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 三夫四侍要不起 - 泥鳅侠 万宁六年,东伊国福盛宗驾崩,立诏由23岁的嫡皇女朱清即位,年号万清,朱清秉政十载,国势富强,然晏处深宫,君臣否隔,荒淫放荡,故而子嗣众多,女帝放政二十载,幸因花阁内有左膀高簪、右臂白茗让朝廷无皇而转。 高簪不喜女皇荒诞做派,数年来多次谏言无果,终因忠言逆耳之效彻底惹来天怒被卸去官服,独留白茗一人与监花阁较量,苦撑国体运作,万清二十九年,体力不支,病逝于卧床之上,死时女皇以殊荣待之,却在白茗死后一年立改面目。 称其:“诬蔑亲藩,侵夺专权乱政,谋划国家不忠。” 自此花阁首辅白茗全族被抄,流放途中一府百十人饿死、病死皆有,更有落井下石者在白家远离皇都时打击报复! 白家,完了! 白茗一世忠臣,恐怕她从未想到为天家忙碌了一辈子,到头来只谋得女皇‘不忠’二字,落得一个断子绝孙的结局! 君心不定、权臣散尽,众皇女暗伏野心破土而出,为争立皇太女,终是演成了旷日持久的‘国本之争’,导致朝廷乌烟瘴气,皇宫血色漫天,朝政搁置,赋税益曾,百姓苦不堪言…… 好在苍天有眼,朱氏皇族的做派被天道不容,万清三十年,皇都黑云密布、雷霆电鸣不止,更有天火流窜,随着异象消散,最终登顶皇权之争的朱氏直系血脉,殁! 天怒神罚之下,人类宛若蜉蝣,甚微。 百姓敬畏匍匐之际亦将天家威仪彻底推上悬崖,东伊国朱王朝危亡矣…… 就在此时,监花阁赵晋携一襁褓婴孩走出,对其行叩拜之礼奉之为尊,称皇女朱榆于异象之中降世,未受神罚,乃紫微星转世,昌盛东伊国的命定之女。 千百年来,世人皆敬畏、恐惧神明,正是神威余韵未散,岂敢渎神,遂笃信不疑,纷纷跪拜一地,虔诚祷念:“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赵晋望着被侍者抱着的婴孩,听着从宫墙外遥遥传来的声响轻笑出声:“仅仅出世一日便是民心所归,这可是你那些皇姐们求都求不来的呢。” “毅儿,以后就由你来照看我们的‘天命之女’,你可得小心伺候了,要是出了差错你的一条命可不够我刮的。”言语轻柔,却是美人毒蝎。 “是,儿子知道。”仅有十二、三岁,棱角尚显稚嫩的罗毅沉稳的从侍者处接过了婴孩。 赵晋走向御书房正中华丽镌刻凤纹的座椅旁,修长的手指一一拂过边沿,以此让权柄附上他的气息…… 罗毅眸光沉如死水,对赵晋大逆不道之举视若无睹。 如今前后两位花阁首辅一死一离,朱氏血脉尚只是一个婴孩,东伊国的大小国事皆落到了手持重权的监花阁内相赵晋手中,他虽为男人,但在白茗死了之后,被朱清授予了至高权柄掌管监花阁,监花阁是朱清女帝为自己武装的利爪,只听命于她一人,却因骤生的变故,到让整个朝廷成了他赵晋的一言堂。 监花阁的强势,让天平彻底打破平衡,导致各方士大夫的利益受到严重折损,矛盾逐渐恶化,根基不稳的小鱼小虾反应尤为激烈,某夜,三公书案上各摆上了一条条血淋淋的舌头和被劈掉的长命锁,未被拔掉多久的舌头持续殷出鲜血,将长命锁也沾上了绯色。 “疯子!这个疯子!” 今晚注定是一场不眠夜…… 如今赵晋掌实权,手中更有幼帝拿捏,若没有天降异象,这般扰乱朝纲的妖男,只需要发出‘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清君侧,一介男流在龙潭虎穴难以翻出大浪,可经赵晋之手弄出来的‘天命之女’,民心所向,东伊国的凤椅就只能坐姓朱的!今夜的大礼是赵晋下的最后一次警告,要么他做权臣,要么灭幼帝,引外狼,他赵晋完全不在乎! 三公无奈,‘国本之争’之后国家本就元气大伤,内耗必亡,她们不似赵晋低贱的无根浮萍,数百年的代代传承,身后承载的是一个家族的荣光,只能闭紧了搅动风云的舌头,任由赵晋清以狠辣血腥的手段肃清朝中看不清局势的蠢货。 此战士大夫大败,也必败,不过,王朝的战争不会因为一场胜负定输赢,权力洗牌之后,各方势力虽会蛰伏不动,但目光仍会死死盯着战场,下一次的血雨腥风将在女帝长成之际打响…… 十七年后—— 东伊国的紫宸殿,住着这个国家最尊贵的女人,正是破晓黑暗之际,紫宸殿却已然灯火通明、宫中侍者井然有序的完成着手中的工作,往日肃穆的宫殿多了几分喜庆。 紫宸殿寝宫的梳妆台前,坐着一位少女,隆重精致的妆容修饰了少女的稚嫩添上几分威仪,难以想象她竟是已登基两年之久的女帝——朱榆。 镜中人思绪不知飘到了何处,与当前热闹景象格格不入,直到一只莹白玉手拿起了桌上鎏金梳子,缓缓梳理起了她绸缎子般的青丝时,朱榆才恍然回神。 “陛下,可是还未醒神,若是觉得困乏,那些繁琐的礼制就免了吧,相信高家也不会太在意这些繁文缛节。” 熟悉嗓音和气息接近,朱榆陡然一颤,唇瓣微张愕略显错,显然没有预想到身后之人今日会出现,一时间竟不知作何回答,直至喉音滞涩响起:“礼制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各代先皇都能依礼行事,朕也不该无礼行事,更让皇夫脸面无光……” “哈……陛下,倒是有心了。” 赵晋的轻笑让朱榆的身板更显僵硬,手心溢出细珠而不自知。 时间也好美色,只在赵晋的面容刻下了成熟的韵味,风华依旧而摄人锋芒也尽数潜藏于底,他此时的眸光温如水,宛若亲和的长者,若非他此时正穿戴着仅次于女帝凤袍的盘龙朝服,到真不像一位掌权十七载的权臣。 第二章 - 三夫四侍要不起 - 泥鳅侠 “朕知当日又让内相难做,被群臣袭扰,朕还以为……今日会见不到内相。”朱榆一点女皇威仪也没有,反而小心的透过铜镜观察起了身后之人的情绪波动,可惜她又怎会看得懂他。 赵晋梳理着手中青丝,望着镜中绛点朱红的艳丽少女,他冰冷的指骨时不时触及她的颈脖,眉眼似笑非笑:“既是陛下大婚,臣又怎能缺席,陛下既然请回高簪续任花阁首辅,这高家嫡子迟早是要娶的,不仅弥补了当年先皇对高首辅的亏欠,让其消了心底隔阂,还能就此与士大夫建立了枢纽,朝中三公亦才敢真的跟随陛下,可谓是走了一步上上好棋,看来这两年高首辅在陛下身上没少下工夫。” “内相……” 朱榆身上寒意骤生,不知是受脖间寒气袭扰,还是赵晋话中那句玄机扎到,一时间竟像只可怜的惊弓之鸟,到底还是年少,少年女皇猛地站起身,不想透过模糊的镜像揣度身后内相的心思。 “今日乃是陛下的大婚之日,莫要因为他事烦扰。” 赵晋按住朱榆的肩膀轻易制止了她的起身,声音温柔,似想要安抚着她的慌张。 赵晋从身旁侍者手中托盘中取出凤冕,为朱榆寰发,珠帘晃动间,两人神色皆遮于阴影之下…… 天明的时分,朱榆已经高堂上座,接受文武百官拜礼,殿堂之下,派系分明,朝中势力局势分布清晰可见,监花阁内相赵晋、花阁首辅高簪、三公以及自成一系的武将代表了各方势力。 “朕承天序,钦绍鸿图。经国之道,正家为本。妇夫之伦,乾坤之义。兹选高家嫡长子为皇夫,特令正副使持节行纳采问名礼。” 圣旨下放之后,正副使带着迎娶皇夫的的华贵彩舆和鼓乐部队离开了皇宫,直接奔赴首辅高家迎娶其嫡长子高长佩,朱榆看了一眼远去的长龙礼队,便收回了目光,作为帝王娶的不是丈夫,而是一个家族,恐怕一辈子都体会不到娶心爱男人的喜乐…… 高家的受册封结束后,皇夫穿戴着九龙四凤冠被迎进皇宫,脱离身后华丽仪仗,独一人缓步登上了玉石阶梯,他面若冠玉、风神俊朗,是位风华绝代的男子,朱榆依礼与她的皇夫相携共拜山河天地,共受百官朝圣,共享一国盛世—— 帝皇成婚,非常繁琐,朱榆再见到皇夫高长佩时,已是月挂梢头,侍者奉上合卺酒,两人交杯饮尽,贴靠间朱榆清晰的闻到了高长佩身上清幽的墨香味。 宫廷侍者为两人卸掉身上华贵礼服和脸上精致妆容之后,朱榆的贴身侍者影歌便遣派使者们离开,两夫妻这时候才终于可以细致的端详彼此。 朱榆幼时遭过大病,体型骨架与东伊国女人根本没法比,整个人显得娇娇小小,就连面容也跟着清秀俏丽,没有寻常女子的冷硬棱角,而高长佩在男儿堆里也算是顶高挑的,卸掉脸上提亮气色的胭脂之后,清谪之气愈加浓重,不过一头墨发青丝披散让他孤冷的气质倒是消融了几分。 东伊国婚俗不同于其他国家,金丝楠木的圆桌上没有任何糕点点心,只有两颗鸡蛋大小的赤红果子,烛光下莹润诱人,朱榆看向床榻畔的清雅男人虽稍有迟疑,却还是干瘪瘪的发了声:“你我年岁尚早,虽结为夫妻却未生情谊,若今夜因这伊果结得一子,即是对其不公,倒是让这天作变得不美,你若不愿,此果我代之可好?” 听完朱榆的话,高长佩并未露出半分感动或是落寞,只展露大家嫡子应有的教养,回话规矩刻板:“陛下圣心,能嫁于是长佩的福分,为陛下开枝散叶是长佩之责,心中从未有过‘不愿’。” 朱榆并未因为高长佩的不领情发怒,她已经给了他选择的余地了,朱榆拿起伊果递给了高长佩一个伊果,世人皆传东伊国伊果乃一非凡物,脱离国界便会枯败腐烂,而女子食之无事,当消遣玩意,男子食之却可提孕率,孕子怀胎,且说此果人间美味,夫妻共尝,到不失一美谈。 朱榆拿着伊果啃了起来,除了清脆爽口之外品不出其中的人间美味,心中暗叹,看来此果也知此次非良缘之合…… 世人恐怕不知,普天同庆的帝婚,唯正主难有其乐。 待到红烛泪落三两滴,待两人将其吃完,一直从容的高长佩,眼睑为不可察的微颤,脑中突兀闪过昨晚父亲偷偷塞给他的那些图册画面,神情更加冷淡。 “失礼了……”朱榆额间见汗,竟比娇郎君还紧张。 朱榆来到了高长佩跟前,她轻轻的捧着皇夫的脑袋,将唇印在了他光洁的额头上,引来高长佩轻微的战栗,这是他第一次与女子如此亲密的接触,当鼻息交缠,两人唇瓣贴靠之际,高长佩的身体先一步做出了拒绝,这让两人身形皆顿了一下。 朱榆没有说话,却将唇移了位置,吻向高长佩精致的下巴,未曾经人事的高长佩呼吸逐渐加速,不过这回高长佩很好的控制住了身体的本能反应,没有避开朱榆,朱榆的手顺着肌理线条顺畅的手臂移向了手腕,微微使力,就带着皇夫一同倒进了鸳鸯锦被,两人披散的青丝交缠在了一起不分彼此。 高长佩紧抿嘴唇,身体的异动让他感受羞耻,就连自己也恼了进去,朱榆抬头就撞见了高长佩来不及收敛的屈辱,心已了然皇夫是个要强的,故而心中又是一叹…… “我知你本不愿与我成婚,却因各自使命被捆绑在一起,往后我会诚心待你、敬你,独这次大婚之夜还得委屈皇夫,望君负重忍耐。” 高长佩摇了摇头,此时倒是忘记了规矩体统,这般气氛,烧红了谪仙人的耳朵根,烧迷糊了十几年清明的脑袋…… 第三章 - 三夫四侍要不起 - 泥鳅侠 室内一片春宵美景,深夜才停歇下来。 借着暗淡烛光,朱榆看到了高长佩眉心的宫花由无到有、由淡转红,让皇夫的容貌更添一份艳丽,美的不可方物,这是东伊国男儿特有的,象征着少年郎为人夫的标识,昙花一现,一生只此一回。 “皇夫,你的宫花开的真美……” 就连见惯了赵晋倾城容色的朱榆,也被眼前的美景惊艳到,手指无意识的碰向了高长佩的额间,灼烫的温度相互交缠,皇夫率先移开了脑袋,朱榆这才醒悟自己的失礼,匆匆收回手指。 朱榆唤来侍者伺候沐浴,两夫妻打整干净,共眠于鸳鸯绸被,却背向而睡。 头底孤枕成双,感受着身边不容忽视的体温,少年皇夫心烦意乱,心脏跳动的速率不仅没有随着女帝已经均匀的呼吸平和下来,反而越发加快,这种怪诞的心情是多少圣贤礼记都不会告诉他的…… 高长佩不停的告诫自己,甚至在心中开始默背起来《群书治要》,一遍又一遍…… 清晨,习惯了早起的高长佩幽幽醒来,立刻因为陌生的环境消退了睡意,尤其在发现怀中竟是沉睡的朱榆时,身体更变得僵硬,那种莫名的心悸感又出现了,不过当听到朱榆睡梦中呢喃的话语时,皇夫的面色猛然一白,宛若跌到了冰窖—— 清宁宫侧殿,轻烟袅袅,水雾弥漫。 高长佩拒绝了贴身侍者青竹的服侍,他自己搓洗着身体,用劲之大甚至在他白玉般的肌肤上擦除了一道道红痕,而青竹此时焦急的看着自家公子像跟自己较劲一般,这般力道轻易的将他白玉的肌肤擦破。 “公子……皇夫……您这又是何苦呢,嫁给陛下已成定局,表小姐给出的承诺再美也已经镜花水月,还请皇夫莫要再难过,更不该拿自己出气啊!” 青竹见高长佩这般折腾自己,他着急的跪在了青石地上,苦苦哀求,从小跟在高长佩身边的青竹很清楚皇夫的傲气,定是在陛下那里受了天大的委屈才会这般,他家公子心里有苦,嫁入皇宫本就是被逼无奈,何况还被生生毁了一段上佳的姻缘…… 高长佩身形一顿,池中涟漪渐缓。 “你退下吧。” “皇夫……” “退下!”喝令中带上了严厉。 青竹身体一颤,离开了侧殿。 思及昨夜大婚,女皇所说的那番承诺,想来定是已经将他的过去调查的清清楚楚,却依旧柔以待之,到更显得没出息…… 高长佩脸上出现了嘲然,他要用身上的疼痛压住心底的怨气。 高长佩母亲是高簪独女身体一直羸弱,到他这一代只有一子一女,长姐高长卿顽劣不堪,是个实心的纨绔,而高长佩自幼聪颖过人,才气斐然,所以高家被贬落败时,他一直跟随在祖母高簪身边教养,被当作高家真正的继承人培养,不仅没有一般男儿的矫揉造作,规矩里还藏着逆骨,从不屑被男规的条条框框束缚住自己的手脚。 可是,自高簪重新有了进入朝廷的机会之后,高长佩曾经的努力一夜坍塌,经过贬谪受尽世间冷暖,为了家族荣光,高簪不仅要继任首辅更要用自己孙子搭上皇族,与其休戚相关不再受贬谪之苦。 就这样,高长佩被祖母亲自培育出的翅膀,也被她一手硬生生折断,将他扔进了后宫的高墙红瓦中,套上家族二字的枷锁,困在这一方天地…… ‘不以性别论英雄,世间男儿甚胜之!’说来简单,又谈何容易—— ------------------------------------- 因为帝王大婚,所以朝堂休假三日,没有侍者来唤,朱榆得以多贪眠了半个时辰,不过常年习惯早起的身体已经自己强行启动,坐起身时朱榆眼睛还有些迷蒙,呆呆的盯着已经穿戴整齐静静候在一旁的高长佩,他的眉目若繁星真是怎么看也看不厌。 高长佩见到朱榆清醒之后,便从侍者托举的盘中取来衣物配饰,服侍完朱榆穿衣、净面结束之后,餐点这才鱼贯而入被侍者传上桌面。 “今日是朕起晚了,皇夫日后不必这般等朕。” “多谢陛下抬爱。” 朱榆察言观色太多年了,多少能看出高长佩似乎比昨晚还不待见她,虽然不知道原由,不过朱榆向来识趣,并没有没话找话强行增进夫妻感情。 这三日,朱榆都待在了高长佩的清宁宫,奏章批阅都是侍者当日送来,又带走,宫中皆传皇夫备受皇宠恩泽,女皇贪欢夜夜笙箫,当真少年风流…… 事实上,自两新婚夫妻自洞房花烛那夜的短暂春色之后,朱榆对待高长佩非常守礼,虽然大被共眠却规规矩矩,并没有传闻中的帝王急色,不过朱榆睡相就不太规矩,想来是没人会告诉过她罢了。 朱榆登基虽然已经两年,但其实批阅奏折的工作接触得并不长,这还是高簪联名三公,一次又一次声讨赵晋想把女皇养废的恶毒用意,咄咄逼人,意指他想做千古佞臣!使得赵晋烦不胜烦之下便将朝中一些不痛不痒的小事交给了朱榆处理。 高簪几位老臣见到赵晋这般作态之后,便收了手,她们有意将赵晋奸佞贼子的形象一点点侵染在百姓意识中,徐徐图之,钝刀割肉待到致命时才更疼! 这些老臣费尽心思的手段皆为夺回皇权,不过,朱榆却宁愿赵晋不做出这些退步,就当她甘愿无能…… 朱榆常常因为看这些长篇大论而尽是鸡毛蒜皮,溜须拍马的奏折连连叹气,却又不得不得继续自己的工作,而高长佩会陪一旁挽袖研磨,却并不干涉奏折事宜。 更多的时间高长佩都是陪在一旁看着研读手中书卷,当朱榆提前批阅完毕之后,也会取来几本感兴趣的书册阅读,而皇夫也果真如她想得那般是个高雅的,天文地理,似乎就没有他不知道的,朱榆不解之处询问高长佩总会有小有收获。 两人虽如新婚燕尔那般情意绵绵,却也算是举案齐眉相处融洽。 待到三日婚假结束之后,朱榆便离开清宁宫回到了自己的紫宸殿。 高长佩在书房中拿起了桌案上只翻动了十几页的书册《徐客游记》,目光又略过朱榆已看完的《海国图志》,它们都是民间撰写各国山川流域、风土人情的书籍,却没有一本与帝王道沾边的…… 高长佩将手中书籍合拢,眸光幽深。 世事总是带着荒诞的戏剧,满腹经纶的高长佩最终还是嫁给了一个毫无才能的女人,甘愿缩于安乐窝享乐,哪怕居安思危的意识也欠奉,这样的女人压根就不该生于帝王家…… 第四章 - 三夫四侍要不起 - 泥鳅侠 朱榆回到紫宸殿之后,便在正殿中看到了数日未见的熟悉身影。 “毅哥哥!” 朱榆的声音中带着轻快和欣喜,眼睛都笑成了弯弯的可爱月牙,为人君、为人妻的沉稳都消失不见,只有十七岁女孩应有的灵动活泼。 罗毅见到回来的朱榆眼睛也不由自主的变得柔和,不过,当看到她宛若乳燕归巢一般要扑入他的怀中时,眼睑翻动,他站在原地任由朱榆撞入怀中。 熟悉的贴靠中,朱榆鼻尖也敏锐的闻到了一丝铁锈味,她离开了罗毅的怀抱皱起了眉头。 “他又让你去杀人了?” 跟在朱榆身后的影歌听到自家女皇的话,脸色一变,几欲提醒都被身上的冷芒感阻止,欲言又止之下,只能干着急。 “他就是我养来杀人的刀子,若是放着生锈,那留他何用?” “内相……” 朱榆身体一僵,离开了罗毅的怀里,看向了说话的地方,那有一处屏风,是朱榆阅览奏折的地方,此时透过屏风能看到一道剪影端坐在那。 “过来。” 朱榆低垂眼睑,收起了明媚的笑容,跨过屏风落座到了赵晋的对面。 “毅儿,掌嘴。” 赵晋的声音又从屏风中传出,声音依旧平和,带上了一丝森冷寒意。 罗毅按命行事,毫不迟疑的掌掴自己,力道之大砸进紫宸殿中侍者的心中,纷纷缩进了脖子将头埋得更低,莺歌更是目不斜视的盯着地面花纹,无暇顾及其他 “内相……为何罚他?” 朱榆听着屏风外毫不留情的掌掴声,低垂的眼睑抬起望向了赵晋,刚好撞进他的眸中,宛若布好蛛网的毒蜘蛛等待猎物入网,哪怕已待在赵晋身旁十几年的朱榆还是止不住的心神颤动。 赵晋收回目光,伸手取了一本桌案上的奏折,一边审阅一边缓缓开口。 “毅儿没有犯错,是陛下错了,不过,陛下是皇室唯一的血脉,他又是什么东西,怎么能当得起陛下的‘哥哥’二字,陛下是万金之躯自然罚不得,能为陛下受罪是他之幸。” 朱榆与赵晋相伴多年,如何不知此时他只是在借题发挥罢了,心中愤懑却不敢表露分毫,藏于身侧的拳头捏了又紧,紧了又松,脸色有些发白,最终也只剩下妥协…… 朱榆跪在赵晋身侧,将双手搭在了他盘坐的右膝上,若稚子撒娇那般轻摇了几下,接触赵晋温热的手背时,才发现她的手心异常冰凉。 “内相,朕知道错了,别罚他了。” 没有得到回应之后…… 朱榆认命一般,贴靠向赵晋的唇瓣,却被他轻易的躲开,朱榆抬眼看了一眼赵晋精致的下颌骨,见他已经在认真看着手中的奏折,知道他是在戏耍自己,不过也依旧无可奈何,直接捧住他的脸,将唇瓣贴靠上去,像只粘人的宠物猫,用舌头舔了舔主人的嘴角。 朱榆闭眼,遮住眼中的自嘲。 赵晋将朱榆像拎幼崽一样将她拎在了自己的怀里,话中竟有些酸味:“你在高长佩那里快活了三日,如今倒是想起讨好我了?” “这三日我和皇夫什么都没做,待在清宁宫是身为妻主应给他的体面。”朱榆慌忙解释。 “欧……是吗?” 赵晋平淡回应,手上的动作却让朱榆心寒,忍不住遮挡最后的颜面,声音中带着乞求:“让他下去吧。” 赵晋一笑,宛若春风暖阳,却照不进朱榆的心里:“毅儿又不是没看过。” 一桌整齐的奏折变得凌乱,还有些散落到了地上,连带掉落的还她的尊严和羞耻,她活得那里有一点帝王样…… 朱榆的双手抵着赵晋的胸口,被俯视的压抑感让她声音有些冷:“内相!朕不喜欢这样。” 朱榆的瞳色偏向琥珀色,赵晋望着她明明眼角已经氤氲起水雾,她他的眼神终于变了,他摸了摸温雅的脸颊:“撒谎,你可是说过最喜欢这般了……” 屏风内一片混乱,屏风形同虚设映照的身影若隐若现让人浮想联翩,不过,这种君臣相奸的场面殿中侍者像是聋子、瞎子一般视若无睹,哪怕早已见惯这般场面的影歌心中难免悲凉,影歌偷偷侧头偷看罗毅,却见他宛若没有灵魂的木偶,这人当真没有心! 真如陛下说的那般就是个石头—— “这些奏折都看过了?” “还没……” “既然没有,那就好好做完。” “……” “好好批改,这份差事可是首辅大人她们帮你求来的,陛下可不能懈怠了。”话语中带出了愉悦的轻笑声。 “当初可是陛下告诉臣对奏折感兴趣,阻止了臣教训那几个多嘴的老妪,既然感兴趣可就得做好应尽职责。” 前一秒温言细语,下一秒就冷若冰霜,赵晋的阴晴不定,是朱榆害怕他的一个原因…… 朱榆哆嗦的取下笔架上的一只毛笔,随机翻开一本奏折,欲在末端批写一句‘知道了’,却因为赵晋……手中笔墨在奏折上砸出了大团墨迹。 朱榆知道赵晋是在轻贱自己,憋着一股劲咬牙不理,攥死手中毛笔,由刚开始的‘知道了’三个字,变成了一个字的‘阅’。 恶心恶心恶心恶心! 朱榆屈辱极了,眼泪嗒叭嗒叭的掉着,桌案上积攒了一颗颗水珠子,宛若珠宝一般耀眼。 赵晋擦掉温雅的泪水,真是个小可怜,和小时候一样,从来难过都是躲在一角掉泪珠子……他抱起了朱榆,直接朝着内殿走去,顺带打发了遭受无妄之灾的罗毅:“这次任务完成得不错,下去吧” “是。”脸侧已经出现青紫指痕的罗毅,拜谢离开。 而影歌也极有眼色,手一挥便带着宫殿的所有侍者鱼贯退出。 两人入寝殿休息,朱榆白臂环住身上男人的蝴蝶骨,透出无间亲密,可她的眼睛里无关风月,眼睛盯着床幔绸纱,苛研其上纹理。 “徐文昭传来捷报,这次东伐大获全胜,不仅收复了两年前失守的边关,倒是比他娘更出色,也比他娘更狠。” 朱榆一愣没有竟是在床上听到徐文昭的消息…… 赵晋感受到温雅的僵硬,笑的意味不明:“徐文昭这次似乎非常顾忌朝廷会像当年那般不如期供应补给,这次东伐直接屠了三十三城,军队后勤补给就没短缺过,想来还记恨着当年的事情呢……为了报当年闵城险些被灭城之仇,这次,他所过之城闭四门屠城,被斩者上百万,听线报,一昼夜,多了数座空城,堆满万万颗人头,他把这些尸体全部拿去喂给了野兽,陛下,你可是让一个睚眦必报的魔鬼活下来了。” 朱榆略略失神,似乎又想起当年那个男人掐住她的脖子,面目凶厉的在她的的耳畔的警告:“昏君,你若执迷不悟的任由那个佞臣摆布做他的提线木偶,迟早有一天,你们两个都会成为我枪下亡魂,以慰我母亲亡灵!” “徐将军能如其母骁勇征战,此次拿回边关已扬了国威,屠城虽然凶残,却非仅仅军补获益,震慑了其他三国的守军不说,还镇威、破坏了那些小国的抵抗意志,提高奉上税收的效率,如今内有内相、外有徐将军都是男儿家,却都是为了国家的有能之士。” 赵晋听着温雅有条有理,也没兴趣辩其中恭维藏着几分真,他眸色晦暗,突然朝着朱榆的肩胛骨咬去,用劲之狠直接让她细皮嫩肉的身上出现了一圈牙痕,周遭浸出了红丝。 “果然还是不喜欢陛下在我这里谈论其他的男人。” 朱榆吃痛不再言语,一室沉默…… 自东伊国皇室惨遭天罚,皇威动荡,周边附属小国就一直蠢蠢欲动,上供的供品一年比一年少,幸有东平王徐戎璇驻守边关。 混乱的边关频出冠以盗匪流寇之流的试探,不过皆亡于徐家金攥提龙枪下,慑于东平王,周边小国才忍而不发十几年,直至徐将军老迈力竭时动手,小国反了,围困绞杀徐家军,边关就此失守,若非皇城调派的援军最终到达,控制战事蔓延,闵城已然被屠干净。 徐家女人皆战死沙场,最后活下来的只剩下偷入战场的徐家长子徐文昭和一些残兵,徐家只剩寡父幼弟,徐文昭背着徐家金攥提龙枪返回皇城替母替姐受封,因被东平王的忠贞勇猛所感,女皇追封徐戎璇为忠义侯,同时破格让徐家嫡长子徐文昭继任东平王之称,成为东伊国第一位男将军,朱榆委以重任交接了兵权,同年,徐文昭于天下立下军令状不收复边关将骨埋边关,永不入京! 万安两年,东平王东伐大获全胜,民间皆传女皇和徐将军乃千里马与伯乐,一个敢为人先、一个不负众望,君臣和乐成了广为流传的一段佳话—— 实际上,传闻就是传闻,里面的曲转离奇都不是常人所能接触的,没了传闻中的美化,更显黑暗枯败。 徐文昭面圣受封的第一件事,便是在朝堂之上将一只断臂取出,一时间尸臭弥漫金殿,那是他母亲的尸首,到最后作为儿子只收殓了这么一只手臂,死无全尸。 第五章 - 三夫四侍要不起 - 泥鳅侠 徐文昭看着周边百官的捂鼻尖叫声,以及殿上女皇微颤的瘦弱身板,徐文昭笑了,他们徐家守护的都是什么玩意! 当所有人准备口诛笔伐徐文昭之举时,朱榆安抚了震怒的百官,询问了更重要的要务,朝中有谁愿意担任东伐将帅,平叛此次祸乱收回边关。 太师、太傅、太保三公开始相互推诿,最后默契的将皮球踢到了赵晋的派系,当然,跟了赵晋的人自然都不是好相与的角色,殿中上演了一场狗咬狗的好戏。 并非朝中无人,不过受先皇朱清影响,皇城奢靡成性,享乐多年,志气早就被磨光成了棱角,没谁愿意出去受苦,而赵晋那边群龙无首受到排挤更不愿意屈就。 徐文昭暗自可惜赵晋并未在皇城,不能用他的金攥提龙枪饮下这个奸恶权臣之血,他冷眼旁观,看够了这些酒囊饭袋的可怖嘴脸之后,便主动请缨出战,不过这一次,他徐文昭不是为了家国情怀,守卫山河的远大理想,为的是替闵城半城亡魂报仇!为的是替他母亲、姐姐们报仇!为的是边关的战士报仇! 忠的不是皇室,而是他徐文昭自己,而这次亦没有一位大臣站出指出他男人的身份—— 可徐文昭还是咽不下那口恶气,想到若非粮草、援军迟迟不来,徐家军若非因为饿的连武器都快拿不起了,若非精良战马累死了一批又一批,边关就算丢了也不会出现那么多埋都埋不完的尸骨,他母亲和姐姐们也不会死! 因此,为了能在临行前咽下恶气徐文昭让十五岁的帮凶好好的遭了一次罪…… ------------------------------------- “将军,还有五十里就可以抵达皇城。” 徐文昭眺望了不远隐隐可见的皇城,脑中想起了那双蓄着泪水带着求生渴求的眼睛,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加快行军速度。” “是!” “踏踏踏……” 一支千人的精锐骑兵浩浩荡荡的进入皇城,早得到消息的百姓纷纷站在街道两边,就为了一睹这位男将军的英姿。 经历过生死历练的战士就是不一样,仅是整齐的行军步伐,就已经让队伍有一股凌然的杀气自然而然的从队伍中散开,使得本来还想用列热的欢呼相迎的百姓纷纷闭上了嘴巴,以最沉默的方式目送徐将军的凯旋。 最先领头的便是徐文昭,在孔武有力的女人中,他体型竟不比身后的女人差,断不是东伊男子能够比拟的,虽全身被盔甲覆盖,不过能看到他的眉目冷厉,眼眸冷漠那是对生命的无情,看到他眼睛的人纷纷低下了脑袋瑟瑟发抖,赞一句不愧是享誉四国的——鬼阎罗。 待安顿之后,徐文昭的副将江泠便来到徐文昭的身边:“将军,此番长途行军下来,就是铁打的也吃不消了,这次东伐能够顺利也都多归功于将军用兵如神,休整一日再去面见陛下,想来陛下也不会怪罪将军的。” “无碍,这里不比边域,这段时间你多注意下面的人不要让她们惹出事端。” “是!” 吩咐完毕之后徐文昭再次上马,独自去往皇宫方向。 当朱榆得知东平王求见的时候,楞了一下,万万没想到徐文昭会在第一时间觐见,按照两年前他对她那般仇视,不可能过了两年就变得待见了,所以换个想法,这位将军是等不及来找她麻烦的…… “请东平王进来。” 待到侍者出去请徐文昭之后,朱榆看着纸面上被拉出的一条墨痕叹了一口气。 “参见陛下” 虽然徐文昭对朱榆见了礼,但是那双具有攻击性的眼睛,自进来之后,就未从朱榆身上移开,朱榆感觉身上被冷芒一一扫过,让朱榆脖子隐隐作疼,她觉得徐文昭虽未带武器觐见但他依旧能随时要了她的命。 “徐将军此番凯旋,是我东伊国的大英雄,行军辛劳不必多礼,赐坐!” 侍者立马搬来了椅子,匆匆退到一旁。 可是徐文昭并没有如期入座,他迈开步子,宛若缩地成寸,很快就来到了朱榆面前。 “听说陛下请回曾经的元老高簪继任首辅,还从赵晋手中慢慢获得政权?我今日来是想看看所获听闻是否属实。” 君臣相隔一桌之距,徐文昭挺拔的身体将朱榆笼罩在了他的阴影之下,他这般已然大逆不道、轻慢皇族,朱榆感觉两人区域的空气变得凝滞,呼吸似乎都变得困难。 朱榆仰头与徐文昭对视:“再无用的君王也会或多或少处理一些政务,不知徐将军以为朕这个女皇如何?” 徐文昭眯起眼睛,捏住了朱榆小巧的下巴:“再无用的君王,选择对了良臣亦能一世顺遂受后人称颂,不过若是选错了,只怕是要陪着奸佞贼子死无葬身之地了,就是不知道陛下……” “陛下的心思,可不是徐将军能知道的,不知道将军是否知道这个江山乃朱姓。” 徐文昭松了手,转身便看到了他一直想见却一直见不到的人,内相赵晋。 赵晋一位美如冠玉的文人之相,面对浑身戾气,毫不掩饰凛然杀气的徐文昭,居然还能不急不徐的打量对方,浑然不以为意。 “内相慎言,本将军自是知道……今日一见,内相果真是个风姿绰约妙人!这般令人爱怜之貌,倒是解了本将军多年困惑,难怪当年能在先皇那些多玩物中脱颖而出,看来内相靠的不仅仅是妖妖媚谗言,才受尽盛宠摘得高位。” 这一字一句皆是诛心之言! 可惜,赵晋不是寻常人,他嘴角轻扬,并未因为徐文昭言语中的侮辱而有一丝的气急败坏,反而眼中笑意斐然,已经很久没有人敢在他的面前提及这些往事了…… “徐将军果然是男中豪杰,将军这般体格,在那些女人堆里定然吃香想来阅历丰富,不过……徐老将军向来清誉,不知道她在天之灵会不会因为有太多儿媳而痛心疾首?” 徐文昭辱其为妖艳贱货,那他赵晋就辱其人尽可妻,两人骂人完全不带脏字,却比直接骂战来得刺激。 朱榆呆愣愣的张大了嘴巴,似乎一不小心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闻,她小心的看着面前争锋相对的男人,突然有些心慌慌,身底下的凤椅似乎怎么坐怎么烫屁股…… 徐文昭听到赵晋提及他的母亲面色沉凝,手骨缓缓活络,却突然顿了一下:“内相身边听话的好狗倒是养了不少,难怪到今日内相这张巧嘴还能张嘴说话,就是不知道还能说多久了。” 赵晋抿唇轻笑,到真谈得上是风华绝代:“那就请徐将军好生看着,本相自不会让将军失望的,对了,将军是东伊国的大英雄,这皇城繁华似锦的风光可是闵城没有的,将军还得多瞧仔细了,以后怕是很难看到了。” “本将军自会好好领略这皇城风光,可不能留下什么遗憾啊!” 赵晋目送了徐文昭离开的背影,当回身看到朱榆假模假样持笔端坐的怂样,也只是眉宇微扬,并没有如朱榆预想的那般对她发难,目光多留滞了一会在她依旧还在发红的下巴上,便转身离开了御书房。 刚完成任务归来的罗毅从暗处走出,摘除了脸上的面具,他身上的血腥味又浓重了几分。 “父亲,孙家一门已除,目前放掉的两只鱼饵一伤一残皆已经存活下来。” “很好,那就让我好好看看一直在暗中操纵的到底是谁!捣毁了那么多暗桩,短时间那些老鼠也不会出来蹦跶,毅儿,这段时间你不用出任务了,回到陛下身边吧,到底不是看家护院的腌臜东西,连护住主子的胆子都没有。” “是!”听到赵晋的话语,罗毅就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似乎真的只是一个会杀人的冰冷机器。 “刚才你应该见到了徐文昭,如何?”能够察觉罗毅的存在,已然侧面说明了徐文昭的实力绝不止他表现出来的那般。 “六成把握。” 赵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挥退了罗毅。 赵晋仰头看着渐渐朝着皇城袭来的乌云,喃喃自语道:“既然都忍不住动手了,那就都一起跳出来吧,省的我一个个去收拾。” 朱榆没想到往日门可罗雀的御书房今日会这般热闹,前脚刚送走了两尊大神之后,后脚就迎来了长着一张苦瓜脸的太师齐世美,她一来就开始在朱榆的面前呜呼哀哉,为赵晋桩桩件件的恶事再添一条。 “陛下,赵晋手下鹰犬以孙家长女擅骑马横街踩踏之罪,当街处死,之后孙家痛失亲人对其痛恨不已,一时失言,她竟又以“怨望”的罪名,将孙家一家处死,家产籍没!先斩后奏何其猖獗,若不知道都要以为这刑部是他赵晋开的!” 开刑部的正主讪讪的喝了一口茶,当作没有听到太师失言之语。 太师也发现自己情绪给得有点过头,随轻咳一声。 “陛下,众人皆知,孙家家主不喜赵内相阴狠残酷的行事做派已久,常以笔墨斥责他一介男流擅权骫法,邀结党羽,今日,赵晋手下鹰犬这般狠辣快速的除掉孙家,不免有公报私仇之嫌,可怜我外孙媳男,父家就这么没了,孙家虽非权贵世家,却也是几代的清誉世家,独其女还留有孙家血脉了……” 得,朱榆就知道,太师找上门来,自不是简单的在她面前诉苦的。 第六章 - 三夫四侍要不起 - 泥鳅侠 朱榆放下茶盏,沉吟片刻:“太师也说了,孙家纵马害人在先,冤望在后,刑罚皆是有理可依,不过,孙家也确实不该受这么重的责罚,唉……眼看着这天气渐凉,马上又到了科举的日子,让孙家遗孤去试试倒也无妨。” 太师听了朱榆之言便知此行目的达到,老脸笑出了一朵菊花:“陛下圣裁,老臣先提那孤儿寡父谢过陛下,既然老臣厚脸叨扰了陛下这么久,老臣这就告退了,陛下万安。” 待到太师齐世美离开之后,朱榆脸上带上几分无奈,请回高簪更多的是借助高家昔日威名从权贵身上汲取利益,虽然见效缓慢,却也比空架子皇权好一点。 科举是为了帮朝廷选拔人才,但权贵家里也不全是能当官的料子,所以朝中早存在着心知肚明的猫腻,留出几个无关痛痒的空席。 但若想获得朝廷核心的肥差职位,就会关乎上层权贵的利益往往争得头破血流,就算三公吃相也不能太难看,所以这时候女皇若是殿试点上一句,大家多少也会给这个面子,让上这么一会。 这还真是朱榆少数能不经过赵晋同意,做得了主的事情,一个家族的破灭意味着多少生命的消陨,传到高殿之上却彻底变了味道,最后竟成了别人谋求职位的一个由头。 朱榆将笔扔在了桌上,伸了伸懒腰,回到了自己的行宫。 人间世事悲欢离合,不就像朱榆身后的杯盏,人走茶凉…… 三日后—— 集英殿为徐将军开办洗尘宴,大殿内柱都是由多根红色巨柱支撑着,每个柱上都刻着一条回旋盘绕栩栩如生的金凤,落座席位上琥珀酒碧玉觞,食如画酒如泉,大殿四周装饰着倒铃般的花朵,留存着先皇奢靡之风。 “女皇驾到!皇夫驾到!” 殿中文武百官在听到通报女官的话后,无论心中对女皇尊敬几何,皆离席跪拜,唯赵晋静立不动,而如此无礼做派却无人敢斥责一二…… 朱榆与高长佩两人盛装出席,待登高座平台时,朱榆看了看皇夫满头的华贵饰品和身上繁杂的裙袍,她朝他伸出了右手,高长佩清眸停留于白玉手掌上,终缓缓将自己的手搭进了朱榆的手心,倒是一幕夫妻和乐的景象。 不过,当登梯的时候,却反而是一身凤袍略有威仪的女皇朱榆狠狠趔趄了一下,若非高长佩及时反攥住了朱榆的手,恐怕她今日就会成为史上第一位因登平台跌倒而流传千古的帝王…… 宴席安静到落针可闻,各位大臣皆憋红了脸忍得尤为辛苦,她们确实真没想到女皇还能废到如此地步,若非此次因是鬼阎罗的庆功宴,朝中官员皆未带夫室子女,否则定会因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待到与高长佩坐上高位后,朱榆像是没事人一样,笑容明朗的说道:“既是徐卿的洗尘宴,众卿不必拘礼,此番东伐大获全胜实乃须眉不让巾帼,是东伊国帅才!不仅守住了我国的领土,更守住了脸面,这一杯朕先敬爱卿。” 朱榆虽然表现淡然实则脚底已经快被她抠出一进一出的小合院。 徐文昭到也配合,没有做出在御书房时折辱凤颜的举动,他对着高位遥遥一敬之后洒脱饮下。 众臣见状纷纷随女皇饮下第一杯之后,花阁首辅高簪也屈尊来到徐文昭的席位对饮了几杯,期间相谈甚欢,这让朝中不少老狐狸都闻到了味道,纷纷出动围拢上来,朝着今日的主角殷勤敬酒。 女皇虽然无能,但是有高簪在身边成为皇权与贵族之间的支点,如今高簪有意与徐文昭交好,其中意味尤为明显,先不论众臣是真的因徐文昭的领军能力所折服,还是因他已享誉四国的威望声势。 只要徐文昭手握一日实权,她们就得好好的捧着,毕竟……只要掌握好力度,徐文昭便是对付赵晋这个妖臣的最好利器,用男人对付男人,不永远是妙哉的趣事! 群臣频繁到徐文昭处敬酒,恭维贺喜之言五花八门,尽显说话的门道。 “大人,你看她们笑得跟菊花的老脸,今日之举就是暗着打大人的脸,若是她们认为一个徐文昭就能扳倒大人,那她们身上的肥肉一定长到了她们的脑子里了!还有这位老首辅一定是老糊涂才敢这般公然挑衅大人,不如我们给她一点教训,那个徐文昭也可以敲打一番……” 赵晋右侧一个面容清俊,约莫二十五六岁的女人,一脸书生气话语中却带着浓浓火药味,正是如今工部尚书扬花,亦是当今第一权臣赵晋的右臂。 “鲁莽!” 说话之人,是坐在赵晋左侧的女人,面容冷硬,眉宇锋利,身上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她是东伊国难得的文武状元,是摘得双花榜的平民第一人李画音。 十年前,高簪亲自为她护航科举,当年暗箱操作的所有官员皆斩落于赵晋之手,那一次朝野震荡,不少世家大族都被斩到经骨,对赵晋恨到极致也怕极了这个疯子! 也正是因为那一次赵晋搅出的腥风血雨,那一年科举寒门子弟入士的名额是空前的,大多都拜在了赵晋门下,不过更多都还是不愿屈居一个男人身下,故而转投其他世家…… 赵晋抬手制止了扬花还待说下去的话语,收回望向高台的目光,略略瞥了一眼徐文昭处,便将杯中茶饮尽。 赵晋薄唇轻启:“陛下,如今徐将军大胜而归,而朝中众臣皆对徐将军赞誉有加,我看不少大臣家中女儿都是到了婚配的年纪,如此良机,陛下请下凤召,为我们的大英雄送一段良缘吧,毕竟徐老将军戎马一生,也是时候让徐家后人有一份福报。” 嗡!”朝中所有人先是因为赵晋轻描淡写的话语陷入死寂,然后骤然纷纷爆出异议,一时间觥筹交错的宴席似乎成了嘈杂的民间市集。 “这这这……如何妥当!小女顽劣,只知吃喝玩乐,实乃配不上徐将军一身功勋,配不上!配不上啊……” “是啊是啊!徐将军是国家栋梁,哪是寻常女儿能够相匹配的,况且如徐将军这般男人定是瞧不上一般女子,陛下!还请陛下三思!” “陛下!小女自小便结了娃娃亲,定情信物都已经交换了数十年,天定姻缘拆不得,恐无缘徐将军……” 朝臣家中有适婚年纪女儿的,纷纷献出各种各样的理由,生怕与徐文昭攀上半点姻亲,宛若面临洪水猛兽,毕竟能混入官场扎根的,就没有谁是傻的。 东平王听起来再好听,如今也只剩下徐文昭一人撑起,他手中虽有实权,却远远比不上赵晋手中攥着的权势,说到底,徐文昭只是一把刀子,如何能与一把不知何时卷刃的刀子扯上关系? 赵晋轻笑出声,丝毫不将这点推脱看在眼里:“徐老将军携女为国戎马一生、马革裹尸,予忠臣后世福,便是扬国风现世威,徐将军的婚事必轻慢不得,就算是已经许有婚配只要没有成婚一切都不是问题,作为东伊国子民能与我们国家的英雄喜结连理是良缘,世人又怎会怪罪不遵旧礼,至于那些顽劣不敢的世家小姐……本相到时候自会设宴见识见识她们有多顽劣,在本相手中,还没有一个是零顽不灵的朽木!不过,若是本相发现诸臣怀有私己的小心思,不愿赤忱以待轻慢国颜,想必各位都知道本相对这样的佞臣是容不得情的!” 宴席在这时温度已经降下了冰点,所有人都看到了赵晋笑颜中的冰冷杀机,隐约闻到朝堂再起的浓稠血腥,所有人都不敢再多说一句,或许就因为这一句话引来杀身之祸,赵晋这个妖男这能做出…… 这般场面何其可笑、难堪,一个佞臣扬言要严惩佞臣,而至尊之位的女人却不支一言,垂眸不语,高长佩俯瞰底下围绕赵晋和徐文昭缓缓展开的狂暴漩涡,才发现原来坐的越高无力感亦赫然,皇夫接收到了祖母高簪投来的眼神,知道她这个皇夫该站出来推助一把了。 高长佩清冷嗓音响彻大殿:“本宫以为,内相为国忧虑劳心劳力实是辛劳,不过……这次却是有失妥当了。” 此时,就连正主徐文昭都只是默默饮酒,目露玩味的任由赵晋施为的情况下,陡然出现的声音让赵晋眉目一挑,将目光望向了他一直未放在眼底的皇夫身上。 “哦?” 高长佩无视了赵晋无礼回话,头顶着耀眼头冠,清逸的气质展现了傲然贵气,脖颈微抬显现一国之主的睥睨。 “自古婚配,操持者当家主父,你们皆是我和陛下的子民,如今本宫嫁与陛下妇夫同心,这种阴阳合契大事自是由本宫为陛下分忧,毕竟内相掌握重权,若是因为徐将军的婚配之事分去心神,不成了本宫的不是,况且……内相以为,本宫一国之父有没有资格为我们大英雄徐将军操持婚事?” 赵晋眼睛微咪:“倒是本相欠缺妥当了……” 第七章 - 三夫四侍要不起 - 泥鳅侠 “陛下,臣妾认为,徐将军的婚姻大事虽然重要,却也看重天时地利人和,如今秋风送爽,战事胜利之后也该好好休养生息,不如将这场婚事推迟到年关之后也算是双喜临门,况且世间少有我们夫妻二人初见同心,待徐将军在皇城多做了解寻得知己佳人,那才算是天公作美……” 高长佩清明的眼睛静静的看着朱榆,并将他修长莹白的手掌盖向她,等待着朱榆的回答。 朱榆感受着手背上传来的温热体温,恍惚间,她真的以为自己的皇夫真心的视自己为妻主,不过朱榆向来有自知之明,所以很快便从那双清莹的眼眸中醒神,内里苦笑外里迎笑的回道:“皇夫心细,就按皇夫说的推迟到年关之后吧。” 朱榆知道像高长佩那样清矜的男儿,这般作态定是比自己不自在多了,她不着痕迹的率先抽回自己的手,为皇夫挪了一下距离远的菜碟,高长佩侧脸看了一会朱榆的侧脸,捏了捏回到袖中的手心…… 直到高座上两人交握的手分开赵晋才从桌案上重新为自己斟酒,面容不温不火看不出一点情绪,这时候,李画音突然站起身举杯对着高长佩敬酒:“往日便听皇夫天资卓然,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臣敬皇夫一杯,祝皇夫盛颜不衰。” 李画音敬酒,高长佩得体回应,因为是第一次以皇夫的身份出席重要场合,自然不该拒酒,可当他饮尽之后才发现这只是一个开头…… 诸臣宛若雨后春笋一个接着一个纷纷带着恭维之词敬酒,高长佩一一应下的同时,目光扫向李画音那处,而这时候李画音悠然自得的品酒,而扬花挤眉弄眼的几乎在说些什么…… 李画音向来孤傲,有时候就连女皇的面子都不买账何况一个刚上位的皇夫,朝中皆传有:扬花易怒丢三百,双花一肃失三千—— 能让李画音和颜悦色找上门的很少有人能讨到好果子吃,当她突然带着赞誉之词敬酒时,人精的朝臣们便都知道这是来找高长佩不痛快的了。 朱榆皱眉看着一茬接着一茬敬酒的都是赵晋那边的人,自然知道她们是在找场子,朱榆看着自家皇夫连拿酒杯的手都开始隐隐晃动时,她只觉还未饮几杯酒,已经后劲上头隐隐作痛。 朱榆夺过高长佩手中酒樽,一口饮尽:“朕的皇夫容颜已然绝世,若是再被你们祝下去可就成了玉菩萨,那朕一亲芳泽的时候都得怀着虔诚的心了,你们要敬就敬朕吧,好话朕向来不嫌少。” “额……那祝陛下……” 其他朝臣听着女皇不着调的话语皆相觑片刻嬉笑出声,纷纷举杯敬酒,说了几句女皇讨的吉利话,又喝了几轮,李画音那边便静默下来,既然朱榆有意要护高长佩她们表面上也不能做的太过分了。 酒过三巡—— “朕有些乏了,众卿自乐。”说罢,习雅带着高长佩站起身来。 “恭送陛下,恭送皇夫……” 这一回终于是朱榆稳稳携着高长佩的手下了天梯,待到两人相携离开大殿之后,朱榆稍稍松手高长佩虚浮的脚步便开始偏离,朱榆慌忙扶撑住皇夫,并朝他的贴身侍者青竹招呼道:“快些扶着你家皇夫,莫跌着了。” 酒香气息渐远,高长佩倾靠在了青竹身上,朱榆抬眼便撞进了一双沉凝的双眸,若非刚刚皇夫就连站都站不稳,还真看不出半点醉态。 平日里,高长佩都是低敛着眼帘,少有正眼直视朱榆的时候,突然被高长佩那双清眸盯住,朱榆居然感到一股莫名的心虚。 “妻主” 嗓子被酒酿浸泡过,少了往日的雅正,竟漏了几分娇态,这让朱榆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带出了几分纯情的忸怩…… 高长佩上一秒还安静如皎月,下一秒却带上了辣劲将离他两步之远的朱榆退离属于他的安全区。 都不需要高长佩用上多大的劲,朱榆那小身板就已经坐在了地上,她呆愣愣的仰头看着怒容还未的消退的皇夫,这还是朱榆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这般激烈的情绪,一时间也拿不准是不是自己的问题了…… “陛下恕罪!皇夫已经醉的人事不知,并非有意为之。” 青竹一边重新扶住高长佩、一边惶恐的请罪,青竹想要跪地求饶,但若就这样跪拜下去,定连带他家公子也会狼狈跪地,让衣摆沾染纤尘,青竹是和高长佩一同长大的,他知道孤傲的天鹅是不能低头的……在他左右为难的时间,朱榆早已经拍拍身上的尘土站了起来。 望着眼泪都快急出来的青竹,朱榆无奈了,这对主仆也真是奇了,明明是她自己被欺负,她都还没怎么样,现在到像是她这个恶霸欺负人了。 朱榆故露阴沉的靠近两主仆,高长佩黑曜石般的眼睛紧紧盯着朱榆,气势汹汹,好似她再靠近一点他就会暴起伤人,全然失了往日的刻板和漠然,到像一只被侵犯领土的猫……这个联想让朱榆忍不住眸光柔和。 “就那么讨厌我?就连醉了都想着打我?” 这人一旦脑子里有联想,很多东西就变了味,哪怕回应朱榆的只是高长佩冷冷的一瞥,她能在皇夫脸上找到傲娇劲,这让朱榆直接破功,憋笑出声,她伸手在高长佩脸颊上捏了捏,手感不错,上佳。 “放肆!”高长佩恼怒的锋眉倒竖,同时右脸颊迅速的红了一块,竟有几分可怜劲。 “不放!” 这一下,高长佩不仅右脸红了,左脸也染上晕红,不过这不是羞的,而是气的,难得见到美人羞云的景象朱榆暗自嘀咕:“还别说……喝醉了倒是比平常有趣多了。” 朱榆的目光移到不知所措的青竹:“你眼睛里面的金豆子可别掉下来了,夜已深,快带你家皇夫回去休息吧,若是这也恕罪那也恕罪,那朕不得忙死了,朕可还想多活几年。” 朱榆很美,带着江南男儿柔美的秀美,但她的笑容里面带着豁达通透,宛若四月绽开的茉莉,浑身散发诱人芬芳。 青竹没想到朱榆被这般冒犯居然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们主仆,一时间怔愣在哪,忘记礼节的盯着朱榆看。 “是……” 青竹低垂着头,慌张的带着皇夫离开, 待到一干侍从抬撵离开之后,朱榆扭头看向身后:“行了,你们也先回去,朕要一人走走。” 一直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影歌正待说些什么,都被朱榆一个背影阻隔干净,清楚朱榆性子的影歌也只得无奈的带着侍者回寝宫,准备一些醒酒汤和垫肚子的糕点。 朱榆伸展起了压在朝服下的身体,看着天宇亮硕的繁星一人缓步去往了御花园。 月夜下,御花园中依旧有很多的花品并未沉睡,静静的绽放美丽,在柔色的月光下,显得更加清幽美丽,朱榆酒量上佳,经过香风的吹拂下,零星的酒劲也消散得干干净净,粉润的脸颊终于恢复了正常莹白。 朱榆自觉已经酒醒,但是也发现今晚格外不愿受缚,她索性褪去身上金丝银线勾勒的华贵凤装,一身素裳立于天地,纤手探花,寻得颜色,原来万花供于一地,只为最盛放时能待美人折花—— 朱榆莲步轻启,在铺就了鹅暖石的御花园中毫无预兆的翩然起舞,女皇应有的威仪消散,精致的妆容也挡不住她的小脸上充斥的鲜活生机,灵动清新,似乎此时的朱榆才是真正的朱榆而非朱氏女皇! 朱榆的舞姿绝妙不似凡间物,舞动间似乎草木生灵,月星共耀,更似月宫仙子下凡,朱榆手中一花随舞摇曳,花瓣动情飘荡开来,一时间花美、舞美、人更美—— 东伊国女子为尊,唱戏、吹弹演奏、跳舞称之为伶人,以乐悦人,地位较低,普通的老百姓遇到了伶人脖子都要扬上三分,可这些世间认为低贱玩意的东西被真诚享受的时候,很难在这般妙景上打上落俗二字,跳的尽兴时朱榆笑得恣意,满院团花紧簇也在这一笑中,失了颜色。 朱榆尽兴之后,心情愉悦的走向御花园的亭台,无视玉石凳, 跨坐于亭台横栏上,看着御花园粼粼渠沟低喃轻语:“毅……” 不知何时,罗毅从暗处走了出来,被朱榆可怜抛弃的凤袍重新搭在了朱榆身上。 朱榆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罗毅一声不发的坐在了朱榆身侧。 “我刚才跳的舞你可喜欢?” “喜欢”语气冰冷机械,看不出一丝喜欢。 “你喜欢就好,生辰快乐!” 罗毅忆起记忆中朱榆明媚的笑容,他尝试着咧开嘴角露出森森白牙,想要表达他心中的欢喜,可惜罗毅生性凉薄,似生来就少了一份常人应有的七情六欲,最简单的一个笑容到了他这僵硬若千年古尸,没有一点人间味。 “行了,呆石头,不知道怎么笑就别笑了,真丑!”朱榆伸手虎口捏了捏罗毅两腮,将他咧开的笑容收拢。 第八章 - 三夫四侍要不起 - 泥鳅侠 朱榆虽是罗毅看护大的,但自记事起,她怕影歌啰嗦都没怕过常年冷脸的罗毅,因为他就只是块泡在千年寒潭里的实心石头,又冷又硬,守在她身边十七年也才终于捂出这么一点人气。 罗毅肩膀微沉:“我不需要你有任何改变,只要你和影歌能一直陪在我身边就足够了。” “……” 朱榆嘴角勾出一个弧度,不再言语,看着眼前夜景,神情晦涩难明,兀自在罗毅身边放肆目空。 潜入的徐文昭在暗处看着那两道亲昵依偎的背影,只觉得无趣。 “原来上次暗处的那条狗也是你的入幕之宾,倒是小瞧你的本事了,朱榆啊朱榆,既然赵晋想把我强留在皇城,那我就好好的和你们玩玩,也让我看看你与那佞臣是如何蛇鼠一窝、玩弄权势的,你可得藏好了丑恶嘴脸别让我轻易找到了!” 大殿初见时,她孱弱苍白强撑仪态,报复胁迫时,她惊恐害怕无声落泪,庆功宴席时,她无能软弱到引人鄙弃,徐文昭见过的朱榆简直无害极了,可也是他最为不能接受的!他一定会让她原形毕露的! 徐文昭脑海无声的缓缓浮现了刚才惊艳的那抹素影,他心中愤然强掩心中杀意。 圆月躲入月梢,待到再散出银光的时候,徐文昭藏身的地方已经消失,御花园中的几处枝叶无风晃动,如此静好的月光下,一切是那么的安宁、祥和—— 朱榆重返紫宸殿的时候,居然没有见到赵晋的身影,这让她的心稍稍安定了下来。 “陛下,您还是喝点醒酒汤吧,以免明早醒来犯了头疼。” “好影歌,我的酒量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好困啊,服侍我就寝吧。” 影歌见朱榆美目杏眼似乎有了闭合的迹象,也知女皇身体羸弱经不起长时间应酬,定是累坏了,他熟稔的为朱榆净面宽衣,待为朱榆掖上背角的时候她已经沉沉的睡了过去,均匀的呼吸带着浅浅的鼾声。 影歌眼里逾越的露出了心疼,他伴着朱榆长大,世人皆传女皇无用,可却少有人知道她坐在那个位置有多举步维艰,有多无可奈何。 月舞后纵然畅快却也总是耗费心神的,这让朱榆似乎不小心又跌入了深层的那段梦境里面—— 十五岁之前的一方天地里,没有夸张的奢靡用度、没有侍者尊崇的态度、更体会不到权势带来的血腥和魅力,像被圈养的一只金丝雀,有着优渥生活的同时世界小的只能容下罗毅和影歌,以及她的晋叔…… 或许因为年幼,很多记忆在成长中流逝……哪怕进入深层的梦境中,也只能到达记忆还尚清晰的八岁。 ------------------------------------- 人总会对未知的事物怀抱敬畏,也因为敬畏,对亲手揭开神秘面纱抱着难以想象的执着,这是人的劣根性,难以剔除,高耸的红瓦宫柳终于蔓延到自己的世界,朱榆自会紧紧抓住尾端靠近墙外风景,又哪是能轻易阻隔掉的。 厚重的朱红大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可朱榆知道那不会为她而打开,小朱榆渴望接触位置的外界,可是她却从未向任何人表述过自己的想法,不过,当她满身泥污的爬出她意外寻到的沟洞时,朱榆忍不住内心的激动。 ‘我只是看看,看看外面的天是不是真的比里面的更蓝……’ 当小脑袋撞上腿肚子的时候,朱榆被吓得一哆嗦。 “晋叔……小榆儿在捉迷藏呢……居然被晋叔找到了呢……” 赵晋低头看着脚畔的女童,因为心虚,扑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眸子清亮而纯洁。 “咦!你是个什么小东西?” 一只猫,毛色洁白,眉心一撮淡黄毛发,眼睛圆润,瞳色是纯粹的祖母绿,宛若有生气的宝石,不停的围绕着赵晋的脚边打转,朱榆见到的那一刻便喜爱上了它,听着它绵绵的叫声,眼睛里溢出了好奇和欢喜。 小朱榆被拎进了赵晋的怀中:“本来想送给陛下当生辰礼物,不过我也曾经似乎说过,捣蛋鬼不该有礼物的。” 小朱榆听到赵晋的话立马急了,脏兮兮的蹭进赵晋的怀中闹腾:“不行不行!不可以!” 