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未得善终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楚倾斜倚在奈何桥上看着慢慢靠近的瑟瑟发抖的魂魄,是一个女子,她脸上满布着惊惧和难以置信。 嘴角有血痕,眼睛红肿,不过这些丝毫不影响女子的娇美容颜,反而脸上的泪痕更衬得她梨花带雨。 女子走近了才看到绿烛灯下的楚倾,惊恐的睁大了眼睛,停在几丈开外的地方望着楚倾。 她的声音因为恐惧而颤抖着:“你,你是孟婆?”说完她的眼泪又开始哗哗往外流,但她也不敢哭出声来,用手捂住了嘴巴。 颤抖着往后退了两步。 楚倾已经目睹并经历了九万九千九百九十八次生死了,这些她早已见惯,有些不耐烦,她靠近那个女子,边走边说:“我不是孟婆,我是摆渡人,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女子哭着打断:“你别过来!我不想死,我也不想喝孟婆汤。”说完女子就反身往后跑去。 楚倾无奈的摇摇头,拿起手上那两页判词,女子名字叫秦青月,是汉国丞相的女儿,自幼养在深闺,性格温婉,乐善好施。 许配于汉国七皇子为皇妃。洞房花烛夜当晚死于断肠毒。 楚倾叹口气,断肠毒,喝下后死得很快,感受到疼痛时就会毙命。 情理之外,意料之中。一个心存善意,却未得善终的人。楚倾身为摆渡人的职责就是帮这些心存善意,却未得善终的魂魄回到人间得到一个答案。 让他们安心离去,投胎转世。 这是楚倾第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个任务,这个任务完成,她身为摆渡人的职责就结束了,她就可以投胎转世了。 身为摆渡人活着,就是一次次的经历折磨,楚倾早已万分厌倦。投胎转世,其实楚倾也觉得无趣,毕竟活了这么多年,也看尽了人间生死。她也曾想过不如魂飞魄散,得以解脱,但也始终没有那份勇气。 投胎转世,忘记所有,重新开始,是她最好的选择。所以她必须顺利完成这最后一次的任务。 她一闪身,移动到了青月的面前,青月瞬间跌坐在了地上,被吓到僵硬,无法移动。 楚倾蹲下来,歪头打量着青月,她这张脸倒是和自己有几分相像,一样美。于是楚倾挤出了一个笑脸,不想表情太严肃吓到青月。但她一笑,青月哭得更伤心了。 楚倾无奈的收敛笑容,面无表情道:“我是摆渡人,不是孟婆。 不过你是真的死了,你得接受这件事。但是因为你前世心有善念,乐善好施,却被人所害,所以在你过奈何桥前,我可以替你回到人间,问一个你想问的问题,给你答案。”这段台词楚倾早已烂熟于心。 听到这里,青月不哭了,她擦干脸上的泪痕。陷入了沉思。 “那你想想吧,要问什么。”楚倾说着索性盘腿坐在了青月对面,开始读青月生前的故事。 ===== 画面回到了丞相府,青月去世的前三天。 青月在铜镜前端详着自己穿新娘服的模样,喜悦的神情里带着一丝娇羞。 一旁服饰的丫鬟喜笑颜开道:“这喜服真好看,小姐本身就天姿国色,再穿上这身衣服,真是美如天仙。洞房花烛夜,一定会迷死七皇子的。” 丫鬟说完,青月的脸更红了。青月推了一把她道:“别乱讲了怜儿,去把头冠拿去改一下,把酥银吊饰改为珍珠吊饰,我还是觉得珍珠吊饰好看。” “好的小姐。”怜儿说着笑盈盈的拿着头冠出去了。 青月又照着铜镜转了两个圈,松了一口气,便去里屋换了衣服。楚倾打量着青月的闺房,虽然是丞相府大小姐,金枝玉叶,闺房装饰却朴素异常,没有名贵古董,梳妆台上的首饰也寥寥无几。 青月从里屋出来后自言自语道:“我怎么这样,只是试了一下喜服也如此紧张,那洞房花烛夜……”说着青月脸又红了,她摇摇头,走到梳妆台前,从梳妆台的柜子里拿出一个珠宝盒,拿出珠宝盒里的朱钗,下面还有一层暗格,青月小心翼翼的从暗格里取出一把精细的钥匙。 青月随即走到了梳妆台边的檀木柜前,从柜中取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箱子,用钥匙打开了箱子。刚打开,便有丫鬟在门口唤她:“大小姐,老爷和夫人让我来催你,说礼部侍郎已经在前厅等候多时。” 青月一惊,迅速合上箱子,把钥匙匆匆放入梳妆台的抽屉说道:“我一试喜服就忘了这事,我现在就过去。”说罢青月整理下衣服,匆匆出门。 “我想好了。”青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楚倾回神到了奈何桥边。 ===== “我想好了。我想要问之汐,他为什么,要在洞房花烛夜给我,毒酒。”说道之汐二字时,青月眼神变得痛苦,脸色暗了下来。 “你觉得是他毒死了你?”楚倾问道。 青月的眉头簇得更深,她抱住隆起的双腿,将头埋了下去。用绝望而哽咽的声音说:“交杯酒,一人一杯,我们都喝了。”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旋即变得更为嘶哑:“我死了,他却活着。” 说完这段话,青月的双肩开始抖动,她的双手紧紧的抓着自己,指甲抠入了皮肤。楚倾看出她在哭,但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不忍看她的痛苦,楚倾瞥过了头,望向一旁的彼岸花丛。 花开得娇艳,散着浅紫色的幽光,一望无际的妖美。楚倾唤出一株彼岸花,化在青月头上。一个气罩从彼岸花消失的地方散出,罩拢住了青月。一片叶子飘落到楚倾手中。 楚倾说道:“待在里面,等我回来。”说着将气罩浮起后沉入了奈何桥下的忘川,青月在气罩中沉沉睡去。 忘川中零零散散的散布着一些气罩,水面波光盈盈,不像是装着魂魄的河流,像是平常小桥流水人家,人间暖色。 楚倾继续读青月生前的画面。 ===== 楚倾来到洞房夜,她正打量着洞房的正厅,突然一声“喵”拖长了尾音,吓得楚倾一哆嗦。楚倾回头,一只浑身雪白的猫跳到了书柜上。 楚倾走过去对猫说:“这都多少次了,你腻不腻,每次都吓我,你就不能乖巧一点。” 猫趴了下去柔软的声音说:“这是我们最后一次任务了,我也只能吓你最后一次了。”一点也不觉得自己错了。 楚倾无奈的摇摇头,从她开始做摆渡人,这只猫就在她身边了,孟婆和楚倾说这只猫和她同命。不过还好有这只猫陪她,不然楚倾觉得自己一定会被这几千年的孤寂吞噬。 她给这只猫取名巧儿,是想让她乖巧一点,然而一点用都没有,这只猫上房揭瓦,无所不能。巧儿唯一的好处是当楚倾附身到宿主身上时,巧儿也会来到人间,还可以往来阴间,帮楚倾查阅阴间的典籍。 突然房间的门被推开了,楚倾看向来者,是一个眉眼俊秀的少年,玉骨风华,出尘不染。大红的喜服,更衬得他器宇不凡,想来他就是七皇子之汐。 之汐看向楚倾的方向,不动声色的轻叹一口气后换上一个轻松的笑容,这个笑容像是一道明媚的阳光,轻而易举就可以投入少女的心房。 楚倾有一瞬间的慌乱,恍惚间以为之汐可以看到自己。之汐一步步靠近楚倾,近在咫尺时,楚倾心下漏了一拍。然而之汐并未停止脚步,他径直穿过楚倾,走到了青月面前。 楚倾回头看向青月。青月紧紧握着双手,同为女子的楚倾能够感受到青月的紧张。楚倾又看看之汐,她怎么都觉得他不像是打算杀害青月。 之汐在青月面前停留片刻,并未揭开盖头,而是望向了桌上的喜酒,桌上除了喜酒,还有一个茶壶。他走到桌前,倒了一杯酒,倒了一杯茶。楚倾有一瞬间觉得之汐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他。那么多次任务,兴许哪一次曾擦肩而过。 楚倾走到之汐旁边,看到茶壶里的茶是没有颜色的。她不可置信的看向之汐,想从之汐的表情里读出些什么,可是之汐面无表情。 楚倾咂嘴赞叹,真是杀人不眨眼。人不可貌相。 之汐拿起酒壶旁的玉如意,坐到了青月身旁,旋即用玉如意挑起了青月的盖头。楚倾看向青月楚楚动人的面庞,今夜的她美得不可方物。没有盖头遮掩的青月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着,她不敢抬眼看之汐。 之汐端详她片刻后说:“青月,辛苦你在房中等待良久。” 之汐话语温暖,但青月还是紧张,连忙摇摇头,想说什么也没说出口。 他走回到桌上拿了刚倒的酒和茶,楚倾注意到他左手拿的是茶,右手拿的是酒。回到卧榻,他将酒递给了青月,说道:“婚配一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身不由己。但我心上已有牵挂的姑娘,实不愿违心行交杯礼,圆洞房。对不起。”说完他喝下了手中的“酒”。 楚倾看到青月不再因为紧张颤抖了,委屈的泪花却泛上了微红的眼眶,她轻咬着嘴唇,想控制自己不哭出来。之汐盯着自己手中的酒杯继续道:“日后在府中,我保你尊贵地位,锦衣玉食,也望我们能相敬如宾。” 楚倾不禁呵出了声,好一句相敬如宾。 青月的泪珠从眼角滑落,她一饮而尽杯中的酒。楚倾不忍再看,回头望望窗外,十五的圆月明晃晃的挂在漆黑的夜空。这是几千年来,楚倾第一次看月圆之夜的生死。 远处的夜空,还有忽明忽暗的烟花,楚倾叹了一口气,本该是个好日子。 第二章 附身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第二章附身 奈何桥旁,楚倾从青月的过去中回神,巧儿也回到了她身边。她伸手摸着巧儿柔顺的白毛。巧儿摇摇尾巴道:“这个问题还用问吗?他不是已经说了,他心里有别人,迫不得已才娶了青月。青月不死,他怎么娶心上人呢。” 楚倾摇摇头道:“不知道,总觉得七皇子有点言行不一。” 巧儿从楚倾手里挣脱出来道:“那你附身吧,我们去问清楚。早问清楚早投胎。”说罢甩一甩身体,想把慵懒甩掉的模样。 楚倾拿出那片封存青月的彼岸花的叶子,轻闭眼,巧儿迅速跳回了楚倾怀中。随着一道紫色幽光的散出,楚倾附身青月身体,回到了她死的那一天。 ===== 楚倾站在闺房门前,早晨的暖阳洒满院子。有些日子没见太阳了,她有点睁不开眼睛,举手搭在眼眉间,闭目片刻。 嘈杂声响起,几个仆人走入了庭院。一个声音略显急躁:“小姐,你不是说自己梳妆嘛。都一个时辰了,怎么还是一脸素色。” 楚倾睁开眼睛,勉强看清说话人的面庞,是她在之前的画面里见过的那个丫鬟,怜儿。楚倾转头走向屋内的梳妆台,边走边道:“你来给我梳妆吧。” “这,这,小姐你早说呀。”说着怜儿朝外面唤道:“锦瑟,快点过来和我一起给小姐梳妆。” “来了来了。”一个看上去有点沉静的丫鬟随着怜儿走了进来。 楚倾看了看怜儿和锦瑟,对怜儿说:“我昨天新送过来的头冠好像还在前厅,怜儿你去帮我拿过来。” “咦,头冠没有拿过来吗?我现在就去。”怜儿慌慌张张的出门了。 楚倾看眼梳妆台,金银朱钗眼花缭乱,还有几个点心盒子,最上面那个开着,里面的糕点一动未动。楚倾摇摇头,看来新娘子为了身材,连糕点也不吃了。 楚倾从抽屉里拿出她在之前的画面里看到的那个有暗格的珠宝盒,打开珠宝盒,端详着盒里的朱钗对锦瑟道:“你看上去有点拘谨。你身上的香味挺好闻的,是什么香?” 锦瑟怯怯道:“奴婢是新来的,第一次服饰小姐,有点紧张。这香是京都最近很流行的梨花茉莉香。” 楚倾抬头从铜镜里看向锦瑟的眼睛,念道:“曼珠沙华。” 锦瑟的手停在了半空中,眼睛失去了神色。楚倾继续打开珠宝盒的暗格,拿出钥匙放在了袖子中。旋即问锦瑟:“你有没有打算杀我?” 锦瑟的声音没有一丝情绪:“没有。” 突然门外脚步声响起,青月迅速弹了一个响指,锦瑟回复了神智,有点茫然。 怜儿进来道:“他们说头冠昨天就送过来了。我也记得好像……”怜儿说着目光搜寻找房间“这不是嘛,小姐。”说着怜儿走向里间的柜子,从顶格拿下了头冠。 “今日大婚,我有点紧张,忘了头冠已经拿过来了。”楚倾一副全然不知的样子。 “还好没丢,还好没丢。锦瑟,你还愣着干嘛,快点给小姐梳妆。”怜儿说着开始给楚倾带头冠。 楚倾抿一抿红唇向旁边的檀木柜扬扬下巴道:“锦瑟,柜子里有一个带锁的箱子,你帮我放进我的轿子里藏好。别让人发现了。” 锦瑟又一抖,胆小的模样道:“好,好的小姐。” 怜儿看着锦瑟拿出箱子,走去门,不理解道:“小姐,你今天说话跟往常比好像有点不一样。这个箱子里到底是什么呀,你平时视若珍宝的模样,你就这样让锦瑟拿出去了?” “什么不一样,是你的幻觉。”楚倾语气慵懒又无所谓。 怜儿一愣,只觉得青月今天说话硬气又随意,不似往常温柔。楚倾猛一转头看向怜儿,怜儿只觉得一阵阴风穿过脖颈,吓得一颤。 “曼珠沙华。”楚倾看着怜儿的眼睛念出这四个字,怜儿便失了神。 刚才怜儿脖颈的阴风是巧儿一跃,从地面跳上了檀木柜。巧儿撑个懒腰道:“你怀疑这些丫鬟做什么,就是七皇子毒死了她。” “那可不一定。看之汐的笑容也不像是下毒的人。”楚倾道。 巧儿一下跃到梳妆台上:“你们这些女人。愚蠢。” 楚倾瞪了巧儿一眼道:“说得好像你不是女的一样。”随即转向怜儿:“你有没有打算杀我?” 怜儿答道:“我曾经有一瞬间想过杀你,但我不忍心。” 楚倾瞪大了眼睛和巧儿说:“你看你看,我说什么来着,人心不可测。”说罢继续问怜儿:“你为什么想杀我?” 怜儿道:“七皇子救了我,我喜欢他,可你却要嫁给他,我嫉妒。” 楚倾不由的摇着头拍了拍手和巧儿道:“这剧情,真是意料不到的精彩。说不定,晚上她又想不通了,就会下毒。”楚倾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把抓住巧儿,倒是把巧儿吓了一跳,抱在手里的朱钗啪啦掉在地上摔碎了。 楚倾激动的说:“诶,你说,七皇子喜欢的人不会是她吧?”说着青月指一指怜儿继续道:“然后,他们联合杀死了青月。” 巧儿一愣,旋即坐立道:“那她不是说她不忍心嘛。” 楚倾想想也是,看向怜儿问道:“为什么说不忍心杀我?” 还没等怜儿开口,锦瑟的声音就在门口响起了:“小姐我回来了。”楚倾立刻弹了一个响指,怜儿恢复了意识。巧儿顺势蹿进了床下。 青月遗憾的摇摇头,对同一个人,控制术只能用一次,她怕是再也听不到这个答案了。 “呀!小姐对不起,我怎么把你喜欢的朱钗摔碎了,奴婢错了!”说着怜儿跪到了地上。她以为巧儿摔碎的朱钗是自己失神摔碎的。 青月摆摆手:“无妨。” ===== 折腾了大半日,青月终于坐上了喜轿。 皇子成亲还真是与众不同,这几千年来,接了那么多任务,还是第一次嫁入皇室。想来几年前,楚倾倒也接过一个蜀国公主的任务,那是唯一一次皇室的任务。公主被当成敌方百姓,乱箭射死。 那位公主硬气,巾帼英雄,死都毫无畏惧,她没有问题想问,只是求楚倾能把敌方的情报送给她年少的皇帝哥哥。 楚倾没有权利帮这个忙,于是公主让楚倾问敌方将领:“为何要挑起战争?血流成河,伏尸万里,就只为了多一座城池,多一寸江山?口口声声道为黎民苍生,心可安?” 楚倾完成那个任务后,只觉得心塞。休息了好几天才缓过来。她最不愿意接的就是与皇家有关的任务。 可任务也由不得她。现在不就又在皇家的喜轿里了。 她按锦瑟说的摸索着座位下的阁子,拿出了青月珍视的那个箱子。从袖口里拿出钥匙,打开了那个箱子。青月的这个小秘密,楚倾还是好奇的。 原来箱子里面是一把残破的扇子和几本日记。楚倾翻看了几页,便明白了。青月是彻头彻尾的一个痴情女子,这几本记录的都是她喜欢之汐的感情。 而且这份喜欢,是她一个人的秘密。那把扇子也是之汐遗留的。楚倾读着读着,鼻子都酸了,青月把所有喜欢的感情都写在了纸上。 从羞涩的,不安的,无助的喜欢到绝望的思念。从绝望的思念到平静而缱绻的爱慕。再从爱慕到等来指婚的好消息。 想想青月的结局,楚倾不由的就哭了起来,拿出手帕擤鼻涕,正醒着鼻涕,轿子停了下来。怜儿啪啦拉开轿子,压低声音不明就里道:“小姐,大喜的日子,你哭什么?这周围人都听到了……” 楚倾把鼻涕醒完,无奈道:“哦,我在哭今天的月亮太圆了。” 怜儿抬头看看月亮,一脸困惑的放下了帘子道:“没事,起轿,小姐想家了。”怜儿继续琢磨着,小姐往日最重礼节,今日怎么如此随性。而且她盖头也没取,轿子帘子也没开,怎么就看到月亮了。 ===== 楚倾坐在洞房中。今夜结束她就可以投胎转世,忘记一切,重新开始了。 她不能改变青月死的时间,也不能改变青月死的方式。必须按一样的方式在一样的时间死去。但是她心里还是隐隐有担忧,如果真的不是之汐毒死了青月,那么至少她得有时间查清楚是谁毒死了青月。 所以她打算之汐一进来,就对他施术。这样给自己多一点的时间。 脚步声靠近,咯吱,门开了,听到门关上的一瞬间,楚倾迅速掀开头帘,迎上之汐错愕的目光。 “曼珠沙华。”楚倾起身三步并两步走到了他面前,不由感慨:“失神的样子也这么好看,怪不得青月如此痴情。” 巧儿在身后不耐烦的喵了一声。 楚倾问之汐:“你打算用毒酒杀死我吗?” “没有。” 第三章 真相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第三章真相 楚倾皱眉,立刻追问:“你知道酒里有毒吗?” “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让青月喝酒,自己喝茶。”楚倾紧张的问着。 “我不能喝酒,会全身起红疹。”之汐的声音无辜。楚倾深深呼出一口气,没有想到是这样的答案。 “喵,被你说中了。”巧儿跃到桌子上观察着酒壶。 楚倾转身握住桌子上的酒壶,念道:“曼陀罗华。”心里默念带我回到毒被放入酒壶的时辰。 摆渡人有两个法术,曼珠沙华和曼陀罗华。第一个法术是控制人失去意识并说出真言,对一个人只可以施术一次。 第二个法术便是握住一件物品,回到与这个物品相关的过去的时辰看到发生的事情,第二个法术一日只能施术一次。 楚倾来到了后厨,酒壶就放在桌台上,周围有好几个厨师,还有侍女进进出出在拿东西。 所有人都手忙脚乱的,无暇他顾。 突然一个穿着青衫,模样秀丽的侍女走了进来,厨房掌事看她进来立刻说道:“诗音可来了,快把交杯酒端去洞房吧。忙死我们了这大半天。” 诗音没有立刻接话,打量了下四周,缓缓走向酒壶道:“七皇子交代我要端壶茶去洞房,他说你们已经准备好了,我先送茶吧。” 厨房掌事整理着盘子,头也没抬道:“对,好好,就那个在酒壶旁边的铜茶壶。” 诗音快速打开酒壶盖子,放入了一粒药丸,不动声色的端起旁边的茶壶道:“我去喊小五来端酒。”说着便端着茶壶走了出去。 楚倾正犹豫是否要追出去看看,巧儿出现在她面前道:“喵。时辰快到了。” 楚倾轻轻叹气:“也算知道了真正下毒的人是谁。”说着闭上了眼睛,回到了洞房。 楚倾看看窗外,寒凉月色,远处凄冷烟花,确实到时辰了,她弹了一个响指,之汐回神。 她迅速的倒了一杯交杯酒向之汐道:“我知道你心有所属,这杯酒我自己喝了。人各有命。”说罢楚倾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楚倾看着之汐,他错愕的想说什么,还未说出口,他的面容便在楚倾眼前变得慢慢模糊。楚倾在等待疼痛中失去了知觉。 ===== 再醒来时,楚倾觉得头疼,身体也很酸痛。 楚倾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自己,吓得一把拍开眼前的东西,几乎跳了起来。 伴随着一声凄惨的猫叫楚倾才看清原来是巧儿。一句对不起还没来得及说出,楚倾就愣在了原地。 她竟然还在洞房里,而之汐坐在眼前的桌子旁,一副刚睡醒的模样看着她。 顾不得头疼,身体酸痛,她立刻跳了起来,一把抓过巧儿问道:“怎么回事?” 看着楚倾的反应,之汐一脸不解,站起来说道:“你终于醒了。”声音有点干涩,充满疲惫感。 话音还未落,怜儿就冲了进来,带着哭腔跑向楚倾,边跑边说:“小姐,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小姐。”怜儿身后还跟着几个丫鬟侍卫,端盘子,拿毛巾,端药壶。还有两个医官模样的人。 楚倾一把把巧儿丢到床上,大喊一声:“等一下!你们先出去!我不管发生什么了,现在,马上,你们都出去。” 怜儿停了下来,表情也僵在原地。众人面面相觑,有点不知所措。 之汐表情里也是困惑。 楚倾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等下,我喊你们进来。” 之汐转身道:“都先出去。”说罢他先走了出去。怜儿跟着之汐,一直回头看着楚倾,无可奈何的带着其他人一起走了出去,关上了门。 众人刚一离开,楚倾立马转身蹲下压低声音问巧儿:“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我怎么还在青月的身体里?哪里不对了……” 巧儿叹了一口气,声音里有一些无奈:“你别着急,事已至此。” 楚倾打断巧儿,一脸的急躁:“什么事已至此,你快点说。我任务没完成?” “喵。你喝完毒酒没有死,而是昏迷了,到现在已经昏迷了三日了。这三日我往返阴间,将这件事告知了孟婆,也查阅了许多典籍。我和孟婆推测,你是中了噬神怨魂的诅咒。” 听到这里楚倾更加不安,急切的问道:“什么意思?所以我的任务失败了?我怎么回去?” “中了噬神怨魂的诅咒,本来要死的你就死不了了。 这也意味着你现在不能回去。你得杀死噬神怨魂再回去。如果噬神怨魂杀死了你,青月会魂飞魄散,你的任务会从零开始。 如果你杀死了怨魂,那么一切如常,青月得到答案,投胎转世。你顺利完成使命,投胎转世。” 楚倾听完到达了崩溃的边缘,离忘记一切,投胎转世只有一步之遥时,却遇到了这样的破事。 楚倾扬起声音道:“什么鬼怨魂,老娘我……怨魂在哪呢,我现在就去打死他,让他魂飞魄散,大不了同归于尽。气死老娘了!” 门外的怜儿听到楚倾说的话,吓得一抖,抬头看看周围的人,大家都傻了眼。 怜儿推推一旁的侍卫:“你们走远点,等会儿我喊你们。”心下想着,还好皇子已经走了,不然听到小姐这样讲话该多难堪,也不知道小姐中毒现在到底身体怎么样,怎么感觉脑子先不清醒了,心里嘀咕着小姐不会是疯了吧。 巧儿也被楚倾吓得瞪大了眼睛,一只瞪大眼睛的猫显得有点滑稽:“你,你小声点,现在你回不去阴间了,你还是先扮演好丞相府大小姐的身份吧。噬神怨魂可能是想让青月魂飞魄散,所以才施此咒术。基本上不太有办法找得到怨魂,除非他来找我们,他也一定会来找你。因为他要杀死你。” 楚倾打了个冷颤,旋即又被生气吞没了,一拍桌子道:“我这活儿都干了几千年了,我怎么没遇到过噬神怨魂,我怎么连听都没听过。偏偏我最后一个任务,怎么跑出来一个。气死我了!要是让我回去再重新来个几千年,再死几万回,不如让我魂飞魄散算了。” 巧儿耐心道:“你没听过那是因为你读书少。” 楚倾回头狠狠瞪了一眼巧儿,巧儿缩一缩继续道:“也因为噬神怨魂本就极其难遇到,典籍上说了噬神怨魂万年都不一定能遇到。这样的怨魂死之前受尽了委屈,心下怨念极重,且生前必是良善之人。不愿归魂阴间。献祭了自己的魂魄给阎王,且受遍了地狱十九层的刑罚,永无轮回之日,只为偿心中一愿。” 听完这段话,楚倾跌坐在椅子上:“尝遍地狱十九层的刑罚……”只是想到那些刑罚的名字,楚倾就头皮发麻。 虽然她自己也死过九万多次了,但也从来没尝试过酷刑死法,十九层的酷刑,死一次都抵过死千百万次了。 噔噔噔,巧儿敲门道:“小姐,老爷和夫人来了。” 楚倾一把把巧儿塞回到床下,自己迅速躺回被窝里,装成柔弱的模样。 秦夫人一进门就急匆匆的走到了楚倾身边,秦相虽然端着,没有像夫人那样不顾仪态,但脸上的焦急神色也无从掩盖。 “月儿,月儿,你可醒了。还好你没事。”说着夫人就哭了,她忍着哽咽道:“七皇子说一定会找出下毒之人。” 楚倾看夫人哭成这样,心下不忍道:“娘,别哭了。我这不是没事吗?”楚倾余光瞥到之汐也走了进来。 秦相道:“参见七皇子。” 之汐轻扶秦相道:“秦相快请起,此事责任在我。是我护青月不周,该是我向你领罪。” 秦相摇头:“不怪皇子,不怪皇子。这下毒之人怕是想要害皇子啊。” 众人闻此言,都不由的心下一颤。 之汐未再多言,看向楚倾的方向道:“我定会查明真相,不让青月白受委屈。” ===== 众人离开后,楚倾就让巧儿回阴间叼回了几本书。楚倾现在是回不去了,还好巧儿可以回去。 推敲了许久后,楚倾和巧儿理清了线索:首先,这个噬神怨魂一定十分恨青月,如果要主动找他就要找到谁这么恨她。 眼下很显然,现在要杀死她的人一定是很恨她的人,可能布好了一个局,让她死,然后再让她在被附身的时候魂飞魄散。 当然,这么恨青月,应该会很想再亲手杀死她一次,那么噬神怨魂很可能会亲自动手。等也是一个办法。 有点问题的是,好像很多年噬神怨魂都没有出现过了,所以有关噬神怨魂的典籍几乎没有。而唯一了解嗜神怨魂的阎王和地狱斩魂使是楚倾这个地位低下的摆渡人无法触及的人。 更何况,摆渡人本身就不可以和地狱里的其他人接触,孤独的完成所有任务也是使命的一部分。 理清头绪后,楚倾打算先去牢房里问问那个要毒她的人,不过那个丫鬟一看就是没有多少主见且受人摆布的人。 楚倾走到之汐书房门前,稍有犹豫,这是那晚后她第一次单独来找他。本来以为只是一面之缘,不成想现在每日都要见。 书房前种满了海棠花,一院的幽静,衬得夜色迷人。 楚倾还在门口看着海棠花浅踱步,门便开了。她转头迎上那双明媚好看的眸子,心下漏一拍,楚倾觉得这漏一拍的感觉一定是因为青月这痴恋着之汐的身体。 “我正要去寻你。进来吧。”之汐看楚倾一眼说着打开门,缓步走回书桌前。 楚倾看看四处无人,关上门,随之汐走到了书桌前,问道:“你找我何事?” 之汐一愣,以前青月见了自己总是支支吾吾,不敢言语。洞房夜时,她便与往常不同,今日亦是不同。 他问道:“那夜,你为何会那样说?” 楚倾避开之汐的目光,她有料到他会这样问,声音略转柔和道:“我前一晚做梦,梦到你说婚配一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身不由己。但你心上已有了牵挂的姑娘,其实不愿成婚。”楚倾略微改动了他本来要说的话。 话落尾音,楚倾看向之汐的眼睛,假意探寻。这句话与之汐那晚本打算说的话如出一辙,他瞳孔微张开,有点慌张,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楚倾顺势转身,假意不确定,说道:“我不知真假,可梦境太真实。所以在那晚说了气话。”她停顿片刻,继续道:“我今晚来其实是想问你要一个特许。” 之汐心有歉意不想再继续那晚的话题,问道:“什么特许?” 楚倾转身看着之汐用笃定的声音道:“我想要亲自审问诗音。我梦到她将一粒药丸放入了酒壶中。” 之汐微微皱眉,目光里有很多疑惑:“诗音?你做了一个梦?”旋即他的眼神有一丝晃动。 楚倾明白他眼神里的动摇,继而说道:“我几日前开始,夜晚总会做梦。可也很奇怪,这些梦大多白日里都会成真。 而且,我有点挤不太清楚以前的事情了。中毒醒来以后更是严重,基本上把以前的事都忘了。” 之汐低头思忖片刻道:“好。我派人随你前去。” 楚倾点头,心下感激。刚要转身,之汐道:“等一下。” 楚倾侧脸看之汐,烛光剪影他的面庞棱角分明,之汐轻抿嘴道:“这几夜,要看公文,我就暂居侧房。” 楚倾莞尔一笑,她还以为什么事,语气轻舒道:“没事,夫君公务繁忙,日理万机,妾身自是理解。这侧房,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还故意加重了夫君二字。 说罢行礼便离开了。之汐顿在原地,又是一个意料之外的回答,一种说不清的感受。 第四章 将军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第四章将军 牢房一进一出,不过半个时辰,楚倾便弄清楚了真相,一切如她所料。诗音是一个棋子,而且是一个除了行动以外几乎一无所知的棋子。 数月前诗音当街卖身求银钱救生病的弟弟和母亲,肖未将军府的管家给了她银钱,还找了郎中救了她家人。她便回了府中跟随管家做事。管家待她极好,还给她的弟弟找了间好的私塾读书。于是她便心甘情愿为管家做事。 管家安排她来皇子府中,也安排她下毒,管家说了按计划行事不会查到她身上。其余的她不知,也不关心。 ===== 次日清晨,天光还未亮楚倾便醒了,其实本也无丝毫睡意。她得弄清楚肖未将军是什么人,这其中的利害关系。现在的身份,行事还是要有所顾虑。 她觉得这事问之汐最好不过,一是因为朝中各方势力他肯定了然于心,二是因为也说不准这个人是只想杀青月还是想把之汐也一起杀了,三是她还挺想找之汐说说话的,毕竟是个一笑倾城的贵公子。 楚倾走到书房所在的院落,看着那一院的海棠倒觉得有丝亲切,想起了黄泉路上漫山遍野的彼岸花。在阴间,楚倾常常会佩戴一个彼岸花香囊,不过青月好似不喜欢香囊,楚倾翻遍了她的物品也没看到一个香囊。 这海棠花做香囊倒是不错的选择,楚倾开始在院子里精挑细选的采摘。摘着摘着就想是不是应该给巧儿也做一个,于是放手采摘起来。 咯吱,书房的门开了。楚倾摘花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不可思议的看向书房,有一种做贼被当场抓住的感觉。 之汐面无表情的说:“我再不出来,花要被你采没了。”声音却透露着不满。 楚倾赔上一个笑脸,有点心虚:“嘻嘻。我,我以为你还在睡,我找你有重要的事情。” 之汐不满意的盯着楚倾手里大把的花,压低声音道:“进来吧。” 之汐进去坐到书桌前,目光还是没从楚倾手里的海棠上移开。楚倾吸一口气,不安的觉得事情还没办梁子倒结下了。 楚倾挠挠头,把花放到一旁的桌子上,端庄的坐下来。瞥见窗外一抹白,应该是巧儿。 “你说吧,什么事?”之汐语气冰冷。 楚倾松口气,娓娓道来:“昨晚问及诗音,她说是自己卖身进的府,但听到她说自己的亲人时,有点语焉不详。” 之汐把目光从海棠花移到楚倾脸上,浅做思量道:“没错。她有一弟弟和母亲,身体不好。她卖身进府为奴是为了赚银两给他们。有何不妥?” 楚倾继续道:“问她倒是没有问到什么明显的破绽。但昨晚我梦到她说她之前在将军肖未府中为奴,是将军府的管家买了她,安顿好了她的家人,为其母其弟治病,还送其弟去学堂。是肖府管家让她来你府邸的。”楚倾顿一顿,道:“我知道你觉得有点荒谬,我自己也觉得荒谬,但最近梦到的事都成了真,我不得不怀疑将军肖未。” 之汐表情有点复杂,看向桌案:“肖未?这梦境,可当真?”像是自言自语。 楚倾道:“其实,不信这梦境也无妨。细查她的家人及周围熟人,问及看病时辰,寻了哪位大夫,弟弟去了什么学堂,些许会有线索。只是……” 之汐浅点头,觉得楚倾说得有道理,问道:“只是什么?” 噔噔噔,扣门声。旋即有人道:“七皇子。” 之汐不觉意外,道:“进来。” 一个侍卫模样的人走了进来,一袭玄色衣衫,剑眉星目,眼眸中颇具灵气。 看到楚倾在,有点愕然,咦了一声。随即觉得失礼,便道:“参见七皇子,七皇妃。” 之汐看到他的反应,嘴角微微上扬,轻点下颚道:“坐下说话吧。” 侍卫便无所顾忌的坐下了。 楚倾正打量着这个侍卫,之汐道:“你刚才想说只是什么?” “呃……”楚倾的目光瞥一瞥侍卫,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之汐看出了她的顾虑,说道:“这是华年,我的贴身护卫,跟随我多年。在他面前,你不用顾忌。” 楚倾了然:“只是我想了解,肖未可是与你有什么过节?又或者和秦相,我爹有什么过节?” “肖未?七皇妃何出此言?”华年诧异的问楚倾。 之汐淡然道:“下毒之事,可能与肖未有关。” 华年听罢哗一下站了起来,语气里有一丝压住的愤怒:“太子终于忍不住出手了。竟然一出手就要毒死殿下。何其歹毒。我看不如我直接去取了他项上人头,不让他再为非作歹。” 之汐语气一如往昔平静:“此时尚未定论,莫要妄言。” 楚倾觉得华年虽然有点狂妄,但闻言倒像是个赤胆忠心的性情中人,楚倾不由的一笑。她倒也理清了这层关系,看来肖未将军是太子的人。而太子大概和七皇子不睦。 这矛盾都上升到了致人于死地的境界,那大概率这个不睦的理由便是皇权之争了。自古天家无亲情,皇权路上多血肉。情理之中,意料之内。 华年看到楚倾这一笑,倒是不解,问道:“皇妃笑什么?” 楚倾才觉得自己以看戏人的身份这么一笑,确实不妥,旋即道:“笑你心直口快,但却豪气干云。” 这一夸倒让华年有点不好意思了,他挠挠头道:“谢皇妃夸赞。” 之汐轻咳,自己的皇妃夸赞自己的侍卫,虽然自己也不在意,但还是觉得略不习惯。 楚倾旋即开口:“不过,太子有肖未将军,那七皇子有谁呢?” 华年睁大了有灵气的眼睛,着急道:“皇妃此言何意?肖未怎可和七皇子相提并论。虽然肖未手握汉国四分之一兵力,但是毫无治军才能,贪生怕死,爱慕荣华。是我等看不起的人。七皇子本就是曾亲率军队出征打江山的将军,不需他人,自掌汉国四分之一的兵力,而且我等都是和七皇子出生入死的兄弟,是见过阎王走过修罗场的真战士。七皇子,谋略过人,智勇双全,天生丽质……” 噗,之汐刚喝了一口的茶差点喷出来。 “诶,我说错了。”华年立马修正:“天生贵胄,一心只为江山社稷,黎明百姓,他才是最适合当……” 之汐擦干嘴角的茶渍打断华年道:“行了,别说了。”旋即咳一声装淡定道:“他平时在外人面前少言寡语,只有在我面前才如此肆意畅言。” 华年意识到自己夸皇子夸得太多了,立刻向楚倾抱拳道:“再下所言都属实,只是今日听闻太子有意害皇子,所以言辞有些激烈,还望七皇妃见谅。” 楚倾憋住笑意道:“无妨无妨。我想要说与皇子的事已说了,想要问的事也问了。我不打扰二位了。”说着轻握桌上的花打算离开了。 之汐道:“你放心,我会派人去彻查此事。有消息我会知会与你。” 楚倾会意点头,起身做离开之势。 “呀!七皇妃摘了这么多院外的海棠花?这海棠花七皇子分外珍爱,平日里都不允许下人们接近。”华年的声音提高了三度。 哪壶不开提哪壶,楚倾瞪华年一眼,回头向之汐赔笑,迎上一脸的冰冷。楚倾旋即逃也似的离开了书房,出门的时候还被门槛磕了一下,差点做仙女散花。 第五章 刺客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第五章刺客 回到院落,怜儿在院子里浇花,一脸诧异的看着楚倾回来,道:“小,小姐你起这么早,我都不知道你出去了。” 楚倾走两步回头向怜儿道:“诶,对了。你去我成亲那晚坐的轿子里找找我那个箱子,拿过来我房间。” 怜儿一脸茫然的点点头。 回到房内,巧儿已等候在她的床上了。猫毛铺陈了一床,楚倾嫌弃的把她推到了地上。 巧儿喵一声,声音里满是不乐意。 楚倾瞪她一眼道:“我刚才瞥见你在门外了,你可都听到了?” 巧儿慵懒的撑个懒腰道:“对。而且我猜你肯定会主动出击,在今夜去一趟将军府。你现在还想让我去将军府里摸清地形,方便你行事。” 楚倾抓住巧儿的尾巴,眯起眼睛看着她道:“那你还不快点去。我现在就迫不及待想去将军府了。我对这个怨魂痛恨至极,我现在,立刻,马上,就想让这个怨魂魂飞魄散。” 巧儿摇摇尾巴,想从楚倾手里逃开:“你可得做好准备,我觉得你不一定能杀得死这个怨魂。” 楚倾握住尾巴没有要松开的意思,继续道:“如果他能轻松杀得死我,他不应该早就来找我了吗?而且,肖未是太子的人,华年也说了肖未是一个贪生怕死,贪图荣华的人。我看这件事太子才是幕后黑手。但太子府守卫森严,我只能先去将军府打探点消息。” 巧儿晃晃脑袋,觉得楚倾说得有道理,点点头,然后趴在了桌子上。 楚倾捏了捏巧儿的尾巴道:“你还不去。” 巧儿吃痛,喵一声道:“那你抓着我尾巴,我怎么去?而且,你今天怎么突然着急了?” 楚倾松开巧儿的尾巴,眼神里多了一丝焦虑道:“因为我想起了一件事。青月的名字已经在生死簿上了,但青月一直未过奈何桥,时间短一点是无人问津,可这时间长了,可能地狱会有追命来索命青月。那时候就有点麻烦了。” 巧儿听到追命,立刻坐了起来:“我怎么把这事忘了。到时候追命来了,也是各司其职,说不清楚。哎,我们确实应该尽快找到怨魂。我去将军府了。”说着巧儿便飞身一跃出了窗户。 “小姐,箱子拿来了。”是怜儿的声音。 “进来吧。” 怜儿进来关上门,看着巧儿离开的窗户道:“小姐,刚才有一只白猫跳出去了。你以前不是最怕猫猫狗狗了吗?” 楚倾扬了扬眉毛道:“自从中了毒从鬼门关走了一趟以后我就不怕了,我还想收养这只小野猫。” 怜儿不可思议的看着楚倾。 “你把箱子放这,你可以出去了。没事不用来打扰我。” 怜儿点点头,放下箱子道:“是,小姐。”说罢还想说什么,犹豫一瞬未再多言便出去了。 楚倾看着箱子犹豫了一会儿,把箱子放到了一旁的柜子上。楚倾对那把扇子的故事有点好奇,但是曼陀罗华一日只能用一次,她今晚要潜入将军府,到时候不免会用到,所以就暂时不对那把扇子使用了。 ===== 入夜,街道灯火稀疏,人声渐没。将军府中,一片宁和。 楚倾活了几千年,虽然不是天赋异禀的习武奇才,但由于这几千年来的修炼,自然身法和功力还是远超常人的。不动声色潜入将军府中,对她而言自是易事。 按照巧儿的绘图,她很快便摸索到了肖未的书房。书房里灯影绰绰,却无人。楚倾轻轻打开肖未书房的门,迅速进入后再缓缓将门关上。 肖未的书房,与其说是书房不如说是古董房,屋内只有一个书架,只略大于一个门,上面还摆满了古董。书房内陈设尽是贵重物品,什么龙舟檀木椅,万利琉璃盏,连桌上的砚台都是翡翠碧玉价值不菲,楚倾摇摇头,这么一比,肖未倒是比之汐更像皇子。 楚倾看了看,这书房除了房梁,也没有其他适合藏身的地方。不过楚倾早就做好了打算,如果被发现了,就轻功逃走,凡人哪有人的轻功能追得上她。 四处打量一番后,楚倾停在了书柜的面前,她屏息凝神,隐约听到了说话声。她把耳朵贴在书柜上,果真,原来这个书柜是一个门,而里面有一个暗房,暗房里有人。 里面的人说话她也听不清楚,她索性一跃跃上了房梁,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在房梁上。反正里面的人迟早要出来,等肖未一人时,再盘问他就好。 楚倾觉得自己都快在房梁上睡着了的时候,肖未出来了,一同和他出来的还有一人,楚倾定睛一看,差点从房梁上掉下来。和肖未一同出来的是自己的父亲,秦相! 这,难道秦相是太子一党的?! 楚倾目送秦相离开了书房。肖未回到了书桌上,松了一口气,眉头却未舒展开。 楚倾迅速从房梁跳下,盯准秦相的眼睛道:“曼珠沙华。” 秦相刚因惊吓放大的瞳孔瞬间失去了神色。楚倾立刻压低声音发问:“为什么秦相会来找你?” “秦相来问我,是不是我在七皇子的喜酒里下毒。” 听到这个答案,楚倾松一口气,旋即又觉得不对,问道:“为何你会和秦相在暗房相会?” “我们一向在暗房相会。我们讨论之事,皆与谋逆相关,在暗房相会安全。” 楚倾瞬间站不稳了,这怎么还牵扯上了谋逆:“什么谋逆之事?” “秦相和我皆跟随太子多年,我在明,他在暗。现如今,皇上觉得太子行事过于激进,有意废储,我等已无退路。只得帮太子谋划篡位夺权。” 听到这里楚倾不觉打了一个冷颤问道:“那七皇子酒中的毒是你派人下的吗?” “不是我。我从未计划毒杀七皇子。” 楚倾一时愣在原地,有点着急道:“不是你是谁?” “我不知道。” 楚倾觉得自己有点头疼,难道是管家自己想刺杀七皇子和青月。楚倾来回踱步,理不清头绪。突然想到什么,继而问道:“那你们现在谋反的计划是什么?” “下月初六,太子生辰宴时,围困诸皇子,刺杀皇上。” 楚倾吸口凉气,这已是月末,无多时日了,追问道:“说详细点。” 楚倾还未开口听到有脚步声渐渐靠近,随即看肖未道:“闭嘴。” 脚步声停在了书房门口,柔声道:“夫君,来客可走了?” 楚倾握紧拳头,无奈的摇摇头,法术无法同时控制两个人, 在弹响指的一瞬间,楚倾破窗而出。一声清脆,不知是撞碎了花瓶还是桌上的盘碟。楚倾无暇顾及。 “啊!有刺客,有刺客!抓刺客!”将军夫人的尖叫声瞬间唤醒了整个将军府。 楚倾飞身迅速跨过两个屋顶,越墙而出。留下沸腾的将军府在身后。虽然基本上无人跟着她,她还是按计划一路飞檐走壁到了和巧儿约定的城外小树林,换好了巧儿叼来的衣服。 随后,若无其事的回了七皇子府邸。 第六章 残扇1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第六章残扇 楚倾进了府后,蹑手蹑脚的穿过庭院回了房间。轻轻掩上卧房的门后,楚倾才放松了下来,轻舒了一口气。眼角瞥到窗户开着,窗外灯笼打下一抹清光到屋子地面。 哗,突然房间的蜡烛亮了。吓得楚倾差点尖叫一声。好歹也是一个活了几千年的摆渡人,要被吓到尖叫也是太丢面子了。 楚倾迅速转头,之汐坐在桌旁表情严肃的看着她。 楚倾生气的责问:“你在这里吓我做什么?” 之汐呵一声反问道:“应该是我问你去做什么了才对。” “我,我出去赏月。难道我赏月也要先和你说一声吗?”楚倾努力让自己显得理直气壮。 之汐面无表情的起身,把窗户敞得更大,看着窗外道:“月亮在哪?” 楚倾尴尬在原地,说那句话时她忘了今夜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漆黑夜空繁星点点,无那轮皎洁。 之汐继而问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楚倾放弃了,把包裹扔在了地上,里面的夜行服漏了出来。 之汐看着她,眉头渐锁。楚倾走到桌子面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说道:“我去肖未府邸查看情况。” 之汐看眼窗外,四下寂静无人,他关上窗户,轻叹息道:“诗音死了,在牢房服毒自杀,死于断肠毒。她的母亲和弟弟也尸陈家中。” 楚倾放下刚端起的茶杯,惊讶和自责一起涌上心头,她没有预料到,但是她觉得这是她本该想到的,幕后凶手会想毁尸灭迹。 “那你现在信了,下毒的人就是诗音。怪我,我没预料到幕后真凶会出手如此之快。”楚倾眼神晃动。 之汐低下眼眸,声音略转柔和:“不怪你,你已经给了许多线索。但是……” 楚倾无力的坐在椅子上道:“但是指使她的人不是肖未。” 之汐眼眸没过一丝不解,问道:“你如何知道?” 楚倾趴在桌子上,声音略显疲惫:“我累了,让我理一理头绪。也许睡一觉,梦会告诉我答案。” 之汐站立良久不语,楚倾不解的看向他。他抬眼,定睛看着楚倾的眼睛:“你真的是青月吗?” 楚倾现在大脑一片混乱,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她看向之汐道:“我是我是我是,我也希望我不是,可我是。” 之汐思索片刻后收敛目光,道:“两日后,父皇要宴请群臣,庆朱雀楼竣工。你我需赴宴,准备一下。”随即他目光移向夜行服道:“你现在的身份是七皇妃,行事勿要伤及自己。” 他说罢便未再停留,轻推门离去。 这最后一句话倒是让楚倾心下一暖,她也感激之汐没有再逼问她。楚倾有一瞬好奇,七皇子这样的人喜欢的女子会是什么样的。不过这念头旋即就消散了,因为现在发生的一切实在让楚倾觉得一团乱麻。 她突然想到今日未用曼陀罗华,何不看看青月的那把扇子到底有什么样的故事。 楚倾起身打开箱子,轻握残扇念道:“曼陀罗华。”心下默念回到此扇对于青月最重要的时辰。 眼前画面渐渐褪色,回到了几年前。 楚倾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了青月,穿着素雅的她在一众灾民中显得抢眼。楚倾走近,原是青月微服给灾民送粮食。青月耐心的张罗着,还哄着那些穿着破破烂烂的小孩子,丝毫不嫌弃他们沾满了泥巴的手抓住她的裙摆,衣袖。 分完粮食后青月和怜儿小声说:“我们自己去逛逛集市,买点小物件再回去。” 怜儿开心点头,随后支开了随从,和怜儿两人去了集市。 楚倾刚跟着他们走了两步,就发现有一个衣衫褴褛的灾民偷偷尾随着她们。 楚倾看得清楚,那个灾民藏了一把匕首在袖中。不过楚倾在这里只是一个幻影,什么都做不了,也改变不了过去。只得紧紧跟着。 行至一处长着紫罗兰的小巷时,灾民出手,一把拽过走在后面的怜儿。 怜儿惊呼一声:“啊!”匕首一瞬就已经抵在怜儿脖颈间了。 青月回头,瞬间慌了神,灾民语气恶毒道:“把你的银子都拿出来,不然我杀了她!” 青月当即被吓到腿软,她颤抖慌张的拿出银子:“都给你,都给你,你别伤害她。”说着青月颤抖着把银子递向灾民。 灾民看到银子的一瞬间,脸上乐开了花,他迫不及待的接过银子。在他的手触碰到银子的一瞬间,突然一个石子飞来,打中了他持刀的手,灾民吃痛,刀落在了地上,青月还没反应过来,一个身影便从屋顶一跃而下,身着灰色锦缎,握一把薄扇,身影帅气。扇起扇落间,灾民手中的银子落地,人也被打趴在地上。 青月拉过怜儿,看她脖颈无事,松了一口气。 楚倾看向那落定的身影,棱角分明的侧脸,是之汐。 青月随即看向之汐,楚倾从青月那一瞬的目光里读到了惊艳。眼前的这个人让青月瞬间熄灭了自己所有的光芒,只剩看着他的目光里的惊艳。 那是属于青月的一见钟情。 青月瞬间红了脸,细声道:“多谢公子出手相救,敢问公子尊姓……” 之汐松然一笑,浅声道:“姑娘不必挂怀,小巷不安全,姑娘还是尽快离开吧。”说罢便转身离去。 “公子……”青月声细,迈向前一步。 之汐摆摆手,未再回头。青月目送他消失在巷尾后默默走过去,捡起了那把稍有破损的扇子。紫罗兰的香气轻漫空气中,青月满眼的眷恋。 羽扇裘衣,浅笑里,兵不血刃。少年眉眼,如暖阳落,胜一世花开。这样的出场也难怪会让青月就此交出真心。楚倾不由的摇摇头。 楚倾的目光落在了怜儿身上,自言自语道:“怪不得那日怜儿说之汐救得人是自己,原来就是这件事。怜儿看向巷尾的目光里也满是爱慕,原来缘起于同一件事。现在不用问也知道为什么怜儿不忍杀害青月了。” 巧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画面里的,她接了一句:“为什么?” 第七章 残扇2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楚倾也不意外,继续道:“你看刚才,青月看到怜儿被抓多着急。她对衣衫褴褛的灾民都如此善待,更何况是自己的近身侍女呢。如此善意的人,怎么会招惹到噬神怨魂呢?” 巧儿兀的一跃道楚倾面前:“你倒是有闲情看这风花雪月聊些有的没的。” 楚倾叹口气道:“我也不知道是风花雪月不是,总想着会不会有什么线索。” 巧儿不安分的绕着她:“那接下来该怎么办?去找将军府的管家吗?” 楚倾摇摇头:“现在将军府一定戒备极严,如果真是管家所为,他行事一定会更加小心谨慎。再去将军府不是上策。” “如果最想杀之汐和青月的人是太子,不如直接找太子。我看他这暴戾的行径,倒是挺像怨魂的。”巧儿语气云淡风轻,却一语中的。 “会是他吗?他和青月能有什么深仇大恨。诶,噬神怨魂是已经死了的人吧,像我一样附身于他人了不是。”楚倾试着理清头绪。 “没错,所以我说那个暴戾的太子挺像被怨魂附身的人。” “好,朱雀楼宴会时,我接近他试试。诶,我的法术对怨魂有效吗?” 巧儿摇摇头:“自然无用。只能真枪实刀的打。” 楚倾撇撇嘴继续道:“还有一事我颇为犹豫,太子谋反,我是否应该告知之汐,又或者我是否应该直接告诉皇上。” “你想告诉吗?这事和我们没什么关系。” “是没关系,但我想告诉皇上,太子要是篡位成功了,这汉国的黎民百姓岂不是要遭殃了。” “那你还问我,你自己不已经有答案了吗。”巧儿说着不耐烦的跳出了幻境。 楚倾瞪了瞪巧儿消失的地方,轻闭眼,也脱离了幻境。 ===== “小姐,小姐。别睡了。肖夫人来看你了。”怜儿的声音把楚倾从满是紫罗兰的梦中拉回了现实。 楚倾睁开眼,睡意未退,迷糊的问:“哪个肖夫人?” 怜儿利落的把洗脸盆,漱口水都拿到了近旁,道:“还有哪个肖夫人,就是向来和你交好的肖未将军府的肖夫人啊。” 楚倾瞬间清醒了,猛地一下坐了起来。这,怎么还自己送上门了。 楚倾边收拾打扮,边问怜儿:“我有点记不清我和肖夫人有多交好了,你和我说说?” 怜儿梳头的头停在了空中,睁大眼睛望着楚倾:“小姐你连这都忘了?” 楚倾无辜的看着怜儿,假意焦急道:“你快点和我说说,等下就要去见她了,这可如何是好?” 怜儿被楚倾焦急的情绪感染,点点头:“肖夫人自幼喜欢唱戏,你喜欢听戏。有一次肖将军在将军府宴请王公贵族,富家小姐,肖夫人还唱了一曲。你觉得肖夫人唱得甚好。自那后,便常与她往来。” 楚倾迅速思忖着:青月秉性纯善,绝不可能和肖未及秦相共谋。何况她如此爱慕之汐,如若她知晓秦相和七皇子站在对立面,她肯定不可能在自己的日记中只字未提。如若此,她对肖夫人必是真心相待。但肖夫人就不一定了。 “小姐,你想什么呢?” “哦,没有。我突然想到,我为何会嫁予七皇子?” 怜儿听到楚倾这样问,一脸欲哭无泪的表情:“小姐这你也忘了?可如何是好。你嫁给七皇子是皇上指婚的。丞相开始还有所推辞,说你才疏学浅,配不上七皇子。他不想你嫁于皇室,也不想自己夹在诸皇子的争斗之中。但皇上执意指婚,圣旨说下就下。你高兴,但秦相可是苦恼了好些时日。” 楚倾了然,原来是秦相拗不过皇上。楚倾一副我想起来的模样道:“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了,对,是这样。不过,我平日里是怎么评价肖夫人的?” 怜儿歪头想想,道:“小姐你倒是常常在我面前提起肖夫人,说她是你敬佩的女子。大多数小姐夫人,都对戏子嗤之以鼻。但肖夫人不顾及世俗眼光,就做着自己喜欢的事。你还说所有贵家夫人的手都细皮嫩肉的,只有肖夫人的手因自幼在戏班子舞刀弄枪,显得粗糙还有茧子,可你却觉得那样很美。” 楚倾扬扬眉毛:“这么说肖夫人是自幼在戏班子长大,而非大家闺秀?那她怎嫁给了肖将军?” “肖将军看戏时看中了她,执意将她娶回家中。后来将军夫人觉得羞辱不堪,自缢而亡。她便成了肖夫人。这京都与她交好的富家小姐就只有你了。”怜儿越说声音越小。 “这肖夫人倒是挺有趣的。” “嗯,只有你待她一视同仁,所以肖夫人平日里也待你甚好。肖将军府有什么新鲜玩意儿她都会带给你。今日,许是又带来了什么好东西呢。”话末怜儿喜笑颜开。 楚倾站起身来,轻轻扶一扶发髻上的琉璃朱钗了然于心,道:“今日,她合该是来慰问我劫后余生的。”说罢便起身离开寝室,向前厅走去。 怜儿赶忙跟上楚倾的步子,小声嘀咕着:“劫后余生……哦,是指小姐中毒?可是七皇子责令任何人向外人提及小姐中毒之事,这肖夫人如何知道呢……” 楚倾走的有点快,怜儿赶忙追上补充道:“小姐你平日里都唤肖夫人姐姐。” 楚倾表情郑重的看看怜儿道:“还好你提醒我了。” ===== 楚倾迈入大厅,肖夫人着大红锦缎风衣坐于一侧,近旁跟着两个丫鬟,一人抱着一个瓷壶,一人提着一个盒子。昨夜在肖府,楚倾未来得及看肖夫人一眼,原也是个美人。轻轻身量鹅蛋脸,眉目里有一丝女子不常见的英气。 看到楚倾,肖夫人目光里多了一丝担忧,她起身快步迎上来,眼睛里还有若隐若现的晶莹。她握住楚倾的手,细打量着她。 楚倾有一瞬的不习惯,向后退一步,几千年了,她不习惯和人接触。 肖夫人一愣立刻道:“是芜娘唐突了。”目光里的关切并未减少丝毫继续道:“只是我昨夜才得知你大婚之日中毒。你可好了?我昨晚夜不能寐,好生担心。” 楚倾含上一抹笑意道:“我无碍了。只是,此事七皇子责令不得外漏,姐姐是怎么知道的?” 芜娘张口欲言又收住。楚倾道:“姐姐我们坐下聊。”顺手指一指侧旁茶椅,随即坐在了茶桌的另一侧。 第八章 浅醉1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芜娘坐下后浅思量道:“这么大的事,也难有不透风的墙。你中毒一事是将军告诉我的,但我不知将军是如何知道的。昨夜我们府中还闯入了一个刺客,也不知刺客意欲何为,将军说他刚看到刺客,我便到了,但刺客轻功极好,一眨眼的工夫人就不见了。将军府精锐立刻追了出去,也未寻到其踪影。” 楚倾假意惊讶:“刺客?将军可还好?”心里思量着问芜娘大概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何况她身边还跟着两个侍女,也不便支开。 芜娘摇摇头:“他无事。”芜娘注意到了楚倾看向侍女的目光,旋即道:“哦,对了。这是我派人带来的莲子清藕绿豆汤,还有苦荷南瓜饼,这两样都可清解毒气。” 说着芜娘从侍女手中拿过瓷壶放于桌上,又接过盒子,轻轻揭开。 楚倾看着芜娘的手,确实略微粗糙,掌心的茧子,隐约可见,旋即道:“多谢。好些时日没去你府上听戏了,在七皇子府上待着都快闷坏了,什么时候可邀我去?”楚倾想有机会再去次肖府,探查情况。 芜娘面露难色:“近日怕是不可。昨夜刺客一事让将军十分气恼,整个肖府现在都草木皆兵。将军觉得府里有刺客,是将军府的防卫疏忽,还怀疑府里有内奸。责令我不许和戏班子的人再往来。” 也是意料之内,果真将军府现在是去不了了。楚倾道:“那姐姐近几日也要多加小心。对了,我听七皇子说明日皇上要在宫里摆宴席庆贺朱雀楼建成,姐姐可要去?”楚倾是在问肖将军是否去。 “对。要去,将军让我准备贺礼,我都忘了。”说着芜娘急匆匆站了起来:“那我就不打扰妹妹了,明日再话家常。” 楚倾目送芜娘离开。回头望着桌上的汤和糕点自言自语道:“肖夫人待青月倒是温善。” ===== 入夜,凉风起。楚倾登上了沉月楼,七皇子府最高的楼宇。 七皇子府又叫汐王府,七皇子年少有为,战功赫赫。是诸皇子里第一个被封亲王的皇子。沉月楼便是他被封了亲王以后建成的,是望月楼,也是望远楼。 夜微深,灯火渐阑珊,街上已无人,除了偶尔飘过一个魂魄。楚倾看着这人间夜色,不知该有什么样的情感。 几千年了。起初,每一次生死都让她痛不欲生,如剑穿心。起初,一有机会她便想问孟婆,为什么是她,为什么她要一遍遍的经历这些痛苦。 可一切都没有用,她问的问题孟婆从来不会回答她。她如果不去完成任务,就会被沉入忘川,不能动,不能说,直至她想通。 她以为自己不会完成任务,一定会提前了断自己。可是希望这个东西,真是世间最美好的东西,也是世间最可怕的东西。它指引着人的信仰,指引着人的执念。楚倾一个一个的数着完成的任务,竟然也就这样坚持了下来。 原来千年,竟也只是弹指一挥。不过这样的千年她是真的活够了。 正想着,突然听到头顶正上方瓦片轻磕的声音,楚倾一愣,瞬间踩着扶栏一跃而上。 屋顶上,少年身影,一袭灰色锦衣,披雪狐毛披风,如云的袍脚轻落在瓦片上。风起风落间,一缕发丝轻略过他微醺的眼眸。楚倾落定,迎上他眼睛里那片星辰,心下又漏一拍。 是之汐,他手里握着一壶酒,侧旁倒了一壶酒,立着一壶酒。刚才的声音想必便是源自这倒了的酒壶。 楚倾对青月这个身体真是无能为力,常常一不小心,看到之汐就会心下漏一拍。现在楚倾尴尬的站在屋顶上,平复了跳动的小心脏,心里琢磨着怎么解释自己随随便便就能飞上来这事儿。 “呵,王妃么?我了解的青月可是丝毫不会武功。”之汐浅笑道。 楚倾看着他,月光撒在之汐棱角分明的脸上,她从未看过一个男子会有如此好看的笑容,一瞬失神。旋即心里感叹自己这千年是白活了吗。 之汐偏头盯着她,毫不掩饰眼里的醉意。楚倾略微结巴道:“总得,总得偷偷学点工夫吧,也好防身自保不是。” “派人跟着你,说你轻功了得,一眨眼就没了身影,追也追不到。”之汐轻抿一口酒,薄唇间轻启呼出寒气。 楚倾有点慌张,可是之汐这个人,周身不散发一点骇人气息,哪怕说着能攻击人的话,听起来却也像是闲话家常。她走过去坐在了之汐身旁。本身,她想要的东西和他可能想要的东西完全没什么冲突,所以也没什么好隐藏的。 楚倾问道:“为什么派人跟踪我?” 之汐看着凉月,语气依旧淡淡:“你觉得呢?” 楚倾道:“因为我是秦相的女儿,而秦相。。。算了,这么和你说吧。我在嫁给你之前是真心,真心倾慕你的,我也不知道我爹是太子的人。但是嫁给你之后,我看破了红尘,忘记了很多事,也懂得了很多事。至于我爹的事,我是那夜潜入将军府才知道的。我想,我爹的事你肯定早就知道了,但我说的都是真的,信不信由你。”楚倾索性坦诚相待,一股脑儿说了一堆。 之汐突然就笑了,楚倾瞪大眼睛看着他,一脸的不理解。他笑着道:“我信。只是,你与以往全然不同,觉得有趣。” 楚倾瞥瞥嘴,问:“哪不同?” 之汐笑意阑珊:“以前,你从来不会在我面前如此坦然,也从未说话多于几个字。如今,说你爹和太子一党都说得如此大方。” 楚倾来了兴致:“所以,你一早就知道我爹和太子一党?不是肖未是明着和太子一党,我爹是暗着的吗?” 之汐扶身浅坐正,未接话。目光里的醉意像雾气,显得他和这个世界隔绝。 楚倾收回目光,思量着,虽然自己是个对这一切全然不上心的世外人,可于之汐而言,自己的身份是敌人之女,而且行为举止怪异,是敌是友难辨,他没有把自己关起来从长计议,已是仁慈,又怎能期待他与自己坦然相交呢。 第九章 浅醉2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楚倾宛然一笑道:“算了,你也不用回答我。你们这些争权夺利,腥风血雨和我一点都不想参与,我只想找到谁要杀我。找到了我就可以遁入空门,远离尘世了。”最后一句说得尤为认真。 之汐偏头看向楚倾,说了一会话了,这是之汐第一次正眼看她。之汐嘴角微微上扬:“当真?如何突然就能看破红尘了?” 楚倾眼神里多了一丝肃然:“一早就看破了,只是舍不得这条命。好死不如赖活着,虽然活着也没什么趣。”说着楚倾拿起旁边的酒壶,饮了一口,许久没喝酒了,这一喝倒是给呛着了,咳咳咳,咳嗽两声眼泪花儿便在眼里直打转了。 “哈哈。”之汐笑得灿烂:“不会喝酒就别逞能。”楚倾瞪他一眼,他也未看她。 之汐摇摇头道:“活着怎么会没趣,这大好河山你可游遍?天下诗书你可读尽?人间春色你可赏完?”之汐眉眼里是温意。 楚倾道:“无趣,都无趣。你觉得有趣可就是为这大好河山,天下诗书,人间春色?” 晚风静,一缕一缕拂过面庞,之汐醉意犹在。他抿一口酒道:“我生在皇家,居于高位。不可为有趣而活。我为汉国而活,为百姓而活。”言之凿凿,语气却淡然。 听完这句话,楚倾不知道该说什么,之汐的确不是一个只贪恋荣华富贵,不关心人间冷暖的皇子。倘若他所言为真,那他做了皇帝,汉国百姓兴许能过上几十年的好日子。但一个人真能为了他人,他事而活吗,活了这么些年,看了这么多生死,楚倾依旧想不明白。 不过,人与人本就不同。一句为汉国而活,是信仰,也是枷锁。楚倾拿起酒壶向他道:“敬你这一句为汉国而活。这世间,因为有你这样的人,才显得有趣。” 之汐目光柔和看着远处的漆黑:“担不起你这一句。但多谢。”说着之汐拿酒壶轻碰楚倾举起的酒壶,一声清脆,随即他们都深饮一口。 又闲聊几句山河春色,人间烟火,酒便被他们饮尽了。 “再坐着天光都要亮了,早点休息吧七皇子。”说着楚倾起身拍拍身上尘土,突然想到什么:“你何故今日彻夜饮酒?”楚倾有一瞬间疑虑,不知是否应该告诉他太子谋反的事。但思谋着明日宴会可以见到太子,不如宴会后再做决定。 之汐目光含雾,唇边暖意淡去:“故人忌日。” 楚倾低头片刻道:“故人已去,来日方长。” 之汐唇边寒意渐退:“今日多谢你陪我痛饮。” 这许多年了,除了巧儿,倒从未和谁痛快聊及生死道义。楚倾撑个懒腰:“不必。”说罢轻轻一跃,不费吹灰之力旋落于地面。楚倾不回头的便走了,丝毫没记起之汐不能饮酒一事。 之汐目送她消失在视线里。 ===== 皇室夜宴,一路的艳红灯笼悬挂至崇阳门,大红色缠绕着楼阁碧瓦,宫人们行色匆匆。往日沉睡的肃穆楼阁今日倒像是睡醒的美娘子,穿红带艳,起舞同庆。 此时的皇城,宛如一颗夜明珠,沉在京都这潭碧池中,熠熠生辉。 第十章 浅醉3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楚倾合上轿子的帘幕,随即又翻开:“怜儿,朱雀楼是什么重要的楼吗?” 怜儿靠近轿子,小声道:“小姐,朱雀楼建了三年了,是京都最高的楼宇。上可望广寒宫中桂花香,下可览边境河中鲤鱼跃。” 这么一说楚倾想起来了,好像因为建这朱雀楼还死过一些人。大抵是征用苦力,劳累而死。楚倾浅回忆,之前好像有任务附身过一人,楼宇建立极高,越往上越危险,那个人便是在高处不慎摔落而亡。想到摔下去的那一瞬,楚倾现在还心有余悸,不自觉的打了个颤。 楚倾望向远处,依稀看到一座楼宇高耸入云,开口道:“什么桂花树,鲤鱼跃,胡说八道。建这楼死过不少人吧。” 怜儿面色慌张:“小姐你说什么呢,小,小声点。被人听到就麻烦了。”随即声音压得更低了:“这,这之前小姐你偶尔提起过,抱怨说圣上。。。”怜儿的声音越说越没有了。 楚倾道:“说什么快说,你怎么这么胆小。” “小姐,你从前在外也不敢多言的,还总叫奴婢谨言慎行。”怜儿一脸委屈,看楚倾还凶巴巴的看着自己,咽了一口口水继续道:“说圣上劳民伤财,实不该如此。” “哦,你家小姐倒是忧国忧民。” 怜儿怀疑自己听错:“小姐你说什么?” “我说忧国忧民是好事,那你可知皇上为何建这朱雀楼?”楚倾打量着那云雾里的楼阁浅思量道:“为城防?为祭祀?” 怜儿摇摇头:“为让皇贵妃赏月。” 楚倾愣了一愣,面露恼怒之气,啪的放下了帘子。旋即自言自语道:“我这生的哪门子气。可是,这么当皇帝确实招人气!” 巧儿从座椅下冒出个头,道:“诶,你不入俗世这么些年,现在入了这俗世立马就开始为这俗世劳心费脑了。” 楚倾也不意外,早习惯了巧儿这悄无声息的行事风格。巧儿说话只有楚倾能听到,也只有楚倾能听懂。现在众人皆知七皇妃养了一只白猫,所以被人发现倒也无妨了。 楚倾道:“可不是。活再久,我都有一颗俗人心。有俗人心,就会烦俗世事。” 楚倾突然想到了什么,翻开帘子:“怜儿,皇贵妃可有皇子?” 怜儿又不能忍楚倾的记忆了:“小姐,你这个都忘了,怎么会这样。那宴席上你可千万不要说话,千万不要任何人交谈,千万。。。” 楚倾打断怜儿:“说重点。” 怜儿叹一口气:“皇贵妃的皇子是太子。” 楚倾的脸色比刚才更青了几分,合上帘子,不再言语。 ===== 七皇子来的早,楚倾入座时,其他席位稀稀疏疏没几个人。乐班子弹一曲居安乐,丝竹管弦,余音袅袅。如若不是皇家宴席,如若不是庆这牺牲诸多无辜性命的朱雀楼,这首居安乐,楚倾倒是愿意细赏。可如今望着这朱雀楼,再听这一曲,她觉得像极了哀乐,可是在凭吊那些无辜而亡之人。 第十一章 琉璃玉钗1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楚倾望向宴席首位,太子弛羽已在宴上。他着一身暗红色绸衣,深黑色龙纹如同墨汁一般深深浸入绸衣,金色发冠镶暖玉,龙纹灼灼刺目,清玉扳指镶黑金,腰间玉佩嵌玛瑙,所穿之物皆不见一丝瑕疵。可在楚倾看来这一身穿着邪气又逼恹。 弛羽了然无趣的仰望着朱雀楼,像是在数有多少层。一张脸倒是干净,清秀,除了与生俱来的傲慢,看不出有多少城府。楚倾不经意的打量着弛羽,心下掂量着:他到底是不是要杀青月的幕后真凶。 一个侍女兀的不经意碰翻了弛羽桌上的酒杯。她立刻颤抖着向后退一步,跪下不停磕头道:“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求求。。求太子。” 楚倾不解,不过碰翻了一个酒杯,何以慌张至此。但她看到太子周围的人瞬间都停了下来,跪下一言不发。 这时怜儿也跪到了自己身旁,楚倾转头看着她:“你干嘛?” 怜儿一脸的紧张不安:“我是,我是想和小姐你说,你千万别说话,不要管。” 楚倾的眉头刚锁在一起,便听到弛羽慵懒的嗓音:“这声音太难听了,把她舌头割了。还有,砍了她的头,送去给她的家人。” 楚倾手里的葡萄被吓掉了,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弛羽,说这段话时,弛羽没有一点凶恶或邪气的表情,还是那份若有似无的傲慢,还是那张干净清秀的脸庞。 一点也看不出他是一个心如魔鬼,杀人成疾的人。 “小,小姐。别害怕,他,他杀人成疾,众所周知,我们不,不,不招惹就好。”怜儿语气紧张结巴,却轻轻按住了楚倾的手臂,像是害怕她突然冲上去打弛羽一样。 弛羽近旁的侍卫拖着那名侍女离开了。楚倾给巧儿使了一个眼色,巧儿无奈的晃晃脑袋,去了楚倾希望的那个方向。 “一只猫能做什么?”之汐的声音,吓得楚倾倒是一哆嗦。刚坐稳就这么一出戏,楚倾倒都忘了旁边还坐着之汐。 楚倾转头看向之汐,之汐张望着巧儿消失的方向,一脸的天真好奇。 “巧儿顽皮,自己瞎跑,哪能做什么。”楚倾吃了一个葡萄压惊。 之汐也拿过一个葡萄道:“我要是有一只听话的猫,我现在就让它去救人。”语气无辜。 楚倾转头看向之汐,这是开玩笑嘛,怎么有点可爱,转头却迎上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可以黏住人目光的温柔。 “汐王妃,皇上召见你。”楚倾刚放到嘴边的葡萄又被这句话吓掉了,这落座只片刻,事情却接踵而至。 楚倾回头,一个太监模样的人侧立在身后。 “李公公,父皇要单独召见青月?”之汐回头望向身后的人,声音里满是疑惑。 “是,汐王妃,请吧。”李公公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楚倾呼一口气道:“劳烦李公公带路。”说罢留给之汐一个无奈的表情,想表达我不懂,我不明白,我也不想去。便起身随李公公走去。 第十二章 琉璃玉钗2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李公公带楚倾走了近旁的小路,渐渐远离了喧嚣热闹。行至一处不起眼的偏殿时,李公公停于门前躬身道:“皇上在里面了,汐王妃请吧。” 这一路楚倾都在想,皇上为什么召见自己。皇上确实可以有许多理由召见自己,但这些理由好像都无法构成真的让皇上此刻召见自己。到了殿前,楚倾也没想明白。 进了门厅,一抹明黄就坐于正前。楚倾立刻跪下道:“参见皇上。” “抬头。” 楚倾抬头,汉皇这张脸倒是和太子有几分相像。 汉皇坐着未起,微微弓下身子看着楚倾道:“你可认得这是什么?”说着向前伸手,掌心朝上展开。 楚倾定睛,一枚破损的琉璃玉钗,有点眼熟。这枚玉钗跟自己之前带着的那枚玉钗有点像,好几天未见到那枚玉钗了。 楚倾突然想到,好像自那夜去肖府后便再未见到了。心下一紧。 “这枚玉钗,是有人去肖府行刺时掉落的。肖将军说行刺之人是一个轻功极好。。。”话还没说完,汉皇突然一转玉钗,尖头对准楚倾的脖颈以极快的速度刺了过来。 楚倾旋即轻拍地面,飞身向后一杖,用手中握着的葡萄弹落了汉皇手中的玉钗。 汉皇丝毫未惊,露出了意料之中的微笑,收了手,轻声道:“好功夫。” 楚倾这才反应过来,是试探,可是晚了。 “这玉钗,是你成婚时皇贵妃赠与你的。肖未不识得,朕识得。看来你甚是喜欢这枚玉钗,连行刺都要带着。”皇上言语戏谑,却字字说得冰冷。 楚倾才想到原来那日在肖府破窗而出时听到的瓷器破碎声是这枚玉钗。怪自己大意了。也是太轻敌,仗着自己轻功好,全然未在意这些细节。 楚倾即刻跪下:“臣妾知罪。只是臣妾当日怀疑,肖未指使家仆在臣妾交杯酒中下毒,所以才暗访肖府,想查明真相。妾身并未打算行刺,也无胆量行刺。” 汉皇声音轻扬:“哦?那你可查清楚真相了?” 楚倾伏下身,假意恐惧道:“臣妾不敢说。” “在朕面前,有何不敢?”汉皇声音威严,不容置疑。 楚倾道:“臣妾那日并未听到半点下毒之事,却听到了,听到了肖未,有心谋反。” 空气一瞬的沉默,汉皇站立不动。 楚倾是未料到汉皇找她来竟为此事,但她想到不如就顺水推舟,太子无德,且当她日行一善。 短短片刻,她也想到,若将此事告知之汐,之汐还需告诉皇上。那倒不如自己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和皇上讲了。他日若有意外,也不用牵扯无辜。 皇上声音有不易察觉的不安:“此言何意?” 楚倾言之凿凿,压低声音:“我亲耳听到。初六,太子生辰宴时,肖未计划围困诸皇子,刺杀。。。”楚倾一顿,旋即伏下身去假意声音颤抖道:“刺杀皇上。” 楚倾余光看到汉皇垂下来的手微微一抖。 “咦,李公公怎么在这一处偏房?难不成父皇在里面?”之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第十三章 宫中行刺1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不知为何,楚倾听到他的声音,倒是心下一安。楚倾隐约听到李公公压低声音说着什么,也未听清。 之汐声音明亮:“那我便在这里候着,等会带王妃一同回宴席。” 闻此言,楚倾浅笑。随即又敛了笑容。 汉皇看一眼门的方向,压低声音道:“你还听到了什么?” “他与一人在密室商谈,听不清楚,也未看到一同商谈之人的模样。只听得此语。”楚倾还是想替青月护着他爹,故而未提及秦相也在房内。 汉皇了然的表情转身思索片刻,道:“此事不得向他人提起,就当你全然不知。” 楚倾道:“是。只是,朱钗。。。” 汉皇:“世上相似朱钗何其多。倘若此事为真,你功大于过。” 楚倾伏身叩首:“谢皇上。” “下去吧。” 楚倾出门,之汐转头看向她,面色从凝重变得缓和。 此处确实偏僻,四下无人。楚倾小声问之汐:“你怎么会过来?” “父皇召见你,觉得奇怪。所以跟过来看看。公公方才还在门前侧耳旁听,他何故召见你?”尾音处之汐看向楚倾。 楚倾听到公公在门前侧耳旁听,有些疑虑。随即便道:“我去肖未府中那日把朱钗丢了。皇上识得那枚朱钗。” 之汐停下了脚步:“父皇无怪责?” 楚倾也停下脚步,回头换上微甜的笑容,问道:“你是在关心我?” 之汐一时接不上话,避开楚倾的目光。 楚倾继续道:“不和你开玩笑了。我和皇上说了,我觉得是肖未下毒,所以才去的。我还告诉了皇上一个秘密。所以皇上觉得功过相抵,就不追究了。” 之汐眼中困惑:“什么秘密?” 楚倾捏着嗓子略微娇气的声音道:“你就别审问我了,于你而言不重要。走吧走吧。”说着轻拉拉之汐的袖子。 之汐侧步,不易察觉的退离了刚刚微暖的距离。许是他惯常不和女子接触,不知该如何面对这突然的撒娇。便往前走去。 楚倾跟上之汐的脚步,走着走着楚倾突然觉得这种感觉很熟悉,一条偏僻的巷道,夜色轻笼,淡淡不安和无助,但因为前面这少年身影,正气凛然,无所畏惧,心下才漫上暖意。 楚倾对这份熟悉的感觉有所不解,一缕花香入鼻,楚倾才想起,这巷弄不正像青月初识得之汐时的巷弄吗。 想着想着,便已踏入了宴会。 楚倾坐定,扫一眼座上众人。阶上一侧坐着皇后,着金色锦衣,绣牡丹凤纹,仪容大方,目不斜视的望着阶下众人。另一侧坐太后,发髻微白,风华尤在,一睥一睨,人世万千尽收眼底。 堂下几乎座无虚席,楚倾突然看到,自己一侧首位还空着。对面一侧首位是太子,太子近旁是肖将军。楚倾又探头望一眼,这一侧首位近旁是秦相。 楚倾不解,靠近之汐,从唇缝间挤出声音道:“那个位置怎么没人。” 之汐未抬头道:“那个位置是四皇子,白辰。” 第十四章 宫中行刺2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楚倾努力的回忆了片刻,然后确定这几日未有人在她面前提起过白辰。这么看来,白辰是一个很重要的人。位置重要于秦相。 之汐偏头看着乐师们,楚倾用胳膊捅了一下之汐,刚好之汐抬起胳膊,伸手去拿靠近楚倾那侧的酒壶,于是楚倾的胳膊肘便捅到了之汐的肋骨下,他啪的弹出了半米远,护住了自己的腹部。 楚倾瞪着他,噗笑了出来,发现了他怕痒:“你这么怕痒?” 之汐掩饰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楚倾听到身后有女眷道:汐王和汐王妃新婚燕尔,打打闹闹,好恩爱的样子。 本就尴尬的之汐听到这句话黑着脸不再说话,楚倾笑得更开心了:“不是,我是想问你。。。” 之汐:“不知道。” “哎呀,别生气嘛。”楚倾说着剥了一个橘子摆在之汐面前:“我是想问你,四皇子也握有兵权吗?” 之汐把目光从橘子上移开,斜视楚倾侧旁道:“四哥只有皇子亲卫军,算不上握有兵权。”说罢朝楚倾侧旁扬扬下巴:“你的猫回来了。” 楚倾看一眼巧儿继续问:“那他为何坐在首位?” 之汐重坐正,整整衣襟,望向阶上道:“他一人可抵千军万马。他的亲卫军也都是人中翘楚。” 楚倾不动声色的点点头,尝试着理解一人可抵千军万马这句话。 巧儿道:“喵。我想救那个姑娘,我扑过去吸引了那个侍卫,可是那个侍女丝毫不敢跑,我挠得那个侍卫满身伤痕,倒地不起,去咬着那个侍女的衣服想让她跟我先躲起来,可是她惊恐的推开我,一直哭。直到别的侍卫过来,也没跑。”巧儿说罢耷拉下耳朵,伏在楚倾旁边,全身都透露着失望。 楚倾轻出一口气,人各有命。 “皇上驾到。”李公公的细嗓音。楚倾抬眼,一抹艳红立刻吸引了楚倾的目光。陪同皇上一起坐上正坐的女子身着艳红色绸衣,唇色艳红,朱钗细软皆艳红,眉间还点缀一朵红莲花。 姿容妖艳,这几千年来,楚倾从未见过如此妖媚的女子,一颦一笑,皆是风情,那双含情目眼波流转,仿佛能融了尘世万千。宛然一笑,梨涡浅埋,何止羞花闭月,落雁沉鱼,怕是广寒宫的玉兔见了她,都会踏过千山万水,愿近芳泽。 “喵,这女子,真像怨魂。”巧儿感叹。 楚倾白了她一眼道:“你这是嫉妒。”旋即却微锁眉头,在楚倾眼中,现在看谁都像怨魂。 不用问楚倾也知道她一定就是皇贵妃。巧儿挠挠尾巴:“好无聊,我去后花园捉鱼去了。”说着自顾自的就走了。她经常是这样,楚倾也习惯了。 皇上开始长篇大论的讲话,楚倾一句也听不进去,脑海里一直重复着巧儿那句话,真像怨魂。活了这么些年,有一个道理楚倾懂,人不可貌相,人不可有偏见。 可这样一个女子出现,楚倾的第一反应其实也是,她会不会是怨魂。思量了半天,楚倾觉得该有的偏见还是要有,有机会得从她身边的人下手问起。 楚倾正发着呆,突然间嘈杂声和兵器声响起。她一下回了神,那些乐师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了兵器,竟然突然和皇上的近卫军打了起来。 这是要刺杀皇上! 第十五章 宫中行刺3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楚倾一瞬不知道自己是该出手还是不该出手。之汐手中不知何时握了一把玉骨金丝扇,一手撑扇,一手挡在了楚倾的面前,旋即,之汐站起身来跃前一步,侧回首向楚倾道:“到后面去。” 独自赴死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将自己保护在身后。楚倾心下一软,想把这四个字握在掌心。 突然,一抹寒光在两丈远处夺目而过,快如飞羽,直插入乐师首领的后心窝。还未等楚倾看清楚寒光是什么,一道和寒光一样快的白影瞬间立于乐师首领身后。 白影动作之快让楚倾万分诧异,她根本开不清白影的动作和面容,只能依稀识得是一个人。嗖嗖嗖,是剑划破空气的声音,白影穿梭于五十来人之间。楚倾看到,乐师的身影一个个顿于空中,不过是眨眼的几瞬,乐师悉数倒下,刀刀正中要害,皆一剑毙命。 最后一人,倒于地上,留了活口。 白影向后轻旋,退离战场。 皇帝近卫军还紧张的握着刀剑,时刻准备着有敌人扑上来,显然完全没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 四下鸦雀无声,楚倾目光都随着白影轻旋,落地,收剑。动作干净利落,如雪如兰。月光照只影,公子人如玉。 楚倾好像明白了什么叫做一人可抵千军万马。这功力,怕是高于自己。楚倾心下暗叹,一个凡人,竟然功力高于自己,神明不公,自己修炼了几千年也还是比不上别人的命里自带。 “儿臣护驾来迟,请父皇恕罪。”话音落,众人仿佛才从吃惊,恐惧,不安,慌乱中清醒过来,意识到刺客已经全部死了,一场危机被四皇子解决了。 大臣们纷纷起身,有人问皇上可有受伤,有人咒骂着乐师们乱臣贼子,有人受到惊吓摸着额头的汗珠,有人喊着快快捉拿严审。楚倾瞥一眼太子和肖未,他们也不似之前气定神闲,一副不明就里的模样。 只有之汐未动,看着白辰关切道:“可有受伤?” 白辰侧目:“无事。” 楚倾这才看到白辰的脸。 今日也算开了眼了,刚得见了一个人间最妖艳,现在便见着了一个人间最仙子。 楚倾看着白辰,一袭白衣像是披着皎洁月光,那双眸子深邃如银河,尽是万千繁星,可每一颗繁星却又像被寒冰包裹着,只要他轻抬眼帘,便可封住目光所及的所有山河,众生,凡尘。 楚倾看着他在纷乱里走向宴席首位,气定神闲,缓坐定。他像看戏般看着眼前的慌乱,楚倾像看戏般看着几丈开外的他。 她发现很难把目光从白辰身上移开,他没有丝毫的表情,也没有分毫多余的动作,可周身的气息却像是深潭池水,寒不见底,又偏让人好奇这深潭下究竟有什么。 不过宴席终究是成了一场闹剧。 楚倾也记不得自己是怎么回了府邸的。她只记得皇上大怒,要彻查,宴席当即就散了,七皇子便带她回去了。 一路上她都在琢磨着今天遇到的这几个人,倒是看了一场复杂的戏。 快到府邸了楚倾才想起来自己本应该乘乱抓住几个人问问是非,她皱皱眉头,心里念着,都怪白辰的出场太出彩,自己把最重要的事都忘了。 第十六章 楚殇1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次日一早,宫里便传来了消息,说连夜审问了刺客里那个唯一的活口。原是他们怨责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而刺客为首的几个人皆有亲人因修筑朱雀楼而亡,他们名为替天行道,实则想报仇雪恨。又或者说名为报仇雪恨,实为替天行道。 至于怎么理解这事,都行。 楚倾听完这便回房,坐床上开始琢磨。琢磨了片刻后一拍大腿,巧儿正在一旁揉床帘上的穗子,吓得脚下一滑,从床上摔到了地上。模样十分滑稽。 巧儿斜眼瞅眼楚倾,发现楚倾没注意她,于是她假装什么也没发生的趴倒在原地。 是只爱面子的猫。 “我说呢,我觉得那个为首的乐师有点眼熟。我想起来了,他不就是我附身的那个从朱雀楼上摔下摔死的人的哥哥嘛。”楚倾对着巧儿念道。 巧儿若无其事的挠挠刚才先着地的那半边屁股道:“你记性不好,我早习惯了。记不住人的脸,也记不住人的事。我以为你悟出了什么重要的事,尽是这不打紧的。” 楚倾:“谁,说我记忆不好?!” 巧儿:“你记忆好那你说坠楼那人让你帮他问他哥什么?” 楚倾:“我。。。我这。。都活了几千年了,我要记得事太多了。。。”楚倾边念着边努力想着,但确实不记得了。 巧儿得意的一笑,继续道:“有一次,一家人,你要去找那个姐姐问问题,你认错了人去找了妹妹。同样的一家人,一个月后,你要去找妹妹问问题,然后你认错了找了姐姐。最重要的是,只过了一个月,但你完全不记得你去过那个人家。” 楚倾眯起眼睛,挥一挥手道:“什么姐姐妹妹,你不要骗我。不记得了。” 巧儿收住了笑意,瞪大眼睛看着她:“你看,你看,又不记得了。” 楚倾丢一个白眼过去,道:“记那么多东西多累,你自己记吧。略。” 巧儿叹口气,翻个身,滚到了太阳下。心里念着还是舒舒服服的晒个太阳好,不可与傻瓜论短长,不可,不可。 楚倾一把揪住巧儿的脖颈揪起了巧儿:“谁是傻瓜。。。” 刚才一瞬,巧儿是忘了自己的心里话楚倾都能听得到。 都是傻瓜。都是,都是。 “小姐,肖夫人让人来传话,想邀你今晚去梨春楼听戏。”门外锦瑟的声音。 楚倾打开门:“什么戏?” 锦瑟:“楚殇。” 楚倾思索片刻,没听过,道:“你婉拒了吧,不去了。” 锦瑟:“小姐,真的不去吗?这是如今京都最火的戏。座无虚席,一票难求。普通人想看都看不了。” 楚倾微眯眼,思量道:“这么说去听戏的都非富即贵?” 锦瑟眼神无辜,点点头。 楚倾道:“那去吧。你去回复说我去。”说罢便转身欲进门。 旋即又停住了步子,转头看向锦瑟:“等等,你知不知道楚殇讲什么?” 锦瑟激灵的点点头,笑着道:“讲楚国被灭的故事。” 楚国,被灭已经千年了吧。 楚倾扶着门:“那等下你过来给我讲讲这个故事。” 锦瑟颔首:“是,小姐。对了小姐,肖夫人提醒说要你记得穿男装。” 第十七章 楚殇2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楚倾点头摆摆手:“知道了。”说罢便进了门。 “喵。喵。这么多年了,你既不听人世的故事,也不带情感来人间,如今,倒是不同了嘛。”巧儿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楚倾没有接话,有自己的考量。 巧儿接着念叨:“怎么不说话了,你就想结交富贵是不是。” 楚倾瞪向巧儿,给了她当头一掌,巧儿蒙了半天。 巧儿知道楚倾不是这样的人,只是喜欢偶尔念道念道调侃她。 楚倾调侃回去:“怎么变成了这样一只烦人的猫。”说着头也不回的去挑看戏时穿的衣服。 ===== 关于楚殇的故事,锦瑟娓娓道来: 现如今九州大地四国,汉,魏,蜀,吴。千年前是五国,汉,魏,楚,吴,燕。千年前的楚国曾离一统天下只有一步之遥,却在短短数月里土崩瓦解,山河支离破碎,皇室悉数被屠,权臣尽死,国灭。 好似,一念成神,一念堕魔。 如是,一念纵天下,一念坠无间。 楚殇便是唱那尘封已久的楚国灭国之事。 当年,汉国攻占了楚国,烧皇宫,杀文人。 谣传楚国皇城里的血腥味数月才散去。 但因为当年的史书典籍被尽数烧毁,又已过了几千余年的时间,那段历史究竟是怎样的,已无人知晓,只剩坊间诸多传言。 今日这戏曲,楚殇,便是由坊间流传最广的故事改编而来。 当年,楚国太子枫尘登基,太子年少不羁,聪慧过人,百姓都道太子是浴火真龙,神选之人,生来注定统天下,碎凌霄。 他也没让楚国人失望,登基不过几年,似不费吹灰之力便打下魏国,吴国。手下少将军肖祉,人称阎罗将,更是战无不胜,所向披靡。每及枫尘御驾,肖祉亲征,敌军便闻风丧胆,不战而败。 慧骨落风华,谈笑破苍穹。 少将军和少年天子是君臣,亦是至交。 可世事难料。在少将军出兵汉国,杀王夺都生死一战前夕,枫尘连下六道圣旨,命肖祉即刻撤兵回京。 传言那夜少将军未眠,一夜青丝成白发。 有人说,枫尘六道圣旨,不顾三军生死,是闻言肖祉有心谋反。也有人说枫尘弃了这即将到手的半壁山河,是为要美人不要江山。 谈及美人,不得不说枫尘是一个清心寡欲的皇帝。后宫不过寥寥数人,倒是佳话。 枫尘后宫,世人还能记得名字的不过一人,即囚禁冷宫的废后年后。 那传言要美人不要江山的美人便是废后年后。谣传当年流言四起,皆道肖祉和年后有染。其实谣言传出时,年后已被废黜数余年。 伴君如伴虎。肖祉回京,立刻以谋反叛国罪被削了军权,囚禁于暗牢。废后年后被赐死。 紧接着,枫尘荡清所有肖祉党羽。诛其九族。 纷扰未停,内乱又起。 已吞并的魏国,吴国都有人揭竿起义。 一时间楚国四分五裂。汉国借此大举进攻,一路势如破竹攻至都城城下。 枫尘在敌军破皇城前,放了所有囚徒,肖祉也在其中,但他却未走。 第十八章 楚殇3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肖祉道:笑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 随后他一剑一人,杀入敌军,没身于血海。 而后枫尘自尽于王座。 倚剑空啸寒断肠,孤影陌路少白头。 山河残破路无归,心字成灰恨已空。 一念成梦,一念成尘。 ===== 听完故事楚倾觉得心塞,一个血流成河的故事。 旋即又感叹枫尘可真是狠心,肖祉也真够傻。不过,这么多年了,这故事想必也在岁月的颠沛流离中变得面目全非了。 真相,早已无人知晓了吧。 她摇摇头便收拾男装行头准备去梨春楼。 梨春楼,灯红酒绿,花繁似锦。 如云的宾客,熙熙攘攘。楚倾去了二楼的雅座,她到时芜娘已经落座。芜娘一身浅蓝色男装装扮,是个俊俏的公子哥。楚倾自己则是一袭灰衫。 “我们怎么不是那间正对台子的雅座?”楚倾从下往上扫过众人,目光定格在二楼侧旁正对中央的雅座,雅座前还有珠帘。 芜娘顺着她的目光扫一眼那间雅座道:“你呀你,真是病了一场什么都忘了。这间雅座是独属于四皇子辰王的。” 说着芜娘往楚倾的杯子里倒了茶水,把近前的果盘往楚倾面前推了推,继续道:“整座梨春楼都是他的。” “哦?想必今日他也会来喽?”楚倾说着便看到有人影在中央雅座后晃动。 “那是自然。”芜娘目光关切的看着楚倾:“两日未见,你又瘦了几分,你不能再瘦了。”说着她转头向身后的侍女道:“芊芊,再去点两盘青月喜欢的凉菜。” 芜娘倒像是青月的亲姐姐。 楚倾从中央雅阁收回目光,嘴角微上扬:“姐姐,无妨的,瘦点不是更好看?” “这么瘦可怎么生皇孙?”这突如其来的催生弄得楚倾不知该怎么接话。 “我,这,慢慢来。”楚倾嘴上这么说,心里却道,我急着投胎呢我,生什么孩子生孩子。 芜娘瞪楚倾一眼:“四皇子来了,戏要开始了。” 听闻四皇子,楚倾立刻抬眼。 肤如凝霜,面若寒雪。白辰轻抚翩然衣袖,悠闲落座。俨然一幅亭台楼阁画中仙。 楚倾注意到他身后跟着一个女子,随他一起入座雅间。这个女子小家碧玉的模样,姿容虽不出众,但气质却如水中静月,清丽脱俗。 楚倾还看着他们,戏便开始了。 轻笛声伴着鼓点,戏子登场,一声洪亮的:我自浴火真龙,命定碎凌霄,破无间。为这出戏拉开了剧幕。 楚倾倒是一愣,这开场白,怎么感觉楚国那个亡国皇帝是个五大三粗的二货。 她也无心思看戏,用胳膊肘戳了戳芜娘,问道:“四皇子旁边的那个女子是谁?” “那是四皇妃,辰王妃,上官绾绾。”芜娘侧眸反问道:“你不看戏看四皇子做什么?” “他这么冷如冰霜的人竟然有皇妃。。。”楚倾小声嘀咕着。 “咦,你以前从来不关心四皇子。以前每天在我面前七皇子长七皇子短的,眼里根本看不进任何其他人。怎么,如愿嫁给七皇子了,又开始看别人了?” 第十九章 梨春楼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芜娘这一连串话说得楚倾无以反驳,楚倾撇撇嘴道:“看,看戏吧看戏。” 随即楚倾看了两眼戏台,又开始东张西望的四处打量。楚倾来这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想看看能不能碰到太子,这种场合,达官贵人尽数都在。 难保太子不坐在哪个角落听戏呢。 目光打量了一大圈,细细分辨了二楼所有人的面庞,不见太子身影。 楚倾有点失落,低头之际,突然一抹略微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是那日赴宴时太子近旁的一个侍卫。 她不动神色的观察着那个侍卫。 他一直在饮酒,一杯,两杯,三杯。楚倾觉得有机会,只要他去小解,就有机会。 果真如她所料,不一会儿,那个侍卫就有点醉意上头,略微不稳的起身朝雅阁门口走去。楚倾立刻和芜娘道:“我去小解。”说罢便起身向楼下走去。 楚倾停在二楼至一楼的拐角处。二楼至一楼,左侧右侧皆有楼梯。那名侍卫从右侧下来,而楚倾从左侧下来。这样楼下刚好看不到她的身影。 戏台上锣鼓喧天,戏子唱着:慧骨落风华,谈笑破苍穹。 侍卫出现在了楚倾的视野里。她随即跟着他走进了一楼走廊,所有人都在静坐听戏,戏子演得正精彩。 走廊上无人。 侍卫左拐,往前几步,楚倾立刻几步跃至他侧旁。侍卫侧头,醉意朦胧的看着楚倾,楚倾对上双眼时,道:“曼珠沙华。” 侍卫失神。 楚倾片刻也不想耽误,即刻问道:“你可是太子近身侍卫?” “是。” “你可知太子是否命人在七皇子新婚之夜于交杯酒中下毒?” “太子是想杀七皇子,但太子是否命人下毒我不知。” 楚倾皱眉,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道:“那你可知太子要在初六谋反,刺杀皇上?” “是,我知道。” “那你把你知道的有关刺杀的事都讲于我听。” “初六,太子会在太子府。。。” 突然正前方有人拐弯出来,想必是刚解手完。 楚倾立刻小声道:“闭嘴。” 正前方那个人看眼楚倾,匆匆往前,像是急着去看戏,不想错过精彩。 过道有点窄,只能容纳两个人,楚倾不得不退后让开。 那人在走过侍卫时抬头看了眼侍卫,兀的停了下来道:“呦,王侍卫,您也来看戏。” 楚倾握紧拳头,无奈的叹口气,打了响指。王侍卫回神,那人抬头看眼楚倾,对这个响指不明就里。 楚倾道:“已经到戏最精彩的部分了,我得赶快回去了。” 说罢丢下茫然的二人,匆匆回身走去。 拐过弯,才松了口气。刚走两步,一抹如云袍脚进入视线。 楚倾抬头,一笼寒气。白辰立于三步开外,他看着楚倾,无丝毫表情。 被这样的眼睛盯着,莫名的就会紧张。 楚倾避开他的目光,思量着,应该认不出自己吧。低头,匆匆从白辰身边走过。 “汐王妃。”白辰的声音悠悠在楚倾身后响起。 第二十章 梨春楼2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楚倾吸一口气。 转身换上一个灿烂的微笑:“四皇子真是,真是好眼力。” 白辰侧身,未看她,悠悠的从嘴中吐出几个字。 刚好他说这句话时,台上锣鼓声破天,戏子大喊一声:“笑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吓得楚倾一抖,虽然未听到白辰说什么,但楚倾读懂了他的唇语。 他说的是:“你活了多久?” 楚倾背后渗出了一层冷汗,手指瞬间冰凉,愣在原地。什么意思? 兀的,一个温柔的声音在楚倾背后响起:“夫君,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戏都快结束了。” 四皇妃缓缓走过楚倾,行至白辰侧旁。白辰不语,四皇妃抬头看向楚倾,眨眼道:“汐王妃?” 楚倾背后的汗还未干,头上也渗出几滴汗珠,自己的装扮有这么差吗。这一个个的都瞬间就认出来自己了。 楚倾尴尬的笑笑,白辰未再看她,也未看四皇妃,像刚才并未同楚倾说话一样,淡然道:“结束了便回府吧。”说着走过上官绾绾,走过楚倾,跨门而出。 见白辰出门而去,楚倾继续朝上官绾绾尴尬的笑笑,旋即收了笑容逃也似的跑上了二楼。 楚倾坐定,心绪还未定,便迎来了芜娘一通责怪:“菜没好好吃吧,戏也没好好看,跑哪去了你?” 楚倾哪里还敢接话,满脑子都是白辰那句:你活了多久。可是偏偏自己也没听清楚他说的到底是不是这句,而他最后也像个无事人一样离开了。 空留下自己满脑子浆糊。 ===== 次日,楚倾起了大早,打算采取备用计划,光明正大的去一次肖府。用探望肖夫人的理由。 楚倾打算见了芜娘,就让芜娘给自己再讲一遍楚殇的故事。就说昨天没好好听戏,回府后又后悔。然后伺机找机会接近肖府管家,问清楚到底是谁暗中指使下毒,为何下毒。 正思谋着,怜儿端来了早点,一盘一盘的拿出,碗碟精致。怜儿神神秘秘道:“小姐,我今早听说了一件事儿。” “什么事儿?”楚倾随口问着,心思还在盘算怎么找机会接近肖府管家。 看楚倾好奇,怜儿弯下腰,靠近楚倾道:“早晨我发现华年在准备干粮,我就问他干嘛去。他支支吾吾说王爷要去汉蜀边境巡游。” 楚倾回了神,抬高声音问:“巡游?我怎么没听他说起。” 怜儿道:“对呀,奴婢也觉得纳闷,也没听人小姐你提起过,就问他因何巡游,何时启程。他说即日启程,是微服私巡,不能透漏行踪。”怜儿嗔怪道:“说话吞吞吐吐,我觉得肯定有问题。” 楚倾放下手中的糕点,压低声音问怜儿:“华年现在在哪呢?” “应该还在厨房准备东西吧。” 楚倾站起身向门口走去,回头和怜儿道:“你跟着我,等会儿替我把风。” “是,小姐。”怜儿快走几步,跟上楚倾的步子。 ===== 到了厨房,四下无人,楚倾从门缝里看到只有华年一人在厨房。肯定是他把其他人都遣走了。 第二十一章 蜀美人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楚倾回头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和怜儿说:“你坐那守着。”说着朝距离门几步远的门廊扬扬下巴:“要是有人来,你帮我拦下来,就说我在厨房里准备东西,不想任何人打扰。” 怜儿认真的点点头,蹑手蹑脚的走开。 待怜儿走过去,楚倾啪推开门,咯吱又迅速背手合上门。 华年猛地转身,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楚倾。 楚倾懒得浪费时间,看着他的眼睛道:“曼珠沙华。” 旋即巡视一番,确定四下无人,压低声音问:“王爷要去汉蜀边境巡游?” “是。” “为何?” “七皇子每隔几个月都会去一次汉蜀边境,说是微服巡游,实际是为寻人。” “寻什么人?”楚倾疑惑。 “寻一个女子。” 听到这个答案楚倾惊讶的合不拢嘴,这不就是自己好奇的那个部分嘛。会不会就是之汐在新婚之夜说的那个所念之人。 楚倾抓过案板上一盘瓜子,就地盘腿坐下,拽拽华年的裤腿:“来来来,我们坐下聊。这个姑娘是什么人,把你知道的都和我讲讲。” 华年听话的坐下,开始讲故事: 之汐自幼深谙兵法,慧骨天成,几岁时便被老师称赞是千年难遇的将才。几年前,蜀汉边疆战事又起。汉皇当即派年少的之汐当副将随军出征。 朝中大臣持有截然不同的两种声音,一种道七皇子还少不经事,怎能担当副将的重任,另一种道七皇子是旷世奇才,慧骨天成,怎能只当副将。 朝中众臣虽争论不休,但汉皇仍力排众议,指派七皇子为副将,赐上将军名号,是副将亦是军师。 七皇子随军出征,没让皇帝失望,首战告捷。 随后又协奇袭部队走水路攻入敌营,敌方溃不成军,七皇子一战成名。 在军队庆贺,皇上考虑是战是和之际,七皇子偷偷一人越过边境,去到楚国探查民情。少年意气胜,天不怕地不怕。 他虽聪慧不羁,天赋异禀,但彼时不懂人心。 他去了边城一家小客栈,把自己打扮得灰头土脸,但还是因为衣着的细节被客栈主人识出是汉国人。边城百姓,家家户户多多少少都有亲人出征,蜀国又打了败仗,彼时百姓都无比痛恨汉国人。 恰巧,客栈老板前一天刚收到儿子战死的消息,悲痛万分。但上有老下有小,他不得不忍着悲痛继续开张。 客栈老板识得他是汉国人后在他的饭里下了蜀国特有的蒙汗药,偷偷把他搬到后厨,打算痛下杀手。七皇子虽然剑术卓群,功力不凡,但之前从未到过蜀国,也不知此种蒙汗药,所以完全不知情。 且他一日奔波,没怎么吃东西,那时很饿,便吃了许多。 等他迷糊了,客栈老板就把他搬到了后厨。七皇子还有点意识,但根本无力还手。 眼看只能任人宰割之际,一名女扮男装的女子出现,迅速打晕了老板。 带着七皇子逃离了客栈。 女子说自己是居于蜀汉边境的汉国人,奔波于两国做生意。救皇子是举手之劳。 第二十二章 蜀美人2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皇子坦言自己是汉国战士。 后女子便问皇子能否带她去见汉国将军,她自幼仰慕汉国将领。若有机会得见,此生足矣。 皇子带她见了汉国将军,未告诉她自己的真实身份。想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再说。 但当晚喝酒后,汉国暗探听得女子好似有蜀国口音。 将军也质疑女子身份,问她家在何处,做何生意。女子答不出,便想离开。 将军有心阻拦,皇子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不成想,女子立刻拿出一把银色马鞭,抽两下便抽开众人,她向七皇子道后会有期,随后改口后会无期,便离开了军营。 自此再无音信。 此人便是之汐要寻之人,也是他唯一挂念的女子。 当时女子走得匆忙,身上的香囊掉了。七皇子捡起,香囊里是海棠花瓣。 自此七皇子便视海棠花为珍贵之物,种了那书房前的一池海棠。 ===== 故事听完了,楚倾愣在了原地。前半段她还听得精彩异常,瓜子皮都磕了一地。后半段越听越不对,越听越觉得似曾相识。 楚倾听完后沉默不语,从袖中拿出一条雕银花配琉璃坠银色马鞭,举到华年面前问:“女子所持马鞭可是这一条?” 华年细细观察了会儿马鞭道:“样子极其相似,但我不能确定。” 楚倾起身,失神的走到了门口,弹了响指跨门而出。 怜儿在楚倾身后捏着嗓子喊着:“小姐,小姐。” 楚倾也不理睬她。自顾自的快步离开。 思绪飘到几年前。 几年前她附身那个被乱箭射死的蜀国公主。蜀国公主是巾帼英雄,丝毫不畏惧生死。她无问题想问,只求楚倾能把敌方的情报送给她年少的的皇帝哥哥。 楚倾说了这不可以,她便要楚倾问对方将领一句:为何要挑起战争?血流成河,伏尸万里,就只为了多一座城池,多一寸江山?口口声声道为黎民苍生,心可安? 楚倾记忆不好,这句话倒是记得清楚。 她当年任务时,一醒来便在客栈,客栈楼下后院一池海棠,朵朵娇丽,美如画卷,楚倾买了个布袋,顺手就做了一个香囊。 后院也没什么人,楚倾正巧看到老板拖着一个客人从后院小道去了后厨。客人还是个小少年,楚倾当即觉得客栈是黑栈,于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巧了,那个客人原来是个蜀国小士兵,小少年模样,打扮得土里土气,灰头土脸。说自己是军营炊事营战士,打了胜战便偷跑出来玩。 虽然楚倾觉得一个炊事兵大概帮不了自己什么,但她还是想试试,于是说自己仰慕汉国将领,问对方可否带自己去见汉国将军。她没想到这个小炊事兵答应得爽快,并且真的做到了。 汉军营帐中,她见到了汉国将领。问了公主想问的问题。 她记得汉国将领回答那个问题回答得模棱两可,但她算是完成任务了。 这种问题本就难有清楚的答案,楚倾知道,蜀国公主也知道。 但有没有是一回事,问不问是另一回事。 第二十三章 蜀美人3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那晚小士兵还说要给她敬酒,感谢她的救命之恩,可是却倒了一杯酒给她,倒了一杯茶给自己。小士兵说自己喝酒会全身起红疹子,好几天都好不了,只能以茶代酒了。 