家伙真是不识实务!孙定方,我倒问你,这汉朝能不能长久下去?” 孙定方先是吃惊地和成公英对视了一眼,这才抱拳道:“我不明白将军说的是什么意思,在下愚鲁,还请将军指点。” 我背负双手,在屋里来回踱步,“这还要说嘛!开口屁口‘朝廷朝廷’,朝廷是他爹还是他娘?皇帝昏庸已极,天下将有大变,还要不知死活地往朝廷身上靠,真比蠢人还蠢,愚人还愚!我再也不想听他的说词,我早说过,朝廷只是利用我们打仗,我们只是利用朝廷升官捞银子,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关系!孙定方,我的事情你都知道,你说说,我这么办对不对?” 孙定方震惊地品味着我的话,突然跪下道:“请将军慎重。现在张奂大军虎视于后,而渝麋令左浑似有不恭之举,情势大危。将军与这羌族使者之事,恐怕隔墙有耳,待传到别人之处,大人的身家性命,恐怕……” 我皱眉点了点头,沉声道:“此事我也有考虑。成公英,你秘密点派亲随,分别埋伏四门,左浑敢有动静,立刻拿来报我!” 成公英凛然称是,大踏步而去。我扶起孙定方,道:“乱世之乱,在乎于此矣。孙定方啊,你跟着我也不少日子了,从初出京赴河内募兵,就一直忠心耿耿,虽然我们也有过小小磨擦,但反倒增进了彼此情谊。我只要问你一句,你是不是铁了心跟随于我?” 孙定方奋声道:“将军放心,我孙定方生死都在颜家,决不敢有贰心!” 是日夜三更,都衙府西院。 有人在轻轻敲门,终于将我惊醒。我知道定是成公英或其手下亲卫,否则没人那么大胆,敢在这个时候吵我美梦。 “谁?” “末将成公英,有紧要事情禀报将军!” 我赶忙偷黑穿起衣服,又点燃蜡烛,“快点进来,是不是城外有所发现?” 成公英推门而入,将一封黑漆密封的信笺递了过来。我不看则已,一看气炸了肺腑,却真的是那左浑的告密书信,极尽诽谤诬蔑之言,还大肆宣扬朝廷恩德,大赞张奂乃世之名臣,而我焦龙不过是个“小贼”而已。 我缓缓将书笺捏成一团。心道:你不仁,莫怪我不义了。原来这姓左的跟张奂一样,甚至矫揉做作的功夫有之过而无不及。这条昏帝的走狗!沉吟片刻,咬牙道:“传令,点齐城中戍守,把左浑和他的一干手下,统统抓起来,若有人胆敢顽抗,格杀勿论!” 成公英神色一凛,脸上杀机顿现,谨礼而去。我睡意尽消,吩咐叫醒长史,让他夤夜赶到都衙。推门一望,外面是黑煞煞毫无声息的暗夜,不禁联想到自己从前那种种遭受的危险经历,身上一冷,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孙定方迅速地来到衙府,看来他倒更像是整晚未睡,脸色不太好,径自大步流星地奔进来。“将军,此时动手,恐怕于时机不合吧!再说左浑乃是朝官,没有定罪便私自抓人,必被其害呀!” 我焦燥地摇摇头,道:“我也没有其他办法,你看看,这是左浑秘密报知张奂的信函。他把我往绝路上推,难道还要我坐以待毙不成?” 孙定方接过信,展开来一看,顿时默默无言。良久,他叹了一声,“唉,看来此次讨贼,能得保性命,就是上上之选啦。现在前后有敌,张奂名为督战,实是在等我们被韩遂、边章消灭,好坐收渔利。” 我点头道:“正是。老子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把这狗官羁押在大牢里,免得节外生枝,引出不必要的麻烦来。依照左浑的信上来看,恐怕和张奂的联系不只是这一次了。”顿了顿,不由得加重语气,“若是仔细想想,哼,只怕他本来就是张奂派来监视我们的。张奂这么痛恨我,我从来也没往其他方面去想,现在倒忽然有些明白了。他不敢造反当皇帝,也必定清楚汉家的天下不会长久了,这个人城府之深,令人生畏呀。” 孙定方眼光一震,半晌才道:“将军的意思?” “张奂功高震主,自然遭窦伍等忌恨。朝中权势纷争由来已久,而他既不见悦于重权贵胄,又被章尚邵冲等宦官所切齿,安能不寻思一条明哲保身之路?前段时间我老是想,张奂这样斗法,也该知道我的手段。狗急了还要跳墙呢,何况人。我焦龙能混到今天这种局面,决非朝夕之功,其中掺杂着多少艰难不易啊?但我之所以能够屡胜强敌,又在京畿要冲、朝廷之上杀开一条血路,亦可见我决不是好欺的角色。张奂处处与我为敌,临战之前,居然还要关押我,这难道真是他的本意?于戡乱关头,又怎会如此不明事理,故意迫得军前不和,将帅睚眦呢?他若是这样的人,又怎能平定黄巾大乱,立下赫赫战功?” 孙定方抬头道:“将军莫非是说他另有图谋?” “你能想到这一点,也不容易了。”我无可奈何地想,若是荀爽在此,怎会让我对牛弹琴。“我猜直到今天为止,我们仍在他的彀中!他屡屡阻止我出京。现在我出来了,他又想以将令押我回去。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孙定方看着我愈变愈严肃的脸,没敢答话。我心里朦朦胧胧地有个念头,暗道:他身边也是危机四伏。宦官、大将军、满朝妒嫉眼红的官僚……他不可能讨好阉人,因为他的一家都饱受是害。他不可投靠大将军,窦伍这家伙罩不住任何人,只会拼命捞他自己的银子、权势。他更不可能指望皇帝,汉灵昏庸,天下闻名。那么说他若再节节攀上,频踩高枝,必定最终落得梁冀、窦宪一般的下场。翻读史书,有多少人正是因为“百尺高杆更进一步”,而丧家毁己,为人嗟叹。以此来看张奂,又怎会如是拙劣,演出这样夸张,以致无人不晓的一幕丑剧呢? 从那次袁府盛宴到今天,张奂从来就没给过好脸。他言之凿凿,一心要把我从将位上拉下来。难道是因为我胜得太多,怕风头盖过了他吗?不是。是因为我屈膝宦官,他不耻与我同列吗?恐怕也不是。真正的原因我有自己的主张,我早放言出去,委以军任,定能击败北宫伯玉。而张奂镇三辅,讨羌贼,却不敢推故推命,而致招来诽议,只得在战场之上无功以返,造成个不大不小的错误。绝不致死,但又可受到朝廷“惩办”,从而权位大落,再不会招人妒贤之讥。真是明哲保身的策略呀! 我越想越对,暗道:原来他处处制造不和、磨擦,原来就没有想过要打胜仗。他排兵布阵,分兵数路,一味取守,明眼人都能看出其中毛病来。要不然为什么当时我上表,他竟一声不吭呢?妈的,是巴不得我大肆笼络权贵,罢免他部分权力呢。微笑爬上嘴角,不禁脱口道:“怪不得到处流传他阴谋造反的事,而最终还能稳稳当当。真是高人一筹的妙计啊,连我焦龙都骗了过去。” 孙定方胡涂起来,奇道:“什么妙计,将军莫非又有克敌之策了?” 我稍稍有些眉目,精神大爽,道:“别问那么多。渝麋城里诸事,我来安排。你给我去查查那批武器铠甲,怎么到现在还没到,这些东西至关紧要,能否保命,就看它们是否能安好了。” 孙定方见我说得慎重,忙应声而去。我心道:我原本是要来打仗的,但你不让我打仗,我也没办法。如今的局势,我是进也死、退也死,只要按部就班地办事必然没有葬身之地了!老子总不至于傻到连性命都不要了罢? 又想道:张奂是铁了心逼老子上梁山,好罢,这两日我就离开渝麋,另寻出路,你要干嘛就干嘛,再不管我的事了。自语道:“不如再写封信给章尚,大骂张奂不是人,竟然勾结左浑害我,请他帮忙除贼。要骂得越凶越好,一来试探这家伙的反应,二来也得看看我的推测究竟能否站得住脚。” 命令将文案司马带来,写完信,又当着众人的面,跳脚大骂张奂,极尽表演之能事,这才吩咐左右,将信函速送洛阳张常侍府,不得有误。 成公英此时已将渝麋一县众官清剿了干净。县令左浑瞪着斗大的眼睛,被人牵着,一步一挣扎地来到都衙之前,我冷冷地瞧着他的模样,道:“左大人怎地这样狼狈,是被人陷害了吧?” 左浑面色一变,张口道:“你这万死不足惜的狗贼!朝廷待你恩重如山,你竟然私通羌寇,枷梏朝官,还要不要性命?” 成公英的手下上前就是一顿拳脚,打得他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呻吟。我嘿嘿道:“你骂得好!接着骂呀。你们把我弄到这步田地,还可以这样大言不惭,难道一点都不害臊吗?我焦龙堂堂正正,却屡被诬害,这倒罢了,竟还有人想串通好了,把我这七千多弟兄统统作为陪葬!是可忍,孰不可忍?你问问我的手下,他们谁能同意你的要求?” 众小校、军卒色为之变,成公英见这厮兀自有不服之态,生怕被人打死,忙命令将其架了出去。“将军,左浑可杀,但不可急于一时!张奂军中若有变故,我们腹背受敌,危如累卵哪。” “这我知道,传令加强巡哨,谨防有变。今夜我过不好,想来他们,也绝不会比我强到哪儿!”我咬着牙关,一字一字地道。 第166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隔了两天,我召会众将,把近来我的想法有所保留地说了。大家一致通过决议,定要和张奂周旋到底,再找合适的机会逃出去。现在的处境令人沮丧,勇气殆尽。只要一提打仗,人人皱眉,全无往日的风采。 我深思熟虑了两天,几乎彻夜未眠。往洛阳送信的不知怎样了,但愿没被某人看出破绽。若是时运不济,我很可能被自己这大胆一搏输得底朝天,但若是赢了,便立刻能看出丝许生机来。 正自议论当中,有人突地提到那个使者吉尔胡来。我早想在此人身上弄出点什么,笑道:“你们觉得,这个人有何用处?” 众人都面面相觑。片刻,马俊咳嗽一声,道:“大人,在下以为,此际关键所在,就在这吉尔胡身上。” “说!” “这吉尔胡乃羌人大将,看样子在贼军中身份亦是不低。大人只需佯作不知地透露出行军作战的计划,这人回去,定然觉得自己立了大功,而夸夸其谈,极力邀战。那时大人再出其不意地设伏击之,定能生擒寇首,大败其军。” 我微笑道:“跟我想得也差不多,好,先试试看吧。来人,请北宫伯玉的使者吉尔胡。” 军校去了很久,等我们终等得不耐烦了之际,一人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大叫道:“不好,不好啦。那使者……那使者不见了!” 众人都大惊立起。我心中一沉,暗道糟糕。也不知是不是那晚趁乱溜的,怎就忘了关照手下一声,把这小子单独看起来?真是太失察了,这样大的事情……鲍秉怒喝道:“你们这些人怎连个羌寇都看不住,是怎么当差的?” 那人连连磕头,口中只是求饶。我沉声道:“人都跑了,怪他们还有什么用。看来韩遂会有异动,我们疏忽不得呀。来人,传令加派探马,全军戒备!若是贼军到了城下我们还蒙在鼓里,嘿嘿,恐怕也只有投降的份儿了。” 众人见我语气悲怆,都不禁拜倒劝慰。马俊道:“大人,现在决不能够丧气。全军将士都在看着您,若是连虎骑颜校尉都不能抵挡,恐怕天底下再无人可挡了!” 我喃喃道:“我晓得,我晓得……祸不单行啊,这年头谁都靠不住,只能靠自己。”强撑着立起,疲累和苦恼一起涌上心来,“你也要我屈服,他也要我屈服,我焦龙又不是被吓大的,怎会这么容易就投降了?唉,不过若没有张奂,我反会安心了,视这十万大军,如若无物。可现在……我还得分神顾着调解内部纠分,解决将帅矛盾,真是笑话呀。” 诸将无言以对,垂首黯然。沉默了很长时间,突地,衙外一骑快马驰到,众将都抬眼往外看去。一人大呼小叫,一路冲来。却正是长史孙定方。 “将军!”他跪拜下去,满脸喜色,“清夫人与将军从弟段,已将兵甲送到。他们这就过来了!” 我连连遇到倒霉的事情,对此大喜反倒不太敢相信了。愣了半晌,哈地一笑,忙吩咐亲卒,请他们先在客厅小憩。问道:“这次段也来了?共带来多少甲矛?” 孙定方高兴地道:“杨司马力陈朝廷,歃血请战,终于令司隶校尉上奏,遣募勇士五百人随同。清夫人正愁无人押运,这下便一同将盔铠、盾牌各千五百副,精铁、青铜长矛计三千五百柄送达。张奂虽也借口盘查,杨司马都不客气地挡了驾。嘿,他的武艺真是不凡,又力大无穷,看了令人咋舌啊。” 我听见他大赞段的本领,也颇感得意。笑道:“原来长史也这么会送人情,几句话就把本将军拍得舒舒服服,比洗把澡还痛快。”诸将一齐大笑。 孙定方满脸的不好意思,抓抓头道:“末将只是说了些真话,嘿嘿,没有见面之前还以为他跟将军差不多,也是个瘦弱的秀才呢。” 众人更是欢笑不停。我故意沉了沉脸,道:“你敢说本将军瘦?哈哈,好,那就给你点小小的苦头尝尝。传令,由长史亲自到各营选派千五百人,披铠执矛,给我打先锋去!” 孙定方一怔,忙笑着跪倒,“多谢将军!”众人见美差又落到别人头上,纷纷叫屈。我挥挥手道:“都有份儿,别吵啦。鲍秉,你带一千人作为第二队,记得阵形吗?” 鲍秉连忙叩谢,道:“我等早就烂熟于心了,大人但请放心,必不有误。” “好!”我又赞了一句,心道:还有弩弓队与骑兵,到底该交给谁?眼神在众将领脸上缓缓扫过。只见马俊脸上似有痉挛,身体微微前倾,却是怎么也站不出来。暗自感慨,想:恐怕最近把他关得也够了,现在的胆子也变得小多了。唉,真不知是好还是坏呢。提高了嗓门,“马俊。” 马俊浑身一颤,原地跪倒,半晌才以微悸的声音道:“末将在!” “不要那么害怕。以前的事情,过去便过去了,没人会再追究。这一次我还是命你为甲骑队长,给我统兵镇两翼,待阵形大稳之时,飞骑击敌,绝不能有丝毫失误。” 马俊闻言哽咽起来,低泣着道:“是。多谢大人还这样看得起我,末将纵然百死,亦无憾矣!” “现在你还只是副帐司马,难以节度骑军。我提升你暂代行军长史,位在左、右司马之下。先退下整军去吧。” 马俊重重磕了几个头,流泪而去。众人方自轻声叹息时,王巍、滕邝二将也出列道:“我等也犯过大错,请大人把我们调到前锋,必定奋命杀敌,不敢辜负大人深望。”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二人既有心 请战,也同样暂调两级,统领左右弓军去吧。记住,阵势散开,弓兵主攻。阵势紧合,你们就要拼力防守,以减轻步甲的压力。” 两人跪倒谢恩,红着眼睛离开。我方自心里盘恒胜算,鲍秉不解道:“大人何以败军之辈担当如此重任?恐怕士卒不服,反倒自己失了士气。” 文案司马等几个也纷纷道:“是啊,大人委他们以重任,万一重蹈复辙,必定有损大人之英明。” 我笑着摆摆手,转头朝孙定方道:“长史,你觉得如何呢?” 孙定方刚刚一直没有说话,闻言忙躬身道:“将军大胆拔用人才,不以一两次失败定论。末将深为钦佩。将军用人之量,超乎光武。胆气魄力,更胜高祖。” 我叹道:“我用心良苦,自是要让大家都知道,我焦龙不是眼光短浅,气量促狭之辈。人都难免会有失误的嘛,只要他不该死,罚也罚过了,就应该再让他出来做事。你们的意思我也明白,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可是你们就没有失败的时候?若到了那个时候,你摩拳擦掌地要打仗,要立功,我却把你们放到后队管粮草,你们会怎么想?” 众人对我的新鲜用词想了片刻,这才若有所思地笑起来,齐称“大人英明”。我也懒得多说,交待了孙定方几句,便匆匆赶去见段、俞翠儿。 段体格愈见威武,正恭恭敬敬地与俞翠儿叙话。见我进来,先是一愣,随后满脸惊喜之色,唤了声“兄长”,便立刻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我又悲又喜,连忙拉他起来,“真是你!那么长时间未见了,身体还好吧。” 段流泪道:“兄长关爱,小弟愧不敢当。”又抬头凝视许久,终于哽咽起来,“兄长音容如昔,还是那么精神……请谅段情不自禁,我真是太高兴了。” “来了就好,这下大家又重聚到一起了。唉,我真是对不起你跟灵儿,这么多日子都没到长安看一看。”我鼻子一酸,强忍住眼泪道。 段举袖擦了擦眼泪,“兄长这是说什么话,我们也都觉得对不起兄长、嫂子,没能赶去洛阳。不然好歹也能帮兄长做些事情。” 我叹息起来,道:“其他就不说了。听说你这次带了五百壮士,我这边也很缺人啊。只是不知道这些人到底如何,能否堪以大用。” 段点头道:“兄长放心,他们募来之后,便由小弟亲自教导,应该会有些用处。” “好!马上恐怕就要打仗了,你就统领这五百人暂守中军吧。这次怕是有大麻烦,你不来,我也会派人去请你。”望了望俞翠儿,微笑起来,“是不是被夫人说动了的?” 俞翠儿笑道:“才不是。他是不请自来,我可没把握说动。好啦,你们哥俩谈罢,我还有点事要办呢。”微微作礼而去。 段不好意思地道:“哪敢劳动嫂子大驾?段来迟,已是颇觉惭怍,兄长不以为怪,又委以要任,段怎能不尽责以效。” 我拉他坐下来,促膝长谈。一时离愁别绪,消湮得干干净净。提起洛阳诸事,段虽有所闻,然亦感震动。再讲到张奂与韩遂的大军,段更是惊得呆了,道:“小弟以为此来无非杀敌报国而已,谁料有如此奸险狡诈之策。敢问兄长有无奇谋,可破此困境。” 我微微颔首道:“也许有,也许没有。那吉尔胡私自逃走,必是瞅准了我军布阵松散,不易坚守之态。但他恰恰没有想到,我原本就没打算死守这座孤城。为了做做样子,稳定人心,我轮番派人上城驻防。但大部队却一直在训练休整之中。此次铠甲、军械一到,更添了三分胜算。我料想韩遂、边章会趁势进军,在今夜或明天急袭渝麋,我却伏兵在其中腰,待其前军一过,便挥师击其粮草、辎重。贼寇匆匆忙忙,必无防备,此战便可大胜。” 段想了想,称好道:“此计大妙。不过渝麋重地,不可不防。这守城的坚责,还请兄长委派了我罢。” 我心里喀地一下,已知他掌握了这条计谋的唯一要害,那就是如果敌人短时间内占领城池,再回头攻我,那么我军势孤力单,陷入重重包围,想走也难了。强笑道:“杨兄何必争这差事!你率人守住中军便可以了,我自会另派贤能守城,不劳兄弟担惊。” 段正色拜倒,道:“兄长若能用得上段,请再勿推脱。段深知守城之责甚要,甘立军立状。若不能保全渝麋,便请军法处治!” 我热泪立刻盈入眼眶,颤声道:“不是我不放心,而是我不忍心哪。杨兄快快请起,我……我焦龙有你这样的好兄弟,此生亦无憾了。那我拨给你三千人马,何如?” 段咬牙道:“兄长待我太好了,不过,我知道兄长您也需人手啊。就我的五百士卒罢!” 我大震,叫道:“不行!你难道真不想要命了吗……”段连连叩拜,泣道:“兄长待我恩重如山,段迟迟未能报答。此次我军陷入这般险境,我做兄弟的,又怎能坐视不管?请兄长务必答应小弟的请求,此次我当以一抵百,绝不放半个贼寇进城!” 我已是说不出话来。半晌,吩咐军卒将段带去跟孙定方等相见。心中一痛,暗道:段啊段,真不枉我们兄弟一场。放心好了,我决不会让你死的。但如果你真不幸战死,我就拿韩遂这十几万人,作你的陪葬! 俞翠儿和成公英前后脚进来。成公英拜倒谢恩,然后退出。我略有些奇怪地问道:“他到底谢我什么?” 俞翠儿笑道:“是我重赏了他。前次多亏了他,才救了你呢,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怎么就突然有那么多危险了?” 我默然良久。俞翠儿突地凑近了些,有些吃惊地问道:“你到底怎么了?好像刚刚哭过,为什么?” 我叹了口气,低声道:“段要守城,我不想让他干这事,太危险了。若是他有个好歹,让我怎么去见灵儿?”将刚刚的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俞翠儿眼神黯然地道:“没想到段他那么义气。若是他死了,灵儿无依无靠,岂不更加可怜。你不能劝劝他吗,这份差使,我看最好谁也别干,就留个空城给韩遂不好吗?” 我解释了一番,叹道:“我劝过,他不肯听。俞翠儿,我现在只有求你了,你千万不能让段舍命,你一定要带他回来。” 俞翠儿体味到我的用意,问:“你是要我跟在他身边吧?” 我点点头,她不置可否地嗔道:“那你呢,你难道就不需要我照顾吗?你深入敌后,我可没时间来管你,你能保证一定活下去吗?” 我喜道:“只要你答应救段,我就一定不死,一定等你们回来!俞翠儿,你真好,若我们此次能冲出包围圈,便再不用怕被人束手束脚了。我们也大可不再理会该死的朝命,只管安安心心做自己的事了。” 俞翠儿深情地道:“可不准死呀,若你死了,我也不想再活下去,定要自杀相随,永不相离,永不相弃。” 我抱了抱她,又吻了吻她,笑道:“你别咒我,我就一定不会死的。放心罢,我焦龙身经百战,有万夫不当之勇,恨天无把,恨地无环,勇冠三军,当者披靡,哪是这么容易就完蛋的?” 俞翠儿嘲道:“你就会夸夸其谈,也不正经一点。刚刚到营地,我看了你创造的新阵──还可以嘛。不过防击的时候最好能依山背河,将中阵向前凸出,这样似乎才能发挥最大的防御效能。” 我细细地想了想,大喜道:“原来俞翠儿这样聪明!那其他,还有什么可以指点的吗?” 俞翠儿道:“我觉得你可以将矛枪略选短长,以结实、稍短的铁枪为第一排,越往后越长,这样即使对方有千军万马,也可加强纵深,轻而易举地挡住,从而真正发挥两翼骑、弓兵的威力。而你现在前几排的兵种每人都是好长的矛,好大的盾,根本连动都动不了,怎么发挥作用?” 我哈哈大笑,跳了起来,“废话就不要说了,我们这就去视察一番罢。待把这些疏漏一一补上,我看还有谁敢与之争锋!”硬拉着她,到营地去了。 待琢磨改善了阵形,俞翠儿自去探察敌情。我便与会众将,在营中和士兵们一起吃了便饭。我嚼着干烙的豆饼,喝着冷水,朝密密麻麻围坐着的众将士笑道:“待我们这一仗打完,就再也没有烦心的事情了。韩遂逼着我们投降,还不如去逼张奂投降呢。我不怕死,我的手下也没有怕死的人。” 士卒们轰好叫好,我将大口的饼咽下去,吐词不清地道:“今晚大家都要准备迎接敌人的偷袭。到时候我自有安排。” 突地,一个士兵叫道:“大人,敌军十万多,我们就七千人,这仗怎么打,会不会赢呢?” 孙定方脸色一沉,道:“你叫什么名字,竟敢在将军面前胡说八道!” 那人吓得魂不附体,我挥挥手道:“不妨事,有问题就提嘛,这是好事。只有解决了问题,我们才能打胜仗,不打败仗啊。”走到那人面前,又坐了下来,“你问的,也是我们这些为将当帅的人想知道的问题。边章、韩遂三路大军,十余万人马,看起来真是蛮可怕的。但羌氐人常在山岳,短于平原,所以在渝麋附近,他们的军队恐怕反倒不如我等有战斗力,这是其一。其二,凉州骑虽也具精勇之名,毕竟不算绝对主力。相形之下,我们的阵势稳如泰山,绝不怕他们的冲击。依此看来,我们在很多地方还是占了优势的,不能因为人数多少,就放弃了自己的优势吧?你说呢?” 那士兵连连磕头道:“大人教诲,小的铭记在心。” 我拍了拍他的肩头,起身朝其他士卒叫道:“今天就训练到这儿,大家回去先作好准备,然后轮流休息!待我将令一发,我们就一起冲出去,打垮边章,打垮韩遂!” 众军齐都奋拳道:“打垮边章,打垮韩遂!” 我满意地和诸将收兵回营。走到半路,我突地想起一事,道:“孙定方,前次左浑被逮,那他的手下千余人呢,都到哪里去了?” 孙定方忙禀道:“将军不提这事,末将也忘记了。左浑手下共计兵卒千二百五十四人,已暂由参军鲍秉代领,但造阵之时并未算上,我等皆以为应加强中军。” 我想到段,不禁长叹起来。隔了片刻,我问道:“你们都知道计划安排了,这守城之职,却是此役成败的关键。当然这差使也是最艰巨的。你们当中,哪一位愿意担当此任啊?” 大家狐疑地彼此对视着,良久,孙定方突地咬牙道:“请将军把此重任交给末将吧!”跪倒请命。 我轻轻吐出个“好”字。顿时,各路司马、参校、甲将都跪倒下来,愿请赴死。我叹息道:“都是有胆有义之人哪。都起来罢,现在守城之任,已有归属了。” 众人见我眼光扫过,不作停留,俱是惊讶。我沉声道:“请段兄弟!” 第167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当段陈述愿以五百军守渝麋时,所有人都惊呆了。孙定方与段友善,急道:“使不得!敌人前部已不可胜计,杨司马怎能以卵击石,自寻不测呢。” 段奋声道:“大丈夫当效力沙场,战死以荣!五百军虽少,但足以抵挡贼军一天。只要我军能克入敌害,歼其精锐,我一人虽死亦无憾矣!” 孙定方叹道:“杨司马临危有节,孙定方未所闻也。将军,请将军把我也派在城上,我要与杨司马同进退、共存亡!” 段连叫不可,我摇头道:“司马长史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这个差使你争不得。好啦,你跟杨兄、鲍秉、马俊、成公英留下,其他人都先退下。” 众人不知何事,围坐在我身边。我皱着眉道:“你们几个,跟我同生共死,最是知心。现在我有些肺腑之言,想跟大夥儿议论议论。” 孙定方道:“将军有什么话就请说罢。我等都唯以将军是瞻。” 众人也齐声称是。我看了段一眼,道:“今儿和杨兄谈论了些事情……我也想了很久了,不得不这样说。说,尔等恐怕都有同感:这汉室不会再存在多久啦!如果这是亡国的预言,那我大胆地说一句,恐怕几年的功夫,汉朝再不是汉朝,而是英雄并起,群雄逐鹿的时代,一如高祖初时。” 众人眼神皆是一震。马俊小心翼翼地道:“深谢大人看重,讲出这样的话来。我等诚惶诚恐,无论有何安排,都会尽力去做。” 段道:“兄长有什么心事吧?如能代为分忧,就说出来。” 我见他们几个,都是一脸肃容,没有一个眼神迷离躲闪。道:“我在京中之事,想必大家也都有耳闻。朝政腐乱,群臣争权,而宦官却仍是大享富贵,刘家安能不败乎?我在朝中之位,总也是个正卿,然而排挤忧讥之言,不绝于耳。兵戎劫杀之难,时时迸近。想来想去,这样总也不是个道理。唯一的方法,就是隐世遁居,不理尘事,但又恐这般所为,无异于引颈就戮。不过现在却正值一个好机会,大家若努力去争,前途大有希望啊!” 孙定方等似有所悟,马俊眼神一凛,小心地道:“将军难道要趁此战之机,逃出汉境,从此不再回来?” 我深深点头,众人又是一惊。隔了半晌,孙定方哈地笑道:“将军看透了世情丑态,恐怕比我等都要豁达十倍呢。看来孙定方处处都得服你,连识见运道,都不及将军万一。” 段皱眉道:“兄长做什么,小弟生死都跟随左右!不过灵儿他们……” 我笑道:“此事早有安排,你就放心好了。我也不会说避入境外,总得在汉邦之内,寻他个安生所在,既可怡然得天伦之乐,又可不时伸出利爪,馋涎问鼎。志向大小,全看各人,你们觉得如何。” 众人虽都颇觉惊诧,但皆愿如此。当下展开地图,细细讨论了战役和行军方案,众人全票通过。值此前狼后虎拦路索食之际,难得有一次那么光辉、那么神圣的代表大会召开并取得了这样大的成果,令人感触良多。 我站起身来,舒畅地呼吸了一口冷冷的空气,胸臆大开,此后再不用看别人的脸色行事了,我就是我,我就是焦龙,我就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谁也管不着。 “鲍秉,把左浑那千余人马拨给段,好吗。他的人手着实少了些,如果前军打得不顺手,那渝麋城的压力必然大大加剧。那时候……我们的处境就很不妙了。” 鲍秉见我用商量的口吻跟他说话,忙跪倒道:“末将遵令!” 段还待推辞,我拍了拍他,语重心长地道:“这不是讨价还价的时候。不管怎么说,性命是第一要紧的。连命都丢了,还能再干什么大事?你记着,守到不能守时就退,千万不要逞英雄。我会亲自留下殿后,等你归来。” 段虎目一红,慨然道:“兄长只管放心,段这条命,还不至于那么容易丢。大谋未成,若有一个敌军进城,你拿我是问好了!” 探马陆续回来,已是戌时三刻。据报午后贼势稍动,酋牌已近渝麋,前锋两路,各一万人。而大军由韩遂、边章为中路,辎重粮草殿后。 我命令依计行事。各部不得被人看出破绽,大军化整为零,以夜幕掩护,分头向西北郊酽水开进。孙定方暂代行大将重任,几名得力手下分统诸部,以加强计划实行的安全情况。 俞翠儿也巡察回来,告诉我韩遂军的两胡北宫伯玉、李文侯安屯番须口,坐镇指挥。现在敌军听说要跟“羌寇之首”焦龙打仗,都不敢不予以小心。特别是李文侯失利泥阳城,虽后来指挥大军,连屠泥阳、漆垣两城,也挽回不了面子,所以近来被撤了职,贬为“镇军大将军”。韩遂、边章自封为将军,由来已久,不过姓李的那么怡不知耻,倒还让我看了一次新鲜。 俞翠儿说吉尔胡回去虽大力宣传渝麋空虚,但也口平不择言地大谈我如何如何英勇,如何如何宛如神祗,在羌族军士中造成了空前轰动。羌军以我从未败阵,而愈加恐惧,据称北宫伯玉这次很不容易才说服韩遂等出战渝麋,而前锋巴兹、鄂特鲁乃羌氐著名猛将,俱有万夫不当之勇,可见其对我忌之之深。 告别段,俞翠儿送我到了城外。我奇怪地问道:“你还没跟他说吧?看他样子,似乎不知道你也要留下来呢。” 俞翠儿笑道:“到时候让他吃一惊罢──你不觉得,那些人看我的眼神儿都不大对劲吗?看来我回去的还得把面具戴上,否则可能脸上都要被看出一个洞来。” 我顿明其意,回首往城头上密密匝匝站着观望的士卒望了一眼,失笑道:“俞翠儿的魅力是不容抗拒的,别说大敌当前,就是注定生死一搏之役,也只需轻露笑靥,保管一切都迎刃而解。” 俞翠儿咬着下唇捶了我一拳,嗔道:“人家说真的,你却还要调笑。难道就人家能抛头露面,而莺儿、凝儿她们只能在家养着吗?” 我嘿嘿地笑起来,“好俞翠儿,这是不能比的。你又不是古代女子,对你没有这样的要求。若是你想换换口味,那下次打仗我派你留在家做针线,让莺儿、凝儿都陪我杀敌。” 俞翠儿着恼道:“谁说要她们杀敌了,你明明想赶我走嘛。”见我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又轻嗔薄怨白了一眼,“好啦好啦,再说下去肯定又是人家的不是了。你这坏蛋,今天不在我身边,可万万要小心一点!” 众目睽睽,我实在不便吻她。只得握住她的手,深深凝 视着她的眸子,“别说了,你的心我还会不晓得吗?我答应过你一定不会死,我就一定会做到。你也要关照些自己,别像上次在南郑一样,弄出那么重的伤来。还有,如果顶不下去了,你就立刻命令部队转移,决不要死守城池,特别是段,千万把他弄出来。走之前,派人把告示在各处张贴,料想韩遂他们决不敢对百姓妄动。” 俞翠儿轻轻把手抽了出来,道:“我知道啦,你快去吧,别耽误了时间。” 我笑道:“夫人没有命令,小子怎敢擅离呢?”见她作势要恼,轻提马缰,一边跑一边大喊,“别忘了,不要蛮干,特别是段那小子……” 赶至棘里亭,鲍秉、马俊等已等侯多时。此地距酽河不足十里。而此战思路,就是要在敌军经过以后,出兵击其粮草、辎重,绝其归路,再俟敌匆忙回援时,以新阵重挫之。 我看了看四周,有一条极矮的天然丘陵,横贯东西。大军挂嚼衔枚,已布置得妥妥贴贴。我点点头,问起敌军动向,马俊道:“酽河西向,有一险地兕邑,韩遂分兵四路占其高处,现收阵直插渝麋,气势已颇为凌厉。” 我哈地一声,道:“他料想那处有伏,却不想我们敢于在此平原之处击之。嘿嘿,这就叫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更何况这小子对我来说,简直是白痴一个。” 马俊恭敬地请教了“白痴”的含义,笑道:“将军之言甚妙,白痴韩遂,已绝难再逃,我等此仗必胜了。” …… 风声,愈来愈大。望着天边半笼的晓月与孤零零的几颗凄星,只觉得心思异样起来。抚mo着身下那头皇帝“御赐神驹”的鬃毛,那种触手温暖细腻的感觉,令人心痒痒地只想杀人。马俊已整好甲马,以备随时出战。孙定方却在反复巡视新阵,以期达到完美的效果。 第一批探马来报,风声里已传来隐隐的马嘶与大军前进的噪杂声。敌军锋部直压渝麋,快得超乎想像。霎那间,我开始为段、俞翠儿担忧起来了,虽知道他们已有防备,却仍担心他们抵敌不住众多敌人的反复冲击。 紧接着,第二批、第三批、第四批探马回来了,却始终没有韩遂的消息。我有点不祥的预感,毛骨开始寒掺掺的发凉,仿佛大堆的敌人早已识破了我们的计谋,正悄然掩杀向这里,那种血肉横飞,甲绽骨裂的场面,让人生出无穷无尽的恐惧与烦恼。我的心像灌了铅一般沉重,甚至似乎听见段在渝麋城头惨呼的声音。我传令再探!不断地解开盔带,再系上,以掩饰心中的慌乱。 转眼便是寅时。孙定方等早已围拢在我身边,静侯指示。而身边的士兵们,也都用期待迷惑的眼神望着我们。此刻,绝对不能,乱了阵脚。我摊开地图,一遍一遍地探询着敌军可能的动向。但据地图和探马报告,这条路线应该是韩遂等唯一可行的道路了,如果走其它的路,最少要多花上两天的时间。 我是将军,韩遂也是。他知道他人多,我人少。他如果猜到我会设个口袋,就必然知道我不能跟他耗着。渝麋一失,他可以好整以暇地转过矛头来打我,而我失却依凭,必定一败涂地。他的前锋在打渝麋,他在等我援救! 可是,我不能去援救。无论如何,这里背负的已不是一条两条性命的,而是全军将士七千多人的性命哪!回援的结果,必定是暴露出我军主力的方位,而敌众我寡,胜负明了之极。我呆望着天际墨黑的霞云,如坐针毡,还不得不忍受着良心上的巨大责备,强作冷峻。我也要等,我一定得等。 寅时初刻,二刻……如果天亮了,那我的一切都会在那无情的白昼之下无所遁形,所有的计划也必会立即泡汤。韩遂这狗杂种! 第十一批探马驰来,迎面是一张气促而兴奋的娃娃脸,“禀大人,禀大人!敌人──敌人来了!” 我暗暗松了口气,尽量让自己不动声色。但是我的手已开始难以遏制地颤抖起来,声音亦变得粗重,像噎住了一般,“马俊王巍,甲马!鲍秉滕邝,准备火箭,烧它个人仰马翻!” 众将大声应喏。略带亮度的天空下,一颗启明星降临在淡淡的山丘影上,霎那间山影的后方跃现出无数寂寞的黑影,传令官的声音在静夜中显得最为嘹亮,而大军肃杀地行进时,那种非常的气魄,把人格斗的yu望燃升极致。 第十二批、十三批探马终至军前,“报──韩遂后军已到!” 我望了眼身边的马俊,他会意地点了点头,唰地从匣中抽出宝剑,“都跟我冲,不要放走半个贼寇!” 甲骑早已准备完毕,闻得号令,俱都脱开了笼头。天地里只听见战马粗重的长喷鼻息声,这帮眼中闪烁出兴奋光束的烈马,不待发命,便开始缓缓骤蹄加速。沉重的蹄声和着人们从胸腔中迸发出的低吼,这种庞大的气势与威力,甚至连大地都为之颤抖起来。我觉得敌人是那样地值得怜惘,因为他们很快就要变成我军杀戮后的残尸。 鲍秉滕邝的轻步军齐齐奔行。他们腰间揣着大量燃火之物,连箭簇头上也不例外。我纵马和他们一起疾驰,但威猛无匹的甲骑在前面早碰上了对手,一时杀声震天。 待赶上前军,马俊指挥的甲骑开始放起火来。宽阔的大路之上,布满了横七竖八的敌尸。鲍秉滕邝的功劳似乎都被他们占了去,等弓步军迎上,冲天的火焰早熊熊燃起,连四周的树林也在烈焰中东摇西晃起来。 “传令,全军呐喊!鲍秉滕邝,抵住来援的部队。马俊,把敌军所有辎重都摔到河里去。来人──火速传孙定方接应!” 厮杀直到天明,韩遂、边章的部众两万余这才大举回援,陆续到达战场。在其返回之途,我军又纵火烧了他一阵,取得小胜。恼羞成怒的敌军疯一般扑来,而马俊奋不顾身地指挥甲马,往来以为后盾,掩护众军缓缓退至酽河。稍顷,我军退路尽失,紧靠大河,疾速地结成阵势。韩遂、边章见我退而不乱,反倒不敢轻举妄动了,排军压来,隔三十余丈遥遥对垒。 我的阵前都是鼓号旗帜,遮住了银光闪闪的重铠步兵。我的意思就要让他们留到最后用。在没有真正打起来前,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意图,更不会白白放过了韩遂,让他享受不到这奇阵的乐趣。 敌方阵势初有燥动,便即被压制。看来韩遂、边章都绝非寡谋之辈。静静等了约一盏茶的功夫,便见敌阵前那些烧得狼狈不堪的士卒分出一条道来,敌中军号旗飞扬,一骑远远冲来,叫道:“韩将军请虎骑校尉焦龙大人叙话!” 我朝着左右哈哈大笑。敌阵动处,只见有五、六人缓骑突出。成公英见我作势提缰,在旁低声道:“末将愿保将军安危!” “好,就你跟着我罢。”我朝孙定方等丢了个眼色,示意他们放心,这才一夹马腹,当先来到阵前。 韩遂等来到三五丈之前,便住骑不走。我朝那几个人看了看,当中一人面色发黄,一副风沙吹砾不平的皮肤,似有四十岁年纪。但鼻梁甚高,两眼凹陷,显得十分有神。我笑着抱拳道:“阁下可是韩遂韩文约将军?” 那人微微一怔,也抱拳道:“好眼力!来者莫非是我朝暮而思的颜猛禽?” 劲风吹过,他的嗓音仍是十分响亮。我迎着风微微颔首,“拜蒙将军亲笔遗书,感激不尽。不过各为其主,不便强求,将军的心意,在下也只能心领了。” 韩遂见我开口就提那件事,摆明立场,又是一怔。半晌才勉强笑道:“颜校尉不愧为汉室忠卿,难怪能得皇帝那么喜爱。今日得以一见,文约心里也就舒坦了。嘿,各为其主,话虽如此,但颜校尉生不逢时,可嗟可叹哪。” 我闻得他的话意,又想“劝戒”我了,笑道:“将军可不必多话了。今日得见,不过你死我活而已,与其多说些废话,还不如斗它一场来得痛快!” 韩遂见我这样针锋相激,脸上颇有些挂不住地,但仍皱眉不言。他身边一员偏将,突地提枪一指,怒吼道:“焦龙,你休得张狂!看我张超来拿你!” 见他跋扈的样子,成公英再也忍不住,挥了挥大刀,“你是什么狗东西,也配向焦将军挑战,来来来,你我斗它一斗!” 我哼了一声,拨马回去。而韩遂劝解不住,亦避归本阵。当下成公英大喝一声,提刀就砍,而那张超挺枪招架,一来一往,打得欢腾无比。 孙定方知道我外强中干,见我没上当中计也不意外,还连称那厮可恶。我笑道:“你看这家伙能不能打赢成公英?” 众人看了一会儿,都说不能。孙定方突地两眼一亮,加了句道:“恐怕这几招之内,姓张的便要授首!” 我急忙往战局看去。成公英越战越勇,大刀轮成风车一般,雨点般向张超肩、头落下,张超大感力竭,极力推挡,却愈发艰难。猛地,成公英战马跃起前蹄,又复往前猛窜几步,暴喝声中,只见张超还未来得及叫喊,已被劈下马来,半只肩膀也脱开了身体,脑浆迸溅一地,惨死当场。 我军大噪。成公英仰天大笑,喝道:“还有谁来送死?”意气风发之至。我心里暗暗赞了一声,忖道:这小子真是出风头,哪天我也能像他一样吼这么一嗓子,嘿,那滋味真是……甭提了。 敌军举皆失色,立有一羌族甲骑纵来,喝着蛮语,举刀就砍。成公英先格架了几招,避退在旁,道:“来将通名!我成公英不杀无名之辈!” 那人暴跳如雷,连呼羌语,敌军众骑齐呼道:“此乃神威将军鄂特鲁也!” 我心下一动,暗道:这家伙是攻渝麋的前锋之一!难道渝城的围困已解了吗?心头挂念起段、俞翠儿,不禁又喜又忧。 阵中,成公英重啐了一声,道:“神威将军?这帮叛贼还敢自称将军,过来送死吧。”挥刀迎上,连战两百余合。那鄂特鲁渐渐抵敌不住,脸露惧色,抽马回阵。成公英振奋精神,追至其后,大喝一声,一刀劈死了他。 两军鼓声嗄然而止。我军士气大涨,齐声叫“杀”!反观敌阵,人人皆脸色惊怖之色,而氐羌族又最是敬重勇士,像成公英这样孔武有力的战将,焉能不让人吃惊呢?直隔了好半晌,敌中军这才挥举旗号,众骑、步又缓缓推来。我急命人引成公英归阵,一边狰狞地笑道:“既然他们还想再打,那老子奉陪到底。孙定方,布阵!今天大家都给我扯开喉咙叫,叫得大声,重重有赏!” 一时,旗帜皆都散开,重铠步兵从地上拿起闪亮的巨盾,缓缓向前挺进。孙定方急急传令前军凸出,以期让敌军不管从哪方面上来,都必遭到尖锐的狙击。而以敌军方来看,我这样水泄不通的阵形,从战术和心理上,都必对其给予重挫。 重铠步军缓缓结成固定阵势,前军分排散开,从后向前举矛。待首队最后一批端平长矛时,少部敌军已丧胆了般惊呼着左右奔逃,敌将阻止不住,而他们的后军却不断加速,以至竟形成了硬着头皮冲锋的尴尬局面。 我军阵中,霎时间响起编排以久的战歌。浑厚嘹亮的声音,响彻天际,而令百鸟惊起,万兽失色。敌军弄不清这种时候为什么唱歌,但效果是显而易见的。我们虽然人少,但占据了种种优势,立刻显出高明来。韩遂军骑兵完全冲不进来,而步兵逃的逃、散的散,还没打就奔了一半。孰优孰劣,不言而喻。 敌人两三万余,我们只有几千人,但这一仗只打个一个多时辰,便已分出胜负。我见到敌军旗号混乱,而不停地有逃卒往阵外逃窜,开心得连连狂笑,当下喝令从两翼直出甲马,齐都弃矛用刀,狠杀敌寇。而孙定方、鲍秉等人,也是心潮澎湃,率军主动出击。铁骑滚滚处,敌军人仰马翻。卯时末了,已成崩溃,几名酋首当先奔逃,而大军如同一盘散沙,混乱地往西北方向的番须口狂撤。 我命令马俊领两百骑队,装出千万人的架势,远远追击。大队人马,立刻撤向渝麋西南吴岳山阴秘密会合。全体弃除旗帜、标识,摘除帽缨,隐蔽行藏,昼夜行军。除孙定方等人外,众军自不明白我在做什么文章。但我威服之深,竟无人敢说一句废话,立刻照办。 孙定方领军先退,我与成公英带两百人殿后。我心情异常焦虑,但我决不能食言,弃之而去。更何况,俞翠儿绝不会扔下段不管,无论如何,我要等到他们。 过了大半天,马俊等回来了,称贼军已退向番须口,韩遂重新整军,但已绝不敢再轻易回来。我派向渝麋的探马却迟迟未归。也许,他们会遇上点小麻烦? 我让马俊也先往吴岳山阴撤,他坚辞不允。我强忍饿意,一直等到下午,这才看见段他们的军队!大约有四五十骑,都残破不堪。我知道,余下的都差不多战死了。这才是韩遂军的真正实力,我此仗赢他,实在有些占据时运罢了。 我不会轻己,更不会轻视敌人。也许这才是我胜利的根本因素,谨小慎微,百无遗漏,用兵之道也。 第168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段全身被伤七处,好在都不算太重。他的手下,已没了当初渝麋令左浑的那千二百人,尽是随其而来的敢死队军卒。其中两名到达这里便力竭而死,其余众人,不是重伤就是轻伤,无一完整。 连俞翠儿身上披着的甲胄都有不少剑痕哩!我亦得强忍心疼,先慰问段、众军。他们为了整个战役的胜利,起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甚至牺牲了生命,在今后岁月中,这必将是我军骨干。 我命令亲随立刻把重伤者抬到车上,轻伤者就地扎治。段翻身下马叩拜了我,颤声道:“幸不辱命。不过城池仍被攻陷,守城将士全军覆没。” 我搀起他,道:“别自责了,你干得很好。此役已令韩贼丧胆,数日内决不敢再犯畿辅。我们要趁着这段时间,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处。万一张奂闻知此事,必定不遗余力地要擒捉我们,可就费神了。” 段叹道:“此次居然劳动夫人守城……小弟真是无颜再见兄长了。所幸夫人无恙,不然小弟倾命以报,也还不了这份恩情。” 此后段每见俞翠儿,必定跪拜叩首,情礼更胜叔嫂。旁人不知者,感其彬彬知礼。知情者辄慨叹其存恩达义、俯首女子,更具英雄风也。当下段又谈起张贴告示之事,我笑道:“此乃一箭双雕之计。我军势穷,仍鼓勇对敌,取此大胜,北宫伯玉焉能小觑于我?告示出时,其等必不敢屠城,其二也痛责了张奂之辈,明示天下,我焦龙不是胆小怕事之辈,但战事重大,他却籍此行其诡谋,欲令我军致败,何其歹毒?而我之所以离去,又不返京师,一则是以大局为重,不想撕破他的脸皮,还未对敌,自己就先打得昏天暗地了。二则是告诉皇帝,我不能再回京师,请他谅解我的苦心。” 段恼道:“都是张奂那贼子坏了兄长大事,怎么能说我等对不起朝廷呢?此次我军出师以来,连战皆克,而张奂安屯槐里,未立寸功,难道这种人,才有大用吗?” 我大笑着道:“是优是劣,我们没说话的权力。得听听别人的意见。放心吧,此次张奂难脱其责,但恐怕这也正趁了他的心意吧。我焦龙素来敬重这些‘谋略’家,姑且成全他一次,哈哈,哈哈!” 此际全体到齐,心下大畅。命令全军南向,务必日内赶上后军。 见俞翠儿引辔与我共驰,段安能不知其意?忙带头向前,留下我们两个在后说着悄悄话儿。 我皱着眉,轻轻在她身上肮脏的甲胄、战袍上拍打,“不是告诉你快些回来的吗,怎又不听话了。看看,你身上像什么样子!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俞翠儿微笑道:“我这不是来了吗,还要这么凶巴巴的说人家。也不想想我们有多难,光是杀人,就杀得连换了十来把刀,到最后段都没力气换了,人家攻上来,他就夺敌人的刀再杀。光是城头上的尸首,就积得好高呢。” 我听得心中一跳,眼前不由浮现那惨烈的战况。光是段一千七百余人死的只剩下这几个,恐怕就够写好几本书了。沉沉地叹息一声,道:“都是我低估了韩遂,他的车马辎重,直到天快亮了,这才过来。我不敢轻易出兵往援,怕被敌人识破。唉,我心里那时真如刀割一般,想到你,还有段,我几乎都要掉泪。” 俞翠儿感动地道:“夫君不必如此。为了整个战局考虑,你这么做无可非议。更何况我们到底还是活了下来,杀到最后,全赖那些勇卒三四次把入城的敌军又击退回去,而段累得几乎要瘫倒了,若不是几个人架着他离开,恐怕真要和渝麋一块完蛋了。我还没帮他什么哩。” 我知道俞翠儿的脾气,忍不住微笑道:“你不用谦虚,我不会给你表功的。我只会让你更加明白,我有多么爱你,多么在乎你,这就够了。” 俞翠儿低下头,手指抚mo着战马的长颈,“你以后打算怎么办?没了捞银子的机会了,怎么养活这么大一帮子人呢?” 我伸出手,把她娇柔的小手捏住,放到嘴边一吻,“别为我的事担心了。我们亲热的时候,不要讨论这些伤脑筋的问题。今晚上我终于可以和你单独在一起了,已经好久了罢……我现在什么事也没了,正好可以好好地疼惜你了。” 俞翠儿脸红了起来,嗔道:“你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么?我偏不。我要你承认错误,下次绝不许再这么大男子主义了。为什么非要你来疼惜我,而不是我来疼惜你呢?” 我一怔,放声大笑。心中甜蜜的情意,像潮水般地涌向爱人。这一辈子可以与她长相厮守,永望不倦,真是老天的成全,上帝的恩赐,命运之神特别的眷顾啊。我有多么喜欢她,我有多么爱她呀! 翌日晨。吴岳山阴。 一片初翠渐渐披上山势,远远望去,蒙蒙的轻雾在山谷间飘荡,像白色的轻纱。那碧青碧青的竹林、灌木,迎合摇摆在山涧之侧,倒映在潺潺的清溪之中。再往南行,就是渭水,绵延经过雍凉、右扶风、京兆尹、左冯翊直至弘农境内入河。甚至左冯翊与京兆尹,也是以渭水南北划开的,这是条名声仅次于河水的大动脉。 吴岳山隔挡了南方的和暖空气。直到山颠,才勉强看见渭水。而更往南看,那郁郁葱葱的密林、平原、村庄,像是做梦一般。我舒展了一下略显酸涨的臂膊,笑道:“孙定方,你的调查有结果吗?” 长史跟在我身后,恭敬地道:“禀将军,吴岳山地处右扶风、汉阳、武都三郡交界,地广人稀,多岭少田,实在是不宜久留的。” 我叹息起来,摇头道:“我也有此感觉。这里虽美景万像,但实在不宜定居。渭水逶蛇千里,跋涉数郡,众民安能不得其利?只怕将来这里还是兵家必争之地呢。可依你说,我们该往哪里去呢。” 孙定方沉声道:“据我等所知,吴岳山西北之末有一险地,名曰澉邑。据闻畿 辅首富单泾曾秘密派人修筑一城,称作峄醴。山势牢不可登,险峰叠障,且驻扎着单家府丁两千余,屯积着大量盐铁之资。黄巾起事,被山贼所得,官军屡次来攻,都无获而返。若能取此关隘之险,以为大营,则强兵肥马,养以备战,定是绝佳之所。不过听说峄醴乃凉州马贼所占,经营已久,绝不会轻易得到。恐怕强攻起来,我们也会损失很大。” 我笑道:“单泾的城池?真不简单。这家伙富得流油,被黄巾大咬了几口,恐怕也伤不了元气。此次我们想想办法,把这块现成的地方占下来好了。至于攻城的方法,多种多样,又何必强取呢?” 此日大赏三军,将士各有牿劳。马俊、段功大,各加赐一级,赏金百两。大军歇了半日,当晚行军。 吴岳山纵横数十里,似一条沉睡的卧龙,俯趴在右扶风境内。顺着山势走了两天,到了晚上,终于来到西北之末的澉邑。是时天色昏沉,暮星点点,而邑中人烟全无,似乎黄巾起事以后,便早荒废。我吩咐安营扎寨、众军造饭,道:“多派快马探查。来人,请个熟悉贼势的向导来,我要问话。” 结果令人失望之至,贼军当天就已听说境内出了股正规官军,已窝了二三千号人,布防城池,准备坚守。众人皆是面面相觑,不敢答话。我心道:这些马贼消息来得好快!但愿张奂没有他们这样聪明,不过这里距战场不过百余里,若他们竟然不知,可真是蠢蛋一个了。问道:“诸位,你们有什么看法呢?” 新升任左司马马俊道:“大人,我军切切不可露出来打峄醴的念头。只管传令三军休整、嬉闹,饮宴竞日。也不准派人巡逻放哨,查探敌踪,待敌人逐渐忽视了我们,那时就有机可乘了。” 右司马段道:“敌人不过一撮马贼而已,我以为该当鼓勇而进,围住峄醴,展我军威。如此时日一久,贼势必颓,那时招降于他,必能不战而屈人之兵。” 我听他讲得熟悉,心里油然想起俞翠儿曾提起,他从南郑出发到陈仓的路上,曾经守株待兔,还狂喊要“不战而屈人之兵”的事情,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来,“杨兄讲得好!不过此番恐怕决不能这样强来。敌军倚险而守,我军占不到绝对优势。再说粮草供给也甚为困难,离朝廷愈远,军粮必须自行解决。此次虽重创韩遂,取其小部粮草,也仅可维持十五日。反观山贼,恐怕屯了半年、一年的粮呢,你说我们围住他,到底有没有意思?” 见他赧颜退下,道:“杨兄也莫灰心,只要用心比较敌我各自的优劣,很快就能找到致胜的窍门。你平常想得少了,因此不太容易想到,不过只要专心研究,就一定能像高司马这样,想出别人想不到的计策来。” 马俊忙揖拜谦谢,又和段客气了一番。但众人皆知,我和段,十分中至少三分是亲情连结,说话口气自与别人的不大一样。 据探马报告,吴岳山峄醴城池虽小,但建筑在险峻的山涧之上,远远望去,便是一座天生的坚固要塞,飞驰山脊东西。上城仅有左右两条小路,右首可并驾通行两部马车,而左首仅可一人通行,两条路皆临渊而筑,不知死了多少工人。听说这座堡垒是单家用来屯积盐铁粮米的所在,建于质帝本初元年,曾驻过镇西将军部十万,可见其占地之阔。 当晚召开军事会议,议题是五日内取此险隘,但未有结果。我怏怏不乐地回帐歇息,正看见坐在帐口老树根上的俞翠儿。她背对着我,遥望着远处山的黑影,我吩咐成公英等退下,这才提着灯笼在她身后晃晃,引得她回头看来。 见我笑嘻嘻地注视着她,不禁抿着嘴微笑起来,“怎么又这么晚,每次都是你的事情最多。早知道我就不等你了。” 我走近她,紧靠着她坐下。她嗔道:“别挤我,这地方那么小,偏也要坐下来,是不是这样暖和哪。” 我伸手环抱住她的细腰,笑道:“的确又暖和、又舒服。俞翠儿,你这样痴情地等我,我怎能不让你好好舒服一回?” 俞翠儿柳眉倒竖,道:“谁痴情地等你啦?我不过坐一坐,想想问题而已,你别自作多情了。” 我轻轻一笑,“你还是那么犟,不过我喜欢。谁叫我们是夫妻呢,夫人耍脾气的时候,为夫的也只好逆来顺受了。喂,俞翠儿,你的头发好香呢,那天打仗前可没那么香,是不是特意来诱.惑我的呢?” 俞翠儿佯怒着要挣开我,但被我紧紧搂着,却又失了气力。撒娇地道:“尽讲这些风话。你跟你的那帮子部下讲话,可从没像这样无耻过。” 我吻着她的香颈、耳朵,又轻轻在她的脸颊旁亲了亲,“春霄一刻值千金。别光顾着埋怨了,我们赶快回帐吧……” 俞翠儿温柔地响应着,吐词万分娇弱,“嗯,别这样。你难道不想趁夜去探探峄醴城吗?你想不出破敌之策,就更应该实地去察看一番。” 她见我停住亲热,略有些诧异地望着她,又笑道:“别这么看着我,往后,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可现在我却更希望快些和灵儿她们团聚,毕竟,他们也是我的亲人啊。” 我轻轻把她搂在怀里,胸口升起一种略略惭愧的感觉,“你夫君有时候真不及你这样思虑周详。此次我派了鲍秉、王巍去接他们,你看有还什么头疼的问题么?” 俞翠儿一心一意地靠在我胸前,轻声道:“王巍心细,鲍秉有武勇之名,想来不会出什么事情。只是归路上若被张奂觉察,恐怕麻烦不小。这一点夫君考虑到了吗?” 我满意地颔首,“多谢夫人赐教了。幸好我已知会他们,绕道行经南山、太一山、斜谷、散关再达渭水至澉邑。这样也省得与张奂正面相对了。凭他们五百惯战军士为之,真可谓轻而易举的啦。只是翻山越岭累些,灵儿她们恐怕要跟着吃些苦头了。嘿嘿,不过也正因如此,她们才知道幸福来之不易呀。” 俞翠儿讥嘲道:“你有什么好的,还敢自称是幸福的呢。恐怕跟着你,少不得天天东奔西走,打打杀杀,搞不好哪天就掉了脑袋。” 我挑了挑眉毛,道:“难道俞翠儿会不愿意?我焦龙相信,天底下的女子可以无情,但我的俞翠儿一定有义。她不会抛下我不管,必然会生死相随、不离不弃。” 俞翠儿动情地与我相吻,这才拉我回帐,帮我换了一身薄胄。笑道:“今天我们不指挥骑兵,不用武装到牙齿了。记着,可不许你动手动脚哦。” 她换上紧身的夜行衣,露出性感迷人的曲线。我热血涌上头顶,差点忍不住立刻就要无礼,遏抑地呻吟道:“你要害死我啊。你这副模样,哪里是去打探敌情的,简直是来勾引我的。” “别胡说八道了。”俞翠儿轻嗔道,“快走啦,今晚上我还要你讲故事给我听呢,不早些回来,恐怕你累得又得倒头就睡了。” 俞翠儿是非凡的杀手,自然对识道有极深的造诣。不过顺着灌木丛、林地之间走到山道上,我还以为是做梦呢。上山的路真是太难走了,令人叫苦不迭。而且还是在晚上,树林里伸手不见五指,亏得俞翠儿一路拉着我的手,才让我这个大男人没有害怕的掉了魂。 走到山路上,也不时地失脚跌倒,俞翠儿回头来搀我,笑道:“焦龙,你是不是害怕了?刚刚拉我的手,拉得那么紧,还从来没这样过。” 我气道:“谁害怕,小狗……才怕。哎呀!那边什么东西?” 我又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手心甚至开始出汗。俞翠儿仔细地看了看,回首笑道:“是峄醴城的灯笼。没想到夫君会这样怕的,没关系,我在这儿呢。” 我自知刚刚吹牛太过火,抓起她的手吻了又吻,“好俞翠儿,都是夫君错了。他妈的,几盏破灯笼就把本将军吓成这样,这事儿你一定不能和别人说。” 俞翠儿咯咯直笑,仰起脸也亲了我一下,“焦龙,你真可爱。放心,我绝不会说的……你瞧见那城垣没有,我们再往前探探,说不准能看得更清楚呢。” 我点点头,霎时间什么也不怕了,但抓着她的手总之是不能放的,那不但让我在静夜中增加信心,也倍添活力。 顺着山涧的小道走了一半,突地俞翠儿紧拉住我的手,飞身跳上旁边一块高高凸出的岩石上。她搂住我,身体靠在山体上,用极细的声音道:“前面有人!” 我不敢轻动,侧过头道:“有多少人,是不是巡逻的马贼?” 俞翠儿不答,过了片刻,只听下面道上有人在嘀咕道:“哪有人影?这小子疑神疑鬼的,睡饱了觉还要发施号令。呸!” 我手脚冷冷的,没想到这样险峻的地方,逢弯道口还竟有人埋伏着,专门等猎物上门。今夜若传令探马靠近峄醴,我们的计划必定整歇。还好有俞翠儿,这叫做福气。 那人慢慢地打着哈欠,又走了回去。俞翠儿突地把我拉到身后,道:“快伏上来,我们爬到崖顶上看看!” 我急忙遵命行事,俞翠儿手脚并用,像敏捷的豹子一般,顺着原不可能的直立峭壁边缘疾爬而上。我紧搂着她的脖子,想起南郑城救段的那晚,也就是我跟她正式成为夫妻的那一天,我也是这样,被她背负着,带上南郑城的…… 我感到自己在她面前,真是无限渺小。可当她在山颠放我下来,调皮地朝我笑笑,又理了理自己柔顺的长发时,我觉得她不是别的,正是我的夫人,我最最亲爱的妻子。 “你怎么又不说话啦,是不是害怕得连话都说不出了?”她狡黠地讽道。 我坐在那块稳实的地上,尽量不去想身旁就是黑洞洞的深渊,“只要你没有谋杀亲夫的念头,我就不会害怕,哈。你瞧见没有,那峄醴城好像跟这儿差不多高。真想不出当年单家动用了多少人力物力,才修筑而成。这种鬼地方,能完成这样的工程,又是这种年代,真叫人犯疑呢。” 俞翠儿伴着我坐下,像赏景一般,还侧过身子,靠在我的肩头,“甭管它怎么造的,你只要看看它的规模就行了,像在山岭上停靠着的一艘巨大飞船。瞧啊,上面挂那么多灯笼,是怕我们打过来哩。但远远的看,就像是天上的星星,一晃一晃的,真有意思。” 我叹道:“马上就要打仗了,你还在想入非非。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什么好的办法了,要不然会这么闲情雅意地赏灯笼。” 俞翠儿掩嘴一笑,道:“我哪有什么计策,平常不都是你打主意吗?我只管听从吩咐就行了。这一刻,我只觉得自己特可笑。好不容易爬上来,一点收获也没有,还得吹风,回去后自然要闷声不响的,就怕别人知道了笑话。” 我冷哼道:“你怎么知道没收获?你瞧那座城,虽是险峻无比,但那城后又是什么地方呢?翻过那座大岭,难道没有一条小路,可直达关上的吗?我要像邓艾一样,从不能渡之地渡之,从不能越之岭越之,创造出一个人间奇迹来。” 俞翠儿转头凝视着我,夜空里只见到她两颗闪着微光的眸子,“你那么自信么?那好,你在那块石头旁边等我,我去探一下,马上回来。” 我拉住她,道:“别别别,你想冻死我啊,这儿风那么大,半夜三更地,等一会儿都难受。你若是看得上瘾,一发不回来了,我这当将军的可就呜呼哀哉啦。等你想到回来,怕是你夫君也变成风鸡了,那时候看你怎么办!” 俞翠儿笑得弯下腰去。我把她抱在怀里,忽然有些爱怜地道:“算啦,今天就算白来一趟……我们下山去接着甜蜜罢。嘿,若这风儿再柔和一些,我定当说出别人说不出来的娓娓情话,你想听吗?” 第169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孙定方派去打听的几批探马都无功而返,其中一人问及澉邑西边村庄的老人,才知道这峄醴城曾经是单家欲避梁冀之乱,投入大笔资金修筑的军事堡垒。梁冀也是个宛如窦伍的家伙,因皇帝后宫里有实权人物,在顺帝朝被拜为大将军。而此人居职暴恣,睚眦必报,所多恶迹。帝崩,冲帝尚在襁褓,其侈暴滋甚,以至于冲帝后的质帝因怒骂他:“此跋扈将军也。”即被毒杀。恒帝建和元年,领万三千户,增大将军府举高第茂才,官属倍于三公。后被剿灭,收其财货斥卖得三十余万万,相当于天下租税之半!至于他如何杀人放火抢粮等等暴行,可以想见了。听那老头说,这峄醴原就是一派天险,两山夹峙,三面临渊,而此城居于涧上,有泉水喷涌城中,如若屯上几年的粮草,可谓万夫莫开。单泾派驻的二千余家将,是因为误中奸计,追击马贼时被剿杀大半,而城中少部人马无法对抗,这才投降的。那马贼首领乃西陲令人闻名而惧的李大,听说已是个老头儿了,可是精明过人,算无遗着,还没有折过人手。二头领名叫黄二,从小就跟着马贼在凉州转悠,凶猛力大,以残忍著称。两人共有手下三四千,只是天下大乱后这边无甚可抢了,这才势力稍减。 我听得面色阴沉,半晌才道:“以后不必再派探马,免得打草惊蛇。孙定方,你有什么好主意可短期内攻下峄醴吗?” 孙定方尴尬地摇摇头,眼光却看向马俊。我见状肚子里闷气,道:“马俊,你有什么主意,快说出来,我等着破敌呢。” 马俊叹道:“麻痹贼军确是可行之策,但我军粮草不足,无法苦待时日。大人还必须另谋他虑,免生迟误。” “我当然要另想办法,不然问你们干什么?”我怒气冲冲地叫起来,“一团糟,一团糟!他们此番恐怕得意洋洋地睡在榻上,等我们去攻呢。我们呢,却只有大眼瞪小眼干等的份儿。这仗怎么打?” 众人不敢接言。我把眼睁得贼大,盯着那山头观看良久,一字一字地道:“不能攻他,就一定要使计!” 众人知道这是一句废话,精彩的必是下文,都垂手静侯。我磨着牙关,恨得痒痒地,“若派你们攻城,几天可以拿下?” 诸将偷偷瞥视着我。孙定方道:“若我军有两万人以上,猛攻十日,应该有望得下。可现在兵力相差只一两倍而已,末将等实无把握可以夺得峄醴。” 我冷冷道:“若是我来攻……”心道:我当然不会做这种以卵击石的事情。可怎样引他们下山呢?真像马俊所说,我们饮酒作乐,不闻不问,等他们失去耐心吗?不行。可他们不出来,我们能如何。问题是,怎么让他们出来。 若有所思地道:“若是我来攻,必定不是攻城,而是从城里开始杀。” 众将一齐若有所思地点头,我哼哼地道:“现在峄醴好比是个乌龟壳,外头硬梆梆的,你一碰他,他就缩进去了。所以没法下刀,你们谁杀过乌龟,乌龟怎么杀法知道吗?” 令人称奇的是,他们全都摇头,我暗道是不是这个年代还不时兴吃龟。见他们惊讶的样子,忙解释两句,“其实乌龟是个好东西,滋养肾气,而且肉味鲜嫩可口,那味道,简直赛过鲈鱼、鳜鱼、甚至天上的飞禽。杀龟看起来比较麻烦,其实也挺简单:乌龟小心翼翼地过日子,遇上什么好吃的也会张大了嘴,啊呜一口咬下去。你若是把手指放在它嘴旁,准把你指头都咬下来!”孙定方等人一齐抽口凉气,我眉飞色舞地接着道,“只要掌握了它的性子,就好杀了。拿个什么树枝、簪子什么的放到它嘴边,它就一口咬下,牢牢地不放松。此时就可以一刀下去,崭了它的龟头,嘿嘿,顿时就变成我们肚子里的美味了。” 众将傻笑起来。愣了一会儿,我忽地板起脸来,道:“我讲了那么多废话,你们知道什么意思吗?若是不知道的,自动到外头挨三十板子去!” 以孙定方为首的几人尽皆失色。段却是眼睛一亮,高声道:“兄长息怒。我刚刚想到,这峄醴怎就不是个龟壳呢?只要想办法让他的头伸出来,我们就可以一刀把这帮马贼解决了。” 我心里大喜,暗道:不愧是跟了我这么长时间的兄弟,想像力比这帮菜鸟丰富多了。当然,引龟易引人难,难就难在拿什么东西引他。李大黄二缺什么?金银财宝、粮草军械而已。我就要投其所好,拿这些个东西诱他上勾,嘿嘿,再把他们引到地方全数歼灭,那时不就能打着他们的旗号,开回峄醴了吗?哈哈,哈哈!大笑道:“到底还是段先声夺人,拔得头筹。好啦,你们也不必难过,今天就不打板子了。孙定方,你派得力手下给我四处探查,在数里之外找个能围歼敌军,而不漏掉一人的所在,具体情况晚饭后给我报告。马俊,你把营里的所有财物先集合起来,这两天我自有妙用。” 两人莫名其妙地应喏,唯恐我会见责,赶紧走了。段道:“兄长说乌龟咬棍子,真是妙计。可我们拿什么当棍子,才能让他们乖乖地伸出头来呢?” 我低声向他解释了一番,见他喜动颜色,笑道:“这可是秘密,不能到处去说哦。待到攻进峄醴,那时把它好好修葺一番,以后就可以安居乐业了。” 段道:“兄长有长久的打算?不妨说来听听。若不依附朝廷,又怎么维持生计呢。恐怕半年不要,这几千军卒就得跑个精光。” 我含笑不语。心道:要想舒服,就得在这几年内屯积粮草、盐铁、军械,准备干一番大事。有此依持,我可以安心地到处旅游,会见孙曹刘等等彪柄史册的英雄们,然后静观天下之变。妈的,若从我手里写出这么部《焦龙游记》来,只怕什么郦道元、徐霞客都被我比下去了。 当晚,便挥军佯撤出澉邑。至渭水南岸收购了不少粮草,这才兴冲冲地分拨任务。孙定方指挥骑军、弓军在澉邑东南丘陵间布置埋伏。而我亲率步军,悄悄地又返回吴岳山下。马俊早命人打着“官榷”的旗号,来来往往不断地运送军粮、军械。每一批都尽量不相同。 运到第三天上午,我早布置好的一幕精彩喜剧上演了:这天几名运送大箱的士兵额外吃力,突地,车翻倒在地,大箱被砸坏,顿时黄金白银珠宝器皿散落一地,那些士卒无不“争抢”,甚至“殴打”起来。直到押解官员前来制止,这才悻悻罢休。那些偷窃士兵被“砍死”、抬走。而这一幕,相信必有马贼的探子看得清清楚楚。 押解的兵众不过五百余人,故意摆出精锐的样子,让马 贼们觉得“扎手”,但却让他们不能放弃希望,因为毕竟只有五百人,他们只须出动一半以上的人手,还是颇有机会的。 我还故意停运了两天,到了第六天,我们一切准备就绪,押粮的马俊部队又开始出动了……今天大车装得满满的,一车一车的口袋,还有像稻粟似的大捆禾草,垒得满满地。从山下刚要过完,只听漫山遍野阵阵喊杀之声,无数的马贼从林中窜出,大呼小叫地冲下来抢夺。 马俊早有准备,急忙挥军殿后,且将大车尽快赶向埋伏地点。我军虽是佯败,却差点导致了真败。马贼差不多倾巢出动了,足足几千号人迅猛地冲来,深喑土匪之道。马俊不敢有失,此次若大车未到埋伏圈中而被贼众夺走,他必将面临重裁,而连孙定方也保不了他了,因此格外拼命。到了预定的小盆地中,马俊等弃了辎重,没命价往高处爬来。马贼们跃马大笑,所有人都围拢到大车边上,准备指挥赶驾回去。 我哈哈大笑,捏紧拳头,用力挥了两下。埋伏在三面丘陵之上的大军迅速出击,收紧了口袋。孙定方率甲骑,段率重甲步兵,横阻在口头。鼓声三起,步军齐齐举盾呐喊,往前推进百余步,顿令贼兵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放箭!” 侧翼的弩弓兵以燎天之势,齐唰唰射出雨点般的箭簇。霎时,敌军惨叫之声大起,中箭仆亡、重伤者不能胜计,那些还拼命挣扎着往坡上爬的,立刻被滚木擂石打得缺胳膊少腿。射了片刻,敌军便失了大半,少数未被殃及的也完全没了勇气,齐齐跪倒叫饶。 “统统放下兵器,你们的头领在哪里?不说者,格杀勿论!” 弩弓兵拉开大弓,箭头指向敌众。一队重甲步兵开了过去,喝问一人,“你们的头领呢?”见不答话,劈头一剑砍死,再问第二人。这人瑟瑟伏倒,道:“那个,那个身穿袍子的就是,他长得最胖!” 步兵们往圈中心看去,一人已经面如土色。他刚刚见势头不对,已瘫倒在地装死,此际竟又爬起来,大声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官爷要什么,我给什么!” 重甲兵把他连扯带拉地弄起来,五花大绑,带到我的面前。 “叫什么名字,长得还怪讨人喜欢的嘛。”我瞥了他一眼,阴阳怪气地道。 那人颤着头,不肯说。我吩咐把那个说实话的马贼带上来,道:“免你死罪,说,他叫什么名字?” 那马贼喜出望外,连连磕头,“禀大老爷,他就是黄二。大头领生了小病,就命他下山来抢东西,没想到着了大老爷的计……” 我嫌恶地挥挥手,把这小子斥退。打量着跪在地上发颤的胖贼,心道:他是黄二?听说这家伙杀人如麻,性情残暴,怎么到了节骨眼上,却这般胆小,一点胆气都没有。哼了声道:“原来你就是黄二啊,还以为谁呢。小胖子,我跟你谈个条件,若你应允,我不但放你一条生路,还重赏你一笔银子,留着以后开销。你若不答应,我立刻把你五马分尸,拿你这身肥肉喂狗。我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决无虚言。” 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黄二显然是想不到,我为什么要给他这样的好处,原以为必死无疑,顿时看到了一线希望。颤声求恳道:“我愿活,我愿活!大老爷但有差遣,尽管吩咐小的,只要能免掉小的一死……” 我问道:“峄醴城中,还有多少人?” 黄二眼珠转了转,磕头道:“大概,好像还有五千人吧。” 我回首喝道:“来呀,把这大胖子放到油鼎里烹了!熬出荤油来炸年糕吃。” 军卒轰应一声,立有几人横眉怒目地走上来拖他。黄二死赖着哭叫道:“饶命!饶命啊。峄醴城中实在只有五百人了,若小的所说不实,甘愿受死。” “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冷哼,顿听到身后窃笑四起,却是孙定方等强忍不住地相视微笑起来。我也颇觉快意,“放了他。妈的,老子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若再有半点不实,当心我把你剁成一块块的,拧成肉丸子下酒。” 黄二脸上的肥肉一哆嗦,道:“小的说实话,一定说实话。” “峄醴城有几条哨卡啊?若是进城,也必定有什么暗号的罗?” 黄二畏服地道:“大老爷真是知道得清清楚楚。上山两条道路,各设暗卡五处。进城出城,全凭号牌。若是头领出战,就另当别论。” 我喜道:“好,我自然有用得着你之处。若是你乖乖地配合,此次我一定兑现承诺。若是你胆敢坏我好事,当心你的脑袋!”摆手示意先押他下去,又朝着众将一笑,道:“你们去下面看看,把那些机灵活现又肯为我所用的留下活口,其他统统杀掉!扒下众贼的衣服,装备起一支精锐的部队。等太阳下山了,我们就化装一下混进城去,务必捉住李大那厮!” 众将齐皆大喜称是。孙定方道:“怪不得将军说要从贼军内部动手。这样的话,我们都混进去,见敌杀敌,真是太轻易了。只是还要派大军随后接上,内外夹攻,这样更好吧?” 我颔首道:“我和滕邝、成公英兄弟带人混进去杀敌。一等城中聒噪起来,你与马俊便率军突上,时间要卡得准。就这样,先各自回去准备吧。” 黄昏,成公英与大胖子黄二共乘一轿,在四个壮硕马贼的肩扛下,带着“战利品”和大队人马,缓缓开向山去。 黄二被缚在轿内辕杆之上,成公英手上抓着刀,只要他敢有异动,立刻下手。所以一到了哨卡之旁,黄二便有苦说不出地喊道:“查什么,不认得我吗?” 顺利放行至城下。峄醴城坚固之极,以泥垒成峻险的关隘城防,朝外一面连缝儿都找不到。城高三四丈,仰首而望,连头盔都要掉了下来。我心里暗道若是强攻,别说十天,恐怕一百天也未必拿下,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哩。不禁手脚冰凉,大抽了一口寒气。 城上忽地举火击鼓。马贼军队得了“内参消息”,都齐声叫嚷。黄二在成公英押持下,很不情愿地探出脑袋,道:“快开城!你爷爷我受了点小伤。” 城上欢声雷动。不一会儿,只听绞关的大铁索嗄嗄地响起来,那一扇坚逾精钢的沉厚铁门慢慢向上举起。我心中遐想道:光是这座大门如何能运得上来,就可算是件奇事。可惜单家机关算尽,还是一招不慎,被人夺了去。此次我虎骑校尉大人把这城取回,单泾会不会巴巴地跑来求我还他? 众军各自交会了个凶狠的眼色,不露马脚地抬着战利品入了城。滕邝待众军进了小半,见马贼脸上已有惊疑神情,忙拔剑吼道:“控制城门!不要跑了一个!” 当头的士卒们原形毕现,急取兵器。这帮先锋无不是身经百战的勇士,在众军中百里挑一筛选出来的。所以还没等马贼们反应过来,他们便连劈多人,另一股猛壮的兵卒也疾冲向城头,在盘关铁索附近打杀起来。城门关下小半,终于顿住,而城外千余人马齐声大吼,往城里疾冲过来。一时马贼们齐皆慌乱失了阵脚,虽不迭地开始挣扎抵抗,却是为时已晚。 我心下大定,在城门口疯狂砍杀,还一边故作姿态地大叫:“老子又杀了一个!这些人渣,哪里是老子的对手了?” 成公英绑紧了黄二,堵了其口,也过来参战。一时之间,敌人皆不敢往这儿过分逼紧。而城外部队源源不断地攻上,砍瓜切菜一般杀死了不少匪兵。开头还有些顽抗,不过片刻便自觉人手短缺,都如避瘟疫一般一哄而散。我哈哈大笑,大叫:“敌人完了!” 鼓声震天,孙定方往援的部队疾速开来。看来他们只能参加堡中搜寻残敌的工作了。我喝令关闭城门,严守城头,决不允许一个马贼生离此地,更何况,那个叫什么李大的头领还未就擒,他深知此城奥秘,绝不能再存活于世。 当下点起火把,全军参加搜索。计点马贼尸首,大约还有二百来人躲在城中某处。原来这峄醴城内乃背临峻峰的一座丘陵般的不平地,有一处巨岩,约高出四周丈余,其上有万余坪米,这块地方,已被众贼刨平,在原灌木野草从生的地方建起了不小的庙堂,称之“天公庙”。从高处俯瞰四处,星罗棋布的屋宇、圈厩。城后还挨着一座阻断通路的山岭,据说山岭之后,乃是一条古老的水道冲刷后形成的谷地,现在水虽无存,但峰崖绝壁,无可攀援。是以造成了既是人为,又是天然的一道屏障。 数股细泉从城后峰下溢出,令我怀疑是不是那条水道渗至地下,从而令此高处竟有那么大的水压,而致用水不乏的局面。粗点马贼们的存粮,也令人叹为观止:足可敷持两、三年之用。而单家存盐铁所在,也大抵摸清,可惜存盐被马贼卖得差不多了,余下的那硕大无朋的干燥仓库,使人可以想像得出当时的壮观景像。 我巡视了一会儿,便四处闻报说将马贼余党搜出大部,已经全部斩首。李大不见踪影,似乎还有秘密的藏身所在。 我眉头一皱,心道:贱人!竟敢跟老子躲迷藏,活腻了怎地?喝道:“带黄二上来。” 军卒心领神会,赶忙去了。不一会儿,便押着哆哆嗦嗦的黄二上来了。他卟嗵跪倒,连连哀求道:“大老爷不要杀我,你答应我的,只要骗进城来,就放我一条生路。” 我鄙夷地看着他,命令将那些未杀的马贼们也带来,看这厮表演。“来人,准备白银千两!给这位贪生怕死的胖子。” 孙定方惊讶地道:“将军,你真的要放他走?” 我点点头,待银两铺陈地上,我冷冷道:“最后打听一件事:李大躲在什么地方。说实话,拿着银子,带着你剩下的弟兄走路。不说实话,便从崖上抛下去,做自由落体运动。” 他喜不自禁,叩首道:“我愿说,我愿说。李大在粮库底下,挖了个藏身穴道。而掘者都被他坑杀了,所以除了我,没人知道。那地方还跟地牢相接,为的是方便他逃跑。” 我往回望望,段躬身道:“还未及禀报兄长,刚刚在屯军之处,发现一处地牢,关的尽是妇孺,以女子居多,恐怕多是被李大这狗贼抢来欺凌的。还有些老弱,已被毒打而死,牢中死者骸骨无法计点。” 众将摇摇头,尽皆相视。我勃然大怒,道:“狗日的,这样丧尽天良!来人,把李大给我挖出来,带来见我!” 黄二见我颜色不对,赶忙伏首在地。我咬着牙道:“平常你们都干了多少坏事?难怪这里山青水秀,竟连一个可以安生的村庄也没有。看你们抢东西时那肆无忌惮的样子,就可见一斑了!”恨恨地走来走去。半晌,便见众军卒用绳索拴着个小老头儿,强拉了过来。 这老头儿鸢肩豺目,一副阴损的面容。干枯得都不像个人,真难以想像他挖地道还竟然要和地牢相通,他到底想干什么?“你就是李大?” 李大嘿嘿冷笑,又看了眼黄二,阴沉沉地道:“晓得我的名字,还敢这样无礼吗?我李大在并凉之境,谁人不知?这次就算我输了。不过尔等若是放了我,我愿送钱一亿,以足军资费用。” 他得意地一笑,狡猾地用眼瞥了瞥我。我一怔,不禁呆住。他这才嘿嘿地阴笑起来,似乎很有把握地朝黄二呸了一声,道:“待我重回山林,第一个就扒了你的皮!” 黄二为之震惊,脸色惨白。我在心里暗暗称奇,不敢置信地笑道:“还真看不出来,倒是个扎手的点子。”众人见我做做鬼脸,都会意地大笑起来。“死到临头,还不自知哩!李大,你很有财嘛。若是你以为有钱能使鬼推磨,只管到阴间去找鬼罢。凭你这副得性,还敢在老子面前抖威风,真是可笑之至!” 我环视众军,叫道:“我问一句,你们答一句。” 千余军卒齐声大嚷:“谨遵将令──” “一亿钱能买人的良心吗?” ──“不能!” “李大作恶多端,还想拿钱赎命,我们该怎么处置他?” ──“摔落崖下!” 群众的呼声,是正义的呼声。眼见此举的诸将,脸上都微微有些敬畏起来,而李大早已慌忙跪下,惊讶地看着我,“不能杀我,我是李大,你们不能杀我!” 我撇撇嘴,顿时冲出两个如狼似虎的军卒,把他抬起来,往崖边走去。李大疯狂地扭动身体,挣扎着想逃活命。一边尖声喊道:“我是李大,我出二万万,三万万……” 两名士卒把他轮起来,嗖地扔了出去。那长长嘶心裂肺的叫声中,众人都拍手称快,而黄二却吓得几乎昏了过去。我命令把黄二和残余的几十个马贼送出城外,赶下山去。而那帮子马贼盯着黄二手上沉甸甸的包袱,自然也被众将看在眼里。大家心照不宣地嘿嘿阴笑起来,我点头道:“这帮贼寇苦心经营了那么许久,现在真是天要亡他!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句话大家都要牢牢记住呀。” 第170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第二天,我召集所有人马开会。从天下大势开始讲起,谈到皇宫、京城、出征打仗,以至黄巾起义对社会的影响等等,足足讲了两三个小时。我把我的那些“预见”和“警告”都双手奉上,也同时把往后的设想、打算细细作了个公众表决。令我惊异的是,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将士都不愿意再为汉朝谋事了,在他们看来,跟着“焦将军”比跟着汉刘宏要舒服百倍、千倍。他们有吃有喝,打仗还经常胜利,从来没有被谁扣过军饷,军纪严明,大家都鼓足了干劲。 我口干舌燥,但却觉得十分快意。鲍秉禀报,说是根据降俘的消息,在李大居所的西侧秘院内,发现大量奇珍异宝和黄白之物。而仓檩中大小钱币,更是堆积如山。每间院落内俱有闲钱,看来强盗们各自开设小金库,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我把夜以继日赶出的计划表交与孙定方,让他去宣布各项安排:首先是轮流下山参加屯垦、治水。鼓励周边地区农业振兴并给予重奖。大量购进粮草,建设最密集的仓库,派专人防守──这是为以后着想的重要战略。另外,我准备经营盐铁生意,并且准备以专门的部队维持买卖。生意要发展成为战争的需要,另外,谁出钱,就替谁打仗。我们要当雇佣军。 为了盐铁这几项发财途径,我派了滕邝、王巍两人,每人带二百军校分往西羌、蜀地进发,探明盐产和铁矿的最合理运输路径:自没人比我更了解地理了,西边产盐,不过远在西域。西南产铁,但山道崎岖。看来盐铁之资,不光要开发,更要和朝廷对抗,坑蒙拐骗,甚至明抢都要来上一手,把持这笔财富,我就有了最大的本钱。 为了长远计较,我还命令军垦并鼓励邑、乡居民在附近建立新的据点并加以武装保卫。这一带丘陵众多,居民较少,所以便于管理安排,但是只要有一户搬来,就发一户的安置银,这一项政策必定能吸引流民。人越多,我就越能取其精锐充实战斗力,就越能实施必要的政策,实行真正自治。我不想让东汉这笨蛋政府管束,那样才是倒霉呢。 几天后,王祁率军将我的一家安然带到。前去迎接的各路副将云集在山下,敲锣打鼓,意在为我庆贺。不过,我略微不安的是,他们如果看见了凝儿并明白她的身份后,会对我作出什么样的评论来。眼下这个秘密还只有孙定方等几人清楚。 家中的财富顿实让我腰包充实起来。我命令把城中心高地的天公庙拆了,建造自己的豪院和将军们的别院。我还下令私人出资,修葺城中原来稍有破损的军营,改善条件,一定要让士兵们吃得好、睡得暖。得知消息的将士们不停地聚在新设的衙府前欢呼。真是得民心者得天下呀。 甲骑营的训练暂时交给了段。俞翠儿有一整套的方法,传授给他。而他再如法炮制地传授给甲骑众军。这支精锐一天也耽误不得,给吃给喝不算,还得天天训练。我要让他们变成战争机器,一旦发生了事情,这支强大的战斗部队立刻能下山予以摆平。 我的过渡府院暂时安排在以前李大的院落内──日后我准备把这块地方改造成银库,设专人管理。士兵们的奉饷、奖赏,都将在这里颁发。 忙完了最后一阵,我亲自到堂前迎接妻小。见到了她们,我大笑不止,一一拥抱……特别是灵儿,越长越大,我都不敢再亲她了。这妮子变化得太快,出落成标标准准的美女,虽说还有些未成年的感慨,但面容上再没有以前那样的可爱,而变成了“喜爱”。 投进我的怀里,她害羞地红了脸,叫声“鹰叔叔”。我吃惊道:“都快一年没见了,你怎么长得我都不敢认了!” 段灵儿咯咯笑道:“鹰叔叔取笑我。”她腻着黄莺,像是特别喜欢她似的。但她又哀怨地道,“可你们都不来长安看我,灵儿想死叔叔、婶婶了。” 我抱了抱她,“都怪我不好。好了好了,见到了就万事大吉了。你学得怎么样了,还想不想当女将军?” 灵儿笑道:“当然想,别忘了你要带我去游玩的。” 我哈哈道:“没忘,没忘。”疼爱地问长问短了以后,这才朝着碧莲道:“你辛苦了,这段时间你过得还好吧?是不是对我有什么看法呀,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小雪嗔道:“哪里敢怪大哥呀。可是我们好不容易才盖好了院落,偏偏立刻就搬了过来,路上还绕了个大弯子,差点没把丝姐姐累死。” 我赶忙解释半晌,小雪这才释然,笑起来。我让她带着灵儿先离开一会儿,这才拉着莺儿、凝儿走进房内。 我拉着两人的手,心里面涌起了十分异样的感觉。俞翠儿这个时候不出现,无非是不想看见我跟她们亲热的样子罢了。“两位好夫人,让我好好看看。真想死我了,也不知道该先亲你呢,还是先亲她。” 两人都是红霞满面,齐都娇嗔起来。我先搂莺儿,看着她那粉红色的娇嫩面颊,故意道:“莺儿怎么越来越漂亮啦,我可是很喜欢你变得那么漂亮哦。”凑过去和她长吻起来。黄莺大颤,整个人顿时软倒在我怀里,唔唔地道,“我……我没有变漂亮,凝儿才是……” 我又轻轻嗅着她的头发,道:“还是那样香。”这才又搂起唐凝。 “我的好凝儿又怎样呢?怎么还没说话脸就会红?” 凝儿佯嗔道:“你……你又要抱,又要亲,我……我当然会脸红了。” 我哈哈一笑,深吻着她,叹道:“看来,我这两天就得和你们完婚了。莺儿,你的父母还没同意,你肯嫁给我吗?” 黄莺垂下头,似有百娇千羞,却仍是低低地道:“一任相公所言。” 凝儿咬着我的耳朵道:“你难道真不再回洛阳了吗?她好想父母呢。” 我看了看她们,心里不免有些愧疚的情绪,特别是莺儿,她那么痴情地放弃了一切跟随我,而我竟不 能让她依偎在双亲膝下,尽最后一点孝心……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乎?“莺儿,苦了你了。我焦龙定会将此喜讯,报与岳丈大人知晓,过了这一阵子,等到大家都渐渐把我忘了,那时候我一定带你们悄悄地再回去。” 黄莺感动地道:“相公之情,妾身深铭在心。父亲曾说,我嫁了颜家,就不再是黄府的人了……”垂首低泣,“可相公如此关护,莺儿实感无以为报。” 唐凝笑着拉了拉她的袖子,道:“莺儿最好能怀上相公的孩子,那也就算报答啦!” 我一震,看看黄莺恍然大悟,羞得一言不发的窘样,不禁恼道:“开什么玩笑,凝儿你这捣蛋鬼,看我怎么收拾你。” 四月庚戌,天降雨雹,气候十分反常。我军派出的探马接连来报,称张奂军于右扶风与边章、韩遂军交战,不利。北宫伯玉军击杀张奂大将贾琮。 另外,关于渝麋城我军文告一事,终于也有了回音。刘宏遣右车骑将军朱隽统军节度畿辅三郡,并遣募勇壮驻守长安。看起来他们还是最怕我要对其不利,反目成仇罢了,不过这当儿如果我真这么做,想来必定天下大乱无疑。 不过朝野上下对这件事评价的热衷程度,仍是远低于我的想像。刘宏以虎骑校尉颜某溃败无踪这么个含含混混的理由,暂时不加讨论,而且不命太史记载此事。至于张奂,则不表态度,只遣使者至槐里宣了诏。我想朝廷这样做,无非是在隐忍,大敌当前,此刻若遗书斥责张奂,无异于自坏门庭。 月末,给黄府带口信的鲍秉顺利潜返,还捎来了黄琬的家信。据说黄府上下闻得鲍秉的报告,高兴异常,黄公连连称赞我远见卓识,同时当然也问起了莺儿。鲍秉量度分寸,自然恭敬不敢隐瞒,并将我与黄莺业已成婚的消息说了。 黄琬书信里未对我“操之过切”表示谴责。只不过“勉励”我不要光是挂记着儿女情长,应该继续考虑国家大事,造福万民。接到了信,我亲自念给莺儿听,也与她一起分享家庭的快乐。我与她们实际上刚成亲不久,鲍秉走的时候,我才提起此事,命他向丈人全家打个招呼。这些天信一收到,这才放下心来,与莺儿、凝儿在渭河一带游山玩水,十分尽兴。因为俞翠儿随侍在侧,所以只遣成公英带着五十名甲士随行。 这期间,莺儿、凝儿的柔情蜜意就不多赘述了。而此刻孙定方仍是代行将军职事,早晚勤奋,抓紧扩军练兵,现在我军的几个编队大致上都已经恢复到以前的实力,个个威风凛凛。 铁甲骑军共计一千五百名,为我军核心中坚,现由段、马俊二人统御训练。马俊正式迁为行军长史,而且在甲骑队中竖立起了十二分的勇名。段因守城重勋,受封为正队长,本欲推辞,但马俊等钦佩其胆识武功,再三恳请之后方才留任。 重铠枪兵队发展到二千名,由长史孙定方全权调度,其下副将四名。操练方式也十分严苛,但此际除了甲骑以外,任何一支部队再没有可以坐享其成的权利,因此孙定方主要将部队用于屯垦与治水方面,颇多微辞。 两翼重步弓队共三千人,王巍、滕邝本是统领,现在分遣出去探察盐铁了,因此暂由鲍秉节度。其主力是原京畿羽林军的一千人,共编组六个小队,轮流下山担任屯垦、警卫等任务,最近鲍秉常常忙不过来,有时我也会遣碧莲去帮他分担一些次要的事务。 轻骑和步兵队二千人,由王祁指挥。他已升为左参军,配备亲随二十骑,主要奖励他兢兢业业,在后方保护家眷,稳定军心之大功。此人计智不亚马俊,冷静则更胜一筹。此际他在孙定方的调动下,正沿渭水构筑坞堡,计划购置十余艘大船,在京畿附近往来贩运粮草,顺带走私盐铁等等。 成公英带领的中军近卫队计八百人,其主力是各自战役生还的精锐士卒和当前各部粼选出的深具经验和战斗力的老兵。这些人在成公英手下,才能发挥得淋漓尽致,特别是给予恰当的指挥与训练后,简直无法相信这是一支古代部队。成公英在上上一场战役中舍身救主的事迹,众口流传,但我从来没见过他骄傲跋扈的样子,仿佛他那么拼命,只是理所应当的一般。 自然,我会本着“大恩不言谢”的态度对待他,但现在我觉得他甚至比孙定方还要令我亲近。这次趁渡蜜月之际把他拉出来,并非真的要他宿卫,只不过一起出来散散心,舒服舒服罢了。 当日还在洛阳,就在我知道他的家小在幽州,且其妻乃鲜卑族女子以来,我就立马派了专人去探察。现在日子过去得很快,但怕是那些人再也找不到京畿虎骑校尉焦将军了,所以我差不多将这事忘得干干净净。 可是,就在我爽完了回到峄醴,大约五月壬辰左右,有六百里快马传来京师急报。我见来人是黄府的人,忙迎进城来。 此人是总管杨沣最干练的手下,现在却已是管事了。他也姓杨,估计和黄琬家多少有点瓜葛,因此上来就执叔侄之礼,拜倒地下,稍过恭谦地将我妻兄杨彪的书信递来。我接过信,拆开封口,一面问道:“岳丈大人身体还好吗?” 那人点头道:“最近得了两味偏方,已甚有效用。大人他已可以在院子里散步了……倒是老夫人身体欠安,前些日子得了小姐的信,时常思念,所以,这些日子积出病来。” 我哦了一声,心里倒是没什么办法可医得了这二老的病症。看了信件,却惊讶地发现,此事跟我倒没多大的关系,却是前次派去幽州的使者,已回来复命,因遍寻焦龙不得,故将此事报知黄府。现在他们与卢氏家小已在路上,几日后即可到达。 我闻报大悦,重赏了来人。吩咐他去见见黄莺,让他们好好聊聊。想来莺儿会有很多话要问罢?不如问个干净,待过了这阵子,一切都稳定下来了,这才静极思动,陪她回趟洛阳。 杨彪信中还提起了二月的南宫灾变,是时大火烧了半个月方才止歇。章尚、邵冲这帮鸟人便提出加敛天下田亩税十钱,以修宫室。还要发太原、河东、狄道诸郡材木及文石,送至京师。这下子百姓呼嗟千里,更甚乱朝。 我叹了口气,转念又想起这段时间来,到吴岳山定居的百姓却是越来越多了。看来有德政必有人心,失德政必遭祸害。不过此地山势喑喑,不大容易形成村落,而从前之所以百姓流离,首要的是因为太多山贼流寇之故罢。现在我焦龙一方面大开方便之门,抢先筑好工事、邑所,另一方面屯田治水,还大发安家费用,有谁会不来呢?当然,户籍普查和治安管理也是必要的辅助手段,我不可能自毁长城、引狼入室。如果清查出异类,惩罚的方式十二分的严厉,是所谓民主和专制的关系。 孙定方部沿着峄醴山脚,左右各修筑了两个最初的村邑。老百姓的房子不需亲自动手,就被“官兵”盖成了,恐怕空前绝后吧。因此军民关系,这一段时间显得异常融洽。我本就要鼓励农商,大力发展屯垦。现在接获报告,得知百姓们都请求开荒种田,不禁大感欣慰,命令只要他们提出来,部队必须立刻派遣强壮的小伙子去帮忙耕作。当然,收获之后还是有分成的。最初规定,是我四民六。 另一方面,我军正规部队也参加大集团屯垦。因势利导,我亲自规划设计了附近山区的“梯田”结构,这令所有人都大开眼界。孙定方亲自督导,在把荒山丘陵改造成农业区的实践过程中,他的确功不可没。 这部分收成完全是自己的。有一小部分还可以折价卖给附近的居民(只限于受我们管理的百姓),对于其他地方的买卖,则由我亲自训练出一支精明的商人队伍各处交涉。 五月乙巳,我秘密地迎接第一批将领的家眷,也就是成公英的家眷到达峄醴城大营。是时成公英正在巡视铁甲骑兵训练情况,而段、马俊等早被我推故调了回来,盛大的宴会在新落成的都衙府内举行。 围坐席间的有慎边司马、右参军兼铁甲骑统领段。行军长史铁甲骑副统领马俊。左参军后卫轻骑步军统领王祁。帐前司马两翼重步弓队统领鲍秉。另外,长史的直属左、右两司马宋威、童猛因数战有功,也得以出席。文案司马王据自前任赵建牺牲之后,多次立功,无私无畏足为称道,本该出席,但其人与长史一样,忙得连吃饭的功夫也没有了,因此他们俱都请了假未来。 主薄滕邝官复原职,王巍则拜为都帐司马,这两人现在一个也没回来,看来事情还挺棘手。不过今天这一席光从场面上看,其光景盛大也是历次所未有过的。 夫人们和碧莲都不愿凑热闹,不便强求。不过当我们迎进成公英的母亲、妻子之时,仍有人发出惊叹之声,绝不亚于见到俞翠儿、唐凝。成公英之母生得慈眉善目,而其妻虽是外族,又没有名字,但长得却极是标致,略有些腼腆地依偎着婆婆。 我忙率众向成公英母亲行礼,这老婆子连称不敢当──她自然也知道我是谁,抹着眼泪表达自己的高兴之情。我小心翼翼地搀扶她落坐,又请卢氏夫人陪坐东首,这才请诸将坐下,笑道:“今日能见到老夫人,真是成公英之福,我军之福啊。这一路上奔波,老夫人辛苦了。” 卢母感激地笑起来,道:“多亏了将军好意,才能让我母子团聚,这样的大恩大德,我们卢家终生也不敢忘记。” 我敛容抱拳道:“老夫人不必如此客气。成公英是我的好兄弟,他舍生忘死地把我从乱军中救出,差点丢了性命,如果说谁才该记着卢家的大恩,却是在下了。” 我扫视了诸将一眼,大多点头称是。马俊脸上略略有些难受的模样,我这才想起自己不该口无遮拦,至少得替他留一点面子。 卢母连忙还礼,我们谈笑了片刻,只听门口有人高声报曰:“军司马成公英到!” 诸将一齐哈哈大笑。成公英冲了进来,望见此情此景,立刻便知道是怎么回事。怔了一怔,跪倒在地:“末将成公英,参见将军!” 我连连摆手,笑道:“怎么先拜我呢?去,给你母亲施礼。” 成公英脸讪讪地,颇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脸上涌起幸福的红晕,走过去大礼跪倒,连连磕头,“孩儿不孝,未能在娘跟前尽心服伺,不知娘的身体如何?” 卢母老泪纵横,“儿啊,总算是又见到你了……你爹死后,若不是媳妇贤慧,撑起家来,怕是我这老太婆也早不在人世了。” 成公英充满感激和深情的眼光偷瞄了一眼妻子,低低地叫了声什么,那女人泪水涟涟,道:“相公!” 我吃了一惊,心想原来你会讲汉语呀,还以为类同神海族那帮人哩。转头看看马俊,似是吃不消一般垂着头,忙拍拍他肩,凑过去低声道:“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吃一堑长一智,说不定以后你们会是生死朋友呢。” 马俊惊讶地抬起头,似没想到我能说出他心里想说的话!眼圈一红,重重点了点头。 待卢家欢喜正酣,诸将早聒噪起来,纷纷向他们敬酒。成公英这一次特别给脸,来者不拒,频频举杯。其间gao潮迭起,后来孙定方和王据等也来了片刻,顿时宴会变成了斗酒赛,直到下午才勉强结束。 我命令小校将卢母、卢妻安置在我宅院之旁。其余将帅,也大抵有此待遇。另外,我命令马俊统步军五百,秘密往赴京师,将众将家眷老小一并迁来。三军中将士们如有需要,可以修书交马俊带去,如他们的家眷同来,可以安置在山下诸邑之中,享受比居民还要优厚的待遇。 马俊等起程时,追尾的一辆大车已放满了信件。我再三叮嘱要他行事秘密,但看此情形,想不夸张都不太可能了。 第171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这一日我正在院里跟俞翠儿聊天,灵儿偎在她的怀里,一脸高兴的模样:她刚刚击败了右司马童猛,让那家伙连剑都折断了,垂头丧气地回去。我派人送了柄剑给童猛以示安慰,一面也教育灵儿切不要因此骄傲。 “灵儿不会的啦。”她笑嘻嘻地道,“楚婶婶早说过了,我一定听她话的。”她的脸上挂着胜利者的特有喜悦表情,“真不敢相信我能赢,明天我还要向司马长史挑战。” “胡闹!”我扳下脸训斥道,“你司马叔叔忙得昏天黑地,你别去招惹他。” 灵儿小嘴一嘟,道:“那我跟谁玩啊,鹰叔叔整天跟杨婶婶、孔婶婶在一起,都没时间陪灵儿了。” 我老脸一红,看俞翠儿也是似笑非笑地望向旁边,呐呐道:“你小孩子懂什么?尽乱说话。谁说你鹰叔叔没空陪你,走,今天我们俩个去打猎。” 灵儿蹦起来,道:“好啊,我去准备弓箭,呆会儿我来叫你。”兴冲冲地跑走了。我朝俞翠儿作了个鬼脸,轻轻揽过她,“这小姑娘现在越来越闹了,要还是从前那个人见人爱的孩子该多好!” 俞翠儿噗地一笑道:“你也不呆在她身边管她,还怪人家长不好。你想想,段就算再有本事,也分不出神来管他的嫡亲妹子吧。还有那个陈林,哼哼,肯定是他把灵儿教成这样的。” 我叹息,“也不是坏啦,只是不太像以前那样文静可爱了。现在她的知识越来越丰富,武艺也越来越好,我真不知道她会发展成什么样的女孩。” 俞翠儿咯咯地道:“不是你要她学武的吗?现在是不是后悔了呢。” 我哑口无言,嘿嘿干笑了几声,“管它呢,她反正是我们的小侄女儿,怎么疼她都不为过,就算她闹着要星星要月亮,我也得搬个梯子把它们摘下来。” 过了会儿,灵儿跑来了,还拖着黄莺、唐凝。她身后几名亲随都是全副武装,像是去猎虎猎狮的模样。我听黄莺不断地叫她慢点儿,灵儿边跑边笑,到了我身边这才放开她们的手。 “鹰叔叔,我想了半天,还是一起去玩吧。不然的话,到时候你又要说我坏话了。”她嘻皮笑脸地道,我装出恼怒的样子,重重地一挥手。她见状赶忙笑着钻到俞翠儿的怀里。 我看看莺儿、凝儿,无可奈何,“来人,备马!喂──你们会骑马吗?” 她们俱都摇头,我叹气道:“万事总有个开头。将军的夫人,不会骑马,多让人笑话!” 路上才真的令人好笑。灵儿硬要和我同乘一匹马,而三位夫人在后面都不得不小心翼翼。俞翠儿担当骑术指导的任务,不时因为莺儿的马不听指挥地调头回去,或者凝儿那匹仰首长嘶令她受惊,而加以全方位的照顾。莺儿的马老是调队,它轻松地驮着主人,调皮地走到路旁吃草,同时也对俞翠儿的喝斥不予理睬。每当看到黄莺惊慌失措的样子,灵儿就会在我怀里笑得背过气去,还仰着头看我笑咪咪的样子,特别可爱。 灵儿的弓弩技术是跟她哥哥学的,比硬弩小一号的特制长弓,看得出她还没有段那样的臂力,但姿式与动作都演练得丝丝入扣,她开弓放箭,头一下就将只飞鸟从天上射掉了下来。 众夫人都惊讶地叫起来。我喜不自禁地跳下马,摸摸她的头发,“真是好样的,灵儿!” 段灵儿笑着点头,一弯腰,从我怀抱里逃开,蹦跳地去拾捡她的猎物。我转身过去,将三位夫人从马上搀下来,尤其是莺儿,简直是抱下来的。我看她额头见汗,力不能胜的样子,禁不住吻了吻她,道:“你还好吗,若是吃不消,我让俞翠儿送你回去。” 黄莺微笑着摇摇头,眼光追逐着灵儿的背影,“真想跟灵儿一样,可就是身体不好。” 我想起刚刚从黄府出来的时候,她岂非就已经快要死了?好在我让碧莲、俞翠儿她们轮流看护,并要求莺儿加强锻炼,多运动。现在她的确好得太多,再不是初见时那个弱质女流了。 唐凝的笑声在一旁传来,“清姐,你不要夫君抱抱吗?” 俞翠儿失笑,轻轻推了她一下。我知道俞翠儿不会那么小心眼儿,倒是凝儿,仿佛有点吃醋的味道。嘿嘿,谁叫你硬要挤进来呢?也把她拉过来抱着,道:“你像是整天都要人疼的小孩子,还会撒娇呢。” 凝儿不依地嗔道:“相公取笑我。”婚后的生活让她快乐的个性完全得到了舒展,眼眉处再没有若即若离时候的那种哀愁与幽怨。当然,她的美貌也愈见成熟,早晨若是替她画眉施粉,我常常会无法克制地窒息于她姣好的面容上,久久不能自拔。 待众人开始对灵儿首次的猎物评头论足之时,大家也都开始磨拳擦掌了。真是无法想像黄莺开弓射箭的样子──但总比闻讯赶来的成公英碰到灵儿软语恳求他上马作骑射表演那种不好对付的模样来得好看。 这次打猎,最后的赢家是诸将。每人都平均分到了一两只猎物,大快朵颐。段不知从哪里听来了信,说成公英对他的妹子不太高兴,当即就回来狠狠说了灵儿一顿。这下可扫了众人的兴,灵儿委曲万分,哭着向我求援,我只好把段先赶了出去。 “来来来,别哭别哭。”我哄着她道,一边心想:成公英对灵儿的不假辞色,正说明他的忠心和胆气。不过灵儿只是个孩子嘛,她哪里懂得大人间的事情?成公英不愿为灵儿作示范,正是不愿意别人把他看成只会讨好主人才得到重用的废物。 其实在当时,我压根儿也没想到这一点。回头段赶来责怪灵儿时,我这才想到古代和现代观念方面的重要差异,孰料我焦龙标榜自己为“先哲”,竟然也无法处理这一看似平凡的小事,而最终只得帮腔般地说教。 “灵儿,其实成公英叔叔是很喜欢你的,但他是个大男人主义,决不愿意在我面前,为女孩子表演骑射的。你逼他是不对的,所以他才会光火。灵儿乖乖,去向成公英叔叔道个歉,然后再让他单独带你去练骑射,他一定不会拒绝。懂吗?” 灵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抹去泪珠,便出去找成公英了。我刚想休息一会儿,闻讯而来的莺儿、凝儿推门进来。 “也太过份了吧,为这一点点小事情就骂自己的妹妹。”凝儿皱着眉道。 莺儿却是问 :“灵儿她来过吗?” 我咳嗽两声,道:“你们别管这事。现在你们都是我老婆,我却是这支军队的统帅,因此你们干涉任何人任何事,都像是假我的手在对他们发号施令。我不允许这种情况的出现……至于灵儿嘛,我已经教了她一手高招,现在恐怕她正和成公英两个去练骑射呢。” 两位夫人坐了下来,莺儿端起茶放在我边上。我见她们有些不悦的样子,赶忙解释道:“其实这根本不是什么问题,大可不必这样皱着眉头。灵儿虽是个孩子,但终究会变成大人的。要是别人家,早就该谈婚论嫁啦。一味地宠或者娇惯,只会把她惯坏,你们说是吗。” 隔了片刻,俞翠儿走进来问道:“怎么回事?段和我说完话才走,我出去就看见灵儿跟成公英骑马出城了呢。” 我和莺儿、凝儿交换了个会意的眼神,我走过去抱住俞翠儿笑道:“别担心啦,你夫君是什么人,这点小事都搞不定,还能有脸活在世上吗?快过来,我们一起讨论讨论灵儿的终生大事,好吗?” 三日后,王巍、滕邝几乎是掐指算好似的,前后脚到达了。可惜这两人的样子都不算太理想,滕邝在羌地遭到伏击,二百人队伍死了大半,还好总算是费尽辛苦地拉了十几车盐晶回来,他的脸上被划出一道难看的长疤,直到脖子以下。据其亲随说,他好在闪得快,要不然一定没得救。 王巍原本是比滕邝强壮一些,但这一次他被人抬回来,而且病得只剩下一口气。小校报称其在蜀地误触了毒瘴,所以毫无感觉地回来了。我连忙请随军医生为其诊治,对其喃喃的谢罪之语,只感到说不出的不值。 “你好好养病,什么也别想。”我传下话去,让府里分出两名丫头来伺侯。心想:若是你病好了也就罢了,若是你病死了,我可真是犯罪了。当下传来跟随王巍左右的亲随,细细问明病因经过,以及蜀中盐铁和土产资源。当天晚上,又和滕邝密聊了一个时辰,但往赴羌地运盐的计划,却始终不敢结论。 据称凉州郡南面经过临洮往西直取,一直到烧当羌地的西倾山和积石山脉的交汇处,有大量天然盐湖、盐池,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但千余里路途,还有羌族人在旁的虎视耽耽,那该是件多么危险的事情!人尽皆知,贩卖私盐,特别在这种时代,可谓暴利!单泾徐锺陈耽等人,谁没在“官盐”里头插过一杠子?老子够不着海西、盐渎(今盐城附近),只得让那帮子小人得利啦。可西面这一头,你们谁也别跟我争! 这时候我也忽然想起这峄醴城的大仓库里,曾经可屯过许多盐粮,可见单泾老早就把眼光望向西面了!不过他无兵无卒,每次劳师动众还不一定能从羌地生还,也许就此把希望绝了。可是我不一样啊,我不但有本钱,也有兵马,而且都是正规军,我就不信这个邪,若是连西羌都搞不定,不能从石头缝里榨出盐来,我还唱什么戏! 第二天清早吃饭时间,我传令聚众议事,并亲自用最大的锅熬了一锅稀粥。陆续到来的将军们无不吃惊好奇,不过因为太过隆重,又是在都衙院落之内,所以谁都不敢放肆笑出声来。 军校请众将领落坐,每人盛了一大碗粥。众将不知何意,纷纷站起身来。 我把大勺子一丢,背着手踱了几步,道:“今天找各位来,是有重要的事情商议。” 孙定方眼光一凛,顿时感到“天下没有白吃的粥”。躬下身来,“将军有何要事,但请说来,末将等无论何如,定然不辜负将军的厚恩!” 众将立刻跟随长史唱高调。我伸手肃坐,半晌才道:“昨天王巍、滕邝回来,你们都该知道了。长久以来,我都在筹划着这几件事,一件是盐铁,一件是粮食。这两件事都是关乎国计民生的大事,一样也疏忽不得。现在呢,第二件事初有成效了,大家也都亲自参加了屯垦,也有军队长期在山下和老百姓们一起干活,成果丰硕。可是呢,这第一件事却屡屡不顺。蜀地多铁,可穷山峻岭,又多阴瘴,难以岂及啊。王巍勇猛忠诚,哪一样也不比别人差,可染上重疾,依然完不成任务。西面呢,滕参军探察过了,可惜遭到了敌人伏击,连自己的脸面都保不住呀。嘿嘿!若是这盐铁的生意做不起来,我们慢慢地就会坐吃山空,就好比这锅里的粥一样,光用勺子往外舀,没有米下锅,再怎样大,都有吃光的时候。” 众将的目光立刻凝注在那口大锅上,火苗很盛,锅里的稀弼不时冒出乳白色的泡泡来,粟米的香味传遍了整个院落。“每个人都要吃饭,而我们军人不但要吃饭,更要发饷。因为我们主要得保护自己、歼灭敌人,所以这份钱更不能讨价还价。当然,我可以不要自己的薪饷……” 我嗄然止住,把手中的碗一倾,倒在锅里,但那一锅粥似无增加一般,静如止水。“但是杯水车薪,于事无补啊。我们建豪宅院落、修工事、筑村邑,哪一样不要开销?所以我们更要去争取财富,开源节流。天下大势就是这样的,没有谁能完全靠武勇取胜。军事上的胜利最终都要靠经济来推动,没有钱,哪里能置办物资、兵甲?没有粮,怎能统御军事,决胜千里?话说到我们头上,也是一样。你们想想,若我们打仗时候没有粮食,区区几千人,能抵挡韩遂他们几天进攻?” 段脱口说道:“我们纵奇兵击之,快愈雷电,一战则可定矣。” 我扭头唬着脸瞪他,直到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时,这才哼了一声道:“饿着肚子去打仗,纵然是暂时的胜利,也不长久。古代有多少这样的例子:一旦粮道被断,整个战役的胜败就为之转折了。所以杨兄,有时候你还要多想想,看问题绝不能武断,更不能臆度啊。” 众人闻言,一齐点头。段郝颜道:“兄长教导得是,段记下了。”此时,王祁站起来,道:“大人的意思,我们还应该再去一趟吧?在下不才,愿请命赴蜀地,探明盐铁之资。” 孙定方等人也立起来纷纷请战。我笑道:“大家都明白我的意思了,是不是有点坐立不安?不过蜀地我们是不去了,现在西羌的道路,倒是更为平坦一些。” 孙定方惊道:“难道将军要去打西羌?” 我摆摆手,“你想到哪里去了,羌族人是好惹的吗?朝廷都讨不平,我去冒这个险值得吗。我是想,我对那里比较熟悉,又精通羌语,应该亲自去跑一趟,签订盟约。” 众人面面相觑,孙定方道:“将军绝不能去!羌贼性情粗野,人面禽兽,若是有个闪失,那……那可如何是好?” 我胸有成竹地道:“今天叫你们来,就是要各自派任务的。孙定方!” 长史凛然躬身,“末将在!” “迁你为奋威长史,代行将军事,我赴西羌期间,峄醴的一干事务,交由你全权处置!” 孙定方似要抗辩的样子,望着我期许的目光,半晌方才叹了一声,道:“末将遵命。” 我又唤王祁、鲍秉,命他俩各带千人,化装成羌族人马,秘密赴烧当羌境内埋伏,静待我的号令。段负责在汉境内接应、供给粮草。宋威、童猛为城内留守,甲马暂由长史代领。 成公英带领中军近卫队负责安全。此次我只让俞翠儿跟我一起赴羌地,其他女眷一律不带,黄莺和唐凝看起来大有异议,但是昨晚经过我的“谆谆开导”后,这才勉强首肯。灵儿也是闹得比较凶的一个,她要“保护”我的安全,我跟她说这次不是旅游,坚决不予理睬,最后闹到段那里,段只好安慰她说“等你再大一点”等等鬼话…… 谁都知道会有危险,至于什么样的危险,没人敢下定论。段灵儿不是不知道这一点,她和莺儿、凝儿一样,是不愿意我去冒险呀!即使我已决定出发,她们也定要跟随在侧,甚至凝儿说:“只要能呆在相公身边,再大的危险我也不怕,只有看不到你、不知相公下落的时候,凝儿才会害怕。” 听到这样的话,谁会不砰然心动?我硬着心肠让她们乖乖地,还叮嘱碧莲多去跟她们聊聊天,也算是“仁至义尽”了罢。 翌日,在孙定方的强烈要求下,成公英的中军近卫队统统披上了重步铠甲,手执长矛、坚盾。我想此次虽不是去打仗,可威摄威摄也是好事,于是便应允了。这么一来,连我、俞翠儿和成公英也不能例外地武装到了牙齿,光是甲马,就各自准备了三匹。 先头部队王祁、鲍秉早就离城多时。我望着出城前众军肃穆的样子,突然振臂呼道:“弟兄们!若是此次顺利,我焦龙很快就会回来,还会带来发财的主意!我不在,你们更要好好干,多多屯田,大造村邑,也得为各自的家小打点打点吧!” 将士们一齐欢呼,高叫“将军万不可有失”。我十分自豪地看了看成公英的近卫军,喊起来,“有我们的卢司马和他的铁甲卫队,我焦龙决不可能丢了性命!” 此时全城军士都鼓皂起来,欢声雷动。众军俱是用敬佩仰慕的眼光看着我,于是乎,“铁甲卫队”这个名称也由此传开,其后的大小战役中,若提及焦龙和铁甲卫队,敌人无不切齿胆寒。 俞翠儿戴上青狼般的面具,和我当先开路。军中无人不知她是我的女人,一个有异常人的女性,她的气力无人能及,胆气和勇猛,更是别人无法相比的。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个女性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左右我的人,除此之外,别说皇帝,就是天王老子,也不在我眼里。 这个晚上,我们停留在司隶校尉部最西面的一个小小村邑里,明早就要进到凉州境内。这里找来找去,只剩下七、八户居民,残破无垣的聚邑,烧饭时间连炊烟也看不见。我命令留下点粮草,并指点那些居民吴岳山的方向──“据说迁到那里就没人收田租了,还可以吃得很好哦”,那些骨瘦如柴的老人与妇孺拜谢而去。 我和成公英等把余下几日的行程安排讨论好,便自回房。这几天突然热了起来,穿着甲胄,通体一身臭汗。我在屋子旁兜了一圈,走到一口井边,打了桶水冲起凉来。井水果然痛快!不仅大感舒畅,连倦意都一扫而空,代之为一种莫名其妙的爽落。心道:不知道到了羌地,还有没有这样爽快的时刻。唉,这次到底要不要去会会欣格呢? “人不依我,必欲除之”,乃欣格这老东西的人生格言。这家伙心狠手辣,不过他的确时时刻刻都在算计着神海族的大业。我相信凡事他一定以族人利益为重,决不会因为私怨而再举屠刀。再说,这回我有备而来,他又深明我的厉害,不致会轻举妄动的罢? 忽然,我的身后,传来轻轻的笑声。我竦然转头,却是俞翠儿。她手上拿着一条干布,温柔地走过来为我擦拭。“你这样赤身luo体,也不觉得丑吗?” 我摇摇头,突然觉得有点吃亏,一下子就被看光了。“有什么好忌讳的?我又不是女人,不存在被人那个的危险。” 俞翠儿微微抿嘴,笑着贴住我的耳朵,道:“你这人就是嘴硬,成公英他们早就在旁边窥视很久了。”她见我失措的样子,眼光微微向下瞄去,咯咯笑了起来,“别用手掩护啦,快把这穿上。” 我有些不好意思,赶忙接过那条“围巾”,系在腰间。我这才发现身旁树林里确有人影,心里满不是滋味地想:老子洗澡你们都要保护,我还有没有隐私权?干咳一下,高声道:“卢兄,早点回去睡吧。有夫人在,你不必担太多心思。” 树林里有人沉声道:“多谢将军。将军不歇,成公英不敢歇息!冒犯之处,还请将军恕罪。” 我摇了摇头,径自搀着俞翠儿回去。真不知道这小子心里在想什么,不过他的那般手下个个对他都奉若天神,真是……俞翠儿贴紧我,长长吸了口气,“你洗得真干净呀,不过皮肤那么凉,别会感冒了。快去睡吧。” 我低头吻了吻她,“要睡一块儿睡,我才不怕成公英这小子会偷看呢。” 俞翠儿红晕过耳,嗔道:“你当他是这样的人吗?告诉你一件事你千万别意外。” 我探究地看看她,她笑道:“其实,实行贴身二十四小时保护,是我‘传授’给他的。自从在河内遭到暗袭以来,无论孙定方、佟威达或者是成公英,他们都会在我这里学会这么一手,这样你大大咧咧地,也可以过日子啦,免得我不在的时候,被别人取了脑袋还不知道哩!” 我吃了一惊,胸中随即充满了甜意。她总在适时适地,向我表露自己的心声。我觉得自己仿佛永远和她在热恋之中,随时都有可能品味爱情难得的滋味。 第172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在羌地自露行藏以来,已经是第四天。 这里安静得不像是以凶暴残忍著称的羌族居地。山里的空气十分清新,偶尔一阵疾雨,片刻便展露出蓝荫荫的天际和大朵大朵的云彩。从羌地开始,焦龙便着手开辟一条最捷径的路程通往积石山东面的盐湖群。这里路虽难走,比之飞鸟难逾的蜀地到底客气多了。 这天的下午,焦龙已经觉察到了危机。也许是经历了太多战役,焦龙隐隐约约地感到苗头不对,加之派出的探马都毫无讯息,更加令焦龙预料到麻烦。焦龙选准了山头,吩咐就在上面扎营。成公英一面布置人手造寨,一面疑虑重重地问道:“将军选择这样的地方,如果敌兵四下埋伏,那就脱身不得了。” 焦龙皱眉道:“我焦龙就是要脱不了身,那样就可以装作被迫的样子和他们谈判了。那时候趁他们松懈,布置周达、王祁的奇兵内外夹击,可获大胜。” 成公英一脸敬佩。焦龙望着他盲从信服的样子,苦笑起来,“不过也不能高兴得太早。羌族这么多天没动静,一定是早布下了天罗地网等我们触上来呢。若是我焦龙猜得不错,眼下至少有万人以上在四下伏着,要拿我焦龙剁烂了祭天神哩。” 成公英牙关一咬,道:“除非成公英死了,否则谁也不能动将军一根毫毛。” 焦龙微笑点头,心里却大大不以为然,暗道:这句话的主语应该改成“俞翠儿”才像话,你虽然很猛,但还猛不过她百分之一呢,吹什么牛皮。 焦龙又略作提醒般地道:“羌人长于山岳,我军虽有强盾铁甲,运用不当,却是作茧自缚。你想想,若是敌军围上,最好用什么阵形固守啊?” 成公英不假思索,“圈阵。外以长矛抵守,内以强弩为援。” “那若是我们下山迎敌,却被逼进山谷,无法结阵呢?” 成公英咋舌,半晌说不出话来。焦龙叹道:“其实我焦龙以前也没想到过,不过若情势危急,排出长蛇之阵最为妥当。首尾呼应,灵活应变,即使被截成几段,还可以借助甲盾,各自结阵为战,只要斗志不减,还是应该有希望的。” 成公英躬身道:“将军所言极是,不过公英觉得,我们不会败到这样的地步罢。” “切不可骄傲大意啊。”焦龙微笑着叮咛道。 到了晚上,焦龙刚刚在俞翠儿温柔的目光下用完饭,便听见鼓角之声四起,到处吠吠呜呜的呐喊之声。成公英的一名手下急冲冲跑了进来,喘息道:“贼……贼军已围住山下!” 成公英的脚步声略显匆忙,传进焦龙的耳朵。焦龙故意喝斥道:“慌什么?没打过仗吗?早就讲过今天晚上要打仗的,还这样害怕!” 那名军校大气也不敢喘一口,连连赔罪着去了。门口的脚步声一缓,成公英的声音静静传了进来,“将军,羌兵约两三万部众,弩弓军占了一半。” 焦龙望望俞翠儿,眉头大皱,“这么说,他们这次是有备而来了?敌军首领叫什么名字,你们打听清楚了没有。” 成公英沉声道:“请恕成公英失察,派遣的哨探,只有五人回来,得到的消息仅此而已。” 焦龙冷哼一声,站起来顶盔戴甲,“传令全军布阵戒备,不许击鼓、不许呐喊。除了四面望楼,立即熄掉全军火把!” 成公英称是,俯首而去。待焦龙重新傲然站至军前之时,“铁甲卫队”已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各种布防都显得井然有序。 敌军主将看起来绝对不是庸才。适才遭围之际,焦龙军的游动哨卡大部遇袭,不过皆都顺利撤回。但对方也并没有因此趁势发动突击。这当儿,焦龙在山腰的几道陷坑、拦索等等都没有发挥作用。而在焦龙军哑雀无声地实行灯火管制了之后,敌军鼓角之声也渐渐松懈了下来。他们的大军试探性地往坡上推进了几百米,便停住脚步。 敌人大概有接近三万人的实力,焦龙方只有八百人,不过三十分之一还不到,此时若是敌人全军突上,恐怕立刻焦龙就会全军覆没。因此凡此种种念头在焦龙脑海掠过之时,冰冷的汗水大滴大滴从焦龙额头上滚下。焦龙不愿意把没把握的仗,而且这次焦龙本就不是来打仗的。 隔了半盏茶的功夫,敌军第二次响起鼓角,往山坡上疾推五百米,合围圈愈来愈小。此时焦龙的军中已有人克制不住,要求出击。焦龙的精神仿佛也面临重压,但却是咬紧牙关道:“敢有轻举妄动者,斩!没有我焦龙的命令,谁也不准放一支箭。” 寨防四周了望土台悬挂的灯笼,凄凄地照在跟前的山体上。焦龙紧盯着敌军,忍不住心下暗道:考验耐力的时候到了。看来敌人也要跟我焦龙赌一手,我焦龙就不信拿不下这关键一局。 又足足等了半个多时辰。敌军四下嚣叫声大起,一副按纳不住蠢蠢欲动的样子,紧接着,鼓声又起,右翼有一支最接近的羌族部队喊杀着冲向山来。 跟其他那些愚蠢的同伙一样,他们陷进死人坑里 ,顿时惨叫之声一片。焦龙在山腰一带,还布置了梅花桩、烽火刃,花样多着哩。待四下得手,焦龙便急令推下木石,扩大战果。少数冲上坡来的最终也死得干干净净,焦龙吩咐在阵前燃灯,并加意焚烧敌尸。那些按耐不住上来抢尸的冒失鬼,顿时让羌人又平添了几百具尸体。 众军强自压抑着兴奋,没有欢呼呐喊。但焦龙觉得这只是场没有指挥的小规模混战罢了,应该乘此之机,试探性地主动攻击一下,因为适才羌人撤下时,队伍很是混乱。焦龙于是命令成公英带五百人杀下山去,往敌军适才死得最多的西侧猛攻,但只是顿饭功夫,焦龙便又长叹着命令鸣金收兵。因为羌人阵地此时有所变化,东、南两翼敌军挺上,而西侧敌军退而不乱,无异于是要焦龙自投罗网罢了。焦龙暗暗庆辛自己站得高望得远,到底旁观者清嘛。不过这羌帅的聪明程度,让焦龙大觉头疼。 为今之计,只有保存实力了。羌人的锐气,焦龙已经挫过了,现在是他们坐下来搞政治会谈的时刻了。 敌阵叫嚷呐喊之声更响,但稍过片刻,皆俱安静下来。焦龙望了望羌人井然有序地正布置大营,而山前阵势丝毫不乱,不禁长叹了口气,“翠儿,我焦龙真是估错了对手。你觉得山下是谁?” 俞翠儿悠悠道:“还好不是彻里吉,否则此时我们差不多已经完蛋了。” 焦龙苦笑着点头,“厉害!眼光够犀利。不过这家伙和彻里吉那老鸟已经差得不远了,不过我焦龙看他必是个年青人无疑,否则怎会突然令几支乱军冲上山来呢?他若是齐整装备,往上再做两次推进,我焦龙军必然会有人发疯。” “害怕吧?”俞翠儿又像提问又像回答般地道。 焦龙喃喃自语地道:“若是彻里吉在山下,一定用轮攻法四下攻击我焦龙军主寨。我焦龙军再强,人数也只有八百。” 这一夜焦龙睡得很香。焦龙不知道还有谁能像他一样悍不畏死,但第二天从成公英到底下的士卒,大都是睁着红通通的眼睛,活像一只只兔子。 “敌情如何?”焦龙打了个哈欠问道。顿时,还未答话的军校们哈欠声在四面此起彼伏了好一会儿──看来这东西能传染──甲校打起精神道:“敌军已撤去了大寨,看来又要攻上来了。” 焦龙忙趋身到最前沿地带。羌人中军的旗号数变,眼前是一阵眼花缭乱的人流和各路旗号。 焦龙定睛细看,叫道:“那是戈矛总队的旗号……嘿,那是马刀队!” 敌军大阵结得异常坚固:正前方是六支枪兵大队,散落左右两翼的赐支盾牌队和十支弩弓队也极具战力。身后是戈矛队,马刀队、骑兵队在圈外来往驰骋,以为呼应。 羌人阵前忽地击鼓举号,众军嘶声呐喊,将手中武器撩天般举起、落下。一霎时间,焦龙军尽皆失色,少数人甚至都拿不稳兵刃了。面面相觑了一番,目光重又落到焦龙的身上。焦龙低声对成公英道:“若事不济,你带部队往左侧突出、速离羌境。” 成公英脸色大震,颤声道:“成公英绝不敢擅离将军左右!请恕在下违命。” 他的虎目中隐有泪光,焦龙叹息着再也说不出话来,挥手道:“传令坚守,未有军命,谁也不准出战。” 羌人齐整队形,缓缓往坡上推进。焦龙摇摇头,发觉自己连一点破绽都找不出来。这个羌帅用兵的方法沉稳老到,颇具气势。焦龙发觉可能在两败俱伤之后,恐怕才会看出哪里是其最弱的环节了。 猛地,羌军阵前缓缓突出一骑,众军随着军旗指示驻足。那人摇晃旗帜,大叫蛮话,声动山谷。在此刻死一般的静谧中,愈发觉得这家伙就像一个瘟神,无论说什么叫什么,都会将我们传染上恐惧的病症。 俞翠儿眉毛一挑,只听那人又用汉话暴叫道:“汉军听着,降我羌族者活,抵挡羌人者死!我军兵势强盛,击杀尔等,如捏死只蚂蚁般容易!” 羌众一起欢腾呐喊,焦龙“呸”地一声,怒道:“来人,给我传话。问问他们的统帅,是谁。” 号令层层传递出去,稍倾,传令官来到阵前,高声叫道:“羌军听着,我家焦龙将军问你们的统帅是谁!” 敌军小部开始骚动起来。半晌无人搭话。 焦龙脸露诡异的微笑,暗道:羌人不知道我焦龙是谁,但昨晚交锋,先遭挫败,现在又见我神定气闲地一口报出他的家底,必会大吃一惊,看来下面有好戏上演了。 凝神看去,羌阵中旗号乱舞。一会儿,从中阵中驰出五六匹马来,那大嗓门又高嚎道:“我军统领请你们主将说话!” 俞翠儿愣了愣,道:“是雅丹。” 焦龙道:“果然是他。这小子排兵布阵,气势浩大,恐怕连彻里吉都未必有这样波澜壮阔。”暴喝道:“备马!成公英,你带十名甲兵跟着。” 打开寨栅,焦龙迎着坡下万千敌军,缓缓驰到山腰之处,哈哈大笑,“雅丹,我们好久不见了!” 雅丹似乎全然不信在羌族地界,能再一次见到故人。 死寂了片刻,雅丹率众人跳下马来,恭敬行礼。他扭头向那大嗓门小声说着什么,那人高声道:“元帅给虎骑校尉行礼。” 此时,羌兵队中一阵骚动,显是震惊于主帅与敌帅的关系了。焦龙真没想他们能对自己了如指掌哩,可惜最后这官没当几天,也不知道现在给谁拿去了。焦龙大笑道:“不必多礼。现在我焦龙可不是什么校尉了,我焦龙已经不当汉朝的官了!我焦龙现在是以个人身份,到羌族来转悠转悠。根本不想和你们打仗。” 羌族阵中,所有人都在凝神侧目地听着。待焦龙说完了话,半晌,雅丹眉头一皱,道:“既然如此,焦兄可否到我那里叙一叙故旧之情?” 焦龙想了想道:“好吧,承蒙雅丹兄盛情相邀,在下便不客气了。” 他叫成公英代统士卒,只带俞翠儿,夫妻两个去赴鸿门宴。 见到羌军熟人,焦龙放声大笑,毫不客气地抢上几步,和他们把着臂膀共同进入羌军大帐。 焦龙道:“我们绝对没有侵占羌族土地的念头。不但没有,我们还要和你们签订盟友关系,若是你们有难了,我焦龙决不会袖手不管的。” 雅丹面有喜色,倒是他身边几名统领面现不屑,叽哩呱啦地说了一堆话。他们说焦龙军实力太弱,又是汉人,不配与他们为盟友。” 焦龙刷地站了起来,佯怒道:“欺人太甚,我焦龙还觉得你们的实力太弱呢!有本事的,尽管向我焦龙挑战。不需我焦龙亲自出马,光是我焦龙夫人,就可以把你们都收拾了!” 羌族统领闻言也发火地跳起来,雅丹连忙劝住,那几个统领将信将疑地重新落坐。 会谈不欢而散。雅丹下定决心,不敢和焦龙动手,他宣称三日后,彻里吉将在羌都迎侯焦将军一行。现在羌人撤去三面包围,以示友好。 焦龙也命令全军移下山来,扎驻在羌营以东的山谷旁,重派探马。回到帐中,焦龙也眉头紧皱地召来成公英、俞翠儿商议。 把会谈纪要一说,成公英冷哼道:“羌人最是不守信用,且族人骠悍野蛮,将军万万不可轻信他们的谎言。” 俞翠儿也犹豫地道:“彻里吉这人危险得要命,你跟他谈判,最好能占据一些有利方面,否则怕是不会有任何成果。” 焦龙点点头,长吁一口气,“我知道。彻里吉这人,虽然性格卑鄙无耻,但他的确事事都能往大局处考虑。” 俞翠儿道:“那老家伙一天到晚想得就是你的性命,你去自投罗网,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成公英紧张起来,抱拳道:“请将军三思。” 焦龙哈哈一笑,拍拍他的肩头,“不要紧,他们想动我焦龙,就那样容易吗?这两天赶快和周达、王祁联系上,让他们秘密包围羌都,若有需要,让他们奋声呐喊,就可以解我焦龙危机了。” 俞翠儿奇道:“你以为彻里吉会在乎你这一点雕虫小技?他对你恨之入骨,肯定先把你杀了才甘心。” 焦龙道:“放心,我焦龙岂是那么轻易就会被杀死的吗?你仔细想想,那时候彻里吉对我焦龙的能力便很忌惮。现在我焦龙带着龙兵虎卒,大模大样地过来,他必定更会小心。但是他光注重防备我焦龙的主营,却没有料到还未进羌地,我焦龙就已经布置了两路埋伏。等到他恍悟过来,也是晚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看他害不害怕!” 俞翠儿噘着嘴道:“人家也是为了你好,整天要为你安全担忧,我还不如呆在家里不来的好。” 焦龙的眼神怪怪地望着她,成公英见状,头一低,赶忙道:“在下还有些事情,先行告退了!” 焦龙心想,成公英这小子也有老婆,看来不会不明白我焦龙心里在想什么。微微笑道:“翠儿,我焦龙可以耐得住没有黄莺、唐凝的日子,但我焦龙耐不住没有你在身边的时候。” 俞翠儿掩嘴一笑,“就会说好听的哄人。” 她歪身倒在焦龙怀里,焦龙触吻着她的长头发,道:“好在我焦龙再也不用受相思的痛苦了,你整天都在我焦龙的身边,从来没有离开过半步。我好高兴。” 俞翠儿笑道:“我不言不笑不动,就像死了的时候,你也不在乎吗?” 焦龙紧了紧臂膀,感觉到有点恐惧般的,“别说这样的话,我焦龙不许你死。” 俞翠儿轻轻地喘息起来,脸颊和焦龙相贴,好似感动之至。“焦龙,就算你骗我,我都会很高兴你说这样的话。可我知道,你没有一点是假的,你真好。” 焦龙抱她起来,用尽力气吻她。 俞翠儿低低地道:“没有了你,我活着毫无意义。答应我焦龙,别死。” “我焦龙不死,我焦龙答应你。” 第173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三日后,羌都城。 说是城,其实不过是羌人逐渐以木石垒起的围墙罢了,到处是历年加料修补的痕迹,创伤比遥远的格累城多得多。城的东面,是一道悠悠的山脉, 铁甲卫队令所有羌人深感意外与震惊。羌外务统领由衷赞叹,称其威猛之态在羌人中亦很少见。 是时汉羌两族军卒还互相较力,比试刀剑。成公英不负重望,击败了羌军枪兵队统领和弩弓队队长。这两人据称是羌族数一数二的勇士,以蛮力著称,结果成公英用了一柄比对方铁环刀还重四斤多的巨型石斧将之击倒。赛事结束后,原本准备挑战的羌族勇士脸露俱色,不得不找了诸多借口将赛事无限延长。 午饭后谈判开始时,羌族众领袖们气焰已大是消弱。雅丹亲自迎接我焦龙等入城,为了不引起异族间的不必要冲突,我焦龙仍是决计不带兵马,令成公英镇守城外,而只带俞翠儿与两名甲士入城。 羌都城内的羌人,恐怕是第一次看到全身甲胄的士兵。士卒头戴只露格状眼罩的铁盔,身上是金属披挂和胸甲,脚上直到踝部,都有贴身的硬铠护持。一手长矛,一手巨盾,仿佛坚不可摧。羌人流露出惊畏的表情,只有小孩子们,才没大没小地跑过来嘻笑,当然他们立刻被吓坏了的大人连拖带拽地拎了回去。 雅丹很想让焦龙臣服于羌族,为其所用。焦龙知道他是在委婉地转达彻里吉的态度,便笑着对他说,什么事情都不能勉强,若是让你去汉朝当官,你愿不愿意呢? 他终于明白焦龙的话意。走了片刻,前方忽地闪出一片密密匝匝的营帐来。许多武士赤着上身,手拿最表敬意的铜铖站在两旁。正中道上,是两匹纯白色的戴冠马,像征着友谊。彻里吉等一行,正在大帐的入口处,微笑着迎侯焦龙。 彻里吉的脸真是一百年也不会变,笑起来就像具僵尸。焦龙面上立刻摆出一副如见老友似的表情,干笑着向他走去。 “呵呵,多日不见了,族长还是那么精神。” 彻里吉脸上的笑一点也不像装出来的,闻听此言,更是哈哈大笑起来,执手说了好些问侯的话。焦龙用羌人规矩恭敬致礼。 “一直听闻焦将军的大名,今天总算又见了面,待会儿一定要与阁下好好喝他几杯。” “好说,好说……” 酒过三巡,我焦龙又复提起在羌境内采盐的事情。彻里吉皱头一皱,道:“盐山乃羌人的圣地,有众多长老、族长葬于盐湖之侧的山岭。采盐之事,决不可谈。” 焦龙心道:好小子,一上来就以这样的名目吓我焦龙。看来谈判的难度不但要加大,恐怕政治筹码,也得用上。焦龙干咳道:“羌界中盐产丰饶,而羌族的几个盐湖,只是离着汉境稍近、较为便利罢了。我焦龙大小规矩也懂得一些,怎会有扰羌众前辈的清静呢?我焦龙的意思是,我们与羌族签订同盟条约,互不侵犯、互不干扰。如果你们有什么困难,我焦龙自然会鼎力相助。” 彻里吉半晌不作声。几名羌统领又开始冷笑起来,一人口口声声,只是讽刺讥嘲,好像焦龙根本不配谈这种事情。那人还突地抬高了声调般叫起来道:“你们根本不堪一击,若是拉出去较较劲,我只用五百人就能击败你们。” 焦龙冷哼道:“就凭你,还嫩了一点。” 那人勃然大怒,挺身抢上。雅丹等起身喝斥,只见俞翠儿一手格开那人腕子,飞起一腿,将他一脚踹出帐外。焦龙抬眼四顾,只见帐内诸人顿显出震惊恐惧的表情,心下暗笑,冷冷道:“跳梁小丑,还在老子面前抖威风。不要说你一个,就是全羌族,我焦龙也不会放在眼里。” 俞翠儿大喝几声,朝围上来的十几名羌武士怒目而视。彻里吉起身将手一挥,立刻制止了混乱的情况,道:“你们远来羌族境地,不但动粗,连说话也那么不中听,到底有什么能耐,就拿出来亮一亮。若是能让众族人心悦诚服,我们愿意和你们缔结条约。” 焦龙嘿嘿冷笑,抬手摆了两摆,铁甲武士随着焦龙的手势,缓缓迈步走到帐外,扯起喉咙暴叫道:“将军有令,展我焦龙军威!” 猛听城外众兵士也齐声应道:“将军有令,展我焦龙军威!” 彻里吉等面面相觑,不知焦龙是何用意。隔了只稍顷,只听城外两处不同的侧面,似乎有着漫山遍野的无数兵马在齐声大嚷,“参见焦将军──参见焦将军──”声动天地,空前嘹亮。彻里吉以及羌族统领、诸兵士,都面露惊诧恐惧之色。营帐外一名小厮,还竟一跤坐倒,似乎全没想到,这小小羌都城外,会布置着那么多汉军的部众。 一霎时间,羌都城内外大乱。原本制衡焦龙铁甲卫队的几路羌兵纷纷飞骑来报,哨马无不面如土色,语调气极败坏。焦龙当下只斜着眼望着羌族 头领们,那彻里吉的双手已不稳,在颤抖着。 当彻里吉又惊又怒地望向焦龙时,焦龙早有腹案,嘿嘿笑道:“焦某人可不是想趁此机会攻取羌居城,我焦龙本来就不是来打仗的嘛。但是我焦龙也要证明自己,决不是没有实力和贵族结盟的。族长是天下的英雄,希望能明鉴是非,不要与我焦龙军再起争质,干出有辱羌族祖先名声的事情来!” 焦龙说话不留余地的尖刻。“无论定不定盟,今日我焦龙会去盐山羌圣地朝拜,叩答羌祖的恩情。羌族祖先都是我焦龙应该尊敬的长辈。” 彻里吉眼中寒光一闪而逝,笑着起身,拉住焦龙的手。彻里吉见状,也只得将矜持抛在一边,与焦龙把臂共盏,同饮了三杯。 彻里吉由闷不作声很快转变为滔滔不绝,在虚情假意地陪同焦龙前往盐山羌圣地之后,晚间立刻就结盟和条约问题大作文章。是时,焦龙提出几条建议,一是允许焦龙的运输队自带武备,并要求羌人提供必要的保护。二是将盐运至目标地点后,再行分成。三是如果可能,羌人先行对盐矿进行加工,焦龙方支付多一成的报酬。 彻里吉对第一条就提出了异议,认为焦龙的运输队不能遣部护从,可他也不同意己方对此负责,谈判立刻就陷入了僵局。 看来不把他们的热情挑起来,焦龙就没办法展开这样的谈判。焦龙强压怒气,在此后一个小时内不停地计算,算每一趟的运输需要的工费,以及最大承载的盐晶质量与它们可以获得的最低利润。焦龙先行规定焦龙九他一,这十分之一的利润就已经相当可观了,当彻里吉等看见那个数字的时候,眼睛都亮了起来。他立刻圆滑地表示,羌族愿意对每一趟运输加以保护,不过分成得加倍。 焦龙哼了一声,道:“现在不是讨价还价的时候。我焦龙有这个本事,到羌地来,回汉境去。盐产虽然在你们这儿,但若不是我焦龙从中倒卖,你们一个子儿也赚不到。如果你们觉得自己可以展开买卖,我焦龙可以把现成的东西都给你们。如果不行嘛,就别这样贪心了,我觉得对你们来说,一成利润已经够多了。” 焦龙顿了顿,又道:“还要加上一句,运输队一定要我焦龙方军卒随从,如若中途遭遇伏击或强劫,分成的事情就不要提了。” 彻里吉等勉强同意了这一条,第二条却又大起争议。彻里吉一定要求先付钱,后采盐,焦龙又开始计算起来,最后结果表明,如果焦龙先行给付,就得从开始就护送大量的钱钞,这样庞大的护从部队开支谁来掏?护从这份钱看起来容易,其实遭遇伏击的可能性更大,焦龙没办法分出人手来干这傻差事。争到最后,他们终于又同意在汉羌边境交钱,不过焦龙因为还得运送钱钞跑一趟冤枉路,心里面很不是滋味。 至于第三条建议,更是无人理睬。彻里吉称羌人没一个会干这种活,不过事先把湖水掘出、装车这些粗事倒是乐于效劳,还得加半成利润。焦龙肚皮都气炸了,哼了一声道:“不劳而无获,这点请你们牢牢记住。不会可以学嘛,我焦龙可以叫人来教他们干这事,如若你们能做到这样,我焦龙才肯多加半成。” 彻里吉他们又议论了片刻,这才“欣然同意”。夜里,羌卒吹吹打打地把焦龙送出城去,送回营中。此时,王祁、周达两支部队已然安全转移,开始向汉境撤回了。羌军对焦龙神出鬼没毫无踪迹的作战感到十分吃惊,虽然铁甲卫队在城外好远,但羌都城昼夜灯火通明,巡视的军卒密密匝匝,如临大敌。 第二天,焦龙与彻里吉在写满汉、羌两族文字的条约上签字画押,一人一份。然后歃血为盟,砍了几头牛羊祭祀天神。中午,举行了空前盛大的宴会。其间,我焦龙还与彻里吉手拉着手跳了一通舞,欢闹竞日。 真难以相信,人可以不负责任到这样的地步!原本是仇家的,在共同利益的驱使下,演出种种以假乱真的丑剧,还可以互相拥抱接吻了?!回去睡觉的时候,焦龙突发奇想,暗道:如果让窦伍和章尚拥抱接吻,他们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洗了两通澡,焦龙还是觉得身上肮脏得发臭。终于,焦龙躺在俞翠儿怀里,这才略略感到心里舒服了一些,焦龙抬起头来,有点迷惘地望着她,“是不是觉得我很奇怪?” 俞翠儿抚摸着焦龙的脸颊,道:“是有一点。不过我想你总是有自己的理由。彻里吉这老小子让人直想吐,可我还不是跟你一样装出笑脸。” “这就是他的可怕之处。明明知道他没安好心,你还不能把他怎么样。他就像你肚子里的蛔虫,你想什么他都知道。” “不过这一次我们亏得并不是很大,要不是你那么漂亮的一手,我看此次是不会那么有成果的。” “不错。彻里吉老想赚多一些,可是他到底不是我焦龙的对手。此次之所以能赢他,就是把那些不合理的要求单独拿出来计算了一下。结果一摆出来,任凭谁也不能再提非份的要求了。你想想,一成半的利润,而且是每半年支付一次,他们坐着不动,就盘满钵足了。” 俞翠儿无可奈何地耸耸肩,道:“其实他们比汉人懒多了,不种地只是跟着水草走,不经商却老是想抢这样抢那样。唉,这样的种族怎么会不灭亡呢?” 焦龙点点头,十分不屑地道:“天底下靠穷兵黩武军事起家的集团,从来没有不很快灭亡的。只有切实发展经济,推动国力增强,通过有力的政治和外交手段,才是真正的赢家。彻里吉这家伙一旦死了,你看着吧,羌族立刻就要大乱。到时候雅丹再一完蛋,他们的优势就完全没戏了。” “管他呢,反正他们是自找的。夫君,你快睡吧,明儿我们就先去运第一批盐晶回去。对了,条约不是到下个月才生效吗?” “你是什么意思?” “嘻嘻,那样就可以不付这一次的钱啦。” 次日焦龙真的照俞翠儿的意思办了,但为了示好,焦龙将随军携带的财物拿出大半赠与羌族。雅丹亲自交给焦龙一面羌族军旗,上面已经绣好了蛮文“虎骑校尉”的字样,旗帜下方是三只黑色老虎,形态逼真。彻里吉称,只要有这面旗,无论如何,羌族会保我焦龙方安危。 五月丁亥,成公英率铁甲卫队护送焦龙回到大本营。孙定方率诸将、众兵士集于山下欢迎,鼓声雷动,欢声震天。孙定方躬身拜服在地,道:“将军回来的这样快,真是出乎大家意料。末将等喜上眉梢,不能自抑。” 焦龙夸奖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定方说起话来越来越文绉绉了!最近城中没什么事吧?” 孙定方道:“倒没有出什么大事。不过山下邑中有几起士卒和百姓厮斗之事,已按军纪严处了几名败卒。” 焦龙点点头,道:“发生了这种事情是该严惩才对。军队无纪,不成体统嘛。你们都要好好约束手下。特别是不打仗,更要严格管理,不得扰民,不得滋事,杀人抢劫与叛逃同罪。” 孙定方躬身领命。焦龙道:“周达、王祁这次立了很大功劳,传令各赏银千两、增秩一级。” 孙定方道:“遵令。”又小心地道,“不知军司马成公英如何封赏,望大人示下。” 焦龙摇手道:“这你不必操心。” 其实我焦龙心里早有主意,当日,焦龙即命人将成公英宅第装饰一新,将焦龙的卧榻赏赐给成母。成妻领受白银五十两贴补家用,并赏成母及其妻女婢各两名。 这次连俞翠儿都不解焦龙的用意。她回来之前曾以个人名义给成公英打赏五千钱,奖励他击败羌人统领之事,成公英只是淡淡地道了谢,而此次的他却立刻赶到府前跪拜谢恩、恭恭敬敬。俞翠儿向焦龙问起原因,焦龙只是笑而不答。 此晚,成公英夜宿府内,和焦龙秉烛夜谈。 他很是小心翼翼地道:“公英忝有薄力,能护得将军周全,则已是庆兴之至,安能得将军如此赏赐乎?成公英军旅末流,不敢与长史、众将军平起平坐。” 焦龙笑道:“此事我焦龙已对他们说过,长史也很赞成我焦龙的意思。你对我焦龙忠心耿耿,我焦龙拿什么东西报答都不为过。但是这样一来一往,倒显得我焦龙不够挚诚了。这次我焦龙总共只赏了五十两银子,应该是少的。” 成公英翻身下榻,跪倒在地,“将军对我恩重如山,家母、内子也得将军照拂,真是我成公英三生之幸!成公英生死有命,必将永随焦将军左右,不敢稍有不恭。” 次日与成公英吃过早饭,焦龙感觉身体仍旧疲乏,于是回床上小睡。俞翠儿匆匆赶来,摇醒了焦龙嗔道:“你还睡呢,灵儿吵着要你出去,你回来了竟连她们都不见么?” 焦龙睡眼婆娑,打了个哈欠,眼前顿时涌起一阵淡雾,“谁说我焦龙不见她们了?吹了一夜的牛皮,难道连个盹都不让我打吗?求求你,再让我睡会儿。” 俞翠儿拎着焦龙的耳朵,坚决地道:“不能再睡了,谁叫你熬夜的。” “哎呦哎呦,放手!给她们看到了,像什么样子。我焦龙堂堂虎骑校尉大人,被一个弱女子……” 喊归喊,俞翠儿的话哪能不听。焦龙出去和灵儿打了招呼,又哄又骗,好不容易把她弄走了,这才拉着黄莺、唐凝的手,一脸惺松样子道:“来,老婆们,快点陪我焦龙睡觉去。真是困死人啦!” 俩人飞红了脸一齐嗔骂,俞翠儿倒只是笑而不理睬。隔了半晌,无论她们再说什么我焦龙都听不见了,而是在她们温柔的怀抱中美美地睡着了。 第175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黄琬正歪在榻边,和黄莺说话,屋里还有黄琬夫人,一脸的泪痕。焦龙和黄虎站在廊下,正见黄莺抹着泪,连连道:“爹爹,你要保重。女儿不孝,没能照顾好爹爹……” 黄琬咳嗽起来,黄莺将瓦盆端到父亲面前,静侯他吐了痰,这才轻轻替他捶了捶背,隔了片刻,她泣声稍止,叹了口气道:“黄莺自嫁了夫君,这才发觉他的思虑预见,远胜常辈。爹爹还记不记得那时他说过的话?若是爹爹和黄莺一同居住,女儿就可以朝夕侍奉,不离爹爹左右了。” 黄夫人叹道:“傻孩子,你哪里知道你爹爹的心思。” 黄莺道:“娘亲,孩儿以为,你们都该听听女儿的话,早点离开洛阳。爹爹终日为国事奔忙,难道到现在还不够吗?” 黄琬喘了一口气,微笑着道:“孩儿能回来看看,为父就很高兴了。老夫虽也有去职归隐之念,然我黄家世受朝廷福泽,于此危难之时,岂能去之不顾?老夫老矣,只有虎儿和你是我挂心不下的。现在一切都好,我也就可以放心了。快,请你的相公来吧。” 黄莺娇声道:“爹──”刚刚起身,忽地看到焦龙与黄虎正笑吟吟地看着呢。嘤咛一声,投入母亲的怀里。羞得抬不起头来。 焦龙赶忙走进屋里,跪倒道:“小子参见岳父、岳母大人。” 黄夫人喜极而泣道:“快起来,快起来。” 焦龙望向黄琬,只见他轻声道:“回来就好。来,都坐下。” 焦龙称过谢,长跪于二老面前,黄琬望了望焦龙,道:“老夫阅人无数,没有见过像你这样有才、有德的年轻人。莺儿嫁给你,是她的福气,也是我们黄家的福气。现在虎儿也在,有几句话我忍了很久,还是要讲出来……” 焦龙见他喘息不止,劝道:“岳丈还是休息一下再说罢。” 黄琬摇摇头,伸出一只手,指着焦龙道:“贤婿所料,没有半点差池。内政衰败,朝廷已到了穷途末路之境,看来决难再维系下去了。”重重咳了几声,叹息起来,“我汉家天下几百年,却真让老夫看到了这样的局面,悲哉!” 众人都无言以对。黄琬老泪纵横,微微定了定神,转头道:“莺儿,以后你们切莫再回来。洛阳是非之处……离得越远越好。” 黄莺泣道:“爹,我们是劝你走啊。” 黄琬摇了摇头,“天命若此,去留无意。老夫活不了多久了。” 众人一齐跪倒。焦龙的心里突然有些悲怆凄凉的心情涌上心头。唉,叶落知秋,又是快扬絮飘雪的日子了。 在黄府一下就住了三天。黄莺与父母、兄长似有说不完的话语,临别走的时刻,还恋恋不舍,一步一泪的样子。黄琬拖着病体起来,送女儿、女婿出门,再三关照以后不要轻易到洛阳来。老夫人在一旁亦是伤心,哭得泪人一般。出了门,焦龙命成公英持焦龙拜贴亲往荀府通报,要他“面见荀先生”。 方才走过宣阳道,要往青琐门而去之时,忽地面前人群纷纷闪开。焦龙一眼就望见那西面道上,远远地走过来一队官兵,似乎押解囚犯的槛车,正往廷尉府衙开去。 焦龙害怕遇上熟人,闪身躲在大车一旁。成公英等也将车马紧往人群后面赶了赶,装出漠然的样子冷眼旁观──还好,这一队都没有昔日耳熟能详的将军,只见开道兵卒放开嗓子呼喝着,尔后几十名校刀手大步流星将四、五辆囚车推了过来。 成公英突地扭头瞪着焦龙,眼睛里寒光一闪,“老爷,你看那槛车里的囚犯是谁!” 焦龙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眉头一皱,慢慢往外瞥了一眼:老天,那首辆槛车里,似乎竟是马俊那小子! “马──”焦龙脱口大喊,成公英果决地拿手捂住了焦龙的嘴,这才没让焦龙震惊的言辞泄露出来。焦龙心里兀自狂叫那人的名字,暗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马俊的行事,难道有所疏忽,这才被汉军擒住的吗?或者有人偷偷告密?我得救他!一定得救他! 焦龙推开成公英的手掌,眼里自然流露出杀机。成公英深知焦龙之意,低声道:“老爷万万不可轻举妄动,敌人众多,又是在京畿重地,只能想办法暗中行事,决不能暴露了行藏、身份。” 焦龙沉吟片刻,扭头吩咐一个手下,命他打探这帮囚徒会被关在何处。这才走到车前,将这么个不幸的消息告知众妻、段灵儿。 段与马俊乃铁甲骑正副使,关系非同一般,闻得此言,差点立刻要使起蛮来。焦龙命令车马匆匆上路,离开这乱哄哄的地方,这才厉声地道:“切勿莽撞!他们这样招摇过市,恐怕就是要我焦龙知道消息呢。你想拼你一条命救出马俊,可以,但若是大家都没命,你的牺牲还有什么意义呢?我们先在荀府安顿下来,慢慢再想办法,总能救出他的。” 众人皆都点头默然,不过他们俱是一脸黯然的神色,只怕都在想陷在这京畿里面,山穷水恶,只怕毫无办法可以脱出虎穴。 焦龙感觉头痛如裂:唉,偏偏是在这个时候,身边就几个兵,能干什么事情?看来只好先议好脱逃办法,再使翠儿秘密救人。奶奶的,总不能眼见着自己 兄弟惨死敌人屠刀之下吧! 毫无阻碍地进了荀府,未及问侯,焦龙便赶忙将此事向荀爽细细地说了。 荀爽吃惊道:“焦兄真是大胆,你们临阵脱逃,不知所踪,天子颜面大失,雷霆震怒!这几月来大将军、三公等封锁消息,朝野上下百官群僚都不得谈论此事,这才未使人心惶惶呢。今日焦兄竟然又微服入京,可谓大冒其险啊。” 焦龙叹气道:“我焦龙倒不要紧,只是马兄弟十分危急。” 荀爽摇头道:“我也想不出办法来。不如先将夫人们安顿好,等打探到确实消息,再来筹谋吧。” “也只有如此了。”焦龙点点头。俞翠儿、唐凝、黄莺、段灵儿、碧莲陆续出来,向荀爽行礼,轮到碧莲,这丫头脸色微微一红,轻轻福了一礼。 荀爽道:“姑娘不必多礼,哦,你是碧莲吗?” 碧莲窘得赶忙退了出去。呆头荀爽仍是傻叽叽地道:“焦兄,我与这位姑娘像是旧识。” 焦龙隐含深意地点点头,道:“荀兄这样问法,看来是对我这妹子大有意思了。” 荀爽吃惊地看着焦龙,忽然脸皮一红,咳嗽几声掩饰道:“焦兄说什么呢!这,这扯到哪里去了。” 焦龙开门见山地道:“不要不好意思了,这次来,我焦龙主要的目的就是来向荀先生提亲的。是才所见,乃在下小妹碧莲,芳龄一十九岁,早该嫁人了。还请荀兄万万不要推辞才好。” 荀爽脸上又是青又是白地,半晌才呐呐地道:“我……焦兄怎么突然说起小弟的事情来了。在下不敢轻言婚娶。” “哦?难道我焦龙这妹子配不上荀兄吗?” “不不不,决非此意。唉,不瞒焦兄,家慈早已在乡中为小弟择了妻室成亲,只是年前黄巾大乱,未能成婚,而今那女子染疾身死,小弟在京中又非显达豪门,所以迟迟不敢谈婚论嫁。” 焦龙哈哈一笑,道:“荀兄真是爽快人,不过你也不必太过谦虚。所谓‘英雄相惜’吗,我焦龙认定荀兄必有大成,而我焦龙这妹子一向对你有所青睐,所以这才敢登门造访,向贤弟冒昧提亲……嘿嘿,若是荀兄一再推辞,唉,我也只好认命了。” 荀爽急得一头汗,站起身道:“我……我决非那个意思。” 焦龙逼他道:“那依贤弟之意……” 荀爽硬着头皮,遮遮掩掩地道:“我、我、我,小弟回去置办彩礼,不日便到焦兄府上提亲。” 焦龙心下大喜,知道他肯定也对碧莲颇有意思,忙笑道:“我可不是拖拖拉拉的人,这次带碧莲来,实在也冒了很大的风险,因此我焦龙就把她留给你了。最好趁我焦龙还在京畿之时,和她择日成婚罢。” 荀爽脸下大红,喃喃道:“这……这却如何使得?未嫁之人,便先宿夫家,定会遭人讥笑。” “你的思想真是落后。嘿,就说我焦龙吧,司徒黄公之女也是未嫁便入住愚兄的别院,也从未有人敢说三道四嘛!只要自己行得正,又何必怕别人如何说呢。” 荀爽叹了口气,只得应允。吃过午饭,焦龙就让碧莲与荀爽单独“谈谈”,让他们可以先互相了解,免得到时候变成一锅夹生饭。 俞翠儿、黄莺、唐凝此时都会意地拉着焦龙避了开去。行至廊外,唐凝笑道:“碧莲跟荀先生真是蛮相配的。而且荀先生好像对她也挺有意思。” 焦龙失笑,拉起她的手,“这就叫郎情妾意,甜甜蜜蜜啦!别管他们了,我们也各处去转转,翠儿,莺儿,好不好呢?” 黄莺抿嘴不言。俞翠儿却是一脸欢愉的样子道:“夫君想去何处?” “当然仅限于在荀府了。外头这样乱法,难道出去送死啊。” 此言一出,众人都笑了起来。唐凝嗔道:“不知道相公哪句话才是真的,真令人伤心呢。” 闲谈了一会儿,探子送来了马俊的消息。焦龙命黄莺、唐凝暂且回房,让成公英、段、俞翠儿留下,密议了一番。 原来马俊一到洛阳,便将兵卒分遣成几十余小队,为的是保密起见,而且也便于分发书信。可坏就坏在那些信件上,有几封送去后那些家人为贪钱财,竟然悄悄地举告官府。听说是原虎骑校尉焦龙部下潜回洛阳鼓惑人心,那还了得?此事顿时惊动了大将军府和司隶校尉部。前几日,大将军手下左右羽林将军胡威、胡广率众突然袭击了驻扎在城郊的马俊部队,措手不及之下,马俊等束手就擒。 马俊智计过人,又有胆气,在焦龙军中地位也仅次于孙定方等少数人,为焦龙的中坚骨干。这一次却遭人出卖,再有千般本事也施展不出来了。 由此焦龙也联想到自己。过去被人出卖得还少吗?哪一会不是历经千苦万难,这才能够安然无羔地活到现在?真是旧伤未去,新痕又现,就像接力赛一样,顿时焦龙的属下又成了别人谗言下的牺牲品。 “现在他们关在哪里?” “回老爷,马俊在押廷尉府衙内,外有重兵防守。而一干军士,大多关在洛阳城西狱中。” 焦龙挥挥手,斥退了他。心道:窦伍等有了防备,也许已知道我焦龙来洛阳了,真的是在守株待兔呢。我焦龙不去,他们手握着马兄弟生杀大权,随时就可以要了他的命。我焦龙若是去了,怕是不但救不了他,还可能自身惨遭横祸,落得个不好的结局。心下十分烦燥,道:“你们有什么主意?” 段沉声道:“这样看来,我们更得快些动手,救出马俊。小弟愿只身潜入廷尉府衙探明虚实,伺机把人犯救出来。” 成公英道:“我跟你一块儿去。” “轻敌贸动,必死无疑!”焦龙喝斥道,“即使准备劫牢,也得考虑万全后下手,哪有说去就去的?你们不要头脑发热,这廷尉府衙专门关押要犯,戒备不同寻常,更别说这次他们知道我们要去,更得想想清楚。” 焦龙的眼光转向俞翠儿,话语噎在喉咙里,却说不出来。俞翠儿似乎知道焦龙的意思一般,笑笑道:“不如我先去打探一下,决不会有危险的。” “好!我们分头行动,四处看看有没有办法能不打仗就可以救出人来。或者哪里有空隙可钻,尽量利用敌人的弱点。成公英、段,你们去探一探城西大狱,再选定城外接应地点,备好马匹。” 两人应声抱拳而去。焦龙止住俞翠儿立起的身姿,道:“你……万万小心一点。我焦龙对你再放心,也不该老让你冒险。” 俞翠儿微笑着道:“没问题的,你放心好了。”轻轻拍了拍焦龙的脸,在焦龙唇边一吻,便跳出廊外,一闪而逝。 焦龙叹了口气,继续想马俊的事,心道:如果此时能运用点政治手腕该多好!至少我焦龙跟窦伍、章尚都有些瓜葛,能不能去求个情,兵不血刃地救回高兄弟呢?又多猜忖了片刻,沮丧之极:恐怕这些人现在都急着要抓我焦龙到皇帝面前请功罢?又怎会在这种局面下,暗自通敌放人呢?要么,我出钱…… 摇了摇头,不停地把自己的想法一个个否定。这时,段灵儿笑嘻嘻地跑出来,问焦龙:“哥哥,碧莲姐姐和荀大哥一讲话,为什么就脸红呢?” 焦龙望着她的样子,忽然觉得烦燥一扫而空。在她脸上揪了一把,笑道:“你还小,现在告诉你你也不懂,等到你快要嫁人了,我再告诉你。” 段灵儿嘟起小嘴,“你也不告诉我,她也不告诉我,那我去问嫂嫂。” 焦龙忙捉住她,抱她坐在自己膝头上,道:“你嫂嫂去办事了,可没空回答你这样幼稚的问题。好吧好吧,我告诉你就是了。你碧莲姐姐是要成婚了,所以才那样害羞呀。” 段灵儿瞪起眼睛来,奇道:“和谁呢?碧莲姐姐跟我说过,她不嫁人的,专门服侍什么公子。” 焦龙噗地笑出声来,“傻丫头,你碧莲姐姐说着玩呢,她马上要和荀先生成婚了,而且就住在荀府,再也不跟我们回去了。” 段灵儿愣了半晌,不高兴地道:“骗人,你们都骗人!我哥哥一直都喜欢碧莲姐姐,为什么就不能娶她,非要荀家的人呢?” 焦龙也愣住了,良久才勉强道:“这我倒没看出来。你哥哥怎么会对碧莲有意思呢?他告诉你的?” 段灵儿摇摇头,垂首把弄着自己衣上的饰带,“哥哥的事情,他不告诉我,我也知道的。每次他看见碧莲姐姐,就会脸红,而且连话都说不出来呢。” 焦龙大笑,抱紧灵儿道:“好孩子,以后有机会,给你哥哥找个更好的吧。这次是不行了,因为你碧莲姐姐喜欢的是荀先生呀!不能撮合他们,那多令人痛苦,你说是不是?” 段灵儿歪着脑袋,笑起来,“也许吧。碧莲姐姐看不到荀大哥,一定会失望的。那时候就是哥哥真娶了她,恐怕也不会让她高兴了。” “唉,世上的事就是那么无奈呀!”焦龙望着廊外的假石,衷心地抒发起感慨来。耳旁似乎隐约听见碧莲的笑声……自由自在过日子,对他们来说最适合不过了,真希望从今以后,他们都能快快乐乐地,再不要有什么负担。 快傍晚时刻,荀爽从公署回来。这两天他在与太学博士议论五经课程,因此每日俱有太学生在府前打转,希望能得指点。 荀爽听焦龙说了准备劫牢的念头,沉着脸道:“我到处探听,却决非好的消息。似乎有人向大将军、三公府报告你来京畿的事情,官衙正派人四处巡视呢。看来此次窦伍已露杀机,刚刚那一会儿,胡威、胡广已将羽林千余骑往城内调遣呢。” “他们知道我焦龙来了?消息传得好快!” 焦龙连搓着手,烦燥地来回踱步。荀爽道:“一时之间,这里还是安全的。不过再拖延下去,必定会有人想到……焦兄,你们还是赶快出城吧,万一有个什么不测,损失可就难说了。” “怎么能走呢,马兄弟不救出来,我的心里不踏实。” 荀爽摇了摇头,冷静地道:“此时大局为重,焦兄不应再有割舍不了的事情。莫忘了,焦兄身边还有众位妻小,应该多为他们想想。” 焦龙长叹一声,皱起眉头来。这鬼地方,总是有太多不吉利的事情。 第174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近日三辅京畿旱情严重,河内、河南等郡小麦晒死近四五成,粮价猛涨,已恢复到前年光景。 焦龙驻地附一带也是灾情连连。最近,来往至山下溪流中挑水的士卒,络绎不绝。 焦龙命令先考虑四周五个村邑和所有农田的用水,发动全军想办法取水。六月上旬,段自请带五千将兵,按焦龙的计划开渠引水,孙定方等也要参加,最终决定让段为正使,以龙青、金猛助之。 金猛不知吃了什么药物,好得很快。最近听说是黄莺的一剂秘方,专治瘴毒。此方乃黄琬一位在蜀中的门徒所敬献的,黄莺与其照过面,研究过方子,所以印像深刻。不管怎么说,金猛的身体好了,对大家都有好处,其人对朋友之挚诚热心,也是很不多见的。 焦龙等人计划从山后峻谷里,将一条河的水源引出。因为这时期还没有炸药,所以工程比较复杂。从一开始,焦龙便亲手着理这些计划,而大凡见过草案的诸将,无不钦服其宏大的计划与焦龙思虑的巧妙,焦龙当然很清楚,如果焦龙没有他们不可能得知的知识的话的话,是不可能完成任何一项看似简单,实际上运用很多学问的工作的。 只要水从谷中引出,那么取水的事情就便得很简单了,焦龙甚至已经计划好在农田的旁边,开凿出大大小小的灌溉渠四十条,其中引渠上山的工程,引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因为即使古人都知道,水是不可能往高处流的。焦龙最初的意思是要做出很粗的水管,然后利用虹吸原理将水抽上去,但最终发现,这个时期还无法做出很粗,很密封的管子来。尤其管子内壁对光滑程度要求很高,至少要经得住一个巨大的塞子在里头作往复运动,这样才能产生吸力,将山下渠中的水源源不断地灌溉到坡上去。不过当计划提出来之后,又颇觉脸红,因为这种简单的主意,在孙定方等听起来简直如痴如醉,竟没有一个人反驳。 放弃了这个主意,焦龙冥思苦想,终于想起了巨型水轮。焦龙拟了个草案,计划建造两座三十米高的水轮,以水流冲击轮面,再将水带到高处,倒向已经掘好的环山渠中。这个方案要实现,还得解决几个必需的问题:先是工匠。这项玩意若不是能工巧匠,恐怕很难得到安全。再者,这样庞大的东西,一定需要极好的材料,再辅以牢固的支撑联结,否则,若是这东西坏了、倒了,或者不能转了,那浪费的可就不仅仅是钱了。 另外,做水轮的木材都不是现成的,焦龙要求木头防水耐用,所以让曾经是木匠出身的长史参校带人去林中砍伐。焦龙的提议立刻得到响应,诸将几乎虔诚般地立刻四下办事,有的招募工匠,有的赶紧冶铸连杠和中轴。次日,焦龙又发布了一条命令,即招募来的工匠若有愿意留下居住的,不但发给定居费,还赏励好田十亩,免一年田租。因此到第四日,大批的工匠就已经开工了,甚至还有好些要赶来定居的,不得不委婉告之“人手已够,不再提供优惠政策”……而这几天,参校的兵士加了五成仍是吃紧,因为木材用得太多太快,负责轮盘工程的头儿都已经催促了几次了。 见山下情况一片大好,焦龙便委派王祁代焦龙处理水轮事务,而亲自监督造渠进度。偶尔,看见那些运水的士兵从城中往山下来来往往,焦龙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命令冶铸工匠赶紧造出滑轮十余枚,在山崖边安装了两组用以取水。这样山下只须有一小队人留守即可,将打好的水桶往钩上一挂,便以悠哉悠哉地观赏桶儿由大变小冉冉升起的景像了。无论多重的桶,都有适宜的滑轮方法,有时,用八分之一的力气,就可拉起一只十人份的大水桶来──虽然时间用得也不短,但大家很显然都不愿意再白费气力山上山下地往返了。 这两个月里,似乎所有的事情就是筑渠修路造水轮,以及派人往羌地去贩盐。邑里人口狂增了两倍不止,以至于暂时放光了自筹的第一批安置银。当然此时碧莲也没有闲着,她手握的家财由于运用得当,又依焦龙计策在渭水里顺河放排,将大批木材运往京师一带,所以收益良多。焦龙向她求援之时,她居然拿出一千万钱! “我还有更多的哩。”她得意地向焦龙夸耀道。由于她掌管府内诸事、钱物,加之还未许婚,所以近来向她求爱示好的,以及来府上提亲的人,络绎不绝。 相形之下,碧莲的心思一直都很平静。焦龙也知道她对荀爽这小子一见钟情,自然不能装作老古板的样子,逼她嫁人吧?在看见孙定方手下几名参校在府门前后偷偷转悠之时,焦龙勾起了无限心事,再也没办法不说话了。 这天,焦龙请来俞翠儿、黄莺和唐凝。此刻,碧莲已低着头,听焦龙说教很长时间了。焦龙板着脸,装出大人一般,把话锋慢慢转到了正题上,“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为自己的终生大事考虑考虑。我听说现在军中这些人都在向你示好,究竟看上了哪一个呢?” 碧莲脸一红,只轻轻地摇摇头。焦龙等了半晌,叹气道:“真是一帮废物!打仗时能的很,怎么到了求婚示爱的时候腿就软了呢?” 俞翠儿噗地一笑,道:“你在说谁呢!碧莲早就有心上人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碧莲撒娇般地捂住脸,低低道:“翠儿姐姐──” 黄莺、唐 凝当然不知道那时的事,俱都流露出欢喜好奇的目光。焦龙沉默半晌,下定了决心一般,“好罢,其实我焦龙也太自私了,总想把你留在身边。可若是你再不嫁,怕真的要变成老姑娘罗。我已决定这两天就出发到洛阳去,一方面为你定婚,另一方面也去看看岳丈大人。” 黄莺的眼眉之处,忽然一闪,现出感动的光芒来。她抿着嘴,终于没有说话。碧莲垂首不语,忽地又使劲摇起头来,“不!我不去洛阳,我不要嫁人。碧莲说过的,要终生服侍公子和夫人,碧莲一定要留在这里,请公子恩准!” 焦龙哼道:“傻话。我焦龙就算再不是人,也不会拖累你这个好妹妹。你说吧,你想叫荀家怎么提亲,我会尽量去做好。” 碧莲流下眼泪,良久才哽咽地道:“还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呢……” 众人一怔,都大笑起来。 待决定了日程安排后,焦龙刚待出门,唐凝从后面追了过来,跪倒道:“相公,妾有一言。” 焦龙惊讶地回过头,唐凝两泓清眸中已隐有泪珠,却不知为何。焦龙赶紧扶起她,“起来,谁叫你跪下的?我们是夫妻,你有什么话不要吞吞吐吐的,我焦龙难道是那么糟糕的男人吗?” 唐凝突然哭了起来,“为什么不带我焦龙一起去洛阳?总是留凝儿在家里,难道凝儿就没有感情吗,就不会思念相公吗。” 焦龙的计划是只带碧莲、黄莺,因为毕竟洛阳这地方太危险了,不必要去那么多人,说不定反会碍手碍脚的。现在听唐凝这样的一说,倒甚觉有些地方没考虑清楚了。想起来也真是,她虽然那么出类拔萃,可对焦龙来说,却没有任何追求的难度。而焦龙的爱慕,这段时间也仅限于床笫之间与谈歌论舞而已。想起那时与她纵情谈笑的乐趣,一霎时让焦龙真正地感到,自己荒谬得多么可笑。她不是女人吗?不,她不但是,而且更有丰富的感情,更能将之表达得淋漓尽致,而令焦龙无法释怀。但她毕竟不像黄莺一样,有话就闷在肚子里,她是个能够敞开心扉的女子。 “都是我焦龙不好,没考虑到你。你若是恨我,就骂我两句好啦。” 唐凝着急起来,轻声嗔道:“凝儿怎敢对相公不敬?妾只是定要跟相公一起,这样凝儿就会心满意足,无复他求了。自成了婚以来,相公对妾身的照顾,凝儿从前想都没有想过。只盼这一生能追随左右,再无憾矣。” 焦龙看了看她,忽地在她右颊轻轻一吻道:“如果我不带你去,你真会那么想我吗,有多想呢?” 凝儿脸红耳赤,低低道:“昼夜辗转,片刻难寐。” 焦龙紧紧拥着她,一阵幸福的感觉涌上来,“那你就跟我焦龙去吧,知不知道,有时候我也会很想凝儿呢。” 待唐凝欢喜着去了,焦龙这才稍稍有些失落般地命令下人,通知孙定方等在都衙中会合商议。 “此次去洛阳,是我很久的想法。我们逃走也有四五个月了,看来朝廷早已没有了再找寻我焦龙的念头。你们大可放心,此次去纵然有什么危险,也不过是把我抓回去再当虎骑校尉罢了……” 焦龙哈哈笑了几声,但诸将都全无笑容。孙定方略略担心地道:“就算不是通敌叛逃之罪,朝廷里也必有人大说将军的坏话。京畿龙潭虎穴,若将军坚意如此,末将愿举众而随。” 焦龙摇摇头,“不劳长史亲往。现在传我将令,孙定方以奋威长史代行将军事,一干大小事宜,全权负责。” 孙定方脱口道:“将军安危,事关重大,决不可不慎啊!” 成公英从旁跪倒,沉声道:“请长史大人放心,成公英当紧随将军身侧,决不敢稍有懈怠。” 焦龙点点头,宽慰道:“不过数日,我们就可以返回了。接令吧。” 孙定方想了一想,这才勉强领命。焦龙又委派王祁等负责督修水渠、建造水轮。并负责村邑安全,一面在周遭铺设木栅工事、布置战格,以防有变。金猛负责城防,以及城内道路、府库修葺。龙青负责往羌地的运盐工作,最近汉境内马贼不断,因此加派了好几百人的护送队伍。文案司马专管贩盐之事,这些日子王祁在河南购置的几艘大船也派上了用场,第一批粗盐秘密地销给了陈仓、武功以至长安附近的官商,看来以后的运输、交易会更加方便。 段、段灵儿却是要跟焦龙一块儿去的。焦龙计划众人化装成地主人家,这样又有女眷、又有家将的,反倒容易隐蔽行踪。但兵马不能带得太多,只让段成公英领五名骑兵,暗藏兵刃从旁护持。俞翠儿的责任自是重大,不过她眼里,还不存在什么难题,除了焦龙之外,似乎也没什么东西能让她“苦恼”的了。 由于右扶风境内仍在打仗,焦龙决定还是从故道、太一山前往南山,再从上雒直趋卢氏、白马至洛阳。足足一个月,风餐露宿,其中的辛苦不必多说,好在途中有诸美相伴,还能时时听到段灵儿的笑声,这才无聊稍减。很不容易地,这一天终于来到了京师。 “是洛阳,是洛阳!”黄莺、唐凝忘形地大叫起来,几乎要跳下车来狂奔过去。远远的,那一座灰色的庞大城池,在耀眼的日光下暇刺尽现,土壁斑驳,凹凸毕呈,城门也失去了原有的光泽,好在巡逻甲校还是以前的装束,颇让人有一种“人面桃花”的感触。 还未进城,先在城外一处驿站落脚。焦龙和成公英在街面上闲逛着,看见酒肆,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来一坛好酒,三斤熟肉!”成公英拍着桌子叫道。 焦龙问他,“你没来过京师?” 他不解焦龙意,嗯了一声。焦龙接口笑道:“怪不得有一种乡巴佬进城的感觉,这里点菜要说‘来两壶好酒,几个好菜’,懂吗?” 因为时时跟他开玩笑,成公英深知焦龙的用意。笑起来道:“多谢将军指点。” “还没改!从现在起,不准再叫将军,要叫老爷。你想我们都被抓起来呀?” “末将失口,请……老爷莫怪。” “啧啧,又来了,什么‘末将’?要自称属下,懂吗?” “属下明白。” “好,算我没白教你。以后说话的时候,尽量不要露出外地口音,以免遭人猜疑。” 喝了片刻,焦龙转头望望,见旁边正有个模样卑弱的中年汉子在细细品着酒味,那杯子极小,他一杯酒却能舔上半天,看得都叫人流口水。 焦龙低低朝成公英吩咐了几句,他点点头,走到那人面前,躬下身子道:“这位大哥,我家老爷有点事情,想跟阁下聊聊。今天的酒资,我们替您付了。” 那人狐疑地朝焦龙看来,似乎觉得焦龙面生一般,强堆起笑颜,“老爷,小的好像没欠过您的钱吧。” 焦龙会意地笑起来,“没有没有,在下只是觉得一个人这样喝闷酒,不如一起坐坐,我刚从外乡回来,想找个人聊聊天,不知公意下如何?成公英,给这位仁兄拿一坛好酒。” 成公英躬身应允,伸手做请。那人一愣,笑道:“多谢老爷,多谢老爷。”急吼吼地跑过来在下首坐下。 “敢问你尊姓大名啊?”焦龙见他的样子,虽仍和气,心里却甚感讨厌,所以连对谦称也免去了大半。 那人笑咪咪地道:“小的姓胡,叫胡序,是河南县人。大老爷请小的喝酒,却不知想聊些什么呢?” 焦龙先敬酒三杯,把他灌得半晕,这才细细问起现在京师的诸种状况。听说黄巾余党黑山张牛角等又在冀、豫等州造乱,有三十余支贼军打着黄巾旗号四下寇钞,为近来最大的事情。另外,车骑将军张奂因诏讨边章、韩遂不利,又因章尚邵冲挟私怨奏称其连战无功,所费众多。于七月征还后即诏收左车骑将军印绶,削户六千,更封都乡侯,二千户。 章尚、邵冲专横跋扈,倒是一点儿都没变。听说他们在西园里监造万金堂,所费亿计,而自己又在河间大肆购买田宅,建造坞堡豪院,弄得京师四周鸡犬不宁。 至于别的,都还是小事。五月间太尉邓盛免,太仆张延为太尉,而此时张奂解甲回京,窦伍便立时保举了司空温辉作征西大将,听说这两天就要传诏了。还有焦龙的老岳父黄琬,据称病得不轻。焦龙暗叹:唉,恐怕以后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这次就叫莺儿暂且留段日子罢。 傍晚,一行终于混入城中。来到黄府,着成公英手拿拜帖,转呈主人。等了很长时间,待黄莺终于有些失态,道:“爹爹难道不想再见莺儿了么?” “怎么可能。”焦龙安慰着她,“你兄长一定还没看到我们的拜贴,司徒府上,有很多公事呢,再等会儿吧。” 段道:“会不会府内有人向外透露了消息……” 焦龙语气一沉道:“别瞎说,若是连自家人也信不过,怎么能在乱世之中立足!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段连忙垂手称是。这当儿,便见黄虎急匆匆地赶了出来,焦龙抬起头,将戴的帽子轻轻一揭,他便吃惊又欢喜地叫了起来,“将军!” 焦龙笑着轻轻摇头,伸指作嘘声状,他连忙命人开了两旁侧门,放车马进去。黄莺终究还是忍耐不住,大车开进,便掀帘轻唤道:“兄长!”眼圈立时一红。 黄虎紧拉住焦龙的手进去,先命下人关了府门,这才颤声道:“爹还以为你们不回来了呢。一晃数月,真是恍若隔世啊。” 焦龙道:“岳丈大人身体还好吗,虽然西征之前我已先行向岳丈说明,但到底也应该和莺儿在膝下尽孝才是。” 黄虎叹了一声,连连摇头,“父亲终是劳累过度,身体又虚,终于积出病来。这几日来更是厉害,我还没敢把莺儿回来的消息跟他说。” “大兄也不必担忧了,这次来,我焦龙还有些要事,所以黄莺她可以在家多住些日子,陪陪岳丈的。想来儿女在旁,岳丈大人一定会好起来。” 黄虎缓缓颔首。焦龙驻足回首道:“段成公英,你们先将翠儿、凝儿、灵儿送回房休息,我拜会了岳丈再来和你们商议。” 两人躬身而去,焦龙望着他们的背影介绍道:“这两个都是我焦龙的好兄弟,一曰段,一曰成公英。” 黄虎嗯了一声,道:“真是良将手下无弱兵。贤弟,我们这就进去罢。” 第176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段、成公英探听了城西大狱的消息,回来禀报。 成公英道:“高兄弟手下军卒四百一十六名,羁押在狱中。听说昨日被杀三十余人,像是严讯逼供一般。” 我点点头,道:“自然是想得到我们的消息,撤退的事,进行得怎么样了?” 段躬身道:“已在城外重金购得一批军马,暂时藏于城西上林苑中。如若今晚动手,明早便可上路。” 我露出苦笑之色,叹道:“这次我真不应该来。你们听说了没有,窦伍已知消息,正严令官军,四下搜捕我等呢。看来即使能救出马俊等人,出城却还是个大问题。” 两人俱都色变。段叫道:“窦伍如何得知的?马俊属下,不可能知道兄长的动向,而且他们出发早十余天呢。会不会下人们去密告的?”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我们住在洛阳城里头。刚刚探过了风声,这些人似乎还不清楚我们住在何处,只是四下漫无目的地搜查。看来我们宜急不宜缓,一切做最坏的打算。” 成公英低声道:“将军但请放心,成公英拼着性命,也要把将军救出城去!” 我感动地拍拍他的肩膀,一时倒无话可说。隔了一会儿,我吩咐道:“杨兄,你带我的家小和灵儿先秘密出城。如果今晚动手,明晨便能与你们会合了。” 段脱口道:“那兄长一个人在城中,岂不大有危险?小弟还是留下来保护你罢!” “没事,有俞翠儿、成公英在侧,而且我也不是废物。你们一走,我反倒省心,可以干些冒险的事情了。嘿,今晚就动手!越快越好。” 我自言自语了两句,段只得点头称是。当我将此事与黄莺、唐凝、灵儿一说,她们俱都哭了起来,言道荀先生已向众人示警,营救马俊之事,不可再行等等。我发起怒来,道:“什么可行不可行?马俊也是我的兄弟,也曾出生入死为我效力,现在我去救他又有何不对?妇人之见!” 黄莺、唐凝都知事情紧急,反倒更不忍先行离开。当下在段、俞翠儿劝慰下,好不容易才整装出发。我让她们都稍稍化装一下,每人穿两件甲衣,以防有失。 灵儿心事重重地走上马车,掀开帘子道:“鹰叔叔,你要快点来哦。灵儿一定会等你来。” 我无言地拍拍她的小脸,想笑一笑都没能如愿。当下急命段扮成家将,与五名骑兵护送大车离城。这才急忙与俞翠儿来到厅前,跟荀爽商议起来。 荀爽不同意我冒险援救马俊,但见我主意已定,也只得叹息着道:“焦兄挚诚君子,性情中人,真是气慨雄伟的真男子啊!” 碧莲适才送完那些朝夕相处的姑娘们离去,早哭得双眼红了,见状又垂泣道:“大哥要万万小心,大将军他们有了防备,而马俊兄弟也不知是死是活,现在去救他,怕是会更加危险。如果公子有个三长两短,碧莲也不能苟活了。” 俞翠儿伸出手擦擦她的泪珠,柔声道:“我们不会有事的,你应该相信我!” 我朝屋外看了一眼,天色已不早了。忙向荀爽道:“此事虽刻不容缓,但仍然需要一步一步来。我的意思,先杀进城西大狱,救出众士卒,然后命他们攻向城东,此时再回头援救高兄弟。这样即使汉军不接应城东,亦难分出兵来对付廷尉府衙。若不调虎离山,我等先去强攻廷尉府衙,恐怕就已被团团包围,再无生还之理。” 荀爽仔细地想了想,不禁嗯了一声,“也只有这样办了。必要的时候,也不得不牺牲些部众了。” 我长叹着道:“正是。他们攻城东,引敌人对他们进行合围。那时我们再走城西就多了几份胜算。我想,若是这些人可以逃出城去,那便从土乡聚、石桥至北芒,然后经河水西向,再由长安顺渭水返回,这条水路相对比较安全,于路关隘也少,只是时间花得太长。” 荀爽佩服地道:“焦兄大智之才,不肯轻损一个士卒的性命,在下还从未领教。唉,只是焦兄早有退隐之意,不能与在下同朝为官,不然的话,拭目天下,又有谁是阁下的对手呢?” 我勉强笑笑,起身拜道:“待我一走,荀兄便毁灭证据,万不可让窦伍等辈知道我曾在此住宿。啊,小妹──” 碧莲见我终于要走,全身颤抖,痛哭起来,“公子、夫人,碧莲还未来得及得报主恩,就要跟你们分别了。”拜伏于地,久久抱住我的双腿。 我笑道:“好妹妹,别哭啦。以后荀兄就是你的夫君,自然会对你好的。他若是欺负你,你就躲到哥哥这儿来。” 荀爽尴尬地道:“焦兄这是什么话呢?”抓抓头,起身去扶碧莲,“颜姑娘,别伤心,你兄长要去办大事情了。” 碧莲勉强被他搀起来,俞翠儿赶忙又劝了她几句。我挥挥手道:“好了好了,我们走!这次顺利的话,下一回我再来补吃 你们的喜酒吧。若是不顺利……也不知道将是猴年马月呢。” 城西洛阳府衙署地北面别院。 大牢大约可关押千余人,也可谓“地大物博”了,什么鸟儿都有。观之大牢街景,铁壁铜墙,似乎坚不可逾,从围墙跳进去,我抽出藏在大褂中的宝剑,道:“你们快去想办法弄些长兵器来,这么个地方一旦被围,怕是光这种剑还不太够用。” 俞翠儿轻嘘了一声,道:“好像有人从那边过来了。” 成公英和我都伏身在灌木丛后面。前方两道戒备森严的大门,各自站立四名带刀甲校,西侧大牢内,忽然走出一队巡逻的哨兵来,正提着灯笼,往东面监所走去。 我眼睛一示意,成公英、俞翠儿两人便猫着腰往前走去。待那队人到了转弯处,门前的警卫再也看不到了之时,俞翠儿突然开始动手,她手持尺把长的短剑,捂住一人嘴巴,剑刃在其气喉处一划而过,如此连杀数人。待成公英也杀了几个之后,两人又高兴地摸回来,各自将几柄长戟放在地下。 “要得。”我嘿嘿阴笑,摸着下巴道:“不如改扮成巡哨的样子,从门口大模大样地进去。” 俞翠儿差点笑了起来,道:“我们的焦将军好像只会这一招嘛!”成公英却是敬佩万分的样子,傻傻地道:“属下却还没想到这样的妙着,将军真是仙人一般。” 我们一起动手,穿衣戴帽,然后将尸体拖到灌木丛中放好。 “俞翠儿,你提灯笼。注意行走姿式要保持一致,以免被他们觉察到破绽。” 我们提心吊胆,大步往东狱门口走去。那两名哨兵分别打了个哈欠,眼皮都没动一下便放我们进去了。 我心里暗骂一声:还以为多能耐呢,才这点小道道!走进阴暗潮湿的牢中,我作了个手势,成公英便会意地往里面察探去了。我盯着西头那一片屯满柴禾的低矮小棚子,与俞翠儿窃窃私语道:“待会儿四下放起火来,我们又可以赢得片刻时间。” 俞翠儿甚为满意地望着我,笑道:“越紧张的时候,夫君的脑瓜子反倒越能想出好主意来。” “那是逼出来的。”我苦笑。成公英从暗处走了出来,轻声道:“的确是我们的人,还有一部分关在西首。怎么办?” “我去放火,你们杀死狱卒救人。把牢里的不管三七二十一统统放出来,切记动作要快。” 俞翠儿深深颔首,将墙壁上一支燃着的火把递给我,“小心一点,待会儿我就来跟你会合。” 我拿着火把,向她眨了眨眼睛,轻松地去了。西头边上,那些低矮的茅棚似是为狱食烧火所用,屯积得快要发霉。我四下望望,又吹了阵口哨,什么人也没有。当下肚里大笑,急忙点火。 一时间,火苗尚未窜起多高,便听东首狱中有厮喊扭打声,紧接着乱哄哄的敲砸之声一阵紧似一阵。待警卫发觉有变,那些越狱的狂徒已然发声喊,抄起木棍铁链便打将出来。 “快到西首放人!来啊,快快四处点火,烧了这间屋子!”成公英的声音在夜空下额外刺耳,我心头一喜,赶忙向来处跑去。 “制住他们,制住他们!”一队汉军呐喊着奔来,全是装备不全匆匆赶来的哨兵。我赶忙一伸手,道:“囚犯们往那边跑了!”待他们昏天昏地开始拐弯了,这才手起戟落,刺死数人,“妈的,没看见吗,老子就是囚犯!” 俞翠儿杀了过来,还领来数名军卒。那些人大呼“焦将军”,语气兴奋无比。 “别叫,想让全洛阳都知道是我来了么?” “你们这一队,快到西首救人,待会儿放火后,在府衙口集合!”成公英赶将过来,大戟一挥,将一名正欲拉弓的汉军斩为两段,暴叫着道。 耳旁传来激烈的锣鼓声。我精神一振,叫道:“弟兄们,跟着我往外冲,我们颜家军个个都是不怕死的好汉!” 众人呼叫之声四起。被放出来的军卒们虽然手无寸铁,但在成公英、俞翠儿带头猛杀的鼓舞下,集合起来往外突去。汉军亦是抵挡不住,赶来的狱卒、哨兵恐怕还没见过这样的阵仗,怯意一起,反倒越打越弱。 我赶在后面“压阵”,一面喊住一名看起来很是不错的士卒,“你们当中,谁是军校?” 那人见了我,忙先恭敬行礼,这才泣道:“禀将军,他们都死了,昨日他们又惨杀了我们十四名甲士。” 此人脸现悲愤之色,我恶狠狠地道:“此仇一定要报,现在我命你为弟兄们的头领,暂代马俊之职。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冯延。” “好,突出去后,集合所有人马往城东撤,掩护我们去救高司马。听着,这是一项大任务。从城东突出后,转向北芒山,然后自河返回。” 那人脸上显现出坚毅激动之色,大声道:“小人定当完成将军所托。”大呼小叫着又杀进汉军重围,营救弟兄去了。 待我和俞翠儿、成公英等突出大狱,已望见身后火光冲天。城内警锣直如催命一般,敲得震天响。大约有三队汉军,正自西南、西北、东北方向往府衙冲来,我立刻命令冯延率突出的军卒往城东冲击。 “造出点声势来,我们这边全靠你了。” 冯延被我拍了拍肩膀,更是激动万分,“请将军保重,冯延定能不辱使命,救出大夥尔回到峄醴城!” 众军卒士气大振,齐声高叫:“请将军放心!” 我点点头,瞧着众人朝我行礼,然后整队跑步出发。成公英急忙道:“将军,快去营救马俊吧!” 我摇摇头,眼里闪现出一丝无奈。“远远跟着他们,待确知汉军往城东移动会合之后,再到廷尉府衙去。” 俞翠儿吃惊道:“时间可耗不起啊,我们还是赶快去罢。” 我叹了口气,道:“我可不是害怕,而是担心。窦伍他们知道我要劫营,却仍然对这里防备松驰,为什么?因为他们压根也没想到我会先救军卒,后救马俊。此时他们必然重兵防守着廷尉衙门。只有当那些人发现,恐怕我正准备出城,这才敢放松对马俊的看守。万事小心一点,那就没有错了。” 俞翠儿点点头,忽地道:“好像有脚步声,我们快往那边走吧。” 成公英连忙过来搀扶我,一起连蹦带跳地逃开了。 面前这幢建筑,却是在廷尉衙门斜对面的所在。我们顺着土墙慢慢爬到屋脊上,正可看见廷尉衙署门口,灯火通明,约有两百人的队伍左右绕墙巡视,还有两名在重兵防守之下的官员,站在门阶处对话。 成公英看见这阵仗,嘴唇都要咬出血来。“将军,果然是这样!他们把马俊关在是处,却等着我们来救他哩。” 两匹快马顺东侧街道先后脚飞驰过来,马上骑士翻身落地,跪下禀报军情。 俞翠儿侧耳聆听,道:“是说东门吃紧。” 我仔细看了看,一人从阶梯上走下来,面目正笼罩在光线下,却正是胡威。 成公英哼了一声道:“他们必定要去援救东门,只要这帮人一撤,我就突进去抢出高兄弟。” 我缓缓摇头,“胡威这小子不笨,我听唐凝说的。” 俞翠儿向我投来诧异的一眼,我强笑道:“那时候他和胡广热烈追求过凝儿。” 果然,胡威大袖一挥,将那骑士逐走。第二匹快马来的时候,他身边另一人终于走下阶来。果然是胡广。 两人似乎先议论,然后声音大起来,像在争执。过了片刻,胡广跨上马,一挥手,将门口士卒统统带走。此时,府衙正门一开,又吐出约五六百敌军,浩浩荡荡往城东开去。 “胡广按纳不住了。”我狞笑着自语道。成公英却是吃惊万分,望着那么多敌军,简直不知所措。 “里面怕是还是许多呢,你们看清楚,胡威这小子还在,狡猾狡猾的。” 俞翠儿咯咯笑道:“杀吧,反正能走的都走了,剩下的,不过是送死来呢。” “成公英,你掩护我,往门内冲突。俞翠儿,你秘密往里杀,救出马俊后依样放火,然后跟我们里应外合。” 她的笑容立刻止歇,差点就叫了起来,“不行,这绝对不行!这么多人,光你们俩个不啻于送死,我们原本人就不多,还是在一起的好。” “若是在一起,还没杀进去马俊就成了尸体了。”我冷冷地道,“他们先杀马俊,然后等我们冲进去。嘿嘿,我焦龙有那么笨吗?你先去吧。” 俞翠儿拼命摇头,“不不,这样发疯是没用的。夫君,你答应过我,你不要去冒险的!” 成公英欲言又止,显然是想讲“有我在,夫人请放心”之类的话。不过他也知道自己与夫人的差距,所以只是自暴自弃地在一边叹气。 我搂住俞翠儿,想在她脸上亲一亲,没想到她很坚决地躲开,眼里竟也溢出泪来。我一愣,低沉地道:“俞翠儿,就算我求你一回,因为这一次很危险,我们要一起逃出虎口,就必须这样做。我知道你会很快回来的,因为只有你能做得到。我不是去自杀,我只是拿命赌一赌,而且我很清楚,我们一定会赢的。” 俞翠儿泪如泉涌,忽地从瓦片上跳起来,飞身往对面跳去,黑夜里只如同一只鸟儿般闪逝无踪。我见她又一次启动了加力装置,便不由自主地感动起来:她怕我有闪失,竟然连能量被阻隔都顾不得了。 “卢兄,今天生生死死的,也就这么一次了!” “杀!杀!”成公英从屋顶跳下去,我也从屋顶跃下,自感如有神助一般,大呼小叫着往衙署门前冲去…… 第177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胡威,出来一战!” 我与成公英还未突进去多久,便被乱军围在院中。四面都是刀戟,我越杀越没信心。反倒成公英像换了个人似的,狠狠劈杀,一把大戟舞得如同风轮,保护我左冲右突。他时而嘶声大喊,时而暴叫,双膀千斤之力,每刺出一次,便有一声惨呼喊起,没隔多久,我们四周的尸体,便堆成一座小山。 胡威大喝声起,从一边跳了过来。他手上拿着一柄大刀,杀气腾腾。 “焦龙,你这逆贼,还不赶快跪下求饶,说不定我还可以在大将军面前,为你美言几句。” 成公英大喝一声,提戟冲上。胡威奋力格开,脸上露出青紫色狰狞模样,“好,既然你们不投降,就别快我无情了!人来,擒住颜贼者,无论职位大小,一律加官三级,赏银万两!” 我咬牙切齿,“姓檀的,你好狠!” 胡威疯狂大笑,众兵像打了兴奋剂似的往前抢上。成公英一面顾着我,一面还得与胡威、众兵周旋,于是我身边压力大增。 我心道不妙,仍是大力厮杀。忽地,突然有人一脚踹在我的腰间,剧痛之下,我翻身往后倒去,大戟唰地飞出多远。 我急中生智,趁势一仰,避开七八般兵器的攻击,然后起身拔剑,又抵住两人。但此时成公英离我已远,刚待爬起,忽地肩头中了一戟,那人狂笑着往皮肉内戳进,我大吼一声,不知哪来的力量,一剑将长戟从中削断,跟着一脚将那人踹开。 “焦龙──” 我手捂肩伤,此时,成公英逼开胡威,疯了般将我身边敌军斩瓜切菜般杀死十余,而另一面,俞翠儿如飞般奔过来,仇恨的剑光在敌军圈中来回驰骋,而她身边一人,衣着破烂,正是马俊! “将军!!” “快,快,我们杀出去!”我嘶吼着,鲜血顺着五指兀自往外激淌,那柄断戟刺穿了肩窝,以致左臂半分动弹不得。一阵一阵失血后的眩晕不停侵袭着大脑。 俞翠儿分出一臂扶持着我,另一只手奋力打杀。成公英、马俊围拢在左右两面,想架我出去。隔了半晌,俞翠儿忽然松开手,高叫道:“你们俩保护将军!” 我的两旁,立刻出现马俊、成公英的身影。马俊两眼血红,哽声道:“大人……你不该来啊。” 我勉强笑了笑。此时,俞翠儿夺过一敌将大戟,舞开一条血路,马俊成公英趁势往门口杀去。俞翠儿叱咤呼喝,将戟重重摔出,顿时,那条戟刺穿数人,连胡威也不敢轻拈虎须了。而在我等夺门而出时,俞翠儿更将一堵围墙奋力堆倒在街上,阻住追兵。自然,还得感激府内的那一把大火,燃得撩天一般,逼得胡威必须遣兵扑救。 我们迅速往城西奔去。俞翠儿已将我的伤口匆匆捆扎起来,背起就走。我感到心脏在伤处噗噗地跳动着,牵动着每一根疼痛的神经,恶心欲死。 “快,快!防备城门卫卒动静。”我紧咬牙关,向成公英吩咐道。 成公英持戟狂奔,马俊想也没想,便也立刻跟随冲上。身后胡威的兵将已紧紧围来,而城门司马的众兵卒居高临下,放起箭来,俞翠儿挥剑乱挡,而马俊立刻中了几箭,闪身躲在城下。 “高兄弟!” “多谢大人关心,我没事。”马俊忍着疼痛,将那几支箭一一拔出,再扯下袖子包裹伤处。似乎杀过人后,他的斗志被激发到最佳状态,连汩汩流出的血液都不看上一眼。 “俞翠儿,全靠你了。” 俞翠儿点点头,快速奔到城下。那里重逾万斤的锁关闸已经放下,而她单手插入土地里,一咬牙,大铁门腾地被举起尺把!我好似又回到了南郑一般,呆呆地俯趴在她的背上,看着她半边脸颊,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成公英斩断铁索,爬出城关。马俊亦是手脚并用,然后把我接了过去。俞翠儿滚倒出来,便听轰隆一声巨响,追兵的厮杀声立时便听不见了。我喘了口气,道:“快跑,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平乐观西南。 我们赶到之时,段正用身体护着大车。而四下敌军弓箭齐射,密如珠簧的箭雨流星般地射向他们…… 成公英、马俊大喝一声,挺戟冲出。我眼见不妙,不禁喷出一口鲜血,“俞翠儿,快去救,快去救人……” 俞翠儿托着我跳到一棵高树之上,将我稳放在丫杈上。她眼中闪出怒火,提剑跳下,往弩弓手集聚之处厮杀起来。 段舞动长刀抵挡,身上嗖地中了一箭,跟着又是一箭……直到他力不能支地跪倒,几排恶毒的流矢便毫无阻拦地刺进他的胸膛,顿令他暴吼一声,倒在尘埃之中! 我在树上几乎要发疯了,长呼“杨兄”,从树上栽了下去。 那一刻,只见成公英杀到面前,反手托起他,赶紧救到车上,并拼力把车推到一旁掩护。马俊、俞翠儿来往冲杀,一面将我们救到安全的地方。受伤之处又开始迸出血来,我咬紧牙关,勉强冲进战阵。刚刚那大车边上,横七竖八地正是五名骑兵的尸体,而满地血泊中,还有更多的,是一堆又一堆的敌尸…… 马俊不知从哪里找到了匹马,拴起笼头、马嚼,奋力将大车赶了起来。 敌人喊杀声渐渐落在后方。俞翠儿笼着全身的血光,抵在车后,抽出箭袋,连发二十余箭,未有虚发。 我强忍疼痛,终于抱起段,“杨兄,杨兄 !” 然而,那一时间,我几乎惊得呆住了。这哪里是身体,简直已经成了箭靶!数支箭簇,兀自在其胸前抖动,血液狂涌,伸手去捂,便是一手黏黏的鲜血。 段睁开眼来,神色间还闪出了一丝喜欢。他苍白的嘴唇嚅动着,似乎想说什么,但终于一句话也没说出来。他指了指我的心口,隔了半晌,眼中攸地失去了所有神彩,一扭头,便断了气。 “他怕是想说,灵儿……”黄莺捂着嘴,突然哽咽起来。 我回首望去,黄莺、唐凝身上都带了些伤,却唯独不见灵儿!莫大的恐惧和悲伤接踵而至,令人感到压抑,而且像是要疯了一般。 “灵儿,灵儿呢?!”耳边传来我的喊叫声,然而,一切回答都好似朦朦胧胧的,良久才传进我的耳朵里。 “刚刚她被乱兵围到雒水边上,投河自尽了!” 我抱着段的尸体,突然嘶声大叫起来,“灵儿──灵儿──” 我感到魂魄离体而去,我的手仍感到重量,但心里却空荡荡的,一丝气息也感觉不到。段啊,段灵儿啊,你们真的就这样离开我了吗?简直是一眨眼之间,我就接连失去了两位亲人。我该怎样面对呢?你们教教我,救救我啊!我不敢,我不知道,我不愿意!我什么都不明白,我怎会落到这样的地步,怎会碰到这样的事!灵儿──我的灵儿呀── 我觉得自己一直在呼叫段和灵儿的名字。俞翠儿在救他们,一定会救他们的!我略微烦燥地睡去,身体一阵阵地发热,又一阵阵地发寒。恶魇始终伴随着我,而且又开始发生在亲人的身上。下一个会是谁,是莺儿吗,是凝儿吗?或是荀爽和碧莲呢? 别……千万别……我再也不干了,我不想再与你们为敌了!我已经洗手了难道你们一点都不知道吗?我不会烦着你们,不会再骗你们的钱,也不会夺你们的权了,你们要我做什么都行,只要肯放过我的兄弟和我的灵儿。放心,从今往后我只是个小卒子,只想平平安安地过日子。我不要战争,我不要流血,你们只要不来烦我,要多少银子我都给!为什么,该丢的我都丢了,我都不要了,我都放弃了,为什么你们还要逼我,还不肯放过我!我犯了什么错,我干了什么坏事,你们说!说出来大家听听! “灵儿──杨兄──” 我狂叫着坐起身来,此刻什么都没发生。我发现自己仍躺在大车中,黄莺、唐凝、俞翠儿都在,只是不知何时都换上了素白的孝衣。大车静静地走着,而段正躺在一边,脸上血迹被抹去了,衣裳也整整齐齐,安详得就像睡着了一般。 “你能救他的,你能救他的!为什么不救他?”我绝望地朝着俞翠儿大嚷。 “他死了。”俞翠儿静静地道,“我也很难受,可是我真的救不了他。” 莺儿、凝儿跪伏在车里,抽泣起来,“全是妾等的错,杨兄弟为了救我们,死得太不值了!” 我无言。静坐着呆看着段的面庞,心里忽然什么念头也没有了,只是呆呆地看着。大车外面,忽传来马俊、成公英的声音,沉沉地道:“主公万请节哀,人死不能复生啊。” 而我只是呆呆地看着,一动也不动。那一种矛盾无比的情感涌了上来,我为什么不自己死了才好!我是害人精,我把大家都害苦了。一天到晚打打杀杀,从来都是牺牲了兄弟、亲人……我手上沾满了多少人的鲜血!那是段的血,是灵儿的血! 一滴眼泪滚落到脸颊上,紧接着又是一串、两串……直到我伸手抹,都看不清眼前的段。俞翠儿怜悯地替我擦擦泪,黯然道:“对不起,我尽力了。可他失血实在太多,而且血型……” 我悲从中来,嚎啕大哭。我相信自己从出生以来,还没有这样痛快地哭过。段之死,像是把我人生这么多年的所有委曲和苦恼都打开了,感情的闸门无法抑制,令我肝肠寸断。霎时间,马车嗄然而止,众人全都围拢在段尸首跟前,全心全意地跪下、痛哭。我知道,他们每个人都会陷入不可明状的苦闷与迷惘之中,而且全然不知,明天的道路是否平坦如斯,是否还有阳光…… 我这一病,足足大半个月没能起身。在峄醴南峰地将段尸首在佟威达坟茔之侧安葬入土之时,我当众哭昏过去。全军披孝,而更追赠段“骁骑将军”等等称号。 段是为了掩护我的妻子们,鼓勇与十数倍之敌展开周旋。灵儿成了战役的牺牲品,被逼至雒水,为了不令兄长分心,投河自尽。段是时已身负重伤,而骑兵们在第一轮搏杀中便遭全灭……我真不知道,他怎么能撑住那么长时间的。 “到底是谁干的?”我不知道问了俞翠儿、莺儿、凝儿有多少遍这样的问题,都没有答案。强烈的仇恨支持着我活下去的勇气,虽然伤口感染,我又同时患了严重的伤寒,但依靠信念与药物,我奇迹般地生存了下来。没有人能从我这里得到这样的便宜,更何况,这两条人命与我休戚相关到密不可分的地步!妈的,我要找到凶手杀他全家,不,是灭他九族! 但山下更有不好的消息天天传来,局势似乎更加紧迫了。 八月乙酉,天子诏令司空温辉为车骑将军,假节,执金吾袁滂为副使,讨北宫伯玉。董卓被拜为破虏将军,与荡寇将军周慎并统于温。 董卓之所以未追究前事,乃是因为据理与张奂有过口舌之争,并上书朝廷。此事亦可看出姓董的早就不是过去那类大大咧咧满不在乎只逞匹夫之勇的胖子了,现在勾心斗角,暗中盘算的事,无不有他。他在打的,是汉家社稷的主意。 诏令次日,便有几路探马急驰来报军情:屯骑校尉扶风鲍鸿假道汉中、武都,从西南面挥军杀来,扬言讨平颜贼,声势惊人。据报凉、益和京畿部骑步共计二万余人,受其辖制。 当日,我抱病了召开将领会议。右首第二位原右参军段的位置,仍然空着。众人皆不敢正视我痛心留意的目光。孙定方见状,轻喟一声道:“将军……” 我的眼光从那里缓缓转开,觉得头忽地有点昏沉。也许是重伤后体温的剧烈变化影响,我觉得自己一点劲都没有。身后的两名婢女见我要晕厥的样子,赶忙趋前将我扶住。 “没事,没事。”我摆摆手道。诸将俱是失色往前探了半步,马俊更流涕道:“请大人万万保重身体!” 我望着他,叹了口气。当日若非为了救他,段怕不会那么早夭吧?但世事难料,天意变幻,又怎能将责任推逶别人呢。我早与马俊说过,勿再以此自责,段他不会死,他已经永远活在我们的心里了。 “好了,现在开会罢。请齐参校报告敌军的动向。” 长史参校齐鹏应声而出,躬身道:“各位大人,今次鲍鸿两万余步骑从西南面分三路而来,左翼五千人,由扶风都尉李立率领。右翼五千人,由陇西太守李相如率领。中军一万余,由鲍鸿亲领。此人为北军五校尉之一,当年大将军公车征之为假佐,后迁待御史、武威太守、屯骑校尉,深喑兵法,一直得将军府器重。此次西征,司空温辉亲点其名,现会同之董卓、周慎,俱有勇名。看来不是太好对付。” 我猛然想到,这鲍鸿不就是五营校尉中的那个拍马屁拍在马脚上的呆子吗?原来是他!思绪一下子飞出多远,且有三分感慨:没想到啊,要和以前的属下打仗了。我焦龙还真是得皇上器重啊。 孙定方微微颔首,显出对其下属十分满意的样子。齐鹏顿了一顿,接着道:“如今敌军已进至渭水,趁夜渡河至北岸扎营。” 我“哦”了一声,多少有些意外,“这小子,也想学韩信呢。依河扎营,得要看兵力、士气。而此次他们只有两万余人,想拿下峄醴,简直是痴人说梦。所以便布了这么个套儿,等我们钻呢。” 帐前司马鲍秉不解我意,而且他因为来将与其同名,早就跃跃欲试。我的话一讲完,他便跳起来道:“大人,请许我带兵出战,必然一击成功!” 我没有作声,而其他人都明白我刚刚的话意,齐在心里暗笑。孙定方怕我发怒,忙劝道:“鲍司马请安心,若是打起仗来,还能没有阁下的份吗?此事将军自有定夺,不必操之过切。” 鲍秉道:“敌酋骄横无理,依河扎寨,此举就是藐视我军!若不出战,必然大沮士气。我军身经百战,从无败绩,怎可示弱于鲍鸿小儿?请将军三思。” 我咳嗽起来,提高声音道:“思你个头!真笨,我都说了人家在下套,你还没弄懂啊?鲍鸿自知攻城毫无胜算,这才如此行事,激我出战。而你倒口口声声为敌人打算!要他们都像你这样莽撞,恐怕我有十万兵也全保不住。退下!” 鲍秉气鼓鼓地,垂手入列。我眼见还有不少人也表现得满不在乎,心道若不作作思想工作,怕这些人越打越骄,可就真不好办了。长史见状,正要出列,我便以手势阻止。隔了半晌,我才又开口道:“鲍鸿来攻,对我们来说不是坏事,当然更非好事。据我看来,坏事还多于好事。我军十战九胜,轻敌骄敌的思想已经非常严重了。近来长史也报告我,士卒们大都懒懒散散,这全是你们当将官的没有做好工作,是失职,懂吗?” 我讲得激烈,顿时抑制不住伤处疼痛。女婢递上茶来,我抿了一口,放低了声音道:“我身为将军,也有责任管理属下,让你们始终保持着高昂的斗志和警惕的思想,可是现在我也病了,大家也睡觉了,那就没有人来约束了!平时军令军纪规定得好好的,怎么也都推脱不执行了呢?现在我最痛心的,就是有人不知道天高地厚,不晓得我们此时的胜利成果如何地来之不易!你们想一想,为今汉世,群丑作乱、天下未定,我们能洁身自好,别人自然会眼红,必然会在暗中捅你几刀。我们的身边,有哪一块土地是安定的?而且我们又是朝廷的公敌,人人都想砍我的脑袋发财哩!我们有什么资本可以骄傲的?无非是一座死城,万余兵卒尔。好像都拿这些不当回事了,好像我们有用不完的兵马,有花不完的钱粮了。难道天生就有的吗?我们为了这一天,打了多少仗,流了多少血!” 诸将都垂首不语了,能看得出仿佛都在思考着我讲话的内容。我叹着气又道:“我真想败他一仗,让你们轻敌麻痹的思想可以为之一醒。但我不能这样啊,我们每一个士卒都是一条生命,难道可以任意去驱使他们的吗?那样是不负责任,是非人的行为!我一直都提倡大家能发挥自身的优点,但不是放任自由。以后每十日召开思想会议,由我主持,让大家都来畅谈,发扬优点,改正缺点。你们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诸将唯唯喏喏地点着头,孙定方道:“那,这当前的敌情……” 我手一挥,道:“先放着。不摆正思想、端正态度,这仗就没法打了。” 第178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这次会议在众将中的震动,不亚于“对敌十万”。其重大成果就在于军纪、军令重新被列入条陈,并准备着人誊写,以保证人手一份。另外,文案司马王据升任监军,有根据军令规程处罚行赏的权利,若不能做到令行禁止,那么往日的一切努力都会白费。再次,战前进行全军整肃,要使每一个人都端正思想态度,以保证军容齐整、军纪严明,军队的统御治理大权,进一步进中到我的手上。 正当我有感于纪律、士气重要性的时候,一封以司空温辉名义发来的檄书被递交上来。 我迎着众将惊愕的眼色,把书信展开阅读:“虎骑校尉颜:盖闻知者顺时而谋,愚者逆理而动。常窃悲伏波无贤,卒自弃于莽莽不毛,马革裹尸,传世之讥者也。猛禽以名字典军,有王佐之才,治世之能,为圣上优宠。今秉以征伐之任,率羽林而督五部,权救国难。奈何疑浮相僭,为灭族之计乎?” 我哼了一声,接着看了下去,“朝廷之于猛禽,恩亦厚矣,委以将佐,任以虎骑,事有柱石之寄,情同子孙之亲。匹夫媵母,尚能致命一餐,岂有身披青绶,职典大邦,而不顾恩义,生心外畔者乎?猛禽与阁僚语,何以为颜?行步拜起,何以为容?坐卧念之,何以为心?引镜窥影,何以施眉目?举措建功,何以为人?惜乎!弃休令之嘉名,造枭鸱之逆谋,揖传世之庆祚,招破败之重灾。高论尧舜之道,不忍桀纣之性。生为世笑,死为愚鬼,不亦哀乎!” 我差点要吐出血来,双手颤抖,心道:这狗东西竟然这样骂我,老子为汉朝卖命,甚至连自己的灵魂都差不多废了大半,现在只不过为自己的将来,甚至尔等的将来算计了一次,便招人诽谤,成了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了! “感汝与猛禽俱起佐命,同被国恩,而中道分离,感慨之矣!君乃愚妄,自比六国。然六国之时,其势各盛,廊土数千里,胜兵将百万,故能据国相持,多历年世。今君天下几里?列郡几城?奈何以区区十步之地结怨天子?此犹河滨之人,捧土以塞孟津,多见其不知量也。” “方今天下纷乱,贤良效命,复能宏我大汉盛时之景,威吾四方蛮夷之献,何不如哉?而猛禽独中风狂走,自捐盛时。内听骄妇之失计,外信谗邪之谀言,长为群后恶法,永为功臣鉴戒,岂不误哉!圣威昭隆,勿再以前事自误。愿留意顾父丈妻子,无为亲厚者所痛,而为见仇者所快。南阳伯慎顿首。” 我摇了摇头,把信件交与孙定方等传阅。孙定方览章大怒,道:“这小子竟以司徒全家为胁,逼迫将军,真该碎尸万段!” 我心道:上次我说汉末形同六国,应该是在黄琬和陈蕃面前,现在温辉也知道了,必然陈蕃已改换门楣,自愿做大将军窦伍的走狗了。这样看来,岳丈大人真是危险啊。可惜他们不肯从我计策,共同出京,以致于现在我鞭长莫及,还给宵小之徒钻了空子,捏到了把柄。还有,这封表章把俞翠儿等也骂上了,恐怕让她们知道更是不妙。见诸将愤怒,勉强笑了笑,道:“这一封信写得挺好啊,不过即使把我骂得狗血淋头,对他就会真有什么益处吗?你们也别太急,这肯定是他们的激将法,想把我军骗出城去会战呢!”心念一动,在婢女们搀扶下站起身来,“也好,也好,即然他们这么想把我们弄出去,那我们就将计就计好了,何必扫人家的兴呢?” 诸将开始有些不解,见了我兴奋的脸色,这才纷纷会意,点头冷笑起来。 “鲍秉!此次由你领兵打先锋,只准败不准胜。” 鲍秉接过将令,大声称是。我勉强笑了笑道:“恐怕这却为难了我们的鲍司马,想来他挥军打仗,却又只许败不许胜,还不在心里大叫倒霉嘛!” 众将齐齐附掌,鲍秉惭道:“现在下已知大人深谋远虑,必能稳操胜券,鲍鸿那个小儿,也就活不了太长了。” 我赞许地点头,又发下两支将令,“王祁、马俊,各统三千精兵,伏于敌军必经之道上,一旦鲍鸿轻率追来,便设伏击之!” 孙定方磨拳擦掌,道:“将军,那我呢?” 我微笑道:“长史每仗必要躬亲,实在劳累,此次就和王司马一起镇守后方,督运粮草吧。” 此话即为激将。孙定方跳了起来,很是委曲地道:“这……这恕末将难以从命。大丈夫当冲陷疆场,奋死杀敌,将军却让我运粮,这太没道理了吧。” 我佯嗔道:“难道王司马就不是大丈夫,就你是大丈夫吗?” 一句话就说得他哑口无言。众人相视一笑,王据怕自己引起长史不满,赶忙劝道:“大人也是为你着想,司马长史,还是不要再争了吧。” 孙定方面红耳赤,道:“我,我孙定方可不是说王兄弟不丈夫……” 我装作勉为其难的样子,道:“好吧好吧,那此次就交给你个麻烦点的任务。你带一千人马 ,从敌军后出现,要让鲍鸿以为至少有万余部队。那样他就会把重点放在眼前的这一仗上,全力攻击峄醴,你懂吗?” 孙定方皱着眉想了想,却摇了摇头。我笑起来,“你想想,鲍秉去诈败,故意丢盔弃甲地,但是鲍鸿也非等闲,必定不敢轻易深入。此时你在后面装出急不可耐的样子,故意露出声形,他必然怀疑是否我布了埋伏。他深知我兵力弱于他,你那儿装得越多,他会越以为峄醴空虚,这样便会倾巢来攻了。” 孙定方大喜,哦了一声,“对对,他一来攻,许、高二司马便左右夹击他,鲍秉兄弟也趁势拉出甲骑,冲他一阵。那就大胜了!” 众人哄笑起来。我突地笑容一敛,道:“可惜甲骑统领杨兄不在了……”见众人神色俱为一黯,哀叹道:“但愿此仗大胜,不要再有兄弟受伤、阵亡。我焦龙此次要亲率铁甲骑兵,猛击贼子,为杨兄弟报仇。” 诸将一齐奋声道:“愿随将军!” “好,成公英,我命你领铁甲卫队为预备队,哪方吃紧,便往援之。” 成公英轰然领命。当下各自解散回营准备,我自觉精神一振,勉强回房。 夫人们早在房内等我了。唐凝、黄莺赶上来扶住我坐下,嗔怪地道:“都病成这样,还和将军们聊这样长的时间,你这一天还没吃过东西呢。” 唐凝连唤婢子。我靠在她怀里,微微闭着眼道:“我没有食欲,还不想吃。” 唐凝仍是唤人给我送来肉汤,眼睑一红道:“早不吃晚也不吃,相公难道想急死凝儿么?” 我伸手摸摸她的面庞,笑起来,“什么时候凝儿变那么多愁善感了?为夫真想好好疼疼你呢。” 黄莺、俞翠儿一齐嘻笑。唐凝俏脸一红,扭头不言。 我枕着她的大腿睡倒,舒服得呻吟起来,“还是我们的凝儿知道疼人。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liu啊。” 凝儿便想推开我,却又不忍心的样子。满面菲红地望着俞翠儿、黄莺,娇嗔一声,“不来了,相公这样讥笑凝儿么!” 胡扯了良久,这才提起正事。我将温辉的书信拿出来给夫人们一看,顿时她们七嘴八舌地口诛笔伐起来。 俞翠儿道:“哪有他写的这样?夫君所为,只不过迫于无奈罢了,其实对他们已经是仁至义尽,够客气的了!现在这老家伙把夫君骂成这样子,我们就应该好好还击他一下。” 唐凝也恨恨道:“我们可从没给相公出过什么坏主意。要说坏呀,就是他们这些达官显贵,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敢做。” 我噗哧一笑,道:“凝儿,就事论事罢,别扯得太远了。” 唐凝一点我的额头,不好意思起来,“你呀,什么都为你着想,还不领情。” 我抓起她的手轻轻一吻,笑道:“好了好了,跟你开开玩笑嘛。” 黄莺却是满面阴郁,道:“爹娘都在京畿,还有二哥,常与张司空、大将军往来,真怕他们有什么危险。” 俞翠儿赶忙安慰她道:“不要怕。焦龙早就有办法了,一定会令二老没事的。” 我心里苦笑了一下,仍是故作不在乎的样子,道:“温辉还没有胆量做这种事情。岳丈大人贵为三公,又曾是皇帝的师父,名扬海内,为世之重臣。温辉这样写,不过有些狗急跳墙的意思罢了。真让他去追究黄公罪名,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 黄莺释了意,轻声道:“那妾身就放心了。其实,上次我就想把爹娘都接出京来,只是他们都坚意要留下来,所以……” 我神色一黯,忆起了战死洛阳的段和不堪就辱投河身亡的灵儿,心中大痛。唐凝见到我的脸色,赶忙轻轻拽了拽莺儿的袖子,她会意地收了口。这些天,她们有意无意都回避着京畿方面的话题,不想再触痛我。而她们的意思,我又怎会不明白呢? “我那灵儿也不知尸首漂到了哪里。唉,我这当叔叔的真是无用……” 唐凝取出绢帕,轻轻抹拭我的眼泪,道:“灵儿是好孩子,我们这些当婶婶的未能照顾好她,应向相公请罪才是。” 我摇摇头,“现在无论是谁的罪,灵儿她都活不过来。我只期盼她会游泳,也许被呛昏了,慢慢又会醒来。就像冬眠一样。” 俞翠儿知道我的意思,但仍与另两位夫人一样,以怜悯的眼光看着我。我忽然坐起来,叫道:“你们别这样看我!灵儿也许真不会死呢。” 黄莺举袖抹泪,泣道:“那水这么大,河那么宽、那么深,我……我……” 我垂头丧气地重又坐下,又重新说了一遍,“不管如何,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来人啊,传成公英。” 当日,成公英的十名手下化装成平民出发赴京师,他们的使命是:找到段灵儿姑娘,不管是人或是尸骸。 俞翠儿见我痛苦的样子,安慰道:“别难过了,灵儿她在天有灵,也一定不会怪罪于你。因为她一直把你当成父亲看待,你知道吗?” 我浑身一颤,吃惊地想自己潜意识中,何尝不把段灵儿当作女儿呢?处处都唯护她,处处都倍加疼爱,而且还发出“她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的玩笑,其实谁都知道我是说真心话。 我悲从中来,努力克制自己流泪的冲动。当日,我文思泉涌,嘱文祭奠灵儿。 黄莺拿起一看,便哭了起来。道:“平日里可以整天看着灵儿,妾从未想到现在会生离死别。相公的文章写得催人泪下,教莺儿的心里好痛。” 唐凝和俞翠儿从旁宽慰于她。黄莺又道:“当日都是妾行走迟缓,这才拖累了灵儿。相公虽不怪我,妾又怎能不自责于灵儿坟前?请相公允妾持文祭奠。” 唐凝脸现悲容,跪下来道:“妾也要去。” 我扶起她们,叹道:“我只是觉得,灵儿死得太不值,真要追究责任,应该是我才对。当日若不带灵儿赴洛阳,也不会出这样的变故,而你们原本就不会武,再加上乱军之中,自顾不暇,又何尝有能力照料灵儿呢?不必如此了。” 俞翠儿道:“夫君所说的是肺腑之言,若你们都以此事牵挂心上,就算是好事也会变成坏事。夫君啊,我倒是很想把这篇文章传读于营中,让大家都看看,恐怕这对于鼓舞士气会有益处。” 我连连点头,“现在我们需要的,不是悲伤懊恼,倒应该是一个或几个大大的胜仗。打出点精神来,为死去的亲人们报仇,这才是真的。莺儿凝儿,你们别再伤心,还是好好想想以后怎么办吧。” 两人泣声渐止。俞翠儿道:“现在夫君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令他太悲伤,只会坏了大事。你们先出去罢,我还有话要跟他说。” 黄莺唐凝只得应了一声,怏怏地作礼退出。我微微奇怪,道:“俞翠儿怎么啦?有什么重要的话要单独跟我说么?” 俞翠儿皱了皱眉,半晌才不悦地道:“夫君生了这么些日子的病,都快把人吓死了。俞翠儿再不许你一想起灵儿段便流泪悲伤,再不许你整夜胡思乱想他们的事情了。真不知道你怎么能憋出这样一篇文章来,一定是偷偷瞒着我不睡觉,早就打好了腹稿。” 我喟叹道:“这实在是我的真心话。灵儿还是个孩子呀,她有什么错,凭什么要跟着我吃苦受累,还最终白白牺牲掉性命的?每每念及,我都会觉得是自己犯了大错。你难道不是这么想吗?” 俞翠儿见我的样子,反而没有了怪责的话。柔柔地凑上来,把我抱住,“好啦,人家也是为你好,别硬着脸不领情。讲真的,你也该换换脑子了,人死不能复生哪。你口口声声要莺儿她们不自责,可你自己倒时时把死去的人挂在嘴边,难道就不是给她们压力吗?莺儿本来身体就不太好,整日还费神照顾你,你倒好,让她们又哭又跪的,好受啊?” “你……”我急得呛住,赌气地道,“行行行,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不说行了吧?唉,你这人哪,说话都不打弯儿,想把我气死啊。什么时候我给莺儿她们压力了。我爱她们还来不及,只希望她们能快快乐乐的。当然,我也不知道会出这种事!这没法怪责别人的,要怪,只能怪我……” 俞翠儿冷哼道:“瞧瞧,又来了。不是让你别再提了吗,又怪呀怪了。” 我良久无言,隔了好长一段时间,这才心中一动,握住她的手,放缓了声音道:“我知道你的心,俞翠儿。我也爱你,我也想让你幸福,过着舒适无忧的生活。可是我也得警醒自己呀,莫再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不想再看到亲人们先我而去,因我而亡,那样会让我感到自己堂堂拥兵一方的军阀,竟连所爱的人都保护不了,那还有没有面子?” 俞翠儿噗哧一笑,凝视着我道:“你保护我还是我保护你?”轻轻一点我的鼻子,“你呀,最让人担心了。这次病了半个多月,莺儿凝儿不知祈祷了多少次上天,不知哭了多少回鼻子呢。搞得连我……连我都有点害怕了。” 一阵温柔的感觉,令我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谁叫你是我的好老婆呢。俞翠儿,除了担心我,你就没再害怕过别的吗?” 俞翠儿想了想,赧颜道:“没了。只有你,只有在你身边,我才真正感到了七情六欲,才真正觉得自己是女人,是你的女人。” 我抱住了她,轻轻吻她的头发。算起来,跟她真正成为夫妻,已经一年多了。而我现在只是越来越爱她,已经到了无法自拔的地步。也许,我们所遇到的种种危险与磨难,只会更加深彼此间的爱意罢!我呐呐地向她表露心声,仍是像从前那样,有点傻傻的,却想把整个心都掏出来。 第179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为了使屯骑校尉鲍鸿这小子早一点上当,孙定方整顿军马,提前出发了。 临行前我很是担忧:他手头只有一千人,抄到对方后路,万一被发觉使诈,鲍鸿必会倾军去攻,以绝后顾之忧。我与孙定方嘀嘀咕咕地议了半天,这才让他上路。 另两队王祁、马俊率领。两队各步甲一千人,骑卒一千人,弓箭手一千人,混编起来,亦不知战力何如。 诱敌的鲍秉最后出发。整个大队都已明了此次的战略布署,戏称“逃命之谋”,务在使敌轻率冒进,或者是被后路放一把火逼迫过来,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我虽一直想着从前在北军中侯衙门鲍鸿犯的笑话,但仍警惕自己,万万不能轻敌。我知其背景,亦是有名的将领,又得窦伍等看重,曾多次率军镇压起义,还参加过五原、朔方等边地的战役。也许就是我烧了几把火,才会令他这次不顾一切地与我决战罢。嘿嘿,我也真是的,一把就烧掉了长水校尉,第二把火便烧了他屁股,这小子还能不愤怒吗? 宋威童猛留守峄醴,立下军令以保城池不失。我与成公英带兵潜出山下,顺着密林往西南进发。 渭水源出鸟鼠山,东流横贯右扶风千里之境,于渭口入河。其为河水最大支流,日后马超与曹操在渭水争雄,将有多幕好戏上场。当然,这事现在暂时还只有我与俞翠儿知道,就像摸彩券知道一等奖号码似的,既兴奋又无趣。 北岸,鲍鸿的大军背水结寨,大军呈品字形为支点,相互往援。当晚,我登山俯瞰其营。惊讶道:“没想到这屯骑校尉马屁拍不好,用兵倒有些长处。看他这副架势,我还担心孙定方会着了他的道呢。” 成公英皱眉道:“此人素有诡计,听说跟故中常侍侯览还沾亲带故,所以才有今天的地位。” 我长叹起来,“这全是朝廷昏庸所致啊!明明是个人才,非要和宦官结亲,才可稳保其身,以为重用。若想独善于浊流之中,真是难上加难。” 成公英点头道:“将军所说,一点也不错。属下的师长,乃是涿郡卢子干,即尚书卢植也。光和初,家师因日蚀密奏圣上八事,用良、原禁、御疠、备寇、修礼、遵尧、御下、散利,但不为所用,反而得罪了宦官。去岁家师被拜北中郎将,率北军五校士,连破冀州黄巾张角部,斩首万余人,且将其逼至广宗,欲围歼其部。可小黄门杜由借察视军情之名索贿,遭拒回京后诬陷家师以致圣上以槛车征。唉,可叹家师一心报国,却受宦官们如此挟制,真是可悲可凄啊。” “哦?原来你从师于卢植,他可是大名鼎鼎的海内名士啊。你跟他学什么呢?” 成公英赧颜躬身道:“属下从学《五经》,然而未有成果,而致师门蒙羞。请将军不必再问了。” 我哈哈一笑,道:“哪有什么东西是一学就会的,你能得拜卢植为师,也不枉你用功了一回。对了,家师现在何如?我在京师数月,然而却从未拜谒过他。” 成公英脸上露出伤感之色,道:“卢植也本欲进京谒师,后来这心思就渐渐淡了。想我师傅如此英杰,怎会有我这样不成器的门生?家师虽险遭不测,但终于还是脱救了。这主要因为张奂将军平定黄巾后,盛赞家师之用兵,称得胜全赖其计谋。所以家师又得以官复尚书。” 我心里有些不解,更有些诧异,想成公英平日里沉默寡言,可一谈到师父便口若悬河、恭恭敬敬,让人想不明白这年头师徒是何等关系,难道比上下级关系还更加牢固吗?而且,今年我被张奂搞成那样,成公英不是不知道。可依然爱屋及乌地言必称其“将军”,似乎还有意报恩哩。 当然,我什么也不会表露出来。我还笑着表扬了他几句,便很快下山,开始紧张地研究起对敌之策来。 八月丁卯夜,鲍秉鼓勇三军,率先挑起战争。 我仍在第一线观察处留意敌军动向。鲍秉疾出精骑分击敌营两胁,像两把尖刀掩护主力突击鲍鸿中军,其势汹汹,根本就没有诱敌姿态。我见鲍鸿忙而不乱,并未分兵出营,而是两翼派少部死守,中军稳如泰山。 鲍秉也不是好欺负的,一见势头不对,立马把中路变成佯攻,两翼精骑更加加重了分量,意欲一举击溃鲍鸿右翼五千人马。 鲍鸿也看出我们不是装装样子而已。子时,左翼扶风都尉李立军直捣鲍秉军后,意在围魏救赵,抢出右翼残军。但鲍秉的目标不光是李相如的人马,而是早有预谋,瞄准了屯扎西首的敌军粮仓。原本,鲍鸿粮草为三郡接济,然而畿辅边章韩遂尚未铲平,而凉州大部落于贼手,这下粮草重担,便落在不该担此使命的益州刺史身上。俭摆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送一阵、停一阵。鲍鸿的粮仓,因此而显得额外重要,必须屯驻于大营内部。 在军议之上,已有多人指出鲍鸿军的弱点:一曰军心不稳,二曰良莠不齐。李相如部,为其军中最弱一支。鲍秉先行攻他,即使引不来敌人,也要硬着头皮打下去,尽量接近和摧毁其粮草,如果鲍鸿连粮草也救不了,此仗不打也已经输了。 因此李立军的行动,丝毫不出我们的意料之外。鲍秉装出应对不及的架势,开始慌慌张张地放火烧粮──当然不多时便被扑灭,被不小心捅了一刀的鲍鸿像只受伤的野兽般,嗷嗷出击。李立差点绕至鲍秉后路,将其堵在河沿与山丘之间的狭小地带,而子时之末,鲍秉军已差不多酿成大败,奋力抵挡着近万追兵的攻击,一面向峄醴方 向撤来。 “将军,鲍秉危矣,请允属下接应!” 我沉思良久,摇了摇头,“不行,你的部众是最精锐的,一旦出动,必须在两军相持之际。此时一出,鲍鸿必不敢追,那时我们的计划就全泡汤了。” 成公英急道:“那,鲍司马……” “俞翠儿,你去照顾他。这笨蛋早一点撤下来,不会有那么多事。非要烧粮?谁教他的!” 俞翠儿微笑着去了。我眺望西南,皱着眉头道:“孙定方的人怎么还没出现,现在这里打得热火朝天,万一鲍鸿真灭了鲍秉一部,他就不会追上来咬人了。” 隔了片刻,只见鲍秉与俞翠儿并骑往复冲杀,救出大部。而敌军此时似乎士气一弱,李相如缩了回去,而适才冲得最凶的李立军也整肃队形,好像要往回撤一般。 我焦急地望着天际,孙定方军毫无踪影,不禁思绪百转,脱口道:“不行,现在得改变方略了!命令王祁、马俊两军,从左、右翼冲突敌阵,你率轻骑与鲍秉部烧其粮屯,动作一定要快,得手后立刻诈败。我想鲍鸿怎么会那么精明,原来症结全在他西侧的粮仓,所以未敢妄动。如果我们趁他未予考虑成熟之际,一举烧光他的粮,他一定会绝望来攻……如此便有希望获胜了!” 成公英脸上现出佩服的神色,先令百名甲士保护将军,这才翻身上马,领兵悄悄下坡。 我大叫道:“来人,着甲骑待命!” 哨卒连忙去传达军令。丑时刚过,便见东西两面,尽是撩天火炬,马俊王祁出击了!一时,鲍鸿大营内,呐喊声声,鼓点角号不断。李立与李相如军左,鲍鸿军右,分路出击。 厮杀搏斗完全变成了混战局面。也许鲍鸿是个将才,但也无法在此境地想出更为恰当的办法,只能以优势兵力与我展开对攻。但此时,敌阵正前方也杀声大起,成公英与鲍秉军狂风一般冲回来,速度之猛,似乎训练时亦难见到。 俞翠儿此时单骑返回,见我满面紧张的样子,笑道:“你怎么忽然改变主意,不要埋伏了呢?” 我哼了一声,微有不悦地道:“敌军粮仓的事情,从来也没有人报告我。要不然,说不定我们能想到更好的办法全歼敌军。现在只能一方面苦战,另一方面使诈了,真是该死之至。” 俞翠儿为我的将领们担忧,劝道:“孙定方他们恐怕忽略了这一个情况,要不然肯定早向你报告了。也不能完全怪他们,你没见鲍秉强突粮屯吗?这说明他早知那里是鲍鸿军的弱点,故而才采取攻击之势的。” 我神色稍霁,道:“什么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知道人家有几万几千几百几十个人,那有屁用。关键要知其优点,知其弱点,这才能百战不殆。孙定方这小子怎么还不来,敌人还这么强悍,简直像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他再不来,这仗死的人就会很多了。” 突地,一旁几名军校大声喊起来,“大人您看!司马长史的人!” 我极目远望,漆黑的夜里,只见西南面大片的平原上,闪耀着繁星般点点的无数光斑。如果不是得到确切报告,连我也怀疑那儿是不是有一支庞大的部队!长龙似的队伍加之光影重叠的景像,顿令激战中的我军沸腾起来,齐声呼叫,而敌军则又惊又慌,不敢加以正视。 孙定方的队伍还在几十里之外,行动得不急不缓,气势迫人。此边,在混乱之中的成公英与鲍秉军终于抓住战机,奋力突入粮仓,点燃了致胜的一把火。 “粮屯烧起来了!”“粮屯烧起来了!” 四下的军卒一起狂叫,给予敌人心理上惨重的打击。鲍鸿的部众不久便开始混乱,不知往哪个方向进攻,这种情形一直持续了半个时辰。 丑时末,我见鲍鸿正军已完全放弃向粮仓移动的企图。而左右两翼残敌也开始一起向鲍秉部发动攻击。我知道鲍鸿已准备全军突击正面,率大部攻击被其误认为“防守薄弱”的峄醴城。 我令哨卒立刻飞马通报王祁、马俊,与鲍秉等合为一处,且战且退。一面备甲上马,准备率铁甲骑兵进行反扑。 “来人,通知司马长史,加速往援,敌人已经杀向峄醴了!” 火光中,鲍秉、成公英军完全阻挡不住敌军的攻击,几致溃败。王祁、马俊只有率军奋力追赶,与敌军并排截杀,形成了十分奇怪的场面:我军又像是在逃,又像是在追,而敌人拉开步伐,像疯了般地往东北方向杀去。 俞翠儿皱了皱眉,轻声道,“敌人走得太快,要不要命令峄醴城甲骑先行迎击?” 我笑道:“好戏还在后头,别慌!现在鲍鸿是狗急跳墙,而且击溃了成公英、鲍秉,士气正旺,若是甲骑先出,人单力薄,就算冲垮了他们也不一定能给予重创。我们先回去,甭管他。” 宋威童猛正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城上久侯多时。 “贼军已到前山,此时不出甲骑,恐怕他们就会冲上来了。” 我白了他们一眼,道:“你们身为将领,就要有点将领的样子,急乎乎的,让底下人看了也不舒服。峄醴城这样坚固,就是要他们打上来的,懂吗?给我准备矢石擂木,先刹刹敌军的锐气!” 两人垂手躬身,“遵命。”看我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连忙疾步去了。 俞翠儿见状笑道:“你这个将军好威风。其实也该让他们自己多考虑问题,要有自己的主见嘛。现在这些人都快变成你的应声虫啦,若是你不在,那他们还有得活吗?” “人家怕的就是我焦龙嘛!”我开玩笑道,不过心里也有点戚戚然:她说得对呀,我会打仗那是我的本事,可我手下,竟然都是这类武夫。若是多点荀爽这些人,我也可不必事必躬亲了,还能更展我内政的才华嘛。 仔细地想了想,忽然明白了许多:我自羌地“出生”,无钱无粮,又依靠段、李升、郭阜、丁六这些贫民打天下,自然是对他们这些人情有独钟。孙定方等人又何尝不是行伍出身的下级贫民呢?寒族阶级多勇将,而士族多智士。