看着演技分加满,大眼睛里快速续起金豆子的朱榆,赵晋嘴角轻扬,弹了弹朱榆的眉心,眼里带着宠溺,两人一宠物,再次回到紫宸殿,小朱榆短暂的冒险暂时结束。 朱榆被领着清洗的同时,赵晋盯着自己的手指看了许久,悠悠轻启薄唇:“没了毅儿,你们就是这样照看陛下的?” 听到赵晋轻描淡写的询问,影歌立马跪在了地上,影歌虽然身体抖若筛糠,试图解释道:“大……大人。” 可是,一道道沉闷的噗通声直接让影歌噤声,面色因为惊惧吓得青白交加,地面殷出一滩扩散的血池,而影歌只是拼命在血泊中磕头乞求饶命,事实上他也成功了。 “虽然没用,不过谁让小榆儿喜欢你,你这条命先欠着,若再有差错,定让你后悔今日没有与这些废物共赴黄泉,毅儿,待清理了朝堂上最后一批臭虫,这段时间继续守着她。” “是” 影歌跪在血泊中,求生意志生生吊住他不敢挪动分毫,待赵晋和罗毅离开之后,影歌这才瘫软在了地上,衣襟已然湿了大半,宛若搁浅的鱼,突然获救,他贪婪的呼吸着活着的味道。 朱榆躲在远处,抬眼间,碰巧看到了不属于晋叔的眼神,那双眼睛阴翳死寂,宛若被顶住的人都会被吸入那无尽的黑中,不得善终…… 朱榆跌跌撞撞的逃离了地狱,所在被子中瑟瑟发抖,眼泪不停润湿了半个枕头,娇宠长大的朱榆在那一天终于懂得了什么——叫做听话。 那扇朱红大门打开之前,谁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幸运多一点,还是厄难多一点,不过,至少有一点是清楚的:只要触碰了它,曾经将不复存在,未知悄然袭来…… 朱榆十七载的人生,并非一生囚于紫宸殿,她幼时,黑白灰的生命色调中也意外出现过一个带着未知神秘的人,她将她的眼睛染上色彩将她带着走进了真正的世界。 那人,带着朱榆肆意的领略了人间气,让她知晓没东西吃会饿、没厚实衣裳穿会冷、宫廷中除了年华正盛的侍者,还有孤苦的老叟孺童,痴男怨女的哀乐虽毒却美,朱榆自小便痴恋着短暂吹拂在脸上的风—— 十五岁,朱榆登基了。 朱榆登基的那一天,朱唇上的胭脂是赵晋完成的,他的指腹沾染着如血一般的赤红,就那么捧住她的脸一点一点的涂抹上去,宛若完成最后一项庄重的仪式。 在朱榆的记忆里,那一天的晋叔是陌生的,如孤狼幽芒的瞳光,泛着贪婪的光,似乎欲将其骨血嚼入腹中融为一体,而那时候赵晋倒影中的朱榆眼中依旧溢着可笑的星星…… 登基大典过后,朝中大臣终于有机会面见朱榆,为了将女皇陛下从佞臣编织的壳子里唤醒,她们好心的将赵晋的阴暗面解剖得稀烂血腥一一献给朱榆,女皇的不听、不闻、不信虽然让老臣们恼火,不过风雨已经袭来,再坚硬的乌托邦也能崩碎。 ‘在其位,谋其职’赵晋不会教她,可是,当朱榆见到铠甲破烂,满身斑驳血污的八百里加急传令官送上军务后死在她面前时,朱榆第一次因为动容站在了帝王位上行事,她第一次站在了君王的峭崖上与赵晋走在了对立面…… 紫宸殿中—— “晋叔,今日我收到了一封八百里加急的文书,上面提及东平王此番平定异动的附属国,却因军需补给迟迟不达陷入苦境,他们已经加急三次朝中迟迟无人处理,军需这块是由晋叔手下人掌管,不知道是不是……晋叔的手下玩忽职守忘记上报了……” 朱榆执笔绘图,以漫不经心的语气向赵晋询问了军中急报,她并不想晋叔生出不好的情绪。 赵晋面色不变,不答反问:“陛下,怎会突然心忧远方战事?” 在赵晋面前,朱榆从来不会隐藏自己的想法:“我虽胸无点墨,全劳晋叔忧心,但既然当了女皇自然也希望外邦稳定,国泰民安。” 听完朱榆的回答,赵晋沉默了很久。 “若是我真如那些老东西说的是个十恶不赦的奸臣,陛下待如何?”赵晋启唇的同时,已经缓缓的走向了朱榆的桌案。 “晋叔,你莫要拿此事取笑,你怎会是……”朱榆的笑容因为又见登基那日的眼神,滞缓了笑容:“晋叔……” 朱榆声音干涩:“那些军需久而不发晋叔都知道?” “知道” “为何?” “为何?只道有趣二字。”赵晋闲适道出。 执笔的指骨已然发白。 “小榆儿,送你坐上这尊凤椅,成为万尊之体,便只为让你享受盛世江山的,这些琐事不必忧虑,万事皆有我。”这是赵晋第一次在朱榆面前表露权臣的丑陋模样。 第九章 - 三夫四侍要不起 - 泥鳅侠 “晋叔,你让补给重新跟上吧,没有粮草再强的战士亦是血肉之躯,结局只有全军覆没,边域寒苦,她们常年为国驻守已经不容易,那十几万条人命不该因‘有趣’二字糟践了。”朱榆扯出牵强的笑容,依旧选择信任赵晋,轻扯他的衣角若往日那般乞求。 “既是为了有趣,自不会一杆既定。” 朱榆脸上重新挂起了笑容,一国女帝毫无城府可言。 赵晋伏腰伸手摸向了朱榆的脸颊,掌心挪移,指尖到达唇瓣揉捏间插入贝齿,一切已然变了质。 朱榆仓皇扭头,回头欲言时,唇瓣已被牢牢擒住,重心瞬间变化,倒于软榻之上,陡然的变故让朱榆目露惊恐,她奋力的想要挣扎,可是她的身体自六岁重病之后便注定不再有女人该有的力量。 “晋叔!晋叔……晋叔……”,朱榆才无助的吐出呼唤,似还天真的想要唤醒入魔的赵晋。 “小榆儿有一颗仁心呢,既然不忍我剥夺那些战士的性命,我自该允之,那小榆儿不也该回赠我心之所盼?” “晋叔,我奉你为长辈,你不该这样待我!” 女孩的哭喊声声嘶力竭,宛若濒死前的垂死挣扎。 赵晋嘴角到处不达眼底的笑意,似在嘲弄朱榆的天真,又似在嘲笑他自己,他擒住朱榆推搡他胸膛的双手,将其单手锁固在她的头顶。 “撕拉” 朱榆身上的凤服应声而碎,碎的还有朱榆对赵晋的信任, “原来……粮草戏将是假,作践我有趣是真,原来真如她们所说……这十年你到底将我当成了什么!晋叔,别逼我恨你!” 看着朱榆脸上的憎恨,赵晋的脸有一瞬间冷到极致,更似九幽之下的恶鬼带来声声诅咒:“小榆儿,你的降生是为了弥补朱清欠我的孽债,要恨你可得恨彻底了,这辈子你都别想摆脱我!” 朱榆脸色发白,却发狠的不吭一声,赵晋未将朱榆无声的抵抗放在眼中,低头欲吻他的女皇陛下,朱榆侧脸,落向嘴唇的吻,盖在了脸颊上,也因此朱榆看到满屋低着头的侍者,他们的女皇被欺塌下凌辱却漠然无视,好似就该如此…… 羞辱和绝望感浮上心头,朱榆死死扣住身下软榻,养尊处优的指甲很快卷刃,十指疼,却疼不过心,她在用这样的方式强迫自己不向她的守护者罗毅求救。 意识恍惚间,朱榆似乎听到了垂在她耳畔赵晋的叹息。 这又算什么! 朱榆心中发狠,猛然抬头张嘴死咬住赵晋的肩膀,牙齿生生嵌进肉中,满口的铁锈让朱榆眼角终于划出泪水,这场无声的哭泣只为了告别她单方面的孺慕之情。 赵晋并未理睬肩部的剧痛,他伸手摸向朱榆的脑袋,好似往常一般安慰着失落的女孩。 自那以后,朱榆便再也没有唤过一声晋叔…… 桌案上,依旧孤零零的摆放着一副图画,笔触运行恰到好处,生动的将第一权臣赵晋的神韵绘的栩栩如生,可惜,这般画纸却被笔尖晕出的黑墨侵染了一大半,画的再好,也都成了笑话—— 那两年,朱榆记忆中赵晋,充满了绝望、狠戾、凌辱,赵晋手段层出不穷,冰冷残酷,扭曲的折磨下,朱榆终于明白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到最后,她奔溃的将孱弱的脖颈伸出,任由赵晋驯服,赵晋成功的在朱榆的灵魂中烙印了‘赵晋’二字,自那以后,朱榆哪怕只是闻到赵晋的气息靠近,身体都忍不住震颤,那是刻进灵魂的臣服…… 那段黑暗的经历最终以朱榆陷入高烧收尾,人在发烧时,大脑已经没有空闲搭理你曾说过什么,可梦境愿意将人们藏在腐肉中忘记的东西挖出来,大白天下。 那年,冰与火折磨着身体,留下一个奄奄一息的朱榆,她眼睛失焦,更似梦呓:“晋叔……” 听到朱榆的呢喃,赵晋的眼睛一亮,却再她的怨怼之言中怅然一笑。 “恨就恨吧,反正你只能在我身边,那里……也去不了!”赵晋温柔抚摸着朱榆滚烫的脸颊,言语中却是淬了毒的阴冷。 噩梦终有结束的一天,朱榆醒过来的时候,盯着华贵绸缎的床帘一阵恍惚。 帘帐外传来影歌的声音:“陛下……可是做了噩梦,被梦魇住了?奴这就去请太医给陛下瞧瞧。” “无事,一场梦罢了——” ------------------------------------- 每日上朝,朱榆都能够在落座的第一眼看到鹤立于百官之外的男人,可是今日却是没有他的半点影子,不过朱榆却也并未放在心上。 虽说朱榆好赖是个女皇,但国之根本的大事掌握在赵晋的手中,可比朱榆忙多了,偶尔也会出现这般不着声响不上朝的情况,当然,每一次都伴着一场大风浪…… 朱榆尽职的当着吉祥物的身份,坐在凤椅上看着朝中各方势力因为政见不同,唇枪舌战好不热闹,不过,似乎今日因为赵晋不在,火药味都要比往日嚣张些,热火朝天之际竟也烧到了朱榆身上。 有来按时讨要名额的:“陛下,孙家虽非朝中中流砥柱,却也是清贵世家,今遭逢刑部重罚,令人心惊刑部行事,还请陛下……” 有来拉踩的:“陛下,刑部行事桩桩件件皆能对号入座,不知齐太师的学生意欲为何?心惊为何?臣不经想问齐太师可是不满东伊律法?” 有正常上班打卡的:“陛下,徐将军此次大捷,彻底震慑了周边小国,那些新上任的君王为了表示忠心皆奉上贡品奇珍……” “……” 退朝后—— 朱榆是真怕死朝中那些上了年纪的女人,虽是文人但嘴上功夫不比武将身手差多少,朱榆是真吃不消了,哪怕已经退朝,耳朵却依旧耳鸣不止,好似还有人在耳畔唤着‘陛下……’ “陛下,陛下……” 朱榆终回神望向了影歌。 “陛下,今儿十五,是先去处理剩下的奏折还是直接去皇夫那?” 自古夫为夫侍为侍,就算是女皇后宫三千亦需初一十五宿在皇夫宫殿,这是亘古女皇对皇夫施予的恩宠。 朱榆思及紫宸殿议殿那一众变得陌生的侍者面孔,心中不喜:“嗯,就去皇夫哪吧。” “是” 影歌让轿撵掉了方向,并派人率先去往皇夫宫殿通报一声。 清宁宫正门—— “恭迎陛下。” 皇夫高长佩和殿中上等侍者皆跪拜迎驾,朱榆走下轿撵之后,上前将高长佩扶起。 “虽是君臣,亦是夫妻,皇夫往后大可不必如此多礼,在殿中迎着就是,这些繁琐缛节不要也罢。” “既是后宫之主,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若是日后有新侍君入宫,见后宫之主都不守礼节,选择上行下效就是臣妾的不是了。” 朱榆知道高长佩做事向来板正,也不和他多理论这些,任他去了,干笑两声就与皇夫一并进了清宁宫。 朱榆没有跨入大殿正厅,反而熟稔的抬步去往了置满书籍的偏殿,她很清楚与其与高长佩在大殿中大眼瞪小眼的看着,这书房到成了两人共同的一个舒适空间。 朱榆入目便看到桌案上还未来得及收拾的书籍,她随手拾起一本翻开,便发现页面承载的文字繁琐缄口,高深难懂,堪堪知其形却不解意,让朱榆大呼头痛。 当朱榆触及文字旁时不时出现的注释,笔锋凌厉,带着主人的傲骨,一眼便能看出下笔者遨游文海中所得颇丰,哪怕文不成的朱榆亦能看出其高深学识底蕴。 “开卷海纳,摇笔云飞,博涉经史,唯长佩无以加,皇夫这般才学,若是能用在朝堂之上必能巩固社稷、福泽百姓。” 听着朱榆毫无保留的大力夸赞,高长佩为其斟茶的手微顿,让水流波动三分。 “陛下谬赞,臣妾一介男儿,不堪与社稷并提,不过是打法闲暇时间的愚作罢了。” 高长佩垂眸奉上茗茶,掩住眼底所有情绪,朱榆盯着袅袅娜娜盘升的水雾,皱起了好看的眉宇,第一次在皇夫面前失了温吞。 朱榆挑眉,突似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轻笑出声:“世人皆知高家长子学识过人、才高八斗,皇夫不该如此自贬傲骨,虽世道纲常遍论男儿无德便是才,可世间英才从未分过男女,不知皇夫可听过民传‘第一权臣赵晋、鬼阎罗徐文昭以及……无用女帝榆木朱?” “陛下恕罪。” 听到朱榆这般言论,高长佩面容清冷的跪于地,却跪不掉他一身傲骨。 朱榆蹲于高长佩身前,两人得以直视,她的笑眼中并未将对自己的辱评放在心中:“我知我德不配位,世人心含不公二字,可这并非我欲所求或不欲所求能决定的……自古世间那有真正的公平,我自不能站在公道上说话。” 高长佩如清潭的眸子略有怔愣,丢了初始的泰然—— 第十章 - 三夫四侍要不起 - 泥鳅侠 朱榆跨步上前将跪于地的高长佩扶起,眸中携着性子使然的温柔。 “可是,世事公道不该隔绝男女,虽说礼教大于天,自古女尊男卑,男儿生来便不该触碰大统之道,可今已有男人屡次捅破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却也为未见天塌出骷髅,死人定的规矩,活人守,注定不长久,权势利益之下皆能商量,所以男儿身从不是绝地,四季变更、昼夜交替,只要日子还能过下去,那未来必会开出一条适合男儿走的路,只望到时皇夫亦能道出‘不公’二字。” 扶起赵晋之后,朱榆眉目间又恢复了一贯做派,转身品茗起青竹烹煮的茶水,高长佩感知着鼻息那缕幽香愈走愈远,心底莫名又冒出一道幽影…… 心底异动如何,都在转瞬被高长佩消融干净,他盯着已经沉浸在民间杂记小本中的朱榆片刻,又遵守起了皇夫的本职工作,陪护在朱榆身边。 入夜已然戌时,包办婚姻的两夫妻也没有绵密的体己话要说,早在摇曳的烛光中散发就寝,他们规矩的躺在床榻上依旧泾渭分明,直至……朱榆也伴着一更声响渐渐沉入梦境。 高长佩的眸子在烛光轻摇中翻出幽光,黑暗中少了规矩的束缚,让他盯着朱榆恬静的睡颜打量许久,似想从上面找到他想要的线索,不过很快他便有了新的收获…… 朱榆嘴角出现晶莹光泽,这让高长佩薄唇愈发紧闭,接下来已然给不了他思索其他的机会,渐入佳眠的朱榆睡姿若脱缰的野马变得奔放,好似身上按了人体探测仪,就近进攻起枕边人,软白的手肘子砸向高长佩胸口,腿肘子亦顺竿爬的搭在了舒适的地方。 小胳膊小腿虽是不疼,可两人肢体算是彻底纠缠在了一起……宽敞的龙凤枕利用率变得极低,不安分的脑袋最后抵着高长佩的肩膀停止造作,很快,淡淡的鼾声均匀的传入高长佩耳中,高长佩一动不动的盯着黑漆漆的床顶。 良久,黑暗中传出一声带有无奈的叹息…… ----------------翌日--------------------- 当批阅百官鸡毛蒜皮的扯皮奏折步入尾声,朱榆以为可以下班的时候,议殿又出现了觐见的通报,朱榆再不想见,也还是硬着头皮让侍者宣见了。 议殿向来冷清,一旦热闹起来,就得够她头皮发麻的…… “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你工部尚书,怎会突然找到朕这里?” 扬花奉上一早准备好的奏折:“自陛下登基之后,为了普天同庆,工部下派人力修缮了数十条主要运输枢纽的,今年又营造了多个大型水利工程于南方,工部预算早就不够支撑,而户部行事拖沓迟迟不肯下银库,臣御下多次与户部列举开支明细流向,却依旧次次碰壁,许多工程迟迟得不到收尾,这户部已是明摆着持权作威,还请陛下明示。” 朱榆听是听懂了,要钱不给嘛,可是……朱榆用一种你在干嘛的眼神看着扬花,好似这些政务上的摩擦,不在她这个一国之主的职责范围内。 扬花早就清楚,女皇是什么德行,悠悠回道:“陛下,一直以来都是内相大人为陛下分忧朝政,可是,前日大人遭遇刺杀,已重伤两日,一个时辰前才清醒,内相大人此次伤及根本,对政务有心无力,让臣等自行交由陛下定夺。” “砰!” 朱榆惊骇之下,猛然起立,桌面层叠的奏折瞬间坍塌,掉落一地。 “你……你说什么?内相怎会突然遇刺……他伤的如何,可有大碍?” 看着朱榆焦急不安的模样,扬花只觉帝王之家惯会做戏:“回陛下,内相大人此次遇袭伤及心肺二三,太医说内相大人能醒来全靠他自己的求生意志。” 朱榆忍不住来回在议殿中走动,嘴中念叨:“为何突然遇刺……怎么朕今日才得知……得去看他……朕明……不!今晚,今晚朕会去内相府邸看望,你现在就去告知内相。” 此时的朱榆面色苍白,焦急中更多的是恐惧和害怕,并未有多一分的担心…… 扬花脾气暴烈,看着朱榆火急火燎的模样更觉碍眼,鄙视其窝囊做派的同时更多的是为他敬重的赵晋感到不值,与其捧无能之人坐享其成,不如自披黄袍上位! 深夜—— 在赵晋的默认下,朱榆私离皇城过程中,没碰见一位禁军,顺利躲过皇都暗处的所有眼睛,进入了赵晋的府邸,这是赵晋难得为她留的最后一条遮羞布。 赵府离皇宫,只隔了两条街,近到赵晋出入皇宫宛若自家后院…… 虽说赵晋是东伊国第一权臣,但是他的府邸却并不豪奢,甚至比不上三品官员的府邸来的气派,乃至于朱榆对这里的一草一木,石桥凉亭都了然于心,不用谁来引路,朱榆过桥转廊便找到了赵晋所在的主屋。 朱榆停留门外片刻才慢慢推开了虚掩的房门,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伴着苦涩的药香一并进了朱榆的鼻翼。 “臣还在想,陛下要待在门外多久才敢进来,如今我不过是躺在床上的半死之人,陛下又何必俱我?” “内相……” 赵晋半坐与床榻,整个身子依靠在床梁旁,身上没有华服加冕,面色几近透明,向来一丝不苟的发丝此时也任由散落,修饰了眼底阴翳的狠厉。 话语也难得带上了几分虚弱的疲倦:“过来” 朱榆听话的挪步靠近。 “若我不让扬花去告知陛下,不知陛下是不是在参加我丧葬时才能知晓?” 朱榆停下了走动的步子,尝试辩解,语气带上了几分焦急:“内相,我向来耳不聪目不明,消息闭塞,若知内相遇刺重伤,我一定早就来看望内相。” “来看我死了没。” “……” 朱榆从赵晋尖锐话语中听出了几分怨气,她慌忙避开看赵晋的眼睛,停在离床榻两米之距,不敢再上前一步。 “世人皆知我重伤濒死,可唯独你不知、也不想知……昨日是十五,陛下是和皇夫待在一块吧,你啊,总能做些让我伤心的事。” 虽说伤心,但赵晋眼里不见分毫情绪,看着这样的赵晋,朱榆的腿不停颤抖,那些黑色记忆不停的翻腾搅动。 “昏迷的时候我应该去了一趟阎罗殿,那里又黑又冷,好多手都缠在我的身上,都想要拉我下地狱,哧……毕竟死在我手里的人命可不少,不过……只要想到我的陛下是个娇气的贵人,要是离了我可是会受很多委屈的,所以我就醒了,可惜,是个小没良心的,但我还是为陛下准备好东西。” 顺着赵晋的目光,朱榆看到赵晋手边放置的一个雕木锦盒。 “过来打开它。” 朱榆还是过去了,她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想,所以打开盒盖的时候,手虽然颤抖但还不至于失态,可是当她打开看清里面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她还是丑态毕露,将手中的东西扔到了地上,一只失去生机的眼睛。 哪怕知道这是赵晋一贯的脊梁,可温雅心中依旧犯呕,强忍住心理上的厌恶,她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忍住,忍住…… “怎么哭了呢?我都还没欺负你。” 赵晋温柔的用手拂去不知何时落下的清泪:“不过,小榆儿不乖啊。” 温雅很久没有听到‘小榆儿’这个乳名,不过带来的不是亲切,反而让温雅脸色变得更加惨白。 “这段时间被绊住没管你,居然学会阳奉阴违!没想到啊没想到你居然真的敢爬上其他男人的床。” 明明是极其平静的语调,却将朱榆吓得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她知道总有这么一天,却没想到清宁宫居然这么快渗入了赵晋的人,这次的东窗事发定然要生刮了她一层皮。 “你就吃定了我舍不得动你,这几年放纵你身边养着几个贴心的奴才,到真养出了几分忠心,不过,到底要让他们知道到底谁才是牵着他们它们绳子的主子,若是看见陛下做错事,都不愿意上报,留着这对招子可没有什么用处!这次只是一次温柔的警告,我记得影歌……” “别动他!” “别动他……”意识到伸出利爪的温雅收敛了音量。 赵晋抬眼看着吓得面色苍白的朱榆,不置可否,小东西这是被压制惯了,不下点力道,她恐怕早忘记,她的绳子也在他的手里。 “毅儿” 从黑暗里 走出一人,罗毅沉默的走向朱榆,他手中捧着一个沉香木雕刻的盒子,里面正躺着一颗黝黑的药丸,温雅见到罗毅亲自捧着它靠近,她浑身发抖,直接瘫坐在了地上好似失去了所有力气。 这只是赵晋万千手段中的一种,随便一个都能轻易将她的自尊,践踏的体无完肤,两年前那段黑暗的记忆里,温雅是难堪、丑陋、下贱…… 眼泪好似怎么留都流不完,顺着脸颊砸在了绒毯上,赵晋在一点点将她的软弱从她的身体里切割出来,最后将只剩下坚硬的空壳,赵晋靠在床榻上,他一言不发,平静到冷漠的看着温雅在等待药物的折磨之后,手脚并用的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固执的将自己凌乱、褶皱的衣服一遍又一遍的捋平,哪怕都是无用功。 “今晚就睡在这里吧,你难道还想走回去?别耍小脾气……” 回应赵晋的只有深夜里一声尖锐的关门声。 第十一章 - 三夫四侍要不起 - 泥鳅侠 赵晋无奈的捏捏眉心:“就知道和我耍脾气了,爪子永远都磨不平……罢了,护着她回皇宫吧。” 赵晋看着一下子安静下来的屋子,疲倦的闭上了眼睛,宛若呓语一般吐出狠辣之语:“碰了我的东西就得付出应付的代价,高家真以为我动不了……” 就算她和赵晋两人之间的龌龊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朱榆拧巴留存那点自尊,不愿旁人看到她这般窝囊样,故而就算有舒坦的软轿朱榆也不坐,一瘸一拐的踏着月色走向皇城。 就像民间说的,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 不过,朱榆很快就后悔了自己的决定,一条被月光拉的斜长的影子刚好与她的影子重叠,来人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没有说话,朱榆刚被赵晋好好收拾了一顿心情非常差劲压根不想和来人纠缠。 来人见朱榆不说话终于开口了:“陛下莫不是刚才叫的太欢,嗓子哑了?” 身体、心理上的折磨让朱榆此时情绪波动非常大,竟因为一句话便气得浑身发抖,脸色苍白,失了往日心态。 徐文昭眸色幽深的扫过朱榆红肿的唇瓣以及氤氲水汽的双眸,莫名让他心中冒出一股火气。 朱榆感觉徐文昭看她的眼神非常奇怪,不过她见到徐文昭就像老鼠见到猫,此时只想绕道离得越远越好,可刚走出没几步,她的手腕居然蓦的被一只长满老茧的手死死钳住。 朱榆只感觉汗毛顺着手腕迅速的一根根冒出,她慌张的想要救回自己的手腕,可越是使劲娇养的肌肤被茧子磨得越加通红。 本不欲做什么的徐文昭,当握住细弱的腕骨时竟溢出战场上的暴虐杀欲,不过眉心陡然生出的凉意让他停止了这个想法,他的大手重重捏了捏腕骨才松手,轻身腾跃半空之后脚尖稳稳定点在五丈之外。 徐文昭半眯着眼睛看向罗毅手中那柄泛着冷芒的利剑,空气似乎都因为两人有些凝滞。 眼角扫过藏在罗毅身后的衣角,徐文昭只觉气不打一处来,话也更重了几分:“身为帝皇却仰妖臣鼻息,受其凌辱,陛下的日子……不好过吧。” 躲在罗毅身后表情无人能查,不过当从罗毅身后走出的时候又恢复一贯模样:“朕的日子好过着,不过,朕怎么不知道东平王有深夜不睡觉偷听他人墙角的癖好?” 徐文昭挑眉,想着这女人之前见他时还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如今有了仰仗到硬气了起来…… 恢复了一些理智的朱榆突然面色一变,心中猜想得到了证实:“内相被袭是将军手笔?” 徐文昭笑而不谈,反而提及了另一件事:“不知上次臣与陛下所谈之事,陛下考虑得怎么样?” 泥菩萨难得生出火气,朱榆的声音中带上了呵斥,眉宇紧蹙到也有几分威仪:“那些话朕只会当成将军戏言,朕会让皇夫尽早为将军举宴,待将军择到心仪良人便带着她离开吧,皇都不是将军应该待的地方,他也不是将军能招惹的!” 朱榆的人生糟糕透顶,乏味至极,而徐家军能够存活下来,虽然她仅是顺水推舟,好歹也是她泥沼里难得做出的一份努力,一份慰藉,她不想就这么毁掉…… “能不能招惹也得等招惹过了才知道,我看陛下在赵晋的床上磨光了尊严,只剩奴性,难怪自己的江山怎么坐都坐不稳!只能当那男人手中的牵线木偶。” 朱榆感觉脸像被狠扇了一巴掌,可她越是这样笑容越是璀璨:“对啊,朕本就是扶不上的烂泥,这个皇位赵晋想要他拿去便是,而将军离开皇都远在边疆亦可自立为王就是,皆大欢喜。” 两人所说,皆是插进心间的诛心之言! 思及徐家军忠心耿耿驻守边疆一辈子,却只换来护卫之人荒谬言论,不过,徐文昭觉得更可笑却是他自己,他如鹰隼般的眼睛毫无波澜,可衣颈侧怒张的青筋,在强制压抑着喷张的情绪。 “果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给你再多的理由也终究改变不了你肆意纵权的昏庸,赵晋犯下的诸多恶行皆帮自你手,朱榆啊朱榆,你很好,我已经给了你多次机会是你自己不抓住,既然如此,日后你和赵晋我皆不容情!” “言尽于此,徐将军自行斟酌,莫要行差踏错了。” 朱榆只觉浑身疲倦,不再多言,这次她抬步经过徐文昭,他再也没有伸手阻拦,两人就像交叉线,虽有交际但结局终究只是背道而驰…… 看着朱榆清瘦的背影,徐文昭静默不言,突然,他蓦然转身,一双沾满浓稠杀机的眼睛看向了身后的苍蝇,来打探的探子触及鬼阎罗的眼睛身体一寒,来不及心惊,探子已经动身逃离,可是,世间像罗毅这样的人毕竟在少数,徐文昭若是诚心想要留人,那便跑不了! 不消几个来回,探子便落在了他的手里,来人虽做了伪装,可藏于身上的铭牌已经清晰的表明了所奉之主的身份。 “高家?” 徐文昭略有沉吟,他知道依高家那个的老狐狸性子,若今晚针对的是他那不可能派这么一个废物过来,也不可能大剌剌的还带着身份的标识,那为谁而来显而易见,皇家与高家有了姻亲,亲近无可厚非,可这大晚上的,还是朱榆刚从赵晋床上爬下来,就很值得品味了…… 徐文昭望向皇宫方向阴沉着的脸终于恢复:“有趣!真有趣得很!” 徐文昭松开了对探子的钳制:“回去告诉高老太,本将军对高家感兴趣极了,若高府有好茶备着,本将军不日定会来访。” 说罢便大步流星的离开了,独留下带着惊恐的探子呆滞了足足数秒,才仓皇的爬起身向高簪复命。 鸡鸣声终于嘹亮响起,黎明前的黑暗总算走完…… 无论皇都蛰伏了多少杀机,年关也如期将至—— 腊月二十四,宫内已经布满了鳌山灯,先帝朱清奢靡成性,在年关总会摆驾观天台,观天台曾是观测家国气运的圣地却成了先皇赏月玩乐之地……每当朱清圣驾一到便是漫天的烟火,这一放便是数十日,不过朱榆不喜这些做派,只命宫中腊月三十,放出三千孔明灯,以示嘉年。 孔明灯做工简易,但在黑夜中却宛若小型骄阳,点亮了半个皇城,倒也不失壮阔景观,百姓自发闭目祈福,年味中带上了几分兴兴向荣之感,而这一天,宫里侍者越来越忙,女皇也并不清闲,会在太庙和石庙举行盛大的“祭祀“仪式。 正月初五夜,朱榆去了皇夫处,同高长佩一块喝椒柏酒,吃饺子,正吃到一半皇夫突然皱眉,青竹赶紧捧来盛物到高长佩跟前。 “叮咚” 一枚银钱从高长佩嘴中掉了出来,皇夫看清之后脸色并不好看,不过就连美人黑脸也还是那么好看。 “皇夫好运!我亲自放进去的银钱最后居然到了皇夫嘴里,我可是巴巴等着好运兆头能掉到我碗里。” 朱榆笑吟吟的看着高长佩,余光却依旧游弋在那枚铜币上,皆是对小小一枚铜币的渴求,这一下 ,既是朱榆作为,高昌配就算有再多怒火也只得收着。 “明日就是举行朝会的日子,朝中大臣的诰命官人皆会进宫向你行礼庆贺,你入宫数月,未曾好好见过家人,到时候你也借此机会好好和你父亲相聚,凤仪殿这边他国使臣都庆贺完毕之后,我也会让首辅先行离开,让你们一家团圆。” “多谢陛下。” “皇夫多礼了,这皇宫本就只有高墙红瓦无趣得紧,若是皇夫进入皇家就连团员年都见不到亲人,倒就是我这个做女皇的亏欠了皇夫。” 看着笑得天乐的朱榆,味蕾泛出了似铜币留存的苦劲。 夜深,青竹捧着铜币询问高长佩:“皇夫,这枚铜币,合该放在何处才合适?” “不过是,随手之举,又非明令御赐之物,丢了吧。” “是……” 青竹见皇夫坐在梳妆镜前,没动分毫,他将铜币收入掌中退下。 辞旧迎新的嘉年,朝中诰命官人向皇夫贺词,若是往日能近得皇夫跟前,对这些诰命官人来说也是一种体面,可是,却没有一人是心甘情愿出席今日摆下的‘阎罗宴’。 徐文昭班师回京煞气滔天、一时风光无量,那般动静谁人不知,早已牵动了皇城所有人的目光,洗尘宴上发生之事早已在民间流传开来,如今朝中五品以上的诰命官人皆聚于一堂,相亲会的事宜定会在今日下定夺。 没有人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娶……不,到了徐文昭这里谁娶谁还真有待商榷,而娇生惯养的娇小姐到这样一个比女人身形还魁拔的阎罗手里,没谁能说可以镇住这样的丈夫。 况且,这徐文昭既然沿袭了东平王的封号,定还会重返那寒苦之地的边疆,还真在他讨不到多少益处,除了官品不高,急于攀附之辈没人愿意将自己女儿送进火坑。 第十二章 - 三夫四侍要不起 - 泥鳅侠 因此,前来的诰命官人在高长佩引出话头之后,纷纷警铃大作,准备摆出了各式各样的理由,推拒这场相亲宴,高长佩又岂不知他们的心思,他目光淡然扫过满堂父人,率先封住他们的退路。 “瞧着诸位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啊,本宫身为国父,第一次设下宴席,各位官人就想联合起来驳掉本宫的命令?这样让本宫难做,那本宫可就只能让各位官人的夫人难做了。” 高长佩说话语调平仄有序,并未见半分急躁,但是话语中却不加掩饰的带着刀子直接砸向殿中所有人,官阶低的还没得说,一些一品大官的父人们眉目间,已经出现了恼意,但皆掩住心思并未发作,不过是,黄口小儿罢了…… “许官人,你觉得呢?” 妻主乃嘉议大夫的许官人,听到自己被点名之后,立刻躬身拜礼满:“皇夫言重了,既是皇夫设宴,那便仅次国宴,小女能受皇夫之邀那是便是恩宠,怎敢不去?” 高长佩颔首,将目光调转一个方位:“李官人,本宫听闻李侍郎家风严谨,李家小姐更是英武不凡,有其母之风范,前段时间齐太师还在陛下面前提及过此女,本宫倒是想见上一见。” 被带你到名字的李官人面色虽然非常难看,但还是拜礼应和;“小女能得皇夫青睐,太师赞誉是她的福气,她虽离了皇城去为命父祈福,不过命父会加急信书让小女定赶上此次皇夫设下的宴席。” “她是个的有心的。” 得到想要的回答之后,高长佩又陆续的点了几个诰命官人回话,皆没有出现驳皇夫颜面的情况。 “莫不是本宫误会了诸位官人?看来并非不满意本宫此次举宴,那方才怎会脸色怎回那般难看。” 哪怕高长佩明知故问,他们也得揣着明白装糊涂:“大抵是今儿进宫时遇了寒,唐突皇夫了。” “诸位还得多注意身子,罢了,本宫也不一一问下去了,若哪位官人另有它由不便赴宴可得告知本宫。” “……” 殿中竟一时陷入沉默。 “即使如此,今日到殿的官人可得带着儿女按时赴宴才是。” 听到高长佩这番话,坐在排首一直眯着眼睛的老父人终于睁开眼睛,好好的抬头看了看高坐上含着浅笑,气质贵雅的高长佩。 “我东伊国人杰地灵,女儿英武,男儿秀丽,本宫自是不能偏心只让女人赴宴露脸才是。” 不少一直阴沉着脸闭口不言的命父们,当高长佩画音落下之后像是换了一张脸一般,终于有了几分喜色。 殿中命父朝着高长佩奉承了几轮之后,高长佩恰合时宜的让诸位官人退拜离宫,当坐在排首的几个老父人被身边的侍者搀扶着离开之后,殿中其他命父才陆陆续续的散场。 “到底是高首辅教养出来的,有些手段,到真能在皇夫身上看到高首辅年轻时候的几分模样。”说话之人正是刚在殿中闭目养神的老父,太傅正夫,一品诰命官人杨父人。 “哼,和高簪一样满肚子全是弯弯绕绕。”与杨父人同行的正是齐太师正夫,同样是一品诰命官人。 “到底重回皇城,根基不稳,老夫倒觉得这番做法精妙得很,透着玲珑心,那嘉议大夫虽官阶三品,却是摸爬滚打数十年升上来的,一家人最是油滑,清楚皇夫只是让他做抛砖人,还有那兵部的李侍郎,正好是隶属齐太师这边,齐太师前脚在陛下那里讨了赏,皇夫后脚便从这里要回来,李侍郎那边就算一万个不乐意,也得应承下来,这文、武两边都没落下,下面的人哪敢有话说。” 齐父人正是因为高长佩当着他的面隐胁他妻主的部下,他自然高兴不起来:“哼,若非他此次点取之人皆非一二品,表明态度,老夫那还任他施为。” 杨父人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欧?难道不是因为你那几个孙儿里面刚好有一个年满十七,是值嫁娶的年纪?” 被杨父人直接戳穿,齐父人也不恼:“就你嘴能说,若真赊了一个不成器的,换回一个贵君,你不心动?” 杨父人轻笑出声,自言自语:“所以老夫才说,我们这位皇夫是个有手段的,打一棒子给颗糖,还让你挨的心甘情愿,不过……他倒是真舍得将自己女人分出去。” “哼,舍不舍得分,最后不都会被分出去,那不还能博得一个贤德的名声。” 两人相顾,纷纷轻笑摇头,不再就议此事—— 回到清宁宫,高长佩褪掉一身沉重华服之后,青竹寻来轻便许多的宫服,伺候更衣,高长佩坐在梳妆镜前,里面的人依旧俊逸非凡,镜中人少了殿上虚伪的笑意,又多了几分生来便有的冷淡。 “皇夫今日当真厉害,一开始那些人都是绷着一张脸,不情不愿的,最后皇夫还是都将她们治的服服帖帖。” 看着镜中人,高长佩不以为意:“他们看似恭顺有礼,却都是藏着毒针的,若今日未让他们满意,今日走出宫殿之后,厉害的就是他们。” 青竹自小就长在这种环境下,如何不知这其中的厉害,一时间情绪也低落了下来:“公子,苦了您了。” 还未等主仆多说,通报的侍者已经在门口:“皇夫,高家主父求见。” “父亲”高长佩来到正殿,看到自己父亲时,眼里多了几分欣喜,步伐也比往日快了几分。 “佩儿……” 高父拉着高长佩说了不少的体己话,眼泪总会在说着说着时落下泪来:“瘦了,瘦了……” “佩儿,为父知道你向来要强,苦了吾儿了。”高父眼眶泛红,握着皇夫的手潸然落泪。 “父亲,孩儿很好。” “你是我儿,骗得了所有人却骗不了为父,这皇夫之位虽然看着金贵,可……可到底金不金贵都得看那凤椅上的有没有真本事!你向来样样都要争第一,才学就连大儒都赞叹有加,却偏偏嫁给了一个……” 高长佩皱眉阻止高父后文:“父亲!” “哼!愚夫之见!高家迟早栽在你那张嘴上,下此若再这般口无遮拦,别怪我不容情!” 高簪推门而入,身着一品官服身形挺拔,她虽已白发苍苍,但声若洪钟,威仪不减当年半分。 “母亲……” “祖母” “幸好当初我没有将佩儿交到你身边教养,学到一介父人的浅薄目光!” 高父虽然不服气,到底自嫁进高家就打心里惧怕这位母亲,他拭去了眼泪,站起身不敢再多说什么。 “你回去吧,我还有事情和佩儿说。” 高长佩扶着父亲离开清宁宫之后,便见自己祖母下拜行礼:“拜见皇夫,皇夫万安。” “祖母!”高长佩皱起了好看的眉宇。 “皇夫慎言,既成了一国之父便只有君臣,皇夫就该好好受了老臣这一拜。” 高长佩藏于袖中的手紧了紧,站着没再动作,待到高簪行礼完毕之后青竹机灵的赶紧将高簪搀扶入座,并将殿中所有侍者谴退离开,而他关上门之后,便独自守在了门口。 高簪看着门外青竹的剪影,难得夸了一句:“是个有眼力见的。” 高长佩安静的为高簪斟茶,并未接话。 “皇夫可知,当初老臣重返朝廷,陛下答应老臣什么条件吗?” “佩儿不知。” 高长佩画音未落,高簪面色陡然变沉:“皇夫自小聪颖怎会不知,只是知而不言罢了!我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婆子,奔波周转在各方势力之间,不就是为高家谋求后世富贵,而皇夫进宫数月冷眼旁观可是在报复老臣?” “佩儿不敢。” “不敢?那老臣且问皇夫与陛下成亲数月,陛下每月皆准时宿在你那,却再无大婚那日的动静,如今后宫还未进新人,这般大好机会皇夫应该把握住!皇室血脉凋零,皇夫若是能喜怀凤种,高家才能重新在朝堂上真正的站稳!佩儿,可别辜负了祖母的一片苦心啊……” 高簪此时的慈和目光更像无形的刀子无情的扎进高长佩的心头,十几年的教养,到底只剩下产女的工具。 高簪的目光扫向高长佩的腹部,略有试探之意:“老臣曾请圣手探查过皇夫乃易孕体质,按理大婚之夜皇夫陛下也吃了伊果,不该还没有动静。” 朱唇沾汁的画面快速闪过,高长佩垂眸不语。 高簪何其了解高长佩,见自己这个孙儿已经有些不耐,也收了试探之意:“罢了,此事强求不来,既然陛下允诺了我们高家皇室血脉,若想我们高家出力她断做不出断一臂的蠢事。” 高长佩眸光流转,私下祖母和她…… “我们这位陛下性子温吞,不进不退,可亘古以来,性温者,容世间之不所容,达常人之不所能,这类人更容易藏着伤人反骨,孩子,你可别因表象轻看了我们陛下。” 说完这番意味深长的话语,高簪见高长佩依旧面容沉静,不漏半分声色,哪怕清楚他依旧被掌控在自己手掌中,但高簪还是为了稳妥,再次出声提醒高长佩,她手中拿捏着的软肋,以达到高簪自己想要的最好结果。 第十三章 - 三夫四侍要不起 - 泥鳅侠 “今日皇夫应付殿中命父之举,老臣已有耳闻,处理得妥当,不过……皇夫要知道,一旦皇夫准备要为陛下充盈后宫的事传出去,那我们高家的优势可就荡然无存了!” 高簪语气放缓了一些,但更多了几分命令意味:“不管皇夫用什么法子,必须在开春怀上凤儿,毕竟作为高家的孩子各有用处,既然愿意入宫就别再执着过往,拖泥带水当断不断甚至会祸及骨血至亲,杨氏自小娇贵,受不得波折。” “本宫知道,还累首辅照看杨氏。” 见到高长佩目中隐忍的怒火,高簪才终于放下心来:“皇夫,今日老臣前来,最重要的是来提醒皇夫,日后需多加注意这清宁宫中的动静才是,好好的清宁宫到底还是生出了一些吃里扒外的奴才,是该整治一下了!皇夫手段老臣放心,便不再多加置喙,时日不早了,虽是陛下恩赦,到底不能久留,皇夫保重贵体。” 高长佩派青竹远送高簪之后,他静默看着桌上已空的杯盏,嘴角露出嘲意:“这清宁宫哪一个不是侍二主的,又哪有真正的清宁。” ------------------------------------- 自此,为徐将军举办的相亲宴,算是真正的定了下来,为了显示尊宠甚至开放皇家景园,由皇夫亲自坐镇,未婚的王孙小姐、公子皆前来赴会,倒是皇城难得的盛世。 而在皇家景园,一个不为人知的隐蔽地方—— 高长佩停下脚步,与面前之人保持了一丈之远。 看着粼粼湖面的人听到身后动静后,立刻转身将头上遮得严实的帏帽摘下,露出一个欣喜的笑容,是个书生气很重的女人。 “长佩!长佩!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女人想要上前拉近与高长佩的距离,却被高长佩冷淡的眼神定在了原地,高长佩摊开右手,手心里摆放着一枚玉佩:“你这是何意?” “长佩,这是我们定亲之物呀,我若不这样,根本见不到你。” 这个女人正是高长佩曾经的未婚妻,吴赟,画音未落,眼中的悲伤已经要溢出眼眶:“长佩,你……你过得好吗?我只是想看看你过得怎么样……” “你这样是在找死。” 对比吴赟情深似海的模样,高长佩却皱着眉头冷静的陈述着她可能遇到的结局。 “我知道,长佩,我只想见见你……当我知道你要入宫成为皇夫的那一刻,我甚至不止一次想就那么去了,一直以来你都占满了我的世界,没了你,我和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几个月前我便已经死过一次了,只要能见到你……我什么都不在乎!长佩,我们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啊……” 高长佩看着眼圈已经泛红的吴赟没有说话,因为这是事实,就差一点他们便成了夫妻,到底有过这么一段缘分,高长佩也没有真的责怪她:“你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吴赟不可思议的看着高长佩,眼里带上了陌生感,她不明白为什么高长佩可以那么轻易的将两人之间的感情划的那么干净,如今看着她的眉眼,恐怕只比陌生人多几分暖色,这让吴赟如何接受? “长佩,是不是那个狗女皇知道你曾经有过婚约为难你?我了解你,你不是这么狠心的人,一定是她!是她让你这样对我的,她已经将你从我身边抢走,如今甚至还想控制你的思想!想要抹杀我们之间的感情。” 吴赟眼眶甚至爆出红血丝,一副失了智的模样:“她生来便尊贵什么都有,为什么还要和我抢你!我要状告天下,让全天下都知道她就是一个肆意纵权的昏君!毁了你,也毁了我!” 高长佩伸手拦住了欲冲动行事的吴赟,眉宇上开始写上了不耐,他很少对一个人重复劝阻一件事。 “吴赟,别用你的性命为愚蠢买单。” 被阻拦的吴赟好似看到了曙光,她顺势将高长佩的手捧在了手心:“长佩,我就知道你是在乎我的……” 看着远处两人相叠的手,一身侍者打扮的朱榆只觉得头疼,本就借着皇夫出宫阵仗偷离皇宫,没想到会那么凑巧的撞见苦命鸳鸯的戏码,而反派竟是我自己?朱榆只感觉一顶锅无故焊在了她的脑袋上,还是一顶带有颜色的锅…… 朱榆虽没感到多少尴尬,她此次还有要事在身只想赶紧离开,可是,人生就是一本带有戏剧性的戏本子,朱榆的视线很顺利的与高长佩的目光怼在一起。 朱榆看到了皇夫似乎也有些僵硬之感,不过她今日出宫可不是为了当抓小三的苦主的,脑子还未恢复运转,身体已经快一步的转身溜了。 “这里怎会有人!长佩!我们该怎么办?” 吴赟慢一拍的顺着高长佩的目光看到了一个逃窜离开的背影,她惊慌的问完高长佩之后,便打算追上去。 “你不必管,回去吧。” “可是长佩,若是那侍者将今日我们的事情说出去,被女皇知晓我……我们就完了……” 焦急万分的吴赟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高长佩的表情吓得不敢再说下去。 “知晓又怎样,知道了只会彰显她的‘体贴’……” 高长佩宛若喃喃自语,相隔不远的吴赟竟一个字也没听清。 高长佩收回目光,将手中的玉佩递还吴赟:“仅此一次,今日之后不要再来找我,高家也还是会关照吴家的,你若还想着考取功名,高家在仕途上也会帮你一把。” 吴赟死命摇头:“长佩,我不贪心的,你明明知道我……” “够了!零顽不灵。” 高长佩身上的冷意已经充斥在了全身,他也不再与吴赟多做纠缠,直接随手边将手中的玉佩扔进了旁边波光粼粼的湖面:“若再纠缠,吴家会因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如果你还有一点理智就马上离开。” “噗通”扔掉的不仅是一枚定亲玉佩,更是两人之间最后那点缘分。 吴赟盯着走的毫不留情的高长佩,曾经,他们还不是夫妻,却胜似夫妻,相敬如宾,未回到皇城的时候,所有人都赞扬着他们的感情,可是旦夕间,似乎所有人肯定的情感,崩塌殆尽,似乎仅是被人一手编织出来的梦。 “高长佩,你好狠!” 吴赟是个认死理的,这般也是不死心,突然跳入了湖面想要寻回那块玉佩,这是她和高长佩最后一点联系,她还是不想放弃。 而高长佩察觉了吴赟之举甚至连一丝动容都未曾生起,冷漠的转身离开了,那心当真似石头做成。 “陛下!” 江泠没想到被一举止怪异的小厮引到此处之后,发现居然是应在皇宫的女皇陛下。 “江副将,莫做他言,若想救你家将军先听朕说,你家将军怎么得罪了内相或许江副将比朕清楚,内相向来睚眦必报,今日宫中调度异常,若朕猜的不错,今日定有一场针对徐将军的事端出现,高首辅虽能助朕暗中出宫,可今日场合她若出现必会惊动内相,朕更不该出现此处,所以若想救你家将军还得靠江副将。” 朱榆也不管江泠惊疑不定的情绪变化,从怀中取出了一张地图:“这是朕偷出来的景园结构图,朕已经在上面勾画了内相可能会选择动手的地方,首相那边也应该暗中告知皇夫此事,皇夫会尽量推迟今日的宴席,你自己注意暗桩,将今日参宴的徐将军部下集结起来,务必将徐将军救出来。” 江泠接过朱榆手中的景园布局,心中存在了太多疑虑仅信了三分,她当年就是被断粮草的将士中的一员,对朱榆表面尊敬,心中怨愤未消,偏见让那三分都得又减上一半。 “陛下,可是在与微臣开玩笑,将军初来皇都怎会和内相有什么纠葛,如今将军恐怕已经入座宴席,等着挑选未来正妻,怎会出事。” 朱榆听言,也是无奈,知道自己不得人心,能认真听完她的话,恐怕也只是顾及她这女皇的身份,不过只要江泠信了一分,那事情就还不算太糟糕。 朱榆只得打起官腔:“朕乃东伊女帝,何须与你小小副将说笑,你们皆是朕的子民,别说一个将军,哪怕是城角庶民朕也不会拿他们的生死说笑,何况君无戏言,岂容你揣测置喙,徐将军今日若是无碍也罢,若朕的出事,朕定拿你是问!” 朱榆虽然与江泠身体体格相差甚远,对话中,朱榆甚至需要微扬脑袋才能与江泠对视,可是这一瞬间,江泠居然觉得面前这体量娇小的女帝是依旧站在九霄殿上,行睥睨姿态。 江泠率先收回目光,额角见汗,不过经过朱榆这当头一棒,江泠也清醒了过来,不怕万一就怕一万,她怎能那将军的性命与真假对照,至少也要亲自前去验证一番。 江泠匆匆拜礼,带着布局图离开了:“陛下恕罪,臣立刻组织人手,定护将军周全。” 朱榆看着江泠离开的背影,也难得松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该做的都做了,徐老将军莫怪……” 事情做完了,朱榆含胸低头朝着既定位置前去,到真像一位宫中侍者,如今官家小姐、少爷都已经集结一处等着皇夫开礼,所有侍者皆要服侍在一旁,所以供贵人们休憩几乎没人,是她脱身的好时机。 第十四章 - 三夫四侍要不起 - 泥鳅侠 徐文昭将自己蜷缩在角落,他死命的抓住双臂,此时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多一分安全感,可是他的呼吸却还是随着时间不停的加重,身上每一寸肌理都在痉挛尖叫,每一块骨头似乎都有附骨的蛆虫啃食。 徐文昭忍耐着身体的折磨,可是他恐惧的发现他的精神在被快速的侵蚀,身体不受控制的在挣扎,懦弱的想要夺门而出,他此时脑子已经几乎快要失去理智,残余的狠劲催促他自行结果,他哆嗦着双手想要拔开匕鞘,却数次未果,让他体会到了这辈子最大的屈辱。 “吱呀”门被小心推开。 匕鞘终于被打开,徐文昭将匕首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他是战场上桀骜的雄鹰,只能容许被箭雨命中、枪脊刺穿而死,而非无助的等着迎接屈辱的死亡…… “啊!”一声被惊吓到的尖叫声模糊传进徐文昭耳中,他的五感已经跟着衰退得十分厉害。 朱榆赶紧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看着地上那位被扭断脖子的男子,想来应该就是接应他回宫的侍者,她整个人都在哆嗦,警惕的看着着四周,生怕赵晋会在下一秒出现。 以至于当看到屋里唯二的大活人时,惊恐指数反而下降了许多,不过他手中那柄殷上红丝的亮白匕刃,还是让朱榆瘆得慌。 朱榆举起双手,声音用上了她这辈子最温柔、最有安抚力度的语调:“徐将军……” 此时的徐文昭让朱榆实在不忍惊吓到他,她印象中的徐将军,是狠厉凶悍,虽是能扭断她脖子的狠人,可此时他将自己缩成一团,绝望的眼睛里面竟看到了水色,看那混沌的瞳色似乎已经失去了神智。 不论是因为朱榆的无用太过于深入人心还是其他的什么……至少徐文昭手中的匕首无力的垂落在了他的手边。 “徐将军……你没事吧?” “咚” 徐文昭的跌倒回应了朱榆。 刚徐文昭的状态朱榆也看到了,她想也没想就跑上前去查看徐将军的状态,朱榆蹲下身,第一时间便是探查徐文昭的鼻息,很好,还没死,松了一口气的朱榆刚准备用劲先将人扶起来的时候,正主却突然发难,宛若诈尸一样,将毫无防备的朱榆压在了身下,徐文昭的身形将朱榆笼罩在了阴影之中。 当初被掐脖子的压迫感又来了,这让朱榆直接慌了:“徐将军,你没事吧,你若还有气力先从我身上起来,我好去叫人帮你。” “撕拉” “……”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朱榆终于知道徐文昭身上为什么没有外伤了,肯定又是那个混蛋搞出来的阴损招数…… “徐将军,你要冷静,你那么讨厌我,你要是醒过来不得要活拆了我,我现在就出去帮你找女人,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我都帮你找过来。” 朱榆一边说,一边死命的挣扎,鬼知道刚刚还虚弱得像西子捧心状,下一秒就成了一只怪力野兽。 此刻,徐文昭没有昏迷,还在用着他那双没有定焦的黑眸子看着朱榆闹腾,那不是纵容的,更像是看死物的平静,他这个模样让朱榆更害怕了。 还未等她的自救更激烈一些,朱榆的脖子就被一只大掌掐住,嗓子也因为挤压发不出声音,她双手双脚拼命的扣抓、踢蹬却换不来一丝见效,反而让她的生机流失得更快。 或许是因为令徐文昭烦乱的杂音消失了,他的脑子似乎清醒了几分,也感受到了身下生命的消逝,徐文昭本能的松了手,让朱榆有了活下去的机会…… 空气重新钻入呼吸道,朱榆感觉嗓子火辣辣的疼,每呼吸一口空气,嗓子就像吞咽玻璃一样割裂着嗓子眼,她现在是真的怕了徐文昭,就连咳嗽她都在尽自己所能的降低音量。 “唔!”朱榆死命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叫出来,眼泪泄了洪一般不停的掉出泪珠子,此时恐怕无助和无辜根本不能描述朱榆此时的心境,明明好心救人,却沦落到了如今田地。 “啊!疼!疼!疼……” ------------------------------------- “醒了?” “将……将军。” 徐文昭看着朱榆已经肿的宛若兔子一般的红肿的眼睛,他的神情不表,嘴里的话先一步传给朱榆:“陛下好没出息,这就受不住了?你的内相可是打算让一屋子的女人伺候我,这才到那里呢。” 朱榆一时间语塞,所有人都认为她和赵晋是蛇鼠一窝,赵晋这般害他,如今徐文昭清醒过来,不知今日他给不给她解释的机会,让她能成功离开这间屋子…… “……” 朱榆的沉默带着示弱,这似乎了取悦了一直站在掌控位的徐文昭,他的手伸向朱榆,可这一个动作就像激活了朱榆的神经,她瑟缩的用手护住了脖子,眼里带上了真正的恐惧。 徐文昭直接楞住,停下了动作,同时目光也透过朱榆手腕间的缝隙,看到了她脖颈上青黑的掐痕,一瞬间他的脸色直接阴沉了下来,朱榆也发现自己反应过敏可能激怒了徐文昭,她仓皇挪开了护住脖颈的手,不过眼里的恐惧依旧残留。 徐文昭伏腰靠近朱榆耳畔:“原来你就是用这样的可怜样勾引赵晋他们的?倒也真是诱人,若非现在等着的看客太多,我到真想和你再玩玩。” 还未等朱榆弄清楚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的脑袋下挪,冰凉的唇瓣贴靠在了她的脖颈上,轻轻柔柔的,就在朱榆狐疑之际,徐文昭便原形毕露的在她的颈部狠狠咬了一口,让本就受尽折腾的脖颈处旧伤添新伤。 徐文昭的牙嵌入朱榆的皮肉里,就像对自己的猎物打上标记一般。朱榆痛的面部扭曲,心肝似乎都在跟着颤抖,就连呼痛的能力似乎都因为疼痛丧失了…… “将军在里面,您不能乱闯。”是江泠的声音,一股不详的预感浮上心头。 “砰”门果然在下一秒毫无征兆的被破开,江泠带着脱离门框的门扇飞入屋中,重重砸在墙面上。 “无论官居几等,十息内这间房子周围若有人,杀!” 话音刚落,安静的屋外突然渲染了仓皇逃亡的气氛,一时间人声鼎沸,热闹极了。 朱榆瞪大了眼睛,没想到和徐文昭打的火热的时候,门外已经聚满了吃瓜人群…… ‘这个疯子……’ 朱榆将徐文昭从身上掀开,没想到这次非常轻易便获得了自由。 朱榆看着站在门口的来人,哪怕背着光,仅看一个轮廓朱榆都知道他是谁,她着急的想要下床,却忽视了自己此时浑身乏力,宛若被抽掉骨头的废人,她一个猛扑直接从床上摔了下去。 