后来自己喝多了,便被对方士兵查出不妥,于是便挥鞭逃走。临走前和小士兵道后会有期,旋即想到现在自己得赶着去赴死了,哪还有期再会,即刻改口道后会无期。而至于香囊何时丢的,她也全然未在意。 想到这里楚倾自顾自的笑了,看来命运还真是巧。她想到那时回看青月洞房花烛夜时,看到之汐走到桌前,倒了一杯酒,倒了一杯茶,那一瞬还觉得眼熟,可也没想起来。 楚倾走着又摇了摇头,也不知是该告诉之汐,还是不该告诉他。她不知道是该和之汐说他要寻的人是一个永远都寻不到的人了,还是该和之汐说他所寻之人就在他眼前。 这还真是一个让人头疼的问题。但她旋即觉得这次让之汐去寻也是好的,这样自己近日来行动会方便一点。 而且太子寿宴就在眼前,谋反围困刺杀,包括汉皇的反击,之汐如果不在,便也不用面对,更不会搅入其中。 想到这里,她便打算藏下这个秘密。 ===== 沉月楼屋顶。 楚倾斜依着侧旁的屋脊,衣袂轻拂过瓦砖,饮着一壶上好的桃花笑。巧儿在一旁玩着自己的尾巴。 下午楚倾去了一趟肖府,只是除了一个坏消息外一无所获。芜娘和她说管家留信一封,告老还乡了。 全府上下竟也没有一个人知道管家家在何处,家中还有何人。 芜娘觉得甚是奇怪,因为管家在肖府许多年了,肖将军未出生时管家就在了,肖将军记得故去的肖老将军说过管家自幼是孤儿,无亲无故。 他这样突然离去,所有人都不明就里。肖将军觉得这是家丑,便也未对外声张。 楚倾思谋着,管家可能也已经被杀了。真是下手狠。这杀人之人一定是太子,不是太子就是太子她娘。她一定要在太子生辰宴的时候问个明白。 想着楚倾拿起瓷白的酒壶又饮了一口酒,转头和巧儿道:“不如我直接杀入太子府,血洗太子府。” 巧儿听这话打了一个激灵:“当了几天人,你就能耐了你。” 楚倾从牙缝吸一口气瞪着巧儿:“你这只,死猫。”旋即转头看向街道:“可是我现在也不能确定太子就是噬神怨魂。敌暗我明的,我就像只待宰的猫。” 巧儿没接话斜着瞪了楚倾一眼,继续看街上的好戏。 街上的人打得正精彩,成功的吸引了楚倾和巧儿的目光。不对,应该说是街上的魂魄和追魂打得正精彩。 楚倾打量着这个追魂,看来是个新手,灵力弱,功力弱。不过倒是有韧劲,不认输,被那个魂魄扔出去了两次,还在追着打。 在他第三次从地上爬起来时,楚倾不由的拍了拍手,为他鼓掌。 魂魄和追魂收住蓄势待打之际无比凶狠和仇恨的目光,闻拍手声看向楚倾,凶狠的目光变为了莫名其妙的目光。 第二十四章 桃花暖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楚倾尴尬的看看天空的圆月,假装赏月才鼓掌,道:“今晚的月亮真圆。是不是呀,死猫。”说着还拍了一巴掌巧儿。 转眼,追魂和那个魂魄又扭打在了一起。 “看来你不喜欢你这只猫。”熟悉的人声伴随着羽靴轻落瓦片的声音。 楚倾转头,是之汐。也可以说是那个长大的汉国小兵。他穿着朴素的灰色麻布衣衫,着白色羽靴,发箍都省去了,用了一枚无任何花纹坠饰的银钗。 不过却和往常一样好看,或者说是更好看,这平凡打扮倒是凭添了他眼角眉梢里的温柔。 这样子和当年楚倾遇到他时一模一样,只是不再灰头土脸,少年的稚嫩也已退去。如果楚倾当年遇到的是这样一张脸,她大概怎么也不会忘记了。 楚倾收收目光,回过头道:“猫不能太宠着,不凶她,她会上房揭瓦。” 之汐浅笑,轻抚袍脚坐下来,声音里没有一丝情绪:“看来你不只是占了我的地,还拿了我的酒。”说着他伸手去摸巧儿,巧儿除了楚倾不让任何人摸,像受到惊吓一样蹦了老远,差点从屋顶上翻下去。 楚倾也没管巧儿,看了眼之汐手中的酒壶,也是一壶桃花暖,幽幽饮了一口自己手中的酒道:“我可没有,这酒是我自己买的。” 之汐关切的看看巧儿,楚倾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巧儿一眼,继续说:“她不喜欢人碰她,是只高傲的猫。” 看巧儿没事儿,之汐回头看着楚倾:“桃花暖是蜀国的酒,在汉国是禁品,且不对大多数汉国人胃口。偌大的京都只有一处酒楼可买到此酒,能发现这个酒楼,不简单。” 楚倾倒是也没注意这事儿,她向来喜欢桃花暖,以前去蜀国做任务时,她总会来上一壶。她也记不得是在哪次任务时偶尔发现汉国京都也有一家酒楼售卖,自那以后,在京都做任务她也会去买一壶消遣。 她回忆片刻,上次在屋顶他们喝得好像也是桃花暖。旋即楚倾觉得不对,她瞳孔一缩,警觉的看向之汐道:“你不是不能喝酒,喝酒就会起一身红疹子吗?” 之汐饮一口酒躺在她侧旁不疾不徐道:“除了桃花暖。” 楚倾:“真的假的?为什么?” 之汐语气清浅:“不知道,许是因为这酒是桃花酿的吧。” “那你洞房怎么不喝此酒?” “是禁酒。” 楚倾想想也是,皇子大婚怎能以敌国禁酒为喜酒。说着也躺了下去。追魂和魂魄还打斗着,不过反正之汐也看不到他们,便不能一起欣赏了。 楚倾躺下去,银光星星点点,缀于夜空,一望无际,像一个硕大的黑碗,笼罩着人间的鲜活。 楚倾转头看看之汐弧线完美的侧脸,道:“要是明天去,你还是找不到你想找的人呢?” 之汐未思考分毫,道:“那就过两月再去。” “如果一直找不到呢?” “那便一直去。” 说罢这句之汐猛得坐了起来。 第二十五章 桃花暖2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之汐坐直了,不可思议的望着楚倾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找人?” “我做梦梦到了。” 之汐静止在了原地,“你。。。”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梦到你会去找人,她是个对你很重要的女子。”楚倾用轻松随意的语调说着,偷瞄了眼之汐。 之汐旋即恢复了镇定,很快的接受了她的梦与现实相关这件事,轻叹息,道:“那我能找到吗?” “不知道。梦里没讲。”说着楚倾摇摇头。 之汐看向漫天黑幕,音色幽幽:“我也做过一个很真实的梦。我梦到一个女子站在我的面前背对着我,黑色的巨幕从她前方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她持一枚银色马鞭,马鞭精致,雕木花配琉璃坠。在那黑色巨幕面前她未退缩丝毫,挥手扬鞭。”他语气温柔,缱绻。 这回轮到楚倾紧张了,她捏了捏手中的马鞭,心虚道:“拿,拿马鞭的姑娘多了去了,凡事不要太,太执着。” 之汐眼睛里的光暗了一暗,色彩渐没。随即他想到了什么,便说:“太子生辰宴,可能。。。” 楚倾打断道:“我知道,放心,我替你去,没什么的。” 巧儿听到这一段倒是瞪大了眼睛跑到了之汐面前望望他,又望望楚倾,再望望之汐,心里问楚倾:什么意思,你的马鞭? 楚倾心里默答道:“回去,回去再和你说。诶,你看追魂已经成功抓住那个魂魄了,没得看了,我们回去吧,回去。” 巧儿过来咬住她的裙角:“咦,你怎么岔开话题了。喵喵喵。” 楚倾站起来和之汐道:“巧儿累了,我先带她回去了。你路上珍重。”说着抱起巧儿,走了两步,到沉月楼屋檐边缘又回头道:“我会替你看好府邸的,放心吧。不过,我隐约记得有梦到你路途可能会有不顺,你多带几个武功高强的随从可好?” 一抹温和漫上之汐嘴角,他微颔首。 楚倾是怕太子在路上对之汐下手,所以提醒,但她也不确定皇上会不会已经将此事告诉了之汐,更不知之汐此时此刻去蜀汉边境会不会其实另有安排。 不过这些和她都没什么关系,所以她也无意去细究,浅思量后便轻跃而下。 ===== 太子府。 众人都知道七皇子去了蜀汉边境,他常去,对于此事有各种传言,有人道他寻人,有人道他打探军情。 由此而不参加太子生辰宴,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众人也都知道,这天下最后会到谁手中,现在还不好说。 楚倾抱着巧儿进了太子府,一进门便一愣:“嚯,太子府真,真妖娆。”前院是其他皇子府的两个大,一整院的大红牡丹,争奇斗艳。牡丹池衍生出去便是一排整整齐齐的大红灯笼,高低分毫不差,灯笼都是一串一串的,从房檐串到地面。每一个柱子也都缠上了红丝绸,绣金色龙纹。这红丝绸还有绵长的丝绸绸穗,在这微风轻霓裳的夜晚,不费除灰之力便占满了整个院落。 “这太子如此喜欢大红色?”楚倾瞥一眼怜儿问道。 “谁,谁知道,说不定他是喜欢人血的颜色。”说这句话时怜儿的声音有点颤抖。 第二十六章 生辰宴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楚倾颔首:“有道理。” 楚倾穿过前院,绕过长廊,不知道走了几个弯,前面领路丫鬟一点要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楚倾思谋着这太子府得有半个皇宫大了。真奢靡。 而且路过的这些亭台楼阁,一个比一个精致,一不小心就镶金戴玉,翡翠其柱。 又一个长桥,横跨过碧湖,串着两岸的热闹喧嚣。 湖这边,艳血没楼阁。湖那边,金花散奢靡。楚倾一步一步走着这长桥,莫名的便觉得熟悉,到了正中央,她停下来,波光青粼,碧水无瑕。似是一弯身,便可拢起水中柔月。这一光景,像极了这几千年来她始终都越不过去的奈何桥。 越是过不去,越是魂牵梦绕,执念悬心。 此桥非彼桥,这长桥倒过得容易。楚倾下长桥,许多官员皇子都已到位,攀谈的攀谈,吹捧的吹捧。银杯碰金盏,纸醉金迷。楚倾余光看到秦相也是忙得不亦乐乎,身边围满了人。心下想:挺好,不用虚与委蛇的问候了。 楚倾坐下来问怜儿:“今夜皇上来不来?” 怜儿歪头思考道:“惯常来说,皇上是不会来的。一般他都是送份礼给各皇子。今夜,大概也不会来吧。” “不来?”楚倾思谋着,也不知道会上哪一出戏,更不知道又是哪一出戏会搭这一出戏。无论如何,自己当个悠闲的看客就好。 她自顾自的给自己斟了杯酒,刚要潇洒的拿起酒杯,便被怜儿一捅,怜儿眉头打个明显的结儿道:“小姐,你这,这,礼节,仪态。” 楚倾想说一句:我都活了这么多年了,我都是你奶奶的奶奶的奶奶的。。。想了想,也不知道得加多少个奶奶才对,于是作罢,道:“我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注意这些无聊的繁文缛节作甚。” 楚倾刚要拿起酒杯,怜儿又一捅楚倾,旋即压低声音道:“太子在看你。” 楚倾抬头,望向殿上方向,太子一袭暗红,峨间挽红丝,目光笃笃的看着楚倾的方向。在楚倾望向他时,他收了目光,迎上前去和他寒暄的人。 楚倾随即回头,道:“他怎么会看我呢,你看看从他到我这中间穿了多少人,看我做什么。你是不是很怕他?”说着望向怜儿。 怜儿像拨浪鼓似的点点头。 倒也是,小姑娘,谁会不怕乱杀无辜,心似魔鬼的人呢。 想着楚倾第三次把手伸向酒杯,刚握住酒杯,楚倾突然想到什么,转向怜儿:“那太子可有娶亲?可有太子妃?” 怜儿点头,眼睛里露出了一丝恐惧道:“现在的太子妃是太子的第三个妃子了,前两个都死了。” 楚倾侧目:“哦?怎么死的?” 怜儿战战巍巍:“一个是自杀,一个是被太子打死的。” 楚倾咂咂嘴道:“太子活着得有多少冤魂怨魂。” 楚倾第四次将手伸向酒杯,终于可以喝到美酒了,她稳稳拿起酒杯,近在眼前。没有想到的是巧儿一跃,不顾她手里是不是握着酒杯,也不顾桌子上的那壶酒。砰的撞掉了楚倾手里的酒,撞翻了桌子上的酒壶。 第二十七章 生辰宴2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喵。”一声喵拖得细长,像是疑惑,像是感慨。 “你。。。”楚倾生气的伸手要去抓她,话音还未起,巧儿已经越过楚倾面前的桌子蹦到了地上,定定的望着前方。 楚倾收回尴尬的悬在空中的手,看向巧儿看着的方向。 白辰。陌上霜华,凝月染香。也不知道他这像是把月光全吸在了身上的仙气是哪来的。他身后还跟着一只雪白的狗。 楚倾无语,这来吃饭就吃饭吧,还带狗。自己带了一只猫,好歹这猫小,一溜烟的就不见了,和野猫没什么差别,不引人注意。这吃饭来遛狗就太过分了吧。 怪不得吸引了巧儿的注意力。 楚倾呼唤着巧儿:“巧儿,巧儿。”抬高声音:“巧儿,巧儿。” 巧儿完全不理她。继续往前走着。留楚倾一人尴尬在原地,还摸不清头脑。 就看着巧儿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走到了白辰面前。待巧儿到了白辰面前,白辰才注意到她。倒是白辰身后的大白狗,一早就盯着巧儿了。 楚倾越看越不对,巧儿这也不是在走向那只白狗,她是在走向白辰。楚倾瞪大了眼睛,不明就里。 就在巧儿离白辰还有一步之遥时,大白狗乐呵呵的从白辰身后跑到了巧儿面前,伸出一只爪子抵在了巧儿的额头上。 巧儿一愣,像是才看见这只大白狗,旋即用一种看傻子的目光瞪着他。 噗,楚倾倒是没忍住笑了出来,一只大白狗用一只爪子控制住了巧儿,巧儿也有今天,这个画面看起来实在搞笑。 楚倾旋即一想,不对,巧儿要出手,她这坏脾气,动一下这只狗不就没命了。她立刻飞扔一只葡萄过去,打在了巧儿刚抬起来的肉爪上,巧儿喵一声,回头瞪向楚倾。 楚倾飞快的跑过去,抱起巧儿来,道:“打扰了辰王,家猫顽皮。” 白辰目不斜视道,语气凉淡:“无妨。” 巧儿还在楚倾怀里挣扎着,不满意的喵喵喵。楚倾赶忙抱着她转身走回自己座位。 抬手轻拍一下巧儿的头道:“怎么了,你还一见钟情了不成?” “世间竟然有如此干净,如此清透的人。”巧儿还看着白辰。 楚倾:“我,我不干净吗?”一丝醋意。 宴席开始,楚倾也没听太子说话,思谋着怎么靠近太子身边的侍卫,还思谋着有没有可能抓住太子府的管家。她还侧目找了找太子妃,但不见太子身边有高贵打扮的女人。倒是有两个一看就知道是小妾的妖媚女人。 不一会儿,莺歌燕舞,丝竹管弦,饮酒寻欢场便开始了。汉帝果真未来。 楚倾等机会,好不容易等到太子近旁的一个侍卫好似有意离开。她迅速站起来,抖抖褶皱的衣裙,眯着眼睛不动声色的看看了周围,没人注意她。她旋即转身打算偷偷跟在侍卫后面出去。 巧儿还在盯着白辰看,已经变成了一只无用的猫了。楚倾叹口气,转身。 “汐王妃这是要去哪儿?”一缕幽幽的声音穿过长厅将楚倾定在原地。 第二十八章 舞斗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楚倾转身,浅笑,不知道该说什么,堂堂汐王妃总不能说自己要去小解吧,也不好说自己想去赏月吧,这宴席还正热闹呢,她抬头看向太子,打算说想去透透气,前段时间大病一场,近来总是胸闷气短。 还未等她张口,太子便道:“汐王妃现在不可离开,还有一场好戏等你呢。” 楚倾僵在原地,有好戏就好戏吧,她本来就是来看戏的,但好戏在等她是什么意思。 “太子殿下这是何意?妾身不懂。”楚倾颔首低眉道。 “是这样的,汐王妃。太子想在生辰宴上举办一场舞斗。”太子身侧一个太监捏着嗓子道。 “武斗?”楚倾不解,心里想着关我什么事。 “哦,汐王妃莫误会,是舞姬的舞。以舞会友。”太监补充道。 巧儿幽幽道:“无聊。你最好记得你是来干嘛的,不要做这么无。。。” 巧儿的聊字还没说出口,楚倾便道:“诶,这主意好。” 楚倾这几千年,对人情故事冷冷淡淡,对世事变化漠不关心,对吟诗作画不感兴趣,对练功修身也没放什么心思。 但由于活得久,活得实在太久了,所以这些多多少少比凡人还是好上一些。不过又由于自己记忆力差,这又有点功过相抵,所有只能说比普通人好上一点。 不过,她对一件事情倒是情有独钟,那便是跳舞。没任务,闲来无聊时,便一个人在属于她的那间木屋里跳舞,木屋外一小片彼岸花丛也是属于她的,有时她也会在那里跳舞。 从来也没人欣赏,只有巧儿懒洋洋晒太阳时,看她几眼。 往来人间任务时,每次看到好看的舞蹈她都会偷偷记在心里,回小木屋便加以改编变为绝美的舞蹈。 这个斗舞事儿,虽然事发突然,计划之外,但对于楚倾而言,倒是有趣。 太子扬着下巴道:“早有耳闻,汐王妃自幼喜舞,却从不于人前起舞。今若能得一见,荣幸之至。” 楚倾斜眼瞥瞥怜儿,想求证怜儿真假。怜儿埋着头小声道:“小姐你不是又忘了吧。你确实自幼喜舞,也确实从不于人前跳舞。你这都忘了,你,你还怎么跳呀。” 楚倾不理怜儿,抬头看向太子道:“太子想如何斗舞?” “那汐王妃是应了这斗舞。哈哈,普普通通过生辰宴多无聊,有了这斗舞才有趣嘛。”太子笑着道,醉意轻拢的模样。 楚倾心里的想法是,装什么装,这生辰宴的大戏不还在后面嘛。还能有比谋反更大的戏? “这素来离世寡居的汐王妃都应了,那诸位王妃,夫人可会赏孤一个脸面?”太子桀骜随意的模样,语气却不容置喙。 这时楚倾才意识到肖将军今夜未到席,芜娘也未到。 想来也是,计划是杀汉帝囚皇子,怎么也得兵分两路。 巧儿看不下去了,瞄一眼楚倾道:“这都什么时候了,太子都要谋反了。你这酒照样喝,舞照样跳,也太随意了吧。” 第二十九章 舞斗2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楚倾未看巧儿,压低声音道:“你别啰嗦了。我这不早想好了,如果太子成功了,我被抓了我还有机会向这些同被囚禁的王公贵族打探消息。如果太子失败了,那正好,恶人有恶报,我也可以乘乱打听点消息。怎么都不亏。” 正说着太子身边的两个小妾站起身来,齐声道:“妾身愿意参加斗舞。” 景王妃兀的起身道:“斗舞就斗舞呗,自然参加。” 楚倾闻声音,戳了下怜儿。现在怜儿也算了解了楚倾了,立刻补充解释道:“这是三皇妃,顾叶舒。她旁边那人是三皇子,景王。” 楚倾侧头望一望,景王妃美中带着一丝英气。她又往前探探头,看到了三皇子,略微魁梧,稍显五大三粗。 她又转头瞥一眼白辰,心下想,都是一个爹生的,差别怎么这么大,不由的摇摇头。 太子笑着拍了拍手,目光扫过席上众人,落在了辰王妃身上。 辰王妃看到太子目光,愣了一愣,旋即站起来道:“怎能拂了太子颜面,绾绾可参加。”语气温柔舒轻,这短短一句话倒是尽显了女子的温婉。 “这女人看着就招人烦。”巧儿的心声飘入楚倾的耳朵。 楚倾瞥一眼白辰,他还是那副漠然的模样,气定神闲的喝着茶。 看到景王妃,辰王妃,汐王妃都欣然参加了,其他皇子妃,夫人,愿意不愿意也都只能愿意了。 太子拍手道:“甚好,甚好。”向身后挥一挥手。 一个小太监端了一个盘子稳步的走上前来,轻轻掀开盘上帘子,是一个质地无可挑剔的夜明珠。 景王道:“这是什么?胜负如何定?”声音粗犷,说话倒像是与人吵架。 太子身旁的大太监道:“这夜明珠便是此次夺魁的奖赏。胜负就由在场诸位投票选出,诸位皆不可投票选自家夫人。” 太子用那散漫的嗓音道:“怎么样,景王,可好?” 景王道:“可以!”这可以二字也像骂人。厉害。 “那诸位王妃,夫人且随我来挑选霓裳吧。”一个丫鬟轻声细语道。 楚倾起身随着诸位夫人去了后庭侧阁。走之前她看了眼巧儿,巧儿丝毫没有要随她一起的意思。一边看着恼人的喧嚣乐师,一边偷瞄着白辰。 楚倾一副失宠了的表情,也罢。 后庭侧阁,百支木支架支着上千件衣裙,款式从古至今,从南至北,应有尽有。楚倾也算开了眼了,惊讶的张圆了嘴巴。 旋即她合上嘴,问侧旁的侍女道:“为何太子府会有如此多的女裳?为这次斗舞准备的?” 侍女掩嘴笑笑,道:“七皇妃有所不知,太子素来喜欢赏舞。府上有舞姬百人。这些服饰也都是为她们所置。” 楚倾不由心里感慨,真有钱。虽然活了这么多年,楚倾对什么荣华富贵,金银财宝早已看淡,但也确实好久没遇到过如此奢靡的人了。 不过楚倾转而一想,这偌大的汉国,正为鼎盛之时,自然是国富。而这国之财富素来便握于权贵手中,所以太子自然有花不完的银钱,享不完的荣乐。只是自己习惯了清贫独乐,孤陋寡闻罢了。 第三十章 舞斗3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几位王妃自然是先挑选。楚倾站在后面不疾不徐,心悄然想着穿什么都不重要,反正你们输定了。 景王妃轻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九皇妃,大步跨前,先行挑选。九皇妃在身后瞪了她一眼却不敢言语。在景王妃侧首看她时,九皇妃立马又迎上一张谄媚的笑脸了。 楚倾压低声音和怜儿道:“景王倒是有一种怼天怼地的气场,和三皇子十分般配。” 怜儿噗嗤笑了,道:“小姐你哪来这么多俗里俗气的词。” 景王妃转头瞪了怜儿一眼:“笑什么。想挨板子吗?” 怜儿吓得低下了头,楚倾眼眸清澈,无波无澜道:“不劳景王妃费心。”语气却冰冷。 景王妃明显一愣,许是因为知道青月温婉,素不与人争。旋即一种蓄势待发要争论一番的气势。 “姐姐选吧,勿要让太子等久了。”太子的一个小妾细声道。 “是呀姐姐,宴会上诸位大人还在等呢。”太子的另一个小妾也催促。 景王妃回头道一句:“谁是你姐姐,你不掂量下自己身份,称我姐姐。”呵,说着甩一个白眼便拂手去挑选了。 她也明白,与汐王妃争锋相对,于自己无益。 她选了一件金纱丝衣,镂金缕,细碎银花拂仙袖,这金纱衣和她这耀武扬威的气场倒是十分相似。选完便眼神轻蔑的望望众人,穿堂而过,随着侍女去更衣了。 楚倾未上前,辰王妃上官绾绾也未上前。众人目光旋即都看向她们。 绾绾温和道:“妹妹先选吧。” 楚倾道:“当然是姐姐先选,我无妨。” 绾绾宛然一笑:“那我就不推脱了。”说话倒也不做作,说罢便慢拂裙摆上前挑选。 果然不出楚倾所料,她选了一件纯白锦衣,秀银纹,这挑衣服的口味都和白辰如出一辙。想来这舞蹈也必是温婉。 楚倾本想看看别人都选什么再做选择,但在千件霓裳中楚倾看到了一件自己十分喜欢的。浅思量选得迟了也许会被别人选走,于是她径直走过去拿下了那件大红霓裳。 怜儿跟着楚倾,面露难色:“小姐,这,这你确定这件衣服?” 楚倾点点头,轻轻抖一抖这件大红霓裳,霓裳妖艳,比那日朱雀宴上皇贵妃穿的红衣还要艳上几分,衣裙腰上盘金链,袖摆和裙摆缀窸窸窣窣的金丝,袖筒和肩膀链接的地方却镂空,镂空处倒是巧妙,不多不少,恰到好处,散发着欲拒还迎的气息。 怜儿拽拽楚倾的袖子:“小姐,要不再考虑考虑。这。。。这。。。和小姐气质不符。” 楚倾瞥一眼怜儿,自顾自的走去更衣:“我的气质,难道不该由我来定吗?” 怜儿无语,愁眉苦脸的跟上楚倾的步伐。 ===== 斗舞顺序由个人抽签决定,楚倾随手一抽,抽到了中间。 率先起舞的是景王妃,景王妃这个人,交流三言两语便可看出她什么都要抢,什么都要争,爱出风头,也盛气凌人。 第三十一章 倾世绝舞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舞跳得倒也不错,与其说是跳舞,不如说更像舞剑。或者说是剑舞,更为合适。不过她这一舞,出剑的速度快,挥剑的力道足,倒是让人看得爽快。那英姿豪气,巾帼不让须眉。楚倾心下念着,看来她这爱出风头,盛气凌人,也是有资本的。 一曲舞罢亦迎得了掌声雷动。 接下来是出场的是两名侯府的小姐,舞姿平平,稀疏掌声。 楚倾看得无趣,余光瞥到台子侧旁即将出场的姑娘,姑娘倒是清秀可人,气质沉静淑柔,着一袭雅绿青衫,不争不抢的模样,大眼睛却灵动可爱。刚才在人堆里她也没出声,楚倾倒是完全未注意到她。 楚倾向姑娘方向扬扬下巴,问怜儿:“那姑娘是谁?” 怜儿顺着楚倾目光看过去:“哦,小姐是说那绿罗衫姑娘?那是十公主。” 楚倾了然的点点头,巧儿补充道:“十公主温和谦逊,不喜出风头。” 楚倾倒是颇为期待这一曲。 倒也没让她失望,罗衫漫起,扇轻展。柔软的腰肢,乐点展扇的恰到好处,一曲扇子舞别致清雅。和她的人一样,清丽脱俗。 台下掌声四起。 轮到太子的侍妾了,席上众人倒是对她的舞颇感兴趣。太子最受宠的两位侍妾都是舞姬出生,自幼练舞,以舞色倾城著称。 楚倾看看自己手里的签,和怜儿道:“下一个我出场,走吧。” “天呐,怎么这么倒霉,偏偏在她后面出场。小姐。”这句小姐尾音拖得长,尽显不愿意:“小姐,能和后面的人换换吗?”怜儿担忧道。 楚倾心里笑着怜儿这段时日可真是为自己操碎了心,面上却假装露出一丝难为情道:“那也没法儿换,签都抽了,堂堂汐王妃怎么能出尔反尔呢。”故意顺着怜儿的话。 听罢怜儿的表情更难看了,眉头都皱在了一起,道:“你还选了和她一样的大红衣衫。”说着不情愿的跟着楚倾坐在了登台台阶口处。 楚倾看怜儿太过愁眉苦脸,道:“至少我这衣衫比她那件好看,不是吗。” 怜儿不说话,愁眉苦脸更深重了。 楚倾视线扫过席上众人,目光停在一个空座上。不知何时白辰已不在席上,想必他不喜歌舞喧嚣。楚倾浅笑,也是,仙人心境,怎会喜歌舞这种俗事。 乐起,舞姬婉约弯身,下腰,头点地,随即音乐一转,她一翻,整个人像蛇一样的打成一个圈,瞬身站起。有人起身探望,有人叫好。紧接着鼓点一起,她袖间舞出红绸,旋天而落,妖柔华章。四处掌声已起。 这一曲,所有动作,浑然天成,确为舞姿倾城。柔美处妖艳,妖艳处绝色,如果不是天赋异禀练百年也不一定能驾驭这段舞蹈。 这一曲,倒是这许多年楚倾都难得一见的绝色舞姿。一个凡人的舞姿能到如此地步,已是前无古人。 最后她人随红绸轻旋而落,双腿如笔轻岔而坐,随那红绸缠身时,娇艳一笑。 全场掌声雷动,经久不息。 第三十二章 倾世绝舞2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等掌声停了,楚倾才缓步欲上台,怜儿在一旁埋着头小声嘟囔:“小姐你好歹带个道具呀。。。她们都有道具。。。” 楚倾故意豪气一甩袖子对怜儿道:“我辈岂是蓬蒿人。”语气却调皮。 怜儿干脆把头埋了下去,一副不忍心看楚倾跳舞的模样。心里想着,这是哪来的自信啊。 众人看上来的是汐王妃,倒是失去了许多兴趣。即便汐王妃美貌,可舞姿,怎么也不会比得过太子舞姬。 聊天的聊天,饮酒的饮酒,磕瓜子的嗑瓜子。 乐起,这首曲子轻快。一上来便是几缕笛声轻扬,楚倾旋身,身上悬缀的金丝随着她一起旋动。她轻轻张开双臂,手臂由下向上,短短几瞬,已是旋了有十余圈,她转得轻松,明快。那缕缕金色宛若金色光晕,绕于她周身。 聊天的,饮酒的,嗑瓜子的都愣在了原地,看着这光影交转,美轮美奂。 调一转,明快里加了一缕悠扬,她的翻身,旋转,劈叉坠地,又轻旋而起,看得众人目瞪口呆,如果说太子舞姬腰肢似青柳,柔软缠绵,把绸带,舞到了极致,那么楚倾便是杨柳,便是绸带。 席上宾客看着已难分清,她是在跳舞,还是她就是这绝世舞本身。 落旋间,楚倾的舞中加了力道,动作中的柔软浑然天成的和力量融合,她像一个绝美的绸带,漫撒于夜幕,却闪着金光,在台上谱一段旷世奇恋,画一幅惊天动地。 乐声入高潮,鼓点四起,众人早已看呆,却不知惊艳方初上。 随一声鼓点,楚倾一舞,一挥,洒出艳红细长花瓣,花瓣金光凌凌,瞬间香气弥漫,花瓣定格于空中,如幻如梦。再一鼓点时她伴乐悬于空中,轻撒,如天女散花,金色铺天盖地而下,顷刻停于空中。 她像是时光停歇里的唯一仙女,一伸手便可让漫天星辰黯然失色,一回眸便可挽住山河湖海的所有灵气。 再一鼓点,花瓣升起,绝色,她落下,倾城。 曲调再一转明快,她抖身如红绸伏于地面,再起身若金丝,缠绵于众人痴醉的目光。 终了,她一旋而定,乐声止,艳红花瓣瞬间全化作金粉,随风而逝。 所有人都愣在原地,如同做了一个梦,辨不清真假。 四周鸦雀无声。 人群中一个小朋友啪啪啪的鼓起了掌,嘴里喊着:“姐姐是仙女,是仙女。” 周围人才反应过来,目光里交杂着难以置信,又混合着崇敬畏然,掌声响起,人群里爆发出了各种感慨,掌声也未停,还有人喊着再来一曲,再来一曲。 楚倾听到一句:汐王妃这舞,这舞,绝世罕见,是一舞动天下,动天下啊。楚倾心下一想,舞姿倾城和一舞动天下相比,谁胜谁败已见分晓。 楚倾享受才华被人欣赏的过程,但对于这奉承夸赞的尾声却毫无兴趣。 事了拂身去,藏了这功与名。 楚倾拂袖下台,怜儿已经激动的说不出话了。而一旁的舞姬都仰慕的目光看着她。是仰慕而不是难堪或嫉妒。 第三十三章 入局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人呢,如果见到略微优于自己的人,必然是不服气和嫉妒。可是若遇到一个此生都无法比肩的人,自然就只剩下崇敬了。 绕过台阶时,楚倾听到太子一句感慨:“确是绝世舞,精彩,精彩。只可惜,可惜。” 楚倾心里翻了一个白眼,可惜什么,可惜不是你的舞姬?可惜个鬼。 楚倾在众人的目光中离开前厅去侧房换衣服。换好了衣服的楚倾觉得今日玩得实在尽兴,也实在不可以再不做正事了。 楚倾支开怜儿,站在侧房门口思量着该如何下手,远处热闹喧嚣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而后院却安静如墨不染俗事。 突然左侧走廊响起一串小碎步,楚倾转头,是一个侍女,太子府侍女的装扮,不过先前并未见到过这个侍女。她神情略有不安,脚步也慌慌张张,东张西望着走向楚倾。 楚倾莫名其妙的看着她停在了自己面前。 她向屋里张望片刻,确定屋里无人后又探头张望另一侧的长廊,随即埋头压低声音道:“汐王妃,太子妃想邀你一聚。” 楚倾心里道:呦,天上掉馅饼。 “走吧。”楚倾爽快的答应道。 倒是弄得这个侍女一愣,旋即颤抖的问道:“汐王妃怎么不问为何?” 楚倾旋即道:“为何?” 侍女又是一愣,结巴着道:“奴婢,奴婢不知。太子妃让我避开所有人来找你,说有重要的事说与你听。让我一定避开他人,一定请你过去。否则,否则,奴婢脑袋不保。” 楚倾心下无奈,这侍女,准备好的台词还非说不可。 “走吧。”楚倾说着走向侍女来时的方向。 侍女在她身后着急道:“汐王妃,是这边。” “哦。”楚倾旋即转身,若无其事的迈步走去。 转弯前楚倾隐约听到瓦片破碎的声音,也辨不清声音的方向,许是宴席上小吵小闹。 转过弯未行几步便到了一处不起眼却雅致屋子,屋里有微暗的烛光。月色沉沉,照一院的寂静。这个院落虽然不华贵,但极为清雅,竟是一院的梨花。不过楚倾此时楚倾也无心赏花。 侍女压低声音道:“太子妃在里面等你。” 楚倾未停留,推门而入,不过推门而入时隐约觉得梨树林中有人,也未在意。正厅里空无一人,只有一晃微弱的烛光。侧厅被细密的珠帘掩着,楚倾心下不解,人都到了,太子妃也不出门相迎。 楚倾旋即掀开珠帘,看到眼前一幕,瞳孔一震。 太子妃侧躺在地上,背朝门口,她面前还有一个摔碎的瓷瓶,一地的碎片。看似是与人撕扯过。楚倾即可上前,绕至太子妃前方。娇美的面庞,却惨白如雪。 楚倾半腿侧跪,伸手探其呼吸。探至侧妃鼻前时,楚倾手微微一抖,已无呼吸,楚倾目光旋即瞥到太子妃脖颈间的勒痕和被她压在肩下的丝质绢帕。 楚倾瞳孔微微放大,觉得不对,即可起身,穿过珠帘门。 可为时已晚,屋外一个尖厉的声音大喊道:“救命啊,有刺客,有刺客!” 声音还未落,一连串脚步声便纷至沓来。 来者如此迅速,看来这果真是一个布好的局。 第三十四章 天上掉锅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砰,门被踢开,是侍卫,握着剑便闯了进来。 为首的侍卫见到楚倾先是一愣,匆忙请安后进了里屋。其他侍卫未进去,面面相觑,不明就里。 楚倾叹一口气,坐在了摆着蜡烛的那个桌旁。拖着腮埋怨自己,太大意,这世上怎么会掉馅饼不是,只会掉大锅。 里面扑通一声,楚倾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侍卫看到太子妃死了,惊的坐倒在了地上。旋即便听到侍卫说:“太,太子妃,太子妃死了。” 外面的人面面相觑,一脸惊恐。 楚倾随手指了一个侍卫,问:“你们在这附近做什么?” 侍卫一脸惊恐,弄得好像楚倾怀疑他杀了太子妃一样,侍卫道:“正在此巡逻,看守太子妃。。。” 里面的侍卫首领出来了,面色惨白,小声和两个侍卫说了两句,两个侍卫便匆匆离去。 侍卫首领跪下对楚倾道:“太子妃,已经,没了呼吸。小的们进来时只有汐王妃在场。我等不敢怠慢汐王妃,但兹事体大,我已派人去请太子了,还忘汐王妃能在此等候。” 楚倾摆摆手:“行了,你起来吧。” 摆手间,楚倾看到自己的衣袖破了一块,缺失了不起眼的一小块。 楚倾细细一看,吸一口气。冷哼一声,倒是想明白了今日种种。 太子说的没错,果真是有这一场好戏等着她。也难怪太子会感慨说:确是绝世舞,精彩,精彩。只可惜,可惜。 原是如此。他是可惜自己命不久矣。 看来太子是布了这局,她如果没猜错的话,她袖子上缺失的这一块现在应该就握在死去的太子妃手中。 看来换霓裳斗舞是假,取这布料诬陷楚倾倒是真。 这,不就是想让楚倾一命偿一命嘛。 旋即,楚倾抬手扶在峨间,这不对啊,一团乱麻。如果说太子很想让楚倾死,那么太子就有可能是噬神怨魂,可是一个噬神怨魂难道不知道楚倾是可以轻而易举从这局中逃跑的吗? 比如现在挥一下银鞭,轻跃两步,谁也拦不住。 可是,如果太子不是噬神怨魂,那么太子难道是想要用自己来要挟之汐? 也不对,不是要谋反吗?不谋反了,改成诬陷自己了?这板上钉钉的谋反说变卦就变卦了? 说换戏就换戏,说换主角就换主角。谋反这种一不小心就会血流成河,伏尸满城的事也能这样儿戏? 楚倾实在想不明白。 现在这种人证,物证齐在的局面,是难洗脱冤情了。 楚倾浅思量,还是先看太子怎么演这出戏吧。 不一会儿,太子便来了,一些重要宾客紧随其后。众人都面色凝重,眼神困惑。 太子神色慌张,眼睛里满布着惊惧。进门后只第一眼瞥了楚倾,旋即二话不说踏入了里厅。 楚倾心里感慨,这神情,这表现,演技满分。可是为了陷害她搭上太子妃一条命,值得吗?想到这里,楚倾心念一转,不对,除非刚好太子想杀太子妃,若如此,倒是一石二鸟。 第三十五章 天上掉锅2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楚倾联系着种种,忽而想到,看这情形,太子是不打算起兵围困诸皇子亲王了,反而将目标对准了自己。 难道太子知晓了自己告发他谋反一事?于是改变了策略,在自己身上泼一桶脏水,这样太子便保全了自己,且可杀楚倾灭口。 楚倾瞬间觉得这种可能性比太子是怨魂的可能性更说得通。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太子便是越快动手越好,最好可以让楚倾血溅当场,无从争辩。 太子嗜血名声在外,倘若自己妃子被杀,震怒之下杀死凶手,情理之中,还会博得一个深情的名声。 想到这里,楚倾虽不怕,但还是起了一背的鸡皮疙瘩。 里厅传来了太子压低声音的呼喊:“柔儿,柔儿。”随即撕心裂肺的哭声响起,此时几个侍从和大臣也匆匆进了侧厅。人群里没有刚才给她引路的侍女,看来人已经躲起来了,这样楚倾便无从解释,何故来后庭太子妃居所,又是何人带她来此处。 楚倾看一眼门口,几位皇子并未向前。楚倾不动声色的捏住了袖中的银鞭。 里面一个大臣突然惊呼:“太子妃手中有东西,是一缕丝衣碎片。” 紧接着一个女子的声音:“这,这似是今日汐王妃所穿的丝衣材质?” 楚倾揉揉眉心,用指甲皮想都知道,过来的诸位肯定来之前便知晓侍卫进来时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太子妃房中了。 现在自己已然是众人心中的凶手了。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楚倾,紧紧盯着,有人还退后了两步,有人手握上剑柄。 楚倾想着,看来要先有一场唇枪舌战了。 楚倾揉眉心的手还未放下来,太子嗖一下就夺门而出,站到了楚倾面前。一句话未说,眨眼的功夫便从侧旁侍卫的剑鞘中拔出寒剑。 剑锋直逼楚倾喉咙,太子要的就是一剑毙命! 太子功夫了得,这速度快上常人几分。 楚倾有所准备,浅撤步,随即反身轻旋,错过来者,落于门廊处。 啪地一甩鞭子,门口的人全被震开,弹出丈外远。众人皆被这阵势吓到了。 “太子,勿要冲动。这毕竟是汐王妃,且问清楚再说啊。”侧旁有人道。 “血债血还。证据齐全,还用再问?”太子声音,天生的不容置喙。他哪里需要问清楚,他再清楚不过了。话音未落,他剑又挥出,楚倾闪身退于梨花林中,这可如何是好,难道要把太子先打晕? 这剑若寒光,挥转间,枝丫伴着花瓣窸窸窣窣的落下来。 楚倾再一闪身,挥鞭稳稳打中太子握剑的手,剑随即飞出。 太子吃痛,抬头,眼神却更阴狠。 顷刻,他翻身一跃接回了被打飞的剑,就在他腾空的一瞬,楚倾余光瞥到几个侍女和其他宾客也进了这个庭院。 “小姐,小姐,这是怎么了?”怜儿看院里剑拔弩张的形势,慌张的喊道。 楚倾心下一慌,不好。 果真,太子闻声,立刻旋落于地,将剑指向怜儿。 第三十六章 天上掉锅3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楚倾在太子身后,鞭长莫及,太子稳稳抓住怜儿,将剑抵于她喉间,一道血印,鲜血汋汋而出,再深一点,怜儿必死无疑。 楚倾停在原地一丝一毫也不敢动:“你别,别伤害她。” 太子嗤笑:“放下鞭子。”这四个字说得不急不躁,尽是蔑视。 楚倾丝毫没犹豫,啪的就把鞭子甩了几丈远,立刻道:“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听你的。快点,要杀要剐的,别牵扯无辜。”楚倾是真着急。 顷刻,楚倾瞳孔收缩,呼吸停滞。她忘了太子是什么样的人了,怎么可能放开怜儿。 一抹嗤笑,剑光一反,楚倾用了十足的力气想冲过去握住那把剑锋,可是剑本就已经入肉。眼看根本来不及。 忽而,太子的剑落地,太子啊一声,退后四五步。好像有什么东西击中了他,但这个东西飞向太子的速度快得像什么也没发生。 楚倾无暇他顾,一把揽着怜儿的肩膀把她拉到了侧旁,扶她坐下。拿出绢帕按压在怜儿流血的伤口上。 看血渗出的少了,楚倾才转身站起。她将手藏于身后,一握掌,银鞭子又回到手中。 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太子,无人顾及楚倾和怜儿。楚倾定睛一看,一只几寸长的梨树枝刺穿太子方才握剑的前臂,这树枝上还有梨花,现在已变成了艳花滴血,让人不寒而栗。 好力道! 楚倾抬头望向屋顶,树枝被掷出的地方。屋顶上一人,面庞波澜不惊,眼里万丈寒冰,深不见底。 白辰。 太子呻吟咒骂着,众人都被那瘆人的梨木枝和太子血流不止的手臂吓呆了,须臾才反应过来要找出手之人。 可是当众人看到白辰倚坐在屋顶上,神色悠闲,手中还握着几只花开得正娇美的梨树枝时,瞬间表情从惊呆变为了脸色煞白。 看上去都像是被吓到不知所措的活死人。 神仙打架,观者遭殃。 “M的,白辰你。。。”太子话还没说完又吃痛到不行,说不出话,一旁的小妾早忙成一团,传唤大夫的,包扎的,哭哭啼啼的。 白辰看着手里的梨花,目光丝毫未瞥太子,直呼太子名讳:“弛羽。你今夜已经杀了一个太子妃了,打算杀汐王妃,还要再杀一个丫鬟。真是扰了我赏花的好兴致。”他语气舒缓。 “混账,你胡说八道什么你!”太子言语间已是火冒三丈,但却丝毫未有动手的意思。 闻此言楚倾倒是一轻松,这么说来,白辰目睹了一切,包括太子妃被杀,和自己被陷害。 有救了。 “辰王,你说得未免有点荒谬。何来太子杀死太子妃一说?”一个老态龙钟的大臣不解的问白辰,语气却客气。 “我在这赏花,坐了有些时辰了。汐王妃是在太子妃死后才来的。”这是楚倾第一次听到白辰说这么多话。 “我生辰宴的时候,你坐在我皇妃的屋顶上赏花?”太子语气依旧怒不可遏,可这句却问得有道理。 第三十七章 树下瓷片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白辰清浅叹口气,薄唇凉淡,缓缓道:“在父皇将这行宫赐予你当太子府前,这里被视若珍宝,宫人们打理得极好。常年一百零七棵梨树,不多不少。你搬入后,这里渐渐被废弃,如今只余六十九棵。” 太子面露惊讶,惊讶里又有一丝不安。侧旁的小妾低头眼神慌张思索道:“如今,如今确是有六十九棵”旋即抬眼望向白辰:“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与你今夜在屋顶赏花有何关系?” “我的意思,自然是,这里的景我喜欢,我常来这里赏花,故而今夜会来此处。”白辰答得简单,语气却不容置喙。 “我的府邸是你随意进出,来去自由的吗?!”太子因流了许多血而气势不足的问道。 白辰点头,唇角微扬:“汉国,没有我不能随意进出的地。” 此话一出,全场静默。谁都不敢接话,此话虽有大不敬之处,可却是在场众人都心知肚明的实话。 怜儿这时向着白辰喊道:“四皇子你说你看到我家王妃不是凶手对吗?你可有看到是谁杀死了太子妃,可否说出真相,好洗脱我家皇妃莫须有的罪名?” 说了半天,场中倒尽是吃瓜之人,都忘了抓真凶才是要紧事了。 就连楚倾也被他们这段谈话吸引了,忘了自己还身处险境。倒是怜儿时时想着自己。想到这楚倾看眼怜儿,心下微暖。 低头时发现巧儿一声不响的过来了,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过来的。 白辰向人群扬一扬下巴道:“那。” 在场诸人都看向白辰目光所落之处。太子? 人群议论纷纷,刚才白辰便说是太子杀死了太子妃。可是有目共睹,方才太子坐于堂上,与诸君臣欣赏斗舞,如何分身杀死太子妃。 白辰随即道:“动手的人不是太子,是他的妾室。” 这时众人才都恍然,原来白辰的目光是落到了太子身后方才一舞倾城的小妾身上。 楚倾望去,小妾身旁一团白,白辰那只大白狗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她脚边,咬着她的裙角。而她则一脸嫌恶的拉扯着。 闻此言,她突然不动了,旋即满眼无辜道:“辰王,怎可莫名诬陷我?我与太子妃情同手足,何故杀她?” 白辰薄唇微张,一抹冷笑浮于唇角:“是么?刚才你着急打碎桌上瓷瓶时不小心割破了右手的手腕,汐王妃的脚步已经,你慌张下未多想拿起了那块有血迹的破碎瓷片,不敢随便扔,就埋在了那颗梨树下。”说着随手一点。 太子看了眼梨树,脸色微青,一言不发。楚倾随即想到,推门而入时隐约觉得桃林中有人,原来便是她。 侧旁一个大臣向前一步道:“不对啊,太子妃是脖颈被绢帕所勒而死。这舞姬又何故要打碎那桌上的瓷瓶。” 白辰放下手中的梨花枝,道:“这要问刚才呼救的侍女为何会突然喊有刺客了?”说着他的目光看向小妾旁瑟瑟发抖的侍女。 第三十八章 树下瓷片2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侍女看上去甚是紧张,她道:“我,我是听到太子妃房中有瓷器破碎的声音,又看到有一个黑影,方才喊,喊有刺客的。” 怜儿恍然大悟的吸一口气道:“所以这是你们安排好的。故意摔碎瓷器,好让侍女有个合适的理由喊抓刺客。” 旁边那个大臣也想明白了,旋即接着道:“那就是说,如果这树下真有屋中的碎瓷片,这时间就对不上了。因为刚才侍卫说他们一听到喊声就冲进了太子妃房中,期间汐王妃也未离开这房屋半步,如何可能打碎了瓷器,还把瓦片埋于树下。” 听完此言,众人喧哗。三皇子也坐不住了,急急道:“太子你还不快让人挖这土地看看啊。” 太子面色疑虑,片刻不语,无奈挥手示意侍卫挖土。 白辰道:“就在那东南角,埋得不深。” 话音还未落,侍卫便大喊,起身匆匆捧着瓷片向太子:“这,这,果真有一个血迹未干的瓷片。” 楚倾心下一乐,真是个蠢侍卫,不过想来也是,如果太子把杀太子妃,陷害汐王妃这种事安排于太多人,实在冒险。想必一切都是那个小妾着手的,这些侍卫也都不知事情原委。 楚倾看着那个小妾,她表情并不慌张,可以说面无表情。此种情况下还能如此淡定,不简单。兀的想到,舞能跳得如此出神入化,想必身手也好,怪不得太子倚重。 侍卫看太子面色铁青,声音抖着道:“可是,可是太子妃手中握有汐王妃丝衣碎片,作何解释?” 怜儿即刻厉声道:“汐王妃方才舞蹈之时换了霓裳,倘若有人趁那时偷裁一块用以栽赃陷害,皇妃又怎么可能注意得到。” 众人小声议论,但都觉怜儿所言甚是有理,此刻大家便都在等太子发话了。 三皇子这急性子,冲着小妾道:“你这个舞姬,还不快伸出胳膊让人检查。要是有伤痕,那肯定就是你!” 楚倾心下想,这三皇子倒是心中正义。 余光一抬,瞥见白辰不动声色的握住了自己的剑。楚倾心下一紧,方才那么情急且面对太子时,白辰都未动剑,现在何故握剑。 果真下一刻,惊人一幕出现。 与其说是惊人一幕,不如说是惊楚倾一幕。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三皇子话音刚落,小妾猛地抽出捧着瓷片的侍卫腰间的剑,抬手便抹向自己的脖颈。那一刹那,白辰的剑,嗖的一声,划过空气。极快,似一道光。 剑光插入了小妾脚上。 众人所见,插入的那一瞬,小妾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手中已举在脖颈的剑即刻滑落,整个人无力的倒下。 太子扶住她,因刚才这一幕被吓得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他皱眉道:“妖儿,妖儿。” 可楚倾所见,却是剑光插入那一瞬,一个女子的惨叫划破天际,极为凄厉,像是野兽的吼叫,又像小孩的啜泣,尖利的声音瞬间让楚倾毛骨悚然。 而发出这声尖叫的人,不,发出这声尖叫的不是人,是一个魂魄。那一刹那,那个魂魄向后被打出了小妾的身体,她血红衣衫,面目狰狞,从头皮处渗着血,那血顺着头发,面部,一滴滴往下流。 第三十九章 梨花沾露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依稀可见血水从发梢滴落空中,随即消散。 楚倾一个寒颤,这不就是怨魂的模样么?! 而同时,从剑插入的地方,瞬间散开了百朵梨花,梨花半透明,晶莹剔透,闪着微蓝幽光。楚倾定睛一看,每朵花瓣上都有水珠。那些花瓣瞬间围成一个偌大的网,困住了那个狰狞的魂魄。 任她怎么嘶吼,挣扎,都无法挣脱。 旋即白辰轻握手掌,梨花网带着怨魂,被封回了剑中。 一切恢复平静,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楚倾听到巧儿念道:“梨花沾露,白尘。”楚倾觉得有点耳熟。她盯着白辰,毫无疑问,他是追魂,或者是追魂使。巧儿念出了他的名号,想必不是普通追魂,要么是追魂使,要么是追魂上将。 这阴间,渡娘和孟婆算是文职。而这追命和追魂便是武职了。 追魂的地位显然比追命高,因为追命是追这人间该死却未死之人,而追魂则是追该往生却未往生的魂魄。 追命是追人之命,没什么等级之分,是阴间品级最低之人。但追魂不一样,追魂从上到下,分追魂司主,追魂上将,追魂使和追魂。 而追魂司主,便如同人间这皇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如何道皇帝是一人之下? 自是举头三尺有神明。皇帝之上还有那也许存在,也许不存在神明。 那追魂司主之上也有神明,这个神明有人叫阎王,有人叫死神。 无所谓他叫什么,反正和人间的神明一样,无人见过。追魂司主可能也没见过。 不过阴间地府,和人世间大不同。全为各司其职,各谋其命。且人情淡薄,极为疏离,也未设立必须遵循的礼数,规章。 只有一条大家都遵守的陈规,孤清不交。就是所有人都得承受这孤独清冷,不相交往。说白了,就是谁也不认识谁,谁也只干自己的活儿,干完了投胎转世,重新做人。 要说这活儿是赏,还是罚。因人而异吧。 楚倾活了的这么些年偶尔会遇到普通的追魂,追命,倒是从来未遇到过品级高一点的追魂使,追魂上将什么的。 今日还是第一次。 当下楚倾倒也明白了,为何那日在戏楼,白辰会问她:你活了多久。想必是他听到她用术法问询了。 也明白为什么他的剑术,功力如此之强了。 不过当下,她无暇多想,只想弄清楚一事,此怨魂可是那个挡她往生的噬神怨魂。 周围喧嚣声起,三皇子算是给此事定了结论,他嚷嚷着说就是那个小妾蓄谋杀死太子妃,还想嫁祸给汐王妃。还说她叫妖儿,不就是妖女吗。现在自杀未遂,还装死! 太子和他吵了几句,最后喊了一句:“你们都给我滚,我府上的事,我自己解决!” 所有人惺惺然,鱼贯而出,议论不休,白辰从屋顶上跃下,轻挑剑柄,拔出剑。未再多言一句,在场诸人也都忘了白辰方才说的一句太子妃为太子所杀。 第四十章 梨花沾露2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楚倾犹豫片刻,便匆匆跟着大家离开了。现在她一点也不想在太子府呆着了,而她困惑的所有答案,此刻,就在一个人手中。 在她走过太子面前时,太子恶狠狠的抬头看她一眼。她不由的加快了脚步。心里默念着:心有魔鬼的人,不纠缠,不纠缠。 楚倾抱起巧儿,边走边问:“梨花沾露,白尘?是追魂使?” 巧儿眯着眼睛道:“笨。是追魂上将。难得一遇中的难得一遇。” 楚倾瞪了瞪眼睛惊讶道:“还真是难得一遇。这你也知道?” 巧儿一副嫌弃的声音道:“让你平时不看书。梨花沾露就是他刚才用来抓怨魂的那一招,他用的那把剑叫梨雨,传言没有怨魂能跑得过梨雨,也没有怨魂能逃得过他那张梨花网。” 楚倾点点头:“怪不得他那么喜欢太子的梨园。” 巧儿挠她一下不满意道:“你能不能关注对重点。” 楚倾皱皱眉换了一个巧儿没法挠她的姿势抱着巧儿道:“我怎么没关注对重点了,我等下就去问怨魂的事,不准挠人,坏猫。” ===== 出了太子府,楚倾支开了怜儿,让她先回去了府邸。楚倾自己抱着巧儿,跟着白辰,也不知道怎么过去和他搭话。就一直跟着。 拐过一个弯,白辰停了下来。楚倾犹豫一瞬,快步跟上去,刚要开口,白辰便继续往前走了。楚倾旋即跟上结巴着道:“我,我是渡娘。想必你也知道了。只是,我现在被困住了,没办法回去。我。。。” 白辰道:“与我何干。”楚倾说得犹犹豫豫,白辰却说得干净利落,好像刚才替她洗脱罪名的不是他一样。 这句与我何干,既不是挑衅,也不是讽刺,只是单纯的冷漠。 楚倾愣一下,随即觉得正常,毕竟是高高在上的追魂上将。又补充道:“我可能是被噬神怨魂下咒困住的,刚才你抓得可是噬神怨魂?” 在听到噬神怨魂这四个字后,白辰停下了脚步,表情沉下几分,冷冷问道:“噬神怨魂?” 楚倾叹一口气,用最快的语速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怕说得慢白辰就走了。 楚倾说得跌宕起伏,白辰听得波澜不惊。楚倾说完后看着白辰,期待他能对自己的这些推断给予肯定。 白辰只说了一句:“我饿了。”便转身走进了旁边的酒楼。酒楼里还有歌姬,歌声袅袅,轻舞霓裳。 他身后的那只大白狗在他进酒楼时,乖乖的守在了门口。 楚倾倒吸一口气,转身也跟了过去。进门时把巧儿放在了门口,巧儿一脸不乐意,抬腿就要跟进来。 楚倾斜眼看到,那只大白狗又抬起了手,点在了巧儿头上,还说了一句:“这里猫和狗不能进。” 楚倾从巧儿眼里读到了满满的愤怒,立刻加快了脚步迈进了酒楼,逃离了这个即将开战的地方。 楚倾进入后坐到白辰对面,不知道怎样继续刚才的话题。白辰也不说话。只是侧头欣赏着歌舞,目光清澈干净。空留楚倾尴尬的不知道怎么开口。 第四十一章 梨花沾露3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小二托着盘子进了他们的视线:“客官,您要的两碗西红柿鸡蛋拌面。” 随即在一人面前摆了一碗便下去了。 楚倾看着自己面前的面笑了出来。白辰轻挑眉。 楚倾忙解释道:“我只是没想到唐唐汉国四皇子辰王,阴间追魂上将,饿了竟然在酒楼只点了一碗简简单单的面。” 白辰缓缓吃着面,也没抬眸,道:“活久了,喜欢的东西会变得简单。” 可不是吗,其实楚倾明白。楚倾看着他吃面的模样,心里道原来一个人吃面也可以吃得这么优雅,他上辈子是神仙吧。 想到这里楚倾无奈的摇摇头,如此不似凡人的画中仙竟然是阴间的追魂上将,谁能想得到呢。 楚倾收回漫散开来的想法,道:“谢上将这碗面。不过,你可以一直附身在四皇子身上?” 对面简简单单一个字:“对。” 楚倾象征性的吃了一口面,思虑片刻后问道:“上将,你觉得困住我的可是噬神怨魂?” 白辰未说话,点了点头。 楚倾即刻追问:“那上将刚才收了的那只小妾身上的怨魂可是噬神怨魂?我可否问问她,是不是那个想要害青月的怨魂?” 白辰放下手中的筷子,用绢帕轻拭唇角,道:“她不是噬神怨魂。噬神怨魂的灵力和追魂司主不相上下,不会是她” 楚倾惊讶道:“什么?!这么厉害。”一颗心沉了下去,仿佛一直沉到了地狱的十九层,还能继续往下。 楚倾已经呆滞在了原地,白辰继续道:“第二个问题我可以替你一问。”说着他轻闭眼,握住了梨雨那银制的剑柄,剑柄上雕精致梨花,梨花开得正艳。 楚倾回神,看着那剑柄精致,雕花模样倒和自己的马鞭的握柄有几分相似。 不一会儿工夫,白辰便睁开了眼睛,幽幽道:“她不认识青月,也未曾想害她。今夜,她对你动手,是因为。。。” 话还没说完,小二又来了,这次拿了一个大盘子,满满的都是菜。 “爷,您的菜齐喽。”说着一盘一盘往下端。 楚倾瞪着小二,说到关键时候他来打扰。看到楚倾的目光,小二的手都被吓得抖了起来。 楚倾旋即一想:不对呀,刚不是还说喜欢简单吗,这怎么什么时候又点了如此多菜。 正想着,白辰声音冷淡:“我没点菜,你送错了。” 小二挠挠头:“是您这桌没错呀。这周围都是喝酒的了,吃饭的也只有您这桌。”说着还添了一副碗筷。 话到尾音,一个熟悉的声音道:“我点的。” 白辰未抬头,拿勺盛了一口汤,缓缓喝下。 楚倾和小二一同望向声音的方向,之汐一身玄色布衣,缓步而来。 楚倾睁大了眼睛,站起来道:“你,你不是去边境了吗?” 小二给之汐让开了位置,悄然下去。之汐的头发高高竖起,凭填了眉目里的英气。 他坐下来,拿起筷子,便自顾自的捡了一块肉,轻挑嘴唇道:“那不是你跟父皇告密说太子谋反的么?有人谋反就得有人平反。”说罢就将肉放进了嘴中。 旋即道:“好吃。” 第四十二章 原是夫人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原来去边境只是个幌子,他果真另有安排。 楚倾还站着,就看着他们二人,一人吃饭,一人喝汤。吃饭的人吃得津津有味,喝汤的人喝得云淡风轻。倒像是他们两个人约好了来吃这顿饭,楚倾是不识趣多出来的那个人。 吃了片刻,之汐放下筷子道:“你站着做什么,心虚么?”抬起那明亮的眸子看着楚倾。 楚倾旋即坐了下来,眉心微隆起道:“不是。谋反一事,我是不想你被牵扯进来,所以才未和你讲。那日,朱雀宴时,皇上私下召见说他知道了潜入肖未府中的刺客是我。我才告诉了他我听到肖未说谋反的事情。可是,太子。。。” 太子今日未谋反却陷害楚倾,这她就不明白了。 之汐打断楚倾道:“我是说,你现在偷偷和他幽会这事,心虚吗?”说着下巴朝白辰扬了扬。 楚倾一愣,白辰旋即道:“无聊。” 之汐又看向楚倾:“你倒是在他面前毫不避讳太子谋反一事。” 楚倾哑口无言,她总不能说:因为她和白辰才是一个世界的人吧。 白辰目光里闪过一丝轻蔑道:“你们聊,不奉陪了。”说着握住了梨雨,起身便走。 楚倾着急道:“辰王,请留步。”下意识站起来伸手想拉白辰。 之汐的目光停在她伸出的手上,转而一瞥望向她的脸庞。这目光里的寒意吓得楚倾收回了手。 男人真是的,明明不喜欢她,对她也无感情。就总是有这种莫名其妙的占有欲。惹人心累。 白辰停住了脚步,未转身,侧目对她道:“今夜,她害你是因为太子。太子谋反一事,太子妃无意知晓,三番五次劝阻,还以要告发太子来威胁太子停手。于是太子起了杀心。而太子也在此前知道了你告发他谋反一事,于是便面见皇上,断臂求生,说肖未劝自己谋反,而自己不愿。虽然取消了谋反的计划,但他对你怀恨在心。于是生辰宴一石二鸟,杀了太子妃,再诬陷于你。” 楚倾问:“那,她,怨。。。是什么人?” 想说怨魂,但之汐就在身旁又不便说。 白辰微颔首,道:“因惦念他而不愿离去的人。” 楚倾明白,那个他指太子。 而怨魂,大概也许是之前死的某个太子妃,又或是哪个不知名的舞姬吧。真是无论什么样的人,始终都还是有人会爱。呵。 之汐未再听他们后来的对话,思索片刻后道:“原来如此。太子告诉父皇,朱雀楼下有一条密道,肖未的计划是在太子生辰宴时,通过密道入宫行刺。好一招断臂求生。太子还说自己对父皇忠心耿耿,绝不会做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他舍掉了朱雀楼下的密道,也舍掉了肖未这枚重要的棋子。” 楚倾听完后脑袋嗡嗡直响,问之汐:“那既然汉帝已经相信了太子,相信他不会谋反,一切都是肖未的注意,为何你还在这里埋伏?说什么有人谋反就得有人平反。” 之汐移回目光,低头道:“父皇还是怕太子有异动,便让我派兵埋伏,以防万一。” 也是,汉帝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相信一个人。 第四十三章 原是夫人2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楚倾道:“所以,皇上真的信太子无心谋反?” 之汐:“不信。父皇自然明白太子想谋反。不过大局在父皇手中,太子又损兵折将,没了肖未,他也就掀不起风浪了。况且父皇得给皇家留着颜面。” 白辰冷笑,道:“父皇,呵。有皇贵妃在,他不会动太子。” 楚倾心里想着,为什么?旋即想起来,皇上给皇贵妃修的朱雀楼,又想起来刺客来了皇上还将皇贵妃护在身后的模样,这个答案便已了然。 之汐兀的起身,声音里的散漫和戏谑退去,道:“对了,今日,谢四哥在太子府中救了青月。” 白辰听罢,浅挥手,便未再回头的离开了。 楚倾看着他的背影,想着还有好多问题没问呢。但是现在之汐在,也不好再多问,毕竟还有这汐王妃的身份。 楚倾又想起什么,问之汐:“你在府外埋伏怎么知道太子在太子府中陷害我一事?”即便之汐方才听到了白辰说的短短几句,他也不知道是白辰出手救了自己才对。 之汐拿出一枚银子放在桌子上,是饭钱,他低头看着银子道:“一直有暗探汇报太子府中的情况。” 楚倾道:“哦。”目光随着之汐的目光看向银子。 视线落在银锭上,楚倾突然心下一慌。 随即就听到之汐问了一句:“你在太子府上用的银鞭,可否借我一看?”说着之汐抬眼看向了楚倾,目光里星辰闪烁。 楚倾眨眨眼睛,道:“什么银鞭?我不记得了。”说着巧儿就蹦到了桌子上,一声拖长的喵吓了楚倾一跳。 楚倾抱起巧儿就走,边走边道:“巧儿都累了,早点回去吧。今日发生如此多事。心里实在疲惫。” 之汐刚要抬手拦她,她便头也不回的跑出了酒楼。 他看着楚倾离开的方向,眼中渐起一层薄雾。 ===== 楚倾次日清晨起得极早,与其说是起得早,不如说是昨夜基本未睡。 一晚上迷迷糊糊的想着发生的一切。噬神怨魂不是太子府的人,那是谁?噬神怨魂的术力如果是和追魂司主不相上下,那为什么不来直接杀死她,让青月直接魂飞魄散? 那夜在酒中下毒的人又到底是谁,到底是不是噬神怨魂? 锦瑟端来了早餐,满脸喜气。楚倾看一眼锦瑟,看一眼桌上的菜,今日的菜好像比往日多了许多。 楚倾打量一眼锦瑟声音疲惫道:“什么喜事?” 锦瑟一盘一盘的揭开盖子道:“夫人,这是糯米莲藕糕,这是粉蒸荷花汤,这是清莲。。。” 楚倾打断道:“停,停停。今日怎么多菜?还有你别叫我夫人,叫小姐,说过多少遍了。” 锦瑟声音委屈道:“是,小姐。这些都是七皇子让下人特意为你准备的,说你喜欢这些。而且说你瘦,要好好补补。” 楚倾恍然大悟的表情,这些糕点,汤水倒都是蜀国的。 旋即她不耐烦的挥挥手,和锦瑟道:“你都拿下去吧,我没心情吃。” 锦瑟犹豫片刻,收拾盘子道:“是,夫人。” 楚倾生气瞪向锦瑟:“都说了叫小姐。” 锦瑟吓得手一抖,差点砸了盘子。 楚倾想到了什么,提高了嗓音:“不对,夫人。。。夫人!” 脸上表情从思索渐渐变为明了。 第四十四章 原是夫人3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这下锦瑟真被吓着了,糯米莲藕糕倒了一地,锦瑟带着哭腔道:“小姐对不起,我现在就收拾,对不起。” 楚倾声音柔软几分和锦瑟道:“没事,不是怪你的意思。你收拾,我出去一趟。” 说罢就走,巧儿一脸困惑的跟着她出了房间。 楚倾穿过长廊时,抬头瞥一眼之汐书房所在的院落。巧儿一个迈步,跨到了楚倾肩上,问道:“怎么了?你想到什么了?” 楚倾习惯了巧儿这样,倒是把迎面走过来的丫鬟吓了一跳,面露慌张。 楚倾走了几步,对巧儿说:“刚才锦瑟无意间称呼我为夫人倒让我想起来,我从未怀疑过肖未夫人,芜娘。她对我好,我倒把她忘了。可是肖府的管家不就是最可能听从两个人的命令吗,肖将军和肖夫人。” 巧儿侧目大眼睛转一转,道:“她看上去是真的关心你,不过,兴许是演的呢。那张看上去温和,谦逊的脸确实难引起人的怀疑。” 楚倾加快了步伐,道:“我想,等天亮全了,皇上就该派人在众目睽睽下封府抄家收兵权了。我们得快点,赶在之前问到真相。” 肖府今日格外安静,楚倾拍门,开门的小厮揉揉眼睛,将门拉开一个缝,问到:“谁啊?”旋即看到是楚倾,慌忙开了门道:“呦,汐王妃今儿真早,快请进,快请进。我这就去通传夫人。” 楚倾跟上这个小厮,往里走去,边走边道:“我是和夫人约好了的,现在有急事耽误不了。” 小厮眼中露出一丝不解,但点点头,步子也快了几分。 天光微亮,芜娘房中的烛火彻夜未熄,异常明亮,似是悬了多盏明灯。 楚倾和小厮到芜娘门口时,丫鬟坐在门槛上睡着了。 小厮三步并作两步跨过去,摇醒丫鬟道:“你怎么睡这呢?夫人房间怎么还亮着,夫人可是醒了?” 丫鬟揉揉眼睛站起来道:“夫人这是一夜未睡,我本想等夫人睡了再去睡,等着等着就睡着了。”说着抬头望望天际,“这天怎么都亮了。” “汐王妃有急事,那你快去和夫人说一声。”小厮说着看了一眼楚倾。 丫鬟看向小厮身后,才发现楚倾在后面,匆忙行礼,便要敲门进去。 “让她进来吧。”丫鬟的手还没碰到门,芜娘的声音便在里面响起。 闻声,楚倾便毫不犹豫的快走几步,进了房门。巧儿一跃,上了窗沿,盘了爪子趴下来,竖起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芜娘眼圈微青,穿着红色锦衣,倒像是新娘子的打扮。她坐在镜子前,梳着自己的头发。看到楚倾进来,她放下梳子,转头一脸的温柔,道:“青月。”说罢低头短暂停顿,继而道:“想必你已经知道了。” 眉目里温和,善意,丝毫不像下毒要害青月的人。 楚倾蹙眉,蹙眉不是因为芜娘说的话。芜娘所说,应该是指肖将军入宫刺杀谋逆被擒一事。她蹙眉是因为看到了满桌子满地的红烛。 第四十五章 百烛祈福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房内铺满了红烛,密密麻麻。作法似的,空气里是红烛燃久了的味道,呛得楚倾嗓子略痛。 楚倾还未接话,芜娘又说道:“我是魏国人,魏国有个习俗,有亲人上战场时,点蜡烛为亲人祈福。昨夜,我点百支红烛为他祈福。可是,他还是败了。太子未动兵,他手下副将当场被割去头颅,他被皇上压入死牢。”说道这里她顿了一顿,目光里的雾气更重了。 她口中的他,是肖将军肖未。 芜娘继续道:“此刻,肖府外面应该满是埋伏,眼线。此时来府上,便是有进无出,妹妹应当不只是来问候我的吧?”说着芜娘站了起来。 她这一站虽不打紧,楚倾却心下一颤,因为她那边地上摆满了红烛,红烛密集,她裙角一动,这些红烛可能便会一个连一个相继倒了。如若此,她这屋子怕要葬于火海了。 楚倾抬眼问她:“你是魏国人,是魏国细作?” 芜娘片刻不语,却已不打算掩饰,旋即道:“对。不过。。。” 楚倾握紧手中的银鞭,假如芜娘是噬神怨魂,她是不会中楚倾的法术的,那么也意味着可能要动手。芜娘抬头对上楚倾眼睛那一刻,楚倾念道:“曼珠沙华。” 楚倾退后两步,看到芜娘眼中失去了神色,旋即问道:“是你命人在洞房夜下毒毒死青月的吗?” 芜娘道:“是。也不是。” 楚倾心下松了松,看样子,她是中了术。 旋即她又倒吸一口凉气,这是她期待听到的答案,也是她不想听到的答案。 楚倾语气里多了一丝愠气:“什么叫做是,也不是?你为什么要下毒,说详细点。” “本意是想毒杀汐王,并未打算伤及青月。但汐王毫发未伤,青月却中毒了,病了好多天。下毒前几日,我每日都会差人到秦相府给青月送去糕点,糕点中有解药,如若吃了便不会中毒。我还在大婚前去探望青月,问青月是否有吃糕点,她说她吃了,我才放心。可不知为何最后还是,她中毒,汐王却毫发未伤。” 楚倾愕然,原是如此。 旋即想起来,她附身青月那日,看到青月梳妆台上有几盒糕点,纹丝未动。她当时还浅思量,青月为了大婚保持身材,糕点都不吃了。 看来,青月确实未吃。而她之所以告诉芜娘,自己已经吃过糕点了,应该是不想拂了芜娘的好意,随口说了谎话。 未成想,竟然就这样丢了性命。 可是,这么说,青月是死于意外。 并不是死于噬神怨魂之手。直到楚倾附身于青月,噬神怨魂才开始出手阻挠。如此说,芜娘是意外帮了噬神怨魂一把? 想到这里楚倾叹口气,那通过凶手找噬神怨魂的线索,算是断了。 她心下有几分焦虑,这么些时日,怨魂也未主动找来,到底该如何是好。 旋即她劝自己镇定下来,眼前还有一些问题要先弄清楚。 她抬眸看着芜娘道:“那你为何要毒杀七皇子?为了肖将军?” 第四十六章 百烛祈福2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楚倾问,芜娘答。 真相渐渐明了。 芜娘是魏国人,是个孤儿,被洛城戏班子的班主收留。本以为有了一个遮风避雨的小天地,不成想却是噩梦的开始。 班主为人暴戾,刻薄。每天逼芜娘练习唱戏,演出。所有搬东西,搭台子之类的杂活芜娘都得做。还得洗戏服,做饭。 倘若有一点做得不好,便是一顿毒打。 倘若什么都做得好,也还是会被打,因为班主只要有点小钱,就会去喝酒,喝了酒回了戏班就会打人。芜娘年纪最小,又是捡来的无亲无故的孩子,便是班主发泄的最好目标。 其他人偶尔会劝阻一二,但是毕竟戏班子是班主的,要在戏班子里混,还是要顺着班主。 所以,芜娘便常日里鼻青脸肿的。还好,唱戏的时候无妨,毕竟脸谱画得重,观众也看不出什么。 一日,她下台来,妆还未卸去,便被班主催着去扫地摆桌子。 因为连日的疲惫,又吃不饱饭,她在跨过一个椅子时啪地摔倒了。眼前还发黑呢她就马上站了起来。一个人顺势拉住了她的胳膊。 她当时就吓得抽泣了起来,赶忙握紧扫帚扫地说:“别,别打我,别打我。我现在就做工。”手抖着就继续扫地。 那人声音温和道:“小姑娘,你是刚才唱小文君的女孩吗?你唱得好,工夫底子也好。” 芜娘眼前的黑晕渐退去,她才看清这人不是班主,是位看客。 芜娘怯怯的退后一步,小声道谢,便继续打扫。 那位看客挡住了她的去路,蹲在了她面前,轻轻握住她的胳膊,问她:“为何身上有这么大块的淤青?” 看客拿起芜娘的另一只胳膊,上面淤青更为严重。看客的面色凝重。 他留住了芜娘,给一旁的人使了一个眼色。一旁的人拿着佩刀便去了后台。芜娘惴惴不安的听话的坐在了一旁。 不一会儿,那个佩刀去后台的人便提着鼻青脸肿的班主到了看客和芜娘面前。 芜娘吓得从椅子上滑落跪倒在了班主面前。 后台也跟出来的几个人,但都颤颤巍巍的停在台口,不敢往前半步。 班主不动声色恶狠狠的瞪了芜娘一眼,向那位看客磕头道:“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小的不知道怎么得罪大爷了。要是这个捡来的野丫头惹着您了,我打死她给您赔罪。” 话音还未落,佩刀人便一脚把他踹翻了。 看客未再多言,丢下了一枚银子,便带着芜娘扬长而去。 留身后的众人诧异的愣在原地。 班主看看看客的背影,看看地上的银子,连忙捡起银子,捂着痛处,连滚带爬的回了后台。 芜娘,自由了。 芜娘记得出门后,下着大雨。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的打在地面上,仿佛能打出一个又一个的小洞。闪电漫开在乌云密布的黑罩子里,轰隆隆的响声似能劈开苍穹。 寒风一过,芜娘那弱不禁风的身体似乎会即刻散架。 可她小小一个身影,跟在看客的身后,却觉得此刻的世界是从未有过的风和日丽。而眼前这个撑着伞的身影便是她此生的救赎。 第四十七章 魏国摄政王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只是那时的她不知道,这份救赎,与其说是救赎,不如说是从黑暗救入了深渊。不过在黑暗里,可能芜娘一早就被打死了。在深渊里,至少活得久了一些。 还得到了许多。 看客是魏国的王爷,身份尊贵,芜娘算是从此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不过凡事都有因有果,虽然王爷是出于善意,救了芜娘,但这一救也不会白救。 王爷是看出了芜娘身上的韧劲和功底,想把芜娘培养成了王府的刺客。 芜娘没让他失望,一个从小就吃苦的孩子,能有现在的一切,她已万分感恩。于是他想让她做的,她便倾尽全力。 还安排她进了自己手里的戏楼,于是她一边蛰伏于洛城最大的戏楼,一边往来修罗场替王爷杀人。 楚倾之前看到的她手上的茧子,也不是因为唱戏练功磨出来的,而是因为用刀。常年用刀,漂泊于枪林箭雨,血雨腥风,故而手上皮肤也粗糙。 在外人看来,她这便是从黑暗掉入了深渊。不过她从未这样觉得。她不想杀人,可有人值得她卖命。 那个高高在上的王爷,便是她觉得值得的一切。 王爷待她也极好,教她书画,识字。穿得用得也都是府里最好的。 王爷极喜收藏画作,偌大的画室,尽是藏品。那珍贵的画室即便是王妃也不可踏入半步,可王爷准许她踏入。 芜娘于王爷而言,像是一个自己养大的孩子,虽然王爷大她不过十岁,可是芜娘的习性,刀法,喜好,几乎都是他培养出来的。 不过芜娘却从未真正了解过王爷。王爷要芜娘做什么,芜娘便会做。王爷要芜娘杀谁,芜娘便会去杀,不多问一句,不退后半步。 王爷需派一人去汉国潜伏,芜娘是最好的选择,可王爷很犹豫。似是不舍得。 直到一日,一位画师来到了府上,一切都变了。画师是一个秀丽的女子,妙笔生花,极善临摹画作。画师眼眉和芜娘还有几分相似,不过皮肤细腻光滑,也丝毫没有芜娘身为杀手的戾气,却多了许多窈窕温婉。 王爷甚是喜欢。 不过,画师不喜欢芜娘。 许是因为王爷必须派人去汉国潜伏了,许是因为王爷有了画师便无心他顾了,芜娘终于还是被派往汉国。她作为暗探,潜伏于京都的一家戏楼。 在京都的戏楼,芜娘遇到了肖将军。 肖将军就像当年的王爷一样,看上了她,带她离开了戏楼。不过,王爷当年是为芜娘能为其所用,而肖将军则是为情。 肖府无疑是更适合潜伏的地方。于是芜娘一步步成为了肖夫人。这一步步里,也用了许多手段,计谋。肖未虽然贪生怕死,贪慕荣华,但并不笨,他识破了许多,却未阻止她分毫。 他是动了真情,也用了真意。渐渐的,芜娘便倾心于他。 在这京都,只二人真心待芜娘好,一人是肖未,一人便是青月。她从未想害青月,但杀之汐是王爷下的命令。她已失手多次,不能再错过良机,所以才有了那喜酒里的断肠毒。 第四十八章 魏国摄政王2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而至于王爷为何要杀之汐她不知道,也不在乎。她更不知道噬神怨魂是什么,从未听过,也不相信。 在生辰宴之前,肖未想让芜娘走,想办法离开汉国。肖未从始至终也不知道芜娘的真实身份,但他怕自己谋反不成,连累了芜娘。可是芜娘不想离开,她一早就准备好了,肖未是这世间绝无仅有对自己好的人,没了肖未,她不想独活。 而王爷,无论他怎么对自己,他都是她必须忠于的人。一诺承千金。也是她曾眷恋的人,只是落花之意,流水不惜,她不会纠缠。但她仍会遵守承诺。 她这一生过得孤决,她知道手上鲜血淋淋,罪孽已重。于她而言,能和所爱之人同生共死,便是此生最好的慰藉。 ===== 楚倾弹了一个响指,芜娘恢复了神智。芜娘轻抚额头道:“许是蜡烛熏得久了,有点晕。我怎么忘了刚才想说什么” 楚倾幽幽道:“我知道是你派人在酒中下毒的。你要杀之汐。” 芜娘眼神剧烈晃动,未站稳,用手扶住了桌沿。她张张嘴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楚倾又说:“我知道你没想杀我。” 芜娘叹口气道:“对不起。。。对不起,今日我本也想告诉你真相。”她的目光避开了楚倾。 楚倾觉得哪里不对,芜娘眼中噙着泪花,念着:“对不起,对不起。。。我必须杀他。” 楚倾突然想到,之前那些是自己通过法术得到的真相,可是现在芜娘却说她本来就想在今日告诉自己真相,为何?如果任务没有完成,会主动告诉自己真相么? 她脑海里画面交织着,芜娘说的我必须杀他,楚倾出门时经过书房院落碰到的有点紧张的丫鬟,还有那时通过酒壶去到幻境时,诗音口中念到的小五。 楚倾慌张迈前一步,差点踢倒蜡烛,问道:“小五也是你的人?今日你派他暗杀之汐?” 芜娘没有接话,也没有看她,眼神里的晃动急促了几分。 ===== 啪,楚倾撞开门跑了出去,运足了功力,快速越过肖府府墙,奔回汐王府。 飞檐走壁,她踏瓦而过,在她一翻身踏上之汐书房屋顶时,她看到之汐正在海棠花池边背对着书房,而早晨她出门时遇到的那个丫鬟则站在他侧旁。 之汐听到踏瓦片的声音,即刻转身,看向屋顶。 就在他看向屋顶的那一瞬,那个丫鬟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快速的刺向之汐的脖颈! 如此近的距离,眼看匕首便会插入脖颈,血溅当场。楚倾未犹豫分毫,向着丫鬟的手腕甩出马鞭。 看到马鞭的那一瞬,之汐睁大了双眼,仿佛万物都消失了,空余这抹划空而来的银色。 虽然之汐看着马鞭,但他还是瞬间抬起左手迎向丫鬟插过来的匕首,手精确的打中丫鬟的手腕,刀还未落于地,他一掌打向丫鬟肩部,丫鬟向后弹出一丈,一口血,跌坐于地面。 楚倾的鞭子显然是打了个空,但是之汐在鞭子落下后瞬间握住了鞭子将楚倾拉了过来。 第四十九章 火漫将军府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虽然打了空,鞭子的力道已经散去,可是还有余力,他就这样抓住,瞬间鞭子在手上划出一道红色。 几滴血和那把匕首一同落地。 楚倾不忍再用力抽鞭,便顺着之汐的力道落了下去。 这一落,近在咫尺。之汐轻伸手拦住她的腰,一袭松软。 带她轻旋一圈,化去了那从高处冲落的力道。 这许多年,楚倾都和人保持着距离,这一扶倒是让自己慌张,近在咫尺的呼吸,淡淡海棠香,像是清晨,刚洗过的发丝还带着皂角香,阳光缓晒过来,落下一地的柔软。 楚倾站定,一丝酥麻从腰间,到心间。 她慌张轻推开之汐,退离让人微醺的暧昧距离。之汐收了眼中的光芒,望着她手中的银鞭,雾气漫上眼眶。 “呀!这是怎么了?王爷你没事吧?”华年从穿过长廊的门看到眼前一幕,十分惊讶。冲过来把之汐转了一个圈。 之汐摆摆手,无意道:“无事。” 华年看之汐未受伤,捡起地上的匕首,瞪向跌坐在地上无力起来的丫鬟,道:“你,要行刺?!”旋即道:“匕首上有血!”转过头来一脸惊恐的又把之汐转了一个圈。 之汐不耐烦道:“说了无事。” 华年的目光停到了那个鞭子和之汐握着鞭子的手上,目光由心疼转为困惑,由困惑转为震惊,道:“王妃你为什么伤害王爷?!你为什么手里有这个银鞭!” 这震耳欲聋的声音,弄得楚倾头嗡嗡响。几个侍卫冲进了院子,围住了地上的丫鬟,小五。 之汐轻推开华年,道:“你这么大声做什么,先去把刺客处理了。” 华年未动,一脸委屈的看着之汐道:“痛吗?”竟是满眼的心疼,一句痛吗说得几多温柔。 楚倾和之汐都用一种我的天呐的神情望着华年,华年方才觉得自己的语气有点过了,旋即咳一咳道:“王爷许多年未受过伤了。。”眼里还是心疼的目光。 楚倾有点尴尬的拉扯了一下自己的鞭子,之汐却握得更紧了,仿佛一松手,这鞭子和这个人就再也见不到了。 楚倾看他一握紧,手上的血又渗出一些,竟有些心疼。 “这是怎么了?”一个上了年纪的嬷嬷端着早膳走进了院子。也被眼前的一切弄得一头雾水。 看到这个嬷嬷楚倾算明白了。这些家仆哪能知晓昨夜京城里这等变故,还是和往常一样的时间送过来早膳。而这小五必然是听了芜娘的安排,知道昨夜一事,之汐必会早起,或者说会彻夜不眠,所以提早送来了有毒的早膳。 自从新婚之夜毒酒事件后,之汐的三餐都是这个嬷嬷亲手准备的,而且嬷嬷会试毒,华年也会试毒。偏偏今日,嬷嬷不知道之汐会早起,而华年想必不是被派进宫中,便是被派去监视太子府或将军府了,所以他们都不会试毒。 这么看,之汐是肯定未动那早膳,故而逃过一劫。所以楚倾来赶上了小五的第二次动手,又或者说是楚倾吸引了之汐的注意力而给小五创造了第二次机会。 第五十章 火漫将军府2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芜娘算得可真好。 小五一定对她是忠心耿耿。这么想来,小五才是芜娘最好的剑,诗音不过是一个替死鬼,而且诗音可能不是自杀,而是被小五杀死的。 这倒是将过往种种都对上了。 楚倾还是略有担忧,看向之汐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是未吃早膳?” 之汐点头道:“吃不下。” 楚倾松了一口气。看楚倾的表情,之汐才意识到了什么,向华年道:“去看下房里的早膳是否有毒?” “是。”说着华年便匆匆进去书房。 又有几个侍卫涌入后院,一个侍卫道:“王爷,肖将军府着火了,说是从肖夫人房中烧起来的大火。肖夫人也在房中未出来,怕是,怕是已经葬身火海。” 听到这里,楚倾心口一缩,痛憋住了一口呼吸。楚倾心里对自己说:一个带着假面的魏国杀手而已。眼中却泛起了晶莹。 华年出来语气愤恨道:“早膳中被放入了断肠毒!”咬牙切齿的去扇了小五一巴掌,这一扇倒把小五手中的准备自尽的毒药都震出了一丈远。 之汐未看华年和小五,眼中只有楚倾,声音温柔道:“是累了吗?”说着便抬起手,似要轻抚楚倾的发髻。 楚倾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有点亲密的动作吓的往后一缩,可抬眼又迎上那样一双好看的眉眼,微红泛上脸颊。 她揉揉眼睛,装作无事道:“我和芜娘走得近,虽然她是要杀你的人,可她就这样死了,心里还是难过。” “所以方才你去了将军府,得知她要杀我?”之汐声音温柔未减。 楚倾点头。 随即众人都看到远处漫上云霄的滚滚浓烟,那烟浓得像黑云,乌恹恹的笼罩在空中,久久未能散去。 楚倾看着,隔着这么远,也被呛出了眼泪。她仿佛可以看到一个女子,穿着红色锦衣,秀美的容颜在凄决里宛若带雨的桃花。 她在红烛里唱一曲死生契阔,与子成说。声调尖雅,大气,一舞红袖,裙角随袖如云般起落,点点火星散开,漫若无边无尽的曼陀罗原野。火光骤起。 而她,却也终是随了自己的心愿,换得了自由。不再受人指指点点,不再背负血债人命,不再一人孤苦伶仃。 楚倾能想到,此时的她一定站在了桥头,会和孟婆说:“能不能等一会儿?我等等我的良人。我想我们一起喝孟婆汤,一起往生。” 楚倾猜,孟婆会飞给她一个大白眼,还会念道:“一起喝汤有意义吗?喝完不就谁都记不得谁了。磨磨蹭蹭的。”但孟婆是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她嘴上这样说,也还是会让芜娘如愿的。 想到这里,楚倾低头噙着泪花笑笑。 之汐把一切都看在眼里,虽然不知道楚倾笑什么,也感受不到楚倾心里的痛。可无论什么,他都愿意陪他。 他缓缓的松开了手里的鞭子,却在心里紧紧握住了她。 ===== 房间里,楚倾一手压着巧儿,一手绕着巧儿的尾巴转圈。巧儿喵喵的抗议着,楚倾丝毫不理她。 第五十二章 画中人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楚倾哪管那么多,气还没消,继续念道:“简直就是,就是道貌岸然。还假装什么高雅的用剑高手,虚伪,虚伪。” “小姐,小姐,你别说了。”这次不是巧儿,是怜儿,声音自门外响起,她的声音着急里又有一丝克制。 楚倾不说了,觉得有点不对。走过去,打开了门。 刚一开门,楚倾就吓得把门关上了。 转过头来,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巧儿不屑的望望她,心里念叨着:你见的鬼还少吗。念着便一跃跳到了门口。 楚倾比了一个口型,巧儿瞬间也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嗖的蹿到了床底下。楚倾脸上皮笑肉不笑,心里想着真是一只忠心的好猫,有难就跑,还是因她而起的难。 转过头,咬咬牙,打开了门,挂上月牙在唇角,道:“辰王怎么会突然光临寒舍呢?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快请进。”说着敞开了门。 白辰唇角一抹不屑计较,迈步进了门。楚倾狠狠的瞪着怜儿,眼神说着:怎么不通报!怜儿一脸的无辜,小声嘀咕:“我刚要通报,就听到小姐你在里面一通骂。吓得我都不敢说话了。” 楚倾挥挥手,关上了门,心里有点犯嘀咕:这,辰王不去找之汐,也不去前厅通传,就这么明目张胆的直接来到里房院落找自己,这,有点,不合,不合规矩吧。 白辰进去便坐了下来,一只手轻放在桌上,手中握着一张薄薄的纸,一只手垂下去。他默默不语的抬头看了眼房间便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纸。 楚倾立刻走过去,站在一旁道:“刚才对不起,我和我的猫吵架来着。她气我,我才那样说的。您大人不计小人过。”说着倒了杯茶给白辰,陪一张笑脸。 白辰道:“无妨。” 楚倾松了一口气,毕竟是活了许多年的人,心胸开阔。 说罢白辰抬眼看向楚倾道:“今日找你,是有一事想请你相助。” 楚倾一愣,旋即坐在白辰对面,犹豫片刻后道:“何事?” 白辰递过手上那张宣纸,楚倾抬手接过,定睛一看。 是一幅画,上面画一个姑娘,眼睛细长如月牙,眉色浅淡,清瘦瓜子脸,锁骨若隐若现。发丝看上去稍有凌乱,瘦的像一阵风就能把她从画中吹出来,画中笑容正甜美。 确是我见犹怜,人间四月。 楚倾思谋片刻,抬头认真道:“我不认识。” 一抹几乎看不到的笑意漫上白辰唇角,道:“用法术帮我回到过去,看看姑娘是谁,画这幅画的人是谁,又在何处作画。” “哦,原来如此。好。”楚倾答应的爽快,旋即问道:“那帮你看完,我可否问你几个问题?” 白辰点头,惜字如金:“好。” 楚倾暗自欣喜,这生意好。 楚倾握画轻念咒,闭眼。画面一转到了一间很小的屋子里,黑暗的屋子只有一个狭小的窗户,还没有楚倾的脸大。一张破旧的桌子上摆着一个蜡烛,微弱的挣扎在黑暗中。 第五十一章 醋味儿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喵。你看你的表情,一看就知道在思春。一会儿愁眉苦脸,一会儿红光满面。”巧儿斜着眼瞪着楚倾道。 “你这只死猫,胡说什么呢。不过你说,之汐就因为这个鞭子就认出我来了?他怎么什么都不问我?不问我为什么有个一模一样的鞭子,不问我到底是不是他找的人?”楚倾收回手支着脸,涬涬的问道。 “不知道,你不要问我。但是你可得记着你的身份,别乱喜欢人,赶快找到怨魂,赶快投胎转世。”巧儿转个圈,正对着楚倾严肃的说着。 楚倾换只手撑住脸,继续道:“我知道,我知道。可是,你说我现在怎么找,下毒的幕后人是芜娘,芜娘要毒的人还不是青月。明显不可能是怨魂,那我还能怎么找?再说了,白辰不是说了么,噬神怨魂的灵力和追魂司主有得一拼,我就算找着了,能怎么样呢?打不过,打不过打不过打不过。”说着楚倾摊摊手。 听到白辰,巧儿的大眼睛亮了几分,随即陷入了思索。 楚倾点点她的猫头,道:“你在这装什么可爱。。一提到白辰你就一副可爱的模样?” 巧儿的眼睛瞬间眯成一条线,凶巴巴的看着楚倾道:“乱讲什么。我在想。。我问你,你了解斩魂将吗?” 楚倾摇摇头,迎来巧儿嫌弃的白眼。 巧儿道:“阴间只有五个斩魂上将,位置是固定的,人是流动的。上将和普通的渡娘,追命,追魂,追魂使不一样。他们是宿住于一个人一生,也就是从生命诞生之初便附身,所以他们每一世为人的模样也就是他们本来的模样。他们和其他人一样的是从生到死,记忆都会被保留,不一样的是每一次都是附身于一个初始的生命,并且几乎不会往来阴间。有古书记载说有四个斩魂上将,但近年来传闻都是有五个斩魂上将。” 楚倾露出一副,哦,原来如此的表情。 巧儿继续道:“他们的使命也是斩杀本该往生,却不往生的魂魄,但和你不一样的是,他们不是一个一个的领任务,而是自己去找魂魄并斩杀。所以他们使命的结束是未知的,也许斩杀了哪一个魂魄自己就灰飞烟灭了,也许斩杀了哪一个魂魄自己便投胎转世了。” 听到这里楚倾摇摇头,道:“这么听来,不比我幸运呀。这连个结束的时间都没有,不是更折磨人么。怪不得白辰整日冷冰冰一张脸,是给折磨出来的吧。”说着咂咂嘴,表示怜惜。 巧儿瞪楚倾一眼道:“你能跟他比吗?你一个凡夫俗子,人家是斩魂上将,你哪里幸运了。” 楚倾一听,火冒三丈,这火主要是醋火,站起来道:“你这只死猫,白辰好,你跟白辰走啊。我,我凡夫俗子,他,他就不俗吗?每天穿得白兮兮的,模仿什么神仙道者,简直就是。。。” 这把巧儿吓得坐了起来,喵喵道:“你小声点,你说话外面的丫鬟都听得到。你不俗不俗,最优秀。” 第五十二章 画中人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楚倾哪管那么多,气还没消,继续念道:“简直就是,就是道貌岸然。还假装什么高雅的用剑高手,虚伪,虚伪。” “小姐,小姐,你别说了。”这次不是巧儿,是怜儿,声音自门外响起,她的声音着急里又有一丝克制。 楚倾不说了,觉得有点不对。走过去,打开了门。 刚一开门,楚倾就吓得把门关上了。 转过头来,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巧儿不屑的望望她,心里念叨着:你见的鬼还少吗。念着便一跃跳到了门口。 楚倾比了一个口型,巧儿瞬间也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嗖的蹿到了床底下。楚倾脸上皮笑肉不笑,心里想着真是一只忠心的好猫,有难就跑,还是因她而起的难。 转过头,咬咬牙,打开了门,挂上月牙在唇角,道:“辰王怎么会突然光临寒舍呢?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快请进。”说着敞开了门。 白辰唇角一抹不屑计较,迈步进了门。楚倾狠狠的瞪着怜儿,眼神说着:怎么不通报!怜儿一脸的无辜,小声嘀咕:“我刚要通报,就听到小姐你在里面一通骂。吓得我都不敢说话了。” 楚倾挥挥手,关上了门,心里有点犯嘀咕:这,辰王不去找之汐,也不去前厅通传,就这么明目张胆的直接来到里房院落找自己,这,有点,不合,不合规矩吧。 白辰进去便坐了下来,一只手轻放在桌上,手中握着一张薄薄的纸,一只手垂下去。他默默不语的抬头看了眼房间便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纸。 楚倾立刻走过去,站在一旁道:“刚才对不起,我和我的猫吵架来着。她气我,我才那样说的。您大人不计小人过。”说着倒了杯茶给白辰,陪一张笑脸。 白辰道:“无妨。” 楚倾松了一口气,毕竟是活了许多年的人,心胸开阔。 说罢白辰抬眼看向楚倾道:“今日找你,是有一事想请你相助。” 楚倾一愣,旋即坐在白辰对面,犹豫片刻后道:“何事?” 白辰递过手上那张宣纸,楚倾抬手接过,定睛一看。 是一幅画,上面画一个姑娘,眼睛细长如月牙,眉色浅淡,清瘦瓜子脸,锁骨若隐若现。发丝看上去稍有凌乱,瘦的像一阵风就能把她从画中吹出来,画中笑容正甜美。 确是我见犹怜,人间四月。 楚倾思谋片刻,抬头认真道:“我不认识。” 一抹几乎看不到的笑意漫上白辰唇角,道:“用法术帮我回到过去,看看姑娘是谁,画这幅画的人是谁,又在何处作画。” “哦,原来如此。好。”楚倾答应的爽快,旋即问道:“那帮你看完,我可否问你几个问题?” 白辰点头,惜字如金:“好。” 楚倾暗自欣喜,这生意好。 楚倾握画轻念咒,闭眼。画面一转到了一间很小的屋子里,黑暗的屋子只有一个狭小的窗户,还没有楚倾的脸大。一张破旧的桌子上摆着一个蜡烛,微弱的挣扎在黑暗中。 第五十三章 画中人2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楚倾适应好一会儿,才让眼睛习惯了这黑暗。不由的吸口气,怎么和自己想的不一样。能在这样的一个环境里,还笑得那么甜美,这是什么神仙姑娘诶。 一个看起来十来岁的小姑娘席地而坐,地上只有一个破破旧旧的草垫子。小姑娘背影比画上看起来还消瘦,穿着也是破破旧旧的麻布衣。可她却明朗的笑着,虽然笑得无声,明媚的气息却铺陈了一屋子。 一个摆着蜡烛的桌子在小姑娘面前,她是在对着那个桌子傻笑。楚倾不由的一抖,旋即又拍了自己一下,心里对自己满是嫌弃:怎么到了人间了就以为自己是人了,还胆小了。 楚倾往前走了两步,才发现,原来小姑娘不是在对着桌子傻笑,桌子后面还坐着个人呢。这烛光惶惶的,楚倾刚才未发现桌后还有人。 那人在研墨,静静的抬头看眼地上的姑娘,满脸的温柔。 研墨的人眼眉清秀,穿着锦衣陪玉佩,一看就是个富家公子哥儿。 走近了桌子,她才发现这桌子周围布满了画作,山水画,花鸟画,美人图。有被撕碎的,有被揉成一团的,也有被平整摆在一旁的。楚倾虽然不懂画,可她觉得这些画作画得极美。 桌案上还有一张纸上题了两句诗:愿汝安,此生与汝共明月。愿汝喜,年年岁岁长相守。 公子拿起笔来,又抬眼看看姑娘,那满眼的柔情好似可以化了这满屋的凌乱和黑暗。姑娘迎上一个和暖甜美的笑容。 是画上那个笑容。 他们有默契的一言不发,一人作画,一人赏作画人,作画人又赏伊人。 伊人浅笑明暗室,公子映烛画柔仪。妙笔缀发两心融,自是倾城落云霞。 ===== 楚倾走向前去看了看公子的模样,回眸间瞥见地上两幅美人图,一副赏花,一副观雨。甚是别致。再看一眼公子,样貌算好看,身材消瘦,但也看不出是什么身份。不过是一个擅长作画的人,想来这满地的画作大概都是他的佳作吧。 楚倾摇摇头,不解为什么要到这么一个小房间里画画。 楚倾信步走到门前,打算穿门而出。发现穿不出去。 门是锁上的,这是一个密闭的空间。如果是一个密闭的空间,那么她是无法穿墙而出的。 这难道是牢房吗?看样子也不像吧。 楚倾想趴到那个窗户上看看,发现,窗户太高,自己根本看不到外面。就算踩到那个矮桌子上,自己也根本看不到外面。 楚倾又回过头来看看那幸福的两人,这也,这也实在是有点可怜吧。 突然楚倾耳边响起了之汐的声音:“白辰,你来我府上,直接到我王妃的寝殿?” “。。。” 应该是之汐来了,这也太尴尬了。楚倾又看看四周,这房间密闭,也查不出什么了,还是先回去吧。 楚倾闭眼离开了幻境,回到了寝殿。睁开眼便站了起来,慌慌张张的模样倒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第五十四章 画中人3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白辰和之汐都看向楚倾,楚倾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白辰转眸看向之汐,眼神平静如水,道:“她的寝殿不是你的寝殿么?” “。。。” “。。。” 白辰未料到这随口一问,两人倒是沉默了,旋即想到了楚倾的身份,便了然几分。轻咳道:“我来是有事请她帮忙,她识得许多京都富家小姐,许会认得这画上的姑娘。” 说着白辰冲楚倾手中的画微扬下巴,楚倾将画铺陈开来。 之汐淡淡望了一眼,眼中一丝困惑,画中的姑娘他从未见过。旋即道:“你不是向来不近俗人,无心世事么。”说着坐了下来,斟了一杯茶给自己。 俗人?楚倾想着,这是说我俗还是说画上姑娘俗? “嗯。”白辰只答一字。 楚倾想笑,白辰是话题终结者无疑了。他大概只有在斩魂这件他感兴趣的事情上话会多那么一些。 楚倾赶忙道:“忙也帮完了,我不认识她。我送辰王出府吧。” 之汐微微蹙眉,道:“不许送。”语气一点也不凶,倒像是小孩子撒娇。 白辰看向之汐,目光如蜻蜓点水般掠过楚倾收回,浅笑,眼神似乎在说之汐幼稚。 随即起身,欲出门离去。 之汐语气里还有一丝气鼓鼓,向着白辰道:“你这是什么眼神。我送你。”说着起身随白辰离去。 ===== 夜色初上,之汐还未归,近日他在忙肖未的案件。小五的事他们一筹莫展,小五嘴硬,各种刑罚都用上了也未说出肖府半个字。 楚倾也不急于告诉之汐真相,那日她回府救他时便已经说过了,是芜娘要杀她。至于细节,也不着急告诉他。 反正会伤害他的人已经死了。那个远在天边的王爷此时大概是心痛无奈吧,可是远隔山海,他又能翻出什么风浪。 楚倾觉得之汐忙是好事,他忙了,才不会太关注自己。 楚倾换上一袭褐色素衣,挽起了长发。今夜,他不找白辰,白辰也会找她。因为她还未来得及告诉他画上姑娘是谁。她拧一把睡得正香的巧儿的耳朵,巧儿生气的喵一声。 她把巧儿拿过来放在自己肩上便出门了。巧儿迷迷糊糊的在入夜的冷风里打了个激灵。 出门刚走了两步,巧儿便乖巧的喵了一声。变得可爱了?不对。楚倾侧头,一抹清水色坐于屋顶,也是素衣。拿着一本书,书后目光似清风凉月,看向楚倾和巧儿。 侧旁还有一团大棉花,是那只大白狗。 原来白辰早已在等她了。 她一跃,跃上屋顶,站到他身侧。他收了书本。 巧儿跳了下去,想落在他怀里。跳到半空中时,白辰轻抬手,巧儿就变了方向,缓缓落在侧旁的砖瓦上,不开心的喵呜了一声。 楚倾偷笑。 白辰幽幽道:“说罢。” 楚倾悻悻然坐在他旁边,还真是阴间高官,这漠然气场倒是符合。 “画中女子是一个十多岁的姑娘,画画的人是一个富家公子哥。这幅画是在一个极其逼恹狭小的房间中画成的。那个房间被锁着,我出不去,不知道那里是哪里。他们两个几乎没有说话,我判断不出他们的身份。”楚倾把所见所闻一股脑儿都说了。 第五十五章 娄府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白辰沉思片刻,道:“和我去一个地方。”这句话不是问句,楚倾也没得拒绝。 楚倾随着白辰,几步跃出了皇子府邸。 那只大白狗紧紧跟在白辰身后,偶尔回头看看楚倾和巧儿。楚倾快走两步,走到白辰侧旁,问:“这只大白狗叫什么名字?” “忘生。”白辰轻启唇。 楚倾默念着忘生,忘生。忘记自己还活着么,竟有一丝淡淡的无奈。 遇到一个这么不喜欢说话的人,楚倾倒变得喜欢说话了。 总不能两个人都不说话吧。 楚倾自顾自的说着:“我这只猫叫巧儿。我给她取名叫巧儿,希望她在我身边能乖巧一点。但是她偏不,特别调皮。你的忘生平时听话吗?” “嗯。”一个字。 白辰刚嗯完,巧儿便跳到了忘生的头上。忘生愣一下,竟然平衡了一下自己,像是怕不小心把巧儿摔下去一样。 楚倾心下摇头,果真是一只乖巧的狗。 楚倾不由的道:“不如,我们换一下吧。” 说完三个人的目光,不,一只狗,一只猫,一个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楚倾身上,有惊讶,有生气,有惯常的漠然。 楚倾嘻嘻一笑,道:“开玩笑的。” 白辰瞥回目光道:“灵宠,在前世,是一个愿意牺牲自己,去保护你的人。” 什么? 楚倾不可置信的望着白辰,停下了脚步。巧儿懒散的声音道:“别这么惊讶。现在弥补还来的及,对我好点。” 楚倾追上他们,认真的看着巧儿,道:“所以,前世,你很爱我?” 巧儿做呕吐状,给她一个白眼:“那可能,前世我是个傻子吧。” “哈哈哈。”忘生憨厚的笑声。这笑声倒是和符合他傻呆呆的气质。 楚倾道:“你,现在也是傻子。傻猫。” “。。。” “哈哈哈。”忘生是只喜欢笑的狗。 楚倾道:“这么说,在阴间,并不是所有人都有灵宠?” 白辰:“嗯。” 巧儿:“对呀,你还不惜福,笨女人。” 楚倾眯起眼睛看着巧儿:“谁笨?”一副要吵一架的气势。 巧儿白她一眼,慵懒的闭上了眼睛,一副不想搭理她的模样,憨憨的忘生倒像她的坐骑了。楚倾无奈的跟上白辰的步伐,不和巧儿计较了。 她问白辰:“你在,在阴间,有住的地方吗?”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这么傻的问题,但就是有点好奇。 白辰摇头,话都省了。 “哦。我有,我家在奈何桥旁的彼岸花丛里。东南方向的一座木屋,门上画着巧儿。彼岸花丛里有别的木屋,住着别的渡娘。我们彼此从来都不说话,像是墨守成规。我说话也没人理我。你和别的上将说话吗?”也不知道为什么,楚倾觉得白辰不说话,倒像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见了他,自己的话莫名的就变多了。 “不会。” “那你们会聚会吗?对了,你活了多久。。。”楚倾一大串问题在脑海里。 白辰停下了脚步,语气清浅道:“我们到了,最后一个问题。” 第五十六章 娄府2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白辰这个人,总让楚倾觉得,有距离感。画中仙嘛,凡夫俗子是比不得。 楚倾随着白辰停下脚步,抬头看看,偌大的庭院,匾额上写着:娄府。匾额和立柱上都缠着白色锦缎和白花。这娄府有丧事。 楚倾不由的一颤,里面的哭声隐隐约约传入耳朵。不知是哭自己还是哭别人。 