若想称雄于乱世,光收集某一类的人是没用的,只有察纳百家,多招贤明,才能在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不过一转念又想:这天下原本就不是我颜某人的,何必自作多情去争呢?不如让给曹操他们,我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罢。 天刚蒙蒙亮,鲍鸿的军队已自山下杀来。我登上画阁,俯察敌情。只见两条山道之上,无数鼓木擂石像雨点般砸下,敌军前锋部队大乱,死伤无数。而宋威率领弩弓队,在城上放箭,居高临下势如破竹,很快敌军便遭重创。 我哈哈大笑,指挥甲骑出城。远处,鲍秉、成公英、王祁、马俊的部队往山前杀来,孙定方居后侧接应,合围之势已然形成。 “为段兄弟报仇,杀光汉军!”我提剑大叫。 甲骑队亦奋声大喊,“杀光汉军,杀光汉军!” 一霎时间,风头甚劲的“猛甲骑兵”像蝎子般涌出城池,冲向敌阵。鲍鸿军如遭雷击般,时而可隐约听见惨死前军卒绝望的叫喊声。他们畏惧甲骑,如惧猛虎一般。当然他们有害怕的道理,因为前大谷都尉,打败过黄巾军以及曾经向唐凝求过婚的著名将军韩昭便是折在甲骑之手。后来李文侯大军在泥阳之北,竟也经不住甲骑的一轮冲击而败北,这一切都有理由让屯骑校尉鲍鸿的军卒们苦恼。 甲骑队震耳欲聋的叫喊与厮杀声,没有标志、旗号,光秃秃的军容,以及齐整不可阻挡的气慨,几乎在片刻之间就占据了优势。鲍鸿军闻听到四面楚歌,焉能不失色丧胆?激战了只半个时辰,被歼大部。 太阳升到峄醴城最高处之时,甲骑收兵返回。辰时,孙定方等赶到都衙报告,称已全歼敌军。鲍鸿、李相如只带着百余残骑往东南方向逃去,扶风都尉李立被击毙。 “哼,朝廷又损失了一堆人马。下一回,该轮到谁了呢?” 鲍秉等正挥拳誓师,众军狂呼乱叫,欢乐的情绪达到鼎沸。孙定方闻听我的话语,忙接上道:“将军可以放心,我想短时间内,无人再敢犯我峄醴。” 我勉强笑了两声,心里道:短时间,不是永远。我焦龙沦落到这个地步,难道就是个软柿子,谁都可以捏的吗?不行,我得招人,我得用贤,我要发展得稍微像个样子,莫像现在,连护卫自己的“领地”都勉勉强强。 也许段过世后,我才能更加警醒地认识到这一点:光凭我一个人的智力是不够的,我也许能一胜再胜,但最终会败掉。而且会败得很惨。也许所有的胜利加起来,也抵不上一次败绩。现在我失去了段、灵儿,下一次可能会失去所有亲人,所有朋友,甚至俞翠儿。 我应该用什么人?用谁呢? 当别人都在庆祝胜利的时候,都没注意到我悄悄地躲回房去。当天正午的庆功宴,我推病没有参加。 俞翠儿猜想到我为什么会在这时候“病”了,在莺儿凝儿求见遭拒之后,她推门进来。 我是时斜倚榻上,甚是焦燥:算起来,除了我之外,马俊恐怕是军队里智商最高的人吧!可是他,还有王祁,跟我有多远的距离呢?我不是想找另外一个自身的替代品,但至少他要有观测时事的才能、明了局势的洞察力。是我的智囊和帮手。就像上一次进京,若是有两三个明达明察的智士出谋画策,我就不至于派遣马俊率兵东行,或者不至于在洛阳败得那么惨,至少不会丧弟失侄。 俞翠儿蹑步走来,轻轻坐在榻边。“你怎么了,莺儿凝儿都放心不下,所以叫我来看看。” 我转头仰望着她,“你的话很对呀。我把手下都变成了一帮呆子。我的确应该发挥他们的能动性才行,而且另一方面也该招贤用能,不能光培养武夫。” 俞翠儿一怔,笑道:“你在想这事啊!我还以为你真的生病了。上次你病那么久,我真被吓怕了,现在草木皆兵的,心好乱呢。” 我伸掌与她相握,用两只手合住她的柔荑,轻轻抚mo,“每次我有问题的时候,你都会这样温柔地对我。是不是你一出生就注定是我的好老婆?俞翠儿,我好爱你,如果我们还有来世,我要和你再结成夫妻。” 她的眼波轻转,嗔道:“不许你说这种话。你想到哪里去了,我要陪着你一辈子,永世也不跟你分开。” “你相信命运吗?”我微微有些黯然地问道,而她,似乎很生气的样子摇摇头,仿佛在告诉我:你说什么呀!别再这样说了。 “我很傻是吧?不过我还是担心,万一哪天我离你而去了,那该是多么悲惨的事情。我有责任保护你,保护莺儿、凝儿,还有孙定方他们的。现在段和灵儿已经遭到不测,我不想再让你们有丝毫闪失。我要组建自己的将领队伍,不光是勇力如成公英般,还要有智谋,就像荀爽那样!” 第180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此间扶风都尉部众全灭,李立身死的消息,一定会震动朝野。更何况屯骑校尉鲍鸿也几至如此,与陇西太守李相如像死狗一般狂奔逃命,面子失尽。 待剿灭了这股敌军几天后,我才得到京师里来的消息,称原马俊的部下投降,供出我的“藏身之处”,而温辉等正欲借征讨韩遂边章之机,顺带着消灭我们,故而不顾众官驳议之辞,执意寻战。 此次消灭的扶风都尉李立部,乃朝廷直辖的精锐部队。东汉中央政府的直属部队主要有三支:一曰黎阳营,由幽、冀、并三州步骑为主力,屯驻魏郡黎阳,为司隶部东方屏障。二曰长安营,又称京兆虎牙都尉部(陈林现任长官),驻守长安。另一个就是扶风都尉部,也称雍营,驻雍,负责辅卫陵园。这两支乃司隶部西面的主要防备力量,这次被调出参战而终至完结的李立部,可想而知对朝廷的打击有多大。 以后会派谁呢?也许陈林也会被派出来打我。 我知道自己有点杞人忧天。不过不排除这样的可能性。如果诏命一下陈林谨遵,那我们就得兄弟相残,好好较量一番(多半不是他死就是我活)。如果他犹豫抗旨,必然要弃官潜逃,那样皆大欢喜,我也可多一个精明的手下。不过要防他诈降,企图打入我军内部。因为我对他的感情较重,可能会犯军事上的低级错误…… 七八月之间,逃难来吴岳山的百姓越来越多。据说韩遂边章在“清理”凉州、畿辅,而车骑将军温辉挂帅讨贼,快有一场大规模的战役出台了。我一面加紧训练士卒、招兵买马,一面疯狂布栅设城,以防止敌军小部不断在村邑处骚扰。 八月末九月初,正当我昼夜不休地指挥军民沿山谷外侧筑城之时,东西方向分别有两封重要信件送达。 东面的那一封以三公起首,乃司空黄琬(以特进身份加诸重号,恐怕也是这几天的事情)会同太尉张延、司徒崔烈联名上奏朝廷,免去加诸于我的重重责难与诬陷,而且大肆鼓吹我的丰功伟绩,以及大骂法真等辈无耻滥言。 信件乃岳丈大人手迹,不过我可以想见,这封信一定不是出自他的本意。这样文过饰非的言辞,非窦伍陈蕃之流无可企及。或许会不会是章尚他们干的呢? 西首的信件是北宫伯玉会同韩遂、边章、李文侯等欲贿赂我,让我与之“遥相呼应”,就算以一支疑兵斜出西京也是好的。信中许下种种诺言,并声称如能攻下长安,必以我为军帅,称帝西隅。 这两封信一起到达,倒让我失笑起来。到底我是回朝当官呢,还是去韩遂那边做草寇?事实上这两种选择似乎没什么两样,成者王败者寇嘛,若是我攻下洛阳,建立帝制,改革世风,也许后代的人会记得我颜氏王朝呢。 莺儿看了黄琬的信,却焦急起来:她以为父亲重为三公,又写下这种被逼无奈的文章,肯定是受到了某方面的胁迫。她尤其害怕以大将军和温辉为首的集团对其父加以迫害,所以恳求我想想办法。当然,黄琬也是我的岳父嘛,不能不慎重行事呀。 当天,从京畿来的使者便将我的回信飞骑送走。我在信中声称自己忠于朝廷,忠于汉室,乃为避免自己成替罪羊而不得不失责奔命。可是要我再回朝廷复命,那是不可能的:属将马俊被囚,兄弟段身死,我再复受任,也不能安心,所以只有“荒老于渭河之滨,安步于峄醴之谷”,为一世外隐者。此外,我也不加掩饰地提起鲍鸿此事,“旧属裨将,焉能撼动山石?”警告某些人不要再矫诏违命、倒行逆施。对于黄琬,则大行婿侄之礼,问寒问暖,并声称若其遭到危急,当挥军东向以策万全。 这是我第一次对于朝廷写出这样“张狂”的文字。当然,还有几封信分别发与章尚、窦伍、陈蕃。对章尚自然是大加奉承祈拜,隐隐露出我“坐镇西方”,为其呼应的意思。对窦伍陈蕃,则是一面威胁,一面讥讽,要他们“回头是岸”。 文案司马王据在我的授意下,起草了第二封书信。对于边章韩遂,我们不必要得罪,当然也不能助纣为虐,干出不符民意之事。信一开篇,便大讲天命人道,声称汉室虽衰败无能,但还未失天数(此乃迷信之语)。然后紧接着讲汝等如此所为,岂不是自甘堕落,而名声在黄巾贼之右乎?若想称王称霸,只须割据雍凉可矣,何必惹粮烟四处,自掘坟墓?当然,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我也不想管你们的事,你们也别来骚扰我的境地。若是你们觊觎峄醴,就莫怪我焦龙不讲人情了。 王据颇显担忧地道:“凉羌之贼十余万众,大人以这种口气行文,恐怕不太妥当吧?” 我老气横秋地道:“有什么不妥的,须知过度谨慎就是胆怯的表示。我焦龙纵横中原,所向披靡,他要攻我,也得先想想后果。现在我摆出一副不干预的架势,韩遂如此精明之人,必定理会我的用心。不但不会计较我的口气,说不定还会前来贺谢呢。” 情况正与我所料相同。三天后,峄醴城下忙忙碌碌起来,许多人在搬运韩遂军所赠礼物。其中有牛羊肉酒,还有百余匹绢布。另外,还送来了三十余名西域歌舞姬以及十名容色姣好的婢女。 押送物资的为首大将又是烧当人吉尔胡。他前次偷偷从渝麋 城溜回,带了假情报以致凉州军损兵折将,却还能得此重用,我真怀疑是不是韩遂手下无人可用了。当然,见了“老朋友”大家都表现得十分聪明,有的打招呼问侯,有的笑咪咪地点头,我也迎上去道:“原来斡提克亲自来了!来来来,这次你别再溜了,一定要好好在峄醴住几天。” 吉尔胡脸色一红,拱手道:“怎敢劳神鹰将军的大驾。听族人们说,校尉和赐支、神海族友好,我等都十分欢喜。此次受韩遂将军之命,给校尉大人送来美女和好酒,希望我们也能友好往来。” 我连声欢笑,“当然,当然。斡提克亲来峄醴,这样小小的要求,我又怎会不答应呢?请回去以后告诉韩将军,我们以后要多亲近亲近。” 酒宴之上,吉尔胡趁着兴子,又一次提出要我们与北宫伯玉组成反汉联盟。不过我深知他只是前来试探军情的,当下只言私交,不论公事,请他在峄醴城住了一晚。 次日,我命令司马长史整顿三军操练,便与吉尔胡亲登画阁观看。 马俊、鲍秉率领的甲骑尤是突出,全军进退自如,操演了十多余阵势,烟尘飞扬,杀声震天。孙定方与成公英领步甲与铁甲卫队,亦是驰骋精练,不可阻挡。还有弩弓军、轻步骑与三军支援队,俱极为出色。特别是表演下来,三军齐声呐喊“参见焦将军”,令吉尔胡额头见汗、脸色铁青。 “斡提克回去之后,着实禀报就是。我焦龙是个信人,只要你们不犯我境,我们愿意与汝等友好往来。不过若你们挑起事端,我也不是轻易就范的庸才!” 吉尔胡唯唯喏喏,道:“校尉大人多虑了。韩将军一向敬佩校尉,而羌人中无人不晓神鹰将军大名,校尉如同展翅遨翔的猛兽,令人敬畏。” 我哈哈大笑,对他客气的话感到好笑。当年,我给自己起“猛禽”为字,搞得现在人心惶惶,都以为我是怪物呢。谦虚了几句,命人备好鼓吹,也回赠了韩遂一些金银器皿、宝石玉珠之类的东西,一路风光地把吉尔胡送出城外。 操练士卒完毕,长史孙定方前来复命,脸上却略显忧郁,“将军把军力之重,一应机密泄露给羌人知道,难道不怕他们摸清虚实,来犯我境吗?” 我笑笑,“兵不厌诈嘛。这吉尔胡可不是笨蛋,上次他偷偷溜走就说明这小子精明能干,要不然他早就不得重用了。现在韩遂又派他来,就是要他将功补过,而这家伙在我手上吃了亏,还敢再胡言乱语吗?他巴不得我跟凉州军友好,这样大家都别打仗,他的前途就有保障。否则,只怕他报告我军实力之时,也得打个颤,不晓得是真是假。” 孙定方仔细地想了想,笑道:“是呀,我怎么没有领会将军的意思,真是愚钝。那这次跟韩遂绝不会像上次那样了罢?” “上次我们还是朝廷委派的征讨军,就算真跟他们签了协议,最终还是要打。这次不同了,我刚刚击败了鲍鸿,表明了自己的立场。韩遂若是聪明点,就会厚交我们,以减少侧面的压力,他们才好把主要心思放在温辉身上啊。” 孙定方满脸敬色地退下。我忙里偷闲,命人将歌舞姬和婢女送到府中,要亲自分派。 原本,太常法真、侍中皇甫郦等人送过一批舞娘,现在大都“沦落”成颜府和各将领府上的丫鬟。当然,她们的待遇远远超过当朝的规定,我有明文:不得将她们当作物品转让、买卖。不得虐待施暴。如果当事人不满意,可自动离职,而府主不得拦阻。若发现违反规定者,按军纪之大罪严惩。 对于她们的婚姻,也曾作过规定,亦即男女双方互愿。后来渐渐发现只要男方提出,女方很少回绝,不知道是否是封建礼教观念深入人心,所以这一条规定也没能落实到底。现任行军长史的鲍秉(自段死后,马俊代右参军、铁甲骑统领职。鲍秉从帐前司马升任行军长史、铁甲骑副统领)就在丫鬟中发掘了一位夫人,姓乔,婚后我赠其名曰乔兰,而且命令鲍秉称呼她“兰兰”。 乔兰曾是唐凝的待从丫头,在宫里呆过,因此出落得仪容不俗。唐凝的身边,现在还有十余位女婢,要不是我一再请她裁员,恐怕光是她陪嫁过来的一帮子,就够颜府鸡犬不宁了。 黄莺的贴身丫头仍是杏儿,初到洛阳避于其府时,我还叫她“阿杏姐”,现在被她嘲弄,也是理所应当的。莺儿其他几十名丫头,大都遣散各府去了,孙定方和段府中,曾各有十名。现在段的那份儿,又全都回来,令我悲哀不已。 自碧莲走后,黄莺唐凝成了管事的人。我和她们商议谈笑,道:“莺儿可以再增加几个丫头嘛!人太少了,也忙不过来,更何况,你的身子一直也不太好。” 唐凝嘟起嘴插话道:“那人家就不能要吗。” 我佯怒道:“你都十几个了,还不够吗?你看看莺儿,应该好好像她学习才对,别整天想歪脑筋,动歪点子。” 黄莺环起唐凝的臂膀,笑起来,“相公莫要责备凝儿,她只是开开玩笑罢了。其实有杏儿在,我已经过得很舒服了,她一直都伺侯我,所以知道我需要什么。凝儿就不同啦,她的丫头们都是太后给的,跟随她的时间也短,所以看起来人多,却是忙不过来。” 凝儿笑嘻嘻地道:“还是丝姐关心人家。相公,其实妾也并不很想要的,府中主人本来就少,而清姐又不要丫鬟,所以人手已足够了。现在这一批舞姬丫头,妾看不如送到长史府上去,由他分派。” “妙计!”我拍手大笑,若遣孙定方干这事儿,我一定要率领妻儿老小,看他的洋相。“还是我的凝儿聪慧,想出这样整死活人的主意。不过这些歌舞姬,我看还是留给你吧。你把她们调教调教,将来时常可以参加演出,也给将士们找个乐一乐的机会。” 凝儿作礼道:“遵从夫命。不过妾也有好长时间不跳舞了,怕跳不好反而丢了人。” 我接过话茬道:“怕什么,有我顶着呢。不如今天就开始,晚上我来看你跳舞,你说好不好呢?” 莺儿掩起嘴笑,唐凝脸现红潮,扭捏道:“相公想什么时候看,我就什么时候跳呗。” 冬十月庚寅,司空黄琬薨。数日后,京畿快马送来讣告。 峄醴城上上下下,立刻笼罩在一种悲凄的氛围之中。黄莺闻报几度昏厥,唐凝俞翠儿怕她出事,一直守护在房内照应。 黄琬代温辉为司空,不过十数日尔。据称,天子素服,三日不临朝,并赠东园梓器服,钱三百万,布五百匹。其表策如下:“故司空临晋侯赐,华岳所挺,九德纯备,三叶宰相,辅国以忠。联昔初载,授道帷幄,遂阶成勋,以陟大猷。师范之功,昭于内外,庶官之务,劳亦勤止。七在卿校,殊位特进,五登衮职,弭难宁。虽受茅土,未答厥勋,哲人其萎,将谁谘度!联甚惧焉。礼设殊等,物有服章。今使左中郎将郭仪持节追位特进,赠司空骠骑将军印绶。” 来人禀报司空丧葬事宜,及其生前所发信文公函。我的心头只是感叹:没想到旬月前一别,已留永憾。戚戚故交泪,幽幽长夜泉,此后无相忆,只缘在梦中。 念及黄琬音容笑貌,不禁黯然伤情。心中不禁又忆起兄弟段、小侄女段灵儿,着实掉了不少的眼泪。 次日,京畿快马又报传皇帝诏文,顺带送上黄公临逝之前手书与章尚文函各一封。 黄琬情深意切,大有关切之言,要我遵从皇命,莫违天意人心,保善其家等等。而皇诏则大发故子之慨,饱蘸“君臣深谊”,并命我“治郡国而理藩隅”,封我为虎骑大将军、吴岳侯,位秩公下。并遣中郎将朱越持节加金印紫绶,以四采示尊隆。并加玄冠、锦绣五色朝服。 这一着大出我意料之外。但章尚书信中写得明白,其言我“摇动天地,震惊海内,素为陛下所重”,指出我军事上的优势和能够对朝廷所具的危胁。从这方面看,刘宏也想拉拢我。另一方面,朝廷也不都是庸人,当然知道正值西线开战之际,若我被韩遂等攥在手里,那么后果不堪设想。趁着黄琬逝世之机,大显亲重之态,无疑是一步好棋。 我犹疑再三,还是不敢轻易接诏。这“虎骑大将军、吴岳侯、秩中二千石”是那么容易做的吗?我现在无官一身轻,也不必理会什么皇命,一旦变成了汉室将军,那麻烦可就多了。说不定连窦伍都想在我这里捞点油水。人不能图虚名,这吴岳侯难道不是我自己挣来的吗?他一户食邑都不想给我,只愿意让我当愚公,开发这片荒土地,真是做梦做到家了。 当然,这些虚名之下,还有条件哩。什么“治郡国、理藩隅”,不但要搞好开垦,甚至还得参与西部边陲的羌族的管理。有时候打仗等等事情,还不是立刻命我摆平么?这家伙想得倒挺美呀。 当然,在刘宏的政府尚未走到穷途末路之时,顽固抗命,自然会引起全国的义愤和鄙薄。而且,如此孤守下去,恐怕对于补给物资、加强军备、增添军力都毫无益处,更可怕的是朝廷把我像黄巾军一样对待,只需几十万大军把峄醴一围,最多几个月就能把我逼降。 想到这里我也冷汗直冒。看章尚信中对我“勉励有加”,知道他又一次点燃了对于我的希望。心道:危险不是天天都有的,大丈夫能屈能伸,何必在这个节骨眼上跟皇帝过不去?我击败鲍鸿,自然是大胜,但我到底能有几次这样的胜利呢? 中郎将朱越道:“圣上待大人恩重如山,从骑督偏将军升任校尉,现在又加虎骑将军名号,为一方重臣,恐怕除大将军和三公外,无人可出大人之右了。” 我只得装出诚惶诚恐的样子,跪倒谢恩,“圣上之宠,焦龙无以报答。只要朝廷不以微臣脱责之事见怪,我焦龙虽死亦将为圣上效命。” 朱越持节将印绶递来,我跪倒拜祈、接过恭敬地系在腰间。心道:老子现在加官进爵,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呢。恐怕他们怕我挥军打到洛阳才是真的,现在普天之下,能对付我颜某的,还在娘胎里呢。起身道:“请朱兄到府上说话。我当盛宴以待。” 朱越哈哈笑道:“焦大人客气了。在下还真有些话,要跟大人聊聊。只好叨扰了。” 我心里微微一怔,暗道:果然还没完,不知道刘宏又有什么棘手的事情要我办理,若太不合情理,我也只能装出应和的样子而不予理睬啦。 第181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席间极尽奢豪之态。长史以下将佐二十余人及亲眷参加了宴会,我让俞翠儿也来,莺儿身体不适,而唐凝则不许参加。原因是不想自明的,若是董太后知道公主在我这儿,还不立刻要派人抢夺回去?或者怂恿刘宏派兵征讨,也将大大棘手。不过唐凝训练的一般歌舞姬都出现在会场之中,把中郎将朱越看得大呼过瘾。 趁着酒酣耳热,我笑着道:“朱兄此来,莫非圣上有旨命在下参加讨伐韩遂、边章吗?张奂将军的事情想来大家都很清楚,我焦龙卑枝末流,兵少将寡,而今又因鲍鸿来犯,损失良多,所以我想请朱兄向朝廷转达颜某的意思,切莫到了用人之际,才封官赏爵。而不用之时便甩在一边。这样做会令人寒心哪,哈哈!” 朱越脸色一变,半晌开不得口。过了片刻,勉强端杯一笑道:“焦大人不愧为朝中上上之臣,说话也这般犀利。不过适才所言,在下却不敢苟同。想朝廷对大人之厚,前所未有,以汝白身而加诸名号、至重卿,秩位尊贵。然足下不思进取,安于封赏,乐于富贵。求全责备,怨睚以报。虽智计过人,屡败骁勇,但竟未有匹夫之功以报朝廷。现在大人名重若斯,是否心中有愧呢?” 我感到脸颊边一阵燥热,心道:好锋利的言辞!他能把所有错的都说成对的,把我在京畿的种种遭遇都说成是立功受赏,好像我天生就是个贱民,有负皇恩浩荡哩。他怎么不想想我是怎样受封为重卿的,是怎样堀起于朝野的,难道只是个有名无实的佞臣,一蹴而就的吗? 但朱越所言,有一点是不错的,我焦龙打过很多仗了,除了击败李文侯那次,似乎并未有大功于汉室。捉刘元起、卫仲良,歼韩昭,击鲍鸿,对手都是朝官。可是政治昏暗,人心背离,所以我干了那么多“坏事”,却没受到惩罚。不过想归想,话里却不能示弱,否则一定会被朝廷牵着鼻子走,想反悔都来不及。 “朱兄此言太过。我之报于朝廷,亦如朝廷之厚待我。想当初募兵河内,蹇硕等人诬言乱主,朝廷起兵合围,咄咄逼人,我能从死地置生,岂能不言谢尔?京师纷纷,朝廷失德,乱兆频现。我以臣下之身努力奉汉主,以计定策宫闱,以智平奸弄。而整北军、肃京畿、以数千兵鏊战羌凉万军于泥阳,后以渝麋之战威震西寇,致其旬月不敢稍动。难道这一切都不是功劳?哼,慨我焦龙为朝廷死命,却屡屡遭讥诬之词,韩昭、鲍鸿,相接来犯。张奂贵为车骑,也逾权虎视,将数万大军断我后路粮草。是时我若不走,难道还呆在那里‘尽忠报国’吗?” 朱越蛮以为自己说得都对,一听我的话,不禁脸白一阵红一阵,强辩道:“张奂如此妄为,圣上已拿其惩办了。现车骑将军温辉、破虏将军董卓,与大人素有交往,难道大人肯忍心不施以援手吗?” 我愈发认识到此人乃朝廷说客。不假辞色地冷哼一声,把温辉辱骂我的书信拿出来,摔在他的席上。 朱越看了信,还不甘心自己的使命到此为止。伪叹道:“张大人也是不得不如此啊。想足下背弃朝廷,隐匿行藏,且驻兵屯粮,似要与圣上为敌。今畿辅势态紧急,若得君之力,必能蹈平狄戎,建不世之功也。望将军三思。” 我摇头不语,朱越还以为我默应了,又道:“此次司空杨大人薨,举国齐哀,而圣上更是伤切不已。杨司空子彪嗣,又加朝侯之位,以彰其德。焦大人乃司空眷亲,怎能不受命安邦,遵长辈之遗训乎?” 我冷笑道:“司空大人为国事操劳,直到沮计丧命。宦官擅政,海内涂炭,而圣上听之任之,致有张父赵母之讥。大兴党锢,凡天下豪杰及儒学有行义者,一切指为党人。有怨隙者,因相陷害,睚眦之仇,滥入党中。死、徙、废、禁者数以千计。一人逃死,祸及万家。而中原百里无烟,城邑空虚,枯骨相望。士叹于外,妇怨乎室,师旅频征,饿殍遍野。若非朝政失策,黄公又怎会殚精竭虑、呕心沥血呢。长辈之训,断乎不忘,时弊若此,吾安能不未雨绸缪乎?” 我站起身来,拍掌停住歌舞,诸将都睁大了眼睛看着我们。“汉家当乱,我焦龙无所能为。汉家当治,吾必倾力以报国恩。请朱中郎转禀圣上、三公,就说焦龙当为黄公守孝三载,至于别事,容我*后再作考虑罢!” 朝廷送来的一干礼物,统统照单全收,而朱越之使命,却半分未能达成,最终含恨离去。我遣散舞姬,少不得又向诸将做一番政治宣传,当下各自回营训练去了。此际已是初冬季节(按农历,十月为冬,与日历几乎差一个月),今年的粮食收获颇丰,大都入仓。而开渠之事业已完成,与水轮一样,在村邑、田地旁熠熠生辉。孙定方忙着编统全军,招募户民中勇壮之士,因此连盛宴都没到会。不过他若来了,估计也是憋着一肚子气回去,因为适才诸将无不面带愠色,只不过不敢发出而已。 我回房看顾莺儿。俞翠儿道:“黄莺没有什么事,只是悲伤过度罢了。夫君要多多宽慰她,让她舒心一些。” 我叹道:“父母之丧,牵动身心。更何况莺儿与黄公感情至深,恐怕短时间内也恢复不过来的。我想,因为最近农事也暂停了,我们可以出去走一走、散散心。” 俞翠儿道:“你是不是觉得很闷?” 我拉住她的手,望着她道:“郁闷之极,好像要被憋死了一样。” 从洛阳开始,我就没有什么好运气。先是折两员属将,其后是佟 威达牺牲,近来兄弟段、侄女段灵儿遭到毒手,现在岳丈黄琬又薨,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可当要拉莺儿出去散心的时候,她却泣道:“父亲还未大葬,不宜出游。请相公怜惜妾的一番思恸之情,让莺儿可以为先父尽孝行服。” 唐凝宽慰着她,却是沉沉叹气。我眉头深皱,却也不便强来,心中不悦道:你伤心,我就不伤心吗?还是这一套老规矩,什么时候能改得掉。俞翠儿见我神情,微微一推我身体,无可奈何之下,我坐在榻边,道:“莺儿哭过这阵子就不能再伤心了,否则身子弱又病倒了,可会让我心疼死呢。我知道莺儿最孝顺父母,不过生死有命,不能强求啊,人类的生老病死,都是客观存在的规律,而不是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老人去世,而后人哭泣,本是无可厚非,但行服丧葬之举,实在是没有必要。人死之后,便没有思想,没有知觉,只剩下皮囊一具,与其吹吹打打,大敛大葬,或者鼓功谀阿,不如真切地与其思想交融。我们应该想到,如何与继承和发扬他们的优点,永远记得他们的好处,而不是单纯做做形式,什么守灵行服,难道每日每夜地枯坐在亡人跟前,他们就会复活了吗?” 莺儿大放悲声,哭倒在我怀里。而另两人则流露出注意的表情,凝神于我的言谈。唐凝讶异道:“相公所言,怎么这样像王充的《论衡》呢?莫非曾经从学于此,而得其道?” 俞翠儿微微一笑,道:“夫君言出于心罢了,他说的道理,决计是不会错的。” 我轻轻吻着莺儿,道:“你若心中难受,便对我说,我会专心听的。我跟你一样,也敬爱尊长,不过既然他们已死,虽然遗憾,却也无济于事。所以我想和你们一起去散散心,排遣忧郁呀!” 黄莺哽咽道:“相公待妾之亲厚,不可言表。莺儿有生之年,不知该当祈福于上苍,还是报恩于土地。” “只要我们彼此相爱、扶持,什么鬼神妖怪的,都不敢来麻烦我们。莺儿听话,让我先陪你浴沐,喂你吃饭,然后我们再出去走走。最少应该把悲伤降低到最小程度,对不?我料若黄公还在世的话,看见你这样,也一定会伤感的。” 黄莺眼泪大滴掉落,道:“莺儿必当不辜负相公教诲。不过请允许妾身在峄醴南峰修筑先父陵茔,以遣哀思。” 往后的几日,颜府车马在成公英等待从保卫之下,往东南方向兜了一圈。我们泛舟渭水,冬临太一山,吟诗作赋。又从褒斜谷折回,顺道买了些天下知名的蜀锦。 这一日,见天色已晚,我们便在褒水旁寻了个小村邑投宿。成公英率众士卒很快清理出几幢茅屋,因为东汉末土地兼并愈来愈厉害,以致流民剧增,现天下户口经黄巾之乱,十之存七八就很不错了。 莺儿很是疲倦,我扶她进房,道:“若是你困了就先睡一会儿吧,呆会醒来我煮点东西给你吃。” 她脉脉含情的眼神凝视了一会儿,低声道:“多谢相公,不过妾身还不想睡。还想听相公讲讲野逸趣闻呢。” 我搂着她,让她娇慵地紧靠在我怀中。“那你闭上眼睛听着罢,我会给你讲很多故事,直到你听腻了为止。” 莺儿呢喃道:“妾是永远也听不腻的……”我全心全意地抱着她,说了一会儿,发觉她已渐渐进入了梦乡。我注视她的睡态良久,才将她轻轻置于榻上,盖好布衾,又取了些火炭放在屋里。 我小心翼翼地走出房间,带上门。方才呼吸了一口清醒冰冷的空气,凝儿的声音略显关切地道:“怎么站在门口呢,穿这么少会着凉的。”她将手里拿着的锦袍抖开,披在我肩头上。“莺儿睡着了吗,清姐弄来好些野味,等着相公呢。” 我笑问:“那你吃过了吗?” 唐凝脸颊边闪烁出幸福的笑容,“凝儿想跟相公一起吃呀,不知你肯不肯呢?” 我抓住她的手,又禁不住摸摸她诱人的脸蛋,“你呀,早该吃了,何必非要等我一道呢。饿坏了吧。” 唐凝斜倚过来,被我拥个满怀,“只要有相公这话,凝儿怎么也不会饿了。这些天跟相公在一起这么高兴,我才感觉自己没有嫁错人。颜郎,颜郎,你是不是天上的神仙下凡,专门要和我结为夫妻的?要不然凝儿又怎能享受得到相公这样的关爱呢。” 我哑然失笑,吻了吻她香香的额头,“好了,我们别在这喝西北风了,赶快去吃饭吧。” 她对我的话略感一怔,随即咯咯地笑起来。 饭后,我和俞翠儿都要求凝儿来一段歌舞,她恳求以曲子代替,因为天气冷了,赤脚在露天舞蹈很容易冻着。我闻说唐凝还会谱曲奏乐,不禁心里大喜,暗道:如此多才多艺的姑娘,竟然被我焦龙娶到,要是在现代社会,人家还不痛骂“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吗?笑道:“夫人会奏什么乐器?” 唐凝道:“笛笙箫竹、排竽胡管,还有鼓、筝啦。” 俞翠儿惊叹道:“凝儿真是不简单呢,这样地多才。怪不得常听人说,灏国公主美貌技艺堪称双绝呢。” 我们一起笑起来,凝儿脸红耳赤地道:“清姐就爱开人玩笑,谁说我有什么双绝啦。请相公、姐姐稍待,我去取琴来。” “哦,你什么时候都是随身携带的吗?”我笑着见她凫凫婷婷地离开,又朝俞翠儿加了一句,“我总觉得凝儿嫁给我是否委曲了一点,其实按她的标准,可以选择比我好上百倍,家道富庶、官位极品的世家子弟,为什么她会偏偏挑选我呢?” 俞翠儿嗔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自吹自擂呢?说话这样没水平,真是不明白凝儿看上你哪一点。” 我不以为忤,笑咪咪地道:“那俞翠儿又是看上为夫的哪一点好,才舍身饲‘鹰’的呢。” 俞翠儿粉脸通红,举拳在我肩头轻轻捶了几下,“要死啊,谁舍身饲你了,也不照照镜子,瞧瞧自个儿什么得性!” 我轻搂住她,笑着道:“开开玩笑嘛。不过人常说,‘老婆是别人的好’,这一条我不大赞成。现在我有你,有凝儿莺儿,哪一个都不比别人的差啊。实际上说这话的人才真没水平,他们不想到,自己猛盯着别人老婆的时候,别人也在狂看他的老婆,也觉得千好万好呢。” 俞翠儿吃吃地笑起来,柔声道:“就你会说怪话。有我在你当心点,别老瞧着别人的妻子动歪脑筋,否则我可不放过你哦。” “不会的啦。”我轻轻贴在她的脸颊上,半晌无言。 “你听听,是谁在那边演奏呢。是不是凝儿?” 我放开手,凝神细听。远处,飘来一阵沉闷的胡笳之声。在京畿之时,我听过几次,所以还辨认得出来。那声音时而郁郁怨忧,似饱含苦泪。时而又愤懑激昂,如动九天。唐凝怀抱着一张琴回来,一面侧耳道:“是好曲子,怎么我从没听过?” 我原本想讥笑她。马上又想到按照这时候的说法,唐凝应该是大音乐家了,自然对自己的本事深有信心,她所聆听过的曲子必定不计其数。笑道:“凝儿觉得这曲子如何?” 唐凝把琴放下,长跪在软榻上,她的面容有时微笑,有时皱眉,有时沉思,有时哀恸,听了好长时间,这才摇头道:“真没想到世间还有这样悲情的曲子,此人定是女流,年纪在三十岁左右。” 我和俞翠儿面面相觑,见凝儿仍专注地听着,不觉好奇心大起。“成公英──” 成公英与几名披甲士卒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躬身道:“属下在!”原来离我们极近。我不觉老脸一热,心道:你们是不是在一边偷窥我们亲热呢?妈的,以后离远点好不好,电灯泡! “你,你带人去把这奏胡笳之人请来,要恭敬一点,对方可能是女人。” “属下明白。”成公英手一挥,立刻有五六人隐身于树丛之中,而我身边的侍卫,都致礼退开二三十步地方,这才消去。 我朝俞翠儿看看,她知道我的意思,笑起来,“你可别怪我啦。成公英也是生怕你有些闪失呢,这才训练出这批人手,专门用来保护你。反正他们也见怪不怪了,你有什么好害羞的呢。” 我看着她似笑非笑的模样,佯怒道:“这样我焦将军很没面子,懂吗。你告诉我,你怎样布置这些人的?好让我心里有个数。” 俞翠儿笑道:“好了嘛,别生气。现在我们身边,不过二十五到三十个人左右,成公英与他的五名亲随是贴身侍卫,其他人分三条线戒备。每夜轮休三批,成公英跟在凌晨的那一队,因为那时间发生意外的可能最大。其余两批人每队五十五名,分散在居所附近,任一人遭到攻击,便会牵动全体。而白天则只有二十人的侍卫数量。在峄醴城内则更少。” 我哼哼道:“五十五人?我天天睡觉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呢,更何况晚上我经常起来的,像什么上厕所……从来没看见有什么人。” 俞翠儿微笑道:“信不信由你,反正我没说谎。” 我刚要开口,却突然听到胡笳之声嗄然而止,那道宛若飞天的音符消失在九霄之中,令人浑身难过。唐凝却是浑身一震,差点歪倒下来,“怎么停了?刚刚到最妙的时候,为什么要停呢。” 我赶忙扶住她,“成公英派人去请她了。我们都想看看你猜得准不准。” 隔了片刻,一名篷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妇人被成公英等人带了过来。我乍见其容,不禁吃了一惊,暗想这样的装扮,竟还会有如此震撼的曲调,真是人不可貌相啊。但仔细看去,她虽头发缤乱,身体肮脏,但容颜不失秀丽,而眼神凛凛,似不可侵犯一般。 她手上拿着一支破旧的胡笳,但却没有一丝惊讶和恐惧。俞翠儿挥了挥手,除成公英以外,其他人都消隐而去。那妇人微微作礼,冷然道:“不知大人请小女子来,有何见教?” 闻听其声音清俊脱俗,更增添了几分好感。我望向唐凝,暗道你说得一点不错,真不知道你怎么猜出来的。只见凝儿站起身,行了大礼,“得闻尊姑曲调,一时难以自禁,故而致请相见。若不嫌冒昧,我们姐妹相称便了。” 那妇人面无表情,道:“丧乱之人,怎敢高攀!若无它事,暂且告辞。” 我忙道:“请夫人小座片刻。在下姓颜,乃扶风商人,只想一听足下之曲,决无恶念。这两位是拙荆,孔氏、楚氏。” 我也往成公英一指道:“此乃家将成公英,别看他样貌魁梧,却是善性之辈。” 成公英受夸,躬身致礼退下。唐凝这才笑道:“姐姐请见谅,我们多有冒犯。请不吝赐教。” 那妇人眼里闪过惊疑的神色,这才缓缓坐下,道:“多谢。小女子马氏,北海营陵人。” 第182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提起乐曲,唐凝叹道:“姐姐之曲浑然天成,如泣如诉,悲不可泯。奏到妙处,则令人黯然涕下,不能抑制。敢问姐姐,是否遭致劫难,而流离至此啊?” 马氏的脸颊上,顿时被眼泪划出两道白皙的印子,掩面道:“难得夫人如此精通音律,小女子确有不幸,但谁又知道我的痛苦呢?” 她泣声良久,这才抹泪勉强道:“夫人既如此眷顾,小女子愿以曲代述,了结此未尽之言。”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拾起胡笳,又接着那段曲调吹奏起来。 我也逐渐投入到那沉闷抑郁的曲调中去,只感到心里的压力越来越大。唐凝眩然欲滴,一霎不霎地望着马氏。待到那曲段之末,忽而调子大变,悠扬如歌,随后渐渐落幕。唐凝不喜反悲,终于痛哭起来。 我心头又多了个疑问,不敢多言。马氏稍稍感动,道:“夫人不必如此。小女子破家丧夫之人,该是感激你们能听听我的乐曲呢。” 她起身要走,我连忙道:“你还没有吃东西吧?请把这只烤熟的鸡带走。” 马氏执意不收,唐凝起身将陶罐放在她的手上,道:“不知姐姐睡在何处,若是没有居所,小妹愿将屋子让出。” 马氏瞥了我一眼,低声道:“多谢夫人。不过尊夫在此,不便叨扰了。”转身而去,走几步又复回身作礼,“一餐之德,不知该如何报答。小女子身无片金,只冀望来生衔枚,为诸位作福。” 我摇了摇头,看她缓缓离去,立刻传成公英过来。问起马氏住所,成公英同情地道:“村边草棚,住着逃荒的百姓十余户。马氏独坐于外,不肯于他人混杂。” 我叹了口气,心道:让我说什么好呢?这年头,好像都喜欢贞洁烈女,仿佛她们生来就是观赏性植物。“俞翠儿,你把被褥给她送过去。这么个女人,吹一晚凉风还不冻死吗?” 俞翠儿漫应一声,便去准备。成公英道:“将军还是早点休息吧,不知明日我们该往哪儿出发?” 我沉吟着道:“穿过褒斜路,过箕谷便是褒中了。这儿离南郑也很近,不如往西南走一走。” 成公英道:“蜀地山贼众多,而此次属下只带了两百名甲士,恐怕很不安全。” “没事的,去看看嘛,万一有情况,立刻回来也赶得及。” 成公英无可奈何,抱拳道:“属下遵命。” 我心道:这马氏言谈举止,都是大家闺秀的样子,非常得体。就不知道她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莫非黄巾起义,杀尽天下土豪劣绅,她的家人也在其名单之内吗?摇头不想,端起食物走到房里去。 唐凝也一起进来,在炭火上温着肉汤。黄莺鬓发不整,看起来可爱之极,微微高兴地道:“刚刚谁在吹笳,相公有没有听到?” 她揉了揉眼睛,显是刚睡饱的样子。我坐在榻边,笑道:“莺儿还未醒呢,怎么脸颊上还有口水,是不是做梦流出来的?” 黄莺赶忙用手擦一擦,这才发现是我骗她,唐凝已笑得前仰后合。莺儿脸一红,嗔道:“相公干嘛戏弄我,莺儿又招惹你了吗?” 我抱住她道:“莺儿的样子可爱呀!所以忍不住就想开开玩笑。”在她唇边吻了一口,“刚刚你真应该出来听听的,有位妇人吹曲的功夫登峰造极,令人荡气回肠、动魄惊心呢。” 黄莺柔声道:“真的吗?不过凝儿的筝曲也很好听呀,相公怎么不见识一下。” 我笑笑不答,隔了一会儿,唐凝把热好的汤端来给她喝。我趁机问道:“适才凝儿猜测马氏的的身份与年纪,无不相符,到底是从哪里听出来的呢?” 唐凝叹道:“马氏姐姐不合盛行之拍,独创此曲,听得人肝肠欲摧。曲中所白,哀婉缠mian,非女子不能为也。而其感逝之痛,凄凄切切,似有别情,妾以为一定是历尽波折劫难,这才断言她年纪在妾之上啊。” 我缓缓点头,道:“不错。若非像你这样精通乐律的人,也很难听出此曲的奥妙,最多不过觉得感伤而已。但此曲终了,有喜气祥和之音,而你却哭起来,到底为了什么?” 唐凝举袖拭泪,道:“丧乱之下,安有祥和之音?那不过祈求亲友泉下有知,其乐泄泄呀。” 我大觉学问低浅,不禁略有些惭愧,“夫人以后还要多多教我。焦龙粗枝大叶,又不懂歌舞之艺,真是俗人。” 唐凝与黄莺相望一眼,道:“我们的相公真是普天下少有的俊杰。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不耻下问,从没有男尊女从之念。” 黄莺也道:“相公智慧过人,却无骄气。对待楚姐姐和我们,都真心实意,毫无儒生之态。莺儿这辈子得嫁颜郎,再无奢求了。” 我乍听她们竟夸起我来,不禁胸臆为之一开,道:“其实男女之间,应该平等互爱。而不应该由谁凌驾于谁的头上。你们想想,若是男人死了妻子,他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成婚,不会有谁管他。而女人一旦死了丈夫,便要守寡守节,寡妇再婚好像就低人一等似的。事实上男人和女人仅仅是生理上的区别,而心中所想都是一样的。男人需要女人,女人就不需要男人吗?” 两人一齐红着脸垂下头,我哈哈笑道:“说来说去,这种从属关系实际上是由社会生产决定的。远古以前,没人会制造工具武器,没人会种植麦粟,所以粮食主要来源于女人采摘的果实。这时候女人的地位就高于男人,她们是一家之主,就像现在男人一样。后来,渐渐地人类发明了工具,学会打猎、种植,这时期,男人因为身体条件比女人好,逐渐代替女人成为家里主要劳动力,而女人便参加制造器皿、缝浆补洗的琐事中。男人这才开始凌驾于女人之上,现在几乎变成了统治。” 她们瞪大了好奇的眼睛,我又道:“男尊女卑的思想,实际上是一种糟粕。女性在人类生活中,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她们生儿育女,繁衍不息,还要担负着家中所有的杂事,照顾老人、丈夫和孩子。如果没有女人,男人就会绝种,世界就会灭亡,而那些儒生又能再鼓吹些什么呢?” 凝儿莺儿嘻笑起来。此时,俞翠儿从门外进来,道:“你们说什么呢,那么开心的样子。夫君,马氏说她明早会来道谢。” 我嗯了一声,打了个哈欠,“真有点累了。今天谁陪我睡呢?” 话一出口,三位夫人都是脸现潮红。隔了片刻,她们都佯嗔着退出房间,一个也没留下。我哈哈大笑,心道:刚刚说完男女平等的话,立刻就兑现了。好咧,今天我焦将军独睡一张大榻,怎么翻身都掉不下来。 刚入梦没多久,激烈的打斗声把我惊醒了。我猛地坐起来,透过纸窗,发觉西面天际一片通红,显是火起。 我急忙穿衣。隔了稍倾,成公英推门进来,轻轻唤了几声。 我点燃油灯,道:“外头怎么回事,是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惊扰了将军,还望恕罪。”成公英抱拳道,“请将军赶紧更衣,有一批马贼趁夜来袭,怕是想抢我等的财物。” “他们有多少人,这样放肆!” 成公英全身披甲,看得出他已处在一级战备状态,“禀将军,马贼约四五百人,预先早已探知我们的动向,所以此番杀来,令人毫无防备。他们在村邑里四处放火,已把大半手下逼至谷里。现在我手下只有五十五人,很难挡住攻击。” 我穿好靴子,走出房屋。另一边,黄莺唐凝在俞翠儿保护下,也赶紧跑出屋子,连接着这片房屋的茅棚,业已燃着。而贼寇的喊杀声,几乎近在咫尺。 “相公!”莺儿凝儿叫道,还想跑过来,却立刻被铁甲卫士强搀上了车并关紧了门。我突然想起一事,道:“成公英,派十名军卒,把马氏救出来,她还在西首火光之处呢。” 成公英虽极是不愿,但不敢违了将令,连忙派兵去了。我让俞翠儿护着车马西行,一面咬牙切齿地道,“兄弟们都被逼到谷里,他们就是想让我们分开来,才好一个一个地搞定。我才不会轻易上当呢。” 成公英手横大刀,奋力在邑旁灌木丛中砍出一条道路,掩护车马通过。往西走了约几分钟,才见十名弟兄甲胄被熏得发黑,轮流背着马氏疾奔过来。马氏似乎已闭过气,放下来便登时跌倒,我命人将她也扶进大车,道:“后头有追兵吗?” 一名军卒道:“贼军正在劫掠,我们抢出人来就跑。他们已经追过来了,大概有数百人。” “走到哪儿都不太平。”我喃喃地道。忽地,成公英叫道:“不好了,将军!四下都是大火,正向这里烧来!” 我感到脸颊一阵滚烫,心叫不好。只见四周火墙突地窜起丈余,狰狞地朝这里扑来。铁甲卫队虽是精锐,但见了这般自然的力量,也都面现俱色。我强自镇定,道:“快,把周围能燃着的东西统统清光!成公英,围着我们四下再放一把火!” 成公英以为我疯了,吃惊道:“将军,火势已经够大了。” 我来不及和他解释,手舞长剑,疯狂地先砍开四周灌木堆在圈外,点火焚烧。俞翠儿从车上跳下,也跟我动作起来,接到命令的兵卒们立刻也清醒过来,立刻快速地干起活来。 一时,四面又一圈大火焚燃,顿时浓焰大起。我掩着脸,高声道:“大家蹲下把脸捂上,以防烧出火泡!若身上沾着火星,立刻在地上打滚!” 众军齐齐卧倒。我一望成公英,他却是满脸讶色,原来身边这条火龙竟然缓缓往外推去,而非*般往回烧。片刻后两条火龙终于相接,火势徒然一弱。再隔片刻,只剩下焦灰在空中飘洒,而林间积炭大发浓烟,火光却熄减大半。 我抖抖衣服站起来。士兵们齐都举拳大喝,仿佛不敢相信一般。成公英率众向我跪拜行礼,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知道他们以为我是真神了,这般情况,居然能叫火焰熄灭!当下不及解释此中原理,暴叫道:“俞翠儿,你掩护车马离开。其余的,跟我往回冲!他们以为我们烧死了,这下子神兵天降,恐怕吓也能吓出他们三魂六魄来!” 众军卒大是振奋。我抖擞精神,带头往回杀去。铁甲卫队本身战斗力惊人,再加上人人被熏得面目全非,不像人类,更是对马贼们生成危慑。那些贼子烧杀掠夺村邑,忽然发现一队人疯狂抢上,见贼就杀,似砍瓜切菜一般,惧意大起。他们人虽众多,但抵挡一阵,反而四下逃散开去。 “追!”成公英大叫道。 待谷中弟兄们振奋精神杀出重围,场面更是激烈。不一会儿,贼子们丢下三四十具尸体,狂奔豕突去了。我忙命人救火,医治伤员,抢救百姓房屋器物。待俞翠儿护着家眷回来,村邑里只剩奄奄一息的村民和轻烟不散的房屋。马氏在车上泣道:“妾以为到了蜀地,便会安居乐业,没想到跟青豫之地没什么两样。贼寇烧杀劫掠,毁人家园、夺人妻子,不知泱泱中国,何处是平静之地呀!” 我心中一顿,便见校卒上前报曰:“禀大人,我军伤亡二十名。邑中死者计一十四人,伤者三十人,六名女子被劫掠而去,请大人示下!” “告诉他们,要想安生,就到峄醴去。留下点银子给他们。” 军卒遵命离去。我转身走到车前,行礼道:“夫人无恙罢?” 马氏盈盈躬身,道:“多谢公子相救。马氏落难至此,本想到蜀中了此余生,现在心灰意冷,只想早早追寻亡夫而去了。” 唐凝劝道:“姐姐不必这么说。世道昏暗,天下再没有平静所在。我家相公致力寻求百姓安居,在吴岳山中建立大城,若姐姐不嫌弃,就随我一块儿回去罢。” 马氏摇头不语,隔了半晌,才道:“多谢夫人。不过小女子多灾多难,是一个不祥的人哪。我不愿害了你们。” 我叹道:“天底下没有谁好命谁恶命之分。夫人谈吐不俗,却如此悒悒不乐,不如将汝之事说来听听,看看我们能不能帮上点忙。” 马氏眼圈一红,良久才道:“小女子原是营陵人,家父乃汝南上蔡令,将妾许给北海治中从事卫涣,生有一子一女,家道和睦。唉,可惜黄巾贼一起,天下陷入贼兵之手。家父身守令职,战死濯阳,而家中十五口人都被贼厮掳去杀害,季弟还为人所啖。旬月之后,黄巾贼人又趁夜袭击卫家,公婆年迈身死,妾只身带着孩子逃到山中。而后乡人又传来家夫身死的消息。妾孤苦无依,没有吃的,只得跟随乡人,一路逃难……可,可一双儿女,还是染上了伤寒而死。妾一个多月间,便失去了所有亲人,要不是被贼子掳走,便早就不想活了……” 我长叹了一口气。她已泣不成声,连连摇头。俞翠儿扶住她的肩膀,一时倒不知该出何言安慰了。我放下布帘,道:“过去的就不要再想了。人活着,就是老天的福泽,就算浑身充满了痛苦,也要顽强抗争到底。卫夫人,你就先跟我们回去罢。蜀中也没有安全的地方,真正的安全,要靠自己来创造的!” 天刚放亮,成公英便率队重新往峄醴方向折回。闻说不再南下,他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不是担心自己,而是担心我及家眷,此人之忠心,已不需要特别说明。 行至散关附近,王据差人送来京畿快报,据称黄琬子侄侍中杨奇已至陈仓,刻日即到城下。 我问起这杨奇是什么人,王据信使道:“此人乃黄公父兄牧之孙。” 我摇了摇头,心里面暗道:这一家子也不小嘛,不过黄琬倒只存一个儿子,不知道能否继承他的遗志呢?问起杨家的辈份、亲属,来人瞠目不知。我斥退了他,笑道:“真是问道于盲了,眼前就有杨家的亲眷在,何必舍本逐末呢?” 黄莺适才听见父亲名字,微有感伤,此时恭敬言道:“家祖乃孝安时太尉杨震第二子,讳秉,字叔节,延熹五年为公。这杨奇祖父牧乃曾祖长子。因此关系,堂兄光和二年被迁为侍中。” 我微微颔首,黄莺哀声道:“可怜我杨家三世公卿,现在却落到这样的境地。兄长只有一少子,年仅九岁。而曾祖五子,泰半早夭,现在剩下的,不过四五人而已。” 马氏在在旁叹道:“小女子早知诸位不是凡夫俗子,却不料这位就是司空黄公之女。那阁下一定是颜猛禽将军了?” 我点头讶然道:“夫人所知甚详,令人佩服。不知夫人从何得知?” 马氏道:“将军之勇名播于四海,小女子在三河之境,便已听闻了。只是不知这位夫人……” 我打了个顿,唐凝笑道:“姐姐如此知音,我唐凝又怎可遮掩身份,不以实名相告呢?” 马氏叹道:“恕小女子眼拙,竟然不知是灏国公主。”似是非常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我猜测她的心意,暗笑:唐凝嫁给我是天大的机密,她不晓得此事也是正常的。只听她淡淡笑道:“妾也多方猜测,何人能听出这曲中之境?却不想已班门弄斧,出尽了笑话。” 唐凝拉住她的手道:“姐姐这是说什么话呢。”似有很多话要向她说一般。我微微一笑,也不理会她们了,径向黄莺道:“此次派杨氏亲属来我峄醴,你猜猜朝廷又在玩什么花样呢?” 黄莺道:“必是来请我们入洛参加先父大葬。唉,莺儿真不知如何是好。” 我知道她的心思:如果不去参加父亲大葬,则是不孝。而去参加无异于羊入虎口,任人宰割。哼了一声道:“船到桥头必然直,一切到了峄醴再说罢。” 第183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侍中杨奇奉诏送来葬贴。 此人四十多岁,生得平平常常,但眉锋之处颇有决断之气概,谈吐颇有黄琬遗风。曾从莺儿处闻及其事,刘宏光和元年(公元一七八年),帝尝问之曰:“朕何如桓帝?”对曰:“陛下之于桓帝,亦犹虞舜比德唐尧。”帝不悦曰:“卿强项,真杨震子孙,死后必复致大鸟矣。”胆敢在皇帝面前如此讽刺挖苦,看来这个人也殊不简单。 “先叔已经下葬,此次遗贴,只是奉诏来送先公疏谏奏章及家信十一封给大人、仲妹。” 我心里犹疑起来,难道不是请我们去洛阳的吗?“感谢杨兄亲自来跑一趟,不知此次黄公下葬,有无棘手的事情要我等安排。” 侍女送上茶来。杨奇正容道谢,道:“这却不曾有过。先叔有重勋于朝廷,圣上亲命侍御史持节送丧,兰台令史十人发羽林骑轻车介士,又命前后部鼓吹,敕骠骑将军官属司空法驾,送至旧茔。公卿以下俱出席会葬,场面十分隆重。” 我抬手请茶,道:“哦,那可就太好了。唉,黄公毕生为汉室操劳,没想到还是丧于乱世。不知杨兄对此有何见教?” 杨奇微微抿了口茶,道:“桓帝之世,宦官五侯。而今之世,常侍十人,倍之于前。焦大人,您说呢?” 我大笑,“杨兄真明白人。那我也就开门见山了。杨兄此来,朝廷难道没有什么额外的条件要颜某接受吗?” 杨奇道:“怎会没有。先叔还未葬时,大将军便要彪兄请大人与仲妹赴洛。兄长坚意回绝。于是窦伍便假诏于兄,逼其就范。吾进言利害,称汝有才识伟断,御千人可敌十万众,若逼之甚,则难收其效。不如缓图。” 杨奇见我目瞪口呆的样子,又道:“所谓收买人心,大有道理。像大人这样,御众而守,不加理会朝廷之命,又有谁能奈汝何?不如礼仪备至,纳于麾下,这才能为朝廷用命,终为社稷之臣。” 我缓缓摇头,叹道:“杨兄快人快语,是爽直人,但却仍未解我之意啊。阁下不是提起宦官乱政了吗?那就应看到当今汉室已是岌岌可危,此时莫说保疆卫国了,就是保护自己的性命也成问题。你看看,黄巾之乱、韩遂之乱,仿佛谁都可以造反称帝,岂能不明哲保身,徘徊观望于京兆之侧呢?” 杨奇淡然道:“大人所说不无道理。可天子未衰、党锢已解,蚁贼之乱后,张奂、朱隽、卢植、董卓等脱颖而出。朝中重臣名流,比比皆是,未有不能保疆全土之忧也。以吾看,尽诛阉党清君侧,乃是大计。如今窦伍官至大将军,其妹为皇后,其弟苗为河南尹,四海归心,恐怕尽除宦官,是迟早的事情。” 我连连摇头,却又不说话。在我心里,窦伍这匹夫焉能做出大事!他不过是依靠外戚身份,一步登天,实际上根本毫无治国理政之能。换句话,让他当屠夫可能很称职,若是当大将军辅佐皇室,哼哼,简直要笑掉人的大牙。 不过此话不便与杨奇说明。他是朝廷派来的人,虽有杨氏血脉,对我来说却宛如路人,他如果将我骂窦伍的话转报上去,我还不犯冲么。小心为妙。 杨奇见我不答,微笑道:“想来大人也必知这些道理,我就不多说了。先叔葬时,门生徒众万余来观,谥文烈侯。圣上命我转赐大人缣千匹、钱一百万,耕牛十头。闻说大人屯田于吴岳山阴,广积民生,是为天下幸尔!” 我勉强笑笑,道:“请转奏陛下,臣焦龙叩谢皇恩。不过上次赐爵蒙封,已是太过,此次又御赐钱物,不知是否合乎礼节?” 在京里呆了那么久,我自然知道东汉朝最讲究礼仪。现在岳父新丧,而蒙封钱缣,似有招宠之嫌。杨奇道:“陛下圣意若此,请焦大人不必太推脱了。服丧之事,中郎将朱越已呈意朝中,圣上特准焦大人居丧六十日。” 我只得沉声道:“多谢陛下蒙恩被泽,臣当素服郊祭,以谢天子。” 杨奇躬身道:“焦大人敬仰天子,尊崇汉室,秉持节操,忠正耿直,天下人都举袖拭目,必以大人为首瞻。”我微一颔首,心里苦闷之至。又听他接茬道:“在下此来,还充任使者。天子有诏书在此,请大人详见。” 我心头又是一惊,见他已从袖中取出黄帛诏册,起身站到面前。 我无可奈何地跪下接旨,他笑道:“圣意免虎骑大将军跪、礼,请起。”将诏文递上。 我接来细看,先是通篇的褒奖赞扬,滔滔不绝。其次是讲天下大灾,荆扬一带水涝而京畿、三河久旱无雨,粮食歉收,等等。最后含糊不清地请求拨一批粮草以充给司隶,当然是越多越好。 我这下连装笑都装不出来,“我焦龙四月方始平定峄醴,家无余财、军无余粮,而今年尾虽小有丰收,也不知余下多少。如今天子有急难,臣下也不能坐视,就请杨侍中押运千五百斛回京罢。” 杨奇一怔,道:“闻说焦大人致力农垦,又曾大 量收购谷稻,怎会就这样一点点呢?” 我气不打一处来,暗道:我余不余粮是我的事情,你有什么权利统统带走?若不是看在受苦受难的百姓们的份上,我半粒米也不会给!强笑道:“我赈济百姓用掉大半,之后又卖掉一些,因而所剩无几。杨侍中请宽限几日,若能多出富余,到时定当尽数交奉。” 待其释意,这才故作殷勤地派人送他先回驿所歇息,一边命王祁等前来商议。黄莺一直在客厅之旁呆着,闻说杨奇已去,走进来道:“相公怎么不留他下来,与妾见一见面呢。他已经走了吗?” 我摇头道:“你这堂兄可真是厉害,差点让我都反脸了!” 黄莺吃惊道:“什么事?莫非他得罪了相公?” 我便将刚刚与杨奇的对话跟她细细说了,黄莺叹了口气,道:“相公也不要责备他了。汉室已乏天命,可仍然有这样的忠臣跟随,恐怕一时也难以覆亡罢。” “什么忠臣?那是愚人、笨瓜!”我骂道,“你有这样的兄弟,真是杨门不幸。你倒拭目以待,看他会有什么好下场。不劳无获,竟然向我小小峄醴请求粮草,多丢脸啊?自己不劳动,还整天想吃得好玩得好,真是做梦。” 黄莺微微低头,无可奈何地开解道:“恐怕也真是天灾所致,要不然圣上也不会令大兄持诏来此了。据闻八九月间,京畿谷价涨六成,千石以下官员都常食粝米、四百石以下更自出樵采,情状不堪。” 此刻,王祁与长史参校齐鹏前来待命。见我正与莺儿说话,便静侯廊下。我命他们进来,讲了备粮与侍中杨奇的事。王祁不解地道:“黍粟之资,军之重也。将军何必许之?” 我不耐烦地挥挥手,命二人下去准备。心里却道:王祁之言不错,军心民心都在乎粮食之上,我又何必把辛辛苦苦备的粮拱手让给别人呢?又忆起这一年的不易,特别是开山引渠、制造水轮等事,让人疲累不堪。颇为不忍。 唉了口气,随口道:“凝儿把卫夫人安排妥当了吗?” 黄莺点点头,道:“她在房中等候相公见面呢。凝儿与她已是相见恨晚,这一日都在那里谈论音律之事。” 我若有所思地道:“这个女人真是不简单,区区县令之女,就精通乐律、又知书达礼。昨日我等身份泄露,她安之若素,一点也不惊讶。真叫人啧啧称奇。莺儿,你与她也谈论过,感觉如何?” 黄莺微笑道:“妾不敢与马氏相比。” 我讶然看着她,缓缓颔首,“看来我倒要亲自去领教领教了。” 马氏已焕然一新,再不复流浪时那落魄的样子:发束高髻,略施粉黛于面、涂朱于颊。不作愁眉,而素服宽摆,赤足长跪于榻席东侧。 她的样子非常优美,并且清新脱俗。我见门外已有数双布履,不禁暗自惊异:这马氏面子倒挺大的,看看都有些谁来了? 她望见我来,微微低下头。凝儿的婢女连忙将我迎进厅去,备榻主坐之上。莺儿也随我进来,左右看看,除凝儿外,还有俞翠儿、鲍秉妻乔兰,甚至还有平常不易见到的成公英之妻,只好以“卢夫人”之名称呼。 马氏似在抚琴,而听众除几位夫人之外,莺儿凝儿的丫鬟们大多云集于此。众人向我行礼毕,凝儿笑道:“今天是我请大家来的,卫夫人琴艺超凡,若不能让大家都听听,可真是憾事。正好相公也来了,夫人还未奏完呢。” 马氏淡淡笑道:“多谢公主夸奖,妾以微末之技,得方家之赞。亦不敢有违将军清听,请焦大人见谅。” 我这才看见凝儿已将自己心爱的桐木琴放到马氏面前。心想: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此话一点不假。我骄傲的凝儿,竟然肯把平常不太交往的人都请来,又焚香置琴,真是让人不解呀。 我坐下来,道:“无妨,敢问卫夫人,在这里还满意吗?若有什么其它需要,尽管提出来,凝儿自然会安排的。” 马氏颔首道:“多谢大人关心。大人不以妾卑微,赐宅城中,又遣丫鬟服侍,已是有劳。不敢再令大人费神。” 我只得微笑,道:“诸位都在洗耳恭听夫人妙曲,若不肯见赐,倒是很令人失望的呀。” 马氏道:“公主琴技在妾之上,不如让她演奏罢。”将琴轻轻推到一边,唐凝见局面尴尬,勉强笑道:“那我就献丑了。” 我心里微感不悦,暗道:在她们面前能奏的曲子,为什么不敢在我面前演奏呢。莫非我还没有资格听么?顿时心思不在曲上。胡思乱想了片刻,只听众人纷纷附掌,莺儿道:“没想到一曲高山流水,竟被凝儿演奏得如此神妙。难怪伯牙自叹天下无知音,却不料生在此时。” 众女尽皆莞尔。马氏微笑道:“公主琴艺,举世无双。难怪晶玉楼长盛不衰,为世所瞩。有灏国公主这样的高手,自然不比凡蠹了。” 唐凝欠身道:“卫夫人过奖。唐凝久处京城,忝有薄名。而前夜夫人一曲,才叫我知晓天下之大,高手众多,此后再不敢以曲舞自居。”见我不予表态,笑道:“相公觉得何如呢。” 我望了望俞翠儿,顿觉跟马氏这帮人在一起谈琴论舞,实在是很不恰当的事情。我有多少要事,还竟然能够泡在这里闲聊么?不觉大感无趣,道:“焦龙粗人,不通音律,恐怕卫夫人还不知道吧。凝儿,请恕为夫无礼,慢待了你的客人。我还有事,暂且告辞。” 向马氏躬了躬身。又向卢夫人、鲍夫人都致了礼,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缓步退出。心想:我不客气又如何!当然,对有学问的人,都不能慢待,都是要尊敬的。但这样骄横的女子,老子还是第一次见到!退至门口,忽又略感不忍,轻声对侍婢道:“天气凉了,多备几盆炭火在屋里,免得冻坏了夫人和贵客们。” 几名婢女大感失职,应声退下。我走出屋子,远远走到廊外,这才长吁了口气,暗想:这卫夫人一味执礼,真让人受不了。跟她谈话,比跟皇帝、太后谈话还压抑。想当年我在南宫嘉德殿被太后召会,口若悬河,大模大样,何等的威风!现在面对这小女人,却是焦头烂额,最后还被逼了出来,前所未有! 心里又颇觉这女人不寻常,暗道:我焦龙堂堂二品大员,夫人中有故司空黄琬之女,还有灏国公主,地位之尊贵可以想见。她一介流民,无依无靠而来峄醴,现在把府旁一幢单门独户的大宅让给她住,而她却不以为意。此人必大有来头!沉吟良久,甚至想到他是否窦伍派来的间谍,摇摇头,不觉可笑。 隔了稍顷,俞翠儿跑来寻我。见我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笑道:“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是不是觉得不舒服呢?” 我扭头不答。俞翠儿靠在我身边,搂住我的脖子,“好啦夫君,我知道你有点不高兴,不过卫夫人就这脾气,勉强不来的。刚刚她已与我说起,邀你下午去吃饭赔罪呢。” “我不去,要去你们去好了。”我大感自尊心受挫,哪里肯乖乖落入她的圈套?更何况这小女子还懂得用计,竟不央凝儿,而央俞翠儿来求我。“这女人不给面子,我焦将军也不会给面子。” 俞翠儿笑起来,“实际上不是那么回事。卫夫人和凝儿谈及当年出嫁之前的事,所以奏了半曲,听得令人砰然心动。夫君来得不是时候,她当然不能在你面前续奏此曲罗。不过她还是很佩服你的呢,说你敢于自陈缺陷,又没有盛气凌人的架势。特别是你嘱咐侍女时的样子,很可爱呢。” 我哼哼笑了,羞恼尽去,“她不会说我可爱吧,这句话是不是你加的?” 俞翠儿被我揭穿,俏脸一红,“谁说是我,是凝儿讲的呀,不信你问她们去。” 我揽住她,“老夫老妻了,还这么害羞。俞翠儿,你倒想想这个女人跟别人有什么不同,我觉得……她深不可测呢。” 俞翠儿同意道:“是呀,她好似对一切都见怪不怪,虽丧尽全家,却也把悲伤深埋心里,除了在乐曲中流露外,平常不形于色。而且此人雍容大方,虽年纪在三十上下,却令其他人都有点黯然失色。尤其像我这样的人,和她比起来,真有天渊之别呢。” “黯然失色?”我笑起来,仔细凝视着俞翠儿无邪的双眸,“不会罢,我的俞翠儿那么完美,决不会输给一个老太婆的。这次我一次要刨根问根把她的来历弄清楚,决不能那么轻易给她骗吃骗喝。” 俞翠儿抿着嘴笑,“那么说,你同意去了?刚刚不是说要不给面子的吗?” 我哑口无言。于是,与马氏的第二次会面在申时开始了。看起来这是个很讲传统的女人。按祖规汉人行两餐制,第一顿饭近午,称“朝食”或“饔食”。第二顿饭在午后三到五时,谓之“飧”。但我和莺儿凝儿一起吃饭,从来都是三餐,而且她们都说,在宫闱与贵胄之家,都是三餐,与现代无丝毫不同。 卫夫人请客,我当然不能不吃。走近院落,这才发现与空着的时候有所不同了:满地腐叶枯枝已清扫干净,地面都用夯石打平,浅浅铺一层沙。古树、盆景都经过修饰、洒水,而且阶上直至厅内,都铺设了麻毯。 凝儿代替主人出迎,俞翠儿、莺儿望见了便笑一笑,我无可奈何地道:“你到底是我老婆还是卫夫人的婢女?整天呆在这儿,连家都不要了?” 凝儿见我生气,忙低声谢罪道:“妾知错了。” 我赶忙扶她起来,心中不觉有点后悔,想道:她何尝不是跟马氏一样,都受够了封建观念的奴役,看来我也是不能皱着眉头对她们说话的。佯嗔道:“我只是随便说说,你看你又这样老毛病犯了。以后不可以随便跪的哦,不然我要罚你。” 凝儿欲语还休,微笑道,“多谢相公。清姐、丝姐,你们也快来罢。” 第184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卫夫人在厅侧致大礼,她身着深色布衣,看起来十分庄重得体,“妾马氏参见虎骑大将军。” “别客气……”我原本想大笑着说,都是自家人嘛!后来一想会引起误会,也就免了,“请起,今天你是主我们都是客,你说了算嘛。” 卫夫人请我独坐上首,单列了一席。她与唐凝、俞翠儿与莺儿分坐主、宾之位。道:“妾今日莽撞,触犯了大人。还请多多包涵,莫以寒家女子为怪。” 我摇摇头道:“我今天也该道歉,那么不顾礼节地离开。实在是因为心情不太好,况且朝中有使者前来勒索,尤是非常愤恨。” 莺儿与我互相看了一眼,她便做出个无辜的面容。卫夫人见到这一切,掩嘴道:“原来大人这样爱开玩笑。其实令夫人已对我说起,敢问是否粮草一事呢?” 我点点头,她又接着道:“请恕妾多嘴,不知大人对于此事,将会何如。” 我皱起眉头,道:“我也有点为难。要不是我已应允了他粮千五百斛不能失言,此次我断不会济其半分。夫人提起此事,莫非另有高见?” 卫夫人微微一笑,隔了半晌才缓缓道:“朝廷素以三河之地屯垦备荒,关中富庶天下闻名。而今圣上以万乘之躯,备礼而来,大人不觉得其中有诈吗?” 我专注聆听,赞同道:“夫人所言极是,我也曾想到过此点。不过畿辅一带久旱成灾倒是没错,据说谷价已涨了近六成。民以食为天,无食则社稷不稳,想来朝廷四处遣募粮草以济流民,也是迫不得已的办法。” 卫夫人附掌道:“‘民以食为天’,这句话道尽了天下大势。大人体解民情,眼光独到,妾深叹服。此番南涝北旱,天下当灾。去岁因灾疫而起黄巾,今载又如是,安能不以民为大急呢?观之朝廷,税天下亩十钱,大筑宫室庙堂,而河东之境,颗粒无收,由是民怨沸腾。此诚其所以征募天下粮也。” 我听她文绉绉地,却说得大有道理。恭敬问道:“依夫人所见,我这粮该交呢,还是不该交呢?” 卫夫人避口不答,却问道:“大人此际有多少兵马疆土,百姓几何?” 我愣了愣,道:“前些日子与鲍鸿交战,颇有些伤亡,现在大概能组募八九千人罢。至于地盘,嘿嘿,只有峄醴附近百里之地。百姓两千多户尔。” 卫夫人叹道:“峄醴之城坚固,天下少有。不过大人以八千之众,保守百里之地,能否得全呢?朝廷虽然昏庸,但多能征惯战之士,韩昭鲍鸿,不过如同儿戏。若张奂、朱隽、董卓之辈挥军来讨,兵力较吾数倍,那么大人还会不会以为朝廷可欺呢?” 我突感猛醒,浑身一颤,顿时冷汗直冒。卫夫人察言观色,又道:“如今朝廷深忌大人之名,而峄醴势力单薄,无法与之相抗。为今之计,只有尊崇天子,顺应民意才行。” 我起身一揖道:“请夫人不吝赐教。” 俞翠儿十分惊讶,唐凝、黄莺更是拿十分异常的眼光瞅着我们。卫夫人淡淡笑道:“昔日晋文公接纳周襄王而使诸侯影从,汉高祖为义帝服孝而天下归心。奉天子以从人望,乃是大计。想大人以白身授官,名望海内,此际万万不可动摇民意,而致贼名。若是抗旨不遵,必有毁誉丧德之嘲,失莫大焉。” 我又是一揖到底,满脸叹服之色,“夫人金玉良言,焦龙知道该怎么办了。”当下又恭请马氏居上首坐,“卑学之士,不敢居夫人之上。”她谦虚了几句,见推脱不掉,只得从命。 卫夫人坐定,微微笑道:“颜虎骑没有虚名啊!连妾这样的寡妇,都推礼备至,真叫人心悦诚服。”忙击掌命侍女上菜,“各位都饿了罢,妾光顾着说话,慢待了将军与各位夫人,恕罪恕罪。” 黄莺等齐说无妨,凝儿笑道:“没想到姐姐有这样的学问,我家相公还从来不曾尊敬过别人,除了那个荀先生。” 马氏问及荀先生之名,笑起来,“妾怎敢与荀爽相较。荀氏为国之冠冕,荀淑、荀爽,知名当世,荀爽更是不亚张良陈平的俊杰呀。” 当下唐凝提起与之结亲的事,马氏肃然起敬,“荀爽王佐才也,大人不以其暂微,而屈身委聘,真是令人叹服。”端起杯来,轻轻啜了一口,“权以此杯敬贺颜虎骑。” 我连忙喝了,席间更是有一番会谈。当提及我心中的疑惑之时,亦即马氏身份,她略显忧虑地道:“得蒙大人如此看重,小女子再不敢有所隐瞒。妾……实不是马县令之女……唉,家父颍川李膺。妾出生襄城,与荀家曾有亲厚,故而颇知其事。不过夫家罹难,却不是伪言。建宁二年父亲被陷牢中身死,母亲弟妹徙边。是时妾十五岁,不甘就辱,东躲西藏,后荀家派人送妾至东菜,嫁与卫郎,一晃十数载。孰料黄巾贼起……此时唯长兄瓒尚在,妾欲去东平投他,却未想半路传其死讯。唉,妾深感天下之大,无妾所归,故而流离漂泊至此。” 她抬手拭泪,我惊道:“你是李膺的女儿?怪不得,怪不得。” 所有人都呆住了。要知道那时候提起这些“党锢”之首,无人不是毕恭毕敬,就像*时提起毛主席一样。而李膺名望更大,被称为“天下楷模”,那时士大夫们把得他接见视为莫大荣誉,谓之“登龙门”──由此可见一斑。 不过 真没想到卫夫人竟然是李膺的女儿!怪不得如此有威仪,大有其父风范。我赶忙请教她真实姓名,以及从师何人等等。 卫夫人道:“妾名宣,字少君。家父生性简亢,无所交接,唯以荀淑等为友。永寿初年妾出生家中,次年家父便被征为度辽将军讨鲜卑,一晃十一年没能回来。自小妾便喜诗书文章,常与荀家姐妹谈论古今。妾生平最敬服蔡伯喈,光和年间还曾专赴陈留,拜蔡邕女为师,学习琴艺诗书……” 我听得耳熟,忍不住插嘴道:“蔡邕之女?是蔡文姬么?” 卫夫人惊叹道:“大人果然多识,确实是蔡文姬,讳琰,其学识广博,才高善辩,且精通乐律。我在蔡家住了三个多月,与之深感相惜,便结成姐妹。” 唐凝听得心旷神怡,笑道:“姐姐比之蔡文姬何如?” 卫夫人正色道:“她是凰鸟栖于九霄,妾怎敢与之相提并论。” 唐凝忍不住动容道:“听姐姐这么说,我真想马上就见到她。她年岁几何,现在仍未出嫁么?” 卫夫人道:“文姬比我小三岁。初时嫁与河东卫仲道,可丈夫去世无子,因而又回到陈留家中。” 我心里暗道:史书上这蔡文姬可大大有名,不过好人多磨难呀。不便说明,道:“夫人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也不是等闲之辈呀。对了,这卫仲道也姓卫,跟你先夫是不是亲戚?” 我这一问,俞翠儿等都笑起来。唐凝道:“相公怎么问这么傻的问题。蔡文姬嫁的是河东人,而宣姐姐嫁的是青州人啊。” 卫夫人李宣淡然道:“先夫是北海治中从事,卫仲道却是河东大家,毫无关联。因先父曾任过青州刺史,所以颇有些旧属同僚,故而为卫家收纳。” 李宣又与我们畅谈国事。此女深谙治国之道,眼界深邃,思绪远大,不由令我对她更敬重三分。道:“夫人对于治军理政,都有独到见解,令某汗颜。在下忝有虚名,今日与君一会,当知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 李宣毫无骄色,笑道:“大人谬赞。” 我恭敬道:“夫人举论国事,条理清晰,知见不俗。颜某还冒昧请求夫人为军师,以便在下能朝夕奉教,聆听钧意。” 李宣一怔,掩嘴道:“大人说笑了。妾是女流,怎敢议论军事?颜虎骑有惊天纬地之才,善用贤能,更不需妾这样的寡妇助阵。” 我沮丧地道:“不瞒你说,什么贤良之才,我还真没遇到过几个。此际军中战将如云,可无一人尚谋。而治军理政,需要大量像夫人这样的人才,我不能因汝是女流,而不加重用。” 唐凝黄莺皆都瞠目。李宣摇了摇头,道:“大人此事太过荒唐,自古男女有别,礼不亲授。大人却欲以妾为官属,实在有僭越之嫌。望大人守礼如初,收回成命,则妾不胜欢欣。” 我张口结舌,心道:这跟男女有别又有什么关系了?真是令人头大三圈。唐凝见我处在尴尬境地,连忙圆场道:“相公只是说说而已,未必当真。姐姐请宽心。” 李宣道:“如此则多谢大人了。只求大人、诸位夫人不要再向人提及妾的家世,党锢之悲、丧家之痛,妾不愿再知闻于故人。” 众人一齐颔首,黄莺道:“夫人生于乱世,命运多舛,令人痛惜。妾等必将守口如瓶,请夫人安心在此居处。” 李宣起身送客,我只得告声罪,和夫人们一起退出来。心里却暗呼倒霉: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老子殚精竭虑地要恢复妇女权益,她倒非要坚持男权第一,真是贱.货!我焦龙白读了那么多年书,此时的矛盾与冲突,实在无能为力,只能令人想大哭他一场才好。 悒悒不乐地回房休息,三位夫人都不知道怎么劝我。莺儿轻声道:“相公不必把卫夫人的话放在心上,其实她是还不知道相公的为人,这才推辞。” 唐凝笑道:“凝儿还以为相公要纳宣姐姐为妾呢。” 我冷着脸瞪她,“胡说八道!不要开这种莫名其妙的玩笑,她这种女人若真嫁过来,老子还不被她折磨死?哼哼,开口闭口三从四德,授受不亲,我要受她?也不撒泡尿照照。” 众夫人笑成一堆。俞翠儿道:“你总是有话说的。对了,孙定方和王祁、马俊等人联名上书,要我带给你看。” 我接过一瞧,却是自我“升任”虎骑大将军后,僚属都在议论品秩军功,嚣闹争执甚至有相互抵毁之事发生。我原本就没想接这个将军名号,现在却闹出纠纷,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看来想要让内部团结,都不是容易的事情。 文案司马王据通详官职,经常跟我谈起此事,曾言“军不可无主,无主则百将不服、士卒妄命。主从不可逆次,职司不可混杂”等等。现在我一升官,底下倒先打起来了,那还得了?我气乎乎地把书帛扔在地上,命令传长史及王司马。 孙定方和王据急急赶来,见我满面不悦地在房中来回踱步,赶忙躬身作礼,“末将等参见大人。” “坐。”我手一指,两人这才进来。孙定方眼睛一瞥,已见地上的文书,小心地道:“将军急召,是不是为了我等上书进言的事?” 我瞅了他一眼,皱皱眉头,“朝廷拜我为虎骑大将军,这其中有很多玄妙,你们应该仔细地猜一猜。反正我没什么高兴的,升官进爵又不能当饭吃,还要加大开销,令人头疼的事情多着呢。你们倒好,我才出去了几天,就打成一团了。怎么,想要升官啊?你们到底是朝廷的官呢,还是我焦龙的官呢。以前跟你们讲得明明白白了,大家要精诚团结,不要为了一点点蝇头小利斤斤计较。更何况我们现在脱离朝廷,大有自生自灭之势,不可不慎重啊。孙定方,你一直是我的左膀右臂,担负长史之任,怎么这件事情上却处理不好呢?” 孙定方忙跪禀道:“在下有负将军厚望。不过自我军胜后,将士骄命、军心浮动,我虽大力整治,却不能将之清绝。诸将都将立功受赏视为大事,打仗时人人争先固然不错,可战后却摆勋论功,态度骄横。将军现又升迁为虎骑大将军,名号似在马防、邓骘左右,诸将有望升迁,自然兴高彩烈。” 我重重哼了一声,“兴高彩烈就能互相抵毁、打架滋事了吗?听说峄醴城下马俊鲍秉的甲骑队有多人殴斗,是否确有其事?” 孙定方望望王据,无奈地道:“请恕末将失职。甲骑队为我精锐,常胜不败,自然大都霸道无礼,时有欺压百姓甚至别营士卒之举,而且高司马……高司马管束不当,未加坚责。” 我顿时暴跳如雷,“竟有这样的事情?!你们竟然瞒到现在才报告我!这样下去,党变修国变色,大家都要死光光!不整治不行,绝对不行!” 俩人见我如此大发脾气,一时都吓得不敢作声。我心知问题的严重性,心道:我若在外面多呆些日子,回来还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呢?马俊这个愚东西,胜不骄败不馁的古训,一点都没学会。 我起身又开始踱步,隔了片刻,我喝令孙定方、成公英带亲卫到甲骑营,把滋事、犯法的一骨脑儿抓起来,明日一早,在城下村邑之中,举行公审,三军将士不得一人缺席。 孙定方立刻去执行将令去了。我见王据神色不属,知他畏惧,道:“王司马留下,我还有些要事问你。” 王据道:“大人莫要怪罪长史,前些天他也是四处查稽有罪,还按军规把自己营中闹事的步甲参校都关起来了。” 我心绪稍平,重重叹了口气。“此番击败鲍鸿之前,军卒浮燥,将帅骄傲,司马也是略有所见的吧。我苦口婆心地规劝他们,居然一个都听不进去。好,那现在就以军法处置一批,让他们警醒警醒,不要再把军令当儿戏。顺便也要严斥马俊等犯事之人。王司马素有铁笔之称,汝记众将功过,有无对军纪不服之人呢。” 王据道:“那倒还没有。将军威同天人,每仗必获大胜。而令贼蛮闻风丧胆。所以大人之命,诸将向来遵从。可他们除了大人以外,无等阶军令约束,无论官职大小,俱是兄弟戏称。王据深以为此万不可行也。” 我点点头,示意他说下去。王据接着道:“领兵作战,乃是国之大事,不可不慎。将军深喑兵法,自然知道军纪军规之要。大凡无纪之军,散漫难御,而战时毫无能为,终将为敌所败。而将领无上下级之礼,更是极难统帅。将军试想,若将军下了命令,而诸将不遵照行事,那会如何呢?孙定方虽军之长史,却不得御众要领。待下太厚,以致令行不畅。故此在下要劝大人加强官阶之能,予诸重僚生杀之权,这样才可令行禁止,以为大效。” 我沉思片刻,道:“王司马所谏极是。但不知我这‘虎骑大将军’是多大的官儿,朝廷一向没有这样的封号,莫非只是个虚名?” 王据道:“天子初拜大人为骑督偏将军,后迁虎骑校尉,秩位同中郎将尔。此后大人监北军中侯,仍属二千石职。旧制,北军五营乃圣上亲统,北军中侯不过司职监军。而大人‘内以君侯宿卫、外以禁典诸部’,声名鹊起,位次还在执金吾左右。今天子有诏,令大人以大将军加‘虎骑’名,位秩公下,乃是褒奖拉拢之举。除了大将军,骠骑、车骑、卫将军与三公以外,大人位秩最高。” 我叹了口气,心道:怎么会呢?我屡有反贼之举,击杀鲍鸿、韩昭,而今反而官越做越大,真是令人费解。我到底有什么利用价值呢? 不觉将疑惑向王据问起。他笑道:“大人谦虚宽和,从不计较功名,因此对于功禄之事看得甚淡。但朝廷之中,只要提起大人的名字,上至大将军、三公,下至百石假佐,无人不知晓。大人智计战法,常有惊人之举,初战凉州,无一失手,后又制甲骑、布严阵,逼杀韩昭于伊水,以致诏书有‘几惊华座’之辞。帝胄百官尝至营中,见大人布阵之妙、阵容之齐,惧有不敌之慨。张奂、朱隽等,更是众口一辞称赞大人。而大人于治政方略上亦有大用,大将军窦伍招以为掾属,原是此意也。后三公九卿,无不加意笼络,足见大人有定国安邦之策,为世奇才。现在大人身为一方将佐,统兵对仗无可与之争锋。鲍鸿挥雍营、凉州之兵来犯,自诩大将,然在大人面前,譬若婴儿一般,其部全歼而只余百骑奔亡。此皆大人之长!望大人不必妄自菲薄。待大定之后,将士谐力,屯田募兵,直可为安汉之臣也!” 我挑了挑眉毛,心道:这些话是不是拍马屁?我自然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不需要别人多嘴多舌。道:“那我的官属如何安排呢?” 第185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王据躬身道:“即朝廷有命,不妨效仿大将军所部,置营五部,每部校尉一人,比二千石。军司马一人,比千石。部下设曲,曲置军侯一人,比六百石。曲下屯,屯长一人,比二百石。别营领属为别部司马。各部曲均有军假司马、假侯,皆为副贰。峄醴城可设设将军长史一人,千石。掾属二十九人,令史及御属四十二人。另兵曹掾史主兵事器械,各门设门侯。还应置外刺、刺奸,主罪法。” 我摇摇头,道:“真麻烦。好罢,暂时就按这样办。不过我现在又不是在洛阳,该怎么办就怎么,没什么好按章办事的。” 王据凛然道:“是,大人所言在下无不从命。” 我心道:你很忠心,不必多表态了。道:“很好,你下去吧。明日便和营中其他诸事一同办理。” 次日,我与俞翠儿在午前赶赴至村邑。 长史孙定方及诸司马、参军、参校会集在邑外空地上。有军卒将一干犯罪的甲骑营军卒带了上来,足有三十余人。 前来围观的百姓数千人之多。我命令长史宣布这些人的罪状,有盗窃、打人、伤人致残、调戏妇女等等十数条,其中一人因打架滋事,又强奸妇女,被立刻拖出去砍头。血光淋淋之下,诸将立刻鸦雀无声。 我止住人群中的喧嚣之声,道:“军令如山,不同儿戏!今天处置这几个,是我军的败类。他们偷盗伤人,打架滋事,是不可饶恕的。若是营中每个人都像他们这样,那百姓还能活吗?我身为将军,没能管理好手下,在此向各位乡亲请罪!” 人群中沉默良久,突然有人叫道:“焦将军是真英雄!”众人一起欢呼大嚷,场面立刻变得十分火爆。紧接着,我又自暴家丑,指出现在军中出现的种种弊病。我十分严苛地声称,若是将领们出现问题,惩罚倍于士卒。他们打五十军棍,当官的要打一百军棍。此条例立刻引起轰动,群情激奋,不少百姓立刻献米献粮,还有鱼肉酒水,群众直到午前方散。 甲骑营犯事军卒被斩九人,责一百军棍以上者十二人,顿时全军震动。我神色不动地道:“甲骑营为我军主力,每三月选筛一次,乃明文规定。这些人渣还能残留军中,是当官的没有当好!马俊、鲍秉,你们作何解释?” 两人都是一头冷汗地拜伏于地。孙定方连忙道:“禀将军,甲骑营原属段、马俊统领,后来这两人都到京师去了……自杨司马逝后,高兄弟也久未整饴全营。鲍秉更是最近才提拔的副使,所以不能全怪罪于他们。” 我哼了一声,心中想起段,不由大痛。若是段在这儿,还会让甲骑如此乱来吗?可惜马俊不察,任甲骑胡为乱来,真是该死。面子上却不忍心怪罪他,只得扩大打击面,道:“统领不力,难脱其咎。马俊鲍秉,你们不能制约军卒,就不应该再留在甲骑营为将,自今日起,你二人调任步兵队统领。‘戒骄戒燥’,我跟你们说过多少遍,让你们担负这样重要的军队指挥,却如此胡来!” 两人喏喏连声,马俊流涕道:“末将屡屡犯错,今次愿受杖责,以明心志!” 鲍秉见事如此,也连连磕头,自请受刑。我喟叹道:“知错能改就好。刚刚长史为你们求情,这顿军棍就免了吧。” 两人俱向孙定方叩首道:“多谢长史。”这才退下。我又训斥了一批骄傲浮燥的将领,并处罚了别营几名军卒,方才举众回城。百姓在山下欢呼沸腾、大奏鸿乐,傍晚又有代表送来金银粮帛,我统统退回,一概不收。 当天,我颁布将令,分诸营五部。其一为中军营,任孙定方为中垒校尉。其二为前锋营,以鲍秉为前军校尉。其三为步兵营,以马俊为步兵校尉。其四为后军营,以王祁为虎贲校尉。其五为长水营,以金猛为长水校尉。校尉皆秩比二千石。 甲骑暂由中军营代统。成公英为历锋校尉,统铁甲近卫军,秩千石。将军长史暂缺,以龙青为兵曹掾史,六百石,主兵事器械。王据为律令掾史、给事中郎,六百石,主罪法、赏军功。宋威、童猛为别部司马,屯驻峄醴,各六百石。齐鹏因治农有功,升屯田都尉,比四百石,负责村邑农桑。 夫人楚俞翠儿因数次立功,不免也颇得众心,故而拜其为五营都统,监掌各部,孙定方等得知情况,无有异议,反而一起举荐她为将军司马,千石。此后,于称谓之上都有所改变,诸将称我“主公”,而见到俞翠儿却俱凛然尊称“司马大人”,令我更是得意。 各部受封后都要积极筹粮募兵,广招户民。现在把军卒一分下来,每营基本上都摊到千余,只中军营较多一些。孙定方本就统领步甲二千人,再加上甲骑千五百人,已有三千余人的实力。最少的是金猛部,才步卒千余。我决心把甲骑至少发展到五千人,重甲步兵发展到八千人,其余各部,都要做相应的调整。 几日后,卫夫人李宣邀我往赴她处行宴。 峄醴城地域十分广阔。因为是天然要塞,所以城中巨岩凸起之处,便刨削四周,以为内城之防。高丈余,顶上逾万坪的泽被草木,原有一座气势恢宏的“天公庙”。四下灌木、密林丛生。至我军占领峄醴,我便着手摧毁庙堂,建立巨大庄 园。现已历数月。 这些工程大都是我亲自设计,少部分由俞翠儿经手。因地制宜,准备以颜氏府第为中心,诸将府第居于左右。预计建筑费用可达四千万钱,相当于一位王侯全年的收入。当然,老子财大气粗,哈哈哈哈哈,最近又在盐、铁方面做的得心应手,家资丰足,造它十七八套都无所谓。 畿辅一带,乃东汉盛地,能工巧匠众多,因此创造出两汉辉煌宏伟的建筑文化。长安、成都、邯郸、临淄、宛是著名的大城市,而洛阳更是雄市之首。这里自先秦以来,就是黄河流域重要商业城市。经过东汉迁都以来,城市规模不断扩大。而班固的《两都赋》和张衡的《二京赋》都生动地描绘了它的繁荣景像。最著名的建筑,当属洛阳城西白马寺塔。我尝在京师,因此去过多次。塔名“凌云”,呈纺棰形,有十三层,五十多米,为当时洛阳最高建筑。游览白马寺,不禁深深佩服古代人超卓的智慧和高人的建筑技巧。自我在峄醴招兵买马,安顿流民而始,亦有许多工匠慕名而来。月初,两座庞大的水轮机开始在水渠间运转。而今寒日,虽不植越冬作物,但水轮为百姓的生活也提供了许多方便。在其完工之后,大批工匠加入了将军府邸的建设队伍中。我的各种提议、方案也令干了一辈子的老工匠大开眼界。 提议一:造窑制砖。窑至宋代以后始有,汉代砖通常为日晒而成,硕大而不用于建构房屋。通常都以木柳为基、泥砂石为料砌墙,屋子宽大、舒适。但容易返潮、斑驳,遇到大风雨时常崩塌。所以房屋一般屋檐极宽,伸展出女儿墙外成为走廊。建筑的人字形屋脊也十分稳重,沿檐时有雕刻,但房屋普遍感觉矮小,屋内加之梁、椽,便更觉空间狭窄。我坚持造窑制砖,差点要申请专利。 建议二:居室之中,再不是一间巨大房间用布幔或屏风分隔成卧室、起居室,而是直接造墙。古代的墙壁多涂桐油,室内不分隔间。屋子造好后,视主人富庶程度以锦缎、丝幔或麻布进行装饰,因为内壁不能涂油漆,又没有发明出涂料,所以用织物布匹作墙裙,极是奢侈。大半的农民家徒四壁,根本谈不上装修,只有大地主大豪族才有营造舒适生活环境的习气。而我要做的很简单,以砖料为基,泥沙浆为辅料,内壁到天花板一起铺设木板。至于制作方法嘛,工匠们总得和我开个会,研究半天,这才十分惊异地去做。 建议三:制巨大落地窗。古时非是无窗,而是无窗玻璃。两汉时的建筑采光并不是很好,常常阴雨天气,白昼就得燃灯。建制宽大窗户,增加居然自然采光,是我不得不做的事情。至于玻璃嘛,我跟俞翠儿会另想办法。其时这时期已有萌芽的玻璃制品,然而,东西方产品完全不同。只有西方玻璃制品,才用来制造器皿,在京畿刘氏金等几家铺子,常能见从大秦国(古罗马帝国)经丝绸之路运来的透明“石杯”,即古老的玻璃杯,价值数万金,乃进献天子的贡物。 李宣请我赴宴,先随同我参观了正在建设中的府邸。 她十分讶异地看了看我,道:“大人所做之事,妾从未见人做过。君孰非大贤,而不能达此境也。前次马贼追急,以火攻我,而将军镇定自若,反在周遭又点起火来。是时妾以为大人想保全名节而*。现在想来……呵呵,真是惭愧。” 她语调清晰沉稳,听得令人惊异。我自谦地笑笑,道:“其实也没什么,人被逼急了,什么办法都想得出来嘛。夫人见此居所布局,有什么见教吗?” 李宣敛容道:“大人所筑,不啻阿房之繁华富丽,令人赞绝。不过妾自青州行来,所过千里,民多居荆棘、草木之间,时有茅棚,已为上家。” 我想不到她会这么答我,不免苦笑起来,暗道是不是碰着鬼了。道:“夫人教训得是。不过在下虽一向任性胡为,缺少治国安邦之志,但对于百姓,却还是十分重视的。夫人强项,但你也该想想,这天下丧乱,为何天子诸官不担其责,而要我区区颜某担当呢?” 她似全不料我会这样反问,当下闭口不言。我一心找机会臭臭她,便接口道:“社稷之所以若此,刘汉其责大也。光武出身贵胄,云台二十八将、三百六十五功臣,无不世吏二千石,或为乡闾著姓。得权之后,国耗日虚。豪人之室,连栋数百,膏田满野,奴婢千群,徒附万计。其琦赂宝货,巨室不能容。马牛羊豕,山谷不能受。妖童美妾,填乎绮室,倡讴伎乐,列乎深堂。相此之下,百姓困顿,无田无产,流离失所,遍野饿殍。试问,朝廷对此都做过什么呢?天子还不是吃喝玩乐,骑驴溜狗,或者卖官鬻爵,税天下亩十钱,以修宫室……哈哈,哈哈!跟他们相提并论,我焦龙好上了千倍万倍。这些工人们上一天工,给一天钱,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绝不会派兵强征。我不但给钱、粮之资,而且还免去他们全家半年的田税,每日上工三餐,都由军中供应。难道这一切我是错的吗?” 李宣咬着下唇不答。我瞪了她几眼,便听远远的有人叫道:“宣姐姐,你们怎么还不来呀?”正是唐凝。 李宣看到她,像是遇到救星似的,低低招呼了我一声,便径自扭身去了。我扯高气昂,像打了个大胜仗一般,浑身舒爽,心道:哈哈,老子今天的口才真是非比寻常,把这臭寡妇搞得蓬头垢面,哇塞,胜了胜了!高声道:“大家都辛苦啦!今天我焦龙作东,中午请大家吃肉!” 众工匠欢声雷动。我满意地挥挥手,这才离开。唐凝在府院外等我,轻声道:“你是不是又和宣姐姐不高兴了?问她什么都不说,一脸沉思的样子呢。” 李宣恭请我等入座,道:“当日有违大人钧意,妾昼夜难安,特设此宴给大人赔罪。” 我仍请她上首坐,其执意不肯,“妾乃丧家未亡之人,得大人厚恩,已同再造。唧唧乌雀,岂敢与大鸾争位?” 我笑着道:“夫人乃故李校尉之女,汝父位尊天下,得高望重。就算爱屋及乌,也该请夫人上座。” 李宣敛容道:“妾德行怎能与先父相比?大人言重,妾万万不敢当。” 唐凝的胳膊微微捅了捅我,我知道她的意思,心想:也别太难为人家了,还没吃饭呢,就搞得这样尴尬,大家都没面子。哈哈大笑道:“其实什么上座,什么下座,全是瞎说八道!吃饭或者闲聊,根本无所谓坐在哪儿,只要有地方坐就行了嘛。我的意见是造一张大桌子,大家吃饭围坐一团……” 忽然想到,这时代还没有桌子呢!眼见除了俞翠儿,别人大眼瞪小眼看着我的劲头,我连忙住口。李宣奇道:“什么桌子?” 我眼前冒出许多新鲜的念头,不敢跟她们说,只打着哈哈道:“没什么,没什么。夫人请我们吃饭,就快一点吧。我肚子已经饿得不行了。” 黄莺唐凝一齐掩嘴,俞翠儿嗔道:“哪有客人在主人面前吵着要东西吃啊?你呀,一点规矩都没有,叫人家笑话。” 我不以为然地笑笑。李宣也被逗乐了,道:“都怪妾多说了几句,让大人、夫人们久等了。”击掌两下,命令侍女上菜。我看着菜肴都十分可口,忍不住故意装出狼吞虎咽的样子。李宣见状,不由得微微皱眉,闷声不响。而众夫人却反倒一脸柔情地含笑看着我,早就不以为怪了。 待吃得七八分饱了,我这才提起正事,“感谢夫人款待。不知夫人对于在下的提议,已经有了答复吗?” 李宣方自奇怪,黄莺赶忙向她窃窃私语了一番。她脸上一红,道:“上次妾以为大人是在开玩笑,没想到如此当真。” 我摇摇头道:“你原来根本就没考虑过,真令我丧气。不过这次你可别跟我弯弯绕了,答应就是答应,不答应就不答应,别找什么理由来推脱。你说女人不能为官,嘿嘿,我夫人俞翠儿已经是将军司马、五营都统啦!” 李宣诧异地看看俞翠儿,俞翠儿微笑道:“夫君没有说谎,我现在有了官秩,也有兵权,还有二百骑兵为私属部队。” 我得意洋洋地道:“不但如此,她还主管兵事,众校尉、司马、军侯,一应军事安排、调动、指挥、驻扎都要经过她批准。非常时期,她可以行将军事,代我指挥作战。” 李宣张口结舌,半晌才道:“这,这,夫人这样的娇弱女子,带兵打仗?大人应该三思而后行才是。” 唐凝笑起来,道:“宣姐姐放心,营中这些将军,没有一个是清姐的对手。打起仗来呀,清姐可威风了,一人就可挡千万敌军。那些将领,还有不少是清姐冒死救出来的呢,所以大家都向相公上表,恭请清姐为将军司马呢。” 李宣微微叹了口气,露出心仪神往的表情,“想当年商王武丁妃妇好,率军北征南伐,经战百余,而受封上将。妾一直以为,这不过是上古传说罢了,今日得闻夫人果有不凡之举,真令妾佩服不已。” 她向俞翠儿恭敬作礼,姿态优美。俞翠儿微微欠身答谢,道:“夫人不必如此。夫人的才学,令夫君十分敬佩,还常向我提起此事。望夫人不必固辞。” 我笑道:“俞翠儿说得对,我这个人唯才是举,管你是男是女。当今朝廷,征召什么孝廉、秀才,统统都是假的,人无真才实学,光会孝敬父母,那还不是呆子一个!再说天下孝廉未必都孝,民谚里不是有‘父别居’之词吗?哈哈,很多东西都需要革新的,不光是治国治军,有时候连思想也要解放,要改革。” 我站起身,又开始进行思想政治工作,连比带划、得意非凡,“当年商鞅变法、赵武灵王改胡服,不都是说不合礼,有违祖制吗?什么圣人之道,这个经那个经,统统骂他们。现在再回头看看呢,若无商鞅变法,秦国西蛮小国,会终起为七国之雄吗?始皇帝会一统天下,君临九州吗?若无武灵王改制胡服,赵国光是对付四下的蛮夷,就要耗掉大半国力,再无称雄中原的能力。可改制以后,赵国欣欣向荣,四下扩充疆土,国力大盛。那时赵国骑兵之强大,无人能敌。因此几十年间,赵国乃为诸侯霸主。你们想想,这改革的作用有多大?因此而看,古礼、古制未必全对,有很多都是人为加进去的。就说男女之别吧,你们告诉这到底是什么别?” 我突然问这一句,李宣顿时不好意思,垂头不答。黄莺看了看诸人,道:“书上说,男女之别,有若天地。” 第186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有若天地?那岂不就是说男人在女人之上吗?那么女人就是男人的奴隶,男人说什么,女人都要乖乖听从。要不然,我就可以打你,可以骂你,可以赐你死。其实这些东西剖开来讲,全是歪理。女人为什么要在男人之下,为什么不能出人头地,为什么要乖乖地听话?男的可以娶妻养妾,可以在外招妓,可以和别人偷情,全没人管。女人就不行,有点私情就被人骂被人非议,男人可以休了她,可以杀了她,也没人管。所以说,有别天地就是这个意思。开口闭口圣贤之道,圣贤哲人有许多好东西,为什么没人学,却学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唐凝望望黄莺,笑道:“相公从来都很尊敬我们的。莺儿你说是吗?” 黄莺抿着嘴笑,道:“你别问我,你自己不知道吗?” 唐凝一笑,转向李宣道:“宣姐姐,相公这样诚恳,你难道还怀疑他有私心吗?其实相公再老实不过了,他这些话也经常对我们说,并不是冲着姐姐才说的。” 李宣顿时脸色飞红,显然凝儿的话讲得并不太妙。我心头窝火,暗道:你掺和个什么劲,我说得好好的,你倒把我心思想成这样龌龃,胡闹!忙道:“还请夫人多多考虑,今天我已经酒足饭饱,上次的事情,我也早不放在心上。就这样吧,我们先回去了。” 我稽首起身。李宣突地跪拜道:“请大人留步。若……若不嫌冒昧,妾还有些话要对大人说。” 我闻言心下一喜,赶忙过去扶她,“不敢当,夫人请起。夫人有话但说无妨。” 李宣请我们坐下来,一边命侍女煎茶待客。“妾来峄醴不过数日,然大人待妾亲厚,先有救命之恩,后有立生之德,妾朝思图报。今将军不以妾身卑鄙,执拜尽礼,更令妾……惶惑不安。感君高谊,妾愿毕己所能,以助将军不世之伟业也。” 我大喜过望,忙揖身道:“如此,当拜夫人为……为从事中郎,何如?” 李宣淡淡笑道:“从事中郎职参谋议,为府中重僚,妾怎敢觊觎?” 我连连道:“当得,当得。焦龙得夫人指点,不胜欢愉。夫人万万勿以秩位相推脱,不然在下岂不是很没有面子吗?” 众夫人一起笑起来。李宣掩口道:“如此妾也无话可说。这几日蒙露公主恩泽,得游览吴岳众山,亦观将军屯田水利之效,得益匪浅。” 见她提起屯田修渠之事,我不禁大感自豪,道:“眼下还只是初见成效,不过两三年之间,我料峄醴之间必将仓檩不虚、兵甲齐盛。不知夫人对于屯垦、军备之事,还有何见教?” 李宣微微颔首道:“大人思虑周详,又常有奇思妙想。军卒、部曲皆参加农事,令人赞叹。妾曾暗自猜测,大人这样的苦心,究竟为何。现在终于明白了。将军久居京师,体会出朝廷衰弱,政道无能,虽姜、周再世,亦难扶持。故甘心领偏僻之境,屯备荒之田,募保疆之卒而养富民之士也。大人决断处事,看似消沉,却不乏远见卓识,令妾拜服。” 莺儿凝儿都发出惊叹之声,钦佩地望着她。俞翠儿微微一笑,朝我看看,似乎在说:你又认对人了。 我干笑几声,摇了摇头,“惭愧惭愧,焦龙难以左右局势,每次想干预朝事,都会遭人迫害,不如躲起来当皇帝,反正又没什么坏处。” 李宣若有所思地垂下眼帘,道:“话虽这么说,可足见大人并不是没有胆量称雄的。恕妾冒昧,大人才华横溢,智计无双,无论治军从政,非同寻常之辈。妾窃以为英雄难得,不该整日寻欢而消磨志气,徒增愁怅而已。如今天下动乱,正该坐观其变,以大人远识,整备军务,屯积粮草,三五年 内,便可称霸西隅。再三五年,大人横出中原,无可与匹,举天下十三州之地,而尽归囊中了!” 我十分震惊地看着她。那时间,不但是尊敬,更有些畏惧的心理在脑中作祟:这女人不得了,了不得!真是女中豪杰,女中诸葛啊。与俞翠儿等面面相觑,苦笑一声道:“夫人所言,震动我心。焦龙莽夫俗子,西凉鄙民,安敢野望帝位,为天下人所不耻呢?” 李宣道:“大人何出此言。昔高祖起兵,乃一亭长尔。后征战连年,据关中,败项羽,除群王,而终有天下。大人虽以白身起,但已颇得众望,又是朝中重臣。即使代天子而行王命,未有匹夫敢不从也。望大人明妾所言。” 不用说,我心里称王称霸的念头一股脑儿滚了出来。平常我每每想及此处,便摇头晃脑想把它摔到一边,我读过史书,知道三分天下的事情,知道刘备曹操孙权,他们都是豪杰,哪里轮得到我?现在我有一种想扭转历史的狂想,忐忑之下,出言问道:“不知夫人想如何行事?” 李宣端杯请茶,微抿了一口,“吴岳山之阳,丛林密布,开发不易。而山阴沃野丰饶,地域辽阔,由于远离市镇,所以户民稀少,极适屯垦。而且此地近渭水之滨,灌溉不缺,大人宜分所部移驻山阴,促现其效。” “可是山阴之地百余里,与武都交界,荒芜多寇,恐怕难以维持。” 李宣微笑道:“大人建村邑之所,必加栅围,而驻军以安其境。其实若民众日多,大人的兵卒统统调光了,怕也不够。不如先在近处试建二、三村邑,待住民多了,再改邑为集,或改邑为镇,以己之力修筑城坞,在村中组建屯伍,给予器械以备贼寇。而且,大人一方面还可扩军练军,待有了十万之众,还有谁敢于轻拈虎须呢?” 我频频点头,李宣又道:“大人跟羌族交好,妾已听闻于公主。盐粮铁资,向为国之重事,为今之世难禁私盐私铁,足见国之衰败!将军可在羌境招募其族人煮盐,而在峄醴之下村邑中发展铁资。可设盐铁官专职监督各部,延聘名匠。凡盐铁之事,严禁民众交易,需设刺奸以查其私。而大人一面可在山阳多草木处多饲养耕牛,以助屯田。如此凡三五年后,必获大成。” “好,就照夫人说的办吧!俞翠儿,你知会王据,宣布是命,调步兵、后军营两营人马赴山阴屯垦。现在唯一缺的不是钱,而是人才,命令王据写出招贤布告,广延智士,唯才而用,不论出身。” 俞翠儿应了一声,告辞退出。李宣喜不自胜地道:“多谢大人,大人对妾的一点浅见如此重视,足见大人胸襟气度。李宣恭送大人、各位夫人。” 唐凝走出门来,对我道:“相公,宣姐姐的话让人好担心呢。相公不会去争那个天子位置的吧?” 黄莺也眉头深蹙地道:“卫夫人抱负之大,令妾等汗颜。不过身为女儿家,是不应该有这样古怪的念头的。” 我笑道:“你们刚刚还夸奖我的言论,怎么现在又反倒觉得不舒服啦?女人就应该像李宣这样有才华、有志气、有抱负。她讲得句句是实,你们怎么称之为‘古怪’呢?” 黄莺摇摇头,道:“反正是有点说不出的滋味。” 我哈哈大笑,道:“你们放心好了,皇帝我当然不想做。但是我焦龙也不想轻易让别人欺负了。我要屯兵十万,广纳贤良,在峄醴城安安稳稳地当贼寇。” 回到衙府,即命屯田都尉齐鹏拨库中十万斛交付侍中杨奇,并派遣人马护送至州境。 中垒校尉孙定方等闻报急忙来见我,马俊道:“屯积这批粮草费时旬月,虽今岁丰收,却非大比之年。主公以粮十万斛运赴入京,可要三思啊。” 我扭头问齐鹏道:“那库中粮草,还剩下多少?” 齐鹏道:“小的初为屯粮官,近两日方计点粗略,数字并不确实。”见我点头,便躬身道:“今岁参加军垦将士五千余,垦地六百余顷,去掉这批赴京粮食,共屯积一百五十五万斛。而诸村邑余粮大都自备,缴且三十万斛。不过我军于渭、淮之地购得谷物、稻米各十万石,所以余粮大抵还剩下一百九十万斛。” 我吃惊起来,“有这么多?”见他满脸喜色,知道如果再细细核算,必然不止这个数目,“好!今年各位将军辛劳有功,而于灾年取得丰硕之资,令我欣慰。孙定方,传令下去,凡参加屯垦的将士,皆记首功一次。积粮多者改以军功赏赐。另外,龙青金猛造渠之功不可没,传令三军褒奖,各赏钱一万。” 龙青不在此处,长水校尉金猛拜道:“故骁骑将军段之功。金猛等受之有愧,望主公收回成命。” 我叹息道:“你们也有功劳啊。唉,就不要再提起他让我伤心了。”转头看着马俊等人,“此次备粮入京,一来畿辅受灾,我们也算做做善事。二来表明立场,表示我焦龙不会反汉,不入韩遂这些草寇之流,以做长远打算。你明白吗?” 马俊道:“但朝廷奸佞当道,贪得无厌。今日来索,明日来取,永无安时。如今我们屯粮强兵,还怕他们作甚。” 孙定方道:“末将以为,不如少给一些……” 我笑起来,“你们这帮人啊,还是不明白我的意思。此时我们处于山野荒芜之地,步骑不过万人。实力弱小,谁也不能得罪。韩遂、边章正与汉军交锋,战役未息,故而朝廷才会派人给我加官、打赏。一旦我露出反意,那么他们必定把峄醴也做为重点考虑,张奂朱隽之辈是吃干饭的吗?哪一个都不好对付。我们这样表表态,也可以让朝廷放心,不再顾忌和骚扰我们,这样我们便趁着他们打仗,赶紧发展实力,招募兵马、抢屯粮草、盐铁。损失小的,赚回大的,你们还不高兴吗?” 众人想了想,顿时拍额笑了,“恕末将等愚蠹,没想到此节。” 我嘿嘿道:“现在步兵营、后军营往山阴垦荒。峄醴四周,慢慢地会变成市集、城镇。待过三五年,不知道我们会有多少兵马。哼,那时候朝廷的命令,我们就可以真正不闻不问了。” 第二天,装好的十万斛粮开始在二千余队伍的保卫下送往州境。杨奇早已知会京兆虎牙都尉遣兵来接,在千恩万谢大肆吹捧了我之后,兴高彩烈地下山了。 安排好此事后,我饶有兴味地在山下“军衙”参观了水排鼓风机。 水排是南阳太守杜诗发明的,即利用水力吹鼓风囊,燃旺炭火以铸造铁器。风囊发明于春秋战国时期,而利用自然力鼓风,长期以来一直是个空白。据老工匠称,以前是用人力、畜力鼓风,称人排、马排,浪费惊人。随着水排的出现和推广,东汉铁产量大大高于西汉时期。而制造武器的军衙暂以两座巨型水轮为源动力,通过联结杠杆,转变其供力方向,再通过拉杆联结到风囊前的铁盖上,铁盖不停受力推拉,引起强风,而使炉火持续高温。一位铁匠当场打出一柄好剑,淬水之后,非常锋利。我即命赏银五十两以表其功。 此后,兵器制造变成十分热门的活动,我还专门组织了几次比赛,都亲临现场为专家们打气。打造兵器的工匠变成了受人尊敬的职业,而且群体经验和技术越来越精湛。以致于后来专门打造了一批马刀装备甲骑,而更加增添他们的威力。 第187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人少地多,所以有了屯垦的先决条件。吴岳地区,在畿辅最西南,靠近益、凉边境,人烟稀少。再加上连年战争和山贼流寇,更是难以久居。不过峄醴地势极险,所以才被单泾看中筑城用以屯盐粮。此地属于山区,林地野地甚广,而耕地不多。但我因地制宜,大力发展丘陵农业,一面在山阴近渭河的广阔平原上大力发展农庄邑舍。为了提高农业效率和收成,我亲自授课给各屯田官属,如何播种、锄割、规划、交叉混植、畜养以利施肥等等,首期学员百名,预计在春耕时可以毕业。 按照从事中郎李宣、屯田都尉齐鹏等人的建议,扩大军屯的规模。除甲骑外,所有将士都有义务参加屯垦劳动,曲下设屯,每屯六十人。设正副屯田长官专门负责农事。若遇军事需要,则各归己部,屯田长官与校尉的军权不加抵触。 长水校尉金猛兼职招兵买马。马匹、耕牛各设一名军侯掌管。兵曹掾史龙青监管盐铁,主要是武器制造和运盐之事。改都衙为将军府,设学官以建立组织民间教育团体,而士兵是主要从学对像。 如此,简直像建立自己的小王朝一般。有时我也会哀叹,自己怎么陷入了跟汉末这些达官贵僚同样的境地之中,强抢土地,大肆组织私人武装,在自己的地盘内,什么工农商业无不齐全,就像一个独立的国家。不过哀叹归哀叹,也让我终于意识到一点: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近闻车骑将军温辉步骑十余万已屯驻美阳,打着“保卫皇陵”的旗号。没想到韩遂、边章亦进军美阳,首战便有不敌之态。消息传来,令我又惊又喜,韩遂若胜此仗,则京畿必危,那时我再怎么孱弱,也要打出保家卫国的牌子,“悍卫”亲爱的汉室。不过同时我也担心西凉军的节节胜利,会对我的地盘有影响。毕竟,美阳、槐里离这儿不太远。 不过十一月中旬的某晚,事情突然起了变化。 夜间九十点钟,有陨星像火球一样,拖着长长的焰尾,向东边落去。第三天,探马急报,称温辉董卓等已击败因惧“天威”而退的韩遂,正与鲍鸿、周慎等人衔尾追击,已斩贼首数千级,凉州兵往陇右败走。 渝麋离吴岳境不过数十里,杀声可闻,着实让我们坐立不安。第十七日,探马又报,荡寇将军周慎率三万人入金城、围渝中,而韩遂、边章分兵屯葵园狭,断其粮道,慎惧,弃车重而退。探子道:“据闻参军孙坚曾出计,欲断遂粮道,进而攻羌中,收复凉州。但周慎骄横未听,故有此败。” “孙坚?”我喃喃道。那探子见我沉吟,不敢打断。过一会儿我方自想到,孙坚就是孙策、孙权他老爸,那个江东俊豪。现在他不过是个小小参军呢!点点头,示意他接着说。 “接司马羽檄:破虏将军董卓率三万人讨先零羌,其前部已至吴岳境内!” 我大吃一惊,脑筋转了半天,才想到命全军戒备。匆匆顶盔戴甲,与俞翠儿、成公英等率五百人往赴“迎接”。 我执意要俞翠儿戴上面具,还要她把衣服穿严实点,这才上路。 从峄醴往迎十余里,这才见东面尘土飞扬,一支大军齐整地开来。我心道:董卓若不是没文化,凭他的军事才能,足可以在汉末史上留下一席之地的。可惜他嗜杀成性,残暴不仁,终为天下人所弃。见其军前号旗飞动,然后慢慢驻足。有骑士飞马来问,我含笑作答。隔了一会儿,对方忽地有两队骑士舞旗而而出,当中一匹血色马缓缓步出,座上之人正是董卓。他翻身跳下马,哈哈大笑,“是虎骑大将军吗?破虏将军董卓前来参见了!” 俞翠儿见到赤兔顿时有气,背过脸去不语,我只得与成公英一同过去。我下马和他拉住手,虚情假意地一齐大笑。“董将军,槐里一别,有大半年啦!焦龙感激将军救命之恩,未有一天忘记。” 董卓得意地道:“不必提那件事。张奂小儿想加害于你,吾却不能让他得逞。听说朝廷给你升了官,现在都是大将军了,我们这些手下都天天巴望着和将军见面呢!” 我看董卓还是那么胖,满面横肉,一部络缌胡子。年纪也不小了,至少五十肯定出头。他豪爽地回头叫出一帮子将领,一一介绍给我。 “此乃段煨,那个是郭汜、张济,这边的是李、张济、樊稠。哦,这小子是吾婿牛辅,他的手下:董越、杨定、李蒙、王方,哈哈!将军记不过来了吧。” 我朝他们都看了几眼。首先自然是李催、郭汜。李看起来就是少数民族,脸上都是坑坑凹凹的地方,眼睛十分有神,盯着人看有一种似在怀疑谁的错觉。郭汜则是方方脸,肤色较黑,一笑起来门牙便少了两颗。还有牛辅我也看了看,他姓牛绝对没错,体格魁梧高大,笑声如同雷鸣。我笑道:“李、郭汜、张济、樊稠、段煨、牛辅……仲颖兄您说对吧?” 董卓一怔,哈哈大笑,“你的记性真好!原本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呢,所以想特地到尊府去坐坐。既然现在你亲自跑来一趟,吾就有僭不留了。军情紧急,还请猛禽老弟多多海涵啊。” 我装出不舍得的样子,道:“来了我这儿也不喝一杯就走。来人啊,上酒,给董将军贺胜。” 顿时军士们赶驾着装满酒瓮的大车,赶着数百头猪羊过来,送与董卓。我拍开一坛,倒出两碗来,“仲颖兄,小弟预祝大哥旗开得胜!来,喝酒。” 董卓大喜,“颜老弟真有豪杰之风,我董卓喝了!哈哈,若是他日我得胜还朝,拜了上将,那时第一个来答谢老弟的羊、酒。” 他雄纠纠地上了马,拱拱手,这才率军离开。他的一班部下无不持矛致礼,动作颇为标准。我有点说不出滋味地跨上马,心道:我是想他赢还是想他输?妈的,若是不知道历史怎么发展就好了,也免得受这苦罪,干什么都没劲! 回到峄醴,头一件事情便去卫夫人李宣处。 李宣生活悠闲,不太像能 做好官的样子。但她整日关在房里,却也能尽知天下大事。其一系列政策出台,诸将为之侧目,而最近举贤令一颁布,竟也有不少推荐女人为官的新鲜事情。 李宣此时正在院中修剪丛竹,专心致志。我站在院外,请侍女代为通禀。隔了片刻她才请我进去,整理完刀具器械,盈盈作礼道:“见过焦将军。” “免礼。”我心理盘恒着应该称呼她什么好,却不便在这时候提出,“不知李中郎(干咳两声)忙于修养身性,在下倒是冒昧得很了。” 李宣掩嘴一笑,似乎对这样的称谓十分好笑。脸稍稍一红,“不妨事,大人请屋里坐。” 肃坐献茶已毕,李宣不经意地抬头望了我一眼,道:“听说大人去拜会董卓将军了,怎么有空来这里闲坐呢?” 我暗道她消息来得真是灵通。就像整个峄醴变成了她的情报来源似的。那么说,我派给她的十名侍女统统有用武之地了。道:“我已见过董卓,他军务在身不便久留,因此随意说了几句便告辞了。” 李宣见我意兴阑珊,饶有兴味地打量了我一会儿,“大人似有什么话要说呢。是不是这次会面时,大人有所不悦?” 我心里暗叹了口气,自不能将董卓乱政的事情讲给她听,“没有没有。年初我以虎骑校尉、行荡寇将军事的身份与董卓等先后出兵,统属于张奂,后来因迟到槐里几天,车骑将军要杀我的头,还多亏了董卓拼力将我保下。唉……” 李宣注视着我,似在等待下文。我有点憋不住的感觉,摇头道:“但董卓此人勇蛮无谋,又素有野心,终将是个祸国殃民之辈。而且我在西羌与他会过,厌恶甚深。” 她淡淡笑了笑,道:“大人太过于成见了。董卓出身于行伍之间,二十岁就立战功,初为凉州兵马掾,后从中郎将张奂为军司马,稍迁西域戊己校尉、并州刺史、河东太守,因黄巾起而拜东中郎将。此人豪侠仗义,膂力过人,羌胡畏之若神。将军亦起于边地,而声名威望,恐不及此人。” 我点点头,李宣似漫不经心地理了理额发,提醒道:“董将军从军伍三十年,老谋深算,大人切莫与之为敌。此次闻说董卓入境,妾尚以为温辉遣之密讨峄醴,后闻其军容不似战时之态,方始安心。” 我当然不是没想到这种可能性,但听李宣直言不讳地讲出来,心里面也有点后怕。董卓要真是来捉我的,刚刚会见他时,恐怕便遭到毒手了。道:“多谢李中郎训戒,我以后会注意小心的。不过董卓此次讨伐先零羌,对我们却大有利处:那几部羌寇流窜在凉州境,我们运盐之时,虽有神海、赐支族盟旗,却还得绕道而过,他们杂居在武都、汉阳一带,虎视耽耽,整日须堤防严密,才不至有失。此番董卓若得胜收复凉州南三郡,我们便后顾无忧了。” 李宣模棱两可地笑笑,道:“真要如此就好了。北宫伯玉、韩遂边章等造乱西陲,时日非短。而先零、白马、钟存、参狼等羌恃勇逞蛮,以至凉州一带府弱民穷,四处狼烟,人口也大都消减。羌贼经营已久,朝廷欲加讨伐,必十万之师,积功之将方可平定。今董卓虽堪将任,却无大军可用,三万余众不被羌贼击破已是万幸,谈何取胜尔!” 我大感佩服,当下又问起积贮屯垦的事情。过了一会儿,俞翠儿快步走了进来,先向李宣问好,便朝我道:“刚刚碰到王据他们,称有人来投奔我军。一姓徐,另两人姓韩、姜,听说都很有风度,所以特地向你推荐。” 自招贤令颁出之后,陆续有各路英杰才投军、自荐当官。武官中有新拜军侯的扶风人刘肇、李敦、姚广等,还有因勇武破格提拔为前锋营司马的定阳人宗稠。凡为大小军屯屯长者,百人之多。而今却是缺才,任我求贤令上写得多么美妙,就没有几个来投。 难道没人想作官吗?苦苦分析了之后,不禁得出结论:按汉末形势来分,军阀分作大小两类,而我属于后者。按阶级来分,我是贫民出身,没有“家庭背景”,故而属于寒门。而大士族阶级出仕,已是普遍状况,故而士族阶级里人才较多,而寒族堆里武将较多。这些天应募的宗稠、刘肇等人,都是贫家出身,孔武有力,却都不是智士。故而我这个寒族,天生被士大夫、贵族阶级看不起,更何况卖身投靠过章尚那些宦官,早有人在背后大骂过了。我如今虽跻身高爵,但终于没能改变天下人的看法。 京畿里没人敢说我的坏话,但我曾听过有人骂我“无耻”,可以说洁身自好的官僚之中,十个有九个对我有成见。当然,豪杰英雄是除外的,例如荀爽,一点都不顾忌别人怎么说,不但跟我成为朋友,还娶了我的妹妹碧莲,成为亲家。如果不是有察人之明的话,他这种自视甚高的清流,怎会和我这宦官面首相通呢? 所以听到俞翠儿的话,我立刻辞别李宣,礼贤下士地急急赶去与新来的三人相见。他们是广汉人徐邶、韩凤,扶风人姜寿,听说很有见识。 谈论之中,我尽量十分客气,对他们的话静静听,很恰当地补充一两句意见。相见之后,这三个人都十分折服,异口同声称赞我“大俊之才”,毛遂自荐为我属官。我自然也想仿效古人之风骨,当即起用徐邶为掾属,韩凤、姜寿为令史,各在将军府衙内供职。 行礼、下聘之后,徐邶毫不掩饰地谈到我招贤的事情:“主公威名远卓,军前无匹。但士卿群僚,俱有阉党羽末之词,而主公不避忌讳,于宫中、常侍府出入,常与让、忠等辈远郊,以致士大夫中有称谓曰‘鼠尾’,意即詈责主公跟随阉丑,虽官位亨通不耻为也。主公痛击屯骑校尉鲍鸿部,斩大谷尉韩昭于伊水,屡背圣意。故而贤明智士多持观望,不肯轻易就将军茅土。” 我心道那几件事都是迫不得已而为之,我加官进爵,实际上应该归功于这几仗呢!朝廷与皇帝的荒谬,莫过于此。岁初西征之前,天子还有诏明示:我击败韩昭是大功,因此韩昭便成了替死鬼,名正言顺地套上了“反贼”的高帽子。 叹了口气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尔。徐兄弟说得不错,我焦龙一介白身,又曾归附宦官,劣迹斑斑,遭人非议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啊。” 徐邶被此称谓一惊,感动地跪下,“主公如此称呼,折杀我也,下官万不敢当。主公英明神武,智见远卓,我等皆愿在麾下死效。祈望主公霸业有成,则我等喜不自若也。” 韩凤、姜寿亦自跪倒。我连忙扶起,笑道:“以后都是自家人,何必客气?依汝等来看,为今局势何如?还望不吝赐教。” 韩凤字叔奇,徐邶字茂仲,两人同郡。韩凤生得尖牙利齿,其貌不扬。而徐邶须髯颀长,满脸俱是和蔼笑意,与他倾谈,才能感到其胸中学问,大有智囊风范。姜寿字世平,一副深沉面容,天阔方圆,喜怒不形于色。三人之中,以徐邶最长,约四十五岁上下,韩凤最小,才二十五岁。 韩凤此时正张着嘴笑,露出大暴牙来,“主公虚怀若谷,并非南阳陈公路、涿郡卢子干般欺名盗世。主公既问起形势,我等当聆听高论。” 徐邶不动声色地看着,胳膊却轻轻推搡了他一下。我见姜寿的脸上,已是写满鄙夷不屑的样子,心中好笑道:姓韩的长得真丑,但未必没有真学问。俗话说人不可貌相嘛,三国演义里张松献地图之事言犹在耳,若曹操能稍微有点肚量,恐怕就可一统天下啦。忙更加恭敬地作了个揖,道:“先生既问,颜某只好先献丑了。一家之言,还请多多指点。” 见他点点头,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一边的姜寿早就把眉毛皱到肉里去了。徐邶怕我发怒,忙道:“韩兄,怎可对主公如此不敬,至少应还个礼啊。” 韩凤哈哈一笑,随随便便地拱拱手。看来我不露点真才实学,休想镇得住他。笑道:“无妨。依我看来,这汉家天下四百年,如今是该终结的时候了。” 这一句话出口,顿时三人吃惊万分。我不动声色,缓缓道:“自明帝邓皇后临朝以来,朝中权势无不为外戚、宦官占据。外戚专扈,动辄清除异己、收田敛财,虎狼之性,虽帝胄王室亦不在眼内。窦宪夺公主田园,梁冀鸠杀幼帝,其行令人发指。宦官阴毒,一昧顺应权势,狐假虎威,手段卑劣,虽猪狗不如也。宦官数行党锢,大捕党人清流,荼毒生灵,为害凡二十余载。桓帝五侯,有‘左回天、具独坐、徐卧虎,唐雨堕’之称,而今十常侍,竟有张公赵母之讥。宦官放任专横,父兄、子弟、婚亲、宾客典据州郡,为乱天下。凡辜榷财利、侵掠百姓,无恶不作。今黄巾大起,普天响应,而天子犹能跑驴溜狗,殚极土木于宫闱间,朝政日败于初,而民心动摇,四方灾异,是为亡国兆也。” 我放缓了口气,顿了一顿,“那么,诸位之意何如?” 三人俱露出惊异神色。韩凤滴溜溜地转动眼珠,尖声笑道:“主公真是明辩非常,小人佩服之至!适才对主公不敬之处,还望不要见怪。” 姜寿拜道:“主公命世豪杰,所论凡闻者必当心折。”一边嘲讽地瞧着韩凤道,“汝有话就早点说出来,也好让在下听听是不是有用。” 韩凤哼哼白了对方一眼,慢条斯理地道:“主公说的,当然是不错的。汉室由盛及衰,由衰及亡,唯时日尔。小人要进谏的,却是主公的大计。若是主公有齐桓、庄公之志,必从吾愿用吾计,方可大成。” 这下子不但姜寿,连其同郡徐邶也不由得皱眉起来。姜寿不形于色的脸上,也分明写上了两个字:“吹牛”。 我笑着道:“敢闻先生高论。”强压下刚刚被他唾沫星子溅到脸上时恶心的表情,心里不觉对此人的狂妄,又惊又疑。 韩凤呵呵地摸摸山羊胡子,道:“主公起于白身,若不是依附宦官,根本没有今日的地位。而地方宗族豪强,朝中士卿大夫,大都秉持成见,耻与主公为伍。所以主公从京畿辗转终被逼至此境,缘由就在这里了!” 我心里一动,虽被其“依附宦官”的论断弄得有些不悦,但终觉其言有理,便听他接着道:“主公为寒门所累,故而得不到州郡、土地。想主公初起至河内募兵,却被并州刺史丁原截缠鏊斗。虽获小胜,但终为所忌,被逼出境。后于京畿转封将军府掾属,亦几被罢黜。现在将军屯扎峄醴,据吴岳山,却仍无实力立足畿辅,只能落脚山际荒野中,与猛兽蛮族为友。故将军若想成大事,必须有用武之地。无地则无粮草、军马之资,终为人下。如今凉州贼寇三辅,正是将军用兵之时,怎可舍弃这大好机会呢?” 得闻此言,我的脑海不禁有些霍然开朗之慨。韩凤一针见血地指出我现下的最大弱项,就是没有地盘。吴岳山不过百里之地,难以施展手脚有所作为。不过,真要照他所说,我又得打仗抢地盘,历史明摆在我的脑海里了,应该说,这个时代根本没有焦龙这个人,我又怎么可能身登帝位呢? 再说,眼下也不宜出兵。所谓坐山观虎斗,只有两只老虎斗得一死一伤之时,我才可以从容获取猎物,哪有老虎争斗时,主动献上去让它啃的道理? 不过此番言论已让我对韩凤的印像大为改观。姜寿怔住,而徐邶则是满脸敬佩之色。韩凤露着牙笑笑,仿佛知道我心里想什么一样。“主公明白了吗?” 我大笑起来,“好一个韩叔奇,说到我的心里去了。你是要我趁韩遂边章自顾不瑕之机,取其州郡吗?” 韩凤也大笑,“不愧为主公,一点就明。不过眼下我军弱小,不如与破虏将军董卓一起行事,借讨伐先零羌之名据有凉州全境。” 凉州西起敦煌、西域长史府,东至北地、并州,北连鲜卑南结益州,幅员辽阔。此际凉州大半落在贼手,正可放手一搏。韩凤的主意,确实令我非常心动。 第188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韩凤提出据西凉的弘大计划,我告诉他我要好好地加以考虑。 其实我很早以前,就有了自己的设想,既然十分清楚这个时代的发展趋势,我何必再做无谓的挣扎与努力呢?我想拥有小小的一块地盘,然后保境安民,当个小小的地头蛇,和俞翠儿她们共享快乐。待情势变坏了,就跑到国外去渡假,也不失为好主意。 至于和曹操等人交手,想都不敢想。他们是什么人?都是名震千古的英雄人物,老虎屁股摸不得。别说交手了,和他们在一起我都感到自卑。唯一的办法,就是赶快找到他们其中一个,把他干掉,然后代替他。不过这样一来……我必然要完成此人的“历史使命”了,若我变成刘备,那不是什么灾难都要承受了吗?最终当了皇帝还没两天,就会呜呼哀哉,老子才不干呢! 我已经够倒霉的了。初起羌境,为贼利用,除长老、败敌军,几乎受封为大祭查。然而功亏一篑,被贼所困,俞翠儿也几乎身死。后于凉州杀豪族马旒,得金巨亿,伍卒民众相从者至数千人,可惜到最后被人出卖,不但寸金未获,连累了父老乡亲,还身遭囹囫,几至于殁。出南郑、走陈仓,衣不遮寒、食不裹腹,在弘农湖县还差点被花花公子公孙生砍翻。后至长安,与杨氏兄妹分道。在洛阳,大受章尚、袁绍等欺压……每一件事提起来都让人十分地不悦,更何况之后我还几经反复,一会儿被拜官受爵,得意洋洋。一会儿又成贼寇流匪,东躲西藏。最丢脸的莫过于在黄琬府上当小喽喽,还被黄钦、田四这些人渣呼来喝去,整日里与他们明争暗斗,弄得我老脸丢尽。 所以我是坚决不想再干了。董卓乱政,洛阳、长安之境都不是长久之地。曹操诗中有云: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正是京畿、三辅长期动乱之后的真实写照。我到底该怎么办?是按兵不动,静待其变。还是趁早捞完银子拍屁股走人,现在再不考虑,以后就来不及了。 我怀着深深的忧虑和担心,回到府中。俞翠儿见我回来,问道:“你不是在李宣那儿吗,这个时候,她不留你一起吃饭?” 我简单地加以说明。她见我闷闷不乐,关心地道:“是不是又想到什么问题了?我看你像是很疲惫,要不要先睡一会儿。” 我看看她,不觉因为她总那么精神奕奕、性感迷人而颇感嫉妒。要不是我早已成了她夫君,真的会瞧着她舍不得把眼睛溜开呢。注目良久,待她微微有些不好意思的时候,我突然心道:为什么我总要和李宣她们商量事情呢?这些个古人,跟我总是有点隔阂的,而俞翠儿不同,她明白我需要什么,她也明白我的情绪我的思维我的理想以至于我任何一丁点儿yu望。我为什么不问问她?舍近求远,真是呆子啊。 直勾勾地看着她道:“俞翠儿,我很久没跟你好好说说话了。” 她缓缓坐下,又奇又喜地抬起头来,“怎么夫君突然说这样的话呢?” “我天天总感到休息不够。以前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知道了。我在拼命给自己留家底,好到那时候可以亡命脱身,至少给你,给莺儿凝儿,给大家都准备一条最好的后路。我每次睡下之前,才感觉冷落了你。尤其是忙的时候,更是很少陪你。那些天我们出去游玩,仍有大堆的事务跟随,害我都没跟你亲近几次。俞翠儿,你温柔体贴,又善解人意,我有你这样的好老婆,真是祖上积德……” 俞翠儿咯咯地笑起来,“焦龙,你有话就直说嘛,干嘛这样给人家戴高帽子?我还不了解你吗,你不会虚情假意欺骗我,你的心我懂。” 她拉长了语调,立刻令我感动起来。我有一种莫名的冲动,坐在她的边上,把她抱在怀里,“俞翠儿,你觉得我们现在过得愉快吗?” 俞翠儿闭上眼,静静地靠在我胸前,“没什么好,还不如在洛阳来得快活。那时候多自由自在,也不用烦什么开荒种田、招兵买马的琐事,随遇而安,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现在却要管这管那,一会儿治军,一会儿农垦,有时候还要跑到羌地去谈判运盐。唉,真没意思。” 我不由得失笑,在她那白皙的脖子上轻吻起来,“不劳而无获,不是我经常讲的话吗?又不想干活,又想过好日子,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不过我是担心将来呀。一旦战争打起来,就再也身不由己了。我们身处三辅之地,渭水要冲,必然难逃灾劫。我们想要保护胜利果实,就得与他们分庭抗礼,建立强大经济、军事集团。可是我焦龙籍籍无名,又没那份野心与奢望,所以想问问你,我该怎么办?” 俞翠儿笑道:“夫君怎么说,我都听你的。我知道你的办法,总是最好的。” 我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这次不行哦,老用这句话搪塞我。我是问你呀,这样烫手的山芋,别老推给我。其实你比我聪明,又学习了这么久,难道还要继续装蒜下去不成?” 俞翠儿微笑道:“夫君为什么会拿不定主意呢,贪恋奢华吗?” 我愕然。俞翠儿撇头吻了我一下,温情地道:“其实夫君不是这样的人罢。不过历史既然是客观存在的,你躲也躲不掉。如果你史上无名,那么任凭你再努力,恐怕也不会有结果。我想说的是,你做你应该做的就行了,别管那么多。但如果你觉得有危险,还是应该早做准备,以避免段、灵儿的悲剧再次发生。” 一语惊醒梦中人。我没有曹操、刘备这样彪榜史册的名头,那么我所做一切即是徒劳,还管那么多干什么!我的思想受到了课本的约束,应该扔掉他,按我的本意去做。对,我既然来到这个世界,又没有回去的可能,正应该尽我所能改造它!何必考虑那么多。 “那我们就继续罢,不过也得及早安排一条后路。你觉得羌地何如?” 俞翠儿轻轻地笑起来,“你想再回到西海吗,夫君?” “不错 ,回到西海。我们可以在格累的边上,建立起我们自己的城堡和要塞。组织起最精锐的部队,远离汉境的烦扰。我们可以在那美丽的大湖边吹吹海风,听一听羌族人动听的民歌。我们可以钓鱼、游泳,可以划船……” 俞翠儿眼光深邃地凝视着我,“焦龙,不管你去哪儿,我永远都会跟着你。” 关于韩凤的建议,诸将赞同者有之,反对者亦有之。 韩凤主张,分小部留守峄醴,大部自渭水沿河西上,经陇县越过陇坻入陇右,待站稳脚跟后,与董卓分左右军讨定先零羌。一旦获胜,可分兵取略阳、成纪、平襄三县与安定全郡。堵住韩遂军粮道,以精锐拒之援师,一面通报朝廷,令温辉等加紧对韩遂的攻势。那时候就可以坐收渔利,按兵不动。朝廷必以领凉州刺史职拜赐所功。 孙定方等大都同意,反对者只有王据、龙青。王据反对的意见是粮秣军马,言道:“主公积谷贮粟虽丰,战马秣草却少。今年军马染疫而死数百匹,能用的不过两千余,只甲骑尚能支敷。今又入冬,马草奇缺。若无骑可用,凉州数郡极难抚定。更何况先前刚与屯骑校尉鲍鸿所部会战,兵卒十之去一二,存七千余而已,难当贼寇十数万众。望主公详察。” 龙青持反对意见,是为兵甲所资,“月前刚刚奉主公之命组建军衙,冶铁铸兵,尚未有所成。如今府库多陈年之资,除甲骑队外,俱残缺不全。且日前我与司马大人共察军营,发觉大多士卒因今年屯垦之故,久未整饴,如今又胜鲍鸿,士气浮燥,难以堪为大用。” 韩凤面不改容,尖利的下巴微微一缩,似在讥嘲一般,“两位大人说得都不错。但主公何等人也,久经战阵,无往不利,虽敌军数倍而易胜之也。眼下又有破虏将军董卓所部三万余人入凉州,与其会兵一处,安有乏伍之忧!至于马匹,虽有小碍,但并不至对主公征伐先零、讨伐韩遂的大计有所影响。此次出征,名正言顺,有此一举,主公不但能弘复凉州,更可一战而令天下瞩目、天子惬心。那时主公声动海内,招才引贤,霸业成矣。” 徐邶道:“韩遂遣使来访,招纳主公是假,察探虚实是真。主公在凉州一带,威名赫赫,韩遂边章等起兵,亦是假名主公。前番主公大败李文侯于泥阳,又破韩遂等渝麋,视十万军众如无人尔。故而韩贼等深恐主公听命朝廷,与之会战。此番温辉与战美阳,初即不利。至夜,则有流星掠过韩遂军营,正是峄醴方向,贼营军马皆鸣,韩遂以为此主我军侧翼来攻,仓惶退兵,故而为温等所败,其深惧主公如此。此际士卒奋命,众将协力,正该主公大展鸿图。切勿犹疑丧失良机。” 姜寿道:“正若徐茂仲所言,良机不可纵,一纵不可回。请主公速下决断。” 我心中暗暗叫好,刚要点头,便听厅外有人高声宣道:“将军司马、五营都统楚大人,从事中郎李大人到──” 诸将的眼神顿时全被吸引过去,片刻后才纷纷垂下头。徐邶等人见进来的竟是两名女子,一起愣住,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也非常讶异,因为平常即使去招会她们,她们也不肯来的,尤其是李宣。此次见她们都身着官服,凛然威风的样子,不禁大咽了一口唾沫。 拜见过我,李宣和俞翠儿交换了一个眼色。 “两位大人请起……” 李宣见我疑惑的表情,淡淡一笑,道:“此三位必定将军府掾属、令史姜寿徐邶韩凤大人了。” 我点点头,她挑了挑眉毛,“诸位对征讨凉州的看法,未免过于乐观。适才汝等所言,妾已得闻。敢问诸位大人,你们打过仗吗?” 此言一出,我顿知她俩有不同意见。姜寿不改声色,而韩凤则冷哼一声,不予作答。徐邶冷笑道:“不知此位是……” “哦,她是将军府从事中郎李大人,名宣。”我解释道,看他们一脸又惊又怒的表情,自然是因为对方是女性,而加辩驳,觉得大丢面子。 李宣微微施礼,徐邶道:“既然是主公的属官,自然有高人才学了。刚刚我等所言,不知有何遗漏,还望李大人,哼哼,不吝指教。” 韩凤张开大牙不怀好意地笑起来,“小人也想听听李大人高见。” 李宣站到案前,缓缓回身道:“妾也没打过仗,可是听到尔等所论,却不得不说几句。主公于京畿屯驻以来,虽屡获大胜,却也并非一卒不费。攻下峄醴,已是四月之事。而吴岳狼虎在侧,原先张奂、如今温辉大军压境,西面又有韩遂素与交恶,主公治辖不过近日初始,根基尚未安稳,怎谈及收复凉州重任?” 又冷冷地道:“王据、龙青素掌粮草物资、兵甲器械,此乃战之重也。此次周慎军追击韩贼、围渝中,却被阻断粮道而大败,我军粮草不缺,缺在运输兵力方面。凉州郡地势开阔,从东至西数千里,于此峄醴所备马匹、军械,以我军千余之师,讨定戎羌数十年经营之地,简直笑话!主公亲征凉州,吴岳空虚难保,而若讨贼不利,则进退失据、军心浮动,四面受敌,又谈何大展鸿图乎!” 韩凤张开的大嘴顿时合不拢,表情惊异无比。诸将闻言俱窃窃私语、交头接耳起来,大有慎重之态。 徐邶干咳一声,刚想讲话,李宣抢先道:“董卓于军才武略上,不逊主公,此际挥师三万征先零羌,可说是天假其手。此人在羌中极有威信,以健侠知名,羌人畏之如虎。按韩大人所言,主公七千人可定凉州,那么董将军三万余精锐又当何如呢?”此话一出,孙定方等人不禁连连点头,更加佩服,韩凤等张口结舌,一副悻悻然之态。 原先我听他们的发言,已觉得无懈可击,已准备出军了,可李宣这么一说,我又开始糊涂起来。暗道:当年老子作战之时,全凭自己的能力,每仗都能获胜。现在有了谋士,反倒自相矛盾,效率大不如前了!不过转念一想,那时候兵微将寡,所以事必躬亲费点脑子也无所谓。现在不同了,无论是军队建设,还是战略战术安排、指挥、调度、营运,都极为复杂庞大,若是不把事情交到大家手上,而是自己一个人办,肯定要变成诸葛亮第二,英年早逝。 李宣接着道:“妾深以为,凡大事要周全考虑,不可有一环轻忽。王据龙青所讲,正是我军不足,不可不慎。韩大人、徐大人虽深谋远虑,才识超凡,却没有看清眼下的局势,故而妄断。其心可嘉,其志略疏。依妾所见,但以董将军为范,若他平定羌部,收复凉州南三郡,则将军可发奇兵一支,阻断韩遂粮道,迫其在凉州郡内交战。若董卓不利,则应稳固吴岳,加强军备,以防有变。此乃上上之策。” 俞翠儿笑道:“宣夫人所言正是我想说的。我军虽惯以弱胜强、以少胜多,却是临阵对敌应变机敏所致。将军也常有奇谋妙想,使得敌师徒劳无功,损兵折将。但这一次有所不同,我们从未攻占过州郡,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而且我军多为三河、京畿人,千里出征,念乡思土之情必不可遏。我以为在没有十足把握之下,千万不能轻敌冒进,否则必将大溃,甚至全军覆没都有可能。” 王据附掌道:“二位大人真是军中翘楚!真知灼见,令我等深感佩服。主公,我等皆愿遵从中郎之计。” 我望望孙定方等人,他们一脸肃然,皆纷纷道:“李大人说的是,不如征讨凉州之事暂缓,先观其成败罢。” 韩凤等却是满面尴尬之色。我笑道:“今次叔奇兄与茂仲兄提出了我军长久大计,世平兄也持此议,都不可谓之失策啊。各赏御米十斛。李中郎所言在理,言犹铮铮。目下我屯驻吴岳,方始封侯,根基未稳。而部伍仅七千人,正该抚定周边,发展生产,致力于军备也。一切尽照中郎的意思办吧。传令赐李中郎金五百两,帛千匹。” 韩凤等愧然退开,脸上俱现坐立不安之态。我起身向他们一揖,道:“诸位以后还请多多进言,不要为此而缄默尊口。焦龙欲广纳良言,如有妙策,必以优先考虑。请了。” 三位掾属、令史都连称不敢当。徐邶喟叹道:“不知营中竟有这等人物!茂仲眼拙。” 韩凤嘿嘿地干笑着,似在考虑问题。姜寿则呆若木鸡,一脸茫然。 李宣、俞翠儿两人谢礼退下。我起身恭送,一面暗感快意:看你们以后还敢小觑女子么!难道什么人都可以当从事中郎的吗? 当下命报禀吴岳四境动向。前锋营司马宗稠出列道:“末将奉中垒校尉之命勘察山阴,闻说西面朱圉山、幡冢山一带有小部流羌出没,已数次骚扰我境。南面武都东狼谷亦有氐民造乱,劫抢州郡。汉中太守苏固闻主公屯兵吴岳,已遣精勇千人驻扎褒斜谷,意阻我入蜀之路。此际粮铁盐运,都遭封锁,难与蜀地交易。” 汉中群山倚恃,地势十分险要。从汉中北入关中,要跨过“飞鸟难逾”的南山(今秦岭),殊非易事,因此几条天然谷道成为最理想的通路。由西向东,分别有褒斜道、傥骆道、子午道。其中子午谷最为险远,共六百六十里,南段称午谷,北段称子谷,子谷谷口在长安之南。傥骆道最短,四百二十里,可从巴中通武功、美阳。褒斜谷则较为宽坦,南段称褒谷,起自褒城,在南郑北面。北段称斜谷,其中一段西出折而向北的支道称箕谷,往北经散关即达陈仓。褒水溢流于褒谷,两旁崖壁上横出栈道以为通路。长久以来,褒斜谷是关中与巴蜀交易、运输、陈兵会战的最主要干道。此谷被阻,我很多的买卖就做不起来,更无法进口巴蜀的农副产品与锦织,所以损失非小。 我沉吟道:“前段日子滕掾史也向我提过盐运之事。不是羌地,而是汉境难以运输,已损掉数批辎重,看来不清扫道路是不行了。”又想起苏固是名,更加怒火中烧:那个苏固更加不是东西!当初我在南郑,遭他关押、毒打,手段空前毒辣。现在他竟然断我与蜀中交易的通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孙定方,你的意见如何?” 孙定方升迁了中垒校尉,名义上还是三军副帅,道:“依末将看,先抚定西、南羌氐人,增强实力,再与苏固交手,胜算会大得多。” 鲍秉、马俊、王祁等纷纷同意,我拍案而起,“好,那就先定南面东狼谷的氐民,杀鸡给猴看。我们现在缺的是军马、兵甲和耕牛,正要大肆扩充。” 诸将一齐躬身,“主公英明!” 会议结束,我又召会了王据、龙青两人,加以赏赐,以表扬他们敢于说话的精神。另一方面,也命他们多制兵甲、多养牛羊军马,以备作战。问起今夏军马疫情,王据道:“甲马单独饲养、训练,倒无大碍,别营战马染疫,死了六七百匹。还有牛只也遭大疫,五座村邑共死两百余头,是以我军眼下极缺,望大人从速安排,免得影响春耕。” 缺乏耕牛决不是一个好消息。两汉耕作主要以牛为役力,而汉末时尤为普及。时有“牛乃耕农之本,百姓所仰,为用最大,国家之为强弱”的说法,今夏畿辅遭灾,又逢牛疫,因而谷物减产、物价腾贵,由此也可说明耕牛的重要程度。随着牛耕的普遍操作,耙犁也改善得比较完美,发明了“耦犁”,即“三犁共一牛,一人将之”的耕犁,还出现了单牛拉短辕犁的高效率耕作方式,在平原地区得到了广泛使用。而丘陵山区诸如吴岳,则多使用大型单犁垦荒,有时也需要用到人力。 缺人可以招募,缺牛则需要买卖。但此际哪里的牛都不富裕,牛被视为国家宝贝,宰杀都犯重罪。看来我要牛,只能两个办法,一是人工饲养,二是大肆抢夺。我个人比较喜欢第二种方案,省时省力,又不需头疼喂养防疫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第189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隔了数十天,吴岳山气氛忽然紧张起来。闻报说董卓军在凉州境内中伏,被白马羌赤脊族与先零羌联兵击败,现已狂逃至吴岳境内。其要求借一批粮草敷用,随即便将东撤。 我立刻召会众将商议,李宣也延请至从位赐坐。 徐邶、韩凤等纷纷向李宣见礼,脸色难看。此时的局势正如她所料想的那样,董卓败归了!我不知道自己若听从韩凤的意见,现在会是怎样一个苦苦支捱的局面。心下不禁有些后怕。 当下先命哨探回报,手下道:“禀主公,董将军急攻先零羌,中了贼寇诱敌之计,被困望坦之北,粮草乏绝。后董将军设计在渭水筑堤,伪称捕鱼,暗地里挥军从堤下过,及贼来追,则掘堤放水。贼不得过,乃全众而还。现董将军已至山下,求粮草两千石,请主公定夺。” 鲍秉哼了一声,道:“他打了败仗,还敢来求粮草!主公,我们要防的倒是羌贼追袭,董卓这匹夫若引来羌兵,定会把吴岳之境搞得鸡犬不宁。” 王祁慎重地道:“董卓军三万人,全众而归,主公也不可不防。若是他撕下颜面,疾攻峄醴,我们就麻烦了。不若伪许之,待他们击退了羌族追兵,那时我们也有了防备再说。” 马俊见我微微颔首,也忙附合道:“在下也赞成这样做。” 我看了看孙定方和韩凤等人,一时还拿不定主意,“你们的意思呢?” 龙青道:“董卓全众而还,也不能算是败了。他粮食乏绝,又按兵城下借粮,显是不怀好意。还是暂且先借给他们好了。” 韩凤皱眉道:“军中无粮,便无士气。董卓不过倚恃着与主公的旧情,才敢这样自矜。我看不可助长这匹夫的野心,应断然拒绝。” 姜寿却跟他唱对台戏,提出不同的意见:“但时下我军四营在外,城内仅二千人。董卓蛮横粗鲁,若加坚辞必定挥师攻城,就算峄醴坚固无比,也必致大伤元气,得不偿失。我看主公应借粮予他,一方面让董卓感恩戴德,以图它报。另一方面也不致伤动筋骨,以免后顾之忧。” 我笑道:“徐兄你呢。” 徐邶缓缓道:“借粮则百般有利,如何不为。不借则百般不利,势不可为,望主公决断。” 韩凤摇头道:“董卓素有勇名野心,乃御边重将,常以信、布自比。今日主公若送他军粮,无异于为虎添翼,他时若其觊觎吴岳之地,峄醴更难保全。” 我心中暗赞他说得一点不错,董卓这个人千万不能以一般人来估量他,不过姜寿徐邶的提议更合形势罢了!心中暗道:犯不着为了这点小事跟他大打出手,说不定吃亏的还是我呢。点头道:“韩令史参详人物,真是一流水准!不过眼下正当用李中郎积屯备兵之策,不可公然与敌。齐鹏,你点齐粮草两千石,我要亲送到董卓军中。” 李宣朝我微微一笑,“以小部积贮,便可左右二千石。何乐不为?” 韩凤叹了口气,退了下去。我命令备好粮车,便下山与董卓等会晤。 董卓军兵甲不解,一副疲惫散漫的样子,与来时大不相同。董卓见我到来,兀自能打出十二分的精神,亲自在军前迎接,十分欢畅地笑道:“啊哈,颜老弟你终于来了。多谢多谢!” 我与他见礼,命将粮车赶到董卓军中去。董卓一把执住我的手,大是感激,满面的肥肉都抖动起来,“老弟有孟尝之风,吾不如也。今次被贼人所败,实在就是这粮秣大事。吾侥幸脱险,至此仍有危悸。” 我忙谦道:“董兄客气什么,我们都自家人嘛。” 董卓哈哈大笑,“不错不错,你我俱是凉州人,按分亲族,恐怕也是叔侄呢。” 我大感不悦,心想什么时候我的辈份比你还矮一辈?笑道:“不知董兄身后有无羌族追兵呢?是否要小弟出马摆平。” 董卓拉着我的手笑道:“吾虽败,却早有防备,贼寇断不敢 来追。老弟安心,这里已是汝境,羌人敬汝若神,决无来攻之念。” 粮草送入董卓军中,立刻引起欢声雷动。董卓笑道:“大恩不言谢,老弟此次帮了我大忙,他日若老弟有急,吾定率诸部铁骑,为汝救难。” 我们一起大笑,相互执礼告别。董卓所部对我更敬仰三分,离别时鼓号齐鸣,遇田亩也皆是小心通过。 此次与董卓的短暂会面,几乎造成了我跟他关系极为密切的假像,甚至连当事者之一董卓也深信不疑。没有人看得出我心里的念头──我永远也不会欣赏董卓,但愿他以后再也别烦我。 怏怏地回到城中,突闻韩凤要走的消息。 当日与他们倾谈过后,我曾知会诸将,务必要尊敬这些文人智士,不得歧视。韩凤此人,样貌丑陋,常为人笑。现在我又屡屡不从他计,自然会兴起离意。 我本就觉得此人令人厌烦,不想再管了。但回到府里,李宣匆匆来见,道:“韩凤要走,难道主公一点都不知道吗?” 我讶道:“知道呀。人各有志,不便强求,让他走好了。” 李宣皱起眉头,有点发怒地道:“这样说,主公是一点也不在乎贤良了?那好罢,妾这就请辞,望大人另请高明吧。” 我吃了一惊,站起来抓住她的手。“怎么啦?这么要紧吗?好好好,你别生气,我这就去把他请回来!” 一时的情绪变化非常迅速,根本没料到是这个结果。等到我意识到自己握住她的手不太礼貌时,她也盯着我看了看,随后慢慢地把手缩回来,脸红耳赤。当然,我那么紧张的态度是假装不来的,即使她不是女人,我也会如此紧张。因为我觉得她的见识,百倍于韩凤,已经成为我的重要军师了。她若一走,我跟断条腿没什么两样。 李宣呐呐地,过了好半天才涨红了脸道:“主公……方今正缺贤才,韩凤等虽只有虚名,亦须加高官爵禄以示主公用人之切。主公如今不顾韩凤,任其离去,天下人又会怎么看待此事?必会疑主公沽名钓誉,不可栖身。那时失却四海之望,主公还能有什么作为呢?” 我拍拍脑袋,道:“我怎么没有想到,多亏李中郎提醒!我这就去把他请回来,任以掾属之职!” 在我的苦苦哀求下,韩凤终于同意留下,并大为感动地致歉道:“无用之人,不敢受主公厚爵。”我即命赐韩凤、徐邶、姜寿秩各加一等,姜寿亦同迁为将军府掾属。 十数日后,京畿遣使来峄醴,以我献十万斛粮的大功追赠从弟段骁骑将军三品印绶。录前功拜孙定方为建威将军,四品,自置官属。马俊为横野将军,五品。王祁为辅义将军,五品,皆归统于我。 使者亦“受太后命”持节赐夫人楚俞翠儿为安国长公主,建号宗庙,拜谒崇隆。随行有宫婢二十九,内侍五,带刀甲士两百名,鼓乐伎一队。另加赐安车一辆,朱班轮、青盖、金华蚤、黑篆文,金涂五末。改称峄醴为国。令公主置家令官属。 这些事皆在我们意料之中。朝廷无非是做表面文章,对我加以拢络。企图以这种方式维持彼此间的“良好关系”。哼哼,被打得大败,才知道赔罪,不是太迟了吗?当然,这番心理我无意说出来,还佯作高兴地领着夫人谢恩,又是宴请又是贿赂,作足了排场。 回去之后,才发觉众人中,唯唐凝闷闷不乐的样子,顿知其意。笑道:“凝儿不开心,莫非因为没有了公主的名头么?” 唐凝嘟起嘴,道:“人家也是公主嘛,却什么也得不到。” “你是偷偷跑出来的公主,早被董太后革职了。现在嫁给了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唐凝看看我,忽然笑出声来,“相公一点也不害臊!”我哈她痒,她也笑着与我追闹嬉戏。 俞翠儿一点也没有当上公主高兴的意思。为了避免唐凝不悦,当天便把所有宫婢侍从都送了她。唐凝坚辞不要,俞翠儿却坚持要给,最终唐凝抱着俞翠儿大哭一场,与她再无半点隔阂。我宽慰唐凝、表扬俞翠儿,忽而又打趣黄莺道:“现在俞翠儿凝儿两个都成了公主,你呢?想不想要?” 黄莺偎着我,有些害羞地摇了摇头,“妾有相公,什么都不奢望了。只盼此生能与相公白头偕老,比什么公主嫔妃都要幸福了。” 峄醴西南侧秀丽的山峦起伏跌宕,遮掩住遥远地平线上巴蜀群峰的雄姿。 这一片地区森林密布,层峦叠翠,郁郁葱葱。到处参天古木傲然挺立,晨烟夕雾,悠悠笼于清澈湛蓝的湖面上。幽涧深深,正合“谷静唯松响,山深无鸟声”之境,而苍松翠柏,更是桀傲不驯,屹立峰脊之上。虽值冬日,百木大多落叶,然山色水光,丝毫也未受影响,丘陵环绕的小湖边,更是融融温恰之地。 京畿传来大好消息:数月前在京畿救马俊等人时,那个叫冯延的甲士不辱使命,不但最终带领二百零九名士兵突了围,并将留于京畿内大部分将士家属带回。其中有王祁等人妻小。 据闻,冯延突围后,众士兵死伤泰半。但他并未立即返回峄醴,而是在北芒山又静待了一段时间,侯其松懈,再迁出家属。现在三辅正乱,天下到处都是流民,因此他们的队伍虽大一些,到底并不能引起朝廷的足够重视。沿路常遇小股匪寇,冯延均使计予以击退。他们这么一来,峄醴山阴顿时又由齐鹏负责增加了名曰“醴邑”的大集,安置随军家眷共两千七百多户。 钱谷盐柴都不是问题,人越多越好。值此大庆,我给将士们放假三天,有家回家,无家在营中自贺。将军们都要带足家小,齐来参加野炊。 当日,诸将及其家眷多人参加。历锋校尉成公英率铁甲卫队担任警戒任务。其妻卢夫人与卢母共乘一车到达,受到了较热烈的欢迎。 刚升任将军的孙定方等三人也颇得呼声。他们现在的身份名义上已脱离了虎骑大将军的直属范围,而且可以掌握更多的军队,更具自主性。我自然希望他们都能担当大任,成为我的左膀右臂,同时也好让我不要每次都赤膊上阵。 马俊家小当日在洛阳都被斩首。王祁妻秦氏、其幼子许邵却逃离得免。孙定方则天生没有家小,从不担忧,而我现在却是有点想把他与宣夫人撮合在一起。 诸将中有家小的还有前军校尉鲍秉,其妻乔兰,小名“兰兰”,原是公主唐凝的丫鬟。其他人若不是支支唔唔不肯说,就是鬼喊鬼叫没有没有,特别是金猛,胡子一大把,还敢说自己未经人事。 三位掾属则亲自挥毫,现场为诸将题额题字。我的新宅快要完工,便要韩凤题了“吴岳侯府”四个字,以示亲重。他们中字最好的姜寿则为我题了宅院中西花院厅的雅号“凤鸣居”。 乔兰怀上了孩子,因此与唐凝等人在分隔开的浅色幔帐后得意地对话,我见一干女人们望着乔兰的肚子,妒嫉得眼睛都冒出火来。忙找了个借口,把正闲聊的李宣拉到另一座帷帐里,假意请教问题。 是时孙定方“突然”到达,李宣微微一怔,好像意识到什么似地低下头去。 “此乃建威将军孙定方,表字……叫什么?”我搔搔头。 孙定方涨红了脸,半眼也不敢看李宣。“末将,末将字承业。” “哦,对了,承业,建威将军四品官,年三十五岁,尚未娶妻。”我拖长了声调,笑咪咪地看着他们俩道。 李宣的脸唰地变得够呛,她焉能听不出我的言外之意?羞涩地就想扭了头离开。我慌忙止住她,道:“李中郎且慢呀。司马将军武略超凡,胆识过人,他从第一眼看见你,就一直要我代为引荐,称自己思慕竞日,每晚难以入寐。他说为了你,甘愿舍弃名利军功,追随你天涯海角。中郎,此人之心,千金难买呀!” 第190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孙定方瞠目结舌,脸涨得跟猪肝一般,“主公,我什么、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你,你……” 李宣摇摇欲坠,几乎要昏了过去。我打了个眼色,孙定方慌得赶忙笨手笨脚地扶住她。“夫人,你没事吧?” 我哈哈一笑,趁机道:“那你们谈,慢慢谈。”赶忙退了出去。心想:连夫人都叫上了,还说没意思。就算我乱点鸳鸯谱,又怎么着?总该也是个月老吧!大感得意:咳咳,老子是什么人?这种捡麦子的差事简直是雕虫小技不足挂齿,我每天干十件八件都不费吹灰之力。 中午喝酒吃烤肉之时,就看不见孙定方了。旁人问起,我便会推脱说他出恭。某些人很奇怪:怎么出恭要那么长时间,一个上午都拉不完吗?不过正值吃喝之际,这样问出来未免有失体统,这才作罢。 酒酣之际,我命令冯延上来答话,此人比在京畿看到时更显瘦黑,眼眶深凹,满脸风尘。不过他是个大个子,比我高出小半个头,全身披挂,别有一番魅力。 他跪倒在地,“冯延参见将军!”旁边甲校忙提醒他,“现在要叫主公。” 我哈哈大笑,“无妨。冯延兄弟,来,坐到我身边来。” 他吃惊地顿了一下,“小人不敢。” 我亲自过去搀扶他,挽着臂膀拉到主位上坐下。众将的眼睛里顿时流露出羡慕与感动的神色来。冯延兢兢惊惊地,侧过身子。我拉住他的手道:“冯兄弟客气什么呢?前次若非你在洛阳与敌斗智斗勇,不但将士们的家属不保,连本将军的性命也恐怕保不住了。” 冯延动容道:“主公如此放在心上,小人百死也不能报答主公的恩情。” 我笑了笑,便向诸将、家眷们讲述了当日在洛阳死战的情景,特别点到冯延等引开敌军大部,而我才得以东撤。即便如此,还折损了段。若是没有冯延的支援,恐怕我这一拨子没几个能活得下来。 讲到段战死,我的眼泪又淌下来,冯延的手被我紧紧握住,亦是相陪垂泪。他到了峄醴,还不知段的死讯,如今乍闻噩耗,悲愤得立刻就要请命再大杀他一场。我叹道:“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冯延兄弟,你这次立了大功,全军将士无不赞叹,将军们也非常感激,这是许将军和秦夫人送给你的玉珠。” 我取出一颗耀眼光泽的大珠敬奉给他,王祁等送过东西,但却不是如此奢华之物,但听我这样说,自是个大大的人情,便乐得闷声大发财。冯延接过礼物,向王祁拜倒称谢,我接着道:“以你的功劳,又有智计,真是难得的人才。我已知会司马将军,破格提拔你为虎贲校尉,率后军营,统领原许将军的位置。” 冯延当然知道这校尉有多大,以他甲校的身份,狂升了十七八级这才有此殊荣。大惊伏倒,叩首道:“小人不敢从命。主公的赏赐太厚,小人没有那么大的功劳。” 诸将也都有点吃惊般地议论起来。我笑道:“就光看你出奔洛阳后并没有按我的命令立即返来,就知道你有很高的军事造诣。你御众有方,这些甲士才能一路跟随你吃苦受难而不散逃。我焦龙一向用人不疑,只要你有能力,我就封赏。众将亦同。” 王祁欣然命人取出虎贲校尉印绶、令剑,捧与冯延。冯延磕头流血,接受了一方重任。仪式完毕,我又传加赏冯延轻车一辆,兵甲弩服十套,旗帜五彩,命后军营官属骖乘、御马,前后鼓吹。跟随冯延回来的二百零九名士卒一律升为校尉甲士,为其亲兵。命工匠速起冯延宅坻,我亲为题额。冯延长跪拜泣,道:“主公隆恩,冯延当折颈图报!”我呵呵大笑,搀起他,又亲自扶他上车,让他在鼓乐声中被众人目送而去。 诸将见如此情况,都不由得流露出敬服、感激的眼神。我笑道:“各位将军都要好好立功,不但是打仗如此,平日里工作更需如此!这样才能恩典荣光啊。” 当下接着烧烤野营。我与俞翠儿、莺儿、凝儿躲到湖边密林中窃窃私语,一面心道:现在我拢络人心的手段也愈发厉害了。冯延被这样捧着,其他人还不都拼命指望立功吗?嘿,谁说我不是当官的料子?望着湖面平静得宛如明镜般光滑,不禁心下大畅,暂时抛开了其他念头。笑道:“俞翠儿,想当初在南郑,面对着一个美丽的池塘,我们在一起谈天说地,卿卿我我,真是愉快。对了,我们还一起……” 俞翠儿脸上发烧,嗔道:“别说!你要是说出来,我就不理你了。” 真是欲盖弥彰,她的话一出口,别人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吗?莺儿凝儿一起掩嘴笑了,俞翠儿羞得想找个地洞躲下去,嘤咛一声,投进我的怀里,不依道:“你这人最坏了,老是想办法嘲弄人家。” 我满足地搂着她,在她头发间轻吻着,“男女之事再正常不过了,怎么你会这样害臊哩?是不是怕莺儿凝儿看你的笑话,那我赶她们走好了。” 我笑盈盈地看着她们,却是眨眨眼,摇摇头,示意她们留下。莺儿凝儿还能不明白我的意思么,一起围过来打趣俞翠儿。俞翠儿又急又嗔,起身追赶她们,嘻嘻哈哈地闹成一团。远远的林间,不时传来她们银铃般的笑声。 我唇间的微笑还没有逝去,心道:这样美好的时刻,难道还非得靠武力来维持吗?唉,真是没有办法的社会呀,动荡、混乱、腐 败、衰弱、穷兵黩武,还有什么比这个时期更糟糕的吗?我真应该听从俞翠儿的话,早点动手准备。欣格在西海有威信,我就在那儿定居,也未尝不是好事。苦笑了一下,又想:那时候拼命想逃出神海族,到中原来。现在又拼命想逃出中原,回西海去,老子的大脑若没有屎,才真正奇怪哩。 野营活动快要结束的时候,才看见孙定方的影子。满脸都是忐忑不安的神色,而李宣则红肿着眼睛从帐内出来,看见我一甩袖子便走了。我连忙命唐凝等人去安慰她,心里奇道:莫非孙定方对她做了什么不轨的事情? 我派人询问孙定方,他无论如何不肯说。我只得亲自在将军府衙召见他。 “你到底怎么回事吗?你对李中郎说了什么,她怎么会哭成那个样子?” 孙定方摇着头,皱着眉。当初我跟他提起“引荐”李宣之时,那个样子眉飞色舞的,哪里像现在这么狼狈。 我略有些恼怒,加重语气道:“若你对她有非礼之举,恐怕她会立刻自尽。你不想看到她有什么意外吧?” 孙定方一惊,叫起来,“末将真没、没做什么!主公那么一说,李中郎就哭起来了,后来不论我怎么劝止,她只是越哭越伤心。末将……末将还坦承了……只是她……” 他的脸红起来,我瞪大了眼睛看他,暗道:真是人不可貌相!谁知道孙定方竟然也有胆子向女人作爱的表白呢。我只知道他打仗谁都不怕,而不打仗就怕应付女人。我的莺儿、凝儿都曾经开过他的玩笑,他那副傻样是装不出来的。 心念一宽,又暗想:没做什么就好。李宣的哭有三层含义:一是害羞,这是主要的。二是紧张。三是觉得自己不守妇道,有失礼仪,这是最次的。像我们这种色狼,研究女子心理最是娴熟,想当年我追求前女友时,每日情书绵绵,飞燕传鸿。每隔一小时发一封电子邮件,多累呀!可到了这时代,只要有本事,找老婆简直太简单了!提个亲,人家立马急吼吼地就给你嫁过来,还生怕你不娶她。想想以前,再想想现在,真是天翻地覆。 是时,门当户对已是传统习惯,史册曾提及屠户女嫁与卖饼郎之事。李宣的条件甚高,初时我想介绍个门当户对的给她,后来想想,这一摊子恐怕也只有老夫才可勉强入围,总不至于让我再娶一房吧。挑来选去,还是觉得孙定方合适。除我之外,军中就以他的官职最大,因是最早跟从我的二十名京畿虎豹骑都统,所以无论声名、威望、资历都无可比拟。他刚烈勇猛,小有韬略,每战必冲锋在前,受伤最多。我因而送其雅谓曰“虎牙”,亦即全军的中流砥柱。现在他官升四品,可自置官属,加上以前积赏封功受秩,条件也挺高了。况且,他与李宣年龄方面也比较相当,别人若非太年轻,就是年纪太大。 因而现在最主要的问题,就是开解李宣的心结。我跟孙定方说:“李中郎若同意这门亲事,你怎么感谢我?” 孙定方两眼放光,干咳一声,作贼心虚地低下头,“末将……末将……” “嘿,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到节骨眼上就哼哼唧唧了?真没出息。到时候请我喝喜酒吧。”我笑嘻嘻地走出府衙,拜会李宣去了。孙定方则是坐立不安地回去等候消息。 俞翠儿等人奉了将令,去劝说李宣了。自然其中有大谈孙定方如何如何好的谄词。婢女领我进入中厅的时候,我正看见李宣为难地低着头,道:“妾是寡居之人,不能为先夫守节,怎敢蒙忝建威将军之妻呢?”抬头看见了我,不禁掩面。 我笑笑,坐在下首,“李中郎这么说,就又是在向陋习低头了。男人丧妻可以再娶,女人丧夫为什么就要守身如玉呢?这自然是把女人看成男人的附属物,是可以任意买卖、欺凌、压迫、残杀的牲畜嘛。什么道、什么礼,在我看起来,简直比放屁还不如!李中郎丧夫失子,举家悼亡,正是人生之大不幸。现在有这么好一门亲事,为什么不痛痛快快地应允下来呢?” 黄莺道:“是呀宣姐姐。孙定方将军为人敦厚朴实,心地和善,虽然少了点学问,但是个好人哪。宣姐姐有礼乐文采,通五经六典,博学多识,相公说孙定方是高攀了你呢!” 我接口笑道:“不错。孙定方说一见你,就手足无措,话都讲不出来了。李中郎才貌相全,这样的婚事到哪里找去?” 唐凝噗哧一笑,道:“相公越说越离谱了,哪有这样打趣人家的?”依着俞翠儿,又道:“只是以后宣姐姐嫁到司马家,定会和建威将军如胶似漆,凝儿可就难以听到姐姐美妙的乐曲了。” 众人都会意地欢笑起来。李宣面色菲红,呐呐如蚊鸣般地辩道:“谁……谁说要嫁人啦?”在丫鬟们扶持下,飞也似地逃回房去了。 十二月初,我亲领掾史、属将二十二人,大摆鼓吹,登门代孙定方向李宣提亲。礼物中有金五十镒,银百镒。犀角一只、珊瑚二座、明月珠、琥珀、青碧翡翠各五块。这样丰厚的礼物送上,就是为了将来他们成婚后,共同用度不缺的意思。也是我比较照顾孙定方清俭的一种作法。 楚俞翠儿以安国长公主的身份赐婚,于面子上也给了十足十。当下孙定方又亲来府中叩首谢恩,诸将同贺起哄等等,不一而足。 次日,我登台拜帅,着舆服、玄冠、衣饰山龙九章,备五彩。 众将乘舆备文,统着骑士铠甲,手捧雁翊合面盔,齐整划一。众掾属、令史、从事、将军府官属着祗服、戴长冠。士卒青锁铠甲,参加阅兵。 首先是祭祀致礼,官属在身边提醒,我跟着操练,像是行尸走肉。待到这一套古法好不容易结束,这才长吁了一口气。 当下,传建威将军孙定方,以步兵五百、骑兵五十名赐为其属,意即为他所有。只要没有违规乱纪之事,永世统兵,死后嗣子,子后嗣孙。诸将中凡建立功勋,便视情封赏加赐。如遇罪则撤并。另置食邑,足军足食,但户口统归将军府,不像朝廷一般,作为私人财产。 又以横野将军马俊、辅义将军王祁各置属步卒二百,骑二十。即升前军校尉鲍秉为中垒校尉,领中军营。以原长水校尉金猛领步兵营,为步兵校尉。拔别部司马宋威为前军校尉,领前锋营。兵曹掾史龙青为长水校尉,领长水营,童猛迁裨将军,镇峄醴,兼任龙青原职。 军侯刘肇、李敦、姚广三人,分别到孙定方、马俊、王祁帐下听用。原前军司马宗稠,迁甲骑都统,盐运之事暂时交他处理。 王据以律令掾史、给事中郎加拜将军府功曹,仍督律令诸事。 最后,以最隆重的礼节拜从事中郎李宣为军师中郎将,秩比二千石。当时封受绶带、印信、并假以将军令剑,所位之崇,令诸将无不羡慕。我这一手,也是故意做给孙定方看的,待他结婚以后,如果胆敢对李宣不好,她即可以此令剑先斩后奏。 如此大规模封赏三军,实际上是扩军备战的征兆。这几日传来东狼谷氐民的消息,言称他们众七八万,却是分成小股小股各不相属的集团互相攻击,没有一个统一的领导。巴氐人素在蜀中,有南蛮之称。蜀郡称治是在西汉,是时武帝御将连平西南诸夷,四方安统。然而东汉时民族矛盾激化,羌氐混杂,西南边陲骚乱频繁。氐人多居山壑之中,不耐平川,好五色衣饰,形像奇特。但他们讲守信义,无羌人般粗暴野蛮。只是因为朝廷统治苛酷,这才造反为乱。 东狼谷氐人乃迁居的滇中遗民一支,最近才闹腾得不可开交。州郡无法镇压,也不敢上书朝廷,所以为乱滋甚。不过他们并非匈奴一般的游牧民族,只有当他们感觉到压迫和失去自尊时,才会起来反抗。汉时常见奴、仆、役、从,亦少有氐民身影,他们被俘后通常不愿为牛作马,宁可自杀。 春正月,于峄醴城中召开宴会,大会诸将。向朝廷遣使贡献腊八用度之物。修矛备戈,准备出征。 二月庚戌,太尉张延罢,朝廷遣使持节于长安就拜车骑将军温辉为太尉,以表其功。由是他开创了三公不在京畿的先例。群属亦有封赏,汉军六路出击,唯独董卓一路全军而还,屯于扶风,诏拜嫠乡侯,邑千户。听说参军孙坚也封了个别部司马,光耀回京了。 与此类同的,还有些加官进爵的消息。听说中常侍邵冲也升了,爬到车骑将军的位置上,令人大吃一惊! 去年洛阳皇宫刚造好西园万金堂,眼下又开始修玉堂殿,铸四座铜人、四座黄钟及天禄、虾蟆,又开始铸四文钱,加速了通货膨胀。江夏郡赵慈造反,杀了南阳太守秦颉,此乃东面战情。西边的韩遂则杀了边章、北宫伯玉、李文侯,拥兵十余万,进围凉州陇西郡。可谓多事之春。 数月来我疯狂在畿辅招募兵马,加以调训新兵,精锐步骑已达两万人,粮食无缺,而以盐铁斥卖所资换得凉州马匹五千余,平氐的工作已然齐备。我即令建威将军孙定方为副,李宣参军,起兵五千亲讨氐人。 原本我不想亲来,到底有兵有粮,派些将军就是了。但考虑到民族问题,还是觉得慎重一些较好。若是孙定方、成公英等来,一味恃蛮争斗,说不定寸功难建,所以只有致力调解民族关系,才能不费气力胜之。经过研究,我和李宣一致认为,此仗的精妙处不在兵多、势猛,而在于如何笼络氐民。因此我全部军队,只有五千人。将军司马、五营都统楚俞翠儿代行将军事,统镇吴岳。 历锋校尉成公英仍是寸步不离地护在身边,五千兵马中,俨然有其铁甲卫队的身影。我对他的忠诚最是放心,上次他大赞其师卢植,虽让我十分不悦,但渐渐地我也没放在心上,反以自己的多心而甚感惭愧。 东狼谷与褒斜谷极近,是箕谷以西的分支。附近崇山峻岭,地形复杂。羌氐人居于深山,又是分散开来,难以形成对抗。但我若贸然进山,也不易讨定。因此我一路大造声势,军容整齐,于民无犯。开至东狼谷已是第十天。 我择好地点,吩咐扎营。派成公英手下将我早已备好的书信十余封分别送去给诸氐豪。其信的内容是反复斟酌的,大意无非是先威胁后利诱,恳切措词,许诺其物资畜牲不予抢夺、没收。许诺氐民中豪族的地位、势力不受影响,但是要他们投降并顺从我的意志,否则就不客气。 虽然是赤.裸裸的最后通碟,仍竭力伪造出一派平和气氛。这里的氐人多聚众占山为王,大者万余,小者几千,不是“公”就是“侯”,自吹自擂,从来也不会脸红。我当然不会在言辞上对他们不敬,还客客气气地加以尊称,这也是我政治手段圆滑的一种表现。 第191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焦龙耐心在山下等待,命令士卒加紧操练,每日步弓军都必训练山地战课程,由成公英教练。焦龙也命兵卒在营外布置深沟壁垒,准备小住一段时日。 隔了三五天,焦龙越来越没有耐性,真想冲上去打他一家伙。孙定方磨拳擦掌,早想在未婚妻面前展现一下他的男性魅力。倒是李宣力劝焦龙按兵不动,她料想敌人比焦龙们还要急燥紧张,总会有回音的。条件订得很宽松了,若氐民豪族不降,其民众慑于焦龙军军威,也必会来降。待他们拒绝,这才出兵更为合适。 焦龙稍微镇静了些。第六天,终于有氐民代表来军中谈判。来人自称巴郡南郡相氏族人,据称巴郡南郡蛮人有五姓:巴氏、樊氏、谭氏、相氏、郑氏。那个相氏族人名遁,称相氏全族欲降。问及兵力户籍,他老老实实地回答“兵千人,六百户”。焦龙心头暗笑:此必是氐民小族,见焦龙军力强盛,又无外援,只得乞降。令带将军印信、军资粮草赐其渠帅,让他们搬下山,迁至营外听命。 那相遁得了军资粮草回去,当晚他们的族民便拖家携口地下山来了。焦龙赏赐了其头领相壹金银器皿、珍珠宝石,又命统领全族并其军。相壹当即表示臣服。 次日,焦龙命相族之人上山招降各部,相壹领着族人亲自去了。当天,又有板循夷族鄂氏、阆中白夷度氏、夕氏、罗氏,夜郎竹氏来降,共计兵众三万余,民六千户。焦龙即命各首领归统族人,大加赏赐。特别以相壹招徕有功,赐功曹职。 夜郎人竹獠是族人领袖,年已六旬。焦龙对其族“闻名瑕迩”,特别把他们都召会来开了个宴会,消除敌意。席间问起“夜郎自大”的典故,竹獠道:“焦龙族祖先乃竹中所生,故而因此名之。柯橡王在时夜郎迎降汉邦,却对朝廷制度有所不闻,便弄出这样的笑话。” 焦龙“哦”了一声,举杯向他敬酒。当下又问了一些边鄙风俗、事物,竹獠称其地最南一县有桄榔木,可以为面,百姓常常取食。又言其地多雨,俗好巫鬼禁忌,有鬼夜幸女子,生二子无头等等。众人欢笑不绝与耳。待酒食毕,则在众豪族陪同下,巡视营辕,问寒问暖,或给氐民中孤老寡妇谷米盐巴等,争取人心。 月末,众氐部降者十之五六。而滇王遗族昆鹉、哀牢夷沙稗两大氐族却联合起来,不但不来投降,还杀害了前去招降的相壹。 焦龙命以相族军士编制于营中,因相壹三子皆幼齿,其族人暂由长者统帅。传令各部、各族要报仇雪恨,当晚又示威般地焚燃几座山头,烧得片草不生。 昆鹉、沙稗两族合一,共有兵力一万五千多人。此仗虽然焦龙军占了绝对优势,但主攻仍是焦龙的五千兵马,板循夷鄂氏等族大多呈观望之态,虽有严令,但皆不太合作。 焦龙因此丢开幻想,心道:打赢了这一仗,便要开始整顿军务。什么狗屁族长,统统要服从于焦龙。军队只能有一个指挥官,否则这个仗就没法打,这么浅显的道理,焦龙堂堂虎骑大将军会不明白么? 然而对于眼前这仗,则是非胜不可。若焦龙军失利,则氐民复叛大有可能,或造乱生事,或趁乱打杀,一切努力均会前功尽弃。所以焦龙调集兵马,命成公英为先锋,自领主力随后。 成公英攻击沙稗时,其族跟昆鹉暗通风声,结果首战无功。焦龙索性命令士卒一触即溃,结结败退至平原,丢下几乎所有的辎重粮草。 夜郎等族望风弥退。敌人果然中计,两族倾众来攻,遭焦龙伏击,铁甲卫队大开杀戒,一波一波地发起攻势。敌军大乱,被截成数段。孙定方立刻领步骑裹击,歼敌大部。 粮草向来是军中之重,焦龙料敌于先,他们自然也知道焦龙焦龙很少输仗。此次焦龙不但输了又输,还把粮草都拱手让出,自然使他们意识不到自己中了圈套,思想麻痹,终于一仗大败。焦龙命赦两部族人无罪,但尽掠其豪帅家资、牛马,不准其原族长子孙为首领。 那些原本欲再钻入深山的氐族纷纷出资赔罪。表示愿意死心塌地效忠于焦龙。三日内,东狼谷附近那些本欲对抗的族民全数出降,又得兵万余、民二千户。 焦龙尽发氐民入迁吴岳山境,与汉族杂居。颁将军令,不得汉民歧视外族,不准民间私斗。尊重外族习俗。凡适龄男女与外族通婚者重赏等等。 此役结束,收编氐人军卒五万人,民众万余户。焦龙命裁减氐人一半以上兵员入户,充实民间。一面收其精锐,布署前锋营和步兵营。氐族原首领,享受特殊待遇,可居住在峄醴城中(便于控制),其家人不交口赋谷税,但其族人与外族交接,不得干涉。除旧俗外,也不得私设刑罚,滥收摊派,其民众屯垦所得,除四成上缴外,最多只可收纳一成之利。 削弱那些首领的权利是必 要的。焦龙的赏赐惊人,但不给一兵半卒。氐民刀耕火种,生产力极为落后,现在参加汉族的劳动过程中,自然能带动他们一起进步。 现在焦龙军军力四万余人,皆是精锐。焦龙有自知之明:军队多了并不是一件好事,什么粮草军械等等,够你头大半天。再说什么老弱妇孺都招进军队充人数,还能让你沾沾自喜,加快毁灭的步伐。只有提高警惕,保持清醒,又有虎豹之师,这才能屡致胜途。 阆中白夷素以弓弩诸称,其族人悍猛,可以竹箭射死老虎。前来归顺的白夷三族族民,因而备受瞩目,共从中编制了二千余人的弩弓队,归统于中垒校尉鲍秉。其族户民,人人皆有米粮银钱赏赐。 此战虽大获全胜,却没有几个加官进爵。如果是大仗苦仗,回来后肯定有一批人要升官发财的,可见善战者无赫赫之功的道理。只历锋校尉成公英加赐自属百人。 三月、四月,焦龙尽遣五营讨朱圉、幡冢山贼,孙定方为主将,徐邶韩凤任参军。此役战场在汉阳境内,而陇西太守李相如反,与韩遂拥兵一处,调头东向。孙定方迫不得已,出兵五路攻幡冢山,分遣宗稠领甲骑迎击韩遂军。汉阳贼举朱圉之众与其郡马贼流寇数万人抵抗,以至大军久攻不下,孙定方等只得虏幡冢一带民众四千余户、马匹八百、耕牛百余返归。宗稠率甲骑破敌将李相如于西县,斩首千余,掠敌大量辎重。 其间,焦龙又先后派马俊、王祁等将领,平定周围的山贼、羌氐,收益颇丰。到了四月底,焦龙已无可非议地成为关中地区最大的军阀势力。韩遂等虽号称十余万,在老子看来,简直如同无物。 焦龙大赏将帅、三军,迁宗稠为偏将军,领步属五十、骑属十人。是时,重铠步甲发展到八千名。甲骑二千。轻步军三万五千人,轻骑五千。弩弓队三千,其中两千为白夷族箭手。铁甲卫队三千人。在焦龙的思想里,从前不敢去想的占山为王的念头已开始隐隐地出现了。 峄醴城新府在原“天公庙”的内城高地上新建完毕,历时一年。 高岩处只有一条通路可行,宽五六尺,仅容两人通过。其上是密林丛生、花草繁茂的休闲之处。新府居于林间,旁边星罗棋布着将领们的豪宅。颜府近崖处有一高台名曰“倚天阁”,共三层,可以俯瞰整个峄醴城,甚至山崖下无垠的丘陵与平原。 到月底,孙定方与李宣正式成婚,当日的风光不必多讲,反正老夫也被指派参加了搬运工作。大婚在孙定方府中完成,而他们两口子,婚后却搬到李宣府上去住,孙定方疼爱夫人的情形在诸将中是不多见的。因为李宣宅邸虽最为豪华,但早有徐邶的题额“李军师府”,诸将对此讥笑声也大多不太严肃,由此可说孙定方很有勇气。 夫妻同赐府邸,在峄醴国还是首例。楚俞翠儿虽贵为安国长公主,有建邸权利,却禁止焦龙滥用钱财谋私。莺儿凝儿亦不敢跟俞翠儿胡闹。 因为成公英夫人是鲜卑族的关系,焦龙大加赏赐卢家,并以此着诸将会议。没过多久,将领中掀起了在外族中找情侣成婚的gao潮。横野将军马俊纳夜郎族女竹梓、竹檬为妻,此二人是其首领竹獠的女儿,美貌如花,那种异族风情更叫男人的眼睛瞪得比牛眼还大。参加完他的婚礼,金猛、童猛、宋威等无不在夜郎族疯狂寻觅,对别族女子看都不看。让焦龙颇有些哭笑不得。 忙里偷闲,在参加农耕、治修水渠之后,焦龙也便打听一些羌地、西域的事情。尤其想到董卓曾是西域戊己校尉,乃西汉元帝初元元年所置,是掌西域屯田事务以及驻军的要职。不禁砰然心动,忖道:如今天下一乱,朝廷根本也谈不上管理西域了。长史府名存实亡,而且数国复叛,都护兵甲都已撤回玉门关内,早已把西域拱手让给匈奴人了。老子若是移驻西域,重新称治,那时匈奴人又有何惧呢? 次日在将军府处理事务,便问徐邶道:“茂仲兄,你觉得西域地方何如?” 徐邶、姜寿同在制订开发盐屯的事情,闻言忙起身道:“西域地广人稀,道路险远,不知主公问的是哪一国?” 焦龙摇摇头,“只是随口问问罢了,近来读班固《汉书》,观之西域风土人情,不禁心仪神往。如今社稷末落,已是大厦将崩,焦龙焦龙不能坐视,亦不可有背汉室、辜负属下对焦龙的抬爱,只能就此生路了。” 见焦龙欲言又止的神态,徐邶立知其意,“主公莫非想举迁西域,以避灾祸?” 焦龙点点头。两人同时发愣,姜寿沉声道:“望主公三思。如今焦龙等拥兵数万,领牧扶风,正是建功立业的良机。迁避西域,实为下下之策,须三思而后行啊。” 焦龙遭他抢白,心中暗恚。想:老子也不想走!可是不走行吗?你们这些呆头呆脑的家伙若留在关中,必死无疑。唉,不过人心难测,谁愿意放弃奢侈、豪华、舒适、富裕的生活呢…… 徐邶打断姜寿的话,道:“主公料观天下时势,无不切中要害。不过韩遂众十余万屯汉阳,与李相如、王国等聚合一处,正断了西进之路。而中原纷纷,黄巾余党掠县据郡,朝廷难定。民不堪重税,弃乡离土,正可谓天造其时予主公。主公韬光养晦,积粮富民、肥马屯兵,十年之后则可兴复汉室,成光武之业也。且关中、陇右,无人能是主公对手,虽有韩遂作乱畿辅,窃以为可笑。主公可依韩叔奇之言,先取凉州,再定关中。那时天子暗弱,无出主公右者,两都、三河之地,遂为吾有。再布以宏诏告天下,则诸州来降,中原可定矣!” 焦龙再次感到一点点动心,但焦龙自知不可如此。几年后,董卓造乱、汉室崩溃。关中诸侯纷起,而最终在混战中形成诸侯分崩的局面。可以说三国的形成与发展无不伴随着一次又一次的战争。焦龙觉得自己爱好和平的本性占据上风,而无形中,也有一种说不清的力量迫使焦龙不得不这样做。历史不可以否定,焦龙不是历史的创造者,只是它的附庸物。但徐邶的意思,是不是代表大多数人呢? 三日后,焦龙密遣虎贲校尉冯延举荐的敦煌人苏昃使西域,精骑百人护从。 苏昃精通西域风情,曾逾玉门西向,入鄯善国交易。因凉州乱起,便来投军从戎,为冯延交好。此次冯延迁为校尉,自属甲士二百零九人,苏昃亦其一也。冯延对焦龙感恩戴德,自然要倾心为用,焦龙只在话中流露出意思,他便立刻把人找来了。 苏昃面目紧凑,五官内向、眼眶深陷。虽四十出头,却仍是虎背熊腰。此次遣他去西域,是命他探察诸国,寻找一处富庶之乡,以备安身立命之所。苏昃称其祖乃苏武,素有志为使者、联系诸侯,即使被俘亦不投降等等,信誓旦旦地去了。焦龙心道:你真能办成此事,自然光耀门楣,若是根本不能成事,那就和你祖宗一样,呆在西域牧羊吧! 此年春正月,开始筑渠引渭。此年度多垦荒五百余顷。氐人与汉人一起耕种、屯田,已成为民屯的主要力量。 二月至三月下旬,派遣将领在附近收刮、抢掠、买进耕牛千余头,大大加速了屯垦的进程。 夏四月,韩遂与陇西太守李相如合,战刺史耿鄙于冀县。汉阳太守傅燮召募勇士八百,屯陇县。 宗稠军击败李相如后,朝廷遣侍中杨奇持节敕令焦龙还京,欲拜卫尉,焦龙上表固辞,并缴贡钱一千万。 五月,韩遂军陇县,距峄醴三百里,并遣使献书策、玉玺到颜府,狼子野心昭然若揭。焦龙即命韩凤为使,遗信韩文约,“莫犯吴岳,君可自便。”其月,遣辅义将军王祁、偏将军宗稠出上圭、戎丘。又令功曹王据率民众四万人填路造桥,直通羌境。韩遂空有其众,亦不敢出一兵一卒阻挠行事。 五月中旬以后,孙定方领兵数次强攻褒斜谷不下。凡二十余日,撤兵回峄醴。 六月,从京畿传来妹夫荀爽、妹妹碧莲的消息。碧莲闻说段、灵儿之事,悲不能胜,病了很久。近来朝廷欲召拜焦龙为卫尉,碧莲以为能再见面,但荀爽料焦龙必不会来,所以提前写信。焦龙暗赞他看问题如此清楚,当下命来人送十斛谷、十斛豆、二十匹布回去,并亲笔写了回信。 凝儿闻说此事,赶来责备焦龙道:“碧莲本是府中总管,掌管钱资亿万。现在出嫁了,你反而只给这么点东西,她会不怪你吗。” 焦龙笑道:“你以为焦龙不想让他们过好日子吗?可是焦龙想了很久,还是这样比较妥当。荀爽是个远见卓识的人,知道怀璧其罪的道理,焦龙到过他家里多次,从未见过有什么积贮、财物,他也不置产业、不买田地,清廉奉公,是个大大的好人。碧莲之所以嫁他,可不会是瞧他富有罢?碧莲对荀兄的爱慕,是其博识、雍达、善良而有高尚情操啊!” 凝儿轻轻地笑起来,释然道:“你把他们都夸奖了一番,只是不知道他们对你的态度是怎样想的呢。碧莲定会骂你这长兄太过吝啬。” 焦龙搂住她,道:“焦龙只有这一个妹妹,会对她不好吗?焦龙只担心他们住在京里会不安全,最好找些人去保护他们才行。” 唐凝依偎在焦龙怀中,仰头道:“可你从没劝过荀先生啊,不然他一定会跟从相公一起出京。” 焦龙不禁哑然,心头好笑地想:荀爽以后是曹魏的开国功臣,焦龙怎会担心他有什么意外!道:“荀爽非等闲之辈,安能跟从焦龙这闲云野鹤的家伙?”吻了吻她的香唇,笑起来,“凝儿越来越漂亮了。怎么不见莺儿她们呢?” 第192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唐凝一笑,脸上浮现出诡秘的样子,“有一件天大的喜事,要你猜猜。” 我看她那调皮可爱的神情,不禁食指大动,道:“是不是又有谁要成亲了?” 凝儿连连摇头,我凑过去亲她的耳垂,她缩了缩头,咯咯地笑起来。“那么肯定是马俊那小子又找了一房小妾。” “不是啦。”唐凝嗔道,“跟他们都没关系。” “难道是李宣?是不是她把孙定方给休了!” 唐凝掩着嘴笑,又蹙起眉道:“瞎猜,你越说越不对劲了。告诉你,也不是李宣,是黄莺啦。” 我嘿嘿笑着,猛吻她的脸颊、粉颈,“黄莺怎么了,你快点说,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唐凝娇喘吁吁,道:“不要啦,莺儿她……有了身孕!” 我停住亲吻,抬头狐疑地看着她,“说什么?黄莺她……”凝儿满面通红地点点头。我心里不知是惊还是喜,喃喃自语,“这么说,我要做父亲了。是男是女?” 唐凝噗哧笑道:“才怀上怎么知道是男是女。相公是不是高兴坏了。” 当晚这消息不径而走,众将、属官纷纷来府道贺。鲍秉把已有七个多月身孕的乔兰也接到府上,和黄莺聊叙。是时莺儿也有两月,近因厌食作呕着医诊治,方知其故。当下热热闹闹地,欢声笑语。行宴直至夜深。 我去房中看看黄莺,正有几名婢子伺侯她沐浴、更衣。她满脸羞涩,却很是兴奋地问我道:“相公欢喜男孩还是女孩?” 我忍不住凑上去亲了她一下,“不管男女我都喜欢,因为我的亲亲好老婆生的嘛!莺儿说是不是呢。” 黄莺红着脸低下头,我便小心翼翼地搀她上榻,又给她盖好被子,微笑道:“好好睡罢,什么都别想。”跪下来,俯身附耳在她肚子上,“给我听听,小宝宝在莺儿的肚子里是不是舒服。” 黄莺大窘,捂着脸低声道:“相公莫要嘲笑莺儿。” 我爱怜地吻她,道:“生儿育女都是你们女人的事,我也帮不上忙。但定可把莺儿照顾得好好的,让你顺顺当当地把孩子生下来。” 黄莺微笑道:“妾能怀上相公的子嗣,真是天公保佑。莺儿的心里,再高兴不过了。” 一晃几日,我没再想过发兵攻褒斜谷的事情,整日与黄莺琴棋书画,十分尽兴。这一天夜深,我正回房,成公英在廊下轻唤一声,跪倒道:“末将有要事相求主公。” 我斥退身后提灯丫鬟,搀起他道:“卢兄是我的心腹,不知何事为难?本将军定当解决。” 成公英垂手肃立,忽然吞吞吐吐起来,“这几日……主公因杨夫人之孕,不在营中,楚司马一直代将军处事……司马外刚内柔,待主公恩情并重。可这几日侍女禀报说,夫人时常低泣,满面神伤。理完军务回房,仍是悒悒寡欢。”见我不动声色,突然声音一哽,垂下泪来,“夫人对成公英恩重如山。任五营都统,众将亦无不心服。如今主公加意疏远,而令她伤心若此,成公英甘冒死罪,为夫人说话!” 他俯身跪倒,凛然抱拳。我为之气结,想:什么时候我疏远过俞翠儿?胡说八道。还不知俞翠儿为什么哭呢,就鲁莽请命来了。又忖道:不管怎么说,成公英忠心于我,别人都不跟我说俞翠儿的事,也许是以为这是我家事,不敢过问,而成公英却有这样的勇气。想到从前他在战场上死命地把我救出来,身负重伤的事,不禁觉得现在正是一个顺水推舟做人情的好机会。 扶起了他,淡淡道:“卢兄弟言重了。我焦龙自问并非寡情之辈,又怎会将结发之妻抛诸脑后呢?多谢你提醒,不过有些事情,你还不明白呀……” 转过廊下,便往俞翠儿的居处而去。成公英见我如此“明断”,不由抹泪,“末将死罪!主公千万不要怪责夫人。” 我行至俞翠儿屋前,里面仍燃着灯。 我轻轻敲门,俞翠儿厉声地道:“我不要你们伺侯,别来烦我!” 我暗道她好大的脾气。不过心头不爽,任谁都会发火的。忆起这些天我在莺儿那边,忙里忙外,还真的把她忽略了。她又常以自己不能产子为憾,当然是又悲又苦、心情烦闷罗。 我又敲了敲门,俞翠儿哽咽地道:“谁,谁啊?信不信我会杀了你!” 看来她正想到伤心之处──我不动声色地再次敲门,那门砰地打开了。俞翠儿气极的脸庞出现在眼前,见到是我,微微一怔,立刻哭着扭头跑了。 “你走开,我不想见你!” 我哪容她耍性子?赶忙抢步进去,嘻皮笑脸地从背后把她拥在怀里,“老婆呀,为什么怎么敲门你都不开。” 俞翠儿气得又哭起来,声音却不像刚刚那么厉害了,“走开呀!你这赖皮鬼,叫你走的时候就不走了。” 我顿感满心的温馨,以男子汉非凡的豪气把她抱起来。她娇嗔一声,极自然地揽住我的脖子,又就手擂了我几拳──伏在我的怀里嘤嘤低泣。我不由得玩笑道:“怎么啦老婆?是谁欺负你了,我一定帮你报仇。” 俞翠儿呜咽道:“你坏,你坏,你坏啦!” 她梨花带雨般的粉颊边珠泪串串。我微微有些心疼,不由得靠紧她的臻首,“好好好,是我不对,我认错还不行吗?来,我学狗叫给你听,汪汪,汪汪汪!” 俞翠儿想到前事,不由得扑涕为笑。幽怨地凝视着我,道:“我还以为你不要俞翠儿了呢。” 这是我第一次发现她用词那样娇媚、令人爱怜。我立刻以实际行动告诉她,我不会不要她,我还要好好地爱她一辈子哩…… 待云雨收歇,俞翠儿贴在我胸前,一手搂住我的肩膀,声音低低的,“我好妒嫉莺儿,她可以有孩子,可以生养后代,而我却不能……” 我用下颌厮摩着她乌黑的秀发,轻轻地道:“别傻了,谁都不会十全十美。事实上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令女人怀孕的,这么长时间,莺儿才怀上,我还以为是自己的毛病呢。” 又伸出手,温柔地抚mo她的大腿,“你答应过我,永远不再提那些伤心的事情。而我也说过,这一辈子不会跟你分离。我喜欢孩子,也喜欢莺儿,但是我更喜欢你。只有你,才真正了解我。你是那么完美的女性,嫁给我之后,我竟然还又娶了别人。现在说起来,即使你不怪我,我这一生都不会原谅自己。” 俞翠儿捂住我的嘴,支起身子看我,“别这么说。她们之所以要跟随你,是因为你值得她们去爱。这个时代没有限制、没有规则,她们做的并没有错。所以我不怪你,真的不怪。怪只怪你太招人喜欢了,害得我不能独享。” 她颇有失落般自嘲地笑起来,我立刻又感到热度上升。这一晚上,我们说了很多,也做了很多。 次日俞翠儿也去照顾莺儿。我对夫人们提起俞翠儿不能怀孕的事情,顿令黄莺伤感起来,反倒是俞翠儿出言宽慰她,唐凝也由衷拜服道:“清姐把这样的事都跟相公、妾等说起,足见胸臆啊。凝儿从不愿服人,然自与清姐一齐服侍相公以来,却无时无刻不自感卑下。凝儿只愿能朝夕奉戴,不敢怠慢。” 俞翠儿搀起她,笑道:“说到哪里去了!凝儿才艺无双,前些日子夫君他还提起你呢,说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那朵鲜花,自是我们美丽漂亮的凝儿啦。可那堆牛粪呢,呵呵,却是夫君以此自比呀。” 众女笑成一团。我老脸挂不太住,道:“你什么都要说出来么,看我待会儿怎么收拾你。” 俞翠儿见我色厉内荏的样子,笑道:“好了,我才不跟你闹。现在该为莺儿准备一份饮食清单了,看看什么东西才能多加点营养,好生下个白白胖胖的小子!” 黄莺脸颊潮红,低声道:“哪里有那么快的?我听人说,怀胎足要十个月才能待产呢。” 我不禁失笑:难道这她也不知道吗……突地心里一动,得意地想:怎么我什么都知道呢。我焦龙英俊倜傥、气宇轩昂、才华横溢、有头有脸、博学多识、风liu潇洒,难怪不管是黄莺还是唐凝,都争着排队喝我的洗脚水。老子的魅力,又岂是他人所能比的? 今年参加屯垦的“技术专家”乃是我亲自培训的第一批学员。俞翠儿有此资料,自然要因地制宜,根据实际情况完成草案。利用牲畜的粪便肥田,而将田间提供的杂草、植物桔杆等用于喂养,乃是我的一大发明,其效益大好。水利建设则是在专门人员测量之后提出方案,再经研究论证最后实施,因此峄醴四周的农田,包括丘陵山地的耕作,都有十分惊人的效率。 安国长公主楚俞翠儿颁布王令,在峄醴置国相一人,主户民治管,迁齐鹏为之,兼屯田都尉,千石。中尉一人,职如郡都尉,童猛以裨将军、兵曹掾史领是衔。国中设盐官五、铁官五,各掌盐业买卖与铁资铸造。自盐铁“官营”的措施颁布了之后,利益明显,原峄醴城李大府加高加厚外墙而成的“国库”,已盈满金银钱币,使我不得不在原五名“银官”的基础上,另挑选二十名充任,秩各比四百石,掌管银钱调拨、借贷、发饷、资助等工作,各不相统。另置刺奸数人,监督国库金银的动用情况。 与此同时,自家的小金库也极剧膨胀起来。五月时黄莺、唐凝盘清府内存金银折钱八万万,而其余资产也折有七千余万,一副暴发户的派头。我暗自纳闷:明明我是比较清廉的嘛,而且予民休息,秋毫贿赂不收。也不像在洛阳,天天有钱拿。可怎么会有那么多哩?其后方知,盐铁官营用度的一部分因是颜府投资,所以生财之后一部分收益源源不断地进了自家腰包。现在除了蜀地,京畿司隶包括三河郡府一带的盐业供给大半由峄醴提供,而且价格比单泾徐锺等人的“官盐”还便宜一些,引起了强烈反响,三四月间甚至出现争购的场面。但因为我并没有因此加价,还大量敞开供应,市场终于平静下来。要占领单泾的市场,就得心狠手辣,趁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一举摧毁他。才不管他恨不恨我哩。 不过单泾此人是很有办法的。蜀地多盐产,而单泾等大量从东方收购海盐,便因此忽略了蜀地。后来发觉右扶风、左冯翊一带海盐因价格太高无法卖出,便设计以屯积的大量东南州郡特产向蜀人交换盐巴,只此一项便盈利丰足。他还经营铜镜、丝织、兵甲、造船、珍宝等等副业,商贾遍及中原。若说他是这个时代的首富,绝无一人怀疑。 别人怕他,因为他有钱,可以买通官员甚至军队。我不怕他,是因为我也有钱,并且军队比别人的强。我现在唯一没镇住的就是益州,包括苏固与李升。因为益州实在是东西太全了,人家有的,它都有。人家没有的,它大部分也有。 益州位于江水(今长江)上游地区,早在战国时期就以富饶著称。物产有桑麻、五谷、瓜果、盐茶、泽渔、竹木、园囿、金银、铜铁、丹砂等等,完全是个天府之国。别看他只是盆地,比凉州小得多,却是十分至要的所在。秦惠王时,司马错代蜀增强秦国国力,使其终成霸主。汉高祖时,却是以蜀为基石,起兵打下帝业。我开头在凉州打马老二时,便想着要去,可惜李升这贼鸟叛变,害得我终于走投无路,只好充当宦官面首,出卖肉体为生。 五月份孙定方数攻不下褒斜谷,我的许多交易项目只能泡汤,令人恼羞成怒。若不是冲着黄莺肚子里的孩子,早两日我就亲征去了。现在提起益州,只能让我光火,感觉那里就像笼子,关着的全是像李升这样的畜牲。 六月下旬,又报荆州刺史王敏讨江夏赵慈,斩之。我心里想起了当年皇甫郦和我谈的话,正是要我去荆州当夷陵令呢,还要统兵为都尉镇襄阳,都是骗人的鬼话。我轻信于他,差点被捉起来,凡在京畿几十天,东躲西藏,化名“贾宝玉”,招摇撞骗,还曾在黄琬府厨房里盗得肥鸡数只,腊肉若干。 另外,车骑将军邵冲被免去了职务,真让人松了口气。不过去岁十月,前司徒陈耽和谏议大夫张均却是因为被宦官逮着把柄而下狱至死,我痛心之余,也不由得臭骂了阉人几句,着实为张均掉了几滴鳄鱼的眼泪。“当年还好黄琬没把莺儿嫁给张均的小子,不然的话岂不是白白跟着受苦吗?” 其实张均这个人很有学问的。唉,只是脾气太犟,而且也不懂奉迎,就像张奂一般,最终都没有好下场。 莺儿为父亲立衣冠冢时,也替张均大人做了块牌位。我再三再四问她是不是还想他儿子,她含羞带嗔地使劲摇头,半声也不肯吭。 此间,由于边境状况不妙,暂停往羌地运送分成之后,赐支族长苏哈西尔数次遣人催债,又扣押了几批将来送出的盐车,并羁押了两名盐官。我心里窝火,想道:老子辛辛苦苦采来了盐,又卖得如此之好,凭什么要受你威胁,付你这样大一堆票子?还非要在羌汉边境交钱,害得我每次派多少人护卫,罪莫大焉!脑子里顿时兴起念头,思忖着不如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趁着送钱之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苏哈西尔给剿了,方才快意…… 心里又喀噔一下,想:欣格实力强劲,怎么会坐视赐支族灭亡呢?再说,我跟他们还是盟友关系,表面文章也做了不少,何必在这种时候激化矛盾呢。叹了口气,命令命虎贲校尉冯延率兵缴羌族贡物凡黄金一百斤,粝米三千担,杂帛四千匹,即日送出。 怏怏不乐地回到将军府,还没与韩凤谈上几句,小校来报,军师中郎将李宣到。韩凤等有点怕了这非凡的女性,当下借故避开,我也乐得做个人情。自李宣大婚之后,什么事都不方便了,我也不敢老往她府上跑,就怕孙定方这小子吃醋。其实我要找她,当然是重要的公务了,嘿嘿。 第193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李宣身着尊崇的百锦深衣,领袖缘以锦绦,衣饰爵华,上绣熊、虎、赤罴、天鹿、辟邪等六兽。诸爵兽皆以翡翠为毛羽,玉带缠腰,碧珏系之。髻梳重云,以玳瑁为长簪,其端胜美,上为凤皇爵,以翡翠为翎。耳边垂珠,皆是明玉。只是让人看着,便觉她的扮相大是越僭。 焦龙呆了一呆,这才想到这套装饰定是“安国长公主”所赐。现在俞翠儿的话就是天,连老子都得俯首称臣,更何况李宣呢?不过她打扮起来,可真是别有风味,看得几乎都花了眼,以为在仙女的寝宫呢。 李宣见焦龙如此望着她,忍不住脸上一红,但再也没有以前那样漠然冷淡的味道,这其中孙定方的作用十分奇妙。裣衽道:“参见主公,福祈安康。” “免礼,坐。不知军师驾到,有失远迎(真是屁话)。有何要事吗?” 李宣微微欠身,坐下道:“闻得丝夫人有孕,妾特来向主公道喜。” 焦龙见她的脸上殊无一点欢容,心下暗暗嘀咕,“哦,多谢多谢。李军师不是已经送过莺儿礼物了吗,不会特意为这点小事,再亲自来这里道贺吧。”勉强笑笑,“焦龙焦龙是个急性子人,夫人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李宣微微笑着,隔了良久才道:“主公所料不错,少君此来,是有些话不得不问。还望将军不要见怪才是。” 焦龙想起她是李膺的女儿,这“少君”的小字,真是当得!缓缓颔首,道:“军师请说,焦龙不会在意。” 李宣望了焦龙几眼,突又叹道:“妾真不知从何说起呢。”沉吟了片刻,似是下定了决心似的抬起头来,“记得初遇将军的时候,妾自与青徐百姓逃难,途中颇受波折劫难,而生死未卜。悲愤之下,一曲胡笳,却偶得知音。” 焦龙听她提起唐凝,轻嗯一声,却不知为何她提起这事。李宣接着道:“灏国公主妙舞如斯,谱曲功力之深,亦是世所罕见。其风姿卓越,又乃名门闺秀,常令天下动容。而当妾探知公主真名,心中震动无可比拟。妾初时常想,灏国公主怎会嫁给将军这样的流匪贼寇……”她眼里隐有歉意地笑了一下,“请恕贱妾言重。” 焦龙一时愣住,勉强道:“无妨。” 李宣语气幽幽地道:“那日夜妾正想及此事,恰逢马贼来袭,将军援手相救。焦龙在车上,见两位夫人虽身处险境,却是毫不失措,还宽慰于妾。始知将军所长,怕正是行军布阵、临阵对敌之事罢。可将军施展妙着,竟使火神降伏,突围杀贼,令人匪夷所思。妾是时才开始对将军留意了。如今心中仍有疑惑,却不知那日将军在身侧放火,究竟是何用意呢?” 焦龙想古代人智慧再高,这样的经验恐怕还是零。不过听她口气,什么留意不留意的,就像在相亲一般。暗想她不是已经结婚了吗,不会马上就搞婚外恋罢?淡淡道:“让两股相反方向的火势交会到一处,消耗大量氧气……其实就是让它们自相残杀一番,所以就灭了呗!” 李宣听得皱起眉,摇了摇头道:“将军智慧非凡人能比。不光是这一件事情,就是别的事情,例如筑渠造路、采盐修屋、屯田制铁,将军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事事在乎人上。妾自嫁与司马相公,又闻听了许多将军的轶事,有些还是相公亲身所经,不禁愈来愈佩服主公超卓的才能。可是妾不明白,为什么提到成就霸业,主公便有前瞻后顾之态,像似另有别情,至今不做打算。少君以为,主公非寻常辈,必有非寻常之想,所以特前来洗耳恭听主公的妙论。” 焦龙听得她夸赞焦龙,方自得意之间,却不料是她下的套子。心中苦叹忖道:这些天腻在黄莺那里,不光俞翠儿恼火,连李宣也跟着起哄。你以为焦龙想这样整天闲情雅致,没有目的地过活啊?老子也想当皇帝,也想统一中国,也想早点结束战争,可是焦龙……不能呀!! “兜了这么一大圈,原来是来兴师问罪的。”焦龙懊丧地摇摇头,暗想对于李宣又不能怠慢,更不能发脾气,那只有与她“袒呈”相待了。李宣一副“的确如此”的模样,焦龙看了她一眼,不由叹气道:“军师说这样的话,倒有点不太像女子的口吻了,反是焦龙这么个大男人,在军师眼中瞻前顾后,扭扭捏捏,却真有点女人的味道。” 李宣噗哧一笑,正色道:“将军休得胡言,贱妾怎敢如此贬责于你。” 焦龙暗想你怎会不敢,除了楚俞翠儿,就属你的口气最厉害。怪不得平常那些将军无不避汝三丈开外。你夫君也不敢这样大不敬地跟焦龙说话呀。道:“其实焦龙并不是不想成就一番事业,什么夺皇位,一统天下,这样的事情对焦龙来说并不困难。可困难的是焦龙并不准备往这种方面去努力,你明白吗?焦龙讨厌这种生活,焦龙向往自由、和平、怡静、美好的日子,而不是整天打打杀杀。你若觉得焦龙不应该过这样的生活,那也没办法,可是这不是能勉强的。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焦龙的本性就是这样。你的本性就是那样,这样不能改成那样,那样也不能改成这样。你说是吗?” 李宣紧紧皱眉,道:“什么这呀那的。依主公之才,于乱世 中建立大统,扶持汉室,乃轻而易举之事。窦伍之流,纵有千军万马,却如螳臂挡车。张奂跻名清流,虽忝虚荣,却愚而不敢逾省宫半步,不足为虑。至于朱隽、董卓、韩遂等,主公可于三五年内一一除之。如此建制称号,成光武之宏业,尔后平定四方黄巾,恢复民生,繁衍户口。十年后主公将是不世圣主,为什么还要犹豫不定呢?” 焦龙差点要给她跪倒,偏偏竟不知如何解释。叹了半天的气,这才自圆其说地道:“焦龙观测天像,知汉室大乱,就在二三年内。焦龙每一想见以后中原白骨遍地、饿殍莽莽的景像,便深恶痛疾,所以才有离开汉境的打算。焦龙想去羌地、或者西域、或者另外一个大陆去繁衍生息,不想再留在这种鬼不下蛋的地方……宣夫人,你对焦龙很关心,一次又一次进言,令人感激。但是,焦龙焦龙却要请你原谅,因为焦龙不是那种能够成大事,立大业的人,焦龙不能和你的夫君比,焦龙只希望平平静静地过一辈子,而不想奢望更多。” 焦龙垂下头,准备挨她的骂。李宣却叹口气道:“妾深知将军不是那种谨小慎微,优柔寡断的人。你准备在边蛮立足,必有你的道理。也许妾暂时不能理解主公的言行,不过时间长了,一定会知道。恕妾多嘴,先告退了。” 微微致礼,便要起身退出。焦龙心头一热,赶忙趁机问起西羌的事情,征求她的看法。李宣想了想,道:“既然主公有退隐之意,不如趁此机会迁民众千户入羌,至西海,先建居所。待日后再慢慢考虑别的事罢。” 焦龙命人取金银细帛赏赐她,李宣笑道:“妾不敢收。无功受禄,相公也会不高兴,再说前次大婚,主公已经所赐太过了。”脸微微一红,抽身退开。 当天,焦龙命辅义将军王祁为正、前军校尉宋威为副,徐邶、韩凤为参军,领兵万人迁汉、氐民众两千户入羌,着其在西海边择地建设居处。另以别部司马刘肇、李敦领兵三千在积石山筑路,通格累。以焦龙手书飞骑告欣格、苏哈西尔族长。 二十余日之后,欣格等遣人知会于焦龙,称将帮助盟友建立居处,不过要求焦龙发兵攻旌羌、先零羌。焦龙回信欣格,称考虑考虑。一边遣快马报告王祁:将在外,一切便宜行事,但须尊重徐、韩两参军的意见。 王祁是最早跟随于焦龙的京畿虎豹骑从属之一,其人性情稳重、可靠,又不失机敏。行军布阵俱是严谨审慎,几无破绽,所以焦龙经常遣他运粮、固守后方。此次单独担任大将之责,尚是首次。俞翠儿曾劝焦龙用马俊为将,但焦龙想他长于战术,短于治术,恐怕建城迁居之任不太适合,因而婉言拒绝了。 前军校尉宋威却是主动请缨。原本焦龙打算破格起用偏将军宗稠,此人骁勇善战,为王祁副手,必能良佐。但盐运之事一日不可停,在王据等力谏之下,焦龙终于改变主意,派遣宋威为副将。一行出境,辎重粮秣逶迤十余里,前去送行之人络绎不绝。 焦龙回到府上,莺儿、凝儿与丫鬟们正在院内树林的阴蔽之下小憩。莺儿胖了,肚子也有些微微凸起。众婢女每天都着紧得很,每餐严格按照俞翠儿指示,该补的补,该加的加,而且力求菜肴多变,迎合她的口味。 焦龙走过去,众女连忙起身行礼。焦龙摆摆手,道:“莺儿听不听话,怎么不去午睡,却坐在这里闲聊呢。” 黄莺吩咐侍女杏儿拿来小榻,微微笑道:“焦龙们听清姐讲了西海之事,便忍不住在这里议论。凝儿适才已做好了一曲,正准备等相公回来,奏给你听呢。” 唐凝笑盈盈地,“清姐所言,让妾深受启发,所以才能谱此短曲。不知相公愿不愿听一听呢。” 焦龙笑道:“有曲子不听,难道当焦龙是呆子么。”众婢女都掩口失笑。唐凝忙吩咐丫头请楚夫人来,一面道:“刚刚妾与丝姐修改了几遍谱子,待会儿便要琴箫合奏,以博相公一笑。” 焦龙惊喜地道:“哦,原来莺儿也会奏曲吗,怎么焦龙从来也不知道?” 黄莺脸色微红,垂首不答。杏儿道:“小姐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只是公子失察罢了。” 黄莺微嗔地瞥了她一眼。焦龙笑道:“阿杏姑娘还是这样的脾气。”转头见莺儿微垂臻首,粉颊略带羞涩,美艳不可方物,一时忍不住,便凑过去轻轻在她唇边一吻,道:“待会儿焦龙们的莺儿是吹xiao呢,还是奏琴呢。” 黄莺大窘,尤其是这么多人注目之下,更显慌乱。意乱情迷地轻嗯一声,却又软倒在焦龙怀中,在众女的笑声里更羞得埋首不语。 凝儿掩嘴道:“相公登徒浪子,从来也没有什么规矩。丝姐弄箫技艺了得,你应该多听听才是。却不知清姐会不会奏曲。那么久了,相公也不跟妾等提起,若是不慎得罪了清姐,可怎么了得。” 焦龙暗道俞翠儿什么东西学不会?但总该给她找点缺陷吧。“你别旁敲侧击啦,若是她会奏曲,她自然会跟你们说。否则可千万别向她提起,不然她真发脾气,连焦龙都兜不住。” 焦龙唬起脸,吓得唐凝黄莺都不敢搭话。在她们心中,俞翠儿的声威远远在乎焦龙上。焦龙不禁暗自好笑,心道:俞翠儿行事周全,不骄不燥,又很谦虚,怎么那么多人敬畏她呢?什么孙定方、成公英、马俊,看见她都要行大礼,连焦龙也没这样的殊荣。现在莺儿凝儿也不知被谁感染,也许真是她封了“公主”之后的副作用罢。 隔了片刻,只见俞翠儿从廊下走来。她身着布裙,以透明吴丝披罩在外,那裙裾加长,吴丝又特别轻盈,所以她袅袅婷婷地走来,几乎疑非凡人。焦龙暗道俞翠儿什么时候变得爱漂亮了,这样一打扮,还不要老子的命吗?留意众人,不光是婢子们,连唐凝脸上都显露出惊讶与迷惘神色,显是对方的容貌身姿,霎那间将她比了下去,令她自叹不如。 黄莺微微一怔,先笑道:“清姐着深衣最美,没想到这样打扮,也如此得体、尊贵。妹妹好是妒忌呢。” 唐凝回过神,也笑起来,“是啊,凝儿都看花了眼,还以为神女天降,以致都要跪祈。呵呵,清姐真是太漂亮了。” 俞翠儿不好意思地看了焦龙们一眼,道:“焦龙以为这样打扮不好呢。夫君,你怎么不说话呢。” 焦龙装出垂涎三尺的样子,色迷迷地道:“焦龙还能说什么呢。要不,焦龙们进房去慢慢说。” 众女不由掩嘴暗笑。俞翠儿大嗔,脸红耳赤地道:“又没正经了,你们叫焦龙来,不是听曲的吗。怎么这样作弄焦龙。” 焦龙赶忙把她拉着,拖到身边坐下。道:“当然是欣赏曲子啦。俞翠儿你好香,啧啧,你这样一打扮,让人迷死了。” 焦龙的手微微一紧,俞翠儿被焦龙抱着,也不知是羞是喜,低低道:“别这样……她们都看着呢。” 唐凝、黄莺窃笑起来,道:“妾等便抚琴奏箫,请相公、清姐细聆。” 古琴一摆到唐凝面前,她脸上的笑容便自敛去,换上无比肃穆庄重之色。她的一颦一动,俨然有大家风范。举手投足,无不显出雍容博度。焦龙闻得琴声铮铮而起,清亮旷达,不禁暗暗叫好,便趁势也正容收手。此时,莺儿亦怯怯地将箫管放在嘴边,跟着琴声的节拍以低音起调。 众女霎时都安静下来。一会儿间,焦龙便觉胸臆说不出的舒展,仿佛又回到了那莽莽苍苍的草原上。西海谦卑而平静,夕阳在之尽头缓缓沉下。那捕鱼的小舟,点点缀缀,在无际般的海面上只能瞧见一个黑点。鸥鸟沙鹭,嗄嗄地叫着,在海面、沙滩上翱翔……忽而,积雨云笼罩海面上空,狂风四起,惊鸟飞离,而西海渐渐变得狰狞而咆哮,海浪卷起数丈,狂涛拍岸,黑云愈来愈低。紧接着,那一道道耀眼夺目的电光,那一声声震耳欲聋的巨雷,以及那无边无际洒下的瓢泼大雨,夹杂着冰雹和寒冷的北风……天仿佛是具倒覆的锅盖,没有半点颜色,飓风吹来,树木东摇西晃,还有许多被连根拔起。天地间的雄浑宏伟,这一刻铅华毕现! 焦龙禁不住打了个颤,清醒过来。俞翠儿一脸惊讶地看着焦龙,而凝儿莺儿的乐曲此时缓缓结束。焦龙一时说不出话,只是略感震惊:唐凝的音乐天赋,真是让人不敢想像啊!怪不得一提起灏国公主之号,洛阳城凡正常的男子无人不知。窦伍、上官颀之流更是日日夜夜挂在嘴边,可见其名望之高。 凝儿喟叹一声,抬起头笑道:“妾奏得不好,还望相公多多指点。这部曲子应该再长些,不过时间短促,不能再尽善尽美了。” 莺儿放下竹箫,非常敬慕地道:“凝儿的琴声,似是平淡,却时有高妙奇迭之音,令妾几乎都拿不稳箫了。以后还得多多恳求妹妹与愚姊同奏呢。” 焦龙哈哈大笑,道:“凝儿真不愧为乐之大家!俞翠儿是否把神海族与赐支族交锋那一仗都讲给你听了?焦龙听闻琴箫之声,有若大雨滂沱,又如雷鸣电吼,不禁令焦龙都有点提心吊胆呢。” 俞翠儿吃吃地笑道:“夫君久经沙场,也这样害怕吗?不过你真猜得不错,只是不知道凝儿的曲中,是否有此深意。”见唐凝笑着颔首,又有点羡慕地道:“凝儿可以将琴术传授给焦龙吗?” 众人都奇怪地睁大了眼睛。平常俞翠儿很少如此自承瑕茨,而且她不会的东西原本就少。唐凝见俞翠儿如此说,赶忙拜道:“清姐既要学琴,妾怎敢不尽心尽力。清姐何时有空,但请召唤凝儿便是。” 焦龙向俞翠儿看了一眼,她立刻便知道焦龙的用意。绽出美丽的笑颜,搀起唐凝道:“凝儿怎么说这样见外的话,焦龙向你拜师学艺,该是焦龙尊敬你才对。以后可别这样了,否则夫君大人也会生气的。” 唐凝虽敬服俞翠儿,但她深知对方心地善良,人又谦和,所以相处得很好。现在见她这样说,心中感动,笑道:“姐姐别怪凝儿,妾一时忘记了,以后会记住的。” 黄莺插嘴道:“清姐学琴,妾也要跟着学,可以吗?” 唐凝含笑点头。焦龙大笑道:“凝儿收了这么两位弟子,也可以说福气不浅了。你们以后可要叫凝儿‘师父’,哈哈,哈哈!” 第194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七月丁卯,以建威将军孙定方统军镇峄醴,横野将军马俊副之。我亲与偏将军宗稠、历锋校尉成公英率军一万佯攻褒斜谷。 说是佯攻,就是不再出陈仓、武功,而是以一部分兵力虚张声势,其实大部南下武都,经过南山天险,从沔水小路直插沔阳。而沔阳距汉中郡治所南郑仅百余里之遥。 这一路也吃了不少辛苦,尤其是隐蔽性强行军,让训练有素的军卒都有点吃不消。二十五日后,抵沔阳西张邑,根本没有一兵一卒防守。甲戌,逆击沔阳令阎都,斩之,其仓惶出战的五百人大半生俘。 此时的汉中必定陷入了一片慌乱之中。我命令扎营在南郑西郊,一时平原上覆满密密匝匝的营帐、辕棚。炊烟四起,士兵们造饭休憩,有条不紊。操练、巡逻的士卒们齐声呼喝,一派轩昂气像。 入夜,正与宗稠等议事,成公英手下突来报告,有绵竹人赵祗求见,称有要事。 我想起李升那贼鸟,不正是朝廷委派的“绵竹令”吗,暗忖这人莫非是他派来的?喝令传见。成公英见状,命贴身侍卫加强防范,一面把人带进之前,先搜查有无凶器。 我知道这一手又是俞翠儿的主意。平常就如临大敌一般,其实还不是她假公济私,怕我这个亲亲好夫君一命呜呼吗?心中痒起来,就想回帐和她颠凤倒鸾一番。 来人被带进来,却是个小民打扮的汉子。身短、面黑、胡须揸拉,衣衫褴褛。他两手两脚奇大,骨骼粗壮,跪下来时也不时用眼睛的余光瞄上来,命人心生厌恶。 成公英喝道:“大敢!汝是何人,怎敢这样偷觑主公!” 我摆摆手,不无怀疑地道:“你是绵竹县人?” 那人点点头,用乡音道:“小的正是绵竹人。” 我眉头一皱,“是那李升派你来的吗?” 名叫赵祗的汉子哈哈一笑,道:“李升这鼠辈,早晚得死在我们手上。焦将军不必怀疑,小的赵祗,久闻将军大名。而这李升却是变节叛敌的匹夫!他一来绵竹,顿时鸡犬不宁,搜刮滋甚,狠暴异常,民众苦之。今将军神兵天降,来到汉中,小的特地代表绵竹百姓,来请将军一行!” 我冷冷打量了他几眼,道:“绵竹距此近千里,我军不过二十日之前始出峄醴,你就算探得消息,也需这般时辰,怎可能这么快到来?哼,请恕本将军不能信你的话。来呀,把这敌探先给我关起来。” 赵祗一抬手,叫道:“慢着!”我见他眼中闪烁出惊奇与喜欢的光芒,心中更是不解:“汝还有什么话说吗?” 赵祗道:“焦将军神威。小的的确是绵竹人,不过数月前往汝南黄巾首领何仪处,带去我主马相的文书,以为呼应。现马将军手书在此,请大人过目。” 他从怀中掏出一份皱巴巴的书信,甲士立刻转呈上来。我启开一看,果真是发往汝南何仪的文书,署名“绵竹马相”。道:“你既然去了汝南,怎么不把书信交给黄巾首领呢?” 赵祗嘿然道:“何仪坐拥数万之众,却是个无用之徒。马将军嘱咐我见机行事,小的自不会再将书函交到这种人手上。” 我暗赞他对答如流,谈吐得体。脸突地一沉道:“你好大的胆子。我颜某身为朝廷重臣,官拜虎骑大将军,正要捉拿你们这些黄巾余党、乱臣贼子,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成公英等均不知我的用意,闻言纷纷抽出兵刃。赵祗颜色不动,长笑道:“焦将军这番话说得太可笑了。我等皆闻将军英杰少有,当于乱世称雄,怎会加诸利刃于同道?况且朝廷对于将军,我等小民亦有所耳闻。如今将军拒受卫尉之衔,拥兵自重,难道小的还看不出将军真正的用意吗?” 成公英还待喝斥,我挥手止住。“转怒为喜”道:“绵竹竟有你这样的人才!那马相必定也不是等闲之辈了?好吧,你此次来我军中,到底何意?但请直言。” 赵祗跪倒磕头,道:“此次马将军行事机密,因而尚未揭竿。我等若能投焦大人麾下,必效死奉戴。绵竹富庶之地,被李升这鼠辈搜刮殆尽,百姓饥贫,时有饿殁。我等也实是活不下去了,才生出反意。马将军众有千余,皆是精勇,望大人能够体怜百姓,往赴绵竹一行。” 我思忖良久,道:“李升这贼子居心险恶,我早欲除之。但尔等所求,我实不宜轻允的。这样罢,我可在暗中资助你们粮草、兵甲,你和马将军合力,把李升杀了,首级送峄醴来便是。” 赵祗虽面露失望,但听说我欲助其“大业”,忙叩首感谢。我命人取快马、衣服赏他,命他自回绵竹。 宗稠见他退去,这才道:“黄巾流党图乱社稷,罪不可恕,主公应该杀了此人才是!” 我叹道:“你仔细想想,他的话也不无道理呀。我焦龙何尝不是乱臣贼子,专门跟朝廷作对的?只不过我的运道好些,他的运道差些。所谓成者王,败者寇,你懂吗?” 宗稠咀嚼我的话意,良 久才讪讪道:“末将羞愧,主公教训得是。敢问明早是否遣募精勇,急攻南郑?小将愿当先锋。” 我见他急不可耐的样子,微微一笑,“自然有你发挥作用的时候,不过这两天还要先熬一熬。我已派人问清了俘虏,南郑城屯兵三千,积粮数万斛,不是轻易可得之所。况且南郑都尉张修还在,此人极能御兵,士卒乐为效命,所以乍然攻城,反而对我军不利呀。” 宗稠连忙称是,我宽慰了他几句,便吩咐他回帐休息。这才转头问成公英道:“对于这一仗,你怎么看?” 成公英磨拳擦掌,“主公有命但请吩咐,成公英当身先士卒,为主公拼死夺城。不过如今我们强兵压境,已有三成胜算,我想主公断不会不用计谋,而恃蛮轻敌。” 我大笑,拍拍他的肩头,“好啊,没想到你一向被人笑话无谋,现在也得到我几分真传了。我军士卒精锐,又数倍于敌,此时应看准敌军弱点,一举溃之!南郑城险固高峻,以兵法而论乃是雄城,易守难攻。张修得闻沔阳失守而不来援,定是闭关不出,滞我锐气。这小子行伍出身,又得士卒欢心,颇具军才,听说还曾击退过黄巾大军。我们万万不可轻敌。” 成公英听我一说,不免有些丧气,道:“那怎么办?照主公所言,这南郑一时半会儿是破不了啦。成公英料想那张修不会出战,即使主公诓他,也是毫无胜算,还不如明日依了宗将军之计,强攻了上去。嘿,我成公英攻西门,宗将军取东门,两下夹攻,虽是损失些士卒,怕一两天内,也打得赢了。” 我盘恒了一下,笑道:“我们远道而来,将士疲惫。他们虽只有几千兵,但以逸待劳,又有坚壁森垒助阵,胜算便是多了三分。再说我封侯吴岳,却攻击汉中治所,他们便占了道义,理字当头。苏固定会请命州郡、朝廷,请求援兵。益州刺史俭,向来跟他穿一条裤子,必然不会坐视。而西京闻得汉中吃紧,长安营大军十日内即可过子午谷至汉中,我们便腹背受敌。此际再遣将统十万、二十万人把峄醴围上……你说说看,我们怎么办哩。” 成公英咋舌,却有点不以为然的样子。我知道他心中所想,这样的情况必定永远不会出现。暗暗笑忖道:凡事想清楚其可能发生的情况,预料其后果,比事先没有准备要好得多。你现在不明白,到时候自然会明白的。若是派你单独为帅打仗,你还能不仔细地考虑问题吗? 道:“不过我已有计策,你就放心罢。汉中太守苏固与都尉张修向来不和,此仗只须离间此二人,我军便可不费一兵一卒,占尽优势。” 成公英喜道:“主公如何使计?成公英若能从旁侧应……” 我卖了个关子,打个哈欠道:“明儿再说罢。这两天累了,该早些休息。你也不必太熬夜啦。” 成公英不解我意,只得乖乖退下。我心里暗笑,便回帐写讨苏固的檄文去了。 俞翠儿命人备好了饭菜,正等着我回来。她眼眉处尽是笑意,光是瞥一眼就让人心砰砰地跳。她柔声道:“不是叫你早点吗,怎么又回来这样晚。” 我赶忙把刚才的情况向老婆大人汇报、请示,一边美滋滋地吻了吻她。“为夫的也是迫不得已嘛,早知道俞翠儿弄这样多的好菜,我怎么也得早些来吃。” 席间倍感温馨。俞翠儿一个人和我出来,虽不是首次,但每次都像是第一次似的,能让我感觉她所有的柔情蜜情。她是个矜持的女性,若是与莺儿凝儿一起,她说什么都不会主动对我好的。 她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微笑着命我慢点。道:“刚刚收到孙定方的信,称钟羌赤脊族和先零羌人勾结,欲图入寇吴岳,据闻其军有十余万,倒像是韩遂的手笔。” 我方才吞了一大口猪大肠,闻言噗地喷了出来。俞翠儿见我脸色大变,忙安慰道:“夫君莫急,峄醴坚不可摧,有孙定方、马俊这等将才和精卒铁马,且李宣也在,不可能会出大乱子。韩遂此次只是趁着我们出征汉中之际,前来探探虚实罢了,若是打一两个胜仗,他必然求和。” 我肚子里咕咕地响了几声,又闷下头吃菜。半晌方斜着眼看她,道:“话是不错。但峄醴去了王祁一支、刘肇一支和我这一支,也只剩下近三万军卒了,对抗匹夫韩遂的十余万大军,可不是说着玩的。这小子,一直跟老子作对。先零羌更是横阻在我们盐运的要道之上,每次都得花些气力,还时时付买路钱。上次欣格等请我发兵攻他,我还回了,嘿!不知道此次敌军主要战力是不是韩遂的军队呢?” 俞翠儿摇头道:“韩遂军陇西,正被阻狄道。他要是完全占领了陇西郡,恐怕对我们更加不利,因为我们开的路,正好经过氐道、临洮。此次来犯的钟羌赤脊族向与赐支为敌,后赐支投神海族,欣格率众数败赤脊麻奴族长。现在此人在凉州打了几仗,又与先零羌勾结,有坐大之势。前次董卓讨先零羌,正是不知他们联合的事,吃了一个亏,这才打了败仗。听说麻奴有两万人的部队呢,我担心他才是羌军的指挥。” “那就集中全力,把这姓麻的干掉好了!趁这个机会,也把道路清扫一下,免得被人混水摸鱼。对了,这消息还有谁知道?” 俞翠儿会意地道:“孙定方也是才发来消息,估计除了成公英、宗稠,应该没有其他人知道。” “我们应该撤回去……” “那苏固呢,不报仇了吗?” “当然要报。现在不正是好机会吗?把这密信向南郑透露一二,然后全军装出惊慌失措的样子狂奔,你说苏固会不来追吗。” 俞翠儿皱着眉思考。我笑道:“其实我倒很想取了汉中为自己的大本营,不过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必然不能一心两用的。给予他们重击也就可以了。不过,苏固和张修的关系,还得大大地离间一下,就算我们走了,也定要留个陷井,让他们乖乖地往下跳!” 脑中奇谋妙想迭出不穷,不禁连吃了两大碗饭。待打着饱嗝之时,便抚着肚皮,唤人将在押的俘虏带几个出来亲审。先让他们吃点苦头,要他们交待汉中的军备情况,借故来一顿饱打。随后故意谈笑风声,命人假扮峄醴使者前来“禀告”军情。自然当着他们的面,遮遮掩掩地,欲盖弥彰地“窃窃私语”,弄得人尽皆知。我大展表演才华,“面如土色”、“连连跺脚”,计议了半晌,便决定赶紧撤兵。退出衙外,却用囚徒仍听得见的声音“商议”起来。故作狰狞地笑道:“只要苏固不知道就好。我跟他有深仇大恨,迟早有一天要算笔总帐!”便打道回府。 夜里“守备松懈”,那几名囚徒不知怎地,便被逃走了。顿时,营帐内外“大乱”,鼓角、锣声四响,乱哄哄地到处抓人,自然是鬼影子也看不见。 次日清晨我命使者送信给苏固,摆出一副色厉内荏之态,命人围城佯攻,虚张声势地干了一天。毫无建树,傍晚时分便停止攻击,命令提前造饭。 宗稠、成公英两人前来参见,皆要请命为伏兵。宗稠道:“主公计策之妙,令人脑筋大开。不过此日攻城之时,末将发觉南郑戍卒调度得当。这守城之将,恐非凡凡之辈。” “是都尉张修。”我笑道,“不过此事我昨晚便有计较,我这有一封信,是写给张修的,你派人多抄几份,射进城去。” 宗稠躬身接过,我命他们先看一看。宗稠览信不解地道:“主公和张修似有过命之交呢。但这封书信光写交情,不论争战,却是为何?” “苏固此人狡猾多疑,与张修一向不和。张修身为都尉,有御兵之权,光这一点便让苏固难受之极了。苏固早想伺机除之,苦无良机。此次他们得到我将撤兵的消息,两人必会有不同意见。苏固自是想趁机建立军功,重新抓回郡治大权。而张修必会力阻其出兵。苏固恼恨之下,定会又起杀心。他之所以迟迟不动张修,一方面是倚重其御众抗敌之能。现在城围一解,又见到这样一封信,他安能不往最坏的方面想呢?我料想待我等佯去之时,他必会以‘通敌’罪名羁捕张修,然后衔尾来追。张修是个犟脾气,以为自己大将之才,恃功自傲,此番也让他吃点苦头。” 宗稠敬佩地道:“好啊。主公之说,令末将疑窦大开。这仗我们该如何呢?” 成公英连忙把信交给亲信,细细嘱咐了一番,令他去了。我皱眉叹道:“此番若不是峄醴真的吃紧,我们也不必这样快放弃回去。汉中沃野丰饶,物产极多,若善加利用,则进可据关中、三河,退可牧益州大部。盛甲而攻,恃险而守,真是不可多得的好地方呀!” 成公英道:“苏固一战可定,我们攻取南郑也非难事。那时便驻军一支守城,其余回援峄醴就是。” 我心里暗道:京畿非我焦龙之地,这益州又何尝是我的呢?唉,假如我也是个机器人多好,就像俞翠儿一样,没有历史资料,就可以摆脱现在畏畏缩缩的局面了。我的努力一次次的白费,真不是人力可以决定的,全是天意啊!长叹起来,“此仗生擒苏固最为至要,其他事情再商量罢。成公英,你率军埋伏,务要全歼敌人。宗稠,如若苏固倾师出击,你便指挥奇兵,占领南郑。那时我军据城,苏固部下剩不了几个,他除了投降,还能做甚?” 宗稠、成公英大笑。两人接了军令,各自回去准备。 二更时分,我命令拔营“北撤”,还颁将令,不准喧哗吵闹,不得惊动敌军。当然,敌人不会不派些探子的罢,见到此种情况,还不欣喜若狂地回去报告吗? 我与成公英等埋伏在北郊林中。约摸半个时辰后,黑压压的敌人从后追了上来,当前一员将领大叫道:“活捉颜贼者,赏金万两,美女十名!” 敌军喧嚣起来。此时我诱敌部队方才“见到”敌人来袭,“慌乱不堪”、“一击而溃”,一会儿功夫,便把敌人大部队引进包围圈了。 “点火!”我暴喝道。 第195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一时间,四下火光熊熊,将敌军前后道路封死。成公英长声大笑,举刀跃马,率先杀出阵去。敌人被火光、杀声惊得心惊胆战,知道中计,也乏力回天了。数千余精勇将敌军切成一段段地,分开截杀,直如砍瓜切菜一般。敌阵中有人大叫不要慌,可是哪里遏制得住颓势呢?焦龙与俞翠儿并马截杀残卒,笑道:“活捉苏固者,赏金一两!” 敌人果真是倾巢出动,约摸三千部队,半晌便殁大半。残敌簇拥着几员将领,往南郑方向撤去。焦龙命加紧追击,一面想:打得也太快了,恐怕宗稠还没来得及摸到城门呢。失算失算! 暗暗好笑,成公英提着浸透敌血的大刀跟了上来,回首大叫:“一定要活捉苏固!主公有令,捉住苏固者,赏金一两!” 众军面面相觑,齐声大笑,都颇感快意。一路穷追至南郑城下,只见灯火熄灭,万籁俱寂。心道:宗稠这小子还没到哪,看来焦龙得赶紧攻城了。 前首的敌人已至城前,哀叫道:“快开城,太守败归了!” 猛听得城头大笑声起,灯笼、火把霎时挑得城上城下皆是通明。焦龙喝令停止追赶,摆出阵势,因为焦龙听出那笑声正是宗稠那家伙,真不知道他是不是飞上去的。 果然见他现出“原形”,摸着下巴得意道:“鄙人宗稠,已奉主公之命取了南郑,苏固小儿,你还是乖乖地投降罢。” 成公英哈哈大笑,号旗疾挥。众军也跟着大嚷,“投降免死!” 只见敌军中阵一骑仆滚在地,磕头连连。然后旁人便也跟着滚倒,哀哭求饶之声顿时不绝于耳。焦龙心知那必是苏固无疑,好笑道:一见到势头不对,立马面子也不要了,就地请降,倒真是这类人的作风。命令卸其军械、甲衣,羁押起来。 开进南郑城,方才四更。正吩咐将士不准扰民之时,只见宗稠旋风似地跑来,笑道:“主公,此战焦龙宗稠可是立了头功!” 焦龙看了旁边成公英一眼,不由失笑。成公英道:“正要问你怎么这样快就攻下南郑,主公刚刚还在夸奖呢。” 宗稠连忙谢恩,不好意思地笑笑,“其实末将还没打呢,南郑城卒就开城了。一如将军所料,苏固把都尉张修关进了大牢,还遣百余兵卒看守。守城军士气愤不过,见焦龙率兵来攻,便献出城来,言明要放了张修。末将取城心切,便暂应了他们的要求。还请主公恕罪。” 焦龙笑道:“这是个顺水人情,焦龙干嘛不做呢。张修深得军卒拥护,于焦龙还曾有过救命之恩,当初若不是他把焦龙从牢里放出来,焦龙必定葬身无处了。就依你之见,把他放走,但不许他再入南郑。” 宗稠问其缘故,焦龙冷冷道:“苏固在南郑盘据已久,决不可杀。但若把张修放出来夺他的权,焦龙们安能再有什么好处?要谈条件,就得有利处。苏固贪生怕死,临阵投降,是个无能之辈,焦龙们就利用他这一点获取好处。诸如不准他设卡阻焦龙入蜀,焦龙军可以自由通行汉中等等,以便换他一条狗命。假若张修当了郡守,他安肯俯首贴耳为焦龙所用乎?” 宗稠连忙喏喏称是。成公英道:“闻听苏固治汉中,无所政绩,于民骚扰,蛮横残暴,正应趁机废之。主公不为朝廷,也该为百姓计呀。” 焦龙盯住他的眼睛,半晌忽有些自愧般地叹道:“你所言不错。但这个世界,没有仁慈。焦龙不杀人,人要杀焦龙,只有抗争是唯一的途径。焦龙可以同情百姓,但谁又来同情焦龙呢?焦龙受过挫折与不幸,那时有人为焦龙所计吗,还不得自己去拼命?”顿了顿,语气更为凌厉,“世界的本身就是弱肉强食,唯有强者可以生存,弱者必将被淘汰。何况,你的说法更是妇人之仁。苏固和张修,或者别人,谁能保证他们可为百姓所计呢?苏固残暴蛮横,张修则恃勇欺压,一丘之貉!除非焦龙来当这个太守,哼哼。” 成公英半晌方小声道:“末将言重,望主公不要放在心上。” 焦龙拍拍他的肩头,又朝宗稠笑笑,“你们都是焦龙的好兄弟,所以有些话焦龙会直截了当地明说,希望你们能体会到焦龙的苦心。有时候做事不能瞻前顾后,但有时候明知其不可为,仍要为之!就像在京畿焦龙们相救马俊,若是当时丢下他不管,焦龙们不会死那么多人,更不会折了段!”焦龙声音一黯,转过头去,“你们下去吧。卢兄,焦龙若说重了话,你莫在意。” 成公英抱拳躬身,道:“末将心中只有主公,决无私念。”与宗稠凛凛退下。 当日便与汉中太守苏固签订了城下之盟。苏固承诺不杀张修。