徐文昭没想到朱榆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想要伸手拦住,但他早就外强中干必朱榆好不了多少,有心无力,幸好床榻低矮,这屋子还是给金枝玉叶的官家小姐少爷们住的,都铺了软毯,倒也不伤人,徐文昭将手悄无息的缩了回去,嘴角轻撇发出轻嗤声,声音虽小但屋中人全都听见了。 不过这时候,没人理会徐文昭。 “做事情总是沉不住气,没摔着吧?”赵晋走到朱榆,责备中竟还带着担忧。 朱榆低着头不敢看赵晋,疯狂摇头,大气不敢出一口。 “玩够了的话我们就回家吧,偷跑出来就算了,还弄得脏死了。” 赵晋褪掉身上的衣袍,朱榆骨架小,很轻易的便将她整个人笼罩住,包括脑袋,像孩提时一样,很轻松将朱榆抱在了怀中,朱榆待在赵晋的怀中,还能闻到药香和血腥掺和的味道 处理完最要紧的事情之后,赵晋终于舍得将目光挪到徐文昭的身上,若朱榆方才多看徐文昭一眼,便能看到他的面色惨白近乎透明状,嘴唇青紫到有些瘆人。 “多谢内相大人的款待,味道不错。”徐文昭说罢还舔了舔干裂的唇瓣。 朱榆听到衣物外徐文昭挑衅的话语,吓得本来就僵硬的身体,差点自行崩断了,赵晋听到这话的情绪如何,只有他自己知道,至少目前他还有心思理会怀中小东西的不安,安抚性的捏掐手心中的屁股蛋。 “本相希望下次见到徐将军的时候,将军还能如此从容,带走。” 赵晋并无兴致与徐文昭多做纠缠,甩下一句话便抱着朱榆离开了。 待赵晋走没影之后,从暗处闪出十名带面具的女人。 “将军乃东平王,哪怕是女皇也不能轻易给我家将军定罪,你们凭什么抓他!” 缓过劲的江泠爬起身拔出剑,挡在了徐文昭的面前,不过显然那十人并未将江泠放在眼中,一时间屋中糜糜之意消散,只剩下萧杀气氛。 “江泠退下。” “将军!她们欺人太甚……” 江泠焦急转头,却又慌忙低头,耳根发烫,此时的徐文昭刚穿好下身衣物,正慢条斯理的穿戴上衣,精壮的肌理清清楚楚的暴露在空气中,毫无男子应有的礼仪廉耻。 “本将军自己有腿,不劳烦各位,听说内相鹰犬管辖的刑部宛若修罗烈狱,十之八九皆有去无回,本将军倒要想好好去见识见识。” “将军……” 第十五章 - 三夫四侍要不起 - 泥鳅侠 江泠见徐文昭步伐虚浮飘忽,好似随时会枪到在地,已然是强弩之末,她想要上前搀扶却被徐文昭冷冷拒绝,他可不愿意在这些女人面前露怯。 “小小的刑部还困不住本将军,他赵晋江郎自大,落掉如今进退两难的境遇,好不可笑!江泠,此地已没你什么事,你传本将军口令,军中将士没有本将军亲谕不许任何人有任何的行动,否则军法处置!” “将军!” “军令如山,江副将别让本将军说第二遍。”徐文昭看着忧心不已的江泠也知她是忠心护主,故而缓和了语气解释了一句:“不用担心,会有人自己送上门来解围的。” 见徐文昭笃定自若的神情,江泠勉强了定了心神,拜礼听命:“是!将军。” 徐文昭走了,江泠离开前侧头看了一眼凌乱糜烂的床铺,往日意气风发的将军和如今虚弱羸弱的将军,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并无大碍,都是些皮肉伤,让她在这里多泡会就没啥事了,不过你这段时间你也别过分欺负她了,尤其你年纪也不小了该禁欲的时候禁一下对身体好。” “……” 诡异的静默,让说话之人也发现自己踩人家雷点上了,赶紧支支吾吾换了一个话题:“你……你说你也真是的,就是把小孩逼得太紧,才让她处处和你唱反调,女孩叛逆嘛也能理解,但是你好歹把人看牢固了,我给你说啊,离小榆儿生辰可是只有半年了,那可容不得她胡闹。” “我心里有数,不过是出现一个变数,清理掉就是。” “啧,那位变数如今可是百姓心中炙手可热的大英雄,况且你还是众目睽睽之下将人直接囚禁了,你打算怎么清理他,身上那股腥味可都甩不掉咯。” “呵,本相身上腥味可不止他那一道,无足轻重。” “所以说男人啊!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你迟早死在这上面。”虽话中带有诅咒之意,可竟有几分关心之意,没想到赵晋这种人竟也有人关心的。 “至少目前死不了,这里没你什么事了,滚吧。” “这处伤心地,我还不想待呢。” 赵晋又回到了朱榆的身边,此时浑身赤裸的朱榆,正安静的待在一方泛着白气的水潭中,宛若一尊精致的瓷娃娃。 “你啊,什么时候长大啊……”或许只有朱榆未清醒时,赵晋才吝啬的透出那稀罕的温柔。 赵晋的手拂过朱榆的脸颊,停留到了还有些淤青未散的脖颈带上了心疼:“我都舍不得掐,徐文昭那厮到真敢下手,直接杀了可就便宜他了,还是将他手脚砍断做成人彘,哦……那乱发情的腌臜物也得割下来,嗯……容我再想想,好好给我的陛下出气。” 赵晋很快收回手,而他的手心竟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染上了一层薄薄的霜面,赵晋不知盯了朱榆多久,似乎觉得朱榆短时间很难醒来才站起身离开了此地。 而当赵晋离开近半柱香,朱榆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入目便是宛若星辰的乳白蜡烛,在无风的封闭室内摇曳着优美的舞姿,令人惊异的事满屋满室点亮蜡烛并未聚合出强烈的光芒,只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散着光芒。 朱榆讷讷的盯着那些蜡烛的灯芯,此时,好似她的躯壳醒了过来,灵魂还藏在身体里不愿出来…… “滴答” 似乎有什么东西,坠入了谭面…… ------------------------------------- 刑部的地牢阴暗潮湿,墙面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刑具,很多地方都泛着惨然的幽光,显然经受过无数人鲜血的洗礼。 徐文昭整个人被锁在刑架上,身上的衣物因为是深色,压根看不出这具身体被鲜血浸湿了一遍又一遍,只有他脚下开拓、蔓延的一条血路提醒着他此时的惨状。 “将军!” 江泠没有想到再次见到将军,竟只剩下奄奄一息的模样。 低垂着脑袋的徐文昭因为江泠的呼唤,渐渐有了动静:“本将军还没死……这点抓痒哪比得上本将军在战场上拼杀,呵,传的神乎其神的刑部不过如此!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 “果如将军所料,将军那日被她们堂而皇之的带走之后,朝中大半重臣闻讯集结,都在口伐赵晋鬻宠擅权,誓要毒害东伊国良臣坏江山社稷,还有不少老臣吵着要见陛下死谏。可惜至今陛下都没有露过面,这一次陛下的做派让城中不少百姓寒了心,现在皆因将军之事怒发冲冠,不少地方甚至引发了异动,都嚷着除奸臣、救忠良。” “这不就是赶着来解围的,民心如水,挖好沟渠自能轻易引流,这群人玩弄人心的手段……咳咳还是那么游刃有余。” 徐文昭这一咳嗽,直接咳出了鲜血,江泠见状也知这是被打出内伤,伤到了肺腑:“将军,如今我们这边民心、民意所向,赵晋那边此时也无暇顾及我们,属下先集结人手将您救出来,之后的事我们的再从长计议。” 徐文昭皱眉摇头:“不可,这就刚好顺了赵晋的意,你以为光靠那些老狐狸的助力,你一个刚回皇城的副将就能轻易的进入这刑部?恐怕我们还没有走出这片牢狱,便被万箭射成筛子,东平王畏罪潜逃,他还少了麻烦。” “可是将军,赵晋就是一个疯子,不能用常理定论,若他一心要杀将军,我等鞭长莫及怎能让将军陷入险局。” “呵……若赵晋真的不顾江山动荡,他国觊觎,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那他既然选择动我,自不会悄无声息行事,定会敲锣打鼓昭告天下,不会这么轻易让我命丧这小小的牢狱之中,怕就怕他赵晋不够疯!” 徐文昭的眼睛被烛火照耀,里面闪着枭雄气度:“如今群起而攻之的舆论和那些大臣口伐笔诛不过是用来阻他一时,我已发动了暗线,消息不久将传回闵城,你这段时间不要轻举妄动,蛰伏即可。” 江泠的神情瞬间凌然,已经清楚徐文昭是像打算干什么了,她强行压制住脸上的激动:“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定不负将军所望,不时将和和徐将军一统解救将军。” 待江泠走了之后,徐文昭终于忍不住有咳嗽了几声:“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 徐文昭的声音低而缓,说完好似也觉得实在有趣,低厚的嗓音带低不可闻的轻笑宛若叹息,很快,他将脑袋重新低落,继续积蓄体力…… 牢狱再起动静,徐文昭微抬脑袋,见到五名狱卒陆陆续续进入狱房之后,便直接将脑袋重新垂落并不搭理几人。 五名狱卒看着徐文昭那半死不活之相,竟还摆出高人一等的姿态,目中恶意愈加浓重。 “徐大将军,既已沦落如今地步却还这般作态,就是不知将军可否知晓我等前来意欲何为?” 说话之人倒也胆大,边说边走向徐文昭直接拉扯他的头发,迫使他的脑袋扬起,可是当被碎发遮挡的眸子毫无感情的暴露在狱卒面前的时候,她还是受不住潜意识带出的恐惧,匆匆松手,退后了好几步,一个守在牢狱就不见天日的臭虫,又怎能抵挡得住战场上雄狮积累出的凛然杀意! 徐文昭被这一拉扯,也终于缓缓抬起了头,鄙夷之意不加掩饰:“什么的主子养什么样的牲口,赵晋本就是个烂人,他让你们来还能干什么。” 徐文昭虽是手脚被缚,可却缚不住他眼中的睥睨之意,一时间她们这群施暴者似乎更像是势弱一方。 五名狱卒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有些僵持,不过一堆怂货里面挑胆大的总是能挑出来的。 “不管他声名多风光吓人,如今也都成了阶下囚,别忘了我们的任务,就因为害怕耽误了任务我们照样吃不了兜着走,况且……”说话的女人带着恶心的目光开始在徐文昭身上肆意的游走。 “况且,有生之年能好好享用了众人闻风丧胆的‘鬼阎罗’这辈子谈资可就不愁没有了……” 只要搭起了女人擅长的领域通道,那事情便变得简单了……五个狱卒很快便围住了徐文昭,一开始她们只是试探性的触碰徐文昭的衣物,而徐文昭只是冷冷的看着,无动于衷,甚至就连挣扎都没有。 这让几个女人更加放肆,十只手在徐文昭的身上游走,腰部、胸膛、脸颊、后背…… 裤带被解开了,外裤滑落地面,露出还在滴血的血红色亵裤。 “真是扫兴,这样怎么经得住我们五个人玩,就应该等我们玩完了再上刑的。” “嘿,我们徐将军骁勇善战,比你这个瘦猴子不知强了多少倍,恐怕那时候我们五个还不一定能伺候满意将军,那时候,就不知道算谁玩谁了,哈哈哈……” 狱卒们说话间,已经带出心照不宣的笑声,似乎响彻了整个牢狱。 第十六章 - 三夫四侍要不起 - 泥鳅侠 徐文昭面无表情的目视前方,他的灵魂好似抽离了身体,肉体上挑逗的手和一件件剥离的衣物都与他无关。 可是为什么?好似一滩脓腥粘稠的东西正一点一点的灌入了灵魂,让他觉得肮脏、恶心,精神在崩溃大哭,灵魂在支离破碎…… 所以,当看到一身白羽貂绒的红色斗篷闯入阴暗潮湿世界的人就显得非常兀突,来人显然也被眼前场景惊到了,显得有些呆傻。 ‘怎么每次最为难堪的时候都有她。’徐文昭忍不住在心里思考这么一个问题。 “放肆!” 朱榆一边用呵斥声吸引那些狱卒的注意,同时抽出狱卒们休息用的桌上摆放的大刀,双手托举着重量,朝着那狱卒们砍去,当然,她那点小气力,当砍到地方的时候,人都跑光了,不过朱榆本就不是为了砍人,威慑走了人之后,便将手中的大刀扔到了脚边。 “你们好大的胆子,我东伊的大将军岂容你们这么欺侮!” 狱卒们虽然都没有见过真正的女皇长什么样,但仅凭她一人能顺通无阻的进入刑部就说明了很多问题,况且她那满身的贵气以及腰间栩栩如生的凤雕金令都在彰显着此人不凡的身份。 狱卒们到底和太多人打过交道了,最有眼力见。 “陛下恕罪,并非奴才们有意折磨徐将军,可是小的们只是小小狱卒,皆是听命行事,逼不得已啊!” 朱榆当然清楚是谁指使的,她连持刀的正主都不敢得罪,那有心思理会兵刃。 徐文昭此时非常狼狈,身上只剩下一条同样晕染成红色的裤衩子,而上身最为惨烈,身上密密麻麻全是崩裂的血口子,朱榆少有见到这般血腥的场面,面上出现不忍之色,发自内心的赞叹徐文昭当真比女人还女人! 朱榆觉得,这样的场面是真的不适合谈话:“徐将军,受苦了,待将军休整完毕,朕有话和将军说。” 朱榆替徐文昭解掉束缚之后,徐文昭活动着四肢,并未回应朱榆的话,就连余光也就未放在朱榆身上半刻,一时间空气气氛十分凝重。 有一个比较机灵的狱卒在朱榆替徐文昭松绑的时候,便开始悄无声的朝着狱门边靠近,而在徐文昭死神一样的目光注视下,终于爆发了逃窜行动,此时不逃必死! 徐文昭嘴角轻扬,带着英武将军该有的不屑,他右腿轻巧挑起刚刚朱榆扔在地上的大刀,一个踢射只听扑哧一声,那柄大刀便刺穿脊骨,贯穿了狱卒的胸口,杀戮仅在旦夕,剩余四人惊恐万分,疯一般尝试着逃亡。 朱榆只感到一阵劲风扫过朱榆的脸颊,身旁的徐文昭已经一个健步冲进了羔羊堆里,而朱榆被束于头顶的发丝也若瀑布一般倾斜滑落,她抬手摸了摸头顶的凤钗,已经消失无踪…… 凤钗已化为了徐文昭手中华丽的杀人利器,此时,已经有两人捂着脖颈跪倒在地,指缝这时才开始汩汩流出鲜血,眼中瞳孔间焦距已经开始消散。 剩下两名狱卒一名在逃离时被徐文昭追赶上,凤钗轻而易举的插进了她的侧脖,动脉破裂喷射出来的鲜血,将徐文昭的左手和手中的凤钗染成了妖异的朱红色。 最后一个已经跨出牢狱大门半步,狱卒脸上已经带上了获救的庆幸之意,可惜那是她在这个世界最后做出来的表情,只见狱卒突然停顿了身体,本来插在第一个狱卒后背的大刀,已经不知何时跳跃空间,插到了她的后脑。 徐文昭宛若浑身浴血的修罗阎王,踏踏踏的脚步声响起又结束之后,他持着那支妖异绯红的凤钗搭在了朱榆纤细的脖颈上:“不知陛下要与臣谈些什么?” 奇异的是,朱榆并未如徐文昭所料那般出现惊慌害怕的模样,反而欲言又止的看着他身后倒下的尸体,徐文昭竟从朱榆眼中看到几分兔死狐悲之感,牢狱中除了烧着的炭火噼啪声,静得有些不合时宜。 “陛下总爱做些自讨没趣的事情,上赶着救人家,可徐将军似乎并不领情。” 赵晋的出现合乎情理,徐文昭嘴角泛着冷笑,而朱榆斗篷下面的手微握,脸上同样没有一点惊慌,也是,若无赵晋首肯,朱榆甚至出不了她的寝宫…… “将军,如今天下皆知你我之事,事已至此为保将军声誉,如今还请将军放下成见,三日后与朕成婚方也能保将军无恙。” “哈哈哈哈……”徐文昭的笑声装满了嘲意,也因为这些笑声,凤钗上的‘颜料’在朱榆脖颈上游曳出朵朵红纹。 “说的倒是冠冕堂皇!我徐家为国尽忠,无一不是良将,每日都抱着马革裹尸的信念镇守边域,而你却只会缩在奢靡的宫殿中享乐,放任一干将士饿死在沙场,我问你,你也配!” 徐文昭滑动手中凤钗挑起了朱榆的下颚:“哧……原来,从一开始,假惺惺的做了这么多,你们就是图我手中兵权?我真低看了你的虚伪令人作呕。” 朱榆看着徐文昭眼中不加掩饰的厌恶,一向心思跳脱的她,心也难得沉闷得紧,原来一个人千辛万苦的付出被视为糟糠的时,居然可以这么难受……不过既已走到这一步,她自然不需要谁的谅解。 “将军莫要急着下定论要不然将军的寡父幼弟可就住的不舒坦了……” 朱榆看到徐文昭的瞳孔猛然收缩,两人眸子接触的时候,朱榆感觉到了,在那一秒里徐文昭是真的想杀了她。 “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赵晋只是玩味的看着他,并没有说话,只有当徐文昭松开了朱榆脖颈上的利器之后他才拍拍手,唤出动静。 “昭儿!” “哥哥救我!” 一老一少的两男子被拽倒在赵晋身旁,他们头丝凌乱,衣衫沾染上了不少的泥污,显然吃了不少的苦头。 “陛下,既然想救徐将军,臣也诺了,狱中潮湿还是快些过来,别染上寒气。” 朱榆绕过徐文昭,默默又看了两眼地上瑟缩的两个柔弱男人,没想到赵晋为了堵死她的路,竟真的找到了徐文昭的亲人,往后哪怕娶回了徐文昭……恐怕她的后宫将永无安宁之日了。 赵晋用手绢细致的替朱榆擦干净脖颈上的血渍之后:“将军手下皆是良将,这传闻中徐家的暗线也当真神出鬼没,若非拜将军前段时间的暗杀所赐,到真叫我难找。” 赵晋牵起了朱榆冰凉的小手,已打算离去:“令弟和令堂本相暂且替将军招待,将军还得早些考虑,考虑完了就让这些侍者为将军上妆,可别因为犹豫,到时候误了良辰……” 牢狱中陆陆续续出现了几名侍者,他们手中都捧着是牢狱潮湿阴沉完全不匹配的艳丽衣衫、珠宝配饰。 徐文昭自懂事之后,便为和男儿家的香粉丽裳没打过交道,见到这些华丽好看的衣裳之后,他反倒将身上的狠劲收回:“棋差一招,本将军无话可说,不过……赵晋,你辱我、贱我、却不杀我,为了我徐家的兵权竟还将我送到她的身边,落子无悔,希望内相日后莫要后悔。” “本相可自降身份捧场看猴戏耍,却不会因为它对本相龇一次牙而心生不安,自古帝王后宫福薄之人享不得,徐将军可得小心坐稳这王君之位,本相也希望能等到将军如何让本相后悔的那天。”赵晋用轻蔑诠释了何为‘手下败将,不值一提’,到底只有拥有傲骨的才知道怎样能折断傲骨…… “走吧,美人又给娶回来一个,安心了吧。” 赵晋牵着朱榆的手离开了,不过很快,哪怕只顾着埋头走路的朱榆也发现了问题,他带她走的路并不是回程的路,反而越走越有下坡的趋势。 就在朱榆还在揣测赵晋心思的时候,她的手被赵晋又捏紧了几分:“陛下身子当真差劲得紧,好似臣一辈子都捂不热乎……” “内相这是想带朕去往何处?” “去见……陛下的熟人。” 或许因为地势的走向,朱榆总感觉空气越发难以利用,让她心莫名出现刺痛…… 哪怕现在高高的石台上,也能看清楚目下情景,罗毅站在一方恶臭滔天的水谭中,水位刚好淹过他的心口,罗毅的腕骨和琵琶骨都被锁链彻底戳穿,四条粗硕的铁链,牢牢勾嵌在壁石上。 朱榆没有说话,可是罗毅仅凭那若有似无的脚步声便已确信陛下来了…… 罗毅睁开了紧闭的眼睛,他的大脑控制肌理让身体试图动起来,而身体的启动也同时牵动了锁链,引开连环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叮当声。 “为何罚他。” “本相为何罚他,陛下难道不清楚?” “内相若想惩治朕,不该波及他人,朕困于内相手心,不都是一直任由揉捏,何必多此一举,祸及旁人。” 赵晋扶额大笑:“哈哈哈……困?如若可以,臣到真想将陛下随时困于手心……可陛下又那是臣能困得住的,我不过是让陛下睁眼看看,陛下有多狠……” 第十七章 - 三夫四侍要不起 - 泥鳅侠 朱榆垂眸不语,眼睑将她的情绪皆掩于暗处,赵晋清楚朱榆这般低眉顺眼之态是她对他最大的抵抗,也是最可恨的! 赵晋脸上还挂着笑,可是残忍已经从他的身上溢出,朱榆的手还待在赵晋手心,他手腕发力,十分轻易的将朱榆拉回了自己的怀中,内相用臂肘抬起朱榆的下巴,让她的眼睛不落分毫的将罗毅的惨状装入眼帘。 赵晋伏腰低头,将脑袋搭在朱榆左肩。 “毅儿藏匿之术天下难有比肩之人,臣前脚派毅儿对付徐文昭,一点武功不会的陛下后脚便能轻易判断他是否护在身边,当真……心意相通,令人艳羡!明明臣陪伴在陛下身边的时间才是最长的,留在陛下身上的痕迹也是最多的……陛下的心却全部偏到毅儿那边去了,臣的心眼小,最是见不得,心里梗得慌。” 赵晋叹气,语气中带上了不舍:“不过,到底是我用的最顺手的孩子,真的死了也是怪可惜的……毅儿,为父会派人每日投掷一条水蛇入谭,八十一日之后若你还能活下来,为父便饶了你,如何?” “毅儿……谢恩。”声音虚弱飘渺,沙哑难听,宛若腐朽的喉管拉扯出来的声音。 “陛下,若是没有什么话和毅儿说,那我们便回去吧,待到时日臣再带陛下来看他,以毅儿的能力相信再见时,还是活的。” 赵晋一刀一剑未伤在朱榆身上分毫,却次次劈中她的躯壳,撕烂她脸上那张披久的人皮……朱榆跟着赵晋离开了,可是她的脸上毫无表情,就是一只被逼上绝路的野兽,因为它们在面临死亡的时候,也是没有表情的。 回到紫宸殿的朱榆才发现,她的指甲已经陷入手心,粘腻的血液染红她的整只手心,朱榆呆呆的盯着手心一直瞧着,目中依旧是没有升温的冷然。 ------------------------------------- 女皇要纳王君了,而这位王君是这段时间风头正盛的‘鬼阎罗’——徐将军。 皇城一时间风向急转,原来,哪怕骁勇善战、英勇杀敌的男将军也是在意自己的嫁娶大事,博一个好妻家……皇家景园本就万众瞩目,为他徐文昭设下的相亲宴,这君臣倒是有趣,直接跑到景园暗通渠款,让一干等着相看的小姐好等。 这是皇家的丑闻,可是自古帝王多风流,况且这次风流的还是煞气凛然的大将军,此等香艳趣事不就是那些苦书诗书见不得出头之日的穷酸秀才们最为吹捧的艳闻!而百姓眼里只能装下门口的一亩三分地,填饱肚子之后,他们也会乐此不疲的想要编排、参与皇族趣事丑闻以此打发乏而无味的日子, 茶馆中,一书生打扮的女人说着说着脸上忍不住露出一副女人都懂的表情。 “我就说嘛,这徐将军虽是男子,但是为朝廷立下了汗马功劳也是真,若真的不分青红皂白就乱判罪责,这赵晋不得权利通天,那我东伊国岂不是真的烂到了骨子里,没救了!嘿嘿……之前看这徐将军一派威风模样,好不吓人,要我说,到底还是男人,打完胜仗就忍不住投进自家女人怀里……” “这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些旧事,当年女皇刚刚登基没多久就为了这徐将军开创了男子授权的先河,之前不少人还在叹女皇和徐将军乃千里马与伯乐,想来那时候他们早就瞧上眼了!” “哼,我之前还以为这徐文昭与别的男人不一样,是个天生帅才还惋惜他生错了性别,如今看来他和那些只关心妆台上胭脂红粉的男人也没什么两样!如今边关真是用人之际他却直接将自己嫁了,真是!唉……令人心寒啊!” 世人对朱榆和徐文昭之间的渊源纠葛并不关心,这些贵人爱娶几个是几个,爱嫁谁嫁谁,她们要的始终不过是一场饭后闲谈的谈资罢了—— 纳娶王君那一日,宫中派出礼官携队绕城,满城百姓皆来观礼,给足了为了王君脸面,不过王君之位听着崇贵但到底还是夫郎,又怎能与正夫嫁娶同日而语,当然,就连正主都是披着王君宫服从刑部抬进皇宫的,再多体面也只是显得更假。 徐文昭是王君,说破天也依旧是妾,本没有资格接受百官见礼的,可谁让世道伦常都是掌权人说的算……徐文昭穿着华丽的王君宫装,面无表情是在群臣的见证下交出了可令千军万马的虎符。 此时的徐文昭无疑是落魄的,可是这个被逼释兵权的过程中一片静默带有唏嘘,那是徐家数辈积攒的余威,谁也不敢当面论及此事,至少当面是这样的。 女皇纳娶,理当欢庆,文臣在笑,武臣在恼,蛇神鬼怪皆怀鬼胎! 在民间妻主纳妾,都是需要经过正夫这一关,见礼奉茶自是少不了,有些心眼小的皇夫在这一天便开始立规矩,而再疼爱夫郎的妻主也是需要守礼规避,民间俗称灭威风,让一些恃宠而骄的夫郎明白,这个家的掌事是谁说了算,皇家亦是如此。 朱榆依旧在殿中应酬,接受百官的祝贺,而新娇郎则已经送到了皇夫的清宁宫。 “王君,您虽也是千金之躯,不过马上快要到清宁宫,若再坐轿撵可就是对皇夫的大不敬了,还请王君下撵走去清宁宫。”随行的侍礼官拦下了继续前行的轿撵。 徐文昭冷冷看了侍礼官一眼,也不啰嗦,纵身一跃便从华贵的轿撵上翩然落地,一袭繁重宫装腾跃间泛出晶莹珠宝的色泽,一时间翩若惊鸿竟也美的别有一番风情,站稳之后徐文昭便大步流星的朝着清宁宫走去,头上金钗步摇在他的走动中,发出环佩叮铃的声音,悦耳好听。 被囚禁牢笼中的狼王那也是狼王,利爪劈石,利牙折骨的本事可不会消逝,侍礼官被徐文昭轻飘飘的眼神吓住,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才重新回神,他暗唾了一嘴:“粗鄙不堪!一个贵族公子哥走路居然能走的这么不雅丑陋!” 徐文昭进入清宁宫正殿的时候,高长佩已经穿戴着正夫的绯红宫装等着王君的到来。 “杏靥开春镜,鸦云换晚妆。正夫高堂坐,侍君奉茶来。” 侍礼官紧赶慢赶的终于赶超了徐文昭来到了正殿大门喧喊了纳见诗。 青竹含笑朝着徐文昭行了一个标准的宫廷礼:“皇夫已诺,王君请进。” 徐文昭眉目早已经这些繁杂磨叽的礼仪磨的眉目煞气横生,不过还是拧着眉,别扭的提起一身华丽笨重的宫服走上宫梯,三两下就进入了正殿。 “王……王君!”这时候被甩在身后的一群侍者才匆匆赶来,而王君已经只身进入了清宁宫,毫无王君排面可言,倒是有一股一骑绝尘取帐牙首级的大将孤勇。 徐文昭与高长佩之前曾有过一面之间,不过那时候是君臣,如今却成了家兄弟…… 一个相貌俊美乃倾城之资,目中透着蛰伏的慧气,一袭凡俗的绯红色并未将他拖入凡间,那是世家子用书香浸泡入骨的风度。 另一个相貌俊逸乃英武之相,目中透着锋刃的罡风,一身华丽繁杂的宫装也未曾将他束缚人间,那是豪门武将用兵刃磨炼出的气度。 两人皆是极品男儿,本该在世间有一席之地畅快遨游,如今却因或这或那的俗世袭扰,被困在了金砖玉瓦之下,被困同一个女人之旁…… “姻缘天注定,一祝国泰民安、风调雨顺,请王君奉茶。” 徐文昭接过侍者手中的杯盏,准备递予高长佩的时候,被侍礼官竹竿一样的手臂拦住了,只要徐文昭愿意……他可以一只手掰断七八根。 “王君尊贵,不过,如今嫁与皇家就是妻家人,在皇夫面前,王君也只能称一声小,还请王君礼成后方能奉茶,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自侍礼官说完之后,殿中安静一片,行军打仗他徐文昭吃过腐肉,也趴过地上喝过泥泞的积水,可这些都没有像今天这般让他觉得难堪…… 徐文昭看了一眼高位上的高长佩,那一眼飘飘忽忽,带着鹰隼的桀骜,显然完全未将高长佩这个皇夫放在眼中,不过世间万事那是事事顺心,徐文昭终是为了亲人放下傲骨,对着皇夫行了一个蹩脚的宫廷拜礼,礼成奉茶。 “金玉良缘喜连理,二祝家宅安宁、兄弟齐心,请王君奉茶。” 俗话说,有一便有二,当迈出第一步之后,后面似乎也没有那么艰难了。 “阴阳相契天地合,三祝妻主康健、和和美美,请王君奉茶。” 第三杯沾过唇齿之后,高长佩便将杯盏置在了青竹捧着的茶盘之上:“王君心意本宫收下来,王君的宫殿已经安置好了,若有什么需要添置的东西,告知本宫就是,若无他事,今日就可以到这里了。” 徐文昭听到自己可以走了,倒也利索抱拳行礼之后直接转身离开,显然这种家宅男儿家的场面活让他着实吃不消。 第十八章 - 三夫四侍要不起 - 泥鳅侠 “这……皇夫,这后面的夫郎训诫还未……” 高长佩眉目冷淡看:“无碍,王君是个磊落的男儿,那些训诫与他不过是做些无用功,今日就到此,你且退下吧。” 侍礼官收了青竹给的赏钱之后,立马喜笑颜开起来,也知这里没他什么事情了,不过在心中还是忍不住赞皇夫的宽厚,这才是后宫之主的气度! 待到清宁宫的外人走完了之后,青竹忍不住朝着自己皇夫抱怨了:“皇夫,这位王君看着当真是一位不好惹的主,皇夫心善不为难他,这位王君不仅不领情,还未将皇夫放在眼中,青竹看着都来气,还不如让那侍礼官好好折腾一下他,也倒是解气!” “莫要说些痴话,徐文昭先是保家卫国的大将军,后才是这后宫的王君,用这些规制礼教束缚他,辱没了此人风骨,也落了下乘,何苦为难,况且……” “喀嚓” 就在这时,青竹托着的茶盏毫无预兆的出现了一道道如蛛丝的裂纹,好似再多一分外力,就将分崩离析。 高长佩看着那龟裂的茶盏翘起了嘴角:“况且,这位徐将军可不是一般的宫廷男子,若能交好便不去得罪,对高家倒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助力,就是气性大了点。” 惊了一下的青竹,心有余悸的将废掉的杯盏放到了桌案上,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可是皇夫,如今徐将军已经被削掉兵权,空有一个王君之称,皇夫为何还忌惮于他。” “人心又岂是一块死物能够控制得了的,徐家世代都是武将之首,人心所向,沙场是白骨堆出来的,徐文昭的一句话恐怕都要比凤旨好使,如若不是这样,你当真以为徐文昭会这般轻易的交出虎符,按他的脾性,恐怕就算家人被钳制,也会与赵晋拼一个鱼死网破,而赵晋也早就在刑部殒命,也就不会今日徐文昭的奉茶了。” 高长佩轻叹,带着勘破世事的冷漠:“如若不是这两人都给对方留了最后一点余地,东伊国恐怕……早就又起硝烟了。” 青竹看着这样的皇夫,还是忍不住将藏在肚中的话说了出来:“皇夫……陛下不声不响就娶回来一个王君,只提前了三日告知皇夫,压根没有听取皇夫想法的意思,您心里难道就没有一点不忿吗?” “既已入宫,有些话便要知不该问出口,心无期盼何来不忿,帝王之家三宫六院不过是早与晚的事情,多一个还是多两个与我别无二样,不过对高家有益的和无益的罢了。” 言中已有敲打之意,青竹慌忙称是。 可是,一个人无论情感深浅,当东西打上自己所属印记的时候,哪怕是一个杯子被别人占用了心里又怎会真的别无二样……至少高长佩盯着桌案上作废茶盏的眼睛里是藏着东西的。 高长佩突然摇头,喃喃自语:“那人最怕麻烦,不会自找麻烦娶个麻烦回来,何况,这王君可不是她说想娶就能娶的。” 他话中的笃定当真不知从何而来的…… 春宵良辰,娇郎待君归—— 徐文昭如今的住所是历代王君居住的梓磐殿,月色已经爬上了枝头,而朱榆已在大殿门口踌躇徘徊了许久,却依旧没有踏进殿门的打算,若是可以她自是一百个不愿意与梓磐殿里面的那位再打交道的,可是很多时候都不是用‘不愿’二字就能达成目的。 明眼人都清楚徐文昭一夜之间从将军变为王君里面藏了多少腥味,若她婚宴之后没有进入梓磐殿,相信明日满城风言定是跑不掉了的,如今,好不容易稳下来的局面朱榆也不愿意这么快打破,至少得等那些隶属徐文昭的死忠的头脑清醒下来…… 老话说得好,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还是一刀不如来个痛快! 朱榆一股气将胸口憋足之后才终于行动,伸手将那扇紧闭的大门推了开来,不过,当朱榆看着她正前方圆桌旁,一个跨开双腿宛若凶恶门神的徐文昭,正目不转睛的看着推门而入的她……朱榆胸口那股气差点尖叫四散,脖子莫名生疼。 徐文昭带着恶意的讥讽:“哧,我还以为你还得多转半个时辰才敢进来,好歹是长进了一点。” 朱榆耳朵选择性失聪,四顾之后发现殿中居然连一个张灯侍者都没有,这让她还未踏进殿门的另一只脚怎么也抬不进去了。 今日受了一堆的窝囊气的徐文昭本就是一点就着的状态,见着朱榆这窝囊样气更不打一出来:“怎么?娶都敢娶了,门倒是不敢进了,你那腿若是不想进,我倒是不介意帮你卸掉,免得看着碍眼。” 朱榆对赵晋是心理上的恐惧,那对徐文昭绝对是身理上的害怕,如今还没有人帮她壮胆,在听到徐文昭发了警告牌之后,便也不敢再多墨迹,她匆匆跨进殿门之后,忍不住说些话来缓解这尴尬的气氛。 “将军殿中怎么连个掌灯的侍者都没有,若是人手不够,朕就替将军多调几个侍者过来,免得日后生活会有多方不便。” “本将军行军打仗粗野惯了,哪能像你们这些娇弱贵人来的金贵,伺候的人多反倒碍眼,何况……” 徐文昭看着站在离他十丈之远与他尬聊的朱榆,突然笑了出来,眉间的阴霾好似明朗不少,倒真是增添了几分少年儿郎应该的明媚,不过显然当事人并不这么觉得,当徐文昭站起身慢慢逼近朱榆的时候,朱榆的脚克制不住的想要朝着身后的大门挪去,好似下一秒便要夺门而逃…… “何况,春宵一刻夜漫漫,本将军可不希望行一个鱼水之欢,身后一堆眼睛盯着……岂不束手束脚,失了其中乐趣……” “砰!” 徐文昭的双手穿过朱榆的脑袋,将她虚笼在了他的领域之下,身后的关门声宛若敲响的丧钟,吓得朱榆手脚并用的从徐文昭的臂弯下溜走。 “将……将军……朕知道你心中愤懑,不过如今已是最好的局面,朕向你承诺,日后定会尽全力助将军脱离险境重返边疆,今夜朕来梓磐殿也实属无奈,不过将军也不必烦扰,这床榻自是留将军,朕睡在软榻之上即可。” 朱榆说完已经爬上床榻取了她那份的被褥,别说那逼仄的软榻了,只要不挨着这位煞神,就是让她睡地上她也是愿意的。 朱榆那瘦小的身子,受到身后的一个外力,便轻易的栽倒在了床榻之上,徐文昭也欺身靠近。 “陛下何必说这些见外的话,该看的不该看的、该做的不该做的陛下不都尝试过了,何必这般男儿作态,如今名正言顺何不顺水推舟……” 徐文昭欺身靠近,瞬间吓得朱榆魂飞魄散,就准备滚动身子,从他的身侧钻出,脸刚侧向逃窜方位,一柄泛着森冷白光的匕首已经像割豆腐一样,轻易的插进了床铺之上,匕身上照映出了一张花容失色的惊惧面容…… 还未等朱榆求饶,唰唰两声之后暗处冲出来了数名蒙面的黑衣暗卫,有两个直接将兵刃交叉抵在了徐文昭脖颈之上,一缕发丝飘飘然的落到了朱榆的唇畔。 “你们退下,朕和王君闹着玩的,给朕出去!” 那些暗卫犹豫了一瞬,朱榆都快急出汗时,她们才闪身离开。 “将军?”朱榆带着讨好的语调尝试着用手触碰宽面的匕身,还未等她碰到,匕首已经离开了原先的位置。 朱榆松了一口气,慌忙从徐文昭身侧滚下床,而她的手中已经顺势拖走了一床床铺,蝉丝绸缎就那么被她暴殄天物的拖在地上,直到到达屏风之后的一张软榻之上。 徐文昭单腿屈膝,修长的手指玩弄着手中的匕首,他的目光不离屏风,烛光下,朱榆的侧影投射在了屏风上,本就那么小小的一只,竟还有本事将自己团成了更小的一团,倒显得有些可怜了…… 翌日—— 朱榆是被梦中那铮铮的枪鸣声吓醒的,当清醒过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身上裹着床铺躺在地上而非软榻上,只有半只脚还搭在软榻之上,这般睡姿当真难看,不过,朱榆前半夜睡得心惊胆战,以至于后半夜掉下去的时候居然都没将她砸醒…… “嗡嗡……” 朱榆再仔细听了听才发现,梦中的枪鸣声似乎并没有因为她的醒来而中止,反而有越演越烈的架势。 朱榆裹着身上的床铺,赤着脚就出了门,只见正殿前院的空地上,徐文昭正持着一柄威风凛凛的长枪舞得虎虎生风,那柄枪朱榆曾经在大殿有过一面缘,想来便是享誉四国的金攥提龙枪。 徐文昭不同寻常男子般单薄,身形矫健挺拔,一身利落劲装当真英姿飒爽,当得上英武男儿的夸赞,金攥提龙枪在他的手中收发自如,随同他飘渺诡异的步伐,看的朱榆眼花缭乱,一时艳羡不已…… 徐文昭坚毅俊俏的脸上挂着汗珠,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晶莹圆润,随着他身形舞动间,一颗颗落向地面,向来不喜欢咬文嚼字的朱榆竟想起了静若伏虎,动若蛟龙,游若游云…… 第十九章 - 三夫四侍要不起 - 泥鳅侠 一时间,朱榆对徐文昭生出一些愧意…… “铮!” 声未毕,势已到,枪头凌厉朝向朱榆方位,哪怕枪身没有前送,劲风也逼向朱榆,将她本就披散的发丝吹扬向后,第二次看见散发的朱榆,徐文昭也不免微愣,不过他很快甩了一个华丽的枪花,将枪收于身后,冷冷看着朱榆。 朱榆也知道这位爷的脾气,还未等她吹捧一番,熟悉的咋呼倒是先行出现了。 “哎哟!我的陛下,你怎么光着脚就出来了,这要是着凉了,有的陛下好受。” 生怕自己陛下在徐文昭手里吃亏,一大早就赶到了梓磐殿的影歌,见到一头散发还赤脚于地的朱榆,一时间担忧全部变成埋怨,徐文昭的目光也顺势扫向了朱榆那白白嫩嫩的脚丫,一看便是没有吃过苦的娇贵人儿……徐文昭快速收回目光,无视这对主仆,又开始每日的晨功。 影歌熟稔的直接连人带床铺轻易的将朱榆抱回了殿中,朱榆老脸一红,她一个大老娘们怎么总被男人轻易抱来抱去像什么样,朱榆只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影歌啊,这是在外面,你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啊。” “那陛下就别总忘记不穿鞋就下地,这样会着凉的。” 朱榆讷讷的不说话了,影歌抱着朱榆回到床铺之后,跪在地上用怀中的软帕细致的替朱榆擦拭脚心,特意压低了声音:“陛下,王君昨夜可有为难您?若是他真的欺负陛下了,我们不妨告诉内相,让内相替陛下收拾他。” 朱榆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开玩笑,若是真的告状了,就徐文昭那脾气不得最后还是回报到她的身上! 影歌见朱榆真的不似被欺负的模样也放松了下来:“陛下,今日不上朝,陛下是想留在梓磐殿陪王君?还是回寝宫?” 朱榆甚至都没有思考:“回去吧,我怵徐将军,徐将军也看我生厌,还不如早早点离开,都落得清静。” 影歌朱榆穿靴子,有些欲言又止:“陛下,影歌在王君小时就见过他,不似心胸狭隘之人,皆是因为误会才导致如今局面,若是让徐将军知道,或许能助陛下……” “影歌!”朱榆第一次疾言厉色的呵斥了影歌,面容不怒自威,竟有些吓人。 影歌慌忙低头跪下,知道自己妄言了。 “我不生气了,起来吧,此时休再重提,我们回紫宸殿用膳,饿了。” 朱榆含笑将影歌,拉起来,又是那个温柔的陛下…… 朱榆和影歌出门的时候,徐文昭刚好收招结束了今日的晨功,影歌这次才躬身朝着徐文昭行礼,徐文昭竟朝着影歌点头示意算是打招呼。 相比之下,朱榆都对徐文昭绽开无死角微笑了,换来的却只是徐文昭轻抬枪身,枪尾发出的沉闷之声,朱榆立马收回了八颗齿的笑容,非常识趣的加快步伐离开了。 刚目睹了徐文昭森冷笑意,这时候的朱榆禁不住的想起了高长佩那有礼而疏远冰冷的笑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在心中长长叹了口气,自己造的什么孽啊!娶回来一个两个的…… 徐文昭看着单薄背影的朱榆,提枪回到了清冷的殿中。 朱榆难得在紫宸殿中过了清闲的一日神仙生活,近来,天年不佳,朝政激增。 伤势未痊的赵晋整日投身政务之中没有时间整治朱榆,而赵晋打开马力于朝堂之上,那些老婆子避免不了的被赵晋榨汁剥皮收拾服帖,那朝堂上鸡毛蒜皮的扯皮事自然也很少闹到朱榆这里,徐文昭之事也算暂且收拾妥当,朱榆自是逍遥了一整日,赏花悦舞…… 花龄十七正是少女义气迸发的时候,却是朱榆少有的东西,唯有翩然起舞时,她那张秀丽娇美的小脸上才最为鲜活生机,灵动清新,从清宁宫赶来的青竹站在不远处,看着女孩笑得恣意,紫宸殿外满地兰白的茉莉花也在这一笑中,失了颜色,让人晃了神。 “欸!你怎会出现在这里?”一舞终了,朱榆畅快淋漓,眼角很快注意到了站在不远处的青竹,她说话少有带上女皇命令口吻,总给人一种能轻易触碰之感…… 青竹上前恭敬行礼,见朱榆脸上的汗渍倒也机灵,双手捧着锦帕奉于朱榆,朱榆拭去额间汗:“可是皇夫让你带什么话给朕?” “陛下,清宁宫莲花池荷花开得正好,皇夫特命青竹邀陛下赏花。” 朱榆还以为自己耳朵出现了幻听,一脸见了鬼的又问了一遍:“去赏花?莫不是皇夫今日遇上了什么喜事?” “回陛下,并无喜事,陛下和皇夫乃夫妻,也不需什么喜事才能一聚,只是今日荷花开得正好……” “……” 朱榆又擦了一下额间汗久久无言,没办法,她和皇夫的相处不似夫妻更似君臣,妻主的身份有时候反倒没什么存在感。 “既是皇夫的邀约,朕自会欣然前往。”朱榆自是不会驳高长佩的面子,况且待在皇夫身边也是最不费心的。 由于紫宸殿离清宁宫距离并不遥远,所以朱榆只带了几名张灯侍者照明前路,步行前往。 “怎的?朕的脸上可是沾了什么脏东西没拭干净?”前往清宁宫路上,青竹几次隐晦的朝朱榆投来一种奇怪的目光,终于被朱榆抓住一次,随口便打趣了这位小侍者,青竹面色先是一白,见朱榆没有怪罪便慌忙收回目光:“陛下,皇夫还等着呢。” 朱榆的注意立刻便被眼前景物拉了回来,清宁宫后殿是一莲花池,池中建着小亭,圆月照映在湖中,荡漾起银光闪烁,微风清扫妖擢红莲翩翩起舞携着香风投入观赏之人的怀抱。 朱榆站于池岸边,一眼便到了亭中一人、一琴、一酒…… 这是朱榆第一次看到高长佩抚琴,闭目抚琴的他美的不似真人…… 高长佩一袭素净的月牙长袍,如墨的青丝被随意一根发带系在身后,时不时有几缕调皮的发丝亲吻他温润精致的脸庞,因为闭目让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打下一层阴影,乐以悦人,哪怕清冷的人儿嘴角也挂上了一沫浅笑,让谪仙人儿染上生机。 朱榆直接因为高长佩的一个浅笑摄住,她才发现原来皇夫笑得是那么好看…… 琴音宛若珠盘玉落,弥弥赖音,人间仙乐也不过如此。 “嘣”一声刺耳的断弦之音拉回现实,一双清透的美眸望向了朱榆的方位,朱榆竟在她的眼中看到了一分慌张,朱榆手指无意识的动了动,有些暗悔自己的到来倒是搅和了一场神仙画卷。 “打扰皇夫雅兴了。” “陛下言重了。”高长佩行礼之后,两人先后入座,青竹抱着高长佩桌前的琴离开了亭子,一时间整个空间只剩下夫妻二人。 两人共处一室已成常态,不过今日夜下赏景却是第一次,空气中漂浮着一种尴尬而朦胧的气氛…… 不过朱榆向来最会打破这种僵局,她率先含笑持起酒壶到于月光杯盏中,朱榆的酒量是被赵晋灌出来,那段回忆并不美,所以她虽能喝却从不贪杯,因为酒只会让一个懦弱的丑态更加百出,不过如今景美、花美、人更美贪已一杯也不为罪过。 两盏贴靠在一起的杯盏,一杯水光荡漾照明月,另一杯浅没杯底,探不到月色:“琼浆玉酿虽好,浅尝辄止恰好,饮多了倒是不美。” 高长佩看赵晋眼尾笑意,显然是在隐晦说笑他的酒量,就在朱榆欲要取杯之时,一只白皙莹白的玉手竟是快先一步取了满杯佳酿还与余下的杯盏轻碰杯口,朱榆微楞硬是在清冷皇夫身上看到几分的挑衅意味…… 朱榆摇头轻笑出声,取来酒盅将剩余一杯满上,遥敬高长佩,一时间彼此之间的氛围倒是拉近了不少,轻松自在。 “咦?宫中佳酿朕都尝遍了,唯今日皇夫准备的佳酿朕倒是未曾见过,酒味醇厚却又带着男儿家欢喜的果香味,浅尝回味又有几分熟悉……” 朱榆用食指敲击自己的右额,眼中带有思索之味竟真有几分上位风范,苦思不得其解,朱榆抬眉望向皇夫:“当真猜不着,不如皇夫告诉朕此酒何名……” 入眼便是明月入清风,白玉生酡红,就在朱榆品茗的片刻时间里,酒盅不知被高长佩倾倒了几次,竟已经呈现醉态,唯眼眸还算清明,还欲举杯盏的手已经开始微微颤动。 “皇夫,你已经醉了,今日时间不晚回屋吧。”朱榆皱着眉站起身,隔着石桌压住了高长佩举杯的手。 “若说妾身没醉,陛下也是不信的。”高长佩站起身,虽身形略晃,却不影响行动,他走到朱榆身旁,躬身靠近朱榆耳畔,一时间熟悉的墨香到都被酒香遮了七八分:“陛下不是想知道此酒的名字吗?它命唤伊果酒……” 重新站起身的高长佩就为了这一刻看朱榆的表情,朱榆在听完皇夫的话之后先是微楞,她的眼瞳微抬看向高长佩,或许因为月光的修饰,这时候朱榆的眼瞳显得那般深邃,她不说话就那么盯着高长佩,是那般的狡猾…… 第二十章 - 三夫四侍要不起 - 泥鳅侠 高长佩一笑,带着几分化不掉的苦劲,皇夫再次躬身两人的鼻息顺利的缠绵在了一块,在唇畔相贴之际他遮住了朱榆的眼睛,红唇贴靠在了一块,软糯里带着温柔……无声中品味到它的苦涩,被剥夺了视线的朱榆在想:这泪当真苦啊! 时间似乎在两人之间形成了一道结界,朱榆已经记不清过去了多久,直到遮挡眼睛的手心被撤去许久她才恍若梦醒一般睁开了眼睛,高长佩已经离开了,朱榆望向亭岸只剩下青竹一人掌灯,她起身离开,允诺高家的事早该兑现了。 此时,没有人打扰的美景独留两盏饮尽的莹玉杯盏—— 待到朱榆回到清宁宫,殿内烛光迷蒙让她好似又回到那晚大婚之夜。 清宁宫对朱榆来说已经很熟悉了,毕竟许多日夜她都是在这里度过,对她来说是某种意义上的避风港、休憩地,倒是可惜了…… 高长佩站在内寝床榻边不知道在想什么,不过他在听到身后动静后,便开始一件一件的卸掉身上宫装,一层一层的衣物掉在了地上,如此良辰美景,朱榆却有些不是滋味。 “如若朕告诉皇夫,朕可以给皇夫一个机会,只要皇夫愿意,朕便能让你和你的意中人相守到老。” “陛下不必试探,前尘姻缘皆为利往,高家无女,妾身掌家只能招赘门方不辱没高家门风,如今,已入朱家祠堂,生,伴于陛下枕边人,死,亦只会躺于皇陵棺中人。” 好一个皆为利往!好一个生同裘,死同穴!朱榆嘴角微勾,或许,这就是一个试探! 高长佩背有高家首辅支撑,而他学识渊博、见解独到、谋略城府亦不落下风能将那些诰命官人拿捏妥当,这样的人,生来就该身居高位,可这样的人也能适合更广阔的天空,只是被拔了羽翼强留下来罢了。 朱榆无论对徐文昭还是高长佩心中多少都存有愧意,不过却决不会不安!因为家族兴旺而被束缚,而她也有自己的打算,各自立场,谈不上谁对谁错…… 朱榆缓步靠近一身洁白亵衣的高长佩,她伸出双臂环住了皇夫的腰肢,朱榆整个人贴靠在了皇夫的后背,她能十分清晰的感受到高长佩僵硬绷紧的背脊,以及透过背心传入她耳朵的震天响的心跳声。 “无论我们因为什么结为夫妻,我自不奢求夫妻同心,毕竟我无什么大能耐能让你爱上我,但我会努力敬你、尊你、爱你,尽可能……给你想要的,我希望我们彼此能尝试真诚相待,至少为了未来的她(他)……尝试一下,可好?”朱榆的手轻柔的摸着高长佩平坦的腹部,声音温柔缱绻。 突然,窗缝卷进来淡淡清爽的莲花香,就连风也因这笨拙的情话动了情,人或许也会…… 高长佩转过身,因为酒劲让他的眼白泛着红丝,而急促的呼吸也说明伊果的效果正渐入佳境。 “好” 朱榆踮起脚尖,揽住了高长佩的脖子:“我们是夫妻,礼教不重要,只要……你喜欢……” 今夜的朱榆格外热情而妖娆,她宛若化身成引僧犯戒的妖精,誓要逼圣僧与她共沉沦。 清宁宫的寝殿内热闹不已,外面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安静。 青竹守在寝殿门口,很快出现了几名膘肥体胖的侍者,他们拖拽着三名被绑的结实的侍者,因为嘴里被塞了破布,只能发出呜呜的求饶声,这三人里面居然还有一个伺候皇夫梳洗的贴身侍者。 青竹皱着眉并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他冷冷的看了地上三团扭成蚯蚓一样的侍者,低声命令:“反正也知道是谁安插的,不过废棋,直接处理掉,处理的时候利落点,不要闹出太大动静。” “是” 朱榆醒来,神奇的是,向来醒来身旁便看不见的皇夫如今也还沉沉的睡着,显然伊果让我们一向刻板守规矩的皇夫失态了。 朱榆超近距离盯着高长佩看,却发现这人是真的美到头发丝都是精致的,脸上甚至找不到一点毛孔的痕迹,浓密的眼睑、安静的睡颜就是一个入凡尘的仙人,老天对某些人总是会更偏爱几分,朱榆动一下只叹纵欲伤身啊!她又调整了一下姿势打了一个哈欠便睡了过去。 当朱榆再次醒来的时候身边的高长佩已经不见了,朱榆掀开被子双脚垂于床榻边,外间的侍者耳朵灵敏听到朱榆的动静之后便鱼贯而入,穿戴整齐、净面完毕之后,朱榆坐在了梳妆台前,侍者持着梳子小心的为女皇整理着发丝。 “皇夫?” 朱榆少有窥镜,镜中人貌似乎总是一副眉峰紧锁的模样,就连身后梳妆人换成高长佩良久才有察觉。 高长佩的手滑过朱榆一缕缕发丝,皇夫发现朱榆竟弱冠未满,却生华发,不知看似无忧的她究竟忧思几何……高长佩任由白发潜回青丝深处,很多时候不问、不究、不探才能摸索到更多…… “用膳之后,我便回紫宸殿了,那些奏折虽是小事,若久积不批少不了被她们啰嗦。” “好” 高长佩手上竟也灵巧,不消片刻倾散的发丝便被玉冠钗翎固定,朱榆起身与高长佩起身前往用膳:“这段时间皇夫多注意休息,时常让圣手给你瞧瞧,圣手这人虽然性格古怪,不过医术确实了得。” “是” 两夫妻依旧一前一后之距,也没有增添多少话语,却和曾经已大不相同,至少一早上拨冠描眉,倒也衍生出了几分生疏的亲昵感,真有一点举案齐眉之感,哪怕只是粉饰的假象,朱榆也感到欣慰,这样的时光难得自在,可惜,并非她所求—— 回到紫宸殿,影歌已经焦急的在门口不停踱步,见到朱榆终于回来之后,才算松了一口气,他小声的在朱榆耳边低语:“大人……在里面等着陛下,一早便来了……” 朱榆颔首,踏入殿中,扫眼过去,便立即精准的捕捉到熟悉的剪影,他身形消瘦,却身姿挺拔,行笔姿态流畅虬劲,有皎皎君子之风。 朱榆跨过屏风,便见赵晋坐于桌案,正在提笔为朱榆批改奏折,他虽未抬眼看朱榆一眼,却用右手拍了拍身侧的软垫,朱榆自是默不声的听话照做,一时间只有笔触之声倒也雅致,到真看不出两人在此地曾做过多少龌龊事…… “今日给陛下呈上来的奏折可是热闹的紧,陛下猜一猜这些人所为何事?” “朕刚纳王君,概都在催着朕充盈后宫,开枝散叶。” 赵晋嘴角笑意减深,他将手中笔搁下:“陛下向来聪颖,就知难不住陛下,那陛下再猜猜,本相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朱榆藏在衣袍下的手不停的揉捏指骨:“内相做事,自有章法,内相若想告知朕总会知道,若只是不想让朕知道,朕就算猜破天去也不会知道。” “陛下如今和高长佩走得亲近,就连说话做事的风格都平添了几分无趣,当真可恶!”赵晋莫名提到高长佩,虽知晓目前赵晋奈何不了皇夫,却也不免心揪了一下。 “别紧张,安插在清宁宫的棋子废了也就废了,本就是怕清宁宫照顾不好陛下的衣食住行特意安排过去的,高长佩既是个省事的也就算了,小榆儿长大了!贪恋男欢女爱也属正常,之前罚陛下,一乃气不过陛下心冷,借着由头惩治陛下一番,二乃恼极陛下行事阳奉阴违,合着外人对付臣。” 赵晋的语气中带着哄诱小孩的无奈:“陛下想要什么便告诉臣,臣翻山覆海臣也会双手奉上,不必被那些蝇营狗苟带着钻营。” 朱榆望着赵晋不语,自八岁之后,她便分清了什么是想要的、什么是该要的……想要的要藏在心里靠自己一点点谋划得到的,该要的是被赐予的、施舍的、并不能产生感情的…… 因为一旦让赵晋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那他便会用最残忍、最无情的方式当着她的面将其摧毁,并享受着她知晓后的绝望。 就像那只已随着年岁增加,已记不清什么毛色的小猫,如今只记得那顿肉泥做成的饺子…… 赵晋就好似看穿了朱榆藏在心底的冷笑,他将朱榆的手从衣袍中拉出,温情款款:“还是陛下,最想要的其实是的臣的命……” 朱榆被赵晋这一举动弄得心神大乱,思绪翻飞也算不清他到底想干什么,她匆忙将自己的手缩回捏紧成拳:“内相莫要胡说,这种笑话并不好笑,内相是朝中中流砥柱,如今朝政离不得内相,朕更不会想杀内相的。” 突然,赵晋猖獗大笑,甚至捂住了肚子,好似朱榆的举动点中了他的笑穴开关,宛若疯魔…… “陛下啊陛下。”这声意味深长的话语似笑似叹,赵晋拂去了眼角笑出来的泪珠,抬手间顾盼风情,宛若春雨润泽、风韵绝代:“陛下如若真想取了臣这条命,如今恐怕也只能奢着,待到朝露接金盏,白露迎处暑,闵城的风吹到皇都,而榆树为我开花时……陛下再收回不迟。” 朱榆那还不知,自己又被赵晋耍弄了一番,赵晋的话又有谁能听出几分真几分假…… 第二十一章 - 三夫四侍要不起 - 泥鳅侠 赵晋适时收回了笑容,倒是突然述起了公职。 “南州大旱,久治无效,接连派去三个安抚醉酒掉湖溺死有之、骑马落地摔死有之、寻欢作乐猝死亦有之……这南州到成了有去无回之地,陛下也知道臣向来喜欢奇趣之事,这南州暗访势在必行,本相也想试试这趟南州之行能吊出几只米虫。” 自古以来,敢挪用赈灾物资的大案身后定牵扯有派系,拉出萝卜带出泥,这些泥还都与朝中一些重臣脱不了干系,向来牵一发而动全身,朝中官员大多是前朝老人,能活到现在的嗅觉必是灵敏,赵晋若真的是去整治那些挪用赈灾物资的贪官,定不可能以内相之职前往。 赵晋的话朱榆向来只信三分,朱榆很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他就是一只毒蛇,藏于阴暗处盯着猎物动态,他一旦出击必有所图!这次出行并不会像赵晋说的那般简单…… 毕竟哪怕南州受灾严重,贪官横行,可赵晋既已知晓了消息,他大可遣派他信得过的钦差处理,并不是一定需要他亲自前去。 