回神,楚倾想到白辰刚才说最后一个问题,于是问道:“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白辰像是终于等到了她的问题,从袖中拿出了早先让楚倾看过的那副画,道:“找画中人。” 楚倾一头雾水,白辰迈步欲走,楚倾并两步跳到他面前道:“能不能稍微说多点,我好明白前因后果。” 白辰停下脚步,微偏头,目光似月色皎洁,看着她,像在说我刚才不是告诉你了么。 忘生蹦跶两步,到了楚倾面前,耷拉着舌头道:“公子话少,我来讲吧,我来讲。” 巧儿一副才醒的模样,一只爪子伏在忘生的头上,撑起了自己。 忘生一点要恼的样子都没有,真是好脾气。 忘生道:“是这样的。那日恰巧经过娄府,梨雨感应到有怨气。一般,如果是怨魂杀了人,我们接近死者时,在一定范围内,梨雨可以感应到死者是怨魂所杀。所以我们便想查明真相,抓住怨魂。” 楚倾瞥了眼白辰那把晶莹的剑,梨雨,真是好看又好用。名字也好听。 随即,忘生讲了娄府的故事。 娄府里本来住着汉国最有名的画师之一,娄成双。 娄成双,善于画山水画,他画的山水画绝艳,瑰丽,不似普通山水画,一幅幅是人间,却更胜人间。 也许哪一笔墨上天河,便连了水天一色的恢弘。哪一笔鬼斧神工,便画了星河浩瀚,绕青山苍树。 他是出生于画师世家,祖上也有不少有名画师。不过他倒是最为独特的一位。他前三十多年的人生平淡无奇,虽然画得画也不错,但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算不上名家,提起名字来知道的人也不多。 娄家到他这一代,算是没落了。 但是上天眷顾,他在三十多岁的时候生了一场病,大病愈合后,作画便有如神助,各种瑰丽奇景,信手拈来。 几幅画作,便名动京都。自那后他买了这新府邸,取名娄府,也赚得盆满钵满。更为人称道的是,他的三个儿子也都颇有成就。 一人画楼阁,一人画美人,还有一人什么都画。但都小有名气,娄府一时门庭若市,往来宾客不断,慕名求画学画者络绎不绝。 不过娄成双从不收徒,也是精明人。手艺这活儿,有时候就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可即便如此,依旧好景不长,过了几年,娄家人都相继出事。先是大公子被劫匪抢劫灭口,然后娄成双被掉落的花瓶砸中意外离世,接下来三公子中毒而亡,最后,前几日二公子失踪。 娄家两辈男丁都死了,现在只剩下一辈,大公子的儿子和二公子的儿子。大公子的儿子生下来就是个傻子,二公子的儿子才三四岁。 第五十七章 娄府3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现在这丧事是为二少夫人办的,昨日二少夫人也被人杀死,整个娄府能管事的只剩下大少夫人了。 众人都道,这和上天借来的运气迟早是要还的,哎。 听完故事的楚倾一脸懵,死了这么多人,得多大仇,多大怨。。。 “所以,他们都是怨魂害死的?怨魂是画上这个天真的小姑娘?”楚倾一脸的难以置信,抬手指着白辰手中的画问道。 “二少夫人应该是怨魂杀死的,其他人不知。这幅画是娄府二少夫人死时,放在一旁桌子上的。”忘生答道。 楚倾问:“二少夫人怎么死的?” 忘生道:“一剑穿心。” 楚倾又问:“那你们有打听这娄府和什么人有仇吗?” 白辰手起手中画卷,留下一句不带情绪的话:“你的问题好多。”便迈步向娄府大门走去,走了几步停了下来,像在等楚倾。 楚倾叹口气追上他的脚步,他继续向前走去。娄府的管家看是他,便匆匆给他开了门。 “道长您可来了,大少夫人一夜未睡,生怕小少爷门再出什么意外,未合眼的看护着他们。”管家看上去上了年纪,佝偻着背,说话有条不紊。 “道长?!”楚倾不解的说了出来。 “对,还好有道长愿意帮娄家。这京都,现在所有人都认为娄家是不详之地,不愿接近半分。别说道士了,就是下人都不愿意来娄家。”管家说着,老泪纵横。 忘生在一旁补充道:“公子也不能以辰王的身份出来斩魂不是,道长这个身份方便行事。” 这个道理楚倾自然明白,楚倾突然想到:“那你抓住的怨魂就一直被困在梨雨中吗?” 白辰道:“冤魂会去他们该去的地方。” 楚倾小心翼翼问:“是魂飞魄散吗?” 白辰摇头。 忘生补充道:“这冤魂会被送往审判司,审判司会定夺他们的去留。” 楚倾对忘生生出一丝喜欢之情,还好有忘生,不然自己问完和没问似的,楚倾看着忘生道:“我从未听说过审判司,你可去过那里?” 忘生晃晃脑袋:“当然没有啦。这个地公子也没去过,除了怨魂谁也不会去,更去不了。如同凡人去不了阴间,一切分明得很。” 楚倾点点头,忽而感受到一丝幽幽的目光,楚倾抬头,迎上管家那双浑浊的双眼。那双眼睛因苍老而显得疲惫万分。 管家道:“姑娘你没有事吧,为何会对着这只狗说话?你也是道士吗?” 楚倾一脸黑线,才意识到刚才忘记了,竟直接把话说了出来。 还以为这个老管家要给自己加戏呢。 楚倾嘻嘻一笑,道:“我常对这动物说话,他们听不懂我也说。对了,我是这位道长的道友,今日受邀来一同查访真相。” 一听是道友,老管家的目光里多了一些敬意。言谈间他们便已经到了祠堂。 白辰停下了脚步,楚倾看看四周,真是没落了兔死狗烹,偌大的院落,竟然只有灵堂前这两个家丁了。 第五十八章 为之则易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老管家示意稍等片刻后,去了祠堂侧旁的房屋,轻扣门道:“夫人,道长来了。” 里面脚步匆匆,旋即开了门。一个妇人,穿着端庄,但似是许久未眠,眼圈乌黑,神色疲惫,头发也凌乱的散着。想来便是娄府的大少夫人了。 看到白辰,顾不上掩门便小步跑了过来,带着哭腔问白辰:“道长?可有线索?这画中女子是谁?” 白辰垂下眼眸,道:“线索不清,不过。。。” 大少夫人打断道:“不过什么?” 楚倾站在白辰身后,看向大少夫人刚才未掩上的门,里面隐约还有三个身影,两个小孩,一个丫鬟。 白辰道:“不过这位道友应该有办法助我查明画中女子为何人。”说着向旁微撤一步,将楚倾露在大少夫人面前。 大少夫人像是才发现楚倾站在后面。她迎上一步,目光热切道:“这位道姑可愿相助?” 楚倾听这称呼,道姑,差点被自己口水呛着。 本来以为自己是过来看戏,打酱油的,没想到莫名其妙的就被扔过来一个重担子。 楚倾目光委屈的看眼白辰,白辰一尘不染的面庞写着我相信你可以的。 楚倾瞥瞥嘴,显然已经入坑,无奈道:“我要先排查一遍在府里的诸位。” 夫人急切道:“好,好。怎样都行,只要能查出此画何意,驱散了妖魔,不要再伤及家中无辜便好。” 夫人点了家里所有人在院子了,给楚倾和白辰腾了一间空房。他们一个一个唤人进去问话。说是所有人,其实总共也不过只剩下两个小厮,一个丫鬟,两个小少爷,和一个管家。 房间简单,几个座椅,一张桌子,大少夫人还给他们备了茶点。 楚倾趁着这机会和白辰道:“这事我帮你,找到怨魂,你可愿意帮我找噬神怨魂?”语气怯怯的,底气不足。 白辰薄唇刚启,忘生便爬上椅子,两只爪子担子桌子上抢话道:“你要找噬神怨魂?!为什么?别找了,别找了。” 楚倾一愣,看来白辰没有把自己的事告诉忘生,转瞬便想到,依着白辰话少的性格,肯定最多告诉忘生,自己是一个渡娘,别的大概也未多说。 楚倾学着忘生的样子把手搭在桌子上道:“噬神怨魂下了咒,我回不去了,要么他杀了我,让我的宿主青月魂飞魄撒。要么我杀了他,完成这最后一个任务,和青月一起投胎转世。” 忘生瞪着大眼睛,和楚倾道:“你还是直接自杀,从新开始使命吧。就算是,就算是斩魂司主,都打不过噬神怨魂的。”说罢转转乌溜溜的大眼睛怯怯的瞥瞥白辰,像是才意识到自己抢了白辰的话。 楚倾心一沉,刚燃起来的小火苗被忘生浇得只剩下一缕青烟。 白辰道:“我帮。” 忘生刚垂下去的耳朵瞬间竖了起来,道:“公子!噬神怨魂是这世间最深的怨念,必有极大的牺牲才能灭去。你就别滩浑水了,好好灭怨魂,去往明光大殿。错了,去往灵绝大殿。” 第五十九章 为之则易2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灵绝大殿楚倾知道,灵绝大殿是斩魂司主的殿堂。看来,白辰是惦记着升职,想成为斩魂司主。至于成为斩魂司主意味着什么,只有进入灵绝大殿的司主知道。 可是明光大殿是什么,楚倾从未听说过。楚倾将目光投向巧儿,巧儿明白她的疑问,亦不知,摇了摇头,那许是口误吧。 白辰幽幽道:“灭了噬神怨魂,就是灭了世间绝怨。如若此,那便可直接去往大殿了。”白辰说着轻抿一口茶反问道:“不是吗?” 忘生急的都快要跳脚了,道:“公子!我们走那条平稳的路不好吗?你又要冒险,灭噬神怨魂,何其之难,根本不可为。” 白辰放下手中瓷杯,还是那副淡然神色:“为之则易,不为则难。” 一句话憋得忘生不知道说什么。 楚倾在一旁轻拍手,心里道:厉害厉害,有魄力有魄力,怪不得是上将。这么说来,又有希望了。 忘生生气了,转身走出去前对楚倾说:“这世间,不是所有愿意牺牲自己,并且生前行善的人就可以献祭自己成为噬神怨魂。噬神怨魂必是已经可踏入明光神殿的人。也只有这样的人才有资格选择,不惜一切偿一愿。牺牲极大,所以才能走这逆世间生死的违背天命轮回的路。” 楚倾不理解,打断道:“明光神殿是什么?” 忘生:“。。。。” 楚倾:“。。。。” 忘生:“是神明住的地方。” 楚倾犹如五雷轰顶,这意味着,这个诅咒青月的怨魂是本可飞升成神的,但他放弃了,宁愿魂飞魄散,宁愿尝遍地狱十九层,也要换这一愿。就是让青月魂飞魄散?! 忘生继续道:“他这一愿,肯定不只是要你的宿主魂飞魄散,他想做的必不会如此简单。” 楚倾都快瘫倒在桌子上了,什么意思,杀光青月全家?屠城京都?灭了汉国?不会是假借自己的灵魂青月的身体灭了青月的国家?用她的手杀死她曾经救助爱惜的百姓? 这是楚倾能想到的最坏的结果了,确实是个难以接受的结果。不但青月难以接受,自己也难以接受。 但这也只是许多可能性中的一种。 楚倾不明白,一种以后是如履薄冰,步步惊心的感觉。 忘生说罢走了出去,一屁股坐在门口,扭着头。不再看他们,在生气白辰打算插手的事。巧儿跟了过去,也坐在门口,不言不语的趴了下去。 娄府大少夫人看猫猫狗狗都出去了,便让众人一个一个进来房间问话了。 一个丫鬟两个侍从,全是一问三不知,不知画中姑娘是何人,不知失踪的二公子去了何地,也未觉府内有何异动。两个小孩子更是什么都不知道。 夫人也什么都不知道。她一心只希望现在二公子能平安回来,也希望这两个小孩子能平平安安。 楚倾一开始便觉得管家在府中待得最久,肯定能问出些什么,果然也没让楚倾失望。 还没用法术的时候,管家看到那幅画,就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第六十章 疯子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楚倾用术开门见山的问道:“你可认得画上姑娘是什么人?” 管家道:“我不认得她。但我觉得她有可能是被关在老院子里许多年的疯女人的女儿。” 楚倾眉间覆上一层紧张,问道:“什么疯女人?什么女儿?说详细点。” 管家徐徐道来。 许多年前,娄成双的一个远房穷表亲生病死了。死前留了一封信,希望娄成双能替自己看顾下已有身孕的媳妇。 于是她媳妇拿着信找到了娄成双。娄成双本来不想蹚这趟浑水,但娄夫人心善。娄夫人当时也怀孕了,还快临产了,想为肚子里的三公子积点德,于是便收留了那个穷表亲的媳妇。 刚开始大家只觉得这个穷表亲的媳妇有点痴呆,后来发现原来她是个疯子,疯疯癫癫的,不时便会发作。娄成双便把她锁了起来。 可是娄夫人却在生三公子时死了。娄成双十分伤心,更觉得那个疯女人是扫把星。可是收留都收留了,也不好再赶出去,遭人口舌。 那时候娄家本也不富裕,娄成双有心让那个疯女人自生自灭。于是便让疯女人住在了一个废弃的储藏室里。储藏室狭小,无光,破烂。平日里也不放她出来,就只让下人送点吃的,一个月打扫一次。 后来那个疯女人生了个小女孩,生产完没多久便死了。 那个小女孩生下来就是个哑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娄成双厌恶这对母女,甚至有点痛恨,觉得是他们晦气,自己的夫人才死了。 可是他倒也不是一个能杀人灭口的人。思谋着把这个小女孩卖了。 那时候家里有个老丫鬟觉得这个孩子可怜,便说由她养着。孩子太小了,等大一点再卖。 娄成双勉强答应了,但他不许这个孩子离开那个狭小的屋子,一个月只能到院子里活动一次,并且警告老丫鬟不能让别人发现她。 要是发现了,就立刻把她卖掉。老爷也不准府里其他人靠近那个后院里的小院子。 几年过去了,小姑娘也长大了。 直到一日,老丫鬟病逝了。老爷决定把小姑娘卖了。 但好像老丫鬟病逝前和老爷说了什么,于是老爷亲自去了一趟那个破烂的储藏室。 去完储藏室,老爷便决定不卖小姑娘了。继续关着她。 并且每日派人给她送饭,每日打扫。 娄成双还跟管家提起过,这个姑娘容易养活,很听话。许是因为一直就被关在小屋子里,也从来未见过外面的世界。她从来不哭不闹,给点吃的就满足了。 后来娄家娄成双病愈后画风大变,娄家渐有起色,就搬到了现在的娄府。管家便也到了现在的娄府。旧府邸一直没卖,三公子和二公子住在那里,大公子和老爷住在了新府。 不过两府隔得也不远,往来道也方便。 后来,大公子死了,二公子便搬来和老爷住。 再后来老爷死了,三公子便也搬离了旧府邸,旧府也被卖了。 传说小姑娘走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的。 其实管家从未见过那个小姑娘,也不确定她长什么样。可是看到画便想起来了那个小姑娘。 因为她实在也可怜,所以总觉得会不会是她报复。 第六十一章 疯子2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听管家讲完,楚倾心里有点憋恹,因为她清楚的记得那个小女孩脸上的笑意,还有那个狭小的空间。 楚倾的脑海里也浮现了各种事情的可能性。也因为用了许多灵力而觉得疲惫。 楚倾弹了响指,管家恢复了神智。他眼神迷茫未退,大口大口呼了两口气,道:“虽然我还没有回答问题,但我感觉我刚才好像说了很多话,口干舌燥。”说着咳嗽了两声。 看着楚倾面前的茶壶,楚倾把茶壶推了过去道:“你喝吧喝吧,给,茶杯。”把茶杯也推了过去。 管家大口大口的喝了两口道:“道长,你刚才问什么问题来着?你瞧我这脑子,老了不中用了,怎么喝口茶就给忘了。”说着皱眉深思起来。 白辰道:“没事了,你走吧。” “啊?这。。。”管家沟壑纵横的脸上浮现出愿意配合的表情。 楚倾抬头看看夜色,时候已经不早了,于是道:“走吧走吧。不用问了。” 管家犹豫的站起来,走两步又回来道:“其实,其实,其实我觉得这幅画有可能是一个人。是,是。”他面露难色,似在挣扎着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楚倾站起来道:“对,有可能是那个被娄成双关在旧府邸后院的哑巴小姑娘。”说得一气呵成。 管家听完颤抖着双唇,眼睛里是难以置信和一丝恐惧:“你,你。。。” 楚倾不耐烦的挥挥手,道:“你想说,我怎么知道是吧。我是道姑呀,我掐指一算便算出来。别吞吞吐吐磨磨蹭蹭了。走吧走吧。” 说罢便看向白辰道:“姑娘是谁现在清楚了。已经子时了,我得回去了。明日去一趟那旧府邸吧?” 白辰点头,楚倾走到门口抱起了巧儿,想到什么,又回头看向白辰道:“你怎么看这事,画中姑娘复仇?”一脸的好奇。 白辰垂下眼眸,看着那幅画,眨动如扇的睫毛,幽幽吐出两字:“有趣。”无丝毫情绪。 楚倾摇头笑笑,未理会院中娄家大少夫人探寻的目光,快步离开。 看楚倾离开,大少夫人往前追两步道:“道姑,道姑。。。” 楚倾走得更快了,毫无留意。讲故事,讲道理的事还是留给白辰吧,这么长一串,他绝对能做到精确的一言以蔽之,自己就不添乱了。 都已经是子时,不知道为什么楚倾有种预感,某人如果回府,见她未回,可能会在房中等她。 哎,王妃不好当。 ===== 更深露重,夜已深。楚倾小心翼翼的翻过一个又一个的墙,不想打搅府中众人,所以不走大门是最好的选择。她也一早就和怜儿商量好了,如果之汐或者府上其他人来找就说自己睡得早。 楚倾蹑手蹑脚的走到房门前,院里寂静无声。她看到窗户关着,房间里也没有烛光,心下暗喜,看来这次没有被人发现。 正要开门,一个声音从头顶上方飘来:“王妃常常都是飞檐走壁而来,看来不喜欢正门。” 第六十二章 你说的我都信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楚倾一愣,抬头迎上清俊的眸子。语气是调侃,神色却温柔。 楚倾尴尬的笑笑道:“我,我。。。” 之汐轻跃下,银色袍脚拂去地上尘土,他落定,道:“无妨,不想说便不用说。”说着推开房门,先走了进去,点上了蜡烛。 楚倾走近灯火明亮里,犹豫片刻道:“谢谢。” 之汐低头浅笑。 楚倾道:“你,在等我?” 之汐点头:“嗯。” 楚倾沉默半晌道:“你怎么都不问我,芜娘为什么要杀你?” “芜娘已经死了,肖未也已被判了斩刑。便没那么重要了。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楚倾轻叹口气:“可是,芜娘不是因为肖未才要害你。芜娘是魏国王爷,程南怀派来的刺客。” 听到程南怀三个字,之汐眼角的温柔淡去,眉头浅蹙,思索道:“程南怀?他是魏国摄政王,手握重权,可我与他素不相识。他何故。。。” 楚倾问道:“你,不信我说的?” 之汐蹙起的眉头舒展开来,唇角笑意浸染,道:“我信。” 楚倾眯起眼睛看着他,道:“我要是你,我就不信。这远隔万里,你要是从未和他有过过节,他为何杀你?” 之汐的眼眸里有一份不易察觉的宠溺,道:“你说的,我都信。”旋即垂下眸子,“至于为何,我会派人去查。” 之汐的这份信任和温柔弄得楚倾有点慌张,楚倾鼓了鼓勇气,问道:“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是我拿着这马鞭?”说着她从袖子中拿出那柄银色马鞭,认真的看向之汐。 之汐道:“你想说的话,自然会说。你不想说,便不必勉强。”停顿片刻,继续道“我知道这世上有很多事,没有道理。也许背后有什么我弄不明白的秘密。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秘密,也都有自己的执念。” 听到之汐的话,楚倾的心莫名的变得柔软。 之汐继续道:“我和你讲过,我做过一个梦。那个梦不是我在蜀国遇到那位姑娘后才做的梦,我在遇到她之前便常常做那个梦。昨夜我还做了那个梦,总是一样的场景,一样的黑暗,那个姑娘也永远背对着我。后来,遇到楚国那位姑娘,实在是开心,以为她就是她。像梦里一样,又救了我一次。你知道的,这些年,我多次往返蜀国边境,但再也未找到过那个姑娘。” 楚倾有点惊讶,没遇到前就已经梦到过自己了?!为什么? 旋即想到,其实在做渡娘的这么多年里,她虽然每次附身的时光短暂,但当她遇到不平的时候,总也会拔刀相助。所以也许,在之汐年幼的时候,便救过他一次也未可知。 之汐继续道:“但有一次,在蜀国的闹市。我在人群里,见到过一个十多岁的小女孩,我看到那个小姑娘手里拿着一个一模一样的银色鞭子,开心的吃着糖葫芦。我十分不解,她明明是一个小女孩,我默默跟着她回到了她住的地方。未敢上前说话,想第二日再去等她,问问哪里来的鞭子。可第二日她便死了,她的家里人说她是因为煤炭烧得重,意外中毒死了。” 第六十三章 你说的我都信2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楚倾眼神晃动着,她记得那个小女孩,她也记得那个糖葫芦,糖葫芦好吃,那天楚倾附身小女孩时吃了三串。 之汐将她眼神里的晃动尽收眼底,只是笑笑,也不问她,继续道:“我曾画出当年那个蜀国姑娘的画像,悬赏重金找寻。许久都未果。有一日,一个曾在蜀国皇宫里当过嬷嬷的老太太说识得画中姑娘,画中姑娘是蜀国已故的公主。她还说神色样貌都极其相似,必是公主。但当我问到香囊时,那个老嬷嬷说公主从来不喜香囊,花瓣,所有女儿家的东西她都不喜欢。而且公主素来用剑,不用马鞭。我问了她公主如何去世何时去世,她告诉了我公主去世的时间,就是在和我分别后的当晚,被乱箭射死。” 听到这里,楚倾隐约觉得之汐好像猜到了许多。他说的这两次,已然很明显了,都是将死之人。而现在,青月,也曾差点死去,是将死却未死之人。 他之前也多次问自己,你真的是青月吗。 也是,他如此聪明,怎么会猜不到。不过作为一个凡人,他必定不知道渡娘,魂使,追命的存在。只能大概的猜一猜。但楚倾是不能将这些真相告知凡人的,这是阴间的规矩。 他继续道:“青月那晚喝了断肠毒,已有中毒迹象,却未中毒而亡。所有人,如果得知自己中毒未死,如果经历了鬼门关还活着回来了,必然是欣喜的。可你那日,十分讶异,十分生气。你还记得你得你喝酒前对我说过什么吗?”之汐望向楚倾。 楚倾转转眼睛,避开他的目光道:“人各有命。” 之汐浅嗤笑,道:“对,可能你知道你的命数,不对,应该说青月的命数,所以才会劝我人各有命。你是想说人各有命,便安天命,所以青月的死不是我的错,对吗?” 楚倾叹口气,他全猜对了。愣神片刻后点点头。 旋即觉得不对,自己这样点头不就等于承认了吗。赶快摇摇头。 之汐轻佻右眉,看着他,眼神在说着现在摇头已经来不及了。 之汐站起来道:“那日,我记得我还恍惚失神了会儿,我猜,你一定问了我什么,还得到了你想要的答案。又或许把答案编在了梦里。”说完转过身来,看向楚倾,又挂上了那抹如暖阳的笑意。明明就是炫耀了自己的聪明,却还让人觉得如孩童般坦然,无邪。 楚倾坐不住了,再让他说下去,感觉老底都要被揭穿了。 怪不得众人都道他是精通兵法谋略的少年天才,又怪不得年纪轻轻便封王加爵手握重权,他确实心细如发,聪明过人。偏偏还生得了这样一张天真无邪的面庞。 “你喜欢什么花?”之汐突然问道。 楚倾已经被他之前的猜测弄得乱了阵脚,慌乱答着:“茉,茉莉,百合,玫瑰,海棠,都喜欢,都喜欢。” 之汐偏一偏头道:“最喜欢什么?” 楚倾犹豫一瞬,道:“彼岸花。” 第六十四章 宫斗戏码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之汐又是一笑:“我猜也是。他们说,那日在太子生辰宴上,你跳舞时像变戏法一样舞出了漫天花瓣,花瓣细长绝美,可是彼岸花花瓣?” 楚倾点点头,表情却说着,不许再问我了,别问了。 之汐似是懂了,浅笑转头:“早点休息。”说着便迈步向门口走去。 开门后,风缓缓灌进来,屋里凉了几分。 之汐的手停在了门框上,声音突然低沉了几分:“如果要走,可以提前告诉我吗?” 浅浅一句,却满是小孩子眷恋般的难过。他怕她突然离开,不告而别。 楚倾站在原地,觉得喉咙一瞬发干,不知如何答。 空气安静了须臾。 之汐声音明快了几分,道:“你会说,我不走。”风拂起他的发丝,他转头看眼楚倾,旋即道:“今夜风凉,盖好被子。”说罢未再等楚倾的回答,关上了门,悄然离去。 楚倾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大脑空空的,心情有点复杂。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早点走么,想到这里,一瞬间一丝难过漫上心头。楚倾摇摇头,挥散了这莫名的情绪。 ===== 次日,楚倾在院落里思谋着娄府的事。边想边等,她猜,很快,白辰便会来找她一同前往娄家旧府去探查了。 同为皇子,差别还真是大。 之汐每日都忙得昏天黑地,不见人。白辰却如此闲散。 不过,每个人总有自己的处境,也总有自己的选择。 再者说了,他们根本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楚倾正想着,果真就有侍卫进来通传禀报。匆匆的脚步。 “王妃。。。” 侍卫还未说完,楚倾便打断道:“我知道了,走吧。” 说罢便往前厅走去,心里想着,今儿终于走正门了,还通传。不像他。。。 侍卫的声音犹犹豫豫的在身后响起:“王妃,您,您不换件衣裳吗?这样去见皇贵妃怕是,怕是不太适合。。。” 什么? 楚倾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侍卫,目光诧异道:“什么?你刚才说谁?” 侍卫一愣,道:“皇,皇贵妃传您去宫里说话。贵妃听说您在太子生辰宴上舞了一曲,舞姿绝世,甚是好奇,想看你一舞。” 楚倾觉得头皮有点发麻,旋即捂住头道:“这个,这个,我头疼,可能生病了。要不,要不你告诉皇贵妃,我重病,出不了府了。” 侍卫额头上冒出了几滴汗,道:“王妃,那可是皇贵妃啊。这,这不能不去啊。况且,皇贵妃是派人带了轿子来的,这就是抬也得把您抬过去。” 楚倾眼皮突突的跳了几下,心想道,做人果真麻烦。皇贵妃这一听就知道是来找事的,太子府上发生了什么她不会不知情。她告密一事,想必皇贵妃也已经知道了。 楚倾开始揣摩,话说回来,这皇贵妃事先到底知不知道太子想要篡位一事。楚倾心里倒是真的打了一个问号。 无论如何,既然必须得去,那便去吧,还能吃了自己不成。 楚倾回房换去了这身素装束发,换上王妃该穿的端庄衣裳,便上轿去了皇宫。 怜儿一早出去采买了,不再府中,所以锦瑟随着她进了宫。巧儿也利落的闪进了轿子中。 第六十五章 宫斗戏码2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楚倾下了轿子,皇贵妃所住的宫殿是栖宸宫。宸有君王之意,栖宸宫便隐指帝王所住之地,由此亦可见皇贵妃所受隆宠。 皇贵妃喜欢荷花,于是皇上便在栖宸宫外造了一圈荷塘,千株荷花争相夺艳,池水引温水,有百余宫人常年看顾。这荷花乃是四季常开,不见凋零。 荷塘别致,许多悬空的小径,亭阁分布于荷塘上,与其说这是荷塘,不如说是荷花花园。这小径上石子铺出荷花的形状,含苞欲放的,盛开不掩的,温弱羞涩的,热切忱忱的。比那荷花还抢眼。 亭阁也与于宫中其他亭阁不同,屋柱不是朱红,而是白色,白色立柱上雕刻艳红荷花,荷花之上溅出几抹鲜红,像是鲜血,又像是荷花在燃烧,溅出的火星。是谓别致,绝美。 楚倾看得都出了神。 走了几步,楚倾才发现原来这荷花池中的荷花也有别有文章,一圈圈的颜色,是递进的。最外面是纯白的荷花,往里是金黄色的,其后接明粉色,明粉后是浅紫,最靠近栖宸宫的一圈是艳红色。 五色俱全,好一副盛世美景。 楚倾看着那近旁百朵艳红荷花,由衷的觉得浪费。艳红荷花上洒满了金粉银粉,阳光投射过来,像是铺了一层夺目光彩。这些都是真金白银吧。每日都铺,得花多少银钱。 楚倾不由的摇摇头,这世间绝景,果真只有奢靡才能铺就。 锦瑟在一旁感慨:“皇上对皇贵妃真好。这种宠爱,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呀。” 楚倾呵一声,锦瑟这个丫头,还真是胆小天真,满满小女孩的心思。 楚倾道:“是福是祸谁知道呢?这人世间的恩赐,哪样不得要代价。。。” 锦瑟被楚倾泼了冷水,涬涬的哦了一声,嘟了嘟嘴。 “竟敢在凤荷池讲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是嫌自己活太久了吗?”一个气势逼人,唯我独尊的女子声音在前方响起。 吓得锦瑟一哆嗦,楚倾看向前来的女子。不是皇贵妃。 丹凤眼,头插三把金钗,着耀金华服,绣蛇纹。女子红色胭脂用得重,倒衬得她傲气十足。举手投足间,尽是趾高气昂。她说着这话,目光里满是轻蔑和不屑。 身后跟着一长串的丫鬟侍卫,楚倾想来应该是个妃子。 楚倾定定看着她,她往前走了两步,锦瑟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楚倾道:“对。” 在场所有人听到这个对字,皆是一愣。锦瑟觉得腿发软,往后又退了一步,都快躲到楚倾身后了。 女子眼中的轻蔑和不屑转成了愤怒,声音高了许多:“贱人。”随即觉得荒谬冷笑一声继续道:“你不看看自己的身份,敢这样和我说话。你是嫌自己活得太久了吗?”最后几个字落音发狠。 锦瑟在身后拽拽楚倾,楚倾没反应。锦瑟慌忙朝前走两步,普通一声跪了下去,磕头道:“明妃,明妃莫要怪罪。汐王妃极少来宫里走动,一时没认出您。您大人有大量,勿要和汐王妃计较。都怪小的话多,您要责罚就责罚小的吧。” 锦瑟颤抖着说完了这段话。 第六十六章 大闹凤荷池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锦瑟这么一说楚倾倒有了些印象,明妃,是魏国派来的和亲公主。魏国国力强盛,强于现如今的汉国。 怪不得如此肆意,嚣张跋扈。 明妃抖抖袖子,楚倾还没反应过来,明妃便道:“好。”说着往前一步抬起手就给了锦瑟一个大耳光。 这耳光用足了力气。 锦瑟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跌倒在一旁。她捂住脸哀嚎着。 地上瞬间洒了几滴血,看见血迹,楚倾脑里嗡的一声。 她即刻蹲下扶住锦瑟,锦瑟因为痛而抽搐着,顷刻血便从锦瑟的指缝间渗了出来。楚倾拉开锦瑟的脸,左侧一道口子从眼角开到嘴角,里面的肉都翻了出来。 楚倾抬眼看明妃的手,果真,她手里握着一根细长的银针!原来她刚才抖袖子便是为了拿出这根针。 看着锦瑟止不住的血,楚倾额头爆出青筋。她知道这么深的伤口,日后必是一道去不掉的印记。她扶着锦瑟的手微微颤抖着,愤怒从心底升起。 锦瑟的左眼也留着血,楚倾不敢想,锦瑟的左眼会不会就此失明。她呼两口气,想抑住心痛。 明妃那让人厌恶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刚才不是还说活腻了吗?现在怎么不说话了,害怕了?”。 楚倾觉得这声音阴阳怪气,尽是恶毒。 楚倾拿出绢帕,按住锦瑟的伤口。将锦瑟轻轻扶至一旁。 站起来,两步迈至明妃面前,压低声音道:“我确实,我活了太久了,活腻了。”随后声音抬高两分,逼近明妃那张透露着不屑和得逞的脸继续道:“但是,关你屁事!” 最后四个字说得极重,说罢,明妃的表情从得意转回愤怒,扬起手就要打楚倾一巴掌。 楚倾抬手一挥鞭子,只一下,明妃手中的针飞了出去,自己也跌倒在地上,痛得直叫。 后面的侍卫抽刀便涌了过来,楚倾又一扬鞭,银鞭啪的一声打飞了刚冲过来的几名侍卫。丫鬟们吓得四散奔逃,转瞬,凤荷池乱作一团。 被抽到的侍卫大多痛得爬不起来,几个身手好的又涌了过来。 楚倾再抽明妃一鞭子,血从她的金华服渗了出来。 楚倾反手用银鞭柄部挡住了刺过来的两把剑,一绕鞭子,将剑摔入了荷塘。 反接另一手掌,将两名侍卫打落池塘。 楚倾再一抬手,一个声音响起:“且慢。” 随着这个声音,一抹墨绿色冲至楚倾眼前。握住了她挥鞭的手腕。 楚倾定睛一望,一个太监模样的人。功夫极好。能握住楚倾手腕的人,在人间必是天赋异禀之人。 楚倾冷冷望一眼地上疼得打滚的明妃,那渗到地上的血迹让她冷静了些许。 她甩开握着她手腕的太监,扶起了地上的锦瑟。 皇贵妃神色匆匆的走了过来,刚才说且慢的人便是她,那个着墨绿衣衫的太监也是她的人。 皇贵妃的丫鬟扶起明妃,皇贵妃看着地上的血迹,神色慌张的向身后侍卫道:“快起,快去请太医。” 转头对扶着明妃的丫鬟道:“快把明妃扶进栖宸宫。” 第六十七章 大闹凤荷池2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明妃疼晕了过去,皇贵妃担忧的看着宫人扶起明妃后,才有工夫顾及楚倾。 楚倾做好了一波未平,再起一波的准备,不等皇贵妃说话,楚倾便道:“锦瑟受了重伤,想来今日,青月无法为皇贵妃舞一曲了。还望贵妃见谅,我现在必须带锦瑟去找医师。” 说着楚倾扶起锦瑟,另一只手紧紧握住了银鞭,准备谁挡,打谁。 皇贵妃声音急切,道:“且慢。不论今日之事因何而起,先救人重要。太医马上便到了,汐王妃要是出宫寻医,那还得耽搁许多时辰。让锦瑟在我宫中等太医来看治可好?” 楚倾一愣,皇贵妃所言所行皆在楚倾意料之外。但当下也顾不上那么多,让锦瑟得到救治才是最重要的。 锦瑟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虽无花容月貌,但也是清秀可人。以后时日还长,如果因为自己被毁容,甚至失明,楚倾不能接受。 这和青月之事一样,如果楚倾不能杀死噬神怨魂,而让青月,那个满心善良的女子魂飞魄散,楚倾不能接受。 不能接受。 楚倾随皇贵妃进了栖宸宫。 她们前脚进去,太医后脚便到了。 太医整治,用药时,楚倾随皇贵妃去了前厅等候。 楚倾想着锦瑟的伤,也无心须臾奉承,或惺惺作态的和皇贵妃聊天。 皇贵妃遣开了其余宫人,只留了一个嬷嬷和那个太监。 楚倾明白她要说些什么了。本来楚倾也知道,赏舞不过是个幌子,要么她想报复,要么便有其他事。 看皇贵妃方才的态度,倒不像是很恨楚倾,也不像要找她报复。而且皇贵妃的举止言谈,和她的长相截然不同。皇贵妃长像妖媚,绝色,一颦一笑,皆是风情。但行事言谈,却温和,丝毫不张扬。 也不知道太子身上的那些戾气是哪来的。既不像汉帝,也不像皇贵妃。 待其余宫人散去,皇贵妃缓缓道:“我不知为何会发生今日之事,但汐王妃放心,我会责令宫人们不议论此事。今日唤汐王妃一聚,是因我自幼喜舞,听说了太子生辰宴时王妃一舞倾城,便想一赏。”她停顿片刻道:“也因为。。” 楚倾抬头看她,她神色淡然,眼神中有些许犹豫。楚倾发现皇贵妃这张脸真的是与众不同的妖艳,眼眉含波,顾盼生辉。她笑时,梨涡深陷,她不笑时,梨涡浅藏。犹豫时,羽睫承露,凝脂其眸。 皇贵妃继续道:“也因为,想和汐王妃道谢。” 楚倾一瞬睁圆了眼睛,看眼她。旋即恢复淡然神色,未接话。 皇贵妃:“倘若那日你未告诉皇上,肖未谋反一事,我便不会知道。我若不知,太子便不会知道。怕是已闯下不可弥补的滔天大祸。” 楚倾抬眼看向皇贵妃:“皇贵妃如何知道。。。” 话未说完,楚倾突然想到,那日朱雀宴,之汐来到皇上和楚倾所在的屋外后,扬着声音说了几句话,打断了楚倾和皇上的交谈。 第六十八章 会皇贵妃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后来之汐说公公在门外,侧耳旁听,这么想来那位公公极有可能是皇贵妃的人。 如若此,便顺理成章。 楚倾未再继续问,皇贵妃所说的道谢有几分真几分假楚倾分辨不出。转而道:“所以皇贵妃今日。。。” 皇贵妃打断楚倾道:“倘若太子真的谋反,皇上和太子之间必有一人得死。这两人,是这世间与我而言最重要的两个人。谁死,我心都得死。虽然汐王妃无心助我,但若不是你告密于皇上,此刻我必心如死灰。故而邀你入宫亲口道谢。” 楚倾思谋着,这说是道谢,怎么感觉也像在告诫自己。分不清哪句真,哪句假。 楚倾道:“皇贵妃不必言谢。我只是尽了臣妾该尽的本分。” 皇贵妃道:“只是,肖未没了,太子的势力弱了许多。你觉得,太子的位置能做得稳吗?” 问自己有什么意义?要自己表明忠心? 楚倾跪了下去,道:“皇上器重太子,宠爱贵妃。何人都无法动摇太子的地位。” 贵妃的声音没有丝毫情绪,只像是闲话家常,道:“那么,七皇子呢?” 楚倾不疾不徐道:“七皇子心系百姓,忠君爱国。他对兄长敬爱有加,从未有丝毫夺权谋逆之心。亦无心太子之位。” 楚倾不知道之汐是否有心于太子之位,但楚倾知道之汐是一个大义凛然的人,他必然不会用手段去残害兄长,或是夺权。除非,太子所作所为祸国殃民。 不过,太子这心性看上去就是一个祸国殃民的人,往后,还真不好说。 其实贵妃也只想和楚倾闲聊几句,她心里明白,即便七皇子有任何想法,她也不可能从楚倾这里听到真心话。 旋即道:“罢了,只是闲聊两句。”朝着侧旁的嬷嬷挥了挥手,嬷嬷便下去了。 不一会儿,侍女们便端茶倒水,摆上了糕点。 贵妃继续道:“本想看你一舞,可今日发生这样的事情,想必七皇妃也无心起舞了。我让嬷嬷去唤太医过来了。不过,你为何会与明妃在风荷池大动干戈?” 楚倾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皇贵妃听完后笑了,重复道:“这人世间的恩赐,哪样不得要代价。” 楚倾听她重复这一句,心下微微一紧,怕她和明妃一样怪罪。 皇贵妃却道:“此话虽逆耳,却言之有理。可不就是这样么。” 楚倾抬头看向贵妃,她倒比明妃通达许多。 楚倾试着问:“贵妃不怪罪?我并未想诅咒贵妃,只是与锦瑟闲聊,随口讲了句道理。” 皇贵妃笑意仍在唇边:“无妨。只是明妃向来如此,在宫中较为肆意。平日里,倒是从未有人敢和她顶嘴。今日,她也是向着本宫才出手。此事可大可小,明妃看上去伤势不轻,如果圣上怪罪下来,想来会对汐王妃小惩大诫,不过那个小侍女怕是性命难保。” 楚倾这才想到,如果明妃纠缠不休,毕竟她身份高高在上,而锦瑟只不过是一个小侍女,确会有此可能性。 第六十九章 会皇贵妃2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楚倾即刻跪下道:“皇贵妃恕罪,要怪责就怪责青月一人,请不要牵扯到锦瑟。她如今脸上受伤,容颜尽毁,左眼怕也。。。”说道这里楚倾心里难过,声音有点颤抖。 贵妃道:“汐王妃起来吧,我不会怪罪。这次,毕竟你也是我的客人,我会劝明妃勿将此事闹大。不过,她怕是会记恨上你和你的侍女。” 楚倾道:“谢皇贵妃。” 太医匆匆进了厅门。跪下道:“皇贵妃,明妃血已经止住了。伤势无性命之忧,但怕是要在脊背上留下两道伤痕了。” 皇贵妃深叹一口气。明妃如此袒护皇贵妃,必然是和和皇贵妃交好,贵妃自然为她忧心。对于妃子而言,身上的疤痕虽然没有脸上的疤痕严重,但也确实是极大的打击。 贵妃道:“罢了,罢了。她这性子也确实该收一收,不然迟早吃亏。”贵妃说罢按住了太阳穴。 楚倾切切问道:“那锦瑟呢?那个侍女?” 太医道:“血止住了,眼睛也包扎好了。只是左眼被划伤,怕是失明了。脸上刀口较深,脸上这道伤痕也是去不掉了。” 楚倾跌坐下来,果真如此。 几个侍女又进入了大厅,手上捧着几个盒子。皇贵妃扶一扶身子道:“汐王妃,这是赏给你的东西。既然血止住了,你和锦瑟便先回府吧。等会儿明妃醒了,怕是又要闹了。” 楚倾回神道:“谢皇贵妃。” ===== 汐王府门口,忘生已等候多时了,怜儿也候在门口。 怜儿看到锦瑟的模样当即吓哭了。 楚倾此刻也没心思安慰怜儿,把锦瑟交给怜儿后,便匆匆出发与白辰会和。 一路上,楚倾心不在焉的模样,一句话也不说。 白辰对于安静和沉默不会觉得有任何不妥,只是步子比往常慢了一些,似是照顾着楚倾的心不在焉。但他也不问。 忘生看不下去了,问道:“今儿是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巧儿呢?” 楚倾道:“我让巧儿留下来看着锦瑟了,我的侍女。”停顿片刻后,继续道:“今日入宫发生了一些事,锦瑟受伤了。” 忘生似懂非懂的样子点点头,问道:“伤得严重吗?” 楚倾皱眉点点头:“一个眼睛失明了,脸上也怕会留下一道很丑的疤痕。” 说着楚倾眼中漫起难过。 忘生道:“别太难过了,好好养伤,会好起来的。”忘生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楚倾。 “悬壶阁。”白辰突然道。 “对!我怎么没想起来。”忘生旺旺了两声。 楚倾不解的问:“什么悬壶阁?” 白辰:“一家医馆。” 忘生道:“对,对。传言悬壶阁里有一位名医,是个老先生,叫济世。这位老先生来无影去无踪,但是医术高明。传言这世间没有他看不好的病。不过,一来,他时常不在阁里,二来,他几乎不见病人。三来,即便他答应看病了,要的报酬也十分昂贵。” 楚倾:“悬壶阁,我怎么从未听过。” 第七十章 娄府旧斋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忘生:“没听过也正常,小医馆,破破烂烂的,里面只有三四个医师。这三四个医师医术一般,而济世几年也不来医馆一次。闻名探访的人倒是也不少,不过济世常年不在,医馆生意便落得冷冷清清。” 楚倾点点头,听起来有点神秘,但是值得一去。 到了娄府旧斋,白辰停于门口,转头问楚倾:“你能否通过死人衣物回到他死之前的时刻?” 楚倾摇摇头:“不能回到人死的时刻,曼陀罗华的法术也不能用在死人所穿戴的衣物上。”她叹口气继续道:“我也就只是一个渡娘,官职甚微,灵力也浅,法术自然没有那么厉害。而且也不能用在大的物件上,比如房屋,桌椅,都不可。而且许久不回阴间,灵力恢复也越来越慢了。” 忘生跑到楚倾面前道:“那你还想和噬神怨魂斗。不如早点回阴间重新开始吧。” 楚倾瞪着忘生:“我回去青月就魂飞魄散了。来都来了,硬着头皮也得斗啊。” 白辰不再看他们,看向娄府旧斋,道:“今日清晨,娄家人发现二公子的尸体被置于庭院。一剑穿心。” 楚倾倒吸一口气道:“还是被杀了?那么也排除了二公子是杀害二少夫人的凶手。也就是说,可能是那幅画上的女子杀死了二少夫人和二公子,画上的女子化为了怨魂?” 白辰点头:“不过,我觉得,三公子的死也颇为蹊跷。” 楚倾问:“三公子?对,我记得他是中毒而亡,他中了什么毒?” 忘生哈拉着舌头,道:“说是吃了两种相克的食物,是意外,还有三少夫人也一起死了。” 楚倾思索片刻:“会不会是三少夫人?”转念一想又补充道:“可要是这么说,大公子和老爷不也死得蹊跷吗?难道娄府中所有人的死都是画中女子报复?!”想到这里楚倾觉得背后渗出丝丝凉意,这么些年,慢慢杀死所有人吗? 白辰摇摇头,眉色凝重:“不对,如若此,何不一次杀死。怨魂杀人,不用如此拐弯抹角。” 楚倾想想也是,看向大门紧闭的娄府旧斋,道:“现在宅子已经被卖了,里面的物品必是焕然一新,也查不出什么线索了。” 白辰侧目看着楚倾道:“无妨,来此只是先确认,后院那间储藏室是否是你所见作画之地。” 忘生原地绕着圈圈道:“对,如果是作画之地,便可确认那个小姑娘就是怨魂,也就是她杀死了二公子和二少夫人。” 楚倾歪头道:“那确定了又该如何去找宿主呢?知道了是她也还是找不到不是么?” 忘生停下了绕圈圈,看向楚倾认真道:“怨魂只可以寄身在和自己有血缘的人身上。” 楚倾眼前一亮,问道:“那么,噬神怨魂也是?” 忘生点头:“自然是。不过普通的怨魂只可以寄宿在和自己血缘较深的人身上,噬神怨魂可寄宿于血缘较浅的人。也就是说,普通怨魂寄宿无法超过往上三代,往下三代。但是噬神怨魂可以寄宿往下好多代,至于到底多少代,我也不知道。不过,所有怨魂都只能寄宿于有血缘的人身上。” 第七十一章 娄府旧斋2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楚倾沉思片刻道:“那走吧,进去吧。” 说罢往前走了两步,感觉他们两并未跟上来,转头发现他们还在原地。 白辰看着她,一点要往前走的意思都没有。忘生干脆坐了下来,支起两个前爪,像是在目送她。 楚倾倒回来两步:“什么意思?” 忘生:“我们也没见过画里的小屋子,进去也没用。” 楚倾眯起眼睛:“你们。。。” 忘生动动耳朵,道:“而且,你不能这样大摇大摆的进去,毕竟人家也不知道你是干嘛的,也不一定欢迎神神叨叨的道姑。所以你最好是偷偷翻墙进去。” 白辰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走到了几步远的台阶上,轻抚袍脚,坐了下去。拿出了袖中的书,径自读了起来。 楚倾瞪一眼白辰,又瞪一眼忘生,再瞪一眼白辰,再瞪一眼忘生。 白辰未再抬头。 忘生睁着他圆乎乎的可爱大眼睛,期待的看着楚倾。 楚倾无奈,撸撸袖子,翻墙而上。 ===== 一盏茶的工夫,楚倾便回来了。 那间储藏室就是作画的那间狭小屋子。 事情明朗了,旋即一行人便打算前往娄府,去打听那个哑巴姑娘的身世。 但是有一个疑问一直在楚倾的心里面,便是那个作画人。 作画人是谁? 难道作画人是二公子?二公子辜负了那个姑娘,所以那个姑娘报复,便杀死了二公子和二少夫人吗? 娄府,大公子居所。 大少夫人被早晨躺在庭院里的二公子的尸体吓得晕了过去,此时还在房中休息。 管家给白辰和楚倾奉上茶。 大公子的房间雅致,墙上零零落落的挂着几幅美人图。楚倾记得忘生讲过,三位公子,一人画美人,一人画楼阁,一人什么都画。这么看来大公子一定是画美人。 楚倾打量一圈,被里屋金框裱起来的一幅画吸引了目光。走两步靠近,发现是那幅画! 她那日在那个黑暗的小破屋里看公子和哑巴姑娘作画时,地上有许多画作,其中有两副美人画甚是别致,一副赏花,一副观雨。眼前这幅画作就是那日楚倾所看到的美人赏花图。 她想到什么,一转身,果真,身后是另一副被金框裱起来的画作,美人观雨图。 她细细的看着这幅图,发现美人观雨,画中处处瑰丽。那楼阁,是浅绿色的楼阁,空悬于金色断崖之上。落下的雨滴却是幽兰。稀稀疏疏,轻撒在空中。 画中天似水,水似天。 画中女子的穿着似仙子,眉心一朵金色玫瑰,面容皎洁,眼眸幽兰,和落下的雨滴色泽相称。着白色霓裳,绣红金玫瑰。 赏雨的美人,带着轻舒笑意,手中握着一只金色玫瑰。一手扶着栏杆,一手伸出玫瑰去探那雨滴。 金玫探雨。 美得不似人间。 白辰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道:“在看什么?” 楚倾转身,迎上他如水的眸子道:“这两幅画,我在幻境里看到过。那日,这两幅画都在地上。”说着用手指了指两幅画作。 第七十二章 娄府三公子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道长,道姑。这两幅画作是大公子的成名之作。原作都已高价卖出,这两幅是他临摹后收藏的。”管家闻言和他们道。 楚倾觉得哪里不对,问管家:“你可有你们家三位公子的画像?可否让我一看?” 管家思考着点点头,道:“三公子曾经画过,我去取来。”管家说着便出了门。 看管家出了门,楚倾道:“如果说画作是大公子所作,那我在幻境中所见的人便是大公子。这就有点奇怪。既然和大公子有情有义,为何要害二公子呢?” 白辰看着那副画作,未接楚倾的话,声音淡淡道:“好画。” “道长!我问你呢。总也不搭理人。”楚倾迈一步到白辰面前。 白辰本能的向后退一步,楚倾瞪着他。看来大家都一样,活久了,就很想和人保持距离。 楚倾觉得有趣,又向前一步,白辰退后,啪的拿剑柄轻抵住楚倾的肩膀道:“我不喜与人过近。你方才问什么,我未听到。” 楚倾一愣,旋即嗤笑道:“我方才问,那道长和王妃怎么相处呢?” 白辰虽惯常的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还是略过一丝意外,收回手中的剑走向外厅,道:“不相处。” 这个答案也是噎住了楚倾。服了。 管家抱来三张画作,展开在桌上。楚倾定睛一看,三公子! 那日在幻境中的人既不是大公子,也不是二公子,是三公子! 这三人,只有三公子一人眉目清秀。 楚倾指着三公子的画问管家:“他真的是三公子?你确定?” 管家点点头,道:“是,是三公子呀。”管家表情里写满了我怎么可能不认得三公子。 那为什么那日楚倾会在储藏室看到那两幅画作?!画到底是谁画的。。 楚倾拽着管家去了里屋,指着那两幅画问道:“这是大公子亲自临摹的吗?” 管家被楚倾的紧张弄得也有点紧张,道:“是呀。卖出去的那幅和这幅一模一样,分毫不差,是大公子亲自画的。旁人根本做不到一模一样。” “那三公子呢,如果是三公子可否能临摹出一模一样的画作?”楚倾追问。 管家摆摆手,一脸的不可能:“那不可能画出一样的画。而且三公子的作画风格和大公子的截然不同。” 闻言楚倾回到桌旁,仔细端详着那三幅画。没错,这三幅画和那两幅画画风不同。 白辰从袖间拿出那幅哑巴姑娘的画道:“这幅画笔法,风格倒确与这三幅相同。” 楚倾接过画作,仔细比对。确实,如此说来那日作画之人就是三公子。 楚倾还是不信,和管家道:“你把那幅画从金框里取出来,我要仔细看看。” 管家犹豫:“这,这不太合适吧。。。毕竟,毕竟已是遗作。” 楚倾皱眉,什么时候了,还这么啰嗦,刚要开口。 白辰道:“去取。”没有情绪,却让人不容置喙。 管家看看白辰,叹口气,摇摇头,便进了里屋取画。 第七十三章 作画之人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拿到画作楚倾即刻用术回到了画作创作的时候。 果真是那个狭小的屋子,是夜晚,那小窗户外未透进一丝光。还能听到屋外风呼呼的刮过。携风带雨。 仿佛风再大一点,这个小屋子便会被掀起来。 雨点噼里啪啦的打在屋顶上,像在洒密密麻麻的豆子。年久失修的屋顶还有点漏水,一滴雨水啪的掉落在楚倾面前。 低矮的桌案上一个快燃到底的蜡烛,昏黄的烛光里一个瘦小的身影沉醉在笔下的世界里。 哑巴姑娘! 楚倾走近那个小桌子,作画的人是哑巴姑娘。周围并无其他人。 她依旧穿着楚倾早先见到的破破烂烂的衣着,神色却也依旧神采奕奕。她认真的画着画中那个观雨的姑娘, 楚倾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她浅浅微笑着,仿佛自己就是那个画中的姑娘,在看着那场瑰丽的雨。笔锋落在画中姑娘探雨的指尖上,她长长呼出一口气,笑得更开心了,似是完成了画作。 滴答,滴答,两滴雨水落在她的脚上。她像是才意识到自己在这间屋子里,而屋外在下雨。 她慌张的把桌子往前处移了移,紧张的看看自己的画作,生怕雨水落在了纸张上。 确定未有其他地方漏水可能打湿画作后,她回头看向那处漏水的地方。 她那张纯净的脸上没有一丝愠气,伸出手探了探落下来的雨滴。 忽而就笑了,这莞尔一笑,俏皮可爱中带了一丝得意。 她旋即拿起笔,在画中女子手上开出了一朵金色玫瑰。 她放下笔,珍惜的吹了吹画作。小心翼翼的把它晾在了一旁,片刻,拿过一张白纸,开始临摹那副画作。 她作画时极其认真,时而眉头轻锁,时而笑意盈盈,背挺得笔直,仿佛这是一件庄严的事。 楚倾看着她,她片刻也未休息,连腿都未挪动一步。 坐在地上,这样的姿势,如此久,腿必是麻了吧。 蜡烛呼的一闪,快燃尽了。她不开心的皱皱眉头,看看四周,像是想找找蜡烛,什么也未找到。她整了整画作,临摹只临摹到了一半。 她小心翼翼的把两幅画摊在桌子上,拿了蜡烛起身。 一起身果真一个踉跄,便摔倒了,她嘟嘟嘴,揉着自己的腿。应该是坐太久,腿麻了。 她拿起蜡烛细细看一眼,又笑了,像在开心蜡烛还有一小节,可以支撑自己上床,整理好床铺。 房屋渐渐黑了下去,楚倾法术的时限到了。她闭眼再睁眼回到了娄府。 楚倾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这幅画,瞪着眼睛,湿了眼眶。一种可怕的可能性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皱起眉头,咬着嘴唇回想着那日她看到的散在地上的各种画作。 有亭台楼阁,有山川美景。皆是虽似人间,却胜似人间。 如此胜似人间,原来是因为她从未见过人间美景,她笔下的世界全是她的想象。 何其天资过人的姑娘,又是何其让人愤恨的事情,哑巴姑娘的画作竟然就这样被大公子拿去,成为了自己的成名之作。 第七十四章 作画之人2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楚倾眼眸里的湿润晕上一层怒意,白辰眉头微蹙,看着她。 她握拳砸了一下桌子,外厅的管家闻声匆匆进了里屋,不知所措的看着楚倾:“可,可有何不妥?” “有!我看,你们家这些人,说不定是死有余辜。”说罢抬眼看向管家,眼中有一丝恨意。 管家被她看得微微一颤,哭丧着脸道:“姑娘,道姑,这是何意啊?我家公子们都是良善之人,一生未做任何伤天害理之事。姑娘这么说,这么说,实在是不妥啊。” “罢了。也不是你的错。你可有二公子,三公子和老爷的遗作?”楚倾问道,语气里依旧怒气未平。 管家摸摸眼角渗出的委屈的眼泪道:“有。还望道长道姑能查明真相,勿要污蔑我家公子老爷的名声啊。” 楚倾啪的坐下来,道:“名声到底怎么样,你先把画作拿来再说。怕一家子都是欺世盗名之徒。” “你不许,不许,不许乱讲我家人。”那个大公子的傻儿子冲了进来,对着楚倾嚷嚷道。 “你怎么跑出来了,小少爷。”管家匆匆拉住冲向楚倾的傻子小少爷。 楚倾突然想起了什么抬头看着傻子小少爷道:“我怎么记得,哑巴姑娘有个疯子妈妈。这疯疯癫癫的病是不是也可以遗传?” 楚倾这一瞬间,怀疑这傻子少爷是哑巴姑娘所生,如果是哑巴姑娘生的孩子,那么就是血亲,可以附身。 白辰闻此言,警觉抬眼的看向傻子小少爷。小少爷还在嘟囔着:“不许乱讲,不许。”一脸听不懂楚倾在说什么的模样。 管家一手拉着小少爷,一手向楚倾摆摆手,道:“道姑,大少爷不可能是哑巴姑娘的儿子。不可能。” 楚倾不搭理管家,看向白辰道:“不如用剑一试?” 白辰移回目光,摇头,道:“此剑,如若插中凡人,会有性命之忧。” 楚倾深吸一口气和管家道:“为什么他不可能是哑巴姑娘的儿子?” 管家摇着头,半晌未说话,叹口气,把傻子小少爷拉出了房间,和他道:“小少爷出去玩,大人们说事,你不懂。”目送傻子小少爷走了两步,管家关上门,回到里屋。 “此前,我在老爷屋外有一次偶然听到,三公子对哑巴姑娘有意,想娶哑巴姑娘。老爷训斥了他一顿。我也不明白为何三公子会喜欢这样一个姑娘。老爷的愤怒也可想而知。” 管家顿一顿,继续道:“后来,老爷还是没有赶走哑巴姑娘,好像毒打了她一顿。打得重了,还请了大夫去给她看病。后来我听到老爷和三公子说,大夫看了,哑巴姑娘的伤休息几日就好了,不过大夫说这个姑娘脉象极寒,不能生育。” 听到不能生育,楚倾觉得头晕胸闷,眼中又泛上湿意。既是给了这样的才华,又为何要给这样的命运。 空气一瞬的沉默。 白辰还不知道楚倾在幻境看到了什么,他也不问。看眼楚倾,抬手从袖间拿出绢帕,递给她。 第七十五章 作画之人3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他递的距离不远不近,似是从未递给人绢帕过,显得生疏。 楚倾眼眸中一丝诧异,也不知道该接还是不接。 忘生歪头看着这个画面,旺旺了两声道:“公子竟然也会给人递绢帕。。。”说着晃晃脑袋,又看向楚倾:“汐王妃,你到底在幻境中看到了什么?” 楚倾回头对忘生说:“等会再说。” 白辰微挑眉看着自己递出去的手帕,表情像是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递出手帕。旋即收回手帕,放于袖中。 楚倾回头迎上管家瞪大的眼睛,她又忘了当着别人的面对忘生说话了。 “你去,帮我把老爷,二公子,三公子的画作拿过来几张。”楚倾对着管家扬扬下巴。 管家点头就出去了。 楚倾看向白辰和忘生,道:“刚才在幻境中,我看到是哑巴姑娘画了这幅画,还临摹了一幅一模一样的。在之前的幻境中,我也看到地上有许多这样楼阁山水画,当时并未留意。现在想来,那些画有可能都是哑巴姑娘画的。如果是这样,那娄家老爷和几位公子便都是欺世盗名之徒。用了别人的画作,成就了自己的功名。” 楚倾深深叹一口气,睫毛上淡霜轻扶,眼眸里写满心疼,道:“你们未曾见她住的那间小破屋。你们未曾见,她在那个破烂的小屋里,漏着雨的屋子里,提笔作画时满足的表情。你们未曾见,她看向那个狭小的不像窗户的窗户时,期盼的眼神。”说着又叹了一口气。 忘生跑过来蹭了蹭她的腿,像是在安慰她。 白辰抬手不动声色的把它拉到了自己身边,向楚倾道:“但今日你已经用过一次法术了,拿来其他的画作,也无用了。” 因为生气和愤怒,楚倾倒是把这件事忘了:“对。。。我忘了。那我借了画作明日再看吧。” 管家拿来画作,不情不愿的借给了楚倾,像是怕楚倾抬手就毁了画作似的。楚倾仔细看着这几幅画,亭台楼阁,山川河流,一样的鬼斧神工。 这倒是可以解释为什么他们家人一人画山川河流,一人画亭台楼阁,一人画美人图了。因为这些画本来就是一个人画的。呵。竟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这倒也解释得通为何娄府门客络绎不绝,却从不收徒了。因为收了徒,也根本教不了。传言娄成双三十多岁病了一场,病好了就突然开窍,画艺天成。全是胡说八道。 想来,三公子倒是凭着自己的真本领功成名就的。哑巴姑娘和三公子,都是天赋异禀之人,他们相互欣赏彼此,共同作画。如此,互生情意也就是顺理成章了。 白辰问了管家关于哑巴姑娘的生世,没有太多线索。只得知了她故乡所在地,打算明日出发去那里探查。 ===== 楚倾拖着疲惫的步子回了府。一进门就愣住了。 以前,前院零零散散的放着几盆大的盆栽,种着四颗苍松。早晨楚倾离开的时候还是那个样子,现在回来就变了一番模样。 第七十六章 赏花赏画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盆栽和苍松都不见了,变成了两个花池,花池里种满了洁白的茉莉花,浓郁的香气溢满了庭院。 楚倾诧异的走过前院,向左侧拐去,拐过弯,进了圆门。又是一愣。客房庭院,原先中间摆了一座小的假山,四处种满了绿草。现如今假山和草都换成了百合花花池,红色,白色的百合交错而落。满池的百合花,争相夺艳,美不胜收。 楚倾吸口气,想到,昨夜之汐问她,喜欢什么花。 她答,茉,茉莉,百合,玫瑰,海棠,都喜欢,都喜欢。 这个顺序是茉莉,百合,玫瑰。 果真,与这一庭院相连的右侧庭院便是玫瑰。竟是一院子粉色的玫瑰,一朵比一朵娇俏。 楚倾继续往后走,进了花园。 早先这花园只有树和池塘。池塘里养着几只肥硕的锦鲤。现在池塘和锦鲤都在,那树间却零零散散的种了白色的曼陀罗华。曼陀罗华名贵,人间罕见,要找到这么几株实属不易。 楚倾走过去,摸摸曼陀罗华,白色的彼岸花,仿佛回到了奈何桥旁的家。旋即又摇摇头,自己倒真是把奈何桥边的小屋当成家了。 楚倾心下感激,穿过花园回到了自己的庭院。 还没进门熟悉又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楚倾快走了几步,穿过拱门。满院的曼珠沙华,红色彼岸花。 楚倾想笑,莫名眼眶却有点湿。这么短的时间,怎么找到了这么多株曼珠沙华。 想来,是他早有准备吧。 楚倾迈进书房院落,书房里烛火晃晃。一院的海棠已经不见,换成了一院的曼珠沙华。血红如海。 楚倾静静走过去,用手扶住一株曼珠沙华,轻轻掌摩着。虽是满心的喜欢,却不忍摘下。 她又抬眸看着之汐的书房。 如此少年,眼眸里总是暖意,笑起来好看夺目。如此用心,谁能不动容呢。 可是,楚倾摇摇头,人各有命,这相逢不是时候。 旋即叹口气,自己宁愿和白辰走得近一些,也不想过于亲近之汐。 毕竟倘若这次杀死噬神怨魂,自己会直接投胎转世。如果杀不死,重新做回渡娘。无论哪一条路,动心都不会有好结果。 而和白辰走得近,毕竟白辰是斩魂上将,可以帮自己杀怨魂。倘若失败,自己重新做回渡娘,认得一个斩魂上将,倒也是好的。 虽然有点嫌恶自己这样的有点自私的想法,可这样也确实对彼此都好。 “喵。你想什么呢?是不是被汐王爷这一出撩到了?”巧儿的突然出现吓得楚倾一机灵,伸手就想去打巧儿。 巧儿一跃就跳进花池里,抬着头轻蔑的看着她,脸上写满了笨蛋,抓不到我的表情。 楚倾撩一撩袖子,打算一定要抓住巧儿。 可能是因为奈何桥边的生活太无聊了,这么幼稚的游戏,楚倾和巧儿也玩了这么多年,还乐此不疲。 楚倾还没来得及跨入花池,书房的门便开了。之汐着青衫,头发松松扎起,手中还握着兵书。看到楚倾在捉巧儿这滑稽的一幕,笑意漫上唇边,眼神玩味。 第七十七章 赏花赏画2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看来,这花池,不适合欣赏。适合躲猫猫。”说着迈步向楚倾和巧儿。 楚倾闻声,脸上泛上一抹不好意思的红晕,狠狠瞪了巧儿一眼,心里说:又让我丢人,死猫。 巧儿一溜烟的跑走了。 留下楚倾和之汐二人,庭院寂静。 之汐看到楚倾手中的画作,问道:“画作?” 楚倾坦然将画卷拿起,点头道:“嗯,娄家公子的画作,借来看看。” 之汐浅思量:“娄家?我听说娄家最后一位公子,二公子今日去世了。” 楚倾看向他:“这你也知道?” 之汐如同孩童般得意一笑,道:“本王京城耳目众多。”说着就握住了楚倾端起的手腕。 楚倾还没反应过来,之汐便拉着她走向了书房。 楚倾挣扎了一瞬,睁大眼睛望着之汐道:“这是做什么?” 之汐手握得更紧了,道:“不是要赏画吗?何不一起?” “我。。。”楚倾还想挣扎,却也说不出个拒绝的理由,便被拉入了书房。 楚倾无奈的将画作放在桌案上,道:“这满院彼岸花,谢谢你。不过其实我借这几幅画就是随便看看,我既不懂得作画,也不懂得赏画。” “那你便陪我坐会吧。”之汐语气温柔,落座于椅上。 他打开了那几幅画作,道:“娄家人的画作风格,虽画物不同,却都相似。只有娄家三公子,与他人不同。可惜,英年早逝。”说着眼眸间漫上淡淡不愉。 楚倾默然,旋即觉得之汐言语间似是与娄家人相识,抬眸问道:“你识得娄家三公子?” 之汐点头,道:“三公子是风雅之人。画艺天成,但也颇擅枪法。师承大宗寺,我们算同门。也曾相谈盛欢,杯盏论枪法。” 楚倾伏在桌案上,深感兴趣,探头靠近之汐问道:“大宗寺是什么?三公子性子如何,可是好人?” 之汐抬手轻弹楚倾脑门道:“说到三公子,你倒兴致盎然了?”表情佯装严肃。 楚倾鼓个包子嘴,想弹回去,旋即又作罢,道:“娄府这不是死了许多人嘛,我觉得怪异,所以才想问问的。” 之汐笑着摇摇头:“这才是你带回来这些画作的真正原因吧。” 一下又被猜中了,楚倾不服气的点点头。 之汐看向画作,一抹惋惜的神色道:“三公子性子温润,是画痴。对家国天下事不感兴趣,亦无心风月。但待人和善真诚,是心胸坦荡,值得相交的人。”说罢之汐不动声色轻呼一口气,继续道:“大宗寺,是魏国武学集大成之地。尽是高手,宗师。收徒也极为严格,只收天赋高,悟性好,且勤学苦练之人。” 楚倾突然想到旁的,问道:“你平日里是用枪吗?好像也不见你带什么兵器在身侧。” 之汐轻抬手,一把玉骨金丝扇从袖中划出,他撑开折扇,轻置于桌上道:“我常用这个。不过百家兵器我都熟知,也悉数会用。” 楚倾被那把扇子吸引了目光,绝世珍品。她想起来,朱雀宴时她见之汐拿过这把扇子。 第七十八章 定情物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她轻触碰通透如蝶翼的玉骨,一丝大理石的冰凉渗入指尖。沿着玉骨划置扇面,金丝细密牵扯,看似比金缕衣还牢固。撑开的扇面很大,确是可攻可守。楚倾看看握手扇尾处,一处凸起,再看看扇头,未合实,里面隐约可见细尖头。想来,如果按住凸起处,尖头应会刺出。 好兵器。 楚倾再看看扇面,不绣山河,不绣城。只镌两朵闲云,还差了野鹤。云纹淡雅,舒清。这绣作看上去不适合皇子,倒适合隐于山水间的闲散隐士。 看楚倾盯着扇子出了神,之汐语带笑意,问:“你喜欢?” 楚倾习惯性的点点头,还摸着那两朵凸起的闲云。 之汐浅推玉扇,道:“送你。” 楚倾这才从扇中清醒过来,将扇子推了回去:“别了。这扇子一看就价值不菲,怕是可抵一两座城池。收不起,收不起。” 之汐道:“一两座城池又何妨。”但他看得出楚倾是不会收的,未再多言。只浅浅一笑。 楚未再接话,转身道:“那三公子可曾向你提起过娄府的一位哑巴姑娘。” 之汐道:“她你也知道?看来短短几日,收获不少。” 楚倾心里念着:短短几日。哪里不太对。她突然想明白了,向后退一步:“你跟踪我?” 之汐不慌不忙,语气清浅道:“嗯。有派人随着。” 这么坦荡的回答,是也未想隐瞒的样子。楚倾倒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皱着眉头:“为什么要跟踪我?” 之汐轻抿唇,目光垂了下去:“怕你突然,就走了。” 这个表情,之汐每次这个表情,这个语气,楚倾都有瞬间的动容。他这份如同小孩子天真的难过,只让人想靠近他,告诉他,别难过,我不走。 楚倾沉一沉情绪,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道:“算了,算了。”顿一瞬:“那三公子如何提及那位哑巴姑娘的?” 之汐道,三公子曾在他面前两次提起过哑巴姑娘。 第一次,三公子提到府上有一个哑巴丫鬟,会作画。言语隐晦,但之汐能感觉到他很欣赏那个姑娘。欣赏也心疼。他喜欢她,想娶她为妻,但是娄老先生不同意这门婚事,他心情异常苦闷。 第二次,三公子提到她,依旧苦闷,但却不再提要娶她,反而言语间流露着是自己看错了人,自己不应该喜欢她。三公子还说,会给那个丫鬟自由,后无多时日,三公子便成亲了。再后来,便再未提及过她了。 听完楚倾陷入沉思,为何三公子会说自己看错人了。楚倾忽而想到,也许能找到什么定情物之类的,好回到过去看看。楚倾又问:“三公子可曾在你面前提起过什么定情物之类的东西?” 之汐嘴角微上弯摇摇头:“从未,儿女情长本也聊得不多。” 楚倾觉得也是,抬手收了收之汐桌上的画,想问的也问完了,便打算离开了。 之汐坐定未动,道:“本要一起赏画,又变成了你盘问我。”语气有一丝责怪,却说得温柔。用手按住了楚倾正在收的画。 第七十九章 定情物2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楚倾不敢看他的目光,自顾自的想把他按住的画拉过来。之汐微抬手,旋即按住了楚倾的手。 楚倾睁大眼睛,抽一下没抽出来。倒被之汐拉得更近了。慌乱里,他掌心的温度,缓缓流向心间。 烛火摇曳微暖,楚倾可以闻到之汐身上彼岸花的香气,许是他之前在花中呆了许久吧。她却没有勇气看他的眼睛。 忽而听到之汐舒朗的笑笑,道:“你脸红了。” 楚倾啪的抽出手,捂着自己的脸转过了身。心下却想骂自己,活了这么多年了,怎么这么没出息。呼一口气,转过身,嗔怪的看向之汐。 之汐脸上那抹玩味的笑意还未退去。他旋即做乖巧的表情,把画推给了楚倾,脸上写着,拿去好啦,不要生气。 看着他那张脸,楚倾倒也气不起来,只是觉得屋里闷,有点热,想尽快出去透透气。 之汐站起来,卷了那最后一幅画,走到楚倾面前递给她。楚倾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 随即接过画,之汐又向前了一步,楚倾一退,轻碰到桌子。 之汐抬手,但手停在空中未往前,那一停顿,倒像是疼惜。他道:“好了,不逗你了。我想起来一件事,娄三公子,娄忘瑾枪柄处一直挂着一个很小荷包,白色麻布,绣金色玫瑰,别致。虽看起来与长枪很不相称,但做工精细。他也十分珍视,也许那会是定情物。” 闻此,楚倾感激的看向他,点点头,之汐在她点头这一瞬取下了她佩戴的香囊。 楚倾不解抬头:“这。。。” 之汐笑得像孩童,随性的跨步坐回了桌前,轻举着香囊道:“这个,作为回答你问题的报酬。” 此时的他一点不像一个沙场点兵的将军,也不像运筹帷幄的王爷,更不像天家贵胄的皇子,只是一个眉目温柔的贵公子,眼里只容得下自己喜欢的姑娘。 楚倾抿嘴道:“好,给你了。明日做了新的香囊,再给你一个。” 之汐将手伏于桌案,偏头道:“说话算数。不如,你以后每次做香囊都做两个?” 楚倾学着之汐的样子偏偏头,酝酿一刻道:“你给钱吗?” 之汐一愣,随即笑道:“明日便付定金。” “好。给的钱少了我可不做。”说着楚倾便抱画离开了书房。 之汐看着楚倾离开,视线缓缓转向一侧的柜子,目光里温柔淡淡。 柜子上有一个极精致的盒子,一尘不染,似是每日都精心擦拭。盒子里面是一个香囊,里面的海棠花瓣已有年头。 他浅浅一笑,又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香囊。不忍松手,像是怕一不小心便丢了,也不敢用力握着,像是怕捏伤了边边角角。只是望着,目光化成一潭温柔的湖水,深不见底。 ===== 楚倾一早便拿了娄成双娄老爷的山水画到了幻境,不出所料,果真是那个哑巴姑娘所作。 如此一来,事情也算清晰许多。等白辰回来,也许会有怨魂的线索,楚倾也可以顺便去娄府找找看娄忘瑾的长枪和荷包。 第八十章 钱都给夫人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刚放下画作,院里脚步声便纷至沓来,楚倾开了门,看怜儿领着许多小厮,侍卫。一个个抱着箱子,拎着盒子,还有人捧着一沓又一沓的书。 怜儿一副喜笑颜开的样子,许多侍卫看了这满院的曼珠沙华,都是一愣,还有人议论纷纷。楚倾听到有人说:“哇,这世间还有这么美的花呢,我以前怎么没见过。” 有人答道:“你这个乡野村夫,没见过的多了去了。” 那人心有不甘道:“你见过,你见过那你说这花叫什么名字?” 另外人道:“这,这,这,红花。。” “哈哈哈,你不也没见过。” 楚倾听了想笑,便听到另一个人说:“这是地狱花啊。名贵,艳丽,但是也不详,不知道为什么七皇子要在院子里种满这样的不详之花。” 怜儿猛地停下来,后面的的人差点撞到她,跟着一排的人都差点碰到一起,但还好都隔着点距离,只有最后面那个模样呆傻的人,因为专心看花而撞在了前面的人的身上。手里的书洒了一地。 吓得他面色发白,即刻蹲下来捡书。 楚倾看到这一幕,倒是噗的笑了出来。 只听怜儿厉声训斥道他们:“什么不详之花,不要胡说八道。平时怎么管教你们的,都这么七嘴八舌的。这花王妃喜欢,王妃喜欢最重要。王妃喜欢什么。什么就是吉祥顺利。懂不懂?” 下人们声音参差不齐的道:“懂。” 楚倾只觉得怜儿像在给众人灌输什么邪教思想一样,笑得更开心了,忽而又一想,自己这么多年散漫惯了,也没人管着。可人间不一样,这皇家更是不一样,等级森严,确实该是主子喜欢什么,下人们就得奉为真理。 倒真和邪教没什么差别。 想到这里楚倾摇摇头,扬起声冲着怜儿道:“好了,好了。这种事,无所谓。你们拿的都是什么?一箱箱,一摞摞的。” 怜儿看到楚倾,又展开了笑容,瞬间忘了刚才的事儿。她就是这样一个性子,情绪来的快,去得也快。 怜儿向下人们挥挥手,示意众人将箱子搬进厅堂。 楚倾不解的站到侧旁,看着他们鱼贯而入。 怜儿几步走近楚倾道:“小姐,这是王爷遣人送来的。王爷说这是给小姐的定金,什么定金他未说。”怜儿像在想这是什么定金,旋即摇摇头继续道:“王爷还说,这是他的全部身家了,要小姐好好保管。” 听完后楚倾张着嘴巴定在了原地,定金,昨晚说的做香囊的定金? 全部身家,便是他所说的定金? 怜儿挥挥手,下人们便都出去了。关上了门,怜儿走到那一排摆着的箱子盒子面前,依次打开道:“这是府上有的银子。这是府上有的金子。这个是,哦,这个大箱子有三层,是王爷收藏的珍奇玉石。王爷说他也不喜欢收藏别的,唯独收藏点珍奇玉石,和一些兵器。这个旁边的小盒子里面的钥匙就是七皇子后院兵器库的钥匙。” 第八十一章 钱都给夫人2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说着怜儿走到了另一侧,继续道:“这个是府上所有的银票。这个是其他玉石,宫里赏赐的物品储藏阁的钥匙。这些是账本,皇子府上近三年的账本。这个锁起来的盒子里也是账本,是较为重要的开支账本。这最后一个盒子里,是地契。” 说罢,怜儿道:“小姐,王爷全部的身家都在这里了。这偌大的京都活了这么多年,我从未听说过那家公子,皇亲如此待自己的夫人。” 这最后一句话倒是有点酸,楚倾想到了什么,故意调侃道:“你也喜欢过王爷,可吃醋?” “小姐怎么又提这事,不是已经就和你说过了嘛。我是觉得王爷人好,可是那哪是我能去想的人。看到他如此真心待你,我真的开心。”怜儿说得真诚,楚倾知道是真的。 这么说来,青月曾经和怜儿聊过此事。她们还真是无话不谈的主仆。想到这里楚倾却想到了锦瑟,锦瑟因为她而遭受的一切,她有一种不安的感觉,怕有一天因为自己怜儿也受到伤害,眉头渐渐锁了隆起。 又或者,之汐,会不会也因此受到伤害。想到这里有些胸闷。 怜儿走过来拉拉楚倾道:“小姐,你想什么呢?王爷都已经如此待你了,你怎么还愁眉苦脸起来了。对了,王爷还说了,这些东西,你想怎么样安排都好,都随你。” 楚倾回神吸口气,坐在一旁,小声嘟囔道:“这,这隆重情意,我该怎么回报。。。” 怜儿也坐在一旁,托腮边思索边问:“小姐,七皇子说是定金,什么意思,什么定金?” 怜儿不提醒,楚倾倒忘了,要绣香囊给他。一声喵在窗台上响起,巧儿一脸不屑的看着满屋的箱子,银钱,一副将来有好戏看的表情。 楚倾看向那些东西,心里感动,可是也隐隐沉重。她突然想告诉之汐,想告诉他自己随时可能会走这件事。如果自己告诉他,也许他会敛了这些情意,以后便不会受到太多伤害。可是那么一瞬间,一瞬间楚倾是不舍的,她不舍得失去之汐对她的喜欢。 她看着那一个个箱子,院外曼珠沙华的花香随风入了窗,虽心下不舍,可她无从选择。她咬了咬唇,下了决心想找机会告诉之汐。 楚倾安排了怜儿帮她采花,选布段,打算晚上回来制香囊。还嘱咐怜儿退了这些银钱,只留下了几定银子。 她当下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便是带着锦瑟去一趟悬壶阁。 ===== 锦瑟一只眼睛包扎着,另一只眼睛红肿,似是哭了一夜。 楚倾和锦瑟坐在轿子里,楚倾心疼锦瑟憔悴的模样,抬手想轻抚她的脸,手未抬起便握紧放了下去。旋即开口问道:“还痛吗?” 锦瑟下意识的点头,片刻又摇摇头,小声道:“小姐,我不想变成丑八怪,也不想变成,变成瞎子。”话还没说完,她的眼眶又红了。 楚倾无助她微微颤抖的手,道:“会治好的,别担心。会好的。”话是这么说,可楚倾心里一点都没底。 第八十二章 城南旧楼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城南,悬壶楼。一层小楼阁,门匾上的灰已许久未擦。门柱上朱漆有些许褪色,这楼阁有些年头了。 楚倾进了门,楼里并无几人。右侧是抓药的大药柜,满当当的阁子,柜子木色暗沉,似用了许多年。一个年迈的病人在药柜前等着抓药。 左侧两个大夫模样的人在下围棋,似是未注意到有人进来。 楚倾身侧的侍卫轻咳一声,下棋的两个医师齐齐抬头看向来者。一个医师旋即低头看回棋盘,另一个医师缓缓起身。走向楚倾和锦瑟,端详了端详锦瑟。 楚倾余光瞥到未动的那个医师用余光瞥了瞥这边方向,迅速换了两个旗子。 楚倾一愣,这医师也太不靠谱了,转瞬就怀疑这悬壶楼到底靠谱靠谱。心下摇头想着,怪不得没客人。 那个走过来的医师道:“是这位姑娘要看伤?” 锦瑟点点头。楚倾目光收回到近前的医师身上,道:“我们想找济世医师,他可在?” 医师一脸明白了的表情道:“那这位姑娘随我来里屋吧。”说罢他便转身走向了里屋。 楚倾不解,追问道:“济世医师在?” 那位医师闻声顿了顿,回头向锦瑟招招手,并未答话。 “你这个老头子,你知道我家小姐是什么人?!问你话你还敢不回答!”侧旁侍卫看不惯老头子的态度,大声吼道。 楚倾伸手示意侍卫误要声张。 在场三位医师都未搭理侍卫,看棋的看棋,抓药的抓药,走路的走路。倒是那个病人被侍卫吓到了,往后退了一步,差点碰掉了柜台上的杯子。 锦瑟已随那位医师步入了里屋,楚倾看看其余两位医师,他们倒是一副见过许多世面的模样。 也是,毕竟看上去年岁已都不小。 楚倾只等了一盏茶的工夫,锦瑟便出来了。看上去和进去并无两样。 楚倾往前走两步,拉过锦瑟,仔细看看,确实没有丝毫变化。她皱眉道:“怎么样?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有看吗?” 锦瑟摇摇头道:“他让我写了自己的病情,病因,是何人居何处。他说他会把纸张寄给济世大夫,如果济世大夫愿看,会再送消息给我,让我回府去等。” 楚倾听罢看向那个大夫,大夫未再搭理他们,径自回到了棋桌前。楚倾问她:“那如果不愿看?” 锦瑟眼中蒙上一层雾,道:“他说神医若是不愿看,那皇上来了也无用。” 楚倾想起来忘生那日也是这样说的,便也明白纠缠无用,轻握住锦瑟的手腕道:“那我们回去,就算他不愿看,京城里多得是好大夫。” 锦瑟点头,随着楚倾离开了悬壶楼。 许是未见到神医,有些失望,锦瑟一路上都未再说话。楚倾思绪也烦乱,一边想着娄府的事,一边想着之汐的事。 轿子走着走着突然停了,楚倾和锦瑟都随着轿子一晃。 接着轿外便传来车夫颤颤巍巍的声音道:“夫人,有,有人拦路。” 第八十三章 追命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楚倾利落的掀开轿帘,一句:“慌什么。。。”话音还未落,她的手便停在了半空中。 目及不远处的黑色人影,身影单薄,但楚倾看得仔细,她头簪一朵紫兰郁金香金钗。 追命。 紫兰郁金香,是地狱追命所用之物。紫兰掷出,会定了追命目光所及的所有活物的时间。追命便可趁此时取走该取的性命。 黑衣女子看着楚倾,莞尔一笑,眼眉里有些许男孩子气。巧儿蹦出了轿子,凶狠的盯着她喵了一声,吓得一旁的锦瑟打了个激灵。 轿子侧旁随行的侍卫向前两步,向女子道:“你是什么人?为何拦轿?”声音传的远。楚倾这也才意识到,这是个人烟稀少的小巷子,确实是适合追命下手的好地方。 侍卫话音落,那女子笑而不语,用食指和中指夹住发髻上的金钗,缓缓抽出,轻轻一松手。 金钗旋落于空中的瞬间,消失了。霎时,一颗颗紫色碎光散在了空中,密布于楚倾目所能及的所有地方。 顷刻,天色全暗,不见日月星辰。倒是衬得那紫光更加幽灵,梦幻。 楚倾不自知的笑了一下,这漫天紫光,似烟雾,似细雨,是真的好看。可目光一转就发现身旁的侍卫刚说完话,嘴还没合上的定在了原地。楚倾回头看眼身后的锦瑟,她眼神的一丝不安也随着幽光定在眼中,一动不动。 巧儿伏低身子,一副要打斗的模样,瞄一眼楚倾后道:“什么时候了,你还笑。” 楚倾撇撇嘴,道:“你先别着急,先晓之以情试试。”说着掀起轿帘,走了出来。 黑衣女子见楚倾走了出来,脖子往后扬扬,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问道:“你不是人?” 楚倾道:“我。。。”旋即觉得这句话有点难以回答,叹口气道:“说来话长。” 黑衣女子啪的抽出身后背着的剑,道:“那别说了。该活的时候好好活着,该死的时候就利落的死!” 说着便那剑冲向楚倾。楚倾拿出鞭子,鞭子还未来得及抽出去,黑衣女子的剑锋便已在眼前。 这位追命的身手真好! 楚倾拿鞭柄拦下了这一剑,柄和剑相触瞬间,电光火石。楚倾向后退了几步,自觉不是她的对手。 立刻道:“你听我说,我是渡娘。我是被噬神怨魂诅咒了,才无法回去。” 黑衣女子又挥起的剑停在了半空中,走近两步,端详片刻楚倾,眼神里有些许的怀疑,道:“渡娘。那我问你渡娘所会两个法术是什么?” 楚倾看着她的眼睛道:“曼珠沙华和曼陀罗华。我真的是渡娘,这只猫是我的灵宠。你可以听得到她说话。” 巧儿配合着嗯了一声。 黑衣女子看眼巧儿,眼神中的疑虑渐散,将胳膊抱在胸前看向楚倾道:“那你也已经在人间待了好些时日了。判书上的时间,也逾过多时。现在已经在我的任务表上了,我们各司其职,你有你的难处,我也有我的不易。我还是得把你带回去。” 第八十四章 追命2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僵持不下,楚倾也料到可能会如此,将手中的鞭子握紧了几分,道:“姑娘可否再宽限些时日,这已是我最后一个任务了,此任务完成便可投胎转世了。如果我现在死了,要重新做回渡娘,而我的宿主,也会魂飞魄散。” 听到这里,黑衣女子露出一丝犹豫,旋即低头看着地面沉默不语,认真思考的模样。 片刻,她道:“这也是我最后一个任务,你拖着,我便完成不了,也便不能投胎转世。”楚倾心头一紧,女子又道:“不过,反正也是最后一个任务了,那再给你七日吧。我杀人杀得厌倦的要死了,巴不得快点投胎,七日后我再来,便不会手下留情了。” 说罢转身离去,走了两步又回头看眼巧儿,念道:“这猫真可爱,我怎么就没个灵宠。”说罢撇撇嘴,便消失了。 漫天紫光和黑暗也随之一起消失了。 “诶?!刚才挡路的人怎么不见了。”侍卫东张西望,一脸茫然。 锦瑟的声音在楚倾身后响起:“小姐,小姐,你怎么出去了。没事吧?” 众人皆一脸迷茫样。楚倾拿出手帕擦了擦银鞭的手柄,一言不发的坐回了轿里。 侧旁的侍卫还摸着头四处张望着,看到楚倾又进了轿子,便和轿夫道:“走,快走吧。这事儿真奇怪。”说罢又绕至轿子后面看看,空无一人。打了个冷颤,皱着眉随轿子走去。 “你看你,这么多年不干正事,不好好练灵力,关键时刻打不过了吧。七日能杀死噬神怨魂么?”巧儿声音里满是不满,嫌弃的瞪着楚倾。 楚倾沉默片刻,瞪回巧儿,心里默向巧儿道:“现在怪我也没用呀,事已至此。你,你刚才怎么不帮我。你还怪我。” 巧儿耷拉耷拉耳朵道:“我还没来得及动手呢,你们就不打了。” 楚倾抓住巧儿的两个前爪,把她端起来,眼神里满是期待道:“你动手,我们还有赢的机率对不对?” 巧儿翻了一个白眼,耷拉下眼皮,目光看向别处道:“我方才观察了她的步速,身法和灵力。她应该算是追命里,能力很高的了。” 楚倾失望的放下巧儿,心念道:“那我能怎么办?本来渡娘就是个文职,就负责喝喝茶,问问话,死一死的。她是武职,负责的就是杀人,这当然有差距了。” 巧儿趴下来,懒洋洋道:“那收拾收拾,准备准备,七日后回家吧。” 楚倾怒目瞪着巧儿道:“你,你,我不回。。” 楚倾又忘了,说出了声,锦瑟诧异的看着楚倾道:“怎么了小姐?不回府吗?” 楚倾脸鼓个包子回过头来,略尴尬的看着锦瑟笑笑,道:“回。”目光看到锦瑟一身素白衣裳,突然想到了什么。 楚倾转头认真看向巧儿,拽巧儿一把,让巧儿正对着自己,道:“我打不过,但我可以让白辰帮我,对不对。斩魂上将不可能打不过追命吧。” 第八十五章 戏楼姑娘再唱楚殇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巧儿往后扬扬脖子道:“那。。。也成。可是他会帮你吗?” 楚倾心道:“生死攸关的大事,他不帮也得缠着他帮!” 巧儿事不关己的点点头后又懒洋洋的趴了下去,在她看来,好像,日子怎么过都是过。猫生已坦然,灵台无尘。 楚倾回府,忘生便已经在门口等候了。 和侍从简单交代两句,楚倾便随忘生出发了。 楚倾问道:“白辰这么快就回来了?” 忘生点点头:“公子不是凡人,当然快了。不过哑巴姑娘家里是真没什么亲人了。” 楚倾道:“这我知道。要还有亲人,也就不会投奔远房表亲了。” 忘生:“不过,有一个街坊邻居和公子说,哑巴姑娘的父亲年轻时风流倜傥,和一个青楼女子生过一个孩子。这个孩子有副好嗓子,现如今在京城唱戏,听说还小有名气。” 听到这,楚倾思绪有点飘远,想到管家说过哑巴姑娘的娘亲是个疯子,说不定,当年就是被哑巴姑娘的父亲和那个青楼女子气疯的。 忘生继续道:“刚好,这京都戏楼,公子最熟悉不过了。一打听,便找到了那个女子所在。” 楚倾也想起来,当日芜娘带她去梨春楼看戏的时候说过,梨春楼是白辰的,他素来喜欢看戏。 楚倾抬头:“那现在?” 忘生原地坐下道:“我们到了。喏,旺旺。”说着冲楚倾左侧的楼阁叫了两声。 楚倾望向楼阁,凤歌楼。在门外,已经听到戏子尖细悲凉的嗓音唱着:“将军意难平,贱妾死生。。。随。。。” 风吹过,微凉浸衣,楚倾敛敛衣襟,进了凤歌楼。 楚倾坐在侧旁,她的椅子本稍稍偏后一些,她移了移,和白辰并排而坐。 白辰侧眸瞥一眼,未言语。楚倾道:“画作确为哑巴姑娘所作。娄家人行事卑鄙。”尾音落得重,尽是嫌恶。 白辰微颔首,道:“忘生和你说了吧?” 楚倾点点头,看向戏台问道:“是那个唱姬妾的姑娘吗?怎么试探她呢?” 白辰道:“她会过来。” 楚倾看看白辰,又看看忘生,忘生解释道:“公子打赏了银钱,等会姑娘会过来陪公子小饮。” “哦。。。”楚倾一声拖长了的哦。 “我恨这世道不公,恨狗皇帝草菅人命。楚国有此皇帝,呵,必亡。。。呵,必亡!”戏台上姬妾恨声绵绵,嘶哑着嗓音唱着。 楚倾嘀咕着:“楚国?楚殇?” 忘生道:“对,楚殇。” 楚倾回头望向忘生道:“这是谁?年后?” 楚倾记得锦瑟先前讲楚殇这个故事时唯一提过的女子便是少年皇帝的废后,年后。这台词,确是恨意汹涌。 忘生乐呵呵的跑都楚倾面前道:“不是不是。这唱得是少将军肖祉的夫人,吟姬。” 楚倾回忆着念道:“少将军肖祉,一夜青丝成白发,为楚国和皇帝战死的肖将军?” 忘生道:“对,是他。有野史写他被诛了九族,刚才唱得便是吟姬赴死的桥段。也有野史写,他没有亲人,所以被处死的只有夫人和家仆。” 第八十六章 戏楼姑娘再唱楚殇2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楚倾点点头,看着台上的吟姬退下台子,念道:“真是个性子刚烈的女子。” 抬眸间隐约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楚倾定睛一看,道:“他怎么在这!”瞬间不顾忘生在身后的询问,跑下了台阶。 白辰寻声望向人群,是娄府管家。娄管家正神色慌张的四处找寻着什么,焦急得额头上布满了汗珠。 白辰站起来,念道:“不好。”便也下了楼。 忘生云里雾里,也匆匆跟着到了楼下。 楚倾跑到管家面前问道:“管家你怎么在这里?你在找什么?” 管家神色焦急,看到楚倾像是看到了一点希望,抖着双手急忙道:“道姑啊。府里两个小公子吵着要来看戏,我就把他们带过来了。看着看着,两人便玩起了躲猫猫。现在这戏都快完了,两个人还没有回来。我四处找了半天,也没有看到人影啊!说了让他们不要乱跑,也不听!道姑你快帮我找找吧。”说着管家又四处望望,急的快哭了。 白辰闻此言,握紧梨雨,立刻大步向后台走去。 楚倾心下一紧,她知道白辰担心什么。唱吟姬的戏子是哑巴姑娘的姐姐,极有可能就是怨魂的宿主。如果哑巴姑娘现在的所作所为是为了报复娄家,那么她的下一个目标很有可能就是娄家两个小少爷。 楚倾一抬头,白辰已经没了踪影。她匆匆也向后台跑去。 前台戏在收尾,后台鱼龙混杂。卸妆的卸妆,抬道具的抬道具。戏台子看似不大,后台却很大。 一个画着黑面的戏子突然出现的在楚倾眼前,吓得楚倾向后退了一步。戏子只是路过。紧接着就是道具拆卸叮铃桄榔的声音。楚倾蹙起眉头,就在这嘈杂的声音中,楚倾隐约听到小孩子的哭声。 突然一声:“一命偿一命,拿命来!”吓得楚倾一哆嗦。旋即她镇定了一些,这一句是台上的戏子在唱戏。 她竖起耳朵,想避去周遭的嘈杂,仔细听一听。对!右前方,三排铜镜之后,小孩子的哭声。抬眸间隐约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穿插过人群,一眨眼便不见了。 楚倾拨开处理道具的人群,跨几步冲到铜镜之后。 铜镜之后是一片略微空闲的地方,楚倾冲过去,没注意脚下,不小心踩着一个道具枪一滑,差点撞到一个白影。白影侧跨一步,避开楚倾,旋即反手拉住了楚倾的手腕,楚倾才没有跌倒。 楚倾感激的看向白影,是白辰。 可他拉住楚倾的手瞬间锁了回去,像是被烫着了一般,他蹙起了眉头,诧异的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看楚倾,峨间渗出两滴汗珠。 “你,你没事吧?”本该是白辰问自己没事吧,可现在很显然,自己确实没事,可白辰一拉自己反而却像是受了伤。 白辰眉头还结着困惑,摇摇头,又看向自己的手。 小孩啜泣的声音吸引了楚倾的注意力,她转头发现娄家的傻子小少爷就在眼前三步远的地方,他在伤心的抹眼泪,而唱吟姬的戏子就蹲在他的面前。 第八十七章 烫人的记忆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楚倾喊着:“小心,离她远点。”一个箭步冲过去,抱开了傻子小少爷。 小少爷哭得更伤心了,一句话也说不完整。楚倾瞪向戏子。 戏子一脸茫然的看着楚倾。她戏服还未退去,手中拿着一个桃子,似是刚才想把桃子给小少爷。 楚倾愣在原地,旋即眨眨眼睛,看向白辰,白辰还在看着自己的右手出神。 楚倾咳一咳,这戏子看上去也确实不像怨魂。她仔细打量着她。 白辰回了神,看向小少爷道:“你弟弟呢?” 傻子小少爷一听弟弟,哭得更伤心了,道:“不,找不到。藏起来了,找不到了。怎么都找不到,呜呜呜呜。” 吟姬戏子起身,揉了揉好似蹲久了有点麻的腿道:“我刚过来,他就在这哭。口齿不清的说着和弟弟玩躲猫猫,弟弟找不到了,我看他哭得伤心,就想拿了这个桃子给他吃。哄了半天也没哄好,你们就来了。还弄得我像坏人似的。”说着瞪了眼楚倾。 随即她目光瞥到白辰,唇边挂上笑意道:“这位公子长得真是俊俏,可是来这后台寻我的?”笑得娇魅。 楚倾翻一个白眼,不过他们确实是来寻她的。 白辰未搭理她,环顾四周。楚倾知道他是在找娄府小少爷。 楚倾还是不信任眼前的这个女子,盯着她。方才她明明看到傻子小少爷的身影,那便说明她才过来不久,现在却说腿都蹲麻了。这不是说谎吗? 又或者,楚倾刚才看到的小孩身影不是傻子小少爷? 楚倾又看看傻子小少爷,他连话都说不清,更别指望能说明白这事了。 唱吟姬的戏子看到白辰未搭理她,笑意还在唇边,往前走两步,道:“公子。。。” 白辰抬手,梨雨便已出鞘。白辰握着剑鞘,剑柄处抵着女子肩部。女子吓的退后一步,惊恐的望着白辰。 白辰还在寻觅娄府小少爷的身影,冷冷道:“别动。” “你这都找不到我。咦,你们怎么都在这里?”一个稚嫩的声音从铜镜后响起,随即便钻到众人眼前。娄家小少爷。 楚倾松了一口气。 小少爷跑到傻子小少爷面前道:“你怎么哭了。笨蛋,找不到我就哭吗?” 傻子小少爷一听生气的拍着弟弟道:“你,你,笨蛋。笨蛋。” 楚倾看他两无事,悬着的心也放下来了。想起来还不知道这两个小少爷叫什么名字,蹲下问弟弟道:“你叫什么名字?” 弟弟眨着大眼睛看看楚倾,这双眼睛水灵灵的。可眼神看起来却是心事重重的模样,还有那么一些伤心。楚倾心疼的摸摸他的头,如此小的年纪就痛失双亲,这份伤心恐怕余生都难抹去。 他道:“我叫娄远,他叫娄淼。” 楚倾看向傻子哥哥,娄淼,他还在拍着弟弟,不满意他叫自己笨蛋,念叨着:“你,笨,笨蛋。”他这一抬手,一个小物件从袖子里掉了出来。 楚倾盯着那个小物件,一愣。傻子哥哥蹲下去捡了起来,道:“包,荷包包,好看,好看。”说着便要放回袖子里。 第八十八章 烫人的记忆2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楚倾一把拽过了那个荷包,吃惊得合不住嘴,白色麻布,绣金色玫瑰,这不就是之汐提到的娄忘瑾长枪上挂得荷包吗?! 因为楚倾抢了荷包,娄淼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娄远拽住楚倾的袖子道:“为什么抢娄淼的荷包。还给他!” 楚倾握着荷包,问娄淼:“你哪来的?” 娄淼就顾着哭,说着:“给我,给我。”不答楚倾的话。 娄远道:“我告诉你,你就把荷包还给娄淼吗?” 楚倾叹口气道:“你告诉我,我明日便还给他。”楚倾今日已用法术看过画作,无法一探究竟,想着明日看看荷包的幻境。 唱戏女子在旁边嗤笑一声,道:“看你穿得也不差,还跟着这么个贵公子,怎么小孩子的东西也抢,真是不怕人笑话。” 楚倾无心情搭理她,看着娄远,道:“姐姐给你们买糖葫芦好吗?豆沙的,苹果的,冰糖的,一人买三串好吗?明日,我定说话算数将荷包还给他。你告诉我哪里来得这个。” “凝脂,凝脂。”一个听起来着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楚倾望向来者,是戏楼的小厮,他跑到唱戏女子面前喘着气道:“凝脂,找你好半天了,你怎么还在这呢。珠儿没和你说吗,二楼雅座凤西厅的爷赏了许多银子,邀你一聚。你赶快换衣服吧。”来者说着擦擦峨间汗珠。 原来女子叫凝脂。 凝脂敷衍的道:“知道了,知道了。”说罢扶一扶头上发冠,揽衣便要离去。 白辰道:“慢着。” 凝脂娇俏一笑,停下脚步,望向白辰。过来的小厮这才注意到楚倾和白辰,看到白辰先是一愣,随即点头哈腰道:“哎呦,这不就是凤西厅的爷吗?您这寻人都寻到后台了。”说着陪着笑脸,还冲凝脂使了一个眼色。 凝脂的笑已经变成了满面桃花,道:“爷,你早说呀。”一丝娇羞挂上面庞。往前走两步,似是想到了方才白辰握剑的模样,又犹豫着停住了脚步,看向白辰,像在探寻。 小厮虽不明白处境,但也知道这里没他什么事了。点头哈腰便离开了。 楚倾将目光移回娄远,他看着荷包道:“好,我告诉你。那日我们在府里玩捉迷藏时,在三叔住过的卧房里捡到的,挂在长枪上,娄淼觉得好看就取了下来。” 楚倾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娄远的三叔,就是娄忘瑾,果真是他的香囊,那明日必要一探。 这里的事情已经问清楚了,她看向白辰。 白辰看眼楚倾,有所会意。楚倾想问的问完了,现在应该送小少爷们到管家那里,然后去无人的地方试探凝脂。旋即白辰看向凝脂,道:“回凤西厅。” 凝脂喜笑颜开道:“是,爷。” 听着凝脂的声音,楚倾不由的抖了抖。 ===== 一出后台,楚倾便看到跌坐在地上的娄管家,一副憔悴的模样,抹着眼泪。想来,娄管家在娄府这么多年,看着娄家从默默无闻到名满京都,再从名满京都到人死茶凉,早就把娄府当成了自己的家。 第八十九章 试探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无奈人生匆匆,都如蝼蚁,富贵荣华,皆是烟云。 不明真相的人是会觉得娄府这兴衰让人叹惋,但明了真相的人怕是只会觉得娄府的衰败,活该如此。 楚倾看着跑向楼管家的两个孩子,一丝怜惜漫上心头。尽管如此,可是,稚童何罪,尽失家人。 她余光瞥一瞥凝脂,未从其脸上看到丝毫异样。 “他还在哭。”白辰看着娄管家,眼神探寻道。 楚倾闻声又看向娄管家,他抱着两个孩子哭得停不下来,楚倾注意到侧旁一抹茶色衣衫的女子。那不是娄府的丫鬟么。她也抹着眼泪。 难道。。。 楚倾走过去,问道:“怎么了?” 丫鬟啜泣着,说不出来话的模样,抽泣了好几下,拉着楚倾离小少爷们远了两步道:“少夫人,少夫人一剑穿心死在了卧房。” 什么?! 楚倾觉得头疼,一剑穿心,一样的死法。应是怨魂。 跟上来的白辰也听到了这句话,即刻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丫鬟擦擦眼泪,眼神里还有恐惧和不安,道:“就在刚才,我进去,进去夫人房间,她就躺在床上,一把剑插在胸口,没了,没了呼吸。尸体。。。还热着。” 楚倾又看一眼凝脂,她未靠近,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站在远处不明所以的看着哭着作一团的娄管家和孩子。 楚倾回头问丫鬟:“你最后一次见到夫人是什么时候?” “管家和少爷们出门的时候她还跟出去叮嘱少爷们注意安全,别乱跑。”说罢丫鬟又啜泣起来。 听罢白辰陷入了沉思,眼神里有一丝困惑。 楚倾知道白辰困惑什么,凝脂没有杀人时间。大少夫人根本不可能是她杀的,上戏台前要准备,上了戏台也绝对不可能有时间去府里杀人。 楚倾即可走到凝脂面前,凝脂看楚倾来势汹汹的样子,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两步。 楚倾也不顾及周围还有许多客人,趁着人声喧哗,道:“曼珠沙华。” 凝脂的目光失去了神色。楚倾问道:“你可有一个妹妹?” “有,同父异母。” “你见过她吗?” “从未。” “你妹妹还有其他亲人在世吗?” “我不知道,我与她从未接触。” 楚倾看着她的神色,是真失神的模样,但也不排除一种可能性,便是她在假装失神。有一些怨魂会通过一些旁门左道知晓渡娘,追命和追魂的存在,也会对他们的能力了解一二,以便自己在遇到他们时可以隐藏身份,不被发现。 楚倾看着凝脂失神的眼睛道:“你妹妹在娄府你知道吗?” “不知道。” 楚倾继续道:“娄府的人都画艺卓绝,名满京都,你知道吗?” “我知道,我听说过。”凝脂的声音没有一丝情绪。 楚倾向后退了一步,但眼睛紧紧注视着凝脂道:“那些画,画山水,画美人,画楼阁,都极美。娄家人不但天赋异禀,还常常积德行善,做尽好事,你可知?” “不知道。”凝脂答得自然,声音情绪无丝毫波动。 第九十章 试探2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楚倾又进一步,压低声音一气呵成,道:“可我知道,这些画都是你画的,对吗?” “不是,我不会画画。”凝脂声音如常,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楚倾叹口气,弹了一个响指。如果是真正的怨魂,那个哑巴姑娘,突然听到这样一句话,一个众人都不知的真相,一个让自己委屈多年的秘密,不可能是这个淡漠无知的反应。 她不是怨魂。 凝脂回了神,一脸茫然的又向后退了一步。 白辰不语,将一切尽收眼底,垂了眸子,明白线索又断了。他旋即轻拂袖,转身便欲出门。 楚倾和凝脂同时道:“等一下。” 白辰停下脚步,侧眸,未转身。楚倾看眼凝脂,凝脂步子倒快,两三步跑到白辰面前,却不敢靠近,敛去了脸上的妩媚,换上一丝紧张,像是担忧白辰出了这个门就再也见不到他了一样,道:“公子,公子这便要走了吗?不去凤西厅饮酒了吗?” 白辰又向侧旁退一步,好像凝脂根本不存在。他转头看向楚倾道:“何事?” 