厚赉焦龙军将士。偿其“抵命费”黄金、白银各五百斤,帛缣二千匹,蜀锦、蜀丝各千幅。其珠翠古玩、名士字画、奇珍异宝也搜刮了不少。苏固还应允供给吴岳盐每月二千石,统统是最低价收购,至于开放市场,令焦龙军自由出入等等,更签得他名声大臭。 连焦龙都没想到会如此顺利,是夜便急速北归。在汉中的这一笔财发得不小,辎重逶迤得比来时还显丰富。要不是焦龙赶得紧,便拿得还要多些,不过这也成为急行军的大负担,士卒推 着装满财宝的大车,初时还兴高彩烈,过了几天就已变得怨声载道。 此次行军焦龙根本也没加意堤防羌人的动向,原以为回到峄醴,必然还赶得急。七月戊寅,尚在南郑。己卯,已过沮县,至沔水尽头东狼谷。 武都郡治下辨,出洛阳凡一千九百六十里。郡内七城,下辨、武都道、上禄、故道、河池、沮县、羌道。盛时户二万一百零二,口八万一千七百二十八。此际遍地凋零,人丁单薄,哪有往日气像?疾速通过东狼谷后,触目尽是广袤的原野、丘陵,无所人烟,只闻狼迹蛇踪,令人感慨万千。 焦龙见天色尚早,准备再走一程。俞翠儿纵马上前,道:“夫君光顾着赶路了,士兵们都很累呢。而且,这些天没见峄醴来报军情,恐怕会有变化。” 焦龙听她提醒,方才恍悟过来,“那就准备扎营休息吧。多派哨马,往西北、西南两路打探。” 军卒们陆续闻得将令,都坐在地上长吁起来。待他们纷纷造营、安栅之时,焦龙望望天际荒芜的土地,突然有种疲倦与绝望的感觉袭来,望望四周,竟没来由地紧张起来。焦龙唤着俞翠儿名字,道:“你觉得什么不对么?” 俞翠儿脸上很平静,但眼神霎时间充满了担忧,“没什么呀,夫君好像有不详的预感呢。” 心中那种恐慌开始成倍地增长起来。隔了片刻,焦龙决然地俯身在地下,侧耳趴在尘土中聆听,大地传导着极是轻微的震动,像是火车在遥远的铁轨上所滚动发出的颤悸一般。 俞翠儿吃惊地望着焦龙,似乎想到了什么。过了一会儿,焦龙站起来,顿时更加明白焦龙所听到的轻响决不是耳鸣。众军士看着焦龙,犹疑作色,露出惊惧不定的表情。而小则清大声喊叫,命令卫队集合。传令兵纷纷吹响长角。 焦龙来不及穿甲胄,便翻身上马,冲到旁边的高坡上了望。天哪!西北、西南两面一带天际黑压压地不知涌出多少军马,似乎正朝这里开来!焦龙大叫:“敌人,西北、西南方向有敌人!快上马,准备应战!” 未及搭成的营寨中的军卒顿时乱成一团,有的已躺倒在地准备享受片刻小憩的,也立刻跳起来穿靴披甲,人呼马嘶中,有执旗持戟的战士寻找着自己的队伍,更有些甚至还未来得及穿鞋,便冲向队伍,除了最先集中的铁甲士卒大部妥当,其余的部队无不凌乱不堪。 稍顷,天边传来鼓角声响,大地隆隆的马蹄的震动更使焦龙们惊慌失措。焦龙大感恼恨,没料到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竟睡在敌人的包围圈中!恨得咬牙切齿。俞翠儿、成公英策马围来,皆是不知如何是好。焦龙急令全军结阵,此时唯一的办法就是稳住。稳住就有希望,就可以伺机突围,但焦龙们缺少长戟手和盾牌兵,甲胄也并不完备。形势危如累卵。 没多久,敌军的喊杀声遍野而至。宗稠率前锋千余勇士猛突西北面敌军,但只是像石沉大海一般,毫无起色。焦龙心下一沉,感觉天空似乎都变得异样灰暗起来,忖道:老子一世勇名,便在这一仗断送了!不过焦龙死得其所,即使全军覆没,也不能让对手好过。 弃剑换枪,强打精神地舞动两下,“众军,冲突出去!焦龙们不能困死在这里,焦龙焦龙当率勇争先,为弟兄们搏杀出一条生路!” 于此时,焦龙也只能这么说。在军心混乱的情况下,只有作出表率,鼓舞士气,才能不溃,从而争取活命机会。 俞翠儿上前护焦龙,被焦龙拒绝。焦龙眼中闪现出无论如何也要冲出去的神色,毅然决然地往宗稠苦战的方向冲去。士兵们齐声吼叫,跟随冲杀,但两翼的敌军骑兵,像毒蛇一般死死咬住,令焦龙军施展不开、动弹不得,死伤加剧。 更何况,焦龙军已是疲惫之师。敌军精勇恐怕数倍于焦龙,又以逸待劳,此战孰胜孰负,清清楚楚。焦龙大骂自己糊涂,怎么能不早点察觉呢?明明与峄醴失去了联络,还不想想是否有敌军作怪,仍是埋着头往前狂奔,便正好在阴沟里翻了船! 俞翠儿双手执矛,左右开弓。但她再勇猛无匹,一时又哪里杀得光这样多敌军呢?徘徊良久,焦龙们四周的敌尸都能堆成小山了,却只往西北突进了百余步。成公英刀头卷刃,混战中恰逢一敌举刀劈来,他暴喝一声,将废刀掷出,这才突过去抢了那人兵器,将其硬生生砍成两段。 铁甲卫队布阵精妙,战斗能力极强。敌人多半往焦龙这里施压,却得不到半分便宜。不过是时惨叫声、怒骂声和光刀剑影的呼啸声此起彼伏,让人脑中绷紧了弦,只知拼命杀敌,哪还想得了其他?因此焦龙并没有立刻指挥突围。 攸地,敌军阵前不断有人以蛮语狂叫。俞翠儿色变道:“果然是赤脊族麻奴!他说有人能生擒夫君者,赏金十万,立刻升为部族统领。” “焦龙好香么,人人都抢着捉焦龙。”焦龙苦笑道,心神一乱,顿时有敌从后面射来一支暗箭,正中后腰。还好焦龙甲衣隔着,倒无大碍。众军却惊慌地高叫起来。焦龙正欲借此机会激励士气,便放声大笑,拔出箭矢高叫道:“区区一支羽箭,焉能伤得了本帅?众军,活捉赤脊族族长麻奴者,赏金十万,立刻升为将军!” 俞翠儿、成公英皆是又惊又佩地看着焦龙,而敌人大现惧色,还道焦龙刀枪不入呢。也可能是焦龙在羌族中威名太盛,前几次与赐支、神海签盟之事令人记忆犹新罢,所以铁甲卫队鼓勇而前,反倒变成了往敌军阵势冲击的势头,令人大感安慰。 麻奴也必定不是寻常之人,惊慌了片刻,眼见族人慌乱,便提剑杀了几名逃跑的士兵。焦龙在阵后观见,暗叹一声,道:“成公英,你杀出围去,向峄醴禀告,命孙定方不得与战。能生离多少,就带多少人走吧。焦龙有俞翠儿,过几日便会回来。” 成公英大震,长声道:“成公英不走!主公莫要心急,焦龙们还有几千军卒,不至就戮,但能杀出重围,令主公生离,成公英纵死无憾了!” 焦龙提枪拼杀,一面叫道:“每次都不听焦龙的话,是不是眼里没焦龙这个主公?现在敌军被焦龙缠着,你正好与宗稠会合,从西北突围。老子与夫人绝不会有事,但切切记着,命孙定方不可与战!” 成公英仍是不肯走,大刀怒横,连斩敌人十余名。焦龙又气又急,突地横剑颈上,“你到底走不走?你若不走,焦龙自刎给你看!” 成公英慌乱交加,竟不顾危险,跳下马来拉焦龙的手,“主公万万不可!!成公英愿遵……将令……” 俞翠儿从旁杀了多人,命其上马快速离去。焦龙叫道:“众军弃下财物、辎重,想活命的,便跟卢将军回去!” 成公英拭泪,仰天长啸,道:“主公若有不测,焦龙成公英便杀光天下所有羌人,再一死以报主公知遇之恩!” 铁甲卫队狂呼着继续搏杀,随着旗号往西北冲突。身边只十余名亲兵均存死意,不肯离去。羌兵队见了满道财物、辎重,忽地阵势大乱,拼命抢夺,连将官都收拾不住。焦龙与俞翠儿对望一眼,只觉心境说不出的悲凉:是时候了! 她毅决地道:“焦龙不会让你死,相信焦龙!” 焦龙点了点头,她丢开一支矛,单手将焦龙拎到她的马上,“抱紧!”回首又朝身边诸死士大叫,“各位,焦龙们往南冲出去!” 敌军万千军卒重重围堵。俞翠儿矛枪疾舞,如风轮一般,挑开无数剑戟流矢,振奋精神,在敌阵中来回冲击,杀贼百余。十余名骑兵齐声怒吼,疯狂打杀。但焦龙心中有数,这情形决不可能长久,而且焦龙也感到她伤得越来越多,连马儿都惨遭屠戮,连声惨嘶。战至片刻,身边已无一名亲兵,她身体每每中箭、中枪,便是一阵震悸。焦龙心下哀苦,低声唤道:“俞翠儿,俞翠儿……你让焦龙死罢!” 俞翠儿愤怒地娇咤一声,矛枪忽地挑刺几名弩手,将其囊中箭矢抓起大把,狠狠往敌阵中摔去。她的劲道惊人,弩矢所过之处,敌军东倒西歪、死伤遍地。羌敌见她只有一人,却如此神勇,惊为天人,反而不敢过分逼近。不知杀了多久,待黑幕降临,俞翠儿终于冲开最后一道防线,往南驰去。 焦龙背上亦中了多支流矢,却更心痛爱人的身体。她是为焦龙在挡子弹啊! 猛听坐马一声长嘶,倒伏在地。俞翠儿腾地跃下,弃矛扶住焦龙身子,侧过脸来道:“你没事罢?” 后头追兵甚急。俞翠儿见焦龙点头,一咬牙,背起焦龙向南急逃。焦龙听闻耳边风声呼呼,知她奔行快极,顿有一丝歉疚与安慰。心道:焦龙初时与俞翠儿掉进这个世界,好像也是受伤,耳旁也感到风声,情形一般无二呢。 隔得片刻,竟昏昏沉沉地睡去……片刻前的事情顿时恍若隔世。 不知多久,才终于醒来:眼前是个很小的草棚,身上的伤处已被细细包扎过了,动了几下,却并不很痛,于是轻叹了口气。 有人道:“你醒啦。成公英他们已经脱险了,你知道吗?” 焦龙睁眼望去,却令焦龙心神大碎。俞翠儿正在一旁裸着上身,若无其事地拔出身体上的断刃、弩矢。可她的身体浸染着斑斑血迹,而脸上左颊,更是有一条五寸长的刀印,皮肉绽裂,惨不忍睹。 焦龙不由大恸,哽咽了几下,喷出一口淤血,“焦龙……焦龙……都是焦龙害了你!这天杀的赤脊人!老匹夫!狗日的──” 焦龙两手捏拳,往地上猛砸,指节迸血!俞翠儿抢上前扶起焦龙,柔声安慰道:“怎么啦?你别担心,焦龙没事的。干嘛急成这样,焦龙不会死,焦龙答应你。”轻轻将焦龙揽进自己袒露的怀中,抚mo焦龙的头发,“焦龙真高兴你这样在乎焦龙。就算真的为你死了,焦龙都心甘情愿……” 焦龙捂住她的嘴,哭道:“你若死了,焦龙就给你殉葬。”望着她脸上那长一条刀伤,不禁轻轻碰触,悲从中来,“都是焦龙不好,都是焦龙害了你……” “你别哭了。”俞翠儿柔声道,用手指擦擦焦龙嘴角的血迹,又吻了吻焦龙的额头,“都是焦龙吓着你了。别担心,伤口很快就会复原的,那时什么都瞧不出来。” 第196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她这样说更加令焦龙心悸。这辈子,焦龙已经欠她太多,恐怕用生命去偿还,也还不干净了。焦龙咬牙切齿,想到自己应该去报仇血恨!杀尽羌贼。但转瞬间,又强自平静下来,哽咽道:“都是我焦龙的错。我焦龙疏于防备,却给麻奴这狗日的制造了机会。翠儿,你这样不顾自己地把我救出来……可我焦龙怎么忍心……”说不出话,只是抱着她受伤的身体痛哭。 她温柔地抚mo着焦龙,轻声道:“只要有你这些话,我做什么都值得了。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比天还高,比海还深。” 焦龙闻言大震,泪眼迷离地抬头看着她,吻她的唇与伤处。他擦净她脸上的血迹,轻舔着那道刀痕。撕下内衣,帮她包扎身体的伤口。不管她要不要,焦龙都要执意这样照顾她。她让焦龙心碎,让焦龙伤情,让焦龙觉得永远爱她不够。 焦龙含泪搂她入怀,问起诸事。俞翠儿轻轻道:“这儿是沮县南面的小聚邑,没什么人烟。我已甩掉追兵,不过他们很可能还会找过来。我们只有两个人,得早些与孙定方他们会合才行。” 焦龙抹干泪水,心中的愤恨与杀气勃然而起,令身体兴奋得颤抖。焦龙阴沉沉道:“这一仗我焦龙所失去的,一定会加十倍、百倍地收回来!我要让麻奴这狗贼生不如死,尝尽苦头。我发誓……” 俞翠儿伸出小手,轻轻堵在焦龙的嘴边,微笑道:“你别这样吓唬人家好吗。其实打仗呀,难免会有这样的事,你日后纵然把他抓住加以惩罚,又有什么用呢?夫君是个聪明人,千万别感情用事。而且,你若是因为我这样做,翠儿会难受的。” 焦龙默然不语,凝视着她,又觉得眼眶发热。焦龙的确是在感情用事,但他讲的都是实话。谁叫他们伤了俞翠儿呢?他们可以击败焦龙,杀死焦龙,但他们不能动焦龙的俞翠儿。每个人都有自己最脆弱的一面,焦龙最丢不开放不下的,就是他的结发妻子,他永远永远的伴侣俞翠儿。 “我答应你。”焦龙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你好好养伤,其他什么都别想。” 俞翠儿笑起来,“我真没什么关系……” 焦龙搂着爱人默默地流泪,这一刻分外珍贵。两人心心相印,已经不需要更多的言语了。焦龙不知道与她相拥了多久,可焦龙愈来愈下定了决心,不能让她再有什么意外,不可以再令她为自己去玩命、去拼杀。绝不再让她冒险了! 翌日晨,当焦龙一觉醒来,见她没事一般为焦龙正烤着野兽,不禁心中苦叹起来:翠儿她到底有什么要的?有什么我可以满足她的?恐怕只有那缠缠不绝的爱情罢。但愿她不要厌倦我,不要讨厌我。 走过去正要亲她,才惊讶地发现,她脸上的刀伤已然隐去大半,只有一条淡淡的白色痕迹残留着。她见焦龙喜出望外的样子,羞涩地笑道:“有什么好看的?是不是我脸上刀伤还特别碍眼呢。” 焦龙温柔地亲了亲她,道:“我希望你早些复原,变得容光焕发。又希望你别太早康复,这样我就可以照顾你啦。心中真是很矛盾呢。” 俞翠儿咯咯地笑道:“原来夫君也有为难的时候。快来吃,已经烤熟了。” 焦龙闻得香气,问道:“是什么东西?” “獐子罢。”俞翠儿答道,“这儿漫山遍野都是野生动物,不费气力就捉到了。我已经留了一半,你如果吃不下就扔掉罢。” 焦龙休息了一晚,又兼昨日拼杀整天,肚里早饥馋得久了,拿起熟肉便大嚼起来。俞翠儿静静坐在一边看着焦龙,脸上浮现出满足的表情。焦龙嗯嗯地道:“你不吃一点?”俞翠儿笑起来,摇摇头。“每次都这样问我,是不是我不吃你就很难受呢?” 焦龙深深地看着她,“不单如此,有时候晚上醒来,发觉身边少了你,那种空虚寂寞的感觉真是很难过呢!” 俞翠儿面色飞红,嗔道:“你别用这样好色的眼光看着我嘛。” 焦龙跟她坐在一起,柔声道:“没办法,只有搂着你我焦龙才睡得安稳哩。” 俞翠儿更是羞涩不依道:“你只是想自己舒服罢了,人家才……不要呢。” 焦龙哈哈大笑,一时阴霾尽去。焦龙抱着她,靠着树,仰望着天上的云彩,悠悠然地道:“真想立刻就归隐田林,再不出山 了。我已经挣得够了,那时若见好就收,回到凉州去,又怎么招致昨日的惨败呢?”顿了顿,非常不舒服地拍拍脑袋,“都怪我太得意忘形了。从南郑那么招摇地出来,大包小包地带着财物,真以为自己百战百胜呢。嘿嘿,老子却是犯了最低级的错误,一路竟连个探子也没派,差点就要了我焦龙半条老命。” 俞翠儿道:“别责备自己了,财宝丢了是小事。只要不让大伙儿丢了命就行。到最后你逼着成公英他们离去,却留下自己作为掩护。那一刻我更加敬重你了。我知道我绝不可以让你死。”她眼波轻转,又笑着抬起头吻焦龙,“好在你没事,不然可叫俞翠儿怎生是好!” 焦龙三魂六魄顿时不知所踪,连话都说不出来。俞翠儿嘻笑着道:“别直勾勾地看我啦,人家脸上又没有花,还有一道难看的疤痕呢。” 焦龙立刻表示自己非常爱她盯着她的疤痕猛亲。俞翠儿银铃般笑着扭头,轻轻地道:“不要了,不要了。我说错话还不行吗,别肉麻啦。” 焦龙抿起嘴点点她的鼻尖,道:“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胡说。今天就到此为止,下次你再敢说自己不好看,我就把你的小屁股打开花。” 俞翠儿脸红耳赤,偎在焦龙的怀中,极是娇媚地道:“别光讲风话了。我们该往哪里去,你这当主公的该拿个主意吧。” 焦龙豪气大生,沉吟片刻,道:“赤脊族麻奴这小子可不是呆瓜,我们若是取北道而行,必被其伏兵生擒。而且,这几天他肯定会在这一带全面搜索,逼我们现身。我看不如仍原路返回,从汉中穿出傥骆道至美阳,然后折向西面返回峄醴。这次动作要快,不然等麻奴遍寻我们不果,必定遣兵来追。” 俞翠儿诧异道:“汉中还是朝廷的地盘,再说苏固刚刚与我们签了协议,麻奴该不会有这么大胆子的吧?” 焦龙哼了一声,道:“麻奴当然不会蠢到公然派兵,不过化装成平民百姓,分道分批来袭,那便更加棘手了。而苏固这小子,巴不得我焦龙被捉去呢,那样他就可以报那一箭之仇了。所以入蜀之后,万万不可惊动苏固,免得生出纰漏。” 进了汉中,焦龙两人化装成老年夫妇。俞翠儿身材高挑秀丽,很难装得像,但因为她不怕热,所以穿得累赘一些,又在腰间填了好些棉花,倒真有点像上了年纪的人。至于焦龙,则是化装大家,拄着拐棍颤巍巍的,连俞翠儿都怕焦龙真倒了,不时过来扶上一把。 此日来到沔阳城外一处酒肆。焦龙要了酒菜,准备趁机问清傥骆道的方向。 猛听旁边有一人道:“苏固这鼠辈,明明已应允了不杀张都尉,却又秘密遣人跟随刺杀,好在张都尉手下不乏好手,击杀了贼人。此事现已全城皆知。” 焦龙心中一凛,向俞翠儿看看,示意不动声色。一面装出老迈的样子,坐到俞翠儿旁边,那些人对面的坐中。只见有三名大汉围拢着矮几正喝酒、聊天。他们束腕、绑腿,头扎青巾,属于那种乡间邑内的习武之人。东汉末世道混乱,人人自危,因而武风大盛,十几岁的孩子杀人都很老练,更有些刻意报父母仇的杀人犯反被表扬,是所谓“以烈气闻”。 那说话是个长脸汉子,满是不愉之色。另一眼神凌厉的大汉道:“张都尉有莫大功劳,苏固竟还要下此毒手,真是小人。这次他败于虎骑之手,连家当都输出去了,还有什么威风可说?” 焦龙听得自己居然已有代名词“虎骑”之称,又惊又喜,忍不住向俞翠儿看去。她的眼神,也俨有欢容,还将眼睛眨了几下,似在玩笑一般。 此时,小厮送上酒菜。焦龙哑着声音道:“吃罢,吃饱了还要赶路呢。” 焦龙装得太像,连俞翠儿都诧异地看了看焦龙,这三个汉子当然浑不知觉,一个还往这边瞥了一眼,略点了点头。 只听他们继续谈论,那长脸汉子道:“哼,以后他会加收田租口赋,扰民更甚于前罢。焦龙攻我汉中,却是放虎归山,饶了苏固这鼠辈的性命!哼哼,现在听闻他在东狼谷北遇伏,仅以身得免,向南逃遁,真是报应不爽。” 焦龙暗暗心惊。那眼光厉害之人道:“虎骑少有失手,此次也非全军尽墨。其属将成公英、宗稠所领仍有六千之众,撤向峄醴国。虎骑以己身护众军退却,纵有张奂、朱隽之辈,孰能与较短长?某最敬佩英雄,这样的豪杰,才是真正汉子!那一点点小小过失,贤弟就不可再计较了。” 焦龙望着俞翠儿,暗感惭愧:什么英雄?趴在女人背上逃出重围才是真的。想着当时惨烈境状,不禁大感心悸。又忖道:原来大半军卒都跟随成公英、宗稠杀出重围了,真是谢谢老天。暗暗伸出手,跟俞翠儿握了一握。她微微一笑,几乎将焦龙融化了。 只听那尚未开口的五短汉子操着乡音,道:“也不知焦将军逃到哪里去了。主薄得知讯息,便禀告太守,加强了南郑城内外防范,还在斜谷、傥骆道、子午道布置了军兵,他若是逃来南郑,恐怕是自投罗网。” 焦龙心下一沉,暗道:老子在沮县呆了没多久,他们便知道了。看来麻奴早有预谋,遣人来汉中散布消息,要置老子于死地。可恨苏固这家伙报仇心切,乖乖入其彀中,真是奇蠢无比。俞翠儿微微摇了摇头,似在说“没什么关系,有我呢”。又颇似不屑般地,“苏固算什么东西”? 焦龙看着她变化的眼神,猜忖着她的念头,不禁差点失笑。那眼光凌厉的大汉仰头饮干一杯,道:“我等任侠而行,只是敬重好汉。这两日我们便在南郑附近多多留意,若见陌生之人,多多盘问,最好能见着焦将军,禀明情形,助其脱身。” 长脸汉子笑道:“焦龙神出鬼没,也是我等能见着的吗?大哥休要说笑了,苏固人手众多,又新去了心腹之患,正巴不得他找上门来呢。” 焦龙心里不免有些怒气,暗道:把老子和苏固比,还以为我处处落在下风,真是狗眼看人低。老子若是连苏固都搞不定,还能混吗?便颤身站起来会帐。俞翠儿忙装模作样地扶着焦龙出门,而那几个汉子仍在口沫横飞地笑谈,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焦龙心里又道:你们说得真对,老子神出鬼没,坐在你们眼前都认不出来。妈的,这样次还敢自称任侠仗义,要为我焦龙通风报信呢。见你的鬼吧。 不过我们生人面孔,仍需大大留意,再不敢轻易问及“傥骆道”的去路。午间焦龙便在集市旁休息,俞翠儿自去买吃的。到了晚上,焦龙却一扫龙钟之态,大步流星往东北方向行去。俞翠儿笑问焦龙还进不进南郑,焦龙道:“你可真会说话,我焦龙去那里被人抓么!” 俞翠儿笑咪咪地,跟在后面道:“白天老是要人家扶你,现在却跑得那么快。怎么一下之间便改了性子?” 焦龙停住脚步,佯装出一副狐疑的神色,回首望着她。俞翠儿咯咯直笑,连连向后退去,“别闹哦,否则我不理你了。只是开开玩笑嘛,这都当真吗?” 焦龙心头暗笑,慢慢向她靠近。俞翠儿噗哧一声笑起来,“好罢,我交待就是。去傥骆道的路我已得到了。听说那边只有两百多守卒。” 焦龙大喜,一把搂住她,亲了几口,“这是奖励!” 俞翠儿被焦龙突如其来的“袭击”弄得又羞又嗔,捂着脸道:“你干嘛老是欺负我?平常也不见你对莺儿、凝儿有这许多的无礼。” 焦龙笑起来,任她的拳头在自己胸前轻擂着,“我焦龙爱你胜过这世界的一切。我焦龙之所以总是想方设法要欺负你,是因为你最好欺负呀。” 眼前是茫茫的野地。下弦月孤零零地悬挂着,几颗较亮的星星也出来点缀着平静的夜空。偶尔能看见一座村邑,简单的土墙围拢着几间有昏暗亮光的房子。经过那里,连狗吠声都没有,却只能隐约听到老者咳嗽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间便格外清晰。 焦龙搀着俞翠儿的手往前走,时而回头望一眼那被甩远的小邑。两人都没了话,也不想说话,那种心情真是难以言喻的。只能通过彼此握着的手沟通,仿佛有电流通过身体,令脑海中模糊飘现出对方的感受。 俞翠儿跟随焦龙已很长时间了,但焦龙每当与她在一起,都会有异常新鲜的感觉,仿佛永处不倦。那种情感的缠mian像极为漫长的热恋,令焦龙来不及更换别的念头。她并不矫情做作,但对焦龙却是万般温柔与体贴。就像她明明看得见眼前的沟堑,却努力地让焦龙先探知到,再拉着她的手跳过去。而那时作为男人的自慕与虚荣心则得到了极大满足。 第197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焦龙还可以假戏真做,不断叮咛她小些走路──事实上焦龙是真心实意的,有时甚至会忘记她存在的种种优势。而她则是不断地低声应了,愈加温存地紧靠着焦龙。焦龙总会觉得如此美好的气氛,应向她表白什么,然而这种努力往往变得十分徒劳,因为焦龙几乎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北去傥骆道的路上有重兵设卡,尽管俞翠儿觉得能通行无阻,焦龙记挂她的身体,仍然严词拒绝了。两人东出汉水,绕过成固再经妫墟北向。到了汉水边,正快要到黎明。俞翠儿微微地朝焦龙笑着,道:“我想下去洗澡,你帮我看着好吗?” 焦龙心头涌起甜蜜的感觉,顿时想起在去洛阳的路上,经过河水时她也有此一说。焦龙可以断定她是为了那时奇妙的经历,而想旧梦重温呢。吻她道:“不过要快一些哦,马上天就亮了。我可不想让你春guang外泄,被别人看见呢。” 俞翠儿咬着下唇,脸色泛红,她咯咯笑着便往河边跑,一面回首道:“可不准看哦!” “不准看,准不准摸?”焦龙追上去问她。 时间在柔情蜜意之中,过得非常快。不知不觉,便已经过了好几天。好不容易来到傥骆谷,俞翠儿略有些失望地道:“过了谷就近美阳,然后便回峄醴了……” 焦龙听出她抱怨的语气,差点大笑。察看她脸上的伤疤,却已经完全没有痕迹,就像全然没出过事似的。焦龙笑着附其耳道:“别担心,难道回了家你就不是我焦龙老婆了吗?我焦龙会一如现在般对你好的。 她听焦龙揭破了她的心事,不禁脸一红,不依道:“人家又不是求你……你这人最坏了。” 焦龙哈哈一笑,把她揽入怀中,“老婆对我焦龙恩重如山,我焦龙岂能不报?要么我就不理莺儿凝儿,一心一意地让你快活便了。” 她脸红得更厉害,扭头轻若蚊鸣地道:“再说我定不睬你了!谁叫你不理她们,专,专来让我……让我……” 焦龙望着她害臊的样儿,不禁涌起幸福的感觉。焦龙拥着她满足地吁了口气,道:“我焦龙自有了你之后,一切都变成另外的样子了。我以前穷困落泊,每日无醉不归,是个酒肉之徒。但我自下定决心追求你,便改掉了许多陋习,去努力拼搏了。真好,才几天而已,我都几乎忘掉刚刚那场败仗。我觉得自信心前所未有地强烈,我会让麻奴、韩遂们知道,我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击败的。他们得为沾沾自喜的态度付出一定的代价!” 俞翠儿望着焦龙,笑起来,“我曾说,你骄傲的样子最好看了。现在还是如此呢。” 两人拥亲热了好长时间,这才开始议定出逃的捷径。待到晚上,他们顺利地通过敌军的封锁,行至傥骆谷中。 “前方就是南山了,你看见没有,那黝黑高耸的山岭!那就是太一峰,还离我们远着呢。” “我们不是登上去过吗?”俞翠儿娇痴地偎着焦龙,问道。 “那是它旁边的小山,那可不是寻常人都登得上去的地方呀。”焦龙笑了笑,又道,“那次莺儿、凝儿不都去了吗,后来还遇见李宣。她吹胡笳可真是好听呀。” 俞翠儿点点头,眼光迷离,“是呀,她嫁给孙定方真是太吃亏了。那个傻小子,哪里配得上她!” 焦龙听俞翠儿竟然对自己的爱将如此评价,不禁失笑,“你若给孙定方听见这话,他恐怕又要自杀了。嘻嘻,还没人说他是傻小子过呢。” 俞翠儿感到讲了错话,仍是不改口,撒娇道:“我焦龙说是就是嘛。瞧他们婚后,宣夫人对他多照顾呀,每回过了午时他还在将军府,她就会遣人给他送点心。两人在一起幸福的样子,看得王据姜寿眼都绿了。” 焦龙傻眼:“有这事呀,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不过孙定方也不错呀,他不是自愿搬到李军师府去住嘛,为此还受到不少风言风语呢。” 俞翠儿笑得打跌,“是我假传军令,叫他搬去的。要不然他才不会去呢!” 焦龙一下子明白了过来,笑骂道:“好你个俞翠儿,敢胆这样戏弄大将。孙定方虽然很喜欢李宣,但他也很要面子的,你把他弄急了,大家恐怕都不好看哩。”心里暗想:原来如此!我焦龙想孙定方怎么会放得下自尊,跑到李宣的夫人府去住呢。不过有我焦龙的命令作挡箭牌,别人也不好说什么吧。嗔怪了两句,不禁更为俞翠儿的计谋拍案叫绝。 一路避着戍卒追兵,回到吴岳之境已过了十余日。是时离峄醴还有十数里之遥,便闻听得山下鼓声震天,隐隐有两军交战的响动。 俞翠儿脸上一寒,道:“是赤脊族的军队罢。但愿孙定方依你的主意,不与接战,否则对方人多,很容易失利的。” 焦龙安慰她,“有李宣、姜寿等人出谋划策,不至于那样大败。我们快些赶回去,恐怕还来得及干他一仗!” 俞翠儿点头称是。往前走了不久,便见羌族人的营帐横现眼前,绵延数十里地,以沟堑、鹿角设围,扎得密不透风。俞翠儿冷笑道:“恐怕是怕你回来呢。把住了去峄醴的各个要道,设下重重障碍,倒是太过小心了罢?” 焦龙摇头道:“恐怕未必是冲着我们。你瞧见那沟堑没有,宽有丈余,鹿角围绵延极广,又有厚重的围栅,应该是用来对付甲骑队的。” 俞翠儿若有所思地想想,点点头,“你说得对,敌人畏甲骑如虎,是这样了。不过能想出这样费工夫的点子,可见其惧意之深。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 焦龙登上高处望了望,只见峄醴山下尘土飞扬,两军正拼力厮杀。不解道:“敌人似未尽全力而留有后着,我怕我军终会有失,不如从后溜进敌军营帐放它一把火,别让敌人引诱之计得逞。” 俞翠儿跃跃欲试,焦龙连忙又加了一句,“一切以你不受伤为前提。不行了就赶快开溜,绝不恋战,知道吗?” 俞翠儿盈盈笑道:“知道啦。我明白该怎么做的,你只要跟紧我就行了。” 焦龙怀着对敌人的深仇大恨,作贼一般地从羌族营栅之后往里溜去。敌人望楼上的兵卒似在观战,对身后置若惘闻,焦龙则正好利用其麻痹大意之机,顺利地翻过尖头粗木栅潜进敌营。 突地,俞翠儿拉着焦龙避到旁边一间帐中。紧跟着不久,外面便有队敌兵走过,一人嘿嘿笑道:“峄醴贼子以为焦龙死了,全军冲来抢尸,眼看就要落进伏围了。麻奴族长真是妙计,我们大王都佩服得五体投地。” 另一人随着奸笑,“占了峄醴,什么金珠财宝都有,我们便可好好发笔大财了。族长说,除了焦贼的几个妻妾,别的女人都可以赏给功臣。我们的统领立了大功,还能没有好的吗?我等几个,也正好跟着……”越走越远,余下的话便听不真切,但一帮狗贼的淫笑声,倒是飘进耳里,焦龙暴跳如雷。 “得设想告诉孙定方,这里有埋伏。”俞翠儿冷静地分析道。 “烧他娘的!老子跟他玩命了。”焦龙掳起袖子,全忘了刚才还力劝俞翠儿不要急燥的事情,“烧光他,然后冲出去跟孙定方等会合!” 两人出帐不多时便杀了数人,俱拖至存放粮秣的大帐之中,点起火来。他们改头换面成羌族人,四下大叫蛮语,伺机引起混乱。 俞翠儿抹黑了脸,每见一兵卒便凑上去“焦急”地大喊焦龙听不懂的语言,不多时,四下羌军都像塌了天一般狂喊乱叫起来。焦龙好奇地问俞翠儿说了什么,她笑起来,“我说焦龙率军来援了,就这些!” 焦龙不禁微感失落:我焦龙的人还没名字响亮呢,真是笑话。看见我没人会感到奇怪,却是听到我焦龙名字的那些,又惊又畏。显然是两个极端。 羌营中火光冲天,敌军交战的部队不禁乱了起来。两人趁机弄了两匹马,往营前冲了出去,焦龙提刀大呼道:“老子就是焦龙!哈哈,哈哈!”顿时劈了一人。 焦龙甩脱羌人帽缨,举袖拭面,一时阵前敌军面面相觑,顿时大溃,并疯狂喊叫着。焦龙举起大刀,便见汉军军卒也疯了般欢呼起来,“将军未死,将军未死!我们有救啦!” 焦龙一挥手制止了众军追击的势头,回首叫道:“跟麻奴这小子说,老子与他的仇,总有一天要报!让他等着人头落地的时辰吧!”率军退回。 峄醴城中鼓角连天,突地又有数支大军蜂涌而出。焦龙刚刚笑了几声,突感鼓角之声不合战时之拍,忙喝令停住部队。四下看看,不禁生出不妙之感,“你们的将军呢,怎么无人统领?” 那些军卒俱是脸有哀色,“禀主公,刚刚司马将军中了敌人暗箭,已然……已然战死了!” “谁?!是谁战死了?” “呜呜禀主公,是孙定方将军!!”军卒带着哭腔地道。 什么,孙定方战死了?! 老天!孙定方死了! 焦龙乍闻噩耗,脑子里什么都没有了。隔了片刻,这才眼前一黑,便要从马上摔下来。俞翠儿从旁托焦龙,震惊道:“怎么回事!他武艺超群,怎会突然中箭呢?” 未听别人如何解释,我龙便用尽力气大放悲声。众军很快也跟着号哭起来。不多时,只见成公英、宗稠、马俊等大小将领手舞兵刃,杀下山来,见了焦龙先是喜,接着便也大哭。马俊一张脸扭曲得十分难看,哭叫道:“主公要替孙定方将军报仇!” 焦龙感到锥心般剧痛,欲哭无泪地道:“我不是命令你们不得接战吗,是谁怂恿他出战的!” 成公英泣泪交加,“主公节哀。我们闻得主公身死的消息,均要出战。司马大人最是激动,连李军师相劝也不肯听,还命我等据守城池不得接战……可不料,不料会中了冷箭──” 焦龙头重脚轻,仰倒在俞翠儿怀里。众将都是大惊失色,簇拥着焦龙泣称“保重”。焦龙略感吐词艰难,喉咙里咸咸之物涌出,强撑着道:“谁也不许出战,都给我撤回峄醴。”又问,“定方他什么时候去的?” 马俊哽咽落泪,说不出话。宗稠颤声道:“孙将军中箭后心。适才抢回城中,已是不省人事,李军师方喂了口水,便含恨辞逝了!现军师也已哭得昏厥过去,正着郎中诊治。主公,我等都欲为孙将军血恨报仇。请主公下令吧!” 焦龙喘息着道:“回去,都回去!谁敢违我焦龙命令,都按军令斩首。孙定方,我焦龙的好兄弟呀──” 众将士随之嚎啕,于鼓角哀乐声中撤回城池。焦龙被俞翠儿搀扶着,急急来到将军府才设下的灵堂,一眼便见孙定方平躺在榻上,不禁抚尸痛悼。 俞翠儿也极为难受,跟着过来。孙定方后心之箭已然截去尾端,她蹲下身察看,又不死心地探了探孙定方的颈脖。忽地,她俯身凑耳惊讶道:“焦龙,他还有极微弱的心跳呢!” 焦龙差点蹦起来,凑近孙定方的脸孔,用脸颊探知他的鼻息。非常非常微弱的,真有极细的对流!焦龙向俞翠儿看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一时间,焦龙觉得精神仿佛振奋到了极致。 “你捶击他的心脏,我焦龙来做人工呼吸!” 俞翠儿赶忙跪了下来,又回头喊道:“来人,快去山下取刚死的人尸首,多多抬几具上来!”双掌掌底交垫按压其胸腔,“真不知道还有没有救。” 焦龙解开孙定方领子,脱掉其甲胄,敞开衣衫。一手托其后颈,一手捏住他的鼻子,深深往他的嘴内吹气,“没有救也要救!老子就跟死神赌上一赌,看看谁厉害!” 众将哀声渐收,见状都不知如何是好。机灵一点如马俊的,便连忙呼唤军卒,按俞翠儿的吩咐去做。 一时将军府内外鸦雀无声,只听见焦龙呼气、急促的喘息与俞翠儿手掌迫压的声音。众将慢慢醒悟过来,知道焦龙是在施救,便俱都露出紧张万分的神色。焦龙微瞥了门口一眼,只见李宣被两名侍女搀扶着,跌跌撞撞地进来,哭叫道:“相公,相公!” 焦龙只觉气息短促,剧烈的吹气令焦龙头晕脑涨,更兼刚刚心情经过剧烈的震动,因此连手腕都在打抖。只听鲍秉拦阻李宣,急道:“军师节哀,主公、俞大人正在尽力援救司马将军!” 李宣闻言差点又昏阙过去,隔了半晌方跪倒在地,疯了般磕头道:“求求主公,救救我相公!妾是个苦命的女子,丧家失子,现在又遭此灾!求求主公一定要救活他,一定要救活他……”嘶心裂肺地痛哭起来。 众将垂泪,俱是不忍心地要搀扶她起来,李宣不肯。俞翠儿见焦龙无暇答话,接口道:“我们正尽力,但结果很难说。即使救不过来,宣姐也要节哀顺变,保重身体,万万不可轻生啊。” 李宣又惊又怕,哭了两声,身子一晃,便又复昏去。侍女赶忙上前扶起她,鲍秉忙命令送到旁边的房间,速请郎中诊治。 焦龙做着人工呼吸,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只感到血液都凝固在脑中了,机械地吸气、吹气,几乎感到失去信心。 突地,俞翠儿喜道:“他又有心跳了!” 焦龙又往他的嘴里吹了口气,用手一探,果然亦有了浅浅的呼吸。但孙定方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显然是失血过多,随时可能再死过去。 俞翠儿喊道:“叫你们抬的尸首呢,都弄来没有!” 马俊跟着呼喊,众将又纷纷过来探视,俱都脸现惊喜之容。焦龙打了个噤声的手势,他们便都强忍着不声不响,成公英、宗稠更是亲自把那些尸体搬了些上来。 俞翠儿先在孙定方身体上的血块内抹点液体,在手指上仔细辩认。然后抽出匕首,在那些敌尸上每人扎上一刀。焦龙坐倒在地,大口喘息起来。此时,府前急急忙忙地冲进来几名郎中,焦龙眼睛一亮,叫道:“什么药物可以护心保命的?” 郎中显是被兵士带上来,惊魂未定,过了片刻方道:“可以大补之物暂时回命。生含山参、川芎。再以干蛭、黄精、冰片各二两煎服。” 焦龙挥手道:“速去办来!” 成公英叫道:“将军府库有药材。来人,急速取来!” 几名兵士得令,拽着郎中飞奔而去。俞翠儿命人取浓盐水煮沸,将刀子消毒。焦龙见她反复在敌尸上消毒,然后割开死人的皮肤,取出其较粗的血管,摔在盐水中煮沸。 焦龙心下恍然,知道那一次自己失了血,她就是这样救我焦龙的。拿敌人的血管来代替橡胶皮管,真有办法!放眼四周,将士们却无不流露出畏惧与恶心之色。 俞翠儿察过血型,导开另一人静脉,命成公英、宗稠将尸首抬起,将替代医用橡胶的血管拧入用鸟骨制作的特殊的“针头”上,分别插在孙定方与那尸首膀上。隔了片刻,便见孙定方割开的皮肤下渗出红色,有鲜血溢出。 众士卒、将军轮流举尸,待孙定方脸现血色,呼吸又稍重些时俱都兴奋地大叫起来。焦龙经历了漫长的抢救过程,不禁也累瘫在地,侧脸望着孙定方,十分疲惫地想:当初我怎会没想到这样救段呢?都怪我不好,光顾着哭了。哭有什么用,哭能救活兄弟吗? 眨了眨被泪水模糊的眼睛,又忖道:我焦龙这样拼命地救孙定方,更是在赎我焦龙的罪呀!我救不了段,救不了灵儿,眼巴巴地看着他们死,这种情况再也不会发生了! 孙定方救转过来的消息,令全军士气大振。焦龙在房内休息,都能听得到城中军士欢呼雀跃的声音。焦龙向成公英、宗稠问起他们撤回峄醴的事情,成公英十分沮气地说丧了几千士卒,还把财物统统丢光了。焦龙长叹着道:“财物是小事情,可士卒们白白牺牲,才真的不值得。传令下去,重赏死去弟兄的家属,每户拨发足够的安葬银两。” 宗稠感动道:“难怪将士们都乐意为主公效死。唉,此次司马将军舍去性命也要出城,虽是误中了奸计,但却也是因为主公平日厚待之故啊。” 焦龙心道你去抢我的“尸首”未果,自己倒差点变成了尸首,可笑!却又觉得笑不出来,苦着脸让他们退下。不一会儿,丫鬟端来药汤,道:“翠夫人嘱老爷将药喝下,莺夫人、凝夫人也已到外厅了。” 焦龙问她端的什么药,丫鬟道:“是定神的药物,郎中刚刚抓好。奴婢们已让宣夫人先喝过了。” 焦龙闻听是俞翠儿吩咐的,叹了口气,便接了过来。忽然,廊下有人急步走来,几名侍女在门前禀道:“宣夫人来了!” 第一九八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长安是大汉的都城重建长安除了要恢复皇宫外最重要的就是重建三雍宫。 三雍就是明堂辟雍和灵台在建筑上它叫三雍宫但其实只有两座建筑。明堂辟雍是一座建筑但它包含两种建筑名称的含义而灵台是另外一座建筑。 明堂是皇帝颁布政令接受朝觐和祭祀天地诸神以及祖先的场所是大汉最高等级的礼制建筑。辟雍就是明堂外面环统的圆形水沟环水为雍(意为圆满无缺)圆形像辟(辟即璧皇帝专用的玉制礼器)象征王道教化圆满不绝的意思。至于灵台则是观测天象的地方。 三雍代表着礼制是大汉的象征性建筑意义极其重大。 去年太尉荀攸、太仆孔融、右车骑将军徐荣、将作大匠董昭、京兆尹赵戬五位大臣奉旨筹划重建长安一事当时他们在奏章中虽然详细说明了重建方案但因为时间问题并没有呈递具体的图议。 今年洛阳大战结束后朝廷各方对五位大臣的重建方案产生了严重分歧直到九月大将军焦龙回朝后这份奏议才最终得到认定并形成决策。 十月中在长公主的催促下将作大匠董昭向朝廷呈递了刚刚绘制完毕的三雍宫重建图样。新建三雍宫全部仿制洛阳三雍宫并没有什么变化。长公主、丞相蔡邕等文武大臣互相传阅图样感觉都很满意。 尚书令崔琰拿到图样后脸色马上就变了。他冲着已经迁升为治书御史的郗虑招了招手。郗虑走到崔琰身边低头细看然后和崔琰小声商讨了几句。 长公主以为三雍图样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急忙问道:“两位大人有何意见?” 崔琰躬身奏道:“殿下臣认为董大人所奏的这份三雍宫图样根本不符合本朝礼制。”崔琰大概有些激动说话的声音很大声震殿堂。 霎时朝堂上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望着崔琰。 长公主非常吃惊半天都没说话。 丞相蔡邕冷哼一声怒声问道:“崔大人理由呢?你的理由呢?” 崔琰泰然自若躬身再奏“本朝承继土德重新定都长安那么这三雍是不是应该符合‘古礼’才对?” 丞相蔡邕似乎早就料到他有这句话当即予以反驳“本朝自光武皇帝中兴以来一直延用‘今礼’。难道崔大人认为‘今礼’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当然。”崔琰说道“《周礼》、《孝经》中说明堂文王之庙。夏后氏曰世室殷人曰重屋周人曰明堂。东西九筵南北七筵堂崇一筵。五室凡室二筵盖之以茅。周公所以祀文王于明堂以昭事上帝。由此可见建明堂应符合‘古礼’其应为五室而不是九室。” 崔琰这句话刚刚说完朝堂上顿时骂声四起一片混乱。 太尉荀攸大声驳斥道“《戴礼说盛德记》中有言明堂者自古有之。凡九室室四户八牖共三十六户七十二牖以茅盖屋上圆下方所以朝诸侯。其外有水名曰辟雍。《明堂月令说》中也有言明堂高三丈东西九仞南北七筵上圆下方四堂十二室室四户八牖其宫方三百步在近郊三十里。先辈种种遗说足可证明本朝三雍应符合‘今礼’辟九室毋庸置疑。” 郗虑当即嗤之以鼻“戴德大师是孝宣皇帝朝的博士《大戴礼记》是他选编先儒有关礼仪论述八十五篇而成距今不过两百多年但《周礼》、《孝经》呢?距今多少年?明堂到底是五室还是九室难道还要争论吗?” 焦玮极力支持崔琰、郗虑他也说道:“郑玄大师曾说过《戴礼》中关于明堂的记载虽出于《威德》篇言明堂应为九室三十六户七十二牖但其实都是取自秦相吕不韦所作的《春秋》并不是什么古制。另外讲学大夫淳于登曾说过明堂在国之阳三里之外七里之内丙巳之地就阳位上圆下方八窗四闼布政之宫故称明堂。明堂盛貌周公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五精之神太微之庭中有五帝坐位。郑玄大师同意淳于登之言认为本朝立明堂于丙巳就是由此而来。周人明堂五室是帝各有一室合五行之数《周礼》依数以为之室德行于今。因此建三雍应依古礼明堂应为五室。” 大臣们很快分成两派在朝堂上吵成一团。 大将军焦龙昏头昏脑地回到了府邸还没坐下喝口水谏议大夫赵松就来了。 赵松自从随同小天子亲征以来和焦龙的接触越来越多。焦龙很喜欢他飘逸洒脱的性格喜欢和他聊聊天向他请教一些经文上的事彼此很投缘。看到赵松来访焦龙急忙把他迎到书房急切问道:“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觉得朝堂上的气氛越来越不对啊?这个‘今礼’和‘古礼’是怎么回事?和今文经学、古文经学有什么关系?” 赵松笑着说道:“所谓‘今礼’最早见于《大戴礼记盛德》也就是光武皇帝中兴后所采用的明堂制度。《礼图》中说建武三十年作明堂明堂上圆下方上圆法天下方法地十二堂法日辰九室法九州即为现在洛阳明堂的九室建筑格式。‘古礼’则是指《周礼考工记》所载的五室明堂之制。至于和今、古文经学有什么关系……”赵松迟疑了片刻后继续说道“戴德大师是今文《礼》学大家因此一般来说持‘今礼’观念的儒士几乎都是今文经学一派但也有例外比如蔡邕、卢植两位大人。他们是古文经学大家但坚持明堂制度为‘今礼’并把它写进了《汉书》。” “也就是说朝中很多古文经学派的大吏也是支持‘今礼’就是九室明堂制度了?”焦龙问道。 赵松点了点头“大将军我急急忙忙来见你就是想向你解释三雍一事。今天朝堂上焦大人、崔大人、郗大人等大臣明显占据下风这对朝廷的新政非常不利啊。” 焦龙暗暗吃了一惊。建一个三雍宫采用何种明堂制度会对新政不利?他望着神情严肃的赵松轻轻挥了挥手“你慢慢说我仔细听着。” 明堂是周制最重要的礼制建筑。明堂之制自西周开始广为流传。 昔年殷纣乱天下脯鬼侯以飨诸侯周公于是辅佐武王讨伐殷纣。后武王崩成王幼弱周公践天子之位以治天下。六年朝诸侯于明堂制礼作乐颁度量继而天下服。七年致政于成王。在先秦典籍中明堂多为布政之所。《孟子梁惠王下》中说“夫明堂者王者之堂也。王如行王政则勿毁之矣。”其实明堂之制除了祭祀、布政外还包括诸如内治、建官、颁朔、望气、大教、学校、养老、尊贤、飨射等多项礼制活动。 在儒家经典中三雍是礼乐教化的象征。 先秦时期礼乐教化一直是儒家孜孜以求的治国理想然而在春秋战国兵戎纷争烽火连锦以礼乐行教化所必需的稳定局面并未出现儒家被认为是不合时宜的“迂阔之学”。 本朝立国之初儒生们期望能“正明堂之朝齐君臣之位举贤材布德惠施仁义赏有功”而陆贾、贾谊等学士亦提出了“礼乐教化”安天下的主张。但当时天下刚刚平定财赋匮乏将相只能以牛车代步广设礼乐、详尽制度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在这种内无余财外有强敌诸乱未平匈奴又至的混乱局势下本朝初期只能行“黄老”之学行无为之政以便让百姓休养生息。 到了孝武皇帝时期国事渐趋安定财赋稍有盈余这时才有论礼乐、建明堂之议。赵绾、王臧等公卿大臣打算仿照古制在长安城以南建明堂但由于“三雍”是儒家礼乐政治的象征信奉“黄老之学”的窦太后极力反对。结果赵绾、王臧被迫自杀丞相窦婴、太尉田被免职。 窦太后死后孝武皇帝大权独揽他有能力建明堂了却没有实施。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孝武皇帝虽然独尊儒术但本质上还是推行王霸之道他并不愿意实行礼乐教化的德政。他嘴里所宣扬的德政和他所做的事互相抵触儒家理想与朝廷行事大相径庭儒家之说多数是用来装饰政事。 到了孝成、孝元皇帝朝儒学对国政的影响越来越严重士人们也逐渐意识到儒家的理想很难适应现实的需要不能影响和控制朝政运作继而导致士人们在礼制改革上的反复摇摆。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士人们想了很多办法。 孝平皇帝朝儒家思想开在朝政中取得了主导地位儒学的声势日渐提高朝廷开始调整早年在宗庙祭祀、礼仪制度、都城建筑等方面与儒家经典所记载的“古制”之间的差异并进行局部修改。元始二年(公元2年)王莽奏请天子建明堂、辟雍、灵台。元始四年由古文经学大家刘歆依据《考工记》设计的三雍宫建成本朝以三雍为代表的礼制建筑从此出现。 这座位于长安南门外大道东侧的三雍宫完全符合《周礼》中规定的明堂必须位于“国之阳”的规定。它外围方院四面正中有两层的门楼院外环绕圆形水沟院内四角建曲尺形配房。中央建筑下层四面走廊内各有一厅每厅各有左右夹室共为“十二堂”象征一年的十二个月;中层每面也各有一堂;上层台项中央和四角各有一亭为金、木、水、火、土五室祭祀五位天帝。五室间的四面露台用来观察天象。这是 一座五室明堂。 光武皇帝中兴之初迅修复了明堂、辟雍、灵台等礼制建筑以表示其对儒家理念的认同帮助其推行“修文偃武”之策。 光武皇帝充分利用这些礼制建筑进行礼仪活动在明堂举行祭祀在辟雍举行乡射、饮酒礼在灵台辨云物、观休征大大促进了儒家礼制建筑和儒家礼仪活动的融合实现了自本朝立国以来儒士们几百年的梦想。 光武皇帝本是儒生素习经典他先有王莽托古改制的前车之鉴后又借助符命而称帝故而他对儒学的理解既不同于孝武、孝宣皇帝朝的“装点门面”也不同于王莽的泥古他把礼教和国政有效地结合了起来。同时光武皇帝的中兴大臣中很多人研习经文他们把儒家德政、礼乐、教化等学说和治国之道结合起来以儒家学术思想作为国政的指导基础。三雍在儒家学说中占据了重要地位在国政中同样占据了重要地位。 光武皇帝重视三雍说明他愿意采用儒家礼乐教化来治理国家这与孝武、孝宣皇帝朝重视武功霸业形成了鲜明对比。光武皇帝认为三雍不仅仅代表了本朝建筑合乎礼制的特点也代表朝廷要强调“德治王政”要重视礼乐教化反对侧重于武功霸业所以他所采取的明堂制度也完全和过去不同他采用的是九室明堂制。 今天朝中的大臣们要求仿照洛阳明堂重建三雍要求继续实施九室明堂制其用意是什么不言而喻。 “三雍不是一座建筑它是礼制礼制是儒学的基础儒学是国政的灵魂它对朝政所产生的影响是无法估量的。”赵松郑重说道“大将军如果朝廷采纳了九室明堂制很显然朝廷的中兴策畴会渐渐向‘修文偃武’的方向展将来也许就是几十年后现在的中兴策略极有可能被彻底推翻大汉可能会重蹈覆辙再次走向败亡。” 焦龙霍然醒悟说了半天还是中兴策略之争。 “看样子这个朝廷要换换了。”焦龙冷笑道“有些人太老了想法和我们的差距越来越大该回家享享清福了。” “明天请崔大人、郗大人来一趟我们好好谈谈想个对策。” 明堂之争爆后三雍宫的建设随即搁置但为了不影响重建长安城的进度长公主以天子名义下旨拜左车骑将军徐荣为营都大监将作大匠董昭为营都副监于秋收后开始征调民夫建设未央宫和修缮长安城墙。 三雍重建关系到礼制问题礼制问题又和汉祚的命运息息相关持“今礼”和“古礼”两种观念的大臣们各不相让朝堂上的争论日复一日。 从争论双方的官吏来看坚持“今礼”坚持九室明堂制的大臣们多在外朝如丞相蔡邕、太尉荀攸、御史大夫刘和、宗正杨奇、廷尉张邈、太仆孔融、将作大匠董昭、光禄大夫钟繇、司隶校尉陈宫等公卿大臣。他们态度明确没有丝毫妥协的余地。 坚持“古礼”坚持五室明堂制的大臣们多在中朝、内朝尚书令崔琰、中书监陈群、侍中孙资等人也是据理力争至死不让。 外朝和内朝再次针锋相对朝政受到了严重干扰。 长公主在此事上的态度非常慎重。三雍毕竟不是一座建筑它代表着礼制是大汉社稷的象征。采用何种明堂制度关系着社稷的长治久安不能随随便便做出决定朝堂上的争论是必需的必要的。 三雍的建设从孝武皇帝开始到孝平皇帝元始四年建成其中历时一百多年中间经历了无数次的争论。很多大臣、儒士甚至为此付出了生命。光武皇帝中兴后三雍建设也数次反复直到中元元年(公元五十六年)才正式建成可见确定礼制的难度之大。 如果采用“古礼”在三雍建设中采取五室明堂制那么朝廷的典章制度就要以《周礼》为基础。 (《周礼》原名《周官》相传为周公旦所作本朝古文经学大师刘歆始称其为《周礼》。《周礼》分天官、地官、春官、夏官、秋官、冬官六篇六官象征天地四方六合体现了“以人法天”的思想。汉时冬官篇已亡汉儒取《考工记》补之。) 如果采用“今礼”在三雍建设中采取九室明堂制那么朝廷的典章制度就要以《礼经》为基础。 (传说《礼经》为周公制作或孔子订定。近人认为这是春秋战国时一部分礼制的汇编成书应在战国初期至中叶即是汉时“五经”中的《礼经》。《礼经》分《士冠礼》、《士昏礼》等十七篇详尽叙述了上古贵族生活各种主要礼节仪式。) 《周礼》为古文经学家所推崇《礼经》为今文经学家所重视。“古礼”和“今礼”之争五室明堂制和九室明堂制之争在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说是今、古文经学之争的延续。 今日朝廷的官学是“新经”是马融、郑玄等一批经学大家历经数十年数代人的研究后融合了今、古文经学两家之长的新经学。在“新经”中郑玄大师第一次提出了“三礼”之名认为“三礼”应该并重要互相取长补短。 (所谓“三礼”就是《周礼》、《礼经》和本朝经学大师戴圣所编的《小戴礼记》。《礼记》是秦汉以前儒家各种礼仪著作选集大都为孔子七十子后学所记有《曲礼》、《檀弓》、《王制》、《礼运》、《中庸》、《大学》等四十九篇。《礼记》反映的基本内容多系先秦古制亦录有一些孔子言论或其弟子对孔子思想的挥但也有个别篇章为秦汉儒生所撰。) “新经”虽然提倡“三礼”并重但在明堂制度上郑玄大师曾在《驳许慎五经异义》中有过精彩驳论他认为五室是周人的明堂制度九室是秦人的明堂制度五室明堂制度要远远早于九室明堂制度。也就是说郑玄大师有明显的五室明堂制度的倾向。 其实“新经”对古文经学本身就有明显的倾向这是因为今文经学自光武皇帝后经过两百多年的展已经和谶纬之学紧密联系在了一起。 光武皇帝以符瑞图谶起兵称帝后崇信谶纬宣布图谶于天下谶纬之学遂成为本朝重要的学术思想组成部分具有很高的权威。流传在世的《易纬》、《书纬》、《诗纬》、《礼纬》、《乐纬》、《孝经纬》和《春秋纬》等“七纬”也成为儒士必修的典籍。谶纬的流行导致朝廷在用人施政各种重大问题的决策上都要依谶纬来决定而对儒家经典的解释也要向谶纬看齐这大大推动了本朝经学的神学化。与此同时谶纬也导致了天人感应阴阳灾异等思想在本朝的严重泛滥。 谶纬说白了就是人为制作是凭空臆想出来的它可以被一些居心叵测者利用拿来散布改朝换代的预言这在最近十几年表现的尤为明显。“代汉者当为涂高”等谶纬一度传遍了州郡各地。所以张温、马日等大臣到了北疆后曾一度奏请朝廷禁绝谶纬收缴谶纬书籍但因为今文经学势力庞大根基牢固成效甚微。 今日朝廷如果在三雍建设中采取五室明堂制以《周礼》做为朝廷典章制度的基础在“新经”中更倾向于采纳古文经学的治国理念那么今文经学将遭受持续的长久的打击而谶纬之学自然就会成为当其冲的打击对象。这等于公开砸碎了研习今文经学的门阀、世家和士人们的“饭碗”断绝了他们的仕途是生死攸关的大事他们当然要誓死捍卫。 谶纬之学流传了两百多年对古文经学家的侵蚀也非常厉害。这从古文经学的鼻祖刘向、刘歆父子的著述中就能看出来。而刘歆为了帮助王莽篡国更是公开宣扬符瑞谶纬所以很大一部分古文经学家也研习谶纬。马融、郑玄、蔡邕、卢植等古文经学大家都是谶纬学的高手。但是在对待谶纬学的态度上以马融、郑玄为代表的和以蔡邕、卢植为代表的古文经学家们却完全不一样。马融、郑玄精通谶纬认为谶纬有害于经学和社稷应该予以禁止。而蔡邕和卢植却予以认同。 在明堂制度土蔡邕还著有《明堂论》他在书中说得非常详细认为明堂是德治王政的象征。明堂祭祀和布政作用相统一是建立在天人感应的学说上对九室明堂制给予了高度的评价和肯定。 这就是丞相蔡邕大人和朝中诸多大臣旗帜鲜明地反对五室明堂制的重要原因。 三雍要建明堂制度要确定不能久拖不决长公主为此书告郑玄、胡昭、王剪等各地鸿儒名士请他们于年底前赶到长安就明堂制度一事展开辩议以便朝廷决定采取何种制度重建三雍。 现在长公主犹豫不决无从取舍。丞相蔡邕等公卿大臣坚持九室明堂制。焦玮、崔琰、郗虑等大臣坚持五室明堂制。还有一部分大臣立场不坚决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处在摇摆之中其中太傅杨彪最为典型。 以杨彪的资历和声望他支持那一边显然会对朝廷的决策产生重要作用。关西杨家是今文经学世家到了杨彪这一代因为古文经学渐渐复兴杨彪也开始研习古文经学他算是一位兼学今、古文经学的大家。杨彪如果支持五室明堂制他就要和自己的家族作对。同宗杨奇、杨懿和很多杨阀的门生故吏肯定要和他反目成仇。冀州崔家已经因为此事内讧了。崔烈的儿子崔均、崔琰的弟弟崔林都是研习今文经学而崔琰却师从郑玄学的是“新经”家族内部生激烈争论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兄弟反目翻脸了。杨彪老于世故他不愿意让此事影响到杨阀的团结于是故伎重施又是腿疾犯了又是小中风了总之不上朝了也不说话了闭门不出。 以大司马大将军焦龙为的北疆武人是朝堂上最大的一股力量这股力量在明堂制度上的立场完全可以影响朝廷决策。但北疆武人和过去一样在有关政事尤其是这类牵扯到学术、礼制、国策等大事上采取了一贯的沉默态度。这其中还有个很有趣的现象当朝堂上的争论生后几乎所有的北疆武人都回家埋头看书有的还到和自己关系亲密的北疆大吏府上虚心请教。说句实话对于“今礼”、“古礼”的争论来由和其背后所蕴含的对国祚命运的深远影响他们的确不清楚。虽然大家都知道“三雍”、“明堂”关系到本朝礼制但这个礼制对国政策略对社稷兴亡有多大的作用他们并没有清晰而正确的认识。 这些年焦龙、鲜于辅、徐荣、张燕等人无时无刻不在督促北疆武人研习经文增加学识同时他们自己也在利用一切机会学习。但会读经文和理解经文是两回事理解了经文掌握了经文的精髓再把这些精髓运用到朝政实践中又是另外一回事这其中是有天壤之别的。像张温、皇甫嵩、卢植、朱俊这些出则为将入则为卿的大臣本来就是凤毛麟角他们算是人中龙凤一代也出不了几个。他们在得到朝廷重用之前也都治理过州郡参予过朝政决策从政了很长时间有丰富的治国经验。他们奋斗了一生努力了一生最后才功成名就。 北疆武人一直在各个战场上征战除了鲜于辅、徐荣、张燕等少数人外很少有人得到过治理州郡的机会对政事尤其是事关财赋收入的比如田制、赋税、盐铁等具体事务更是一无所知。所以他们即使读了经文在晋阳大学堂里学了很多治国之术但他们没有实践的机会没有经验要想在朝堂上立足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相反北疆的士人尤其焦玮、谢明、田畴、田豫这些人因为很早就参予治理州郡。他们学以致用十几年来他们在稳定北疆在推行新政的过程中在张温、崔烈等一帮老大臣的指导下获得了极其丰富的治国经验已经在朝堂上牢牢站稳了脚跟。 这次北疆武人保持沉默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在内、外朝激烈交锋的时候北疆武人算是朝堂上的平衡力量不便激化矛盾。另外一部分原因却是因为自身学识有限想插嘴都无从插起。这件事对北疆武人的刺激很大会打仗不行会读经文不行知道治国的道理方法也不行必须要有渊博的学识必须要有丰富的治国经验。否则到了朝堂上只能尴尬地站在一旁像个白痴一样任人摆布。 北疆武人最早师从大儒王剪、襄楷、蔡邕、许劭、赵岐等大儒学的是古文经学他们从大儒王符的《潜夫论》里学到了治国策略和治国方法这对他们影响非常大。后来郑玄到了北疆后他们开始学习“新经”曾在邯郸、晋阳大学堂亲自聆听郑玄、胡昭等大儒的授课受益匪浅。这次他们则大开眼界朝堂上激烈而精彩的辩论仿佛给他们打开了一道通向儒学殿堂的大门他们突然现原来礼制、儒学、国政、国策、国祚命运竟然是密不可分的一体其中的精彩和玄奥要远远胜过战场上的博弃。 朝堂上爆争论后的第二天焦龙在府内宴请了郑玄大师的三位弟子崔琰、郗虑和赵松。 大将军仔细征询了五室明堂制的事。如果朝廷在三雍建设中采用五室明堂制以《周礼》作为典章制度的基础那么它会不会和郑玄大师在“新经”中关于“三礼”并重的学说产生冲突?会不会影响到“新经”在官学的地位?会不会影响到中兴策略的大方向?具体到新政策略上朝廷在未来一段时间将会做出何种策略调整? 崔琰说在“三雍”中采用五室明堂制和郑玄大师的“三礼”学说并重没有冲突相反它非常有助于“新经”地位的巩固。 朝廷以“新经”为官学的时间很短尚不足十年“新经”的地位根本没办法和今、古文经学相提并论也没有办法迅消除今、古文经学之间长达两百多年的争论。因此朝廷的当务之急是利用各种办法不断巩固“新经”的地位维护和提高“新经”的绝对权威断绝今、古文经学对“新经”的攻击和挑战。只有“新经”的地位提高了成为大汉官学的绝对权威今、古文经学之间的争论才会渐渐减少直至消失今、古文经学才能互相取长补短互相融合朝廷的中兴策略和新政才能稳定下来才能在“以民为贵隆礼重法”的正确方向上持续推动和展。 这两年来中兴策略之争平叛策略之争新政政策之争乃至于定都之争三雍建设之争表明上看是策略之争其实它的背后是权力之争。但权力之争的根源是什么?是官学之争是学术之争。 无论是研习今文经学的大臣研习古文经学的大臣还是研习“新经”的大臣因为观念、理念的不同在中兴大业上所采取的策略当然也不同。但只要让自己所研习的经学变成官学成为大汉的权威官学那么他们就能控制决策权。控制了决策权也就控制了朝政也就能获得自己所需要的权柄。 官学、决策、权柄这三者是相辅相成是一体的。 现在“新经”是官学研习“新经”的北疆士人、北疆武人包括我们这些师从郑玄大师的弟子、门生都位居高位我们控制了朝廷的决策权控制了大汉的权柄。 研习今、古文经学的大臣包括他们的门生弟子包括他们的亲族故吏他们有他们的中兴策略。他们认为我们的中兴策略有明显的错误会导致中兴大业失败会把大汉再次推向败亡的深渊所以他们要抢夺我们的权柄要剥夺我们的决策权。 如何在不影响朝堂上的稳定不影响朝堂上的权力平衡又能轻松自然以最小代价达到这个目的呢?很简单改变官学。 当初朝廷在制定中兴策略的时候最担心的就是官学。官学不能修改中兴策略就无法得到正确的制定和实施。但当时朝廷中研习古文经学的大吏占据了绝对优势而今文经学作为大汉两百多年的官学其地位极其稳固难以憾动。这时郑玄大师突然到了河北兼采今、古文经学两家之长的“新经”随即异军突起。在今、古文经学激烈搏杀两败俱伤的情况下“新经”出人意料地成为大汉的新官学。 “新经”虽然兼采今、古文经学两家之长但相对来说偏重于古文经学。这是它当初能得到朝廷的支持并成为官学的重要原因。 随着朝廷收复的土地越来越多朝廷的机构越来越庞大各地士人也纷纷进入了朝堂朝堂上研习今文经学的大臣骤然增多。与此同时朝堂上的权力争夺越来越激烈中兴大业的推进度越来越快。而朝廷里研习古文经学的大臣和研习“新经”的大臣在中兴策略上的分歧也越来越大。于是研习今、古文经学的大臣们为了制定和实施符合自己利益的中兴策略马上联合起来共同对付控制朝廷决策权的以研习“新经”为主的大臣们。 今、古经学两派联手对付“新经”一派朝堂上的权力斗争随即愈演愈烈。这两年朝堂上纷争不断也正是因为如此。而这次“明堂制度之争”总算把这场争斗推到了gao潮双方不争个水落石出誓不罢休。 争论的结果不是胜就是负没有平手之说。 如果“五室明堂制”赢得了最后的胜利“新经”地位的稳固毋庸置疑。 官学上的稳固影响到朝堂就是北疆系控制朝政控制中兴策略的方向北疆系的官员将得到大量任用。 如果“九室明堂制”赢得了最后的胜利“新经”的地位将受到严重打击虽然因为今、古文经学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新经”还能暂时维持官学地位但它的影响力会急下降刚刚建立的权威会荡然无存。而各地公、私学堂很可能会放弃“新经”转而继续教授今、古文经学。久而久之朝廷放弃“新经”为官学是一种必然。 官学上失去了权威作为儒学基础的礼制生了变化中兴策略随之生变化。虽然这种变化暂时对朝堂的影响不大但随着时间的延续中兴大业的不断推进这种变化会逐渐显现并最终控制中兴策略的大方向。而北疆系也会逐渐失去决策权并最终失去对朝政的控制。 焦龙这次总算彻底明白了。 过去张温、卢植、马日等人在制定中兴策略的时候最担心的就是官学当时焦龙并不清楚它的重要性。后来官学的事出人意料的顺利解决了焦龙当然也就无法进一步去深刻理解。现在他理解了但事情已经变得非常复杂了并不是自已支持哪一方就能轻松解决此事。 在这件事上董卓曾经犯了很大的错误最终导致他彻底败北。董卓听信了袁隗的话倚仗手中的武力修改官学设立古文经博士把古文经学 第一九九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焦龙考虑再三后郑重问道:“那么我如何才能帮助你们?” 崔琰不假思索地说道:“大将军在此事没有解决之前万万不能用兵无论如何都不能用兵。大将军出外征伐不仅仅是朝堂失去震慑的事而是大军的安全社稷的安全。粮草辎重全部控制在朝廷手上一旦朝廷以大军的安全要挟大将军大将军怎么办?一旦个别州郡动乱朝廷自顾不暇大将军又出兵在外社稷的安全怎么办?” 焦龙心神震颤脸色微变。 “我知道西疆的事非常紧急但朝堂上的事更加紧急。事有轻重缓急请大将军务必三思。” 焦龙微微点头又问了一句“还有吗?” “如果大将军愿意请你约见一次大司农焦玮大人和长公主府长史朱筱岚大人。”崔琰说完之后两眼盯着焦龙眼神极为期待。 焦玮在朝堂上的地位举足轻重势力庞大直接影响中书监的决策。目前虽然他已表明了立场但事关朝廷稳定他极有可能顶不住各方压力而放弃对崔琰的支持。当然了如果有焦龙的绝对支持那又另当别论。筱岚的作用更重要目前能对长公主的决策产生影响的只有她如果长公主迫于形势早早拿出决断那麻烦就大了。 在崔琰、郗虑和赵松三人的期待中焦龙终于点了点头“我找个机会到焦大人府上去一趟。” 当天晚上焦龙书告鲜于辅、徐荣、麴义、张燕、吕布、玉石、颜良、杨凤、赵云、文丑、樊篱、张白骑、张辽、何风等十几位在京武将详细述说了自己的担忧告诫他们不要参予“明堂制度”的争论。在朝堂上只带耳朵听不许说话更不许表任何言论。(按律大臣们之间没有特殊情况不允许聚会有什么事只能以书信来往。) 大将军约见崔琰三位大臣的事显然刺激了朝中的大臣们。朝堂上的争论日趋激烈。 长公主烦躁不安屡次派人催请太傅杨彪入朝议事但杨彪百般推辞就是不去。长公主生气了手诏大将军焦龙你亲自去一趟看看。如果他不能走就把他抬来。 杨彪叫苦连天“大将军你何必为难我?我去了总要说两句吧?我说什么呢?”焦龙笑道“实在不行你就装聋作哑吧。” 杨彪驻着拐杖上朝了。他还真能装聋作哑人家说东他说西胡搅蛮缠最后长公主气得一挥手“你回家养病去吧不要来了。” 十月下局势的展有些失控大臣们在朝议上本末倒置该议的事不议整天在明堂制度上争论不休。接着开始有大臣开始抨击“新经”了。 率先开始对“新经”难的就是太仆孔融。孔融是兼学今、古文经学的大家他引经据典指出了“新经”很多不足之处。接着宗正杨奇也开始了杨奇是今文经学大家他的话就难听了几乎把“新经”骂得体无完肤最后就差没有说郑玄沽名钓誉了。 崔琰、郗虑、赵松勃然大怒马上出言反驳。 崔琰三人毕竟小一辈激动之下言辞上对老一辈颇有些不敬而且对今、古文经学的某些驳斥明显措辞不当。这下激怒了丞相蔡邕、太尉荀攸、廷尉张邈、光禄大夫钟繇(洛阳攻克后他从兖州返回了朝廷)、司隶校尉陈宫等大臣大家一拥而上齐声讨伐。 崔琰三人抵挡不住有些手忙脚乱了。大司农焦玮适时站了出来接着大鸿胪袁耀、京兆尹赵戬还有朱穆、田畴、田豫、余鹏、谢明等大臣纷纷出言相驳。 朝堂上混乱不堪。 长公主有些吃不消了她看出局势展正在逐渐失去控制随即督请郑玄、王剪等大师加快进京度并请大司马大将军焦龙出面斡旋尽可能先稳住朝堂局势。 焦龙最近因为西疆和益州的事和一帮将军们天天在大司马府军议商量对策并没有参加朝议。接到长公主的手诏后他非常吃惊。没想到局势展这么快三派经学之间的矛盾转眼就爆了。 马上就要到年底了朝廷要做的事太多如果把时间都耗费在这上面朝政将被严重耽搁。 焦龙马上登门拜访丞相蔡邕。蔡邕初先对焦龙约见崔琰等三位大臣很是生气但后来看到北疆武人先是告假走了一批然后留在朝堂上的人又三缄其口一言不。更搞笑的是武威将军何风竟然在朝堂上睡着了由此可见焦龙还是非常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的关键及时退出了这场和北疆武人没有太大关系的经学之争所以他对焦龙的态度又大为改观。 焦龙劝说蔡邕说各州刺史、各郡国太守、国相马上就要进京上计(各地方向朝廷呈交计书。其内容为郡国一岁中的租赋、刑狱、选举等情况)事务繁多还是把“三雍”的事先放一放暂时搁置争议没有必要把事态扩大化。 蔡邕叹了口气“我听说你又打算出征了?” 焦龙笑笑。“是不是子龙告诉你的?他和文姬应该搬出去住不应该再和你住在一起。” “我就文姬一个女儿子龙一个女婿如果他们都搬出去了谁来侍奉我啊?”蔡邕笑着摸了摸颔下的白须“我老了没有多少年活了能天天看到他们听到孙子们的笑声我就很知足了。” 焦龙笑着安慰道:“我看先生至少可以活到百岁。” “算了你不要安慰我了。”蔡邕挥手笑道“当年如果不是你救我我早死在北寺狱了。这十几年来我看到文姬嫁给子龙幸福地活着看到孙子们环绕膝前天真可爱我已没什么奢求了。” “是吗?”焦龙一语双关地问道“先生还有一个最大的期望没有实现是不是?” “我看不到了也许你还能看到。”蔡邕神情渐渐严肃“明堂制度的事牵扯甚广估计你也从崔琰大人那里听说了前因后果所以我也就不再多说了。这件事我要感谢你大将军能置身于朝堂争斗之外能清醒地看到争斗之后的东西的确不容易。” “我是朝中之人就算我想独善其身恐怕也跑不掉啊。”焦龙面带笑意意味深长地说道。 “这是当然。”蔡邕说道“但只要你能看到事情的本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我就放心了。” “所以我打算出征西疆。” “不行。”蔡邕非常坚决地摇摇手“出征是下下之策。朝堂上马上就要血雨腥风了你不能离开长安更不能出征。” “我只有出征才能暂时压制住朝堂上的矛盾才能避免这场血雨腥风。”焦龙望着蔡邕苍老而疲惫的脸庞一字一句地说道“年底一到各州郡大吏云集京都事情很有可能失控。” “朝廷没有财赋。”蔡邕白眉微皱冷声说道“你想打西疆但打西疆需要多少钱?打下西疆后回迁西疆百姓安抚西疆羌族又要多少钱?占据了西疆我们要守住西疆要派驻军队要西迁人口到河湟、河西一带屯田戍边这又要多少钱?韩遂在西疆奋斗了十几年为什么最后还要冒着全军覆没的危险强行攻打关中?” “子民冷静一点我们打下西疆占据西疆并不等于稳定了西疆。相反是背上了一个沉重的包袱。要想拿下这个包袱朝廷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甚至可能是十年、二十年或者更长时间所以打西疆不能急。我们先要做好背上西疆这个沉重包袱的准备然后再去打西疆。” 焦龙暗暗叹了一口气。他一直想试探蔡邕的态度但现在看来蔡邕心意已决朝堂上的这场血雨腥风已经不可避免了。 “我能帮你什么吗?”焦龙沉默很久后恭敬地问道。 “稳住京都稳住州郡稳住军队。”蔡邕平静地说道“只要军队不乱州郡不乱京都不乱就算朝廷乱了也影响不了大局。” 接下来的几天焦龙又分别拜访太尉荀攸、御史大大刘和、太常许劭、宗正杨奇、廷尉张邈、太仆孔融最后他走进了大司农焦玮的府上。 焦玮和筱岚夫妇把焦龙引进了书房。三人闲聊了一会儿家常。筱岚说大将军回去要好好管一下你家的秀儿她都八岁了再过四五年就要出嫁了还象男孩子一样“疯”无法无天。焦龙知道秀儿一定又闯祸了很是尴尬“出了什么事?信儿又被打了?” “昨天右贤王刘冥的儿子刘潭来了他们几个孩子相约一起去北郊射猎。你家秀儿说射猎没意思要射就射人。”筱岚还没说完焦龙就知道怎么回事了。焦玮连忙阻止筱岚。但筱岚心痛儿子气呼呼地数落了几句。几个孩子取下箭头分成两队“作战”。焦信不小心射中了秀儿秀儿大怒冲上去把焦信一顿暴揍把他打得鼻青脸肿地回家了。焦信回家还不敢说正好庞德的儿子庞会在筱岚三两句就把事情始末“诈”了出来筱岚溺爱儿子气得眼泪都出来了。 焦龙连连赔礼“这样吧我收信儿为徒亲自授他武技。下次再遇到这事信儿最起码不会吃亏。” “什么?”筱岚急了“还有下次?你回去警告秀儿不准她打我们家信儿。” “好好。”焦龙和焦玮相视苦笑。碰到这种事两个男人只好任由筱岚骂两声出口气了。 这时筱岚突然反应过来“大将军你刚才说 话可要算话不许反悔。” “我知道。过几天你让信儿到我府上去住。我既然收他为徒这孩子就交给我了。” “那不行。”筱岚马上摇手道“不行不行你家秀儿会欺负他绝对不行。” 焦龙大笑“你太溺爱信儿了。信儿看上去很文弱其实他性格很刚强。如果多加磨炼将来肯定能像他外公一样出则为将入则为卿。好好随你。不过我如果出征他可要跟着我不能再留在家里了。上次你应该听我的话让他到洛阳战场上去看一看。” “颜霸、赵统、庞会那几个孩子一个比一个野信儿跟他们在一起每次都吃亏。”筱岚一脸心痛地说道“信儿如果去了还不被他们几个当马骑?以我看小天子给你这样培养迟早会像你一样将来不是头豹子也是头老虎。” 焦龙笑道:“当然是头老虎了。” 三个人说笑了一阵话题渐渐转到朝政上。 “仲渊朝堂上的事越来越不对了。”焦龙把拜访蔡邕、荀攸等几位大臣的事说了一遍“我预感有什么事要生。” “当然有事要生。”焦玮笑道“如果不是我一直给崔琰几位大人撑着他们可能已经出事了。” 焦龙稍稍沉吟了一下转头望向筱岚。筱岚从容一笑“殿下的态度还是很坚决的要不然她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催促郑玄大师尽快赶到长安。但殿下显然高估了郑玄大师的影响力。今日无论在朝堂上还在是经学上无人可比蔡邕大人的声望和权威。这场论辩郑玄大师极有可能败北。” “可有对策?” “如果杨彪大人和许劭大人能助一臂之力郑玄大师或有取胜的机会。” 焦龙想到杨彪的世故苦笑摇头。 “大将军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没什么可担心的。”焦玮胸有成竹地说道“这场论辩的最终目的是打击”新经“为他们下一步修改官学做准备。但今、古文经学的矛盾根深蒂固反击的机会比比皆是。现在对于我们来说关键是如何控制局势如何以最小代价达到最大目的。” “他们想修改官学想控制决策权想把我们北疆人逐渐赶出朝堂我们不得不反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场争斗迟早都要爆。”筱岚说道“但现在时机不好此事一旦处理不好就会酿成大祸所以大将军务必要稳定军队稳定各地州郡确保京都的安全。” “你们的意思是……” “出征西疆的事要无限期延迟直到朝堂彻底稳定为止。”焦玮断然说道“大将军适当的时候要离开长安可以到洛阳也可以到冀州邯郸甚至可以巡视大漠。” “你在长安威慑力太大。”筱岚看到焦龙脸显忧色急忙解释道“威慑力太大也就意味着各方的生命没有保障。有些人为了达到目的可能挺而走险出手行刺大将军。如果大将军在长安被刺事情马上就会牵扯到北疆武人和军队局势随即一不可收拾无人可以控制包括大将军自己都控制不了。” 焦龙想到何进死后的洛阳兵变想到董卓死后的长安兵变想到孝献皇帝病重后的晋阳谋逆大案顿时不寒而栗。 “只要大将军在外保持对京都的威慑力长安就出不了大事。即使长安出了大事也还有挽救余地。”焦玮接着筱岚的话说道“这次经学之争是因明堂制度而起应该是文斗如果处理得好一番惊涛大浪后朝廷就会平静下来。” “文斗?”焦龙疑惑地问道“文斗是什么?还有武斗?” “文斗就是辩论、清议谁赢了这场危机就解除经学各派之间的争斗继续延续下去。就像当年许劭大师跑到洛阳吼了几嗓子鸿都门一夜之间烟消云散一样但经学各派之间该怎么斗还怎么斗。至于武斗……”焦玮迟疑了一下“武斗就象当年的党锢之祸一样要死人的争斗双方都要死人的。” “没有更好的办法?”焦龙越想越是心寒心有不甘地追问道。 “只有更坏的办法。”焦玮苦笑道“如果用武力董卓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如果借助外力本朝两次党锢之祸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这是儒士之间的事是士人们之间的对决。”筱岚用力挥了挥手神情坚决地说道“天子也好长公主也好大将军也好都没有必要介入。这场对决的胜负直接关系到中兴大业的成败只能赢不能输。” 在大将军的说服下大臣们暂时搁置了争议转而集中精力处理政务。 十月镇北大将军阎柔从河西送回捷报。 今年开春后雷子、弧鼎、弃沉等人在武威郡的姑臧、休屠、鸾鸟一线遭到了羌人的前后夹击形势一度很危急。 四月柯比熊、步度更带着军队和大量的牲畜从大漠西部的草场重新返回到河西战场帮助雷子守住了姑臧。但由于张掖、酒泉的羌骑军队从弱水一线顽强进攻迫使雷子和柯比熊等人不得不两线作战战局随即出现胶着状态。 七月大漠雨季结束后镇北大将军阎柔、右贤王刘冥带着一万铁骑加入河西战场并沿着长城西上连克张掖郡的番和、日勒两城并在弱水一带击杀两千羌骑顺利攻占删丹、屋兰两城距离张掖郡的郡治斛得城近在咫尺。 这时由于战线拉得太长牲畜和军械供应不上阎柔不得不命令大军后撤到屋兰小城坚守。 八月姜舞、穆斯塔法、狂风沙率一万两千骑杀进武威沿着天穹沙漠南部的长城悄悄赶到了仓松、鸾鸟一线并向虹日的羌骑动了迅猛一击。羌骑猝不及防折损一千八百余骑仓惶后撤到金城郡的令居一线。 不久虹日、铁头、风暴重整军队再次向武威动了攻击。 九月阎柔赶到姑臧集结了大约四万铁骑命令雷子带着他们秘密埋伏到姑臧城东三十里外的长城附近自己带着五千铁骑诱敌打算伏击羌人。但虹日极为谨惧每次追到长城脚下即退兵而去。 九月底阎柔决定放弃姑臧佯装粮草不足撤兵而去。雷子率军先撤翻越了亦不刺山在休屠泽补充了食物和水之后迅进入天穹沙漠再次潜伏到姑臧城附近的长城脚下。 羌人夺回了姑臧非常兴奋随后追击并抢在汉军之前赶到亦不刺山切断了汉军的退路。阎柔慌不择路率军向天穹沙漠撤退。羌人中计被汉军包围拼死突围。双方死战直到日落。虹日率军突围逃回了金城郡。汉军斩四千三百级占据武威郡。 阎柔在书信中说大军虽然收复了武威郡和张掖郡四城重创了河西羌人但由于缺乏粮草军械不得不暂时停止作战。为了让留守河西的军队度过冬天柯比熊、步度更、刘冥等人留下了牲畜和军械各自带着军队返回了大漠。明年春天步度更将率领族人迁移到河西并和我们一起继续西上收复张掖、酒泉和敦煌。 阎柔在书信中大加赞赏柯比熊认为柯比熊和他的部下在河西战场连续奋战两年为朝廷收复河西立下了汗马功劳。只是最后让他两手空空而回实在有些对不起人希望朝廷能给予其丰厚的赏赐。 朝廷接到捷报后下旨嘉赏河西战场上的将士并重赏参战胡族各部。 大司马大将军焦龙上奏朝廷。 明年步度更、弧鼎、弃沉、木桃、木焦等鲜卑领陆续率部落迁入河西后北部鲜卑的拓跋韬和拓跋貉有可能趁机兼并西部鲜卑的草场因此有必要下旨给漠北都护府都护燕无畏和汉北郡太守赵恒请他们妥善保护西部鲜卑各部落的领地。在步度更等部落尚未在河西稳定下来之前大漠上的任何部落都不能占据这些草场并督请拓跋韬、拓跋貉两位鲜卑领尽可能出兵河西战场相助并向河西战场输送一定数量的牲畜。 另外柯比熊回到中部鲜卑后因为实力有所减损东部鲜卑可能乘机脱离柯比熊的控制另建王庭大漠上的势力平衡可能会被打破。所以有必要督请征北将军鲜于银、辽东都护焦溯、幽州刺史牵招、辽东太守公孙度密切注意大漠、辽东一带的局势并采取相应的措施继续保持对胡族各部的威慑确保大漠和北疆的稳定。 长公主准奏以天子名义下旨督请燕无畏、赵恒、鲜于银、焦溯、牵招、赢秦、公孙续、公孙度等文武大臣尽力安抚胡族各部并大力整训军队修缮关隘时刻保持对胡族各部的威慑。 十月凉州刺史皇甫郦上奏朝廷禀报西疆最新局势。 皇甫郦奉旨撤军上退守陈仓后没有返回朝廷而是和凉州府的掾属一起继续待在征西军大营里准备随时再度杀进西疆。他和西凉叛将一直保持着联系韩翼和凌孺两人经常写信给他通报最新的局势有时也要一点粮食军械。 在朝廷的西疆策略里对西凉叛军还是有维护的意思。既然先是驱虎吞狼那总要把虎养肥了不能让虎吞狼未成反而被狼吃了。一旦“吞狼”成功两虎就要相争那更要养肥西凉叛军这头老虎了否则西凉给刘备霸占了麻烦大了。 然而西疆的形势并没有预料的那样顺利。驱虎吞狼虎是放出去了狼却并没有吃掉。相反两虎还有被狼群分而食之的危险。 赶备率军赶到陇西会合关羽的时候关羽、庞义的军队已经攻克了鄣县正在攻打临洮。临洮是通往岷山的必经之路是参狼羌、白马羌回家的要道。所以雷飙、雨锋在此驻有重兵。关羽攻打此城的意思也就是切断羌人的退路逼迫羌人沿着洮水仓惶后撤以便给自己创造伏击敌寇的机会。 羌人都是骑兵擅长骑射和北疆军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关羽知道硬拼肯定打不过只能用计险胜。羌人没有守城的经验但关羽也没有攻城的器械只能就地取材制造。但制造需要时间而羌人显然不会给他时间所以他攻打临洮是假诱敌回撤中途伏击是真。 雷飙和雨锋果然中计闻讯后率部回撤。关羽、庞季率主力在临洮河中部的龙桑城设伏。羌人的前锋军一千人全军覆没剩下的羌人调转马头一溜烟全跑了。 刘备、关羽合兵一处攻打临洮。临洮的羌人守了十多天没有看到援军慌了。这时关羽命令手下把一千颗羌人的人头用矛高高挑起沿着城池四周纵马欢呼。羌人大恐弃城而逃。 临洮拿下大军继续西进攻克安故城然后兵临陇西郡治狄道城下。 诸葛亮献策在临洮河上佯装筑堤做出倒灌城池的样子。然后又派人在城外山上遍插旌旗多燃篝火以为炊烟做出十万大军的假象。 羌人大骇弃城而逃。 雷飙、雨锋和厉材、差都会合于大夏城。汉人这么快打进陇西很让羌人吃惊但羌人并不害怕。他们只要退到河湟地区凭借地形优势和铁骑的度汉人很难击败他们。 刘备乘胜进军但他很快现大夏、罕一带有大量羌骑接着关羽的前锋军就和羌人打起来了。关羽大败损失了一千多人狼狈后撤。刘备准备不足粮草也不足军械也不足将士们因为连续行军作战加上水土不服已经疲惫不堪再战肯定要失败。刘备随即退守狄道并向武都郡的韦康、简雍催要粮草。 武都郡的郡治下辨距离陇西郡的郡治狄道有一千五百多里而且一路上多是栈道和山道车马行走不便。粮草军械的运输极其困难。粮草军械不能及时送到而且就算送到了也难以满足三万大军的连续作战所以刘备的大军就此停在了狄道难有作为。 汉军停下了羌人就活了铁骑神出鬼没于山林沟壑频频袭击汉军粮道刘备头痛不已。刘备书告早就赶到武都郡的张飞留守武都不要到陇西会合了这地方太穷人多了大家都会饿死的。 八月武都郡太守韦端给韩翼送来了粮草辎重。韩翼在翼城、上一线部署了少量兵力然后和张任、杨任一起西进攻击金城。九月韩翼先后攻克了榆中、金城并和陇西狄道的刘备取得了联系。听说刘备已经占据陇西韩翼有些急了急忙命令杨秋带着前锋军逼近金城郡郡治允吾。 这时已经到了九月底天气渐凉韩翼考虑到此处距离翼城已经有一千多里粮草运输困难粮道随时都有可能被羌人截断于是督军猛攻允吾。 本来所有人都以为虹日的河西羌被北疆军牵制在天穹沙漠暂时回不来谁知虹日在天穹沙漠大败带着军队杀了回来。河西丢了他总要找个地方存身而河湟地区当然是选之地。 韩翼遭到了羌人的前后夹击大败匆忙撤回了汉阳郡的平襄城。因为粮草不够张任、杨任率军撤回武都郡并打算返回汉中和巴蜀。 焦龙拿到皇甫郦的奏报后心情很沉重。 驱虎吞狼没有成功虎太弱而狼太多。另外给虎提供粮食的汉中和巴蜀好象也有知难而退的意思。如果刘备和韩翼失去了粮草支援估计西疆局势立即一边倒那时不是虎吞狼而是狼吞虎了。 从目前西疆局势可以看出大军的确没有条件远征西疆不是军队多不多的问题而是粮草辎重够不够的问题。丞相蔡邕大人说得对就算我现在打下了西疆又怎么样?羌人入侵问题得不到根治西疆百姓的生活问题无法得到解决。而更严重的是西疆用什么办法屯田戍边?现在还有多少百姓愿意到遥远、荒凉而充满危险的河西、河湟地区屯田戍边? 焦龙和鲜于辅、徐荣、麴义、张燕等人商量了很久觉得只有借助北疆的戍守办法彻底征服羌人把羌人迁到西疆把西疆周边的羌人都变成归属羌人然后再慢慢通过各种各样的政策把他们慢慢变成汉人。让西疆人戍守西疆这似乎是目前唯一的办法虽然这个过程很漫长充满了艰险和危险但西疆一百多年的战火不能再延续了必须想个办法把它彻底解决掉否则西疆这个沉重的包袱根本甩不掉。西疆的噩梦不能得到根治大汉的中兴永远都是一个不切实际的梦想。 在焦龙的要求下大司马大将军府的从事、掾属们开始筹划远征西疆一事。 十月徐州曹操、江东孙权的特使到达栎阳。 毛和程普两人被小天子赶离洛阳后急返回到徐州和江东禀报。曹操和孙权虽然很愤怒但面对屯兵于中原的几十万北疆军他们不得不低头。 两人书奏朝廷献请罪表。朝廷还是那一套好言安抚一番并没有做出进一步的要求。曹操和孙权大喜知道河北在洛阳大战中元气大伤短期内无力南下胆气又壮了。 这次曹操的特使是荀江东的特使是张昭都是两地相当有份量的大吏。两人拜见了天子和长公主后随即被安排到馆驿和大将军焦龙具体商谈受抚一事。 朝廷这种安排表现了足够的诚意而曹操和孙权也做了精心的准备。双方在第一次会谈的时候荀和张昭不约而同地提到了恢复五等爵位制提到了“桓、文之功”其意思很明显就是要打着尊奉天子和朝廷的旗号行割据之事实。 焦龙大笑。你们这种伎俩前几年袁绍已经做过了。你们要求恢复五筹爵位制其实就是逼着天子和朝中大臣们杀我。但你们想过有在目前这种局面下就算我死了大汉的军队也不会乱大汉的朝廷更不会乱。我大汉有杨彪、蔡邕、荀攸、许劭、贾诩、焦玮、田畴、田豫、傅干等数十员名扬天下的文臣有鲜于辅、徐荣、麴义、张燕、吕布、玉石、颜良、杨凤、赵云、阎柔等数十员威震四海的武将有四十万精锐的步骑大军。天子在他们的辅佐下难道还不能平定天下中兴社稷? 大汉建兴六年(公元2o2年)十一月。 按照大汉《上计律》“计断九月”各地郡县每年度的各项统计数据到九月底截止到了十月初各县令(长)要将该县户口、垦田、钱谷、刑狱状况等编制为计簿(又叫“集薄”)呈送郡国。根据各属县的计簿郡国长官再编制郡国的计簿上报朝廷朝廷则据此评定地方行政长官的政绩予以奖惩。 各州刺史部的上计官吏一般都由长史、治中等主要从事组成而各郡国的上计官吏则由郡丞为带着长史、计曹掾史等一帮僚属上京。 各地奉计的官吏除了要把上计文书送到京师接受朝廷的审核、询问外还要参与朝廷在岁举行的一系列祭祀、庆典活动所以他们在岁终前必须赶到京师。边远州郡因为距离京师遥远十月初的时候上计吏就要动身了。 十一月上各地郡国上计吏陆续到达京都。 最早赶到长安的是青州平原郡的上计吏。大鸿胪袁耀出城迎接以迎诸侯王之礼接待这让上计官吏们受宠若惊感激涕零。 随同平原郡上计吏一起赶到京都的还有太守祢衡。早在去年朝廷就下旨征召祢衡回京但祢衡找了一大堆理由拒绝回京任职。这次京城形势不一样了太仆孔融数次书信催促祢衡匆忙回京。 祢衡看到迎宾礼仪规格极高非常惊讶。“郡计吏抵京大鸿胪以迎诸侯之礼相待也只有光武皇帝朝曾经出现过。今日各地郡计吏再享此等殊荣敢不誓死报效。” “陛下和长公主殿下说大汉能逐渐走向中兴各地州郡官吏劳苦功高以此礼相迎并不为过。”袁耀笑道“陛下还下旨以后郡计吏进京皆以此礼相迎不能有丝毫的怠慢。” 祢衡和袁耀并不熟悉两人稍稍客气了一番相携进城。 长安城里人声鼎沸车马川流不息非常热闹。祢衡在马车上不停地四处观望“未央宫还要多长时间才能修复完毕?” “未央宫的重建刚刚开始估计要到明、后年才能结束。”袁耀指着大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说道“今年朝廷主要重建了高祖、世祖宗庙修缮了诸府府衙。现在外朝诸府正在搬迁估计这个月底就能从栎阳全部搬到长安。” 祢衡微微皱眉脸上显出一丝忧色。陛下和长公主一直待在栎阳宫那尚书台、中书监、侍中寺三府大吏也就一直在栎阳宫处理公务。此刻朝堂上正是风雨欲来之时外朝和内朝却分居长央和栎阳两地泾渭分明这是不是预示着什么? 祢衡在孔融的信中已经知道袁耀在经学和明堂制度上的立场所以两人除了偶尔说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以外各自保持沉默。 第二百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陈好上下看看他忽然哈哈大笑接着脸色一冷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做梦。我宁愿对着墙壁说话也不愿和你辩一个字。”说完他转身就走。 祢衡捧腹大笑冲着陈好连连挥手“大斧把我送到孔大人府上我不认识路啊。” “没空自己找去。” 十一月中除了幽州和并州北部郡国外其它诸如冀州、兖州、青州、并州、司隶等地的大部分郡国上计吏陆续赶到了长安并开始向丞相蔡邕大人呈送计簿禀报具体情况。 本朝由丞相负责受计书到了孝哀皇帝元寿两年(公元前二年)改丞相为司徒司徒随即负责受计。尚书台权重的时候皇帝常常亲自或委托尚书台负责受计。 丞相受计后要和“中两千石”以上大吏(即三公九卿)一起审核上计文书并征召郡国上计吏详细问询。 为了确保计书中呈报的事实与数字准确不误尽可能杜绝造假违律之事的生。《上计律》对计书统计中所生的差错定性为“书误”和“实误”两种。“书误”即笔误略加责罚。“实误”就是造假、欺骗朝廷隐瞒罪责如经查实惩罚极为严重。各地郡国太守、国相为此非常慎重对各县所呈上的计簿都认真校对、核实还要求各县在呈送计簿的时候将其中某些项目的明细账目另列清单(又叫“牒”)作为附件一并呈上以备郡府直接复查、审核。 各地郡国为了“上计”要忙碌很长时间。而大汉有一百多个郡国每当到了年底朝廷也是忙得团团乱转丞相府的掾属甚至都是通宵达旦地工作。现在朝廷直接控制的郡国只有五十二个不过由于大汉处在战乱时期军政事务非常多各郡国的上计数量很大朝廷审核的难度也很大。相对来说审核的时间也相应较长。 在各郡国的计书中朝廷主要审核的是人口增减土地数量和土地分配财赋的收缴和支出赈济贫困等等直接关系到国力增长和社稷稳定的一些重要情况。 十一月下朝廷在甘陵国的计书中查出了问题。 甘陵国相许混在计书中的奏报有多处和朝廷掌握的事实存有差距和冀州刺史邢在计书中所提供的数据更有很大出入尤其在“职分田”数量、兵户可垦田数量、赈济和兴修水利支出费用上有明显造假现象。 太常卿许劭是许混的父亲。丞相蔡邕奏请天子请许劭即刻回避不再参予上计的审核。另外把此案移交廷尉府羁押甘陵国的上计吏详细查询。 与此同时御史大夫刘和上奏弹劾甘陵国相许混说他在郡国贪赃枉法目无法纪今造假计簿形同欺君罪在不赦。恳请天子即刻下旨让冀州刺史邢赶到甘陵国抓捕许混以免许混得到消息后和手下串通一气销毁证据。 长公主仔细考虑后驳斥了刘和的弹劾奏章认为此案在没有彻底查清楚之前不能妄下断论。不过为了有利于查案长公主还是以天子名义下旨让邢赶到甘陵国暂时羁押许混。 这事生得非常突然不但许劭措手不及没有任何疏通说情的机会就连大司马大将军焦龙和大司农焦玮等人也是极为意外。现在许劭因为儿子陷入了困境当然不敢再极力支持郑玄了那么丞相大人下一个要对付谁?杨彪吗? 十一月底朝廷在上计审核中再度查出问题。 弘农郡太守杨懿在上计中禀报的全郡吏员人数远远过了实际人数其目的是为了多占“职分田”为自己和下属谋私利。而更为严重的是他虚报安置流民的人数伙同僚属侵吞朝廷财赋。 朝廷为了妥善安置流民不但要求各郡把流民就近入籍定居分配土地还要求各郡赐给流民宅院居住赐给他们农具和种子等农耕物资。各郡县安置的流民越多朝廷调拨的赈济财赋也就越多朝廷嘉奖给郡县官吏的赏赐也就越多。今年大军收复了洛阳弘农郡和河南尹都要安置大量流民。按照惯例碰到这种事郡国府衙或多或少都要虚报一点人数一方面可以给郡国库房添一些钱粮二来也可以给郡国大小官吏谋点福利。但杨懿胆子太大了虚报人数太多很快便给查了出来。 弘农郡的上计吏倚仗自己的上司是杨阀的人拒不承认。现在杨家家主杨彪是太傅同宗杨奇是九卿之一的宗正权势倾天怕什么? 司隶校尉陈宫马上举证事实确凿弘农郡的上计吏大眼瞪小眼嚣张不起来了。 御史大夫刘和上奏弹劾弘农郡太守杨懿恳请天子下旨让司隶校尉陈宫赶赴弘农郡把杨懿抓到廷尉府受审。 长公主暗暗吃惊。在明堂制度上杨懿是站在丞相蔡邕这一边的但现在丞相蔡邕为了不让杨彪帮助郑玄竟然翻脸不认人把杨懿推倒了。杨懿是杨彪的同宗推倒杨懿等于警告杨彪不要激怒朝廷否则朝廷可以把杨阀打得狼狈不堪。杨彪是杨阀家主杨懿出了事他的面子丢大了暂时也只好躲在家里免得遭人耻笑。 至于杨懿他在天子脚下欺上瞒下营私舞弊未免太过张狂迟早会给杨阀惹来祸事乘着这次机会把他赶回家对杨阀是个保护而支持蔡邕这么做的显然就是杨奇。杨奇和杨懿虽是同宗但关系一直不好。另外杨彪这个家主也处处压着他几十年了让他觉得很窝囊。此次正好一箭双雕两个问题全部解决。等到将来朝堂稳定了朝廷需要杨阀出力的时候自己位列三公不成问题。 长公主渐感不安她有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她仔细征询了筱岚、陈群、刘放等大臣的意见后最后还是决定下旨羁押弘农郡太守杨懿。 在半个多月的时间内朝廷接二连三查出两个郡国的上计存在严重违律九个郡国的上计存在不同程度的“实误”。一时间长安城内气氛紧张各郡国的上计吏们惶恐不安担心自己被查出问题也被关进廷尉府大牢。 十二月上长安传出一个更加轰动的消息。 兖州刺史部的上计和济阴郡的上计都给查出了问题。兖州刺史丁立和济阴郡太守朱在安置流民和赈济贫困这两件事上贪赃枉法狼狈为奸。两人不仅联手欺骗朝廷诈取财赋还伙同兖州部分门阀富豪私下买卖土地从中牟取暴利。 兖州刺史丁立是前太尉朱俊的弟子、大司农焦玮的同门。济阴郡朱是前太尉朱俊的儿子、大司农焦玮的小舅子、中书左令朱穆的弟弟、长公主府长史朱筱岚的哥哥。 丞相蔡邕大人急奏长公主请大司农焦玮回避不再参予上计的审核。请中书左令朱穆、长公主府长史朱筱岚回避暂时不再处理政务全力配合廷尉府调查。 御史大夫刘和上奏弹劾兖州刺史丁立、济阴郡太守朱恳请天子下旨立即派使者急赴兖州抓捕丁立和朱押回长安交付廷尉受审。 长公主看到奏章后顿时寒意四起浑身冰凉半天说不出话来。她的不祥预感得到了验证狂风暴雨已经扑面而来挡都挡不住了。 她第一次感到了相权的强大威力感到了皇权的致命弱点。 任何权力都有利弊皇权和相权虽然互相制约但也互补长短。当双方达到一个平衡点的时候朝堂上也就稳定了。现在朝堂上的权力制衡不是皇权和相权的制衡而是皇权、相权和兵权的三足鼎立这本就是一个畸形的官制是特殊形势下的产物。它的存在使得朝堂上的权力可以互相制约却无法互补长短。权力只有制约没有互补它的平衡就是一种假象。当外力入侵的时候假象碎裂剩下的就是三者之间的互相残杀没有任何退缩的可能。谁退缩谁就会遭到其它两者的攻杀死于非命而剩下的两者还会继续厮杀直到剩下唯一的一个。 今日的朝堂就陷入了这样的死局而解救的办法就是把入侵的外力赶出去也就是在三雍建设上采取五室明堂制让这场狂风暴雨立即停下来把损失降到最低。 长公主手诏丞相蔡邕、大司马大将军焦龙即刻赶到栎阳宫议事。 长安大司马大将军焦龙闻讯后马上派傅干急赶到大司农府和焦玮见面查问具体情况。 “仲渊兄此事是真是假?”傅干焦虑不安“大将军让我问你请你务必说句实话镜明兄(丁立)和仲平兄(朱)是不是有贪赃枉法的事实?” 焦玮脸色阴沉沉默了很久突然他一拳砸到案几上愤怒地说道:“没有他们没有贪赃枉法他们没有往家里拿一个钱。但现在的事实是他们的所作所为的确违背了律法所有证据都表明他们的确贪赃枉法了。” 傅干愣了一下没有听明白“仲渊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镜明兄(丁立)和仲平兄(朱)既然没有中饱私囊清清白白那怎么又会有贪赃枉法的事实?” 焦玮苦笑连连摇头。“任何一个政策的最终解释权都在朝廷州郡府衙如果理解错了或者朝廷故意让你理解错了那你就算有一百张嘴也无法还自己一个清白。” 新田制中朝廷对各类土地有个详细规定在提封田(即田亩总数)后分别列出了“邑居道路山川林泽群不可垦田可垦不可垦田和定垦田”。问题就出在“群不可垦田”和“ 可垦不可垦田”之上。 群不可垦的土地虽然不宜农耕不过它可能拥有丰富的矿石可以种植桑树果树等树木可以放养牲畜而田赋负担则按照普通良田数量计征。所以即使早期投入比较大但它的回报要远远大于农耕因此一般有钱人会主动要求购买或者租种这些土地。 可垦不可垦田一般指未垦地劣质的。 这两类地在授田的时候一般是加倍再倍甚至三倍五倍授给农夫但因为目前兖州基本上属于富乡地多人少所以这些地没人要。 朝廷为了增加赋税曾下旨各州郡这两类土地可以卖并给了一个参考价格。兖州有钱人多第一次出卖这些土地的时候价格又很便宜因此许多人买了。他们在土地上投了大量钱财结果回报非常高。大家尝到了甜头又要买而价格当然是水涨船高了。土地回报高涨价了而土地的数量还是有限的于是有人卖有人买。 但朝廷认为这些土地中的一部分后来变成了可垦地土地性质变了属于严禁买卖的土地了而州郡府衙还在放任和怂恿甚至亲自参予其中的买卖那就是知法犯法是严重违律。这就是丁立、朱和兖州部分门阀富豪私下买卖土地从中牟取暴利罪名的由来。 傅干明白了。这事如果按《田律》来说的确违律除非朝廷根据兖州生的特殊情况重修《田律》或给《田律》的某些条款做出解释否则丁立和朱的罪名算是背定了。 “那朝廷说两位兄长在安置流民和赈济贫困两件事上蓄意榨取朝廷财赋是怎么回事?”傅干问道。 “安置流民自然要予以赈济。赈济贫困也要予以赈济。但这两个赈济不一样。”焦玮叹道“孝文皇帝曾提出‘方春和时则赈济孤独穷困之民’这句话后来成了大汉律就是‘行春’。每到春季各州郡大吏都要振救乏绝以救济贫困农户但赈济贫困只是地方大吏的一个仁政是地方大吏的一个政绩数量是有限的。而安置流民则不一样只要是流民都要赈济而且无论何时都能赈济是一件出力不讨好的事。” “兖州才稳定两年穷苦百姓多靠‘行春’赈济贫困杯水车薪于是他们乘着今年叛军打进兖州的机会向朝廷虚报流民数量获得了大量赈济钱粮所以蓄意榨取朝廷财赋的罪名也就落下了。” 傅干傻眼了。两位兄长虽然没有往自己家里拿一个钱但违律却是铁板钉钉的事。 “这就是相权的威力这就是丞相的权力。”焦玮神情冷峻恨恨地说道“一条律法他向左解释可以让你生向右解释可以让你死。” “仲渊兄那可有解救之策?” 焦玮冷笑一声“既然拉开了弓那就没有回头箭。要想救下镜明和仲平只有拼到底了。你是司马懿的妹夫你觉得他能信任吗?” “仲达?你找他干什么?”傅干吃惊地问道。 大将军焦龙站在回廊边缘望着灰的天空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园内的花草树木都已枯萎凋零满目萧瑟阵阵寒风从树梢上掠过出令人心颤的凄凉呜咽。焦龙稍感凉意轻轻拉了拉身上的黑色大氅缓步走进了花园。 这座府邸过去是长安一个富贾的宅院规模不是很大但位置很好闹中取静而且府内的建筑布局非常不错。长安动乱时这位富贾携家逃到了益州音讯全无这座宅院随即成了无主之物。孝献皇帝在长安的时候有不少朝中大员看中此宅的幽静先后居于此处。这次外朝诸府迁进长安城长公主本打算让大将军住到未央宫北侧的北阙甲第但大将军拒绝了。他接受了贾诩的建议搬到了这座宅院里和贾诩做了邻居。 焦龙走到院墙边隐隐约约听到远处传来孩子们的笑声听到仆役们来来往往欢快的脚步声间或也还能听到几下清脆的琴声。在这个寒冷的冬天里能坐在温暖的书房内弹琴的也只有雯儿。想到文静温婉、善解人意的雯儿焦龙心里立时涌起一股暖意脸上也露出了喜悦的笑容刚才的忧郁和彷徨霎时不翼而飞。 他负手于后闭起双眼全神贯注地聆听着飘荡在风中的琴声虽然听不真切断断续续但此刻在焦龙的耳中那就是天籁之音。它让自己忘记了一切让快乐和幸福浸浴了全身。 天上飘下了雪花漫天飞舞美伦美奂。 琴声悄然而止。 焦龙慢慢睁开眼晴长长吁了一口气仿佛从一场迷人的梦境中渐渐醒来。 焦龙伸手掸了掸头上的雪花转身望着站在远处地傅干漫不经心地说道:“下雪了。” 傅干抬头看看天上飞舞的雪花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大将军最近沉默了很多情绪也很低沉常常夜不能寐一个人徘徊在昏暗的烛火里。朝堂上的争斗越来越激烈作为大司马大将军的焦龙不能视而不见不能置之不理但他找不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争斗双方都是朝中重臣都是大汉中兴的柱石在过去的十几年里无论是蔡邕、荀攸、刘和、杨奇还是郑玄、焦玮、赵戬、朱穆、崔琰他们都为北疆的崛起都为拯救大汉都为开创中兴大业建下了赫赫功勋。大汉正是因为有了他们的忠诚和才智有了他们的血汗和进取才有了今天中兴的希望。 现在如果任由事态展任由双方杀得血流成河损失最大的是朝廷是大汉中兴大业必遭重创。 如果利用北疆武人的力量支持一方打击另一方结果更加难以预料。董卓在洛阳的失败就是个例子其后果是社稷的败亡焦龙无论如何也不敢冒险。 退一步说就算焦龙动用了武力把蔡邕等一帮老大臣全部赶出了朝堂让北疆系控制了整个内外朝控制了全部权柄而后会生什么?北疆系的矛盾即刻便会爆。这在去年已经有了教训。当初为了攻打洛阳之策北疆系的武人和士人几乎正面对决。从这件事就能看出此刻焦龙若动用武力干涉朝政朝堂上正在争斗的双方为了防止“董卓之祸”重演马上便会联手。 在中兴大汉这个前提下北疆士人和大汉所有的士人一样对所有可能危害社稷振兴的东西都会坚决打击绝不留情。 士人一旦联合起来了一条心对付自己的敌人这个敌人也就走到穷途末路了。 当年奸阉、何进、董卓、焦、郭汜等骄横跋扈不可一世的权臣们的最后下场就是血淋淋的例子。 士人们集体反抗朝政必然荒废。朝政荒废了社稷就会动荡不安。各地州郡的百姓因为没有活路了就会造反继而社稷摇摇欲坠倾覆在即。那时即使你手握权柄即使你主掌了“天下”你又能支撑几天? 你可以控制大汉的权柄控制大汉的京都控制大汉的军队但你能控制大汉十三个州的军政吗?你能控制大汉一百六十多个郡国的军政吗?你能让十三个州的士人都对你俯帖耳吗?你能让大汉几千万百姓都对你顶礼膜拜吗?你以为自己窃取了国祚挟持了天子霸占了权柄就能为所欲为吗? 焦龙自己就是个例子。当年少帝继承皇统的时候焦龙为什么要率十万大军威胁洛阳?当年董卓主政的时候焦龙为什么拒绝接受朝廷的调遣?当年袁绍等人起兵讨伐董卓的时候焦龙为什么拒绝参加?还不是为了北疆武人为了整个北疆的利益?当朝廷不能满足北疆利益的时候焦龙的军队距离洛阳也就近在咫尺了。 前有焦龙、袁绍等州郡大吏和朝廷对抗今有刘表、曹操、孙权等州郡大吏和朝廷对抗。那焦龙和北疆武人如果像当年的董卓和西凉人一样霸占了朝堂会生什么?焦龙能满足所有人的要求?能保证所有的北疆武人、北疆士人甚至包括天下士人天下芸芸苍生的利益? 不可能朝堂上不可能只有一种势力。社稷要想稳定朝堂要想稳定大汉要想富强先要让各阶层的人都能分享大汉利益。为了保证各阶层的人都能分享大汉利益朝堂上就需要有代表各阶层的势力。北疆武人只是这些势力中的一个它无法代表天下各阶层人的利益。 北疆武人掌握着军队掌握着大汉最强悍的力量但军队只是一把刀是北疆武人用来实现和维持自己利益的武器。北疆武人不是大汉的军队它只是大汉朝堂上的一股势力而已它只代表着北疆的利益军队的利益。当北疆武人的利益受到损害时这把刀便会露出血腥的嘴脸肆无忌惮地杀戮。 焦龙是北疆武人的一个代表是维持北疆武人利益的一个代表。当北疆武人的利益无法得到保障的时候焦龙如果没有及时站出来坚决予以维护北疆其它武人会毫不犹豫地站出来。当年董卓死了焦、郭汜等西凉将领都干了什么? 蔡邕、焦玮、崔琰和众多大臣恳请焦龙不要在此刻率军出征正是担心北疆武人失去控制担心军队这把刀失去控制。 焦龙出征后朝堂上的争斗未必会停止。一旦粮草辎重供应不上大军征伐失败焦龙也罢北疆武人也罢北疆士人也罢都有可能失去理智。朝廷上的武人和士人士人和士人将血腥厮杀。继而董卓之祸将再次重演社稷将再度面临崩溃的危险。 所以在目前这种社稷不稳中兴大业极为脆弱的时候稳定高于一切。 现在需要武人去打天下需要士人去治理国家需要武人和士人齐心协力。同时为了巩固武人在朝堂上的地位武人也需要维持士人之间的争斗维持各方权势之间的平衡从而保证武人的利益。而士人们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为了自己的利益能够最大化一方面想方设法在士人之间的争斗中赢得胜利一方面也积极支持武人入朝竭力拉拢武人利用武人的力量打击争斗的对象。 各方势力在朝堂上互相利用互相打击互相扶持互相依存紧密联系密不可分这就象一条尾相连牢牢捆住猎物的链条任何一环断裂了整条链条的作用也就失去了。猎物会被释放出来已经断裂的链条要么被猎物践踏为齑粉要么眼睁睁地望着猎物逃之夭夭一无所获。 北疆武人要想进入朝堂要想控制权柄需要时间需要一代人、两代人的努力。当年高祖皇帝朝的很多将军们光武皇帝朝的很多中兴名臣们就是这样由武人逐渐转化为士人继而控制和影响朝政的。像关中的马家晋阳的王家就是例子。马援的后人王霸的后人在两百多年后的今天依旧是朝堂上一支不可忽视不可或缺的力量。所以北疆武人当务之急是维系朝堂上诸势力之间的平衡维持朝堂的稳定保住根基不稳的刚刚起步的中兴大业。 如何才能保证稳定呢? “仲渊说了什么?”焦龙走到傅干身边打断了傅干的思绪。 傅干向空中伸出手几片洁白的雪花轻轻地落到他的手心上冰凉而柔润。“仲渊兄说丁立和朱两位大人是清白的。”傅干小声说道“他愤怒了。” 两个人并肩走在花园小径上任由雪花洒满全身。傅干把事情的经过说完了他停下脚步轻声问道:“大将军你到了栎阳后打算说什么?” 焦龙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彦才你知道大汉最强大的力量是什么?” 当然是军队了。傅干不假思索地就想说出来但话到嘴边他忽然意识到这个答案肯定不对马上把话又吞了回去。 “无坚不摧的力量倾覆社稷的力量威临四海的力量。”焦龙神情平静嘴角带着一丝笑纹又补充了一句。 傅干微皱眉头凝神沉思。 焦龙微微一笑“当年太傅袁隗手中没有一兵一卒但他毫无畏惧和董卓血腥厮杀倚仗的是什么?张温、马日、崔烈等七位老大臣赤手空拳北赴晋阳辅佐长公主筹划中兴大业倚仗的又是什么?” 傅干两眼望着焦龙急切等待着答案。 “你还没有想出来?”焦龙脸露笑容亲热地拍了拍傅干的后背继续说道“当年秦王赢政凭什么征服六国一统江山?十五年后这位伟大的始皇帝为什么丢掉了社稷?其后高祖皇帝又凭什么击败西楚霸王项羽建立了大汉?” “法?”傅干吃惊地说道“大将军是说国策?或者是律法?” 焦龙不置可否“十几年来大汉的军队打了一仗又一仗是什力量让我们取得了一个又一个的胜利?” “《兵律》?” “或许你觉得不可思议但你换一个角度仔细想一想。如果没有《兵律》没有正确的治国策略如果没有‘法’这个无形的强大的力量在背后支撑着军队我们能打仗吗?”焦龙负手前行傅干跟在后面仔细聆听“同样大秦统一天下失去天下高祖皇帝开创大汉基业都和当时所采取的国策律法有重要关系。” “皇权、相权、兵权都是由‘法’而生皇权和相权的制衡也是从‘法’而来中兴大业也是因‘法’而得以推动和展。”焦龙挥了挥手“在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就是‘法’虽然它看不见摸不着但天下苍生天下万物都离不开它。” 焦龙停下脚步转身面对若有所悟的傅干郑重说道:“在黄老之学中它叫‘道’。在本朝儒家学说中它叫‘礼’。” “隆礼重法。”傅干明白了“大将军想和谐和合?” “希望我能做到。”焦龙忧心忡忡地叹道“虽然难度很大但我不能不做。” 十二月上关中栎阳。 丞相蔡邕和大司马大将军焦龙先后到达栎阳宫拜见了天子和长公主。 天子在宫内设宴招待两位重臣。屋外雪花纷飘屋内温暖如春关系密切的君臣四人坐在一起闲话家常其乐融融。 焦龙今天情绪不错频频向蔡邕劝酒席间就礼制、律法等问题虚心求教。 “先生兖州刺史丁立和济阴郡太守朱虽然违律但其本意还是为了社稷为了百姓。所以我认为朝廷应该在《田律》的相关条款上立即作出解释并适当减免两位大人的罪责。”接着焦龙从《春秋》、《礼记》之义上做了一番说明。 蔡邕一直静静地听着神情间并无不快。焦龙说完之后他只问了一句话“子民在明堂制度上有什么建议?” 焦龙张口结舌愣了半天没说话很是狼狈。 长公主同情地望着焦龙急忙岔开了话题。但蔡邕置之不理再次追问了一遍。焦龙话中的意思蔡邕当然明白但他现在必须逼着焦龙表态。 朝堂争斗要适可而止不能引血雨腥风动摇中兴大业。目前朝堂上的势力虽然错综复杂但要想达到目的还是要先得到长公主和焦龙的绝对支持。蔡邕在上计中接二连三地查出问题把矛头对准许劭、杨彪、焦玮等朝中势力就是想让郑玄、崔琰、郗虑等人失去支持和帮助让朝堂争斗日趋激烈从而逼迫长公主和焦龙做出选择说服杨彪、许劭、焦玮等人改变初衷。 其实蔡邕这么做也冒着很大的风险。朝廷中上至京城诸府下至各州郡县如果仔细查大家或多或少都有利用律法漏洞或者直接违律的事。各级官吏为了给本官署、本治辖下的州郡县或者给本人宗族捞取各种各样的利益好处无不想方设法各施妙招。像许混、杨懿这样明目张胆违律的官吏不在少数而像丁立、朱这样围着律法边缘和朝廷明里暗里斗法的更是数不胜数。 这些事许劭、焦玮、崔琰等人都知道他们手上肯定都有很多大臣违法乱纪的证据现在没有拿出来没有上奏弹劾估计也是考虑到朝堂各方的整体利益所以暂时还在忍着。一旦事情不可收拾他们势必会鱼死网破大家拼个同归于尽一起完蛋。 其实很多官吏本人还是很廉洁的就说许混和杨懿家里有的是钱没有必要贪赃枉法。但他们为了政绩为了完成朝廷下派的任务不得不弄虚作假不得不利用各种机会和朝廷抢夺财赋。另外他们有钱不代表他们的下属也有钱。为了让下属们安心做事为了奖赏下属们做出的贡献他们必须尽可能给自己的下属谋取福利。试想一个县衙只有十几个官吏他们要想把地方治理得井井有条需要付出很多血汗。你让这些人穷得叮当响他们还有热情做事吗?就算有那又能维持多久?既能守得住贫困又愿意任劳任怨做事的官吏世上毕竟很少很少。 至于丁立、朱在兖州郡县买卖土地的事朝廷曾派行案使者多次下去协调其中的经过朝廷一清二楚。黄河改道后兖州很多地方成了黄泛区、河滩地有些地方水退沙留沙丘遍地根本无法耕种。这些不可垦地卖出去后最大的难题是重建沟渠以便有利灌溉但朝廷调拨的钱太少。丁立和朱没办法只好卖地筹钱。此事虽然违律但当时朝廷是默许的现在倒打一耙的确说不过去。 蔡邕可以想象到焦玮的愤怒而他就是想激怒焦玮让朝廷局势愈紧张逼迫长公主和焦龙让步。他必须这么做。因为双方争斗的时间越长朝堂上的局势就越有可能失控。让蔡邕感到高兴的是长公主的手诏来得非常快。 焦龙在蔡邕的逼迫下艰难地说道:“我的意思明堂的事推迟十年再议吧。”说完后他非常紧张地望着蔡邕担心蔡邕一怒之下臭骂自己一顿。 蔡邕显然没想到焦龙会说出这句话他瞪着焦龙愣了半天。 长公主则喜上眉梢冲着焦龙嫣然一笑。她本来指望焦龙先到栎阳宫和他仔细商议一下。迫于朝堂现状她打算让步了同意采用五室明堂制。但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前她必须得到焦龙的支持以便通过焦龙来强行压制焦玮。谁知焦龙磨磨蹭蹭的迟迟看不到人反而是蔡邕先到了。当蔡邕逼问焦龙的时候她非常担心焦龙和蔡邕吵起来。焦龙和焦玮的关系外人或许不清楚但她知道到了这种关键时刻就算焦玮错了焦龙也会毫不犹豫地站在焦玮一边。两人十几年生死与共的交情岂是朝政上的几点分歧就能击碎? 侥幸的是焦龙竟然想出了一个缓兵之计。 蔡邕怒哼一声把手中的酒樽重重放到案几上刚想指责焦龙长公主说话了。 “这件事就交给陛下吧。”长公主指着坐在一边百无聊赖昏昏欲睡的小天子说道“三雍建设关系到汉祚命运容不得任何差池。今天我们 第二零一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大将军焦龙不失时机地举起酒樽恭恭敬敬地说道:“先生退一步吧。陛下有陛下该做的事我们有我们该做的事何必要越俎代庖?” 蔡邕想了一会儿突然捋须而笑“儿孙自有儿孙福。好好啊……” 第二天长公主在凤凰池(中书监)约见丞相蔡邕和大司马大将军焦龙商谈有关正月里的祭祀、典礼以及改元的事。 长公主认为建兴这个年号已经用了六年考虑到朝廷已经收复洛阳平定天下的日子也快了中兴大业也走上了正轨应该改元一次表示中兴基石已经奠定中兴大业正走向成功。 因为接近年关朝堂上的危机也有了解决之道凤凰池的气氛很轻松很喜庆笑声不断。 这时御史大夫刘和从长安城送来急奏。徐州特使荀违反禁令私下会晤荀谌、辛评、审荣密谋刺杀天子叛逃襄阳。现已被京兆尹余鹏捕获正在审讯。 凤凰池霎时变了天。 谋刺天子?惊天之闻。那可是谋大逆之罪九族尽诛罪无可赦。 长公主大怒。下旨严查凡涉案者杀。 丞相蔡邕和大司马大将军焦龙急返长安城。 焦龙和亲卫骑飞马回到长安城的时候天还没有亮。 鲜于辅、徐荣、张辽、司马懿、傅干、王凌、阎志、蒋济等人都在府内焦急不安地等待着焦龙。 “给兖州、青州各部的命令是否已经下达?”焦龙不待坐下急切问道。 “命令已经下达了。”鲜于辅说道“我们已急告兖州高览、徐晃、彭烈、魏续青州臧霸、管亥六位将军请他们做好迎战准备。” “给颖川各部的命令也已经下达了。”徐荣说道“我们要求王当、张绣、纪灵、宋宪四位将军密切注意豫州、荆州方向的动向以防叛军攻击。” 焦龙点点头对傅干说道:“即刻奏请天子下旨让青州、兖州和颖川各部集结军队如果叛军来侵则立即予以还击。” “奏章已经拟好请大将军过目。”傅干从案几上拿起了一卷文书。焦龙没有接挥手说道:“立即送到栎阳快。” 焦龙坐到案几后面轻轻喘了几口气然后抬头看看众人无奈而痛苦地摇了摇头“前天晚上我和殿下说服了丞相大人三雍的事无限期推迟这个难题将来由天子去解决谁知仅仅隔了一天长安却出了这么大的事……” 众人神情沉重一言不。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用了。 “这是怎么回事?是谁同意他们单独见面的?”焦龙的目光投向了鲜于辅和司马懿。 和徐州、江东的谈判一直在进行焦龙因为政务繁忙很少参加日常会谈都交给了鲜于辅和司马懿。 司马懿低头不语。鲜于辅苦笑“快到年底了我看也谈不出什么名堂就让仲达陪着他们在长安到处走走和一些老朋友见见面这样或许有助于招抚。这件事我曾对你说过你让我奏请天子天子也同意了……” “天子是同意他们离开馆驿但并没有同意他们可以私下拜会老朋友。”焦龙敲了敲案几冷声说道“仲达你给我一个解释他们怎么会单独见面?这次见面是谁安排的?是你吗?” 司马懿点了点头十分愧疚地说道:“我被他们灌醉了当时……” “伯翰(余鹏)怎么会出现?”焦龙一掌拍到案几上怒声吼道“你还要骗我吗?谁让你这么做的?是不是焦仲渊?” 司马懿头一低不说话了。 “我告诉过你不要参予朝堂之争你为什么不听?”焦龙气得连拍案几“你是不是想把我气死啊?” “子民冷静一点……”鲜于辅急忙劝道“事已至此还是快想办法阻止事态扩大免得不可收拾。” “太尉大人现在怎么样?”焦龙颓然叹气无力地问道。 “暂时他肯定要回避。”徐荣说道“他和荀是叔侄和荀谌也是同宗日子难过啊。” “辛毗大人呢?” “辛毗大人已经被羁押。”张辽说道“其他原袁绍的旧部包括太仆丞韩浩大人屯兵武关的子率大人屯兵陕城的苏由大人都要被羁押。” “那袁耀大人呢?荀正大人呢?他们不会有事吧?” 屋内鸦雀无声寒气层生。 “这事只要适当控制应该不会牵扯到袁耀大人但荀正大人……”鲜于辅低声长叹“想当年晋阳的谋逆大案冤死了很多人这次恐怕……” “这个焦仲渊……”焦龙连连摇头无奈至极“他太狠了竟然想出这种主意反击……” “大将军不要再抱怨仲渊了要怪就怪丞相、太尉他们出手太毒了。”王凌冷笑道“丁立大人他们可以动但动朱大人那就是找死。北疆的人岂能让他们这么欺负?” 焦龙狠狠瞪了他一眼想骂却没有半分力气。 过了一会儿他指着司马懿说道:“你马上给我离开长安快点离开不要再惹事了。” 司马懿惶恐不安连连点头“我去哪?回河内吗?” “你立即赶到河东挡住郑玄大师把他接到洛阳去。”焦龙说道“我立即奏请天子和长公主殿下拜郑玄大师为太学祭酒即刻赴洛阳重整太学。” “那辩议的事呢?”王凌奇怪地问道。 “三雍的事无限期推迟还辩什么辩?”焦龙骂道“你也去不要在长安给我惹事了。” “文远你马上回家收拾东西去。”焦龙指着张辽说道“我马上上奏天子请他下旨拜你为兖州任刺史先把兖州稳住。”接着他看看鲜于辅和徐荣“我打算让张暂领弘农郡太守让高览暂领甘陵国相让徐晃暂领济阴郡太守你们看怎么样?” “可以应该让他们到州郡任职了否则将来怎么办?”鲜于辅笑道“我觉得颖川太守韩铭也可以回朝了让王当兼领颖川太守吧。” “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徐荣说道“只要把州郡稳住朝堂上怎么乱都没没关系影响不了大局。” 长安城的气氛非常紧张。 丞相蔡邕亲自赶到京兆尹府了解了一下情况然后书告太傅杨彪、大司马大将军焦龙、太尉荀攸、御史大夫刘和四位上公大臣请他们到丞相府议事商议对策。 太尉荀攸最先赶到丞相府。他一夜未睡脸色非常差。看到蔡邕后他愤怒地说道:“大将军亲口承诺过他不干涉三雍之争为什么出尔反尔?” “你以为这是大将军干的?”蔡邕摇摇头低声叹道“你错了。”他把大将军建议无限期推迟三雍建设一事简单说了一下“大将军提出这个建议显然是想缓解朝堂上的矛盾以便迅稳定朝堂他不会做出这种事。” 荀攸又惊又喜难以置信地问道:“这是真的?” “是真的。”蔡邕说道“虽然我们没有证据但可以肯定这是焦玮设下的圈套大将军并不知情。此事还有挽回的余地。” 荀攸长吁一口气摇摇晃晃地坐到席上心有余悸惊魂未定。自古以来只要沾上谋大逆的边那就是族灭之祸。不要说荀家、辛案两个家族了就是整个颖川、汝南的士族都有可能遭到牵连。颖、汝两地门望族非常多姻亲关系极为紧密一旦杀开了头那就不是几家的事而是十几家甚至几十家的事。 “焦玮太狠了看样子他是想把我们颖、汝士人一锅端了。”荀攸气得咬牙切齿浑身颤抖。 “我说过不要把朱扯进来但你们就是不听。”蔡邕懊悔不已连连叹气“焦玮的势力太强了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贸然出手必会遭到强劲反击。这事我有责任我不该听你们的不该听你们的话啊。” 荀攸稳定了一下情绪重新估测了一下眼前的形势心里大概有了底。当务之急是保住颖、汝士人的势力不能让颖、汝势力因为这件事遭受致命打击。 “你见到文若了?” 蔡邕摇摇头“现在长安形势很混乱我们非常被动在事情没有转机之前我不便见他们。不过我已警告余鹏这是谋大逆之案京兆尹无权审问。我立即上奏天子请天子下旨把此案即刻转到廷尉府。” 荀攸若有所思地望了蔡邕一眼。如果三雍一事无限期推迟朝堂上也就不存在礼制争论问题但因此事所引的谋大逆之案还将继续而朝堂上的争斗方向也将随之改变。 从袁耀入朝为卿开始汝阳的袁阀势力再起加上汝南平舆的许家颖川的钟家、荀家、陈家和韩家颖、汝士人在朝堂上的势力越来越大。目前朝堂上的关、洛士人和颖、汝士人已经拥有了相当的实力。与此同时随着蔡邕成为丞相青兖两地的士人纷纷得到重用他们也迅成为朝堂上举足轻重的力量。 关、洛士人颖、汝士人青、兖士人先后雄起于朝堂也就意味着北疆士人的实力在急骤减弱。北疆士人主要包括并州、幽州和冀州三地的士人其中实力最强的就是原来追随大将军焦龙的一帮士人。 今天朝堂 上的形势显然对北疆士人非常不利这从最近两年来朝堂上生的一系列争论就能看出来。这些事如果放在三年前北疆士人在朝堂上拥有绝对实力的时候根本不存在争论。洛阳收复后中兴大业的基石得以奠定朝堂上的权势之争随即愈激烈而三雍一事则把各方权势之间的矛盾彻底激。 三雍一事的争斗表面上看是学术之争但其实就是关、洛颖、汝和青、兖三地士人联手打击北疆士人。 在北疆士人中权势最大的是焦玮一系其次是冀州崔家再次是晋阳王家。而以田畴、田豫、刘放为代表的幽州士人因为大多数属于北疆武人一系在北疆士人中反而实力最弱。所以丞相蔡邕等人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焦玮作为打击对象反而没有考虑引这场争论的冀州崔家。 然而在打击焦玮之前蔡邕等青、兖士人先打击了颖、汝士人中实力最强的许家然后又打击了关、洛士人中实力最强的杨家其目的是什么不言而喻大家心里都有数。 其实在三雍一事的争论上直接打击焦玮就行了完全可以达到目的没有必要把事情搞得这么复杂。但蔡邕等人认为北疆士人的背后是北疆武人是大将军焦龙直接打击焦玮可能会激怒整个北疆系还是先打击汝南许家和关西杨家把这场争斗的性质确定为学术之争为好。 从目前的局势来看结果和蔡邕等人的预料大相径庭。 北疆系的文武两道各自给了他们重重一击。北疆士人来“武”的玩了个绝户计把颖、汝士人推上了绝境。北疆武人来“文”的玩了个缓兵之计把朝廷中的士人全部推上了“战场”。朝堂上的血雨腥风扑面而至想躲都躲不掉了。 荀攸匆匆走出丞相府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冲进了自己的马车。 马车里坐着中散大夫荀正。昨天荀、荀谌等人被京兆府抓走后他就预感到形势不妙悄悄赶到荀攸府上商议对策。因为事情生得太突然两人大眼望小眼一筹莫展。上午接到丞相的书信荀攸迫不及待地驱车而来并让荀正相随一旦有什么紧急情况也好即刻商量免得耽误时间。 看到荀攸气喘吁吁惊恐不安的样子荀正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一句话都没敢问。 “前天大将军在栎阳禀奏天子和长公主殿下三雍之事无限期推迟。 荀正心神震骇两眼蓦然睁大强烈的窒息感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三雍之事无限期推迟也就意味着朝堂之争全面改向杨家兄弟会握手言和崔家兄弟也会握手言和朝堂各方会趁着这个机会把已经爆的矛盾迅转嫁到颖川士人头上荀家死定了。 荀攸不待他说话接着说道:“你现在去办三件事。第一立即去拜会光禄大夫钟繇告诉他大将军已禀奏天子三雍之事无限期推迟剩下的事他知道该怎么做。第二找个亲信门客让他即刻南下徐州。曹操要想保住江淮就要想办法救文若(荀)。即使他不想救文若他也要想办法替自己解脱这对我们摆脱目前的绝境非常有帮助。第三回家写封密信给中书监陈群大人。陈家和我们家是世交颖川士人遭此噩运他不可能视而不见。你拜请陈大人务必说服长公主此案无论如何不能移交给廷尉府审理这可关系到我们的生死啊。” 荀正连连点头“我知道我即刻去办。” “记住这封信黄昏前一定要送到栎阳。”荀攸用力拍拍荀正“荀家能不能起死回生就看这封信能不能及时送到陈群大人手上了。” 大司马大将军焦龙和御史大夫刘和先后赶到丞相府而太傅杨彪却迟迟不见人影。 “派人去催催吧。”焦龙笑道“风雪太大老大人行走不便估计要迟一会儿。” “不要等他了。”蔡邕挥手说道“这头老狐狸成精了就算催他十遍他也不会来。长公主还在栎阳等着我们的奏报不能再耽搁了还是先议吧。” 四位大臣把京兆尹余鹏的奏章传阅了一下都没有说话。 “这事牵连到颖州荀家所以……”蔡邕望着荀攸说道“荀大人是不是应该主动回避?” “没有必要吧。”焦龙马上说道“目前证据不足凭现有的几个疑点无法证明他们意图谋刺天子余鹏大人也只是怀疑而刘大人……”“焦龙转头望着坐在身边的刘和不满地说道”你匆忙上奏天子未免有些处置不当吧?“ 刘和淡淡一笑凑近焦龙的耳边低声说道:“陈好和郗虑两位大人拍着胸脯保证你让我怎么办?强行压着不奏?我这颗脑袋还要不要?” 焦龙冷哼了一声刚想嘲讽他几句荀攸说话了“我应该回避我马上禀奏天子。至于太尉府的事我举荐左车骑将军鲜于辅大人代领。” 蔡邕脸色一寒神情颇有几分不悦。 “此事牵扯到徐州曹操兖州方向也许马上就有战事生所以我觉得让鲜于辅大人代领太尉事最为合适。”荀攸接着解释了一句。 蔡邕不好说什么目光转向焦龙。 “鲜于辅大人要主掌大司马府的日常事务太忙了不行。徐荣大人要负责重建未央宫政务繁忙也不行。”焦龙稍稍想了一下说道“我看让右卫将军、光禄勋张燕大人代领太尉事吧。你们看怎么样?” 大将军和荀攸两人非常默契三言两语就把事情搞定了。蔡邕不好说什么勉为其难地点头答应了“那我们就一起上奏吧。” “还有一件事。”焦龙说道“丁立、许混、杨懿、朱四位大人被羁押后兖州刺史部刺史和弘农、济阴、甘陵三个郡国的太守、国相不能长时间空缺以免引起州郡混乱。考虑到目前的特殊情况我建议让张辽将军暂时兼领兖州刺史让张、高览、徐晃三位将军暂时兼领三郡国的太守、国村你们觉得是否合适?” 蔡邕、荀攸、刘和暗自吃惊不约而同地望着焦龙心里突然涌起一股非常愤懑的情绪。鹬蚌相争渔人得利恐怕动凌厉一击的焦玮也没有想到会是这种结局吧?暂领?什么叫暂领?北疆武人一旦进入州郡督领政事也就意味着他们将开始逐步控制朝政。随着收复的州郡越来越多随着天下逐渐平定这些武人入朝为卿的步伐将不可遏止。 “这……不太合适吧?”蔡邕眉头深皱缓缓摇了摇头“他们常年征战并不熟悉政务如果……” “现在最重要的是稳定。”焦龙毫不客气地打断了蔡邕“朝堂上可以乱一乱但州郡绝对不能乱。让几位将军临时督领州郡正是为了确保地方上的稳定这是目前唯一的也是最稳妥的办法。” 焦龙的话让三人震骇不已。“朝堂上可以乱一乱”这意思明白不过了。 荀攸没有丝毫的犹豫马上赞同。刘和没有说话他现在怀疑这件事的幕后操纵者可能是焦龙而焦玮有可能上了焦龙的当。 蔡邕凝神沉思迟迟没有表意见。 州郡大吏的任命是丞相的职权所在没有丞相的举荐焦龙这话等于没说。而焦龙现在提出来却没有运用自己的特权直接上奏长公主显然是不想和中书监生冲突。也就是说自从去年北疆武人和士人分裂后焦龙对焦玮已不再信任而焦玮也有意阻止北疆武人干涉朝政。昨天生的事可能已经激怒了焦龙。把荀、辛评这些人一锅端了对稳定朝堂对招抚叛逆对朝廷的平叛策略都是一个严重打击北疆武人将要花更长的时间更多的精力在战场上而焦玮则能有效重创朝堂上的对手进一步巩固自己的权势。 焦玮锋芒毕露。焦龙也罢朝堂上的其他势力也罢都被他逼得手忙脚乱穷于招架。现在京兆尹已经抓到了人御史台也把此案定性为谋大逆而天子和长公主也知道了这个案子铁板钉钉无论如何都要死人了。为了控制局势为了把危害降到最低为了挡住焦玮的“进攻”只有借助焦龙这张盾牌了。否则到了明年朝堂上至少有一半都是陌生面孔。那些该死的不该死的都到天上去了。 “好吧就按你说的办。”蔡邕挥手说道“我们联名上奏让他们即刻上任务必稳住州郡。” 光禄大夫钟繇听完荀正的话二话不说急驱车赶到大鸿胪府拜会袁耀。 袁耀思索良久驱车赶往太傅府。杨彪是他的姑父要想帮助颖、汝士人摆脱目前的困境必须求助杨彪和关、洛士人联手。 钟繇接着驱车赶往太常府拜会许劭。颖、汝士人本来就是利益相连的一体此事若想取得转机先就要把和焦龙关系密切的许阀、袁阀牢牢拉住。 杨彪坐在火盆边双手环抱弓着背静静听着袁耀说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不喜欢袁术甚至憎恶袁术但他喜欢袁术的几个孩子尤其这个袁耀他怎么看怎么顺眼。自洛阳大乱后袁耀跟在父亲后面征战天下饱受苦难父亲死后又返回江淮重整旧部其坚毅的品性和卓越的才华无可挑剔。尤其最近两年分裂多年的袁阀在他的努力整顿下也大有起色。杨彪为此非常欣赏他有心栽培他在他回朝后曾联合朝中很多重臣联名举荐他为上卿。以袁耀的资历和功绩回朝之初就出任九卿根本不可能但杨彪做到了。他先取得了焦龙的支持然后又说服了荀攸、许劭、钟繇、陈群、袁涣等颖、汝系大臣结果把原本不可能的事变成了事实。 杨彪就有这样的能力朝中上下对他很敬畏也在如此。当今朝堂上若论权术高低此老稳居第一。即使同辈的蔡邕、杨奇也甘拜下风。焦龙在选择天子师的时候没有选择蔡邕而是选择了他那可是经过了一番慎重而全面的考虑权衡了所有的利弊。 袁耀把事情的始末自己对朝堂局势的看法以及挽救危局的对策说完之后躬身恳求道:“请姑父大人务必鼎力相助。” 杨彪呆坐在席上望着火盆里跳跃的火苗很长时间没说话。 “姑父大人……”袁耀担心他睡着了小声催促道“我们没有时间了请您……” 杨彪缓缓坐直身躯连连摇头脸上露出失望之色。 袁耀大惊“姑父大人这可是谋大逆之罪啊。荀是曹操的人辛评、荀谌、审荣是袁绍的人他们和我们有很深的仇怨如果知道自己没有活路了肆意诬陷胡说一气那要死多少人?姑父大人请看在中兴大业的份上务必伸以援手……” 杨彪看到袁耀惊慌失措的样子捋须而笑。“孩子你让我很失望啊。” 袁耀愣住了。 “虽然你到河北的时间很短但作为上卿大臣你对朝政的认识未免太过浅薄令人失望。”杨彪苦笑“看样子当初丞相大人极力反对你出任大鸿胪一职的确没错。” 袁耀心慌意乱不知道杨彪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虽然不喜欢你父亲但你和他比起来差远了。”杨彪叹了一口气冲着袁耀招招手“你坐过来我教教你。” 袁耀脸显愧色像个孩子一样坐到了杨彪的身边。 “你能告诉我现在朝堂上最大的危机是什么?” “当然是谋逆大案了这牵扯到朝堂各方权势。一旦身陷其中必定万劫不复。”袁耀不假思索地说道。 杨彪的笑容显得很慈祥他微微摇头温和地说道:“显光动动脑子再好好想想。” 袁耀想了一会儿大概猜测到杨彪的意思脸上的神情有几分疑惑又有几分茫然。 “收复了洛阳等于奠定了中兴大业的基石天下平定的日子屈指可数几乎与此同时朝堂上隐藏了多年的矛盾也迅暴露并且迅激了。”杨彪不待袁耀回答自己先说了“什么矛盾?想想何进你就知道了外戚之祸已初现端倪。再想想董卓?武人干政祸乱社稷的危险也越来越近了。” “谁是外戚?”杨彪眯起眼睛望着袁耀问道“不要我说了吧?长公主权力再大朝中大臣的权势再重也比不上大将军焦龙手里的军队。而大将军为了自己的权势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军队。焦龙现在为什么要带着小天子出征?为什么要给小天子准备实力?为了锤炼天子为了辅佐小天子但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给自己将来以外戚的身份继续控制朝政铺路。” “事实已经摆在这里。大将军有两个女儿大将军和长公主的关系朝堂上下都清楚再过几年小天子长大了长公主自然会向大将军提亲。”杨彪笑道“试问现在朝中哪位大臣敢向大将军提亲?你敢吗?” 袁耀毫不犹豫地摇摇头。向大将军提亲等于和皇帝抢媳妇纯粹找死。 “如果没有大将军也就没有今天大汉中兴的希望。大将军忠诚于大汉忠诚于天子这是朝堂上下的共识。我们都愿意大将军至死都能象过去一样象现在一样始终不渝地拱卫大汉。但大汉四百年来的事实告诉我们外戚始终是危害社稷的最大祸患。当今朝堂上包括长公主包括大将军自己谁敢保证大将军将来不会成为第二个王莽、梁翼。” “王莽、梁翼等外戚干政祸国的教训我们不能视而不见董卓和一帮野蛮的武人倾覆社稷的教训我们也不能视而不见而我们更不能眼睁睁看着流血流汗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中兴大业毁于一旦。所以新政中先规定了外戚、宦官、后宫不能干政即使皇统出现了问题国政也由顾命大臣主掌而绝不能交给后宫。违律者以谋大逆罪论处。然而律法是死的人是活的律法能不能得到遵从关键要看人是否愿意遵从律法。” “难道……”袁耀迟疑良久小声问道“这就是朝堂最大的危机?这似乎……有点想得太远了吧?”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何况国事?未雨绸缪是朝廷必须要做的事难道我们眼看着危险一步步逼近还无动于衷吗?”杨彪笑道“当然了外戚干政不是现在朝堂最大的危机朝堂上目前也没有外戚。但为了防止外戚干政为了中兴大业的成功为了社稷的长治久安朝廷要早作准备不能等到外戚干政了再去亡羊补牢以致双方杀得血流成河汉祚倾覆。” “那么朝廷用什么办法才能确保大汉律的权威防止外戚干政?很简单官制卓有成效的官制。官制的核心是什么?是皇权和相权的制衡。皇帝做皇帝的事丞相做基相的事大臣们做大臣们的事保持权力的制衡。如此一来我们才能最大程度地确保社稷的稳定确保社稷地长治久安。” “但现在呢?现在的官制是什么?是朝堂各方为了开创中兴大业不得不互相妥协的一种极度畸形的官制。这种官制随着洛阳的收复中兴大业基石的奠定它对社稷的危害对中兴大业的危害越来越严重。中兴大业能否成功关系到所有人的利益所以官制的修改也就成了当务之急但官制的修改要触及到天子、长公主和北疆武人的利益其难度之大可想而知。” “中兴大业的快推进酝酿了朝堂上一场最大的危机那就是官制的危机。”杨彪拍拍霍然大悟的袁耀笑着说道“它的爆是必然的当它爆的时候它会把所有人都牵扯进去谁都躲不掉。” 杨彪咳嗽了几声伸手拿起一块炭木丢进了火盆然后掸了掸手上的灰继续说道:“现在我们来看一看解决这场危机的突破口是什么。” “官制要想达到最理想的状况先要维持皇权和相权的平衡也就是说外朝要拿回全部的相权而中内朝的权柄会有很大损失。至于兵权则回归于皇权和相权之内。” “朝堂上如果实现了这种格局长公主和大司马大将军焦龙的权柄将遭到严重削弱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如何把不可能的事变成可能呢?”杨彪笑道“突破口就在大将军身上。” “去年北疆士人和北疆武人的分裂其始作俑者就是长公主。洛阳收复后北疆系的权势太大长公主担心董卓之祸重演利用当时朝堂上的形势说服了焦玮夫妇并联手骗得了焦龙的支持结果官制修改成功而北疆士人和北疆武人也走上了分裂。” “长公主担心焦龙祸乱社稷焦龙何尝不担心长公主把持朝政危害朝纲所以他反手一击不但在出征期间带上小天子还迅给小天子培植势力。” “然而目前的官制严重束缚了两人进一步增长权柄。长公主很难夺回兵权焦龙也很难控制朝政而实际上掌控了中书监的焦玮则成了限制两人权柄增长的最关键人物。” “焦玮……”杨彪的语气突然凝重起来“焦玮是个奇才当今世上能把权术玩弄的如此出神入化的只有他一个我自愧不如。朱俊大人眼光独到竟然相中了这么一个弟子。过去朱俊大人器重他后来张温、马日、赵岐等人也极为看重他认为他是大汉中兴的柱石现在看来此言不虚啊。” 杨彪颇为感叹的连连点头“你看如今长公主要倚仗他的权势才能进一步维持和巩固自己的权柄而焦龙则要依靠焦玮的帮助才能影响和控制朝政两人都不能离开焦玮而焦玮则能利用他们两人的支持进一步扩大自己的权势。” “但是目前的官制同样阻碍了焦玮增长权势。” “官制的修改非常迫切但为什么长公主、焦龙和焦玮三人都没有修改官制的意思?因为修改官制要涉及到兵权长公主和焦玮不敢动焦龙则不愿动。为了打破僵局三方都把目光投向了外朝。” “长公主如果控制外朝她的权柄自然更加稳固她可以联合内外朝一起威胁焦龙迫使焦龙交出部分兵权。但长公主一旦势力强劲极有可能形成后宫之祸将来天子无法主政。” “焦龙如果控制外朝兵权和相权联手完全可以有效制约长公主防止将来长公主把持朝政拒绝还政于天子。但这样一来天子主政后极有可能形成外戚之祸。” “焦玮如果控制外朝可谓权势倾天了将来他既能联合焦龙逼迫长公主还政于天子也能联合长公主逼迫焦龙交出兵权。但焦玮这个人野心极大手段狠毒将来极有可能形成权臣之祸。” “丞相和外朝大臣们当然不愿意受到控制而且他们非常担心将来后宫、外戚、权臣之祸危害社稷所以他们奋起反击这也就是三雍之争的由来。三雍之争虽是权力之争但直接关系到中兴大业的成败为此我们不得不联手相抗。” 第二零二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对。不愿意让武人入朝的不只是焦玮还有长公主。如果武人入朝大将军会慢慢摆脱对焦玮的依赖继而会排挤焦玮一系逐渐控制朝政。但我们需要武人入朝因为我们可以让朝堂上继续维持这种互相牵制互相制约的局面继而我们可以利用北疆武人的力量把相权和兵权有效结合一点一点地夺回被长公主占据的相权最终完成皇权和相权的制衡修改和完善官制并持续维持这种有利于社稷稳定的官制。” “打击你们重创你们把你们赶出朝堂大将军也就失去了你们的支持这等于断绝了武人入朝的可能大将军理所当然会展开反击。” 杨彪手捋长须微微笑道:“你回去吧安心等着大将军会找你的。” “回去?”袁耀诧异地说道“姑父大人你怎么知道大将军会来找我?大将军和焦玮的关系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他们之间的默契……” “你不要担心……”杨彪笑道“袁绍和你父亲是亲兄弟结果如何?大将军虽然不会舍弃焦玮但他更需要我们的帮助。” “姑父大人……”袁耀躬身再次哀求“请您务必相助啊。” 事关生死袁耀怎肯轻信杨彪这番话?杨彪不满地摇摇头“你小子太笨了。我再问你一句话焦玮为什么不把矛头对准青、兖两地的士人?要知道现在的丞相可是蔡邕是兖州陈留人焦玮只要把青、兖两地的士人打倒了蔡邕也就倒台了他距离丞相的位置也就更近了。” “姑父大人丞相蔡邕、廷尉卿张邈、太仆卿孔融、将作大匠董昭、司隶校尉陈宫等公卿大臣都是兖州、青州人而且他们的背后有前将军、卫尉吕布大人有龙骧大将军、执金吾赵云大人其权势之大焦玮敢动吗?”袁耀哭笑不得。 “青、兖两地的士人为什么权势这么大?”杨彪冷笑“告诉你因为青、兖两地的士人有很大一部分是长公主的人现在你懂了吗?蔡邕是长公主的老师你忘记了?” 袁耀明白了他掉头就跑了。 丞相府。 大司马大将军焦龙要求亲自审理此案。 丞相蔡邕则坚决要求把此案移交廷尉府审理。 两人争执起来各不相让。 下午焦龙回到大司马大将军府神情很疲惫。 鲜于辅、傅干等人急忙迎上询问商议结果。焦龙苦笑“最关键的事没有办成。我要求亲自审理此案但丞相大人和御史大人坚决不同意还拿大汉律驳斥我。太尉大人不好支持而太傅大人竟然躲在家里不出来。” “太傅大人没有参加议事?”傅干非常吃惊。 “丞相大人催了几次我也催了几次但他就是不露面。”焦龙气得连连甩手“如果他能支持我好歹我也能占点优势这个老狐狸……” 傅干、王凌等人还想再问焦龙摆摆手“我太累了让我一个人静一下我要好好想想。” 焦龙披着一件毛褥子懒洋洋地斜靠在案几上闭目沉思。 火盆里的炭火稍稍大了一点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烟味。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鲜于辅走了进来。 焦龙睁开眼睛坐直了身躯。鲜于辅在他旁边坐下伸手拿起火钳去拨弄炭火。焦龙把毛褥子盖到了鲜于辅腿上“天太冷了。这雪不知道要下到哪一天?” “总要个三四天吧。”鲜于辅说道“不知道河西的情况怎么样了?今年冬天子玉(阎柔)他们要吃苦了。” “他啊日子过得肯定比我们好。现在大概正在一边烤火一边喝酒逍遥快活。”焦龙笑道“我们就不行了晚上连睡觉都不踏实。” 鲜于辅笑笑放下火钳随口问道:“你看要不要和仲渊见次面?” “合适吗?”焦龙摇摇头“这件事虽然是仲渊干的但谁有证据?表面上看此次打击的是颖、汝士人但其实针对的是我们。现在我乘机胁迫朝廷让张辽他们督领州郡从中得到了好处朝中很多人也许会认为是我干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鲜于辅问道“此事一旦交到廷尉府辛评、荀谌他们就没有活路了。廷尉府的人随便编个证据就能把他们的脑袋砍了而且还能牵连一大批无辜。” “仲渊这一手最厉害的地方就在这里。让荀、辛评等人见面的是我们抓人的是京兆尹审讯的是廷尉府定罪的是御史台下旨砍头的是天子和长公主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焦龙无奈地笑道“将来朝堂上乱成一团受益最大的是他其次是我们所以仲达(司马懿)才答应了仲渊的要求。但仲达哪里知道现在朝堂上的斗来斗去其实就是为了我手中的兵权啊。如果谋大逆一案成立颖、汝士人遭到重击我们和外朝随即成为死敌而长公主则步步进逼。至于仲渊可能会得到外朝和长公主的支持渐渐控制整个朝政。如此一来北疆系的分裂将更加严重我们将非常被动。小天子将来想顺利主政难如登天。” 鲜于辅犹豫了片刻慢慢说道:“仲渊的目的大概主要还是想救出丁立和朱两位大人他并不一定是针对我们。” 焦龙笑了起来。 “大汉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朝堂上下无人不知其教训之惨痛刻骨铭心。从孝灵皇帝驾崩到现在不过十三年这十三年给大汉社稷带来了深重的灾难。我们也罢朝中的大臣也罢死去的袁绍也罢依旧负隅顽抗的刘表、曹操、刘备等人也罢无时无刻不在思考这个问题无时无刻不在想方设法拯救大汉以避免灾难的继续和再度生。所以朝堂上至今还在争斗战场上至今也还在厮杀。” “过去我们和仲渊、公定(朱穆)、益谦他们一起为了北疆而奋战为了拯救大汉而努力我们在策略上保持高度的一致我们在治国理念上没有根本分歧。但随着时间的延续随着中兴大业的逐步展开我们在策略上治国理念上产生了分歧继而双方在利益上也产生了矛盾和冲突。” “去年北疆人控制了中书监控制了国政决策权随即北疆人开始分裂。为什么分裂?是因为有人损害了我们的权势我们的利益。我们认为控制朝政控制兵权的应该是我们武人……”焦龙说到“武人”两个字的时候声音突然提高了“仲渊他们显然没想到我们会做出这么强烈的反应甚至包括你大概都没想到吧?北疆人过去没有武人和士人的区别一直以来我们习惯于一起决策或者很多时候是我们武人做出决定仲渊和公定他们去执行。但上次情况变了事情反过来了仲渊他们在朝中控制了决策权后竟然对我们的决策置若罔闻强行要求我们接受朝廷的决策。这是我或者说是大多数武人所不能接受的所以我断然决定反击。” “仲渊他们遭到了重击北疆人随即分裂。” “这里面有北疆士人的原因也有我们的原因。我刚才说了中兴大业走到这一步我们之间已经有了根本分歧。仲渊他们有自己的中兴策略有他们自己的利益而我们也有我们的中兴策略有我们的利益所以双方之间的分裂很正常非常正常。这没有什么不好理解的我们当初就不是一种人过去能走到一起能齐心协力其实也就是为了这一天为了权势倾天的这一天。” “分裂了有分裂的好处而且分裂的好处非常明显。你看北疆累分裂了对朝堂威胁最大的势力分解了朝堂上的形势马上大变。” “现在长公主和仲渊夫妇走得很近朝堂上的部分势力也迅靠拢仲渊。如今仲渊羽翼丰满成为朝堂上一支举足轻重的力量很好。我们也一样我们和北疆士人分裂后各地士人和我们的关系迅改善我们现在是朝堂上实力最强的力量。没有仲渊他们的帮助和支持我们一样可以控制朝政。” “当然了我们都还是北疆系合则无坚不摧分则实力大减。每当到了关键时刻北疆人自然会联手抗敌。十几年来我们和仲渊他们用鲜血和生命筑就的感情一般人很难理解。” “这一次仲渊给我们创造了一个很好的机会我们可以利用朝堂各方的激烈矛盾让大量武人入朝。如果我们能妥善解决此事把谋大逆之案的影响控制在一个理想的范围内我们还能进一步改善和士人的关系并把朝堂局势向有利于我们控制兵权和朝政的方向推进。” 鲜于辅连连点头欣慰地说道:“子民还是你看得透彻。过去以为你只有打仗厉害现在看来你在朝堂上更厉害。” “你只要把朝堂当战场竭尽全力去赢取胜利绞尽脑汁用最小代价取得最大战果你就能在朝堂上站稳脚跟。”焦龙笑着拍拍鲜于辅的后背“朝堂其实很简单它就是社稷的一个门面里面装满了各种各样的利益。这些利益就象一个大饼你只能吃一口剩下的要给别人吃。如果你多吃了一口那别人就吃亏了就要对付你要吵嘴打架。打得不好整块大饼就打碎了。但人都有贪欲都想多吃一口都想占便宜不想吃亏怎么办?” “把饼做大只有把饼最大让大家都能多吃一口那问题就解决了。但把饼做大需要时间需要齐心协力有些人未必愿意。于是有些人在做更大的饼有些人在偷懒卖滑有些 人一门心思想把现在这块饼独自吃了这样各种各样的花招也就出来了这就是国政。最好的国政是用各种办法让大家做更大的饼而最差的国政的是大家争吵不休把现在这块饼打碎了。为了最大程度地做好国政需要许多手段而用得最多的手段就是欺诈。” “自古以来兵不厌诈只要能击败敌人即使违背良心欺诈对手那也是可以接受的可以原谅自己的。” 鲜于辅暗暗吃惊心里一阵寒两手不由自主地把腿上的毛褥子向上拽了拽。 “这么说你有对策了?” 焦龙皱皱眉“想法不是很成熟。我对你说说你看行不行。” 目前朝堂上的争斗最终目的还是夺回我的兵权。 洛阳收复后中兴大业的基石已经奠定采用何种平叛策略其实无所谓直接影响中兴大业的是我们的朝堂我们的中兴策略我们的新政而对中兴大业危害最大的就是我手上的兵权。 只要兵权控制在我手上朝堂上下寝食不安。 “所以我打算辞去大司马一职还是做我的大将军。”焦龙平静地说道。 鲜于辅骇然心惊刚想出言阻止蓦然想到焦龙必定留有后手这肯定是以退为进的缓兵之策还是继续听焦龙往下说吧。 “在军中最为长公主信任的是子烈(徐荣)最为外朝大臣所认同的也是子烈所以……”焦龙看了鲜于辅一眼“我打算举荐子烈为大司马。” 目前朝中资历最老的暂时没有官职的而又能得到各方认同的将军只有徐荣。鲜于辅有胡人血琉麴义的性格飞扬跋扈两人都不合适出任大司马一职。 上午我对丞相大人说了在太尉大人回避期间太尉事暂由飞燕代领。荀攸大人这个太尉做不了几天了此事最后不论结果如何他都要主动请辞。这样将来飞燕做太尉子烈出任大司马你代替飞燕出任光禄勋再加上卫尉奉先(吕布)、执金吾子龙(赵云)我们六个人在朝堂完全可以控制兵权。我实在没有必要顶个大司马的官衔成为众矢之的。“ “如果……”鲜于辅犹豫了片刻迟疑道“子烈对长公主言听计从如果他在兵事决策上听从长公主的将来的事情可能……” 鲜于辅和徐荣有些矛盾。几年前在晋阳的时候长公主曾在北疆强行推行“土断”之策当时主持河东军政大权的徐荣坚决支持鲜于辅为此和他差点反目认为徐荣背叛了焦龙。现在焦龙想退到幕后把徐荣推到幕前鲜于辅非常担心害怕再次生同样的事。 “我正是需要子烈(徐荣)支持长公主。”焦龙笑道“换句话说适当的时候长公主可以通过子烈拥有部分兵权以解决在国政决策上碰到的棘手问题从而极大缓解目前官制中的弊端对国政决策所产生的制约。同时也通过徐荣参隶尚书事进一步帮助武人影响和控制国政决策权。” 如果徐荣以大司马的身份参隶尚书事那么就有六位上公大臣和长公主一起决策国事。丞相、太尉、御史大夫、太傅、大司马、大将军其中北疆武人占了一半这对长公主的最后决策显然具有决定性的影响。 “现在国政决策主要是中书监而中书监又实际上控制在仲渊(焦玮)手上上公大臣们对长公主的影响并不大。”鲜于辅觉得焦龙这个办法未必能产生预期的效果。 “你知道仲渊为什么拒绝担任中书监而在外朝做一个大司农卿吗?”焦龙笑着问道。 “他还不是和你一样担心锋芒太露成为众矢之的。”鲜于辅笑道“那小子狡猾得很轻易不会做个出头鸟。” “不是他真正的目的是想在外朝建立势力继而控制外朝。”焦龙摇手道“他的目标是丞相。” “他想做丞相?”鲜于辅诧异地望着焦龙连连摇头“他资历不够除非再过十年否则绝对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焦龙用力挥挥手大声笑道“把朝堂上有资历做丞相的大臣都赶下去仲渊不就顺理成章入主丞相府吗?” 鲜于辅目瞪口呆“子民你想干什么?” 焦玮如果做了丞相既控制了外朝又控制了内朝最害怕的不是别人而是长公主。长公主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焦玮的人统统赶出中书监或者甩开中书监重新起用尚书台以尚书台作为国政的决策中枢。 焦玮要想实现这个目的需要我们的鼎力相助。也就是说他要把外朝的大门向北疆武人敞开让北疆武人尽可能进入朝堂。 “我们做一个设想如果朝堂上形成这种格局长公主在得不到帮助的情况下只有拱手让出权柄她没有任何抵抗的余地。但正因为我们预先设下了子烈(徐荣)这步棋长公主有了反击的实力她可以迅做出回应以尚书台为权力中枢继续掌控权柄。” 鲜于辅恍然大悟“你想重新控制尚书台?” “对。”焦龙微微笑道“上次长公主和朝廷为了削弱我的权力修改官制设中书监为权力中枢把尚书台丢到了一边把它变成了个养老的地方。现在没人关注尚书台在局势没有明朗之前谁都不会注意到尚书台。” “最近长公主下旨调整了一批官吏赵戬、左彦、王烈等人都被调进了尚书台而余鹏则被拜为京兆尹陈登也到宗正府任职。显然仲渊这是在为自己增加外朝实力而把我们的人调到尚书台养老。好好事啊……”焦龙笑道“这次我乘着请辞大司马的机会把更多的人调进尚书台将来局势一变国政决策就到了我们手上不费吹灰之力。” “到了那个时候北疆武人不但在外朝已经站稳了脚跟而且还控制了权力中枢尚书台朝政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焦龙喜笑颜开非常兴奋地问道:“羽行兄你看此策如何?” “我先退一步迷惑他们一下让朝堂上的危机暂时缓和下来以赢得各方的好感并得到部分士人的拥护。” “然后再帮助焦玮入主丞相府逼迫长公主和焦玮分裂。这样我们在外朝可以形成各方势力之间的制衡有效制约焦玮削弱焦玮的实力;在内朝可以控制尚书台控制决策权为小天子将来主政打下坚实的基础。” 鲜于辅想了很久突然问道:“你要杀多少人?” “不不不……”焦龙连连摇手“我不会杀人。我不但不杀人我还要尽可能保护所有可能被杀的人。只有这样此计成功之后我才能稳住朝堂局势才能稳住中兴策略才能争取足够长的时间等待小天子长大。如果朝堂上一直这样激烈争斗不要说平叛策略将一再延迟就连刚刚起步的中兴大业都有可能保不住。” 十二月上栎阳。 大司马大将军焦龙坚决要求亲审此案而且一连三奏这让长公主大感为难。 她先下旨批准了太尉荀攸的恳求允许他回避并拜光禄勋张燕暂领太尉事主持太尉府的日常事务。同时她召集中书监大臣议事。中书监陈群竭力上陈认为此案由天子老师亲审最为合适并力荐太傅杨彪、大将军焦龙共同主审。 丞相蔡邕、御史大夫刘和、太仆孔融、廷尉张邈极力反对连连上奏劝谏。廷尉张邈还亲自赶到栎阳呈述原因认为不合律法。 长公主委决不下私下召见大司农焦玮、少府张范征询意见。 两位大臣也认为此案应该由廷尉府审理。焦玮说实在不行就由殿下亲审。殿下去一趟长安露个面剩下的事就交给廷尉府去办。年底前此案一定能水落石出。 长公主随即做出决定并让中书监拟旨。 陈群闻讯大惊失色连夜派人急报长安大将军焦龙。 十二月中谋刺天子案生的第五天大司马大将军焦龙上奏天子请辞大司马一职。 焦龙在奏章中声泪俱下表示为了朝堂的稳定为了中兴大业的成功即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今臣决心西征西疆不平则臣不归。臣可能就此马革裹尸再无归期特辞去大司马一职以免贻误国事。 朝堂震惊。 长公主手诏大将军极力安慰。她和中书监、尚书台等大臣仔细商议但谁都猜不透焦龙的心思。难道他当真要放弃兵权?大将军想干什么? 第二天一早丞相蔡邕、代领太尉事的光禄勋张燕、御史大夫刘和等二十多位公卿大臣齐聚栎阳宫。这次太傅杨彪来了而且还是第一个到。大臣们紧急商议对策。 丞相蔡邕鼓掌相贺认为此奏足见大将军的忠诚天子和朝廷应当接受大将军的辞呈并建议废除大司马一职。 无人响应。 此时此刻大将军突然上奏请辞大司马绝不是交出兵权这么简单的事闹得不好可能是一场血腥杀戮。想想当年董卓在洛阳的暴行大臣们就不寒而栗。现在还是应该保持绝对的沉默为上策这等难题还是交给长公主解决为好。 卫尉吕布上奏洛阳虽然平定但距离天下平定之日还遥遥无期此刻万万不可拿去大将军的兵权以免动摇军心。 鲜于辅、徐荣、麴义、张燕、赵云、袁耀、贾诩等大臣也急忙上奏劝谏长公主不要接受大将军的辞呈。这里面除了鲜于辅和徐荣没人知道大将军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包括张燕听到这个消息后都是极度震骇。 太常许劭、大司农焦玮等大臣也接着上奏认为长公主应该慎重。即使大将军极力请辞那最好也要等到天下平定后再接受。 太傅杨彪突然说话了。 大将军主要是太累连连在外征战就算是铁人也要累垮了。而且他回到长安后日夜处理政务没有休息过一天。尤其是最近竟然还出现了谋刺天子的大案他能不忧心如焚急着要出征西疆吗?所以臣认为殿下接受大将军的辞呈那才是真正爱惜大将军。至于大司马一职不能废除还是让一位功勋卓著的将军出任为好一来可以分担大将军的忧苦二来也能维持朝堂的稳定有助于中兴大业的推进。 长公主和大臣们商讨了三天。期间大将军又来了一封言辞恳切的奏章再一次恳求天子和长公主接受他的请辞。 长公主最后采纳了杨彪的奏议接受大将军的辞呈。 同日长公主下旨拜右车骑将军徐荣为大司马、参隶尚书事。 大将军接到圣旨后感谢天子和长公主殿下的圣恩并再次恳求亲审谋刺天子案。 这次没有任何大臣提出反对意见。 长公主下旨大将军焦龙、中书右令刘放主审谋刺天子案。 荀、辛评、荀谌、审荣四人先后走进大堂的时候他们先是看到了丰盛的酒菜。四个人又惊又怒看样子吃完要杀头了死得冤啊。十几天前他们在酒筵上被抓了进来睡了十几天的牢房人没有看到一个话没有说一句接着又要吃断头饭走人了。 这时他们看到大将军焦龙走了进来。焦龙笑容满面热情招呼他们坐下。 荀冷冰冰地问道:“这是断头筵?” 焦龙笑笑“天子下旨让我主审此案。” 四个人喜出望外。审荣大概太激动了竟然流下了眼泪。长安的事他们大概都清楚设计陷害他们的肯定不是焦龙而是焦龙的对手。把他们杀了中原局势立刻紧张而且从此没人相信焦龙了也没人敢投降焦龙了将来南方的仗会打得非常艰苦这是焦龙绝对不愿意看到的。现在焦龙主审此案可能彻底翻盘他们的命不但能保住就是他们在长安朝廷的宗族亲人也能免除一场无妄之灾。 辛评坐下后感激地说道:“这十几天来多亏了大将军的照顾否则我们……” “惭愧我没能兑现承诺很对不起你们。”焦龙摇摇手“你们暂时在这住一段时间等过完年后我再想办法替你们脱罪。” 辛评等人连声感谢。 焦龙指指荀:“荀大人我想问一句如果曹大人知道你因为牵扯到谋刺天子案被抓进了牢房生命岌岌可危他会做出何种对策?” 荀大笑“大将军以为呢?” “我想襄阳的和谈使者很快就要赶到长安了。” 荀稍显惊愣旋即恍然脸露敬佩之色。 十二月下焦玮找了个借口亲自赶到大将军府拜会焦龙。 焦龙和他闲聊几句后突然说道:“仲渊你是不是应该做丞相了?” 焦玮吃了一惊连连摇手“大将军我还想多活几年你不要吓我。” 焦龙大笑“你应该考虑考虑这是个好机会啊否则不要说修改《田律》了就连丁立和朱的性命都很危险啊。” 焦玮心中暗凛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送走了焦玮焦龙急书大鸿胪袁耀来大将军府一晤。 袁耀接到书信后大喜急忙驱车而来。他等这封书信等了十几天总算等到了。 大鸿胪袁耀向大将军表达了颖、汝士人的感激之情。 此次如果不是大将军主动放弃大司马一职长公主和朝廷不会同意大将军审理此案。大将军放弃了大司马的官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等同于向长公主和朝廷交还了部分兵权满足了他们的愿望。 大将军为了缓和朝堂上的激烈矛盾为了确保中兴大业基石的稳固断然决定以手中的权力换取对颖、汝士人的保护这种胸襟和气度不但让颖、汝士人感激涕零也让朝中大臣们为之折服。 袁耀说了一大堆感激的话焦龙一笑置之十分担忧地说道此案最头痛的地方就是没有证据证明荀和辛评等人见面仅仅是为了叙旧。相反如果要证明荀、辛评等人聚在一起是蓄意谋刺天子倒很容易随便臆想编造几个证据再强迫他们画押就行了。 袁耀当然知道任何案子只要沾上谋逆就算是假的冤枉的也会在各方势力的有意推动下变成真的。这是打击异己的最好机会不死人根本解决不了问题。一般来说主审这种案子的官吏即使有心想查明事实但面对天子和各种权势的重压面对自己的生命和前途最后也只能违背良心。毕竟杀人比保人的利益更大这其中的利弊谁都会权衡。 现在大将军就面临这种艰难处境虽然他不惜一切代价拿到了主审权但他要想翻案要想保住荀、辛评等人的性命要想保护颖、汝士人的权势难度非常大。 袁耀没有说话他静静地听着。大将军既然约见自己那一定有了解决之策。 “我们没有真实而又详尽的证据可以证明此案是个冤案那么就算我竭尽全力拖延审讯的时间最后的结局还是一样。”焦龙摇摇头低声说道“这也是长公主和朝廷答应我的要求同意我主审此案的原因他们知道我无法找到证据无法替荀、辛评等人洗脱罪名。” “现在我唯一有利的条件就是时间。我有足够的时间寻找证据。” 袁耀觉得焦龙这句话很荒谬。荀和辛评等人身份特殊本身就具有谋逆的可能他们聚在一起就算一句话不说也可以推断他们有刺杀天子的阴谋。这根本不可能找到证据。“ 袁耀脸上的沮丧表情落在了焦龙的眼里。焦龙遗憾地摇了摇头“我和你父亲还没有相识的时候你父亲就已经准备杀我了。我们之间的交情就是从那一刻开始的。你和你父亲相比有天壤之别。有时我常常想你是公路兄(袁术)的儿子吗?” 袁耀心里一颤神情惶恐低着头不敢说话。 “这是一件冤案有人故意设下了陷阱表面上看这是对付你们但实际上……”焦龙拖长声调低声问道“你说这是谁设下的陷阱。” “我觉得是焦玮大人。”袁耀直言不讳地说道。 “是不是朝堂上的人都这么想?” 袁耀毫不犹豫地点点头脸露愤怒之色。 “这个陷阱好厉害先打击颖、汝士人让焦玮大人成为众矢之的然后再联合所有的人围攻焦玮大人。待焦玮大人倒了我大概离死也就不远了。”焦龙笑道“好计好厉害的连环计为了杀我竟然殚精竭虑设下如此妙计骗过了朝堂上所有的人。” 袁耀头一晕蓦然想到什么脸色骤变。 今日朝堂危局是蔡邕大人最先挑起的他先打击了许劭然后又打击了杨彪接着又打击了焦玮。此刻朝堂上已经形成了以蔡邕为的青兖士人独自对抗以杨彪为的关洛士人以许劭、荀攸为的颖汝士人和以焦玮为的北疆士人三大权势的格局。 以一对三丞相大人显然不是对手而焦玮也不会糊涂到在这种占据明显优势的情况下还蓄意挑起自己和关洛、颖汝士人的之间矛盾自毁阵脚。也就是说这件事不是焦玮干的而是丞相大人和青兖士人精心策划的目的是破坏北疆士人和关洛、颖汝士人之间的联合然后借助谋逆大案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摧毁颖汝士人挑起关洛、颖汝士人对焦玮等北疆士人的仇恨然后联合关洛、颖汝士人围攻焦玮。正如焦龙刚才说的焦玮倒了北疆系势力大减焦龙将来在朝堂上的日子也就很难过了。 那日杨彪曾告诉自己丞相大人是长公主的老师而很多青兖籍的大臣都是长公主的人。换一句话说长公主可能一直在有预谋有步骤地利用丞相和青兖士人的力量挑起朝堂内斗削弱朝堂各方的权势继而打击焦龙和焦玮的实力把权柄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上。丞相大人和青兖士人的背后有吕布和赵云两位大将即使焦龙倒了军队也还能控制而焦玮倒了北疆士人中还有晋阳王家和冀州崔家可以拉拢这大概也是长公主选择丞相大人和青兖士人作为自己的力量打击对手和控制权柄的重要原因。 如果今日朝堂危局的背后操控者是长公主那形势就完全不一样了。 袁耀连打几个寒战冷汗“唰”地就出来了。 “现在你明白了?”焦龙面如止水平静地问道。 袁耀点了点头。 “他们本来要成功了但我退了一步抢到了扭转局势的时间。”焦龙挥了挥手“我只能帮你们这么多剩下的事要靠你们自己去解决了。” 第二零三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散朝后大将军急返回长安没有和任何大臣说一句话。大司马徐荣、左车骑将军鲜于辅、光禄勋张燕、卫尉吕布、大司农焦玮等人本打算追上问问但大将军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三月初九焦龙不待长公主下旨率众离开长安北上出萧关于北地郡等待粮草辎重随时准备西进武威。 朝堂上随即陷入恐慌。 长公主紧急召见丞相蔡邕等朝中重臣商议对策。大将军此刻突然要到河西战场上去显然和朝廷接受襄阳的议和方案有关但谁都猜不透焦龙的心思。不过不管大将军是否真心交出兵权朝廷的当务之急是保证朝堂的稳定军队的稳定州郡的稳定。待朝廷完全控制军中将领和军队后才能正式收回大将军手里的兵权。 太傅杨彪不冷不热地嘲讽道这些年大将军干涉了多少朝政?他在朝堂上待了多少天?现在洛阳打下来了天下要稳定了朝廷也不需要他了他还待在这里干什么?当然回大漠放羊去了。我老了也要回家了免得在这里碍手碍脚。第二天他也回长安了。 长公主考虑再三征询了众多大臣的意见后暂时没有剥夺大将军的兵权也没有同意大将军到河西战场而是让他一边在北地郡等待粮草辎重一边巡视河套一带郡县等待朝廷的下一步指示。另外长公主还下旨严禁大臣们泄漏朝堂机密以免震动州郡动摇军心。 大司马徐荣奉旨约见在朝将领严厉警告他们在没有得到大将军的命令之前任何人不许介入朝堂争斗否则予以严惩。 大鸿胪袁耀匆匆拜会太傅杨彪。 大将军离开长安后谋逆案肯定要移交廷尉府审理但这样一来麻烦就大了。 “大将军说过要帮助我们的为什么出尔反尔突然撒手不管?”袁耀沮丧地问道“难道大将军真的被长公主和朝廷逼到走投无路要远走大漠?” “你小子什么时候才能变得聪明一点?”杨彪亲昵地伸手打了袁耀脑袋一下然后手捋长须非常感慨地说道“十几年前我第一次看到大将军的时候他还是一个护羌校尉什么都不懂。被孝灵皇帝关在漳月台哪里都不敢去但是现在……”杨彪仰天打了个哈哈“现在他不仅是头豹子而且还是头天下最狡猾的豹子厉害厉害啊……孝灵皇帝将来名扬史册不是因为他的万金堂而是因为他给大汉挑选了一位中兴名臣啊。” 袁耀莫名其妙。 “大将军手握兵权人人忌惮个个都想把他手里的兵权夺回去以为大将军失去了兵权也就没有威胁了。但所有人都错了大将军的权势不是因为他手里的兵权而是因为他的显赫功勋他战无不胜的神话他纵横天下的勇武。”杨彪笑得眼晴都眯成了一条缝“现在大将军把兵权交出来了你看看你看看长公主看看丞相蔡邕他们看看他们哪一个敢伸手拿这个兵权?谁敢拿?哈哈……大将军这一招高啊太神奇了……” 杨彪捧腹大笑“大将军到河西去了一个兵没带朝廷上下竟然傻了不知道怎么办了。想想他们绞尽脑汁对付大将军的时候殚精竭虑谋夺大将军兵权的时候个个如临大敌的样子你不觉得很好笑吗?如果现在大将军伸着脖子给他们砍他们敢砍吗?蠢一帮愚蠢至极的白痴。当年董卓祸国的教训还没有吸取还想再来一次。幸好大将军不是昔日的董卓否则现在朝堂上已经血流成河了。” 袁耀霎时什么都明白了对焦龙的崇拜无以复加。怪不得当年父亲逼着自己投奔河北投靠大将军。跟着这样的人打天下天下还不是囊中之物唾手可得。 “大将军走了兵权交了朝廷也傻了。”杨彪擦擦笑出来的泪水乐呵呵地说道“朝廷现在怎么办?没有了大将军襄阳还会老老实实的议和?襄阳人等得就是这一天。只要他们得到消息必定会提出更多要求不但要立藩还要恢复五等爵位制以便挑起朝廷内部的矛盾而军队马上就会大乱。军中将领功勋卓著者比比皆是既然你能封王我还不能封个公爵拿一个郡国吗?” “北疆军中有多少黄巾系将领?他们愿意和曹操同殿为臣?愿意和刘备称兄道弟?愿意和袁谭握手言和?再看看北疆铁骑中有多少胡族大将?他们会听从朝廷的调遣?笑话。我今天把话撂在这只要大将军离开朝堂的消息传遍大漠胡族各部必定叛乱。蛮子们等这一天头都等白了岂肯错过机会?” “乱了全乱了……”杨彪脸色随即又变了笑得比哭还难看“大将军主动放弃兵权比他手握兵权更可怕。可笑长公主和丞相大人还有那帮自以为是的大臣们以为凭自己的那点实力就能搞定一切无知啊……我就不明白他们也不想想当年袁隗、王允的实力那么大为什么还是败了?” 袁耀脸色大变“姑父大人那我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杨彪仰天长叹“如果长公主和丞相大人能幡然醒悟立刻拒绝议和把大将军请回来此事还有挽救的可能否则……算了我们还是缩着脑袋做人吧我们自己都岌岌可危了还管许多干什么?” 三月中议和谈判取得了突破性进展双方在很多原则上达成了一致意见。 蔡瑁急书襄阳等待襄阳的进一步指示同时他向长公主提出了释放荀和张昭的要求。张昭虽然没有被抓捕但也被监禁了。蔡瑁说如果长安和襄阳在所有的原则问题上达成了一致那么朝廷下一步肯定是彻底解决徐州和江东的问题。因此不管荀和张昭是否确有其罪都应该予以特赦以便和曹操、孙权改善关系。至于辛评、荀谌和审荣蔡瑁认为应该即刻予以诛杀因为袁谭、袁熙兄弟认为他们是背叛者非常想得到他们的人头。杀了他们有助于朝廷招抚袁氏兄弟。 长公主答应了蔡瑁的恳求命令廷尉府以最快的度审结此案。 张邈显然不想错过打击颖、汝士人的机会他对辛评三人施用酷刑逼迫他们说出更多的同谋。 颖、汝士人惶恐不安朝堂上风雨欲来。 三月二十四蒋济带着张贪赃枉法的部分证据回到了长安。他把这些东西交给了袁耀然后匆匆北上萧关会合大将军焦龙。 三月二十六太傅杨彪、太尉荀攸、大鸿胪袁耀、光禄大夫钟繇、太中大夫杨奇等大臣联名上奏弹劾前陈留太守张。由于此案证据确凿违律严重牵涉范围广立时惊动了长公主。 长公主下旨命令兖州刺史张辽把张的三个兄弟和犯案的人证物证押送到京。命令骁骑将军王当抓捕张和其手下并将他们即刻押送长安。 同日长公主下旨命令骁骑将军王当持节钺督领颖川军政。 三月二十八廷尉张邈奉旨回避。长公主下旨拜老臣司马防出任廷尉拜治书御史郗虑为廷尉丞审理此案。 同日太傅杨彪、大鸿胪袁耀、光禄大大钟繇再次上奏要求朝廷修改《田律》。 三月三十丞相蔡邕约见大司农焦玮商量修改《田律》一事但两人分歧太大不欢而散。 四月上张的三个兄弟和一批证据被押送到京。主审此案的郗虑二话不说大刑伺候张三个兄弟全部招供。 不久张和一帮掾属也被押到长安。郗虑严刑拷打张拒不招供自杀于牢狱。 张的死顿时激怒了丞相蔡邕、太仆孔融、宗正臧洪等青兖士人。他们连番上奏逼迫廷尉司马防立即审结丁立、许混和朱大人的案子。 长安城中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四月中襄阳回书袁谭、袁熙兄弟要求保留襄阳天子分封的爵位和封地否则拒不受抚。与此同时徐州曹操、江东孙权和周瑜也上奏天子提出了和袁氏兄弟一样的要求。 太傅杨彪、大司马徐荣、左车骑将军鲜于辅等大臣断然反对朝堂上陷入激烈争论。 四月下以左卫将军麴义为的北疆军所有在京大将联名上奏坚决反对朝廷分封曹操等叛逆并警告朝廷此事处置失当必会动摇军心后果严重。 议和之事随即陷入僵局。 五月初长公主召见廷尉卿司马防责令他尽快结束所有案件的审理不要把事情闹得不可收拾。如果因为你在案件审理上的优柔寡断最后导致朝堂不稳议和出现重大波折我将严惩不贷。 司马防忧心忡忡地回到家里和儿子司马朗、司马懿、司马孚商议。这几个案子互相牵连审结哪一个都将得罪一大批人稍有不慎将给家族带来灭门之祸。司马朗埋怨老爹你都致仕在家养老了为什么还要答应丞相大人出任廷尉卿一职?你这不是自寻祸事吗? 司马懿考虑良久突然问道:“爹大哥你们说大将军突然交出兵权离开长安是不是留有后手?” “你有没有脑子?”司马朗瞪着眼睛骂道“你跟了大将军这么多年他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如果他杀人不眨 眼你这个脑袋还能留到现在?” 司马防长叹一口气“当年的董卓之祸让朝堂上下刻骨铭心。长公主也罢丞相大人也罢大将军也罢无不小心在意时刻防止和避免同样灾难的生。此次大将军突然交出兵权离开京都正是为了避免大汉再遭败亡之祸啊。十几年来大将军对大汉忠心耿耿为中兴大业浴血奋战相反长公主和朝廷却处处提防着他时时刻刻想夺去他的兵权。现在好了大将军走了天下人的心也寒了。走得好走得好啊……” “他如果不走现在长安就是血雨腥风了。”司马朗苦叹“但他走了长安的危机就更大了。失去了大将军的震慑朝堂上的势力就像出笼的猛虎一个个肆无忌惮杀得如火如荼。而襄阳人的胆气也立刻高涨一个个气焰嚣张提出的议和条件也越来越苛刻。这些苛刻的条件会对朝廷产生很大冲击不仅会引起军中将领的不满也会激怒朝中的很多大臣。未来几个月内长安可能要爆动乱。” “这个我知道我的意思是说大将军仓促离开朝堂后是不是有办法解决即将爆的更大危机?”司马懿望着父亲忧郁的面孔恭敬地问道。 司马防和司马朗互相看看立即明白了司马懿的意思。这个时候要想保住家族先要站好队如果选择错了站错了队很可能要付出族灭的代价。 “大汉能走到今天能看到中兴的希望都是因为背后有一个强悍的北疆即使大将军不在了北疆人也不会拱手让出权柄更不会坐视朝堂大乱让社稷再度陷入倾覆的深渊。毕竟北疆人为了今天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谁都不愿意让十几年的心血化为灰烬。大将军可以放弃权柄但北疆人不会放弃权柄。相反他们在大将军离开后在失去了大将军的镇制后将爆出惊人的力量。”司马防轻轻摸着长髯若有所思地说道“我们也可以算是半个北疆人。” “爹现在彦才(傅干)是我们家的人以彦才在北疆的身份我们家算是北疆人而不是半个北疆人。”司马朗笑着提醒道。 “我知道我知道。”司马防伸了个懒腰然后仰身倒在了席上“急告朝廷说我中风了不能理事请廷尉丞郗虑大人代行廷尉事。” 长公主对廷尉卿司马防突然病倒一事极为恼怒她心知肚明这个老家伙为了明哲保身脚底抹油“溜”了。 五月初三。 郗虑暂时主掌廷尉府他乘着长公主和朝廷还没有任命新的廷尉卿之前以迅雷不疾掩耳之势连续羁押吴资、许汜、王楷三位兖州籍大吏并日夜审讯。由于他事先掌握了确凿的证据审讯取得了很大进展。等到蔡邕、孔融、陈宫等人得到消息的时候郗虑已经把张邈纵容、包庇和参予张兄弟违律的证据拿到了手。 五月初四。 司隶校尉陈宫拿着丞相的手令亲自赶到廷尉府要人。吴资等人都是朝中秩俸千石以上的大吏没有丞相的命令不能随意缉拿但郗虑夷然不惧坚决不放。 五月初五。 郗虑要求抓捕张邈的奏章连夜送到了栎阳。中书监陈群公然违律也不禀奏长公主同意郗虑先抓人拿到证据再说。郗虑亲自带人冲进了张邈府邸连抓人带抄家一次解决问题。张邈拒不招供郗虑下令用重刑。张邈能忍得住痛苦但他的夫人和儿子们忍不住痛苦纷纷招供有什么说什么。 这时候丞相蔡邕等大臣的弹劾奏章才刚刚送到栎阳请求长公主即刻任命新的廷尉卿。 下午弹劾廷尉丞郗虑的奏章像雪片一样飞进了中书监。陈群下令全部扣押。 丞相蔡邕、御史大夫刘和怒气冲天地赶到了廷尉府逼迫郗虑立即放人但太傅杨彪、大司马徐荣随后赶到据理力争百般阻挠。 丞相蔡邕连夜急驰栎阳向长公主求援。 五月初六。 长公主正在考虑廷尉卿的人选看到丞相大人气喘吁吁地跑来吓了一跳急忙询问出了什么大事。 蔡邕三言两语把事情的始末大致说了一下“殿下中书监有什么权力同意郗虑抓捕张邈大人?郗虑大人没有殿下的圣旨仅凭中书监的命令就抓人算不算滥用职权?” 长公主大怒急召中书监陈群。陈群理由很充足说张邈已经不是上卿了不过是个离职在家的待审官员自己完全有权力同意廷尉府抓人更无须禀奏长公主。“如果这种小事都要在半夜时分叫醒殿下还要我们这些大臣干什么?” 长公主哑口无言。丞相很愤怒质问陈群“你为什么扣押大臣们的弹劾奏章欺瞒殿下?” “中书监每天收到的弹劾奏章成百上千如果殿下每件奏章都看事必躬亲她还有时间休息吗?”陈群理直气壮“这些弹劾郗虑大人的奏章本来就是无中生有内中详情我一清二楚我为什么还要帮着你们诬陷郗虑大人?” 长公主气得脸色铁青挥手让陈群退下。 “当务之急是稳定朝堂尽快把所有的案子结了。”长公主无奈叹道“老大人该让步的时候让一步不要再斗了。如今大将军撒手走了军队那边人心浮动随时都有可能出事。军队一乱招抚襄阳的难度就更大了。为了尽快平定天下稳定社稷还是暂时忍一忍。如果我们不能齐心协力天下何时才能平定?” “殿下现在的形势不是我们要斗而是其他人逼着我们斗。”蔡邕长叹道“大将军走了无人可以威慑朝堂各方大家为了权势想方设法找机会打击对手我们稍有疏忽马上就会陷入死地啊。你看看这才几天事情就完全失控了。” “大将军……他他太过分了……”长公主越想越气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什么理由都不说莫明其妙地就走了哪有这样的人……他是大将军他还控制着军队而且就算朝廷要夺他的兵权也不过是收回本来不属于他的那部分兵权难道这也过分吗?他如果一直控制着所有的兵权那将来怎么办?陛下长大了怎么办?” “殿下大将军离开朝堂不是在意兵权而是在意中兴策略。他非常顽固他坚决不同意议和不同意立藩他还想打仗这才是他离开朝堂的主要原因。”蔡邕摇头哀叹“他打了十几年的仗死了几十万兄弟突然要和仇人同殿称臣要和曹操这样的杀人屠夫称兄道弟他接受不了他也不愿意接受。他离开朝堂撒手不管其实就是想让朝堂大乱让议和之事彻底失败继而让朝廷的中兴策略按照他的设想制定和实施让战争一直延续下去直到把所有的叛逆都杀得尸骨无存。在他的心里仇恨和功勋远比天下千千万万的生灵更加重要。” 长公主掩面而泣。蔡邕小声劝慰了一番“既然大将军不在那就让左车骑将军鲜于辅出任廷尉卿。以他在朝堂上的威信虽然不足以压制各方但迅协调各方利益尽快结案还是可以的。” 长公主接受了蔡邕的建议下旨让鲜于辅出任廷尉卿陈好为廷尉丞。考虑到目前的形势郗虑也不好问责了把他重新调回御史台。陈群也不能留在中书监了调到尚书台任仆射让刘放领中书监。 长公主的圣旨还没有下达长安再送急报郗虑得到证据证明司隶校尉陈宫有蓄意陷害荀、辛评等人阴谋刺杀天子的嫌疑。郗虑当即向大司马徐荣求援徐荣命令北军越骑中郎将祭锋带两百铁骑包围司隶校尉府。郗虑急奏长公主恳求即刻抓捕陈宫迅挖出同谋剿杀所有叛逆。 长公主惊呆了。这个郗虑真是一位奇才啊短短几天内连出重拳打翻了一大片以匪夷所思的度迅扭转了朝堂形势。怪不得司马防老大人要中风了碰到这位彪悍的副手即使不中风也要吓个半死啊。 长公主再也坐不住了和丞相蔡邕急赴长安城。 前将军、卫尉吕布大为愤怒以最快的度赶到了司隶校尉府他要当面问问郗虑他到底想干什么是不是要把兖州人杀光了为止。 郗虑此刻正在司隶校尉府质询陈宫和他的下属官署内外布满了北军铁骑。祭锋挡住了吕布“吕将军请你冷静一点这次和晋阳谋反案不一样了上次是谋刺大将军这次可是谋刺天子啊。” 吕布惨然而笑。当年张邈、陈宫这些兖州大吏为了拯救大汉和自己出生入死浴血沙场怎么会有弑君之念?朝堂上每每生争斗兖州人总是当其冲成为所有人攻击目标。这太不公平了。 吕布猛然调转马头直奔大司农府。此次朝堂之争焦玮、崔琰、郗虑都是一伙的要想救下张邈、陈宫等人只能向焦玮求援。 执金吾、龙骧大将军赵云接到祭锋的报讯飞马追上。“奉先兄大司马有言在先严禁我等介入朝堂争斗。我们一旦介入局面可要失控。你不但救不了他们反而会让更多人卷进去让更多人冤死刑场。” 吕布眼含泪花仰天长叹悲愤至极“我怎么办?我怎样才能救他们?” 赵云无言以对只能用力搂着他的肩膀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现在有生命危险的何止是张邈、陈宫等人连丞相蔡邕都岌岌可危了。 “如果大将军在形势怎会如此恶劣?”赵云苦叹“忍一定要忍千万不能把北疆武人扯进去。” 当天晚上长安城再出大事。 数十名刺客冲进了郗虑的府邸肆意纵火杀戮。这时郗虑府上突然出现了十几名高手全力保护郗虑和郗虑的家人。 郗虑本人武技尚可拼死保护母亲。母子两人勉强保得性命但其夫人和两个孩子却惨遭毒手家中七个仆役全部被杀府邸被毁。 刺客四散而逃但不知为什么在郗虑府邸四周百步范围内却突然出现了巡檄卫士很多刺客都被抓住了。 郗虑红了眼连夜审讯。有刺客禁不住酷刑交待了他们的领藏匿之地。郗虑带人抓住了他们的领再审又抓住了他们的幕后指使者。这位幕后指使者是西市上的一位商贾他招供了自己的上家。抓到这位上家郗虑极其震骇这人是宗正卿臧洪的掾属。臧洪是张的故吏他为了给故主报仇为了救出张邈竟然想出了这种狠招。 郗虑奏报长公主要抓捕宗正卿臧洪。 长公主和丞相蔡邕看到这份奏章心里霎时涌起不祥的预感局势失控了。 长公主召见郗虑一方面好言安慰一边下旨准奏羁押宗正卿臧洪、司隶校尉陈宫。 长公主马上召见太傅杨彪、太尉荀攸、大司农焦玮、尚书令崔琰劝他们以社稷为重放弃争斗不要再自相残杀了。 丞相蔡邕以最快的度见到了臧洪“你为什么要干这种事?你是不是昏头了?” 臧洪惨笑“我怎么会干这种事?这是陷害对手太狠了竟然干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从刺客冲进郗虑的府邸到郗虑查到我的头上只有短短六个时辰如果这一切不是事先安排好的可能吗?” 蔡邕骇然心惊“谁会干这种事?焦玮?荀攸?许劭?还是杨彪?” “都有可能。”臧洪叹道“现在要想挽救局势只有把大将军请回来否则一旦杀开头局势就再也没有挽救的可能了。” 五月中长公主下旨鲜于辅出任廷尉卿陈好出任廷尉丞郗虑重新回到御史台任治书御史。 左彦出任宗正卿。杨凤出任司隶校尉。 现在朝堂各方斗得非常惨烈适合出任公卿职位的也只有北疆武人一系只有这样才能尽快转移朝堂各方的矛盾平息各方之间的厮杀。 鲜于辅、陈好到廷尉府就职先审理许混一案。 许混的案子其实很简单之所以久拖不决关键在于张邈等青兖士人他们想利用荀、辛评的谋逆案重创颖、汝士人谁知事态转眼失控。 五月下鲜于辅上奏长公主和朝廷详细奏报了许混一案。过了几天长公主下旨对许混的罪责轻描淡写罢职了事。许劭受到牵连主动请辞太常一职。长公主接受了许劭的辞呈拜他为长安太学祭酒让他主持恢复长安太学。 五月底长公主拜郭策为太常卿。 长公主不顾北疆武将的反对在分封爵位一事上做出了很大让步襄阳和其它各地纷纷派出特使赶到长安参加和谈。 六月襄阳方面派出了王朗和华歆两位大吏益州的刘璋派出了吴素和张松徐州的曹操派出了程昱豫州的袁谭派出了刘献江东的孙权、周瑜派出了鲁肃和顾雍陇西的刘备派出了简雍。各地和谈特使赶到长安后和谈随即进入了商讨细节的阶段。 六月上迫于长公主与和谈各方的强烈要求鲜于辅开始审理谋逆案。 谋逆案依旧存在不过嫌疑对象转为张邈、陈宫、臧洪、张等人而已所以荀、张昭很快恢复自由并迅离开了长安。 荀和张昭清白了不等于辛评、荀谌也清白了在张邈、陈宫等人的罪责没有弄清楚之前他们还要被羁押。 六月中孔融、祢衡、刘翊等青兖大吏上书弹劾焦玮认为刺杀郗虑一案的背后指使者是他并有相关证据。焦玮大怒上书弹劾孔融等人认为他们和陈宫等人合谋刺杀天子也提供了详实的证据。 朝堂愈混乱。 长公主断然下旨谋逆案的审理无限期推迟先审丁立、朱一案。目前朝廷要之务是招抚襄阳其他事一概推迟再议。 六月中大司马府。 大司马徐荣召集麴义、玉石、杨凤、颜良、文丑、张白骑、樊篱、何风、司马懿、魏延等在京将领军议。 丞相蔡邕御史大夫刘和左车骑将军、廷尉卿鲜于辅右卫将军、代行太尉事、光禄勋张燕前将军、卫尉吕布龙骧大将军、执金吾赵云等六位大臣也列席军议。 大司马长史陈卫先禀报了西疆战况。 开春后河西战场上的战事再度拉开。在镇北大将军阎柔的指挥下厉锋将军姜舞、虎贲将军雷子会同鲜卑人步度更、泄圭泥、弧鼎、弃沉、木桃、木焦等六位鲜卑领带着两万大军沿祈连山北麓向张掖、酒泉、敦煌等地挺进。 长水将军穆斯塔法率军征战于天穹沙漠南部并不断向黄河北岸推进和羌人在令居、允街一线连续交战意图把羌人驱赶到黄河南岸进一步加剧金城、陇西等地的混乱。 今年河西战事能否达到预期目的关键在于牲畜和军械的持续供应。按照朝廷的要求河西战场上所需要的牲畜主要从大漠胡族诸部和北疆边郡征调。由于这些年朝廷战事频繁征调太多大漠胡族诸部和边郡颇有怨言。三月大将军北上朔方河套亲自给河西战场筹措和运送粮草。大将军坐镇北疆极大地震慑了大漠和边郡对河西战场威胁最大的粮草军械问题随之得以顺利解决。 据镇北大将军阎柔最新的战报西进大军已经全取张掖攻占了酒泉郡治禄福城正在向玉门挺进。不出意外的话在冬天来临之前大军可以攻占敦煌收复河西四郡。 河湟战场和我们预计的一样正在逐渐陷入僵局。 由于穆斯塔法将军的铁骑在黄河北岸持续攻击羌人给西凉军创造了很多战机。四月韩翼、杨秋率军再度杀进金城郡攻占了榆中、金城两城但因为粮草供应不上他们想在夏天攻克郡治允吾把战线推进到湟中腹地估计很困难。 最近一段时间韩翼数次书告皇甫郦和庞德希望借着长安和襄阳议和的机会受抚归顺朝廷并得到粮草军械的支援。 据韩翼在书信中说陇西的刘备为了解决粮草问题已经指挥将士们在陇西屯田同时刘备还制造了一些小巧的运粮工具从巴蜀和汉中等地运粮入拢。另外刘备为了守住陇西改变了对付羌人的办法。今年他一边主动寻找战机一边数次招抚羌人打算和羌人在陇西和平共处并利用羌人的武力拿下河湟继而全取西疆。 大司马徐荣认为河西战场有大将军亲自坐镇大漠运送粮草有镇北大将军阎柔坐镇姑臧指挥年内收复四郡没有太大问题现在让朝廷担忧的就是陇西的刘备。如果刘备在陇西和武都站住脚让他在武力上得到羌人的帮助在财力上得到汉中和巴蜀的支持将来的麻烦就大了。 徐荣因此建议朝廷利用目前这个难得的机会即刻招抚韩翼乘机让庞德和皇甫郦带着军队再次进驻西疆为朝廷尽快收复西疆做好准备。 接着徐荣又说了一件事。襄阳方面的特使认为和谈已经进入了细节磋商阶段双方应该互相信任因此恳请朝廷减少青州、兖州和豫州颖川等地的北疆军数量缓解边界地区的紧张局势。长公主为此特意召见了徐荣要求边界各部大军正常情况下保留一半兵力剩下一半将士回家耕种这样也能节省朝廷军资开支。 丞相蔡邕不待诸将做出回应马上把朝廷有关尽快稳定社稷的策略从各个方面做了详细的解释其中心意思就是尽可能满足襄阳方面的议和条件迅招抚襄阳等地的叛逆让天下的战火平息下来让百姓休养生息让大汉以最快的度恢复国力繁荣富强。 御史大夫刘和也滔滔不绝地说了很多从当年的党锢之祸奸阉祸国董卓乱政一直说到现在的两个天子两个朝廷大汉事实上形成南北对峙局面等等深入地阐述了招抚叛逆后一个天子一个朝廷对稳定社稷造福百姓巩固和推进中兴大业的重要而实际的意义。 丞相大人和御史大人慷慨激昂在他们的嘴里大汉统一就在眼前中兴大业很快成功社稷的前景非常美好听者无不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军议上的气氛很热烈将军们情绪高涨所有的议案都顺利通过。 大司马徐荣留下了张燕把他请到了自己的书房。 “长公主打算在栎阳宫宴请军中诸将。” 第二零四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什么时候?”张燕毫不在意地问道。 “也许就在这几天。”徐荣笑道“你看是不是让洛阳、关西和关中的将军们都赶到长安?” 张燕看了看徐荣眼里露出一丝鄙视“他们会来吗?来了也许就没命了。” 徐荣脸上的笑容渐渐消散他没有说话但神情却慢慢严厉。 “怎么?殿下把你们都说服了?羽行兄也不想回幽州了?子龙和奉先是不是把刀磨好了准备动手了?如今南北两军都成了殿下的军队她也该动手了。”张燕面不改色笑吟吟地说道“你是大司马我不过是一个代领太尉事的上卿而已。这种事你用得着和我商量吗?当然了如果殿下不放心我可以立即离开光禄勋府虎贲、羽林军交给谁都行。”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徐荣突然问道。 “我做了什么?”张燕眉头微皱泰然自若“子烈兄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我怎么听不懂?” 徐荣冷笑“自从大将军离开长安后你利用代行太尉事的机会在三月和四月两个月的时间里调换和任命了三百二十名军候、军司马和各级校尉。如今南北两军的中下级军吏几乎全部换光了关中张白骑、梁百武关西孙亲、洛阳吴雄、雷重的十万大军里所有非黄巾系的将领全部被调离。颖川现在是王当督领军政兖州的一半兵力都被彭烈、项澄和孙鸾控制着而青州的军队更是控制在臧霸和管亥手上。你想干什么?” “子烈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张燕大笑“军中将领的调换和任命早在大将军离开长安之前就已经敲定了。我不过按令执行而已。关中的华雄和何风两位大人不喜欢我们黄巾系将领我怎么办?我当然要息事宁人了。张、高览、徐晃三位大人是被朝廷调离军队的王当督领颖川军政掌控七万大军那是朝廷的旨意和我有什么关系?至于臧霸和管亥两位大人他们一直在青州领军如果朝廷不放心可以把他们调回长安嘛。” “子烈兄……”张燕郑重地说道“虽然现在大将军离开了长安离开了朝堂但他和我们这些黄巾出身的人生死相连生死与共我们绝不会违背大将军的命令我们绝对尊奉天子和朝廷我们愿意为社稷的存亡奋战至死。”张燕这番话义正严词但听在徐荣的耳中却如万箭厉啸让他一阵窒息。 大将军和黄巾系的将领生死与共什么意思?尊奉天子和朝廷是因为不愿意违背大将军的命令什么意思?现在朝廷正在为社稷统一而努力他却说要为社稷存亡而战什么意思? “我说过没有大将军的命令军中任何人不许介入朝堂争斗你为什么不听?”徐荣的口气有些难听了“大将军离开朝堂的目的是想让朝堂稳下来不是想让朝堂上互相残杀。” “为什么不听?”张燕笑了起来“我如果听了你的话只有两个出路。要么和大将军一起到大漠上放羊去要么重回太行山。” “你胡说什么?”徐荣厉声责斥道“飞燕你是本朝上卿怎能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我说错了吗?”张燕笑道“大将军就是例子活生生的例子。天下一统了秋后算帐的日子也就到了。我们这种出身的人能在朝堂上待几天?就算我们缩着脑袋过日子但我们躲得了初一能躲得过十五吗?只要各地州郡有叛乱我们当其冲就要遭到血洗。” 徐荣心里一颤望着张燕久久无语。 “飞燕我们要团结要上下齐心要为天下生灵着想不能只考虑自己……” “我们正是为了天下生灵才追随大将军四海征战但现在大将军不在了我们先要为自己的生存着想然后才能顾及到天下生灵。” “大将军肯定要回来长公主和丞相大人也在考虑这个问题只不过要选择一个适当的时机……” 张燕苦笑“你到底是自己骗自己还是故意骗我?长公主和丞相大人如果要请大将军回来早就下旨了。今天丞相和御史大人为什么会来?过几天长公主为什么要宴请我们?还不是为了安抚我们为解除大将军的兵权做准备。” 徐荣长叹“要相信大将军他会有办法解决的?” “大将军是人不是神。”张燕苦叹“当年我一直以为大贤良师是神无所不能结果他死了几十年的努力瞬间化为齑粉。从此我再也不相信这个世上有神。自己的命运要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上只有自己才是神。” 徐荣沉默了。 张燕站了起来“子烈兄我还能像在雁门关大战时候一样相信你吗?” 徐荣点了点头:“我如果不相信你今天就不会和你说这番话了。” “那你能相信我吗?” “我们之间是生死之情生死与共。” 张燕伸手拍拍徐荣的肩膀转身而去。 徐荣呆坐良久举笔给大将军写信但写了几个字后他突然把笔丢到了地上仰天长叹“大将军是人不是神。生死由命吧。” 光禄勋府。 张燕放下手上的书信看看坐在对面的右将军杨凤鼻子里出一声冷笑。“这个老狐狸形势判断得很准啊。” “他答应了?”杨凤问道。 “答应了。”张燕把书信递给了杨凤“太傅大人说从今日起他将给陛下讲授高祖皇帝的丰功伟绩说说吕后临朝称制之事说说孝惠皇帝为何忧郁而死说说孝文皇帝之前为什么会出现两位少帝。当然了重点是讲述孝武皇帝如何摆脱窦太后的控制如何开疆拓土建下显赫功勋。” “陛下听完这些故事后会做出什么反应?”杨凤笑道“小孩子一般容易受人唆使。如果太傅大人说得太生动了把陛下听得毛骨悚然当场就要拔刀刺杀长公主那太傅大人的脑袋就保不住了。” 张燕摇头轻笑“这个分寸他自会把握。等到天子害怕了跑到求我们拯救大汉社稷的时候我们就能顺利控制长安局势了。” “看来当初大将军定下八位天子师的确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杨凤说道“就算大将军现在不在了天子也安然无恙。” “难啊。”张燕说道“虽然我们暗中出动人手连番设计让郗虑抓住了陈宫、臧洪又让他和青兖士人结下死仇但由于长公主突然出现在长安并把郗虑及时调离了廷尉府迅压制住了朝堂上一触即的混战致使我们功亏一篑。否则现在青兖一系的大臣们已经被全部关进了大牢而丞相大人也岌岌可危了。没有了丞相大人的鼎力支持长公主在我们的逼迫下不得不即刻召回大将军和谈也会立即失败。可惜……” “也没什么可惜的此计不成再施一计。”杨凤把书信丢到案几上手捋长须慢慢眯起眼睛说道“朝堂上内斗已经激烈各方彻底撕破脸长公主想压也压不住了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一部分。现在当务之急是派人和襄阳方面拉上关系故意泄漏机密让襄阳方面提高议和条件。另外军队方面基本上安排好了可以给各部将领下命令了让他们上书反对议和。到时朝堂上内斗不止议和陷入僵局军队又闹起来了长公主陷入三难险境只能向大将军求援急召大将军回京。” “不仅仅让大将军回京……”张燕冷笑道“要做就做彻底一点。这次我们不仅要让大将军主政要把丞相大人赶下朝堂还要把长公主逼进内宫严禁她干涉朝政。” “兵谏?”杨凤兴奋地拍了一下案几“好好办法。只要我们能激怒小天子诱骗小天子下令兵谏我们就师出有名可以冠冕堂皇地抓人杀人。” “这是下下策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兵谏。”张燕摇手道“兵谏对我们的伤害太大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我们挟持了小天子并且利用小天子的无知祸乱朝纲我们会成为众矢之的。将来小天子长大了主政了很可能报复我们。所以我们要像大将军一样时刻保持对大汉的忠诚对天子的忠诚要让任何人都抓不到我们的把柄。当年董卓、焦、郭汜这些人所犯的错误我们绝不能再犯不能重蹈覆辙自取灭亡。” 杨凤大笑“飞燕你这是在骂大将军吗?” “他一句话不说甩手就走人明摆着就是逼我们。”张燕笑道“他既然不愿意落下骂名那我们也不好给他脸上抹黑我们也动点脑子想点办法对付这帮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你想做丞相吗?”杨凤突然问道。 “不千万不要做出头鸟。”张燕说道“我们这一代人出身不好能到今天这个位置已经是极致了不能再贪得无厌。我们这一代低着头做人到我们下一代就能昂着头做人了。今天我们之所以这 么做也是被逼无奈否则掉脑袋的就是我们没办法不杀人也得杀啊。” 杨凤点头笑道:“此事过后你想低头做人都不行了。” “走一步算一步吧。”张燕说道“可找到熟悉襄阳特使的人?有些事动作要快一点不能拖延了。” “人倒是找到了就是不太合适。”杨凤皱皱眉为难地说道“崔均的弟弟崔安还有大司马府的陈卫。他们和襄阳特使徐庶、石韬、孟建都是好朋友。这个徐庶过去在颖川很有名十几岁的时候为了帮朋友报仇拿着把剑冲到仇人家里就把人家脑袋砍了是条血性汉子。后来在牢里吃了不少苦被救出来后痛定思痛决心弃武从文拜水镜先生为师。这个人是最好的利用对象但事后势必要牵扯到尚书台崔琰大人或者牵扯到大司马本人所以……” 张燕想了一下问道:“还有别的人吗?” “还有尚书陈登他是徐州人和王朗是朋友。陈登和臧洪关系莫逆因为臧洪的事他现在和孔融、祢衡等人整天搅和在一起想方设法营救臧洪。这个人倒是无足轻重不过王朗是徐州名士对和谈抱着极大的热忱估计不会上当受骗而我们也不会寻求陈登的帮助。” “陈登、孔融、祢衡……”张燕低声念叼了几句突然抬头对杨凤说道“吕布掌握着南军南军屯于栎阳如果实施兵谏南军是个麻烦。虽然南军各营将领都换成了我们的人但谁能担保不出意外?所以到了必要时候我们要拿兖州籍大臣的性命要挟吕布这样一来打击的对象就缩小到了青州人或者象陈登这种徐州籍的大臣身上也就是说……”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杨凤心领神会“计中设计必定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六月下崔琰的弟弟崔安宴请襄阳旧友和徐庶、石韬、孟建三人通宵清谈。崔安喝多了席间透漏了很多机密包括大将军被逼交出兵权北上大漠朝堂上各方自相残杀崔琰怀疑焦玮派人暗杀郗虑以便栽赃臧洪打击丞相蔡邕等等事情。 徐庶三人回去后立即把此事禀报了蔡瑁、蒯良、韩嵩等人。蔡瑁随即召集各地特使商议对策准备修改议和条件在长安混乱的局面上再添上一把火。为了确保消息正确蔡瑁请王朗拜会陈登让华歆拜会孔融、祢衡让顾雍拜会自己的老师蔡邕(蔡邕避难江东的时候顾雍曾随其学琴)尽可能打探消息。 陈登对王朗守口如瓶当他听说崔琰怀疑焦玮暗杀郗虑时暗中窃喜。送走王朗后他即刻拜会孔融、祢衡。祢衡随即秘密拜访崔琰崔琰被祢衡手里的证据说服决心帮助祢衡救出臧洪。崔琰为了防备焦玮的报复和祢衡约定以后有什么事让崔安和他们联系。 祢衡、陈登、崔安、王朗、华歆、徐庶等人自此经常见面喝酒。这些人都是清谈高人喝酒也没有节制常常通宵达旦天南地北的海侃其中当然免不了对各自朝堂的抨击。 七月上和谈出现了重大问题在藩国应该保留多少军队一事上双方分歧严重。 蔡瑁、程昱、张松、吕范等人随即建议军队可以减但要增加各藩国封邑赐予封邑上的全部军政权。 在这之前朝廷曾答应保留襄阳朝廷上诸如曹操等大臣的爵位爵位可以世袭不过封邑不多而且也没有封地上的军政权。长安朝廷的这种让步正是曹操等人派使者到长安参加和谈的主要原因。现在他们改主意了以保留全部军队为要挟逼迫朝廷答应给封邑并要求得到封邑上的全部军政权。 七月中长公主和丞相等大臣仔细商议后认为可以接受襄阳的要求但各藩国只能保留很少的军队朝廷将派驻一定数量的军队进驻各藩国。 襄阳方面认为藩国可以减少一定数量的军队但坚决反对朝廷在藩国驻军。 这件事通过各种渠道迅传遍了军中各部。各地驻军将领纷纷上书反对朝廷的议和方案并弹劾丞相蔡邕、御史大夫刘和等大臣认为他们祸乱社稷要他们立即滚出朝堂。 杨修把这件事告诉了小天子。经过杨修一系列精辟的分析和合理的推断最后和谈演变成了一场由襄阳叛逆和朝中奸佞们精心策划的旨在诛杀长公主和大将军废黜小天子最终拥立襄阳天子和朝廷夺取小天子江山社稷的大阴谋。 小天子瞪大了眼睛极度惊恐。杨修看到小天子似乎吓傻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又故作神秘地补充了一句“陛下从袁绍、曹操等叛逆拥立襄阳天子开始他们就四下造谣诬蔑陛下不是先帝所出是大将军从大漠上捡来的一个小蛮子。陛下请想想如果和谈成功了刘表、曹操这些叛逆们到了长安他们和朝中奸佞们里应外合长公主和陛下的性命……”杨修一脸杀气挥动手臂做了个砍脑袋的姿势。 “大将军呢?大将军在哪?朕要大将军……”小天子吓哭了。 杨修乐得嘴都龇歪了他强忍着狂笑的冲动压低嗓子说道:“陛下长公主上了奸佞们的当早就把大将军赶到大漠上去了她现在甚至怀疑陛下是大将军从大漠上捡来的小蛮子。陛下你想想最近一段时间长公主对你怎么样?不是打就是骂要不然就是逼着你抄书哪把陛下当作大汉天子了?” 小天子吓得号啕大哭“朕要去大漠找大将军你快带朕走……” “大将军早就安排好了他怎么会丢下陛下不管?”杨修看到小天子吓哭了很是不好意思赶忙把他搂到怀里三两下替他擦去眼泪凑到他耳边说道“陛下大将军给你安排了八位老师其中就有光禄勋张燕大人有龙骧大将军赵云大人他们手里都有军队可以保护陛下啊。不过现在赵云大人也给奸佞们骗了不知道东南西北了所以陛下赶快去找张燕大人他一定能救你。” 小天子一听胆气稍大了一点“爱卿快去找朕的老师来请他来救朕。” “好好我想个办法让他尽快来救陛下。”杨修高兴地连声答应。 小天子非常担心长公主的安全虽然最近长公主对他严厉了一点但小孩子一转眼就忘记了只记得姑姑对他的好。晚上长公主来看他功课小天子偎在长公主的怀里很严肃地对长公主说:“姑姑你身边有坏人他们要杀姑姑和朕。” 长公主心里一惊和颜悦色地问道:“谁告诉你的?” “杨大人。”小天子神秘兮兮地说道“朕已经向老师求救了过两天老师就来救我到时姑姑和朕一起去大漠上找大将军让大将军把所有的坏人统统杀了。” 长公主笑起来“如果有坏人要杀姑姑陛下怎么办?” “朕会保护姑姑。”小天子毫不犹豫地说道“只要朕在天下就没人能伤害姑姑。” 长公主紧紧搂住小天子眼泪霎时润湿了眼眶“姑姑也一样如果有人敢伤害陛下姑姑就把他撕成碎片。” “姑姑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当然行了。” “朕是大将军在大漠上捡来的一个小蛮子吗?” “这是谁说的?”长公主勃然大怒。 小天子偎在长公主的怀里不知道长公主此刻已经杏眼圆睁怒不可遏了。 “杨大人说是襄阳叛逆们说的。” “不是的你不是大将军捡来的孩子你是大汉皇帝之子。你出生的时候第一个抱你的就是姑姑姑姑看着你长大怎么会错呢?” “哦……”小天子吁了一口气“那应该不会错了。” 小天子睡熟之后长公主退出宣德殿急召虎贲中郎将解悟。 “日夜保护天子。没有我的命令天子不准出宫大臣们也不许觐见天子。” 解悟看到长公主脸色冷峻很是惶恐不安急忙躬身答应。 “叫杨修来见我。” “杨大人已经出宫了。” “这个混蛋……”长公主怒声骂道“传旨以后不许他接近天子否则我把他那张嘴缝起来。” 解悟茫然不解。看样子杨修得罪了长公主怪不得黄昏的时候他跑得比兔子还快转眼就看不到人了。 七月下襄阳方面传来消息答应长安朝廷的要求同意削减军队同意朝廷大军驻守藩国但天子和朝廷必须先立藩先分封然后再废黜襄阳天子。 长安看到了统一的曙光天下稳定的日子近在咫尺社稷振兴已经不是梦想马上将成为现实了。 长公主和丞相蔡邕等一帮大臣极为兴奋迅加快了具体议和方案的商讨并开始筹划立藩一事。 太傅杨彪、大司马徐荣等大臣却忧心忡忡他们警告长公主和丞相蔡邕为了防止襄阳出尔反尔对朝廷造成冲击最好是先废黜襄阳天子。但丞相蔡邕却认为此刻襄阳的天子和朝廷已经不重要了立藩和废黜的先后顺序对大局没有任何影响。 军中反对议和反对立藩的奏章越来越多长公主不为所动。 自从大将军离开长安后长公主数次巡视南、北两军频繁召见军中将领尤其是北军统帅赵云和南军统帅吕布更是成了栎阳宫的常客。 过去大将军曾郑重告诫军中诸将不论何时何地都要坚决支持长公主忠诚长公主。此次大司马徐荣也告诫诸将不要参予朝堂争斗要绝对忠诚于天子和长公主。大将军和大司马的忠告在一定程度上稳定了军心。到目前为止大军各部将领对朝廷的议和策略虽然普遍不满但依旧绝对遵从于天子和长公主没有生任何抗命的事。 军队的稳定给了朝廷一种错觉一种极为盲目的自信。 七月底长公主决定削减大将军的兵权解除部分将领的军职。 她先征询丞相蔡邕的意见。蔡邕认为为了防止议和成功后各藩国以大将军拒不交出兵权为由动叛乱重演当年各镇大军讨伐董卓倾覆社稷之祸还是趁此机会削减大将军兵权同时解除部分将领的军职以削弱大将军对军队的控制为好。 御史大夫刘和和太仆孔融亦持赞同意见。他认为大将军手持兵权对社稷对朝政对招抚襄阳都是一个巨大威胁从长远来看还是及早削弱为好免得将来后患无穷害人害己。大将军在三月的时候主动交出了兵权而朝廷在五个月内都没有收回他的兵权这对军队对军中将领对北疆人对朝堂和各地州郡都算有个交待。现在朝廷只是削减他的兵权在道义上完全说得过去而且朝廷有了五个月时间的准备应该能比较稳妥地收回兵权并控制军队。 太傅杨彪只说了一句话“殿下确实准备好了吗?如果没有准备好那就不要冒险。” 大司马徐荣也说了一句话:“如果殿下一定要这么做那就把大将军请回来让大将军站在殿下的背后。” 吕布激烈反对他当场跪下连连磕头“殿下兵权之所以拥有无坚不摧的力量不是因为大将军的功勋和战绩而是因为威武的大汉因为几十万大汉将士的热血……” 鲜于辅、麴义、张燕、赵云、颜良、杨凤……在京的将军们神态平静他们都给了长公主一句话“坚决遵从天子和殿下的旨意即使要我们的脑袋也绝无二话。” 太尉荀攸、太常郭策、少府张范、大鸿胪袁耀、大司农焦玮等公卿大臣表示沉默最多不过以一句“遵从殿下的旨意”敷衍了事。 八月初一长公主以天子名义下旨免去了廷尉卿鲜于辅左车骑将军职免去了大司马徐荣右车骑将军职免去了光禄勋张燕右卫将军职。 拜麴义为车骑将军拜吕布为左卫将军赵云为右卫将军拜玉石为前将军拜文丑为后将军。 由于朝廷上的反对声太激烈长公主没有下令修改官制没有削减大将军的兵权她打算再等一等看看军队的反应再说。 八月初三太傅杨彪病倒。 小天子哀求长公主恳请长公主让自己到长安探视老师。长公主答应了。 八月初五天子由光禄勋张燕、护军将军贾诩、五官中郎将田畴陪同在一千虎贲羽林军的护送下赶赴长安。 黄昏车驾到达渭桥。右将军杨凤、胡骑中郎将祭锋带着五百铁骑在桥头恭候。 张燕拉开了车门冲着小天子微微一笑“陛下准备好了吗?” “刺客在哪?朕为什么没有看到刺客?”小天子探出半个脑袋四下看看“爱卿刺客是潜匿在水里还是埋伏在桥下?” “刺客无足轻重不过是我们到丰镐大营征调北军的理由。”张燕笑道“陛下的重任是指挥北军将士诛杀奸佞救出长公主殿下拯救社稷。” “哦……”天子摸摸脑袋一脸沮丧地说道“爱卿事情太多朕做不了还是你去吧。朕去捕杀刺客那好玩……” 张燕伸手把他从马车上抱了下来“陛下你如果出了什么事我们就全完了。” 天子车驾起动迅向渭桥驶去。虎贲羽林相随左右烟尘滚滚。 张燕把天子抱在怀里杨凤、祭锋扩在左右五百骑卒四周相护沿着渭水河北岸向长安城西的北军大营纵马狂奔。 突然远处的渭桥上传来一声巨响接着杀声四起战鼓如雷号角狂鸣吼叫声惊天动地“护驾……护驾……” 八月初五夜丰镐大营。 中垒将军于毒飞步冲进了大帐“大人天子遇刺正向大营急赶来请大人起大军前去护驾。” 赵云骇然心惊“消息从何而来?” “祭锋将军今日巡值正好在渭桥附近遇到天子车驾……” “天子如何?” “天子受惊正由张燕、贾诩、田畴、解悟诸位大人保护急赶来。” “快命令胡骑营集结快快……” 赵云看到了喜笑颜开的天子也看到了杀气腾腾的张燕、杨凤和贾诩等人霎时他什么都明白了。 “子龙你是天子的老师你该怎么做不要我说吧?”张燕神情冷肃语含杀气。 赵云苦笑摇摇头“大将军知道吗?” “他不知道。”贾诩说道“等长安的事解决了我们再派人请他回来。” 赵云心里一寒急声说道:“丞相大人……” “你派个人回去报个信请他老人家赶到栎阳去。”张燕说道“老人家是大将军当年救出来的我们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冒犯他老人家。长公主现在身边没人需要老人家给她出出主意。” 赵云转身疾行几步冲着亲卫队队率赵能招了招手。 “去告诉焦玮大人请他即刻控制局势否则长安、栎阳会杀得血流成河。” 赵能吓得半天没反应过来“鲜于辅和徐荣大人……” “现在能控制局势的只有焦玮大人快啊……”赵云厉声吼道。 天子在张燕等人的簇拥下进驻丰镐大营。 北军除了长水营外其余各营将领齐聚中军大帐拜见天子。 “有人在渭桥谋刺天子……”五官中郎将田畴站在大帐中央把黄昏时分在渭桥生的刺杀简要说了一遍“如今长公主危在旦夕长安大臣们更是岌岌可危请诸位大人立即集结大军准备杀进长安和栎阳拱卫京畿解救长公主和朝中大臣。” 于毒、苦酋神色平静。陈践、苌弓怒不可遏义愤填膺振臂高呼誓死保护天子。 秦谊、张震极度震惊瞠目结舌。谋杀天子?谁敢在长安谋杀天子?联想到大将军离开京都朝堂上的血腥厮杀各地将领对朝廷招抚策略的声讨北军各级将领的频繁调动两人隐约猜到了什么。但此时此刻天子就在眼前正焦急地挥舞着小手不停地催促着张燕等人集结兵马杀奔长安和栎阳现在心里即使有疑问也不敢霹出半分以免遭到杀身之祸。 秦谊和陈卫两人互相看看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当年的长安兵变。十一年后长安城中又要再起兵戈尸横遍野了。 猛烈的战鼓声震撼了黑夜冲天的火光照亮了北军大营数万将士开始集结列阵。 偏帐中赵云坐在案几后面神情异常冷峻。案几上铺着圣旨天子命令他统率北军攻杀长安和栎阳的圣旨。望着这份圣旨赵云看到的不是上面的字而是扑面而来的杀气和浓烈的血腥。 谁敢在长安刺杀天子?张燕说是襄阳的叛逆和朝中的奸佞他们里应外合意图弑杀天子摧毁朝廷摧毁社稷。也就是说张燕的目标有两个一个是襄阳的和谈特使一个是朝中的对手。朝中的对手是谁?丞相大人和青兖士人甚至还有颖汝士人。他们杀红了眼完全有可能乘着大将军不在的时候把颖汝士人也一块砍了。张燕的最终目的是什么?是逼迫长公主还政于小天子是把以丞相为的和北疆中兴策略背道而驰的士人全部赶尽杀绝是要把所有的叛逆彻底刺杀。这样一来长公主、丞相蔡邕和朝中众多大臣襄阳方面所有特使都有可能在这场兵变中化作灰烬。 张燕疯了黄巾系的人在失去大将军的镇制后完全疯了郁积在他们心里的长达十几年的仇恨在这瞬间爆了。黄巾军的仇恨一旦喷其后果不是张燕所能预料的不是张燕所能控制的更不是大将军愿意看到的这个兵我不能出。 第二零五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张燕显然看到了兵变的危险看到了兵变之后所蕴含的巨大危机所以他一直藏在幕后处心积虑地骗得了天子的信任小心翼翼地“偷”出了天子然后精心策划了一场天衣无缝的刺杀。刺杀失败了兵变的借口也有了但他还是躲在幕后他把小天子推在前面事事都要小天子下旨把自己遮掩得严严实实把所有的矛盾转移到了小天子和长公主身上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襄阳叛逆和朝中奸佞身上。 长公主解除张燕的军职帮了张燕一个大忙。现在张燕只是一个光禄勋卿一个代行太尉事的上卿他没有军职和军队没有直接隶属关系。他带着天子到北军大营后是天下下旨命令赵云出兵这样兵变无论成败和张燕都没有关系将来追究罪责的时候天子肯定没事他小孩一个啥都不懂而自己就要掉脑袋了。 但张燕不愿意夺取赵云的军权亲自指挥北军动兵变肯定不止这一个目的。 张燕见到我之后第一句话就是让我派人急告丞相让丞相赶到栎阳去?为什么?怕军队冲进长安后误杀了丞相?绝对不是看样子他是要杀了吕布杀了我。 吕布和南军都在栎阳一旦天子被刺北军全部出动血腥平叛的消息传到栎阳后吕布肯定要死守栎阳。兖州士人这次是保不住了他们是帮助叛逆们刺杀天子的奸佞而吕布和兖州士人关系密切他必定要受到牵连。如果吕布主动献出长公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但吕布的性格决定了他不会献出长公主那么吕布就是奸佞就是谋刺天子的主犯。南军的很多将军、校尉都是黄巾系的人只要朝廷宣布吕布是奸佞南军必乱。栎阳有长公主有丞相而我是丞相大人的女婿到了那个时候即使我和吕布是生死之交我也要倾尽全力动攻击了。 吕布死了长公主和丞相能否存活不得而知但如果长公主死了我和丞相大人也休想活了。这个险不能冒这个兵不能出。 不出兵我就是奸佞丞相大人就是奸佞我会死得更快一丝一毫的反击机会都没了。 赵云满头大汗战袍几乎湿透他想拿起圣旨但双手颤抖得非常厉害半天都没拿起来。 赵云猛然握紧双拳狠狠砸到了案几上“拼了……” 如果现在把张燕等人抓起来和吕布联手拱卫京畿形势能不能得到扭转? 年前太尉荀攸大人受谋逆案的牵连后大将军为什么极力举荐张燕代行太尉事?年前大将军解除了张、高览和徐晃的兵权让他们到郡国任职这样关、洛一带和洛阳周边地区的军队都控制在黄巾系将领手中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大将军走后张燕利用手中的太尉权力大批调换和任命中下级军吏牢牢控制了军队甚至控制了南北两军。现在他又蓄意动了一场兵变这背后有没有大将军的影子? 如果这场兵变是大将军所需要的是他在背后推波助澜形成的自己这个决定就显得很愚蠢了。不但不能扭转形势反而让形势更加恶化。 另外自己有把握抓住张燕吗? 北军八营中长水营到河西打仗去了剩下的七营里于毒和苦酋都是原黑山黄巾领。陈践、苌弓肯定忠诚于天子他们不会听自己的。祭锋是张燕的帮手之一唯独秦谊和张震可以调遣。秦谊是吕布的朋友张震是张辽的弟弟和吕布的关系也很不错。如果把局势说清楚了两个人可能会听命于自己。但现在自己手上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张燕是叛逆天子又在大营里叫嚷着攻杀长安解救长公主和朝中大臣此刻秦谊和张震无论如何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测更不敢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开玩笑。 退一步说就算秦谊和张震愿意和自己一起承担风险就算他们还能控制自己的军队就算他们帮助自己抓住了张燕就算北军乱了但张燕手中还有更多的军队。关中有张白骑和梁百武关西有孙亲洛阳有吴雄和雷重。在王当和彭烈的军队确保洛阳外围安全的情况下这十万大军十天之内就可以先后赶到长安城下。但那时这场兵变就不再是兵变而有可能演变成“新一代黄巾军”倾覆大汉社稷了。 张燕把所有的可能都预测到了把自己所有反击的机会都扼杀了。自己除了俯听命似乎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 现在唯独还有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那就是设法拖延出兵的时间等待长安城中的焦玮做出对策等待大司马徐荣、廷尉卿鲜于辅出面调停等待大将军日夜兼程赶回长安。 秦谊掀开帐帘走了进来。 赵云缓缓走到他身边低声问道:“你还记得当年的长安兵变吗?” 秦谊两眼望着自己的战靴面无表情一言不。 “你知道这次要死多少人吗?” 秦谊的嘴角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是忍住了。 “和上次长安兵变一样这次奉先兄还是处在风口浪尖稍有不慎就有全军覆没之祸。”赵云的声音冷冰冰的在这炎热的夏日里让人不寒而栗“上次长安兵变奉先兄失去了夫人和孩子这次他不但要再次失去家人连自己的头颅也保不住了。” 秦谊苦叹“大将军在哪?” 赵云摇摇头“他在河西战场距离长安有三千多里即使长翅膀飞也来不及了。我记得上次长安兵变奉先兄是从武关脱险的但这次关中所有要隘上都屯有重兵奉先兄插翅难飞。” “大人我无能为力啊。”秦谊深施一礼无奈说道“陛下就在中军大帐我虽有救吕大人之心但无救吕大人之力啊。” 赵云眼里掠过一丝喜色他立即说道:“只要能拖到半夜出兵此事就有转机。” 秦谊踌躇良久在赵云期待的目光中艰难地点了点头“一个时辰最多一个时辰。” “好。”赵云用力拍了拍秦谊的手臂连连谢道“拜托你了拜托你了。” 北军大营的草料场突然着火了。霎时间烈焰腾空而起火光冲天。 赵云大惊急忙下令各部撤阵全力救火。草料场如果化为灰烬北军数千匹战马、辎重马没有食物麻烦就大了。 小天子和张燕等大臣闻讯后匆匆赶到现场。小天子气得连连跺脚。 张燕连忙安慰“陛下放心火势不大很快就能扑灭耽误不了营救长公主的时间。” 赵云和秦谊跪地请罪。刚才慌乱之中越骑营的士卒不小心引燃了草料当时谁都没注意等火势大了再去扑救时已经晚了。 小天子心急火燎本想责骂秦谊忽然现他就是率军冲进洛阳城的悍将心里顿时想起他的神勇火气马上就没了“算了算了秦大人快去整军帮联把长公主殿下救出来。” 赵云和秦谊暗叫侥幸两人拜谢了天子急忙冲到火场里指挥救火去了。 杨凤有些奇怪低声说道:“陛下秦大人延误战机你不责罚他?” “当然了。秦大人攻打洛阳的时候立了大功而且过去他还和吕爱卿一起杀了董卓功勋显赫怎能责罚?”小天子理直气壮地说道。接着他指着秦谊高大的背影非常羡慕地咂咂嘴“将来朕长大了如果能像秦大人一样高大魁梧技艺群杀人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那该多好……” 张燕、贾诩、田畴三个人站在一起神态悠闲地望着远处的大火和奋力灭火的将士有说有笑。 “子龙就是子龙这种主意他也想得出来。”田畴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屑笑着对张燕说道“你总是担心把他逼急了他会反戈一击抢夺天子你看他这个主意不是更好吗?” “现在不用担心子龙了……”贾诩笑道“如果等一下仲渊(焦玮)能来事情就基本上可以按照我们的设想推进了。” “我们能说服仲渊吗?”张燕略显忧色“当初大将军在挑选天子师的时候并没有考虑他显然是另有目的所以我觉得仲渊未必听我们的话去说服长公主交出权柄。如果这个时候他非常坚决地支持长公主帮助长公主牢牢抓住权柄等到大将军回来我们就难办了。” “这次必须逼迫长公主交出权柄否则在小天子主政之前 我们非常危险随时都有可能遭到长公主的报复。”田畴说道“现在丞相大人应该接到消息了八百里快骑正在飞驰塞外大将军很快就会回来。等他回到长安我们就错过了夺职长公主权柄的最好机会。” “能不能顺利夺取长公主手里的权柄关键是吕布只要吕布打开城门这事就结束了。”贾诩抬头看看星空脸上露出一丝杀气“如果兖州人的性命不足以换取栎阳城那就不要怪我们了我们已经仁至义尽是他自己非要做叛逆非要给自己戴上弑杀天子的罪名我们只好成全他。” “大将军对奉先不错我们自相残杀或许会激怒大将军。”张燕叹了口气“我们还是尽力说服奉先即使时间长一点也没关系。不管怎么说我们自己人杀自己人总是不对。” “但我们把兖州人杀了和奉先就结下了仇恨……”贾诩还想再劝。 “奉先是北疆人和我们一样都是武人。”这时杨凤走到三人身边冷声说道“当年张邈、陈宫、刘翊这些人之所以奉他为兖州之主是想利用他的武力赶走曹操对他本人并没有什么好感。因此我们诛杀张邈、陈宫等人他应该不会做出太过激烈的反应。” “如果他拒绝打开城门决意和我们为敌呢?”贾诩问道。 “大人应该考虑一下是不是即刻调动张白骑、梁百武的军队包围栎阳?同时还应该考虑让关西的孙亲大人率军进京护驾以确保关中安全。”田畴走到张燕身边小声建议道。 “不行军队绝不能调动包括北军。”张燕非常坚决地摇摇手“军队动了等于动兵变这是下下之策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实施。大将军不在长安谁也无法控制军队我也不行一旦军队失控就是倾覆社稷之祸。 贾雄、田畴和杨凤三人相视苦笑。张燕过去是黄巾军大帅在黄巾系将领中具有崇高的地位要想在没有天子圣旨没有大将军命令的情况下调遣军队只有张燕才能办得到。此刻张燕决意要用最稳妥最安全的办法解决所有问题他们毫无办法。 “虽然我们劝说天子下旨调遣北军攻杀长安和栎阳但这只是一种姿态一种动兵谏的姿态并不是兵谏。”张燕严肃地说道“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牢牢控制局势才能把危险降到最低才能在事后避免律法的追究才能取信于朝中大臣让他们和我们一起联手施压逼迫长公主交出权柄。” “之前我们说过只要长安城做出反应我们则即刻取消攻击长安和栎阳的命令然后利用朝堂上的复杂形势该杀的杀该拉拢的拉拢一步步达到我们的目的。”