不过朱榆就算心中疑虑再重,她也绝不会表露出来,反而会顺应着赵晋的话接下去:“内相心忧南州灾况本是好事,可南州路途遥远,不是三两天便能赶回,朝中政务无人打理,时间久了又不见内相朝中恐会乱套。” 赵晋看着朱榆难得露出了怨怼委屈之貌:“之前徐文昭袭杀,不少人皆知本相身负重伤,想乘人之危的可不在少数,皆排着号打算给臣再补上一刀,还请陛下怜爱,臣也是想出去躲躲风头,臣已安置了替身待于府中造蛰伏姿态,倒也能迷惑那些多疑的老狐狸们一段时日,况且陛下难道不喜欢乱套的局面?” 赵晋率先用食指抵住了朱榆轻启的红唇:“至于朝政之事,不是还有陛下,陛下在位已有两年,早该触及朝政,臣不能替陛下分忧的时日里陛下也当自勉,不过也不会累着陛下的,如今她们的心思大都在这上面……” 随着赵晋的目光,朱榆看到了桌案上的奏折,批注的地方毫无忌惮的行笔落墨,笔锋剑走偏锋,带有几分魔,就如行笔之人,赵晋做事向来随心荒诞,好在这段用君臣扯不清的关系朝中谁不烂熟于心口了。 赵晋行文虽然尖锐,毫不客气,可是奏折中的事宜却以允诺结笔,铺就在桌案的奏折近八成都是禀请朱榆充盈后宫,莫断了朱氏大统的谏言。 朱榆匆匆略过几篇,眉间已经皱起,自古帝王娶夫纳侍无可厚非,可是她实在看不懂赵晋到底想要干什么了,病态强占欲的是他,如今允准大开后宫墙院的也是他…… “怎么不高兴了?陛下能坐上这皇位,那盛世荣华陛下就受得,佳丽美人陛下也享得。”赵晋食指上挪朱榆眉间试图抹平那块褶皱:“就是希望待臣回来,陛下在臣床榻上时莫谈及其他男人才是,臣真怕受不住那醋味,杀了那些白嫩美人……” 赵晋难得的小意柔情非但没有让朱榆松懈下去,心头更是一沉,这样的赵晋太过反常了! 好似为了分散受惊小猫的注意力,赵晋很快便起了另一个朱榆感兴趣的话题。 “这次臣会带扬花一同前往,臣不在的这段时日,陛下也莫要太过胡闹,此次南州之行远赴千里臣将分身乏术,监花阁大小事宜臣都交给了李画音打理,陛下若有抉择不定的事情可以寻她辅佐,或者陛下若闲着无聊,亦可试着推行陛下曾向臣提出的那份提案。” 朱榆听闻赵晋话语的第一反应便是惊惧,骇其猜透了自己的心思,不过很快她便强行压制住眼瞳中闪过的幽色,面带几分迟疑:“三公皆斥朕不务正业,内相不觉朕的想法异想天开?” 赵晋失笑出声:“那些老妪言论陛下大可不理,臣曾说过,送陛下坐上这尊凤椅,成为万尊之体,便只为让陛下享这盛世锦绣,陛下所愿便是臣之所向,万事不必顾忌。” 如此动听的情话,可是诉说的人儿从未信过呀!朱榆只从‘不必顾忌’中预见了未来朝堂中弥漫的血气和冤魂…… “况且陛下心思敏巧,提案中所思所想皆透着……灵气,若能推行定能给东伊带来新气象。” 朱榆不知赵晋话中真假几分,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朱榆微微抿唇,带着几分试探的望向赵晋:“内相,几时方归?” 赵晋凝眸望着朱榆,清浅的笑意中尽是少年郎触及不到的风情:“至多两月归来,陛下还需珍重……” 明明话中无一字藏着缠绵情话,可赵晋的眼睛偏生了一副含情眼,对着朱榆好似已经述说了千百遍情话—— 朱榆突然挪动了重心,一支手撑在软榻上稳住身形,她仰头闭目吻向了赵晋的薄唇,赵晋鼻尖立刻被属于朱榆的清冽雅香侵染,可最终朱榆的唇瓣在他的躲闪中只吻中了他的嘴角…… 当朱榆要睁开眼睛的时候,赵晋却又捧起朱榆的脑袋来了一场紧密而窒息的深吻,她又变成了一道野兽的前餐,只能捏紧了自己的衣袖听话的将自己交给赵晋。 赵晋离开的时候,朱榆嘴唇一片红肿,可她却浑然不觉,盯着桌案上散乱堆积的奏折,只想从这些残留赵晋气息的奏折上找到破绽,可是盯着盯着好似反将她自己陷入了某个困局。 朱榆的右手一直贴靠在右额,有节奏的敲击着,可逐发凌乱的敲击似乎在告诉所有人,困兽之斗,可笑之极! 金砖红瓦困住了朱榆的身,冲不出的暗局迷雾困住了朱榆的心,她的谋划是小小可怜虫在夹缝生存中一点点积攒出来,等不起也耗不起! 赵晋已动身前往南州,朱榆是在第二天上早朝时知道的,朝堂上最显眼的那道身影不见了,虽不知这些朝臣对此暗中有何反应,不过今日朝堂上的热闹劲朱榆倒是已经预见了。 户部率先奏报,请旨允准,将行文下放都统衙门,诏令天下停止婚娶由各级基层官员逐层将适龄男子花名册呈报上来,不少早打好注意的已经开始不漏痕迹的吹捧起利于己方派系的男儿,到真如赵晋所说少了许多鸡毛蒜皮的扯皮事。 待到她们闹了一阵之后,朱榆才轻咳着打了一套太极:“我东伊男儿各个出挑,众卿说得朕头晕目眩也判不出高低,若众卿真觉得有极出挑的好男儿,倒也可先筛出一二将画像送来朕先留个印象,好了,若无他事,那众卿就散了吧。” 清宁宫—— 到底和皇夫之间关系刚有起色,朱榆也不再局限于初一十五才跑去清宁宫了,至少在建立基础信任之前她得多走动。 朱榆见到高长佩的时候,他果然还是在书房中,朱榆偷偷摆手截住了青竹已经张开的嘴,今日的皇夫看的不是书籍,而是一张张画卷,站在高长佩身后看了几幅朱榆就乐了:这些老油子! 那些画卷上绘着一个个少年郎,栩栩如生带着鲜活的生命力,都美的让人赞叹,同时又美各有特点,不正是送往紫宸殿待选的那些世家公子,没想到她们竟然还朝着清宁宫塞了一份。 “陛下可是 有意中的?” 高长佩的突然出声询问,倒是让朱榆有些措手不及,不知哪来的心虚感让朱榆说话都变得有些吞吐:“朕只是扫过几眼,笔墨上的死物也看不出个高低。” 高长佩倒是没啥反应,反倒青竹因为陛下的窘迫,忍笑忍得有些辛苦。 “皇夫以为,这后宫朕该为那些世家子打开宫门?” 高长佩依旧在审阅着手中的美人图,而朱榆则坐到了皇夫身边,翻着这些世家公子的花名册。 “通政使嫡次子叶高如何?” 还未待高长佩回话,朱榆眉尾微扬轻咦了一声,她发现花名册上载有叶高名讳的地方,刚好有一个醒目的标记。 “看来皇夫与朕想到一块了,叶高其母叶楠一直负责内外章疏、臣民密封申诉等事宜,常与刑部、大理院豫议打交道,虽与内相那边有利往,不过若能巧用,朕的耳朵或许就能听到东西了。” 高长佩翻动的手略有停顿,朱榆这一次将目光放在了名册上着重标注的名字上。 “户部侍郎嫡子詹天瑞,他当算上上人选,户部侍郎詹天凌老来得子,将詹天瑞送来已说明她这几年日子并不好过,清帝荒唐,将国库数百年积攒的底蕴败得干净,管家底的守着空壳可体面不起来,没想到她最终还是选择站在朕这边,想来其中首辅必定功不可没!” 高长佩未有只言片语,朱榆便已懂得他言中意。 夫妻相处,高长佩隐约猜过朱榆藏拙,曾因为不以为意,而并未放在心上,可思绪千篇,岂有同章。 高长佩似有灵觉的抬头望向朱榆时,两人目光立刻相触,交汇间竟有心意相通之感,好似能看清彼此思绪,这般场景本该仅思于梦中,这一下直接打得皇夫措手不及,匆匆避开朱榆目光。 第二十二章 - 三夫四侍要不起 - 泥鳅侠 朱榆见高长佩并非有话说予她,便重新埋头在了名册上,顺便拍了一下马屁:“如今徐将军暂居后宫,武将那边群龙无首,倒也算唯一好事,只要安抚好徐将军,不必过多权衡武将之势,空出的名额可用于拉拢那些墙头草,都说夫妻同心,皇夫所选比朕预定人选还要细致,皇夫定有一幅七窍玲珑心。” 高长佩见朱榆并未多留意他的唐突之举,而是全身心的投注在那些世家公子的花名册上,自尊心让他自恼的同时,更多的是没由来的那种憋闷…… “陛下还是细看之后再下定夺,臣妾拟定人选中亦有高氏支脉,并不一定全合陛下心意。” 朱榆或许对阴谋嗅觉并不敏锐,可对男人情绪变化的了解已经炉火纯青了,朱榆侧头偷瞄了一眼皇夫,见他依旧在审阅图册,表情沉静,可朱榆就是感觉不对劲。 “皇夫处事向来有分寸,我自是信得过,你我是夫妻,荣辱一体不分彼此,我既向皇夫许诺过,若真心有歧异,自会开诚布公的说与皇夫听。” 朱榆离开了座椅,站在高长佩身后一边揉捏皇夫肩颈,一边用这样迂回的方式向皇夫讨饶。 “那些大臣向来性子急躁最是讨厌得紧,想来这些画像一早便给皇夫送来了,到现在皇夫都没有休息过吧,这图鉴美人虽然好看,不过看多了亦会伤神,休息一下总没有坏处。” 高长佩被朱榆这一下弄得十分不自在,耳根子都在朱榆小手捏揉伺候下变得愈加通红,所以说,唯诺谄媚虽然令人心生厌烦,可是不可否认当用对地方的时候,其实是很省事的一个方法。 也很受用的…… 用完晚膳之后,朱榆顺理成章的留了下来,两人从书房转场到了寝殿,高长佩看完手中最后一副画卷之后,他的目光便无知无觉的投到不远处的朱榆身上。 朱榆坐姿随意自在,此时左手撑着左脸,右手持着毛笔扫动,朱榆身形比寻常女子单薄太多,在烛光下的照耀下显得更加小巧,高长佩竟然觉得有几分娇俏…… 似乎感应到高长佩的视线,朱榆抬头望向皇夫方向笑着对他说道:“皇夫累了就先歇下吧,朕这还有一段时间。”朱榆带有几分睡意的眼睛笑成了月牙,被烛光映得通红的脸颊显出了几分傻气。 “好” 高长佩去往内殿之后,朱榆命青竹又挑灭了几根烛芯,让皇夫有一个适宜的环境入睡,未曾想昏暗的环境催人入眠,疲累了许久的朱榆反而借着这催人眠的环境,趴于桌案昏睡了过去。 片刻……高长佩从黑暗中走出,他站在朱榆身畔盯着朱榆的睡颜看的出神。 良久,高长佩的目光微垂,碰巧扫到了朱榆手畔放置的宣纸,上面的字体娟秀带有几分圆润,到和其主一般,皇夫拾起并未被朱榆手腕压住散张,初时仅是粗略一扫,可当文字徐徐展开时,高长佩脸上露出了难有的惊愕…… 纸张上书写着离经叛道,写着与世不符的悖理—— 由于睡姿不佳,朱榆并未深眠,当迷糊睁眼便看到烛光下的美人,一时间竟还觉在梦中,她看到高长佩手持之物,才清醒了几分,带着讪笑:“还是些待修缮的拟稿,竟让皇夫看了去,看来朕想给皇夫的惊喜已经失了先机。” 高长佩拿起桌案上其他散落的纸张,细览之后明知定论已在手中,还是忍不住再向朱榆论证一番:“这是陛下想要颁布的凤诏?” “皇夫可是觉得有何不妥?”看着高长佩蹙起的眉宇,朱榆一派天真、明知故问。 “男子科举,自古以来从未有过,陛下此举影响深远,朝野恐将震动。” 朱榆伸手拉住了高长佩的袖摆,带出一股柔劲让其坐到自己身前:“没想到对此诏的第一份谏言会是皇夫,皇夫可还记得朕曾说过,天下世事的公道,其一便是不该隔绝男女,所谓,孤阳不长,女人若阳,行军打仗保家卫国、男人似月,生儿育女护卫家庭,阴阳平衡才是根本,朕只是想将这失衡、扭曲的事理引回朕觉得对的道路。” “那陛下可知,发出这份凤召将带来的风雨,朝臣的抵制、先贤大儒的唾骂,何况……若陛下认为的道路乃是一条错路,那唾骂将换来千古的骂名!”高长佩坐于朱榆身旁,可是双手交握在锦袖下,试图履行皇夫职责,让自己的妻主、一国之主理智行事。 “朕不似皇夫,观万卷书册心有敬畏心,朕就是一大俗,你们奉为千古圣贤的大儒在朕眼中也是吃着五谷杂粮的凡人,朕只是在做认为正确的事情,至于身后事骂名……哧!反正朕也听不见了随便后人如何编排。” 烛光昏黄,照着夫妻二人夜谈,朱榆的眸光却在暗夜中显得格外的耀眼,好似会发光一般。 “何况……世人将朝廷比作一潭水,浑浊不堪看不清深浅,传得邪乎可怕,可要知道投石问路虽能溅起水花,但到底溅不出吃人的妖魔鬼怪,如今前有赵晋、后有徐文昭,世人对三纲六常的接受力度恐怕比你们这些读书人大多了,此诏令虽然骇然听闻,百官定会争相阻止朕,但只要首辅和三公她们没有亲自阻断朕的路,更多的恐怕更乐意等着看朕的笑话。” 朱榆伸手将高长佩藏于锦袖中的一只手抓握在了手中:“长佩,你要信我,如今朝局腐朽,我虽没有能力挖掉深处的脓疮,但只要此诏令全面执行,定能为东伊带来新气象,我推行此举是为了给天下男儿一个机会,更希望像皇夫这般的男子不被男戒条框束缚。” 烛光打在高长佩脸上,忽暗忽明看不出喜乐:“后宫不得干政,陛下心容鸿鹄之志,既然清楚利害,那臣妾自是支持陛下的。” 朱榆脸上笑意减了几分,讪讪的将高长佩的双手松开:“一时聊的兴起,眼看天色已晚,早些歇息吧。” 深夜,高长佩仰躺在床榻上,听着耳畔浅浅的呼吸声,他知道这时候朱榆定没有入睡,皇夫脑海里频频闪过朱榆失望的小脸……让高长佩忍不住烦闷的皱起了眉。 她到底想做什么…… 翌日—— 高长佩突然睁开了眼睛,他习惯性的侧头望向枕畔,却发现身旁空无一人…… “竹儿” 青竹匆匆从别室赶来:“皇夫”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皇夫,寅时三刻。” “陛下呢?” “陛下,一刻钟前刚离开,为了不影响皇夫休息,陛下就连洁面都未曾,便走了。” 披着一头青丝的高长佩揉着眉角,被气笑了。 ------------------------------------- 朱榆待用过午膳之后,李画音也适时到了,影歌见到李画音之后,直接将她引到了内殿。 “参见陛下” “唔,李卿坐吧。”朱榆执笔指了自己面前的软垫,头也没抬的继续伏于桌案,待影歌为两人奉茶退下,李画音静静品茗等着朱榆的下文。 “李卿想必在内相那里已经得知朕此次唤你前来所为何事,朕到也想好好听听东伊第一才女的卓见。” “陛下新治,山高水长,但只怕废大气力搭桥铺路之后,恐找不到进山人……” 朱榆收完笔锋,望向李画音:“李卿行事作风果然在朝中别树一帜,也不知道客气,一上来就给朕泼了一盆凉水,不过朕今天叫李卿前来就是想试试这凉水有多凉的……农户牧羊,以牧羊犬武力威逼促其前行,又辅以青草诱之达到最终的目的,不知李卿认为朕采取的举措可能招来进山人?” 朱榆一边说着,一边将桌案上的纸张调转了方向,以供李画音读阅,而李画音本漫不经心的态度,渐渐被预案中的奇思妙想吸引。 “陛下诏令中首推‘除盲’一说……陛下未踩过农家田,恐怕不知皇城脚下丁白不识的农户尚且占了四成何况其他州县,而农户以耕种维持生计,让六到十五岁的男童女童进入私塾,定会加重家庭负担,恐到最后落得一场空谈。” 朱榆脸上难得出现自得:“朕会派令下去,凡于官员管辖之地扩建学堂达到指定数目,一经上奏核实,朕便为她记上一功,同时加大该官员领辖地域财政的投入,而农户人家,只要将特定年纪的孩童送入学堂,便给予每月两斗米之奖励,同时,当孩童离开学堂之时,如若孩童连最简单的千字文都不能考教成功,判其父母乃骗取官粮,遭牢狱之灾,这般有奖有惩朕相信这‘进山人’自会有的。” 朱榆见李画音并未顺着她的话接下去,便知道自己的预期并被这位李卿看好。 “朕也清楚,根深蒂固的思想非一日之功便能更改,不过,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朕要的从来不是眼前的虚妄,要的是后世之效,童试、乡试、会试、殿试只要时间充足总还会出现摘下双花榜的人才,而那个时候,希望那时候才是真正的双花齐放……” 第二十三章 - 三夫四侍要不起 - 泥鳅侠 看着朱榆眼中的向往之色,李画音难得动容,她从接受赵晋指派的任务之后,便认定这是赵晋逼迫女皇执行的诏令,目的便是为了在革新的科举中扶持新的势力,同时狠狠膈应首辅和三公,到未曾想朱榆竟真的对世间男儿到真有几分薄爱。 “陛下,如果将诏令推行,不仅会受到百官的抗拒,恐怕……”因为后面的话涉及到赵晋,李画音截住了话头。 “恐怕会认为朕与内相沆瀣一气,朕所做全是为了讨好内相。” 李画音知道女皇行事乖张,没想到朱榆会这么开诚布公的将这种有损凤威之事也能说的这般顺口。 “不过是君臣私下一些碎话,况且这也没有错处,既能让百姓获利,又能讨得内相开心,朕的日子也好过,何乐而不为?至于那些朝臣,虽不满朕科举制的改革,如今不是还有李卿帮衬着……而且,此推行的变革非一日能成,她们恐怕更乐意看朕的笑话,毕竟男人一辈子接触都是男戒、夫德,她们定然不信有男人真能通过童生、会试等的一层层筛选,阻力一开始就不在她们身上。” 朱榆眼中带出几分趣味的促狭:“朕这几年做这女皇无趣的很,朝中官员皆是见风使舵、捧高踩低的老狐狸,总爱拿着礼仪廉耻的老礼教折磨朕的耳朵根子,又爱背地里拿朕的事情满足口舌之欲,这次若能杀杀她们的气焰朕睡着了都能笑醒。” 朱榆一贯爱会嬉皮笑脸,没一会正行便大剌剌的在臣子面前数落起了其他朝臣。 李画音面傲心更傲,对朱榆一直都是面子上过得去,不过,无论之前怎么看不上这个女皇,可此时身上的悚然也让她不敢再轻慢了,这样的女皇内相真的完全掌控在手中了吗? “陛下,自古以来新政所耗必如饕餮之口,边疆刚刚重整完毕,国库并不富裕,缺乏粮草之战恐不会顺遂。” “此事,李卿不必忧心,朕已经有了定夺,李卿着手之日,朕定将所需以并给李卿备上,只盼李卿缜密心思用在此次诏令之上,加以修缮改良,争取获得最大收效。” “臣,定不辱使命!” 李画音可是赵晋的左右手,做事向来雷厉风行,这么多年虽沾上了赵晋几分狠厉,但到底能是能入了赵晋之言的人才,如今由她来接管后续事宜,此次科举的改革至少先成功了三成。 正事说完之后,君臣两人纷纷持盏,用茶香润湿唇齿,这时候李画音也不忙着离开了。 “陛下可知,西梵国来使已经启程,预计一月抵达东伊边界。” 朱榆立刻皱起了眉头:“西梵国的拜帖半月前才堪堪送达,信者一来一回,恐怕月余方可抵达……” 朱榆突然抬头,眼睛便撞到了李画音带着探究的美眸上,立刻修正了面容,不过也不隐瞒自己的猜想,带出一声轻叹:“内相刚刚离开,便搞出这出……来者不善啊,不知此次带队的是谁?” “西梵国威猛将军,李钰。” 朱榆立刻便明白这次两国之交,定会风波不断,这位将军的威名可是和徐文昭一个重量级的,享誉四国无人不知,与徐文昭更是有过梁子,显然一开始送来拜帖就没安什么好心…… 朱榆额角一抽一抽的疼:“希望那个时候,内相已经回来了。” 李画音望着朱榆一筹莫展的模样,并未将赵晋已经与皇城失去所有联系的消息告知朱榆…… 在前往梓磐殿的路上,朱榆频频叹气,引得跟随在她身后的影歌都忍不住劝了一句:“陛下,若是不想去,就回紫宸殿吧,反正徐将军性子急从不给陛下好脸色。” 朱榆摇摇头,苦笑:“到底是我这边害苦了他,他心里憋闷给我摆臭脸也无可厚非,这次是缓和关系的机会,自然不能放过,后面有求于他时不至于开不了口。” 梓磐殿—— 朱榆挥退影歌等侍者于殿外守候,她随引路侍者缓步进入了梓磐殿,梓磐殿模样依旧一成不变,皆是前人留下的布局,就连洒扫伺候的侍者也少的可怜,对一个贵君来说,这样的排场是非常寒酸的。 侍者引着朱榆来到徐文昭常待的庭院,也就是他的练武场,朱榆前脚刚到,徐文昭后脚便将金攥提龙枪重重的砸在了地上,收招之后冷冷瞥了朱榆一眼,便扭头进了屋子。 朱榆学着徐文昭的模样,瞥了一样领路的侍者,侍者立马一个哆嗦叩拜之后匆匆离开,朱榆啧啧称奇,看来这里的侍者日子都不好过啊,不过在见到徐文昭已经消失的身影,她立马腆着脸跟着进了屋子。 “你来干什么。”徐文昭正将武器归置到武器架上。 ‘这是我的皇宫,我怎么就不能来……’当然朱榆也只敢轻磨嘴皮子当过嘴瘾了,她非常有眼力见的拿起了一旁的汗巾笑吟吟的递给了徐文昭。 “不知道徐将军还记不记得西梵国的李钰?” 徐文昭挑眉,就那么看着脸都快笑僵的朱榆,却并未打算接过朱榆手中的汗巾。 朱榆收回举起的手,也不尴尬,将汗巾置于一旁:“徐将军曾当着数万将士的面将他挑落马下,出尽洋相,不久前朕收到消息,此次出使正是李钰带队,按照惯例,国宴上贵君亦需在场,此番前来一是想提醒一下将军,二是想听听将军的意思,若是将军愿意,朕希望到时将军以身体抱恙回绝,暂避锋芒。” 朱榆说完,也不知徐文昭到底有没有将她说的话听进去,他只是冷冷睨着她,突然冷不丁的冒出一句:“不知陛下下文为何。” “啊?” 徐文昭不按常理出招,让朱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招了。 徐文昭脸上多出几分森冷之意:“陛下往日避我如蛇蝎,到不知原来陛下还留着情分,一个后宫父人的小事都能让陛下亲自跑一躺。” 朱榆尴尬一笑,这样说来她那点心思确实挺明显的。 “徐将军莫说气话,将军只是暂时屈就此地,将军乃国之大才,朕为将军跑上一趟又有何妨,不过……朕确实有一点事与将军相商……”朱榆搓了搓手:“朕想革新科举,让男子也能参考,朕希望将军即时能担任主考官,定能点燃有志男儿们的热情,那对科举的推行大有裨益。” 徐文昭微楞,眼中讥讽略有僵持却很快就恢复了,他一直被男子视为异类,与俗世不容,不过他自有远志,对异样目光和聒噪口舌早能做到无动于衷,所以对于朱榆的推令虽有惊却无喜。 “陛下倒是看的起我,我不过刚入住后宫每几日的新嫁郎,可没本事担任什么主考官,我还不想被陛下那些忧国忧民的臣子们的唾沫星子喷死。” “陛下相商之事,或许找错人了,不过……我虽帮不上陛下,但我却知道有人一定能帮到陛下。”徐文昭说着就想伏腰告诉朱榆这个秘密,不过徐文昭对朱榆带来的压迫不仅是体型上的差异,更是心理上的,朱榆频频往后退努力想要找到一个安全距离,最后却狼狈的踉跄出了徐文昭的寝殿。 “陛下为何故推行,应追根溯源寻求帮忙才是。” 果然所有人都将她的所做全部加于赵晋身上…… 朱榆刚欲张口还想试图说服,却已然吃一个闭门羹。 朱榆四下看看,发现无人,她耸耸肩自认倒霉,反正第一次她压根就没想过成功,只要徐文昭还在后宫,她就还有机会,这场科举革新必须成功! 朱榆抬头望了望高墙红瓦圈起来的蓝天,嘴角隐晦的勾出一抹笑意,这是金丝雀逃离鸟笼的最后一击,势在必行—— ------------------------------------- 就和朱榆预想的那样,当男人也能参加科考的凤召从礼官嘴中宣读出来之后,朝中大臣就像炸了锅的热油,三纲五常、先贤礼教尽数朝着朱榆脸上招呼,更有过激的老顽固当场摘下头上的乌纱帽,誓要以死明志,将走向歪路的女皇拉回正道。 一时间撞墙的、拉人的、哀叹的、看热闹的各成派系,让应该严肃威仪的朝堂变得乌烟瘴气,这样的仗势下,朱榆的屁股倒是做的更加实落,毕竟闹了这么久,几百号人还没见一丝血,大都雷声大,雨点小。 朱榆将目光投向朝中那几只老狐狸,只要她们不身先士卒,剩下的不足为虑,她昨日已私下一一见过。 太师齐世美此人武将出身,心思没有其他几个重,允诺了她孙儿齐央一个君位倒也就轻松过去了,太傅杨有为在三公中,权势最弱倒也最不常与她拍桌子叫板,只是嚷着户部没钱就没了下文,不过国库亏空也成常态虽有看热闹之嫌,倒也算不上刁难。 至于太保侯和静,此人朱榆最少与此人打交道,不过也知此人是个光风霁月的志臣,历经三朝更替,只要不损害国之根本,她不会施予援手却也不会多加阻拦。 第二十四章 - 三夫四侍要不起 - 泥鳅侠 反倒是朱榆这一派的首辅高簪,在私下会面谈及此事之后,她的脸色就没有好看过,若是照着先皇在世的脾气,恐怕朱榆已经被高簪批的体无完肤,不过好歹高家是背靠皇室东山再起,高簪也知朱榆再好说话也是女皇,面子也不能驳斥得太难看,再步前尘。 不过,高簪虽然嘴中没有全全否定朱榆的科举改革,但依照她指出男人加入朝局,对皇室势力加持利大于弊的论述,显然也不可能寄希望于高簪能施予援手了,而且首辅最后临走前提到:既然皇夫与陛下同心了,高家自是陛下的臂膀,老臣虽并不赞同陛下新治,老臣亦甘做陛下马前卒。 这话虽是表忠心,可朱榆却因为这话心神不宁了一早上,总觉得会有其他什么事情发生,却又说不清这种感受何故缘由…… 日子飞逝,一个月悄然到来,西梵国来使今日便能进皇城面圣,而赵晋至此都没有归来的消息,这一次,无论明刀暗箭都得朱榆一一应对。 这个世界的板块自有记载以来便被一分为四,南接浩瀚海平,万千岛屿萦绕的海岛中心建立了南海国,西延辽阔草原,草肥马壮有一个西梵国,北起千古冰原,终年围绕寒风暴雪名为北刹国,东伊国地大物博,冬寒夏暖,战力虽与三国最末,可国地环陡峭天堑,易守难攻。 故而,三千年来依附的小国消消灭灭、新旧更替,唯这四大国屹立九州不倒。 其中,西梵国与东伊国文化差异之巨大,摩擦最是密切。 只因南海以海为生,交易密切,民风开放,北刹国环境恶劣,存活下来的男女皆是可贵的战力,故而男女尊卑并无极端,东伊以女子为尊,而西梵恰恰相反是,以男子为尊,同时因为地势限制了南北,唯东西能轻易蚕食,所以两国表面较好,近百年来,暗地里的小动作却是没有停过。 不过,自从清帝几近耗绝东伊国气运,这十几年一直被别国觊觎着,若非文有赵晋压着、武有东平王镇着,这东伊国边域十八城早被侵蚀干净。 皇城街道上,此时一匹匹高头大马朝着皇城前进,马背上没有一个女人,清一色全是男子,他们不仅目光凶恶,不少将士还满脸虬髯、疤痕横生,没有一点男儿家的文秀,当真不堪入目。 街道两边百姓不停的对着马背上的男人们指指点点,而马背上的男人们亦是瞧不上街道上那些坦胸漏肚,肥壮难看的女人们。 副官打扮的男人,见到临头人招手的动作,立刻驱马靠近了此次出使的领军人物,西梵第一武将——李钰。 沙场风霜将李钰的眼角侵蚀出几条褶皱,让他带上了成熟男人才有的韵味,此时斜睨了一眼带上了几分警告:“让他们都规矩一点,若是因为他们出了什么差池,军法处置。” 平淡的话语里带着肃杀之意,让副将凛然称是。 晚宴将近,一身华丽宫装的高长佩刚好撞见了从远处孤身走来的徐文昭,他一身武将的劲装打扮,就像一只关在华丽笼子不能被驯服的孤狼。 两人逐渐靠近,高长佩沉吟片刻,还是开口了:“你大可以不用来的。” 徐文昭冷笑:“命脉被捏住还是听话点,不过阶下囚,可没那么大的脸面。” 高长佩虽在深宫,却也有手段知晓徐文昭何故被拿捏在了赵晋手中,他一时皱起了好看的眉宇:“如今赵晋不在,陛下更不会用你的家人为难与你。” 听闻高长佩之言,徐文昭多看了赵晋一言,话中依旧带刺:“呵,那是你的陛下,与我何干,皇夫这是怕我闹事?” 话不投机半句多,高长佩也不是心热的,不会上赶着贴徐文昭的冷脸,况且他也确实是不想徐文昭真在宴席上闹事,才与他多上几句,两人很快错开。 “竹儿,你去告知陛下王君到席,你回来之后不必在我身边伺候,去盯着他,若他真的犯浑,本皇夫不介意做一次恶人,帮王君回忆一下他如今的处境。” “是” 而宴席也在朱榆的姗姗来迟中正式开席。 宫廷的宴席,千篇一律,拜见、唱诵、献礼、然后饮酒吹捧直到散席,还比不上舞池中的莺歌燕舞来得有新意。 就在朱榆盯着舞池中的舞伶,饮了又一杯,兴致正浓之际,一文官打扮的男人站了起来,持杯朝着高座上的朱榆恭敬见礼,在东伊国能穿上官服的男人也就西梵国来使了,他的出声立马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 来了! 一直歌舞升平,一片祥和的假象终于维持不下,一时间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女皇陛下,想必您身旁尊位上的必定是皇夫殿下,殿下当真倾国倾城,雍容华贵,尽显一国国父之风,臣一路走来,发现东伊国人杰地灵,想必也只有这般的地界,才能生养出殿下这般贵人。” 高长佩轻薄的唇瓣微抿,知道自己这是成了人家抛砖引玉的那块砖。 而在这种节骨眼上,有人倒是顺着话茬接上了:“你这人,当真会说话,不如你就别回西梵国了,待在朕的身边,朕封你一个四品官给你当当,以后你就管待在朕的身边说些好听的讨朕开心,朕定让你荣华富贵、官途顺通。” 四品……这文官闻言眼角耷拉的皮肉微微一抽,在西梵国的时候就对东伊的无能女帝有所耳闻,却没想她竟能将荒唐事说的这般正大光明,而满朝百官竟都无动于衷,好似早已习以为常一般。 “子不忠父,乃为逆子,臣不忠君,终为贰臣,就连忠君都做不到何该为人?这人,不要也罢!” 这西梵国的文官到也真是有点道行,话中之言亦有所指,直击东伊王朝痛脚,如今不正是贰臣当道,竖子猖獗。 “陛下,臣乃一介文人,腹中有点墨水就想着卖弄,都说陛下新纳的王君是东伊国如今的第一威武将军,天人之姿亦是不凡,如今见了皇夫圣颜更止不住心中渴求,两国交好,这般盛事王君理当在席,就是臣老眼昏花,有些眼拙,不知王君何在?” 这文臣装模作样的环视了宴席一圈又一圈,好似真的寻不到徐文昭一般。 做作!实在做作!这般做派就差没指着鼻子羞辱人了。 一道道看好戏的目光撞向了徐文昭,而依着徐文昭的火爆脾气居然只是饮尽杯中酒,就连一个眼神都舍不得施舍,傲得无法无天,就差点没将在座的都是垃圾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可这般云淡风轻的表象下,只有守在徐文昭身后的青竹,看到了桌案上无声陷入的一只掌印,青竹骇然之下更是紧张不已,生怕徐文昭下一秒就会暴走。 “这……陛下,王君虽是武夫出生,自是比不得皇夫娇贵,可王君到底已经被陛下纳入后宫,应有的宠爱也该分得,王君这一身常衣,实在有伤国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不受宠的侍君呢。” 还未等西梵这一行人添柴加火,一只装着琼浆佳酿的酒杯就砸在了岑御史的脑袋上,酒水浇得他满脸。 这一砸,让东伊国的大臣们都皱了眉,这般做派,狂妄至极,今晚此事传扬出去,不仅他徐文昭丢尽颜面,东伊朝廷颜面连着也丢的干净,既逞武夫之勇,就别怪她们不留情面了,殿前失仪、恶意毁坏两国建交,这些可都是大罪! 可当所有人的目光转向徐文昭的时候发现,他手中的金樽还好好的捏在手中,反倒是她们的陛下手中已是空空如也,正提溜起酒壶略显醉态的走向了下首位的徐文昭。 一时间自认为最清楚她们这位女皇脾性的大臣们纷纷长大了嘴巴,没想到朱榆会管这档子事,一般遇到这种棘手的事情,不最喜欢练起闭口禅,缩着脖子任由赵晋与中朝臣施为的吗? 正在所有人惊疑不定之际,朱榆已经贴靠在徐文昭身边坐下,完全不顾及天家威仪,兀自在徐文昭的酒杯中蓄了酒。 “刚才还夸你会说话,立马就给朕展示什么叫狗嘴里面吐不出象牙,朕都舍不得束缚王君,朕捧在手心里的人儿,到你这就成了上不得台面的侍君?朕的后宫什么时候由得你个老匹夫置喙!别说你是西梵国屁大点的三品,你再管不好你的嘴巴,朕立马摘了你的脑袋!” 徐文昭静坐在一旁,听着身旁女人嚣张的发言。 “我王派我等携重礼不远千里前来交好,如今这就是东伊国的待客之道?”岑御史被气得面红耳赤,指着满脸的酒水已经没了之前的恭敬奉承。 “岑御史,你这可就言重了,陛下不过是和御史开了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当不得真。” “是呀是呀,岑御史,这也是御史有心办了坏事,惹了陛下不高兴,我们虽知御史赤子之心,但若是传出不知道的还以为西梵国此番是在寻衅滋事……” 这掷杯的换了一个人,大臣们的脸也跟着变了,看着岑御史竟还有闲情露出一脸,诶!他急了、他急了的做派。 第二十五章 - 三夫四侍要不起 - 泥鳅侠 朝廷的颜面,代表了百姓臣服、畏惧之心,若因徐文昭伤到朝廷威严,这些氏族自是容不得徐文昭胡闹,定会将他踢出去挡灾,可朱榆是女皇,百姓对女皇天然就多些纵容,前有奢靡成性的清帝,后有无堪大用的榆帝。 朱榆在东伊国说是掌权者还不如说是一个吉祥物,这番折腾使臣,不仅不会引来百姓不满,还会被百姓传为一桩反击西梵国的妙事,只要不真的宰了岑御史,这还真就只是一桩小事,天子之威已扎根千百年,岂会被轻易撼动? 岑御史气得浑身哆嗦,却也知道大势已去,只得狼狈回到席位,李钰却是一眼都未曾给过岑御史。 在这种压抑的气氛下,殿中突然闯入一身穿甲胄的女兵,她的手中捧着一个被幕布遮住的东西,于殿前跪拜,立刻将所有人的目光投在了这位不速之客。 “陛下,幸不辱圣命,末将已从边塞移来千株荆棘,特奉上此株已开出荆棘花前来复命。” 西梵国在此荆棘出现的时候,就有了几分被冒犯之感,这荆棘,虽说长于边疆荒漠之地,可更多是产自西梵边界附属国度,而正因为前段时间徐文昭的肃清下,不少附属国态度暧昧,这西梵的一些边域之地,到成了不少人去留自由之地…… 此时,这女步手中捧着开着正娇艳的荆棘花到像是啪啪扇向西梵国一行人的耳光。 朱榆自不会管李钰一行人怎么想的,听将领说完之后,畅快大笑,望向徐文昭时带上几分帝王柔情:“王君自从辞去将军一职之后,便有些郁郁,朕都看在眼里,所以暗里早命将领奔袭千里,就为解王君心中愁然,瞧瞧,这荆棘花开的多娇艳,这种浑身尖刺满是气节的花卉当真少见,就如王君一般,不知,王君可还喜欢。” 徐文昭有一瞬的恍然,朱榆那双眸子如清潭映照下的月轮,好似千般心绪皆被他一人牵引,有一瞬间徐文昭时真的生出她对他情深之感…… 见朱榆要演,徐文昭不介意陪她演上一段:“自是喜欢的,陛下,荆棘虽比不上牡丹娇艳夺目,盘根错节的枝干满是可怖尖刺,却也会在特定的时间露出娇弱一面,就如这株长势喜人的荆棘花,迎上边塞罡风便会随风消逝,待陛下臣妾亦能收起满身尖刺。” 看着这浓情蜜意的两人,那种微妙暧昧的气氛,这让不少人心中思量,两人关系什么时候这般好?莫非…… 就在所有人揣测着朱榆和徐文昭之间的关系脉络的时候,朱榆已经因为徐文昭那一声声妾身激出了鸡皮疙瘩,一种不妙之感浮上心头,这男人要搞事情! 徐文昭靠近朱榆耳畔,在众人眼中宛若情人之间的呢喃:“陛下原来对我的心意这般厚重,我听说极渊藤十年一开花,开出的花可比这荆棘花美多了,不如……” 极渊藤是西梵国独有的物种,最喜欢生长在人口密集的郡县,是西梵国繁盛的象征,她可移栽不来这玩意,徐文昭若是将觊觎西梵国极渊藤的话公于殿中,这可就是外交事故,处理不好甚至会再起战事,朱榆匆匆截住徐文昭作死的话头,心中第一次生气了后悔,她当初为什么要救下这么一个不知好歹的白眼狼。 “朕听说李将军和王君二人可是有些渊源,难得你们二人能齐聚一处,不如借此比上一场,也好叫朕亲眼领略西梵国第一武将之姿,比试点到为止,李将军以为如何?” 李钰颔首,轻笑着答应,丝毫没有被提及痛脚的狼狈:“能与徐王君再比上一场亦是本将军此行所盼。” 东伊国这边的大臣可就不淡定了,虽从岑御史那里的态度,看似她们对西梵国并没有多少礼数,可这场宴席下来,暗里都还是迁就着这一帮西梵国的来使,无论是徐文昭被西梵国来使言语侮辱,还是岑御史被她们言语嘲讽,都只是嘴皮子上的交锋。 可如今,刀剑无眼先不说,若是徐文昭败了如今他只是一个王君,父道人家,影响比不上曾经那般有影响力,可若是西梵国第一的威武将军败在了一个后宫男人的手里,那西梵国的脸可就丢大发,一旦威胁到国威,西梵国保不准真的会为了找回场子与东伊国死磕,虽大国巍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真要打起来定时两败俱伤的局面。 可是,万一呢…… 西梵国的男人脑子本来就少根筋,莽起来更是不要命,她们的好日子可不想因为战争被毁掉,这时候所有人宛若看杀父之仇一般盯着徐文昭,原来!这个男人今日上赶着被嘲就为了等着此时! 最毒父人心!同时她们对朱榆的怨念也深重了几分,男色误国啊! 朱榆也能猜到徐文昭所图,不过徐文昭的脾性比他的姐姐们更像老东平王,按理说应该不屑在这里费手脚,朱榆总感觉事情并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此时,侍者已经捧来两柄普通的宫廷长刀,两人虽都不擅使剑,但毕竟又不是生死相斗,也不乏含有提醒之意。 徐文昭离开席位之前,朱榆小声的在徐文昭耳边提醒甚至都算不上警告:“出出气就行了,别见血,到时候闹大了可就不是面子上的事了。” “哼” 回应朱榆的是熟悉的哼声,不过这声轻哼里倒是少了几分冷意,徐文昭下了阶梯,舞伶已经全部退下空出一大块场地,徐文昭接过侍者手中的大刀,甩了一个干净利落的刀花,将刀尖对向了李钰。 “王君养尊处优这些时日,不知手生了没有,若是不小心伤到王君,可就不好了。” “败将之言,犹如犬吠。” 李钰的脸终于还是冷了下来,在谁的面前都能保持风度,可在这个男人面前却是怎么也保持不住,当日落马之耻,定当加倍奉还! 刀光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中泛着幽芒,两人好似约好了一半,同时脚蹬地面,宛若奔雷一般相撞而来。 “铮!” 巨力之下,刀身对峙发出牙酸之响,也将所有人的心神牵动在这场比斗之中。 徐文昭将刀柄反握,改变了刀身轨迹横挑着朝着李钰的面门袭来,李钰立刀于地面,腰腹弯折,躲过了这杀敌一招之后,一扫堂腿迅捷的抽向了徐文昭的下盘,徐文昭一个后翻堪堪躲过。 “痛快!” 徐文昭露出森森白牙,做了长枪的起手式,用刀直刺向李钰面门,速度之快,让场外众人都似看到了残影。 李钰亦是不惧,提着刀便迎向了徐文昭,两国威武将军,都似骁勇善战之辈愈战愈勇之下,两人对招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一声声刀身碰撞的尽数碰撞声,伴随着一道道迸发的火星。 两人的打斗并没有顾忌周围人的死活,两人很快偏离了场中心,此间两人已经交手过半百招,就算是文弱书生,也逐渐看出谁落了下风,在徐文昭恐怖怪力的肆意挥洒下,李钰已经被逼到了用金玉雕刻的巨柱地下。 李钰见状不再迎敌而上,在徐文昭节节逼退的档口,李钰将徐文昭引到了他想要他出现的位置,他突然转身冲刺身形一跃脚掌直接大力踩踏在了金玉柱身,腰身奋力一转,调整了身形之后,接着坠势的力道朝着徐文昭当空劈砍下来。 这一次的劈砍的威能竟比任何一次都来得迅速凶横,徐文昭立刻停下了逼近的步子,他右腿迈开做弓步宛若蓄势待发的幽狼。 刀刃随着至高点的坠落逐渐逼近徐文昭的脑门,同时刀身反射的刀光在快速移动,徐文昭若鹰隼的眼睛盯着刀光的走势突然一凝。 就是这里! 徐文昭居然丝毫不惧威势滔天的凌空劈砍,继续将手中的大刀当枪使,蓄力之下竟将它掷出去,誓要与凌空劈下的刀威一较高下。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想到徐文昭会在这时候将手中兵刃脱手,殿中已经有武官叹息了,她们比那些看热闹的文官要更清楚李钰这一反击的厉害,远距离的投射武器,就算凌空的李钰亦能化竖劈为横砍,轻易将投射而来的利器劈开。 这一投,虽能避开凌空劈砍的锋芒,可没了武器,就算他徐文昭再有饕餮怪力,也只能时巧妇无米、文人无墨,没了用武之地。 “铮!” 这一次刀声的碰撞少了几分刺耳,竟有几分悦耳。 李钰已经稳稳落地,可是他却愣愣的看着手中的武器,露出了不可思议,他的侧脸缓缓出现了一道红痕,血珠渐渐溢出,李钰抬起头再看向徐文昭的时候,已经只剩一个高手风范的背影,这一幕让西梵国的大将军露出了几分苦笑。 “快!快救人啊!岑……岑御史晕过去了!” 突然的一嗓子,让殿中一众人从震惊中恢复了几分,将放在李钰手中那柄断了刀身的豁口处挪开,望向惊叫的方向。 徐文昭那柄被李钰弹开的刀直接飞向了角落的岑御史,擦着他的头皮掠过,将他脑袋上的乌纱帽劈开,一头黑白参半的头发没了束缚,此时正披头散发,而本人也因为看到被劈成两半的乌纱帽,一个心血澎湃之下吓晕了过去…… 第二十六章 - 三夫四侍要不起 - 泥鳅侠 朱榆忍住捂脸的冲动:“快给朕请御医!可莫要因为今日比试,伤了两国和气。” 朱榆说完望向还有些失神的李钰:“虽说刀剑无眼,但今日出现这般惊吓之事,也不好再比下去,将军手中兵器被折,而王君亦失了兵刃,今日之斗就到此为止,算平局,将军以为如何?” “全凭女皇定夺。” “罢罢罢,今日时日也不早了,各位来使一路舟车劳顿,也该修整一番,来者便是客,捏美女若有所需一应对接礼部便是。”朱榆说罢挥挥手,和皇夫一道离席了。 至于王君大人早在干完一票大的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 朱榆和高长佩在回后宫的路上都十分安静,而朱榆渐渐发现她越来越跟不上高长佩的步子,两人很快拉出了不小的距离。 “皇夫,你可是生气了?” “……” 没人应答,甚至就连停顿都不带一点,走得更加虎虎生威。 得,不用问了。 朱榆叹气:“影歌啊,你说男人的心,咋都这么难捉摸。” 一旁的影歌立刻捂嘴偷笑:“那陛下,今夜可还去皇夫殿中?” 朱榆斜睨了影歌一眼:“去吃闭门羹?真是的,朕的命可真苦,娶回来的一个个都是大爷惹不起,就是侍者都敢拿朕打趣,朕看皇夫身边的青竹倒是个乖巧懂事的,不如朕去和皇夫说一声,让你和他换上一换?” 影歌闻言立刻讨饶:“陛下,影歌知错了,皇夫定是看不上影歌这半老徐男的年岁,老皮横肉还会污了皇夫的眼,是比不上青竹那小孩来的青嫩,若是陛下喜欢……” 影歌本来在认真的说着,却在见到朱榆等着他下文的模样,立刻讪讪的住了嘴。 这一主一仆,就这样说闹着渐渐逼近了后宫内墙,随侍在朱榆身后的侍者们亦步亦趋的跟在朱榆身后,而侍者们的身后也跟上了一条尾巴,一个侍者手中拎着地灯,正迅速的逼近朱榆的队伍,概是因为渎职掉队匆匆赶来。 当这掉队的侍者快要在女皇进入内墙追赶上时,突然阴暗处深处一只手,迅捷的捂住了他的嘴,以迅捷之势将他拖进了阴暗。 地灯因为脱手,掉在了地上,仅有的一丝光线打在劫持之人脸上便立刻被毁掉,是李钰。 被拉入黑暗的侍者,在经过短暂的迟疑,并没有出现强烈的挣扎之意,感受到钳制的人没有反抗,李钰才将束缚的力道松掉,可松掉的力道似乎也将怒火一道放任,微微使出三分气力,将面前的侍者推搡让他背撞在了宫墙上。 “你在发什么疯!你忘了当初怎么答应我的了?” 压低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就算漆黑的环境,也没有将此人的怒火消融与黑暗中。 “我没有发疯,这个女人不简单,必须要除掉她!否则这次的行动就算没有赵晋也有很大可能会被察觉意图,别忘了她可是赵晋养出来的。” 李钰似乎被气得不清,过了很久,高高举起的拳头始终还是没有落到这个固执的家伙脸上。 “说的好像你多在意这次的行动一样,别以为我不清楚你的算盘,你不过是想泄私愤!你脑子给我清醒一点,今日不说我观她一言一行就是个只会打官腔的无能帝!就算像你说的,她不简单!那这样的人身边不可能没有防备,别以为现在能打过我就是本事,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感谢我今日将你拉住,要不然明日就等着我给你敛尸吧!” 李钰也知道这里不是一个畅谈的好地方,打发了一通脾气之后,不等面前的人回话,拉着他便朝着后宫的反方向离开,幸好两人都是武中高手,而世间也没几个徐文昭,所以虽有几分惊险却也顺利躲开巡视,离开了外臣不该踏足的禁区之后,后面离开宫门的时候,废些解释掏出外使的宫牌也就过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这些外使当真安分,除了接触了一开始帮他们安排落脚点的礼部官员,之后表现出来的行为,到真像是来欣赏东伊盛世皇城之貌的,来学习观摩来的,这让暗中观察这帮西梵国的多方势力都有些犯嘀咕,这也未免太过安静了。 一开始的高调挑衅,然后三百六十度大反转的安分守己,是个人都知道其中必有猫腻。 可是,她们等啊等,只等到西梵国的来使辞行返回的消息,这…… 当李钰一行人走了近十天,也不见有任何的动静,很快东伊国汹涌的暗涌又归于平静,东伊国官员们的目光,渐渐又转回日常的事宜中,比如,女皇后宫的开枝散叶的大事,比如,三日后的春猎。 春猎为搜,夏猎为苗,秋猎为狝,冬猎为狩。 虽然春猎规模比不上冬猎来得盛大,可也是一次展示国力的机会,是君王必达的功课,而且一年之计在于春,每年的春猎,帝王将射出第一只箭羽猎杀野兽,昭示东伊将迎来一个丰收的好兆年。 当然,以朱榆那点上不得台面的箭术,就是给她十天半个月,也定是射不死任何一只会动的生物,所以,每年的春猎都是女侍卫五花大绑的抬上一只野生动物,她只要拉的开弓搭得上箭,将其射死就算仪式完成。 接下来就是等着世家小姐们大放异彩,事后封赏并夸奖一二,她的场面活就算干完了。 三日后,春猎如期而至。 这一日,高官贵族围着尊贵的女皇、皇夫、王君,护卫军、侍者数千人浩浩汤汤的离开了皇城,朱榆虽不善骑可这种彰显国威的日子,她自是不能与男眷一道坐入马车,也实实在在的让朱榆好好的受了一波罪,不过好歹是成了亲的人,她该撑起场子时候也不会掉链子。 不过,当看到不远处徐文昭的时候,朱榆的脸还是跨了下来,止不住的嘀咕:“我这是得了什么怪病,怎么见到他我就感觉一阵胆寒,你看他的臭脸,若是不情愿干脆就不来,我又不会强迫他,反而每次看待他我都总感觉要出事情。” 高长佩一愣,没想到朱榆竟会在自己的面前这般数落徐文昭,不过很快便从容了起来。 “王君是个要强的,心气高,陛下的善意恐是被误会了。” “啊!是啊!想来也是一场误会,我自是希望王君顺心的,毕竟王君对我们东伊劳苦功高,该是满足王君意愿。。” 高长佩听到朱榆突然风向转变的话语,立刻将头挪向了一个方向,就见徐文昭冰冷冷的盯着背脊绷着笔直不敢看自己的朱榆,见到高长佩望来,不减眼中恶意,甚至还目露了不屑,也不知是对朱榆的还是对他高长佩…… 高长佩眸色更冷淡了几分:“陛下,初春寒凉,帐篷已经搭好了,我们还是进去休息一下,春猎开始还有些时日。” 朱榆对高长佩的善解人意点赞,连连称是,两人很快进入帐中,隔绝了某人的视线。 带朱榆再次走出帐篷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打理的井井有条,一座座帐篷经然有序的排列着,朱榆携皇夫走上刚刚搭建好的高台,立刻潮水一般的高呼迎面而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夫千岁千岁千千岁!” “春哉,万物资生,坤厚载物,朕此行春猎,愿东伊此年风调雨顺,乃丰收嘉年,万安年间,民安则太平之乐。” “民安则太平之乐!”高台两侧的高管皆应声附和,倡国祚绵延。 届时,朱榆走出了遮阳挡风的高台,六个身强体壮的女将士,抬上来一只猛虎,这样的场面朱榆已经见识了两回,到已经没有以前的大惊小怪。 这只凶猛的野兽,此时浑身是血奄奄一息,腹部有一道被利刃捅出的狰狞伤口,为了在朱榆射杀之前保它一口气,已经给只老虎做了简单的应急处理,依着猛虎胸口起伏的幅度,证实着它还活着。 朱榆从侍者手中捧着的托盘上取了一只最小石的弓,她搭弓引箭瞄准了地上的猛虎,她的这一箭是此次春猎的开场箭,而那只猛虎耷拉的脑袋费力的抬起,见到不远处的朱榆一眼,便非常有灵性的将眼睛闭上,好似等待着死劫的降临。 朱榆见老虎的模样,心中无悲无喜,不过当她拉弓拉到满月准备射向猛虎的时候,突然密林中传来了一声声野兽的嘶鸣,异端横生! 密林中,飞出漫天的惊鸟,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般异象吸引,接着地面的震感越来越强烈,惜命的达官显贵们渐渐胜出了不安。 而当一只只麋鹿不惧人类的出现在众人面前,并无视了众人朝着更远处逃离的时候,不知谁吼了一嗓子,将气氛拉到了最低谷。 “兽潮!这里怎会出现兽潮!” “休得胡说?这里可是皇家猎园,一直有专人控制这些畜生的数量,怎么会出现兽潮!” 想比于这种还有思考能力的,更多的人像是掉进油锅里的水,将此次春猎炸成了一锅沸油。 这时候所有人的脑中只有一个想法,逃! 第二十七章 - 三夫四侍要不起 - 泥鳅侠 能参加春猎的都是一国重臣,身边都豢养有武功高强的护卫,这时,朱榆这个孤君的模样倒显得有些可怜。 “护驾!护驾!” 影歌贴近朱榆将她护在身后,拼命的吼着护驾,而赵晋调教出来的护卫军的素质也当真了得,她们很快便散开,呈现半弧,阻挡冲来的野兽袭击,半弧的防势随着朱榆等人的逃离迅速的朝着皇城方向挪动。 高长佩自然是没有抛弃朱榆的,不过在跟随队伍撤离的时候,他总觉得心神不宁,情绪也带上了几分焦躁,他不自觉的将目光投向身侧的朱榆,却发现她此时的脸阴沉的可怕,这还是高长佩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她…… “嗖!” 箭羽破空声袭来,护卫军有一人应声倒下,很快,密林里面不再奔出食草动物,一只只凶猛的食肉野兽不停的冲来,还涌出了一批批蒙面的刺客。 这次的刺杀行动显然是有预谋的,这些刺客同野兽一同出现,也不知做了什么手脚全程被这些野兽无视,他们融入兽潮对朱榆等人逐渐形成合围之势,树梢上还不停的有人放着冷箭。 尽管护卫军有千人之多,比刺客不知多了几倍,可是此时最棘手的其实还数这些发了狂的野兽,护卫军与野兽厮杀的同时还得抵抗刺客们的围攻,很快死亡人数已经接近百数,而阵型也迅速被冲乱,朱榆等人岌岌可危。 “皇夫小心!” 青竹只见一道寒芒闪过,他脑子还没反应是怎么回事,身体已经主动挡在了皇夫的身前,生生接下来袭来的箭羽。 “竹儿!竹儿!” 青竹倒在人血和兽血堆积出来的血泊里,高长佩呆愣的跪在地上,他的手想要触碰一下青竹,可是却害怕因为他的触碰让青竹受到二次伤害,所以他的手指只能在虚空无助的颤抖着,这样的高长佩也是朱榆第一次看到。 朱榆收回目光,扫视着这场混乱血腥的烈狱场面,她的手指在袖中不停的摩梭着,眼中更多了几分清明。 “陛下,属下带您杀出去。”一个声带嘶哑的女声出声提醒。 没想到,赵晋留在朱榆身边的暗卫到成了她此时生机的豁口,这些暗卫可都是内家高手,虽比不上徐文昭那般,放在武林却也是一方好手。 朱榆沉吟片刻:“你过来,按朕说的做……” 很快,混乱战场的四角同时被冲出一个通道,其间各冲出三个女人,飞速的朝着四个不同的方向奔离,而其中一个女人的肩上必扛着一个人,并用黑斗篷盖住全身,让人完全猜不出她们身上的人都是谁。 “狡猾” 藏在树上放冷箭的男人看到四个不同方向逃窜的背影,倒也没有过多的情绪变化,只是将哨子放在嘴边吹响。 本来还在与护卫军厮杀的刺客们听到哨音之后,立刻如潮水一般褪去,分成四批,骑上早暗中撒过药水,不被野兽袭击的骏马,朝着四个不同的方向追击而去。 一刻钟过去,离开了野兽堆,骏马逐渐拜托了恐惧的状态,朱榆这边的追兵很快追击而来,暗卫的使命第一要务本就是护卫主人的安危,不计任何代价! 扛着朱榆的暗卫不理身后状况,继续提升轻功的速度,而剩下两位已经自动转身迎击敌人,感受到这些暗卫意图的时候,朱榆心叫坏了。 果然,当两名暗卫掉头迎敌的时候,这些追兵竟是突然勒马掉头,不留任何烟火气的离开了。 “放朕下来!” 朱榆突然剧烈的挣扎起来,那个嗓音嘶哑的暗卫头子见状,只得将朱榆轻柔的放落地面,迎来的便是朱榆满脸怒气呵斥。 “你……你们真该死!谁让你们擅作主张的!这些人果然都是针对皇夫来的,你们这般不计后果的想要拦住他们,已经暴露了朕的身份!现在皇夫恐怕更皆危险了。” 朱榆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直接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你们先赶去皇夫方向,将人救下。” “陛下!”三名暗卫同时跪地不起,她们在抗命。 朱榆的怒气很快就消失了,见到暗卫们这般模样,更是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盯着暗卫头子低垂表示臣服的脑袋,用最平和的音调发出了最冷酷的命令。 “朕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现在立刻马上赶过去,就算你们所有人都死光了,他也不能有任何闪失!” “陛下……” “内相不在这里,朕就是你们的主子,这天下还姓朱,怎么?你们要抗命!若是去迟了一步,伤到皇夫分毫,朕会让你们跟着尝尝水牢的滋味!” 听到水牢,三人皆是身体一抖,却还是没有没有放任朱榆孤身一人的打算。 “咻!” 朱榆从腰间取出一个物件举向天宇,却也没见天上有什么变化,可朱榆做完这个动作之后脸色恢复了几分柔和:“消息我已经发出,不消一盏茶的时间,内相的人也会来找朕的,你们现在赶紧去救下皇夫。” “是!”在朱榆软硬兼施之下,三人终于领命。 