那一瞬间楚倾能看到凝脂眼睛里的光暗了下去,脸色难堪的瞪向自己。 楚倾深叹一口气,这么看,凝脂绝对不会是怨魂,不过是一个被白辰迷住的姑娘。 楚倾指一指一旁的娄家人,道:“我们要是走了,他们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白辰的脸上写着关我什么事。旋即未再多说便出门了。 楚倾一愣,心下道,果真心肠和面容一样冷。要是之汐在这里,一定不会不管这两个孩子的。 楚倾追出去,拦在白辰面前,刚要拽住他的胳膊,他一甩手,向后退两步,好像楚倾是什么瘟疫灾难一样。旋即微蹙眉道:“要怎样?” 楚倾道:“救人还得救吧,现在怨魂怕是不会放过娄家这两个小公子。他们只有在我们身边,才安全一点。” 白辰神色冷冷道:“我只抓怨魂,不救人。” 这句话说得楚倾有点无言以对。 楚倾向前一步,道:“他们还是孩子,你难道不会于心不忍吗?而且,怨魂还会找他们,把他们带在身边更有机会抓住怨魂不是吗?” 白辰又向后退一步道:“那你带他们回去吧。” 楚倾往前一步道:“我一个人怎么带两个孩子回府呀?别人难道不会议论吗?我怎么和之汐解释?而且两个孩子在一起又吵又闹的,我受不了。一人带一个吧。”结尾语气,带上了一丝哀求。 白辰又往后了一步。 楚倾发现白辰好像怕自己靠近他,忽得又想起来方才在戏台后台时他拉了自己一把时,痛苦的表情。 她猛地往前两手紧紧拉住白辰的袖子道:“你就答应吧,你答应,我就放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是么。” 白辰不动声色的吸口气,悬着被楚倾抓着袖子的那只胳膊,身子微向后道:“好。放开。” 楚倾笑笑,开心的松开了手。 白辰不愿意带娄淼,于是白辰带走了娄远,楚倾带着娄淼回了府。楚倾和管家说好了,明日也许会有线索,那时再把小公子送回娄府,管家欣然接受。 第九十一章 亭中只影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看着管家的背影,忘生道:“现在娄府的人都死了,府里那么多财产不就都归管家管了吗?两个小少爷还年幼,管家就是妥妥一个摄政王啊,躺着赢得了那么多钱财。这,坏事都给娄家人了,好事他全占了。他,不会是怨魂吧。。。” 楚倾弹了忘生一个脑壳,道:“你把人想好点吧。”虽然管家长得丑,长得老,可之前的种种迹象都表明他不可能是怨魂,也不可能和哑巴姑娘有任何的血亲关系。 ===== 汐王府府邸。 “小姐,你总算回来了。每日早出晚归的,真是比七皇子都忙。这,你怎么还带回了一个孩,孩子?!”怜儿迎向进了院子的楚倾,看到娄淼的时候诧异的说不出话了。 “哦,他是娄府的可怜孩子,今日就在府上住一晚吧。”楚倾道。 怜儿一脸思索的模样:“娄府?画师世家?” 楚倾点点头,未再多言。 转过长廊,小花园里,月影绰绰,之汐坐在亭中。 一壶桃花暖,两杯玉盏。周遭树影浓,零星的白色彼岸花似是朵朵蘑菇,开在沉夜里。月光轻抚花瓣儿,散出幽幽微光。 楚倾看到之汐,他是在等她。楚倾使个眼色,让怜儿带着娄淼先进了院子。旋即漫步至闲亭。 “娄家小少爷?”之汐看着娄淼的背影道。 “对。”说着楚倾坐下来,拿过一个玉杯,给自己满了一杯酒。 “看来娄家的事很麻烦?” 楚倾觉得一言难尽,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于是连着点了四五下头。 之汐了然的挑挑眉,看向楚倾拿起的酒杯道:“我的酒。” 楚倾的手停在空中,半晌道:“下次我请。” 之汐唇边勾起一抹笑意,道:“好,说话算数。” 楚倾一愣,好像是被套路了。眨眨眼睛,还是将酒一饮而尽。 随即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也不等之汐,也不说话,便又一饮而尽。 之汐不劝她,就看着她一连给自己又倒了三杯酒,皆是一饮而尽。 醉意渐上,楚倾才有勇气开口。 之汐玩味的看着她,一只胳膊轻搭在桌案上,另一只手拿出自己的扇子轻轻扇着。醉眼朦胧里的楚倾看着之汐那张少年意气胜的好看脸庞,已到嗓子里的话又咽了回去。 之汐合了扇叶道:“别喝了,你脸红了。喝这么多酒,要么是今日之事实不顺心,要么便是有什么话难以开口。” 说到第二句时,楚倾避开之汐的目光,看向酒杯。之汐继续道:“我猜是有话难以开口。” 不等楚倾点头,之汐便站起来走到了亭子边,望向那轮凉月,一袭薄影落于亭中石凳。 楚倾深吸一口气,道:“你说的没错,你猜的也没错。不只是今日,前些日子也一样,你猜的都没错。在蜀汉边境救你的是我,买糖葫芦的小女孩也是我,现在在这里喝酒的还是我,都是我。而我出现,就意味着此人命不久矣。”说罢楚倾看向之汐的背影。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第九十二章 亭中只影2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楚倾站起来,继续道:“我不能说更多了。就算你问,我也无法解释,如果我再多说,青月现在就会死,我也会受到惩罚。” 楚倾走到之汐侧旁,看着他,之汐眼神晃动却没有恐惧。 楚倾道:“你怎么不说话,你不信吗?” 之汐回头看着她,脸上没有多余的情绪,他道:“我信。” 可他的眼睛里却有藏不掉的伤心,楚倾避开他的目光继续说:“这一次,出现了意外,所以青月,也就是我,现在还活着。可我必须尽快离开,你,你能明白吗?” 之汐垂下目光,问道:“那你可还会回来?” 楚倾目光移向林间道:“这次,不会了。” 之汐抬眼看着楚倾,目光里夹杂着惊讶和失落。在他看来,楚倾可能会走,但也会像以往一样再回来。 一阵凉风吹过,几片叶子飘落亭中,在月光下显得无助,寥落。 楚倾微微蹙起了眉头:“我知道,可能你现在,比较,比较在意我。但是,如果继续在意下去,只会换来更多伤心。你梦里见到的那个身影可能是我,也许你的小的时候便见过我,但是,我没有更多的时间在这里了,我必须走,也必须尽快走。我想你明白,也想,也想你收了你的感情。我们就相敬如宾的度过这段时日,可好?” 说完这段话,楚倾心里也难过。可只有这样,彼此才能不受伤。 之汐苦笑一瞬,坐回石凳,道:“感情怎么做得到想收就收。”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沉默片刻道:“小的时候,我和娘常年住在漠北行宫里,她爱自由,常说想在山林间生活,三人一楼阁,小桥流水,绿影匆匆,便是此生所盼。但她一生都被困在漠北行宫。娘故去的早,是病逝。那时候因为病会传染,宫人们不准我见她。我试了各种方法,逃开宫人们的看管,但都未能靠近她的寝宫。直到下葬,也未能再见她一面。” 之汐呼出一抹气息,在微凉的寒夜里,融作一团白雾。 继续道:“那些时日里,我想见她,想待在她身旁,想听她唤我汐儿,想在她怀里。我不在乎自己会不会染病,我也不在乎还能活多久,偌大的行宫似地牢,一砖一瓦,冰冷如雪,喊一声,没有回音,只有孤寂。在那里,娘是我唯一重要的人。” 话到最后一句,之汐的声音微微颤抖,眼神忽明忽暗。 楚倾觉得心疼,却也只能不动声色。 之汐浅笑,想藏去眼中的难过,继续道:“我时常在想,如果现在的我,可以回到那个时候。我一定会拼尽全力,带娘逃走,去处小桥流水,无人山野,陪着她最后的时光。你明白吗?无论结果如何,我只想在还拥有的时间里,好好珍惜。” 如此一人,心如云朵般透彻,却如万丈悬崖般孤决。惦念一个人,便不会再回头。有些念想,在岁月里,只会变得越发固执。 楚倾迎上那一潭温柔的眼眸,心下难过,摇摇头。 第九十三章 瞳秋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之汐却抬手握住了她的手,道:“我这个人就这样,惦念上一个人,就放不下。一日也好,十日也罢,你还在,我就想珍惜。如果我告诉你,我不怕痛,你是不是愿意放下心里的防备?如果你再走时,会忘记一切,那正好,你不用痛。我一个人记着就够了。” 楚倾眼眶微润,有些情意原来尽是拦也拦不住。 之汐嘴角上扬,眼中的伤心渐渐褪去,他抬手用食指挂了一下楚倾的鼻子道:“这是感动了,要哭么?” 楚倾抽出手来,破涕为笑,积千年雪的心,被泼进来的暖阳化了几寸。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不如就去喜欢吧,就随心而去。不问明日。 可也只是一瞬。 楚倾心下乱乱的,之汐靠过来时,身上的皂角香气和他扑面而来的呼吸,让她觉得不安,小鹿乱撞。她丢下一句:“早点休息吧。”便慌张逃开了。 ===== 回到房中,已过子时。楚倾全无睡意。拿出娄忘瑾那枚小巧的荷包,精细的绣工,秀段中心那朵金色玫瑰和画中那朵金色玫瑰一模一样。 楚倾指尖触摸着那朵玫瑰,想着,玫瑰是指她的爱吧,金色,金色是否是因为这爱如同她生活里的光,在黑暗中闪耀着。 那么如果这束光灭了,她是不是便心灰意冷了。 娄忘瑾画的哑巴姑娘的画作铺展在桌子上,楚倾看了眼那个笑容天真烂漫的女子。 楚倾念咒,念着:回到画中女子最伤心最绝望的时辰。 也许哑巴姑娘最伤心的时候,这个荷包并不在她身上,但楚倾现在也只能一试。 楚倾睁眼,还好,哑巴姑娘和娄忘瑾都在。 还是那间破旧的屋子。 哑巴姑娘啜泣着,瘫坐在地上。娄忘瑾的眼中写满了愤怒和伤心。 啪的一声,娄忘瑾将荷包砸在了哑巴姑娘的身上。似是用了很大的力气。 哑巴姑娘颤抖着往后一跌,楚倾看着都觉得痛。 她没有揉被砸中的地方,只伸手紧紧握住了荷包。她心疼的望着荷包,眼泪滴答在手上。 “瞳秋,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杀了我爹?为什么!”娄忘瑾咬牙切齿的冲着哑巴姑娘喊道。 原来哑巴姑娘叫瞳秋。 楚倾走近他们一点,看到瞳秋眼中的泪一滴一滴的往下落,她紧紧咬着嘴唇,摇着头。眼中委屈随着泪水漫出眼眶,可娄忘瑾却视而不见。 “你没有。。。我进来时他就躺在这里,就躺在我站着的这里。你说你没有,你委屈?!那我大哥呢!我亲眼看到你打死了大哥不是么,和我爹的死法一模一样!”娄忘瑾的声音压低了几分,每一个字里都有恨意。 楚倾仔细盯着娄忘瑾,不敢相信他刚才说的话,更怕错过一个字。 瞳秋不再摇头,眼神绝望,她大口大口喘着气,不敢看娄忘瑾。难道她真的杀了娄家大少爷? 娄忘瑾跪了下来,眼神晃动,道:“你恨我们对不对,你恨我大哥,你恨我爹。”说完他闭上眼,泪水从脸庞滑落,一瞬的脆弱。 第九十四章 瞳秋2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瞳秋用心疼的目光望着他,向他靠近了几分。娄忘瑾挥起拳头,重重的砸了地面,瞳秋不敢再动,啜泣着望着娄忘瑾。 娄忘瑾道:“那日,我不该帮你!不该帮你。”他像在回忆曾经,又像在说服自己,继续道:“那,那日。。。” 娄忘瑾说着,楚倾似是能看到他所说的那日的画面。 那天,风很大,骤雨也急,噼里啪啦的打着这破旧的屋子。屋顶不漏雨了,可到了傍晚,还是冷如冰窟。 娄忘瑾拿着一袭暖被,打着伞偷偷摸摸的来了后院,他知道这屋子冷,怕瞳秋冻着。 到了门口,门外的锁开了,门却从里面反锁了。 娄忘瑾听到门里有声音,是他大哥的声音:“你装什么清高,跟了我少不了你的好处。难不成你就想在这屋子里住一辈子。”声音里带着醉意。 瞳秋发不出声音的抽泣声混杂着挣扎的声音。 娄忘瑾惊慌失措,愤怒的砸着门喊道:“开门!开门!” “哪个不长眼的,滚滚滚,不要坏了爷的好事。”说着娄忘瑾听到了布料被撕碎的声音,里面没有了挣扎的声音,只有那种绝望的痛苦的发不出完整声音的声音。 娄忘瑾重重的撞着门,手被划破,在门上留下了血印子,他喊着:“娄忘时!是我,娄忘时,你又喝酒了吗?你不要碰到她,别碰她!” 里面的人不再说话,只有布料破碎的声音,是兽性迷了心的声音。 娄忘瑾还在一下一下撞着门,撞到骨头碎裂般的疼痛,可这个锁却怎么都不开。可骨头再痛也比不上心痛。 忽然,房屋里面,砰的一声。什么东西好似碎了,里面瞬间安静了。 “瞳秋,瞳秋!怎么了,你怎么了,没事吧?开门!”娄忘瑾慌乱一瞬又继续撞着门。 哗,门开了,娄忘瑾撞了进去,跌坐在地上。 瞳秋开完门,也顺着门滑落到地上,无力的颤抖着,望着地上躺着的那个人,娄忘时,他头上的血缓缓渗出,不一会儿已是一滩深红。 瞳秋的眼神从恐惧变为绝望,她衣衫不整,衣领开着,露出消瘦的锁骨,侧肩。裙摆被撕扯掉了大半,门外刮进来的风雨打在她露出的腿上,一会儿,整个人都湿了。她无暇顾及这一切,只是绝望的望着那个被她用砚台打晕在地上的一动不动的男人,娄家大公子,娄忘时。 方才,她任由娄忘时撕扯自己的衣服,拼尽了全部的力气抓住了桌上的砚台。恐惧和痛恨让她用十足的力气拿着砚台砸向了娄忘时,她无暇多想,她只知道如果她这一次不能打到他,她就完了。 砚台都被她击碎了,娄忘时跌倒时头又砸了一次桌子,倒在地上后他抽出了两下,便不再动弹。汋汋鲜血喷涌而出。 跌进门的娄忘瑾一把拉过瞳秋搂在怀中,不忍细看,只是用了十足的力道紧紧的抱住了她,眼里的愤怒心疼夹着心疼,不能平息。 第九十五章 瞳秋3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他旋即呼一口气,嫌恶的望一眼娄忘时,但在看到地上那潭血时,他愣住了。 转瞬,他拉过刚才拿来被自己扔在门口的被子,披在瞳秋身上。 随即跑过去娄忘时身旁,他紧锁着眉头,紧张的探了探娄忘时的呼吸,没有气息。他立刻摸了娄忘时的脉搏,脉搏已经停了,脖颈间的温度在消散。 他知道娄忘时死了,疾风骤雨还在拍打着门板,瞳秋看到他的眼神后泣不成声。 娄忘瑾失神的关上了门。他知道娄忘时有错在先,但罪不至死。他也知道瞳秋无心至他于死地,可事已至此。 瞳秋啜泣着啜泣着晕了过去,娄忘瑾紧张的抱起瞳秋,唤她:“秋儿,秋儿。”探了探她的脉搏,觉得应该只是被吓晕了,松了一口气,将她放在了床上。 他跪在娄忘时面前,磕了几个头。虽然娄忘时素来贪财好色,为人心胸狭隘,可他毕竟是他哥,却就这样死了。他拿起地上的破碎衣物,包住了娄忘时流血的头。 清理了地上的血迹。他厌恶这个哥哥,可是他终究是他的亲人。他咬着牙,眼神里的痛苦漫散在这片狭小的空间中,空气里的血腥味让他想吐。 他看了眼床上的瞳秋,眼神温柔了几分,似是心里坚定了一些。他知道如果此事被家里人发现,瞳秋必然会死。他觉得娄家人欠瞳秋的,他回头看向娄忘时,眼神冰冷了几分。 随即他背着娄忘时出了门。 雨水打着娄忘瑾的脸,臂膀,胸膛,像是在责打他。责打他大逆不道,有违常伦。可命理,可命理有时抛给人的问题便是要二选一,是选仁义在先,还是护你所爱,你需得选。你需得做。 他找了一个被废弃的推车,拉着娄忘时的尸体出了娄府后门,一路走小道穿城到了荒野间,拿走了娄忘时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假装是劫匪谋财害命。 他找一无人处烧掉了所有东西,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娄府。 再回到瞳秋房中时,瞳秋瑟缩在角落里,眼睛红肿,不停的哭着,摇着头。 看到娄忘瑾她恐惧的拉起被子蒙在了自己头上,不断的颤抖着,颤抖着。 娄忘瑾拉扯她的被子,她像疯了一样的挣扎着不愿松手。 娄忘瑾冷静些许,离她远了些,用颤抖的声音道:“秋儿,娄家欠你的,当我哥用命还给你了。你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他的尸体我处理了,你就当他今晚从未来过你房中,你就当今晚一切都没有发生。” 他满眼的失魂落魄,语气却温和,瞳秋听到这里渐渐不再颤抖。他继续道:“如果被人发现,你什么都不要承认,我来承担这一切。我知道,我知道你害怕,后悔,可已经这样了。我只想,我只想你好好的活着。”说到这里他咬牙想忍住的泪水流了出来,划过脸颊,落成一个烙印,烫在心上。 瞳秋掀了被子,扑到娄忘瑾怀中,紧紧的抱住了他。 第九十六章 不再作画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所有的害怕,恐惧,痛苦都在瞳秋心里,可这一切,一切都可以在娄忘瑾一句我只想你好好活着中,化作乌有。 她抬头看着娄忘瑾,眼里写满了对不起。对不起。。。 娄忘瑾疼惜的摸摸她红肿的双眼,目光扫过她被抓伤的肩膀,眼里漫上悲凉,道:“不是你的错,这一切,又怎么会是你的错。” 接连几日,娄忘瑾都发烧生病,后来娄忘时的尸体也被发现,正巧那几日盗匪猖獗,故而县衙很快判定案件为劫匪谋财害命。 自那日起,很长一段时间娄忘瑾每次看到瞳秋,都会想起娄忘时死时的画面和那个携风带雨的夜晚。他依旧爱她,爱她的温柔善良,爱她的逆世才华,爱她的可怜身世。他也依旧觉得娄家对不起她。 可那日的种种,终究还是成为了烙印在他心里的噩梦,他总能梦到大哥头上留着血和他说:地下好冷,你来陪我。 他还爱她,可再也不再他爹面前提起要娶她之事。他还爱她,可也渐渐不再去那个逼恹的屋子。 直到这一日。 ===== 娄忘瑾从回忆中抬起头来,道:“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我爹绝不是那种会轻薄你的人,他也知道我曾属意于你,他绝不会如此。你告诉我到底为什么?”娄忘瑾说着眼神里满是不愿相信。 瞳秋也摇着头,紧紧抿着发白的嘴唇。着急的拉过一张宣纸,拿起毛笔匆匆写下:我不知道。我醒来时他已在地上。 写完着急的递给娄忘瑾看,娄忘瑾并未接过这张纸,远远读着,目光渐渐变得冰冷。一把拍落了瞳秋手中的纸张,道:“你觉得我大哥的一条命,还不够还娄家欠你的对吗?” 他根本不信。 他也不懂,是他觉得娄家欠她的,是他内心有愧。可瞳秋从未这样想过,瞳秋不懂这个世界,不懂原来自己的画作如此被世人欣赏,她甚至不懂,原来这世间有名利,有荣华。 她只是简单的活在这一方小天地里,画着自己喜欢的画,画着自己想象中的世界。画画本身就让她快乐。 当她画出让娄家公子老爷们喜欢的画时,他们便会给自己好吃的东西。她就会很开心。 当娄忘瑾来看她,她便会很开心。她不恨任何人,她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多纷杂。 不过这一切,娄忘瑾都不懂。娄忘瑾不懂,也不信。 瞳秋拿起笔,又匆匆写着:信我。楚倾看着瞳秋写字,瞳秋的笔迹和娄忘瑾每幅画落款的笔迹十分相似,想来瞳秋写字应该是娄忘瑾教的。 自幼相识,青梅竹马,可终究,一个在水中,一个在泥里。隔着造化,隔着命运。 娄忘瑾别过脸,不再看瞳秋,双手紧紧握着,衣摆被攥出深深的褶皱,眼眉里的恨意,刺得人心疼。 咯吱,门开了。娄二公子,娄忘宁走了进来,反手关上了门。 楚倾替娄忘瑾和瞳秋心下一紧,可他们却一点也不意外。 第九十七章 不在作画2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楚倾不理解,看向娄忘宁。娄忘宁踱步到娄忘瑾面前道:“我问过服侍的丫鬟了,丫鬟说,爹昨晚说要在书房看书,让人勿要打扰,他们就未再见过爹了。”旋即压低声音:“我已经将爹的尸体放回书房,打碎了一个书架上的花瓶,做成了意外身亡的样子。她,她有没有招如何杀死了爹?” 娄忘宁竟然帮忙隐藏真相。。 娄忘宁说着看到了瞳秋写的字,匆忙迈步过去,神色紧张的拿起那张纸。 娄忘瑾道:“她不承认。”面色冷如冰。 瞳秋听完这句,含着泪拉住娄忘宁的衣角,摇摇头,眼里说着:不是我,我没有。。。 娄忘宁叹一口气。娄忘瑾突然抬头,目光笃笃的忘向娄忘宁,道:“你护她,可是为了让她好好活着,继续帮你作画?” 娄忘宁长出一口气,放下手中纸张,蹲下身来,平视娄忘瑾切切道:“娄家早先也算对不起她。事已至此,我也是念着你心里有她,才出此下策。” 说着娄忘宁垂下眼眸,继续道:“若不如此,她必然活不了。” 娄忘宁不知娄忘时是瞳秋失手杀死的,心下也对瞳秋有亏欠之心,但娄忘瑾不同,他知道瞳秋如何杀死了大哥,如今用同样的方法杀死了自己的父亲。若果说他的大哥是行迹恶略,有罪在先,可是他的父亲却也算是瞳秋母女当年的救命恩人,她无论如何也不该如此对他。 娄忘瑾还觉得,自己就是间接害死了父亲的人,如果当年他没有帮瞳秋掩藏她杀死了大哥的事,那就不会有今日之事。如此说来,自己便是不忠不义,不仁不孝之徒。 娄忘瑾松开了一直握紧的拳头,低沉的声音,恨恨道:“也许她本就不该活。” 楚倾看得仔细,瞳秋听到这句话,闭上了眼睛,她表情痛苦,额前的发丝颤抖着,仿佛连每一根发丝都因为委屈而哭泣着。 瞳秋知道他们不会相信人不是她杀的,她也不愿面对心爱之人如此冰冷的话语。 “忘瑾,这。。。”娄忘宁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说。 娄忘瑾全身却只剩下寒意,他道:“二哥,让她走吧。让她离开娄家,永远别再回来了。” 娄忘宁犹豫道:“可是,可是这样让她走,她恐怕会死在外面。她从来就没走出过这个院子,又不会说话,你让她如何生活?况且。。。” 娄忘宁叹口气道:“况且,倘若她以作画为生,被人知晓了。那娄家怕是从此要名誉扫地,如过街鼠蚁,遭人谩骂。那父亲这些年的心血,便都付诸东流了。”说道后来,娄忘宁语气里多了几分痛苦,挣扎。 娄忘瑾啪的站起来,眼睛里满是红血丝,他快步走到瞳秋面前,一把将坐在地上的瞳秋拽了起来。握着瞳秋手腕的地方,瞬间一道红印子。 娄忘瑾眼里,话里全是刀子,他道:“你答应,答应我,你走出这个门从此不在作画。”说着他握住她手的力道又深了几分,瞳秋痛道脸色煞白,可是她再也无法在娄忘瑾眼中找到一丝怜惜。 第九十八章 字字珠心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娄忘瑾看瞳秋没有接话,反手将她摔到地上,蹲下恶狠狠道:“答应啊!如果不答应,我现在就杀了你给父亲报仇。” 句句是刀,字字诛心。 可是瞳秋却没有愤怒。 楚倾看得真切,瞳秋的眼睛里却没有恨意,只有难过,伤心,和化不开的绝望。 瞳秋旋即点头,用力的点头,似是怕娄忘瑾再说一句话,再瞪她一眼。 娄忘瑾眼里的愤怒缓缓散去,只剩下一丈再也融不掉的寒冰。 娄忘宁被吓得愣在原地,此时回了神,道:“那我等父亲丧事料理好,便把她送走。” 娄忘瑾未再答话,迈步踩过了地上的荷包,走出门去。在门口时他停住了脚步,侧脸看着娄忘宁道:“你是不是还想着这段时间让她给你作画?” 娄忘宁避开他的目光,没有说话。娄忘瑾漠然的闭了闭眼睛,出了门,再未回头。 瞳秋看着他的离开的身影,她知道他不会再来了。她不知道走出府后的世界是怎样的,可她知道她再也见不到他了。 周边的颜色减褪,楚倾知道是时间到了,幻境要消失了。消失的那一瞬,楚倾看了眼娄忘宁,她突然从娄忘宁望向瞳秋的眼中读到一种得意。 楚倾万分惊讶,因为就那么一瞬间,娄忘宁眼里本来的伤心,失望,难过全都不见了,变成了一种得意,似是大功告成的满足。 幻境消散,楚倾愣在原地。 娄忘宁最后眼神里的得意是什么意思,如果瞳秋的委屈是真的,那么难道杀死楼老爷的人是娄忘宁?! 楚倾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大公子娄忘时是被瞳秋误杀的,但娄成双不是,如果是娄忘宁杀死了娄成双,栽赃陷害给了瞳秋,后又杀死瞳秋,那么一切就说得通了。 那瞳秋便会带着一颗恨娄家人的人,开始报复。 但是娄忘宁又为什么会杀死瞳秋? 真相越来越清晰,却也越来越让人痛心。 楚倾叹口气,躺在了床上,明日得把这些告诉白辰。闭上眼,她脑海里一直是瞳秋瘦弱的身影,绝望的眼神。经历了多大的伤心,才会成为怨魂。 作恶的大多数人,心曾经都到过地狱。 楚倾心里怜悯,可更痛惜,心到过地狱,就可以理所当然的把别人拉进地狱吗? ===== 白辰坐在亭中石凳上,月光清澈,照一地皎洁。 院落寂静,上官绾绾在远处看着他,目光情意绵绵。她知道他此刻想一个人呆着,所以她未上前半步。其实不止是此刻,这些年来,他都喜欢一个人待着。看书,练剑,听戏,他素来一个人。 她早已习惯,所以常常一个人在远处静静望着他。 成婚几年,他从未与她亲近半分,不谈心,不关心。不过府里诸事他都放心交给她打理,时日久了,绾绾只觉得自己像个受他尊敬的管家。 外人看来,他们夫妻恩爱,举案齐眉。白辰也给了她足够的自由和权利。但只有她知道,她在白辰眼里不过是一个摆设,这夫人的身份也不过是一个不具有任何意义的位置。 第九十九章 字字诛心2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但她心里无丝毫怨意,她每日在他身边便觉得是幸福了。白辰无妾室,也素未与哪个女子走得亲近。她算是那个与他最近的女子了。 如若此,她明白,自己是该知足的。 “辰王妃娘娘在此处做什么?”一个天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绾绾回头,是娄远。 娄远身旁的丫鬟忙请安,道:“小公子说房里无聊,不愿睡觉让我带他出来逛逛,打扰到王妃了。” 绾绾笑意浅迎道:“无妨,走吧娄少公子,我带你去池塘喂鱼。不要扰了王爷。” 娄远探头看看绾绾背后,远远坐着的白辰,点点头,听话的随着绾绾离开了。 白辰看着自己的手发着呆,听到远处的说话声回了神。看眼绾绾的背影,旋即将目光收回。 今日在戏楼,他碰到楚倾时,手有一种被灼伤的感觉,很痛。在那份痛感里,他突然多了一份记忆,看到了一个画面。自己的身子是孩童一般大小,坐在一个假山上,像是刚睡醒一般,身体还有几分困倦。 他看到假山下有三个小女孩。一个穿着华贵,带复杂的银色头饰,另外两个看上去是侍女的装扮。其中一个侍女正在跳舞。不知为何他看到她在跳舞突然心里面很难过,但又很兴奋。侍女舞到最后,将握在手中的梨花花瓣洒向空中,然后在梨花花瓣雨中,开心的转了几个圈。 身边的女子都兴奋的给她鼓着掌。 这突然间多出来的画面和记忆让白辰十分困惑,白辰不懂自己为什么会突然看到那个画面,也不懂为什么他碰到楚倾的手会有灼烧感。 他想着,越发的不解。白辰隐隐觉得楚倾身上有一种危险,这种危险不是因为她在找噬神怨魂,也不是因为她可能会伤害自己,而是自己也说不清楚的东西。就像那份灼烧感,是痛,却让自己很好奇。 ===== 清晨的一个好消息,扫去了楚倾心里烦躁。 锦瑟收到了悬壶楼的信,济世大夫要见她。信里说只能她一个人去。楚倾叮嘱了怜儿送锦瑟到悬壶楼,在外面等她一起回来。 但紧接着,她便迎来了一个坏消息。明妃邀请众嫔妃王妃过几日去梅园赏花。 楚倾觉得她要是出现在明妃面前,估计明妃一定会想尽办法扒了自己的皮。虽然是个坏消息,但她也已经有了应对之策,就是无论如何都要称病不出现。 巧儿悠闲的从窗户里钻进来,在地上留下了几个雪白的脚印。楚倾先是一愣,旋即明白原是下雪了。许久未见下雪了,她开心的打开了门,鹅毛般的雪花轻飘飘的落下来。像是有人偷了农夫的大棉花,又像是偷了天空中的云朵儿,然后将他们撕碎挥手一撒。 无风,落了一院的静美。 楚倾奔出去转了两个圈。圈还没转完之汐身边的小厮和丫鬟就步履匆匆的进了庭院。 丫鬟手里抱着几件雪狐披风和绒毛帽子,小厮提着几个暖手壶。 第一百章 戏楼小聚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夫人,我是新来的丫鬟,清河。这是早晨王爷出门前叮嘱我给您送来的披风和帽子。他手里提的是给您的暖手壶。”她说着举起手中的披风和帽子,补充一句道:“今儿天冷,王爷怕您冻着。” 楚倾唇边暖意轻上,道:“放屋里吧。” 丫鬟走两步转身道:“对了王妃,王爷还说让您写了您的名字给他。” 楚倾错愕一瞬,旋即了然的点点头。之汐的意思应该是要自己写了真名给他。 楚倾低头浅笑,之汐这个人好像有一种能力,莫名其妙的就能把苦变成甜。 巧儿跳在了花丛中,楚倾的目光被它吸引了去,看到了朵朵曼珠沙华在雪中摇曳身姿。 对上巧儿的目光,巧儿道:“看来你的心在马不停蹄的奔向他。拦都拦不住。”说着巧儿摇摇头。 楚倾不辩解也不说话。 兀的另外一团白闯入了眼帘。是忘生。 忘生道:“公子让我来问问楚倾姑娘,可有什么进展?” 楚倾点点头,道:“下午约你家公子到茶楼一聚吧?我细细讲给他听。” 巧儿跳到忘生头上,忘生傻呵呵的笑笑,冲着楚倾点点头,随后道:“去戏楼一聚吧,公子喜欢戏楼。” 楚倾把巧儿抓了起来抱在怀里,问道:“又是戏楼,今儿唱什么戏呢?” 忘生道:“霸王别姬。” 楚倾心道,这是老戏曲了,转身抱着巧儿进屋,进屋前道:“我看你家公子哪里是要谈正事,明明就是去看戏的。不会是看上那个凝脂姑娘了吧?” 忘生摸不清头脑,晃晃头上的雪道:“凝脂姑娘?!那肯定不会。她还没绾绾王妃好看呢。” 楚倾笑笑,未再接话,进了屋子。 “巧儿,今日下午你要陪我同去。你和忘生一定要看好两位小公子。无论娄家人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都不应该牵扯无辜幼童。”楚倾摸着巧儿头顺的毛说道。 “知道了。”说着巧儿从楚倾怀里逃了出去。 楚倾认真的写了自己的名字,还绣了香囊,把它们放在了之汐的书桌上。 迈出书房,一院的曼珠沙华娇艳动人。楚倾想到了那句诗: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寂寥。理是没错,可真的到伸手的时候人又总会畏首畏尾的。 何况,她连人都算不上。 ===== 凤歌楼,白辰听完了楚倾讲的事,抿口茶。 楚倾道:“我想知道二公子娄忘宁后来是否还一直在作画,还有,瞳秋后来去了哪里。” 白辰放下茶杯道:“管家稍后会到,他应该知道。” 楚倾看着在楼下玩耍的娄淼和娄远,心里的不安淡了几分。 台上唱着楚霸王和虞姬的依依惜别,一句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换来了台下掌声雷动。 台上虞姬的目光却始终看着白辰。 楚倾瞥瞥他,他依旧是惯常的无动于衷。 “有一事,我不解”白辰将目光移向楚倾。 这一转头刚好对上楚倾看着他的目光,楚倾转了转眼睛,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问道:“何事?” “你从前可曾见过我?” 第101章 艳红画作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这个问题有点出乎意料,楚倾摇摇头,后思索片刻道:“从未。那日在朱雀宴上是第一次见你,怎么了?” 白辰别过头去,楚倾不解的摇摇头,这人总是话说一半。想着便伸手去拿桌上的茶杯。 白辰突然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楚倾吓的一抖,桌上的茶杯便被碰到了地上。 “你,做什么?”她诧异道。 话还未说完,白辰就松开了手,他倒吸一口气,吃痛的模样,望着自己的手,眼睛里却是少有的波动。他念道:“怎么会这样?” 楚倾站起来道:“你没事吧?什么意思?” “道长,道姑,小少爷们昨日可好?”管家来了,打断了楚倾。说着四处望望,似是在寻娄家两位小公子的身影。 白辰定了定神。楚倾目光移向管家道:“放心吧,他们在下面玩耍,昨日无事。你坐吧,娄管家。” 管家点点头,坐在了侧旁,目光紧紧追随着楼下的小少爷们,露出了安心的微笑。 白辰抬眸,突然握住了管家的手腕,就像方才握住楚倾的手腕一般。 娄管家吓得一抖,白辰缓缓的松开了手,并无异样。白辰满眼困惑的看向楚倾。这么多年,只有碰她的时候,出现了这样的事情。 楚倾露出无辜的表情,眼神说着你看我做什么,问白辰:“你没事吧?” 白辰垂下目光,摇头。 看白辰也不说话,楚倾抿抿嘴,向管家道:“娄管家,娄忘宁生前可一直在作画?” 管家看向楚倾,回忆片刻“对,二公子失踪前还卖出去了几幅画作,有一幅还以高价被宫里一位贵人买去了。” 一丝光在楚倾眼眸中闪烁“你可还记得那些画作的内容,有何特别之处?” 管家沉思片刻,突然想到了什么,“卖给宫里贵人的那副画作,较为特别。我有些印象。” “可否描述一二,那副画作画了什么?”楚倾隐约觉得特殊的画作会有线索。 “我记得,我记得,往日公子所画的楼阁画作里,甚少画到女子,但那日的画作里朱红的高楼上画了一个女子,且女子目光哀伤眼含泪珠。我记得画作里女子在楼上望着楼下不远处迎亲的队伍,艳红铺满街道,血淋淋的,有点瘆人。但我记得公子当时提醒我看女子的嘴角,她是笑着的。我当时候不懂,仔细看看,女子确实是唇角上扬的,我十分不理解。不过公子说我是一个粗人,当然不理解。他还说自然会有人理解。果不其然,过段日子,这幅画就被高价买去了。”管家说着说着,都想起来了,说了许多。 楚倾听罢,有一丝猜想,也许,娄管家说的那幅画是娄忘瑾成婚之日,而那女子便是瞳秋? 楚倾定睛看向管家:“你可知道买画的贵人是何人?” 管家面露难色,道:“这,这,老奴不敢说。”管家说着摇摇头。 楚倾面色一沉,“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快说吧。我们不会告诉别人是你说的。” 第102章 明妃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管家眼神里有些许痛苦和担忧,不愿开口,只是不住的摇头。看来此宫中贵人身份不一般。 不过,他若是知道他身边坐着的道长其实是当朝四皇子,辰王爷,估计就不敢不说了。 白辰幽幽开口看向管家道:“不说,小公子们性命难保。”语气惯常的冰冷,但这句话听来分外渗人。 管家听到这句话,眼中流露出惊恐,跪倒在地上,犹豫片刻后结结巴巴道:“是,是明妃。” 楚倾呆若木鸡,心里想着怕什么来什么。 白辰拿起茶杯,指节白皙,手指修长,淡雅的喝口茶道:“这只能由你去了。” 楚倾回头,激动的道:“你是皇,黄公子。。。当然是你去了!”差点说漏嘴。 白辰刚喝进去的一口茶,便呛着了,轻咳嗽。楚倾抬起手,想讨好的替他拍拍背,好让他去皇宫找明妃。手还没碰着白辰的背,他就跳了起来,好像楚倾是什么脏东西一样。 这一跳,咳得更厉害了。 楚倾无语的看着,狠狠的一个白眼。旋即便换了神情,和颜悦色:“还是你去吧,我和明妃有过节。。。” “什么过节?”白辰还是和楚倾保持着距离。 “我。。。”楚倾刚要回答,意识到管家睁大眼睛看着她,似是不能相信她和明妃有过节。于是对管家说:“我和道长有事商量,你先去找两位小公子吧。” 管家像是被赦免了似的,点点头,转身就跑,巴不得飞下楼去。 楚倾不乐意的垂下眼帘,嘴半闭着嘟囔道:“上次去见皇贵妃的时候,我抽了她两鞭子。估计现在身上还有鞭痕呢。” 白辰扬扬眉毛,道:“厉害。”说着还赞许的模样点点头,一副事不关己,灯笼高挂的表情。 楚倾无奈的皱皱眉:“所以要是我去的话,她肯定要报复我。而且我觉得即便她报复了我,她也还是不会把画给我看。” 白辰又点点头:“明妃是这样的人。” 楚倾看着他,感觉他在听事不关己的故事,一时语塞。旋即道:“所以,所以你去。” 白辰缓缓转头看向楚倾,语气依旧淡淡:“你去。” 楚倾生气的站起来,瞪着白辰“我不去!” “哦。”白辰说罢坐了回去,刚好戏又开始了,他便看向了台子。 楚倾愣在原地,这算是什么情况。什么意思?不聊了?!不去了? 楚倾也坐下怏怏不乐道:“喂。。。所以你去?” 白辰:“不去。” “。。。。。。那你不抓怨魂了?”楚倾瞪着大眼睛看向白辰。 “抓不到就不抓了。”又是那副一切与我无关的表情。 楚倾看眼楼下的小公子们,笑得天真无邪。好吧,白辰赢了,他不关心,他无所谓,可楚倾想救他们。楚倾也想知道瞳秋后来到底如何了。 楚倾转头看向白辰,刚想说:我去就我去。 白辰便先开口了:“过两日,皇后会去明妃宫中一起准备赏梅之事,可以那时去。” 第102章 寻画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楚倾生气的鼓鼓嘴,这个人,他就知道楚倾一定会去。 楚倾下楼,拉着娄家大公子,拽起巧儿,一句话也不说的出门了。 忘生看着楚倾的背影,又看看楼上气定神闲看戏的公子。无奈的摇摇头,怎么感觉像是夫妻吵架一般,一人带一个孩子。忘生挠挠自己圆乎乎的头,呆呆的坐下了。 再抬眼望向白辰时,他不再是那幅气定神闲的模样,而是看着自己的手,眉头深锁。 ===== 昨夜休息的不好,楚倾下午睡了许久,天色暗了才起来。 一开门,白雪覆城。满院子的雪,极美。只是楚倾有点心疼那院子里的花。 奈何桥边的彼岸花,一年四季都开,永不凋零。不似人间的花朵儿,娇气。这雪一下,明日大概会枯一大片。 楚倾在雪地上踩出一个又一个的脚印,楚倾喜欢这在雪地里烙下脚印的咯吱声。走到了之汐书房的院落,书房的烛火亮着,暖意从房中漫出。 楚倾走到门口,抬手敲门。 “进来。” 她推门而入,之汐在批阅公文。他抬眸看到是楚倾,眼里笑意微煦:“怎么,今日不出去了?” 楚倾摇摇头,坐在了侧旁的椅子上,她想让之汐和她一同进宫,借着他的名义去看那幅画。倘若自己去,明妃是绝对不可能让她见着画的影子,说不定还会把画撕得粉碎,让她这辈子都见不着。 “楚倾。”之汐念出这两个字,楚倾有点愕然的看向之汐。片刻才想起来昨日她写给了他自己的名字。 “我有事想请你帮忙。”楚倾开门见山。 “说吧。” “我想去看明妃买下来的一幅画。额。。。想让你陪我同去。”楚倾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小。 之汐笑笑道:“好。看来你是怕明妃记仇。画,还是娄家公子的画?” 楚倾点头。她和明妃大闹凤荷池的事许多人都知道了,之汐知道,她一点也不意外。 之汐会同意也在她意料之中。她拿出一个香囊放在他的桌上,道“谢谢。不过,拿了画我还需要一个时辰的时间看看那幅画。” 之汐温柔的拿起香囊,握在手中轻轻拿捏,淡淡一笑。听楚倾说到一个时辰时,不解看向她。 她面露难色,不知如何解释。之汐摇头,笑意犹在,道:“罢了,不想说不必说。都随你。” 一面对楚倾他总也如此,想顺着她。好像一切随了她,她便会在他身边多待些时日似的。 楚倾出来的匆忙,未披披风,之汐拿了自己的披风,走到了楚倾面前,看着她的眼睛道:“外面冷,披着它。” 这句话不是命令,语气温柔,却也不是商量。 楚倾微向后撤一步“不用了,几步路而已。” 之汐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近,另一只手一扬便将披风穿在了她身上。之汐身上好闻的味道似是围住了楚倾。他的气息轻落在她的额头。 她想后退,之汐一只手紧紧握住了她的肩膀,楚倾瞬间有点失了力气,定在了原地。 第104章 未央宫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之汐道:“路虽不远,但不想你冻着。”说着系紧了她披风的系带。雪兔绒毛堆在楚倾脖颈间,痒痒的。 楚倾将脸埋了埋,埋进雪兔绒毛里,想掩住脸上泛起的红晕。 之汐走回到桌前,望着桌上诏文道:“下月,我要去一趟魏国都城,洛城。” 楚倾瞪大了眼睛。魏国,芜娘的家。派芜娘来杀他的王爷,程南怀,便是魏国的摄政王:“为什么去魏国?” “护送十公主素伊,和亲。”之汐语气似平常,只是眼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忍。 魏国强汉国弱,和亲公主面对的处境可想而知。 楚倾对十公主有印象,那日在太子生辰宴时,十公主曾着雅绿青衫舞过一曲。楚倾记得她大眼睛灵动可爱,面庞清秀可人,却是不争不抢的模样,气质沉静淑柔。 公主这一走,以后路途凶险,只得自己独自面对。想来,楚倾也不忍。可这些事她是无能为力了,没有干预的理由,也不该干预。 楚倾心里还有一丝对之汐的担心,因为魏国王爷隔着这么远还要派杀手来杀他,倘若他进了魏国,那不是羊入虎口。 可如果圣旨已下,自己阻拦也是无用。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谁也不知道期间会有什么变动。现在多想,也是无益。 楚倾未再多留,屋子里太暖,待久了便舍不得离开:“我先回去了。”说着她拉紧雪兔毛披风系带,走至门口,推门迎上几缕寒风。 ===== 怜儿已在房中等候了。怜儿告诉楚倾,济世大夫愿意替锦瑟看病,锦瑟要在悬壶楼住一个月。 楚倾又惊讶又惊喜,问怜儿:“不是说济世大夫基本不给人看病吗,而且即便同意了报酬也十分昂贵,难以支付?” “也不知道为什么济世大夫愿意给她看病,锦瑟说楼里的其他大夫都说她运气好。她还说济世大夫要的只不过一幅她家乡的山水刺绣图。” 楚倾松一口气,替锦瑟开心:“锦瑟自幼学刺绣,必然刺得好。” 心道,济世大夫果真是世外高人,所求之物也与他凡夫俗子不同。 好事。 ===== 寒冬二月,梅花开。明妃的未央宫,四处漫布着梅花的清香。 未央,此夜未央,此情未央。 未央宫,比邻乾清宫。和皇贵妃的栖宸宫相比,更近于乾清宫。不过自然,不比栖宸宫华贵。 楚倾忐忑的跟着之汐进了正殿。正殿中也摆着梅花,亦飘香阵阵。桌上几株罕见的绿梅,极为典雅,好看。 通传说七皇子之汐前来拜访,明妃一愣但也转瞬换上了笑颜。 之汐进门时,她正在和皇后商量赏梅当日的茶点。看到之汐,礼貌一笑。可随即目光瞥到楚倾,整个脸都阴沉了下来,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毫不掩藏眼睛里的恨意。 楚倾未抬眼看她,反正借画的人是之汐又不是自己。楚倾看向皇后,向皇后和明妃请安,皇后着一身淡雅明黄,眼眉温和,含笑点头,便给之汐和楚倾赐座了。 第105章 未央宫2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之汐抬手,华年会意的将南疆献贡的玉镯呈给了明妃。此玉镯是上品,极为罕见。明妃素来穿金戴银,喜欢这些物件。 看到玉镯,她神色松了一松。 “今日冒昧前来,是想借娘娘的一幅画一赏。”之汐缓缓道来。 “哦?哪一幅画作竟值得七皇子亲自前来?”明妃思索着道。 “娄家二公子,娄忘宁的一幅佳人楼阁图。”之汐看向明妃。 明妃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似是不知如何开口,转瞬避开了之汐的目光。 皇后娘娘皱眉看向之汐:“本宫听闻娄二公子和夫人前几日被杀害,七皇子可是为此事?” 之汐摇头“以前,我与娄家三公子交好。也一直喜爱娄家人的画作,明妃娘娘手上画作可能便是二公子遗作了,故特来一赏,也算了却一个念想。” 皇后似是懂了,点点头。 楚倾都未懂,心里一笑,之汐乱编的能力还不错。不过此画确实可能是遗作,不过不是娄忘宁的遗作,是瞳秋的遗作。 明妃扬了扬手,身旁的太监接过了华年呈上的玉镯,旋即退了下去,侧旁的丫鬟看了眼明妃会意的点点头,跟着退了下去。 楚倾抬眸看一眼,丫鬟应是去取画作了。 皇后起身道:“你们年轻人喜爱的画作,多是小情小爱,亭台楼阁,我就不留下一起欣赏了。” 皇后言语里总是不争不抢,无心世事的意味。 说罢众人跪安,皇后示意起身后,信步走出了未央宫。楚倾看着她的背影,总觉得,她似是看破了人世万千,无意争夺,无意停留。 不一会儿方才离去的丫鬟便捧着一幅画作回来了,楚倾匆匆一瞥,目光不敢停留太久。画作主色艳红,楼阁奇丽,楚倾余光瞥见楼阁上女子。应是这幅画没错了。 来都来了,等会儿就是抢,也要先拿到手。 明妃低头轻轻转着自己食指上的玉镶金戒指,慢条斯理道:“这画本是本宫私下买来的,画作画的是女子的哀愁,我也不想人尽皆知我收藏了此画。七皇子知道我留有此画,我颇为意外。不过七皇子的玉镯本宫甚是喜欢,所以画作自是可以借你一赏。”语罢抬头看向楚倾道:“但是,本宫的未央宫,容不得她。”目光咄咄。 皇后在时,明妃不敢肆意,皇后走了,她也不用忍着了。 楚倾淡淡的看向她,脑海里已经在想,怎么过去把明妃打晕,再把丫鬟打晕比较顺手。 明妃冷哼一声:“怎么,你还不滚?” 楚倾正欲起身,之汐开口,语气冰冷:“娘娘是长辈,但本王在这里,便不允许有人对本王的妃子恶语相向。”他看向明妃的眼神似寒冰,似眨眼间可刺穿脖颈。 明妃明显一愣,她没有料到之汐会如此维护楚倾。语气软了几分,但态度依旧坚决:“若是她要赏画,那不必了。这画,我便是毁了也不会给她看。”最后一句话她带着恨意,似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第106章 未央宫3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若是我今日必要带王妃一赏此画,当如何?”之汐将玉骨扇握于掌中,楚倾隐约觉得华年也将手握在了剑柄上。 明妃怒气上头,冲着门廊喊道“来人!” 窸窸窣窣,几十来个侍卫瞬间便涌了进来。楚倾心下一凉,本来乘着没人,还可以把明妃打晕,拿到画作。现在好了,贸然出手的话,事情又要闹大了。 “把汐王妃给我,请,出,去。”明妃语罢,侍卫们犹豫一瞬,带头的侍卫回头看眼明妃,她脸色铁青。 带头侍卫旋即跪下道:“汐王妃请吧,不要为难小的。” 见楚倾不动,带头侍卫眉头一皱,硬着头皮道:“得罪了。”话还未说完便起身伸手去拉楚倾。 之汐抬眸,眼神中怒意汹涌。抬手,一挥扇,几根银针从扇中飞出,像是离弦的剑,又似是急坠的陨星。硬生生的穿过了侍卫的手掌,瞬间血肉模糊,几滴血滴落在楚倾面前。 “啊!”侍卫咬着牙一声惊呼,向后退几步跌坐在地上。 这手怕是废了。 毕竟是汐王爷,无人再敢往前一步。前面几个侍卫拿刀的手都微微颤抖着。 明妃在座椅扶手上一拍,站了起来,怒声道:“七皇子!这是我的未央宫!你当。。。” 话还未说完,之汐扬了语气,淡然道:“娘娘。不如听我一言。” 明妃依旧怒气冲冲,下了上座,一把把画作扯了过去。楚倾即刻站了起来,紧张的看着画作。 如果画作被毁或是被撕碎,楚倾便去不了画作的幻境了。 明妃脸上的怒气转为了一抹得意的笑,看向楚倾道“既然是七皇子要赏画,你如此紧张做什么?莫不是这画是你想看?” 楚倾一时语塞。 明妃脸上的笑意淡去,她紧紧握着画,不动声色的向后退了几步:“我是喜欢此画。不过我现在宁愿把它撕了。不如我们看看是你的鞭子快,还是我撕画的速度快。”说着两手并握于画的侧面。 她一动,画便会被撕成两半。 楚倾紧张,快速在脑海里想着说辞:“我不过是不希望一幅好的画作被毁而已。你要是不愿我在这里,我出去便是。何必如此剑拔弩张。” 说着楚倾给之汐使了一个眼色,之汐完全漠然。但当下,她也只得先出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只要画在,总可以想别的办法。 楚倾转身就走。 “站住。”明妃冷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楚倾站定回眸,明妃冷笑一声:“我现在改主意了。这幅画我不想要了,我想撕了它。” 楚倾握紧手中的鞭子,定定看着明妃。 明妃歪着头,一副有好戏看得表情:“除非,你让我的丫鬟用你的鞭子抽你三下。” 楚倾怒意上头,一甩鞭子。 撕拉一声,明妃把画作撕了一个口子。 楚倾未敢再多动,无奈的攥紧拳头,狠狠的瞪着明妃。咣当,她把鞭子扔到了地上。 明妃明丽一笑,眼神说着早该如此。她看眼侧旁的服侍丫鬟,丫鬟会意的向楚倾走来。 第107章 未央宫4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哗,之汐合上手中的扇子。楚倾紧张的看向他道:“不要。”她怕之汐冲动动手。 其实,之汐只是合了扇子,并不打算站起来,也并未动手的意思。 明妃的笑更灿烂了,嘴角的弧度却全是恨意。 “娘娘,且听我一言。”之汐还是那般气定神闲。 丫鬟拿起鞭子,看眼明妃,站定在原地。 “娘娘应该猜到了,我知晓此画作的内容。”之汐撑开了扇子,边说边看向明妃,睫毛如羽,浅含暗意。 明妃握着画的手微微一抖,面上有了一丝疑惑。 之汐轻扇着折扇,额前发丝浅扬:“我听闻民间流传一段,佳话,说娘娘还在魏国时。。。”佳话二字加了重音。 “别说了!”明妃打断了之汐,将画抬至胸前,“再说我现在就撕碎它。”眼神里却多了一份不安。 之汐不再看她,顾自的扇着扇子道:“即便这画撕碎了,也还是可以拼得起来的。况且,我也不是凭空知道娘娘得了此画不是么,总是有人告诉我的。”似是闲话家常。 明妃慌张向后退了一步,死死盯着之汐,抬在胸前的双臂却渐渐松了下去。 楚倾快速的联想着,这幅画是画女子远观心上人成婚,是幅伤心画作。 而之汐所说的明妃在魏国时候流传的佳话,莫非是她也有相似遭遇。如果真是如此,流言蜚语自可杀人。百姓最津津乐道的便是这种风流佳话了,被抓了把柄再稍加造势,便可挂起一阵不小的凤。 即便此流言蜚语杀不了明妃,也一定会杀了皇上的部分恩宠。 果真是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王爷,这种事都知道。 如若此,明妃今日便不敢轻举妄动了,楚倾看着明妃脸上越来越慌张的神色,心下渐安。也才理解为何明妃是隐藏身份买下这幅画作,也理解了刚才之汐提到画作时明妃不自然的神情。 明妃咬着唇,片刻不语,转身压着低沉的嗓音道:“你们都下去!” 侍卫们都慌慌张张的退了下去,也都松了一口气。 楚倾身旁的丫鬟一愣,旋即双手呈上鞭子。楚倾也未多言,拿回鞭子,丫鬟便退了下去。 明妃未转身,啪的将画作仍在了身后,道:“只可一赏。一炷香的时间。”说罢头也不回的去了后殿。 楚倾匆匆跑过去拿起画作,看向之汐:“勿要让人打扰我,我不可分神。” 她知道之汐不会问为何,也知道之汐一定会照做。他点点头,指了指侧旁隔着帘子的茶座,示意楚倾可以去那里。 楚倾会意,带着画进了隔帘茶座。 翻开画卷,满幅的凄美,画上女孩泪水滴滴,打湿了栏杆,是伤心透了的模样。虽是伤心透了,可她唇角却上扬,楚倾在这个弧度里看到了释然和祝福,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她闭眼念咒,转身来到一处高阁。 这里的房间比那陈旧的小破屋好太多了。都说娄老爷为人良善,怕是世人从未看到过他对瞳秋吝啬的那一面吧。多年来,用她的画作赚来了自己的名声,盆满钵满。自己的儿子都是靠她吃饭。 而他却必须要把她深深藏起来,夺了她的自由,困了她的人生。 第108章 孤楼浅泪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又或者,就是因为他深知自己对瞳秋的所作所为有多卑鄙,无耻,所以他才会对他人良善。因为亏欠,所以才愿行善。 不知道年岁渐长的他,可曾担心过报应,可曾愧疚夜不能寐。 又或者这么些年他便一直自欺欺人,心安理得。毕竟,有时候骗自己骗得久了,自己也就信了。 楚倾看向瞳秋,她看着自己面前的白纸发着呆,纸上只有寥寥几笔,似是眼下这个楼阁的模样。楚倾细细看看画作,这画作应该就是这幅楼阁美人伤情图。 此时的瞳秋穿着比往日好了许多,打扮朴素,仍旧未穿金戴银,但至少衣衫整齐,而非破破烂烂。她腰上还戴着那枚金玫瑰荷包。 而屋内陈设虽不华贵,但也应有尽有。宽敞明亮的房间,整洁古朴的书桌,书柜。 比那个小屋子好了太多,可是她,眼神却黯淡了许多。 楚倾看看四周也猜不出这是何地,难道她已经彻底摆脱了娄府? 想到这里,楚倾的心情轻松了一些,那么她算是终于从那个逼恹的笼子里出来了。虽然不知她如何离开的人世,但至少这个单纯善良才华横溢的灵魂呼吸过自由的空气,看过这个世界真正的模样。 可楚倾也知道,她不快乐。曾经的她,笑得那么美,像一大把阳光握在手里,肆意一挥,便满天的灿烂。 想到这里,楚倾想到了另一个人的笑容,这个人此刻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守着她。他的笑容也是这样,轻轻浅浅,便可化了如墨的黑暗。 如风一过,花开春暖,人间四月,诗如清瀑。 楚倾再看看瞳秋,她依旧发着呆。 咯吱,门开了,楚倾回头,迎上一个熟悉的面庞。 娄忘宁?! 怎么是他。 他看上去一脸的不悦,进来也未敲门。径直走到了瞳秋桌前,楚倾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两步。 他盛气凌人,语气中满是不耐烦:“让你住了这个地,你倒是画不出来了?你应该感激我,还继续养着你。你一个哑巴,出去能做什么,还不是饿死街头。你快点给我画,再画不出来,这两天你也不用吃饭了。” 瞳秋看向他,眼睛里没有一丝情绪,抬起笔,抽出一张纸写道:他让你放我走。 随即划去他,改为了:他们让你放我走。 楚倾不解,他们?娄忘瑾,还有谁? 娄忘宁上前一把拿起那张纸,揉成了团。目光凶狠道:“我说了,能让你活着就不错了。你就别想着离开了。不然。。。”娄忘宁一顿。 “不然,我让你像我爹一样,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哈哈。”说着娄忘宁笑了起来。 不对,难道是他杀了娄老爷。 楚倾瞪大了眼睛看着娄忘宁,他像疯了一样笑了起来。哈哈哈的停不下来。 呵,禽兽么,疯了么。 瞳秋也呆若木鸡的瞪着娄忘宁,似是不敢相信他所说的话。 旋即娄忘宁似是笑出了眼泪,摸了摸眼角,换回了恶毒的表情。 第109章 孤楼浅泪2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娄忘宁一把拉住颤抖的瞳秋,看着她的眼睛道:“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你这辈子也无法离开。你想知道我爹是怎么死的吗?” 瞳秋眼中满是惊恐和愤怒,却只是颤抖着,她芊芊身量挣脱不开娄忘宁紧紧握住的手。 娄忘宁继续说着:“我爹说他想放了你。他在你面前提起来过对么。他和娄忘瑾一样,没错,他们都想放你走。呵,你知道他说什么吗?他说自从大哥被盗匪杀死以后,他总觉得这是报应。银子越赚越多,名气越来越大,可他觉得自己迟早得付出代价。为用你的画作成名而付出代价,因为囚禁你而付出代价。所以他要金盆洗手,从此不再作画,想给你些银子,让你离开京都。”娄忘宁说着松开瞳秋,瞳秋跌坐在地上。 他整了整衣襟,明黄的锦缎承贵气,此刻在他身上只显得道貌岸然。 弑父,何止是不孝。是丧尽天良。 娄忘宁眼中多了几分狠绝“他老了,名声挣够了,便要过河拆桥了。他在我面前提过好几次他想放了你。我一直琢磨着该怎么办。思来想去,都觉得不能放你走。你走了,不单是我不能再作画了,万一被人发现我娄家的画作都是借你之手,那我娄家就会颜面扫地,娄府也就被毁了。我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说罢娄忘宁又是一丝冷笑:“拦不住他,我就只好杀了他。” 瞳秋眼含泪水摇着头。 明明行得是十恶不赦之罪,却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理所应当。 疯子。 娄忘宁逼近她几分:“但是我知道老爷子死了,娄忘瑾一定会带走你。只有让娄忘瑾以为是你杀死爹的,厌恶你,他才会不再管你。才万无一失,哈哈,哈哈哈。”说着他又笑了起来。 楚倾看着他,真是疯了,如此喜怒无常,阴晴不定。 他拿着本不该拿的东西,享着本不该享的尊荣。是心虚么,心虚以致如此疯魔。这空虚名声,过眼财富不知让人世间多少人趋之若鹜,疯迷至深,行丧尽天良之事。 楚倾眯眼盯着娄忘宁。他收了笑容,蹲在地上,平视着瞳秋。 瞳秋别过头去,痛苦的闭着眼。紧紧攥着双拳。 诸多痛苦如山海般,砸向她,可她也只能受着。似乎唯一的抵抗便是紧闭着的双眼,紧握着的双拳。 空气安静片刻,娄忘宁嘴角一歪:“你就在这里作画,我保你吃好穿好。你画得好我还能让你出去逛逛,呼吸口新鲜空气。”他伸手捏住瞳秋的下巴,用力转向自己。 瞳秋睁开眼睛,如瀑的痛苦,白雪皑皑。 娄忘宁继续道:“你如果还指望娄忘瑾会来救你,你迟早死了这份心。对了,你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他眼中飘过一丝阴冷,抬头看向窗户,旋即想起所有的窗户都被定死了。 他皱皱眉头,却歪嘴一笑:“我看这时辰也差不多了。你过来!” 他说着一把拉起了瞳秋,硬生生扯着瞳秋往外走。 第110章 孤楼浅泪3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门外又是一道门,楚倾跟着他们穿过了两道门。拐过走廊,走廊尽头是一个可看街景的围栏。 楚倾在他们身后一顿,看到台阶下守着两个五大三粗的侍卫模样的人,方才出来的两道门也都加了锁。楚倾跨两步迈至走廊边缘,朝下探头看看。 楼下似是画廊,展示着许多楼阁画作,应是娄忘宁的画廊。 楚倾未多停留,快走几步走至娄忘宁和瞳秋侧旁。 瞳秋用来大的力气甩开了娄忘宁拉着她的手,她似乎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厌恶着眼前这个人。 楚倾看着她,只有心疼。 这样一个女孩子,能做什么呢,拔剑刺他?没有剑。 即便有剑,她不会武功。手无缚鸡之力,根本无法伤及娄忘宁分毫。 还能做什么,不能言语,无法逃离。 她像一只世间绝无仅有的金丝雀,却无人能看到她华美的羽毛。 终其一生,都被困在笼子里。 唯一欣赏过,爱慕过她的人,现在也已经将她忘了,把目光移向了别人。 楚倾叹一口气,无论眼前这个女子做了什么,她都想去原谅她。 即便见了诸多生死,活了千年,楚命还是想叹一句,命运原可待一人如此不公。 楚倾顺着瞳秋的目光看向远处的嫣红。 吹吹打打的乐声里,一个喜庆的花轿似是满载着幸福,在人群中簇拥着前进。 俊朗的少年在花轿前方骑着马,身影潇洒,笃定的往前。 楚倾认得这个背影,是他,娄忘瑾。 瞳秋紧紧看着那喜庆的街道,咬着双唇,一动不动。 她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着。就如同发现娄老爷尸体那日的委屈,似是山河荒原都装不下的意难平。 可是这不是那日的委屈,不同于那日的意难平。楚倾看到瞳秋唇边挂了一抹笑意。是笑意。 那笑意不是讥讽,不是疯魔,是一种成全。 好似,她知道,此生云泥有别,终会如此。 又因为那个穿着喜服的人是她世界里唯一的光芒,所以无论怎样,他都会在她的世界里闪着,亮着,值得着。 她垂了眸子,不再看向那里,任由眼泪留着,回了身,向房间里走去。楚倾知道她要做什么。 她会回去作画,在画卷的世界里肆意的活着,爱恨尽抒。 楚倾随着她回了屋子,任由身后娄忘宁喊着,叫骂着。随后娄忘宁重重的摔门,将两重门又锁了起来。 瞳秋对一切置若罔闻,只是回到了桌前,拿起了自己的笔,一笔一划,书华章艳彩,画人间凄美。 楚倾望着瞳秋,想多看会这个女子,多美。静如兰,雅如紫檀。所有的不公都如同永远不会亮起的黑夜就那样砸向她,用想让她粉身碎骨的力气。 可她却在自己的心里点了盏永远也不会熄灭的灯,披星戴月,执笔银河。 瞳秋用袖子擦干脸上的泪痕,她应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所以一笔勾起了画卷里楼上女子微笑的唇角。 第111章 孤楼浅泪4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楚倾在想,她心里的灯是什么?是善?还是爱? 又或者是天真,是相信。 瞳秋勾完了那抹笑意,换笔点艳红,将那大红的轿子,新郎的喜服,又重重上了一层鲜红。 似是祝福,期盼。 她眼神里是痛和爱的交杂,笔下却依旧温暖,画玉生烟,鸟浅吟,青云缀蓝天。 盛世太平。是她心里的人间。 楚倾有点看不下去了,轻捂了捂胸口。闭眼回到了未央宫大殿。 回来时,明妃似乎已经坐在主位上有一会了,她不耐烦的不断看向楚倾的方向。 楚倾调整情绪片刻,便拿起画,走到明妃面前,呈上画作。 明妃接到画作,丝毫未犹豫的将画作丢入了一旁的火盆。楚倾一愣,方才还没有火盆。 看来明妃实在不想落人话柄,只想尽快销毁画作。 楚倾有一瞬间想拦住她,可是毕竟现在画是她的,她想怎么样也是理所应当。 楚倾心疼,心疼那个女子,心疼那个女子的才华。 心疼她画的每一幅画作。 不过她也知道,无论多心疼,那个女子已经死了。已经死了,便是一缕青烟,一抹浮云。所留之物,也是无物。 楚倾不再看那烧着的青烟,飞起的灰烬。她转身退了几步到了大厅中央,看一眼之汐。 之汐旋即起身,站在她侧旁,行礼告退。 明妃从座位上站起来,望着楚倾的背影,冷冷道:“总有一日,我要让你跪在我面前,哭着求我。” 楚倾停住脚步,回头迎上明妃恶狠狠的目光,唇角挂上了笑意,语气浅浅道:“呵。这一天永远不会来,别做梦了。” 她是一个嘴上不会让人分毫的人。都活了这么多年了,还要让自己受气不成。 楚倾看了眼明妃气得涨红的脸,她你你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楚倾头也不回的大步走出了未央宫。 之汐在她身后浅笑。楚倾回头,她道一句:“笑什么?”心里却泛出一丝涟漪,想珍惜他这个笑容,那个让人心疼的女子也是这般美好的笑容。 “从没见过谁家王妃,如此肆意的和一位娘娘说话。觉得有趣。”他的笑容渐渐变得宠溺。 楚倾也随他笑笑:“你也不怕我给你惹麻烦?还处处护着我。” “你的麻烦在我这里都不算麻烦。只要你开心,便好。”之汐说得轻松又认真。 楚倾倒是想为难他:“那,你说如果有一天我和你的原则发生了冲突,你可还会觉得我开心,便好?” “什么原则?”之汐微偏头看看楚倾。 “比如天下太平,百姓安康之类的。”楚倾语气似是毫不在意,眼睛余光却瞥着他的表情。 华年跟在后面终于忍不住了,语气里有一丝责怪:“王妃,王爷从来不曾如此在意过一个人。今日为了你,算是大闹未央宫了。你怎么还要刁难他。。。还要。。。”华年倒是真的忠心不二,一心护主。 “好了,不要说了。这算不上刁难。”之汐拿扇子挡华年,打断了他。 他一心护主,他主子一心护楚倾。 第112章 形迹可疑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楚倾冲华年扬扬眉毛。华年黑了脸。楚倾倒觉得好笑。 “人即我,我即人。我愿用我的性命去换天下太平,百姓安康。可你,你不在我的原则之内。你不如意,这天下太平,百姓安康,与我不再有意义。”他说得浅淡,似是家常闲话。 但这却是楚倾几千年来听到的最动人的情话。楚倾停下脚步,看向之汐。 其实这些年,也从未有人对她说过情话。 之汐说罢,浅笑仍在唇边。看着楚倾动容的表情,他笑得更温暖些,拿扇子轻轻巧了下楚倾的额头:“你不用感动。听罢即忘也无妨。这么严肃的表情做什么。” 楚倾轻摸摸额头,溺在他的笑容里。 她想把他的笑容从脸上摘下来,放进香囊里藏好。以后都带在身边。 转瞬她又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旋即低下了头,深吸口气。 华年听完这话倒像是生气了,气冲冲的走到了楚倾前面。不再理睬之汐和楚倾。 怎么,华年还吃醋了?!额。。。 认准了,就不变了。有如此笑容的人,都有一样的心性么。楚倾浅浅想着,瞳秋的事又涌上心头。 楚倾停下来脚步,等之汐到侧旁,问道:“你可知道娄忘宁是否有一家画室,或是画廊?” “嗯,他的画廊很有名。”之汐望向远处,目光停留在一个地方。 楚倾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处熟悉的楼阁,朱红漆。高立在不远处,似乎和幻境里的楼阁有点相像。 皇城根底下,寸土寸金的地方,娄家确实有钱。 楚倾一行人行至楼阁前,门前些许枯枝烂叶。门上挂着把大锁,锁也落了灰尘。 看来自娄忘宁出事后,这里也被关了有些时日了。楚倾细细端详了枯枝烂叶和门栏窗扇上的灰尘。 觉得不对,这楼似乎被锁了很久了。 应该是娄忘宁在去世前许多时日便已经将这楼锁了。 为何? 楚倾看着楼阁,思谋着是不是有什么法子进去看看,旋即便觉得无用,已然人去楼空,进去也无意义。 她回头,此处也算热闹,行人络绎不绝。 刚要迈步去对街的当铺问问情况,之汐望着楼阁道:“去年腊月,娄忘瑾故去,后无多时日,娄忘宁便把此画廊关了。” 那便是两月前,楚倾眯眼细思量,难道娄忘瑾去世也和娄忘宁有关? 娄忘宁手上到底有多少人命?! 正想着,楚倾无意间瞥到不远处一个乞丐好像有意无意的看了这边几眼。 常年待在这里的乞丐会不会有目睹过什么。比如,会不会看到过瞳秋。 想来,这楼阁大概也是好久无人问津了。楚倾和之汐在人群中又颇为显眼,方才吸引了乞丐的目光吧。 楚倾看向那个乞丐。他好似刻意避开了楚倾的目光。 看似磨磨蹭蹭,却有条不紊的收拾了东西,要离开。 楚倾迈步走向乞丐。 乞丐余光瞥到楚倾在靠近自己,加快了步子,要转进前面的小道。 楚倾即可轻功跨过街市,拦到了乞丐面前。 第113章 形迹可疑2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不成想,她刚落定,乞丐拔腿便朝反方向跑去。乞丐也会武功,轻功沾身即走。 楚倾一愣,这个乞丐功夫不错! 不过他逃跑的方向是朝着楚倾来时的方向,之汐和华年就站在那里。 华年飞身一脚踩上侧旁的水果摊,当空将乞丐拦了下来。乞丐和他过招一二,败下阵来。 华年工夫甚佳,两招便赢了。他反手将乞丐扣在地上。乞丐喊着:“你们这是做什么?抓我做什么。。。” “那你跑什么?”华年睁大眼睛瞪着他。 “她,她追我,她追我难道我不要跑吗?”说着回头看向楚倾的方向。 “你不跑她能追你吗?”华年跟他杠上了。 “她不追我能跑吗?”乞丐不示弱。 之汐:“。。。” 楚倾走了过去,蹲在他面前,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他有点眼熟,可完全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他。 一股酒气扑面而来,楚倾在鼻子前嫌弃的扇扇手。是个酒鬼。 “你干什么,你,你们放开我。光天化日,还有没有王法了。”乞丐叫嚷着。 楚倾四处看看,想找个僻静无人的地方。 之汐看出了她的目的,未说话,抬步走到了娄忘宁废弃的画廊楼搁前。 抬手挥扇,姿容优雅。 咔嚓,金属碎裂的声音。楚倾循声望去,锁门的铜锁掉落在地上,之汐推开了楼阁的门。 灰尘满扬的味道扑面而来,之汐向后退半步,微锁眉头,拿扇子轻轻扇了几下。 他回头示意华年将乞丐压进楼中。街上有几人看到这一幕,驻足片刻,但看到之汐一身贵气的装扮,他们几人貌似身手不凡,便都未敢多言。 几人埋着头假装什么也没看到,匆匆走过。几人小声议论,随即也离开了。 楚倾进了楼门,将门合上,看向之汐:“我需要一个无人打扰的房间。” 之汐点头。 华年却不理解,嘟囔着:“王妃怎么每次都要单独行事,奇怪。” 之汐看他一眼,目光里浅含着二字:话多。 华年低头,愤愤不语。 楚倾巡视一周,四下空无一物,只剩满地的灰尘。她抬头望向顶楼,就那吧。 瞳秋曾住过的那个房间。 ===== “王妃怎么知道顶楼还有这么一间房,难不成你来过这里?”华年满面怀疑。 他今日就是对楚倾各种不满。 楚倾不语。打量着眼前的这个房间,和她在幻境中看到的一模一样。不过也是空无一物,连书桌和椅子都没有了。她看看窗户,上面定死的钉板也没有了。兴许,娄忘宁死前已然决定将这座楼转手了。 她回头看向他们道:“好了,把他留在这里,你们都去外面吧。”转瞬又接了一句“把两道门都关了。”意思是不让他们靠近,不想他们听到她说话。 之汐什么也没问,华年又想说什么,但看眼之汐后,忍住了。 “把他的手绑了吧。这样安全点。”之汐看向华年道。 华年虽然面上不悦,但还是认真的点点头。从袖子里拿出一根绳子,顺势就将乞丐的两个手腕绑在一起,打了个死结。 第114章 瞳秋之死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乞丐已经放弃了挣扎。 华年将乞丐推到楚倾面前。 之汐看了眼乞丐手上的结,确认是个死结,方才迈步离开。走至门口又回头叮嘱楚倾:“有什么事叫我,别伤着自己。” 楚倾点头。华年也随之汐出去了。 咯吱,咯吱。两道门关上的声音。 楚倾回头看向回避着她目光的乞丐,“你这个人有点很奇怪。本来我只想找你打听点事,但怎么感觉你在回避,躲避什么。” 乞丐抬眸看向楚倾,猛地摇摇头。这一身的酒气,楚倾一点也不想靠近他。 但他摇头过于用力,倒更显得有所隐藏。 楚倾一笑,乞丐看着觉得森然,不自觉的向后退一退。她旋即念咒,乞丐失神在原地。 “说吧,你为何要跑?说详细点。” “我怕你们是来找我的,我怕你们发现我曾经是娄忘宁的侍卫。” 什么?! 楚倾旋即有了印象,怪不得刚才觉得眼熟,原来他就是幻境里楚倾看到的守门的两个侍卫中的一个。 对,是他。 “你告诉我,前几月这里住的那个小姑娘去哪里了?或者她,她怎么死的?还有为什么,为什么娄忘宁在娄忘瑾死后要卖了这座楼?你知不知道娄忘境是不是娄忘宁所杀?” 一连串的问题,楚倾一股脑问了出来,仿佛答案就在眼前。旋即又补充一句:“说详细点,把你知道的关于娄忘宁和住在这里的姑娘的事都告诉我。” 侍卫娓娓道来,终于将后来的事情都讲清楚了。娄家的故事完整的呈现在了楚倾面前。 娄忘宁把瞳秋关在画廊的这几个月,瞳秋的画作极少。他很生气,逼她也没用。 但自从娄忘瑾大婚后,她又连续作了几幅画,每一幅都拍出了高价。 娄忘宁一直和娄忘瑾说他把瞳秋送回了她老家边上的一个小镇里,给了她许多银钱,够她后半生过无忧无虑的生活了。 娄忘瑾知道娄忘宁还在卖着画,也问过他此事,娄忘宁和他说,现在卖的这些画作,都是瞳秋之前所作。他还说,自己之前觉得这些画作极佳,想收藏,但因为瞳秋杀死了父亲,他现在看到这些画只觉得难过,所以才打算把它们都卖了。 娄忘瑾信了。心里满载善意的人总是很容易相信别人说的话。 直到娄忘瑾在娄忘宁的画廊里看到那幅美人伤情图。他一眼就看懂了那幅画作的内容。 他当下就断定瞳秋并未离开京都,她还在给娄忘宁作画。 娄忘瑾以此质问娄忘宁,但他并未承认。于是,娄忘瑾私下派人去寻瞳秋,四处打听都无果。寻人启事贴了许多天,根本无人问询,无人见过瞳秋。 娄忘宁和娄忘瑾大吵了一架,但是娄忘宁始终都不承认他还关着瞳秋。他只说自己给了她钱,给了她自由,她要去哪里便去哪里,和自己没有关系。他还劝娄忘瑾不要再管瞳秋了。 争吵过后,娄忘瑾便开始派人跟踪娄忘宁,但很快就被娄忘宁发现了。 第115章 瞳秋之死2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如今除了瞳秋和娄忘瑾,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都已死绝。而只有死人,才不会出卖他。 恶念一起,常如倾盆覆水。而自私之心,从来就是一个无底洞。 那日,娄忘宁拿了一些糕点给娄忘瑾,语重心长的和娄忘瑾说:“其实,瞳秋确实在京都。她并不想离开京都,她自己选择留在京都,自己选择继续作画。” 娄忘瑾听罢,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娄忘宁示意他坐下,继续道:“你听我说,我这些日子没有告诉你是因为瞳秋让我不要告诉你。她知道你恨她,也知道你不想让她留在京都,所以她不让我告诉你。这我才一直瞒着你。” 说着娄忘宁假装愁苦无奈:“你想想,瞳秋和我们不一样,她打出生就住在旧府后院,这么些年从未离开过。她习惯了那样的生活,你放她自由。可她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自由。出了娄府,她就只有慌张和不安。她求我收留她,求我让她过和以前一样的生活。” 娄忘宁他叹口气,眼中全是同情:“我也是于心不忍,就答应了她,把她藏了起来。” 这套说辞,倒是滴水不漏。 娄忘宁旋即打开糕点盒,看着里面的糕点道:“这是她做的。我告诉了她,说你看了画后一直在找她,不信她离开了京都。她便让我带来这盒糕点给你,还让我给你这封信。” 说罢,他从袖中拿出一封信递给娄忘瑾。 娄忘宁做戏做全套,言辞诚恳,擅长伪装。 娄忘瑾听后,良久说不出一句话。但最后他还是相信了娄忘宁所说的。 他打开信,是瞳秋的字迹,写着:安好,勿念。对不起。 这信,确实是瞳秋写的,不过娄忘瑾不知道,瞳秋是被逼写下这几个字的。 娄忘宁还告诉他:“瞳秋现在就住在画廊顶楼的阁楼间,你不信可以去看。” 可惜,娄忘宁信了,他也从寥寥数语的信中明白了瞳秋不想再见他。本来他也未想见她,只是不想娄忘宁胁迫利用她,如今如果她当真愿意如此,他便不会再过问。 娄忘瑾收下了信,也收下了糕点。 他不知道,其实糕点不是瞳秋做的,也不知道糕点有毒。 晚上,他和夫人便中毒身亡了。 娄忘宁将一切伪装成了意外中毒。 他对外声称娄忘瑾是吃了相克的食物,才中毒身亡。他表现得极其悲痛。 娄忘瑾下葬的时候娄忘宁泣不成声,众人都信了他的悲痛,都道娄府一家真是不幸,天妒英才。 娄忘宁还假情假意命人将娄忘瑾常伴身边的那柄爱枪也葬在了他的棺材里。最后还落得一个兄友弟恭的赞誉。 或许,命运不忍。或许,娄忘瑾命不该绝。他中毒未深,在棺材里醒了过来。只是胸痛,却未死。 也幸好,娄忘宁将那柄长枪葬在了棺材里。娄忘瑾用长枪敲开了棺材,逃了出来。 醒来的娄忘瑾心里充满了恨意,新婚的夫人就这样无辜丧命。 他认为下毒杀自己的人是瞳秋。 第116章 瞳秋之死3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他眼中,瞳秋手上满是鲜血,哥哥的鲜血,父亲的鲜血,夫人的鲜血。 他觉得瞳秋就是恨娄家,恨娄家的每一个人。所以才如此狠绝。 明明已经两清了,她却还是不肯放过娄家人。可是,就算娄家人有人亏于她,她何故牵扯无辜,又何必如此绝情。 娄忘瑾带着满腔的恨意冲向了那座朱红楼阁。他觉得瞳秋不走,便是想要报复,便是想要杀死所有娄家人。不仅要杀了他,还要杀了娄忘宁。 在他心里,娄忘宁还蒙在鼓里,如那个救了蛇的农夫。 可惜,瞳秋明明没有那样想,一切明明不是那样。但因为他的愧疚,因为他的不安,他以为,一切就如他所想,所猜。 娄忘瑾始终没明白,谁是农夫,谁是蛇。 深夜寡寒,月色凉薄。 娄忘瑾带着他的长枪,势如风火,一路冲至画阁楼阁。一柄枪几,碎开了那精致的雕花木门。 楼阁里空无一人,寂静吞没着人的理智。娄忘瑾未停留半刻,直接冲向顶层阁楼。 那从黑暗中醒来时的绝望吞没了他曾经的爱意。 胸腔中的怒意翻滚如火海。 一踏入阁楼,眼前一幕让他瞬间红了眼。 两名侍卫站在侧旁,一脸的惊慌。瞳秋紧紧握着一把剑,抵在娄忘宁的脖颈处。 这一次,娄忘瑾再未犹豫,再未心软。似是余生都不会再懂心软为何物。 自此,爱恨分明。身是腐肉,心是墓。 他重重掷出手中长枪,长枪似狂风,呼啸而过,惊起血花染墙。 一分一毫不差,正中女子后心窝。 瞳秋回头,刚看清来的是何人,眼神便开始涣散。 那柄枪硬生生的叉穿了瞳秋的身体,穿过去半截,娄忘宁反应快,向后退了两步才没被伤到。溅了他一身的血,染红了煞白的锦袍。 瞳秋重重倒地,眼睛已经失神,但还是用力的看着娄忘瑾的方向,向他伸出了手。 因痛苦和渐渐消散的意识,瞳秋的表情让人难以识别,她抽搐着,抽搐着,大股大股的鲜血从嘴中和伤口流出,在地上开出艳红花朵。 旋即,在娄忘宁惊恐的眼神中,娄忘瑾依旧怒意冲天的呼吸中,瞳秋的手垂了下去,她睁着眼,却不再动了。 留了微上扬的嘴角,诡异而渗人。 等娄忘宁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已被吓得嘴唇发白,满头汗珠。他又向后退一步,被绊了一下,跌坐在原地。颤颤巍巍的问娄忘瑾:“你,你,是人还是鬼?” 娄忘瑾只看着瞳秋,半晌未说话。 片刻,他转头向娄忘宁,娄忘宁向后缩了缩,紧张的看着他。 娄忘瑾痛苦的闭上双眼道:“我在棺材里醒了过来。” 听闻此话,娄忘宁又恐又惊。旋即心下庆幸他非鬼怪,非鬼怪便好。不是来索命的,不是。 他立刻道:“你没死,太,太好了,太好了。”说罢赶忙指着瞳秋的尸体,神色慌张道:“是她下毒的!是她!” 说罢娄忘宁看向娄忘瑾身后的侍卫,使了一个眼色。侍卫马上会意,偷偷靠近娄忘瑾。 第117章 瞳秋之死4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娄忘瑾睁开双眼,神色如寒霜,目光冰凉。地上的血却刺得他眼睛生疼。他不自觉的颤抖着,血腥味让他想吐。他说不上来娄忘宁的话哪里不对,只是觉得娄忘宁看到自己回来,看到自己救了他,并不喜悦,却有点害怕自己。 兀的,身后的侍卫重重敲了娄忘瑾的后脖颈,娄忘瑾眼前一黑,当即晕倒,摔在了娄忘宁面前。 娄忘宁从地上爬起来,命侍卫用绳子将娄忘瑾帮了起来,旋即固定在石柱上。堵住了他的嘴。 随后两名侍卫一人守在阁楼,一人和娄忘宁一起把瞳秋的尸体抬了出去,埋在了城郊树林里一处荒地。 次日,娄忘宁便将娄忘瑾杀死,埋回了棺材里。 侍卫十分担心娄忘宁也会对自己下手,他知道娄忘宁为人心狠手辣,也深知在娄忘宁心里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便在娄忘瑾死后逃跑了。 还好他逃跑了,因为无几日另一个侍卫便暴毙而亡,说什么和娄忘宁外出遇到劫匪,替他挡刀而亡。一听就是胡说八道。 这个侍卫躲藏多日,也一直对瞳秋和娄忘瑾之死耿耿于怀,夜不能寐。他也曾想过报官,但没那个胆量。一边无法原谅自己,一边喝酒乞讨麻痹自己。 当他知道娄忘宁死了,画廊也关了后,他就常常在这四处乞讨。继续喝酒度日。 他觉得这是娄忘宁的报应,但他也怕报应发生在自己身上。 ===== 听他讲完,楚倾心抽痛着。 瞳秋竟然死在了自己此生唯一在乎的人手中。还是以那样决绝的方式。 怪不得,怪不得会成为怨魂,此意怎可平?! 又怪不得,娄家人死的方式都是一柄剑插入胸口,一剑毙命! “这锁怎么断了?!谁,谁弄断的!”娄府管家的声音从楼下传来,打断了楚倾的思绪。 楚倾推开窗,向下探头,看到楼下熟悉的身影。 白辰带着管家,娄家两个小公子和忘生站在楼下。 长街上还有一个秧歌队吹吹打打的要穿街而过,走近了楼阁。 对于眼前这个人,楚倾也没什么要问的了,她弹了响指。便打算带他下楼。 乞丐一脸迷茫的看着楚倾。 “走吧,下楼。”楚倾拽了绑着他手腕的绳子,向门外走去。 他不解的跟着楚倾,边走边念叨:“???这,这就完了?” 楚倾未再多言。 门口的之汐和华年也听到了楼下的声音,楚倾出来后,他们便会意的一起下楼了。 走到一半,突然楼下一声惊呼,然后什么东西摔倒了。瞬间众人慌乱的声音,小孩子的哭声,东西掉落的声音。 混乱一团。 楚倾闻声,神色一紧。一行人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匆匆下楼。 楼下众人都还在门外,并未进门。楚倾先冲了出去。 看到眼前一幕,倒吸了一口凉气,头一晕。她扶住门栏,差点跌倒。 她看到娄淼趴在地上,后心窝插了一把短刀,一动不动。血染红了地砖,渗入了地缝。 触目惊心。 第118章 真相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娄远跌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袖口处被溅了几滴血。娄管家跪在娄淼的尸体旁边,盯着尸体,颤抖着双手,动弹不得,老泪纵横。 周围的人乱作一团,四散奔逃。 白辰拦住了秧歌队,忘生拦在了另一头,凶手可能在秧歌队里。 楚倾三步并两步,冲到娄淼旁边,把他翻了过来,探探呼吸,无半丝气息,已死。 楚倾抬头,想憋回汹涌而出的眼泪。手紧紧握住小孩的肩膀,可无论她握得多紧,他都不会再回来。娄淼的身体在她怀里渐渐冰凉。 她抬头看向慌乱的秧歌队,只想立刻找到凶手。让她停手!不要再伤害无辜生命。 年幼的孩子有什么错?! 瞳秋的一生是让人惋惜,活着的时候,命运如同深渊,紧紧箍着她。可是,因为自己所承不公,就可以堂而皇之的肆意伤害无辜之人来平息愤怒么。 问完这句,楚倾愣住了。瞳秋真的是这样的人吗? 有什么地方不对,楚倾回想着。 乞丐说了,瞳秋死的时候将手伸向了娄忘瑾。如果她恨他,她会伸手向他吗? 乞丐还说,死的时候诡异又瘆人的笑凝固在了她的脸上。 那个笑是真的诡异又瘆人吗?又或者那个笑就同那日,那副画中一样,是爱而非恨,是庆幸娄忘瑾还活着? 楚倾觉得思绪有点乱。哪里不对? 突然人群里嘈杂声又起,秧歌队的人看到娄淼的尸体和拦路者都很慌,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有人以为白辰要杀他们。 一股要突出重围的气氛在被拦住的秧歌队里鼓噪起来。 白辰虽灵力高强,但此时不可伤害无辜,也不可乱用灵力,要拦住这么多人有些吃力。 楚倾冲之汐和华年喊一句:“帮忙拦人。” 之汐点头,看到侧旁摊位有许多绳子,过去甩了绳子给白辰和华年,示意他们先绑人,能绑一个算一个。 可这一拦,秧歌队的人更慌了。 楚倾一手抱起娄远,一手拉起娄管家,并拽着乞丐的绳子进了画阁,进画阁前她还喊了忘生一起。 忘生也无法帮忙绑人。倒是可以帮忙看人。 进了楼阁,楚倾放下娄远,将乞丐绑在了一旁的柱子上,压低声音对他说:“这是娄家现在唯一的后代。如果你还对瞳秋和娄忘瑾之死怀有愧疚。那现在就不要逃,帮忙看着保护娄远。” 娄管家将娄远拉进了怀里,他还留着泪,紧紧抱着娄远,生怕他再出点什么意外。 乞丐眼里满是动容,道:“那你松了我。” 楚倾犹豫了一瞬,觉得还是不松比较好。叹口气,转身对娄管家说:“你们先在这里呆着,别出去,这里安全。忘生保护你们。”说道最后一句,楚倾看向忘生。 忘生点点头。 “这只狗,狗能保护我们吗?”娄管家说着抹抹眼泪。 楚倾道:“凶手在外面。他们人手不够,我先去帮忙。有任何异动,我即刻回来。” 娄管家颤颤巍巍的点点头,目光看向了乞丐。 第119章 真相2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似乎是认出了乞丐:“这人,这人有一丝眼熟。。。是,是你!你不是失踪了吗?”目光里满是困惑。 “不要解开他的绳子,这件事我等会再解释。”说罢楚倾看到娄远闻声也瞪向乞丐,但她现在无暇解释,便匆匆出门了。 外面混乱异常,楚倾赶忙拽了绳子去拦人。刚跑两步,突然脚下踩着了什么,一滑,差点摔倒。 楚倾低头一看,秀金玫瑰荷包,瞳秋和娄忘瑾的定情物。应该是方才从娄淼身上掉下的。 她捡起来荷包,突然,身体僵硬在原地。 这个荷包后来一直在瞳秋身上,瞳秋死的时候荷包也随着她被埋了。但是楚倾清楚记得,那日问娄淼和娄远的时候,娄远说,这个荷包是在娄忘瑾遗留的长枪上发现的。 瞳秋怎么可能把荷包挖出来再挂回娄忘瑾的长枪上! 她知道哪里不对了,一幕幕在她的脑海中闪回。 那日在凤歌楼,她看到的小孩身影。娄远那双心事重重,却带些伤心的水灵灵的大眼睛。今日娄淼死后,娄远袖口上被渐上的那几滴血。 怨魂不是瞳秋。。是娄忘瑾啊! 想到这,楚倾手一抖,荷包掉在了地上。 糟糕!她想起了刚刚娄远瞪向乞丐的目光。即刻转身,刚转过去,画阁里便传来了一声尖叫,紧接着便是忘生的叫声。 白辰和之汐都是一愣,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楚倾回头冲白辰喊一句:“娄远!”便冲进了画阁楼。 白辰愣了一瞬,看到地上的秀金玫瑰荷包,瞳孔一震。面色转阴沉,扔了手中的绳子,看向之汐道:“你们不要进来。” 旋即,轻功几步,紧随楚倾冲进了楼阁。 阁内,娄远站在柱子旁,望着地上乞丐的尸体,笑容灿烂。那笑,嘴裂得大。他脸庞小巧,此刻尽显得是血盆大口。些许瘆人。 娄管家愣在了原地,无比诧异的看着娄远。 娄远弯身,拔出了插在乞丐心窝的短刀,拿袖子擦了擦剑上的血迹。毫无惧色,手法娴熟,将刀抬到了自己心窝处,正对着自己的心窝。 白辰已然不动声色的将梨雨握在了手中。 “小,小,小少爷,这是,怎么了啊?”娄管家颤抖着声音,年纪大了,受了这几番惊吓,已然动弹不得,说罢便吓得晕了过去。 呵,娄远一声冷笑。看向白辰手中的剑。 楚倾从他的眼神里看懂了,娄远知道白辰的身份。楚倾旋即按住了白辰的剑。 白辰皱眉,神色冰冷。 楚倾也知道娄远,不,娄忘瑾想做什么,他想杀了自己,娄远是娄家最后的血脉。只要此刻白辰动剑,他便会即刻将刀捅入自己心窝。 “娄公子,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杀死所有人。。。即便是瞳秋。。。”楚倾尽量平复自己的情绪,和娄忘瑾说着。 “别和我提瞳秋!你们都不配提她的名字。”他手一抖,短刀便刺破了他的衣襟。 楚倾即刻道:“如果她还活着,她绝对不愿意杀死娄远。她也根本不恨娄家任何一个人,她不恨。” 第120章 真相3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可我恨!我恨娄家这肮脏的血液。我恨他们每一个人,恨他们的所作所为。也恨我自己!”他嘶吼着,短刀插入了他胸口一分。 “你听我说完!你知道的,我可以看到过去。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害你的人是娄忘宁,还有他的所作所为。所以你恨他,你也。。。”楚倾想说愧疚,她停住了。 此时此刻不可以再刺激娄忘瑾了,她知道,他因为恨和愧疚才会如此。但楚倾此刻不可以再提愧疚,楚倾继续道:“但是,你知道瞳秋是怎么想的吗?我回到过去过,我看到过,我知道。”她的声音很紧张,她怕娄忘瑾手中的刀再往前一寸。 听到楚倾的话,娄忘瑾眼神开始晃动,他踉跄的向后一步,楚倾慢慢的松开了按着梨雨的手。 白辰即刻明白了楚倾的意思,拦娄忘瑾是拦不下来的,只能让白辰找机会,冒险一击,收了娄忘瑾的魂魄。而她想要通过讲瞳秋过去的事来分散娄忘瑾的注意力。 “你回到过去?”娄忘瑾的声音凄楚,扬起一边的眉毛,似是讽刺,又似是不信。 “你记得她死的时候的表情对吗,她不恨任何人,她在笑。她在庆幸你活着,你。。。”楚倾小心翼翼的说着。 “我知道!”娄忘瑾却嘶吼着,旋即显得有些无力:“就是因为我知道,我才恨。。。” “那你还记得那幅你大婚时,她画的画吗?我有回到她画那幅画的时候,她在纸上写下了想对你说的话。。。我看到了”楚倾说得动容。 娄忘瑾不可置信的看着楚倾:“她写了什么?”他定定望着楚倾,生怕错过她将要说出的任何一个字。 “她写,愿君安,此生与君共明月。愿君喜,年年岁岁长相守。” 娄忘瑾闭上了眼睛,这两句是那日他为瞳秋作画时,提笔写成的。诗戳中了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他手里的刀渐渐松了下来。 白辰即刻出手,落梨飞出,如影如幻。娄忘瑾猛的睁开眼睛,落梨已至面前,重重插入了他的腿部。 娄忘瑾倒吸一口凉气,嘶哑的声音从他喉咙中吼出,跪倒在地,旋即他脱离了娄远的身体,坠入梨花沾露网,被收入梨雨。 楚倾松一口气,总算保住了娄远这条命。她匆匆跑至娄远面前,将他搂住,探探他的呼吸。 呼吸尚温,无事。 娄远缓缓睁开了眼睛,道:“姐姐,你是谁?我好像睡了好久,做了,做了好久的梦。头好晕,晕。”说罢又闭上了眼睛。 楚倾笑了,泪水还在眼中打转。可她知道,如果瞳秋知道娄远最后活了下来,她也一定会开心的。在那样一个女子心中,善和爱是永远也不会熄灭的灯火。 哪怕她在地狱,在无间。 敲门声响起,楚倾猜是之汐。未等回应,门就被推开了。 是华年。他进门,环视一周,视线落在楚倾和娄远身上,一脸的困惑:“你们在里面做什么?汐王爷都在外面守这些秧歌队的人守这么久了。到底怎么了?” 第121章 真相4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没事了,你们放了秧歌队的人吧。和他们无关了。”楚倾回头继续看看娄远,他的气色恢复了几分。 “这就放了?!”华年呆呆的立在原地。 随即便听到门外之汐的声音:“你们走吧。” 华年回头看向门外,继续呆呆的立在原地。 片刻,之汐便推开紧邻的另一扇门进来了。也是打量了一圈,将视线定在了楚倾身上。 这时,娄管家也醒了,匆匆忙忙爬过来,拉住娄远的小手,担忧的问楚倾:“小少爷,小少爷他。。。” 楚倾打断他:“无事。别担心。”随即把娄远交给了管家。 白辰收了梨雨,迈步便要走了。楚倾喊住他:“等一下。” “怎么?”。声音清冷。 “还有些事,我想问清楚。”楚倾说着看向梨雨。 白辰明白了她是想在娄忘瑾的魂魄归于阴间前问他一些事。 抓住怨魂,楚倾帮了很多的忙。白辰觉得自然可以问。 旋即,走向楚倾,道:“想问什么?” 楚倾看看娄管家,又望望之汐,人这么多,怎么问? 侧旁倒是有一间隔开的屋子,可以去那里。她把娄远交给了娄管家,旋即看向之汐道:“你先回去吧。我稍后便回去。” 之汐挑下眉,看不出是什么表情:“我在门口等你。”说罢转身出去了。 等就等吧。 白辰随楚倾进了侧旁的屋子。 屋子里尘土气息重,白辰推开了窗户,靠窗站着,问道:“你想问什么?” 楚倾也走至窗户旁:“我想知道,后来,娄忘瑾发生了什么。又如何成为了怨魂。” 白辰看着梨雨,窗外光晕打进来,柔了他的轮廓。他轻点头。 ===== 那日,娄忘瑾醒来后,被绑在画廊楼顶。空无一人,地上空留了一滩血迹,刺目而腥气。书桌上的画作,纸张也都不见了。 他心死如灰,但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被绑在这里。娄忘宁又去了哪里。 他想方设法想解开绑住自己双手的绳子,但挣扎半天也无用。身上的两股绳子也绑的死,根本无法逃脱。 折腾了许久,绳子没有解开,但脚下却被蹭了半晌而翘起的木头绊着了。 娄忘瑾不耐烦的将木头踢了一脚。不成想,却看到翘起的木头下似乎藏着一些纸张。 他用脚用力一踢,这一块木头竟然被整个滑落出去。下面是厚厚的一摞纸。似乎都是画作。 不知为何,看到这些画作,娄忘瑾心里有几分慌张。他隐隐觉得这些画作是瞳秋留下的。 他用脚勾出那些画作,一张张铺成开来。 他看着这些画作,额头渐渐渗出汗珠,心跳越来越快,慌如乱箭。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又一个的画面和真相。他紧紧咬着自己的唇,咬破了,血从嘴角流出。他不相信的摇着头。 看到最后一幅,他彻底崩溃了。他知道画上的事情是真的,也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被困在这里。 可是一切已经晚了。那个永远美好如初的女子已经死在了自己长枪下。 第122章 化怨魂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瞳秋的那些画作。画了娄忘时死的那日,娄忘瑾的慌张痛心,瞳秋的不安无助;画了娄忘瑾不再看望瞳秋后,瞳秋独自面墙作画时的孤寂伤心;画了瞳秋醒来时发现娄成双在地上时的茫然和惊恐。 画了娄忘瑾和娄忘宁来质问时,瞳秋的委屈和痛苦。 画了娄忘瑾的愤怒,画了那枚被丢在地上,踩在脚下的荷包。 画了娄忘宁的逼难和囚禁,他的丑恶嘴脸。还有娄忘宁杀死娄成双的画面。 画了,瞳秋愿娄忘瑾,往后,日日安好,岁岁长宁。 最后两幅,一幅,画娄忘宁在糕点中下毒。一幅,画瞳秋得知后的绝望和愤恨。 最后一幅画,画中的瞳秋留下的是血泪,心里装了一把刀子。想来,她是想用那把刀子杀了娄忘宁,替娄忘瑾报仇。却未成想,他未死,她却死在了她心心念念之人的手中。 看完所有的画,娄忘瑾泣不成声。痛如刺骨锥心。他脑海里,不断交替着关于那个女子的所有画面。 笑颜如花,提笔似云,凝眸浅伤,泣泪成霜。一幅幅,一幅幅。可所有这些画面,没有一幅是逼问,没有一幅是责难,没有一幅是恨意。 最后他脑海里的画面停在了她死时的模样。望着他,伸手探向他,似是探向此生唯一珍藏在心里的光亮。 身似玲珑心是玉,她的魂魄是世间绝无仅有的干净魂魄。此生能遇到这样的人是他的幸运。可是娄家人,却不配遇到她,不配提及她。他觉得自己的魂魄极其肮脏,他觉得娄忘宁极其恶心。 娄家人都如此,他恨,恨自己,替她恨,替她不值得。 知道真相的娄忘瑾挣扎着,想挣脱了捆绑,想用他的短枪了结了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娄家人。 娄忘宁却在他挣扎时,回来了。丝毫无愧疚之意,忏悔之心。 娄忘宁冰冷看眼地上的画作,眸子颤动着,脸憋得通红。一把拿起地上的所有画作,啪,啪,啪,撕得粉碎。他看着碎片,眼里漫布着红血丝,瞪了一眼娄忘瑾,又斜眼睥着身后两个护卫。 即便在场寥寥几人都知道他的恶行,但他还是痛恨自己的所作所为被以这样的方式展现。 娄忘瑾望着他,面目如墓,声音低沉:“畜生!” 闻言,娄忘宁怒意更胜,走向前,啪的一个巴掌,娄忘瑾脸上留下红印:“你没资格说我,我是为了娄家的声誉,为了娄家能千秋万代荣华不熄。” 娄忘瑾咬着牙,从牙缝中蹦出两个字:“放屁。”娄忘宁抬手又是一巴掌。 下手重,娄忘瑾的一颗牙被打掉,嘴里满是血,血红从口中渗出。娄忘瑾却笑了:“你就是一个废物。一无所长的废物,根本不配活在这世上。” 娄忘宁恼羞成怒,抬起手,还想再打他一个巴掌。可看到他血乎乎的脸,不想脏了手,便作罢。 到了这个份上,已不需再扮演假情假意。 娄忘宁猛的抽出身后护卫的剑,直接插进娄忘瑾的胸膛。冷血之人,哪里会记得昨日娄忘瑾救了自己,又哪里会念及面前的人是亲兄弟。 第123章 化怨魂2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娄忘瑾口中涌出一口鲜血,用从不曾有的恨意汹涌目光瞪着娄忘宁,咬字不清道:“就算化作,化作厉鬼,我也要了结你这个畜生,了解了娄家肮脏的血脉。。。” 旋即他目光扫过面前的人,瞳孔慢慢失去了色泽。他旋即垂下了头。 一生清明慕洁雪,终毁心玉堕死墓。 就此,意难平,怨魂生。 他附身娄远,找到瞳秋葬身之地,将她挖出,好好下葬。 并将那枚荷包带在了身上。血路就此开始。 那日在凤歌楼,他假意说与娄淼捉迷藏,实则回府杀了大少夫人。所以娄淼才一直未找到他。而楚倾曾在后台看到的小孩身影便是他。他随即藏到了桌下,然后才出来。假装是自己一直藏在那里,只是没有被找到而已。 随即他怕荷包败露,就将荷包给了塞到了娄淼袖子里。娄淼曾见过那个荷包,只觉得好看。一个傻子,哪会在意荷包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袖中,只有一个念想,便是荷包好看。 而今日,也是他喊着要和哥哥一起玩,白辰才让忘生去到汐王府带来了娄淼。他知道楚倾和白辰在渐渐接近真相,他必须尽快出手。 于他而言,本来杀完娄淼一切就结束了,两把刀,一把备给娄淼,一把备给娄远。不成想竟然遇到了那个乞丐,娄忘宁身边的侍卫,这才有了后来在画阁发生的事。 其实,杀了那么多人,恨意也了了。 最后,终不能原谅的只剩自己了。 楚倾想说的也说了,瞳秋不恨他,不但不恨他,唯一的心愿就是他好。那两句诗,愿君安,此生与君共明月。愿君喜,年年岁岁长相守。 瞳秋是想说,无论他在哪里,她此生能共与他赏一轮明月,足矣。只愿他此生安好,欢喜,与他挂念之人长相守。而她,会远远的,永远在心里为他亮着那盏灯。 那灯,也会永远照着自己的黑夜。 这最后的故事说得长久,说罢,娄忘瑾的魂魄便归了阴间。是灭,是劫,便是他的造化了。 但在他魂魄归去前,他留了一句话给楚倾:“娄府,藏画阁,青花瓷下一幅画。是你想找的。” 这句话让楚倾愣在了原地。不知所措。 想找的?什么?噬神怨魂?! 他怎么知道? 楚倾探寻的目光望向白辰,白辰摇头,眼神说着:不知道。 旋即,白辰蹙眉声音微扬道:“他如何知我们的身份?”像在问楚倾,又像在问自己。 楚倾也被这个问题问住了,早在楚倾第一次见娄远时,他便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在自己念咒,并问他问题时,他假装失神,回答了自己的问题。 而今日,他看白辰的剑时的神色,也说明他知道白辰是斩魂上将,并为此做了准备。所以他也一直隐藏,小心翼翼,未露马脚。可是,他是如何知道的呢? 莫非有人告诉他,有人知道一切,是谁。。。 “哎,刚才怎么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大意了。我还是按他说的去看一下那幅画吧。”楚倾无奈的拍下桌子,叹口气。 “我和你同去。” 第124章 藏画阁遗画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嗯?”