张燕转身望着三人从容笑道“相信我这次我们肯定能成功中兴大业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不会受到奸佞们的侵害。” 长安城一片慌乱。 天子应该在入夜时分到达长安城但丞相和大臣们久候不至个个焦虑不安。 大司马徐荣极为担心命令威武将军何风亲自带着一队亲卫骑北上相迎。何风带着人马一路狂奔途中遇到羽林中郎将张萧。听说天子在渭桥遇刺何风当即吓得面无人色颤声问道“天子呢?” “张燕、贾诩等大人护着天子急赴北军大营了。”张萧疲惫不堪地说道“段炫、田豫、赵松三位大人正在渭桥守护现场追杀逃匿刺客我来向长安报信请丞相、大司马和诸位大臣即刻议定对策。” 丞相蔡邕、大司马徐荣、御史大夫刘和听完张萧的简单述说无不震骇至极。 他们惊骇于天子在渭桥遭遇刺杀但更惊骇于光禄勋张燕带着天子急赴北军大营。天子进了北军大营北军的控制权就不在赵云手上而在小天子手上此刻张燕的目的是什么不言而喻。张燕要杀人了。 大司马徐荣最先做出反应。“告诉大臣们说陛下突然不舒服返回栎阳了让他们回家休息。” 御史大夫刘和霍然惊醒转身就跑。 “张大人即刻返回渭桥看护刺杀现场。” 张萧正要转身徐荣又一把拉住了他“陛下遇刺的事段大人可否急告长公主?” “下官不清楚。”张萧说道“击退刺客后我奉命急赴长安报信。” 徐荣脸色微变“你回到渭桥后告诉段大人请他亲自返回栎阳禀报长公主要快。” “何大人立即回城关闭城门集结军队快快……” 赵能打马狂奔飞赶到焦玮府邸。 “焦大人可在?”赵能汗水淋漓气喘吁吁地问道。 看门的仆役认识赵能看到他这副样子知道有大事生急忙说道:“大人还没有回府夫人在家。” “快带我去见夫人快……”赵能不待仆役说话已经飞一般向府内狂奔而去。 筱岚正在内院纳凉远远看到一个人飞奔而来一路狂呼大叫脸色当时就变了。 自从朱出事后她主动回避这大半年来很少到栎阳去长公主府的日常事务全部交给了黄岳过了一段轻松悠闲的日子。不过随着朝堂各方的争斗越来越激烈她也越来越不安预感要出事了。 然而朝堂上不出事便罢一出便是天大的事。赵能带来的消息让她心神震颤浑身冰凉强烈的窒息感几乎让她晕倒在地。 张燕出手了而且还是雷霆一击。天子遇刺十有八九都是骗局张燕的目的是杀人杀光了朝中的大臣砍下了襄阳特使的脑袋然后就要轮到长公主了。当务之急是赶到栎阳保护长公主。 “备马……”筱岚也不换衣了仅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襦裙向院外疾行。 “夫人还是换乘马车吧。”侍女看到筱岚没有换上正式的礼服急忙提醒道。 筱岚就象没听到一样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出门就碰上了焦玮。晚上在城外没有接到天子焦玮就已经觉得不对劲了此刻看到夫人仅穿一件襦裙飞马而出赵能汗流浃背地跟在后面立刻魂飞天外坐在马车上半天没站起来。 筱岚三两句话就把事情说清了“我到栎阳去。”说完她打马就走。快到东市的时候筱岚突然停了下来带着十几个亲卫调头冲向了丞相府。 丞相府内蔡邕、徐荣、刘和正在商议对策。 天子在渭桥遭到刺杀这是事实但此刻谁会刺杀天子?不过现在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天子到了北军大营天子说谁是刺客那谁就是刺客。北军今天晚上就会杀进长安。 天子听谁的?当然是听张燕的而现在他也只听张燕的话因为张燕保护了他把他从刺客手中救了出来。张燕说杀谁天子就会杀谁。 但是北军一旦冲进长安一旦展开血腥杀戮一旦重演当年长安兵变的惨剧其后果就是社稷倾覆。 张燕不是焦龙他控制不了大汉几十万军队。长公主也不是焦龙她更控制不了大汉的军队但她手上有调遣军队的权力她可以把各地军队急调进关中然后就是自相残杀就是社稷倾覆。 “书告大将军请他急返回长安。”蔡邕仰天悲叹“张角死了十九年后黄巾军竟然以这种可怕的方式摧毁大汉的社稷夺取大汉的江山天啊……怎么会生这样的事?” “来不及了大将军肯定来不及了……”刘和沮丧地连连摇头“完了大汉完了……” “在事情没有了解清楚之前请两位大人不要急着下断论。”徐荣虽然心情非常沉重但蔡邕的话还是让他颇为不快“十几年来如果没有张燕大人和他的几十万黄巾军我们能击败鲜卑人守住北疆?我们能征服大漠?我们能一步步走到今天?你这话说出来纯粹是逼着军队造反。” 蔡邕自知失言连连举手告罪“好了我们不要争了快想办法吧。” 赵能冲进丞相府禀报军情。 蔡邕和刘和惊恐万分茫然无策。徐荣急召太尉荀攸、廷尉卿鲜于辅、大司农焦玮到丞相府议事。 筱岚匆匆而来“丞相大人快跟我走到栎阳去。” 蔡邕断然拒绝这个时候我怎能离开长安? “丞相大人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大将军回来后如何稳定局面?你想让大将军杀了子龙杀了文姬和她的孩子来稳定军心吗?” “谁敢杀我?我是大汉的丞相。”蔡邕愤怒地吼道。 “如果你是刺杀天子的主谋呢?如果襄阳人说你是内应是你帮助他们刺杀了天子你怎么办?”筱岚厉声质问道“这是兵变是兵变这里没有忠义仁孝更没有礼义廉耻这里只有血腥只有杀戮你知道吗?” “丞相大人你快走吧。”刘和也劝道“当年你是如何下狱的你还记得吗?你颠沛流离了十年那种凄惨的日子难道你还想过吗?” 徐荣什么话也没说直接喊来几个卫士让他们把丞相大人送到栎阳去。 深夜焦玮驱车赶到了威武将军府。 何风把他迎进府内焦玮二话不说从怀内掏出了一块白色丝绢郑重其事地放到了案几上。 何风仔细看了看慢慢抬起了头“说吧你想让我杀谁?” 焦玮沉默良久突然问道:“大将军这道手令没有期限吗?” “有。”何风说道“中原大战结束后这道手令就没有作用了。” 焦玮若有所思地望着何风脸上露出几丝惊色。筱岚走后他在马车上苦思对策但无论用什么办法最后都要调用兵力否则无法控制局势的展他想到了大将军的手令。前年底大将军回长安的时候自己曾要求交还这道手令但大将军没有收回说让自己留着算是对自己的一个承诺。这个承诺代表着大将军对自己的信任也就是说这道手令或许还有效力。焦玮随即决定试一试如果这道手令还有作用长安的危机或许还能化解笼罩在长安城上的血雨腥风或许还能云收雨散。 但何风的回答让焦玮心惊肉跳。大将军这道手令的有效期限已经过了而何风却毫不犹豫地表示遵从自己的命令这里面肯定有原因。这个原因必须弄清楚否则何风随时可能倒戈一击砍掉自己的脑袋。何风是前大将军何进的侄子和少帝刘辨是亲戚。今日天子是少帝弟弟孝献皇帝之子他和何风之间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从礼法上来说何风还可以算做当今天子的亲威。天子如今被张燕控制着何风为了保护天子很可能遵从张燕的命令大开杀戒。 “大将军离开长安前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他预料到长安有今日之变?” 何风摇了摇头神色平静地说道:“大将军离开长安前我没有见到他。” “那你……”焦玮更加不安了他迟疑了半晌小声问道“你私自调兵事后无论成败都要掉脑袋的你清楚吗?” 何风笑笑手指案几上的白绢“我有大将军的手令。” “但它过了期限。” “除了大将军和我没人知道它有期限。”何风笑吟吟地望着焦玮“难道你知道它的期限?如果你知道这道手令的期限现在却拿来给我那你就是蓄意谋逆我可以当场将你诛杀。” 焦玮心中恐惧额头上立时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即使在这大热天里焦玮也感到了阵阵扑面而来的寒意。大将军不愿意收回这道手令难道是要防备我?这就是他对我的承诺?我在朝中的处境非常艰难处在长公主和大将军之间如果我要调兵肯定是帮助长公主。大将军杀了我等于和长公主彻底决裂接下来会生什么谁都清楚。 何风在这个关键时刻为什么改变主意?为什么要违背大将军的军令? “何大人你能给我一个解释吗?”焦玮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勉强稳定心神艰难地问道。 何风递给焦玮一耙蒲扇一语双关地笑道:“天太热我看焦大人的衣服都湿透了还是扇扇吧。” 焦玮略显尴尬地接过了蒲扇。 “朝堂上出现今天这种局面焦大人负有相当的责任。”何风脸色渐渐冷峻“自从丞相大人利用上计的机会羁押了丁立和朱后你和你夫人同时回避中书监和长公主府随即对长公主的决策失去了影响继而让朝廷的招抚决策完全失控。” “现在你对大将军当时的愤怒能够理解了吧?”何风嘴角掀起一丝鄙夷“你和你夫人的权势来自于北疆整体但你脑子昏了竟然以为自己羽翼丰满可以脱离北疆可以利用长公主的恩宠来获得更大的权势。结果你把大将军逼得手忙脚乱不得不冒着很大的风险让近百位将军、中郎将和校尉同时向朝廷难力图巩固北疆势力弥补因为你的背叛而对北疆势力造成的沉重打击。” “你成功了大将军也成功了但武人对朝廷、对社稷的威胁也在一夜之间全部暴露了。长公主害怕了她非常恐惧于是她急于招抚叛逆甚至不惜一切代价她最终的目的是什么?还不是想借助天下一统的机会夺取大将军手上的兵权解除武人对社稷的威胁?” 何风越说越气一巴掌拍到了案几上“今天长安的危机都是来源于你的野心你的背叛是你把大汉再一次推进了败亡的深渊。如果你现在象过去一样和我们死死抱在一起让北疆势力牢牢控制朝堂长公主怎么会寻求丞相大人的帮助?怎么会在招抚决策上完全失控?怎么会在天下还没有平定的时候便迫不及待地谋夺大将军的兵权?怎么会毫无理智地妄图把北疆武人全部赶出朝堂?” 何风怒气冲天连声咆哮。焦玮大骇失手把蒲扇掉到了地上。 何风剧烈地喘息着怒视面无人色的焦玮重重地冷哼了一声“扇子掉了……” 焦玮赶忙捡了起来。他现在一句话不敢说担心激怒何风被他一刀砍了。 “这事始作俑者是你你既然挑起了祸端就要把这场危机解决了。”何风拿起了案几上的白绢“大将军把这道手令交给你说明他对你的绝对信任说明他愿意把大汉的社稷托付拾你。大将军信任你我当然也信任你。” 何风把白绢小心翼翼地收进了怀里接着说道:“当年晋阳没有生的事今天却在长安生了。好我们就让时光倒退五年从头开始。” 焦玮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这次总算赌对了没想到何风竟然敢拎着脑袋和自己干。看来大将军当初的选择没有错这个何风果然不简单。想当年何风在京城中声名狼藉是个出了名的混混打架闹事是家常便饭。后来他和袁术联手意图在冀州刺杀大将军结果被刘冥和自己等人抓住吊在辕门上打得象个猪头。谁知十几年过去了他竟成了大将军手里最犀利的一把刀而且还是非常有头脑的一把刀。 这把刀既然有头脑那就要慎重对待要把它牢牢抓在手上否则这把刀有可能反噬把自己剁成肉泥。 焦玮详细分析了局势。 按照目前的形势推测北军已经被小天子控制张燕会唆使小天子指挥北军杀进长安把襄阳特使和涉嫌谋逆的青兖籍大吏全部杀了。甚至有可能杀红了眼把颖、汝士人也一块杀了。解决了朝堂上的对手张燕的目标会指向栎阳的长公主。他的最终目的肯定是迫使长公主交出权柄这一点长公主清楚所以她会让吕布带着南军死守栎阳。吕布这个人绝对忠诚于天子和朝廷他十有八九会在张燕的劝说下交出长公主。 到时天子提前主政长公主被幽禁朝中大权被张燕等人控制朝堂上重演当年董卓利用武力攫取权柄一幕。 接下来会生什么? 如今朝廷实际控制的五十多个郡国中有将近四十多个是长公主的人。这四十多人中又有很大一部分是青兖和颖汝两地的士人其中就有蔡邕、荀攸、许劭、张邈、臧洪等大臣的门生弟子和故吏。这些人自知生路断绝可能铤而走险像当年的袁绍、袁术等人一样举旗起事打着“诛奸佞清君侧”的旗号动讨伐大战。 与此同时军中也会分裂一部分将领会加入讨伐大军的行列。 与此同时襄阳的叛逆们会乘机反攻。 第二零六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至此天下大乱就算大将军回到了长安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相反他的出现会让朝堂更乱会让天下更乱社稷倾覆之日旦夕而至。 解决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确保长公主的安全确保长公主手中的权柄让张燕等人知难而退把这场危机控制在一个适当的范围内让大将军回到长安后可以迅稳定局面。 要达到这个目的需要将军统率兵马急赶到栎阳保护长公主严密监控吕布和南军各部将领防止他们临阵倒戈。 我则赶到北军大营抢在北军出动之前阻止张燕等人攻杀长安和栎阳。当他们得知大将军留有后手你已急赶赴栎阳保护长公主之后他们就要重新考虑自己的计策以修正自己的目标确保自己始终能控制局势的展。 这样一来今天晚上北军将不会杀进长安而我们也赢得了控制和解决危机的时间。 只要北军没有走出丰镐大营这场危机就是谋刺天子案而不是兵变。只要不是兵变这场危机就不会失去控制我们就能在朝堂上利用各种办法解决各种问题继而让各方都能得到满足让各方在既得利益没有受到损失的情况下得到更大利益。这样大将军回来后才能利用他个人威力迅稳定局面。 何风思索良久脸色越来越难看。焦玮非常紧张忐忑不安地盯着他担心他突然翻脸。如果何风参予了张燕的兵变那自己刚才那番话等于宣判了自己的死刑族灭之祸就在眼前。焦玮汗如雨下他甚至听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内剧烈地跳动着感觉到血液在体内剧烈地翻腾。 “你竟敢骗我?”何风两眼圆睁右手缓援握住了刀把咬牙切齿“你以为我何疯子是白痴?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还想和大将军抢夺权柄你真是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你是不是想借助我的力量帮助长公主重新得到长公主的信任继而掌控权柄是不是?” 焦玮头一昏只觉眼前金星乱舞差点晕了过去。 “我可以帮你杀人杀张燕杀吕布杀谁都行但我就是不能帮你保护长公主。”何风怒声说道“今天的局面是谁造成的?是谁?大将军被逼得走投无路已经远走大漠了你们还觉得不够吗?你们是不是要剁下他的脑袋才肯罢手?” “何疯子这场危机的最终目标是长公主是长公主手中的权柄。要想在大将军返回长安之前控制这场危机只有这个办法。”焦玮艰难地说道“北军走出丰镐大营那么就是兵变不管兵变成功与否也不管兵变会引起多么严重的后果长公主和朝中很多大臣都将付出惨重的代价。而兵变动者也将遭到严厉的惩处到了那个时候你让大将军怎么办?如果不惩罚兵变动者大将军就要承担兵变的责任。他无法在朝堂上立足就算勉强立足了将来的下场也会非常悲惨和董卓不会有太大的区别。如果惩罚兵变动者大将军就要失去人心军队内部就会分裂大将军死得更快。” “所以要想保住大将军要想让大将军返回长安后还能象过去一样控制军队稳定局势这场危机就不能演变成兵变我们必须把这场危机死死控制在谋刺天子的范围内。而要做到这一点先就要让兵变动者失去目标没有了兵变的目标他们还怎么动兵变?” “你手持大将军的密令带着军队守住了栎阳保护着长公主兵变成功的可能大大减少。” “张燕没有绝对的把握他不会让北军走出丰镐大营更不会把大将军和他自己还有许许多多追随者送上败亡之路。”焦玮苦苦哀求道“何疯子你清醒一点兵变一旦成功长公主固然失去了权柄但大将军也很难控制军队很难稳定朝堂了。大将军是兵变的受益者不是兵变的动者将来兵变的动者为了自己的生存会牢牢控制权柄。也就是说将来控制大汉权柄的不是长公主不是小天子也不是大将军而是这批兵变的动者。我这么说你听明白了吗?” 何风又想了一会儿脸上的杀气渐退但眼里的怀疑之色却越来越浓。 “我怎么总觉得这是一个阴谋。”何风狠狠地盯着焦玮忿忿不平地说道“张燕大人他们殚精竭虑冒着身死族灭的危险起了这场危机但所有的好处却让你一个人捞去了世上哪有这样的事?你小子不要骗我否则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焦玮看到何风被自己说动心里一松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经过这场危机长公主的权柄肯定要被削弱她对国政的决策将受到严重限制。北疆武人因为护驾有功将大量涌入朝堂北疆士人和武人将完全控制朝政。朝堂上的各方权势因为受到谋逆案的强烈冲击很多人很多势力将从此消失。” “大将军因为这场危机的生将成为事实上的权柄控制者。他离开了朝堂结果引爆了一场足以倾覆社稷的危机他回到朝堂则危机消失云开雨散一切恢复了正常这就是他的威力。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甚至在小天子主政后的初始阶段大将军的存在都是必须的这是唯一能确保朝堂稳定确保中兴大业稳步推进的最强悍力量不可或缺。” 这句话显然对何风下定决心起了很大作用他猛地站起来拱手说道:“我即刻率军奔赴栎阳你呢?你和我一起走吗?” 何风的语气马上变了显得很亲热。焦玮勉强还了个礼肚子里把何风骂了个狗血淋头脸上却堆满笑容“拙言兄请先行一步我即刻出城到丰镐大营拜见天子。” 太尉荀攸惊惶不安地走进了丞相府。 大司马徐荣、御史大夫刘和、廷尉卿鲜于辅正围在一起激烈地商议着什么看到荀攸走进来徐荣急切问道:“荀大人路上可曾碰到焦玮大人?” “没有。”荀攸看到三人神色紧张顿时预感到京城生了大事“丞相大人呢?” “他去了栎阳刚刚走。”刘和拿起案几上的一份文卷递给他“你看看……出了大事了。” 荀攸接过文卷迅扫了一眼脸色骤变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兵变长安第三次兵变开始了。自己逃过了两次劫难这次还能逃过第三次劫难吗? 这是天子的圣旨。天子在奏章中简要说了一下渭桥遇刺的经过认定这是襄阳的叛逆和朝中的奸佞联手所为。天子要求丞相、大司马立即议定对策做好抓捕的准备他将统率北军于凌晨时分进入长安城展开抓捕。天子怀疑栎阳也有人也参予了谋杀。为了确保长公主的安全天子要求他们严守秘密待明日抓捕了叛逆审讯确认后再设法解救长公主。 “这是兵变是兵变天子被挟持了。”荀攸瞪大眼睛连声惊呼“快设法阻止快啊北军一旦出动社稷就完了。” “怎么阻止?”刘和无奈地摊摊手“拿脑袋去阻止吗?” “大人大人……”陈卫飞奔而来神色惊慌“大人何风大人正在集结军队准备杀奔栎阳。” 徐荣、鲜于辅大吃一惊两人飞奔而出“快备马备马……” 刘和、荀攸如遭重击两人大汗淋漓摇摇晃晃地坐到了地上急促地喘着粗气感觉天都要塌了。 今天崔安和徐庶、石韬、孟建在昆明池一带玩了一天因为风景太好四个人流连忘返直到入暮时分才恋恋不舍地打道回府。 半路上他们遇到了飞马而来的府内亲信“天子在渭桥遇刺传言是襄阳人和朝中奸佞联手所为。” 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四个人当时就傻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谁传的信?”崔安最先反应过来急声问道。 “是陈卫大人传的信。据说天子黄昏时分遇刺后被张燕大人护送到了北军大营现张燕大人正在召集人马准备进驻长安城捉拿叛逆。丞相和大司马正在调兵阻击。” “快走你们快走……”崔安不假思索地指着徐庶三人说道“元直(徐庶)、广元(石韬)、公威(孟建)你们急南下取道子午谷先逃到汉中再说。快啊迟恐不及。” 徐庶摇摇头“不能走。现在走了等于不打自招会连累其他人。蔡瑁、蒯良他们都会被杀。” “你不走难道他们就不会死吗?”崔安激动地挥舞着双手厉声叫道“长安朝堂上的事难道你不清楚?这可能是一场兵变的开始长安可能重演当年兵变之祸所有人都会死于非命。你们留下是死路一条逃了反而会有一线生机。” 徐庶、石韬、孟建三个人互相看看犹豫不决。长安终于出事了长安兵变是他们期盼已久的事情这个消息要以最快的度送到襄阳让刘表、曹操和袁谭果断出兵迅牵制各地的北疆军加剧长安局的混乱给长安朝廷以致命一击。现在进城绝对是送死没有任何意义。 “州平你和我们一起走吧。”徐庶毅然做出了逃跑的决定“我们之间的关系长安人都知道今天我们又在城外盘桓了一天刺杀天子的罪名算是背定了你会身死族灭的。” 崔安脸露惊恐之色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不停地滑落而下“我……崔家人太多我走了一百多口人就完了我不能走不能走……” 徐庶还想再劝石韬阻止了他冲着崔安拱拱手“州平你多保重我们后会有期。” 崔安凄然苦笑躬身为礼“你我兄弟如果有缘九泉之下再见。” 四人洒泪而别。 八月初六凌晨丰镐大营。 大司农焦玮飞马赶到北军大营。 此刻大营内灯火通明战鼓如雷旌旗如云一列列的大军整装待杀气凛冽。 小天子非常兴奋骑在高头大马上意气风举着短剑不停地叫着喊着对焦玮的跪奏视而不见一心盼望着即刻纵马杀出大营。 赵云扶起焦玮如释重负地叹了一口气“千钧一千钧一啊……” 焦玮浑身湿透疲惫不堪抓着赵云的手臂有气无力地拍了几下以示安慰同时目光如炬从张燕等人脸上一一扫过。张燕神色如常贾诩面如止水田畴神情冷峻杨凤傲然而视四个人对焦玮非常冷淡。 焦玮伸手擦了一把脸上的汗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抓几个叛逆用不着动用数万大军吧?陛下年幼不知道事情的轻重几位大人也不知道?” 张燕微微一笑“以焦大人之才足可抵十万大军。看样子我应该劝劝陛下再下旨征调征西将军庞德和征虏将军华雄否则我们难以抗衡啦。” 焦玮眼露恼色张嘴就想回应赵云眼明手快轻轻推了一下焦玮“这里人多还是到帐内说话吧。”焦玮冷哼一声拂袖先行。 小天子听说长公主已经下旨征调武威将军何风急赴栎阳护驾顿时没了精神他一把拽下头上的战盔随手丢到案几上没好气地冲着焦玮说道“早说嘛让朕白忙活了一晚上睡觉了……”说完他走了。 张燕对于毒使了个眼色。于毒心领神会走近赵云身边躬身问道:“大人各营是不是暂时解散?” “解散让将士们早点休息。”赵云挥挥手“你们都退下吧。” 于毒带着一帮北军大将躬身告退。 张燕坐到案几后面低头沉思。贾诩、焦玮、赵云、杨凤、田畴五人坐在四周各自想着心事一言不。大帐内的气氛很压抑。 何风率军到了栎阳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张燕措手不及。本来他以为丞相和大司马为了长安城的安全为了防止北军冲进长安城肆意屠杀无论如何都要让何风据城坚守。何风的先之务是戍守京都他也不敢擅自率军离开。谁知丞相和大司马为了保护长公主竟然决定放弃长安城而何风这个胆大包天的疯子竟然也遵从了这个不可思议的命令带着大军飞奔栎阳。 何风手上有一万人马在未央宫没有建好之前这支军队代替南军戍守都城除了天子、长公主和大将军外没人能够调动这支军队。现在何风到了栎阳张燕即使说服了吕布控制了南军也没办法逼迫长公主交出权柄。何风在军中的地位很特殊他是前大将军何进的侄子和皇室的关系非常亲近。这些年长公主念及何家几乎被灭族对他极为照顾以何风对长公主的忠诚张燕没有任何可能说服他献出长公主。 张燕感觉事态的展出了自己的控制范围他不得不重新修正计策。 “丞相大人还在长安吗?”张燕问道。 “他已经去栎阳了。”焦玮说道“现在长安城的事由大司马负责他已经十万火急督请大将军返回京都。” 张燕不再说话大帐内再次陷入沉默。 焦玮喝了一口水轻轻咳嗽了一声然后不急不慢地说了一句“目前的形势全部控制在北疆人手上如果我们利用谋刺天子案一样可以达到目的。” 张燕和贾诩对视一眼脸上不约而同地显出一丝鄙夷。焦玮趁火打劫来了这个时候从他嘴里听到“北疆人”三个字无疑就是想联手从中捞取最大好处。 “焦大人何不说说你的想法让我们听听你的高见?”杨凤脸含嘲讽之色笑着调侃道“你想到达什么目的?” 焦玮对杨凤的嘲笑不以为意“小天子在没有加冠礼之前应该由太后主政现在没有太后就由长公主主政这是孝献皇帝驾崩后大臣们共同做出的决定目前不宜更改。虽然大汉律有规定在天子太小的情况下应当由顾命大臣代理国事辅佐天子严禁后宫干政但如今情况特殊如果强行夺去长公主的权柄实施顾命之制恐怕会引更大的祸患。董卓之祸就是前车之鉴为了确保中兴大业的成功我们还是不要冒险以免重蹈覆辙为好。” 焦玮说完之后两眼紧紧盯着张燕等待他的回应。贾诩等人也望着张燕静待他的决定。大家都是明白人有些事无需挑开了说只要命中主旨即可。 在众目睽睽之下张燕终于点了点头“仲渊具体对策呢?” 张燕亲热的称呼立即拉近了双方的距离这也算是接受了焦玮的建议同意和他携手合作了。 “以最快的度了结谋刺天子案把该杀的都杀了把该赶走的都赶走。”焦玮脸上的笑容立刻灿烂滔滔不绝地就说了起来显然他已想好了对策“之所以会生谋刺天子案是因为朝廷招抚决策的错误我们利用这一点威逼长公主还政于天子迫使长公主立即修改官制大幅削减和限制她的权柄。在长公主依旧主政的前提下朝廷恢复顾命之制让顾命大臣辅佐小天子决策国事同时迅重建皇权和相权的制衡尽快建立有助于大汉中兴的新官制。” 接着焦玮把自己的计策做了一番详细的说明和解释“飞燕兄如果你同意我们即刻开始实施。” “此次青兖士人几乎被赶杀一净吕布将来肯定对我们心怀怨恨所以……”杨凤敲了敲案几望着焦玮皱皱眉“我看……” “不能动他。”焦玮坚决摇手“制定和修改官制需要时间迫使长公主放权需要时间实施新官制也需要时间而大将军很快就会回来。为了抢在大将军回来之前完成这一切我们需要持续威胁长公主这个强大的威胁就来自于南军。南军将士对她的威胁越大生兵变的可能就越大而她答应修改官制的时间也就越短。但南军将士威胁长公主形同谋逆需要有人顶罪这个人就是吕布。不过大将军不会杀吕布的最多不过罚他去戍守边郡这样他对我们的威胁也就彻底解除了。” “那些襄阳人呢?”赵云问道。 “暂时留着等大将军回来处理。这些人还有作用至少可以帮我们赚一批赎金。” 众人大笑。 “只要我们齐心协力……”焦玮看看众人喜笑颜开“那么再过一个月朝堂上就是我们北疆人的天下了。” 八月初六凌晨栎阳。 长公主惶恐不安在回廊上走来走去焦急等待着长安城的消息。 正常情况下天子车驾进入长安城后信使会以最快的度把天子安全到达的消息送到栎阳但今天却非常反常迟迟没有接到来自长安的消息。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匆匆传来长公主心里骤然一紧转身向院门方向望去。中书监刘放和长公主府司马黄岳先后走进了花园。 “长安送来了消息吗?” 刘放摇摇头“殿下事情有些不对劲。天子车驾如果途中有所耽搁张燕大人应该及时把消息送回来但如今……” 一个不祥的念头忽然涌进长公主的脑海。难道天子被人挟持了?联想到最近朝堂上讨伐招抚之策的声音越来越大尤其是军中将领的愤怒这个念头顿时象利箭一般穿透了长公主让她不寒而栗娇躯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呼吸越来越急促。 黄岳察觉到长公主的恐惧急忙安慰道:“殿下不要着急陛下不会有事。我们只是觉得不安想奏禀殿下做一些预防以防不测。” 长公主强作镇定颤声问道:“如何预防?” “急召右中郎将田豫大人请他调动所有虎贲、羽林卫士守护皇宫。”刘放躬身说道“再召吕布将军请他连夜调动南军各部加强栎阳城的防守。” 长公主花容变色心跳遽然加。显然刘放和黄岳也有同样的担心所以才连夜进宫要求调动军队加强戒备。 “即刻传旨。”长公主颤声说道“快派人到长安去快点……” 八月初六丑时长安城。 夜色苍茫。 大司农焦玮、虎贲中郎将解悟、侍中司马孚携天子旨带着两百虎贲卫士如离弦长箭一般冲进了直城门。 大司马徐荣、太尉荀攸、御史大夫刘和、廷尉卿鲜于辅正在丞相府团团乱转听到府外传来急骤的马蹄声无不骇然变色匆忙冲出。 “天子怎么样?是否安全?”徐荣飞步迎上焦玮急声问道。 “幸不辱命。”焦玮擦了擦头上的汗珠气喘吁吁地说道“幸不辱命……天子无恙已经在北军大营睡着了。” “北军可曾出动?”鲜于辅非常紧张说话的声音都变了。北军如果出动这场危机的性质就完全变了后果不堪设想。 “没有。”焦玮用力拍拍鲜于辅的手臂心有余悸地说道“就差一点点如果再迟一步北军就走出大营了。” 鲜于辅长吁一口气高大的身躯轻轻晃了几下。站在旁边的荀攸眼明手快一把抱住了他“羽行……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没事……”鲜于辅面色苍白大汗淋漓整个人就象虚脱了一样摇摇欲坠浑身上下不停地颤抖着。 “快把他弄进去。”焦玮大惊急忙背起鲜于辅就跑荀攸和刘和两人一左一右扶着慌慌张张地跟在后面。 徐荣走了两步突然转身对解悟和司马孚说道:“两位大人暂时留在外面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宣旨。” 徐荣神情冷肃口气极为严厉。解悟和司马孚暗自惊骇连连点头慌忙退到了府门外面。 鲜于辅斜靠在席上胸口急剧地起伏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荀攸跪坐在旁边一手拿一把蒲扇拼命地上下摇动。 焦玮歪歪倒倒地坐到案几上疲惫不堪任由汗珠大颗大颗地滚落。徐荣走到他身边平静地问道:“飞燕答应了?” 焦玮点点头抬头望向站在对面的刘和。刘和脸色微变神情悲愤。 徐荣冷“哼”了一声“你应该主动回避了。” 刘和自嘲地笑笑冲着徐荣拱拱手然后迅消失。 “要不要把太傅大人请来?”焦玮轻声问道。 “他已经病重了还请他干什么?想让他早点升天吗?”徐荣不满地冷笑了几声“还有一个时辰天就要亮了我们要抓紧时间。” 焦玮转头看看鲜于辅脸显难色“鲜于大人撑得住吗?” “让他休息廷尉府暂时由陈好大人代领。”徐荣想都没想断然说道“御史台由郗虑大人负责。” “抓人的事呢?” “我叫何风留了一千人现在司马懿和何林正带着他们守在大司马府随时可以出动。”徐荣说道“解悟的两百虎贲卫士可以调用。另外司隶校尉府、京兆尹府也还可以临时抽调人手。” “那就开始吧。”焦玮兴奋地说道“我们要抢时间要快要快……” 城内大道上一队队的铁骑纵马狂奔一队队的士卒健步如飞奔雷一般的马蹄声和愤怒的吼叫声霎时惊醒了酣睡中的长安城。 司马懿、何林、陈卫带着一千士卒包围了馆驿把睡梦中的襄阳特使全部抓了起来。 徐庶、石韬和孟建失踪了。 陈卫逼问蔡瑁。蔡瑁怒不可遏破口大骂。陈卫冷笑昨天黄昏天子在渭桥遇刺刺客当中就有你们襄阳人。现在徐庶三人不见了你作何解释?蔡瑁当即傻眼了。 王朗和华歆遭到了严刑拷打两人拒不承认先后昏死过去。司马懿从怀内掏出两份供词按上了两人的手印。 陈卫带着供词急返丞相府。司马懿命令何林率军看守馆驿自己押着蔡瑁、王朗和华歆急奔廷尉府。 此刻治书御史郗虑、廷尉丞陈好、司隶校尉王泽、京兆尹余鹏都已聚集到丞相府。大司马徐荣把天子遇刺的事简要说了一下命令他们连夜突击审讯务必把叛逆一网打尽。 陈好的度非常快。天还未亮他已经派人把祢衡、陈登抓了起来并书告徐荣怀疑太仆孔融与此案有很大牵连是否羁押。 徐荣命令司马懿带人把孔融“请”到廷尉府问询。孔融是上卿除了长公主谁都无权下令抓他。 天亮后陈好再次书告徐荣根据现有证据可以证明前宗正卿臧洪和此案有牵连建议两案合并审理。徐荣接受了陈好的建议并要求陈好立即拟写审讯奏章郗虑拟写弹劾奏章即刻送往栎阳禀奏长公主。 朝阳升起之时焦玮带着一大堆奏章急赶向栎阳。鲜于辅则拖着疲惫的身躯飞马赶往丰镐大营。 栎阳。 黎明前夕丞相蔡邕和筱岚到达栎阳向长公主急奏天子渭桥遇刺一事。 “从现有情况推测小天子可能被张燕挟持而张燕则借助小天子的力量乘机夺取赵云将军的兵权指挥北军动兵变。”筱岚望着惊骇至极的长公主尽量用比较平和的声音详细分析了局势“大司马徐荣大人和廷尉卿鲜于辅大人完全不知情他们正在竭力挽救危局以他们在军中的威信应该可以暂时阻止张燕但这个时间不会太长。如果殿下不能答应他们的要求恐怕局势将迅失控。” “不能答应他们的条件。”蔡邕怒气冲天大声叫道“张燕处心积虑动兵变其目的不仅是为了逼迫殿下修改招抚策略更重要的是为了夺取殿下手中的权柄。殿下若丧失了权柄不但无法保全自己连小天子都危在旦夕啊。” “但是不答应他们的条件小天子就更危险了。”筱岚苦笑道“此次兵变有三种后果。一是殿下答应他们的条件兵变危机迅化解。二是殿下答应他们的部分条件尽可能减少兵变对社稷造成的危害等待大将军回援。但大将军远在三千里之外即使他日夜兼程也要到本月底左右才能回到长安。远水救不了近渴而尤为可怕的是在兵变已经既成事实的情况下就算大将军回来了也难以挽救局势了。第三殿下拒绝他们的所有条件和他们针锋相对兵变之祸随即演变成祸国之祸轻则社稷遭受重创中兴大业遥遥无期重则社稷倾覆大汉就此败亡。” 长公主颓然长叹悲苦而泣。 丞相蔡邕激怒攻心连拍案几“调兵即刻调兵进京我就不信我大汉几十万将士都会成为叛逆。” 筱岚大惊连连摇手“万万不可。当年董卓之祸老大人难道忘记了吗?各路大军蜂拥进京社稷旦夕之间便会成为灰烬。” “难道我们就这样坐以待毙吗?”蔡邕怒声狂呼悲愤不已。 “相信大将军这个时候一定要相信大将军他一定有办法解决危机。”筱岚突然哭了起来“无论什么时候我们都要相信他。” 这句话就象利剑一般狠狠刺在了长公主和丞相蔡邕的心上让他们痛苦不堪懊悔万分。说来说去这场灾祸都是因为不相信大将军而引起的。如果不把大将军逼走如果大将军一直在京都大汉怎会有此大祸? 上午威武将军何风率军赶到城下。 长公主和丞相大人等人大惊失色。难道长安城所有人都参加了兵变?何风这么快就率军杀到了栎阳? 何风独自进城拜见长公主“臣奉大将军之命前来保护殿下。” 长公主当即喜极而泣激动地问道:“大将军回来了?” “大将军还在三千里之外。”何风奇怪地看着长公主不知道她怎么会有这种不可思议的想法。现在大将军如果在长安那他岂不是兵变的指挥者? 长公主痛苦地低下了头难掩一脸的失望之色。 “你怎么会有大将军的命令?谁叫你来的?”筱岚突然出现在何风的背后神情极度震骇嘴里出的声音充满了绝望和愤怒“谁叫你来的?”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在这个危急时刻何风前来护驾有什么不妥吗? 何风蓦然窒息眼里杀气暴现。上当了老子还是上当了焦仲渊你这个混蛋老子这次如果有命回到长安非要扒了你的皮。 “说啊?谁叫你来的?”筱岚冲到何风的面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连连摇晃状若疯狂。 何风苦笑“的确是大将军的命令。” “手令呢?你把大将军的手令拿出来否则你就是谋逆之罪。” 何风从怀里掏出了那块白绢。筱岚一把抢过去极快地扫了一眼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这道手令只有四个人知道这是秘密永远不能泄漏的秘密。筱岚把白绢狠狠砸到何风的脑袋上怒声骂道:“何疯子你是白痴啊?” 何风尴尬傻笑一肚子火气只能忍着。他不知道自己上了什么当只能做白痴了。 筱岚掩面而泣转身离开了殿堂。 长公主请来了左卫将军吕布和右中郎将田豫请他们把虎贲、羽林卫士和部分守卫宫门的南军将士全部撤出皇宫皇宫的戍守之责交给何风。 吕布毫不犹豫坚决反对。田豫手握剑柄怒视何风“何疯子带着你的军队立即给我滚蛋。” 长公主生气了“难道我的话没有作用吗?” “殿下此事不仅关系到臣和田大人的性命关系到虎贲羽林和南军数万将士的性命更关系到殿下的安危关系到社稷的安危臣至死不会答应。”吕布猛地把腰间的战刀连鞘拽下跪地呈递“殿下要么你杀了臣要么让何大人屯兵城外。臣绝不会交出皇宫更不会打开栎阳的城门。” 长公主气得脸色青不知如何是好。刚才何风的话十有八九都是真的吕布和田豫极有可能参加了兵变要和叛军里应外合胁迫自己答应他们的条件。 田豫摘下长剑高举过顶跪地恳求。 丞相蔡邕若有所悟。何风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自己这颗脑袋稍有不慎就要丢在栎阳城了焦仲渊这个混蛋把自己送到绝路上了。 长公主缓缓打开白色丝绢一行刚劲有力的字跃进了她的眼帘“守卫皇女”。 第二零七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这熟悉的字体就象力量的源泉每看一遍便让她感受到了大将军强悍的武力感受到了大将军深埋心底的爱恋和无尽的悲伤。大将军想守在自己身边想用自己强壮的身躯给自己遮风挡雨但自己却把他赶走了深深伤害了大将军。 长公主小心翼翼地叠好丝绢紧紧握在了手上“你们相信大将军吗?” 吕布没有任何犹豫不假思索地大声说道:“臣现在谁都不信任。即便是天子亲临也休想让臣退出皇宫。” 满堂皆惊。 “臣经历了洛阳兵变长安兵变臣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如何保护殿下如何拱卫社稷……”吕布举手誓“除非殿下杀了臣否则臣绝不会离开殿下半步。” 何风愤怒了。 大将军的这道手令只有自己明白在现今这个危机时刻擅自调兵形同谋逆但只要长公主接受了这道手令默许了自己的行动自己就是护守皇女拱卫社稷的功臣。然而这需要一个前提那就是自己的军队必须进入皇宫必须牢牢守在长公主身边否则长公主的默许随时都会生变化自己随时都会变成叛逆。更可怕的是如果现在焦玮成功阻止了北军出营那第一个调动军队把军队带到栎阳的自己就变成了兵变的动者。自己和部下将遭到围歼而大将军要受到牵连。 在张燕和焦玮的联手威逼下长公主迫于形势不得不低头。但这样一来大将军就被彻底赶出了朝堂而张燕和焦玮等人却完全控制了权柄。天衣无缝的布局可笑自己这个白痴竟然被焦玮一番话说得晕头转向把军队拉出了长安城。想想出城时徐荣和鲜于辅拦在自己马前苦苦哀求自己竟然头脑昏一点也没听进去。悔之晚矣。 “吕大人你的手下都是谁的人你不知道吗?南军四营除了张隼其他郭勋、杨意和刘遇都出身于黄巾他们是听你的还是听张燕的?”何风厉声叫道“虎贲、羽林军这几年一直控制在张燕手上田大人才到皇宫几天?他能控制这些虎贲、羽林?” “立即接旨遵从长公主之命退出皇宫。”何风怒气冲天纵声狂吼。 “何疯子你找死啊……”吕布猛地站了起来。由于动作太快跪在他后面的田豫措手不及被撞得仰身而倒手中长剑“哐啷……”一声出了鞘。 何风大惊握住刀柄的右手下意识地拔出了半截战刀“你想造反?” 殿堂之上顿时大乱殿堂外的虎贲卫士看到田豫倒地以为他遭到袭击顿时一拥而入。“抓拿反贼”的叫喊声冲天而起。 候在殿堂外面的南军大将郭勋、杨意、刘遇、张隼以为长公主遇刺吓得魂飞天外一个个声嘶力竭地叫着喊着带着亲卫一路狂奔飞一般冲进了殿堂。 何风想都没想战刀呼啸而出身形如电霎时间护在了长公主面前。 “退下……”吕布转身面对卫士高举双手“全部退下……” “何疯子你敢弑杀殿下……”郭勋睚眦欲裂连声咆哮“老子将你挫骨扬……” “你想造反?”何风怒睁双目仰狂呼“大将军的十万铁骑即刻进京你们将死无葬身之地。”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长公主惊骇万分脑中一片空白。丞相蔡邕站在大堂中间拼命地挥舞着双手极力阻挡但没人听他的。何风拿着把刀站在长公主前面等于拿刀架在吕布等人的脖子上事关自己的身家性命谁不舍生忘死? “都给我退下……” 筱岚出现在大殿一侧声音不高但口气极为严厉。 大殿上的叫喊声渐渐小了下来。虎贲卫士最先退出。郭勋等人冲着自己的亲卫挥挥手示意他们即刻退下。 大殿上安静下来。 “何大人把刀收起来。”筱岚怒视何风恨不得把他吃了。 何风转头看向长公主长公主点了点头。何风收刀退到了长公主身后。这时他可不敢走到吕布身边如果被他一刀砍了不但白死还要背上叛逆的罪名。 “郭大人这里没事了你们也退下。” 郭勋、杨意等人抬头看看吕布。吕布咬咬牙冷声说道:“传令各城门守军把弩炮全部架上去凡接近城门两百步者格杀勿论。”郭勋四人躬身告退。 “何疯子离开殿下十步否则我杀了你。”吕布手指何风一字一句杀气凛冽。 长公主、丞相蔡邕等人被吕布杀气所慑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何风有些怕他倒不是怕吕布的武技而是现在自己势单力薄一旦遭到吕布等人的围攻自己死定了。 长公主不敢说话何风不敢离开吕布却缓缓向前走了一步右手握拳“嘎嘎”作响气势骇人。 “吕大人……”筱岚站在远处轻轻喊了一声“你既然经历了洛阳、长安两次兵变应该知道兵变对社稷的摧残有多么严重。难道你想在栎阳引爆兵变吗?” 吕布停下了脚步。 “不要再逼了退下去。”筱岚说道“何风不是叛逆他是个白痴。” 吕布心里一惊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拳头。 到目前为止栎阳尚没有得到张燕挟持天子指挥北军动兵变的确切消息。有关兵变的事都是基于张燕带着天子进入北军大营而产生的猜测没有任何根据的猜测。何风带着大军匆匆忙忙赶到栎阳的理由也是缘于这个无端的猜测。如果事实上根本没有什么兵变张燕不过是为了保护天子的安全而进驻北军大营那么何风和自己的激烈交锋反而形成了事实上的兵变。 到时这场兵变的动者要么是何风要么是自己但不管是谁张燕都会以拯救长公主为借口指挥北军动攻击。长公主危险了何风和自己也危险了。当栎阳杀得血流成河的时候局势也就完全改变了。 长公主死了丞相死了“叛逆”死了大将军远在三千里之外张燕和朝中的大臣们有充足的时间布置一切。等他们完全控制了权柄大将军即使回来了也无力改变局势了。 吕布望向筱岚看到了她眼里的痛苦和绝望极度的痛苦和绝望。 从焦玮把何风骗到栎阳开始京都的局面就被他完全控制了。何风出兵奔赴栎阳事实上已经形成了兵变此刻就算张燕出动北军攻杀长安他也不会背上动兵变的罪名了而是成了护驾平叛的功臣。在这种情况下张燕即使没有动兵变的打算他也无法抵挡控制朝政的诱惑必然会积极配合焦玮动一场猛烈的夺权大战。 何风已经上当了自己不能再上当。如果自己也中计栎阳必定大乱。栎阳一乱北军就会杀到。北军到了长公主无奈之下只能从京都之外急调援军。各路援军杀进关中局势即刻失控那时就算大将军长翅膀飞回来了他也无力挽救危局了。 筱岚看到何风的时候显然已经意识到兵变形成的事实局势再不可挽救所以才会痛苦才会绝望。现在谁都无力拯救局势只能寄希望于栎阳的稳定寄希望于大将军即刻返回长安。 但现在何风的军队绝对不能进城只要何风的军队进城自己就成了兵变的指挥者。栎阳城里自己的军职最高军队最多却把长公主和皇宫拱手让给何风这不是兵变是什么?自己将承担动兵变的罪责铁板钉钉死定了。另外如果张燕的确动了兵变如果何风或者何风的手下是张燕的人他们进城后挟持了长公主那就彻底完了。 然而在无法确定张燕是否动兵变的情况下长公主已经不再信任虎贲、羽林也不再信任以黄巾系将士为主的南军她只能信任何风。何风是她的亲戚又手持大将军的手令她当然会选择何风戍守皇宫保护自己的安全。 筱岚无法劝谏她无法向长公主详细分析局势这牵涉到她的家族和亲人。丞相大人非常清楚现在朝堂争斗的原因他极为肯定地认定张燕挟持了天子正在动兵变他相信何风他认为只有何风才能保护长公主的安全其他人都和张燕有关系都不值得信任。丞相大人的判断是对的但他错误地理解了焦玮他相信焦玮他完全没有意识到目前的局势正在被焦玮操纵和控制。 吕布没有选择他要想活下去要想保住长公主要想给大将军返回长安赢取时间只能违背长公主的命令只能把何风死死挡在城外。何风是死是活他管不了了他只能先保住长公主先保住自己。即使长公主要杀他他也要等到大将军回来后才把头颅递给长公主。这是最后的底线用生命也要捍卫的底线。 吕布跪倒神态异常坚决“殿下臣绝不接旨。殿下可以杀了臣但臣的头颅还要留几天等到大将军回来了殿下安全了臣就把头颅呈上如有违此誓天诛地灭。” 筱岚泪如雨下冲着吕布深深行了一礼“将军忠义天地可鉴。” 吕布以死相胁拒不接旨让长公主毫无办法“爱卿退下去吧此事容后再议。” **** 上午丰镐大营。 鲜于辅拜见了小天子说威武将军何风已经率军支援栎阳长公主的安全已经没有问题请陛下在北 军大营耐心等几天待大臣们抓捕了叛逆稳定了长安再请陛下返驾。 小天子很高兴。他在北军大营可以骑马射箭舞刀论剑甚至可以指挥几队人马演练攻防大战比在栎阳皇宫里读书念经要快活无数倍。就算长公主亲自催他回城他都不愿意更不要说几位大臣的劝谏了。 “你们忙你们忙朕‘打仗’去了。”说完小天子拿着战盔一溜烟跑了。 大帐内就剩下了几位大臣。气氛马上变得冷肃起来。 鲜于辅一掌拍到案几上破口大骂。在北疆军中除了大将军焦龙大概也只有鲜于辅敢对着张燕、杨凤这种级别的将军怒声责斥了。 “仲渊到栎阳去了吗?”田畴乘着鲜于辅骂累了正在气喘吁吁的时候急忙递上了一樽水。 “羽行兄消消气吧。”杨凤笑道“局势尚在控制之中北军也还在丰镐大营我们什么也没做这既不会影响到大将军的声誉也不会危及到社稷的安全你放心吧。过几天形势明朗了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鲜于辅虽然嘴里骂得很难听但心里还是知道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大将军焦龙怎么怪也怪不到张燕等人。目前这种形势是大将军蓄意制造出来的早在年初的时候焦龙就对他说过只不过焦龙大概没有想到张燕他们会采取这种冒险的方式北军差一点就冲进长安城了。 “子烈兄怎么样?”张燕拿起蒲扇给鲜于辅轻轻摇着“他同意故过吕布?” “现在不是吕布的事而是仲渊的事。”鲜于辅望着赵云说道“今天子龙在当面我们把事情挑开了说。蔡大人肯定不能再做丞相了那么丞相是谁?” “当然是大将军了。”杨凤理所当然地说道“我们为这事筹划了几个月冒了很大的风险目的就是想让大将军主掌权柄让北疆人控制朝政。” “哼……”鲜于辅冷笑“我想问问诸位自从仲渊把何风骗到栎阳后长安局势到底是你们控制还是由仲渊控制?” “是仲渊在控制局势的展。”张燕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们最初的设想是利用天子和北军胁迫长公主然后再利用刺杀天子案打击朝中势力破坏招抚迫使长公主和朝廷修正中兴策略并乘机扶持天子削减和制约长公主的权柄谁知中途却冒出了个何疯子……” “何疯子一旦和吕布打起来了我们非常被动。”贾诩也叹了一口气“长公主在自身安全没有保障的情况下势必要从各地调兵局势随即失控。目前能控制局面的只有焦玮了只要他不让何疯子疯局势就不会恶化。何疯子已经上当他要想活命只能将错就错继续上当乖乖听焦玮的安排。而焦玮拿着何疯子这把刀既胁迫长公主又威胁我们把双方都牢牢牵制了。” “所以……”鲜于辅看看众人郑重说道“我和子烈都认为这个丞相只有让焦玮做了否则……” “不行……”杨凤怒声说道“焦仲渊胆子再大也不敢祸乱社稷。” “仲渊只要维持这样的危局拖到大将军回来丞相还是他的。”鲜于辅苦笑道“但这样一来时间就耽误了。我们都知道大将军的为人如果他回到长安我们想制约和削减长公主的权柄就很困难了。” “焦仲渊趁火打劫机会把握得好啊。”杨凤连身冷笑转头望着贾诩说道“看样子都给你猜对了焦仲渊修改官制的重点不是制衡皇权和相权而是所谓的什么顾命之制。他想把我们踢到一边独揽大权啊。” “从目前的形势看只有这样了。”鲜于辅拍了拍案几“如果你们都同意这事就这么定了我们将尽最大的努力帮助仲渊出任丞相一职。” “羽行兄你要想清楚如果仲渊出任丞相加上他控制了中书监再加上这次官制修改后大将军不再独掌兵权仲渊实际上等于拿到了大汉最大权柄将来大将军都无法影响到朝廷的决策你知道吗?”张燕对鲜于辅的这种不负责任的态度非常不满“大将军出任丞相后如果他再独揽兵权容易激起朝堂上的矛盾所以我们才同意仲渊的官制修改方案同意把兵权恢复原状。假如你和子烈建议由仲渊出任丞相那么官制的修改方案就要重订大将军绝不能放弃一丝一毫的兵权。 “诸位大人要考虑后果要考虑后果……”鲜于辅眉头深皱语重心长地说道“这事要尽快结束越早越好免得夜长梦多引大祸。不管怎么说仲渊都是北疆人他做丞相总比别人做丞相好嘛。” 张燕等人犹豫不决。 “诸位大人如果大将军不愿意做丞相把丞相位置让给了杨彪、荀攸或者刘和等大人那事情就不可收拾了。”鲜于辅连声催促“这事就这么定了不要再考虑了先把危机度过去再说。” 第二卷乱世豪雄篇第十一章长河落日第十九节 八月初六下午栎阳。 大司农卿焦玮风尘仆仆急驰一百多里赶到栎阳拜见长公主。 吕布将其迎进城中“陛下在哪?是否安全?” “陛下在北军大营暂时无恙。”焦玮神情凝重眉宇间忧色重重说话的声音略带嘶哑给人一种强烈的不安。 吕布脸色大变。“暂时无恙”意味着危险重重尤其这句话是从焦玮的嘴里说出来更见局势之险恶。 “北军在哪?是否已经进驻长安城?” “暂时没有。” 吕布感到窒息他急促地喘了几口气低着头不再说话。焦玮也没有说话他非常疲劳两天一夜没有休息纵马飞驰于长安、丰镐大营和栎阳之间体力已经消耗到了极限身上散出一股难闻的汗馊味。 快到皇宫的时候吕布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张邈和陈宫等大人此次能否……” “不可能了。”焦玮转头望着吕布脸显悲色“你还是想法子保住自己吧不要忘了你还有一帮兄弟一帮随你征战四海的兄弟。你只有先保住自己才能保住他们其它的……”焦玮无力地挥了挥手“你经历了洛阳兵变和长安兵变应该非常清楚朝堂之争的残酷。现在我的处境比你更艰难你知道吗?我无法帮你只能靠你自己了。” 吕布的手微微颤抖着心中极度悲愤。他感觉自己就象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猛兽眼睁睁地看着厉啸而来的武器插入自己的身体却没有任何抵抗之力。 焦玮的权势很大丞相大人利用上计之便打击他他立即还以颜色把兖州人拖进了争斗的旋涡。双方自相残杀却给了北疆武人一个机会一个一网打尽的机会。兖州人保不住了丞相也就保不住了;丁立和朱保不住了焦玮也就保不住了。丞相大人和焦玮都倒了长公主也就失去了赖以支撑的左膀右臂长公主也就保不住了。 朝堂局势的展已经越来越清晰。北疆武人动兵变的时机掌握得非常好他们利用军中将领对朝廷招抚策略的不满利用朝堂各方权势因为争斗不休而矛盾激烈的时候雷霆一击。这样他们既得到军中将领的支持又能得到朝堂上某些已经明显处于下风的士人势力的支持。现在他们通过蓄势待的军队威胁对手通过谋刺天子案诛杀对手当丞相和焦玮的两大势力倒下去之后长公主也就面临被禁深宫的命运了。 从目前形势看丞相大人是保不住了。激起兵变的原因就是因为朝廷招抚策略的错误丞相大人将为此承担直接责任。丞相大人倒了青兖士人也就倒了。自己和青兖士人有密切关系如果此刻再不想方设法和青兖士人摆脱关系自己就要受到牵连。自己一条命算不了什么但追随自己多年的张辽、魏续、宋宪、焦封等人都将受到牵连。两相权衡孰轻孰重不言而喻。 自己要想保全就要拼死护卫长公主不让长公主受到任何伤害以便等待大将军回来挽救局面。 “时间还来得及吗?” “我正在努力自救。”焦玮苦笑道“希望将军也能保全自己保全那些追随你征战多年的兄弟。” 何风在殿堂之外拦住了焦玮一脸杀气。田豫一看气氛不对急忙找了个借口溜了。 “呵呵……”何风咬牙切齿“你还敢到栎阳来?” 焦玮剑眉倒竖怒气冲天一把抓住了何风的衣领“你的军队呢?你的军队在哪?” 焦玮的个子比何风高长得又魁梧平时虽然温文尔雅很随和但这下一威自有一股威猛之气顿时把何风唬住了。何风虽然恨不得把焦玮撕成碎片但他心虚他要想摆脱困境还需要仰仗焦玮。此刻他被焦玮一吼马上想到激怒焦玮的后果胆气立时没了。 虽然自己出兵栎阳是受焦玮的诱骗但这话不能说说了不仅颜面扫地脑袋马上就要掉。焦玮是大司农自己是威武将军一个在朝一个在军八杆子打不到一起。如果自己说此次出兵是被焦玮拿着大将军的手令逼的谁信?就算有人信了先被砍头的就是自己这种违律的事都敢干不是叛逆就是白痴留着纯粹是祸害。至于焦玮他不会承认手里拿着大将军的这道手令更不会承认自己违律调遣军队。这对他来说就是死罪即便把他凌迟处死了他也不会说。这事就是秘密私人之间的秘密谁说出去都是族灭之祸。 现在所有人都认为大将军在离开长安前因为担心长安出事所以才暗中给自己留了一道手令让自己在危急时刻出兵护驾。这道手令是大将军和自己两个人之间的秘密约定是大将军权力范围内的事。也就是说就算自己错误地判断了形势也不会身死族灭最多不过承担一个办事不力的罪名。 但是此次自己不仅错误地判断了形势还在一定程度上加剧了形势的恶化把自己陷入了困境。 焦玮在长安对自己说的话并没有错这是自己断然决定出兵的原因但焦玮只分析了兵变表面的东西却故意隐瞒了兵变背后的实质。张燕动兵变的最终目的是夺取长公主手中的权柄但张燕一旦控制了权柄一旦和杨彪、荀攸、焦玮这些人沆瀣一气他们还需要大将军吗?他们极有可能借助大将军这道手令和自己出兵栎阳的事实把兵变的责任把胁迫长公主交出权柄的责任全部推到大将军和自己身上。大将军最终被逼出走大漠长公主被囚于深宫而自己则身死族灭。张燕、焦玮等人则以扶持小天子为借口把持权柄为所欲为。 现在张燕还在北军大营一步未出而自己却带着人马赶到栎阳和吕布针锋相对事实上兵变已经形成。如果此刻杨彪、张燕、焦玮等人突然说自己动了兵变那形势的展就会对长公主和大将军极为不利。 自己只能赌一把了。大将军既然把密令交给了焦玮让他根据朝堂形势展决定是否出兵护卫长公主那么焦玮应该值得信任。后面该怎么干只能听他的了。至于是对是错自己是生是死都管不着了。如果错了那也错在大将军是大将军瞎了眼看错了人。 何风反手抓住了焦玮的领子“你是不是来陷害我?说?” “开什么玩笑?这是什么时候了。”焦玮用力推开何风气呼呼地骂了两句。他说的是老家话何风一句听不懂。不过他知道焦玮在骂他气得又要扑上来。“你敢耍我老子今天把你皮剥了……” “好了好了……”焦玮浑身无力连连摇手“何疯子一定要把军队拉进来知道吗?你一个儿在这里有啥用?还不够人家砍的。” “我已经上当了不会再上当了。”何风四下看看压低嗓门说道“你敢对殿下和大将军不利老子现在就劈了你。” “你上什么当了?胡扯什么?”焦玮说道“你的军队不出动我能阻止张燕出兵?你的军队不到栎阳南军能受到威胁?你不把大将军的密令递给长公主长公主能消除对大将军的怀疑?” “张燕不出兵了?” “暂时不会出兵。出兵就会激化矛盾无助于解决朝堂问题。而张燕的目的是解决朝堂问题不是祸害社稷涂炭生灵所以他目前会克制自己。”焦玮一边走一边低声说道“吕布控制不了南军。张燕利用自己代行太尉事的机会把南军将领换了一大批。南军的几个统军大将郭勋、杨意、刘都是张燕的亲信所以你不要把眼睛总盯着吕布要牢牢盯住杨意、郭勋等人他们才是栎阳城里最大的祸患。这两天你要想方设法把军队拉进城不要再耽误时间了。” “你怎么知道殿下在怀疑大将军?”何风看到焦玮越走越快一把拉住了他“走慢一点老子要问清楚了才干不能再上当了。” “你上什么当了?”焦玮气愤地说道“那道手令只有大将军和我们三个人知道大将军如果不相信我会把手令给我?我如果不相信你会冒着被你一刀砍了的危险去找你?你应该相信我不要再胡思乱想了。此事结束后你会得到长公主和大将军的绝对信任前途会非常辉煌。” 何风狠狠盯着焦玮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这话我怎么听着冷飕飕的浑身不舒服。” 焦玮懒得理睬他继续刚才的话题说道:“大将军举荐张燕大人为天子师得到了天子的信任这才有了此次兵变的危机如果换作是你你会对大将军没有怀疑?但你此刻的出现大将军那道手令足以让长公主消除怀疑继续信任大将军这对我们解决危机极其重要。” 何风不太明白但他也不想细问他只想让自己摆脱困境。“我的军队现在进不来你得给我想个办法。” “哀求长公主不停地哀求要让长公主感到危险近在咫尺要让她怀疑吕布的居心怀疑南军将士的忠诚要让她每时每刻担心小天子的安危要让整个栎阳陷入血雨腥风的恐慌之中。”焦玮凑近何风急说道“我们要抢时间要以最快度解决问题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何风霍然而悟连连点头“仲渊张燕大人不会对大将军不利吧。” “你不要总是担心大将军。黄巾系的人如果没有了大将军马上就会死绝。”焦玮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你为什么不担心我?你知道现在有多少把刀架在我脖子上吗?我很快就要死了你知道吗?” “你死了好。”何风冷笑道“老子早盼你死了。” 长公主、丞相蔡邕、中书监刘放等大臣听完焦玮的奏禀后稍稍缓了一口气但所有人都知道更大的暴风雨就要来了。张燕如果达不到目的这场危机马上就会由谋刺天子案转变为兵变严峻的形势将接踵而来。 谋刺天子案的呈奏摆上了案几。 涉案人员有襄阳方面的特使蔡瑁、王朗、华歆、徐庶、石韬、孟建等人有朝中大吏孔融、祢衡、陈登等人。目前已有证据表明臧洪、张邈、陈宫等部分大臣和此案也有牵连大司马徐荣已下令廷尉府将两案合并审理。 御史大夫刘和上奏考虑到自己是青州人并且和孔融、祢衡等大臣关系亲密主动要求回避举荐老大臣司马防暂领御史台。 廷尉卿鲜于辅、廷尉丞陈好上奏详细禀报审讯情况。 治书御史郗虑上奏弹劾孔融、祢衡等大臣恳求长公主立即下旨羁押所有涉案大臣。 大司马徐荣、太尉荀攸、光禄勋张燕、廷尉鲜于辅等大臣联名上奏目前朝堂上危机重重为了稳定州郡请求调换十四名和涉案大臣关系密切的郡国太守、国相并要求这些卸任大吏即刻返京。 丞相蔡邕和众多涉案大臣关系密切恳请长公主下旨请丞相大人暂时回避丞相府事务暂时由老大臣周忠代理。 左卫将军、卫尉吕布和众多涉案大臣关系密切不再适合督领南军建议长公主下旨即刻命其回避交出兵权并举荐右将军杨凤暂时督领南军戍守皇宫。 大司马徐荣独自上奏。从稳定当前局势出臣建议殿下在北军没有出动的情况下千万不要下旨调遣兵马进京以免重蹈当年董卓乱国之祸。 “赵云将军还在督领北军吗?”长公主沉默良久小声问道。 “赵大人的处境殿下应该清楚。”焦玮苦笑道“如果陛下强行下令让赵大人出兵赵大人将承担动兵变之责。”焦玮看看坐在一边神情愤怒的蔡邕摇了摇头“丞相大人必须做出选择要么主动承认朝廷在招抚策略上有重大错误承担所有罪责要么赵大人将……”焦玮停顿了一下轻轻叹了一口气“赵大人如果出事大将军回来后问题就变得复杂了而张燕等人可能乘机攫取权柄导致事态向更加恶劣的方向展。” “现在大汉是我主政不是天子主政……”长公主有些恼羞成怒。 “丞相如果拒绝承担罪责他可能会涉及谋刺天子一案他随即有挟持殿下之嫌疑。如此一来殿下手中的权柄就没了小天子将在顾命大臣的辅佐下主政。那时赵云大人被羁押张燕指挥北军出动就不是兵变而是平叛是拯救殿下是大义之举了。” “岂有此理……”蔡邕惨然长叹“这世上还有天理吗?” “有。”焦玮说道“只要丞相大人上奏天子说自己在招抚策略上因为受到了奸佞的欺骗差点陷社稷于倾覆之祸罪责重大主动领罪请辞则兵变不会生朝堂也会迅恢复稳定长安不过是生了一场未遂的谋刺天子大案而已。” “仲渊你实话告诉我陛下在渭桥遇刺是真是假?孔融、祢衡等人是否参予了行刺?”蔡邕激动地说道“你告诉我只要你告诉我真话我即刻请辞丞相一职。我就是死了也要死得明明白白。” “陛下在渭桥的确遇刺。”焦玮毫不犹豫地说道“襄阳特使徐庶、石韬、孟建失踪说明叛逆们的确策划了刺杀天子一案。陛下何时到长安只有朝中大臣知道因此朝中肯定有大臣参予了刺杀。刺杀天子的目的是什么相信你们比我更清楚。先帝唯一的子嗣突然被弑杀长安会生什么?长安会崩溃。我们一时无法重建皇统天下将传遍大将军弑君的谣言州郡会背叛军队会背叛平叛将遥遥无期中兴大业将遭受重创南北对峙的局面将不可避免地成为现实大汉将分裂甚至可能就此倾覆。” 第二零八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叛逆们来议和本身就是一个阴谋。很多大臣一再上书告诫但殿下和丞相大人根本听不进去。”焦玮痛心疾“殿下和丞相大人为什么要一意孤行?为什么?原因我们都知道而这也是导致今日朝堂爆危机的重要原因。” “朝堂遭此重创需要一段恢复时间平叛征伐将不得不推迟。”焦玮恨声说道“叛逆们的奸计成功了他们赢得了喘息时间朝廷将为此付出惨重代价中兴大业将受到严重挫折这个罪责难道还不够大吗?” 蔡邕凄然苦笑。“好仲渊说得好我的确罪责重大我上奏请辞不过要等到大将军回来。” “此次危机暴露了一个我们担心了很多年的问题那就是黄巾军余孽对朝政的侵蚀和控制。过去张燕等人一直躲在大将军的后面隐藏得很深但这次大将军不在了他们马上便跳了出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将在大将军回来之前以陛下的生命为条件设法胁迫殿下交权以达到控制朝政的最终目的。” “这个问题必须要解决而且最好是借助此次危机一次解决掉否则后患无穷。”蔡邕叹道“可以试想一下如果权柄被张燕等出身黄巾的大臣所控制长公主和大将军都将被架空朝堂上的争斗将更加血腥和惨烈。” 焦玮愣了一会儿然后手指殿堂之外神情颇有几分无奈“丞相大人请看看现在的南军看看虎贲、羽林有多少将士出身黄巾?再看看朝堂上看看军队里有多少黄巾出身的大臣和将军?解决?怎么解决?你这不是和整个朝廷和整个军队为敌吗?丞相大人大汉之所以能走到今天这一步这些出身黄巾的人居功至伟他们对大汉没有威胁他们是大汉中兴的柱石。朝廷现在要解决的不是出身问题不是势力派系问题而是中兴策略问题。” 长公主和蔡邕的脸色当即变得很难看。 焦玮这句话已经表明了他自己的立场也可以说是代表了长安朝廷大部分大臣的想法。虽然现在兵变没有生但爆兵变的原因还在兵变随时都有可能生。为了迅缓解危机把爆兵变的可能彻底解除当务之急是根除这个原因也就是中兴策略的修改。再说白一点就是削减和制约长公主手中的权柄。 虽然蔡邕有意把矛盾的焦点向黄巾系势力转移试图让朝中大臣们为了天子的安危而和张燕等黄巾系势力生冲突从而拖延时间等待大将军回来处理危局。但朝中的大臣们显然不愿意这么做他们迫不及待地想抢在大将军回来之前尽可能从长公主手上夺取更多的权力。 长公主应大臣们的要求下了一系列的圣旨但长公主不愿意让杨凤到栎阳那等于天子和自己两人的性命都交给黄巾系大臣了等于拱手让出了所有的权柄。 长公主也没有下旨让吕布回避。吕布已经誓了已经说了宁愿交出脑袋也不愿交出皇宫她还能怎样?想起吕布昔日对自己弟弟孝献皇帝的忠诚长公主又恢复了对他的信任但她对吕布的手下却极为忌惮。她再次约见吕布把长安的情况详细说了一下请他再考虑考虑是否让何风带一部分军队进城戍守皇宫但吕布依旧拒绝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长公主气得泪如雨下。她想起了大将军如果大将军还在长安吕布敢说半个“不”字?张燕等人还敢肆无忌惮地逼迫自己?但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焦玮坐上了马车。他太累了回到长安后又是通宵达旦的议事他要在返程的路上睡一下。 马车还没有出宫就停了下来。筱岚拉开车门跳上了马车一把抱住焦玮失声痛哭。焦玮叹了口气轻轻抚摸着筱岚的后背小声说道:“我身上太脏已经臭了。” 筱岚抱得更紧了“你能撑得下去吗?” “我还能支撑。”焦玮笑道“当年你抛弃荣华富贵和我一起走了几千里路赶到西疆吃尽了苦头我这点苦算什么?” “你可以不出头的你为什么这么傻非要出这个头啊?”筱岚低声饮泣哽咽说道。 “我不出头丁立和朱就死定了。”焦玮痛声说道“丞相大人倒了接下来就要轮到我了。大将军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他们有足够的时间置我于死地。丞相大人和我都倒了还有谁来保护长公主?长公主倒了大将军把持朝政大汉重演当年董卓主政一幕。北疆武人和士人们完全对立中间再也没有缓冲势力。当双方的矛盾爆的时候也就是社稷败亡之日而大将军的生命也就岌岌可危了。” “我先要自救。这几年我锋芒太露敌人太多了。” “洛阳大战前朝堂上就已经感到了北疆武人即将入朝的危机。如果北疆武人入朝中兴策略上的调整是必然的而且肯定不利于门阀士族的利益。为了阻止这种情况的生要就要打击北疆人分裂北疆势力。丞相大人和一些外朝大臣说服了长公主利用增兵和迁都之议做了迫使长公主不得不修改官制的假象这在一定程度上为长公主和我欺骗大将军同意修改官制起到了很好的掩护作用。官制修改了决策权也集中于中书监了北疆武人和士人也分裂了。” “北疆势力的分裂长公主在其中起到了决定性作用但大将军并不知道。我虽然明知这是个陷阱但不得不跳因为我无力阻止长公主也无力阻止北疆人的分裂更无力阻止在中兴大业推进过程中各种矛盾累积起来的一次次爆。退一步说即使我把修改官制的后果告诉了大将军大将军又能用什么办法解决增兵和迁都问题?难道用刀吗?我因此得罪了大将军得罪了北疆武人。同时因为我部分控制了中书监和长公主也产生了冲突只不过长公主掩饰得非常好让朝堂上下都感觉到是我控制了朝政。我不敢到中书监任职正是担心自己处在风口浪尖上和大将军彻底决裂。” “侥幸的是大将军终究是大将军他还是相信我。但此刻洛阳已经打下来了武人入朝的步伐越来越快中兴策略上的冲突也一次比一次激烈。” “长公主和丞相大人随即决定动手他们的计策很简单让朝堂陷入混乱让中兴大业陷入危机迫使大将军交出兵权推迟武人入朝的步伐。但大将军以退为进以出让部分兵权来换取武人的入朝这激怒了长公主和丞相大人他们做出了一个错误的选择结果掉进了襄阳人的陷阱。” “朝堂上乱了朝廷又做出了错误的决策中兴大业迅陷入危机黄巾系终于忍不住动了兵谏。但你注意到没有仅靠一个黄巾系无法动兵谏这里面有大将军的默许和纵容有太傅杨彪和太尉荀攸的帮助。” “大将军距离长安太远了等他回来的时候张燕会在杨彪和荀攸这些人的帮助下迅控制朝政长公主和大将军都会被架空。我、赵云和吕布都会被杀北疆人会遭受重创北疆武人会自相残杀最后大将军能保住河北三州就算非常不错了。” “太傅杨彪是孝灵皇帝朝的老臣他经历了党锢之祸、黄巾起事、洛阳兵变和两次长安兵变以他丰富的从政经验和卓绝的才智利用这个难得的机会掌控全局还不是轻而易举?他还有很多和他一样具有丰富从政经验的帮手太尉荀攸、光禄大夫钟繇、老大臣杨奇、许劭、司马防、周忠、张喜等等。这些关洛和颖汝士人的实力太强了以丞相蔡邕为的青兖士人和以太常郭策为的北疆老一代士人无论是从政经验还是应对朝堂危机的能力都根本无法和他们相提并论。” “当我听说张燕带着天子进入北军大营后我非常恐惧我第一个念头就是我要死了。” 焦玮的双手不停地颤抖着。筱岚抱着他深切感受到了从他心底里涌出来的那股强烈的恐惧。 “我要自救但我需要兵力才能自救。我看到赵能想到了岌岌可危的子龙想到了何风想到了那道手令。当年大将军在晋阳城外给我这道手令的时候我知道了大将军一个秘密。每当他不在晋阳的时候必定有个人手持大将军的调兵手令。在我之前应该是鲜于辅大人那么在我之后应该是谁?” “子泰?”筱岚不假思索地说道。 “对肯定是田畴他手上肯定有大将军的密令。过去大将军需要保护长公主但现在他要保护小天子那么这个保护天子的人肯定是子泰。也就是说张燕和杨凤其实根本没有控制北军。只要子泰拿出大将军的密令张燕和杨凤就死定了。” “你是说动这场兵变的人是大将军?”筱岚猛地坐直身躯脸色霎时变得苍白。 “对对……”焦玮满头大汗眼神变得异常混乱“大将军出手了。大将军临走之前巡视了关中各地也就是说张白骑、梁百武、庞德、卫峻、华雄、焦云、子率等人都看到了这道密令只要张燕下令调兵只要长公主下令调兵他们就死定了。” “长公主?”筱岚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双唇不停地哆嗦着。 “此刻调兵就是谋反就是弑君就是乱国谁调兵就杀谁这没有什么不对大将军一贯如此。”焦玮突然神经质地笑了起来“大将军到底还是相信我告诉了我这个秘密让我绝处逢生。” “你调兵了你调兵了……”筱岚的泪水突然滚了出来“你让何疯子到了栎阳……” “我问过了大将军临走前没有召见何疯子何疯子根本 不知道这道密令哈哈……”焦玮颇为激动地一把搂住了筱岚在她脸上狠狠亲了一下“我拯救了大汉我拯救了社稷我救活了整个长安城的白痴我救活了长公主我要做丞相了……” 筱岚吓坏了用力拽着焦玮的胡子在他脸上连打数下“你怎么了?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你不要说胡话啊……” “年初大将军对我说你应该做丞相了。我吓坏了吓出了一身冷汗我以为哪里得罪了大将军在家翻来覆去地想了好几天但我就是想不起来我没有得罪了大将军啊?现在我知道了他要对朝堂来一番整治该杀的杀该赶的赶要给我铺路要让我做丞相。”焦玮兴奋地又在筱岚脸上亲了一下“我真的要做丞相了不是做梦。” 筱岚吃惊地望着他“你是不是嫌命长啊?你刚才还在说杨彪大人和荀攸大人他们实力强劲这丞相怎么轮也轮不到你做。即使你做了丞相你活在这世上的日子也就屈指可数了。” “我不做行吗?”焦玮苦叹“大将军说的话谁敢违抗?” “我说服了何风把他调到了栎阳形成了事实上的兵变.态势迫使朝堂各方不得不迅调整计策。张燕不敢动了想顺势捡个便宜。杨彪和荀攸等人也不敢动了他们没想到大将军竟然给我调兵的权力。也就是说大将军可能还有更厉害的后招他们担心自己做了出头鸟给大将军一块砍了马上把头缩了回去。局势至此被我控制。我现在只要协调朝堂各方的利益尽可能满足大将军的要求这场危机也就悄然度过了我也就可以做丞相了。相反我如果没有处理好这场危机我这颗脑袋也就没了。” 筱岚震骇无语良久才问道:“长公主怎么办?” 第二卷乱世豪雄篇第十一章长河落日第二十节 焦玮打开车门四下看看吩咐车队继续前进。 “长公主的问题要放到六年后去看。”焦玮示意筱岚坐到自己的对面脸上的兴奋之情已经荡然无存转而代之以满脸的忧郁和不安。 “在天子没有主政之前由长公主主政这是孝献皇帝驾崩后朝廷的一致决定不会更改其原因就是为了防止大将军独揽权柄重演董卓乱国之祸而大将军也极力赞同。大将军和我们的看法一样任何人都会随着形势的变化时间的流逝和权势的增长生变化谁都不敢保证自己在几十年的岁月里始终如一所以保持朝堂上的权力平衡一直是我们共同的追求目标。当年的晋阳危机今天的长安危机无不是因为朝堂上的权力失去了平衡而导致。每当危机解决了朝堂上的权力平衡了朝廷就能维持一段时间的稳定。如此周而复始虽然纷争不止流血不止但至今为止朝廷还没有出现后宫、外戚和权臣乱国之祸这也是中兴大业能稳步走到今天的重要原因。” “所以长公主也罢大将军也罢外朝大臣们也罢都把制造朝堂危机当作了维持权力平衡的唯一工具。”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维持朝堂上的权力平衡非要冒着倾覆社稷的危险制造一场又一场的危机吗?不是用制造危机的方法维持权力平衡只是一种非常手段一种迫不得已的手段正确的办法应该是用《大汉律》来维持。大汉的天子大汉的臣子大汉的后宫大汉的外戚甚至大汉后宫里的宦官只要遵从于《大汉律》则国泰民安国富民强。然而纵观历朝历代没有人能做到这一点没有人视律法为最高权威。从皇帝到奴隶只要抓到一丝一毫的机会他们就肆意践踏律法。结果王国有兴衰朝代有更替除了不变的江山其它的时时刻刻都在变。” “今天的《大汉律》已经失去了它应有的威严其原因非常多但其中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是皇权的衰落。要想中兴大汉要之务是重振皇权皇权威仪四海则《大汉律》就能恢复它至高无上的地位。但从目前的天下形势来看重振皇权的难度非常大。” “如何才能重振皇权?朝堂上的争论非常大。有大臣认为重振皇权的要之务是皇统的选择。如果皇统出了问题大汉即使中兴了国力强悍了威震宇内了也不过昙花一现。有大臣认为重振皇权的要之务是重振律法至高无上的权威。有大臣认为重振皇权的要之务是社稷的稳定是国力的重建而其基础就是强悍的无坚不摧的武力。” “今天的朝廷没有一个强势的皇统没有一个强有力的核心因此导致朝中各方在中兴大业策略上的分歧越来越严重。随着中兴大业的不断推进这种分歧将越来越大矛盾也将越来越激烈。” “这就是长安危机的根源。朝堂上频繁的危机虽然维持了权力的平衡但也严重影响和阻碍了中兴大业的推进这种局面如果不能迅得到改善社稷终究有一天会在愈演愈烈的危机中崩溃。” “侥幸的是我们距离解决这个危机根源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按周制男子二十行冠礼但天子为了早日执掌国政一般都提前行冠礼。周文王十二岁而冠成王十五岁而冠。本朝自孝和皇帝以来除了未及冠年就夭折者之外都在十三岁或十六岁举行冠礼。孝灵皇帝是十六岁加元服(元服即冠礼)孝献皇帝是十三岁加冠礼当今天子如果也是十三岁行冠礼那么还剩下六年时间。” “这六年时间对于朝堂各方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确保小天子主政把危及小天子主政的所有可能存在的障碍彻底铲除。” “在丞相大人和朝中部分大臣看来将来小天子主政的最大障碍是长公主、大将军和北疆武人所以他们要设法削减和限制长公主的权柄要尽快夺取大将军手中的兵权要竭尽全力阻止武人入朝干政。” “在长公主看来将来小天子主政的最大障碍是外朝对皇权的制约是大将军和北疆武人对社稷安全的威胁所以她要设法巩固皇权最大程度地夺取相权不惜一切代价削减大将军的兵权。” “在大将军看来长公主持久把持权柄外朝大臣在中兴策略上和北疆人的目标背道而驰等等这些都是小天子主政的阻碍所以他要尽快制约长公主手中的权柄把所有危害到中兴策略的外朝势力统统赶出朝堂以便给小天子主政铺平道路。” “我算是北疆人……”焦玮指指自己又指指筱岚“你也是我们追随大将军十几年最早的中兴策略就是由我们制定和实施的所以我们和大将军和北疆武人在中兴策略上是一致的。大将军一直希望我们北疆人控制朝政控制内外两朝但由于年年征战大将军并没有完成这个设想。” “现在距离小天子主政只有六年时间了如果再不让北疆人完全控制朝政危机会越来越大。正好长公主、丞相大人和朝中一帮大臣们也有同样的想法。大将军被激怒了忍无可忍了于是策划和动了此次长安危机。” “从目前形势的展来看我们的目标正在一步步实现但问题是六年时间我们能完成所有的目标吗?” “在未来六年里中兴策略要不断调整要始终保证它的正确性。同时《大汉律》要重建威严国力要迅恢复新政要更加深入地推进。另外大将军还要锻造一个强势皇帝他将带着小天子四处征战在小天子的心里牢牢铸下以武立国以武治国的坚固理念。” “但是这一切难题都不算什么对于整个朝廷来说对于中兴大业来说对于整个社稷来说最大的难题还是无法解除可能危及小天子主政的两个最难以逾越的障碍也就是长公主和大将军。” “此次危机解除后朝政虽然由北疆人控制但北疆人已经分裂朝堂上会形成新的争斗而且争斗的势力更多争斗的手段更加惨烈。”焦玮叹了一口气“大将军应该有所预料但他没有办法为了确保中兴策略符合北疆人的利益他只能求同存异保大弃小走一步算一步了。” “北疆士人中我算是一系以崔琰为的冀州门阀世族算是一系以晋阳王家为的北疆门阀世族算是一系田畴、傅干算是一系如果加上关洛士人和颖汝士人未来朝堂上的权势斗争远比现在要激烈。” “北疆武人也已经分裂以张燕、杨凤为的黄巾系以徐荣、麴义、贾诩为的西疆系以鲜于辅、玉石为的北疆系以颜良、赵云为的冀州系如果大将军为了制衡军中势力把吕布将军保下来那么还要算上吕布一系。这么多势力同时涌进朝堂并占据重要位置参与国政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目前不得而知。” “北疆武人早在孝献皇帝到了晋阳重建朝廷后已经逐步进入朝堂但此后他们进入朝堂的阻力非常大。此次大将军利用长安兵变的机会让北疆武人们之间的矛盾全部爆武人们不可避免地走向了分裂。北疆武人的分裂让朝廷一定程度上减少了对他们的抵制和恐惧。大将军为武人们成功打开了武人进入朝堂的大门。” “武人的分裂对军队的影响很大但大将军把他们全部推进了朝堂以最快的度消除了因为武人分裂而给军队带来的巨大影响。将军们入朝了军中各势力之间的争斗随即减少军中更多的校尉、中郎将们得到了立功和升迁的机会军队的凝聚力和战斗力将迅得到提高而大将军也乘机牢牢控制了军队。只要军队在手他还怕朝廷夺走他的兵权吗?” “这些年随着军队的增多将军们的增多军中势力之间的明争暗斗也越来越激烈大将军对军队的控制力越来越弱。这也是大将军自冀州大战后三年不愿回朝的最重要原因。他必须牢牢控制军队军队一乱什么都完了。他不是不愿回朝他是不敢回朝啊。” “现在你再回头想想是不是能理解大将军为什么要策划和动长安危机了?”焦玮冲着筱岚笑道“我说这场危机是大将军背后指使的你刚才或许还有几分怀疑现在你还怀疑吗?” “此次长安危机大将军打开了武人入朝的大门给他们的将来铺平了道路。武人入朝了将军们对社稷的威胁也就减少了同时军队内部的斗争也减少了而大将军也能更加牢固地控制军队了。军队内部团结了稳定了战斗力也就提高了胜仗也就越打越多而新一代的武人也将大量涌现他们在不久的将来也会进入朝堂。这样一来大将军对军队的控制力会越来越牢固对朝政的控制力也会越来越牢固其权势会越来越大对社稷的威慑力也会越来越强悍越来越具有倾覆性。” “在这种情况下长公主和朝廷还敢夺取大将军的兵权吗?就算长公主和朝廷拿回了大将军的兵权那又有什么意义?只要大将军不死他就是兵权。如果大将军象董卓一样被刺杀了社稷也就完了。那时朝堂上的武人为了自身的利益会奋起还击而军中那些由大将军亲手培养出来的新一代武人他们会把社稷撕成碎片。” “这些年大将军对长公主和朝廷的进逼一退再退但你看到他的权势和实力有什么损失吗?没有相反所有试图对付他的人都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因为大将军就象一尊战神无人可以击败。” “大将军把朝堂当作战场每打一仗都要达到数个目的他绝不会为了一个目的而去动一场战争。这次也是一样。你看丞相大人倒了青兖士人倒了长公主的权柄削弱了北疆武人分裂后入朝了招抚襄阳失败了。北疆人控制了朝政军队牢牢控制在手中兴策略也将按着北疆人的意愿推进。等到这场危机平静下来估计再也有没人愿意和他正面对抗了。” “大将军达到了他的目的他变得更加强悍。但问题是六年后当天子主政的时候他逼迫长公主还政于小天子的时候他该怎么办?” “大将军显然清楚自己的处境所以他带着小天子征战天下不遗余力地给小天子培养实力。但六年后大将军从军时间达到了二十五年。二十五年的戎马岁月二十五年的沙场征战二十五年的功勋将军在人们的心中象神一样存在。其威信之大岂是小天子所能代替?试想军中有多少愿意为他赴汤蹈火的将士?试想大漠上有多少愿意为他粉身碎骨的勇士?” “如果大将军继续留在朝堂那他就是权臣对社稷对小天子对他自己都没有好处。这不仅仅是功高震主的事而是因为整个社稷都感受到了他的威胁没有人愿意让他继续留在朝堂上。但更严重的问题是他走得掉吗?谁敢让他离开朝堂?谁放心他离开朝堂?” “他不走长公主就不会还政于天子。虽然天子十三岁了主政了但按本朝传统在天子没有完成学业(《礼记内则》中规定了不同的年龄段有不同的学习内容成*人后有更高层次的学习即使是天子也要遵从此礼)也就是没到二十岁之前长公主都可以继续主政辅佐天子。如此一来冲突就爆了。” “六年后的这场危机非常可怕没有人可以置身于外稍有不慎就是玉石俱焚之祸。” 筱岚无力地靠在了车座上心灰意冷一时间恨不得就此撒手西去。 她和焦玮虽然都是本朝重臣但夫妇两人很少在家中议论朝政。依律法京中大臣如无正当理由不许私自聚会。筱岚身份特殊和焦玮两人不受此律限制但为了身家性命两人还是对各自的公务守口如瓶。筱岚对朝政有自己的理解但今天听到焦玮一番话她才蓦然现自己和长公主一样因为对焦龙的崇拜而蒙蔽了心智竟然还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焦龙。 “大将军信任你这么急着把你推上丞相的位置是不是希望你帮他寻找一条生路?” “这不是帮他寻找一条生路而是帮助社稷帮助小天子帮助我们自己寻找一条生路。这是自救。如果我不能挽救六年后的危机我们都将在那一刻灰飞烟灭。” “你有办法?”筱岚惊喜地问道。 “没有。”焦玮沮丧地摇摇头“我现在脑子一团糊但我感觉肯定有绝处逢生的机会。” “你说说也许我能帮你想想?”筱岚急切地说道。 “目前能预料到的事只有两件。一是小天子十三岁行冠礼后他可以为自己娶一位皇后这位皇后不能是别人只能是大将军的女儿雯儿和秀儿都可以甚至两个都可以进宫。这样一来大将军就成了外戚。按照大汉律法外戚不能出任朝中显职。但问题是大将军愿意吗?大将军放弃兵权需要几个条件先长公主必须彻底交出权柄;其次他要有合适的理由放弃权柄让长公主、天子和朝中大臣都放心;第三他必须可以切实保障自己的安全。大将军做了外戚女儿做了皇后并不代表他和自己的女儿和自己的部下们就安全了没人相信这种婚姻可以保证自己的安全。” “不过大将军成为外戚是他交出兵权退出朝堂的基础是解决六年后那场危机的先决条件。因此不管他是否愿意我们都要逼着他把女儿嫁给天子。” 筱岚深有同感地连连点头“那能预料到的第二件事是什么?” “长公主的归宿。”焦玮压低声音说道。筱岚吓了一跳。这件事是长公主的禁忌当年晋阳危机就是因为孝献皇帝想把长公主嫁出去结果满朝文武几乎被一网打尽远比这次长安危机更可怕。 “如果长公主得偿心愿那么很多问题就能迎刃而解。而我们也能从中找到化解危机的办法或许……” 筱岚心有余悸地连连摇手“你想得太简单了你知道办成这事难度有多大吗?一个愿嫁一个愿娶就行了?天子怎么想?大臣们怎么想?六年后的天下局势又如何?朝堂局势又如何?等等等等太复杂太复杂想都不敢想的事你不要再提了这是不可能的事。此事不但无助于解决六年后的危机反而有可能让那场危机变得更加血腥甚至直接摧毁社稷。” 焦玮还想再说筱岚脸色一沉怒声说道:“不要再说了就算我们身死族灭也不能挑起这场可怕的灾难。” “那你让我现在怎么解决问题?”焦玮两眼一瞪厉声说道“我刚才说了那么多你还没有听懂吗?这场危机和六年后的那场危机是紧密相联的。如果长公主不能象过去一样全身心地信任大将军如果他们两人还不能携手合作以强悍的实力威慑外朝我凭什么保证武人们可以顺利进入朝堂保证他们在朝堂上牢牢站住脚?武人站住了脚朝堂上的斗争就会骤然激烈那我又凭什么保证朝堂可以连续稳定六年?如果朝堂不能连续稳定六年国力不能持续恢复六年后我拿什么去支撑因为那场危机而导致的一系列灾祸?” “这不是我个人的事也不是我们家族的事这关系到社稷关系到千千万万的无辜生灵。”焦玮一把抓住筱岚的手臂把他拽进自己怀里凑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告诉长公主只要她完全信任大将军就象当年她到北疆的时候一样信任大将军她肯定就能得到自己的幸福。我拿自己的生命誓如果我不能帮助她完成心愿我将万箭穿心而死。” 筱岚哭了她抱住焦玮伤心地说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承担这个责任?过两年你随便找个理由就能脱身你为什么一定要往死路上跑啊?” “没有大将军我早就死在翼城了。没有大将军也没有今天的大汉。于私我应该为大将军而死;于公我应该为社稷而死。”焦玮轻轻叹了一口气“老师的在天之灵正在看着我们如果他还活着他一定会鼓励我一往无前誓死奋战。” **** 八月初七日凌晨长安。 大司马徐荣召集公卿大臣议事。 太傅杨彪抱病而来。光禄勋张燕和执金吾赵云奉命赶到。 大司农焦玮宣读了一系列圣旨。 老大臣周忠代领丞相事。老大臣司马防代领御史台。同意羁押太仆孔融等涉案大臣。同意调换十四名各地郡国太守、国相。 大司马徐荣命令廷尉府以最快度审结谋刺天子案然后该杀的杀该放的放不要拖延时间力争把影响控制在最小范围内。 光禄勋张燕提议大臣们联名上奏弹劾丞相蔡邕、御史大夫刘和等大臣认为他们在中兴策略上犯下了一系列错误并有私通叛逆的嫌疑对天子在渭桥遇刺负有不可担卸的责任建议长公主罢免蔡邕、刘和等大臣的职务。 大司农焦玮建议修改官制削减中书监的权力并提出实施顾命之制以上公大臣辅弼天子处理国事从而限制长公主的权柄。 大臣们一致同意并拟写了奏章。 八月初七日上午老大臣周忠和大司农焦玮急赴栎阳。 第二零九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八月初八日凌晨栎阳。 长公主没有召见周忠和焦玮。刘放传旨两位大人到驿馆休息静候圣旨。 正如事前所料长安的大臣们迫于形势不得不接受张燕的胁迫和张燕联手夺取长公主的权柄。 这不禁让人想起了十四年前的洛阳兵变。当年董卓进京后太傅袁隗和朝中大臣们也是迫于形势不得不帮助董卓夺职了何太后的权柄废黜了少帝重建了皇统当时的尚书令士孙瑞甚至还借助《春秋》经义为废黜少帝作了一番辩解。 十四年后这一幕再次重演朝堂上的武人和士人再次联手这是不是意味着长公主命在旦夕大汉社稷将再次遭受浩劫?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大将军了。当年何进被奸阉杀了太傅袁隗以毫厘之差丧失了北军控制权结果董卓进京局势再不可挽救。今天呢?今天张燕同样控制了北军但侥幸的是大将军征伐在外大将军手上还有最强悍的胡族铁骑大将军还有挽救局势的可能。 丞相蔡邕病倒了他强自支撑着身体继续守护在长公主身边。虽然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经岌岌可危但他不愿放弃他还有很多事要做很多心愿没有完成。他看完周忠和焦玮送来的奏章后沉默了很久。 朝廷现在要做的事也是自己一直想做的事。对于社稷的中兴大业来说当务之急是限制长公主的权柄最大程度地削减大将军手中的兵权为小天子顺利主政打下基础。不出意外的话六年后小天子就要主政而这六年时间将是决定大汉命运最关键的六年。此次长安爆兵变危机的根源其实就是因为外朝急于削减大将军的兵权想把大将军对社稷的威胁对小天子主政的威胁降到最低然而事与愿违大将军走了北疆武人马上举起了屠刀。 北疆武人是军功阶层是朝堂上一股强大的力量他们现在成了阻碍大汉中兴的一道无法逾越的障碍。这道障碍如果不能妥善处置不能让他们迅融进朝堂后果不堪设想。 自己一直试图把军功阶层拒于朝堂之外但事实证明这条路走不通失败了。虽然军功阶层中的很多人都出身于黄巾但他们现在是大汉的臣子朝廷要正视他们的功勋要把他们手里的力量转化为稳定社稷的力量。在如今对抗已经解决不了问题的情况下在军功阶层要求进入朝廷的愿望越来越强烈的情况下在他们已经用战刀打开了朝堂大门的情况下朝廷不管是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是投降也好是因势利导也好都要敞开胸怀接纳他们了。 大将军和军功阶层是一体的两者之间的利益密不可分这一点朝廷有清醒的认识。不过朝廷一厢情愿地认为把大将军的问题解决了军功阶层的问题也就解决了现在看来这个理解大错特错。大将军是大将军军功阶层是军功阶层两者之间的利益虽然密不可分但的的确确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利益群体。大将军不能代表整个军功阶层大将军的个人利益更不能代替军功阶层的整体利益。 长公主和朝廷在这一点上完全理解错了接着做出了错误的判断制定了错误的策略以致于引爆了一场危机。 错误需要人承认引爆危机的责任需要人承担自己是丞相当然应该承担这个责任。不过让自己感到欣慰的是自己和朝中部分大臣为这个错误付出巨大代价还是值得的。因为太傅杨彪、太尉荀攸和大司农焦玮等大臣马上意识到了危机爆的根由他们以最快的度修正了朝廷的策略并拿出了一系列正确的对策。 让武人入朝和武人共理朝政利用武人的力量重新制衡皇权和相权并迅限制长公主的权柄削减大将军的权力确保将来小天子能顺利主政确保中兴大业能继续稳定推进。 自己要离开朝堂了活在世上的日子也不远了在最后的这段岁月里无论如何也要为社稷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长公主非常愤怒她拒绝修改官制拒绝削减中书监的权力拒绝实行顾命制。 “传旨周忠、焦玮两位大人请他们回长安去我不会召见他们。” 蔡邕、筱岚、刘放、孙资、黄岳五位大臣都没动。 长公主气得面孔通红泪水情不自禁地滚了下来“怎么?你们也想把我囚禁深宫吗?” “殿下请你冷静一点。”蔡邕劝道。 “我还不够冷静吗?”长公主尖声叫道“如果任由他们为所欲为这大汉的社稷就要毁在他们手上。我不会答应他们绝不会。你们都退下去此事就这么定了无需再议。” 蔡邕没有走长公主也没有赶他走。等到筱岚他们都离开后长公主走到蔡邕身边象孩子一样贴在蔡邕的背上搂着蔡邕的脖子无声哭泣。 “父皇好狠心他把我赶出了洛阳他把一个奄奄一息的社稷交给了我我该怎么办?” “殿下你还记得先帝的遗诏吗?”蔡邕低声说道“承担挽救社稷之责的不仅仅是你还有大将军。” “大将军……大将军比父皇还狠心我好恨他……”长公主的声音颤抖起来“我叫他暂缓打洛阳他就把陛下带到了洛阳威胁我。我削他兵权他就一走了之故意逼着他的部下动兵变。现在他还要杀我他竟然要杀我……” 蔡邕长叹。“殿下你想错了。你看看现在的形势大将军的处境比你还艰难啊。” 天子在渭桥遇刺是事实张燕带着天子避难于北军大营也是事实。但北军出动了吗?张燕动兵变了吗?没有。张燕到目前为止还是保护天子的功臣他没有任何违律的事实。 张燕的手段非常高明他做出了动兵变的态势让我们所有人都感到了兵变爆的危机不得不立即做出应对于是长安事实上形成了兵变之局。但这时长安其实根本没有兵变只不过形势上处于一触即的险境而已。此刻张燕有罪吗?有证明张燕谋逆的证据吗?没有。 相反何风拿着大将军的手令火急火燎地跑到了栎阳保护殿下确保殿下的安全这是应对兵变的上上之策但这时长安有兵变吗?没有。于是何风这支军队的出动就构成了长安兵变何风成了长安兵变的罪魁祸。虽然何风军队的出动暂时化解了长安一触即的险境给朝廷迅做出应对赢取了时间但他在北军没有出动的情况下在长安事实上没有爆兵变的情况下擅自出兵奔赴栎阳这本身就是兵变。 长公主可以承认这道手令的效力即使长安没有兵变你也可以说是一次正常调动。但问题是此刻形势变了此刻北军有充足的理由出动了不管你是否承认何风出兵合法张燕都可以不承认。他都可以出兵他的兵变变成了平叛他的功勋更大了。此刻张燕有罪吗?有证明张燕谋逆的证据吗?没有。有罪的是何风以及给何风手令的大将军。 何风的军队到了栎阳朝廷蓦然现形势不但没有得到丝毫的改善反而陷入了更大的危机。朝廷非常被动为了阻止张燕以平叛的名义出兵为了防止社稷遭受败亡之祸他们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和张燕坐下来好好谈谈。 这和当年董卓进京太傅袁隗不得不和董卓坐下来商谈国事一模一样只不过现在太傅换成了杨彪而威胁社稷的是张燕而已。 张燕为什么要动兵变?原因很简单大将军放弃了他们拍拍屁股走路了不管他们死活了。他们怎么办?军功阶层如何生存?他们要入朝为卿要参与国政但这还不能保证他们的生存。 长安第二次兵变司徒王允对武人采取了排斥和杀戮的方式这告诉他们一个道理要想保证生存就要掌握更大的权柄。但问题又来了。长安第三次兵变焦、郭汜之乱又告诉了他们一个道理如果武人主掌权柄完全排斥士人会败亡得更快。前人失败的教训记忆犹新历历在目那么今日军功阶层用什么办法才能既保全社稷又保全自己的身家性命? 办法也很简单以损失天子和长公主的利益为代价最大程度地满足武人和士人的利益。 现在的形势正好可以做到这一点于是武人和士人坐到了一起商量如何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要想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有个前提那就是社稷必须越来越稳定以便确保长治久安国力必须迅恢复以便确保财赋进来越充足。而要做到这一点的前提是朝堂要稳定。当他们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讨价还价的时候心里都有一个巨大的恐惧那就是双方没有信任。 当年洛阳兵变和长安第一次兵变同样告诉武人和士人们一个道理那就是要合作要互相信任最起码在社稷没有彻底稳定之前要尽可能齐心协力。这个道理来之不易是用大汉十四年的灾难是用千千万万人的生命为代价换来的。 双方如何取得信任?不可能双方不可能取得信任。 洛阳兵变长安三次兵变血淋淋的事实谁敢信任对方?这时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互相制衡以互相间的权力平衡来代替信任于是天子、长公主和大将军就进入了制衡之局。 制衡之局的关键是官制但今日朝廷的官制是个畸形官制大将军手中的兵权被独立出来了。因此要想实现制衡要之务是修改官制而要修改官制要之务是削减大将军的兵权。 大将军手中的兵权太难动了。今天长安爆的危机很可能在不久的将来再次爆 。他们和我们一样在如何削减大将军兵权这个问题上陷入了困境。 我们没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不代表武人不能解决这个问题。兵权本来就是和武人联系在一起只要军功阶层出面削减大将军的兵权随即不再是难题。 张燕制造了一场兵变的态势逼得何风带着军队赶到了栎阳。这件事引出了一连串问题。 大将军明里放弃兵权掉头走人暗中却留下调兵密令说明大将军已经预料到军功阶层要动兵变。他掉头走人是逼迫军功阶层为他守住兵权。留下密令是控制局势等自己回来挽救局势。也就是说上至天子、长公主下至朝堂各方势力都可能会成为大将军保住兵权的牺牲品军功阶层也不例外。 张燕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牺牲品但从黄巾系目前在军中的实力来看黄巾系将领极有可能成为大将军血洗的对象。于是他断然决定和大将军决裂帮助朝廷削减大将军的兵权从而确保黄巾系将领的利益。 太傅杨彪、太尉荀攸、大司农焦玮等人当然求之不得。双方一拍即合于是这份官制修改方案就出来了。兵权由天子、大司马、太尉和大将军各领一部大将军率军征伐仅拥有战场指挥权。 武人的分裂军功阶层的分裂终于让朝廷削减大将军兵权的心愿变成了事实。 大将军回来后会不会答应?不答应武人和士人就会联手对付他朝廷就会一致认定他是长安兵变的策划者。大将军难道要和整个朝廷为敌吗?不会他不会和朝廷为敌更不会把何风和一万将士置于死地。还有更厉害的现在天子在北军大营长公主在栎阳这两地都有大量的黄巾系将领只要张燕一声令下大家鱼死网破全完了。大将军只能答应虽然他在军中具有绝对的权威但张燕过去毕竟是黄巾军大帅他手下的忠诚之士非常多大将军没有把握控制全局。 如果让大将军在这种形势下交出大部分兵权可能会激怒大将军大将军愤怒了后果大家都清楚。为了确保社稷的安全为了确保大将军的利益不受损失为了能够让他非常愉快地交出大部分兵权朝廷只有损害天子和长公主的利益。 但天子和长公主如果完全失去了权柄其后果更严重。洛阳兵变长安三次兵变其根本原因就是因为皇权沦丧。这些年长公主、大将军和朝廷都在想方设法重建皇权的威仪如果此次皇权遭到了严重削弱不但长公主不会答应恐怕大将军回来后马上就要挥起屠刀。 于是顾命之制出现了。在天子年幼时由顾命大臣辅弼天子自周就开始了。但顾命制实行一千多年来其弊端很可怕那就是顾命大臣篡逆干脆推翻小皇帝取而代之。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出现后宫辅政开始取代顾命制由此引出了外戚之祸和宦官之祸。本朝自高祖皇帝后也是后宫辅政。孝武皇帝年轻时饱受窦太后的掣肘对此深恶痛绝于是死前诛杀后宫托孤于四大臣但此后不再。光武皇帝中兴后吸取了外戚王莽祸国的教训严禁后宫外戚干政但因为皇统屡出问题这道律令随即被丢到了一边。 现在朝廷再次提出顾命制是有长远考虑的。 六年后小天子就要主政了为了防止长公主持续把持权柄需要未雨绸缪逐步削减长公主的权柄而最好的办法无疑就是后宫制和顾命制并用由长公主和顾命大臣一起辅弼天子顺利完成权力的移交。 这个办法显然符合大多数人的利益除了长公主而长公主的顾虑是什么就是皇权和相权的严重失衡就是顾命大臣的人选。 当今朝堂上大将军权势最大即使把他的兵权削减了也无损于他的强悍实力。军功阶层过去都是大将军的属下现在的分裂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大将军故意造成的为的是让他们离开自己的羽翼独立生存。军功阶层强大了对大将军有益无害这是显而易见的。这种强悍的人物成为顾命大臣而且是在皇权和相权严重失衡的情况下谁都会寝食不安睡觉都不敢闭眼睛。 朝廷为了打消长公主的顾虑一口气设了六位顾命大臣这满足了朝堂各方利益的要求同时也极大地削弱和制约了大将军的权力。 那么大将军会不会很愉快地接受这个方案?答案是肯定的。 从此次危机的结果来看长公主损失惨重不过对六年后小天子主政有一定的帮助。大将军损失了部分兵权过去他就兼领尚书事处理国事顾命大臣这个身份对他在国策上的影响并没有什么助益。 外朝拿回了所有的相权外朝有六位顾命大臣辅弼天子参予国政的决策。拿到了一部分皇权取得了辉煌的胜利。 但是如果军功阶层大量涌进朝堂后你再仔细研究一下外朝大臣的构成不难现北疆人控制了外朝北疆的士人和武人在这场危机中得到了最大的利益。换一句话说大将军的权势不是削弱了而是剧烈膨胀了。 所以大将军将会非常输快地接受这个方案。 “大将军既然愉快地接受这个方案权势极度膨胀他的处境还艰难吗?”长公主坐在蔡邕身边苦笑道“大将军吸取了当年董卓败亡的教训把武人推上了朝堂现在北疆人完全控制了朝政避免了重蹈董卓败亡的覆辙他还有什么艰难的?” “殿下大将军虽然愉快地接受了这个方案但他内心的惶恐恐怕比当年的董卓更加不堪。”蔡邕叹道“你想想六年后他的权势该有多大?他如何把军队交给天子?如何把手里的权力交给天子?虽然大将军正在竭尽全力扶持天子但六年后天子不过十三岁他能有多大的威信?能有多大的功勋?天子敢收下大将军的权力和军队吗?大将军又敢把权力和军队交给天子吗?” “你再想想朝堂上最寻常的事是什么?权势之争。北疆人把持了朝政北疆人高居公卿之位他们还能齐心协力吗?北疆的士人和武人已经分裂此次北疆武人的分裂也已成了事实这么多势力同时冲进朝堂怎能不天翻地覆?谁能镇制他们?只有大将军。但平叛大战迫在眉睫征伐之事将接踵而至大将军哪有时间待在朝堂上稳定朝局?朝堂上乱了而大将军再也无力举起战刀了因为朝堂上几乎所有的势力都是北疆人都是追随他征战天下的兄弟他还能象过去一样肆意杀戮吗?他做不到但他又不能让这些人自相残杀他该怎么办?任由中兴大业就此败亡?” 长公主霍然惊醒恐惧霎时掠过了她的全身。 “如果他没有离开长安此次长安兵变没有生六年后的危机或许还有解决之道。但我们逼得太厉害了他一气之下甩手走了以致于造成了今天的死局将来的灾难臣有责任啊难辞其咎。” 蔡邕忧心忡忡仰天长叹“当年太傅袁隗大人策略错误结果导致天下大乱;三年后司徒王允大人犯了同样的错误结果彻底葬送了社稷把社稷推进了倾覆的深渊;十一年后我竟然再次犯了和他们同样的错误结果让中兴大业陷入了深重的危机。” “我走之后朝堂上声望最大的就是太傅杨彪了他应该是最佳的丞相人选。虽然杨彪是头老狐狸最善明哲保身但他和我们一样对武人怀有很深的戒心对军功阶层把持朝政更是不满如果让他出任丞相一职恐怕六年后洛阳、长安之祸将再次重演。而那时大将军威力巨大非董卓、焦之流可以相提并论一旦局势不可挽救则社稷将毁于旦夕之间。所以这个丞相不能让别人做只能让焦玮大人来做。” “焦玮大人才智绝又是北疆人而且他是最早追随大将军征战天下的士人其功勋极为显赫深得大将军的信任是最合适的丞相人选。如果六年后他不能化解这场危机那么……”蔡邕没有说下去神情沮丧连连摇头。 “老大人那现在可有对策?”长公主垂着头小声问道“大将军还能信任我吗?” “大将军走了他预料到了这场危机为此他特意让何风保护你难道这还不够吗?他一直信任你但你……” “他既然知道会生这场危机为什么还要走?”长公主抬头望着蔡邕脸显怒色“他是故意的故意把你逼出朝堂故意让大臣们自相残杀故意造成这种危局……现在好了他满意了。我倒要看看他回来如何收拾残局?” “殿下……”蔡邕有心想劝但这种事他实在不宜多说越说长公主和大将军之间的误会越深。“殿下焦玮大人出任丞相虽然可以暂保朝堂上的稳定但由于这份官制中的皇权和相权严重失衡皇权威仪受到重挫将来焦玮大人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解决问题。所以要想解决六年后的危机要想保证小天子顺利主政先这份官制就要重新修订。” “我不会答应的等大将军回来我看他怎么收场?他有本事就把我杀掉算了。”话还没有说完长公主眼里的泪水已经滚了下来。 蔡邕愣了半天“殿下目前形势危急稳定是重中之重无论如何都要先答应修改官制等大将军回来后再从长计议设法重修官制。顾命大臣虽然有辅弼天子之责但并不能完全代替内朝决策殿下只要得到大将军相助重新控制中书监一样能牢牢制衡相权。这事关系到社稷兴亡殿下千万不能逞强一时意气坏了大事。” 长公主垂泪不语。 蔡邕又劝了一会儿。在他看来长公主如果信任大将军两人齐心协力不但可以联手捍卫皇权稳定朝堂还能有助于解决六年后的危机。六年后小天子主政长公主要交出所有的权柄大将军也要交出很大一部分权力这时两人之间的互相信任极其重要直接关系到汉祚的兴衰。 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那个时候还可能有信任吗? “将来怎么办?将来怎么办?”长公主伤心欲绝。 蔡邕长吁短叹彷徨无计。 **** 八月初八日上午长公主召见周忠和焦玮听取了他们对官制修改的解释和说明。长公主说官制修改事关重大我要仔细考虑后再做出决定。至于弹劾丞相和御史大夫的奏章先放着等事情查清楚了再说。一次弹劾两位上公大臣在朝中也算是天大的事了不能不慎重。 周忠和焦玮两手空空地回去了。 八月初九日凌晨太傅杨彪、大司马徐荣再度召集公卿大臣议事。 长公主的拒绝在众人意料之中。箭在弦上不得不。太尉荀攸建议即刻审结谋刺天子案把吕布抓起来以便让何风迅率军进入黎阳城和南军之间产生冲突继而形成威胁。 八月初九大司马徐荣和代领御史台的老大臣司马防亲自坐镇廷尉府廷尉卿鲜于辅、廷尉丞陈好、治书御史郗虑、司隶校尉王泽、京兆尹余鹏等大臣联合审案。 当天下午前太尉张温的夫人赶到廷尉府要求拜见大司马徐荣。张温的夫人是蔡瑁的姑姑她是来求情的希望徐荣能看在张温的面子上网开一面留蔡瑁一条性命。徐荣满口答应命人把蔡瑁押回馆驿把另外一位特使韩嵩抓来了。蔡瑁嘴硬至今不肯招供换一个颖川韩家的人正好可以劝降也好拿到口供尽快结案。 八月十一上午大司马徐荣、光禄勋张燕、廷尉卿鲜于辅、大司农焦玮带着奏章赶到栎阳。 谋刺天子案已经水落石出。 襄阳特使徐庶、王朗、华歆等人奉命策划谋刺天子。孔融、张邈、陈宫、张、臧洪、祢衡、陈登等人因为不满大将军擅权祸国试图刺杀大将军焦龙。去年陷害辛评、荀谌等人正是为了转移目标打算趁乱行刺不料张贪赃枉法一事泄漏致使行刺时间一再推迟。他们担心郗虑获知秘密派人刺杀但因为部署失当臧洪被抓。他们惶惶不可终日打算叛逃襄阳于是和襄阳人取得了联系。双方一拍即合随即筹划谋刺天子。 目前主要涉案叛逆都已被抓。孔融等十七位大臣供认不讳罪证确凿。经过朝廷诸府联合商议奏请天子和长公主下旨即刻予以诛杀。 御史台上奏弹劾蔡邕、刘和、吕布等七位大臣认为他们对天子遇刺有不可担卸的责任有失察、包庇、纵容、泄漏国政机密等诸多罪责应该立即罢职羁押于廷尉府审讯。 长公主急于稳定局势当即下旨接受朝廷奏议七日后诛杀孔融等十七位叛逆九族皆灭。 罢免丞相蔡邕、御史大夫刘和等六位大臣即刻羁押于廷尉府。 辛评、荀谌、审荣等人无罪释放官复原职并给予一定的赏赐以示安慰。 所有襄阳特使全部关进廷尉府严加审讯务必彻查藏匿在朝中的叛逆以免天子和朝中大臣再遇不测。 长公主认为卫尉吕布忠诚可靠驳回弹劾。 对官制修改一事拒绝做出回应。 左卫将军、执金吾赵云回避。由右将军杨凤暂时代领执金吾督领北军。 八月十二长安。 朝中大臣们有些着急了代丞相周忠、太尉荀攸、光禄勋张燕等大臣要求廷尉府立即罗列罪名诛杀吕布。太傅杨彪、大司马徐荣、廷尉卿鲜于辅和大司农焦玮坚决反对。 要动吕布先就要调整军中将领张辽现在不领兵了但魏续、宋宪、焦封等人都是统军大将先不把这些人解决了吕布就不能动否则极有可能引叛乱局势将一不可收拾。另外吕布的夫人小月是老大臣张喜的侄女张喜家是关洛大族和关西杨家、关中马家、河东卫家都是姻亲杀吕布影响太大。 大臣们争执不下这时司马防出了个主意。南军四营主将除了张隼是卢植的弟子外其它郭勋、杨意、刘遇都是张燕的人。让张燕利用私人关系密告郭勋、杨意等人让他们在城内先闹起来。吕布无力弹压治军不严威胁到皇宫安全长公主想保他也保不住了。 八月十三太尉荀攸、代御史大夫司马防、光禄勋张燕、大司农焦玮急赴栎阳再度和长公主商量官制修改一事并上奏弹劾吕布要求即刻调换南军统帅。 长公主断然拒绝。 吕布和天子谋刺案有牵连遭到大臣连番弹劾的事迅传遍了南军各营将士们当即闹了起来。 吕布如果参予了谋刺天子他的手下肯定要受到牵连当其冲的就是南军各营大将到时脑袋搬家了都无处诉冤。郭勋、杨意、刘遇、张隼联名上奏要求吕布主动请辞免得害死了无辜兄弟。长公主好言安慰但此刻军心已乱城内形势极度紧张。 吕布迫不得已上奏请辞卫尉一职但要求以左卫将军的身份继续留在长公主身边保护她的安全。 长公主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她现在处境非常危险朝中大臣正在步步进逼虎贲、羽林又不值得信任南军将士已经乱了而何风的军队滞留在城外根本进不来她唯一能相信的人就是吕布了。 长公主急召光禄勋张燕、右中郎将田豫命令他们从皇宫内撤出虎贲羽林皇宫的戍卫之责交给吕布、何风否则她下旨急调庞德、卫峻的铁骑进京护驾。 张燕、田豫拒绝接旨。这圣旨一接自己地脑袋也就岌岌可危了。 虎贲羽林竞然置长公主的安危于不顾弃守皇宫将来就是死罪啊。自己宁愿背上抗旨的罪名也不能让虎贲羽林离开皇宫半步。 司马防急忙出面调停。何风的军队还是不要进城这有违律法尤其是在现今这个敏感时期更不能进城。虎贲羽林也不能离开皇宫这也违背律法张燕和田豫两位大人根本承担不起这样的罪责。至于吕布大人殿下可以留在身边。在这个特殊时期吕布大人和他的亲卫悍卒可以留在宫内但只能戍守殿下的金华殿其它地方不许去。 长公主气得恨不得拔剑杀人。何风的军队不给进吕布的军队只能守在金华殿那自己岂不同于自囚于金华殿? 长公主忍气吞声答应了。 八月十五太傅杨彪、大司马徐荣、太常郭策等朝中十几位大臣联袂赶到栎阳劝谏长公主修改官制。 长公主要求天子返驾然后再谈修改官制的事。 八月十六小天子接到了长公主的书信。此刻他正在右将军杨凤、中垒将军于毒等人的指导下演练攻防战术“战场”上一万多将士正在他的指挥下奋勇“作战”。小天子“战”兴正浓根本不想回去他眉头一皱写了封回书姑姑朕这几天上吐下泻热不止行走不便过几天再说。为了让自己的谎话逼真一点他故意把字写得歪歪扭扭的但他觉得还不够逼真又在绢布上滴了很多水珠充做眼泪表示自己很痛苦。 赵松看他鬼鬼祟祟的很不放心陛下你刚才写了什么?给臣看看?小天子哈哈一笑没什么没什么秀儿说她要来她一来朕岂不惨了?所以朕写了回书说朕生病了叫她过几天再来。 八月十六晚上这份书信送到了长公主手上。 长公主大吃一惊勃然大怒把太傅、大司马等公卿大臣们一顿臭骂“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拿陛下威胁我?立即把他接回栎阳否则我杀了你们。” 大臣们吓坏了急忙书告杨凤立即把天子送回来。 八月十九日上午杨凤督请天子返驾。小天子生气了这大汉的天子是朕不是朕的姑姑你到底听谁的?朕难道在北军大营学习兵法演练战阵也不行?你要是敢把朕送回去等到朕主政了朕就把你的脑袋砍了。 杨凤头晕了。他想了想给天子出了个主意。陛下你要是不回去估计殿下会亲自来所以你最好现在把秀儿接来这样殿下生气的时候你和臣都好有个挡箭牌啊。 高好计。小天子大喜连声答应。杨凤以最快的度把秀儿接来了。秀儿对小天子嗤之以鼻打仗就要冲锋陷阵你站在这里挥个小旗一辈子也就是个令旗兵有啥出息。小天子气坏了好咱们比骑战。秀儿挥挥马鞭调侃道打骑战就要出营比试你敢吗? 小天子肺都气炸了一顿狂吼带着一队羽林骑率先冲出了大营。 杨凤要哭了。这下麻烦大了不死也要脱层皮。我什么主意不好出为什么偏偏出这么个馊主意把这个小祖宗请来啊?我完了…… 八月二十长公主再次接到小天子的书信。朕给秀儿打败了活捉了脸丢大了我一定要赢她一次求你再给我几天时间求你了。 长公主投降了。她知道如果自己不同意修改官制大概永远见不到小天子了。 八月二十一长公主下旨同意修改官制。 第二一零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长公主同意修改官制并不等于长公主同意大臣们呈递的官制修改方案。 八月二十二君臣之间展开了艰难的谈判双方斗智斗勇讨价还价。长公主以一人之力和公卿大臣们正面对抗在关键问题上寸步不让。 中书监是国政的决策机构职权庞大是此次官制修改的重点。大臣们要求削减中书监的职权把其中一部分职能转移到外朝诸府。长公主不同意削减中书监的职权等同于限制皇权她当然不会答应。不过她没有表示直接反对而是同意削减中书监的职权但被削减的职权不能转移到外朝诸府而是转移到中朝的尚书台让闲置已久的尚书台挥作用把尚书台重新迁回宫内。 中书监、尚书台都是中朝机构都在皇宫内权柄等于还是控制在长公主手上大臣们削减皇权的心思等于白费了大臣们当然不会答应。但并不是所有的大臣都一致反对目前的中书监官员很多都是焦玮一系如果长公主重新起用尚书台各方权势就有机会把自己的人送进尚书台继而对国政决策产生影响有利于外朝的权力分配和制衡。 此次长安危机后朝堂上几乎都是北疆人其它势力已经难以抗衡如果让北疆人完全把持了权柄不久的将来朝堂上恐怕只剩下北疆人了所以长公主的这个建议对关洛、颖汝士人很有吸引力。太傅杨彪、代丞相周忠、太尉荀攸、大鸿胪袁耀等人的态度随即生了转变。而长公主也马上抓住了机会不失时机地抛出了“丞相”这个最引人注目的位置试图转移大臣们的注意力让朝中各方先“打”起来先自乱阵脚然后再分化诱导竭尽全力保住手中的权柄。 长公主这一招立即产生了效果。 如果官制修改成功丞相的权力将急剧增长这是一个炙手可热的位置谁都不愿放过。目前最具竞争力的大臣有三个一个是大将军焦龙一个是太傅杨彪一个是太尉荀攸。 大将军焦龙出任丞相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现在有必要做丞相吗?他做了丞相手握权柄等于坐实了篡逆的态势。他敢坐吗?长公主敢让他坐吗? 北疆人中除了大将军焦龙没人有资格出任丞相。 太傅杨彪应该是丞相的不二人选。虽然同宗杨懿贪赃枉法之事影响了他的声誉但前太常卿杨奇已经承担了连带责任被罢职回家了他无需再为此承担责任。现在只要长公主亲自点名杨彪这个丞相就算坐稳了。这或许也是关洛士人和颖汝士人倾尽全力帮助北疆人推倒丞相蔡邕和青兖士人的重要原因之一因为最后的受益者肯定是他们。 如果太傅杨彪不能出任丞相那就是太尉荀攸了。去年底爆的谋刺案牵涉到荀家荀攸为此差点掉了脑袋。但此次危机帮了他的大忙。就在前几天当孔融等人被斩的时候辛评、荀谌、审荣三人无罪释放官复原职了。荀攸在最适当的时间恢复了太尉的身份并且有望问鼎丞相一职。这不知道是他的运气好还是颖汝士人的运气好。 长公主没有点名她请大臣们举荐。长公主说官制修改事关汉祚命运朝廷不能在没有丞相参予的情况下重修官制。 长公主的话非常有道理。虽然大臣们都知道这是长公主设下的陷阱但这个陷阱不跳不行这关系到各方的权势和利益必须跳毫不犹豫地跳。 正如大臣们所料北疆人没有举荐大将军出任丞相但让他们极度意外的是北疆人竟然举荐了大司农焦玮。 朝堂上顿时掀起轩然大波。 大臣们承认焦玮的功绩也承认焦玮在此次危机中所起的决定性作用但他的确没有资格出任丞相。或者说他现在还没有资格做丞相。做丞相不仅仅要有才智还要有很高的声望“德才兼备”是最起码的条件但现在的焦玮的确不具备“名震天下”的声望。尤其重要的是焦玮在此次危机中所采取的一系列手段让大臣们瞠目结舌心惊胆战对他的狠辣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 太傅杨彪、太尉荀攸和几个深知危机内幕的大臣都知道谋刺天子一案是个冤案为了让这件冤案永无翻身之日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所有可能造成翻案的人都杀了。但焦玮杀得太多了十七个大臣都被砍了脑袋九族皆灭数千口人命转眼灰飞烟灭。但焦玮还不满足他还要杀蔡邕和刘和等人的性命岌岌可危襄阳一帮特使的性命也是命若悬丝而正从各地陆续赶回京都的十四名地方大吏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如果焦玮做了丞相朝堂上势必再掀波澜太傅杨彪等几个知道内幕的大臣迟早都会身死族灭焦玮绝不会放过他们。 长公主对北疆人的举荐也很吃惊。当年张温老大人在辞世之前曾向长公主郑重举荐了蔡邕和焦玮。长公主遵从了张温老大人的嘱托拜蔡邕为丞相。在她看来等到蔡邕老了致仕了焦玮也快五十了他的资历和声望也差不多了正好可以接班。即使中间出了什么问题还有杨彪、刘和、荀攸这些大臣临时支撑一下她从来没想过让一个四十岁不到的大臣出任丞相一职。 北疆人异口同声举荐焦玮其背后肯定有大将军的支持如果不答应那就要考虑不答应的后果。但答应了焦玮的权势就太大了。他不但控制了外朝还控制着内朝权倾天下。 现在所有人都认定长安危机不是张燕动的也不是焦玮动的而是大将军动的。大将军的目的至此已经彻底暴露他要把焦玮推到丞相的位置上让北疆的武人和士人把持朝政。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为什么一反常态在背后操纵朝局?难道洛阳大战结束后他的想法变了他要一步步篡夺大汉社稷了? 长公主恐惧了。太傅杨彪、太尉荀攸和一帮大臣们也胆怯了。 长公主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她提出了条件。 如果蔡邕、刘和等大臣和谋刺天子案没有牵连那就立即放人。 焦玮也提出了条件。朝廷立即对《田律》做出解释释放丁立和朱。焦玮这是公开的威胁了他倚仗自己的背后是大将军是整个北疆势力肆无忌惮地要挟长公主。 八月二十五长公主下旨对《田律》相关条款做出解释。 八月二十七长公主诏告天下颁布朝廷对《田律》相关条款的具体解释并责令各州郡遵照执行。 八月二十八。长公主下旨朝廷认定丁立和杀无罪立即释放。 同日廷尉府上奏长公主认定蔡邕、刘和等大臣和刺杀天子案没有牵连无罪释放。 八月二十九大将军焦龙日夜兼程返回长安。 五官中郎将田畴迎于渭桥。 田畴把长安爆的危机详细相告。焦玮在危机生后的第一时间内说服了威武将军何风让何风带着军队急支援栎阳这加了危机的爆致使我们失去了对局势的控制一度让长安处于完全失控的状态。 焦玮迫使我们答应了他的条件后牢牢控制了全局并以匪夷所思的度审结了谋刺天子案。八月十八日孔融、祢衡等十七位大臣被杀九族皆灭这使得北疆人成为众矢之的并给将来的朝堂埋下了可怕的祸患而这与张燕大人最初的设想完全背道而驰。 焦玮铲除对手的血腥手段惊骇了朝廷各方势力其趁火打劫嫁祸于人的卑鄙手段也让北疆武人愤怒不已双方的矛盾已经深深种下将来朝堂上的局面恐怕混乱不堪。 让人奇怪的是徐荣和鲜于辅两位大人极力要求我们联名举荐焦玮出任丞相。此时让焦玮出任丞相等于把动危机的罪责推到大将军头上这种做法对大将军非常不利会引起朝堂上各种各样的猜测对大将军的声誉更是一种打击。 “如果不用这种办法仲渊能坐到丞相的位置上?”焦龙疲惫地靠在马车后座上紧紧皱着眉头“为了中兴大业能持续推动为了北疆人的整体利益我们把仲渊推到了丞相位置上。但接下来长公主为了制约我为了让北疆人分裂得更快更彻底势必要重用焦玮给他足够大的权力全力扶持他让他迅成为可以抗衡我的人。”焦龙脸上浮出一丝落寞而苦涩的笑意“要不了多久长公主和朝中的大臣们就会现危害到社稷兴亡危及到他们生命安全危及到他们利益的不是我而是这位他们极力扶持的丞相大人。” 田畴霍然醒悟心神震颤。难道大将军要杀焦玮? “仲渊是不是还要杀更多的人?”焦龙问道。 “长公主对《田律》的相关条款做了解释丁立和朱两位大人已经被释放了。”田畴说道“但焦玮大人依旧步步紧逼非要长公主交出手中的权力所以短时间内焦玮大人手里的刀估计停不下来。” “好好啊……”焦龙低声说道“这个丞相的位置是仲渊自己挣来的能不能保住就看他自己了。但我相信他除非他自己不愿干否则没人可以把他推下去。” 田畴惊讶地望着焦龙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我知道你看不惯仲渊的行事作风但在中兴大业推进之际的确需要他这样的人在朝堂上冲锋陷阵做我们不敢做的事否则大汉何时才能中兴?” 焦龙叹了一口气“仲渊如愿以偿了希望他不要让我失望。” 田畴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屑之色“如果不是大将军暗中相助给他调兵手令他敢如此嚣张?” 焦龙笑笑“六月的时候飞燕曾书告于我叫我回来扭转局势否则他将出手。我当时回书告诉他出手可以但不能出兵。因为他只要做出兵变.态势仲渊就知道自己已经面临绝境他只有誓死一搏才有一线生机他会迅扭转局势。这么多年了仲渊的本事你还不清楚?当年我们到北疆的时候他才多大年纪?还不是把董卓玩得团团乱转?其实仲渊即使没有那道手令他也一样能说服何风出兵栎阳。我把何风留在京师难道仅仅是因为他作战勇猛吗?”焦龙笑着连连摇头“子泰你知道吗?那道手令三年前就没有效力了我之所以一直没有拿回来不过是想告诉仲渊我相信他而已。但现在看来他还是不相信我他竟然杀了那么多人……他杀人和我杀人有什么区别吗?” 田畴目瞪口呆“焦玮竟敢谋逆?” “所以我说我们需要仲渊在朝堂上冲锋陷阵做我们不敢做的事。”焦龙淡淡地说道“如果换作飞燕和你敢这么做吗?” “何风也敢出兵?” “何风有什么不敢?他和袁术是一样的人。过去他敢杀我现在难道还不敢擅自出兵?”焦龙说道“当年何风在京城里混的时候我还不知道在哪呢?他在何进手下混了那么多年什么没见过?这点阵仗对他来说算什么?” 田畴呆了片刻自嘲一笑“我看错了何风。” “你不了解他的过去但仲渊了解我也了解。”焦龙笑道“想当年我们从京城抢筱岚的时候多亏了袁术和何风的帮忙当时他们把曹操打得狼狈不堪。” 田畴失声而笑“大将军是否连夜去栎阳拜见天子和长公主?” “不等两天等长公主和仲渊和好如初等新官制下旨颁行了我就去栎阳。” 车骑将军麴义、右卫将军赵云、后将军玉石、左将军颜良、武卫将军文丑、镇军将军张白骑、宁朔将军樊篱、护军将军贾诩、虎威将军司马懿等人于城外十里处相迎。 众人稍加寒暄后麴义低声问道:“你不去栎阳拜见天子和长公主?” “过两天再说吧。”焦龙说道“现在长安局势稳定天子和长公主都很安全我没必要到栎阳插上一脚。我有我的事。” 众人疑惑地望着焦龙。大将军语含怒气似乎对眼前的局势极为不满。众人不敢说话默默地站在四周。 “书告右将军杨凤和北军诸将还有武威将军梁百武请他们明日到大将军府议事。” 众人脸色微变气氛即刻紧张起来。 “我这次回长安主要是为了明年征伐西疆的事。”焦龙看看众人用力挥了一下手“朝廷的事我不想管也没那个本事管随他们去吧。” 诸将面面相觑惶恐不安。 “子龙丞相大人怎么样?”焦龙望着赵云问道。 赵云神色黯然躬身回道:“他病了……” 焦龙叹了一口气“一夜之间几千颗人头落地老朋友纷纷死去命丧黄泉这个打击实在是太大了。他能撑到现在不容易啊。走带我去看看他。” 蔡邕看到焦龙突然出现极为吃惊挣扎着想坐起来。焦龙急行几步把他扶住了“老大人还是躺着吧。听说你病了我马不停蹄就来了。你还好吗?要不要派人通知大知堂尽快寻找襄楷大师?” “他既然走了就不会再来了。”蔡邑摇头苦叹“还是他逍遥自在啊。” 焦龙坐在榻边抓着蔡邕的手小声安慰道:“等到老大人把身体养好了也能象襄楷大师一样……” “不可能了我活不了几天了。”蔡邕打断了焦龙的话脸上的笑容带着一股浓浓的悲凉“你到栎阳见到殿下了?” “我刚刚回来。”焦龙说道“我打算过几天到栎阳。河西战事很快就要结束阎柔的大军在冬天来临之前可以全取河西。这样我们西征凉州的条件基本具备不出意外的话明年春天我就可以率军西进了。” 蔡邕若有所思地望着焦龙半天都没有说话。突然他明白焦龙为什么提及襄楷大师了虽然自己也曾研习黄老之学但直到这一刻才领悟到“道法自然”的精髓所在。自然无为自然无为啊。蔡邕豁然开朗。 焦龙滔滔不绝地说着谈到塞外的屯田戍边谈到胡族部落的南迁谈到大漠上的美丽风光。蔡邕静静地听着兴趣盎然有时候也插上几句话。两人就象一对分别多年的老朋友相见甚欢其乐融融早把朝堂上我虞尔诈丢到了脑后。 天黑了焦龙起身告辞。 “我一直有个心愿……”蔡邕斜靠在榻上笑着说道“过去我以为自己死前一定能看到……” 焦龙躬身为礼“我受先帝重托拱卫大汉即使粉身碎骨也要把大汉完整地交给天子。” “完成先帝的重托重振大汉是你应该做的我也相信你能做到这不是我的心愿。”蔡邕摇了摇头“长公主为大汉的中兴付出了很多很多她应该得到上天的恩赐有个幸福的归宿。当年先帝让她带着遗诏到北疆找你一是为了拯救大汉二是想把她托付给你请你代为照看但你做到了吗?” 焦龙心中一颤脸上不禁掠过一丝痛苦。 “子民我活不了多少天了……”蔡邕缓缓说道“人老了都很贪婪都想没有遗憾地死去你能帮我完成这个心愿让我安安心心地闭上眼睛吗?” 焦龙想了很久终于点了点头“我答应你我会遵照先帝的嘱托一直守护着她直到她得到自己的幸福。” **** 栎阳。 八月二十九栎阳宫中的长公主和大臣们都在焦急地等待大将军的到来但田畴带回来的消息却让所有人大吃一惊。大将军直接返回了长安城而且紧急下令在京将军们即刻赶到大将军府军议。 大将军想干什么? 长公主和大臣们度过了一个漫长的不眠之夜。 八月三十日上午长安城再传消息大将军回到长安城后先去看望了蔡邕老大人然后又去拜访了刘和大人。深夜他又亲自赶到廷尉府大牢探视了被羁押在牢中的前将作大匠董昭和刘翊、许汜、王楷、万潜等奉旨回京的各地郡国大吏。凌晨大将军回到府邸后张温老大人的夫人闻讯前往拜见恳请大将军救助蔡瑁。大将军当即出府亲临馆驿安抚襄阳特使。 董昭是兖州人是前河内太守张扬的长史。张扬归顺朝廷后出任云中太守至今而董昭却被大将军征辟为两府从事屡受朝廷重用。他和张邈、陈宫等大臣是至交好友又曾建议朝廷恢复五等爵位制所以他虽然和北疆系靠得很近但同样受到了牵连。大司马徐荣极力为其开脱认为他在中原大战和重建长安城的过程中都建有功勋深为大将军敬重和信任对他的处置要慎重。再加上他弟弟北海国相董访尚未回京所以他的案子就被拖了下来。此刻大将军回京后亲自赶到廷尉府大牢探视董昭无形中就是对朝廷的一个暗示。 大司农焦玮、尚书令崔琰、治书御史郗虑、廷尉丞陈好、京兆尹余鹏紧急会晤。 大将军滞留长安城探视蔡邕、董昭等人的意思很明显。他对朝廷借助谋刺天子一案大肆诛戮大臣极为不满。大将军的态度在众人意料之中。此案牵连越广杀得越多大将军承担的罪名就越多对大将军声誊的影响也就越大。他当然非常生气了。 “目前的情况在我们预料之中。”焦玮说道“长公主想尽一切办法拖延时间以便等待大将军回来挽救局势。太傅、大司马和太尉等人也是想方设法控制诛连范围以便在保证自己利益的基础上最大程度地平衡朝堂权力阻止我们控制朝政。我们则按照原定计策把刺杀天子案和谋刺大将军案联系在一起牵连更多的大臣以此来逼迫大将军站在我们这一边帮助我们削减和制约皇权。此次官制修改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与此同时太傅杨彪、太尉荀攸、大鸿胪袁耀和光禄大夫钟繇等人也在秘密商议。大将军不到栎阳却在长安城召集军中将领议事显然是进一步威胁长公主和朝廷有意帮助焦玮坐上丞相的位置。他到廷尉府大牢转了一圈未必就是想结束谋刺天子大案也许他是在警告我们该低头的时候要低头不要和他对着干。 太傅杨彪提议放弃争夺丞相的位置转而联名上奏支持焦玮出任丞相但前提是重新起用尚书台以此来制约焦玮权势的膨胀。杨彪认为这个建议既能让长公主满意又能让大将军满意同时又能进一步巩固关洛和颖川士人在朝堂上的权势一举三得。 长公主府长史筱岚和大司马徐荣被长公主召到金华殿。 长公主极为愤怒。大将军回到京都竟然不来拜见天子骄恣枉法到了极致。她质问徐荣大将军滞留于长安城召集在京将领军议是什么意思?现在到底是征伐西疆重要还是解决长安危机重要?他这算不算公开威胁我?我现在有充足的理由认定长安危机就是他蓄意制造的他的目的是什么天下皆知。 徐荣惶恐不安无从辩解。 “你立即到长安去叫他即刻来栎阳否则后果自负。” 徐荣告退急驰长安。 筱岚低声劝解“殿下你要相信大将军。这么多年了他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还不了解?” “人都会变的。”长公主冷森森地说道“当年董卓进京的时候他的理想是诛杀奸阉重振朝纲他可曾想到自己会摧毁社稷?” 筱岚望着痛苦不堪的长公主哑口无言。此次大将军回到长安后一反常态不但不来觐见反而以征伐西疆为借口召集将军们议事让京都局势愈紧张对长公主形成了巨大的威胁。 “传话太傅大人我要见他。”长公主断然下旨。 太傅杨彪匆匆见驾他不待长公主说话先递上了奏章力荐焦玮出任丞相。 长公主气得把奏章往案几上一丢怒目而视想骂却骂不出口。杨彪已经老了须斑白腿疾也一直未好走路一瘸一拐的。如今他苦苦支撑在朝堂上不是因为他贪念权贵而是朝廷的确需要他不让他回家养老。为了大汉的中兴他也算是殚精竭虑鞠躬尽瘁了实在不能怨怪他什么。 “将来怎么办?” 杨彪沉吟良久缓缓说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将来的事就由他们去操心吧。” 长公主气苦甩袖而去。 大汉国元平元年(公元2o3年)九月。 九月初一天子下诏拜焦玮为丞相张燕为太尉荀攸为御史大夫。 同日大司马徐荣独自返回栎阳带回了大将军的奏章。 大将军上奏天子和长公主今长安局势稳定而西疆局势愈混乱臣身负拱卫社稷之责当尽力筹划平定西疆戍守京畿之策。待臣和军中诸将议定征伐西疆之策后即赴栎阳呈奏。 九月初二太傅杨彪、丞相焦玮、太尉张燕、大司马徐荣、御史大夫荀攸五位大臣相聚议事商讨官制修改方案。 九月初三五位大臣联名上奏。 大汉自孝和皇帝以来皇统屡遭断绝之祸不得不从宗室之中挑选贤良予以承继。为了让天子早日主政朝廷依周制将天子冠礼定在十三或十六岁。如按此惯例则当今天子六年后将行冠礼正式主政。六年时间转瞬即至。为了确保中兴大业的持续推进确保朝堂的持续稳定臣等建议将天子和尚书台迁至未央宫由辅弼大臣辅佐小天子逐渐熟悉朝政参予国事处理。而殿下则和中书监居于栎阳宫掌控全局。 长公主当即气倒。 大臣们为了平衡朝堂各方权力当真是不惜一切代价削减和制约长公主的权柄。 焦玮做了丞相北疆人最大的目的达到了那么总要让点步让长公主和朝堂上的其它势力也能心满意足。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同意长公主的意见让尚书台和中书监平分权力。但焦玮担心长公主和关洛、颖汝士人串通一气架空中书监权重尚书台最后自己白忙活一场到时连外朝的相权都要给长公主抢回一部分。如果中兴策略再度生畸变朝堂再度爆争斗不要说解决六年后的危机了就连这六年内的危机都难以控制。所以他断然决定把天子和尚书台迁到长安城未央宫尚书台由辅弼大臣们共领国事共商最大程度地控制权柄。 如果这个建议得以实施长公主的权柄将被严重削弱除了一些国政大事长公主基本上很难干涉朝政了。天子在长安完全依靠辅弼大臣处理国事尚书台基本上失去了作用。外朝的权柄将急剧膨胀这非常有助于以丞相为的外朝大臣们牢牢掌控中兴策略推动中兴大业的持续展。按照这个方案朝中有六位辅弼大臣大将军仅仅是六位辅弼大臣中的一个他的权势将得到有效制约这对小天子六年后顺利主政的好处不言而喻。另外朝中各方势力都和小天子捆在了一起为了能在小天子主政后的朝堂上立足大家必须尽可能稳定朝堂尽可能互相妥协设法制衡朝堂上的权力以便给自己攫取最大的利益。 这个建议最大的弊端就是由六位辅弼大臣主掌国事一般来说这会让朝堂上的斗争更加激烈。但从目前六位辅弼大臣的构成来看北疆人占据了四席其中权力最大的丞相掌握在北疆人手里也就是说北疆人实际上完全控制了朝政。四位北疆系的辅弼大臣中北疆武人又占据了三席这在一定程度上确保了朝堂的稳定中兴策略的稳定。 这时候唯一能影响朝堂稳定的就是长公主了。长公主如果调整了六位辅弼大臣的构成让北疆人失去对朝堂的控制权那么朝堂上就很难稳定了。 长公主控制了辅弼大臣等于控制了天子和朝堂她可以继续把持权柄可以在天子十三岁主政后依然牢牢控制权柄。等到天子二十岁了她会不会遵守约定把手里的权柄全部交出来?从历朝历代后宫主政的历史来看似乎这种可能性太小了一般都是不死不交权啊。 谁能制约长公主这最后的也是威力最大的权柄?那只有大将军手里的兵权了但大将军的兵权在这个方案里被一分为三他现在不过是六位辅弼大臣中的一个他过去的故吏焦玮比他的权力要大上很多。如果他利用自己的威信、声望以及自己对军队的实际控制来强行制约长公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等于凌驾于大汉律之上。这是大臣们不愿看到的对天子和朝廷同样是个可怕的威胁。 所以大臣们毫不犹豫把小天子迁到了未央宫事实上形成挟持之势变相威胁长公主。 皇统的安全正是长公主的致命要害。 前年大将军把天子请到洛阳战场已经充分验证了这一点。这一次大臣们不过仿而效之而已。 长公主可以不答应。但现在大将军拒绝到栎阳坚决站在大臣们的背后和大臣们齐心协力胁迫长公主尤其在这份官制修改方案呈奏之后。大将军事实上也被逼到了毫无退路的地步他只有逼迫长公主就范把天子和尚书台迁到未央宫否则他只有帮助长公主举起屠刀把朝堂上这些试图挟持小天子公开抢夺皇权的大臣们一一砍倒。 大将军当然不会做出这种人神共愤之事。 长公主束手无策激怒攻心终于躺倒了。 长公主不能理事小天子出来了。 太傅杨彪前期的教育挥了惊人的效果。小天子对大臣们的奏禀没有什么太多的认识什么吕后干政孝宣皇帝忧郁而死诸皇子纷纷毙命什么窦太后把持权柄孝武皇帝忍气吞声一事无成等等他都没有清晰的概念。在他看来迁到未央宫最大的好处是自己可以脱离长公主的看护自由自在地玩耍了。在自己恢复了自由的同时还能避免大臣们嘴里说到的将来可能爆的人伦惨祸何乐而不为?他愉快地答应了。 小天子在大臣们的嘱咐下跑到长公主病榻前哀求。他不知轻重把吕后干政、窦太后把持权柄等事稀里糊涂地说了出来。长公主气得差点吐血她抱着小天子痛哭流涕“你知道孝文皇帝是如何继承皇统的吗?你知道孝宣皇帝是如何坐上皇帝宝座吗?你知道你父皇为什么能承继大统吗?皇帝的家事一旦变成国事你还能决定自己的命运吗?” 小天子不懂他彻底糊涂了只好抱着自己的姑姑陪着她流眼泪。 “姑姑朕到长安去一趟把大将军请来你看好吗?”小天子可怜兮兮地问道。 长公主摇了摇头伤心欲绝“我死了他就会来了。” 小天子大骇退出金华殿后立即手诏大将军姑姑要死了请大将军来。 **** 九月初三晚大将军接到了鲜于辅的书信。 朝廷的官制修改方案完全出了大将军的预料这让他措手不及一个人坐在书房内苦思对策。 鲜于辅在信中忧心忡忡他认为焦玮此策极为不妥。表面上看朝廷削减长公主和大将军的权力是为了将来小天子能顺利主政但实则是焦玮拿小天子做挡箭牌大权独揽。太傅杨彪、御史大夫荀攸没有表示反对意见这很正常因为这方案符合他们的利益。而大司马徐荣和太尉张燕也没有提出反对意见问题就严重了。如果将来他们两人心生掣肘之意大将军在国政决策上的影响力将大大减小。 鲜于辅告诫大将军皇权和相权的制衡是必要的但现在朝廷拿出的这个新官制严重损失了皇权对社稷稳定极为不利。虽然六年后小天子主政危机重重但如果为了让小天子主政而不惜损害皇权损害朝堂上的权力制衡实在是一种短视之举其后患无穷。目前小天子太小国政决策权还是掌控在长公主手中较为妥当免得将来权臣当道祸乱社稷。 九月初四凌晨朝廷草拟的官制修改方案送到了大将军府。大将军召集傅干、王凌、司马懿、蒋济等人商议。 二一一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长公主同意修改官制并不等于长公主同意大臣们呈递的官制修改方案。 八月二十二君臣之间展开了艰难的谈判双方斗智斗勇讨价还价。长公主以一人之力和公卿大臣们正面对抗在关键问题上寸步不让。 中书监是国政的决策机构职权庞大是此次官制修改的重点。大臣们要求削减中书监的职权把其中一部分职能转移到外朝诸府。长公主不同意削减中书监的职权等同于限制皇权她当然不会答应。不过她没有表示直接反对而是同意削减中书监的职权但被削减的职权不能转移到外朝诸府而是转移到中朝的尚书台让闲置已久的尚书台挥作用把尚书台重新迁回宫内。 中书监、尚书台都是中朝机构都在皇宫内权柄等于还是控制在长公主手上大臣们削减皇权的心思等于白费了大臣们当然不会答应。但并不是所有的大臣都一致反对目前的中书监官员很多都是焦玮一系如果长公主重新起用尚书台各方权势就有机会把自己的人送进尚书台继而对国政决策产生影响有利于外朝的权力分配和制衡。 此次长安危机后朝堂上几乎都是北疆人其它势力已经难以抗衡如果让北疆人完全把持了权柄不久的将来朝堂上恐怕只剩下北疆人了所以长公主的这个建议对关洛、颖汝士人很有吸引力。太傅杨彪、代丞相周忠、太尉荀攸、大鸿胪袁耀等人的态度随即生了转变。而长公主也马上抓住了机会不失时机地抛出了“丞相”这个最引人注目的位置试图转移大臣们的注意力让朝中各方先“打”起来先自乱阵脚然后再分化诱导竭尽全力保住手中的权柄。 长公主这一招立即产生了效果。 如果官制修改成功丞相的权力将急剧增长这是一个炙手可热的位置谁都不愿放过。目前最具竞争力的大臣有三个一个是大将军焦龙一个是太傅杨彪一个是太尉荀攸。 大将军焦龙出任丞相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现在有必要做丞相吗?他做了丞相手握权柄等于坐实了篡逆的态势。他敢坐吗?长公主敢让他坐吗? 北疆人中除了大将军焦龙没人有资格出任丞相。 太傅杨彪应该是丞相的不二人选。虽然同宗杨懿贪赃枉法之事影响了他的声誉但前太常卿杨奇已经承担了连带责任被罢职回家了他无需再为此承担责任。现在只要长公主亲自点名杨彪这个丞相就算坐稳了。这或许也是关洛士人和颖汝士人倾尽全力帮助北疆人推倒丞相蔡邕和青兖士人的重要原因之一因为最后的受益者肯定是他们。 如果太傅杨彪不能出任丞相那就是太尉荀攸了。去年底爆的谋刺案牵涉到荀家荀攸为此差点掉了脑袋。但此次危机帮了他的大忙。就在前几天当孔融等人被斩的时候辛评、荀谌、审荣三人无罪释放官复原职了。荀攸在最适当的时间恢复了太尉的身份并且有望问鼎丞相一职。这不知道是他的运气好还是颖汝士人的运气好。 长公主没有点名她请大臣们举荐。长公主说官制修改事关汉祚命运朝廷不能在没有丞相参予的情况下重修官制。 长公主的话非常有道理。虽然大臣们都知道这是长公主设下的陷阱但这个陷阱不跳不行这关系到各方的权势和利益必须跳毫不犹豫地跳。 正如大臣们所料北疆人没有举荐大将军出任丞相但让他们极度意外的是北疆人竟然举荐了大司农焦玮。 朝堂上顿时掀起轩然大波。 大臣们承认焦玮的功绩也承认焦玮在此次危机中所起的决定性作用但他的确没有资格出任丞相。或者说他现在还没有资格做丞相。做丞相不仅仅要有才智还要有很高的声望“德才兼备”是最起码的条件但现在的焦玮的确不具备“名震天下”的声望。尤其重要的是焦玮在此次危机中所采取的一系列手段让大臣们瞠目结舌心惊胆战对他的狠辣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 太傅杨彪、太尉荀攸和几个深知危机内幕的大臣都知道谋刺天子一案是个冤案为了让这件冤案永无翻身之日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所有可能造成翻案的人都杀了。但焦玮杀得太多了十七个大臣都被砍了脑袋九族皆灭数千口人命转眼灰飞烟灭。但焦玮还不满足他还要杀蔡邕和刘和等人的性命岌岌可危襄阳一帮特使的性命也是命若悬丝而正从各地陆续赶回京都的十四名地方大吏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如果焦玮做了丞相朝堂上势必再掀波澜太傅杨彪等几个知道内幕的大臣迟早都会身死族灭焦玮绝不会放过他们。 长公主对北疆人的举荐也很吃惊。当年张温老大人在辞世之前曾向长公主郑重举荐了蔡邕和焦玮。长公主遵从了张温老大人的嘱托拜蔡邕为丞相。在她看来等到蔡邕老了致仕了焦玮也快五十了他的资历和声望也差不多了正好可以接班。即使中间出了什么问题还有杨彪、刘和、荀攸这些大臣临时支撑一下她从来没想过让一个四十岁不到的大臣出任丞相一职。 北疆人异口同声举荐焦玮其背后肯定有大将军的支持如果不答应那就要考虑不答应的后果。但答应了焦玮的权势就太大了。他不但控制了外朝还控制着内朝权倾天下。 现在所有人都认定长安危机不是张燕动的也不是焦玮动的而是大将军动的。大将军的目的至此已经彻底暴露他要把焦玮推到丞相的位置上让北疆的武人和士人把持朝政。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为什么一反常态在背后操纵朝局?难道洛阳大战结束后他的想法变了他要一步步篡夺大汉社稷了? 长公主恐惧了。太傅杨彪、太尉荀攸和一帮大臣们也胆怯了。 长公主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她提出了条件。 如果蔡邕、刘和等大臣和谋刺天子案没有牵连那就立即放人。 焦玮也提出了条件。朝廷立即对《田律》做出解释释放丁立和朱。焦玮这是公开的威胁了他倚仗自己的背后是大将军是整个北疆势力肆无忌惮地要挟长公主。 八月二十五长公主下旨对《田律》相关条款做出解释。 八月二十七长公主诏告天下颁布朝廷对《田律》相关条款的具体解释并责令各州郡遵照执行。 八月二十八。长公主下旨朝廷认定丁立和杀无罪立即释放。 同日廷尉府上奏长公主认定蔡邕、刘和等大臣和刺杀天子案没有牵连无罪释放。 八月二十九大将军焦龙日夜兼程返回长安。 五官中郎将田畴迎于渭桥。 田畴把长安爆的危机详细相告。焦玮在危机生后的第一时间内说服了威武将军何风让何风带着军队急支援栎阳这加了危机的爆致使我们失去了对局势的控制一度让长安处于完全失控的状态。 焦玮迫使我们答应了他的条件后牢牢控制了全局并以匪夷所思的度审结了谋刺天子案。八月十八日孔融、祢衡等十七位大臣被杀九族皆灭这使得北疆人成为众矢之的并给将来的朝堂埋下了可怕的祸患而这与张燕大人最初的设想完全背道而驰。 焦玮铲除对手的血腥手段惊骇了朝廷各方势力其趁火打劫嫁祸于人的卑鄙手段也让北疆武人愤怒不已双方的矛盾已经深深种下将来朝堂上的局面恐怕混乱不堪。 让人奇怪的是徐荣和鲜于辅两位大人极力要求我们联名举荐焦玮出任丞相。此时让焦玮出任丞相等于把动危机的罪责推到大将军头上这种做法对大将军非常不利会引起朝堂上各种各样的猜测对大将军的声誉更是一种打击。 “如果不用这种办法仲渊能坐到丞相的位置上?”焦龙疲惫地靠在马车后座上紧紧皱着眉头“为了中兴大业能持续推动为了北疆人的整体利益我们把仲渊推到了丞相位置上。但接下来长公主为了制约我为了让北疆人分裂得更快更彻底势必要重用焦玮给他足够大的权力全力扶持他让他迅成为可以抗衡我的人。”焦龙脸上浮出一丝落寞而苦涩的笑意“要不了多久长公主和朝中的大臣们就会现危害到社稷兴亡危及到他们生命安全危及到他们利益的不是我而是这位他们 极力扶持的丞相大人。” 田畴霍然醒悟心神震颤。难道大将军要杀焦玮? “仲渊是不是还要杀更多的人?”焦龙问道。 “长公主对《田律》的相关条款做了解释丁立和朱两位大人已经被释放了。”田畴说道“但焦玮大人依旧步步紧逼非要长公主交出手中的权力所以短时间内焦玮大人手里的刀估计停不下来。” “好好啊……”焦龙低声说道“这个丞相的位置是仲渊自己挣来的能不能保住就看他自己了。但我相信他除非他自己不愿干否则没人可以把他推下去。” 田畴惊讶地望着焦龙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我知道你看不惯仲渊的行事作风但在中兴大业推进之际的确需要他这样的人在朝堂上冲锋陷阵做我们不敢做的事否则大汉何时才能中兴?”焦龙叹了一口气“仲渊如愿以偿了希望他不要让我失望。” 田畴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屑之色“如果不是大将军暗中相助给他调兵手令他敢如此嚣张?” 焦龙笑笑“六月的时候飞燕曾书告于我叫我回来扭转局势否则他将出手。我当时回书告诉他出手可以但不能出兵。因为他只要做出兵变.态势仲渊就知道自己已经面临绝境他只有誓死一搏才有一线生机他会迅扭转局势。这么多年了仲渊的本事你还不清楚?当年我们到北疆的时候他才多大年纪?还不是把董卓玩得团团乱转?其实仲渊即使没有那道手令他也一样能说服何风出兵栎阳。我把何风留在京师难道仅仅是因为他作战勇猛吗?”焦龙笑着连连摇头“子泰你知道吗?那道手令三年前就没有效力了我之所以一直没有拿回来不过是想告诉仲渊我相信他而已。但现在看来他还是不相信我他竟然杀了那么多人……他杀人和我杀人有什么区别吗?” 田畴目瞪口呆“焦玮竟敢谋逆?” “所以我说我们需要仲渊在朝堂上冲锋陷阵做我们不敢做的事。”焦龙淡淡地说道“如果换作飞燕和你敢这么做吗?” “何风也敢出兵?” “何风有什么不敢?他和袁术是一样的人。过去他敢杀我现在难道还不敢擅自出兵?”焦龙说道“当年何风在京城里混的时候我还不知道在哪呢?他在何进手下混了那么多年什么没见过?这点阵仗对他来说算什么?” 田畴呆了片刻自嘲一笑“我看错了何风。” “你不了解他的过去但仲渊了解我也了解。”焦龙笑道“想当年我们从京城抢筱岚的时候多亏了袁术和何风的帮忙当时他们把曹操打得狼狈不堪。” 田畴失声而笑“大将军是否连夜去栎阳拜见天子和长公主?” “不等两天等长公主和仲渊和好如初等新官制下旨颁行了我就去栎阳。” 车骑将军麴义、右卫将军赵云、后将军玉石、左将军颜良、武卫将军文丑、镇军将军张白骑、宁朔将军樊篱、护军将军贾诩、虎威将军司马懿等人于城外十里处相迎。 众人稍加寒暄后麴义低声问道:“你不去栎阳拜见天子和长公主?” “过两天再说吧。”焦龙说道“现在长安局势稳定天子和长公主都很安全我没必要到栎阳插上一脚。我有我的事。” 众人疑惑地望着焦龙。大将军语含怒气似乎对眼前的局势极为不满。众人不敢说话默默地站在四周。 “书告右将军杨凤和北军诸将还有武威将军梁百武请他们明日到大将军府议事。” 众人脸色微变气氛即刻紧张起来。 “我这次回长安主要是为了明年征伐西疆的事。”焦龙看看众人用力挥了一下手“朝廷的事我不想管也没那个本事管随他们去吧。” 诸将面面相觑惶恐不安。 “子龙丞相大人怎么样?”焦龙望着赵云问道。 赵云神色黯然躬身回道:“他病了……” 焦龙叹了一口气“一夜之间几千颗人头落地老朋友纷纷死去命丧黄泉这个打击实在是太大了。他能撑到现在不容易啊。走带我去看看他。” 蔡邕看到焦龙突然出现极为吃惊挣扎着想坐起来。焦龙急行几步把他扶住了“老大人还是躺着吧。听说你病了我马不停蹄就来了。你还好吗?要不要派人通知大知堂尽快寻找襄楷大师?” “他既然走了就不会再来了。”蔡邑摇头苦叹“还是他逍遥自在啊。” 焦龙坐在榻边抓着蔡邕的手小声安慰道:“等到老大人把身体养好了也能象襄楷大师一样……” “不可能了我活不了几天了。”蔡邕打断了焦龙的话脸上的笑容带着一股浓浓的悲凉“你到栎阳见到殿下了?” “我刚刚回来。”焦龙说道“我打算过几天到栎阳。河西战事很快就要结束阎柔的大军在冬天来临之前可以全取河西。这样我们西征凉州的条件基本具备不出意外的话明年春天我就可以率军西进了。” 蔡邕若有所思地望着焦龙半天都没有说话。突然他明白焦龙为什么提及襄楷大师了虽然自己也曾研习黄老之学但直到这一刻才领悟到“道法自然”的精髓所在。自然无为自然无为啊。蔡邕豁然开朗。 焦龙滔滔不绝地说着谈到塞外的屯田戍边谈到胡族部落的南迁谈到大漠上的美丽风光。蔡邕静静地听着兴趣盎然有时候也插上几句话。两人就象一对分别多年的老朋友相见甚欢其乐融融早把朝堂上我虞尔诈丢到了脑后。 天黑了焦龙起身告辞。 “我一直有个心愿……”蔡邕斜靠在榻上笑着说道“过去我以为自己死前一定能看到……” 焦龙躬身为礼“我受先帝重托拱卫大汉即使粉身碎骨也要把大汉完整地交给天子。” “完成先帝的重托重振大汉是你应该做的我也相信你能做到这不是我的心愿。”蔡邕摇了摇头“长公主为大汉的中兴付出了很多很多她应该得到上天的恩赐有个幸福的归宿。当年先帝让她带着遗诏到北疆找你一是为了拯救大汉二是想把她托付给你请你代为照看但你做到了吗?” 焦龙心中一颤脸上不禁掠过一丝痛苦。 “子民我活不了多少天了……”蔡邕缓缓说道“人老了都很贪婪都想没有遗憾地死去你能帮我完成这个心愿让我安安心心地闭上眼睛吗?” 焦龙想了很久终于点了点头“我答应你我会遵照先帝的嘱托一直守护着她直到她得到自己的幸福。” **** 栎阳。 八月二十九栎阳宫中的长公主和大臣们都在焦急地等待大将军的到来但田畴带回来的消息却让所有人大吃一惊。大将军直接返回了长安城而且紧急下令在京将军们即刻赶到大将军府军议。 大将军想干什么? 长公主和大臣们度过了一个漫长的不眠之夜。 八月三十日上午长安城再传消息大将军回到长安城后先去看望了蔡邕老大人然后又去拜访了刘和大人。深夜他又亲自赶到廷尉府大牢探视了被羁押在牢中的前将作大匠董昭和刘翊、许汜、王楷、万潜等奉旨回京的各地郡国大吏。凌晨大将军回到府邸后张温老大人的夫人闻讯前往拜见恳请大将军救助蔡瑁。大将军当即出府亲临馆驿安抚襄阳特使。 董昭是兖州人是前河内太守张扬的长史。张扬归顺朝廷后出任云中太守至今而董昭却被大将军征辟为两府从事屡受朝廷重用。他和张邈、陈宫等大臣是至交好友又曾建议朝廷恢复五等爵位制所以他虽然和北疆系靠得很近但同样受到了牵连。大司马徐荣极力为其开脱认为他在中原大战和重建长安城的过程中都建有功勋深为大将军敬重和信任对他的处置要慎重。再加上他弟弟北海国相董访尚未回京所以他的案子就被拖了下来。此刻大将军回京后亲自赶到廷尉府大牢探视董昭无形中就是对朝廷的一个暗示。 大司农焦玮、尚书令崔琰、治书御史郗虑、廷尉丞陈好、京兆尹余鹏紧急会晤。 大将军滞留长安城探视蔡邕、董昭等人的意思很明显。他对朝廷借助谋刺天子一案大肆诛戮大臣极为不满。大将军的态度在众人意料之中。此案牵连越广杀得越多大将军承担的罪名就越多对大将军声誊的影响也就越大。他当然非常生气了。 “目前的情况在我们预料之中。”焦玮说道“长公主想尽一切办法拖延时间以便等待大将军回来挽救局势。太傅、大司马和太尉等人也是想方设法控制诛连范围以便在保证自己利益的基础上最大程度地平衡朝堂权力阻止我们控制朝政。我们则按照原定计策把刺杀天子案和谋刺大将军案联系在一起牵连更多的大臣以此来逼迫大将军站在我们这一边帮助我们削减和制约皇权。此次官制修改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与此同时太傅杨彪、太尉荀攸、大鸿胪袁耀和光禄大夫钟繇等人也在秘密商议。大将军不到栎阳却在长安城召集军中将领议事显然是进一步威胁长公主和朝廷有意帮助焦玮坐上丞相的位置。他到廷尉府大牢转了一圈未必就是想结束谋刺天子大案也许他是在警告我们该低头的时候要低头不要和他对着干。 太傅杨彪提议放弃争夺丞相的位置转而联名上奏支持焦玮出任丞相但前提是重新起用尚书台以此来制约焦玮权势的膨胀。杨彪认为这个建议既能让长公主满意又能让大将军满意同时又能进一步巩固关洛和颖川士人在朝堂上的权势一举三得。 长公主府长史筱岚和大司马徐荣被长公主召到金华殿。 长公主极为愤怒。大将军回到京都竟然不来拜见天子骄恣枉法到了极致。她质问徐荣大将军滞留于长安城召集在京将领军议是什么意思?现在到底是征伐西疆重要还是解决长安危机重要?他这算不算公开威胁我?我现在有充足的理由认定长安危机就是他蓄意制造的他的目的是什么天下皆知。 徐荣惶恐不安无从辩解。 “你立即到长安去叫他即刻来栎阳否则后果自负。” 徐荣告退急驰长安。 筱岚低声劝解“殿下你要相信大将军。这么多年了他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还不了解?” “人都会变的。”长公主冷森森地说道“当年董卓进京的时候他的理想是诛杀奸阉重振朝纲他可曾想到自己会摧毁社稷?” 筱岚望着痛苦不堪的长公主哑口无言。此次大将军回到长安后一反常态不但不来觐见反而以征伐西疆为借口召集将军们议事让京都局势愈紧张对长公主形成了巨大的威胁。 “传话太傅大人我要见他。”长公主断然下旨。 太傅杨彪匆匆见驾他不待长公主说话先递上了奏章力荐焦玮出任丞相。 长公主气得把奏章往案几上一丢怒目而视想骂却骂不出口。杨彪已经老了须斑白腿疾也一直未好走路一瘸一拐的。如今他苦苦支撑在朝堂上不是因为他贪念权贵而是朝廷的确需要他不让他回家养老。为了大汉的中兴他也算是殚精竭虑鞠躬尽瘁了实在不能怨怪他什么。 “将来怎么办?” 杨彪沉吟良久缓缓说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将来的事就由他们去操心吧。” 长公主气苦甩袖而去。 大汉国元平元年(公元2o3年)九月。 九月初一天子下诏拜焦玮为丞相张燕为太尉荀攸为御史大夫。 同日大司马徐荣独自返回栎阳带回了大将军的奏章。 大将军上奏天子和长公主今长安局势稳定而西疆局势愈混乱臣身负拱卫社稷之责当尽力筹划平定西疆戍守京畿之策。待臣和军中诸将议定征伐西疆之策后即赴栎阳呈奏。 九月初二太傅杨彪、丞相焦玮、太尉张燕、大司马徐荣、御史大夫荀攸五位大臣相聚议事商讨官制修改方案。 九月初三五位大臣联名上奏。 大汉自孝和皇帝以来皇统屡遭断绝之祸不得不从宗室之中挑选贤良予以承继。为了让天子早日主政朝廷依周制将天子冠礼定在十三或十六岁。如按此惯例则当今天子六年后将行冠礼正式主政。六年时间转瞬即至。为了确保中兴大业的持续推进确保朝堂的持续稳定臣等建议将天子和尚书台迁至未央宫由辅弼大臣辅佐小天子逐渐熟悉朝政参予国事处理。而殿下则和中书监居于栎阳宫掌控全局。 长公主当即气倒。 大臣们为了平衡朝堂各方权力当真是不惜一切代价削减和制约长公主的权柄。 焦玮做了丞相北疆人最大的目的达到了那么总要让点步让长公主和朝堂上的其它势力也能心满意足。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同意长公主的意见让尚书台和中书监平分权力。但焦玮担心长公主和关洛、颖汝士人串通一气架空中书监权重尚书台最后自己白忙活一场到时连外朝的相权都要给长公主抢回一部分。如果中兴策略再度生畸变朝堂再度爆争斗不要说解决六年后的危机了就连这六年内的危机都难以控制。所以他断然决定把天子和尚书台迁到长安城未央宫尚书台由辅弼大臣们共领国事共商最大程度地控制权柄。 如果这个建议得以实施长公主的权柄将被严重削弱除了一些国政大事长公主基本上很难干涉朝政了。天子在长安完全依靠辅弼大臣处理国事尚书台基本上失去了作用。外朝的权柄将急剧膨胀这非常有助于以丞相为的外朝大臣们牢牢掌控中兴策略推动中兴大业的持续展。按照这个方案朝中有六位辅弼大臣大将军仅仅是六位辅弼大臣中的一个他的权势将得到有效制约这对小天子六年后顺利主政的好处不言而喻。另外朝中各方势力都和小天子捆在了一起为了能在小天子主政后的朝堂上立足大家必须尽可能稳定朝堂尽可能互相妥协设法制衡朝堂上的权力以便给自己攫取最大的利益。 这个建议最大的弊端就是由六位辅弼大臣主掌国事一般来说这会让朝堂上的斗争更加激烈。但从目前六位辅弼大臣的构成来看北疆人占据了四席其中权力最大的丞相掌握在北疆人手里也就是说北疆人实际上完全控制了朝政。四位北疆系的辅弼大臣中北疆武人又占据了三席这在一定程度上确保了朝堂的稳定中兴策略的稳定。 这时候唯一能影响朝堂稳定的就是长公主了。长公主如果调整了六位辅弼大臣的构成让北疆人失去对朝堂的控制权那么朝堂上就很难稳定了。 长公主控制了辅弼大臣等于控制了天子和朝堂她可以继续把持权柄可以在天子十三岁主政后依然牢牢控制权柄。等到天子二十岁了她会不会遵守约定把手里的权柄全部交出来?从历朝历代后宫主政的历史来看似乎这种可能性太小了一般都是不死不交权啊。 谁能制约长公主这最后的也是威力最大的权柄?那只有大将军手里的兵权了但大将军的兵权在这个方案里被一分为三他现在不过是六位辅弼大臣中的一个他过去的故吏焦玮比他的权力要大上很多。如果他利用自己的威信、声望以及自己对军队的实际控制来强行制约长公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等于凌驾于大汉律之上。这是大臣们不愿看到的对天子和朝廷同样是个可怕的威胁。 所以大臣们毫不犹豫把小天子迁到了未央宫事实上形成挟持之势变相威胁长公主。 皇统的安全正是长公主的致命要害。 前年大将军把天子请到洛阳战场已经充分验证了这一点。这一次大臣们不过仿而效之而已。 长公主可以不答应。但现在大将军拒绝到栎阳坚决站在大臣们的背后和大臣们齐心协力胁迫长公主尤其在这份官制修改方案呈奏之后。大将军事实上也被逼到了毫无退路的地步他只有逼迫长公主就范把天子和尚书台迁到未央宫否则他只有帮助长公主举起屠刀把朝堂上这些试图挟持小天子公开抢夺皇权的大臣们一一砍倒。 大将军当然不会做出这种人神共愤之事。 第二一二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长公主束手无策激怒攻心终于躺倒了。 长公主不能理事小天子出来了。 太傅杨彪前期的教育挥了惊人的效果。小天子对大臣们的奏禀没有什么太多的认识什么吕后干政孝宣皇帝忧郁而死诸皇子纷纷毙命什么窦太后把持权柄孝武皇帝忍气吞声一事无成等等他都没有清晰的概念。在他看来迁到未央宫最大的好处是自己可以脱离长公主的看护自由自在地玩耍了。在自己恢复了自由的同时还能避免大臣们嘴里说到的将来可能爆的人伦惨祸何乐而不为?他愉快地答应了。 小天子在大臣们的嘱咐下跑到长公主病榻前哀求。他不知轻重把吕后干政、窦太后把持权柄等事稀里糊涂地说了出来。长公主气得差点吐血她抱着小天子痛哭流涕“你知道孝文皇帝是如何继承皇统的吗?你知道孝宣皇帝是如何坐上皇帝宝座吗?你知道你父皇为什么能承继大统吗?皇帝的家事一旦变成国事你还能决定自己的命运吗?” 小天子不懂他彻底糊涂了只好抱着自己的姑姑陪着她流眼泪。 “姑姑朕到长安去一趟把大将军请来你看好吗?”小天子可怜兮兮地问道。 长公主摇了摇头伤心欲绝“我死了他就会来了。” 小天子大骇退出金华殿后立即手诏大将军姑姑要死了请大将军来。 **** 九月初三晚大将军接到了鲜于辅的书信。 朝廷的官制修改方案完全出了大将军的预料这让他措手不及一个人坐在书房内苦思对策。 鲜于辅在信中忧心忡忡他认为焦玮此策极为不妥。表面上看朝廷削减长公主和大将军的权力是为了将来小天子能顺利主政但实则是焦玮拿小天子做挡箭牌大权独揽。太傅杨彪、御史大夫荀攸没有表示反对意见这很正常因为这方案符合他们的利益。而大司马徐荣和太尉张燕也没有提出反对意见问题就严重了。如果将来他们两人心生掣肘之意大将军在国政决策上的影响力将大大减小。 鲜于辅告诫大将军皇权和相权的制衡是必要的但现在朝廷拿出的这个新官制严重损失了皇权对社稷稳定极为不利。虽然六年后小天子主政危机重重但如果为了让小天子主政而不惜损害皇权损害朝堂上的权力制衡实在是一种短视之举其后患无穷。目前小天子太小国政决策权还是掌控在长公主手中较为妥当免得将来权臣当道祸乱社稷。 九月初四凌晨朝廷草拟的官制修改方案送到了大将军府。大将军召集傅干、王凌、司马懿、蒋济等人商议。 傅干考虑良久叹了一口气“朝廷如果实施这个官制的确有利于六年后小天子顺利主政。但问题是目前兵权事实上是控制在大将军手里而且这几年大将军还要频繁征伐兵权不能交。这样六年后就算小天子主政了长公主也不会交出手中的权柄因为她是唯一可以制约大将军的人了。退一步说就算六年后大将军把兵权全部交给了天子但在外朝大臣牢牢控制朝政的情况下十三岁的小天子又如何确保兵权不失?所以长公主六年后不会交出权柄除非小天子长得更大一些并且确保了手中的兵权而相权又得到了有效的制约否则这危机将一直存在。” 司马懿也表示了相同的看法。“目前形势下这份官制修改方案显然不合时宜。一旦大将军率军出征盛怒之下的长公主必然反击。这不但不会减少朝堂上的争斗反而加剧了朝堂上的危机。” 王凌则不以为然“丞相大人之所以敢拿出这个方案一是目前得到了大将军的支持他有恃无恐这个机会不可错过。二是他考虑到北疆人控制了朝政在徐荣和张燕两位大人都成为辅弼大臣的情况下长公主即使想动先也要考虑到军队的稳定。此次危机长公主既不敢信任虎贲羽林又不敢信任南军那她还有什么倚仗?事实上她离开了大将军的支持就没有任何实力。” 蒋济则非常谨慎“此次危机后北疆人大量涌入朝堂尤其是北疆武人的入朝将给朝堂带来很大的冲击。而北疆武人要想在朝堂上立足并拓展实力尚需时间而且这段时间还比较长。我们可以想象在这段时间内京城也罢各地州郡也罢武人和士人之间的明争暗斗将极为激烈这对北疆武人扎根朝堂非常不利。此刻如果北疆武人能得到长公主的信任和支持形势将大为改观。” “有一点我不知道诸位大人是否清楚北疆武人入朝对天子将来顺利主政顺利接手和巩固兵权将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所以我认为目前大将军应该支持长公主以便保持朝堂上皇权和相权的制衡这对保证武人入朝并在朝堂上站住脚极为重要。” 蒋济的话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认可。但现在的问题是此次长安危机是因为长公主在招抚叛逆上采取了错误的策略而引起她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她的威信已经受到了严重打击而大将军也已经做足了支持朝廷修改官制的姿态。如果此刻大将军突然一跃而起维护长公主指责朝廷的种种不是推翻朝廷拟定的官制修订方案岂不是自己打自己嘴巴子自损威严?另外大将军还要设法救出董昭等十几员大吏还要利用赦免襄阳特使的罪责来安抚南方叛逆以便集中兵力西进平叛这些都需要和朝中大臣们商量协调需要他们结束谋刺天子案的追查。如果双方闹僵尽快稳定朝堂就是一句空话。 用什么办法才能做到既保住长公主手中的权柄又能满足朝廷的要求? 九月初四上午大将军接到了小天子的手诏。他叹了一口气什么话也没说。 九月初四下午大臣们联名来书督请大将军即刻赶到栎阳主持大局。长公主虽然病倒了但国事不能耽搁需要尽快议定。 大将军头痛欲裂把自己关在书房内苦思冥想。 **** 长公主不吃不喝以死抗拒。 小天子急得团团乱转在金华殿里上蹿下跳一筹莫展。突然他想到了筱岚。自己从小是喝筱岚的奶长大的筱岚算是他的乳母也是最早的老师向来是有求必应。而且和姑姑的关系特别亲请她来劝劝或许有效。小天子纵马出宫跑到馆驿去找筱岚。 筱岚苦笑把小天子抱在怀里脸贴着脸泪水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不是臣不去而是臣去了也没用啊。殿下是心死了所以……” “姑姑的心死了?”天子很奇怪“没有啊。她抱朕的时候朕还听到她的心在跳啊。” 筱岚想了一下小声问道:“陛下你知道殿下最喜欢谁吗?” “当然是朕了。”小天子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非常认真地说道“姑姑最喜欢朕了。” 筱岚忍俊不禁嘴角掀起一丝笑意她怕天子看见急忙假装抹眼泪掩饰了过去“还有呢?殿下就喜欢陛下一个人吗?” “还有……”天子犹豫了一下四下看看然后把嘴凑到筱岚的耳边压低声音很是神秘地说道“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啊这是姑姑的秘密只有朕一个人知道。” 筱岚很严肃地点了点头。 “姑姑还喜欢大将军。”小天子生怕别人听到了似的声音特别小“这次大将军从塞外回来也不来看她也不给她礼物把姑姑气坏了。这几天姑姑常常一个人流眼泪特别伤心了。” 筱岚“哦……”了一声一脸的惊讶接着轻轻拍了一下小天子的后背“那你还跑到这里来?你应该留在殿下身边安慰安慰她。” “怎么安慰?朕请大将军来栎阳大将军又不来朕有什么办法?” “嗯……让臣想想……”筱岚皱着眉头想了很长时间突然一拍手“有了……”接着她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小香包“陛下知道这是什么吗?” 小天子疑惑地抓了抓脑袋。“这不是香包吗?” “错了。”筱岚故作种秘地说道“一个女子和一个男子倾情爱慕就互相交换这贴身的香包所以它又叫定情之物。” 小天子眨巴眨巴眼睛恍然大悟接着又想起什么遗憾地说道:“可惜大将军身上没这个东西否则朕就把姑姑身上的香包偷出来送给大将军然后再把大将军身上的香包要回来给姑姑……” “陛下真聪明……”筱岚笑靥如花兴奋地在小天子的额头上狠狠亲了一下“陛下太聪明了。” 筱岚这么一夸小天子立刻乐得心花怒放忘乎所以地说道“大将军没有香包也没关系他送了姑姑许多礼物姑姑也应该送给他一个。朕这就回宫把姑姑的香包偷给大将军大将军看到了姑姑的香包后肯定会飞马而来……” 小天子站 起来转身就跑跑了两步他突然又转身跑回来在筱岚惊诧的目光中一把抱住筱岚在她脸上用力亲了一下“谢谢娘……” **** 九月初五黄昏大将军到达栎阳。 威武将军何风忐忑不安率众相迎。大将军给了他五个大字“不错干得好。”何风顿时如沐春风浑身轻松掉头跑回军帐睡觉去了。这一个多月来他寝食不安没有一天晚上安心睡过觉。 太傅杨彪、丞相焦玮等大臣在城门处相迎。大将军和众人一一寒暄然后和焦玮同乘一车直奔栎阳宫。 “大将军……”焦玮坐直了身躯拱手想解释一下焦龙笑着摇手阻止了“仲渊你是丞相了不要这么客气吧?我还是那句话你要相信我无论何时。” 焦玮感激涕零也不理焦龙的阻止毕恭毕敬地深施一礼。 “你催我到栎阳来想让我帮你什么?” “你现在来摆明了就是要我让步嘛。”焦玮笑道“如果你能早来两天形势就完全不一样了。” “有些事不能急要慢慢来……”焦龙说道“现在整个朝廷都在威逼长公主让她感觉所有人都在背叛她这会适得其反欲则不达啊。” “不这么做殿下怎会相信你?怎会依赖你?”焦玮一语双关地说道“长公主现在就象一头愤怒的老虎要想让她安静下来恢复理智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她牢牢抓住你。如果她能就此恢复理智何尝不是社稷之福?” “她有她的想法。”焦龙不动声色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大汉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是因为北疆人和北疆的军队她不应该忘本她不应该忘记在大汉即将倾覆的时候是谁力挽狂澜把大汉又重新扶了起来。”焦玮的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满。 焦龙脸色微沉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生是大汉的人死是大汉的魂重振大汉是我们大汉人的本份她何曾忘本?” 焦玮表情一滞眼里闪过一丝惧色惊愣无语。 “你给我一个底线。”焦龙盯着焦玮冷声说道。 焦玮犹豫了片刻然后非常坚决地摇了摇头“新官制就是底线。” “你这是在逼我。”焦龙的声音更加冷了。 “我没有退路了朝廷也没有退路了。”焦玮盯着焦龙针锋相对。“大将军皇家没有家事只有国事。大汉四百年来皇统屡遭劫难症结就在这里。皇权和相权失衡选择皇统成了皇家的家事外朝根本无权参予这如何保证皇统的贤良?皇统出了问题律法又有什么用?制度又有什么用?我们回过头去看看四百年的大汉只要皇统出现问题大汉就要遭受一次磨难百姓就要遭受一次痛苦。难道大汉中兴后我们还要再走同样的老路?” “皇权是要制约朝堂上的权力是要制衡大汉律法也的的确确需要竖立起绝对权威选择皇统更应该是国家大事但根据新官制皇权和相权完全失衡你又如何保证将来的皇统绝对不会出问题?你凭什么保证?”焦龙连声质问。 “我最起码要保证我这一代人不会因为皇统选择的失误而成为葬送社稷的罪臣……”焦玮激动地说道“我希望大将军能带着显赫的功勋和无上的荣耀安安静静地死去我希望自己死了之后不会被开棺焚尸不会成为遗臭万年的罪人。我希望所有为中兴大汉而流血流汗的将士们希望天下所有的生灵都能过上一段平安而快乐的日子。我这个要求不算高吧?” “皇权是要受到制衡但不是现在是天子主政之后是长公主离开朝堂之后。想想当年的吕后她正是因为自身的功勋镇制了满堂文武正是因为手握权柄而为所欲为。她拒不交权直到死了之后才把一个烂摊子丢给了一帮老臣。难道这个教训还不够深刻吗?前车之鉴后人之师看看今日的长公主如果再不制约她如果再不限制她的权柄我们还有多少天可活?我可以在此断言只要你活着她就绝不会放弃手里的权柄。无论小天子多么英明她都绝不会放权。要我说原因吗?需要我给你解释吗?” “现在你要我放弃新官制要我把权柄还给长公主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只要你带着大军挺进西疆这长安城立即就是人头滚滚血流成河。我们死了你活在世上的日子还有几天?你不造反有人会造反有人会把刀架在你脖子上逼着你造反。”焦玮挥动着手臂斩钉截铁地说道“这条路既然走了就没有回头路无论你怎么逼我我都绝不后退。” 焦龙怒视着焦玮一言不良久脸上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你小子做了丞相了果然不一样厉害……” 吕布看到焦龙不知为什么眼眶一红泪水竟然不听使唤地滚了出来。 焦龙心中酸楚一把抱住了吕布在他肩膀上用力捶了几下“兄弟谢谢你了谢谢……” “如果我能留条性命我想到大漠去。” “大军马上就要征伐西疆了你随我去战场吧。”焦龙的声音有些嘶哑“将来如果你我都还活着我们一起去大漠为大汉戍守边疆。” 小天子张开双臂一路高叫着从高高的台阶上飞一般冲了下来。 焦龙稍一弯腰把他抱了起来“陛下长结实了。” “爱卿说话不算话。” “从何说起?” “爱卿说过只要出去打仗就把朕带着可爱卿这次没带朕一个人不声不响地就跑了。”小天子撅着小嘴很不高兴地说道。 “这次不是去打仗是给河西的大军筹办粮草整天和牛羊牲畜打交道。”焦龙抱着小天子一边走上台阶一边笑道“过完年我们就去打仗。” “真的?”小天子高兴地眉开眼笑“爱卿没有骗朕?” “当然。”焦龙十分肯定地说道“这次让颜霸、焦信、赵统这些孩子也去看看大汉的边疆。” “犯我大汉天威者虽远必诛。”小天子挥舞着细嫩的手臂兴奋地高声狂叫。 小天子牵着大将军的手走进了长公主的卧房。 “姑姑姑姑……大将军来了给你带礼物来了。” 长公主憔悴了很多面色苍白没有半丝血色。她无力地看了焦龙一眼神情一阵激动然后紧紧闭上眼睛泪水倾泻而出。 小天子愁眉苦脸地抓了抓脑袋不知如何是好。站在门边的黄门侍郎刘琬非常焦急冲着小天子连连招手。小天子推了推大将军“姑姑两天没进食了爱卿替朕想想办法。”焦龙叹了口气点点头。小天子转身走了。 焦龙屈膝行礼“臣……” “我不死你是不是永远都不来?”长公主突然睁开眼晴愤怒地叫道“你太欺负人了你……”长公主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接着背转身去蒙头痛哭。 焦龙缓缓站起来低头想了很久突然说道:“臣终其一生都将护在殿下左右至死方止。” 长公主哭声顿止猛地转身望着焦龙颤抖着声音问道:“你刚才说……说……” 焦龙微微一笑“臣一生一世都将陪伴在殿下左右不管殿下是否愿意臣都不会离开。” 长公主面孔微红泪水盈盈的眼睛里突然涌出浓浓情意娇躯无力地倒在了榻上“你骗我……” “臣誓……”焦龙抬头望着窗外的暮色脸上露出一丝恬淡的笑容“将来如果殿下还想回龙泉臣愿意放弃一切追随殿下于左右。” 看到焦龙转眼就从金华殿出来了杨彪、焦玮等大臣不禁失望地连连摇头。 长公主已经绝食两天如果闹出什么事来大家麻烦大了。 “大将军殿下怎么说?”焦玮急不可耐地问道。 “明日朝议殿下亲自参加。” “殿下不绝食了?”杨彪吃惊地问道“你答应她什么了?” “明天你们就知道了。” 天子下旨急召长安文武大臣急赴栎阳宫议事。 九月初六上午栎阳宫宣德殿。 长公主和天子高踞上座文武大臣分列两旁。 大将军上奏臣受先帝遗诏之重托十四年来领数十万将士浴血奋战重振社稷。今中兴大业虽初见成效但天威孱弱难震四海故上交兵权以全天子之威。 举朝皆惊。 长公主骇然站起。大臣们目瞪口呆。唯有天子茫然不知大将军从容而笑。 大将军高举先帝遗诏“臣不负先帝所托以十四年征战完成夙愿。今将此旨转托于陛下臣将誓死追随陛下戍守疆土拱卫社稷虽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朝堂上死一般寂静。 大将军缓缓打开遗诏大大的“汉”字如同擎天柱石震撼心灵。 第十一章第二十四节 杨彪哭了老泪纵横干瘦的身躯激动地颤抖着。 突然他高高昂起头颅声嘶力竭地叫了起来“跪……” 苍老、嘶哑、颤抖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大殿上一下又一下猛烈撞击着大汉君臣们的心。这一刻十四年的痛苦十四年的奋战十四年的血汗十四年的泪水终于化作了一声穿云裂石般的嘶喊大汉的天威终于在这声苍凉而喜悦的嘶喊中悍然雄起。 长公主痛哭失声拉着小天子跪了下来。 杨彪跪伏在地泪如雨下悲恸的呜咽声让人肝肠寸断黯然魂伤。 “轰……”一声响朝堂上近百位大臣撩衣跪倒匍匐在地。 大将军手举遗诏站在朝堂中央望着跪倒在地的君臣一时间心神震颤泪水情不自禁喷涌而出。 先帝遗诏大汉最大的权柄孝灵皇帝赋予大将军的最大权力十四年后终于重归大汉天子。 匡扶社稷这个让大将军承载了十四年的重任终于卸下了。从此后匡扶社稷的重任就由年幼的天子承载;从此后中兴大业将由当今天子去完成。 十四年来大将军奉先帝遗诏拱卫社稷重振社稷先帝授予了他无上的权力。 当年他曾率十万大军南下威胁洛阳;当年他曾率北疆悍卒攻杀河北收复冀州;当年他曾挥军北上重创公孙瓒稳定边疆;当年他曾两次攻杀长安失志勤王。他的凭仗是什么?他的大义是什么?谁给予他这个为所欲为的生杀大权?就是孝灵皇帝就是孝灵皇帝的遗诏。 凭借孝灵皇帝的遗诏凭借孝灵皇帝赋予他的权力他可以主政天下他可以任意废黜天子重建皇统他可以任意征伐州郡涂炭生灵可以任意诛杀他所认定的叛逆。他可以做任何事只要他认为自己所做的事是为了“匡扶社稷”是为了“中兴大汉”是为了“拯救天下苍生”就行了他甚至不需要任何理由。 当然要想把先帝遗诏转化为权柄先需要强悍的实力需要无坚不摧的力量。但大将军有他可以利用自己的武力把先帝遗诏所赋予的权力挥到极致。 孝灵皇帝驾崩之前这道遗诏曾在嘉德殿出现当时没有宣读只是说急送于塞外征北大将军焦龙。不过所有大臣都明白那不是一道遗诏而是一把血淋淋的战刀。 这把战刀曾出了凌厉一击其威力之大让洛阳为之战栗。从此天下人都知道焦龙不再是一把战刀他凭借着孝灵皇帝授予的特权迅变成了一位威胁到社稷安全的权臣。 袁绍声讨董卓的时候拿出来的是“三公檄文”后来组建讨董联盟的时候拿出来的是被废少帝的“承制”圣旨。凭着这份所谓的“承制”圣旨袁绍得到了大义指挥讨董大军攻打洛阳。 当时焦龙手里的这份遗诏如果在皇甫嵩手上或者在朱俊手上情况会完全不一样。但可惜的是这份遗诏在焦龙手上焦龙虽然功勋显赫但资历和声望不足无法承载遗诏所赋予的权力。最后天下形势彻底失控。董卓挟持皇帝坚守于关洛。袁绍拿着承制诏书动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讨董大战。焦龙则把遗诏放在怀里困守于北疆踌躇不前一筹莫展。 长公主千里迢迢赶到北疆一定程度上改善了焦龙的困境。张温等七位老大臣赶到晋阳帮助长公主竖起了“重振社稷”的大旗后这份遗诏才算挥作用这份遗诏所蕴含的权柄才和焦龙所拥有的武力开始逐步结合。 十四年过去了焦龙功勋更加显赫而焦龙的资历和声望也达到了顶点。他不但可以承载这份遗诏所赋予的权力而且还能把它的威力挥到极致。如今焦龙拥有遗诏所赋予的全部权柄而且这个权柄和他手中的兵权完全结合权势倾天。 焦龙拥有这份权柄的前提是承载中兴社稷的重任在这个大前提下就算他竭尽全力扶持长公主和当今天子不惜一切代价重建皇权威仪也不过是他中兴社稷的重任之一。因此只要焦龙说社稷没有中兴他就可以继续执掌国政而长公主和天子也就无法在真正意义上拥有权柄。 现在回头去看看这些年焦龙在朝堂上屡屡退让但他的权势不但没有减损反而越来越强大了。究其原因就是因为随着他在朝堂上的退让他的声望也在增加他的声望越大威信越大号召力越大随之而来的是这份遗诏所给予他的权力也越大。 试想一下凭焦龙现在的声望凭皇权沦落的今天凭天下动荡不安的形势他即使没有官职没有军队对他的实力又有多大损失?他只要拿出这份遗诏只要打出中兴社稷的旗号只要登高一呼还不是响者云集? 如何制约焦龙的这个权柄?没有办法制约。社稷存亡都在焦龙的一念之间。 如何解除焦龙的这个权柄?焦龙死了这个权柄就没了。或者焦龙主动交还遗诏把这个权柄还给天子。或者皇权强大天子依靠强大的皇权强行剥夺焦龙这个权柄。 焦龙对大汉忠心耿耿对权柄也不贪婪他在朝堂上步步退让把他强大的权柄巧妙地掩藏在兵权之下这让很多文武大臣遗忘了这道遗诏甚至直接忽略了这道遗诏所赋予他的权力。人们直觉地以为大将军的权柄都来自于他强悍的武力来自于他的兵权来自于他对军队的控制。 但有人却把目光一直牢牢盯在这道遗诏上一直试图夺回焦龙的权柄。 在这些人看来袁绍矫诏承制成为大汉最大的叛逆曹操、刘备、田楷重建皇统负隅顽抗这些都是血淋淋的教训。相比董卓挟持天子这种假借皇权祸乱天下的叛逆才真正的可怕。 于是朝堂上出现了一种奇怪的现象大将军总是退让总是设法维护朝廷的威信皇权的威信而皇权则步步紧逼。朝廷更是上下齐心一致与其对抗即使在大将军表示愿意交出兵权后皇权和相权还是誓不罢休继续进逼。其真正的原因就在于大将军即使交出了兵权他还是继续拥有当今朝堂上最大的特权也可以说是最大的权力。虽然这个权力看不见摸不着但它对社稷对朝廷对天子的的确确存在着巨大的威胁。 焦龙愿意交出这道遗诏愿意交出先帝赋予他的权力吗?他不愿意非常不愿意。 当十四年前他凭借着这道遗诏带着十万大军南下威胁洛阳的时候他已深切感受到了这道遗诏的威力。这是他最犀利的武器是他安身立命的武器是他保证天下稳定的武器他需要这个武器。他和这个武器已经融为一体不分彼此谁都不能离开对方。 十四年来他征伐天下高举着“奉先帝遗诏匡扶社稷”的大旗战无不胜。他可以任意选择皇统任意调动军队任意诛杀叛逆任意处置官吏。即使违背了律法他也可以凭借这道遗诏凭借自己承载的使命把律法踩在自己的脚下。 如果失去了这道遗诏失去了无上的权柄不再承载先帝赋予的重任他就是朝堂上一名普通的公卿大员。 征伐天下的时候他是“奉天子旨”是天子授予他统帅大军的权力。他不能任意调动军队否则形同谋逆要诛杀九族。他无权任意处置叛逆更无权任意处置官吏他的所作所为要受到大汉律法的束缚不能有丝毫的逾越。 拥有这道遗诏和失去这道遗诏大将军所拥有的权柄有天壤之别。 兵权再大相权再膨胀最后都要受制于皇权而这道遗诏所赋予的权力和焦龙所拥有的武力相结合后等于拥有了越皇权的权力大将军怎么可能会放弃? 只要拥有这道遗诏只要拥有这个权柄只要大汉的皇权没有强大到足够镇制焦龙只要天下还没有彻底稳定焦龙随时都可以高举“奉先帝遗诏匡扶社稷”的大旗为所欲为。他可以重建皇统和朝廷可以重建大汉律法可以重新开创中兴大业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一切事。 所以在中兴大业没有成功之前焦龙宁愿交出兵权也绝不愿意交出这道效力尚存的先帝遗诏交出手里最大的权力。 但现在他被逼得没有退路了。 新官制已经拿出了方案皇权和相权严重失衡皇权被打击的体无完肤。如果置之不理任由展中兴大业将岌岌可危十四年的努力很可能毁于旦夕之间。 这份新官制本身没有错误权力之所以失衡皇权之所以不堪一击关键在于现在的皇权里缺少了最强悍的兵权。天子不掌兵腰杆哪里直得起来?腰杆直不起来说话没有份量当然处于绝对弱势。 第二一三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大将军其实已经交出了兵权但长公主敢接吗?长公主还在考虑如何稳妥地收回大将军的兵权继而增强皇权的时候长安已经爆兵变了。朝廷在招抚策略上的错误不过是兵变动者的借口而已其实他们真正的目的还在于维护大将军的绝对权威凌驾于皇权之上的权威。 张燕为什么敢动兵变?何风为什么敢出兵栎阳?焦玮为什么敢肆无忌惮地胁迫长公主?归根究底是因为大将军是他们的后盾大将军手握凌驾于皇权之上的权柄。只要大将军还在他们无论做错了还是做对了都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中兴大汉重中之重是重振皇权的威仪。皇权沦丧了一蹶不振臣强君弱这社稷还能维持几天?就算天下平定了没有一个强悍的无坚不摧的皇权叛逆还是层出不穷社稷永远都不会平定下来百姓永远都不会过上安宁的日子。 兵权交不出去皇权摇摇欲坠焦龙唯独能力挽狂澜的办法就是交出手中的先帝遗诏和这道遗诏所赋予的无上权柄从而让皇权骤然强大成为朝堂上唯一的主宰和核心。 焦龙犹豫了很久。他很恐惧现在天下还没有完全收复南方的叛逆还在陈兵以待西北两疆忧患重重一旦自己在外征伐的时候朝堂上再起波澜他就没办法挽救了。但让他产生放弃最大权柄的念头却是因为北疆武人的大量入朝和北疆人基本上控制了朝政。如果此刻长公主能和自己齐心协力朝堂上的稳定完全可以得到保证这样朝廷上下只要再努力几年等到小天子主政的时候中兴大业的基石也就差不多夯实了剩下的事就让小天子去干了。 但长公主能信任自己吗?凭什么保证将来长公主不会乘机报复北疆人杀戮北疆人?长公主拿到了全部皇权后她如果贪恋权柄拒绝还政于小天子怎么办? 就在焦龙彷徨无计的时候长公主的书信到了。皂囊里没有竹简只有一个锦盒锦盒里有一个精致的红色香包香包上绣着一只黑色的豹子香气浓郁。焦龙握着这只香包在书房里徘徊了一夜最后终于做出了决定。 大汉的中兴是天下人的事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我无法包揽一切。如果我突然战死沙场丢下的这个烂摊子谁能收拾? 我一直把北疆人护在自己的羽翼下但一旦我死了他们还能对抗狂风暴雨还能坚韧不拔还能继续推动中兴大业飞前进吗? 北疆人已控制了朝政北疆武人也正在大量涌入朝堂我想做的事都做到了剩下的事应该由他们做了。我不可能永远保护他们就象我不可能永远保护大汉一样他们应该和天子一起迅成长为主宰大汉的力量。 大汉失去了我的庇护或许中兴的度更快;天子和北疆人失去了我的庇护或许能在更短的时间内完成中兴大业。 现在我和我手中的权柄已经成为中兴大业的阻碍了。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逆天而行必遭天谴还是放弃吧。 该放弃的终究要放弃不该放弃的要紧紧抓住不能再失去了。 焦龙手捧遗诏缓缓走到了小天子面前。 长公主泪眼婆娑难以置信地望着焦龙樱红的嘴唇颤抖着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焦龙神情肃穆高高举起了遗诏。 杨彪高举双臂纵声狂呼:“陛下接过遗诏接过振兴社稷的重任大汉将在陛下的奋战下再振雄威……”杨彪喊到后来已经是泣不成声了“大汉天威……大汉……天威……” 小天子左右看看有些惊慌失措没敢伸手去接。 焦龙冲着他微微一笑把遗诏递到了他手上“陛下从这一刻起中兴大业就交给你了。” 小天子忐忑不安非常紧张。 “站到案几上去把遗诏举起来闭上眼睛用尽全身的力气吼出来。”焦龙轻声鼓励道。 “说什么?” “大汉天威。” 小天子转身爬上案几高举遗诏紧紧闭着眼晴涨红着小脸声嘶力竭地吼了起来“大汉……天威……” “大汉……天威……” 大臣们齐声呼应巨大的吼声震撼了宣德殿直冲云霄。 大将军这一招突如其来事先没有任何征兆所有人都陷入了强烈的恐慌。所有人都在震惊之余重新考虑朝堂局势急寻找对策。 长公主宣布休朝她拉着天子匆匆退下。 大臣们站在原地都没动目光密切注视着大将军人人神情震骇。 大将军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一般感到浑身上下无比轻松。十四年了十四年的殚精竭虑十四年的寝食不安今天总算结束了。这一瞬间焦龙想起了孝灵皇帝想起了赵岐想起了刘虞想起了张温、马日……想起了无数逝去的战友想起了他们对大汉深深的眷恋对大汉刻骨铭心的爱。一股锥心的痛楚蓦然侵蚀了他的全身泪水霎时间模糊了他的双眼。 “先帝臣终不负所托终不负所托啊……” 杨彪走到了大将军身边轻轻抚摸着他厚实的肩膀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良久他才嘶哑着声音说了两个字“谢谢……” 杨彪退后一步深深行了一礼突然间他情绪完全失控“扑通”跪倒在焦龙面前失声痛哭“十四年……十四年啊……死了多少人死了多少人啊……” 焦龙木然而立潸然泪下。 荀攸连连摇头。他很难相信这是事实他呆呆地望着痛哭流涕的杨彪猛然吼了一嗓子“跪……” 吼声在朝堂上回荡惊醒了游离在现实和梦幻之中的大臣们。 荀攸撩衣跪下。 焦玮苦笑跪下。徐荣叹了口气跪下。张燕瞠目结舌他无法接受这个现实他咬了咬牙跪下。鲜于辅钦佩地冲着焦龙拱拱手跪下。 “轰……”朝堂上近百位大臣全部跪下。 焦龙骇然心惊。 荀攸瞪大了眼睛扯着嗓子叫起来“大将军救了大汉他救了大汉磕……” “磕……”吕布张开双臂仰向天纵声狂吼好象要把郁积在心中十几年的痛苦在这一吼间全部倾泻。 焦龙跪倒还拜。 十九年前自己踏足这片故土从卢龙塞开始征战一直打到现在整整十九年。十九年里无数的将士倒在了战场上化作了累累白骨。所有人都是为了今天为了重建一个强盛的大汉为了大汉千秋万代的安宁。为了今天我就算粉身碎骨也是心甘情愿。 大将军走进了偏殿。 长公主盈盈拜下“我代父皇谢谢你也代陛下谢谢你。大将军对社稷之恩……” 焦龙笑笑摇摇头打断了长公主的话“殿下这是臣给你的礼物。臣曾答应过你每次出征归来必给殿下带一件礼物。” 长公主眼圈一红泫然泪下“都是我不好每次都错怪你。我……” 焦龙淡然一笑刚想说话长公主忽然靠近他身边低声说道:“如果我去龙泉你真的会去吗?” 焦龙非常肯定地点了点头“这是臣对殿下的承诺。” “你……”长公主脸显羞色犹豫了一下小声问道“为了我你愿意舍弃一切?” 焦龙沉吟了片刻“十四年前先帝给了臣两道遗诏。一道送到塞外一道留在你身上直到一年后你到北疆臣才接到。第一道遗诏臣不负先帝所托完成了。第二道遗诏……”焦龙停了一下在长公主若有所悟的目光中轻轻说道“虽然那道遗诏送到我手上的时候遗诏的效力已经过了但先帝让殿下亲自送遗诏到北疆显然是想把殿下托付给臣让臣护卫殿下。臣不愿负先帝之托所以……” 长公主脸色顿时就变了“你到龙泉仅仅就是为了完成先帝之托……”接着她从怀里拿出了那抉白绢“你出征在外的时候让别人来保护我这也叫不负先帝之托?” 焦龙摇摇头一把抓住了那块白绢同时也把长公主的手抓住了。长公主又羞又恼奋力挣脱泪水扑簌簌地滚了下来。 “你听话一点好不好……”焦龙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陛下就在外面大臣们还在殿堂上我们两个在这里闹个没完成何体统?” “我不管你把话说清楚否则我不让你走。”长公主还是头一次看见大将军如此低声下气心里一阵窃喜。 “为了我你愿意舍弃一切?”焦龙放开了长公主手郑重地说道。 “我愿意。”长公主毫不犹豫地说道。 焦龙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拿起她的手在她手掌心上写了两个字。长公主又惊又喜含情脉脉地盯着焦龙娇羞不已“豹子大哥你不会骗我吧?” 焦龙摇摇头躬身告退。 小天子手棒诏书左看右看一脸的疑惑“姑姑这份遗诏什么意思?朕怎么看不懂?” 长公主正在低头沉思没有说话。 小天子伸手推了推长公主“姑姑你在想什么?” “哦……”长公主心不在焉地答应了一声“你说大将军为什么……突然送给我礼物?” 小天子笑起来“大将军不是经常送给你礼物嘛这有什么奇怪的。” “你知道这礼物意味着什么吗?”长公主嗔怒地瞪了他一眼。 “汉?”小天子在诏书上比划了几下摇摇头“我不知道。不过大将军这次太小气了。朕把姑姑最贵重的一件东西送给他他也应该还给姑姑一件最贵重的礼物。” 长公主吃惊地望着小天子。小天子没有现他还在摇头晃脑地一个人说着话。“大将军送给姑姑很多礼物但这件礼物最差。” “你把我的香包送给大将军了?”长公主双颊绯红又羞又急。 “啊?”小天子猛地抬头睁大了一双无辜的眼睛“没有啊。” “你刚才说什么了?” “刚才?”小天子的眼珠子快转动了两下“刚才朕啥也没说。” 长公主气得干瞪眼她指指遗诏“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遗诏。” “这上面的字呢?” “汉。” “大将军把大汉送给你了你知道吗?” 小天子茫然不解。 “再过几年等你长大了你就懂了。”长公主把小天子搂进了怀里“过几年你长大了姑姑就要走了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 “姑姑一个人吗?”小天子以为长公主要出一趟远门不以为意。 “不不是姑姑一个人。”长公主贴着小天子的脸亲昵地捏了几下小天子的脸蛋“这次谢谢你了。” **** 下午长公主召集太傅杨彪、大司马徐荣、大将军焦龙、丞相焦玮、太尉张燕、御史大夫荀攸六位大臣议事。 长公主同意官制修改方案。 天子和尚书台迁到长安的未央宫。自己和中书监居于栎阳城的栎阳宫。 太傅杨彪、大司马徐荣、大将军焦龙、丞相焦玮、太尉张燕、御史大夫荀攸等六位大臣参隶尚书事同理国事辅弼天子。 不过她建议由大将军焦龙督领尚书台主持尚书台的日常事务为六位辅弼大臣之。 焦龙婉言请辞。臣常年率军征伐在外尚书台日常事务还是由大司马督领为好。徐荣极力推辞认为尚书台还是由德高望重的太傅大人督领为好。 这个时候谁还愿意和焦龙争辅的位置? 杨彪立即劝道我年纪大了腿脚不便身体也不好督领尚书台不合适。丞相大人太忙了没时间兼顾。大司马和太尉大人各领兵事大权日常事务繁忙也无暇顾及。御史大人不但要主持御史台的日常工作还要频繁来往于外朝诸府、未央宫和栎阳宫传递奏章太辛苦了。目前看来只有大将军最闲啊还是大将军为辅吧。大将军如果征伐在外这辅的位置就暂时由大司马代替如何? 焦龙还想推辞但看到长公主脸色不善随即作罢。 大将军焦龙交还了孝灵皇带的遗诏又交还了兵权皇权骤然膨胀按道理皇权和相权应该可以实现制衡了。但长公主强行让大将军督领尚书台并且把中书监的权力全部移到了尚书台无形当中把中书监闲置了尚书台再次权重。 大将军督领尚书台尚书台权重无可非议但相权却因此受到了削弱。长公主这么做显然是为了让小天子在主政后能牢牢掌控权柄并且有报复外朝的意思。 外朝大臣们有苦难言。谁能料到大将军在这个关键时刻使出惊天一招把外朝大臣们精心策划的夺权大计打了个粉碎。 有得必有失朝廷能够让皇权重建无上威仪却是惊天之喜。 九月初九长公主和六位辅弼大臣连续商议三天终于下旨宣布最新的官吏任免情况涉及各级官员一百一十多人。 拜郭策为太常卿、崔琰为太仆卿、张范为宗正卿。 拜鲜于辅为光禄勋卿、杨凤为卫尉卿、陈群为廷尉卿。 拜钟繇为大司农卿、贾诩为少府卿、袁耀为大鸿胪卿。 其余将作大匠为赵戬。执金吾为玉石。司隶校尉为张辽。京兆尹为余鹏。河南尹为令狐邵。 拜田畴为尚书令。 拜司马朗、王凌为尚书左右仆射。 拜牵招、宋文、郑演、孙礼、王昶、赵行为六曹尚书。 免除樊篱将军职出任幽州刺史。免去张白骑将军职出任并州刺史。免去高览将军职出任兖州刺史。免去张将军职出任青州刺史。 免除纪灵将军职出任陈留太守。免除徐晃将军职出任弘农太守。免除孙亲将军职出任河东太守。免除吴叶将军职出任魏郡太守。免去昌将军职出任北海国相。 九月十二大将军焦龙上奏。 为了稳定州郡建议马上审结谋刺天子案。前将作大匠董昭等大臣牵连此案的可能很小应予以释放重新任用。 建议赦免襄阳特使并善加安抚尽可能招抚南方叛逆。 谋刺天子案量刑过重杀戮太多不利于社稷稳定建议赦免已经入宫为奴婢的叛逆妻女遣送原籍。 建议做好西征准备力争明年开春后西进平羌。 长公主准奏下旨诸府遵照执行。 九月二十三天子和文武大臣返回长安城入居未央宫。 第二卷第十一章第二十五节 大汉国元平元年(公元2o3年)十月。 丞相焦玮在短短时间内以惊人的度连续拿出了十几个涉及到官制、官学、田律、赋税、兵制、选拔、刑律、监察、对胡政策、招抚策略等等各项制度的修改草案让长公主和朝中大臣们目不暇接穷于应付。 此刻各地州郡的上计吏正在陆续赶到长安丞相和一帮公卿大臣们白天审核各州郡“计薄”晚上商议各项制度的修改案几乎天天通宵达旦。诸府官吏们忙得团团乱转叫苦不迭。 大将军建议丞相大人把处理国事的节奏放慢一点给大臣们喘口气。这样连轴转日夜工作到年底至少有一半官吏要躺下。 “我要时间。”焦玮断然拒绝“从去年上计开始到现在整整一年时间朝廷没做别的事就是争权夺利互相残杀一事无成。我要把这一年时间抢回来。年底之前朝廷必须完成对中兴策略的初步调整必须完成各项制度的修订。一年内的事我们三个月内完成。” 大将军无奈特意召集几位辅弼大臣商量看看用什么办法才能确保年底前完成丞相大人所定的目标。 太傅杨彪说我们累就累一点关系不大但诸府奏章在长安城和栎阳城之间往来传递来来回回至少要耽误一天时间这严重影响了办事度。御史大夫荀攸说要想在年底前完成丞相大人所定的目标只有两个办法。要么请大将军亲自到栎阳去一趟请长公主再放点权有些事让朝廷直接做主事后再奏;要么请长公主到长安城暂住一段时间。 大臣们倾向于让长公主放权。因为长公主到长安后如果以此为借口住在未央宫不走了事情就比较麻烦。而长公主如果放权给尚书台和外朝诸府更大的权力朝廷的难题即能圆满解决。 大将军考虑良久给长公主写了一封信朝廷事务繁忙需要殿下亲临长安便于及时处理一些棘手问题。但此时正值朝廷敏感时期不知殿下到长安后能否住在北阙长公主府?长公主很快回复你来接我。 **** 栎阳。 长公主坐在席上锦衣华服国色天香仪态万方望着焦龙的眼晴里情意绵绵让焦龙为之心醉但心情也遽然沉重起来。 长公主察觉到焦龙眼神的变化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我老了吗?” 焦龙摇摇头轻轻握住了长公主柔嫩的双手“我怎样才能把你带走?” “你不能骗我。”长公主心里一紧对未来的恐惧和不安让她浑身战栗。她情不自禁地反手抓住了焦龙象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抓住“你过誓。” “你给我时间我会想出办法。”焦龙小声安慰道。 “多长时间还要多长时间?” 焦龙叹了一口气他也无法确定但总能想出办法。 “如果我老了你还会娶我吗?”长公主轻抚焦龙的长无力地问道。 焦龙郑重地点点头伸手把她搂进了怀里“上天会报答你一定会报答你。” 中书监刘放和中书令刘晔各自抱着一大捆奏章走进了金华殿。这是焦龙带来的急奏需要长公主审核盖印玺和颁旨。 长公主皱皱眉指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对焦龙笑道:“大将军你没看到我穿着礼服吗?” 焦龙愣了一下“殿下还是明天走吧。现在动身凌晨以后就到了长安你总不至于让陛下和大臣们半夜出来迎驾吧?” 长公主抿嘴一笑冲着刘放和刘晔挥挥手“黄昏时分车驾出城。把这些奏章送到马车上我和大将军边走边议。” 刘放和刘晔心领神会相视而笑转身又出去了。 焦龙苦笑“殿下臣不便和殿下同乘一车还是……” “豹子大哥……”长公主抓住焦龙的手臂轻轻摇了几下娇声哀求道“天黑了没人会看到求求你了。” “不行。”焦龙很坚决。 “真的?”长公主笑盈盈地凑到焦龙的耳边低声说道“那好我到长安后就住到未央宫去。你不愿陪我那我就去陪陛下。” 焦龙哭笑不得。 “豹子大哥叫何风带着军队慢慢走天亮的时候到长安不就行了。”长公主娇笑道“现在我是殿下你得听我的否则……” “好好……”焦龙担心她生气和自己对着干急忙答应了“我听你的你不要威胁我了。” 何风升官了做了护军将军带着五千人马戍守栎阳城负责长公主的安全但他很不高兴。看到大将军后话还没有说上几句就脾气了“我要去打仗我宁愿在北军做个校尉也不愿待在栎阳城混日子。” “西疆的仗要打多长时间我目前无法确定。”焦龙劝道“西疆收复后大军马上南下打益州。不出意外的话我至少有两三年时间不在长安所以长公主的安全极其重要。尤其现在她手里掌控着兵权直接关系到社稷的安危。如果她出了什么事恐怕就算我及时赶回来也未必能迅稳定局势。天子在渭桥遇刺的教训难道还不够深刻吗?” 何风诧异地望着焦龙低声说道:“大将军天子在渭桥遇刺具体情况你不知道?” “我知道所以才更加担心。”焦龙的神情变得非常严肃“过去兵权在我手上即使有人伤害了长公主对社稷也不会造成太大危害我还可以力挽狂澜。但现在兵权在长公主手上一旦长公主被人挟持或者刺杀其危害之大你清楚吗?” 何风明白了他艰难地喘了一口气感觉一块千斤巨石突然砸到了自己的背上把自己压得几乎窒息了。 “拜你为护军将军给你五千悍卒让你掌控实权不是因为你在这次长安危机中立了功而是因为从现在开始你已经承担了戍守社稷之责朝廷必须给你这个军职给你这么多人马给你指挥这支军队的权力。”焦龙举起马鞭拍了拍他的肩膀“必要的时候长公主可以授权让你统领大汉诸将让你做大汉军队的统帅让你控制大汉所有的军队。你知道自己承担的责任有多大吗?” 何风连连点头浑身上下出了一身冷汗。 “你如果不知轻重疏于防备在栎阳混日子当心我杀了你。”焦龙的口气越来越严厉。 何风缩了缩脑袋连身应诺。 “此一时彼一时朝堂上的形势已经完全变了。”焦龙看到何风惊惶不安语气稍稍缓和了一点“你要看清形势不要以为只要我活着长安就翻不了天。现在不一样了现在长公主必须活着长安才翻不了天社稷才不会乱。我已经没有力挽狂澜的实力了这一点请拙言务必切记切记……” “大将军放心只要我活着绝不让任何人伤害长公主。”何风举手誓。 “那你就一直活着好好活着等到小天子长大了长公主还政了你就可以上战场了。” **** 马车在夜色里缓缓而行。 车厢里烛火昏黄淡淡的幽香弥漫在四周长公主闭着眼睛静静地依偎在大将军的怀里嘴角上挂着一丝浅浅的笑意温馨而甜蜜。 大将军浓眉紧皱眉宇间忧色重重。何风是军中老将了出任护军将军已经一个月至今他竟然还没有意识到保护长公主的重要性还没有意识到大将军的羽翼已经收了起来无法继续庇护他由此可以推知各地统军大将们的心理了。这种情况必须迅改变否则他们有可能深处险境还稀里糊涂的一无所知。 “殿下很快就要到年底了你看是不是让各地的将领们回京一趟?” “你马上就要出征?”长公主睁开眼晴抬头问道。 “我知道京中的局势还不很稳但形势不等人越早出征越好。”焦龙说道“西疆的韩翼虽然有意受抚但他的目的主要是粮草谁能给他粮草谁能帮助他收复西疆他就为谁卖命。他手上还有两三万人这两三万人对我们收复西疆很重要所以我们必须抓紧时间尽快西征凉州不能把他推到襄阳的怀里。襄阳经过这两年的休整之后实力有所恢复如果刘表竭尽全力支援刘备而我们又迟迟不愿西征那么西疆极有可能成为襄阳牵制我们南下平叛的一个重要战场。这种局面不能出现我们还是尽早拿下西疆杀进益州为好。” “我不愿意让你走。”长公主伸手抱住焦龙的脖子把脸贴在焦龙的胸口上轻声说道。 “陛下要亲政只有这样他才能建立功勋才能在军中竖立起自己的威信将来才能统帅大汉的军队才能顺利主政。”焦龙抱紧长公主娇嫩的身躯低头贴着她的脸颊轻声说道“我和陛下出征后你千万不要离开栎阳。如果有人叛乱要夺你的权柄你切记无论如何不要从前方调兵回援也不要从各地大营调兵进京。” 长公主娇躯微颤双手抱得更紧了。权柄大了危险也就大了。如果过去有人想对长公主不利先就要想到大将军。但现在大将军交还了兵权控制了长公主也就等于控制了大将军长公主的危险随即骤然增加。这一点长公主比谁都清楚。大将军手上的兵权不是想收就能收的稍有不慎就是社稷败亡之祸。这年头有野心的人比天上的星星还多。所以大将军彻底交权的时候整个朝堂都在颤抖这其中的厉害君臣上下无所不知。 “大军出征之前殿下让匈奴右贤王刘冥出任度辽将军屯兵度辽大营。把铁钺将军和乌拉铁骑调到漠北都护戍守大漠把燕无畏将军和风云铁骑调回来屯兵晋阳。只要京中稍有风吹草动你立即在何风的护卫下急赴晋阳。”焦龙轻轻抚摸着长公主的黑叹了一口气“在我看来只要燕无畏和风云铁骑到了晋阳长安就没人敢动你一根毫毛。但天子太小了你又是个未出嫁的公主如果有人居心叵测图谋不轨人权两得事情就不可收拾了……” 长公主娇羞不已突然抬头在焦龙的脸上亲了一下。“你现在就娶了我吧。” 焦龙笑了“你想让小雨和小雪守寡啊?现在娶你你知道有多少人要杀我吗?” 长公主轻声娇笑“你走了我就让两位姐姐搬到栎阳来。我如果有危险她们就更危险了。” 焦龙犹豫了片刻。长公主轻轻扭了扭身躯低声哀求道:“豹子大哥……求求你了我一个人在栎阳太孤单了。 “好吧。”焦龙点点头小声嘱咐道“你只要听到风声不对立即离开栎阳不能有丝毫的犹豫和耽搁。” “我知道。”长公主温顺地说道“我听你的。” **** 十月中董昭、刘翊、董访、许汜等大臣无罪释放各有任命。 十月下襄阳特使蔡瑁、程昱、鲁肃、简雍、张松等人在丞相焦玮的陪同下进宫拜见了天子然后在麒麟殿和大将军商谈招抚一事。 长安爆的危机让蔡瑁等人差点丢掉了性命他们在心惊胆战之余也非常愤怒但等到现了长安朝廷上的变化之后他们又暗暗窃喜。从目前的局面来看焦龙终于下手了露出了篡逆的真面目。现在长公主被囚禁于栎阳宫丞相蔡邕等大臣被赶出了朝堂孔融等大臣死于非命北疆人控制了一切。焦龙由挟持长公主变成了挟持小皇帝更能为所欲为了接下来焦龙大概就要更加快地篡夺大汉的社稷了。 襄阳的目的达到了。长安在这场危机后焦龙需要时间稳定局面需要时间篡夺社稷短期内南下征伐的可能已经很小了。即使焦龙近期南下征伐规模也不会太大他必须在确保了长安朝廷和各地州郡的稳定后才会倾尽全力动攻击。 襄阳特使们保住了性命又达到了目的个个都很高兴这时就算低下头违背本意说些肉麻的恭维话也心甘情愿了。 丞相焦玮先把他们臭骂了一顿。徐庶等人联手朝内奸佞刺杀天子罪不容诛让襄阳立即把人头送来否则后果自负。接着推翻了前期和谈的所有协定提出了三个议和条件废黜襄阳天子解散军队刘表、曹操等人即刻进京请罪。 大将军焦龙只说了一句话不愿受抚就打。 十月底蔡瑁等五位特使返回南方韩嵩、王朗、华歆等人羁留于长安。 第二一四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十一月到京的上计吏越来越多六位辅弼大臣和朝廷诸府更加忙碌。 本月天子连续下旨重建明堂修改《田律》、《刑律》监察、选拔、赋税等制度也进入修订阶段。 十一月下各地统军大将奉旨回京陆续到达长安。 大将军焦龙、丞相焦玮、大司马徐荣、太尉张燕、光禄勋鲜于辅、卫尉杨凤、执金吾玉石等公卿大臣会见了每一位到京将领向他们详细解释了朝堂现状嘱咐诸将务必尊奉天子和长公主遵从朝廷旨令严格遵守律法。 十二月上征北将军鲜于银、鹰扬将军铁钺、威虏将军臧霸到达长安。至此除了远在河西的镇北大将军阎柔远在大漠的虎烈将军燕无畏和远在辽东的讨虏将军焦溯等十一名将领外其余将军、中郎将全部到达长安。 十二月中天子、长公主在未央宫前殿召见诸将并予以厚赐。 同期匈奴大单于刘豹、右贤王刘冥、北部鲜卑王拓跋韬、南部鲜卑王射墨赐之子射虎、中部鲜卑王柯比熊、先零羌王狂风沙、湟中羌王聂啸、白鹿王乌丸人鹿破风、黑翎王乌丸人楼麓、扶余王之子位居、高句骊相加(官职)文泓等二十七位大小胡族领到京觐见大汉天子。 大汉元平二年(公元o年)正月。 正月初一朝拜大典文武百官和胡族诸王参拜天子君臣同贺新年。 天子下旨大赦天下。 正月初二天子下旨颁布了一系列新政制度。 正月初五天子下旨拜匈奴右贤王刘冥为度辽将军统帅度辽铁骑戍守边疆。 这是本朝四百年来第一次拜一位胡族部落王为度辽将军。 朝堂上下无不深感震撼。 同日朝廷诸府从晋阳大学堂征辟了四十七名各族部落子弟为掾属其中大部分受辟于丞相府、太常府和大鸿胪府。 正月初六天子下旨风云铁骑戍守大漠十五年劳苦功高功勋显赫特予以嘉赏并把他们调回晋阳驻防。戍守大漠之责改由乌拉铁骑担任。将来天下稳定后风云、度辽、乌拉三支铁骑将轮流戍守大漠拱卫大汉。 正月十六各地统军大将各地上计吏塞外胡族诸王纷纷告辞天子离开长安。 正月二十从襄阳传来惊人消息襄阳天子违背祖制和律法分封诸侯了。 未央宫麒麟殿。 大将军焦龙急召公卿大臣于尚书台议事。 尚书令田畴宣读了从襄阳传来的书信。正月初一襄阳天子下旨分封刘表为楚王领荆州刘璋为蜀王领益州刘备为秦王领凉州曹操为魏公领徐州袁谭为梁公领豫州孙权为吴公领扬州江东四郡。袁熙和周瑜各封郡侯其它县侯多达十几位。 “襄阳方面对长安的形势做出了错误的判断。”焦龙笑道“他们以为我已做好了篡逆的准备正在寻找机会给自己封王所以急不可待地分封诸侯要主动给我一个封王的机会。” “恐怕大将军一个人封王解决不了问题啊。”张燕摇摇头鄙夷地说道“这帮叛逆居心险恶意在分裂长安让朝廷上功勋显赫者为了分封诸侯而大打出手从而彻底摧毁社稷。早年袁绍就用这一招对付我们去年襄阳还是用这一招对付我们现在他们干脆撕破脸皮自己先分封了先做个样子给我们看看。”张燕越说越气重重拍了一下案几“这帮祸害死有余辜。” 大臣们群情激愤个个义愤填膺齐声讨伐叛逆。 “现在不要再提招抚两个字了这会严重影响天子和朝廷的威仪。”杨彪神情凝重缓缓说道“襄阳方面做出这个决定显然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目前朝廷的平叛策略是西进平羌收复凉州大军即使要南下攻击规模也不会太大。襄阳方面正是准确预测到了我们的攻击策略所以才做出了这个惊人的决定。” “如果朝廷按照既定平叛策略不变南方叛逆会赢得更多的恢复和展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叛逆们的分封之举会对我们造成很大的影响。我们谁都不敢保证军中和地方州郡没有人从自身利益出转投襄阳。只要有一个人背叛了朝廷开了个头后面就会成群结队。试问朝廷中有多少人能抗拒这个巨大的诱.惑?有多少人不想做个诸侯做个一方霸主?” “反之朝廷如果一怒之下改变既定策略转而南下攻击那么凉州的刘备、韩翼和羌人将成为京畿最大的威胁我们势必陷入两线作战的窘境。到时京畿频频告急而南下平叛也将进退失据平叛之战可能功败垂成。” 杨彪望着焦龙郑重问道:“大将军你的意思呢?是南下攻击还是西进平羌?” “这个时候我们如果不南下平叛大汉的威严何在?”焦龙叹了口气抬头看看丞相焦玮“朝廷的财赋能否支撑大军两线作战?” “不行。”焦玮很坚决地摇了摇头“洛阳大战结束至今不过一年半时间朝廷能积累多少财赋?在这段时间里未央宫一直在重建河西战场也一直在打仗消耗很大。按照目前的财赋余量和今年预计的财赋收入来看朝廷最多只能支撑一个战场而且投入战场的军队数量要严格控制在十万人以下。” 焦龙皱皱眉向大司农钟繇投去询问的目光。 钟繇苦笑“大将军你只有一个选择要么西进平羌要么南下平叛。” “大将军从去年十月开始各地州郡向关中陆续运送粮草和军械朝廷的前期准备工作都是为了西进平羌所以……”大司马徐荣担心地说道“如果临时变计恐怕今年一事无成啊。” “西进平羌的计策不会改变。”焦龙平静地说道“但在西进凉州之前我们必须攻击襄阳以维护天子和朝廷的威严以显示大汉强大的武力。这既有利于稳定州郡又能狠狠打击叛逆更有利于大军西进平羌。”焦龙扫视了一眼堂上的公卿大臣语气不容置疑“朝廷无论多么困难都要立即向襄阳动攻击。” 当天下午六位辅弼大臣拜见了长公主详细禀奏了公卿大臣们的决议长公主准奏。 正月二十二天子诏告天下传檄州郡讨伐叛逆。 正月二十四大将军焦龙、大司马徐荣和太尉张燕召集在京将领军议。 大司马府长史陈卫详细解说了朝廷的攻击策略。 今年大军以主力攻击西疆争取在一到两年内击败羌人和各路叛逆收复凉州各郡从而实现以拢制蜀之策确立攻打益州的绝对优势。 同时中原大军将分成两路南下一路开辟徐州战场和曹操激战于彭城一线;一路开辟荆州战场和刘表激战于南阳一线。 南方的叛逆认为我们为了确保京畿安全急于西进暂时没有实力南下妄图把我们阻挡在中原给自己赢得喘息时间以实现南北对峙之局。我们不能给他们喘息时间我们要把战场延伸到徐州、豫州和荆州等地这样我们既能占据更多的土地得到粮食又能持续作战持续消耗敌军不让他们有任何喘息时间。 大司马徐荣和太尉张燕接着对徐州战场和荆州战场的攻击策略做了一番详尽的解释。 这几年朝廷的财赋无力支撑两线作战在这样困难的情况下朝廷还强行开辟南方两个战场其主要目的是为了维护天子和朝廷的威严持续威胁南方叛逆最大程度地打击敌人消耗敌人。两个战场在不能调动全部兵力动攻击的情况下要想顺利达到目的选择出击的时机和攻击的时间非常重要因此这两个战场的统帅需要互相配合协调作战力争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战果。 大将军焦龙点名要求左卫将军吕布到兖州指挥青兖两州六大营八万大军南下开辟徐州战场。折冲将军高顺、威武将军魏续统领兖州大军威虏将军臧霸统领青州大军三将均受吕布节制。 吕布此次受到谋逆案牵连被罢免了卫尉一职。此次朝廷派他去开辟徐州战场显然是想给他立功的机会。吕布感激不已誓死报答大将军的信任。 在另外一个大军统帅的人选上焦龙、徐荣和张燕三人意见不一。 本来大将军想让车骑将军麴义去颖川但徐荣和张燕认为麴义和王当难以相处麴义去颖川不合适。 徐荣举荐右卫将军赵云但大将军想让赵云和自己一起去西疆。张燕举荐左将军颜良或者右将军文丑大将军说他们两人不能分开自己要带他们一起去凉州战场。 大将军说如果麴义不合适那就让杨凤去吧。 张燕沉默不语他对大将军的这种安排有些不满。 大将军把自己的亲信大将都带到了西疆战场其用意不言而喻。 兖州各大营将领几乎都是吕布的人高顺、魏续、焦封、 宋宪现在都在兖州统军吕布指挥起来得心应手。 颖川各大营将领派系比较复杂除了黄巾系的王当、寥磊等人外还有原西凉军的张绣原江淮系的陆勉、郑宝、刘辟等人。在王当督领颖川军政期间各派系将领之间生了很多摩擦。这次陆勉进京后当着大将军和张燕的面要求调离颖川由此可见颖川大军内部的矛盾已经很深了。 过去这支大军是由颜良、文丑指挥在张燕看来他们两人中的任何一个去颖川都能有效缓解各军之间的矛盾有利于开辟荆州战场。但大将军不愿意他也没办法。 从目前颖川的情况来看此仗难打因为打荆州豫州的袁谭就会北上打颖川稍有不慎荆州之战就会失败。黄巾系将领如果去指挥十有八九要承担失败的责任。张燕不想承担这个损失。 张燕想了个拒绝的理由。颖川不同于其它地方它和汝南、南阳三地是本朝士族兴旺之地历代人才辈出此刻无论是长安还是襄阳都有大量的颖汝士人。如果朝廷想以最小代价在荆州、豫州两地取得最大战果最好的办法就是边打边招抚。 “如果朝廷派一位在颖汝士人中非常有影响力的大臣到颖川指挥作战肯定能取得意想不到的战果。”张燕说道“王当在颖川待了一年多了他虽然很努力但他终究是个武人很难得到当地士人的认同。我估计杨凤去了后情况更差。” 张燕的这个建议提醒了焦龙和徐荣。荆州和豫州不同于徐州这两州人才济济能人比比皆是而且其中大多数士人支持襄阳即便大军占据了部分郡县也未必能在当地站住脚。这个建议的确非常高明不过它有个让人担心的地方那就是十几年来北疆的军队第一次由士人掌控而且还是非北疆系的士人这对焦龙来说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张燕则不以为然。颖川的各营大军除了袁耀当年从江淮带出来的人马外其它都是出自北疆不是随便哪个人就能控制的。过去皇甫嵩、张温率军在西疆平叛的时候他们何曾真正控制过董卓、焦龙的军队。 徐荣仔细想了想觉得这主意不错。打赢了军中将领有功劳而且战果肯定不小;打输了则能进一步压制朝中其它非北疆系的势力。总之对朝廷、对北疆人来说都是利大于弊。另外此刻大将军如果主动奏请朝廷让北疆系以外的大臣统帅军队不但可以得到朝堂上下的信任有助于朝堂的稳定还能对南方叛逆产生很大的冲击有助于分化和招抚叛逆缩短平定天下的时间甚至有可能让中兴大业推进的度更快。 大将军焦龙考虑了一夜仔细权衡了得失决定采纳张燕的建议。 正月二十六大将军焦龙奏请长公主恳请长公主委派颖川大军的统帅。长公主初始也是疑惑不解等到听完大将军的解释这才恍然大悟急召太傅杨彪和御史大夫荀攸议事。 杨彪和荀攸怀疑自己听错了愣了半天想了半天就是不敢表意见。 大将军解释了一番诚心诚意地希望两位大人能理解自己相信自己尽快举荐人选。 杨彪和荀攸一起回到了太傅府两人商讨了很长时间委决不下担心这是大将军的借刀杀人计。午后廷尉卿陈群、大司农卿钟繇和大鸿胪卿袁耀先后赶到太傅府听到这个惊人的消息后三人也是大为吃惊。大将军是什么意思?这种破天荒的“好事”也会出现在今日的朝堂上?难道大将军真的决心把军队交给天子和朝廷? “有一点是肯定的……”杨彪说道“此次打南阳颖川的七万大军最多只能出动一半剩下的一半要阻击豫州袁谭的反攻。因此此仗稳输不赢最好的战果也就是打个平手大军重新撤到鲁阳一线和叛军对峙。