待三人飞速离开之后,朱榆终于松了口气,心里的急躁也少了几分,高长佩于她真的太很重要了! “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朱榆也知她此时什么也做不了,一味的焦急只是让情绪变得越发糟糕而已,她也没贵胄的讲究,寻到一块稍稍平坦的石头便一屁股坐了上去,目前她需要做的就是等着人前来将她接走。 可是屁股都还没有坐稳,朱榆便被突然抖动的林荫牵引了心神,她心神一紧,不会那么倒霉吧…… 朱榆已经迅速的站起身,与身后抖动的丛林拉开了距离,手中拿着起身时随便捡起的木棍,很快,树叶被拨开,朱榆也终于知道她今天就是来到到大霉的。 出现的是一只一瘸一拐的老虎,朱榆与那双明亮到泛出幽光的眼睛再次对视,她立刻便确定了这只是她前不久准备射杀的那只,此时,它重伤的部位已经不再流血,显然也已经人认出了这个本来要杀了它的人类。 老虎并不会以为重伤而失去野性,它龇着牙立着尾巴开始在朱榆的面前左右摇晃着寻找攻击的机会。 朱榆呼吸都变得有些粗重,脑袋上冒出豆大的汗水,在这样的僵持下,朱榆选择率先动作,她清楚自己的斤两,知道在重伤的猛虎爪下依旧只会变成它的美餐,不过却并不是十成十的死局。 朱榆刚后退了一步,就引来了猛虎的猛烈反应,它一个虎扑凶猛的冲向了朱榆,威势依旧恐怖,不过因为重伤刚恢复两分元气,所以虎扑的速度并没有想象中的恐怖。 就算是朱榆,加快了后撤的步子也堪堪的躲开了第一次扑击,之后,朱榆用出了她能使出的最大力道,将手中的木棍朝着猛虎的脑袋砸去,砸完之后也不敢检查自己的攻击,匆忙的朝着密林更深处逃去。 才跑出百米,朱榆便听到了身后猛虎愤怒的嘶吼,显然已经从刚才的攻击中缓过来了,朱榆死命狂奔,心跳急速运转宛若如雷鸣,不过她也并没有失去理智的瞎跑,她记得这猎场有一个地方…… 朱榆已经能够听到脚蹄重重落地的声音,和野兽粗重的喘息声,这种生死极速的感觉倒也真是刺激,或许是因为大脑剧烈运动缺氧的原因,这种时候朱榆的脑子里面窜出来的居然是这个。 “吼!” 赛跑,人怎么可能会比得过猛兽,哪怕是受了重伤的猛兽,朱榆的后背突然受到了巨力冲击,这一击她似乎感觉自己的内脏都快被拍出来,按理说,人类若是被几百斤的猛兽扑击成功,那无疑已经走上绝路。 可不知算不算幸运,朱榆对逃窜的目的地本来就只记得一个大概,对周围地形更是不清楚,若她能再多跑几步便能看到前面是各无路可逃的陡坡,所以猛虎的这一扑击直接将朱榆推了下去,也算是躲过了猛虎的牙口。 既然是陡坡,就算摔不死,掉下去也得够呛,坡道山石、树荫枝桠将朱榆全身撕裂出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可这些伤势朱榆都已经感受不到疼痛,猛虎的扑击可不会仁慈的收起利爪。 所以比起那些细碎伤势,后背深可见骨的抓痕才是要命,幸好没有伤到骨头,朱榆狼狈的站起身,这一路她头上的珠钗都已经掉得干净,不过她的手中依旧攥着一只金钗,哪怕跌下陡坡也没有将它弄丢。 听着身后的水声,朱榆终于露出了喜色,没有搭理快要跳下陡坡的猛虎,她转身冲向了不远处年久失修的吊桥,她上一次的春猎曾来过这里,赵晋见吊桥年久失修,自是没让朱榆过去,而朱榆也劝阻了赵晋让人修缮的打算。 毕竟一年才来一次,而对面也没有必看的景象,没必要浪费这些人力,朱榆很庆幸她当时的决定,要不然修缮过的吊桥再锋利的钗子要想隔断可都得花些时间。 第二十八章 - 三夫四侍要不起 - 泥鳅侠 不过几个呼吸,朱榆便将一端的绳子隔断,而她则踩着另一端的绳结晃晃悠悠的移向对面,她自然不敢跑到对面才割绳子,因为以她现在状态恐怕刚跑到一半,便被扑在吊桥中间被吃得骨头也不剩。 “吼!” 猛虎追近却发现自己居然不能再追猎食物,这种到嘴的鸭子飞走的感觉,就是野兽也会感到不甘,它的怒吼一声高过一声冲上云霄。 朱榆也提着心,生怕这只老虎太过聪明,会咬向另一端的绳子,自己吃不到就毁掉,不过还好…… 不知是不是因为度过了最大的生死危机,老天见不得她朱榆痛快,还未等她松口气,突然她脚下的绳子一断,幸好她手上也一直死死抓着绳索,而在她的坠势之下,刚好躲过了擦着她头皮射过来的箭羽。 若刚才脚下的绳索没有断,那这支箭可是会直接爆出她的脑浆…… 箭羽声,立马将还在来回走动不甘心的老虎吓得逃回了密林深处。 而朱榆此时挂在断桥中间,牵动了背部的伤势,染红的血衣开始凝出血水,一滴滴鲜红妖异的血色落入了她脚下湍急的激流中,朱榆心中疲累,却还是扭头看向了射箭之人。 是个男人,他蒙着脸,只露出了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很好看,宛若黑曜石,可此时正冰冷的盯着自己,不发一言。 朱榆很熟悉这样的目光,是恨意,这种眼神她看过太多太多了…… 男人也没有和她说话的心思,他直接搭弓引箭,一击不成再追一击,此时要杀她的男人,就像之前要杀那只老虎的她。 这时,朱榆的眼角瞥到不知为何出现在这里的徐文昭,他的出现只牵动了朱榆的一丝注意,甚至都没扭头看向徐文昭的方向,朱榆朝着蒙面男人白了一眼,也不等男人动手,直接就松掉了手中的力道。 任由自己的身子坠落,朱榆看着蔚蓝的天幕,嘴角难得勾出真诚的微笑。 今天的天,挺蓝。 对于朱榆的白眼,蒙面的男人先是一怔,然后就看着朱榆没入了激流,水面的猩红之意刚出现便被冲刷得干干净净,蒙面男人没想到他心心念念的执念就这么了断了。 不过,蒙面男人清楚这里不是就留之地,他同样也接着密林的遮挡迅速的消失了。 徐文昭并没有追击那个蒙面男人,甚至都没有留意到那人的离去,他好似遭受了什么精神冲击,整个人都都在了原地,而他那抬在半空的收渐渐的收回。 徐文昭走到了断桥边,下面依旧是汹涌的激流,撞击在礁石上甚至能发出巨响,那么娇小的身躯又怎么经受得住这样的拍击。 徐文昭不明白,他真的不明白,不明白她明明看到了他,明明他可以救她,明明她…… 原来,她不信他会救她,原来他知道他有多恨她,宁愿相信拥抱深渊的九死一生,也不信他! 这时候徐文昭应该笑的,可是他笑不出来,怎么也笑不出来,在战场上骁勇善战,坚毅果敢的将军,此时露出了茫然,可为何而茫然他还是不明白。 很快,密林中冲出了一干人马,全是赵晋培养的精锐,而里面俨然有面容焦急的影歌,她们是与徐文昭一同出发的,却因为没有徐文昭那般的功力此时才匆匆赶来。 “将军……陛下呢。” 可是影歌的声音,并没有将陷入自己世界的徐文昭唤醒。 “将军!陛下呢!” 影歌的声音干涩嘶哑,音调因为惶恐破音。 徐文昭好似这才发觉有旁人的到来,见到是影歌,他强行压住此时心脏突然的不适,旁人他或许不会搭理,可是影歌不一样,当年那场绝望的战役,就是影歌携着圣旨带来粮草援军,才让苟延残喘的徐家军才不至于死绝。 徐文昭重新望向面前宛若饕餮之口的深渊激流。 “她掉下去了。” 哪怕在见到徐文昭这副模样之后,影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是却在听到这样的噩耗时还是腿软着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 影歌的面色苍白如纸,可是在经过最开始的打击之后,却很快的恢复了冷静,他回身望向他带来的一干人马,正是护卫朱榆的暗卫们,她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沾上血迹,显然刚结束了血战。 “陛下掉进了激流,你们去调动人手,就算将这条河道抽干也一定要找到陛下!” 所有人立刻闪身开始了组织人手,援救陛下。 可影歌却没有跟着离开,反而走到了徐文昭的身边。 “将军” 影歌的声音平静得有些可怕。 “将军,为什么不救她。” 解释吗?解释是她自己跳下去的,解释他是有能力救她,可是她不稀罕? 徐文昭的脸上突然染上了怒意,这样的愤怒来的异常,来得狰狞,却吓不倒影歌。 “本将军为什么要救她!” 影歌看着突然暴躁的徐文昭,只觉得悲凉,他觉得他的陛下好可怜。 都说仆随主,朱榆性子很温吞,以至于影歌哪怕是身居总管只职也并不强势,可此时脸上只剩下冷漠。 “将军还是在记恨陛下,记恨她当年不及时派援军救援闵城吧。” 徐文昭捏紧了拳头带着忍耐,这是他的逆鳞,凡是触碰的人他都给了血的教训,可是影歌算是救过他,徐文昭并不想为难他。 “那将军今日能站在这里记恨着陛下,对陛下生死漠然,还都多亏了陛下当年所受屈辱。” 徐文昭猛的将头转向影歌的方向,一字一句的从牙缝里挤出来:“闵城之祸她是帮凶,她自甘下贱讨好佞臣,谈何屈辱!” 陛下啊…… 思及陛下,影歌捂住了眼睛,并不想让徐文昭看到他的失态,待他重新看向徐文昭的时候,眼睛虽有通红,却多了几分尖锐。 “陛下三令五申让我不要将此事告知将军,果然是正确,告诉你不过是在侮辱陛下对东平王的赤子之心。” 影歌这里的东平王自然不是指徐文昭,而是其母徐戎璇。 “可是,若不让你徐文昭知晓当年你们徐家军如何活下来的,又怎么能让你徐文昭清楚自己多么狼心狗肺。” 影歌此时的话已经是大逆不道了,可是徐文昭却没有因为影歌的话而发怒,身子甚至渐渐有些颤抖,却绝不是因为愤怒…… “当年边疆战事传来八百里加急,陛下知道之后立马便打算派援军支援,可是内相不同意,因为那场战事……是内相用来驯服陛下的手段,将军以为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将军看不起陛下,殊不知您这条命也高洁不到那里去!” “你胡说!” 徐文昭真的被影歌刺激得不轻,他直接掐住了影歌的脖子,面部狰狞,已经起了杀意,可是影歌却也不挣扎,只是眼带嘲讽的看着徐文昭。 可是,徐文昭很开颓然的松开了手。 而影歌又那里会因此收敛,但声音里却是怎么也藏不住的悲凉。 “陛下亦有少年志,家国愿!心中所图岂是你们能瞧不起的,可是内相不需要这样的陛下,他需要的是听话的乖巧的陛下……陛下可以反抗内相的,可是陛下没有,陛下说识时务者为俊杰,迟早要妥协不如一开始就妥协,都少受点罪,但将军可知陛下的妥协多少是为了边疆的徐家军!” 徐文昭面色迅速变换,竟已经开始出现气血逆血之象:“说清楚!” 影歌看着这样的徐文昭让他更多了几分快意。 “将军以为我是为何出现在边疆的,因为陛下信不过内相,只得派我前去边疆,需得我亲自看到徐家军无碍才行,说来也是可笑,将军待我亲和恐就是因为我受命送来的那份圣旨,却独对挣来这份圣旨的陛下记恨不已。” 这一瞬间徐文昭脑中出现了一双对上他只会带着惊惧的眼睛…… “将军看不起陛下委身于内相,那将军可听过当年紫宸殿的尖叫哭求,足足三天,三十六个时辰!他为了折掉陛下的傲骨无所不用其极,陛下所受屈辱岂是你在狱中时遭受的那点羞辱可比。” 影歌笑得讥讽:“将军只知自己戍守边疆,劳苦功高,却可知朝堂暗潮汹涌,若没有陛下从中斡旋,将军真以为自己的东平王能当得这般潇洒!将军,陛下之恩您承得起吗?” “够了!” 影歌徐文昭此时失魂落魄的模样,知道他的报复达到了,此人自诩忠义,他便要在他的假面上好好踩一踩! 待影歌离开之后,徐文昭突然面目狰狞了起来。 “她那般无能懦弱,不该是她救下的徐家军!我不信!” 徐文昭突然浑身气劲迸发,突然宛若离弦之箭朝着一个方向奔驰而去。 而此时此刻,成功袭击朱榆,让其掉落激流中的罪魁祸首在迅速离开的同时,他的精神依旧有些恍惚,故而本该发现的拦路人,直到逼到身前三尺之距她才堪堪发现,若是不怀好意的敌对方,那他已经在此遭了大难。 不过还好,拦住他的,是本该快感到东伊国界李钰。 第二十九章 - 三夫四侍要不起 - 泥鳅侠 李钰面色有些难看,却没了那晚的火气。 “她该死” “我是每时每刻都恨不得剥她的皮饮她的血,但我并不是一味的冲动,也为了西梵考量,我没骗你,这个女人不简单,当日宴上的的局势你也看到了,一切都是从她肆意扔出的那只酒杯开始走偏的,还有那个突然进殿的女兵,若没有人指使定是不可能的。” “就算你判断的是对的,可是你现在是杀不了他的。” 蒙面男人整个人愣在了那里,因为徐文昭的突然出现,他没有看到朱榆亲自死在他的面前,所以他在短暂的失神之后也明白那个女人还是有很大的可能会被好运的被救下,可是为什么李钰会说出这般笃定的话语…… 李钰李钰叹息,他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冷静点听我说,既然让你跟来,我就没指望你安分,不过一切都以帝命为先,你再想杀了她,也得等我们的任务完成。” 李钰的脸有几分游移不定,不过这么多年的情谊,他还是咬牙给身前人透露了几分隐秘:“你应该也隐约猜到我们此行目的吧?” 蒙面男人已经捏紧了拳头。 李钰的声音低到仅两人能听:“是气运……” “一国之帝,并不是谁都能当,传闻君王乃紫微星下凡身孕紫气,若执意毁掉这类人,是会遭天谴的……你以为她当年出世的天象真的只是赵晋放出的噱头吗?” “我不信!她朱氏何德何能受天道护持,若是真的,那就是苍天瞎了眼!” 李钰听闻此言,骇得三魂出了七窍,赶紧捂住了男人的嘴巴。 “祖宗!别闹了,东伊国运早快走到尽头,只要我们这次再暗中推上一把,她迟早会死在你手里的,耐心一点。” 蒙面男人声音从激动中冷静下来,可是声音里却带上狠劲。 “这种腐烂的王朝,我迟早要亲手毁掉!” ------------------------------------- “踏!” 这是一声踩踏积水发出的声响。 此地阴冷潮湿,是一处天然形成的溶洞,到达这般地势,水流已经不再湍急,溶洞在水幕的遮盖下,到真是一个隐蔽性极强的容身之所。 徐文昭在穿越水幕落地后,脚下不再出现声响,他曾在朱榆的身上作过手脚,本就打算用她做些文章却没有想到会用这样的方式,来救她…… 徐文昭脚下的步伐带着小心翼翼,他寻着气息找来的时候居然带着惶恐,他怕他寻来的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一具不能与他对峙的尸体。 所以,当徐文昭发现朱榆居然寻得溶洞藏身的时候,除了那种过激的欣喜,他脑子里甚至没有出现其他念头。 可是,当徐文昭走进溶洞深处之后,他的瞳孔直接急速收缩,整个人僵硬的站在原地,带着震惊、带着不可思议…… 那是他要找的人,却又不是他要找的人。 溶洞里的人似乎也感知到了不速之客,这让她非常不安,似乎想要摆动她最强有力的武器将入侵者驱赶离开,可是却因为重伤的身体,只是抬起半寸便没了力道的掉在了地上。 哪怕是昏暗的溶洞中,徐文昭却也能确定那是一条尾巴,这条尾巴嵌着鳞片,每一片鳞片都泛着流彩,此时的徐文宛若一位探险家,无意中闯进了一块埋宝之地。 徐文昭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上前了一步:“你……” 他的靠近,却是遭到了剧烈的反应,尾巴将她整个人围住,发出了凄厉的尖叫,昏暗的溶洞里,那双眼睛里面全是怨毒和咒诅。 “朱榆” 徐文昭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他直接快进接近朱榆,而朱榆也感受到了他的靠近,凄厉尖叫终于缓和,可身体却开始不停的颤抖。 “都杀我!别杀我!别杀我……” 朱榆就像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只是机械的缩在一角只是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别杀我。 徐文昭只是听着她那一声声的别杀我,他的心就好像被无数根利刺戳着,一口郁气埋在肺腑怎么也吐不干净,她不该是这样的…… “闭嘴!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 徐文昭只是在恐吓,可是这时的朱榆却像是突然听懂了他的话,死死的咬住了自己的牙齿,让自己不再发出一声,似乎真的很害怕徐文昭会杀了他。 徐文昭先是一愣,然后化成了苦笑,他将朱榆蜷缩的身体扳向他,她此时的眼睛不再充斥负面情绪,可是眼睛却也是空洞无神,显然并没有意识。 徐文昭伸手摸了摸温雅的额头,发现那里温度异常滚烫,显然在发烧,可是她的全身却又反常的泛着寒气,靠近她这么短的时间,他已经感受到一股寒意已经开始朝着他的身体侵蚀。 徐文昭何许人也,经过短暂的观察之后,很快也察觉了一些门道,朱榆身上的寒气虽然伤人,可是似乎对她并没有坏处,反而还在一点点的治愈着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势,虽然进展有些缓慢。 得出这样的结论之后,徐文昭却很快又皱起了眉,他看着朱榆身上湿透的衣物,此时也在迅速的结冰与血肉黏在了一块,徐文昭催动醇厚的内力,不消片刻便将朱榆身上的衣物烘得干爽。 徐文昭从身上取出匕首,小心的将朱榆背部的衣物撕开,就算他已经足够小心,可还是撕裂到了伤口,疼痛引来朱榆痉挛,可是她依旧死命的咬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 入目,白皙的背部此时出现布满背部的三道血口,徐文昭久居沙场,什么狰狞血腥的伤势没有见过,可是当看到朱榆白玉一般的背部出现这样的伤势,他竟也从中感受到了几分痛楚…… 徐文昭盘坐在地面,将朱榆的脑袋从坚硬的地面挪到了他的腿上,他的手主动牵住了朱榆的手,内力不停的灌注到朱榆的体内,他低头观察着朱榆的表情,发现她空洞无神的眼睛终于缓缓闭上,眉宇间的戾气也尽数消散 如今,徐文昭算是知道了朱榆最大的秘密,她不是人类,是泉先…… 只存在与传说神话中的泉先,千百年来,民间一直都有传闻,泉先是东伊国的守护灵,镇一国气运,护山川灵泽之气。 徐文昭同样也是听着泉先传闻长大的,可是却从未想过着世间真的有泉先,而且还成为了一国君王,这让徐文昭突然想起史书里记录的寥寥几笔。 万清二十九年春,清帝欲寻虚无飘渺之泉先,费民伤财,耗达一年,无疾返。 如今想来,当年清帝的探寻显然并非无疾而终。 福泽万物的泉先、泉先血脉的女皇、十七年前的神罚……徐文昭的眼神晦暗不明,这些线索已经可以组建起不少的信息。 就在徐文昭沉思的时候,带着哭腔的呢喃将他拉回来现实,他附耳贴近朱榆,很快听清她在说着什么。 徐文昭低头看着依旧睡得越发恬静的朱榆,他的另一只手忍不住抚向了她脖颈泛起的零星鳞片。 “既承恩,回以报,有我在,世间再不会出现长生蜡。” 似陈述、似诺言—— 五日后—— 朱榆睁开眼帘便是熟悉的环境,意识还未回笼她却已经迅速掀开被子,幸好,并没有出现她不想看到的景象。 “陛下……您醒了。” 带着欣喜的声音从床幔外传来,将床幔挂好,再见到已经无恙的朱榆,影歌的眼眶又忍不住红了,此时又那里有与徐文昭争锋相对时的模样。 “自春猎过去了多久?” “陛下,已过去了五日。” “五日……她们已经将人送来了?” 影歌立刻明白了朱榆问的是什么,想到陛下才刚被找到那些大臣便急着将自家族子送进后宫的嘴脸,声音不自觉的冷了几分。 “在四天前找到陛下之后,她们便将那些侍君送来了,皇夫已经将他们安置下来,等着陛下见过之后设君位。” “知道了。” 朱榆揉揉还有些抽痛的太阳穴。 影歌见状想要上前为朱榆揉穴松缓神经之时却被朱榆摆摆手制止:“影歌,为朕更衣,朕要出去。” “陛下,您才醒来,身体沉睡了这么久,还是吃点东西,先修养好身子。” 朱榆并不言语只是摇头,影歌见状也最是清楚她的脾气,只得咬唇为朱榆梳洗更衣。 朱榆苍白着脸离开了紫宸殿,她要去的地方甚至没有带上影歌,仅是固执的打算孤身前往,当然,依旧暗暗守护她的暗卫并不在此列。 昏暗的水牢中—— 再见到罗毅,他依旧被锁着四肢,脑袋垂着一动不动,好似已经没有了生机,身形已经失了该有的人形,就像是披着一层人皮的骷髅,而他的手臂、腰腹、脖子上都挂着蛇,宛若在他的身上安了家,这样的场面是真的瘆人、恐怖, “榆” 这一声呼唤,宛若穿越时空飘来,此时,水纹荡起丝丝涟漪,锁链的碰撞的声响也很微小,可是这些都在努力的证明着他还活着。 第三十章 - 三夫四侍要不起 - 泥鳅侠 “嘶嘶” 罗毅的生机迹象,似乎激起了群蛇的不满,本来还平静的水牢里宛若瞬间被煮沸,一条条蛇尾扭动着身躯溅起赃污的水渍,它们不停的冲着罗毅游去,瞬间将罗毅整个人包裹、蚕食。 朱榆,就那么看着,面无表情的看着,不眨一眼的看着。 “心也当真狠,何必这么折腾自己,看不得就别看,真是个执拗的丫头。” 朱榆的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可她的出现并没有收获朱榆任何的回应。 女人将手中的东西扔进了水牢,不消一会,还在折磨着罗毅的群蛇好似喝醉了一般,纷纷从罗毅的身上坠下,掉进了水底。 见吸引到了朱榆的目光,女人摊摊手:“别问我要,就做了这么一包,我可不敢真跟赵晋唱反调,若是让他知道我放倒了这些畜牲,那我这圣手算是做到头了。” 朱榆重新收回目光:“我的真身被发现了。” 刚还嘻嘻笑笑的女人,立马冷了脸:“我去杀了他!” “你杀不了他,他比你厉害。” 圣手有些复杂的看着面容沉静的朱榆。 “我现在是真的越来越看不懂你在想什么了,在东伊灭国之前享受人间富贵荣华,待气运断掉,你大可抽身离开,大人留给你的选择本就算不得选择,何必在这里折腾。” 朱榆脸上露出了自嘲:“你不懂的,他给我留的从来不是选择,我也从来没有选择。” 圣手可是暗地里护着朱榆长大的,见到她这般模样也是有些心疼,还未等她说些什么,就见朱榆已经收拾了情绪,目露坚定。 “没关系,既然没有选择我就自己创造出选择,我一定要离开这个见鬼的地方!” 圣手见状也不再出声,毕竟她也是将她困在这见鬼地方的推手之一。 既然圣手都已经找上门了,朱榆也知道任性的时间该结束了,她又看了一眼水牢中的罗毅,才转身离开了阴冷潮湿的水牢。 后脚跟上的圣手,也回头看来一眼罗毅,喃喃自语:“倒也是个狠角色,这样的折磨也折腾不死,看来你将会是除了赵晋,第二个活着走出来的。” 可这些话就像是圣手的自言自语,罗毅除了朱榆出现时给出的反应,此时又好似陷入了死亡状态一般,就是个给挂着的干尸。 “啧” 也不知圣手是因为什么啧舌,啧完便离开了,水牢又恢复了往常的死寂。 朱榆也确实是强撑着任性,被圣手寻回之后,在她的调养下足足十日才恢复了气血,脸色也不再像前几日那般白的透明。 期间,高长佩常来探望,皇夫不是个健谈的性子,朱榆也习惯了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自是看着她感兴趣的闲书打发时间,她很喜欢两人相处模式。 不过,很快朱榆就有些不自在了,有一次她看书看的入神,习惯的伸手取茶,却发现是一只若白玉般好看的的手出现,给她递来一杯温度刚好的暖茶,她一抬头就撞入了一双清冷的眸子。 之后,朱榆很快发现皇夫的目光一直都是投注在她的身上,也不知看了她多久。 那双眸子带着认真、带着专注,好似要从她的身上看出一朵花来,朱榆略一思索,就明白恐怕是当日她派暗卫护他周全,却反而让自己落得凄惨模样…… 让这个睿智且理智的男人已经察觉了古怪,对她对了几分探究。 朱榆倒也光棍,看吧看吧,反正也不能真的看出一朵花来。 这样的怪异的相处氛围,最后还是高长佩出声打破的。 “陛下,如今秀苑已经先行住了六名官男子,可要去见上一见?” 这六位都是当初送到朱榆和高长佩手里花名册的人选,能被高长佩选中,他们身后的势力无一不盘根错节,内含乾坤。 “他们进宫也有些时日,是该见上一见,不过该给他们什么封号,全劳皇夫费神了。” 朱榆也知道这批麻烦迟早要面对,不过后面的麻烦事到也没啥心里负担的就交到了高长佩的手中…… 翌日—— 清宁宫正殿的高座上已经端坐了朱榆和高长佩,不消片刻,清宁宫就引来了热闹。 按理说后宫大添新人,王君也该出面,不过因为清楚徐文昭脾性,朱榆和高长佩也没自找不痛快。 在侍礼官的接引下,六名长相极佳、气质各异的官男子已经齐聚殿中。 “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拜见皇夫千岁千岁千千岁!” 见到高座上的两人,六人立马盈盈见礼,倒也真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当然加起来也是比不上皇夫的俊逸非凡,朱榆是见惯了赵晋、高长佩这种绝色,自不会被惊艳到。 “臣子,兵部尚书之子,齐央,陛下金安、皇夫贵安。” 六人中第一个走出来的是齐世美那支的,齐央一身世家公子的矜贵气,从他张扬的眉眼就可以看出此子是从金砖玉瓦里长大的娇贵人儿。 “你长得到不像你母亲,眉眼到是更像齐太师几分,是个有朝气,皇夫以为呢?”朱榆夸了一句,目光便扭向了皇夫。 “是个灵秀的,就封为少君吧,你既然名中带有央,之后便入住未央宫。” 齐央也不亏是大世家出来的,得体的再一次拜谢之后,便退回原位,并不会因为刚入宫就被封为少君而露出欢喜的模样。 有了开头,之后的封赏倒也迅速起来,接下来的五人一一见过之后,接下来只有太保侯和静的儿子侯嘉楠被奉为了少君,尽管这人一副病弱美人的模样,却也沾了家事的风光。 剩下的四人皆被奉为了侍君,虽位份低于少君,可是也要比之后会大量进宫的秀男高了两个位份,这里面就有朱榆和高长佩曾经提到的叶高、詹天瑞。 待六人退去之后,朱榆盯着他们的背影远眺了一会,这几人入宫不过几日,竟已经隐隐有了派系之分,想来入宫也并非只是等着她的召见那般,恐怕冷清的后宫要热闹起来…… 朱榆知道这番热闹也是不可避免的,不过……她的目光悄悄移到了高长佩的身上,无论是与高家的联盟还是她的盘算,她的子嗣必须得是高长佩所出! 朱榆在清宁宫并没有待多久,晌午时,她便起身离开。 休养这么长的时日,却是见徐文昭那边久久没有动静,朱榆清楚,他是在等她找上门。 今日踏足梓磐殿,并没在徐文昭最喜欢待的练武场上见到他的身影,而他似乎也料到她今日必会来访,一直候着的侍者引着朱榆很快来到了一方凉亭处。 朱榆望着四通的凉亭挂上了竹幕阻挡寒风,徐文昭那挺拔的身影透过竹幕若隐若现,她深吸了一口气,将影歌留在了原地,只身走进凉亭,其实今日将走出何种走向,朱榆已经失了把握。 “来了” 徐文昭的后背像是长出了眼睛,出声示意的同时,已经为他对桌上的酒杯上续上了一杯温酒。 朱榆默不作声的坐到了徐文昭的对面,搁置在她身旁的火炉倒是将她身上的寒意驱散了几分,她默默的饮尽杯中酒,抬眼望向对面的男人,等着他的下文。 “陛下这样倒是看着顺眼了不少。” 徐文昭在这样有些紧张的氛围下还在顾左右而言他,盯着眸子沉凝,少了往日温吞的朱榆。 “将军此话有失妥当了,朕今日前来也不是找将军饮酒闲聊的,寒冬已过,边域的风雪想来也停歇了,将军是该启程前往该去的地方了,皇城并不适合将军。” 徐文昭看着面露严肃的朱榆,他的眉眼反而溢出了笑意。 “可臣觉得,这皇城,同样不适合陛下……” 朱榆皱眉,若是旁人,这般大逆不道的言论,已经足够落得人头落地的地步,不过朱榆对维护凤仪并不感冒,知道与其强调自己女皇的身份,斥责他无礼的功夫,不如无视他的话,先达成此行的目的。 “内相如今远在千里之外,将军也不必担心他拿将军的家人挟持,只要将军答应重返边疆,朕还是有能力保证将军的亲人会不伤分毫的回到将军身边,将军非心冷之人,很久没有与亲人相聚了吧。” 说完之后,过了许久,徐文昭才悠悠开口。 “臣自是挂心家人安危的,能得到陛下的允诺,臣一直悬着的心也落得踏实。” 朱榆见徐文昭到底是松口了,身体到不再像一开始那般绷得紧。 徐文昭一边将朱榆面前的酒杯蓄满,一边说道:“陛下,臣这里刚得了一个有趣的消息,想说于陛下听听。” 虽说了并不是来饮酒闲聊的,不过朱榆还是给面子的举了杯。 “西梵国出使我东伊的一干来使,在返国边界遇到伏杀,独李钰将军,武艺高超逃出生天。” “咣当!” 金樽制作的酒杯掉在了桌上,溅出佳酿。 “陛下猜猜之后的走向竟会如何?” “你……” 朱榆还欲说些什么,可脑袋已经抵抗不住席卷而来的困意,整个人趴在了桌面。 昏迷前,徐文昭似乎并没有因为她的昏迷中止与她的对话。 “都乱起来吧……” 第三十一章 - 三夫四侍要不起 - 泥鳅侠 乱。 一国大将嘴中的乱可就不会着眼于朝堂上文臣之间互喷口水话的混乱了。 朱榆再次清醒的时候,已是月明星稀,夜枭已经开始不知疲乏的鸣叫着,为寂静的用暗黑添加一点声气。 这一下,朱榆立刻察觉了不对劲,她翻身而起,披在身上御寒的绒毯掉落,一股寒风就钻进了骨缝。 眼前已经失去了皇宫应有的华贵,有的只是荒郊野林的兽虫鸟叫。 朱榆望向离她最近的一团火堆,那里正有一人专心的烤着手中的野味。 “你如此放肆行事,可想过你的家人。” 可火堆旁的徐文昭听到朱榆的话,却是连眼角都未动,只是发出了几声轻笑,可这声轻笑就像是尖针所化,将色厉内荏的朱榆很快扎漏气了。 是啊,人家若是没有准备,又怎么敢将女皇就这么劫出宫去,恐怕人早就被他安排妥当了。 “没想到你身子骨这么弱,那点药剂竟然昏睡到现在,过来吃点东西吧。”语气中是直白的嫌弃。 朱榆万万没有想到一个人可以厚颜无耻到这般地步,绑匪到成了没事人。 朱榆现在心乱如麻,可是有着这么多年应对赵晋的经验,让她心中就算如何翻腾,却是绝对不会表露出来的,听到徐文昭的招呼,她裹着身上的毯子坐到火堆旁,位置徐文昭不远也不近。 “你到底想做什么。” 如今人都在他的手上,拐弯抹角已经没有必要,而且这也是朱榆迫切想要知道的,不拿她的秘密顺势胁迫,甚至对她的身世只字不谈,好似从不知晓一般。 真不知道这人是从什么时候布局安排,虽然赵晋不在可在这么短的时间将皇宫渗入势力……徐文昭当真有这般能量? “呵,挟持陛下啊。” 朱榆被狠狠噎了一下,虽然这是事实,可这人明明知道她想问的根本不是这个,那声呵直白的奚落着她。 朱榆深吸了一口气,冰凉的空气让她逐渐冷静。 “朕知道将军心中有怨恨,既然将朕从宫中抓出来,却不杀了朕,恐怕也是有想借助朕才能达成的目的,如今落在将军手中,将军直说无妨,朕一定倾尽所能达成,相对的,也请将军放朕回去,国不可一日无君,况且,外使死于两国边界,若是不及时处理……” 说着说着,朱榆音调逐渐减弱,最后归于无声,皱眉望向了徐文昭。 “国君消失,一朝混乱,本该死于两国边界的使臣出现幸存者,发出指控,西梵借此……开战。” 朱榆已是在回答昏迷前徐文昭问她的问题了。 说罢,朱榆脸上露出奇怪的神色盯着徐文昭“将军什么时候和西梵国扯上关系,如此说来,之前宴席上的刁难,李钰的邀战都是你们计谋好的,如此大费周章为的是什么。” 朱榆这副不以为然的模样,让徐文昭有些你恼怒,而他的性格,睚眦必报,若是自己不痛快了别人也不要想痛快。 “陛下这么聪明又怎么会猜不到,我此行可是专门来给西梵国递刀子的,如今赵晋不在朝堂那些乌合之众成功不了大器,只要陛下从朝堂消失,这场仗就歇不掉。” “为什么?” 礼尚往来,这一回换成是徐文昭被噎住了,这让徐文昭语气都变得有些不善起来。 “你不必在我面前还想着装模做样,我徐家军世代忠勇,护卫国土,最后却成了权势手中把玩的玩具,如今的朝堂根部也已经烂掉,我徐家军护的一直都是东伊,只是东伊!而非君王,即使如此,我不介意自立门户,刚好边域不少邻国被我打的服气,愿意以我为尊,陛下说是为何?” 徐文昭这番言论说狼子野心也都已经概括不了他的嚣张,他冷冷看着朱榆等着她的反应,没有那个君王会容许这样的冒犯。 可是,朱榆并没有被徐文昭的言论气到,甚至在听完他的话之后,一直蹙着的眉眼终于松懈,带出了眉间天然的柔和。 “要糊掉了” 徐文昭嘴角一抽,没有想到朱榆话题的跳跃这般千奇,刚刚凌人的气焰居然真的被朱榆扑灭了大半。 “这是给我的吧。” 朱榆指了指徐文昭手中被烤的滋滋冒油的兔子。 “嗯” 徐文昭在朱榆期待的目光下,顺势递给了她,可是下一刻,他又在暗暗恼火自己这般顺从的模样。 “诚忧国家,非为私计” 朱榆小口小口吃着局部吹冷的兔肉,安静的夜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可是听到话的徐文昭却整个人怔在那里。 “年幼时与徐老将军幸有一面,这句话是从需老将军那里听来的,东伊有着了不起的守护者,你虽然性子恶劣,可是你身上始终流着忠烈将门的血,谁反,徐家也不会反,因为徐家人不会拿百姓的性命糟践,对吗?将军。” 朱榆说话中,少了平日的诚惶诚恐,多了几分真挚。 “自以为是!” 徐文昭冷哼,却是没有否认,同时眼睛已经转向火堆,没再敢望向刚刚似乎在发着光的朱榆,心跳居然跳得没了章法…… “什么时候放我回去?” 徐文昭嘴角一撇:“怎么!就那么舍不得你后宫那些男人?” 朱榆无语,这人就不能好好说话了吗。 刺了一下朱榆的徐文昭不等她说话,已经先开口了。 “你的失踪是我给西梵的投诚礼,短时间不能回去,明日我会将你们送到安全的地方,等事情处理完我再来接你。” 朱榆听完柳眉紧皱:“你想攻下西海关!” 语气里全是不可思议,就算边域小国真的全都要投诚到徐文昭的麾下,也不可能成功攻下西海官,西梵的第一要塞。 因为徐文昭手中虽有战力威猛的徐家军,但东伊真正的兵权可是在那个人手中…… “觉得我办不到?若是赵晋你就不会这么觉得对吧。” “啪嗒” 朱榆手中的兔肉掉在了地上,沾上了一地的尘土,而她还保持着拿着食物的动作。 徐文昭没有想到,他提到赵晋,朱榆竟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可是当看到她眼中一闪即逝的恐惧,徐文昭有些难受…… 徐文昭收敛情绪,拨弄了一下火堆,立马火势又大了几分,这似乎驱散了朱榆心里的寒冷。 “当年粮草之恨赵晋该死,不过设计灭杀我徐家军的真凶西梵也该死,赵晋好胆,敢找我联手收拾西梵,我怎么能拂了他的愿,反正一个也跑不掉!” 徐文昭的话语里全是森冷的杀意,不知他的杀意里面几分是对准她的。 原来,今日谋划出自他的手笔,朱榆也是真的的没想到,徐文昭和赵晋居然会合作,难怪她这般轻易便被带出宫。 “况且……要回清帝当年弄丢的领地,你也是乐意的吧。” 这话,是徐文昭盯着朱榆眼睛说的,那份认真让朱榆恍惚见生出几分怪异的感觉…… 朱榆没有多思量徐文昭的话,倒是似有意似无疑的调转话头转到她想聊的话题上。 “没想到你们会联手,真是一点也没有想到……” 徐文昭面露厌恶:“我也没想到。” “行了,想问就问,磨磨唧唧。” 徐文昭清楚朱榆在赵晋的影响下,已经被影响深远,但徐文昭心里还是有些气朱榆的不争气。 “自古以来没一个孤臣有好下场,何况是手上沾满人命的赵晋,他蹦跶不了多久了,和他联手虽然恶心,但不可否认是最省事的选择。” 徐文昭似是想起了什么脸色逐渐难看起来:“赵晋借着南下赈灾的名义离开皇城,本应借此转向去往军营,待我奇袭西门关时,他亲自督军攻城,却没想到,他南下深入真的着手调查朝廷赈灾粮款去向,直接肆意斩杀掉了不少蛀虫。” 朱榆沉默不语。 “赵晋行事乖张阴狠,不仅牵连到了无辜者身上,只要不得他心意者,贪官、清官、百姓皆死在他的手里,他的杀孽滔天,这样的恶人居然没有死在南州的刺杀!” 听到刺杀,朱榆的手紧了紧。 “赵晋的手段以前只敢用在皇城那些高官权胄身上,如今他竟然敢连百姓都不放过!如今民愤已经波及整个南州,这般形势,只要利用的好,赵晋,将会彻底消失在你的面前,我会帮你。” 朱榆没想到徐文昭竟真的打算站到她这边,不过,她在结束短暂的失神后,却并没有回应徐文昭,她有自己的打算 朱榆的逃避,让徐文昭有些憋闷,不过他也知道朱榆不信任他。 “我再去给你弄点吃的吧,看你也没吃几口。” “我不饿,不劳烦将军了。” “天色尚早,再去睡会吧,明日还得赶路。” “好” 朱榆刚醒自没什么困意,可她更不想两人就那么呆坐着,感觉怪怪的。 两人的谈话到此终结,徐文昭朝火堆你又添了柴火,看着已经躺下裹着毯子的背影,思绪也不知飘到了何方,只是一直盯着朱榆的眼睛逐渐柔和。 翌日—— 朱榆是被周围逐渐嘈杂的环境唤醒,没有了药物的加持她这时才注意到酸软的身体,娇生惯养的身体自然非常排斥野宿的粗犷环境。 “哥哥!” 朱榆扭头看到一个清秀活泼的男孩和一个端庄的中年男人朝着她这边走来。 第三十二章 - 三夫四侍要不起 - 泥鳅侠 朱榆这才注意到离她不远处的一棵壮硕的树身正依着一徐文昭。 远远走来的两人,很快也看到了朱榆,中年男人脸上出现了紧张而男孩脸上则是不加掩饰的憎恶。 不用谁介绍,朱榆也知道了两人的身份,徐文昭的父亲和弟弟。 “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徐文昭扫了一眼朱榆,淡淡开口:“一炷香之后” 就在这时,天空一直苍鹰盘桓在众人头顶,不消片刻已经俯身降落,最后稳稳的停在了徐文昭抬起的手臂上。 徐文昭从苍鹰脚踝的信筒中取出纸条。 “见鬼!” 徐文昭在看完手中的纸条之后,立刻就怒了。 朱榆看徐文昭这般模样,就知道他那边出了岔子。 “怎么了?” 徐文昭阴沉着一张脸:“西梵的怕我这边生出事端,给出的五日期限缩减到了三日。” 朱榆立刻就明白了徐文昭的意思:“那你现在该走了。” 徐文昭的眉还是紧紧的皱着,似乎还是在犹豫。 “也就半天的路程,你送不送没有什么差别,想来你要安置家人的地方定派了兵力守护,你若是放不下他们的安危,就派队中斥候先行离开,加调人手前来接应,已算保险,况且密林不同官道隐蔽性强。” 朱榆抬连望向徐文昭,却发现他竟然欲言又止了半天,可在接触到朱榆目光的时候,却又直接冷哼一声,拂袖走人了。 很快,徐文昭还是走了,仅带走了一支十人小队,朱榆在里面看到一个身量样貌与她及其相似的女人,手腕被绑上之后,直接被驮在了马背上,朱榆想到自己酸软的身体,恐怕有大半也是因为被这么驮着的原因吧…… “陛下,若是准备妥当,我们就启程吧。” 一个女人的声音将朱榆的视线调转。 到是个面熟的,江泠,徐文昭身边的得力干将,能被徐文昭委以重任护送他的家人,她的出现倒也不意外。 “朕现在可是被挟持在你们的手中,何必过问朕的意见。” “臣惶恐,陛下言重了。” 话虽是这么说,不过江泠身上可没见到半分惶恐,朱榆耸耸肩倒也没在意:“那就走吧。” 路程虽然崎岖,不过一路上倒也风平浪静,徐文昭的弟弟徐文年显然对同行的朱榆恨得牙痒痒,显然在赵晋手中受了不少的惊吓,不过或许还是有些顾及朱榆女皇的身份,并没有特意招惹她,不过那火辣辣的眼神似乎要将朱榆的后背灼穿一般。 相对于对朱榆的恶脸,对上江泠可就成了天使面孔。 “泠姐姐,这路太难走了,年儿走不动了,不如泠姐姐背我走吧。” “年少爷,男女授受不亲,还请年少爷再坚持一下,到了地方,在做休息。” “这有什么!年儿小时候泠姐姐也经常背着年儿玩啊。” “泠姐姐,年儿口渴了!” “泠姐姐……” 最后,徐文年的作妖就连一直宠着他的父亲看不下去,出声呵斥下他才安分下来。 落后许多的朱榆就算不想听,也是清清楚楚的全听了去。 “陛下,喝点水。” 江泠放缓了速度,将一支水袋递给了朱榆,朱榆到也真有些渴了,结果也不客气的喝了起来。 “徐家小公子很喜欢江副官啊。” 见江泠收好水袋,却没有离开的迹象,立刻明白江泠这是在躲徐文年,长时间的前行朱榆身子其实也有些吃不消,不过她一直忍着没说,此时见江泠没有离开,就打算与她闲聊移开注意力。 “陛下误会了,臣自年少便住在将军府,是看着年少爷一点点长大的,将他视为弟弟,而将军常年痴迷武道,不常理会年少爷,所以年少爷只是将对兄长的孺幕之情放在臣身上。” 三言两语便将少年之情驳斥干净,当真利落。 “江副官这般言论若是被虚假小公子听到,可得伤心许久,可是从徐将军那里学以致用的。” 朱榆的随口之言,却让江泠停下了脚步。 朱榆奇怪的回头,就看到身体有些僵硬的江泠,已经跪在了地上,她将头埋得很低:“臣与将军除了上下级别,毫无关系,陛下或是误会了。” 虽是这么说,可江泠声音中藏着几分急躁,朱榆轻嘶冷气,好像说了别人不爱听的话,她对旁人的私事从来都是漠不关心,所以随口之言竟是将人家的隐秘说了出来。 “泠姐姐!” 徐文年冲到了江泠和朱榆中间,伸开手臂将江泠护在了身后:“你想对泠姐姐做什么!” 这时候前行的队伍也全部停下,所有人的目光从跪地不起的长官那挪到了朱榆身上。 朱榆嘴角一抽,她现在可不就成了罪大恶极的恶人了,多大点事。 “误会就误会,说开了就是,别跪着了,就算不是误会,那也是你们的私事,和朕也没啥关系,起来吧,不是要赶路程吗?” 江泠被徐文年扶起身,正叽叽喳喳骂着朱榆的仗势欺人。 江泠并没有在意徐文年说了什么,她盯着朱榆的背影沉默着,想到昨晚将军对朱榆的眼神,想着此时她的不在乎……江泠暗中捏住了拳头,这样的人根本配不上将军,更不该获得将军的青睐! 这样的插曲并没有影响队伍多少的速度,气氛倒是明显沉闷了几分,在行径了一个时辰后,先行派出去的斥候居然再次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不过,却未等及她说出一句话,一支箭羽突兀的出现,从后背直接刺穿了前胸,就那么倒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敌袭!防御!” 江泠吼完这嗓子,立刻就有半数护卫冲挡在前,做好了反攻架势,而斥候冲来的方向很快就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土匪。 “我们走!” 剩下的半数护卫护着几人迅速逃离。 长时间的跋涉在林间本就消耗了不少体力,此时又开始逃亡,很快徐家父子的体力很快不支,徐文年更是一个不察被脚下树藤绊倒,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泠姐姐,我跑不动了,我们会不会被杀掉。” 娇生惯养的小少爷精神终于支持不住,崩溃的痛哭起来。 朱榆比之两个男人也没有好到那里去,心肺长时间的运作泛着火辣辣的疼,不过此时她心里也有些着急了,频频的朝着身后望去。 江泠皱眉,也清楚现在不是给徐文年娇气的时候,她一句话不说,直接将徐文年背在了自己身上,带着一行人继续逃离身后的厮杀场地。 与此同时,江泠也展示了在战场上厮杀磨砺出来的冷静,每逃出一段距离,她就遣派一支十人队朝着另一个方向逃离,并在必要时吊住追击的敌人,乃至于伏击,此时已经派出了三支。 朱榆终于出声了:“江副官,我们一起跑活来的机会并不大,速度太慢了,必须分头行动,运气好点,分流追击的敌人不会太多。” 江泠如何不知这是当前最优的选择,可朱榆是将军对付赵晋的重要人质,徐家父子更是将军的血亲都出不得差池。 江泠一咬牙:“陛下稍安,只要冲过前面的山岭就是一方郡县,身后的追兵不敢如此明目张胆。” 朱榆皱眉,如今虽没有获得人质待遇却也还是人质的身份,她不再说话。 山岭的顶点逐渐逼近,所有人都非常狼狈。 突然! 江泠耳郭微动,眼神一凝,迅捷的朝着身侧扑去,直接将身形不稳的徐文年撞到地上,此时却是顾不上他了。 江泠反手从刀鞘中拔出兵刃,与袭来的兵器招架在了一起。 武器的碰撞声是战斗的号角,很快,又冲出十几个土匪打扮的追兵,一时间拼杀得尤为混乱。 不过,江泠的分流战术也算成功了,追到这里的人并没有想象中那般恐怖,至少还有生的希望。 “啊!” 是徐家主父的惊叫,江泠赶紧将插入对手身体的刀刃抽出,反身横劈在了准备扬刀砍向徐家父子身上的匪寇,又继续投入了拼杀之中,当江泠负伤又斩杀了一人之后,战局终于稳定。 而朱榆这边也是险象环生,若非来袭的人都有被钳制,她恐怕早就被砍成筛子。 “泠姐姐!”看着浑身是血的江泠,徐文年只能一个劲的哭,朱榆让他赶紧走他也没有理会。 江泠吐掉口中血水,拉起脸色苍白的徐文年就朝后退去,朱榆更是不用招呼,在逃开又一个抽冷子的劈砍之后她已经快先一步朝着既定的方向逃去。 江泠已经体力不支,接连的缠斗下,已经负伤深重,她看了眼已经逃了不少距离的朱榆,狠狠一咬牙,抓着徐家父子就朝着朱榆逃离的另一个方向奔走。 逃了十丈,又有两个土匪杀掉护卫赶来。 两个土匪倒也默契,一人挑了一个分两路追了上去。 朱榆也察觉了身后的情况,知道自己是被彻底抛弃了,她更是拼了命的狂奔,刚刚逃到地势平缓的地方,还来不及松口气,土匪那还在滴着血的刀已经劈向了朱榆的后心,朱榆只感觉天灵盖一片寒凉。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朱榆全部的精神力都投在了身后,压根没有注意到自己下一脚是一个凹坑,脚下一歪直接摔在了地上,闪着寒芒的刀光差点削掉了朱榆的头皮。 第三十三章 - 三夫四侍要不起 - 泥鳅侠 “这是我照着你的身量买的拐杖,你试试合不合手。” “东家费心了。” “哎呀,别跟着那小子乱叫,你若是不嫌弃叫我唐大哥就可以了。” 朱榆到也不墨迹:“唐大哥。” 得了朱榆这声唐大哥,唐智喜笑颜开好似已经得到了金叶子似的,他非常有耐心的带着朱榆开始熟悉周围的环境。 “这宅子前部分是医馆,后部分是生活住所,因为一直就我和敬绥住一块,没有多余的床位,只能暂时将你搁到医馆的问诊处,不过听他说你打算长时间住在这里,我已经收拾出西厢房,一会你就能住进去了。” 朱榆脸上露出微笑,无神的眸子转向唐智出声的大致方位。 “唐大哥费心了。” “欸!不麻烦!这里是药柜,这里是掌柜台、这院里晒满了药材,都是敬绥小子的宝贝,药架都摆在特定位置,你进出院子的时候小心些就是,可千万不要碰掉了,那小子小心眼得紧……这里是……” 朱榆从唐智的话语中一点点的将这间药馆在脑海中完善着…… ------------------------------------- 烧水、兑水、梳洗、倒水,跛脚的身影虽略显吃力,可动作行云流水,倚在一旁的拐杖多少显得有些无用。 这是唐智进了后院看到的,他将抗在肩上的药材随意的卸下,在井边打了一瓢水狠狠饮足才罢手,他走到朱榆身边盯着她依旧空洞的眼睛啧啧称奇。 “小影啊,你的眼睛真的一点都看不见吗?” 这段时间的相触下来,朱榆也知道唐智是个直肠子,含笑点头并没有丝毫被冒犯的模样。 “奇了!真是奇了!我住了二十八年,有时候睁着眼都还会摔着碰着,而你能下地走不动不过三日不到,就已经把这院子摸得这么清楚!”唐智语气中满是赞叹。 “这还多亏了唐大哥耐心的带我熟悉环境。” 唐智自是不信的:“我那三言两句这么厉害?我还得悟一悟咯,说来听听,有啥秘诀,这样以后起夜都不用抓瞎了。” 朱榆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将唐大哥说的话在脑子里面画出来,只要脚下丈量好距离就变得很简单了。” “画……画出来!看来是你们文化人的路数,看来我是学不会了。” 唐智不无遗憾的摇摇头,随即又兴致盎然的说道:“我看人的眼光还是很准的,你的这小身板一看就是个读书种子,脑子转的很快的那种。” 朱榆一怔,她听惯了无能帝、榆木朱的称呼,突然有人夸她聪明,竟有些不适应,不过思及赵晋、高长佩、李画音之辈,朱榆无奈的摇了摇头,她可不是什么大才之辈。 “不过喜好看些闲书罢了,读书种子若是放我身上倒是辱没了。” 朱榆并不像就这这个话题深聊,她走向水井:“你们一早就进山采药,如今不过初春,晨露寒凉,我帮你们烧了热水,洗洗身上的寒意,我帮你们兑点凉水。” “危……” 唐智脸色大变,井边是两袋被装的夯实的药材,看不见的朱榆绊这么一下整个人恐怕就会摔进水井中。 可是,唐智还没有将话吼出,朱榆突然停下了步子,转身离开了水井,取了被她忘记的拐杖,在此之前她离那些药材仅一步之遥。 “这……” 唐智从惊悸的情绪中走出,这时他的脸上换上了几分不可思议:“她的运气是不是太好了?” 唐智很信任李敬绥的医术,他判定一点看不见那就是看不见,这一次两次也就算了,细算之下,熊孩子扔地上的野果皮、毛躁伙计的冲撞…… 那些会让她吃点苦头的事情总会被或这或那的缘故避过。 不知何时到来的李敬绥听到唐智的问话,只是沉默,并没有给出回应。反倒是朱榆先先开口。 “我的运气吗?可能老天见我自生下来就倒霉,所以给点甜头,好让我有点盼头。” “咦?” 导盲作用的拐杖碰到了药材,朱榆轻咦之后便没了后文,已经学会打水的朱榆为两人备好水,招呼两人一声之后,便回到了她的住所。 “敬绥,这姑娘恐怕不简单。” 唐智看着朱榆的背影,难得装起了深沉,不过换来的只是李敬绥淡淡一瞥后,没人接茬的话题就这么尴尬的冷掉了。 换季的时节,是医馆最为忙碌的时候,医馆刚刚开门,就已经有几个病人候在了外面,医馆就在李敬绥那平和的问诊声下逐渐变得热闹。 因为源源不断的病人上门问诊,上至东家唐智下至跑腿打杂的都忙得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 当医馆送走最后一个客人之后,打杂的两个伙计都难得收到了东家的加薪。 等医馆门被关上,两人回到后院的时候,脸上都露出了疲惫,连唐智都没了说话的闲情,而最清闲的朱榆自是看不见两人的疲倦,不过,当朱榆在尝到生硬难吃的晚餐之后,也说不出话了。 两人没几下便扒完了晚餐,简单的洗漱过后就取睡了。 朱榆到底是金砖白玉养出来的,她能学着打水、烧水,帮着打扫院落,可是她金贵的胃部乃至于味蕾都不允许她吃下第二口。 收拾好的朱榆,用拐杖引着自己回到了屋子,躺在床榻上捂住了因为进食生冷食物而发出疼痛抗议的胃部,因为医馆的特殊性质,日常两餐并不像农耕的农民,早中两顿,而是早晚两餐。 所以,此时的饥饿感与疼痛感在朱榆的矜贵行为下达到了最高峰,朱榆连连叹气,她可是要在这里待很长一段时间,可不能活活饿死了,那可真就成了一个笑话 因为失明,朱榆甚至连寻来闲书转移注意力都做不到,最后是在昏沉的状态下熬过了漫长的夜。 翌日—— “你想学做菜!” 唐智的声音比往常高了何止一倍。 尤其当唐智的眼睛瞅到朱榆那双白皙如瑾玉的双手时,脑袋摇的更像拨浪鼓了,哪怕朱榆并看不见。 “不行不行,不说你眼睛看不见,就是能看见,我也不能放任你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大小姐进厨房,你要是把我厨房点燃了,那我的嫁妆不得狠狠缩一把水。” “医馆如今忙的不可开交,我若是能学会,唐大哥和李大夫也能轻松不少,至少能吃上口热饭不是?我只要熟悉了锅碗器皿的摆放位置,不会出现差池的,” 朱榆说得自信,可唐智又那是她三言两语就能打动的,他本就是苦出身,对口腹之欲还停留在有口吃的。 “热饭不热饭无所谓糊口而已,倒是你个女人,来厨房瞎凑什么热闹。” “唐大哥,如果你不放心,等你教会我食谱,就临时雇一个看火的临时工,我之前那身衣服虽然有不少破损,不过一定还是能换点银两回来,雇个七八天是没问题的,若是那时候还没有出现什么问题,唐大哥就允了我吧。” ‘食谱?’ 一直绷着脸的唐智差点没绷住,不过是为求不饿死的谋生手段,在朱榆嘴中竟似成了奇珍无比的食谱了, 唐智本欲数落朱榆不遵先贤之言,女子理当远庖厨,近文房,可在见到朱榆轻蹙眉宇,那幽幽的愁绪似不自知的溢出,这段时间与朱榆的相触也算愉快,多少有了几分不忍,又不是每个女人都不接触庖厨之道。 “你这砖瓦砌成的厨房,再烧能烧到哪去。” 唐智本来就有些松动,李敬绥适时的出声,他也就不坚持了,不过该有的嘀咕还是要有的。 “那衣服,记得拿来啊,我还得去估算估算值多少,要是不值钱,你可别想再打主意。” 朱榆知道唐智是个心软的,这样说已算是同样了,笑吟吟的说着好。 唐智看着朱榆那开心的模样,一时间竟被她弄得有些无语:“你这丫头当真奇怪得很,别的女人不都视这厨房为洪水猛兽,怎么到你这里还成宝了?” 朱榆不以为意,手指一点点摸着厨房的结构:“此地又非洪水猛兽驻守,怎得就进不得,说这话的人都不过是为看惫懒找些好听的借口,食也,民生大事,理当是能者居之,而这医馆,如今就我担次重任。” 听完朱榆之言唐智哈哈哈大笑,大掌热烈的拍在了朱榆的身上。 “小影,你这话说得新颖、猎奇,我喜欢!说得太对了,去他的女子当远庖厨,那西梵的还说君子远庖厨呢,嚷了这么多年的远庖厨也不见那边冒出个真君子来。” 朱榆的后背被唐智拍得生疼,扭曲了一下小脸,不过缓过劲之后,有些好奇的问了出口。 “唐大哥,你似乎不待见朝廷?” 唐智快人快语,轻呵了一声,嘲讽之意浓烈:“如今的朝廷,要有人待见才有鬼了,大家好不容易熬走一个傻逼,现在又赶上了一个蠢货。” 唐智见到朱榆脸色有些说不出的怪异,他突然挑眉:“对了,我记得你们读书人似乎都很敬重高位上的女皇来着,我的话不中听?” 第三十四章 - 三夫四侍要不起 - 泥鳅侠 “这是我照着你的身量买的拐杖,你试试合不合手。” “东家费心了。” “哎呀,别跟着那小子乱叫,你若是不嫌弃叫我唐大哥就可以了。” 朱榆到也不墨迹:“唐大哥。” 得了朱榆这声唐大哥,唐智喜笑颜开好似已经得到了金叶子似的,他非常有耐心的带着朱榆开始熟悉周围的环境。 “这宅子前部分是医馆,后部分是生活住所,因为一直就我和敬绥住一块,没有多余的床位,只能暂时将你搁到医馆的问诊处,不过听他说你打算长时间住在这里,我已经收拾出西厢房,一会你就能住进去了。” 朱榆脸上露出微笑,无神的眸子转向唐智出声的大致方位。 “唐大哥费心了。” “欸!不麻烦!这里是药柜,这里是掌柜台、这院里晒满了药材,都是敬绥小子的宝贝,药架都摆在特定位置,你进出院子的时候小心些就是,可千万不要碰掉了,那小子小心眼得紧……这里是……” 朱榆从唐智的话语中一点点的将这间药馆在脑海中完善着…… ------------------------------------- 烧水、兑水、梳洗、倒水,跛脚的身影虽略显吃力,可动作行云流水,倚在一旁的拐杖多少显得有些无用。 这是唐智进了后院看到的,他将抗在肩上的药材随意的卸下,在井边打了一瓢水狠狠饮足才罢手,他走到朱榆身边盯着她依旧空洞的眼睛啧啧称奇。 “小影啊,你的眼睛真的一点都看不见吗?” 这段时间的相触下来,朱榆也知道唐智是个直肠子,含笑点头并没有丝毫被冒犯的模样。 “奇了!真是奇了!我住了二十八年,有时候睁着眼都还会摔着碰着,而你能下地走不动不过三日不到,就已经把这院子摸得这么清楚!”唐智语气中满是赞叹。 “这还多亏了唐大哥耐心的带我熟悉环境。” 唐智自是不信的:“我那三言两句这么厉害?我还得悟一悟咯,说来听听,有啥秘诀,这样以后起夜都不用抓瞎了。” 朱榆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将唐大哥说的话在脑子里面画出来,只要脚下丈量好距离就变得很简单了。” “画……画出来!看来是你们文化人的路数,看来我是学不会了。” 唐智不无遗憾的摇摇头,随即又兴致盎然的说道:“我看人的眼光还是很准的,你的这小身板一看就是个读书种子,脑子转的很快的那种。” 朱榆一怔,她听惯了无能帝、榆木朱的称呼,突然有人夸她聪明,竟有些不适应,不过思及赵晋、高长佩、李画音之辈,朱榆无奈的摇了摇头,她可不是什么大才之辈。 “不过喜好看些闲书罢了,读书种子若是放我身上倒是辱没了。” 朱榆并不像就这这个话题深聊,她走向水井:“你们一早就进山采药,如今不过初春,晨露寒凉,我帮你们烧了热水,洗洗身上的寒意,我帮你们兑点凉水。” “危……” 唐智脸色大变,井边是两袋被装的夯实的药材,看不见的朱榆绊这么一下整个人恐怕就会摔进水井中。 可是,唐智还没有将话吼出,朱榆突然停下了步子,转身离开了水井,取了被她忘记的拐杖,在此之前她离那些药材仅一步之遥。 “这……” 唐智从惊悸的情绪中走出,这时他的脸上换上了几分不可思议:“她的运气是不是太好了?” 唐智很信任李敬绥的医术,他判定一点看不见那就是看不见,这一次两次也就算了,细算之下,熊孩子扔地上的野果皮、毛躁伙计的冲撞…… 那些会让她吃点苦头的事情总会被或这或那的缘故避过。 不知何时到来的李敬绥听到唐智的问话,只是沉默,并没有给出回应。反倒是朱榆先先开口。 “我的运气吗?可能老天见我自生下来就倒霉,所以给点甜头,好让我有点盼头。” “咦?” 导盲作用的拐杖碰到了药材,朱榆轻咦之后便没了后文,已经学会打水的朱榆为两人备好水,招呼两人一声之后,便回到了她的住所。 “敬绥,这姑娘恐怕不简单。” 唐智看着朱榆的背影,难得装起了深沉,不过换来的只是李敬绥淡淡一瞥后,没人接茬的话题就这么尴尬的冷掉了。 换季的时节,是医馆最为忙碌的时候,医馆刚刚开门,就已经有几个病人候在了外面,医馆就在李敬绥那平和的问诊声下逐渐变得热闹。 因为源源不断的病人上门问诊,上至东家唐智下至跑腿打杂的都忙得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 当医馆送走最后一个客人之后,打杂的两个伙计都难得收到了东家的加薪。 等医馆门被关上,两人回到后院的时候,脸上都露出了疲惫,连唐智都没了说话的闲情,而最清闲的朱榆自是看不见两人的疲倦,不过,当朱榆在尝到生硬难吃的晚餐之后,也说不出话了。 两人没几下便扒完了晚餐,简单的洗漱过后就取睡了。 朱榆到底是金砖白玉养出来的,她能学着打水、烧水,帮着打扫院落,可是她金贵的胃部乃至于味蕾都不允许她吃下第二口。 收拾好的朱榆,用拐杖引着自己回到了屋子,躺在床榻上捂住了因为进食生冷食物而发出疼痛抗议的胃部,因为医馆的特殊性质,日常两餐并不像农耕的农民,早中两顿,而是早晚两餐。 所以,此时的饥饿感与疼痛感在朱榆的矜贵行为下达到了最高峰,朱榆连连叹气,她可是要在这里待很长一段时间,可不能活活饿死了,那可真就成了一个笑话 因为失明,朱榆甚至连寻来闲书转移注意力都做不到,最后是在昏沉的状态下熬过了漫长的夜。 翌日—— “你想学做菜!” 唐智的声音比往常高了何止一倍。 尤其当唐智的眼睛瞅到朱榆那双白皙如瑾玉的双手时,脑袋摇的更像拨浪鼓了,哪怕朱榆并看不见。 “不行不行,不说你眼睛看不见,就是能看见,我也不能放任你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大小姐进厨房,你要是把我厨房点燃了,那我的嫁妆不得狠狠缩一把水。” “医馆如今忙的不可开交,我若是能学会,唐大哥和李大夫也能轻松不少,至少能吃上口热饭不是?我只要熟悉了锅碗器皿的摆放位置,不会出现差池的,” 朱榆说得自信,可唐智又那是她三言两语就能打动的,他本就是苦出身,对口腹之欲还停留在有口吃的。 “热饭不热饭无所谓糊口而已,倒是你个女人,来厨房瞎凑什么热闹。” “唐大哥,如果你不放心,等你教会我食谱,就临时雇一个看火的临时工,我之前那身衣服虽然有不少破损,不过一定还是能换点银两回来,雇个七八天是没问题的,若是那时候还没有出现什么问题,唐大哥就允了我吧。” ‘食谱?’ 一直绷着脸的唐智差点没绷住,不过是为求不饿死的谋生手段,在朱榆嘴中竟似成了奇珍无比的食谱了, 唐智本欲数落朱榆不遵先贤之言,女子理当远庖厨,近文房,可在见到朱榆轻蹙眉宇,那幽幽的愁绪似不自知的溢出,这段时间与朱榆的相触也算愉快,多少有了几分不忍,又不是每个女人都不接触庖厨之道。 “你这砖瓦砌成的厨房,再烧能烧到哪去。” 唐智本来就有些松动,李敬绥适时的出声,他也就不坚持了,不过该有的嘀咕还是要有的。 “那衣服,记得拿来啊,我还得去估算估算值多少,要是不值钱,你可别想再打主意。” 朱榆知道唐智是个心软的,这样说已算是同样了,笑吟吟的说着好。 唐智看着朱榆那开心的模样,一时间竟被她弄得有些无语:“你这丫头当真奇怪得很,别的女人不都视这厨房为洪水猛兽,怎么到你这里还成宝了?” 朱榆不以为意,手指一点点摸着厨房的结构:“此地又非洪水猛兽驻守,怎得就进不得,说这话的人都不过是为看惫懒找些好听的借口,食也,民生大事,理当是能者居之,而这医馆,如今就我担次重任。” 听完朱榆之言唐智哈哈哈大笑,大掌热烈的拍在了朱榆的身上。 “小影,你这话说得新颖、猎奇,我喜欢!说得太对了,去他的女子当远庖厨,那西梵的还说君子远庖厨呢,嚷了这么多年的远庖厨也不见那边冒出个真君子来。” 朱榆的后背被唐智拍得生疼,扭曲了一下小脸,不过缓过劲之后,有些好奇的问了出口。 “唐大哥,你似乎不待见朝廷?” 唐智快人快语,轻呵了一声,嘲讽之意浓烈:“如今的朝廷,要有人待见才有鬼了,大家好不容易熬走一个傻逼,现在又赶上了一个蠢货。” 唐智见到朱榆脸色有些说不出的怪异,他突然挑眉:“对了,我记得你们读书人似乎都很敬重高位上的女皇来着,我的话不中听?” 第三十五章 - 三夫四侍要不起 - 泥鳅侠 朱榆心塞,在无形的注视下,连连摇头,这都叫什么事啊…… “我就说嘛,小影你一看就是那种心思灵透的,不像有的家伙,听到皇权就跟狗似的眼睛泛光,不知道的还以为赶黄泉呢。” 朱榆这下知道了,唐智这不是针对她一人,这是群伤攻击,她站在那干干的笑着,却不想这人已经说得起劲了。 “那清帝就不说了,她做的混账事,在坊间都快被嚼烂,不过人都死了也没啥说的,那个榆木朱我是真无语,听人说还是个美人,可惜,就是脑子有点不聪明,被个男人拿捏得死死的,真是窝囊,就前天,我听说她最近在搞劳什子的科考改革,哼,能成才有鬼了,就说她颁布的第十三条是什么玩意……” 朱榆嘴角抽抽,再不终止这个话题,她感觉再深厚的养气功夫也得破防了。 “科考的改革不在一朝一夕,虽然尚不算成熟,却也算一个全新的开创,也许未来条件成熟之后,唐大哥或许也能谋得一官半职。” 唐智摸了摸下巴:“这么说来,还是有哪点用武之地,若是真能当官,搞一个武状元回来,那我就还需愁什么嫁妆,大把大把的女人上赶着要入赘,小影啊,你说我要是真的当官了,你说我能当几品大官。” 朱榆竟就这唐智的这个问话做出了沉思状,这让他也有些期待起答案了。 “你若是见到女皇,多说点好听的,前途不可限量。” 唐智只当朱榆寻他开心,白了她一眼,这个话题也就就此打住,不过图一乐呵罢了。 李敬绥不知何时已经离开,朱榆也在唐智的帮助下,逐步熟悉着陌生的环境,唐智盯着侧耳倾听的朱榆,她真是很认真的在学习着,这让唐智多少收起了糊弄的心思。 唐智的时间也并不多,日头慢慢升高,医馆的生意逐渐走向高峰期,唐智也离开后院去帮手了,而朱榆也被他打发着去背那传说中的食谱了。 之后几日,唐智忙里抽闲的会教朱榆烹饪的技法,因为是从未涉足的领域,刚开始是几日,她显得尤为狼狈,白玉一样的手心手背经常被油污沾满,而她身上以前贴近些就能闻到的幽香也被油烟掩盖。 唐智看着都觉得朱榆这是在暴殄天物,不过朱榆却仍自乐在其中。 唐智也只能再次感慨:那家大小姐会这么不嫌脏不嫌累的钻进厨房就不出来了,真是个奇怪的人。 唐智飘飞的思绪很快被朱榆唤了回来。 “唐大哥,唐大哥?” “啊!啊?” “我觉得柴火可以不用加了。” 因为朱榆那特殊的体质,亲水耐寒,对温度非常敏感,故而之前对唐智保证之言也非无的放矢。 唐智这时才看到,灶火已经被他烧得很旺,抬眼望向朱榆,发现如今她颠勺到也弄得有模有样,加料时也是井然有序,这丫头似乎学什么都非常快,真不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唐智厨艺只能排在不会饿死的等级上,所以教出来的学生也烧不出花来,不过,新手出现的糊、焦、咸等等问题上,朱榆都能在第二次之后做出修正,并不犯二次。 吃饭的时候,唐智尝了第一口,咽下食物后举起了大拇指,连连称赞。 “没想到小影你在烹饪上这么有天赋,已经可以出师了。” 朱榆回忆着摆盘的位置距离,也夹起了一口菜,放进嘴里,虽然味道自然比不上宫廷的山珍海味,但至少吃上了热乎饭,胃部能缓和一点疼痛。 普通百姓的夜生活是很枯燥乏味的,所以又经过一日的辛劳,唐智和李敬绥已经早早的回屋了。 而对于朱榆,白天和黑夜的界限有些模糊了,她一个人坐在院中石椅上,夜风习习,环绕在她的周遭,却始终读不懂她的心思。 眼睛失去作用之后,朱榆的听力日益的变得敏感,衣物窸窣声过后一人坐在了她的对面。 瓷器与石桌接触,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细瓶口里面是药丸,有缓和胃部疼痛的功效。” 言语简单干练,是谁已经很明了了,朱榆有些惊讶,明明两个的交际很少,没想到他居然会注意到她的一些小动作,这人的心思很细腻。 “另一支广口的,是膏药,涂抹在烫伤的地方可以加快恢复,有一定祛疤功效。” 朱榆的手在石桌上摸索,很快找到了李敬绥说的那两只瓷瓶。 “谢谢” 李敬绥其实并不沉默寡言,朱榆刚来的时候听过他的问诊。很细致,是一位不可多得的良医,或许是看诊的时候说的多了,所以日常生活中就不怎么说话了。 “李大夫,听唐大哥说,你以前是赤脚医生,曾经周游列国。” 李敬绥看到朱榆的眉眼都露出了心神驰往的艳羡。 “东家说话,你信三分就是,不过是云游于东伊与西梵之间,见过一些小国的风水人情,北刹、南海从未涉猎,周游列国却是相差甚远。” “西梵有铁骑,所踏之处生极渊,说来,西梵的草原不知是否遍地长满极渊藤。” 却听对面的男人轻笑出声:“国威造势、文人浓墨,纸张上渲染之言罢了,没想到你对奇闻传说,这般熟络。” “山川丘林、荒漠平原、海域雪山孕泽灵气,若伴着奇人异事、怪诞传闻皆有踏足,莫不乐趣。” 话头已开,两人很自然就聊了起来,少了一开始的生疏,多了熟络,谈话间,朱榆发现她与李敬绥竟然相谈甚欢,高长佩虽有才气能与她畅谈,可他们是合作者,她若将自己的意趣展现给皇夫,不过是平添他的疑虑,至于赵晋…… 朱榆涉猎极广阔,虽不精其道,但上至天文下至地理都能说到一二,不过所见所闻只能局限在纸片上的文字,而这时李敬绥说起他行医时遇到的异端天象、能人异士,以及一些行于世间才能看到的苦难,让朱榆时而轻叹、时而惊奇,听得大呼过瘾。 朱榆意犹未尽的还在找着话题。 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朱榆其实是个温和且安静的姑娘,故而,对比今晚的活跃,显得有些异常。 或许因为医者的身份,见惯了太多的生死,和苦难中挣扎的丑陋人性,所以李敬绥并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主,但他犹疑了一下,却还是选择了开口。 “你心乱了。” 李敬绥突兀的话,让朱榆有些恍惚,她脸上的笑意淡去很多。 “只是冷清久了,话就多了些,可是烦到李大夫了?” “……” 显然,这并不是李敬绥想听的。 朱榆脸上露出了苦笑:“李大夫,我的眼睛还有救吗?” 这是朱榆第二次询问李敬绥,而这次,朱榆并没有等着他的回答,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离开东伊,周游列国,是我平生夙愿,我希望我能亲眼看到我的脚印落在世界的每一处,为我的到来做个见证……” “等你身体彻底修养好,可以试着施针化瘀,若那时还是不行,你再丧气也不迟。” “李大夫说的是,就算没了眼睛,但依旧可以触之、闻之、感之,也是一样的,谢谢你,今晚和你谈了这么久,我好多了,你很温柔。” 李敬绥并回应朱榆的称赞,反而不解不风情:“时间不早,回去吧。” 朱榆含着温和的笑意:“好” 朱榆起身,准备回屋的时候,却发现,两丈外传来李敬绥干净清亮的声音。 “若是待在院中觉得冷清,可以来医馆坐坐,不过得离病气中的远点,你若病了,我和东家照顾不过来。” 朱榆轻声嘀咕:“真是个别扭又温柔的代付。” 翌日—— 医馆的伙计发现,之前那个美貌的姑娘又出现了,就算异性相斥,可人类追求美丽事物的心却是亘古不变的,做事的时候频频朝着朱榆方向瞧着。 朱榆长得娇美,不似寻常女儿家的英武,带着三分男儿身上的柔弱,而且无需她做什么,只是静静的坐在一旁,她身上就自发的散发出矜贵的气质,这种气质是骨子里的,寻常百姓那里见到过。 朱榆其实能够站立之后,来过一次医馆,可是自上次差点撞上忙碌的伙计,她便不再出现,毕竟借居在他人屋檐下,最好还是不要沾惹麻烦。 因为朱榆出众的气质,普通百姓对这样的人都有些畏惧,唯有未沾尘世的孩童无所顾忌,对美丽事物的追寻更遵从本心,这条街巷的小孩子之前最喜欢来玩的地方就是医馆,因为这里本就有一个医仙一样的存在。 而唐智也不像别的店家那样会凶狠的驱赶她们,只要她们不捣蛋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不过自从她们在医馆扔下野果皮恶作剧,被唐智狠狠教训过一次之后,已经很久没有来玩了。 孩子的精力是无限的,她们在街巷里跑跑跳跳,很快就有孩子注意到朱榆。 安静听着李敬绥问诊的朱榆,感觉自己的膝盖被东西砸中,她的眼睛习惯性的转向投射过来的方向。 “姐姐,你是菩萨吗?” 第三十六章 - 三夫四侍要不起 - 泥鳅侠 “果子,她不是菩萨,她是个瞎子。” 捡起沙包的女孩,指着朱榆纠正在冒着星星的男孩。 朱榆朝着女孩招了招手。 “干嘛!” 小女孩显然是小孩堆里的小霸王,也不怕朱榆收拾她,直接就走到了朱榆身前。 朱榆根据说话的方位,微微一抬就将手顺利的搭在了小孩的脑袋上,朱榆很快往找到小脸蛋上捏了一把,手感肉嘟嘟的。 “小孩,你是那家的?” 朱榆手上没用多少力,小女孩却感觉自己的威信受到了威胁,本要打开这个瞎子乱捏的手,可是鼻尖一阵香风,比她最喜欢吃的桂花糕还要香甜。 最重要的是这个人笑得很好看,像庙会里面的菩萨。 “我是李裁缝家,住在西街口。” 小女孩的回话就像是激活其他孩子的启动程序,童音重重。 “她叫虎子,她父亲做菜可好吃了!菩萨姐姐,我家也住在西街口。” “菩萨姐姐,我家就住在医馆附近,离这里可近啦。” “我!我家住……” 一时间竟成了自报家门的环节。 朱榆也被些小孩弄得一怔,不过竟也跟着自报了家门 “我家在东方,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比翻过临西山还远吗?” 临西山是李敬绥和唐智采药的地方,也是他们建辉朱榆的地方。 “嗯,还要远。” “那是挺远的。” 本来起身驱赶孩子们的唐智身体顿了顿,望向身旁的李敬绥:“是不是吵到你了,我把她们赶走吧。” 李敬绥望着这会功夫已经和孩子们打成一团的朱榆,她低声不知道在说着什么,那群闹腾的孩子们竟然已经盘腿坐在地上,听的很认真。 “无事” 李敬绥,重新为下一个病患诊脉。 孩子爱听的自不会是繁杂枯燥的之乎者也,朱榆挑着趣味性强的神话传说,听得孩子们时不时传出惊呼。 朱榆嘴角勾勒出好看的笑容,这样的热闹是以前不曾拥有过的,她也沉浸其中,说得认真。 时间会因为专注,而被忘却,直到一道凌厉的男声出现, “虎子!这都什么时间了,还不回来吃饭,非得老子亲自来请是不?” 虎子听到带着怒意的呵斥,真当得起一声虎躯一颤。 转过身,弱弱的唤了一声爹,那里还有孩子王的气概。 “你们还笑她,你们父亲也在一家家的找着,看你们回去少得了一顿笋子炒肉不。” 这话威力着实厉害,这里的小孩很快就散了干净。 虎子的耳朵已经被自己父亲揪得通红,不过还是有些留恋的朝着朱榆告别:“我们下次还能来听故事不?” 未等朱榆回话,虎子爹已经一掌拍在了虎子脑袋上,一天就知道玩,也不见你在读书上下功夫。 “小女给小姐添麻烦了。” “一点也不麻烦,孩子们很可爱,也怪我没留意到时间,快些带孩子回家吧,可别饿着了。” “欸!” 虎子爹也是小民心思,见朱榆面相富贵不是一般人,也不想和这样的人多打交道,带着虎子很快离开。 送走虎子父女,还未转身就听到了唐智的声音。 “没想到你的孩子缘竟然这么好,虎子那孩子可是我们这里出了名的捣蛋,我有时候都镇不住,被那丫头气的牙痒痒。” “是吗?我感觉她们都很可爱啊。” 可爱……吗? 唐智想了像不少商铺被熊孩子支配的事情,抖了抖,孩子缘这事玄乎,他也没在事上掰扯,唐智噤声,他看着今天的朱榆似乎与往常有些不同。 以前眉间那若隐若现的郁气似乎都消散了。 “小影,你很喜欢孩子?你今天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 朱榆摸了摸自己的脸:“是吗?那应该是喜欢的吧,以前身边没有同龄人,都是大人陪着玩,长大后就更看不到小孩的影子了,小时候的娱乐事项就是看些闲文,如今听着这群作伴的活泼孩子也挺新奇的。” 这姑娘童年似乎有点惨啊,从小有着玩泥巴、掏鸟窝、砸粪坑等等的丰富童年的唐智忍不住同情起来。 不过唐智很快抽了自己一下,人家腰缠万贯,可不该是他们普通百姓可以同情的。 “唔……若那些小家伙再来找你,你就带着在侧堂玩吧,他们若是乐意待在你这里,到算是帮这街巷的商解除了倒霉孩子的威胁,也让她们也少吃几顿板子。” “唐大哥,你也是个温柔的人。” 撞上朱榆那盈盈的笑意,唐智难得有些难为情:“什么温不温柔的,你可别想又觊觎你唐大哥的嫁妆,你这种小丫头可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唐大哥,我发现一个问题。” 朱榆严肃状。 “什么问题” 虽话说的漫不经心,可耳朵已经竖起。 “你……莫不是要嫁的人,就是那叫做嫁妆的?” 唐智身体先是一僵,然后脸色很快由红转青,怒意升腾。 可扔下话头就溜了的朱榆那还能见到半个影子,那里像个失明的患者。 “她她她……啊!气死我了,敬绥,这丫头太嚣张,我可算是她的东家,竟敢这么消遣我,等关了铺子,我就让与她卷铺盖走人!” 此时难得清闲,没有病人找上门,李敬绥,懒懒的伸展了一下四肢,才淡淡开口。 “人家说得也没错,等医馆不忙了,带你的‘嫁妆’和我们见一见。” 这对唐智无疑是双重暴击,手指频频指着李敬绥,嘴皮子哆嗦半天,硬是半天才说出话。 “哼,你和小影现在挤兑我倒是齐心得很。” 李敬绥轻笑不语。 “呵” “呵呵呵呵呵。” 跟谁不会呵一样! ------------------------------------- 大人的管教,尤其是限制行动的管教,在孩子这里很多时候都是左耳进右耳出。 不过,孩子的热情来的快,去得也快,她们还是会上山下河的戏耍,也会逗猫弄狗顺带招惹店家生气为荣耀,这是她们的童年,而此时,她们的童年多了一项,找医馆的漂亮姐姐玩。 每一个孩子,只要来,朱榆都会欢迎她们,现在更多的是孩子们说她听,听着她们讲述今日捉到几只蚂蚱,捕了几条泥鳅,谁又抢了谁的糖果,谁是大坏蛋。 这些都是对于孩子来说就是她们人生中最大的事情,朱榆很享受这样的生活。 “小影,这些都是你做的?在那学的呀?” 唐智举着筷子,看着色泽鲜艳的菜色难掩惊讶,毕竟他交给朱榆的菜谱里面可没有这些。 “剁椒鱼,是虎子爹教我的,芙蓉汤是果子爹教我的,还有红烧茄子是……” 唐智嘴角抽抽:“你才来多久,你的交际圈已经孩子圈大到了孩子爹了吗?” 朱榆脸上难得露出了得意的神色:“他们都很好的人,听到我想请教菜谱,都很热情一股脑的都想教会我,还直夸我是好女人。” “就是有些太热情了,今天去虎子家的时候,他们几位因为菜谱优劣吵了起来。” 唐智想了想虎子爹那几个火爆脾气,还真是他们能做出来的。 朱榆和虎子他们混熟之后,有时候是会拉着朱榆出去转转。 唐智跟着走了两次,见朱榆辨认方位游刃有余的模样,也清楚这几趟她已经将周围的环境慢慢摸清了,让虎子多多看护点也就没再在意了。 却不想出去几趟,竟是圈子都组好了。 “我今天可是听了不少的八卦,城西的赵寡父被人站门口臭骂了一天,门都不敢出,说是他每天搔首弄姿把他家女人迷得神魂颠倒,晚上做梦梦话都是叫着赵寡妇的名字,我晕,人家也没做什么事,要怪也应该怪自己女人,哪有这么无力取闹的。” 唐智也有些晕,朱榆说着八卦竟有些眉飞色舞,居然有点像街口那些三叔四舅聚在一块闲聊时的神情,他感觉这两个月朱榆身上那种华贵的气质在一点点被融化。 痛心疾首之际,唐智的脖子也伸长了些,听着他新鲜出炉的八卦。 “还有去年刚中秀才的张家女,她本是入赘张家,吃人家的穿人家的,如今不过是中了个秀才就已经敢对着自家丈夫颐指气使,听果子爹说那秀才的嘴脸他看了都气人,果子爹性情那么柔和的人都受不了,那张秀才应该是挺嚣张的。” “张秀才啊,那女人说嚣张都是抬举她了,你是不知道……” “吃饭!” 准备加入朱榆八卦行列的唐智刚说话,就被一道生冷的声音打断。 唐智扭头,就见李敬绥也抬眼冷冷望向他。 “吃饭,吃饭,小影啊,食不言寝不语……” 唐智干笑着转回头,话却已经断在了半路,他发现朱榆不知何时早就拿起碗筷,秀气的咀嚼着饭菜,那模样乖得不得了,好似八卦的领头人不是她一般。 唐智黑线,这丫头…… 不过,这段时间一直在医馆忙的晕头转向,似乎也好久没有出去转转,这八卦的消息可有些滞后了啊。 第三十七章 - 三夫四侍要不起 - 泥鳅侠 生活中的大小琐事就像是一个个形态各异的齿轮,若无意外,人这一生就那么转到终结之时…… 自那晚夜谈之后,朱榆与李敬绥的关系也更近了一分。 李敬绥忙不过来的时候朱榆会帮着打理药材,而他之所以接受朱榆的帮忙还是因为某日,医馆来了一个大出血的孕夫,哭嚎声尖叫声弥漫,惶急的情绪充斥整个医馆。 李敬绥赶忙让伙计去后院取他在林西山寻来的一味珍奇药材,可伙计到底是只知医理皮毛的药童,按照药方在药柜中寻药她在行,而院中琳琅的药材,若不说得细致些,她也是抓瞎的。 这时候李敬绥又哪能走得开,就在他肝火大胜之时,一直纤白玉手将他所需的药材递到了他的面前。 李敬绥匆匆接过,未与朱榆多说什么,开始专注的为男人进行急救。 “孩子!孩子!我的孩子!李大夫我求求你,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子,就是要了我这条命,你也一定要保住这个孩子。” 朱榆看不见血腥的场面,可是男子尖利的哭求,让每一个听到的人都感到一阵酸楚。 “他也是个苦命人,半年前的点兵点到了他妻主的头上,他妻主以前每月军营都会来信,可如今已经两月未有家书,恐怕……唉,他怕是想给她家里留下香火。” “你若想保下这孩子,最好闭嘴省点力气,否则谁也救不了你。” 李敬绥虽说得有些无情,但此时却很有震慑力,男人的哭声渐渐缓住。 救治还在继续,不过唐智和朱榆此时已经帮不上什么忙,两人回到医馆大堂。 “骨肉孕育、生命共享,丧子原来会让一个父亲这么痛苦,唐大哥,他们是伟大的,而能被孕育的孩子是幸福的,对吗?” 唐智刚想回答是,可是这时他的眼角瞅到朱榆脸上流露的情绪不是柔软、同情,而是一种刻骨的冰冷,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性子一直温和的朱榆露出这样恐怖神色。 唐智不知道朱榆经历过什么,已到舌尖的滑头又被她咽下,此时,他选择了噤声,想来朱榆也并不需要他的答案。 经历了长达一个时辰,孕夫的情况终于好转,此时已经呼吸均匀的昏睡了过去,而他那已经满头苍发的婆婆直接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道谢。 这个苦命的男人在医馆待了两天,在情况稳定之后,就被接走了。 走时男人的婆婆拎了一篮子鸡蛋,死命想要塞给唐智作为他们的谢礼,对于这对孤母寡夫来说这已经是他们最诚挚的感谢了。 最后还是唐智搬出了救兵李敬绥,在李敬绥三言两语下就拒了,他用医者特有的刻薄让老太太歇了心思,两人扶持着离开之后,李敬绥转身就见那两人挨在一块嘀嘀咕咕。 当李敬绥靠近的时候,唐智直接将毫无防备的朱榆推了出来。 朱榆轻咳一声:“李大夫,虽然你是好心,不想他们的日子过的更拮据,可话其实可以说得婉转一点,要不然会伤到人家一片热心,看着怪可怜的。” “医者向来对症下药,混杂无用采药有失医德,这事以后交给东家,他的玲珑心思,定不会让人家的热心受损,你跟我来。” 李敬绥对朱榆幽幽留下后段话就转身离开了。 “好” 朱榆拄着她的拐杖跟着李敬绥进了后院,经过这段时间的修养,朱榆跛脚的痕迹已经不是特别明显了。 两人一前一后,独留下唐智一人瞠目结舌,这胳膊肘拐得也太快了吧…… 唐智还郁闷呢,就见伙计们满脸八卦的盯着没影的两人瞧,这不就撞枪口了。 “看看看,看什么,咋都这么事,特别是你!连药材都认不全,扣你今日的工钱,你们都给我长点心,要不然……” 唐智只是露出了森森白牙,为伙计们留下供人遐想的空间。 众人默,尤其那位被点名的伙计,也只能无语凝咽,暗呼倒霉哀哉。 后院。 “你怎么会知道我所需的药材在何处?” “唐大哥帮你晾晒药材的时候,搁置的时候听了两耳朵。” “丁公藤” 突兀的药材名,朱榆倒也没思索顺口说出:“纵二横七” “地稔根” “纵九横五” “知道它的和功效吗?” “活血通络、收敛止血,曾听你问诊时让伙计抓过。” “你有这般记忆力,废常人能及,对东家所说之言当真自谦了。” 想来是唐智起初见朱榆空间感这般厉害,惊叹之余对李敬绥时常提起,故而他多少知晓朱榆对唐智所说之言。 朱榆笑而不语,她朱榆的庸名世人皆知,执政无为亦无能,虽非她愿可事实就是如此,所以十八载的闲文散记自上不得台面。 这一日,注定了不太平,清平群涌入了大批伤兵需要安顿,跟来的还有一个惊天的消息…… 东伊和西梵宣战了,而战争的号角却是由东伊率先吹响的,这个消息一经传开,所有人都震惊了! 四国摩擦不断,却已经快一百年没有发生过大规模的战争,就算是清帝在位的时候,他那般荒唐行事也没有大国直接宣战,而是选择暗地里趋势小国当枪使。 而万万没想到的是,一直靠欺负小国寡民找存在感的东伊如今竟能这般硬气。 朱榆毕竟是置于朝政漩涡中的当事人,所以当唐智听到这消息把算盘都惊掉在地上时,她却是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不过,威一令朱榆想不通的是,距离上次见到徐文昭已经过去月余,清平郡距离战线这般近,爆发的战争竟此时才传开,是有意隐瞒?还是拖至今日? 这些问题一直萦绕在朱榆的脑中,以至于她成为了东伊开战理由都变得无足轻重,毕竟她的身份本就是政治手段的一部分。 “听说此次首战大捷就是因为徐将军以身犯险,带着十数人就敢直入重兵把守的西海关,战争前夜他的脑袋更是差点被祭旗,这样的孤胆英雄,硬是为自己闯出了一条生路,里应外合,直捣西海关各处要塞,杀的西梵国晕头转向,片甲不留!” 已经打听了第一手消息的唐智,等不及喝口水,眉飞色舞的讲述着徐文昭的英勇事迹,说到激动时更是拍掌叫绝,唐智的言语中都是对徐文昭的钦佩和赞叹。 “可见,我东伊男儿并非全是着眼于家里长短、柴米油盐上的父道人家,若世间再多几个像徐文昭这样的人,何愁东伊迎不来清平盛世!” 说到此处,唐智的情绪逐渐降温,轻叹声中带着郁闷:“可惜所嫁非人……你们说国家难得硬气一次,仗也打得这般漂亮,竟然是因为女皇被人劫走了,憋屈!实在憋屈!要我说干脆别救了,反正也没啥用。” “噗!” 本来捧着茶挺热闹的朱榆突然将嘴中的茶水喷出,吓得唐智慌忙避开,生怕溅到自己身上。 唐智语气带着嫌弃:“多大的人了,怎么喝水都能呛到。” 折腾半天终于止住咳嗽的朱榆还没发表什么观点,倒是被李敬绥先截了话头。 “国不可一日无君,哪怕是个昏君,若说君王的王座是宝库,那坐在上面的那人就是宝库的枷锁,一个没有枷锁的王朝,王朝之名可就名不副实,况且……如今的女皇与前朝任何一位都不一样,她早被人推到了至高点已无人能取代她的存在。” 朱榆脸上露出几分惊异,没想到李敬绥竟对朝政的了解这般透彻。 而唐智却也沉默了,李敬绥的代指甚至不用明说,也能让唐智明白那个人是谁,能享受这般殊荣的非赵晋莫属。 相比于遥遥不及的女皇,这位内相的影子一直充斥在百姓周遭,菜口刑场上咒骂赵晋的死囚、灭人全族的阴损事出自赵晋鹰犬,甚至大人恐吓小孩的编造中,都将赵晋的凶狠残暴刻画得栩栩如生。 赵晋是个不近人情的掌权者,这是所有百姓的共识,不过他的恶是对付达官显贵,她们扮演更多的是看客,不过自古以来对佞臣,百姓的态度没有一个是抱着和善态度的。 就说她们的女皇陛下,都在哀叹她的无能,不过却也是哀其不争藏在其中,而这个赵晋,该死该活皆能上一句。 咎由自取! “算了,这些也不是我们平民老百姓能操起的心,不说也罢,小影啊今天我们吃什么,东家帮你打下手。” “那就劳东家大驾了。” 说到底,外面的世界无论如何风云卷动,百姓的日子确实该做啥做啥,根本受不到一点影响 第二天清晨。 唐智打开房门,就看到朱榆和李敬绥站在药架旁,朱榆将药材放于鼻翼轻嗅,细细思索下说出了一味药材名。 而一直盯着朱榆的李敬绥在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之后,眉梢微扬,嘴角微翘,让他的面容更加生动。 春寒料峭已经悄悄度过,此时清晨熙和的初阳打在两人身上,带着淡金色的温柔,两人相聚不远不近,有理有节,当真是不可多得的碧人…… 唐智站在门口愣愣的看着两人,心中艳羡,同时想到自己第一段糟糕的婚姻,眸中暗淡了几分。 不过在李敬绥投来目光之后,又换上了贼兮兮的目光,一副我懂的模样。 第三十八章 - 三夫四侍要不起 - 泥鳅侠 第二天清晨。 唐智打开房门,就看到朱榆和李敬绥站在药架旁,朱榆将药材放于鼻翼轻嗅,细细思索下说出了一味药材名。 而一直盯着朱榆的李敬绥在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之后,眉梢微扬,嘴角微翘,让他的面容更加生动。 春寒料峭已经悄悄度过,此时清晨熙和的初阳打在两人身上,带着淡金色的温柔,两人相聚不远不近,有理有节,当真是不可多得的一对璧人…… 唐智站在门口愣愣的看着两人,心中艳羡,同时想到自己第一段糟糕的婚姻,眸中暗淡了几分。 不过在李敬绥投来目光之后,唐智又换上了贼兮兮的目光,一副我懂的模样。 朱榆三人用完早餐,医馆的伙计也已经到位,其中一位伙计如往常一样,将医馆的木门一扇扇拆开,刚拆完一半,她手中的门叶就受到巨力,伙计身形不稳直接连人带门摔在了地上。 “你们是谁!想要干什么!” 一个满脸横肉,目中凶厉的女人冷笑:“老子是谁你个虾皮可管不着,把你们掌柜叫出来,还有那个不识抬举的贱人!” 这人,一看就非善类,何况她身后还有十几个帮手,伙计嚷了这一嗓子就不不敢出声了。 “发生什么事?” 唐智率先冲出,跟在他身后的还有李敬绥。 “很好,你们都在就太好了,之前害的我好苦,兄弟们,给我砸!狠狠的砸,谁砸的好老子重重有赏!” 有了老大的吆喝,虾兵蟹将吆喝着就开始肆无忌惮的砸起了店中的东西,医馆的动静很快引来了不少人。 唐智是个直脾气,哪能容忍别人欺负到头上,红着眼睛就要和人拼命,不过还是被李敬绥拦住了。 “别冲动。” “就是,你一个男人可挨不住我们几拳揍,要是被她们打死可就不划算咯。” “陈彪荣,你个鳖孙,是不是牢饭没吃够,你敢这么闹,官差很快就会来。” 陈彪荣皮笑肉不笑的听完:“那你可得好好等着她们。” 陈彪荣不再搭理唐智,她那下流的目光流连在了李敬绥的脸上、身上,啧啧频起。 “真他娘的可惜,我都还没尝过味道就得拱手让人,小贱人,多亏你把我送到牢里,要不然我也攀不上凤舞帮这跟大腿,我们少帮主可是对你感兴趣极了,你今天若是乖乖跟我走,我就不让你见血了,如果不识抬举,死个把人可就不美了。” 凤舞帮! 唐智身形一震,万万没有想到陈彪荣这个地痞流氓竟然和凤舞帮的少帮主扯上了关系,凤舞帮说是清平郡土皇帝都不为过,难怪陈彪荣竟敢视衙门于无物。 唐智立刻在心中下了决定,就是医馆开不下了,也一定不能让陈彪荣将人带走,那少帮主欺女霸男无恶不作,落到她手中那还有命活。 “你休想!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把敬绥带走的。”唐智直接拦在李敬绥的身前。 陈彪荣见状不怒反笑:“放心,唐掌柜你死不了,你可得感谢你被女人用过,少帮主瞧不上,不过老子不嫌弃,等把这贱人送到少帮主床上,我一定让你回忆女人的味道。” 说完,陈彪荣已经将手伸向唐智的脸:“让老子先摸摸脸,验验货,若是脸摸得像老树皮就可扫兴了。” 此时,唐智身后的李敬绥冷冷的盯着那只伸过来的手。 “你做梦!我要和你……” 拼了还没有说完,一只扁担已经重重的抽在了陈彪荣。 陈彪荣吃痛收回手,却等发难,那支已经如疾风骤雨般落到了她的身上。 “你个杂碎,瘌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知道自己照照镜子,那见鬼的罗刹脸也不知道恶心,去死吧,真是女中的败类、垃圾、渣滓!” 陈彪荣措不及防之下挨了好几下,被打的连连后退。 不过朱榆到底是看不见,又没有功夫傍身,而陈彪荣可是打架斗殴的老手,互助脑袋挨了几下就找到了空挡,接住扁担夺过,一脚揣在了朱榆腰间。 陈彪荣也是个狠角色,拿着扁担就往朱榆脑袋上砸。 “你最好别砸。” 声音很冷,宛若地狱阿修罗的呢喃。 陈彪荣感觉脑后正有一个银针缓缓嵌入,他身体寒毛炸裂,竟不知人何时来到了她的身后。 疼痛呈几何倍的扩大,陈彪荣将手中的扁担扔在地上凄声尖叫:“我住手了!住手了!” 银针适时停下,还未等陈彪荣松口气,她的头发被巨力撕扯,后仰的功夫,咔嚓一声,她下巴被轻松卸掉,一只药丸扔进了她的嘴里,又一根银针从侧颈扎入咽喉,抵制的药丸就滑进了胃部。 陈彪荣跪在地上,死命的扣着嗓子眼,很快地上一片狼藉,传出了令人作呕的气息,可就是这般也依旧没有任何的药丸的痕迹。 那些砸店的帮手早已经停了手,若不是李敬绥正拿捏着她陈彪荣,朱榆几人早就被她们收拾了。 “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李敬绥嘴角勾勒一抹笑意:“此丹命七日魂,一日毛发脱落、二日皮肤溃烂、三日五感尽失、四日脏器坏死,五日黑血、六日骨融、七日,魂散。” 魂散二字,直接将陈彪荣吓得瘫坐在了地上。 “给我解药,解药!” 陈彪荣要是盯着李敬绥就要起身暴力镇压,不过在刚接触到那双冰冷平静的眸子时,又失去了勇气。 “出门!你们出去!” 陈彪荣像是疯了一样,踢赶着她带来的人,连带着伙计也被收拾着赶出去了。 此时,屋中只剩下四人。 唐智早将朱榆扶起,放到了椅子上。 “给我解药” 陈彪荣的声音里都带上了些哭腔。 李敬绥没有说话,只是用目光扫来扫一片狼藉的医馆。 “我赔!我赔!” 陈彪荣很有眼力见的从怀中掏出了一袋银子递给了唐智,唐智自然没有客气。 李敬绥见状也算收拾够了,在已经损坏的掌柜台里找来一支瓷瓶扔给了陈彪荣,陈彪荣小心接住。 陈彪荣感觉自己现在那里都不好,今日的场子,她一定会讨回来的!陈彪荣隐去眼中的恶意,带着自己的人灰溜溜的走了。 众人见没有了热闹可看之后也就散了,唐智招呼着伙计让她们收拾惨剧,而他则直接将医馆直接挂牌宣布歇业一日。 “敬绥,你逼她吃的那什么七日魂真有这么邪乎?” 李敬绥摇摇头:“只是会让人体虚弱几天的毒丸。” “那七日魂也是瞎编的咯?也就那傻子信了,那你给她的那瓶……” “是些充盈气血的药,只是吃多了容易出现癔症。” 李敬绥说得轻描淡写,可唐智知道李敬绥不甚在意的事上,十分能说出一分已是难得,陈彪荣的日子绝不可能好股,这让他的心里都忍不住寒了一下。 有点吓人。 谈话间,唐智就扶着朱榆和李敬绥进了后院。 “小影啊,你以后还是和虎子爹他们少来往,你看你刚才骂的都是些什么,你刚来时候多有气质的一姑娘啊。” 朱榆被唐智扶着进了她的房间,在床上坐下,她安静坐着没有说话,等着唐智的下文。 果然。 “不过骂得真给劲!那孙子,就是骂的再狠一点也配得上,要我……” 唐智没说完,就被李敬绥冷冷打断:“她能有这胆子不也有你的一份。” 李敬绥端着药盘进了屋,唐智自觉的让了位置。 而此时,朱榆已经脸上一垮,惨兮兮的捂着腰部。 “你还是担心一下你的腿吧。” 李敬绥蹲下身,把朱榆左脚的鞋袜褪去。 “我脚不疼。” 朱榆想要缩脚,脚踝却被死死锢住。 “小影,你的脚怎么肿成这样,都成黑紫色了!”唐智的声音是高分贝的吼出。 “不想自己脚废掉,就乖点。” 李敬绥双手沾好药水,就没打一声招呼的开始在朱榆脚上揉戳着每一条经络。 “啊!痛!” 没几下朱榆就痛得叫了出来,可她的惊呼并没有让李敬绥仁慈松下力道,反而让加剧加剧疼痛也超级加倍,好似脚骨都要被揉碎了。 朱榆这下也知道光叫痛没用了,她死死揪住床单,脸涨得通红。 片刻。 唐智看的都有些不忍心了:“敬绥,要不等她缓缓,她都……哭了。” 李敬绥这才抬头,果然看到朱榆涨红的脸上挂着泪珠,下巴上扑簌簌的滚着泪珠子,她大概也是知道这样很丢人,倒是咬着牙没哭出声。 “忍着,谁叫她逞能。” 李敬绥也当真狠心,美人落泪也不受分毫影响,到后面,朱榆已经痛得麻木,倒是渐渐缓过劲来。 朱榆吸溜着鼻子,带着怨念:“我逞能不也是怕唐大哥被占便宜。” 李敬绥不领情:“你若不出现,她的手今天就废在这里,那沦到你逞英雄,还弄成这副凄惨模样。” 朱榆接过唐智递来的手绢擦了擦眼泪鼻涕,聪明的选择了闭嘴。 “行了,这两天尽量别用这只脚,把衣服脱了。” 朱榆立马别扭:“腰那处也不是太严重,你把药给我,我现在可以自己弄。” “严不严重我自己判定,你是大夫我是大夫。” 李敬绥语气中已经换上了日常遇到刁患时的不耐语气。 第三十九章 - 三夫四侍要不起 - 泥鳅侠 李敬绥不领情:“你若不出现,她的手今天就废在这里,那沦到你逞英雄,还弄成这副凄惨模样。” 朱榆接过唐智递来的手绢擦了擦眼泪鼻涕,聪明的选择了闭嘴。 “行了,这两天尽量别用这只脚,把衣服脱了。” 朱榆立马别扭:“腰那处也不是太严重,你把药给我,我现在可以自己弄。” “严不严重我自己判定,你是大夫我是大夫。” 李敬绥语气中已经换上了日常遇到刁患时的不耐语气。 朱榆见状也就不墨迹了,心里嘀咕,自己君子风范顾及你个男人的名声,还不领情,反正吃亏的又不是她。 就在朱榆开始褪上衣的时候,李敬绥从唐智身边走过看了他一眼,唐智暗恨自己竟能秒懂此间意思……他撇撇嘴跟着李敬绥离开了屋子。 洗去手上药水的李敬绥孤身返回朱榆的屋子,他坐到了床畔,此时朱榆侧身面对壁面,光滑白嫩的脊背露出,被一根素白的绳子系着,宛若时间奇珍的美人画,可惜腰间一道鞋印的淤痕破坏了美感。 不多时,带着清香药膏的指腹轻轻触碰在了朱榆的腰间,立刻激起微微的颤栗。 “有点冷” 声音鼻音,是哭过留下的后遗症。 “忍着” “……”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不过李敬绥手上的动作与刚才比较,简直就是地狱天堂,此时轻柔里透着小心,朱榆都没有受苦就将药膏涂抹完毕了。 清清凉凉的药膏带走了火辣的刺痛感,也让朱榆紧绷着的身体逐渐松缓。 当指腹划过最后一片肌理,药膏均匀的被铺开,李敬绥届时站起身来,因为高度原因,他看到了有些红的眼睑,看到了两团雪白的…… 李敬绥身子一僵,很快收回视线,加快了整理的药盘。 “躺会再穿衣服” “嗯” 门被打开又关上。 朱榆以为李敬绥已经走了的时候,门外传来他的声音。 “以后不要再逞能了。” “好” 罢了,谁叫人家是大夫呢,不和他一般见识了。 ------------------------------------- 随着战火绵延,送到清平郡的伤兵越来越多,人手捉襟见肘已不是官府凭一己之力能够救治过来的,很快朝廷采取了行动。 清平郡的知府亲自行笔,拟出了一张告示,对前来相助的医者给予丰厚报酬,除此之外还有十数人的名字被告示罗列在了最显眼的地方,那些都是清平郡医术不错的散医,自有口碑名声积累。 而李敬绥的名字就赫然出现在了上面,像他这这样的男大夫还有三个,在急缺人才的时候性别界限不再会被化得那么清楚。 在告示刚刚被贴在墙上的时候,官差已经高效的将这个消息告知给了榜上有名的各家医馆。 在送走官差之后,唐智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他忧心忡忡的看向李敬绥,却也没了办法,在这种紧张的环境下,知府择医,无异于可汗点兵,已不是个人意愿能够决议的了。 “那些到底不是温良的平民百姓,军营里面出来的十个里至少七个是军痞,你若是去了那种女人堆,定会被欺负,明日我陪你去。” 李敬绥被唐智那如临大敌的模样弄得有些无奈:“东家,我那有那么好欺负,再说,她们就是洪水猛兽那也得先是伤患,哪有大夫应付不了的病人,你又不懂医理,手上也容易毛手毛脚,你去了也无事可做。” “不行,我得跟着,要不然我不放心,就这么决定了。” 唐智可不是容易被说服的,李敬绥也就随他去了。 托李敬绥的福,医馆的伙计喜滋滋跟着去帮跑腿,朝廷给的赏钱一日可比得上医馆三日工钱,听到消息的时候她们的嘴就没合上过,而朱榆自然就是那个留下来看家的。 朱榆虽然看不见,不过还是在医馆门口笑吟吟的挥手‘目送’几人。 回到医馆,世界一下子就变得非常的安静,朱榆用了一早上的时间摸索着为药架上的药材翻身,等完之后朱榆搬来了一张靠椅,坐在庭院中享受初春尾巴下的太阳,时间似乎也不敢惊动这片宁静走得异常小心。 这种迟暮老人一般的生活方式,对于常人来说过去枯燥乏味,可朱榆对这样的生活满意极了,失明的执念也在一点点被蚕食,只有漆黑的世界固然可惜,却更能感受到五彩缤纷的世界。 朱榆这时才想起,她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被从梦魇中挣扎醒来的恐惧和绝望。 若能,一直这般过下去,就好了……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奇葩我见过可跟这些军痞子简直没法比,一个人居然能把说的这么恶心难听,真不知道她们的臭嘴都是吃什么养出来。” 仅仅一日,唐智的怨念便挤压到爆发的临界点了,他喋喋不休了一路,也不见疲惫,作为听众的李敬绥频繁揉着跳动的太阳穴没有说话。 “要不是……咦?” 当唐智踏进院子,他的话便被眼前一张美人贪睡图吸引着中断了,朱榆很美,这是这条街巷公认的事实,不少未出阁的男子私下可是没少找他打听消息。 李敬绥大步走向睡得有些不安稳的朱榆,将她彻底唤醒。 “怎么睡着了,这种季节最容易邪风入体感染风寒。” 李敬绥的动作可没有话语温柔,朱榆从迷糊状态醒来:“你们回来了,现在是什么时辰?饿了吧,我去帮你们弄点吃的。” “无事,东家会去做,跟我来,今日还没有给你上药。” 衣衫退却,朱榆依旧是侧躺的姿势,因为及时的上药处理,淤青已经不再如当日那般狰狞,李敬绥上药的速度一次赶过一次快,朱榆都忍不住思量他可是有什么紧要是需要处理。 因为还有一处伤处需要处理,待药膏失了一开始的粘稠,朱榆便起身披上衣衫。 李敬绥看着因为匆匆穿上的衣物,只着了淡薄的里衣,线条优美的脖颈一览无余,清瘦的身形让锁骨显得……诱人。 “衣服穿好一点。” 李敬绥的声音有些生硬,不等朱榆他说完就已经自己上手,将衣襟合得规整。 这时,李敬绥看着朱榆,满意的点点头,这才蹲身再次将朱榆的鞋袜褪下。 分经活络依旧不好受,不过还不到令人哭鼻子的地步。 “你似乎很累。” “有点” 朱榆惊讶得疼痛都稍稍被忘却了,朱榆在医馆的这几个月,就没见李敬绥怎么休息,很多时候鸡鸣刚响,他便出门去临西山摘采草药,回来喘口气也就可以开张做生意,换季的时日病人只多不少,有时候看病的病人能排出医馆门外,就这样有时候晚上还得处理药草。 所以说能让李敬绥嘴中吐出关于疲累的话语,说明医治的工作量将超乎朱榆的想象。 “医者不止你一个,力所能及就好,大可以不必让自己那么幸苦。” “你盼山川百谷之貌,我望人间病灾之殁,无关其他,唯心之之向。” 朱榆听完唉声叹气起来:“李大夫的志向当真高洁,这般相比我的游山玩水倒显得寒酸极了。” “那跟着我学医理吧,你有这个天赋。” 朱榆的脑袋立刻摇成拨浪鼓,顺带眨了眨眼:“医到可非我心之所向,自己喜欢最重要,李大夫喜欢的我就不掺一脚了。” 就在朱榆的面前,听到她话的李敬绥脸上僵了僵,不过朱榆注定错过他这场情绪突兀的变化。 “也谈不上喜欢,只是想做些什么,就做了。” 朱榆本为了转移注意力想多说些什么的,不过当李敬绥的话语变得越加简短的时候,朱榆也不再开口了,想来是真的累坏了。 脚踝上的手终于撤去,对脚步经络的折磨宣告到一段落。 “李大夫,我这脚什么时候才能不用这般上药啊?” “……” 回应朱榆的是一片沉默。 走了? 若是刚认识的时候,以李敬绥的性子是干的出来的,朱榆伸手在身前又挥了挥,没人。 ‘我什么地方得罪他了?’ 想不出来的朱榆也不再多想,摸索着穿好衣物的朱榆俯身寻找鞋袜,却意外碰到了阻挡。 “李敬绥?” 没人应答,不过,从鼻尖迅速钻入的药草味已经让朱榆确定这个答案。 朱榆顺着摸索一翻,发现李敬绥这是靠着床沿睡着了。 “这样都醒不了,看来最近是真的太累了。” 朱榆还在嘀咕,唐智的声音已经出现在了屋子,饭菜都已经备齐却不见两人出现的他,在八卦心思的驱动下进入了朱榆的屋子,却是没有想到见到这样一幕。 “睡着了?” “嗯” 两人都默契的压低了声音。 “看来今日是真的累坏了,就让他睡在这里吧,我们把他弄上床吧。” 说是我们,其实朱榆压根帮不上什么忙,反而是经常进后山抗药袋的他一下子就将李敬绥抱到了床上。 第四十章 - 三夫四侍要不起 - 泥鳅侠 吃饭的时候,唐智一改往日的气氛担当,饭桌上有些沉默。 “唐大哥,今日发生了什么事吗?” 若是往常,有了朱榆的这番问话,已经足够唐智声情并茂、连划带指的将事情的经过讲述清楚,可他并没有详谈今日发生之事,反而放下了碗筷,看向朱榆。 “小影,你们做女人是不是很爽?” “你……怎么会这么想?”朱榆没想到唐智竟会问出这个问题。 “做女人多好啊,不会被世上规矩挑剔,热了可以可是打赤膊,敞裙袍,而男人若是穿的清凉一点,就会被打上不检点的标志,女人不用照顾家中老小、不用在厨房里呛着油烟,更不用承受生孩子的痛苦,如今想来,西梵国的男人真是命好。” 朱榆哑然,如今唐智不说,她也知道,他们今日定是受了不小的委屈。 “今日听了不少污言秽语吧。” “嗯……” 朱榆叹息,唐智自小孤身闯荡,人生的起起伏伏让他积极乐观,也有着自己的主见,不像寻常男子幼时依赖着自己的母亲、长大后信赖妻主,可他到底是是男人,彪悍直爽的性子并没有为他杜绝一切的伤害。 朱榆站起身,去了她屋子一趟,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了唐智,是一块被裁得方方正正的小木板,上面被木炭勾勒出了线条,一幅人像画。 “是虎子她们描述的唐大哥,不知道像不像。” “一点也不像,笑得真丑。” 尽管嘴硬,唐智还是接过惊奇的端详着,朱榆的丹青之术其实很好,木板上的人长得很俊秀,也笑得十分灿烂,虽然只有四五分相似,不过左脸颊那小小的梨涡却很是传神。 “不丑的,至少,在我的脑海里笑着的唐大哥最好看了。” 唐智有些感动,他那里不知朱榆这是在宽慰他。 “唐大哥,我见过很多惊才绝艳的男子,他们每一个都活得很精彩,是女人艳羡的对象,看着他们我有时候连为自己的平庸无能找个借口都找不到,男女之间的差异其实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大。” 或许是感觉自己的语气有些说教的意味,朱榆慌忙摆摆手,带着解释。 “唐大哥,我的意思并不是在否定你的话,我很清楚在东伊,女人的日子确实好过男人,因为我见过更多被世俗的规矩、常情肆意折磨的男人,他们的苦难没有谁能了解。” 赵晋身边就养着这样的一堆苦命男人,他们或被家里人当作廉价的商品卖掉的,或因为被妻主厌倦而走投无路,自愿加入的。 赵晋将这些人搜集在一起,将他们从深渊拉入地狱,将他们培养成风情万种的交际花,他成为拉拢朝中官员的重要手段之一,年复一年、年复一年,韶华消逝的时刻,又引来再次的放逐。 但是,大多数男人在被带入纸醉金迷的销魂窟之后,很快就会失去了惶恐,安逸的享受着女人们的小意温情,辗转在夜语笙歌的场,怡然自乐。 