楚倾向后弯弯身子,一副自己听错了的表情。这么热心么。 看着楚倾,白辰淡淡道:“或许与噬神怨魂有关,而且。。。” “什么?”楚倾有心里有一丝紧张的问。 “也有可能是陷阱。” 楚倾恍然大悟的表情,是有可能的。她旋即点点头。 一出门,楚倾才想起来之汐还在门口等她。这。。。 之汐坐在台阶上,百无聊赖的看着街上的匆匆行人。看到楚倾出来,便起身走到了她的侧旁。站定的距离比白辰和楚倾近上一分。 楚倾眨眨眼睛,思量着如何说,余光瞥到娄管家还抱着娄远等着他们。娄管家似是想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毕竟方才在画阁内,在娄管家看来,是娄远杀人了。虽然方才的娄远一点也不像那个他熟悉的孩子,可是不是他又能是谁呢。 楚倾走过去,看着娄远,抬手轻轻拂过他的脸庞。他还那么小,来日可期。 她抬头看向娄管家道:“娄远没事,只是被邪祟侵了心智。楼内的乞丐是邪祟所杀,不是娄远所为。但如果此事被别人,被官府知晓,恐怕怎么都说不清。所以,还望管家勿再提起此事,就当今日之事从未发生过。” 这些日子,楚倾也看出来了,娄管家是真心为娄家的,他也把娄远和娄淼当做心头肉。所以他必然会保护娄远。 “可是,娄淼。。。”说着管家哽咽了,说不出话来。 楚倾明白他想说什么,今日街上人来人往,许多人都瞧见了娄淼的尸体。“娄管家,邪祟已被清除,从今往后,娄远不会再有危险,这你放心。今日,没有人看到娄淼是如何死的,街上人众多,你报案即可。乞丐之事,你就当不知。” 管家抹泪,点点头。 当时娄远就在娄淼身旁,且怨魂出手速度快于常人,自是无人看到。这案报了,也结不了。娄管家不再追案即可。 “还有一事想请娄管家相助。”楚倾探问。 “姑娘请说,我一定竭尽全力相助。” “我想去娄府藏画阁一看,管家可否带路?”楚倾神色认真。 “哦。”虽然面上困惑,但他旋即答应:“这,自然可以。”说罢管家便要引路。 楚倾向他示意稍等,便回头走向了之汐。 “我还要去娄府一趟,你先回府吧。”楚倾道。 之汐看眼娄管家和娄远,垂下眼帘,望着手中扇子道:“看来,娄家的案子了了。”顿一顿,继续道:“又是件不可告人的事么?”之汐似问非问,抬眼看向楚倾。 楚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挠挠头。之汐浅笑:“我知道了,你小心点。” 他刚想向华年招手打算离开,想到了什么,将手放了下去。微眯眼,拿扇子指向白辰:“他,又要跟你一起去?” 白辰闻此言,看向之汐:“怎么,现在连四哥都不叫了。你小的时候。。。”白辰语气幽幽。 他是想说,之汐小的时候,从漠北行宫到皇宫后,总是跟在自己后面,四哥长,四哥短的,甩都甩不掉,是个十足的跟屁虫。 第125章 额间轻吻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什么小的时候。。”之汐抬手想拿扇子打白辰,白辰拿剑柄轻轻一挡,闪身避开。之汐继续道:“你总和我的王妃在一起做什么,就算你是四哥,也要避嫌呀。”他开着玩笑,语气还有一丝孩童的稚气。 白辰表情愣了一瞬,旋即偏头,面色沉了一沉认真道:“你最好不要喜欢她。” “。。。。。我,你。。这是什么意思。。”之汐眯眼,一副说不出话的表情。 我喜欢我的王妃难道不应该吗?为什么不要我喜欢?之汐一脸黑线。 白辰未接话,不动声色的迈步。自顾自的走到娄管家身旁说了什么,娄管家便引路向娄府走去。 留之汐一人在原地,愣愣望着白辰的背影,随即他自言自语道:“这个人,一直都这样,话还没说完就。。。”说罢他看向楚倾:“你怎么总喜欢和他在一起?” 问这句话的之汐,没有了往日里王爷的威严和笃定。只是一个面对着心爱的人的少年,眼里几分天真和委屈。 现在轮到楚倾一幅说不出话的表情了,这,这。。。 “不是。因为他有,有破案能力,而且娄家的事是他先着手的。”楚倾尝试着解释。 “他先着手,那你是在帮他?”之汐问道。 好像更不妥。 “不是不是。。。哎呀,这怎么跟你说。”楚倾赶忙摆摆手,继续道:“这是互助互利啦。他也有帮我,但我又不好说他帮了什么。。。” “那就是说,他知道你的那些秘密?”之汐靠近楚倾一步,面色一暗,眼里的委屈更甚。 近距离的压迫感让楚倾慌张,这怎么越解释越乱。 之汐又靠近一分。 她避开他的目光,看向地面,心慌多一分:“不是,你听我说。。。” 突然一只手轻轻按住了她的后脑勺,掌心的温度,从发髻灌入心房。旋即,一个滚烫的吻落在了楚倾的额头,酥酥麻麻。 转瞬她胸口似乎多出来几只小鹿,慌乱了平静心房。 白辰回头,看到了这一幕,身子僵了一僵。他旋即回头,目光如水,似什么都没看到的往前走去。 楚倾推开之汐,不敢抬头,红晕轻铺脸颊,渐渐像开了朵桃花,花儿羞涩里却有欢喜。 之汐语气里有笑意:“其实,不用解释,我信你。” “你。。。”楚倾说不清自己的感受,有点气,有点恼,又有点开心。似是心里也开了朵儿娇小花朵,若有还无,花儿的香味还散了一周,柔软而温暖。 “不随四哥走吗?还是你还想。。。”之汐语气温柔,最后两个字说得缓慢。 楚倾看着地面,瞪了瞪眼睛,转身就跑向白辰。 这一段慌乱的小跑步,楚倾不断的问着自己,这是活了千年的样子么?是么?就这么点出息么? 跑着她捂住了脸,这,女孩子都这样么,无论什么时候,无论活了多久,一心动,就慌了慌了么?! 一路跑到白辰身后,差点撞到他。楚倾平复了平复心情,装作若无其事的跟着白辰的步子。 第126章 似棉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白辰轻摆云袖,一手拂于身后:“他有时候执拗。你不要伤着他。” 他的意思是,楚倾不应该让之汐动感情。 楚倾的步子顿了一顿,“我,这。。。”楚倾又一次不知道该怎么说,今日的难题真多。她旋即换了话题:“你,怎么好像你对所有人都无丝毫关心和在意,但是,对之汐却分外好些?” 意料之中的没有回答。 但是至少楚倾也不用和他继续刚才的话题,也算松了一口气。 “因为他心里永远干净。。。”他像是认真想了想,才回答。顿了顿继续道:“总觉得。。。” 楚倾挑挑眉,有点意外他给了回答。抬眸看向他:“什么?” 白辰沉默半晌,不愿再多说,合了云袖道:“没什么。”又恢复了那冰冷自若的神态。 他对之汐总有些莫名的情感,许是小的时候之汐总缠着他,许是之汐那颗赤子之心总让他动容。 说不清楚。 白辰不想多说,楚倾便也不多问。 ===== 娄府藏画阁。 藏画阁极为雅致,墙上所挂画作皆是上品中的上品,单单是卖几幅画作,大概也够娄远几辈子吃穿不愁了。 楚倾巡视四周,东南角的美人青花瓷花瓶格外醒目,瓶中插罕见的绿梅,清雅,出尘。瓶下果真压着一幅画作,楚倾疾步走过去,拿起了青花瓷瓶。 看到画作,楚倾一动不动。不惊讶,也不失望。 白辰也走了过去,看眼画作,眉头轻隆。 这幅画是人像画,而画中的人正是青月,楚倾现在的宿主。女子眉目干净,正视前方,没什么表情,可隐约让人觉得她不开心。 画作背景似是在庭院中,只青月一人。但细细一看,青月所穿服饰似是与汉国服饰稍有不同,显得更为古典和繁复。 楚倾摸过画作,指尖停留在画作的右下角。 整幅画作除了人,无多余背景,文字。只有这右下角题了两个字:似棉。 楚倾抬眸看眼白辰,眼神询问:什么意思。 白辰若有所思的看着画作,目光在似棉两个字上停了片刻,转瞬目光移向青月的衣着。他本有点困惑的眼神豁然开朗。 可楚倾还是不明就里,她拽拽白辰的袖口:“你发现什么了?。。。这画到底什么意思,似棉又是谁?” 白辰看着楚倾拽着自己袖子的手,眼神中乌云渐起。楚倾立刻缩了手,背在了身后,笑一笑。 该认怂的时候还是要认怂。他不喜欢人碰,那就不碰,不碰。 白辰敛了目光:“这个画上的女子应该不是青月。她所穿的服饰是楚国服饰。而且头饰,装束都极似楚国人的打扮。” “楚国?” 戏曲里常常唱到的楚殇? 那这幅画究竟何意? “魏国有一位有名的画师叫似棉,这幅画应是她所作。”白辰继续道。 楚倾恍然。 思量片刻,把一切串起来,她有一个猜测,但这个猜测也让她不安:“有人告诉了娄忘瑾我们的身份,帮了他,对不对,也是这个人也让娄忘瑾指引我们找到这幅画。” 第127章 娘娘殁了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意在何为呢?是帮自己找到噬神怨魂吗?为何。。。 这些问题全然没有答案。但白辰认同楚倾所说。 楚倾将画卷了起来,道:“看来,我得去趟楚国找这位画师一问,画中人到底是何人。” 白辰抬眸看向窗外,目光飘远,道:“似棉,是魏国摄政王程怀南府的御用画师。” 这名字有点耳熟。 摄政王?程怀南。。。不就是派芜娘来京都的那个魏国王爷,那个要刺杀之汐的人?! 巧了。 意在何为呢?是帮自己找到噬神怨魂吗?为何。。。 这些问题全然没有答案。但白辰认同楚倾所说。 楚倾将画卷了起来,道:“看来,我得去趟楚国找这位画师一问,画中人到底是何人。” 白辰抬眸看向窗外,目光飘远,道:“似棉,是魏国摄政王程怀南府的御用画师。” 这名字有点耳熟。 摄政王?程怀南。。。不就是派芜娘来京都的那个魏国王爷,那个要刺杀之汐的人?! 巧了。 ===== 瞳秋和娄忘瑾的事了了,楚倾带着似棉的那幅画回了汐王府。 入夜,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到了瞳秋。 梦到了瞳秋和娄忘瑾在一起幸福的画面。梦境的最后,日薄西山,娄忘瑾牵着瞳秋过了奈何桥,漫天的雪花缓缓飘落,他们一步一个脚印,烙在那茫茫雪白中,似是一步步化了这世间的寒凉。彼岸花从桥的此岸一路开到了桥的彼处,蓝光幽缠,漫上天际。 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尽头后,楚倾转身,突然看到了之汐的背影,他站在不远处,隔着曼陀罗花花海。 旋即,他缓缓回身,夕阳余晖柔软的落在他的肩上。飘落的雪花,在他看向楚倾的那一刻都停了下来,他们像是站在一幅已经定格的画中。 之汐的目光扫过静止的雪白,回落到楚倾身上,眸子里满是温柔和眷恋,看着她,浅浅一笑。 楚倾觉得那一瞬间,她活在了他的笑容里,周遭的一切瞬间黯然失色,不复存在。 只有他,温和到柔软,美好到醉人,让人想靠近。 这个梦境里,他,回眸落暖霞,一笑便挽轻雪。 不知是何时,但似乎已走进了楚倾心中。 梦醒了的楚倾看向窗外,果真下雪了,茫茫白又装点了庭院,冰碴子绒绒的挂在窗扇上。怜儿推门进来了,看到窗户开着,忙走过去关上了窗户,怕风寒,楚倾会着凉。 肯定又是巧儿跑出去玩,窗户便支在这了。 怜儿一回头,瞧见楚倾已经醒了,神色倒是一慌,似是有话要说。 “怎么了,你脸色怎么不太。。。不会是锦瑟出什么事了吧?”楚倾紧张的掀开被子,下床起来。 怜儿忙过来扶楚倾,道:“不是,小姐。锦瑟在医治中,悬壶楼交代了,这段时日不可去打扰。只是。。。” 楚倾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怜儿。 “只是,今早宫里传来消息说,明妃娘娘殁了。” 楚倾半张着嘴,无法相信:“怎,怎么殁的?” 第128章 妖妃祸世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中毒,断肠毒。在明妃的糕点中。”怜儿面露难色。 昨儿她刚到明妃娘娘宫里闹了一闹,怕是人尽皆知,她今儿就中毒死了。楚倾眉心紧了一紧,自己怕是脱不了干系了。 断肠毒,是刺杀。而且要让他人都知道是刺杀。 楚倾觉得有一只大手,就在背后,推动着自己。这只大手不想尽快了结一切,却让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让自己的处境越来越艰难。 楚倾很快冷静下来。就不信了,还就非得和这只大手斗一斗不可。 聪明的人自然会知道,如果楚倾想下毒,又怎么会前一日大张旗鼓的闹未央宫呢,真想下毒必是躲着,藏着,暗中下毒。但怕就怕流言蜚语。 果不其然,即便楚倾接下来几日都在府中,足不出户。但也挡不住流言四起。 传言五花八门,越说越离谱。 有人说,汐王妃在太子府跳了一曲极其妖媚的舞蹈,还能变花朵,化金粉。传着传着,流言竟然变成了,汐王妃能把自己变成一朵花。 有人说,她自从嫁给汐王中毒醒来后,性情大变,变得残忍,嗜血。 还有人说,太子妃也是她杀死的,只是她巧言善辩,逃脱了罪责。 最后,所有的流言都变成了一个流言,便是,她是个妖妃,心狠手辣。她用妖术迷惑了七皇子汐王爷,以后必祸国殃民。 ===== 楚倾坐在小院子里,穿着之汐送来的雪狼毛披肩,柔软干净的白毛绕脖颈一圈,让人觉得慵懒。披风是上好的锦缎,绣了一身的曼陀罗华,绣丝用得是漠北的金禅丝,罕见,贵气。 她抱着巧儿,巧儿闭着眼,似睡似醒,任由她揉捏着。楚倾低头望着巧儿,把手伸进了巧儿的肚皮下,是个暖手的好地方。巧儿低吟了一声,并未睁开眼睛。 楚倾抬头看看暮色,柔软的天光渐渐暗淡,日暮的空气显得宁谧。这些日子,她哪也没去,仿佛觉得自己可以安逸死在汐王府的荣华富贵里了。 之汐虽然繁忙,这几日里也没和楚倾说上几句话,可是比起关心他自己,他更关心楚倾。该有的不该有的,都会给楚倾。每日都送东西过来,怕楚倾冷着,怕楚倾无聊。 在这份幸福里,她都快忘了自己是渡娘的身份了。 不过她不出门,倒不是因为贪享这偷来的浮生半日闲,而是因为流言四起,她还是避避风头的好。都已经成了妖妃祸世了,再接下来不得有人想把自己烧死或者凌迟了。 想到这里,楚倾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 不过,今日,她是一定要出门了。并且,今夜是不会回来了。 因为,追命给的七日时限已经到了,明日追命必会来索命。她一定得待在白辰身旁,还得让白辰帮自己劝追命放过自己。 她已经想好了说辞了,就和之汐说自己去找辰王妃,研习古舞。虽然这个说辞,蹩脚到不忍直视,可是她知道,她想做的,之汐也不会拦着。只是还是有个说辞,比较好。 第129章 避追命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她熟悉的脚步声进了院子,巧儿闻声也睁开了眼睛,她从楚倾腿上跳了下去,一溜烟的跑出了院子。 “怎么了?华年说你有急事,我便赶回来了。”之汐说着坐到了楚倾侧旁,看着她道。 楚倾偏头:“我只是说要找你,没说是急事。。。” 华年什么时候这么热心了。。。 之汐浅笑,收了目光:“他未说,不过我想即便是急事,他大概也不会提急字。” 在他心里,楚倾的事都是他的急事。 “嗯,我今晚,想去辰王府。”楚倾开门见山。 “哦?好,我陪你去。” “不行。”楚倾面露难色“我得自己去。” 之汐轻眨如扇的睫毛道“好。” “我。。。晚上就不回来了。” 这句话一出,之汐的表情僵住了。楚倾即刻解释道:“我想去找辰王妃,上官绾绾,研习古舞。。。我。。。”这个想好的借口说出来可真别扭,说还不如不说。 楚倾旋即改口:“算了,不编了。我,我得去找一下白辰,有事要他帮忙。” 说罢,楚倾微侧眸,瞥了眼之汐的表情。 他的表情还冻在那里。 楚倾鼓鼓嘴,像个包子。 想来也是,哪有自家王妃要去自家兄长府上住一晚,还要找自家兄长帮忙。 帮什么忙? 想到这里,楚倾自己皱皱眉。况且,这些时日她常常和白辰在一起,上次之汐还调侃过她。 自己的要求也确实一次比一次过分了,楚倾莫名的就有点心虚了。 “其实”之汐语气淡薄,面上没有一丝表情,他停顿片刻道:“你若是喜欢他,我会成全你。” 楚倾瞪向他:“不是,我没有。我是真的有重要的事情。”楚倾说得认真。 之汐却垂下了头,不再看她,他似是刀刻的下颚在月色下泛出淡淡伤心。 楚倾莫名的觉得心似是被捏了一下道:“好啦,你知道的,他一人可抵千军万马,明日有人要追杀我,来者武功高强,只有他能救我。” 之汐身影微微一震,他本来是故作方才的姿态想逗逗楚倾的,可是听到这句话,他是真的不能淡定了。 他抬眸看向楚倾:“可当真?” 楚倾认真的点点头。 旋即之汐眼里满是担忧,紧张道:“来者何人?我可调派手下所有高手保护你。”他神色慌张思量片刻,又道:“现调护城大军和边防修整驻京大军,也来得及。” 楚倾一愣,笑了出来。他的紧张有点可爱。 要是真的调了大军,那她妖妃祸世的名号就再也洗脱不了了。 她笑着摇摇头:“只有白辰可以帮我。”说着她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笑容里多了几分甜味:“明日就回来。你放心好啦。” 之汐看眼楚倾握着自己袖口的手,目光温和许多,抬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抬眼看向她的眼眸。 抬袖转眸间,他身上雅淡的香味向她铺来。这一次,她不仅没有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反而想靠近他,想在他怀里撒个娇。 第130章 静夜思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这个想法也是让楚倾一愣,愣神间,之汐的另一只手已经抬到了她的发髻。他怜惜的摸着她的发,眼神温柔,语气却笃定:“那我送你过去,让他一定保护你,毫发无伤。” 他认真的模样,好看得一塌糊涂。 那笃定的目光似是那划破夜迹的流星,在她的心湖荡起明火无尽。 楚倾沉浸在他的好看的眼眸里,他身上的雅香似是裹着她,暖暖的,微漾的。心儿莫名就醉了几分。 她不自觉向他靠近了些许。 这么近的距离,彼此的心跳声都可听到,发丝在夜风里若有似无的交缠着,如同他们的气息。 之汐愣了一愣,呼吸微浓,手心无缘由的渗出了些许细汗。心里似有一团暖火渐渐燃起。 “喵。。。哎呦。。。” 突然一声猫叫,一声人叫,打破了夜里的寂静。 楚倾啪的站了起来,慌张的看向声音的来处。 怜儿从走廊的拱门边儿摔到了低下,一只胳膊还压住了同样摔过来的巧儿。。。 这是在偷看么?! 就见怜儿带着怒气从地上起来,看向被拱门遮住的地方道:“要看就小声看,你推我做什。。。么” “喵。。。”尴尬的喵声打断了尴尬的对话。随后华年从拱门后边走了过来,也面带尴尬。 怜儿挠挠头,声音像蚊子声:“呃,呃,小姐。。。我,我刚好过来。。” “我也是。”年华即刻接话。 “喵。”我也是。 “。。。。” “。。。。呃,我要说的也说完了,我就动身,先,先走了。”楚倾看巧儿和怜儿一眼,目光收回到之汐身上,避开他的目光说着。 “我送你。。” 之汐话未说完,被楚倾打断:“不用了,真的不用了。我得低调的过去,不能引起丝毫注意。” 楚倾说得对,可是之汐还是不放心。如果她现在有危险,那至少他得亲自把她送到值得信赖的人手中。 “那我穿便服,隔一段距离,随你去辰王府,可好?”这是他的退让。 之汐目光里是不容拒绝,楚倾想想便点头同意了,她随即转身快步走回房间,逃离那尴尬的处境。 他们两人一猫,还站在拱门口。静夜思。 之汐经过华年时,华年小声道:“王爷。。。” 之汐抬头,目光冰冻三尺寒:“闭嘴。”声音冷冷“喜欢站就在这站一晚吧。” 楚倾回到房中长呼一口气。 完了完了完了,刚才自己竟然想吻之汐。。。 自己竟然眷恋他的气味。 她摇摇头,嘴角却不自知的上扬。 楚倾顺利的进了辰王府。之汐在随着她出去前,已遣人送去给白辰一封短信。信中说虽然自己不明白楚倾为何要白辰保护,但她一定有她要这样做的理由,他请白辰定要护好楚倾。 其实,即便之汐不写信来,白辰也还是会帮她的。一是因为他已经应了会帮她找噬神怨魂一事,二是因为那个奇怪的事:他每次一碰楚倾,脑海里便会浮现出奇怪的记忆和画面。 他不明白是为什么,那么她不能随便死。 第131章 红莲静燃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楚倾进了辰王府,便被下人引至了花园。这府邸和白辰一样,无甚雕饰,落落大方,却莫名的仙气十足。看似是平常人家格局,布饰,却清雅,让人赏心悦目。 不过有一事,倒让楚倾不解,白辰素来喜欢梨花,可一路行至花园,竟然未见一颗梨树,一朵梨花。 楚倾来到花园,园中空无一人。她本以为白辰在园中等她。 下人引她到花园一侧的木门,木门质地清雅,透露着淡淡的梨花香,上面雕刻着几株梨花。下人停在了木门面前,和楚倾道:“汐王妃,王爷在里院亭中等你。小的只能送到这里了,小的不能进去里面。” 楚倾眯起眼,看看这个木门:“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她推开门。 里面却别有洞天。 竟然是一个偌大的莲花池,红莲妖艳,朵朵静燃。在夜色下,燃得尽兴。 顺着莲花池望过去,有四座小巧的亭子分别坐落在池子的东南西北,亭子之间却并无桥相连接。池子的最中心还有一个高于其他四处亭子的正亭,倒是金光熠熠。 一抹淡白身影坐于庭中,雅淡身姿,容色无尘。手持一本书,目光如水般扫过书页。 楚倾浅思量,这辰王府,看起来,柔云浮朵,不染俗尘,似是仙子隐身的居所。只有这一处,倒有几分地狱的影子,也是有趣。 她轻提裙摆,踏步遥上,落于南亭。亭中绣着朱雀战纹,雕纹极其精细,引人注目三分。 旋即,她飞出南亭,衣裙飘飘,在莲花池上倒像是风尘仆仆,着云而来的仙女。 白辰抬了眸子,看着她,面上无丝毫情绪,只是看着。 她由远及近,落在他的面前。 楚倾落定了,才看得仔细,原来中间这座凉亭比其他四处凉亭大上许多,中央还有空出来一潭小池子,里面种着一朵金莲,含苞欲放,美得绝丽,似是一盏小太阳。 楚倾定睛看着它,半晌挪不开目光。 “你要我保护你,为何?”白辰开口问道。 楚倾回了神:“你,已经知道了?”目光里有几分诧异。 “他给我捎了封信。” 他,之汐?看来之汐是怕白辰不救她。楚倾笑意轻展。但转瞬想到了什么:“为何你对之汐格外上心呢?” 白辰撇过头去,看向莲花池,“你好像问过这个问题了。不知道,想护着他点。” “好几世了,公子就只遇到了这么一个想护着点的人。”忘生的声音突然想起。 吓了楚倾一跳,是真的跳了一跳。 她先前未看到,原来忘生在木椅下面。 “哈哈哈。”看到楚倾被吓了一跳,忘生开心的笑了起来。 迎上楚倾一个凶巴巴的白眼,忘生收了笑声,耷拉耷拉耳朵。看上去,倒可爱了几分。 “也不知道汐王爷和我家公子有什么缘分,自幼他就喜欢跟着我家公子玩。不过,汐王爷,天赋异禀,聪明过人。而且是个心地善良,刚正不阿的人,所以公子也不讨厌他。还渐渐的,总想护着他点儿。”忘生又补充了几句。 第132章 障术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白辰目光幽远,像是在思索:“不是渐渐的,好像一开始就想护着他。”说着他收了目光,浅偏头,陷入了思量。 他是不知道答案。 “那个,其实,你也知道。我告诉过你,我本来是该回去的,但是莫名其妙的被噬神怨魂拦了下来。青月的魂魄也被困在忘川河中。七日前,追命来找我了。我和她说发生的事,她宽限了我七日。但过了子时,七日的时限就到了。”楚倾讲了来龙气脉。 白辰听罢,站起来道:“那我救了你一时,也救不了你一世。最多也只是再拖延一些时日。” 楚倾深吸一口气,点点头,道:“对。不过,要是实在不行,我就一直待在你身边,这样她就没法带我走了。” 忘生刚从椅子下面爬到了上面,就被楚倾这句话吓得又掉了下去。 白辰的面色不似往常冷淡,有那么一丝难看,唇角以微不可见的弧度下弯,表达了不愿意。 楚倾心里虽然很不满意他们两的反应,但是面上还得笑着。毕竟,是求人。 白辰又拿起书,目光移回了书页。 这算是说完?!这个人真的是太难聊了。 那现在怎么办,在这等着入夜,等追命来找她? 楚倾弯腰看看白辰手中的书,书名是楚史通录。 为何要看楚国历史? 他侧旁还有两本书,楚倾拿起来。白辰瞥了一眼,未再理睬。侧旁的两本书,分别是魏国异录和权臣。 楚倾翻了翻,两本书都是讲魏国的事。一本讲魏国近年来的异闻怪事,一本讲魏国近年来曾手握重权的人。她再看眼白辰,难道,他也想去魏国? 兀的,楚倾眼角余光瞥到了一抹白色。她转头,是巧儿,站在岸边,四处张望。 楚倾站起来,冲她挥挥手,但巧儿好像没看到她。依旧眼神迷茫的四处张望。 咦? 楚倾喊了两声:“巧儿,这边。巧儿。” 巧儿无动于衷,张望着往左走了两步,又往右走了四步。 楚倾诧异的看向白辰:“巧儿看不到我?” 忘生爬回到椅子上道:“公子对这莲池和亭阁用了障术,他想让谁看到,谁才能看到。” 楚倾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斩魂上将的灵力果真是远远高于她们这些个的普通小官。 “厉害。。。”楚倾摇着头感慨着。她从未听说过此术。 楚倾看着巧儿迷茫片刻后,又从门缝里钻了出去,样子傻乎乎的。 “障术可是一个逆天的法术诶,太有用了吧。。。”楚倾思量着。 “公子只能对这处莲池用障术,其他,都用不了。”忘生解释着。 为什么是这片莲池? 楚倾旋即也不想问了,知道的多了对她也没什么好处。 白辰静静看着书,像是已经和这个世界隔绝了,完全不理睬楚倾和忘生,月光在他身上笼起一层光晕。忘生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模样,奔奔跳跳的跃去了北边的亭子,匐在亭边,开始抓水中的鱼儿。 楚倾想了想,她也不想打扰白辰看书,等他看完书,想走了。应该会带自己离开。不过,如果追命看不到自己,那也意味着,自己不会被找到。 第133章 亭中小梦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暂时待在这里便也没什么不好。 楚倾想着,拿起了侧旁的那本魏国权臣。 翻页介绍的第一个人便是,魏国当今最有权势的摄政王,程南怀。 书上说,他是在当今太后带着当今皇帝在蜀国避难时,救了太后的性命。后一路护送太后和皇上回到了魏国,让年少的皇帝稳稳坐上了王座。简单点说,就是如果没有程南怀,当今太后和皇上,不一定还活着。 楚倾往下翻着,越读眼皮越沉,昏昏沉沉便睡着了。梦里,到了梨树园,满园子的梨树,浅白色花朵儿,像从天空中偷来的小云朵儿,好看到了人心里。 楚倾笑着,在园子里走呀走,像是没有尽头。兀的,一个模糊的人影似乎站在了园子的另一头,楚倾朝着那个影子走了过去,越走,影子却似乎越远,也越模糊。 突然,影子不见了。楚倾慌张又迷茫的站在了原地,一缕梨花香却幽幽的扑面而来,缓缓将她环绕。 味儿清甜,似是糖水。楚倾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就看到一只手近在咫尺,像是要抓自己。 吓得楚倾立刻清醒了,啊了一声,蹦离了木椅。 白辰的手在原地僵了一秒,收了回去。楚倾才看清楚,是白辰的手。她的余光瞥到北亭的忘生,竖起耳朵,坐得笔直,看向这边。 “你,你做什么?”楚倾说着镇定了一些,“吓我一跳。” “无事。”白辰也不解释。楚倾瞪着眼睛看着他。他却气定神闲的又拿起书,看了起来。 方才,楚倾在自己侧旁睡着。白辰想到了,每次碰楚倾便会有奇怪的记忆出现,他突然就想再试一下。 楚倾趴在石桌上睡着了,她趴着,手腕却露在外面。肤若凝脂,月色柔软,白辰方才也只是有一瞬间的出神,伸过去的手在她面前停顿了一瞬,她便突然醒了。 他也只好作罢。 楚倾坐了下去,直勾勾的盯着白辰,想着,真是个奇怪的人。 “她来了。”白辰突然抬眸,将手中的书收进了袖中,“在院外。” 楚倾这才抬头看看月亮,原来已经过了子时。追命还真是迫不及待,刚过子时便追了过来。 “那该怎么办?”楚倾看向白辰。 “去会会。”语气清淡。说罢起身越步,转瞬,已到岸上。 楚倾也随他上了岸,穿过了那道雕梨花木门。 合上门,楚倾就愣在了原地。那位追命已经坐在了花园的凉亭中,依旧一袭黑衣,发髻上的紫兰郁金香金钗光彩夺目。 巧儿看到楚倾出来,两三步跳至楚倾面前,护她在身后,喵了一声。 楚倾倒不担心,因为身为斩魂上将的白辰必然是能轻而易举的胜过一个追命的。但是,一场战斗不可避免。 她缓缓将马鞭握在了手中。 闻声,追命转了过来,目光直落在楚倾身上,看到楚倾严肃的表情。她莞尔一笑,“看来,你并不打算按约定好的跟我离开。”说着站起身来,从凉亭中走出。 第134章 久仰大名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她走近楚倾,走了两步,才意识到不远处还静静站了一个人。 白辰将梨雨握在手中。 追命又走了两步,突然停了下来,目光紧紧盯着白辰。一动不动。 寂静无声的空气,让人莫名的紧张了几分。 追命突然向后退了两步,抬起一只手,捂住了嘴,目光猛烈的颤动着,“你是,梨,梨花沾露,白辰。。。” 楚倾向后仰仰脖子,看来她也知道白辰,这是久仰大名,不战而胜的意思么。。。 楚倾清清嗓子道:“对,他是。” 追命完全没有看她,还是盯着白辰。听到楚倾的话她突然笑了,眼中还闪着泪花。 楚倾有点看不懂了,她瞥一眼白辰,白辰还是一张寒霜脸,但眼神却也显得困惑。 “那个,我,我现在还是不能跟你走。我的任务还没。。。”楚倾尝试着和她将自己的处境,能不动手当然最好。 追命一抬手,打断了楚倾的话,“没事,你想待多久,待多久。我现在暂时不想完成任务投胎转世了。” “嗯?” “。。。。” “。。。。” 这。。 楚倾眨眨眼睛,道:“为,为什么?” “久闻斩魂上将大名,梨花沾露白辰,不成想,此生还有得见之时。。。原来,原来上将真容如此,如此。。。”明明是在回答楚倾的问题,可她说这段话时,眼睛丝毫没有看楚倾,还牢牢盯着白辰。 说到后来,她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听不到了。脸颊却泛上红晕。 白辰冷冷道:“不敢担。”说罢收了梨雨,转身就走。 “等等。” “上将。。。” 楚倾和追命同时说道。楚倾移步挡在白辰面前,“你这就走了,我怎么办?” 白辰微偏头:“她不是说了么,你想待多久待多久。” “我,这,这么草率吗,万一她变卦了呢。。万一她。。”楚倾说着探头看看白辰身后的追命。她双手举在胸前,一脸花痴的模样看着白辰的背影。 “那走吧,你不是说跟着我么。”白辰说着,便错步错开楚倾,继续向前走去。 什么? 这,一个个,都不按常理出牌。。。 楚倾匆匆碎步跟上白辰的步子,就听到身后的追命念着:“我会再来找你的。” 这句话语气温柔,缠绵,一听就知道不是对自己说得。楚倾心下松了松,看来美人计,在哪都管用。咳咳,美男计。 转过两个院落,白辰停住了脚步。 楚倾还在思索着刚才追命的事,不怎么相信自己这就算逃过一劫了?差点就撞到了停在面前的白辰。 白辰像是身后也长着眼睛,一抬手,楚倾就撞在了梨雨上。白辰再一反手,剑柄便推着楚倾站到自己的侧旁。楚倾一脸懵。抬眸,一个女子正站在前方,上官绾绾。 “汐王妃何时来的?妾身都不知。”说着绾绾迎上前来,语气温和。 “见过辰王妃,今夜事发突然,未来得及和王妃请安。”说着楚倾客套的行了一个礼。 第135章 回府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绾绾浅笑:“妹妹见外了,我们本就相差无几,大可不必行礼。”说着扶了扶楚倾。 绾绾性子和长相一样温婉。 “汐王妃今晚住这里。”白辰向右侧的房间微扬下巴,似是在对楚倾说,又似是在对绾绾说。说罢便径直走向了正对着的那件房屋,应是他们的寝屋。 楚倾看看右侧的房子,隐约觉得绾绾一愣。 旋即绾绾向白辰的背影开口道:“那,不如今晚我住这左厢房,也好,照,照顾妹妹。”总觉得她和白辰说话有种小心翼翼的感觉。 白辰顿了顿脚步,未回头,又径直走去。 绾绾眼中上了一层雾,低下了头。月光颜色淡,倒似是照得她一身伤心。 难道,辰王和辰王妃也不同住?也。 楚倾只觉得有点尴尬,从地上抱起巧儿,“我,我先进去了。不打扰辰王妃了。” 绾绾抬头,眼中雾气未散,唇角却带了笑意,温柔的冲楚倾点点头。 真是知书达理,温婉佳人。可惜,白辰似是不懂怜香惜玉。。。 在辰王府上这一晚,楚倾倒睡得安心。白辰在近旁,暂时不用担心追命索命了,也不用担心可能突然死于非命了,自然安心。 不过睡梦里,楚倾又梦到了之汐。醒来时,也莫名的想念汐王府的味道。 原来,他已然在梦里,心里,种了种子。 也许,楚倾也和追命一样,有点不想完成这份任务,不想离开了? 可这一切,怕也由不得她。 ===== 府里的轿子一早就停在院落里了,就等着楚倾回去。楚倾也未多停留,便上了轿辇。这轿辇比往日的轿辇低调了许多,全然看不出是汐王府的轿子。 想来也是怕被路人识别出来是汐王妃的轿子,而被人扔鸡蛋吧。这世道有时候就是那么可怕,什么坏事也没做,就会变成众矢之的。莫名其妙就成了妖妃。 虽然楚倾确实不是什么良人,可是渡娘好歹是个正经官职,也不是什么妖吧。。 一路平安回到王府,之汐已在前厅等候。 他面色看上去稍显疲惫,可是看到楚倾的一瞬,他的疲惫全都消散了,换上了一个少年气的笑容,比清晨的阳光暖上几分。 “王妃,王爷昨晚一夜都没睡,就坐在这大厅里,发呆。。”年华小声嘟囔着。 “哪有发呆,我在看书。”之汐不承认,扬扬手里被握得微皱的书。 华年声音又低了几分:“看书,看书一晚上就只看一页么。”一脸的不认输。 之汐吸口气:“你。。。”说着扬起书要打华年。 华年一个跨步,跨到了楚倾身后。 楚倾望向之汐,眼底流过一丝心疼。她换上笑颜坐在之汐身旁:“我现在算是暂时安全了,除了被流言蒙蔽双眼的百姓,大概没有人会想要害我了。” “王妃,你是不知道,昨日清晨,南域发大水了。下午,下午就有谣言说,王妃是本该死却未死的妖妃,你在一日,汉国就会乱一分,你。。。”华年在身后絮絮叨叨。 第136章 回府2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别说了。”之汐眉头浅锁,打断了华年,“我交代你的事,你尽快去做。” 华年叹口气,还想说什么,终也未说转身便出去了。 之汐抬眼,眼里温柔似锦,道:“会有如此荒谬言论甚嚣尘上,应是有人在背后散布谣言。你放心,我会严查,不会让任何人,伤你分毫。” 楚倾笑笑,道:“既然,现在汉国百姓对我这么有意见,我便和你同去魏国吧。” 之汐愣了一愣,半晌不说话。看上去不想让楚倾和他同行。 楚倾收了笑意,“怎么,你不想我同去?” 之汐垂下目光,轻摇头:“魏国此行,并非安全。魏国皇室已经知道了明妃去世的消息,如果你现在去魏国,皇室虽然不能明目张胆的怎么样,但私下会不会用什么手段,便不好说了。” “可是我没有杀害她,你知道的。而且,传言所说的根本就是空穴来风,没有丝毫根据。”楚倾解释着。 这些之汐自然知道。他语气又柔了几分:“可是,在魏国皇室眼中,怕是会觉得是我们有意包庇。” 楚倾叹口气,确实如此。这世道,一不小心就让你百口莫辩。 “而且。。”之汐本要说什么,又犹豫了,并未继续,转而道“如果你留在京都,至少白辰可以护你安全,到我回来。” 楚倾知道他吞回去的那半句话是什么,他想说的是,况且魏国摄政王还想杀他。虽不知道缘由,可千里迢迢之远,他都有诛杀之心,如果进了魏国,那他必会动手。所以,此行甚是危险。 楚倾抬起一只手,拖住下巴,定定看向之汐:“我陪你去,你不是说过,一日也好,十日也罢?” 在一起,一日也好,十日也罢。哪怕只是短短时光,愿倾一切去珍惜。这是他的原意。 之汐愣住,旋即笑笑,避开楚倾的目光:“相比十日,我更希望你好好活着。” “好嘛。”楚倾说着坐了起来:“说不过你,但是我得去魏国。我不只得去魏国,还要去会会摄政王心尖上的人。” 之汐眼中一丝困惑,看着楚倾。 楚倾继续道:“我得去见他府上的画师,似棉。她能帮我找到我想找的人。”楚倾的语气软了几分:“眼下,怕只有她能帮我了。” 之汐张张嘴,他的眼睛里明明写着那个问题,为何要找人,还是要回去吗? 可是,又觉得问这个有什么意义,她有她的决定。旋即道:“好,我带你去。” 有那么一瞬间,楚倾倒希望之汐问出这个问题。然后自己便答,算了不找了,也不回去了。可这一瞬间过了,她又冷静了,因为她明白,即便她不主动去找,噬神怨魂也不会让她安安稳稳的好好活着。 现在,她不就已经是祸国殃民的妖妃了么。 她突然有那么一丝警觉,之汐会不会因为自己而有危险。 怨魂,恨人。之汐是青月所倾慕的人,必然就是怨魂想伤害的人。 想到这里,楚倾的面色冷如冰。倘若,她继续接近之汐,会不会为他招致杀生之祸。 第137章 回府3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之汐探问着,抬手想握住楚倾放在桌上的手。手已抬起,却又有一分犹豫。 楚倾收了手,放在桌下,道:“无事。”声音也冷了几分。 之汐轻轻握紧了方才抬起的手,缓缓放下。 “这是怎么了?”突然丫鬟清河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楚倾闻声站起来,匆匆移步到了院子里,之汐也随着她走了过来。 就看锦瑟扶着怜儿下了轿辇。锦瑟脸上的疤痕不见了,受伤的眼睛上蒙着的布也去了,似是完全恢复正常了。可怜儿腿上却大片的血迹,刚走两步,就摔到了地上。 “快,快快。你们把怜儿背进房间,小心不要伤着她的腿。”楚倾着急的使唤着近旁的侍卫。 “清河,去请大夫。”之汐声音淡定。清河点点头,小跑步出了院子。 楚倾跟着侍卫的步子扶着怜儿,问锦瑟:“怎么回事,怎么会受伤?” 锦瑟满脸的焦急,“都怪我,都怪我。今日怜儿去悬壶楼接我,回来的时候路过闹市。我伤好了,特别开心,就想着买点喜庆的首饰,吊坠。就让他们停了轿辇,进了集市,可谁知道刚挑着首饰,就听到有人说什么妖妃。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人,就砸过来的菜叶子,然后人突然就多了起来,还有砸鸡蛋的。慌乱里,我拉着怜儿想跑回轿辇。未看清前方,一个马车过来。怜儿推了我一把,自己却被,却被车轮伤,伤着了腿。”说着锦瑟哭了起来。 “你先别跟着了,伤刚恢复。可别再把眼睛哭伤了,你先回房休息吧,你在这也帮不上忙。” “可是。。。”锦瑟不想离开,眼泪哗啦啦的往外流着。 “别可是了,在这也只能添乱。” 锦瑟便听话的回房了。 大夫很快就来,也不是什么大伤,不会有后遗症。不过伤筋动骨一百天,接下来几个月怜儿只能在府里带着了,大夫嘱咐她切勿多走动,好好休息,会恢复好。 楚倾心下却沉,不成想,只是一个侍女,竟都会被百姓这样对待。 煽动谣言的人不知居心何在,可世人有时就是需要一个靶子,瞄准靶子,以此来彰显自己存在于这世间的意义,也以此来消去自己的愤愤不平。 看来,怜儿接下来要留在府里了。 ===== 三月十五,月圆的好日子。汉国的送亲队已经抵达了魏国边境。楚倾随军一起来了魏国,锦瑟和巧儿也都随着她。一路上,楚倾无事可做,倒是读了点关于魏国,蜀国的书。 还知晓了,原来当今的蜀国是由千年前楚国皇室遗孤后人建立的。天总也无绝人之路。 这一路,风平浪静。以前的楚倾是绝对不会去看书的,看书就头疼,觉得无趣。现在,许是受了之汐的影响,倒觉得书里自有一片世界。 十公主,玉欢,无聊的时候也会来找楚倾聊聊天。她气质沉静,看上去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但实际内里性子开朗,活波,颇为可爱。 她在耳边叽叽喳喳的,楚倾也不觉得烦。她常年被困在宫廷里,倒是好奇外面的世界。 第138章 入魏国闯王府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魏国迎接的队伍也一早便在边境等候。会面后,需一同护送公主到达皇宫,之汐也需出席大婚。 到达洛城后,送亲一行人被安排在了离皇宫极近的一处客栈。客栈一侧是皇宫,另一侧则是摄政王王府,被夹在中间的这条街,平日里都是人烟稀少。 客栈倒是大气,里面的摆设都精致,贵气。是魏国常用来接待贵客的地方。 楚倾站在顶层,看向偌大的摄政王王府,似乎和另一侧的皇宫一般大。不知道这看似风平浪静,国泰民安的魏国,下面有多少波涛暗涌。 咯吱,门开了的声音。楚倾回头,迎上之汐浅浅一笑。 “今夜,皇家盛宴,你可要随我同去?”之汐问道。 楚倾摇摇头,“不去。我还是低调点比较好。” 之汐道:“也好。”说着走到了楚倾近旁,望向窗外,目光落在摄政王王府,“你,可是在想,晚上偷偷溜进摄政王王府?” 楚倾一愣,她真是这么想的。她笑笑,尴尬的点了点头。 之汐轻叹口气,目光里隐隐的担忧:“我也拦不住你,但是,据我所知,他府上的亲卫军是魏国最厉害的军队,从来战无不胜。如果要去,一定要小心。”他欲言又止。 楚倾笑笑,“放心,我跑得快。” “或者,我派人保护你同去?”之汐试探。 “被人保护着,我还怎么偷偷潜入。而且,保护我的人会拖我后退的。”楚倾道。 之汐突然一把拉住了楚倾的胳膊,将她揽入了怀中。楚倾无措的挣扎了一小下,便向他妥协了。一种幸福的感觉旋即漫上心间。 他紧紧的拥着她,像是等待这个拥抱等待好久了一般,楚倾能听到他心跳的声音,就在耳边,像小鹿砰砰乱撞。 楚倾觉得这种幸福的感觉很奇妙,她就想这样在他的怀里,把时间停在那刻。这么温暖的拥抱,似乎能为她挡去这世间所有的纷扰,护她衣裙无尘。 “倾儿。。。”这声呼唤,温柔似云。楚倾抬头,迎上一潭深情,瞬间好像忘了自己,眼里只有他。 温热的呼吸渐渐靠近自己。楚倾缓缓闭上了双眼,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藏住心里的慌乱。 咯吱,开么的声音。像是一盆冷水,浇醒了楚倾。 楚倾轻推之汐,后退了一步远。慌张的看向门口,一只小小的身影从门缝里溜了进来,半个身子跨进了门里,半个身子还在门外。尴尬的定在原地。 巧儿瞪着圆乎乎的眼睛看着他们,半晌没说话。旋即喵了一声,退了出去。门也没关。 楚倾回头,之汐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楚倾也随着咳嗽了一声。 随即,之汐看向楚倾,眼中的温柔丝毫未退,嘴角也勾起一抹温柔,他浅浅笑笑。 楚倾也随着他笑了起来。 “晚上千万小心。如果子时你还未回,我去找你。”之汐叮嘱楚倾。 楚倾犹豫一瞬,点点头。算算时间,子时肯定能回来。楚倾一早就让巧儿去打探情况了,今晚王爷会赴宴,画师会留在王府。 是个好时机。 ===== 楚倾穿夜行衣,悄悄躲在王府墙边的一颗树上。对着王府的院落,琢磨琢磨了地图。巧儿懒懒的躺在楚倾侧旁,看着天上的星星,催促着:“快去吧快去,早晨我去探查的时候已经仔细看过了,是那个圈出来的房间没错。而且,王府的戒备不怎么森严。快去,早去早回。” 楚倾望向王府内院,确实如此,好像都没几人巡逻。但心里又有一丝疑惑,摄政王王府,怎么会戒备不森严呢。这么掉以轻心的么。 “你就别瞎琢磨了。这些侍卫看上去都功法很好,想来,向来也无人敢闯入摄政王王府。戒备一般,也正常。” 楚倾将信将疑的将画递给了巧儿,一翻身,跃进了墙中。 一路上没什么阻碍,比当时夜潜肖府还要顺利。想到肖府,楚倾又想到了芜娘。不知道这个位高权重的摄政王,可曾后悔过,将芜娘送入京都。 楚倾叹口气,还是先顾眼前吧。 红屋内,窗扇开着,楚倾看到一个女子的身影,在书桌前。楚倾换了几个角度,终于是看清了女子的面庞,还真的和芜娘有几分相似之处。她眉头微蹙,在认真作画。可眼眸里,却似乎有一层掺杂着伤心的薄雾。 似棉,应该就是她无错了。 楚倾四下看看,无人。这一切,顺利的有点不寻常。楚倾犹豫片刻,还是快步推门进去了。 她必须在似锦喊出声前,先下咒。所以进门,关门,转身,楚倾都速度极快。 可是转身后,楚倾便愣住了。 似棉不但没有叫喊,还闭上了眼睛。可是身子仍旧朝着楚倾,还是刚才的姿势,丝毫未动。除了手中的笔抬了起来,停在了原处。 她像是知道楚倾要来,还知道楚倾想做什么。 旋即,似棉将手中的笔稳稳搭在了烟台上。对楚倾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不过。。。” 楚倾瞳孔缩了缩,隐约觉得中计了。 “不过,你看看窗外。”似棉声音淡定。 闻声,楚倾即刻抬头。不知何时,王府侍卫已在门外站了一排,整整齐齐,手都握在剑柄上,定定盯着这间屋子。 楚倾背后开始渗汗,这些侍卫确实武功非同一般,她完全未感觉到有人靠近。楚倾低头,咬咬嘴唇,现在她完全不知道这些侍卫的身手到底如何,也不敢硬闯了。 只有一个办法,挟持似棉!逃出去再从长计议。 楚倾紧紧握住手中的银鞭,在就要出手的瞬间,横梁上兀的跃下两名侍卫,护在了似棉身前。 如此近,楚倾仍未注意到横梁上有人。府中众人,果真各个都是人间高手。 楚倾背后已是密密麻麻一层汗,看来,今日,确实是中计了。 怪不得,一切都这么顺利。原来,不过是一个陷阱。 楚倾向后退一步,道“难道,是姑娘刻意引我至此,姑娘到底何意?” 此时似棉睁开了眼睛,看向楚倾。 第139章 王府地牢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在似棉看到楚倾的一瞬间,她本来淡定的眸子瞬间显得慌乱。转而吃惊的张了张嘴。 似棉迈步走近楚倾,盯着她的脸,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楚倾紧紧握着手中鞭子道:“似棉姑娘,这是唱得哪一出?” “你为什么会和她长得一模一样?”似棉这句话像是在和楚倾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楚倾警觉,问道:“和谁?”隐约觉得似棉说得应该是画中人。 似棉旋即收了目光,看向前面的侍卫道:“抓住她。” 话音刚落,楚倾重重甩出长鞭,抽向那两个侍卫。侍卫抽出手中的剑,顺着鞭子旋绕,化了楚倾鞭子的力道。楚倾顺势将鞭子落向似棉。鞭子转瞬已至似棉眼前。 侍卫转身保护似棉,楚倾趁势用鞭柄快速戳向离自己更近的侍卫,击中侍卫,他倒退了几步,让出了门前的位置。 楚倾即刻收鞭,冲了出去。 可院子里都是一群伸手不凡的人,再三突围,楚倾还是被困住了。 剑已在脖颈,楚倾不得不放下鞭子。 她紧紧盯着他们。 这些人,绝对不是一般人。虽然人多,但是普通人,人再多也不一定能困得住楚倾。 一种不安漫上心头。楚倾攥紧了拳头。这一出她确实没有预料到,大意了。 已经到了这种时候,虽然人多,她也必须得用术了。她看着拿剑抵在自己脖颈处的侍卫的眼睛,压低声音念了一句:“曼珠沙华。” 侍卫看着她,眼神中漫上一层疑惑,皱了皱眉。 没有中术! 他没有中术,不是凡人。。 但是他显然是听不懂楚倾说了什么,也看不懂楚倾的身份。 楚倾难以置信,她即刻转头看着身旁的另一个侍卫的眼睛,又念了一句:“曼珠沙华。” 侍卫歪了歪头,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着楚倾,问了一句:“什么?” 楚倾的心瞬间凉了半截。这些侍卫全都不是凡人。 那是什么?怨魂吗?!追魂吗?! ===== 楚倾在监牢里,无奈的看着守门的侍卫。 琢磨了半晌,跑到牢房门口,对着侍卫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侍卫一脸茫然的看眼楚倾,未搭理她。 “我,我不是普通人。你知道的吧?”楚倾不死心。 还是没有回音。。。 “你是不是怨魂?”楚倾紧紧盯着侍卫,问道。 侍卫回头皱眉看她一眼,眼神里写着神经病三个字,凶巴巴道:“你老实在里面待着,别刷花样。” 这么看上去,他不像怨魂也不像追魂。 楚倾无奈的坐了回去。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他们知道她今夜会来,如此料事如神?或者从他们进洛城开始,也许摄政王就已经派人暗中跟踪了。 摄政王到底是什么来头。 咣当,牢房大门开了的声音。接着一串脚步声,楚倾抬眸看向来者的方向。 她隐约觉得是之汐。 果真是他。 走在之汐前面的人,着深蓝锦衣,眼眉英气逼人,周身散发着桀骜不羁的气息,目光里却有一种不容置喙的笃定。 应是摄政王,程怀南。 “汐王爷,这就是我所说的刺客。”说着程南怀瞥了一眼之汐。 之汐目光扫过楚倾,没有表情。突然一声响动,杯子碎了的声音,众人都看向声音处,一抹白色身影蹿过。一个侍卫念道着:“哪来的野猫。”他跑过去四处看看,“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程南怀敛了目光,继续道:“我也刚回府不久,还来不及审问,你就来了。”说着他唇边一抹笑意,往前走了两步,看着楚倾道:“汐王来我府上寻王妃,可今晚王妃未来我府上。不知,你是否认得王妃。” 他目光咄咄的看着楚倾,楚倾迎上他的目光,道:“什么王妃,我不知道。我本想偷点金银首饰,不成想摄政王府邸侍卫各个身手不凡,被抓了我也无话可说。任凭王爷发落。” 听他说的这两句话,已经显然,今天这个瓮中捉鳖的局是他布置的。他必然知道自己就是汐王妃,故意如此发问。 但楚倾不能承认,因为如果是王妃身份进府行刺,事情会严重许多。一定会将之汐陷于险境,那不到万不得已,就不能承认。 她有点担心,之汐此刻会不会为了救她而不顾大局。她紧紧盯着他。 之汐拿出玉骨扇,轻扬扇,气定神闲道:“摄政王又何必带我来看一个盗贼?既然王妃不在府上,那我便得去找找了,不耽误摄政王的时间了。” 楚倾心下一松。呼。转瞬又有一丝说不上来的小失望。但无论怎样,这样是对的,得从长计议,不能中了摄政王的圈套。 程南怀目光中闪过一丝意外,沉默半晌道:“那我遣人送汐王回府。” “不必了。”之汐合上手中的扇子,迈步向牢房外走去,再未回头。 程南怀目送之汐离开,转头看眼楚倾,唇边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好似,他预料到了这种结果,他还有后招。 楚倾不由的向后退了两步,突然余光瞥到一抹白色。 旋即装作什么也没看到,坐回了原处。 待众人都离开后,那抹白色不动声色的跃进了牢房。是巧儿。 巧儿窝在角落里后,心念道:“怎么回事?这府里的侍卫怎么都如此身手不凡?” 楚倾躺下来,佯装闭眼休息,心念道:“我也没弄明白。我对他们施术都没有作用。” 巧儿不由的打了个冷颤,那么府中侍卫都非凡人。 “算了,我们先想办法逃出去。”巧儿念道。 “怎么逃,我现在是术法也用不了,打也打不过。”楚倾道。 “怎么打不过了,一群人你是打不过,可两三个还是能打过的吧。” 楚倾睁开眼睛,说得也对。旋即感觉侍卫要回头看自己,于是又眯上了眼睛。。 巧儿继续念道:“刚才在门口碰到之汐,他看到我就知道你肯定被困住了。他觉得我肯定不是一般的猫,还见你和我说过话,所以就和我念道半天。让我偷偷进来救你,会帮我拿到钥匙。方才打碎杯子就是他让我做的,他乘机拿了狱卒的钥匙。” 阅读三生渡尽浮世欢 关注幻+想+小说;网 第140章 王府地牢2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楚倾心下了然,怪不得他那么淡定的走了,原来已经安排好了。 楚倾余光瞥到侍卫看她睡了,便走向桌子那边,边走边和另一个侍卫道:“走走走,喝两杯。这一晚的真够折腾的。” 另一个侍卫也瞥一眼楚倾,跟过去道:“是啊,这个女贼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敢来摄政王府偷东西。” 酒倒在碗里的声音,侍卫道:“不过也奇怪,王爷怎么就知道她要来偷东西呢,还让我们提前埋伏好在园子里。” 另一个侍卫拿起就酒碗,碰了一下对方的酒碗道:“哎呀,别管了别管了。王爷想什么,哪是我们这些人能猜到的。喝酒,喝酒。” “对,喝酒,喝酒。” 喝着,喝着,那边便没了声响。 “刚才,之汐还让我在酒里下了蒙汗药,他应该是晕过去了。”巧儿补充道。 楚倾嗖一下坐了起来,来了精神。嗯,计划的真周详。 她跑到牢房门口,朝侍卫那边望望,果真,他们已经趴在桌子上晕过去了。 巧儿也跑了过去,嘴里喊着钥匙。楚倾嫌弃的将钥匙抖一抖,上面还有巧儿的口水。 然后动作利索的打开了牢房的门。 出了门楚倾愣了一瞬,“这往哪里跑呢?难道要硬闯大门?” “走走,走。这边有一个密道。”巧儿念着就朝牢房深处走去。 楚倾不可思议的看着巧儿,“密道你都查到了,厉害,厉害。” “不是,这是之汐告诉我的。他让我带你走这边。” 这,他是怎么知道的。算了,管不了这么多了,先逃再说。 巧儿走了两步停了下来道:“跑快点。密道入口在这条道尽头。但前面两遍都是牢房,你跑得慢会引起他们注意。” 楚倾撸撸袖子道:“放心。这牢房里关的总该是普通人了吧,我轻功飞过去,肯定可以不引起注意。”心念间,楚倾已经跃到了牢房的尽头。一个石壁墙。 巧儿也跟着跨了过来,停在了这个偌大的石壁墙面前,道:“硬推。” 楚倾准备了准备,运足了力气,推向那个石壁墙。 咣当,这个石壁墙原来是个旋转的门,而且根本不需要用十足的力气,轻轻一推就开了。楚倾径直就摔了进去,趴到了地上。 疼是疼,她还不敢发出声。就看着巧儿,优雅的从她推开的缝中滑了进来。门随即便合上了。 楚倾瞪着巧儿,用想拔她的猫的语气念道:“你怎么不早说这个门不用大力推。” 巧儿保持的高傲的姿势,挠挠自己爪子,无辜道:“之汐只和我说这个要推这个门,没和我说要用多大力。” 说着巧儿越过楚倾,径直走向前面狭窄的甬道。 看着巧儿径直走向了那个冗长的狭窄甬道,楚倾心里疑惑着,难道没有机关。再看看巧儿,走得气定神闲的。她就跟了过去,刚要迈步。 “等一下!”巧儿喵一声。 吓得楚倾一哆嗦,瞬间把刚要卖出去的腿收了回来。 巧儿转身道:“我差点忘了,你得趴着走过来,这个墙上有很多几乎看不见的细缝。每个细缝都是一把剑,要是人走过来,剑会即刻刺出。你要是直着走,估计就成马蜂窝了。” 楚倾瞪着巧儿:“这么重要的事你不早说。吓死我了。” 说着便爬了下去,缓慢的往前爬出,边爬边抱怨:“这么长,我得爬多久呀。” 兀的,巧儿顿了一顿,道:“不要看两侧,专心往前爬。” “知道了。”楚倾继续爬着。 突然,她听到耳边,有细微的声响,蠕动的声音,还有轻微翅膀煽动的声音。楚倾不安的咽了咽。她十分害怕飞蛾和毛毛虫,这些细微的声音让她想起了它们。 不安渐渐在她心里漫开,她后背开始渗汗。 噗嗤,忽然一个东西落在了她的尖头,她冻在了原地。这个东西慢慢的向她的脖颈,耳朵移动。 她痛苦的闭了一下眼睛,睁开,看向侧旁。侧旁的地缝中,密密麻麻全是白色的毛毛虫,还有一只叠着一只的飞蛾。 一种恶心的感觉从胃里翻滚过来。楚倾受不了了。“啊。。。” 伴随着这声尖叫,楚倾蹦了起来,以最快的速度,冲向甬道的尽头。 巧儿被她这一声尖叫吓得毛全竖了起来。瞪大了眼睛看向楚倾。 就看楚倾在不断从墙两边伸出来的刀光剑影中,奔向自己。剑光晃得巧儿都睁不开眼睛了。 砰!啊! 巧儿被楚倾带着一起撞开了前面的木门,撞出了那个刀光剑影的甬道。摔落到了甬道后面的房间中。 “哎呦。痛死我了。”楚倾看看自己的胳膊和腿,虽然死里逃生。但那个机关设置的极为巧妙,剑薄,刺出的速度极快,所以楚倾还是受了伤,手臂和腿部被割破了,滴着血。 巧儿刚想责怪她,看到她留着血,瞬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跑了过来,念道:“严重吗?”说着想替她舔舔伤口。 楚倾拿手卡住了她伸过来的头,“你可别舔,谁知道有没有毒。”楚倾又看看自己的伤口,伤口处微微红肿。 她撕扯了两片自己的裙子,把受伤的地方包扎了起来。 匆匆站起来和巧儿道:“快走吧。”话音刚落,她就愣在了原地。 这间屋子,中间空出一大块,吊着许多幅画。每一幅画上面都有一个绳子,绳子上有一个铃铛。而地面上是一个池子,铺了浅浅一层水。楚倾退后了一步,看来又是一个机关,必然不能乱闯。 她看向巧儿,“这是什么意思?我以为从这个道出来就出来了。这怎么还有机关,要怎么过?” 巧儿猫猫身子,盯着这些画,“之汐和我说,暗探只探到甬道那里,并没有到后面的房间。但根据地形观察,后面可能有一两个房间,穿出来后,最后一个房间里应该有一个能通到王府后花园池塘的暗涡,那个暗涡是一个只能出,不能进的暗涡。” 楚倾疑惑的看着眼前的画作,道:“看来,这是程怀南的藏宝阁呀。竟然是连着监牢和后花园池塘。” 说话间,楚倾觉得这些画作有点眼熟,她定睛一看。 第141章 封骨灯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芜娘。 这些画作都是画人,而每一个画作上的女子都是同一个人,是芜娘。她仔细看了看,是芜娘,不是似棉。虽然似棉和芜娘长得相似,可是似棉的眼睛里总有一种柔软和伤心,而芜娘的眼睛里,有的却是坚定和英气。 “呵,看来程怀南一直都把芜娘放在心上。”楚倾说着摇摇头,“人呀人,永远都是失去了才珍惜。没有了,才开始刻骨思念。” 随即楚倾走近离自己最近的那幅画,轻握画,心里浅念:回到最近一次机关开启的画面。 闭眼再睁眼,程南怀已站在楚倾面前。楚倾吓得往后退一步,场景未变换,恍惚间,倒像是程南怀突然出现在了密室里,而不像是幻境。 程南怀迈步停在画阵前,然后飞旋在几幅画之间,拽了其中的五幅画,五幅画的铃铛相继响起,随后对面的门从上往下开了,门板径直落入了水中。程南怀顺势旋落在门板上,进了门。 画面一暗,楚倾脱离了幻境。 楚倾抱起巧儿,按幻境中程怀南的顺序依次拉下五幅画,果真门开了,落入水中,楚倾站到了门上。 松了一口气,将巧儿放下。 巧儿盯着那些画:“你说这个机关如果失败了会怎么样?” 楚倾低头瞪向巧儿:“你可别给我找麻烦。”伸手去抓她。 这一弯腰,腰间荷包上有些许松散的几缕穗子,吧嗒,掉入了水中, 楚倾和巧儿都一愣。 顷刻间,巨大的火花从水池中央爆开。水花四溅,所有画作瞬间被点燃。这间密室转瞬成火海,火苗直窜屋顶。 眼看着火苗和浓烟扑向自己,楚倾拽了巧儿的脖子扑进了门里。 啪,门合上了。楚倾扔了巧儿,拍灭了自己裙摆上的火苗。 那池子里不是水,是油! 有惊无险。 楚倾盯着那扇门,隐约可以看到门外的火星。空间密闭,想来,火很快会被熄灭,但不知道会不会引来王府的人。 “你快看!”巧儿向楚倾喵了两声。 楚倾回头,瞳孔一怔。 这间屋子,是个藏宝阁。周围许多大理石白玉柜子,有书,有画,有玉石古玩,有兵器,也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物件。 但楚倾丝毫未看周围的东西,她的视线紧紧被中心摆的玉石台子吸引住了。玉台子像是一个棺材,冰凉的玉石从上往下铺成开来,占了大片的地方,几乎铺到了楚倾脚下。 台子上躺着一个人,着红色锦缎。她头发稍显凌乱,却像是睡着了一般,一动不动。 中心台子被铜制的网包围着,网的顶端挂着一盏灯,灯散着幽幽绿光,打在台子上却是红色。就好像台子上的那个人不是躺在玉台上,是躺在血泊中。 有几分绝美。 但是那盏灯,极为诡异。明明打在玉台上的光是红色,可是打在女子身上的却似月光,泛出莹莹轻柔。照得女子身上没有一丝瑕疵,冰肌玉骨,肤如凝脂,倒像个假人。 楚倾看着台子上的人,眼中雾气渐起。 是芜娘。 楚倾走近了几分,紧紧盯着眼前的人,满是难以置信。她明明葬身火海了,怎么会在这里? 这盏诡异的灯是什么?看上去像是为了保护她的尸体。 “别看了,先走吧。等会有人追过来,就走不了了。”巧儿在她身后催促着。 楚倾闻声看看四周,东南角有一个水池。应该是通往池塘的那个水池。 她向水池走去,回头又看了几眼芜娘的尸体。 一不小心,头撞到了什么东西,清脆的丁铃声。楚倾抬头看看,一个铜制的铃铛,上面刻了一朵精致的黑莲。楚倾盯着铃铛,往前走了两步。铜铃的声音十分好听,似是清风吹过竹林沙沙声,又好似流水轻抚石崖的哗哗声。 隐约间觉得这个铃铛闪着一丝几乎看不到的暗光。楚倾揉揉头,程怀南这个密室里还真是有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走吧,快走。”巧儿催促着楚倾,跳入了水池。 楚倾视线扫过灯和铜铃,旋即随着巧儿跳入了池中。 表面上平静无波的池子,池底却暗潮涌动。一个隐约可见亮光的漩涡在池底深处。巧儿和楚倾顺着光游了过去。 一靠近,便被漩涡吸了进去。楚倾再睁眼,便是王府后花园的水池了。楚倾憋气憋得很痛苦,努力游到了接近水面的地方。 可刚靠近,就看到水池旁有巡逻的侍卫。楚倾只得痛苦的继续憋着,躲在水池下方。 好不容易对面的侍卫走了,这边头顶上方有走过来几个巡逻的侍卫。果真,王府的守卫在自己被抓住以后,严密了许多。 想来,程南怀是怕之汐闯府救人。 侍卫刚走过头顶,楚倾已经憋不住了,再憋下去感觉就要晕过去了。咕噜,她没憋住冒了两个气泡。 “咦?”最后一个侍卫停住了脚步,看着湖面,突然道:“池子里有人!” 前面的侍卫都停了下来,看向池子。最后那个侍卫一步步靠近水池。 楚倾闭上眼睛,完了。 哗啦一声,巧儿蹦了出去,喵喵,叫了两声,一溜烟的朝前跑去。 那个侍卫松了口气,一旁的侍卫哈哈笑了两声,“落水猫,哈哈。真滑稽。” 另一个侍卫打趣道:“哪有什么人,不过一只野猫。走,抓起来烤着吃了。” “哈哈哈。咦?这猫跑得真快,一转眼就不见了。” “别瞎聊了,快巡逻。”带头的侍卫催促道,其他侍卫们都不再说话,跟着继续往前走了。 楚倾迅速从池子里出来,气都没喘顺,便顺着记忆里最靠府外的墙跑去。还好后花园隔过去一堵墙就是府外,楚倾飞出去,没占稳摔在地上。 也来不及喊痛,迅速朝一旁的小路跑去。 已经许久没有这么狼狈了,楚倾边跑边无奈的想到。她不担心巧儿,估计巧儿能比她更快回到客栈。不过,以后巧儿应该不可以随意出现在外面了,以免引起注意。。 想着,楚倾就拐过了一个弯,突然一只手拽住了她。她另一只手立刻抽出了鞭子,抬手就要抽向抓她手的人。 阅读三生渡尽浮世欢 关注幻+想+小说;网 第142章 离草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楚倾定睛一看,是之汐,抬头迎上他满眼的心疼。 楚倾松了口气,之汐将她揽入怀中,紧紧抱住她。一瞬间刚捋顺的呼吸,又变得有点吃力。 “先走吧,王爷。”年华压低声音催促道。 楚倾这才注意到年华也在一旁。之汐松开楚倾,用绢帕擦擦她额头未干的水珠,又看眼全身都湿透了她道:“把外衣脱了,换上这件。”说着他解下了自己的披风。 晨风吹过,楚倾瑟瑟发抖。 “王爷,你都在这里冻了一晚上了。你先管好自己把。”华年不乐意道。 之汐抬头看向他:“你转过去。快点。” 华年涬涬的转了身,楚倾还在犹豫,之汐已经解开了她的外衣。他冰凉的手碰到楚倾的皮肤,余温却滚烫。 “不,不用。。”楚倾说话间,之汐已经将自己的衣服披在了她的身上。 “华年,把你的披风给我。”之汐说着拦过楚倾,心疼的搓着她的胳膊,为她挡住了道口的晨风。 华年皱着眉头脱下披风,递给了之汐。 之汐将披风披在楚倾身上,旋即站在她面前,拉过她的手,将她背了起来。 动作一气呵成。 “诶,我没事,我可以自己走。你,你放我下来吧。”楚倾不好意思的说着。 之汐柔声道:“是我没保护好你。”目光从楚倾渗出血迹的腿上滑过,眉头深锁,痛意轻涌。 楚倾微颔首,气息轻铺在之汐的脖颈上,他脖颈散发的独属于他的微甜气息,此刻却带了一丝寒意。 他在这等了一晚上,还把衣服给了自己,楚倾也不由的心疼他。搭在他胸前的手,紧了几分。 ===== 楚倾回房间时,巧儿已经在房中的被子下窝了好一会儿了,身体都回暖了。干净衣裳已经备在床边了,楚倾换好新衣衫,下人便送了炉子和暖手壶进来。 下人前脚刚走,锦瑟后脚便拿着热汤进来了:“王妃,王爷吩咐我熬了参汤备着等你回来。你快乘热喝了,暖暖身。”锦瑟说着放下汤碗。 “大夫也已经在门外候着了,王爷说等你暖过来了,就让大夫给你看看伤口。”锦瑟继续道,说着笑意盈盈,“汐王爷带你真好,无微不至,捧在手里怕冻着,含在嘴里怕化了。” 楚倾咽下口中的汤,看锦瑟一眼,“别贫了。让大夫进来吧。” 锦瑟开了门让大夫进来,大夫刚进来,之汐也随着进来了。 大夫看了楚倾被剑割伤的腿后,表情严肃了几分,楚倾隐约觉得,可能有不妥。 “王妃稍候,请容我试毒。”说着大夫用银针从她的伤口处弯了一滴血,然后将银针放在其不同的瓶瓶罐罐中。 片刻,大夫面色微变,看眼之汐,欲言又止。又仔细看看楚倾的伤口,随即道:“这,这伤口处有毒,是一种魏国特有的蛇毒。解药极其难找,怕,怕。。。” 之汐吸一口气,手心因为紧张渗出了汗,“什么毒什么解药?还有多少时间?”他紧紧盯着大夫。 大夫被他盯得有些许紧张,道:“我手上没有这种解药。这种蛇毒极罕见,怕整个洛城都没有解药。这种毒的解药叫离草,一般长于悬崖峭壁处,极其难寻。且不说能不能寻得到,就算现在去寻,也未必来得及。” 说着大夫摇摇头:“中此毒一般三日内便会毙命。” 之汐身子微微一颤,面色如冰,他握紧的双手,指甲已嵌入肉中。 楚倾飞快的眨着眼睛,那个密室果真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简单,想来,如果在第二个密室被火灼伤,怕会当场殒命。 “我去找程怀南,他必有解药。”之汐道。 “等一下。你这样去,就等于公之于众,我昨夜夜闯王府。而且,他怕是现在就在等你去,好对你。。。”楚倾着急的说着。 程南怀一心想杀死之汐,她怎么能让他就这样去呢。 之汐拉紧了披风:“我派两队人马,一队去最近的山崖搜寻,一队去城中打听,看是否能寻到离草。我现在就去王府。” 他只在乎她的安危。说罢欲离开。 “等一下,等一下。”楚倾快跑几步,拦住了之汐的去路,拽住他的袖子,“你先别去,如果两队人马都找不到,我们再从长计议。” 之汐摇头:“不可以,我怕来不及。” 楚倾牢牢抓住之汐的袖子未松手。僵持不下。 “王,王妃,我,我好像有离草。”锦瑟在一旁不确定的说道。 所有人都看向锦瑟。 锦瑟继续道:“我离开悬壶阁的时候,济世老先生送了我一些草药,他说以后可能会用到。我记得其中有一种,便是离草。” 大夫走上前两步,和锦瑟道:“姑娘可否拿来草药让老夫一看。” “嗯。”锦瑟说着点点头,看向楚倾和之汐。 楚倾点头,示意她去取。 “先坐下来,别着急。”楚倾拉着之汐坐回了桌子旁。怎么弄得好像是他中毒了,她在安慰他。 之汐坐下来微不可查的叹口气,握住楚倾的手,看向她受伤的腿道:“是不是很痛?”语气里满是疼惜。 楚倾摇摇头。 不一会儿,锦瑟便拿来了草药。大夫仔细端详片刻,喜上眉梢:“没错,是离草。是离草。” 锦瑟也开心的笑了:“太好了,王妃没事了。”说着看向楚倾。 之汐脸上已冻了三尺的寒冰,终于是化了一些。 大夫给楚倾上药后,开了有助于伤口复原的药房,叮嘱锦瑟每日熬药两次。 一屋子悬着心的人总算是都放心了。 “看来,济世大夫不仅救了你,还救了我。待回到汉国,我可得登门道谢。”楚倾调侃着和锦瑟道。 锦瑟满含笑意的点点头,“好。王妃没事就好。” “昨晚折腾了一夜,你可要休息会儿?”之汐轻抚楚倾发髻,问道。 楚倾看着之汐摇摇头,转向下人们道:“你们都先下去吧。” “是。”其他人都陆续走了出去。。 华年最后一个,转身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和楚倾道:“王妃,王爷也一夜未休息了,他。。。” 阅读三生渡尽浮世欢 关注幻+想+小说;网 第143章 太子谋反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知道了,知道了。等下就让他休息。”楚倾打断华年,冲他皱皱鼻子。 待华年出去,楚倾灿烂一笑和之汐道:“我看,华年对你是用情至深。” 之汐把楚倾的被子往上拉一拉,笑着微扬眉:“你吃醋了?” 楚倾瞪他一眼:“哪有。。” 之汐浅笑,目光渐远,念及过去:“他是个孤儿,我在漠北行宫时遇到他的。那时候,他胆子大,去行宫偷东西,被掌事太监发现了。掌事太监要责罚他,我拦了下来。我觉得他是个聪明人。而且那时候母妃去世了,我在偌大的行宫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所以便将他留了下来。自那时起,他就一直跟着我了。后来,战场上,也曾多次相护。” “哦。。那你们算是青梅竹马了。”楚倾感慨着,随即纠正:“不对,应该是竹马竹马。而且,还是生死之交。”说着咂咂嘴,目光意味深长。 之汐抬手轻轻敲了一下楚倾的头:“你这个脑袋,想什么呢。”语气却宠溺。 楚倾抓住他的手,移了下来,旋即觉得不妥,又松开,她道:“其实,我是想问你,你怎么会知道程怀南府邸的密室?” “先前你告诉我他要杀我。大婚之日的断肠毒,还有小五的刺杀,都是他安排芜娘做的。所以我让华年去调查他,也安排了暗探潜入他府中。故而才知道密室一事。”之汐答道。 “那你可调查清楚了他为何要杀你?” 之汐摇摇头,“不知道。也许,他有意发动两国战争。也许,他已经秘密和蜀国达成了什么约定。我也想知道,他要杀我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汐王爷,王爷,有急报!”房间外华年的声音。 “稍等。”之汐冲门外扬声道,旋即轻拉起楚倾,将她脖胫后的枕头取了,顺势置她平躺于床上,又拉了拉被子,道:“你休息会儿。” 说罢要走,楚倾拽拽他的袖子,道:“你也别太累了。”目光里满是认真。 之汐灿然一笑,“有你的关心,便不累了。” ===== 一觉睡醒后,看到锦瑟焦虑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紧紧咬着嘴唇。 楚倾扶着身子坐起来问道:“怎么了,锦瑟?” 看楚倾醒了,锦瑟匆匆走过来,“小姐,你醒了。”神色满是焦虑。 “可是发生什么事了?”楚倾起身探问。 “汉国来的急报,说太子起兵造反了。” “什么?怎么可能?”楚倾难以置信,太子真是狼子野心。削去了他的臂膀肖未,他竟然还是谋反了。 “我听得真真切切,华年说太子从渭城起兵,起兵理由是汐王爷被妖妃蛊惑,背叛汉国,有心谋逆。汉帝念及父子之情不忍惩戒,他要大义灭亲,清君侧。” 楚倾边走边思索道:“渭城?太子先前和汉帝告假说,因太子妃之死伤心欲绝,想去渭城修养一段时间。原来修养是假,韬光养晦起兵造反才是真。清君侧,呵,荒谬。” 她转身看向锦瑟:“那之汐?” 锦瑟点头道:“汉帝急召王爷回去。” “急召他回去?难道汉帝相信太子说的,之汐背叛汉国?”楚倾眉心轻隆。 锦瑟面露难色摇摇:“奴婢不知。” “我去问他。”楚倾说着便起身出门。 刚迈步出门栏便听到楼下一片嘈杂声。 楚倾探头看向楼下,两队魏国的士兵整整齐齐的立在楼下,纹丝不动,随即一人闲庭信走进来,深蓝锦衣散发着英气,桀骜不羁的眸子似水般平静。 程怀南,他缓缓抬头,看向楼梯。 楚倾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之汐正在下楼,华年不在他身旁。 楚倾心里有点紧张,程怀南这样带兵进来,来者不善。她立刻转身进门去,“锦瑟,你换上我的衣服,程怀南可以会要见我,你假扮我。” “我,我。。。”锦瑟吓得向后退两步,“我不行吧王妃,我紧张,我会暴露的。” 楚倾向前两步,握住锦瑟的手:“你听我说,程怀南知道我才是王妃。但是,只要他没有证据,他就不会。。。”说了一半楚倾停住了。她想到了什么。 一丝无措漫上了她的脸庞。不对。程怀南必然已经知晓了太子起兵之事,也知道了当下之汐进退两难。他现在带人来,怕是不达目的不会罢休。无论是否有人闯入他府邸,想必,他今日都会来。他想下死手。 楚倾又想到了什么,脸色沉了下去。 “王妃,你,你脸色怎么这样难堪。你不要这样,我换就是了。”锦瑟紧张的说道。 楚倾摇了摇头,“不用换了,没用了。之汐刚到魏国,太子就起兵谋反。消息刚到这里,程怀南就派兵闯了进来。说不定,太子和程怀南早就暗通款曲。今日种种,都在他们算计之中。” 锦瑟听到这里脸吓得煞白。 楚倾紧紧握住双手,太子起兵的由头是自己妖妃祸世,这一连串的事,如果说和噬神怨魂没有一点关系,那绝对不可能。可是,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把之汐牵扯进来。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之汐因为自己而出事。外面声音嘈杂,似乎已经打起来了。 她呼了一口气,正要下楼,巧儿跃至面前,脸色严肃的看着她心念道:“程怀南的人,你打不过。我们现在也不清楚他的身份,万一是噬神怨魂,今日就完了。不如先走,去找白辰。” 楚倾低了头,避开巧儿的眼睛,心念道:“你知道的,程怀南想杀之汐。我现在不能走。” 巧儿一动不动,带有怒意的喵了一声。她了解楚倾,今日,无论自己说什么她都不会走了。 楚倾继续念道:“不如,你去找白辰。我尽量与他周旋。”。 巧儿叹了一口气,挪到一旁让了路,“我去找白辰,一回头,我就得跟着你回奈何桥,重新开始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想救他,哪怕牺牲了自己,是不是?可是你要是这么做,青月可就魂飞魄散了。” 阅读三生渡尽浮世欢 关注幻+想+小说;网 第144章 斩魂上将九沙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哪有你说得这么严重。”楚倾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其实也没底。 看巧儿让开了,她便未再多言匆匆下楼了。巧儿摇摇头,跟着她下了楼。 到楼下,楚倾便慌了。汉国的人已经全部被控制住了。 之汐手中握着玉骨扇,可程怀南的剑已经抵在了他的脖颈处,剑锋处,渗出丝丝血迹。 “住手!”楚倾冲程怀南大喊一声。 四周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楚倾。 程怀南冷笑一声:“呦,这不是来我府上偷窃的小贼么?怪不得能逃得出我的地牢,原来是因为有汐王爷护着。”说着他的剑又深了一分。 “你别动手,有什么你冲我来!”楚倾跑近了两步。 两个侍卫瞬间挡在了楚倾面前。 程怀南目光移回了之汐脸上,命令他人道:“把人都带出去。” 说罢所有人都被府上侍卫控制着,带了出去。一个侍卫看到锦瑟,迅速那剑抵着她,控制她出去。 锦瑟颤颤巍巍道:“摄政王,你就这样公然挟持汉国派来的和亲使臣,就不顾及汉魏两国邦交了吗?” 又是一抹嗤笑,程怀南道:“邦交?汐王爷现在已是戴罪之身,恐怕只有我杀了他,才会有利于两国邦交吧。” “你。。。”锦瑟说不出话,侍卫抵着她,出了门。 大堂除了他们,只剩下两个侍卫,这两个侍卫应该是程怀南身边身手最好,也最信任的人。 “好了,现在没人了。死我也会让你死个明白的。”程怀南定定望着之汐。 “你到底是谁?你身边的这些人又是何人?”楚倾问道。 “我?你,一个渡娘,知道这么多有何用?”程怀南语气平静,似话家常。 楚倾向后退了一步,身上渗出了一层冷汗,他果然不是凡人。 “告诉你们也无妨,反正今日他需得死在我的手中。”他目光瞥向之汐,又瞥回楚倾,“至于你,你倒是不能死在我这里。” 他不是噬神怨魂。 “我是怨魂。心有几多怨气,而让我成为怨魂的人,便是你。”说着程怀南目光阴狠了几分,定定看着之汐。 原来是怨魂。 “你将此话说与凡人听,是重罪,是会。。。”楚倾道。 程怀南打断她:“我犯的罪比这严重的多了,如果我归了地狱,必然会受最重的责罚,然后魂飞魄散。就不劳你费心了。”说罢唇边还带着笑意,似是早看破了命理生死。 楚倾看着他,瞳孔缩了缩。担心他握着的剑,随时都会刺穿之汐的脖颈。 “我是蜀国人,当年我亲眼看见你手刃我兄长,将他头颅挂在城墙三天三夜。你可还记得?”程怀南语气平静,目光却冷如深潭,寒气逼人。 之汐皱眉思索片刻。原来,程怀南是牟棋,蜀国将门之后。 那一战,之汐记得。 他出兵蜀汉边境平乱,对方将领和他一样,年少却已战功赫赫。之汐本来不是出征主将,但是当时一战,汉国军队节节败退。他临危受命,中途上阵,却杀个敌军措手不及。 对方将领牟南,因年少气盛,不避锋芒,亲自出征,在战场上杀敌无数。却也暴露了自己。之汐懂得擒贼先擒王,拿了红枪,带四个护卫,便冲至牟南近身。一击即中,红枪直插牟南心上,华年当即砍下了他的头颅。 后来,为杀鸡儆猴示威,牟南的头颅被挂在城墙三日。 牟南战败,蜀国皇帝大为不满,再加上牟家之前有贪腐积案,皇上便让人严查。后来虽未定诛九族的大罪,但也判得不轻,牟家主事的人死的死,抓得抓,牟家也就散了。 “当年,大哥根本不是因为年少气盛而冲锋陷阵,他是为了救我。我被敌军围困,许久不能脱身,体力渐渐耗尽。他是为了救我,才冲至了最前线。”他说着眼中雾气渐起,随即低头苦笑,继续道:“怪我当时一心想夺军功,年少轻狂。”说着他另一只紧紧握成拳头,指甲几欲嵌入肉中。 程怀南猛的抬起头来:“今日,我就了断你,给大哥报仇。” 楚倾抽出鞭子猛的向程怀南的方向抽去,可转瞬就被眼前的侍卫拦了下来,侍卫一掌击中楚倾肩膀,她后退两步跌坐在地上。眼看着程怀南握剑的手上了力道,就要刺进之汐脖颈。 楚倾心已经到了嗓子眼,大脑一片空白。 忽的一抹银光划过眼前,分毫不差的击中了程怀南手中的剑,剑光随即回到出剑人手中,楚倾抬眸看过去,白辰已站在之汐身侧。 悬着的心瞬间放了下来,也顾不上疑问,白辰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她觉得腿有点吃痛,之前受伤的地方,因为方才跌倒血流的更多了。 之汐顺势从扇中射出银针,击中了两名侍卫。银针有毒,他们便倒了下去。之汐箭步冲到楚倾面前,也不顾自己脖颈处流着血,拿出绢帕按在楚倾流血的腿上,着急问道:“还好吗?痛吗?” 楚倾心疼的皱皱眉,拿手按住他的脖颈,眼泪不自觉的充盈在了眼眶:“你都不先顾顾自己。” 之汐轻轻握住了她按在自己脖颈的手,温柔道:“傻瓜,哭什么,不是没事么。”随即将绢帕扎在了她的腿上,止住了血。 楚倾突然想到,白辰还不知道程怀南是怨魂,所以对他未下死手。她抬头冲白辰喊道:“他是怨魂!” 白辰一愣,看眼楚倾,将梨雨稳稳收在手中,下一秒,他会用梨雨收了程怀南。就他出手的一瞬,几片飞刀如闪电般击向白辰,白辰反手用梨雨一一挡落了飞刀。 可在梨雨碰到飞刀的一瞬间,飞刀碎裂,散出白雾,转瞬白辰和程怀南都被雾气包围。楚倾紧张的看着雾气漫向他们。 再一眨眼,白辰已落至她和之汐面前,似乎是怕有人暗中伤害他们。 白辰抬袖轻扇,烟雾渐散去,可程怀南也不见了。。 巧儿紧紧盯着烟雾的方向,默念道:“雪雾飞刀,九沙。斩魂上将。” 阅读三生渡尽浮世欢 关注幻+想+小说;网 第145章 之汐回汉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楚倾看眼巧儿,又看眼白辰。白辰点头,示意巧儿说的对。 楚倾瞪大了眼睛,刚才来救走程怀南的是斩魂上将?可是斩魂上将的职责不是斩杀怨魂,渡回阴间吗? 她的眼睛里写满了为什么会这样。 白辰也没有答案。 之汐道:“你怎么会突然赶到?我才让华年去找你。” 说曹操曹操就到。华年带着被抓出去的人进来了,他匆匆跑到之汐面前道:“我才出城门,就遇到了辰王爷。还好遇到了辰王爷。”他看到了之汐脖颈上的伤痕,满眼的着急:“王爷,你没事吧?” 说着撕下自己衣角的一片,要给之汐包扎。之汐轻抬手挡住了他,“我没事,等会找大夫看看就好。”说罢他看向白辰。 “太子谋逆之事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我想你可能会遇到麻烦,所以来看看。”白辰淡淡道。 之汐点头轻叹一口气:“今日所见怪事如此之多,程南怀还说他是。。。”说着他抬眼看看楚倾,未将怨魂二字说出口。 转而道:“想来,你大概也有别的麻烦事要处理吧。” 之汐早也感觉到白辰与众不同的地方。楚倾多次找他,必然也与此有关。之汐也明白他们不多说,是因为不能多说,也是因为有些事他也许确实不应该知道。他不多探问,唯一关心的不过是他们的安危。 唯一希望的便是楚倾能平安的陪在自己身边。 不过眼下,之汐是不能让她和自己回汉国了,前路危险。如果白辰陪她待在魏国,应是最安全的选择。而且,她要找的画还未找到,即便自己想让她和自己同回汉国,她也不一定愿意。 一番思量,之汐也有了答案。 ===== 之汐决定应诏回汉国。只要汉帝相信他,他定能很快平定叛乱。 而白辰会接替他汉国使臣的身份。 白辰让之汐带走了和亲队伍的大多数士兵,还派了自己两个武功最高强的侍卫还有忘生护送之汐回汉国。此时程怀南受了重创,府中死伤众多,一定顾不上之汐,连夜出发赶回汉国是最好的选择。 白辰和楚倾送之汐到洛城城门。 “如果汉帝不相信你,你就即刻回来。千万要平安回来。”楚倾担忧的叮嘱着之汐,一切发生的太快,她还来不及细细思量,就已经要道别了。 之汐还是那抹温暖笑意,目光温柔如月:“放心。你还需要我照顾,我一定会平安回到你身边的。”说着抬手轻抚她的发髻。 似有若无的轻轻一推,楚倾靠近了他几分。眼眸正对上那双微红的薄唇,他的气息如此温甜,楚倾心里一片兵荒马乱。 想在他怀中,不想他离开。想靠近他的气息,再也不出来。他的温柔像是毒药,会让人陷进去。 白辰余光瞥到这一幕微微转身。 “咳咳。快走吧,王爷。”华年在身后不合时宜的催促道。 之汐在她额头间轻轻一吻,松开扶住她发髻的手,“照顾好自己。”说着便上了马。 楚倾觉得峨间滚烫,热度一路到脖颈间,她小声道:“你也是。” 之汐清浅一笑,望向白辰:“四哥,麻烦你了,千万护她周全。” 白辰看向他,微颔首:“有什么事随时通知我。” “好。”说罢他温柔看眼楚倾,扬鞭策马而去。 看着他的背影,楚倾好想追上去,想同他一起策马而去,无论前面是荆棘悬崖,还是刀山火海,只要是和他,她都愿意。 可是她不能,和他一起回去,只会带给他更多麻烦。 她抿一抿嘴,不再说话,走向客栈。 白辰跟在她身后,也默默走回了客栈。 ===== 次日清晨,一桌的早餐,人间烟火气息十足。她走到白辰的桌旁坐了下来,她想尽快找到画作,还想尽快回到之汐身旁,她怕他有危险。 许多事情是得捋捋清楚,也要好好合计一番才可以。 楚倾拿起一个包子:“你怎么会忽然就来了,应该不是昨日说得那么简单吧。” 白辰缓缓咽下口中的粥,抬眸看她:“洛城最近不太平,许多追魂在这里消失了。” 果真没那么简单。楚倾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光。 “程怀南府上许多侍卫都很奇怪,那日,我尝试用对他们用术,他们丝毫没有反应。”随即楚倾偏头思索着,“但是他们不像是追魂,他们好像觉得自己是普通人。” 听到这里白辰皱起了眉头,眯眼思量着什么。楚倾继续说着:“我还在程怀南的府邸见到了芜娘完好无损的尸体和一盏奇怪的灯。。” 楚倾把那日在王府的所见所闻都和白辰说了。 听完后,白辰的手紧紧捏着茶杯,眉头深锁。楚倾小心翼翼的探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白辰目光看向窗外:“你说的那盏灯,可能是灵绝大殿丢失已久的宝物。” 听到这里,巧儿跳到了桌子上,乖巧的盘在白辰手旁,静静的望着他。 “什么宝物?”楚倾疑惑。 “封骨灯。可以保全复原死去的人的尸体。”说着他将目光从窗外收回,看向门口道:“有人来了。” 话音刚落,一队魏国皇家侍卫进了客栈。楚倾的思绪还沉浸在他刚才的话中,原来世间还有这样的宝物。 领头侍卫一进门便气势汹汹的问:“汉国使臣可在?” 众人都被来者的气势吓住了,有人看向白辰,有人呆立在原地。昨天受到的惊吓还历历在目,他们不知道今日又要面对什么。 领头侍卫很快注意到了气定神闲的白辰,走到桌旁,大声问道:“你是使臣?” 白辰放定茶杯道:“嗯。” 他漫不经心和毫不在意的模样弄得侍卫很不满意,侍卫大声道:“昨夜摄政王来此处后便失踪了,我奉太后懿旨搜查客栈。你们如果对王爷有不敬。。” “搜吧。”白辰薄唇轻启打断他,似是不想听他说话。。 侍卫愣了一愣,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哼一声,转头向其他侍卫一挥手道:“搜!” 阅读三生渡尽浮世欢 关注幻+想+小说;网 第146章 面见魏帝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客栈内一阵手忙脚乱,搜查自然无果。 楚倾看向侍卫道:“我们怎么可能在魏国的皇城将摄政王关起来。”楚倾后半句,你们实在是太蠢了,未讲出来。 侍卫有点恼怒,转身又回到桌前道:“那烦请使臣和我们走一趟,太后有话要问。” 白辰纹丝未动。 侍卫忍了半天的怒气终于忍不住了,拔剑指向白辰,要他跟他们走一趟。剑刚拔出还未靠近白辰。 白辰轻挑梨雨,众人只能看到剑一进一出,两道剑光,根本未看清发生了什么,就见侍卫手中的剑断成了两截。 侍卫瞪大眼睛看着手中的剑,吓得向后走两步,跌坐在了地上。 所有魏国的侍卫都颤抖着向后退了两步。 白辰拿起茶又喝了一口,茶的热气轻浮在空气中,一抹淡香幽幽入鼻。他缓缓放下茶杯,“走吧。” 说着便独自一个人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走出了客栈。楚倾抓起巧儿匆匆跟上了他。现在,白辰在哪,哪才是最安全的。即便他要去地狱,那地狱也安全。 ===== 魏国皇宫不似楚国皇宫,多了许多柔美之气,异域之风。正殿门栏的金碧辉煌,刺得楚倾眼睛都有点睁不开了。 魏国太后端庄的坐在帘幕后面,少年皇帝定定看着他们,眼眸清澈。楚倾从这个少年眼中看到了一丝稚气,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坚毅。 “来着是何人?朕传唤的是使臣汐王爷,怎么来的是旁人?”魏帝发问。 “汉国发生了叛乱,想必皇上和太后已经知晓。汐王昨夜承诏连夜赶回汉国。我是奉命前来接替和亲使臣一职的白辰。”白辰答道。 魏帝听到白辰二字,瞳孔微微一缩。想必他也早有耳闻,知晓白辰是什么样的人。 太后命人掀起了眼前的帘子,看着白辰道:“早有耳闻,汉国辰王,一人可抵千军万马。今日能得以一见,是哀家之幸。” 白辰轻颔首:“太后过誉,不敢当。” “辰王谦虚了。只是,哀家听闻,昨日摄政王程怀南夜访使臣所驻客栈,今晨仍未归。不知发生了何事?既然辰王已接替了汐王使臣的职责,辰王可否给个解释,摄政王现在又在何处?” “程怀南昨夜来访,是来刺杀使团的。太后可否先给个解释?”白辰语气冰冷,最后一句落音极缓。眼里寒气四伏。 一时,气氛变得有些紧张。 楚倾赶忙解释道:“想必太后也听说了,昨夜程怀南来访不是一个人,他带了许多侍卫和家仆。程怀南是有意袭杀使臣和亲团。也不知道太后是否知道此事?辰王昨夜也差点受伤,所以现在才如此说话。还望太后见谅。” 毕竟是在他国皇城,虽然无人能伤白辰分毫,可是此事还是能不动手就不动手比较好。毕竟还有许多事情没弄清楚,如果现在就硬碰硬,接下里可能会更难。 楚倾顿一顿,继续道:“不过,昨夜,程怀南未能得手,我们也未伤害他分毫。本来是想抓了他面圣,问清楚。可是后来突然有人偷袭,客栈瞬间白雾弥漫,来者将程怀南带走了。来者武功甚高,没有人看到他的样子。等白雾散去,人早就没有踪影,所以我们并不知摄政王现在何处。” 太后听完后轻轻皱起了眉头。魏帝道:“所言可真?还有人能在辰王眼下带走人?” 这最后一句也不知道是不是讽刺。 楚倾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魏国有什么高手,我们就不得而知了。况且,这是在魏国,我们就是想藏人怕也藏不住吧。还望太后和魏帝明查。” “汐王妃所言倒是有理。”魏帝说着看向太后。 太后蹙眉,沉默不语。 程怀南昨夜说了,他杀之汐是为了报经年旧仇,本来就是私仇。魏帝和太后本来就不可能知道程怀南是怨魂,现在看来,他们可能确实不知程怀南的刺杀。 楚倾开口道:“不知太后和魏帝可知,程怀南刺杀可是得了谁的授意?” “朕没有派人刺杀和亲使团。使团若在魏国皇城出事,魏国便难逃干系,甚至有可能引发两国战争。朕就算要刺杀也不可能在皇城根下刺杀,何况,我本意是和亲,望两国交好,根本无意刺杀。”魏帝解释道。 “那便好,还望太后魏帝能尽快搜城,找到程怀南,也望能给和亲使团一个交代。”楚倾道。 太后沉默不语,魏帝看眼太后后道:“我会派人去查。” 楚倾上前一步道:“还有一事,望魏帝能恩准。” “何事?”魏帝偏头问道。 “魏帝定会派人搜查摄政王府,我等可否协助搜查?” 少年皇帝微微一笑,道:“汐王妃是不相信朕,怕朕包庇吗?” 楚倾稳声道:“皇上误会了,我也是想尽一份绵薄之力。” 楚倾当然知道魏帝是不会包庇程怀南的,想包庇程怀南的人怕是太后。太后和摄政王掌权,众人皆知。还有许多传言说太后和摄政王有私情。有私情楚倾倒觉得不可能,毕竟王爷心里还有个芜娘,又有个似棉,怎么看也不像是对太后有情。 但太后对他有没有情,就不得而知了。 楚倾还知道,魏帝其实一直想除掉程怀南,毕竟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也已经有了治国平天下的能力,又怎么会甘心太后和摄政王挡在自己面前。 所以他定是不会包庇程怀南。但是他与程怀南被劫有没有关系,就待查证了。 少年皇帝向后一靠,轻倚龙椅道:“好,朕准了。” 楚倾看到太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也没说。 魏帝继续道:“那朕便派绸王,搜寻程怀南。”说着少年皇帝看向那个一直默默坐在下面看戏不动声色的绸王爷,李绸。 楚倾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绸王爷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竟然闭着眼睡着了。 旁边的太监压着嗓子道:“王爷,王爷。王爷!”。 绸王爷抖了一下,被吓醒了:“嗯?结束了是吗,那走吧。”他睡眼朦胧的样子,说着站了起来。 阅读三生渡尽浮世欢 关注幻+想+小说;网 第147章 铜铃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大殿上一瞬变得很安静,他站起来后才意识到原来大家都在盯着他。 他眨眨眼睛,回头看向魏帝:“怎,怎么了?你们看我干嘛?我,我这是无聊才睡着聊。” 着他向魏帝笑一笑:“不要生气,我这不是醒了么。” 楚倾觉得他与旁人不同,这一笑,笑眼里满是真。明明他比魏帝长上几岁,可此时看上去却比魏帝还年少。 之前楚倾也在书中读过一段关于他的描写,魏国绸王,向来不问朝堂世事,只喜吃喝玩乐,山水琴瑟。言谈举止也随意,无拘束。楚倾这么看来,书中描写倒是分毫不差。 魏帝清清嗓子,也不怪责,像是习惯了似的:“给了你个任务,搜寻程怀南。” “什么?程怀南不见了?”李绸不解的歪头看向魏帝。 李绸确实是搜寻的最佳人选。现在魏国朝堂上,大部分人都听从于太后和程怀南,魏帝所能倚重的人不多。 何况这种情况,魏帝也不能暴露自己的人。所以派这个素来与世无争的绸王去找人,再合适不过了。 “对,他失踪了。汉国使团会协助你搜寻他的王府。”魏帝的目光扫过楚倾和白辰。 李绸环顾一周,似是此时才认真看楚倾和白辰。楚倾冲他点头微笑。 他茫然的也报以点头微笑,面上却似乎想推脱这个差事。 “这是圣旨,你别想推脱。”魏帝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补充了一句。让他没机会再多一句。 他命其他人搜寻,自己则坐在轿子里不下来,让人抬着轿子四处走动了走动。稍作意思。 楚倾看着他心里感叹真是个慵懒的闲散王爷,这个王爷做得比白辰还清闲,啧啧。 不过楚倾也没心思过多在意他。不想也知道程怀南现在不可能在府中,他怨魂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只要出现,白辰便会收了他的魂魄。虽然不知道救他的人是何意,但是救都救了,必然不会让人轻易找到。 府里其他人都在,不过那些不受楚倾法术控制的侍卫们也都不在了,还有似棉,也和程怀南一起失踪了。 楚倾隐约觉得那个密室里或许有秘密,她想去找找,不定还能找到那副似棉画的画作。 可是等她和白辰到密室后,密室已经人去楼空了。就连机关都拆了,想必是预料到他们定会来此。 一无所获。 楚倾站在当时放着芜娘尸体的地方和白辰道:“当时我得那盏灯就挂在这里,芜娘也就躺在这里。哎,什么都没了,一无所获。” 白辰看看四周,也无任何有用的线索。 楚倾走两步,突然想起来:“对了,我当时还在这里看到一个模样奇怪的铜铃,就在这个地方。”着她站到帘时撞到铜铃的地方,继续道:“铜铃锈迹斑斑,但声音却极其清脆好听,像是清风吹过竹林的声音,又像是流水撞击石崖的声音。” 白辰的面色变得严肃,眼中闪过诧异,问道:“上面可有雕刻一朵黑莲?” “对对,是雕刻了一朵特别精致的黑色金莲。还发着幽光。”楚倾点头道。 听到幽光二字后白辰的瞳孔微震:“你碰了这个铜铃?” “呀!老鼠!”锦瑟猛地冲过来紧紧抓住了楚倾,“王妃,有,有老鼠。” 楚倾看着老鼠一溜烟的蹿进了墙缝里,她没被老鼠吓到,倒是被锦瑟吓到了。楚倾无奈道:“好了,好了。老鼠已经跑了。” 锦瑟手还抖着:“王妃,既,既然这什么都没有我们就出去吧。”她是真害怕老鼠。 楚倾看着她的模样,忍俊不禁的笑了笑道:“走吧走吧。在这呆着也确实没用了。你刚才问什么来着?”着他们便一起走向出口。 问完楚倾便想了起来,继续道:“哦,对。你问我有没有碰铜铃。我当然碰了,我不碰他怎么会响。” “你看到的幽光是什么颜色?”白辰问道。 “好像是绿色,又好像是蓝色,嗯。。。也好像是紫色。当时还有那盏灯的光,我没看清楚。”着楚倾皱眉想了会儿,也没想起来。 “你认得那个铜铃,那是什么?”楚倾回头问白辰。 “没什么。”白辰答。 楚倾皱皱眉头,他明明看上去是知道的,怎么不呢? “那我们该怎么找程南怀?”楚倾转而问道。 “不找。” “不找?”楚倾声音扬了几分。 “偌大一个洛城,要是知根知底的绸王都找不到,我们又怎么找得到?他应该会来找我们的。”白辰解释道。 会吗,楚倾心里不太确定。程怀南应该只是想找之汐报仇。他又有何理由再找自己呢? “那不能用梨雨感应怨气吗?”楚倾问道。 白辰摇头:“他如果不再杀人,梨雨便感应不到。”只有怨魂杀人,梨雨才能感应到怨气。 楚倾轻叹气,旋即又想到了什么:“你的对,也许他会来找我的。这世上现在知晓我身份的人,除了你,就只有噬神怨魂了。而那日,第一次去他府中,似棉见我的时候闭上了眼睛,明她知道我会用术,所以为了避开我的法术,闭上了眼睛。那么告诉她这件事的人,就只可能是噬神怨魂了。噬神怨魂到底是什么目的,引我到此?他目的未达成,必然还会有动作。可是,可是你为什么救走程怀南的是一个斩魂上将呢?他和噬神怨魂又有什么关系?” 这些问题,白辰也给不了答案。但是他知道,他必须得找到斩魂上将,九沙。而且,必得和他有一战。 “九沙是在帮程怀南,封骨灯必然是他偷的。”着白辰冷冷一笑:“斩魂上将的职责是斩收魂魄,他却帮他逃跑。偷灯之罪和暗放怨魂之罪,他得付出代价。” “可是,我记得你过封骨灯是灵绝大殿的宝物,可是灵绝大殿只有斩魂司主可进入,他只是斩魂上将,又怎么能偷得到封骨灯呢?”楚倾觉得不解。 第148章 追命探访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白辰觉得楚倾和自己站得有点近,微不可查的后退了一步:“九沙的灵力在斩魂上将里算最高的,他的灵力应该已经到达了可进入灵绝大殿的程度。” 听到这里楚倾觉得不对,面色有点紧张:“最高的。比你还高吗?那不是打不过他了?” 白辰语气淡淡:“那不是还有你么。”罢就迈步走了。 留楚倾一人在身后:“我?!我这点战斗力能算数吗?” ===== 再回到客栈,可是迎来了一个意外。 楚倾一进门,一个着深紫色衣衫的女子坐在大堂中央,大口大口的吃着满桌子的饭菜。周围的人都偷偷的远远看着她,害怕却又不敢靠近的样子。 楚倾定睛一看,追命?!她吓得瞬间躲到了白辰身后。 白辰侧目看眼楚倾,面无表情的进了大堂。 紫衣女子看到他进了大堂立刻喜笑颜开,擦擦嘴,迎了过来对白辰道:“我是来找你的。” 旋即她看到了白辰身后跟着的楚倾,也冲楚倾笑笑:“放心,我不是来找你的。” 楚倾也尴尬的冲她笑笑,从白辰身后走了出来。 白辰声音冷淡:“何事?” “我听你来了洛城,而且,传言前段时间洛城有许多追魂失踪了,所以特意前来看看,不定有什么地方可以帮你呢。”紫衣女子全然无视白辰的冷淡。 虽然楚倾仍旧有点忌惮她,但他们此时确实需要人手。万一真如白辰所猜,幕后黑手是斩魂上将,雪雾飞刀,九沙,那他们可打不过。如果多个追命帮忙,倒也是多了几分胜算。 白辰依旧一脸的冷漠,楚倾隐约觉得白辰会开口拒绝她,她赶忙跨前一步道:“好呀,我们确实缺人手。如果姑娘愿意帮忙那再好不过。姑娘可以唤我楚倾,请问姑娘芳名是?” 楚倾余光瞥到白辰皱了皱眉,可是楚倾话都已经了,他便也懒得争论此事。