打个平手还好说打输了即使不掉脑袋也要回家养老这样我们在朝堂上的实力就越来越弱了。” “看样子大将军在出征西疆之前还要赶走一批非北疆系大臣以确保朝堂的稳定。”陈群叹了口气“这次不会又要人头滚滚吧?” “我觉得大将军没有恶意这是他主动给我们的一个机会。”荀攸沉思良久说道“这个先例一开军队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大汉军队。如果我们把握住了这次机会打赢了建立了功勋在军中竖立了威信将来还会有更多的大臣统率军队而北疆军这个称呼也会渐渐淡化这支军队将真正的成为大汉军队。” “前段时间大将军让武人入朝了现在他让士人统率军队我们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大将军希望武人和士人互相信任互相融合互相认同?”大鸿胪袁耀若有所思地问道。 “不管大将军怎么想现在的关键问题是……”杨彪看看众人苦笑道“你们谁有本事把这一仗打赢了把南阳夺下来?如果能打胜仗一切皆有可能。” “南阳的确很难打但如果大军能攻占豫州是不是对整个战局更有利?”一直没有说话的钟繇忽然问道。 杨彪等人略一思索顿时明白了钟繇的意思。 “你愿意去颖川?”杨彪惊喜地问道。 钟繇点点头信心十足地说道:“我去颖川。” 正月二十七天子下旨命令左卫将军吕布急赴兖州指挥大军攻打徐州。拜钟繇为征南将军指挥大军攻打荆州。即日起程。 下午大将军焦龙率文武大臣相送于十里长亭。 第二卷第十一章第二十七节 大汉元平二年(公元o年)二月。 二月初大司马府。 车骑将军麴义、右卫将军赵云、前将军玉石、左将军颜良、右将军文丑、镇军将军华雄、征西将军庞德、武锋将军梁百武、护羌将军马、虎威将军司马懿、虎牙将军魏延等二十几员大将云集大司马府参加西征军议。 此次西进平羌小天子御驾亲征光禄勋鲜于辅领虎贲羽林军随行护驾。 “西征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平羌。”大司马府长史陈卫站在巨幅地图前挥手在地图上的陇西、陇南一块划了一个大大的圆圈“此次西征的主要目的是实现以拢制蜀的平叛策略大军不但要占据凉州各郡更重要的是对巴蜀形成攻击优势以便西疆战事结束后大军迅南下进攻巴蜀。” “为了实现攻击目的朝廷打算分三路进攻凉州。” “第一路大军直接西进攻击汉阳、金城、陇西各郡。这路大军由大将军为统帅车骑将军麴义副之。” “第二路大军由镇北大将军阎柔、虎贲将军雷子统率他们将从河西南下攻击金城郡黄河北部城池牵制羌人的兵力帮助主力大军迅挺进到河湟一带。” “第三路大军由右卫将军赵云统率……”陈卫看了看赵云手指地图上的大散关“赵大人的军队出大散关攻击武都郡切断刘备退回巴蜀之路阻击巴蜀叛军的救援力争把刘备这支叛军全歼于陇南一带。” “是否攻击汉中?”赵云问道。 “武都郡很难打你千万不要轻敌。”徐荣摇手道“武都郡处在陇西和巴蜀之间位置极其重要刘璋、刘备、杨松、韦端都在此屯有重兵。你要目标是占据武都郡尽可能把刘备从陇西逼回来给西进主力大军减小攻击阻力最大程度地缩短主力大军平羌时间节约朝廷的财赋消耗。一旦等到主力大军平定了羌乱我们就可以实施两路夹击把刘备全歼于武都。”徐荣停了一下接着说道“至于打不打汉中现在无法确定但如果形势允许朝廷当然希望能早日收复汉中了。” 赵云点点头心领神会。 陈卫把攻击策略稍说明之后随即开始部署三路大军的兵力。 前将军玉石统率的北军三营。征西将军庞德、骧武将军卫峻、护羌将军马统率的三营铁骑湟中羌王聂啸的羌骑共四万大军为西进主力。 镇北大将军阎柔将统率至少三万铁骑南下其中包括厉锋将军姜舞和长水将军穆斯塔法的两营铁骑。 这两路大军在陇西河湟战场上会合后总兵力将达到七万人。 攻击武都郡的大军由左将军颜良、右将军文丑统率的北军四营镇军将军华雄、武锋将军梁百武、虎威将军司马懿、虎牙将军魏延等四营人马共四万大军。 整个西疆战场上朝廷共投入了十一万步骑大军。 “二月中诸位大人各自统率人马于陈仓集结等待朝廷攻击命令。”徐荣站起来挥手说道“我在长安静候诸位大人的捷报。” 二月上大将军焦龙在麒麟殿会见韩嵩、蒯良、王朗、华歆等襄阳特使。传天子旨择日讨伐。 韩嵩等人惶恐不安担心自己的脑袋被焦龙用作誓师祭旗的祭品。焦龙好言劝慰希望他们能留在长安为大汉效命。 过了几天韩嵩、王朗、华歆上表请罪愿意留在长安唯有蒯良和吕范要求返回南方。 天子准奏下旨拜韩嵩三人为议郎遣返蒯良和吕范。 二月中龙骧将军王当急奏朝廷要求调离颖川。同日征南将军钟繇也急书大将军焦龙、大司马徐荣和太尉张燕详细述说自己在颖川遇到的种种非难这位王当将军飞扬跋扈盛气凌人实在无法共事。 焦龙和张燕仔细商议后决定把王当和寥磊调到京畿驻防把焦云、子率、苏由、审荣调到颖川战场。 二月下圣旨传到颖川。此刻钟繇正在许昌巡视闻讯后大喜急书左卫将军吕布要求和吕布在昌邑相见。 三月初兖州昌邑。 吕布飞马赶到昌邑和钟繇相见。早在洛阳的时候两人就是同殿之臣但当时吕布背上了诛杀丁原的罪名遭到大臣们的鄙视和唾弃。直到三年后吕布在长安诛杀了董卓大臣们才接纳了吕布给了他很高的评价。也就是那个时候钟繇和吕布的关系才有所改善。 此次大将军一反常态极力举荐钟繇到颖川统率大军攻打荆州成为震惊朝堂的一件大事。吕布同样非常吃惊他不喜欢士人统领军队。但临行前军中三位统帅焦龙、徐荣和张燕都郑重嘱咐他务必放弃成见互相信任和配合尽快完成南下攻伐目标。 钟繇开门见山直奔主题“天子在四月或者五月率军征伐西疆也就是说我们最多还剩下两个月的时间完成朝廷下达的目标。从目前的情况看我们在徐州或者荆州能取得一场胜利吗?” 吕布沉吟半晌摇了摇头“叛逆们既然敢分封各霸一方当然是做好了充足的防范准备。琅琊国、东海和彭城等地徐州军早已严阵以待。我们无论从东南方向打琅琊国还是直接南下打彭城短期内都无法取得满意的战果。我和高顺、臧霸、魏续等大人商量了很久都感觉无从下手。颖川那边的情况怎样?” “王当将军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钟繇苦笑道“以他的个性只要有机会早就打出去了。颖川的西边是南阳南边是汝南东边是陈国。我们若打南阳则袁谭北上牵制我们若打汝南和陈国则袁熙东击相助。我们无论怎么打都将陷入两线作战的困境没有任何胜算。” “钟大人有何建议吗?”吕布问道。钟繇跑了几百里路和自己会晤当然不会是为了向自己诉苦。以钟繇在荆、豫一带的名望或明或暗帮助他的人肯定很多也许他已经有了攻击之策。 “你能信任我吗?”钟繇答非所问。 “当然。”吕布毫不犹豫地说道“朝廷既然派你南下打荆州当然考虑了各个方面的情况对你有绝对信心。如果你有破敌之策我当鼎力相助。不管你在荆州打开局面还是我在徐州打开局面只要打一场胜仗重创叛逆我们就完成了朝廷赋予的使命而且还能有助于天子西征对我们后期南下平叛也大有助益。” “那好。”钟繇摊开摆在案几上的地图“我们打豫州。” 钟繇建议吕布派一支大军佯攻彭城自己派一支大军佯攻南阳两翼迅插入做出强劲的攻击态势。 此刻荆州的刘表和徐州的曹操会催促豫州的袁谭主动出击攻打颖川以牵制汉军兵力缓解两翼战场的危机。 只要袁谭出来他的军队不再坚守城池我们就有围歼他的机会而且还能在最短时间内解决问题。攻打城池旷日持久消耗惊人这种仗目前不能打。 “袁谭的实力最弱如能把他诱出来重创其军队我们可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南下占据汝南、陈国和梁国三个郡国把他压制到沛国南部。这样我们不但隔断了徐州和荆州取得了更有利的进攻地形还能得到大片肥沃的土地缓解朝廷的财赋困境帮助前线大军囤积更多的粮食为今年十月的攻击做好准备。” “怎么?到了秋天钟大人还要抢粮?”吕布对钟繇的计策大为赞赏在近期内打一场胜仗的信心大为增加。心情好了说话不禁也随便起来。 “朝廷的意思是把战场延伸到徐、荆、豫三州郡县最大程度地打击敌人消耗敌人。在天子征伐西疆期间我们不可能再动第二场大战所以只能靠这种办法重创敌军摧毁叛逆们的意志尽可能分化、削弱敌人。”钟繇笑道“每次出击你我都联合进攻让敌人四面受敌无力反抗。” 吕布眼前一亮思路豁然开朗连声道好。 钟繇打算在东西两个战场上各派四万人攻击南阳的宛城和徐州的彭城在鄢陵、许昌一线集结七万人围歼袁谭“考虑到袁谭的军队有可能北上打颖川也有可能北上打陈留所以我建议上奏朝廷请调驻防荥阳的雷重将军南下相助。” 吕布略感吃惊。如果把雷重的军队也调到南方战场那东、中、西三个战场上就投入了十七万兵力这和朝廷的要求大相径庭。朝廷仅仅要求吕布和钟繇打一场小规模的战斗打击一下叛逆们的嚣张气焰就行了而不是动一场如此规模的全面进攻。 吕布微微眯起眼睛望着意气风的钟繇心里掠过一丝不快。钟繇的意图很明显他想借助自己的力量在最短时间内立一场大功以确立自己在军中的地位这就涉及到朝堂权势之争了。以钟繇的沉稳也会做出这种可能激怒大将军的事?他把我拉进来大概就是想避免激怒大将军这样即使大将军不同意他也不会承担全部责任。 吕布有些恼火暗暗骂了几句。每次朝堂相争最后倒霉的都是自己岂有此理?难道老子不威你以为老子是鳖啊? 钟繇看出吕布的迟疑马上做了一番精彩的解释。 大将军之所以给我们两个月的时间主要目的是想抢在五月的时候率军西进希望今年内结束西疆战事但这个可能其实很小。大将军的威名天下无人不知羌人看到大将军带着大汉铁骑浩浩荡荡地杀进西疆第一个念头是什么?是逃逃得越远越好他们不会再象十几年前的六月惊雷一样傻乎乎地和大将军决一死战那纯粹是找死。 羌人当然不会马上逃到西海逃到西倾山、岷山他们还要在河湟、罕、大小榆谷一带和汉军周旋。与此同时回迁凉州的百姓要安置汉阳、金城、陇西等地的郡县府衙要重建这些都需要时间。所以一年内结束西疆战事根本不可能至少需要两年甚至更多时间。 西疆战事拖得越长朝廷的负担就越重财赋就越紧张。因此我们如果先拿下了豫州将极大缓解朝廷的财赋紧张状况对朝廷收复西疆的战事将起到决定性作用。 钟繇的话句句在理吕布无从反驳他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咬了咬牙答应了“好急上奏。” “时间不等人。”钟繇劝道“我们一边上奏一边部署兵力。” “两翼战场立即开战。”吕布豁出去了“先打。” 三月上吕布、钟繇的联名奏章送到长安。 大司马徐荣接到奏章后十分不安。这位钟繇大人未免立功心切了。豫州在南北对峙中的位置极为重要刘表和曹操等人会没有防备?袁谭会那么笨?丢了豫州袁谭就要讨饭了。在这种生死关头袁谭无论如何也不敢贸然出兵。 钟繇把一场小战变成了一场大战财赋消耗骤然倍增一旦南方战事久拖不决西进平羌极有可能拖到明年。刘备、韩翼和羌人在西疆又多了一年时间经营各自的地盘将来的仗就更难打了。 徐荣匆匆进宫赶到尚书台。出乎他的预料大将军焦龙竟然没有生气而是命人请来了太傅杨彪等辅弼大臣和新任大司农卿田豫。 焦龙很认真地听取了杨彪和荀攸对形势的分析又仔细询问了焦玮关于财赋收支情况接着又问田豫。田豫说如果能拿下豫州确实可以极大地提高朝廷财赋收入有百利而无一害。 当天晚上长公主应大将军之请召集公卿大臣于麒麟殿议事就吕布、钟繇的南方攻击策略征询意见。 大部分大臣都赞成吕布、钟繇的奏议。西疆连绵百年的战火对朝廷来说是个惨痛的教训。在没有充足财赋保证的情况下出征西疆的确很冒险有必要再稳一稳把步子放慢一点。如果西征失败或者半途而废朝廷财赋陷入危机再回头打豫州不但迟了而且也更加困难了。 大将军接受了大臣们的意见决定倾尽全力先打豫州。 长公主见大将军没有反对随即同意了吕布和钟繇的奏议先打豫州不过时间不能拖得太长。十七万大军同时出击朝廷拖不起。 长公主下旨给了吕布和钟繇一个明确期限三个月内必须拿下豫州否则追究责任严惩不贷。 第二一五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三月上臧霸、管亥率军出青州北海沿东武、诸城一线向琅琊国展开攻击大军迅攻克了莒城并急杀向琅琊国郡治开阳城。 与此同时高顺率军出鲁国沿武水而下穿过泰山郡南部的南武阳、费国直杀琅琊国开阳城。 三月初十二两军在开阳城下会合由高顺为统帅指挥三万大军猛攻城池。 曹仁坚守开阳誓死血战。 三月上吕布、魏续、焦封率两万大军出兖州任城国沿泗水河而下直杀彭城。 曹洪、曹纯率军于沛城相阻双方死战战况异常激烈。 三月上张绣、陆勉率四万大军出颖川沿着鲁阳、雉城一线展开攻击直杀南阳郡治宛城。 袁熙、韩率军于清水南岸的东武亭阻击三天后阻击失败撤到西鄂城坚守。 文聘、徐庶率军出襄阳急北上支援。 三月十三袁熙退出西鄂城撤到宛城会合文聘据城坚守。 汉军的东、西两路大军同时开战而中路大军也在快集结当中。 三月上吕布和钟繇分别下令调颖川的焦云、子率、赵虎、审荣、苏由兖州昌邑和陈留的彭烈、宋宪、孙鸾等大将各率本部人马迅赶到鄢陵、许昌一带集结。 三月初九雷重接到朝廷圣旨和中郎将蒙思一起率两万大军迅南下许昌。 厉武将军彭烈驻军陈留距离许昌很近但他不满朝廷任命钟繇为大军统帅率军到达鄢陵后即停步不前也不到许昌拜见钟繇。钟繇不知是太忙了还是不想激化矛盾佯装不知任其滞留于鄢陵。 孙鸾有些担心书告雷重请他南下许昌的时候务必转道鄢陵劝劝彭烈。 目前中路大军诸将中论资历彭烈最老。他过去是张燕的部下是黄巾军有名的小帅之一人称“雷公”追随大将军征战天下十几年了。其次是雷重雷重是黄巾老兵当年曾追随大将军征战西疆转战塞外在六盘山薄落谷大战中脱颖而出自此成为北疆军中最负盛名的将军之一。他和大将军一样都是从士卒开始一刀一刀砍出无数战功最后成为将军的。再往下就是焦云和孙鸾了。焦云是高顺的兄弟当年两人同为河内府的军吏从大将军讨伐幽州张纯、张举的黄巾军自此就在大将军麾下效力。孙鸾过去是黄巾军的一个头目他的升迁度没有雷重快名气没有雷重大但年纪比雷重长资历比雷重老在军中能劝动彭烈的也只有他了。但他劝说无效只好督请雷重出马。 雷重十万火急赶到鄢陵。彭烈和他刚刚寒暄了两句便破口大骂从朝廷一直骂到了吕布头上。 大将军把王当调离颖川让钟繇指挥荆、豫战场这个我无法接受。王当打了多少年的仗?钟繇虽然名望极高但他根本没打过仗没有指挥过十几万大军打仗的经验这样的人怎能统帅大军?本来所有人都以为大将军是让吕布指挥作战让钟繇居后运送粮草谁知让人瞠目结舌的是吕布居然跑到彭城打曹操去了好象这个南攻策略和他无关一样他不管了把中路八万大军就丢给钟繇这个没有打过一场仗的名士大儒了。 “这仗能打吗?这不是送死吗?”彭烈激动地说道“朝中有人居心叵测想搞阴谋诡计想杀我们这南征之战说白了就是想名正言顺地砍我们的脑袋。” “既然大将军做出了决定肯定有大将军的道理。”雷重劝道“再说仗打败了钟繇的脑袋保得住吗?南征之策是吕布和钟繇两位大人议定上奏的如果我们打败了吕布即使不在豫州战场上也难逃罪责。说句难听的话如果我们故意打一场败仗吕布和钟繇即使能保住脑袋也休想在朝堂上立足都要滚蛋。” “为什么大将军不亲自来指挥?”彭烈激怒攻心一时没听出雷重话里的意思。 “你说呢?”雷重从容自若微微笑道“去年底我们在长安的时候大将军说得清清楚楚今年大军的征伐目标是西疆而不是征伐南方叛逆。但现在朝廷的攻击策略忽然改了为什么?”雷重看了一眼怒气冲天的彭烈好整以暇地说道“我们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大将军想远征西疆但又担心长安的安全所以借着吕布和钟繇提出南攻策略的时机做出更加稳妥的安排。” “南方的仗如果打赢了豫州收复了那么钟繇功劳大可以继续统领军队一定程度上增强了朝堂上某些派系的实力对稳定朝堂有好处。朝堂各方实力越接近互相制约也就越厉害长安也就越不容易出事。反之南方的仗如果打败了吕布和钟繇都被赶出了朝堂那么朝堂上的某些势力就会遭到重创我们北疆人因此一家独大长安也就固若磐石了。”雷重笑道“总之南方的战不管打赢了还是打输了对长安的稳定都有好处而这正是大将军所需要的结果。” 彭烈稍稍冷静了一点疑惑地望着雷重问道:“既然这样大将军为什么不借着去年谋刺天子案的机会把吕布和钟繇都杀了?为什么要费尽周折多此一举?” “朝堂上的事我不是很清楚大将军是怎么考虑的我也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朝堂上的事就像我们打仗一样有时候明明知道自己实力不足还非要一口吃掉对方其结果可能是两败俱伤更有可能前功尽弃所以……”雷重笑道“打仗的时候要一步步来。处理朝堂的事大概更要循序渐进不能一口吃个胖子。” 彭烈若有所思。 “现在我们和钟繇对着干摆出一副老子不听你的架势那么南方的仗如果打败了责任都是我们的。大将军也罢张燕大人也罢都很难做到时不但将士们的性命岌岌可危你我的脑袋也摇摇欲坠啊。”雷重继续劝道“你换一个角度想想假如我们遵从钟繇大人的军令听他的指挥那么我们不但可以确保将士们的性命还能牢牢控制住战场的主动。要知道到了战场上就由不得钟繇了我们只要稍稍……”雷重做了个“翻掌”的手势“他指挥错误那是他的事但我们不能把数万将士的性命白白丢了。打了败仗也好无功而返也好吕布和钟繇都要为此背上罪责呵呵……”雷重出一阵怪笑“你明白了吗?这样一来我们即使打了败仗也一样有功劳。” “你小子厉害……”彭烈钦佩地拱了拱手“这种事你也想得出来吃人不吐骨头。” “到了战场上谁真正控制军队谁就有说话的份量钟繇算个屁啊。”雷重冷笑“老子要他败他就得败老子要他的脑袋他就得把脑袋割下来双手奉上。” “说得对。”彭烈恍然大悟“现在钟繇要想打胜仗先就要拉拢我们指望我们出力否则他死定了。” “希望这位钟大人有真才实学能带着我们打赢这一仗这样大将军可以放心西征而我们也能建立功勋。”雷重笑道“他好我们也好若他不好胡乱指挥那就不要怪我们翻脸不认人了。” **** 三月十五厉武将军彭烈、诛虏将军雷重率军赶到许昌征南将军钟繇率众出城相迎。 钟繇非常高兴一连串的赞美之辞让彭烈和雷重难以消受。寒暄一番后钟繇给诸将介绍自己的下属。 长史郑浑。郑浑是河南尹开封人本朝著名经学家郑众的玄孙前尚书郑泰的弟子关洛名士。 司马袁霸。袁霸是前司徒袁滂的儿子太常丞袁涣的弟弟豫州名士。 主薄杜袭。杜袭是颖川定陵人经学世家颖川大儒。 参军事凉茂、国渊。凉茂是山阳昌邑人曾在蔡邕的丞相府内出任掾属兖州名士。国渊是冀州乐安人郑玄大师的弟子河北名士。 刺奸荀蕴。荀蕴是前司空、大儒荀爽之子颖川大儒。 王当奉旨调离后钟繇同时又兼领颖川太守一职所以他手下还有一帮文官僚属。 治中从事陈谌。陈湛是前太常陈纪的弟弟廷尉卿陈群的叔父颖川大儒。 别驾从事杜畿。杜畿是京兆杜陵人其祖上杜周是孝武皇帝的御史大夫杜延年是孝宣皇帝朝的御史大夫其家是关中高门世族声名显赫关中名士。 功曹从事管宁。管宁是北海人曾任本朝侍御史因谋刺天子案受到牵连被免职。青州名士。 五官掾张承。张承是河内人宗正卿张范的弟弟早在孝灵皇帝朝就是伊阙都尉了后一直在丞相府出任东曹掾。蔡邕被罢职后其辞官归家。关洛名士。 督邮钟演。这位大人是钟繇的弟弟颖川大儒。 主记室掾韩暨。韩暨是南阳人属于颖川韩氏门阀早年就是名闻颖汝一带的大儒了。 彭烈、雷重、孙鸾、宋宪、蒙思等人随着钟繇的介绍一个个头晕目眩感觉自己就象走进了太学一 样举目都是当今名士大儒。看样子这位钟大人为了打赢这一仗当真是不惜代价下了血本了其府内的军政大吏无不都是当代声名显赫之辈。 宋宪的感觉最为强烈。他在许昌领军的时候王当正在颖川主将军政。当时府内人才凋零王当很狼狈不得不数次上书朝廷请求代为征辟。可见其在颖川的窘境。相反此刻看看钟繇所征辟的这些掾属身份当真是天壤之别。颖汝这块地方谁来都不行看样子只有钟繇这个级别的大儒才能站得住脚。 钟繇把众将请进了城内。此时焦云、赵虎、子率等颖川各营统领已在征南将军府外相候。众人说笑了一番相携进府。 府内早已摆下丰盛的筵席。钟繇举樽相邀连番劝酒。席间雷重注意到了一个细节那就是所有名士大儒绝口不谈经文不谈辞赋音律只是天南海北地闲侃。这显然是钟繇事前嘱咐好的以免伤了诸将的自尊闹出矛盾。雷重不禁对钟繇有了几分好感。 酒至中途钟繇站起来一一敬酒说了一番感激的话并给每位将领送了一份厚礼。在座诸将中以彭烈资历最老军职最高他如果不收别人也不敢拿所以这时酒席上的气氛有些异常。彭烈脸显鄙夷之色低着头喝酒一言不显然没有收下的意思。 钟繇向雷重投以求助的目光。 前几天彭烈不来宋宪、孙鸾也不来钟繇已经有些心慌了。自己如果连一帮统军大将都搞不定那打仗的事就不用提了。本来他指望吕布会亲自指挥中路大军攻击豫州谁知吕布非常狡猾说自己承担着开辟徐州战场的重任带着大军打彭城去了。这样一来如果中路大军在规定期限内没能攻克豫州那么主要责任就是钟繇的吕布最多不过受到一点牵连而已。 就在钟繇准备向大将军求助的时候雷重的大军到了而且他还亲自去了一趟鄢陵把彭烈也一起带了过来。彭烈能率军南下显然和雷重的劝导有直接关系所以钟繇对雷重的看法骤然改变。豫州之战能否打赢关键就在这位雷重将军身上了。 雷重想了一下举爵邀彭烈对饮然后悄悄对他使了个眼色一语双关地说道:“大军远道而来将士们都很辛苦适时犒劳一下可以鼓舞士气嘛。” 彭烈一饮而尽转身冲着堂外大吼了一嗓子“来人……” 钟繇脸色顿变大堂上的气氛骤然紧张。彭烈的亲卫一拥而入团团护在彭烈四周。彭烈拿起礼单递给亲卫队率“这是钟大人给将士们的犒劳拿回去分了。” “谢大人……”这位队率一挥手十几个亲卫一起跪下给钟繇行了个大礼转身退下。 钟繇强作笑脸悄悄擦了一把冷汗心里极其恼火。 其他将领看到彭烈把钟繇的厚礼随手犒劳了军中将士不好再揣进自己怀里也纷纷拜谢了钟繇当作犒军之资了。 雷重看到气氛比较冷淡急忙向焦云、孙鸾、宋宪等人打了个招呼起身给郑浑、陈谌、袁霸、荀蕴等大儒敬酒把这场小小的不愉快掩饰了过去。 宾主尽兴而散。 晚上钟繇和郑浑、钟演、韩暨、袁霸等人坐在一起商量。这军队虽然集结到位了八万将士也进驻南征军大营了但凭现在钟繇和将领们之间的关系根本不能打仗。军队拉出去了到了战场上钟繇就无法控制了一旦败了事情就不可挽救。彭烈、雷重这些人个个都是打了二十几年仗的老兵和这些人在战场斗法纯粹自寻死路。 “上奏朝廷书告大将军请吕布大人到豫州战场指挥作战。”郑浑苦笑道“我们和军中将领之间缺乏最起码的信任这个仗怎么打?” “子率、苏由、审荣都是各军副将再加上他们过去都是袁绍手下根本控制不了军队。”袁霸叹道“雷重、孙鸾、焦云、宋宪等人资历不够唯彭烈马是瞻难以指挥。看样子只有把陆勉、郑宝的军队即刻调回来了。” “时间来不及了。彭烈的军队隶属于兖州吕布大人雷重的军队隶属于洛阳吴雄大人他们都是来参加攻打豫州的。如果把他们调到南阳战场需要征得吕布和吴雄两位大人的同意同时还需要天子的圣旨。如此一来时间就耽误了。”钟演摇手道“另外豫州那边已经在催了叫我们尽快出兵免得事情泄漏了前功尽弃。我们要抢时间啦。” 别驾杜畿犹豫了片刻低声建议道:“大人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就先透漏一点军情这样或许能得到他们的信任。毕竟对于武人来说战功是第一啊。” “不错对于他们来说战功的确是第一但如果他们不在乎这个战功而是另有目的呢?”张承坚决摇了摇头“张邈、孔融、祢衡、臧洪他们是怎么死的?大将军虽然未必想杀我们但如果有人把我们推进了陷阱大将军是费力把我们救起来还是顺势填土活埋?” 张承的话犹如一柄利剑刺进了众人的胸膛让人不寒而栗屋内顿时鸦雀无声。 钟繇考虑良久断然说道:“我们不相信他们他们怎么会相信我们?这么多年来大汉之所以能走到今天都是因为大将军对朝廷的绝对信任。虽然其中多有波折但大将军始终如一的信任才是中兴大业得以不断前进的根本原因。今天大将军把先帝遗诏转托于天子又上交了全部兵权还让我统领大军讨伐叛逆我们还让他怎么做?还要他怎样做才能信任他?如果我们连这点最基本的信任都不能给予大将军那大汉何时才能中兴?” 众人彷徨无语。 “元常兄就算我们把攻打豫州之策全盘相告但彼此间还是缺乏诚信……”陈谌脸显不屑之色“这些人过去都是亡命之徒起于乡野之间不是贼就是匪。虽然现在都是将军了都是朝廷大吏了但他们骨子里还是贼还是卑贱的庶民和我们根本不是一类人差得太远了。即使你把心掏给他们他们也不会相信你。”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钟繇叹道“他们出身差这是事实但出身差并不能抹杀他们为大汉建立的功勋不能阻止他们入朝为卿更不能阻止他们的后代成为士族中的一员。几十年后如果我们还活着你再看看他们的后代看看他们的门第你还能用过去的眼光看待他们吗?在这一点上北疆高门大族河北高门大族做得比我们要好得多。晋阳王家如果不是和北疆武人联姻当年晋阳谋逆一案就能让他们灭族。这次也是一样如果张邈、孔融等人能改变自己的想法把高人一等的想法去掉早早和北疆武人联姻和北疆人建立亲密的关系何至于会惨遭灭族之祸?你看看侍御史郗虑夫人死了没多久马上便委托郑玄大师为媒娶了大司马徐荣的女儿翁婿同朝为官势力强劲多好。太傅杨彪大人也亲自出面为自己的儿子杨修向光禄勋卿鲜于辅提亲。你们知道鲜于辅在朝中的地位他可是北疆军除了焦龙之外威望最大的统帅了。能和鲜于辅联姻杨家可算是权势倾天了。河东的卫家河内的司马家都和张燕结亲了关中的马家、士孙家都和杨凤结亲了。张燕和杨凤是什么出身不要我说了吧?还有蔡瑁为什么能脱险?还不是因为张温老大人和徐荣是亲家嘛张老夫人去求个情徐荣马上下令把蔡瑁放了回去把韩嵩抓进去了。” 钟繇摇摇头又叹了一口气“颖汝大族中除了许劭和袁耀两位大人外尚没有和北疆武人结亲的这是我们的忧患所在。我在京城的时候就曾和荀攸、袁耀、韩铭、辛评等大人一再说过要改变过去的想法了。如果再顽固地坚守自己高人一等的想法瞧不起北疆武人迟早有一天要大祸临头。这次我们能逃脱祸事其实很大程度上得益于死去的袁术。说起来你们可能觉得不可思议但事实上的确如此。袁耀为什么得到大将军的信任和器重?为什么年纪轻轻就成为九卿之一?很简单就是因为大将军和袁术之间的关系。袁术临死前不把自己的儿子和家眷托付给袁绍反而让自己的儿子和家眷不远千里奔赴河北依附于大将军由此可见两人之间的深厚关系。如果没有这层关系袁耀怎么可能会得到大将军和焦玮的帮助把颖汝士人从危境中解救出来?” 钟繇站了起来“如果我们这次能顺利攻克豫州不是因为大军武力强劲而是因为天子和朝廷的威仪。是谁重建了天子和朝廷的威仪?是谁让大汉重新崛起?好好想想吧都好好想想。” 三月十六征南将军钟繇邀请彭烈、雷重到府内议事。 彭烈不愿意去。他极其愤怒把钟繇等人一顿臭骂。钟繇为什么送给我们厚礼?还不是瞧不起我们嘛以为我们是贼是匪是贪婪无厌的小人一堆财宝就可以把我们打了把我们收买了。老子有这么贱吗?老子就没看过财宝?老子家里就没有田地豪宅?他瞧不起老子老子还瞧不起他呢。 雷重劝他钟繇是上官是统帅不管他怎么做怎么想我们不能违律也不能失礼否则就给他抓到把柄了他可以弹劾我们。 他弹劾我?彭烈一掌拍到案几上老子现在就弹劾他他哪来的钱送给我们厚礼?老子怀疑他擅自挪用军资。 雷重好劝歹劝死拉活拽硬是把彭烈拖到了城内。 钟繇亲自迎于府外非常客气笑容满面一副慈祥温和的样子。他把两人延请到书房摊开了地图详细解释目前的军情。 既然说到正事彭烈和雷重也就收起戒心全神贯注地听着。 “大人八万大军从许昌方向出击豫州虽然可以连续攻城拔寨但陈留方向是我们的致命弱点因为大军现在都到了颖川而吕布大人又在攻击徐州彭城陈留方向几乎没有什么防守兵力了。”彭烈手指地图上的梁国睢阳城说道“袁谭在此屯有重兵如果他在汝南郡的郡治平舆和陈国郡治陈县据城死守同时以一支大军急北上攻杀陈留在兖州境内烧杀掳掠那我们就不得不分兵回援。”彭烈鼻子里出一声冷笑“大人朝廷只给了你三个月时间距离最后期限还有两个半月。我们要想在两个半月内攻占豫州全境目前看来可能性很小除非……” “除非怎样?”钟繇笑眯眯地问道。 “除非大将军放弃西进平羌。”彭烈敲了敲案几“否则大军无功而返大人的罪责算是背定了。” “没有别的办法了?”钟繇虚心求教道。 “有。”出乎钟繇的预料彭烈毫不犹豫地继续说道“让东路的吕布大人、高顺大人和西路的张绣大人强力猛攻同时组织民夫打着我们的旗号分别支援东、西两路战场逼迫徐州曹操和荆州刘表同时向袁谭求援请他率军北上攻击。袁谭不敢北上无非是担心我们留在陈留和颖川东部的军队攻击豫州他看到我们以主力支援东、西两路战场后必定出兵北上攻击兖州。”彭烈手指地图上的浪汤渠“我们把主力埋伏在浪汤渠东南方向待袁谭出击后急南下攻克睢阳然后再在睢阳城下把回援的袁谭包围住一口吃掉他。他能有多少人马?无论是两万还是三万我们都有两倍以上的兵力完全可以将其全歼。” 钟繇感激地拱了拱手“多谢两位将军的信任。” “我们不信任你。”彭烈张嘴就“泼”了钟繇一头冷水。 钟繇很尴尬。雷重想阻止也来不及了他急忙打圆场说了几句掩饰的话。 “你小子不要在这里和稀泥。”彭烈不满地瞪了雷重一眼然后望着钟繇直言不讳地说道“你不要贿赂我也不要收买我就算你送给我一屋子女人我也不希罕。你如果再拿军资做人情送礼我就上奏弹劾你。你没有打过仗更没有指挥过八万军队打仗你让我怎么信任你?还有从你昨天当众贿赂军中将领来看你的人品也很差和你的声望差了十万八千里。就你这样的人品我能信任你?我跟大将军打了十几年仗他招待我最好的一餐也就是两块肉饼夹一个鸡蛋更没送过我任何钱财但你呢?不但招待我吃了一餐非常丰盛的酒筵还让我欣赏了女乐还给了我一份从没有见过的重礼。你有家世是吧?你有钱是吧?老子不希罕老子告诉你这仗你输定了你等着坐牢吧。” 彭烈一把推开案几翻身站了起来拱手行礼“言尽于此告辞。” 彭烈扬长而去。 钟繇气得差点晕过去。雷重安慰了他几句说我保证各路大军绝对遵从大人的军令。你放心你说怎么打就怎么打。 三月十七日钟繇再次邀请彭烈和雷重到府内议事。 彭烈骂骂咧咧这个老头子想干什么?今天如果他再废话连篇老子骂死他。 钟繇还是站在府门外相迎还是一副慈祥温和的样子。三人一路走一路闲聊渐渐走进了花园。园内小亭上一个黑袍高冠老者坐在石凳上抚琴而歌一个白衣少女手捧长箫边奏边舞。老少两人沉醉于乐舞之中对三位来客仿若不闻。 钟繇停在院门边颇有兴趣地驻足而望。彭烈手抱双臂抬头向天细看白云漠然无视。雷重先是被琴箫之声所吸引接着被那白衣少女.优美的舞姿所牵动。突然那少女回眸一笑露出了一张绝世容颜。雷重霎时窒息脑中一片空白。在他看来世上最漂亮的女子莫过于长安的长公主大将军的金夫人谁知今天竟然看到第三个让自己窒息的女子。 琴箫之声越来越弱少女舞动的身姿渐渐静止钟繇的笑声和掌声蓦然响起惊醒了失魂落魄的雷重。 黑袍老者在少女的搀扶下缓缓走了过来。 钟繇手指老者向彭烈和雷重介绍道:“这位就是许靖许先生。” 两人骇然心惊急忙躬身行礼。 许靖的声名太大了当年他和许劭一起主持的“月旦评”誉满天下孝灵皇帝朝曾官拜御史中丞。董卓乱政后其南逃豫州依附于豫州牧孔和陈国相同宗许参加了袁绍的讨董联盟。袁绍进驻洛阳不久许败亡许靖随即南逃扬州先后依附于扬州刺史陈、吴郡太守许贡和会稽太守王朗。孙策杀进江东许贡、王朗一一败亡许靖无处栖身只好辗转避难于交州依附于交州刺史士燮。 自袁绍占据洛阳后北疆人便失去了许靖的消息。许劭虽然和许靖一向不和但毕竟是兄弟非常牵挂他这些年来一直托人多方打探许靖的消息然而许靖却如石沉大海一般音讯全无。此刻他突然出现在许昌不禁让彭烈和雷重惊喜万分。 北疆诸将无论是那个派系都有五个真正名义上的老师那就是最早赶到北疆的大儒赵岐和王剪其后是许劭和蔡邕郑玄大师到达河北后也一度给大将军和军中诸将授学。所以军中将领一般返京后无论多忙都要去拜望这几位老师。许劭看到这些人难免要提及自己音讯全无的兄弟委托这些征伐在外的将军们代为寻访。现在彭烈和雷重突闻眼前之人就是自己老师的兄弟极其兴奋第一个念头就是急书长安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许劭。 许靖到哪里都是受人景仰的大儒见惯了人们对他的恭敬和崇拜看到两员武将毕恭毕敬地躬身行礼仅仅是礼节性地笑着点了点头。他身边的那位美貌少女倒是很注意地看了雷重几眼。雷重三十多岁身材高挑而健壮相貌虽然普通但因为久经沙场浑身上下自然有一股威猛的气质。而彭烈已经年近五十了虽然魁梧雄壮但他脖子粗而短外加大脑袋大眼晴相貌凶恶。两人站在一起彭烈更象是雷重的亲卫。 钟繇介绍雷重的时候特意点了一下他的年纪和建功勋的薄落谷一战。那一战入侵的鲜卑人大败鲜卑王和连狼狈而逃不久死于北地两个猎户之手因此名震天下。许靖和美丽少女顿时眼前一亮望着雷重的眼神里不由多了几分敬佩。以雷重的出身要建下多少功勋才能做到将军这个位置?由此可见十几年来雷重出生入死不知打了多少险恶之战。北疆军中和大将军的经历几乎一模一样的就是这位雷重而他受到大将军的格外垂青和器重也就不足为奇了。 几个人稍加寒暄后那美丽少女站在钟繇身边轻轻说了几句话然后和两个侍女一起拿着琴、箫翩然而去。 “老了老了……”许靖望着少女的背影捋须长叹“记得她刚刚出世的时候正是大将军率军远征大漠的那一年也就是孝灵皇帝驾崩董卓进京乱政的那一年。转眼间十五年过去了她都长成大人要出嫁了……” “她早就该出嫁了……”钟繇一边领着众人走上小亭一边笑道“我这个女儿眼界高非当世英雄不嫁……”钟繇颇有深意地转头看了雷重一眼继续说道“所以这事就耽误了但今年我一定要把她嫁出去否则就要成为笑柄了。” 彭烈走在最后面听到钟繇这句话心里蓦然顿悟。这位钟大人为了打赢这一仗当真是不惜痛下血本连这样貌美如花的女儿都舍得送出去。好啊你既然敢送我就敢要。 “钟大人眼前不就有一位当世英雄嘛。”彭烈指着雷重笑道“雷大人这些年除了打仗就是读书念经一年四季都在军营里根本顾不上娶妻生子。”雷重脸一红急忙阻止彭烈但彭烈对他悄悄使了个眼色继续说道“今天正好许先生在你何不让许先生做个媒把女儿嫁给雷大人。” 许靖脸色一沉当时就要作。这位彭烈大人果然是个匪类看到人家女儿漂亮立马就来抢一点礼义廉耻都没有。 钟繇脸上的笑容立时僵住了但他还是强忍怒气冲着许靖摇摇手目光转向了雷重“雷大人至今尚未娶妻?” 第二一六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雷重面红耳赤急忙躬身说道:“钟大人许先生彭大人喜欢开玩笑不要当真不要当真。” 彭烈冷笑“怎么?我们雷将军配不上你家女儿?嫌弃我们雷将军出身低贱?” 彭烈这话说出口许靖和钟繇的脸色更难看了。 “好看不上雷将军就算了。”彭烈哈哈一笑“你钟家门槛高我们高攀不上。记得当年崔烈大人在世的时候曾打算把自己的侄女嫁给雷将军可惜红颜薄命她尚未嫁到雷家就病逝了。如果不是雷将军情深义重至今不能忘怀岂会等到现在还未娶妻?” 雷重瞪了彭烈一眼示意他不要再说了但彭烈兴致很高依旧喋喋不休说个不停“去年我们回京的时候大将军和夫人还曾关心地问到此事说京中很多高门有意与雷将军联姻但雷将军婉言谢绝了。雷将军不是娶不到妻而是不愿娶妻这一点你们可不要误解了。”彭烈指着钟繇调侃道“钟大人和冀州崔家相比你这个门第似乎要矮那么一点吧?崔烈老大人看中了雷将军而钟大人却看不上眼这说明钟大人的眼光的确有问题啊怪不得冀州崔家的门第要高那么一点。” 许靖和钟繇横眉冷对一言不。 彭烈大笑。你要装腔作势欲拒还迎我就陪你玩玩。我倒要看看你如何下台。 “好了既然钟大人不愿意那就算我没说算我没说……”彭烈抢先几步走上小亭伸出袍袖掸了掸石凳上的灰“许先生请上座……” 许靖和钟繇互相看看面若寒霜先后坐下。雷重神情尴尬陪坐一侧。 彭烈大大咧咧地坐到许靖对面拱手问道:“先生何时来到颖川?” “昨天晚上。”许靖说道“我昨天晚上才到颖川。” 洛阳大战结束后刘表派人急赶到交州宣旨希望得到交州刺史士燮的鼎力相助。交州人闻之大骇急派使者赶到襄阳拜见天子而这位使者就是许靖。许靖被刘表留了下来但接下来生的事让许靖难以接受那就是分封诸侯。许靖和一部分襄阳大臣坚决反对。但襄阳天子没有任何权柄各州郡大吏又连番上表威逼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襄阳天子只好下旨分封了。许靖心灰意冷辞官回家。 豫州本是大汉的州郡现在却变成了袁谭的封地而各郡县的官吏也都变成了袁谭的家臣这是视拯救大汉社稷为己任的颖汝士人所不能接受的。虽然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是袁阀的门生故吏但在这个大是大非面前很多人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背叛。 现在袁谭是袁阀家主长安的袁耀也是袁阀家主。从承嗣礼法上来看袁术、袁耀父子才是真正的袁阀家主继承人。投靠长安依附袁耀同样是辅佐袁阀并不算背叛袁阀。 另外长安朝廷的焦龙虽然挟持小天子把持权柄但这些年来河北展很快北疆也非常稳定而且皇权和朝廷的威仪也正在逐步恢复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实。尤其重要的是焦龙至今为止坚决反对分封即使在襄阳朝廷已经实施分封开始瓜分大汉社稷的情况下他还是不改初衷牢牢死守着维护大汉和巩固皇权的最后一道底线这是最难能可贵的。从这一点就可以充分证实焦龙到目前为止还仅仅只是一个权臣而不是一个有篡逆野心的祸国之臣。相反襄阳朝廷的那些大臣们虽然嘴里高喊着重振社稷但做出来的事却与重振社稷背道而驰。在一些对大汉忠心耿耿矢志要重振社稷的颖汝士人眼里过去的朋友变成了敌人襄阳的那些人才是真正的祸国奸佞。 一部分颖汝士人痛心疾之余开始秘密筹划应对之策。 长安朝廷的实力极其强劲豫州又处在南北对峙的前沿只要长安的军队呼啸而下豫州当其冲所有官吏都会成为刀下亡魂一个都跑不掉。当务之急是即刻联系长安商议献城归顺一事。刚刚回到汝南平舆老家的许靖随即成为秘谋的主要筹划者并打算秘密出使长安。 部分颖汝士人要背叛的消息很快泄漏袁谭大怒带人捕杀。但袁谭身边的亲信官吏就有背叛者他们很快把秘谋泄漏的事情通报了许靖。许靖连夜逃遁。 许靖的运气非常好当时钟繇正好赶到了颖川。两人碰面之后听说豫州很多官吏要献城归顺钟繇又惊又喜连夜派人秘密赶到豫州拜会陈国相何夔商议具体计策。 何夔是豫州陈国人其祖父何熙是孝安皇帝朝的车骑将军其叔父何衡是孝桓皇帝朝的尚书后遭到奸阉陷害成为党人宗族皆被禁锢不得为官。天下大乱后其避乱于淮河以南闻名于江淮之间。袁术到扬州后屡次征辟他都拒绝出仕后来干脆逃到山里去了。袁术大为恼怒。何夔的姑姑是袁术堂兄前山阳太守袁遗的母亲两家有姻亲关系袁术不好做得太绝只好作罢随他逍遥去了。 袁绍死于洛阳大战后天下震惊社稷岌岌可危。这时何夔在袁谭的征辟下出仕陈国相帮助袁谭戍守豫州。谁知仅仅过了一年襄阳朝廷竟然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分封诸侯公然践踏皇权分裂大汉。 何夔无法容忍。他和许靖一样都是属于那种脑袋不开窍的人虽然经历了党锢之祸经历了十几年的乱世但在他们心中皇权凛然不可侵犯是保证大汉长治久安的根基。襄阳朝廷和一帮大臣们的“先进思想”他们接受不了。分封之制不但会导致社稷分裂更会给社稷带来可怕的战祸。这种“振兴社稷”的策略其实就是亡国之策远比奸阉、董卓这些奸佞的祸国之举尤甚百倍千倍。 一直以来反倒是被称之为乱臣贼子的焦龙死死抱着皇权不放甚至在名义上恢复五等爵位制的建议都被他坚决否决了。两下比较谁在维护社稷谁在中兴大汉不言而喻。 何夔断然决定献城归顺。但屯兵颖州的是王当他不可能信任豫州这帮士人所以何夔求助于许靖。但许靖名头太大许阀和袁阀之间又一直仇怨甚深袁谭一直盯着他。许靖很快暴露不得不逃向颖川避难。幸运的是钟繇及时来到了颖川并给予了他和同谋者全部的信任。 “我这次到陈国去秘密拜会何夔就是议定最后的起事之策。”许靖说道“何夔已经布置好了一切就等我们出兵了。但由于此事泄漏过早袁谭已经有所察觉所以此计必须尽快实施免得夜长梦多被袁谭现功亏一篑。” 彭烈沉思半晌突然仰头狂笑接着手指许靖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许先生我凭什么相信你?” 许靖苦笑他的确没有办法取信于彭烈。而钟繇之所以相信他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彼此都是颖汝士人都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信得过就是信得过不需要任何理由。然而钟繇信任他们没有用即使现在钟繇手握颖川军政大权可以奉旨调动十几万大军但钟繇如果无法得到军中将领的拥护和信任这个仗就没法打。此仗一旦打败了何夔和所有参加此次秘密起事的颖汝士人都会人头落地。 钟繇陷入了困境。 从目前形势来看大将军力荐钟繇指挥荆、豫战场决策是正确的钟繇可以得到颖汝士人的帮助取得意想不到的胜利。而如果让王当留在颖川显然不可能得到这样的战机。但钟繇统帅大军最大的问题是他无法得到军中将领的信任即使他得到了战机也很难把握住战机很难把战机迅转化为一场接一场的胜利。 钟繇可以凭借手中的权力强行下令但这样一来他所冒的风险太大。他与其把脑袋拎在手上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还不如按兵不动任由战机悄然而逝。 雷重一直没有说话他在仔细考虑许靖所提的夺取豫州之策仔细权衡利弊得失。 “彭大人那你说你说我们怎么做才能得到你的信任?”许靖问道。 “如果我答应了刚才彭大人的建议是不是能够得到你的信任?”钟繇问道彭烈笑着连连摇头心里极其鄙视。刚才自已建议联姻的时候钟繇和许靖一脸愤怒好象受到了侮辱似的现在看来都是装的把自己当白痴了。你们瞧不起老子老子还瞧不起你们呢?拿自己的女儿换取战功就算我答应雷重也不会答应。想让我拿几万兄弟的性命去冒险做梦去吧。 “钟大人你这是侮辱我还是侮辱彭大人?”雷重猛地站了起来恕声说道“此事权当玩笑从此休提。这个仗我们打了。” 许靖和钟繇惊喜万分目光同时望向了彭烈。 彭烈稍稍犹豫了一下然后狠狠地盯着钟繇冷笑道:“战场指挥权给我。” “这个不要彭大人说。”钟繇激动地站起来一把拉住了彭烈的手连连摇晃“我没打过仗只能在后方给你出谋画策战场上的事就完全托付给你了。” 彭烈和雷重纵马冲出了许昌城。 “你为什么要答应他?”彭烈浓眉紧皱怒气冲天“这可能是袁谭的奸计不可轻信。” “此事可信。”雷重挥了挥手中的马鞭“钟繇绝不敢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开玩笑许靖也不会置长安许阀的利盖于不顾。另外我们有八万大军兵力是袁谭的两倍多即使上当中计我们也能全身而退。” “不是你绝不是为了这些理由答应钟繇。” 雷重叹了口气“钟繇瞧不起我们他鄙视我们把我们当贼。他的鄙视激怒了我。”雷 重突然声嘶力竭地叫起来“二十多年了从追随大贤良师开始我们为什么打仗?我们为谁打仗?为了钟繇吗?为了这些自以为高人一等的士人吗?不是我们是为了自己是为了不让自己饿死是为了不让自己的亲人饿死是为了不让天下可怜的百姓饿死。我们是为自己打仗为自己的亲人打仗为天下可怜的百姓打仗。钟繇算什么?他算个屁啊他就是一坨子狗屎老子视而不见该怎么打就怎么打。” 彭烈无奈苦笑“小子你中计了。这帮老狗奸猾无比他就是要让我们感觉到自己是贼然后再激将我们让我们心甘情愿去卖命啊。” “老子就算一辈子是贼也是个堂堂正正的贼。”雷重望空长啸“老子就是死也要死在战场上绝不死在这堆狗屎上。” 三月底征西将军钟繇指挥两万大军突然杀进豫州陈国。四月初大军攻克长平迅包围了陈国郡治陈县。 陈国相何夔据城死守频频告急。 袁谭不为所动坚守梁国睢阳。同时急告驻守汝南的陈琳、刘询坚守平舆不要支援何夔这不过是北疆军的牵制之策不足为虑。 四月上吕布攻克沛县大军直杀彭城。 曹操急告袁谭。北疆军的彭烈、宋宪、孙鸾的军队出现在彭城城外请他急北上攻杀陈留。 与此同时南阳宛城的袁熙也急告袁谭北疆军的焦云、子率已经率部赶到西鄂很快将加入宛城战场而王当、寥磊的大军也兵出武关正在丹水一线和徐激战宛城危急。请大哥务必尽快北上威胁洛阳外围迫使北疆军回援以解宛城之危。 袁谭犹豫不决。治中张炎等人极力督促他出兵但长史刘献却一再劝阻认为北上攻击兖州有可能把洛阳吴雄、雷重的大军引出来到时豫州就完了还是尽快支援陈国为好。北疆军现在的攻击目标是荆州和徐州他们在两个战场上都没有形成兵力上的绝对优势不过是报复性攻击而已打一阵子自然就撤了。相反陈国的安全对豫州至关重要陈国若失汝南就保不住汝南若失豫州几乎就全境丢失了。 袁谭接受了刘献的建议书告曹操说自己担心北上攻击引出洛阳的北疆军请曹操急从庐江征调刘勋的军队北上以作支援。 曹操气得破口大骂。此时高顺、臧霸的大军攻克了琅琊国郡治开阳城正在向东海郡推进徐州情况非常危急。曹操打算从江淮一线调兵回援但郭嘉极力劝谏。为了防止江东趁火打劫曹操的一半兵力都在江淮一线如果彭城丢了江淮也丢了那曹操就走投无路了为此郭嘉劝告曹操无论如何都要确保江淮的安全。 四月中陈国相何夔再告袁谭将军如果再不来救援陈县就要失陷了。袁谭不顾张炎等人的劝阻率军支援陈国。 袁谭离开睢阳一天后潜伏在襄邑一带的彭烈、雷重率军飞南下包围了睢阳。当天晚上刘献派人打开了城门。北疆军呼啸杀进城内五千守军缴械投降。 袁谭接到了睢阳被围的消息此刻他距离陈城还剩下一百多里。袁谭决定放弃救援何夔掉头去救睢阳。张炎劝阻认为这是北疆军的“围魏救赵”之计钟繇的主力肯定是在陈县坚决救援陈县。 袁谭从其计继续前进但等到赶到陈县时竟然现城池失陷了。 袁谭大惊一边指挥大军攻城一边急书汝南平舆的陈琳、刘询来支援尽快收复陈县。两天后陈琳、刘询率军赶到。两军合力攻城。 三天后彭烈、雷重率军从睢阳杀到焦云、子率率军从长平杀到两支援军从东、西方向急杀进意图合围袁谭。 袁谭自知中计飞撤军。这时城内的钟繇率军杀出把袁谭的军队死死拖住。陈琳劝告袁谭先走自己率军断后。袁谭带着近万人马慌不择路狂奔汝南平舆城。 陈琳、刘询和一万多将士被汉军合围。三天后陈琳在钟繇、许靖、何夔等人的劝说下率军投降。 四月底钟繇率军向汝南推进猛攻平舆。就在这时从南阳战场上传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汉军战败大将刘辟、保曼阵亡张绣率军急撤鲁阳请钟繇分兵支援。 长安。 三月中前大司农王瀚病逝。这位老人曾是孝灵皇帝朝的大司农卿后来出任河东太守为北疆屯田成功做出了很大贡献。孝献皇帝到晋阳重建朝廷后他因为身体原因逐渐淡出朝堂但依旧为朝廷的新政出谋画策。最近几年他卧病不起几乎被人遗忘。大将军焦龙亲自主持了丧礼。北疆老一辈人越来越少这让焦龙非常悲伤。 四月上前丞相蔡邕病逝。大将军悲痛之余再次亲自主持了丧礼。蔡邕下葬之日天子和长公主都参加了焦龙、焦玮、徐荣、张燕四位辅弼大臣扶灵文武百官随行送灵送葬者多达数万之众远在洛阳的郑玄大师也到长安为老友送行。 蔡邕的病逝对焦龙打击很大老先生大葬之后他便病倒了国事尽数托付于大司马徐荣。 小雨和风雪日夜照看无微不至。长公主每天清晨时分悄悄赶到大将军府入幕才姗姗离去。半个多月后焦龙的病稍有起色但这时荆州战场上却传来了兵败南阳的消息。焦龙大吃一惊急召徐荣问询。 张绣率军攻克西鄂后屯兵夕阳聚猛攻宛城但他一直未能拿下距离西鄂城只有十里的博望小城导致大军迟迟不敢倾尽全力动正面攻击。荆州援军越来越多而武关方向的王当、寥磊却攻击不力在丹水一线裹足不前。张绣得不到王当的支援迅陷入困境。兵力上的劣势让他不得不放弃攻击转而后撤西鄂全力攻打博望以形成对峙之势牵制荆州军阻止荆州军支援豫州战场。 坚守于博望小城的是徐庶他以两千人的兵力拖住了刘辟和保曼的一万大军。西鄂城和博望城之间隔着一条水河正是这条河葬送了刘辟的大军。四月下袁熙、韩荀突然主动出击猛攻西鄂而蒯良、文聘则于当日深夜率军沿着水河东岸急推进切断了刘辟的退路烧掉了水河上的浮轿包围了刘辟。叛军里应外合以优势兵力动了围歼。刘辟、保曼阵亡一万将士全军覆没。张绣、陆勉虽然全力援救但前有袁熙的军队死缠烂打后有水河为阻徒呼奈何。 现张绣已率军退守鲁阳陆勉退守昆阳荆州军则全力攻打鲁阳试图杀进颖川境内救援袁谭。 “王当在丹水一线还没有进展吗?”焦龙徽微皱眉非常不满地问道。攻打荆州武关方向的牵制攻击极其重要此次张绣大败主要原因就是因为王当攻击不力没有达到牵制目的致使大军在宛城战场上失去兵力优势。 徐荣叹了口气摇摇头“王黑子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在颖川辛辛苦苦打了好几年岂肯把功劳拱手送给钟繇?这次他没在钟繇的背后出黑手就算不错了。” 焦龙冷哼了一声接着问道:“钟繇大人可有最新战报?” “彭烈、雷重几位大人都不错关键时刻把握得住没有和钟繇对着干。”徐荣把一卷竹简递给焦龙“钟繇大人已经攻克了陈国正在攻打汝南。目前袁谭损失巨大军心已失败亡就在眼前豫州很快就能拿下。” 焦龙匆匆扫了一眼战报“钟繇大人拒绝分兵回援?” “对他建议急调洛阳吴雄的大军南下支援鲁阳帮助张绣守住颖川。”徐荣说道“另外他希望朝廷能督促王当尽快突破丹水一线。只要王当取得突破威胁宛城则鲁阳之危自解。” “看样子我们的选择没有错。”焦龙慢慢卷起竹简“此次能迅拿下豫州钟繇大人居功至伟只是……”焦龙抬头看看徐荣“你们是不是觉得他的功劳太大了将来不好控制所以在南阳战场上拖他的后腿?” 徐荣神色如常一言不。焦龙把手上的竹简重重地放到了案几上“一万条性命这种事你们也敢做?到底是权力重要还是将士们的性命重要?” “如果没有权力死去的何止是一万条性命?”徐荣淡淡地说道“南阳战败一万将士阵亡的确是个意外。这么多年胜仗一个接一个很多将领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个个目中无人骄横跋扈。这次也算是个教训。” 焦龙苦笑心中痛苦万分。变了一切都变了。想当年自已为了寻找一条活路左冲右突甚至在冀州偷偷杀了小黄门左丰。现在事情倒过来了自己和当年的一帮兄弟们为了权势竟然也拿别人的性命不当一回事。没有权柄的时候天天想着保全自己和手下的兄弟现在有了权柄了又担心失去权柄不顾一切甚至违背良心违背律法礼制去做一些过去极其痛恨鄙视的事。变了北疆人控制朝政后开始迅蜕变开始为了权柄也无所不用其极地扛击对手。朝堂之争永远是那么血腥那么无耻那么没有良知和理智。难道我奋战二十年就是为了屠杀自己的兄弟吗? 焦龙以手抵额双手轻轻地颤抖着他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感觉自己的身体冰冷冰冷的。 “你不舒服吗?”徐荣看到焦龙脸色很难看担心地问道。 焦龙摇摇头“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 “我和飞燕商量了一下决定驳回钟繇的建议。吴雄肩负拱卫京畿之责洛阳大军不能调动。南阳已经战败王当如果突破丹水一线随即会形成孤军深入之势极易遭到叛军围攻所以我们打算让王当立即撤回武关。豫州战局已定袁谭旦夕之间就会败亡此刻钟繇完全可以分兵回援鲁阳、昆阳一线。他之所以不愿分兵回援是想乘势逼近徐州和吕布东西夹击以形成夺取徐州之势迫使朝廷再度让步放弃今年西进平羌之策转而全力支持他攻占徐州再建功勋。” “豫州拿下了徐州拿下了那接下来钟繇就会要求朝廷改变平叛之策支持他继续南下平叛……”徐荣的语气渐渐冷肃“这些人对西疆的看法根深蒂固总是认为西疆可有可无总是认为西疆保不住了京都还可以迁到洛阳。他们就从没有想过大汉要想真正实现中兴先就要牢牢控制西北两疆。没有西北两疆的稳定就不可能有大汉的中兴就不可能实现社稷的繁荣昌盛。” “我已书告钟繇命令他立即分兵回援。”徐荣的口气不容置疑“另外我还书告吕布请他选择适当的时机撤出彭城。现在豫州已经拿下琅琊国也已经拿下今年南方的仗打完了。西征大军将在本月底攻击凉州请他们在朝廷规定的期限内结束战事。” “大将军对朝廷的安排可有什么意见?”徐荣最后问了一句。 焦龙迟疑了片刻缓缓说道:“从这次豫州大战来看钟繇在颖汝一带的影响力非常大他一个人就能抵上十万大军所以我认为把钟繇继续留在豫州统领大军最为合适。襄阳有很多颖汝士人钟繇可以通过各种手段分化和招抚他们将来大军打荆州的时候可以事半功倍就象这次打豫州一样可以取得惊人战果。” 徐荣沉默不语眼里露出一丝不以为然。显然他已打算豫州大战结束后把钟繇调回京城了。 “子烈你让王当撤回武关让吕布撤出彭城虽然理由冠冕堂皇但大家心里都有数这可能会伤害颖汝士人激化朝堂上的矛盾。反之你如果让钟繇继续留在豫州统领军政大权事情就会完全不一样了。朝堂上的矛盾会因此缓和很多这非常有利于大军远征西疆。” 徐荣考虑良久后说道:“大将军飞燕可能不会同意。以钟繇在颖汝一带的实力只要给他时间和机会他会在军中迅培植自己的势力这会严重影响我们对军队的控制。如果将来尾大不掉对我们是个威胁。” 焦龙摇摇头“这只是我的建议你和飞燕再仔细商量商量。其实钟繇培植自己的势力无非是拉拢军中将领这对军中将领在平叛结束后入朝为卿有很大好处。要知道本朝自光武中兴以来颖汝士人一直是朝堂上最大的势力如果军中有一批将领能得到他们的支持前途也是不可限量啊。” 徐荣若有所思。 **** 豫州。 五月上在汉军连续攻击下平舆城岌岌可危城内军心涣散。尤为可怕的平舆是许阀的根基之地而许阀和袁阀之间一直仇怨颇深。最近袁谭又公开抓捕许靖更是激怒了很多许阀士人平舆城随时都有叛乱的危险。 袁谭决定撤退。汉军虽然攻打平舆却没有包围平舆显然是想逼迫袁谭弃城而逃。对钟繇来说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要想迅占据豫州全境最好的办法就是赶走袁谭而不是和袁谭在平舆城打个你死我活。 平舆城的东、南两道城门都可以撤退往南撤不是到荆州就是到扬州袁谭只能寄人篱下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而往东撤是沛国可以把北疆军吸引到徐州边境迫使曹操和自己携手进退这样或许还有一线机会守住一国半郡苟延残喘。 五月初七凌晨袁谭率军仓惶而撤急赴汝阴城做出了南下扬州之势。 钟繇知道大势已定进城后请许靖暂代汝南太守一职安抚各城同时命令焦云率军驻守平舆请何夔暂代陈国相并命令子率率军驻守陈县请刘献暂代梁国相命令审荣率军驻守睢阳。自己和彭烈、雷重等人一起领四万大军随后追击。 五月初九大军赶到汝阴城。斥候禀报袁谭大军渡过了颖水河正在往沛国方向奔逃。 钟繇稍加考虑后即刻书告吕布我已击败袁谭攻占了汝南、陈、梁三个郡国现正在向沛国急进。不出意外的话十天之内我们可以会合于彭城共击曹操乘势一鼓而下把叛军赶到淮河以南。 彭烈很吃惊“大人要打徐州?” “这是打徐州最好的战机了。”钟繇指着地图兴奋地说道“徐州东面是大海西面是沛国只要攻占了沛国徐州左翼防线就全部暴露。此刻曹操的大军一部分正在彭城、郯城一线阻击吕布、高顺大人一部分正在合肥、寿春一线防止江东趁火打劫而徐州中部的下邳国几乎没什么兵力形同虚设。我们只要一鼓作气杀到下邳切断曹操的退路叛军必然全线后撤徐州则唾手可得。” 雷重脸色微变。“大人既然我们要打下邳你为什么不把实情告诉吕布大人?” “告诉了吕布让他持续猛攻彭城策应我们打下邳那打徐州的功劳就不是我们自己的了。”钟繇笑着点了点地图上的下邳城“拿下下邳攻占徐州的功劳就是我们的。而吕布虽然能趁机拿下彭城但他的功劳远比我们小得多。” “大人如果吕布大人突然撤出了彭城怎么办?”雷重急忙提醒道“我们连续作战连续行军将士们疲惫不堪而打徐州下邳又形同于孤军深入这时吕布大人在彭城、郯城一线的配合极其重要万万不可为了贪功而行此险着置数万兄弟的性命于不顾啊。” “吕布不会撤。现在距离朝廷规定的期限还有一段时间在没有接到我们攻占豫州的消息之前吕布也不敢撤军。”钟繇赞赏地看了雷重一眼郑重说道“我们之所以要急杀到下邳是因为我们只要做出了攻击徐州的态势并且已经取得了攻占徐州的优势那么朝廷不得不答应我们攻打徐州的建议并给我们足够的攻击时间。” 彭烈和雷重犹豫不决。拿下徐州再建功勋的诱惑太大了而大军的安全又让他们非常担忧一旦此策失败麻烦就大了。 “如果吕布大人在彭城打了败仗呢?”雷重突然问道。 钟繇呆立良久没有说话。张绣在南阳战败主要是攻打宛城的左右两路大军在配合上出现了严重失误。张绣听我的指挥而王当听朝廷的指挥配合上难免出错。但徐州战场上的左右两路大军都听吕布一个人指挥而且吕布就在彭城前线高顺也已经杀到了郯城两军距离只有几百里可以相互支援和掩护配合上很难出现重大失误战败的可能太小了除非朝廷要求吕布撤军…… 想到这钟繇背心一凉不由自主地出了一身冷汗。南阳之败王当未能及时突破丹水一线牵制住叛军兵力难道是朝廷有意为之?但我并没有告诉朝廷攻打豫州的详细计策朝廷怎么知道我就一定能在规定的期限内拿下豫州?难道大将军派我到豫州战场本意就是想找个借口杀了我伺机重创朝堂上的颖汝势力? 大将军为了杀我竟然让一万将士给我陪葬?这可能吗? 彭烈看到钟繇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暗自冷笑。 雷重则再次拱手劝道:“大人还是把详情告诉吕布大人吧。我们杀到沛国后和袁谭还有一番厮杀时间上完全来得及。如果吕布大人反对大人就放弃;如果吕布大人同意大人就和吕布大人一起上奏朝廷。不管怎么说朝廷如果不答应就算我们强行做出了攻击徐州的态势还是不得不撤军。我打了十几年仗胆敢利用军队强行制造有利攻击态势从而逼迫朝廷修改攻击策略的大人你还是第一个。这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拥兵自重威胁朝廷。大人在没有朝廷圣旨的情况下擅自攻打徐州你想过后果吗?” 彭烈冷笑“大人第一次统兵就敢和朝廷叫板。而且朝廷已经让了一次步可你得势不饶人依旧步步进逼你以为大将军是泥巴做的你想怎么捏就怎么捏啊?如果换作你是大将军你会让这种肆无忌惮地威胁朝廷的将军继续统兵吗?你想死我可不想死这种就算打赢了也会砍脑袋的仗我不会打。” 钟繇蓦然明白了一件事他明白袁绍、刘表、曹操、孙权这些人为什么不愿受抚投降了。自己控制军队为所欲为纵横捭阖的感觉太令人神往了。在皇权沦丧朝廷没有威仪的情况下州郡拥兵自重太正常不过了。如果当年自己也象袁绍、刘表一样坐拥州郡恐怕自己现在也是他们中的一员。没有统率过军队的人不会有这种主宰天下的感觉更难以深刻体会到其中的巨大诱惑力而自己也不知不觉坠入了这种诱惑竟然无视朝廷的威仪了。 大将军为什么能纵横天下就是因为有彭烈、雷重这些没有任何野心的或者说就是头脑简单的但绝对忠诚的部下。相反如果象自己这种人多了估计北疆军早就四分五裂而大将军也早就逃到大漠放羊去了。 钟繇大汗淋漓。他突然觉得大将军是一位顶天立地的英雄。如果没有大将军单纯的头脑没有大将军绝对的忠诚大汉不会开始中兴的步伐。这或许是大汉能够重新崛起的重要原因。一个人要想抗拒无穷无尽的欲望的确太难太难了。 第二一七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彭烈和雷重的忠告惊醒了沉醉于胜利之中的钟繇他接受了雷重的建议迅书告彭城前线的吕布提出了乘势攻打徐州的设想。 五月初十大军横渡颖水河向涡河飞前进这时八百里快骑送来了朝廷的圣旨。 朝廷要求钟繇即刻分兵支援鲁阳、昆阳一线确保颖川的安全阻止荆州军威胁洛阳外围。至于豫州之战朝廷认为现在已经达到了攻击目的大军不但占据了梁国、陈国还有可能占据汝南而袁谭遭此重创后一蹶不振难以东山再起不足为虑了。今西路大军在南阳战败东路大军受阻于彭城、郯城一线如果再不迅稳定战局豫州之战的胜果可能转瞬即逝。 钟繇目瞪口呆他万万没想到朝廷竟然不顾豫州战场的安危断然下令吕布、高顺撤出彭城、郯城一线命令王当撤回武关。这道圣旨的意思很明白南方战事结束了天子和大将军要率军出征西疆了。此刻豫州还没有完全拿下来大军还在追杀袁谭如果吕布撤出徐州高顺撤到琅琊国王当撤回关中那么西路战场上的荆州军就可以倾尽全力猛攻鲁阳、昆阳一线威胁颖川而曹操也能迅集结大军全力支援袁谭反攻豫州。也就是说钟繇在分兵回援鲁阳、昆阳的情况下在剩下屈指可数的时间里要想全取豫州把袁谭彻底赶出去根本不可能。现在对钟繇来说当务之急是巩固现有战果重新部署兵力以确保大军能守住汝南、陈国和梁国三个郡国确保豫州之战不会功亏一篑一无所获。 朝廷的理由冠冕堂皇。当初是钟繇和吕布强烈要求攻打豫州朝廷也给了三个月时间。现在三个月的期限快到了而钟繇和吕布也基本上完成了预定目标那么朝廷当然应该按照原定方案迅结束南方战事转而全力实施西进平羌之策了。 但这个理由的背后却有更深一层含意。朝廷不希望钟繇全取豫州不愿意看到他在短短数月内建立如此大的功勋更不希望钟繇因此在军中站住脚得到更多统领军队的机会。南阳战场上的失败钟繇肯定要承担一部分责任。他不但是颖川大军的统帅更是开辟豫州战场的主要策划者如果没有开辟豫州战场南阳战场不可能出现如此惨重的失败。另外他又没能在朝廷规定期限内全取豫州因此就算朝廷高抬贵手让钟繇功过相抵他也没有继续统领大军的可能了。 在北疆人把持朝政的今天像钟繇这种锋芒毕露的非北疆系大臣肯定是重点打击的对象。 钟繇愤怒了。长史郑浑、司马袁霸等从事虽然也是怒气冲天但从大局出他们还是劝谏钟繇冷静一点以遵从朝廷的旨意为好。不管怎么说就凭钟繇在两个多月时间内收复豫州三个郡国的功劳他回朝后即使不能升官但也不至于会受到惩处。 钟繇召见各部将领宣布了朝廷圣旨商量下一步的攻防之策。 彭烈幸灾乐祸。他阴阳怪气地调侃道大人你还是急分兵回援鲁阳吧。我和雷大人率军北上睢阳帮你挡住袁谭和曹操的反攻免得你顾此失彼两手空空最后落下一个被槛车丰押回京城的凄惨结局。 钟繇怒目而视恨不得一拳砸在彭烈的笑脸上。 一个多月来豫州之战都在钟繇的操控下顺利进行自始至终没有一场硬战每一场战斗的背后都是阴谋诡计这让打了十几年硬战的各部将领们对钟繇很是鄙视。这样继续下去就算把徐州打下来了功劳也是钟繇一个人的。所以大帐内的将领们此刻和彭烈一样个个兴高采烈。豫州战场上的统帅要换人了这个阴险卑鄙的老头子总算要滚蛋了。 雷重及时站了出来。他郑重警告各部将领豫州之战不是结束了而是刚刚开始。在东、西两路牵制战场一个打败了一个撤军的情况下刘表、袁谭和曹操的军队很快就会从东、西两个方向向豫州展开反攻。随之而来的是一场硬仗一场苦仗。这一战结束了把叛军打败了豫州三个郡国才算真正收复了我们才能在豫州站住脚才能稳定豫州各郡国才能持续威胁荆州和徐州为下一步大军收复荆州和徐州打下坚实基础。 彭烈和各部将领霍然醒悟神情随即凝重起来。 “接下来的仗如果打赢了我们都有功劳如果打输了我们不但损兵折将一无所获而且个个都要受到朝廷的责罚。”雷重继续说道“不出意外的话天子和大将军将在本月底率军西征朝廷不会再拨钱粮给我们。也就是说吕布、高顺和王当三位大人只能在东、西两翼战场给我们一定的帮助能不能守住豫州只能靠我们自己了。而大军的钱粮也只能从豫州各郡国筹措。仗打得越长我们失败的可能就越大。” 钟繇的脸色变了。他感激地望着雷重雷重这番话给他解了围稳定了军心但同时也让他看到了自己所面临的危机。他想到了叛军的反攻但忽略了粮草问题。朝廷到了五月底在规定的攻打豫州的期限结束后将不会再调拨粮草这才是朝廷对自己最沉重的打击。看样子朝廷那帮人是决心要置自己于死地了。 彭烈和诸将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对钟繇也愈气恼。我们都给这老头子害惨了他得罪了朝廷生命岌岌可危结果我们也遭受池鱼之灾跟着他一起倒霉了。 “大人即刻书告朝廷请求朝廷考虑到豫州的危机暂时把彭大人和我的军队留下来。没有我们这五万人马豫州怎么守?”雷重转身面对钟繇躬身说道“另外请大人再告朝廷暂时不要任命豫州官吏。在豫州没有稳定之前所有豫州官吏由大人自行任命以便于大人迅筹措粮草。” 钟繇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自己虽然饱读兵书自诩文武双全但今天看起来和这些久经沙场的老将们比起来自己对军队的理解对战场的理解几乎是一片空白。雷重先想到了战局变化后叛军会反攻豫州会陷入危机随即又想到了粮草问题。现在他又提醒自己朝廷极有可能把彭烈和他的军队调回兖州和河南驻防极有可能迫不及待地任命新的豫州军队统帅。新的大军统帅到了豫州豫州各地的官吏马上就会更换这不但无助于稳定豫州各郡反而可能导致豫州大乱。 豫州战事结束了主力大军当然要迅回到原驻地而钟繇因为没有打好豫州之战自然也要给征调回朝。那么豫州能否守住不问可知。豫州得而复失责任当然还是钟繇的钟繇的命运也就可想而知了。 大将军真的要杀我。钟繇越想越是心寒霎时冷汗淋漓连打冷战。 郑浑二话不说立即书写奏章。 袁霸悄悄擦了把冷汗恭恭敬敬地问道:“雷大人那如今的对策……” “直杀相县……”雷重三两步走到了悬挂于大帐一侧的地图前手指地图上的沛国郡治相县“在朝廷看来我们在南方战场上占据了很大优势只要我们不打叛军就绝对不敢反攻。但诸位大人请看在高顺和臧霸大人已经占据琅琊国的情况下徐州的彭城和郯城一线已经直接面临我们的威胁如果我们再在豫州梁国的睢阳站住脚那么沛国就无险可守而彭城、萧县一线将处在我们的直接攻击下徐州三面受击形势岌岌可危。” “徐州形势如此危急江东难免感到唇亡齿寒势必予以援手。而豫州的失去对襄邑叛逆试图形成南北对峙之局是个致命打击荆州无论如何都要竭尽全力帮助袁谭夺回豫州重新把荆、豫、徐三州联为一体。这样一来豫州在未来一段时间内肯定会受到叛军的东、西夹击而豫州的形势也会持续混乱战火可能连绵不绝。” “朝廷打不起这个仗。去年年底我们回京的时候大将军一再说了朝廷无力支撑两线作战。所以朝廷看到重创叛军的目的已经达到随即下令东、西两路战场撤军中路豫州战场转入防御这和年初朝廷要求在南方动攻击的目的是一致的朝廷这道圣旨没有任何问题。” “但朝廷显然忽略了叛军反攻的决心忽略了豫州对叛军维持南北对峙之局的重要性……”雷重稍稍停了一下继续说道“或许朝廷没有忽略这些问题而是本身就不想改变年初动南方战事的目的不想占据豫州让南方战场陷入持久战事从而消耗朝廷大量财赋严重影响朝廷西进平羌的策略。” 雷重看看神情严肃的钟繇苦笑道:“朝廷之所以答应大人和吕布将军攻打豫州的要求很可能是为了鼓励大军士气不想在这个时候打击前线将士们一往无前的决心同时他们大概也没有想到大人会在三个月内拿下豫州所以……” “所以你们有可能马上返回各自的驻地……”钟繇长叹道“豫州势必得而复失。” 雷重点点头“要想改变目前这种困境只有打相县逼近彭城和袁谭、曹操的大军迅展开对决并吸引更多的叛军北上这样大军主力全部陷入了沛国战场无力回援鲁阳、昆阳一线。朝廷在豫州东、西两翼战事都很危急的情况下没有选择只有继续打。因为南阳已经败了一仗如果再在豫州败一仗整个大军的士气必遭重击这会严重影响洛阳和中原的防御。豫州再败我们随即陷入被动防御而年初主动攻击的目的是改被动防御为主动防御以攻代守所以朝廷绝不允许豫州再败。” “朝廷目前最大的难题是粮草。今年天子和大将军肯定要远征西疆财赋严重不足。只要大人能把粮草问题解决了用豫州的粮草打豫州的仗朝廷就不会为难大人。”雷重看看诸将从容笑道“这样大人的功劳有了我们的功劳也有了豫州也拿下了而叛军的实力也被消耗了。将来南下继续平叛我们就是绝对主力功劳还是我们的。” “好……”彭烈用力一拍案几大声叫道“好主意。钟大人你意下如何?” 钟繇没有丝毫犹豫挥手说道:“北上即刻北上攻杀相县。” 五月中吕布接到朝廷圣旨急撤军。高顺、臧霸也率军回撤琅琊国。 五月中孙权回书曹操会稽郡爆山越叛乱江东军主力将南下征伐山越并有意攻击交州。因为交州刺史士燮对襄邑的圣旨拒不回覆襄邑方面非常生气打算让孙权会同荆州桂阳的军队南下威胁交州。孙权说现在我江东自顾不暇又承担南下交州的重任无力北上相助请大人多多谅解。 孙权不愿相助这在曹操的意料之中但孙权假借山越叛乱为由南下打交州却出乎曹操的预料之外。由此看来孙权对江淮局势已经非常悲观他无意北上和曹操争夺九江、庐江两郡转而集中精力南下打交州了。 曹操不忧反喜。孙权既然南下打交州那么长江防线就暂时安全可以把驻防于淮河一线的军队迅抽调到徐州北部抵御北疆军的攻击。曹操随即下令急调夏侯渊、满宠、于禁、刘勋等人的军队北上支援。 五月中袁谭撤到沛国相县向曹操求援。曹操命令曹洪、曹纯率军急驰援并命令满宠、刘勋率军直接赶到相县帮助袁谭展开反攻尽一切可能夺回豫州。 曹操同时书告襄阳刘表请他务必进攻豫州以便和自己形成东、西夹击之势。由于汝南丢失这封书信只能从水路送往荆州时间上大为耽搁。 五月中钟繇率军攻打相县并书奏朝廷详细述说豫州现状恳求朝廷设法抽调兵力支援豫州并保证大军粮草由豫州筹措不会和西征大军争夺朝廷财赋。 钟繇同时书告坐镇颖川的陈谌、代汝南太守许靖、代陈国相何夔、代梁国相刘献竭尽全力给大军筹措粮草。如果困难太大就向颖汝一带的门阀世族富豪们临时赊借无论如何要确保大军的粮草辎重。 五月十八徐州的援军赶到相县双方激烈厮杀。 五月二十四满庞、刘勋的援军赶到相县双方的战斗更加血腥。 五月二十五钟繇率军后撤到梁国砀县子率、审荣率军前来会合汉军兵力得到补充随即再度杀向相县。 五月二十六朝廷圣旨送到前线还有一封大将军写给钟繇的亲笔书信。 朝廷嘉赏了钟繇和前线将士答应了钟繇的要求从洛阳抽调项陶的一万大军支援鲁阳、昆阳一线并命令彭烈和雷重两军留在豫州战场荥阳和陈留两地将另派军队驻防。 朝廷还下旨拜钟繇为征西大将军持节钺督领豫州兵事但豫州刺史一职却授予了北疆人王泽而豫州各郡国的太守、国相和主要大吏朝廷均接受了钟繇的举荐。另外大儒许靖被朝廷征召进京拜为少府卿。原少府卿贾诩转拜为中军大将军统领虎贲羽林军随同天子远征西疆。 朝廷没有让钟繇督领豫州军政而是另拜老臣王泽为刺史显然是担心钟繇拥兵自重。这一点大将军在给钟繇的书信中着重提到了。大汉之所以乱一定程度上归咎于当年孝灵皇帝听从了大臣刘焉的建议改州刺史为州牧让地方长官督领军政。朝廷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即使豫州是前线地方长官督领军政有利于稳定豫州朝廷也绝不会答应。这不是相信不相信你的问题而是天子威仪和大汉律法的权威问题你务必理解朝廷的难处。朝廷宁愿丢掉豫州也绝不愿意重蹈覆辙。 大将军还详细解释了朝廷对南方战局和豫州战场的看法希望钟繇不要误解朝廷。朝廷既然让你统领大军那就是相信你否则为什么把十几万大军交给你指挥?难道朝廷想自己打败自己吗?你如果能实现自己的承诺为大汉收复豫州守住豫州你居功至伟。但如果你无法兑现自己的承诺无法解决大军的粮草问题请你务必以保存实力为上策坚决放弃豫州守住颖川即可。 对于朝廷来说平叛的策略就是先平定羌人之乱先稳定西北两疆这是朝廷的底线你千万不要因为个人原因和朝廷对抗。我马上就要和天子远征西疆估计两年内我不会回到长安所以恳请你务必以社稷为重遵从朝廷的旨意稳定朝堂稳定南方战局。 大将军的坦诚深深感动了钟繇他即刻回书大将军表示誓死维护天子和朝廷的威仪誓死为中兴大汉而战。 ****五月下关中陈仓。 车骑将军麴义做好了一切准备就等天子和大将军赶到陈仓后誓师出征了。 五月二十五西凉军大将姜急驰陈仓报信。西凉军大帅韩翼被杀汉阳大乱。 自从张任和杨任率军撤回巴蜀后韩翼便陷入了困境他无力西进攻打金城即使在河西羌骑和北疆铁骑苦战于黄河北岸时他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好的战机从身边悄然滑过。刘备带到凉州的军队多达四万多人加上武都郡韦端的数千兵力再加上两万多西凉大军巴蜀要为大约七万大军供应粮草辎重而武都郡能供应的粮草数量太少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巴蜀承担不起刘璋下令张任和杨任撤军并且还减少了民夫数量以最大程度地节约财赋。在这种情况下西凉军连温饱都解决不了更不要说远行千里收复边塞了。 西凉将士的怒火越来越大杨秋、成宜等人不停地抱怨认为当初韩翼误听杨阜、韦康之言以为刘备和巴蜀人会帮助自己赶走羌人收复凉州郡县现在看来这些都是谎言。刘备和巴蜀人的目的仅仅是为了占据陇西、陇南以确保巴蜀的安全他们根本无意帮助西凉人收复疆土西凉人上当了。 韩翼也是后悔不迭看到将士们忍饥挨饿怨气冲天士气低迷到极致他只好厚起脸皮派凌孺、张既偷偷赶到陈仓请求皇甫郦和庞德的帮助。皇甫郦和庞德不计前嫌上奏朝廷希望朝廷能接受韩翼的悔过在这个关键时刻帮西凉人一把再把西凉人拉过来。当时朝堂局势比较紧张大司马徐荣为了京畿的安危接受了韩翼的请罪表恳求长公主下旨招抚。 西凉军得到了粮食暂保无虞但此事随即被刘备、韦端等人获悉他们责问韩翼。韩翼一再解释说这是自己的权宜之计。刘备不放心担心反复无常的韩翼在背后给自己一刀急派严颜、曹豹、庞统、焦俊等人率军赶到汉阳驻防以便看住西凉人挡住北疆军的西进之路。 韩翼和刘备、韦端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大冲突也越来越剧烈。西凉将领说刘备不给我们粮食也不帮我们攻打羌人反过来还对我们指手划脚要我们帮助他挡住北疆军。他凭什么?襄阳的天子和朝廷在我们眼里还不如一袋粮食。 正是这一袋粮食引爆了双方的矛盾。长安送给西凉军的粮食数量不多仅够西凉大军维持生计但严颜、曹豹的大军也是饱一顿饿一顿勉强支撑这粮食自然成了双方将士争夺的对象。严颜希望韩翼能分一点粮食给自己但韩翼断然拒绝说你带着军队回武都将士们就能吃饱了何必待在汉阳挨饿?严颜无奈又委托杨阜、韦康前去劝解。韩翼碍于面子犹豫不决但杨秋、成宜等人受不了了。他们把杨阜和韦康团团围住指着两人的鼻子破口大骂。当初就是听了你们的话中了你们的离间计让我们西凉人窝里反把西凉人推进了深渊。现在我们不但无法收复西疆反而连饭都吃不上了。我们厚颜无耻地跑到长安象讨饭一样讨了点粮食你们又来抢你们到底是不是人啊?还有一点人性吗?刘备是你们的亲爹啊你们要这样为他卖命? 韩翼站起来劝阻说大家都是西凉人不要为了外人反目成仇。杨秋指着他鼻子骂道当初谁要杀马的?是谁?现在你如果再听杨阜和韦康的话可不要怪我们兄弟无情无义翻脸不认人。话说到这份上韩翼也只好拉下脸把杨阜和韦康赶了出去。 严颜大怒认定韩翼反复无常又投靠了长安遂决定攻杀西凉军但他兵力不足问计于庞统。庞统说西凉人自从边章、韩遂死后就没有聪明人了我们只要设一个小小的离间计就能让西凉人自相残杀一败涂地。 当天晚上曹豹带着一队人马埋伏到翼城和望垣城之间的山上并于第二天中午打着韦康的武都军旗号袭击了西凉军的运粮车队。 韩翼闻讯勃然大怒带着一队亲卫骑冲向了望垣城打算和韦康翻脸把粮食再抢回来。武都的军队就驻扎在望垣城但韩翼尚未赶到望垣城就遭到了曹豹的袭击。这次曹豹带着一队悍卒装扮成流民乘着韩翼全无防备之际动了攻击。韩翼当场中箭而亡。 韩翼之死激怒了西凉将士杨秋、成宜等人不顾凌孺、张既的劝阻带着军队杀向了望垣。 凌孺和张既认定是严颜杀了韩翼目的是想让西凉人自相残杀继而帮助刘备全取凉州。他们迅加强了翼城的防守并命令程银、梁兴、梁庆等人集结大军严密盯防严颜的大军防止他们乘机攻杀从中渔利同时命令姜十万火急赶到陈仓恳求庞德、皇甫郦急支援。 车骑将军麴义急召玉石、颜良、文丑、庞德、卫峻、华雄、皇甫郦、马等人商议。 先要确定事情的真假如果韩翼真的死了汉阳陷入了大乱那么西征军必须即刻出击。一则乘机收复汉阳二则保住西凉军三则围杀刘备和韦端的叛军。但如果此事是假的是西凉人和叛军设下的圈套那西征军贸然出击必遭伏击战即败对士气打击太大。 皇甫郦认为此事千真万确应该火出兵。到目前为止由于朝廷一直对南方叛逆持续用兵叛军对汉军攻击西疆一事显然不够重视。另外此次大军集结陈仓各部调动都很机密叛逆们未必知道陈仓一带屯有重兵。如果他们确定知道长安朝廷今年要攻打西疆肯定不敢行此险计这种诱敌之计也未免太过拙劣。 司马懿、蒋济等人对此持否定态度。 汉中太守杨松早在今年年初曾派人秘密赶到长安献请罪表要求献城归顺并相约共击武都郡诛杀刘备。当时朝廷不敢确定杨松的诚意派人取道子午谷南下汉中探查杨松的真正目的。朝廷特使于本月初返回确认杨松因为诛杀张鲁有功却未能得到襄阳的分封对襄阳极为怨恨。另外刘璋考虑到巴蜀的安全曾数次试图把杨松调离关中这让杨松深感危机遂决定投靠长安。 朝廷随即再派人南下汉中和杨松具体商议攻击刘备一事。如果一切顺利这位特使将于六月中前后返回长安带回杨松的东西共击之策。所以大军西征的时间朝廷定在六月中。 假如西征军现在出击并且是在汉阳各军混战的情况下严颜的军队极有可能逃脱我们的围杀撤回武都如此一来武都的叛军数量将达到三万多人。而我们进攻武都的军队数量是四万人兵力上完全没有优势。武都郡地形险要易守难攻一旦大军迟迟未能攻克河池、下辨无法迅切断叛军撤往东狼谷、褒谷之路那么叛军随时可以退到阳平关一线确保自己的退路。 目前我们无法得知杨松的攻防计策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我们提前攻击西疆并导致刘备的大军迅撤到武都郡会让汉中的形势骤然紧张。杨松为了汉中的安危可能会断然放弃投靠我们的想法转而集中力量帮助刘备守住武都郡确保汉中。 “在我们看来杨松投靠长安主要目的是保住汉中但汉中现在有张任的军队他想配合我们攻杀刘备先要解决张任。因此他的计策可能想让我们派遣一支军队从褒斜道、子午道秘密进入汉中和汉中的军队一同围杀张任。解决了张任也就断绝了刘备退回汉中之路这样才能把刘备围歼于武都郡。”蒋济解释道“所以我认为目前大军不宜出动任由汉阳各方混战。西凉军如果全军覆没了严颜和韦康的叛军也必定元气大损以他们的实力根本无力挡住我们的进攻。另外那时就算他们撤回到武都郡也无济于事了因为我们已经和杨松联手击杀了张任断绝了刘备的退路他们死定了。” 蒋济的建议得到了部分将领的认同但出身西凉的麴义、皇甫郦、庞德、马、华雄、傅干等人坚决反对。 蒋济这个建议有一个致命之处那就是杨松会不会让汉军进入汉中?如果他不愿意让汉军从栈道进入汉中而西凉军又全军覆没了那西征之战将大受影响。在朝廷的西征之策里西凉军是平定西疆的一支重要武力失去了西凉军平羌之战将更加难打。 其实杨松手上的军队要比张任的军队多他完全可以独自解决了张任。另外汉军一旦杀进武都张任不会坐视不理必定会联合部分汉中军队急支援。所以麴义等人认为蒋济的猜测缺乏足够的依据。 如果杨松的目的是为了守住自己的汉中那么他可能出尔反尔坚守于阳平关一线既不和我们联手实施东西夹击之策攻杀刘备反而有可能暗中支持刘备死守武都让刘备和我们打个你死我活他自己则乘机渔人得利。 汉中并不是刘备唯一的退路刘备还可以取道西汉水、阴平道等险要之路退回巴蜀。刘备一旦败亡巴蜀也就危险了在这种情况下汉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而杨松则能乘机要挟襄阳得到分封不能做个汉中王至少也可以做个汉中公嘛。 傅干认为杨松这个人不可靠他既然能杀了张鲁为什么不能欺骗长安? 欢方激烈争论争论的焦点就是是不是要保住西凉军。 麴义一掌拍到案几上大声说道:“西征之战的主要目的是稳定西疆不是夺取武都和汉中所以西凉军必须要保住这一点毋庸置疑。传我的命令庞德、马、卫峻三位将军即刻率铁骑西进帮助西凉军攻杀叛军。如果我的决断错了我愿意承担所有罪责。” 八百里快骑把麴义的奏章连夜送往长安。 五月二十六征西将军庞德、骧武将军卫峻、护羌将军马领一万铁骑急杀向凉州。 五月二十七朝廷下旨西征军各部即刻展开攻击天子和大将军率虎贲羽林军随后跟进。 五月二十八车骑将军麴义和前将军玉石统率北军越骑、胡骑、步兵三营和湟中羌铁骑向凉州进。 同日左将军颜良、右将军文丑统率北军中垒、屯骑、虎贲、射声四营以及镇军将军华雄、武锋将军梁百武、虎威将军司马懿、虎牙将军魏延的四营大军越过玉女潭到达大散关。这支大军本来由右卫将军赵云统率但因为蔡邕病逝家有丧事大军统帅随即改由颜良担任。 五月二十九翼城、望垣、上一线战鼓如雷三支大军纠缠在一起浴血搏杀。 杨秋完全失去了理智督军猛攻望垣城并命令驻守上的边延、周逸率军来援左右夹攻。边延率一部军队赶到城下后以最快的度和城内的韦康、杨阜取得了联系。但无论韦康和杨阜如何解释无论边延怎么劝阻杨秋这些西凉老将都听不进去了。韩遂死了韩翼也死了西凉人失去了支撑出路在哪? 严颜得到韦康的求援后二话不说率军攻打翼城。凌孺、张既等人早有准备一部坚守城池一部在城外展开阻击全部的愤怒都倾泻在了血腥的战场上。 庞德率军杀到一万铁骑浩浩荡荡地越过上冲过望垣以雷霆之势铺天盖地地杀向严颜。 严颜得到禀报大惊失色命令曹豹断后阻击自己带着大军飞撤进射虎谷从小路退往武都郡。曹豹寡不敌众被乱箭射杀三千人马全军覆没。 数万大军把望垣城团团围住。 在庞德、马的劝说下杨秋稍稍冷静了一点率军退回翼城。韦康、杨阜率军投降。 五月二十九汉军走出大散关翻越黄牛岭至黄花川和张飞的大军迎头相撞。 张飞一直在凤亭驻守突闻黄牛岭守军急报说大散关上汉军云集有南下攻击之可能遂率军以最快急支援打算把北疆军阻击于黄牛岭。谁知到了半路上黄牛岭守军再报北疆军杀出了大散关。张飞大惊命令军队丢下辎重加快行进度。此时他对北疆军南下攻击武都并不重视现在北疆军的主力都在荆、豫一带作战从关中方向攻击武都不过是长安的一种牵制之策。既然是牵制之战投入的兵力就非常有限不足为虑。 等他赶到黄花川和撤离黄牛岭的守军相遇听说杀进武都的前锋军是于毒的军队后他才突然意识到北疆军的主力不在荆、豫战场上而是在自己的眼前。北疆军要打西疆要打益州了。 张飞命令大军在黄花川以南列阵打算誓死阻击以便让各路援军及时赶到武都战场并从凤亭到河池、下辨一线设下坚固的阻击阵势。 黄花川毗邻故道水四周皆为山峦地形狭窄攻守都很困难。 于毒率军赶到黄花川立即指挥中垒营将士展开进攻。一时间密集的战鼓声响彻了山川双方在古道水畔殊死搏杀。 文丑匆匆赶到前线仔细查者了地形命令司马懿、魏延率虎威、虎牙两营进入战场在中垒营左右两翼列阵架起弩炮配以强弓手向敌阵疯狂射击掩护中垒营将士强行突破。 北军屯骑营、虎贲营、射声营陆续到达黄牛岭陈兵以待准备随时进入战场。大军统帅颜良和华雄的镇军营、梁百武的武锋营此刻出了大散关得知前锋军受阻于黄花川随即屯兵于关外。 张飞看到远处的黄牛岭上战旗如云近处的战场上北疆军士气如虹箭矢如蝗步步进逼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大人从黄牛岭到黄花川这两里长的山岭上至少有三万多人我们挡不住还是撤到凤亭坚守吧。”縻芳神情惊骇连声叫道。 “撤到凤亭我们兵力还是不足一样挡不住。”张飞摇头苦笑“急告简雍大人请他向陇西秦王、成都蜀王和汉中杨大人求援。今北疆军大举入侵严重威胁陇南和巴蜀安全。武都郡将 第二一八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大汉元平二年(公元o年)六月。 六月初天子把长公主送回栎阳。三天后大将军把自己的夫人和孩子也送到了栎阳。 当天晚上大将军在府内召见了燕无畏和何风两位将军郑重嘱咐了一番。燕无畏奉旨到京述职已经有几天了他知道大将军让他坐镇晋阳的意思但燕无畏非常担心北疆局势。燕无畏说风云铁骑返回晋阳后震慑大漠的只剩下乌拉铁骑了而北疆铁骑主力现在都在西疆战场上这对大漠上某些蠢蠢欲动的胡族领来说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旦大漠上狼烟四起自己和风云铁骑恐怕很难继续待在晋阳拱卫京畿。 焦龙不以为意西疆的战打不了多久我力争年底前彻底击败羌人。只要西疆战事结束阎柔、卫峻、雷子的大军就能返回大漠到时就算有人蠢蠢欲动也影响不了北疆稳定。 燕无畏看到大将军信心十足心里的担忧也消除了一部分。只要大将军在大漠上的胡族诸部即使有人叛乱也难以憾动北疆分毫。 长公主在栎阳宫设宴给天子和大将军饯行。 小雨和风雪已经知道大将军对长公主的承诺了这段时间以来两位夫人和长公主的感情更加亲密无话不谈其中难免牵扯到将来的事。虽然两位夫人感觉大将军和长公主前景黯淡但两人都把这种担心埋在了心里尽可能安慰长公主给她创造更多和大将军待在一起的机会。 席间长公主神情忧郁强作欢颜。天子是她最亲的亲人而大将军是她一生的希望和寄托谁都不能失去但今天两人却同时远征西疆深入蛮荒之地拱卫疆土这让她既担忧又伤感几次黯然落泪。 大将军和两位夫人尽力安慰小天子却懵懂不知沉浸在兴奋之中和焦雯、焦秀有说有笑。焦秀很羡慕小天子又能上战场言辞间显得落寞而无奈而小天子因为难得抓到一个机会打击焦秀的“嚣张气焰”口水狂喷就差没有指着焦秀的鼻子奚落她了。小天子越说越高兴手舞足蹈而焦秀却越来越委屈哭了。小天子的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正欣喜若狂的时候忽然看到焦秀哭了同情心立时膨胀“你别哭朕带你一起去好不好?”焦秀立即破涕为笑一把抱住了小天子的手臂“说话算话骗人你是小狗。”天子看到焦秀一脸狡黠的笑容顿时背心一凉后悔不迭。不好上当了把这个小祖宗带去朕还有日子过吗?小天子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子什么话不好说为什么要说这句话怎么能给她的眼泪骗倒?朕完了。 第二天长公主、小雨、风雪和燕无畏、何风等人把天子和大将军送到三十里之外这才洒泪而别。 回城的路上长公主和小雨、风雪同乘一车谁都没有注意到焦秀。风雪以为焦秀和燕无畏在一起而燕无畏等人却以为焦秀跑到长公主马车上去了。直到回城后风雪才现焦秀失踪了。长公主等人围着焦雯一阵逼问连哄带诈焦雯才说她偷偷跟着小天子跑了。 风雪气急了当时就要跃马扬鞭去追。长公主把她拦住了听燕无畏带着几个亲兵追上大将军然后请大将军把焦秀劝回来。以焦秀的性格除了大将军没人能把她劝回来即使把她抓住了她也会想方设法跑到西疆去谁都拦不住。 燕无畏追上了大将军。焦龙想了一会儿转头朝小天子望去。小天子神色自如没事人一样。颜霸、庞会、焦信、赵统几个小家伙全身甲胄把一个身穿黑甲的士卒围在中间那人显然就是焦秀。 “她既然要去那就让她去吧。”焦龙笑道“这孩子喜欢打仗做梦都想驰骋疆场就让她了了这个心愿吧。” 燕无畏目瞪口呆“大将军夫人不会答应的请你……” “我没有儿子……”焦龙突然低声说道“我也想带着自己的儿子并肩杀敌浴血疆场……”焦龙慢慢转头望向远处的焦秀语气里露出一丝遗憾“我上战场的机会越来越少了这也算了了我一个心愿吧。” 燕无畏脸色微变不再劝谏。 “这句话不要说就你知我知。”焦龙伸手轻轻拍了一下燕无畏的手臂“告诉夫人我会好好照顾她把她完整无缺地带回来。” 燕无畏躬身领命。 六月中天子和大将军日夜兼程赶到西凉汉阳郡郡治翼城。 车骑将军麴义、前将军玉石等诸将迎于城外。 西凉文武大吏杨秋、成宜、凌孺、张既等人拜见了天子。天子好言安慰并郑重承诺此次亲征必定收复西疆誓死捍卫大汉疆土。 大将军召集诸将军议。 傅干详细解说了当前战况。严颜率军撤进了武都郡韦康、杨阜率部投降。在皇甫郦等人的劝说下杨阜佯装突围成功回武都郡劝抚韦端等西凉大吏争取在适当时候配合进攻武都郡的汉军诛杀刘备等叛逆围歼叛军。征西将军庞德、护羌将军马、湟中羌王聂啸已率部分铁骑西进打算把羌人吸引到金城、榆中一线然后设法和镇北大将军阎柔取得联系力争在本月下或者七月初的时候两军会合将羌人合围于金城一战决胜负。 “庞德将军的铁骑杀进汉阳后惊动了活动于平襄、成纪一带的羌骑他们迅撤到了黄河岸边。现在如果我们四万大军同步推进再加上两万西凉军和正在黄河北岸厮杀的阎柔将军的铁骑总兵力将近九万人。这会让羌人意识到我们正在围杀他们羌人有可能一哄而散放弃河湟一带的草场逃到大山里去所以我们的计策是……”傅干手指地图高声说道“让庞德将军率部分铁骑先期诱敌尽可能把羌人吸引到金城、榆中一带。大军主力和西凉军则昼伏夜行悄悄赶到牧苑一带待命。一旦羌人的主力被吸引到金城、榆中后西凉军立即越过驼岭小道插到金城和榆中城之间切断羌人的退路。主力大军则越过葵园峡谷正面攻击羌骑。” “驼岭小道。”焦龙低声念叨了一句思绪不禁飞到了十八年前。当年张温大人率军攻打韩遂的时候周慎的大军被包围在了榆中城下后来徐荣带着他们从驼岭小道顺利突围并把韩遂的大军引进了焦龙设下的伏击圈一战而胜。但自此后汉军再也没有越过葵园峡谷再也没有越过河湟草地到达龙耆边塞。 十八年后自己带着大军再次杀进西疆并且将带着大军越过葵园峡谷挺进到一望无际的河湟地区。十八年多么漫长的岁月。焦龙转头看看坐在身边的麴义看看和自己一起征战了二十年的玉石看着他们饱经风霜的脸庞和鬓角上的丝丝白心里不禁酸楚。一股难言的悲伤和凄凉突然弥漫了全身。 十八年了六月惊雷、西北雨这些纵横西疆的羌帅死了十八年了而狂风沙、聂啸这些羌帅也老了逐渐被西疆遗忘了。今日的西疆是虹日、铁头这些年轻一代羌帅的天下。新一代的羌骑是不是比十八年前那些久经沙场的悍卒更厉害? “驼岭小道”同样触动了很多将领的心弦打开了他们尘封多年的往事大帐内忽然寂静下来淡淡的哀伤漂浮在人们疲惫的心灵里回荡在他们十八年来的戎马岁月里。 麴义抬头望着窗外湛蓝的天空不知是否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候奋战多年的龙耆要塞。杨秋轻捋着胸前灰白的长须不知是否想起了老边、想起了北宫伯玉想起了在西疆苦苦挣扎了一辈子的韩遂。贾诩低着头眼角涌出了点点泪花不知是否想起了董卓想起了无数背负着荣耀和罪恶死去的故人们。傅干望着自己脚下的土地不知是否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想起了血腥而惨烈的翼城大战。 焦龙叹了一口气打破了大帐内悲伤的气氛“羌人目前清楚西凉军的动向吗?” 傅干迟疑了片刻点点头“在羌人看来西凉军无非三种出路。一是被我们围杀二是溃逃或者投降三是逃进武都郡。总之他们不会想到西凉军会完好无损地保留下来。西凉军绝对可以做为一支奇兵出现在羌人的背后。” 焦龙沉默良久缓缓说道:“书告朝廷请他们加快粮草辎重的运输大军务必于本月底之前完成各类物资的储备。” 接着他转目望向皇甫郦“皇甫大人抓紧时间筹建各级府衙迅把西凉百姓迁回凉州。你告诉西凉百姓这次我焦龙如果不能击杀羌人稳定西疆我绝不撤兵绝不离开西疆。” 皇甫郦、凌孺、张既等人又惊又喜轰然应诺。 **** 六月中长安。 幽州刺史樊篱八百里快骑急报朝廷南部鲜卑王射墨赐突然病逝其长子射隆依例应该继承王位但小王射缨彤认为射墨赐之死别有隐情怀疑射墨赐是被人毒杀而且和射隆有牵连。射缨彤以此为借口联合了一批鲜卑部落领共推小王射虎为南部鲜卑王。 射缨彤和射虎在大漠上颇有威望年轻时都曾追随大将军征伐天下功勋显赫和大汉朝廷上的一帮当权重臣还有很多胡族部落大领都是生死之交他们说出来的话当然份量十足。但射隆也很强势他也有自己的势力而且还得到 了实力强大的弹汗山小王扶罗韩的支持。 双方唇枪舌剑各不相让纷纷寻找援手。北部鲜卑的拓跋韬和拓跋貉中部鲜卑的柯比熊和熊霸东部鲜卑的弥加和阙机等人都被扯了进去。随后白山乌丸大单于楼麓、上谷乌丸白鹿王鹿破风、小王鹿欢洋也被扯了进去。 楼麓和射缨彤、射虎乃是生死兄弟他当然要帮自己的兄弟了。所以他不分青红皂白率先放了一炮“射隆僭逆谋杀亲父罪不容诛。” 白山乌丸渠帅能臣氐、代郡乌丸小王修武卢都是射隆的朋友他们纷纷站出来指责楼麓无中生有居心叵测。楼麓大怒他早就想找个机会宰了能臣氐这小子处处和自己作对不杀是个祸害。这下正好有借口了白山乌丸人先打了起来。 异族兄弟为了自己的事打起来了射隆和射缨彤当然义不容辞要伸以援手于是两个人也打起来了。 射虎一看兄弟相残急忙阻止但射隆的背后有扶罗韩支撑射缨彤的背后有强大的楼麓相助两个人都肆无忌惮越打越厉害。 白鹿王鹿破风不好插手鲜卑人的家事他只能劝劝同族的楼麓和能臣氐。但大漠上的形势一日比一日危急无奈之下他急告幽州刺史樊篱和征北将军鲜于银请他们赶快出面调停。 樊篱和鲜于银早知道了但一来这是鲜卑人的家事不好插手二来射缨彤和射虎是自己兄弟如果出面会给人以强凌弱的印象稍有不慎会激怒对方反而挑起了事端让大漠形势更加恶化。此刻南方战场还在厮杀天子和大将军又在征伐西疆北疆急需稳定不能乱所以两人踌躇不决苦思对策。谁知这个关键时刻楼麓跳出来了点燃了大漠上的第一股狼烟。两人气得捶胸顿足恨不得跑得白山把楼麓的脑袋给砍下来。 事已至此不出面也不行了。鲜于银随即日夜兼程急赴白山、弹汗山调停。 鲜于辅刚刚出了居庸关从辽东就传来一个不好的消息。辽东乌丸大单于蹋顿和自己的弟弟辽西白琅王楼班为争夺大单于之位反目成仇了。 当年白琅王丘力居死的时候嫡子楼班太小于是让庶子蹋顿暂领辽东乌丸各部等楼班长大了再把权力还给楼班。但世事变化太快让人目不暇接。由于柯比熊称王引了辽东叛乱汉军大将公孙瓒被杀大汉随即改变了对胡族政策在大漠上大肆封王封大单于试图以此来分化胡族各部削弱胡人的实力。 蹋顿成了辽东乌丸诸部的大单于。楼班长大了他对蹋顿说按照父亲的遗命你应该把统领辽东乌丸诸部的权力还给我。蹋顿说我已经把白琅王的王位还给你了已经兑现了对父亲的承诺。现在这个大单于和大单于所拥有的权柄是大汉天子分封的和你没有关系了。 楼班年轻又畏惧于这位大哥的权势转身回家了但楼班的手下不干丘力居的一帮老部下也不干。现在这个大单于所拥有的权柄其实就是过去白琅王所拥有的权柄不过封号换了一下而已。不能说封号换了权柄也就不交了这不是耍赖嘛? 楼班想想也是不甘心于是向汗鲁王乌延和峭王苏仆延求援。乌延和苏仆延早对蹋顿不满了两人好歹也是大汉天子御封的辽东乌丸左单于和右单于虽然级别上比大单于矮一点但怎么说也是个单于啊不是摆设啊辽东乌丸的事总不能由你蹋顿一个人说了算。就算你蹋顿一个人说了算你也不能好处一个人捞钱粮财宝你一个人拿我们连口汤都不给喝这也太目中无人了吧? 两人毫不犹豫坚决支持楼班联手向蹋顿施压要求蹋顿让出大单于的位子不要背信弃义更不要闹得兄弟相残。 蹋顿嗤之以鼻向辽东都护焦溯求助希望能得到他的帮助适当威胁一下乌延和苏仆延。焦溯和公孙续闻讯大喜他们盼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当初让蹋顿坐上大单于的位子就是为了这一天。 焦溯当即派人气势汹汹地跑去警告乌延和苏仆延蹋顿这个大单于是大汉天子分封的楼班现在有什么资格继承?难道蹋顿死了吗?再敢闹事老子砍了你们的脑袋。 乌延和苏仆延气疯了立即联合楼班和蹋顿完全对立。 大司马徐荣大惊失色连夜召集公卿大臣议事并急告吕布、钟繇北疆要出事了立即结束南方战事立即结束。 深夜麒麟殿内灯火通明气氛紧张。 大司马府长史陈卫在向公卿大臣们禀报各地战况。 南方战场上战事陷入胶着状态。从五月底开始征南将军钟繇指挥六万大军和曹操、袁谭的叛军在豫州的相县、砀县一带反复交战双方互有胜负。武锐将军张绣和建武将军陆勉在得到洛阳的支援后在鲁阳方向向袁熙、蒯良的叛军动了数次反攻但因为兵力上没有明显优势成效甚微。 西疆战场上的西进大军已经在天子和大将军的指挥下全取汉阳目前正在向金城郡的黄河南岸推进。麴义将军在奏报中说他们打算采取诱敌之策把羌人吸引到金城、榆中一线然后和镇北大将军阎柔的河西铁骑南北夹击重创羌人以便大军迅收复河湟地区。 西疆战场上的南下大军在大散关和河池一线遭到了叛军顽强阻击。五月底颜良率军突破了张飞的阻击攻占黄花川。六月上南下大军再次突破张飞和黄忠的联手阻击攻占凤亭。六月初七大军在故道川遭遇了叛军主力张飞、黄忠、张任、扬任、焦俊等叛逆各率大军拼死阻击战况非常激烈。颜良指挥将士们苦战四日艰难突破故道川挺进到马岭寨。据最新战报严颜的大军已经从汉阳撤回武都并且出现在马岭寨战场上现双方兵力接近南下大军攻击受阻。 “南下大军的要攻击目标是河池、下辨和河池东南方向的仙人关。拿下这三个地方则基本上堵住了叛军从陈仓道回撤汉中和从金牛道回撤巴蜀之路。”陈卫手指地图重重点了三下“马岭寨以南还有两当亭、固亭两道险阻。在兵力接近的情况下我们想在短时间内杀到河池难度很大除非再次增兵。” “另外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沿栈道出兵汉中从汉军方向攻击武都和颜良大人的军队实施东西夹击。”陈卫的手又指了指地图上的汉中“年初的时候汉中太守杨松曾派人到长安密献请罪表打算归顺朝廷。我们也曾派人到汉中秘密会见杨松和他具体商谈受抚之事。但五月下汉阳突变故叛逆内讧韩翼意外被杀迫使我们不得不提前出兵西疆。这个变故打乱了我们攻击陇南的部署也使得我们出兵汉中一事成为泡影。” “杨松和我们最后约定的攻击之策是我们一路出武都牵制刘备和刘璋的兵力。一路从子午道进入汉中扼守阳平关切断叛军退回汉中之路同时取道金牛直杀成都。这个计策的要点是我们的军队必须先进入汉中帮助杨松稳定汉中然后再从大散关方向攻击武都。否则叛军会一边倾尽全力阻击南下汉军一边牢牢控制住阳平关和金牛山确保退路不失。” “从目前战场情况来看再实施此策显然不合适。我们抢先攻击武都让杨松失去了对我们的信任同时叛军各部会死死盯住汉中只要汉中稍有风吹草动我们潜入汉中的军队就会全军覆没。所以我们打算再次派人秘密南下联系杨松一来解释提前出兵武都的原因重建双方之间的信任二来再议攻击之策以便大军能翻越栈道进入汉中实施东西夹击之策尽快收复武都和汉中两郡。” “特使往返汉中至少需要一个月时间所以在未来一段时间内我们打算命令颜良将军利用现有兵力持续进攻尽可能把叛军拖在武都战场上以策应我们派遣军队进入汉中。但是北疆爆的危机再次打乱了朝廷的部署。不出意外的话今年朝廷的大军可能要在西疆、北疆和南方三个战场上打仗朝廷无论兵力还是财赋都捉襟见肘。”陈卫看看诸位大臣无奈地说道“当务之急是确保西征大军的粮草辎重保证西征大军能完成攻击目标同时想方设法稳定南方局势以便朝廷能集中精力处理北疆危机。” 在处理北疆危机的问题上大司马徐荣建议光禄勋鲜于辅以最快的度奔赴幽州坐镇指挥。 “今年大军主力都在西疆战场无力顾及北疆所以处理北疆危机的关键不是调动军队威慑大漠胡族诸部而是竭尽全力利用各胡族部落之间的矛盾让他们互相攻击进一步分裂和削弱各胡族部落的实力为明年大军北上平叛做好准备。” 大司马徐荣神情严肃背负双手走到鲜于辅面前迎着鲜于辅焦虑不安的目光郑重说道:“北疆大乱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大漠上的鲜卑人可能会利用这次混乱重新走到一起齐心协力对抗我大汉。所以朝廷给你的底线是宁愿失去对大漠的控制也不能让鲜卑人再次雄起。” 鲜于辅心领神会躬身领命。 如果让鲜卑诸部重建弹汗山王庭雄霸大漠大汉不仅仅要再次背上无穷无尽的战祸更有可能就此失去中兴大业。 大司马徐荣接着建议朝廷向各地门阀世族富豪赊借钱粮以缓解骤然紧张的财赋危机。 大臣们对此分歧很大认为朝廷强行下旨向各地门阀世族富豪们赊借钱粮会加剧双方之间的矛盾不利于州郡的稳定也不利于新政的实施还是增征赋税为好。现在大汉的赋税是以“口”征收而目前朝廷实际控制的州郡人口至少有一千八百万到两千万每口多征十钱国库就能增收两亿钱的赋税。这既不会伤害到百姓也不会激起民愤明显比强行赊借要好。 另外还可以适当增加商贾的征税力度。新政鼓励营商给了各地商贾很多优惠政策给了他们很高地位。这些年他们赚了很多钱朝野上下都很风光他们应该感激浩荡皇恩回报朝廷不要好了伤疤忘了痛重演孝武皇帝朝的“告缗”之祸。 大臣们经过激烈地争论最后定下了缓解财赋危机的办法。一是增赋但每口仅增十钱而且只增一年;二是增税加征商贾之税;三是向各地的官署、门阀世族和富豪巨贾募捐。凡捐助钱财达到一定数目者其家可选派一名男子到长安或者洛阳的太学学习成绩优异者可得到出仕的机会。 第二天大司马徐荣和太傅杨彪、丞相焦玮急赴栎阳奏禀。 同日长公主下旨拜鲜于辅为骠骑将军持节钺督领北疆兵事全权处理北疆危机拱卫北疆安全。 拜右卫将军赵云为光禄勋。虽然其尚在服丧之期但国事为重即刻“夺情”赴任。 诏准大臣们关于缓解财赋危机的诸多奏议下旨颁布实施。 **** 六月下豫州。 左卫将军吕布奉旨率军急赴睢阳和先期到达此地的征南将军钟繇会晤。 朝廷的圣旨很明确要求即刻结束南方战事。但现在就算吕布到了睢阳大军的兵力增加了能够在砀县、相县一带击败叛军但也未必能阻止叛军持续不断地反攻必须想办法议和曹操离间曹操、袁谭和刘表之间的关系从而破坏叛军的联盟。 钟繇对吕布说你率军攻击我回许昌召集名士大儒商讨劝抚离间之计。 六月二十四吕布命令魏续领一万大军悄悄渡过水河伺机攻打萧县切断曹操的粮草运输;命令彭烈带四万大军于砀县待命等候自己的攻击命令。 六月二十五吕布集结三万大军主动出击。袁谭、曹洪、刘勋、满宠等人挥军迎敌双方在睢水河边浴血奋战。 六月二十六曹操亲赴前线指挥五万大军展开攻击。吕布夷然不惧和雷重、宋宪、孙鸾等人身先士卒带着将士们奋力死战北疆军损失极其惨重。 曹操大为高兴他以为荆州方向的攻击生了作用钟繇带着部分人马支援鲁阳去了。而吕布一介蛮夫不知兵法只知死缠烂打让人数不多的军队连遭重创已经岌岌可危了。他连夜下令把相城、萧县的数千守军全部调到战场准备第二天给吕布以致命一击。 六月二十七日凌晨彭烈率军赶到前线在吕布的指挥下四万大军以排山倒海之势向疲惫不堪的叛军大营动了袭击。 曹操、袁谭等人措手不及而连续奋战两天的士卒们早已精疲力竭此刻看到汉军铺天盖地一般杀来掉头便跑。 叛军大败。 汉军一路掩杀砍落人头无数。 曹操逃到萧县一边渡河一边重整军队。突然魏续率军杀出。魏续现萧县的军队连夜渡河南下了遂决定攻打萧县他也没想到自己攻打城池的时候恰恰是曹军狼狈逃回的一刻。 曹军大骇四散而逃落水溺死者不计其数。 魏续也很惊慌他以为曹操撤军了主力就在后面急忙带着大军回撤。 彭烈等人率军杀到天亮才停下了脚步。此战诛敌近万没有一个俘虏人头如山。 曹操败回彭城惊惶不安担心北疆军乘势攻打徐州。 袁谭逃到蕲城苟延残喘。 钟繇听说砀城大捷非常兴奋一边急奏朝廷一边急派信使赶赴彭城劝抚曹操叫他马上献请罪表否则立即挥军攻打徐州。钟繇在信中说你以为刘表会帮你打豫州?他早就派人和我们秘密联系了如果没有他的“默契”我能把豫州主力全部调到砀城战场?刘表是宗室大臣他投降了最起码还能做个逍遥王爷。但你呢?你如果再不醒悟可是夷灭九族之祸。 钟繇又派韩暨急赴襄阳劝抚刘表。钟繇在信中说老兄曹操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前几年他为了赢得喘息的时间不惜把女儿嫁给了胡人。现在他又打败了你说他会不会投降?他投降了受抚了不管是不是真心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牺牲你的利益。甚至有可能给我们粮草暗中帮助我们打荆州以换取他恢复实力的时间。所以老兄你还是清醒一点吧把形势看清楚了再打不要稀里糊涂地上了别人的当中了别人的奸计甚至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到蕲城招抚袁谭的是袁霸。袁谭现在只剩下半个沛国实力几乎丧失殆尽但袁霸劝他乘着曹操大败尚没有恢复元气之际立刻派人到江东联系孙权和周瑜夺取九江和庐江从而给自己寻找一块新的立足之地。袁霸说如果你有困难尽管提我会动用豫州袁阀的力量暗中帮助你。袁谭感激不尽虽然他知道袁霸未必真心帮助他但他的确需要振作起来需要生存下去否则他就彻底完了。 **** 七月西疆。 七月初在庞德、马的不懈努力下在汉军铁骑频繁的攻击下羌人心里的戒备和胆怯逐渐被熊熊燃烧的仇恨和愤怒所取代他们渐渐集结到金城、榆中一线准备和汉军决战。但烧当羌大帅虹日却一再警告他们不要离开湟水河两岸不要渡过黄河和汉人决战。 虹日、铁头、风暴的铁骑一直在湟水河北岸与汉军铁骑往来交战他们察觉到汉骑有渡河迹象随即怀疑汉军要在金城、榆中一线围歼羌骑所以数次阻止唐啸率军渡河。然而骄狂的唐啸置若罔闻于七月初七率一万两千铁骑向榆中动了攻击。 汉军不敌连连后撤败进葵园峡谷。羌人呼啸杀进。 突然战鼓如雷伏兵尽出数万汉军把羌人团团包围奋勇攻杀。羌人大败拼死突围丢下数千具尸体狼狈逃窜但他们在金城附近遇到了从驼岭小道潜伏而至的西凉军。杨秋、成宜等人指挥大军顽强阻击把羌人死死挡在了黄河岸边。 麴义、庞德、卫峻、马、祭锋、聂啸等人率铁骑急追上再度和羌人杀在一起。 这时姜舞、穆斯塔法率一万铁骑渡河而来数万大军围着羌人一顿猛砍。 麴义下令杀一个不留。大战愈惨烈。烧当羌渠帅唐啸被马斩杀数千羌人在汉军狂风暴雨一般的攻击下纷纷坠落马下。 黄昏当小天子和焦龙、玉石等人带着虎贲羽林营、北军越骑营和步兵营赶到战场时战斗已经结束。战场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惨不忍睹。 焦龙下令渡河直杀河湟。 七月中大汉天子和大将军焦龙率军挺进河湟的消息传到了陇西人人震骇。 刘备急召关羽、庞义等人商议。一直跟在刘备身边的诸葛亮建议刘备立刻撤出陇西迅抢占汉中否则大军极有可能全军覆没于陇西、武都两郡。 此刻刘备完全陷入了困境。 自从北疆军杀出大散关之后供应给陇西的粮食就彻底断绝了。虽然刘备在陇西屯田但陇西气候不宜产出极低那点粮食如同杯水车薪自己都养活不了自己。从巴蜀、汉中把粮食运到陇西路上的消耗就要去掉一大半。因此刘备的大军一直在为生存而苦苦挣扎这也是刘备滞留于陇西无法向河湟征伐的重要原因之一。 现在保证大军生存的粮食没有了而威胁大军安全的不但有羌人更有强悍的北疆铁骑。在这种情况下撤回武都成了唯一的出路。 想想三年前自己一往无前的勇气刘备觉得很凄凉也很痛苦。西疆的确不是人待的地方即使自己有万丈雄心但面对饥饿和寒冷也只有束手就缚的份。现在自己甚至连困兽犹斗的心思都没有巴不得早早离开。 但离开陇西自己的出路在哪? “一个多月来北疆军连续攻击已经逼近了河池如果河池失陷我们就陷入了绝境再无生存机会。”诸葛亮详细分析了形势认为现在刘璋和杨松都畏惧焦龙都想尽可能保存实力他们未必会竭尽全力保护武都所以大军应该急撤回到河池、下辨一线以避免全军覆没的命运“撤回武都后我们利用北疆军大兵压境刘璋和杨松都需要我们武力相助的时机先取汉中后取成都从而确保益州的安全挡住北疆军南下的步伐。” 刘备没有选择了。他要想活下去就要一块生存之地就要去抢。 “撤……”刘备不再犹豫断然下令。 第二一九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七月下幽州蓟城。 骠骑将军鲜于辅赶到北疆后一定程度上起到了威慑塞外胡族的作用。楼麓和能臣氐各自罢兵射隆和射缨彤也暂时停止了激战但随之一个噩耗传来东部鲜卑的弥加病逝阙机、槐头、素利等人随即奉弥加之子加漠为东部鲜卑王和柯比熊一刀两段。 柯比熊当然不能容忍阙机等人的背叛马上起兵攻打东部鲜卑诸部。 柯比熊点燃了大漠上的第二股狼烟。 鲜于辅还没有来得及阻止柯比熊大漠上的第三股狼烟冲天而起扶罗韩和射隆联手突袭射缨彤和射虎。两人措手不及实力又不济只好丢下部落带着数千人马逃奔居庸关寻求鲜于辅的帮助。 射隆在扶罗韩的支持下成为南部鲜卑王两人合兵一处气势汹汹地杀向了中部鲜卑。 柯比熊腹背受敌难以招架急派人向鲜于辅求援。 但鲜于辅此刻已经陷入了辽东战局无力他顾。 辽东乌丸大单于蹋顿被刺而亡其子顿杰继任大单于。楼班大怒联合乌延、苏仆延起兵攻杀。顿杰向辽东都护焦溯、讨虏将军公孙续求援两人即刻出兵帮助顿杰平定叛乱。辽东顿时狼烟滚滚号角长鸣。 八月上柯比熊、阙昆等人率军和加漠、阙机激战东部鲜卑的军队连连后撤逐渐把柯比熊的军队诱到了乌侯秦水附近。 这时扶罗韩、射隆的大军越过了闪电河直杀火云原。熊霸率军阻击中箭而亡。裂狂风、裂暴雨无奈之下只好带着数万部落族众日夜兼程逃往大鲜卑山避难。 柯比熊闻讯后知道上了阙机的当急忙撤军。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扶余人的军队突然出现了挡住了柯比熊撤往大鲜卑山之路。 柯比熊奋力冲杀带着军队掉头向南向大燕山方向突围。 扶罗韩、射隆、加漠、阙机、素利等人围追堵截誓死要杀了柯比熊。如果让柯比熊逃过大燕山凭他和大将军焦龙的关系汉军铁骑很快就会杀进大漠到时大家的日子就难过了。相反如果杀了柯比熊找个替罪羊敷衍一下大将军事情也许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等到大漠稳定了鲜卑各部统一了鲜卑人就不怕焦龙和他的铁骑就要重新夺回大漠了。 柯比熊显然比他的敌人更清楚逃过大燕山意味着什么所以他带着黑鹰铁骑一路厮杀所向披靡把所有的敌人都引到了大燕山北麓。就在扶罗韩等人布下重重罗网的时候他突然再次掉头带着大军向东狂奔从白狼山方向成功突围逃到了辽西并迅赶到了卢龙塞。 **** 八月上西疆河湟。 羌人闻风而逃汉军无法找到其主力只好屯兵于渭水河畔耐心寻找机会。 镇北大将军阎柔率军渡过黄河和西征军会合。 贾诩建议分兵诱敌。主力佯装攻打陇西潜伏于河关、罕一带留下一部铁骑在河湟游戈引诱羌人主力。 焦龙从其计率军向南从河关方向渡过黄河开始攻打陇西。 八月长安。 月初赴汉中的特使何林在大司马徐荣焦急的盼望中终于回来了但他带回来的消息让徐荣大失所望。 杨松拒绝了长安的要求。现在陇南一带的形势完全变了刘备随时可能返回武都郡北疆军随时可能攻陷河池、仙人关一线而目前武都战场上的数万大军也随时可能撤进汉中此时再冒险让北疆军翻越栈道秘密进入汉中极有可能摧毁汉中让汉中变成废墟让汉中几十万百姓遭受战火的荼毒。无论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还是为了汉中的利益杨松都没有任何理由答应长安的要求。 杨松建议长安增兵武都郡乘着刘备的大军还没有从陇西撤回来的时候率先攻占河池、仙人关一线切断刘备的退路然后自己再牢牢占据阳平关和沔阳确保汉中的安全。杨松归顺长安的前提就是确保汉中的安全凡有可能危害到汉中安全的事情他绝不会做。 杨松的拒绝让武都战局陷入困境长安要想迅达到攻击目的只有增兵。但徐荣有一个担心那就是汉中的安全。汉军在武都方向攻得越猛刘备撤回武都的度就越快而叛军一旦在武都战场告败他们肯定要退回汉中而不是巴蜀。因为只要汉中不失他们就能牢牢牵制住武都方向的北疆军阻止北疆军攻打巴蜀。 北疆军若打汉中则巴蜀可以北上攻击予以支援;北疆军若打巴蜀汉中则可以西击河池、大散关一线威胁长安截断北疆军的粮道。汉中和巴蜀互为支援即便失去了陇南这个高屋建瓴之地依旧可以竭力支撑所以汉中必定是刘备、张任等人的选后撤之地。 此刻杨松如果拒绝刘备、张任的大军进入汉中双方必起冲突汉中的安全岌岌可危。 “杨松是否可以确保自己完全控制汉中?”徐荣沉思良久缓缓问道。 何林摇了摇头担心地说道:“我在南郑待了半个多月现汉中的局势极其复杂汉中的五斗米道和部分高门大族对杨松非常不满彼此间矛盾甚深。只要有机会汉中必定爆内讧可能会重演当年杨松诛杀张鲁之祸。” “你是说杨松有可能被杀?”徐荣吃惊地问道“杨松密投长安的事泄漏了?” “杨松密投长安的事是不是已经泄漏了目前不知道但时间越久暴露的可能也就越大。另外我个人认为此事就算没有暴露他的性命也难以长久。”何林冷笑道“杨松倚仗自己手上有军队在汉中为所欲为强征暴敛早已激起了民愤。他之所以要投靠长安正是预感到了危机。此次他既不让我们进汉中又不让刘备进汉中等于把汉中推到了倾覆的边缘汉中人十有八九要宰了他。” 送走了何林徐荣立即请来了丞相焦玮和太尉张燕。 徐荣打算增兵武都战场以最快度占据河池、仙人关一线“目前这是唯一的办法了否则刘备撤回武都后即使败退了也会死守汉中。到时汉中有数万军队又有充足的粮草辎重为支撑我们无论南下打巴蜀还是打汉中都会遇到极大困难。攻占益州是朝廷平叛策略的重点我们不能因为迟迟拿不下益州而耽误了整个中兴大业。” “北疆的危机越来越大西疆的平羌之战今年未必能结束……”张燕眉头紧锁忧心忡忡地说道“以我看武都的战事可以缓一缓还是先集中精力把北疆的危机解决了。” 张燕建议急调晋阳燕无畏的风云铁骑云中刘冥的度辽铁骑漠北铁钺的乌拉铁骑到金雪原集结震慑大漠胡族防止鲜卑各部联手叛乱给北疆安全造成更大威胁。 徐荣反对。此刻把三支主力铁骑全部调到大漠虽然能暂时镇制鲜卑各部能遏制鲜卑各部矛盾的爆但这个隐患始终存在。“我们平定天下尚需时日如果将来大军南下的时候北疆爆更大的危机我们可能陷入两线作战。大漠一旦丢失胡人持续入侵边塞我们可能再也没有能力南下征伐。所以此次北疆危机虽然严重威胁到了边疆的安全但同时也是我们铲除大漠隐患缓解胡族各部之间矛盾的最佳时机。” “北疆危机爆的越早越好越大越好。”徐荣平静地说道“现在我们结束了南方战事正在极力稳定南方局势朝廷正好可以集中兵力、财力彻底解决北疆危机。稳定西、北两疆是朝廷平叛策略的基础这个基础不打牢我们在南下征伐的时候总是惦记着大漠这会严重影响我们平定天下的决心和士气。” 焦玮同意徐荣的看法“朝廷财赋严重不足数万铁骑北上大漠后如果没有足够的粮草辎重反而陷入困境。北疆的仗如果一定要打那也是明年的事。当务之急是请鲜于大人利用胡族各部之间的矛盾让他们互相攻伐。胡族各部打得越激烈越好死的人越多越好。”焦玮望着两人笑道“胡族各部打不动了我们再出面收拾残局也不晚嘛。” “你们难道就不担心鲜卑诸部联手合力?”张燕摇头苦笑道“大漠形势一旦失控扶罗韩这些野心勃勃的人一旦掌控了大局我们的麻烦就大了。” “即使担心又能怎样?”焦玮摊开双手望着张燕无奈地说道“西疆的仗正在打朝廷财赋又不足如何出兵大漠?这次南方的战事以吕布将军在砀城大捷而告终如果我们有钱有粮完全可以乘势南下夺取徐州兵临长江哪里用得着和曹操、刘表这些叛逆虚与委蛇?” 徐荣叹了一口气。“这么说两位大人都不同意增兵武都战场?” “十月等到十月秋收后怎么样?”焦玮连连拱手“天子和大将军的军队已经打到河湟了距离长安有两千多里路上的运输消耗非常惊人。现在的粮草只能供应给他们其它战场能省就省无论如何不能增加消耗了。” 最近一段时间由于国事太过繁忙徐荣基本上都在未央宫的麒麟殿内和尚书台的大臣们处理军政要务很少回家。送走丞相焦玮和太尉张燕后天色已黑。徐荣和尚书令田畴、左右仆射司马朗、王凌一边吃饭一边商讨北疆的事。 “大人许靖大人今日来书问你何时要空。他有事要和你商量。”司马朗突然问道“大人晚上是否有空?” “晚上我要和郭策、田豫、赵戬三位大人商议明堂的事大概……”徐荣犹豫了一下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 许靖回到颖川的消息传到长安后长公主马上下旨拜其为少府卿对其非常尊重不过朝堂上下都明白这是长公主有意补偿许阀。许劭、许混父子在朝堂争斗中受到牵连许阀权势因此受到了打击而重用许靖显然有利于许阀权势的恢复。许靖到了长安后长公主还特意把老师许劭和他一起请到栎阳宫有意劝和两兄弟。许劭、许靖经历了十几年困苦的日子如今都老了很多事看淡了过去的成见和矛盾也在重逢的喜悦中烟消云散。 许靖要来拜会自己肯定有重要的事不好怠慢免得惹出闲话。徐荣想到这马上改变了主意冲着司马朗说道:“你书告许大人晚些时候我亲去府上拜望。” 快到深夜了徐荣才匆匆赶到许靖府上连声道歉。许靖不以为意笑着说道“大人国事繁忙要保重身体啊。最近一段时间我看你脸色越来越差你是不是适当增加休息时间?” 徐荣笑笑“我是想多睡点觉但我没有时间啊。长公主刚刚传来手诏叫我连夜到栎阳去。今晚我只能睡在马车上了。” 许靖敬重地看了看徐荣伸手相请“大人那我就不耽误你时间了长话短说。” “钟繇大人的小女儿看中了雷重将军……” 徐荣正要坐到席上闻言身形不禁一顿慢慢又站了起来。 许靖眼里露出一丝紧张之色但脸上依然笑容满面继续说道:“钟繇大人对雷将军极为看重正好小女有意随即派人探雷将军的口风但雷将军一口回绝了。钟大人的女儿为此忧郁成疾。哪一个父母不疼爱自己的孩子?所以钟大人写了封信给我想请我兄长子将(许劭)为媒但我兄长说此事要么请大将军出面要么请大司马出面他不合适。如今大将军征伐在外只好拜请徐大人……” 许靖说着就要躬身行礼徐荣急忙拦住了“坐下说坐下说……” 许靖把话说到这份上徐荣不能不答应。不就是钟繇大人要把女儿嫁给雷重嘛小事也是好事没有理由不答应。但徐荣却不敢贸然答应因为钟繇现在把女儿嫁给雷重背后另有深意。 南方的战事达到了朝廷的目的不但重创了叛逆而且还收复了豫州唯一的缺憾就是南阳的仗打败了。大军已经很多年没有打过这样惨重的败仗了这一场败仗很大程度上抵消了征南将军钟繇的功劳。 现在荆州刘表的军队退到了宛城。曹操故伎重演上书请罪说自己并没有接受襄阳的分封都是朝廷冤枉了他又一次要求议和。江东的孙权、周瑜乘机要挟曹操要求他归还九江和庐江两郡双方因此闹得很不愉快。袁谭在袁霸的暗中帮助下乘着曹操的主力都在彭城的机会突然出兵奔袭庐江舒城一举夺下了庐江郡。孙权随即以此为借口把庐江郡借给了袁谭。曹操无奈在刘表的调停下给了孙权一大笔钱财归还了庐江郡打算先把长江两岸的局势稳住全心全意对抗北疆军。而孙权、周瑜、袁谭等人也需要曹操给他们在前面顶住北疆军因此也不敢逼得太狠担心把曹**反了。 徐、扬两地的局势渐渐稳了豫州的局势也渐渐稳了。钟繇利用这段宝贵的时间迅调整了兵力部署但他马上遇到了一个严重问题兵力不足。 彭烈受左卫将军吕布节制接受吕布的调遣。豫州战事结束后他率军和吕布一起返回了兖州屯兵于陈留。 雷重受武猛将军吴雄节制豫州战事结束后按照命令他要返回荥阳驻守但钟繇上书朝廷要求把他留下。 颖川有七万大军此次大战南阳战场上损失了一万多人豫州战场上前前后后也损失了一万多人主要损失就是来自砀县、相县一带的拉锯战。虽然何夔、刘献、陈琳、刘询等人先后献城投降但降兵只有一万多人连补充损伤都不够。过去七万大军守一个颖川现在六万大军守一个豫州兵力肯定不够。豫州三面受击至少需要十万大军戍守。钟繇的要求很合理所以朝廷答应了他的奏请把雷重的军队留在了豫州但扩军十万的奏议被驳回了。 雷重不愿留在豫州他三番两次上奏朝廷要求回洛阳或者到兖州去到吕布将军帐下效命。总之他不愿留在豫州。雷重不愿留在豫州的结果很严重因为豫州的五位统军大将张绣、雷重、陆勉、焦云、赵虎五人中只有雷重是黄巾出身如果雷重走了朝廷答应给豫州增兵的可能也就彻底失去。如今朝中主掌兵事大权的是徐荣和张燕他们两人不会给钟繇培植自己实力的机会。豫州军要想扩建到十万只有两个办法一是留下雷重再一个是钟繇回朝朝廷另派大将担任豫州军统帅。 大将军临走时明确说过要让钟繇继续在豫州统军所以徐荣和张燕没有答应雷重的奏请。 此刻钟繇把女儿嫁给雷重除了拉拢雷重外最重要的是想通过雷重得到增兵的机会。豫州要想彻底稳下来增兵是唯一的办法这一点朝廷也知道朝廷也在想办法但钟繇不想让此事无限期地拖延下去他要尽快解决。 徐荣知道雷重的心思让他娶钟繇的女儿只有三个人能办到那就是大将军、张燕和自己。但用这种办法留下雷重还是解决不了豫州增兵的问题。钟繇真正的目的是要军队而不是嫁女儿。 许靖理解徐荣的难处他请徐荣仔细考虑两天然后再给自己答复。 徐荣从栎阳回来后马上找到了张燕“此事还是尽快答复为好。豫州各郡国正在实施新田制如果增兵的话新增的兵户马上可以得到田地。但如果我们久拖不决将来新增兵户的田地划拨问题是个大麻烦。” “你有解决之策?”张燕问道。 “豫州南部郡国距离长江很近那里的百姓应该比中原、河北一带的人更适应荆襄、江淮和江东一带的气候如果能大量征募这支军队将来可以成为南下平叛的主力。”徐荣慢条斯理地说道“所以我认为可以授权钟繇增兵而且至少要增兵五万。” “五万?”张燕吃了一惊“豫州现在有八万大军如果增兵五万那就是十三万人钟繇手上的军队未免太多了。” “这是为南下攻打荆襄和江淮做准备五万人不是多了而是少了。”徐荣笑道“将来有这五万人在前面冲锋陷阵那么后续推进大军可以赢得更多的时间适应长江两岸的气候减少大军因为水土不服等原因造成的损失。” 张燕明白了徐荣的想法“你想让吴雄率军北上冀州?” “是的戌守边疆不仅仅需要铁骑更需要数量庞大的步卒大军。”徐荣叹道“这些年我们为了打中原打关中打洛阳把河北的军队全部拉过了黄河现在应该让他们回去了。” “好好主意。”张燕高兴地说道“北疆形势越来越危急。如果让那些胡人趁乱杀进边郡涂炭生灵我们难辞其咎还是让他们尽快回去吧。羽行兄(鲜于辅)现在迫切需要军队保护边塞关隘有了这几万军队的支援他的话在大漠上就更有份量了。” 两个人商谈了一些细节拟定了议案然后请来太傅杨彪、丞相焦玮、御史大夫荀攸共议。五位辅弼大臣议定后徐荣再赴栎阳请长公主批奏。 增兵打南方叛逆长公主自然同意但对徐荣另外一个奏请却有些疑惑。 “钟大人把女儿嫁给雷重将军还要我亲自出面吗?难道钟大人不愿意?” 徐荣微微一笑把其中的诸多原因简单说了一下“钟大人为了达到增兵的目的非要把女儿嫁给雷重将军。而雷重将军似乎对钟大人颇有成见并不打算领这份情。” “现在我把洛阳、关西的军队全部调到了河北吴雄、徐岩等人都到北疆打仗去了却把雷重将军一个人留在豫州并让他承担征募和训练新兵的重责他当然十分不满因此需要朝廷的劝慰和安抚。至于钟繇大人他肯定也非常生气因为现在洛阳的戍守之责全部落到了他的肩上。他要抽调兵力镇守洛阳虽然朝廷允许他增兵五万但这五万人是新兵需要时间训练因此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手上真正能用的人马不过五万多人所以殿下应该表示一下安慰之情。” 长公主恍然大悟指着徐荣笑道:“钟大人一番好意想给自己找个乘龙快婿却被你乘机捉弄了一把身陷绝境将来为了守住豫州和洛阳他还要看自己女婿的脸色你真是……”长公主摇摇头啼笑皆非“爱卿如果豫州丢了我要唯你是问……” **** 八月下朝廷下旨命令厉武将军彭烈、武猛将军吴雄统率五万大军北上冀州、幽州驻防接受骠骑将军鲜于辅的调遣。 朝廷下旨命令征南将军钟繇兼领洛阳防务即刻抽调武锐将军张绣、武牙将军焦云率两万大军驻防洛阳。 朝廷下旨在豫州征五万兵户增兵五万并转拜雷重为荡寇将军统领十营新兵负责新兵训练。雷重将军受朝廷节制领五万新兵、两万老兵共七万大军驻扎于许昌作为朝廷机动兵力随时支援南方各战场。 这个圣旨传到豫州后钟繇气得头晕目眩不知骂什么好。 洛阳、关西的军队全部走了理由很充足。北疆乱了要打仗了需要军队然后洛阳的戍守之责就变成钟繇的了。 朝廷是增兵了还一口气增兵五万但这五万大军不受钟繇节制而是朝廷自己控制的军队哪个地方需要就支援哪里。豫州即使生战事了钟繇想要调用这支军队还需要急奏朝廷。钟繇只能看不能用一点办法没有。 现在八万多人的豫州军要调拨两万人戍守洛阳雷重的两万人马又受朝廷节制钟繇实际上能指挥的人马只有四万多人。此刻如果叛军杀进来雷重又拒不出兵的话钟繇就完了。 钟繇忍住了没有破口大骂。朝廷没有做绝长公主亲自手诏钟繇极力安慰并表示亲自为媒为其女儿赐婚于雷重。雷重手上有两万老兵而且他擅长训练新卒从他手下训练出来的士兵到哪都是英勇善战的悍卒。另外钟繇在此次豫州大战中也算见识了雷重知道他是个智勇双全的悍将。有了这位统领七万大军的女婿坐镇豫州等于有了坚实的后盾豫州也算是固若金汤了。 能有这样的结果钟繇想骂也骂不出来。豫州是他的根基之地如果任由他展手握十几万大军将来朝廷很难控制他。为了防患于未然朝廷也是煞费苦心想出了这么一个匪夷所思的办法。 长公主手诏雷重赐婚择日迎娶。 钟繇回奏拜谢了长公主并书告许靖请他代自己谢谢大司马徐荣。 许靖很高兴挑了个日子宴请大司马徐荣并请太傅杨彪兄长许劭等人作陪。徐荣不好推辞匆匆忙忙就去了。酒樽刚刚端起来长史陈卫就大汗淋漓地冲了进来“大人颜良将军急报十万火急……” 徐荣心跳骤然加快一时间窒息难忍端着酒樽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大人刘备撤军了……”陈卫凑到徐荣的耳边急促地说道“屯骑将军苦酋和屯骑营五千将士在仙人关中伏全军覆没。武锋将军梁百武拼死突围身受重伤武锋营损失过半。” 徐荣脸色微变浓眉轻轻皱起“请丞相、太尉、御史大人和光禄勋赵大人到尚书台等我。” 陈卫飞身离去。杨彪、许靖、许劭等人紧张地望着徐荣。 徐荣慢慢放下酒樽站了起来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冲着许靖拱了拱手“失礼了失礼了……”接着对太傅杨彪说道“老大人我们即刻进宫吧。” 尚书台。 太尉张燕手拿战报脸若寒霜站在地图前一言不。赵云手抱双臂望着窗外的蓝天脸显悲愤之色。 “虎头太大意了太大意了……”焦玮连连摇头“他应该考虑到刘备可能随时撤军可能随时出现在武都战场上。在兵力没有优势的情况下他怎能分兵攻击?” “拿下仙人关等于切断了敌人的退路这个诱.惑太大了。”尚书令田畴叹道“河池距离仙人关只有四十里虎头以一部包围河池一部攻打仙人关两军在可以互相支援的情况下他选择全力攻打仙人关并没有什么错误。如果不是刘备的军队突然杀出来把虎头的大军一分为二此仗……” “分兵攻击绝对是错误。”张燕猛然转身把手上的战报狠狠砸到案几上“朝廷已经告诉他了叫他保存实力保持对叛军的持续攻击就行了。他如果不贪功大军牢牢抱在一起怎会中计?即使中计了又怎会遭受如此惨重的失败?” 屋内鸦雀无声。 “援军何时出?”赵云走到张燕身边低声问道。 “再等等看看大将军在河湟战场上可有进展。”张燕摇头说道“如果大将军还是找不到羌人主力决战你就带着四万援军杀进武都痛宰敌寇。” 太傅杨彪和大司马徐荣匆匆赶到麒麟殿。 太尉张燕和光禄勋赵云都强烈要求增援武都战场但太傅杨彪、丞相焦玮和御史大夫荀攸非常慎重没有立刻表示赞同。如今朝廷财赋极为紧张如果增兵武都战场势必会影响远征河湟大军的粮草供应。 “颜良将军虽然败于河池、仙人关一线但由于他的攻击迫使刘备不得不放弃了陇西回撤到武都郡从而给远征大军击败羌人收复河湟疆土创造了有利条件。”太傅杨彪说道“南下大军的攻击目标实现了一半另外一半目标是抢在刘备撤军之前攻占河池、仙人关一线以便围歼刘备。但这个目标实现的难度太大当时朝廷给颜良将军的命令中也没有强行规定一定要完成。因此我认为现在没有必要支援武都战场只要让颜良将军后撤到凤亭、两当亭一线保持对叛军的威胁把刘备的大军拖在武都就行了。等到陛下和大将军击败了羌人收复了金城和陇西两郡而北疆形势又得到了控制后朝廷再派军南下攻击也为时不晚。” 焦玮和荀攸也有同样的看法。此刻就算攻占了武都也无法全歼刘备了。刘备的军队可以坚守汉中也可以退回巴蜀无论大军怎么打今年想拿下汉中的可能已经微乎其微。与其在武都打一场毫无意义的胜仗还不如倾尽全力支持远征军收复河湟一带的广袤疆域。 “如果能拿下汉中呢?”张燕坚持要支援武都战场坚持攻打汉中。他的理由是只要大军在武都击败了刘备汉中的杨松就会乘机封锁阳平关阻止刘备大军撤进汉中并归顺朝廷。而韦端、杨阜等武都官吏已经秘密派人赶到汉阳和皇甫郦取得了联系他们将在适当时机献城投降。现在正是大军攻占武都和汉中的最佳时机错过了这个机会汉中的杨松、武都的韦端、杨阜等人都有可能事泄被杀。 “我们不能因为一场败仗就放弃武都战场放弃攻占武都和汉中的计策。”赵云劝道“攻占武都和汉中关系到朝廷的平叛大计关系到以拢制蜀之策宜早不宜迟。时间拖得越久陇南一带的战局对我们就越不利。” 大司马徐荣也倾向于支援武都战场但他不得不正视朝廷财赋所面临的窘境他必须考虑全局。目前除了西疆战场外还有北疆日益严重的危机如果北疆形势失控大军明年征伐北疆那么“以拢制蜀”之策可能无限期推迟这对朝廷整体平叛策略的推进极为不利。 “先集结兵力。”徐荣建议道“征调两万南军和征虏将军王当、骁骑将军寥磊的四营人马到陈仓集结。子龙(赵云)为大军统帅栖之(杨凤)为副。如果大将军能在十月之前重创羌人收复河湟子龙就率四万大军即刻南下占据武都和汉中实现以拢制蜀之策。” 徐荣这个提议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赞同。当天晚上徐荣飞奔栎阳禀奏长公主。 **** 大汉元平二年(公元o年)九月。 九月西疆河湟战场。 大小榆谷(今贵德黄河南部)位于湟中西部此处北阻大河地形险固又因为土地肥美饶于田畜更兼西海鱼盐之利所以向来是羌族各部的必争之地。 两百多年前这里是先零羌的居住地后来势力庞大的烧当羌在其领滇良的统率下赶走了先零羌人夺取了大小榆谷。滇良死后其子滇吾其孙迷吾、号吾等人屡屡寇边成为大汉祸患。孝明皇帝永平元年(公元年)秋中郎将窦固、捕虏将军马武等人率军击败了滇吾。次年滇吾投降愿意为大汉戍守疆土。护羌校尉窦林随即上奏朝廷封其为“归义侯”加号“汉大都尉”并在大小榆谷的北部筑了一座归义城。 现在大汉天子和大将军焦龙就站在归义城的城楼上望着一队队的将士飞越过河桥进入羌人的领地。 “太美了……”天子望着湛蓝的天空望着如诗如画的山峦和树林心驰神往“这里太美了……羌人有这么美丽的家园为什么还要入侵大汉屡屡寇边?” “因为大汉的疆土更辽阔草场更肥沃还有数不尽的牛羊和财宝。”傅干站在他的身边笑着说道“羌人贪婪成性不会满足这片小小的谷地。” 天子遗憾地摇摇头沉醉在迷人的风景里。 焦秀挽着大将军的手指着远处冲天而起的数股狼烟小声问道:“爹羌人在集结吗?” “他们已没有退路了。要想保住家园和亲人的性命只有和我们决一死战。”焦龙的声音里隐约传出一股杀气。 “他们会死吗?”焦秀担心地问道。自从看到尸横遍野的战场后焦秀恐惧了常常半夜里从噩梦中惊醒身上的野性也不翼而飞。战争远比她想象的要血腥要残酷。 焦龙低头看了她一眼郑重地点了点“他们没有活下来的机会了。” 汉军能迅找到羌人的主力并一路追杀到大小榆谷都是因为白马羌雷飙。 刘备到了陇西后无力再进而雷飙、雨锋、厉材等羌人又不断骚扰无奈之下他只好采纳了诸葛亮的建议给羌人钱粮双方议和。汉军杀进河湟后刘备迅撤出了陇西他的度很快羌人一时没有觉等羌人现的时候汉军已经沿着黄河两岸呼啸而来。 厉材和雷飙等人一直以为汉军的目标是烧当羌是虹日和铁头没想到汉人虚晃一枪突然掉头杀向了陇西。 钟存、迷唐、牢姐、乌吾等羌族军队在厉材的统率下掉头就跑。 雷飙和雨锋也想跑但庞德、马的度非常快他们抢在羌人的前面占据了狄道堵住了白马羌和参狼羌的退路。雷飙大骇掉头向南打算追上厉材暂时到大小榆谷避避风头。谁知厉材翻脸不认人在小石城伏击了他们把所有的财物掳掠一空。 第二二零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雷飙恨得咬牙切齿。双方之间的仇怨延续好几代了但这只是羌人之间的仇怨每当对付汉人的时候大家还是不计前嫌一致对外。这次厉材率先破坏了祖辈留下的传统想置白马羌和参狼羌于死地。 雷飙一咬牙和雨锋一起带着剩下的三四千人投奔马了。当年马屡屡从白马羌借兵上次虹日、唐啸等人攻打河湟的时候雷飙曾鼎力相助这份人情马当然要还。所以他毫不犹豫带着雷飙和雨锋拜见了天子和大将军。天子好言安慰了一番接受了他们的投降并承诺西疆稳定后允许他们迁到陇西居住。 雷飙和雨锋大喜表示愿意帮助汉军攻击大小榆谷。雷飙献计由庞德、马和他为一路从小石城方向动正面攻击。由雨锋带着另外一支汉军顺着黄河北岸绕到归义城从大小榆谷的后方展开攻击以便围歼钟存等羌族军队。 九月上汉军四万铁骑把羌人围在大小榆谷南部的望月山下四面攻杀。 镇北大将军阎柔、征西将军庞德、骧武将军卫峻、厉锋将军姜舞、护羌将军马、虎贲将军雷子、长水将军穆斯塔法、胡骑将军祭锋各带悍卒往来冲杀短短时间内便把羌人的战阵撕得四分五裂。 厉材、差都等羌人领带着六七千人马苦苦挣扎试图突围而去。 虎贲羽林营的将士们跃跃欲试段炫、解悟、张萧等人数次请战中军将军贾诩无奈跑到大将军身边说道:“是不是让陛下亲身体验一下?” 贾诩这个建议很有诱.惑力。小天子闻言当即叫了起来“大将军我们杀上去杀上去……” 焦龙笑笑转身对任意说道:“你带着三十名缇骑护住天子不要出任何意外。” 任意躬身领命冲着身后的悍卒们挥了挥手。三十员悍卒一拥而上把天子牢牢护在了中间。小天子四下看看密不透风除了头顶上的一小片蓝天什么都看不到。小天子急了瞪着任意叫了起来“让开快让开你们挡着朕的路……” “陛下五千铁骑密集结阵以雁形战阵冲杀阵中的人根本看不到路。”任意恭敬地说道。 “那朕如何杀敌?” “射箭。”任意指了指天子背上的精致小弓笑着说道“陛下只要对准战阵前方的敌人任意射击就行了。” “哦……”小天子既紧张又兴奋赶忙把短剑插进鞘内抬手就要取弓。 “陛下现在不要拿弓……”任意说道“冲阵之前要把战马的度提到极限要全神贯注驾驭战马等到号角响起之时则急射击。” 小天子连连点头双手紧紧拉住了马缰“吹号快吹号……” 大将军转头看看焦秀“紧张吗?” 焦秀神情非常惶恐紧张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跟在我后面不要怕……”焦龙笑道“你只有忘记了生死才能一往无前。” “传令雷子让开正面任由羌人突围……” “驾……”焦龙猛地一脚踹上马腹战马吃痛顿时直立而起飞一般冲了出去。解悟高举黑豹战旗紧随其后“大将军巡阵……” 缇骑中分小天子眼前一亮只见大将军在阵前纵马如飞一头长随风飘散威风凛凛。 “呜呜……”号角长鸣响彻山野。 小天子奇怪地四下看看“这是干什么?还不进攻?” 任意笑笑刚要说话就听见前方猛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叫“大汉……天威……” 小天子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缩了缩脑袋。 “大汉……天威……” 巨大的吼声如同海啸一般席卷而过掀起阵阵惊涛震撼天地。 任意高举战刀声嘶力竭地叫着;悍卒们举起手里的武器仰向天纵声狂呼。 吼叫声回荡在群山之间响彻天宇风云霎时色变。 小天子蓦然醒悟浑身上下热血沸腾突如其来的巨大刺激让他瞬间忘记了恐惧忘记了战场。他和所有的将士们一样高高举起双手挥动着两只小小的拳头涨红着脸庞用尽全身的力气吼了出来“大汉……天威……” 焦秀望着父亲挥动长枪的雄姿听着震耳欲聋的惊天吼叫突然心神震颤泪如雨下。这一刻她觉得自己融进了父亲的身体感受到了父亲身体里奔腾的血液。这一刻再无生死再无胆怯只有身为大汉魂魄的骄傲和自豪只有愿为大汉粉身碎骨的冲天勇气。 焦秀高高举起长枪放声狂呼“大汉……天威……” “杀……”焦龙猛然勒住战马在战马直立痛嘶之中长枪前举“杀上去……” “杀……”五千将士齐声高呼纵马向前铁骑大军在阵阵惊雷之中起动了。 小天子打马如飞不停地叫着喊着但他什么都听不到耳旁除了呼啸的风声就是山崩地裂一般的轰鸣声四周全部都是密密麻麻的铁骑将士密密麻麻的武器密密麻麻的战旗。他觉得自己就象掉进了汹涌澎湃的洪水里随时都有灭顶之灾他唯一能抓住的东西就是马缰他死死地抓着趴在马背上无助地喊叫着。 “护住陛下……”任意望着前方迎风狂舞的黑豹大旗连声高呼“加加……” 焦秀头晕目眩摇摇欲坠她觉得自己要死了她的胸膛要炸开了剧烈颠簸的战马把她一次又一次抛向空中好象要把她撕成一块块的碎片。 在千军万马中急狂奔和一个人在空旷的草原上疾驰根本就是两回事仅仅是巨大的轰鸣声就足以把一个人碾成齑粉。焦秀痛苦地呻吟着她甚至想松开马缰任由身体坠落马下。 一只大手从天而降。焦秀感觉自己飞到了天上然后重重地撞到了一个熟悉而宽大的怀抱里。 “睁开眼晴……”焦龙大声吼道“杀敌随我杀敌……” 羌人迎面冲来。 大汉最强悍的虎贲羽林军迎面杀上一时间箭矢如蝗杀声如雷鲜血四溅断肢残臂漫天飞舞。 数万大汉铁骑四面围上血腥的杀戮霎时淹没了美丽的山谷。 战斗接近尾声。 焦龙带着亲卫骑冲上一道小山坡把手中长枪倒插于地抱着焦秀翻身下马。焦秀惊魂未定面色苍白拽着焦龙的战袍摇摇晃晃。焦龙扶着她慢慢坐下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焦秀的思绪还沉浸在刚才的厮杀中她觉得自己单薄的身躯还在父亲的怀里颤抖感觉敌人凄厉的惨叫还在耳边回荡感觉那一颗颗喷血的人头还在眼前飞舞。战场上的血腥和残忍深深刺激了她让她陷入了极度的痛苦和无助。 颜霸和庞会等一帮孩子们打马而来一个个兴奋地叫着嚷着。他们不是第一次上战场了前两年打洛阳的时候他们已经亲身体验了气势磅礴的攻城大战这次他们又在边疆亲身参加了数万铁骑的决战相比焦秀他们能更快地适应战场。 小天子在将士们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里一边纵马狂奔一边挥手狂吼所到之处号鼓齐鸣战旗狂舞气势如虹颇有几分王者之气。 “大将军我们打赢了羌贼都死了都被我们杀了。”小天子兴冲冲地跑到大将军身边高兴地叫道。 焦龙脸上没有半点喜色他缓缓抬头望着远处的战场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大将军……”小天子笑容渐敛疑惑地喊了一声“我们打得不好吗?” “陛下你知道这些羌人为什么会入侵大汉吗?”焦龙突然问道。 “因为他们都是坏人他们野蛮残忍贪婪成性。他们想霸占我们的疆土他们想奴役我们的子民。” 焦龙沉默片刻又问道:“一百多年来我们和羌人一直打仗。他们屡战屡败但屡败屡战为什么?” 小天子想了一下指指周围的大山“因为他们太穷了。虽然他们的家非常美丽但渺无人烟一无所有他们要想过上好日子只有去抢只有去烧杀掳掠。” “几千里路没有白走啊。”焦龙惊喜地看着小天子连连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欣慰之色。 小天子不好意思地摸摸脸“我们走了四个月路上除了看到几座破城外连个鬼影子都没看到到处都是高山和森林。如果不是在榆中和这里打了两仗朕还以为西疆根本没有人呢。这地方能住人吗?” “这地方能住人比这里条件更恶劣的地方都有人住只不过……”贾诩叹了口气“住在这些地方的人祖祖辈辈都挣扎在饥饿与寒冷之中他们为了生存和天斗和地斗。当天地不再怜悯他们抛弃他们的时候他们只有走出这片土地去寻找更好的生存之地。” 小天子和一群小家伙们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空望着郁郁葱葱的美丽森林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悲凉和无奈。家园虽美但不能承受生命之重。作为她的子孙不能离开这里但又要想方设法活下去而活下去的代价不仅仅是死亡还有可能是族灭之祸是家园被毁之祸。就象今天的大小榆谷当几千具尸体躺在他们曾经为之挣扎的土地上的时候他们的魂魄是否就此放弃了对生存的渴望和追求? “我们和大漠上的胡人打了几百年了……”焦龙感慨地 说道“最近一百多年来我们和羌人殊死搏斗为什么?都是为了生存为了争夺生存的土地为了争夺生存的权力。” “胡人要活下去他们为了生存一次又一次抢夺我们的土地屠杀我们的子民我们呢?”贾诩目光炯炯从小天子和孩子们的脸上一一扫过“我们也是为了生存为了能够活下去为了能够更好地活下去。” “只要能活下去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天下众生都会一往无前前赴后继虽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焦龙望着若有所思的小天子低声说道“我们大汉人也一样当年为了反抗暴秦都有陈胜、吴广后有高祖、项藉天下豪杰蜂拥而起。两百年前王莽乱政前有赤眉、绿林后有世祖、更始四海英雄呼啸而至。二十年前黄巾起事社稷震荡十五年前董卓祸国汉祚摇摇欲坠我们浴血奋战苦苦挣扎为了什么?生存就是为了能活下去。” “无论是权势之争利益之争还是疆土之争归根到底是生存之争。”贾诩苦笑抬头望天“昨天羌人杀我们今天我们杀羌人谁对谁错?在生存面前没有对错。” 焦龙转身面对尸横遍野的战场良久无言。 小天子和众人站在他的周围默默地望着死尸狼藉的战场神情凝重刚才的兴奋和喜悦早已不翼而飞。 “生存之战的目的是为了活着是为了让生命得以延续……”焦龙轻轻拍了拍小天子的后背郑重说道“如果失去了生命生存之战还有什么意义?” “当你站在这些尸体面前的时候当你为自己的胜利而欢呼的时候你也要为生存的血腥和残忍而悲哀。你应该让所有人都避免这种无休无止的杀戮应该竭尽全力让所有人都活下去……活着才是我们杀戮的最终目的才是生存的意义所在。” 小天子似懂非懂地连连点头不过他明白了一件事如果能让所有的人都活下去都能更好地活下去就不会有杀戮不会有这种血腥而残忍的杀戮不会让一条又一条为生存而战的生命烟消云散。 按照约定汉军围歼了钟存、牢姐等羌族诸种的军队诛杀了厉材、差都等羌族领后这些诸种部落的族众、财产和领地都归白马羌和参狼羌所有。大小榆谷的战斗结束不久小天子召见了雷飙和雨锋兑现了承诺并让他们立即派人去拜会凉州刺史皇甫郦和陇西太守张既商议逐步迁入大汉疆域居住的具体事宜。 凉州自边章、韩遂起事到现在整整二十年了这二十年里边郡战事不止荒无人烟如果再墨守陈规拒绝让羌人迁入边疆战事将永无停息之日边郡也将陷入贫困的恶性循环。因此适当并逐步迁入羌族诸种让境外的羌人归属大汉让他们过上梦寐以求的温饱日子是目前唯一能迅稳定西疆的办法。 天子、大将军书告朝廷详细述说了西疆现状要求朝廷想尽一切办法筹办钱粮加大对西疆各郡的安抚和赈济力度并要求加强对西疆各级官吏的监察。如现有贪赃枉法者欺凌压迫归属羌人者则严惩不贷坚决避免重蹈西凉百年战乱的覆辙。 九月下留在河湟地区寻找羌人主力的聂啸、百里杨急告大将军虹日的铁骑出现在安夷城附近请大将军急支援。 焦龙大喜命令庞德、马率军直插临羌城一带切断羌人的退路命令阎柔、姜舞率军赶赴安夷城拖住羌人主力命令玉石、秦谊、杨秋等人率步卒大军西渡黄河急赴战场。 第二天天子和大将军统率虎贲羽林营、长水营和越骑营离开归义城飞驰渭水河。 **** 九月北疆。 中部鲜卑在其部分族众逃往大鲜卑山其领柯比熊和军队逃到幽州后遂告覆灭。扶罗韩、射隆、加漠、阙机等人随即商议瓜分中部鲜卑。 这时射隆提出重建鲜卑王庭并推举扶罗韩为大鲜卑王。射隆的理由是豹子对柯比熊的事不会坐视不理他也不允许大漠上的鲜卑人挑战他的权威加漠、射隆和扶罗韩都将成为豹子的猎物现在大家要想活下去只有联手合力。 阙机和素利等人都不同意。他们没有扶罗韩那样的野心也没有雄霸大漠的信心和勇气他们只想在东部鲜卑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当初之所以要利用弥加病逝的机会脱离柯比熊正是因为柯比熊的野心已经危及到了东部鲜卑诸部的安全他们不得已而为之。 扶罗韩和射隆极力劝说。素利嗤之以鼻“豹子名震大漠的时候你们还穿着开档裤懂个屁啊。他有多厉害你们知道吗?除非他死了否则你们不要妄图夺回大漠那只会给鲜卑人带来灭顶之灾。” 东部鲜卑王加漠年轻气盛他和柯比熊一样有非常强烈的雄霸大漠的愿望。今日大汉战乱连绵豹子又在西疆征伐羌人正是最好的统一大漠重建鲜卑霸业的机会。加漠被他们说服了但为了得到阙机、素利、槐头的支持加漠提出了一个更好的办法。 鲜卑王庭可以重建大鲜卑王可以共推但在鲜卑诸部还没有完全结盟之前鲜卑诸部还没有全部承认大鲜卑王和鲜卑王庭之前鲜卑人还没有形成合力之前我们还无法和豹子抗衡所以此刻应先和大汉保持友好关系向大汉天朝上表请求大汉天子承认大鲜卑王和鲜卑王庭的地位并赐予分封。 只要大汉承认了大鲜卑王和鲜卑王庭只要大漠保持稳定豹子就没有理由出兵而我们则利用这段时间结盟鲜卑诸部蓄积力量等待时机动最后的致命一击把汉人彻底赶出大漠重新控制大漠。 加漠这个计策灵活可靠成功的可能很大阙机和素利为之心动。谁不想让鲜卑人雄霸大漠?谁不想重建昔日的辉煌? 接下来扶罗韩、射隆和加漠等人制定了一系列具体的实施措施。 派人急赴北部鲜卑联系北部鲜卑王拓跋韬急赴河西联系西部鲜卑王步度更寻求支持和结盟。 派人说服白山乌丸大帅能臣氐和代郡乌丸领修武卢请他们攻击白山乌丸大单于楼麓和上谷乌丸白鹿王鹿破风并暗中相助以此来牵制汉军兵力吸引大汉天朝的注意力。 派人联系辽东乌丸领楼班暗中帮助他击败蹋顿的儿子顿杰帮助他坐上乌丸大单于之位乘机重创辽东乌丸和辽东汉军。 派人急赴扶余国重礼贿赂尉仇台请他趁乱威胁大汉边境吸引汉军兵力帮助楼班迅击败辽东汉军迫使大汉天朝承认楼班的大单于地位继而通过楼班来保护大漠的东部减少汉军对大漠的威胁。 派人刺杀柯比熊、射缨彤和射虎。这三个人都和豹子关系密切杀了他们可以打击豹子的实力一定程度上削弱他对大漠的控制。 派人急赴幽州和长安对鲜于辅说明大漠形势缓解双方矛盾;对大汉天子请罪献贡求得承认和封赏。 鲜于辅一眼看穿了扶罗韩的意图他想反制扶罗韩让大漠鲜卑诸部马上乱起来让鲜卑人自相残杀。 鲜于辅告诉扶罗韩的特使大汉天子不会承认更不会赐封扶罗韩为大鲜卑王。 大漠是大汉的大漠大漠上的鲜卑诸部是大汉的子民大汉天子绝不会向叛逆低头。大汉天子已经诏告天下诏告大漠胡族诸部扶罗韩是大汉的叛逆射隆是大汉的叛逆。 鲜于辅说柯比熊和加漠之间的争斗是东鲜卑王庭内部的事顿杰和楼班之间的争斗是辽东单于庭内部的事楼麓和能臣氐之间的争斗是白山单于庭内部的事。他们之间即使打得头破血流也仅仅是内部矛盾不算背叛大汉但扶罗韩和射隆公然起兵攻打中部鲜卑部则是谋逆之举不可饶恕。 鲜于辅郑重警告大漠胡族诸部谁敢支持扶罗韩和射隆则形同谋逆大汉必将诛杀。 此刻西部鲜卑王步度更已经上表长安表示自己将为大汉戍守河西绝不参予扶罗韩和射隆的反叛。北部鲜卑王拓跋韬也书告鲜于辅北部鲜卑的铁骑已经集结正和鹰扬将军、漠北都护铁钺的乌拉铁骑一起屯兵于金雪原随时等待大汉天子的调遣。 九月下鲜于辅的使者赶到乌侯秦水宣读了大汉天朝的圣旨并代表鲜于辅劝告加漠、阙机、素利和槐头等人不要妄图雄霸大漠不要激怒大将军。西疆的羌人已经连战连败垂死挣扎大将军和他的铁骑将在明年春天进入大漠。要想避免屠族之祸趁早和扶罗韩、射隆一刀两段否则大将军不会饶恕你们。 加漠暗暗心惊不敢应对。素利拍着自己的大肚子冲着使者叫道你去告诉鲜于大人要我们和扶罗韩、射隆一刀两段也行叫柯比熊把乌侯秦水给我们。当年弥加大人遵从慕容风的遗命尽心辅佐柯比熊但弥加大人刚刚死去尸骨未寒柯比熊这个忘恩负义的小子就起兵打我们他还是人吗?他既然敢打我们那就要付出代价。 阙机也冷笑道你回去告诉鲜于大人请他给大将军写封信问问大将军柯比熊这个混蛋是不是该杀。 使者嗤之以鼻是非曲折我们心里都有数何必废话?鲜于大人说了辽东的事你们适可而止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起事端如果辽东局势不可收拾后果自负。 使者掉头走人。阙机大怒一掌拍到案几上我就不信我毁了辽东豹子还能咬了我的头。 **** 大汉元平二年(公元o年)十月。 十月武都郡凤亭。 右卫将军赵云、后将军杨凤到达位于凤亭的中军大营。 左将军颜良、右将军文丑、镇军将军华雄等一帮大小将领把两人迎进了大帐。 颜良神色冷峻眉宇间隐含几丝沮丧“我是不是要革职回朝?” “革职?”杨凤冷笑“谁敢革你的职?如果打了败仗就革职还怎么打仗?现在朝堂上是我们说了算如果有人想革你的职我们就先革了他的职。” 赵云笑笑冲着颜良和文丑挥挥手“都坐下吧。你们虽然在仙人关吃了一场败仗但前期攻击目的还是达到了。朝廷认为你们可以功过相抵不予责罚。” “大将军在西疆的仗打得怎么样了?”文丑听说朝廷不予责罚了心情立时好了起来急忙问道。 “打赢了。”杨凤说道“先在葵园峡打了一仗上个月又在大小榆谷打了一仗前后斩近一万五千级基本上在河湟站住了脚。现在只要想办法全歼了虹日和铁头的羌骑主力西疆的战事就算结束了。” “这么说大将军在年底前可以平定西疆了?”司马懿惊喜地问道。 “很难。”赵云淡淡地笑道“西疆很快就要下雪了如果虹日在下雪前退到西海西疆的战事就要拖到明年。不过西征大军控制了河湟后大军主力基本上停了下来粮草辎重的需求有所减少。因此朝廷决定继续攻击武都和汉中尽可能把粮草辎重供应给我们。” “如果大将军紧追不舍一直杀到西海呢?”华雄担心地问道“我们已经败了一次。假如这次打了一半撤军士气会遭到重创。” “即使大将军穷追不舍一直杀进西海所带的军队也不过是人数有限的铁骑而且主要是归属羌骑和部分胡族将士。”赵云说道“冬天作战尤其在西海那种人迹罕至的地方作战靠得是勇气和毅力粮草已经不重要了。” “朝廷给我们多长时间?”颜良问道。 “两个月。”赵云举起两个手指头在众将面前晃了晃“我们带四万援军进入大散关后武都战场上就有七万人粮草辎重的消耗非常大两个月是极限。” “何时开始攻击?” “明天。”赵云站起来走到了地图前手指地图上的两当亭“从明天开始颜大人、文大人率三万军再次展开强攻直杀河池然后分兵攻击仙人关。”赵云的脸上杀气重重“上次我们不知道刘备回撤了结果吃了一场败仗丢了数千将士的性命这次我们也如法炮制务必重创叛军。” 十月上武都郡河池。 刘备接到急报说北疆军再度展开攻击不禁忧心如焚急召各部主将议事。 杨任二话不说只有一个字撤。 张任低头不语但脸上的神情无疑告诉大家他已丧失了斗志。 关羽手持长髯一言不。庞义、黄忠、严颜等人坐在他四周一个个愁眉不展。 仙人关一战虽然全歼了北疆军七千多人但联军付出的代价极其惊人。他们是用一万两千人将近两倍的代价才打赢了这一仗。如果不是地形上的优势如果不是刘备断然下令撤军参予合围的军队必定会被北疆军的援军和在包围圈内苦苦支撑的北疆屯骑营、武锋营反包围那时战局将生惊天逆转。 北疆军的强悍让联军将士心有余悸。 此仗中杨任的汉中军队张任的巴蜀军队损失最大他们不想打了但刘备不能不打。他没有地方去如果战败了杨松不可能让他退驻汉中因为刘备是秦王而杨松不过是刘璋手下的一个太守。刘备凭借手上军队的优势完全可以赶走杨松强取汉中。至于蜀王刘璋更不会让他退到成都。刘备是无路可走的亡命之徒而庞义又是巴蜀的叛将刘璋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无论如何不会接纳刘备。 当初刘备撤退的时候诸葛亮曾说过要想生存必取汉中。有了汉中之地然后再和巴蜀互为支援才能确保益州整体不失挡住北疆军南下之路从而确保襄邑朝廷拟定的南北对峙之策。刘备是八月中回到武都的在过去的两个多月时间里简雍、诸葛亮、庞统、刘琰等人想尽了一切办法但都没有绝对把握夺取汉中。 拿汉中的前提必须确保汉中不乱汉中如果乱了外有北疆军的攻击内有激烈的厮杀最后必定是玉石俱焚之局谁都活不了。 现在北疆军稳定了军心重振了士气或许还得到了支援又开始了猛烈的攻击。而刘备还没有找到夺取汉中的办法联军各部又有很多将领丧失了信心和勇气再战的结果极有可能大败。 刘备一筹莫展命令张飞、黄忠坚守于固亭一线自己和文武大吏尽快想出一个对策。 武都郡虽然处在关中、陇西、巴蜀和汉中之间但它通往这四个地方的路都艰险难走。北疆军从关中方向出大散关攻打武都其实也就是一条路一路强攻。谁厉害这块地方就是谁的。上次联军侥幸得胜完全是北疆军太过骄狂疏忽了陇西的刘备随时可以撤回来。这次北疆军不会再分兵而联军也只能凭借地形优势步步阻击。 “如果能把北疆军挡在河池把战事一直拖到下雪那么我们就还有充足的时间谋取汉中。”简雍这话一出口马上觉得不对。这句话毫无意义。秦岭下雪了大雪封山武都和汉中两地的道路同样断绝即使有机会也拿不下汉中。 “要想夺汉中就要抢在下雪之前否则我们完了。”庞统毫不客气地说道“杨松是个小人他看到我们生机断绝必定会投长安。” 刘备叹了口气“实在不行我们就强行攻打阳平关。” “杨松手上有两万多人除了杨任的军队外阳平关还有杨昂的五千人南郑、西城、上庸一带还有一万多人如果强攻我们兵力不足。而且没有了汉中的粮草仅靠巴蜀供应的粮草大军马上就会断粮我们死定了。”诸葛亮连连摇手“要想拿汉中必须从汉中内部着手先让汉中乱起来然后我们再乘势冲进去收拾残局。” 就在众人苦思无策的时候忽然有人来报汉中的粮草送到了押粮前来的汉中府仓曹掾史申耽要求拜见刘备。 申耽原来是上庸令五斗米道的忠实信徒。杨松杀了张鲁后认为他才学甚高依旧留任后来听说他和南阳方面来往密切担心他献出上庸让汉中失去了东面的屏障随即把他调回了府衙。申耽见到刘备后语出惊人秦王即将败亡生命岌岌可危。刘备心想这话还要你说?我正愁着这事呢。刘备不以为意很是客气感谢他送粮而来。申耽又说了一句惊人的话杨松投靠了长安。 “消息准确?”刘备惊骇不已。 “这是最后一批粮草了。”申耽说道“待北疆军打到河池后杨松就要找个借口把杨任的军队调回阳平关驻守然后汉中将不再给大军提供粮草。” 刘备惊出了一身冷汗半天都没说话。 “申大人可有解救之策?”刘备突然想到此人过去是张鲁的手下他亲自赶到河池给自己报警说不定已有解决之策。能不能进汉中大概就要看他愿意不愿意帮忙了。 申耽犹豫了片刻慢慢说道:“早在年初朝廷分封的圣旨下来之后杨松看到自己一无所有随即萌生叛念派人到长安献请罪表。目前我知道的情况也很少估计冬天到了杨松要以大雪封山为借口断绝大人的粮草把大人送上绝路。大人要想取汉中时间已经不多了。” 刘备默默地听着神色异常冷静。 “大人如果拿下汉中如何处置杨松?”申耽忽然问道。 “诛杀九族。”刘备一字一句冷森森地说道。 “大人说话算话?”申耽有些不放心追问了一句。 “我誓。”刘备当即了个毒誓。 申耽长长吁了一口气突然站起来走到门边跪下恭恭敬敬地对着东方拜了数下然后从怀里拿出一张绢制的地图递给刘备“杨松如果献出汉中长安必定封爵拜侯而张师君(张鲁)之仇再难血洗所以我愿意帮助大人夺取汉中。” 刘备大喜躬身拜谢。 北疆军攻势如潮张飞抵挡不住败退河池这时战场上出现了惊人的一幕北疆军又分兵了。文丑指挥北军中垒、虎贲两营直杀仙人关。 此刻联军主力分布在河池、下辨和仙人关三地。北疆军堵住仙人关等于截断了联军七成以上兵力的退路。 刘备认为北疆人不是疯了就是狂妄到了极致。他没有丝毫犹豫一边指挥大军抵挡颜良的攻击一边命令驻守下辨的关羽、庞义率军直杀仙人关再次包围北疆军攻打仙人关的军队。 文丑率军赶到仙人关后没有动攻击而是在距离仙人关三里外的一处山坡上摆下了一个防御阵势辅以各类战车严阵以待。 关羽、庞义率一万五千人杀到并立即展开攻击。这时仙人关内的张任、杨任、严颜也 第二二一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仙人关。 联军被围关羽和庞义的大军陷在了长达三里长的山道上进退失据生机断绝。 杨任和张任的益州军队攻击不力将士们面对北疆军密集的箭矢和怒吼的弩炮一个个心惊肉跳踌躇不前。严颜有心无力虽然他高举盾牌身先士卒奋勇冲杀但他的军队太少了根本无法憾动北疆军的虎贲营。 庞义、邓贤为了尽快突围不惜一切代价督军猛攻但于毒的中垒营就像一座擎天柱石牢牢屹立在战场中央纹丝不动。 赵云亲临前线指挥刘遇、张隼的两营南军轮番攻杀把断后阻击的关羽杀得步步倒退。 深夜赵云接到消息说刘备率军撤出了河池正在向下辨城撤退。杨凤和颜良禀报说现河池已被攻克大军是否尾随追击包围下辨? 赵云急告颜良率两万大军连夜追击。命令杨凤率五千人马守城命令郭勋领五千南军将士支援仙人关战场。 赵云要求各部连夜攻击尽快全歼叛军占据仙人关。 战场上阵阵猛烈的鼓声如惊涛骇浪一般一阵猛似一阵震撼了漆黑的山野。几十里长的山道上密密麻麻的篝火就象天上的星星灿烂夺目照亮了大山照亮了杀声震天的战场。 关羽血染战袍坐在一堆篝火旁边沉默不语。庞义、邓贤和几个统军大将站在他的对面焦虑不安。 刚才斥候急报北疆军正沿着大道两侧的山脊飞前进估计到了天亮时分战场两翼将被北疆军控制。到时北疆军士卒居高临下箭矢如雨大军只有等死了。 “仙人关方向……”关羽缓缓抬头嘶哑着声音问道“还在进攻吗?” “大人请你正视现实不要再指望张任、杨任的救援了他们杀不过来。”庞义手指仙人关方向大声叫道“他们距离我们只有一里路只有一里路……六个时辰整整六个时辰他们都没有杀过来你还指望什么?” “大人从河池方向包围而来的敌人绵延十几里至少有五万人他们连续不停地攻击我们根本抵挡不住。”邓贤非常激动连连挥舞着双手“前面是长安的北军是于毒的中垒营和张震的虎贲营是北疆军最强悍的军队。我们就算把人马全部拼光了也未必能突围而去。大人算了吧不要打了给我们留点人吧……” 这一万五千人基本上来自益州过去都是赵韪和庞义的军队。看到自己的部下纷纷倒毙看到大军身陷绝境庞义和邓贤等将领忍不住了他们要投降不愿再打了。 关羽闭上眼睛痛苦地摇摇头。 “大人河池肯定被包围了秦王和城内的军队凶多吉少不管我们在这里支撑多久都无法挽救惨败的命运。”庞义走到关羽身边俯身劝道“长安派出了增援大军对武都势在必得我们没有退路了没有了……求求你了大人给弟兄们一条生路吧……” 庞义突然跪了下来泣不成声“我们跟着秦王打了四年的仗吃了数不尽的苦图个什么?拯救社稷难道就是要让这些无辜的弟兄们白白死在这里吗?” 邓贤等将领齐齐跪下。 北疆军这些年来攻城拔寨常常不纳降卒甚至惨无人道地诛杀俘虏其中颜良更是以嗜杀名震天下。联军不久前围杀了北疆大将苦酋和七千将士而颜良此刻又是武都战场上的北疆军统帅联军如果投降十有八九要被颜良杀了。要想活下去唯一的机会就是来自关羽。大将军焦龙当年讨伐幽州张举、张纯的时候刘备、关羽等人曾追随刘虞北上参战他们很长一段时间都效力于焦龙帐下关羽在那段时间结识了不少北疆军大将。如果对面军队中有关羽认识的将领而且还记得过去那段交往能说服颜良接受联军的投降那么大家就有活命的机会。 “如果颜良拒绝我们的投降怎么办?”关羽看看站在四周的士卒看看他们绝望而无助的眼睛痛心疾无奈地问道。 庞义惨然苦笑“我们努力了尽力了到了九泉下面对这些死去的冤魂我们最起码有个交待。” 关羽一动不动就象雕塑一般。他难以取舍在忠诚和生命之间难以取舍。投降了等于背叛了刘备自此成为叛主的罪人成为背信弃义的小人。不投降一万多名兄弟一万多条生命即使死了自己也无法面对这一万多个冤魂。 凌晨斥候再报杨任、张任和严颜撤军了。杨任早就想撤进关内了但严颜象疯子一样拼命地攻击。对面就是他的一帮兄弟和一万多条人命他们陷入了北疆军的重重包围如果不救出来他们就死定了但靠他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济于事。他的士卒越来越少他也身负重伤昏迷不醒。杨任要撤军张任答应了继续打下去除了让更多人白白送死外没有任何意义。 张任和杨任撤军了联军最后一丝突围的希望也破灭了。 赵云接到禀报联军要投降联军统帅关羽只身求见赵云。 “不行不许他们投降给我杀继续攻杀……”王当高声怒吼冲着传令兵又喊又叫。 “黑子你冷静一点。”赵云皱皱眉冷声说道“不许他们投降我们要死多少人你知道吗?” “死多少人?我们能死多少人?”王当两三步冲到赵云面前纵声咆哮“两千?三千?我认了。我要杀了他们把他们统统杀了一个不留。” “为什么要让两三千将士白白送死?你有什么权力剥夺他们的生命?难道他们的生命就象草芥一样无足轻重吗?”赵云一掌拍到案几上猛地站了起来“当年在太行山的时候你也是这么想的?两三千条生命难道不是生命吗?” “我不管……我要报仇……”王当抡起拳头狠狠砸到案几上“让刘遇和张隼把路让开我带人冲上去。你不愿杀我来杀。” “你的部下不是我的部下?你的士卒不是我的士卒?”赵云横眉冷对厉声吼道“你连自己兄弟的性命都不要你还是人吗?你还有什么资格统率这支军队?” 王当勃然大怒一把抓住了赵云的衣领“赵大人你不要逼我……” 赵能等人大惊一拥而上把王当团团围住。帐内将领也是大惊失色郭勋、寥磊等人急忙把两人拉开。 “抓起来……”赵云一拳砸下案几四分五裂“拖下去。” 王当气得面红耳赤张嘴就要狂吼。寥磊眼明手快死死捂住他的嘴和赵能等人连拉带拽把他拖了出去。 赵云杀气凛冽怒视帐内众将“谁敢杀降格杀勿论。” 众将望着地上破碎的案几噤若寒蝉垂不语。 关羽坐在赵云的对面望着帐角处微微摇动的烛火神情恍惚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 赵云等了一会儿剑眉微皱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十七年没见关大人神采依旧啊。” 关羽似乎被这句话惊醒了目光慢慢转到赵云的脸上“十七年了?我几乎不认识你了那时候你还没有留胡子很年轻。” 当年在幽州战场上赵云统领铁骑和关羽仅有数面之缘彼此没什么交往。现在知道这位声名显赫的赵云就是北疆大军统帅关羽心里很不是滋味。十七年前大家在同一战场上为大汉而战现在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命运何其不公。 “我不想浪费时间。”赵云说道“关大人投降想必有什么条件你快点说。能答应你的我就答应不能答应的我们一拍两散继续开战。” 关羽两眼慢慢眯起凝神望着赵云一会儿轻声说道:“我只想知道一件事大人能否确保我大军将士的性命。” 赵云想了一会儿摇摇头“这个我不敢担保……我们两军之间仇怨太深想杀你们的人太多。你们缴械之后要转移到后方稍有差错就会被我们的人找到借口杀了除非……” 关羽双眉轻跳目光下垂两手微微抖动显然在强行压制心中的愤怒“除非怎样?” “除非能戴罪立功尽可能减轻彼此间的仇恨。”赵云淡淡地说道。 关羽稍稍思索了片刻叹了一口气:“我帮你拿下仙人关。” 赵云摇摇头“仙人关应该由庞大人去拿。如果我没有说错的话这支大军的士卒主要来自益州。相比较而言庞大人更在乎他们的生死夺取仙人关的事交给庞大人更合适。” 关羽苦笑“我们帮你拿下仙人关后你是不是可以做出承诺?” 赵云依旧摇头。关羽脸色一冷杀气暴现。赵云泰然自若眼露嘲讽之色。 “再加上我这颗人头如何?”关羽和赵云对视了一会儿终于颓然长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如果你答应了我现在就把脑袋给你。” 赵云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难道在关大人的眼里你的脑袋可以换一万多人的性命?”赵云大笑“在我看来你的脑袋和普通士卒的脑袋没有任何区别。” 关羽闻言愣了一下神情既尴尬又落寞更有几许凄凉和悲哀。 “我们把刘备围在了下辨你去劝劝他叫他投降。”赵云说道“如果刘备宁愿舍弃一万多人的性命也不愿投降那就不要怪我们了。” 关羽大怒厉声说道 :“赵大人我还有一万多人你想全部杀了也没那么容易。” “是吗?”赵云指指大帐外面“那就请你回去重整军队我们再战。” 关羽一跃而起转身就走。但走了几步后他又停下了。他这样空手而回无法交待。 赵云望着他的背影冷笑道:“如果在刘备眼里一万多条性命还不如他一个人的性命重要那你还为他打什么仗?” 清晨战场上的鼓声再度响起惊天动地。 杨任等人匆忙冲上仙人关紧张地望着掩映在山林中的战场期盼着出现奇迹。北疆军休息了半个晚上关羽、庞义等人或许能乘着这个时间养精蓄锐带着人马冲出来。 上午奇迹终于出现。庞义浑身浴血带着五百多人杀出了重围。 当天下午赵云指挥大军杀到关下摆开了战场。 晚上庞义自告奋勇要求率军镇守城楼。仙人关较小关内只有庞义、严颜和杨任的数千军队张任率军驻于关外。 凌晨庞义命令手下打开了城门北疆军乘势杀进关内大乱。杨任措手不及被庞义拿刀架在了脖子上只好下令全军投降。张任在关外听到关内鼓声震天杀声如潮知道关隘失守带着大军急逃往兴城关。 兴城关(今陕西略阳县西北方)位于西汉水北岸距离沮城仅有六十里。过了沮城东南行百里就是西亭从西亭再南下数十里就是阳平关了。 张任气喘吁吁地赶到兴城关急告蜀王刘璋汉中太守杨松仙人关失守请急加强阳平关和金牛山的防守堵住北疆军攻打汉中和巴蜀之路迟恐不及。 红彤彤的朝阳冉冉升起郁郁葱葱的群山掩映在白色的雾霭中犹如仙境一般。 赵云和王当站在城楼上望着美丽的晨色如醉如痴。 “黑子还生气吗?”赵云环抱双臂轻轻碰了一下王当笑着问道。 “我心里痛心里痛啊……”王当戳了戳心口眼眶有些湿润“我知道你是对的我知道不应该杀他们。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是一帮为了生存而苦苦挣扎的可怜人但是……”王当转身指着掩映在云雾中的远山“当我走过那片大山当我看到一座座坟茔的时候我无法面对那些死去的兄弟……我无法面对……”王当的泪水滚了下来“很多年了很多年没有死去这么多兄弟了……” 赵云伸手抱住他的肩膀用力拍了拍“你率军去打兴城关吧这里的事我来处理。我们需要时间我们需要抢在刘备之前打下阳平关杀进汉中否则汉中很可能成为刘备的囊中之物。” 王当抹了一把泪水低声问道:“虎头问清楚了的确有一条小路可以翻进大山直达沮城?” “杨阜、赵昂这些人出身于武都对陇南的地形非常熟悉不会有错。”赵云说道“按照杨阜的说法刘备到了沮城后如果能找到向导可以沿着沔水河北岸的一条密径直杀汉中河阳城。只要沔阳城有人接应刘备刘备就可以穿过箕谷到达褒中城然后出其不意地杀进南郑夺取汉中。” 王当冷笑“子龙我走了。如果我能抢在刘备之前占据沮城他就死定了。” 中军大帐。 关羽、庞义听完赵云的话难以置信。刘备竟然逃了竟然匪夷所思地逃出了北疆军的包围。 “你想告诉我什么?”关羽沉默良久面无表情地问道。 “我想告诉你庞义大人虽然帮助我们夺取了仙人关立了功但你如果背信弃义擅自逃跑庞义大人的脑袋一样保不住严颜邓贤、冷苞几位大人的脑袋更保不住。至于那一万两千多名将士也会给你陪葬。”赵云面带笑意慢条斯理地说道“云长兄你能誓不会再背弃你的兄弟吗?” 关羽怒极两眼暴睁杀气腾腾。庞义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拉住了关羽的手臂“云长兄……” 赵云神态悠闲盯着关羽赤红的脸膛一字一句地问道:“你是忠诚于大汉天子还是忠诚于刘备?你是愿意为一万两千多名兄弟而死还是愿意为刘备一个人而死?何谓忠?何谓义?”赵云渐渐提高声调大声说道“为大汉而死才叫忠。为一万两千多名兄弟而死才叫义。” 关羽神情呆滞杀气点点消散脸土尽显迷茫之色。难道我的忠义都是错的?难道我投降还是对的?我当然应该忠于大汉忠于天子我当然应该为大汉而死为我的兄弟们而死但我为什么如此痛苦?为什么如此绝望? 庞义望着陷入混乱的关羽无奈地摇了摇头“赵大人你要如何处置我们?” “暂住河池大营等待朝廷的圣旨。”赵云平静地说道“不出意外的话关大人要去长安严颜大人也要回长安疗伤你可能留在军中统兵。” **** 十月上刘备率大军翻山越岭到达沮城。此刻张任正在兴城关和王当血战。 焦俊告辞离去。刘备感激涕零赐以厚礼焦俊不受飘然而去。庞统按照刘备的命令在小城中找到了申耽的好友元长。 元长是五斗米道教徒张鲁的弟子他见到刘备后要过了申耽交给刘备的那份地图“五天后我们到达沔阳沔阳令刘雄会给大军准备粮草辎重。” 十月上赵云亲自统领降兵回到河池。 武都郡太守韦端、长史杨阜等人前来拜见。赵云好言安抚让他们带着请罪表赶赴长安功过责罚自有朝廷定夺。 随同韦端前来的还有氐王杨仆。氐族也是西疆一个古老的民族据《商颂殷武篇》说氐人是瓠(上古神人)的后裔在商汤时就与商朝有来往了。孝武皇帝在凉州建立武都郡后他们就居住在这里和汉人世代杂居在畜牧的同时也学会了耕种学会了汉人的语言和礼制。经过几百年的变迁他们和汉人几乎没有太大的区别了。 氐人数量不多大约四五万人口过去有不少人住在关中和凉州的汉阳、陇西等地后来因为社稷动荡一些小部落陆续迁回到武都和汉中。武都郡的人口中有一半多是氐人所以想在武都站住脚必须和氐人搞好关系。氐人和西疆的羌人相比实力弱小不过在武都这块地方氐人的实力就不小了。武都郡的氐人很温顺罕有叛乱之举这或许是因为武都的地理位置不好武都处在关中、陇西、巴蜀和汉中之间如果造反在没有支援的情况下死路一条。也或许是因为武都的汉人官吏为了自身利益考虑没有像凉州其它郡县的官吏那样肆无忌惮地盘剥和欺凌氐人。总之这块地方除了王莽乱国期间屡遭战火的荼毒外其它时间都很安稳包括现在。 刘备占据武都后曾以襄阳天子的名义封赏氐王杨仆。杨仆不敢违抗一边帮助韦端稳定武都局势一边给刘备的大军筹措钱粮。如今刘备走了杨仆担心遭到长安人的报复一度很惶恐见到赵云时战战兢兢。 赵云毫不客气把杨仆狠狠骂了一顿。你是一个外族王深受大汉皇恩竟敢帮助叛逆危害社稷罪在不赦。杨仆吓得冷汗淋漓连连叩头求饶。赵云冷笑我知道你们氐人的难处但在大汉危急时刻你背信弃义祸及全族我也没办法救你。 杨仆苦苦哀求氐人微弱要想生存只有逆来顺受实在没有求生之道“这些年先有韩遂的欺压后有刘备的威胁氐人能活下来已是奇迹了。大汉天子如果一定要降罪我愿一力承担。” 赵云稍加沉吟后语气放缓冷声说道:“待罪立功大汉天子或可赦免氐人之罪。” 杨仆喜出望外满口应承。 “你们氐人的钱粮都被刘备抢去了今年冬天怎么过?”赵云说道“大汉天子正在远征羌人朝廷财赋紧张无法赈济你们要想活下去马上全部出动帮助大汉军队运送粮草辎重。这样你们既能解决吃饭问题又能戴罪立功。当然了如果你们能为大军攻打汉中和巴蜀指点路径那功劳就更大了。” 杨仆惊喜交加感激涕零。 送走了韦端和氐王一行赵云召集诸将议事。 现在大军已经攻占了武都如果汉中的杨松能兑现承诺封锁阳平关堵住刘备的退路那么我们在十一月底之前收复武都和汉中两郡的目标就能实现。相反如果杨松疏于防备让刘备从小路偷偷潜入了汉中腹地丢了汉中大军也就很难攻克汉中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越来越近留给大军动攻击的时间越来越少现在能否拿下汉中靠得不是武力的强悍而是运气的好坏。 赵云因此建议后将军杨凤率两万南军和大部分民夫返回长安以减轻武都战场上的钱粮消耗。 “我和氐王刚才已经说过了把粮草辎重从河池送到阳平关前线的事交给氐人这样我们可以解决氐人的生存问题也能帮助朝廷缓解财赋危机。”赵云望着杨凤笑道“如果栖之兄同意你我就联名上奏。目前关中的防守兵力极其单薄南军还是急返京为好。” 杨凤一直担心长安和关中的安危。如果武都战事久拖不决军队留在陇南无法回京谁敢担保长安不会出事?他毫不犹豫当即答应下来。 十月中朝廷下旨同意赵云和杨凤的奏请让杨凤率南军返京。前武都太守韦端、叛军大将关羽等人随同赶往长安。朝廷命令镇军将军华雄领武都太守镇守武都郡。 赵云、颜良、司马懿、魏延等人随即率军急赴阳平关前线。 阳平关(今陕西省勉县武侯镇莲水村)。 阳平关又叫白马城建于本朝初年是汉中西面的门户也是巴蜀通往关中的北端并沿雄踞于西通巴蜀的金牛道口和北抵秦陇的陈仓道口之间地理位置十分险要。此关隘北依秦岭南临沔水(今汉江)和巴山西隔咸河与走马岭遥遥相对。沔水南北两岸的定军山、天荡山与其互为犄角进可攻退可守可谓极天下之至险一地。 汉中太守杨松站在关隘上极目远眺河谷里的北疆军大营神情凝重忧虑不安。 杨昂等一帮守将站在他的四周低声笑谈眉宇间并没有多少忧惧之色。益州有三大险隘阳平、江关和白水阳平关居。凭此雄关抵挡北疆军万无一失。 “大哥张任的军队就在走马岭上。”杨昂指着对面的山岭说道“他在兴城关守了一天在西亭守了两天然后一口气跑到了这里。遵照大哥的吩咐我没有开关让他直接渡河赶到走马岭驻守山寨。” “山寨里的粮食军械能支撑多长时间?”杨松问道。 “至少三个月。”杨昂说道“马岭山寨里一直驻有一部人马屯有一年的粮食。张任率军进寨后我们的人马就撤了回来。如果北疆军先攻走马岭张任也无需担心因为很快就要下雪了北疆军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杨松点点头。杨昂接着转身手指关隘南部和北部的两座大山“张英带着军队守在定军山袁约带着军队守在天荡山。北疆军只要攻打关隘必遭四面围攻。” “北疆军有攻击迹象吗?” “还没有。”杨昂笑道“昨天文丑、王当带着一队人马赶到关下四处转了一圈然后打马走了估计是无计可施。” “不要大意。”杨松警告道“当年张鲁攻打汉中太守苏固大人就是太过轻敌。先丢了走马岭结果让张鲁破了阳平关牢牢控制了咸河一线其后张鲁南渡沔水占领定军山北面又夺取了天荡山轻松占据了河阳城全取汉中。这是前车之鉴你千万不要重蹈覆辙啊。” “汉中丢了巴蜀又能守多久?”杨昂满不在乎地说道“张任要想守住巴蜀保住刘璋就要死守走马岭。另外……”他四下看看凑近杨松小心翼翼地低声问道“你不是说你打算……北面还没有消息?” “北疆军现在连战连胜又击败了刘备势如破竹。这个时候……”杨松摇摇头“要想确保得到我们所需要的东西现在就要忍耐谁能忍到最后谁就赢了。你记住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要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要死死掌握在自己手上。” 刘备的大军悄无声息地越过了大山出现在沔阳城外前来迎接他的不是刘雄而是申耽本人。 “杨松到阳平关去了。大人只要在沔阳围杀了杨松则汉中唾手可得。”申耽兴奋地说道“天赐良机天赐良机啊。大人带来了多少军队?” “山道难行一百多里路我们竟然走了五天。”刘备无奈地摇摇头“目前这里只有三千精锐还有一万多人正在三十里外翻越悬崖估计至少还要一天时间才能赶到这里。” “够了三千人够了。”申耽大喜“焦休已经在城内部署好了只待我们杀了杨松带着人马赶到南郑他就替我们打开城门。” “如何诛杀杨松?”刘备又惊又喜急忙问道。 “杨松的亲卫军有一千人强行围歼恐怕会走脱士卒泄漏消息。”申耽说道“我和刘雄商量好了待杨松路经沔阳时留他吃饭在筵席上动手。大人带主力埋伏在城外我带一百悍卒埋伏在府衙内。筵席开始后我们杀了杨松死守府衙大人则带着军队冲进城关闭城门把一千人全部杀了。” 刘备和简雍、诸葛亮等人商量了一下觉得此计不太可靠。一旦杨松拒绝刘雄的邀请刺杀就失败了必须做两手准备。刘备随即急告还在三十里外的大军主力请庞统、黄忠两人带两千兵力赶到箕谷埋伏以防不测。 杨松嘱咐杨昂等人小心守关然后匆匆返回南郑。他做梦都没想到刘备竟然带着军队到了汉中。 当天中午杨松到达沔阳城。沔阳令刘雄盛情相邀请他吃了中饭才走。杨松没同意马不停蹄带着一千亲卫军穿城而过直奔褒中。 刘备、申耽连叫侥幸急忙合兵一处随后追赶。 黄昏时分杨松在箕谷附近的山岭上中伏。黄忠、庞统指挥将士们一阵猛砍接着刘备、申耽率军赶到五千人四面围杀。杨松中箭而死一千士卒全军覆没。杨松至死都不知道杀他的人是刘备。 刘备担心有漏网之鱼泄漏了消息带着军队连夜渡过褒水河绕过了褒中城打着杨松的旗号直杀南郑。 焦休打开了城门刘备率军呼啸杀入。 焦休是汉中的高门大族一直和杨家明争暗斗对杨松的卑鄙无耻极其痛恨。当初张鲁打汉中的时候太守苏固的死就和杨松有直接关系后来杨松杀了张鲁乘机把汉中据为己有。但他还不满足他又想拿汉中来威胁长安答应他分封的欲望根本不顾汉中数十万百姓的生死。长安不会答应杨松的要求北疆军武力强悍如果强行突破了阳平关汉中极有可能毁于战火所以焦休断然决定诛杀杨松拯救汉中。 杨松的弟弟杨柏守在南郑他接到杨松返城的消息急忙带人出迎但还没等他走出府衙就听到了惊天动地的杀声。 杨柏和杨氏宗族故吏惨遭诛杀。 城内的军队一度想展开反击但焦休和申耽拿着杨松、杨柏的人头出面招抚把事情摆平了。焦休、申耽都是汉中高门大族他们的门生弟子遍布汉中诸府和军队在杨松已死杨氏一门九族皆灭的情况下大家还是非常明智地选择了沉默和顺从。另外汉中百姓大都信奉五斗米道对杨松诛杀张鲁一事怀恨在心杨松死了拍手称快的人比比皆是一定程度上反而让汉中更加稳定了。 刘备为了迅控制汉中让焦休出任汉中太守一职。他是秦王只要焦休尊奉他为汉中之主只要他有实力汉中就是他的否则他的下场比张鲁、杨松也好不了多少。 南郑拿到手接下来的当务之急是解决阳平关、西城和上庸的军队。西城和上庸距离南郑较远可以缓一步而阳平关必须即刻解决。如果杨昂得到消息倒戈一击把北疆军放进阳平关那就统统完了。 张飞率主力大军进驻沔阳城。焦休假传命令请杨昂返南郑议事。杨昂没有防备一头冲进沔阳城被抓住了。张飞说你把阳平关让给我我留你一条性命。不管此话是真是假杨昂都没有选择了。张飞兵不血刃占据阳平关。这时焦休、阎圃等人也亲自赶到了阳平关安抚诸将。一场可能导致汉中瞬间崩溃的最大危机终于解决了。 焦休要杀杨昂张飞坚决阻止。我既然答应留他一条性命就绝不会让你杀了他。 张飞亲自把杨昂送出了关隘。你可以去投巴蜀刘璋也可以去投长安焦龙。如果要报仇我在阳平关恭候大驾。 杨昂欲哭无泪转眼间家破人亡上天无门入地无路除了投降北疆军试试运气外别无它途。 赵云、颜良、司马懿等人统率大军主力赶到阳平关。 “可有刘备的消息?”赵云急切问道。 文丑苦笑手指关隘上的大纛“刘备进汉中了。” 赵云骇然抬头遥望雄伟高楼半晌无语。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颜良冷哼一声望着王当问道。 “昨天的事。”王当说道“知道你们今天要来所以也就没有连夜禀报了。具体情况等一下由杨昂告诉你们。” “杨昂?”赵云略感吃惊“他逃出了阳平关?” “是张飞放他出来的。”文丑说道“杨松、杨柏还有所有杨家的人都被杀了就剩下杨任和杨昂兄弟俩了。” 赵云摇摇头“书奏长安把杨松被杀刘备进驻汉中的事急报朝廷。” “传令诸将赶到大帐军议我们要即刻攻击阳平关乘着刘备在汉中立足未稳之际急攻击。” 阳平关的地形太过险要汉军在赵云的指挥下持续攻击十天没有取得任何进展。 要打阳平关先就要攻占走马岭否则汉军的后方完全暴露在走马岭敌军的攻击之下。但攻打走马岭南面的定军山北面的天荡山和阳平关三地的叛军都可以出击可以大大牵制汉军的兵力迫使汉军无法集中主力猛攻走马岭。 颜良率三营北军强攻走马岭但张任凭借险要的地形优势和拒马、鹿砦、壕沟等重重障碍把颜良打得灰头灰脸。十月下定军山的叛军在张英的率领下从沔水河的浅水处悄悄渡河偷袭司马懿的大营。司马懿措手不及被打得狼狈不堪损失了好几百人大营也被一把火烧了。 赵云果断下令停止攻击。大军后撤西亭并急告长安请求 第二二二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羌人调转马头再次撤进写谷。 此战斩四千八百级。沈氐领风暴被杀其军队被彻底击溃。 大将军要求大军继续西进一直杀到西海。麴义、贾诩、傅干等人当即反对。冬天已经到了马上就要下雪此刻西进西海杀敌危险太大稍有不慎就是全军覆没之祸。“大将军等到明年春天我们再进西海。” “我没有时间了北疆已经乱了。”焦龙坚持己见“如果明年春天再进西海我们最快也要在大漠雨季之后也就是七月左右才能进入大漠。七月进入大漠留给我们平叛的时间只有三到四个月时间在这么短的时间我们解决不了北疆任何问题。” “大将军冬天进入西海作战困难重重危险重重请你务必三思啊。”傅干情急之下“扑通”跪下了“大将军我求求你了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社稷着想啊。” 焦龙笑笑弯腰把他拉了起来“我死了还有陛下和你们这些忠心耿耿的大臣大汉一样能中兴。” 接着他手指卫峻、雷子、姜舞、庞德、马、聂啸、百里杨七人“你们七个人带三万铁骑随我西进其他人和陛下留在这里。” 卫峻等人轰然应诺。其他人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麴义摇头苦笑“大将军你没有去过西海不知道西海的厉害。好既然你一定要去那我就陪你去。要死我们死在一起。” 阎柔冲着焦龙笑笑默默走到了他身边。 “你还要去北疆?” “你死了我还有什么面目回北疆?”阎柔瞪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小天子突然站了起来拎起案几上的战盔跑到了焦龙面前昂然而立。 贾诩魂飞天外失声大叫“陛下那是西海是西海……你不能去……” 焦龙想说什么突然又闭上了嘴伸手轻轻拍了拍小天子的肩膀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 “大汉的天子就应该这样……”麴义仰大笑环视帐内诸将“既然陛下要亲征西海那长水营、胡骑营、虎贲羽林营也去吧。” 帐内顿时一片欢呼。 “西凉人一定要去。”杨秋振臂高呼“不把羌人赶进西海绝不回头。” 十一月西海。 汉军继续西进羌人惊骇不已。 马上就要下雪了汉军竟然不顾死活奋勇杀进这是前所未有的事。而且大汉的天子一直攻杀在前这对汉军的士气是最大的鼓舞但对羌人来说却是一个噩耗。 大军越过了写谷、木乘谷攻克了龙耆收复了金城郡最西部的重要关隘。 走出这个关隘就是羌人世代的居住地西海。 十一月上大军翻越日月山。除了一部分世居河湟的西凉人其他将士都出现了头晕、恶心、呕吐等症状大将军头痛欲裂不得不躺倒在马车上。小天子更是不堪吐了个一塌糊涂但他死死抱着马脖子就是不下来谁劝都不行。因为麴义悄悄对他说了这是西海的魔咒只要陛下能挺过去西海就会奉陛下为主人这仗不用打都能赢。小天子一听心花怒放世上还有这等便宜事?不就是呕吐嘛朕忍了。贾诩和傅干等人吓坏了连声哀求。小天子生气了朕是天子朕如果都熬不过去这仗还打什么打?回家算了。 三天后大军到达尕海看到了一望无际的西海辽阔而壮美的西海。 站在茫茫的大草原上望着广袤高远的湛蓝天空望着波光潋滟的碧蓝湖水望着巍峨雄伟的大雪山当真是心旷神怡如醉如痴。已经逐渐恢复正常的将士们被眼前的美景所陶醉一个个如梦如幻仿佛进入了美丽的仙境。 “好美啊……”小天子瞪大双眼低声感叹道“朕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这么美丽的地方竟然会孕育出如此野蛮而残忍的部落?” “美丽的西海孕育了千千万万的孩子但她无法满足这些孩子对生存的强烈渴望他们不仅仅需要生命他们更需要生存。”贾诩坐在草地上紧紧裹着大氅悲伤地说道“再过几天西海的湖水便会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银白色的冰。到那时西海银妆素裹美丽得让人窒息。但站在刺骨的寒风中听着寒风凄厉的啸叫陛下感觉到的不是生命的跳动而是生命的哭号无助的哭号……” 小天子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惊恐万分。 十一月中西海结冰。 一夜之间西海便用它洁白的羽衣遮掩了美丽的湖水露出了她最迷人的骄靥。阳光温柔地打在湖面上冰块的裂缝被投上了深深的阴影如诗如画让人感觉无比的神秘如同走进了奇妙的梦境。 汉军沿着西海湖艰难前进目标直指野公牛河(今布哈河)。野公牛河位于西海北部的橡皮山附近是西海最大的河流她孕育了西海也孕育了羌人这个民族。 烧当羌的主要栖息地就在野公牛河的上游天峻大草原。 羌人感到了死亡的威胁他们动了攻击但汉军步卒大军紧紧抱在一起六万大军就象西海上的冰盖一样坚不可摧无懈可击步步紧逼。 虹日急告羌族诸部集结决战生死决战。 大汉元平二年(公元o年)十二月。 西海下雪了。大雪绵延不绝雪原广袤群山如玉西海冰封玉砌在阳光的映射下熠熠闪亮灿烂夺目。 汉军在羌人的连番阻击下推进缓慢于十二月初赶到大通山距离野公牛河还有一百多里。此时汉军的粮草运输极为困难但西凉人挥了惊人的力量十几万民夫从龙耆关隘把一车车的粮草军械持续送往西海前线。十月秋收和武都战场的停战让朝廷大大缓了一口气民夫和粮食都有了朝廷随即以最快的度在关中、河东等地征调了三十多万民夫迅西进把囤积于陈仓的粮草军械急送往河湟。 羌人本想利用这场大雪和重重阻击延缓汉军的推进度把汉军拖在西海雪原上迫使汉军因为粮草不济而撤军。但半个多月过去了汉军不但没有丝毫撤军的迹象反而开始翻越西海北部的大通山了。 大雪迟滞了汉军前进的脚步同样也阻碍了羌人的集结不少部落因为恐惧借口风雪太大道路难行迟迟不愿赶到天峻大草原。虹日大怒一边派人向汉人议和一边再告羌族各部汉人已经杀到我们的家园如果大家不能齐心协力最后必是族灭之祸。我们要想生存就要浴血奋战就要把汉人赶出西海。我们没有退路了投降也是死战死也是死。为了捍卫西海我们血战到底。 大将军焦龙拒绝了羌人的议和他把羌人使者的脑袋砍了下来。汉军已没有退路此时后撤极有可能被羌人追杀极失惨重只有继续攻击一直杀到天峻草原。成败在此一举。 十二月上汉军到达野公牛河沿河而上直逼天峻大草原。 虹日集结了三万五千大军正面迎战。 决战的那一天天空灰的北风咆哮大雪纷飞战场上白茫茫的一片。 焦龙把北军的越骑营和步兵营放在最前面杨秋的西凉大军居中小天子和贾诩的虎贲羽林营居后压阵。车骑将军麴义和镇北大将军阎柔率领铁骑居于左右两翼。六万将士肃立于风雪之中静静地等待着攻击的一刻。 羌人以雁行列阵蓄势待。 战场上非常寂静寂静得让人窒息。 双方战旗在风雪中狂舞就象雪原上骠悍的狼群出了一阵阵惊心动魄的厉啸。 焦龙举起马鞭轻轻拍了拍长上的雪花然后抬头望着高高矗立的大纛慢慢眯起了眼睛。 大汉战旗在半空中舞动着雄壮的身姿如同一条即将腾空而去的蛟龙仰狂啸。 小天子紧张地喘息着从口鼻中喷出的热气化作了团团白雾。期盼已久的大战就要开始了激动人心的一刻就要到了。大汉……大汉无敌…… 焦秀转头看看小天子红通通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娇笑“你那么紧张干什么?又不是第一次上战场。” 小天子严肃地瞪了焦秀一眼“朕要领军冲杀等一下你不要跟在朕的后面妨碍朕杀敌立功。” 焦秀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急忙连踢马腹退到了颜霸身边“好听你的我跟在颜大哥后面不耽误你杀敌了。” 焦龙挥了挥手。 “咚咚咚……”百面战鼓同时擂响霎时惊天动地。 “呜呜……” 羌人出动了灵狐带着一支大军犹如离弦之箭风驰电掣一般冲出了本阵向着战场左翼呼啸杀进。 万马奔腾顿时激起满天雪花蔚为壮观。 麴义冷笑。 羌人想冲击汉军左翼从汉军铁骑和步卒大军之间撕开一条通道以便击破汉军阵势这个办法虽然不错但羌人显然低估了汉军的实力。他们以为汉军到了西海后水土不服战斗力已大不如前。 麴义长戟划地而起带起一蓬冲天白雪“传令各部且战且退把敌人引进来引进来……” 庞德、马各率人马左右分开任由羌人畅通无阻地杀了进来。羌人一杀到底和严阵以待的卫峻、聂啸迎头相撞双方血战。 几 万人马混战在一起杀声震天。 号角再响铁头带着大军冲出本阵再度杀向了汉军左翼。 麴义有些意外。羌人认准了左翼好象非要从这一侧突破。他急忙命令庞德、马掉头迎战挡住敌人的后续攻击军队。 一半汉军掉头而去让阵中的羌人很快突破了汉骑阻击直杀中路的西凉大军。 杨秋、成宜、程银、梁兴等西凉大将早就按捺不住了看到羌人呼啸而来连声下令督军狂攻。 左翼战场上一片混乱。 焦龙微微皱眉转身对傅干说道:“传令玉石将军前军拆阵让秦谊、陈卫带着越骑营横向切入左翼战场堵住羌人的退路包围羌人。” 傅干吃了一惊“大将军前军拆阵羌人不正好攻击吗?” “告诉阎柔将军注意保护前军阻止羌人的正面攻击伺机在右翼战场上设下陷阱诱使羌人主力攻击我右翼把羌人全部引进战场。”焦龙用力一挥手“快下令……” 傅干目瞪口呆。 现在左翼遭到了两批敌军的攻击。庞德、马的军队被敌军夹在了中间虽然他们挡住了第二批敌军但因为未能配合卫峻、聂啸包围第一批敌军导致第一批敌军成功突破了聂啸的阻击猛攻居于中路中间位置的西凉大军。这一招让汉军措手不及中路的坚固阵势随即开始摇晃。 这时如果让前军拆阵全力配合庞德、马包围第二批攻击敌军那么整个中路阵势也就没有了左中右三个战场马上混为一团战局很快便会失去控制。这等于拱手把战场的主动权丢弃了而这也正是羌人连续攻击大军左翼的目的他们就是想突破中路造成战场混乱继而动致命一击。 傅干还想劝阻但看到焦龙杀气腾腾地瞪着自己不敢再说匆匆下令去了。 “再告麴义将军任由羌人攻击西凉军让西凉军把羌人拖在中路然后命令卫峻、聂啸的军队从羌人左右两翼包抄上去包围这股羌骑。” “传令姜舞、雷子两位将军向中路战场靠近做出救援西凉军的姿态。” 蒋济二话不说打马而去。 战鼓如雷令旗翻飞战场上的各路大军飞移动战局很快生了惊人的变化。 汉军的前军突然拆阵秦谊、陈卫两位将军指挥北军越骑营向左翼战场急杀进堵住了铁头的退路。铁头此刻正指挥羌骑和庞德、马的大军死战竭尽全力帮助灵狐的军队攻击汉中中路完全没想到汉军竟然自毁战阵。 铁头的前面是庞德、马的铁骑后面是秦谊、陈卫的步卒大军他和五千羌骑迅陷入了包围。 与此同时灵狐的羌骑越战越勇他们撕开了西凉军的前阵疯狂杀进而西凉军也好象抵挡不住了在尸横遍野的雪地上步步后退。但羌人忽略了卫峻和聂啸的铁骑两支大军一部分死死缠着他们一部分则从他们的左右两翼悄无声息地插了进去就像两把锋利的战刀一左一右插进了他们的腰肋把他们团团挟住了。 虹日仰天长啸。 在西海这块地方没有人是羌人的对手即使是战无不胜的焦龙也在短短时间内陷入了败亡的绝境。汉军的中路崩溃了在羌人猛烈地攻击下汉军左翼支持不住不得不从中路抽调大军支援这样一来攻防最为坚固的汉军中路变得不堪一击。 虹日随即下令大军主力从正面动进攻彻底摧毁汉军中路。 这时战局再变。 汉军右翼的铁骑移动了在一部分铁骑已经进入中路正面战场的情况下另外一部分主力铁骑也开始向中路战场移动。显然深陷阵中的灵狐不但没有被围反而挥了巨大的作用给汉军造成了致命的威胁迫使焦龙不得不再一次抽调援兵予以救援。但这一次焦龙却犯了一个极其低劣的错误他为了救助左翼战场已经自毁了中路的坚固阵势现在竟然还要自毁右翼的保护阵势。右翼铁骑主力一旦进入中路或者左翼战场他拿什么保护大军侧翼的安全? 焦龙被西海的魔咒击倒了他死定了。虹日激动得浑身颤抖举刀狂呼“杀杀上去攻击敌军右翼杀死豹子……” 虹日带着两万羌骑排山倒海一般冲向了汉军的右翼他甚至连预备兵力都全部投了上去。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大战汉军败亡在即。 望着前方潮水一般呼啸而来的羌骑望着冲天而起的巨大雪雾焦龙纵声长啸。 “擂鼓擂鼓……死战死战……” 羌骑全部杀进了战场焦龙的目的达到了他想全歼羌骑他想用六万汉军全歼羌骑。无论付出多大代价只要能杀了这些羌人西疆至少可以得到十五年休养生息的时间。有了这十五年的时间大汉有足够的力量把西疆锻造成一个坚固的堡垒。 祭锋带着最强悍的胡骑营杀了上去。 姜舞、雷子指挥大军从中路战场的侧翼向羌骑铺天盖地地杀了上去。 阎柔穆斯塔法急杀进。 陈践带着步兵营将士紧跟在铁骑之后横向切入战场截住了羌人的退路。 虹日夷然不惧他有两万铁骑他有足够的实力足够的时间突破汉军这道不堪一击的包围圈。 双方陷入了死战血肉横飞。 方圆数里的雪原上双方近十万大军纠缠在一起。箭矢在风雪中厉啸残肢断臂在空中泣号鲜血染红了白色的大地杀声惊骇了美丽的西海。 汉军在苦战在三个包围圈内苦苦死战。 庞德、马、秦谊的一万五千步骑大军包围了铁头的五千羌骑。麴义、卫峻、聂啸和杨秋的两万步骑大军包围了灵狐的一万羌骑。阎柔、姜舞、雷子、祭锋、穆斯塔法和陈践的两万五千铁骑困住了虹日的两万羌骑。 在这三个战场上决定此仗胜负的关键就是庞德的军队能否在最短时间内全歼铁头的羌骑。 “大将军动用虎贲羽林营吧。”解悟催马跑到焦龙的身边大声叫道“让我去支援庞德将军先解决一个然后就可以控制全局了。” 焦龙摇摇头“要给羌人希望给他们反败为胜的希望这样他们才不会突围才会一直留在战场上厮杀。羌人死得越多他们全军覆没的可能也就越大。” “但是我们的人……”解悟痛苦地咬咬牙“大将军求求你了这样打下去我们还能剩下多少人?” “即使全军覆没也在所不惜。”焦龙神情坚决斩钉截铁。 “传令各部不惜一切代价杀杀光他们……” 庞德声嘶力竭举着血淋淋的战刀纵马飞驰吼声如雷。 汉军将士舍生忘死浴血奋战。羌人在铁头的指挥下奋力突围。 陈卫倒下了敌人的长矛穿透了他的胸膛。临死前他一刀砍下了对手的脑袋手中的盾牌砸断了一匹飞驰而来的战马马腿。战马冲进了人群活活撞飞了三个北军士卒。 八斤被战马撞死了手里还死死抓着一颗血淋淋的脑袋。哑巴悲愤至极冲上去杀死了敌卒驮起八斤的尸体就往后方飞奔。他想保住兄弟的尸骨亲手埋了自己的兄弟但他被一阵密集的箭矢射中了他踉踉跄跄走了几步一头栽倒在地。驼子高举盾牌死死守在两位兄弟的尸体旁不让他们被敌人的战马践踏一空。 一群羌骑呼啸而过。驼子被长矛洞穿仰面而倒他倒在盾牌上盾牌盖在两位兄弟的身上。 “围上去……围上去……” 战马长嘶矫健的身躯腾空而起。马一手拽着马缰一手挥动着长枪瞪大血红的眼珠子声嘶力竭地叫着吼着“杀了铁头围上去杀了他……” 马岱、姜峰、姜各带一队亲卫骑如同四支犀利的箭矢摧枯拉朽一般四面围攻。 羌人深陷绝境完全疯狂以命搏命誓死反击。 浑身浴血的姜峰象一头嗜血猛兽在惨烈的咆哮声中战刀带着一抹殷红的血迹划空而过一颗披头散的头颅腾空而起一蓬热气腾腾的血液四散而射。四支长矛从天而降两支插进了战马的马腹两支插进了姜峰的身体。战马痛嘶庞大的身躯爆出最后一股力量狠狠撞上了敌骑。长矛高挑姜峰的尸体飞了起来茫茫风雪中漫天血珠化作了点点绚丽的血花。 “杀杀……”马睚眦欲裂恨不得长出无数双手臂恨不得肋生双翅恨不得一枪扫尽所有的敌人“给我杀……” 长枪如电上下飞腾挡者披靡。但他终究只有一双手一支枪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姜峰坠落于地被数不清的铁蹄瞬间吞噬。 铁头和他的士卒们迷失了方向他们左冲右突他们砍倒了一个又一个敌人但就是看不到突围的路。“向西向西………”铁头冲着灰的天空无助地叫喊着祈祷西海的神保佑自己保护这些苦苦挣扎的羌族勇士们。 姜和悍卒们迎头杀进羌人象一群饿极了的野狼凶狠反扑拼命地咬噬。姜的长矛插进了一个羌卒的胸膛但那个羌卒异常强悍他竟然狂吼一声腾空而起任由长矛穿透身躯拼尽最后一丝余力把姜撞到了马下。姜尚未落地便被飞驰而来的战马再度撞飞满天的箭矢霎时将其淹没转眼间杳无踪迹。 越骑营的战阵摇摇欲坠将士们死伤惨重。秦谊杀红了眼断然下令撤阵把羌人放进来用弩炮狂射。此刻战场上双方将士混在一起弩炮密集射击肯定会误杀自己人越骑营的军司马急忙劝阻。但秦谊失去了理智一把抓起军司马扔了出去。“给老子滚开……射射给我射……” “轰……轰……”越骑营的弩炮连声怒吼刺耳的厉啸声霎时撕裂了呼啸的狂风。 羌人整片整片地倒下飞奔的战马呼号的士卒鲜活的生命眨眼功夫便变成了一堆堆的尸骨。 弩炮响起舍命追杀的汉军士卒们魂飞天外四散而逃。追杀在最前面的士卒各施奇招竭尽全力躲过劫难。庞德的战马连中数支铁弩轰然倒地庞德措手不及一头栽进了雪地里头破血流。 羌人肝胆俱裂掉头向西海湖方向逃亡。 马指挥西凉铁骑围追堵截死死困住了他们。铁头被围住了西凉人奋勇搏杀酣呼鏖战羌人寡不敌众纷纷毙命。马岱一刀插进战马的臀部连人带马撞向铁头。铁头躲无可躲人马横空飞出重重栽倒于地。西凉悍卒一拥而上刀斧枪矛呼啸而下顿时把铁头砍成了碎块连头都找不到了。 羌人失去了领仅存的一千多骑立时崩溃转眼被愤怒的汉军分割围杀死伤殆尽。 “吹号吹号……”庞德纵马狂奔振臂高呼“重整队列重整队列……” 灵狐指挥羌骑猛烈攻杀只要突破了中路战场上的西凉军大队人马会合了右翼战场上的主力军队羌人便控制了整个战场如此则胜券在握一战而定。 西凉人在杨秋、成宜等老将的指挥下顽强阻击一步不退宁愿战死也绝不后退。虽然他们没有北军八营将士那样强悍的武力但他们适应西海的气候他们体力保存得很好这足够他们战胜敌人。 西凉人自小的梦想的就是杀进西海夺取西海这个信念一直支撑着他们战斗了近百年。只要占据了西海只要打赢了这一仗西疆就能摆脱羌人的侵害和掳掠西疆百姓就能过上安宁的日子。今天这个梦想距离西凉人近在咫尺他们甚至已经可以触摸到它可以感觉到把它拥入怀中的喜悦和幸福。为了梦想成真的那一刻西凉人忘记了恐惧和生命他们一往无前他们浴血奋战。 张鸣倒下了。这位西凉老人不愿留在龙耆他誓要用自己的鲜血捍卫西疆当长矛刺进他的身体当生命离他而去的时候他看到的是美丽的西海。他躺在冰冷的雪地上清晰地感觉到这块土地已经属于西疆属于大汉。他了无遗憾撒手尘寰。 梁庆死了倒在了羌骑的铁蹄下。陈言死了长箭将他钉在雪原上周围是一堆堆西凉人的尸骨。周逸带领前阵残存的两百多名士卒起了最后一轮反攻他和士卒们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挡住了羌骑的攻击。 麴义、卫峻、聂啸、百里杨各率骑卒四面围杀如同犀利锋刃一层层割下羌人的血肉。 羌人死伤惨重西凉人的顽强让他们在血腥中闻到了死亡的气息。 “杀杀出去……”灵狐纵声狂呼仿佛山颠上仰天长嚎的孤狼“兄弟们保护西海保护我们的家园保护我们每一座帐篷……” 灵狐在阵前飞马狂奔激昂的呐喊冲透了呼啸的北风传遍了战场“拿出你们的勇气拿出你们的生命守护我们的家守护我们的亲人……” “西海……”灵狐高举长矛声嘶力竭“西海……” “西海……”数千名羌人举起武器在漂冽寒风中出了雷鸣一般的吼叫“西海……” “杀杀……”羌人热血沸腾一往无前战马的轰鸣声震撼了茫茫雪原。 西凉人就象一块横亘于滚滚洪流中的柱石在惊涛骇浪中傲然屹立。 羌人起了潮水一般的攻势一浪猛似一浪。每一个浪头都狠狠砸在西凉人的战阵上西凉人苦苦支撑遍体鳞伤血流满面。 “拉起双兔大旗求援求援……”梁兴在两个亲卫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走到了中阵冲着杨秋连声叫喊“我们撑不住了撑不住了。” 杨秋面如寒霜两眼怒视梁兴似乎要把他一口吃了。“你的人呢?你的战阵呢?” “没有了打完了打完了就剩下我了……”梁兴激动地一把推开亲卫猛地拽下了肩胛处的长箭鲜血喷射而出。亲卫大骇扑上去死死摁住了伤口。梁兴绝望地挥舞着双臂“再打下去西凉人就死光了。求援快向大将军求援啊。” “没有援兵没有……”杨秋前跨一步逼近梁兴怒声吼道“西凉人为什么而战?边先生文约兄为何而死?还不是为了今天吗?西凉人能不能活下去能不能守住自己的家园就在今天就在今天这一仗。今天我们西凉人就算全部战死了也在所不惜。” “留点人吧给西凉留点人吧我求求你了。”梁兴猛地跪下泪流满面。 “西海打不下来我们活着有什么用?我们能守住西疆吗?我们能让西凉人好好活着吗?几十年来我们杀遍了西疆的山山水水我们死了多少人?何曾有一天让西凉人过上安稳日子?”杨秋抬起一脚狠狠踹在梁兴脸上“给我滚到前面去。死了我给你收尸活着我们到天峻山喝羌人的血。” “战死战战死为止……”杨秋举手狂呼“后退者杀无赦……” 梁兴艰难地爬起来浑身颤抖血流如注“给我战马。” “给他战马。”杨秋大声叫道“我给你擂鼓给你助威。” 梁兴带着十七名亲卫冲了出去迎着羌人的攻击前军义无反顾地杀了上去。 “兄弟们为了西疆杀……”梁兴举起长矛仰天怒吼“杀……” 羌人的铁骑大军如江河决堤一般厉啸而至梁兴和十七名亲卫就像波涛中的浮萍在汹涌的大潮中瞬间消失。 杨秋哭了他拼命地擂动着战鼓声嘶力竭的叫着吼着任由泪水滚落到风雪之中。 “杀……”西凉人吼声如雷酣呼鏖战。梁兴和十七名悍卒的无畏无惧激起了西凉人的血性梁兴和十七名悍卒的生命点爆了西凉人百年来的仇恨。他们身体里的血液沸腾了他们心中的怒火燃烧了他们要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血洗百年来的愤怒百年来的痛苦。 “重整队列……重整队列。” 战马直立而起仰颈长嘶麴义身悬半空挥戟狂呼“兄弟们跟着我杀过去分割羌骑砍断他们拦腰砍断他们……” 一队队悍卒飞驰而来一个锥形战阵迅成形。 西凉人的战阵岌岌可危如果让羌人突围会合了右翼战场上的羌骑主力这一仗的胜负就难以预料了但大将军没有丝毫救援的迹象中军的黑豹大旗正在风雪中凌空狂舞。大将军要求各战场不惜一切代价强行攻击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他不再顾惜将士们的伤亡他只想打赢这一仗他只想攻占西海。 麴义断然决定分割羌骑现在只有把羌骑拦腰砍断才能重创羌人才能让正面阻击的西凉人减少伤亡才能挡住两支羌骑的会合。 “走走走……”麴义猛踢战马长戟前指“杀杀上去……” 三千多骑紧随其后如同一股惊天狂飙卷起冲天雪雾一路咆哮着直杀羌骑侧翼。 “轰……”一声巨响汉骑的锥头以摧枯拉朽之势射进了羌骑中腹羌骑遭此重击战阵立时出一阵剧烈颤抖。 号角声急响起此起彼伏。灵狐骇然变色连声下令“挡住他们挡住……切断敌阵砍断他们……” 卫峻、聂啸一左一右猛烈攻击死死牵制羌骑配合麴义的锥形突击战阵分割敌军。如果麴义的锥形战阵给羌人拦腰砍断了那不但无法分割围歼羌人反而给羌人分割围杀了。 战马在雪地上全力奔驰双方士卒在高奔行中舍命搏杀轰鸣声、厮杀声纠缠混合在一起惊心动魄。 麴义剧烈地喘息着他身先士卒一直冲杀在最前列。长戟上已经沾满了敌人的血肉他的体力到了极限他感觉自己几乎无法举起长戟。但前方的敌人还在蜂拥而上还在亡命反击箭矢、枪矛、刀斧就象下雨一样铺天盖地应接不暇。 护在前面的亲卫倒下了一个又倒下了一个“杀啊……”麴义用尽全身的力气把手中的长戟刺进了敌骑的腹部。就在这时一支长箭厉啸而至麴义躲闪不及眼睁睁地看着箭矢钉进了自己的胸膛。剧痛让麴义失声惨嗥气力瞬间消散长戟再也拿捏不住脱手飞出随着敌骑的尸体消失在密集的铁蹄下。 亲卫们现麴义中箭无不厉声疾呼打马如飞将其团团护住。 鲜血喷涌而出很快染红了麴义的战袍。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一点点地僵硬生命正在一点点地消失。亲卫们不停地叫着喊着但声音却越来越小。麴义强自支撑着身躯冲着亲卫们挥了挥手竭尽全力喊了一句“吹号加……加攻杀……” 前方是密密麻麻的羌骑要想完成分割还需要顽强的厮杀还需要坚忍不拔的毅力更需要时间。 第二二三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两万羌骑就象一只被狮群团团包围的野公牛血腥和死亡激了它最原始的野性。它不停地怒吼着咆哮着它在广袤的雪原上左冲右突它四蹄如飞酣呼鏖战它庞大的身躯和锋利的长角把围攻自己的雄狮要得狼狈不堪。 战场太大风雪弥漫四周的猛狮在飞奔在怒吼矫健的身躯不时腾空而起利爪和獠牙象雨点一般落下誓死要吞噬这头追杀已久的猎物。 野公牛没有退路它逃不掉它只有战斗它只有用战斗来捍卫自己的家园捍卫自己的生存捍卫自己的生命。 祭锋指挥胡骑营将士正面阻击他们凶狠地厮杀迟滞了羌骑的度。羌人的度越慢冲击力也就越小遭受的杀戮也就愈疯狂。阎柔、姜舞、雷子、穆斯塔法各率铁骑从两翼攻杀以锥形战阵突破试图撕开羌骑的战阵把两万羌骑冲散分割围歼。 这只雄壮的野公牛被咬得伤痕累累痛苦不堪。它竭力奔跑它一会儿左一会儿右它用自己庞大的身躯狠狠撞击它试图利用迂回奔杀来拓宽战场来给自己赢取更大的搏杀空间来最大程度地杀伤敌人。 羌骑太多了他们紧紧抱在一起牢不可破。当羌人气势汹汹地攻向右侧的时候战场左翼的阎柔和穆斯塔法抵挡不住连连倒退。当羌人以雷霆之势杀向左侧的时候战场右翼的姜舜和雷子就象两只被野公牛撞得凌空飞起的猛狮连滚带爬避之不及。 “援军我们需要援军……”阎柔望着眼前飞奔咆哮的“野公牛”一筹莫展连声高呼“向大将军求援向大将军求援……” 苍鹰大旗冲天而起在灰的天空下仰天长号。 黑豹大旗在风中狂舞没有回应它就象大将军那张威严冷峻的面孔。它以自己的沉默告诉战场上的将士攻击攻击……死战…… “吹号吹号……”阎柔摇摇头猛地高举长戟纵声狂呼“左右夹击……左右夹击……撕开敌阵撕开它……” “呜呜……”号角震天响彻雪原。 阎柔、穆斯塔法率军从左翼扑上姜舞、雷子率军从右翼扑上。四支大军就象四只杀红了眼的猛狮再不顾自身安危直杀羌骑中腹。 霎时间血肉横飞。 汉军两翼夹击全然不顾生死不惜一切代价地猛攻迅扭转了局面羌人的度越来越慢。 战场上谁先失去了度谁就意味着死亡虹日断然下令“向前攻击一直向前杀……杀……” 羌人的号角在凄厉的寒风中吹响苍凉中带着无畏雄浑中带着决绝激昂中带着一往无前的冲天战意“杀……” 羌骑如同大山雪崩一路轰鸣一路咆哮“轰隆隆……”气势如虹卷起满天雪雾排山倒海一般一泄而下。 如果让羌人冲过阻击后方中阵的天子营将当其冲虎贲羽林将士将在羌人泰山压顶一般地攻击下四分五裂迅崩溃。 “锋锐……锋锐列阵……”祭锋挥舞着长枪在阵前纵马狂奔“兄弟们列阵锋锐阻击……” 胡骑营将士打马如飞在号角和令旗的指挥下以最快的度形成了一支犀利的巨型“箭簇”。锋锐就是箭簇箭簇就是靠度钉进敌阵的内核。如果锥形战阵是象榫子一样砸进敌阵那么锋锐战阵就是象箭簇一样钉进战阵它需要的是度是极限度。 胡骑营过去曾是大将军的黑豹义从营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曾经追随大将军征战天下的黑豹义从们慢慢老了他们先后离开军营回到了家乡。代替他们的是大漠上胡族各部最彪悍的勇士是老义从们的后代他们继承了黑豹义从的忠诚和勇敢他们依旧是大汉最强悍的铁骑。 羌骑越来越近雪原的震动越来越剧烈巨大的轰鸣声和腾空而起的团团雪雾迅掩盖了半个战场气势极其惊人。 “吹号……”祭锋仰天狂吼“杀杀杀……” “杀啊……” 战马长嘶战旗飞舞长矛前指汉军铁骑如同平地升起的飓风呼啸杀进。 “加……加……”祭锋全身趴伏在马背上迎着冰冷的寒风不停地叫着吼着声嘶力竭状若疯狂。 战马越来越快渐渐四蹄腾空在洁白的雪地上“飞”了起来。短短瞬间胡骑营的战马全部“飞”了起来将士们犹如天兵天将骑着天马飞驰在云端。 双方的距离近在咫尺。 “呼嗬……”祭锋猛然坐直身躯长枪前举纵声狂呼“呼嗬……” “呼嗬……”将士们齐声呼应声震天宇“呼嗬……” “轰……”一声巨响两军相遇撞击声蓦然炸响天地震颤。 汉军就象一支巨型弩箭撕裂了坚固的战盾穿透了坚固的城墙狠狠钉进了羌骑雄壮的身体。 野公牛凄厉惨嗥霎时鲜血四射。 它庞大的身躯拖着四只猛狮在狂奔它想以度摆脱猛狮的撕咬它想以最锋利的长角杀死迎头撞来的黑豹。但黑豹太快了快得象闪电快得让它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它只觉眼前一黑一阵剧痛立时便传遍了全身。 黑豹的血盆大口在电光火石之间死死咬住了野公牛的咽喉。它的利爪突然之间撕开了野公牛的胸腹一把伸进去牢牢抓住了野公牛的内脏。 祭锋的长枪在厉啸肆意吞噬着一条条生命。胡骑营的悍卒肆意砍杀血淋淋的断肢残臂在风雪中哭泣。 天下无人能当黑豹之锋锐。 “向右……向右……”虹日果断下令大军改向向右突破汉军中路会合灵狐、铁头的大军。如此汉军的中路大军则被分割包围战局依旧胜券在握。无论汉人如何拼命无论右翼的汉军如何骁勇善战这都是临死前的反击无法改变败亡的命运。 野公牛仰天长嚎突然转向疾驰。 这只野公牛如果和它的野牛群会合即使以狮子的勇猛黑豹的凶残又能奈它何? 西凉人腹背受敌。 本来穆斯塔法的长水营一直在他们的侧翼进行保护但为了围住羌人的主力为了困住这只疯狂的野公牛阎柔把长水营拉了出去。他指挥主力铁骑对羌人实施两翼夹击之术意图切断羌骑大军把这只疯狂的野公牛一分为二。 但羌人的目的非常明确他们就是要利用自己的度冲散汉军的右翼战场迫使汉军的中路大军失去保护继而转向攻击汉军中路和左翼羌骑两面夹击围歼汉军中路最终控制战场主动彻底击败汉军。 这只野公牛太大太猛太凶汉军右翼战场上的兵力明显没有优势既围不住它也挡不住它。虽然汉军竭尽全力不惜代价四面围追堵截虽然几只猛狮同时扑在它身上肆意撕咬虽然黑豹一口咬住了它的要害但这只野公牛还是凶悍无比带着满身血迹左冲右杀象一股无坚不摧的风暴在震天惊雷之中风驰电掣一般冲出了包围杀向了西凉人。 杨秋望着从远处翻滚而来的雪雾望着象洪水一般呼啸而来的羌骑浑身颤抖热血沸腾。杀今日虽粉身碎骨也要杀个酣畅淋漓。他高高举起双拳放声高呼“擂鼓……死战……西凉的勇士们杀杀啊……” 战鼓如雷杀声如雷西凉人密集列阵严阵以待夷然不惧。 今日已没有退路大汉的将士们都在浴血奋战西海战场就象一场正在肆虐的大风暴而西凉人就是风暴的中心。没有退路没有生路。无论是风暴的中心还是风暴的边缘都是绝路。 成宜高举大汉战旗在阵前打马狂奔。 他手上的这面战旗已经很久了上面沾满了血迹箭孔累累破烂不堪。这是二十年前也是冬天也是风雪呼啸的日子边章、韩遂、北宫伯玉和焦文侯在黄河岸边升起来的战旗。西凉人追随这面战旗整整鏖战了二十年整整二十年…… 成宜抬头望天雪花漫舞北风厉啸他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年前回到了二十年前那个激动人心的片刻。为了西疆为了西凉人的生存无数人倒下了活着的人也已经鬓斑白但战斗从来没有停止过。老边、文约、石头……睁开你们的眼睛看看西海看看你们梦寐以求的决战听听这雪原上的战鼓和号角西凉人还在战斗还在厮杀还在为这面大旗而战。我们要胜利了我们可以带着羌人的头颅回去告祭死去的魂灵我们胜利了…… 成宜心神震颤泪水禁不住潸然而下掉落到花白的胡须上。今日一战不死不休。 “死战……今日死战……”嘶哑的叫声随着呼啸的北风传遍了战阵“孩子们跟着这面大旗誓死奋战誓死奋战……” “大汉……”成宜摇动着战旗面对战阵面对数千将士放声狂呼“大汉……天威……” “大汉……”西凉人举起武器用尽全身的力气吼了出来“大汉……” 雷鸣般的吼声冲天而起犹如山崩地裂一般轰然炸响。 “放……”程银战刀挥下几十台弩炮同时射箭矢如蝗。 “放放……”令旗摇动战阵中的强弓手急射击一支支的长箭厉啸上天。 羌人倒下了一片又倒下了一片但没有武器可以阻碍他们他们冲过了箭阵他们咆哮着杀进了战阵。 西凉人以血肉之躯奋起阻击 。 一面面大盾在猛烈的冲击中四分五裂一支支长矛刺进了飞奔的战马羌人的尸体在天空上飞舞。西凉人的鲜血在战阵前喷射一瞬间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第一阵霎时摧毁。 羌人的铁骑从尸体上践踏而过直杀第二阵。 盾牌、长矛、箭矢、刀斧西凉人的武器就象狂风暴雨一般迎着羌骑奋勇砍杀没人后退没人恐惧杀……西凉人就是盾牌西凉人就是长矛西凉人就是战刀誓死血战。 羌人的铁骑冲过了第二阵再杀第三阵。 程银一把拽下战盔双手握刀瞪大血红的眼珠子仰狂呼“兄弟们今日死战杀杀杀……” 羌人的战马撞开了盾阵撞飞了长矛兵带着数支插进身体的长矛撞进了战阵。程银腾空跃起战刀如虹在羌人凄厉的叫声里剁下了头颅。羌骑蜂拥而入程银连声怒吼砍断了数只马腿剁翻了三名羌卒。一支长矛如电射来程银躲无可躲任由长矛洞穿了胸腹接着一刀插进了迎面撞来的战马马腹里。程银飞了起来他在空中翻滚着他看到阎柔的战旗正在敌阵中间飞扬他看到姜舞和雷子的乌拉铁骑距离穆斯塔法的长水营越来越近他看到祭锋的胡骑营正在奋力杀进已经逐渐接近了羌骑的中军战阵。 程银的身体开始下坠他竭尽全力望向后方他看到了天子战旗看到了黑豹战旗也看到了本阵中正在冉冉升起的苍鹰大旗。西凉人求援了大将军要来了我们会打赢的我们会凯旋而归的…… 程银重重地坠落到地面上四射的血液霎时染红了白雪。他无力地吁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飞舞的雪花轻轻盖上了他的脸颊。 “传令庞德、马全歼羌骑后即刻杀进右翼战场。”焦龙神情平静慢慢戴上战盔“叫他们配合阎柔、穆斯塔法攻杀敌骑中阵分割羌人围歼羌人。” “再告麴义、卫峻、聂啸三位大人不惜一切代价围杀灵狐的羌军把他们拖在左翼战场务必阻止他们突破西凉军会合虹日的主力。” 焦龙拿起长枪转头看看小天子微微一笑“臣的战旗不倒天子营就不许出击。” 