地狱又如何,那也是镶着金砖玉瓦的地狱,他们的生长环境,更适合这样的娇养。 懦弱的观念,观之可怜又可笑! 只会一味的渴求着能在一方的庇护下,性别置换,不过是美好的空谈,毕竟换掉芯子女人还是那个男人,没有任何改变。 “我谈及的那些男人优秀是固然的,他们或家世出众,或门第源远,或心性绝然,他们见过朱门贵胄的荣盛,尝过真金白银堆积出来的佳肴,他们听过女人伏地做小的讨好之言。 我只是想告诉唐大哥,女人的舒坦是靠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体统,而男人的自在是靠自身眼界、心性积累出来的,你自小打拼,自强而坚毅,在我眼中你和那些优秀的男人是一样的,你如今缺的只是运道,一个破开世俗规矩的运道,相信我,这个破开规矩体统的人很快就会出现。” 朱榆的瞳孔明明没有光泽,不过唐智觉得这时候的朱榆整个人都在发光。 唐智轻哼:“把那些男人说得天上地下的,弄得我都要以为你见过的那些男人里面包含了如今名声赫赫的鬼阎罗,徐文昭了,若是真的的,那你可得帮我引荐引荐。” 刚刚还在侃侃而谈的朱榆身体一僵,干巴巴的打着哈哈:“徐将军之流可不会待见我这类人的。” “你这丫头,人家待不待见也得先碰上,时间不早了,休息吧,他既然把你的床占了,那你就去占他的。” 唐智摸了摸朱榆的头发,多了几分亲昵。 朱榆摇摇头:“不了,我还是去外间那张睡床吧,那里我熟,唐大哥你也早点休息吧。” 不等唐智再做挽留,朱榆拄着拐杖的身影直接没入了黑暗中,她走的宛若白昼一般没有收到任何影响。 深夜。 或许因为早上的过度睡眠,朱榆的睡眠质量受到了一定的影响,周遭丁点动静立刻就引得朱榆从杂乱的梦境中清醒。 不消片刻,后院出现了一声沉闷的声响,朱榆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那似乎是人体倒地的声响。 朱榆都没来得及披件衣物就匆匆下床回到后院查探情况。 拐杖频频在地面探测,很快就碰到了异物,朱榆慌忙蹲下身摸索,一股子药草的清香就已经传到了鼻尖,识别起来也非常省事。 “醒醒,醒醒……你没事吧。” 在朱榆的推搡下,李敬绥终于有了些反应,不过他却是将身体蜷缩成一团,身体不仅的在痉挛颤抖。 朱榆见状也知情况非常糟糕,更贴近了李敬绥几分:“你告诉我,我需要做什么才能帮到你。” “屋里……左手第三个……药架三层……” 朱榆不知道李敬绥在承受什么样的痛苦,就连说话好似都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 人命关天,朱榆也有些慌了神,她快步冲到了李敬绥,因为不熟悉这件屋子的布局,刚进门就摔了狠狠的一跤,不过此时也顾不上其他,朱榆爬起身来到李敬绥说的那个药架,确认未拿错药瓶后,就匆匆赶了回去。 李敬绥此时到底没有昏迷,服药还算不上天大的难事,当朱榆将药丸送入李敬绥嘴中才算松了口气,朱榆这时才发现自己的手心似乎一片粘稠,她送到鼻尖轻嗅,就是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吐血了!竟是这般严重。 “你到底怎么了,不行!我去叫唐大哥,我们带你去看大夫。” “我就是大夫……你还想找谁来看。” 准备起身的朱榆手腕被李敬绥抓住了,虽然力道小的可怜,不过朱榆还是选择尊重他的意愿停下了动作。 “别惊动东家,我自己的病自己知道。” 话说到这份,朱榆眉头虽然依旧紧缩,不过还是慢慢扶着李敬绥进了他的屋子。 “你的这个病……” “自小落下的顽疾,能当上医者最开始还是因为久病成医。” “能治好吗?” 朱榆这话问的有些小心翼翼。 “治不好了,是会带到棺材里的病根。” 唐智倒是坦然,显然早已经接受了这个安排。 “似乎很严重啊,怎么受的伤?” “……” 李敬绥的沉默让朱榆意识到她的失言。 “你如果不想说,可以不用说,我就是随口问问。” “也没什么,幼时家中横生变故,引来不轨者,其中一女有异癖,对我起了圈养心思,我几番正砸和反抗下,她便失了兴致,将我的心脏刺穿后就扔进了蛇虫洞穴。 那时落得绝境,为了求活便将一种汲人精血反哺的蛊虫置入心脏,侥幸求生,不过每逢月圆是蛊虫繁衍之际,它就会狂躁不安,用药物到是能压制一二。” 李敬绥说得轻描淡写,朱榆却是听的心惊不已,她嗫嚅了半天嘴唇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 “既已熬过,它会安静一些时日,你回去休息吧。” “我不困,我呆一会,等你状况稳定了我再离开也不迟。” “影姑娘,夜深人静,你一个姑娘衣衫不整的守着我,有些失礼了。” 这人,不在意礼节的是他,现在说道礼节的还是她。 不过,这人最是经不起说道,经李敬绥这么一提醒朱榆这时候才感觉身体冻得厉害,牙齿也应景的开始哆嗦,刚才摔了一跤有一只鞋子不知所踪,到真有些狼狈。 “那我可就走了,你若是再出什么状况我可不一定能及时察觉。” “我是大夫,自己的情况很清楚。” 脾气也是够倔的,朱榆不纠结了。 “走了” 李敬绥盯着朱榆的背影,眸色与黑暗融为一体,不知他在想什么,竟在黑暗中发出一声突兀的轻笑。 翌日。 “真是不想去那个破地方。” 唐智昨日虽然没为李敬绥帮上什么忙,不过活可是也没少干,睡得实在香甜,昨天夜里那般动静竟没将他吵醒,此时唐智打着哈欠,作日未消的怨念又重新找上门了。 “走吧” 今日的李敬绥脸色比往常都要苍白一些,不过想着作日李敬绥那恐怖的工作量,唐智也就认为只是未休息好而已。 “你要去?” 朱榆拦在了李敬绥的面前,脸上写满了不赞同。 “张贴的榜单者,不得以任何原有缺席,推卸应尽之责。” “那我也去。” 第四十一章 - 三夫四侍要不起 - 泥鳅侠 “张贴的榜单者,一经应诺,不得以任何原有缺席,推卸应尽之责,违者罚没百银,牢狱一月。” 如此一来,已是非去不可了,朱榆对地方律法也不是太清楚,想着昨日李敬绥那宛若命悬一线的状况…… 朱榆想想了说道:“我今日想与你们同去。” 李敬绥转身将目光投向唐智,露出征询之意。 唐智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打转,只是过了一夜,他怎么就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些什么了。 不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下,唐智也了解朱榆是一个行事很有分寸的人,自不会是冲着捣乱来的,大概也是察觉两人疲于应付,好心想要搭把手,毕竟这丫头是个顶好的。 “若是想去那就一起,不过小影我可得先告诉你,那里的女人五大三粗、行事粗鄙,可不同你们读书人,遇到胡搅蛮缠的别理会就是,我们到底是受知府遣派行事,那些军痞子最多是嘴巴上恶心人,倒是不敢做过火的冒犯之事。” “我知道了。”朱榆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听进去了。 李敬绥虽然站在一旁没有说话,但是看向朱榆的目光多少带了一些复杂…… ------------------------------------- 为伤兵搭建的军营已经有模有样的搭建起来,进入目的地前,唐智和李敬绥都带上了面纱,毕竟在女人集聚地,突然多出几个男人本就扎眼,而且两人长相本就出挑,尤其是李敬绥若是露出面容,不知道军营会骚乱成什么模样。 “东家,李大夫你们可算来了,刚刚军营里的大人召集了所有医者告知今日又会有一批伤兵被送过来,让大家做好准备。” 唐智听完也觉得皮软,叹完气说道:“看来又有得忙了,我带她们去领药材,小影你跟着我一起去吧。” 朱榆摇头:“唐大哥,我想跟在李大夫身边学点东西。” “那敬绥,你照顾一点小影,可别什么地方都往里待。” “嗯” 唐智很快带着医馆的伙计刚走没几步,就撞上了三个身上或多或少缠着绷带的士兵。 “哦哟,唐掌柜怎么才来,一晚上不见我们姐几个可是想你想的紧,干嘛走那么急,停下来聊聊再走啊!” “诶诶!你是聋了还是瞎了,我们在跟你说话!” 唐智忍着性子无视了这帮没事找事的家伙。 “你们看那小屁股圆的,扭得真他奶奶的有味道。” “可不是,瞧瞧那要吃人的小眼神,够辣!我给你们说,这样的男人只要拐上床上可比那些扭扭捏捏的有味道多了。” 几个伤兵在见到蒙着面纱的唐智后,立马就来了精神,见唐智不搭理,下流招子直往下三路钻,时不时发出令人讨厌的笑声。 李敬绥收回目光,看了一眼安静待在自己身边的朱榆,消掉了让她留在帐外稍等的打算。 “跟我来” 朱榆跟着李敬绥进了一间不知多大的帐篷,帐帘掀开,一大股血腥味夹杂这汗臭扑面而来,朱榆不适的顿了顿,才重新迈开步子。 帐篷里没有了士兵的嬉笑调戏,知剩下痛苦的呻吟声,还伴着尖锐的哭叫,置身于黑暗中的朱榆竟然感觉自己来到了地狱。 “外面那些轻伤的是护送她们过来的士兵,会盲写吗?” 朱榆刚点完头,她的手上就多了一叠份量不小的宣纸和毛笔:“那你就在我身边帮我记录她们的伤情和应策药方,要一直跟在我身边,知道吗。” “好” “第一例,伤者左腹刺穿,伤口过度化脓,需切掉腐肉,取一钱丝茅,三钱……敷于伤处,一日一换。” 朱榆还在行笔,耳廓就听到了女人痛苦的闷哼声,是李敬绥已经着手切割腐肉了。 因为是刀枪剑戟造成的外伤,伤情单一,加上李敬绥医术了得,处理伤者的速度很快,但是奈何伤残的士兵实在太多,仅是记录她都有些忙得晕头转向,只有李敬绥帮忙为毛笔润墨的时候才得以缓口气。 女人的尖叫、痛哭声似乎都要将朱榆的耳膜刺穿,她机械麻木的记录着,纸页上记载了这些士兵悲惨的后半生,断了一只胳膊、一条大腿,更有被削掉了半边脑袋依旧顽强活着的。 这是朱榆第一次这么近的接触战争,残酷、血腥、无情。 “我家在延河县甘泽村,我有一个童养夫,他说他还在等我我要回家,我家在延河县甘泽村,我有一个童养夫,他说他还在等我我要回家……” 听声音这个女孩年纪并不大,与帐中大多数人比,她的伤情并不严重,肩部被砍了一刀连带着削掉了一只耳朵,不过被送到这顶帐篷却因为战场厮杀的生死刺激,精神已经有些不正常。 “吵死了!给老子闭嘴!” 女孩的隔床被吵得烦了直接将一只鞋砸到了她的脸上,却并没有回馈任何的反应,只是重复的念叨着我要回家。 “妈的!见鬼的新兵蛋!” 那人发了一句牢骚也不再计较,翻身闷头就睡。 朱榆心里宛若被一根刺梗着,咽不下吐不出,她只能亦步亦趋的跟在李敬绥的身后,什么也做不了。 “第四十二例……” 李敬绥沉默了一下,就越过走向下一个,床位上的士兵已经死去多时,身体都冷掉了。 “啪嗒” 朱榆沉默着刚要迈步,身后就出现了一身闷响,这声音很熟悉,昨晚她才听到过一次,应该是有病人从床上摔了下去,可周围临床的士兵却都漠然。 朱榆并未多想,俯身弯腰就想搀扶跌下床的士兵重新回到床位,可她伸出去的手却被巨力抽开,同时被拉得踉跄好几步才站稳。 “不是告诉你要跟紧我吗?”李敬绥的声音里面难得带上了怒气。 朱榆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不过她的耳朵听到了牙齿开合频繁撞击的脆响,听着让人有些牙酸,也有些诡异。 “我若是再晚些,你的手指就别想要了。” 伴着咔咔响的咬合力,朱榆拿笔的手都有些抖。 “她应该是撞上了西梵喜欢凌虐人体,做成人彘的邱席公。”李敬绥话语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地上的人块还在蠕动着靠近朱榆,发出咯咯的怪笑。 “她这样的活不久的,我带你去休息一下吧。” 此时的朱榆脸色惨白,身体僵硬,显然有些被吓到了。 “走吧” 李敬绥声音难得温柔。 坐在椅子上的朱榆,身体和精神立马就迎来了疲倦,不多时她的手中多了一杯温水。 “多谢” 朱榆接过之后温水一口饮尽,朱榆揉了揉额角露出了苦笑:“终于知道你昨日为何会那般疲倦了,这不仅是身体上的还是精神上的,我比不得你,当真有些没出息,这么一会脑袋竟然有些疼。” 朱榆的手被人从身后取下,她太阳穴的两侧被指腹轻轻的按压着:“这是撞击留下的后遗症,最近的药你是不是没有按时服用。” 朱榆细细一想,发现李敬绥给她开的药似乎就昨日因为睡过头错过了喝药时间。 “等将最后一副药剂喝完,我就试着用银针帮你加快化瘀。” 李敬绥的手法很巧妙,朱榆脑袋的疼痛立刻消减了大半,她眯着眼睛享受,过了一会才有些不情不愿的问道:“你手上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事要做?” 看着朱榆那有些可怜巴巴的模样,面纱下嘴角若隐若现的勾勒上扬的弧度。 “无碍,昨日已经将情况紧急的处理好了,留点时间调整等新一批伤兵就得忙活了。” “巧姐,那不是你瞧上的李大夫吗?他和那女人是什么关系啊,长得可真好看,就是这两的举止感觉有些亲密啊。” 被唤作巧姐的女人,也看到了碍眼的场面,两人并没有就待多久,就并肩走了。 “哟呵,还是个瞎子。” 巧姐定睛一看,那女人拿着拐杖便点边走,还真是个瞎子,一想到自己舔着脸示好被当空气不说,她堂堂一个百夫长竟还不上一个瞎子,这若是让手下人知道她拿什么威信治人。 “走!我们去会会。” 虽说是放松休整一下,却也只是相对来说,李敬绥带着朱榆去到了唐智所在,此时她们正赶工着药材为将到来的伤兵做准备。 “你休息一会。” 李敬绥招呼了一下朱榆,他自己则和其他医馆的大夫一起坐堂在了特设的问诊点,不消片刻他对面就排起了长队,人气真不是其他大夫能比的。 “小影,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生病了?” “我没事。” 唐智靠近朱榆时抽了抽鼻子,很快发现她身上那股幽香被浓浓的血腥味取代。 “敬绥带你进帐篷接诊了?他怎么回事,里面都是些什么人他不清楚,这个医痴!”唐智有些生气了。 朱榆心里一暖,不过还是赶紧拦住唐智:“唐大哥,你别怪他,是我自己想帮忙的,况且我也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你就和他一个鼻孔出气吧。” 几番被拦,那点气也就被磨掉了,唐智恶狠狠的瞪了朱榆一眼,扔下一句我不管你了就气哼哼的走了。 朱榆既然请缨同行,自然也不能一直闲着,不一会她就在李敬绥和药房之间来回,帮李敬绥送上止血散、绷带等等。 就在她忙碌之际,她发现自己竟然被人摸了一把屁股…… 第四十二章 - 三夫四侍要不起 - 泥鳅侠 一开始朱榆并没有放在心上,只以为是意外,毕竟她是一个女人,又不是俏丽的男人,压根没往猥琐行径上想过。 可是当第二次屁股被拍的时候,朱榆有些恼火了,这一下更过分直接上手捏了,朱榆的拐杖朝着身后抽去,却是抽了一个空,同时还有没憋住的戏谑笑声。 “是谁!” 朱榆是什么身份,她不忤逆赵晋的时候他都不会这般欺负她,朱榆此时气的后槽牙都要磨出声响,良久都没有人回应,这是欺她失明,找不到罪魁祸首。 “怎么回事?” 朱榆这边的动静李敬绥很快就注意到了,侧头见朱榆面色不愉出声询问。 “没事” 朱榆也只能说没事了,难道她一个女人还要给一个没有姻缘纠葛的男人告状,说她被人摸了屁股? 成何体统。 朱榆轻飘飘的将事情揭过,跟没事人一样继续在李敬绥左右干着打杂的琐事,不过,这回朱榆走的很小心,留意着身边的脚步声,尽量选择退避,不过人家显然没将她的避让当回事。 这是团体做案,几人于大剌剌的出现将朱榆围住,看着朱榆那如临大敌的模样都被逗笑了。 “别那么紧张,大家都是女人,又不会把你怎么样,我们就是没和瞎子打过交道,想和你认识认识。” “行事粗鄙,以凌弱取乐,我与你们没什么可认识的。” 朱榆性子一向随和,很少像今日这般冷脸。 “小丫头,我们巧姐可是百夫长,想认识那是抬举你,别把自己当回事,真以为你们有知府撑腰就不能把你们怎么样了?她一个读书的可管不到我们头上,信不信,随随便便都能让你今日再也走不出去!” 后面的话压低了声音,不过威胁之意已经明了。 这些人明显就是来找麻烦的,朱榆的话就没打算客气:“你们是东伊边域的护卫军,保家卫国的战士,平日就是用这样的手段威胁普通百姓?若是如此你们就是东伊的害虫,当诛!” “嘿!巧姐,她在教训我们,还当诛!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张巧最得力的狗腿子,见朱榆不仅对她的威胁无动于衷,甚至还反过来斥责她们,应对这种情况她最是熟悉。 女兵靠近朱榆,朱榆警觉的挥舞着手中的拐杖,到底是上过战场的女兵,不是陈彪荣那种流氓货色能比的,三两下,一个手刀劈中了朱榆的腕骨,手中的拐杖立刻失掉力道掉在了地上。 女兵轻易的就将朱榆的狠狠双手反扭在了身后,朱榆痛的差点叫出声,脚上却还在乱踢乱摆。 巧姐几人围住朱榆的地方人流其实不少,不过很多士兵再见到巧姐领头的几人,直接无视的走掉,并没有任何一个有多管闲事的心思。 女兵啐了一口:“真是有够弱的,你到底是不是女人啊。” 朱榆长相本就没有女人的英气,眉眼都述说着柔美,这般细看还真有些像男扮女装的娇柔公子哥,这个猜测让女兵眼睛一亮,手忍不住朝着朱榆的衣襟抓去。 “啊!” 这声惊叫不是朱榆的,朱榆只感觉被束缚的双手恢复自由,因为看不见,自然也没看到女兵宛若面条耷拉下来双臂。 “我的手!你对我的手做了什么?你一介布衣胆敢在这里行凶,当是他国奸细,应处以极刑!” “等着” 李敬绥理也没理领命行事的狗,而是走向了百夫长张巧面前。 “李大夫,可是想好了要做我第十房的小侍。” 张巧就好似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没脸没皮的还想着调戏李敬绥,不过,她脸上的笑意还没有绽放,就被卡着不上不下。 张巧的眼睛被两根银针对着,距离似乎只有头发丝那么远,哪怕李敬绥手上抖一下,都能将银针扎进她的眼球。 “欺她眼盲,我不介意让你也尝尝眼盲的滋味。” 张巧不敢动上分毫,不过她脸上却也没有半点惧意,甚至笑出声:“怎么,还想戳瞎我为你的小娘子打抱不平?我可是百夫长,是朝廷的命官,你一介布衣真敢下手吗?啧啧啧,你这么细皮嫩肉那绞刑你受得了吗?李大夫何必这么冲动呢,今日若是成不了我的小侍,可不好收场了。” 李敬绥也跟着笑了:“小诗?你也配。” 李敬绥手中的银针不带一点犹豫,直接扎进了张巧的眼睛。 张巧跪在地上捂住眼睛,惨叫声凄厉,很快引来了大批士兵,她们将几人等人围了起来。 凑来看热闹的唐智看到被围住的是李敬绥和朱榆的时候,头发差点都竖起了,细打听下来才知道竟出了这么大的事,他焦急的跺着脚,记得像是油锅上的蚂蚁,不过他也很快冷静下来,一咬牙转身离开了。 此地是伤兵的集中地,大夫还是不缺的,很快就有士兵带着大夫查探起了张巧的状况,这时候主事的还没有出现,李敬绥和朱榆到成了两根树桩无人搭理。 “你……” 朱榆知道这次是真的闯祸了,布衣在任何王朝都是受律法钳制最多的,此事若是处理不好,很大可能会丢掉脑袋,不过这次的祸端是从她那起的,朱榆自然是不会让人李敬绥出事的,可是她安慰的话还没有说出,就被李敬绥先发制人了。 “这就是你说的没事,被人欺负成这样?” 朱榆一噎:“这里又不是军营,我也避让了,这不是想着她们也不会太过分。” “她们是不敢弄出事,那我今日若是不出现,你就等着被收拾一顿?向我求助就这么丢脸你的脸面。” “不是” 朱榆宛若泄气的气球,说的没有一点底气。 事实证明,这是东伊女子的通病,有着固执坚守的理念,哪怕朱榆对男人从不轻视,哪怕朱榆在男人那里吃尽了苦头,却也没想过依靠男人怎么怎么样。 “希望这样的麻烦有这么一次就够了,既然我们短时间住在一起,那么遇到什么问题,我和东家会尽其所能的帮你处理的,我想影姑娘应该也不是那种对男人抱有偏见的女性,所以,你觉得呢?影姑娘。” “对不起。” 道完歉的朱榆也终于能将心中的疑惑问出口:“李大夫,你不怕……” “若是绞刑自然怕的,不过还到不了那一步。” 李敬绥话中的自信倒是让朱榆一怔,不过随即释然,想着李大夫的性子,若是真的没有准备的随性而为,那才叫奇怪。。 不多时,一个穿着朝廷官府的女人在士兵的引路下出现。 大人大人的称呼由远及近,很快出现在了事故地。 “怎么回事” “大人!您可得为我们做主啊,我们身上的每一处伤都是为了东伊拼出来的,可如今一个布衣大夫都能欺负到我们的头上来,百夫长……” 张巧的狗腿们,立刻就来里精神,添油加醋的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当然避重就轻都说的矜持了,反正言外之意就是朱榆几人罪大恶极就是。 朱榆安静的听着,士兵们虽然恭敬的叫着大人,不知是何身份,不过威一能确定的就是此人不是知府。 因为每年京查期间,百官朝拜,知府自然也在其列,朱榆或许不太记得清楚,清平郡的知府长什么样,不过清平郡的知府确实认得她的。 不是也好。 这位官大人到还算没偏帮,在听了女兵描述中快要死掉的张巧,她直接询问刚刚紧急处理了张巧伤势的医者。 “如何?” 医者看了李敬绥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她诊断的伤情:“这……草民为百夫长检查了数遍,除了百夫长自己按压眼球弄得有些红肿,再也不见其他伤痕,若是银针刺中必不是这般。” “庸医!你这庸医!”百夫长也缓过劲来,她的双眼现在宛若被无数根银针扎着,痛的她几乎晕厥,这大夫居然说她的状况无碍,这让她如何不怒。 “大人,他刚刚就是用银针对我行凶,我的手下也因为他的银针废掉了胳膊……” 张巧说着就要拉刚刚李敬绥收拾的另一个女兵做人证,可是当看到她首下已经完好的双臂,一时后面的话竟说不下去了。 女官语气开始不善:“怎么?你们这是想告诉本官,这是一场闹剧?百夫长是吧?我需要一个解释。” “大人,他刚刚就是用银针伤了我和我的手下,很多人都看见了,还需要什么解释。” 张巧没想到本来一两句话就能够盘下罪名的事情,竟然闹成这样,这让张巧心中怨愤不已,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有些急躁、无礼。 女官将这些砍在眼里却没有多说什么:“谁刚才看到这位大夫行凶的,现在出来指正。” “大人,我有些看到。” “大人我也看到了。” 一时跳出来的竟然都是刚刚围这张巧转的那几位,一时间周围看热闹的人群都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眼神。 “荒唐!她们都是你的亲信,如何能够当作人证。” 女官眼睛一眯:“百夫长,你在拿本官消遣。” 第四十三章 - 三夫四侍要不起 - 泥鳅侠 最后一句话带着威慑,逼得和张巧一个鼻孔出气的一些人难免斟酌,毕竟这个云大人可是从南州而来不是武官派系,他们直属上司的面子都不一定会买账。 “大人,我有些看到……” “还……还有我……” 有些冷场的情况下,跟张巧蛇鼠一窝的几人磨磨蹭蹭的走出,为张巧作证,一时间清楚张巧等人什么德行的女兵们都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 女官眼睛一眯:“荒唐!无凭无据竟敢拿本官消遣,身为百夫长滥用职权,欺辱百姓,责百杖,官降一级,同党媚上欺下巧言令色掌刑五十,拉下去!” 跟随女官前来的女兵立刻将张巧等人钳制,女兵全都面无血色却不敢有半点造次。 “云清,你一个六品青衣凭什么处置我们,我不服!我弟妻是昭武校尉,你可得想好了。” 云清仅斜睨了一眼叫嚣的张巧,便没有再理会,迈步走向了李敬绥方向,不远处,刑棍被抡得呼呼作响,不多时惨叫声此起彼伏。 “你就是李敬绥?” “见过大人,正是草民。” 朱榆立与李敬绥的身后侧,云清的注意都放在了李敬绥的身上,在李敬绥见礼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一旁的朱榆直愣愣的站着,压根没有行礼的意识。 云清上下打量着李敬绥,语气不善:“既然被朝廷招揽做事,那就安分的做好该做的事,而不是靠着几分美色就惹事生非,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这次就算了,若下次还惹出事端,休怪本官欺你男儿身。” “是” 云清正欲离开,这才发现李敬绥身后还藏着一人,看着她清丽柔美的脸,云清眼中闪过疑惑,可细细思索下却是无果也就作罢。 如今不在皇宫朱榆说话倒也没啥顾忌:“这人说话好生讨厌。” “走吧” 李敬绥对一个人的喜恶可不会放在嘴上。 插曲过后,忙碌依旧。 此时唐智不知跑到了何处不见踪影,朱榆只能乖乖待在李敬绥的身边,用药舂有一下没一下的捣着止血草药,伤兵陆续到达,这一下午,所有人都忙得不可开交,就连捣药的朱榆也没能幸免。 朱榆甩甩酸软的胳膊,由衷的佩服起李敬绥。 “嘶……” 这时,朱榆突然发现听到周围一片倒抽冷气的声响,正待疑惑不解的时候,李敬绥的脚步声靠近了她。 “好美……” “妈的,老娘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 听了女兵们的窃窃私语,朱榆不禁暗暗琢磨李敬绥到底长得有多好看,掉了面纱,竟能引来这么多如狼似虎的吸气声。 朱榆从自己怀中取了一方面纱,这还是唐智拿给朱榆的,说她面貌才最是招人,朱榆没当回事,后面不就真被同性生物卡油了。 朱榆走到李敬绥身边:“用这个吧,我没戴过。” “我手上有血污。” “那我帮你戴。” 两人之间更亲密的事情都经历过,戴个面纱朱榆压根没有想过避嫌,她展开面纱顺着李敬绥的耳侧摸索到高挺的鼻梁,细绳轻巧的绕于耳后,朱榆的双臂李敬绥虚揽入了怀抱。 在发乎情止乎礼的时代两人的动作,显得那般的暧昧,不少单身的女兵已经想要用嫉妒的目光刺杀掉朱榆。 朱榆鼻息钻入大量清苦药香,很好闻。 朱榆帮李敬绥戴面纱的时候,发现他鬓角的发丝挂着汗珠,朱榆卷着袖子随手便帮他拭去。 “你身体刚好,应该顾惜一点身子,病人是永远也看不完的,而且朝廷又不会因为你干的勤奋给你加工钱。” 朱榆的关心并没有得到正主的领情,反而不知她说的那个字戳到了李敬绥的笑点,竟乐出了声。 ‘朱榆突然有些理解唐大哥在面对李敬绥的时候为什么会抓狂了。’ 男子的清朗笑声、女子的幽怨眼神,两人容貌上佳,气质出尘,当真郎才女貌,不少有夫有女的女兵心中艳羡不已,一时思乡情切,有些想家了。 此地毕竟不是军营,清平群不是富饶之地,突然涌进大批要供养着的伤兵,就算是一郡之地单靠朝廷的官粮也有些吃不消,这时候乡绅地主的用处就显现出来,捐粮送财的场面活是跑不掉,而这时,又怎么能少得了地头蛇凤舞帮的大头。 “这对狗男女!” 不远处,陈彪荣眼神怨毒的盯着朱榆和李敬绥两人,她此时眼眶凹陷、眼球布满血丝,面容青白如厉鬼,显然这段时间受尽了折磨,不过此时她身边还站着的一个女人她也不敢过多的造次,这人在是陈彪荣在牢狱里结识的凤舞帮分堂主, 陈彪荣一个地痞流氓自然是巴不上凤舞帮的少帮主,之前的言论不过是抬举自己,不过,只要她将李敬绥那个贱人通过这位分堂主的手献上去,一切那就不一样了。 “堂主,这个李敬绥常年隔帘问诊少有知晓他面容的,他的容貌若是送到后宫,也定会受到女皇的盛宠,我这份投诚您可还满意。” 这位堂主是个中年女人,她目光灼热的盯着已经戴上了面纱的李敬绥身上,她之所以能成为少帮主的心腹就是因为她帮少帮主挡了不少的牢狱之灾,不过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她能奉承在那个凤舞帮少帮主的身边,自然也是一个色中饿鬼。 分堂主念念不舍的收回目光,看到陈彪荣那讨好的丑笑心中不屑,不过还是到底还有用处,笑着迎着:“你个娘皮,眼睛倒是毒辣,这么一个绝色也能让你找到。” “那堂主,这货色也看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陈彪荣脸上露出了阴狠之意。 “欸!不急,若我们在这里动手,被人抓住了把柄对凤舞帮造成了影响,帮主的怒可不是火我们两个能受不住。” “那……” 对于陈彪荣这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混混,更明白迟则生变的道理。 “自然会有人帮我们将事办了。” 堂主的目光放到了刚刚张巧被施了棍杖的方向,陈彪荣立刻了然。 “荣妹,你说张巧将人绑到后山欲行不轨之事,我们赶到时会不会已经晚了一步?” ‘这个老色批!’ 陈彪荣心中暗骂,如何不知她的言外之意,这是想先咬一口尝鲜…… “这……若是少帮主知道我们送过去的人不洁,那他的价值可就……” “此言差矣,是次子性情放浪,为求活命甘愿委身于张巧,张巧毁诺与我们何干,荣妹,你就不眼馋?” 陈彪荣喉间滚动,这回是真的动了心思,她也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既然这色胚已有了主意,也不是她能左右的,不如顺水推舟还能有口汤喝。 “全凭堂主吩咐,我们什么时候行动。” 堂主笑吟吟的:“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得等着张巧这股东风能吹起来……” 背地里的谋划,朱榆等人自然不会知晓,不过从这十几日伤兵爆炸式的增长,可以判断东伊和西梵的战斗已经激烈到了白热化。 医馆的几人倒是忙的不可开交,之前领着三倍工钱还能乐呵呵的伙计,此时从朱榆这里领了工钱的伙计都丧着一张脸离开了,这钱财可真不好赚。 唐智这段时间总会莫名的找不到人,就连工钱都让朱榆代发,现在唐智也是真信任她,也真不怕她这个瞎子弄错银钱,朱榆刚将剩下的半吊钱袋子系好,她的脑袋后面就遭了一闷棍,她那孱弱的体质,都没一点挣扎就晕了过去。 ------------------------------------- “怎么把她也抓来了。” “鸳鸯要成双,少帮主会喜欢的……别啰嗦,赶紧把人埋了,好拖人进来办事。” 朱榆渐渐苏醒,等脑袋态解除眩晕状态之后,朱榆认出了其中一个女人的声音,陈彪荣。 待人走远了,朱榆动了动,发现自己被绑的结实。 四下无人,朱榆安静的不再动作,这是一个理智而明确的选择。 朱榆没有光泽的瞳孔在幽深的密林中显得冰冷无机质。 朱榆是泉先,泉先乃东伊的守护灵,泉先状态可以沟通万灵,她其实能够很轻易的脱困。 可是然后呢?她的秘密将又被一人知晓,她的生命保护障又被剥掉一层,杀掉行凶者?那李敬绥?也杀掉? 若是无动于衷或许他只是失贞而已,李敬绥也是个有秘密的男人,或许他有着自己的底牌,或许无需她的出现,他便能轻松解决,当然也或许他正在被两人凌辱,朱榆脑中自私冷漠的在权衡着利弊得失。 突然,天空雷鸣炸响,朱榆脸颊上滴落了一滴雨水,朱榆叹气。 罢了,谁叫他是她的子民呢? 突然,朱榆低语着属于泉先种族的神秘语言,不多时,她的脚畔就缠上了几条肥硕的蛇身,她们迅速的攀上朱榆的腰腹,利牙啃咬着绳索,转眼工夫,朱榆身上的绳索失掉了力道。 第四十四章 - 三夫四侍要不起 - 泥鳅侠 这时,朱榆晃动手腕,藏于袖中欲坠不坠的钱袋子稳稳落入她的手心,灵巧的手指很快取了一枚铜币。 朱榆将铜币牢牢握在手心中,不多时,她的手心就冒出了袅袅寒气,铜钱被冰面包裹,露出锋刃的棱角切割绳索手到擒来,朱榆身上被束缚的力道很快消失。 朱榆摸索着前进,终于感知到了异动,不过当在骤雨中分辨到具体动静的时,她急切的步伐渐渐变缓,朱榆身上的寒意渐渐收拢。 李敬绥是个有故事、有秘密的男人,这样的男人果然是不需要任何女人施予援手的,她倒是多此一举了。 “跟我来,前面有一山洞。”李敬绥看到浑身湿透了朱榆,没有多说什么,拉着朱榆抓紧时间进了山洞。 雨势越下越大,春雨寒凉山风凌冽,两人都有些狼狈,待李敬绥打开火折子,熟练支起火堆之后,朱榆很快听到了李敬绥脱去湿衣裳的细簌声。 也是,没有谁会防备一个瞎子。 “湿衣寒气重,若不想受了风寒,也脱掉吧。” 李敬绥既然都不在意,朱榆也不矫情,很快她的衣物也架在了火堆旁,朱榆没有问李敬绥那些人的去向,李敬绥也没有过问朱榆如何脱困。 这是聪明人之间的默契,不过这样的默契倒是让话头没了开端,一时间两人相坐无言,只有柴火的噼啪声。 山洞外,山木丛林被雨水豪放的洗刷着,洞外飘进了翻新的泥腥味和缕缕草木清香,闻之竟有清新提神之效,朱榆 朱榆起身取下烘烤干爽的衣物,为自己一件件换上,温暖瞬间将朱榆包裹,她舒服的慰叹一声,随口问了一句。 “李大夫,你的衣裳也没了水汽,需要我递给你吗?” “……” 无人应答,朱榆心中浮现了一个可怕的念头,这人不会这么倒霉吧。 “李大夫,你的病不会在这个时候又犯了?” 还是无人应她,这让朱榆赶紧抓起李敬绥的衣裳,走到脑海中会出现李敬绥的方位。 朱榆俯身摸索,真的在地上找到了李敬绥。 “你没事吧?” 莫不是痛晕过去了?朱榆打算帮李敬绥先穿戴好衣物,却不想,她刚打开李敬绥蜷缩的身子,他竟浑身痉挛好似她刚才打开的不是他的手臂,而是拆下了他的骨头。 吓得朱榆赶紧松手,不敢轻举妄动。 朱榆的松手让李敬绥重新缩成一团,不过这一回却是朝着朱榆身上缩,李敬绥此时是落水的遇难者,而他的双臂死命的环住了朱榆的腰身,就是抓住了生命的最后一根浮木。 朱榆没有想到除了徐文昭,怎么还有男人有这么变态的力量,朱榆感觉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她想要掰开李敬绥的手,可那双胳膊像是在她的身上扎根了一般,撼动不了分毫。 “你……你轻点,我感觉我的腰要被你弄断了。”朱榆痛的五观都要扭在了一起。 李敬绥没有理会朱榆,不过她很快就感受到了干燥的衣襟竟有了湿意,朱榆没想到原来他也是会疼哭了。 “爹爹……我好疼……” 看来是疼迷糊了,不过听着一向冷静自持的李敬绥竟会有这般柔软的一面,朱榆也忍不住叹息,这般让她如何说得出,忍着二字。 朱榆揉了揉李敬绥的脑袋:“东伊之始,守灵泽之责,洞三魂,守七魄,护君一则安康、二则守心,三而厄灭,子岂贪慕,惟愿所愿事事顺遂、一世安乐……” 这是孩童幼时遭难,噩梦缠身的时候或尊长、或兄姐就会坐于孩童床旁,一遍又一遍的为孩童祈福,朱榆小时候身子实在糟糕,严重时更有殒命的下场,而影歌就会日日守在朱榆的床榻,为她夜夜祈福。 这些自然都是亲近之人最美好的祝福,并非神奇的魔咒,根本起不到任何的作用,看不见的朱榆并不知道,此时的李敬绥面色青黑,嘴角溢出了黑血,可他却生生将肺腑翻涌到口腔的血气咽下。 朱榆的祝愿,李敬绥一字一句,他都有听进去。 李敬绥年幼珍存记忆里,他的爹爹也曾揉着他的脑袋说着解除厄难的祝词,内容记不清了,可是爹爹那温柔而亲和的声音带着暖洋洋的温度,他恍惚见似乎又看到了他慈和的爹爹、板正的母亲,凶蛮的长姐。 李敬绥嘴角露出了温暖的笑意,他有些向他们了。 火堆燃尽时,朱榆和李敬绥是相拥而眠的,在寒凉的雨夜里,她们为彼此汲取着温度。 朱榆是被李敬绥唤醒的。 “雨停了,我们该走了。” “好” 朱榆跟在李敬绥身后离开了洞穴,她并不熟悉周围的环境,一脚深一脚浅下,突然一脚就踩在了一块软体上面,朱榆不动声色挪开脚,避开了这个方向。 “我带你下山。” 李敬绥的手牵住了朱榆,他是在告诉朱榆,而不是在和她商量。 朱榆沉默的被李敬绥拉着,离开之际,李敬绥扭头深深看了一眼身后山洞方向,此时天光大亮,山洞外的情景一览无余。 大量具有攻击性的生物徘徊在山洞四周,此时已经若潮水一般缓缓退下,在两人入住山洞的时候,它们就像是为君王护甲的士兵,透着诡秘。 哪怕镇定如李敬绥初见这样的场面,也被震撼着,他拉着朱榆稳稳的朝着山下走去,并没有去看朱榆,不过他的眼中全是思量。 你,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两人距离山脚还有些许距离,就见到山脚下搜寻的大批士兵,当女兵们见到朱榆和李敬绥的时候,立刻就有人迎了上来,引着她们下山,同时也有人先行去通知了为她们二人特意组织搜山行动的云清。 不过,朱榆和李敬绥率先见到不是云清,而是满脸焦急的唐智。 “你们有没有受伤?陈彪荣那混蛋没把你们怎么样吧?你们……” 还待多说点什么的唐智在看到朱榆和李敬绥依旧牢牢牵在一起的手,他看着李敬绥露出了由衷的笑意:“算了,你们能安全的回来,比什么都重要,走吧,我们回家。” “人也帮你找到了,怎么还是不理我,小智,你又想过河拆桥。” 云清终于出现,她见唐智又对她恢复成了爱答不理的模样有些不高兴了。 “那刚好,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前妻云清。” 云清听到唐智的介绍有些不满了:“我并没有签下和离书,你就是这么介绍你妻主的?” “我朋友难得脱险,我今天不想和你吵。” 云清举手,做投降状:“我也不想我们一见面就吵得脸红脖子粗,只要你不再无视我的存在,我不会招你烦的。” 唐智不再理会云清,自顾自的带着朱榆和李敬绥离开了临西山,四人并没有直接回医馆,唐智为了洗掉朱榆和李敬绥身上的晦气先去了酒楼,吃的酒足饭饱之后才回到医馆。 全程云清都待在唐智身边,真的安安静静的扮演着木头,不让唐智心烦,见状唐智也就随她去了。 不过当云清跟着三人进了医馆,还轻车熟路的进了唐智的屋子的时候,唐智噌的一下火气又上来了。 “谁叫你进来的,滚出去!” 云清像是聋了一样,宛若自己屋主人,闲庭信步的打量着她曾住过很长一段时日的卧室。 就在唐智转身去取扫把赶人的时候,云清突然转身,从后背一把抱住了唐智。 “乖,我们别闹了好不好。” 听到云清柔声细语,唐智竟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眶,不过他依旧挣扎着从云清的怀里挣脱,孤身做到了一旁的椅子上,没有说话。 “小智,今日那位姑娘叫什么名字?看气质不像寻常人家。” “她叫影歌,半途遇到山匪被我救下,如今寄住在医馆。” 云清心思重,为了掩饰目的,她并没有在朱榆那里停留过多关注。 最终云清的目光锁定在了梳妆镜前的一个做工简陋的梳妆盒,她的眼中难得流露出温柔:“原来你还留着,我还以为你已经将已经将它丢掉了。” “你烦不烦,能不能别动别人的东西。”本来想离云清远一点的唐智跳脚的走过来想要夺回梳妆盒。 云清轻笑:“我可是你的妻主,怎么就成了别人。” 说罢,云清随手打开梳妆盒之后,她脸上笑容一僵,差点没将手中的梳妆盒扔在地上。 云清的脸色变化仅在瞬息,她不动声色的问道:“这些首饰里面有几样很出彩啊,尤其这支簪子好别致,你从哪里得来的?” 唐智一拍脑袋,有些懊恼:“啊,这个!是小影刚来时拿来抵药钱和房钱的,最近太忙了后面又被你纠缠,差点忘记将这些东西还给小影。” 唐智从云清那里接过梳妆盒,用一张帕子,将属于朱榆的饰品放到了锦帕中。 “你们关系可真好,那姑娘一定来医馆很久了吧?” 唐智想了想:“也没多久,快三个月了吧。” 第四十五章 - 三夫四侍要不起 - 泥鳅侠 “那些都是影歌的东西,她三个月前上京赶考遇到山匪,所幸那日我和敬绥进山采药,被我们救下,她如今寄住在医馆,这些饰品都是小影拿来抵药钱和房钱的。” 云清听的有些恍惚,唐智一下就从她手中取回梳妆盒,用一张帕子,将属于朱榆的饰品一一挑出放在了锦帕中。 云清城府深沉,并没有因为心中的迫切而在唐智这里多打听朱榆的消息。 “你还不走?” 当唐智又一次下逐客令的时候,云清再没有厚颜带着 出了医馆,云清的面色变化不定,她终于知道见到那个女人之后,为什么心里会一直萦绕那么怪异的感觉。 此女不正是在南州时内相在屋中画的美人图,美人图不稀奇,云清这几年也是见过世面。 稀奇的是内相那缱绻、温柔的目光…… 云清捏紧了拳头,她一个小小六品青衣能在清平郡肆意作为,不正是在南洲时站对了队,借着赵晋的权势乘上了东风,所以切身的明白赵晋的权势到底有多滔天。 清云强行遏制了自己的激动,她知道,只要她将发现陛下的消息告知内相,她之后的官途才会真正的有了保障,彻底成为内相这派。 ------------------------------------- 云清自那日之后,又一次彻底从唐智的生活中消失,他似是早知如此,只是自嘲的笑笑,便埋头继续过着他普通的日子。 朱榆第一次跟着李敬绥去医治伤兵,是因为唐智并不清楚李敬绥的病情,若她不跟着照料一二担心他的身体会垮掉,之后朱榆就很少跟去,所以朱榆被绑并非她的点子背,而是因为她本身就是目标之一。 朱榆并不知晓他们是如何处理的,反正至今也不见麻烦上门。 “影姐姐……你快和我去看看,果子快要死掉了……” 当朱榆打开医馆门的时候,虎子已经哭的死死揪住朱榆的衣角就往果子住的街巷走去。 朱榆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还是赶紧跟着虎子到了果子家,如今是春忙,一般家里男人也都去了地里帮自己女人耕地,有时候孩童也会跟着在田里玩耍。 “虎子,你去多烧点水然后把水灌进汤婆子里,知道果子家的汤婆子在那吗?” “知道!” “那快去。” 虎子离开之后,朱榆进了果子的屋子。 “影姐姐……我好冷,肚子好痛,我是不是要死掉了。” 果子的声音里全是害怕,带着隐忍的哭腔好不可怜。 “果子别害怕,你不会死的,最近是不是都跑河里去玩了?” “嗯……昨天和虎子他们下河捉鱼。” 东伊的男子自降生就被赐予生育的能力,却天生体寒,而伊果就像滚烫的热水,男子吃下之后才能将冰寒的身躯融化、行鱼水之欢时将孕育率提到最高。 东伊的子民都是吃养东伊的护国河脉长大,而护国河脉横梗整个国家,是东伊的母亲河。 而东伊传着这么一句老话,男子如水,正是因为东伊国的河水在艳阳烈日下也是冰凉的,天生寒性。 果子虚岁十二岁,正是身体结构发育的阶段,长时间的处在冰寒的环境让本就寒性的身体受不住,发出了抗议。 “虎子是女孩子,身上的火气旺盛,而你是男孩子,以后可不能像虎子那样长时间待在寒冷的水里,要不然你以后肚子会疼的。” “那我以后是不是不能下水摸鱼了……” 无忧的果子第一次感受到了男孩和女孩的不一样,一想到再也不能和虎子一起下水摸鱼,果子的眼泪又哗哗的加快了流苏。 “影姐姐,我不想当男孩了……当男孩子不能下水摸鱼,还会肚子疼。” 真是个孩子。 朱榆摸了摸果子的脑袋温柔的劝慰着:“只要果子喜欢,依旧可以和虎子他们下水摸鱼,只是玩的时间不能太长,那样对身体不好。” “汤婆子来了!” 虎子火急火燎的捧着汤婆子进来。 朱榆接过汤婆子试了试温度,才将它塞进了果子的被子让他好好的抱着,并帮他掖好被角。 “影姐姐,果子不会死掉吧?” 朱榆伸手准确的敲到虎子的脑袋:“不许胡说,果子只是从小男孩变成了大男孩,你要好好保护他,以后带果子下水摸鱼的时候不能超过半个时辰,否则果子还会想今天一样肚子疼,知道吗?” “我知道了!” 虎子作恍然状,欣喜的说道:“影姐姐,果子今天这么难受原来是要变成男人,那他是不是可以给我生娃了?” “你从那听到的?” “我爹说的,说果子是他帮我相中的正夫,等果子长大了就能把他娶回来,给我们老李家传宗接代。” 虎子爹是个泼辣的,心性良善不过毕竟半字不识,在他的认知中男人一声的归宿就在传宗接代。 朱榆皱眉,很认真的唤住了兴奋的虎子:“虎子,你喜欢果子吗?” “喜欢!”虎子答得毫不犹豫。 “那你喜欢摸鱼、喜欢掏鸟蛋、喜欢斗蛐蛐吗?” “都喜欢” “那果子也喜欢摸鱼、掏鸟蛋、斗蛐蛐,如果进了你们老李家就不能摸鱼、掏鸟蛋、斗蛐蛐了怎么办?” 虎子有些郁闷:“为什么不可以,进了我们老李家我们两个就可以一起摸鱼、掏鸟蛋、斗蛐蛐。” 朱榆微怔,随即摸了摸虎子的脑袋:“小丫头想的真美,那得看果子喜不喜欢你了。” 朱榆本打算用这件小事教导虎子敬爱、尊重自己的丈夫,让她明白,男孩子的一生也可以多姿多彩,不止为女人效劳、走上传宗接代这一条路。 却不想,反而是朱榆被虎子教导了一番,朱榆脑海中自动勾勒了一个谪仙一般的男儿,她秉持的理念却从未在自己夫君身上体现,他不还是在她这里走上了传宗接代这条路。 不知,他过的可好。 “我才不想嫁给你,我要嫁给影姐姐这样的。” “不行不行,你们不合适,我们两个很般配的,我可以带你摸鱼,摸到的鱼儿我全拿给你,都蛐蛐的时候我给你捉一直最厉害!等你好了我们去采山果子,你不是嚷着要吃吗?” 朱榆失神的这会,虎子都开始热情的展示自己的核心竞争力,不一会逗得果子咯咯直笑,朱榆没有加入两个小家伙的聊天,安静的享受着孩童的天真无邪。 待果子兴奋劲过去,沉沉睡下后,朱榆才带着虎子离开了果子家。 “影姐姐,你不会和我抢果子的吧?” 小样,竟然还有危机感。 “不会” 朱榆倒是不会因为孩童的稚嫩而捉弄,很认真的摇头。 虎子松了一口气:“我也觉得你不会喜欢果子这样的,他那么爱哭,影姐姐肯定喜欢李大夫那种凶巴巴的男人。” “人小鬼大”朱榆笑着拍了拍虎子的脑袋:“时间不早了,赶紧回家吧。” 两人走在街道上,正要分别,突然急促的马蹄声,在接近朱榆和虎子的时候,马匹发出嘶鸣,竟突然失控,前蹄一扬,带呼啸的风声就要从两人头顶踏下。 电光火石,思绪全无,朱榆下意识就将虎子护在了身下。 “砰!” 巨响过后,朱榆和虎子相安无事,倒是本应踩踏两人的马匹已经重重摔在了两人不远处的地上,不少人已经朝着事发的地点聚集,指指点点,有伴的开始窃窃私语。 “姑娘,没事吧。” 一个女人的声音,语气中带着几分焦急:“抱歉,我的马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刚才甩了我的仆从就开始横冲直撞,幸好我及时赶来,若是伤到你们,我真不知如何是好。” “没事吧” 朱榆低声询问有些被吓傻了的虎子。 “影姐姐……我没事。”虎子的声音有些闷闷的,朱榆只当他是还没有从惊吓中回过神来。 得到虎子回应,朱榆这才将脑袋重新转向女人的方向:“这里是街市,你既带着马匹就该加紧看管,肆意纵马伤人本已经触及了刑法,不过我们到底没有被伤到,只是虚惊,就不为难你了,不过希望这次能给小姐提个醒,若不留心下次或许等着的就是牢狱之灾。” “姑娘说得是!我此去醉月楼,在下诚心希望姑娘和令弟随我前往,我请二位吃点酒水压压惊,聊表歉意。” 朱榆摇头:“你既然已经道过歉,大可不必了。” “我观姑娘谈吐得体,气质绝佳,都说不打不相识,这醉月楼之邀是在下上赶着想结识姑娘,希望能给我这个机会。” “你我素昧平生,无功不受禄,小姐的邀约还是留给有缘人吧。” 朱榆不打算再和面前这个女人纠缠,带着虎子就要离开,却被一只手拉住。 此时的女子情绪变得有些焦躁,她靠近朱榆压低声音:“姑娘还请帮帮忙,如今京查在即我此番纵马虽非有意,却也是事实,我希望姑娘能接下在下的邀约,化干戈为玉帛,我并不希望的我的行径,导致我母亲在政路上出现路障。” 此言,已是强留之意了。 第四十六章 - 三夫四侍要不起 - 泥鳅侠 朱榆自然不喜女子的行径,不过都说到这份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将注意重新转到虎子身上。 “你爹爹快回家了,你先回去。”朱榆拍了拍虎子的脑袋。 “好”虎子今儿也没有馋劲,乖乖点头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多谢姑娘的体谅,在下冯英,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影歌” “影影绰绰,骊歌相伴,好名字!” 朱榆淡笑不语。 “影姑娘,这边请。” 两人渐行渐远,看热闹的声音这才大了起来。 “她不是……” “嘘!” ------------------------------------- 醉月楼是清平郡最大的酒楼,在冯英的引领下,两人走上了水榭的雅间阁楼,期间两侧河水中的鱼儿跳的欢腾。 两人刚刚抵达,侍者先一步撤出,留下满桌丰盛的食物和幽香静谧的环境。 “影姑娘,今日冯英鲁莽,我先自罚三杯赔罪。” 酒声汩汩,冯英喝的畅快,到是个酒盅子。 “影姑娘可别拘着,我是真心想交你这个朋友。”冯英将装满酒水的被子推到了朱榆的面前。 “我不善饮酒,小姐的心意我收下了。” “那倒是可惜,这酒可是个好东西,影姑娘你真真是错过了人间一大趣事,我听影姑娘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朱榆对冯英的询问避而不答,转而说道:“姑娘邀约我也应下了,时间不早我该回去了,也请姑娘莫加为难。” 良久,冯英轻叹,语气中已经有了不悦:“我这般赤诚相待,影姑娘却避我为蛇蝎,罢了,既是不合姑娘眼缘也无可厚非,不过既说了请姑娘吃饭,而姑娘一口未尝,待我命侍者前来打包酒菜赠与姑娘,一片心意还望姑要推迟。” “有劳了。” 待冯英关门离去之后,朱榆左手捂住了口鼻,右手撑在桌面缓缓站起身,步伐沉重的将溢出泛着幽香的檀香掐灭。 朱榆又缓了几瞬,这才摸墙面走到了窗边,从刚才迂回的水榭布局,这里大抵是建于水中的镂空阁楼,朱榆没有犹豫,纵身一跃,便跳入了水中。 宛如乳燕归巢,没有惊起多大的水痕。 朱榆潜游在水底,身形迅捷而自在,身体的不适稍有缓和,这时隔着水面传入有些失真的谈论声。 “没想到查探三会堂主失踪一事,竟能有意外之喜,碰到这么一个尤物,我还没玩过瞎子呢,那三会的堂主就算真死了,也算死得其所了。” “那……少帮主,我们还查不查……” “查!当然得查!我若是不当回事,又得被臭骂一顿,不过,那些都得我玩够了再查也不迟。” “我记得你和三会的堂主私交不错。” “回少帮主,三会堂主在失踪前确实曾与小的说过,要将离临西山最近的医馆大夫献给少帮主,说完之后她就消失了,定和那大夫脱不了干系。” “哦?我几日不出门,这美人似乎都比往常多了起来,等这个的新鲜劲过去了我再去会会那医馆的美人,要的东西带了没?” 冯英的心腹冯一立马将那些折磨死了无数男人女人的阴损工具交到了冯英手中。 “我的瞎眼美人戒心重,进了楼阁不沾丁点酒菜,若是听我的饮了酒水那会遭罪,如今怕是早就难耐得受不住了,我可得赶紧回去看看我的新宝贝。” 冯英重新进入返回阁楼,站在她背后的心腹已经在想象今夜一场香艳而血腥的地狱场面…… “碰!” 沉闷的一声巨响过后,接着的就是乒乒乓乓的碎响。 冯一心惊,生怕是猎物垂死挣扎的反扑,若是伤到少帮主,那后果不开设想,她赶紧冲进了水榭阁楼,却发现桌子被冯英一脚踢翻满地狼藉,可却不再见第二道人影。 “人怎么不见了!” 阁楼布置的格调雅致大气、一览无余,根本藏了到人,那只剩下跳窗逃离,冯一将目光望向唯一一扇打开的窗子,却更加不解。 冯一是冯英的心腹更是护卫,内家功夫小有所成,一个活人跳水她没有察觉分毫已经是很不可思议的了,况且这河水中豢养的可是吃肉啃骨的魔鱼,若是有人入水怎么没有一点反应? “啪!” 冯一被狠狠抽了一巴掌。 “我想知道人为什么不见了!” 暴怒的冯英在发泄完毕之后,有恢复成了一贯的人模狗样。 “找!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她,这么一个有趣的人儿,我怎么能没有!” “是!” 大批人马涌入醉月楼,在认清是谁家的人之后就继续吃着自己的酒菜,并没有借此发表不满。 醉月楼一阵人仰马翻,朱榆早顺着河水的暗道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朱榆重新上岸,冰冷的河水已经压不住她晕红的脸颊,她轻一脚重一脚已经有些不知道自己在朝着那里走了。 “小心” 朱榆踉跄了一下,前冲的惯性因为手腕被牢牢抓着而卸掉,李敬绥皱眉。 “被人下药了。” “嗯……”朱榆的模样昏昏沉沉,显然状态已经非常不好了。 “我带你回去。”李敬绥将朱榆背在了身上,回到医馆将门关上,将邻里邻居八卦的目光彻底隔绝。 穷苦人家是很忌惮有权有势的,所以家里人都会特意教孩子认别、避开一些危险人物,冯英就是其中之一,不过虎子当时在接受到冯英威胁的笑容时太过害怕,只得抓紧跑回来告知唐智和李敬绥事情的原委。 得到虎子的消息之后,唐智和李敬绥就分头寻找了, 八卦这玩意传播的速度没有最快只有更快,唐智知道朱榆被找回还是在经过一个男人堆时被拦下,在他们用暧昧言语打听李敬绥和朱榆二人时知道的。 “没有受伤吧?” “被下药了。” “这个畜生!” 李敬绥带着朱榆进了他的屋子:“剩下的事,你别管我会处理的。” 李敬绥的医术唐智还是非常信任的,提着的心这才算是放了下来。 屋中。 朱榆难受得不停的扭动身子,当被放在床榻上的时候,她还像是八爪鱼一样,缠着李敬绥。 “我好难受……” “忍着” “你就会说忍忍忍,不忍!” 说话的时候那语调委屈极了,好似受到天大的委屈。 因为一直被死死缠着,两人鼻息贴靠得很近:“给你一个机会,确定吗?” 朱榆只是脑袋反应有些跟不上行动,还不至于彻底失去理智,还缠着李敬绥的手脚松掉了力道,她落到了床榻上,咕噜噜的几个翻身背对李敬绥,手已经失控的在禁区翻腾…… 李敬绥站在床榻旁看着朱榆的动作,不多时,他看到单薄的背部在颤抖,若有若无的哽咽带着无助。 可怜却又狡猾得两人心寒。 “女未婚、男未嫁,我中意你,有何不可。” 李敬绥的告白突如其来,浓烈而直白,宛若春笋有了春雨的滋润,就能在毫无痕迹的地面破土而出, “我有……夫君,我有……喜欢的人,我不是你的最优选……” 朱榆自然看不清李敬绥是什么神情,但此时,也顾及不了他的情绪,朱榆感觉自己几乎要被欲望折磨得生不如死,双腿不停的磨蹭,她对李敬绥存在已经做不到忽视。 此时的她药石无医,唯他成了她唯一的解药。 室内的沉默没有延续多久。 “江湖儿女,随心而动,是否最优我自己知道,与你无关,你既不敢,那便由我来,狡猾的狐狸。” 李敬绥低头啃住了朱榆的唇瓣,那不能算是一个吻,那更像是愤怒的发泄,朱榆痛的几乎哟啊怀疑李敬绥想要将她的嘴唇尽数咬掉。 “痛!” 李敬绥冷然无情:“忍着!” 李敬绥的手指灵活的在朱榆的身上反动,很快将她剥干净,湿衣服全部掉在地上。 李敬绥的吻青涩而大胆,他不停的摸索学习,浑身燥热如被万虫啃咬的朱榆很快就被诱惑,渐渐迷失在了这场温柔的试探。 朱榆扬起脖子,主动的迎接着李敬绥,她的手臂重新拢上李敬绥的脖颈。 不多时,屋内出现了暧昧而脸红心跳的声音。 当声音传到唐智耳中的时候,他如遭雷击,竟然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万万没有想到李敬绥竟是用这样的方式处理的,当醒过神来之后唐智直接羞红了一张脸。 “这男人,是真疯……” 唐智虽然是这么说,却有些羡慕李敬绥那无视世俗廉耻,胆大的追求自己所求的勇气,唐智回到了自己的屋子,他还是没出息的想到了云清…… 翌日。 朱榆醒来的时候,立马感受到了肌理的亲密接触的愉悦感,她稍稍一动,腰间的手跟着收拢了几分。 “张榜的期限已经过了,今日不用外出行医,再睡会。” 耳畔清朗的男声她听了几个月,可今日却从里面听出了几分亲昵。 朱榆一横,将腰间的手拿掉:“既然醒了,那李大夫,我们好好的谈谈吧。” 第四十七章 - 三夫四侍要不起 - 泥鳅侠 翌日。 朱榆醒来的时候,立马感受到了肌理亲密接触的愉悦感,她稍稍一动,腰间的手跟着收拢了几分。 “张榜的期限已过,今日之后不用外出行医,时日尚早再睡会。” 耳畔的男声带着初醒的嘶哑,朱榆听了几个月,可今日却从里面听出了几分亲昵,她身子微僵,任谁也不会想到,落魄境遇之下竟会惹出风流债。 “我们……谈谈吧。” 沉默片刻,朱榆腰间的手无声的抽离。 “不必了” 李敬绥坐起身,衣物的窸窣声零碎响起。 “昨日之事,是我自愿,你无夫无女你不必用此话搪塞我,你既对我无感,我便不会纠缠你。” 房门声关闭后,朱榆苦笑,她刚被救回的时候唐智确曾询问过她的情况,为了杜绝麻烦引来祸端,她编造了一个无亲无故的家世背景,如今,竟成了这场风流债的源头。 李敬绥刚刚关上门,唐智就拦住了他。 “你小子藏得够深的啊,这几个月,我硬是一点也没有察觉你对那丫头的心思,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定日子?东家一定给你的彩礼添份大头!” 唐智的祝福,此时就像钝刀子,温柔的挖李着敬绥的肉。 “我去后山采点药,今夜就不回来了。” 临西山很大,猎户打猎,医者采药,若是深入,有时候三两天不归也是正常,此时,李敬绥的情绪表情都很正常,可就是太正常让唐智察觉到了不对劲。 “现在初夏,连天夜雨,药材也尚足,没必要这般匆急采药,敬绥!” 李敬绥就像失聪了一般,背上药篼闷头就出了门。 唐智转头望向了李敬绥的屋子,他接触过的所有女人里面,对朱榆的感官是最好的,可是女人的劣根性他是经受过的,如何不让他多想。 唐智怒气冲冲的冲进了李敬绥的屋子,却被眼前莹白的肤色亮的晃眼,瑰玉上染上了细密的吻痕,妖艳而诱人。 唐智匆忙背过身去:“你穿好衣服,我有事要问你。” “嗯” 唐智的闯入,并没有让朱榆停下手上穿戴的动作,她的衣服被河水浸泡了一夜,自是不能穿了,衣裳是李敬绥离开时候为她准备的,穿戴完毕后药香丝丝缕缕的钻入鼻尖,竟有提神的功效,朱榆感觉身上的疲倦都消了不少。 “唐大哥,有什么事吗?” 唐智转身,看到朱榆浑身上下都沾上了李敬绥的痕迹,更是没好气了:“你们是怎么回事?” “……” 朱榆自己也不清楚她和李敬绥现在算怎么回事。 “你别不说话,敬绥一个清清白白的男人被你吃干抹净,你一个沉默就想糊弄过去?影歌,不希望你到头来和那些女人没有两样,那真是瞎了眼。” “唐大哥,我已有夫侍,不是他的良配。” “你!你……” “我并非赴考遇上的山匪,而是因为家族中各派产生冲突被追杀,我当时身负重伤不想多生事端,就撒了谎,唐大哥对不起。” 唐智连退了好几步,他知道李敬绥是个眼睛里面容不得沙子的男人,自是不会做她人的下堂室,而且一旦认定了某人,恐怕此生都再难有姻缘。 唐智的声音有些干涩:“敬绥知道吗?” “他没相信……” 是没相信还是不想相信。 只要一想到李敬绥落得今日这般境遇,还有自己的推波助澜,唐智就觉得一阵晕眩,他忍不住想或许当初就不该贪那点便宜留朱榆住在医馆。 最后,唐智强压心中的怒火,到底没有狠心的说出让朱榆滚的话,但并非唐智原谅了朱榆的欺骗,而是因为他觉得李敬绥不会希望他这么做的。 李敬绥不在的夜晚,朱榆和唐智之间的气氛第一次降到了冰点,向来一就是一、二就是二的唐智受不了这样的相处模式,转个身,直接后脚进了后山去寻李敬绥了。 当晚,朱榆孤身站在院中,这一站就是一夜。待初阳升起的时候她才带着一身晨露回了屋子,没有人知道她那晚在想什么。 第三日傍晚,唐智和李敬绥踩着最后一缕晚霞回到了医馆。 “这次进山,找到一味药性温和的草药,这几月你眼睛的状态不是很坏,明日开始为你施针,恢复的可能性很大。” “谢谢” 唐智沉默的当着旁观者,若是往日听到朱榆眼睛能恢复的消息,一定会替朱榆开心好一会,但这一次他更多的是替李敬绥感到不值,做这么多,人家至多一声谢谢,又能争取到什么好结局…… ------------------------------------- 医馆又恢复了往日的营业状态,每日清晨李敬绥都会进到朱榆的屋子,为她熬药施针,半个月下来,朱榆发现她竟然能在白昼的时候,捕捉到许久未曾感受过的光亮。 朱榆惊喜万分:“我能看到一点亮光了!” 感受到朱榆的激动,李敬绥面容含笑藏着温柔:“这是一个好的开端。” 李敬绥待朱榆与往常一般无二,只是少了几分掩饰,多了几分直白的特别, “我……” “不知道说什么就别说了,我的喜欢还不至于是洪水猛兽吧,你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说,在你离开这里之前,别躲着我就行。”李敬绥摸了摸朱榆的脑袋,便到医馆坐堂了。 朱榆碰了碰李敬绥刚才碰触的地方,心中升腾起了更多的愧疚。 “听说你的眼睛很快就会好起来,恭喜你。” “唐大哥……” 唐智已经半个月没有和朱榆说过话,她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再理她了。 “我不该掺和你们两人的感情纠葛的,但是我如果无动于衷,那对敬绥就天不公平了,你永远不会知道他为你做了什么。 敬绥半个月前进山就是为你寻来时令草,这味药材千金难买、有价无市,因为它只有晚春初夏时才会出现,而且还只生长在悬崖上,从你来到我们医馆开始敬绥每次进后山采药,都会为你找寻时令草适宜生长的地方。” 唐智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才说道:“我那日寻到敬绥的时候,他被困于悬崖山壁上受了一晚上的山风,他施针的手为了抓紧石壁不掉山崖,被划得血迹斑斑,我若那日没有随后跟进后山,恐怕他已经葬于悬崖地下。” 朱榆一动不动的僵坐着,若说不动容那是不可能的,她十八年的人生,从未有一个人愿意用生命的重量捧着她,从未…… 看着朱榆流露着复杂情感,心里好受了很多,她还是那个有情义的姑娘。 “敬绥这人,看似冷静淡然,却是个人来疯,他十分的情感可能只会让人感受到三分,他……对你是用上了真心的。” “唐大哥,我……我给不了他想要的。” 唐智嘴唇嗫嚅了好几下,数次想要张口问朱榆,如果……如果敬绥愿意,你会带他走吗? 可嘴中,这话唐智还是没有问出,这话不该他说出口。 “你好好休息吧。” 唐智离开了,朱榆抱住了双膝,将下巴搁在了膝盖上。 这可怎么办…… 夜晚,唐智张罗好了一桌酒菜,将他珍藏的最好佳酿放在了桌上。 “这日子长了就是无趣,我今日见了媒婆,明日就去像看,今天心情好,你们都陪我喝上一杯,小影,难得你眼睛有了好转,庆祝一下。” 唐智刚讲酒杯推到了朱榆面前,酒杯李敬绥截住。 “胡闹,过度饮酒,现在对她不好。” “没事的,你不也说了是过度,小酌怡情,而且我今天也很高兴。” “三杯” “嗯,就三杯。” “哼,三杯都还不够润喉的,好生没劲,我不管,敬绥你已经很久没有陪我喝酒了,今日我要喝的痛快。” “行,只要你酒后不撒野就行。” 三人又回到了平日,之前隔阂也消了大半,也算是杯酒释忧了。 推杯换盏,不上十数,唐智便捂着嘴站起身:“我……先去解决一下。” 唐智走后,剩下了朱榆和李敬绥两人。 “唐大哥……还会回来吗?” 等来的是李敬绥的轻笑声。 应该是不会了,创造二人世界的手法已经相当粗糙而不加掩饰,很有唐智的风格。 如今都有夫妻之实,再叫李大夫已经不合适了,朱榆踌躇着决定跟着唐智唤李敬绥。 “敬绥……” 李敬绥的笑容洋溢,绝美的风情却是无人能赏。 “我在” “等我眼睛好了,我就该走了。” “我知道” “我有夫有侍,永远给不了你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 “嗯” “我家境复杂,婚姻也是利益交换的一部分并不在我的掌控,我若带你走只是在毁掉你,你会遇到真正适合你的人。” “合不合适只有我自己知道,说完了?” “说完了” “你是一个不合格坏女人。” 朱榆默然。 “让我教教你,合格的坏女人应该怎么做。” 朱榆的下巴被李敬绥抬起,一个吻印在了朱榆的唇瓣上。 第四十八章 - 三夫四侍要不起 - 泥鳅侠 李敬绥的吻带着清甜的酒香,温柔缱绻,朱榆竟从中品出了几分愉悦感,不如昨日的粗鲁霸道,浅尝辄止,勾人而不自知。 两人唇瓣分开的时候,朱榆感觉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也不知是李敬绥的目光,还是她自己做贼心虚,有些流连这份纯粹的爱恋。 “我李敬绥见过千山万水、浩瀚山河,你也莫将我看轻了,我的喜欢不需藏着掖着,却也从未将喜欢当作生命中的必需品为它失智,你的眼睛一直都在告诉我你是不可能属于山水人间,你有自己该去的地方。 我们只是短暂相遇的旅人,交际过后了无痕,你的未来我不会染指分毫。” 李敬绥的豁然让朱榆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有些空落落。 朱榆将脑袋转到一旁:“我至今落魄,还是个了无趣的人,你为什么……会看上我。” “初见便恋慕姑娘容貌、心怀不轨,后来私下观察,发现漂亮姑娘是个眉目忧郁,身上写满了故事,神秘的……让人想读上一读。” 朱榆捂住了耳朵根:“你靠的太近了。” “所以,至少你没走的时日里,不要拒绝,好吗?” 李敬绥捧着朱榆的脸,两人的距离很近,鼻尖厮磨在一块。 这一瞬朱榆心动了。 可朱榆不能,她身上背负了使命、背负了诅咒,逃避了这几个月,她是该回到该去的地方了。 不过。 “好” 在远离算计的这一寸净土,她决定放肆,做一次坏女人…… ------------------------------------- 自说开之后,朱榆和李敬绥之间其实没有多少变化,只是更加正视这段昙花一显的情感,日常中也多了些酸甜味。 “你在生气吗?” 李敬绥施针结束后朱榆疼得有些小心的问道。 “没有” 虎子爹说过,男人说没有那就是有。 “阿敬……” “我该去坐堂了。” 李敬绥走后,朱榆百思不得其解,想半天也弄明白还把自己想郁闷了。 “你送过敬绥什么东西没有。” 唐智看不过去,最后还是提点了一句。 送东西?难得唐智给出了提醒,朱榆终于有些眉目,她就赠予过唐大哥一幅画板,想通症结所在,朱榆有些乐了。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李大夫居然是个小心眼。” 唐智也有些忍不住想附和,他以前居然也没发现。 医馆开张,朱榆如往常一样坐在一旁看着李敬绥问诊,她现在的眼睛已经能模糊的看见人影子,而她就看着那抹青绿色的影子,独自在脑海中勾勒着李敬绥的眉峰、鼻梁、嘴唇。 “影姐姐!上次纵马的那个坏女人带了好多人找上来了!” 当日冯英的话朱榆大致都听了去,所以知道她是个不定时的炸弹,迟早会找上门。 朱榆从怀中掏出了簪子,她的物件唐智最后一件不差的都还给了她,朱榆并没推迟全部收下。 “虎子,帮我将这支簪子送到知府的府上,可以办到吗?” “可以!” 虎子个子小,接过簪子溜出医馆左窜右进,没有引来任何人的注意。 朱榆摸了摸才画完一般的画板,脸上露出了可惜的神色,看来是送不出去了。 冯英这段时间被突然消失的美人弄得牵肠挂肚,后来好不容易在冯一的提醒下终于带算做正事的时候,却被自家母亲告知她三堂主消失一事就此打住,是打算就此翻页。 这反倒让本不上心的冯英勾起了兴趣,对医馆里的美人好奇起来,却是万万没有想到她心心念念的美人,竟然就藏在这么一件小小的医馆里面。 “影姑娘,上次不辞而别当真让我好找啊。” 朱榆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女人挡住了她所有亮光。 “影姑娘,我对你可是一见钟情,钟意得不得了,只要你同意当我的侍宠,这家医馆杀害我风舞帮三堂主的事情,我便不计较,如何?” 朱榆未将冯英放在眼里,反倒厉声斥责起了清平郡的知府。 “区区一个地头帮派,纵马伤民、欺女霸男,理当肃清,清平郡的知府当得真是失职!” 冯英听后哈哈大笑:“她一个知府算个什么东西,还管不到我们风舞帮头上,乖乖跟我回去,我这回又养了新的一批魔鱼,等着放你进去再为我表演一次凭空消失呢。” 朱榆想到湖底那一片骨骸,心中怒意横生,东伊就是多了这样的人才腐坏成了这样,是畜牲而非东伊的子民,该杀! 冯英见朱榆枯坐不起,耐心也耗尽,伸手就要去拉她,却被身后的力道一拽躲过了银针急飞而来的杀机。 朱榆眼前隐约看到一抹青绿色护在了自己的面前。 “你就是本要送给我享用的大夫美人?好生狠辣,我喜欢!冯一给我把他脸上的面纱扯下,我要看看他到底是鬼是仙。” “是!” 冯一出手,两人很快战成一团,无关的闲杂人已经四散逃去,只敢远远的瞧着热闹。 李敬绥擅医擅毒却不擅武,几次交手已吃了多次闷亏,李敬绥的侧踢被冯一避过之后,冯一立马乘势追了一记直拳,李敬绥手臂护在胸前格挡,但是力量上到底吃亏,巨力的冲撞之下双臂被震开。 冯一毕竟不是置李敬绥于死地,在他漏出乘胜追击的破绽之后,敏捷的伸手,将李敬绥的面纱扯下,而李敬绥踉跄了好几步撞到了掌柜台才停下。 冯英自持是个喜爱收藏美人的雅客,当看到李敬绥真容的时候,她的眼睛一亮,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么高质量的美人,如今却是一个赛过一个绝美。 “不错不错!是个天仙一般的美人,冯一,你可得给我看好了,别让我的天仙逃走了。” “敬绥!” 李敬绥吃亏,朱榆那里还能坐的住,起身就要朝着李敬绥的方向跑去,却被身宽臂长的冯英一把揽住纤腰,她的鼻子嗅了嗅便闻到一股清甜的幽香和药香。 “原来我抓住的竟还是对甜蜜鸳鸯,甚好!甚好!你们以后就尽心尽力的跟着我,你们伺候舒坦,我便舍不得拆了你们这对小情人。” 说罢,冯英的嘴凑到了朱榆脸庞,准备舔上一口先尝尝鲜,左脸却被一团泥浆糊砸在了脸上。 “坏人,放开影姐姐!” “果子!” 果子爹疯了一般想要冲进去拉回果子,却被周围邻里邻居死死拉住,这时候冲进去不是两个一起送死。 “小杂碎,你找死!” 冯英推开朱榆,呸掉溅进嘴中的泥腥味,勃然大怒,眼中杀意横生,抽出腰间悬挂的利剑,誓要当场斩下果子的脑袋。 朱榆朦朦的世界,捉到了一抹无机质的寒芒,大脑还没有反映过,她就已经冲到娇小的果子面前,将她护在了自己的怀中。 “啪嗒” “咣当” 这一声伴随着百姓的惊呼,还有冯英的惨叫。 冯英举剑劈砍的手和利剑掉在了地上,她看了一眼地上的手,好似大脑这才反应那是自己的手,冯英面部扭曲的捂着齐平的切口,汩汩的鲜红血液不停往外流,凄厉的惨叫声让听到的人纷纷毛骨悚然起来。 “出去一趟,心也变软了。” 男人说完,幽幽发出了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 “影姐姐……别害怕,坏人的手被漂亮哥哥砍下来了,她伤害不到我们了。” 果子看到人手分离的血腥场面也非常害怕,可当他感受到抱着自己的朱榆不停的发抖时,果子强行忍住了害怕,伸手在朱榆的背部轻拍着,安慰着恐惧中的朱榆。 “已经出来四个月了,玩够的话,就和我回家吧。” 话语中全是长者对叛逆孩童的纵容。 朱榆放开了果子,缓缓站起身。 “内相……” “过来” 朱榆听话的一步步走向赵晋。 “果然不在你身边永远都不能放心,我小心捧着、护着,你倒好出来一趟竟把自己伤成这样。” 赵晋的手捧着朱榆的脸,拇指指腹轻轻的摩梭着朱榆失去光泽的眼睛,认真而专注,瞳孔中倾覆着怜惜和心疼。 “罢了,回来就好。” 赵晋这才将目光投到了刚才朱榆护住的果子身上,朱榆珍重的事物,他总会更在意些。 “这个孩子……” 朱榆揪住了赵晋的衣角,拦住了他准备迈向果子的步伐。 “这孩子长得还算喜人,你若钟意,带回去养着就是。” “别动他……” 果然在外面野久了,爪子又忘记收着了。 赵晋眸色幽暗的看着清瘦许多的朱榆,到底是心疼,这次也就遂了她是愿。 两人的重逢没有持续多久,缓过劲的冯英面色苍白,踉踉跄跄的爬起身,眼神中全是怨毒。 “你竟然伤我!风舞帮不会放过你,我娘也不会放过你,我要把你身上有的骨头一块块的拆下来喂鱼,我要让你全家死无葬身之地!” 冯英的叫嚣终于引起了赵晋的注意力:“凤舞帮?” “知道你伤的是谁了吧,我是凤舞帮的少帮主,你今天别想活着离开!” “这天下,只有一人配用‘凤’。” 第四十九章 - 三夫四侍要不起 - 泥鳅侠 “既然敢用那就得承下后果,半个时辰,我要这个世上再无此名。” “是!” 空旷的医馆中突然不知从哪闪出十人,朝着赵晋拜礼之后,便再次消失。 “你……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凤舞帮盘桓清平郡二十年,你一句话十个人就想灭掉,简直痴心妄想!来人,冯一!给我杀了他!杀了他!冯一!” 冯英嚷了半天却发现只是自己在演独角戏,她四下搜寻发现冯一已经浑身乌黑的倒在了地上,身体还在不停的痉挛抽搐,冯一此时手中还拿着取下的纯白面纱,而她漆黑如墨的手臂与白纱形成了鲜明对比。 冯英最后在看到门外场景时,心中终于升起了恐惧,她带来的所有侍从像垃圾一样,被一堆穿着精锐铠甲的士兵踩在地上。 “你……你们是什么人……” 冯英强自冷静,她发现今日恐怕是踢到了一块铁板。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冯英的疑问,已经有人上赶着前来解答了。 王知府在接到虎子送来的凤钗之后,三魂七魄差点全部被吓走。 女皇驾临不可怕,可怕的是女皇失踪却最后出现在里她管辖的清平郡,若此事未妥当处理,她的下场…… 这一路上紧赶慢赶,也是为难了一身肥膘的王知府,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终于到了地方,但当在人群堆中看到了赵晋的背影时,王知府腿肚子便不受控制的不停哆嗦。 王知府仓皇的推开人群,三步并作两步的冲进了医馆,本来被赵晋铁血手段引得心惊不已的百姓不停的议论着,不过在见到清平郡的知府时纷纷住了嘴。 “啪嗒” 就听肥肉跪地的声音响起,百姓敬畏的高官在进入医馆之后,便直接朝着站着的两人来了一个五体投地,呼出的话更像是一个重磅炸弹。 “不知陛下屈尊来了清平郡,接驾来迟还请恕罪,臣,王慧,代清平郡百姓拜见陛下、拜见内相,祝愿陛下凤仪长生、东伊河清海晏。” “哗!” 周围百姓无不震惊,尤其这里的人大多是医馆附近的人,四个月的时间足够他们知道唐智的医馆住进了一位柔弱漂亮的女人,有的人甚至都和她聊过几句,二男一女的绯闻,更是成了不少人闲暇时候的消遣。 怎么这么一个性格和善的美人,就成了高堂之上的凤仪之尊? 百姓还没有缓过神来,跟随知府前来的士兵便齐齐轨道,陛下万岁的呼声如潮水一般散开,小民百姓如何见过这种场面,纷纷效仿跪拜在地,叩拜凤仪尊驾。 果子被自家爹爹拉回人群之后,呆呆的果子被他的爹爹按着脑袋跪在了地上,一堆与朱榆相熟的孩子也纷纷被自己的亲人拉着跪在了地上,那声势浩荡的场面,足以震慑孩子那初开窍的心灵。 “陛下……你怎么会是陛下……不可能!这不可能!” 百姓那汇聚在一块一声声陛下万岁的高呼,就像是音波攻击将冯英打得濒临奔溃,她手脚发软的坐在了地上,眼睛里都是绝望。 医馆外,突然发生一点骚动,密密麻麻跪在地上的人群分开了一条血路。 是的,血路。 奉赵晋之命的十位已经回来,她们的手中各自提了两个人头,让人心神惧颤的是那人头刚被割下不久,还冒着几分热气…… “大人,凤舞帮已尽数屠灭,现奉上其首领一名,堂主九名复命。” “嗯” 赵晋挥挥手,十人再次消失,都留下还在咕噜噜转动的人头。 一个人头滚到了冯英脚边,那血迹斑斑,没有生气的脸,吓得冯英直接将人头踢远。 可是待脑子跟上之后,冯英发现那正是她母亲的脑袋,悲怆的痛哭出声:“母亲!” 冯英眼球暴突,鼻涕眼泪满眼的她,竟是流出了血泪:“你们这群魔鬼,恶魔!你们不得好死,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 这样的诅咒之言,冯英经常听到,并非常享受,将其视为自己的杰作一大手笔,却不曾像这样的诅咒有一天会是她说出,只能道一声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赵晋像是处理一件如尘埃办渺小的事情,他看也不看踉跄着冲过来的冯英,只是三两句就安排了她的结局。 “带下去,把她身上的骨头一块块的拆下来喂鱼。” 耳边的凄声诅咒渐渐消失,百姓心头却是寒凉一片,将头埋得更低,如今,她们这才算是见识到了东伊佞臣的凶狠和残暴。 “至于你,竟纵容愚民滥用凤称,辱没帝王威仪,该死。” 赵晋轻轻几句,竟是就要这么将王知府的罪名定下,王慧抖若筛糠,浑身的肥肉都在颤抖,她可是亲眼见过赵晋用这种轻飘飘的语气五马分尸了一个三品女官,王慧不停的哭求着,嘴里重复着冤枉、饶命的字眼。 王慧确实该死,却非她纵容冯家滥用凤称,而是因为她纵容冯家为虎作伥,害了无数无辜百姓,哪怕她是迫于凤舞帮的权势不得已而为之,为官者、受民膏,则效其力为旨。 朱榆站在赵晋的身旁,本不打算掺和他的处置,做听话的傀儡女皇,她最是熟悉的。 可耳畔听着孩童们因为那些滚动的人头,而恐惧害怕的哭泣,声音都很细微、沉闷,全部被身边的亲人死死捂住了嘴,不让孩子的动静惊到能轻易决定他们生死的贵人。 朱榆稍稍犹豫,还是伸手压住了赵晋已经抬起的手,他的手有些冰凉,不复以往的干燥温热。 “内相,清平郡离战场很近,如今边疆战事尚不稳定,正是用人之际,若折了一个管事的容易生出祸端。” “那陛下觉得,该如何处置?” 赵晋这般说,朱榆知道,他这边是同意将此时交给她来处理了。 “清平郡知府王慧,当职不为民臣、纵容强权为所欲为,不听百姓哀怨,不闻世道之苦,不问民生多艰,其罪当诛。 朕念及时局不稳恕你一命,革职贬为庶民,家产收没,朝廷终身不再录用,未有新任知府上任期间,暂管知府职权,若有一例冤情出现,斩立决!” “谢陛下开恩!谢陛下开恩!” 王慧感觉自己从鬼门关闯了好几关,她此时又哭又笑的朝着朱榆磕头,脑袋磕得青一块紫一块也是顾不上了。 女皇流落记到此算是落下帷幕。 “唐氏救朕于危难中,朕曾许诺他黄金百两,还未应诺,此事你待朕办了。” 王慧俯首。 跪拜在地的唐智,听到朱榆和王慧三言两语,便将他这辈子可能都赚不到的黄金百两敲定,唐智终于忍不住抬起头偷瞧朱榆。 此时唐智竟在朱榆的脸上看到了威仪、雍容,明明是同一个人竟再也找不到他熟悉的影子。 “都处理好了?” “嗯” “那走吧” 赵晋完全不顾及君臣有别,直接牵着朱榆的手离开了医馆,至始至终朱榆的眼尾甚至都没有扫向他们分毫,冷漠、无情。 唐智回头望向同样跪在地上的李敬绥,他的面容平静,没有一丝波澜,好似离开的不是他心悦的姑娘,只是一个从未相逢的陌路人。 唐智看着李敬绥随众人朝着已经远去的两人叩拜,嘴中还说着‘恭送陛下’,他只感觉一片酸楚。 到底没有落下一个好的结局。 “相处了四个月,陛下当真无人话别。” “仅是四月,弹指即逝,匆匆过客而已。” 赵晋轻笑,带着朱榆熟悉的奚落,她当然清楚她那点道行赵晋如何不清楚,但却是必做的一步。 “赵晋!你不得好死!还我妻女!” 一个面容枯槁,状若疯狂的男人突然从人群中暴起,他手里握着一柄匕首,就朝两人冲来,十步、八步,仅三步之遥却成了男人一辈子也跨不进去的天堑。 男人的前胸被护卫贯穿,他的血肆意的溅在了周围百姓身上,却无人敢惊叫一声,只是恐惧的将沾上鲜血的地方蹭掉温度。 而朱榆的衣角却是连一滴血渍都没有沾上。 “还我妻女……赵晋……你不得好死……” 赵晋没看一眼死不瞑目的尸体,拉着朱榆离开了这块血腥之地。 暗处,还藏着不少南州侥幸活下来的灾民,受了天灾更遭了人祸,家破人亡已活不下去的她们都是来寻恶魔复仇的。 可是先冲出去的男人用鲜血让她们冷静下来,无畏并非无脑,仇恨的种子已经生根发芽,这也注定了…… 不死,不休。 朱榆和赵晋进入马车豪华舒适的马车之后,队伍开始朝着皇城方向驶去。 马车内安静非常,朱榆安静的等待着赵晋的怒火,最后等来的却是赵晋的脑袋,他枕在朱榆的大腿上,不过一盏茶功夫,朱榆听到了赵晋缓慢而均匀的呼吸,竟就这么睡着了。 若是之前,朱榆定是焦躁不安的等待着赵晋睡饱后找她清算,可如今她竟能车轱辘的声响中,跟随入眠,这一趟,倒是叫她心更静了几分。 第五十章 - 三夫四侍要不起 - 泥鳅侠 “啪” 云清的脸被唐智扇到了一边,她用舌头顶了顶伤处,将头扭正。 “消气了?那跟我走吧。” 云清的模样就像唐智才是那个无理取闹的,而她宽宏大量的纵容着他的无礼。 唐智扇了云清一巴掌,却是他觉得难堪落魄,一直知道云清对权力的野心大过一切,却不想原来他也也沦为了她追求权力的手段。 “你一早就知道她的身份,却不告诉我,反而为了升官发财将赵晋引来,送了我一场腥风血雨,跟你走,是去地狱吗?你个混蛋就是想玩死我才罢休!” “你不会有事的。” 唐智戳着云清的心口:“云清,你摸着自己的良心,我的死活你真的在意吗?若你还顾及我们曾经的情分,那我求求你,你走吧,别再打搅我的生活了,你去皇城做你的官大人,我守着我的医馆,我们老死不相往来。” “这个医馆你守不住的。” 云清见唐智这般固执,不打算再走怀柔政策。 “你什么意思!” “内相对陛下比你想象中的还要珍重,你真的以为他在知晓了陛下在何处,会不查探陛下的经历?” 云清幽幽之言却宛若惊雷炸响在唐智的耳边。 “敬绥!我要去找敬绥!” 唐智转身就要离去,却被跟在云清身边的随从禁锢住手脚。 “为了你,我们已经和内相的队伍掉下很长一段距离了,该走了。”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去找敬绥,我要去找他!”唐智急出了眼泪,却只是换来云清的无动于衷。 “云清,敬绥若是出事我会恨你一辈子的,我真的会恨你一辈子的。” 云清第一次在唐智眼中看到了恨意,她离开的身子顿了顿。 “若能让你好受点,那你就恨吧。” ------------------------------------- 马车颠簸了三个时辰,朱榆的睡意早被消磨干净,日落黄昏,昏暗的车厢内,朱榆只能模糊的看到赵晋的轮廓,也不知他到底多久没有休息过。 就在朱榆看着赵晋出神的时候,马车突然停下,惯性让两人身体晃动,朱榆下意识的护住了赵晋的脑袋。 “怎么回事” “回陛下,是铁骑营的人正快马朝着我们这边赶来。” 东伊的铁骑营里有最精锐的战马,能进铁骑营的都是最强悍的骑兵,当然,合格的将领自不会因为是己方装束,就掉以轻心,一直守在马车附近的女将一边向朱榆汇报情况,一边指挥着护卫加强了警惕。 不过几息,马车外女将的声音再次出现,带着一些迟疑。 “陛下,前来的是东平王徐将军。” 他来这里干什么? 还在琢磨徐文昭的举动是什么意思,腿上的重量已是一轻,赵晋的声音在朱榆身边响起。 “倒是够着急的,恐怕刚得到消息就追过来了,出去看看吧,奔骑了百里就为了见你一面,若是让他无功而返,恐怕这后面的仗会打得疲软三分。” “他不会” 朱榆不经思考的笃定脱口而出,引来赵晋笑不达眼的一句是吗。 还未等朱榆来得及后悔。 “去吧” 从赵晋的声音里面听不出任何的冷意和不悦,朱榆犹豫二三还是下了马车。 马蹄声宛若疾风暴雨,朱榆的鼻尖很快闻到了蔓延而来的尘土。 “吁!” 战马嘶鸣,还未停稳,徐文昭已经跳离马背朝着朱榆奔来。 明明一路赶来心急如焚,可是当见到眉眼如画的女人就站在那,徐文昭奔向朱榆的速度由本奔跑到疾走,站定在她面前时有些有些无所适从,不知从何说说起。 “徐将军,你受伤了?” 在医馆也待了一些时日,朱榆对血气多了几分敏感。 徐文昭下意识的就要去遮染上血块的地方,最后可能也是觉得这样的行为有些可笑,他只是扯了扯战甲讷讷的说道:“那是别人的血,不是我的。” “哦” 随口一问,朱榆未就此事多说:“将军,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我……” 还未想到措辞的徐文昭第一次正视了朱榆,也终于察觉了朱榆失去焦距的眼睛。 “你的眼睛!是谁弄的!” 语气中多了几分冷意和愤怒,朱榆这才算找到了熟悉的感觉。 “逃命时,不小心跌落山脚撞到了山石,将军父亲弟弟可安好?” “安好……” 朱榆终于确定徐文昭这不是来找她麻烦的。 “对不起,我本该护你们周全再离开的……” 没想到竟能等到与徐文昭心平气和说话的时候。 朱榆轻笑摇头:“若当日将军超过与西梵的约定时间,那东伊在战事上将取不到如今的大好局面,将军既然父亲无恙、兄弟无碍,便对得自己、对得起世人、更遑论朕了。” ‘可我亦想护你周全。’ 话头已经到嗓子眼,却生生被徐文昭咽下,这种肉麻的话他是打死也说不出的。 “将军能将私仇和国事分开,有大爱之心,倒是朕给朝廷、给将军添麻烦了。” 徐文昭眼角瞥了一眼出了马车站在不远处的赵晋,嘴角勾出森冷杀意,身上的徐字,不允许他用国土作为报仇的筹码。 因为东伊的国土是徐家用血肉守护的,所以为了追回当年的失地,赵晋递来的合作他咬牙应下了,不过他和赵晋之间的仇怨必死一个才会终结。 “入冬之前,我会回京,为你奉上捷报。” “那朕会在皇城口亲自迎接将军,为将军烹入冬的第一壶热酒,届时朕也会昭告天下,为将军澄清当初权宜之计弄出的王君之位,定让将军以清白之身回封地。” 这块榆木头。 徐文昭的嘴角已经抿成了一条线,最是擅长察言观色的朱榆这次算是失策了。 “下次再赴皇城我不会回封地了,我要留下来帮你,赵晋能做的我都能做,你的江山我亦能为你守出太平。” 话音刚落,一阵夜风吹起,将两人的发梢吹得纠缠在了一起,这时,徐文昭看到了朱榆无声说话的口型。 朱榆说完没等徐文昭回应,她便转身朝着赵晋方向走回。 徐文昭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的两人在交谈着什么,看到他为她梳理夜风下有些凌乱的发丝,并轻而易举的在她额前的碎发落下一吻。 明明赵晋连眼角都没挪过他这边,徐文昭却从那一吻看到了得意、奚落,他只感觉心里沉闷得紧,却无可奈何,长腿踏上马镫,手中的缰绳勒得极重,长鞭一扬,战马矫健的四肢驱动,朝着来时的方向离去。 他们的较量,还没有开始,等他再赴皇城,他一定将赵晋那张丑脸撕烂! “走吧,晚上风沙大,得早点赶到驿站。” 回到马车,队伍又开始赶路,朱榆又心惊了半天却发现赵晋是真的在那一句‘回来就好’就揭过了。 朱榆本来无暇的指骨上出现了一些处理食材、药材的茧子,一路上,赵晋就揉着朱榆的手指,并有一搭没一搭的与朱榆聊着他在南州所遇的人文风情、在战场的一些奇兵异器。 时间慢慢的流逝着。 “大人,驿站到了。” “嗯” 两人下了马车之后,赵晋拉着朱榆进了驿站。 驿站候着的管事见到赵晋,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惊喜的迎了上来,就要见礼,却被赵晋挥挥手打断,他拉着朱榆坐在了满桌热气腾腾食物的餐桌旁。 “饿了吧,先吃点东西。” 这顿晚膳,是在赵晋的伺候中用完的,朱榆这时候才有种梦醒之感。 “屋子收拾出来了没?” “早就备好了,大人这边请。” 管事的引着赵晋到了驿站最舒适的一间,见两人就要进屋,一开始就想向赵晋汇报事情的管事终于憋不住了。 “大人!扬大人今早加急了一份文书,送信的使者也再三交代小的大人到了驿站,就将书信交给大人。” 赵晋的停在了门口,对着朱榆说道:“我身边有暗卫,有什么需求就告诉她,我很快回来。” “嗯” 赵晋和管事走后,她的身边出现出现了一个女人,轻声唤了一声陛下之后,才小心的托起朱榆的手,引着她进了屋。 女人的声音带着嘶哑,倒是好生熟悉:“你是之前的那个?” “回陛下,是的” “哦,那你给我备水吧,我要沐浴。” “是” 房门吱呀被打开的收,热气已经晕红了朱榆的脸颊,舒适的水温让她已经有些晕晕欲睡。 “说过很多次,困了就别泡着,就是不听。” 赵晋的手伸进水桶中搅动,当手上的温度不再冰凉才滑上朱榆的肩膀,为她按摩穴位。 力道刚好,朱榆非常舒适的眯起了眼睛:“不是有事吗?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不是什么大事。” 按了一会,赵晋将朱榆抱到了床榻上。 “我好想你……” 赵晋的吻细密温柔的落在了朱榆的身上,这时候的他一点也找不到惩治她时恶魔的凶残。 黑暗中—— 朱榆的手抱住了李敬绥的后背,却碰到了一道异常咯手的疤痕,她像是被烫到了一般迅速弹开。 “是有点难看,等回去我到圣手那拿点祛疤药。” 赵晋就像一个普通男人拼命向自己女人掩盖自己的缺点。 “嗯……” 第二卷 第一章 - 三夫四侍要不起 - 泥鳅侠 “咚咚” 轻缓的敲门声响起,等在门外的人有些急躁的来回走动,还欲继续扣门的手刚刚抬起,屋内的黑暗终于被烛光驱散。 “吱呀……” 房门被从里面打开,风尘仆仆,连夜赶来的扬花怔愣在了原地。 赵晋一头青丝因为没了发冠的束缚随意的披开,将他脸上不近人情的棱角装点修饰,一向阴鸷的眸子也少了凌厉。 扬花竟在赵晋的身上看到男人温柔如水的一面。 “大人” “出去说” 赵晋阻止了扬花出声,自己走出房门,反身将房门合上。 扬花的目光忍不住投向屋内,因为视角的原因,她只能窥见室内一二,只能看到床榻上一只掉在床榻外的莹白玉臂。 能宿在赵晋床榻上的人儿,也就那么一位…… 扬花跟随在赵晋身后,稍落下一个身位的距离,她的目光一如往常那样追随在他的身上。 去到隔间,扬花将心神收拢,面色又恢复到了刚赶到驿站的灰白,她兀的跪在了地上,膝盖在地面上磕出了轻响。 “南州的灾情暂时稳定下来,但本该根除的隐患却死而复生,出没于南州相邻州郡,如今南州之事已经开始在百姓之间蔓延,民间暗报传来消息,有不少人被蛊惑已打算起义……” 跪着的扬花将身体匍匐在了地上,话中充满了悔恨:“属下失职,辜负了大人所托,扬花愿以死谢罪!” “你的死,在我这里不值钱。” 扬花身体一颤,放于袖中打算自裁的匕首又被他偷偷的缩了回去。 “这次本就冲着我来的,你就是将南州的百姓屠干净,他们也有手段引动舆论动荡民心,本相将你南州也只是为了验证一下。” 扬花又如何不知其间的到底,可紧绷的身子依旧没有松懈,她只是在恼恨她自己没有帮到赵晋。 两年前的登基大典、然后是半年前后宫之主入住,每逢东伊大事,皇城的暗流就会异常活跃,届时,赵晋就会用各式各样的手段,领着他手中的鹰犬将扎入东伊的势力拔出,每每都会让皇城的血气弥漫很久。 再到如今,利用徐文昭对他血仇、利用他残暴狠辣的名声,赵晋骨节好看的手指一下又一下的敲着木桌。 一切,看似都在针对他赵晋,可最后剑锋所指却已经集中在了朱榆身上…… 如此说来,十八年前那场‘天罚’说定就有些这背后之人的操纵,那她的身世想来在某些人那里一直都不是秘密。 这可就有些棘手了…… 赵晋眉心隐隐胀痛,他捏了捏,思绪收拢之际,刚好看到还在老实跪在地上的扬花。 “你是打算跪上一夜。” 扬花低垂着头,没有说话。 “你下去吧。” “是” 赵晋又静坐了半刻钟才站起身,回到屋子,他为睡得不老实的朱榆重新掖好被子,脱掉外衣躺回朱榆的身旁,待身上的寒气散掉之后,他才伸手揽住了朱榆的腰身,将她重新拉到自己的怀中,闻着熟悉的幽香渐渐入眠。 ------------------------------------- 朱榆离开皇城的时候没有意识,所以当连着好几日周转在马车和驿站之间,她才终于对书本上千里之数有了计较。 不过赶路的过程,其实并没有朱榆想象的那么枯燥,每到一个丰饶之地,赵晋总会带着朱榆感受当地的乡土人情。 若非朱榆在扬花那获得焦急而隐晦的提醒,她都快忘掉她是被劫持出宫,皇城百官都等着她回宫,而不是出宫游玩。 男儿节,是女郎给男儿诉倾慕之心,也是男儿择选女郎的好日子, 不同的地方,风俗略有不同,在京城待字闺中的公子是用香囊传递秋波,而此地,则是赠予自己绣的锦帕。 很多话本中一见钟情,深情不寿的话本子,故事里豆有男儿节的影子。 夜幕降临,万巷通明,熙熙攘攘的街道涌入不少人,不少都是蒙着面纱未出阁的男儿。 朱榆的手中已经多了一个海螺,是赵晋从一个南海国商人手中买了来的,它是一个精巧小巧的海螺,放在耳畔竟然能听到呼呼的水声,据说那就是海水的声音。 得到这个新奇的物件,朱榆简直爱不释手,脸上的笑容毫无杂质不是为了笑而笑,赵晋见状受到了感染,嘴角也是不由自主的跟着上扬。 繁华城镇最少不了的就是酒楼,而且一般地段都非常金贵,繁华的盛景只要登上酒楼,坐在窗边就能一一收入眼底。 此时酒楼一处靠窗处,坐着一个男人,带着面纱,杜绝外人探究其真容的目光,独留一双桃花眼,深沉而幽暗,盯着酒楼的朱榆,未曾离开一刻。 男人身后出现了一人:“你也跟了一路,医馆也被赵晋毁掉,你该回去了。” “嗯……” 朱榆刚走一步,她的脸被衣摆扫过,闻到了赵晋身上才有的檀香, “内相,怎么了?” 扫了眼酒楼:“无事,一只碍事苍蝇。” 赵晋将本欲掉落在朱榆脸上的锦帕挡下,说话的时候随手仍在了地上。 男儿节,也是寺庙香火最鼎盛的时候,来的香客有很多,有成双成对还愿的,有形单影只求缘的,也有凑热闹的。 朱榆的模样虽然不是大多数男儿喜欢的那种强健、有力的女郎,但她长得娇美并不缺欣赏者。 不过因为赵晋长得倾城还戴面纱,两人又显得那般亲近,一般人都会将两人视为夫妻。 朱榆和赵晋都不是信佛之人,并不打算凑这个热闹的,准备离开的她却在看到一抹亮白色的身影停下了脚步,朱榆的眼睛此时已经可以视物,不过稍远的事务依旧模糊不清,可她却在影影绰绰的一堆模糊影子中找到那个特殊的。 众人惊:“是玄僧!” “没想到今日居然能遇到玄僧,我听说能得他点拨的人不是飞黄腾达、也会儿孙满堂,比祥瑞还像个祥瑞,就是不知他今日是为谁出现。” “嘶……这个玄僧好生俊俏,年轻,不说他是否真的能看到一个人的气运,就光是能和这样的高僧说上几句,也是难得。” 一身雪白僧衣,不染纤尘,发髻沉木钗环随意插着,这位玄僧并没有因为旁人的注目而局促,他手持法杖,法环随着身形的移动而变换着响动的频率。 “这位女施主,贫僧观你与我佛有缘,特为施主送上一言。” “生既是死,死既是生,世上来一遭,随心而动、自在逍遥,莫要一叶障目,害人害己。” “生既是死,死既是生?道长何解?” 玄僧摇头,只来了一句:“不可说” 朱榆失笑,本就不信神佛的她更是不信了:“既然我们有缘,道长不如为我这位同行也赠上一言。” 玄僧将目光挪向朱榆身旁赵晋的身上,‘善’还未说出口,便已经哑然,他只觉眉心胀痛,只得匆匆避开赵晋视线。 “小僧道行浅薄,恐怕不能为这位男施主赠语,惭愧,让两位见笑见笑了,” 玄僧朝着朱榆作揖:“那小僧不打扰两位雅兴,女施主,期待我们的重逢。” 听这玄僧的意思,她们两个似乎真的还会再见面,朱榆摇头却是不信的。 “装神弄鬼” 赵晋这番接触下来,他本就不喜门文化,如今更是不喜欢了。 这样的插曲,两人都没有放在心上,而朱榆也万万没有想到,她与这位和尚真的存在着冥冥中的缘分,不过,再次重逢的方式,是她怎么都接受不了的。 十日后。 娇花再美,亦会枯萎,路程在远,也有尽头。 “当!” “当!” “……” 队伍刚刚进入皇城视线,长绵的钟声便被敲响了九次,朱榆听到这一声声钟响五味杂陈,这是东伊帝王御驾亲征完胜归来时的庆钟。 历代只有丰功伟绩的女皇才配有这般盛景像迎,而如今放在朱榆的身上多少有些讽刺。 不过朱榆也知道,她能受得起这般厚遇,跟她没有什么关系,这种藏着的献媚是那给赵晋看的,当然!献媚中包藏的是祸心还是真心也就说不准了…… “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官皆列于皇城口,这一时间的仗势竟有些壮观。 “免礼,你们有心了。” 朱榆一脸感动。 所有人站起身后,最前列的一人走向了朱榆。 “陛下受苦了。” 高长佩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悦耳,往常朱榆心绪烦杂的时候待在皇夫的身边听他说会话,总能安宁下来。 在他一点点拉近两人的距离,走到近前,朱榆的呼吸几乎停滞,她的手哆嗦的指着高长佩微微隆起的小腹,眼眶都有些红了。 “皇夫……这……这是什么?” “孩子,我们的孩子。” “我们的孩子!” 朱榆大步上前,想要用手摸一摸高长佩的肚子,却又怕自己的莽撞伤到皇夫和孩子,看起来有些傻。 高长佩拿过朱榆的手,将她的手放在了他微凸的腹部。 朱榆的血肉神魂,似乎都颤了一下,朱榆竟然掉了眼泪。 东伊有救了,她也不用去死了。 第二卷 第二章 - 三夫四侍要不起 - 泥鳅侠 “你……可安好。” “一切无恙” 纵有话说,却也不该在此刻。 夫妻两短暂的交流之后,便没了下文,反倒赵晋那边热络得紧。 朱榆是女皇,与百官是君与臣,有上下之分,朝中官员自然不会围拢朱榆嘘寒问暖,有失皇权威仪,反倒赵晋身边讨好之言络绎不绝 “内相不愧大才,不仅将南州的灾情控制下来,更是与徐将军联手,扬了国威,如今陛下也安然无事,真是皆大欢喜啊!” “内相当真是陛下的股肱之臣,有内相在,陛下定能让东伊重回盛世。”《三夫四侍要不起》第二卷 第二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卷 第三章 - 三夫四侍要不起 - 泥鳅侠 啪啪两声巴掌声将男人们彻底镇住。 罗毅可不会怜香惜玉,手上力道虽不至于将人打废,却也绝对不会好受,两位如花一般的娇郎直接被扇到在地,脸上迅速出现鲜红的巴掌印。 “陛……陛下” 其余两位迅速跪在了地上,无论哪朝那代,受下天子之怒都不会有好下场。 “是” “朕的好臣子啊!吵着嚷着要将人送到朕的后宫,最后竟是送来一群毫无礼教的竖子!如今边关将士为了疆土浴血奋战,朕后宫的侍君到是过的金贵自在。” “影歌,从今日起缩减......《三夫四侍要不起》第二卷 第三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卷 第四章 - 三夫四侍要不起 - 泥鳅侠 朱榆的眼睛在圣手的医治下迅速恢复,真正重见天明的她眯了眯眼睛,视力到底受到了一些影响,视物不再想以前一样清晰,但相比无尽的黑暗已经是很不错的一个结果了。 “影歌,你瘦了。” 重新看到影歌,朱榆的手捏了捏他没有一点肉的脸颊。 “陛下……” 得知陛下眼睛真正的无恙之后,他那眼睛里又忍不住的开始蓄起泪珠子。 朱榆举手投降:“别哭啊,你一哭我头就疼。” 影歌憋着嘴,生生将眼泪塞回去了。 由于朱榆的眼睛需要各种色彩来刺激......《三夫四侍要不起》第二卷 第四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卷 第五章 - 三夫四侍要不起 - 泥鳅侠 凤位上的风景依旧,官员们将书写在奏折上的政事在大殿上又一次提出,上告天听。 这些政事大都报到花阁,该知道的已经知道,到朱榆这只需过一下流程。 大殿上,推迟的殿试果然被女官提及,正式定在了一月后,将是东伊最热的一次殿试。 首席监考官,于殿中简扼的报了入殿试的进士之名,朱榆听了两耳朵发现赵晋给的名单并不齐全…… 朱榆有些恍神的听完监考官将殿试次第以及母籍官拜,细细整理便能发现,不在名单所列,七成都与大家氏族有......《三夫四侍要不起》第二卷 第五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卷 第六章 - 三夫四侍要不起 - 泥鳅侠 高簪这辈子浸淫在官场,是从血雨腥风里爬出来的,年轻时掌大半朝权手上,手段可比如今收敛不少,不过这位在东伊算得上传奇人物的老人柔情却是全给了一个男人。 男儿期翼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她做到了,可笑的是她自己是个情种却将自己的孙儿推到了一辈子绝不能承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女人身边。 高簪的正夫身子孱弱,他为了能为心爱的女人延续血脉偷偷换了避子药,在他的痴缠下高簪顺了他的意,却不想一次心软将自己的心爱众人送上了黄泉。《三夫四侍要不起》第二卷 第六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卷 第七章 - 三夫四侍要不起 - 泥鳅侠 高家的动静无可谓不大,护卫一队队的从赏花会附近掠过,引来了不少人的交头接耳,事态已经不受控,今日只要这些人出了高家大门,高家的丑闻就包不住。 此时高簪仍在皇宫,而高家主夫性子软,更是管不住高情,管家在听到手下报告了事态后匆匆赶往雪玉阁,路上更是暗恨高情行事草包,一个小侍而已竟如此大动干戈的抓奸,无脑到令人窒息。 “小姐,动静闹得太大了,若是让老家主知道这还得了,不过一个小侍,我们关着门处置了就是,先将......《三夫四侍要不起》第二卷 第七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卷 第八章 - 三夫四侍要不起 - 泥鳅侠 “这是怎么回事!为何佩儿的院中会有这种恶毒东西,他如今在皇宫不可能接触到这种腌臜事,你可知这是在将佩儿往火坑里面推啊!” 高簪打了黄氏之后,气的浑身颤抖,就连朝着黄氏的咆哮都显得中气不足。 此时的高簪不是高阁之上的首辅,而是一个可怜的迟暮老人,以至于众人在听到高簪逾越称呼皇夫闺名都没有人跳出来指摘。 黄氏只是性子软,这辈子在看清自己妻主是什么德行之后,十几年来不争也不抢,可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傻,相反正是因......《三夫四侍要不起》第二卷 第八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卷 第九章 - 三夫四侍要不起 - 泥鳅侠 朱榆一直枯守在高长佩身边,昏迷中的皇夫面色苍白,没有半点血色,这还是她第一次一寸寸细致的看自己的正夫,到底不是一个称职的妻主…… 月挂中梢。 烛光摇曳,将孤身坐于床畔的人影拉得或远或近。 青竹将窗牖关上,几番犹豫之下,刚想上前劝女皇休息,却被同样候在一旁的影歌伸手制止,自朱榆出生他便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所以知道这时候的陛下更需要的是什么。 门被轻轻合上,寝殿又只剩下了夫妻二人。 不知道沉寂了多久,好似实心木......《三夫四侍要不起》第二卷 第九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卷 第十章 - 三夫四侍要不起 - 泥鳅侠 朱榆给出答案之后,黑雾消散,到底非人又怎会懂人间情—— 高长佩昏迷了三日,朱榆也就衣不解带的守了他三日,执拗的连影歌的劝慰都没有听进去半分,此时终于有些撑不住的趴在床榻边睡了过去。 从昏迷中苏醒的高长佩很安静,耳边似乎还萦绕着小女孩带着哽咽的哭腔;他一向是喜静的,可昏迷中的梦却异常吵闹,梦里一直有一个缠着他玩闹的女孩,怎么回忆也再也想不起女孩长什么样,可高长佩知道那是个非常漂亮的小孩。 梦中,一向冷情疏......《三夫四侍要不起》第二卷 第十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卷 第十一章 - 三夫四侍要不起 - 泥鳅侠 朱榆已有半月未上早朝,却也隐约听闻到朝中由赵晋搅起的汹涌浪潮,已经有不少扎根皇城上百年的世家遭了殃,不停有暗地里的腌臜事被揭露,家族核心成员或流放、或充军,好不萧索。 皇城天穹上酝酿诡谲风云,如今只要一个不小心,祸事就落到自身头上,朝中人人自危竟比京查时候更加紧张。 在朱榆的记忆里赵晋似蛇,本身就具有很强的威慑力,而在吐露蛇信威慑猎物之际,也依旧蓄力给予最致命的打击,掌权的这十八年,一直都有在收罗各方......《三夫四侍要不起》第二卷 第十一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