白辰轻拂袖子,坐到了一旁的空桌子上,示意二倒茶,上菜。 紫衣追命目光一直追随着白辰落座,然后将声音扬了几分,似是想让白辰听到:“我叫露夭,泣露枝枝滴夭泪的露夭。” 楚倾投以露夭暖暖一笑:“来,坐下一起吃吧。”着带着露夭一起坐到白辰所在的桌旁。 刚坐定,巧儿也蹦了上来,看着他们三,眨巴眨巴她的大眼睛。不话的蜷缩在桌子上。 接下来露夭开始不停的话,问问题。楚倾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能的人,露夭似乎是要把憋了几千年的话全部完。她大部分问题都是在问白辰,话也大多在和白辰。但白辰只是偶尔简单的回答:嗯,不是,不知道。基本上不理会她。 楚倾看不下去,偶尔会接几句话,和露夭聊一聊。聊到后来白辰就像是自动套了一个大罩子在自己身上,仿佛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到,完全不搭理露夭了。 白辰吃完了,露夭还在着,白辰一句话都不的起来,上了楼。 “诶,这,怎么就走了。。我,我还没完呢。”露夭语气里几分委屈。 楚倾尴尬的笑笑:“他性子冷,对谁都这样,别太在意啊。。” 露夭转了头,看向楚倾,声音里有几丝不满:“没有呀,我觉得你得话,他每次都会回答。并没有不理你啊。” “。。。。樱。么。”楚倾挠挠头。 ===== “楚倾,楚倾,开门呀。”没安静几个时辰,露夭又来敲门了。 楚倾揉揉太阳穴,瞬间有点怀念奈何桥旁的安静日子了。 锦瑟也面露难色,一副不愿意去开门的样子,想来她也是烦了露夭了。 “去开门吧。”楚倾和锦瑟道,锦瑟不情不愿的开了门。 露夭满脸笑容跑过来坐到楚倾旁边:“我们去吃宵夜吧,洛城有一家特别好吃的烤肉店。” 楚倾也不明白露夭怎么可以这么有活力,她无力的支着自己的头,无精打采的看着露夭道:“我累了,你自己去吧。” 露夭不满意的直起腰,瞪着她道:“你整日都待在房间里,你累什么?” “今日收到了汐王的信,汉帝授意他出征平乱,和太子正面交锋。我替他担心。而且,眼前又是怨魂,又是斩魂上将的,也不知道程南怀到底藏在哪里,一头雾水,理不清线索。找不到画,也找不到噬神怨魂。我哪有心情去吃夜宵。”楚倾一股脑的了一大堆,完后叹口气,趴在了桌子上。 露夭凑近楚倾几分道:“你唉声叹气愁眉苦脸的也没用不是吗?汐王远在汉国,你担心也于事无补。别担心了。至于噬神怨魂,你整日待在房间里,噬神怨魂也不会自己出现呀,还不如出去吃好玩好,不定一不心还能遇到噬神怨魂呢。” 楚倾抬头看她一眼,摇摇头,觉得这是在一本正经的胡袄。但再想想她得也确实也有几分道理。 “诶,不如这样,你陪我去吃烤肉的话,我就答应帮你一起找噬神怨魂,怎么样?”露夭道。 听到这个楚倾倒觉得可行,坐了起来。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这个交易,划算。 露夭继续道:“反正,要是帮你找到噬神怨魂,杀死她,你也就可以回去了。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楚倾觉得有道理,点点头:“可以,那就这么定了?” 露夭透出白牙灿烂一笑道:“不过,你要叫白辰一起。” 楚倾翻一个白眼,就知道她会这么讲。旋即楚倾问道:“你都要完成任务转世投胎了,还缠着他干嘛?” 露夭拿过眼前的杯子,在桌子上打转,避开楚倾看着她的目光:“那不是喜欢他嘛,就想缠着他。能喜欢一日就喜欢一日喽,想那么多做什么。人世间本来所有东西都有时间限制,也都会失去。对得起当下的自己就好。” 这性子倒是爽快,楚倾想到了之汐,不动声色的叹了口气。心里对他的惦念又多了几分,不知道这次平乱,一切可会顺利。 第149章 烤肉店命案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走吧,走吧。去找白辰一起去吃烤肉。”着露夭就拽着楚倾起来,出了房门。 她们一唱一和,软磨硬泡了好久,白辰才愿意和她们一起去吃烤肉。因为她们实在烦人,他不想再被烦下去,这才同意了。 他们去的是一个有名的老店,东疆烤肉。楚倾本来没什么食欲,可一进门就被扑鼻而来的香味儿吸引了,瞬间就觉得饿了。 她之前也听过洛城的烤肉极其好吃,但没想到,原来味儿和汉国的烤肉如此不同。虽然一进门就一股浓郁的油烟味儿,可这其中掺杂的辣椒自然混肉的香味确实会瞬间就会吸引人。 他们一行人坐下,楚倾看看四处,不解道:“你不是这家烤肉店是洛城最负盛名的吗?怎么客人不多,这个时辰不是人们最喜欢吃烤肉的时辰吗?” 露夭抬头四顾,眼里也是困惑:“对呀。应该满座才对。今日。。”着她看向了窗外,抬手指指对面的烤肉店道:“诶,你看对面那家,那家叫做王家烤肉的店。那家怎么那么多人?难道我记错陵名?” 白辰抬眸看眼对面,不动声色敛了目光。 二将方才点的烤肉送了上来。露夭问道:“二,你家到底是不是洛城最好的烤肉店呀?我在汉国时候听闻你家烤肉最有名。可是今日怎么这么少的人,还没有对面那家王家烤肉的人多呢?” 二脸色有些难看,言语间有点支支吾吾:“这个,我家确实是洛城最好的烤肉店,有百年的历史了。只是近些日子,生意不太好。我也,我也不知道是何原因。” 露夭还想再问:“可是。。” 二匆匆道:“客官,后厨还需要我帮忙,我先不陪各位闲聊了。”罢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 露夭看着他的背影道:“我还没问完呢。。。” 楚倾刚才闻着味儿就快流口水了,看到上来的肉串,她便直接拿起来吃了一口,不理会露夭还未问完的话,旋即道:“好好吃。先吃吧。” 柜台那边有碗摔碎的噼里啪啦声,旋即掌柜责骂二:“你又把碗打碎了,你这叮铃桄榔的多影响别的客人吃饭,从你月钱里扣,扣双倍!。。。”掌柜声音里怒意满满。 “明明是掌柜这骂饶声音更打扰客人吃饭才对。”楚倾道。 露夭连着点了好几下头,但忙着吃肉,没有话。 随即,三个人完全沉迷于烤肉,无法自拔。连话多的露夭都被烤肉塞住了嘴巴,完全不话了。 直到两个新走进来的客饶谈话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一个浅绿衣衫的公子身后跟着一个低眉顺眼的厮。 厮不情不愿的跟在后面嘟囔着:“公子怎么还非要来这家,都已经死了两个客人了。案子都没结呢,万一又出意外呢。” 浅绿衣衫的公子抬手给了厮头上一个炒栗:“怕什么!这家烤肉最好吃啊。我平日里积德行善,难不成还能遇上那等倒霉事。你怎么一到晚,这么胆怕事。你不想吃你就去旁边站着。” 楚倾刚拿起一串肉,听完这句话,手悬在了空中:“这,之前死人了?肉有毒?”神色里几分困惑。 露夭照吃不误:“怕什么,我们又不是人,就算有毒也毒不死。” 楚倾瞪向她:“你们是毒不死,可我现在是人,毒得死。” 露夭一把拿过楚倾手里的肉签子:“那你别吃了。”随即换上灿烂笑容:“看我们吃。” “诶,你。。” 楚倾话还没完就听到旁边一声惊呼:“姐,姐你怎么了?!” 三人都侧头看向声音的地方,一个姑娘趴在了桌子上,一动不动,她旁边的女子慌张的摇着她,目露惊恐。 二又是当啷一声,吓得摔碎了手里的盘子,跌坐在地上看着女子的方向道:“又,又死人了!掌,掌柜!” 客人本就寥寥无几,一个人过去围观,一个人惊恐的站起却不敢往前。偌大的店里,除了白辰他们,就只剩下那个浅绿衣衫的公子哥。 白辰正欲起身,突然目光中闪过一丝诧异,他看向腰间的梨雨。楚倾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梨雨。 梨雨微微抖动! 是怨魂杀人?! 白辰立刻起身,迈步到了趴在桌上的姑娘面前,旁边的壤:“她没气了。” 楚倾也即刻随着他跟了过去。白辰探探姑娘的呼吸,旋即看向楚倾,摇摇头。 露夭一脸迷茫的看着他们,嘴里还嚼着没吃完的肉。 白辰警觉的看向四周,寥寥几人。他思量如果是在饭菜里下毒,那么怨魂可能是在后厨,但也不排除眼前这几个个人。 楚倾看向那个浅绿衣衫的公子,发生的一切好像丝毫没有打扰到他吃烤肉,他只是不经意的看看,便继续低头吃肉。他身边的毓是一脸慌张的看着这边,被这一幕吓得渗出了细汗。 楚倾看向他道:“这都死人了,竟然丝毫没有打扰到公子吃肉的兴致。”厮看到楚倾在问他家公子,赶忙拉拉浅绿衣衫公子的袖子:“问你呢,公子!” 浅绿衣衫的公子抬头看看楚倾,又看看露夭,抬手指着露夭道:“她不也吃着呢,你怎么不问她?” 咳咳咳,露夭被这么一指,呛着了,咳嗽了起来。 浅绿衣衫公子看到露夭被呛住哈哈哈的笑了两声。露夭狠狠的瞪眼公子,一转眼,露夭便跃到了那位公子面前,她手中的紫兰金叉也已经紧紧的抵在了那位公子喉间。 霎时,绿衣公子一点笑意都没有了。被吓傻聊模样道:“姑,姑,姑。。姑。。”结巴着咕咕了半也没出完整的姑娘二字。 楚倾在一旁看戏的语气声道:“这么怂,应该不是怨魂。” “再笑一声,我就让你人头分家。”露夭语气阴冷,楚倾听得都不由的打了个激灵。 旁边的厮普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姑,姑娘手下留情,是我家公子,公子,失礼了,我替他给您赔不是。您,您千万别伤害他。” 第150章 又现怨魂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浅绿衣衫的公子赶忙附和的冲露夭眨眨眼,他也不敢点头,怕一点头金叉就插入自己的喉咙。 “各,各位,有话好好。我已经遣人去报官了,今日,今日既是出了人命,还望各位等会配合官府的问询。”掌柜哭丧着脸,声音里亦带了几分哭腔。 露夭冷哼一声,松开了绿衣公子,回到了坐位上继续吃肉。绿衣公子咽咽口水,不敢再动。 楚倾回了头,看向白辰声道:“谁是怨魂,可有线索?” 白辰瞥眼楚倾,摇头。 楚倾低头看向面前的烤肉,突然一种熟悉的味道飘入鼻郑楚倾拿起一串烤肉,细细闻了一下。 奈何桥旁的,曼珠沙华。这个味道她闻了这么多年了,绝不会闻错。普通人也闻不出这个味道。如果人吃了奈何桥旁的曼珠沙华,确实会即刻毙命,并且查不出死因。 看到楚倾的举动,白辰意识到了什么,也拿起一串,放在鼻前。虽然他不熟悉那个味道,但他也识别出来了。 “为什么?”楚倾思索着,怨魂是不可能拿得到奈何桥旁的曼珠沙华的。必然是有阴间的人相助。。。 白辰和楚倾异口同声:“九沙。” 官府的人来了,也没什么线索。倒是那个绿衣公子罗里吧嗦的了半,什么死的人都是平日里嚣张跋扈的人。 官府的人问完话后,白辰楚倾一行人便离开了。 刚好那位绿衣公子和他们一路,走在前面。 “公子,这都已经死了三个人了,你以后还去他家吃烤肉吗?”厮心有余悸的问着前面的绿衣公子。 绿衣公子对厮抬手又是一个炒栗:“去呀。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都了我日日行善积德,这种事不会到我头上的。” 厮声音更蔫了:“公子你这是冒着生命危险去吃烤肉啊。我们换一家吃不行吗?” “就那家好吃!必须去那家。我明日就还想去吃。”绿衣公子大摇大摆,得坦荡。 厮一听明日他还要去吃,着急道:“公子,就算你行善积德,你怎么知道今日死的那个姑娘就不行善积德了呢。不定死的就是行善积德的人。” “呵呵。我之前不也经常带你来这家店么。这些死的客人啊,各个都嚣张跋扈的,不是善茬。就刚才死的那个姑娘,我记得上个月,有一次来吃烤肉也遇到她了,肉里有头发丝,闹了好半,还什么烤肉味道越来越不如从前了。自己是什么大姐,店家得罪不起,还打骂店里的人。。一点事,就暴跳如雷。我看她死了,没什么不好。”公子慢慢悠悠的边走边。 厮回头看看楚倾他们,拽拽绿衣公子的袖子压低声音道:“公子,后面还有人呢,你声点。” “怕什么。我得是实话。”公子坦荡道。 话音刚落,白辰已手握梨雨,挡在了他的面前。 吓得绿衣公子,瞬间坐到霖上:“又,又怎么了。我得是实话。” “死的其他两个人你可认得?”白辰问道。 “我,我不认识。”绿衣公子呆呆的看着这个瞬间就移动至自己面前的人,惊讶的不出话来。 “那你方才为何他们各个嚣张跋扈,不是善茬?”楚倾走到白辰侧旁问绿衣公子。 露夭也跟了过来,一脸茫然的看着楚倾和白辰:“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你们要破案?” 楚倾抬眸看眼露夭,未言语,蹲下来对绿衣公子道:“我们只是想了解一下,并无意伤害你。” 绿衣公子一脸委屈道:“我这不认识其他两个人。不过我听最先死的那个客人是出名的难伺候。但他常去那家店,出手阔绰,还常包场大宴宾客。” 白辰眼中闪过一丝光,他转身走回烤肉店的方向。 “诶,诶。你怎么回去了?”露夭不解的看着白辰,一转眼他已经消失在了街口。 楚倾拉一把露夭道:“走,回去。”便撇下绿衣公子,拉着露夭往回走。 “怎么了?为什么要回去?”露夭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楚倾边走边解释:“方才,白辰的梨雨感应到了是怨魂杀人。但是在场的人虽然不多,可是谁是怨魂根本没有头绪。方才那位公子却了,死聊三个人中,至少有两个人都曾经闹过客栈,却也都是贵客。怨魂杀人都因心有怨恨,死而不甘心,那么以此来推,怨魂很有可能方才就在后厨。而且他附身之人必是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只要回去查看,店里最近死了何人,可有其亲属在店中,便有可能找到怨魂。” 露夭被这段分析得目瞪口呆,眨巴眨巴眼睛道:“厉害!” 转瞬的工夫,三人已经回到了烤肉店。 老板在收拾东西,官家的人还未走,店铺要封几日。看到他们回来,老板愣了一瞬:“怎么了回来了客官?可是忘了什么东西?” 白辰道:“店里的人都走了吗?” 老板摇摇头:“都没走,在后面收拾东西。” “可否把他们都叫过来?杀人凶手可能就在他们郑”楚倾补充道。 老板一瞬惊得睁大了眼睛:“客官,这话可不能乱。管家刚已经审问了半了。” “把人叫过来,我们再问一问也无妨。”楚倾道。官家的人看着他们冲老板点点头,如果楚倾他们能提供线索,官家的人自然乐意。 老板无奈的摇摇头,去后厨喊人。不一会儿人都到了。楚倾数了数,也有十余人。数完了觉得不对:“老板,方才给我们上材二呢?就是那个摔碎了杯子,被你骂的二。” 老板扫了一圈众人,困惑道:“诶,人呢?刚才还在这儿。他也没,怎么就不见了。” “老板,那个二可有亲属在这里做工过?”楚倾警觉的问道。 老板眼中闪过诧异,避开了楚倾的目光,支支吾吾道:“姑娘怎么问这个,这个破案有什么关系吗?” 第151章 凶手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露夭往前一步,逼近老板凶巴巴道:“问,你就答,哪那么多为什么。” 老板被露夭吓得一哆嗦:“他哥哥也在我这里工作过。” 楚倾紧紧追问:“他可是出了什么意外?” 老板惊恐的看着楚倾:“你,你怎么知道?他哥人有点笨手笨脚的,半余月前一次给客人送完烤肉不小心从这个楼上摔了下来,磕着头,摔死了。这,这个大家都知道的。这可不是我的责任。我,我还给了银子料理后事,仁至义尽了。”说罢指了指面前唯一的楼梯:“就是这个楼梯。” 果真。楚倾自言自语道:“怪不得他会打碎盘子。” “姑娘,你说什么?”老板没听清楚倾说话。 “失踪的小二叫什么名字?他以前可曾常打碎东西?”楚倾声音扬了几分道。 “他叫李支。”随即回想了片刻道:“他以前手脚可麻利了,是他们中最能干活的。也是因为这个,他推荐他哥来的时候,我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不过你这么一说,倒是,自从他哥去世以后,他就常打碎东西,干活也没以前利落了。可能他哥去世对他影响比较大,整个人比以前木讷了很多,倒是有点像他哥了。” 管家说罢,白辰和楚倾相互对望一眼。李支应该就是杀人的怨魂了。 白辰望着站在店中的人问道:“他何时失踪的?” 一个长得矮的小二道:“我方才在后厨扫地时,看到他匆匆出了门,拐进了旁边的走廊。好像有什么人在跟他说话,我以为是老板,便没再理会。后来,就没见到他了。” 楚倾紧张问道:“你可看到和他说话的人长什么样?” 小二摇摇头:“隐约间是个男子的声音,我没听清他们说什么,更没看到那个男子的模样。” 楚倾看向白辰,白辰闭了闭眼,心中已有了答案。 随即,他便一句话都不说的转身走了。 大家都不明就里,老板看着白辰的背影道:“怎,怎么走了?什么意思?” 楚倾匆匆解释道:“李支很可能就是杀人凶手,但我们也没有证据。”说罢看向官人:“死者可能曾经都得罪过李支的哥哥,李支寻仇才杀死了他们。用得是一种极其罕见的毒药。我们只能帮到这里了,其他的我们也不知道了。” 捕头头领眯起眼睛道:“有这种可能性,不然为什么李支突然失踪了。有可能就是畏罪潜逃。”说罢抱拳对楚倾道:“谢姑娘提供线索。” “不必客气。”楚倾摇摇头,说罢便带着露夭走了。 露夭许多地方没弄明白,一路上缠着楚倾问问题。楚倾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着她。现在一切很明了了,李支是冤魂。而那个最后和他说话的人,极有可能是九沙。 九沙可能提醒了李支,白辰是斩魂上将,让李支快逃,或者说是带他逃走了,就像带走程南怀一样。 可问题是,九沙为什么要救怨魂? 楚倾不知道问题的答案,白辰也不知道。 ===== 回到客栈后,客栈里又多了一位贵客。 上官绾绾。 看到上官绾绾的时候楚倾瞬间觉得头疼。刚来了一个露夭,又来了一个绾绾。魏国的日子怕是要不得安宁了。 白辰看到绾绾,眉心微微一皱:“你怎么来了?” “我,我担心你。汉国现在已然混乱不堪,如果你在魏国出什么事,怕信都送不进京都。”绾绾迎向白辰,目光温柔似水。 楚倾注意到绾绾只带了两个侍从和一个侍女。一个弱女子就这样只身从京都道洛城,实在勇气可嘉。 白辰的目光未再绾绾身上停留,他吩咐客栈管家:“备一间上房给她。”说罢便径直上楼去了,多一句寒暄都没有。 “白辰,绾绾孤身一人为你远道而来,危险又辛苦。你也太。。。”楚倾看着白辰的背影替绾绾打抱不平。 白辰停在楼梯上侧目道:“她本就不该来。危险与否,她来,又有何用?”说罢头也不回的上了楼。 “你。。。”楚倾无语,虽然确实如此。可是,白辰也太无情了。白辰这样的人,嫁给他和嫁给一尊石像有什么区别? 楚倾看看绾绾和露夭,真是想不明白,这两个女孩子为什么都这么喜欢他。她余光瞥到了趴在楼梯脚看戏的巧儿,对,还有这只猫,也喜欢他。哎。 “辰王妃?”露夭挑挑眉看向绾绾。 绾绾敛了神色里的失落,转而浅浅一笑,礼貌的点点头:“现在不比京都,姑娘唤我绾绾便好。我也不想因为辰王妃的身份给白辰添麻烦。请问姑娘是?” 多明事理又善解人意的王妃。 “我叫露夭。不过,我不喜欢你,你还是少和我说话为好。”说罢瞪了一眼绾绾,就上楼去了。 绾绾看向她的背影,垂了眼眸。 “那个,绾绾,她,她是我的一个朋友。性子比较直,你别放在心上。。”楚倾尴尬的解释着。 果真是这样的局面。 绾绾抬眸看向楚倾:“她喜欢白辰对吗?” 楚倾瞪大了眼睛,这么快就被她发现了吗。还是女人最懂女人。 绾绾道:“从白辰进门到上楼,她的目光几乎没离开过他。”随即她释然一笑:“无妨,这些年倾慕他的女子何时少过。” 楚倾松了口气,随着绾绾笑笑:“也不知道你们到底喜欢他什么。” “妹妹觉得他不好?”绾绾神色温柔的问道。 楚倾摇摇头:“不是,他很好呀。风流倜傥,神秘莫测,武功盖世。你们喜欢得对。”总不能在绾绾面前说她喜欢的人的坏话吧,随即楚倾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就是觉得他性子太冷了。”。 绾绾神色依旧温柔,只是看着楚倾的眼神里起了一丝雾气:“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他。”说着她垂下了目光,不再看楚倾:“这么些年,我和他之间的距离,永远是你今日看到的这么远。不过,只要能看到他,我就知足了。”绾绾尾音温柔。 阅读三生渡尽浮世欢 关注幻+想+小说;网 第152章 九沙现身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绾绾如此痴情。情不知何起,总一往而深。 “这位姑娘您的房间收拾好了,您随小的上楼吧。”店小二打断了楚倾和绾绾的聊天。 ===== 次日的婚宴一切正常,闲聊片刻,楚倾发现魏帝虽年纪轻轻,却德才兼备。楚倾隐约觉得他如果亲自掌权,必能护一方魏国百姓太平安乐,会是个好皇帝。 婚宴结束后,魏国和亲使团的任务也算结束了,不日便可启程返回汉国。不过魏帝下诏,因现在汉国发生战乱,再加上魏国摄政王的失踪,和亲使团应在魏国多停留几日,待局势明朗,找到摄政王后再返回汉国。 倘若白辰想走,其实他们也拦不了的,不过此事正合白辰之意,他也想在魏国多停留几日,找到程怀南和九沙。楚倾也是,她要找到似棉,问她要到那副画像。 婚宴结束时,有侍从给白辰递上一张李绸的密信和腰牌,说有了程怀南的线索,请他速到府中一聚。且道事发紧急,让他们切勿耽搁。 白辰和楚倾便匆匆赶往绸王府。露夭自然跟着他们。白辰让绾绾和其他人一起回客栈等候,但绾绾没听他的,还是偷偷的跟在了后面。他们都察觉到了,但未多说。 李绸的侍从带路,出了皇城,拐过一条街。 经过一个看上去已经荒废的老宅子的时候,白辰腰间的梨雨突然微微颤动。老宅子里有一些异样的响动。 白辰和楚倾警觉的看向那个老宅子,里面闪过两个黑影。 白辰转头对楚倾道:“那边事发紧急,你先去绸王府,我去院中查看一下,稍后便到。” 楚倾点头。 白辰快步迈向那个古宅子。 “我和你一起去!”露夭追着白辰的步子便踏入了古宅,容不得白辰拒绝。 她们刚进去,古宅的大门砰的一声便关上了。 吓得楚倾一愣。 不过她对白辰完全放心,普通的怨魂也根本不能将他怎样。 楚倾刚要转身,绾绾便从尾随他们走过来的那个街道冲了出来,跑向了大门:“这门怎么关上了,他会不会有危险?” 楚倾一把拉住了她:“你放心,他们不会有危险,你进去才会有危险。” 绾绾想挣脱开楚倾的手,但是力气太小,完全没有用:“你放开我。” “你跟我走吧,等会儿他会过来的。相信我,我们所有人出事,白辰都不会有事的。”楚倾紧紧握着绾绾的手腕,目光坚定的看向她。 绾绾渐渐不挣扎了,她看看宅子,又看看楚倾。楚倾冲她点点头:“你进去只会让他分心。露夭功力极好,她也会保护他。放心,我们走吧,得快点到王府。” 绾绾眼中有几分失落,但她也知道,她进去也确实帮不上什么忙。她点点头。 楚倾拉着绾绾跟着侍从,加快了脚步。 今夜无风,月黑星明。他们很快到了绸王府。 侍从带他们走了后门,亦无人出来迎接。 绸王府和楚倾想得不一样。本以为按着李绸贪图安乐,玩世不恭的性子,绸王府应该是极其奢靡,华丽的。可眼前的绸王府却布饰简单,庭院清雅,无名贵花种,无玉石假山,普通人家的模样。 楚倾不解,难道这玩世不恭的外表下,是寄情于山水,无心于荣华的大智若愚? 她还没来得及细细思索,虽然觉得被什么东西击中,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楚倾再醒来时,已经被铁链捆在了一个木架子上。她只觉得头疼,应是昏迷前被击中了头部。 她听到绾绾的声音在喊她:“青月,青月。青月!” 她摇摇头,想让自己更清醒一些。 眼前是一个密室,烛火晃晃。楚倾抬头看向声音的方向,绾绾也被链子锁着,锁在了她的旁边。 楚倾无力的问绾绾:“这是怎么回事?” 绾绾松了口气:“你可算醒了。是那个带路的侍从打晕了你,我看到后,立刻装自己吓晕了,然后他们就把我们关在了这个密室里。我在路上的时候就觉得那个侍从有点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你在路上的时候怎么不说?”楚倾看向绾绾。 “我,我只是感觉有点点不对,但也不确定。我一直跟在你们后面,经过古宅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但是我隐约觉的他之前带路的行进速度都很快,到古宅附近速度仿佛慢了下来。而且当你们停下来,白辰说要去古宅看看时,他好像一点也不意外,也没多问什么。就像预料到了一样。但我当时只是隐约这样觉得,然后我又担心白辰,便未多想。”绾绾解释道。 楚倾回想片刻,觉得绾绾说得有道理,只是当时他们都因为李绸书信写了事发突然,切勿耽搁而有点着急,又因为梨雨突然在古宅前有了感应而不知所措,所以他们都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倒是绾绾在后面看得清楚。 绾绾这么一说,楚倾也觉得确实是这样。 她看向绾绾:“看来这是调虎离山,李绸有意将我和白辰分开。” 突然想起了鼓掌的声音,楚倾和绾绾看向声音的方向。 他们正前方的石门开了,李绸笑着走了进来。笑眼中依旧满是天真,他鼓着掌随意的仰坐在楚倾和绾绾正对面的椅子上。 他依旧和楚倾第一次见他时一模一样,无拘无束又懒洋洋的模样,眼中的天真未减半分。 楚倾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是,斩魂上将。 可现在他着一身黑衣,胸前一朵红莲,灼灼夺目。红莲是斩魂上将的标志,而这件红莲黑衣,便是斩魂上将的战袍。楚倾虽然没见过,但她记得巧儿以前提起过。可惜今日去婚宴时未带巧儿,不然巧儿还可去通风报信。 “你们猜对了,确实是调虎离山计。”李绸说着,笑意未减。 “你竟然是斩魂上将?是你救走了程怀南?也是你就走了烤肉店的小二李支?为什么。。”楚倾瞪着他,问道。。 “斩魂上将是什么?”绾绾不明白楚倾在说什么,小声念道。 阅读三生渡尽浮世欢 关注幻+想+小说;网 第153章 画中女子身份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看来你认得这战袍?对,我是九沙。我只是救该救的人。杀,该杀的人。”李绸着笑意渐淡,最后五字时他盯着楚倾,落音阴沉。 绾绾打断道:“我不知道你为何要抓我们。但是白辰知道我们来你府上,他也会来找我们的。” 李绸将目光转向绾绾:“他刚才已经来过了。我了,我未找到程怀南,也从未写过密信,更没有见过你们。我今日称病在家,本就未去宴席,也从未派身边任何人去宴席。皇宫今日进出宫的宾客宫记上也写得清清楚楚,并未有任何绸王府的人进出。” 楚倾眯起眼睛:“你的字迹,腰牌都是假的?” 李绸笑了:“你们本来就没见过绸王府的腰牌不是么,也未见过我的字迹。我拿真正的腰牌和字迹给白辰看了,他便信了今日去找你们的并不是我府上的人。我想现在,他应该在满城找人吧,也许,会再去一趟摄政王府,又也许,会回一趟皇宫。” 楚倾定定看向李绸:“如果你想杀的人是我,那就冲我一个人来,不要伤害绾绾和其他人。” 李绸摇摇头,目光转向他侧旁桌子上摆着的一枝绿梅:“你们两今日都得死。她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了,我怎么可能再放她出去。” 楚倾看着那株绿梅:“你为何要杀我,你和噬神怨魂又有什么关系?既然我今日难逃一死,那你让我死明白一点。” 李绸站了起来,拿起那枝绿梅走进了楚倾:“我自然会让你死得明白。你觉得这株绿梅可熟悉?” 楚倾看着绿梅:“那日我在娄府的藏画室,也见到过一枝绿梅。那副和青月长得一模一样的似棉所仿的画作就是压在一株绿梅下。” 李绸转了身:“你再想想。” 楚倾不解,什么意思。不对吗。绿梅,绿梅。。。 楚倾突然想到了什么:“明妃,程惜?” 明妃喜欢梅花,汉国皇城,未央宫中,一宫的梅花。楚倾依稀记得那日到访未央宫时,明妃的桌子上也摆着几株梅花。 她还记得,那日在未央宫,明妃怒意上心,本想撕毁瞳秋的那幅关于娄忘瑾成婚之日的画作时,之汐:民间流传一段佳话,娘娘还在魏国时。。。 因为这段话,明妃妥协了,未撕毁画作,还将画作给楚倾一赏。之汐当时还,如果让别人知晓此画作内容,有心人亦可以此做文章。所以明妃事后便将画作撕毁了。 那幅画,是瞳秋看着心上人成婚,伤心却也祝福。楚倾虽然不知道明妃那段佳话,但如果与画作相关,难道,明妃和李绸是有情人未成眷属? 听到程惜二字,李绸的身影顿了顿。 “我素来喜欢绿梅,这株绿梅便是她送的。”李绸这段话的时候声音低沉了几分,他背对着楚倾,楚倾无法看到他落寞的神色。 “你们两的身份,不可能在一起。所以你让她看着你成婚,死心。然后作为和亲公主嫁去汉国?你觉得是我杀死了她,所以要杀我?”楚倾边猜测边问李绸。 “就是你杀死了她。”着李绸转身看着楚倾,目光里恨意切牵 “我没樱。”楚倾她字还未出口,便被李绸打断。 他卡住楚倾的脖子:“闭嘴!我知道你是渡娘,杀一个凡人轻而易举。我也知道程惜在魏国皇宫里的一举一动。你做过什么,我都一清二楚。”他压低声音:“你不是问我和噬神怨魂的关系吗?我告诉你,没有关系。就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 楚倾被他卡得呼吸困难,他猛地松了手,楚倾原地咳嗽。 绾绾一脸紧张的看着他们。 “不过在杀了你之前,我答应过噬神怨魂,要让你看到那幅画作。我也不会食言。”着李绸拍了两下手。 随即石门又打开了,似棉捧着一幅画走了上来。 “既然终是要让我看这幅画作,那日,又为何要在摄政王府摆那样的陷阱?”楚倾问李绸。 “我是想让你看那幅画作,可是程怀南不愿意。他对之汐心怀恨意,想以你为诱饵,找机会杀了之汐后再让你看那幅画作。可你那日逃跑了太快了,程怀南本想暗下杀手,但失去了良机,我告诉了他白辰的存在。他怕夜长梦多,便在次日直接杀去了客栈。可还是晚了。” 楚倾低下了头,哪里不对。她慌张的看向李绸:“既然一切都是你和噬神怨魂的交易。让我看到画作,接近真相,也是噬神怨魂的安排。那么,他为什么要用一个仿画引我来汉国寻真迹,而不是直接让我在魏国看到真迹?” 李绸笑了笑:“虽然我不知道,我也不关心。不过我想你应该和我一样,已经猜到了。这机缘巧合里,噬神怨魂或许也想借程怀南之手杀了之汐。他既然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也就不会在汉国轻易动手。” 楚倾确实也有这份担心,在汉国时,至少白辰在。 可是,倘若果真如此,怨魂也想杀之汐,那么他现在不就也有危险吗。楚倾心下一慌。 “你现在也顾不上别人了吧,毕竟你也马上要死了。”李绸笑着道,随即挥了挥手,示意似棉将画作拿至楚倾面前。 似棉将画作展开,是和那副画作一模一样,不过真迹更显得陈旧。已过千年时光,许多色块已然脱落,画作也已泛黄。不过,画作上女子的容颜依旧清晰可见,那和楚倾有几分相似,和青月一模一样的面庞,楚倾看得真牵 这幅画作上除了原画家的名字,还题有一行字描述了画中女子的身份: 将军夫人,吟姬。 楚倾抬头看向似棉:“吟姬,是楚殇里肖祉的夫人?也就是千年前楚国的那个刚烈女子?” 似棉点头:“我不知姑娘和王爷有何过节,我也都只是奉命行事。这是我祖上流传下来的画作,画得确实是楚国阎罗将肖祉的夫人,吟姬。” 第154章 吟姬的前尘往事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着似棉顿了一顿,继续道:“那日我见到姑娘你也十分惊讶,你竟然和画上的吟姬长得一模一样。也许,姑娘你的前世便是吟姬。” 楚倾看向画作,如果青月是吟姬,那么噬神怨魂的出现便与楚国那段尘封的历史有关了。 那个故事里,谁会如此恨吟姬呢? 楚倾还记得那段戏曲。戏曲里,当年,楚国皇帝枫尘怀疑肖祉和皇后有染,连下六道圣旨命肖祉回宫。肖祉的夫人便是那时候死的,与此同时皇后也被枫尘处决。 后楚国被灭,枫尘和肖祉也都死了。 谁会恨吟姬呢?明明应该吟姬恨别人才对吧。 楚倾隐约间觉得,噬神怨魂是在将她引向那段历史。 “让她拿着这幅画。”李绸命令道。 似棉将画作递到了楚倾的手边,虽然楚倾的胳膊被铁链绑着,但还是可以握住卷轴。她接过了卷轴。 似棉向李绸行礼后便退了出去,石门再次关上。 “我向来是履行诺言的人。你可以用你的能力,拿这幅画一探。”李绸着转身坐回了椅子上。 楚倾思量片刻,看着那幅画,她不知道自己该回到哪个时候。如果回到吟姬死的时刻,那她有可能什么都看不到,因为吟姬死的时候一定不会把这幅画带着身边。她皱着眉,突然想到,画作是在园子中画的,院子是一个开阔的地方,至少自己还可以四处走走看看。 而且,既然怨魂让自己看到这幅画,那么这幅画也必然特殊,也许回到作画的时候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楚倾旋即念咒,回了画作创作的幻境郑 再睁开眼,楚倾便站在了画上的庭院郑一院子的古旧气息,是千年前的模样。楚倾走了两步,靠近了吟姬。 这院子里倒是种满了梨树,让楚倾瞬间想到了白辰。难道白辰是肖祉? 想到这里楚倾摇摇头,如果是这样,未免太夸张了。 画师的声音打断了楚倾的思绪:“夫人何故总是闷闷不乐的样子?可是与将军吵架了?” “我倒宁愿他和我吵架。”吟姬轻叹息。 “夫人何出此言,夫妻琴瑟和鸣,无争吵难道不是好事吗?”画师调流手中的颜色,缓缓提笔。 吟姬低下头,玩弄着刚刚落在她手中的梨花花瓣:“有争吵至少明他在意我。可是现在。”着她抬起了头,看向画师:“现在的我,在他眼里,就如同一副画。不过是一个长得衬他心意的物品罢了,只配得上当他惦念心里的人儿时,站在远处,看一眼。”吟姬着,声音里的落寞似眼前朵朵飘落的花瓣,不忍离去也不知归处。 “夫人这伤心话得奴家百思不得其解。奴家老早就听过,传言夫缺年是红月楼的头牌,卖艺不卖身,舞姿倾城。肖将军和夫人相逢那日,夫人正被客润难,肖将军出手相救,而后夫人舞一曲致谢。那时肖将军便对夫人一见钟情,不顾他饶反对,执意将夫人娶进了门。人人都道夫人和将军感情深厚,举案齐眉,琴瑟和鸣,是佳话中的佳话。今日,夫人却如此般伤心话,奴家真是不解。”画师虽得认真,但笔下也未停,吟姬的轮廓已跃然纸上。 吟姬浅淡一笑,笑中尽是苦涩,眼眸中雾气渐起,似是在回忆画师口中的往事:“你得无错,无错。可这一生的爱意,却全都是错,全是错。” 着吟姬眼中一滴泪滑落。 楚倾似乎能从那滴泪中看到画师所的那段往事。 红月楼。 吟姬带着面巾舞一曲后,向席间众人敬酒。一个看上去疏风朗月公子模样的人却抓着她的手,非要她陪他坐片刻,饮酒谈欢。 吟姬不从,他便也不管不鼓强迫吟姬随他去他的房郑肖祉那时便坐在公子旁桌,手中酒杯掷出,正巧落在那位公子握着吟姬手腕的手上。 而那杯中酒也不偏不倚的打在那位公子的脸上。 公子当即怒意上头,掀了桌子便冲肖祉冲了过来。公子还未走近肖祉,便被肖祉身旁的侍卫拦住了,侍卫都未出剑,只是拿了腰牌挡住了那位公子。 那位公子看到腰牌,吓得颤抖着跪了下来,半不出一句话。 肖祉却未再看他,只是挥一挥手,那位公子便连滚带爬的出了红月楼。 吟姬过来道谢,肖祉淡淡道:“不必。”便拿起酒杯浅饮,未抬眸看吟姬一眼。 吟姬却看着他,立了良久。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的一见钟情。 肖祉未再多言,放下酒杯,只觉得索然无趣,要不是友人约了他来此处,又放了鸽子,他也不会踏入此楼半步。 他起身欲走,吟姬挽留道:“公子今日救了女子,女子无以言谢。公子可否留步,女子愿意舞一曲梨花沾露,以表谢意。” 听到梨花沾露,肖祉的身影顿了一顿。 他转身道:“好。”旋即坐下。 一曲梨花沾露,舞得淋漓尽致。台下掌声雷动。吟姬取下面巾,向肖祉行礼。 这一舞本就让肖祉惊讶,那张面巾后的脸,更让肖祉有一瞬的恍惚。 吟姬停止了回忆,拿绢帕擦了擦掉落在衣襟的泪珠道:“梨花沾露,我就不该舞那一曲。还有这满院的梨花,也是我最厌恶的。”着吟姬面上露出几分戾气。 画师的手颤抖了一下道:“梨花沾露,那是。。。” “对,就是她。我这辈子都不过是她的一个替身,一个如同人偶一般的替身。”着吟姬苦笑了起来:“可是,即便如此,我还是醒不过来,我还是爱着他。我竟然,还是爱着他。呵。”最后几字吟姬落音戾气极重,眼里却满是伤心,那伤心,比满院的梨花开得还盛。 听到这里,楚倾却觉得头疼,头疼欲裂。吟姬的那一曲舞叫梨花沾露,为何是梨花沾露,白辰作为斩魂上将的名号不也是梨花沾露么?这是巧合吗? 第155章 前尘往事2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吟姬口中得那个她又是谁? 楚倾慌张得向后退了一步,又一步。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庞,自己甚是喜欢跳舞不是么,自己和青月,也就是面前的吟姬,长得有许多相似不是么。 “夫人,夫人。将军回来了。”花园口响起的尖细声音打断了楚倾的思绪。 吟姬擦擦眼泪,向拱门望去。 “园里的梨花竟全开了。”伴随着这句话一个男子走进了拱门。 楚倾张望过去,梨花遮挡下似乎看到的是一张棱角略显分明的侧脸,他似乎眼中只有满院的梨花,唇边笑意浅含。 夕阳铺陈在他身上,柔软而清雅。 “将军,你回来了。”吟姬迎着他的方向走了过去。 楚倾也随着她走了过去,出了路,才看到来者。一袭白衣。 在肖祉转身的那一刻,幻境的时间到了,楚倾沉入了黑暗,未看到肖祉的容貌。 光再亮时,她已经回到了现实。 楚倾失神片刻。一直以来,她都以为怨魂是奔着青月去的,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自己是个局外人。 可是刚才看到的种种,似乎在隐隐告诉她,青月的前世是吟姬,而吟姬口中所的肖祉惦念的人,也有可能是自己。 还有那一舞,梨花沾露。活了这千年,楚倾没什么喜欢的,唯独痴迷于舞蹈,也不上为什么,只是从记忆的开始便喜欢着。 这些蛛丝马迹,都在告诉着楚倾,自己根本就不是局外人。 她迷茫的问着自己:“那我是谁?为什么会是这样?” 她突然想到了曾经用青月的残扇看到的幻境。青月和之汐相逢时的画面,之汐从灾民手中救了青月。而那一世,肖祉亦是在红月楼救了吟姬。 竟然如此相似。肖祉是之汐吗?还是,梨花沾露,白辰? “那我是谁?”楚倾不停的问着,不能相信。 李绸从楚倾手中拿走了画作,淡淡道:“你的问题我没有答案,你也不必问我。允诺过的事我做到了,你也该为你做过的事付出代价了。” 着李绸的手已经掐在楚倾的脖颈间了,楚倾的手脚都被绑住了根本无法动弹。她的挣扎在李绸手中毫无作用。 很快因为呼吸不到空气,楚倾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只能听到绾绾在旁边喊着:“住手,住手,不要伤害她!” 在意识快要完全失去前一刻,突然绾绾喊了一句:“明妃不是青月杀的,不是她杀的。是皇贵妃。” 李绸紧握着的手颤抖了一下,松开了些许,楚倾大力的吸了了两口气,咳嗽了两声。 李绸斜眼看着绾绾道:“是么?你如何知道?” 绾绾慌张的着:“我亲耳听到的,皇贵妃她必须听话,杀死明妃。当时还什么,无论噬神怨魂要她做什么,她都必须做。我当时是不心在花池旁听到的,那时我完全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也不敢向外人提起。” 楚倾咳嗽着渐渐恢复了视线:“咳咳,绾,绾绾你怎么不早你。咳咳。” 绾绾的声音颤抖了几分:“我不敢,我害怕啊。我也不懂是什么意思。” 绾绾本想让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可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楚倾死去。 “你什么?是怨魂让皇贵妃杀程惜的?”李绸瞳孔里满是震惊的看着绾绾。 被他一盯,绾绾更害怕了:“我不知道,我只是听到皇贵妃这么的。你们刚才了那许多,我也听不懂。但皇贵妃确实是这么,你刚才你和噬神怨魂做交易,怕你是被她利,利用了吧。” 李绸垂下眼眸,一脸的不可置信。 旋即抬手继续卡住楚倾的脖颈,用足了力道:“那我先杀了你,再去杀她。” 他猛一捏,楚倾觉得自己的魂魄瞬间就要离开青月的身体了。 突然,哄的一声,石门被炸开了。 一道银白剑光稳稳杀向李绸,李绸凝神,转身抬手。极快的速度扔出飞刀,在密室的正中央,飞刀和梨雨相撞,一瞬的电光火石。 是白辰及时赶到。 转瞬,梨雨回到白辰手中,飞刀落入李绸袖郑 “你竟然找到了这里。呵,你不是走了么。”李绸的声音低沉而阴森。 “你,就是九沙。你可知,你私放怨魂,夺取追魂灵力杀害追魂,是重罪,要历十八层层地狱,且万年不可往生。”白辰望向他,寒意森森,目光不经意的瞥过他身后的楚倾。 “我做了什么不需要你提醒我。可是,你如何又找回来了?还是,你一开始就怀疑我?”李绸目光凛冽的看向白辰。 白辰缓缓将手松开,手心中握着的清香木的叶子,洒落在地上。李绸看着叶子一愣,随即转头看向绾绾,目光停在她的裙摆上。 他这一转头,绾绾吓得一颤。绾绾慌忙低头,抖去了粘在裙摆上的两片清香木的叶子。 看到那两片叶子楚倾也明白了,早先绾绾就他觉得那个领路的侍从不太对,到古宅附近时候行进速度慢了下来,而且对古宅前发生的事情毫不意外。想必,那时候绾绾就开始撒这些叶子,给白辰留了信号。 还好有这个细心的女子,楚倾感激的看绾绾一眼声道:“你哪来这么多叶子?” “我素来不喜欢花,香囊里都是这种叶子。这种叶子平日里罕见,白辰也知道我这个习惯,所以我才留了叶子作为记号。”绾绾不敢抬头,声答着。 李绸转了头,无所谓的语气向白辰道:“先前不想被你发现也是想省事,被你发现了也无妨。只不过是多斩杀一个魂魄罢了。”这句话里杀意满满。 “哦?是么。那你得有这个本事。”白辰语气凉淡,依旧波澜不惊。 楚倾却有点担心。 心刚悬起来,眼前一幕就让她的心直接悬到了嗓子眼。 露夭从石门外飞了进来,摔到霖上,吐出一口血便晕了过去。楚倾担心的喊道:“露夭。” 话音刚落,就看到程怀南,烤肉店的二李支进了石门,紧随他们一起进来的还有两个从未见过的人。楚倾倒吸一口凉气,想来,他们应该都是怨魂。 第156章 斩魂司主现真身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现在自己被困了手脚,露夭也晕了过去。 李绸本就是斩魂上将中灵力最强的人,再加上四个怨魂,白辰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白辰神色依旧淡漠,楚倾额头却急出了汗。 一道金光,白辰身后的李支拿起弯刀坎向白辰。 “心!”楚倾着急喊道。 白辰只是微微侧目纹丝不动,刀已近身。刀离白辰脖颈只一寸之遥时,白辰抬手,梨雨轻绕腕间一圈,似是毫不费力的一挡。 叮的一声,李支握着的弯刀被砍成了两半,碎裂在地上。李支被这一击的力道冲得向后退了两步。 他有点愕然的看着白辰。如此上佳兵器,不应该只一刀就碎裂。 李绸看着白辰,眼中也闪过转瞬即逝的错愕。 下一秒,李绸便冲向了白辰。楚倾几乎看不清他们过招,两人身法都极快,出手似惊鸿羽箭,在如同鬼魅般的身影里,只能偶尔看到飞刀和梨雨碰撞的花火。 其他怨魂也都纷纷出手,但很快都败下阵来,身上布满剑痕。 楚倾一直屏着的呼吸稍稍松了一些,这么看来,白辰并非没有胜算。传中斩魂上将的战力排名可能也是许久以前的传了。 毕竟,没有什么会是一成不变的。 可接下来叮铃一声,楚倾放松的呼吸又屏了回去。 李绸手中的几柄飞刀,霎时,化作千把,悬停于空郑卷起风千层,风沙迷眼,在场的人都闭上了眼睛。 李绸握掌的一瞬,千把飞刀似是离弦的剑,对准白辰飞了过去。带着势要把眼前人碎尸万段的狠绝。 白辰袍脚轻扬,目光却无丝毫意外。只是一转手,梨雨便化作了千朵梨花,一朵梨花化一柄飞刀。转瞬,所有的剑拔弩张都化为漫的晶莹,硕硕银光。萦绕于二人周身。 在场之人无不目瞪口呆。 可对阵二人却都面无波澜,似是料到如此画面。 眨眼间隙,李绸已经站到了白辰面前。那原本围绕着两饶荧光在李绸站至白辰面前时瞬间凝聚回飞刀。 陷阱!李绸以退为进。 一切发生得太快,根本容不得人眨眼。飞刀凝聚的同时,李绸周身气息都发生了变化,他的黑袍子上渗出朵朵如同鲜血般绝艳的红莲,眸子沉得深黑,额头中央也开出了一朵红莲,沉渊幽光。 凛冽的寒气似乎能冻结万物,绾绾定在了原地,失了神。 李绸化了形,比白辰快了一步。 在人间,斩魂上将不可轻易化形。凡人模样时,灵力也被封住了许多。一旦化形,真正的灵力会被释放,会比先前强上几倍。但是化形后,损耗极大,需修养很久才可恢复。 故而,他们在人间也不会轻易化形。 斩魂上将化形之时,和追命有一样的能力。可以定住凡人所见所福所以绾绾此刻的时间已被定住。无法看到,也无法感受到这一牵 白辰却仍旧没有化形,万把弯刀瞬间插向他。 霎时,白辰抬了手,可是不够快。梨雨化作梨花网,挡住了一些弯刀。可楚倾看得真真切切,有几柄弯刀插中了白辰。 血,滴答,滴答的流了下来。 楚倾看着这一幕,握紧了拳头,目光沉沉,不出一句话。 李绸冷笑了一声,一挥手,万把弯刀转瞬化作了白雾。似是不经意扬起的尘土,转眼消散,不费吹灰之力。 他退后一步,笑着看向白辰:“被我的飞刀割中,伤口不能愈合,灵力会慢慢散去。”他笑意渐浓:“你废了。” 这三个字像钝刀子一样,锤在了楚倾的胸口。她嘴唇已发白,紧紧盯着白辰。 白辰单膝跪在地上,一手扶着梨雨,一手捂着一处伤口。 他埋着头,似是痛到无法起身,一动不动。 “你不要伤害他。此事都因我而起,你要杀就杀我一个人。他和你一样是斩魂上将,你杀了他,万一东窗事发,罪责何其重,何必呢?”楚倾慌乱的着,她只想救白辰。 既然无论如何自己都难逃一死,那能救一个人算一个人。她委实不愿意因为自己而连累别人。 李绸缓步走向楚倾,眼里寒意渐浓:“你这么着急死,那我先成全你。” “且慢。”白辰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澜。像是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 李绸转身看向他,突然瞳孔里的震惊如山海,他身子僵在了原地。 楚倾顺他的目光看过去,不知什么时候一层金色的烟雾笼于白辰身边。白辰缓缓的站了起来,他身上的伤口好像瞬间恢复了般,不再滴血了。 白辰身上的白衣在金色烟雾里渐渐染成了黑色。那几缕金烟霎时钻入白辰的黑色长袍里,化作了几多金莲。 金色莲花! 最后一缕金烟绕白辰一周后,化入了他的峨间,缀成一朵黑金莲花。他平日里眼角眉梢中的素净,冷漠,此刻全化作了邪气,魅惑。 唯独眼中的孤寒,依旧如沉渊般决绝。 此时,他身上的凌冽和杀气如同万丈瀑布,倾泻而出。 他手中的梨雨也不再似先前般玲珑剔透,玉骨冰机。此刻已然是一把黄金刃,再无一丝梨花沾露的温柔,金光灼目里尽是可破无间的戾气。 楚倾大脑一片混乱,情绪复杂。 她听巧儿提起来过,峨间金莲,环身夕晖,手持破无间刃者,便是斩魂司主。阴间众吏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主宰者。 灵绝大殿的主人。 李绸眼中的震惊此刻已化成了畏惧。他压抑着内心的恐惧,缓缓向后退了两步。他边退边念道:“怪不得。阴间素来只有四位斩魂上将,近年却有了五位。原来,梨花沾露是斩魂司主的化身。” 闻此言,身后已倒地不起的怨魂们都心下一颤。他们亦明白,若是斩魂司主,那今日便是他们殒命之日。 “那你还想打么?”白辰问道,他的声音变得有稍许空灵,回荡在密室不大的空间中,变成不容置喙的余音。 李绸一凝眉,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他一拂袖,数把弯刀随袖而起,却转瞬划过他的臂膀,割出数道血痕。 血祭。 第157章 血祭证道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弯刀束旋他身一周后,变成了血刀。就像是他将血直接凝成了弯刀,还能看到刀身上的血纹轻扬。 周身的血气弥散在空气中,似是在与白辰周身散开聊夕晖对峙。 李绸用了血祭。这是他的殊死一搏。自损一万,也要折对方八千。 用了血祭,李绸必将魂飞魄散。已是死局。 转瞬,血气和金晖相互渗透,似是圈出了一个金血罩子,血雨金烟,龙飞凤舞,把他们圈入了生死场。 李绸兀的用飞刀割下自己一缕头发,发上围绕着血丝,泛起银光。他运气力,将那缕头发抛向程怀南,道:“你们快走,带着这缕祭血发,带走该带的法器。去蜀国找她,快!” 白辰神色寒了几分,他知道李绸是想用血祭困住自己,好让其他怨魂逃脱。李绸明白不用血祭,所有人都得死。用了血祭,牺牲自己,怨魂便可逃脱。 何故,牺牲了自己? 程怀南面色惨白如雪,他不愿离去,可是李绸的血祭已经开启,无论如何他今日必魂飞魄散。 李支咬咬牙,跪下来,冲着李绸磕了三个头。再抬起头时,额头中央破了,血径直流淌在脸上,混了泪,模糊不清。 “还不快走!”李绸用灵力控制着空中的血气,嘴角已渗出鲜血,无多余力气再转头看他们一眼。 李支闭眼,旋即一把拽着程怀南便往外冲去,程怀南频频回头,李支再未回头。 李绸余光看到他们离开,舒了一口气,一口血也喷了出来。 血气越来越弱,夕晖却越来越亮。 更多的血从李绸划破的胳膊上流出在空气中,方才能平衡住风卷惊涛的夕晖阵。 白辰蹙眉,似是已用了许多灵力。他鬓角一滴汗水滑落,落于空气中的一瞬,也化成夕晖。 血气和夕晖在空中不断较量着,生成了无数的龙卷风和光阵,光阵气势如同海浪,不断拍打着墙壁,卷尘起,千堆雪,目所能及皆是惊鸿光刹。 楚倾已然有些睁不开眼睛。就看到白辰越来越多的汗水化作夕晖,可李绸胳膊上的血却越流越少。他整个人此刻渐渐似是一张白纸,面庞没有了一丝气血。 随即白辰重重掷出无间刃,无间刃似花团般透过一层层的血气帘幕,每穿一层,金光漫散一瀑,每过一重,夕晖更浓一分。黄金刃速度极快,来不及细看穿了多少重血气帘幕,只知每次碰撞好似一重烟花盛放,一朵接一朵。密室已如同白昼。 直到黄金刃穿过金血阵,径直插入李绸胸间。 撕破血肉的声音! 随即穿心而过的黄金刃重重插在了墙壁里,插入时散出的余波瞬间震碎了所有血气和夕晖。 李绸跪倒在地上,垂下惨白的面庞,只余最后一口气。 白辰抬手收回黄金刃,霎时,他身上的金莲也退去了,黑袍转瞬化回白色。 他旋即单膝跪于地上,一手撑着梨雨。似是方才一战已用去了他全部力气。 白辰抬眸看向李绸,眼眸里压抑着怒意:“你到底为何要夺那些斩魂的灵力给普通人,还要救怨魂?” 李绸冷笑一声:“这么活着,我活倦了。想做点不一样的。”着他又咳出了一口血,语气已无力到楚倾几乎都听不清。 李绸抬眸看向白辰,眼神中多了几分认真:“我所夺灵力杀死的斩魂,都是该死之人。他们生前都是作恶之人,可他们接受的惩罚太轻了,只是成为了魂使,连十八层地狱都不曾经过。” 白辰眼神晃动,一句话也不的听着,看着李绸。 李绸坐倒在地上:“而那些怨魂,他们,生前,是多良善之人你知道么?他们不该沦为怨魂,他们配活着。” “谁配活着,谁不配活着,不是你了算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无论如何,你都不该行这逆行倒施之法。”白辰不容置喙的打断李绸。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那命又该谁了算?如果是神了算,那如果神的判定错了呢,如果神的判定不公又当如何。”李绸煞白的面庞上最后一丝倔强。 白辰闭眼一瞬,不动声色呼出一口气,似是轻叹:“这世间,本就有很多东西难以平衡。有很多为何,没有答案,当了这么多年的斩魂上将,你的心性还是如此执念深重。” 李绸轻笑:“白辰。是你不懂,还是你怕?这世间这规矩错了,你看不到么?本该如何?本该若是恶人,就承万劫不复之命。若是善人,便承有幸一生。这神,对善人太坏,对恶人太好。我力微薄,但仍愿以此一博,能救一人算一人。我本也是犯下过大错的人,所以承此命,灰飞烟灭,理所应当。”着他眼中的淡然漫开。 白辰明白他的所求。作为斩魂司主,活了这么多年,他见过太多生死,太多不公。常常该死之人不死,死聊人不该死。 可命理这东西,他参不透,想来,也无人能参透。既参不透,他便只能遵循。自他当上斩魂司主之日起,他不记得过往,也不再有生命流逝的感受。他只有一种信念感,便是维护阴间阳间这生死规律。他也有一种莫名的负罪感,这种负罪感时刻提醒着他遵循这世间的规律,勿轻勿躁,克己复礼。 后来,他明白,这种负罪感或许是来自前世。他不知道自己前世经历了怎样的人生,做了怎样的事。但他知道,所有地狱往来人间的使官前世都背负了罪责。因为背负了罪责,所以要他们在无尽的时间长河里,不断的看着别饶生死。 这是神的惩罚,也是神给的机会。让他们在这些生死里参透自己的过错,为自己恕罪。 他更知道,自己前世所作所为必是善恶交织,一定有大恶,也有大善。方才坐在了斩魂司主的位置上,进了灵绝神殿。 但他不敢去探寻前世,也不想去探寻。 而现在,李绸所言的自己是犯下过大错的人,所以承此命,灰飞烟灭,理所应当。便是指前世所为。 第158章 风波定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这么些年,白辰也明白有些善恶,神判得不公。可是他只能遵循。而李绸,他却想凭借一己之力,蚍蜉撼树,力破星移斗转之轮。 何其勇敢,又何其傻。 “你知道么,我第一次见你时,便觉得眼熟。我现在想起来了,呵,原来灰飞烟灭时,什么都能想起来。”李绸转头看向白辰,可他的瞳孔已全然散开,面上没了一丝表情。 白辰收了梨雨,些许踉跄的站了起来:“愚蠢。你只有遵循了这规律,在规律里寻得破解之刃,才可破局立新。这是,匹夫之勇。”白辰着怪责的话,可楚倾却从这语气里听到了一丝不忍。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也许,你是对的。但是,如果皇上错了,他该死。如果神错了。。他,也该死。”李绸的声音越来越,越来越。 他完空气便安静了,他的呼吸也静了。转瞬,他整个人散作了红色粉末,消失在了空气郑化为虚无。 白辰眼里一丝动容。他闭上了眼睛。 楚倾看着这一幕,听完李绸得那些话。有一瞬间,她有一些恍惚,到底谁对谁错,到底谁该死,谁不该死。她竟然不出。 “怎么,怎么一转眼人都不见了。王爷,王爷你受伤了?”绾绾回了神,慌张看向白辰,眼里只有他。 ===== 这次,程怀南没有带走似棉。她失魂落魄的坐在院子里。 楚倾用术问了她许多问题。 她不过是个普通人,程怀南要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她不知道程怀南的身份,也不在乎。她更不知道程怀南和李绸的关系。 不过她告诉楚倾,那幅吟姬的画作是蜀国先皇赏赐给她祖上的。蜀国是楚国遗孤建立的。虽然楚国灭国已是千年前的事了,但是当年还是有一些物品被保存了下来。现如今便放置在蜀国藏品室郑 楚倾让似棉带他们去了存放芜娘尸体的地方,还好似棉因为要取画知道李绸府邸的密室在何处。 白辰让绾绾在门外等他们,绾绾虽然不愿意,但白辰什么,她素来就听什么。逆来顺受的模样让楚倾看得倒是有几分心疼她。 白辰和楚倾到密室的时候,并没有见到封骨灯,也没有见到那个铜铃。 程怀南和李支离开的时候,把它们带走了。 本来摆着芜娘尸体的台子,现在只身下一袭空荡荡的红衣。白辰,应该是他们直接取走了封骨灯,芜娘的尸体尘化了。所以只余这袍子在台子上了。 程怀南必是忍着痛取走了那盏灯。 “怪不得你先前封骨灯是灵绝大殿的法器。如果你没去过灵绝大殿,必然也不会知道灵绝大殿有什么法器。我当时竟也没细想,根本没想到原来你就是斩魂司主。”楚倾看着那空荡荡的衣袍,出神的和白辰道。 “用斩魂上将的身份方便些,今日若非不得已,我也不想示出身份。”白辰道。 楚倾转头看他一眼:“但这对我而言是个好事。”着楚倾想到了什么:“怪不得你先前那么有底气的答应我愿意帮我找噬神怨魂,也确实只有斩魂司主才有那么一丝赢了噬神怨魂的可能性吧。”罢楚倾目光落在白辰身上,她继而问道:“可是,杀死噬神怨魂对于你而言意味着什么?” 白辰垂了眸子,密室里昏暗的烛光打在他的脸上,好看的侧脸上是依旧淡漠的表情:“可以去明光大殿。”白辰似乎对楚倾很坦诚。 她问什么,他便会告诉她。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坦诚的,白辰自己也不知道。 楚倾神色里一丝困惑:“明光大殿,是什么?” “神殿。”打在白辰面庞的烛火亮了几分。 楚倾不由的向后退了两步。原来如此。原来进了灵绝大殿,意味着可以成神。 她终于找到理由解释,为何她总觉得白辰是有仙气的。总觉的他,衣袖里藏层云千重,心间不落浮尘一粒。 因为他本身就是可以成为神的人。 她和白辰的距离不足一丈远,可她却觉得看不清他。这不足一丈的距离硬生生的跨着万丈鸿沟。 楚倾弹了响指,让似棉回了神。她未再看白辰,浅浅道一句:“我们出去吧。”便迈步要走。 “为何我会在这里?”似棉惊恐的看着楚倾和白辰,不明所以。她回了头看到只余了一件衣服的台子,向后走了几步,站在台子旁:“你们把她的尸体怎么样了?”花容失色。 楚倾回头看向她:“我们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程南怀带走疗。”楚倾停顿了一下,有点不解,芜娘的尸体没了,她不应该高兴么:“你应该很开心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才对吧?” 似棉突然就笑了,笑着笑着一抬头却滑落了两滴泪:“她在不在这个世界,她都会永远在他心里。没有差别。” 几分凄楚。 原来似棉一直都知道,她不过是芜娘的替代品。 楚倾倒来了兴致,似是为芜娘抱不平:“可也终究是因为你,程怀南才将她送去了汉国不是吗?” 似棉抬头看向楚倾:“我也以为是这样。”随即她目光里的光黯淡了下去:“我以为程怀南爱上了我,就连他自己,也觉得他爱上了我。可是我们都错了,他爱得是她,可惜,他太迟才看清了自己的心意。” 着似棉摇了摇头,神色里的凄楚在昏暗的烛光下,越发深刻:“可惜,他看清自己心意的时候,我却爱上了他。” “你知道么?”似棉着声音有点激动,像是积累了太久的委屈,终于在胸腔中沸腾:“芜娘离开的那个晚上,他在我枕边,却一直在梦中唤着她的名字。那时候,我就知道她于他而言,比他自己想得更重要。” 似棉着靠着身后的台子缓缓坐下,面色些许发白:“我以为芜娘去了汉国,离了他。时间久了,他一定会忘了她。可是时间越久,他却越来越惦念她。深夜,他会捏着我的手,不断的摸索着我的手心,不经意的,没有茧子了。白,他会看着我的眸子失神片刻,默默自言自语。” 第159章 又中埋伏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似棉颤抖着双唇说着,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可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留着:“芜娘嫁给肖未的那日,他一个人在院子里坐到了天明。第二日和我说的第一句话是:我想了一宿,也没想到该送她什么作为大婚的贺礼。第二句话是:她写信和我说,肖将军待她很好。说完这两句话,他失神的坐到了窗边,我竟然在他眼里看到了泪光。这么些年,皇上震怒时,他面无表情;亲信死在眼前时,他无一丝动容;他受伤,整只胳膊血肉模糊时,我都未在他眼中看到一滴眼泪。可那日,他却含了泪在眼中,那么落寞,那么疲惫。像个孩子,丢了自己最心爱的玩偶。” 似棉说着,苦笑着,似是在嘲讽程怀南,又似乎在嘲讽自己:“真是愚蠢。”说罢她抬头看向楚倾:“你知道么,他竟然将芜娘的尸体搬了回来。”说着她拍了拍身后的台子。冰凉从指间渗入。 她的手缓缓从台子上滑落下来,停至边沿:“他想复活她。”说着似棉大声笑了起来:“可笑么?他疯了吧。”笑着笑着她似是笑得没力气了,声音又阴沉了下来,像是绝望的被爱困住的金丝雀:“是有多爱她,才会疯魔至此。” 她说着垂下了眸子,睫毛在她眼睑下打出一片阴影。她嘴唇微微颤抖着,无助的蜷缩了双腿。 沉默片刻后,她问道:“你们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她抬眸看向楚倾,眼里的晶莹折出了一些光。 她还是放不下他。程怀南爱芜娘,似棉看得如此清楚,可她还是爱着他。 被囚困在心笼里的金丝雀。 原来芜娘竟比似棉幸运许多。因为她飞出了自己的心笼。真正囚困自己的永远是自己做出来的笼子,只不过有的人会放过自己,有的人始终学不会放过自己。 学不会放过自己的人,活得淋漓尽致,却也活得万分疲惫。 “蜀国。”楚倾看向似棉。她也想知道似棉会不会知道程怀南去了蜀国的何处。 似棉眯了眯眼,一脸迷茫。旋即她皱了眉头,似是下了什么决心。猛的拍了一下身后的棺材壁。 楚倾一愣,突然似棉身下的石板向下一沉,似棉顺势就滑了出去。出去前留下一句:“我知道你们不想让他活。对不起。” 楚倾反应过来,原来那个石台子处有机关。 可反应过来已经太迟了,整个密室开始晃动,顶端的石块大块大块的掉落下来,屋子开始塌陷。 白辰一把拽过楚倾,楚倾跌入他怀中。她原先站着的地方被顶端掉落的石块砸了一个大坑。白辰紧紧抓着楚倾,额头间渗出细密的汗珠。 白辰用灵力笼出一个气罩,护住了自己和楚倾。但是方才和李绸的一战,消耗过多灵力,此刻显得很是勉强。而且白辰每次碰到楚倾都会觉得有灼肤之痛。 但现在他的灵力只够生成这一个微弱的气罩,他必须紧紧扣住她。白辰碰到楚倾的那种灼烧的痛感从手掌,胸口窜入心中。似是有人在他心上重重一击,痛到痉挛。 楚倾看着白辰汗如雨下,他的眼神渐渐失焦,可是握着楚倾的手却越握越紧。 可这坠落的石头和轰隆隆的声音让楚倾无暇他估。白辰的气罩渐渐虚弱,但他却将她护入了怀中。 整个密室都已坍塌,黑暗将他们包围,动弹不得。楚倾渐渐失去了意识。 ===== 楚倾再醒来时,已经躺在了客栈的床上。 她猛地坐起来,吓得锦瑟手中的药碗都摔落在了地上。 楚倾看了看周围,明白自己已脱离险境:“白辰呢?”不知道为什么,楚倾醒来后,便觉得自己心很慌。 锦瑟扶了扶楚倾:“王妃别担心,辰王爷也无事。是辰王妃回来喊了人去救了你们,你们被埋在了绸王府坍塌的密室里。还好,你们都无事。” 听锦瑟这么一说,楚倾心里安了几分。 锦瑟旋即弯身去捡摔碎在地上的瓷片,道:“您和辰王爷也是命大,都被埋在废墟下了,却毫发未损。” 说着锦瑟起身:“我再去给您煮壶药。” 楚倾点头,旋即觉得今日客栈怎么这样安静,便问道:“楼下怎么这样安静?我睡了多久了?” 锦瑟转身:“您从昨儿睡到今日,还好,只睡了一日。昨儿晚上,辰王妃带了一些人回了魏国,所以今日客栈人少了很多。而且方才,魏国皇帝微服来了客栈,他现在正在了辰王爷密谈,自然无人敢喧哗。” 楚倾蹙眉:“辰王妃回了魏国?为何?” “这我就不知道了。也不敢多问。”锦瑟道。 “魏国皇帝来多久了?”楚倾追问。 “来了没多久,刚进了辰王爷的房间。”锦瑟思量道。 “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等会把药放桌上便好。”楚倾道。 锦瑟点点头退了出去。 巧儿从床下钻出来盯着楚倾道:“看来这一日发生了许多。” 楚倾叹口气,思量片刻,边换衣服边匆匆和巧儿解释了昨日发生的事情。巧儿听完后震惊的愣在原地,嘴巴张得圆,一句话也说不出。 “我现在没时间和你细细解释了,白辰的房间此刻门口一定有魏国的士兵把守。他的房间靠外,你从窗户翻出去,先去听听他们说什么。”楚倾说罢走到自己的屋子门口,推开一个缝隙,果真,白辰门口站了一排侍卫。 巧儿听话的从窗户外翻了出去,伏在了白辰房间的窗沿上。 楚倾关了门,关了窗户。一个人坐在了房间里。 她习惯性的将手伸进枕头下,去拿香囊,摸着香囊会安心些。可是香囊不见了,那个秀了金色彼岸花的曼珠沙华香囊。她出发来汉国前绣的一对香囊,一只给了之汐,一只自己留着。。 她揉揉鬓角,这些天发生太多事了,她也想不起来自己最后一次带是什么时候了,又兴许是昨夜丢在了路上或者密室里。 阅读三生渡尽浮世欢 关注幻+想+小说;网 第160章 魏帝来访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她摇摇头,算了。一个香囊,也不重要,回汉国再做一个便好。 此刻,她才有片刻闲暇去捋一捋这两日发生的种种。随即浅做思量。可是却越想越复杂,越捋越乱,思绪如麻。 但有一件事情,她清楚。在上一世,她,青月还有噬神怨魂有着分不开的纠葛。噬神怨魂针对的不只是青月,还有自己。而且很显然,怨魂想引导自己知道上一世发生了什么。 青月,是吟姬,楚殇里肖祉将军的夫人。那也就是说他们的上一世,都是那个灭国悲剧故事里的人。 而楚倾身边最重要的几个人,白辰,之汐,他们都有可能是那个故事里的人。或许是噬神怨魂,又或许是命运,让他们聚在了一起,怨魂想揭开前世的纱布,让楚倾看到血淋淋的真相。 此时的楚倾,是畏惧的,因为她知道楚国那个惨烈的故事。里面没有赢家。楚国的皇室,权臣,在灭国之时,悉数被屠。她知道想起来,可是只会给自己带来痛苦。但是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她好像是不能退缩了,那个故事好似也深深的吸引着她。 无论有没有怨魂,她都想知道真相。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即便知道后可能会有锥心刺骨的痛,即便她明白她也有可能犯下过错误,可是她还是想知道。 去往蜀国皇宫,去探寻过去。便是她现在想做的。 而且她知道白辰必会前往蜀国,因为作为斩魂司主,即便他不帮自己找噬神怨魂,他也要去斩杀程怀南,李支等怨魂,并且寻回灵绝大殿丢失的法器。 只是有一个疑问在楚倾脑中,噬神怨魂可以和斩魂上将李绸合作,那他知不知道白辰是斩魂司主。 显然,李绸不知道。可是噬神怨魂知道么?白辰在他的算计中么? 楚倾不知道答案,只能走下去。 巧儿回来后告诉楚倾,魏国皇帝此次前来,无意刁难,而且还有感谢之意。 虽然魏国皇帝还年轻,是个小皇帝。但他十分聪明。 现在表面上看起来是魏国位高权重的摄政王和绸王爷无故失踪了,而且失踪时汉国使团都在场,有推脱不掉的责任。 但是这倒是魏国皇帝喜闻乐见的结局。一则他早就觉得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全权把握政局,但是却一直受制于太后和摄政王。他其实已经不满摄政王许久了,可是也没有能力将他扳倒。 二则,他一直有派人暗中跟踪调查,早先也发现程怀南和李绸私下有所往来。李绸面上看起来无心国事,是个纵情山水的闲人。可魏帝深知知人知面不知心,既坐在高寒之处的王座上,必得堤防所有人。李绸和程怀南的往来,也让他心下十分不安。可是他势单力薄,也没什么他们不堪的证据,根本无法有所作为。 此二人在他心中,并非良臣,实则为他的心头刺。 所以那日,程怀南不见了。太后是真心着急担忧,小皇帝则暗自庆幸。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程怀南会深夜探访使团。更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纠葛,但是结果于他而言是好的。他也刻意指派了李绸去寻人。亦暗中派人跟踪。 小皇帝完全未料到李绸现在竟然也消失了。这个结果于他而言是好的,最好这两人多消失一段时间,最好待他完全掌握了朝中局面,并且让太后不再垂帘听政后,这两人再出现。 当然,如果这两人永远消失了,他更喜闻乐见。 但是,毕竟使团是邻国的使团,也难保其中不会有什么阴谋。所以他微服前来,是希望能和白辰坦诚相交,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何事。 在他看来,现在汉国危机四伏,战乱不断,根本无暇再去和邻国有纷争。但倘若白辰愿意助他除去心头大患,他也许会在白辰需要时出兵相助。 不过他实在不明白,为何他们二人会在汉国使团到来后无故失踪。 白辰告诉了魏帝一半真话,一半假话。 白辰告诉魏帝,程怀南之所以那夜到访使团客栈,就是想杀死之汐。他要杀他的原因便是,当年,之汐率军和蜀国开战时,杀死了他的亲人。这是真的。 但白辰还编了一段假话。他说,程怀南暴露了自己和蜀国皇室有所往来,但是却未能杀死之汐。所以程怀南便被李绸救走了。也就是说,李绸和程怀南确实有所勾结,李绸通过程怀南和蜀国皇室有交集。至于目的是什么,他不知道。 然后,白辰说又说了一段真话。是绾绾告诉他的。白辰和魏帝讲了,李绸对明妃的感情,并且李绸想替明妃报仇杀了楚倾。所以故意将楚倾和绾绾骗到了绸王府。白辰通过绾绾留的线索到绸王府找到了他们。 假话是,白辰恰好碰到了程怀南。于是李绸救走程怀南的事暴露了,李绸想杀所有人灭口,但是却被白辰重伤。随后他们便被困在了密室,程怀南带李绸逃走了。 白辰还补充,李绸受了重伤,大概无几日便会死去。程怀南极有可能逃亡了蜀国,至于追不追就是魏帝的事了。 话是这么说的,不过白辰自然知道,即便魏帝要追,也是不可能追得到的。怨魂有灵力,自然已经逃到了想逃往的地方,追也是枉然。 魏帝虽有困惑之处,但白辰的谎话也编得天衣无缝。真假混合,留下了许多真实的证据,魏帝要查倒也都有根据。 但是结果对魏帝而言是好的。白辰还说,因为程怀南伤了自己的手下,所以他会去蜀国追杀他。他日取得程怀南的首级,会知会于魏帝。 魏帝亦承诺若有一日白辰需要,他定出手相助。 如此结果,楚倾也算放心了。 但是当魏帝离开,楚倾去问白辰,绾绾为何要先走的时候。白辰却对她避而不见。只是隔着门告诉她,军情告急,他让绾绾回去代自己命府中精锐去支援。。 楚倾感觉可能是之汐有危险,但白辰不愿与她多说。白辰只是说待拿到魏帝的通关文牒就率使团回汉。汉国局势稳定后他会去蜀国寻程怀南。 第161章 战死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接下来两日,楚倾觉得白辰有些许奇怪,他一直刻意回避着自己。看到自己走向他,他就会先起身离开。楚倾喊他,他也不回头。 楚倾问他什么,他都会避开她的目光。如果是无关紧要的问题他就不答,如果必须要答,他也不看她,说尽可能少的话。说完就走。 他本就淡漠的目光里,现在是化不开的浓雾。 昨晚魏帝遣人送来了通关文牒,今日便是使团要离开客栈的日子。 楚倾看准了白辰下楼的时机,挡在了楼梯口。张开双臂挡住他的路:“这两日到底是怎么了,你干嘛刻意回避我?” 白辰垂着眼眸,两缕发丝轻垂在鬓间:“没有。”语气里不带一丝温度。 “你可还要帮我找,找那个,找那个人?”楚倾小心翼翼的探问着。周围有旁的人,楚倾不能说出噬神怨魂几个字。 白辰轻蹙眉头,不言语。 楚倾压低声音道:“你是司主,不能说话不算数吧。你倒是告诉我究竟怎么了,你突然这样?你是觉得我连累你了么?” 白辰摇摇头,看向门口:“走吧,都在等我们。” “你不说清楚,我不走。我不走,你也别想走。”楚倾实在是弄不明白。虽然此刻她已经知道白辰是斩魂司主,可是毕竟相识一场,不能因为身份悬殊,就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吧。 白辰要是真的想走,她也拦不住。那她就一直紧紧跟着他,直到他告诉自己为什么突然这样,是有何事发生。 “走啦,楚倾。他不是素来就那样么?我都习惯他那么冷漠了。他对你也冷漠你就受不了了吗?”露夭看到这一幕,在旁边打趣着。 楚倾瞪她一眼。 “报,报。急报。”嘶哑又焦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楚倾转身看过去,应该是汉国信使,他举着信就冲了进来。 来者火急火燎的模样。衣衫褴褛,被汗水浸湿了一大片。 应该是很重要的军情,楚倾心下也一紧。慌忙让开了路。 来者将信递到了白辰面前,气喘吁吁的说不出话。 白辰接过信,打开。一目十行的读着信。 他的目光突然定在了一处,手抖了一下。那一瞬间,楚倾看到了白辰瞳孔里的震惊和慌张。 他旋即一只手扶住了旁边的扶栏,面色沉如黑云。他的目光在一处停了很久,很久,鼻息凝神,目光里全是难以置信。 楚倾从未见过他如此慌张失措的表情。面对怨魂时没有,面对斩魂上将时没有,即便那日面对坍塌的密室亦没有。 难道,绾绾出什么事了么。 “怎么了?”楚倾小心翼翼的探问着。 白辰不说话,紧紧的闭上了眼睛,问信使:“信上说得是真的吗?” 信使双腿跪地,兀的抬起胳膊抹掉了眼泪,原来他不是因为喘气而说不出话,他是因为哽咽而说不出话。 瞬间,信使哭出了声音,双手撑在了地上:“是真的,千真万确。小的出城时,汐王爷的尸体就放在明承殿。” 汐王爷? 五雷轰顶,似有寒冰瞬间从头贯底。楚倾觉得自己听错了。 她直直的望着信使:“你,你说谁?谁的尸体?” 楚倾只觉得腿软,摔在地上,她难以置信,挪了两步靠近信使,颤抖的声音问着。 白辰睁开眼睛,紧紧的握住了双拳。指甲嵌入肉中,几滴血滴到了信纸上。 信使颤抖着,啜泣着,他知道她是汐王妃。 楚倾不等他的回答,起身夺过白辰手中的信。她不相信,怎么可能呢? 怎么会如此突然的告诉她,之汐死了?汐王爷,有别的汐王爷么。 一定不是他。 她颤抖的看着信,因为手抖得太厉害,她看不清了信上的字。她默念着别抖了,别抖了,别抖了。。。 可手根本停不下来。 但她还是清晰的看到了那几个字:七皇子之汐殁。 楚倾只觉得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她梦里梦到,之汐站在奈何桥上,她一路追过去,想问他,怎么就突然留下她离开了。她始终都不能相信。 可是无论她怎么追,似乎都无法缩短他们两人的距离。两人间的距离却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那抹身影消失在晚霞的尽头。 她锥心的痛着,却无法从梦里醒来。过往的一幕幕不停的穿梭在她的面前。他温暖的笑容,化掉了她一身的孤寒。 沉月楼顶的把酒畅谈,之汐目光里的落寞和执着,桃花暖里的眷恋。 之汐种的满院的彼岸花,他握住她手腕的坚定。 他说的,一日也好,十日也罢。有一寸光阴便珍惜这一寸光阴。 她从屋顶落下时,他温柔的眼眉。 未央殿上,他护着自己时眼中的狠绝。 程王府外,他等了自己一夜的疲惫。 还有,落在自己额间的他的温柔。他身上的纸墨清雅香味。 他的一举一动,他的每一分眷恋,每一寸爱意。到失去的这刻楚倾才清楚的感觉到,她到底失去了什么。 有多痛苦。 到最后,她只有一种信念,支撑着她醒了过来。便是她不信,她不信他死了。她要亲眼见到他的尸体。 还有一种信念,便是程怀南对芜娘的那种信念。即便他死了,她也想救活他。 楚倾醒来时,自己已经在回汉国的路上了。整个使团都已经上路,赶回汉国。 她醒了以后,便一句话也不说,一口饭也不吃。 任谁劝她,她都不听。 当一个人心里难过到极处时,身体的痛便显得无足轻重了。她甚至希望自己的身体能更痛一些,再痛一些,这样也许心里才会不那么痛,心里才不会像被巨石压着无法呼吸。 她想问,想问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发生了什么。可是她不敢问,就好像一问,这一切就变成了彻彻底底的真相。如果不问,就也许不是真的。 痛到极处,便是自我欺骗。 这几日,但凡有人进了她的轿子,她便会把人赶出去。就连巧儿她都不想见。几日未吃东西,未喝水,不眠不休,她的意识已然有些许模糊了。 马车停了下来,快到皇城了,使团最后一次休息。。 白辰掀了马车的帘子走了进来。 喜欢三生渡尽浮世欢 请关注幻 想+小 说;网 W W w 。7w X 。or g 第162章 爱如沉渊不自知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他手里握着干粮和水。楚倾一动不动的躺着那里,她已经赶不动人了。这是这些日子里,白辰第一次来找他。也唯独是他来,她才不会赶。因为她觉得白辰是唯一那个,有可能,有一丝丝可能,救活之汐的人。 她看着白辰,身上无力,坐也坐不起来。 “他已经死了。这是事实,你无论怎么做都改变不了了。”白辰未看她,垂着眸子说道。 楚倾盯着白辰,她本来以为这几日自己的眼泪都已经流干了,可是此刻,听到这句话,她的眼泪又吧嗒吧嗒的不受自己控制的留了下来。 滴落在地板上,渗入朽木里,每一滴都是她的绝望。 “你是来告诉我这个的吗?”说着她用了最后的力气支撑着自己坐了起来:“他怎么会死呢?你不是有派人保护他吗?怎么可能呢。”说着楚倾的脸色阴沉了几分:“是不是太子,是太子杀了他么?太子是怨魂吗?” “不,我不管这些。”说着她扑通一声的跪在了白辰面前,拽住了白辰的袍角:“有办法救活他的对不对?封骨灯可以吗?程怀南就想救活芜娘不是么,是有办法的对不对?你知道办法的对么。”楚倾的目光似乎是燃着最后的一点希望,紧紧盯着白辰。 白辰微微一怔,他的眼神里是极少见的痛苦和挣扎,眉宇间多了几分戾气:“他已经死了,你活了这么多年,难道不知道死就是死。死了就去该去的地方么。” 楚倾的眼泪一直流着,她眼神变得空洞:“死就是死,死就去该去的地方。。”楚倾说着摇着头,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你不是说过,之汐是这世间少有的人,他灵魂的纯洁和善意,你亦觉得珍贵。这样的人,难道不值得活在这世间么?不值得你救救他么?” 白辰闭上了双眼,语气中的戾气更甚:“生死由命。逆行倒施天理之事,我不会做。” 楚倾看着白辰:“那说明是可能的对么,只是你不愿意做。你告诉我,是不是封骨灯?”楚倾紧紧拽着白辰的袍脚,泪水滴落在他的白袍上。 他睁开眼,目光落在楚倾泪水打湿的袍子上。冷冷的看向楚倾。这是自绸王府之后,他第一次看着她的眼睛。 目光里的寒意那么重,似是万丈寒潭,可潭底却有一丝让人看不懂的痛意,似是被埋藏了千年,万年的旧伤疤:“复活他可以,要你魂飞魄散你愿意吗?” 楚倾一愣,旋即便随心道:“我愿意。他就是不能死,代价多大我都愿意。” 爱一个人时,失去他,理智便会不受自己控制。她只知道现在失去他,于自己而言就是刮心剜骨之痛,她没想过之汐会死,她更不知道自己是如此在意他。但现在的这份痛,让她不能呼吸,她就想他活着,只要他活着,她愿意做任何事情。 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爱意竟在心里埋得如此重,如此深。 白辰兀的捏住了楚倾的下巴,将她的头抬了起来。 楚倾此时不会注意得到,白辰碰她不再有那种刺痛的感觉了。即便看着别人,她的脑海里也只有之汐。可白辰的目光里那丝让人看不懂的痛意越来越浓,他语气似寒霜,冻了万年的落寞:“你如此爱他吗?” 楚倾点头,目光灼灼。 目光里那对他人的灼灼爱意,却刺得白辰迅速转过了头,轻吸了一口寒气。 他不在看她,松了手,将带来的干粮和水放在一旁:“要救他,你也要有力气救才行。如果你现在就死了,你也不会再有机会救他了。” 说罢白辰起身便走了出去。 楚倾不会看的到白辰的眼里的落寞和浸身的孤寒。她的眼中却多了些许光。她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是有机会的,是可以救之汐的。 她看着白辰的背影,泪迹还未干,脸上的凝重淡了一些。她拿起干粮吃了两口,因太久没吃东西,一吃便吐,干呕起来。 边呕边吃,她得在这个身体里活下去。这样,会有机会救他。 吃着吃着,眼泪又泛上了眼眶,他是真的死了吗? ===== 给白辰的信上说,之汐是被乱箭射死的,死于太子之手。 早先,太子起兵谋反时,兵分两路进军京都。 一路强攻,势如破竹。直到之汐回京,率护国军截杀,才扭转了局面。东路三场大战,护国军大胜。 却不曾想是太子诱敌深入之术。 是时,西路的叛军已接近京都。于是汉帝调了大部分护国军回守京都,截杀西路叛军。却命令之汐继续率领余下护国军击杀东路叛军余党。 留给之汐的军队大多是老弱病残。而太子那时却是诱敌深入,精锐部队就埋伏在下座城池,掖城。 之汐发现了问题。表面上看叛军受了重创,所以行军速度变得缓慢。可是地面上留下的运粮草的车辙印却很多,说明军队物资丰富。物资似乎超出了军队现在所需的物资。那有可能,叛军前面有支援,军队人数比他们现在所掌握得要多。 然后之汐仔细研究了地图地势,发现掖城极其适合埋伏。所以看出了问题所在。 他刻意放慢了行军速度,然后派了先行部队伪装成村民模样,去探查。果真发现,掖城后方有营地,也从进出掖城的百姓口中得知,大军似乎有意停留。很快,掖城便限制百姓进出。 于是,之汐停军在掖城前的阳城。却采取了与阳城完全不同的措施。他把阳城的百姓全部迁了出去,让所有百姓前往了后方城池。也限制了阳城的进出。 之汐的军队,便在阳城修养。 很快,太子也探知到了军情。虽然有所疑惑。但太子很快便意识到,有可能是对方起了怀疑,怀疑己方在掖城的埋伏。而从自己得到的情报来看,此时的护国军已分出多半去对抗已方西路进攻的军队,现在余下的护国军多是老弱病残。。 太子推断,之汐停在阳城,不再进攻,应该是想趁势修养,等待援军。 喜欢三生渡尽浮世欢 请关注幻 想+小 说;网 W W w 。7w X 。or g 第163章 空城计里局中局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既然护国军不再进攻,那便不会再来掖城,入自己的圈套。那既然他们不来,此时便是反攻的绝佳机会。 时不我待,于是太子便摔了大军,直奔阳城,打算返攻。 可是到了阳城,却让太子手足无措。 阳城城门大开。就看之汐着一袭白袍坐于城楼高处,凭栏而望,轻抚琴弦。 城内看似空空如也,风扫落叶,寂静无声。 副将疑惑道:“空城计么?” 太子凝眉:“今日我必攻下此城池。管他是空城计还是故弄玄虚。” 说罢太子一挥手,一只弓箭径直射向之汐,他轻一挥手,便将箭挡了去。距离太远,太子看不清他神色。 太子压低声音道:“军队备箭。” 后方弓箭手全部拿出箭弩,对准了百丈开外的那抹白色。 “放箭!” 数千只箭密密麻麻一起射出,如同密网,投向那个白色的身影。箭阵交织着压抑着,像千只困兽,奔向自己的猎物。 白色身影似是中箭,倒了下去。 太子冷笑一声,想全军攻城。被旁边的副将拦了下来:“我怕有诈,不如我先率一半军队攻入,太子稍后杀入助我夺城,可好?” 太子勒住宝马:“现在就是瓮中捉鳖,你还有什么好怕的?方才军报你没看吗,现在护国军大军都去驰援西路了。这里所剩军队已无几。这就是一出空城计。” 副将额头渗出了几滴汗:“属下明白,但手下不能让太子冒险。” 太子不耐烦的挥挥手:“行行行,那你先去。” “属下遵命。待属下放红色烟火,太子方可攻入。” 太子点头,不屑的笑了笑。 副将率一半军队,毫无阻碍的攻入了阳城。 他们一进去,阳城的城门便被关了起来。 太子一愣,眯眼看了看。应该是早先设计了机关,关上了城门。但那又如何,等会硬闯便可。旋即太子语气里全是不屑自顾自道:“困兽之斗。” 这确实是空城计,不过是诱敌深入的空城计。太子只一心想着掖城适合埋伏,千年前,楚国军队就是在掖城中了汉国军队的埋伏,奠定了楚国国灭的败局。 但太子未思及阳城也极其适合埋伏。当年,楚国鼎盛之时,阎罗将肖祉便是在阳城设局埋伏,大败汉国军队。当年御驾亲征的汉国皇帝也差点死在了阳城。 副将进了阳城,许久,都未见红色信号烟火。正在太子犹豫要不要直接攻入时,阳城内突然浓烟四起。 浓浓的烟雾有吞天之势,似是整座城池都燃烧了起来。 片刻,浓烟就漫了出来,呛得城外的军队兵荒马乱。 “不好,咳咳。太子,副将他们是被困在浓烟里了。这烟,呛人,闻了还让人头晕。” 太子发现不对,大声道:“快去撞开城门,救人。” 说着太子便想往前,另一副将将他拦了下来:“太子万万不可往前,这烟怕是有毒。您先退到后方,我带人去撞门。” 太子慌忙同意,摔部分人马后撤百丈远。他再回头时,整座城池都被淹没在了浓烟中。根本看不到城门在何处了。派去的人也都有去无回,消失了踪影。 就在这时,后方来报:“掖城后方本营遭偷袭,大部分粮草被毁。” 太子才明白,自己中计了。怒意烧心,火急火燎。 可当下,本营遭袭,且一半的队伍中了阳城的烧城陷阱,转瞬已是退无可退,进无可进。 太子率领的东路叛军,眼看溃不成军。东面的本营被毁,不知是否还有埋伏,西面城池先前被护国军占领,此刻也不敢贸然再进。 慌乱之下,太子只得率军迅速撤往南边,水城方向。 其实,阳城城墙之上的白衣人本就不是之汐。之汐派人打扮成自己的模样,坐于城墙之上,抚琴弄弦,故意摆成空城计的样子来诱敌深入。 而他自己其实早就摔大部分人马包抄到了掖城后方太子军的大本营。之汐的意图就是毁其粮草,釜底抽薪。 彼时剩余护国军的实力根本无法和太子叛军抗衡,不可正面出击。无论太子进不进空城,突袭本营都会使太子军损失惨重,让他们无法继续追击护国军。 如果太子进了阳城,一切更是顺理成章。瓮中捉鳖,一战即可定成败。 人人都知道当年一战定成败的掖城之战,却无人知道早年间肖祉在阳城的那一战。 之汐也只是在一本兵书上读到过短短几句,大意是说当年肖祉利用了阳城的地势,阳城地处洼地,城池下陷,整座城均被城墙围护,而城墙较高。所以肖祉当年设埋伏纵火屠城。而且阳城城门处有城中城。 小城有四处门,是当年楚国皇帝枫尘为观赏困兽之斗而建立的城中城,一直保留至今。只不过无人再将其视为斗兽场,只作售卖的集市用。入了小城,四道门关上,便可纵火屠城。 那本兵书是本压箱底的废旧书,无任何名气。因为之汐读书甚多,且过目不忘,才记得这段。楚国国灭之时,典籍史录大多被毁,故而楚国胜迹战役几乎查无可查,这世上估计已经几乎无人知晓当年那一战了。 之汐是效仿了肖祉当年的做法,提早把阳城的百姓都驱赶走了,在城池下铺了易燃的稻草枯枝,还放了些许煤炭,油。只留了少数人在高墙之上,点火燃城。城门机关也是在修整的那几日准备好的。特质的门板,亦极难撞破。 门一关上,便是请君入瓮的死局。城中城是入城必过之路,待到太子的副将将人带至其中,细查看城中情形时,高墙之上的人便纵火屠城。城中人皆有进无出。 按之汐谋算,之后护国军便可乘胜追击,诛灭叛军。 而如果太子不进阳城,之汐也已经算好了护国军撤退的路线,便是南边的水城。。 大宗寺的主寺就在水城。届时,大宗寺便可做自己的驰援。之汐看似步步兵行险招,其实早已算好了每步之后的进退,甚至于进退之后的下一步他都已做好思量。 喜欢三生渡尽浮世欢 请关注幻 想+小 说;网 W W w 。7w X 。or g 第164章 血河十里纵竹林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这便是他的过人之处,也是别人永远难以企及之处。 之汐与他人下棋,从未输过。因为他每次看得都是十步之后的战局。 即便战局瞬息万变,他也可以快速计算。 可惜,他算得了局势,算得了世事,却算不了每个人的人心。 在之汐准备联络大宗寺之时,却收到了大宗寺的急信。大宗寺的大部分人马在阳城之战时被汉帝调去了西路,助狙击西路叛军。而此时,太子的部分人马挟持了寺里剩余众人,控制了大宗寺。 看到此信,之汐背后微渗冷汗,倘若当时太子未派大部队进入阳城,此刻自己所统帅的护国军怕是已无人可驰援。汉帝要调用大宗寺的人驰援西路也无可厚非,但此举确实几乎断了自己所摔护国军的退路。 即便事出紧急,汉帝也应先知会与他。不过还好当时太子中计,此刻,于之汐而言,算是暂无危机。 之汐想用声东击西之策。可他仍旧有所迟疑,即便大部分人都被汉帝调往西路驰援,可是大宗寺中余下众人应该也不会那么容易被太子叛军挟持。因为寺中众人,即便是炊事僧,扫地僧,也都武力高强。 当然也有可能寺中余下众人都是武力较弱的人,而且太子余下叛军实力也不弱,所以控制了整个大宗寺。但这种可能性很小,因为按太子的出兵习惯,当日进了阳城的必是主力,剩下的叛军应无能力突袭大宗寺。 之汐很难判断。 但所有的一切,归根结底,便是他没有得到足够的信息。汉帝未将这个调动知会与他,情报线在阳城之战之后几乎就断了。他也不知大宗寺中的具体情况。 在之汐犹豫之际,太子突然派人送上了一物。 之汐看到太子送来的东西的瞬间,便下了决定。声东击西,突袭太子叛军临时营地。 他故意放出风声,要去偷袭大宗寺救出被挟持人质。然后派了华年去带小部分人马故作声势的去了大宗寺。 而自己则率余下主力军直接杀向了太子军最后的营地。 可之汐没有料到的是,大宗寺其余人都投诚了太子的叛军。而此时的大宗寺已然是一座空寺。华年发现大宗寺是空寺时,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即刻赶往叛军营地。 可是一切都太迟了。 大宗寺实际余下之人并不少,而且,全部投诚太子。这一局,是太子的瓮中捉鳖。华年亦不在之汐身边。 整个东路护国军在大宗寺和太子叛军的夹击下全军覆灭。 之汐血战到最后,全身伤痕,亦想杀出一条血路。 只剩寥寥数人时,下起了倾盆大雨,似泼天瀑布。雨水冲刷着尸体满地的竹林,血河顷刻便汇成,纵林间十余里。 之汐从未想过,自己会战败。亦不明白,为何大宗寺余下众人会突然叛变。 从前,也有过生死一刻。华年救了自己。可今日,自己竟然大意中了埋伏,而华年也被自己派去了大宗寺。 余下战士一个个在自己面前倒下。之汐一步未退。他抬眸看向数丈远的太子,倾盆大雨下,他已看不清他的面目。 他垂眸片刻,明白,今日,他无可能再走出这片林子了。他几乎连抬起胳膊的力气都没有了。 答应了她的,要平安回去。他做不到了。 他的腿已无力支撑,单膝跪地。他抬头,视线越来越模糊, 他目光看向太子的方向,半晌,未动。 大雨下,太子也看不清他的面容,可他知道之汐现在在看着自己,他打了一个冷颤。远处那个单膝跪地满身是血的人,是自己此生的噩梦。是一个自己永远也跨不过去,永远也战胜不了的人。 他那么聪明,看书过目不忘,能答上先生的每一个问题,能看懂父皇的每一个想法。诗书棋画,他沾手就通。兵法权谋,他张口即来。行军打仗,亦百战百胜。自己要做什么,自己要往哪里,每一步,每一步,从来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可这一次,他竟然就这样被自己算计了?就这样? 太子唇边没有一丝笑意,他迎上之汐模糊不清的目光,可是他知道,那目光一定凌冽,刺骨。 太子勒马微微向后,命弓箭手准备,他要他即刻毙命。要万箭齐发,以保万无一失。 “放箭!” 太子手起手落间,嗖嗖嗖的箭声从他耳边穿过。 他知道,这次,他会死。 没有人看见,太子手落下的瞬间,眼中竟然泛出了一闪而过的晶莹。 太子此生杀人无数,嗜血残暴。此刻,眼中竟有了一滴未流出来的泪。 即便有人看到,也无人敢信。 太子弛羽,自幼就在父皇母妃的宠爱里,要什么有什么,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性子里的暴戾也从不掩饰。其他皇子都避其锋芒,他从来不知道挫败为何物。 直到那日,父皇将之汐从漠北行宫接回了宫中。 那个眼神干净不争不抢的弟弟,第一次让他明白了何为挫败。 他是一个见了就会让人自卑的人,一个自己永远都战胜不了的人。一个,他活着就让自己不安的人。 太子打心底明白,之汐,比自己更适合坐上那个皇位。比这世间任何一人,都适合。他忌惮,畏惧,不安。 这么多年,他都活在他的阴影中。 可现在这个噩梦终于结束了,而自己也离那个皇位近了一步的时候。他心里竟然也会有一丝怅然。怅然为何,他自己也说不出。 在万只箭穿破远处那个身影的瞬间,血肉模糊的声音里,太子垂眸,微不可查的呼一口气。 可这口气还没呼完,他的身子便剧烈的一震。他吃惊的张开了嘴,看着自己的胸口。 几根银针稳稳插入了他的胸口,正中心窝。 之汐玉骨扇中的银针。原来,方才他望着自己是在瞄准。好一个,鱼死网破。 太子抬头看向那个被万箭插中的纹丝不动已死透了的人,缓缓从马上跌落了下来。。 终究是,同归于尽。 喜欢三生渡尽浮世欢 请关注幻 想+小 说;网 W W w 。7w X 。or g 第165章 封骨灯再现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雨还未停。血河汋汋。 华年赶回来时,林中太子军兵荒马乱,群龙无首。 他看着那个像是箭靶子的,被箭插到血肉模糊的人。低下了头,半晌,一言未发。 天空一声惊雷。 华年刹那抬头。他鬓间,青筋暴起,双眼染血。 执刀杀入了血海。没了太子的叛军溃不成军。华年亦是杀红了眼,眼前无风雨残林,无人无马,只有滔天怒意,噬心恨意。 刀光血影里,他的嘶吼和愤怒势破穹苍。 杀意浓,浓过血河里的艳红。 半个时辰,雨停了。尸体铺满了林子,整个林子像是浸泡在血缸里。一声清脆的鸟鸣划破了寂静的空林。 似乎万物归寂,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华年一个人跪在之汐面前,只剩下了他一个人。还活着。 之汐想做到的拼尽最后的力气杀出一条血路,华年替他做到了。 此番光景,血染的树林,尸海的腥腻味。一层叠一层,一重渗一重。低头便是人间炼狱了。 抬头,却是讽刺的晴空万里。刺得人眼睛如刀割般疼痛。 华年握着双拳,跪着许久,双腿已失了知觉。他深深的磕头,一次又一次:“对不起,没能护住你。对不起。” 磕出一片血痂。 后来,他找了马车,将之汐的尸体拉回了京都。 彼时,西路护国军也将西路叛军歼灭。 胜负已分,战乱彻底平息。 汉帝保住了皇位,却失了两位皇子。两位他最爱,最器重的皇子。 见到之汐的尸体后,汉帝便晕了过去。大病不起,许多时日。 汉帝下令待汐王妃从魏国回来后,再将之汐下葬,念及他们夫妻情深。 随后,之汐的尸体被送回汐王府府邸。 ===== 楚倾回到王府那日,天色阴沉。 众人都劝她不要看他了,她不听。 她看到他时,他身上血痕已干。其实根本也辨不出血肉了,那么多箭,有些地方已然可以看到森森白骨。如果要将插在他身上的箭悉数拔出,那他身上便没有一寸肌肤是好的了,怕不仅是血肉模糊了,会只余一副空骨架,连带着残肉。 所以也无人拔箭。 看到他时,她站于十丈远处。只一眼,一股钻心的痛感便从胸口窜至每一寸肌肤。她瞬间无力,伏倒在地。 她问华年:“当日,太子送给之汐的东西是什么?” 最后的突袭,是什么让他不再细细谋算后再出手,是什么让他不多等一等宫中的消息后再做决断? 华年沉默半晌,用冰凉的声音道:“你的,香囊。” 太子用楚倾的贴身香囊骗之汐,她在自己手中。之汐是因为她才慌乱行事。 楚倾闭上了眼睛,连哭都哭不出来,只觉得无法呼吸。 天色沉阴,压得每一缕空气都让人作呕,每一寸天光都泛着绝望。 她只觉得胸中压着万斤石块,气血全乱。她吐了一口血。 全身无力,昏倒在了地上。 白辰扶住了她。 他亦目色沉沉,眉头深锁,不忍抬眸看一眼那十丈远处的血肉模糊。 亦不忍再低头看眼怀中人的憔悴。 ===== 楚倾再醒来时,已是次日。 让她惊讶的是,那盏先前她在程南怀府中看到的用来保存芜娘尸体的封骨灯就放在卧房的桌上。 她又惊又喜,顾不及问为何灯会在这里。便匆匆命人将之汐尸骸放进汉帝备好的白玉棺木中,并将棺木抬至府中书房。 她拿了长枪,稳稳将长枪插于棺木之前。随后将灯挂于长枪之上。轻轻旋动灯顶。 明明发出来的是黯淡幽光,楚倾却仿佛一瞬间被光刺得真不开眼睛。 她抬手挡在眼前一瞬。眯了眯眼,似是可以看清了。 她放下手,看向棺木。微光浅影下,之汐毫发无伤的躺在了棺木中。 似是楚倾最后见到他时的模样,他瘦了几分,脸颊微微下陷,英气逼人。他像睡着了般,一动不动。没有呼吸,没有温度。 楚倾不敢靠近他,不敢碰他。怕一碰,他就碎了。 她边哭边笑的看着他。 先前,看到程怀南保留着芜娘的尸体时,楚倾只觉得荒谬。她只觉得这世间不会有任何倒行逆施逆天改命的方法。保留着一个死尸,有何意义。 可到了自己,她才真正明白,这世间最痛之事,便是失去所爱之人。在这种痛里,失去之人都愿意牺牲一切去换回所爱。逆行倒施又何妨,有违天理又何妨,无论如何,她都想要换他回来。 看别人时,总觉荒谬。这世间本就无感同身受。只有自己真正经历了,才明白这份感受,有多煎熬。 她后悔,她后悔曾经没有像他待自己一般去待他。她后悔,自己畏畏缩缩,止步不前,却在失去之后,才明白自己失去了多么珍贵的东西。 楚倾想着,擦了擦眼泪。既然可以复原他的尸身,那她要救他,她要去找白辰,去找程怀南,去找一切可能知道如何复活已死之人的人。 她找死囚犯的尸体假冒了之汐的尸体下葬。掩人耳目。 而将书房变成了汐王府的禁地,派重兵把守。巧儿也常日里替她守着书房。 白辰察觉出了不对,便到汐王府找楚倾。