小天子想说什么但面对大将军那双杀气腾腾的眼睛他又害怕了老老实实地连连点头。 贾诩、段炫、张萧、傅干、蒋济等人紧张地望着大将军谁都不敢劝阻。 “如果臣战死了大军就由麴义将军统率如果……”焦龙抬头望向左翼战场他想找到麴义的战旗但风雪太大他无法看清战场“如果麴义将军也战死了那就由阎柔将军为大军统帅假如……” “大将军……”贾诩眼眶微红躬身哀求说道“大将军还是让我去救援西凉军吧。” 焦龙摇摇头继续说道“假如阎柔将军也阵亡了大军就由玉石将军统率。记住西海从这一刻开始就是大汉的疆域世世代代都是大汉的疆域。” 贾诩再拜躬身领命。 解悟带着一曲铁骑飞驰而来“大将军五百铁骑已经集结完毕。” 焦龙的目光转向任意。 “大将军亲卫骑的一百名悍卒愿与大将军同生共死。”任意高举右臂大声吼道“吹号列阵出击……” 焦龙拨转马头打马缓行突然他想起什么回头看向了焦秀。 焦秀泫然欲泪她想哭但她知道现在不该哭。她强忍着泪水望着渐行渐远的父亲突然拔出了长剑声嘶力竭地叫了起来“爹……死战死战……”焦秀哭了泪水喷涌而出。 焦龙点点头猛然转身长枪轻敲马腹纵声高呼“兄弟们走随我杀上去……” 六百骑齐声欢呼高举战旗呼啸而去。 小天子热血上涌忽然感觉极度失落极度害怕。他忍不住拍马追出冲着大将军的背影振臂高呼:“大将军……” “大将军……”颜霸、赵统、焦信、庞会等人也是激动万分跟在小天子后面放声大吼似乎要把心里的崇拜在这惊天一吼中彻底宣泄。 “大将军……”虎贲羽林将士们望着逐渐远去的黑豹战旗想起他们曾经追随在这面大旗下征战的铁血岁月再也难以抑制澎湃的心潮齐声狂呼。 吼声犹若阵阵惊雷随着呼啸的北风掠过战场穿云裂石震撼西海。 杨秋看到了疾驰而来的援军看到了风中狂舞的黑豹战旗他激动地高举双手连声狂吼“大将军来了大将军来了……” “擂鼓擂鼓……”杨秋疯了一般飞身跃上战马沿着战阵一路狂奔“大将军来了大将军来了死战……死战……” 惊天动地的鼓声山崩地裂般的吼声惊动了整个战场。 正在奋战的汉军将士们霍然抬头他们看到了黑豹战旗看到了这面带着他们征战天下战无不胜的战旗“大将军来了……杀杀……”将士们振奋不已雷鸣般的欢呼声响彻了整个战场。 羌人骇然心惊恐惧突然涌进了他们的心灵击碎了他们必胜的信念。豹子名震天下的豹子他们的对手是豹子。 “快攻击向前攻击突破敌阵突破敌阵……”虹日叫了起来歇斯底里声音里带着强烈的恐慌和不安“杀过去……” 羌人攻击到西凉军的第十阵距离西凉中军只有不足百步的距离。这时他们已经能看到左翼战场上另一支羌骑大军奋战的身影。 羌人的号角声此起彼伏两支大军遥相呼应战意骤然高涨。 左翼战场上的羌军此时已经被汉军完全分割一部遭到卫峻的围攻一部遭到聂啸和西凉军的围攻。虽然他们还在顽强战斗还想突破西凉军的阻击会合主力但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大将军亲自杀上战场预示着汉军已经把最后的兵力全部投了进来最后的决战开始了谁胜胜负在此一刻。 “求援快向虹日求援会合会合……”灵狐气急败坏连连挥舞着双臂用尽全身的力气尖声狂叫。此刻两军只有尽快会合重振士气战局才能保住半成胜算否则极有可能全军覆没。 “吹号吹号奋力向前向前攻杀……” 成宜驻马立于西凉军战旗之下目光炯炯地望着前方羌骑脸色平静眼里尽是决绝之色。此仗能否取得最后的胜利就看西凉人能否挡住羌人的会合了。 战旗在风中狂舞怒声咆哮仿佛二十年来西凉所有战死的魂灵全部聚集而来。他们站在西凉人的背后给西凉人以坚韧的毅力和一往无前的勇气。 “轰……”羌人冲过了第十阵铁骑带着一股血腥扑面而至。 “孩子们跟着我杀上去……”成宜带着五十名亲卫骑纵马狂奔呼啸杀上。 焦龙带着六百悍卒象飓风一般席卷而至在西凉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里他们如离弦之箭狠狠撞进了敌阵。 羌人虽然早有准备但面对豹子面对大汉精锐他们还是毫无还手之力。 汉骑以雁行阵势展开前后两排坚固的手盾挡住了羌人的射击无一受损。汉骑逼近羌骑五十步六百悍卒同时举起手弩三千支弩箭厉啸而出霎时间把最前列的羌人全部射杀。羌人突击前军肝胆俱裂掉转马头就撤但后面的羌骑正急赶来双方撞在一起战阵立时混乱。 焦龙和六百悍卒杀到刀枪齐下把羌人杀得鬼哭狼嚎四散而逃。但羌人太多了后续军队在虹日的指挥下整队整队地攻了上来。 焦龙和六百悍卒迅失去了度他们在羌人凶狠地反扑下步步后退。不过虹日的主力羌骑同样失去了度由于焦龙凌厉一击羌人攻击前军死伤惨重尸积如山羌骑不得不停了下来。 愤怒的野公牛停了下来威力骤减凶猛的黑豹和狮子们开始张开血盆大口挥动锋利的尖爪肆意攻击。 野公牛仰天怒吼垂死挣扎。 阎柔和穆斯塔法的两支大军就象撞在了坚实的木栅栏上。他们也失去了度他们和羌人陷入了苦战。 姜舞和雷子的大军遭到了羌人的反攻。他们虽然已经看到了阎柔的战旗听到了长水营的号角但就是攻不过去。没有了度骑卒之间的厮杀就和步卒一样互相纠缠在一起甚至双双滚落到马下全靠武技取胜。 谁都不能退出去。谁退出去谁拉开距离谁就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祭锋的胡骑营将士在距离羌骑中军两百步的地方被挡住了他们的度越来越慢最后不得不由锋锐战阵变成了方圆战阵结阵自保和羌人死拼消耗。他现在只能等待虎贲羽林营动的最后一击只有靠这最后一击战场上的僵局才能被打破汉军才能重新撕开羌人的战阵拓展战场空间让铁骑获得宝贵的度。 “呜呜……”战场上的号角声突然密集起来各种声调交织在一起混乱不堪。同时各色令旗也在风中狂舞五彩缤纷的旗帜在这银色的战场上显得格外醒目。 虹日请求灵狐不惜代价突破西凉军的阻击尽快和自己会合两军协同攻击以便让主力大军迅击溃中路和左路汉军。 阎柔、姜舞和祭锋同时向中军求援恳求虎贲羽林营即刻出击以便撕开敌阵让各支大军重新得到攻击度。 小天子急不可耐连连催促“快快出击出击……” 贾诩一动不动他就象一尊冰雕一般披着满身的雪花声息全无。 “贾大人……”段炫轻声喊了一句“我们是不是该出击了?” “庞德、马的铁骑正在疾驰右翼战场我们还没到出击的时候。”傅干望着中路战场上的黑豹战旗淡淡地说道“大将军会给我们攻击命令。” “呜呜……”冲锋的号角冲天而起雪原剧震庞德、马的铁骑出现了。他们高声叫喊着以排山倒海之势杀向了右翼战场拦腰砍向了羌骑主力。 失去了度的羌骑大军就象一只奄奄一息的野公牛绝望地看着一头飞奔而来的雄狮呼啸杀来。 “轰……”一声巨响汉军铁骑杀了上去。羌人惊恐至极四散而逃。庞德、马势如破竹短短时间内便撕开了挡在阎柔和姜舞两军之间的最后一道障碍。汉军欢声雷动阎柔、穆斯塔法、姜舞、雷子连声下令四支大军很快摆脱困境如出水蛟龙一飞冲天四下围杀。 “吹号吹号告诉大将军我们围住了羌人围住了他们……” 虹日、灵狐魂飞天外两人几乎不约而同督军狂攻期望在这最后一刻突破西凉军的阻击会合一处。 现在铁头已经败亡汉军有更多兵力投入到右翼战场那仅存的半成胜算已经烟消云散。两军如能会合则可以成功突围两军如被分割包围则面临全军覆没的命运。突破、会合成了羌人唯一的求生之道。 瞬息万变的战局转眼便把羌人送到了绝境。 羌人疯狂了完全失去了理智拼命进攻。 灵狐亲自督战指挥大军连续突破直杀西凉中军。杨秋带着西凉人苦苦挣扎。 虹日也杀到了前线羌人象潮水一般冲了上来。 “退退退……”焦龙浑身浴血长枪上下飞舞挡者披靡。任意带着亲卫骑护在四周左右攻杀。解悟指挥悍卒且战且退。 成宜战马受创轰然倒地。焦龙大惊拨马冲上。任意、解悟不顾一切奋进杀进竭力保护大将军。 成宜爬不起来他的腿摔断了动弹不得。 “快走快走啊……”焦龙奋力挡住敌骑冲着他大喊大叫。 “大将军不要管我了撤你们快撤……”成宜惨笑无力地挥挥手“快啊……” 焦龙正要说话羌人的长矛、箭矢呼啸而来战马连中数箭又有两支长矛刺进了腹部惨嘶栽倒。焦龙大怒腾空而起长枪厉啸连杀三人。亲卫骑蜂拥而上死死挡住了敌人。焦龙三两步冲到成宜面前奋力把他扛了起来飞步狂奔“走走……” 任意等人飞马急退。一名亲卫伸手抓住成宜把他拉到了马上急驰而去。焦龙正要跳上任意的战马就听到背后传来解悟的一声惨叫。焦龙长枪驻地再度腾空而起独自留在阵后死死护住了解悟。解悟中箭箭穿小腹血流如注奄奄一息。焦龙一手拖着解悟在雪地上连连倒退一手执枪奋力攻杀。 任意和一帮亲卫再度拨马而回酣呼而战。 就在这时震天的号角响彻了战场羌骑主力被分割了他们被一分为二野公牛终于倒地了。 “断旗……”焦龙回狂呼“断旗……” “断旗……” 掌旗兵高高举起了黑豹战旗一名羽林卫抡起战刀一刀剁下大旗轰然而倒。 黑豹大旗倒了。 羌人惊呆了他们狂喜他们放声狂呼“豹子死了豹子死了……” 汉军将士惊呆了他们完全惊呆了。他们脑中一片空白大将军死了…… “咚咚咚……” 战鼓惊天而起声震西海。 天子战旗突然出现在战场上天子战旗是大汉天子的战旗。 “大汉……万岁……”焦龙一枪插进敌人的胸膛放声狂吼“天子万岁……”汉军将士蓦然惊醒这一刻汉军将士们高举武器纵声狂呼“万岁……” “天子……万岁……” 激昂的号角在风中狂唱兴奋的欢呼在西海上空回荡羌人的士气骤然高涨“豹子死了豹子死了……” 绝处逢生绝处逢生……羌人在如雷般的吼声里动了最疯狂的进攻杀杀死汉人。 野公牛得到了西海神的眷顾它奇迹般地重新获得了生命获得了无穷无尽的力量。它站了起来它仰天长嚎它开始战斗它咆哮着向惊慌失措的雄狮和黑豹动了猛烈的攻击。 灵狐的羌骑大军奋起余力举起犀利的武器砍向了西凉人。 虹日的羌骑士气如虹大军像潮水一般冲过了阻击淹没了西凉人的战旗气势汹汹地冲向了西凉中阵。 西凉人几乎要崩溃了西凉人坚固的战阵突然失去了灵魂失去了赖以支撑的意志他们要败亡了。 大汉将士们霍然抬头他们不相信大将军会死他们极力寻找那面威震天下的黑豹战旗他们在羌人的欢呼声里竭力保持着冷静。没有人能杀死大将军过去没有现在也没有将来更没有。大将军就是大汉的战神就是战无不胜的神话。大将军的黑豹战旗倒了并不代表大汉的战神也倒了。大将军不会死。 然而黑豹战旗消失了战场上最为显赫夺目的黑豹战旗消失了。将士们的心开始冷却将士们的愤怒开始凝聚将士们的仇恨开始爆。 战场上出现了一阵短暂的令人窒息的充满了死亡和血腥的气息。这股气息太浓了太沉重了沉重得甚至连北风都停止了呼啸连雪花都停止了飞扬。 就在这时大汉天子的战旗出现了。 天子战旗冲出了风雪迎风狂舞猎猎作响威武雄浑。 “杀啊……”虎贲羽林将士在战旗的指引下一路狂奔一路狂吼踏着冲天雪雾呼啸而来气势磅礴。 “天子……万岁……” 这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叫霎时惊醒了西凉人惊醒了大汉将士更像一柄锋利的长箭洞穿了将士们的心灵。愤怒霎时被激了仇恨霎时被点燃了“杀杀死羌人杀死羌人……” “轰……” 西海战场瞬间爆。广袤的雪原在这瞬间山崩地裂大汉将士完全失去了理智。他们高举武器向敌人动了最疯狂最猛烈最血腥的杀戮。 大汉的主宰是天子只要大汉的天子还在只要天子战旗还在空中飘扬只要天子还在酣呼鏖战即使没有大将军大汉的将士们依旧能感受到大汉无可匹敌的强悍大汉威临天下的王者之尊。大汉无敌大汉无敌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杀杀杀…… “大汉……无敌……” 汉军将士们声嘶力竭地叫着吼着一往无前地杀着砍着。这一刻他们忘记了大将军忘记了黑豹战旗他们心里只有大汉只有大汉战旗只有大汉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严只有在风雪中猎猎作响的天子战旗。 卫峻悲痛欲绝大将军倒了麴义倒了强烈的愤怒几乎让他窒息了但他还保持着一丝理智不能让军队崩溃不能让军心丧失。他挥舞着血淋淋的战刀疯狂地吼叫着“大汉……为大汉而战为天子而战……兄弟们杀杀杀光他们……” 悍卒们吼声如雷一个个奋不顾身浴血死战。 阎柔落泪了。他嘶哑的叫喊声中带着凄绝的哭号黑豹战旗不会倒绝不会倒“杀光他们给我杀光他们……” 庞德瞪大了血红的眼珠子完全失去了理智。他只知道杀只有敌人的头颅敌人的鲜血才能稍稍缓解他心中的痛苦。“杀一个不留一个不留。” 汉军将士就象一支支喷射的弩箭厉啸着叫喊着直杀敌阵势不可当。各种武器如同狂风暴雨一般落下杀得羌人死伤累累鬼哭狼嚎。 羌骑主力的后军失去了方向他们陷入了汉军疯狂的追杀。虽然他们想冲破汉军的阻击和前方的军队会合但汉人突然间爆了。血腥的杀戮让羌人肝胆俱裂一时间无所适从只能频频吹号请求前军返身回击帮助他们撕开汉军的战阵。 羌人的前军更是不堪这头野公牛遭到了狮群可怕的攻击。阵外有穆斯塔法的长水营姜舞和雷子的乌拉铁骑三支大军三面围杀犀利无比。阵里面是祭锋和胡骑营悍卒也爆了他们在羌人阵中顽强推进距离虹日的中军越来越近。这时候羌人除了向前持续攻杀没有任何办法回头更没有办法支援后军。 西凉人的战阵摇摇欲坠杨秋和将士们咬牙死撑。天子带着援兵已经杀来胜利就在眼前只要顶过羌人这最后一击汉军就能牢牢控制战局就能获得期盼了百年的胜利。 焦龙带着悍卒们浴血苦战。 右翼战场上的羌人主力已经被分割切断汉军铁骑正在围杀其中一部而虹日的一部铁骑处在右翼战场和中路战场之间战阵拉得很长。此刻只要虎贲羽林营对准这部羌骑动致命一击则这部铁骑立即崩溃。如此一来左右两翼战场上的围歼立刻便会取得绝对兵力优势羌人将在此仗全军覆没。 时间只要再坚持 第二二四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护住大将军护住……”任意猛地站直身躯纵声狂吼。但仅仅喊了半嗓子长矛和箭矢已经从四面八方同时杀到。任意倒下了他砍下了三颗头颅挡住了两支长矛但依旧有三支长矛穿透了他的身体七支弩箭射穿了他的胸膛鲜血四射。 任意的鲜血喷到了焦龙的脸上长上温热的血液顺着脸颊一直流到胡须上滴到了地上。焦龙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的心在抽搐手在颤抖失去的力气正在一点一点地恢复。 羌人再度扑上。亲卫悍卒舍命相搏瞬息功夫焦龙的身边便倒下了五个兄弟。他慢慢松开了抓住长枪的手握住了任意的战刀。 “杀……”焦龙动了他象豹子一样动了战刀如虹断刀如电吼声如雷。羌人就象秋风中的落叶又如天上飘落的雪花霎时被一股狂飙卷起漫空飞舞。 十一个敌人十一条生命转眼间烟消云散。 焦龙站住了一动不动浑身上下的鲜血还在冒着丝丝热气右手驻地的战刀已经卷刃左手的断刀正插在敌人的嘴里。 北风吹过羌虏的尸体轰然倒下只剩下一个喷血的头颅依旧挂在断刀上轻轻颤动。 羌人肝胆俱裂围在四周再不敢上前。 雪原震动剧烈震动大汉天子带着虎贲羽林营杀到了中路战场。 号角长鸣震撼天地。 “杀杀上去……”段炫独臂高举战刀直指敌阵“杀了他们杀光杀光……” “直杀中阵直杀中阵……”张萧挥舞着长枪回狂呼“杀死虹日……” “杀……”虎贲羽林的将士们吼声如雷以雷霆之势一击而下强悍的铁骑大军如同一柄巨型铁锥狠狠地撞上敌阵。 敌阵四分五裂瞬间崩溃。 羌人前军大乱一部分打马向前拼死杀向西凉人做最后的垂死挣扎。一部分被汉军铁骑杀得狼奔豕突没命一般向中军狂奔竭力逃避汉军地攻杀。 灵狐绝望了。羌人和西凉人之间的仇怨太深了今日一仗西凉人在羌人的围攻下把百多年来的仇恨一次爆他们以匪夷所思的勇敢和顽强挡住了两支羌军的会合同时也把羌人送进了败亡的深渊。 “告诉虹日请他突围务必给西海保留一份元气我将竭尽全力拖住汉人快快……” 号角吹响凄凉而痛苦。 虹日仰天长叹挥手下令“告诉后军请他们向天峻山突围能杀出去多少算多少。” “传令各部突围向大通山方向突围快快……” “呜呜……”羌人吹响了撤退的号角。 羌骑后军立即调转马头向西面的天峻山方向撤退。 虹日指挥大军向北面的大通山方向突围。 灵狐指挥大军左冲右突试图杀出包围。 此刻秦谊正带着越骑营急赶到中路战场只要越骑营和西凉军会合灵狐的逃路也就被彻底断绝了。 小天子带着一队人马冲向了中路战场冲向了黑豹战旗倒下的地方。 中路战场上杀声震天。西凉人被羌人两面夹攻岌岌可危双方将士混在一起以命搏命战斗极其惨烈。 羌人完全疯狂死亡的恐惧让他们失去了理智。他们就像一只被困在狮群中的野公牛临死前向狮群起了最后一次反扑。即使不能逃出去也要和敌人同归于尽玉石俱焚。 西凉人听到了羌人撤退的号角知道此仗胜局已定一个个士气如虹奋勇攻杀。 焦龙依旧杀在战阵的最前列六百悍卒只剩下一百多人了他们和大将军同生共死至死不退。 “杀杀杀了他们……”小天子在一队羽林卫的保护下挥舞着短剑声嘶力竭地吼叫着。“找到大将军找到他……” “爹爹……”焦秀跟在他身边哭着叫着喊着。但战场上的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震耳欲聋没人能听到。 大将军还在奋战长枪如嗜血猛兽将迎面冲来的敌人一一挑杀。战马受创太重流血过多在一阵箭雨的猛烈攻击下终于支撑不住倒下了。两名羌骑纵马而来两支长矛同时刺向了倒在地上的焦龙。焦龙躲无可躲他的腿被压在了战马下他摔倒的时候伤口全部崩裂剧烈的痛疼让他暂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他痛苦地闭着眼睛高声惨叫他甚至都不知道敌人的长矛已经厉啸而来。 解悟飞马而来。他一直没有撤下去强忍着痛疼坚持在战场上他要和自己的兄弟共进退。大将军危在旦夕但他距离大将军还有数步来不及救援。他想都没想从战马上高高跃起腾身扑向了大将军。 “扑哧扑哧……”一支长矛刺进了焦龙的肩胛另一支长矛穿透了解悟的身体矛尖直指焦龙的心口。但长矛力尽没能刺进去。 解悟死了。焦龙睚眦欲裂忍不住纵声悲号“杀杀光他们杀……” 虎贲羽林营所向披靡。 羌人久战已疲又失去了度根本无还手之力被汉军杀得抱头鼠窜死伤无数。 虹日的大军要想向大通山方向突围先就要突破祭锋的胡骑营。胡骑营如今被围在羌骑的战阵中间他们就像一把利箭死死钉在羌骑的内腹让羌人痛苦不堪。 与此同时穆斯塔法、姜舞、雷子的三支大军已经重新获得了度他们和虎贲羽林营一起团团围住了虹日的军队肆意砍杀。 汉军两万多铁骑内外呼应牢牢困住了这支仅剩下七千多人的羌骑主力。他们在突破西凉人的阻击时遭受重创损失惊人这是他们未能迅突破汉军阻击成功突围的重要原因。 羌骑后撤受阻大军无法起动得到度全军覆没已经不可避免。 羌骑主力后军撤退的度很快在阎柔、庞德、马三支大军的围杀下他们且战且退向西疾驰。但不等他们冲出战场就遭到了北军步兵营的迎头痛击。 玉石、陈践和步兵营将士在寒风中苦等了很久但羌人好象把他们遗忘了一门心思向前攻击对他们的存在置若罔闻这让他们觉得自己成了西海大战的看客满腹怨气。好不容易等到了攻击的机会玉石和陈践欣喜若狂急忙指挥三百台弩炮两千张强弓同时射击。一时间箭矢如蝗密集的箭阵几乎瞬间淹没了羌骑。第一轮疯狂射击就让措手不及的羌人损失了近千人马。 羌人魂飞天外不敢强行突破随即兵分两路从两翼突围。 阎柔、庞德、马把主力铁骑全部放在两翼予以重击又把羌人打了回去。 羌人的损失越来越大兵力越来越少时间也越来越紧迫他们随即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不惜一切代价强行突破正面的汉军步卒大军。他们认为汉军的铁骑要远远强过步卒军队只要突破汉军箭阵大军就能顺利突围这既能减少损失又能缩短突围时间。 这个办法彻底葬送了这支羌骑他们根本不知道汉军的步卒大军其实更厉害。 秦谊的越骑营和西凉军会合。 西凉军打得很惨这次随同大将军远征西海的一万两千精锐中左、右两军近八千将士几乎全部阵亡中军也损失了大约一千多人西凉军主力打完了。 西凉军付出的巨大代价给了妄图突破阻击的灵狐沉重一击他只有一万人马给汉军成功分割后他的五千多人的前军大约有近两千人死在了突破西凉军阻击的战场上。 当汉军动最后一击后他失去了会合主力羌骑的机会。聂啸的湟中羌越骑营乘机合围对其展开了猛烈攻击灵狐覆灭在即。 中军指挥的贾诩连续下令命令各部奋力围攻不要让羌人突围而去。 命令秦谊立即派出一部五百悍卒帮助西凉军解决中路战场上的残敌。 中路战场上的杀声渐渐小了下来。 “大将军我们找到大将军了……”羽林卫惊喜的叫喊声传遍了战场“他还活着他还活着。” 小天子和焦秀等人又惊又喜急忙飞马赶到尸横遍野的战场中心。这里尸积如山大将军就被埋在横七竖八的尸体下面。焦龙浑身浴血面目全非伤痕累累人已经奄奄一息了。 小天子连滚带爬地冲进尸堆扑上去抱住大将军失声痛哭“大将军……大将军……快搬开那匹死马快把它搬开……” 焦秀泪如雨下小心翼翼地把父亲血糊糊的头抱进了怀里低声呼喊。 焦龙缓缓睁开了眼晴右手下意识地动了动。这只手一直抱着解悟。他担心解悟的尸骨给飞奔的铁骑践踏而毁一直紧紧抱在怀里。解悟呢? 焦秀抓住他的手哭着说道:“解伯父就在那边尸骨完好无损。” 焦龙的目光艰难地移到了小天子身上轻轻吐出了两个字“麴……麴……”他已经不行了他要把小天子和大军交给麴义。 小天子读懂了焦龙的心神哭得更厉害了“麴大人阵亡了他阵亡了。” 焦龙如遭重击突然高高抬起头竭尽全力想爬起来。但他动弹不了他瞪大一双眼睛声嘶力竭地吼了一嗓子“云天……” 一口鲜血狂喷而出焦龙当即晕死过去。 雪原上黑豹战旗冲天而起在风雪之中凌空飞舞。 “大将军……” 汉军将士无不欣喜若狂士气骤然大振战鼓声、欢呼声如阵阵惊雷一般掠过战场震撼天地。 “大将军还活着……” “杀杀光羌人……” 虹日惊呆了。西海神不再保佑她的子孙西海神抛弃了羌人她去眷顾那头凶残的豹子那头屠杀我们羌人的豹子了。 一道黑影闪过如闪电一般划空而过。 鲜血迸射。虹日只觉脖颈剧痛张嘴出了一声震天惨嚎高大的身躯在马背上晃了几下在周围羌人极度震骇而恐惧的目光中轰然倒下。 虹日死了被一柄从天而降的小黑斧杀死了。 “虹日死了……他死了……”祭锋带着一队人马呼啸杀到“虹日死了……” 豹子活了虹日死了西海神抛弃了羌人…… 短短时间内羌人崩溃了完全崩溃。 深夜汉军大营车骑将军灵帐。 玉石等军中大将静静地站在麴义的遗体前一动不动。 贾诩走了进来。 “陛下答应了吗?” “陛下没有说话。” 大帐内一片死寂。 “陛下没有拒绝沉默就是同意。”阎柔猛然转身神情冷唆地望着帐内诸将慢慢戴上了战盔“我是大军统帅这个命令我来下。” “集结大军。”阎柔一字一句地说道“即刻诛杀羌酋灵狐及一万三千名羌人俘虏杀无赦。” 焦龙蓦然惊醒。 大帐内非常安静只有几只火盆内燃烧的木炭偶尔出清脆的“噼啪”声。焦龙闻着淡淡的炭香一股暖意渐渐流遍了全身他慢慢睁开了眼睛。 “爹……”焦秀惊喜地叫了起来“爹……”再叫时焦秀已是泪如雨下哽噎难言。 “大将军……”小天子急步冲了过去连声呼叫。 贾诩、傅干、蒋济等人也急忙围了上去。太医令黄达大惊连连摇手“不要吵不要吵安静安静……” 焦龙的目光从焦秀、小天子等人的脸上缓缓移动最后落到了贾诩脸上“子玉……” “陛下已经下旨拜阎大人为大军统帅。大将军放心养伤我们打西海大战我们打赢了。”贾诩有些激动嗓音微微颤抖。 焦龙轻轻吁了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进军……天峻山……” “羌人纵火焚烧俘虏营趁夜逃跑阎大人正在率军围杀。”傅干低声说道“大军因此要耽搁一天才能向天峻山推进。” 焦龙面无表情良久才渐渐露出了一丝痛苦之色“即刻……进军……天峻山……”他的语气极其坚决不容置疑。 第二天上午镇北大将军阎柔下令征西将军庞德、护羌将军马、湟中羌王聂啸率五千精锐铁骑急进军天峻山。 同日天子书告长安西海大捷。 同日天子主持了一个简易丧礼将所有阵亡的中下级军吏和士卒掩埋于野公牛河畔将来再选择适当时机把他们的遗骸迁回长安。 第三天天子主持了阵亡将领们的大殓仪式。(大殓就是入棺是丧礼很重要的一个部分。)车骑将军麴义、虎贲中郎将解悟、盐骑中郎将陈卫、大将军府门下督贼曹任意、西凉大将程银、梁兴、姜峰、姜、张鸣等十七位校尉以上级阵亡将领入殓。 大将军也参加了他被亲卫们抬到了灵帐。 丧礼的繁文缛节很多但现在一切从简。小天子、阎柔、玉石、卫峻、姜舞、祭锋、傅干等君臣七人抬起了麴义的遗体将其放入了棺柩。 焦龙低垂着头一动不动。“爹要盖棺了。”焦秀擦了一把泪水低声问道“你要去看看吗?” 焦龙点点头。颜霸、庞会、焦信、赵统四个人扶起了焦龙慢慢走到了棺柩旁边。 麴义穿着崭新的铠甲双手抱剑于胸静静地躺着。 “走好兄弟……”焦龙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麴义的胸口“你说过如果打下西海你就留在龙耆和当年战死在龙耆的兄弟们一起为大汉戍守西疆。我答应你我把你留在龙耆让你为大汉戍守疆土。”焦龙神色平静语调平淡“我要走了我要到北疆去了。如果我死了我会留在卢龙塞我会和我卢龙塞的兄弟们一起为大汉戍守疆土。我们相隔几千里再也见不到面了。今日一别自此相见无期你多保重。” 棺木盖上。 焦龙缓缓跪下手抚冰冷的棺木突然间心如刀绞悲痛欲绝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失声痛哭。 十二月中汉军占据天峻山掳获烧当、滇那等羌族诸种五万多户。 天子下旨命令凉州刺史皇甫郦赶到金城郡会同湟中羌王聂啸具体商议迁移西海羌族诸种到河湟居住一事。 天子下旨拜姜舞为镇西将军领五千骑戍守西海负责剿抚西海周边地区羌族诸种稳定西海形势。 天子下旨护羌将军马领军于河湟建营镇守金城、陇西两郡。 天子下旨征西将军庞德领军于武威建营镇守河西四郡。 十二月十八日远征大军凯旋搬师。 **** 十二月长安。 西海大捷的消息传到了京都举城欢庆。 长公主以天子名义诏告天下并下旨重赏前线将士对阵亡将士予以抚恤并亲自赶到长安慰问车骑将军麴义、虎贲中郎将解悟等阵亡将领的家眷。 十二月二十四栎阳大司马徐荣、尚书今田畴赶到栎阳宫向长公主禀奏新年典礼和祭祀事宜。 “新年后陛下和大将军率军北渡黄河巡视河西诸郡并和西部鲜卑王步度更、北部鲜卑王拓跋韬商议大漠平叛的事所以……”大司马徐荣迟疑了片刻继续说道“因为陛下不回来大军也不回京所以朝廷决定取消庆贺西疆平定的大典。” “为什么?”长公主吃惊地问道“西海大捷西疆平定陛下和西征将士们为大汉建下了盖世功勋就算他们不回来朝廷也应该举行大典予以庆贺。退一步说这也是对阵亡的车骑将军麴义大人和一万八千阵亡将士的一个告慰嘛。”她看了看面带愧色的徐荣和田畴语气稍稍缓和了一点“是不是朝廷没钱?” “明年陛下和大将军要率军远征大漠朝廷财赋的确很紧张。”田畴小心翼翼地说道“南边的形势也不是很好我们要做好打仗的准备朝廷难免有些捉襟见肘。” “今年西海大捷明年春天陛下和大将军又要亲自赶到北疆这时候扶罗韩、射隆等人还敢和大汉公然对抗?”长公主冷笑“换了你们你们还敢和大汉为敌吗?我看扶罗韩他们还不至于蠢到这种地步吧?至于南边曹操和孙权的特使不是已经到了长安吗?先给点好处把他们稳住就是了。这种叛逆不足为虑有吕布将军坐镇兖州谅他们不敢主动出兵。前段时间袁谭抢占了庐江和孙权、周瑜称兄道弟对曹操形成了很大的威胁你们完全可以利用这个矛盾支持曹操去打袁谭去打江东嘛。” 徐荣和田畴躬身应诺。 “襄阳那边是有点麻烦但钟繇大人正在努力。以颖汝士人和襄阳士人之间的密切关系即使不能议和也可以保证暂时没有战事这样就可以了。我想刘表还不至于急着送死吧?”长公主把手上的奏章重重放到案几上不满地看着两人接着说道“现在陇西和武都郡都收复了朝廷以拢制蜀的平叛之策也实现了。虽然刘备杀了杨松占据了汉中但他实力不济短期内还难以对朝廷南下攻打益州造成威胁。对于刘备占据汉中一事朝廷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早在年初杨松就已经愿意归顺朝廷了如果你们处置得当完全可以抢在刘备之前得到汉中但结果呢?结果太令人失望了。” “赵云和颜良大人回京后曾带着庞义、韦端和关羽等人来见我。当时庞义说在目前这种情况下强攻益州的代价很大他建议朝廷派人入蜀招抚刘备和刘璋。刘璋可以做蜀王刘备也可以做汉中王但条件是必须交出军队必须交出郡县。你们可以拿着这个条件派人去谈谈嘛。西海大捷西疆平定大汉的军队还不够强悍吗?天子和朝廷还不能平定天下吗?叫他们把眼睛睁大一点头脑放清楚点。如果他们真是为了大汉社稷为了天下百姓他们就应该归顺朝廷应该把安宁和稳定还给天下的百姓。” “明年朝廷如果措施得当南方不会有仗打朝廷可以竭尽全力稳定北疆。而北疆的事我刚才说过了有大将军亲自坐镇没有大战打。骠骑将军鲜于辅大人曾有奏章他一再说了要尽可能挑起胡族诸部之间的矛盾让他们自己打自己。等大漠和辽东的胡族诸部两败俱伤了我们就能渔人得利不战而胜北疆也就稳了。” 长公主轻轻敲了一下案几示意垂聆听的两位大臣抬起头来“你们的奏议我不同意这场庆典必须要办而且还要大办越隆重越好。这可以昭显和我大汉的威仪可以震慑南方叛逆和北疆胡人。如果这场庆典能摧毁他们的信心动摇他们的信念那等于打了一场胜仗取得了意想不到的胜果。将来我们在平叛大战中或许可能因此而事半功倍取得惊人的战绩。” 徐荣和田畴互相看看没有说话但脸上的神情一览无遗。他们坚持自己的奏议长公主刚才那番话白说了。 “朝廷真的穷到这种地步了?”长公主美丽的面孔上掠过一丝怒色“我已经下旨请各地州郡大吏和门阀世族富豪到京参加庆典你想让我失信于天下吗?丞相大人呢?他在忙什么?我一个多月没看到他了他连续三个月审核各州郡的上计最后结果就是让你们告诉我朝廷没钱举办这场大典?” 长公主的口气非常严厉显然对焦玮极为不满。 “蔡邕老大人做丞相的时候我还能看到上计薄现在呢?现在我和上计没有关系了我至今还没有看到一份有关上计审核情况的奏章。岂有此理。”长公主越说越气白皙的面孔涨得通红胸口剧烈起伏怒不可遏了。 上计本是丞相的事但自孝武皇帝权重尚书台以来尤其到了光武皇帝时候上计审核基本上都是皇帝的事主管政事的丞相(孝哀皇帝朝改为大司徒光武皇帝朝改为司徒)反而成了摆设相权给皇帝和尚书台拿去了一大半。长公主主政十年今年是头一次给排除在上计之外对各州郡的租赋、刑狱、选举等具体情况一无所知。 “殿下你误解丞相大人了。”徐荣苦笑躬身解释道“今年的上计出了大问题……” “什么?你说什么?”长公主大惊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躯急打断了徐荣的话“出了什么问题?丞相大人虽然没有亲自呈递有关上计的奏章但九卿诸府尤其是太常府、大司农府和少府的奏章还是或多或少提到了上计的事都说今年各地州郡风调雨顺财赋增长极快并没有提到什么异常的事啊?” 长公主极其紧张甚至有些恐惧。前年的上计惹出了一场长安兵变今年不会又惹出什么事吧?只要大将军不在京都朝堂上总是接二连三地出问题想想都有些让人不寒而栗。 “的确朝廷实施新政前前后后也有十年了如果从殿下开府算起的话就是整整十四年。这十四年来财赋的增长度一年比一年快各地州郡喜讯频传到处都呈现出一片即将恢复昔日繁华的景象这和我们当初的预想完全不一样。所有人都不会想到新政竟然有如此巨大的作用能让大汉迅从废墟中站起来……”徐荣说到后来有些激动。“如果张温、马日、崔烈这些老大臣能活到现在能看到他们的努力变成了现实他们或许……” “到底出了什么问题?”长公主再次打断了徐荣的话。 “殿下谷价太低了。”田畴轻轻地说了一句。 长公主愣住了“谷价太低?谷价太低也是问题?”她难以置信地望着两位忧心忡忡的大臣“你们难道不知道这些年来朝廷为了平抑谷价花费了多大的力气想了多少办法?实施新田制减免田赋赈济灾民开渠灌田鼓励百姓种植桑麻养殖推广和使用新田器、新耕作法现在还在各州郡建立官仓以防灾荒所有这些办法都是为了增加粮食产量。粮食产量上来了谷价才能得到保证百姓才能过上好日子。以我看谷价不是低了而是还不够低。现在谷价是七十钱一斛朝廷应该再想办法多产粮食把谷价降到五十钱一斛甚至三十钱一斛。” “殿下谷价太低对农夫的伤害太大了。”徐荣叹了一口气“丞相大人曾在本月初恳请殿下召回五州刺史就是为了问询此事。” 听说谷价太低严重伤害了农夫长公主的神情立时变得极其凝重。本朝立国、强国之本就是农耕如果农夫受到了严重伤害国乱之日也就不远了。 田畴接着徐荣的话做了一番解释。 一般来说一户平均约为五口如果种地百亩不计其它收入每年约收粟百石。一家五口人一年吃饭要吃掉一大半。剩下的要缴纳田租和算赋要雇人代役(本朝现在正是平定天下的时候各类徭役非常多有些农家人力不足为了不误耕作只好以每人若干钱的代价雇人代役)。这样一来农家一年的收成就所剩无几甚至没有剩余。其它诸如种子、耕畜、农具等项支出以及四季衣服、食盐、杂用等费用就要靠种植桑麻养殖等其它收入的有无多寡来定了。 现在打仗多牛、马、铁器、布帛、食盐都很紧张很昂贵而谷价因为朝廷的强行干涉非常稳定也非常低贱两者物价极端不平衡。农夫低价出卖谷物高价购买耕畜、农具和其他必需品损失很大。尤其收获季节各地官府和商贾有意打压粮价更是让百姓苦不堪言。 农夫的收入来自于耕种土地获得的谷粟谷粟价贱收入就低他们就很穷苦。虽然不至于饿死但很穷入不敷出经受不起任何打击。但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人活在世上生也好死也好来来往往也好都要钱。更可怕的是一旦碰上灾荒之年田地减收或者颗粒无收农家怎么办? 农家终年辛苦没有一天休息的时间所得的收入除了自用之外要缴纳田租赋税要征服徭役这些他们可以忍受。碰上水旱之灾他们有朝廷的赈济也能艰苦度日。但一旦官府急政暴虐甚至某些官吏知法犯法贪赃枉法横征暴敛农夫们就没有活路了。于是有的人不得不高息借贷不得不卖儿卖女不得不贱卖土地和住宅。 农夫们要活下去要吃饭要养活父母妻儿在土地出卖的情况下只有一个办法就是依附于土地的购买者也就是各地的门阀世族富豪们。 本朝虽然严禁买卖土地但农夫们活不下去了他们还能遵从律法?门阀世族富豪们有钱有势和当地官吏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官府不报朝廷怎么知道乡里之间有土地买卖的事?即使查到了农夫为了活下去他不承认追查者又能怎么办? 本朝现在是以“口”征赋税这些人成了门阀世族富豪的“荫户”后赋税由门阀世族富豪们代交徭役也由他们雇人代役日子是能过了但这严重违背了大汉律法。而且由于门阀世族富豪们的田地多了财富多了实力大了对朝廷形成了严重威胁。 黄巾起事的教训历历在目。当年为什么会有数百万之众的农夫参加黄巾军?其中一个表面原因是灾荒。灾荒之年颗粒无收朝廷赈济如果不利遭受重创的门阀世族富豪们如果无力庇护他们这些没有土地的农夫随即彻底失去了生存的机会他们马上就会烧杀抢掠马上就会揭竿而起而其背后的根本原因就是土地买卖土地兼并。 现在这种土地兼并的现象正在各地州郡开始蔓延。 新政的实施让社稷得以迅恢复十五税一的低田租支持展商贸的优惠政策盐铁酒茶的经营全面放开朝廷对谷价的强力控制使得很多占有大量土地的人在短短数年内便富裕起来。 这些富裕起来的人除了王公贵族、门阀世族、官僚士人、商贾富豪外还有军功阶层。 然而促使这些人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聚敛大量财富的主要原因却是频繁的战事大量宫殿城池的修建和沟渠的开挖。这些钱财耗费惊人的地方也是很多人一夜暴富的源泉。 如今官吏、士人、商贾“三位一体”者比比皆是其中有些人的权势已经远远过了朝廷的想象。 有钱了先想到的是什么?是购买土地只有土地才能让财富得到保值这是自古以来从不改变的定律。 田租低谷价低商业达有钱有势的人就越来越多他们对土地的需求也就越来越大越来越贪婪越来越肆无忌惮越来越目无王法。而农夫随即成了受害者他们生产了粮食却又被粮食推到了绝境。 朝廷的新政让一部分人迅富起来了让广大的农、工阶层的人都能活下去了但随着时间的延续问题也就来了而且来得非常凶猛让朝廷有些措手不及。 新政对农夫有利的政策对门阀世族官僚富豪更有利。新政的优势正在丧失正在变成伤害农夫的武器正在摧毁刚刚走上中兴之路的社稷。 “丞相大人决定提高谷价让农夫们的收入得到提高让他们的生存能力得到提高但是……”田豫望着神情严峻的长公主无奈地说道“但是根本问题是土地。谷价的提高对改善农夫收入有限因为农家的土地有限所以我们必须想办法阻止门阀世族和官僚富豪们利用各种各样的手段兼并农家的土地想方设法保住他们手中的土地保住他们的生存底线。” “兼并土地的问题不解决谷价越高对百姓越不利。而要想解决土地兼并问题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改变现有国策利用朝廷的力量断绝门阀世族、官僚富豪们敛取财富的门路。但这样一来严重打击了门阀世族和官僚富豪们严重伤害了他们的利益而且还牵扯到了军功阶层的利益。” “丞相大人最近非常辛苦……”徐荣叹道“他白天处理国事晚上和僚属们日夜商议改制之事殚精竭虑几乎没有睡觉的时间。他也快支撑不住了。” 长公主沉默不语。她万万没想到新政展到今天竞然成了危害中 第二二五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朝廷财赋之所以增长如此之快先得益于新政在兖州、青州两地的推广和实施已经进入了丰收阶段。其次是因为朝廷收复了豫州。”田豫解释道“如果不是去年收复了豫州今年朝廷的财赋无论如何也不会增长到六十二亿钱。从这六十二亿财赋收入中可以看到其实朝廷没有田土之征。因为新赋税制度中的田租与刍、稿都是‘顷亩而税’实际上就是以‘口’征收除了十七亿的赀是财产税外其余全部是人头税。人口越多赋税也就越高。这和本朝初年实行的‘编户齐民’的赋税制度非常相似。” “朝廷财赋是增长了但朝廷入不敷出严重亏空仅今年就亏空了四十八亿钱。”田豫无奈地摇摇头“如果加上历年来的亏空朝廷总共赊贷了一百七十亿钱。说白了朝廷现在就是靠借钱过日子。” “少府呢?”徐荣问道“如果少府收入也增长了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缓解财赋危机。” 少府的收入供皇帝使用主要用于宫廷消费和赏赐臣下。自长公主主政后因为中兴大业的需要少府的钱基本上都调拨给了国库。 “少府所掌的山林(含铁)、海川泽池(含盐)、公田、苑圃、蔬果园的产物商市的租税以及水衡铸钱的盈利大约为十亿钱。”田豫说道“这两年为了修建未央宫殿下不但把少府的钱花光了还赊借了三十多亿钱……”田豫苦笑出声“陛下和长公主殿下现在也是负债累累啊两个穷光蛋。” 书房内的几个大臣面面相觑连苦笑的心思都没有。为了攻打中原收复洛阳朝廷倾其所有赊借了很多钱财。现在大军又要平定西疆和北疆旧债未还新债又来日子越来越苦了。 “钱在哪?”焦玮突然用力一拍案几怒声说道“大汉的钱都在哪?” 大臣们都知道钱在哪但这钱要想拿回来难啊。 大汉的钱都在哪?在王公贵族在门阀世家在官僚士人在商贾富豪家里。 大汉最有钱的人除了皇帝外就是王公贵族。王公贵族包括国王、列侯、公主、关内侯等显赫权贵。国王、列侯、公主都有封地(国或邑)。关内侯虽然只是一个尊贵的爵号但一般来说能得到这个爵位的家世可想而知。有封地的贵族收入分为公费和私奉养两种。公费是收田租与户赋(每一民户每年纳钱二百)主要用于朝见皇帝、祭祀祖先等事。私奉养是占有封地内的田地、奴婢及征收园池商市税等等供私人享用。 王公贵族的公费收入有限要想满足自己的需要必须设法增加私奉养比较普遍的办法就是大量兼并土地大量使用佃农、雇农和奴婢。还有一种办法就是通过商贾或者干脆亲自出面大量放债做高利贷生意。权势更大的贵族比如孝哀皇帝朝的曲阳侯王根在京师造大宅在宅内私建两市公开营商。孝哀皇帝朝的丞相孔光曾打算实施限田限奴婢之策以阻止王公贵族危害社稷但遭到了王公贵族们的强烈反对未果而终。 门阀世家既有贵族也有官僚。 本朝上至丞相下至郡县小吏都属于等级不同的官僚。官僚敛财的手段太多了也太容易了。其本性就是嗜利和暴虐自古如此。当然了廉洁的官僚还是很多的。孝昭皇帝建陵的时候大司农田延年雇用民间牛车三万辆运沙土每辆雇价一千钱而田延年私增为二千得赃三千万。又如孝成皇帝朝的丞相张禹他是有名的大儒曾违律购买上等田多至四百顷。还有很多有权势的官僚都暗中兼营商业律法在他们的眼里根本就是一堆破竹片。 朝廷大官贪婪小官自然也不例外。一个大郡太守如果在任所死了按律可得到助葬钱一千万。死了还有这样高的抚恤由此可见做官的好处不仅仅是按月拿秩俸禄还有多得无法计算的隐性收入。 商贾分为两种一种是有市籍的商贾一种是没市籍的商贾。 市籍是商人在市内做买卖的必需条件按章缴纳租税。主要是身份低贱的中小零售商人地位低下受人鄙视连穿什么样的衣服朝廷都有规定境遇一直很不好。 大盐铁商大贩运商大子钱家(高利贷商)大囤积商一般不在市籍之中。他们身分地位较高经济力量强很多影响力非常大的人都是“官商士”一体兼营专利称霸一方。(所谓兼业就是见利便图不专一业;所谓专利就是储蓄货物垄断市价这些正是高利贷囤积商的行为。高利贷和囤积商不同于通货物有无的正当商人正当商人每年取利息十分之二高利贷囤积商取利息至少是十分之三有时竟取息十倍。) 在大汉各郡国富人群体最大的就是豪强。 豪强一般都有士籍家境都很富裕通常情况下出仕为官是他们致富的主要途径。如果做不了官那就营商或者放债如果生意也做不了那就只好恃强凌弱暴力抢夺了。普通豪强应付灾难能力较弱一旦因为不可预料的原因一无所有了他们往往会成为摧毁社稷的最具危害性的群体比如黄巾军中的很多领就是这些人。 地方豪强、普通商贾、普通官吏虽然有钱但和王公贵族、大官僚和大商贾所拥有的财富相比还是有天壤之别。 大汉的钱在哪?就在王公贵族、大官僚和大商贾手里。 朝廷想把钱抢回来先就要对他们动手。本朝四百年来有一个成功的先例也有一个失败的先例。成功的先例就是孝武皇帝他实施了一系列的措施杀了很多人成功了。失败的先例就是王莽王莽主政的时候大汉已经陷入了深重的危机王莽也实施了一系列的措施也杀了很多人但他失败了最后社稷动荡大汉差点被摧毁了。 今日的大汉正处在中兴的初期天下尚未统一完全不具备动手的条件。 孝武皇帝也好王莽也好都是在社稷基本稳定的前提下开始改制的。他们有足够的实力推动新政的实施而今天的大汉却没有这样的实力。不过今日大汉所遇到的危机要远远严重于孝武皇帝朝和孝哀皇帝朝因为朝廷如果不立即改变现状国库就没有财赋就没有实力平定天下更没有实力实现大汉的中兴。 “朝廷的财赋危机如果一直延续下去结果显而易见富人越来越富穷人越来越穷。等到穷人实在活不下去了或者再像中平、初平年间一样灾患接踵而至百姓饿莩遍野那么天下将再次崩溃我们十几年来的努力白费了几十万战死沙场的将士白死了大汉再也无法中兴。”焦玮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改制必须立即改制国策必须立即做出调整否则我们将成为败亡大汉的千古罪人。” “董卓祸国天下大乱王公贵族、门阀世家、商贾富豪和普通百姓一样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这是我们新政能够得以推广、实施并迅取得成效的重要原因。那时我们需要财赋需要所有人创造财赋而王公贵族、门阀世家和商贾富豪们同样需要利用我们的力量重新攫取财富普通百姓也同样需要利用我们的力量生存下去所以新政很快挥了威力。但十几年后到了今天新政的威力不再有助于大汉的中兴反而严重阻碍大汉的中兴了。” “现在大家看看大汉谁最穷?朝廷最穷普通百姓最穷。大汉中兴的目的是什么?是国富民强。但这样展下去国还能富民还能强吗?” “大秦为什么统一天下十五年后就败亡了?两百年前的王莽之乱为什么倾覆了社稷?董卓一场小小的兵变为什么就把大汉推向了败亡的深渊?”焦玮看看众人激动地说道“四百年来的历史四百年来血淋淋的教训难道还不能让我们清醒地看到事情的本质?” “国家的根本就是土地就是耕种土地的农夫。国家的财赋国家的富强都来自于这些土地这些土地上的粮食这些耕种土地收获粮食的农夫。如果不能让农夫拥有一块土地如果不能让农夫辛苦一年后吃饱穿暖天下如何才能稳定?社稷如何才能振兴?” “大汉要想中兴先就要让农夫吃饱穿暖让农夫有一块维持生存的土地让朝廷有持续稳定的财赋收入。但大汉就那么多土地一年就那么多粮食一年也只能铸那么多钱大饼只有那么一大块。因此要想让朝廷和农夫富起来只有从王公贵族、门阀世家和商贾富豪们的手里去抢这是唯一的办法。” “如何去抢?只有重农抑商。重农需要朝廷的大力支持需要钱钱从哪来?最有效最快捷的办法就是盐铁官营课商重税。” “这个办法其实就是当年孝武皇帝增加朝廷财赋的办法我们都知道利弊我们都知道。现在大汉正处在中兴初期如果朝廷强行实施此策就要杀人就要引起动荡直接后果很可能社稷倾覆。所以我们要想个更稳妥的办法既能让朝廷增加财赋又能让农夫们过上温饱的日子同时还能兼顾王公贵族、门阀世家和商贾富豪们的利益确保中兴大业的成功。” 焦玮拿起一卷竹简轻轻 放到案几的左边“对农夫们来说当务之急是提高谷价提高他们的收入颁布赊贷令由官府放贷确保他们的土地建官仓平抑谷价防备灾荒。” 焦玮又拿起一卷竹简重重地放到了案几的右边“朝廷要钱无论是平叛大战还是实施重农之策都要钱。所以朝廷先要拿回盐铁的全部开采权和一半经营权确保朝廷财赋增收。其次限田王公贵族、门阀世家、官僚士人、商贾富豪占有田地均有定量过定量几倍则征收几倍田租。第三适当、逐步捉高商税保证普通富豪和商贾的利益。第四实施‘入粟拜爵’之策准许商贾富豪买粟输边按所输多少授爵这样既能让边郡得到足够的粮食戍边和赈济百姓又能提高普通商贾富豪的地位同时还能改善农夫的艰难处境另外还能利用这些普通的商贾富豪有效制约和打击大商贾、大富豪。这是孝文皇帝朝御史大夫晁错的办法当年实施的时候效果不错。最后颁布律法严禁变相买卖土地和庇荫大量的佃农、雇农和奴婢违律者杀无赦。” 徐荣和张燕互相看看一时没有答话。 焦玮所提的几个计策都直接击中了王公贵族、门阀世家和商贾富豪们的要害朝堂上的争论肯定非常激烈。虽然长公主的支持至关重要但在今天这种形势下长公主未必敢公开支持焦玮的改制。因为改制不仅仅关系到制度调整的问题更关系到各方权势的利益。一旦朝堂上的争斗失去控制酿成不可收拾的局面将来就不好收场了?责任谁来背?长公主如果承担这个责任她就要放弃手中的权柄但如果她坚决支持焦玮赢得了这场争斗那么长公主将成为失败者的敌人她被迫放弃权柄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难道焦玮还有这样一层更深的目的? “仲渊此策在一定程度上也损害了军功阶层的利益。”张燕迟疑良久担忧地说道“如果我们的人也反对那此策的成功机会就不大了除非……” “大将军不能回来他回来了事情就难办了。”焦玮冷笑道“盐铁的事牵扯面太大尤其是关中的徐陵、麴忠和河东的卫家。北疆当初能支撑下来得益于他们三家的帮助现在我们要拿下他们才能震慑其他人因此这三家需要我们亲自出面。如果他们和我们对着干那就不要怪我们翻脸不认人了。” 徐荣和张燕考虑良久答应了焦玮决定出手相助。 第四十六节第五十节 十二月二十六栎阳。 丞相焦玮、大司农田豫、尚书令田畴冒着大雪赶到了栎阳呈奏上计事奏请改制。 事实很严峻朝廷的财赋危机已经到了极限国策非改不可。如果天下稳定了目前的财赋制度倒还可以维持但现在平叛大战还在继续短期内还无法估算天下统一的时间。如果年年这样打仗一年亏空几十亿钱要不了几年朝廷就要欠下巨额债务。那时朝廷的财赋命脉完全控制在别人手上天子和朝廷很快便会失去威仪权柄更是倍受打击和掣肘新政显然很难维持下去。今年朝廷为了缓解财赋危机已经增收赋税了但杯水车薪无济于事。如果明年继续增赋强征暴敛之风会迅席卷州郡并愈演愈烈。百姓穷苦不堪动荡暴乱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长公主双手抱头一筹莫展。天下要统一要重新恢复安宁就要打仗。在废墟上重建大汉让社稷重新富强起来就要坚固以农为本的根基。而要想实现这一切就要钱要财赋要源源不断的巨量财赋。财赋不足就要想办法开源节流就要修改国策重修制度。 “怎么会这样?朝廷财赋的亏空怎么会飞增加?前些年我们是怎么过来的?中原大战我们动用了几十万兵力打了好几年朝廷不也撑过来了吗?” “土地是土地帮助朝廷度过了最艰难的时期。”焦玮说道“当年我们在北疆的时候我们也大量赊借但我们只要收复了州郡就可以用收复的土地、盐铁的开采经营权和减免赋税徭役来偿还债务。另外我们为了减少朝廷开支实施了一系列新制比如官吏的俸禄由各府衙的职分田提供采用兵户制后士卒的军饷和抚恤也由兵户家的田地提供等等……这些办法实施之初的确大有成效但随着朝廷收复的州郡越来越多开支也急骤增大。比如我们打中原大战军队渡过黄河就行了前后不过一千多里但打西疆军队就要远征三千多里军资消耗的增加不是倍数而是翻番的倍数。同理其它开销也是这样。” “朝廷开支增大赊贷就大而王公贵族、门阀世家和商贾富豪们因为拥有的土地越来越多因为手中掌握的盐铁开采经营权越来越多因为军队远征、重建城池等所需的物资以及贩运量越来越大他们积累的财富也就越来越惊人也就有了更多的钱财赊贷给朝廷。而朝廷的偿还能力呢?暂时失去了。因为朝廷要打西疆打北疆打遥远的边荒之地那里没有这些人需要的土地盐池铁山也少于是朝廷的巨额亏空也就出现了。而且随着远征路途的延长远征规模和时间的增大亏空也越来越严重以致于现在陷入了深重的财赋危机。” “成也土地败也土地。”焦玮叹道“现在的事实摆在这里如果任由这种情况展下去王公贵族、门阀世家和商贾富豪们会逐渐控制朝廷的财赋命脉。一旦朝廷的财赋命脉给他们控制了他们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兼并土地肆无忌惮地逼迫朝廷增收赋税结果是什么?和过去一样百姓流离失所流民成灾暴乱此起彼伏社稷摇摇欲坠。过去大汉有两百年的底子它还能支撑一段时间还能让我们保留一丝元气在废墟上重建大汉但现在呢?经过二十年的战乱大汉虽然苦苦挣扎没有倒下去但脆弱不堪只要一阵狂风暴雨就能把它彻底摧毁。 “这就是现状。新政实施十几年了它帮助朝廷走向了中兴但同时它的弊端和矛盾也已经累积到足够危害社稷的地步。朝廷必须及时调整国策在最短时间内缓解这种危机把这种危害降到最低以确保中兴大业能够持续展。” 长公主理解朝廷的艰难处境也希望天子和自己的窘境得到改善但朝廷在重农的基础上利用抑商来增收的办法历史上的教训很深刻她不能不慎重。当年孝武皇帝改制成功了但杀了很多人几乎摧毁了大汉的商贾。而王莽失败了败得很彻底连社稷一起葬送。王莽篡国失败的原因归根到底还是改制严重损害了当时王公贵族、官僚富豪们的利益。你既然不让我们活我们就玉石俱焚一起完蛋结果王莽完蛋了社稷倾覆了。今天呢?今天襄阳还有一个天子和朝廷这位天子甚至违背祖制大肆分封诸侯两下比较谁能给予这些人最大的利益?不难想像长安改制的后果很可能是一系列的叛乱最后是中兴失败大汉再次倾覆。 长公主越想越怕浑身冰冷不寒而栗。 大将军离开长安前曾要求自己把燕无畏和风云铁骑调到晋阳戍守当时自己觉得大将军小题大做了现在看来不是大将军谨小慎微而是自己盲目自信根本没有想到朝廷面临的危机。大将军显然已经看到了朝廷的危机他预感到大军远征西疆将给朝廷带来一场动荡。而远征西疆稳定北疆是朝廷的平叛策略为了实现这个策略并确保中兴大业的成功这场动荡是必要的但这场动荡的中心是自己。焦玮改制能否成功关键在于自己的支持只要自己同意了诏告天下颁布执行了矛盾也就彻底激了。 这场矛盾激的后果有两个一个是朝廷杀人杀死所有敢于和朝廷对抗的人。一个是背叛者杀人杀死夺走他们财富的人。自己当其冲成为背叛者要杀的人。而冲突一旦失控州郡大乱大将军先就要保住小天子其次是自己再次是保住北疆这块根基之地。小天子一直在军中有大将军的亲自保护不会有事。燕无畏和风云铁骑到了晋阳后不但能保护自己更能戍守北疆。 大将军未雨绸缪算无遗策。难道他真的是算无遗策? 去年的长安兵变导致丞相蔡邕下台焦玮上位大量武人随即入朝而这些武人主要在哪里供职?州郡。现在并州刺史是张白骑幽州刺史是樊篱冀州刺史是杨明青州刺史是张兖州刺史是高览凉州刺史是皇甫郦、司隶校尉是张辽河南尹是徐晃仅豫州刺史王泽和京兆尹余鹏两位大臣不是武人但这两人都是北疆大吏。也就是说一旦改制实施朝廷只要下旨暂时授予州刺史部分军政大权督领郡国那么州郡就乱不起来。 征南大将军钟繇虽然坐镇豫州但豫州刺史是王泽荡寇将军雷重又有七万大军驻扎于许昌钟繇即使背叛了也难以影响大局豫州依旧牢牢控制在朝廷手里。 先有焦玮出任丞相后有武人坐镇州郡社稷稳若磐石。这个时候大军远征西疆挑起朝廷财赋危机继而借改制之名抢夺王公贵族、门阀世家和商贾富豪们的财富这难道都是巧合?回过头去想想这种巧合未免也太神奇了吧? 不可能。大将军要我把燕无畏和风云铁骑调回晋阳那还是去年年底的事这一切都是大将军安排好的。他把焦玮推到丞相的位置上把武人调到州郡任职目的就是为了抢夺财富为了能让国库盈实为了给小天子主政打下坚固基础。 皇帝没有钱靠赊贷过日子靠别人的脸色过日子靠卖官鬻爵过日子哪里还有威望可言?哪里还能中兴社稷稳定天下? 豹子大哥为了大汉当真是殚精竭虑无所不用其极了。我应该帮助他有了豹子大哥的承诺我即使死了也心甘情愿。 “要做就要做成否则就不要做。”长公主望着三位神色惊喜的大臣郑重说道“按此策改制后朝廷一年能增加多少收入?你们具体算过吗?” “目前无法具体测算……”焦玮说道“我和丞相府的一帮掾属们大概测算了一下盐铁收入。如果朝廷收回所有的开采权再确保一半的经营权那么朝廷一年至少可以增加二十亿到三十亿钱的收入。” “有这么多?”长公主难以置信。 “哼……”焦玮冷笑“少府的收入为什么这么少?钱都让别人抢走了。盐铁官营后朝廷收入随即增加均输和平准也就能挥作用朝廷因此还能增加大约五亿钱的收入。”焦玮继续说道“如果加上限田罚租和增收的商税朝廷一年至少可以增加三十亿到四十亿钱的收入这样朝廷财富的总收入就能增加到一百亿钱。” 长公主闻言大为兴奋“具体计策呢?” “重修《盐铁律》收回开采权重建盐铁官这样朝廷就能牢牢控制盐铁价格继而通过价格狠狠打击盐铁商把盐铁商手里的钱拿过来。盐铁价格降了谷价上升了农夫们的收入也会增加。” “重修《均输律》确保大司农诸官掌握所需的各郡国货物以充实府库。大司农要向各郡国大量派遣均输官把应由各郡国依例输京而京师并不需要的物品从出产处转运他处出卖通过辗转交换把京师所需的货物运达长安尽可能消除各郡国贡输往来烦杂、物品质量差、运费甚至过货物价值的一些不合理现象。” “重修《平准律》在京师、洛阳、邯郸、晋阳、蓟城等地设平准官接受均输货物按各地市场价格涨落情况贵则卖之贱则买之用以调剂供需节制市场。” “如此一来大司农就控制了盐铁生产和货殖买卖商贾富豪们难以从中牟取暴利而各种物价也不致于暴涨暴落导致百姓穷苦不堪。此策不但可以让朝廷增收国库充盈还能在一定程度上确保农夫的收入让他们过上温饱日子。” 长公主连连点头担忧地问道:“此策若想顺利通过难度有多大?” 焦玮、田豫、田畴三人相视苦笑。 “难度应该不会太大。”焦玮犹豫了片刻慢慢说道“当年孝武皇帝连年征战国室亏空把文景时期留下来的府库积蓄全部用尽了。而当时土地兼并又日趋严重朝廷财赋严重不足。孝武皇帝为了增加收入下旨募民入奴婢、入羊、入钱、入粟以拜官或赎罪又设武功爵出卖力图筹措钱财。元狩三年(公元前o年)他又打破了商贾不得为吏的禁令任用大盐商东郭咸阳、大冶铁家孔仅为大司农丞领盐铁事任用洛阳大商贾桑弘羊为大司农中丞主持改制先后实行了盐、铁、酒官营均输、平准、算缗、告缗统一铸币等一系列新政极大地缓解了危机。” “今日天下的形势和孝武皇帝朝相比要严重百倍千倍不改制不行。大汉历经四百年血淋淋的教训历历在目相信朝中的大臣和各地商贾富豪还不至于财迷心窍到失去理智的地步。和生命比起来钱财不过是过眼烟云罢了不足为重。朝廷此次改制已经竭尽全力兼顾了各方利益如果有人一定要置社稷安危于不顾那就毫不客气效仿孝武皇帝以雷霆手段坚决镇压。” 长公主神情冷峻望着杀气腾腾的焦玮沉默良久“难道非要杀鸣?不能好好商量吗?” “如果殿下同意臣打算年后在未央宫召集大臣、大儒和一些商贾富豪商讨此事。”焦玮说道“殿下为了庆典不是请了很多人嘛臣奏请殿下改庆典为议政请天下人为大汉中兴出谋画策这也是一大盛举啊。” 长公主的目光里充满了怀疑和担忧。这么多大臣、大儒、大商贾富豪到了京城一旦出事后果不堪设想。 “盐铁官营等于朝廷把原来归商贾富豪所得的一部分盐铁之利收到了国库这严重打击了商贾富豪有利于朝廷遏制土地兼并的蔓延而且也保护了农夫们的利益可以让他们保住自己的生存之地。但是孝武皇帝朝的时候朝廷为了增加收入盐铁价格定的很高甚至高于商贾富豪们所定的价格这加重了百姓的负担。当时买不起盐的人家很多买不起铁质农具的农夫们只好用木犁耕地。”长公主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盐铁官营有利有弊用得好有利社稷稳定用得不好会埋下社稷动荡的隐患。说到底关键还是吏治不能腐败所以这一政策本朝有过许多争论。支持者有之反对者亦有之。” “孝昭皇帝始元六年(公元前八十一年)御史大夫桑弘羊等大臣和各地州郡的大儒、大商贾六十余人辩论施政问题。大儒和大商贾们要求朝廷废除盐铁、酒榷、均输等律法以示节俭并进而对于内外政策提出了许多主张。虽然他们提出的一些‘休养生息’之策有助于社稷稳定但朝廷并未采纳他们废除盐铁的建议。始元六年七月朝廷下诏撤消了设置在各郡国的榷酤(酒专卖)和关内铁官其余盐铁政策照旧仍遵旧制。” “到了王莽乱政的时候(公元十年)实行五均六管法(官卖盐、酒、铁收山泽生产税官铸铜钱五均赊贷总称为六管)又改回来了但结果大家都知道。” “孝章皇帝驾崩后(公元八十八年)孝和皇帝(十岁)继位窦太后临朝称制外戚大将军窦宪总揽权柄。窦太后临朝不久即宣布‘罢盐铁之禁纵(任)民煮铸’朝廷自此国库亏空。” “孝和皇帝驾崩后孝安皇帝(十三岁)继位(公元一o七年)邓太后临朝称制大将军邓骘辅政。邓太后从窦家的失败里取得了一些经验并用外戚和宦官。当时西疆战乱内有叛乱外有西羌入侵朝廷急需财赋不得不重禁盐铁。但由于朝野上下反对声太大官营最终没有全部实现。永建元年(公元年)宦官曹腾、孙程等十九人动宫廷政变赶走了阎太后孝顺皇帝继位宦官全部封侯并主掌权柄盐铁逐渐恢复官营但其后大将军梁翼辅政盐铁之争再起。” “到了我父皇一朝大将军为了戍守北疆说服了我父皇重开盐铁而当时主持此事的就是你。”长公主手指焦玮摇头苦笑“算起来盐铁重开已经十六七年了现在朝廷要重禁盐铁而主持此事的又是你实在让人难以接受。朝堂上如果没有纷争那才是怪事。” “难道你不怕人家一气之下把你杀了?”长公主调侃道。 焦玮哑然失笑侃侃而谈。 “盐铁之议本朝曾有多次但并未生流血冲突臣希望这次也能顺利解决。” “其实盐铁之争说到底还是治国策略之争。” “在孝昭皇帝始元六年的盐铁之议上御史大夫桑弘羊就说过‘盐铁之利所以佐百姓之急足军费之旅务蓄积以备乏绝所给甚众有益于国无害于民’好处很多。但名士商贾等人则认为盐铁专营有害处指责孝武皇帝大举进兵匈奴给百姓带来了沉重负担。” “两方的观点很明确一方主张朝廷干预盐铁等货殖之事一方主张自由展;一方强调朝廷要强势要威临四海一方强调朝廷要无为而治;一方从社稷兴盛出一方从普通百姓的生存出……这些观点的对立不止本朝自古以来就有。朝廷不强大则难以抵御外敌而过于强大势必要侵害百姓的利益这个治国的利弊实在难以抉择。” “盐铁之议就是要解决这个问题。” “盐铁不专营则朝廷财赋不能保证这是事实。孝武皇帝朝如此现在更是如此。不过如果朝廷夺取了百姓太多利益又会招致民愤。大秦历二世而亡教训深刻。” “孝昭皇帝朝的盐铁之议后朝廷还是继续实行盐铁官营之策可见建立一个强势大汉的策略还是占据了绝对上风。” “那次盐铁之议在双方争论的观点中朝廷一方的论点较为务实而大儒商贾一方则摆出了以德治国的理论抨击盐铁官营违背了‘仁政’、‘王道’认为盐铁官营不过是‘当时之权一切之术不可以久行而传世此非明王所以君国子民之道也’。这话听上去激动人心用来煽动百姓大概没问题但用它来说服我们实在差得太远。整部《孟子》读得人热血沸腾却没有一个诸侯国的君主采用孟子建议的治国之策原因就在于此。” 第二二六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没有强大的王朝没有威震天下的实力百姓如何生存?百姓都不能生存了还谈什么理想、礼制?只有大汉强大了百姓吃饱了穿暖了社稷安定了才能谈理想、礼制否则都是胡扯八道。” “当然了我不是说礼制、道德不重要。本朝历来重视教化以德治国以礼教民嘛。士人有理想有道德对社稷的好处不言而喻。然而国政上的很多事是很难用对错来简单区别和判断的。任何一个决策朝廷都需要反复商讨对形势进行分析和判断需要仔细权衡利弊需要斤斤计较锱铢必争。” “我们这类人的所作所为常常被那些自命清高的士人所不齿。他们常说君子不言利他们以崇高的品德和言行赢得了百姓们的拥戴。但我说句难听的话没有强大的大汉做后盾他崇高什么?他拿什么崇高?他连命都保不住了还崇高什么?” “也许他们进入朝堂亲身接触了国政他们才会理解治国的艰难才会知道这其中的难言苦衷才会现他们所抨击的‘苛政’不过是朝廷迫不得已的选择而已。然而当百姓看到他们进入官场言行不一后大多会认为他们不能抵御官场腐败的诱.惑而与贪官污吏同流合污了。” “其实我们很多人都想为天下为百姓为自己谋取利益这三种目的同时存在。很多人都想干成一番大事业但现实挫败了理想。于是很多人往往先丢了天下利益不顾一切先保住自己的利益。盐铁之争就是如此。” “那些大儒商贾们后来的话就充分证明了这一点。他们怎么说?他们说朝廷不应夺民之利。什么民?哪个民?是他们自己是官吏、商贾和富豪而不是农夫、工匠、奴仆。” “他们认为‘畜民者先厚其业而后求其赡’‘王者不畜积下藏于民’‘民人藏于家诸侯藏于国’而天子应‘藏于海内’。这是什么话?天子就应该靠赊贷过日子?朝廷就应该亏空?” “还是那句话只有大汉强大了只有国富了百姓才能富。” 大汉元平三年(公元o年)正月。 正月初一新年大典。 长公主以天子名义下旨大赦天下。 正月初三未央宫麒麟殿。 大司马徐荣召集辅弼大臣议事。丞相焦玮正式提出了改制之策。 太傅杨彪、御史大夫荀攸早在年前就已经接到了丞相焦玮的书信知道朝廷的财赋危机非常严重多次召集府、台大吏商讨改善之策并且把商讨的细节书告了焦玮。今天看到焦玮的改制之策后两位大臣非常吃惊他们没想到焦玮的动作这样大。 重修《盐铁律》两位大臣同意。当年焦龙为了缓解北疆危机想方设法逼迫朝廷重开了盐铁当时洛阳的反对之声极其强烈而太尉崔烈大人更是因此而引咎请辞。重开盐铁其实就是鼓励营商这严重打击了大汉重农抑商的国策对社稷的长治久安非常不利。 十几年过去了当大汉从废墟中爬起来艰难地走向中兴时重开盐铁的弊端马上暴露了朝廷不得不改弦易辙再次提出“重农抑商”之策这是好事不过两位大臣对朝廷事实上控制盐铁的经营权提出了质疑。朝廷直接参予营商等于“崇末抑本”和“重本抑末”的国策背道而驰不利于朝廷财赋的持续增长和国力的持续增强。这是有历史教训的而且最近十几年来的事实也证明重农是必需的鼓励营商也是有必要的两者互为依存朝廷不能因为财赋出现了重大危机就全盘否定营商的好处一棍子把营商打死从一个极端走到另外一个极端。 (重本抑末是战国时焦悝、商鞅和韩非等法家代表提出来的重视农业限制或轻视工商业的一种经济策略他们认为农业是百姓衣食和富国强兵的源泉因而把农业称为“本”把工商业称为“末”认为重农必须抑商和禁末以保证农夫的绝对数量和耕种土地的积极性。) 杨彪和荀攸同意重修《盐铁律》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乘机打击北疆系的权势。过去北疆为了生存从朝廷得到了重开盐铁和铸造钱币两项特权。北疆勤王成功后先交出了铸币权盐铁因为孝灵皇帝下诏全部放开了这项特权也就不存在了。北疆重开盐铁后为了筹措屯田和赈济钱粮几乎把盐铁的开采和经营权全部卖了出去。后来为了还款和筹措军资又大量举债把冀州和幽州的盐铁开采和经营权也卖了出去。朝廷到了北疆后继承了这笔巨大债务。他们为了还债和征伐接着又把中原、关洛一带的盐铁开采和经营权也卖了出去而拿到这些盐铁开采和经营权的人几乎都是北疆的门阀世家和商贾富豪。 其中掌控盐铁开采和经营权最多的就是关中的徐陵、麴忠其次是河东的卫家晋阳的王家、郭家和令狐家幽州的田家、鲜于家冀州的崔家。这些人都是北疆系的大门阀、大富豪和大商贾都是“官商士”一体的显赫门第在朝中也都是炙手可热的大人物。 修改《盐铁律》先就要损害他们的利益北疆系内部的争斗将异常激烈。但不管北疆人怎么自相残杀对朝中其它权势来说都是一个好消息。 对于重修《田律》两位大臣持保留态度。 限田罚租牵扯面太大上至王公贵族下至普通官吏和士人甚至军功阶层利益都有不同程度的损害。田地越多利益受损越大。 杨彪沉吟良久建议道:“从今年上计的情况来看各地人口都在增长但由于二十年战乱人口折损过半短时间内土地的供应量还是可以满足人口的需要。换句话说土地兼并的情况还没有严重到影响百姓的生存。相反限田罚租反而会引起朝野震荡不利于州郡的稳定。” “朝廷对土地兼并的惩处一直非常严厉目前的土地兼并主要是隐性的并没有公开化、扩大化还在朝廷的控制范围内。而且有些土地兼并是出于迅恢复农耕的需要和恶意兼并土地是有区别的朝廷应该慎重甄别不能简单处理一刀切。”荀攸也劝道“考虑到限田直接冲击到军功阶层的利益我建议还是缓一缓。” “我为什么恳请长公主殿下召回各州刺史?就是为了这事。我也想知道土地兼并是不是严重到了必须修改《田律》的地步。”焦玮说道“但实际的情况是问题非常严重。” “因为二十年的战乱大汉人口是减少了朝廷在实施‘计口授田’和‘土断’等政策的时候完全可以保证富乡、狭乡的百姓都能分到足够维持生计的田地。但问题是同样因为二十年的战乱有些人在北疆的庇护下在朝廷的庇护下已经积累了惊人的财富。这些财富如何才能传承下去?如何才能保值增值?土地只有购买土地才能让他们的财富相对来说比较安全地保留下来。” “朝廷有政策严禁兼并土地那他们怎么办?打压粮价抬高耕畜、铁具、食盐等等农夫必需品的价格。农夫就算日夜辛劳还是一无所有最后只好把土地的租种权卖给他们自己宁愿做个雇农、佃农以便维持生存。” “按照新田制土地的所有权是朝廷的农夫们只有租种权我们以为这样就可以阻止土地兼并了谁知朝廷上有政策各地下有对策。有钱人仅仅以低廉的价格甚至一个钱不出就把农夫们手中的土地租种权拿去了。” “这是一种变相的土地兼并。如果这种事情不能遏制任其展下去朝廷的田租会越来越少粮价会越来越低。本朝粮价最低的时候就是孝宣皇帝朝五钱一斛。但那时人口多口赋算赋的收入高盐铁官营收入也高而且社稷稳定没有战乱朝廷财赋很充裕现在呢?现在田租是朝廷财赋收入的大头在平叛大战还在继续社稷百废待兴的情况下朝廷财赋的减少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我们要想完成中兴大业就要向他们低头就要向他们借钱。没有钱还就要放弃打击土地兼并就要默许他们兼并土地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很简单朝廷越来越穷赊借的钱越来越多被迫无奈之下只好修改《田律》出卖土地所有权把土地卖给农夫其次就是卖官鬻爵以便筹措钱财维持朝廷的运转和各项国政的开支。” “农夫手中的土地租种权已经给有钱人掠夺了土地事实上已经控制在有钱人手里我们出卖土地所有权等于把土地卖给了有钱人。这些有钱人几乎没有花钱就拿到了大量土地的租种权然后又名正言顺地把这些土地变成了他们的私产。农夫们呢?无论土地的价格多么低廉他们都已早早失去了土地的购买资格他们依旧一无所有。” “我们说重农重农说农是国之根本但事实如何?事实上农夫们一年辛苦到头什么都没有连赖以生存的土地都没有这难道就是大汉中兴的目的?”焦玮越说越激动用力擂了几下案几“我们的良心呢?我们的良心在哪?大汉能走到今天是谁给我们耕种粮食?是谁给我们制造军械?是谁给朝廷缴纳财税?我们就这样对待为大汉中兴而流血流汗的百姓吗?我们的良心难道都让狗吃了?” 屋内寂静无声几位大臣都没有做声沉默不语。 “丞相大人这都是你的推测之言。虽然各地门阀富豪用各种手段大肆掠夺农夫们手中的土地租种权但按照《田律》这 些土地还是朝廷所有嘛并不是门阀富豪们的私有财产。严格地说这并不算土地兼并。” 焦玮从堆在身边的文卷中抽出了几卷竹简然后重重放到案几上“这是各州刺史的奏禀诸位大人可以看看。事实上这不是我的推测。这些被掳掠了租种权的土地正在变成各地门阀富豪的私产土地兼并的大潮正在这个特殊的时期悄无声息地席卷而来负债累累的朝廷因为没有财赋拿不出行之有效的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事态一步步地恶化茫然无措。” “怎么会这样?”大司马徐荣诧异地问道“中原大战结束后青兖两地爆了圈地炒地的风潮朝廷不是惩治了一次吗?难道还有人胆敢公然和朝廷对抗?” “不是有人和朝廷对抗而是朝廷引了这场土地兼并的风潮。”焦玮叹了一口气。 “朝廷虽然负债累累但平叛的仗要打而且战场越来越远越来越多。另外长安要重建洛阳要修缮。西疆打下来后河西的长城和各地边塞关隘要重修西疆各郡要赈济这些都要粮食要物资要徭役。在粮价被朝廷死死控制的情况下盐、铁、耕畜等价格飞涨甚至雇人代役的价格也涨了很多。农夫的地只有那么多产出也只有那么多收入也只有那么多其它东西涨价了收支严重不平衡他们就没有办法生存了。这时就形成了出卖土地租种权和向子钱商(高利贷商人)赊贷的热潮伴随这股热潮产生的还有一股热潮那就是弃田从商或者做佣工。” “农夫们在田地里辛辛苦苦但赚不到钱甚至危及生存无奈之下他们一部分人做了佃农、雇农一部分人到作坊里做工还有一部分人拿着出卖了土地租种权或者赊贷的钱到商市里做小买卖。这些年打仗、城池重建物资消耗量和贩运量非常大各地作坊、商市都很多。作坊需要人手工价很高而商市有利可图弃田从商者比比皆是。” “土地没人耕种或者耕种的人手严重不足粮食就会减产。粮食减产当其冲遭到打击的就是各地府衙。朝廷为了筹措粮食这几年都给各地府衙下达了定量完不成规定数量的轻则免职重则坐牢。各地官吏情急之下只好拿出手里的特权把所有出卖了土地租种权而又荒废不耕的土地做为可垦可不垦地(可以耕种但收益很低的地)贱卖给门阀富豪让他们雇人耕种以保证自己能完成朝廷下达的粮食定量。那些门阀富豪不费吹灰之力用很低的价格就拿到了他们梦寐以求的土地。” “这种情况前几年就已经开始了但朝廷为了让所有的土地都能产出粮食为了照顾各地府衙的实际难处也就默许了。但到了今年这种情况就泛滥了。有些地方的门阀富豪和官府大吏互相勾结想方设法夺取农夫手中的土地还有一些地方官吏竟然以官府的名义购买农夫手中的土地以便增加职分田给自己和掾属们谋取私利。” 焦玮看看徐荣、杨彪等人连连摇头“这就是现状。你们说要不要限田罚租?要不要课商重税?要不要立即增加谷价?” 杨彪苦叹“仲渊啊我知道你这个丞相难做但你不要为了确保农夫们的利益而打击王公贵族、门阀富豪啊尤其这个限田罚租还牵扯到军功阶层的利益。”杨彪望了一眼神情冷峻的张燕接着说道“孝哀皇帝年间丞相孔光会同大臣师丹、何武提出了一个限田限奴之策其中规定诸侯国王、列侯、公主、关内侯、吏(官吏)、民(一般富豪与商贾)占有田地不得过三十顷。这个奏议遭到了朝中上下的激烈反对后来不得不搁置了。” “从我们这个角度看孔光的这个限田三十顷还是相当宽松的但你如果再看看吕后二年(公元前年)颁布的以军功爵高低及其他身份为依据的受田受宅地《二年律令》你就知道这个限田数额太低了。吕后二年颁布的《二年律令》其实就是名田制赏赐出去的土地有受无还长期占有世代相传。其中规定侯爵级包括彻侯和关内侯。彻侯除封邑外另受一百零五座宅基地。卿爵级包括大庶长至左庶长九级最高级的大庶长可受田九十顷宅基地九十座最低的左庶长还可受田七十顷宅基地七十座。由此可见他这个限田数额要损害多少人的利益遭到的阻力会有多大?打击面太大了。” “今天你这个限田罚租也是一样。你拟定的限田数额是二十顷而中原大战结束后朝廷赏赐给秩俸两千石大吏的田地就是十五顷。关中大战、洛阳大战、西疆大战、豫州大战朝廷每次赏赐给有功将士的都是田宅不出意外的话现在军中普通将校至少都有田地三十顷以上。你说你这个限田数额如何能够得到朝中大臣们的同意?” 朝廷没有钱财只能把土地赏赐给军功者正好人口骤减荒芜土地又多所以从中原大战结束后朝廷也仿照本朝初年的《二年律令》制定了赏赐之法也就是始于商鞍变法的“名田制”。名田制是军功爵制的基础普通军功阶层有了田地也就迅变成了富豪而功勋显赫者慢慢也就成了高门大族。 杨彪作为门阀世家当然不会同意限田罚租之策但他不好直接反对马上把矛盾转嫁到了军功阶层身上。 张燕一直不说话。焦玮的改制之策他和徐荣早就看过了实施的难度很大。要想成功必须“以进为退步步为营”否则肯定失败。这是纯粹的利益之争就象买卖双方在商市上讨价还价一样买家和卖家要讨价还价直到双方都做出了可以忍受的让步到了都能接受的价格交易就能成功。 焦玮为此精心设计了三个改制方案今天拿出来的是要价最高条件最苛刻的方案。 “太尉大人呢?你的意见呢?”杨彪看到张燕不说话干脆挑明了直接问“各部将军、校尉们为了大汉中兴浴血奋战甚至战死疆场为了什么?朝廷这么做会让他们寒心的。车骑将军尸骨未寒朝廷就要欺凌他的寡妻孤儿这也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吧?” “为了什么?为了活着为了不再吃人肉。”张燕冷笑道“麴义大人马革裹尸难道就是为了钱财?为了让百姓失去田地流离失所饥寒交迫?相信麴大人如果还活着他一定会支持丞相大人的改制之策支持朝廷限田罚租的决策。” 杨彪笑容一僵非常尴尬。 “这只是丞相大人的一个奏议还要朝议商讨还要征求各方意见不要急慢慢来慢慢来……”徐荣急忙打圆场“对改制之策的其它议案太傅大人还有什么意见?” 杨彪冷哼一声不愿再说。 “荀大人对于入粟拜爵之策你可有什么看法?”徐荣微微一笑转头去问荀攸。 “入粟拜爵最初始于大秦。秦始皇四年(公元前年)天下大疫。始皇下令凡捐助朝廷千石粟者则拜爵一级。本朝则是孝文皇帝朝的御史大夫晁错为了解决土地兼并问题而最先提出来的。今天丞相大人重新起用此策抑止土地兼并的确是个上佳的办法。” “不过……”荀攸稍稍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从抑商这个角度出我反对让商贾输粟入官。” “商贾逐利对农夫的欺诈最为厉害。农夫的收入大部分自于谷粟为了缴纳赋钱他们要出卖谷粟。卖给谁?商贾。商贾用什么价收?他要获取钱财就要尽可能压价。农夫们遇到灾祸急需钱财时商贾们更是卑鄙无耻往往乘人之危以最低廉的价格掠夺农夫们的财产。如果农夫们没有东西卖就要向他们借子钱(高利贷)这常常是农夫们最后陷入卖儿卖女家破人亡之境的最直接原因。” “所以我觉得当年晁错大人说得对要让那些没有市籍的富人输粟入官然后朝廷赏给爵位有罪可以免罪。这些没有市籍的富人一般都以入仕和耕种来获得财富但这些人地位低财富也不是很庞大在当地影响力很小家中虽有存粮但因为价格太低无利可图所以一般也不愿意卖。如果朝廷下旨能用爵位和免罪权利来收买粟米他们家里的谷粟就有出路了。富人有了爵位地位提高了势力大了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兼并和侵占商贸的利益。” “和商贾比起来这些人能体谅和理解农夫的艰苦也知道农夫的存在才是财富积累的源泉所以他们对农夫的剥削要好一点不会把农夫逼得走上绝路。农夫把谷粟卖给富人遇到灾祸的时候向这些富人出卖财产和赊借钱财一方面可以减少商贾对自己的盘剥另一方面也可以让自己的生存环境得到改善而商人失去了剥削农夫的机会财富的积累和实力自然也就慢慢有所下降。” 徐荣和张燕等人连连点头。 “荀大人这个建议好这个建议好。”焦玮也连声赞道。 各地富人很多其中一部分人因为身份特殊还享受多种免赋免役的特权包括六百石(中级官)以上官第九级爵五大夫以上等有爵士人输粟入官后地位提高有助于他们财富势力的增加有助于他们和商贾争利也有助于农夫保住自己的土地同时也有助于社稷的稳定。 “《赊贷律》呢?”焦玮问道“子钱商贾唯利是图根本不管贫苦百姓的死活。为了稳定社稷安抚百姓有必要让各地官府介入赊贷一事最大程度地保障贫苦农夫的生存。” “当年王莽实行新政搞了一个《五均赊贷律》目的是抑制子钱商贾和放贷富豪对百姓的剥削效果的确有尤其是对那些遇到病患、灾祸或者无钱举行祭祀丧葬等事的贫苦百姓很有帮助。毕竟以这些事向官府赊贷不需要付利息但过期不还本钱就会被罚作罪徒惩罚很严厉。” “百姓是因为穷才赊贷几个月甚至一年时间很难偿还这笔债务无奈之下他们就以身家性命来还债。另外官府贪赃枉法吏治腐败也让朝廷下拨的赊贷款很大部分进了私人的腰包甚至成为官府打击赊贷者掠夺赊贷者财富的武器。总之官府用作赊贷的钱收不回来入不敷出难以为继《赊贷律》很快成了摆设。” 焦玮脸显不快之色“荀大人的意思是我拟定的这个《赊贷律》根本就是摆设了?” 荀攸谈淡一笑眼里尽是嘲讽之色。 焦玮有些受不了他耗尽心血写了一部《赊贷律》结果在荀攸眼里不过是一堆没用的破竹片“那依照荀大人的意思朝廷应该任由那些贫苦之人自生自灭了?” “在你看来《赊贷律》或许可以夺取子钱商贾的利益但在那些可怜的百姓看来官府和子钱商贾同样都是可怕的吃人者。两者唯一的区别是官府是头凶狠的猛虎而子钱商贾是头狞狰的恶狼。” “你……”焦玮怒气上涌张嘴就想反击。 “吏治吏治清廉是根本。”徐荣马上站了起来“丞相大人我看你还是再仔细考虑考虑如果条件不成熟这个《赊贷律》就暂时放一放。” 焦玮气得面红耳赤恨不得一拳砸烂荀攸那张老脸。 正月初八大司马徐荣在麒麟殿召集公卿大臣议事正式宣布改制。 丞相焦玮详细说明了改制的原因并拿出了改制之策。 争论从一开始就非常激烈主要围绕盐铁官营和限田罚租。支持者和反对者各持己见互不相让。 太仆卿崔琰当堂怒斥焦玮“丞相乃祸国之贼当五马分尸。” 卫尉杨凤手指焦玮厉声高呼“乱我大汉者焦玮也。” 焦玮理都不理他们和反对者据理力争嗓子都说哑了。宗正卿张范、大鸿胪袁耀、少府卿许靖、廷尉卿陈群、光禄大夫辛评等一帮大臣把他团团围住唇枪舌剑轮番攻击。 大司马徐荣看到事态严重急忙宣布暂停“诸位大臣回去好好想一想明日再议。” 正月初九清晨长安数百商贾云集丞相焦玮的府邸外大吵大闹把府门都给砸坏了。 焦玮无奈从侧门出府急赶到未央宫。 争论还是争论。 四十七名大臣联名上奏弹劾丞相焦玮声势惊人。 长公主大惊在何风和两千悍卒的护卫下连夜赶到长安城。 正月初十长公主于未央宫前殿主持朝议正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大汉要中兴国策就要修改毋庸置疑。” “正月十五请百名大臣、大儒、商贾和富豪齐聚麒麟殿商议中兴大计。” 正月十一清晨丞相焦玮在直城门大道遭到刺杀。 七名刺客呼啸而上亲卫措手不及连倒数人幸好右卫将军赵云和他同车上朝否则丞相大人这条命就危险了。 赵云连诛三名刺客护着焦玮进入未央宫。 长公主闻讯大怒责斥卫尉杨凤、京兆尹余鹏、司隶校尉张辽、长安令士孙平疏于京都戍卫命令四人即刻查出主谋严惩不怠。 丞相焦玮被刺震动了长安。 长公主下令调五百南军卫士保护焦玮的府邸和家眷并请城门校尉何林亲自负责焦玮的安全。 这场刺杀让焦玮成为朝廷全力保护的对象同时也让朝野上下都知道了朝廷改制的决心。现在就算杀了焦玮长公主也要继续改制绝不会半途而废了。 正月十三在长公主的劝说和威逼下大臣们同意修改国策。 丞相焦玮随即提出了三个改制原则隆礼重法重本抑末和谐稳定国策的修改要在这三个原则上进行。 大臣们没有异议一致同意。 太傅杨彪、太仆卿崔琰、少府卿许靖等人根据焦玮的改制之策也拟定了一个改制方案但这个方案因为修改力度太小遭到了丞相焦玮等大臣的猛烈抨击。 正月十四长公主下旨命令丞相焦玮即刻重订改制方案以便第二天和百名门阀富豪、官僚士人共同商讨改制之策。 当天晚上焦玮拿出了第二个改制之策。 此刻距离第二天朝议只剩下四个时辰了太傅杨彪等人根本没有时间再做商讨只能勉强接受。 正月十五的麒麟殿议政是“国”和“民”在利益上的直接争夺。大臣们为了朝廷利益必须和天子、长公主保持一致这是最起码的原则。 正月十五未央宫麒麟殿。 长公主亲自主持议事。 丞相焦玮、大司马徐荣、太傅杨彪、太尉张燕、御史大夫荀攸等二十名公卿大臣出席议事。 郑玄、王剪、许劭、胡昭、淳于嘉、刘和、杨奇、司马防、赵温、张喜等二十名鸿儒、大儒、老臣、名士出席议事。 徐陵、麴忠、卫固、崔林、王晨、韩铭、荀正等二十名“官商士”一体的大门阀、大商贾、大世族家主出席议事。 其它诸如皇亲国戚、州郡县官吏、各地高门大族和富豪、普通商贾、享有军功爵的士家代表大约五十多人出席了议事。 一百多人聚焦在麒麟殿上共商中兴大计。 大司马徐荣详细解说了当前天下形势朝廷所遇到的种种困难表述了改制的急迫性和必要性阐述了朝廷的三个改制原则希望通过这场辩议拟定一套能迅促进中兴大业展的国策。 接着丞相焦玮仔细讲解了朝廷的改制之策学术、政事、民事、兵事等等无一不包洋洋洒洒讲了一下午。但最后归根到底重点就是盐铁官营和限田罚租。 焦玮刚刚说完晋阳大学堂祭酒王剪马上站了起来对朝廷的盐铁官营之策予以驳斥。其中心论点就是与民夺利认为盐铁官营违背了古代圣贤“贵德而贱利重义而轻财”的信条败坏了淳朴的社会风气引诱百姓走向背义而趋利的道路。 焦玮针锋相对盐铁放开导致国库空虚军资不足。军队既无力戍边又无力平叛天下何时才能稳定?只有实行盐铁官营酒榷专卖均输平准才能增加国库收入迅平定天下。盐、铁之利是国家财赋的命脉绝不能完全放开。 争论就此开始双方唇枪舌剑针锋相对。 “义”和“利”谁更重要? 门阀大儒们认为盐铁官营是与民争利产生了“本”亏“末”盛骄奢贪鄙百姓贫困等一系列弊端主张“抑末利而开仁义”强调礼仪教化“义”比“利”更重要。 朝廷认为现在国库亏空天下分裂社稷和百姓都挣扎在生死线上奢谈这种没有“利”的“义”有什么意义?难道凭“义”能平定叛逆稳定边疆?能让百姓吃饱穿暖? 社稷和财赋应该是什么关系? 门阀大儒们认为国富不如民富。朝廷如果盐铁官营必然“利蓄而怨积”朝廷应该采取自由放任的政策使盐铁经营良好运转获取最大利益使社稷各阶层都能从中受益。 朝廷则强调社稷利益至上认为朝廷应该占有社稷最大财富。如果民比国富则民强国弱不利于社稷稳定而国富国强则能威仪四海天下莫不臣服。盐铁官营可以让朝廷控制社稷命脉确保社稷稳定。 “本”与“末”如何定位? 农耕为本工商为末朝廷实施盐铁官营本质上就是崇末抑本妨碍了农耕展。 朝廷则认为本末之间本来就是相互依赖的关系百姓生活所需的“养生送终之具”均“待商而通待工而成”“无末利则本业无所业”只有农商交易才能“以利本末”。盐铁官营并没有妨碍农、商并重的国策。 生产和消费的严重失衡是导致百姓穷苦的主要原因吗? 门阀大儒将古今生活进行对比认为古人质朴节俭衣食足用而本朝的奢侈消费(尤其是丧葬)非常严重生活上的消耗远远过了生产上的消耗。结果国库亏空百姓穷苦不堪严重影响和阻碍了中兴大业的展。 朝廷则认为节俭虽然可以积累财富但同时也会失去展动力。财富不能转化为消费谁还有创造财富的动力?消费对生产是有促进作用的至于百姓消费多少那要依据自己的贫富情况而定不能把百姓的穷苦简单归结为消费过大。 官府营商是否舍本逐末? 自战国以来法家就有重本抑末之说认为工商业不是“治国之本务”主张“进本退末广利农业”。官府经营工商业其实就是“与商贾争市利”。 朝廷则认为门阀大儒所提的“ 第二二七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门阀大儒们还认为朝廷控制谷价把谷价定的很低对农夫们残酷剥削让农夫们付出了巨大代价。现在朝廷还嫌财赋不够要提高谷价要盐铁官营要对农夫们实施第二重更残酷的剥削。 农夫们田地有限产出有限田租赋税徭役又很重谷价就算涨一倍他们的收入也提高不了多少。农夫们的主要消费是吃饭穿衣是最基本的生活消费。谷价涨了盐铁农畜衣物自然也涨这些东西的涨价幅度要远远大于谷价的上涨幅度农夫们会更穷。农夫们无法靠田地养活自己就要另谋生路就要弃田粮食产量就会下降谷价会涨得更高而其它东西也跟着水涨船高如此恶性循环后果不堪设想。 盐铁官营最严重的弊端除了导致吏治腐败外另外一个就是盐铁涨价这是有历史教训的。按照朝廷的意思盐铁先官营谷价后涨。也就是说盐铁的价格要先涨起来这样谷价的涨幅肯定要小于盐铁价格的涨幅。如此一来农夫们的财富就被更加快地剥夺了他们马上就要遭到朝廷的两重剥削了。 朝廷的两重剥削将会把农夫们逼上绝路。 朝廷认为门阀大儒们的这种说法是在威胁朝廷是想拿自己囤积的盐铁和粮食挟持朝廷。朝廷既然官营了盐铁难道还不能控制价格?退一步说朝廷不涨粮价只降盐铁价行不行?再退一步朝廷拿盐铁官营得到的财赋补贴农夫行不行? 麒麟殿上的议政旷日持久从正月十五一直延续到二月初还没有任何结果不过双方开始妥协的迹象正在逐渐显露。 盐铁的开采权基本上控制在朝廷和大门阀、大商贾手中很多普通商贾富豪甚至连经营权都没有所以这些人关心的是限田数额、商税和入粟拜爵。 焦玮最近一段时间和他们频繁接触做出了很多承诺比如出让盐铁经营权扩大限田数额适当提高商税酌情降低入粟拜爵的“门槛”最大程度地保护和满足他们的利益。 这些人的群体很大尤其是市籍商贾他们今日的地位和待遇相比过去那简直是天壤之别。他们最怕的就是政策反复想当年孝武皇帝的告缗令让几万商贾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而董卓的屠刀至今还历历在目。他们不同于大商贾大商贾没有市籍权势大应对突变的能力强而他们不行只要朝廷要对付他们那就是风卷残云一扫而空所以他们无条件地支持朝廷。至于普通富豪在这场改制中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他们当然不会冒着掉脑袋的危险跟在大门阀、大商贾后面摇旗呐喊所以他们也支持朝廷。 朝廷有了这些人的支持底气十足可以放开手脚对付大门阀、大商贾。实在不行找个借口来次血洗正好可以打击异己抄没家产充实国库安抚农夫顺便培养一批新的大商贾帮助自己推行新制可谓一举多得。 大门阀、大商贾看出了危机他们不再坚持也试图做出让步。但他们的背后有庞大的军功阶层做支撑他们的让步只是一种象征性的让的太少条件太苛刻无法满足朝廷的要求。 他们向远在西凉的大将军求援向和自己有姻亲关系的军中将领求援。 大将军早在去年年底就接到了焦玮的书信年初又接到了长公主、徐荣和张燕等人的书信对朝廷要求改制一事表示理解和支持。 应焦玮的恳求大将军书告各地统军大将和各州刺史详细解说了朝廷改制情况请他们无条件支持朝廷。 至于限田罚租一事大将军还专门做了解释。侯爵级的文武大吏都有封邑不在限田罚租之列影响不到私人利益。卿爵级包括大庶长至左庶长九级其中最高级的大庶长在历次封赏之后受田最多的还未到百顷。而朝廷此次限田数额是一百五十顷也就是说所有军功阶层的人都不在限田罚租之列。目前朝廷拿出来的方案是初案不是最后的《限田律》所以你们无需担心尽管上表支持即可。 二月上在京将军各地统军大将各州刺史、部分太守、国相纷纷上书支持朝廷改制。这让大门阀、大商贾意识到朝廷这次改制的背后是大将军而大将军的目的显然不是为了筹措军资打仗他是为了大汉的将来为了小天子主政。如果大家继续和朝廷对抗坚持不让步后果难以预料。 二月十五在众人的期盼之中大将军的书信到了。 大将军的书信劝告大家以社稷为重以大汉为重以天子为重。大汉如果不能中兴如果再次走向倾覆的深渊又有谁能保住自己的家园保住自己的田地保住自己的财富?今日形势下诸公唯有齐心协力才能确保大汉振兴。 他又给徐陵、麴忠、卫固各自写了一份信。北疆能够崛起大汉能走到今天你们居功至伟。但十几年来你们赚了多少钱从中获取了多少利相信你们比我更清楚。我们抛开朋友关系抛开同僚关系我们就从利益角度来说十几年来因为我们共同的努力朝廷得利了百姓得利了你们也得利了大家都得利了大家处得很融洽。现在呢?现在你们还在得利甚至把朝廷和百姓的利都抢到了自己的腰包里朝廷和百姓已经不得利了大家的相处已经不融洽了这种不融洽的关系如果继续下去结果是什么?百姓不能活了朝廷又没有钱财赈济和帮助他们那么他们就要以命相抗结果是玉石俱焚。 回头去看看二十一年前的黄巾起事西疆之乱回头去看看十六年前的董卓之乱。 黄巾起事摧毁了大半个冀州摧毁了颖川和南阳摧毁了青兖两州请问现在这些地方还有多少高门大族?西疆大乱摧毁了整个凉州请问凉州现在还有几个世家富豪?董卓之乱摧毁了洛阳和关中虽然关洛的门阀世族、商贾富豪四散而逃勉强保住了身家性命但现在还剩下多少显赫门第?关西的杨家比你们有钱吗?关中的马家还有昔日的奢华吗? 好好想一想想想你们的财富是怎么来的?朝廷既然能给你们积累财富的机会保护和帮助你们赚取财富那么也能让你们一夜之间一无所有。百姓既然能忍受你们的盘剥忍受你们的欺凌和压迫那么他们也能一怒之下砍下你们的脑袋。 自古以来富可敌国的大家族、大商贾比比皆是但你们现在四下看看看看还能找到他们的后代吗?富不过三代这句话虽然太夸张了但人如果因为权势因为钱财而忘记了做人的本份那么他距离败亡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如果你们想明白了愿意继续和朝廷和百姓保持过去那种融洽的关系你们还是能得利只不过财富的积累要慢一点赚钱要辛苦一点。朝廷和百姓得利了日子好过了相信你们赚取的财富不会比过去少只不过相对于你们的财富总量来说财富增长的度不够快而已。 总之竭泽而渔未免太短视了激化矛盾更是不可取你们应该把目光放长远一点不要把眼睛总是盯在钱财上迷失了心智。赚取钱财的方法很多前提是和气生财你们把赖以保护自己的朝廷丢弃了把赖以生存的百姓丢弃了你们还有活路吗? 徐陵、麴忠、卫固从这份书信里看到了血腥。大将军还是过去那头豹子把他惹急了他要吃人的。 二月十六徐陵、麴忠、卫固上表愿意把手里的盐铁开采权交出来但要求保留盐铁的经营权同时建议朝廷把限田数额提高到五百顷过限田数额部分的田地征缴两倍田租。 焦玮很高兴马上做出了让步。盐铁经营权可以让出一半但限田数额只能提高到一百顷。 随着大门阀、大商贾交出盐铁开采权和部分经营权麒麟殿的议事马上进入gao潮。各方势力为了利益和朝廷讨价还价争论再掀gao潮。 三月初焦玮拿出了他的第三个方案在这个方案里焦玮把提高谷价的议案撤下了。 门阀大儒们的话是有道理的朝廷目前所定的谷价低贱已经严重剥削和伤害了农夫如果盲目提升谷价而朝廷又不能绝对掌控盐铁价格那么极有可能导致各类物价同步飞升继而对农夫造成第二重剥削和伤害。 可怜的农夫连遭两重剥削境遇将更加悲惨这完全背离了朝廷改制的初衷。 第三个方案还是不能让大门阀、大商贾满意双方争执不下开始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僵持。改制之策需要朝野上下齐心协力才能得到很好地推广和实施。尤其在中兴初期更需要团结所有的力量不能有丝毫的大意。这样的僵持对朝廷非常不利时间越长越不利焦玮为此忧心如焚。 那些大儒、名士们不急他们跑到太学和博士、诸生们辩议经文纵论时政谈词说赋闲暇时切磋琴棋书画悠闲得很。 三月中骠骑将军鲜于辅禀奏朝廷辽东战事再起上谷郡方向也是战云密布。扶罗韩听说汉军在西疆取得了大捷担心汉军征伐大漠和乌丸人能臣氐、修武卢结盟打算攻打代郡和上谷郡以逼迫大汉天子承认他的大鲜卑王地位。 如果扶罗韩丧心病狂出兵攻打边郡北疆就有一场大战朝廷需要征调更多的军队和粮草军械而钱粮的 筹措很可能成为大门阀、大商贾要挟朝廷的武器。为此朝廷必须尽快完成改制之策商议和制定并下诏颁布执行。 大司马徐荣、太尉张燕急了连连催促焦玮。焦玮急得团团乱转病倒了。 三月二十四朱穆和丁立到府中看望焦玮闲聊之中说到了太学的事。 这段时间当代鸿儒、通儒、大儒、诸多名士几乎都在长安这可是非常难得的事。所以三辅、河东、关西、洛阳等地的儒士纷纷慕名而来一则想看看大儒名士们的风采二则想聆听大儒名士们讲授经学三则如果有机遇得到他们的一句点评马上就能“一飞升天”最差也能步入仕途幸运的还能入辟公卿府。 太学里人满为患每场讲经、辩议都是人山人海尤其是辩论经文的时候很多儒士为了吸引大儒们的注意力都费尽心思提出一些尖锐、新奇的问题。 “昨天有位千里迢迢来自颖川的儒生突然指责郑玄大师在注经的时候不专守一师之说尊一家之言违背了师法、家法结果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朱穆说道“郑玄大师初从第五元先大师学习《京氏易》、《公羊春秋》是属于今文经学派的。后来他又拜张恭祖大师学习《周官》、《左氏春秋》、《古文尚书》在马融大师门下又受业多年属于古文经学派。而他注经的时候并不专用古文经学家的释义同时也采用了许多今文经学家的解释即以古文为主兼采今文择善而从。由此可见他的确并不专守一师之说尊一家之言更不遵守师法、家法那一套……” “我知道了我有办法了……”焦玮突然一跃而起冲着朱穆、丁立大声叫道“快快去把郗虑、赵松两位大人请来快……” 本朝书籍甚少学者难得训诂句读皆赖口授所以一般博士讲经重视传授关系由此形成了师法和家法。 孝武皇帝时官学有五经(《易》、《书》、《诗》、《礼》、《春秋》)博士。后博士逐渐增加《易经》分四家《书经》分三家《诗经》分三家《仪礼》分两家《公羊春秋》分两家共十四家故称为五经十四博士。 某一经的大师如果能象董仲舒那样把本经阴阳五行化并得到朝廷的尊信立为博士这个大师的经说便成了权威严守经师之说毫不走样就叫师法。弟子们按照师法讲经又别为章句(逐章逐句逐字讲经)便成家法。同一经师的不同学生各自为家这样师法之下又讲家法。当然了在遵从师法的前提下才能成为一家之言。 朝廷规定太学博士只能依师法、家法传授违背师法家法者则罢用。 师法要追溯渊源的家法则是对师说的引伸与展。如此一来“疏不破注”叠床架屋致使一经就有数家之言一家又有若干学说大家各讲各的一套谬误百出使后学者不知所从所以经学的繁琐、支离、教条成了突出弊病。 几百年来本朝经学极盛大师前后多至千余人有些经书的解释增加到了一百余万字。章句的繁多使儒家经学走上繁琐的道路。例如《书经》大师秦延君用十多万字解释《尧典》两个字用三万字解释“曰若稽古”四个字。光武皇帝朝的经学大师桓荣的《尚书章句》达四十万言朱普之解三十万言浮辞繁长多过其实。 一个士人从幼年开始学一经往往到头白了才学会说经。有个名叫郭路的博士弟子因为日夜用心思索竟暴死于烛下。博士以章句浮辞烦多算作学问要省简他们的浮辞好似要他们的命。王莽曾令博士删五经章句每经都是二十万字但阻力太大只好对博士让步。光武皇帝曾命令儒臣议减省五经章句也没有议出结果来。 这样又苦又难的经学太学里却经常聚会着成千成万的学生甘愿受苦受难从大师受学为什么?因为士人求利禄只有经学是一条主要的道路而章句之牢不可破也是因为它和仕途紧密地结合在一起。 师法、家法在戳纬成为显学大行其道之后儒生们在戳纬的影响下逐渐很少有人坚守一家一派之说了大多兼治今、古文经学。但这样做的结果是一些儒生为了某种特殊目的而不惜牵强附会以合己说致使经文章句更加难懂并导致儒学的展受到了严重的阻碍。 郑玄大师的新经成为官学后一则师法、家法渐渐废弃二则章句大量删简有利于经学的传授和儒学的展所以其很快成为“天下所宗”之儒学。但今、古文经学两派并不甘于退出官学他们时时刻刻打算击败新经。 郗虑、赵松匆匆而至。 “现在有一个巩固新经地位彻底击败今、古文经学让儒学迅展的机会。”焦玮笑着说道“两位大人是否愿意把握住这个机会?” 郗虑和赵松立时明白了焦玮的意思。昨天太学生的事丞相大人已经知道了而且马上提出了一个诱人的无法拒绝的建议。但这位丞相大人可不会如此慷慨他现在正挣扎在改制的旋涡里以他行事的一贯风格他巩固新经地位的目的绝不仅仅是为了从改制旋涡里摆脱出来可能还有更大的目的。 郗虑和赵松忐忑不安担心老师郑玄被焦玮利用了。老师已经七十多岁了经不起大风大浪的折腾了而焦玮以弱冠之龄追随大将军征伐西海久历官场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早在十几年就名震天下了。此人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有深意万万不能轻率答应以致害了老师和新经。 焦玮微微一笑对两人的谨慎和担忧不以为意。 “昨天向大师难的是高堂隆。”焦玮慢条斯理地说道“高堂隆是什么人?他是泰山平阳人祖上就是本朝初年著名的经学大师高堂生其家传《礼》学历代都有人出任太学博士乃青州世宗。高堂隆的老师是谁?孔融。” “高堂隆曾在泰山郡太守薛悌府中出任督邮。有次薛悌和都尉生争执此人一怒拔剑要杀泰山都尉后来因为此事遭到弹劾被孔融竭力保下了。孔融谋逆被诛后他受到牵连被解职归家。” “高堂隆难后响应者很多而新经学派的崔琰、赵商、公孙方、王基还有两位大人……”焦玮手指郗虑和赵松“你们都是大师的高足立即挺身而出奋力驳斥。那么我想问一下你们的对手是谁?” 郗虑和赵松若有所思。 “如果我的消息正确的话率先响应高堂隆的是王朗、华歆、宋衷、颖容、王凯和董访。”焦玮看到两人都不说话只好自己接着往下说“王朗是徐州东海人他以”通经“闻名于世。他的老师是杨赐就是太傅杨彪的父亲。华歆是青州平原人他的老师也是杨赐。宋衷是颖川人和水镜先生司马德操齐名以研习《太玄》而著名(《太玄》是本朝大儒扬雄所作兼采儒、道和阴阳)他的老师是杨赐。颖容是豫州陈国人他师从杨赐。董昭、董访兄弟的老师也是杨赐而两人上次能逃脱张邈、孔融谋逆案的牵连和杨彪的保护有莫大的关系。王凯是兖州山阳人出身世家其祖是大儒王畅其父是王谦(曾任大将军何进的长史)他的老师是杨彪。” 焦玮说完后笑吟吟地望着郗虑和赵松。两人暗自惊骇寒意层生。焦玮的目的暴露了他要对付杨彪了要打击以杨彪为的关洛士人了。 “你们是不是以为我要对付太傅大人?”焦玮似乎看破了他们的心思捻须而笑。 两人愣然。难道不是? “新经是对今古文经学的融合是集今古文经学之大成。因为是融合所以就要兼顾两种经学的优点同时也要照顾到两种经学的缺点这就难免遭人诟病。” 焦玮犹豫了半晌后边话没有说。他身份特殊说话份量重对经学不能随意评价以免造成不良影响。 郗虑和赵松很想知道焦玮对新经的看法而且这种看法很可能直接关系到朝廷国策的修订关系到新经地位所以两人互相看看不约而同地指向了书房的门。赵松抢先说道:“大人今天我们关起门来说话说到哪算到哪出门就忘绝对不传出去。” 焦玮笑笑想了片刻继续说道:“新经能够成为官学是有其必然原因的不仅仅是因为朝廷的需要。” 两百年来古文经学不断展对于打破师法家法以及今文、古文经的融合起到了很大的推动作用。 古文经学基本上是在民间传授因为研习者少学习者就要广泛求师。贾逵之父贾徽曾先后从刘歆、徐恽、谢曼卿等大儒学习班固和马融也是“所学无常师”郑玄更是游学在外近二十年遍访名师大儒。广泛求师再加上有条件阅读各家著述使这些大儒们能吸取各家各派之精华而不必拘泥于一师之学说。 研习古文经学的大儒很多人不受功名利禄之诱.惑志在博学精思所以大都能不受章句之学的束缚如桓谭、班固、韩融、卢植等人通古今学好研精却不守章句。 孝桓、孝灵皇帝朝宦官和外戚轮流把持权柄最终导致了党锢之祸的生。在王权衰微的情况下今文经学在国政上的作用微乎其微相当一部分大儒名士随即转入纯学术性的经学研究之中。而古文经学没有严密的师传系统正好适合此种偏于纯学术性的研究。几十年的党锢之祸虽然打击了士人参政但造就了一大批通儒而郑玄大师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古文经学在学理上对经学的贡献非常巨大其重要原因就是古文经学家们都是以研究学问为宗旨不受师法家法的约束。既无师说和章句当然就无师法家法可言这随即成为标榜师法家法的今文经学家抵制古文经学的一条至关重要的理由。所以古文经学要争取官学地位古文经学的儒士们要想进入朝堂则必须破除死守师法家法的陈规。 在古文经学强有力的挑战下今文经学各家各派为了共同抵御对手不得不拆除内部的宗派藩篱取长补短。此外他们也受到了古文经学学风的影响其内部的师法家法也开始逐渐削弱。大儒张玄习《颜氏春秋》但又兼通数家因此丢掉了博士职位。但儒生们认为他学问高深愿意从其学习弟子上千。这种混淆家法的做法渐渐受到儒士们的欢迎甚至盛行于太学之中。 虽然今文经学中的正统派仍在力图维持师法家法及其章句之学的权威地位但在学习途径增多学术交流和论争频繁各家学说的优点和弊端都日益明显的形势下仍要求儒生们尊一师之说守一家之学的做法越来越行不通了。 孝顺皇帝时曾规定诸生举孝廉务必试家法但此后以经术举为孝廉的儒生中有许多不墨守家法而博学多识的人物如服虔先为太学生后精研《左传》被举为孝廉。可见“试家法”的规定未能严格执行。卢植大师通古今学不守章句竟被任为博士郑玄大师更是不专一师之说的博学之士也被征为博士。由此可见到了孝灵皇帝朝连太学博士的家法也开始动摇了。 自光武皇帝以来本朝儒生大都研习两经以上的学问。而且古文经学兴起后今、古文经兼治成为一时的风尚。儒生们越来越向着通学的方向展相当大一部人甚至学通五经还有不少人是今、古文兼修且兼治谶纬、数术比如蔡邕、荀爽、杨彪、郑玄大师等人。 另外经文文本的正定和统一也大大促进了“通学”的展。在经学传授中因为师法家法的不同以及今、古文经的不同经文文本的差异非常大。经文不统一经说自然更无法统一有些儒生为了谋取利益甚至还在经籍文字上作手脚。所以自本朝中后期开始经文文本不断被正定、统一规模最大一次是熹平四年(公元年)孝灵皇帝下旨令五官中郎将堂溪典光禄大夫杨赐谏议大夫马日、议郎张驯、韩说太史令单扬等人正定六经文字并由蔡邕书丹于碑立于太学门外。 古文经学的展今文经学的衰落师法家法的淡化经文文本的统一种种事实证明今、古文经学的融通是必然的郑玄大师的新经成为官学也是必然的无人可以憾动新经的地位。 郗虑和赵松闻言大喜过望。 焦玮是大汉朝丞相是一位年轻的丞相他的仕途至今看来还是非常辉煌。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焦玮的地位无人可以替代他对新经地位的肯定基本上可以代表天子代表朝廷。有了焦玮这句承诺新经在天下稳定后将得到迅猛展郑玄大师在新经中的巨擘地位也有了坚实的保障。 “但是新经有两个不足的地方。”焦玮望着喜形于色的两位大臣缓缓说出了一句令人心惊胆战的话。 “本朝今文经学的儒生们一般抱残守缺穿凿附会而古文经学的儒生们虽然在学问上比今文经学的儒生们要广博得多但仍不能摆脱传统的束缚和桎梏最显著的便是《易》学。古文经学的《易》拘泥于象数卜筮支离琐碎可厌之处和今文经学的《易》学相差无几。” “郑玄大师在融合经今古文经学的时候在注解《易》学的时候依旧没有摆脱这种束缚和桎梏。他在注解中掺杂了大量的谶纬并且解经烦琐这正是昨天遭到王朗、宋衷、高堂隆和颖容等一批大儒名士指责的原因。” “谶纬和繁琐是新经的两个致命缺陷尤其是谶纬更成为今古文经学两派儒生共同攻击的对象。” “关西杨家是今文经学世家在今文经学走向穷途末路的时候他们突然跳出来以新经指正新经以新经反驳新经以新经纠正新经不能不说他们的智慧非常高他们的策略非常巧妙。” 郑玄大师本人更偏重于古文经学他在注经的时候没有遵循师法、家法也不守章句。但几百年来谶纬之学已经深深扎根于经学对儒生们的影响可谓根深蒂固所以他也不能例外。他在融合今古文经学的时候对谶纬采取了保留的态度在注经中多以谶纬为据并且为纬书《尚书中侯》作注。 谶纬之争由来已久。本朝经学大儒在治经中是用谶纬还是反对谶纬一直争斗激烈。所以当今古文经学走向融合的时候如何对待谶纬是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 本朝自光武皇帝以来盛行谶纬之学从此有了“用谶纬”和“反谶纬”的争论。 “用谶纬”其实就是倾向神秘主义的以谶纬治经“反谶纬”就是倾向理性主义地旗帜鲜明地反对用谶纬治经。 这两个派别分歧太大两百多年来凡是“反谶纬”的儒生都没有好下场比如大儒王充、张衡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所以“反谶纬”一派一向人才凋落。对于那些试图走进仕途的儒生来说选择何种方法治经不言而喻。 郑玄大师注经采用了谶纬之学属于“用谶纬”一派这本无可厚非。但问题是大汉经过二十多年的战乱后谶纬之学遭到了残酷的血淋淋的打击。它的的确确成了不合时宜的与时代格格不入的无益于大汉中兴的学术。 二十多年的战乱几千万人的死亡告诉大汉一个事实。实力才是决定一切的力量所谓代表神意的谶纬根本没有意义它既不能挽救社稷也不能拯救无辜的生灵。 今文经学之所以迅走上末路原因就在于以谶纬治经。旧王朝没有了以神意来论证大汉王朝合法性的谶纬失去了支柱紧紧依附于王权以谶纬治经的今文经学也就无法生存了。 至于新经繁琐的问题和谶纬同样有关系。郑玄大师注经引入了谶纬神秘妖妄之说充斥其学当然不可能摆脱烦琐的影子。另外郑玄大师注《易》的时候沿用的是本朝象数易学的方法爻辰、卦变、互体兼采自然烦琐。还有一个原因是郑玄大师偏重于古文经学热衷于辞训。古文经学的训诂也有琐屑之病故郑玄大师在融合今古文经的过程中无论对今文经学还是古文经学都存在着反繁琐的问题。他以一人之力当然难以解决这个问题。 焦玮望望神色凝重的两位大臣语气渐渐沉重起来。 “对于朝廷来说选择何种经学为官学只有一个标准一个唯一的标准那就是是否有利于社稷的稳定有利于大汉的中兴有利于大汉的长治久安。” “大汉的国政实践才是决定官学的唯一标准。” 郗虑和赵松霍然而悟焦玮这句话犹如醍醐灌顶让他们立即意识到新经危机的根源所在。 “当初朝廷力推郑玄大师的新经为官学是一种迫不得已的选择因为当时今、古文经学两派争论激烈隶属于经学两派的朝中大臣各不相让。为了缓解朝中矛盾迅推行新政朝廷才选择了这种融合今古文经学两家之长的新经学。” “古文经学一直‘反谶纬’王充、恒谭、尹敏、张衡等大师都是如此到了马融、赵岐大师这一辈还是如此。”焦玮说道“新经成为官学后对于古文经学来说是一种打击。两百多年来一代又一代的古文经学家们前赴后继一直想让古文经学成为官学但最后却被刚刚兴起的新经夺取了官学的位置由此可见他们心中的失落和愤懑。” “这个时候今文经学成了古文经学的盟友。今文经学展到今天已经失去了官学位置不能对朝政继续实施影响了。但过去研习今文经学的大儒名士们几乎都是兼习两派经文的‘通士’尤其是最近几十年更是如此。所以他们很快就能转变研习方向继而和古文经学的儒士们一起举起了‘反谶纬、反繁琐’的大旗共同对抗新经试图把新经赶出官学让古文经学坐上官学的位置。” 焦玮轻轻敲了一下案几加重了说话的语气“你们想想昨天的太学争论最后站出来攻击新经的是谁?是关中马家是马融大师的后人马丰。是许混是许劭大师的儿子许混。这两个人站出来支持王朗、高堂隆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书房内陷入了沉默。 “谶纬之学今文经学融入其中不分彼此古文经学也大量采用相比起来新经中的谶纬并不算严重。”郗虑慢慢说道“现在今古文经学儒士突然提出经学应该在兼采今古文两经的基础上完全剔除谶纬是否太过极端? 第二二八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焦玮摇摇头郑重说道:“朝廷曾三次下旨收缴谶纬书籍反谶纬的态度非常明确。” “谶纬神学所宣扬的符瑞灾异说其用心未必坏但效果却极为恶劣。本朝大儒王充在《论衡》中对谶纬有过评论。谶纬神学或许在光武中兴时期大汉重建过程中起了积极作用但当社稷恢复稳定后这种学说的负面影响随即远远过了其积极意义。它所宣扬的那些东西实际上只能导致百姓对天子、朝廷和国策的极度不信任。” “王充大师早在一百多年前就说过符瑞灾异说虽然有其文化底蕴但朝廷必须放弃以符瑞灾异为主的谶纬神学这样才能真正恢复纯儒学恢复纯儒学的精义才能对社稷有益对百姓有益。” “今天我们回过头去看看。王充大师在《问孔》、《刺孟》诸篇中的话与其说是对以孔子、孟子为代表的早期儒学传统的诘难不如说是基于本朝儒士们对儒家精神的曲解而出的恢复儒学真面目的呐喊。” “古文经学的儒士们多年来一直试图通过对儒家伦理的重新建构为大汉提供一个切实可行的国策以扭转社稷的衰落和制约祸国奸佞对社稷的危害但在外戚和宦官的双重打击下他们的愿望落空了。他们自身也受到了迫害和打击这种残酷的事实刺激了那些有心救国的儒士他们不得不重新考虑怎样才能真正挽救社会危机而又不至于因爱国忠君而作出不必要的牺牲。” “这些儒士们冷静反思的结果就是采取消极的不合作态度要么拒绝出仕搞纯儒学研究培养弟子要么采取迂回攻击之术这使得朝野争斗更加复杂化、激烈化。朝廷无奈对那些反抗不止的儒士们实行了禁锢之策就是党锢之祸结果是什么?天下崩溃。” “我们做一个设想如果没有外戚和奸阉祸国如果社稷一直稳定百姓一直安居乐业如果朝廷能够和儒士们齐心协力共建大汉那么在今古文经学展的同时在张衡、马融、蔡邕、郑玄等一代代大师的努力下儒家学说应该有可能作出新的解释重建新的儒家伦理以适应各种危机的挑战推动大汉的进步。然而历史就是历史它不可能按照百姓善良的愿望而展大汉还是走向了倾覆的深渊。” “今天的朝廷要吸取血的教训要恢复纯儒学要让大汉的儒士们齐心协力重新建构可以推动大汉中兴社稷长治久安的儒家伦理学说。所以把谶纬全部清除除经学是必需的把新经打造成天下儒士都能接受研习的经学更是必需要做的。” “博采众说不守一家之法、一师之说给各派儒士们以最大限度的学术自由让儒学迅恢复本原让儒学迅展这是今后新经研习的原则。”焦玮坚定有力说道“这是朝廷对官学的原则不会改变。哪一派经学符合朝廷的原则哪一派就是官学这个观点朝廷不会改变。” 郗虑和赵松带着非常复杂的心情离开了丞相府匆匆赶到馆驿拜会老师郑玄商讨对策。 丞相焦玮今天召见他们肯定不是为了安抚他们而是要掀起一场狂风暴雨这从他最后几句话里就能看出来。虽然他一再说朝廷坚持新经为官学但其背后的意思很明显新经如果不做出重大调整前途黯淡。 焦玮说朝廷希望恢复纯儒学那么接下来他要干什么? 焦玮急召议郎王朗和郎中许混。 焦玮先对今古文经学两派儒士坚持的“反谶纬”、“反繁琐”主张予以了肯定然后提出了恢复纯儒学的建议并且重申了朝廷选择官学的原则:大汉的国政实践才是决定官学的唯一标准。 无论哪一种经学只要它有利于社稷的稳定有利于大汉的中兴有利于大汉的长治久安它就是官学。 焦玮这番话让王朗和许混又惊又喜。这句话可以理解为朝廷对新经中的“谶纬”和“繁琐”非常不满有意重定官学而选目标就是古文经学。 两人匆匆离开丞相府。 王朗去拜会杨彪。杨彪立即明白了焦玮的意思他知道焦玮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但现在焦玮既然提出了“纯儒学”的观点那么经学之争的帷幕就已经拉开了谁都输不起。他即刻邀请在京的今文经学大儒名士商讨对策。 许混回家禀报自己的父亲许劭。许劭很激动古文经学为了恢复纯儒学奋斗了两百多年为了重新构建儒家伦理也奋斗了两百多年现在终于等到机会了。他急邀请王剪、许靖、崔琰、淳于嘉等人到太学会晤商讨对策。 将作大匠赵戬、太史令马丰先后赶到丞相府。 关中马家是古文经学世家马融大师的地位极其崇高郑玄、卢植等人都是他的弟子。马融大师反对谶纬之学反对注经繁琐当代古文经学的很多学术观点都是出自马融大师。 焦玮详细解释了朝廷对经学的态度后对马丰说朝廷坚决支持今古文经学的融合这是朝廷当初选择新经为官学的主要原因。只有这样儒学才能展儒学才能帮助大汉中兴和推动社稷进步。“反谶纬反繁琐”的主要目的是推进今古文经学的融合更好更快地融合以便快推动儒学的展。 “但儒学向那个方向展如何确保儒家伦理的重新构建符合朝廷的利益符合大汉的利益符合百姓的利益?” 焦玮伸手从案几上拿出一卷竹简缓缓打开霍然是赵岐大师的《孟子章句》。 赵戬和马丰恍然大悟。焦玮绕了一个大大的圈子说到底还是为了改制。 本朝研治《孟子》的大儒前有杨雄著有《孟子注》后有程曾著有《孟子章句》赵岐著有《孟子章句》郑玄著有《孟子注》刘熙著有《孟子注》还有一个就是卢植大师的弟子高诱著写的《孟子章句》其中最出名的就是赵岐大师的《孟子章句》。 赵岐老大人的《孟子章句》是自《孟子》成书以来本朝儒士第一次对《孟子》系统的整理和义理的串释。在赵岐老大人看来孟子是孔子开创的儒家学派最重要的传承者是孔子之后最伟大的儒学代表。他不仅全面继承了孔子的学术思想而且有许多创造性的展是儒学通统中应时而生的一个关键性人物。 孟子最重要的学术思想当然不是王充大师在《刺孟》中所批评的那些宿命观点而是《孟子》的“人本”或“民本”观念。 赵岐老大人在注解《孟子梁惠王》中着重提到了孟子的几个“人本”理念。 “治国之道明当以仁义为名然后上下和亲君臣集穆天经地义不易之道故以建篇方始也。” “圣王之德与民同乐思及鸟兽则忻戴其上大平化兴。无道之君众怒神怒则国灭祖绝不得保守其所乐也。” “王化之本在于使民养生丧死之用备足然后导之以礼义贸已裕穷则斯民集矣。” “王者为政之道生民为以政伤民民乐其亡以挺服强仁与不仁也。” 赵岐老大人对这些治国观念的重视无疑是基于自己对大汉陷入重重危机的深切感受是想借助《孟子》的治国理念唤醒儒士们对早期儒家“人本”思想的关注复兴这种有利于社稷和百姓的治国理念。 综观《孟子》的核心理念无疑就是“民贵君轻”提倡“王道”主张“仁政”。而这正是当前的大汉所迫切需要的。 本朝国策一直建立于儒家的经理道德之上焦玮此刻提出纯儒学重建儒家伦理很显然就是为了推行新政完成改制确保大汉中兴的成功和社稷的长治久安而重建儒家伦理的方向无疑就是《孟子》的“民本”理念。 焦玮伸手拍了拍案几上的《孟子章句》郑重说道:“我需要你们的帮助以确保儒家伦理的构建方向符合大汉的利益。” 大司马徐荣和太尉张燕一前一后走进了丞相府。 “大将军到了河西吗?”焦玮把两人请进书房笑着问道。 张燕抬头看了看他。“你身体好些了?” “太累就歇几天。”徐荣关心地说道“你一旦躺倒朝廷基本上就瘫痪了。改制的事不要急慢慢来总会有办法的。” 焦玮感激地笑笑摇摇手“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这么大一堆难道还撑不下去?” “陛下和大将军已经到了武威马上就要到亦不剌山了。”张燕说道“大将军回信说北疆平叛的事可以拖到七月就是大漠雨季结束之后。这段时间他先让阎柔将军带着军队赶到河套一带会合大单于刘豹、右贤王刘冥然后陈兵于云中威胁扶罗韩。” “陛下呢?他是和阎柔将军一起到云中吗?”焦玮问道。 “大将军说他打算带着陛下到张掖、酒泉一带转转让他看看玉门关、阳关让他知道西域在哪。”徐荣笑道“看样子将来大将军有意让陛下亲自率军收复西域打到葱岭了。” “没钱打什么?”焦玮没好气地说道“他和陛下游山玩水把我们丢在京城受罪哪有半点兄弟之情?” 徐荣和张燕失声而笑。 贾逵和温恢抱着书简走了进来分别递给了徐荣和张燕。这文卷是刚刚草拟的墨迹 尚未干透。两人看完之后都有点疑惑。 “仲渊太学闹起来了无益于改制之策的商讨和制定。”徐荣说道“这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根本问题是利益是利益分配。”张燕把竹简放到案几上“经学上的争论儒家伦理的重建并不能让他们从中受益。” “对两位大人说得对。”焦玮笑道“但经学各派为了从这场争论中受益肯定要做出策略上的调整尽可能让自己的治国理念迅融入到国策中去并从中受益。” “现在呢?”徐荣把书简卷起来举到了焦玮面前“现在我们等着经学争论的结果?” “对朝廷有原则对官学对经学对儒学伦理都提出了明确要求相信这场辩论很快就会有结果。”焦玮非常肯定地说道“但为了节省时间朝廷需要做出一些姿态。” 张燕笑了起来“好听你的我们明天都到太学去。”接着他看看徐荣“仲渊请我们来当然不会是为了邀请我们你看……” 徐荣皱皱眉“长公主亲临太学安全上的事……” “我保证。”张燕笑道“我亲自负责殿下的安全。” 三月二十六长安太学。 在朝廷的推波助澜下太学掀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经学辩论。 今、古文经学两派先举起了“反谶纬反繁琐”的大旗但新经一派没有正面应招而是虚晃一枪把辩论方向引到了《周礼》上挑起了今、古文经学两派的内讧。马丰和赵戬马上抛出了《孟子章句》经学辩论的主题随即由儒家伦理转到了“纯儒学”上。 四月初七经学辩论的规模越来越大各地儒士在老师、同窗、朋友的召唤下日夜兼程赶到长安。 征西将军钟繇也急奏朝廷请求返京参加这场经学盛事。长公主准奏钟繇带着数十名颖川大儒、名士飞进京。 此刻朝廷起的麒麟殿议政已经搁置朝中大臣们大都被卷进了这场无休无止地经学辩议之中。 焦玮有些焦头烂额了。 四月十二日骠骑将军鲜于辅急奏朝廷乌丸人能臣氐和修武卢合兵一处攻打白鹿王鹿破风。鹿破风向鲜于辅和白山大单于楼麓求援。鲜于辅急调鲜于银、柯比熊、射虎、射缨彤等人率两万铁骑进入上谷郡楼麓也出兵相助。 能臣氐、修武卢随即向扶罗韩、射隆求援。鲜卑人以此为借口率军越过长城杀进了上谷郡。现双方对峙于治水(即桑干河)南北两岸暂时还处于调停阶段。 鲜于辅说如果北征大军迟迟不能到达大漠大战估计将很快爆恳求朝廷给个准确答复以便我决定是否即刻动攻击。 大司马徐荣急告鲜于辅朝廷改制之事尚未解决目前不宜进行决战。请设法拖延战事的爆适当时候可以满足鲜卑人的一些要求。 四月十五日太傅杨彪、御史大大荀攸、廷尉卿陈群、大鸿胪袁耀、太常丞袁涣、征西将军钟繇、老臣杨奇、刘和、司马防、赵温等人聚在一起商议应对之策。 经过半个多月的辩议今文经学一派遭到了重创现在经学的辩议主要是古文经学一派和新经一派的争论其实也就是古文经学内部的辩论把今文经学一派彻底踢出去了。这是辩经之前今文经学一派根本没有预料到的事。他们完全没有想到今文经学在短短的二十多年里竟然败落到如此地步。 如果不是很多今文经学大儒都是兼学今古文经估计现在太学里都看不到今文经学一派的儒士了。 哀叹之余要即刻想出对策以便救助研习今文经学的门生弟子和儒士们。 今文经学是大家的饭碗现在今文经学败落到如此地步饭碗也就砸了。经学争来争去说到底就是饭碗之争就是生存之争。 如何生存?马上改学新经?那也要一个过程不是说改就能改的。今文经学讲究师法、家法几百年了这个观念在门生弟子们的心中根深蒂固叫他们突然丢掉学了几十年甚至一辈子的今文经怎么可能?没有一代人、两代人没有几十年的时间今文经学的儒士们很难改变观念。 过去北疆人一直打击其它派系比如关洛士人就曾经很长时间得不到入仕的机会但那个时候主要是派系之争。自从新经成为官学后研习今文经学的儒士们当其冲算是彻底丢掉了饭碗这导致很多儒士迫于生计不得不改学新经。但忠诚于今文经学的儒士还是占据了绝大多数他们很多人如今一贫如洗即使满腹经纶才华出众也只能抱着竹简长吁短叹无法一展抱负。 “我们即刻拟定一个选拔制度代替朝廷现在实施的察举和乡评选拔制度。”杨彪说道“这个新制度在选拔人才的时候要以才能、道德为主而不是以学习什么经学为主。新选拔制度的原则是唯才是举这完全符合朝廷选拔人才的原则如此一来我们就能最大程度地减少损失尽可能让今文经学的儒士们能够得到入仕的机会。现在朝廷的改制之策还没有最后议定只要朝廷答应修改选拔制度我们就让步同意朝廷制定的一系列改制之策。” 众人眼前一亮思路顿开。 “朝廷是支持新经的只要新经大力改革尽快从经文中把谶纬拿掉古文经学一派还是输所以他们肯定也支持选拔制度的修改。”老臣刘和高兴地说道“只是怎样改呢?把察举制度推翻了?” “不用推翻推翻重制矛盾更大还是尽力解决朝廷选官和乡里清议的问题以断绝北疆人和新经儒士对选拔的控制和操纵。”荀攸摇手说道“把选拔权一分为三丞相府负责儒士品第的评定。尚书台负责监督和调节。中书监负责依状授官。各地具体负责乡评的官员也改由朝廷委派。这样通过各官署之间的制衡将选举权完全收归朝廷而皇权也能因此得到最有力的维护一举多得。” “扩大选拔对象人才选拔的机会应该均等有才能的庶民也可以入仕为官嘛。”钟繇说道“如果朝廷和各地乡评能对所有儒士进行品评真正做到唯才、唯德是举那么此策完全可以去除察举制的弊端对大汉中兴极为有利。” 众人连续讨论了一天一夜然后由陈群、袁涣拟制了新的选拔制度并征求多方意见。 四月二十日以太傅杨彪为的十一名大臣联名上奏要求修改选拔制度并呈递了以“九品中正制”代替“察举制”的奏章。 这份奏章此刻出现目的很明显门阀富豪们打算缓解与朝廷的矛盾向朝廷的改制之策做出妥协。 长公主急召丞相焦玮、大司马徐荣、太尉张燕、尚书令田畴、中书监刘放议事。 “九品中正制”其实就是对儒士也就是官吏候补人进行的一种品评通过对儒士的家世、才能、道德等方面的考察评定其人是否有资格入仕是儒士入仕的资格评定。 专职品评人物的官员就是“中正”中正综合考察了儒士的才能、道德等方面后把儒士分为九品。这个九品分类直接来源于班固大师的《汉书古今人表》不过稍稍作了一些改动而已。中正对人物的道德、才能只作概括性的评语称为“状”。中正评议结果上交丞相府复核批准然后送吏部作为选官的根据。 中正评定的品第又称“乡品”和被评者的仕途密切相关。乡品高者做官的起点自然就高升迁也较快而乡品卑者做官的起点往往很低升迁也就很慢了。中正评议人物三年调整一次中正对所评议人物也可随时予以升品或降品。 这种选拔制度类似于地方品评、乡里清议。地方名士的品评由来已久过去最有名的就是许劭、许靖兄弟主持的“月旦评”。 九品中正制和这种地方品评不同的地方就在于主持品评的不再是地方大儒名士而是朝廷的官员这样原来的地方品评和乡里清议就被纳入了朝廷选举的范畴。原来由地方大儒名士控制的地方品评和乡论转为由朝廷直接控制了这种原由私家控制的地方品评和乡里清议随即取得了合法地位大儒名士们和朝廷之间的矛盾也因此得到了缓和。 焦玮看完奏章全文后了半天呆。 他没有想到大儒名士们会来这一招。修改选拔制度可谓釜底抽薪啊。十几年来朝廷新政的推广和实施完全靠官吏靠官吏对朝廷的忠诚和对新政的支持。官吏如果对新政进行抵触和消极对待新政推广的难度随即骤然增大更有半途而废甚至失败的危险。 当初北疆力推古文经学勤王成功朝廷重建后又以新经为官学所有官吏几乎都是研习古文经学和新经的儒士还有一部分是武人。如果以“九品中正制”代替“察举制”那么研习今文经学的儒士将大量入任治国理念和利益权势等等矛盾将更加剧烈这在一定程度上将阻碍朝廷新政的推广和实施。 “察举制的弊端难道已经严重到非改不可的地步吗?”长公主皱眉问道“新政实施后我们在察举制之外大力推行乡评已经弥补了官吏选拔的不足为什么还要改?” 大司马徐荣和太尉张燕相视苦笑。 “殿下之所以要改是因为官学。”田畴解释道“本朝的察举选拔有两个标准一是凡儒家以外的各家均不得举以儒取士;二是取士要考察德行、学问、法令、谋略四个方面的内容。” “殿下这个儒家可不是泛指各个经学派系而是特指官学。过去官学是今文经学现在官学是新经。也就是说现在只有研习新经的儒士才有入仕的最基本资格。过去官学是今文经学的时候很多研习古文经学的儒士为了出仕只好兼采今古文经学这也是古文经学儒士普遍师从两家大儒学习轻视师法、家法的重要原因。” “九品中正制和察举制不同的地方就在于它‘唯才是举’不管你是研习哪一派经学的儒士不管你是研习琴棋书画的逸民还是研习医学的庶民只要你有才能不问出身一律都有被品评的资格。另外它品评的内容也很少主要是家世、才能和道德而重点是才能。” “至于考察家世其实也是为了选才。本朝历经二十多年战乱在战乱中能够保存下来的高门其所保留的经纶非常丰富他们的子弟更容易学到本事所以才有考察家世这一项。当然了这种选拔考察时间久了同样会不可避免地重现察举制的弊端也就是门阀世族的门生弟子故吏将遍及朝堂权势之争将愈演愈烈。” 长公主明白了。 今文经学作为官学前前后后大约三百多年。在这么长的时间内研习今文经学的世家和儒士太多了他们的人数和研习古文经学、新经的儒士们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 儒士废寝忘食、勤奋研习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生存为了入仕为了能光宗耀祖?断了这些儒士的生路把这些儒士拒之于朝堂之外显然不合时宜是错误的选拔制度必须要改。 “奏章中说之所以要修改选拔制度是因为察举制腐败不堪弊端太大无益于大汉的中兴。”徐荣指着奏章说道“他们还说二十多年的战乱导致人口剧减各地儒士大量侨寓他乡察举制也已不再适用。所以考虑到地方品评和乡里清议的优点和传统考虑到人口减少和儒士侨寓建议实施九品中正制。这样既有利于纠正本朝选拔人才标准的缺陷重建公平公正大量选拔人才又有利于纠正门阀世族和大儒名士对人才评定及官吏选拔的操纵和控制因为它产生了一系列的严重问题。”徐荣连连摇头“什么问题?还不是夺走了他们的饭碗?我看这事要慎重考虑不能仓促做出决定以免贻祸后世。本朝察举制走到今天已经弊端层生难道九品中正制就不会产生同样的问题?” “州、郡设中正这位中正是什么人?按照这个制度州郡中正只能由本地人充当而且多由现任朝廷大员兼任任中正者本身一般是九品中的二品即上品。换句话说就是大儒名士而且还是各州郡的大儒名士。这样一来私家操纵的乡评变成了朝廷主持的品第而这样的朝廷的品第显然不会危害到门阀世族的私利。朝廷看上去是控制了选拔但其实是门阀世族控制了选拔。” “朝廷和门阀世族在选拔这个问题上的矛盾虽然因此大大缓和了但结果是什么?看看察举制的弊端就知道了。门阀世族操纵和控制选拔必定徇私枉法扰乱吏治。而在选拔人才的标准上显然是重家世轻才德堵塞了任用贤才的道路。以我看此制由门阀世族而起对他们大大有利将来此制肯定能巩固门阀世族的特权对大汉的长治久安极为不利。” 众人沉默不语气氛凝重。 “我认为此制可行尤其是现在对朝廷选拔人才很有利对朝廷推行改制有利对朝廷稳定社稷也非常有利。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此制不但可以一扫察举制选拔人才的弊端而且还能对大汉中兴大业有极大地推动作用。”焦玮突然站了起来挥手说道“此制可行。” 长公主、徐荣、张燕等人齐齐望着他神情诧异。 “仲渊你可要考虑清楚了这可不是暂时的妥协而是大汉的长治久安。”张燕郑重地说道。 “这个制度的选才标准是唯才是举符合朝廷的原则仅此一点就比察举制优越。”焦玮说道“由于朝廷以才能道德取士不论门第出身不论高低贵贱所以读经就不是唯一的入仕途径了。这将大大促进除了儒学外其它学派的展比如书学、医学等等这非常有利于国力的提高。” “选拔制度的确要改由于人口剧减和儒士侨寓他乡目前察举制的实施的确有很大困难。这几年我们选拔人才主要靠乡评举荐和从大学堂征辟诸生直接入仕。但随着收复的州郡越来越多官吏已经严重不足。关中大战结束后朝廷因为缺少官吏不得不向关洛士人低头相信大家还记忆犹新。但我们一直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这个九品中正制的出现正好解了朝廷的燃眉之急。”焦玮笑道“看样子这次经学大辩议朝廷的收获还是非常大啊。” “九品中正制说白了就是乡评不过一个是朝廷的乡评一个是地方私家的乡评而已。通过这个制度把地方私家的乡评转化为朝廷的乡评这是个创举。先它缓和了我们和地方大儒名士的矛盾其次朝廷完全控制了选拔权剥夺了地方乡评对朝廷选拔权的威胁其三它打击了大儒名士的清议有利于社稷的稳定。大家还记得许劭、许靖两位大人早年主持的月旦评吧这个月旦评不仅仅品评儒士还评论时事抨击朝政它的权威性一度对天子和朝廷的威仪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朝廷不需要月旦评朝廷更不希望天下各地的儒士们聚在一起议论朝政影响朝廷的决策损害天子和朝廷的威仪所以各地乡评对于朝廷来说弊大于利而解决的办法就是这个九品中正制。” 焦玮的这句话提醒了长公主和徐荣等人。 当年因为党锢乡评成风对社稷稳定造成了很大影响朝廷不得不出面干涉甚至下旨取缔了天下所有的乡评。现在大汉中兴初期朝廷需要各地大儒名士们举荐人才所以乡评早已蔚然成风其中蕴含的隐患非常大。 “殿下诸位大人……”焦玮拿起了案几上的奏章继续说道“九品中正制的作用是举荐人才是给朝廷挑选人才。无论你被中正大员品评为几品你都不过是拥有了入仕为官的资格而已它不过是选拔制度的一部分它只拥有选拔权的一部分。察举制则不是这样凡被举孝廉、举茂才(其对象是在任官吏)的儒士就算正式进入仕途了做官了。” “所以九品中正制只是一种考察人才的制度。中正大员对儒士予以品评后其品状是朝廷授官的主要依据它并不直接官人任命权归朝廷。儒士经品评后仍需要经过各种仕途方能为官从目前来看这包括直接入仕察举秀孝州郡县佐吏积功升迁入仕太学诸生考试入仕公府掾属升迁入仕等等。由此可见中正并非仕途。” “朝廷如果实施了九品中正制那么朝廷每个官员的职位都要规定任职者的人才品级资格就是官品。任何人要想做官都要有资品否则就没有入仕的资格。但从目前朝廷的选拔制度来看资品的获得仅靠九品中正制的中正品评一种显然是不够的也无法满足朝廷对人才的需要。” “我们还可以继续实施察举制举茂才举孝廉举贤良方正。这些人的优劣评判及其资品授予并不是由中正作出而是由主持察举的各级官府决定。” “试经制度实行几百年了。效果很好不能废弃。太学诸生各地大学堂诸生都可以通过试经的途径而获得入仕所需的资品。” “还有赐官。由于官员职位本身已标明了官品那么这位儒士只要获得了赐官他也就同时获得了担任该项官职所需要的资品因官而得品这也是可以的嘛。” “另外就是赐爵与袭爵。爵位与官位一样也被赋予了品级有爵者即有资品既然有资品了当然也就可以入仕了。” 焦玮的这番话转眼就打消了众人的担忧。 大儒名士们想通过九品中正制继续保持入仕之路而焦玮见招拆招把九品中正制纳入考察人才的制度用其优点压制其弊端依旧牢牢控制了官吏选拔。这样一来既满足了大儒名士们的要求又没有损害既得利盖者的权益可谓一举两得。 长公主和众人的心情好转了焦玮的脸色却陡然一变。 “刚才大司马说了很多也说得很对他的担忧非常有道理。如何才能最大程度地保持选拔制度的公平、公正?”焦玮说道“关键在于朝廷选拔权力的监督和制衡在于负责选拔官吏的清廉。也就是说对中正大员的监督非常重要。” “中正之职在于品第儒士中正的品第乃是儒士入仕的前提条件。儒士无论通过何种方式入仕都必须经过中正的评定以获得品第否则就没有资格入仕。那么朝廷如何确保中正大员的清廉和公正?”焦玮拿起了案几上的奏章“品评。” “修改选拔制度不仅仅要修改如何选拔人才更需要修改如何监督在职官吏。”焦玮神态坚决地说道“朝廷不但要品评选拔官员更要品评所有的在职官员 第二二九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封锁馆驿立即封锁馆驿任何人不准进出违者杀无赦。” 右卫将军赵云断然下令。 此刻馆驿内除了郑玄大师的几个儿孙外还有三十多个日夜伺奉在大师身边的弟子其中包括赵松和国渊。两人闻言勃然大怒冲上来就要理论。左将军颜良用力一挥手几个亲卫一拥而上把两人死死摁在地上。 大师的儿孙和弟子们不知道会生什么事一个个惊惶不安跪在大师遗体面前放声痛哭。 “不准他们哭。”颜良厉声怒吼“把他们的嘴给我堵上。” 亲卫们冲进屋内把所有人全部抓了起来。有些人拼命反抗痛声怒骂。颜良冷哼一声虎目生威杀气腾腾。亲卫们心领神会把他们五花大绑用布条全部堵上了嘴。 “赵大人……赵大人……”赵松泪流满面高声叫道“大师已经走了我们这些弟子哭几声难道也犯法了吗?” “馆驿外有上千儒生……”赵云剑眉紧锁神情冷峻“太学里还有几万儒生你知道大师的死讯一旦传出去是什么后果?长安一旦乱了军队就要出动接下来会生什么?你也是朝中大臣难道连这种厉害关系也不知道?到底是社稷的安危重要还是你们个人孝心重要?到底是数万儒生的性命重要还是大师的丧礼重要?” 赵松和国渊两人垂泪不语。 “去劝劝他们叫他们理智一点不要这么冲动。”赵云的脸色稍稍放缓“新经是大师一手创建的新经能有今天的地位能有数万弟子不容易不要因为一时冲动葬送了新经让大师在九泉之下也无法安息。” 这句话犹如当头棒唱让两人骇然变色。 “新经现在是众矢之的你们知道天下有多少人想把新经赶下官学吗?”赵云冷声说道“太学为什么混乱?显然是因为有人在背后指使和操纵其目的很明显就是想乘着大师倒下的机会把新经彻底摧毁。清醒一点不要上了当中了计将来悔之莫及。” 两人一阵战栗冷汗“唰”地出来了。 “这里的事你们听颜大人的不要乱了方寸。”赵云看看颜良给他使了个眼色“我去禀奏殿下请殿下即刻召集大臣们商议对策。” 赵云转身就走国渊一把拉住了他“大人何时会有对策?馆驿不能一直这样封锁着大师的遗体也不能一直这样摆着消息一旦泄漏……” “给我一个时辰。”赵云毫不犹豫地说道“一个时辰后朝廷一定会有稳妥之策。” 马车在大道上疾飞驰。 车内焦玮和杨彪并肩而坐两人神态疲倦表情严峻沉默不语。昨天两府合议商讨《九品官人法》和《盐铁律》因为分歧较大双方争论了一天一夜至今在几个关键问题上还没有取得一致。下午长公主手诏请辅弼大臣到长公主府议事两人立即意识到郑玄大师可能时日无多了。 “长安的形势很紧张大师一旦仙逝朝廷就要把主要精力放在大师的丧礼和化解危机上这样一来改制的事就要延迟。时间拖得越长不可预料的事就越多对朝廷也就越不利所以……”焦玮冲着杨彪拱拱手言辞恳切地说道“我们还是暂时搁置分歧先把盐铁、均输、平准、入粟拜爵等新律先定下来怎么样?” 杨彪一直在闭目养神好半天没有反应。焦玮轻轻喊了一声“老大人你看如何?” 杨彪缓缓睁开眼睛脸上露出一丝矜持的笑意“仲渊啊律法的制定关系到社稷安危百姓存亡要兼顾各方面各阶层的利益不能草率更不能急要慢慢来……太仓促了容易产生各种各样的问题会激化各种各样的矛盾将来如果频繁修订会给百姓造成一种朝令夕改的感觉会大大降低朝廷的威信因此没有必要急。改制的步子应该放慢一点放稳一点这对稳定社稷有好处。” 焦玮苦叹“老大人现在北疆的仗越打越大西疆的重建迫在眉睫襄阳叛军蠢蠢欲动巴蜀的反攻已经开始而长安的经学之争也渐渐失控在这种形势下朝廷需要钱需要财赋需要即刻实施改制之策不能再耽误了。从正月提出改制开始到现在已经整整五个多月了朝廷各方还没有拿出最后的改制定案这未免也太慢了吧?” “改制之策能商讨到今天这种地步已经非常快了。”杨彪乐呵呵地笑道“你要知道这次改制涉及到各个方面是国策的一次重大调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朝廷能够和各方达成一致意见你居功至伟啊。” 焦玮听出杨彪话中的嘲讽之意他本想反唇相讥但心情实在太差懒得说了。 “最近有传言说正月十一那场刺杀是丞相大人为了得到长公主的保护而故意设下的一个局。”杨彪眯起眼睛盯着焦玮一语双关地说道“看样子你奏请长公主撤消调查刺杀一案不但没有让刺杀者感激涕零反而增长了他们的嚣张气焰。你要当心啊不要又遭人刺杀了。上次因为子龙将军护着你你侥幸逃过了一难但下次你未免就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焦玮脸色微变怒气上涌脱口骂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总有一天我要灭了他的族。” 杨彪笑容一窒旋即两眼睁大吃惊地问道:“怎么?你知道是谁干的?” 焦玮马上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他顺势佯装愤怒一拳砸到了车座上“等改制的事结束了我再派人查。我就不信我查不出来。”接着他冷冷一笑继续说道“十几年来想杀我的人多了和我结仇的人更多但若论仇怨最深的也只有那么几个。那天子龙将军和我一起上朝刺客不可能不知道但其背后的人依旧命令刺客展开刺杀显然这背后之人也想杀子龙将军由此不难推测出这背后之人是谁了。” 杨彪眼里的得意之色一闪而过他仰天打了个哈哈“仲渊当年你和筱岚做得的确过分了。子龙将军名震天下何患无妻?过分了过分了。” 焦玮尴尬地笑笑嘴角掠过一丝不屑然后坐直身躯一本正经地说道:“老大人你刚才说什么?我没有听见。” 杨彪挥挥手闭上眼晴不再说话。 长公主神情悲戚坐在案几后面垂泪不语。 太傅杨彪虽然早有准备但突闻噩耗也是心乱如麻坐在席上久久无言。这些年老朋友一个接一个地离去再看看自己的满头白不禁感慨万分悲恸不已。自己留在这世上的时间也不多了。 大司马徐荣抱着双臂在屋内来回躁步苦思对策。太尉张燕和右卫将军赵云相对而视愁眉不展。 丞相焦玮和御史大夫荀攸小声议论了几句随即争吵起来。焦玮要动用军队包围太学荀攸不同意他非常激动指着焦玮怒声骂道:“经学之争是谁挑起来的?是你是你蓄意挑起来的否则郑玄大师不会累死长安的形势也不会陷入今天的困境。” “是吗?”焦玮毫不示弱怒视荀攸冷声说道“那么我问你高堂隆为什么要指责郑玄大师?王朗、颖容、宋衷为什么在太学公开支持高堂隆?九品中正制又是怎么出来的?到底是谁挑起了经学之争?郑玄大师的死到底应该由谁负责?你说……” 荀攸怒不可遏他指着自己的脑袋瞪着血红的眼珠子叫道:“你要想能动用军队除非先把我的脑袋砍了。当年洛阳血案教训深刻今日朝廷绝不能重蹈覆辙绝不能。” “嘿嘿……”焦玮连声冷笑“是吗?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等到儒生们大闹太学冲击官署形成了暴乱的事实然后再出动军队予以剿杀吗?你居心何在?你想赶尽杀绝吗?” 两人越吵越离谱情绪都有些失控。毕竟郑玄大师象神一样矗立于朝野上下此刻突然倒了无论是对朝廷还是对社稷都是一个无法估量的损失对未来的担忧和恐惧让大臣们一时茫然无措。 郑玄大师倒了年轻的刚刚蓬勃展的新经失去了支撑崔琰、赵商、郗虑、公孙方、王基、赵松等新一代名士都没有足够的威望代替郑玄大师新经的展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新经是大汉的官学官学如果受挫影响面太大学术、国策、人才等等各个方面都有可能遭更重创。 焦玮心中的悔恨和歉疚无法倾诉他只能把这种悔恨和歉疚化作一团怒气泄在荀攸身上。 荀攸历经了三朝天子二十多年的磨难让他心如磐石。他虽然痛心于郑玄大师的逝去但他更想挽救这场危机挽救大汉的儒生们。今日的朝堂和当年一样也是武人把持的朝堂武人就是一头猛虎一旦把它放出了牢笼长安势必血流成河大汉势必将再次陷入败亡的深渊。 徐荣和赵云一人拉住一个极力劝阻。现在不是互相指责的时候更不是迫究责任的时候现在的问题是即刻化解这场危机。 “暂时封锁大师病逝的消息连夜召集大臣们商讨改制之策一两天内全部议定通过。”焦玮厉声咆哮“长安危机很难解决最后肯定要流血要死人。这场危机极有可能引更大的危机所以当务之急是立即议定改制之策以确保朝廷和社稷的稳定。” “这根本不可能。”荀攸嗤之以鼻“一两天之内议定所有的改制之策?你以为这是弹 琴作赋啊?这是商讨治国之策关系社稷存亡需要时间一个月两个月甚至一年两年都很正常。以我看还是暂时搁置改制之议全力以赴解决长安危机吧。” “哼……蓄意挑起太学混乱的目的原来就是搁置改制之议好高明的手段啊。”焦玮指着荀攸叫道“你不要忘了长安还有两万南军栎阳还有五千卫士晋阳还有一万风云铁骑长安再怎么乱它翻不了天。如果两天内不能议定改制之策我就公布大师病逝的消息我倒要看看到底谁会死在长安。” “好了不要吵了都冷静一点想想办法。”长公主走到两人身边低声劝道“大师已经走了指责谩骂都没有用了还是想办法解决问题吧。” “把大师的遗体连夜运出长安送到洛阳举行丧礼。” 张燕看看众人惊异的目光苦笑道“我知道这时候移动大师的遗体极为不敬但这是唯一的办法相信大师在天之灵会原谅我们。” “飞燕现在是五月天气暖长途跋涉大师的遗体肯定保不住。”徐荣担忧地说道“如果途中出了什么事……” “未央宫里的清凉殿内有冰用冰保住大师的遗体。”张燕说道“为了节省时间征调水师战船顺水而下直达陕城。再派八百里快骑疾驰洛阳命令河南尹徐晃、扬威将军张绣带人赶到陕城把大师的遗体护送到洛阳太学并在太学布置灵堂。” “太学的儒生怎么办?”荀攸急切地问道。 “急召崔琰、郗虑两位大人请他们立即赶到太学告诉儒生们说大师病情缓转要求返回洛阳。他们将遵从师命护送大师回洛阳继而把这些新经学派的儒生都骗到洛阳去。” “此去洛阳八百里儒生们心悬大师的安危日夜赶路四五天之内就能到达洛阳。如果水路上有什么耽搁大师的遗体没能抢在儒生们之前进入函谷关那麻烦就大了。”荀攸苦笑道。 张燕想了一下转头对徐荣说道:“命令驻守桃林要塞的军队找个借口暂时关闭要塞断绝儒生们回到洛阳的驰道等到大师的遗体进入函谷关之后再打开要塞让儒生们返回洛阳。” “也只有这样了。”徐荣点点头躬身对长公主说道“殿下留在长安主持大局赵大人和颜大人亲自护送大师的遗体去洛阳。” 长公主本想亲自护送闻言愣了一下正想开口拒绝焦玮说话了“改制的事必须立即议定请殿下务必留在长安。改制之策不能议定所有大臣都不能去洛阳参加大师的丧礼。” “焦仲渊你还有人性吗?”荀攸当即气得两眼冒火一把抓住焦玮的衣领抡起拳头就打“我打死你个奸佞。” 赵云眼明手快扑上去就抱住了荀攸“荀大人丞相大人也就是随便说说你不要动怒。” 焦玮瞪着暴跳如雷的荀攸伸手掸了掸衣襟显得很是不屑。突然他冲上去对准赵云就是一拳。赵云莫名其妙本能地侧身躲过就在这一瞬间焦玮的拳头往下一沉张开五指一把抽出了赵云腰间的战刀。 众人大惊。 “仲渊你要干什么?”徐荣猛地把长公主拉到自己的身后厉声疾呼“你疯了?” 张燕和赵云左右冲上竭力想夺下焦玮手上的战刀。焦玮大喝一声战刀举起匪夷所思地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都不要动。” 众人傻了。 长公主从徐荣的背后走出来脸色苍白震骇至极“爱卿你这是干什么?” 焦玮惨然一笑跪倒在地战刀依旧架在脖子上“殿下臣以死再奏请殿下下旨改制之议若不得通过京中任何大臣不得离开长安否则严惩不怠。” 长公主气得浑身颤抖指着焦玮半天说不出话来。 徐荣、杨彪、张燕、荀攸、赵云五人目瞪口呆。焦玮当真是“疯”了竟然以死相胁。 “臣恳请殿下准奏。”焦玮扯着嗓子吼了起来。大概是因为太激动了手上用力过大刀锋忽然割破了脖子鲜血立时涌上了雪亮的战刀触目惊心。 “好好准了准了……”长公主魂飞魄散连连摇手“下旨我立即下旨。” “请太傅大人即刻拟旨。”焦玮丝毫没有放下战刀的意思瞪着杨彪又吼了一嗓子。 杨彪气怒攻心咬咬牙恨恨地骂了他一句“你狠你狠……” **** 五月初二黄昏太仆卿崔琰、治书御史郗虑赶到太学宣布大师病情有所缓转要求返回洛阳并于今夜动身请诸位儒生即刻返回洛阳太学看护大师。 儒生们欣喜若狂在赵商、王基、公孙方等人的带领下连夜离开太学向洛阳而去。 深夜赵云、颜良、赵松、国渊等人在五百南军卫士的护送下带着大师的遗体离开了长安城急赴渭水河边。楼船将军杨华已奉命征调了十艘战船在河边相候。众人顺水而下于渭水、泾水交汇处的船张渡换乘楼船飞疾驶陕城。 五月初三聚集在长安的各地儒士听说郑玄大师返回洛阳了辩经结束了也各自走上了返程。 一场危机就这样悄然化解。 五月初四长公主亲自主持朝议朝中大臣、各地大儒名士、商贾富豪们在未央宫前殿再议改制之策。 朝议之前尚书令田畴宣读了圣旨。由于天下形势紧张改制之策如果不能议定则所有人等不能出京。郑玄大师病逝的事知道的人很少所以人们不以为意。 五月初十河南尹徐晃急报京都郑玄大师病逝。 朝堂大乱很多大臣、大儒们悲伤不已急着要到洛阳参加丧礼根本无心议事诸多改制之策一日之间全部议定。 五月十一长公主下诏颁布新制即日实施。 五月十二长公主和太傅杨彪、大司马徐荣、太尉张燕、御史大夫荀攸等二十多位大臣急赴洛阳参加郑玄大师的丧礼。 丞相焦玮坐镇长安指挥实施新制。 五月上西疆敦煌阳关。 大汉天子和大将军巡视河西于五月初九到达阳关。 阳关建于汉元封四年(公元前o年)因坐落于玉门关之南故取名阳关(古以南为阳)。孝武皇帝在河西“列四郡、据两关”这两关就是玉门关和阳关乃兵家必争之地。玉门关在敦煌郡西北部用以防备匈奴而阳关在敦煌郡西南部用以扼守西域诸国。两关相距一百四十里有长城相连每隔数十里便有烽燧墩台。 站在关隘上极目远眺当见云山浩渺大漠苍茫雄浑至极。 关隘的东面是美丽的南湖轻风薄雾缭绕飘指如梦如幻。西面是一望无际的大漠近处有一条南北直向的沟渠泉水涓涓甚为甘冽。北面墩墩山上有被称为“阳关耳目”的烽燧巍峨挺拔犹如瀚海沙漠中的海市蜃楼峥嵘奇殊。 今日的关隘破败不堪随处可见断垣残壁想起昔日的雄伟不由得让人感慨万分。 “玉门关呢?”小天子转头看向贾诩问道“玉门关现在怎样?” “早在二十多年前玉门关就已经被羌人拆除了只剩下几段墙垣了。”贾诩叹道“自孝桓皇帝以来大汉国力日衰对西域的控制力越来越弱。” “元嘉元年(公元年)西域长史赵评在于阗病死。第二年王敬继任长史。西域的拘弥王因与于阗有仇诬陷于阗王杀死了赵评。王敬大怒率军攻杀于阗杀死了于阗王。于阗国人不服转而叛乱杀了王敬。接着永兴元年(公元年)车师后部王阿罗多起兵反汉西域诸国响应者很多西域长史部和戊己校尉部不得不撤回敦煌自此大汉就失去了对西域诸国的控制。” “听说孝灵皇帝熹平四年(公元年)于阗国王安国攻杀拘弥国杀其王当时的戊己校尉和西域长史还同时兵西征帮助拘弥国在大汉的质子定兴复了国。”傅干马上问道“如果此事是真的那么孝灵皇帝朝的时候大汉对西域诸国还是有影响力的。” “西域本是大汉的疆土西域诸国本是大汉的藩属国几百年了当然有影响力了但大汉的影响力并不能代替我们对西域的实际控制。”贾诩苦笑道“那件事的确是真的但那也是大汉最后一次出兵远征西域。算起来距今整整三十年了。” “近百年来西疆的羌人屡屡叛乱入侵大汉和西域诸国的联系频频中断在这种情况下大汉对西域诸国还有多少控制力可想而知。孝灵皇帝朝先有黄巾起事后有边章、韩遂之祸朝廷自顾不暇府帑空竭兵疲财尽无力他顾丢失西域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丢了容易捡回来就难了。”贾诩指着前方广袤的戈壁仰天长叹“大汉自光武皇帝中兴后因为匈奴人霸占了西域严重威胁西疆安危不得不在西域一地屡屡用兵历经三通三绝。虽然我们最终击败了匈奴人但西域诸国因为失去了匈奴人的威胁再加上大汉国力不继渐渐离心离德开始互相征伐兼并同时反抗政令的事也频频生。元嘉二年、永兴元年的叛乱就是西域诸国试图摆脱大汉控制的开始。建宁元年(公元年)疏勒王被自己的叔父和得杀害和得自立。建宁三年(公元o年)凉州刺史孟陀派戊己校尉任涉等人率西域诸国三万多人围攻疏勒桢中城四十余日不得攻克无奈撤围而走。这件事对西域诸国的震动很大曾经纵横捭阖的大汉不行了。此后西域各国肆无忌惮征伐兼并之事愈演愈烈到今天为止已经形成了鄯善、车师等几个大国。大汉要想再象昔年班、班勇一样轻私收复西域根本不可能。” “孟陀?”焦龙诧异地望着贾诩“就是当年西凉肃贪时被我杀死的孟陀?” “对就是他。”贾诩脸显怒色气愤地说道“建宁三年的西域之战不是败在武力上而是败在这些贪官污吏手上。大军的粮草军资被朝廷和凉州的不法官吏们层层贪污和盘剥所剩无几这仗怎么打得赢?仗打输了西域也丢了。” 小天子闻言怒气上涌恶狠狠地骂了几句然后一脚踢在残垣上“杀要把这些贪官污吏们统统杀了一个不留。” “杀是解决不了吏治腐败问题的。”焦龙笑了起来拍了拍小天子的肩膀。 “怎么不能解决问题?当年大将军在西疆杀了一大批后来不是打了胜仗吗?”小天子不服气地反问道。 “我在西疆肃贪只能解决一时的问题而陛下肃贪要解决一世的问题要考虑大汉的长治久安要考虑大汉的千秋万代。”焦龙笑道“陛下应该牢牢记住这一点千万不能像我只图一时之痛快而误了社稷大事。” 小天子撇撇嘴显然对大将军的话不以为意但碍于大将军当面不好说什么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低声说了一句“朕记住了。” “你真的记住了?”焦秀凑到他耳边笑嘻嘻地问道。 “朕记住了。”小天子狠狠瞪了她一眼突然冲着她耳朵大声吼道。焦秀吓了一跳尖叫着捂住了耳朵。 一行人沿着主墙有说有笑向距离关隘最近的烽燧墩台走去。 “贾大人你刚才说自光武皇帝中兴后大汉在西域用兵历尽了三通三绝这是什么意思?”焦龙一边和贾诩并肩而行一边虚心求教道。 小天子走在两人前面听到大将军问起西域的战事非常感兴趣急忙退后一步挤到了两人中间听贾诩娓娓道来。 “这要从王莽篡逆说起。”贾诩略略思索了一下缓缓说道“王莽篡夺了大汉社稷后对西域诸国非常鄙视和轻侮在匈奴人的离间下西域诸国连续爆叛乱。天凤三年(公元年)王莽派五威将军王骏、西域都护焦崇、戌己校尉郭钦出兵平叛。焉耆人诈降杀了王骏焦崇也兵败退到龟兹。郭钦闻讯引兵撤回敦煌。王莽死后焦崇没了消息西域都护府自此撤消。” “西域大乱后南北两道诸国几乎全部臣属于匈奴只有莎车王延仍旧臣属于大汉。大将军窦融过去屯兵河西的时候和莎车王延的关系非常好他深知西域对西疆稳定的重要性。所以建武五年(公元年)他奏请光武皇帝以朝廷名义拜莎车王为建功怀德王西域大都尉西域五十五国皆听其号令。建武十四年莎车王与鄯善王遣使洛阳要求朝廷重设西域都护恢复自孝武皇帝以来的正常统辖关系但光武皇帝以内地初定不遑外顾为由拒绝了这一请求。” “三年后莎车王又遣使再次提出请求。大司空窦融说莎车王室自孝元皇帝以来一直对大汉忠心耿耿数世不渝当朝廷与西域中断联系时表现得尤为突出。他建议朝廷赐莎车王西域都护印缓以便依靠莎车王安抚西域诸国稳定西域形势恢复正常统辖关系。光武皇帝同意了谁知莎车使者持都护印缓回国经过敦煌时敦煌太守裴遵向朝廷提出‘夷狄不可以假以大权’反对将西域都护印缓赐予莎车王。当时西域的事敦煌太守最有言权光武皇帝于是下诏要收还都护印缓改赐大将军印。莎车使者不答应裴遵强行迫夺致使莎车国和朝廷关系骤然紧张。” “裴遵对西域诸国采取歧视、排斥态度显然是错误的而朝廷出尔反尔特别是裴遵强行迫使莎车使者换印一事更是侮慢而近于戏弄。大汉就这样白白丢失了收复西域的大好机会。” “这是一绝。” “莎车国心怀怨愤举兵叛乱而西域诸国更是自相攻伐干戈不息。建武二十一年西域焉耆、鄯善、车师等十八国使者赶到洛阳诉说莎车国的残暴恳求朝廷重设西域都护保护西域诸国但光武皇帝仍旧拒绝迫使西域诸国不得不投靠匈奴。” “匈奴占据了西域后不断出兵侵扰边境河西、拢右等地连番告急。” “到了孝明皇帝朝大汉国力已经增强在匈奴人屡屡寇边的情况下朝廷不得不重修国策。永平五年(公元年)谒者仆射耿秉上书建议出兵远征攻杀匈奴恢复对西域的控制。” “第二年朝廷兵分四路骑都尉来苗、度辽将军吴棠、驸马都尉耿秉、奉车都尉窦固各领大军攻击匈奴。窦固率军一直杀到东部天山击破驻守伊吾的匈奴南呼衍王将其追赶至蒲类海在伊吾地区设立了宜禾都尉。与此同时班领三十六随从来往于西域南道诸国之间诛杀了匈奴使者和于阗巫师使西域南道诸国归属朝廷。第三年窦固和耿秉又率军出击车师诸国大胜。至此朝廷恢复了对西域的控制重建西域都护府和戊己校尉。” “这是一通。” “但这次远征战果仅仅维持了两年多。永平八年(公元年)匈奴人反攻杀了西域都护陈睦只剩班在喀什一带固守另有耿恭困守孤城。恰好中原地区遭遇严重旱灾孝明皇帝驾崩朝中再掀弃守西域之论只有司徒鲍显力主援救。孝章皇帝无奈之下下令班、耿恭等人撤出西域。” “这是二绝。” “但班没有撤出来。班一行返至于闻时西域诸国坚决阻止班东归‘互抱马脚不行’。班被西域人感动同时他也知道汉军撤走后匈奴人必将重霸西域朝廷几年的努力将付诸东流。于是他不顾孝章皇帝的旨意决定重返疏勒继续征战。这一战就是十五年。” “幸运的是匈奴人也遇到了困境。当时的北匈奴单于庭众叛亲离遭到了南匈奴人、丁零人、鲜卑人和西域诸国的四面围杀。大汉的军队从孝和皇帝永元元年(公元年)开始在窦宪、耿秉、耿夔等人的统率下连续三年远征西域给了北匈奴人以毁灭性打击迫使其主力西迁。” “永元两年(公元o年)大月氏派兵七万进葱岭攻打班班坚守疏勒大月氏粮草断绝大败而走。此仗震惊西域诸国无不臣服。” “这是二通。” “孝和皇帝永元十二年(公元oo年)西域都护班病重请返洛阳。‘臣不敢望到酒泉郡但愿生入玉门关’但书上三年不得批准。他妹妹班昭亲自上书和帝哀求请调。永元十四年(公元o年)班回到洛阳当年去世。” “接替班任西域都护的是任尚此人征伐多年骄恣跋扈严酷暴虐施政不当结果酿成动乱。四年后朝廷调回任尚由段禧接任西域都护但战乱依旧不止而被征调前去镇压的羌兵又临阵叛乱切断了河西通道导致朝中弃守西域的主张再度占据上风。永初元年(公元o年)六月孝安皇帝下旨罢西域都护招回伊吾、柳中屯田吏士。” “这是三绝。” “朝廷与西域断绝后北匈奴残部卷土重来不断侵扰西域和河西地区威胁西疆。孝安皇帝永初七年(公元年)敦煌太守曹宗建议朝廷出兵伊吾以招抚西域。同年敦煌长史索班率军出屯伊吾西域诸国望风归附。第二年索班被匈奴人杀了但敦煌太守曹宗坚持要求出击匈奴主政的邓太后支持此议不过此时朝廷为平定西疆羌人耗尽了财赋只能在敦煌置营兵三百。延光二年(公元年)朝廷以班之子班勇为西域长史率兵五百出屯柳中。” “五百人收复西域想都不敢想的事但形势的展远远出了朝廷的估计。第二年鄯善归附龟兹、姑墨、温宿负荆投在西域诸国的有力支持下班勇率西域各国步骑万余人在车师前王庭击败匈奴伊蠡王恢复车师前部在短短时间内便打开了西域的局面。” “延光四年(公元年)班勇敦煌、张掖、酒泉六千骑配合鄯善、疏勒、车师前部兵进攻车师后部俘获车师后部王与匈奴使节带到索班战死的地方杀了又派人杀了东且弥王报了索班被杀之仇。于是车师六国悉平在此基础上班勇再接再厉抓紧时机召集各国人马数万彻底捣毁匈奴老巢呼衍王逃至枯梧河其众二万余人皆降。匈奴大单于率万余骑前来救援亦狼狈引退自此车师再也见不到匈奴骑兵这样西域诸国复归大汉。” “这是三通。” “真乃英雄大汉的父子双雄。”小天子激动地叫了起来“朕也要象定远侯(班)一样远征西域建下盖世功业。” “陛下要治理社稷不能劳师远征这收复西域的事就交给我吧。”焦秀突然从焦龙的背后伸出一张俏脸一本正经地说道。 “你……”小天子愣了一下“你是个女孩子怎能统率大军?去去一边待着去……”忽然他看到焦秀眼神突变好象 第二三零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朕知道了朕明白了……”小天子立即醒悟过来“我们去打一个地方或许很容易但要想守住一个地方就要象治理社稷一样要有正确的国策要有适当的御民之术说到底就是要让他们吃饱穿暖要让他们安居乐业。” 焦龙和贾诩互相看看欣慰而笑。 “陛下说得对啊说得很对。”焦龙捋须叹道“我们去年征伐西疆陛下都看到了西疆人为什么打仗?羌人为什么屡屡入侵?为了生存。西域人也是一样也是为了生存。西域诸国居住的条件很恶劣生存很艰难要想活着就要想尽一切办法甚至不惜出兵征伐。大汉要想收复西域守住西域先要做的不是杀戮而是让西域人活下去。大家都能吃饱穿暖何苦还去涂炭生灵?” “陛下要牢记要牢记啊。”焦龙拍拍小天子的后背手指西方湛蓝的天空语重心长地说道“等你有一天觉得自己可以确保守住西域了不会让大汉将士的血汗白白流失了不会让西域人为生存而苦苦挣扎了你就可以率军远征了否则三绝三通的噩梦会死死缠绕着大汉无数的大汉子民将为这个噩梦付出惨重的代价。” 小天子站在烽燧墩台的最高处振臂狂呼兴奋不已。 焦秀、颜霸等一群孩子蹦上跳下欢声笑语回荡在这片美丽的绿洲上。 焦龙负手而立望着东面一望无际的原野望着隐约可见的南湖心事重重。贾诩走到他身边笑着问道:“大将军在想什么?” 焦龙回头看看正在打闹的一帮孩子没有说话。 “大将军为了小天子能早日主政可谓殚精竭虑费尽心血但现在看来大将军这种做法的确很有效。”贾诩说道“小天子长结实了也更聪明了将来即使没有孝武皇帝那般旷古烁今的伟业也会成为一代明君啊大汉会在他手中一步步走向中兴的。” 焦龙笑笑轻轻叹了一口气。 “大将军是担心长安吗?” “有子烈、仲渊和飞燕坐镇长安我没什么好担心的他们会把改制的事处理好。”焦龙停了一下又说道“赵岐老大人去世的时候我虽然心里很痛但我觉得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完我还要继续撑下去但看到云天躺在冰天雪地里我……”焦龙眼眶突红神情悲恸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贾诩静静地站在他身边沉默不语。 “我心里很痛那一刻我觉得自己也死了……”焦龙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颤声说道“这么多年了死去了数不清的兄弟我的眼泪已经干了我的心也麻木了我支撑不下去了我想离开这里……” 泪水忽然滚了下来随风飘逝。 “这么多年了我想找到自己的亲人我想找到他们……但是……但是……” 贾诩伸手搂住了焦龙的肩膀他想安慰几句但他实在不知如何安慰。大将军能熬到今天不容易。看看他长里的白丝看看他眼里那越来越浓的忧伤任何人都知道他的愁苦但又有谁能分担他肩上的责任?小天子今天的话或许触动了大将军封闭了很久的心灵他二十多年来的心愿和责任似乎随着小天子那不经意的一句话找到了寄托之处。“让他们吃饱穿暖让他们安居乐业。”这是大将军一生为之奋斗的目标这是大将军唯一想传承给小天子的东西。他带着小天子征伐天下就是想告诉小天子这句话就是想让小天子把这句话铭刻在心。他做到了他想离开了。 “我今年六十了。”贾诩低声说道“等到小天子主政我就六十四了我也可以回家了我可以留在美丽的祈连山下徜徉在这片美丽的蓝天下。” 大将军明白贾诩话中的意思还有四年还有四年的时间大汉就是小天子的天下了。 “四年时间这里能成为阡陌相连的农田吗?”焦龙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指着前方绿油油的草地问道。 “不要奢望了虽然很多年前这里曾是阡陌相连的农田曾是美丽富饶的绿洲但那都是遥远的记忆了。从孝武皇帝屯田戍边开始直到王莽篡汉这里都是好地方啊。”贾诩摇摇手笑着问道“怎么?大将军有意和我一起重新开荒垦田?” “我要到北疆去那是我的誓言曾经对无数死去的兄弟许下的誓言。”焦龙叹道“你也不可能致仕回家在这里优哉游哉地种田你还有很多事要做。比如四年内用什么办法才能恢复这里的屯田?边军要戍边要远征西域将来朝廷还要世世代代戍守西域这里的屯垦马上就要开始刻不容缓。” “河西历尽战乱之后尤其是敦煌、张掖两郡几乎成了废墟。想在短期内重建需要耗费惊人的财力和物力朝廷恐怕一时半会还顾不到这遥远的边荒之地。”贾诩苦笑道“我也急啊这里是我的家园我也希望它尽快恢复昔日的富饶。但急解决不了问题啊。大汉中兴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需要一代人、两代人甚至三代人才能完成。当年光武皇帝中兴到孝明皇帝派军远征西域整整花了五十年时间。我们即使等不到五十年至少也要等到二十年之后吧?” 焦龙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沮丧地挥了挥手“算了这是天子的事我们管不到了。一代人管一代人我们这一代保住了社稷社稷中兴的事就交给他们这一代吧。” **** 五月下武威姑臧。 长安的消息连续传到河西。 郑玄大师的病逝让众人非常震惊。虽然长公主、辅弼大臣、朝中诸多公卿大臣都赶到洛阳参加了大师的丧礼试图挽救因为大师的故去而给新经造成的重创但新经的官学地位还是不可避免地陷入了危机。毕竟新经出现的时间太短研习的弟子太少而且它和古文经学又有很深的渊源在古文经学高举“反谶纬反繁琐”的大旗公开挑战新经的情况下它的地位岌岌可危是很必然的事。 朝廷以新经为官学最重要的目的就是尽可能消除今古文经学两派延续了两百多年的争论和矛盾从而减少因为学术纷争给国策带来的影响。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在中兴大业步入最关键的国策调整期的时候郑玄大师竟然倒下了。 许劭、王剪、胡昭、杨奇、韩融、淳于嘉、钟繇等今古文经学两派大儒都给大将军写信各自呈述理由希望大将军能正视现实出面劝说长公主和丞相焦玮等人重修官学把今古文经都纳入官学增设太学博士。 现在的现实问题是私学盛行。无论是古文经学派还是今文经学派大儒们的私学都办得非常红火这和当年北疆为了解决人才紧缺问题而鼓励开办私学有关这个政策至今未改。如今选拔制度改了《九品官人法》的主旨是唯才是举看上去儒士们都有出路了但朝廷在选官的时候显然不会重用研习今古文经学的儒士所以这种情况如果一直延续下去研习今古文经学的儒士们会越来越少最后两种经学必定衰落这是今古文经学大儒们无法接受的事实。 焦龙很为难。大儒们希望焦龙能利用自己的权势威慑朝廷让今古文经学一直存留于世但焦龙不想让自己的权势凌驾于朝廷之上他尊重和相信朝廷的决策。 焦龙想了很久最后给诸位大儒各自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信。天子四年后主政长公主也好我也好辅弼大臣们也好都要还政于天子。而这四年时间内今古文经学的地位暂时还不会遭到新经的打击。所以官学的事还是将来请天子决断吧。 丞相焦玮的书信很长洋洋洒洒显得心情极为顺畅。他对大将军说新制实施后他有绝对的把握让朝廷的财赋在一年内翻倍。 按照他的估计十月秋收的时候朝廷基本上可以控制盐铁价格这样就能提高谷价一来可以增加农夫们的收入提高农夫们种田的热情二来可以让朝廷得到更多的粮食。 “入粟拜爵”的律令颁布之后各地富豪们响应积极预计两到三个月内边郡就能得到大量的粮食而骠骑将军鲜于辅大人也就可以对北疆、辽东的叛逆们展开攻击了西疆各郡的形势也能暂时得到缓解。不过考虑到鲜卑人扶罗韩和射隆的实力比较强悍汉军动用的军队较多三万人以上规模的大战还是要等到秋收之后展开为好。 焦玮对朝廷庞大的债务问题耿耿于怀。他有个设想西疆现在人口少地多要想迅恢复只有移民屯田戍边但短期内想迁移人口到西疆可能性微乎其微。谁愿意到那么贫瘠的边疆去?当年孝武皇帝为了移民戍边想尽了办法效果很差最后帮他解决问题的告缗令。告缗令让中小商贾都破产了很多人还因为被人诬陷获了罪这些人和他们的家眷、奴仆最后都被强行迁到了河套、河西一带屯田戍边。当然了这个办法朝廷不能用。 朝廷当初在赊贷的时候曾和大门阀大商贾有个约定朝廷可以用其它同等价值的东西偿还这笔债务可以是谷粟也可以是绢缯所以焦玮打算钻这个空子把债务全部转成河西四郡的三十年土地租种权。 大门阀大商贾如果不去河西耕种土地这笔债务就算他们自动放弃了他们如果愿意去种愿意派遣雇农、田僮、奴仆去开垦朝廷可以给予很多的优惠各方面的优惠。如此一来迁移人口和屯田戍边的事 解决了朝廷背负的庞大债务去掉了粮食和财赋也有了一举多得。 另外此策对朝廷坚守西疆的策略也有好处。这些大门阀大商贾为了保住河西土地上的粮食为了保住自己的利益就必须和朝廷保持一致坚决戍守西疆将来还要远征西域否则他们的钱财就烟消云散了。 不过这个债务转土地租种权的事便宜都让朝廷占了大门阀大商贾们短期内只有投入没有产出只能盼望着长远效益却没有任何短期效益而他们要想得到长远效益边郡的戍防就成了重中之重。所以此策若想逼迫大门阀大商贾们同意先就要确保西疆的稳定这样一来收复西域的事就显得非常急迫。其次除了迅稳定北疆外还要尽快南下展开攻击最起码要把徐州打下来以便增强朝廷的威信和威力让朝廷和这些大门阀大商贾们商讨此策的时候可以拉下脸来威胁他们你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否则我让你尸骨无存。 焦龙哈哈大笑众人都很奇怪地看着他。 “你们看看你们看看……”焦龙高兴地把焦玮的书信递给贾诩、傅干等人“仲渊太厉害了怪不得现在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贾诩匆忙扫了一眼拍案称绝喜笑颜开“好计好计啊……西疆的事解决了河西的事也解决了这个办法太好了……丞相大人真是天才……” 焦龙郁积在心里的忧愁和阴霾一扫而光他很激动有些失态地一把搂住坐在身边的小天子郑重其事地说道“陛下你要记住大汉可以没有臣但绝对不能没有丞相大人。大汉的中兴大业能有今天的成就丞相大人居功至伟。” 小天子很郑重地点了点头“朕记住了。大将军既然丞相大人才智绝他为什么不是朕的老师?” “这个……”焦龙抑制不住兴奋大声笑道“因为他太聪明了得罪了很多人仇人太多个个都想杀他。如果陛下也像他一样将来还如何出京统率大军征伐西域?” “哦?”小天子摸摸脑袋“原来这样那还是笨一点好。” 众人开怀大笑。 “看样子丞相大人又要遭人刺杀了。”蒋济放下书信担心地说道“现在恨他的人太多了朝野上下人人称其为本朝第一奸佞此策若出恐怕……” “我会想办法的如果仲渊出了事大军至少三年内无法征伐。”焦龙连连点头指着傅干笑道“告诉丞相大人陛下和我们都同意了此策让他即刻实施。” 六月上大漠。 大汉天子和大将军焦龙统率虎贲羽林营、胡骑营、西部鲜卑铁骑共一万五千人进入大漠。 十几天之后大军到达红公牛沙漠(今乌兰布和沙漠)东北端的屠申泽。屠申泽是一个大湖湖水由黄河而来碧水蓝天芳草萋萋甚为美丽。这里从大秦开始便是河套一带主要的屯垦戍边地区北疆军收复朔方、五原等北疆边郡后重开屯垦十几年过去了如今这里已是人丁炽盛牛马布野。 朔方郡太守张逸奉旨送来了粮草和牲畜并带来了长安最新的消息。 大司马徐荣、太尉张燕书告大将军北疆局势日渐紧张请他尽快赶赴金雪原会同漠北都护铁钺镇制大漠胡族诸部伺机攻击弹汗山帮助骠骑将军鲜于辅攻杀扶罗韩。 自从去年南部鲜卑王射墨赐和东部鲜卑大人弥加辞世后大漠局势一度混乱柯比熊、射虎、射缨彤等大漠中南部的大小王先后被赶出了大漠。而大汉对此一筹莫展除了威胁和警告外至今没有看到一支铁骑和鲜卑人正面对抗甚至在扶罗韩率军越过长城后他们依旧忍而不竭尽全力在胡族诸部之间斡旋、调停这大大助长了叛乱部落的气焰增加了他们重新夺回大漠的信心。 鲜卑人扶罗韩、射隆、加漠、阙机、素利等部落大领多次会晤。他们仔细商讨后认定大汉在历经多年的战乱后实力已经遭到了重创即使大将军焦龙和他的北疆军依旧骁勇善战但如今大汉的主力军队被牵制在了中原南方和西疆两个大战场上他们已经无力调集重兵戍守大漠和北疆。这从燕无畏统率风云铁骑南下晋阳鲜于辅坐镇幽州屯兵死守就能看出来。大汉已经失去了控制大漠的实力和自信他们已经萌生了弃守大漠的想法现在正是鲜卑人重新雄起于大漠的最佳良机。 大将军焦龙和远征西疆的军队迟迟没有出现在大漠上。从各渠道得到的消息可以证实焦龙和他的军队虽然在西海击败了羌人但同时也被垂死挣扎的羌人打得奄奄一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大汉军队为了恢复元气和戍守西疆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无力北上征伐大漠了。 鲜卑人喜出望外。扶罗韩以大鲜卑王的名义向大漠上所有的鲜卑部落派遣了使者试图说服他们背叛大汉结盟共抗大汉把汉人赶出大漠重建大鲜卑王廷。扶罗韩的使者们日夜驰骋在大草原上很多鲜卑部落开始动摇了其中一部分人在无法预测未来局势展的情况下秘密和扶罗韩结盟脚踩两条船以确保部落利益。 与此同时扶罗韩、射隆等人想方设法拉拢白山的乌丸人能臣氐加漠和沙末汗也主动向辽东的乌丸人楼班伸出了援手。白山的乌丸人和辽东的乌丸人越打越疯狂战局越来越激烈。 乌丸人都在大汉境内居住乌丸人之间的自相残杀导致边郡形势愈恶劣迫使汉军不得不出面干涉。这样一来幽州的军队几乎都被卷进了白山和辽东两个战场根本无力顾及中、东部大漠。而汉人为了尽快稳定边郡平息乌丸人之间的战火只好向鲜卑人低头希望他们不要公开插手乌丸人的事导致局面失控。 鲜卑人提出了非常苛刻的条件扶罗韩要求大汉天子立即承认他的大鲜卑王地位。有了大汉天子这个承诺扶罗韩可以名正言顺地统领大漠胡族各部可以暂时摆脱大汉军队对他的威胁给自己稳定大漠诸部和展实力赢得时间。一旦自己羽翼丰满了可以和大汉正面抗衡了自己就能脱离大汉的控制重霸大漠。 鲜于辅的态度让鲜卑人非常不满他一边让鲜于银在上谷战场上和射隆胡搅蛮缠拖延时间一边派出军队支援辽东和辽东都护焦溯东西夹击乌丸叛军。 鲜卑人决定还以颜色顺便试探一下大汉人的底线。 五月上东部鲜卑王加漠、渠帅成律归和沙末汗率军渡过大辽水突袭玄菟郡三天之内攻占了郡治高句骊。大军随即渡过小辽水围攻辽东郡郡治襄平城。辽东郡太守公孙度据城死守并派人渡海赶到青州向青州刺史张求援并向长安告急。 此刻焦溯和公孙续正率军在医无虑山的西麓昌黎、阳乐一带激战两人闻讯大惊急忙回援辽东。襄平一旦失守大军的粮草供应就被切断了。随同焦溯撤回辽东的还有辽东乌丸大单于顿杰的军队。 焦龙神情冷峻望着案几上的地图沉默不语。 “按照朝廷原定计策吕布将军将在七月率军南下攻伐徐州但现在因为辽东局势突变不得不做出调整。”傅干一手拿着长安的书信一手指着地图说道“大司马和太尉大人决定放弃攻打徐州转而全力支援辽东。朝廷已经下旨拜青州刺史张为镇护大将军持节钺领管亥、昌两营一万大军渡海支援辽东战场。辽东战场上的粮草辎重将由海路运输分别从青州的东莱郡和幽州的渔阳郡两地送到辽东这样可以大大节约运输途中的消耗。” “我们的粮草军械呢?”祭锋问道“大军攻打弹汗山需要大量的粮草军械朝廷何时才能把这些东西送到金雪原?” 傅干摇摇头苦笑“丞相大人曾经说过供应给上谷战场的粮草辎重要到十月秋收之后所以……” “上谷?”祭锋摊开双手叫道“大漠我们是在大漠打仗。只要我们打到弹汗山扶罗韩就会撤过长城上谷哪有什么仗打?” “我们自己想办法。”焦龙挥手说道“没有粮草辎重难道就不能打伏了?这里是大漠大漠上有的是牲畜。雨季过后就是秋天正是牲畜长膘的时候。等到牲畜膘肥体壮了我们就可以出兵。” “那也要到十月之后了。”蒋济皱眉说道“现在大漠形势瞬息万变胡族诸部人心惶惶左右摇摆未必愿意遵从朝廷的圣旨把牲畜送给我们做军粮。”他指了指傅干手上的书信“而且大司马和太尉好象也没有下旨征缴的意思他们显然也是担心这样做会激怒胡族诸部加剧大漠形势的恶化。” “非要圣旨吗?”焦龙冷笑“等我平定了大漠叛乱仅战利品就足以偿还各部落的损失。”他转头看看祭锋“派人急告胡族诸部让各部落的大小王都到金雪原觐见大汉天子。” 祭锋躬身领命。 “书告匈奴大单于刘豹、先零羌王狂风沙想方设法给阎柔将军筹备牲畜和草料。”焦龙稍稍停顿了一下对傅干说道“书告阎柔请他领长水营急赶到代郡攻杀修武卢。再告冀州吴雄请他率军出飞狐要塞配合阎柔将军把修武卢给我杀了。” “杀了代郡的修武卢等于警告扶罗韩叫他立即给我滚出长城。”焦龙眼含杀气怒声说道“如果他继续留在上谷我就把弹汗山烧成一把灰。” **** 六月中辽东。 五百多艘大船浩浩荡荡进入辽东湾泊岸于辽河口。 镇护大将军张和辽东都护焦溯已经很多年没有见面了两人亲热地聊了一会儿焦溯马上问道:“大将军呢?大将军是否到了大漠?” “我也不知道。”张说道“听说他在西海大战中身负重伤不知道是否好了。如果伤势严重的话他现在可能还在河西休养。” 焦溯没有说话脸显失望之色旋即低声说道:“麴大人留在西疆了吗?” “是的。”张笑容渐敛黯然说道“听说大将军把他葬在龙耆了。当年他是西部都尉驻守龙耆很多年那里曾经是他戍守疆土的战场。” 焦溯抬头望向远处的山林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卢龙塞。 “如果我战死了你把我葬在卢龙塞。”焦溯突然说道“你不要忘了。” 张诧异地看着他“你我兄弟多年没见了怎么一见面就说这种话?” “公孙度大人战死了。”焦溯悲声说道“十一天前他战死于襄平城。” 张骇然心惊“襄平城丢了?” 襄平城如果丢了辽东郡和乐浪郡(今朝鲜半岛的西部)的门户大开大军若想从辽东湾方向展开反攻难度非常大。 “没有公孙大人的儿子公孙康和公孙恭还在继续坚守。”焦溯说道“鲜卑人和乌丸人已经联手我们兵力严重不足很难救援襄平城岌岌可危。” 张浓眉深锁急寻对策“扶余人和高句丽人可有动静?” “没有他们至今尚未出现在辽水河附近不过从辽东形势来看只要襄平一丢他们必定举兵叛乱。”焦溯恨恨地说道“去年我曾威胁他们叫他们严守中立不要自寻死路。他们还算听话在鲜卑人的威逼利诱下没有背叛。”焦溯接着愤怒地手指西方激动地叫起来“辽东出现今日的危局都是朝廷策略的错误。我曾三番两次上书要求尽快结束辽东的战乱把楼班、乌延和苏仆延都杀了但朝廷就是不同意。说没有粮草说先让他们自相残杀我们好坐收渔人之利。现在好我们不但没有坐收渔人之利反而把辽东葬送了。长安都是一帮白痴白痴……数千兄弟就这样白白死了公孙大人更是死得不值啊。” 张急忙劝阻。 “你不要替他们说话难道我眼睛瞎了吗?鲜卑人杀进了辽东辽东守不住了朝廷这才给我们粮食让我们把胡人赶出去但他们现在知道叛胡有多少吗?鲜卑人和乌丸人加在一起有四万多人我才一万多人。即使加上顿杰的乌丸军队我手上也不过只有一万六千多人你让我怎么打?你让我怎么杀过辽河?” “子逆你冷静一点。”张苦笑道“七月朝廷准备让吕布将军率军攻打徐州。这批粮食军械本来是用来打徐州的。” “打徐州?”焦溯两眼血红扯着嗓子大吼道“那帮蠢猪他们难道不知道北疆如果乱了打下徐州又有什么意义?曹操只有几万军队巴掌大的一块地方什么时候不能打?为什么非要现在打?胡人呢?胡人会从几千里长的边界上展开攻击大汉为此要耗费多少兵力、财力才能保住北疆?” 张本想再解释几句但觉得朝堂上的事太复杂一两句话根本说不清即使说了焦溯也未必能明白“子逆你不要叫了吼了我既然来了带了兵又带了粮那么你我兄弟就齐心协力把辽东守住好不好?” 焦湖吼了几嗓子郁积在心里的怨愤也泄了一点情绪慢慢稳定下来。 “乐浪郡还有军队吗?”张问道。 “乐浪郡大约还有五千多人但我不敢征调阳仪大人也不会给。”焦溯说道“乐浪郡的东面是马韩东北面是高句丽南面是韩一旦我们把乐浪郡的军队都调走了谁敢保证这些蛮狄不会乘机突袭?乐浪郡有六万多户二十多万人如果出了事我们谁也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张踌躇良久慢慢说道:“子逆辽东只有我这一万援军没有第二批援军了如果要想在最短时间内结束辽东战争兵力的确不足。这样吧我们冒充五万大军来援先把士气鼓舞起来然后给襄平城输送粮草军械帮助他们守城和鲜卑人持久对峙。” “从目前北疆形势来看鲜卑人重霸大漠的信心明显不足这从扶罗韩想方设法威胁朝廷要求陛下承认他的大鲜卑王地位就能看出来。所以我认为东部鲜卑人出兵攻打辽东其目的是想牵制幽州的兵力其根本用意还是为了要挟大汉。所以他们攻打辽东是假逼迫朝廷承认扶罗韩的大鲜卑王地位是真。只要我们死死守住襄平鲜卑人寸步难进久战无功在冬天来临之前必定会撤走。” 焦溯微微皱眉稍加沉吟后说道:“扶罗韩最怕的就是我们出兵打他为了避免族灭之祸他不惜一切代价想让陛下承认他的大鲜卑王继而逃避举兵叛乱和占据中部鲜卑的罪行。但问题是东部鲜卑的阙机、素利等人都是纵横大漠几十年的老家伙在他们眼里扶罗韩狗屁都不是怎么会帮助他?” 张笑笑神情很苦涩“在大汉人的眼里他们都是蛮族但几百年来我们和谁打仗?匈奴人、羌人、鲜卑人、乌丸人他们也是人他们也有很多英雄人物他们也有理想和志向。檀石槐曾经带领鲜卑人雄霸大漠这是鲜卑人的骄傲也是鲜卑人世世代代的梦。但现在这个梦给大汉击碎了破灭了鲜卑人不得不屈辱地低下了头颅但他们心里的梦不会破灭他们把骄傲藏在心里时刻等待着爆的一天。” “大漠是他们的根是他们的家园无论多么贫瘠他们都不会丢弃他们都会用自己的生命去保护。” “为了大漠为了家园为了梦想为了大鲜卑鲜卑人会毫不犹豫地放弃仇恨会紧紧地站在一起浴血奋战。” 张伸手拍了拍焦溯的肩膀“尊重自己的对手才能战胜自己的对手。这个世上没有蛮人只有勇士和懦夫。”接着他用力挥了挥手臂大声吼道“拿出大汉人的勇气战胜他们我们战无不胜。” 焦溯和一帮辽东将领闻言大振情不自禁地振臂高呼:“愿随将军誓死血战……” 当天晚上大军在汶县(今营口附近)扎营。 辽东军斥候飞回报扶余人出现在小辽水高句丽人出现在大梁水鲜卑人的援军到了。 众人心情沉重大帐内的气氛很压抑。 “现在的高句丽王是谁?还是伯固吗?”张盯着地图看了很久忽然问道。 “他早死了。”焦溯说道“当年我们平定辽东之乱后他就死了后来高句丽爆了王位之争伯固的三子伊夷模做了高句丽王他的另外两个儿子拔奇和涓努一气之下带着三万户高句丽人投奔了大汉。” “这些人现在在哪?”张惊喜地问道。 “他们居住在沸流水。”焦溯奇怪地看看张问道“怎么?离间计?让拔奇和涓努乘机去攻打高句丽的都城?” “对立即派人传讯给他们我们可以提供军械。”张说道“他们兄弟自相残杀我们或许可以捡点便宜。” “渔人得利又是渔人得利我现在听到这句话就来气。”焦溯嘲讽道“当年公孙度为了利用扶余国牵制北面的鲜卑和南面的高句丽把自己的侄女嫁给了尉仇台生了个儿子如今也有十岁了。我们一直想让这个孩子继承王位尉仇台本人也同意但扶余国诸加(大臣们)拥戴其大儿子简位居王位之争很激烈我们是不是也乘机离间一下让他们父子兄弟自相残杀我们也好渔人得利?” “好计啊?”张对焦溯的嘲讽不以为意捋须笑道“辽东的事你熟悉你立即派人联系简位居只要他能说服尉仇台临阵倒戈我们就支持他继承王位。” 焦溯冷笑数声忿忿不平地骂了一句然后望着张问道:“俊兄我还认识你吗?” 张捧腹大笑。 七月中辽东襄平(今辽阳)。 大汉援军突然出现在辽东对胡族诸部产生了极大震动。 汉军到达大梁水后没有驻扎在襄平城外而是屯兵于襄平城东南方向六十里外的弓长岭这一奇怪部署让胡族大军百思不得其解。扶余人和高句丽人的军队正自东而来难道他们想阻止扶余人和高句丽人支援襄平战场? 东部鲜卑王加漠命令大军停止攻击撤到大梁水河北岸。 此次出兵他的借口是帮助乌丸人楼班并乘机在辽东掳掠一番以试探大汉人的底线。鲜卑人想知道大汉是不是确实没有力量维持大漠的稳定了。如果大汉人的确难以为继那么鲜卑人就要采取更加凌厉的手段攻击大汉边郡以此来威慑大漠诸部迫使他们迅摆脱大汉人的控制重新结盟共图大业。所以这次攻击仅仅是一次试探性的攻击一次掳掠鲜卑人还不打算和汉人正面对决。他们看到汉人的援军从海路赶到辽东后马上转攻为守耐心等 第二三一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大将军到了金雪原?”素利神情一窒脸上的笑容不禁僵住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没有听说?” “北疆乱了大将军怎么可能不来?”焦溯叹道“自从慕容风和拓跋锋死后大漠上还有谁能称王称霸?扶罗韩活不了几天了鲜卑人还是死了称霸大漠的野心吧。如果弥加还活着东部鲜卑也不会上了扶罗韩的当。这次东部鲜卑完了谁也救不活你们了。” 素利摸摸胡子轻轻叹了一口气。加漠没有威信东部鲜卑很多事取决于阙机而阙机一门心思就想摆脱大汉的控制他反对柯比熊很大程度上不是因为柯比熊年轻而是因为柯比熊和大将军之间的亲密关系。这次麻烦大了。 “此次出兵不过是为了帮助一下楼班。他是丘力居的儿子老朋友的后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看着不忍心啊。”素利勉强笑道“你在辽东做了很长时间的都护口碑一向不错各部落都很拜服和信任你。但你这次出面支持顿杰有失公正啊。” “公正不公正我心里有数。”焦溯冷笑“胖子回去吧到乌侯秦水去和阙机、槐头几个人好好商量一下。要么立即撤军把加漠、沙末汗和成律归的人头送给大将军要么等着身死族灭吧。” 焦溯转身飞驰而去。素利驻马立于大梁水河边一个人想了很久很久。 虎奋将军公孙续率军赶到弓长岭。 “都杀了?”张坐在案几后面看看地上的两颗人头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都杀了一个不留。”公孙续躬身说道“我奉大人命令率军进入高句丽后高句丽王伊夷模果然派人向我投降并恳求我出兵相助。我连夜赶到国内城拔奇和涓努以为我去支援他们没有丝毫防备被我当场诛杀其三千人马无一幸存。” “伊夷模答应出兵了?” “他哪敢不答应?”公孙续笑道“伊夷模派大加(官职)优居和主薄然人领五千骑卒会合了扶余人现正往鲜卑大营而去。” “扶余人的军队由谁统率?尉仇台吗?” “是的。他坚决不让简位居领兵。”公孙续不屑地撇撇嘴“尉仇台两面三刀嘴里说不愿意把王位传给简位居其实不过是做样子给我们看。听说我们支持简位居继承王位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我们的要求但坚决拒绝让简位居领兵。说白了就是担心我们趁乱把简位居杀了。” “他能这样爱惜自己的儿子的确是一位好父亲。”张微微一笑“简位居应该感谢他的父亲否则这次他死定了。” 公孙续脸色微变“大人真的想……杀了……简位居?” “当然。简位居是正宗的扶余人又有诸加(大臣们)支持这样的人继承王位对辽东稳定是个隐患。”张眼露杀意“我们坚持要简位居领兵出战无非是想找个杀他的借口而已。尉仇台宁愿自己死也要保住儿子不错是位好父亲我倒是小瞧他了。” 公孙续神情复杂地看了看张低声问道:“大人为什么不要质任?高句丽王伊夷模还问到此事。难道大人就这样信任他们?” “忠诚需要实力没有实力还谈什么忠诚?”张毫不在意地摇摇手“我不要质任说明我有足够的信心和实力即使他们出尔反尔背叛大汉我也一样能击败鲜卑人。我有五万援军我有一万五千铁骑这一仗我赢定了。” 一夜之间汉军五座大营全部推进到大梁水南岸。 胡族联军大骇后撤三十里。 三天后翊武将军管亥、威远将军昌率军从弓长岭方向渡过大梁水向胡族联军迅逼近。 与此同时汉军在大梁水上架起十座浮桥准备随时渡河作战。 一往无前的气势让胡族联军惊惶不安各部落领再次要求撤军联军大营里吵成一团。 公孙康、柳毅匆忙走进中军大帐。不久焦溯和公孙续也到了。 “昨天晚上高句丽人送来消息说鲜卑人要撤了。”张请众人坐下笑着说道“今天请诸位大人来就是想和你们商量一下这一仗到底还打不打?是把鲜卑人吓走就算了还是一战解决所有问题?” 焦溯疑惑不解半天没说话。焦溯不说话其它三个人都不敢说话。这里除了张就焦溯的官职最高他是辽东都护府的都护公孙续是都护府副校尉公孙康是都护府丞柳毅是辽东太守府的长史。焦溯没有表意见其他人即使想一战解决所有问题也不好贸然说出来。 “俊兄我们只是虚张声势并没有五万援军一战怎能解决所有问题?”焦溯用怀疑地目光望着张“你不会又要搞什么渔人得利那一套吧?” 张笑笑在地图上划了一个圆圈“在襄平城这个战场上鲜卑人只有两万其它都是我们的人。所以这一仗打好了可以解决辽东所有问题。” 焦溯等人立即明白了张的意思神情顿时起了变化。焦溯很愤怒公孙续悲喜交加而公孙康和柳毅却一脸悲恨。 “你想杀了顿杰让楼班做辽东乌丸的大单于?”焦溯激动地狠狠捶了一下案几“你怎能这么做?一年多来朝廷一直支持顿杰命令我们帮助顿杰平定各部的叛乱辽东军为此折损了数千兄弟公孙大人也战死了。你怎能这么做?大汉的信义在哪?辽东都护府的信义在哪?朝廷的威严又在哪?将来我们拿什么镇制辽东各地?” 张很平静转目望向公孙续。 “我父亲死得很惨。我想报仇我想杀了所有的仇人。”公孙续撩衣跪下“请大人成全。” 张冲着他挥挥手示意他站起来然后转身看向公孙康和柳毅。 “大人仇的确要报但不能因为报仇而损害大汉的威仪而置辽东安危于不顾啊。”公孙康想起死去的父亲和将士一时百感交集拜伏于地诚恳说道“请大人三思。” 柳毅沉吟半晌试探着问道:“大人莫非有两全之策?” 张赞赏地点点头“我们声势造得太大鲜卑人害怕了要走了所以我们要败一仗把鲜卑人拖在襄平以便我们能赢得足够的时间部署围歼之策。”张望着焦溯笑道“要想围歼鲜卑人我们需要更多的军队而楼班手上就有大约两万人马如果加上扶余人和高句丽人我们有将近五万多人。用五万多人围攻两万鲜卑人而且在一半兵力都是临阵倒戈的情况下我们足以重创鲜卑人。” 焦溯恍然大悟瞪着张痛苦地摇了摇头“俊兄这样背信弃义地去杀人你不觉得很无耻吗?” “我也没办法。现在北疆的形势摆在这里辽东的危机必须立即解决否则不但北疆危机重重就连长安都危机四伏。”张无奈地说道“虽然借刀杀人是卑鄙了一点但这个代价还是值得的。如果我们现在杀了顿杰那么辽东的乌丸内讧也就结束了。同样如果我们现在能够重创东部鲜卑那么扶罗韩也就失去了强有力的支援他一个人势单力薄败亡不过是早晚之间的事。” “我杀人从不手软但这样杀人我实在……”焦溯连连摇头突然他一跃而起一脚踹飞眼前的案几仰天悲啸“三千多兄弟三千多兄弟啊……他们白死了白死了……” 焦溯飞奔出帐嘶哑而悲愤的吼叫声让人心神震颤。 张面无表情右手食指轻轻敲击着案几一言不。公孙续、公孙康、柳毅垂不语。 “现在……”张看看三人“你们商量一下派个可靠的人和楼班取得联系立即去办。我们的目标是鲜卑人如果他能帮助我们击败鲜卑人他就是辽东乌丸大单于至于话怎么说不用我教了吧?乌延和苏仆延都是老奸巨猾之辈为了取得他们的信任我们可以把顿杰送给他但能不能杀死顿杰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第二天张召集各营将领、乌丸大单于顿杰等人军议。 为了确保主力大军能够全力投入进攻张打算率先实施两翼牵制之策把乌丸人、扶余人和高句丽人诱离战场。虎奋将军公孙续将率军攻击敌人的右翼牵制扶余人和高句丽人。大单于顿杰率军攻击敌人的左翼牵制楼班的乌丸军队。一旦敌人的两翼大军脱离了主战场则主力大军全渡河向鲜卑人展开猛烈攻击。 七月二十六日大战开始。汉军主力屯于大梁水南北两岸陈兵以待。公孙续和顿杰各率铁骑攻击敌军两翼。 公孙续打败了很快就打败了率军飞撤离战场。 加漠大喜命令后军沙末汗率军支援乌丸人。 顿杰指挥六千乌丸人奋力攻杀但敌人越来越多乌延、苏仆延、沙末汗先后率军加入战场把顿杰的军队团团围住。顿杰举旗求援汉军拒不兵。黄昏时分顿杰和六千乌丸军队全军覆没。 初战告捷胡族联军士气大振。大营前推十里意图把大汉逼过大梁水隔河对峙。 成律归此刻却提出了撤军的要求。仗也打了也打赢了可以撤军了。加漠不愿意汉军大败士气低迷正是乘胜进攻的时候怎能撤军?沙末汗警告加漠如今顿杰死了乌丸人内讧的矛盾消失了汉军为了 扭转不利形势极有可能和乌丸人秘密议和转而扶持楼班为辽东乌丸大单于。乌丸人住在辽东这里是他们的家如果执意和汉军对抗到底就有灭族之祸。乌延、苏仆延这两个老狐狸有这么愚蠢?乌丸人一旦把我们出卖了大军势必陷入绝境。 加漠犹豫不决很多鲜卑领也不同意。辽东郡的人口有二十多万对于鲜卑人来说这是一个很富裕的地方谁不想乘机掳掠一番满载而归? 成律归是素利的弟弟久经战事他坚持自己的判断认为汉军在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任由顿杰全军覆没其中必有原因。但他一人无法说服加漠和各部领只好命令自己的部下小心戒备以防不测。 张很快得到消息他担心鲜卑人撤了急忙密告乌丸领楼班、扶余国王尉仇台、高句丽大加优居相约联兵攻击。 七月三十日清晨辽东都护焦溯领五千铁骑正面攻击鲜卑大军。 在震耳欲聋的号角声里乌丸人、扶余人、高句丽人突然升起了大汉战旗三万多军队突然倒戈鲜卑人措手不及瞬间崩溃。 张指挥大军呼啸杀上。 公孙续、管亥、昌、公孙康等人各领大军四面围杀。 鲜卑人狼奔豕突四散而逃死伤无数。 乌丸人、扶余人和高句丽都不想誓死血战一来他们想保存实力二来他们也不想和鲜卑人结下深仇所以鲜卑人的突围非常迅。加漠、沙末汗、成律归等鲜卑领各带人马死战而逃。 一场声势惊人的大战至午时结束汉军斩三千七百级俘虏两千四百人大获全胜。 襄平大战赢了汉军的实力也暴露了胡族各部震惊之余也对镇护大将军张感到万分恐惧。 乌丸人急撤过了大辽水唯恐遭到汉军的围杀。张请他们到襄平议事楼班等人百般推托死活不敢到汉军大营去。 八月上在辽东都护焦溯和代辽东太守公孙康的亲自陪同下扶余王尉仇台、高句丽王伊夷模等人心惊胆战地走进了汉军大营拜见镇护大将军张.张出辕门相迎说了一大堆感激的话赏赐了很多战利品然后非常婉转地提出了一个要求希望两国国主能多派自己的孩子到长安去看看学习治国经验。 当柳毅用扶余话把张的要求说出来后尉仇台和伊夷模不禁暗暗吃惊强作笑脸叫苦不迭。张的意思很明白他向两国讨要质任要把扶余国和高句丽国纳入大汉的疆土。 “你们考虑考虑过两天答复我。”张笑道“此次我大汉天子御驾亲征亲自统率大军从金雪原东进平定扶罗韩、射隆的叛乱一部由我统率由辽东北上攻击乌侯秦水平定加漠的叛乱。我朝天子离京之前曾说过此次不但要平定大漠还要稳定辽东……”张看看两位国主一语双关地说道“稳定辽东的意思不仅仅是调解乌丸人之间的矛盾还包括与辽东诸国共议国界竖立界碑。这界碑应该竖在什么地方相信你们应该很清楚吧?” 两位国主在张的威逼下诺诺连声一个“不”字也不敢说。 “另外有件事我要拜托你们。”张的脸色渐渐严肃“乌丸人的大单于顿杰死了按道理这个大单于应该由顿杰的儿子继任但顿杰的儿子太小所以我们打算奏请天子让楼班继任这个大单于但是……”张冷笑了两声“楼班、乌延、苏仆延担心我们报复他们要把他们杀了不敢来了。” “麻烦两位国主在大辽河畔建一座营帐以你们的信义做为担保把他们请来和我们好好谈谈。”张指指焦溯“我和焦大人亲自去不带军队。我希望尽快解决乌丸人的事以便我们能重建信任合兵一处继续北上平叛。” 给大汉和乌丸人做个斡旋重建彼此的信任两位国主当然愿意。不过张北上征伐还要征调他们的军队这就让两人懊悔不迭了。早知如此还不如在襄平苦战趁乱把鲜卑人杀得血流成河。这下弄巧成拙了。 两人不好不答应一边笑脸承诺一边暗中思索对策。这兵是无论如何不能出否则肯定像顿杰一样到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八月中在扶余王和高句丽王的劝说下楼班、乌延和苏仆延带着亲卫渡河而来。 张和焦溯已经先到了两人出帐相迎说了一番安慰话。 其实双方也没什么商量的楼班这个大单于已经做定了不过就是如何安排顿杰的后人如何瓜分顿杰和追随他作战的各部落财产而已。 张提到了调兵的事要求楼班统率乌丸大军跟随自己攻打鲜卑人。楼班、乌延和苏仆延马上以各种理由拒绝。顿杰和六千乌丸人是怎么死的他们一清二楚。张这个借刀杀人计已经用了一次再想用第二次就不灵了。 张不以为意不厌其烦地劝说但焦溯的话就很难听了威逼利诱各种招式都用上了。楼班有些害怕想答应但乌延和苏仆延坚决不同意。 焦溯火了指着乌延破口大骂。当年打卢龙塞乌延是胡族联军的领双方的仇恨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扶余王和高句丽王坐在一边看热闹。焦溯、乌延、苏仆延就象三头红了眼的野牛互相用乌丸话指责谩骂。 “绑了。”张突然一拍案几厉声吼道“捆起来……” 话音刚落帐外扶余、高句丽卫士一拥而入把楼班、乌延和苏仆延打翻在地捆了个结结实实。三人听到这些卫士嘴里喊出来的都是大汉话这才知道中了计气得眶眦欲裂冲着尉仇台和伊夷模怒声叫骂。 尉仇台走到三个面前躬身致歉“我也没办法身不由己啊三位多多包涵吧。” 伊夷模也苦笑道:“昨天晚上我们的人都让张大人抓起来了。两千多人啊你让我怎么办?三颗人头换两千人的性命我没有选择啊。” 公孙续提着血淋淋的战刀走进了大帐“大人外面杀干净了。” “杀了……”张一挥手冷声说道“先祭奠你父亲然后把脑袋拿进来。” 楼班望着两颗血淋淋的脑袋号淘大哭。 “我给你一个选择。”张指了指地上乌延和苏仆延的脑袋“要么在辽东做大单于统领右北平、辽西和辽东三部乌丸要么和乌延、苏仆延一样把脑袋留在这里。” 楼班没有选择他只能拜伏在地。 “你不要以为河对岸的一万多骑能对我造成什么威胁?”张面如寒霜“我只要拿着你们三颗人头到对岸吼一嗓子一万多人就一哄而散了我想杀谁就杀谁?”张走到他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派个人到对岸去把乌延和苏仆延的亲信都叫来我帮你把他们都杀了免得你统领三部的时候有人和你作对。” 十六岁的楼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连磕头求饶。 张不为所动“叛乱是灭族之罪我不过杀一群大小部落领而已这已经是最轻的惩罚了。站在你面前的如果是公孙瓒将军那么对岸的一万多骑恐怕早已经在辽河里喂鱼了。” 张转身望着面无人色的尉仇台和伊夷模脸上露出一丝冷森森的杀气“我大汉陈汤将军曾有一句名言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谁敢乱我大汉我必诛他的族灭他的国。” 八月中镇护大将军张上奏朝廷襄平大捷辽东一战而定。 **** 八月大漠金雪原。 大汉天子和大将军率军赶到金雪原会合了漠北都护铁钺的军队。 大漠北部鲜卑的大小王早已赶到纷纷觐见天子表示效忠。 北部鲜卑王拓跋韬已经六十多了王庭的军政大事基本上交给长子拓跋泓处理。但最近一年多来由于扶罗韩的使者跑遍了整个北部大漠很多部落看不清形势左右摇摆和扶罗韩秘密来往迫使拓跋韬不得不出面予以镇制。幸运的是目前尚没有一个部落公开背叛。 大汉天子御驾亲征大将军亲自率军从河西赶到金雪原给了鲜卑诸部一个巨大的震撼。这次扶罗韩算是把小命玩完了。 八月上镇北大将军阎柔书告大将军他和武猛将军吴雄东西夹击已经围杀代郡乌丸领修武卢目前大军已经推进到高柳、马城一线直接威胁弹汗山。 过了几天征北将军鲜于银书告大将军他和柯比熊、射虎、射缨彤、鹿欢洋等人合兵一处在仇水河东岸重创射隆将他们赶到了广宁一带但鲜卑人还是没有退出长城。 当天晚上大将军和众人正在商讨北疆战局的时候小天子突然问道:“大将军我们准备何时进军弹汗山?” “这要看辽东的形势如何展如果张、焦溯两位大人不能及时扭转局面今年上谷的仗也只能打到长城为止了。”焦龙说道“另外还有一个难题我们要解决在这个难题没有解决之前大漠上的仗暂时还不能打?” “什么难题?”小天子惊讶地问道。 “如果我们杀了扶罗韩、射隆和加漠大漠鲜卑诸部的势力平衡就被彻底打破了需要重新划分各部落的领地。如此一来我们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让大漠陷入更大的危机。” 第二卷第十一章第五十五节 焦龙的担心同样也是骠骑将军鲜于辅的担心他早在去年就上书朝廷和书告大将军详细分析了大漠形势预测了未来几年的展对大漠的前景忧心忡忡。 大汉征服大漠十六年了鲜卑各部得到了十六年休养生息的时间一代人成长起来了柯比熊、阙昆、拓跋泓、加漠、沙末汗都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他们和当年的慕容风、拓跋锋一样最大的梦想就是雄霸大漠像他们的英雄檀石槐一样纵横天下。 大漠上的老一辈人渐渐离世射墨赐、弥加、熊霸先后死去而大汉赖以稳定大漠的射缨彤、弧鼎、弃沉、拓跋貉、裂狂风等人也渐渐老迈这些人因为出身和实力等各种各样的原因十六年来一直未能在大漠竖立足够的威望未能代替射墨赐等人获得镇制鲜卑诸部的强大实力。 大漠上的狼烟迟早都要点燃不是扶罗韩就是其他人原因很简单鲜卑人需要生存。 最近几十年以来大漠上的气候非常恶劣雪灾、干旱等灾患一个接着一个虽然大汉想尽一切办法帮助他们但这只能解燃眉之急而不能根除他们的生存危机。 这种死亡的阴影笼罩在鲜卑人的心里让他们非常恐惧非常不安。他们想活下去更好地活下去他们想南迁想越过长城想得到更好的生存环境但大汉对他们的南迁心存犹豫。这里除了世代的仇恨外更重要的是社稷的安全而社稷的安全归根到底就是大汉百姓的生存。 争夺生存的土地才是汉、胡互相征伐几百年的最根本原因。 步度更、弧鼎、弃城等人不惜代价帮助大汉攻打河西为了什么?还不是想迁居到河西迁居到美丽的祈连山下求得一块更好的生存之地? 拓跋韬、射墨赐等人十几年来为什么对大汉言听计从?还不是想得到大汉的信任和帮助让更多的族人逐渐迁到阴山以南迁到代郡和上谷郡栖息? 熊霸、弥加等人为什么极力怂恿柯比熊远行数千里帮助大汉军队一起远征河西?不为别的就是想有一天可以实现慕容风的梦想让鲜卑人越过大燕山迁徒到可以摆脱生存威胁的地方。 鲜于辅在奏章中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朝廷要想实现西、北疆两疆的长治久安仅仅制定一个妥善的安抚政策是远远不够的耗费巨资修建长城和屯田戍边更是治标不治本最根本的办法是解决胡族诸部的生存问题。只有解决了他们的生存让他们彻底摆脱死亡的威胁西、北两疆才能得到稳定汉、胡之间延续了几百年的战争才能停息下来。 如今大漠的现状摆在这里。 老一代的死了小一代的长成了中间一代的人正在为生存而战。今天我们还有实力击败胡族诸部的中间一代但将来呢?将来胡族诸部的这些小一代还要为生存而战狼烟还将在大漠上四处燃起而我们呢?我们的下一代是否和现在一样还有强大的实力击败他们?我们是不是又要走回老路继续依靠长城、高山和河流防御他们和他们世世代代打下去? “胡族诸部反复叛乱的根本原因是生存。”焦龙解释一番后无奈地说道“今天这一仗的结果很明显将来大漠的霸主只有三个人。一个是河西的步度更他正在把西部鲜卑诸部迁移到祈连山下河西四郡富饶的草场和土地将给他们提供源源不断的食物他们的生存因此得到了保障。一个是拓跋韬步度更带着西部鲜卑诸部迁到河西后他可以得到更多的草场他的领地将扩大很多倍他的实力将更加庞大。一个是柯比熊南部鲜卑因为射隆的背叛已经分裂大战过后实力丧失殆尽弹汗山因为扶罗韩的背叛肯定要被吞并东部鲜卑因为加漠的背叛同样难以存活但其中很多部落将重归柯比熊。如此一来东、南、中三部鲜卑只有柯比熊的实力最为强悍他将成为三部鲜卑之王。” 焦龙的手重重拍在了案几的地图上“十六年前我们征服了大漠并把鲜卑诸部分为五个大部三十多个小部把他们的实力彻底分散了但十六年后大漠又恢复了原状还是东、中、西三个大部。”焦龙连连摇头脸上的笑容很悲凉很痛苦“风雪曾经对我说过她说大帅临死前对柯比熊、熊霸、弥加等人有过嘱咐说大汉会帮助鲜卑人度过难关说鲜卑人终究有一天会夺回大漠。他的话灵验了仅仅过了十六年鲜卑人就在不经意之间完成了部落的重整他们将一步步走向强大并且有可能在十几年或者二十多年后重新夺回大漠。” 大帐内寂静无声。 “在大将军的心里慕容风总是象神一样存在。”傅干叹了一口气“难道慕容风真的这样厉害?当年落日原大战大将军不是把他击败了吗?他不是神他的话不会成为现实。” “大将军的话是对的。大漠这一仗不管怎么打最后都是这个结局。”贾诩指着地图说道“现在我们不能不打如果不打等于承认大汉的衰败大漠上的鲜卑人会更加骄狂后果不堪设想。打吧我们就要接受这个结果不过好在这种结果短期内对大汉还不会造成太大危害我们还有足够时间想出对策尽快把这个潜在的巨大忧患解决掉。” “怎么解决?”蒋济愁眉不展“鲜于大人说得好啊鲜卑人也好乌丸人也好羌人也好匈奴人也好他们一代又一代地前赴后继屡屡寇边和我们誓死血战都是为了生存为了活着。这个世上谁不想衣食无忧地活着?谁不想过上安稳高兴的日子?但我们怎样才能满足他们这个最基本的要求?几百年了无数先辈都没有解决的问题我们能解决吗?” 焦龙仰天长叹惆怅至极。 “如果朕是鲜卑人朕长大了一定要带着大军打进长城。”小天子突然语出惊人把帐内众人吓了一跳。 焦龙脸色微变两眼盯着小天子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朕从走进西疆开始眼前除了美丽的风景就是那些可怜的胡人。”小天子眼里露出一丝悲色“他们住在破烂不堪的帐篷里穿着破烂不堪的衣服又黑又瘦一天只能吃一餐而且还是非常难吃的黑乎乎的东西。朕记得在屠申泽的时候秀儿曾经帮一个小孩捕了一条鱼那个小孩很感激秀儿给了她一块羊肉很小的一块又腥又臭。秀儿不要把它丢在了地上那个小孩却把它当宝贝一样捡起来藏进了怀里。” “从河西到金雪原走了几千里路经过了几百个部落朕看得太多了。朕觉得他们就象草原上的野牛一天到晚唯一要做的事就是觅食就是吃饱肚子然后第二天起来再去找吃的。看多了朕只有一个感觉感觉他们随时都会死去他们没有任何活下去的希望。他们一生当中除了找吃的就是等死了。” “反正都要死为什么不去抢呢?不抢也是死抢也是死如果抢到了死了就是个饱死鬼。”小天子很激动地挥了挥拳头“做个饱死鬼总比做个饿死鬼好吧?” 众人目瞪口呆地望着小天子心里沉甸甸的。 “大将军胡人也是我大汉的子民为什么他们这么穷?”小天子望着大将军问道“朕在河套巡视的时候觉得那些屯田戍边的农夫们已经很穷了谁知道到了大漠才知道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穷苦的人。难道我们就没有办法帮助他们?” 焦龙沉默良久缓缓说道:“陛下臣也曾努力过。当年大军征服大漠的时候大漠上连连雪灾胡族诸部生存困难也曾迁移南下。但边郡草场有限无法养活那么多牲畜另外边郡土地少即使他们愿意放弃畜牧从事耕种也没有那么多土地可以提供。同时汉、胡之间仇恨深重双方因为风俗习惯等等不同冲突极为频繁。胡人不愿意和汉人杂居他们深爱自己的家园纷纷返回了草原只有很少一部分留了下来而汉人极度鄙视胡人恨不得把他们统统赶回大漠。” “当时这种南迁是权宜之计后来大漠灾患少了朝廷随即拒绝胡人迁移边郡。因为胡人南迁不仅仅带来草场、土地、财赋、律法等等各方面的矛盾还会给社稷的安全带来极大隐患所以此后像当年舞叶部落那样数万人大规模迁移的事就绝迹了。” 焦龙看看小天子苦笑道:“陛下迁移的事太复杂了不是说朝廷同意部落领同意就行了这牵扯到各种各样的问题难度太大了。治国其实就象做人一样有时候你有好心但未必能做成好事有时候你想做好事结果却事与愿违。总之难太难了。” 小天子了一会儿呆沮丧地说道:“朕有些明白了。因为事情太难解决所以大漠上的胡人就想了个最简单的办法吃不饱的时候就南下掳掠抢了就跑而我们无计可施于是就修长城偶尔被他们打急了就杀进大漠砍死一大批。等他们下一代长大了这种事情又重复一遍周而复始一直延续了几百年。” 众人面面相觑都没有说话。 小天子在西、北两疆待了一年多时间能有这样的认识已经难能可贵了。 九月上大司马徐荣从长安送来消息。 襄阳生内讧袁熙死了。 第二三二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征西大将军钟繇一直对南阳虎视耽耽而坐镇南阳的是袁熙他成为钟繇的必杀目标。这段时间钟繇和他的一帮僚属想方设法秘密联系襄阳旧友试图离间刘表和袁熙。七月中的时候刘表从很多渠道得知袁熙正在与长安接触极有可能献城投降。刘表大惊找了个借口把袁熙骗到襄阳杀了。 徐、阴夔、袁靖、韩荀等人过去都是袁绍的部下现在追随袁熙。蒯良、文聘把他们抓了起来好言相劝。徐悲愤交集当天晚上就自杀了。袁靖连夜出逃到颖川投降了钟繇。阴夔、韩荀没有选择带着军队归附了刘表。 袁谭惊闻此讯悲愤至极。他担心刘表、曹操等人以此为借口攻杀自己急忙派人联系孙权把庐江拱手相让然后带着人马渡江南下到江东避难去了。 孙权捡了个大便宜不费吹灰之力占据了庐江郡。 巴蜀生内讧益州牧刘璋被赶到襄阳去了。 汉军平定西疆的消息传到长安后刘璋惊惶不安担心汉军杀进巴蜀他在治中王谋别驾张松等人的劝说下随即决定归顺长安朝廷。五月张松秘密赶到长安向长安献请罪表呈递巴蜀地图。 这个消息泄漏了被出身巴蜀世家的成都令张裔知道了。当年刘焉为稳定巴蜀曾杀了贾龙、任岐等一帮巴蜀势力巴蜀人为此忍气吞声一直想报仇。张裔就是其中之一。张裔当即密报了镇西将军刘磐。刘磐一直驻军于成都以给刘备督运粮草为借口赖在巴蜀不走。 刘磐得到这个消息后立即派出亲信一个到汉中请刘备以寻求支援为借口南下成都一个到巴郡的江州请焦严、縻竺以押运粮草为借口迅北上密谋诛杀刘璋。 刘备闻讯大惊失色率五千精锐出南郑沿米仓道飞南下。 刘璋听说刘备不请自来有些心慌带着两万大军赶到涪城把刘备拦住了不让他进入成都。两人各怀心思天天喝酒很亲热。 过了几天焦严、縻竺到了成都。焦严听说刘备的军队被挡在了涪城随即献计利用城内那些反对刘璋的巴蜀势力先把成都拿下。刘璋和两万大军没有粮草支撑不了几天很快就会败亡。 刘磐从其计找来张裔商量。张裔很爽快一口答应了。两天后张裔说服了吕凯、杨洪、王冲、马忠等一帮巴蜀文武大吏打开了城门把刘磐、焦严的三千人马放进了成都城。刘磐书告刘璋我已经占据了成都城你如果识相趁早收拾东西滚到襄阳去否则我就和刘备前后夹击以谋逆罪杀了你。 刘璋大怒带着军队掉头攻打成都但绵竹令费诗背叛了他把刘备放了进来。刘璋傻了他没有粮草军队大部分都是巴蜀人不愿自相残杀而刘备又在背后陈兵以待准备随时展开攻击死路一条。 刘璋无奈之下只好接受了刘磐的条件在一队荆州兵的押送下带着家眷去了襄阳。 刘表如愿以偿得到了荆州而刘备也放心了不用再担心自己的背后。 八月焦严、王冲等人率军出金牛山刘备率军出阳平关两军合兵一处攻击武都。 虎威将军司马懿、虎牙将军魏延率军阻击并向长安求援。 大司马徐荣命令颜良、文丑领四营北军急南下武都务必确保陇南一线的安全。 丞相焦玮为了让朝廷摆脱沉重的债务在七月的时候邀请京畿一带的大门阀、大商贾相聚于昆明池极力推广他的新策但遭到了重挫没有一个人愿意接受他的建议。 焦玮非常生气他授意司隶校尉张辽在长安大肆抓捕子钱商(高利贷商人)尤其是卫阀的人见一个抓一个。 卫阀立即慌了手脚家主卫彻匆匆跑到丞相府哀求焦玮高抬贵手。 “那好你告诉我是谁要刺杀我?” 卫彻脸都吓白了“丞相大人就凭你我当年的那点恩怨我敢杀你吗?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你听到风声了?”焦玮笑道“我故意说出那句话就是想让你替我查查到底谁要杀我。你查清楚了?” 卫彻犹豫不决。 “我警告你……”焦玮阴森森地说道“我想干什么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你也知道你不要把我惹急了否则十几年前的恩怨我们今天一把算清楚了。” 卫彻再不敢隐瞒当即说了出来。 “我早料到是他。”焦玮冷笑“既然撕破脸那就不要怪我翻脸不认人了。” 第五十六节第六十节 :::: 第二卷第十一章第五十六节 八月初大司马徐荣夫妇突然赶到安夷侯府看望前车骑将军麴义的夫人。 麴义的长子麴飙在安西将军姜舞麾下现驻军于陇西。次子麴德在征西将军庞德麾下现驻军于酒泉。三子麴盛本在大将军麾下出任参军事麴义阵亡后大将军特意将其遣回长安让其在家侍奉母亲现在大司马府担任从事。 徐荣和麴义早年相识于凉州至今已有近三十年的交情。徐荣的长子娶了麴义的女儿两家又是秦晋之好关系可谓非常亲密。 徐荣公务繁忙百忙之中能抽出时间来和夫人一起登门拜访显然不会是为了聊聊家常。麴夫人小心翼翼地试探了几次但徐荣神色如常一直说些儿女琐事。麴夫人有些心慌了。徐荣行事稳健如果不是极其重要的事他绝不会亲自上门。麴夫人派人把麴忠请到了府上。 麴忠是麴义的兄长麴家的家主现为大司农府的均输令。这个位置在大司农府中炙手可热但麴忠在这个位置一干就是十年至今无人可以憾动。朝廷的大司农卿换了好几任了但他这个均输令却稳如磐石原因无他就是因为他是第一个给大将军提供帮助的人。 当年大将军在西凉肃贪的时候暗中扣下了很多钱财这笔钱财就是通过麴忠变成了粮食、军械和药材等等军需物资也是通过麴忠把这笔钱财翻了几番并在大将军招抚黄巾军的时候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大将军和北疆的很多官吏至今对麴忠的帮助感激涕零。 朝野上下很多人都以为麴忠能有今天的权势和财富是因为麴义的关系这其实大错特错了。麴忠的权势和财富来自于他对北疆的帮助。如果没有麴忠最早的援助大将军根本无力招抚黄巾军更不可能在北疆屯田安置数百万流民。麴忠的功绩不为人所知但大将军牢牢记在心里他给了麴忠最丰厚的回报。 麴忠进了麴府。麴盛马上迎了上去紧张地问道:“伯父母亲让我问问你你知道大司马今天为什么来我们家吗?” 麴忠脸色有点难看沉吟不语。 麴义这些年对自己这位兄长非常不满常常和他争吵。有一次麴夫人劝他麴义怒声咆哮说将来麴家如果遭到灭门之祸必定因为麴忠的贪婪。这句话麴夫人一直记在心里尤其麴义死后她听到了很多不利于麴忠的话心里更是忐忑不安。今天徐荣突然上门她第一个念头就是麴家出事了而出事的根源很可能就在麴忠身上。 “你在大司马身边天天和他一起出入尚书台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麴忠问道“最近大司马都见了什么人?” “最近几天?”麴盛想了一下说道“前几天丞相大人曾到尚书台来了一趟后来大司马把太尉大人请到尚书台两人在书房内一直商议到半夜不知是什么大事连尚书令田大人都没有资格参加。昨天大司马把丞相大人、太尉大人都请到了尚书台三个人在书房内争论得很激烈好象丞相大人还火了叫喊声连屋外的卫士们都听到了。” “田畴大人可曾参加议事?”麴忠皱眉问道。 “没有田畴大人还是没有参加他很担心不知道三位大人为什么事争论得那么激烈。”麴盛说道“今天早上丞相大人到栎阳拜见长公主去了。” 麴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应该没什么事。最近天气太热了中原又有旱情大司马大概心情浮躁出来走走亲戚散散心哈哈……”麴忠拍拍麴盛的后背“没事放心放心……” 麴夫人挽留徐荣留下吃饭徐荣竟然破天荒地答应了麴夫人愈加惶恐。在她的印象里自从搬到长安后徐荣虽然来过很多次但从来没有留下吃过饭。 筵席上的气氛很融洽徐荣、麴忠畅谈往事彼此都很愉快。但两位夫人觉得徐荣今天太反常了心中极度不安都想问问对方随即找个借口双双离开了。 麴盛和几位麴府的客卿也借机离席屋内只剩下了徐荣和麴忠。 “大将军什么时候回来?”麴忠突然问道。 徐荣望着他淡淡一笑“不出意外的话至少要到明年夏天。” 麴忠眼里闪过一丝忧色。 “云天走得不是时候啊。”徐荣叹了一口气慢慢放下酒爵脸上露出一种很痛苦的无奈那神情让人看上去极度心酸。 麴忠心里略感窒息端着酒爵的手不由自主地抖了几下身上掠过几许寒意。 “你做均输令很长时间了劳苦功高丞相大人有意……”徐荣两眼盯着麴忠缓缓拖长音调一字一句地说道 “让你出任青州刺史。” 麴忠脸色骤变冷汗“唰”地冲了出来霎时间大汗淋漓。 “天气很热吗?”徐荣望着麴忠脸上的汗珠神态悠闲地调侃道“难道一个刺史就让你激动成这样?” “不不……”麴忠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手足无措地说道“徐大人说笑了我只是觉得很意外很意外……” “我们认识多少年了?”徐荣拿起酒爵轻轻转动着好象在问麴忠也好象在问自己“算起来应该有二十一年了。