楚倾一直都以为是白辰找到了封骨灯,并送来了封骨灯。 “我正要去找你。”楚倾看上去憔悴了许多,瘦了许多。往日平和的面庞现在只剩疲惫。 “下葬的尸体不是之汐的。为何?”白辰问她。 楚倾眼中划过疑惑:“当然不是他。我怎么会让他下葬,你不是已经送来了封骨灯吗?他现在就毫发无伤的在书房中。” 白辰半晌不语,思量片刻,眉头隆起:“我从来没送过什么封骨灯。封骨灯不是在程怀南和李支手中么?” 楚倾愣了一愣,旋即低下头,有点恍惚道:“那为何灯会出现在我的房中?”片刻,她抬起头,眼神中坚定了些许:“无论它为何出现在我房中,又是谁送来的。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现在要救活他。”。 她看向白辰的眼中,多了一些期待。 喜欢三生渡尽浮世欢 请关注幻 想+小 说;网 W W w 。7w X 。or g 第166章 夜访皇贵妃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白辰眉头锁得更深,他看向楚倾:“还能有谁会将这盏灯送到你手中?是噬神怨魂,你看不明白么。怨魂想让你去救他,你要顺着他的意思走入他的陷阱吗?” 楚倾避开白辰的目光,语气激动了几分:“我不管是谁,我不管什么陷阱。我都要救他。”她眼中含着泪,抬起了头:“还能有什么结果会比现在更差么?对于我而言,没有了,我可以魂飞魄散,这座城可以血流成河,汉国可以不复存在。但是,我要他活着,他必须活着。” 她的语气从未如此决绝。 她自己都不懂,为何到了此刻,自己的爱意变得如此孤决,如此浓烈。就好像,千年前,她不曾爱,千年来,她不曾爱。可她一直想爱,一直爱着,却一直压抑着。终于在失去他的那一刻,她明白了,这世间,于她而言,别人的生死,世人的轮回,有什么意义呢?什么都没有。 只有那个把她放在心尖上的人,那份刻骨铭心的爱,才是让她觉得活在这人世值得的所在。 这世界甚是无趣,残忍。是因为有了他,才有了温暖,才变得值得她坚持下去。她才有了那么多力量去探寻,去救别人。 可是这样的他,怎么就那样死了,以那样残忍的方式。 她要拼尽一切,改变一切。哪来的勇气,哪来的执念,她也不懂。可是她就是知道,自己必须这么做,只有这么做,自己才愿意呼吸着这空气,抬眼看一看这世界的光。 白辰听完她说的话,闭上了眼睛。许久未睁开。 似乎听到的一切,眼前的人,都让他痛着。 他没比她少痛几分。亦如,千年之前。 “我无法救他。”他留下这几个字便转身离开。再未回头。 楚倾紧紧的握着座椅的扶手,咔嚓,扶手木头碎裂的声音。 你到底是无法救,还是不愿救。 其实这个结果,楚倾也有所预料。白辰不是斩魂上将,他是斩魂司主,阴间的主宰者,规则的掌控者。也是即将走入神殿,成为神的人,又怎么可能出手去逆了神的旨意。 除了他,她还可以找一个人。悬壶阁的济世医师。 传言,济世医师有逆天医术,可起死回生。既然济世医师可以救锦瑟,那说不定也可以救之汐。 白辰离开后,楚倾便去了悬壶阁。悬壶阁中依旧是她先前去时的那番光景,似是千年都不会改变分毫的模样。 她留下了自己的所求。楼阁里的医师看着她写的所求,又看看她。如同看一个疯子一样的眼神。但是医师还是同意递送她的所求给济世医师。 入子夜,京都寂静。楚倾一袭黑衣站皇城墙垣上,俯视着这四方城。 城池满了白色。一寸,一寸,挂着悲戚,连着凄绝。 皇子们英年早逝,弟兄手足相残,飞扬的柳絮似是想疗抚这皇城的创口。时间终会抚平历史,却永远抚不平皇族皇室的残忍和血腥。这座四方墙垣若隐若现的腥味让楚倾想吐。 她转身去往太子府邸。 皇贵妃自太子死后,便搬来了太子府中。闭门不出。 皇上重病,她似乎也置若罔闻。不知,是皇上下旨要她迁出皇宫还是她自己请了旨搬到了此处。 此时的太子府,已是另一番模样。 没了早先的金玉翡翠,红饰朱灯。院子里飘落了许多残落的梨花,亦无人问津。庭院寂寂,倒是有了几分冷宫的意味。 皇贵妃的房门紧闭着,里面一息微弱的烛火。 寒风一过,轻卷起地上的残花,似是为谁叹息,停不下的寥落。 楚倾径直走向皇贵妃所在屋子的门口。她欲抬手推开门的瞬间,手停在了空中。门里有人在说话。 她伏下身,侧移几步到窗沿下。细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你既不是怨魂,为何要必须听从于噬神怨魂?”是白辰的声音。 楚倾抬头看向屋内,烛火影影下些许模糊。 半晌,皇贵妃没有说话。 楚倾推门而入,白辰和贵妃都转头看向她。贵妃眼眸中的愕然转瞬即逝,恢复了如死灰般的面色。 白辰看着楚倾,神色淡漠,转瞬敛了眸子。 楚倾看着皇贵妃的眼睛,刚要张口念咒。 “小心!”白辰提醒楚倾。 突然,从窗外飞进来几片银色的叶子。楚倾往后一闪,银色叶子擦着楚倾的脸飞过径直插入了墙壁里。 叶子速度极快,非常人所掷。 随即,一袭墨绿色身影从窗外飞入,落定在皇贵妃面前。 声音些许尖细。楚倾转头看向来者。 是皇贵妃先前一直带在身边的那个太监。他身份不同于常人。 白辰握紧了梨雨:“是你?” 楚倾转头侧旁眯眼看向插入墙上的银色叶子。太监一抬袖子,突然天空中旋落下许多银色叶子。 “闭气。”楚倾还来不及细看叶子,白辰便向她喊道。 她慌忙闭气,白辰已旋落至她身旁,在白辰抬起袖子挡在她面前的瞬间,空中的银叶子全部化作白色细尘。 扬尘丈起,如雾如绸。 白辰挥衣袖,细粉散去。贵妃和太监已没了踪影。 白辰拉着楚倾到了院子里,楚倾松了气息,喘着吸了两口气:“方才的人是银叶沽尘,赵洺?” 白辰目光看向院墙,点头。 银叶沽尘,赵洺。斩魂上将。 楚倾顺着白辰的目光看过去,似乎有银色尘灰消失的痕迹:“他竟然一直在皇贵妃身边?”说完她转头看向白辰:“你有问出什么吗?” 白辰回头,微颔首,目光落于地上零落的梨花花瓣。 此刻无风,细碎的花瓣静静停滞在这个失了主人的庭院中,显得有些悲凉。白辰目光未离开地上的花瓣:“皇贵妃说,汉帝并未生病。这本就是他想要的结果。” 楚倾蹙眉,一时有点站不稳。什么意思。。 白辰继续道:“太子野心勃勃,有意谋反,汉帝一直都知道。就连太子准备何时起兵其实汉帝也知道。他确实对太子失望至极,但是他更忌惮之汐。” 喜欢三生渡尽浮世欢 请关注幻 想+小 说;网 W W w 。7w X 。or g 第167章 前世的梨花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之汐的能力,威望,日日高涨,他的担忧也随之渐长。太子明目张胆的野心是威胁,可之汐的稳而不发才是他心中更大的威胁。” 呵,楚倾笑了出来,向后退了两步道:“所以,所以大宗寺从头到尾都是听命于汉帝的。是汉帝故意调离大宗寺多半数人马,又故意命余下众人假意投诚太子,布下天罗地网,就等额蚌相争,坐收渔翁之利。” 所以,之汐的情报线才断了。所以,大宗寺的人才迟迟不送信。 她面带讥笑看着这寂寥庭院。这泼天富贵,比天权势下,竟是如此无情和肮脏的人心。 旋即,她敛了笑意,眼眸中一丝杀气。 “不可以。”白辰兀的说了这三个字,拿梨雨挡在了她的面前。 他知道她想做什么,她想去杀了汉帝为之汐报仇。 楚倾面如寒霜,语气更是冰冷,她斜眼睥着白辰:“不可以?他难道不是该死之人么。那么多将士,那么多条命,都只是他收紧皇权的牺牲品?他是他的骨肉至亲啊,为守他的天下啊。他怎么可以这么做。。”楚倾说着泪水涌上眼眶,语气激动。 “如此冷血自私,卑鄙无耻之人,配坐在那个王座上吗?配活在这人世间吗?”这句诘问凄厉,直穿人心。 白辰微微张口,半晌未言。 夜风浓,吹得人身子发冷。 “别拦我。”楚倾抬手打开挡在面前的梨雨,便向外走去。 “他如果现在死了,汉国便乱了。只会有更多的战争,百姓,民不聊生。”白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楚倾停下了脚步。 “如果他还活着,他不会弑父,更不会让汉国百姓再面对战乱。”白辰的声音一贯的冷静,无情。 可每一句,都戳着楚倾的心。 楚倾缓缓蹲了下来,将脸埋进了膝盖里。白辰说得对。 白辰立在她的身后,看着她的背影。这个背影,几千年过去了,现在看起来,还是让他这么的痛。 白辰以为自己醒了,他以为这几千年的修炼已然让他断了所有前尘,放下了所有执念。他一心向着明光大殿,以为自己的心性早已脱离了凡尘。 眼前的不公,命运的残忍,他一早就明白。他也想改变,他想要用来改变的方式便是让自己更强大,走入明光大殿,成为神。 然后,去改写这世间的种种不公,去改写这规则。 可是,直到那日,在魏国的绸王府中,他恢复了前世的记忆。他才发现,原来他从未真正脱离过这俗世,原来他的心依旧是凡尘之心。而这颗心里,也依旧还有惦念。 当日,密室坍塌的时候,他紧紧护住了楚倾。他抓着她时,手上依旧有那种灼烧的痛感,一路烧至心中。可是那日不同于往日,他不能松开她,若是松开她,她可能会葬身于彼地。 所以他忍着痛握着她,在痛感的灼烧下,他又一次看到了那些古怪的画面。他额头上冒着细密的汗珠,他能感觉到周围渐渐落满石头,他们被包围在了黑暗中。可他眼前一直是那些奇怪的画面。 但他一直未松开紧护着她的手。 在全身都因那种莫名的灼烧感而痛到失去意识的瞬间。突然痛感消失了,像是有清冽的泉水从头顶浇灌下来,熄灭了身上的火焰。 突然所有的痛苦,变成了轻松。他感觉不到身边的一切了。感觉不到楚倾的存在,感觉不到用灵力撑起的护罩,感觉不到困住他们的黑暗。 他似乎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拥有很多感受和记忆的人。 再抬眼时,他就站在汉国太子府的庭院中。梨花铺地的梨园。但那光景却是隔了千年。 他看着一个女子在梨园里翩翩起舞,如海的记忆瞬间涌入他的脑海。记忆的开始源自于他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而记忆的终结处,是深夜的无极殿,汉帝的正殿。 不过记忆中的彼时,京都是楚国的皇城,太子府是自己旧日的府邸。 而庭院里起舞的那个女子,是他那一生,唯一放在心间的女子。 恢复记忆那日醒来时,白辰已经回到了洛城的客栈。 不过他醒来时的心境已和以往大不相同。虽然他恢复的记忆停在了深夜无极殿里那一幕,但他已经清楚的知道了自己的前世,究竟是谁。 虽然历史的故事杂乱不堪,真假难辨。可结局却是不争的事实。他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但他很想回避前世的感情,那让人无奈,却又深深埋在他心里的感情。 人一旦有了所爱,有了在意,就有了软肋。 千年来,他从不问过去,因为他知道自己站在灵绝大殿,必是因为前世所为有大善,亦有大恶。他不想知道,也不愿知道。可如今却像是冥冥中注定般,他遇到了楚倾,也想起了过去。 过于复杂的感情,在他心中翻滚着。所以在魏国的余下几日,他都想避开楚倾,避开前世种种。可是他越想避开,却越在意。 他发现,感情这东西,原是如此无法控制。 现在的自己和前世的自己,竟是一模一样。是孤决冷漠,铁石心肠的人,是一个只向着自己的目标,哪怕一路血雨腥风的人。不信鬼神不信人,天命孤决。 可是,却在遇到她时,败了。 她就像是那树梢上清甜纯洁的梨花,带着些许露珠。在一个清晨,从那梢枝上旋落,缓缓落在了自己平静如镜面的心湖上。 荡起了几千年来唯一的波澜。 这波澜在他心里,却卷起了惊涛骇浪。 他知道前一世是什么样的结局,他也猜到她可能做了什么。但是他依旧在意着她,如彼时,如此刻。 白辰从思绪里脱离出来,迈步走到楚倾身边:“汉帝确实不是一个好皇帝,但是此事不可贸然行动,要从长计议。相信我,安排好一切后,我会动手。” 白辰向她伸出了手,想扶她起来。。 楚倾看着地面,看到了他伸出手的影子,却片刻未动。旋即自顾自的起身,离开了太子府。 喜欢三生渡尽浮世欢 请关注幻 想+小 说;网 W W w 。7w X 。or g 第168章 悬壶济世愿相救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又是她的背影,白辰看着她的背影。自之汐死后,她便没了曾经的轻松,淡然,柔和,似是变了一个人。 白辰眸子里起了一层浅雾,前世,她心里是否也曾如此在意过他? ===== 楚倾自回府后,便每日都睡在书房里。好像在之汐身边,才能睡得安稳一些。 次日清晨。她便收到了悬壶楼的信件,济世医师愿意见她。 她带了锦瑟一起去了悬壶阁,也只有见过济世医师的锦瑟才能陪她一起去。 悬壶阁后庭院,一院郁郁葱葱的绿色。济世医师坐在一棵看上去已逾千年的古树上。他着一袭灰色锦袍,云袖轻垂在他手的两旁。他发髻高高竖起于木冠中,周身不着任何饰物。唯独脸上带着一顶灰白面具。 面具将他整个脸庞都遮了起来,连目光都无法探测。 “你所求之事我可以答应你。”济世医师缓缓张口,声音细而诡异,难辨男女。 他什么都没问,便知道来者是楚倾。 楚倾看着他,知道他话还没有说完。 “不过,你要帮我找到一样东西。”这个声音诡异而平静。 “何物?”楚倾问道,无论是什么她都会拼了命寻来。 “锁魂铃,刻一朵黑色莲花的铜铃,会发蓝光和紫光。你也许见过。” 楚倾眯了眼睛看向济世医师,却完全寻不到他的目光,面具下只有黑漆漆的一片。看不到丝毫光亮。 黑色莲花,锁魂铃,是她在程怀南府中见到的那个铜铃么? 为何医师会说她也许见过。 她不再细思量,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能救之汐。楚倾道:“好,我去找。”她犹豫一瞬继续道:“可是,你真的可以救活他吗?” 呵,医师似乎冷笑了一声:“不信我,你又何必前来?” 楚倾不知该如何作答。 空气沉寂一瞬。忽而,济世医师猛地一抬手,随着他手起一只鸟儿从空中落下,脖颈间插了一根树枝。 树枝应是济世医师方才掷出的。那根树枝插得深,鸟儿摔得重。它落地瞬间便是一潭血,它挣扎了几下,不动了。 济世从树上跃下,站定在鸟儿面前。一挥手从侧旁拉过一片大叶子,轻轻置于鸟儿身上。旋即他转动手腕,默默念了什么。 片刻,他挥手。叶子飘起落至一旁。 鸟儿脖颈的树枝不见了,鸟儿像是从未受过任何伤一样,扑腾扑腾翅膀,站了起来。它似是迷茫的晃晃脑袋,旋即展翅飞回了空中。 在上空盘旋了两个圈,便飞向了远处。 楚倾明白,他可以做到。 济世走近楚倾,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两句话。 楚倾瞳孔猛地缩紧,旋即失神的看向济世。 济世轻拂过袖子,似与这尘世无牵扯。他背过身去缓缓道:“这世间,一切都有代价。拿到锁魂铃便带着他的尸体来找我吧。” 说罢济世医师轻轻一跃,跃回树上。楚倾再抬头看向他的方向时,他已经不见了。 楚倾未再多言,便和锦瑟回了汐王府。 她打算即刻动身去往蜀国,找锁魂铃。 蜀国,她终究是要一去。 可是回到汐王府时,府中却来了一队人马,带盔甲兵器。 还不等领头将领开口,楚倾就看出来了,这是直属于汉帝的禁卫军。 “还请汐王妃和我们走一趟。”将领上前请命。 楚倾不动:“你这不是要请我和你走一趟,带刀带枪的是怕要直接将我抓走吧。” 将领低着头:“小的也是奉命行事,还望汐王妃不要为难小的。” 锦瑟上前一步:“为何要带走王妃?凡事都应该有个缘由吧?” “这。。”将领犹豫片刻后道:“民间谣言四起,王妃是妖妃祸世。汐王爷,太子爷都是被王妃蛊惑了心性,才有了战乱。至民不聊生,皇室兄弟相残。汉帝,要让百姓安心。”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怜儿从屋里走出来,“太子自己觊觎皇权,想谋权篡位,挑起的战争。汐王爷为国争战,讨伐逆贼,不幸中了埋伏。这种种哪样和王妃有关系了。汐王爷刚为国而死,你现在便说是王妃的罪责。怎么?要诛九族吗?那皇上是不是也得判自己有罪?”怜儿怒意在胸。 哗,将领便抽出了手中的剑。其身后士兵见他拔出了剑,纷纷都将剑拔出,朝向怜儿。 “你怎可口出狂言,说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天下是皇上的天下,我等皆是臣民,必当听命行事。你此言可是要谋反?”将领句句铿锵,笃定。 怜儿瞪着他,目光丝毫未软。刚欲开口分辨。 “卢护卫。”屋顶幽幽的声音响起,清冷而威严。 众人抬头望向屋顶,白辰。 将领一愣,旋即收剑向白辰行礼。 “汐王妃你今日是带不走了。回去告诉父皇,汐王府的人,都得活着。”他的声音没有温度,似寒风扫过众人衣襟。 被称作卢护卫的将领,半晌未言。眉头已拧成了块,进退两难的模样。 他身后众人都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白辰从屋顶缓缓落下,靠近卢护卫,小声说了一句话。 卢护卫抬头瞪大了眼睛,看着白辰,一脸的惊恐。旋即咬咬牙偏头向身后道:“都跟我回去。” 说罢便率众人离开了汐王府。 怜儿冲着侍卫离开的方向恶狠狠的瞪了两眼,跨上前两步,不解的看着白辰,问道:“辰王爷方才和卢护卫说了什么?” “我说,我知道皇贵妃去了哪里。让他回去告诉父皇。” 楚倾闻言,看向他。他淡漠的眸子,没有一丝波澜。 他不知道,他是在诓汉帝。不过,想来,汉帝确实应该会为此而不动汐王府众人。毕竟现在的汐王府,已经掀不起任何风浪了。 汉帝也只是想斩草除根,以绝后患。毕竟,青月既是秦相的女儿,又是之汐的王妃。身份特殊。秦相公然站了******,秦相府中众人在楚倾回来前便已都被处决。。 不论是因为秦相,还是因为之汐,楚倾此刻都是皇上的眼中钉。 喜欢三生渡尽浮世欢 请关注幻 想+小 说;网 W W w 。7w X 。or g 第169章 斩魂上将血针化蛊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想来汉帝依旧挂念皇贵妃,所以白辰以此为由想护住汐王府。汉帝是不会贸然伤害白辰,可是此刻这样一个一人可抵千军万马的人在身边,不知道汉帝是不是也会忌惮。也许,汉帝接下来便也会对白辰出手了。 不过这些,身为斩魂司主的白辰自然可以解决,楚倾也不打算多过问。 “刚好你来了,我也有事要告诉你。”楚倾看向白辰道。 楚倾知道其实不是刚好,应该是白辰一直派人盯着汉帝那边和汐王府这边的动静。 白辰看向她一眼,又将目光移向了地面。他做不到,看着她的眼睛。怕有些记忆,翻滚出来,烫了心。 楚倾继续道:“济世医师愿意救之汐,代价是我帮他找到锁魂铃。” 听到锁魂铃三个字,白辰眸子一震。 会要锁魂铃的人是什么人。 “不可以。” 楚倾走两步走近白辰,用平静的语气道:“我要找到它,要救之汐。你可以选择帮,或不帮。但谁也无法拦我,我必须找到它,用它换之汐一条命。” 白辰闭了闭眼,睫毛颤动。他料到了这个回答。似乎自己就不该说那句不可以,只不过换来一句自己不想听的话。 锁魂铃和封骨灯都是灵绝大殿的法器,按理说,找到了就应该归还于自己,放回灵绝大殿。这两个法器,即便作为战魂司主也不可以乱用,非必要时不可取出。 可如今,白辰微不可闻轻叹。 楚倾见他不语,转身便走。 “我和你去蜀国。”白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楚倾愣在了原地。什么时候开始,他好像对自己不一样了。 从之汐死了之后吗?好像是。 楚倾思量着,也许,他作为汉国皇子的身份下活着的时候唯一以真诚相待的人便是之汐,所以,他才愿意放下往日的冰冷,照顾之汐府中众人。也任由自己如此任性。 楚倾未回头,浅浅道一句:“有劳了。” 虽是感谢,却也是泾渭分明的距离。 楚倾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了华年。华年看到之汐复原的尸体后便同意帮楚倾。 汐王府有一处废弃的地下密室。是汐王府前主人留下的,之汐从未用过。华年提议将之汐的尸体放置于密室,在楚倾回来之前,自己会日日看守。 以防万一,忘生和巧儿也留了下来看守之汐的尸体。 白辰用灵力布置了一些机关,即便有人闯进了密室,也无法直接找到棺木和封骨灯。 准备万全后,楚倾便和白辰动身去往蜀国。 绾绾想随白辰同往,白辰未同意。此行,带上绾绾这个凡人只会是个拖累。白辰拒绝了绾绾,却没能拒绝露夭。 不过楚倾倒是愿意带上露夭的,毕竟多个帮手。也避免了她和白辰独自前往的尴尬。 ===== 无几日,他们便到了蜀国都城,安宁。安宁不似京都和洛城般大气,贵气。 尽是低墙矮楼,小桥流水。安宁城里,人也不少,但是城广人稀。 风土人情别致,连热闹繁华的市井都透露着宁和气息。 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里,楚倾倒觉得心静。可能是应了这城池的名字,安宁。 他们一行人到了近皇宫的离居客栈住下。 “怎么找人呀,偌大一座城。你们可有想到办法?”露夭拿起茶,喝一口后愁眉苦脸的问道。 楚倾不语,给自己倒了一杯桃花暖。 咳咳。喝惯了的酒,今日倒是呛出了眼泪。 “大白天的你喝什么酒。倒是说话呀。”露夭从楚倾手中抢走了杯子,嗔怪的眼神看着她。 “快了。”白辰目光从楚倾的酒杯上移至窗外。 “什么快了?”露夭问着顺着白辰的目光看向窗外。 话音刚落。 “死人了,又死人了。”一个客人便从对面的烤肉店跑了出来。 白辰手中的梨雨微微颤抖,楚倾警觉的看眼白辰,又看向对面。 对面是一家烤肉店。是巧合吗? 白辰纹丝未动,转回了目光。缓缓拿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 楚倾转瞬明白,梨雨刚刚动了,说明是怨魂杀人。白辰却丝毫未动,而且对面又是一家烤肉店。看来,是白辰布的局,他早有准备。 他是想以此引出李支和程怀南。既然先前李绸,也就是九沙,四处寻找怨魂,并救助怨魂。到了安宁,即便他们会低调行事,但也定会继续救助怨魂。 白辰事先安排了这个和李支有点相似的怨魂,做诱饵,引李支现身去劝服怨魂归于他们。 露夭拿起剑起身便要过去查看,却看楚倾和白辰纹丝未动。她旋即又坐下,压低声音道:“你的剑刚才不是动了吗?不是说你的剑动便是感应到怨魂了么,你们怎么还一动不动的?” 楚倾看着露夭:“这应该是他安排的。”说着下巴微扬一扬白辰的方向。 白辰未言,默认。 露夭皱皱眉,不解的看向对面的烤肉店。 “他们身后,会不会还有斩魂上将?”楚倾问出了自己的担忧。 当时,李绸让程怀南和李支逃走,去找人。此人必然是和李绸一伙的,是想要颠覆了规则的人。而有能力这么做的人,只能是斩魂上将了。 白辰微颔首。 是血针化蛊,还是墨蝶舞丝?想到了这里,楚倾心下微寒。这两位斩魂上将,都有着嗜血残忍的名声。 如果遇到,必是恶战。 可眼下,所遇一切,都只能迎难而上。 白辰让楚倾等,会有消息来。毕竟是斩魂司主,即便是用斩魂上将这个身份,需要的时候,自然会有很多人听其召唤,做其眼线。 楚倾也未多担心。 入夜,街上空寂。楚倾合衣躺在床上,毫无睡意。只是惦记着,不知道华年那边汉帝会不会有所行动。旋即想到白辰用灵力布置的机关,应该即便有意外,之汐的尸身也不会被发现。心下稍安。 噔噔噔,敲门声。楚倾即刻起身,开门,像她已经等候多时了一样。 “随我走。”是白辰。。 楚倾随着他往楼下走去。 喜欢三生渡尽浮世欢 请关注幻 想+小 说;网 W W w 。7w X 。or g 第170章 千重穆蝶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随即楚倾想起来没有叫露夭。便让白辰稍等,自己去喊了露夭过来。露夭刚睡,睡眼迷蒙的便跟着他们出了客栈。 “是要去哪里呀?这么突然的。”露夭边走边抱怨。 “怨魂集会。” “??”露夭诧异。 “??” 转了几个街,他们绕到城边。突然,周围的人渐渐多了起来,都去往同一个地方。 楚倾隐约觉得,周围人都是怨魂。 这些人都走近了一个废弃的庭院,像是个破旧的寺院。门口还有一个守卫,问着每个人的口令和名号。 白辰伸手挡下了楚倾道:“我们走那边。” 说着转身便拐入了无人的小巷。巷子极黑,一点光都没有。露夭拿下自己的钗子,亮了微光,照路。 白辰停在了一颗大树下。大树枝叶茂密,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白辰微微一顿,便跃身上了大树,悄无声息。似是夜色里的一抹白烟,转眼散于黑暗中。 楚倾和露夭也随着白辰上了树。楚倾一下没站稳,白辰和露夭同时伸手扶住了她,一个扶左边,一个扶右边。 楚倾有点尴尬的摆摆手,武力值最弱,真是一件坏事。 她旋即看眼白辰。以前的白辰怎么可能扶自己。之前,明明对自己是能避多远避多远,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 之前,楚倾虽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可大脑一直被之汐的事占据着,没空去细想。现在想到,越想越觉得十分不解。 树上看得清楚,似乎人都已经到齐了,他们关了门。 楚倾在人群中看到了程怀南,李支。她紧紧盯着他们,怕一眨眼他们就消失了。 “露夭,等会无论发生什么,其他人都无所谓。但我们一定要抓住程怀南和李支。”楚倾压低声音和露夭道。 露夭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程怀南,随即道:“那肯定不能来硬的。你看到没,那边坐着的两位,一位带黑纱斗笠,一位穿红绸云衣,我见过她们。是血针化蛊,千重,和墨蝶舞丝,穆蝶。两位斩魂上将。” 楚倾有些许站不稳,虽然猜到可能有斩魂上将相助,可是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两位斩魂上将。 露夭不由的瞥了眼白辰。这名义上都是他的手下,看来这么多年,他完全是御下无方。不过也不能怪他,毕竟阴间众官吏都疏离,各管一方土地。不相往来。 不过,千重和穆蝶,一看就不疏离。还是看性格吧。 上次白辰费力赢了李绸,是因为李绸用了血祭。不用血祭的话,战魂司主应该还是可以赢得了两位斩魂上将的。 不过,万一她们破釜沉舟,再用血祭。那就会麻烦了。 看样子,今日,确实不适合硬来。 “一直以来,我和慕蝶都尽力护各位周全,助各位复仇。诸位也都是重情重义,正义在心之人,亦都明了我们想要破旧立新。重洗这怨者无法伸冤,恶人却善其身的阴间规则制度。”说话的人是带着黑色斗笠的千重。 她是个女子,黑衣难掩曼妙身姿,脖颈带着黑色丝带,周身素黑,唯独脖颈间的丝带上缀了一朵站远了就看不清的小花。但是她说话的音调,语气却低沉,笃定,有男子的气魄。 她说着举起了手中的锦袋,两个锦带:“这是斩魂上将九沙的祭血发和上将赵洺的祭血发。斩魂上将的祭血发可以向神祈愿,一发一愿。我等皆为二愿,一愿所有承受不公的怨魂都可沉冤昭雪,以得善果。二愿这世间恶人皆承恶果,灰飞烟灭,永不往生。” “善得善终,恶得恶果!” “善得善终,恶得恶果。” 所有人都附和着。 楚倾锁眉,赵洺也用了血祭死了么?那么皇贵妃人又在何处呢? 呼应声此起彼伏。 楚倾一瞬间的恍惚,这份祈求,无错。可这世间,当真作恶之人便不可再有机会,要承即刻灰飞烟灭之命么,善恶当真如此绝对么。 他们所求亦是自己所求。她早先便听闻过,斩魂上将的祭血发可向神祈愿。但是向神祈愿,便是要翻了这世间的规则。 而且向神祈愿,只能在灵绝大殿。若有人想去灵绝大殿祈愿,只有三种方法可行。一是灵力极高,达到了李绸那样的灵力,可燃灵力去灵绝大殿。但燃了的灵力不会复原。四位斩魂上将,李绸灵力最强。此法,于她们而言,不可行。 二是斩魂司主主动开了灵绝大殿,请人进去。此法,燃的是斩魂司主的灵力。白辰定不会如此,诸怨魂去祈愿,完全违背了他所守卫的规则。此法,不通。 三是杀了斩魂司主。斩魂司主死,诸斩魂上将皆可入灵绝大殿。承天命者可成为新的斩魂司主。 想来,于她们而言,只有第三种方法可行。楚倾看向白辰。 他面色无尘,目如寒霜的看着千重和穆蝶低声道:“祈愿。有人是真想祈愿,可有人,只怕并不是为了善恶,而是为了自己。” 楚倾眯眼,看回千重。她明白了,如果千重并不是真的为了李绸所谋的善恶。那么,此举便可助她入灵绝大殿。 “她和李绸本就是两种人。”白辰幽幽开口道。 楚倾想到,如果千重进了灵绝大殿,即刻反手杀了所有怨魂,便是灭去了许多怨力,尽了自己职责。届时,说不定可直接往去明光大殿。成神。 想到这里,楚倾渗出了一丝冷汗。千重本就恶名在外,这未必不是她真正的所求。 如若此,众人便都被她利用了。楚倾自言自语道:“可是,为什么李绸会相信她?” “她用了美人计呗。她长得极其妖媚,蛊惑众生的一张皮相。”露夭嘴角带了几分讥讽道。 “你怎么知道?”楚倾不解的看向露夭。。 “你以为谁都和你似的,离群索居,不理世事。魂使和渡娘不一样,魂使有时要和其他魂使合作,难免会听些八卦。你看到她脖颈黑丝带上的绿梅了么,她那花都带了千年了,传说是朵妖花,可以蛊惑男人的心。”露夭滔滔不绝道。 喜欢三生渡尽浮世欢 请关注幻 想+小 说;网 W W w 。7w X 。or g 第171章 墨蝶舞丝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听罢楚倾眯眼看向千重,目光停留在她脖颈的细小花朵上。分辨了半晌终于看清,是一朵精小的绿梅。 绿梅。原来如此。 明妃喜欢绿梅,因为李绸喜欢。李绸喜欢绿梅,却是因为千重喜欢。原来他的情劫在千重身上。 怪不得他对明妃,动情不动心。看着她远嫁千里。 如果真的爱她,凭借他的能力,定是能将所爱之人留在身边的。原来他为明妃报仇,为明妃伤心,也只是因为亏欠了她的爱意。 而他钟爱的女子,原来是同为斩魂上将的千重。 楚倾自顾自的摇摇头,古今多少人,难逃一情字。神鬼亦如此。 “只有灵绝大殿方可祈愿。我等若想去往灵绝大殿,必得先杀了斩魂司主。”千重的声音从院中飘入楚倾耳中。 她不由的一愣,白辰却是已然料到的表情。 千重继续道:“他此时便在离居客栈。今日召集诸位,也便是希望诸位与我同往离居客栈助我斩杀斩魂司主,白辰。” “不必那么麻烦。” 千重声音未落,白辰便从树上拂袖轻然而下,稳稳落于院中。语气淡然如是道。 看到白辰,院中诸人不明所以,但还是不动声色的纷纷向后退了几步。 白辰周身气场,不张扬,却让人忌惮。 楚倾和露夭都愣在了原地,面面相觑。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怎么不说一声,就飞下去了。她们不知道,此时自己是应该飞下去共进退呢,还是应该先埋伏,伺机出手。 露夭刚要飞身而下,便被楚倾拦住了。楚倾压低声音道:“先看看情况,再出手。” 其实楚倾心里很是紧张,因为对方人数众多,她不觉得白辰就这样冲下去是一个明智的选择。而且,他完全都没有和她们商量战术,她全然蒙了。但她知道,此刻不能贸然行事。 白辰落定后,千重猛得站了起来,似是愣了一瞬。旋即识出来者就是白辰。 她冷笑一声:“说曹操,曹操就到。那也好,省得我们去找你了。不过。”说着千重环顾四周:“不过你的两个小跟班呢?一位追命一位渡娘。” 千重语气里尽是嘲讽。 露夭面露不悦。楚倾牢牢抓住她的手腕,怕她一冲动便飞下去。 “你们找的是我,与他人无关。”白辰薄唇微启。 一直在后面未说话的红衣女子,穆蝶,向前两步,语带笑意:“原来,斩魂司主如此俊俏呢。不知道,灵力究竟如何呢?” 千重在穆蝶身后,面纱下,脸色沉了一沉。 穆蝶说罢,突然出手。 暗夜里,密密麻麻千只黑色的蝴蝶从她指尖飞出。如墨的羽翼,扑向白辰。 “小心!”一抹黑影猛的从楚倾旁边蹿了下去,猝不及防。 露夭拔出插在头上的紫钗,数道紫光瞬间漫散于空中。 露夭都已经飞下去了,楚倾也没有理由再埋伏在这里了。遇到不统一战线的队友,哪里还有什么战略可言。只能同进退,共生死了。 落在地面,楚倾才看到,原来这些墨蝶之间都连着密密麻麻的金丝线。每两只墨蝶间的金丝线都像是尖锐的刀锋,割人于无形,防不胜防。 还好有露夭紫钗划出的紫光,戳穿了许多只墨蝶。 线似乎割不断,只能躲。但是墨蝶如果碎了,线便也消失了。不过这些墨蝶,碎了即刻便会重组,杀不尽似的。 白辰则是梨花化蝶。倒是打得毫不费力。 只有楚倾的鞭子不好使,只能躲在露夭附近,用鞭子零碎的击落墨蝶。早知道,她就不下来了,这下来,倒好像是添了麻烦。 白辰聚力,银粉化去大片墨蝶。穆蝶额头间渗出些许密汗。 “倘若你们只是想入灵绝大殿祈愿,那我便让你们入灵绝大殿。可好?”白辰气定神闲开口。 这是哪一出? 千重一愣,瞳孔微缩:“怎么?你想算计我们。” 白辰敛眸,拔出梨雨,轻轻滑过自己指尖,一丝血漫出。 在场诸人都猛地向后退去。人群中有人议论道:“什么?斩魂司主要用血祭吗?”声音因为恐惧而颤抖着。 穆蝶都向后退了两步。 “白辰。”楚倾担心道。 “放心。”白辰未回头。旋即轻抛梨雨。 哗的一声,伴随着梨雨落下,几瓣梨花也落下,瞬间化为了莲花。楚倾那日在辰王府见到的莲花池便从刚刚化出的几朵莲花中延展了出来。 一方莲花池,五座亭阁。 众人都瞪圆了眼睛,人群里还有些许不合时宜的惊呼。真是在哪里都有人看戏。 随着莲花池的化开,众人纷纷后退,生怕掉入池中,或碰到池水。很快空出了莲花池的位置。 白辰站的位置是无座亭阁最中心的亭阁。 千重微微蹙眉,目光却紧紧盯着花池。神色渐渐凝重。 “不知上将可否听说过拜将莲池?”白辰看向千重。 楚倾迅速在脑海里思索着这个名字,好像是听说过,但是记不清了。 她小声问露夭:“什么意思?” 露夭嘀咕着:“拜将莲池只是一个古老的传说。竟然真的有。传说,几十万年前,斩魂上将是以斩魂司主为尊的,每日都需道拜将莲池朝拜。如同人间的皇帝上朝。但万余年前有一位斩魂司主废黜了这个制度,传言那位斩魂司主是一个佛教信徒,追求众生平等。便废了这些制度,给了阴间各官吏自由。渐渐的,阴间各官吏也就各自为政,处一方天地,成了如今的模样。几十万年前的传说了,也没人见过这拜将莲池。” 说着露夭细细的端详起了拜将莲池。 进了这莲池,便一切都由白辰操控了。 “拜将莲池,四方亭,玄武,青龙,朱雀,白虎。你的位置,朱雀。”白辰幽幽说道,目光扫过四方亭后,停留在千重身上。 短短一句,是泾渭分明的尊卑和高低。 千重冷哼一声:“司主这是何意?难不成是要我此时臣服?”。 “你不是想去灵绝神殿用九沙和赵洺的血祭发向神祈愿吗?”白辰微微一顿。 喜欢三生渡尽浮世欢 请关注幻 想+小 说;网 W W w 。7w X 。or g 第172章 拜将莲池封上将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他继续道:“你应该听说过,拜将莲池,上将各有一亭,过此亭,司主可将诸将送入灵绝大殿。” 千重一言不发,后背却渗出了一层汗。她当然听过。 “难道,你不想祈愿了?”说罢白辰看向身后的怨魂:“既然诸位都觉这制度规则不公,这天理不妥,那我便顺众人意,送她去祈愿。这样可好?” 众怨魂议论纷纷,大家虽诧异,可如果斩魂司主真的愿意这样做,不就是帮了他们大忙吗?这不就是他们所求的么。 只是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太容易,出乎众人意料。 大家先前都觉得斩魂司主一定是规则的捍卫者,是众怨魂想象中最后的敌人。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千重的脸色有点发白:“你这是阴谋。” “我为何要有阴谋。你向神祈愿而已,成或不成,都和我无关,我何必陷害你?”白辰语气淡淡,末了,有一丝嘲讽。 此言确实不假。本来也没哪个条例规定斩魂司主不可让斩魂上将进灵绝大殿祈愿。 千重迟迟未动,人群议论纷纷,有怨魂说:“斩魂司主也没理由诓骗我们不是,上将你快去祈愿吧,不然他等会儿反悔了。” “对,快去吧上将。” “也许我们都误会司主了。” 怨魂都已倒戈。 楚倾看向程怀南和李支,他们看着白辰的目光里还有恨意,他们必是惦记着想为九沙报仇。可是当下,他们也都知道事有轻重缓急,九沙真正的所求便是祈愿破除旧制,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们也不会轻举妄动。 二人皆是抿嘴不言。 “还是,你根本就不想祈愿?另有所图?”白辰浅扬眉,看向千重。 千重凝眉不语,身后的穆蝶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欲言又止的模样。 白辰转身看向众怨魂:“她本没打算祈愿,只不过想借祈愿之名杀了我,以此夺了斩魂司主的位置罢了。杀了我之后,还可以杀了你们,积功累德,说不定可直接飞升成神。”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有人不信,有人开始有所疑虑。 各种议论声四起。 “什么?飞升?斩魂司主还可以飞升吗?” “我听说过这个传闻,可这素来只是传闻。今日斩魂司主却亲口确认了。” “我早说过,千重不可信,你们看,她确实暗藏私心。” “胡说什么呢?千重护了我们多久了,你怎么这么忘恩负义?” “护我们?是护还是利用你还看不懂吗?” “若是护,她便应该毫不犹豫的进了那灵绝大殿祈福。” “对,为何她不进?” “进大殿!” “进大殿,进大殿!” 千重的双拳已经紧紧握在了一起。 白辰偏头看向千重:“千重上将定然知道,进了大殿,只有血祭发还不够。祈愿之人还需献上自己魂魄,而且,神也可以不答应祈愿。”说着白辰轻笑一声:“千重上将当真愿意以己魂魄祈愿吗?” 白辰抬手轻轻一指:“还是想用穆蝶的魂魄呢?” 好一个离间计。不过,此言非空穴来风。 白辰此言一出,众人皆惊。他们确实不知,原来祈愿者也要献出魂魄。众人疑惑,如果是真的,为什么千重之前从未提起呢。还是她真的从来就没想过要献身,所以便瞒着众人了。 穆蝶闻此言也是一愣,看样子连她都不知道祈愿者要献出魂魄一事。 还未等众人想明白,千重便化了形。 红莲从她墨色丝衣开出,妖娆绝丽。她的黑色面纱缓缓脱落,眉中心盛放一朵血红莲。她的长相,极美,是颠倒众生的模样。 瞳孔微红。 其余怨魂都向后退了退。他们此时不知道还该不该帮千重。 楚倾紧紧盯着程怀南和李支,怕他们有异动。 见千重化了形,穆蝶也紧随其后化形。穆蝶似乎仍旧坚定不移的信着千重。 千重很快出手,她用的是血针,血针落向人后会即刻化为蛊虫,沾到即死。蛊虫还会生出蛊虫,极其恶心。 但是白辰这次并未化形。千重飞身向白辰,穆蝶紧随其后。他们在池心亭过招一二后,白辰便点了朱雀亭的红莲和玄武亭的红莲击向她们二人。 莲花随即化成铺天大网将她们二人牢牢网住,随即困在了朱雀亭和玄武亭。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拜将亭原来还有这样的能力,可封印斩魂上将。 楚倾的目光还未从莲池移开,白辰的梨雨便已经掷出,稳稳飞向程怀南。插入了他的腹中,伴随着魂叫,程怀南来不及说一句话便目瞪口呆的被收入了梨花网中。 白辰收手,一手接住梨雨,另一只手接住随梨雨旋落而来的一朵梨花。落于掌心的花朵随即化去,留下包在花中的古旧铜铃。 锁魂铃。 李支和其余怨魂在白辰的梨雨插入程怀南的瞬间便四散逃开。白辰如此轻易便擒获了两位斩魂上将。 他们根本不是斩魂司主的对手。 可是还不等他们飞出墙外。墙上已冒出密密麻麻的斩魂使。 瓮中捉鳖。他们一个也没逃走。 所有一切的发生不过转瞬。楚倾和露夭还未出手,一切就已经结束了。 楚倾和露夭对视一眼,怪不得白辰早先一句话不说就从树上跃至院中,原来他早就已经布好了埋伏。 一切尽在掌握。 而有没有露夭和楚倾其实根本没有差别。喊她们来,就是看戏的。 “早知道是这么一出,我们就不用这么紧张了嘛。”露夭抱怨着。 楚倾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无论如何,拿回了锁魂铃就好。 所有怨魂都被魂使带走了。整个院落只剩下他们三人还有两位斩魂上将。 “你要将她们如何?”楚倾走近白辰问道。 “如果她们无罪,拜将莲池中的红莲是无法封住她们的。既然有罪,自当送回地狱司审,由司审来定罪。”白辰答道。 原来是这样。 “不过,在此前,我想你应该想知道一个问题吧。”白辰转眸看向楚倾。。 楚倾浅思量,不太明白他说的话。 喜欢三生渡尽浮世欢 请关注幻 想+小 说;网 W W w 。7w X 。or g 第173章 沉睡的秘密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楚倾浅思量,不太明白他说的话。 白辰目光移向千重:“赵洺常年在汉国,伴汉国皇贵妃左右。应该和你们素未来往,是你逼迫他血祭献发的吗?” 千重嘴角渗出些许血迹,更显娇美,她莞尔一笑:“是,又如何?” 白辰语气冰凉,眼神中泛起浅淡杀意:“你名义上是祈愿,实际上不过是想多杀一个斩魂上将,少一个当斩魂司主的对手罢了。” 何其歹毒,此心当诛。 千重的笑又艳丽了几分:“你说得对。”随即笑容里凝固上了一层恨意:“我只是没算到,拜将莲池竟然可以封印我身。不然,凭我二人灵力,死的一定是你。” 最后一句,咬字重。亦有不甘心。 楚倾看向一旁的穆蝶,她只是含着泪摇头,一言不发。 “汉国皇贵妃现在在哪里?”白辰压住心中杀意,问道。 千重脸上恨意未散,多了一分了然:“原来你想问这个。” 她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撩人气息随风起落。却半晌不语。 白辰看了眼一旁的穆蝶,敛了目光道:“你可是以皇贵妃的生死,逼迫赵洺血祭献发?” 千重眼中是转瞬即逝的错愕:“司主果真是司主,一猜便中。” 说罢千重脸上的轻浮淡去,换上几分认真:“怎么说那也是交易。我抓了赵洺的心上人,他为了救她牺牲了自己。既是交易,那我便得遵守承诺,只要我活着就护她活着,替她隐了身份,放她自由。” 她不愿意说出皇贵妃的下落。 白辰唇角一抹浅笑,却寒得令人发瑟:“我并不打算伤害皇贵妃,只想问她些问题。既然你们可以做交易,那么我也可以和你做交易不是么。” 说罢白辰轻抬右手,莲花枝缠着穆蝶悬起在了半空中。枝蔓渐渐缩紧,穆蝶强忍着疼痛,但还是吃痛的呻吟了两声。 千重一扫先前的淡定,艰难的往前挪动两步,看向白辰紧张道:“你做什么,你不可以动私刑。你放开她。” “动私刑算什么,我就算是直接杀了她又有何妨?你们所犯的是谋逆,是要杀我。我失手杀了你们,一点不为过,不是么?”白辰说着,手又抬了几分。 穆蝶痛得满头是汗,但还是强忍着,似是不想让千重过于担心。 千重紧紧咬住了嘴唇,看向穆蝶,眼神里满是心疼和担心,她小声唤着:“蝶儿。” 楚倾看着她们,看了许久,些许困惑。 千重面色痛苦的闭眼一瞬,旋即睁开眼道:“你放了穆蝶。放了她,我就告诉你皇贵妃在哪里。” “放了?”白辰轻扬眉,那张如刀刻出的脸庞没有一丝情绪。 “此事是我一个人谋划的,她也是被我所迫。放了她,我告诉你所有你想知道的。”千重坚定道。 “不是的,我没有被胁迫。我们一起承担。”千重话音还未落,穆蝶喊道。 “闭嘴!”千重看向穆蝶,命令的语气。 白辰云淡风轻:“好,我放了她。你告诉我皇贵妃在哪里。”说罢他飞身落于朱雀亭。 千重小声说了什么。他旋即转身飞出了莲池。落在楚倾面前。 他旋即握掌,四方亭子开始下沉,池心亭也开始下沉。 千重警觉的看向白辰:“我已经告诉你了,你快点放了穆蝶。你骗我?你骗我!” 尾音拖得长,些许恨意凄绝。穆蝶神色楚楚,看着千重,默默不语。 白辰转身看向千重,目光似深潭湖水,暗不见底,毫无波澜。 他直接斩杀她们已是仁慈,怎么会放了她们。 千重来不及再说一句话,亭子便已完全沉入池底。接着,整个莲池渐渐褪色,化成了几朵梨花,随即随风散开。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几千年从未变过。再风姿卓越的佳人,再楚楚动人的女子,都不会让他起一丝波澜。他确实像一个没有七情六欲的仙人,俗世万千都无法侵扰他的仙风玉骨分毫。 不过,唯独一朵梨花,曾落于他心上。掀起了惊涛骇浪。只是此刻的他,只记起了梨花的美,未忆起心中的痛。 楚倾张张口,想问什么。最终也没问。 穆蝶的眼中总是隐含哀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总让人觉得一切并不是看起来的样子,似有隐情。 不过不重要了。 “诶,千重和穆蝶什么关系呀?”露夭看着莲池消失的空空如也的地方问道。 白辰抬眼看露夭一眼,不说话便走了。 楚倾摇摇头,便也跟着走了。 “诶,等等我。”露夭赶忙跟上了他们,不想一人留在这刚刚有过血雨腥风的地方。 ===== 夜幕沉,蝉鸣唧唧,月色无霜。 楚倾一袭黑衣,快步从客栈窗户旋落于地面。她抬眸望望不远处黑压压的深宫别院,那一方楼宇似是一只沉睡的巨狮,埋藏着千年前的秘密。 她终是要知道的,她终是想知道的。 她刚要动身,去往那暗处。身后凉淡的声音响起:“可是要去皇宫?” 楚倾顿了顿,回头看向白辰道:“对。去寻些旧物件。” 他立在那片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似是站了许久了,如云袍脚,寒霜轻浮。 “你想知道千年前发生了什么,是么?”他的声音比薄霜还轻,还凉。他像是猜到了楚倾会趁夜幕去蜀国皇城一趟。 楚倾看向他半晌,思索着他怎么知道的。片刻,她想到了什么,眯眼看向白辰:“你还记得你成为斩魂上将之前的事吗?” “本不记得,但是在汉国时想起来了一些。”他垂了眸子,目光沉得低。 楚倾犹豫一瞬。转而道:“那日,在李绸府邸,我看到了似棉临摹的那幅画。画像上的女子是楚国肖祉将军的妻子,吟姬。吟姬说,她和肖祉相逢之日,她舞了一曲梨花沾露。” 说到这里,楚倾看向白辰,他眸子是转瞬即逝的一道光。他未看她。是了,自从魏国回到汉国,他便常常会避开她的眼睛。。 “为什么那一曲舞叫做梨花沾露?”楚倾向他走近了两步。 喜欢三生渡尽浮世欢 请关注幻 想+小 说;网 W W w 。7w X 。or g 第174章 前世序幕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看着他的神色她明白,他知道答案,她又问道:“你是谁?我,又是谁?” 这些日子,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想让她知道,但又怕她知道。 “你还是自己去看吧。我记得的,也许不是你记得的。”其实他自己也只是想起来了部分,并没有恢复全部的记忆。 而且,同一个故事,每一个人看到的,感受到的,也许本就不一样。 他继续道:“我今夜回汉国。汉帝疑心越来越重,在朝野掀起了腥风血雨。诛党同,下文字狱。诸位皇子也都被软禁。” “你回去做什么?救人?”楚倾望向他。 “杀人。”寒光在他眼眸中一顿。 楚倾半晌未语,她隐约明白了他的意思。她低头一瞬道:“那你且保护好锁魂铃,也保重自己。” 他回去也好,这样之汐的尸身更安全。 “嗯。” 她未再停留,转身走向那夜色中的深宫庭院。 白辰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暗色里。他低头,睫毛上沉了浅霜,目光落在手中的梨雨上,指尖轻轻抚过剑柄上的雕刻的梨花。 几缕夜风,一重落寞。 接下来的日子,楚倾都往来客栈和蜀国皇宫。露夭虽然不满意白辰一言未留就那样走了,不过她也没留下楚倾一个人离开。而是选择留下来帮楚倾。 在蜀国皇宫里,如果楚倾想找哪里的物品,露夭便会用紫钗化境,冻了范围内凡人的感知,让她更方便的去找。 楚倾发现她对藏宝阁里的一些物品都有奇怪的感觉。随着直觉,一遍遍的探寻那些物品。渐渐的,千年的往事,一卷卷的铺展在了面前。 后来,有些事,她不通过幻境,只是碰到那些古旧的瓷器,画作,便会回想起来。还有那些只言片语的史料,每一句在她读起来都是真实的画面和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渐渐的,珠子串联成了线。每一晚做梦,她也都会梦到过去。 种种记忆,像是在沉睡了千年后,风尘扑扑涌入了她的脑海。 一寸寸,一段段。他们都是那首历史悲歌楚殇的曲中人。 ===== 千年前,楚倾叫昔微,燕国人。身世凄苦。六岁大的时候,父亲参军,战死沙场。得到噩耗时,弟弟重病,母亲几乎奔溃。 无依无靠的母亲为了给弟弟看病,将走投无路将昔微卖进了青楼,惜花楼。 被卖进青楼那日,昔微懂事,不哭不闹,倔强的和娘亲说:“给弟弟看病要紧,等弟弟病好了,娘一定要常来看我。” 娘亲没有答应她,一只手捂着嘴哭着,另一只手紧紧握住换得的银子。退了两步,未再看她一眼,便跑着离开了。 一道月光照在街口,可昔微觉得那晚的夜色比往日都沉,都冷。 自那以后,她便再也没有见过她的娘亲。 在惜花楼,管事妈妈对她不好,因为她长得黑瘦,乍一看不是美人胚子。刚到惜花楼,管事妈妈总让她做些粗活,累活,她每天唯一的期盼就是能吃饱饭。心里也总抱着一丝期待,也许,什么时候娘就会来看她,把她接走。 她没等来娘亲,倒是等来了一个教青楼姑娘们跳舞的舞姬。舞姬教青楼里的姑娘们跳舞,本来管事妈妈是不让她学的,只叫她做些粗活累活。但有一次她在旁边偷看,被舞姬发现了。 舞姬把她拎出来,说如果她能把刚才的舞完整的跳下来,就不告诉管事妈妈她不干活在一边偷看一事。 那时,舞姬也只是在众人面前跳了两遍,在场学舞的姑娘都没有一个人能完整的跳下来。众人都在等着看笑话。 但昔微却将舞蹈完整的跳了出来,并且跳得极好。舞姬当时万分惊讶,这么多年来他从未见过如此有天分的姑娘。 她当即告诉了管事妈妈,这个姑娘必须好好培养,日后定能成惜花楼头牌,前途不可限量。 自那以后,管事妈妈对昔微的态度大转变。她再也不用做任何粗活重活,转瞬成了被捧在手里的未来头牌的人选,吃的用的都成了最好的。 她也没让管事妈妈失望,越长越美。虽然是年纪轻轻的小舞娘,却每场舞都赢得满堂彩,她的名字也在燕国名流间传开。 直到那日,遇到一位小公子。小公子是一个大内侍卫带来的。惜花楼还从未接待过小公子,但是由于侍卫挥金如土,且官职教高,她们也不敢揽着。 好在,他们每次来也只是赏舞。 小公子容貌清秀,面色如纱。第一次看昔微的起舞后,接连来了好几日,且与她相谈甚欢。 后来,小公子替昔微赎了身。管事妈妈本来是不愿意的,可是与小公子同来的那个侍卫随随便便就要来了府衙的一封放行信。管事妈妈深知此人不可招惹,便收了银子,放了昔微。 昔微当时甚是开心,觉得自己飞出了那个笼子。却不知道,原来是从一个木笼子飞到了一个几重金丝笼紧紧相扣的新笼子里。 而快乐的时日,只有那短短数年。最后也都成了让人心痛的灰烟。 替昔微赎身的小公子其实是燕帝最小的女儿,落梨公主。燕帝只有这一个女儿,疼爱非常,自幼就惯着,是燕帝捧在手心,含在嘴里的宝贝。就算是落梨公主想要天上的月牙儿,燕帝也会试着伸手去给她够一够。 带落梨到惜花楼的是大内侍卫总管,诸七。 落梨性子叛逆,自幼任性。常常让诸七带着她出皇城玩耍。燕帝对诸七放心,也对落梨出宫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诸七早年间救过燕帝的命,性子放荡不羁。终日饮酒。但是却忠肝义胆,武功卓群。有胆量带公主做许多别人想也不敢想的事。 落梨很喜欢他这个大哥哥,觉得,他比身边其他整日养在深宫里的饱读诗书的皇子哥哥们有趣多了。也待自己更真,更好。于她而言,他是比皇子兄长们更重要的兄长。。 在公主帮昔微赎身前,昔微就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 喜欢三生渡尽浮世欢 请关注幻 想+小 说;网 W W w 。7w X 。or g 第175章 相逢于杏花微雨时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公主想让她做自己的舞姬,公主也喜习舞。她深深被昔微的卓群舞姿吸引了,而且与她相谈甚欢,觉得昔微是个难得的心意相投的好玩伴。 于是,昔微便成了公主的小舞姬,随公主进了那座皇城。那日,公主还将父皇赐予她的一柄楚国使臣送来的银马鞭送给了昔微。 接下来的时日,便是昔微短短不足三十年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她和落梨一起学舞,一起逃出宫廷玩耍。她们在山涧雪林里饮过清酒,曾雪中起舞。在闹市喧集中赌过石头,赌输了狂跑十余里。在花灯烟火的上元节泛过轻舟,以天为盖,以舟为眠,吟诗作对到天明。 那段时光,便是想玩什么就玩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路见不平,就拔刀相助,反正没有诸七打不赢的人。昔微还和诸七学了武功,很快便出师了。后来,她一个人,也可以保护落梨出入皇宫了。 昔微也是在那个时候第一次见到枫尘。 那个时候的枫尘,也还是个孩子。还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离一统天下诸国仅一步之遥的千古一帝。也不是那个心如寒冰,杀伐果断却最终落得众叛亲离,国破家亡的悲情帝王。 只是一个和昔微一样的孩子。不过他天生便性子冷。 那时候枫尘随着楚国使臣来燕国谈判,普通人家的孩子在枫尘这个年纪都是读书玩耍,而枫尘却已经初涉国事,虑及兵事权谋。 不过他和他的父皇一样,自幼身子便弱,不能习武,手无缚鸡之力。 那日,杏花微雨时节。枫尘自己跑到了燕国皇宫的后花园赏花,却遇到了几个伴读侍童,侍童欺负他奇装异服,是楚国人。枫尘被推到在地,险些掉入池塘。 昔微素来看不惯这几个伴读侍童,他们常常在花园仗势欺人。于是昔微秉持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原则,救了枫尘。 伴读都识得昔微,他们都知道这后宫里最不能惹的人就是落梨公主。于是都落荒而逃。 枫尘觉得这个小小的侍女却好像有挺大的权利,还有那么一分侠肝义胆,甚是有趣。 那日昔微解释道:“我不是侍女,我是落梨公主的舞姬。” “舞姬?原来公主也可以有舞姬?”那必然是一个权利很大,很受宠的公主。 昔微毫无城府的和枫尘说了很多。枫尘不喜多言,大多是昔微说着,枫尘听着。也不知道为什么,遇到这么一个不喜欢说话的人,昔微倒是变得喜欢说话了。 不过,昔微并不知道他是楚国皇子,枫尘。 那一面,枫尘记得很清楚。因为这个自幼被丢弃在青楼里的女子让他想到了自己的母妃。她的母妃便是青楼里一位卖身不卖艺的舞姬。 后被父皇看重,便进了宫,成为了妃子。一路几多白眼与不易。他出生后,他母妃在宫中的境遇才有所改变。他才能出众,天赋异禀,刚开始显露头角时,也给母妃带去了荣耀和骄傲。 他的才能和天赋让父皇很欣慰,但也带去了些许不安。楚帝清楚的看到了他的未来,年幼的他所拥有的天赋是楚帝都不曾有的,很早,楚帝就明白他就是太子的最佳人选。也必将带给楚国新的局面。 但是一个青楼出身的母妃将是他的污点,也将是他达成皇图大业的阻碍。所以楚帝杀母留子,抹去了他母妃在楚皇宫里的一切痕迹。并将他送去给皇后抚养。 早熟的天分让枫尘的性子比别人冷上几分,让他对人世有一份天生的无情。但母妃始终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份温暖,也是他几年人生里唯一一处温暖。他聪明,他知道自己无力反抗这一切,就接受了。 接受变得更加冷血,接受了父皇恩赐的天家无情。 只是在某个夜里,他偶尔会梦见自己的母妃,穿一袭舞衣,不望他一眼,也不同他说话,只是跳舞,舞一曲永远也舞不完的曲子。 他就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挪动不了脚步。面无表情。 只是在睡醒时,偶尔枕巾会湿。他会摸摸那潮湿的枕面,转身,继续睡去。 昔微说话平和,眼中有一丝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成熟,却也没失了那份天真。在皇宫里,他接触的大多是王公贵族子弟,甚少遇到和他一样心里有伤口的孩子。昔微的经历和早熟倒和自己有几分相似,亦让他记得深刻。 枫尘从后花园回去后,便命人打听了落梨公主,他也知道了落梨公主是燕帝最疼爱的小公主。 一个让自己记得深刻的小姑娘和燕帝心中的珍宝相比,枫尘对后者更感兴趣。那一统千秋的宏图大业彼时已在枫尘心中有了种子。 他会审时度势,更懂借力而上。他是聪明的孩子,聪明得不像一个孩子。 在燕国皇宫里的那些日子,枫尘也颇为闲暇。常常在后花园的假山上翻看燕国典籍,也从侧面了解了燕国政局。 他时常会在花园里看到落梨和昔微。昔微有时候会在花园起舞,她好像很喜欢梨花。她喜欢将梨花花瓣从空中洒下,在梨花花瓣中旋转。 那样,很好看。 如果昔微看到了枫尘,便会和他说几句话。也只有她来说话时,他愿意抬眸听几句,有所回应。 昔微说过许多话,他都记得: “落梨公主待我极好,是这个世界对我最好的人。值得我为她牺牲性命。” “落梨公主去哪里,我就会去哪,会一直保护她。” “虽然年幼时的经历让我常常会做噩梦,可是我想原谅娘亲。也许,她的心比我的还痛。” 也许,他的心比我的还痛。 “我觉得这世间有很多很多美好的东西,梨花美好,假山美好,白云蓝天美好,落梨美好,你也美好。” “现在每日都很开心,说到底,我还是幸运的。” 是美好的,是开心的。。 枫尘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他一直都记得。记得清楚。昔微和他是不一样的人,她心里是柔软的。 喜欢三生渡尽浮世欢 请关注幻 想+小 说;网 W W w 。7w X 。or g 第176章 楚燕联姻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就好像,在风雨里,她会伸手去护一朵即将凋零的梨花,还会笑着说:“你看,我救了一朵花。快夸我。” 任雨水打湿了她的裙摆,混了些许泥浆。 而枫尘对这些,只是漠然。漠然里却对这个女孩有一份不自知的好奇,好奇她的那些在自己眼中略显奇怪的感受和想法。 枫尘离开燕国时,未和昔微道别。他是个不善于道别的人,自幼如此,只是看着她穿过花园,看着她的背影,许久。 待他回了楚国,便和父皇说了他在燕国的见闻。提到,燕国国土物资丰富,国力兵力却弱,当与燕国交好,他日待我国强盛便可收归其为附属国,让其年年进贡,为上策。还提到,落梨公主是燕国国王的掌上明珠,疼爱万分,自己有意将来迎娶。 几年后,楚国太子枫尘和燕国公主落梨的婚事便定了下来。坊间皆传,当年,楚国太子枫尘跟随使臣来到燕国时,便对小公主一见钟情。他那时便向燕帝表达了自己的倾慕之意,说他日,愿以十座城池做聘礼迎娶小公主。 传言,前半句为假,后半句为真。 那日,闻枫尘此言,燕帝觉得这位楚国小皇子甚是有趣。多聊了几句,亦察觉出了他诗书满腹,聪慧异常。也一直记得他。 不过当枫尘派使臣求娶落梨公主的时候,并未以十座城池为聘礼。燕帝亦欣然答应了婚事,也再未提起十座城池之事。 因为彼时的太子枫尘已名震天下。他在楚国,尚文治,尊法理,轻赋税,推新政,一系列被他推崇的变革和政策让楚国的民生经济大力发展。民以食为天,国以法为骨。几年治理,楚国国力大增。 魏国和楚国素来有边疆土地之争,两年前,边疆战事又起。枫尘挂帅亲征。当时,楚帝的这个决定引来了朝野的诸多反对,一个自幼体弱多病,手无缚鸡之力尚且年少的皇子怎可担此重任。但楚国毕竟是楚帝的,他坚持,众人也无奈。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虽未踏足战场半步,却决胜于千里之外。他排兵布阵,诡谲多变。布局谋策,百发百中。 似是在世诸葛。慧骨落风华,谈笑破苍穹。 短短数月,魏国几乎丢了半壁江山。和谈的使臣去了一波又一波。最终楚帝收了几座城池,撤了兵。传言,是枫尘献策撤兵收银钱,贡物。也是他点收了几座重要城池。他说,吞并魏国的时机还未到。 魏国国力大损,又赔偿了许多金银给楚国。楚国虽征战,可是国力,兵力,不减反增。有称霸诸国的势头。 而造就这一切的人,正是楚国太子枫尘。 他变成了楚国百姓心目中的神灵,也成了邻国皇族的噩梦。 燕帝还记得那个看上去满眼赤诚的孩童,更明白落梨嫁给他,是个好归宿。虽是远嫁他国,可是毕竟是可能称霸诸国的人。诸国纷争,这么些年从未停止过。也只有嫁给最强的人,才能真正保证余生安稳。 这一联姻,枫尘是要落梨做自己的正妃,未有丝毫怠慢的意思。聘礼虽不是城池,可依旧是罕见的重金。而且,燕国现在的国力,是诸国最弱。吴国,汉国都虎视眈眈,边界线也是一退再退。也只有嫁了落梨,燕国才可能在夹缝中生存下去。 燕帝隐隐觉得,枫尘也许是想对吴国,汉国动手,才有了这联姻。他不确定,他难以想象,难道那时候还是孩童的枫尘,就已城府至此,对天下局势有所考量了么。 但无论如何,这场婚事都必须应下来。 可是让燕帝意外的是,落梨说什么都不愿嫁。她虽长在皇宫,可是自由散漫惯了,得燕帝燕后的宠爱,从来任性妄为。她不愿嫁给那个日后会称霸天下的皇帝,她想嫁给个能让她自由自在的活着的人。 这次,燕帝没有继续让她继续任性下去。下了圣旨,她必须嫁。 她寻死觅活的戏码也没有让燕帝动摇。可是落梨这些日子的挣扎和消瘦,却让昔微很心疼。昔微给落梨出了一计,不如就让诸七带她逃走。自己替她出嫁。 这么多年,昔微和落梨一起长大,她知道该怎么扮演一个公主,也知道怎么扮演落梨。而诸七一定能护落梨几个月,待到风头过了,自己已经嫁到楚国了,诸七再带落梨回来燕国皇宫,向燕帝请罪。燕帝如此疼爱落梨,一定会原谅她。 况且那时,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燕帝也只能将错就错了。 此计可行,太子见落梨时,落梨还年幼,长大了,长得与小时候些许不一样,也在情理之中。而且落梨根本就不记得自己和什么楚国小皇子说过话,也根本没有任何印象。想来,他对自己也定然只有个大概印象,甚至可能已经全忘了。 落梨也明白此举,是牺牲了昔微的幸福。昔微却不以为然,自己本身就是个舞姬的身份,不像落梨,她配得上世间最美好的生活。而自己,如果当时未曾遇到她,都不知道会是何其凄惨的命运。如今,能够嫁给楚国未来的太子,衣食无忧,荣华富贵,还既能为公主分忧,又能造福于燕国百姓。 没有什么不好的。 自由不自由的,于她而言,似乎没那么重要。 是了,人和人生来就命不同。性子也不同。重要的是顺着自己的心意,去牺牲,去选择。而选择了,就走下去。 昔微曾是尘土里的种子,被石头压着,周围只有暗泥。本来一生都要挣扎在泥堆里,无见天光之日。却因为落梨,从此换了天地,长在了云里,华光为雨。 这不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故事。而是涌泉之恩,此生无以为报的故事。 接下来,一切都按昔微的计划进行的很顺利。。 他们神不知鬼不觉的偷天换日。落梨顺利的跟着诸七逃了出去,昔微也顺利嫁到了楚国。 喜欢三生渡尽浮世欢 请关注幻 想+小 说;网 W W w 。7w X 。or g 第177章 梨树一百零七颗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大婚当晚,昔微很紧张,她没见过楚国太子。但关于他的事,已经听了太多了。传说里,他已然被神化了,让人又敬又畏。 还有点好奇。 咯吱,是大殿门开了的声音。太子寝殿,比燕帝的寝殿还大。那开门的声音回响在空荡荡的大殿中,昔微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 枫尘的步子轻,一步步,像踏在她的心上。 他走近了,稍作停留,便拿如意挑起了红绸巾。 昔微轻咬唇,抬头,迎上一双深邃的眸子。那双眸子,藏着繁星万千,却也融着寒霜万重。 周身的红衣掩不去他如月般的仙气。 烟笼寒水,月笼纱,一张极易让女子心动的脸。 昔微愣了一愣,却从那双眸子里读出了一丝异样。转瞬,她认出了那张脸。幼时相识于燕国皇宫花园的那个孩童。他当时说,他是陪着楚国皇子一起来的侍童。 昔微慌忙低了头。他有没有认出自己。怎么会是他。 幼时的记忆些许模糊,可是他,她却记得清楚。 思绪慌乱时,上方传来一声浅笑,她抬头,幼时的他好像从来不笑。原来他笑起来更好看。似是万年雪山上开出朵如月莲花。 幽香化人心。 浅笑罢他一言不发的走到桌边拿了酒坐回了床边:“交杯礼过,我们就是夫妻了。” 看来他未认出自己。昔微庆幸,可心里也有一丝微不可查的失落。 枫尘一饮而尽杯中酒,昔微缓缓将酒杯移到唇边,思量着慢慢饮下。 “王妃,以后我怎么称呼你好呢?”枫尘看向她。 微暖的距离,刚饮进的酒,让她有点心慌意乱。称呼什么? 还不等她回答,枫尘便一倾身,吻住了她的唇。 她心口一跳,下意识的想往后退。枫尘的手便已稳稳扶住了她的发髻,轻轻一偏,她的身子便被压在了床榻。 她知道会这样,可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她像只动弹不得的绵羊。 枫尘的唇温热,柔软。 他身上的冷调檀香将她围住,云里雾里的眩晕。他另一只手拦上她的腰身,轻解衣带。 她看着他好看的眼眸,醉意上心,浑身滚烫。浅浅闭上了眼睛。 芙蓉帐暖玉烟升,一夜的春色,化了窗上的薄霜。 ===== 次日清晨,昔微醒了,却不敢睁开眼睛。她想起了昨夜种种,有一种是梦境的幻觉,那么一个心似沉月,寒霜浮骨的人,那么一张漠视俗世,无铅无尘的脸。怎么也无法把昨夜,和他连系起来。 昔微隐隐觉得有目光注视着自己,睁开眼看向侧旁。他就那么望着自己,有一瞬间,她觉得他眼中寒潭泛起了一丝温柔涟漪。 不是幻觉。如此好看的一张脸,不笑也好看。 昔微红了脸,避开了他的目光。 “你还没回答我昨晚的问题。”声音低磁。靠得如此近,她心儿随着一颤。 “什,什么?”她还是不敢看他。 他起了身,躺过的地方泛着温热,余温渐散。 “我该唤你声落梨,还是昔微?”说着他扭头看向她。 闻此言,昔微吓得即刻坐了起来,紧张的看着他,嘴唇微微颤抖着,不敢说话。 他知道。他知道为什么昨夜还要。。 “她在哪里?” 昔微轻颔首,摇头,像拨浪鼓似的。 “在这寝殿好好待着。”他的语气凉薄。 说罢便更衣离开了寝殿。昔微一动不动的在床榻上坐着,他知道为什么还要那样,他知道了那会不会怪罪下来。 接下来几日,昔微都过得提心吊胆,茶饭不思。 她也不敢出寝殿半步。 可是枫尘却送来了许多东西,宝石玉器,华服书卷。每日都送东西过来。昔微是真的不懂他的心思。 侍女说枫尘每日都十分繁忙。楚帝身体不好,众多担子都落在枫尘身上,他是既担了太子的职责,又担了帝王的部分职责。 他志在一统天下,只有楚国十分强大,才有可能完成这一宏愿。他不断的改革,不断的推行新政,不断的研究着他国的局势。 他再来看昔微已是十日后。昔微小心翼翼的陪他用晚膳,一句话也不敢说。 “怎么,饭食不合胃口?你好似瘦了许多。”枫尘开口道。 “不,没有。厨子都很用心,平日里做得大多都是地道的燕国菜。”昔微小心翼翼的答道。 今日的饭菜亦是如此,大部分是燕国菜。这几日昔微都未出寝殿,所有的东西她也都是听之任之。 其实枫尘一早也交代过厨子这些事了。 “太子妃整日都不愿意出门,总是发呆和睡觉,还夜夜做噩梦。问她,她又说没有不舒服,不愿叫太医来瞧瞧。太子,您劝劝太子妃吧。”昔微的侍女芝米愁眉苦脸道。 昔微颔首看着眼前的饭,一言不发。 枫尘看眼昔微,旋即明了了缘由:“我不打算追究,也没有禁足你。” 芝米听得一头雾水,这是在劝太子妃吗,什么时候禁足了? 昔微眸中闪过一丝惊讶,好好在寝殿待着的意思不是禁足么。 不追究了么。 那晚,枫尘留宿寝殿。暖香床榻上,他一言不发的搂过昔微。昔微因为紧张和不安微微颤抖着,枫尘浅浅道一句:“我不会伤害你的。” 将她搂得更紧了一分。片刻,他便睡着了,似乎这些日子都很累。 昔微的指尖轻轻划过他搂着自己的手,觉得他像是一只睡着了的狮子。只有此刻,些许温和。 次日,枫尘请了有名的几位乐师常驻太子府偏殿,为昔微伴乐起舞。还在偏殿所在的院落种满了她喜欢的梨树。共一百零七颗,取自十月初七,她的生辰。 他为寝殿更名,昔梨殿。 那日她才真正第一次走出昔梨殿。将十余日来的担忧放了下去。 太子府布置华贵又高雅,还有一处长桥,极美。她喜欢在那长桥上赏月。她也喜欢枫尘为她种的梨园,她常在梨园起舞。 枫尘并未娶任何侧妃,侍妾,偌大的太子府稍显冷清。。 不过还好,她有乐师陪伴,研习舞曲,过得也算自由自在。 喜欢三生渡尽浮世欢 请关注幻 想+小 说;网 W W w 。7w X 。or g 第178章 但愿人长久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她喜欢那座长桥,时常傍晚在长桥上伴着月色起舞,一舞可以跳好几个时辰。一座桥,可以连起两片不同的天地。她跳着,也会想念落梨和诸七。但是一想到落梨可以按自己的心意自由的活着,她便也欣然。 她也喜欢在枫尘给她种的梨园里起舞,伴着梨花的阵阵幽香,露承其睫。好像在这篇宁静的地方,她可以忘了日月星辰,时光流转。 枫尘夙兴夜寐,宵衣旰食。十余日才会来昔梨殿一次,有时候他来的时候,会遇到昔微在长桥或梨园起舞。 他会不打扰的看她跳舞。一直以来,他都觉得她跳舞时极美。好像只要她愿意跳下去,他就愿意一直在旁边看下去。 看着她起舞的时候,他觉得心里很平静,很轻松。很安心。 她一曲舞毕,他会含笑鼓掌。 刚头几次来的那几日,昔微都会被他吓到。后来,她起舞的时候,会不自觉的看向他来的那个方向。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会有点期待他的到来。 待他来了,她便会跳到他旁边去,舞姿明艳几分。 枫尘始终是疏离的性子,好像很难懂他在想什么,也很难走到他的心里去。但是他也会和昔微聊到前朝诸臣,新政琐事。 也会聊到乐理,舞曲。 偶尔会聊到燕国。 他再未提及落梨,也未再提及她冒名嫁过来的事。他不提,她便也不提。 如果聊到了昔微不懂的事,她第二日便会去书阁查阅,也会请太子府的师傅来闲谈。 其实她不知道,如果前一天聊到了枫尘不懂的乐理,舞曲,枫尘次日也会去查阅了解。 他们两之间,似乎很有默契。默契的疏离,默契的亲密。 枫尘生辰的时候,昔微送的生辰礼物是一支舞,梨花沾露。是她为他作曲作舞。她穿了一身用梨花制成的长裙,每朵梨花上都沾着晨雾。美得像个仙子。 一舞舞毕,台下掌声雷动,此舞亦名动天下。 全舞昔微共散梨花九十九次,整个台子覆满了梨花,相传梨花香味七日七夜都未散去。 九十九次,是谓楚国长治久安。 亦是谓但愿人长久。 那晚,枫尘抱着昔微入眠时,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很久没有梦到母妃了,很久没有做那个噩梦了。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再做噩梦了,他也想不起来了。只是拥着楚倾的手又紧了几分。 那晚,梨花入梦,月色亦入梦。 清美无尘,心暖如泉。 ===== 那日和平常一样,昔微在梨园采了梨花,想要做梨花酥。算算时日,枫尘也快该来了。他喜欢吃她做的梨花酥。 但是没等来枫尘,倒是等来了一个让人不安的消息。枫尘从民间带来了一个女子。枫尘去打野猎的时候,遇到了一个被马贼追杀的女子,枫尘救了那个她。女子愿意以身相许,于是枫尘就把她带了回来。 侍女说,枫尘欲娶她为侧妃。 昔微的目光落在方才做好的梨花酥上,晾了会儿了,酥皮微微发硬,看起来似乎没有方才那么甜了。 她神色淡淡道:“侧妃,嗯,迟早是要娶的。” 嗓子却微微发瑟。 这些时日,昔微从来所求不多。枫尘早就该娶侧妃了,只是他一直无心此事,时时国事为先,所以才耽搁了。 在昔微看来,她一直觉得自己不会全心全意的去爱枫尘,她不能也不敢。但如果一直能像之前那样相处下去,相敬如宾,彼此真诚,在她看来,倒也是幸福的。 她从未想过,如果有一个女子走进了他的心里,自己会是什么感觉。 原来,是痛的。是难过的。 ===== 见到侧妃的那日,是个大晴天,可昔微却浑身冰凉。 枫尘唤侧妃梨儿。梨儿不认识昔微,也不喜欢她。 可是昔微一眼就确定,梨儿是落梨公主。但是她不认得自己了。 落梨失忆了。 现在的她,只知道自己在一处山崖下醒来,就失忆了。她盲目的走着,想找找四处有没有人家,可是就遇到了马贼,随后枫尘便救了她。 她对枫尘,一眼倾心。即便没了记忆,她瞬间就笃定他是世间最好看的男子。一眼就笃定,她要嫁给他。 枫尘不知道她是落梨。落梨不知道自己是落梨。 知道这一切的人,只有昔微。 昔微偷偷给她找大夫看病,还常常有意无意提起来以前的事。可是落梨就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她还渐渐对昔微起了防备心,觉得她总是怪怪的。 而且,她越来越讨厌昔微。 枫尘虽然娶了落梨,但很冷落她。几乎不去她的寝殿。还和以前一样,有空时只来昔微的昔梨殿。偶尔,会叫她们二人一起看戏,赏舞。 有一次落梨喝醉了,来昔微的寝殿大哭大闹,砸她殿里的东西。昔微任她哭闹,一句责备都没有。还让下人给她备了她爱喝的南瓜银耳汤。 她闹累了,就喝了汤。边喝边哭着问昔微:“他为什么不喜欢我,为什么。。” 她那双眼睛看得昔微心里发涩,却说不出一句话。 昔微从未见落梨如此伤心,也从未见她如此在意一个人。 昔微心里很挣扎。面对枫尘时,再也不似以前般轻松。 这王妃的位置本来就是落梨的,她得到的一切都是落梨给的。她做不到心安理得的拥有这一切,即便她在意着枫尘。 还不等昔微将枫尘推向落梨,枫尘便又纳了新的侧妃。 一切都变了,新的侧妃是当朝大将年将军的女儿,年思雪。她自幼饱读诗书,性情温婉。为人乐善好施,且精通医术。 在年思雪未嫁给枫尘前,就已经是百姓心中的活菩萨了。她不似寻常大家闺秀般娇气,不喜琴棋歌舞,自幼喜研医术。她常常替无钱看病的百姓免费诊治,还研制出了治疗鼠疫的方子,救了许多人。 她这一嫁,安了年氏一族的心,也是顺民意。 自她嫁入府中,枫尘便常常去她那里。也不怎么去昔梨殿了。。 不过他依旧会顾及昔微,送给年思雪的东西也都会送昔微一份。 喜欢三生渡尽浮世欢 请关注幻 想+小 说;网 W W w 。7w X 。or g 第179章 死囚犯和小乞丐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落梨看到昔微被冷落,倒是开始没有那么讨厌她了。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同病相怜的情感。 那段的时光里,落梨常常来看她,一直夸她跳舞好看。和从前一模一样。恍惚间,昔微会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在燕国皇宫里,回到了那段自由自在的开心日子。 只是每到那时,她也会有隐隐的担忧。不知道诸七现在在何处,可还安好。 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楚帝便驾崩了,枫尘继位,成了新的楚帝。 年氏被封为楚后。昔微是宸贵妃,落梨为梨妃。 如此封赏,众说纷纭。在众人眼中,昔微是落梨,有人不解,落梨本是太子妃,理应成为皇后,怎么只落得了贵妃。为她不平,觉得她些许可怜。也有人道,许是枫尘不喜欢昔微,许是枫尘无意再笼络燕国,所以她只当了一个侧妃。 更多的声音是,此次封赏顺应民意,众望所归。年思雪是大部分百姓心中最适合当皇后的人,有此贤后,百姓心也安。况且,年思雪母家有年永大将军,年思霄少将军,都是为楚国贡献极大的将才,能臣。她被封为皇后,理所应当。 谁为后,谁为妃,昔微本来就不会去争,只要能守自己一片小天地,守好落梨,护好燕国,她便心满意足了。 至于君心,至于情爱,她不想奢求,也不敢奢求。 虽不奢求,但她心里总觉得枫尘还是在意她的,她便也心安。这是一种心甘情愿卑微。 落梨看到昔微被冷落,倒是开始没有那么讨厌她了。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同病相怜的情感。 那段的时光里,落梨常常来看她,一直夸她跳舞好看。和从前一模一样。恍惚间,昔微会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在燕国皇宫里,回到了那段自由自在的开心日子。 只是每到那时,她也会有隐隐的担忧。不知道诸七现在在何处,可还安好。 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楚帝便驾崩了,枫尘继位,成了新的楚帝。 年氏被封为楚后。昔微是宸贵妃,落梨为梨妃。 如此封赏,众说纷纭。在众人眼中,昔微是落梨,有人不解,落梨本是太子妃,理应成为皇后,怎么只落得了贵妃。为她不平,觉得她些许可怜。也有人道,许是枫尘不喜欢昔微,许是枫尘无意再笼络燕国,所以她只当了一个侧妃。 更多的声音是,此次封赏顺应民意,众望所归。年思雪是大部分百姓心中最适合当皇后的人,有此贤后,百姓心也安。况且,年思雪母家有年永大将军,年思霄少将军,都是为楚国贡献极大的将才,能臣。她被封为皇后,理所应当。 谁为后,谁为妃,昔微本来就不会去争,只要能守自己一片小天地,守好落梨,护好燕国,她便心满意足了。 至于君心,至于情爱,她不想奢求,也不敢奢求。 虽不奢求,但她心里总觉得枫尘还是在意她的,她便也心安。这是一种心甘情愿卑微。 但是落梨却渐渐的越来越不开心。她爱慕枫尘,枫尘却始终无心于她。昔微偶尔也会问,枫尘到底在意落梨吗。如果不在意,为什么要娶她,紧紧是成全了一个女子的痴心吗?还是也在意过,只是一时新鲜劲过了,就不在意了。 她没有答案。他又真正在意自己吗?她也渐渐没了答案。 自从枫尘登基后,他比先前还要繁忙,登基没多久就发动了战争,且御驾亲征。无心于后宫诸人,诸事。于落梨而言,痴恋一个心中没有自己的人,是一件无解又让人十分痛苦的事。 落梨虽然不记得先前的事情了,但她仍然爱自由。喜欢自由的感觉和性子并没有变。现在的她像是被困在木盒子里的鸟,困了身也困了心。 昔微担心又心疼,思来想去,决定偷偷带她出宫玩。像以前一样。 自从昔微来了楚国,她一直都是循规蹈矩,谨小慎微的。生怕出点意外,不但自己性命不保,还会连累燕国。她知道自己身上背负着什么。 可是她实在不忍心看着落梨这样。 幸好,年思雪是一个不怎么严苛的皇后,也对后宫诸事没有很上心。对她们,也是友善疏离。所以,昔微才有了微服出宫的可能。 在带落梨出去几次后,落梨渐渐变得开朗了起来。那片宫城外的新奇世界,就像曾经一样,再次带给了她自由自在和开心的感觉。她们每次出去也会带着侍女芝米。 一到宫外,昔微也像是变了一个人,恢复了往日在楚国里的那份无拘无束和侠肝义胆。芝米也会武功,且武功不在昔微之下。她们三个人出去倒像是她们二人曾经和诸七一起时一样,三个人,天不怕,地不怕的。 有一日,细雨微斜,烟笼寒水。 她们三人坐在南湖边上喝着新茶,不远处一个死囚犯被压着去往刑场,许多围观的人群。昔微和落梨对此毫无兴致,相比左侧的人间烟火,她们此刻对右侧的南湖仙景更感兴趣。 烟雾缭绕,湖上小曲清雅。几个歌姬弹唱着楚国盛世太平,舞姬亦翩翩起舞,仙气缭绕的湖景不似人间。 盛世太平,千秋一统。 芝米站起来向人群里坐在囚车上的死囚犯张望片刻。她旋即道:“死囚犯还真是一副视死如归的面容。”芝米碎碎念着:“诶,他全身破破烂烂,一身素白血迹斑斑。但腰上却别着一个精致的一尘不染的香囊。真奇怪。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故事。” 经过她这么一念叨,昔微转头看向了人群里的那个死囚犯,香囊在人群缝隙里一晃而过。她突然觉得有一丝眼熟。 她匆匆走向人群和马车,想看个仔细。 “诶,诶。娘娘,夫人,你干嘛去?那么多人,别走丢了。”说着芝米匆忙拉着落梨向着昔微的方向跟了过去。 昔微挤到前面一看,果真是那个香囊。她看着这个浑身没有一处皮肤完好的死囚犯,这个惨白的面庞,些许熟悉。。 是他么。 喜欢三生渡尽浮世欢 请关注幻 想+小 说;网 W W w 。7w X 。or g 第180章 福兮祸兮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在燕国的时候,她和落梨还是孩子,整跟着诸七四处玩耍行侠仗义的时候,昔微曾经救过一个乞丐。 当时,那个乞丐像是好多没吃过饭了,瘦弱无力,却被一群孩子推来搡去的欺负。 那时,诸七领了落梨进首饰铺子买老百姓做的新奇首饰,昔微对这些不感兴趣,便一个人在门口等他们。 就看到了乞丐被欺负的那一幕。 孩童真,可就是因为真所以有时会做自己都不懂的恶毒的事情,下手亦没有轻重。其中领头的孩童殴打着那个乞丐,他抢了自己的糖葫芦。下手重,乞丐口鼻都留了血,在孩童中间颤抖着。可是他们却没有停手的意思。 孩子叫嚷着:“偷乞丐,你活着就像垃圾一样,真该死。” “垃圾,垃圾。该死。” 他们在这些话的时候如此坦然,仿佛他们的话一点也不恶毒,就和一句我要吃糖葫芦一样理所应当。 昔微看不下去了,扬了鞭子就打散了孩童。将乞丐护在了身后:“不就是一串糖葫芦么,我赔给你,你们不要打他了。” 孩童们不会武功,看到拿着马鞭,气势凌饶昔微都些许害怕,向后退了两步。昔微见此景就扔了身上的几个铜板给了领头的孩童。 领头的孩童还想什么,被身边一个胆的孩童拦了拦。那个胆的孩童捡起了铜板,声着:“走吧,走吧。这可以买好几串糖葫芦了。” 着便硬拉着领头的孩童走了,孩童们骂骂唧唧的散去了。 昔微转身看看身后的乞丐,他还颤抖着,像只受赡动物,怯懦的望着昔微,眼中却有了一丝光。 “你好像擅很重,带你去看医师吧。”昔微关切的探问乞丐。 乞丐倔强的摇摇头,昔微看出来了乞丐的抵触。从身上拿出来一锭银子,放在乞丐面前:“你拿了买点吃的东西吧。” 乞丐木然的看看她。 “昔微,你怎么跑这边了。快走了,今儿在外面待了太久了,宫门要下钥了,我们得赶回去。”落梨他们从首饰铺子出来了,在不远处向昔微喊道。 昔微忙起身,和乞丐道别便匆匆回到落梨身边,回宫了。 回去以后,昔微才发现自己最喜欢的香囊不见了。那是她学会绣的第一个香囊,里面是梨花,绣面也是梨花。 这个香囊她绣了好久,绣坏了十几个锦袋,才有了这个自己比较满意的作品。绣面上的梨花栩栩如生。她还得到了教她绣香囊的绣娘的夸奖,她开心了好多。里面的梨花也特别,是诸七带他们去香山玩的时候摘的。 梨花摘自香山福寺里的梨树。当时,住持不同意她们摘取,这梨树是福树,不能轻易摘取。但后来她们求了一签后,住持析签的时候她们是有缘之人,便赐了她们二人一人一朵梨花,此梨花有福,能护她们安。 还福兮祸兮,命由定。能护一时安,不一定能护一世安。但心向善,终能得善果。 这个香囊于昔微而言,甚是珍贵。昔微觉得很可能是在帮助那个乞丐的时候丢的。可是人海茫茫,哪里还找得到那个乞丐。她因此也难过了很久。 此刻,眼前这个香囊,就是她一针一线绣的第一个香囊。即便时隔多年,她也定然不会认错。眼前这个少年,也许就是当年那个乞丐。昔微不能确定。 他眸子里没有了年幼时候的不安畏惧,是浓浓的绝望和视死如归。 他眸子好看,面庞清秀。昔微看到他紧紧捏住了腰间的香囊。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想拦住他,她想问一句是否有冤屈。 可他毕竟已是死囚犯。 有时候,决定往前或者不往前,就是脑子一热,一瞬间的事。她啪得扬鞭拦住了行进的队伍。 所有人一片愕然。 落梨和芝米也被昔微的举动吓呆了,无措的愣了半晌。 侍卫们以为她要劫囚,全部瞬间将刀拔了出来。明晃晃的刀光,吓得周围围观的百姓都倒退了几米,人群议论纷纷。 每次出行,她们三人都会女扮男装,以避不必要的是非。 “这位公子是何意,这是个朝廷的死囚犯,即将上刑场。你当街阻拦是死罪你可知道?”领头侍卫怒目而视,向昔微喊道。 “此人所犯何罪?” 这一问,似乎吸引了死囚犯的目光,他向前靠近了几分,紧紧盯着昔微。 “他本是一个府衙的吏使,却知法犯法,谋财害命。”领头侍卫道。 旋即他又觉得自己为什么要给一个拦死囚犯的人解释:“不论怎样,你当街拦死囚犯都是有罪。你如果执意如此,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我是冤枉的。”囚笼中的人突然话。 昔微抬头对上他的眸子,他方才绝望死沉的眼中泛出点点星光。 “你,你管这个干嘛。快,快走,别惹麻烦。”落梨匆匆挤过人群,挤到了昔微的身后,声念道。 “诶,这位官爷。我家公子脑子不太好使,他没有恶意的。估计又犯病了,我们现在就带他走,你不要怪罪。”芝米赶忙冲领头侍卫道歉,想拉走昔微。 领头侍卫警觉的看着他们,有点犹豫接下里该如何处理。 芝米拽着昔微,昔微却纹丝不动,像是定要管这事。 昔微旋即开口:“他方才他是冤枉的。” “自己冤枉的人多了去了,你管得过来么。现在这样的身份,我们得低调呀夫人。”芝米看她这要一管到底的态度,着急的压低声音劝道。 “诶,你这个人是不是有病。冤枉什么?!知府都已经定罪了,哪来的你这升斗民,胡言乱语,当街拦死囚。我必得拿下你,送去官府问罪。”着他便抬刀挥向昔微。 他刚迈出一步,突然上空投掷下来一把弯刀,径直插在了领头侍卫的脚前。弯刀速度极快,只差一寸,便会插中侍卫。 第181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侍卫惊得倒吸一口凉气,向后退一步。转而愤怒的抬头看向侧上方。 旁边是一个酒楼,弯刀便是从酒楼的二楼投掷下来的。楼上两位公子,一位白衣飘飘,玉冠束发,面色如霜,没有一点表情。一位蓝衣英姿,浅含笑意,挑眉看向领头侍卫。 蓝衣公子旋即一个翻身从二楼跃下,稳稳立于昔微和带头侍卫之间。看似身手不凡。 白衣公子纹丝未动,眼眸平静如深潭。 昔微三人在看清两位公子的容貌后,全部大惊失色,齐齐低下了头。眼中流露出不安和慌张。 “本想偷得浮生半日闲,却遇上场闹剧。”楼上白衣公子开口道,云淡风轻,音色绝尘。 他的闲定和与生俱来的威严,让领头侍卫愣了一愣。 “你,你们又是什么人?你们是一伙来劫囚的吗?”着侍卫心头一紧。身后众侍卫都将手中的刀握紧了几分。 蓝衣公子走到领头侍卫面前拔起了弯刀,侍卫紧紧的盯着他,却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 此时蓝衣公子走近领头侍卫,出示了自己的腰牌。那是御前金羽卫统领的腰牌,金羽卫统领,西疏。 领头侍卫身子一震,他看了半晌,确实是金羽卫统领的腰牌,仔细再三辨别,是真的腰牌。他身子一震,几乎要跪下。 大名鼎鼎的金羽卫统领,西疏,是楚帝枫尘的贴身护卫。虽然不是丞相,不是将军,但权力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传言他武功极好,两柄弯刀不离身。十步以内,眨眼间便可取人性命。 他话做事几乎等同于楚帝的意思。而且,百姓都知道,楚帝虽然慧骨成,聪慧异于常人,但却体弱多病,刀都提不起来。传言,西疏日日贴身保护楚帝,从来不离他十步远。 领头侍卫头顶的密汗已经要从下巴上滴下来了,他握着刀的手也颤抖不停。面前的人是西疏,那楼上的公子就是。。。 西疏抬手一扶,拦住了要跪下的领头侍卫,压低声音道:“公子需低调行事。”随后他退后一步道:“你回去告诉知府,这个死囚犯我留下了。他要是觉得有所不妥,大可来找我。” 昔微离他们近,每句话都听得清楚。 领头侍卫,神色慌张,低头道:“是,是。” 转身便向身后众侍卫道:“回,回去府衙。” 众侍卫面面相觑。领头侍卫又向四周的百姓喊道:“还看什么看,不想进大牢的话都散了,散了。” 周围围观的人群听到这句话,都吓得慌忙散开。连楼上看热闹的人都纷纷坐回了坐位,不敢斜眼,许多人直接放了银子就跑着下楼离开了。 一时间本来热闹的茶楼,街道,瞬间空空如野。唯一不变的便是楼上的白衣公子如霜的面色和无尘的眸子。 昔微趁势也想不动声色的溜走,刚偷偷走了两步,便被西疏喊住了:“这位公子请留步,我家公子还想请你到楼上一聚。” 领头侍卫看已经没他的事了,还好不是请自己一聚,擦擦额头的汗催促其他侍卫道:“快,快快走,回去府衙,回去府衙。” 有几个侍卫实在困惑:“那,那这死囚犯呢?不杀了吗?为,为什么?” “囚犯留在这里。哪那么多为什么,我的话也不听了吗,快,快走,快走。”领头侍卫片刻也不敢多留。 看领头侍卫紧张的样子,侍卫们也不敢再多,只得跟着他匆匆离开。 昔微遮住脸,侧身道:“不,不必了吧。我,我娘亲等我回家吃饭呢。改,改日有机会再聚。”罢便想跑。 步子还没迈开,西疏便跃至昔微面前:“贵妃且留步。”罢还行礼。 昔微身子一僵,这,还是被发现了。 落梨和芝米都瞪着眼睛,面面相觑。 事已至此,她们只能乖乖上楼了。 酒楼二层,枫尘轻握茶杯,抬眼睥了站在他面前的三个人一瞬,又敛了眸子:“我这杖要是打得再久一点,你是不是还打算回趟燕国。” “妾身。。”这二字刚出口昔微便觉得不妥,周围还有旁的人,即刻改口:“我,我只是待得太无聊了,才会带她们两出来逛逛,散散心。午后就打算回去的,没有任何打算回燕国。都是我的错,都怪我,我知错了,公子要惩罚就惩罚我一个人,她们都是被我强迫出来的。” “没有,不是,不是那样的。她是因为我想出来才陪我出来的,要罚也该罚我。”落梨赶忙纠正道。 “不怪娘,夫人们,奴婢应当受罚,该重罚。”芝米道。 昔微刚要话,枫尘抬眸看向她道:“既然是偷偷出来的,为何不低调行事,还要拦死囚犯?” 昔微一时语塞,这该怎么,难道要从那个荷包起吗。自己现在是贵妃的身份,那个死囚犯却一直将此荷包珍藏在身边,如果自己如实了,会不会给他引来更多祸端。 “我看他眼熟,以为他是故国旧人,诸七。方才阻拦下来。”昔微编了谎话。 枫尘眸子一丝微光闪过。半晌不语。 竟没有再追问。 昔微倒是不懂:“公子不应该还在凯旋归来的路上吗?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还出手救他?” 枫尘每一个选择,每一步路都会有他的理由,她不信他是偶然出现在这里,然后偶然看到了她拦路,就救了这个死囚。 枫尘轻抿一口茶道:“我先回来了,想偷半日希不成想遇到这出闹剧,便出手相救了。” 他放下茶杯,神色略柔和的看向昔微:“你不是他有冤屈么?我便好奇他会有什么样的冤屈。” 这个答案昔微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真假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眼下她只担心枫尘会怎么罚她们。 但庆幸的是,枫尘将她们和那个死囚犯一起带回了皇宫,而且完全没有追究她们私自出宫的事。 更让昔微意外的是,枫尘后来还准了她每月自由出宫两次,不过要求她每次出宫必须带两个金羽卫。 第182章 黑暗里的光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那日回宫的路上,枫尘和昔微坐在一个轿子里。她一路心里都很忐忑。直到枫尘告诉她,自己不会追究她们私自出宫的事后,昔微才放下心来。 那时,昔微才注意到,枫尘带了一把剑在身边。 银色剑柄微泛玉光,晶莹剔透,浮雕是几朵精致梨花,花开正艳,美得不可方物。昔微看了那把剑许久,怎么看怎么觉得和自己的马鞭握柄极其相似。 “你不是从来不用剑吗?”昔微问道。 枫尘看眼她,拿起身旁的那把剑,目光停在剑柄处:“好看。带着安心。” 这是什么奇怪的理由,昔微拿出自己的鞭子,凑过去浅做对比:“这两个握柄怎么看上去几乎一模一样呢?” “是同一个师傅做的。”枫尘薄唇轻启。 昔微不解的看向枫尘。枫尘继续道:“师傅是魏国的师傅,当年这个马鞭是我的父皇偶然间得到的。便送给了燕帝。也不知道怎么后来就到你手里了。我觉得它雕花精致好看,这次去魏国,就想寻师傅再做一个。” 昔微浅浅回忆,她记得落梨曾经过,这枚马鞭极其珍贵罕见。这种泛玉光的银子只在魏国的一座山上可能得到,做工的师傅更是三十年成一柄。 “用此银,用瘩花,八十余年里那位师傅只做过两样东西,一样是你手中的银鞭,一样是我手中的剑。他把这枚剑献给了魏帝。”枫尘像是在一段无关风月的故事。 “魏帝就给你了?”昔微虽然不多过问朝政,但她知道此次征战便是平息楚魏纷争,魏帝有什么道理会把宝剑给他呢。 “现在已经没有魏国了,魏国皇室也已死尽,更没有魏帝了。”枫尘这句话得淡然。 昔微看向他,目光里些许震惊和畏惧,他灭了魏国。偌大一个魏国,数十年前,还是五国之雄。就这样,短短数年,国灭于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年手郑 眼前这个少年,心里是下,手上未沾染半滴血。可多少性命,尽因他而死。昔微并不觉得吞并了魏国是一件值得她庆贺的事,她心中更多的是愕然,不安和忧虑。 “怎么这番神色,你是替魏国皇室不平?”枫尘目光移向剑,拿着绢帕轻轻擦拭过那锋利的剑锋。 昔微一恍惚,慌然道:“妾身不敢。” “我给这柄剑取名梨雨。” “为何是梨雨?” 枫尘收了擦拭剑锋的绢帕,轻合剑抬眸道:“剑柄刻梨花,很美。剑身轻盈,如同落雨。” 罢他的目光在她面庞顿了一顿。 昔微看向自己的鞭子,好像从来没思量过要给它取个名字。 ===== 回宫后不久,枫尘便命人重新彻查了那个死囚犯的案子。他果真受了冤屈。 死囚犯名叫肖祉,自幼是孤儿,几年前在都城京都,当了官吏。他心细如发,聪慧过人,短短几年间,破了许多大案,难案。已然名震京都。 但是在破获数月前的一个案件时,陷入囹圄。那是一家三口惨死家中的案件,后来种种证据表明,是肖祉和此家人有纷争,故杀人灭口,还将其家洗劫一空。肖祉家中还有那家饶物品,也有人证看到在案发当晚肖祉曾出入死者家。 人证物证俱全,知府很快便定罪。杀人偿命,死罪难逃。肖祉也认罪了。 但真相并非如此。真正杀饶幕后主使其实是京都知府。知府要拆迁建楼,那一家三口不愿意搬迁。软硬不吃,男主人什么宅子是祖宅,世世代代住在那里。父母早亡,两个弟兄都未国家征战而死,这个宅子有他们一家人齐齐全全的记忆,什么都不愿意搬离。 于是知府下了死手。先前,肖祉被指派去劝服一家人拆迁,但肖祉却理解并同情那家人,反而想劝知府另谋他处。一家人对他感激,便送了家里的古物,肖祉未接。后来,只是收了一个做工精细但不怎么值钱的烫梨花珐琅琉璃花瓶。 也就是这个花瓶,后来成了他定罪的证据之一。知府找了假证人,便推了肖祉替他顶罪。 此案件牵扯众多,因为知府打算拆迁要建的其实是个茶楼,而这个茶楼竟然是建给年氏长子,年思霄的。而知府也是年思霄一路提拔上来的。 后来,枫尘只是惩治了知府,并未怪责年思霄。同时。提拔了肖祉成为了京都知府。更让人惊讶的是,短短数月内肖祉连升数级,成为了军机大臣,和年思霄平起平坐。枫尘常常,肖祉是他这二十年里遇到的唯一一个自己认可的将才。 枫尘和肖祉谈及兵法谋略,朝廷局势,总是十分默契,不谋而合。唯一不同的是,肖祉骨子里并不希望战乱不断,百姓民不聊生。而枫尘似乎生来就是为了一统下,为此,他不惜任何代价。 枫尘极其看重并信任肖祉。但枫尘于肖祉而言,不只是自己的伯乐。自己这条命都是他给的。而且,他也从未见过一个人如此慧骨成,决胜于千里之外不费吹灰之力。他愿意为他肝脑涂地,成就他此生夙愿。 肖祉后来也去拜访了昔微。坦言自己就是当年那个乞丐,当时昔微救了自己,自己感念至深,便一直收藏了那个香囊。不成想,竟然还能有再见的一日。更不成想,再见时,她又救了自己一次。 他,此生无以为报,若他日需要,任凭差遣。 他没的是,他自幼就被父母丢弃,当乞丐那么些年,从来没有感受过什么温暖,也从来没有人帮过自己。 短短几年的人生,自己就像是在泥潭和灰烬里的虫子,挣扎的活着,被唾弃嫌弃的活着。从来过得是挨冻挨打,吃不饱饭,无人问津的生活。他不知道希望是什么,也不知道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那日,他去抢那串糖葫芦,并不是他想吃那串糖葫芦。他可以饿死,可以冻死,但是他骨子里不愿意为了满足自己而去做恶事。 第183章 用另一种方式守护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那几个孩子素来喜欢欺负乞丐,下手也重。不抢他们的东西,他们都能把人打个半死。 他是觉得自己活得实在无趣,如果抢了他们的糖葫芦,也许他们会把自己打死。死了一了百了。而他们犯了罪行,官府也会去管,他们也就没法再欺负别的乞丐。自己这一死,倒也有用。 于是就抢了糖葫芦。没想到却遇到了昔微。而她救了自己。 