我和云天相识之后一直以为云天的兄长也应该是个豪爽仗义的汉子谁知……”徐荣抬头看看惊恐不安的麴忠眼神显得非常复杂有鄙视有同情有悲哀还有稍许的愤怒“这些年来大将军一直感激你事事关照你他甚至为你的事和云天还吵过两次但你是怎样报答大将军的?你太过分了。” 麴忠稳定了一下情绪一边擦汗一边恭敬地说道:“谢谢大司马的提醒我知道该怎么报答大将军我……” 徐荣伸手摇了摇似乎不想听他的辩解“我和云天情同兄弟虽然云天不在了但云天想做的事我一定会替他做。你是云天的兄长云天的兄长就是我的兄长所以今天我来了。我希望你能理解我这番苦心。” 麴忠想了一下躬身为礼。“请大司马指点一二。” 徐荣冷笑猛地把酒爵重重放到案几上一言不。 长公主坚决不同意无论焦玮怎么劝说她都不同意。 “麴大人战死疆场马革裹尸功高盖世于情于理朝廷都应该善待他的亲人。”长公主把焦玮的奏章丢到了一边“现在你凭着一面之辞凭着一些捕风捉影的证据要捕杀麴忠朝中大臣们会怎么看?军中将领们会怎么看?安夷侯尸骨未寒朝廷就要诛杀他的亲人这会造成什么影响?不行我绝不同意绝不……这太让人寒心了太让人寒心了。”长公主激动地指着自己的胸口“丞相大人你这种做法连我都觉得寒心别人怎么想那还用说吗?” “殿下凡事都有轻重到底是社稷重要还是人情重要?到底是中兴大业重要还是安夷侯的功勋重要?” “爱卿天子和朝廷的威仪难道不重要吗?如果天下人都觉得天子和朝廷薄情寡义那还有谁愿意为大汉杀敌戍国?” “殿下如果功勋大臣和他们的宗族亲人都可以肆意践踏大汉律凌驾于大汉律之上那天子和朝廷的威仪又在哪?难道安夷侯战死疆场就是为了让他的宗族亲人可以违法乱纪甚至为了个人利益可以刺杀大汉的丞相吗?在大汉律面前人人平等即使王子犯法也与庶民同罪。如果天子和朝廷姑息养奸其后果必是国灭族亡汉祚倾覆。” 长公主气急了瞪着焦玮怒声说道:“我绝不同意。” 焦玮冷笑俯身跪拜厉声吼道:“臣为了大汉即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焦玮走了怒气冲天地走了。 长公主泪如雨下一筹莫展。 中书监刘放小声劝慰长公主很委屈无奈哭诉道:“这就是相权失去制约的恶果。焦玮现在根本不怕我他为了达到目的什么事都敢做。上次他为了改制害死了郑玄大师还以自杀来威胁我。现在他又要翻脸不认人对安夷侯的家人下手了。天啊大将军都干了什么他为什么要让焦玮做丞相?这位丞相大人骄横跋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眼里哪还有天子和朝廷?” “殿下赶快书告大将军请他回长安。”侍中孙资仔细看完焦玮的奏章后苦笑道“从这份奏章上看麴忠阴谋刺杀丞相大人的证据是可信的而且丞相大人已经掌握了麴忠大量贪赃枉法的证据。麴忠过去曾为北疆筹办钱粮后来他又出任均输令掌管物资的均输事宜他完全有机会利用手中的职权肆无忌惮地侵吞财赋。麴忠做了十年的均输令由此可以想象和他有牵连的门阀世家、富豪商贾、大小官吏有多少?”孙资钦佩地叹了一口气“丞相大人狠啦一下子就抓住了要害。如果此案爆受到牵连的人成百上千各地的门阀世家、商贾富豪和朝中文武大吏都将因此遭到重击狠啦……” “要死多少人?”刘放吃惊地问道。 “这是一次肃贪风暴以大将军的性格他肯定会鼎力支持。”孙资心惊胆战地说道“至于要死多少人那要看丞相大人的心情。丞相大人最近一直在朝野上下游说各方打算把朝廷的债务转为边郡土地的三十年租种权其实也就是变相地迁移人口屯田戍边所以……”孙资指了指手中的奏章“如果门阀富豪们投降了杀的人就少如果门阀富豪们和他对抗到底估计就是血流成河最后到边郡屯田戍边的就是这些人的宗族家眷了。” 长公主仰天苦叹“丞相大人越来越狠了将来怎么办? 九月上长公主的书信送到了大漠。 “丞相大人逼得太狠了竟然把殿下逼得走投无路了。”贾诩担心地说道“大将军我看你和陛下一起回去吧免得丞相大人把事情闹大了一不可收拾。” “不事情还在控制之中我没有必要回去。”焦龙摇摇手拿起大司马徐荣的书信“子烈在信中对此事只字未提可见他们还在步步进逼之中如果我回去了反而坏事。” “事情其实明摆着只要门阀世家、商贾富豪们即刻让步此事就能圆满解决。”傅干说道“现在关键的问题是抓捕麴忠。麴忠不抓就无法杀鸡儆猴敲山震虎。” “抓捕麴忠事关重大如果殿下不同意恐怕丞相大人也不好擅自下令。”贾诩说道“但此事如果一直拖延下去长安的矛盾有可能激化所以……”他看看焦龙郑重说道“要么大将军立即回去要么大将军请求长公主即刻离开长安到晋阳去待一段时间把国事尽数托付于大司马。” “殿下的性格你们又不是不知道。”焦龙笑道“她现在大权旁落又被一帮大臣们死死苦逼心里非常委屈和仲渊暗暗较上了劲我现在怎么求她也没用。” 众人沉默不语。贾诩的担忧不无道理麴忠既然已经刺杀了一次焦玮那么当然也敢再杀一次焦玮所以此事要尽快解决以免消息泄漏惹出更大的麻烦。 “这样吧书告太尉大人请他出面造造声势把殿下逼出长安。”焦龙断然说道“再告丞相大人该杀的一定要杀不要手软更不要妥协杀得越狠收获越大。” 第二卷第十一章第五十七节 九月中骠骑将军鲜于辅报捷镇护大将军张一战平定辽东现正率军进入辽西准备向乌侯奉水推进继续攻击东部鲜卑。 鲜于辅打算在本月底攻击广宁把扶罗韩和射隆赶出长城为此他请求大将军率军向弹汗山逼近以牵制鲜卑叛军一部兵力帮助上谷战场上的各路大军顺利围歼扶罗韩。 焦龙大喜急告屯兵云中的前将军玉石、度辽将军刘冥、匈奴大单于刘豹率军急东进沿长城北线动攻击。 大汉天子和大将军统率虎贲羽林营、胡骑营、铁钺的乌拉铁骑、步度更的西部鲜卑军、拓跋泓的北部鲜卑军共四万铁骑直杀弹汗山。 九月下骠骑将军鲜于辅亲自赶到上谷郡的郡治沮阳城指挥广宁大战。 镇北大将军阎柔、武猛将军吴雄、长水将军穆斯塔法率一万五千步骑大军从马城方向展开攻击。 征北将军鲜于银、讨虏将军赢秦、上谷郡太守齐周和胡族诸部领柯比熊、射虎、射缨彤等人率两万铁骑沿着仇水河北上从正面展开攻击。 白山乌丸大单于楼麓、白鹿王鹿破风和鹿欢洋等人率军从白山方向展开攻击意图击败能臣氐的乌丸叛军切断鲜卑叛军的退路。 此刻扶罗韩已经接到了东部鲜卑军队兵败辽东襄平的消息。 大漠形势的风云变幻逼得扶罗韩不得不铤而走险和汉军打一仗。打赢了或者打平了他都能重新扳回丧失的优势。相反如果不战而退联军各部领在得到加漠战败的消息后眼见扶罗韩前景黯淡败亡在即极有可能背叛大军随即四分五裂他只有束手就缚了。 广宁大战率先在长城北方的秃山原打响。能臣氐诱敌成功把楼麓和鹿破风的军队引进了包围圈。楼麓大意轻敌遭到围攻大败而逃。 扶罗韩随即集结了三万铁骑一天一夜之间疾驰一百八十里赶到仇水河附近的老河滩。 镇北大将军阎柔误以为前方敌军是扶罗韩的阻击军队指挥人马奋力攻杀谁知鲜卑人铺天盖地四面呼啸而来把汉军包围了。阎柔临危不乱一面派人向鲜于银求救一边结阵固守把敌军主力死死拖住。 鲜于银的大军顺利杀到广宁城接着攻占宁城几乎没有遇到太大阻力他和赢秦等人一度以为鲜卑叛军撤出了长城直到接到阎柔的求援后才知道扶罗韩竟然带着主力围杀阎柔去了。 广宁城距离老河滩一百二十里鲜于银虽然督军狂奔但还是没能包围扶罗韩他迅撤走了带着军队渡过仇水河从马城方向越过长城回到了弹汗山。 十月上前将军玉石的大军率先逼近弹汗山接着天子和大将军的军队也到了。 鲜于辅闻讯命令阎柔、鲜于银各领大军越过长城和楼麓、鹿破风、鹿欢洋的军队会合攻杀弹汗山。 就在他准备离开沮阳奔赴弹汗山的时候东部鲜卑大帅素利派自己的弟弟成律归赶到了上谷。 他带来了一颗人头东部鲜卑王加漠的人头。 “东部鲜卑诸部之所以背叛大汉都是加漠的主意。”成律归伏地请罪“现诸部领诛杀了叛逆加漠向大汉天子请罪并尊奉柯比熊为东部鲜卑之王愿世世代代忠诚于大汉天朝。” 鲜于辅仰天苦叹他最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变成了现实。东部鲜卑的阙机、素利、槐头等人看到大漠形势逆转断然舍弃了加漠和扶罗韩重新拥戴柯比熊。当柯比熊回到火云原之后大漠将形成三大势力鲜卑人重新崛起于大漠的机遇终于来临了。 鲜于辅无法拒绝东部鲜卑的投降也无力阻止柯比熊重返大漠。 虽然现在张辽的大军在辽西陈兵以待但辽东刚刚平定需要兵力镇守如果他北上攻击乌侯秦水兵力肯定不足而且粮草也难以为继孤军深入极有可能遭遇不测所以他在辽西的举动不过是蓄意制造一个攻击态势而已但这已经足够威慑鲜卑人了。 东部鲜卑的几个领都是大漠上的老一辈他们和大汉打了几十年的仗经验太丰富了他们立即对形势做出了准确判断马上议定了一个最有利于鲜卑人重新雄霸大漠的办法而年轻的野心勃勃的柯比熊就是他们唯一的选择。为了最大程度地确保部落利益他们毫不犹豫地杀了加漠瓜分了加漠的部落财产再次把柯比熊推到了东、中两部鲜卑王的位置上。 “裂狂风什么时候返回火云原?”鲜于辅心情沉重忧心忡忡地问道。 “我兄长素利已亲自赶往大鲜卑山估计在大雪来临之前肯定能回到火云原。”成律归望着鲜于辅小心翼翼地问道“鲜于大人大将军打算何时围杀扶罗韩和射隆?” “怎么?你们也想参加?”鲜于辅试探着问了一句。 成律归从鲜于辅这句话里听出了弦外之音他脸显喜色马上赌咒誓说东部鲜卑诸部愿意将功赎罪追随柯比熊大王攻杀扶罗韩。如果柯比熊率东、中两部大军攻杀扶罗韩的叛军那么他们就有机会彻底摧毁南部鲜卑射隆的实力继而在战后重新划分大漠领地的时候联合西、北两部鲜卑王把南部鲜卑一脚踢出大漠迅形成三部鲜卑鼎足而立的格局。 “我马上去弹汗山你随我一起走吧。”鲜于辅说道“你们能否参战只有大将军才能决定。” 扶罗韩、射隆、能臣氐撤出了弹汗山屯兵于闪电河一带和汉军周旋。他们没有想到大汉天子竟然御驾亲征更没有想到大将军竟然带着数万军队杀到了弹汗山。扶罗韩和各部领商议后一边派人向东部鲜卑求援打算把战事拖到冬天以便赢得几个月的缓冲时间一边派人向大汉天子求和只要大汉天子能撤兵他可以带着部落迁到遥远的大鲜卑山。 大漠已经进入了初冬天气越来越冷继续打下去战事很难在大雪来临前结束。扶罗韩现在不可能和汉军决战他会一直后撤甚至撤到大鲜卑山为此步度更、拓跋泓和柯比熊都恳求大将军暂时答应扶罗韩的求和把他的军队留在闪电河附近以便来年春天予以围杀。现在大军的牲畜、粮草都严重不足还是抢在大雪来临前撤回去为好。 这时鲜于辅带着成律归来了东部鲜卑的投降让大漠形势再度生变化。 焦龙、鲜于辅、阎柔、玉石、贾诩等人商量了很久谁也没办法改变大漠形势的展。未来大漠危机就像一座山一样压在每个人的心上重若千钧。 “还是先把大漠局势稳定下来将来的事将来再说。”焦龙说道“无论如何要把扶罗韩、射隆和能臣氐杀了否则大汉何以威慑鲜卑诸部?” “是我们打还是让鲜卑人打?”鲜于辅问道“如果让鲜卑人打柯比熊等人必定会想方设法杀了扶罗韩和射隆然后瓜分他们的军队和部落进一步壮大自己的实力。” “不管是我们打还是鲜卑人打结果都是一样。”焦龙摇摇头苦笑道“现在胡族诸部的军队都在这里我们总不可能当着他们的面把数万鲜卑叛军和乌丸叛军全部杀了吧?大汉如今的现状胡族诸部的领们一清二楚如果我们杀得太多手段太血腥激起了他们仇恨这几年叛乱不止大军还怎么南下平叛?” “中兴大业的前提是社稷统一。只有社稷统一了大汉稳定了强大了我们才有足够的兵力戍守大漠才有足够的财赋支撑大军征伐。到那时大漠上的这点危机又算得了什么?凭他们这点力量还能重建当年檀石槐的辉煌?” 众人一致认同焦龙的意见。 “为了节省军资缓解朝廷财赋危机我们暂时答应扶罗韩的求和让刘豹、步度更和拓跋泓都带着军队回去我们的军队也撤到长城以内去。”焦龙说道“待到明年春天我们再看形势如何展如果鲜卑人自己不愿解决我们来解决。” 十月中柯比熊、阙昆等人带着军队返回了火云原祭锋带着胡骑营随行相助。 匈奴大单于刘豹、西部鲜卑王步度更、北部鲜卑的拓跋泓各自率军撤离。 十月下漠北都护铁钺、度辽将军刘冥也各自率军返回居地。 大将军让射虎、射缨彤率军驻守弹汗山自己陪着小天子率大军撤进了长城。 十月下镇护大将军张接到圣旨率军撤返青州兼领青州刺史。 麴忠没有到青州出任刺史他上表朝廷以年老多病为由要求辞去均输令一职回家养老但丞相焦玮拒绝了。 从九月开始长安的气氛越来越紧张。先是从栎阳传出长公主和丞相大人政见相左激烈争执的消息接着司隶校尉张辽开始传讯和抓捕关中、河东等地的官吏和商贾富豪朝廷大力整治吏治的迹象越来越明显。他预感到形势不对频繁会见门阀世家的家主和各地商贾富豪书信更是满天飞府邸内进进出出的大小官吏也是络绎不绝。 十月初一司隶校尉张辽弹劾大司农部丞黄猗。黄猗是袁术的女婿前太尉黄琬的儿子和鞠忠是儿女亲家家世显赫。大司农部丞负责帑藏掌管国库而这位黄猗大人却监守自盗把国库的钱财拿出来放高利贷胆子太大了。 这下震惊了朝廷上下连长公主都瞠目结舌。 黄猗当即收监由丞相焦玮亲自审问。黄猗自始至终一言不。焦玮其实早就拿到了确凿证据第二天他就抱着十几卷文书赶到栎阳官。长公主随便看了看脸色马上就变了。此案牵连甚广上至太傅杨彪、大鸿胪卿袁耀、下至大小子钱商多达一百八十多人而均输令麴忠霍然在列。 长公主望着得意洋洋的焦玮心里一阵寒。这要杀多少人?这个家伙看样子不把朝中大臣一锅端了是誓不罢休啊。 “你想怎么办?”长公主也不看了把文卷推到一边冷声问道。 “这案子臣办不了。”焦玮神色平静地说道“臣觉得为了慎重起见还是请陛下和大将军回京。” 长公主愣了一下。大将军血腥肃贪是出了名的。他要是回来杀得更多。 “不行绝对不行。”长公主连连摇手“我立即手诏大将军请他明春返京。” “这么说殿下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焦玮顿时来了气声调不由自主地高了几分“殿下是不是忘记了大汉社稷是怎样陷入倾覆深渊的?” “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不要管了我来处理。”长公主非常坚决地说道。 焦玮摇摇头躬身说道:“殿下你这样姑息养奸会把事情搞得一团糟。” 长公主的做法引起了朝中部分大臣的愤怒太尉张燕、光禄勋赵云、卫尉杨凤、大司农田豫、尚书令田畴等大臣联名上奏要求长公主整治吏治对那些贪官污吏严惩不怠。 长公主置之不理把大司马徐荣、太傅杨彪、御史大夫荀攸、廷尉卿陈群等大臣请到栎阳商议如何妥善处理此事以便最大程度地维护朝廷的“脸面”。此案一旦爆朝廷的威仪必定遭受重击更有可能激起民愤引叛乱。 十月初九太尉张燕召集在京将领、关中各地驻军将领议事他在军议上一再告诫各部将领要严守军律不要贪赃枉法否则现一个杀一个绝不姑息。 十月初十太尉张燕上奏考虑到最近长安局势紧张他打算把左将军颜良、龙骧将军王当的军队急调回长安城屯兵于北军大营以防不测。 十月十二长公主把二十多位大臣请到了栎阳宫共议此事但丞相焦玮、太尉张燕等人拒不接受长公主的建议并且弹劾太傅杨彪和大鸿胪卿袁耀。此案牵扯到杨彪的多位宗亲和门生故吏他应当即刻引咎请辞。袁耀的姐夫就是黄猗而袁耀的两个弟弟也牵扯到此案他但要引咎请辞更应该主动到廷尉府大牢待着去。 长公主的话没 第二三三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长公主的圣旨非常突然离开栎阳的度也非常快长安的大臣们措手不及。大司马徐荣、御史大夫荀攸和廷尉卿陈群连夜赶到栎阳打算具体征询一下长公主对朝廷整肃吏治的意见但此刻长公主已经越过洛水快到蒲坂津了。她什么话也没留下甩手就走了。 徐荣一个人坐在马车上心事重重愁眉不展。他没想到长公主一怒之下竟然离开长安了这应该算是一种威胁一种变相的威胁。既然你们都无视我的存在那我离开好了你们想怎么干就怎么干社稷危亡的责任由你们背着。将来出事了不可收拾了你们该掉脑袋的掉脑袋该诛连的诛连一个也跑不掉。 长公主转手把难题交给了徐荣。徐荣权重了身份变了想法也就变了他不得不站在天子和殿下的立场上重新考虑解决危机的办法。 荀攸和陈群坐在另外一辆马车上闭目沉思。长公主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血雨腥风她被迫离开了被丞相大人和太尉大人联手逼走了。如此一来长公主那双最坚固最可靠的羽翼没有了长安失去了长公主的庇护暴露在肆虐的狂风暴雨中危险厉啸而至。用什么办法才能避开这场猛烈的风暴? 十月十七长安城看上去风平浪静但平静的水面下暗流涌动风雨欲来。 丞相焦玮和太尉张燕先后赶到了未央宫。 徐荣做出了决定。为了维护朝廷利益尽可能控制此案的涉及范围原则上只追究主犯罪责不再诛连无辜。但条件是门阀世家和商贾富豪们必须接受和遵从朝廷制定的“清偿债务”的办法。 张燕没有反对。此次焦玮的目的就是为了实施“清债”之策如果目的能够顺利达到那就没有必要大开杀戒以免激化朝堂各方的矛盾挑起朝野上下的争斗。在社稷没有统一之前中兴大业需要各方力量的紧密协作朝廷在制定和实施国策的时候务必遵循缓解和减少矛盾竭力保障和平衡各方利益的原则这个原则不能变。 焦玮心情很好。长公主走了大汉权柄全部掌控在北疆系大臣手中所有的对手都失去了抵抗力。现在想怎么干就怎么干没有阻力了。 “殿下能想明白了真乃社稷之福啊。”焦玮笑着走到门口冲着站在屋外的贾逵和温恢招了招手。 丞相府的长史和司马各自抱着几捆文卷走了进来。田畴看看堆在案几上的文卷又看看胸有成竹的焦玮惊讶地问道:“仲渊兄你又制定了新策?” “当然。这么好的机会我岂肯错过?”焦玮指了指窗外“如果我错过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老天会五雷轰顶把我活活打死。” 徐荣和张燕相视苦笑。大汉这位丞相太厉害了其一往无前的气势甚至可以和十万铁骑相媲美当真是无人可挡其锋锐。 “朝廷此次以三十年边郡土地租种权偿还债务其主要目的是迁移人口屯田戍边。但三十年之后怎么办?”焦玮说道“从大秦朝开始屯田戍边就是拱卫疆土的一个重要国策而孝武皇帝更是一度向河套、河西等边地迁移了上百万人口但后来为什么都失败了?为什么这项国策总是随着时间的延续而逐渐失去效果?为什么边郡的土地总是荒芜边郡的百姓总是陆续南迁?” “四个原因。”焦玮伸出四个手指头说道“不可预测的灾患胡人的频繁入侵吏治腐败还有就是……”焦玮看看屋内众人一字一句地说道“屯田制对百姓的剥削太厉害了。屯田这种制度本身是一个救急制度实施时间长了屯田百姓得不到实惠他们随之也就丧失了耕种的积极性继而所有的问题也就接踵而至。” 众人连连点头。当年张温、崔烈等大臣急于修改田制大力推广“计口授田”正是看到了屯田制对百姓的持续危害所以他们在北疆的屯田制初见成效后马上调整了国策让百姓迅从土地上得到了实惠从而稳定了民心加快了朝廷财赋的增长度。 “北疆各边郡的屯田区实施了新田制后谷粟产量一直在增加虽然增产的度很缓慢但日积月累后边郡的贫瘠会慢慢得到改善。边郡富了百姓留下来了大汉广袤的疆土也就能守住了。” “但是……”焦玮突然加重了口气“朝廷有政策门阀世家和商贾富豪们自然也有对策他们绝不会满足于收回本息他们肯定要想方设法在边郡的土地和百姓身上榨取数倍于本息的钱财。而这种没有节制的残忍的盘剥会把边郡迅推进战乱的深渊所以……”焦玮拿起了一卷文卷“我们要制定垦田戍边之策要保证边郡百姓的生存要制约和打击门阀商贾们肆无忌惮地剥削要确保西北两疆的稳定。” “同时实施屯田制和计口授田制?”徐荣问道。 “对朝廷在移民屯田的同时授予移民一定数量的土地减免田租以确保他们的生存。”焦玮笑道“移民的生存有了保障边郡的稳定也就有了保障而这些门阀富豪们想在三十年内收回本息就要好好安抚和善待移民否则他们将血本无归。” “朝廷的新田制已经夺走了门阀世家的‘荫户’这次‘垦田戍边’又夺走了他们的佃农和田僮各地门阀世家的实力再一次遭到了重击。”焦玮得意地挥挥手“但还不够朝廷还要进一步削弱他们的实力把他们对社稷的危害降到最低。” 徐荣头一晕感觉心力交瘁有些支撑不住了。他现在能理解长公主为什么对焦玮恨得咬牙切齿了。这一连串的重击打到谁身上谁都受不了。“垦田戍边”之策已经严重损害了门阀富豪们的利益然而这位丞相大人意犹未尽还要继续起“攻击”势必要把门阀富豪们打得落花流水。 张燕脸上的笑容也有点僵硬了。如果没有大将军的书信他不会旗帜鲜明地支持焦玮毕竟这要冒很大的风险。但焦玮得陇望蜀“胃口”越来越大这让他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丝不祥的预感。如果任由焦玮这样持续不断地改制改下去会不会有一天“改”到军功阶层“改”到自己头上? 田畴心惊肉跳小心翼翼地问道:“仲渊兄除了‘垦田戍边’之策你还有新的改制之策?” “当然……”焦玮仰天打了个“哈哈”脸显愤怒之色“年初朝廷为了夺回被门阀富豪们抢去的财富制定了一套改制之策结果阻力重重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甚至赔上了郑玄大师一条性命才勉强得以颁布实施。我们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尤其对‘九品官人法’的妥协更是为社稷安危埋下了隐患。事后我越想越后悔我觉得大司马的担忧非常有道理。” “我们可以仔细回想一下察举制的弊端由此可以推测出这个‘九品官人法’的弊端。将来门阀世家势必会因此法而得以巩固和壮大。看看今日的关西杨家、汝南袁家、关中马阀、冀州崔家等大门阀哪一家不是门生弟子成百上千势力遍及朝野上下?此法如果大力推广一两代人之后这朝堂内外还有我们后代的容身之地吗?靠这些吃大汉的肉吸大汉的血置大汉利益于不顾的门阀世家们的后代能让大汉中兴能让大汉繁荣昌盛?”焦玮鄙夷地撇撇嘴“做梦去吧。” “怎么?你有更好的选拔办法?”张燕急忙问道。 “我没有更好的办法我只能把选拔制度稍稍改一下以便对我们更有利。”焦玮看看屋内众人笑着问道“请问几位大人你们参加过朝廷的试经(儒家经文考试)吗?” 众人都摇摇头。 “我参加过一次。”焦玮说道“正是那次试经我成绩出众才被朱俊老师看中拜在他的门下。如果没有那次试经我也没有今天。” “朝廷很少通过太学试经的方式选拔人才。”徐荣说道“由于朝廷的察举年年举行郎署里的郎官人满为患所以一般情况下试经要很多年才能进行一次。你机遇很好啊。”接着他略略皱眉疑惑地问道“你想以试经的方式选拔人才?” “对太学诸生只要通过试经马上就可以取得入仕资格。”焦玮说道“只要有才能的人都可以参加试经。试经也是三年一次。第一年在各郡试经成绩优异者第二年到州府参加试经第三年到京城太学参加试经考试合格者即可入仕。” 焦玮很兴奋滔滔不绝地详细解说了“试经选拔制度”和具体的选拔考试方法。 “它最直接的好处就是严重打击了门阀世家的实力削弱了他们的权势减小了他们对社稷的危害。”焦玮很兴奋地说道“此策实施后不管你是研习今、古文经学的儒生还是研习新经的儒生只要你有真本事考试成绩优异你就可以入仕为官这比察举制、九品官人法更加公平、公正相信各地的儒生们肯定会支持和响应。我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嘛。” “另外为了尽可能挖掘和现人才我们也不要只考试儒家经文还可以考试史学、律法、辞赋、琴棋书画各种各样的人才都可以通过考试入仕嘛。” “好办法好办法。”田畴连声赞道“现在朝廷需要大量的官吏靠三年一次的‘九品官人’选拔人才数量太少这个试经制度正好可以弥补九品官人法的不足。中正也是人他在品评儒生的 时候不可能面面俱到再加上门第、人情等因素势必会遗漏太多人才。实施试经选拔制度后这些人如果不能通过中正获得资品还可以通过试经取得资品这样一来儒生入仕的途径多了朝廷得到的人才也就多了。一举多得一举多得啊。” 张燕沉吟良久担心地说道:“从长远来看试经选拔制度不问门第只论才学的确有利于朝廷选拔人才而且短期内对那些研习今古文经学的儒生们来说也非常有利。只是这两种选拔制度一起实施必定有轻有重。试经选拔制度不利于门阀世家扩大和巩固自己的权势所以他们会想方设法反对如果九品官人法为重那将来……” “现在朝政控制在我们手上我们可以利用各种办法迅扩大试经选拔制度的影响力。比如扩大选拔人数任用官吏时主要倾向于试经选拔的儒生试经选拔的前几名可以直接入朝为官或者到地方上出任秩俸千石的县令等等……”焦玮毫不在意地笑道“试经选拔制度是个新制度九品官人法也是一个新制度但由于试经选拔制度更显公平、公正可以给儒生们带来更大的利益毫无疑问会得到大多数人的拥护。而失去了儒生们支持的九品官人法难以为继很快便会消失。” “如果门阀富豪们坚决反对怎么办?”徐荣面有难色“不能把他们逼得太狠了狗急了都要跳墙何况人?” “是啊仲渊这个时候血腥肃贪后果难测啊。”张燕也劝道“长公主甩手走人其意思很明显她就是坚决不同意杀人。如果长安出了什么乱子影响了中兴大业我们的麻烦就大了。” “事情闹到这种地步不杀人行吗?”焦玮冷笑道“大汉律的尊严在哪?朝廷的威信又在哪?如此姑息纵容吏治怎能不败?” “你想杀多少?”徐荣有些生气怪吞吞地问道。 “这要看他们愿不愿意向朝廷低头?愿不愿意俯帖耳不再和朝廷明争暗斗。”焦玮从案几上拿起一卷文书打开然后放到了徐荣面前。 徐荣面显惊色。张燕和田畴围了上去。 “重修《刑律》?”田畴吃了一惊“仲渊兄你疯了?殿下不会答应的。当年在晋阳的时候朝中大臣曾三番两次上奏要求修改《刑律》但都被长公主断然拒绝了。” “现在长公主不在长安代理国事的是大司马。”焦玮淡淡地说道“《刑律》如果不改这次不是死一个人、十个人的问题而是死几千人的问题。” “重修《刑律》事关重大我岂敢擅自做主?”徐荣摇摇头苦笑道“仲渊啊你现在不但逼着他们低头还要砍他们的脑袋。在砍脑袋之前还要逼着他们把自己的坟墓挖好你是不是太过了?” “是吗?”焦玮笑了起来把案几上的文书一把抢了过来“既然他们不愿意给自己挖坑那只好把尸体丢到乱坟岗喂狼了。” “仲渊……”张燕望着焦玮神情凝重地问道“你肯定长公主会答应?” “诸位大人……”焦玮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自古以来凡推行改制强国的人不管成功也好失败也好下场都很惨很少有人能独善其身安享晚年。修改《刑律》删繁就简化重为轻约法省刑说白了就是为了我们自己。今天这个机会太难得了如果错失良机将来再想逼迫长公主修改《刑律》比登天很难。” 屋子里的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门阀世家、商贾富豪们能说服长公主吗?”田畴担心地问道“这么多年了何曾见过长公主松口?” “这次她一定会松口。”焦玮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因为她决心要收回失去的权柄了她认为皇权受到了欺凌她要反击了而她依靠的力量就是我们的对手。”焦玮把文卷随手丢到了地上“这就是推行改制的代价。不管哪个朝代到了这种关键时刻总会有人付出生命。” 徐荣落寞一笑。张燕嘴角掀起一丝不屑“杀这么多年了也不在乎多杀几个。” 十月十八日司隶校尉张辽奉命抓捕均输令麴忠。 同日下午太仓令徐陵被“请”到了司隶校尉府。 黄昏太傅杨彪、御史大夫荀攸、大鸿胪袁耀、廷尉卿陈群同坐一车前往麒麟殿拜会大司马。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杨彪双目紧闭仰天长叹“一直以来我们都在竭尽全力制约皇权、削弱皇权谁知今天却落到如此地步……看样子相权过度膨胀的确祸国殃民啊。” “先贤们解决不了的问题我们也同样解决不了。”荀攸眉头紧锁异常沮丧地说道“制衡制衡……到底什么样的官制才能完美解决皇权和相权的制衡保持朝堂上的权力平衡?” “算了不要讨论这种事了还是想想怎样度过难关吧。”廷尉卿陈群小声说道“听说巴蜀的刘磐病了撤兵回到了成都武都战场已经停战。不出意外的话左将军颜良、右将军文丑很快就会带着北军返回长安了。” 杨彪骇然睁开了眼睛“真的?” 第二卷第十一章第五十九节 麒麟殿。 尚书令田畴和大司马府长史陈卫把三位大人引进了尚书台。 “大司马呢?”太傅杨彪见徐荣没有亲自出迎心里有些不安。这个时候徐荣的态度至关重要如果他也完全倒向了焦玮一方事情就再也没有回旋余地了。 “大司马三天三夜没睡了他太累了……”陈卫躬身解释道“刚才和我们议事的时候不知不觉睡着了。如果三位大人不介意就让他稍稍睡上片刻吧。” 陈卫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不远处的书房内传来一声响接着就听到尚书赵行惊慌失措的叫声“大司马……大司马你怎么了?” 田畴等人骇然心惊飞步冲进书房。书房内堆满了奏章、文卷几乎无处下脚。徐荣正在赵行、司马朗、王凌等人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看到杨彪、荀攸和陈群后非常尴尬地笑了笑“失礼了失礼了……刚才听到三位大人说话准备出门相迎谁知手脚麻痹不听使唤竟然摔倒了。失礼失礼……” “你要注意休息不要这样拼命如果你倒下去了我们还能指望谁?”杨彪看到徐荣没事如负释重地叹了口气一语双关地说道。 徐荣不置可否地笑笑伸手请三人坐下“请你们来是想商量一下修改《刑律》的事。” “修改《刑律》?”杨彪、荀攸和陈群互相看看顿时明白了徐荣的意思。看来徐荣还是站在了焦玮一边要以整肃吏治为名强行推行改制了。至于修改《刑律》不过是朝廷做出的一种妥协姿态而已并不能改善门阀世家们当前所面临的困境。 本朝立国后因为约法三章太疏太宽无法有效制裁违法犯罪于是丞相萧何重修律法制定了《九章律》。《九章律》承袭秦制在源于焦悝《法经》的“六律”(盗、贼、囚、捕、杂、具)基础上又增加了户、兴、厩三篇。《九章律》是以刑律为主体的法律是大汉律法的核心。 后来太常卿叔孙通参照古代和秦代的礼仪又制定了旨在维护皇帝尊严和权威的《傍章律》十八篇。孝武皇帝年间御史大夫张汤制定了关于宫廷警卫方面的《越宫律》太中大夫赵禹制定了关于朝贺方面的《朝律》亦名《朝会正见律》。另外还有《大乐律》、《祠令》、《祀令》等律令。 这四部律法一共六十篇也就是所谓的大汉律法。 丞相焦玮要修改的就是《九章律》。其中主要修改内容是刑罚、重罪十条和出钱负罪(触犯刑律的人缴纳若干金钱或谷物以获取免除刑罚的办法)。 本朝律法承袭秦朝刑罚和大秦朝的相差无几包括死刑、徒刑和耻辱刑。 死刑很残忍有戮、磔(碎尸)、腰斩、枭、弃市、夷三族(父族、母族、妻族)等等。本朝孝文皇帝前元十三年(公元前年)曾经生了缇萦上书救父一事孝文皇帝以此为契机修改了刑律。当时是丞相张苍和御史大夫冯敬等大臣共同议定了修改方案把肉刑改为打板子。原来被判砍脚的改为打五百板子。原来被判割鼻子的改为打三百板子。不久孝文皇帝就正式下令废除了肉刑接着又废除了连坐刑(连坐就是被牵连一同办罪)。 废除肉刑看上去是件好事但实际执行起来弊端很多。有些犯人打上五百或三百板子后马上就死了。这样一来无形当中加重了刑罚。后来到了孝景皇帝朝又把打板子的刑罚减轻了弊端才稍稍有所缓解。 重罪十条就是反逆、大逆、叛、降、恶逆、不道、不敬、不孝、不义、内乱这是朝廷严厉打击的对象犯此十罪者杀无赦。 出钱负罪制从本朝初年就开始了。朝廷出售免刑权继而取得财政收入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朝廷聚敛财富的一种特殊手段。 本朝四百年来西北两疆战乱不止不得不大量用兵修建长城和边塞要隘军资开支极其庞大。为了增加赋税朝廷想尽了办法实施了各种措施而赎罪收入就是增收的一种办法占据了赋税收入很大一部分。孝惠皇帝元年(公元前年)朝廷曾下旨民若有罪入赎六万钱可免死罪。而孝武皇帝在天汉四年(公元前年)也曾下令死罪入赎钱五十万则可减死一等。光武皇帝中兴之后朝廷财赋一度紧张赎罪范围大大扩大。建武中元二年(公元年)朝廷下旨从死刑到最轻的刑罪都可以入缣免刑。 出钱赎罪对朝廷来说是聚敛财赋对有钱人来说可以免除刑罚但对贫穷者来说却是不公平。本朝有名的大儒司马迁就因为无钱赎罪遭受了宫刑。所以说出钱赎罪在本质上是一个弊政。 这次焦玮修改刑律的力度非常大。 他先精简了法律条文并将法经中的具律改为刑名置于律然后又在刑名后增加了法例律丰富了刑名总则的内容同时又对刑律部分重新做了编排和扩充。新刑律不但充分体现了刑宽、禁减的原则在很大程度上也维护了皇权和相权保护了新政诸策尤其对土地兼并和赋税制度给予了特殊的重视。 新的刑律把刑罚设为五等分别是笞、杖、徒、流、死五刑并减轻罪罚力度彻底废除了重罪连坐以及黥、劓、斩左右趾等肉刑。过去孝文皇帝废除连坐和肉刑只是针对重罪十条以外的罪犯。这次焦玮一改到底彻底废除了。 重罪十条改为谋反、谋大逆、谋叛、恶逆、不道、大不敬、不孝、不睦、不义、内乱其定义和过去相比有某些不同。但就是这些定义的差别可以让很多人逃离杀无赦的惩罚。 出钱赎罪制在朝廷第一次改制的时候废除了因为其弊端太大也不符合“乱世当用重典”的原则现在焦玮又把它恢复了而且其赎罪的范围非常大。从最轻的“杖十”到死刑都可以出钱赎罪。这样既增加了朝廷的赋税收入又缓和了各阶层、各势力之间的矛盾同时也符合“与民修养”的国策短期内对社稷稳定还是非常有利的。 另外焦玮在“出钱赎罪制”的基础上还增加了一个“官当制”允许官吏以官爵折抵罪刑。不过焦玮尤嫌不足他依据周代的“八辟”制别出心裁地创造了一个“八议制”规定大汉有八种人犯罪必须交由皇帝亲自裁决或依法减轻处罚但犯了十条重罪者不在八议、论赎之限。 “官当”和“八议”制对门阀世家、官僚士人极其有利当然了对北疆系的文武大吏也同样有利。很明显焦玮这是在为自己预留退路。 焦玮修改《九章律》目的不言而喻就是对门阀富豪们做出妥协。 黄猗的案子牵连甚广如果继续追究下去很可能演变成“谋反、谋大逆”。一旦此案的性质被定为“谋反、谋大逆”那么所有受牵连的人都要掉脑袋。在目前这种情况下门阀富豪们肯定要妥协要退让但问题是必须给他们一个能接受的退让底线这个底线就是保住脑袋保住财富。 依据新刑律所有的罪犯都构不成“重罪”包括主犯黄猗、麴忠在内他们都可以出钱赎罪可以“官当”有些人甚至还能依据“八议”制度免除所有的惩罚。比如受到牵连的太傅杨彪大人只要长公主和天子不予追究他还是可以继续担任太傅一职。 杨彪、荀攸和陈群仔细看完焦玮的《刑律》修改草案后顿时松了一口气。侥幸侥幸这位气势汹汹的丞相大人总算手下留情没有象上次一样挥起屠刀一杀到底。 “怎么样?”徐荣慢条斯理地问道“诸位大人可有什么意见?” “丞相大人乃天纵之材我们望尘莫及提不出来什么更好的建议。”杨彪笑道“我想问问大司马朝廷此次整肃吏治要到什么时候为止?” 徐荣笑笑从身后拿出一卷文卷放到了杨彪面前“丞相大人打算对九品官人法做出修改这是他的奏疏请你们看看。” 三个人都愣住了望着案几上的竹简半天没说话。焦玮这是什么意思?他不打算实施“垦田戍边”之策了? “九品中正制的选拔办法来源于察举制虽然很大程度上改善了察举选拔制度的弊端但实施时间久了类似于察举制的弊端还是会出现不能从根本上保证朝廷对人才的需要所以……”徐荣看看三人神色平静地说道“丞相大人有意把试经选拔作为本朝的主要选拔制度把九品中正制作为辅助选拔制度。” 本朝的试经选拔一直是辅助选拔制度现在焦玮突然要把它改为主要选拔制度玄机何在? 杨彪等人一时没有抓到关键各自凝神沉思。 “新经兼采了今古文经学两家之长它的优势显而易见作为官学它的地位不可动摇。”徐荣缓缓说道“那么今古文经学是不是就此走向衰落直至消失呢?当然不可能这一点是今古文经学两派儒士们的共识。” “新经之所以能出现得益于今古文经学长达两百多年的争论。从过去的历史来看今古文经学两派之间有四次声势浩大的论辩每一次论辩都促进了经学的展而最后一次论辩就是硕儒何休大师和鸿儒郑玄大师之间的论辩直接导致了新经的出现并开始广为传播。”徐荣手捋长须微微笑道“经学要想展就要有争论有了争论各学派才能进步。比如今年长安的经学大论辩就促使新经学派开始重注典籍剔除各经注疏中的谶纬。而古文经学派因为从论辩中吸收了新经的很多优点也开始重注典籍。今文经学派痛定思痛各地大儒名士聚集在洛阳的东观、兰台等地翻出收藏了几百年的各家典籍注疏日夜商讨研习听说最近已经决定重正经义简省章句了。” “这说明什么?”徐荣停了一下继续说道“说明新经也好今古文经学也好它们将互相依存互相融合互相进步谁都不会认输谁也不会消失。” “如今官学是新经私学是今古文经学。官学和私学都在展大汉的儒生会越来越多。那么问题就来了……” 杨彪、荀攸和陈群已经明白试经制度的作用了。他们连连点头对徐荣的话深表同感。 “按照九品中正制朝廷取士很显然是以研习官学的儒生为主。”徐荣说道“从本朝几百年的选拔历史来看儒生要想入仕必须研习今文经学。过去研习古文经学的儒生们为了入仕住往兼学两家之经由此可见这种选拔制度有弊端有很严重的弊端。长此展下去有多少儒生还会研习今古文两派经学?这种选拔制度不但不利于今古文经学的展也不利于新经的展同时也限制了朝廷选拔人才对社稷的长治久安也非常不利。” “如何解决这种弊端呢?”徐荣拍了拍案几上的那卷文卷“从目前来看就是采用试经选拔制度。” “儒生们研习经学最终目的是为了入仕是为了学有所用一展抱负为了能治国齐天下。如果朝廷选拔人才主要是通过试经通过考试经文那么对儒生们来说不仅仅是入仕的途径多了更重要的是他们可以自由选择经文学派。他们最喜好那个学派就去研习那个学派的经文并且可以投入全部的才智和精力这将大大推进各家经学的展。各家经文学派都展了争论也就更激烈了而争论越激烈经学展的度也就越快。” “从长远来看这选拔制度不但有助于儒学的进步更有助于社稷的稳定和振兴。” “从短期来看这种选拔制度可以帮助朝廷在最短的时间内选拔更多优秀人才解决朝廷的人才危机同时也能解决今古文经两派儒生的出路问题打消他们的顾虑和担忧充分挥他们的潜力为今古文经两派和中兴大业贡献他们的聪明才智。” “因此我个人认为如果朝廷采用试经选拔做为主要选拔制度对朝野上下都有好处朝廷和各方势力都能从中受益。”徐荣敲了敲案几“诸位大人的意见呢?” 杨彪等人没有选择。 自从新经成为官学后今古文经学两派儒生入仕的机会越来越渺茫。儒生们为了入仕为了饭碗最后只能忍痛割爱放弃自己研习的经学转投新经学的怀抱。这种情况如果一直得不到改善要不了多长时间今古文经学两派就要人才凋零成为历史了。 现在门阀世家要想保住自己的地位先就要保住今古文经学然后要保征研习这两派经学的弟子能够得到入仕的机会而且是和新经学派的儒生们一样的入仕机会。要想达到这两个目的九品官人法的确不行。如果今古文经学凋落了弟子门生们都跑了做老师的到哪里选拔人才去?总不能举荐新经学的弟子入仕吧? “丞相大人眼光长远考虑的都是安邦定国的大计我们能有什么意见?”荀攸的话里带着几分嘲讽几分无奈也有几分苦涩。 “我们没想到的丞相大人都想到了我们解决不了的丞相大人都解决了我们的确没什么意见。”陈群拱手说道“那么丞相大人的屯田戍边之策又做了什么改动?” 长公主走了黄猗的案子牵连越来越广焦玮如今占尽了优势但他一反常态连续对刑律和选拔制度做出了有利于门阀富豪们的修改为什么?显然不会是为了讨好门阀富豪而是要逼着他 第二三四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大汉元平四年(公元o年)正月。 正月幽州蓟城。 骠骑将军鲜于辅操劳过度病倒了卧床不起。 正月十七小天子和大将军焦龙带着虎贲羽林营越过居庸关到达蓟城。当天晚上焦龙、玉石、阎柔、鲜于银、卫峻、雷子等一帮将领赶到骠骑将军府探视鲜于辅。 “二十年了……”鲜于辅靠在榻上望着围坐四周的众人感慨万分“从子民带着我们一起走出幽州算起至今整整二十年了这二十年来我们无时无刻不在打仗直到今天我们还在战场上厮杀。我现在非常想知道我们到底哪一年才能平定天下才能安安稳稳地坐在家里?” “难啊……”焦龙把手伸到火盆上轻轻搓了搓“也许三五年也许我们永远都等不到那一天。” 众人沉默不语屋内的气氛有些悲伤也有些苍凉。 “自从俊(张)在辽东一战扭转了北疆形势后北疆已经没有大仗可打了大军马上可以南下作战。”玉石疑惑地问道“大将军为什么这样悲观?” “朝廷在一年之内连续两次改制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焦龙苦笑轻轻叹了一口气“百姓苦啊百姓太苦了我们不能再打仗了要与民休养要让百姓看到希望要让百姓过上温饱日子。” “今日朝廷拥有数十万大军只要大将军一声令下我们可以势如破竹横扫天下。”卫峻不屑地撇撇嘴“大将军你似乎把叛逆们看得太厉害了似乎把百姓的生存看得太重要了。” “数十万大军?”焦龙摇摇头“北疆还要不要重兵戍守?西疆还要不要军队?京畿还要不要驻军?我哪来的数十万军队南下?” “势如破竹?”焦龙无奈苦笑“当年大秦国拥有百万大军挟一统六国之气势天下无敌结果如何?从陈胜、吴广起事开始到大秦分崩离析不过短短时间。始皇帝恐怕做梦都想不到他的江山只有十五年的运数吧?” “高祖皇帝和西楚霸王争夺天下五年内屡战屡败当时谁能想到拥有四十万大军坐拥七分天下的西楚霸王会在垓下一战全军覆没?” “王莽篡国建立新朝实力雄厚以四十三万大军南下攻打昆阳。而光武皇帝仅以三千人马冲阵一战全歼叛军导致王莽的新朝在十五年后土崩瓦解。” “自古以来以少胜多以弱胜强一战而失下者比比皆是。”焦龙神情严肃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我们打了太多的胜仗上至天子下至普通百姓已经忘记了失败的滋味更忘记了历史上一个个血的教训。这是我们失败的前兆这是目前不宜南下平叛的重要理由我不希望大汉的中兴大业葬送在我的手上。” 众将神色各异有的霍然惊醒有的不以为然有的稍稍收敛了一些脸上的骄狂之色。 “远征西北两疆耗费惊人把朝廷推进了财赋危机这是丞相大人连续改制的原因。” “凡改制必有利弊短期内我们很难从改制中得到好处我们只能看到它的坏处。由于改制直接损害了一部分人的利益朝野上下的矛盾骤然激化。这种矛盾肯定会影响大军南下平叛只要任意一个环节出现了问题平叛之战就有可能失败大军甚至还有可能全军覆没。如果败了我们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恢复元气恢复士气和信心相比起来我们不如稳扎稳打等到改制之策全面实施并初见成效等到朝野上下的矛盾逐步缓和我们再集中力量南下平叛。” “当年光武皇帝打巴蜀前后用了十年时间我们为什么就不能等一等?难道我们非要选择这个并不合适的时机去打一场并没有把握的仗?”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西北两疆的稳定。西北两疆的问题很复杂你们不能简单地把它看成是一种武力的征服。武力征服只是暂时的稳定边疆不可能因为强制镇压而取得长时间的稳定。近百年来的西疆羌乱让大汉苦不堪言这个教训难道还不够深刻?我们征服了大漠但十几年之后鲜卑人又卷土重来这个教训难道还不能让你们清醒地认识到大汉中兴的关键所在?” “大汉中兴的关键不在于我们何时平定南方叛逆而在于西北两疆的稳定。” “如果我们不能把西北两疆的外族问题解决了就算我们平定了天下就算我们暂时稳定了社稷又能维持多少年?外族人口在不断地增长外族实力在不断地增强外族生存处境越来越艰难如果我们不能乘着现在这个难得的机会迅解决边疆外族的生存问题边疆就不会稳定。边疆不能稳定社稷就会陷入持久的动荡。试问在社稷持久动荡的情况下大汉还能有中兴的一天吗?” “光武皇帝之所以能中兴大汉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得益于匈奴人的分裂如果没有呼韩邪单于的归顺没有北疆的持续稳定当年的大汉很难在几十年时间内恢复元气更不可能有实力远征西域。光武皇帝对外族的政策光武皇帝与民休养迅恢复国力的政策都值得我们借鉴和学习。” 焦龙轻声苦叹神情专注地望着火盆里炙热的炭火脸上露出深重的忧色“征战之余要多看看书。尤其是史书不但要看更要去想否则看了也是白看。” “现在西北两疆基本平定了只剩下南方的叛逆了所以你们想打因为只剩下南下作战还能捞取战功。门阀富豪、官僚士人、商贾富豪们也想打因为只剩下南方州郡的土地和财富还可以掠夺。百姓们也想打因为南方的州郡收复后天下就没有仗打了他们可以过上安稳的日子可以不用年复一年的征服大量的徭役可以安安心心地种地了。” “但我不愿意打为什么?因为我承受不起失败。我已经打了二十多年的仗了几十万将士战死在沙场上几百万上千万的百姓死在了战乱中。我不想因为一场失败再打二十多年的仗再让几十万将士倒在战场上再让几百万上千万的百姓埋骨荒野。要打就要打赢就要有绝对的把握但我现在没有绝对的把握打赢这一战。” “什么时候才有绝对的把握?朝堂稳定边疆稳定财赋充足百姓能吃饱穿暖几十万大军士气如虹。到了那个时候我才有绝对的把握打赢这一战我才会率军去打这一战否则我绝不会出兵我绝不会置社稷的安危于不顾带着盲目的自信和自大去打这一战。” 众将垂不语。 “大将军变了……”雷子忽然小声说道“你不再是过去的那个大将军了。” “对我是变了。”焦龙点头说道“我现在背负着中兴社稷的责任我要保护两千多万百姓的生命我不能冒丝毫的风险去做任何一件可能导致中兴大业受损的事情。我是大汉的大将军我做任何一个决定先要考虑社稷的安危考虑百姓的存亡即使这个决定可能违背了良心和道义违背了用兵之道但我都要去做。我不能不做我也不敢不做。假如有一天你坐到了我这个位置上或许你能理解我现在的想法和做法。” 鲜于辅捂着嘴咳嗽了几声然后忧心忡忡地说道:“大将军的话一语中的啊。目前对于大汉来说最重要的不是南下平叛而是稳定边疆。诸位大人可有什么良策?” “我们都是北疆人都曾在北疆征战多年你们几个还在北疆戍守了十几年……”焦龙指指鲜于银、卫峻和雷子“你们说说用什么办法才能最大程度地稳定西北两疆以便解决朝廷的后顾之忧帮助朝廷把全部精力投到恢复国力和南下平叛这两件大事上去?” 几个人互相看看都把目光集中到了阎柔身上。在几个幽州籍的将领中除了徐荣和鲜于辅就算阎柔最擅长处理对外族的关系了。焦龙举荐他为镇北大将军坐镇晋阳戍守北疆并不是因为阎柔的赫赫战功而是因为阎柔在处理外族关系上很有一套办法。前年汉军顺利收复河西阎柔居功至伟。 “自高祖皇帝对匈奴实施‘和亲’政策以来征伐和安抚就成为大汉处理外族关系的两种主要手段。”阎柔说道“目前征伐已经达到了重击和镇制外族的目的接下来就要使用安抚的手段了。” “如何安抚?”卫峻调侃道“和亲?馈赠?封王?南迁?” 阎柔对卫峻的调侃一笑置之“把胡族诸部大量迁入的确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因为胡人入侵的要目的是为了生存但把胡族诸部大量迁入边郡会引一系列问题最严重的就是边疆安全问题。然而几百年来阻碍胡族迁徒边郡的最根本问题其实不是边疆的安全而是汉人和各族胡人之间不能互融。” “不能互融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双方之间的仇恨更主要的是因为双方之间的语言、文化、风俗习惯等等差异太大。” “举个最显而易见的例子。匈奴、乌丸、鲜卑、羌人和西域诸国都有收继婚或续嫁婚的婚俗就是‘父死子妻其后母兄弟死则尽取其妻妻之’这种习俗和胡人以畜牧为生有关系。对胡人来说牲畜作为活财产极易失散为了确保本族的财产和血缘关系不出问题本族的妇女随即成了族长的活财产让子弟直接继承是天经地义的事。但在汉人看来这是**是极度野蛮的习俗 没有人性和道德所以他们极其鄙视胡人坚决拒绝和胡人通婚。” “朝廷在这件事上是如何处理的呢?我们来看看历代‘和亲’公主的命运就知道了。” “本朝与匈奴和亲后凡嫁给匈奴大单于为瘀氏(大单于之后)的宗室女子大都无法逃脱这个厄运即使主动要求远嫁呼韩邪单于的王昭君也不例外。呼韩邪单于死后按照匈奴婚俗昭君要被转房于大单于的儿子为妻她认为这是**曾上书孝成皇帝要求返回故土但孝成皇帝不许逼令她遵从胡俗她无奈只好嫁给了呼韩邪单于的长子为瘀氏。孝武皇帝时江都王刘建的女儿细君作为公主嫁给了西域乌孙王昆莫为夫人后来昆莫要把细君嫁给自己的孙子岑陬。公主不从上书孝武皇帝孝武皇帝命令她遵从乌孙婚俗。细君只好委曲求全嫁给了昆莫的孙子。” “公主上面有皇帝不听不行但普通百姓就不管了他们不愿意。山高皇帝远皇帝管不着他们婚嫁的事。”阎柔摊开手无奈地说道“汉、胡通婚是各族互融的一个重要方面如果不能通婚各族之间的关系不能融洽这内迁杂居就变成坏事了。” “其次朝廷的安抚政策有个很大的缺陷这个缺陷也是因为汉人对胡族的极度鄙视造成的。在朝廷的眼里把胡人迁徙到边郡居住是一种怜悯是一种施舍所以朝廷对待胡人比对待乞丐还差不要说平等、公平了就连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过去太傅刘虞大人对胡人不错把他们当人看但公孙大人呢?公孙大人把他们当作了一群狗只要心里不高兴就去烧杀掳掠。公孙大人高兴了胡人就不高兴了狗随即也就变成了狼。” “因此朝廷的安抚政策要做出重大调整。比如通婚通婚可以但胡族诸部先要改变自己的习俗要遵从汉人的婚嫁习俗。胡人现在也是大汉子民必须无条件地遵从大汉律法抛弃那些陈规陋习。现比如胡人受到的不公正待遇如何改变?这个问题很复杂但我认为先要提高胡人的地位。匈奴右贤王刘冥战功显赫现在是大汉的度辽将军将来可以到朝廷为卿而穆斯塔法、祭锋将来都可以出任边郡太守还有像楼麓、弧鼎、弃沉、射缨彤、鹿欢洋这些大小王都可以做将军可以统率大军为大汉戍守疆土。” “安抚不是让他们吃饱肚子就行了要充分信任他们要公平对待他们要给他们为大汉建功立业的机会要让他们感觉到自己是大汉人只有这样汉、胡之间才能迅融合边疆才能真正走向稳定。” “说得好啊。”鲜于辅赞道“一直以来本朝都尊奉‘以夷制夷’之策但在实际实施中因为偏见和自大大汉人从骨子里就瞧不起外族把外族人当作异类像对待畜牲一样对待他们根本没有理解‘以夷制夷’之策的精髓。” “过去班将军在西域的时候把西域诸国的人当作自己的兄弟结果西域诸国人人臣服西域稳若磐石。但等到班将军死了继任者任尚、段禧因为没有班将军的胸怀和策略严苛酷虐施政不当结果短短数年内西域诸国便纷纷叛乱导致朝廷不但和西域断绝了联系更为再次征服西域耗费了上百亿的钱财。” “西疆上百年的羌乱更是一个血淋淋的教训。我们回头去看看这段百年历史不难现当年只有皇甫归、张奂等少数文武大吏能够在一段时间内稳定西疆原因很简单就是像段将军那样毫无节制地屠杀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朝廷的‘以夷制夷’之策并没有错误关键在于执行的大臣能不能正确理解这个策略。可惜的是很少有人能认识到这个策略的本质这种认识上的错误直接导致西疆百年来战乱不止朝廷频频用兵以致于数十万将士埋骨荒原军资更是耗费了数百亿之巨活活把大汉拖垮了。” “我们再来看看匈奴。孝灵皇帝光和二年(公元年)护匈奴中郎将张修因为和匈奴大单于呼征不和擅自斩杀呼征改立右贤王羌渠为大单于此事埋下了隐患继而直接导致了须卜骨都侯和白马铜的叛乱。匈奴人归顺朝廷快两百年了为什么还不能融入大汉?张修为什么胆敢诛杀匈奴人的大单于?虽然张修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但他一时的冲动给大汉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当年为了平叛我们死了多少将士耗费了多少钱财?” “这就是错误理解和实施‘以夷制夷’之策的后果归根到底还是……”鲜于辅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然后又指了指自己的心窝“因为我们自己没有正确认识到‘以夷制夷’的精髓好心做了坏事。本来想稳定边疆稳定社稷但结果事与愿违反而挑起了边疆战乱祸害了社稷。” 鲜于辅有些激动脸色苍白咳嗽得更加厉害。 雷子坐到他身边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鲜于辅摇摇手把雷子推开继续说道:“以夷制夷之策的精髓是什么?本质是什么?班将军、班勇将军、皇甫归将军、张奂将军……这些先辈们用他们一生的征伐给我们做了完美的诠释那就是平等。要像兄弟一样对待他们要给他们做人的尊严要给他们活下去的希望要让他们看到生存和展的未来。” “胡人也是人他们有生存的需求有做人的尊严我们不能把他们当作牲畜需要他们的时候就拿出来用用用完了就丢到一边不闻不问甚至张口就骂伸手就打甚至肆无忌惮地剥夺他们生存的权力把他们逼到死亡的深渊。”鲜于辅用了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这些年我们扪心自问如果没有这些胡族铁骑没有他们的忠诚和勇敢没有他们的累累白骨我们能走到今天吗?我们能为大汉打下中兴的基石吗?” “但我们是如何对待他们的?我们曾承诺让他们迁徙到边郡但自从天子和朝廷到了晋阳后朝廷的策略变了我们至今还没有实现这个承诺。” “他们又是如何对待我们的?中原大战需要他们他们去了给了我们牲畜和草料;关中大战需要他们他们也去了还带去了牲畜和草料;河西大战需要他们他们还是去了几乎所有的牲畜和草料都是他们提供的;今天扶罗韩和射隆举兵叛乱了大漠上的很多部落还是坚定地站在我们这一边没有背叛我们。开春后他们还要再次聚集在一起帮助我们平定叛乱稳定大漠。” “他们做到了一个兄弟应该做的事不管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也不管他们是否有重霸大漠的念头他们都在我们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毫不犹豫地伸出了双手。” “我们呢?我们难道不应该感激他们的帮助?不应该回报他们的忠诚?不应该给予他们兄弟一般的信任?” “但我们做了什么?我们何曾感激过他们?我们何曾回报过他们的忠诚?我们何曾给予过他们兄弟一般的信任?” “没有我们从来就没有我们一直高高在上我们认为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都是应该的。他们就是牲畜就是奴仆就是蛮夷他们应该给我们做这一切。如果他们不做如果他们有怨言如果他们违背我们的意愿他们就是叛逆就是毫无人性背信弃义的野狼就应该把他们的脑袋全部砍下来。” “这就是我们的大汉人对胡人的态度对以夷制夷之策的理解。胡人只能无条件地给予无条件地服从我们则只要坐享其成就行了。所谓的以夷制夷不过就是利用愚蠢、贪婪、野蛮的胡人去对付同样一群胡人。在大汉人的眼里胡人没有尊严没有地位甚至没有生存的权力。我想杀你就杀你不需要理由就象张修砍下匈奴大单于的脑袋一样。相反如果胡人有了抗拒的举动和念头如果胡人拿起武器为生存而战大汉人会说什么?瞧这就是胡人愚蠢、贪婪、野蛮的胡人他们就像狼永远都喂不饱永远都不知道感恩图报。大汉人从来就不想想自己给了胡人什么?自己是如何对待胡人的。我们认为自己天生就是胡人的主人在我们的脑海里从来没有想过要回报胡人要对他们信守承诺。胡人背叛了叫背信弃义但大汉人逼得胡人无法生存的时候那又叫什么?” 屋内寂静无声只有鲜于辅激动的声音回荡在众人耳边。 “以夷制夷之策从出现到现在几百上千年了可以一直追溯到大周朝甚至追溯到更遥远的夏、商年代。它之所以出现是因为生存的需要。” “纵观历史中原人和大漠人之间的战火自始至终就没有停息。尤其到了灾患频繁的年代这种为生存而战的战斗就更加激烈。北戎、匈奴、东胡、鲜卑、羌、乌丸、氐等等如果算上西域诸国和辽东的扶余、高句丽等国中原人为了守住疆土曾经付出了非常惨重的代价但这种为生存的战斗不会停止。” “西北两疆的贫穷不会改变大漠的贫瘠和荒凉同样不会改变。所以像冒顿、檀石槐、慕容风、六月惊雷这些以攻占中原为毕生心愿的外族领们一代代也会层出不穷。只要生存的问题一天不能解决他们就一天不会放弃努力。” “中原人为了守住疆土想尽了办法修建长城劳师远征和亲安抚以夷制夷……对于今天的我们来说在西北两疆都已平定在已经实际控制大漠的情况下以夷制夷之策显得非常重要这是稳定西北两疆和大漠最好的办法也是唯一的办法。” “但朝廷至今没有修改对外策略至今没有重视以夷制夷之策至今还把重兵戍守和修建长城做为稳定西北两疆和大漠的最好办法这根本就是错误的根本就是舍本逐末根本没有吸收几百年来边疆战乱的教训。” “为什么?”鲜于辅手指焦龙然后又一一指向玉石、鲜于银、卫峻、雷子“因为你们都没有把胡人当作兄弟因为在你们的眼里胡人天生就是贱种天生就是奴仆天生就是畜牲天生就是你们屠杀的对象。因为你们喜欢杀人因为你们从来就没有想过为什么要杀人。” “几百上千年了中原人杀了多少胡人?何曾灭绝了胡人?北戎人没有了匈奴人出来了匈奴人败亡了鲜卑人出来了羌人出来了乌丸人出来了氐人出来了胡人杀得完吗?胡人能灭绝吗?一代代的杀戮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终止?” “杀戮解决不了生存问题要想解决生存问题汉人和胡人必须携手合作必须像兄弟一样齐心合力互相帮助这样才能看到生存的希望看到后人繁衍生息安居乐业的希望否则大汉不可能长治久安。” “历史给我们的教训太多了因为和胡人互相厮杀导致亡国的例子也太多了我们应该痛定思痛应该为了大汉的强盛制定一个符合实际的切实可行的对外策略。” “我不停地上书朝廷我反复解释边疆现状我告诉他们稳定边疆的措施不是重兵戍守也不是修建长城而是要解决胡人的生存问题。” “陈胜、吴广为什么举兵起事?赤眉、绿林为什么举兵起事?黄巾军为什么举兵起事?和胡人一样也是没有活路也是无法生存了。汉人没有活路了都要去抢都要举起大旗征伐天下何况胡人?重兵戍守挡得住胡人对生存的乞求吗?万里长城挡得住胡人对生命的渴望吗?挡不住根本挡不住。” “以夷制夷的关键在于‘以夷’如何‘以夷’?如何才能让归顺大汉的胡人忠诚于大汉甘愿为大汉浴血奋战?很简单生存给予他们生存保障他们的生存。如何才能让他们为了大汉而甘愿抛头颅洒热血?同样很简单让他们成为大汉人让他们融入大汉让他们的身体里流淌着大汉人的血液让他们得到大汉人的信任得到大汉人的尊严。” “要想做到这一步需要时间需要大汉人和外族人的共同努力。但更重要的是朝廷需要即刻改变对外策略我们需要即刻改变观念改变戍守边疆的策略。” “我需要你们的帮助……”鲜于辅冲着众人连连拱手“今日的朝政控制在北疆大臣手中只要你们和我一起联名上奏和我一起齐心协力朝廷的对外策略一定会生改变。为了确保这个策略能够持续实施并且得到正确的推行我们需要一个能够正确理解‘以夷制夷’之策的天子需要一帮能够正确理解‘以夷制夷’之策的大臣。所以我们要做的事还很多很多……” 鲜于辅仰天悲叹“我不行了我的时间不多了。我希望临死之前能看到朝廷颁布一个正确的对外策略这是我今生唯一的心愿了。” 众人吃惊地望着鲜于辅。 “羽行兄现在还是新年你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焦龙安慰道“你今天这番话提醒了我们。我们的确做得很不足对策略的理解也有很大错误。我们几个会想办法解决此事。你这番话我会原原本本地告诉殿下告诉子烈(徐荣)、飞燕(张燕)和仲渊(焦玮)他们。希望他们能重视对外策略并且马上做出修改。” “这趟边疆之行对陛下的震撼很大。在金雪原的时候陛下曾说如果他是鲜卑人的领他长大了一定要率军攻打大汉由此可见边疆和大漠的困苦对他触动很大。他会是一个好皇帝会完成我们的心愿。” 焦龙转头望向阎柔“羽行兄病倒了北疆的事就交给你。” “你呢?你要回长安?”阎柔问道。 “不我打算带陛下到辽东去一趟然后到乌侯秦水到火云原。”焦龙笑道“我要带着陛下看看这广袤的万里疆土让他知道大汉的雄伟让他知道大汉的穷苦希望他能把西北两疆和大漠牢牢记在心里。大汉能否中兴关键在于西北两疆和大漠的稳定将来还有西域的稳定只要这些地方稳了大汉的繁荣昌盛指日可待。” “辽东乌丸的叛乱刚刚平定东部鲜卑的内讧余波尚未平息此刻去辽东太危险了。”玉石急忙劝道“大将军你还是回长安吧。殿下到了晋阳后三番两次催你回京你为什么就是不听?” “我不回去殿下就不会回去这样仲渊可以在子烈、飞燕的支持下大刀阔斧地推行改制没有人可以阻挡他的‘攻势’。”焦龙叹道“仲渊等了很多年了好不容易等到机会我不能让他半途而废啊。殿下如今大权旁落又被仲渊逼得远走晋阳心里的愤怒可想而知。过段时间改制之策一一推行实施了初见成效了她大概就能理解仲渊的艰难和忠诚了她对仲渊的怨恨也会渐渐消散。” “但是……”雷子苦笑道“到了那个时候朝堂上的矛盾大为缓和大司马和丞相几乎把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他们在朝野上下非常有威信权势更是如日中天这对大将军来说……” “我需要他们建立比我更大的威信我需要他们的权势和我旗鼓相当甚至过我……”焦龙看看众人不解的目光笑着说道“但他们做得还不够威信还不够大权势也还不够大我还要给他们更多的时间。” “为什么?”卫峻吃惊地问道。 “有件事你们心里大概都有数。”焦龙犹豫了片刻决定还是解释一下“我们都是一起从幽州走出来的我们生死与共亲如兄弟我也不打算隐瞒你们。早点说出来你们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众将神色凝重。鲜于辅冲着焦龙微微一笑似乎对他这种做法很赞同。大家都是兄弟有些事早点说出来有好处免得将来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就是雯儿和秀儿的事。”焦龙低声说道“过几年她们两个总有一个要进宫那时我就是外戚了。” “外戚和后宫不得干政这是大汉律的规定这是原则这是大汉之所以逐步走向败亡这是我们打了二十多年的仗这是导致几十万将士和上千万百姓悲惨死去的根本原因。”焦龙用力挥了一下手“从张温等七位老大臣到晋阳重建朝廷开始从我们开始中兴大业那一天开始这个原则就重新成为大汉一条不可更变的律法凡违背者以谋大逆论处杀无赦。” 众人骇然变色。虽然谁都知道焦龙会成为外戚但谁都不会想到焦龙会主动离开朝堂即使焦龙今天说出来了众人还是难以置信内心极度震骇。 “或许你们说不让雯儿和秀儿进宫但此事我能做主吗?整个朝廷都在逼我我能不答应吗?我答应了就是外戚我成了外戚我还能继续把持权柄吗?我继续把持权柄等于践踏大汉律那么大汉律失去了尊严和威仪大汉还能中兴吗?我们打了二十多年的仗还有什么意义?” “你去哪?”卫峻急促地喘了一口气紧张地问道。 “我还能去哪?当然是这里了……”焦龙指指脚下的地面“这是我的家我回家我为大汉戍守北疆。” “陛下主政了你走了但殿下还在她短期内不会交出权柄这不成了后宫干政吗?”阎柔马上想到了一个可怕的问题说话的声音不由得有些颤抖。 “这就是我让子烈、飞燕和仲渊迅在朝堂上建立威信并且任由他们权势增长的原因。”焦龙说道“我之所以带着陛下远征西北两疆之所以让无畏(燕无畏)带着风云铁骑驻守晋阳就是为了让他们控制全局。将来我走了殿下的事是个很大的麻烦能不能逼迫殿下顺利交出权柄关键就在朝廷。如果朝堂上没有几个实力相当的大臣天子要想掌控全部的权柄难度很大。后宫干政迟迟不愿交出权柄这在本朝历史上有很多先例为了防患于未然我们必须早作准备。” 众将暗自惊骇。想到大将军离开朝堂后天子和长公主之间的争斗众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深夜焦龙和诸将起身告辞。 “子民你什么时候走?”鲜于辅问道。 “二月。”焦龙想了一下说道“不出意外的话二月中我就带着陛下先到卢龙塞然后去辽西再到辽东、乐浪两郡。时间允许的话我带他到扶余、高句丽巡视一下。” “那你大约何时到乌侯秦水和火云原?” “应该在五月前后。”焦龙说道。 “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先告诉柯比熊?” “可以。”焦龙说道“本来我想到了辽东后再告诉他既然你知道我的意图那就先告诉他吧。希望他能在五月前把扶罗韩和射隆的事解决了。当然这个时间太短了一点。” “我恐怕坚持不到那个时候了。”鲜于辅突然说道。 焦龙脸色微变走到鲜于辅身边抓住了他的手“羽行兄再过几年我们两个要调 第二三五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拓跋貉对拓跋韬的话心领神会他冒着风雪赶到弹汗山对射缨彤和射虎说如果一定要打你南部鲜卑也就从大漠上消失了还是想个别的办法杀了扶罗韩和射隆平息了大将军的愤怒迅稳定大漠为好千万不能让柯比熊一人独大。柯比熊这小子野心勃勃是条狼实力大了大漠上就要狼烟四起最后遭殃的肯定是大家。 现在事实摆在这里大漠都休养生息十六年了实力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但大将军往大漠一站哪个是对手?只要大将军不倒柯比熊就永远没有出头之日。我们还是制约一下柯比熊不要让他野心得逞免得把我们都害死了。 射缨彤和射虎接受了拓跋貉的建议。他们秘密派人联系射隆说你只要杀了扶罗韩戴罪立功我们兄弟就和好并保证在大将军面前替你脱罪。不管怎么说我们不能让南部鲜卑就此败亡白白便宜了柯比熊。 拓跋貉又跑到火云原劝说柯比熊。柯比熊看到他后非常高兴“我早就盼你来了。你来了扶罗韩也就死定了。”拓跋貉知道他心计深沉也不说话先听他说。 柯比熊说你去告诉扶罗韩我可以答应他的条件但前提是他必须杀了射隆先把南部鲜卑从大漠上彻底抹去否则一切免谈。 拓跋貉大笑你以为扶罗韩是白痴啊?射隆更是狡猾这时候他还对扶罗韩言听计从? 柯比熊嘿嘿一笑你从弹汗山来当然已经说服了射虎和射缨彤但射隆太狡猾他未必会上当需要有人逼他一下。我只不过帮你一点小忙而已。 拓跋貉二话不说掉头就去了闪电河。歃血结盟先握手言和其它的事慢慢再谈。扶罗韩和射隆各怀心思都答应了。 柯比熊率军赶到闪电河。拓跋貉建营相约结盟。就在结盟的头一天扶罗韩突然改主意了他觉得不安全。他说自己是大鲜卑王其它诸部落王应该到自己的大营商谈结盟的事。他调侃柯比熊说如果你怕死就不要来了让素利或裂狂风来就可以了。 柯比熊大怒带着五十个亲卫到了扶罗韩的大营。扶罗韩还不放心要求诸部落领把武器放在大帐外面各人的亲卫都距离大帐百步包括他自己的亲卫。 拓跋貉生气了“你到底还想不想结盟?” 扶罗韩说现在柯比熊还担心我杀他吗?是他要杀我我不能不防。 柯比熊丢下武器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扶罗韩的大帐。扶罗韩放心了设宴招待。柯比熊只吃肉不喝酒。扶罗韩大怒认为柯比熊不给面子“你和你父亲一样卑鄙无耻懦弱胆小。当年你父亲在驹屯战场上自杀了就象一条狗现在你也是你也是一条狗汉人的狗……” 柯比熊爆了他象狼一样怒声长嚎纵声扑上去撞倒措手不及的扶罗韩一拳砸在他的咽喉上。扶罗韩惨叫倒地。柯比熊翻身跳到他身上两只拳头如同狂风暴雨一般呼啸而下霎时间把扶罗韩打得血肉横飞。 诸部落领谁都没有动包括扶罗韩的几个兄弟都坐在毡席上一动不动。扶罗韩死了部落也就得救了否则所有人都难逃一死。 射隆脑中一片空白他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匪夷所思的结局。拓跋貉拿起一只羊腿狠狠砸到他脸上。射隆霍然惊醒本能地一跃而起飞身冲出帐外。 柯比熊还在嚎叫着怒吼着一拳又一拳地砸在扶罗韩的头上。 拓跋貉一边向嘴里塞着肉一边悠然自得地看着。他很欣赏柯比熊。这小子不错有股狠劲。可惜扶罗韩死得冤他大概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竟然被柯比熊活活打死了。 射隆带着大军离开了内电河乌丸人能臣氐跟在他后面两支大军飞向大鲜卑山方向行进。现在他不敢回去他必须等到大汉天子承认了他的南部鲜卑王地位后他才敢回去。然而他的部下不能理解他的心情他们中的一部分人背叛了他带着军队逃了回去投靠已经被大汉天子承认的南部鲜卑王射虎去了。 射隆大怒诛杀了几个小部落领。第二天早上他现自己只剩下几百人了。能臣氐毫不犹豫地把他杀了然后带着军队投奔柯比熊。现在能庇护他的也只有柯比熊了。 柯比熊收下了射隆的人头然后一刀剁下了能臣氐的脑袋。他现在需要能臣氐的脑袋以得到白山乌丸大单于楼麓的信任阻止乌丸人乘机夺取扶罗韩的领地从而给自己迅稳定中、东两部鲜卑赢取时间。 五月上柯比熊得到了扶罗韩的领地、部落和财产实力骤然猛增。射缨彤为此大为恼火约见柯比熊要求柯比熊把闪电河以西的土地全部让出来否则和他兵戎相见。柯比熊断然拒绝。 射缨彤大怒向昔日袍泽刘豹、楼麓、鹿欢洋、弧鼎、弃沉、木桃、木焦等各族领求援。射虎百般劝阻说大将军马上就要和大汉天子进入东部鲜卑巡视不宜再起烽烟。 射缨彤怒不可遏“你小子懂什么?现在如果不把柯比熊这只恶狼困在火云原将来第一个遭难的就是我们。大将军的眼睛比天上的黑鹰还要锐利你以为他看不出来?” 刘豹出兵了楼麓出兵了鹿欢洋也出兵了弧鼎、弃沉等人也出兵了一时间大漠上铁骑狂奔烟尘四起近六万铁骑向闪电河呼啸杀去。 柯比熊大惊失色以最快的度向骠骑将军鲜于辅求援。 大漠上的事变幻莫测刚刚好转的形势再度急转直下。这次烽烟再起挑起战事的一方都是大汉的功勋战将即使是鲜于辅也毫无办法。他的病情一直不稳定突闻此讯陡然加剧。他急忙嘱咐镇北大将军阎柔日夜兼程赶到闪电河斡旋调解务必早日让大漠诸族停止纷争。 六月初双方在闪电河上游的草原湖对阵扶罗韩的部属突然临阵倒戈柯比熊大败槐头战死近五千士卒被诛余众被迫撤往火云原。 射缨彤督军猛追人皆两马度惊人。 柯比熊无力招架被迫弃守火云原逃亡乌侯秦水。中部鲜卑两千多个部落五万多户全部被射缨彤掳获。 阎柔不得不出面再打下去射缨彤就要成为大漠霸主了。 拓跋韬、步度更也出面了。射缨彤太疯狂了这样打下去难道就不怕大将军出手镇制吗? 六月下大汉天子和大将军到达乌侯秦水。 在这之前辽东都护焦溯、辽东太守公孙康等人极力劝阻此刻大漠战事紧张各族铁骑往来攻杀一旦天子出了什么事那就完了。辽东乌丸大单于楼班、扶余王尉仇台、高句丽伊夷模也很恐惧大汉天子如果在辽水一带出了事大家死定了谁都跑不掉。 大将军一反常态极其固执执意要北上乌侯秦水。焦溯等人无奈传令各地即刻出兵护驾短短时间内辽东便集结了各族大军五万人马高句丽更是倾国之兵唯恐出现意外。 柯比熊闻讯魂飞天外茫然无措。部落领们激烈争吵有的要撤往大鲜卑山有的要集结重兵和射缨彤决战有的建议逃往扶余暂避有的建议留下等待大将军的栽决。素利力排众议坚决要求大家留下并请柯比熊率两部领出迎三百里。 大汉天子和五万大军进驻乌侯秦水。 射缨彤的脚步停下了对面就是大汉天子和大将军还有五万辽东大军。这仗不能再打了。 焦龙怒斥柯比熊、阙昆、素利等人认为这场战事是他们挑起来的。阙昆不服“扶罗韩本居于弹汗山闪电河以西的土地本来就是中部鲜卑的领地是被扶罗韩抢去的。我们收复自己的领地没有错是射缨彤太贪婪了是他的错。” “那好射缨彤现在占据了火云原夺取了中部鲜卑七成以上的领地你去把它们夺回来?”焦龙怒声说道“如果不是我抢在射缨彤之前赶到乌侯秦水恐怕你要滚到大鲜卑山避难了。” 阙昆气得浑身颤抖但在焦龙面前他又不敢作只好强忍着。素利叹了口气小声劝道“阙昆现在我们是大汉的藩属这里是大汉的土地大漠是大汉的。我们住在那里草场有多大领地有多大都得听大汉天子的安排。这点道理你难道都不懂吗?” 阙昆霎时惊悟骇然望向焦龙。焦龙眼含杀气怒视跪在地上的柯比熊。柯比熊低着头神情灰败咬牙不语。裂氏、段氏、宇文氏、慕容氏等部落领站在四周悲愤至极。阙机站在角落里抬头望着帐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你不知道我要来吗?”焦龙走近柯比熊冷声问道。 柯比熊轻轻点头。他恨自己恨自己无能。当年豹子大叔虽然击败了大帅但大帅保住了中部和东部鲜卑保住了鲜卑人元气。然而闪电河一战自己不但把大帅留下的最后一点本钱彻底败尽甚至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他恨啦……豹子大叔算无遗策最终自己还是败了儿时要亲手报仇雪恨的誓言成了莫大的嘲讽。没有人能击败豹子大叔即使他孤身一人到了辽东还是能转眼间带出五万大军。大帅原谅我我不是他的对手不是他的对手啊。 “你知道我要来还敢和射缨彤决战闪电河?”焦龙愤怒地吼了一句抬手就要打他但这只手掌停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你太让我失望了。大帅怎么会把鲜卑部托付给你?你知道这几年因为你 的愚蠢鲜卑部死了多少人吗?” “豹子大叔射缨彤已经打来了难道你要我们束手就缚吗?”阙昆忍不住挥舞着双手叫道。 “你难道不知道我要来?”焦龙那只高悬空中的手猛然转向狠狠打在阙昆的髡头上“既然知道我要来还敢决战什么意思?我说话是放屁吗?” “豹子大叔……”阙昆气得跪在地上抡起拳头连砸地面“不打不行啊。” “射缨彤为什么敢打?因为他知道我对你们非常不满就算他把你们全部杀了我也不会惩罚他但接下来呢?接下来大漠会生什么?” “去年各部领为什么异口同声要我答应扶罗韩的求和?在那种绝对优势下为什么不愿意继续围歼扶罗韩?原因很简单他们不但要杀了扶罗韩还要灭了南、中、东三部鲜卑他们也想打破大漠的平衡从而给自己的部落取得最大的利益。还有你……”焦龙指了指柯比熊“你为什么不愿围歼扶罗韩?还不是想乘机吞掉南部鲜卑。” “人人都想吞了南部鲜卑包括你们。但你们想过没有南部鲜卑和白山、上谷乌丸是我风云铁骑的根基我岂肯自绝根基?” 大帐内的人霍然惊醒人人目瞪口呆。 忘记了风云铁骑戍守大漠十几年人们几乎把它忘记了。大将军这句话就象雷霆一刀霎时剁开了重重迷雾。 射缨彤突然疯狂的谜底揭开了一贯老成稳重的他竟敢召集六万大军攻杀柯比熊原来就是因为大将军的重托。 如果南部鲜卑忍让了任由柯比熊为所欲为大漠上的局面就和十几年前一样成了东、中、西三部鲜卑鼎足而立之势。大汉失去了最可靠的南部鲜卑对大漠的控制力随即急剧下降未来的大漠将烽烟四起未来的北疆将狼烟遍地。 大将军出手了。他带着天子长途跋涉到了辽东他借助大汉天子的威仪在辽东召集了五万大军和射缨彤形成了东西夹击之势。柯比熊死定了从他去年底和步度更、拓跋泓一起劝阻大将军围歼扶罗韩开始他就成了大将军的攻击目标。 但大将军不想置他于死地大将军对中部鲜卑有感情。这里是铁狼、公孙虎等人的家园是大帅慕容风的家园是风雪的家园是大将军自从有记忆以来成长的地方。只要柯比熊想明白了低头了他依旧可以拥有火云原他依旧可以成为制衡大漠的一方势力。然而柯比熊辜负了大将军的期望柯比熊太想成为大漠的霸主了他急不可耐地把手伸向了弹汗山。 在大漠上生存就要遵照大漠的规矩即使大将军也不例外。射缨彤拿下了火云原南部鲜卑吞并了中部鲜卑焦龙也不能倚仗自己的实力强行命令射缨彤把中部鲜卑还给柯比熊。不过侥幸的是大将军及时赶到了乌侯秦水保住了东部鲜卑。 “中部鲜卑从今天起没有了。”焦龙用力一挥手转身走出了大帐。 柯比熊跪伏在地失声痛哭。 射缨彤、射虎、鹿欢洋带着鲜卑、匈奴、乌丸三族领觐见了大汉天子然后匆忙赶到中军大帐拜见大将军。 刘豹的儿子刘千石、弧鼎的儿子鼎钟、弃沉的儿子沉子雨、木桃的儿子桃贲、木焦的儿子焦横等一帮十五六岁的部落小将看到大将军非常兴奋围在他四周说个不停。大漠人寿命不长到了四十岁就要准备归天了所以很多人十二三岁就上战场而十三四岁就指挥大军纵横大漠的部落领比比皆是。 “这是谁家的孩子?”焦龙看到一个结实的小孩站在众人身后胆怯地望着自己急忙问道。 “这是楼麓的十四子麓鹰小名叫黑墩子。”射缨彤把他拉到焦龙身边介绍道“打仗很勇猛将来比他爹有出息。” 焦龙捋须大笑“头一次见面要给礼物的……”焦龙随手把自己的战刀解了下来“伯父行伍之人没什么好礼物这把刀就算见面礼吧。” 麓鹰欢天喜地地接过战刀趴在地上叩了三个头“咚咚”作响。 焦龙亲自把一帮小将送出大帐再回来时脸色就很难看了。 射缨彤、射虎、鹿欢洋忐忑不安撩衣就要跪下。 “罢了老兄弟了还请什么罪?就算你们杀了他我也不会责怪你们一句。”焦龙挥手示意他们坐下“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一切听大将军的。”射缨彤说道“但大漠上从此没有中部鲜卑了除非柯比熊把我击败把我赶走。” 焦龙稍加沉默后说道:“我想乘这个机会建立辽北郡把中部鲜卑和东部鲜卑的领地都划进辽北郡如果你们答应了柯比熊不敢不答应。” 射缨彤转头望向射虎。射虎毕竟是南部鲜卑王把部落领地纳入大汉疆域必须由他说了算。 射虎几乎没有考虑张嘴就说道:“行听大将军的。” “以闪电河为界。闪电河以西是汉北郡隶属并州。闪电河以东是辽北郡隶属幽州。建辽北都护府负责看护鲜卑诸部和辽东诸国。”焦龙看看三人笑着问道“你们看怎么样?” “没问题。”射缨彤笑道“柯比熊要感谢我。如果不是我在草原湖杀死了东部鲜卑的老帅槐头现在他在东部鲜卑如何立足?” 柯比熊、素利等鲜卑领接受了大将军的建议。 七月上小天子下旨建立辽北郡镇北大将军阎柔兼领辽北郡太守。 大将军报捷长安小天子率军平定大漠叛乱在大漠中东部建立辽北郡为大汉开疆拓土功勋盖世。 七月中射虎、鹿欢洋等率军撤到闪电河以西回到南部鲜卑。柯比熊率领东部鲜卑诸部居于辽北郡东部。原中部鲜卑两千多个部落五万户尽数归于大汉。 天子下旨拜射缨彤为辅汉将军领辽北都护屯兵于辽北郡西部戍守辽北郡。 七月下幽州急报骠骑将军鲜于辅病逝。 大将军焦龙悲痛欲绝携天子急越过大燕山为鲜于辅主持大丧。 前年底麴义战死于西海今年鲜于辅又病逝了两位袍泽的离世给了焦龙很大打击他终于支撑不住病倒于蓟城。 小天子和焦秀侍奉左右日夜照顾但大将军的病情没有丝毫起色。 八月下长公主不顾长安大臣们的劝阻和小雨、风雪一起日夜兼程赶到幽州。九月上太医令黄达到达幽州他建议把大将军即刻送回长安如果继续拖下去性命可能不保。 大将军不愿意走小雨和风雪也担心长途跋涉加重病情但长公主下了决心谁都劝不住她。 九月中小天子统率大军护着大将军急赴长安。 大汉元平四年(公元o年)九月长安。 丞相府。 夜已经很深了焦玮依旧伏案阅卷没有丝毫的倦怠之色。自从出任大汉丞相以来他殚精竭虑日夜操劳鬓角已隐见白丝额头上的皱纹也越来越多昔日高大的身躯也日渐清瘦。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屋外传来。焦玮眉头微皱放下了手上的竹简抬头向房门方向望去。 丞相府长史贾逵推开门三两步走近焦玮神色颇为紧张“大人大司马请你急赴麒麟殿说有要事相商。” “大将军出事了?”焦玮骇然变色。 “应该不是我估计是南阳战场出事了。”贾逵小声说道“我昨天到尚书台听王凌大人说后将军杨大人攻击宛城受阻后随即南下攻打新野打算切断叛军退路。南下打新野比较冒险稍有不慎就有可能陷入叛军包围所以大司马和太尉大人急告杨将军请他不要冒险还是稳扎稳打继续围攻宛城为上策。但杨将军很自负大概在送出奏章的同时就已经率军南下攻打新野了。” 焦玮焦虑不安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备车快快……” 马车疾驰在宽敞的大道上十八缇骑左右保护向未央宫飞而去。 焦玮斜靠在车座上把自己掩藏在黑暗里双目紧闭脑子里全都是杨凤全都是南阳战场。 这是一场不该打的仗但随着朝廷修改对外策略一直被压制的朝堂矛盾终于爆了。为了缓和和转移朝堂上越来越激烈的矛盾朝廷不得不动了这场南阳之战而始作俑者就是自己。 大将军和边郡文武大吏要求修改对外策略的联名奏章说明边郡和大漠上的形势很危险西北两疆不能稳定朝廷就无力南下平叛这是血的事实。为了确保中兴大业能够顺利推进朝廷被迫提前修改对外策略。 焦玮提出了五个修改建议。一是逐步迁移外族进入边郡居住引导和帮助他们改畜牧为农耕在一段时间内或者灾荒之年给予减免赋税并在此基础上慢慢实施‘离散部落’之策争取在几代人之后甚至几百年之后把迁入边郡的外族人全部纳入大汉户籍。 二是重用外族人尤其是边郡各级府衙其府内掾属必须征辟一部分外族人管理外族事务以赢得外族的信任和忠诚并在此基础上逐步把一批外族权贵迁移到京城或者其它大城居住把他们纳入士籍融入大汉。 三是边疆戍边要倚重一批外族将领边郡士卒也尽可能从外族部落中征募以减少中原人的北迁缓解因为汉胡杂居给边郡造成的诸如草场、田地、习俗等等各种矛盾让杂居各方逐步建立起信任并在此基础上慢慢推行诸如通婚等等有助于各族之间加快融合步伐的律令。 四是在各外族单于庭、王庭设立学宫置明师让各族王公权贵、大小领们的后代从小就说大汉话写大汉字读大汉书长大了到太学再深造通过试经(考试)的优秀者可以入仕为官。到边郡授学的明师从太学诸生中择优录取三年一换回朝后予以重用。 五是赈济制度这是确保西北两疆和大漠稳定的基础。焦玮的赈济制度不是单方面的无偿馈赠而是朝廷和外族和边郡百姓共同预防和抵御灾患。边郡建官仓官仓囤积的谷粟一部分由各地“入粟拜爵”的富豪运送一部分由朝廷运送一部分由当地府衙筹措。边郡建马政朝廷投入钱财并利用边郡和大漠上的各外族战马、牲畜、草场等等和各外族一起圈地养马养牲畜以备战争和灾患。 焦玮对外策略的原则就是“征伐和安抚”但他偏重安抚而且很多政策都是几代人甚至百年以后才能看到效果所以这个新制的对外策略在朝议上很快得到了通过。然而接下来的事就让所有人目瞪口呆了。 焦玮为了实施这个新的对外策略说服了长公主殿下、大司马徐荣和太尉张燕做了一番人事调整。 杨凤被拜为车骑将军免去了卫尉卿一职成了一个没有实权的将军。左将军颜良出任卫尉卿主掌南军戍卫皇宫。 杨凤认为焦玮有意把他赶出朝堂对焦玮极其愤恨而焦玮似乎为了平息杨凤的愤怒马上把左卫将军吕布征调回京让征南大将军钟繇代替吕布督青兖两地兵事。接着又罢免了赵云的光禄勋卿由大鸿胪卿袁耀接任。 杨凤、吕布、赵云三个人都成了没有实权的将军那么谁去督领豫州兵事? 朝廷没有宣布而是宣布了新的大鸿胪卿。 匈奴右贤王、度辽将军刘冥出任大鸿胪卿本朝历史上第一个外族九卿大员。 满朝震惊反对的奏章象雪片一般飞向晋阳。过去孝武皇帝的时候匈奴休屠王之子金日曾是托孤四大臣之一但他也不过是个光禄大大。今天刘冥何德何才高居九卿之位?难道就是为了讨好外族? 长公主远在晋阳大臣们没有圣旨也不敢擅自出京谁都无法当面劝谏所以这反对弹劾的奏章也就石沉大海毫无消息。 太傅杨彪实在无法接受改制可以但也不能这么改。这算什么?这也叫治国之策?我看这是卖国之策。他连续上奏长公主长公主置之不理杨彪愤而请辞。他不干了。这次长公主马上回书了好言安慰了一番然后同意了。 宗室刘和出任太傅一职。 光禄勋卿袁耀也不干了。当年袁术在北军做长水校尉的时候刘冥是长水营的军司马是袁术的部下。袁术在信都城差点被大将军杀了而原因就是因为刘冥的背叛。和一个背信弃义之徒同殿为臣而且还是一个匈奴人他觉得非常羞耻。他上表请辞要到州郡去任职主动要求外放京城待不下去了。 朝廷给了袁耀一个惊喜拜袁耀为平南将军督领豫州兵事。 朝廷为何做出这种任命长安有很多猜测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现在袁耀到豫州更好而钟繇有些待不下去了。 刘表中了钟繇的反间计杀了袁熙后来明白了在襄阳痛骂钟繇荆襄、江淮两地人所皆知。袁阀的势力遍及荆、豫两州门生故吏们一边骂刘表一边骂钟繇。袁绍都死了为什么还不能放过他两个儿子?即使要杀也要堂堂正正地杀何苦用这种卑鄙手段?豫州很多袁阀的门生弟子一气之下卷铺盖走人不跟钟繇混了。 袁耀本是文武兼备之才又是朝廷正式认可的袁阀家主他现在到豫州坐镇当然很快能收拢人心全力对付荆州刘表。至于为什么让钟繇督领青兖两州兵事估计还是考虑到荡寇将军雷重的那七万大军。和吕布比起来钟繇指挥雷重岳父指挥女婿当然更加得心应手了。 刘冥到了朝廷度辽将军谁干?谁统率度辽铁骑?河南尹徐晃出任度辽将军。 袁耀走了新任光禄勋是谁?张镇护大将军、青州刺史张.青州刺史是谁?少府卿许靖。许靖给外放了。 少府卿又是谁?原京兆尹余鹏焦玮的同窗。 京兆尹又是谁?原大司农丞朱穆焦玮的大舅子。 新任河南尹是谁?原尚书左仆射司马朗。 新任尚书左仆射是谁?丁立焦玮的同窗。 执金吾玉石将军一直统兵在外作战执金吾一职过去由颜良代领现在改由陈好代领。朱穆的弟弟朱出任治书御史。 长安人恍然大悟丞相焦玮借着这个机会把同窗刘冥、余鹏、陈好、丁立把至亲朱穆、朱全部拉上位了权势更大了。 当然了长公主也有收获宗室大臣刘和总算又回来了而且隶尚书事参予决策。 大司马徐荣和太尉张燕也可以接受毕竟杨凤做了车骑将军颜良和张也上位了而吕布和赵云都是功勋显赫的战将无人可以憾动他们的地位。 焦玮打着实施新制的旗号明目张胆地任人唯亲而长公主和大司马竟然置若罔闻此事立即刺痛了朝中大臣于是朝堂上出现了一股辞职热潮。 出乎意外丞相焦玮毫不在意一概批准。只要你愿意走打个招呼就行。 四月上朝廷诏告天下按照新制以试经选拔人才三年一次。但大汉中兴之期急需贤能之士故第一次选拔直接征召天下通知逸经、古记、天文、历算、钟律、小学、《史篇》、《本草》及以《五经》、《论语》、《孝经》、《尔雅》等各类人才齐聚京师试经(考试)入仕。 一时间朝野震动各地儒生贤良蜂拥而至长安太学竟然人满为患。 试经选拔在本朝一直是辅助选拔制度主要是考儒家经文考试方法有射策和对策两种。射策就是抽签考试内容侧重于对经义的解释主要用于太学内部的考试目的是督促诸生认真读经明了经义。对策则是根据皇帝或学官提出的重大国政、理论等问题撰文以对主要用于朝廷举荐的士人皇帝和学官考验合格后就可以授官了。 选拔新制规定试经考试分三种分别是行策、试经和律论。这三种考试方法按照难易程度分甲乙丙三科。每科有规定的职官名额。 本朝最初的射策考试根据难易程度分甲乙两科。王莽时将两科改为三科并增加了各科的取官人数。这种考试在王莽篡国之前是一年一试光武皇帝中兴后恢复甲乙两科两年一试。不过随着太学规模扩大儒生增多考试制度随即开始改动渐渐也就流于形式以察举荐士为主了。 五月上试经考试开始。丞相焦玮等公卿大臣许劭、王剪、杨彪等大儒名士齐聚太学论卷取士。 五月中第一次考试选拔结束。因为贤能之士远远过了规定的取官人数朝廷急奏长公主请求增加名额。长公主回旨不限定人数有多少取多少一个不要漏掉。 朝廷取贤良五百四十七人全部授官。朝廷的人才危机立时得到极大改善。 天下士人闻讯无不欢欣鼓舞准备三年后规模更大的试经选拔。 焦玮的试经选拔制度成功了为朝廷征募了大量优秀的各类型急需人才但同时也遭到了门阀世家的仇恨。 现在他们明白了为什么长公主、大司马和太尉大人都在背后支持焦玮因为焦玮早就说服了他们他保证试经考试可以为朝廷征募一批极其出色的人才他做到了给了门阀世家们重重一击也给危难中的大汉走向中兴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门阀世家和朝中遭到排挤的文武大臣们走到了一起他们正准备联手打击焦玮的时候南阳大战爆了。这场战争来得非常及时以致于焦玮在丞相府振臂欢呼。 去年长安的朝堂危机四伏今年长安朝堂上的危机更是一触即而长安的大汉天子远征塞外长安的长公主殿下远避晋阳长安朝廷的擎天柱石大将军焦龙更是在西北两疆誓死鏖战长安朝廷就象一棵倾覆在即的大树又像一叶惊涛骇浪中的浮萍虽然依旧在风雨中苦苦支撑但这时只要有一点外力它就会倒下就会被风浪吞噬。 襄阳人忍不住了优柔寡断、犹豫不决的刘表忍不住了挣扎在生死线上的曹操忍不住了居心叵测意图坐收渔人之利的孙权和周瑜忍不住了时刻想打进长安的刘备也忍不住了一艘艘特使的快船在长江上往来飞驶一张张慷慨激昂的面孔在襄阳城里进进出出进攻北伐一统社稷……激动的叫喊声响彻了江淮、荆襄和巴蜀各方势力都在厉兵秣马北伐的洪流已不可阻挡。 五月上襄阳的刘表出兵了蔡瑁、蒯良、文聘、徐庶、马良等荆州大将率六万大军杀向了鲁阳杀向了颖川。 五月上益州的刘磐 第二三六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此时征南大将军钟繇接到了外甥郭援的一封书信。郭援是袁耀帐下的校尉现正在南阳攻打宛城。他在书信中稍稍说了一下长安形势然后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今大将军病危而朝中奸佞擅权祸国社稷摇摇欲坠我欲拯救大汉但路在何方?” 钟繇脸色大变奋笔疾书。打南阳需要整个南方战场的配合独自一路攻击宛城胜算甚少极耗财赋。此时正值朝廷改制的关键时刻以丞相大人的行事风格绝不会同意车骑将军攻打南阳。但此次丞相大人一反常态积极支持其中必有深意你切切不可听信馋言误入歧途祸害九族。 此信送出之后郭援再无消息。钟繇焦虑不安书告雷重密切注意南阳必要时秘密抽调一部军队回屯许昌以防万一。 钟繇没有细说原因而雷重竟然想都不想急调三万大军回屯许昌。 “大人我们到了……” 贾逵的声音惊醒了陷入半梦半醒之间的焦玮他猛地睁开眼睛望着车窗外漆黑的夜空眼里露出了一丝狰狞杀气。 屋内的烛光很昏暗。 大司马徐荣坐在角落里两眼盯着刚刚走进来的焦玮脸色阴沉得可怕。 太尉张燕背负双手正在屋内走动看到焦玮后猛然挺直身形一股杀气喷涌而出。 尚书令田畴神情悲愤悄悄递给焦玮一个无奈的眼神转身走出了书房轻轻掩上了房门。 “如你所愿……”张燕俯身拿起案几上的急奏冷声说道“该死的都死了该叛的也都叛了该杀的现在也要杀了。” 焦玮狂喜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站在原地也没动极力抑制着内心的兴奋。成功了南阳战场终于出事了。 他看看张燕又看看徐荣然后接过了急报。 车骑将军杨凤在新野中伏其本人身受重伤丁波、林捷、薛兰等十几员大将全部战死两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 武猛将军梁百武、骁骑将军寥磊率军强行突围于穰城再度被围。 龙骧大将军王当率一万大军急支援突破湍水河救出了杨凤、梁百武和寥磊但本部一万大军折损过半仅带三千人马逃出了重围于顺阳又一次被围。 平南将军袁耀放弃回撤鲁阳率三万大军东进支援。双方在丹水河大战武牙将军焦云等四员大将和六千多将士血战而死。后荆州军主动撤退袁耀顺利救出杨凤、王当等人后撤到武关。 到了武关后黄猗、荀正、陆勉、子率、郑宝、刘询、郭援等人突然叛乱挟持了杨凤、王当和袁耀等人举起了“除奸佞清君侧”的大旗率军直杀长安。 “这就是改制的代价是吗?”张燕看到焦玮泰然自若不由得大为愤怒厉声质问道“我说过这一仗不能打不能打你为什么不听?难道修改刑律出钱赎罪就能平息他们的仇恨?三万多将士二十几员战将就这样死了。这都是你的罪过你的罪过。” “如果不改刑律恐怕豫州早就乱了那时死去的不是三万多将士二十几员战将有可能是整个豫州甚至包括洛阳都有可能丢失。”焦玮慢慢卷起竹简平静地说道“历朝历代的改制哪有不死人的?这很正常。有人因改制而受益有人因改制而受损利益受损的一方做些极端的举动很正常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不过……”他看看坐在黑暗中的徐荣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如今天子和长公主都不在长安大将军又在幽州病重生死未卜这么好的机会恐怕不仅仅是黄猗和陆勉一般人举兵叛乱应该还有更多人要跳出来……关中热闹了血雨腥风啊……” 焦玮的嚣张态度顿时激怒了张燕“只要把你砍了什么事都能解决。” 焦玮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太尉大人过去几万、几十万甚至几百万人的死亡对你来说都不屑一视今天怎么为了区区三万人失去了理智?把我砍了能解决什么问题?社稷能中兴?新政能实施?百姓能温饱?叛逆能授?另外话又说回来了难道你们不想杀人?如果你们不愿意看到今天的局面凭两位大人的实力难道还不能劝阻长公主?不能阻止杨凤攻打南阳?既然我们目的相同今天应当同舟共济、共度难关而不是互相埋怨和指责。” 张燕被焦玮这番话气得火冒三丈“是你要杀人。你秘密派贾逵到晋阳干什么?你以为我们不知道?贾逵到了晋阳长公主马上下旨你让我们怎么阻止?虽然朝中有人要杀你但形势还在控制之内完全没有必要非要推波助澜把对手都给逼出来。如今黄猗在前袁耀在后公开举兵反叛形势随时可能失控你想过后果吗?” “哈哈……”焦玮笑着连连摇头“殿下为什么离开晋阳?还不是你们怂恿的否则以朝中大臣们的劝谏她怎么会在这个关键时刻离开晋阳?殿下远赴幽州风云铁骑随即出塞。风云铁骑为什么出塞?北疆的叛乱已经平定了风云铁骑还要出塞吗?我想问问太尉大人如今风云铁骑在哪?是不是已经秘密进入了萧关正在顺着泾水河南下?还有凉州镇西将军姜舞的铁骑是不是也已经秘密进驻上?” “这都是给你逼出来的下下之策。我们就怕生叛乱谁知越怕什么它就来什么罪魁祸就是你。”张燕恼怒不已“你为什么非要这么干?难道大汉将士的性命在你眼里一文不值吗?你能有今天都是谁给你铺的路?你还有人性吗?你的良心在哪?” “南阳大败的责任难道应该由我承担吗?南阳为什么大败?杨凤将军为什么新野中伏?为什么接着又在穰城、顺阳两次被围?背叛有人已经背叛了。这次我们即使不打南阳但下次呢?下次打南阳也许我们损失的不是三万人而是六万人十万人甚至可能丢掉洛阳丢掉长安丢掉社稷。”焦玮反驳道“叛逆们要杀我要毁掉改制要南北分裂彻底倾覆大汉而襄阳人巴不得我们内讧巴不得南北分裂以便给自己赢得反攻的时间和机会。难道我们小心翼翼地避过这次叛乱朝廷就稳了?叛逆们就改邪归正了?” “代价太大了。”徐荣说话了嗓音低沉而悲恸“当年他们借着诛杀董卓的名义背叛了大汉攻杀洛阳导致社稷败亡今天他们又来了他们再一次背叛了大汉。我真不明白朝廷已经最大程度地满足了他们的要求为什么还不知足?难道他们个人利益当真比社稷利益更重要?没有了社稷个人的财富和权势从何而来?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如果他们懂得这个道理大汉怎会有倾覆之灾?”焦玮嗤之以鼻。 “董卓之祸距今不过十七年而已至今犹历历在目。”徐荣仰天长叹“前事不忘后世之师可惜……可惜……” 张燕怒气冲天指着焦玮还想痛骂徐荣轻轻拍了拍案几。“飞燕算了……人死不能复生或许早点把他们逼出来也不是坏事大汉中兴总有人要付出代价。当年董卓进京本意也是除奸阉清君侧重振社稷但结果呢?结果是谁把他逼上了绝路?董卓之祸就是前车之鉴今天我们绝不能重蹈覆辙。” “河南尹立即换人。”张燕长叹“命令右将军文丑领河南尹原河南尹司马朗即刻回朝。叫文丑即刻起程日夜兼程赶往洛阳驻守八关。” “命令武锐将军张绣领弘农太守拱卫京畿。” “命令威虏将军臧霸领青州刺史原青州刺史许靖即刻回朝。” “命令镇东将军高顺领青兖两州兵事征南大将军钟繇即刻回朝。如果现钟繇有谋叛之举无需禀奏朝廷即刻诛杀。” “拜雷重为镇南将军领豫州兵事如果豫州郡县有人叛乱无需禀奏立即予以诛杀绝不姑息。” “命镇军大将军燕无畏镇西将军姜舞各率铁骑急赶到长安戍守京师。” “慢……”焦玮突然打断了张燕“以我看这两支援军不要急着赶到长安再等一等……” 徐荣脸色微变心中不禁一阵战栗。张燕瞪大眼睛几乎要吃了焦玮“你还想干什么?” “还有人没出来……”焦玮笑道“不要急千万不要急……两位大人态度硬一点给我强有力的支持这时肯定还有人要背叛……既然杀开了头那就不要留下后患一次杀个干净。” “仲渊……”徐荣摇摇手“适可而止吧。” “如果大将军听到这个噩耗坚持不住一命归天了呢?两位大人是不是有绝对把握控制全局?”焦玮突然激动地冲到徐荣面前大声叫道“要杀就杀干净不要象董卓一样自取死路。当年董卓如果狠狠心把该杀的都杀了何至于有败亡社稷之祸?他最多不过象梁翼一样做个骄横跋扈的权臣而已但现在呢?现在倾覆社稷的罪责都是他的而真正应该承担倾覆社稷之责的袁绍、曹操、刘表之流却成了挽救社稷的英雄?告诉你这个世道没有公理只有战刀谁的刀锋利谁 赢了谁就是公理。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杀!” 屋内霎时静寂只有三位大臣急促的喘息声。 南阳大败黄猗、陆勉举兵叛乱挥军攻杀长安一时间朝野震惊。 叛军势如破竹连克商城、上洛、蓝田三城直逼杜陵距离长安只剩下一百二十里了。 黄猗以袁耀的名义传檄天下列举了焦玮十八条罪状号召各地州郡共同起兵讨伐丞相焦玮。 大司马徐荣、太傅刘和、太尉张燕、丞相焦玮惊慌失措一面命令左将军、卫尉卿颜良领一万南军进驻杜陵阻击叛军一面派御史大夫荀攸招抚叛军。 公卿大臣们在朝议上争吵不休。有的上奏弹劾焦玮叫他立即滚蛋免得引内乱败亡社稷;有的振臂高呼要捕杀焦玮砍下他的人头以平息叛乱;吕布、赵云、张、刘冥等大臣却夷然不惧要求征调各地兵马进京平定叛乱戍卫京师。 大司马徐荣犹豫不决太尉张燕茫然无措两个人一改往日的沉稳迟迟没有做出任何决定甚至都没有报奏远在幽州的天子。 大司马徐荣的解释是如果强行镇压肯定会祸乱关中。这可能危及社稷的安全所以倾向于安抚但安抚就要罢免丞相焦玮“我无权罢免丞相只能奏请天子和殿下做出决定因此这事不能急要慢慢来先劝劝黄猗、陆勉等人一切以稳定为上策。” 朝廷的不作为激怒了主战派大臣吕布在朝堂之上怒斥徐荣睚眦欲裂。主抚派大臣却兴高采烈一次次联名上奏要求即刻罢免丞相焦玮。 叛军看到朝廷惶恐不安气焰非常嚣张开始向杜陵展开攻击。 镇南将军雷重急奏朝廷叛军卷土重来再攻豫州。 许昌三万大军在徐岩、赵玄的指挥下死守鲁阳、昆阳一线几乎与此同时孙权、周瑜再次率军渡河雷重亲自指挥大军阻敌于淮水一线战况非常激烈。 雷重求援希望朝廷能从洛阳调兵南下先把士气高涨的荆州军打退。 大司马徐荣征求焦玮的意见是不是适可而止但焦玮一口否决“告诉雷重豫州土地一寸也不能丢即使七万人全部拼光了也在所不惜。这一仗打完了我给他钱粮让他再征兵十万。” 太尉张燕失声惊呼“仲渊长公主一旦下旨罢免了你的官职那就什么都晚了。不要玩火自焚了还是即刻调兵平叛吧。” 焦玮淡然一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以这颗人头做赌输了我认了赢了社稷则振。” 徐荣无奈回书雷重社稷安危尽在将军一人之手请将军不惜代价击退叛逆守住豫州。再书燕无畏、姜舞平叛时机未到等待攻击命令。 九月下天子、长公主和大将军到达中山国郡治卢奴城。 突闻长安大乱大将军急怒攻心病情再度加重。长公主怒不可遏对焦玮切齿痛恨下旨罢免焦玮以求迅稳定京畿。 小天子断然拒绝“对待叛逆只有一个字杀一杀到底决不姑息。” “现在国事我说了算。”长公主厉声叫道“你才多大?你懂什么?” “朕年纪是不大但朕知道什么叫养虎为患。”小天子挥舞着双臂扯着嗓子叫道“向叛逆低头朕的威严在哪?朝廷的威严在哪?丞相大人改制有什么错?这些叛逆竟敢要挟朕要挟朝廷死有余辜。” 长公主气得泪如雨下抬手就要打他“你就知道杀杀杀能解决什么问题?” 小天子一把抓住了长公主的手瞪着眼睛叫道“你今天下旨杀丞相三年后我就把所有叛逆全部杀了九族皆灭一个不留。” 长公主骇然心惊浑身冰凉。大将军成功了五年的戎马生涯终于把一个懵懂无知的孩子变成了一个杀气腾腾的悍将。长公主一把推开小天子怒气冲天地冲进了大将军的卧房。她恨大将军她恨大将军把小天子从自己身边抢走了恨他把小天子变成了一个残忍血腥的武人。 大将军躺在榻上形神枯槁眼里充满了歉疚“我知道这对你非常不公平但我没有办法我会死的你也一样如果我们都死了他怎么办?” 长公主心如刀绞抱着大将军号淘大哭。她何尝不知道大将军的心思但大将军是人不是神这几年为了精心培养小天子他放弃了一切甚至连朝堂政事都放弃了他盲目地信任自己的兄弟和部下他哪里知道大汉已经面目全非了。 大将军轻轻抱住她单薄的身躯凑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我们去晋阳吧。在大漠上像陛下这样强壮的孩子十岁就要上战场十三岁就可以指挥大军攻城拔寨了。当年你到北疆的时候也只有十岁你开府主事指挥我和北疆十几万将士征伐天下名震天下。你能做的事陛下为什么不能做?让他去吧天下是他的了。” “不我要去长安。”长公主泪水涟涟深情吻了一下焦龙坚决摇头“我要去长安我不能丢下社稷不管。陛下太小他什么都不懂……” “跟我去晋阳吧。”焦龙突然用力抱紧了长公主“我也许活不长了。如果老天有眼让我再站起来我就娶你……” 长公主惊呆了她难以置信地望着焦龙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跟我去晋阳。”焦龙郑重地说道“这是我今生最后一个愿望我要娶你。” 长公主突然死死抱住焦龙放声痛哭哭得肝肠寸断撕心裂肺。 九月二十九夜中山国国相府大堂。 烛火通明。 长公主两眼红肿端坐于案几之后。案几上左边摆着天子印玺右边摆着一个锦盒。 小天子站在长公主对面神情紧张。 前将军玉石、中军大将军贾诩、护军将军何风、冀州刺史杨明、胡骑将军祭锋、长水将军穆斯塔法、武猛将军吴雄、厉武将军彭烈、左中郎将段炫、右中郎将张萧、虎贲中郎将张震、尚书右仆射王凌、中书监刘放、侍中孙资、长公主府长史黄岳、大将军府长史傅干、司马蒋济等五十多位文武大臣跪坐于两侧。 “还记得这个锦盒吗?”长公主问道。 小天子摇摇头。 “打开它。” 小天子疑惑地看看长公主上前打开了锦盒拿出了里面的白绢白绢上有六个歪歪扭扭的字。“赐豹子于姑姑。”小天子马上明白了但他就是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会写下这六个字而且姑姑突然拿出这个东西用意何在? “这是谁写的?”长公主问道。 “是朕写的。”小天子不好意思地笑笑“姑姑这句话写得不对嘿嘿……” “那你就重新写。”长公主站了起来“你长大了天下是你的了但姑姑什么都没有只有这道圣旨……” “圣旨?”小天子吃惊地望着长公主。这是圣旨?姑姑今夜兴师动众把一帮文武大臣都叫来就是为了让自己把这六个字变成圣旨?但这圣旨能写吗?距离自己主政还有三年姑姑还要主掌权柄三年如果这圣旨一写那天下就变了。 “姑姑你怎么了?”小天子吓得声音都变了“姑姑这道圣旨不能写即使要写那也要等到三年之后。” “他还能活多久?”长公主声音很平静平静地让小天子有点毛骨悚然。 “姑姑……”小天子哀求道“姑姑请你以社稷为重……” “你也知道要以社稷为重?”长公主苦笑“你今天说了什么?” “姑姑朕错了朕一时胡言乱语……” “算了我刚才说了这天下是你的了……”长公主走到小天子身边把他搂进怀里亲昵地摸了摸他的脸“我把天下给你我走了……” 小天子目瞪口呆。文武大臣们也震骇不已。大堂上的气氛骤然紧张。 “姑姑你要去哪?”小天子可怜兮兮地要哭了。 “你把圣旨给我我去晋阳他活一天我就活一天……”长公主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水潸然而下。 大臣们齐齐跪下谁都不知如何劝阻。长公主深爱大将军她为了大汉她付出了所有的一切今天大将军命在旦夕她毅然要离开朝堂谁又能忍心阻止残忍地击碎她心中最后的希望。 长公主转身面对大臣们哽咽说道:“诸位爱卿陛下就托付给你们了。循旧例陛下主政还要三年但我们的陛下……”她低头看看神情黯然的小天子不禁悲楚万分再一次把他搂进了怀里紧紧地抱着“他长大了他懂事了他可以纵横天下了……” “姑姑……”小天子哭了“姑姑你不要走……” 长公主蹲下来轻轻抹去小天子脸上的眼泪“坐上案几后面去让姑姑给你行大礼然后我就走了……” “姑姑……”小天子一时惊恐至极泪如雨下死死拉住了长公主的手“姑姑你不要走……” 前将军玉石泪流满面猛然挺直上身纵声狂呼:“请陛下上座……” 长公主猛地挣脱小天子的手连退三步跪倒在地。 “姑姑……”小天子悲号一声扑上去就要抓长公主的手。傅干突然站起来挡在了小天子面前一把抱起他三两步冲到案几后面将他紧紧按坐在席上。 “跪……”玉石仰高呼声震大堂。 “跪……” 长公主跪伏于地想起十七年来的风风雨雨想起自己承载了十七年的重担想起死去的父母兄弟再也忍不住心中的万般苦楚失声痛哭。 大汉元平四年(公元o年)九月二十九长公主还政于天子天子主政。 大汉元平四年(公元o年)九月三十天子下旨赐婚长公主嫁于大将军焦龙。 同日大将军焦龙在长公主、小雨和风雪三人的陪伴下奔赴晋阳。 第二卷第十二章旌旗未卷第三节 小天子拿着圣旨看了又看迟迟没有说话。 贾诩微微一笑“陛下臣拟写的这道圣旨是不是有问题?” 小天子局促不安地摇摇头欲言又止。 “陛下有什么疑问吗?”傅干笑道“陛下有话请说出来这样臣等也好给陛下做出解释。” 小天子抬头看看他抓了抓脑袋迟疑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问道:“朕有些不解大将军为什么要把吕布将军即刻调到晋阳?如果大将军万一出了什么事能代替大将军坐镇北疆的也只有赵云将军或者……燕无畏将军。朕不明白大将军征调吕布将军是什么意思?” 贾诩、傅干、蒋济、王凌、刘放、孙资六人互相看看脸上都不由自主地露出了赞赏之色。小天子果然聪慧一眼就看出了这道圣旨的要害之处。 征调吕布将军是大将军临走前的嘱咐大将军用意何在几位大臣或多或少都能猜出一点但这话谁都不敢说。贾诩等人的目光望向了傅干和蒋济等待大将军的两位亲信做出解释。 “陛下认为大将军还能支撑多久?”傅干问了一个大臣们最害怕的问题。这个时候大将军一旦病逝后果不堪设想。 小天子神情一黯低声说道:“朕问过太医令黄大人了他很沮丧没什么信心。” “大将军在中原大战的时候曾病倒过一次。那次很危险幸好华陀大师及时赶到了。”傅干说道“华陀大师离开的时候对大将军说不要再上战场厮杀了否则很危险但大将军从来没有离开过战场。三年前西海大战的时候他身负重伤身体尚未恢复就带着大军远征北疆然后又到辽东。他根本没有休养的时间身体状况非常差而麴义将军和鲜于辅将军的先后离世更让他痛不欲生……”傅干连连摇头痛心疾“大将军终于倒下了他能站起来的机会很小除非出现奇迹……” “大将军倒下去了鲜于辅将军和麴义将军也离开了人世当今天下还有谁能威慑大漠?没有了无论是赵云将军还是燕无畏将军都不行。没有了大将军西北两疆和大漠上的胡族诸部马上就会叛乱尤其现在长安大乱南方战场形势紧张大漠动荡不安我大军根本无力北顾的情况下胡族诸部只要有一个人率先挥军寇边那么西北两疆和大漠随即失控这就是大将军不顾一切不顾生死急奔赴晋阳的原因。” “但大将军随时都有性命之忧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长时间。如果他在长安和南方形势没有稳定之前病逝谁来威慑大漠?所以他只有求助于长公主殿下。” “姑姑?”小天子惊讶地睁大眼晴“朕的姑姑能威慑大漠?” “今日大汉主掌权柄的是长公主殿下。当年中原大战的时候长公主殿下曾亲自到北疆征调胡族大军胡族诸部无不唯命是从其原因就是长公主殿下的背后是大将军和强悍的北疆大军。如今长公主殿下成了大将军夫人事实上等于掌控了北疆武力就算大将军不在了北疆大将和那些曾追随大将军征伐天下的胡族领们也会尊奉长公主殿下唯其马是瞻。”傅干脸上的表情很复杂说话的声音微微颤抖“今日天下长公主殿下的实力已经达到了巅峰对胡族诸部的威慑力甚至过了大将军。” 小天子霍然大悟一拳砸到了案几上非常激动地叫了起来“姑姑……朕的姑姑最厉害……朕知道了朕知道大将军为什么要征调吕布将军急赴晋阳了。吕布将军忠诚勇猛有他护卫姑姑姑姑的安全就有了保障姑姑安全了天下也就稳若磐石了。” 小天子兴高采烈但他随即现几位大臣神情严肃眉宇间忧色重重脸上没有半点喜色。 “怎么了?朕说错了?”小天子不好意思地抓抓头笑嘻嘻地问道。 “陛下刚才傅大人说的话你没有听见吗?”贾诩问道。 “听见了……”小天子奇怪地指指自己的耳朵“朕听得一清二楚没有漏掉什么。” “当今天下主掌权柄的是长公主殿下。”刘放一字一句郑重其事地问道“陛下听清楚了吗?” “啊?”小天子这次听清了两眼顿时瞪大一脸的惊愣“姑姑不是把印玺还给朕了吗?朕现在不是主政吗?” 贾诩摇头苦叹。傅干和蒋济垂不语。刘放脸显怒色狠狠骂了一句“这都是丞相大人做的好事。改制改制结果把长安改得混乱不堪形势急转直下逼得大将军不得不行此下策。” 孙资冲着小天子拱了拱手低声说道:“陛下回头看看本朝历史后宫还政可不是交还印玺这么简单。吕后时期孝惠皇帝为何忧郁而死?难道他没有主政?太子刘盈继位八年后被废吕后遂改立常山王刘弘为帝吕后病逝后太尉周勃等大臣随即又找了个借口把这位皇帝给废了改立代王(刘恒)为帝就是孝文皇帝。从这一连串的废黜、改立事件中陛下难道不能看出什么?” 小天子有点明白了感觉身上寒意层生不禁缩了缩脖子刚才的兴奋和激动转眼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道圣旨传到长安后会给长安传递三个讯息会造成三种后果。” 傅干继续说道:“第一大将军危在旦夕不得不把北疆武力交给长公主给长公主最大的实力让长公主坐镇晋阳威慑大漠。也就是说北疆形势极其严峻。长安不能乱长安如果乱了社稷可能有倾覆之祸。在社稷岌岌可危之际长安各方为了自身利益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迅平息长安之乱恢复长安的稳定。” “第二长公主实力骤增皇权空前膨胀不管长安势力哪一方胜出最后都要面对一个无情的现实那就是相权彻底失去了支撑。将来无论谁来执掌相权相权都要遭到灭顶之灾。这是长安各方势力谁都不愿看到的结果为了维持朝堂权力的平衡他们只有联合起来携手对抗。” “第三如果大将军的病好了在长公主殿下已经嫁给大将军的情况下大将军等于实际控制了皇权他拥有了天下最大的实力他可以为所欲为。这对于长安大臣们来说是个噩耗他们唯一的办法就是保住陛下给陛下最大的支持让陛下迅拿回所有的权柄。现在长公主殿下名义上已经还政于陛下这对他们来说是个非常有利的条件。只要他们愿意帮助陛下建立功勋稳定社稷他们就有机会保住大汉社稷。” “不过这个消息对于南方叛逆来说却是一个天大的喜讯他们可以据此指证大将军有篡僭之心可以借此机会稳定士气以便上下齐心共抗长安。”傅干轻轻叹了一口气“将来的仗恐怕很难打了。” 屋内寂静无声气氛压抑。 “现在怎么办?”小天子无精打采地问道“什么时候回长安?” “不能回长安。”贾诩说道“如果我们回长安长安的形势会更加危急极有可能演变成混战之局。到时不但关中被毁社稷都有可能崩溃。” 小天子傻了眼。本来他以为姑姑嫁给大将军是件欢天喜地的好事谁知大错特错。 “长安的乱局说到底是权力之争利益之争当权力消失了当利益受到巨大威胁的时候哪里还有乱局?”贾诩鄙夷地冷笑了一声“当年他们为了争夺权力和利益不惜背叛大汉倾覆社稷如今他们还不吸取教训还要自相残杀。如果不是大将军顾全大局非要以命相护当真应该让丞相大人把他们全部诛杀以免贻祸后世。” “不回长安我们去哪?”小天子沮丧地问道。 “陛下说去哪我们就去哪。”贾诩捻须笑道。 小天子惊喜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看看傅干等人“真的?” 第二三七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当然。”傅干笑道。 “我们去南阳。”小天子一跃而起兴奋地叫喊道“朕要去南阳打仗。” **** 十月上长安。 丞相府。 焦玮呆坐良久神色惨然。大将军临危之际竟然做出这种匪夷所思的举措自己的一番心血算是白费了。 “仲渊快点收手吧不要再杀人了。”朱穆苦笑道“大将军如果病逝大汉随即失去了支撑长安的血雨腥风可能摧毁社稷。你不要再坚持了还是听从大司马和太尉大人的建议尽快出兵平叛吧。” “功亏一篑功亏一篑……”焦玮勃然大怒猛地推开案几上的文卷厉声叫道“你看看你看看河东太守袁霸和楼船将军杨华马上就要出兵了水师战船已经云集蒲坂津。弘农太守张绣在杨懿的唆使下也要出兵了。还有荀攸、崔琰、张范、邢、卫固、韩铭、徐陵、董昭、崔林、张承、刘馥、辛评……一大帮一大帮人都要在京城起事准备和叛军里应外合杀进长安……这些都是叛逆都是十恶不赦的叛逆岂能不杀?” “杀了他们我们又能活多久?”朱穆的声音也大了“你以为长公主会放过我们?你做梦去吧。也许他们的人头还没掉我们的人头先掉了。” 朱不声不响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竹简转身就往外跑。 “你干什么?给我回来……”焦玮怒吼一声抬脚就要去追。朱穆一把抱住他冲着朱的背影大声喊道:“烧了都给我烧了。” 筱岚出现在书房门口冷冷地望着焦玮神情异常冷峻。 焦玮挣脱了朱穆上下打量了筱岚一眼看她一身官服不由奇怪地问道:“你要出门吗?” “吕布将军到晋阳去了你知道吗?” 焦玮吃了一惊头脑霎时冷静下来“谁下令征调的?” 筱岚慢慢走进书房转身关上了门“大将军不行了但他还在竭尽全力救你你呢?你都干了什么?你对得起大将军吗?你现在权势倾天无人可以制约骄恣妄为甚至蓄意制造叛乱去杀人。你完全疯了你被没有制约的权力迷失了心智你现在是乱臣贼子你知道吗?” “你说什么?”焦玮脸色铁青两眼瞪得多大一巴掌就打了下去。 朱穆眼明手快一把护住了自己的妹妹“仲渊你冷静一点这种时候还吵什么嘴……” “你知道你还能活几天?”筱岚气得浑身颤抖“南阳大战是你蓄意动的长安叛乱也是你处心积虑诱的这些内情大司马和太尉大人一清二楚但他们为什么不阻止?难道他们也想杀人吗?不是他们是想渔翁得利是想找个借口杀你。南阳大战死了三万多将士二十多员战将就凭这一点杀你全家灭你九族也是绰绰有余。” 焦玮和朱穆同时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大变。杨华的水师和张绣的西凉大军可以一面打着“除奸佞清君侧”的大旗一面打着平叛的大旗从水陆两道呼啸而来那时就是徐荣和张燕杀人的时候了。胜利者不是焦玮而是他的对手原因很简单因为大将军危在旦夕徐荣和张燕为了确保社稷的稳定只能放弃权臣焦玮转而和门阀世族联手逼迫长公主立即交出权柄全力拱卫小天子。 长安之所以出现今日的乱局长公主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她在焦玮推行改制的关键时刻离开了长安抛弃了门阀世家以致于焦玮肆无忌惮为所欲为。焦玮是乱臣贼子要杀;长公主主政不利让社稷陷入危亡深渊必须还政于天子;徐荣、张燕、刘和、荀攸等大臣因为平息了叛乱拱卫了小天子成为大汉功臣共事权柄。 从长公主离开长安那一刻起这个陷阱就已经挖好了就等着焦玮往里跳了。 “今日朝堂上的武人已经不是当年的北疆悍将了他们有官爵有封邑有财产他们正在成为新一代的门阀世家你的改制之策对他们的打击同样沉重但你视而不见步步紧逼对我的劝阻更是置若罔闻终于酿成了今日之祸。”筱岚走到门边回头凄然一笑“大将军下令征调吕布将军北上晋阳是在警告大司马和太尉大人不要出手杀你否则长公主会摧毁一切。将来即使没有大将军为长公主征伐天下还有吕布将军为她浴血奋战大汉一样能中兴。” “你去哪?”朱穆问道。 “我去麒麟殿拜见大司马。”筱岚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第二卷第十二章旌旗未卷第四节 马车驶进了杨府。 杨彪在家人的搀扶下亲自迎了出来。筱岚远远跪拜“伯父大人礼重了后辈承受不起……” “孩子快起来快起来……”杨彪急行几步笑呵呵地把她扶了起来“你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 筱岚站起来亲热地挽住了杨彪的胳膊“听说伯父大人要回关西老家我特意来送送。” 杨彪微微一怔若有所思地皱皱眉冲着四周的家人、门客挥挥手示意他们退下去。 长安这场风暴牵扯到各方势力大家蓄谋已久就等着最后决战一刻。南阳大战本身是一场朝堂博弈三万多将士的性命最终换取的是朝堂权力的重新分配但要到达这个目的需要绝佳的机遇和精心的筹划。北疆形势的稳定和大将军的病重就是千载难逢的机遇。这时朝堂上的武人为了自身利益不得不做出选择。选择哪一方才能获取最大利益?主掌大汉权柄的是长公主在大将军可能倒下的情况下支持长公主是唯一的选择。长公主和丞相大人已经水火不相容皇权和相权之争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无论从哪个角度出朝堂上的武人都要放弃丞相焦玮。 门阀世家们稳操胜券。只要长公主回到长安河东、关西两地的军队就可以出动。此刻风云铁骑和西凉铁骑已经蓄势待大战随时可能爆关中面临生灵涂炭的危险。为了社稷的稳定为了能以最小代价获取最大利益长公主也罢武人也罢门阀世家也罢只有互相妥协而妥协的代价就是诛杀丞相焦玮。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事情突然之间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病重中的大将军竟然说服了长公主让长公主提前还政于小天子并且让小天子下旨赐婚把长公主娶进了家门。 大将军这么做先考虑的是社稷的稳定而要想稳定社稷先要稳定西北两疆。在他病重可能不久于人世的情况下他只能做出这种无奈的选择把北疆武力全部交给长公主让长公主代替他镇制大漠。 长公主还政于小天子去了晋阳小天子则不顾长安危机支援南阳战场长公主和小天子都把稳定社稷做为第一要务。此时此刻只要北疆稳了南方战场稳了长安就算毁于一旦也无法摧毁社稷。长安没有了还有洛阳长安朝廷毁了还能在洛阳重建。面对急转直下的形势大司马徐荣和太尉张燕被逼到了绝境他们只能毫不犹豫地平叛以最快的度平叛。否则他们两个就算杀了所有的人等待他们的也是身败名裂的下场。 徐荣和张燕要杀谁?真的会杀死所有的人吗? 他们不得不杀。如今西北两疆叛乱刚刚平定南方叛逆还在陈兵以待大汉的形势极度紧张在这种情况下大将军竟然迎娶长公主根本不考虑自己会戴上篡僭的罪名继而引更大的叛乱显然是意识到自己不行了。大将军死了朝堂上的武人立足未稳中兴大业还遥遥无期他们还有什么选择?只有杀。董卓失败的教训对武人们来说太深刻了上至大将军下至普通将领无时无刻不在反思董卓的失败。大将军一直希望武人入朝主掌朝政这是他制定的避免重蹈董卓之祸的对策。但他死了武人失去了支撑这个政策还能得到执行吗?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那么武人们只好采取最血腥的方式杀把威胁到自己生存的门阀官僚士人全部杀了。 门阀世家们不敢动了。杨彪、荀攸、陈群、袁涣、张范、崔琰、卫彻等人得到消息后不约而同地派人飞驰各地十万火急地取消了一切行动销毁了一切证据但有一个证据他们销毁不掉那就是正在攻打杜陵的叛军。目前的形势下只能牺牲叛军但叛军将领们会答应?他们愿意牺牲自己和家族的性命保全其它人?徐荣和张燕会答应?他们愿意放过屠杀对手的机会? 只有一个办法了那就是和焦玮握手言和。焦玮也有性命之忧但焦玮心狠手辣狡猾奸诈再加上他本来就是北疆系的中坚他肯定有办法脱身他绝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打击对手。就算他保不住自己他也要拉上所有人为他陪葬。 正当杨彪一筹莫展的时候筱岚来了。杨彪喜出望外亲自出门相迎。当今天下能解决长安危机这个死局的只有朱筱岚大人了。果然筱岚第一句话就点明了她拜访杨彪的目的。 “孩子我老了不行了早就想回到关西老家但是……”杨彪在筱岚的搀扶下一边缓步而行一边一语双关地说道“这里有我的宗族亲人有我的门生故吏还有我的很多老朋友我舍不得他们啊。” 筱岚抿嘴轻笑“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小天子主政了朝堂上 应该旧貌换新颜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激流勇退也是一件好事嘛。” 杨彪哈哈大笑笑声里有些苦涩也有些悲凉。满盘皆输满盘皆输啊。 “长安形势危急大将军又不在长公主也出嫁了陛下应该及时回京主持大局不应该这个时候南下……”杨彪停下脚步“你说呢?” “长安形势危急?”筱岚抬头看看湛蓝的天空娇声欢笑“伯父大人开什么玩笑?长安很平静嘛有什么危机?如今大将军不在陛下应该义无反顾地挑起中兴大任率军南下作战。”筱岚亲昵地拍了拍杨彪的手臂“伯父你放心地回去吧长安不会有事。” 杨彪心里一松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长安可就拜托你了。” 筱岚笑着点点头“伯父是天子的老师回到关西后可不要忘了天子的学业如果身体许可还要经常回来。” 杨彪摇摇头。“我这一走就不会再回来了。”他转头望向北方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有生之年不知道我还能不能看到大将军?” “大将军不会再回来了。”筱岚的眼里突然涌出了泪花“他终于支撑不住倒下了。” “殿下呢?我还能看到殿下吗?” “也不可能了。”筱岚的泪水滚了下来“当大将军把风云铁骑从大漠调回晋阳一切都已经决定了谁也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 杨彪呆立良久默默地望着天际间的白云。一股莫名的悲哀忽然从心底流出慢慢浸浴了全身。风云铁骑只要有风云铁骑只要有风云铁骑的忠诚和勇猛天下永远都是大汉的天下。 他缓缓闭上眼睛一滴老泪悄然坠落。 **** 未央宫麒麟殿。 徐荣坐在案几后面左手托着腮帮子右手放在案几上食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或快或慢没有任何节奏。张燕抱着双臂站在窗边凝神望着花园内随风摇曳的树枝一动不动就象一尊雕塑。筱岚坐在锦席上周围是一捆捆堆得象小山一样的竹简、绢书、木牍她饶有兴趣地四下打量着神色平静脸上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田畴突然哭了掩面痛哭“当年袁术对我说朝廷就是门面国政就是欺诈我以为我懂了但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我不懂我一直都不懂。袁术这后面还有一句话我们都是卑鄙无耻的小人我们都是小人……”他抡起巴掌狠狠打在了自己的脸上“无耻无耻无耻……” 田畴猛地站起来一脚踹开房门悲号而去。 筱岚转头望着田畴的背影羞愧至极。徐荣没有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食指敲击的度越来越快。张燕慢吞吞走到门边掩上了房门。 “那就这么办吧。”张燕低声说道“大将军既然把吕布将军调走显然也是想给我们一个台阶下希望我们把事情圆满解决了。” “颜良将军呢?”筱岚问道“他会同意吗?” “栖之(杨凤)、黑子(王当)等人都在袁耀手上子善(颜良)不会不考虑后果。”张燕说道“朝中除了奉先(吕布)坚决要求诛杀叛逆外其他人都不想血染长安。大将军的意思很明了我们也没有必要犹豫了。” “大司马的意思呢?”筱岚望着徐荣问道。 徐荣仰天长叹双手紧紧蒙住了脸“大将军病情加重都是给我们气的。三万多将士就这样白白死了他恨啦……”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筱岚苦叹“正因为三万将士的死提前激化了朝堂上的矛盾造成长安大乱迫使大将军不得不把长公主留在晋阳威慑大漠。如此一来长公主就不得不提前还政。长公主退到了幕后又做了大将军夫人实力霎时跃上巅峰从而迫使朝堂各方不得不互相妥协以便应对因为大将军的死而导致的各种可怕后果。朝堂各方妥协了齐心协力拱卫小天子社稷才能稳定大汉才能继续走向中兴这是好事嘛。” “不管怎么说三万将士都没有白死他们用自己的生命化解了长安的种种危机给大汉的中兴奠定了最后一块基石他们居功至伟。” 张燕笑了笑得很悲苦很凄凉“筱岚算了算了……”他连连摇手“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你还有什么要求?” “大将军病重不能理事必须有人代替大将军主掌兵权。”筱岚正色说道“现在吕布将军走了杨凤将军败于南阳有资格代替大将军主掌兵权的只剩下玉石将军、赵云将军和颜良将军三人。过去大将军有意让赵云将军出任大将军一职所以……” “现在时机不合适暂时还是等一等。”张燕想了一下摇摇头“不管让谁出来代替大将军都会动摇军心。” 筱岚望向徐荣。徐荣低着头没有任何反应。 “兵权的事至关重要关系社稷安危怎能耽搁延误?”筱岚郑重说道“大将军不再是个官职它是大汉的荣耀是大汉的传奇大汉从此再也没有大将军这个官职了。” 张燕明白了徐荣也明白了。 “奏请陛下拜赵云将军为骠骑大将军领大将军事。”徐荣仰天悲叹“再奏陛下本朝不再设置大将军官职大将军是个人是我大汉的英雄。” **** 十月上关中杜陵。 崔安把绢书递到烛火上烧了“诸位大人还有什么疑问吗?” 袁耀、黄猗、陆勉、子率、郑宝、刘询、郭援等人尚未从极度的震惊中醒悟过来一个个呆若木鸡。 “袁耀大人虽然名义上被你们挟持着但长安人都知道怎么回事。”崔安笑道“不过没关系谁都没有证据证明袁耀大人参予了叛乱所以你们不用担心他的安全。另外你们的家眷也很安全。丞相大人修改了刑律废除了连坐即使犯了重罪十条也不会连坐因此你们的家人也不会有事你们完全可以放心南下和我一起投靠襄阳。” “你也去?”黄猗惊讶地问道。 “当然……”崔安大笑“我公然反叛就是想让你们放心如果朝廷诛杀你们的家人那么我的兄长崔琰、崔林也跑不掉是不是?” “我和徐庶、石韬是挚交有我这层关系再加上你们在南阳大战中给予荆州人的帮助襄阳一定会收留我们。如此一来我们就有机会夺取南阳和襄阳将功折罪将来我们还是大汉的功臣我们还能像过去一样享受荣华富贵是不是?” 郑宝恨恨地骂了一句“一帮无耻的小人老子如果还能回长安一定杀了他们。” “那是将来的事了……”崔安笑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立即撤退撤出关中出武关投奔襄阳。” 第二卷第十二章旌旗未卷第五节 杨凤、王当、梁百武、寥磊、袁耀等人安全回到长安。 杨凤由于耽误了治疗伤势比较严重大司马徐荣、太尉张燕匆忙赶到府上探望。杨凤怒气冲天咬牙切齿痛骂焦玮“非我北疆之人不能统率大军但焦仲渊为了一己之私竟置社稷于不顾执意要让袁耀出任豫州军统帅结果酿成南阳惨败之祸。” 徐荣和张燕沉默不语。 “你们两个也有责任面对焦仲渊的进逼一味纵容忍让。”杨凤气得头撞病榻“我恨啦……你们为什么要忍让?为什么?我宁愿死也不愿意回到长安……” “大将军不行了……”张燕连连摇头无奈之致“我们能怎么办?目前形势下除了退让和妥协还能怎么办?” “大将军不行了……”杨凤惊骇地睁大眼睛“谁说的?他不是病重吗?他怎么会不行了?” “大将军太累了。他常年征战沙场为国事殚精竭虑夙夜不寐终于积劳成疾得了胃脘痛的毛病。中原大战的时候他曾倒下过一次但那次华陀大师及时赶到挽救了他的生命。”张燕悲痛欲绝“胃脘痛其实毛病不大就是脾胃虚弱是因为常年劳累忧思过度引起的。所以当年华陀大师一再说要静养不要再上战场了但大将军根本不听。此次出征西北两疆大军从西杀到东长途跋涉一万多里非常艰苦他和将士们一样只能吃生冷食物只能茹毛饮血只能踏雪而行。西海大战北风凛冽风雪呼啸他竟然不听劝阻亲自冲上战场厮杀结果身负重伤。他太倔强了他把自己的生命当儿戏旧病怎能不复?现在好了他倒下了中兴大业也完了。” “真的不行了?”杨凤绝望地问道。 “九月二十九长公主在中山国还政于小天子小天子下旨赐婚。然后长公主陪着大将军去了晋阳小天子则率军急赴南阳战场救援。”徐荣慢慢说道“到今天为止我们尚未接到晋阳的消息也就是说大将军的病情并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长安的形势因此急转直下陷入极度危机。” “天啦……”杨凤失声痛呼“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啊……我为什么要打南阳大战?我为什么非要打这一战?” “南阳大战打不打不是你能决定的。”徐荣苦笑“丞相非要打而且还派贾逵秘密赶到晋阳劝说长公主。我无力阻止只能抱着一丝侥幸希望你能带着大军安全返回谁知道……”徐荣眼里涌出了泪花“我的心太软了太软了……当年羽行(鲜于辅)说他无法待在朝堂上我有些不理解以为他性格太过耿直现在我才理解是他的心太软了他下不了手啊……我也一样。我悔啊我对不起死去的三万将士……” 张燕伸手拍了拍徐荣的肩膀想安慰他两句但心里太过悲苦一时间哽咽不能语。 “大将军倒下了我们怎么办?”杨凤闭上眼睛痛苦地呻吟着。 突然他猛地睁开眼睛双手一用力从病榻上坐了起来“谁出面的?这次是谁出面解决危机的?是不是筱岚?” 徐荣和张燕相视苦笑。 “子龙呢?筱岚是不是建议把子龙调回长安?”杨凤浑身颤抖两眼蓦然睁大厉声再问。 两人点了点头。 杨凤睚眦欲裂“她是不是建议朝廷废弃大将军一职?” 张燕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徐荣眼露钦佩之色再度点了点头。 “焦仲渊你这个乱臣贼子乱臣贼子……”杨凤仰天悲呼双手再也无力支撑身体重重摔倒榻上。 杨凤就是杨凤这只九头鸟心思缜密果然厉害。当初两人之所以没有坚决阻止攻打南阳就是寄希望于杨凤能化险为夷但两人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门阀世族们竟然心狠手辣到如此地步公然勾结叛逆把三万多将士送上了绝路。狠啦太狠了又恨又悔的焦玮失去了理智非要把所有的对手全部逼出来一次全杀了但人算不如天算这个时候大将军倒下去了形势大变焦玮自陷绝境进退两难。 这个时候只有筱岚出面了筱岚是长公主府的第一客卿是长公主留在长安的全权代表只有她才能周旋于长安各势力之间把一触即的危机迅化解了。但此刻危机的化解此刻长安的宁静仅仅是一种假象一场更大的暴风雨正在酝酿之中长安正在迎来一场足以摧毁社稷的血雨腥风。 大将军死了大汉风云将如何涌动? 长安各方势力都在迅调整策略都在以最快的度调整部署他们先要保住自己其次是在未来的朝廷格局中赢得最大利益。 大将军确实不行了吗? 长公主苦恋大将军十几年了不出意外的话她还要一直苦恋下去因为她无法嫁给大将军她嫁给大将军就是社稷的灾难除非……除非大将军要死了她在大将军死去之前嫁给大将军这样她既能名正言顺地继承大将军的武力稳定社稷又能得偿夙愿在大将军弥留之际陪伴在他的身边。 现在长公主嫁给了大将军虽然没有举行迎亲大礼但凭天子那道圣旨足够了而病重的大将军接下了圣旨接受了这桩婚姻。由此可以判断大将军的确不行了病入膏肓了死亡只是个时间问题。 大将军死了大汉怎么办? 长公主继承了大将军的北疆武力实力骤然大增但她分身乏术她必须代替大将军镇制大漠而且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都要坐镇晋阳以便彻底稳定西北两疆和大漠。在这种情况下她只能还政于小天子只能让小天子亲政坐镇长安。 凭长公主现在的实力凭她手中的武力她完全可以在晋阳遥控千里之外的长安但小天子能镇制长安吗? 如果小天子能镇制长安如果长安各方势力都尊奉小天子对小天子言听计从那么过几年后等到小天子十三岁或者十六岁的时候长公主就可以把权柄全部交出来。 然而今日的大汉是在废墟上建立起来的大汉今日的大汉是在北疆基础上建立起来的大汉今日的大汉还存在分裂的事实距离统一四海还遥遥无期。更重要的是今日大汉朝堂上的矛盾正处于一个爆的边缘完全靠大将军的威力强行震慑和压制。如果大将军死了镇制没有了矛盾必然爆而当其冲遭到打击的就是脆弱的皇权。 想想当年的长安兵变当董卓被杀后接下来生了什么?焦和郭汜的大军杀进了长安朝中大臣们的鲜血染红了大道天子和朝廷成为武人们涂炭生灵的工具社稷不可避免地走向了败亡。 今日的长安和十四年前的长安何其相似?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大将军尚在弥留之际而朝廷各方都有了十四年前长安大乱的教训都在迅制定和实施对策。 大将军把吕布紧急调离长安显然是担心吕布将军再像当年一样成为士人的武器再次走上不归路而大将军这种举措说明了什么?说明他无力镇制长安说明他对长公主遥控长安没有信心说明他因为南阳惨败这件事对长安的武人和士人失望到了极点他不再信任长安朝廷和长安的文武大臣。 大将军对朝廷和大臣们的不信任使他断然做出了决定把北疆武力交给长公主让长公主拥有北疆铁骑同时让小天子南下洛阳在傅干、贾诩等人帮助下控制冀青兖豫四州和吴雄、高顺、雷重、臧霸等人的十几万大军。这样一来即使在他死后长安各方为争权夺利大开杀戒甚至长安被毁荆州和益州两支大军杀进关中长公主和小天子也依旧有实力拱卫大汉社稷。 长安没有了还有洛阳长安朝廷没有了还可以在洛阳重建。只要长公主还在只要大汉天子还在只要北疆铁骑和河北河南的军队还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长安呢?长安对大将军竭尽全力拱卫社稷的举措有什么反应? 恐惧不是恐惧社稷的败亡而是恐惧自身的毁灭。他们曾经背叛了大汉出卖了社稷结果遭到了董卓和西凉军疯狂的报复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今天他们再次背叛了大汉出卖了社稷侥幸的是大将军不行了马上就要离开人世了他无法肃清叛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强悍的北疆军留给长公主和小天子。 长公主要报复他们小天子长大了也要报复他们。他们还有机会吗?有。 大将军死了长公主和强悍的北疆铁骑被西北两疆和大漠牵制住了短期内对长安形成不了实质性威胁。而大将军死后长公主实际上操控着大汉权柄小天子的权威不足虽然亲政了但无法真正主政。在这种不利情况下他的臣僚们为了帮助小天子一方面要和南方叛逆作战让小天子建立功勋以此增加权威一方面利用长安局势掣肘晋阳迫使长公主随着小天子权威的增加逐步交出全部权柄。 长安是什么局势?武人和士人之争十四年前的悲剧再次上演。 南阳惨败说到底是权力之争是武人和士人的权力之争是武人和士人联手操纵的结果三万多将士成了权力争斗的牺牲品。虽然起因是改制是以焦玮为代表的官僚士人和以杨彪袁耀为代表的门阀世族之间的争斗但武人坐山观虎斗意图渔翁得利的心思也一览无遗。 士人现在有实力和武人对抗吗?有。在焦玮的进逼下在徐荣和张燕有意无意地退让下陈好拜武卫将军以执金吾的身份统领北军。右卫将军赵云离开陇南战场后陇南战场上的军队就由陈好统率。北军四营、司马懿的虎威营和魏延的虎牙营都听陈好的如果长安有变这支军队完全可以以拱卫京畿的名义迅回到关中。筱岚建议把赵云调回长安正是为了方便陈好迅控制军队。陈好过去是员悍将曾在六盘山大战建功后来一直担任北疆的监御史在北疆文武大臣中也是赫赫有名之辈以他的声望虽然驾驭于毒不足但指挥司马懿、魏延等人还是绰绰有余。 门阀世族们控制的豫州叛军逃到襄阳去但他们手里还有楼船将军杨华的水师还有武锐将军领弘农太守张绣的军队。杨华是杨阀的人当然毫无异议地支持自己的家族。张绣是老西凉军的人部下都是西凉老将虽然他有徐荣的照顾但在北疆系和黄巾系的排挤打击下一直很郁闷。尤其前年他在南阳战败后差点被革职赶出了军队后来他的部下联名上奏求情徐荣又极力维护这才降职留用率军驻守洛阳彻底失去了在南方战场建功的机会。张绣和杨阀有姻亲关系他在军中的处境迫使他不得不投向杨阀以求保护。 大将军倒下去了武人失去了支撑再想在朝堂上站住脚就要靠自己的努力了。而大将军的死去却给了士人把武人赶出朝堂的机会。 长安的武人为了重新得到长公主和天子的信任只有一个办法把该杀的都杀了然后帮助长公主守住边疆帮助小天子平定天下继续享有荣华富贵。 长安的门阀世家们已经忍无可忍了他们屡遭新政的重创损失惨重现在正是翻身的机会。历朝历代都要士人治理天下只要把武人赶出朝堂长公主和小天子当然不会再杀他们。而且现在武人势力太强杀掉一批非常有利于长公主和小天子控制军队稳定社稷。 不过他们的力量不够强大要想击败武人还需要得到焦玮的帮助。焦玮正在进退两难之境能够和门阀世家取得谅解利用大将军病逝的机会重新分配朝堂权力未尝不是一种好办法。 第二三八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门阀世家是想利用焦玮杀了武人后再杀焦玮而焦玮则想利用门阀世家摆脱目前的困境让武人和门阀世家先打起来然后自己以戡乱为借口和武人联手杀门阀世家。在他看来社稷要想振兴就要改制要想改制就要杀人。长安大乱不但可以诛杀和自己作对的门阀世家还能利用他们削弱武人的实力一举两得。焦玮念念不忘要杀人如果不是大将军突然病重该杀的早被杀了。他相信只要努力就一定能成功即使老天不帮忙也没关系。这年头杀人关键不是靠武力而是靠智慧。 “大将军大将军……”杨凤痛声悲呼“你走得不是时候啊。你现在走了大汉也就彻底分裂了再也没有可能统一了。” “栖之……”张燕担心他急怒攻心坏了身体急忙劝道“你不要急大将军现在还没死我们还有时间。目前最关键的问题是必须想办法阻止焦玮和门阀世家们联手。” “杀了筱岚派人刺杀筱岚。”杨凤一拳砸在病榻上“筱岚死了他们就没办法联手了焦玮势必疯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不就是杀人吗?当年董卓能杀焦能杀为什么我们不能杀?” “栖之冷静一点……”徐荣狠狠瞪了他一眼“现在当务之急是稳定稳定长安不能乱长安一旦乱了叛军会从武关和大散关方向两路攻击关中门阀世家如果整体倒戈我们十几年的努力就算白费了几十万将士就算白死了。” “子烈兄筱岚建议取消大将军的官职目的是分裂军队削弱我们武人的力量给他们控制朝政提供机会这么简单的事你难道看不出来?” “不不是这样的。你理解错了。”徐荣摇手道“取消大将军的官职目地是为了长公主最大程度地得到军队的拥护。大将军的官职没有了隶属于大将军的兵事权就要转移到天子和长公主手上。筱岚这是想方设法阻止军队的分裂。” “但我们呢?长公主是有军队了我们呢?我的大军葬送在南阳战场上我们手里只剩下虎头的两万南军。靠这么点人马如何确保长安的稳定?”杨凤长叹“燕无畏和姜舞的军队还在吗?” “燕无畏已经急返回晋阳了。”徐荣说道“姜舞的军队在陈仓我打算和他一起回西疆。” “你去西疆?”杨凤剑眉紧皱呆了片刻然后仰天大笑笑声里充满了悲哀和痛苦“你去西疆?你就靠这种办法稳定长安?好好办法啊……大将军死了晋阳有长公主中原有小天子西疆有你大司马大人而长安呢?长安任其自生自灭?或者把它拱手送给襄阳叛逆?” “飞燕我们要走了也要走了……”杨凤指着张燕黯然说道“太行山我们去不了我们翻过六盘山到北地去到河套去。” “栖之你说什么胡话?”张燕不满地说道“子烈去西疆等于控制了数万铁骑这对关中是个巨大的威胁谁敢动?陈好和司马懿的大军只要越过大散关西凉铁骑一天之内就能杀进扶风郡谅他焦玮胆子再大也不敢征调北军回京。失去了陈好这支军队杨华的水师和张绣的西凉军还能有什么作为?难道凭他们还敢打长安?” “如果他们打呢?”杨凤嗤之以鼻“当年王允杀董卓的时候手上有多少人?这些亡命之徒有什么事不敢做?荆州军如果一面打颖川拖住洛阳和豫州军队一面以主力攻打武关我们怎么办?如果这时益州军北上再拖住陇南的军队长安的南军是不是要出动?南军主力到了武关你还拿什么戍守长安抵挡杨华和张绣的军队?难道你到现在还以为这些门阀世家的心里只有大汉只有社稷只有天子吗?” “你不要说了。”张燕恼怒地一挥手“还是那句话大将军还没死现在大司马到西疆正好与晋阳的长公主、洛阳的小天子对关中形成了包围和钳制这足够镇制长安了。” “那大将军如果死了呢?”杨凤厉声问道。 张燕和徐荣互相看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长公主要镇制北疆和大漠不敢离开晋阳半步。小天子威信不足南方各路大军未必遵从号令一旦有人叛逆挟持了小天子中原势必大乱。中原一乱关中一乱南方叛军呼啸而上大司马你就成了第二个韩遂你在西疆等着饿死吧。”杨凤冷森森怒视徐荣咬牙切齿地说道“听我的杀了筱岚激怒焦玮让他出头诛杀门阀世家让他们先打起来然后我们从西疆调兵把他们一锅端了。” 徐荣想了片刻坚决摇头。张燕踌躇不决。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杨凤猛地掀开身上的薄被摇摇晃晃坐了起来“子烈你立即离开长安这里无论生了什么事都和你无关。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天下可怜的百姓因为我们的愚蠢而流离失所饿莩遍野甚至重上太行山。你走杀人的事我来干。” “你给我几天时间。”徐荣拦住了杨凤“我要求巡视西疆的奏章刚刚送出去如果天子过了黄河我很快就能接到圣旨。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丞相大人代理国事。这件事丞相大人知道筱岚也知道我的目的是什么他们肯定很清楚如果丞相大人执意要和我们作对……” “不杀人行吗?”杨凤气得眼晴都红了“如果不杀人大将军死了后我们就等着掉脑袋吧。” “长公主目前还不敢这样对我们。”徐荣说道“我们还有时间。” “子烈兄当初是谁动兵变威逼长公主的?是我们是我们……”杨凤声音都嘶哑了“如果我们现在还不控制朝堂等到大将军死了那就晚了什么都晚了……” 徐荣沉默不语他实在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听从杨凤的建议一杀了之。如果杀了和当年董卓的暴行有什么区别?各地门阀世家、商贾富豪们势必会因为恐惧而叛乱到时烽烟四起南方叛逆乘势反攻社稷还能保全吗?社稷都保不住了还能保得住可怜的百姓吗? “再等等再给我几天时间我要知道晋阳的确切消息。”徐荣望着杨凤郑重说道“如果大将军真的不行了我们就动手。” **** 朱穆望着得意洋洋的崔琰恨不得给他一个巴掌。 “大司马以为自己很聪明要到西疆去要拿西疆的铁骑威胁我们要拿社稷的分裂恐吓我们笑话……”崔琰鄙夷地摇摇头“这些武人懂得什么朝政?现在的关键问题是长公主手里的军队。大将军死后她凭什么掌控军队?所以我的意思是先杀黄巾贼利用当年长安兵谏的事把黄巾贼杀了这样矛盾就转移了变成徐荣、赵云、张等人和长公主之间的矛盾。这些人都是北疆武力的中坚他们联手夺取长公主手里的兵权长公主也抵御不住。小天子拿到了兵权等于我们拿到了兵权然后就可以慢慢把徐荣等人赶出朝廷该戍边的戍边去该杀的杀了。” “尤其是那个匈奴人……”张承指着朱穆的鼻子说道“你回去告诉丞相大人叫他立即奏请天子让他滚蛋不要再让这种蛮胡站在朝堂上丢我们大汉人的脸。” 朱穆气得肺都要炸了但他忍了他倒要看看这些人还能猖狂几时。 荀攸轻轻咳嗽了一声。他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大家坐在一起本是协商联手合作的事现在变成“讨伐”焦玮了。 “该说的我都说了。”朱穆站起来掸了掸衣服“南军不是铁板一块大司马和太尉大人都把南军当作自己的精锐这是他们失误的地方所以我们肯定能成功。现在你们都祈祷吧祈祷大将军早点死这样你们就可以大展身手了。” **** 十月中豫州龙亢荡寇将军营。 雷重愁眉不展在大帐内走来走去。从大将军病倒开始天子的圣旨就从幽州接二连三地送了过来。天子不是催他击败叛军而是命令他想办法寻找华陀大师。这个时候大将军可不能倒啊大将军倒下了社稷也就摇摇欲坠了。 帐帘掀开一个斥候飞一般冲了进来“大人我们找到了找到华陀大师了。” 雷重狂喜冲上去一把抓住斥候“在哪在哪?” “在曹营。” “你耍我啊?”雷重不禁勃然大怒。 “大人我没有骗你华陀大师就在萧县的曹操大营。”斥候急了高声叫道“这是大知堂的弟子传来的消息他们正在想办法营救华陀大师。” “营救?”雷重惊讶地问道“曹操把他抓起来了?” “具体情况不清楚。”斥候说道“大知堂的弟子说他们势单力薄成功的机会不大希望能得到大人的帮助。” “帮助我何止要帮助他们……”雷重兴奋地说道“我要杀过去不把华陀大师救出来我就一直杀到彭城去。” “传令各部将领即刻到大营军议。” 曹操的军队在沛国的沛城和萧县一带与兖州山阳的魏续、豫州睢阳的蒙思对峙。曹操本人在萧县最近几个月因为“头风”病作痛疼难忍四处派人寻找名医。荆襄和江淮一带最出名的医匠有三位一个是南阳人张机(张仲景)一个是豫州谯 国人华陀一个是扬州庐江人左慈。华陀和曹操是老乡早年也曾相识但华陀四处行医踪迹飘忽不定难以找寻。张机现在是长沙太守没有襄阳圣旨张机当然不会为了给曹操一个人治病而擅自离开长沙北上徐州。左慈是个方士以神仙术和炼丹闻名于世从医技上来说他要逊色于张机和华陀。 曹操头痛欲裂无法理事江淮局势又很紧张为此他急书襄阳刘表请他顾全大局找个借口下旨让长沙太守张机北上徐州一趟给自己看看病。张机还没到华陀却出现了被请到了萧县。华陀用药汤和针灸双管齐下迅缓解了曹操的病情但曹操对这个折磨了自己很多年的顽疾心有余悸担心随时会死希望华陀想个办法根治。华陀说你这病要想根治最好剖开头颅切除病灶。曹操知道他擅长开膛剖肚给人治疗绝症但开颅还是头一次听说。把头打开人岂能不死?华陀说开颅当然有风险但你这病我可以保证开颅后死不掉。曹操不敢冒险当即拒绝。 华陀要走曹操不同意盛情挽留“现在正在打仗到哪都危险你还是待在这里吧。”华陀不听执意要走。曹操生气了。“你死了大汉就少了一个名医。许多人会因此死去我会愧疚不安。”华陀嗤之以鼻“不论我医活多少人都不够你杀的。”曹操大怒一拍案几命令手下把华陀和他几个弟子全部抓了起来。 过了几天雷重率两万大军赶到水河屯兵睢阳的蒙思也率一万大军前来会合。汉军随即向徐州军展开了攻击。 汉军和徐州军一直保持对峙状态在江东大军陈兵淮河威胁豫州荆州军正在攻打颖川的情况下雷重竟然不顾一切率主力攻打萧县显然是一种极度错误的防御之策。曹操和手下文武大吏都认为雷重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他之所以突然攻击萧县最大的可能是为了华陀大师。 焦龙病重的消息早就传到了曹操手中而且他也知道雷重一直在派人寻找华陀大师从目前这些反常迹象上推断焦龙可能病情加重危在旦夕急需延请名医治疗。 曹操决定诛杀华陀。宁可错杀三千也不漏杀一人。程昱、毛、郭嘉等人极力反对。华陀大师闻名海内如果毫无理由地把他杀了必会导致天怒人怨。程昱说把他关起来就行了不能杀。 然而大知堂的人连续数夜潜入大营营救华陀大师有一次甚至误打误撞跑到了曹操的军帐差点把他刺杀了。 曹操大怒下令诛杀华陀。就在这时长沙太守张机匆匆赶到曹操大营在千钧一之际救下了华陀。 张机出身南阳世家师从同宗名医张伯宗年轻时曾游医四方。南阳名士何曾品评张机说其“君用思精而韵不高后将为良医”对他评价非常高自此闻名并被郡守举孝廉。十年前荆襄、江淮连续爆“伤寒”十死七八张机和各地医匠、方士一起竭力救治声名大振。刘表稳定襄阳后拜其为长沙太守张机的声望随即过了华陀、左慈等人。 张机知道曹操为什么杀华陀所以他一边替华陀求情一边举手誓说自己把华陀带到长沙去决不让他北上长安。曹操诛杀华陀纯属无奈之举既然现在有张机的求情和保证他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答应了。 张机留下一些治疗“头风”的药方子和药物带着华陀一起走了。华陀很气愤大骂曹操狼心狗肺。“曹大人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啊。”张机劝道“焦龙已经病重数月生命岌岌可危。长安的天子给豫州大吏下旨命令他们不惜一切代价找到你。这就是曹大人杀你的真正原因啊。”华陀恍然大悟。 “你是不是给焦龙治过病?”张机问道。 “那是五年前的事。”华陀叹道“当时我对他说过千万不要再上战场了否则性命堪忧可惜……”华陀频频北顾唏嘘不已。 “你现在不能北上。”张机一眼看透了华陀的心思“治病救人的确没错但问题是焦龙的存活关系到社稷安危不是你想救就能救的。曹操的人就在后面盯着只要你北上必遭诛杀。” 华陀苦笑“即使我去了也未必救得了。他是一个好人死了可惜死了可惜啊……” 张机带走华陀的消息迅被大知堂的弟子探知他们立即向雷重求援。雷重毫不犹豫派出一千精锐昼伏夜行直插下邳国腹地于夏丘附近成功拦截。张机和华陀都被汉军截获。 雷重欣喜若狂一边以八百里快骑急报晋阳一边书告沿途郡县请各地官吏安排好驿车力争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两位大师送到北疆。 **** 十月中小天子率军南渡黄河。 大司马徐荣的奏章送到了濮阳。长安局势的展让贾诩、傅干等人忧心忡忡。 “大司马要去西疆?这个时候他到西疆去干什么?”小天子疑惑不解“难道西疆的羌人不知死活又叛乱了?” 贾诩等人都没有说话。长安的事目前不能对小天子说。一来小天子太小阅历太浅对朝堂上的权力争斗没什么认识说了他很可能把长安的事简单归纳为谁是坏人谁是好人这对他回长安亲政非常不利。二来长安的局势充满了变数现在大臣们对未来形势的估猜和推测都是建立在大将军病逝的基础上如果大将军的病稳住了渐渐好了形势会向一个截然不同的方向展因此大臣们都不敢贸然禀奏长安之事免得让小天子认为自己胡言乱语影响将来的仕途。 “贾大人西疆真的出事了?”小天子又问了一句。 “没有。”贾诩说道“再过一段时间西疆就要下雪了这时候大司马到西疆做一番巡视既能安抚人心又能察看凉州各郡推行新政的情况尤其是赈济钱粮的落实对稳定凉州至关重要因此大司马的确有必要亲自跑一趟。” “既然这样那就准其所奏。”小天子笑道“你看让哪一位上公大臣代理国事为好?” 贾诩犹豫了很久迟疑不语。 大司马去西疆目的很明显就是配合长公主和小天子对长安形成威胁和保护一旦大将军病逝长安动荡在长公主不能离开晋阳和小天子位居中原的情况下只有他能带着西疆大军迅稳定关中。大司马曾在西疆统军多年在西疆有一定的威望大将军病逝后也只有他能驾驭西疆大军了。 大司马离开了长安由谁代理国事镇制长安就成了头等大事。这个人选择的好可以把危机消弭于无形选择的不好不待大将军病逝长安可能就乱了。 太傅刘和的声望很高又是宗室大臣但他没有实力镇制长安各方他不能代理国事。丞相焦玮是引长安危机的始作俑者他也不能代理国事。他如果代理国事长安各方的矛盾十有八九要激化后果难以预料。太尉张燕有实力和长安各方或多或少都有些亲密关系但他出身黄巾在今天这个紧要关头如果有人以此为借口蓄意挑起朝中黄巾势力和其它各方的矛盾长安局势可能失控。 朝中现在只有这三位上公大臣选择谁代理国事都不合适。贾诩望向傅干、王凌、蒋济等人。他们也是愁眉不展茫然无策。 小天子笑了起来他觉得这件事很简单没什么好想的“诸位爱卿你们看让朕的老师赵云将军代理国事如何?” 贾诩愣了片刻霍然醒悟不禁连声叫好。 大司马徐荣已经把赵云将军从陇南战场调回了京师而且上奏天子恳请天子拜赵云为骠骑大将军暂领大将军事。骠骑大将军位在三公之下只要参隶尚书事则位同三公完全可以代理国事。赵云是天子八位老师之一在军中威信极高人缘极广他和颜良、张等人在北疆系中属于河北一派实力雄厚。另外他是蔡邕的女婿蔡邕大师享誉天下和他相知相交的大儒名士非常多。而且蔡邕大师很早就到了北疆其门生弟子故吏有数千之众这些人现在大都在京城和各地州郡任职人脉强劲。蔡邕无子赵云这个女婿其实就是他“儿子”他理所当然地继承了蔡邕这份丰厚的“遗产”。 长安朝堂上既有显赫的功勋又有显赫世家地位的大臣只有赵云一个。 小天子崇拜赵云喜欢赵云当大将军不在了他先想到的就是赵云但小天子这个建议却给了大臣们一个莫大的惊喜。 “长安无忧了长安无忧了。”贾诩激动地抓住小天子的手连连摇晃“陛下英明陛下英明啊……” 傅干、王凌、蒋济等人也是喜出望外拍掌称庆。 小天子很是不好意思笑脸顿时就红了。朕不就随口说了句话吗至于这么激动吗?朕刚刚亲政你们就一个劲地奉承太过分了吧? “好了这件事解决了。”小天子乐呵呵地笑道“西疆很大马上又要下雪了大司马至少要到明年春天才能回京这段时间就让赵云将军代理国事。我们南下南下打南阳。” “陛下我们到了陈留后要稍稍歇几天。”傅干说道“兖州刺史高览、青州刺史臧霸、豫州刺史孙亲、河南尹文丑、镇东将军高顺、镇南将军雷重、威武将军魏续等大臣已经奉旨赶到陈留陛下要和他们具体商量一下打南阳的事。” “怎么?打南阳很困难吗?”小天子问道。 “十月秋收马上就要结束冀兖青豫四州和河南、河内的粮食马上就能运到前线民夫们也能大量征调但要想完成攻击前的所有准备我们还需要时间。”傅干笑道“这是陛下第一次亲自指挥大军讨伐叛逆只能赢不能输。” “哦……”小天子抓抓脑袋“是啊是啊朕要是输了脸就丢大了。” “我们要攻克南阳攻克襄阳。”傅干说道“打下襄阳后陛下再去打徐州。总之等陛下饮马长江平定了南方叛逆后就可以回长安了。” “好啊……”小天子顿时兴奋起来双手猛拍案几瞪着一双眼睛大声叫道“朕要打过长江打过长江……” **** 晋阳。 大知堂的漂泊道人没有找到久无音讯的襄楷大师为了挽救大将军的生命他费尽周折陆续请来了一大帮医术、道术高明的名士、方士。 这些人在各地的名气都很大河东阳城的郗俭道人、上党郡的方士王真道人、陇西的方士封衡、甘陵国的甘始道人、齐国临淄的名医东郭延年、名士唐虞、冷寿光河南的卜式、张貂、赵圣卿、蓟子训豫州汝南郡的费长房、鲜奴辜等等。 一大帮人聚集在晋阳侯府有的说这么治有的说那么治有的说吃草药有的说服丹有的说针灸但没有一个人敢拍胸脯说自己能把大将军治好。大将军可不是一般人治好了有功治不好可要掉脑袋的。 十月中太医令黄达的好友长乐道人鲁女士赶到晋阳带来了黄达急需的麻沸散。 黄达禀奏长公主若想治好大将军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开膛破肚切除病灶。 第二卷第十二章旌旗未卷第七节 长公主坚决反对她现在根本没心思过问这些事她只知道待在焦龙身边日夜守着焦龙唯恐他突然离开自己。 黄达又去哀求小雨夫人和风雪夫人。风雪听说要开膛破肚当即予以拒绝这种治病方法她闻所未闻相比而言她更相信草原人的巫术和中原人的道术。小雨犹豫很久问了一句“你用这种方法给人治过病吗?”这句话把黄达问住了他愣了半天才苦笑着说道“当年我跟随华陀大师学医的时候曾看到大师用这种办法给人治病。”小雨叹了一口气一脸失望。 黄达急忙解释“夫人大师给人治病一般以药物为主针灸为辅如果病灶结集在内针药皆不能及就要刳破腹背抽割积聚。像大将军这样病灶结于肠胃的重病则需断截湔洗除去疾秽然后再把创口缝合敷以神膏如此四五日内创口就能结痴。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一个多月就能痊愈了。”黄达言辞恳切躬身恳求道“夫人请你相信我我一定能把大将军治好。当年大师医治这种重病的时候都是我给他做下手具体应该怎么做我一清二楚。” 小雨长吁短叹愁苦不堪一言不。黄达苦苦哀求“夫人大将军的病不能再拖了如果再拖下去他的日子屈指可数。与其一筹莫展地看着他死去不如给我一次机会。老天会保佑大将军他不会死的绝对不会。” 小雨心动了。坐以待毙终究不是办法总要搏一搏。“你真的有把握吗?”小雨问道。 黄达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开膛破肚需要麻沸散给病人止痛但麻沸散是大师特制的药物我手上没有所以我一直没敢提这个建议。昨天好友长乐道人到了晋阳他手上有麻沸散。只要有麻沸散我就能治好大将军。夫人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小雨沉默良久断然决定冒险一试“请子兼去做准备。长公主那里我去劝说。” 黄达大喜匆忙而去。 小雨请来了左卫将军吕布、辅国将军燕无畏、度辽将军徐晃、并州刺史张白骑、长公主府长史黄岳等文武大臣征询他们的意见。闻讯赶到晋阳的匈奴大单于刘豹也被请到了晋阳侯府。 “这样也能治病?”刘豹听说要给大将军“开膛破肚”脸色当时就变了。“夫人这是那个逆贼说的?我要砍了他脑袋。不行绝对不行。”燕无畏和张白骑也连声反对。 吕布、徐晃、黄岳则支持小雨夫人的建议。 “在中原、江淮和荆襄一带华陀大师和他的弟子经常这样给人治病听说效果很不错。”吕布说道“虽然治病的方法有些耸人听闻但话说回来人到了这种地步了无论如何都要搏一搏。我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将军一命归天啊。” “我已经决定了。”小雨非常坚决地说道“我请你们来主要是想寻求你们的支持帮我去一起说服长公主和风雪。现在她们两人不同意你们都去劝劝。” 大臣们的劝说没有任何效果。长公主悲痛欲绝执意不从。吕布说我们去征求大将军的意见他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 焦龙一口答应了但长公主一句话把信心十足的黄达吓倒了“大将军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我灭了你九族。” 黄达鼓足勇气要上其他人不干了。王真、郗俭、费长房等人担心黄达把大将军治死了殃及池鱼一个个出言阻止不但不帮忙还死命拖后腿。长公主和风雪待在大将军身边日夜不离唯恐黄达把大将军“开膛破肚”了。 焦龙的病情越来越严重甚至开始昏迷了。长公主六神无主方寸大乱。 这时长安的大司马徐荣书告长公主长安形势非赏紧张请长公主务必想尽办法延长大将军的生命最起码拖到十二月初以便自己有足够的时间赶到西疆集结大军完成拱卫京畿的部署。 过了两天中军大将军贾诩急书晋阳南阳大战关系重大大军务必攻占宛城以帮助小天子一战立威为此需要时间集结兵力和囤积粮草请长公主无论如何保住大将军的性命以稳定军心。即使大将军不幸病逝也要全力隐瞒消息直到南阳大战结束为止。贾诩说陛下将在十一月中左右率军向南阳动攻击如果一切顺利南阳大战有望在三到四个月内结束也就是说最起码要确保大将军活到明年四月左右否则后果难以预料。 长公主被逼到了绝路她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太医令黄达身上。 焦龙在小雨和风雪的搀扶下坐了起来长公主端着一樽药酒递到了他嘴边。焦龙轻轻闻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这是酒吗?” “这是麻沸散和酒吞服之后你就不知道痛了。”黄达在一边躬身说道“大将军等一下或许还有些痛但你一定要忍着。” “还有些痛?”长公主黛眉立皱“那就多服一些麻沸散。” “不能多服。”黄达连连摇手“麻沸散的主要成分是莨菪子吃多了会使人狂甚至神智错乱。这个份量足够了不能再加了。” 长公主心里一急泪水情不自禁地滚了出来“黄子兼你到底行不行?” 黄达低着头不敢说话浑身上下冷汗淋漓。 “我相信他……”焦龙望着长公主小声说道“我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我不会死……” 长公主哭得更厉害了差点把手里的药酒打翻了。风雪把她抱在怀里两个女人哭作一团。小雨眼含泪花拿着药酒一点一点地喂进焦龙的嘴里。 吕布、燕无畏等人走了进来。焦龙冲着他们笑笑“过年的时候我们再一醉方休。” 吕布等人悲痛难忍跪倒于地。 夕阳西下黄达在几个医匠的搀扶下终于摇摇晃晃地出现在众人眼前“我成功了大将军还活着他还活着……” 长公主、小雨和风雪喜极而泣。 吕布、燕无畏、张白骑等文武大吏拍手相庆齐声欢呼。 然而大将军的病情并没有得到改善相反高热和昏迷接踵而至情况愈险恶。就在人们绝望之际一个喜讯传来襄楷大师来了。他骑着毛驴神奇般地出现在晋阳城。 “我只能暂时稳住大将军的病情让它不至于进一步恶化。”襄楷大师无奈地说道“要想治好他必须找到华陀或者张机当今天下除了他们两人恐怕再也没人能把大将军救活了。” 长公主失声痛哭。 “孩子大将军不会死。”襄楷大师劝道“我曾夜观天象现紫微星日渐灿烂武曲星虽然光芒稍敛但依旧夺目如果我估猜不错的话当今天子已经亲政而大将军也将逢凶化吉。” 襄楷大师名震天下他的话给了众人很大信心但面对事实大家还是心如重铅惶恐不安。 两天后豫州荡寇将军雷重以八百里快骑送来急报华陀大师找到了张机大师也非常幸运地落到了汉军手里现两位大师正在日夜兼程北上晋阳。 长公主欣喜若狂。燕无畏、徐晃各带一千铁骑飞驰壶关相迎。 第二三九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贾诩和傅干等大臣随即奏请天子在中原建行台这个办法可以解决一时的问题但关键是贾诩和傅干等大臣的真正目的不是解决一时的问题而是想一劳永逸地解决所有问题。” “天子行台在行使权力的过程中如果遇到阻力它不会退让因为它代表了大汉皇权代表了大汉的威仪所以它极有可能演变成一个临时朝廷继而演变成颇有规模的小朝廷这是可以预见到的事实这是晋阳和长安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事情。晋阳不愿意让朝廷分裂更不愿意看到一个小朝廷和自己针锋相对。长安不愿意失去权柄更不愿意看到天子身边的一帮大臣获得最大利益长安会转而支持晋阳和晋阳携手对抗天子行台。小天子和天子行台的命运可想而知其结果是小天子的威信倍受打击这和我们扶持拥戴小天子让小天子承担大汉中兴大业的思路根本是背道而驰。” “贾诩、傅干等人显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他们告诉小天子南下征服的最终目标是饮马黄河是打过长江他们试图利用平定天下这面大旗赢得晋阳的支持。长公主当然希望小天子能率军平定天下这样既能建下显赫功勋又能稳定社稷富强大汉继而又有实力镇制西北两疆和大漠自己也可以尽快把权柄彻底还给小天子因此长公主肯定会支持这种策略。” “有了长公主的支持长安的大臣们只能俯听命但朝廷现在的财赋无法支撑这种持续的大规模的南下作战长安无奈之下只能做出一个选择断然放弃对西北两疆和大漠的钱粮赈济大量削减对西北两疆和大漠军费的拨付把所有的钱粮和军资都集中到南方战场上。” “晋阳当然不会答应。长公主留在晋阳就是为了稳定西北两疆和大漠如果没有西北两疆和大漠的稳定大汉根本不可能实现中兴。如此一来长安就把最尖锐的矛盾丢给了长公主和小天子。小天子不会放弃南下征伐这是他建立功勋拿回权柄执掌大汉的唯一机会就算他想暂时放弃贾诩、傅干等一帮行台文武大臣也不会答应。他们绝不会让晋阳占据上风损害天子威仪更不会屈服于长安的胁迫他们会极力怂恿小天子坚持下去甚至不惜以分裂朝廷以摧毁社稷来威胁晋阳和长安逼迫晋阳和长安向天子低头。” “长安随即成了晋阳和行台的攻击对象长公主也罢小天子也罢为了化解双方的尖锐矛盾都会把目标转向长安朝廷。这时一部分坚持稳守西北两疆和大漠的大臣会坚决拥戴长公主而一部分坚持先平定天下的大臣会坚决拥戴小天子长安朝廷随即分裂。” “谁会支持长公主?最坚定的支持者是丞相因为朝廷已经把巨额债务转为边郡土地的三十年租种权。如果朝廷放弃坚守西北两疆和大漠门阀世家和商贾富豪们的巨额财富就化为乌有了这些人不会答应。他们会转而支持小天子以钱粮支持小天子南下征伐为条件逼迫小天子修改律令。牵一而动全身只要这条律令被废除了朝廷其他的新制也会接二连三地遭到打击后果不言而喻。” “朝廷分裂了新政在激烈的权力斗争中摇摇欲坠西北两疆和大漠的形势愈恶劣南下征伐也变得困难重重前景黯淡。这时只要胡族部落叛乱或者南方战场再遭遇一场败仗社稷必然大乱。” “我们该怎么办?”田畴指了指案几上的圣旨“子龙代理国事以来朝政一直由我们几个商议处理但今天这件事太难了我们必须尽快想出个对策以便稳住长安啊。” “晋阳会不会答应?”张突然问道。 “肯定会答应。”赵云说道“刚才子泰说了如果抛开长安建天子行台对小天子逐步控制权柄来说还是非常有利的。” “这是圣旨。也就是说小天子已经在陈留筹建行台很快便要直接指挥州郡和军队了。而中原各州郡和军中将领因为能直接受益会毫不犹豫地支持小天子。”张辽低声轻叹“如果南阳再度战败黄河以南的州郡和关洛就很危险了。” “你是说……”张脸色微变“南阳惨败的事有可能再度生?” “晋阳、长安、中原行台大汉权柄一分为三大家互相猜忌和打击都想控制权柄这种局面继续下去会有什么结果?”田豫摇头苦笑“大将军倒下了大汉失去了支撑倾覆之祸就在眼前啊。你们想想我们现在对未来局势都没有信心更不要说朝中那些三心两意的人了。如果我估计的不错会有更多人秘密联系襄阳脚踩两条船一旦大汉分崩离析他们就能从中得利了。” 屋内霎时安静下来众人面面相觑惴惴不安。 “长安的稳定本来就是暂时的是为了让朝廷赢得时间调整部署以避免因为大将军病逝后可能出现的各种混乱。”赵云说道“如今长公主已经到了晋阳大司马到了西疆西北两疆和大漠已经基本可以控制。小天子也已到了中原关洛一带的军队和中原的军队正在赶往南阳战场中原也基本上得到了控制。从目前形势看长安暂时稳定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现在长安即使乱了对大局的影响也不大。只是我万万没有想到贾诩和傅干等大臣竟然想出了这么个主意……”赵云笑得比哭还难看“现在长安想不乱也不行了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把这场危机对社稷的损害降到最低。” “但南阳的仗马上就要打了。”张说道“子龙你应该立即书奏陛下请陛下放缓攻击节奏不要把所有的军队都带到南阳战场上宁可分批投入丧失一些攻击机会也不要急于求成再遭败绩免得全军覆没拱手丢掉中原。” “这些事我们不要插手。玉石、贾诩、傅干、王凌诸位大人都在小天子身边我们想得到的他们自然也会想到。”赵云说道“现在长安没有军队长公主和小天子也不在不会有人叛乱我们所要做的就是以不变应万变静观时局展竭尽全力先帮助小天子打赢这一仗。” 赵云召集大臣们于未央宫前殿集议宣布了天子圣旨。朝堂上鸦雀无声没有任何人说话气氛显得非常怪异。 散朝之后大臣们三三两两赶到尚书台拜见赵云这些大臣都是赵云新近征拜入朝的官吏出于对赵云的感激和自身利益的关心他们主动给赵云分析形势献计献策。 王朗、华歆等人认为在目前这种状况下打南阳只能做做样子给小天子立威就可以了解决危机的关键还是长安还是缓和长安各方矛盾合理调整各方既得利益确保长安稳定。为此他们建议赵云主动和张燕、杨凤等黄巾系大臣改善关系联手压制丞相乘着小天子在中原建立行台的机会削弱丞相的权力对新政中不合理的制度该改的改该废除的废除。 董昭、刘翊等大臣的办法更彻底。他们认为长安的尚书台现在就是一个空架子有名无权朝政其实还是被丞相焦玮牢牢控制着他们建议赵云直接修改官制把以“丞相、太尉、御史大夫”为的三公九卿制直接改为以“太尉、司徒、司空”为的三公九卿制改“丞相”为“司徒”把焦玮手上的权力拦腰砍掉一半权重尚书台。这种办法既能得到晋阳的支持也能得到天子行台的支持更能得到长安门阀世家和商贾富豪们的支持而长安形势也随即稳住了一举多得。 赵云虚心受教感激不已把他们一一送出未央宫。 半夜时分赵云离开皇宫回府中途换车乘马悄悄赶到了丞相府。 “你今天和太尉大人谈过了?”赵云看到焦玮后一句寒暄的话都没有先问了一句。 “谈过了。”焦玮笑道“我还去看了栖之(杨凤)他的伤势正在恢复开春后估计就能上战场了。” “子泰(田畴)呢?他还在这里吗?” “走了。”焦玮一边和赵云走在回廊上一边低声笑道“麴忠和徐陵一直在甄府等他这些有钱人脾气大不能太怠慢。子泰看你迟迟不来只好先走了。” 赵云从怀里拿出一份书信递了过去“这是彦才(傅干)的书信你看看。” 焦玮匆匆扫了一眼然后问道:“可有晋阳的消息?” “还是一样大将军依旧很危险。”赵云皱眉不展。 “襄楷、华陀、张机三位大师都在还有十几位名医、方士为什么就是不能治好?”焦玮气得骂了起来“不管我们怎么干前提是大将军必须活着否则局势肯定失控。” 赵云停下脚步神色凝重地望着焦玮“太尉大人执意要走?” “对他要去晋阳马上就走。” 如婴儿大腿般粗的矢身呼啸着朝城上飞去,城上人人齐齐低头,哪怕是吕布也不敢托大,用画戟装成很轻松的挑飞这种弩矢,光比力气,人是比不起机器的。面对它的直接后果,很可能是被一矢射飞脑袋,只剩下一个冒着喷泉一样鲜血的无头尸体。 “唰唰唰!”数十架云梯被第一批蝗军士兵竖起,每两个士兵冒着城上的箭雨飞石扶稳,后来的士兵一脸冷漠的朝上攀爬去,斗大的巨石在他们眼里视若无物。 他们只需要仗打!没有仗,他们自己,他们家里这些一切生活来源都会随之枯竭。 已经开始有蝗军 士兵惨叫着,带着满头的鲜血或者身上密集得象是马蜂窝一样的弓箭掉下来,摔在自己人身上或者地上,片刻就不能动了,没有人会怜悯的看上一眼,也许这一刻的他们就是下一刻的自己,到时有谁来同情自己呢? 好在装填慢吞吞,数量又少的床弩不时发出巨大的吼声使得城上士兵没有不分心朝甘宁这边观望的,要不是床弩,只怕蝗军的损失远远不止眼前这一点了。 “给我砸!砸死他们!他妈的,”吕布拿着画戟大声指挥着士兵们不停的把石头,木头砸向城下去,一个士兵稍有犹豫的看了看床弩的方向,吕布飞起一脚,那士兵带着哇哇的大叫被踢下城去,咣的一声正砸在蝗军重步举着的巨盾上,仿佛雨打浮萍一般一阵摇晃。 看那那士兵还未便死,焦嘴连咯了几口血出来,然后身下的巨盾阵就象一个巨大的食人花,焦开一条缝,那士兵便被吞噬不见了。城上的士兵齐齐一个冷颤,一边兔死狐悲的哀伤着,一边咬着牙拼命把石头看也不看的就朝城下砸去,这一刻那随时可能把自己钉在城墙上的巨大床弩的威胁也顾不得了。 其实那士兵绝对不会死,如果他没摔死的话。别忘记了蝗军的收入来源之一就是俘虏,哪怕是一个缺胳膊断腿的,只不过价格就要打上一个折而已。那些被砸中的蝗军士兵一阵发愣,望着这天上掉下的馅饼有些不知所措,不过显然这馅饼有些小了点,不过在场这么多和尚分的。 战斗很激烈,被吕布的暴虐和身后吕布亲兵担任的督战队的刀斧威逼下,没了退路的士兵们也只能拼死而战,一个拼命攻,一个拼命守,两方拉锯得不进不退,除了尸体一点点堆积,蝗军连城墙顶的一块砖都没摸到。 “这样下去,伤亡太大了吧?”老曹远远的观看着战局,不时从云梯上掉下的身影让他心如刀割,这可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啊,蝗军中个个都战力非凡,否则也不会让袁绍连吃两次大亏,连儿子都差点赔了一个进来。 现在在青州境内,某某人只要说:“我家二大爷的小舅子的三表弟是混蝗军的”,然后周围人一阵艳慕的眼光……在青州境内行商的商队什么护卫都不需要,只要带着印有蝗军标识的大旗一面,保证通行青州境内绝对无碍,绝对不会有不开眼的小贼来剪径打秋风,甚至连螳臂当车的事情也不会发生。在青州,蝗军就是牛叉的代名词,比刘协的圣旨管用多了。 “主公,可是我们不攻,不仅三位将军没有机会,而且吕布也会疑心有变的!”郭嘉和焦龙同时劝道。 焦龙知道老罗在演义里写这三人叛变是因为吕布下了禁酒令,候成触犯了而险些被杀,继而众将起了反意。他不确定这时同时的事情会不会发生,不过就他的认识来看,吕布在极度恶劣的环境下不会保持清醒的头脑,会不时爆发性格中暴虐的一面,使得身边人众叛亲离,从而被手下出卖,被擒,现在看起来,历史很有可能又一次惊人的重合。 两个时辰后,蝗军的军力已经锐减了六千人,就连重甲兵都出现伤亡,床弩的弩箭更是已经用尽,而战局一样没有任何变化,没了床弩的威胁,吕布军都觉得这仗自己是赢定了。 “鸣金,收军!”看到除了城下一堆堆的尸体和染红了土地的鲜血象小河一样的蜿蜒,曹操果断的下令收军,士兵们都饿了,这样再打下去不会有任何结果。 看着三路曹军潮水一般退去,城上的吕布军士兵互相拥抱着欢呼起来,就连吕布的脸上也散开了阴霾。 “主公,虽然曹军已退,恐是午后还有攻势。不若请主公回府用饭,城上交给我等便是。” 宋宪出言试探吕布的反应。 果然吕布说道:“不行,非是对你等不放心,实则曹操狡诈,恐其趁我不在之时发力攻城。传令,教午饭送上城来,酒……少许便可!” “喏!”吕布没发现宋宪一脸惊喜的朝其余两人使个眼色。 没多久亲兵将饭菜摆上白门楼来,摆了四个几案,一人一个座,每个几案上都有一小坛酒。 “咦,你们这次怎的不喝了?”吕布打退曹军,正自斟自酌喝得过瘾,发现其他三人只是吃菜,并不喝酒。 “回主公,恐下午还有力战,误了大事,宪酒量浅,不比主公酒后依然神勇无敌。”宋宪早就准备好了说词。 “也是,”吕布不疑有他,大嚼大饮,一小会,就觉得天旋地转,趴在几案上,枕着满桌的汤汤水水打起呼来。 “成了!”三人站起来,小心翼翼的凑到吕布身边,轻轻摇了摇,吕布没有丝毫反应。 “快快分头行事!”魏续招呼着吕布亲兵,说吕布太累,就在城楼上睡着了,叫他们下楼去侍候着。魏续做这事最合适,亲兵也不怀疑吕布和他的关系会有什么别的心思,候成则下楼把三人的亲兵集合在一起,宋宪在城上竖起一面白色大旗,唯恐曹操那边看不见,用力摇了摇。 “主公!”几个眼力好的人都纷纷叫嚷起来,吵得曹操一阵发昏,“快看,城上有了白旗!” 老曹个矮,一把推开身前两个巨人,典韦许褚,可不是嘛?那面好象招魂幡似的白旗还在左右摇个不停。 “传令子义!速速攻城!”老曹兴奋得一阵把上小萝莉的激动,老脸紫红紫红的。 刚刚转了个身的蝗军大队又疑惑的朝城门逼去,远远的就见宋宪朝自己大叫道:“吕布已擒矣!速速进城!” 太史慈不知道宋宪三人的事,还当有诈,众蝗军也是不明白到底搞什么飞机,一时不动脚步。 宋宪见蝗军不进城,急了,从城上扔下一物,当啷一声巨响,那不是吕布的方天画戟? 这时城下的吕布亲兵也知道不对了,发一声喊就要往城上冲,候成率领的三人亲兵一边死死守住城楼,一边打开城门。 眼见四十大盗的宝藏山洞的门开了,城下的众阿里巴巴们再也沉默不了,发一声喊就往门里涌。左左和杨风最先率人砍死吕布亲兵,在宋宪等人的目瞪口呆中,两人一起扯过吕布一只手分别往两边拉:“我的!” “放屁!我的!” 还是太史哥哥聪明,这吕布的功劳说什么也不会轮到自己,肯定是那几个当卧底的。自己一言不发带了人直接捉陈宫去了。 曹操见大队士兵涌入城里,兴奋得声音都变得跟他爷爷一般的尖锐(他爷爷是曹腾,宦官):“公明、知机、文谦、永成、仲业!还不与我入城!一干贼将通通拿来,我便在白门楼上候着!” 熔岩遇到坚冰般,曹军大队已经入城的消息使得还有数万战力的吕布军不战而溃。一个时辰后,就连拥有着陷阵营的高顺也被徐晃生擒。 吕布从头到脚,被捆得严严实实,被平放在地上,可笑的是还在打呼。高顺被押上白门楼上时,陈宫和焦辽已经在那里了。 看到高顺面色无波的表情,焦辽脸一红,低了头没有说话,良禽择木而栖没错,但是跟“忠臣不事二主”的某些人比起来,未免就显得有些不够男人。 虽然陈宫和焦辽两人都没被捆,但焦辽是站在曹操的身侧,这说明他已经是曹操的人了。 还是主动投降的。 而陈宫,却是面对曹操而立,地上一圈绳子,明显是被刚解开的。 “这次攻克下邳,三位将军居功至伟!待本相回到许昌,封赏自然少不了的。” 三人越众抱拳而礼:“谢丞相!” 刘备三人也在其中,看着这三个卖主求荣的小人,齐齐冷哼了一声,这声音也未免过大,让当事人不免脸上有些红。 “来人啊,将吕布浇醒!” 几个士兵拿着一桶水,嘿咻嘿咻从城下搬上来,刚浇了一瓢,吕布便醒转了。 似乎还有些不明白状况,吕布挣扎着坐起来,低头看着自己身上象困粽子一样的绳子,又看看宋等三将,顿时省悟了:“无耻小人,吾待汝等不薄,何故药我?” 看到焦辽,吕布也惊讶:“文远也……???” 高顺是唯一一个被捆的人,吕布看到他:“哈哈哈,我吕布却只有一个不离不弃之人!” 宋宪站出来说道:“吕布匹夫!残暴不仁,只留恋女色,又不听部下言,何谓不薄?” 吕布嘿然不语。 “当年除董,温候也有大功,何以与朝庭作对?”曹操坐着,吕布站着,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就象土豆看大米。 吕布看了看白门楼上一干人,仿佛想通了似的一声长叹:“事到如今,吕布愿降,公将步,布将骑,天下可定也。” 曹操想了想,正准备说话,突然身后转出刘备:“丞相万万不可!吕布好利无谋,重女色而轻大义,向日已叛董、丁、陶,丞相欲养虎自噬乎?” 吕布的俊脸变得苍白一片,只到这时,他似乎才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是被这些所谓的孔圣之后的儒家思想所不容的。 曹操把眼睛闭上,半晌不说话。白门楼上至少有几百人,可是静得可以听见蚂蚁爬。所有人宁神静气,等着听曹操对吕布这三国第一人的审判。 良久,曹操终于开口了,不过眼睛还没睁开:“本相思索良久,不可否认温候曾有功于社稷,但所作所为,本相也不敢保证将来是否会为汝所噬。来人啊,将吕布牵下楼去,枭首示众!” 吕布盯着刘备:“是儿最卑鄙!”左右拉着吕布准备下楼,焦龙自背后转出来,跪于曹操面前:“且慢,容某一言!” “二弟……”这个时候,只有焦龙出来为自己求情,吕布这辈子没流过几次泪的大男人也不禁动容。 “知机……”曹操也知道焦龙会出来求情,只不过,好象说服不了自己。 吕布这个人,实在太危险了。反复无常,这是士子们所最为垢病,也是那时当老板的最不喜欢的。 “兄长并非是中原人,自幼生于草原,习弓马,善骑射,而未习孔、孟之道,只知有己,未知有君亲师也。后兄长从丁原,未被重用,尝因是混血而轻之,此事某曾亲闻丁原言。而兄长重妻子,与董卓虽有父子之名,但董卓好色荒淫,趁兄长不在而辱及嫂嫂;故而兄长恨董卓入骨,至于陶谦,更是想利用兄长在先。” “今兄长束手,普天之下除主公之处,未有能容身之所:袁绍早恨不得得兄长而杀之,刘表重名,绝不会容兄长,而益州刘璋,西凉马腾、韩遂偏处,不可及也。” 说到这里,曹操也颇有些意动,吕布都快岁的人了,名声又臭,除了自己,好象还真没人愿意收留他。 江东孙策?应该也不太可能。 看着曹操犹豫不决,刘备居然有些急:“丞相,知机心善,吕布万万留不得啊。其人狼子野心,不可不防其反起噬人,不如除之以绝后患。” 吕布见刘备一心想着他速死,怒而斥之:“大耳贼,某与你无冤无仇,何相害如此之急耶?” 刘备俨然一心为国为民状:“非为私,而为国家大义也!” 焦龙跪爬两步,将腰前佩剑解下,双手举过头:“龙愿以全家性命担保,兄长决不再叛!” 曹操愕然的看着那把剑,想起当年焦龙加入自己麾下时,提的两个条件之一:“将来属下以此剑示主公,便是想保人之性命,连主公也不能杀。” 曹操清楚的记得,自己当时是说:“这个好说。”虽然此剑并彼剑,那把曹操当年用过的破剑,早就坏掉了,于是曹操又给了焦龙一把。 曹操接过那把剑,用手轻轻的抚mo着,眼睛在看剑,嘴里却是对着吕布说:“知机之情,想来奉先已然明了。万望莫再有负兄弟之情!” 吕布大喜,忙指天发誓道:“我吕布若叛丞相,愿以此身并全家良贱死无葬身之地!” 古代发的誓的严重程度远远超过现在为了哄MM上chuang而说的:“我发誓只喜欢你一个!”于是众人也暂且相信了。 刘备还准备再说,曹操已经阻止了他:“有信在先,不得不为之耳。玄德勿要再提。” 白门楼上,焦龙终于救得了吕布一命,高顺死活只愿跟着吕布,曹操想当年反正也放过了黄忠,也不在乎再多一个高顺,于是也答应了让高顺当吕布的家将。而陈宫,则是和历史上的一样,耗尽了毕生精力和曹操作对,最后万念俱灰求死。操允之。 吕布算是从三国的BOSS名单上消失了,现在只是一个前途未知的下岗将军。战后的下邳,就象曾经住过流浪汉的大屋一样,急需整治,清理,以及战后重建。 留下谁呢? 曹操一班人商量了好久,决定留下戏志才和曹洪。虽然曹洪这厮打仗一般,民生更普通,可是他至少姓曹,忠心不成问题,还有戏志才在帮他。 吕布军残留的居然还有八万左右的俘虏,这八万人怎么办?在徐州再建立一支类似蝗军的军队?不谈别的,光是这地方几乎就没有下口的地方,紧邻着青、兖、豫、扬,除了自己地盘就是盟友孙家的后院,显然这支军队建立毫无用武之地。 于是只能取少许精锐镇守徐州,剩余人等就随着大军返回许昌,再接着安排到兖州从军。 焦龙清楚,不远的将来,袁绍迟早会把手伸过来的,之所以他现在没有轻动,一是忌惮曹操的实力,二是…… 陈宫亲口承认,从濮阳消失的铁匠工头是弄去了袁绍那里,他现在肯定在大举制造能跟曹操军相媲美的盔甲武器。 过一个月又要过年了,天气也渐渐冷得要下雪了。大军长长的队伍一眼望不到边,一头一尾是曹操从许昌带来的士兵,中间夹杂着那六万左右的俘虏,带着对新生活的希望,这支部队倒并没出现过大规模的叛逃现象。 吕布虽然已经投降了曹操,可是待遇跟焦辽差得很远,身边冷冷清清的只有高顺一个人跟着,出于某些原因的考虑,他们两个人的武器都没有发放。 虽然还是永远不倒的雉尾翎,还是一匹闻名天下的赤兔老马,一身鲜红的战袍,可是任何一个从吕布身边路过的曹军士兵都可以轻蔑的从鼻孔里冷冷的哼出一声代表偏见和不屑的冷哼。 “主公,千万忍住!”高顺深知吕布的脾气,以他的性子,被人看不起或者不尊重,很有可能造就一具崭新的尸体。 吕布象是换了一个人,不停路过身边的蔑视并没有激怒这位曾经的天下第一人,自从白门楼上,他亲眼目睹包括他曾经的部下和不相干的人那些多么期盼自己死的眼神,就开始觉悟了。 原来,这世上自己也不并是很重要的,没了自己,其他人还是会很好的活下去,甚至会活得更好。 现在的他,突然了解了为什么焦龙的愿望是“抱着美女和老婆一觉睡到自然醒”。 想到这里,已是落地凤凰不如鸡的吕布笑了,笑得很开心,连眼泪都流了出来,好些人都投去“又有一个疯子了”的眼神。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才未时过一点,估计又要变天了。呼呼的北风吹得那些俘虏们个个缩了脖子,搂紧了单薄的衣服,搓着双手取暖,象只忍者龟一样,跟身边挺胸抬头精神气十足的曹军士兵形成鲜明对比。 这只拖得老长的队伍中有唯一一辆马车,为了怕身体比女人还虚的某位帅哥,老曹特意在下邳找的,只不过现在老曹和焦龙当仁不让的也挤了上去。 马车的外表虽然很一般,但是里面却比较宽敞,铺了三层毛皮,窗帘也是厚厚的一里一外两层毛皮,一个小小的几案,上面搁着一只同样比普通家用的炭炉小了一号的炉子,不过炉身很深,不怕炭火在会郭GG睡着的时候跳出来烧着他的PP。 “岳父,到底陈公台为何要与你作对,我始终想不明白。”没有外人在,焦龙当着郭嘉的面可以放心大胆的喊岳父,反正郭大浪子浪归浪,浪得还是很有分寸的。 郭嘉两只手都放在炉子上方取暖,两只贼眼不时的瞟瞟这个,看看那个,偶尔也会抬起一只袖子擦擦留下的清鼻涕没办法,郭GG已经感冒了,那袖子上全是一道道的鼻涕印。 老曹闭着眼靠在车壁上,随着马车的颠簸身体也左右摇晃:“这个……其实我本人也并不是很清楚。” “早年的时候他就很出名了,到处忙着结交一些知名的士子,袁家两兄弟都很欣赏他。说起来,公台原来也是跟随我的。” “不会吧?”焦龙惊讶的瞪大眼睛,“我当年并没见过他啊!” 郭嘉不清楚,焦龙可清楚的很,这个世上的曹操举兵时,身边并没有陈宫,程昱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谋士。 “怎么不会?你以为凭我当时无官无职,是如何就任陈留太守的?” “难道是陈宫?” “不错,就是公台四处奔走,宣传‘今天下分裂而州无主。曹孟德,命世之才也,若迎以牧州,必宁生民。’” “那后来……?”焦龙就奇怪了,他觉得陈宫绝对不可能是为了什么吕伯奢而跟曹操翻脸。 边让倒是有可能,他跟陈宫是朋友。如果真是这样,那陈宫可算是一个义士了,为了朋友,拼了老命也要和曹操对着干。 可是那样的话,他后来为什么不投奔袁绍?或者是早期的袁术?为什么要选择连根基都没有的吕布一起飘泊呢?或者是他觉得吕布跟比尔,盖茨一样,将来会创立一个庞大的微软帝国? 第二四零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赵云沉默良久叹了口气和焦玮并肩走进了书房。 “飞燕兄即使要走也应该等到陛下在中原建好了行台站稳了脚跟再走。”赵云慢慢坐到案几后面抬头看着焦玮说道“你看我是不是再给长公主写一份奏章以上计事务繁忙和再度攻击南阳为由请她给飞燕兄宽限一些时日?” 焦玮想了想摇摇头“长公主最忌惮的大臣就是太尉大人他过去是黄巾军大帅在军中黄巾系将领中拥有崇高的威望。小天子南下中原后长公主就连番催促太尉大人北上晋阳显然是担心太尉大人借助大将军病倒和长安动荡不安的机会和军中将领串通一气乘机挟持小天子把持权柄祸乱社稷。太尉大人本来也想拖一拖看看南阳战场的局势再说但现在小天子已经决定在中原建行台他如果还是拖延不走长公主势必会怀疑他的用心将来长公主为了小天子的安全肯定要杀了他他不走不行啊。” 赵云半天都没有说话。 现在中原各路大军的将领几乎都是黄巾系而过去和大将军一起从幽州出来的将领基本上都在北疆和大漠。这时候不但长公主包括天子身边的大臣和长安大臣都很害怕张燕。张燕的人生目标很明确就是实现《太平经》里所倡导的太平世界一个公平公正、百姓安居乐业的繁荣世界。不管这个理想能否实现他和他的兄弟们都要为之奋斗。谁阻碍了谁就得死。当前他之所以背着太平道叛逆的罪名从太行山下来就是因为焦龙的承诺。二十多年来焦龙没有违背自己的承诺他和北疆人一起顽强地撑起了大汉的天空让数以千万计的百姓摆脱了死亡的威胁渐渐过上了梦寐以求的安稳日子。虽然百姓们依旧贫苦但最起码生存无忧。此刻大将军如果死了社稷如果面临崩溃的危险张燕会毫不犹豫地采取行动竭尽全力拱卫社稷保护百姓保全二十多年来的奋斗成果。 大将军不在了天下没有人可以镇制张燕也没有人有实力抵御张燕长公主没办法她只能把张燕“请”到自己身边。张燕的势力太庞大她不能找个借口杀了张燕自毁“长城”她唯有利用这种办法暂时控制一下张燕把他对社稷的威胁降到最低同时对黄巾系将领也是一个忠告。但有利必有弊大将军的病如果好了张燕久居晋阳再加上实际控制权柄的长公主晋阳随即成为大汉真正的权力中枢而亲政的小天子变得无足轻重那么晋阳和天子行台必然产生对抗麻烦也就接踵而至至于中兴大业恐怕也要在这种激烈的权力斗争中摇摇欲坠了。 当然长公主和大将军的本意肯定是还政于小天子。但问题的关键是天下有多少人相信?历朝历代这种事比比皆是谁会相信得到了长公主的大将军会把手中的权柄交出去?没有人相信矛盾也就来了冲突也就来了。会有人帮助小天子急不可耐地逼迫晋阳交权会有人故意设下种种奸计离间小天子和晋阳的关系最后逼得晋阳勃然大怒出手除奸。好原形毕露了矛盾激化了冲突爆了最后自相残杀最后双方一败涂地最后社稷败亡。 赵云越想越是烦闷忍不住长吁短叹彷徨不安。 “子龙你看彦才这封信……”焦玮把傅干的信拿在手中晃了晃“他久离长安对这里的局势不清楚竟然请你设法阻止太尉大人到行台就职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根本不相信太尉大人。” “陛下对飞燕兄倒是非常信任。”赵云说道“他在圣旨中说得很清楚请太尉大人带着部分尚书台官吏到中原去帮他打仗但是如今……” “太尉大人不敢不听长公主的命令但听了长公主的命令就等于违抗天子圣旨行台和朝中的大臣们可以乘机弹劾他在天子面前诋毁他。太尉大人左右为难啊。”焦玮感同身受脸上露出几丝苦涩“他走了我的实力就弱了虽然我先前让了步不再参隶尚书事但朝中的那些对手岂肯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看样子我也要走了。” “怎么现在连我也信不过了?”赵云剑眉微挑笑了起来“飞燕兄走了栖之(杨凤)兄还在嘛。” “杨凤这个人我信不过。”焦玮说道“南阳惨败之后他对我恨之入骨我还是小心点为好。” “你夫妇两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但让他白白葬送了三万多条性命还让报仇的事成了泡影他当然恨你。”赵云说道“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在铲除奸佞这件事上你们还是一致的他不会对你不利。” “我反正不会留在长安。”焦玮笑道“当年洛阳大乱何苗、许相、樊陵被袁绍乘乱攻杀惨遭灭门之祸此事记忆犹新我才不会重蹈覆辙。” “要走可以等到门阀世家和商贾富豪主动要求出钱出粮援助小天子南征时你才能走否则不能离开长安。” 焦玮笑着连连点头“好好……希望这次麴忠、徐陵能将功折罪不要再自寻死路。” “前提是大将军必须活着否则这两个人来个反间计把我们出卖了我们就要反受其害了。”赵云叹道“等子泰(田畴)和他们商量好了我就让俊(张)亲自到行台去一趟和贾诩大人具体商量一下。” “这次若不把他们杀个干净我焦玮从此不进长安城。”焦玮眼露杀气一掌拍在了案几上。 赵云望着怒气冲天的焦玮踌躇半晌欲言又止。 “我们商量一下细节。”焦玮把手上的书信递还给赵云“以后我们不要见面了。” “以后我们反目成仇针锋相对睚眦相报。”赵云接过书信后轻轻拍了一下焦玮的手臂“兄弟啊你可不要怪我下手太狠啊。” 太尉张燕出长安北上晋阳。 大臣们对张燕的处境很清楚他的决定在众人的意料之中。同时他的离去似乎也预示着一个时代的结束。 大将军焦龙病倒了长公主出嫁了骠骑将军鲜于辅病逝了车骑将军麴义战死了当年为重振社稷而劳心劳力的老大臣们也纷纷辞世了。随着前太傅杨彪和太尉张燕的先后离去大汉告别了长公主时代迎来了天子刘朔时代。 当张燕赶到十里长亭时他被眼前送别的人群惊呆了。他竟然看到了朝中所有的公卿大臣几百名官吏站在长亭上数千名卫士侍从站在驰道两侧场面非常壮观。 张燕的心情很复杂他有一种想哭的感觉不是激动而是痛苦。此次北上晋阳不过是一次很平常的奉诏北上既不是告别朝堂也不是远伐塞外大臣们根本用不着来长亭送别。难道长公主的时代真的结束了?难道这就是一个时代结束的典礼? 张燕手托长髯望着胡须里的根根银丝喟然长叹“老了老了……” 送别的仪式很隆重持续了一个多时辰直到日近正午张燕才挥手告别了众人上马离去。 赵云策马再送默默相陪。 “本来我想劝劝你希望你能去帮帮陛下。”赵云低声说道“谁知……” 张燕摇摇手笑得很心酸“我要去中原谁能阻止我?我必须去晋阳。我到了晋阳后可以帮助长公主有效遏制行台权柄的膨胀缓解晋阳和行台之间的矛盾。晋阳和行台在中兴策略上必须保持高度一致只有这样权柄才能顺利交接否则双方迟早都要爆冲突。晋阳和行台步调一致长安就会感到威胁长安的危机很快就会爆你和仲渊(焦玮)随即就能找到机会铲除叛逆稳定长安。” 张燕举起手中的马鞭指了指背后“你看到了这么多人都希望我离开长安由此可见长安人对晋阳的忌惮。在他们看来只要我走了他们的生命就有了保障受到的威胁就减小了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做自己想做的事了。我很痛心长公主、大将军和我们这一代人为大汉奋斗了二十多年历尽艰险总算把大汉推上了中兴之路然而我们得到了什么?难道我们这样做还不是拯救社稷吗?难道只有按他们的想法去做才叫拯救社稷?” 赵云望着痛心疾的张燕有心安慰几句却不知说什么好。 “我们距离天下平定的时间越近朝堂上的权力角逐就越残酷儒家经学各派之间的争斗也就越来越激烈为什么?中兴大业就在眼前我们却感觉越来越遥远感觉越来越没有希望这又是为什么?” “本朝自孝武皇帝独尊儒术以来治国策略生了根本性变化历代儒士都指责本朝国策是‘外儒内法’朝廷名义上用礼和道德治理天下其实本质上是用律法和刑罚来统御百姓。今天朝堂上的矛盾归根究底就是来源于此。” “儒家坚持以礼治国礼不仅是士族的准绳也是庶民百姓的准绳儒家希望庶民百姓都能像士族一样遵守礼仪。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儒家是把庶民的地位提高了。” “法家坚持以法治国律法高于一切在律法面前人人平等。法家这种做法不是把庶民的地位提高了而是把士族的地位降低了。法家靠刑罚奖惩来治理天下把礼完全丢到了一边。” “所以儒家指责法家卑鄙、粗野而法家则指责儒家白日做梦不切实际。” “我们在晋阳的时候 提出了荀子隆礼重法的治国策略。荀子的学说其实是对儒家和法家的一种折中反映在治国策略上就是外儒内法也就是以儒家学说做为国策和学术思想的核心教化百姓以法家的主旨制定和实施律法来统御百姓。” “然而大汉历经二十多年的战乱后百废待兴早已失去了推行礼治的条件现在百姓最急需的不是道德教化而是生存是温饱是谷粟和绢布。所以丞相大人实施了一连番的改制这种改制迅打破了国策核心的平衡由此导致了大汉的学术之争越来越激烈朝堂上的权力斗争也越来越残酷。这种关系社稷存亡的根本性东西如果得不到及时修正中兴大业将很难持续而稳定地推进。” 张燕这几句话让赵云有一种醍醐顿开的感觉。 学术之争、权力之争说到底是利益之争但利益之争如果太激烈了那就说明国策出了问题仅仅靠严刑酷法强行镇制肯定解决不了。一味地打击和屠杀只能让矛盾越来越激化只能让社稷形势越来越恶劣。 张燕从国策的核心思想从礼、法的角度分析了矛盾激化的原因。现在朝堂斗争之所以白热化不是丞相大人坚持以法立国以法改制的思路出了问题也不是门阀世家坚持以德治国以礼改制的理念不对而是儒家学说不适应时代儒家学说无法让当前千疮百孔的社稷得到振兴无法满足当前挣扎在生死线上的百姓的需求。今天的大汉要想中兴今天的大汉要想让百姓休养生息需要一种能与之相适应的相辅相成的学术思想。 “当年高祖皇帝打天下到了关中后‘约法三章’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其它苛法一律废除百姓无不拥戴。”张燕轻策战马继续说道“大乱之后百姓需要休养生息他们希望朝廷废除秦朝的苛政。而高祖皇帝做到了他承袭了秦朝的利民之策废除了秦朝的所有苛政结果有了文景之治大汉在短短数十年内便国泰民安繁荣昌盛。” “高祖皇帝立国之初大汉一片废墟民生凋敝社稷不稳许多迫在眉睫的问题急需解决。此时以道德修养为己务的儒家和崇尚自然、消极无为的道家老学都无力解决这些问题于是以文武兼备、刑德并用、以法为符、轻徭薄赋、与民休息、恭俭无为、贵柔守雌为主要内容的道家黄老之学随即应时而生。” “到了孝武皇帝年代大汉需要北击匈奴需要开疆拓土需要一种与之相适应的学术于是儒家学说登堂入室。” “时代不同了皇帝、朝廷和百姓的需求不同了学术思想也要改变也要展本朝四百年来的历史正好给我们提供了很多鲜明的例子。作为后人我们不但要以史为鉴更要从中汲取经验教训少走弯路以保证社稷和百姓能够更好地生存。” 赵云已经明白张燕此趟晋阳之行的真正目的了。 此刻晋阳云集了襄楷、鲁女士、王真等大汉有名的道学大师许劭、王剪、华陀、张机等人也都是兼学儒、道的大儒如果现在张燕到晋阳提出推行道家黄老之学势必会得到响应。 随着天子行台建立南阳大战的开始朝堂上权力争斗越来越激烈形势的展越来越难以控制处在权力漩涡中的长公主为了尽可能缓解危机极有可能答应张燕和道学大师们的恳求以朝廷之力广为推行黄老之学从而打击和制约儒学继而影响国策从根本上保护新政并放弃维护门阀世家的利益转而和丞相等改制势力携手重击门阀世家彻底消除门阀世家对朝政的把持和影响。 说到底张燕还是出身道家对儒家有一种根深蒂固的不满《太平经》中的“以民为本救穷周急”等治国理念对他影响太大。当儒家学说不能帮助他实现自己的理想时他就要重提道家黄老之学的论调了。但是道家黄老之学自孝武皇帝之后就败落了当年光武皇帝中兴大汉的时候道家黄老之学也曾一度兴起不过光武皇帝最后还是选择了儒学。在经过漫长的岁月后道家的黄老之学还能再次兴起吗?这似乎有些太过一厢情愿了。 赵云把自己的疑虑说了出来“飞燕兄《太平经》你就不要提了免得招惹祸事至于黄老之学现在重提未免有些不合时宜。” “当年本朝崇道黜儒也是有原因的黄老之学除了可以与民修养外也是功臣、外戚和郡国王不让皇帝干预郡国事务的借口。无为而治的国策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权力分散、诸侯专恣、皇权受制等严重后果最终酿成了七国之乱。道家黄老之学不利于皇帝集权和社稷大一统这一点早在孝文皇帝、孝景皇帝时代就已经颇受非议了。” “到了孝武皇帝朝朝廷重用儒士罢黜了黄老刑名百家之名不过儒家还是无法与道家相抗衡。当时孝武皇帝虽然倾向于儒家的有为但他又觉得道家的无为也有可取之处;他也赞同儒家的铺张扬厉不过又摆脱不了道家质朴恭俭的束缚;另外他也很景仰成、康的刑措之法不过又觉得治国不能没有刑罚。孝武皇帝为了集权需要尊儒黜道但道家黄老之学有很多地方比儒家学说高明为此他迫切需要一种以儒家思想为中心而又全面吸收道家学说的长处并能过道家的全新的儒家学说。于是一代大儒董仲舒应时而出。他借助《春秋公羊》学公开援道入儒在融合了儒家、道家和阴阳家三派学说的基础上构建了一个崭新的儒家学说道家黄老之学的精髓随即变成了新儒学的血肉黄老之学自此走向衰落。” “飞燕兄这也是当年光武皇帝在中兴时期选择儒学的重要原因你现在凭什么能说服长公主和朝廷重新推行黄老之学?” 张燕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我没有说过我要推行黄老之学但有一点你说对了我要仿效大儒董仲舒大力推行援道入儒继而达到儒道双修的目的。” “其实本朝儒学的正宗地位在遭受了大儒王充的猛烈批判后虽然暂时还能维持官学地位但实际上它的根基已经开始动摇了。” “本朝自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后儒生们为了进入仕途飞黄腾达纷纷迎合君王的需要对经书穿凿附会空生虚说谶纬之术大行其道。大儒王充忍无可忍愤怒一吼以一部《论衡》揭穿了儒家传记的谎言打破了儒经的神秘同时也把孔子、孟子两位圣人从天上拉回了人间。” “王充大师是用什么学说动摇了儒家经学的根基?道家学说。” “自此后本朝许多儒生包括很多名儒张衡、马融大师等等其中也包括你岳父蔡邕大师虽然以研习经文为主但在儒学衰落的情况下都不可避免得走上了儒道双修融合儒道的道路。马融大师更是本朝融合儒道两家之长的宗师。” “儒道兼修等于也是推行道家黄老之学这样黄老之学在治国方面的诸多长处比如文武兼备、刑德并用、与民休息、恭俭无为、贵柔守雌等策略也就能渐渐深入人心而新政推行和实施的阻力也就越来越小儒家学说的诸多短处也就能得到弥补从而有效推进中兴大业的持续稳定展。” 赵云敬佩地望着张燕躬身为礼“恭祝大人马到成功我在长安等你的好消息。” 张燕抬头望天轻声长叹“只要大将军能活下来只要小天子快快长大大汉终究会强盛起来。” 十一月中兖州陈留。 天子行台在陈留建立傅干领行台尚书令王凌和蒋济为行台左右仆射原大将军府的诸多从事、掾属直接转为天子行台诸曹尚书和尚书郎等大小官吏。 十一月十二征南大将军钟繇到达陈留。随后被天子重新征调起用的右将军王当、折冲将军寥磊等数员大将陆续到达行台。 十五日小天子召集军中将领军议部署攻击之策。 行台尚书令傅干详细分析了天下局势阐述了天子平定南方叛逆的主要策略和最终目标。 “在陛下、大将军和数万将士们连续三年的征战下我们平定了西北两疆和大漠现在我们的主要目标是平定南方叛逆收复南方州郡彻底平定天下完成中兴大业的第一步。”傅干站在巨幅地图前指着地图上的徐州、杨州、荆州和益州等地缓慢而有力地说道“陛下的决心非常大他要在未来两到三年内饮马长江一统社稷。” 大帐内响起一片欢呼声。 小天子站起来脸上带着几分腼腆的笑容冲着帐内各军将领们挥了挥手一副踌躇满志意气风的样子。 傅干望着他希望他说几句鼓励士气的话。将军们也凝神屏气等待着小天子精彩的言。当今天子五岁就上战场这三年更是统帅大军转战于西北两疆和大漠历尽险恶战事应付这种场面还不是绰绰有余。 “明年的今天朕要站在长江边上剑指江东。”小天子环顾众将神态从容地说道“谁先拿下襄阳谁就是渡江大军的统帅社稷统一的最后一仗就由他去完成大汉将永远记住他的功绩。” 大帐内掌声四起。 “为了顺利完成南征目标陛下建立了行台统一指挥各路攻击大军协调朝廷和各州郡、各战场之间的关系确保南下作战胜利。”傅干继续说道“此决南下作战的大军共有二十六万分别在三个战场上同时展开攻击。” “在徐州战场上高顺、魏续、管亥三位将军统率六万大军牵制徐州曹操的叛军。” “在豫州战场上雷重、蒙思两位将军统率四万大军阻击江东孙权和周瑜的叛军。” “在南阳战场上钟繇、萧恩两位将军统率三万大军从鲁阳方向攻击宛城。颜良、于毒两位将军统率四万南北军精锐从武关方向攻击宛城。王当、吴雄、彭烈三位将军统率四万大军从昆阳方向攻击宛城。” “陛下亲率中军大将军贾诩的虎贲羽林营护军将军何风的五千精锐玉石将军的两万北军张绣、赵虎将军的两万大军共五万人马随后跟进。” “九月我们在南阳战败三万多将士阵亡两万多将士叛逃襄阳这给了我们沉重一击。”傅干看看脸色阴沉的王当轻描淡写地说了几句然后语气陡然一转“这个仇一定要报此次我们不但要把南阳打下来更要把襄阳彻底摧毁。” “此次我们集中了十六万大军攻打南阳兵力上占据绝对优势而且此次攻击距离南阳战败仅仅只有两个多月叛军根本想不到我们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一次集结兵马杀进南阳。”傅干一拳打在地图上怒声说道“此仗必胜。” “骠骑大将军赵云大人昨日来书于毒将军已经率军到达武关只待粮草辎重备齐之后颜良将军将统率大军南下攻击预定出关时间是本月二十四。”傅干看看帐内诸将“本月二十二王当将军率先从昆阳方向开始进攻南阳大战正式开始。” 诸将轰然应诺。 小天子把钟繇、王当、高顺、张绣、雷重等各路大军统帅亲自送出了辕门。 下午天子和行台主要大臣、各州郡大吏坐在一起商议粮草辎重等问题。 冀青兖豫四州郡县和河南尹河内两郡将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负责给南征大军供应粮草辎重和征调民夫为此行台尚书令傅干提出了一个原则四州两郡要绝对遵从天子的命令。当长安朝廷的命令和天子的命令生冲突时则坚决遵从天子的命令这一点至关重要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为了坚定文丑、高览、臧霸、杨明、孙亲等州郡大吏对小天子的支持打消他们的顾虑傅干还建议小天子给他们每人下一道手诏这样晋阳或者长安如果要强行压制他们他们也好有个“挡箭牌”。 现在是十一月刚刚秋收各州郡正在收缴赋税但这些赋税不需要运到长安了而是由天子行台统一调配就近运到南方各战场。“按照惯例每年冀州的赋税都要调拨给幽州一部分以补助幽州赋税的不足今年我们怎么办?”冀州刺史杨明问道“如果朝廷命令冀州予以调拨我是不是直接听命?” “只要是影响到南方战场的命令比如钱粮和徭役征调你都要听陛下的。”傅干摇手道“行台和长安的尚书台虽然都有决策权但分工明确基本上不会让州郡左右为难你不要太担心。两地尚书台和丞相等公卿诸府之间的分工也很明确相信丞相大人会以大局为重不会恣意专权激化矛盾影响中兴大业的进程。” “行台只专注于南征大战凡事都要让步于南征大战而长安要兼顾方方面要确保州郡稳定和百姓温饱双方怎么可能没有矛盾没有冲突?”高览对傅干含糊其辞敷衍了事的态度非常不满“行台和长安的矛盾大了骠骑大将军处理不了肯定要求救于晋阳。如果晋阳出面我们拿着这道天子手诏能起什么作用?” 傅干一时语塞。 高览这些人久居州郡熟悉政务对朝堂之争更是了如指掌。太尉张燕北上晋阳虽然有助于小天子掌控权柄但也让长安局势变得更加扑朔迷离。失去了张燕的支持丞相焦玮的处境显得很艰难。新政极有可能遭受打击而这是高览等州郡大吏不愿看到的事情。新政对恢复国力对百姓安居乐业的好处显而易见如果新政受挫先遭到打击的就是百姓。百姓不安社稷岂能稳定? 赵云主持国事后为了缓和长安矛盾有意帮助门阀世家压制丞相试图从中寻求一种平衡但赵云毕竟是北疆系的人是大将军的亲信他不可能得到门阀世家的全部信任。而且他和丞相的关系非同一般一旦大将军的病情好转丞相地位再度稳固赵云的处境就艰难了。等他无法缓和长安矛盾的时候他只能求助于晋阳。晋阳如果出面干政像高览这些北疆系的州郡大吏将如何选择? 所以行台必须给个明确的态度必须给州郡大吏们一个支持小天子的条件。 大将军这些年不理朝政带着小天子征伐天下目的是什么大家心里都有数。大汉将来是小天子的大汉从征伐中走出来的小天子才能保障军功阶层的利益。军功阶层拥戴小天子既符合大将军的要求也符合军功阶层本身的利益。但小天子的职责不是打天下而是治天下治天下需要门阀世家门阀世家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将严重威胁军功阶层的利益。军功阶层感受到了这种威胁所以他们需要新政但新政损害了门阀世家的利益两者之间的矛盾不可调和为此双方矛盾越来越激烈已经到了互相不能容忍的地步。南阳惨败正是这种矛盾激烈交锋的结果而这次交锋双方两败俱伤都未能到达目的都未能消除对方给自己的威胁。 高览话里的意思很明了他逼着傅干表态他要行台坚决支持丞相当长安生动荡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出手打击门阀世家不要让赵云去求助晋阳。这样晋阳和行台之间就不会爆冲突军功阶层随即就能轻轻松松地做出选择坚决拥戴小天子。 但傅干不敢表态因为这件事牵扯到南征的胜败。 假如行台坚决支持丞相利用以丞相为代表的军功阶层和门阀世家的矛盾重创门阀世家必然会引南方叛逆的疯狂反扑。南方叛逆的中坚力量就是门阀世家门阀世家们为了生存势必要和汉军死战而自己内部本来处于中间派的摇摆不定的门阀世家们可能因此变成反对派和叛逆们里应外合那么南阳惨败的事有可能再次生。 杀了一批属于反对派的门阀世家结果把所有的门阀世家都得罪了这种事傅干不敢干。 傅干不表态文丑、高览、杨明、孙亲、臧霸就一起逼他。大军的粮草辎重和民夫都控制在他们手上傅干哪敢得罪只好说自己再考虑考虑和丞相大人、骠骑大将军仔细商讨一下局势再说。 攻击南阳的各路大军向集结地高挺进。 几十万民夫驮载着粮草军械和各类军需物资沿着数条驰道向南阳前进。 天子统率行台和虎责羽林营直奔颖川。 十一月十八颖川鄢陵。 晋阳书告天子大将军病情稳定已脱离危险。 天子大喜遍告军中诸将和行台、州郡大臣汉军士气大振。 同日光禄勋卿张日夜兼程赶到了天子行台觐见了天子禀奏了长安情况之后张和傅干单独相会。 傅干一直静静地听着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 “彦才如果你同意我就即刻返回长安回禀骠骑大将军和丞相。” 傅干沉思良久还是没有说话。 “现在主掌天子行台的是你玉石将军和贾诩将军都在天子身边帮助他打仗只要你说同意这件事就可以按计实施。”张笑道“莫非你不赞成?” “俊兄大将军的病情稳定了。”傅干说道“这个消息一旦传开长安的事……” “有人会把脑袋缩回去是吗?”张冷笑“脑袋缩回去了难道就不能把它拽出来?” “但这样一来南方叛逆就会至死不降。” “难道你还指望不战而胜?”张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当今天下谁会相信大将军交出权柄?你相信?”他指指傅干然后又指指自己的鼻子“我相信吗?”张仰天打了个哈哈“彦才不要书生意气就算大将军的女儿进了宫就算大将军成了外戚离开朝堂就算他老了没有一官半职了他的实力也无人可以憾动。他一个人在晋阳坐镇就能替大汉戍守边疆拱卫京师。你跟了大将军十几年难道连这点简单的事情都看不出来?” “二十多年前当大将军在西疆平叛的时候朝廷上就已经有传言说大将军是大汉最大的威胁要把他杀了。二十多年过去了大将军先是辅佐长公主后来又扶持小天子天下各种各样的传言太多了但毫无例外都说大将军把持权柄阴谋篡逆。如今长公主嫁给了大将军这种传言已经得到了佐证南方叛逆还有谁会相信大将军?” 张伸手拍了拍傅干的手臂“彦才只要大将军活着我们和南方叛逆就没有议和的可能。不要说大将军娶了长公主就以大将军那虚无缥缈的出身南方叛逆也不会投降谁会愿意把大汉拱手交给一个可能是胡人的大将军?” 第二四一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你的意思……”傅干摇头苦叹“长安的人也有同样的想法?” “当然。小天子已经长大了而大将军病体未复正是翻天覆地的好时机谁肯错过?”张眼里露出一丝杀气“想想当年的司徒王允你就知道这些人意志有多么顽强信念有多么坚贞气魄更是无坚不摧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傅干心中一窒无奈长叹“好吧我同意了。” 十一月下南阳。 左将军颜良率军出武关沿着丹水河南下顺利攻占顺阳。这时汉军没有向东攻击宛城而是继续南下攻打穰城目标直指新野。 穰城是连接襄阳和宛城的陆路要隘新野则是连接两地的水路要城若两城皆失宛城随即陷入包围。八月的时候杨凤率军攻击穰城和新野的目的也是如此。但他被荆州军获悉了行军路线遭到了伏击全军覆没了不过荆州军也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然而仅仅过了两个多月汉军便气势汹汹地卷土重来这让荆州军措手不及。虽然他们知道汉军打算迅攻克穰城和新野以切断襄阳与宛城之间的联系但由于准备不足兵力也不够只能眼睁睁地望着汉军一泄而下束手无策。 正当襄阳全力以赴援救穰城和新野的时候蒯良从前线传回急报钟繇在鲁阳集结了三万大军展开反攻王当也在昆阳集结了四万大军从叶城、堵阳一线起了攻击蒯良尾难以兼顾只好率军急撤回宛城坚守。蒯良告诉刘表有消息说长安的天子带着数万大军正在随后跟进估计很快到达南阳战场。 长安十几万大军分三路杀进南阳对荆州势在必得双方的决战在寒冷的冬天里拉开了帷幕。 襄阳直到此刻才意识到决战来临了朝野上下人心惶惶。刘表以最快的度向益州刘备、徐州曹操、江东孙权和周瑜求援。 徐州曹操和江东孙权、周瑜的军队都在江淮一线。九月的时候刘表本想乘着南阳大捷的机会东西共进但曹操、孙权、周瑜各怀心思都不想损兵折将正好听说焦龙病重危在旦夕于是三人书告刘表静待时局变化再做对策。孙权借口冬天到了粮草运送不便撤兵了周瑜也回到了柴桑留下鲁肃领兵坐镇庐江。孙权和周瑜都走了曹操随即变了个脸向长安请罪。长安将计就计行台尚书令傅干以天子名义好言安慰了一番说朝廷体谅你的难处。只要你让江淮百姓吃饱穿暖你的功劳就够大了。 刘表恳请曹操三人再度出兵在江淮方向牵制北疆军。襄阳如果陷落江淮还能守得住吗?唇亡齿寒一旦我们丢失了江北郡县让北疆军兵临长江社稷必定败亡。此时此刻大家还是尽释前嫌同舟共济齐心协力抵御北疆军为好。对这三个人刘表不抱什么希望年初焦龙率军在北疆平叛中原一线防守兵力薄弱正是收复中原的最佳机会但这三个人为了保存实力踌躇不前结果错失良机。现在焦龙已经平定了西北两疆其主力大军已经全部南下这时候再指望曹操等人出兵北上攻击根本不可能刘表为此把全部希望寄托在益州刘备身上。 年初刘磐、刘备准备攻击陇南但因为刘磐重伤而死军心大乱大军不得不撤了回来而刘备则乘机南下成都占据了巴蜀让刘表霸占益州的美梦再度破灭。刘表很生气一度想让长子刘琦率军西进巴蜀但因为南阳战况激烈他不得不忍气吞声和刘备假意周旋。南阳大捷后他在蔡瑁、邓义等人的劝说下准备出兵入蜀但蒯良、刘先、马良等人极力劝阻认为长安在焦龙死后必定大乱正是襄阳出兵北伐的最好机会万万不可自乱阵脚贻误战机。刘备也派人到襄阳曲意奉承表示愿意请刘琦出任益州刺史。刘表正在考虑是不是让刘琦率军进蜀的时候汉军再度杀进了南阳迫使刘表不得不放弃益州转而求助于刘备。 刘表奏请天子改封刘备为蜀王并请刘备即刻出兵相救。 **** 十一月下长安。 光禄勋张带回了天子圣旨考虑到大将军病危大司马徐荣又远赴西疆特拜太傅刘和参隶尚书事和骠骑大将军赵云一起共理国事。 这道圣旨给了长安一个信息天子有意加强皇权打击相权压制丞相大人的权势。 太傅刘和是宗室大臣他再次参隶尚书事很明显就是巩固皇权。丞相是三公之执掌相权按道理焦玮是最有资格参隶尚书事辅佐天子的大臣但天子视若不见把他丢到一边了。 圣旨宣布之后太傅府顿时门庭若市车水马龙朝中大臣和长安的商贾富豪们纷纷拜会刘和。相反丞相府却冷清了很多。此时正值“上计”之期焦玮和丞相府从事掾属们日夜忙于审核“上计薄”问询各地州郡的上计吏对此事好象并不在意。 仅仅过了二天从行台又传来一份圣旨。 大将军的病情稳定了正在好转天子为此驳回了大司马徐荣前段时间的奏请决定依旧保留大将军的官职焦龙还是大将军参隶尚书事。 这个消息让长安的局势变得十分微妙。 天子下这道圣旨并没有什么不对大将军的病情好转了脱离了危险当然没有必要把“大将军”作为一种无上荣誉永久授给焦龙但天子为什么先前对此事一直不表态?他既然让赵云以骠骑大将军领大将军事参隶尚书事为什么不同时宣布取消“大将军”这个官职?天子在担心什么?是不是担心焦龙的病一旦好了从此把持权柄?他现在给长安这道圣旨是想给长安一种什么暗示? 一天之后行台再传圣旨长公主殿下担心长安的安全特意建议天子重新起用杨凤。天子随即免去了颜良的卫尉卿一职改拜杨凤为卫尉卿。 长安马上明白了天子的意思。 大将军的病正在好转在长公主已经嫁给大将军而她实际上又掌控着大汉权柄的情况下大将军的权势已经凌驾于天子之上他可以通过长公主操控一切。将来如果大将军的女儿成为皇后那么大将军就能以宗室和外戚的双重身份把持权柄其后果不言而喻。 天子需要皇权需要一个强大到可以对抗晋阳的皇权而要做到这一步先就要扳倒丞相焦玮夺回焦玮手上的相权然后才能和晋阳对抗。 焦玮不倒焦龙就能利用长公主手里的权柄和焦玮手上的相权控制大汉的全部权柄。而扳倒了焦玮焦龙就很难控制相权了。长公主手里的权柄需要实力做支撑才能挥作用因为她名义上已经还政于天子了。所以等到天子长大了羽翼丰满了等到长安和晋阳正面较量的时候长公主的选择就成了决定大汉命运的关键。不过长公主肯定会把刘氏皇室的利益放在第一位这关系到大汉社稷的存亡她绝不会放任焦龙篡夺汉祚。 天子已经把自己的想法明确无误地通过三道圣旨传递给了长安他需要长安大臣们的帮助。 十一月二十八太傅刘和、御史大夫荀攸、太常卿许靖相约赶到麒麟殿拜会骠骑大将军赵云和尚书令田畴正式提出修改官制。 刘朔是大汉的天子现在他亲政将来他要主政但大将军和长公主的权势已经凌驾于天子和朝廷之上将来他如何主掌权柄?就算大将军和长公主愿意把权柄交给天子但怎么交?靠嘴说吗?权柄的交接需要律法做依据需要实力做支撑。如今大汉有这样的律法吗?小天子有这样的实力吗? 只有修改官制利用官制的修订重新分配权力让小天子从现在开始牢牢控制大权同时逐步削弱大将军和长公主的权柄让他们把权柄慢慢还给天子和朝廷。 三位大臣为此拟定了官制修改的步骤。第一步是改“丞相”为“司徒”削弱丞相的权力。第二步是废除太尉把太尉和大司马合二为一大司马主掌兵事大权削弱大将军的权力。第三步是权重尚书台扩大尚书台机构最大程度地维持小天子的权柄为将来小天子主政打下坚实基础。 这个官制其实就是光武皇帝中兴时期的官制目的是加强集权总揽权纲限制和削弱三公的权力。 以“三公”代替丞相作为皇帝的宰辅始自孝成皇帝绥和年间。当时辅政的大司马转为宰相御史大夫转为大司空和丞相并称三公地位和俸禄相同。(过去御史大夫的地位和俸禄比丞相、太尉低。)如此一来三公地位在制度上平等了原宰相大权由丞相府和大司马府主掌其中又以丞相为主改制后转为三公分职授权不再由丞相总揽大权独兼三公之事。 这个制度为王莽所承袭光武皇帝中兴后依旧采用此制三公分权鼎力地位平等职责分明。 实施此制后先丞相焦玮的权柄被严重削弱其次大将军的权柄被严重削弱。小天子如今亲政自领尚书台其辅弼大臣自然就是三公大臣大将军很自然地被排除在辅弼大臣之外。而他和长公主实际控制的权柄随着小天子的长大和尚书台权重慢慢也就移交朝廷了。当然这需要一个前提就是大将军和长公主的确愿意把权柄交出来而这个前提的实现先需要一个能够保证天子集权的官制。 骠骑大将军赵云和尚书令田畴没有立刻同意他们请来了张、田豫、赵戬、王朗、华歆、司马朗 、董昭、刘翊、牵招、宋文等大臣一起商议。 诸位大臣商量了很多天最后一致认为这个官制虽然有利于集权有利于小天子主政但其危害也很明显那就是皇权过于集中。皇权过度强大正是自光武中兴后后宫、外戚和奸阉轮流把持朝政祸乱社稷的最根本原因。 董昭、刘翊也曾向赵云提过同样的建议他们认为目前情况下这个官制的确可以缓和长安激烈的矛盾有利于小天子主政。将来等到天下平定了长安的矛盾减小了朝廷可以利用大将军和长公主对小天子的影响力再把官制改回来让皇权和相权实现有效制衡。 赵云和田畴于是决定接受这个官制修改的建议。 十二月初二太傅刘和、骠骑大将军赵云、御史大大荀攸约见丞相焦玮拿出了刚刚拟定的新官制。 丞相焦玮勃然大怒怒斥刘和等大臣“好了伤疤忘了痛”二十多年的战乱因何而起?皇权和相权的有效制衡直接关系到汉祚的命运难道你们不知道?孝成皇帝修改官制导致王莽篡国大汉倾覆。光武皇帝中兴后还是采用这种官制但大汉皇统因此屡屡断绝后宫、外戚甚至阉人轮番把持朝政为什么?还不是因为皇权、相权失衡人人都想把持权柄为所欲为吗? 刘和冷声嘲讽了句:“丞相大人是不是也在把持权柄为所欲为?” 焦玮气得睚眦欲裂从席上一跃而起“你们既然想亡国那就去亡吧。我倒要看看大汉在你们的治理下能支撑几天?” 焦玮怒吼一声一脚踢飞面前的案几狂啸而去。 十二月初四太傅刘和、骠骑大将军赵云、御史大大荀攸、太常卿许靖、太仆卿崔琰、宗正卿张范、廷尉卿陈群等三十多位大臣联名上奏恳请天子修改官制把以“丞相、太尉、御史大夫”为的三公九卿制改为以“大司马、大司徒、大司空”为的三公九卿制改“丞相”为“大司徒”废除“太尉”职削弱丞相和大将军的权柄权重尚书台。 为了能说服小天子和行台大臣荀攸和崔琰亲自携带奏章兼程赶往颖川天子大营。 同日刘和、赵云把此奏章抄报晋阳征询长公主和大将军的意见。 第二卷第十二章旌旗未卷第十三节 十二月初晋阳。 淡淡的草药味和木炭的焦香味混杂在一起弥漫在宽大而温暖的内堂里。 焦龙躺在病榻上闭着眼睛神态安详。张机坐在他的身边一手捻须一手握着焦龙的手腕正在号脉清瘦的脸上露出几丝浅浅的笑意。焦秀跪坐在病榻另一侧一双眼睛好奇地盯着樊阿手土的银针。樊阿正在给焦龙针灸神情专注长短不一的银针在他灵巧的手上上下翻飞让人眼花缭乱。 樊阿是华陀大师的弟子擅长针灸自创了深刺之法突破了当时“凡医咸言背及胸脏之间不可妄针针之不过四分”的规定针背部夹背穴入一二寸针腹部穴甚至深入五六寸极大地提高了疗效因此闻名于天下。华陀大师自言针灸之术不及弟子游医之时常常邀请樊阿与之同行。 长公主、小雨、风雪和焦雯坐在旁边的软榻上齐齐望着张机等待张机说话。这段日子张机每天上午都要进府一次给焦龙号脉下药襄楷和华陀大师一般三两天才来会诊一次其它时间都和张燕、许劭、王剪、王真、鲁女士等人聚在悬瓮山日夜谈经论道。长公主起初颇有意见但襄楷大师解释说治病只能以一个医师为主其他人只能从旁协助并不是医师越多大将军的病就好得越快。目前这些人中以张机的医术为最理所当然应该由张机负责诊治。 “这个……我也能学吗?”焦秀指着樊阿手上的银针突然问道。 樊阿抬头望着焦秀笑了起来。“可以啊不过学针灸先要不怕痛不怕流血……”樊阿一边悠闲地说着话一边熟练而从容地下着针“你只要能做到这一点我就让老师收你为关门弟子。” 焦秀胆怯地缩缩头不好意思地眨眨眼睛“我怕痛。”看到樊阿脸上露出戏谑的笑意她马上奉承了一句“你肯定是大师最得意的弟子。” “不是不是……”樊阿连连摇头“我资质愚鲁不及大师十分之一二。大师门下学艺最高的当推吴普和焦当两位师兄。” “你太过谦了。”张机说话了“你独创针灸深刺之法也算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过两天我向你求教深刺之法你可不要藏私啊。” “不敢不敢……”樊阿恭敬地说道“如果大师能把十六卷《伤寒杂病论》给弟子看一看弟子感激不尽。” “你怎么知道我写完了?”张机惊讶地看了樊阿一眼“吴普的《本草》和焦当的《药录》是不是也写完了?” “两位师兄尚未写完如果写完了一定先呈请大师指正。”樊阿说道。 张机沉吟半晌缓缓点头“也好去年我虽然把《伤寒杂病论》写完了但尚有很多值得商榷之处。今日正好和诸位同仁共同商讨今日的机会难得啊。如果不是大将军病倒襄楷大师怎会仙驾再临?还有你师父、东郭延年、费长房等各地名医怎会齐聚晋阳?” “大师要在晋阳待上一段时间?”樊阿惊喜地问道。 “不是待上一段时间而是要待上很长一段时间。”张机望向长公主捻须苦笑“我和你不一样你想走就能走我是长沙太守是大汉叛逆我想走就难了。” 长公主抿嘴轻笑缓缓站了起来。 “你师父的《中藏经》可曾带在身边?”张机问道。 “没有不过我可以马上抄写一份给大师。”樊阿笑道“我记得师父曾经派人送给大师一份。” “遗失了……”张机叹了一口气遗憾地说道“当年曹操攻打袁术江淮爆伤寒死者无数我和弟子们随同百姓一起渡江避难中途遭遇风暴船只倾覆所有东西都沉入了大江。” “我们家府上就有华陀大师的《中藏经》我可以送给大师一份不过……”长公主走了过来笑盈盈地说道“大师可不可以把《伤寒杂病论》留一份给我们再留一份给长安?” 张机愣了片刻随即意识到长公主话中有话。樊阿非常机灵马上说道:“大师只要大将军痊愈殿下就会放你回长沙。” 张机急忙站起来躬身谢恩。 “我不是不放你回去而是担心你和你家人弟子的性命。”长公主说道“雷重将军把你和华陀大师从江淮接到晋阳刘表、曹操、孙权等人肯定知道你们医好了大将军一旦我大军饮马长江你能确保自己和家人弟子的性命吗?” 张机想了很久最后沮丧地坐到病榻上低声说道:“殿下刘表大人对大汉应该是功大于过啊。” 长公主笑容渐敛没有说话。焦龙慢慢睁开眼睛转头望着张机“大师愿意说说吗?” 荆州现在的状况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沃野千里士民殷富。 刘表自初平元年(公元o年)到荆州至今已经整整十七年荆州在他的治理下从最初的“寇贼相扇处处縻沸”变成了“万里肃清”的乐土刘表可谓居功至伟。 初平元年的荆州形势非常复杂。当时袁术霸占了南阳江南宗贼乘乱屡叛其中以华容宗帅贝羽为甚而苏代则自领长沙太守起兵作乱。这时刘表单骑入宜城在蔡瑁、蒯越等荆襄门阀世家的支持下从容冷静果断采取了一系列措施迅稳定了局势。 为了不让百姓流离失所护佑生灵刘表采取了拥兵自重的政策尽一切可能避免和各地豪强爆冲突为此他屡屡忍让袁术甚至不惜以土地换取江东的和平。 为了让荆襄百姓吃饱穿暖刘表在荆州各郡推行了很多行之有效的措施基本上保证了百姓的生存荆州百姓对他感激涕零。 由于荆州政局稳定各地士人纷纷迁往荆州其中既有水镜先生司马徽、邯郸淳这样的名流也有王桀、徐庶、石韬这样的青年才俊。刘表广招人才在荆州建学堂、兴私学、博求儒术创造了一个堪比当初洛阳的文化学术环境为大汉儒学的展和推进做出了很大贡献。 当今天下对于焦龙、袁绍、曹操、刘备、孙权这些野心勃勃为达到自己目的而不择手段的“英雄”赞誉有加却对刘表这种毫无野心只想守土安邦的能臣嗤之以鼻极尽诬陷玷辱之能事。难道为了一己之私致使生灵涂炭尸骨盈野的人才能称之为英雄才能表现其胸怀天下志在重振社稷?对于那些只能保一方平安而无称霸野心的人则可以视作毫无作为是阻碍社稷统一的叛逆? 今日天下评价刘表的时候往往指责其善善不能用恶恶不能去无非就是两点。一个说荆州集中了天下能人名士刘表却弃之不用。一个说刘备乃当世英杰刘表却嫉贤妒能把他排挤到了西北致使其虎落平阳无法一展抱负。 这真是天大的笑话。刘表如果不是在荆州广纳人才他能把荆州治理得如此出色吗?难道凭他当初单人独骑闯荆州的一己之力就能治理好荆州? 刘表是什么人?他是党人。在党锢之祸的时候他曾遭到朝廷的通缉是闻名天下的“八及”之一人人景仰的人物这种人当今天下还有几个?天下儒生纷纷南下荆襄除了避祸之外其中最大的一个原因就是景仰刘表。荆襄和江东相比江东更安全试问天下有多少士人渡江到江东去依附孙权? 刘表自己的威望太大了儒生们能以拜其为师做为自己的荣耀各地的大儒名士们也能以结交刘表做为抬高身价的资本。到了荆襄的儒生如果能得到刘表的点评马上就能飞黄腾达名扬天下。刘表为人谦恭对外地迁来荆州的士人非常礼遇对于一些能人名士刘表也是礼贤下士求才若渴。比如司马徽他就曾多次派人请其出仕甚至亲自出面相邀给足了司马徽面子。刘表见到司马徽后与其在田间交谈全然没有摆出一副权臣的架子其心不可谓不诚。司马徽为什么不愿出任?他肯定有本事这点必须承认正因为他有本事他知道荆襄这块地方迟早都是长安的所以才不愿意出仕不想背上大汉叛逆的罪名玷污自己一世英名。 世上的人只看到刘表没有征辟司马徽却没有看到司马徽为了一己之私沽名钓誊拒绝为襄阳效力这真是悲哀。 再说刘备。刘备是什么人?他虽然也是皇室后裔但他能和刘表相提并论吗?难道让刘表像陶谦一样把荆州让给刘备才能成就刘表的一世威名?简直是谬论。刘备如今干了什么?他被长安的军队赶出西疆后先是霸占了汉中后来又逼走了刘璋霸占了巴蜀像他这种人对荆州难道还不是垂涎三尺?如果刘表把他留在身边荆州恐怕早就成了一片废墟了。 这世上人人都为自己的言行做出各种各样的辩解甚至为了让自己的辩解具有说服力不惜违背良心肆意诬蔑他人颠倒黑白。 医者可以治人之病却不能治国之病可谓是最大的悲哀。 长公主勃然变色张口就要反驳焦龙急忙摇头制止。 “我知道殿下想说什么但我和刘表大人多次交谈对他知之甚深。我之所以答应他的邀请出任长沙太守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我每月初一和十五不理政事打开府衙大门诊治病弱还不是想表达稳定一方的意愿?刘表大人很支持我的做法多次派出医匠穿行于荆州郡县治病救人也是出于同样的目的。我们的做法很幼稚无济于解决天下纷乱。但我们尽了最大的努力我们救人没有杀人。” 张机有些激动声音越来越大“我和司马徽相比谁的做法对?谁更应该受到天下人的称赞?大将军和刘表大人相比谁的做法对谁更爱护天下生灵?如今北疆几十万大军南下征伐荆襄、江淮和江东马上就要陷入长达数年的战乱生灵涂炭生灵涂炭啊……” “难道南北对峙社稷分裂就能让天下生灵免遭涂炭?”长公主实在忍不住了毫不客气地厉声问道“十几年来荆襄的大军何曾停止过对河北、对中原、对大汉生灵的屠杀?难道荆襄的百姓就是人河北、中原的百姓就是牲畜可以任意诛杀?” 张机颓然长叹痛苦不堪“他也是没办法。如果他不主动出击他又如何守得住荆襄?如果总是被动挨打荆襄又岂能有今日的稳定和富足?他一度想拿下益州想从根本上解决荆襄的安全问题但刘备的背信弃义让他的心血瞬间化作乌有。” “刘表大错特错如果他想从根本上解决荆襄的安全问题他应该废黜渠阳的天子解散襄阳的朝廷和军队让天下恢复稳定。” “同样的话我也可以问你。”张机急怒攻心指着面若寒霜的长公主说道“如果大将军真心实意为了拯救社稷他为什么不能废黜长安的天子解散长安的朝廷和军队?” “这世上没有如果。”长公主逼近张机一字一句地说道“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刘表和南方叛逆只有一条路投降否则他要生死族灭荆襄百姓也要为他的愚蠢付出血的代价。” 张机闭上眼睛连连摇头两行苦泪悄然流出。 “西京乱无象豺虎方遘患。复弃中国去委身适荆蛮。亲戚对我悲朋友相追攀。出门无所见白骨蔽平原。路有饥妇人抱子弃草间。顾闻号泣声挥涕独不还。未知身死处何能两相完?驱马弃之去不忍听此言。南登霸陵岸回望长安。悟彼下泉人渭然伤心肝。” 嘶哑和悲怆的吟唱声回荡在内堂里让人不禁想起了初平三年(公元年)的长安兵变。 战乱中人们背井离乡在累累白骨的平原上人竟相食弃子草间惨绝人寰。 张机掩面而唱如哽如咽句句血泪。 焦龙等人在凄厉的歌声中沉痛感喟悯时伤世心灵受到了巨大的震撼一时间情不能堪长公主、小雨等人更是泪流满面。 张机仰天悲啸踉跄而出苍凉悲慨之声不绝于耳。 “登兹楼以四望兮聊暇日以销忧。览斯宇之所处兮实显敞而寡仇。挟清漳之通浦兮倚曲沮之长洲。背坟衍之广陆兮临皋隰之沃流。北弥陶牧西接昭邱。华实蔽野黍稷盈畴。虽信美而非吾土兮曾何足以少留!” “遭纷浊而迁逝兮漫逾纪以迄今。情眷眷而怀归兮孰忧思之可任?凭轩槛以遥望兮向北风而开襟。平原远而极目兮蔽荆山之高岑。路逶迤而修迥兮川既漾而济深。悲旧乡之壅隔兮涕横坠而弗禁。昔尼父之在陈兮有归欤之叹音。钟仪幽而楚奏兮庄舄显而越吟。人情同于怀土兮岂穷达而异心!” “惟日月之逾迈兮俟河清其未极。冀王道之一平兮假高衢而骋力。惧匏瓜之徒悬兮畏井渫之莫食。步栖迟以徙倚兮白日忽其将匿。风萧瑟而并兴兮天惨惨而无色。兽狂顾以求群兮鸟相鸣而举翼。原野阒其无人兮征夫行而未息。心凄怆以感兮意忉怛而惨恻。循阶除而下降兮气交愤于胸臆。夜参半而不寐兮怅盘桓以反侧。” 张机所唱乃其好友王桀的《七哀诗》第一此诗作于王桀初离长安避乱荆州途中。 《七哀诗》是乐府旧题大致比较偏重于写哀伤的题材音乐上或为七段因此得名。 张机所吟之赋乃王桀所作《登楼赋》。 登上这座楼向四面瞻望暂借假日销去我的心忧。看看这里所处的环境宽阔敞亮再也很少有同样的楼。漳水和沮水在这里会合弯曲的沮水环绕着水中的长洲。楼的北面是地势高平的广袤原野面临的洼地有可供灌溉的水流。北接陶朱公范蠡长眠的江陵西接楚昭王当阳的坟丘。花和果实覆盖着原野黍稷累累布满了田畴。这地方确实美但不是我的故乡竟不能让我短暂地居留。 生逢乱世到处迁徙流亡啊长长地过了一纪直到如今。念念不忘想着回家啊这种忧思谁能承受它的蚀侵。靠着栏杆遥望啊面对北风敞开胸襟。地势平坦可极目远望啊挡住视线的是那荆山的高岑。道路曲折而漫长啊河水荡漾长而深。故乡阻隔令人心悲啊涕泪纵横而难禁。从前孔丘在陈遭受厄运出“归欤归欤”的哀吟。钟仪被囚弹出楚曲庄骂显贵越免不了露出乡音。怀念故乡的感情人人相同啊哪会因为穷困或显达而变心。 日月一天天过去啊黄河水清不知要到何日。希望国家能统一平定凭借大道可以施展自己的才力。担心有才能而不被任用井淘干净了却无人来取食。在楼上徘徊漫步大阳将在西匿。萧瑟的风声从四处吹来天黯淡而无色。兽惊恐四顾寻找伙伴鸟惊叫着张开双翼。原野上静寂无人远行的人匆匆赶路未停息。内心凄凉悲怆啊哀痛伤感而凄侧。循着阶梯下楼闷气郁结填塞胸臆。到半夜难以入睡惆怅难耐辗转反侧。 乐府始于秦绝于汉。 乐府建置始于秦代与“太乐”并立分属内廷掌管。据《汉书礼乐志》记载汉武帝时设有采集各地歌谣和整理、制订乐谱的机构名叫“乐府”。后来人们把这一机构收集并制谱的诗歌称为乐府诗或者简称乐府。 公元前年汉哀帝裁撤乐府官下诏:“罢乐府官。郊祭乐及古兵法武乐在经非郑卫之乐者条奏别属他官。”对这一史实有“罢(停办)”、“省(精简机构)”两种解释。《汉书礼乐志》明确记述:当时的乐府员工经过裁减余下约一半并入了太乐机构。 音乐文学的史料中以乐府借称乐府诗词已成通例。最早出现这种用法的是梁勰的《文心雕龙乐府第七》。至宋代郭茂倩编《乐府诗集》用乐府二字来概括入乐的诗歌。再晚某些文人将套用歌词体式的不入乐的诗、词、曲亦皆名之为“乐府”则是名词的混用了。 内堂里寂静无声。良久焦龙的一声喟然长叹打破了屋内悲戚的气氛“是非对错自有后人评说随他去吧……” 长公主轻拭泪珠缓缓坐到焦龙身边抓住了焦龙的手垂泪不语。 “殿下大将军……”樊阿迟疑半晌吞吞吐吐地说道“大师听说陛下亲率大军再攻南阳担心荆襄百姓的生死心里很难过所以……” “大师狂放率性对战乱深恶痛绝对时局有自己的 第二四二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礼记》中的这个规定使得中国古代百工的基本身份三千年大体不变他们的技术教育受到各种限制又没有社会地位这在一定程度上制约了中国古代科技的传承和展。 长公主看到樊阿吃惊的表情急忙接着焦龙的话说道:“过几天我请太尉大人和诸位大师到府上来仔细商谈此事共同拟写一道奏章。大汉中兴之期该改的都要改只要有助于恢复国力我们都要努力去做。” 樊阿又惊又喜连连点头。 长安关于修改官制的奏报送到了晋阳长公主敏锐地察觉到长安暗流涌动朝中各方势力都在乘着天子南征大将军病重的机会摩拳擦掌准备正面对决。 官制的修改无疑有助于小天子控制权柄但问题是官制是朝廷的根本不能轻易变动。尤其在目前这种形势下修改官制肯定会引起朝廷动荡。一旦长安出事后果不堪设想。 长公主犹豫不决内心斗争很激烈。虽然她已经还政于小天子但小天子年纪太小短期内只能靠南征建立威信为了确保南征的胜利长安的稳定是要条件。然而如今长安各方箭在弦上要想稳定除非自己出面强行干涉但自己一旦出面就把大将军推到了前面他的处境将非常艰难而小天子也因此处处受制行台和晋阳必定生冲突。 豹子大哥绝对不会同意自己出面干涉如此一来长安失去了镇制各方势力必定斗个你死我活不乱就是奇迹了。 “这都是仲渊惹得祸他的改制度太快影响面太大损害了太多人的利益结果……”长公主把手上的奏章丢到案几上望着筱岚无奈地说道“你说怎么办?” 筱岚苦笑“我回长安想办法斡旋一下。” “你现在回去安全如何保证?你如果出了事长安马上就乱。子龙把你送到晋阳不就是担心你出事吗?”长公主气苦用力摇了摇手“上次你能斡旋成功是因为大将军正好病危大家对未来局势无法掌控所以才各自退了一步现在……”长公主长叹“现在局势明朗了大家都在赌赌大将军是不是有意篡夺社稷。如果大将军还是像过去一样坚决辅佐陛下不再威慑长安那么长安各方谁能得到陛下的支持谁就能获得最后的胜利。陛下要南征要打仗要钱粮要朝堂稳定要掌控最大的权柄他的选择很明显所以仲渊这次……” “晋阳必须出面。”筱岚微皱黛眉语气非常坚决“仲渊如果退出朝堂改制随即失败新政极有可能全面颠覆。那时就不是陛下南征能不能胜利的问题而是社稷能不能保全的问题了。” “他不会同意我出面他自己更不会出面。”长公主毫不犹豫地拒绝了筱岚。 “不要你出面也不要大将军出面。”筱岚从容一笑“许劭大人和襄楷大师都测了一下日子正月初七是黄道吉日大吉大利可以举行迎亲大礼。” 长公主两眼蓦然睁大清秀而美丽的面孔上突然显出一抹红晕单薄的身躯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起来。她盼这一天盼了十几年总算盼到了心里非常激动非常喜悦但兴奋之中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惆怅。为什么我这样凄苦我嫁给豹子大哥应该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然而这幸福的背后却隐藏着朝堂上的惨烈博弈甚至还有可能沾染血腥和仇恨。为什么会这样?难道就因为我出生帝王之家? 长公主送走筱岚回到了内堂。 内堂里欢声笑语小雨、风雪、焦雯、焦秀围坐在焦龙身边正在说着什么突然焦秀叫了起来“唱一曲给爹唱一曲。” 焦雯清了清嗓子轻声唱了起来“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歌声悠扬委婉意味无穷。 “姐姐唱这曲子应该且歌且舞……”焦秀从榻上跳了起来兴奋地说道“姐姐我吹横笛你一边唱一边跳再给爹爹欣赏一次。” “好了好了……”小雨一把拉住焦秀把她抱进了怀里“你们姊妹两个唱了好几曲了够多了还是让你爹休息吧。” “今天晚上谁陪爹爹?是娘还是殿下……”焦秀坐在小雨怀里用手推了推风雪笑嘻嘻地问道。 “不要乱说话。”风雪痛爱地揪了揪焦秀的小脸“你什么时候能让我省点心?” “把她嫁出去你就省心了。”焦龙一手搂着焦雯一手指了指焦秀笑着问道“刚才那歌很好听是名动天下的佳人歌吗?” “爹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焦秀瞪大眼睛一副绝望至极的样子“爹难道你除了打仗什么都不知道?” 一家人被焦秀逗笑了。 “爹这就是佳人歌相传是孝武皇帝朝的乐府协律都尉焦延年所作。”焦雯轻声轻语地说道“孝武皇帝因为听了这歌而心动意欲目睹伊人于是召见了焦延年妙丽善舞的妹妹也就是后来深为孝武皇帝宠爱的焦夫人。”焦雯转头望着焦龙娇声问道“爹你也觉得好听吗?” “嗯……”焦龙稍加沉吟摇了摇头“没什么意思不过是乐调好听而已应该算是靡靡之音吧。和张机大师所唱的《七哀诗》相比差得太远。王桀所作的《七哀诗》应该有七段张机大师仅仅唱了第一段你们就泪如雨下由此可见……” “王桀之才天下罕见……”焦雯脸显仰慕之色“张机大师后来吟唱的《登楼赋》也是王桀所作几年前就曾传抄天下。据说他在寓居荆州期间有志不遂于是登上麦城城楼借景抒乡关之思继而忧思王道未一天下未治意欲建功立业一展抱负。此赋风格苍凉悲慨境界道劲阔大情感深挚沉郁语言精炼晓畅乃今世之佳作。在长安的时候很多大儒名士都认为王桀之才甚至可以和当年的孔融大师相媲美。” “孔融?”焦龙心里蓦然一痛脸上的笑容不禁僵住了。 长公主正准备走进去听到焦雯的最后一句话心里一窒身形顿时停住了。 “孔融大师死后江淮和荆襄两地的士人曾重金求购孔融大师的辞赋之作徐州的曹丕甚至出金百斤。”焦雯并没有觉察到焦龙表情的变化继续说道“大师的《临终诗》传遍天下最为有名。” “言多令事败器漏苦不密。河溃蚁孔端山坏由猿穴。涓涓江汉流天窗通冥室。谗邪害公正浮云翳白日。靡辞无忠诚华繁竟不实。人有两三心安能合为一。三人成市虎浸渍解胶漆。生存多所虑长寝万事毕。” 焦雯悲声长叹。“爹……孔融大师遭受诬陷无辜被害虽然他襟怀坦荡无疚无悔从容就死但他‘谗邪害公正浮云翳白日’的悲愤天下皆知。” “大师死后长安太学曾有争论儒生们到底应该如何选择自己的人生?是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候?还是苟利国家生死以不因福祸趋避之?或许邦无道卷而怀之才是明智之举。像孔融大师这样生死族灭最后以一捧黄土掩埋自己凄惶的壮心难道不是很可悲吗?” 焦雯语不惊人死不休吓坏了小雨和风雪。焦秀更是目瞪口呆心惊胆战地望着焦龙生怕他勃然大怒。 “你长大了长大了……”焦龙搂紧焦雯欣慰地笑道“我一直以为你痴迷于琴棋书画两耳不闻窗外之事谁知你竟有这样的见识好啊……” “爹爹明白女儿的意思?”焦雯低头问道。 “我懂我懂你的意思。”焦龙苦涩一笑缓缓吟唱“言多令事败器漏苦不密……谗邪害公正浮云翳白日……生存多所虑长寝万事毕。文举兄(孔融)言辞犀利锋芒毕露死得不值啊……” 烛火轻轻地摇曳火盆里燃烧的木炭偶尔出清脆的“噼啪”声敲碎了深夜的静谧。 焦龙斜靠在榻上闭着眼睛默默地想着心事。长公主坐在他身边抱着焦龙的手臂右手轻轻地梳理着他的长神态幽雅而娴静。 “正月初七。”长公主忽然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时间不合适?” 焦龙睁开眼睛搂住了长公主的细腰歉疚地笑了笑“不是时间不合适而是筱岚这个提议有问题。你我都知道陛下在新年之前不可能夺取南阳陛下没有夺取南阳没有一战立威我们就不能成亲否则会严重损害陛下的威信。这件事筱岚很清楚但他为了让仲渊(焦玮)在新年之前离开长安为了让长安感觉到我们对仲渊的有力支持不惜损害陛下的权威这说明什么?” “筱岚不会做出损害陛下权威的事。”长公主皱眉说道“这一点我绝对信任她。” “我也相信她所以这只能说明一件事说明仲渊(焦玮)、子龙(赵云)、子泰(田畴)和彦才(傅干)已经联手了说明内朝、外朝和行台要联手铲除他们共同的对手。” 长公主不再说话俯身把脸贴到焦龙的额头上幽怨地叹了一口气。 刚才焦雯的话对她的刺激同样很大。孔融是改制的牺牲品是中兴大业的祭品他理解这一切权势之争利益之争有赢就有输输了就要付出生命没什么好抱怨所以他从容赴死。中兴需要改制改制需要付出代价当这个代价血淋淋地出现在人们眼前的时候很多人往往接受不了一辈子生活在良心的谴责里。 “大哥一生一世我都守在你身边。”长公主樱 红的嘴唇吻在焦龙的长上天籁之音就象美丽的云雾迷醉了焦龙的心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焦龙心弦震颤泪水差点涌出了眼眶。 罢了……老大臣们都已辞世羽行兄(鲜于辅)和云天兄(麴义)已经归天子烈兄(徐荣)远走西疆飞燕兄(张燕)北上晋阳长公主也成了自己的妻子我也该离开朝堂了。我们这一代人尽力了在大汉倾覆之际浴血奋战力挽狂澜终于奠定了中兴的基石。该做的我们都做了现在应该由小天子、仲渊、子龙、子泰和彦才这一代人去重振社稷江山了他们会用自己的血和泪重新锻铸大汉的浩然天鼎。 “正月初七我去悬瓮山迎亲我娶你进门。” **** 十二月上南阳。 汉军三路攻击鲁阳互相支援策应进展顺利。 十二月初颜良率军攻克穰城和新野两城成功切断了襄阳和宛城之间的水陆联系。 十二月初钟繇率军攻克西鄂城逼近宛城其前锋军和穰城的于毒顺利会师。 十二月上王当率军攻克博望城沿着水河东岸南下逼近宛城。三天后彭烈率军攻克棘阳城逼近育阳城其前锋军和新野的颜良顺利会师。 十二月初七玉石、张绣率四万大军赶到宛城城下。 至此汉军十五万大军完成了对南阳叛军的包围把南阳六万大军包围在宛城、涅阳和育阳三座城池里。南阳军队在蒯良的指挥下在这块不足百里长的锥形地带顽强抵抗。 前将军玉石奉旨节制诸将指挥各路大军围攻宛城。 十二月中鲁阳天子行台。 御史大夫荀攸和太仆卿崔琰详细解释了官制修改的必要性和紧迫性着重提到了当前新政中诸多政策和南征平天下策略相互矛盾和冲突的地方认真阐述了皇权和相权严重失衡后给社稷可能造成的危害最后归结为一句话官制修改与否直接关系到南征胜败关系到中兴大业。 小天子自始至终没有说话他端坐在案几后面全神贯注地练习书法。荀攸和崔琰说了一个多时辰他就一丝不苟地写了一个多时辰。 他离开长安快三年了在边疆艰苦的行军和惨烈的征伐中他的心智远比同龄的孩子成熟他的经略学习和实际紧密相连与那些坐在舒适的书房和明亮的学堂里抱书苦读高谈阔论的儒生们相比他学到的知识更加全面更加深入也更加富有成效。从荀攸和崔琰的眼里可以看出他们对小天子的失望和鄙屑同时因为小天子这种无礼的举止让他们还感到几丝不快。小天子看上去置若罔闻但两人的表情他都看在眼里两人的话他也记在心里他有他自己的想法。 “陛下臣等已经奏禀完毕。”崔琰拱手说道“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小天子咧嘴一笑放下笔指了指案几上墨迹未干的字说了八个字“言心声也;书心画也。” 荀攸和崔琰四目相对脸上的神情顿时凝重起来眼里的轻鄙之意霎时一扫而空。 这八个字是本朝著名鸿儒扬雄说的后来成了书法美学的重要论断光耀书史。现在天子说这句话肯定不会是因为自己写了一个多时辰的字而心生感慨他是意有所指。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望向了案几上的白纸黑字。 天子写的是隶书字体平整端庄浑厚凝重给人一种雄健有力的感觉由此可见天子性情朴实意志坚定。 隶书是本朝的规范用字历代擅长隶书的有萧何、曹喜、蔡邕、王次仲、师宜官等人但书法名家们从隶书中又创出草书如史游、杜度、崔瑗、张芝、张昶等草书“圣贤”。孝桓皇帝朝的颖川人刘德升创制行书。当世名家钟繇是楷书大家。自史游创章草以来草书大行大儒赵壹因此在《非草书》说草书不古是秦末以来临事从宜的简易之作既非圣人之业也非常宜是技艺之细者耳。然潮流终不可挡草书两百多年来盛况空前当今天子不从俗流习隶书朴实厚重当然是有承继圣人之业的意思了。 再细看内容竟然是贾谊的《旱云赋》“惟昊天之大旱兮失精和之正理……怀怨心而不能已兮窃托咎于在位。何操行之不得兮政治失中而违节……白云何怨奈何人兮!”贾谊是孝文皇帝朝的名臣所做辞赋天下闻名。其《旱云赋》借助孝文皇帝九年(公元前年)的大旱直斥人治弊端认为政治失和加重了天灾直接导致百姓陷入苦难深渊。 白纸上写的是隶书书写的内容是《旱云赋》稍加想想也就能明白这位小天子的意思了。他需要长安稳定不同意修改官制不希望因为政治失和而导致天怒人怨继而贻误中兴大业。 两位大臣没有再劝躬身告退。 天子太小虽然聪慧但不通政事所以天子这里走不通无关大局关键还是说服行台大臣。 行台尚书令傅干尚书左右仆射王凌、杨修六曹尚书赵松、司马孚、赵行、徐邈、应、刘桢等大臣看完奏章后意见不一但多数人反对修改官制。 荀攸和崔琰在天子面前不敢说的话在这些人面前就无所顾忌了。 晋阳现在是事实上的权力中枢如果不利用大将军病重的机会修改官制把丞相焦玮赶出朝堂集权于小天子将来谁能保证小天子独揽权柄? 大将军对大汉的忠诚毋庸置疑长公主对小天子的关爱也毋庸置疑但他们两人愿意交权就能交权吗?看看当今朝堂谁事实上独揽朝纲?是丞相焦玮。当今朝堂上是哪些人把持朝政?是武人是军功阶层。丞相焦玮在朝中为所欲为凭一己之好恶擅自修改律法美其名曰叫改制然后借助朝堂上军功阶层的支持借助完全由军功阶层把持的各地州郡来强行推广实施他的新政。在这种情况下年幼的小天子能拿回权力?大将军和长公主能放心交出权柄? 大将军和长公主去晋阳后你们为什么不带着小天子返回长安?担心什么?还不是担心焦玮骄恣擅权挟持天子?焦玮不除则社稷难安中兴之期更是遥不可及。 就说九月的南阳惨败始作俑者是谁?就是焦玮。 在北疆叛乱尚未平定的情况下他为了排除异己竭尽全力说服长公主下旨攻打南阳结果如何?南阳前前后后打了五个多月耗费财赋无数以惨败而告终这难道是一个贤良大臣应该干的事?这是一个倡导改制以振兴社稷为己任的大臣应该干的事?这分明就是一个奸佞的祸国之举这种人如果不把他立即赶出朝堂天子的御驾亲征极有可能变成他再一次排除异己的屠刀南下征伐有可能再次遭遇惨败。 荀攸和崔琰的话可不是危言耸听。焦玮从北疆到长安二十多年了朝堂上何曾遇到过对手?大将军病倒了徐荣远走西疆张燕北上晋阳朝中的军功阶层现在不依靠焦玮还能靠谁?焦玮的权势和军功阶层的武力如果紧密联合齐心协力假以时日不要说小天子恐怕就连大将军和长公主都要忌惮三分。 “你们即刻回长安预作安排。”傅干断然说道“劝说陛下下旨修改官制的事就交给我们了。” 傅干、王凌、杨修、赵松觐见天子。 天子披散着头躺在胡椅上手里端着耳杯正津津有味地啃着一块胡饼。吃一口饼喝一口水十分逍遥。 这些年在塞外待多了小天子沾染了不少胡人的习性喜欢用胡床、胡椅吃胡人的食物。这胡饼就是传自西域用炉烘烤面脆油香很好吃。看到四位大臣进帐小天子一骨碌从胡椅上跳起来指着案几上的盘子含混不清地说道:“还有几块饼子刚刚出炉的你们尝尝。” 四位大臣毫不客气一人拿了一块君臣五人同嚼胡饼。杨修吃得极快伸手又去拿。盘子里只剩下两块小天子急了担心最后一块又给人拿去了急忙去抢。他嘴里咬着半块饼子左手拿着耳杯右手举着刚抢到手的胡饼正得意着忽然现自己两手不够用了。小天子冲着杨修就是一脚咬着半块胡饼的嘴里出了一声怒吼。杨修心领神会顺手接过小天子手上的耳杯“谢谢陛下赏赐……”然后往嘴里一倒全喝了。 小天子一手拿着一块饼鼓着腮帮子瞪着杨修气得只有哼哼。 “陛下大麦饭不吃了?”王凌一边有滋有味地吃着一边问道。 “不好吃。”小天子苦着脸说道“还是在大漠上好有肉吃有奶喝。” “皇宫里就不好了?”傅干笑道。 “皇宫?”小天子眼里露出羡慕之色“好是好但一想到皇宫外面朕就不敢回去了。大将军说在皇官里待长了容易忘记天下。” “陛下可以经常出来巡视嘛。”杨修很优雅地擦了一下嘴上的饼屑意犹未尽地说道“这胡饼味道很不错可惜太少了。” 小天子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把手上的饼子藏到了身后“爱卿朕这里还有狗肉。” “狗肉?”杨修的声音顿时提高了兴奋地连连搓手“陛下有酒吗?” 小天子摇摇头一本正经地说道:“酒没有有竹杖。” 傅干等人大笑。 小天子拒绝修改官制无论王凌、杨修等人的如簧之舌如何灵巧小天子就是摇头。 四个人不依不饶围着他喋喋不休。 小天子无奈躺在胡骑上跷着二郎腿扯着嗓子吼了起来。“饮马长城窟水寒伤马骨。往谓长城吏慎莫稽留太原卒。官作自有程举筑谐汝声。男儿宁当格斗死何能怫郁筑长城!长城何连连连连三千里。边城多健少内舍多寡妇。作书与内舍便嫁莫留住。善待新姑嫜时时念我故夫子。报书往边地君今出语一何鄙。身在祸难中何为稽留他家子。生男慎莫举生女哺用脯。君独不见长城下死人骸骨相撑拄。结行事君慊慊心意关。明知边地苦贱妾何能久自金?” 四个人和小天子常年待在一起知道小天子的脾气只要他扯着嗓子又吼又唱那就说明他脾气了不能再说了。 杨修拿着没有吃完的半截狗腿子走了。王凌和赵松相视苦笑告辞离去。 “陛下自从到了塞外经常吟唱此诗。”傅干问道“陛下站在长城上高唱陈琳大人的这《饮马长城窟行》是什么感觉?” “很苦……想哭……”小天子涨红着脸嘶哑着声音说道“边塞烽烟不止百姓就要修长城死者无数苦啊……唱起这诗我就想起了西海大战想起了落日原大战想起了无数死去的英魂……人要活下去不容易不容易啊……” 天子抱着双腿坐在胡椅上泪水涟涟“我们在边疆打了三年的仗麴义将军死了鲜于辅将军死了数万将士阵亡了大将军也病得奄奄一息为什么长安人就不能良心现以社稷为重帮助朕平定天下?朕如今到了南阳战场上南征大战已经开始了为什么他们还不死不休非要自相残杀?” 傅干苦叹“陛下这一路上我们对你说得太多了。你自己心里也清楚长安的局势之所以会造成今天的局面原因很多。但有一点是最主要的那就是损害了门阀世家、官僚士人和商贾富豪的利益尤其是损害了大门阀、大官僚和大商贾的利益他们的既得利益损失太大了。” “他们才多少人?大汉的国库要想充实大汉的国力要想增强大汉要想繁荣昌盛终要靠天下千千万万的百姓而不是他们。”小天子激动地说道“大将军曾经对我说过当年黄巾军揭竿而起就是因为没吃的没有活路了。百姓一年辛苦到头种的粮食呢?养的牲畜呢?织的布呢?都到哪去了?都给谁抢去了?那个时候战争频繁军队四处打仗但国库是空的朝廷为了打仗还要借钱朕就不明白大汉的军队难道是为皇帝一个人打仗?朕更不明白难道皇帝一个人做了错事就会让数百万、上千万的百姓蜂拥而起吗?” 小天子猛地跳到地上挥舞着拳头厉声叫道:“这些大门阀、大官僚和大商贾就是大汉的蛀虫他们吸大汉的血吃大汉的肉最后连大汉的骨头都不放过这些人统统该杀。” 傅干头皮一麻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三年征伐小天子在战火的熏陶下和大将军越来越像了甚至连说话的口气和语调都和大将军相差无几。 “正因为如此陛下才要做出修改官制的姿态做出和晋阳针锋相对的姿态以便帮助丞相大人摆脱危机稳定长安局势。” 小天子愣了片刻恍然大悟愤然挥手“只有把这些人杀了朕才能平定天下中兴社稷。” “陛下……”傅干微微摇手“你知我知千万不可泄漏。” 第二卷第十二章旌旗未卷第十五节 荀攸和崔琰辞别天子准备返回长安临行之前他们再一次向天子游说。这次天子的态度有所转变他仔细询问了新官制和集权的一些问题对新官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不过天子在言辞间非常清晰而委婉地表示了对晋阳的顾虑。 刘放、孙资、蒋济等人当着天子的面解释了行台部分大臣反对修改官制的理由其中着重提到了晋阳方面对焦玮的支持。另外由于此次攻打南阳非常仓促各项准备工作严重滞后行台迫切需要丞相焦玮和各地郡县的全力支持所以此刻修改官制、削弱焦玮的权力非常不合时宜。 “天子亲政需要晋阳放权天子立威需要南阳大战的胜利而这两个关键问题能否顺利解决又和丞相大人的支持密不可分。”蒋济郑重地说道“两位大人陛下的处境远比你们艰难因此在目前情况下陛下不可能答应你们的奏请。” “要想让晋阳放权陛下先就要在南阳战场上立威这是陛下拿回权柄的先决条件。”崔琰稍加考虑了一下躬身问道:“那么……陛下如果攻占了南阳是否愿意立即返回长安?是否愿意修改官制?” 这个问题蒋济不敢随便回答他转头望向了小天子。 小天子抓了抓脑袋脸上的表情显得很犹豫两只眼珠子滴溜溜乱转。 “爱卿你认为朕什么时候能攻占南阳?”小天子被几双眼睛盯着惶恐不安情急之下他反问了崔琰一句。崔琰愣了片刻目光转向了荀攸。打仗不仅要靠武力形势、钱粮等等都是决定胜败的因素他哪敢随便揣测南阳战场的胜败说错了可是欺君之罪。他把难题丢给了荀攸。荀攸皱眉沉思良久缓缓说道:“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春耕前后就是明年四月前后陛下就能攻占南阳了。” 小天子高兴地笑了“嘿嘿……那快了快了。爱卿朕打下南阳后马上还要打襄阳你看朕什么时候能攻克襄阳?” 荀攸给了小天子一张苦脸。“陛下南阳攻克后天下形势随即一变大军是不是立即打襄阳需要审时度势仔细权衡利弊后才能定夺。在臣看来陛下攻克襄阳后要之务不是乘胜讨伐叛逆而是急返回长安稳定局势。” “哦……”小天子脸显失望之色慢吞吞地说道“朕知道了。” 荀攸马上追问道:“这么说南阳大战结束后陛下决定回长安?” 小天子点了点头。荀攸和崔琰相视而笑此趟行台之行总算达到了目的。只要小天子有意修改官制总揽朝纲焦玮和他的新政也就走上穷途末路了。 南阳位于关中、汉中、中原和荆襄之间地势险要以宛城为中心向西可以沿汉水上溯进入汉中地区向西北可以经武关攻打关中沿汉水南下经襄阳可以攻略荆州腹地和巴蜀向东可以直杀辽阔的中原。南阳如同一扇可以旋转的门四面都可以进出四面都可以纵横攻伐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十二月十八小天子率一万铁骑赶到战场前沿进驻夕阳聚。 在玉石、贾诩、钟繇、王当等诸将的陪同下小天子巡视大军各部。汉军将士看到天子亲临前线士气大振此起彼伏的欢呼声震撼了冬日的天空。 黄昏小天子和诸将打马冲上了一处高坡。 远处的宛城孤立于水河边在呼啸的寒风中显得份外的凄凉和萧瑟。城外汉军帐篷林立旌旗飘扬连绵数里蔚为壮观。 贾诩驻马立于天子身边给他介绍战场布局和大军部署。 “何时攻城?”小天子挥舞着马鞭意气风。 贾诩摇摇头捻须而笑“到了春天再说。” “什么?”小天子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明年春天?要等那么长时间?” “我们有很多困难。”玉石策马走到他身边指着战场说道“九月南阳惨败十一月我们再打南阳中间仅仅隔了两个多月非常仓促各方面准备都不足目前大军能完成对宛城的包围已经难能可贵了。” “现在南阳战场上至少有一半军队都很疲惫。陛下的军队是从幽州南下而来冀州吴雄和彭烈的军队也是千里迢迢赶到战场于毒将军的军队更是从陇南战场上临时抽调。一半军队不能挥最强的战斗力这个仗当然不能打。” “另外大军的粮草军械和民夫严重不足这是个大问题。杨凤和袁耀两位大人在南阳战场上打了五个多月消耗极大。九月惨败大军全军覆没后他们的粮草辎重都被叛军缴获了很多民夫也被俘虏。因此当陛下决定再打南阳的时候朝廷根本没能力在短短时间内筹集十六万大军所需要的粮草辎重。当时正逢秋收民夫的征调也极其困难只有等到秋收结束。” “秋收结束后民夫的问题可以解决但粮食紧张的问题一时半会还是解决不了。粮食入库、运输都需要时间马上又要过年了民夫的征调肯定有所减少减缓。这样一来大军粮草辎重的紧缺情况至少要到二月前后才能缓解。” 玉石叹了口气继续说道:“现在最紧缺的是过冬衣物。严寒已经到了将士们没有棉衣只能烤火取暖。如果下雪情况会越来越严重。臣已经数次急告长安和行台请他们务必想方设法解决此事但目前看来他们也无能为力。” 小天子沉默不语兴致尽失。 “臣打了很多年仗但这次打南阳是最仓促的一仗我们几乎没什么准备。”贾诩神色平静地说道“陛下决定打南阳后各路大军飞南下到了战场后攻击度又非常快此时又正值冬天所以出现这种情况很正常。不过仓促也有仓促的好处目前战场上的有利态势正是因为我们行动神而造成的如果不是叛军措手不及我们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攻击部署吗?” 第二四三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玉石眉头紧锁忧心忡忡“襄阳很快就会反击而宛城里的叛军以逸待劳又挟九月全胜之势士气高昂。在今年冬天里我们能否把这种有利态势一直保持下去关键还要看长安和行台能不能及时把粮草军械送到战场。” “其实这个困难也不是不能解决。”贾诩淡然笑道。 小天子和玉石不约而同地望向贾诩。“爱卿有办法?”小天子惊喜地问道。 “办法是有一个就怕陛下不同意。” “你快说说看是什么办法。”小天子连声催促。 “攻打坞堡。” 小天子和玉石面面相觑半天没说话。 坞堡又叫坞壁最早出现在西北两疆的边郡是边民为了防御胡人入侵而修筑的碉垒一般能容纳数百人到数千人后来渐渐被关中、中原的高门大族应用到住宅建筑中与周围的田野山林构成庄园成为宗族、门客、部曲、田僮、奴婢的居住地。坞堡的外观颇似城堡四周常环以深沟高墙内部房屋毗联四隅与中央另建塔台高楼有规模的坞堡一般都具有很强的防御功能。 王莽新朝期间赤眉、绿林蜂拥而起天下大乱这种坞堡建筑因为对保护宗族和财产起了很大作用而逐渐兴起。光武中兴后高门大族和地方大商贾大富豪都热衷于修建坞堡。黄巾纵横天下时防守能力很弱但财富充足的坞堡成为血洗的对象这使得各地的坞主、宗主们不惜代价加固坞堡征召部曲提高自己的实力以对抗灾祸坞堡的建筑规模和防御能力因此得以大大提高。坞主、宗主们实力提升了在州郡和朝堂上的地位也随即生了变化他们的命运也渐渐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南阳是光武中兴的根基之地中兴名臣大多出自南阳所以这里高门大族相对集中坞堡建筑也相对较多。当年黄巾起事的时候南阳饱受战乱南阳因此衰败。董卓祸国之际这里又是袁术的地盘百姓饱受盘剥南阳更加凋敝。随着袁绍入主洛阳荆襄稳定南阳逐渐复苏坞堡的修建也达到了一个gao潮。 这时的坞堡规模已经很庞大了一些门阀富豪的坞堡甚至可以和一座小城相比一般可以容纳数百户甚至数千户人家。坞主的部曲私兵也不少有的甚至达到了数千人实力相当惊人。当然了像董卓坞那种规模的坞堡还是很罕见。 “据臣观察南阳的坞堡数量可观大大小小有四五十个。如果我们把它们全部摧毁不但粮食衣物可以解决还能得到大量钱财就连兵力都能得到一定数量的补充。”贾诩靠近小天子声音稍稍放低了一点“上次杨凤惨败和那些坞堡阳奉阴违通风报信围追堵截不无关系。” 小天子把脑袋凑近贾诩也压低嗓门说道:“爱卿我们攻打坞堡烧杀抢掠坞堡里的那些老弱妇孺怎么办?” “陛下你这叫妇人之仁。天下一日不平这些人一日不安最终他们还是难逃一死这个道理太简单了。”贾诩正色说道“陛下承担的是拯救天下苍生之重任两者孰轻孰重还用说吗?” 小天子无所适从连连抓着脑袋。 “陛下我们摧毁坞堡不仅仅是为了抢粮食更重要的目的是诛杀那些骄横跋扈的门阀富豪。”贾诩的声音更低了“坞堡代表着门阀富豪的实力门阀富豪有了实力就会想办法和朝廷争夺人口兼并土地掠夺财富就会和朝廷对着干。今日朝堂上为什么争斗不休为什么丞相大人和门阀富豪们誓死相搏?原因很明了就是因为朝廷推行的新田制、新赋税制等一系列制度损害了门阀富豪的利益新政根本不允许坞堡的存在。” “当年长公主在河北实施新政的时候朝堂上矛盾很小这主要得益于河北的年年战乱彻底摧毁了河北的坞堡河北的很多门阀富豪都死了逃了所以计口授田和土断等直接关系到土地和赋税的制度都得到了顺利推广。朝廷收复关中和中原后新政的实施马上碰到了困难。关中和中原两地虽然也是战乱频繁坞堡也遭到了重创存者无几但那些生存下来的门阀富豪们非常厉害实力很强悍。蔡邕、张邈、孔融等大臣死后中原门阀富豪们失去了支撑随即被朝廷踩到了脚下但关洛门阀富豪则乘机和豫州门阀富豪走到了一起成为中兴大业最大的隐患。” “豫州一直是袁绍的根基之地坞堡很多尤其是青州黄巾军被打败刘辟等人率残部杀进豫州后坞堡建筑越来越多。我们收复豫州后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有处理豫州的坞堡结果新政在豫州的推行和实施遇到了极大的阻力。与此同时朝堂上的权力争斗也越来越激烈。颖汝一带的门阀富豪实力太强了长安局势因此陷入了动荡之中。九月南阳惨败说到底其实就是以丞相焦玮为的北疆势力和以太傅杨彪为的关洛、颖汝势力之间的一场生死博弈最后两败俱伤社稷得益严重受损。” “这种博弈对社稷损害太大其后果会导致社稷崩溃所以陛下要想中兴社稷仅靠平定天下的战功远远不够必须要用非常手段彻底摧毁坞堡摧毁门阀富豪对社稷生存的威胁。” 小天子紧张地四下看看生怕别人听到了。 “陛下臣都安排好了只要你下旨王黑子和颜虎头立即就会动手。”贾诩眼里闪过一丝杀气“豫州的事我们没有处理好结果现在朝廷很被动但这次一定要处理好不能再给朝廷留下隐患了。” “但是……”小天子十分为难地说道“如果我们杀人太多残忍暴虐将来麻烦更大。” “就这一次。”贾诩冷笑道“心不狠手不辣陛下内则不能震慑朝堂外则不能威逼叛逆将来何以威临天下?” 小天子沉吟良久无奈说道:“坞堡可以摧毁粮食钱财可以掠夺门阀富豪可以杀但老幼妇孺不能杀普通百姓不能杀。” “不杀就不杀把他们统统赶到襄阳去让刘表头痛去吧。”贾诩笑道“如果能把刘表气死襄阳唾手可得。” 十二月十九日颜良和于毒分别从新野和穰城赶到位于夕阳聚的天子行台拜见天子。 军议上行台尚书令傅干分析了南北双方形势详细阐述了襄阳在平定天下策略中所处的重要位置。 荆襄位于长江中游是长江上、下游之间的中枢其外围有桐柏山、武当山、荆山等绵延的山脉为险阻内有汉水、长江等江河通往四方自古便有“用武之国”之称。从东西方向来说它是江淮、吴越和巴蜀之间的联系枢纽。从南北方向来说它是关中、中原和江东、巴蜀各地之间的接合部。所以荆襄的归属直接决定了统一大战的成败。 如今南北对峙双方的战线东西绵延四千里襄阳就处在这条战线的中间攻克襄阳汉军随即截断了叛军的防线控制了长江中游这样汉军上可以威胁巴蜀下可以威胁江淮和江东渡江之期指日可待。相反如果汉军不能攻克襄阳那么叛军随即可以以襄阳为中心和东西方向的两个战场遥相呼应协同作战这将给北方造成严重威胁。今年叛军乘着我主力大军征伐大漠之际三路同时北上攻击就是一个明证。 南阳距离襄阳三百里是荆襄的防御前沿守住了南阳荆襄也就安全了。而荆襄是东南的屏障荆襄的安全直接关系到江淮和江东的安全因此江淮的曹操和江东的孙权、周瑜将很快做出反应。他们可能在年后再次出兵北上攻打中原。同时巴蜀的刘备为了帮助刘表摆脱困境也有可能出兵陇南威胁长安。 “早在迁都长安之时朝廷就拟定了平定天下的策略。”傅干说道“稳定西北两疆和大漠是平定天下的基础然后占据陇南实现以拢制蜀之策。一旦以拢制蜀得以实现攻占荆襄就成了当务之急。只要拿下了荆襄切断了叛军整体防线我们就可以南北夹击巴蜀。巴蜀收复荆襄在手江淮和江东彻底失去了屏障和支援败亡不过是旦夕之间的事。” “现在西北两疆和大漠在陛下、大将军以及数万将士历时三年的征伐中已经稳定以拢制蜀之策也在赵云、颜良和司马懿等诸位将军的努力下顺利实现攻占荆襄随即成为平定天下最关键一战。荆襄平则天下可定。” 接着傅干把南阳战局做了综述仔细说明了当前大军攻打南阳的诸多困难。 “目前我们在南阳战场上占据了主动形势十分有利但如果大军不能在三月之前攻克宛城把战线推进到襄阳城下我们势必会失去主动。” “开春后不出意外的话巴蜀的刘备会出兵陇南徐州的曹操会威胁中原江东的孙权和周瑜会再次兵临淮河攻打豫州襄阳的刘表也会调集长江水师和荆州南部郡县的军队展开反攻我们将在四个战场上同时作战。朝廷财赋将面临巨大危机南阳战场可能因为粮草不足而陷入僵局最后不得不撤兵而回。” 傅干手指地图上的宛城略略提高了声调:“叛军坚守南阳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把我们的主力拖在南阳战场上拖得越久形势对他们越有利。叛军有坚守的条件先他们在宛城、涅 阳和育阳三城屯有六万多大军;其次他们有充足的粮食军械;第三襄阳距离南阳战场很近荆州主力随时可以北上支援;第四他们刚刚击败了杨凤将军的军队士气非常旺盛;第五我们再次攻打南阳虽然利用度完成了包围但准备不足将士疲惫时值冬天气候寒冷短期内根本无力攻陷三座坚城他们有足够的时间重新调整部署想方设法击败我们从而利用此次决战最终确立南北对峙的局面。” “所以在未来三个月内我们必须攻陷三城夺取南阳。”傅干面对诸将继续说道“严冬对攻守双方来说其实都是平等的严冬既是困难也是机会。只要谁能把困难转化为机会谁就能取得更多的优势。西海大战的条件比现在恶劣无数倍但我们依旧取得了胜利这说明恶劣的气候并不是我们夺取南阳的最大困难我们最大的困难是粮草军械严重不足。” “杨凤将军在南阳战败的时间是九月叛军取得胜利后主力北上攻打鲁阳威胁洛阳这时南阳各地马上开始了秋收。叛军在我们再次攻打南阳后退回宛城坚守他们从容不迫的原因就是因为城内府库装满了粮食他们不怕被包围。但他们忽略了一个问题我们进攻神他们没有时间撤走南阳百姓坚壁清野这给我们就地筹措粮草提供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傅干环视帐内诸将用力挥了一下手臂“我们打坞堡摧毁所有的坞堡这样粮食、衣物、军械、民夫统统都有了。我们力争在正月十五之后展开决战三月之前务必夺取南阳。” 大帐内顿时欢腾起来颜良、王当、于毒、于氐根、梁百武等人连声叫好而钟繇、王凌、杨修、蒋济等人极力劝阻。 钟繇很激动连声劝谏天子。攻打坞堡势必会激起南阳乃至荆襄人的愤怒和反抗将来双方再也没有回旋余地只能死战到底这将严重阻碍天下一统的进程。其次坞堡的防御能力很强坞主、宗主为了宗族性命和财富肯定负隅顽抗这将危害到将士们的生命影响大军的战斗力。其三由于战乱不止有些坞堡是由逃难的士族、流民、匪寇、散兵等人为保全性命而修建的这些坞堡没什么财富和门阀富豪们的坞堡不是一回事要区别对待不能一概而论。 钟繇为此提出建议先派人手持天子诏书招抚各地坞堡取得南阳门阀富豪的信任和支持然后再视坞堡的规模和财富适当征缴和赊借钱粮尽可能缓和双方矛盾为攻占南阳后的重建和稳定以及为后期在攻打襄阳的过程中实施招抚、离间、分裂等各种破敌之策打下基础。 “说得好说得好爱卿说得好……”小天子指着摩拳擦掌的王当责备道“你就知道杀杀你看钟爱卿考虑得多周到。杀人嘛也要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不能像土匪一样穷凶极恶。你以为你还是太行山的贼老大?你现在是大汉的右将军你的军队也是大汉的仁义之师怎么能烧杀掳掠呢?” “是是……臣知错知错……”王当老脸一黑狠狠瞪了钟繇一眼躬身领罪。 “你带上朕的圣旨带上五千精锐还有祭锋将军的胡骑营去还。”小天子背着钟繇暗暗给王当使了个眼色“过年前把这事解决了否则你给朕滚回长安去。” 王当心领神会。“陛下南阳坞堡太多要想全部解决至少需要一个月时间能不能再给臣一万人马或者再派一军?” “哦……”小天子抓了抓脑袋目光转向了颜良。钟繇不待他说话抢先跪了下去“陛下臣愿意领一军……” “哎呀……”小天子惊叫一声从席上一跃而起三两步冲上去扶起了钟繇“不行不行爱卿年纪大了不能去。现在正是严冬季节日夜率军驰骋太辛苦了还是让颜爱卿去吧。颜爱卿是大汉第一悍将冲锋陷阵乃是份内之事。如果让你去朕就要背上不敬的罪名了。” 钟繇气苦沮丧叹气。王当本是黄巾小帅其手下也是黄巾悍将对坞堡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仇恨。当年黄巾军攻打坞堡烧杀掳掠最后只留下一片焦土手段非常残忍。让王当去打坞堡结果不言而喻。颜良嗜杀成性天下闻名他去招抚坞堡哪个坞堡敢投降?不投降就打打完了就杀南阳坞堡的命运可想而知。 事情的展和钟繇的预料一模一样。 王当带着一万步骑向宛城的东南方向攻击逢堡就攻逢人就杀一时间烟尘滚滚尸横遍野。 颜良带着长水营和虎贲营向宛城西南方向攻击他更血腥不但攻杀坞堡就连普通村庄也不放过。自新野、穰城一线到襄阳、邓县一线方圆数百里的范围内房屋全部被焚钱粮财物全部被抢十几万南阳百姓肝胆俱裂一路悲号迅越过了汉水逃向了襄阳。 这突如其来的杀戮让南阳陷入了极度的恐慌几乎所有的百姓都开始南下逃亡。刘表没来得及坚壁清野汉军帮他做了只不过短短时间内数十万百姓逃入襄阳让襄阳的形势骤然紧张。 汉军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把新野到襄阳一百五十多里的地方变成无人区这样汉军的铁骑就能挥威力就能在新野和襄阳之间纵横驰骋。汉军只要一万铁骑就能把荆州的援军死死压制在汉水一线动弹不得然后汉军就可以集结所有的步卒大军向宛城、涅阳和育阳三城动猛烈攻击。 然而这种血腥的屠杀和掳掠对汉军攻打荆襄非常不利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但此刻钟繇、王凌、杨修等人已经无心劝阻天子了因为从晋阳传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大将军书奏天子恳求天子同意他在正月初七迎娶长公主。 当初天子赐婚只是一种婚约并没有和大将军确定具体的迎娶时间。现在大将军病情刚刚好转随即提出了迎娶长公主的要求而且还确定了日期这给人一种非常突然非常仓促的感觉同时也给人一种山雨欲来窒息难当的感觉。 大将军的病好了又要迎娶长公主接下来会生什么? 小天子当着大臣们的面很是忿忿不平。“姑姑当初和朕说好的说举行迎亲大礼的时候一定要朕参加。朕只有一个姑姑她出嫁的时候朕怎能不参加?现在距离大礼的日期只有十几天了朕又不能离开南阳这怎么办?怎么办?” 他看看大臣们眼珠子转了一下马上换上了一副讨好的笑脸。“朕能不能去晋阳?” 大臣们不约而同地给了他一个白眼。这时候丢下战场不管去晋阳参加大将军的迎亲大礼亏他想得出来。 “朕日夜兼程来回最多不过二十多天不会耽误什么大事。”小天子耷拉着脑袋哭丧着脸可怜兮兮地哀求道“诸位爱卿都是国之柱石天下贤良南阳这点小事还不是手到擒来?” 大臣们各有心思一个都不理他。小天子左看看右看看小嘴一撇哭了哭得很伤心“朕要去晋阳……朕一定要去……朕想姑姑……” 贾诩一看不好转身就跑了。傅干把脑袋一抱“臣头痛先告辞了……”也跑了。玉石拱手正想说话小天子一把抓住了他的袍袖哭得更加凄惨“爱卿你陪朕一起去吧……”玉石不知如何是好求助地望向王凌、杨修等人。杨修一声不吭一溜小跑逃出了大帐。王凌、蒋济很同情地冲着玉石苦笑了一下也走了。 钟繇犹豫了半天低声劝道:“陛下如果你想参加长公主的大礼可以下旨给大将军请他延期迎娶待南阳大战结束后……” “哇……”小天子号淘大哭“姑姑为了朕头都白了朕怎能不仁不孝让她伤心……” 钟繇惭愧不已告罪离去。大帐内转眼空荡荡的大臣们都走了。 “好了好了……”玉石轻轻拍了拍怀内的小天子“人都走了你就不要哭了……” 小天子偷偷从玉石的肋下瞄了一眼大帐马上止住了哭声嘿嘿笑了起来“爱卿朕的姑姑好厉害这种事她都能猜中。” 玉石叹了口气语调悲凉“当今天下除了陛下还有谁愿意把长公主嫁给大将军?” “有啊……”小天子拍了拍玉石的胸脯“还有爱卿你啊。” “臣……”玉石欲言又止嘴唇动了两下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自己又何尝愿意让大将军迎娶长公主?有婚约是一回事娶回家做妻子又是一回事。大将军和长公主结为夫妇后到底是福是祸谁能预测得到?兄弟啊希望你还能像过去一样运筹帷幄战无不胜千万不要因为一念之差葬送了大汉啊。 小天子擦了把眼泪笑嘻嘻地站起来“姑姑去晋阳前嘱咐朕说大臣们会阻止她出嫁所以特意告诉朕一个应付的办法。不过这办法让朕太丢脸了堂堂一个大汉的天子竟在大庭广众之下号淘大哭。哎……”小天子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过朕确实很伤心很想哭。姑姑只有我一个亲人她出嫁的时候朕竟然不在她身边……”突然他想起什么坐到玉石的对面“爱卿姑姑是不是担心朕哭不出来所以故意不让朕参加她的大礼让朕伤心欲绝……” “陛下很想去晋阳吗?”玉石拉住小天子的手爱怜地问道。 “你也想去吧?”小天子说道“你和大将军亲如兄弟一定很想去晋阳看看他。不过大将军的病肯定好了否则他不会这么急着娶姑姑。” 玉石知道小天子在安慰自己心里蓦然酸楚泪水霎时润湿了眼眶。兄弟我们这些年的努力没有白费小天子真的长大了懂事了。大汉即使没有你我小天子也一样能把它治理好。 **** 十二月下长安。 天子和行台大臣倾向于官制修改这个消息一度让长安很兴奋而丞相焦玮也收敛了锋芒专心于“上计”和朝中诸府紧密配合想方设法给南阳战场筹措钱粮朝堂上出现了罕见的“稳定”。但随着晋阳传来大将军即将迎娶长公主的消息这种“稳定”的假象立即被打破。 丞相焦玮迅赶到尚书台拜会了骠骑大将军赵云、太傅刘和、尚书令田畴要求告假离京。他接到了大将军和长公主的邀请北上晋阳参加大将军的迎亲大礼。 丞相离京可是国之大事没有天子的钦批万万不行。但现在情况特殊一则天子远在南阳战场信使往返需要时间而大将军正月初七就要迎娶长公主时间上肯定来不及。二则焦玮得到了大将军和长公主的共同邀请而且大将军有意请焦玮担任男方的迎亲使者朝廷无论如何也不敢延误焦玮北上的时间。所以赵云、刘和、田畴稍稍商量了一下决定先让焦玮离京同时书奏天子请天子下旨批准。 焦玮离京了长安也热闹了在新年即将到来的爆竹声里长安的门阀世家、官僚士人、商贾富豪借着各种各样的机会聚在一起商讨应对来自晋阳的“狂风暴雨”。 十二月二十四礼官大夫崔均、廷尉左监崔林突然登门拜访太仆卿崔琰。 崔均是崔烈之子冀州安平国的安平人。安平崔家声势显赫从孝昭皇帝时开始迹至今已经三百年的历史其中最著名的人物就是崔、崔瑗、崔和崔烈。(安平距离博陵只有几十里路所以也叫博陵安平崔家博陵崔家和清河崔家就是历史上著名的门阀第一姓。如果从唐中期门阀衰落算起崔家在历史上整整风光了八百多年。) 崔琰、崔林是堂兄弟冀州清河国的东武城人。清河崔家和博陵崔家是一个祖宗但博陵崔家历来以正嫡自诩而清河崔家也承认这一点一般都说自己出自博陵。 三人一个辈份崔琰年纪居长仪表堂堂才学惊人名震天下如今是新经学的泰斗在朝堂上也算是德高望重的人物。崔均、崔林和他比起来那就差远了。所以当初崔烈大力栽培崔琰力挺清河崔家把自己儿子和博陵崔家丢一边了。 崔琰把两人迎进书房还没说上几句崔均就直接说明了来意。“季兄最近长安关于你的风言风语很多你是不是应该避一避不要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上以免祸及宗族。” 崔均这句话是笑着说的但话里的意思就很尖刻了。崔琰脸上的笑容渐渐消散他盯着崔均冷声问道:“你难道不知道大祸已经临头?” 崔均和崔林互相看看不以为然。 “长公主和大将军的事算起来也有十几年了他们迟早都是一家人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崔均说道“长公主为大汉可谓殚精竭虑呕心沥血牺牲了太多太多。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也应该有点良心让她了了心愿。如今她都快三十了还是孑然一身孤苦凄凉你看得下去吗?难道非要等到大将军死了或者等她一头白了我们才放过她?” “陛下今年整整十岁只要再等三年或者再等六年长公主就能得偿心愿。她既然已经等了十几年为什么就不能再等个三年五载?”崔琰厉声说道“你们不要自欺欺人了大将军想干什么难道你们不清楚?” “大将军想干什么?”崔均猛地一拍案几瞪着眼睛叫道“他难道还想篡夺社稷?他如果要篡夺社稷他有的是机会。当年十万大军陈兵黄河威胁洛阳就是机会当年勤王成功后机会更好孝献皇帝驾崩那等好机会到哪找去?现在小天子长大了羽翼渐丰了他反而要逆天而行要篡夺社稷这可能吗?小天子刚刚五岁他就带在身边征伐天下他想尽一切办法让天子长大让小天子掌控军队让小天子建功立业他为什么要这么干?难道就是为了让小天子羽翼丰满然后和小天子逐鹿天下?是你没脑子还是大将军没脑子?我父亲真是老糊涂了他怎么会看中你?你哪一点像个中兴名臣?” 崔琰大怒刚想反驳崔林站了起来。“两位兄长不要生气一家人好好说话不要吵越吵越坏事。” 崔琰冷哼一声强自忍着怒气缓缓说道:“如今形势明摆着大将军在身体尚未恢复的情况下急于迎娶长公主目的是为了镇制长安而镇制长安的目的是为了支持焦玮支持朝廷的改制。也就是说他默许焦玮的改制想让改制者牢牢控制朝政。他认为只有焦玮的改制才能保证大汉中兴。这些年他之所以带着小天子征伐天下其根本目的是想把以民为本的观念深深种植在小天子的心里从而确保天下百姓的利益确保改制之策的长久实施确保中兴大业按照以民为本的思路持续推进。但事实上焦玮的改制正在偏离这个思路盐铁官营农商并重计口授田等等新制并没有让‘民’受益相反他严重损害了‘民’的利益。” “打个最简单的比方这些年我们崔家在新政中得到了什么实际利益?没有我们崔家的财富没有任何增加相反我们占有的田地少了我们的荫户没有了我们的门生子弟很难进入朝堂了甚至连我们赊借给朝廷的钱粮也被侵吞了。你再看看普通百姓他们的日子可有改善?没有沉重的租赋和徭役让他们举步维艰生活艰难。” “相反你看看焦玮看看军功阶层看看过去没有地位的商贾看看过去没有权势的富豪看看他们的财富是不是正在增加他们占有的田地是不是正在增多他们的权势是不是正在增大?更可笑的是那些粗通经文的寒士无耻的商贾粗鄙的富豪竟然也敢登堂入室堂而皇之地和我们同殿为臣。如此下去大汉还能中兴吗?百姓还能安居乐业吗?汉祚还能延续千秋万代吗?” 崔均沉默不语。 “大将军迎娶长公主并不是为了篡夺社稷这一点朝堂上下都有共识我们也祝福他们。但问题的关键是大将军选择这个时候迎娶长公主等于公开支持焦玮支持改制这样一来小天子还敢和我们站在一边吗?” “修改官制的目的先是重新分配权力削弱改制派的实力然后再利用行台和晋阳之间的权力争斗把小天子争取过来继而一步步地修正改制中不合理的地方确保中兴策略真正按照以民为本的思路持续推进。” 崔均想了一会儿摇摇头郑重说道:“今日朝堂上真正掌权的是大将军你这么做肯定会激怒他。这次大将军以迎娶长公主的名义把焦玮请到晋阳显然是警告长安。以我看你还是适可而止不要再和焦玮针锋相对了。” “是啊兄长你要好好想想要慎重。”崔林也劝道“丞相大人离京后长安的门阀世家有两种态度。一个是和宗室大臣联手竭尽全力扶持小天子先让小天子主掌权柄然后再想办法把持朝政重修律法。虽然这办法时间长但稳妥有效比如许靖、荀攸、张范、袁耀等诸位大人就是持这种态度。” “还有一些人打算在南阳大战结束小天子回京后联合小天子修改官制以此激化晋阳和长安之间的矛盾然后利用长公主和小天子的关系逼迫大将军做出让步从而削弱焦玮的权柄为下一步重修律法做好准备。陈群、董昭、袁涣、司马朗、卫觊等大臣就是持这种意见。” “总之在小天子没有真正控制权柄之前我们不宜和晋阳决裂免得激怒大将军祸乱社稷。”崔林言辞恳切地说道“季兄有些人的话你不要听免得上了他们的当给他们利用了。” 崔琰苦叹:“我的苦你们哪里知道?许劭、王剪、张燕、襄楷、王真等人最近在晋阳悬瓮山谈经论道大谈援道入擂、道儒相融之事和晋阳的儒生们通宵达旦地辩论。张燕说要道儒互融而襄楷提出了以道代儒许劭更是惊人竟然说要弃儒入道。” 崔均和崔林闻言大惊。“这是真的?”崔均失声问道。 “大将军和长公主结为夫妇后权势太大如果他们被张燕、许劭、襄楷等人说服把道家黄老之学引入国策不但中兴大业受到影响就连新经的官学地位都要受到挑战。”崔琰愤怒地说道“张燕、杨凤和很多黄巾系文武大臣当年都曾从事张角学习《太平经》都是道家子弟。这些年他们隐忍不就是在等待机会。现在他们看到新经和今古文经学斗得两败俱伤随即准备东山再起而襄楷的突然出现必定和此事有莫大关系。” “张燕学的是《太平经》他现在敢提吗?”崔均问道“他不怕长公主砍了他脑袋?” 第二四四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张燕是道家子弟他学的是《老子》是《黄帝四经》。”崔琰叹道“我一直小看了他没想到他道法高深竟然在这个时候以这种办法东山再起。” 崔均和崔林面面相觑感觉长安形势越来越复杂了。 “我绝不会让他得逞。”崔琰斩钉截铁掷地有声“谁敢亵渎新经学我就杀了谁。” 新年快到了西北两疆和大漠上的胡族各部领、边郡文武大吏担心大将军的身体纷纷以各种借口派遣使者和属吏携带重礼赶到晋阳探视匈奴大单于刘豹和东部鲜卑王柯比熊甚至亲自赶到了晋阳。 十二月二十七天子圣旨送达晋阳同意大将军焦龙于正月初七迎娶长公主赐长公主食邑万户赐价值两亿钱的金银绢帛并把晋阳宫赐给大将军和长公主夫妇为新居。 大将军和长公主上表婉拒天子厚赐仅愿意接受食邑两千户的贺礼。 十二月二十八不其侯伏完、丞相焦玮到达晋阳随同而来的还有骠骑大将军赵云的夫人蔡琰、征西大将军庞德的夫人王芙等一帮大臣家眷。长安诸府和众多公卿大臣都派人送来重礼相贺京城中的门阀世家和商贾富豪纷至沓来晋阳热闹非凡。 老大臣郭蕴、太尉张燕、左卫将军吕布、并州刺史张白骑出城迎接不其侯伏完和丞相焦玮。 不其侯自阳安长公主病逝后几乎与世隔绝除了偶尔和淳于嘉、张喜、赵温等一帮老朋友聚聚外很少出门。这次长公主大婚第一个邀请的就是他现在和长公主最亲密的长辈也就剩下这位年迈的姑父大人了。因为长途跋涉的原因伏完疲惫不堪气色很差但精神不错看到多年不见的郭蕴他非常高兴拉着郭蕴说个不停。 焦玮和众人寒暄一番闲聊了几句然后邀请张燕和自己同坐一车。 “今年冬天晋阳已经下了几场雪?”焦玮掀开车帘望着车外白茫茫的原野笑着问道。 “两场雪。”张燕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说道。 “最近很累?”焦玮放下车帘坐到了张燕的对面。 “马上过年了又要准备迎亲大礼的事的确有些忙。” “不要办得太隆重如果过分奢侈大将军肯定不高兴。”焦玮笑道“另外也要照顾到两位夫人的情绪。当年大将军娶她们的时候非常简朴这次……” “陛下已经下旨了我不敢不尽力。”张燕苦笑“大将军和长公主三番两次嘱咐我叫我不要太铺张而两位夫人却说要以最隆重的方式把长公主迎进家门我夹在中间难做人啊。” “这事很突然。时间仓促想办得隆重一点很困难。”焦玮说道“陛下是不是很遗憾?姑姑出嫁他却远在南阳战场一定非常伤心。” 张燕叹了口气“殿下这个决定太突然了我们完全始料未及。”他颇有深意地看了焦玮一眼“都是因为你啊。” 焦玮歉疚地笑笑“大将军的身体怎么样?” “恢复的度很快出了我们的想象。”张燕说道“现在可以下地走走了到了春天应该能痊愈。” “这次大将军算是捡了一条命。”焦玮叹道“除了他还有谁能让天下最有名的医师全部赶到晋阳?我听说襄楷大师突然现身晋阳后就知道大将军无忧了。” 张燕失声而笑“仲渊你也能未卜先知了?” “我要是能未卜先知还用得着到晋阳来避难?”焦玮没好气地说道“长安的形势对我越来越不利朝堂上下齐心协力对付我一个我招架不住了。” “是吗?”张燕不以为然地说道“你还会招架不住?长安的形势正在向预料的方向展一切都在控制之中并没有出现意外啊?” “飞燕兄你何必明知故问?”焦玮的眼神里带了几分恼怒“你到晋阳后和道家一帮人都干了什么?襄楷大师、王真道人、长乐道人、郗俭道人……嘿嘿……天下有名的道家高人都聚在了一起不用说也知道干什么。” 张燕微微一笑“道家子弟聚在一起当然是谈论道家之事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道家自孝武皇帝独尊儒术、罢黜百家开始至今已衰落三百多年而大汉倾覆又和太平道、正一道(即五斗米道)等道家学派有直接关系这时候你提出什么道儒相融、援道入儒你什么意思?你让儒家怎么想?他们会任由道家东山再起?”焦玮的语气渐渐严厉“长安形势正因道家的这些言论而变得复杂本来矛盾重重的儒家各派突然尽释前嫌联手了他们把矛头一致对准了道家对准了太尉大人你对准了朝中黄巾系大臣。”焦玮伸手拍了拍张燕的手臂无奈地说道“飞燕兄儒家各派肯定会借助这件事大做文章你和黄巾系大臣假如因此遭受重挫大将军也罢我也罢都将受到影响至于我先前所定的计策也将功亏一篑无法实施。如果你我两人都被赶出了朝堂新政还能坚持几年?中兴大业还能按照我们的思路和设想持续推进吗?” 张燕眉头微皱不置可否。 “飞燕兄大将军娶了长公主后退出朝堂的度越来越快此刻我们务必牢牢控制朝政以便在小天子主掌权柄后还能按照既定国策推动中兴大业持续展。”焦玮郑重说道“这几年是关键是关键啊不能出一丝一毫的问题。如果我们稍有差池极有可能满盘皆输我们二十多年的努力转瞬就会灰飞烟灭。” “仲渊杀人解决不了问题解决不了大汉中兴的根本问题更无法让大汉长治久安。”张燕稍加犹豫后缓缓说道“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从大贤良师死去我们逃到太行山后我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尤其是这些年朝堂上生了太多的事我们杀人杀得越多形势不但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复杂了斗争也越来越激烈了这让我彻夜不安。我觉得我们走错了路我们必须冷静下来好好反思一下从错综复杂的形势中找到解决问题的头绪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这就是你的办法?你让儒家联手对付我们你自毁长城你阻止我铲除朝堂上的对手这样就能解决目前的问题?”焦玮愤怒地质问道。 “我们已经杀了一批但事隔几年同样的矛盾再度激化我们再杀一批难道能消除这个固有的矛盾?只要矛盾存在它就会激化只要激化我们就要杀人。杀了一批又一批杀得完吗?杀人者必被人杀杀戮太多树敌就太多我们终究有一天也会生死族灭。到了那个时候我们还能维持新政还能让中兴大业按照我们的设想推进吗?”张燕有些激动声音非常急促“杀人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历史上这类教训太多了。我们应该吸取教训而不是重蹈历史的覆辙。” “道家已经没落了三百多年无法东山再起了这是事实是事实……”焦玮瞪大眼晴面孔涨红用力挥动着手臂“从孝武皇帝独尊儒术开始道家就再也没有机会推行以无为治国的理念了。” “孝成皇帝朝朝纲不振道家高人甘忠可献《包元太平经》劝说天子以无为治天下但刘向等大臣以‘假鬼神罔上惑众’的罪名把甘忠可杀了。孝哀皇帝即位后国政混乱不堪甘忠可的弟子夏良贺和大臣焦寻等人再次以《太平经》劝说天子重振社稷天子相信了改号为‘陈圣刘太平皇帝’以无为治国并让焦寻等大臣实施改制但在儒士们的联手打击下这帮人人头落地。” “光武皇帝中兴之期也曾有意起用道家黄老之学制定国策恢复国力然而儒士们的力量太强大了他根本没有机会。” “孝顺皇帝朝道人宫崇献上《太平清领书》说是天赐的能让天下长治久安的神书孝顺皇帝觉得很不错请大臣们看看但大臣们认为此书妖妄不经把它封存在东观了。” “孝桓皇帝因为没有子嗣曾召见襄楷大师襄楷大师乘机劝说天子以黄老之术治国并呈献《太平经》大臣们闻讯马上找了个借口把他关进了北寺狱。” “你师父大贤良师张角干脆举旗起事试图以武力推翻汉祚在废墟上重建社稷用道家黄老之术建造一个太平世界结果……”焦玮看到张燕脸色很难看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接着往下说道“现在你又来这一套你以为凭你的实力可以推倒儒学再度以道家黄老之学治国吗?这根本就是痴心妄想白日做梦。” 张燕冷眼望着焦玮沉默了半天才说道:“你到晋阳来就是为了这事?” “事情已经生了我想阻止也来不及了你的所谓道儒相融的言论已经传遍了长安。”焦玮严肃地说道“我到晋阳来就是郑重告诫你打消这个愚蠢的念头不要试图重振道家黄老之学就算长公主和大将军被你说服了我也不会同意。你不要搞到最后兄弟相残祸乱社稷。” 张燕两眼微微眯起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气“你是不是想利用这件事给长安制造混乱以便乱中取胜?” 焦玮愣了一下然后仰天打了个哈哈极力掩饰心中的慌乱。张燕就是张燕什么都瞒不过他。 “飞燕兄道家有道家的长处儒学有儒学的优点两者互相融合互补长短这一点我还是可以接受的相信当今 天下的儒士们也能接受。毕竟当初鸿儒董仲舒创立的新儒学就是融合了儒家、道家和阴阳家三派之长嘛。今天儒学墨守成规固步自封重提道儒相融援道入儒之策不但有利于儒学的进步和展也有利于社稷的长治久安朝廷应该大力支持。” “在社稷中兴之期国策偏重于文武兼备、刑德并用、以法为符、轻徭薄赋、与民休息、恭俭无为、贵柔守雌等原则符合朝廷的利益也符合新政的展方向。不过要做到这一点势必要革新儒学让儒学摆脱重重桎梏。所以此刻朝廷如果能适时提出道儒相融、援道入儒之策肯定会得到很大一部分人的支持。” “但是以道代儒甚至弃儒入道却是万万不可以。” “我什么时候说要以道代儒、弃儒入道了?”张燕嗤之以鼻“我说过要以道家黄老之学治国吗?革新儒学的难度非常大而道儒相融不过是个切入点而要打开这个切入点先就要重提道家黄老之学。把黄老之学的优点和长处拿出来让儒家认同和接受然后才能逐步开始道儒相融的步伐。这需要时间更需要适当的方法和策略。”张燕两眼盯着焦玮冷声说道“你在长安都干了什么?是不是散布流言说我要以道代儒、弃儒入道了?” 焦玮笑笑。“我是担心你把持不住上了襄楷、王真等人的当又走上那条不归路。” “你不是担心我把持不住而是借机想杀更多的人吧?”张燕冷森森地问道。 焦玮连连摇手“飞燕兄误会绝对是误会……我怎么会把你推到风口浪尖?” 张燕冷哼一声“我说过杀人者必被人杀你自己小心了不要玩火自焚。” “不会这种事绝不会生。”焦玮自信地说道“你在晋阳提出道儒相融之策后长安的形势马上就变了而我们……”他指了指张燕笑着说道“也就从这场杀戮中脱身而出。高太高了……”焦玮冲着张燕竖起了大拇指“当今天下若论博弈之术当推飞燕兄。” 张燕迟疑了良久蓦然明白了焦玮的意思脸色顿时就变了“你想把长公主推出来?” “长公主危险了小天子才会怒才会暴虐。”焦玮靠在车座上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小天子只有一个至亲的亲人谁想伤害长公主谁就会遭到血腥的报复……天下人或许都认为长公主和天子之间只有权力之争没有血肉之情可惜可惜……以常理和经验揣度问题往往会出事这次也是一样很多人该会为自己的无知和愚蠢付出生命的代价……” 张燕瞪着得意洋洋的焦玮一股杀气喷涌而出。他实在难以想象自己本来为了稳定朝堂缓和长安各方矛盾而想出来的道儒相融之策竟然给焦玮提供了一个绝妙的杀人计成了焦玮血腥杀戳的工具。这个人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当真是可怕、可怖至极。 长公主在晋阳的时候大部分时间住在晋阳宫龙泉的别府一般只有夏天才去。悬瓮山下还有一座雅致的小别府是当年长公主为了求学方便而特意在城外修建的后来这里成了长公主的休憩之地。 伏完和焦玮等人赶到悬瓮山下看到长公主带着许劭、王剪、襄楷等一帮大儒名士远远迎出慌忙行礼。 长公主让众人免礼然后象个孩子一般冲进了伏完的怀里把他紧紧抱住了。“姑父……”长公主刚刚喊了一声泪水忍不住滚了下来。伏完两眼一红哽咽难语“孩子……孩子你总算熬到头了……你姑母临终之时念念不忘的就是你的婚事。如今好了你太皇太后、你父皇、你母亲还有你姑母泉下有知都能瞑目了。” 长公主看到亲人心中悲楚趴在伏完的怀里低声饮泣。 “这是喜事是喜事……应该高兴……”伏完轻轻抚摸着长公主消瘦的肩膀小声安慰道“三十那天去龙山祭祀宗庙的时候一定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父皇……” **** 晚上晋阳侯府。 焦龙斜躺在榻上神情欢悦。焦玮、张燕、吕布、燕无畏、张白骑、卫峻等人围坐四周随意闲聊。 “奉先兄听说你夫人要临产了……”焦玮笑道“是哪一位夫人啊?” “我哪来的几位夫人?不就是小月一个嘛。”吕布指着焦玮调侃道“仲渊你不会乘着筱岚在晋阳的时候偷偷又娶了一个吧?” “他哪有那个胆子?”燕无畏不屑地撇撇嘴伸手在焦玮面前晃了晃“只要筱岚一句话我立马赶到长安把他阉了。” 众人哄堂大笑。 “无畏兄你自己娶了一个又一个难道我就不行?” “不得了仲渊家要后院起火了……”燕无畏狂笑着站起来冲着屋外大声叫道“筱岚……筱岚……” 焦玮吓了一跳冲上去就捂住了燕无畏的大嘴“大过年的你给我找什么麻烦?兄弟啊嘴下留情嘴下留情……” 张燕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仲渊你就这胆子?你也太丢人了你可是大汉堂堂的大丞相……” “仲渊要不要我亲自劝劝筱岚……”焦龙不敢笑得太放肆担心牵动伤口憋得面红耳赤但还是忍不住跟在张燕后面加了一句“你说说看你看中了谁家的女儿?” “不劳你关心你还是把殿下早早娶进门让殿下给你生个大胖小子吧。”焦玮把燕无畏摁到席上坐下笑嘻嘻地说道“这次你捡了一条命以后就不要到处乱跑了还是老老实实在晋阳待着全心全意生儿子吧。前些年如果你一直待在朝堂上两位夫人恐怕早就给你生下我儿子了何苦现在把希望寄托在殿下一个人身上?” “对对大将军要努力要多生儿子最好让殿下一年给你生一个。”卫峻兴奋地大声叫道“我看殿下那面相那身形肯定年年生儿子次次生儿子……” “胡子你吃饭的家伙不想要了?”张白骑佯装惊骇之色伸手去拽卫峻的长髯“你敢在殿下背后这样说她你找死哦……我看你可以回家收拾东西准备重回大漠做马匪了。” “你懂个屁……”卫唆满不在乎地推开张白骑的手“那天我来找大将军偷偷听到……”卫峻突然压低嗓音故作神秘地说道“两位夫人和殿下正在向筱岚讨教生儿子的事呵呵……” “这种事你也能听到?”焦玮顿时激动起来“殿下怎么说殿下怎么说……” “我不知道。”卫峻不好意思地摸摸脸“我没听两句就吓得转身跑了……对了……”卫峻一把抓住他的袍袖“筱岚没告诉你?” “女人的事她怎么会对我说?”焦玮不满地埋怨道“你胆子怎么那么小?多听两句你会死啊。” “秀儿那鬼精灵来了我敢偷听吗?”胡子瞪了他一眼转身冲着焦龙笑道“大将军殿下说她做梦都想给你生个儿子你就等着好消息吧。” “你还说你没有听到。”燕无畏抬手打了卫峻一下“还听到了什么?” 胡子不理他继续对焦龙说道:“大将军等你病彻底好了我弄些虎鞭、鹿鞭、牛鞭什么的给你补补听说吃啥补啥。生儿子不容易先你要生龙活虎才行否则……” “谁要生儿子?”屋门突然推开筱岚走了进来笑容满面地问道“胡子兄这么大年纪了还要娶妾生子?” “啊?”卫峻吓了一跳心虚地连连摇手“不是我要娶妾生子是仲渊要娶妾生子……” “胡子是你说殿下要生儿子怎么突然扯到我头上了?”焦玮气得咬牙切齿作势扑上去就打。卫峻“抱头鼠窜”夺门而去。众人捧腹大笑接二连三地“告辞”走了。 “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走吧……”筱岚拽了拽焦玮“这几天客人非常多大将军太累了让他早点歇着吧。” “不不……我还好……”焦龙指着焦玮说道“让仲渊陪我再聊会儿我有些事要问问他。” 筱岚颇有深意地看了看焦玮转身走了出去关上了门。 “听说这次你到晋阳把黄门鼓吹带来了还把长安太乐宫的乐工和百伎也一起带来了浩浩荡荡的几百人你想干什么?” 焦龙示意焦玮坐到自己身边语气渐渐严肃。 “新年到了朝廷要举行祭祀、朝会等一系列大典这些大典要天子主持。但今年情况有些特殊陛下在南阳战场长公主在晋阳长安只有一帮大臣。”焦玮笑道“如果让我这个百官之的丞相代替天子或者长公主主持大典未免于礼不合所以我和太傅刘大人、骠骑大将军赵大人仔细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在晋阳举行这些大典让长公主主持典礼仪式。一来这样符合礼制二来在晋阳举行典礼规模要小很多可以替朝廷节约一部分典礼开支三来长公主正月初七大婚因其身份特殊典礼应该很隆重。但长公主极力反对婚嫁奢靡要求简办天子和朝廷为此很为难仔细考虑之后朝廷决定遵从长公主之议最大程度地削减聘金和嫁妆禁止长安和各地大臣亲自北上晋阳恭贺以减少婚宴和其它各项开支。不过长公主身份太高贵大婚之礼就算不奢侈但也不能不豪华。为了让典礼看上去豪华气派朝廷决定把长安太乐宫的乐工和百伎全部送到晋阳让他们呈献精彩的乐舞以表示天下同庆之意。” 焦龙刚想说话焦玮伸手阻止了他“大将军长公主这个迎亲之期选择得好啊过年了百姓高兴载歌载舞乃是人之常情。这时举行迎亲大礼既能和百姓同喜同乐又能表达普天同庆之意一举两得的好事啊。” 焦龙笑笑摇摇头“仲渊啊你用意何在难道我不知道吗?殿下已经还政于天子但你还让她主持祭祀等一系列大典等于告诉天下人大汉的权柄实际上还控制在殿下手上这对长安和行台来说意味着什么?殿下嫁给我了大婚之礼纷华靡丽朝廷为了恭贺竟然从长安调来太乐宫的乐工和百伎以盛大的乐舞百戏相庆这又意味着什么?” 焦龙望着焦玮轻轻叹了一口气“陛下长大了我和殿下都要慢慢退出朝堂今天的迎亲大礼是我和她退出朝堂的开始我们希望通过这场迎亲大礼把这个意思表达出来但你为什么不能理解却反其道而行之?” “你和殿下退出朝堂需要有个前提那就是小天子能控制权柄能让中兴大业按照正确的思路持续推进但现在的形势做不到这一点你和殿下无法按部就班地退出朝堂。如果你和殿下现在就明确表示退出朝堂其结果必定是小天子无法控制权柄中兴大业也将迅崩溃。” 焦龙闭上眼晴脸上露出无奈和痛苦之色。 “现在的形势很明显门阀世家、商贾富豪们为了满足自己的利益迫切需要修改官制。虽然新官制名义上集权于天子但实际上是重走社稷败亡的老路。本朝自光武皇帝中兴后权重尚书台然而两百年的历史明白无误地告诉我们权重尚书台的结果就是后宫干政、皇统屡绝继而导致外戚、奸阉轮流把持权柄祸乱朝纲最后社稷倾覆。”焦玮说道“这条路已经走不通了我们不能重蹈覆辙。” “皇权和相权有效制衡是确保社稷昌盛的必要条件而以丞相为的三公九卿制是确保皇权和相权得到制衡的最好官制。所以现在你和殿下不但不能退出朝堂反而要以一种强势凌驾于长安和行台之上重创门阀世家和商贾富豪的庞大势力从根本上铲除他们对朝政的威胁和把持争取在最短时间内清除中兴大业的最大阻碍为小天子完全主政和中兴大业的持续推进奠定基础。” 屋内陷入了沉默两人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你决定一定要这么做?” “你和殿下既然决定请我来那就说明你们不愿意放弃中兴大业。既然你们不愿意放弃中兴大业我焦玮即使粉身碎骨也一往无前绝不后退。” 焦龙点点头缓缓睁开眼睛指了指放在榻上的几卷书简“最近我看了《老子》、《黄带四经》、《老子指归》和《老子河上公章句》还看了《太平经》对道家黄老之学的治国之道略有了解。在你看来襄楷大师和飞燕兄所提的道儒相融、援道入儒之策能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缓和朝野上下的矛盾能有助于中兴大业按照我们的既定策略持续推进吗?” “完全可以。”焦玮信心十足地说道“王充、张衡、王符、马融、蔡邕、郑玄等大师都曾研究过道家学术对《老子》、《黄帝四经》等道家典籍都曾有过注解。尤其是王充大师更是利用道家学术在《论衡》里把儒家有关天人感应、谶纬等等学术批驳得体无完肤这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儒士们对经学的绝对崇拜。很多古文经学大儒在兼采各家之学后往往在注经的时候有意无意地引入道家思想。所以本朝其实已经有了上百年的道儒相融的历史只不过没人主动去说而已。” “飞燕兄此刻提出道儒相融的建议不是心血来潮而是在道儒相融已经有了一定基础上提出来的。他不过在一个适当的机会提出了一个适当的儒学改良之策而已可以说是因时制宜。长安儒士们闻讯后愤怒、恐慌上奏弹劾飞燕兄这正好说明道儒相融不是无稽之谈而是确实能对儒学产生某种程度的冲击。” 焦龙想了片刻对焦玮说道:“你应该有了一套很成熟的想法能对我说说吗?” “敢不从命。” **** 以下不计字数。 黄门鼓吹是皇家仪仗列于殿廷一般在祭祀天地、祖先和朝会、宴享时吹奏各种雅乐。 雅乐是用于郊庙祭祀、春秋飨射以及朝廷举行的各种典礼仪式上的乐舞乐人多由具有一定身份的良家子充当乐器虽然也有丝竹乐器但以钟、磐为主是金石之乐。雅乐表演时舞人俱进俱退整齐划一闻鼓而进击铙而退文武有序音乐和谐气氛庄重。 俗乐是宴会之乐流行音乐皇室贵族吏民宴乐时常在宅院、广场上演奏这种乐舞旨在娱乐。乐人往往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倡优、女乐乐器虽时有钟、磐但以管弦乐器为主其舞蹈腾跳杂乱表演轻松活泼。 鼓吹乐是汉魏六朝时期流行的一种以击乐器(鼓)和管乐器(排萧、横笛、笳、角等)合奏的音乐有时也有歌唱。鼓吹乐开时始以外族音乐为主进入中原后鼓吹乐因其嘹亮雄壮被用于军乐以后又与各地民间音乐相结合逐渐形成各种不同风格的鼓吹乐。其后被宫廷采用用于军队、仪仗和宴乐之中。由于乐队的编制和应用场合的不同而有黄门鼓吹、横吹、骑吹、短萧铙歌、萧鼓等不同称谓。 “朝廷推行新政前前后后也有十几年了但随着时间的延续收复疆域的扩大各项制度的深入修正我们推行新政的阻力越来越大很多改制之策甚至要通过暴力手段才能得以实施这说明新政出了问题我们需要冷静下来好好反思探寻其中的缘由。” “很长时间以来我们一直都以为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是权力之争是利益之争是学术之争所以一直竭尽全力在这几个方面予以解决但我们没有解决好反而让各种矛盾越来越激烈。这时飞燕兄突然在晋阳提出了儒道相融、援道入儒的学术改良之策此策犹如醍醐灌顶让人豁然开朗……”焦玮叹服道“这其实正是我们一直在苦苦寻找的解决之策啊。” “现在我们知道了新政推行阻力越来越大的根本原因是我们赖以制定国策的学术思想已经不适应中兴大业的需要了经学腐朽了老化了我们需要新的学术思想需要新儒学新道学或者其它某种更好的学术思想。这种新的具有强大生命力的学术思想将成为朝廷制定国策的新基础继而让学术和国策相适应让朝野上下同心协力共振社稷共兴大汉。” 焦龙眼前一亮立时便明白了新政步履维艰的原因。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经学当真走到穷途末路了?” “的确走到穷途末路了。”焦玮说道“自大儒董仲舒创立以‘天人感应’、‘三纲五常’为核心的新儒学以来经学各派历尽争论先有孝宣皇帝诏诸儒讲《五经》同异的石渠阁之议后有孝章皇帝的使诸儒共正经义的白虎观之议。最后皇帝亲自称制临决经学各派求同存异互相协调终于在‘三纲五常’的基础上实现了经学与谶纬学的结合经学各派随即由纷争走向统一。而‘三纲五常’也在神学的华丽外衣下以法典的形式固定下来这便是‘汪汪乎丕天之大律’的经学理论法典《白虎通义》。” “朝廷以皇权的力量结束了经学内部的矛盾与纷争经学就此丧失了持续展的动力。儒学从子学演变为经学又从经学堕落为神学从此不可避免地走向了衰落。” “看看今天的新经学、今古文经学三家在注经的时候都用谶纬由此可见经学衰落到了何种地步。谶纬之学流传了三百多年已经从骨子里渗进了经学各派要想彻底根除神学对经学的侵蚀没有外部竞争的动力没有新兴学术的援助没有一代代儒士的努力根本不可能。” “但儒学面临的挑战还不止如此。” “儒家的基础是名教之治所谓名教就是以‘正名定分’为主的礼教包含忠、孝、仁、义、礼、信等教条。这些名教经过董仲舒等大儒的改造后又添加了‘天人感应’、‘君权神授’等神学成分并展成为‘三纲五常’的道德规范这使得新儒学带上了浓厚的宗教神学伦理道德观遭到了历代大儒比如扬雄、桓谭、王充等人的猛烈批判儒学的至尊地位因此受到动摇。接着它又遭到了两次党锢之祸这给了奉儒家学说为主臬的儒士们以沉重打击马融、蔡邕、郑玄、许劭等大儒就是在那个时期开始求助于道家学说以黄老之学注解儒家典籍以道家学说解释儒家名教试图援道入儒为名教的合理性提供新论证极力挽救和重振儒学。” “中平元年黄巾起事西凉边章韩遂起事中平六年董卓进京、祸乱社稷从初平年间开始袁绍、刘表、曹操等人又互相混战这些人表面上高唱着礼法名教实际上却干着种种卑鄙无耻的勾当把儒家学说的仁义道德作为自己篡夺社稷的工具肆意践踏和亵渎儒家的礼法名教。传承数百年的儒家名教之治再也无法维持天下的稳定 第二四五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儒学主张的是“人能弘道非道弘人”的人本主义它要求人们过着伦理社会的道德生活遵守古代圣贤的遗训克制自己指导自己的生活使自己成为社会上德行优良、理智坚定的善人。儒家的人生哲学在自我方面强调修身在政治方面注重德化在人伦方面恪守礼法期望人在一生中退可以齐家进可以治国平天下。 黄老之学是道家的一个学派和原始道家既有联系又有区别它融铸道法兼采儒墨、名家、阴阳家等各派之长。(黄老之学不同于老庄之学这一点非常重要。) 黄老之学以“先天地生”的“道”为世界的本源和决定万物兴衰存亡的客观法则要求人们遵循它并将老子玄远的“道”加以挥广泛运用于社会、政治、人生各个方面。黄老之学主张“无为而治”但摒弃了老子消极遁世的内容将“循理而举事”的合理行为视为“无为”从而将其展为积极“入世”的治道要求统治者节欲、惠民、行仁义不要强行干扰老百姓的正常生产、生活以利于社会的安定和生产的恢复、展。在政治思想上黄老之学以道家为本将“法治”与“德治”相结合认为“无为”不仅是一种高的统治之术更具有丰富的道德伦理内涵。这种“无为”非《老子》的那种绝对的、无条件的“无为”而是一种新的“无为”学说。 由此可见两者在最终目的上是一致的只不过两者实现目的的手段和方法不一样而已。 那么两者应该如何融合?在什么地方融合才能有助于社稷的振兴中兴大业的成功?对于今日朝廷来说朝廷的需要中兴大业的需要就是两者应该融合的地方。 朝廷最需要什么? 大汉律法的绝对威严令行禁止。 在皇权和相权有效制衡基础上的君权至上。 对天子和朝廷的绝对忠诚。 百姓安居乐业。 黄老之学的“无为”并非绝对“无为”而是在“法令既明”前提下的君无为(陛下垂拱)臣有为(参等守职遵而勿失)“法”具有无上的神圣性。因此君主在根据“道”的要求制订了“法”之后便应一切“皆断于法”而不应该“以私而废公”、“以我而释法”。这种不以一己之私利而废天下之公法的“公正无私”的思想在本朝初年很好地得到了贯彻例如当年孝文皇帝与其廷尉张释之在处理所谓“犯跸”案与“盗取玉环”案时所采取的态度便是这样一种公正无私的态度。朝廷所信奉的这种“公正无私”的道德思想使得大汉在立国之初迅走向了安定和繁荣。 “以法治国公正无私”是朝廷迫切需要的也是社稷振兴和大汉昌盛所世代需要的但目前的经学死死守着“以德治国德主刑辅”的治国理念根本做不到这一点。 黄老之学的“无为”是以“有为”为前提的“无为”是君“无为”而臣“有为”是一种君主驾驭臣下的统治之术因此这种“无为”又可以称为“无不为”。 在《黄帝四经》看来“道”虽然“无为”但“道”却又生“法”因此作为“执道者”的君主的“无为”也应象“道”那样是在制定了法令制度后的一种“无为”。但是君主虽然可以“无为”大臣们还是必须“左执规、右执矩”以使法令得以实施。也就是说君主不要事必躬亲事事操劳要任其自然要善于利用和依靠大臣们去处理各种政事。在臣下奋有为的基础上君主便可以“无为”了但君主并不是什么都不干君主的职责是“虚静谨听”对大臣们处理政事的情况进行审察看他们的所作所为是否名实相符并据此决定生杀赏罚。 大臣们又应该恪守哪些原则呢?一要谦虚谨慎勤于政事;二要以身作则摒除私欲;三要宠辱皆忘知足常乐。如此一来国政就会出现“以无统有执一统众以寡治众和以静而广”继而“得众心”的国泰民安的局面。 在黄老之学看来君主如果能做到清静无为设官分职定好名分便可坐享其成。而作为大臣如果能恪守清廉勤谨不求名利谦恭地教导百姓那么天下必然大治。 相反如果象儒家所要求的那样君权神授皇权至高无上权柄集于君主一身君主做为天下之仪表事必躬亲“主倡而臣和主先而臣随”事无巨细都要一一过问那么则“主劳而臣逸”皇权和相权严重失衡长治久安也就成了一句空话了。 黄老之学的“无为”提倡皇权和相权制衡而朝廷目前急需的就是稳定当前的官制实现皇权和相权有效制衡基础上的君权至上所以儒家的“天人感应君权神授”所主张的君主集权已经对社稷稳定形成了威胁朝廷必须起用一种新儒学作为国策基础从而稳定和巩固现行制度并保证此制能长久延续下去。 黄老之学根据天与地各有固定位置(天上地下)和阴阳二气的对立冲突中“阳主阴次阳动阴静”的特点提出了尊卑有序贵贱有位等级有别的社会政治伦理思想。这一点和儒家“有德者受天命为天子”的观点截然不同。 例如孝景皇帝时《诗》博士辕固与道家黄生曾就汤武除桀纣的问题展开辩论辩论的主题是汤武除桀纣是“受天命”还是“臣弑君”。 辕固据经义说汤武诛桀纣做天子是得民心的正义行为。黄生引道家说破帽子还得戴在头上新鞋子终究穿在脚下认为汤武虽是圣人到底不该放桀、弑纣。孝景皇帝下判断说吃肉不吃马肝(有毒)不算不知味意思是请他们不要再争论汤武除桀纣的是非了其实也就是不赞成汤武除桀纣。在孝景皇帝看来道家黄生的臣下绝对忠于君主的思想更有利于维护王朝的统治而辕固的“受天命”理论则会给社稷稳定带来很大危险它既可用来论证“强汉”代“暴秦”的合理性也可以用做动叛乱和推翻本朝统治的借口。“受天命”的观点成了当初儒学不能兴盛的原因之一。(这个辕固后来又与窦太后争辩儒道两家的高低窦太后大怒令辕固和野猪搏斗幸得孝景皇帝给了他一把好刀否则他就要被野猪咬死了。) 当今天下长安有个天子襄阳有个天子谁是正统?谁应该受天命为天子?是不是应该有德行高尚的人出来受命于天重建社稷? 今日皇权沦落谁来做皇帝估计没多少人在意甚至包括长安的很多大臣至今对天子和朝廷的忠诚还是停留在嘴里。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很多社稷动荡生灵涂炭等等但儒学衰败是个不争的事实。儒学衰败导致人们对儒家的纲常名教对于“列君臣父子之礼序夫妇长幼之别”等儒家学说失望到了极致在很多人的眼里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什么尊卑有序贵贱有位都是胡扯八道。 很长时间以来各方豪雄为了争夺权柄霸占疆土不惜诛杀无仇之民攻伐无罪之城动了一场又一场的战争结果僵尸动以万计流血漂橹丹野黎民暴骨野外本来绿草茵茵、五谷飘香的原野变得荒无人烟、满目凄凉而昔日繁华热闹、车水马龙的城邑更是成为瓦砾废墟。但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王公贵族、门阀富豪们还是利用手中的权势和实力穷奢极侈横征暴敛为所欲为誓死要榨干百姓的血肉。他们吃喝玩乐穿着陵罗绸缎住着琼楼高宇家里堆满了金银和钱粮过着荒淫生活而可怜的百姓们被迫背井离乡四处流亡啼饥号寒人竞相食白骨蔽野。试问在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三纲五常?还有什么礼法名教?还有多少人对儒家那一套深信不疑? 所以朝廷迫切需要一种新儒学重建尊卑有序、贵贱有位、等级有别的社会政治伦理思想重建礼法名教并在此基础上重建天子和朝廷的威仪重建大汉王朝的信心和荣耀。 《黄帝四经》重视农业生产认为根据天地、阴阳、四时的自然规律应该颁布相应的农业政策。政策一旦制定统治者就应“恭俭无为”不要在农忙季节大兴土木以“逆天时乱民功”更不要大肆搜刮民财而使百姓无法继续生产。而要做到这种以不干涉不影响百姓的生活为主要内容的“无为”天子和各级官吏必须在生活上“恭俭朴素”不尚奢华。 这同样是当前朝廷急需解决的问题。 重农抑商的政策朝廷颁布了不少但效果不是很好农夫的收入并没有显著提高。而这些年奢华之风却在朝野上下越刮越猛而始作俑者就是门阀世家和商贾富豪尤其是婚嫁和丧葬更是成了人们竞相攀比花钱的地方。贫苦百姓们在奢华之风的影响下日子越来越艰难。 儒家的核心是礼。礼制纷繁复杂诸多礼仪在具体实施过程中需要花费很多钱财而最花钱的就是婚礼和丧礼。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家资一般在数万钱至十余万钱之间。而一个男子的聘金数基本上是其家资的总数在万余钱至数万钱之间加上婚宴花费一个男子娶亲就足以让其家一贫如洗。 至于丧葬花费更是惊人孝是儒家仁德治国的根本是对人的最基本要求。人们为了表达自己的孝行先提倡厚葬。厚葬之风自秦开始到本朝更是愈演愈烈。曾有人对厚葬习俗感叹说“世以厚葬为德薄 终为鄙富者奢僭贫者殚财法令不能禁礼仪不能达。”因为埋葬死者而弄得倾家荡产而卖身为奴而贪赃枉法而铤而走险者比比皆是致使活着的人往往无法维持生活境遇悲惨。孝文皇帝、孝景皇帝、光武皇帝都曾针对这一弊病而提倡“薄葬送终”甚至下诏颁令但收效甚微。 原因很简单本朝奉行的是儒家学说要求人们学习《四书》、《五经》加强“六艺”的教育通过道德、名节、礼法和知识的教养和修习使受教者的日常生活包括衣食住行、待人接物等等都要接近儒家道德规范和行为准则在社会上做一个仁、义、礼、智、信五常毕备的拳拳志士成为温、良、恭、俭、让五德在身的彬彬君子。试想在忠孝仁义礼已经深入一个民族、一个王朝骨髓的情况下一道法令能遏制人们对“孝”的尊崇吗? 物极必反这个问题在大汉稳定时期或许对社稷的危害不严重但在如今天下未定、百废俱兴之期这个问题就直接影响到了百姓的生存社稷的稳定。 为了解决这一类诸如影响百姓生活影响社稷安危的诸多问题朝廷同样需要从儒学上下手同样需要一个新儒学需要一个既能教导人们遵守礼法名教又能教导人们“恭俭朴素”的新儒学让天下百姓都能安居乐业。 焦玮接着又借助《黄帝四经》说到了“文武兼备、轻赋薄徭、贵柔守雌”等等关于道家黄老之学在戍守疆土、与民修养、选拔人才等等国策上的优越之处。 “朝廷的目标是儒道合一以儒为主以道为辅实现一种‘无为而有为’的治国理念。”焦玮郑重提出了朝廷支持儒道相融的建议。 对于朝廷来说单单依靠经学和道家黄老之学都无法解决在中兴大业推进过程中所遇到的一系列问题目前情况下唯一的办法就是援道入儒儒道相融继而在新经学的基础上再创新儒学。 儒学是以伦理、政治为轴心的人文之学以孔子、孟子为代表的儒家学说是其他诸子百家所难以比拟的它具有熟通六艺重在教化和积极用世的优良传统拥有追求立德、立功、立言的价值观念其本身一直蕴藏着巨大的生命力是维护和支撑大汉的精神支柱它的主导地位不可动摇。 道家黄老之学淡出朝堂三百多年了再想把它竖起来事实上根本不可能。 黄老之学与时迁移应物变化吸取了自春秋战国以来的各种历史经验兼收了儒家、名家、阴阳家等各家之长比如黄老之学中的“无为”就吸取了法家的“一断于法”的精要和墨家的“恭俭朴素、强本节用”的思想大义。“阴阳尊卑”就包含了儒家之“善”。据“四时之度”颁布相应的政经制度实际上就是阴阳家的“因阴阳之大顺”。黄老之学因此成功建构了一个开放的有着多种学派内涵的具有很大包容性的灵活而又实用的一系列思想体系在本朝初年长盛不衰为本朝昌盛建下了不可磨灭的功勋。但董仲舒大师公开援道入儒儒道相融吸收了黄老之学的全部精华并利用道家和阴阳家的思想体系充实和挥了儒家义理然后在此基础上匪夷所思地构建了一个既有儒家的三纲五常又有道家的“天地、阴阳、四时”既有儒家的“改正朔易服色”的“有为”又有道家的“以无为为道以不私为宝”的“无为”的崭新的儒学思想体系。经董仲舒加工后一向被看作“不达时宜好是古非今”的儒学摇身一变成了兼具“霸(黄老刑名)王(儒)之道”的大汉官学。既然道家黄老之学的精髓变成了董氏儒学的血肉黄老之学便不可避免地丧失了政治和理论上的双重优势不得不无奈地走向了衰落。 但黄老之学衰落了并不代表它的理论也就此丧失了生命力。 在黄老之学兴盛之期淮南王刘安招致宾客方术之士数千人在江淮间形成了一个研究黄老之学的学术中心在他的主持与组织下他与他的众多门客们合编了《淮南鸿烈》(也称《淮南子》)这部巨著。在《鸿烈》庞大的编写者中除刘安外苏飞、焦尚、左吴、田由、雷被、毛被、伍被、晋昌等人都是当时名扬天下的道家人物。书中的大多数篇章都是他们写的因此此书也成为本朝道家之渊府是本朝道家思想的集大成之作。 孝武皇帝初期太史令司马谈著写的《论六家之要指》是对黄老之学的又一次学术总结。(司马谈的老师之一就是著名道家学者黄生。) 在王莽的新朝和光武皇帝初期道学一度再起著名老学家严遵(蜀郡成都人)著写了《老子指归》一位托名河上公的隐士著写了《老子河上公章句》。虽然这两本书的理论不同于黄老之学但对道学还是一种继承和扬。 此后又有大儒王充展了道家“自然无为”的理论以“悟迷惑之心使知虚实之分”为己任对今文经学和谶纬迷信相结合后达到登峰造极地步的神学迷信展开了全面批判这直接打击了一部分大儒对经学的尊崇转而从道学中寻求支援很早便开始了援道入儒的研究。 道家黄老之学虽然独标高远玄之又玄但它没有脱离现实不讲“天人感应君权神授”不谈“三纲五常”不提阴阳怪异。援道入儒、儒道相融其实就是以道家黄老之学去解释《周易)、《论语》等儒家典籍以道家的“自然无为”去解释儒家的纲常名教从而以此来证明儒家的“名教”本是道家的“自然”。名教本是自然为名教的合理化、优越化提供一种新论证清除经学中那些烦琐臆说之风武断僵陋之习引导人们从“天人感应君权神授”的神学蒙昧中摆脱出来以一种清醒的理性的态度重新思考社稷的现实重新探索大汉人的各种价值观念以便全力恢复儒学中的礼法名教用改良后的儒家济世之学重建大汉王朝。 当初儒学为了影响和指导国策达到治国平天下的目的儒道相融援道入儒在孝武皇帝的支持下终于在董仲舒大儒的手中创建了新儒学继而帮助孝武皇帝建下了盖世功勋帮助大汉开疆拓土威临天下。 今天走入歧途和衰落的经学同样为了中兴大汉为了治国平天下要不惜一切代价儒道相融援道入儒利用三百年来道家黄老之学的学术研究成果来改良儒学再次创建新儒学从而帮助大汉走向中兴走向强大。 当年孝武皇帝雄才大略需要北击匈奴需要开疆拓土因此需要集权需要有崭新的学术思想为纵横四海的国策做基础结果在他的支持下出现了董仲舒的新儒学。 今天大汉从废墟中站起来需要统一天下需要中兴社稷因此需要皇权和相权的有效制衡需要有崭新的学术思想为与民修养的国策做基础需要大将军和长公主联手镇制长安扶持道家黄老学说迫使经学不得不接受儒道相融的事实积极援道入儒从而创造一种符合当前国策需要有助于大汉崛起的新儒学。 焦龙沉默良久他万万没想到焦玮的儒道相融之策竟然是这么个办法竟然把自己和长公主推到了最前面。 自己如果和长公主联手长安的局势就很难说了门阀世家、官僚士人们会低头吗?小天子能顺利平定南方叛逆会顺利主掌权柄吗? “你凭什么认定门阀世家和官僚士人会低头接受儒道相融之策?” “因为我决定劝说长公主和陛下动第三次党锢。”焦玮笑着说道。 “你说什么?”焦龙骇然心惊“你说什么?你要动第三次党锢?” “在屠杀和党锢之间你选择哪一种?”焦玮说道“大将军我觉得飞燕兄的话说得对不能再杀了再杀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这些人的权势太大了人也太多了盘根错节杀不完的越杀越多。既然堵不住了那就只好用疏导的办法。” “这也叫疏导?”焦龙气苦怒声问道。 “大将军你要知道长公主和你都决心退出朝堂而我们的中兴策略又必须长久坚持这个矛盾如何解决?”焦玮平静地说道“这些人不愿合作那就让他们滚回老家。凭我们现在选拔人才的办法朝廷不愁招揽不到贤良之士。其实看看几十年前的两次党锢之祸就知道了你要是来真的让这些人退出朝堂他们还不愿意拍屁股走人很多人都会选择妥协留下来。有多少士人愿意舍弃荣华富贵?这个办法不但可以让士人分裂还能让很大一部分愿意为社稷出力的士人愿意改良儒学的士人们纷纷上位得到更多更好的机会继而大家齐心协力共创新儒学共建新大汉。” 焦龙目瞪口呆地望着焦玮脑中一片空白。 **** 以下不计字数。 《黄帝四经》:从古到今人们历来认为汉初以道家“黄老”治国认为“黄老之学”在汉初曾风靡一时并且认为“黄老之学”在汉初经济的恢复与展中起过重大作用。但是由于历史资料的缺乏尤其是由于道家“黄老”之中的道家黄学一派的代表作《黄帝四经》从汉代之后便失传了造成了人们对“黄老之学”的种种误解“黄老之学”也因此而成了千古难解之谜。 人们无从知道“黄老”之中“黄学”一派的真实思想内容只好牵强附会地以“老”代“黄”了。 但当人们用老子之学或老庄之学来代替“黄老之学”时很多问题常常难以自圆其说。比如崇尚自然消极无为专注于心性修养而一味追求个人精神解脱的“老庄之学”又如何能使汉初凋敝不堪的社会经济得到恢复走向繁荣并使新生的汉家政权不断得到巩固呢?而且汉初在“黄老之学”指导下所实行的各项政治、经济政策汉初黄老人物的所作所为也与老庄思想相去甚远。 年长沙马王堆汉墓帛书出土人们现了《黄帝四经》:第一篇是《经法》第二篇是《十六经》第三篇是《称》第四篇是《道原》至此人们才现了黄老之学不同于老子之学也不同于老庄之学也解释了诸多历史疑难问题。 “犯跸案”与“盗高庙玉环案”:张释之是著名的黄老信徒他作为文帝时的廷尉在处理所谓的“犯跸案”与“盗高庙玉环案”时并未因犯人掠的是文帝之马盗的是“先帝庙器”便罪加一等而是主张“法者天子所与天下公也”认为只有法律才是判黑白、定是非的唯一标淮。汉文帝对于张释之的做法虽然有点不太高兴但因他也是“本修黄老之言”深知秉公执法的重要性因此他还是肯定了张释之对这两个案子的判决并未因一时之怒而废法也未因一己之利而乱法。 西汉末期的儒学改良运动:自从汉武帝采纳董仲舒的建议“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儒家经学开始一统天下但在当时的“设科射策”的影响下儒学本身也在逐步走向僵化形成了一种“徒为章句”的烦琐学风。由僵化而进一步神化的儒学到西汉中后期已越来越丧失了其向被统治阶级进行道德教化以巩固封建社会统治的价值与功能甚至还走向了它的反面。所以到西汉末期随着农民战争的浪潮愈激而愈高统治阶级内部一部分人物被现实所冲击而渐趋于清醒试图寻求解决社会、政治危机方案的同时也开始了向诸子各家学习以改善儒学的运动。刘向、刘歆、扬雄便是其中的代表人物。 刘氏父子除了力推古文经学外还致力复兴先秦诸子学他们重新研究和整理诸子百家的著作与学说并强调从中吸取思想营养以改善儒学。 扬雄也是力推古文经学同时他认为要使汉代儒学从烦琐不堪、荒诞不经的神学经学中摆脱出来必须对于先秦儒家之外的其他诸子尤其是道家学说的长处加以吸收以补充孔孟儒学。另外扬雄还试图创建新的儒学思想体系。他在批判今文经学、谶纬神学的基础上竭力主张复兴儒家正统学说复兴仲尼之道俨然以孔学的捍卫者自居但这并不是说扬雄要照搬先秦孔孟的学说而不允许有任何变通。实际上在扬雄看来圣人之道是有因有革的这是一个普遍的规律。因此扬雄认为在继承、扬先秦儒家正统的同时还必须有所创新。 两汉之际的道学:严遵的《老子指归》受当时盛行的今文经学的学风影响较深主要是以“义理”方面阐《老子》的思想并夹杂有不少在当时泛滥成灾的“符瑞灾异”之言。《老子河上公章句》则主要采用了古文经学的解经方法着重训说《老子》之本意文字也较古朴简约而且基本上不讲符瑞与灾异。但《指归》与《章句》却有一个共同特点即无论是《指归》还是《章句》皆以探求避祸自保存神养和保终性命之道为己任这既与先秦的《老子》有所不同更与汉初黄老之学迥异实为两汉之际隐士们在乱世中求生存的心态的一种反映。 名教本于自然。 这是西晋大儒王弼的玄学政治哲学思想。王弼的祖父是王凯族叔祖父就是王粲。王弼把“以无为本”的本体论和“名教本于自然”的认识论推向社会政治提出了“政治无为”之论意思是说居于最高统治者之位的君主所作所为都要任其自然不去干预或阻挠做到“无为”和“不言”。这里的“无为”不是什么都不干“不言”也不是什么都不说而是不去做那些伤害“自然”的事不说那些违背“仁义”的话简言之称作“君道无为”。 第二卷第十二章旌旗未卷第十九节 十二月三十晋阳龙山。 清晨长公主晋阳的文武大臣和他们的夫人晋阳的大儒名士等数百人赶到龙山祭祀宗庙。 本朝祭祀宗庙春以正月夏以四月秋以七月冬以十月及腊一岁五祀。 长公主梳堕马髻身着祭服头带步摇耳悬簪珥佩四采赤绶雍容华贵仪态万方排在祭祀队伍的最前面。 丞相焦玮紧随其后身着九章纹祭服头戴九旒冕冠佩三采绿绶气宇轩昂。 不其侯伏完、大将军焦龙、太尉张燕、右卫将军吕布站在焦玮的身后他们同样戴着九旒冕冠着九章纹祭服但腰间所佩的是两采紫绶。焦龙脸色有些难看他的身体非常虚弱在天寒地冻的宗庙里待长了有些支撑不住。张燕和吕布站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扶着他。不其侯看到这一幕心中十分感慨曾经纵横捭阖无敌天下的大将军在历尽二十多年的征伐后终于倒了下去这只强悍的豹子最终还是无法逃过岁月无情的摧残。望着焦龙消瘦的身躯高耸的颧骨深陷的眼窝长中的缕缕白丝伏完心中酸楚禁不住仰天长叹。 大鸿胪刘冥、并州刺史张白骑、度辽将军徐晃、辅国将军燕无畏等九卿大臣和秩俸中两千石、两千石等大臣戴七旒冕冠着七章纹祭服腰佩三采青绶依次排在后面。大鸿胪刘冥昨天晚上才赶到晋阳他带来了几十车宫廷典礼用的物品还有几十车朝廷诸府和长安大臣们赠送给大将军和长公主的贺礼。 匈奴大单于刘豹、东部鲜卑王柯比熊等外族王也和汉臣一样冠旒冕着祭服静静地站在队伍里。刘豹这些年参加过各种典礼熟悉大汉礼仪习以为常了而柯比熊却是头一次参加既新鲜又好奇。 其他诸如公卿列侯秩俸中两千石、两千石等级别官僚的夫人秩俸千石以下的各级别官吏戴冠着服皆尊卑有别并按尊卑先后顺序站好位列。 礼仪官黄岳与九宾司随立殿前。黄门鼓吹、乐工、青伎置于大殿两侧。 昼漏巳时一刻上水。(相当于现在九点十五分。) 钟鸣。 治礼官黄岳高呼:“礼……始……” “咚咚咚……”鼓声雷鸣而起。 谒者治礼引客。长公主、丞相焦玮和公聊大臣鱼贯进殿就位。 鼓击三通乃止。 主祭人长公主上行。 治礼官黄岳面向西方纵声高呼:“上祭……迎……” 击鼓九通鸣金九响接着太乐乐工齐奏《云门》之曲太乐舞伎起《云门》大舞。一时间钟、磐齐响金石震天。舞人闻鼓而进击铙而退整齐划一。乐舞和谐气氛庄重。 长公主盈盈跪下行三跪九叩大礼。丞相、公卿大臣跪拜。殿外陪祭大臣和大臣们的夫人跪拜。 长公主默默祷告:高祖、世祖、父皇、列祖列宗、保佑陛下保佑天下苍生保佑大汉…… 父皇女儿要出嫁了。十七年来女儿遵从你的嘱咐没有让大汉倾覆也没有让汉祚断绝女儿尽力了。女儿没有辜负你的期望。你知道女儿要嫁给谁吗?女儿要嫁给豹子大哥嫁给大汉最大的英雄嫁给你最信任最喜欢的人。豹子大哥没有辜负你的重托他统率几十万北疆将士征伐天下力挽狂澜。他和他的兄弟们用鲜血和生命撑起了倾覆在即的大汉在满目疮痍的废墟上重建了大汉。但他伤痕累累精疲力竭了他从此不能再骑马从此不能再带着铁骑驰骋沙场。不过你的孙子长大了他聪明强壮他接过了豹子大哥的战刀承继了豹子大哥的勇武他将来一定会像孝武皇帝一样铸造一个空前强盛的大汉。父皇你可以放心地闭上眼睛安息了大汉不会倒汉祚不会灭绝永远都不会。 长公主想起十七年来的风风雨雨想起十七年来艰难困苦想起十七年来为了护佑大汉而死去的英灵想起十七年来死在战乱中的无辜生灵不禁悲从心生泪如雨下。 “献……” 黄岳的喊声惊醒了沉浸在悲伤中的长公主她缓缓站起来向先祖敬献五谷。 殿外乐工奏《咸池》之曲舞伎起《咸池》大舞。 祭祀典礼在呼啸的风雪中继续。 长公主“亚献”三牲“终献”鲜果。 太乐乐工连奏《大韶》、《大夏》之曲舞伎连起《大韶》、《大夏》之舞。 “终献”毕祭享酌酒读祭文。 丞相焦玮高声诵读《祭文》洋洋洒洒长篇大论抑扬顿挫慷慨激昂。 焦龙跪坐良久头晕目眩腿脚麻痹不得不以手撑地极力稳住身体。焦玮的祭文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脑子里一直想着儒道相融的事。 第二四六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昨夜他和焦玮谈了很久虽然焦玮说得头头是道信心十足但他和张燕一样对推行道儒相融之策完全没有把握。因为王莽新朝时期为缓和朝野上下的矛盾缓和社稷危机曾动了一次声势浩大的以“复古”为主要内容的改制其中就包括儒学改良。但王莽改制失败新朝崩裂儒学改良也随之失败。 这是个教训血淋淋的教训前人之事后人之师。焦龙和张燕因此非常担心重蹈覆辙。 自孝武皇帝独尊儒术后儒家经学一统天下但当时选拔贤良以“设科射策”为主儒生们不得不拘泥于“师法、家法”。儒学因此无法避免地走向僵化形成了“徒为章句”的繁琐学风。儒学由僵化而进一步神化既无法以道德教化百姓也无法帮助朝廷稳定社稷天下乱象渐显。这时一部分儒士试图寻找解决危机的办法。他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改良儒学而其中代表人物就是扬雄和刘向、刘歆父子。 扬雄认为改良儒学先要向先秦儒家之外的其他诸子学习尤其是把道家学说的长处加以吸收极力要求恢复儒家正统学说。这个办法等于否定了董仲舒的新儒学否定了今文经学所以没人理睬。刘向、刘歆父子于是换了个办法致力于复兴先秦诸子学重新研究和整理诸子百家的著作与学说从诸子学说中吸收长处改良今文经学继而推出了一个试图推翻今文经学的古文经学。 王莽改制失败的原因很多但最根本一点是损害了当时王公贵族、官僚士人和富豪大族的利益。今文经学不但是国策的基础也是这些人赖以生存的“金饭碗”。你把这些人的“金饭碗”砸了把有利于他们生存的国策基础推翻了他们当然会毫不犹豫地把你脑袋砍了。所以王莽改制失败很大原因还要归结于当时的儒学改良。 焦龙很害怕。目前的情况和当年很相似皇权沦落朝廷内部矛盾重重。外有边疆的忧患内有叛逆大军虎视眈眈主掌朝政的以焦玮为的北疆改制系大臣和当年以王莽、刘歆等人为的“复古”改制系大臣在思想上、诸多改制之策的制定和推行上都有惊人的相似之处只不过一个是在废墟上重建社稷试图中兴大汉一个是在摇摇欲坠的“大厦”上修修补补试图重振社稷。两者目的相同而基础却不同所以到目前为止焦玮的改制派还能控制局势。 王莽当年为了转移朝堂上的重重矛盾打算利用征伐之策来铲除对手所以他固执己见不听劝谏出兵讨伐西域结果大败继而引爆了矛盾绿林、赤眉揭竿而起天下豪雄乘势雄起王莽的新朝瞬间崩溃。今天的焦玮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他也在朝堂上矛盾最激烈的时候出兵平叛结果也是一场大败侥幸的是因为自己的病倒导致局势骤然紧张从而及时遏制了这场一触即的矛盾没有让朝堂形势进一步恶化。 但焦玮没有放弃。他是大汉的丞相他的目标就是中兴大汉他要解决自己所面临的急迫问题所以他通过张燕提出的儒道相融之策立即想到一个一劳永逸的解决朝堂矛盾的办法那就是儒学改良这个曾经导致王莽新朝轰然倒塌导致社稷败亡生灵涂炭的王朝根基。 刘歆的儒学改良之策是在儒家经学上的改良是属于儒家学说内部的改良而焦玮的儒学改良之策近似于大儒扬雄的理念是援道入儒是两家截然不同的学派之间互补长短的一种改良。当年的刘歆为了儒学改良付出了一生的清誉最后付出了生命由此可见儒学改良的阻力之大也由此可以预见焦玮的儒学改良之策将要遭遇何等强烈的反击。 焦玮说干就要干他有焦龙和长公主给他做支撑他不怕但焦龙怕焦龙不敢干。这场大病让他元气大伤华陀和张机都说了这辈子也不要骑马了最好也不要再去打仗了。当然你想早点死对自己生命无所谓那就可以为所欲为。焦龙不想死他还想看到大汉崛起的一天看到大汉百姓安居乐业的一天所以他决定接受华陀和张机的意见老老实实在晋阳待着。但这是有前提的那就是大汉一步步走向振兴不需要他驰骋疆场了否则他还是要冲锋陷阵。 焦玮的儒学改良之策如果失败了如果天下再次大乱如果小天子控制不了局势自己就不得不再上战场。上战场是小事自己早点死也是小事但生灵涂炭是大事社稷倾覆是大事。这个责任自己承担不起根本承担不起啊。 “受胙……” 乐舞顿时一变乐工奏《大》之曲舞伎起《大》之舞。丝竹钟磐之声响彻山野。 焦龙思绪被打断在张燕和吕布的左右扶持下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长公主回过头来关切地看着他焦龙努力冲着她笑笑示意她继续主持祭典。 长公主下拜受胙。(接收胙肉。) “撤馔……” 黄岳高呼之后长公主和众臣起立各自长长吁了一口气祭典总算要结束了。 长公主乘着小憩的短暂时间走到了焦龙身边“还支持得住吗?” 焦龙几乎半靠在吕布的身上疲惫不堪地点了点头。长公主看到焦龙眼里的血丝马上转头瞪着焦玮没好气地问道:“你有什么重要事?为什么不对我说却把大将军拖一夜?” 焦玮刚才高声朗诵了长长的祭文正口干舌燥嗓眼冒烟愣了半天没说话。 张燕轻轻拍了拍焦龙的后背小声安慰道:“我们不能急千万不能急。这件事两年不行就三年三年不行就五年、十年总之要时间要时间欲则不达啊。” 焦龙若有所思缓缓点头。 “咚咚咚……”鼓击三通。 “跪……”黄岳的叫声再度响起长公主和众臣跪倒。 乐舞突变雄壮激昂恢宏壮丽。乐工奏《大武》之曲舞伎起《大武》之舞。歌伎高唱:“于皇武王!无竞维烈。允文文王克开厥后。嗣武受之胜殷遏刘耆定尔功……” “送……” 长公主三跪九叩由谒者引导退坐东厢。丞相、太尉、大将军等公、侯三跪九叩也入东厢。其余九卿等大臣、大臣夫人进殿三跪九叩后由宾司引导自殿两侧鱼贯而出。 宗庙广场上乐舞逐渐进入gao潮。 《大武》之舞是“武舞”结构十分宏大表述了周武王的功绩。大舞分六段完美表现了武王伐纣战斗的完整过程既有士兵出征前如山岳峰峦般的阵势也有灭商的激烈战斗场景还有周、召二公亲自出场的领舞另外还有士卒们剑击枪刺、斧砍盾挡的激烈搏杀最后是大军凯旋诸侯尊崇武王的仪式。此乐舞场面恢宏壮丽拥有史诗一般的气魄传承千年不衰。 突然间号鼓齐鸣惊天动地三百六十名黄门鼓吹同时奏响了祭祀典礼的最后一个乐曲《大风歌》。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男女歌伎齐声高歌虽然只有短短三句但在反复吟唱之下在雄浑号鼓的伴奏下其磅礴气势冲天而起。 三十六名全身铠甲的“巴渝舞”舞伎手持长矛、弓弩在广场上边歌边舞舞姿雄健豪放潇洒迅捷。 吕布忍不住纵声长啸放声合唱“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焦玮、张燕、刘冥、燕无畏、卫峻等文武大臣热血沸腾齐齐站起来振臂欢唱。 焦龙的热泪悄然滚下他嘶哑着声音用尽全身的力气吼了出来:“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 以下不计字数:在古人的概念中乐的含义比较广泛不仅包括乐曲还包括歌诗(词)、舞蹈。雅乐和俗乐在不同时期有不同的内容。战国时期人们将古乐视之为雅乐这些古乐是指古代祭祀天地、祖先和朝会、宴享时使用的正统音乐。以六代舞最著名它们是《云门》、《咸池》、《大韶》、《大夏》、《大》、《大武》六部乐舞相传分别创作于黄帝、尧、舜、禹、商、周六个时代。六代舞也称大舞是郊庙祭祀之乐。 刘邦队伍来自楚地他们所歌所咏多为“楚声”其中刘邦亲自创作的《大风歌》是楚歌名作其歌辞为:“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这歌虽然只有三句但气势磅礴沉郁高亢。刘邦教沛中少儿o人歌唱亲自击筑伴奏唱到后来刘邦起舞慷慨伤怀泣数行下。后来这歌被用于郊庙祭祀的场合。 汉代郊庙祭祀乐除沿用少数先秦雅乐如《文始舞》(原《韶舞》)、《五行舞》(原周舞)外大多是汉代用“楚声”所创作的乐舞所以在当时未被列入雅乐系统仍归属于民间音乐由乐府领属。到了汉哀帝时诏罢乐府依大臣孔光、何武所奏将这些汉代所作郊庙乐归于太乐领属升格为雅乐从此打破了人们传统上只把先秦古乐作为雅乐的概念。 巴渝舞是西汉初年从西南地区人(板盾蛮)那里传来的舞蹈。汉高祖刘邦在平定三秦时招募了一批人做前锋。人勇猛善战其风俗又善舞刘邦便命乐工学习和改编了他们的舞蹈因为人生活于巴郡渝水一带所以就称此种舞蹈为巴渝舞。巴渝舞传入宫 廷后成为宫廷舞蹈用来在宫廷宴会上表演军旅战斗的场面歌颂帝王功德是汉代著名杂舞。 表演时舞者自披盔甲手持矛、弩箭口唱人古老战歌乐舞交作边歌边舞舞者有人是群舞。由于这种舞蹈是武乐舞蹈汉哀帝罢乐府后对巴渝鼓员人仍认为不可罢交由大乐领属将它列入雅乐舞蹈的系统。其伴奏乐器以铜鼓为主配合击磐、抚琴舞曲有《矛渝本歌曲》、《安弩渝本歌曲》、《安台本歌曲》、《行辞本歌曲》等4篇。巴渝舞展到魏晋已完全变成庙堂祭祀性质的舞蹈。 巴渝舞在我国古代舞蹈艺术中占有较重要的地位。 绶、冕冠、祭服:佩绶制度在华夏衣冠里为等级尊卑的一显著特征。佩指身上的玉饰绶是用来悬挂印佩的丝织带子。绶的织纹、色彩及宽窄长短都跟官阶相对应。佩绶用来区分地位尊卑。平时官员在袍服外要佩挂组绶并随身携带官印。 在汉代时期绶的系结方式通常是打成一个大回环然后下面系印章。印装于腰间的囊中系于绶的一端垂于外边绶的另一端垂于身后故称印绶。汉初沿用了这种制度并加以双印佩刀之饰。 冕冠是古代帝王臣僚参加重大祭礼时所用的冠帽汉代遵循不改用作皇帝、公侯及卿大夫的祭服。 汉时最为端庄华贵的上衣是帝王和大臣所穿的冕服。冕服的形制如冕冠一样尊卑有别颜色和图案(章纹)大不相同。皇帝的冕服是衣裳玄上下即黑色材料制成的上衣赤黄色材料制成的下衣。皇帝冕服所用的图案为十二章纹(一章即一种图案)。上衣六章用绘下衣六章用绣。十二章纹依次为日、月、星辰、山、龙、华虫、宗彝、藻、火、粉米、黼、黻。 日、月、星辰取其照临;山象征稳重;龙象征应变;华虫(即一种雉鸟)象征文丽;宗彝(祭祀礼器)象征忠孝;藻(水草)象征洁净;火含义光明;粉米(白米)取其滋养;黼(斧形)象征果断;黻象征明辨。皇帝在最隆重的场合必须穿十二章纹。诸侯、三公冠九旒者衣裳则用山、龙以下九章纹。九卿以下冠七旒者则用华虫以下七章纹以此类推。 第二卷第十二章旌旗未卷第二十节 除夕夜。 晋阳城银妆素裹爆竹声声热闹非凡。 这座北方大城在历经二十多年的建设后规模已经非常庞大城中居民有几十万之众商贾更是云集而来楼宇相连行人如织车马如龙气势恢宏。 除夕晚上的年夜饭是一家人团聚的日子但今年情况特殊很多官僚士人因为参加新年大典和长公主的大婚纷纷冒着严寒从各地赶来无法和家人团聚。长公主为此特意下旨在晋阳宫举行盛筵和臣僚士人们共度除夕。 年夜饭要慢慢吃要从入暮时分吃到深夜也叫守岁。守岁既是对逝去岁月的留恋也是对新的一年寄予美好希望。 天黑后晋阳宫灯火通明前殿广场上点燃了九堆篝火熊熊烈焰照亮了夜空。 戌时(晚七点)钟鸣盛筵开始食举之乐同时奏响丝竹之声悠扬动听。 坐在富丽堂皇的大殿内听着优雅的乐曲望着食案上的美肴柯比熊有些晕头转向。他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宫廷盛筵豪华的场面让他在好奇之余又非常紧张担心自己因为不懂礼节而惹人耻笑丢了鲜卑人的脸面更让大将军难堪。 风雪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她和焦龙因为身份的原因都不能和他坐在一起特意安排辅国将军燕无畏坐在他身边妥为照顾。 燕无畏看到柯比熊局促不安不禁微微一笑用鲜卑话低声说道:“在大汉饮食礼俗很多尤其是这种场合礼仪规定更为严格不能有丝毫的僭越。一般来说天子由膳宰代尝饮食然后才举筷品尝。天子开始进食了臣僚们才能开始吃在天子没有进主食之前臣僚们不能先进主食只能啜饮等候。当天子请臣僚用菜的时候臣僚们先把食案上的菜每个都尝一点然后才依自己的喜好来选食。如果你想吃远处的东西必须先从近处开始否则就是贪吃贪多了。” 柯比熊本想去拿食案上的筷子听到这话急忙把手缩了回去。此刻上座的长公主正在和坐在右侧第一席的不其侯伏完说话一个膳宰正跪在食案一侧品尝饮食还没有开始进食的意思。 “还有什么要注意的?”柯比熊尴尬地笑笑不好意思地问道。 燕无畏指了指面前的食案“食案上菜盘的多少是有讲究的。天子的食案上是二十六盘菜。宗室外戚身份的列侯和丞相的食案上是十六盘菜普通列侯、三公、大将军、九卿大臣的食案上是十二盘菜。秩俸两千石、两千石大臣的食案上是八盘菜而秩俸千石以下的大臣只能享受六盘菜的礼。” 柯比熊迅扫了一眼食案上的菜盘。 炸烹天鹅红焖野鸡卤汗油鸡红烧甲鱼挂炉羊羔马(专以马鞭肉制成的特殊菜肴)蹇膊庸脯(蹇膊驴肉干和狗肉脯)羔(煮得熟烂的羊羔肉)铁扒肥雁配着鲜腻的酸浆牛腿筋闪着黄油软滑芳香狗豚韭卵(枸杞子炖小猪肉)羊腌鸡寒(腌羊肉和凉酱鸡合拼的菜点)。 左手方的小几上摆着豆饧(即饴糖豆酱一类的甜食品)又粘又酥的蜜馅饼还有大米、小米、二麦、黄粱等主食。右手方的小几上摆着玉色的果子浆雁羹(带汤的炖嫩雀)大雁肉羹和糯米酒。这米酒透着澄黄味醇清凉让人垂涎欲滴。 “怎么会这么多?”柯比熊疑惑地问道。 “主食、甜点、汤羹、酒浆都不算。”燕无畏笑道“你是东部鲜卑王位同诸卿所以食案上是十二个菜盘。” “这吃得完吗?”柯比熊不由地低声惊呼。他虽然在大漠上贵为部落王但生活也没有奢侈到这种地步。 燕无畏吓了一跳四下看看生怕别人听到了“你千万不要全吃了后面还有很多菜肴酒羹。” “还有?”柯比熊不由得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菜要上九道每道菜都是十二盘另外甜点、汤羹、美酒也要不停地撤换。你浅尝即止即使好吃也要忍着免得早早填饱了只能看不能吃让人笑话。” 柯比熊叹服。大汉就是大汉泱泱大国连吃饭都这么豪华、奢侈让人叹为观止。 “进食的时候也有规矩。”燕无畏继续说道“要用手而不是筷子取食黍米饭不要用手搓饭不要落得满桌是饭不要流得满桌是汤不要吃得啧啧有声不要啃骨头不要将咬过的鱼肉放回鱼盘不要只吃一种菜肴不要翻来覆去地挑菜不要大口喝汤不要搅和菜汤不要喝咸肉酱不要当众剔牙不要大声说话不要纵酒无度……勺柄要向南方湿肉要用牙咬干肉要用手劈吃烤肉不要一次嚼得太多……” 柯比熊几乎晕倒。大汉乃礼仪之邦但这规矩也未免太多了。 燕无畏很严肃压低嗓门滔滔不绝而柯比熊已经听不进去了他哭丧着脸说道:“我能不能出去透口气……” “不能……”燕无畏断然说道“饮宴之时不得擅自离席更不能中途无故离去。” 两人正说着谒者(主宾赞受事)站了起来大声叫道:“殿下祭……” “跪下跪下……殿下要说话了……”燕无畏拉了柯比熊一把两人面朝北方双双跪下。 长公主说了几句祝福的话然后躬请众臣归席。 谒者再呼:“臣祭……” 大臣们回礼。丞相焦玮代表百官感谢天子和殿下的隆情厚谊躬请殿下入席。双方谦让了一番。长公主先行就坐举筷浅尝然后请臣僚们用菜。 燕无畏拿起筷子看到柯比熊还在左顾右盼急忙咳嗽了一声。柯比熊这才反应过来随即小心翼翼地拿起筷子。虽然饥肠辘辘但他还是强自忍着战战兢兢地在每个菜上点了一下。柯比熊暗暗叹气这饭真难吃啊比受刑还难受。他还没吃上几口燕无畏又咳嗽了。柯比熊以为自己什么地方失礼了吓得忙不迭地放下筷子。 “老弟筵席有两个多时辰你这么吃会把肚子吃撑了。”燕无畏笑着说道“浅尝即止浅尝即止……” 柯比熊左右看看果然大家都放下了筷子正兴致勃勃地望着殿堂中央的一群艳丽舞伎。 丝竹声起舞伎们手持双耳鼓合着乐曲弄鼓击拍轻歌曼舞。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一人唱众人和歌声优美动听舞姿雍容典雅。 燕无畏看到柯比熊如醉如痴不禁得意洋洋地介绍道:“这是大汉的相合歌这乐曲就是相和大曲里最有名的《江南》好听吗?” 柯比熊连连点头。 “这还不够好听缺乏阳刚威猛之气。”燕无畏笑道“等一下你再听听鼓吹乐那才是大汉真正的乐舞。” “还有比这更好的?”柯比熊惊讶地问道“比上午祭祀大典的《大风歌》还好听吗?” “当然……”燕无畏举起了酒爵“来喝酒有机会我亲自给你唱一曲。” “你也能唱……”柯比熊失声轻笑。 “大汉男儿有几人不会吟唱《大风歌》有几人不会高歌《战城南》?”燕无畏捋须而笑豪气勃。 丞相焦玮执弟子礼敬酒于不其侯伏完。 伏完略略谦让坦然受之。 伏家是大汉四百年来历史悠久声势显赫的以经学闻名于世的大门阀。伏氏一族尚《诗》、《书》有“伏氏学”之美誉一门曾出了十二位经学博士可谓人材济济。 据传伏家是伏羲后裔先祖伏胜是大秦朝博士也就是历史上有名的济南伏生。孝武皇帝时伏孺客授东武。其后有伏理为当世名儒以《诗》授孝成皇帝为高密太傅。伏理的儿子伏湛承继父荫补为博士弟子员王莽时为绣衣执法刘玄入关拜其为平原太守光武帝即位闻伏湛之名征拜为尚书令修订旧制后拜三公行大司徒事。伏湛之后又有其弟伏黯、弟弟的儿子伏恭和其四世孙伏晨、五世孙伏无忌等人名扬天下其中伏恭曾官至司空。伏完就是伏无忌的孙子。伏晨娶高平公主孙女是孝顺皇帝的贵人。伏完娶了阳安长公主伏完的女儿是孝献皇帝的皇后所以伏家又是世代的皇亲国戚。 放眼当今天下传承四百年而不衰的高门大族所剩无几而伏家就是其中最显赫的代表。伏家是徐州琅琊国东武人而以琅琊国为中心的青兖徐一带又是经学世家的聚集地这个地方在过去、现在和将来出现了很多显赫门阀琅琊因此名扬史册。 自从郑玄大师到河北后青兖士人实力骤增在朝中有以蔡邕、张邈、孔融为的大儒在州郡有以臧霸、祢衡为的名士在朝野内外更有郑玄、伏完这样的当世鸿儒青兖士人因此轻轻松松地控制了朝政。四年前的长安兵谏就是以北疆系为的朝堂势力联手合作重创了青兖士人把青兖系的势力赶出了朝堂。 但青兖士人的力量依旧很庞大尤其这次骠骑大将军赵云主掌国事后青兖士人纷纷再入朝堂大有卷土重来之势。郑玄大师去世后青兖士人的最大支撑就是不其侯伏完。 “伏氏学”承继四百多年有个与众不同的地方那就是它一直保持着正统的儒学精髓。 伏氏学起于伏胜。伏胜长寿死于孝文皇帝三年(公元前年)享年岁弟子数千之众。孝文皇帝当年为求《尚书》曾遣太常事史掌故晁错前往求教得篇《尚书》传世至今。伏胜撰有《尚书大传》是经文学派的开山祖师。后世人极为推崇尊拜。 伏氏经学远远早于董仲舒的新儒学在孝武皇帝独尊儒术后伏氏经学虽然为了仕途不得不研习谶纬但并不屈从于董仲舒的新儒术依旧牢牢固守着自己的正统儒学地位。因此当扬雄鼓吹儒学改良复兴正统儒学时伏家极力支持摇旗呐喊。当刘向、刘歆父子推出古文经学的时候伏家也毫不犹豫地予以支持。当伏湛出任光武皇帝尚书令受命重修旧制的时候伏家也不失时机地提议设立古文经学博士试图改良儒学。 伏氏学一直想复兴正统儒学这是伏家历代儒士的最大心愿。所以当伏完听说张燕、襄楷、许劭等人正在晋阳清谈援道入儒之事时立即察觉到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复兴正统儒学的机会所以他当即让自己的儿子伏典日夜兼程赶到晋阳参加了悬瓮山这场即将震动天下的论辩。 让他惊喜的是伏典离开长安不久长公主的书信就到了。他因此可以名正言顺地离开长安可以在不对长安产生影响的情况下参加“援道入儒”的商讨。 这两天他和襄楷、许劭、王剪、王真等道儒两家大师在悬瓮山仔细谈了一次基本上认同两家大师提出的“取道家之长补经学之短复兴正统儒学重建道家学说”的主张。但这里有个关键问题那就是正统儒学复兴后就是新儒学就要和当今的新经学和今、古文经学三家学派以及大有东山再起之势的道家学派产生激烈冲突如果没有天子、殿下和北疆系势力的支持这个儒学改良肯定失败。 伏完把焦玮拉到自己身边坐下闲聊几句后突然问道:“仲渊这个时候你到晋阳来到底想得到什么?” 焦玮愣了一下蓦然间灵光一闪困扰自己的难题迎刃而解。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当年一次次的血腥杀戮似乎就是为了今天为了诞生一个新儒学为了开创一个崭新的中兴大局。 焦玮脸上的笑意渐渐化开“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伏完也愣住了他手抚白须两眼望着焦玮沉吟良久“你有这样的决心?” 焦玮抬手指天淡然一笑“天地为鉴。” **** 以下不计字数。 相和歌的名称最早见于汉代它是在街陌谣讴的民歌基础上继承先秦楚声等传统而形成的一种音乐形式其特点是“丝竹更相和执节者歌”即歌唱者自击节鼓与伴奏的管弦乐器相应和并因此而得名。主要在官宦巨贾宴饮、娱乐等场合演奏也用于宫廷的朝会、祀神乃至民间风俗活动等场合。 相和歌在展过程中逐步与舞蹈相结合成为一种有器乐歌唱与舞蹈相配合的大型演出形式被称为大曲或称相和大曲它最能反映当时艺术的水平。 汉代杂舞。 汉代乐舞有雅乐舞蹈和杂舞之分。雅乐舞蹈主要用于郊庙、朝飨等庄重场合比如巴渝舞和灵星带舞。杂舞一般是在宴会场合使用它往往起源于民间舞蹈经过宫廷音乐家的加工、创作成为为统治阶级歌功颂德的舞蹈形式。其风格比较典雅也有娱乐性的一面。汉代杂舞主要包括舞、铎舞、巾舞、拂舞、剑舞。 舞得名于舞人所持的舞具鼓。是一种带柄的扁形小鼓。 “日出东南隅照我秦氏楼。秦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罗敷喜蚕桑采桑城南隅。青丝为笼系桂枝为笼钩……” 乐府中著名的相合大曲《陌上桑》上演了婉转优雅的歌声如同九天仙音飘荡在殿宇之上。 踏着美丽的歌声委婉飘逸、娴静婀娜的长袖舞翩翩而起。 一队队风姿绰约的舞者飘若浮云翩若惊鸿其扬举的长袖飘曳的长裙轻柔的身姿行曲的腰肢婀娜的体态让人失魂落魄色彩斑斓的长袖在空中交横飞舞或如波回或如云动或如虹飞或如烟起千姿百态让人眼花缭乱妙不可言。 焦玮回到自己席上的时候现张燕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焦龙身边两人正全神贯注地看着乐舞偶尔还低声交谈两句。 焦玮此刻很兴奋和伏完交谈过后他在短短时间内拟建了一个创建新儒学的构想他急于想找个人谈谈想进一步完善自己的构思。焦玮端起酒爵走到了焦龙的席上焦龙摇摇手指了指张燕“我不能喝了你和飞燕兄喝吧。”张燕举起酒爵拱手为礼“仲渊你先让大将军欣赏《陌上桑》他有二十多年没看过了。” “二十多年?”焦玮还了一礼浅饮一口然后笑着坐到了焦龙身边“这么说上次你看到《陌上桑》的时候还是我陪你回洛阳觐见先帝的那次?” 焦龙点点头感叹道:“转眼的功夫二十多年了。当年我是第一次参加朝会大典看到这个乐舞的时候非常震撼。” “先帝喜欢乐舞喜欢讲排场动辄就是上百舞伎群舞场面比这大多了当然气派。”焦玮笑道“现在大汉没这个条件将来天下稳定了社稷富强了我们可以奏请陛下奢侈一点也来个百人群舞。” “恭俭朴素、不尚奢华是大汉的国策。”焦龙看了他一眼“你是大汉丞相要以身作则不要怂恿陛下开这个先例。” 焦玮不好意思地笑笑低声问道:“大将军你知道‘伏氏学’吗?” 焦龙和张燕互相看看又不约而同地望向对面的伏完。长公主正坐在伏完的席上亲热地搂住伏完的胳膊说着什么。伏完一手捋须一手端着酒爵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 张燕立即明白了焦玮的意思心中霍然开朗“正统儒学。” “对对……”焦玮急切地说道“道儒相融援道入儒这个提法太过张扬不合时宜牵扯面太大具体实施起来阻力惊人而且后果难以预料在目前的形势下长公主和陛下不可能同意。如果我们以‘伏氏学’为先锋举起复兴正统儒学的大旗把道儒相融援道入儒掩盖在这面大旗之下那么实施的难度就要小得多。而且无论是经学各派还是长公主和陛下在当前新经学初立不稳经学各派之间矛盾重重互相攻击和指责的情况下谁都没办法拒绝‘伏氏学’提出复兴正统儒学的建议谁也没有充足的理由予以强烈反对。” “过去扬雄提出复兴正统儒学的时候今文经学一家独大他根本撼不动。王莽新朝的时候刘歆推出古文经学结果还是遭到了同样的命运。今天的形势就完全不一样了。今天今文经学衰落了古文经学又未能成为主导而新兴的郑玄大师的新经学因为创立时间短又没有形成气候经学三派鼎足而立正 第二四七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今天我们同样需要皇权和相权的制衡而道家黄老学说正好合适同时道家黄老之学又融合了法家的治国理念它的治国之策更优越于法家这就是我们把治国理念由‘外儒内法’改为‘外儒内道’的原因。” “然而道家黄老之学遭到废黜的年代太久了儒学已经深入大汉的骨髓我们只能借助正统儒学来援道入儒并逐渐实现外儒内道的治国理念。” “道家黄老之学衰落了正统儒学也无法和经文学抗衡正统儒学要想立足要想雄起必须借助道家黄老之学而朝廷急需把道家黄老之学的治国理念引进国策所以此刻朝廷、正统儒学和道家有共同的利益需求三方必须合作而且也一定能合作成功。” “正统儒学可以立为学官道家学说呢?”张燕马上问到了最重要的问题“朝廷要想把治国理念改为外儒内道道家学说务必也要复兴否则国策终究会因为没有学术支撑而难以为继。” “我过去曾对崔琰、郗虑等人说过新经学永远都是大汉的官学但我并没说其它学派就不能成为官学。”焦玮笑道“朝廷一旦立正统儒学为学官建学科那么势必要重整先秦诸子学说从而帮助正统儒学从先秦诸子学说中汲取长处稳定根基而道家学说是先秦诸子学说的一个重要学派朝廷为道家设立学官当然是情理之中的事。” “殿下今天对我说有意把医学设立为学官。好事啊学官越多越好。学官多了分科就多人才就多。朝廷将来取士选拔贤良不但要试经考试还要分科考试选拔各类人才。人才多了大汉振兴的步伐也就更快了。” 张燕叹服拱手为礼举爵相敬。 激昂的古琴声响起大殿上掌声四起名震天下的相合但曲《广陵散》奏响了。 《广陵散》讲的是战国聂政为友报仇的故事。聂政为报严仲子之恩独自一人仗剑入韩都阳翟城以白虹贯日之势刺杀韩相侠累于阶上继而格杀侠累侍卫数十人因害怕连累和自己面貌相似的姐姐聂荣他持剑自破其面挖眼剖腹。聂荣在韩市寻到弟弟的尸体伏尸痛哭撞死于聂政尸前。 丝竹钟磬相合更有鼓吹而入气势如虹追魂夺魄“士为知己者死”的悲烈冲天而起。 接着巴渝舞伎执矛相进雄健有力势不可当。中有一男伎持剑而舞。潇洒迅捷剑气冲宵。四周灵星舞伎左右盘旋裾如飞燕袖如回雪婉转低吟。 焦龙无心欣赏乐舞他不停地转动着手上的酒爵望着爵里的美酒陷入了沉思。 焦玮说了很多对援道入儒改良儒学信心十足。他甚至乐观地估计复兴正统儒学的时间大约五到十年儒学各派互相融合的时间大约需要二十年到三十年而五六十年之后一个全新的极具生命力的儒学将诞生同时学术上将会重现春秋战国时代的“百家争鸣”大汉的繁荣昌盛、长治久安将在两三代人之后成为现实。 焦玮对美好的未来充满了憧憬眉飞色舞滔滔不绝。焦龙最喜好焦玮这一点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无论何时何地焦玮都能把困难视为乐趣和挑战并以强大的自信勇敢地投入其中。望着焦玮炯炯有神的眼晴望着他鬓角的白望着他不停挥动的手臂焦龙突然如释重负地叹了一口气。大汉可以没有我焦龙但不能没有焦玮只要焦玮在大汉总有一天会强大起来。 焦龙想说两句但又不忍心击碎焦玮的美梦一直静静地听着。 “大将军你有什么建议?” 焦龙笑笑摇摇头。 “说说嘛。你怎么可能对此事一点看法都没有?”焦玮笑道“难道我是天才?” 焦龙迟疑了一下缓缓说道:“朝堂上的事你怎么解决?” “改制十几年来门阀的实力不但没有乘势增强反而受到了限制和削弱事实上他们已经很难像二十多年前那样对社稷产生致命的威胁了。”焦玮对此事胸有成竹不假思索地说道“二十多年的战乱让大汉生灵涂炭人口骤减其中门阀世家也遭到了不同程度的重创。人口少了土地多了我们就可以屯田但屯田是戍边之策不能在内郡长期使用。屯田对屯田百姓的剥削太厉害所以我们马上修改了《田律》实施计口授田制然而由于门阀拥有的荫户、佃客、田僮太多计口授田制并没有让朝廷的赋税增长。朝廷无奈之下推行土断制强行把门阀拥有的荫户、佃客和田僮夺了过来并乘机修改了赋税制度从而让朝廷赋税大增。” “新政中的田制和赋税制度是门阀实力减弱的直接原因。门阀富豪们无法大量兼并土地失去了大量的荫户、佃客、田僮和部曲他们的实力再大也无法威胁到朝廷和地方的安危了。” “去年上计因为谷贱伤农朝廷又实施了一系列包括限田在内的新制甚至连选拔制度都做了重大修改这对门阀富豪又是个打击。虽然他们极力反对但今天的朝廷不是他们说了算了。武人的大量入朝低等士族包指很多商贾出身的贤良之士纷纷进入仕途迫使门阀世族不得不逐渐让出了手里的权柄。朝堂现在不是门阀世族的一言堂而是军功阶层、门阀世家和低等士族共享权柄的朝堂。” 焦龙对焦玮的轻描淡写不以为然“仲渊那今日朝堂上的激烈冲突如何解释?” 焦玮嗤之以鼻“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有何奇怪?要想杀之易如反掌。如果不是为了社稷的长治久安用得着在这里苦思冥想殚精竭虑吗?” 焦龙不满地“哼”了一声“当年光武皇帝中兴为了大业可谓忍辱负重自始至终都没有举起屠刀……” “结果如何?”焦玮毫不客气地打断了焦龙的话“大汉虽然再度延续两百年但你看看今日的局面皇权沦落儒学腐朽士人背主门阀跋扈叛逆如林……如果当年光武皇帝能像孝武皇帝一样血腥镇制甚至不惜借助告缗令诛杀异己彻底清除先朝余弊何至于让汉祚走到今天这一步……” “当年孝武皇帝有文景之治的雄厚根基而且几度杀戮之后也是叛乱迭起。今天的局势怎能和当年相比?”焦龙愤然说道“我们只能借鉴光武皇帝中兴之事只能稳中求胜一定要稳。这一代解决不了的事可以留给下一代去解决他们的智慧肯定比我们强。” “过去你比谁都急恨不得一夜睡醒了中原就收复了现在呢?现在你张嘴就是稳闭嘴就是慢。当年的锐气哪去了?”焦玮把手上的酒爵重重地放到食案上“治国就象治家一样不能只顾自己不能只顾自己这一代人的安危还要考虑下一代考虑下下一代考虑整个家族的生存和安危。” “但你不能以此为理由把我们下一代甚至下下一代子子孙孙的活路都断绝了你总要留点饭给他们吃留条活路让他们生存。”焦龙脸色有些难看了。 张燕冲着焦玮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急躁。焦玮太兴奋了酒也喝了不少明显有些失态。 “正是为了后代为了社稷的长治久安所以飞燕兄才主张援道入儒所以我才坐在这里和你商讨将来的事。”焦玮稳定了一下情绪心平气和地说道“大将军我们还能在朝堂上待多少年?但陛下呢?过完年陛下十一岁他还小他的想法随时会改变我们谁能确保陛下在将来的日子里一直牢守中兴之策而不变?” “要想确保中兴大业按照正确的方向持续推进我们先要确保皇权和相权的制衡确保中兴策略不会因为天子一个人的想法生变化而变化这是重中之重。” “其次儒学和国策要相辅相成要相互制约只要儒学有潜在的持续的旺盛的生命力国策就很难生重大失误。” “其三就是人。天子也是人儒士也是人官僚也是人无论是儒学还是国策先需要人去思考去制定去判断改正去忠诚地执行所以选拔制度如果出了问题根基必然腐烂中兴大业也很难保全。” “要想实现以上三点需要什么?儒学新儒学道儒相融之后的新儒学。” 焦玮握起了拳头在空中用力晃了晃“谁挡大汉中兴之路谁就得死。” 这时琴声突然激烈如同决堤洪水摧枯拉朽一泄而下仿佛在为焦玮呐喊助威一般。 焦龙骇然心惊半天说不出话来。 《广陵散》结束后一队乐伎搬来两只大鼓放在殿堂中央然后在四周放置了七只盘子。一男一女两个舞伎站在鼓上做好了起舞的准备。 丝竹声响歌声续起“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泛楼船兮济汾河横中流兮扬素波。萧鼓鸣兮棹歌欢乐极兮哀情多。少壮几时兮奈老何。” 两个舞伎足蹈鼓面在盘鼓之间往来飞旋且歌且舞精彩纷呈。 “这是我大汉孝武皇帝所作的《秋风辞》。”燕无畏满面红光眯着眼睛含含糊糊地说道“这叫盘鼓舞据说是从西域传来后经乐府完善成为我大汉数百年长盛不衰的绝美之舞。” “哦……”柯比熊今晚大开眼界只有点头叫好的份了“你喝多?” “这叫酒不醉人人自醉。”燕无畏笑着拍拍柯比熊的肩膀“我再郑重 告诉你一次筵席离结束还很早你多看乐舞少吃东西不要吃撑了。到了子时我们就要准备朝贺大典明天上午还有贺岁大典一餐接一餐吃会把你吃倒下去的。” 柯比熊早被精妙绝纶的舞姿吸引了全神贯注地盯着舞伎也不理睬燕无畏。 燕无畏不屑地撇撇嘴“老弟这不算什么。我大汉孝成皇帝曾做了一个小晶盘让别人托着这个盘子皇后赵飞燕则在此晶盘上袅娜起舞。” 柯比熊转头看看燕无畏一脸的不相信。燕无畏两手比划了一下示意那小晶盘只有半只巴掌大。 “你真会扯……”柯比熊失声而笑。 “真的我能骗你吗?”燕无畏急了冲着邻席的黄岳连连招手“你过来过来……给这个下里巴人解释一下。” “我怎么成了下里巴人?”柯比熊好奇地问道。 黄岳正好走过来闻言轻笑“《下里》、《巴人》是前朝战国巴楚一带的俗乐意思就是……” 柯比熊大概知道什么意思了他狠狠瞪了燕无畏一眼然后板着面孔一个字一个字地用大汉话说道:“小鸟你是下里巴人。” 燕无畏气倒。黄岳捂嘴狂笑眼泪都笑出来了。 长公主缓步走到大将军身边关心地看了看他。“你脸色不好是不是太累了?” 焦龙笑笑示意她坐在自己身边“我还好没事。” “刚才仲渊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长公主四处看了一眼现焦玮正在和许劭、王剪、襄楷等人围坐一起手舞足蹈地说个不停。 焦龙强作笑脸摇了摇头。他不想让长公主在大婚之前知道此事免得长公主心烦意躁影响心情。 “大哥你知道伏氏学吗?”长公主凑近焦龙小声问道。 焦龙一惊目光顿时望向伏完。伏完正在和郭蕴、令狐邵说话笑容满面兴致很高。 “伏氏学名义上属于今文经学但实际上它的历史远远早于经文学应该是大汉仅存的正统儒学了。”长公主嫣然一笑继续说道“刚才姑父说他最大的心愿是在有生之年实现伏家先祖的遗愿复兴正统儒学。” 焦龙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焦玮嘴上说得轻松但此事哪有这么简单?当年孝武皇帝为了推行新儒学先是设立了子学然后废道家黄老之学改用新儒学但即使是这样还是激起了朝野上下的矛盾大汉一度陷入了血雨腥风之中。孝武皇帝有文景之治的底子军功阶层、窦氏和王氏外戚又逐渐失去权势诸侯国王也在推恩令的实施下丧失了实力他独掌大权为所欲为然而危机还是接踵而至。 今日的大汉没有孝武皇帝强行推行新儒学的条件只能像光武皇帝一样在进取和妥协之中稳步展。 当年的光武皇帝何尝不想一改到底?但愿望是愿望事实是事实要想迅在废墟上重建大汉迅恢复国力必须要团结所有的力量必须满足各阶层的利益必须妥协。他不妥协就无法创建中兴大业。 现在的焦玮就象一头无坚不摧的狂暴猛虎他非常激进无畏无惧和当年的王莽有得一拼只有想不到的没有不敢干的。成功了焦玮就是英雄青史扬名但失败了失去的不是他一条性命而是整个社稷。 “大哥……”长公主握住了焦龙的手“你在想什么?” “很多事暂时不能处理等到南阳大战结束之后再说。”焦龙轻轻说了一句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长公主一笑置之。 排箫、茄、鼓、铙等乐器齐奏鼓吹轰然而起激烈而豪放。 歌声悲壮响彻殿宇。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焦龙心神震颤紧紧握住了长公主的手。长公主樱唇抖动两眼含情脉脉地望着焦龙低声吟唱泪水悄然而下。 **** 以下不计字数。 我个人对《大汉》道儒相融的一点看法:门阀制度的灭亡我个人认为得益于三个方面。 战乱导致人口减少地多人少因此到了北魏实施均田制这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门阀的实力。而南朝诸国则是推行土断之策。 二是选拔制度的修改。十六国时期比如后赵石勒、石虎前秦的苻坚都曾在选拔制度上做出修改。这主要是民族融合的需要。到了北魏这种修改更加明显。 三是南朝自东晋灭亡以低等士族出身的刘裕建宋之后门阀政治便逐渐让位于低等士族所谓的寒士一族。历经宋齐梁陈后加上土断等政策的推行门阀政治已经大为削弱。至北周灭北齐隋代北周灭南陈继而统一天下周武帝宇文邕所极力提倡的儒学挥了基础性作用。 所以我个人认为新兴的具有生命力的儒学合理的田制(均田制)分科考试的选拔制度(试经)然后在以武人集团主政的基础上实现寒士一族的崛起并就此压制和削弱门阀世族应该可以抑止门阀政治的兴起继而确保大汉的稳定和繁荣。 当然历史有它的必然性伟大如曹操这样的人物因为需要在废墟上重建社稷他需要团结所有的力量所以最后也无法对抗颖汝士人集团和关洛士人集团妥协了。虽然他也抗争过比如利用各种借口诛杀孔融、杨修、崔琰、伏完等人。 曹操所杀的这些士人正是河北和青兖徐一带的士人。他把根基之地迁到冀州邺城后很大程度上要倚仗河北和青兖士人集团。 我们是不是可以这样推测曹操利用自己沛谯士人和武人集团的力量唯才是举大力提拔寒士一族同时又利用关洛和颖汝士人集团对抗河北和青兖士人集团。曹操成功击败了河北和青兖对手但因为自身力量的不足还是让关洛士人和颖汝士人把持了朝政。 司马家族动“高平陵兵变”夺取了曹魏权柄后曹魏势力开始反扑比如王凌、诸葛诞、毋丘俭、夏侯玄等一次次地攻击他们都失败了被冠以叛乱的罪名而嵇康等名士更是因此死了一批又一批。 司马家族在屠杀的时候并没有夺取曹魏的国祚还是挂着魏的牌子所以上述这些人在历史上就被大大地标上了“叛乱”的罪名。很多人习惯上认为这些人是“坏人”其实从曹魏角度来说他们不是坏人只不过历史是司马家族写的而已。 曹操最终还是败在门阀之手杀了崔琰也挡不住清河崔家成为历史上第一门阀的脚步他的失败令人深思。 我们做个设想。曹操挟天子号令诸侯是迫于无奈之下的政治赌博他的实力在当时太弱了。当时能重振汉室的就是河北袁绍假如袁绍忠诚于汉假如袁绍能向门阀妥协(比如田丰、沮授、许攸袁绍不听这些人的未必是性格原因还有可能是权势之争因为当时沮授的河北力量非常强大)假如袁绍官渡打赢了会不会还有大汉? 历史的必然告诉我们不可能再有大汉因为士人已经集体背叛了大汉大汉因为自己落后的经文学造成制度上的落后继而出现了外戚和宦官干政党锢之祸连士人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背叛他们试图重建一个新社稷这是造成洛阳兵变联合讨董失败的根本原因。 二次中兴大汉只是一个梦而已。 儒学不能重生大汉就不可能复兴但儒学重生需要各种各样的条件而历史并没有赐予这些条件结果引了三百多年的大分裂。 三百多年后儒学从儒道佛之争中脱颖而出历史终于在三百多年的挣扎后用累累白骨创造了儒学新生的条件。 历史条件具备了儒学新生了制度走上了正轨统一的路也就很近了。虽然历史上的前秦苻坚距离这一步也很近但他却不可思议地失败了…… 或许用大汉族主义观点看汉人丢失的江山还是要汉人来收复。 大汉永远不倒。 **** 鼓吹乐:短箫铙歌是一种以笳、排箫、鼓、铙等乐器在马上演奏的军乐。这种军乐使用了旋律乐器比先秦时代军乐只用钟、铎、铙等击乐器前进了一大步。后来在展中又有了一定变化不单是作为军乐之用了。今天犹存汉代铙歌篇有《上邪》、《有所思》、《战城南》等优秀之作。以《上邪》为例其词为: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这是一个女子的誓言情感真挚深切。 巴渝舞和灵星舞是雅乐舞蹈。 “长袖舞”或“长袖折腰舞”还有“盘鼓舞”是汉代舞蹈中最常见最具代表性的舞蹈其柔美轻捷刚健雄壮开朗明丽的舞蹈形象代表了大汉的兴盛达、欣欣向上。长袖舞在秦代以前已经存在曾是战国楚国宫廷的风尚汉人继承楚人艺术长袖舞更为盛行。 “盘鼓舞”是将盘、鼓置于地上作为舞具舞人在盘、鼓之上或者围绕盘、鼓进行表演的舞蹈。这种舞蹈以使用七盘为多所以又称七盘舞。盘、鼓的数量陈放的位置无统一的格式可以根据舞蹈动作的要求灵活掌握要求舞人必须且歌且舞并且用足蹈击鼓面。盘鼓舞既富于轻柔之美又有着惊险性和力度感有柔有刚刚柔相济。盘鼓舞是汉族舞蹈与外来民族舞蹈融合后产生的一种崭新舞蹈深受汉人喜爱风靡数百年不衰。 汉代相和歌涌现出大量优秀作品如《江南》、《妇病行》相和大曲有《东门行》、《白头吟》、《陌上桑》但曲有《广陵散》等。 相和歌在展过程中逐步与舞蹈相结合成为一种有器乐、歌唱与舞蹈相配合的大型演出形式被称为大曲或称相和大曲它最能反映当时艺术的水平。 《广陵散》又名《广陵止息》从曲名上看最早可能是广陵地区(今江苏扬州一带)的一民间乐曲。汉末诗人应璩有“马融谭思于《止息》”的诗句。此曲至晚在马融活动的年代即东汉中期(公元o年)已经出现。大约在汉末三国之际(公元年)它已是一有“曲”有“乱”的大型乐曲同时也是琴的独奏曲和用笙、笛、琴、琵琶(阮)、筝、瑟等乐曲合奏的“但曲”。 但曲“广陵散”在唐代教坊里仍是经常演出的节目南宋以后失传只有琴曲《广陵散》一直保存至今载于明朱权编印的《神奇秘谱》中而流传下来。现存琴曲《广陵散》虽屡经后人加工与汉代原曲已有一定距离但可以现它还保存着汉代《广陵散》的某些特点如有序正声乱声三大部分使用汉代相和歌常用的“叠句”形式带有民歌的色彩。总之《广陵散》的结构布局主题展手段调性调式的安排以及反映生活的能力都已达到了相当的高度。这乐曲与其他汉代艺术一样气魄深沉雄大给人以粗犷、质朴之感是一结构庞大有丰富社会历史内涵的优秀作品。 相合“大曲”或“但曲”是相和歌的高级形式其结构比较复杂典型的曲式结构是由“艳曲乱或趋”三部分组成。 “艳”是序曲或引子在曲前多为器乐演奏有的也可歌唱音乐可能是委婉而抒情的故称为“艳”。 “乱”或“趋”是乐曲的结尾部分“乱”是形容演奏未章时众音鸣奏的音响是歌舞曲的gao潮部分。“趋”可能是形容迅急奔放的舞步的。“曲”是整个乐曲的主体一般由多个唱段联缀而成。在歌唱的段与段之间名为“解”“解”在《相和大曲》中是歌唱段落之间的舞蹈乐曲的过门通常一个唱段称为一解大曲至少有二解最多可有七解或八解。歌的节奏一般以婉转抒情舒缓为特点而后附的“解”一般是奔放、热烈、度较快的是歌唱中间以舞蹈来穿插变化的部分二者形成鲜明的对比。 第二卷第十二章旌旗未卷第二十二节 子时将临筵席接近尾声很多人无心品尝鲜果纷纷涌出殿堂和家眷、孩子们一起向火堆中投掷青竹。青竹爆响声震夜空晋阳城沐浴在一片喜庆祥和的气氛中。 焦龙、长公主、小雨和风雪站在人群中和周围的人互道祝福喜笑颜开。焦秀和焦雯合力把一捆青竹丢进了火堆然后捂着耳朵一路尖叫着冲向焦龙躲到他身后。青竹被熊熊大火烤炙瞬间爆裂密集而猛烈的爆炸声震耳欲聋四射的火星灿烂夺目。 钟鸣悠扬的钟声响彻了天宇新年到了欢呼声顿时如雷鸣一般轰然响起。 一股股烈焰腾空而起晋阳城的夜空霎时被点燃了惊天动地的爆竹声几乎掀翻了整座城池。 殿堂内乐舞也进入gao潮孝武皇帝的传世名作《瓠子之歌》正在金石之声中奏响气势宏伟。 “瓠子决兮将奈何?浩浩洋洋虑殚为河。殚为河兮地不得宁功无巳时兮吾山平。吾山平兮钜野溢鱼弗郁兮柏冬日。正道兮离常流蛟龙骋兮放远游。归旧川兮神哉沛不封禅兮安知外。皇谓河公兮何不仁泛滥不止兮愁吾人。啮桑浮兮淮泗满久不反兮水维缓。” 大汉元平五年(公元o年)正月。 正月初一夜漏未尽七刻钟鸣。朝会大典开始。 长公主代替天子接受朝中大臣和匈奴、鲜卑、羌、扶余、高句骊等外族的祝贺和朝贡赐百官宴飨。 上午君臣共贺新岁于晋阳宫欣赏乐舞百戏。 正月初三长公主率大臣们登龙山拜祭忠烈台。 献祭等礼仪完毕后战鼓声声号角连绵鼓吹奏响了《战城南》雄浑豪迈的篇章祭奠大汉英魂。 吕布举手向天纵声悲歌:“战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乌可食。” 燕无畏酒洒坟冢嘶哑而苍凉的声音如泣如诉:“为我谓乌:”且为客豪!野死谅不葬腐肉安能去子逃。‘水深激激蒲苇冥冥枭骑战斗死驽马徘徊鸣。“ 卫峻从乐工处拿来一面大鼓以拳为槌擂鼓狂吼:“梁筑室。何以南何以北?禾黍不获君何食?愿为忠臣安可得?思子良臣。良臣诚可思:朝行出攻暮不夜归!” 张燕、焦玮和一帮风云将校老拐和龙山大营的数千老兵同声唱合其声壮怀激烈震撼天地。 “战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乌可食。‘且为客豪!野死谅不葬腐肉安能去子逃。’水深激激蒲苇冥冥枭骑战斗死驽马徘徊鸣。梁筑室何以南何以北?禾黍不获君何食?愿为忠臣安可得?思子良臣良臣诚可思:朝行出攻暮不夜归!” 悲壮的歌声回荡在群山之巅猛烈撞击着焦龙的心灵。 这一刻他想到了远在南阳战场上的小天子和十几万将士想到了戍守在西北两疆的戍卒想到了死去的兄弟和二十多年来倒在战场上的无数生命。焦龙抬头望向碧蓝的天空仿佛看到了田重、里宋、郑信、姬明……看到了麴义、鲜于辅、田静、拳头、伍召……不知不觉间泪水已经悄然涌出。 很长时间以来自己一直以为泪水已经干涸不会再流泪了但每每看到手足兄弟血染疆场还是忍不住悲痛欲绝每每想到他们的音容笑貌还是黯然魂伤。天下就要平定了我们当年的愿望就要实现了但你们何曾想到当我们一无所有的时候我们(一路看小说网,手机站)一往无前无畏无惧但当我们距离梦想近在咫尺的时候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如临深渊。这种感觉你们体会不到这种恐惧让我夜不能寐我害怕失去现在的一切我害怕我们的鲜血白流了我害怕我们的梦想破灭。 小雨轻轻抱住焦龙似乎想把自己单薄的身躯融进他的身体给他力量和自信。 风雪轻轻擦去焦龙脸上的泪珠望着他悲痛而无助的眼神风雪的心突然碎了……漫长的戎马岁月无情地摧残了焦龙的生命她再也无法从焦龙的身上看到当年白痴大哥的影子他不再是一头血腥而勇猛的豹子他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倍受战争折磨和蹂躏的老兵。 长公主握着焦龙冰冷的手慢慢偎进焦龙的怀里“大哥千千万万的英魂会护佑大汉大汉永远不会倒下去。” 焦龙仰天悲啸泪洒衣襟。 下山的路上焦龙邀请老拐同坐一车。 老拐从卢龙塞开始就跟着焦龙征战天下后来又奉旨督领无家可归的伤残老兵和数千工匠在龙山大营制造重型军械功勋显赫至今也是拥有高等武功爵的校尉了。龙山大营这些年一直在制造重型军械是朝廷军械制造的官营最大生产作妨隶属于太仆府的考工(专门管理铸造兵器和纺织事务的官署)。 “大营里还有多少老兵?” “还有两万多人。”老拐说道“这几年在殿下和丞相大人的关照下大约有近万人陆陆续续返回了家乡。人老了叶落归根都想回家。” “还有这么多?”焦龙略感惊讶“是不是朝廷给的钱不够?他们伤残了家乡又没有亲人如果给的钱太少回家生活会很苦。你是龙山大营的统领你可以适当补贴一些嘛。这些年大营军市越做越大几乎可以和晋阳大市不相上下而军市的收入都归大营你手上应该很富裕。” 老拐笑笑摇了摇独臂。“你误会了。这些老兵回乡不但大营补贴两位夫人也给补贴肯定够用了。”焦龙全家离开晋阳后晋阳侯府和晋阳侯的食邑收入都托付给了老拐。晋阳侯府现在有多少财产焦龙不清楚但老拐一清二楚。 “那他们为什么不回家?” “跟大将军在一起心里踏实睡觉安稳。”老拐笑道。 焦龙心里一热眼泪差点掉了下来。“你告诉他们想回去就回去如果在家乡待不下去还可以回晋阳。” “回来的人越来越多了。”老拐说道“伤残人独自生存很困难大家在一起反而有个照应所以很多人回家乡转了一圈又回来了。” 焦龙叹了口气“我们还有几个老兄弟?” “除了小懒都在这里了。” “只有七个?”焦龙吃惊地说道“怎么可能?我上次离开晋阳的时候还有十二个。” “你离开晋阳四年多了他们几个都不在了。”老拐眼露悲色低头长叹“我们都老了说不行就不行了。前段时间你病得很重我们怕你伤心没敢告诉你。” 第二四八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三名掌旗兵打马冲出队列高举黑豹和风云大旗纵马飞驰急骤的马蹄声如旋风一般呼啸而去兴奋的叫喊声回荡在浓浓的暮色里“举火……举火……” 风云将士依次点燃手上的火把火焰在寒风中跳跃暮色在火光中消褪远远望去如同两条身姿矫健的火龙正在城中大道上厉啸飞行。突然西城门上烈焰腾空而起两只火龙撞到一起出了惊天动地的吼声巨龙吐火烈焰顺着城外的大道一路冲向了沐浴在夜色中的悬瓮山。 晋阳城霎时间就被大道两侧数万百姓的欢呼声淹没了。 “有气势……”焦玮冲着远处的风云校尉挥了挥马鞭以示赞扬。那名校尉一脸得意之色略显矜持地躬身为礼。 老拐驾着马车驶上了大道。焦龙坐在马车里锦衣华服唯独与众不同的地方就是他那一头随意飘散的长。燕无畏、卫峻打马陪在马车两侧。车后是全副武装的三十名缇骑。三十六名骑吹紧随其后正在高奏喜庆之曲。 号角声再起急促而高昂。 “举矛……”风云校尉举刀狂吼“致礼……” “轰……”鼓声雷鸣风云将士齐举长矛雪亮的矛尖在火光映射下露出森森冷色。 张燕、吕布、郭蕴、令狐邵坐在两驾副车上缓缓而行。 “这场婚礼结束后长安要闹翻天了。”郭蕴望着大道两旁气宇轩昂的风云悍卒苦笑道“我真不明白太尉大人调动风云铁骑虽然名义上是为了给婚礼营造豪华气势但其实由此引起的后果很严重。行台那帮大臣为什么不劝阻反而任由太尉大人为所欲为?大将军提前迎娶长公主已经引起朝廷的不安现在又公开在婚礼上炫耀武力这不明摆着告诉天下人他想干什么吗?” “大将军现在身不由己啊。”令狐邵叹道“太尉大人的目的很简单目前丞相大人的改制正处在生死关头如果官制修改改制的失败也就成了定局。改制失败了北疆系就要被赶出朝堂军功阶层就要失去权势。在这种情况下唯一的办法就是通过大将军和长公主的权势强行镇制长安把反对势力赶出朝堂。大将军提前迎娶长公主和在婚礼上炫耀武力何尝不是一种无奈之举?他何曾想到自己也有身不由己的一天?” “但这样一来矛盾不是更大了吗?”郭蕴说道“太尉大人到晋阳后提出儒道相融援道入儒之策意图重振道学此事已经传遍长安、洛阳、邯郸等地现在大将军又娶了长公主又炫耀武力北疆武人摆明了要以晋阳为权力中枢打算随时牺牲长安朝廷。我很担心很担心啊晋阳和长安的矛盾如果激化南阳战场极有可能再次受挫。” “我倒不这样看。”令狐邵靠近郭蕴低声说道“这么多年了大将军的厉害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想想前些年他为什么突然把风云铁骑调回晋阳?大将军征伐西北两疆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征调风云铁骑?大将军早就未雨绸缪了他要保留实力他只要还有风云铁骑就能纵横天下。其实就算大将军现在不娶长公主不在婚礼上炫耀武力长安也非常惧怕因为风云铁骑就在晋阳燕无畏和卫峻就在晋阳谁敢说不怕?婚礼过后长安很可能因为惧怕而安静下来事情或许并没有你想象的那样糟糕。毕竟这么多年了大将军的所作所为有目共睹朝中大部分大臣还是非常信任大将军的。” “信任也是有限的虽然大将军这些年的确忠心耿耿为了大汉但随着形势的变化尤其是在朝堂斗争激烈他又逐渐身不由己的情况下大将军可能重蹈董卓的覆辙把持权柄继而有可能像当年的王莽一样走上篡僭之路。你看这次小天子甚至要把晋阳宫赏赐给大将军这种恩宠岂是好事?大将军不敢接受也消受不起啊。小天子还小不懂事这些年又跟着大将军四处征伐他对大将军的感情非常单纯如果他到了晋阳婚礼规模肯定浩大僭越礼制之处肯定更多对大将军更加不利这大概也是大将军突然把迎亲之期提前的原因之一。”郭蕴忧心忡忡地说道“对大汉忠心耿耿的鲜于辅、麴义都死了而张燕出身黄巾焦玮这个人更不能以常理揣度行台又都是北疆系的人如果长安方面矛盾激化谁敢保证事情不会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令狐邵沉默不语过了很久他低声说道:“既然如此我们是不是也应该未雨绸缪趁早想点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 “太尉大人在这个时候提出儒道相融援道入儒之策目的肯定不仅仅是为了复兴道家学说。当然了我们也不能把它错误地理解认为这是太尉大人在为大将军的篡僭做准备。我觉得还是应该理解为改良儒学为朝廷的改制之策寻找理论依据继而缓和朝野上下的矛盾。”令狐邵说道“襄楷、张燕等人都知道让朝廷推行道家学说难度太大毕竟太平道和正一道祸乱了社稷朝廷不会接受道家学说的治国理念。不其侯到了晋阳后提出了复兴正统儒学的建议。复兴正统儒学肯定要重整先秦诸子学说以便从先秦诸子学说中吸取长处。道家是先秦诸子学说的一种道家可以借此机会重新复兴所以不其侯的提议马上得到了襄楷和一帮道学人士的极力支持。” 郭蕴立即明白了令狐邵的意思“你是说道家学说有可能借助正统儒学复兴的机会在正统儒学的掩盖下堂而皇之地把自己的治国理念融进国策继而反过来利用国策帮助道家学说复兴?” “对只要朝政一直由北疆系大臣把持只要朝廷的中兴策略不改小天子就能顺利主政。而朝廷为了防止大将军和长公主干政会帮助小天子齐心协力对抗大将军和长公主。这样一来当皇权重振大汉律法恢复绝对权威之后大将军和长公主身不由己只能交出权柄。如此则社稷稳定朝堂稳定朝野上下的矛盾也会最大程度地得到缓解。” “对对你说的有道理。”郭蕴想通了其中的关键细节兴奋地说道“造成大将军和长公主紧握权柄晋阳变成权力中枢的原因是北疆系大臣利益受到严重威胁而造成这种威胁的原因是中兴策略正面临倾覆的危险。北疆系大臣要想持续稳定中兴策略必须有个强大的学说理论做为基础也就是太尉大人提出的能够融合儒道两家之长的新学说。” “名义上是正统儒学其实是融合了儒道两家之长的新儒学。”令狐邵说道“寻求新儒学才是丞相和太尉大人先后赶到晋阳来的真正目的这是目前北疆系大臣迫切需要的东西。北疆系大臣包括军功阶层也包括我们如果你担心的事情真的出现了我们这些北疆的高门大族将当其冲成为双方共同杀戮的对象极有可能生死族灭所以为了我们自身利益考虑我们是不是应该积极支持儒道相融支持复兴正统儒学?” 郭蕴沉吟良久无奈说道:“我们世代研习今文经学如今迫于形势不得不兼学古文经学、新经学传承几百年的”师法、家法“观念在这短短十几年里被打得粉碎此刻如果再进一步转而兼习正统儒学又有什么不行?” “好好……”令狐邵高兴地笑道“太原王家是北疆经学之只要王家出面提倡北疆的经学世家想必都会马是瞻纷纷兼学正统儒学。你看我们是不是找个时间拜会一下王泽另外再给王晨、王烈、王凌、王昶等人各写一封信征询一下他们的意见?” “好吧就这么办宜早不宜迟。”郭蕴捋须叹道“大汉中兴了儒学也该与时俱进。如果我们再墨守成规抱残守缺世代相传的经学迟早都要毁在我们手上。” 迎亲车队到了悬瓮山长公主别府。 别府内外人流熙攘晋阳城外的百姓闻讯而来里三层外三层把别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长公主拜祭祢庙(父庙)庙内供奉着孝灵皇帝、灵怀皇后(孝献皇帝加元服行冠礼后追尊母亲王美人为灵怀皇后)的牌位。长公主行三跪九叩大礼话还没说眼泪先淌了下来“父皇、母后、女儿出嫁了请你们在天之灵保佑女儿保佑女儿和豹子大哥白头偕老。” “殿下……”都亭侯王端匆匆走了进来“殿下大将军到了快去东房相候吧。” 都亭侯王端是长公主舅舅王斌之子。当年孝献皇帝到了长安后曾拜托董卓寻找母亲王美人的哥哥王斌。董卓不负重托派人四处打听终于在扬州九江找到了王斌一家并把他们接到了长安。孝献皇帝很高兴拜王斌为执金吾都亭侯。不久王斌病死其子王端承袭爵位。孝献皇帝到了晋阳因为朝廷严格执行外戚不得干政的律法王端一度被闲置。后来在宗正府出任公主令闲差一个。 长公主再行大礼然后由弘农王妃和都亭侯夫人一左一右扶了起来。弘农王妃自弘农王刘辩死后便被遣返颖川老家。其父唐瑁想把她嫁出去但她执意不从。西凉兵掳掠颖川之时将她带回长安焦想娶她遭其拒绝。此事被时任尚书的贾诩得知他一边劝谏焦一边急奏孝献皇帝。孝献皇帝得知大惊急忙派人把她接到了皇宫赐封弘农王妃。长安大乱 时她侥幸逃脱大难随孝献皇帝一起到了晋阳。 弘农王妃轻轻擦去长公主脸上的眼泪笑着说道:“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不要哭了。你能得偿所愿苦尽甘来都是因为父皇和母后的保佑他们会一直保佑你和大将军。” “还会保佑你生个儿子。”温文娴静的都亭侯夫人凑在长公主耳边低声笑道“不要让你母后失望哦。” 长公主脸一红羞涩轻笑。 焦龙下了马车在张燕、吕布等人的簇拥下走向别府。 围观的人群看到焦龙激动地连身叫喊“大将军……豹子……大将军……”许多人竭力想冲破风云悍卒的阻挡看得更清楚一点场面有些混乱。 伏完匆匆迎出府门许劭、王剪等人跟在后面。 谒者高呼:“跪……” 焦龙撩衣欲跪伏完大惊急忙伸手阻拦“大将军免了免了……” “今天大将军迎娶殿下你是殿下的长辈理所当然应当受礼。”许劭拦住了伏完笑着说道“礼不可乱更不可废。” 伏完根本不听一把拉住了焦龙的手就是不让他跪。郭蕴、令狐邵、王剪等人也连连相劝“这么多人当面你怎能因私而废礼?”伏完无奈只好放手。 焦龙跪下行大礼。伏完受礼将其迎进府内。 弘农王妃站在大堂外相迎。弘农王是长公主的兄长自古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婚礼上很多应该由女方母亲行使的礼仪就由这位长嫂相代了。按礼男方要跪拜但情况特殊主持礼仪的谒者张着嘴不敢喊了。 许劭狠狠瞪了那位面红耳赤的谒者一眼自己扯着嗓子喊了一句:“跪……” 焦龙撩衣就跪。弘农王妃吓得魂飞天外忙不迭地伸手去拉忽然她又意识到大庭广众之下拉扯大将军太失礼急忙曲腿下跪但手臂被丞相夫人筱岚给拽住了跪不下去。 “王妃是长公主的长嫂此礼受得。”许劭冲着惊惶不安的弘农王妃躬身说道“请王妃受礼。” 焦玮、张燕、吕布等大臣齐齐躬身“请王妃受礼。” 弘农王妃战战兢兢地受了一礼指着东房说道:“殿下就在东厢请大将军亲迎。” 焦玮扶起焦龙把他往东房方向推了一把“大将军你去接新娘子可不要耽误太久啊……” “如果新娘子不愿跟你走你吼一嗓子我们帮你去抢。”卫峻指指站在身后的燕无畏和柯比熊大笑道“抢亲这事我们几个最拿手。” 众人哄堂大笑。 “大将军你跟我来……”征西大将军大人王芙伸手相请焦龙笑着冲着众人拱拱手相随而去。 伏完、弘农王妃请众人到大堂坐下略进酒食。燕无畏看到柯比熊要拿筷子急忙拍了他一下连连摇头“喝点酒就行了不要吃菜我们马上就走。” “马上就走?”柯比熊惊讶地嘀咕了一声望着食案上精美的菜肴不禁吞了一口口水“这多可惜。” 长公主穿着由锦绮罗缯做的十二采重缘袍雍容华贵面南而立。九排侍女站在她身前各自拿着一把彩色纱扇交汇而立严严实实地挡住了她的脸。 蔡琰和都亭侯夫人站在门口迎接大将军。 “大将军请为新娘却扇。”蔡琰指了指长公主面前的纱扇笑着说道“你要看仔细了不要认错了新娘。” 焦龙微微一笑走到侍女面前刚要抬手推开第一重纱扇筱岚的声音就从背后传了过来。“不行不行不能让大将军轻轻松松带走新娘这太容易了。我们新娘为了大将军受尽了苦今天也要让大将军尝尝苦头。” “对对今天如果不让大将军吃尽苦头太对不起殿下了。”蔡琰拍手叫好“我们猜谜大将军猜出一个就允许他却扇一道。” 焦龙头一晕“文姬这里有九道执扇你让我猜九道字谜那要猜到什么时候?” “不管一定要猜。”王芙笑道“你要是心痛殿下不想让她等太久就努力去猜。” 焦龙叫苦不迭连连作揖“少猜一点三道字迷如何?” “不行不行……”蔡琰、王芙连声叫道。都亭侯夫人和一帮侍女们也乘机起哄屋内乱成一团。 “好了好了这样吧殿下如果想早点踏进大将军的门那就帮助大将军一起猜。”筱岚笑道“开始了开始了我先说个最简单的‘千里草何青青十日卜犹不生’大将军猜一个你非常熟悉的人。” 焦龙若有所思地看看筱岚笑着说道:“董卓。”这四句话是一谶纬歌谣当年董卓被杀前曾流传于关中。筱岚今天突然提到董卓显然是意有所指。 筱岚抿嘴一笑躬身为礼“大将军可以却扇一道。” “姐姐这个太容易了你偏袒大将军。”王芙不满了马上出了第二个谜面“一八五八飞泉仰流猜一个字。” 焦龙傻眼了。王芙叫了起来“殿下大将军猜不出来了这么容易的字他也猜不出来惨了惨了看样子你今晚进不了大将军的门了。” 王芙刚刚说完长公主的娇笑声就传了过来“井。大将军你再却扇一道。” 王芙掩面大笑“殿下着急了。两位姐姐再出题出题一定要最难的一种。” 蔡琰略略思索了一下娇声说道:“我说个故事然后你们猜一个字谜猜中了大将军就可以迎走殿下了。” 焦龙暗暗叫苦。蔡琰说得这么郑重估计那个字谜连长公主也猜不出来了。 “在孝和皇帝时上虞县有一个巫士叫曹旰。有一年五月五上虞人划龙船迎潮神他醉舞舟中堕江而死。当时江潮涌起无人敢下水打捞。曹旰十四岁的女儿绕江啼哭七昼夜最后跳入了江中。五天后她的尸背着其父亲的尸浮上了江面。上虞县令度尚(著名党人和张邈等八人合称八厨)听说后非常感动表奏朝廷。朝廷封曹娥为孝女为她立碑作传。度尚就命令邯郸淳(颖川名士著名书法家)作文镌碑以记其事。当时邯郸淳还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他文不加点一挥而就人皆称奇。我和父亲在吴中避难时曾去看过曹娥碑。家父读完之后什么也没说只是在碑石背后写了八个字:黄绢幼妇外孙齑囟。” 蔡琰望着焦龙笑着问道:“大将军能猜出什么意思吗?” 焦龙苦笑不语他想不出来干脆不想了就等着长公主说出谜底了。 筱岚和王芙等人也在苦思冥想屋内突然安静下来。焦龙倒很悠闲颇有兴趣地细看纱扇上的美丽图案。过了几息时间长公主忽然说话了“老师天纵之材此等隐语当真一绝加上曹娥的孝行邯郸淳的绝妙好辞此碑可谓三绝。” 蔡琰脸色一变躬身说道:“殿下才学惊人一猜就中。” 筱岚和王芙互相看看恍然大悟钦佩之色溢于言表。 “谜底是什么?”焦龙还没反应过来尴尬地问筱岚道。 “问你家新娘去。”筱岚笑道“大将军得此佳人夫复何求?” “大将军谜底就是绝妙好辞啊。”长公主在纱扇后娇笑道“黄绢是有颜色的丝绸是‘绝’字;‘幼妇’是少女即‘妙’字;外孙是女之子那是‘好’字;‘齑’是捣碎的姜蒜而‘齑囟’是捣烂姜蒜的器物是‘受辛之器’。‘受’旁加‘辛’就是‘辞’故‘黄绢幼妇外孙齑囟’的谜底便是‘绝妙好辞’。” “却扇却扇……”王芙和蔡琰拉着焦龙连声催促“快把新娘子接回家。” 焦龙拨开重重纱扇看到了长公主那张绝美面孔看到了长公主那双情意绵绵的眼睛他情难自禁张开双手把长公主紧紧搂进了怀里“跟我回家吧。” 长公主偎在焦龙宽大的怀里喜极而泣。 蔡琰抚琴筱岚吹萧王芙击鼓三人踏曲而歌“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侍女们举起纱扇把紧紧相拥的一对新人围在中间轻歌曼舞。“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钟鸣东房开焦龙牵着长公主的手走了出来。 鼓乐齐奏爆竹震天欢呼声此起彼伏震撼夜空。 别府外的风云将士擂响了战鼓吹响了号角一时间风云变色。 伏完站在大堂石阶上朝西而立。弘农王妃站在大堂门口面南而立。焦龙走到伏完面前跪下行三跪九叩大礼“姑父我把殿下接走了。”伏完扶起焦龙抓着他的手臂眼含泪花哽咽说道:“子民好好待她好好待她不要再让她受苦了。”焦龙举手誓“即使我不在了我的兄弟们也会像保护自己的生命一样保护她。” 长公主在弘农王妃面前跪下行礼。弘农王妃扶起长公主给她系好小带结好佩巾泪水止不住滚了下来“到了侯府要好好侍奉大将军要和小雨、小雪两位大人和和睦睦要恪守妇道温顺恭俭……”长公主连连点头然后由侍女扶着走到伏完面前行大礼“姑父我走了……”伏完突然哭了老泪纵横泣不成声。长公主站起来抱住伏完泪如雨下“姑父……” “我还能活着送你出嫁我我高兴啊……”伏完强忍着激动的情绪挥手让伏典端上送给长公主的衣服簪等名贵衣饰“看到这些东西你就能想起父母想起亲人将来有时间带孩子一起到长安看看我我也活不了多少年了。” 长公主想起逝去多年的父母想起自己多灾多难的两个兄弟想起孤苦无依的小天子想起自己再也无法照顾小天子一时间心如刀绞抱着伏完放声痛哭。 “好了好了……”许劭在一旁劝道“殿下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不要哭了。你姑父的命还长着呢一时半会儿还死不掉我可以担保啊。” “你这叫什么话?”王剪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伏完则是啼笑皆非轻轻拍着长公主的后背“孩子不哭了去吧大将军还在门口等着呢。” 筱岚、蔡琰、王芙上前半拖半拉拥着长公主走下石阶。快到门口的时候都亭侯夫人给长公主系上了盛佩巾的丝囊“殿下你要听父母的话闲暇时看看这个丝囊看到丝囊你就会想起父母的谆谆教导不会让你在婆家犯下过失。”长公主转身跪下再度给站在石阶上的伏完和大堂门外的弘农王妃行礼感谢父母的养育和教导之恩。 焦龙牵着长公主缓缓走出府门。 欢呼声冲天而起犹如阵阵惊涛骇浪。爆竹声震天动地火星四射。鼓乐大作号角齐鸣。 燕无畏、卫峻带着二十四位风云将领飞身下马行大礼齐声高呼:“恭请夫人上车。下官等誓死捍卫夫人虽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焦龙和长公主携手还礼。 “咚咚……”战鼓擂响二十四位风云大将起身上马两行而列。 老拐驾车而来直驰府门“臣恭请夫人上车。” 焦龙把长公主扶上马车。筱岚拿着一件白色狐毛大氅给长公主披在身上然后拿出一块白丝绢轻轻擦去长公主脸上的泪珠嫣然一笑“走出这个家门你就是大将军夫人了以后安安心心快快乐乐地做个幸福的小公主再也不要伤心哭泣了。” 焦龙轻抖马缰马车缓缓而动。车轮转了三圈后停了下来。焦龙转身望着长公主微微一笑“我先回府等你。”长公主点点头拉住焦龙的手依依不舍。焦龙莞然轻笑低声说道:“就一刻以后我们时时刻刻在一起再也不会分开。” 焦龙坐上另外一部马车和焦玮先行回府。 号角响起。掌旗兵缇骑前行引导老拐驱车随后缓行燕无畏、卫峻各带十二名风云将领护在长公主两侧寸步不离。列阵于大道两侧的风云铁骑看到车队过去马上打马撤阵尾随于车队之后。时间不长车队后面就集结了十几个铁骑方阵。密密麻麻的火把聚集在一起如同星河里的颗颗巨星蔚为壮观。 距离西城门大约还有五百多步的时候从西城门城楼两端向南北方向延伸的城墙上突然点燃了数百堆篝火前后相连大约有一里多长。此刻以西城门为中心两条火龙交叉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火“十”字气势恢宏。 城楼上的战鼓擂响了低沉而猛烈的鼓声击碎了黑夜的静谧。天地震颤。 “好漂亮……”长公主指着前方两条火龙惊喜地叫道“无畏胡子你们快看太漂亮了……” “殿下请你拭目以待还有更好看的……”燕无畏笑道“我要让天地神灵都知道今天是我们殿下大喜的日子要普天同庆要天地同庆。” 他话音尚未落下就听到前方南北两端城墙上传来一连串猛烈的爆竹声接着一堆堆的篝火炸开了一束束火焰冲上了半空霎时满天都是璀璨夺目的火星绚丽多彩艳丽无比。 爆炸还在继续依稀可以看到城墙上正在跑动的士卒他们把一捆捆青竹投向熊熊燃烧的火堆青竹受热后膨胀爆炸燃烧的篝火在持续剧烈的爆炸声中四分五裂然后燃烧的烈焰腾空而起天空中布满了红彤彤的红星。 晋阳城在爆炸中摇动晋阳城在大火中燃烧晋阳城被笼罩在满天的红星之中。 战鼓愈雄浑号角愈豪迈将士们的呐喊声穿云裂石阵阵炸响在瑰丽的夜空之上。 “轰轰轰……”最猛烈的爆炸终于在西城楼上响起五堆巨大的篝火成百上千捆的青竹一场连续而震撼的爆炸终于开始了。巍峨的西城楼转眼就被满天的火焰吞噬了最大最绚丽的焰火突然绽放天地为之震撼。 晋阳城疯狂了人们冲上了大道声嘶力竭地叫着喊着巨大的欢呼声如同海啸一般掀起了阵阵惊天波澜晋阳城霎时就被滚滚人海和滔滔声浪淹没了。 风云铁骑前后护住了长公主竭尽全力在人潮中开辟通道短短数百步竟然走了半个多时辰。 晋阳侯府前的大道和小广场上水泄不通无论风云士卒如何努力都休想再进一步。无奈之下张燕下令推倒围墙把人群向府内疏散。围墙倒了人流得到了宣泄之处风云铁骑这才护着长公主顺利到达府门。 焦龙三两步冲到马车前看到长公主幸福的笑脸悬在半空中的心立时落下“谢天谢地……”他激动地一把抱起长公主在燕无畏、卫峻等人的护卫下急向府内走去。长公主措手不及羞得面红耳赤。 “大将军这场面怎么样?”燕无畏得意洋洋地问道。 “你疯了?”焦龙怒声骂道“出了事怎么办?” “怎么会出事?”燕无畏不屑地说道“西城楼我早派人处理过了烧不掉的。你没看到西城楼巍然耸立吗?” 焦龙到了府门口小心翼翼地把长公主放下。紧跟在后面的筱岚、蔡琰、王芙急忙围上来给她整理服饰。 “西城楼是安然无恙但百姓呢?”焦龙怒视燕无畏小声说道“你把百姓吓坏了你知道吗?如果有人因为此事伤了性命我唯你是问。” 燕无畏和卫峻相视而笑对焦龙的话不以为意。 晋阳府内人声鼎沸丝竹之声不绝于耳盛大的婚宴开始了。 内堂新房内焦龙和长公主共牢而食合卺而饮完成了成婚之礼。 主持赞礼的筱岚退了出去。 焦龙和长公主相拥而坐享受着这宁静而温馨的一刻。 “这是梦吗?” “不是。” “如果是梦我就永远活在这个梦里。”长公主闭上眼睛舒舒服服地躺在焦龙的怀里嘴角带着一丝甜甜的笑意沉沉睡去。 **** 以下不计字数:共牢而食:新房设在新郎的寝室。侍者交替为新郎、新娘浇水洗手赞礼者为新人安排好了新婚第一餐的馔席。古人食俗有些类似今天的份餐制各种食物每人一份所以新郎、新娘的席前主食黍和稷以及调味用的酱、菹(腌制的冬葵菜)、醢(螺酱)、(肉汤)都是各有一份。但是婚礼的情况有些特殊鱼俎、豚俎、腊(风干的全兔)俎仅有单独的一份放在两人的饭菜之间供新郎、新娘一起食用这一安排称为“共牢而食”。“牢”就是指俎或者俎里的食物。 合卺而饮:新婚第一餐的饭菜很简单。进食带有礼仪的性质吃得也不多赞礼者将黍移到新郎、新娘的席前又把豚俎上的肺和脊夹给他们。夫妇先吃黍再喝肉汤然后用手指咂酱吃这一过程称为一饭。一共要三次称为三饭。古礼三饭告饱食礼完毕。古人饭后要就是用酒漱口这既是为了清洁口腔同时也有安食的作用。有三次称为三.婚礼中三的滴器前两次用爵最后一次用卺。所谓卺就是将葫芦对剖而成的瓢夫妇各执一片而饮。这一安排称为“合卺而饮”。 《战城南》:战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乌可食。为我谓乌:“且为客豪!野死谅不葬腐肉安能去子逃。”水深激激蒲苇冥冥枭骑战斗死驽马徘徊鸣。梁筑室何以南何以北?禾黍不获君何食?愿为忠臣安可得?思子良臣良臣诚可思:朝行出攻暮不夜归! 意思解释:这是一场恶战后的战场尸体无人掩埋只能让乌鸦去啄食。战死的鬼魂对乌鸦说:“你在吃我之前先为我嚎(豪)叫几声追悼一下。战死在野地不会有人来埋葬我们的烂肉早晚是你口中餐。”战场旁湍急的流水和无边的蒲苇也都被悲情的气氛笼罩。骏马冲锋战死劣马徘徊鸣叫。桥(梁)上筑了工事南北怎么通过?壮丁都战死无人收获庄稼人们吃什么?在战乱中想当个好百姓(良臣)也办不到。想起那些好人哪他们实在可怜:早晨出去打仗晚上便没有归来! 在战乱不断的历史上这民歌具有非常典型的反战意义 第二百四十九章 - 三国蛟龙传奇 - 另谋出路 () 在树林留守看着船只的数百士兵,看到了信号之号,与回军的吴军做着相反的事。 他们把船拖下水,上船;吴军上岸,锁船。 这数百人才是曹军嫡系,否则用荆州人来守船,说不定看见周瑜就直接把夏侯称给卖了。 这里,整个将计就针的全过程才浮出水面:先是牺牲造好的大船,然后让夏侯称突袭柴桑,趁着柴桑大乱时回江夏,再用这批船接应曹军大队过江否则船都烧完了,总不能集体久泳过江吧? 而且柴桑起火,江东军至少也要分一部分兵力灭火,安民,又要警戒放火之人有没有在附近,这样一来,就算周瑜懂了焦龙的计策,也不太可能还有许多人去防御曹军接下来的反攻。 江东这仗基本上已经输了。 就在曹军在江边顶着凛冽的寒风望眼欲穿时,曹*这个时候终于知道焦龙的计策了。 暴跳如雷的曹*下的唯一一个命令就是:“把大将军给孤缚来!” 曹洪不敢劝,他身边的程昱等人也不敢劝。 焦龙的胆子实在是太大了,就算他得宠,擅动兵权这种事也是可大可小的。再说这种未伤人,先伤己的计策居然连曹*本人也不告诉难道聪明如斯的焦龙不懂得什么叫作底线? 兵权。 再就是不听号令。 多少人暗暗在算,曹*会不会在盛怒之下砍了焦龙的脑袋,然后在清醒之后追悔莫及,高调举行个葬礼完事。 依曹*的性格和现在的脾气,他女儿守不守寡根本不作考虑。 一刻钟之后,五花大绑的焦龙被押到了曹*面前。 绑他的正是前一刻并肩作战的典韦和许褚,两个汉子长叹一声才动,他们事先也猜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你们都退下!”曹*满脸的狼狈,一半是先前惊惶撤退的,另一半是知道这么大事自己居然被蒙在鼓里给气的。 所有人知趣的退得远远的,不时的回过头来瞄一眼。 曹*脸上尽是愤怒,和焦龙脸上的平静形成鲜明的对比。 一老一少互相看了半晌,曹*终于忍不住厉声说道:“孤尽管曾对你有些戒心,但始终未曾忘记你焦龙是我曹某人的半个儿子。老实说,你如果是我亲生的,我会毫不犹豫将我半生打下的江山送给你。可是你!” 曹*的大胡子剧烈的颤抖了起来,指着焦龙那焦波澜不惊的脸道:“你究竟安得什么心?如此大事居然不与孤商量就擅自行动?不但如此,孤身边可信之人居然全都听命于你。没有孤的兵符,你也敢调动大军!” “今天你不给孤一个可以信服的理由,你看能不能保住你的项上人头!” 曹*最后这句话如同惊雷一般响彻四野,不少人惊讶的回头看了一眼。 焦龙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是微微了叹了口气。 “岳父大人。” “不要叫孤岳父!在说清楚你的用意之间,你就是一名囚犯!” “好吧。”焦龙的脸上终于有了动静,那是一丝无奈。 “还记魏王殿下刚刚起兵时,罪将带兵相投时的情景。”焦龙的声音不疾不徐,象是诉说着一个不关自己的故事一般。 “那时殿下兵微将寡,将止有夏侯兄弟,乐进于禁几位将军。记得当时我和仲德一起同行,殿下见我们相投,很是开心,拉着我们说了一天一夜的话。” 看过朱军的《艺术人生》,焦龙知道要将一个经历丰富的人心底的情绪发掘出来,就要大打感情牌。虽然没有老照片、老日记,也没有一些当年用过的东西一一呈现在老曹面前,可是就凭焦龙的口才,就有把握说服曹*,不丢自己这条性命。 再说,做这件事之前最坏的打算也有了。还怕什么。 果然,曹*狰狞的脸色和缓了许多,虽然是重重的哼了一声,却并没有打断焦龙娓娓而谈。 “先开始的时候,我们力量还是很小,可是当时董贼乱政,把持朝纲,为祸天下,天下群雄纷纷起兵。” “知道罪将是什么时候决心死心塌地的效忠于殿下吗?那是董贼西逃之后进了洛阳城之后。” 随着焦龙催眠般的声音和低沉的语气,曹*的思绪不由得随之回到过去那难忘的日子。 “洛阳城在我们去之前已经被董贼洗劫过了,满城已经烧成了废墟,满地都是尸体,没有穿衣服的女人遍地都是,还有被开膛破肚的婴孩。地上全是黑红色,那是烧焦的土壤和鲜血混合在一起的原因。地上泥泞的不能下脚,一踏下去,就象被粘住了一般提不起来。花白的内脏和鲜血混在一起,厚达两寸!” 曹*已经记不得当年那许多细节,被焦龙这么一说还有些印象。 “我记得当时,面对洛阳如人间地狱般的惨状,殿下象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指天划地的发誓要亲杀了董卓。不顾所有人的反对,不准备休整,马上要追击董卓。哪怕是明知董卓会有伏兵的情况下。” “我被殿下那份忧国忧民的胸襟感动,被殿下胸的正气感动。我相信,这样一位为了百姓掉泪的曹孟德,绝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 “从那时起,我便暗下决心,一心一意辅佐殿下。记得随后的谷城之战,明明董军退了,我仍不肯放弃,硬是撑着最后一口气,冲入敌阵生擒了徐将军。” 说道这里,焦龙自己都哽咽了。 “起来吧。”曹*虽然心肠不是一般的硬,也要看对什么人。焦龙从起兵之时就一直追随自己,又屡次相救,说没有感情那是自己骗自己。 或者曹*肯听焦龙解释,本身就是想给他一个会,或者说想给自己一个放了他的理由。 两个人面对面的坐在草地上。 “来人。来人啊!”曹*发现其余人离得太远,不得不大声唤道,这才飞奔而来两个亲兵,迟疑的看了眼焦龙,又看看曹*。 要是魏王下令把大将军拉下去砍了,怎么办? 还好曹*只是咬咬牙,指着焦龙道:“给大将军去了绳子。” 焦龙心里一松,这算是暂时没事了吧。 两个亲兵也是面上一喜,喜滋滋的一刀割断了焦龙身上的绳子,抱了抱拳,飞快的又跑远了。 焦龙活动了下僵硬的四肢,曹*喝问道:“孤知道你功劳大,但是你也是平步青云,你看看整个大汉朝,最年青的大将军是多少岁,你又是多少岁,你现在扯这些没用的干嘛?说正事。” “喏。” 但是焦龙还是象个说书先生一样慢慢道来。听得曹*好不着急。 “随着胜仗越打越多,地盘越来越大。先是打下整个兖州,又轻易拿下了混乱的青州。接下来打败袁绍,拿下司州、河北、幽州。殿下您……也慢慢的变了。” 曹*面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恫吓道:“胡说,孤不就是孤,何曾变过?” “焦邈之乱殿下还记得吧?” “当然记得。” “依焦邈当时的势力,怎么敢公然反叛殿下?而且他还是殿下的挚友。” 曹*强辩道:“不过是他眼红孤崛起之速而已。” 焦龙摇摇头道:“这不过是一部分原因。最关键的是,当时他看到了,殿下还有不少人不满。” 曹*无言了,当曹*拿下兖州之时,确实起了得意好胜之心,一些有名的名士只要不对曹*恭敬的,曹*就往往找会羞辱他,因而一部分人联合起来,反对曹*,并为焦邈的叛军大开城门。 “虽说随着地位的上升而也同样会将殿下的雄心刺激过大,但是殿下……有些事……还是要克制点好……” 焦龙鬼头鬼脑的看看四周,确信没人在附近才小声说道:“比如宛城之事完全可以避免……” 曹*的老脸红了。 其实这个爱好并不是老曹一个人才有,袁绍两兄弟当年这方面也不亚于曹*啊。只不过别人都是暗地的,脚做得比较干净。而曹*偏偏在自大的情绪下,搞得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 “咳,往事休提。” “殿下,等统一了河北,不知道殿下自己有没有发现。虽然我和奉孝等人还是常常进入殿下的书房,可是一旦我们的话不听,或者与殿下的想法背道而驰,往往都是我们放弃了自己的观点。” “不是因为魏王殿下的想法更正确,而是我们看到殿下的内心,已经不高兴了。不高兴我们与殿下的想法不一致,不高兴我们指 划脚,不高兴我们来教导殿下如何如何。” 曹*已经彻底的不说话了。 不得不承认,焦龙说的是事实。曹*虽然很想说一句,你们当时怎么也不提醒我。转念一想,好象如果换了自己,也是不敢轻易出言提醒的。 好在焦龙的话终于回到正题了。 “这次的事,龙自认罪无可恕。” 曹*心想,见鬼吧。绳子都给你解了,摆明不再计较你,还装什么蒜? “自从庞统那丑鬼来见魏王殿下,我与奉孝便觉得不对,此人颇有可疑。单枪匹马如何从江东严密封锁的江面来到对岸的?说是要降于魏王,又不带家眷。特别是那连环计,我们所有的大船全都连在一起,若是江东用火攻该如何是好?庞统既是献计之人,不会没有想到,他却提都不提。” 曹*尴尬的无以复加。以曹*的精明,若是平时也未必不能看出庞统的祸心。可是被自大冲昏头脑,好象自己都会配合着庞统来骗自己一样。 “我与奉孝微微提起了些,殿下便一副不耐的样子,反斥我们不能容人。我与奉孝见事不可为,更暗决定将计就计,干脆由我一力承担这次责任。” “而且此时正值隆冬,时间越长对我们越不利,眼下如果下雪,那么过江之说势必要拖至明春。钱粮耗费巨大不说,还给江东喘息之。” “况且江东虽然势弱,长江之险却是不可忽视。周瑜、鲁肃等皆是江东俊杰,虽其整好以暇,我军不知何时才能过得江去。因此罪将自作主焦,趁此次会反攻上北岸去。此事皆是罪将一人谋划,与其余人无干。求魏王降罪,龙并不二言。” 说罢,焦龙深深的拜伏于地。 便如焦龙所设想。 周瑜在赤壁遭到前所未有的打击,苦心谋划的妙计反过来被对方利用,不但折了好些人马,更是殒了蒋钦、凌统两员虎将。 特别是凌统,原本被看好可与周泰比肩,而又有吕蒙般的统军能力,却不料为了掩护大军撤退,惨死于典韦之。 而夏侯称一北一南两渡长汉,不仅打乱了江东军的部署,更是使得其无暇应对曹军随之而来的反攻。 虽然夏侯称带回来的小船太少,却至少能比历史上那次真正的赤壁结果好太多了。 将曹军分成若干部分,分批运过江南面去。然后同时再次从各地调运船只,除了运输兵力,更要运送粮草地、衣物。 过了长江的曹军勇不可挡,再加上江东军还未从赤壁那种莫妙其妙的败仗恢复过来。再加上甘宁的水师直指会稽,顾此失彼的江东军彻底乱了部署,就算焦昭、鲁肃等人死撑着,但是曹军兵临丹阳与庐江时,陆家的倒戈使江东背负上了最后一根稻草。 十二月日,庐江克、丹阳克。程普战死。 十二月六日,吴克。孙静、孙朗战死。会稽与外世隔绝。 紧接着,曹*接受郭嘉的“釜底抽薪”之,派人联系山越部,许以重金、官职,许以田地,并以数百担粮食与棉衣,换来山越人的效忠。 十二月九日,江东全境都受到山越人的攻击,除了吴、庐江和丹阳。 十二月十五日,豫章、海昏克。大将祖茂、程普之子程武城破自尽。 十二月十六日,交州牧氏壹派人向曹*献上降表,并遣子入朝。 之后便是连战连克,就算周瑜等人绞尽脑汁,也无法用计谋与绝对实力的曹军相抗衡。 至元月六日,曹军兵围会稽,孙权出降。 焦龙就象一位秘书一样,老老实实的呆在曹*身边,麻木的听完了一个又一个的捷报。 这些也许辉煌无比的战斗是彻底与这位“前”大将军与关了。 天前,朝庭已经降诏,大将军焦龙无兵符擅调兵卒,影响极其恶劣,因其屡立战功,加以非为私之故,赦其死罪,贬为庶民,收其爵,没其地。 焦龙的眼神涣散而空洞,哪怕他早就有心理准备。 曹*身边进进出出的人,见了无不都是一声低叹。 何苦由来。 可是焦龙知道,有些事,作为一个男人是必须去做的。 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曹*五十万大军毁于一旦,也无法容忍一个打败周瑜,打败江东的好会就在面前而不去抓住。 了解他的人都暗自心酸。 当然也有得意的。 不过重点不在这里。 焦龙家里有钱,没有爵位没有地,他也依然可以做一个富家翁。 到现在为止,濮阳城里还是家家户户供着他的生祠。 大家关心的是,这件事有没有下。 曹*,会不会找个借口,将这个已经是平民的前大将军给咔嚓了? 可是孙权都已经随着大军回到了许昌,江东诸地都已经被新来的北方官员塞满,还是没见什么动静。 焦龙还活得好好的,只是没什么自由。不是与家里人呆在一起相妻教子,就是应魏王之命随侍身边。 软禁。 这也算是个不错的结局。 就在人们都已经淡忘焦龙的事时,曹昂从北方大胜而回,带来了一万余匹骏马和夫余人的降表。 紧接着,夏侯带着夏侯称、夏侯霸两兄弟,从荆南带来了刘备的降表。 在四面楚歌的形势下,远在川的刘璋也不得不降了。 眼看着大汉又将统一,就连没有丝毫权力的刘协也不得不做做姿态,于太庙祭祖,告慰列祖列宗。 接着便是一系列的人事变动。 曹昂的魏世子地位无人可及,已经放下兵权,进入朝堂,准备走他爹当年的老路丞相。 只不过在这之前,他会有一系列的铺垫。他要先从太史丞做起。 就算他也为焦龙求情,却也是碰了一鼻子的灰。 说实话,现在也没有人认为焦龙如果重掌兵权,有多大用处,天下已定,难道派去深山里剿匪? 司马懿虽然参与了焦龙和郭嘉的密谋,却没有任何处罚。他被定为钦差,出使久已闭塞的西域。 又是一个春暖花开的早上。 赋闲已久的焦龙又被魏王召唤。 虽说他已经没有官职在身,人们依然很敬畏他。一来他还是曹*的女婿。二来嘛…… 谁也不敢说他这辈子没会起来了。 没见曹洪、在夫余打了胜仗的吕布等老是往他家跑? 焦龙洗漱干净,步入魏王府。 这一次,曹昂也在,还有程昱和郭嘉。 程昱已经乞骸骨,月底就会回家养老。曹*赏赐了大批的金银珠宝,准备让这位第一位正式的谋士衣锦还乡,他已经十多岁了。 “知到了,那就坐吧。”尽管焦龙无官无职,这并不能影响曹*的决定,他习惯决定一些重大事情时有焦龙在场或者是那天焦龙的话警醒了他。 夏侯兄弟也在。看了看焦龙一眼,没有说话。只是气色很不错。 “虽然孙权、刘备已降。”曹*的脸色最近也是好了许多,毕竟好事连连,就算是被喜气所冲的。“可是此二人不比刘季玉性弱,久怀雄心,必不肯屈居人下。可又不能擅杀。” “天下都知此二人降于孤,转眼之间又将其杀掉,未免太没有容人之量。仲德,奉孝,可有好计?” 在这之前,焦龙就想好了办法,就知道有一天这两人肯定会落在曹*上,只是不知道死活而已。 在曹*终于问到他头上时,不急不徐的作了个揖:“魏王殿下,草民倒有一计,既不用杀,也不必担心此二人还有会卷土重来。” “哦?”曹*眼睛一亮,这就是他的想法,不杀,也不用担心他们还会造反。 “魏王可还记得建武元二年?” 曹*等人都诧异的看着焦龙,年代这么久远的事,你也记得? “倭奴国奉贡来贺,光武先帝赐以印绥。” “你是意思是……” “不错,倭奴国既然向我大汉称臣,当是我大汉的属国,加上倭奴国所处瀛州,四面环水,乃是一个岛国,尝有火山并海啸,贫铁、粮,民众生活极苦。” “此州不过与我司州差不多大小,却有大小诸候数百之多,土人谓之为‘大名’。” “为争人口、土地,大名每每‘大战’,参战者最多不过数百人而已。筑土、木为城,极其简陋。若将孙权、刘备之人流放至此地,无兵无粮,又无铁可造趁之兵,还怕其翻起大浪不成?” 曹*听了大喜,但也没有一口答应下来。 “若是真如知所说,也未尝不可。这样,着甘将军带百船去探探这倭国风土如何再作决定。” 听了曹*如此说,在坐诸人也都不说话了。 半晌,各人各自散去,曹*却叫住了焦龙。 “知,随我来。” “喏。” 去年今日此门,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魏王府光景依旧,不过有些侍女年纪大了被撵出去嫁人。而焦龙走在这里感觉又不同,不同的身份,不同的心理。想想以前每次踩在这里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想想现在这种小心翼翼的陌生感,感叹一声,这就是人生,变幻无常。 二人在亭坐了。正值春季,百花开,后院可见飞蝶数对,纷纷起舞,好一副春意枝头闹的良景。 二人都是呆坐,并无言语,呆呆看着四周的景色,心都有一股失落感,曾几何时自己也曾这么没有任何牵挂,没有任何思绪的呆坐在这里,只是已经记不清,那已经是多少年以前了? 那时,曹*还没有白头发,焦龙也没长胡子。 现在,连焦兢都快长胡子了。 也许,只是这一刻的无拘无束,不为外事所累,安静恬淡的心境,才是最让人流连的。 也最让人感叹,年华逝去,何快于斯! “知。” “草民在。” 曹*被这声草民搞得一怔,随即一笑。 “此时便只有你我二人,你为婿,我为翁,不必拘束。” “是。” “其实,我的愿望,曾经只是想死后墓碑上刻着‘大汉故征西将军之墓’。何曾想到,今日整个大汉都在我一人之。” 曹*绝对有资格说这种看起来大逆不道的话。 比历史上那个曹*,他做到的更多。 就算刘协在他面前,如今也是战战兢兢的。 “岳父大人洪福齐天,”焦龙半晌也没接上下句,不知该怎么面对曹*突如其来的感慨。差点那经典的“寿与天齐”也跑出来了。 “有不少人私下或公开的问过我,什么时候称帝?” 曹*说到这里,貌似不经意的看了焦龙一眼。 焦龙还是低垂着眼皮,根本没有任何反应,好象没听见这句惊世骇俗的话似的。 “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曹*直言不讳的说道,直视与焦龙。 焦龙微笑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来,寸步不让的与曹*对视。 突然有点冷。 那闹人的春意似乎也黯淡了不少。 曹*突然也笑了。 “我知道你有情绪。你觉得你是为我好,所以你不该受这么重的处罚。” 焦龙却摇头:“不对!” “不对!?”曹*有点吃惊,“难道你觉得你应该受?” “不,我的意思是,我不是这样想的。我的意思是,你还相信我说的话吗?” 第一次,焦龙在话直接用了“你”这个称呼,而不是“岳父大人”、“魏王殿下”等等。 曹*愣了一下,这个问题他发现自己也不好回答。 说相信吧,自己好象根本就很忌惮焦龙,他有很多莫明其妙的主意和想法,偏偏事后证明那么绝妙。 说不相信吧,焦龙自始自终,一次也没害过自己,救过的次数倒不少。这次赤壁更好,一次救了五十万人。 可是自己为什么还是防着他? 功高盖主? 可他是自己女婿!而且除了曹洪这些人,他甚至没有与甘宁、太史慈等人有过书面来往。 他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 可是他太可怕了。 就算自己大权在,焦龙仍是自己心头的一个隐患。 “我相信,你不会害我。”曹*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焦龙还是笑了笑:“果然。” 接下来焦龙说的话让曹*大喜过望,又有点失落。象是要失去些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 “我可以提点建议,你自己考虑。不过那之后,我想离开原,应该说,离开大汉。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你也要去倭奴国?”曹*大惊道。 “不,那是一个很美的地方,有山有水,只是太远了,也许一去一回要一年时间也说不定。” “不在大汉境内?” “绝对不在,你可以派人监视我全家人离开。当然,如果葳儿不愿意离开,希望你能照顾好她。” 此时曹*和焦龙就象一对朋友,其一个要离开远行,另一个会照顾他家人。 曹*相信他的话了,就算这个地方离大汉不远,曹*也有足够的把握在焦龙有异心时一举毁灭它。 焦龙现在几乎没有任何兵力。 也就一个黄忠。 “自夏商周以来,哪一个朝代可以千年永存的?一个也没有。哪怕如强秦,也仅历二世而亡。有兴就有衰,有生就有死。无生无死,无兴无衰。我知道你想称帝,又怕在你之后,曹氏子孙不争气。别瞪我,我不是说曹昂他们。” “我们家乡有一句话,富不过代。家业,或者是国业,都是老一辈打下来的,小一辈,或者小小一辈,没有经历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不知当家苦,只懂得享受和挥霍,挥霍父辈、祖非辛苦得来的江山,时间一长,国家自然会乱,不管掌管国家的人姓什么。这是必然。” “我的意见就是,既然不破不立,那就不立好了。这样才有最大的可能让曹氏一族永远延续下去。” 没有什么必然的,焦龙本来想说“曹氏永远兴盛下去”,但再大的家业也可能被一二个不开眼的家伙败光,因此换了句话。 也不管曹*听不听得懂。焦龙自顾自的说道。 “成立一个新的国家,帝王当然是曹氏。但是这点很关键,听了不要跟我急。就是帝王不要任何的权力,仅仅是一个国家的象征。而国家因为收回了权力的原因,每年向帝室付一大比钱……” 这时曹*已经把小眼睛瞪得快跑出来了,打下一个国定不要权力,这不是疯子是什么? “国家实际掌权者称为首相,再成立一个议会,所有的大小事情都通过议会来讨论通过。比如说,任何事都可以由议会讨论通过,但是首相有权否决!但是首相无权强行通过某个决定。也就是说,首相和议会从某个角度来说,是对立的。这两点是我的想法最重要的两点。根本意思就是,所有的权力要打乱,细分,越小越细越好,这样就尽可能的分化权力在某一个人的作用。当然为了制约首相和参加议会的议员,每个人在位的时间只有四年,过了四年,不管干得是不是出色,都要离开这个职位。” “之所以让帝室远离权力,这才是让他远离血腥和阴谋的根本,没有权力,有谁会吃饱了撑的动帝室的人?这种没好处的事谁会干?” 留下了曹*独自一人苦苦思索,焦龙信步离开。这次,是真的走在春风里。 一年后的夏天,焦龙全家人在青州登船,领船的是焦兢本来焦龙还想多锻炼下他,可是谁知道曹*统一的太快了。 他们全家将去往一个谁都没去过的地方美丽的澳洲。那里有袋鼠,有考拉,最重要的是,那里几乎没有纷争与战争,除了土人。 坐上了曹*送上了十艘楼船,足有两千多人将跟随他们离开,其有黄忠这个忠心耿耿的老臣子。 曹*的人将会坐小船看他们去不去一路往南,其实往哪里都好,只要不再回去。曹*终是放心不下。 而焦龙已顾不上曹*是否会采用自己的方式,否则曹家建立的新国家迟早会亡。这是定律。不会因为你是曹*或者赢政或者刘彻就改变什么。 虽然自己的到来,暂时没改变国太多的东西。可是至少五胡乱华小了很多可能性,没有历史上死那么多人,汉族现在不是好欺负的。 也许历史上自己会被记下一句半句,千年之后,还有谁知道曾经在这个时候出现过自己这么一只努力扇动自己翅膀的小蝴蝶?(全书完)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