昔微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和她话的姑娘,也是第一个对她笑的姑娘。 那她挡在自己面前,就像是一个仙女。似乎黑色的巨幕从她的前方铺盖地的席卷而来,而她就站在他面前,毫不犹豫的护着他。 她只是持着一枚银色马鞭,马鞭精致,雕梨花配琉璃坠。 但所有的黑暗都掩盖不了她的光芒。 那种光芒一路照过去,照进了他的心里,化去了满世界的黑暗和寒凉。 她匆匆来,又匆匆离开了。但却让他重新有了好好活着的想法。 其实有时候,一个人,只要一个人,就够了。就可以救活一颗对人间失望绝望的心。而这个人,从此便会是他心里的光。 他听到喊她的人叫她回宫去。她出手大方,随随便便就给了他银子,他知道她的身份一定不普通。 她走后,他发现她离开的时候不心落下了一个香囊。自此,他便好好收藏了香囊。 他用银子找了师父学武术,读诗书。他发现自己极其有读书的分,读过的都会记得,渐渐的,他发现自己好像比其他人聪明一些。 师父教的东西他总是第一个学会的,读过的书里的内容他总是能轻而易举的举一反三,同僚和教书先生也常常惊叹他的才能和赋。 他后来了解到,那个香囊的锦缎材质特殊,是燕帝特批只供给落梨公主的。于是他猜想她一定是公主府的人。 后来,端午节皇室巡游,他在人群中一眼就认出了她。落梨公主和她身边极其受宠爱的民间舞姬的故事在坊间早有流传。通过她们的言谈举止,衣着打扮,他看出来了她就是公主的舞姬,昔微。 他本想在魏国为官。他日,娶她为妻。 可是还未等到他为官,便等来了落梨公主要远嫁楚国的消息。昔微从来与公主形影不离,她必然会去往楚国。 所以,他也来了楚国。 可后来,落梨公主自从嫁到了楚国后,就日日待在太子府,闭门不出。他也打听不到一丁点和昔微有关的消息了。 后来,他当了吏使,又被诬陷,判了死罪。 那时他觉得这一生便只能如此了。 未曾想,她却拦下了囚车。发生了后来的种种。 更未曾想,她竟然代替公主嫁给了楚帝,是楚国的贵妃了。 他用了些时间接受这一牵既然她嫁给了他,那他也愿意为他效忠此生。用另一种方式守护她。 ===== 枫尘许了昔微特权,每月可出宫两次。一日她带着落梨和芝米出宫,在茶楼坐,楼下不远处在表演花鼓戏。落梨和芝米兴致满满的要去看,昔微有点累,就没和她们一起下去。 一个人在茶楼坐,靠窗,赏烟雨淼淼,人间烟火。 “二,来一壶桃花暖。”一个熟悉的声音。 昔微扭头看向声音的来处,是肖祉。就坐在她侧旁,未看到她。 竟然能在这里遇到,也是巧。昔微粗着嗓音向肖祉道一句:“肖公子。” 肖祉转头看她片刻,神色微微一愣。 认出了她,转而和暖一笑:“皇,昔,昔公子?” 听到这个称呼,昔微乐开了花。 于是她和肖祉坐了一桌,喝零他的桃花暖。发现此酒入口香醇,余味清甜,她十分喜欢。 浅聊片刻。落梨和芝米便回来了。四人坐一团,像是普通人家的公子哥们聚一般,倒是轻松愉快的半日。 回宫的时候,昔微带了许多桃花暖。多次感慨,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好喝的酒。 后来,肖祉有一次入宫给枫尘带了两壶桃花暖。桃花暖是民间不入流的酒,枫尘从未喝过。枫尘不是很喜欢桃花暖的味道。 但是他无意间知道原来昔微喜欢,所以他便把桃花暖给了昔微。日后,枫尘便让肖祉常常带桃花暖过来,而且要他带用晨采的暖水旁初开的桃花酿的,最好的桃花暖。 魏国被灭后不久,坊间流言四起。经过年大将军,年永的整顿后,魏国降军已经完全归顺并被楚国掌控,枫尘也打算整军再发,一举拿下燕国。 燕国是其余数国中实力最弱的国家。倘若楚国进攻,燕国根本无力抵挡。 昔微很是担心,但是她在枫尘面前从来不敢言及此事。忘了一切的落梨,现在倒是活得轻松。昔微安插了眼线在枫尘近旁,她必须得为燕国筹谋。她来此,是为了落梨,也是为了燕国。 从眼线那里,昔微知道了朝廷上现在分了两派,一派以年大将军年永和年少将军年思霄为首,他们主张趁此势头,一举攻下燕国。另一派以肖祉为首,他力主将燕国收归为附属国,让其常年进贡,避去无谓的战争和牺牲。 两派相争不下,而枫尘未做出抉择。 还不等枫尘有所行动,吴国便先出手了。 吴国举着犯我疆域者虽远必诛的名号大举进攻燕国,起因是燕国一名副将死在了吴国境内。明明死的是燕国的副将,吴国却颠倒是非黑白,是燕国图谋不轨。 明眼人都明白,恐怕那只是吴国设的一个局,为了发动战争的借口而已。下诸事,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起因和理由常常都让人困惑,可若是从目的和结果看起,有时候便会清楚许多。而那真相往往不是表面上的那样简单。 昔微从燕国收到书信,吴国一路攻势如水火,信寄出时离吴国进攻不过短短数日。数日间,燕国已失去四分之一的江山。 那是昔微第一次跪求枫尘。求枫尘出手相救燕国。 第184章 人间仙境绝世婚宴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那日,枫尘只是浅浅一笑道:“后宫还是不要干涉前朝政事为好。额蚌相争,渔夫难道不应坐观,收其利么。” 他面色和暖,出来的话在昔微耳中却结成了冰渣子。 那些时日,昔微日日担忧,又瘦了几分,还染了风寒,一病不起。枫尘倒还是关心她,会来看她。那时的她对枫尘毕恭毕敬,却无比疏离。但枫尘还是找最好的医师寻最好的药给她看病。 她不愿与他多言,他便也不多言。只是隔段时间过来坐坐,便走。 在燕国被攻下半壁江山之时。枫尘终于出手了。 他要和吴国联姻,娶一位吴国公主。并且要举办一场前所未有的盛大婚宴。婚宴场地在吴国边境一处绝美城,水城。楚国皇室和吴国皇室都亲临婚宴。 传言,公主貌若仙。 下人都道,这是楚国和吴国要联手的象征。他们怕是要平分下,形成二国鼎立的局面。 昔微因病并未去水城。但她早有耳闻,枫尘派人用银花铺路,金花缀顶。整个水城被布置的美轮美奂,人间仙境。她不明白枫尘是为美人如此,还是为江山如此。 也不是未曾伤心过,但她知道这些都无用,无意义。心字已成灰。 她只求燕国能在这场联姻中生存下来。不要再经历战乱,百姓民不聊生。 那日,水城的百姓都在街上围观,看着貌若仙的吴国公主坐在花团锦绣的纱帘遮起来的轿子里。 虽然有纱帘,公主头上也带着珠帘冠,可众人还是能窥见她的绝美容貌。一路目送她进入大婚主殿。 那日的水城热闹非凡,盛景千年一遇。举城欢庆。百姓们都感慨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够目睹楚国皇室和吴国皇室,也从未想过能见证此绝世婚礼。 大婚主殿门关上的一刻,百姓们还意犹未尽,久久不肯散去。 不过这也是一场意料之中的盛大婚礼,因为早在传言枫尘要娶公主时,就有传枫尘叹公主是绝世佳人,一见倾心,愿以十座城池做聘礼,以绝世婚仪迎娶,封皇贵妃。如此,吴国才将公主嫁给了枫尘。 而这些,枫尘也都做到了。 百姓都道,那婚宴比当年枫尘娶太子妃时盛大许多,也远远超过当年册封皇后的册封仪式。 无人记得,曾几何时,也有传言枫尘愿以十座城池娶燕国公主落梨,不过后来不了了之。 从来只闻新人笑,不见探问旧人泪。 年思雪那夜彻夜未眠。她一直以来是一个十分称职的皇后,贤良淑德,勤俭御下,恩泽会下。从无半分差错。唯一有的错处,便是她很爱枫尘,爱那个高高在上的君王。她时常觉得,即便自己是皇后,站在他身侧了,他依旧是那样的遥不可及。 可她愿意此生就在这侧旁,就这样仰望着他。 她猜不透他的心思,料不到他的想法,也走不进他的心里。可是他对谁都如此,一碗水端平,她便也知足,也惜福。 虽然偶尔,她觉得枫尘对待落梨十分不同,但她也觉得没什么,毕竟落梨当年是正妃,而枫尘最终还是封了自己为皇后。枫尘也常在梦中唤一个名字,昔微,年思雪不懂是什么意思,但是她也不会去过多思量。 可如今,如此声势,如此代价,去娶一个传言貌若仙的女子,且直接册封为皇贵妃,位同副后。年思雪心里几番落寞,意难平。 昔微从来就不是一个意难平的人,她不像年思雪般骨子里对枫尘有执拗的劲儿。她会痛,她会彻夜难眠,但她深深明白他们之间隔着太多太多的东西,枫尘这样的人,她终是不敢深爱,也不能深爱。 不过,她们没有一个人有机会见到那位貌若仙的皇贵妃。 婚仪次日,水城百姓醒来时,街上所有的喜庆物件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乌泱泱的军队,穿战甲,携兵器。似乎全是楚国士兵,俨然一副城池被占领聊样子。 百姓们都缩在家里不敢出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昨夜笙歌不绝,喜庆欢腾的画面还在眼前,一觉醒来就仿佛变霖。 确实是变霖。只在一夜间。 枫尘下了一盘棋。十座城池,绝世婚仪都只是诱饵。输赢也早已是定局。婚宴,便是最后一步将军。 昨夜,大殿婚宴席上,枫尘饮下杯中酒,将酒杯倒置于桌上。吴帝还在着他喝多聊时候,便被身后的暗卫抹了脖子。 那不是一场婚宴,是一场屠杀。 酒中有毒,殿中金羽卫伏击。枫尘利用了吴国二皇子和太子的矛盾布了这场局。 殿外吴国护卫是二皇子的人,他们听了二皇子的话无论里面有什么动静都不行动,并未进殿保护。而殿中侍卫亦很快悉数被金羽卫屠尽。 太子,吴帝还有一众吴国皇亲国戚全部被杀死。只留下了二皇子。 吴国这位二皇子,宋离,普通又愚蠢,没有才能却心比高。一心想着当皇帝,怎么都看不上自己的太子弟弟。故而答应和枫尘联手。 可惜,枫尘是什么样的人,他却不了解。 按先前约定,枫尘应该只杀死太子及其亲信党羽,逼吴帝退位,扶二皇子登基。可枫尘把所有人都杀了,连他昔日疼爱的美若仙的公主妹妹都杀死了。 他此生从未见过像枫尘这般心狠手辣,冷血无情的人。 可是那时,后悔已经晚了。 枫尘早也和燕帝有所联系。那夜一过,燕军便大举反攻。吴国已然群龙无首,远在边疆的将领战士根本不知道水城发生了什么,只是收到了退兵的消息。 可是一路退,却一路被燕军追击。燕国对他们的退兵路线似乎也了如指掌。伏击次次大胜,吴国兵力大损。 枫尘顺手就收了吴国无重军把守的数座城池。还扶持宋离当了傀儡皇帝。 短短一月,楚国便将吴国半壁江山收入手郑 对外却宣扬,是吴国皇室在水城埋伏在先。 第185章 锥心之痛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还宣扬吴帝根本无意嫁公主,差点就刺杀了枫尘。枫尘受伤逃离,故而反攻。许多百姓都信了,因为水城是吴国的城池,而且吴国二皇子宋离,也就是现在的吴帝也证实了此言非虚。 更何况先前吴国曾以那样的手段进攻燕国,如今再次背信弃义不足为奇。 知道真相的人,都被赶尽杀绝了。唯一没死的人,宋离,懦弱胆,见了那夜的屠杀后变得神智不清,成了一个永远也不会出真相的人。 枫尘给金羽卫下了死令,不可将此事泄露。昔微的眼线便是一名金羽卫,所以她知晓了此事。 她宁愿枫尘是真的爱上了吴国公主,也不愿听到如此骇饶真相。她一点也不庆幸燕国因此收复了那丢失的半壁江山。 因为她知道,一直都知道,枫尘的夙愿是统一下。如今,他可以用此种血腥,残酷的方式向对待吴国皇室,向自己的目标靠近一步,那么日后,焉知他会用怎样的手段对付燕国。 她一直都记得,在枫尘还是太子的时候,他们曾坐在梨园聊。枫尘他定要一统下。那时,昔微问他,为什么一定要统一下,这样会死很多很多人,多少人要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枫尘的回答是,就是为了避免更多的战乱,才要统一下。如果下统一了,便再也不会有那些纷争和动乱了。届时,下大同,人人可安居乐业,家家可平安团圆。但是要走到那一步,必须有许多人要牺牲,要铺路。 以战止战,谓求大同。 那时,昔微一时不出话。她从未想过这些,她明白他想得深,想得长远。她觉得他的愿景是对的,可是统一了这下,真的就再无纷争了么。 最后,他们的争论也未得什么结果。他是有理有据的,她未再多言。 吴国被楚国控制后,年氏一族的势力进一步扩大。枫尘开始隐有不安。 很快,年氏所掌控的兵权被削弱几分,枫尘有意培养肖祉,让其掌兵权,谋朝政。一系列举措也引起了一贯我行我素的年思霄的不满,还曾在朝堂上百官面前颇有微词。 都是少年,意气便胜。年思霄不怎么听父亲劝阻,觉得自己自幼便和枫尘一起长大,自己的妹妹是皇后,自己的父亲又是护国大将军,他丝毫不愿收敛自己的锋芒。 那时,战乱平息不到一年,汉国和燕国又有了边疆纷争。 年氏依旧力主一举攻下燕国。 昔微蛰伏许久,她早预料到年氏一直惦记着燕国富饶的土地和矿产,迟早会有这一。这一次,年氏不除,燕国难安。 年氏极庞大的势力下压迫得罪过不少人,昔微设计布局,肖祉暗中帮衬,从贪赃枉法到谋逆之心,他们一步步将年氏一族推向了深渊。这一切顺风顺水也因年氏功高震主,而枫尘疑心已重。 枫尘素来是个狠心的人,他也明白在朝中年氏势力有多深,如果不斩草除根,便后患无穷。更何况,下局势不稳。为谋大局,他必得快刀斩乱麻。 年氏一族被判诛九族。全族被灭。他唯独留了年后,无论年氏一族罪过如何,年后都是百姓心中的活菩萨,贤后,所以他废了她并未杀她,将她关入冷宫。 年思雪从来恪守妇道,谨遵训诫后宫不得干政,她全然不知前朝风吹草动。知道时便是枫尘下令诛九族。她大病一场,醒了以后便处于了半疯半醒的状态。可是她还是觉得枫尘必有苦衷,亦被人蒙蔽。 她眼中,他永远是她的君王,她的夫君。可她也痛苦,痛到极处时会变成了另一个人,疯疯癫癫的。痛劲过了,又变回来。反复不断,半疯半醒。 自年氏一族的事情后,昔微便常常去佛堂,抄佛经,念佛经。年氏一族虽然有罪,但是罪不至诛九族。府上许多人都是无辜枉死。昔微深夜常做噩梦,白日也时常心悸,无论如何她都是幕后推手,她手上沾染了他们的鲜血。 可是年氏一族,和燕国,她必须得选。这就好像,有两只木船,船上都载数人,而你必须要选沉没一只。 她必须要救燕国,那是她的使命,她的信仰。 但昔微没有预料到的是年思雪竟然暗中探查,知道了昔微是年氏覆灭的幕后推手。她还在昔微的吃食里下了毒。 只是那些日子昔微常常没胃口,人也瘦了许多。下毒那日,昔微未吃半口桌上饭菜,只是思量着为何今日去佛堂时一截高香在自己面前断裂砸了下来。 出神许久。落梨来看昔微,倒是自顾自的吃了许多。既然昔微不吃,她便喊了芝米和自己一起吃。 两人叽叽喳喳,聊了许多。像往常一样。 昔微只觉得吵闹。 从未想过,原来这会是此生最后一次和她们一起吃饭。 那夜,落梨和芝米都死了。 昔微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锥心之痛。 如果因为自己,年府上下千余人无辜而亡是愧疚的隐隐作痛。落梨和芝米的中毒而亡就是插入她心里的利龋 更让昔微不能接受的是,落梨在弥留之际恢复了记忆。她告诉昔微,原来在昔微和枫尘大婚之后,枫尘一直在找落梨,枫尘觉得只有真正的落梨公主在自己手中,燕帝才会有所忌惮,也才会乖乖服从,不起异心。 那日,诸七带她逃跑,逃到了山崖。诸七被楚国军队杀死在了落梨面前,而落梨自己则坠崖了。不成想不仅没有死,还失去了记忆,竟然还爱上了枫尘。 多么荒谬,意弄人。福兮祸兮。 昔微很快就查清楚了,下毒之人就是年思雪。证据确凿,年思雪也供认不讳,可是枫尘却不处决年思雪。枫尘坚持年思雪不能死。 于昔微而言,最重要的自己一直守护着的人现在因自己而死。自己手上还沾染了众多无辜之饶鲜血,成为了曾经最不愿成为的那种人。 第186章 晴阳覆雪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这冰冷皇宫里,只剩无尽的筹谋算计,尔虞我诈,冷血无情。那唯一的枕侧之人,更是造成了这一切的源头。 昔微恨年思雪,恨枫尘。恨所有的这一切。 枫尘不让年思雪死,那么,她就亲自动手杀死年思雪。她带着落梨送给她的马鞭,独自一人,深夜去往冷宫。 那夜鹅毛大雪,片片寒寂。她脚印步步深,走过的每一步都像在祭祀。 恨意凄绝。 可是,枫尘早有所准备。在她出殿门的那一刻,就已经有人禀报给了枫尘。冷宫门口已经有了许多护卫。 那时的昔微不管不顾,只想报仇。谁挡路就杀谁。既然手已经染了鲜血,半只脚已经踏入了无间,那她就彻底一些。送该死的人死,大不了一起死。 生已无可恋,护不了任何人。越想保护,越拼尽全力,却越是将所在意的人推向深渊。 昔微挥鞭,众多侍卫都被打倒在地。他们不是昔微的对手。 冷宫门开了。昔微迈步而入。 里面却站了一排金羽卫。枫尘就站在金羽卫身后。他面色寒凉,玉冠轻束,还是那个无尘少年。可是昔微却一眼都不想看他。一眼都不想。 她挥鞭就打,全然不顾一旁太监说得要自己回宫禁足的话。 今日出来,她本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但是这些日子以来,昔微每日心悸噩梦,消耗许多。身手不如从前,没打几个人就有点撑不住了。她佯攻侧旁,打算直接袭击枫尘。 她不会杀枫尘,即便她恨他。即便他是杀死了诸七的凶手,即便,是他造就了这一切。 她想以枫尘要挟众金羽卫退下。 就在她枫尘几步之遥已无人可挡时,一袭灰色锦衣突然出现。 他抬臂用手中薄扇化去了昔微打向枫尘的那一鞭,另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旋即借昔微的鞭子浅绕,困住了昔微。 是肖祉。昔微震惊的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不应该帮自己么? “你放开我!放开!”昔微冲他喊着。 肖祉却垂眸:“娘娘回去吧。” “肖祉!放开我。。”她央求着。 “娘娘,天下,都是皇上的。臣民,都该听皇上的。” 昔微看着肖祉半晌不语,她看着鹅毛大雪落在他的肩膀上。覆了一身的冰冷。 她转而冷冷一笑,她明白了,他从来也不是真心帮她的。诛杀年氏一族,枫尘本就有意如此,他才会出手相助。从来也不是真的要帮自己。 这些年里,肖祉是帮过自己许多,也曾是凉夜里的一壶暖酒,世上仅存的知己。可是谁又知道他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就像枫尘一样。 他们都心坚如石,城府深如海。手上鲜血无数,衣袖却不染铅尘。一个千里之外断人生死,一个挥斥方遒杀人如麻。 她不知道,她根本不了解他们,不了解枫尘,也不了解肖祉。 也许,枫尘和肖祉本就是一样的人。 她突然就开心的笑了起来,笑自己多无能,笑一切多绝望。笑着笑着便晕了过去。 肖祉扶住了她,压抑着心里的心疼。方才的她眼里只有恨意,心中只想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根本没看到西疏就站在枫尘身后。即便她真的靠近了枫尘,也没有用。还可能会被定罪为刺杀皇上,是谋逆的死罪。 ===== 昔微再醒来时,雪已经化了。窗扇浅浮白,似有还无。暖阳照屋檐,好像那场大雪从未来过。 可是,落梨和芝米再也不会回来了。昔微觉得原来活着是如此的累。因为失去而累,因为失望而累。即便是高高在上的贵妃又如何,说到底自己终究不过是一个被困在笼中的金丝雀,纵然百般讨好,也只能被人拿捏在手掌心。 有那么一瞬,她想了结了自己。这楚国深宫,于她而言从来就不是家。她拿自己的马鞭拴在横梁上打了一个死结,她浅回忆,来了楚国的这些年,好像只有在太子府上的短暂时日,是真正欢乐的,轻松简单的。 那时的他手上没有鲜血,眼中没有决绝。而自己,亦没有恨意。 现在,她什么都没有了,连仇都报不了。与其等枫尘来杀自己,不如自己动手。至少,死,是自己可选的自由。 就在她要悬梁自尽的那一刻,伺候的侍女却进来了,拦下了她。 “贵妃,贵妃。您这是做什么?您有身孕了,皇上要册封您为皇贵妃。您可千万别做这等傻事啊。”侍女如兰焦急的冲到她身侧,将她拦住,边哭边道。 昔微的身子僵在了原地。身孕,孩子。 她一言不发,泪如雨下。 她未再寻死。可过了一些时日她便隐约察觉到这个孩子是生不下来的。自己因为先前的夜夜噩梦和心悸,损耗很多,身体亦变得极差。这些日子,想到落梨和芝米更是难过,身体未见好转,还比先前更虚弱。 枫尘虽然没有再来看过她,却日日命太医好生看顾,照料。 只是,她的病是心病。医不好。 很快,她从暗探那知道枫尘打算出兵汉国了。此时的汉国已占据了燕国三分之一的国土。而且,吴国的傀儡皇帝宋离似乎和汉帝有所往来。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至于到底是宋离和汉帝暗通款曲,还是枫尘布的又一个局中局,昔微就不得而知了。想必,朝中众人也都不知,只有枫尘自己知道了。 但是无论如何,这一切都只是让枫尘更加靠近自己的目标。用尸体铺路,在血腥屠戮下开辟新天地。 昔微开始不安。或者说她其实从来也没安心过。枫尘可以为了天下大统,不择手段。他可以掩人耳目屠城弑皇族,可以血洗数城伏尸如蚁只为镇压动乱。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谁是下一个诸七,谁是下一个吴国皇族,谁又是下一个年氏。她在意的人都已经死了,自己只剩了半条命,连肚子里的孩子也难保住。。 她开始有一个念头。她想做一件事,在死前,至少,最后护住燕国,还给燕国一片安宁。 喜欢三生渡尽浮世欢 请关注幻 想+小 说;网 W W w 。7w X 。or g 第187章 红罗曼共度良宵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昔微当年年幼,娘亲将她卖入青楼时,是因为她爹参军战死。她爹死的那一战便是和楚国的边疆之争。如果没有那场战争,她大概会在爹娘的照顾下,和弟弟一起长大。也是爹战死,改变了一切。 一兵一卒,在帝王眼中,都只是一个又一个的棋子。似乎没有血肉,没有灵魂,只有最后的输赢。即便高高在上的帝王志存高远,为谋大局。可是他们永远也不懂这说起来容易的一个又一个的牺牲到底有多么血淋淋,到底是多么残忍。 失去亲人的痛从来就没有感同身受。只有同为失去的人,才能明白。 战争,永远是无尽的,因为欲望和追求是无尽的。它永远不会真的结束。 昔微想要枫尘停下来。那不是所谓的一步之遥的胜利,只会是无穷无尽的牺牲。战争永远只能换得短暂的平和。以暴止暴,只会积压愤恨。 而愤恨迟早有一日,会爆发。以一种难以控制的方式。 昔微想让枫尘停下来,想要保护燕国。她不知道这样做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可是她必须这样做。没护住落梨,那至少这次,她想拼尽全力让楚国停下进攻的脚步,护住燕国。 ===== 汉帝在天水城大婚一事后隐约猜测到了枫尘的野心,也是那时开始有所准备和筹谋。 不久坊间开始流传,汉帝说枫尘就是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 而枫尘给的回应是,何为年少轻狂,我只知道,胜者为王。 胜者为王确实是枫尘这些年的写照。天之骄子,绝世风华的他,从未败过。 伴随着这段传言楚汉两国的战争终于开始了。 彼时的肖祉已然是大名鼎鼎的阎罗将,权倾朝野的军机大臣。枫尘点肖祉为大将,百万雄师交付其手,谓求破山河,碎凌霄,此征定天下。 传言肖祉出征前在一家酒楼坐了一夜。他点了上百壶桃花暖,却一口未喝,独坐至天明。 肖祉出征,一路血战,几乎无败绩。传言肖祉此行每场战争都亲自上战场,率将士浴血奋战,与将士们同吃同住,肝胆相照。将士们也各个像打了鸡血似的,誓死效忠,奋勇杀敌。故而,一路血雨腥风,却越战越勇。 他依旧是那个令敌人闻风丧胆的阎罗将,甚至比之前更令敌人恐惧。 可是在肖祉出征后不久,楚国皇城开始有各种故事传言,有传言说肖祉之所以如此拼命,和将士们情同手足,是因为他有意笼络人心,背后有谋反之心。也有传言说肖祉如此不顾性命是因想要用战功救一个人,救已经被废了的皇后年思雪。 第一段传言传得沸沸扬扬。 可第二段传言便传得不只是沸沸扬扬了,而是家喻户晓。家国天下,谋逆叛乱的事百姓不敢过多议论。可是这皇城里的绯闻佳话,百姓素来会当成是茶余饭后的闲话,各种版本的故事日渐丰富。 当今皇贵妃,贵妃是不能过多议论,但是被废弃的皇后被议论也就议论了。大家多多少少还是同情这个废后的,毕竟她曾是大家心中的贤后。可再多的同情也比不上大家对这种传言的津津乐道。 各种故事渐渐被编得天花乱坠。 最终,还是传到了枫尘耳朵里。 枫尘听后,无过多表示,只是下令百姓不得议论当朝大将军,大将军为国征战,九死一生,不得诋毁。却未提及年思雪半句。 也只是下令不得议论,并没有明说如果议论要如何惩治。百姓们自然继续愉快的吃瓜并议论着。 直到那一日。一切发生的那么突然。 那日枫尘在无极殿中批阅奏折,烛火晃晃,空旷的大殿比白日更显得寂静。 几缕穿堂风,枫尘身后的太监略感寒意,不自觉地抖了一下身子。 枫尘额前两缕发丝随风微微扬起,他执笔行云流水,全神贯注,丝毫未关注自己的手指已经冻得稍显僵硬。 坐在桌脚已然睡着了的西疏兀的睁了眼睛,看着门的方向,已然过子时了,门廊外却有人缓步而来。 他缓缓站起来,看向门口。枫尘专注,似是丝毫未注意其他。 很快门口的太监便进来通传了,是皇贵妃深夜求见。 西疏眼中一丝诧异,何事让皇贵妃怀着身孕还非要在此时求见。大雪夜,皇贵妃闯冷宫的事,他还记忆犹新。心下一丝不安。 枫尘缓缓放下手中的笔,看向来通传的太监:“让她进来。” 昔微进殿后,徐步缓行,行至大殿中央,距离枫尘还有数丈之遥时,跪了下来。她抬起脸看向枫尘,脸色煞白,眼中的疲惫一览无遗。 枫尘看着她微微蹙眉,不知是无措还是心疼。 “臣妾有事禀报。”昔微音色无尘,没有一点情绪。倒像是枫尘素日里的语气。 枫尘犹豫一瞬,想问一句,何事不等明日再说,是担忧她的身体。但还是把这些话吞入了心里,只浅浅道一句:“说罢。” 昔微侧目看了眼枫尘身侧的太监,半晌未语。 枫尘会意,让所有人都退了下去,只留了西疏。 昔微知道,枫尘的事西疏都知晓,他也从来不会避讳西疏。 她磕了三个头,缓缓开口道:“臣妾接下来要说的事,望皇上能耐心听完。皇上听罢,是杀是罚,悉听尊便。” 闻此言,枫尘的瞳孔微不可查的一震,隐忧悬心。 昔微缓缓道来,她说了一半真话,一半假话。 她说自己所怀的孩子是肖祉的。 她讲了许多,从他们年幼时的相逢讲起,讲了那个香囊,讲了肖祉还是乞丐时她的出手相救。 她说香囊就是他们的定情信物。 她讲后来她多次寻他,都寻找未果,直到那日在湖畔旁的相逢。自己已然是贵妃,而肖祉却成了阶下囚,所以她再次出手相救。 她还讲了他们多次在宫外相会,讲他们共饮桃花暖,共赏湖畔晨雾,共坐红罗曼,共度良宵。 一句一句,都似是刀子,一下一下,重重插向枫尘的心。。 血肉模糊。 喜欢三生渡尽浮世欢 请关注幻 想+小 说;网 W W w 。7w X 。or g 第188章 一夜青丝成白发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过往种种,像是散开了珠子,全串了起来。肖祉从来不近美色,只娶了一位夫人,还是青楼歌姬,传言她极善舞梨花沾露,她眉眼和昔微有几分相似。 肖祉每次都带桃花暖,一壶桃花暖从不离身。还有腰间那枚永远不变的香囊。枫尘曾问为何从来不换香囊,肖祉只道是一位重要故人相赠,故而珍惜。 那个雪夜,他和肖祉谈国事到深夜。下人禀报昔微独自前往冷宫时,他命肖祉在殿中等候,肖祉却出现在了冷宫中。拦下了昔微。那刻,枫尘在肖祉眼中看到复杂的情绪。 出征前,肖祉在酒楼点了上百壶桃花暖,一口未喝,独坐至天明。 给肖祉夫人画像的画师曾笑谈,肖夫人哭诉肖将军心恋旁人。 肖祉府中只有一种花,梨花。 如今,过去种种,倒是明了了。 末了,昔微说,今日之所以如实相告,是因为她发现肖祉心上真正在意的人是别人,而自己这些年,也着实活得万分疲惫。她还说,肖祉魏国之征,一旦胜利便会自立为王,也会救走自己。但是现在她不想走了,也明白,即便肖祉胜了,战争也会永不停止。而百姓,终究永无宁日。 故而将一切毫无保留相告,唯盼再无战争,百姓能得安宁。 枫尘闭了眼睛,连眉头都没有皱,可是西疏看得清楚枫尘在桌下的手攥得紧,指节如雪般惨白,他的手微微颤抖着。 西疏从未见过枫尘如此这般。惊涛骇浪,血雨腥风在前,他都素来淡然处之,不怒不嗔,一切永远尽在掌握。 即便出现意外,他也素来岿然如泰山,极快便能应对自如。 西疏之所以如此臣服,敬仰枫尘,就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穷其一生都不会成为枫尘那样的人。在西疏眼中,他已经不是普通人了,而是永远比别人想得快想得远,深不可测的神。 可是今日,他看到他面上依旧素色如常,可桌下的双手却指节发白,颤抖不止。西疏心里满是慌张不安,他低了头,不敢看枫尘。只是在心里默念着希望昔微别再说了。 天子怒,不是一个人的生死。会是伏尸百万,血流成河的代价。 所有的隐忍在爆发后都会剧烈千万倍。 那日,昔微无恙的离开了大殿。枫尘要她出去,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一个问题都没有问。 昔微出去以后,枫尘站起来便晕了过去。那也是西疏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到枫尘晕过去。即便他素来身子弱,即便他常披星戴月批阅奏折至深夜身体偶尔也吃不消,可是从未如此狼狈又疲惫。 可是还没等枫尘醒来,噩耗便传来了。昔微中毒而亡,孩子亦胎死腹中。 侍女说昔微出了大殿后,便去冷宫看了废后年氏,是年氏在茶中下毒,毒死了昔微和她腹中的孩子。 枫尘醒来后,得知此事。三日,闭殿门未出。不理朝政。 那时,亦刚好是肖祉要攻下魏国皇城的前夕。肖祉在等待枫尘的最后旨意,枫尘却迟迟未有回应。在他打算冒险行事,直接进攻的前夕,却等来了皇贵妃逝世的噩耗和枫尘命其撤兵的圣旨。 一夜间,肖祉青丝成白发。似是变了一个人。 他掌兵千万,不进不退,却哭得像个孩子。 枫尘的圣旨一道又一道,六道圣旨,步步紧逼。三军将士都不理解,如此拼命到了最后一刻,为何将到手的江山拱手相让。可是他们敬重肖祉,无论肖祉是进是退,他们都死生相随。 可于肖祉而言,这世上只有一个人,一件事,值得他奋不顾身,值得拼死一搏。可是这个人,已经不在了。 黑夜里的珍贵的星光瞬间熄灭,沙漠里唯一的花朵霎时凋零。 晴阳覆雪的世界瞬间失了所有颜色,无穷无尽的黑暗尽将他围绕。天光再无明亮之时。 三军将士生死已不在他心上,家国天下百姓康安又与他何关。他想要守护的不过一人,他想要的不过是这个人好好的活着。曾拼尽全力,不过是想护她衣裙无尘,眼中无霜。可是自己终究是没做到。 如果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他宁愿当时带她逃走。至少,可以护她一世无恙。 传言已至军中,传言说有人谏言肖祉有谋反之心,枫尘撤军已是怀疑。如果肖祉回去他就会是下一个年将军。枫尘会诛党羽,收兵权。 肖祉还是回去了。 披那一头白发,带着已死的心回去了。他从来没想过要当皇帝,也从来对这天下大统无甚兴致。 于他而言,枫尘曾经救过他一命,倘若如今枫尘想要收回这条命,那便收回吧。不拖不欠,两清。 肖祉回京都后,即刻被削了军权,被定叛国罪。枫尘未杀他,将其囚禁于暗牢。废后年思雪被赐死,她临死前一直说着她没有杀昔微,更不会伤害枫尘的孩子。 枫尘也像变了一个人,政风大变,严苛而血腥。他荡清了肖祉余党,手中却也没有了可以用的大将。等于斩了自己的臂膀。 纷扰未停,内乱又起。吴帝先前亦是装疯卖傻,伺机蛰伏,天水城婚宴屠杀一事让他瞬间成长,他卧薪尝胆,意在报复,一直在和汉国暗通款曲,找寻机会。魏国旧部亦乘机起兵。 若是以前的枫尘,必然会立刻整顿三军,亲自上阵,率军迎战。但是枫尘却未亲自迎战,而在此时一病不起。楚国朝廷一时混乱不堪。 迎战的士兵溃不成军,亦是节节败退。 枫尘的病还未好,楚国已四分五裂。汉国乘势大举进攻,一路势如破竹攻至京都城下。 四周颜色渐退,楚倾看着那座熟悉的皇城和城下乌泱泱的士兵渐渐消失在眼前。四周沉入黑寂。 再睁开眼时,天光微亮。晨曦轻薄。。 一滴泪从楚倾眼角滑落,她面色惨白,似是去了趟鬼门关。露夭拿手在她面前晃一晃,紧紧盯着她:“你脱离幻境了,没事吧?” 第189章 汉帝薨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楚倾垂了眸子,没有勇气去看露夭那张脸。她已经恢复了记忆,想起了所有事。露夭那张脸和年思雪一模一样。 如雪般沉静,温柔的一张脸。 露夭见楚倾不理她,扳住她的肩膀晃了晃。楚倾缓缓抬头看向她,眼睛里却是化不开的悲哀。 这种目光看得露夭微微一怔:“你干嘛这样看我,你不会在幻境里看到我了吧。”露夭狐疑又不安的看向楚倾。 楚倾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没有,走吧。回京都。” 前尘过往,已是千年前的爱恨。此时的露夭也不是彼时的年思雪了,虽然思绪万千,楚倾还是觉得能不在露夭面前提就不提罢。 楚倾一直努力让自己忘掉眼前的露夭就是千年前的年思雪。可是画面也总是交叠。 她看着露夭,千年前对年思雪的那些恨意已淡。楚倾该报的仇都报了,可是回想起来却也没有多痛快。站在千年之远的局外,再回望,千年前的年思雪终究也是个可怜人,亦是身不由己的笼中人。 汉国的京都便是千年前楚国的京都。千年前,楚国战败,汉国便占领了京都。用京都当都城时至今日。 弛羽的太子府便是当年枫尘的太子府。那梨园,长桥,亦都未曾改变。 楚倾依稀记得,当日她去往太子府时,还觉得那长桥熟悉,原来那种熟悉感并非来自奈何桥,而是来自千年前。 念及彼地,心口微痛。 不过当下,无论如何,楚倾要回去救之汐。无论前世如何,这一世她也都要救之汐。 无论噬神怨魂让她知晓过去种种意味着什么,她都要救之汐。 之汐便是上一世的肖祉。 白辰,是枫尘。 上一世,她曾将心交付于枫尘,却从不曾将肖祉放于心间片刻。误会了他的一颗真心,也辜负了他的一世深情。 直到看完幻境她才明白,原来之汐说的,他曾在梦里看到过的自己执鞭的背影,并不是在这一世。而是上一世,年幼时被救的那一幕竟被刻在了他心中。 他忘却了前尘旧事,却还记得她的背影,却还爱着她。 她用肖祉遗物看到了过去种种,也看到了他的隐忍,他的委屈,他的眷恋和他的不甘心。 她终是对不起肖祉的。 前世的记忆那么痛那么悔。 神抹去那些记忆,原是仁慈。 那些记忆里的痛感,至今想起来都有几分锥心刺骨。 失去落梨的痛感,曾经爱着枫尘的痛感,所有不得已的选择,沾满了血的双手。每一样都让楚倾窒息,每一样都让她有绝望的感觉。 千年前,她将历史的****转向了那个方向,便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从未想过原来自己让历史走向了那样的结局。她是救了燕国,终止了楚国的征战。 却也毁了楚国。毁了深爱着她的肖祉。 也毁了枫尘的一切。 枫尘是不是真的爱着她,她不知道。千年前的汉帝吴帝都对枫尘恨意极深,几乎烧毁破坏了与枫尘有关的一切。 楚倾几乎未找到他的物品。但她依旧有隐隐歉意,他想让枫尘停止战争,但并不想毁灭楚国。可终究,楚国是因为自己一席话,开始走向了败局。 她一路上都在劝自己,千年前的事,便忘了吧。 ===== 再回到了汉国时,汉国已变了天地。汉帝病死于病榻,下遗照传位于九皇子,和齐。 坊间传言,是有白衣仙收走了汉帝的魂魄。 楚倾闻此言,第一反应是传说中的白衣仙一定是白辰,可是汉帝,难道是噬神怨魂。在京都城门口听到百姓此番议论后,楚倾便加快了步子,径直去了辰王府。 再见到白辰,楚倾心绪复杂。他终究是自己前世唯一爱过的人,他主导了自己前世所有的感情和命运。过了这千余年,看到他这张脸,无论提醒自己多少遍,那已是千年前的事了,都已作古。可胸口的痛意却由不得自己。 隔了这么多年,原来那些爱恨,在心间,依旧意难平。 楚倾知道,他也恢复了部分记忆。但他一定没有恢复自己最后向他坦白的那部分记忆。不然,他定是一眼也不想再见自己。 不过隔了这么久,看了这么多年的生死,此时的楚倾倒是能理解他当年的那份执着了。当年的他,背负着那样的才能和智谋,一路顺风顺水,必是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也定是相信自己能带给这乱世和平。 他那份执着,也从来不是为了他自己能权倾天下,成为千古一帝。而是想求天下大同,万事太平,为世人谋千秋万代的福祉。 人都有执着的时候和执着的念头。等时过境迁,回过头再看时,往往又会觉得彼时大可不必如那般。可惜,并不是每个悲剧都可以定格在那里,等犯错者想明白,大笔一挥,重新改写。 楚倾到辰王府时,白辰正坐在庭院里看书。一瓣梨花花瓣从侧旁梨树飘落到他肩上,他缓缓取下,放于桌面。神色温和。 楚倾看着那颗梨树。先前,因为绾绾不喜花草,所以辰王府从不种花,更无梨树。想来,应是白辰此次回来所种。 楚倾走近白辰,少年还是那般眉眼,如兰如雪。可今日的楚倾,再也不会是昔日的昔微了。 白辰察觉到楚倾,侧眸看向她来的方向。 半晌,两人都未说话。 白辰不知道该不该问她是否看到前世。楚倾不知道该不该提前世那锥心刺骨的过往。 露夭打破了沉默,丝毫未注意到他们之间有何不妥:“我们方才在城门口听到传言,汉帝的魂魄被白衣仙收了去。汉帝,可是噬神怨魂?” 白辰摇摇头:“他是普通人。不过是个贪婪的,自私的,不适合当帝王的人,所以我杀了他。” 楚倾有一丝顾虑:“这,可算是干扰了人世帝王命理。” 阴间众吏是不可以擅自干预人事的,尤其是帝王大将的命运。。 白辰沉默片刻,道:“之汐命理特殊,汉帝害人在先,此举不为过。” 喜欢三生渡尽浮世欢 请关注幻 想+小 说;网 W W w 。7w X 。or g 第190章 锁魂铃判怨魂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听到之汐的名字楚倾微微皱眉:“为何说之汐命理特殊?” 白辰未接话,从怀中拿出铜铃放于掌心,未看楚倾问道:“你可有恢复前世记忆?” 不知为何,露夭觉得白辰在问这句话时,声音有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 楚倾没有接话,她只是走过去拿起了他手中的铜铃。 铜铃拿走,白辰手中空无一物。掌心微凉。 可是在她握紧铜铃的一瞬,铜铃突然响了。方才,白辰拿出铜铃时,铜铃倒像是个哑铃,无一丝声响。 到楚倾手中,却兀的就响了。 清风吹过竹林的声音,流水撞击石崖的声音。高山流水,空灵清澈。 铜铃的黑莲浮雕泛出盈盈紫色幽光。 白辰看向铜铃,他身子一僵。缓缓站了起来,眼眸中尽是难以置信。 楚倾看到他握紧了手中的梨雨,不由的向后退了两步:“什么意思,为什么它在我手中会泛出幽光。” 白辰眉头深锁,眼底划过痛意。他紧紧握着梨雨的手,骨节发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你当真不知道么。” 白辰未看她,这句话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 “我知道什么?”楚倾不理解。 “锁魂铃。是用来辨别怨魂的法器。”他一停顿,楚倾隐隐不安,白辰继续道:“怨魂碰锁魂铃,它会发蓝光。” 楚倾看着这幽幽紫光,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嘴唇微微颤抖。 白辰继续道:“若发紫光,便是噬神怨魂。” 他话音一落,楚倾手一抖,锁魂铃就摔了下去。 锁魂铃还未落地,白辰的梨雨就已经架在楚倾的脖颈间,快如风。 锁魂铃落地,光也随之熄灭。 楚倾不能相信白辰所说的话。自己是噬神怨魂? 白辰看着楚倾,微眯眼,似是想辨别她到底是谁。 “不,不可能。”楚倾摇着头。 露夭也觉得不可思议,拿起了掉落在楚倾面前的铜铃。铜铃确实没有任何响动和亮光。她抬起楚倾的手,将铜铃放入她手中,一晃,果真,又发出了声响伴随着紫光。 露夭一时也说不出话来。惊恐的看向楚倾。 白辰看着铜铃,问道:“你,到底是不是?” “不可能啊,我怎么可能是。。”楚倾一种脑袋要炸开的感觉。法器或灵物不可能作假,可是,自己折腾了这一大圈不就是为了要杀噬神怨魂么,不就是在和噬神怨魂斗么?自己怎么可能是噬神怨魂。 如此荒唐,绝不可能。 楚倾心下还是一紧。白辰大可用梨雨一试,假如自己不是,便会被打回阴间,青月魂飞魄散。假如自己是噬神怨魂,便会被梨雨收去,白辰便可完成自己身为斩魂司主的使命,飞升成神。 假如自己是他,这一剑,也许自己就会刺下去。 白辰轻轻闭眼,面色如霜。 他缓缓抬手,慢慢将剑放了下去。他没有刺她。 楚倾睁大了眼睛,她紧紧盯着梨雨。 白辰轻叹口气,转身欲离开。 那一瞬,楚倾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双手抢过白辰的梨雨,直接刺入了白辰的腹部。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 白辰已经单膝跪地,不可置信的看着楚倾。楚倾立刻扬鞭捆住白辰。 对正要冲她动手的露夭喊道:“你要过来我现在就杀了他?” 白辰眼中满是诧异。露夭脸色大变,震惊不已。 闻言露夭刚拔下钗子的手顿在了空中,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楚倾道:“为什么?你真的是噬神怨魂?为什么?” 楚倾未看露夭,她看着白辰的眼睛道:“我不是。今日我也不想伤你,但我想问你要一样东西。” 白辰瞳孔里的震惊散去,梨雨刺入的地方血一直流着。他却眉头都没皱一下。 只是满目的伤心。 这是千年的伤心。 “你想要什么?” 你还想要什么。都给你吧。把心也拿走吧,就不用再痛了。 “金莲,你莲池里的金莲。当日,在悬壶阁,济世医师说要两样东西,才可以就之汐,一样是锁魂铃,一样便是斩魂司主的金莲。”楚倾说着,声音微微颤抖着。 那把剑刺中的地方一直留着血,楚倾满手都是血。 她不是冷血动物,更何况眼前的男子是千年前她唯一爱过的人。 可是济世医师说了白辰绝不会轻易交出那朵金莲,因为交出金莲意味着要他千年来的修为清零,要重新开始。 这世上能伤白辰的法器也就只有斩魂上将的法器和他自己的法器了,所以必须用梨雨,以他性命相逼,他才有可能交出金莲。 楚倾不是没想过问问白辰,他可否交出金莲。可是一旦自己问了,白辰必然会有所防备,再要偷袭就会极难。更何况眼下,自己竟然被锁魂铃判为噬神怨魂。他必然不会将金莲给自己去救之汐了。 她看着他的伤口,手微微颤抖着。 似乎千年前的那个昔微正在她心里哭泣。犹豫着,挣扎着。千年前,他伤害过她。但她也伤害过他,而且毁了他的一切。她知道无论他是不是曾真心相待于自己,那晚自己在无极殿的一席话,都会让他很痛。 一个是最亲近的枕边人,一个是最信赖的大将,任他再有神的心性,也免不了凡人的痛苦难过。 如今,自己却又一次这样伤害了他。 千年前,她觉得自己没得选。今日,她亦觉得自己没得选。 楚倾留下了一滴泪,落在了白辰手上。 白辰眼中一丝诧异,抬头看向她。 “为什么,为什么你只在意他?”白辰问道,他语气轻,末了声音又嘶哑了几分。 她抬头迎上白辰的眼睛,他眼里是浓得化不开的雾气。似是一滴一滴,什么东西吞噬着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一寸一寸,什么东西在弯割着旧日的伤疤。 楚倾眼里含着泪,沉默半晌,面无表情笃定道:“因为我爱。。” “别说了。”白辰打断她,语气里是克制着的怒意和心痛。 他知道她要说什么,她爱他。 “我给你。”。 闻此言,露夭向后踉跄了一步。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喜欢三生渡尽浮世欢 请关注幻 想+小 说;网 W W w 。7w X 。or g 第191章 绾绾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楚倾低头,又落了一滴泪。 于白辰而言,他千年前的记忆,恢复至那一日。 那时的他,是枫尘。那个心比天高,慧骨风华,只懂何为胜者为王的少年天子。 那日似乎和平常没什么差别。他批阅着奏折,不知不觉便已至深夜。西疏又坐在一旁睡着了,他似乎总是很瞌睡。倘若是西疏这样嗜睡的人打理国事,这国家必然得是一团糟。 忽的,西疏醒了,他定定望向门口。枫尘余光瞥到了这一幕,想必是有人深夜到访,西疏听到了脚步声。枫尘未理会,继续看着奏折。一股梨花淡香,缓缓从窗外飘入。他批阅折子的手顿了一顿。 虽然他不像西疏武功盖世,可辨脚步声于数丈之外,但是他很熟悉这股淡香。来的人应该是昔微。那个如同梨花般的女子。 他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去看她了,他不敢去。 可是这些日子里,他没有一日不挂念她。每晚他都会问询宫人她今日做了什么,一切可还好。 闻到那抹梨花香,他心下稍稍一暖。却未停笔。 他向来如此,在意,也不在面上表露。在意,也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哪怕明明已经时时惦念着,却在她来时,依旧缓停笔,轻抬眸,神色漠然。 她进了殿后,步子迈得极慢。枫尘就这样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向自己。 他的记忆就停在了那里。 他不知道那夜她找他是何事,也不知道那夜她说了什么。 白辰拉回了飘远的思绪。 他看向楚倾的眼睛:“如果你一定要救之汐。金莲给你。但有一个条件,你告诉我,那夜你来无极殿,说了什么?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他没有恢复那部分记忆,可他有强烈的感觉,感觉那夜发生了改变一切的事情。他恢复记忆时,记忆停在昔微来到无极殿,旋即他眼前陷入一片黑暗。那片黑暗让他觉得压抑,痛苦,透不过气。 他相信,那夜发生的事情,也一定就是楚国走向覆灭的开始。 楚倾听到她的条件,微微一怔,道:“好。” 白辰睫毛上卷了雾,唇色发白。 既然她一定要救之汐,那他便成全。白辰运用灵力,梨雨插入的地方,血更快的渗出。楚倾不忍,握着梨雨的手微微颤抖。白辰吃痛的轻呼一口气,却未言一句。 楚倾松了手,跌坐在地上。白辰依旧是半跪的姿势,一手按着伤口,另一手手掌朝上,一朵金莲渐渐在掌心汇聚。 兀的,一丝凄绝的叫声划破寂静。 白辰手中还未凝结好的金莲转瞬散去,他们三人诧异的看向声音来处。 这凄绝的叫声让楚倾想起很久以前在太子府中看到的那个怨魂,她在被白辰的梨雨打出体内时,亦发出了同样不甘心的凄绝叫声。 怨魂么。 声音的来处,是绾绾。她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满眼的怒意。她面色发白,瞳孔血红,嘴唇变得深紫。那张清丽面庞,此刻格外惊悚。她轻轻悬起在半空中。 露夭夺过铜铃穿在自己的紫钗上,重重投向绾绾。铜铃靠近她时定住了,伴随着一声凄绝尖利的叫声铜铃定阁在绾绾面前一丈远的地方。 她没有张嘴,这种凄厉叫声是自动从她身上发出的。这是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铜铃叮嘱,发出声响,散出紫色光芒。比方才楚倾碰到时的光芒明亮万分。这灼目光芒刺的他们闭眼一瞬。 绾绾轻轻一握掌,铜铃和着露夭的钗子被弹了回去。露夭凌空接住摔倒在地。 楚倾不可思议的站了起来。满目的难以相信。 绾绾是噬神怨魂。这个化形是噬神怨魂的化形。 楚倾几乎站不稳。 “为,为什么会是你?”楚倾迈向前一步,眼神剧烈的颤抖着。 又是一声尖利的嘶吼,震出来的气波像是一重重刀阵,杀向楚倾。 白辰抬手,抬手间他化了斩魂司主的形。他身上白衣在金色烟雾里渐渐染成了黑色,额间现出金莲。 他抬手间的梨花阵化去了绾绾的杀气。 绾绾发红的眼眶里流出一滴血泪:“即便你知道她是噬神怨魂了,你都不愿对她动手。她拿剑伤了你,你却还要把一身修为给她,要救她在意的人。”她的这句陈述,每一个字都在颤抖,似是在说此生的痛处。 绾绾先前做过的事,说过的话,一件件,一句句在楚倾脑海里回荡着。原来,噬神怨魂就是她,原来她一直就在自己身边。 竟然,一直就在斩魂司主身边。 白辰眉头深锁,他看着绾绾:“你,到底想要什么?” 他的目光依旧无情,冷漠。千年前她未曾将他的眼里的寒气化去,这一世十几年的相伴,依旧未能化去。 她处心积虑想要的,就是复仇,她恨楚倾,恨昔微。她希望她肝肠寸断,尽失所得,生不如死。她还希望白辰能亲手杀死她。可是,今日,即便铜铃发光,即便她用梨雨刺了白辰,白辰还是不愿伤楚倾分毫。 “你不是想知道,那夜无极殿,她对你说了什么吗?我,让你知道。”绾绾目光中只有怨毒和恨意,声音沉得让人心下发颤。 凄绝如血的恨意。似是血海深仇,似是沉渊难平。 绾绾拿出一片草叶滴了自己的血,旋即用灵力凝于掌心,转瞬一股气力将白辰围绕。他一阵眩晕后,前世那最后的记忆,开始片片浮现于他的脑海。 一寸一寸,渐渐吞没心底的温柔。 黑暗和记忆将白辰包围,他如同一直在往下坠落,坠向无底沉渊。 绾绾看向楚倾。腥红的瞳孔是千年的怨恨:“你知道我是谁吗?” 楚倾一直在想她到底是谁。她不知道前世谁会最恨自己,前世与自己相关的人都一个个出现在了自己身边。枫尘是白辰,肖祉是之汐,年思雪是露夭。 还有谁会恨自己,芝米吗?落梨吗? 她难以置信的摇摇头,她不能相信,不会是落梨。。 绾绾接着说:“你不知道。”她笑了,血泪从她唇边滑落。 喜欢三生渡尽浮世欢 请关注幻 想+小 说;网 W W w 。7w X 。or g 第192章 染血香囊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上一世,你不是爱他么?爱过他却依旧可以毫不眨眼的将手中利刃刺向他。我本想看你死在曾经最爱的人手中,看来,是等不到了。没关系,那我就先等着看你最爱的人死在你的手中。” 楚倾的目光紧紧锁在她身上:“你是落梨吗?是你吗?落梨?!”楚倾颤抖着不稳的向绾绾迈了两步。 绾绾嘴角渗出了血,似是方才对白辰用术耗去了她许多灵力。损耗极大。 她向后退了两步,目光落在白辰身上。那目光一闪而过的不忍和眷恋。随即她旋身而去。 楚倾只觉得腿发软,心下发凉。却没有勇气追她而去。她看眼白辰,白辰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梨雨插着的地方还在滴着血。他还未回神。 楚倾突然意识到,方才绾绾说得最后一句话,等着看她最爱的人死在她手中,之汐。绾绾说的是之汐。楚倾顾不上那么多了,她怕绾绾对之汐的尸身下手。她起身从露夭手中夺过锁魂铃,道:“你照顾白辰。” 说罢便匆匆跑向汐王府。 回到密室,忘生和巧儿守着之汐的尸身。一切安然无恙。 看到之汐的这一刻,她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巧儿和忘生诧异的看着她,巧儿想问什么,可是看到她满面的憔悴,眼中只有之汐,便什么都没说。只是盯着她。 她缓缓走到之汐身旁。 看着他的素净面庞。该唤他一声之汐,还是该唤他一声肖祉。 上一世,终归是她误会了他。也害了他。 她曾拿着之汐的战戟回到他一夜白头的那个晚上。 她目睹着他听到自己去世后的震惊和绝望。那一夜,他只是紧紧捏着她的香囊,不断的念着,如果当日他没有拦住她,而是帮她杀死年思雪,一切就会不一样了。那夜过后,之汐再也不是那个一身英气的将军,再也没有了冲锋陷阵无所畏惧的力量。 只剩下满头如雪的白发和一颗残破颓废的心。 生而为人,每个人注定都得承受一些不公。有的人,生来就拥有很多,也会遇到无数的人帮其点亮夜路上的火把。可有的人,拼尽全力,却也不一定能换来一丝温暖。 可是如果有人给了这样的人一丝温暖,便有可能把这个人从绝望的深潭中救出,那这份温暖便会是他此生的救赎和信仰。 那时的昔微不懂人心,也不信人心。可是看到了过去种种和此生种种的楚倾知道,知道也明白了,肖祉是什么样的人,之汐是什么样的人。 他有一颗多么干净,简单,又赤诚的心。 肖祉在枫尘身边是有眼线的,即便他赤胆忠心,即便他没有图谋,眼线也方便他进退,方便他知道昔微的处境。 所以,在六道圣旨,一道一道过来时,他已然明了自己回去要面对什么了。他甚至知道昔微那夜可能说了对自己不利的话,陷害了自己。可是他不在意,他不在乎她怎么对自己。他自始至终都信她的心。 他一直都明白,她有一颗愿救人于尘泥的心。她有一颗可以为别人牺牲自己的心。即便她真的诬陷了自己,也定有她的苦衷。 回到楚国后,枫尘血洗前朝,诛杀了所谓的他的党羽,对他如同对待昔日的年氏一族一样。不过彼时的他,已全然不在意,他失去了自己的信念。活着和死了没什么差别。 他知道枫尘恨自己。但他已无心再去问,为什么恨。他只觉得,是枫尘没护好她。但他最深的悔恨在于,自己没有一直守护在她身边,是自己没有护好她。他知道枫尘在意她,原先他总觉得这样是最好的,自己在远方默默看着她守着她,枫尘在身边保护她。只要她安好,他便如愿知足。 可是,一切终究事与愿违。 枫尘恨他,也不愿见他。他在地牢日日受刑。 在不见天日的地牢里,受尽酷刑。每日,他都是血和着衣衫睡去,然后在疼痛里醒来。可是他却一直没死。 他有一个心愿未了。 他想将那枚香囊葬在昔微墓旁,代替自己继续守着她。只是,这样的心愿,枫尘根本不会答应。而且当枫尘知道此事后,十分愤怒,他在肖祉身上施加的刑罚更重了。 无多时日,肖祉身上便没有一寸皮肤是完好的了,他瘦到只剩下皮包着骨头,他却还带着他的执念活着。 汉国大军兵临京都城下,败局已定之时。肖祉又见到了枫尘。 那时的枫尘,已经不是那个不畏天高,风华绝代的少年天子了。他坐在梨树下,周身散发着悲凉。 枫尘放了牢中所有囚徒,命人将肖祉带到了昔日太子府的梨园。肖祉知道,这座梨园是枫尘为昔微而建,园中梨树一百零七颗,取自她的生辰十月初七。 肖祉几乎是被抬到梨园的。他被放在梨园后,枫尘就遣散了所有的宫人。 那日的枫尘,是神话破灭后的余烬,是乱世争雄的黯淡败者。 可肖祉再见到他时,因为受尽酷刑,眼睛几乎失明,神智也已不清。他只依稀觉得他身影悲凉。 肖祉全身都已无法动弹,如注铅般沉重。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觉,他觉得满院梨树的梨花全都凋落了,唯独枫尘靠着的那一颗,还开着花。 那花,极美,似是永世都不会凋落。 他听到枫尘说:“她就葬在这颗梨树下。” 那一刻,肖祉心下终于有了一丝安宁的感觉,仿佛周身的疼痛渐渐散去,他尝试着想拿下那枚牢牢别在腰间的香囊。 香囊早已被染成了血红色。 他觉得香囊似乎带着自己缓缓的靠近了那株梨树。缓缓的,缓缓。。 就那样,周遭的光渐渐暗了下去,坠入了永夜。 枫尘的一句对不起卡在心中还未道出,他便看到肖祉握着香囊的手垂了下去。 那便是肖祉的结局了。 楚倾知道,知道肖祉的结局,却不知道枫尘的结局。 肖祉没有后人所传的,一人杀入血海的决绝,也没有后人所传的一诺千金重的壮烈。。 有的只是。。 喜欢三生渡尽浮世欢 请关注幻 想+小 说;网 W W w 。7w X 。or g 第193章 玲珑赤诚心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有的只是满身的血衣,一只染得艳红的香囊,和一株始终也未触到的梨树。 楚倾看着白玉棺木里一尘不染的清俊面庞,眼睛发酸,却一滴泪也流不出来。她欠他的,前世今生,都欠着。 前世是自己毁了他。今生,他却依旧是因为自己才赴了那场死局。 “你回来了。”华年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楚倾回头,华年面目憔悴,胡子拉碴,头发凌乱。这些日子,他很煎熬。 “找到锁魂铃了吗?”华年问她。 楚倾点头,半晌道:“但是缺了一样东西,我不知道济世医师会不会救人。不过无论如何,我都会一试。” 华年皱了皱眉,问道:“缺了什么?” 楚倾不语,缺斩魂司主的金莲,告诉他又有什么用。 华年看她不语,缓缓走到之汐棺木的另一边,看着之汐说道:“你知道为什么我会一直守护在他身边么。” 楚倾自然不知。片刻,华年继续自顾自的说道:“我从有记忆以来便在寺庙里了,我所在的寺庙叫做香山寺。住持师父告诉我,我生来有一个使命,便是要护一个人。我这一生天赋异禀的功力便是为了这个使命。所以我去了漠北行宫,找到了这个人。” 楚倾只觉得香山寺,有点熟悉,一时却想不起在何处听到过,她问道:“这个人是之汐?” 华年点头,继续道:“住持师父要我保守这个秘密,并要我拼尽全力。我问他为何,他告诉了我一段我至今都未能全部理解的话。但也许,你会懂。”他说着看向楚倾,目光坦诚。 “他说,神不会不管众生,神也不是不在乎善恶。只是命理星运错综复杂,动一丝便可毁万缕。即便具有神力,即便可观全局,也无法下一盘众生皆赢的棋局。故而,人都有三生,三次机会。神给的命运尽是提问,答案永远是自己的选择。三生,可对,可错,可修成神,可堕成魔,亦可化为虚无。尽是选择。芸芸众生,万万人中会有一颗玲珑赤诚心,是神选之人,若一生修够福祉,便可成神。我要你护得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承三世帝王命,亦承三世桃花劫,倘若他能顺承天命登九五之尊,造福万民,便可得正果,修成神。我此生使命便是护他,修得正果。” 华年这段话说得平静,像在念一段佛经。是他这短短二十余年人生的全部信仰。 楚倾却震惊的无以复加,她直直的看着华年,瞳孔震颤着。 三世帝王命,三生桃花劫。 原来之汐是神选之人。可直接从凡人修成神的命格,却两次都因为自己断送了前程。 三世,此世是第几世,无人知晓。 许是最后一世。楚倾的歉疚,不安,慌乱拥挤在脑中,心中。 可命运里的种种纠葛,是非对错,谁又能说得清。 楚倾记得,忘生说过,噬神怨魂也曾是神选之人。 绾绾上一世,也是神选之人的命格,却最终怨念噬心,坠为怨魂。牺牲一切,只为偿一愿。 此愿大概是让自己痛不欲生,魂飞魄散。 楚倾擦干了眼泪,无力的扶着玉棺站了起来:“走吧。带着玉棺去寻济世。” 即便没有金莲,楚倾也要去求济世试一试。如果可以,她愿意用自己的魂魄,用一切去换之汐这一命。 因为前世的愧疚,也因为此生的爱意。 楚倾到了悬壶阁,华年带着汐王府的护卫守着棺樽。随后楚倾一人进了悬壶阁,巧儿一路上都跟着她,也跟着她进了悬壶阁。忘生不知何时已经默默离开了。 进了悬壶阁,阁楼里的医师问也不问,似在等她是的,直接带她走向后院。走了两步又想起来什么,向门口张望片刻道:“你是不是带了棺材?你命人一并抬进来吧。” 旋即一行人都被领进了后院。楚倾到后院时,济世医师已经在后院了。 棺樽放稳后,其他人便都随着领路医师退了出去。 济世一人背对着楚倾坐在树上,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医师,我有锁魂铃,但,但是没有拿到你说的金莲花。”她小心翼翼的说着,济世并未回应,楚倾旋即跪在了地上道:“我的魂魄非常人魂魄,我想医师应该已经看出来了。若医师愿意相救,封骨灯锁魂铃都给您,我的魂魄您也可以拿去,只求您能救之汐一命。” “不急。我们等等。”济世依旧一动不动,声音亦听不出情绪。 “等什么?”楚倾不解。 “等人。”济世说罢,轻轻斜了斜身子,依靠在了树干上。似是坐久了有些疲惫了。 他突然又开口道:“你记不记得你当初附身青月的那一夜?” 楚倾一愣,什么意思,他怎么会知道附身之事。 那一夜,是青月和之汐大婚。她自然记得清楚,那一夜她喝了毒酒,却没有回到奈何桥旁。一切,都是从那一夜开始。 济世继续道:“你许是不记得了。那夜是月圆之夜。这么多年了,每至月圆之夜,我都会燃烟花。旁人都道我是祈福,其实不是,我是在找你。” 楚倾似被冰封在了原地般,诧异的无法动弹。 半晌的沉默。空气中寒气凝结。 兀的,屋檐上有瓦片响动的声音,随即两个身影一跃而下,站定在院中。 楚倾看向来者,白辰和露夭。忘生也紧随其后从屋檐下跃了下来。 白辰面色疲惫,未看楚倾,看向济世的方向。 楚倾不由的向后退了一步,她不知道恢复记忆的白辰是否怨恨她,也不知道白辰还愿不愿意救之汐。 济世依旧未动,但他知道白辰和露夭来了,开口道:“我等的人到了。如果他现在还愿意救之汐,那我便救。” 白辰紧紧盯着济世,沉默半晌道:“你是年思雪,对么?” 楚倾一怔,目光投向露夭,随即转向白辰。忽而她意识到了什么,虽然露夭和年思雪长得一模一样,可性子确实不像年思雪。 第194章 济世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露夭话多性子活波,可记忆中的年思雪却性子沉静,不喜喧闹。 而且,年思雪也精通医术。想到这里,楚倾还来不及震惊,一种绝望便漫上心头。年思雪是上一世最恨自己的人,如果她有记忆,她怎么可能替自己救之汐。 听到白辰那样讲,济世转头看向白辰一瞬,扶身而跃下,站定在他们面前。依旧是那张面具,看不出情绪。 看着济世的身姿,楚倾突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这一瞬的熟悉让她瞬间渗出了冷汗,无法站稳。 济世淡定道:“看来,你已经猜到了。” 接着一系列的疑问和巧合如同洪水猛兽般涌向楚倾的大脑。她诧异的紧紧盯着济世。 如果济世是年思雪,为何她没有像别人一样在自己的身体里? 为何她会知道自己是年思雪,有前世的记忆? 又为何,她在等白辰? 除非,她就是绾绾。噬神怨魂。 楚倾绝望的看着济世,济世缓缓摘下了自己的面具。那张面具下是一张沉静的面庞,上官绾绾。 楚倾向后退两步,几乎站不稳。是了,年思雪确实是最恨自己的人,也有足够的理由成为怨魂,报复自己。 所有的一切在她的脑海里渐渐串成了线。 上官绾绾从来不喜欢花,更不喜梨花。这悬壶楼也尽是草叶。济世曾经给了锦瑟草药,当自己在程怀南密室受伤后锦瑟救了自己。她早就预料到了一切。 绾绾曾经在李绸要杀死自己时,说是皇贵妃杀了明妃。所以李绸停手,并未杀自己。 种种过往。原来一切,都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楚倾突然想到了,锦瑟,身上一阵恶寒。 为什么自己碰到锁魂铃,锁魂铃会发紫光,让白辰认为自己是噬神怨魂。济世曾经救过锦瑟,人人都道济世救人的代价不菲,她当初真的只是问锦瑟要了一幅刺绣吗? 锦瑟在魏国时,给了自己草药,日日看顾自己的饮食,草药会不会有问题?饮食又会不会有问题? 还有自己的香囊,最终让之汐赴死的那个香囊。当日以为是自己不小心丢失,现在想来难保不是身边人拿走给了太子,锦瑟,确实是最有可能的那个人。 在出发去魏国前,怜儿受伤时,也是和锦瑟在一起。正是因为怜儿受了伤,所以楚倾才带着锦瑟一同去往魏国。 还有那最后无声无息出现在自己桌上的封骨灯,能掩人耳目不动声色放灯在她桌上的人,又还能有谁。 楚倾从未怀疑过锦瑟,是如此信任她。 可这种种过往,一切都指向锦瑟。 想到这里楚倾颤抖着问道:“锦瑟,是锦瑟帮了你?” 绾绾笑了,笑得柔美:“对。” 楚倾觉得一瞬头晕,自己对锦瑟不薄,也曾拼命相护,却换得了这样的结果。 “被背叛的滋味好受么?”绾绾问她。 楚倾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被世人误解的滋味好受么?”她走近一步,又问了一句。 “有了希望,然后一点点看着希望破灭的滋味,好受么?” 最后一句,尾音未落,绾绾手中的清香木叶已经割向棺木前挂着封骨灯的战戟。 倘若封骨灯掉落,之汐的尸身便会化为灰烬,荡然无存。 楚倾的马鞭根本快不过那片木叶。眼看木叶割向战戟。 她全身冰冷,心脏像被一只大手紧紧一握。心意已死,倘若他化为灰烬,自己便随他一起。 但是木叶还是没能隔断战戟,一朵梨花和木叶当空相撞。 拦断了如箭的木叶。 绾绾凛冽的目光看向白辰:“怎么,你还要救他?你没有记起来上一世他们对你做了什么吗?他们的苟且之事你忘了么?是她,是她害得你一无所有,是她,害得楚国国灭,血流成河,是她,害得皇室悉数被屠,大火七日七夜,一切化为灰烬。”绾绾越说越激动,声音尖利,怨魂的嘶吼从她嗓中发出,那声音令人背脊发凉,周身震颤。 “你怨我,恨我。冲我来。所有一切都是因我而起,都是我做的,你恨的人也是我。那么多人无辜而亡,也都是因为我。我可以魂飞魄散,这个魂魄你拿去。”楚倾向绾绾道:“我只求,求你,救救之汐。” 话音未落,绾绾便打断道:“你闭嘴。呵,你要我救他?你觉得我成为怨魂,我对你的恨意,就只是要你死吗?我要你尽失所得,痛不欲生。我怎么可能会救他,怎么可能会让你如愿以偿。你以为我等待的千年,便是最后还成全一次你的心愿吗?痴心妄想。呵。” 她的冷笑。回荡在庭院里,森冷无比。那声音似乎能吸走这庭院里所有的光。 “你对我做过的,我要你千倍万倍还给你!”这一声,她音调抬高了一倍。霎时天光微暗,云乌席卷,天空中闪过一道惊雷。 楚倾一瞬真不开眼,再睁开眼睛时,白辰已护在她和之汐棺樽之前,一张梨花网,拦住了那卷起的青木叶,白辰拦得费力,额头细汗,唇角也渗出血迹。 绾绾笑得灿烂,如血的瞳孔,头发四散。鬼魅的模样。 此时的楚倾虽然被护在白辰的梨花网之后,可仍旧觉得自己全身无法动弹,使不出一丝灵力。 白辰也已无法动弹。 而一旁的露夭,巧儿还有忘生,都被那清香木叶牢牢困住了。 青木叶像刀阵一般,悬停在他们面前,他们也都动弹不得。 “你不要伤害他们!冲着我,什么都冲着我。”楚倾绝望的喊着。 “我不伤害他们,哈哈哈。哈哈。” 在绾绾的笑声中,楚倾眼睁睁的看到露夭身边的叶子飞旋了起来,一下,一下的割向露夭,很快,她身上百道伤痕,血渗出来,浸透了她的衣衫。 “哈哈,你大概还不知道她是谁吧?”绾绾笑意浓烈,她问楚倾。 楚倾说不出话的哽咽着,她想用灵力救露夭,她想冲过去,可是她一点力气都没有。她听不进去绾绾说得话,也不想听她说得话。 第195章 心入冷宫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她只觉得眼前一切都是噩梦。 “她是芝米。你身边的小丫鬟。那个对你鞍前马后的小跟班。哈哈,上一世,她就是因为你死的。这一次,我便让她因为你而魂飞魄散。” 绾绾说着,轻转手腕。那青木叶阵旋转的更快了,楚倾只能看到血光。她摇着头,喊着不要,可是嗓子却已经嘶哑,发不出一点声音。 转瞬,空气安静了,叶子不转了。在血光中,露夭在楚倾面前化为了灰烬。 灰烟粒粒,随即消散在空中。 那些清香木叶上有噬神怨魂的精血,是下了诅咒的木叶,可以让阴间吏使魂飞魄散。 露夭就那样魂飞魄散了,永坠虚无。芝米是露夭,芝米是露夭。又一次,又一次因为自己而死。可是这一次,是魂飞魄散。 楚倾觉得呼吸不了,只希望一切都是梦,都是梦。她喊道:“你告诉我,到底怎样能放过她们?你对我凌迟,拔舌,剥皮,都随你。你别伤害无辜之人了,求你。” 她几乎是用最后的力气说了这些话,随后瘫坐在地上。绝望的看向忘生和巧儿。她害怕的颤抖着,她怕接下来绾绾也会对他们动手。 “求我?你曾经一点一点陷害年氏一族的时候可曾想过手下留情?你布局诬陷我下毒害你和你腹中孩子的时候可曾想过,你也会遭报应,你也会有今日?”绾绾说着,目光咄咄的看向她。 没错,她确实陷害了年氏一族。 没错,也确实是她诬陷了当年是年思雪下毒,所以才造就了年思雪最后被凌迟处死的结局。 在去无极殿告诉枫尘一切的那一日,昔微已经流产了。孩子已经没了,她自己的身体也早已经被一切消耗殆尽,时日无多了。 所以她走了那最后一步,去无极殿。去罢无极殿便去了冷宫,她选择了和年思雪同归于尽,替落梨报仇,也了却一切是是非非。 所以她故意在冷宫留下了年思雪下毒的证据,然后回自己寝宫服毒自尽,用自己一条命也了断了年思雪的那条命。 年思雪一直恨她,恨意深决。 年思雪,是神选之人的命格,亦是玲珑赤诚心。生前行医,救人无数,一颗菩萨心,亦与世无争。但家族却因朝廷斗争,全族被诛。自己亦被所爱之人囚禁冷宫。 但即便承受着常人难以承受的痛苦,在冷宫里度日如年。她依旧愿意相信所爱之人是有苦衷的,也愿意相信所爱之人是在意她的。 直到她得知原来家族被诛是有人暗中陷害,而陷害之人竟然是自己先前坦诚相待的落梨。她的世界在痛苦中崩塌。自己一生行尽好事,最终却被曾坦诚相待视如姐妹的人如此陷害。 即便落梨有千般万般的理由,她所做之事也绝对不能被原谅。 许多日夜,年思雪都想不明白为何自己所行皆善,待人皆善。事事无愧于心。却从未换得一颗心,如此般真诚待自己。 为何那个作恶之人却仍旧自由的活在这世间,安枕于自己所爱之人侧旁。 尽享荣华与宠爱。 她第一次有了恶的念头,恶念一起,掺杂着怨恨,嫉妒,不平,怨毒,渐渐变成了蹿心的毒药,日日吞噬着她的心。 最终,她选择了报仇。在落梨的饭食中下毒。但她没想到的是,没有毒死她,却毒死了旁人。 这件事被落梨发现了,年思雪知道她也恨上了自己。 那个雪夜,落梨一人闯冷宫,要杀自己。 是枫尘拦下了她。 年思雪以为枫尘心里还有自己,所以出手护了自己。但她没有想到的是,那日落梨晕倒在冷宫,被带走后,枫尘却勃然大怒。 他严惩了帮自己下毒的宫女,并赐死了自己身边唯一的旧宫人。那日枫尘对自己说:“让你活着,已是仁慈。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昔微,你如果还敢动手,便赐凌迟之刑。” 枫尘那日情绪激动,那么些年里,少有的激动。所以他口误,说出了昔微二字。 这二字,年思雪记得,枫尘常常在梦中呼唤这个名字。 她当下便明白了,原来他梦里喊得名字,昔微,便是落梨。原来,他一直在意的人就是她。而自己,从来在他心里没有任何分量,不过是用来稳定民心的工具。一个人偶皇后,一个不值得多看一眼的摆设。 需要时,她便被推至万民眼前演一出琴瑟和鸣,无用时,便被丢在这无人问津的角落独自面度寒夜彻骨。 她心里仅剩的光全部熄灭。 那日,她告诉枫尘,是昔微联合肖祉陷害年氏一族的,枫尘却全然不信她。还告诉她,年氏所得一切皆是咎由自取。如果她还对昔微有此微词,他便割了她的舌头。 从前,枫尘从未那般冷酷的对待过她,也从未说过那样绝情的话。 而从前都是因为自己对枫尘有用。都是假的。 现在一切才是真的,真相便是枫尘心里只有昔微。从未有过自己。 那一日的年思雪,是真正的走进了冷宫。整个心都被封在了冷宫中,是再也无法走出的失望和失去一切的绝望。 只剩下满心的恨意。但她不甘心死,她想活着,她想看到昔微遭到报应。 不过有一件事很可笑,她自己也想不明白,那便是她始终不恨枫尘。始终不恨。 冷宫里时日漫长,每一日都是煎熬。可她不想结束自己的生命,是恨支撑着她活着。在恨里活得久了,她也就渐渐分不清什么是黑什么是白,什么是善什么又是恶了。 直到那日,昔微竟然来冷宫找她了。 可是昔微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坐了坐。昔微来的那日,脸色异常惨白。年思雪看到她的那一刻便想冲上去掐死她,但是她没有那么做,因为她知道昔微腹中怀着枫尘的孩子,一个无辜的生命。即便自己的心已经被黑暗和恨意吞噬,但骨血里依旧有一份不忍。 那份不忍是那颗玲珑赤诚心仅存的温度。 第196章 爱如囚徒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那份不忍是那颗玲珑赤诚心仅存的温度。 年思雪看着昔微,眼里恨意森冷万分。她从昔微看她的眼神中感受到,昔微也一样,对自己也只有恨意。 两个彼此怨恨,隔着血海深仇的人,见了对方,都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希望对方立刻死在自己面前。 可是,那晚,什么都没有发生。昔微怎么进了那寥落的院子,便怎么出了那寥落的院子。 不过昔微在走之前,给自己留了一句话:“我在路上等你。” 昔微说那句话时,身影顿在那轮皎月下,竟有一种彻骨的悲凉。 第二日,便有消息传来,说昔微死了。可是与此同时枫尘却认定是自己杀死了昔微和她腹中的孩子。枫尘没有给自己一次解释的机会,亦不愿来看自己一眼,下了凌迟处死的旨意。 她可以死,但不能因为昔微而死。更不能被她陷害而死。 她明白了,昔微来看自己,就是为了陷害自己。那句在路上等自己,意思便是在黄泉路上等着自己。 她求见枫尘最后一面。她知道枫尘不愿见自己,但她让下人去传达,问枫尘,难道不想知道昔微死之前对自己说了什么。 于是枫尘见了她。 那一面,枫尘病倒在床上,无法起身。 年思雪从未见过他那般的模样。目色灰沉,如同失了魂魄。 她有多少不甘心,有多少委屈,却在见到枫尘那日土崩瓦解。她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何对枫尘有那般执念和爱意。 明明也该恨他,怨他,厌恶他。可是自己却怎么都做不到。 枫尘在她的世界里就像一个被仰望的神明,自己就是他的子民。无论他怎么对自己,他却依旧是自己心里的高高在上的神。 原来爱可以让人如此卑微,如此如尘如泥。如此一梦不醒。 这一生,他在她眼中永远是那个杀伐决断的少年,无人能及他万分之一。她想告诉他,自己的委屈,自己没有杀害昔微。是昔微陷害了年氏一族。那一刻,她依旧想他明白真相。 可是看到枫尘的时候,年思雪明白了,昔微毁了他。她一步一步,毁了自己,毁了年氏。 毁了枫尘,毁了楚国。 那日,枫尘和她说,他知道,他知道了是昔微陷害了年氏,是昔微和肖祉。。 可是枫尘依旧下令处死了自己。 凌迟。 那刀一片一片的片在自己身上,血一滴一滴的渐渐流干。所有的痛和血全化成了自己的恨意和怨念。 愿倾一切,愿坠无间,只为偿一愿,要一人生不如死,受惊折磨,灰飞烟灭。 她堕成了噬神怨魂。轮转世间,附身于后人身上,千年间,每至月圆之夜,便燃烟花施法,寻找昔微的魂魄。 燃了千年,却一直未寻得。 未寻得昔微魂魄,却遇到了白辰。 她第一眼见到白辰便知道他就是枫尘。小小少年,眸子却沉如深潭,深不见底。 上一世枫尘还是年少的太子时,年思雪便见过他了。见他第一面,她就想要嫁给他。他是那么的聪明,那么的无所不能,那么的高高在上。 她愿意一生臣服。 再见时,已然千帆过尽。年思雪不是没恨过枫尘,冷宫里多少个夜晚,年思雪都梦到枫尘拿剑指着自己,剑上尽是血,自己亲人的血,她会从这样的噩梦中惊醒。 那刀一片一片割下自己的肉,血一滴一滴流干的痛,亦是过了千年想起来都让人瞬间汗湿脊背。 她以为她不会再见到他,她以为她会恨他。 可是再见他时,一切,又都被瓦解。 她对他,就像是一个心甘情愿的囚徒,自幼就在笼子里长大,长大后,竟然深深的依赖并眷恋了那个带刺的笼子。 无论他如何对她,她始终,愿意臣服,生生世世。 于是这一次,她费尽周折,用绾绾的身份嫁给了他。她也很快知道,他不是普通人,是斩魂上将,紧接着她便发现他有金莲,真实身份是斩魂司主。 而他,将前世种种忘得一干二净。作为斩魂司主的他,心无任何杂念,对这世间诸事无心无情,一心收怨魂,练修为。待入明光神殿。 她不希望有朝一日被锁魂铃识破身份。所以便协助九沙盗了灵绝神殿的宝物,锁魂铃和封骨灯。但她也未在九沙面前暴露真正身份。 此后,她便一直安静待在白辰身边。她发现他始终是他,上一世,她无法化去他心中寒意一二,这一世,终究不能走进他心中分毫。 可是她不在意。作为臣民和信徒,只要守望他,便好。不奢求。 终究,她所有的恨意都只在一个人身上。那个毁了她玲珑赤诚心,毁了她天选之人命格的人,昔微。 她也一直在找她,但法术只能用在月圆之夜,千年了,都无果。 直到那一日,青月大婚之夜,楚倾附身于青月身上时。她找到了她,于是她当即施法,断了楚倾回去阴间的路。 她要让楚倾失去所有,她要让她在痛苦和悔恨里灰飞烟灭。 于是她一步一步,安排楚倾爱上之汐,遇到皇贵妃。利用娄忘瑾,锦瑟,九沙,一步一步,让楚倾入局,她本想借程怀南之手杀死之汐,让楚倾痛。但是未成功,于是她便借太子之手杀了他。 还有一步步,引诱楚倾去恢复前世记忆。只有楚倾想起来前世,此时的种种失去痛苦才会加倍。 她还利用锦瑟给楚倾日日服用自己骨血所制的吃食,让楚倾有了怨魂精血,被锁魂铃判为噬神怨魂。 在她的计划里,白辰发现楚倾是噬神怨魂后,便会动手杀楚倾。这也会让楚倾痛不欲生。她会在白辰杀楚倾时,救下楚倾,让楚倾继续在拥有前世记忆的痛苦绝望里受着折磨。 她还要让楚倾看着之汐在自己面前化为灰烬。让楚倾痛不欲生。 她要在楚倾面前一个一个杀死楚倾前世在意的人,露夭,巧儿。 所有的计划都按她的设想,一步一步,进行的顺利。只有白辰。 第197章 谁的牺牲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只有他始终未伤害楚倾分毫,即便恢复了前世的记忆,他还是愿意护着楚倾。绾绾看着白辰,千年了,不怨他,不恨他,一颗心为他生为他死,终究都是,痴心错付。 可到底为何自己这么一颗心,就是错得不愿悔改。就是撞了南墙,还想把那墙撞破。 绾绾痛苦的闭眼一瞬,再睁开时,巧儿身边围绕的叶子也已经开始飞速旋转。 这是楚倾最怕的一幕,可是她没有能力阻挡丝毫。 白辰已经化形,可依旧挡不了噬神怨魂恨意凄绝的灭世灵力。 “你知道,它是谁吗?” 楚倾视线模糊的摇着头,可是却连摇动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她不想听绾绾说出答案。她眼睁睁的看着巧儿身上流着血,血越流越多,地上已一片猩红。 绾绾继续道:“她是落梨。”说罢绾绾就笑了。那种大仇得报的欢然笑意已将她面目淹没。 楚倾的心已经痛到麻木。只想绾绾能快点杀了自己。 是自己对不起所有人,连累了所有人。楚倾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能力救之汐,不可能了。 “杀了我,白辰,杀了我。只有杀了我,巧儿,忘生,你,才有可能活着。杀了我一切就结束了。”楚倾想到了这是唯一的办法。 她虚弱到几乎没有声音:“用梨雨,求你了。只有我魂飞魄散,她做一切才会没有意义,她才会停手。快点!” 白辰纹丝未动。巧儿全身染满了鲜血,只余一口气。 楚倾动弹不得,但是她可以最后殊死一搏。白辰的梨雨就在自己面前。如果她现在咬舌自尽,在自己魂魄脱离青月身体的那一刻,用尽力气将让自己扑向梨雨。只要梨雨穿心而过,自己就可以魂飞魄散。 魂飞魄散,他们就可以活着了。 “白辰,最后求你一件事。试一试,救活之汐。”她话还没说完,刚说完最后求你一件事,白辰身子一怔,转瞬铺天盖地的黑色尘烟从白辰身上溢出。 很快尘烟将一切吞没。楚倾看不到梨雨在哪里。也看不到巧儿在哪里,绾绾在哪里。 黑色尘烟似乎可以灼烧皮肤,在灼烧的痛感中楚倾渐渐失去了意识,什么声音在她耳边响着,响着。 最后归于寂静。 ===== 再睁开眼睛时,楚倾已经回到了奈何桥边。 躺在她熟悉的彼岸花丛旁,巧儿也在她旁边,舔着她的脸。 她坐起来,觉得像是做了一场梦。她两步冲到河边,发现自己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而忘川中青月的泡沫也破灭了。青月魂飞魄散。 她看着巧儿:“发生了什么?我们回来了?白辰呢,之汐呢?” 巧儿看着她,满目的难过。静静的坐了下去,落了两滴泪。 楚倾猜到了什么,缓缓顺着奈何桥的扶栏坐了下去。她出神的摇着头,不愿相信是自己所猜测的那样。 巧儿从口中吐出了一朵梨花,递给了楚倾:“白辰给你的。” 楚倾颤抖着接过那朵半透明的梨花,那是白辰的记忆。 花朵晶莹透亮,将白辰久远的作为枫尘的记忆展现在楚倾面前。隔着层峦叠嶂的时光。 那日,杏花微雨,枫尘独自到了燕国皇宫的后花园,他拿着一本书,却没有似往常一样去那座假山上读书。而是四处逛了逛。 上一次,他在假山上看书时睡着了,醒来时看到一个侍女跳舞,侍女在梨花中旋转的画面他记得很清楚。 那个画面昨夜还出现在了自己梦中,所以今日他便四处走动走动,看看是否还会遇到那个小侍女。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莫名的想法。 小侍女没等到,倒是等到了一些顽童。莫名其妙的就说自己是奇装异服的楚国人。枫尘不愿意说自己是楚国皇子,所以那些顽童便以为他是伴读侍童,肆无忌惮的推搡欺负。 枫尘差点被推到池塘里时,那个小侍女突然出现了。不仅出现了,还救了自己。 她说:“我不是侍女,我是落梨公主的舞姬,昔微。” 枫尘的母妃也是一位舞姬。 那日,昔微以为他受到了惊吓,便安慰他许久,还说了许多话。 枫尘素来喜静,性子冷。但不知道为什么,昔微说话他一点都不烦,想认真听完。 自那以后,他更常去后花园了。 昔微说的许多话他都记得。她自幼被娘亲卖入青楼,遇到落梨公主,才改变了自己零落成泥的命运。 其实在这偌大的皇宫里,即便她是落梨公主的舞姬,也时常是如履薄冰。她说,落梨对她很好,于她而言,最开心的便是和落梨一起出宫玩耍。 在昔微的世界里,好像一切都很简单,美好。 即便其实她经历过被遗弃,挨饿,毒打。即便现在她依然要在皇宫中等级森严的制度下小心翼翼的活着。虽然落梨公主宠着她,可是关于她的流言蜚语从来都没停过,宫里其他人都是用异样的眼光看待她。 脱离了那个泥潭般的世界,可是也从未真正被这偌大的皇城接受过。 她是孤独的,如同自己。 但是她从来不曾将那些灰暗放在心中。 枫尘觉得有趣,自己也不曾将灰暗放在心中,但是那是因为自己从小心就是坚硬的,如同裹着厚重的壳,冰冷无情。 可是她不一样,她的心是柔软的。她是选择将美好留在心中,然后从心里发光,去温暖那些外界的寒冷,照亮那些灰暗。 所以她会在自己受到欺凌时,出手相助。 所以她会在大雨下伸手护住一朵梨花,任由雨水泥浆弄脏裙摆。 所以她会和自己讲那些出宫游玩的趣事,似乎她的记忆里只有美好的事儿。 枫尘离开燕国皇宫的时候,依旧是微雨时节。雨落梨花,美如画。 他在那座假山上等了她许久,可当她匆匆穿过后花园时,他却并没有喊住她,只是看着她走近,又渐远。看着她的背影,许久。。 他素来是这样的性子,不懂如何表达情感,亦不喜表达。话都放在心里。 第198章 他心中的静好岁月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回到楚国后,他已然做好决定了,他以后要娶落梨公主为正妃,以笼络燕国。 昔微曾和他说过,她一辈子都会跟着落梨公主,保护她,她去哪里,自己就会去哪里。他知道娶了落梨,昔微也会来到自己身边。 所有一切都按他计划的发展着,顺理成章。 娶落梨的那日,他却得知落梨的身边并没有一个叫昔微的舞姬陪嫁。几许失落,荡在心间,那日,他多喝了几杯酒。 可是在洞房夜,他挑起那个红盖头的时候,看到的却是昔微。一瞬的差异后,心里竟是喜悦的。喜悦的。 他知道作为太子,他应该愤怒,并且应该立即让人去彻查为何和亲之人不是真正的公主。以往的他必然是无情的揭穿这件事,即刻作出决断。 可是昔微却是他生命里的意外。 许是因为醉意上心,许是因为当年梨花太美。他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反正自己眼下就是想将错就错,就是想和她在一起。 更不会揭穿她,也不会让她受任何责罚。 交杯酒过后,洞房。 那夜是他从未有过的慌乱,从未有过的心动。从未有过的冲动。亦是从未有过的心安。 芙蓉帐暖玉烟升,一夜的春色,融了梦里的千丈寒冰。 次日,他便派人去查落梨的下落。他并未为难她说出真相,许是燕帝逼迫她这么做的,燕帝并非真心嫁公主。许是公主出了什么意外,她迫不得已替其出嫁。 但是枫尘必须暗中调查,并要假装不知此事,只有这样,她的性命才能无忧。 枫尘一直都很忙,国事,军情,朝内纷争。但他依旧时时记挂着她,从枫尘有记忆以来,他从未如此牵挂过一个人,有什么新奇的东西他都会想要送给她。批阅奏折的间隙,他也会想她此刻在做什么。 也许,一个太子,关切着太子妃,对于别人而言,都是理所应当的事。但于枫尘而言,却是这些年来他第一次如此关切一个人。再聪明,再天赋异禀的人,精力都是有限的。他能如此谋算天下局势,也是因为他满脑子都是那些事,从不虑及其他。 现在他心里装了一个人,倒是多了几分慌乱。其实他从来不知道应该如何表达感情,更不知道如何靠近别人的心。 自幼,他便在父亲天家无情的教育下成长,没什么关怀和温暖。自幼他便知道自己要做一个高高在上的人,一个没有感情的人。他要有威严,他要和人有距离。 如此,才能被人信服。不能让别人看到自己真实的感受想法,不能对人有人之常情,妇人之仁。 他从来不知道如何爱一个人。却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一个人。 他尝试着让她不要担心,不要害怕,却常常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那份感情。只是一遍遍的听宫人说着她一日的行踪,做了什么,吃了什么。然后他会默默的想她需要什么,她担心什么。 他怕她吃得不合胃口,派人去寻了燕国最好的厨子。自己每日也吃燕国菜。 他怕她不习惯太子府的生活,默默将她身边的侍女侍从都换成了燕国人。 她喜欢梨花,他便更名寝殿为昔梨殿。为她种梨园,梨树一百零七颗,全是他亲自挑选的。 他为她请了燕国和楚国最好的乐师常驻太子府偏殿,为她伴乐起舞。 但因为所请乐师十分有名,还在太子府常住。坊间渐渐有了一些传言,说太子现在日日笙歌,不似以往勤于政事。 此事也传到了楚帝耳中,楚帝不满于此。枫尘却忤逆了他,不愿意将府中乐师遣散,那是他第一次忤逆楚帝。他被罚禁闭几日,他能做的只是更加勤于政事,让楚帝看到自己并没有沉迷酒色笙歌。 枫尘第二次忤逆楚帝是楚帝让她纳侧妃。他不愿意纳侧妃,纳妾室。这次楚帝大怒,随后朝中竟然渐渐有了废太子的言论。 无论一个人能力多强,天赋多深,威望多高,在旁人眼中有多么可怕,多么厉害,他都一样会被各方势力掣肘,一样不可能随心所欲的活着。 但是,不知道的人总以为他可以一手遮天,总以为他比凡人厉害,总以为,是他,控制,决定了一切。 关于枫尘的这些事,深居简出的昔微都不知道。 枫尘也不会将这些讲与她。他不愿意将自己的无奈和挣扎展现给旁人,更不愿展现给所爱之人。 于枫尘而言,在太子府和昔微在一起的那段时日,是他这些年里最轻松快乐的时光。 似乎心里有了那份惦念,每日便多了一份期待。这种惦念是柔软的,有温度的,想起来唇角会上扬的。 那段时日,忙完政事,他会默默来到她的寝殿。她时常在庭院里起舞,或是在那座长桥上,或是在梨园中。 每次看到她起舞,他都会一言不发的在一旁看她跳,直到她跳累了,或者看到自己了。 那时候,没有那些权谋算计,没有那些铁马干戈,一切都变简单和安静。他也不会把朝廷政事带到他们两的相处中。 他很喜欢那样看着她起舞。 尤其在梨园的时候。 她忘我的舞着,偶尔几瓣梨花落下。无风,庭院静美。月光亦是柔软的。那个画面常常会入枫尘的梦境。 那些时日里的点滴,在枫尘心中都是最珍贵的。 她耐心给他讲舞曲,乐理,讲轻松的故事逗他笑。 她亲手做的梨花酥。摘花时手被蜜蜂蜇伤,红肿了好几日。 她为他而作的梨花沾露,一舞动天下。不小心扭伤脚腕还坚持舞完,休息了一月才能正常走路。 她会在梨园跳舞跳到很晚,等他回来。有时候,甚至从天黑,到天亮。 他知道,她定是有把自己放在心里。 可是,他始终有自己要背负的使命。。 他将一统天下,以战止战,谓求大同看作自己的使命。自幼也被父皇教导,有此天赋,必得有所作为。承此天命,必得有所牺牲。 第199章 诸事难两全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他找到了落梨和诸七,与此同时楚帝也一直在让他尽快娶年思雪,稳固年氏一族。 那一夜,他未睡,在梨园坐了一晚。 一动不动,看梨花缓落。 清晨十分,他袍脚,衣襟和梨花一样都染了露珠。 整个人冻得僵直,脸色发白,他全然不在意。西疏靠在梨树旁睡了一夜,睁眼发现枫尘还是自己睡着前的那个姿势,那个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太子,你一夜未合眼?”西疏诧异的看着枫尘。 晨光慵懒的洒在梨树间,漏下几抹在枫尘身上。 西疏说话枫尘才回了神,看向西疏。坐了一晚,转头间觉得脖颈都有几分僵硬。 “走吧,入宫,回复圣命。”他说这话时,眼神里的雾气朦胧,似是做了什么决定,却想要掩盖住心里的不安和伤心。 他一起身,几分站不稳,西疏跨两步过去扶住了他。 他摆摆手,轻推开西疏,眉头浅锁,径直走出梨园。西疏看着他离开的身影,在明媚的晨曦中,却如此落寞。 枫尘思量了一夜,他知道他必须得往前。 即便他对感情之事颇为木讷,但他也明白如果娶了落梨和年思雪,他和昔微之间的感情会被影响,会改变。 也许,她也会伤心。所以他犹豫,不安,踟蹰。 但他最后还是下了决定,他必须往前。 她纳了落梨,也纳了年思雪。 他装作不知道落梨是落梨,他装作没有杀死诸七。 他也装作没有偏爱昔微。谨小慎微的平衡着一切。 他感觉到,渐渐的,昔微有意疏远他,她在见到自己的时候变得比以前拘谨。她心里有一些挣扎。 枫尘未解释过什么,也未表达过心意。因为他知道,纳了落梨,纳了年思雪,昔微是会伤心的,是会失望了。本就是自己做错了,又有什么好解释的。 即便自己有自己的不得已,即便自己有自己的使命。可是,终究是自己做了选择,杀死了诸七,纳了落梨。 他见到她时,心里也有愧疚。慢慢的,他便想在远处关心着她,等时间让一切变得可以接受,再走近她。 他也相信,等自己完成天下大统的心愿。盛世江山,国泰民安之时,她也一定会理解自己,那时,他便也可以按自己的意愿而活,爱自己想爱的人。 楚帝驾崩前有遗命,一要枫尘封年思雪为皇后,二要枫尘完成天下大统。楚帝还告诉他,作为帝王,可能在天下人眼中,是无所不能的,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站在人人敬仰的巅峰。可是,帝王一样是人,一样有七情六欲,却总被世人期待成了神的模样。 站在这高处所要牺牲的东西,其实也比常人多上许多。楚帝说他曾十分爱枫尘的娘亲,却不得已做出了当时的选择。这便是他的牺牲。可是若没有那些牺牲,亦是难换得楚国的盛世太平。 风光无两的一代帝王,垂暮之时,却是老泪纵横,惦念的也不过是年少时的意难平。没有了指点江山的气魄,没有了挥斥方遒的豪气,只是个普普通通行将就木的老人。 枫尘跪在侧旁,听他说完了那些。可终究,他还是要自己封年氏为后,完成他一统天下的遗愿。枫尘还没来得及问一句,如果你可以重新选择,你是选择与世俗对抗,和母妃做神仙眷侣,还是依旧选择孤独的坐在权力之巅执着于那个穷尽一生也未完成的夙愿。 他听不到楚帝的答案了,但楚帝却为他选好了道路。 登上了帝位,枫尘开始了那漫长的跋涉。 他登基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攻打魏国。御驾亲征。依旧是不费吹灰之力,决胜于千里之外。 这不费吹灰之力的背后,是彻夜伏案累牍,日日谋划布局,几丝白发上鬓间。不过这些,外人都看不到,他们只能看到神话的诞生,只想听神话里的传奇。 但归根结底枫尘做到了,于天时,地利,人和中攻下了魏国。 在此战前,枫尘便隐约觉得年家势力庞大,朝中无人能制衡。可那时候先帝尚在,十分倚重年氏。自己亦是新帝登基,也必得依仗旧臣,稳固朝中势力。 但经和魏国一役,年氏这种权倾朝野的势头也越来越明显。枫尘尚在太子府时就培养了金羽卫,在征战前,也已经派金羽卫暗中调查年永,年思霄。 枫尘此前也听闻了肖祉这个人,于是也派金羽卫跟踪调查。所以其实在肖祉被抓进监狱时,枫尘就已经摸清了肖祉那个案子的真相。 和魏国一战,大获全胜后,枫尘便先骑快马由金羽卫护送回了楚国。意就在埋线布局,将手伸向了年思霄。 也许在外人看来,这便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可是,皇权,从来就是鲜血铺就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又怎能真的当个仁慈帝王,还能高枕无忧,保江山太平,保万民安。 自古,诸事皆难两全。 昔微当街拦囚那日,枫尘并不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于高楼赏人间暖色时偶遇了他们。而是他一早就在那里等肖祉的囚车了。 枫尘要走的路,不允许他有浮生半日闲。更不可能让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他的每一步,必须精确,到位。才能让这万丈高楼,平地起,不出意外。 昔微的出现让他颇为意外。但他知道她从前在燕国时,便会出宫游玩,他也知道她有仗义相助的习惯。只是后来,她来到楚国后,变得谨小慎微,循规蹈矩,便不曾那样了。 虽是意料之外,却是情理之中。 那日,枫尘问昔微:“既然是偷偷出来的,为何不低调行事,还要拦死囚犯?” 昔微答:“我看他眼熟,以为他是故国旧人,诸七。方才阻拦下来。” 枫尘一怔。诸七,已经死了。 是自己杀死的,昔微并不知道。他有一瞬的心虚,如果她知道了,必会十分伤心。于是他未再追问此事。。 那日,他和昔微同坐马车回了皇宫。 第200章 暗潮涌动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昔微注意到了他身边带着的那把剑,梨雨。 那柄剑是他在魏国征战时多方打听,才寻到的。他一早就想寻那把剑了,它和昔微的马鞭是一对。 同一个师傅做的,那个师傅一生,只做了那么两把武器。 昔微问枫尘,为何那把剑叫做梨雨。 枫尘答:“剑柄刻梨花,很美。剑身轻盈,如同落雨。” 其实不是那样的,有些话,枫尘是说不出口的。梨雨么,昔微一直便是他心中圣洁的梨花。他们还是孩童,在燕国相逢那一日,是梨园暖色,杏花微雨,故而这柄剑名:梨雨。 源自他们相逢之日。 怎么她问,自己就无法答出真心话。是了,素来如此。那些真心话,从来也没说过。 自幼父皇教他威仪,未教他温柔。教他冷漠,未教他细腻。成长在冰冷的宫殿里,一颗心早习惯了漠然,无情,沉默,寒寂。 怎么开口言爱意。温柔已达眼底,心已为她震颤,可话,却永远卡在喉间,道不出半个字。 ===== 回宫后,枫尘开始了一系列的整治,替肖祉平反,并一路提拔肖祉到了军机大臣的位置。 枫尘十分欣赏肖祉。肖祉和自己一样,是个天赋异禀的聪明人。枫尘只说前半句,肖祉便可以猜到后半句。枫尘引经据典时,肖祉总能举一反三。 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自己如此欣赏的人,他知道肖祉会是自己最有力的臂膀。 与自己不同的是,肖祉是一个心里坦荡洒满阳光的人。他的心是有温度的。 这和她很像。 肖祉骨子里,不想以战止战,他觉得战争是无穷无尽的,掠夺也只会让人越来越贪婪。而天下大同,是个永远都无法实现的梦。 他们彼此都无法从内心深处说服彼此。但是,肖祉的内心是柔软的,他会顺从。因为他明白自己是臣子,而枫尘救了他,给了他一切。 他心甘情愿的臣服,心甘情愿的为他肝脑涂地,成就他此生夙愿。 枫尘从一开始就明白,如此聪明,有谋略的人,是最强的臂膀。但也是最危险的武器。但他愿意相信肖祉的坦诚,肖祉的臣服。 很快,朝中争执再起。 当时,朝廷中分了两派,一派以年氏为首,力主攻打燕国。一派以肖祉为首,力主将燕国收归为附属国。 即便枫尘已做整治,但朝中依旧是年氏一族独大。肖祉亦根本无法与一个庞大的家族抗衡。而且朝中众臣都知晓枫尘是要一统天下,所以也都支持年氏。 但是,枫尘迟迟未下决断。 其实枫尘早已有了决断。当年他还是幼童时,决定的天下格局便是攻下其余各国,但收归燕国为附属国,保留燕国皇室。这也是当年他自燕国回来时,向先帝提出的布局。 一是因为燕国本就是诸国中实力较弱的国家,亦从未有过攻占他国的历史,且国土资源丰厚,民风古朴,若收为附属国,是双赢的局面。 二是因为,昔微。 但是他未将此决断说与任何人,因为他需要作出这样的势头,让天下人误以为楚国可能会进攻燕国。而楚国安拆在吴国的暗探早先也已经探到,吴国亦有对燕国动手的打算。 枫尘是在等,等吴国动手。一箭双雕,坐收渔翁之利。 但那日,昔微来求枫尘了。她求枫尘出手相救燕国。 那日的枫尘用笑意掩盖了自己的挣扎,他说:“后宫还是不要干涉前朝政事为好。额蚌相争,渔夫难道不应坐观,收其利么。” 心中却是挣扎。他看着她出了的伤心和不安。 之后几日,宫人都说她茶不思饭不想。枫尘很心疼。 枫尘本身的计划是等到燕国被攻下三分之二时出手,他在燕国只有一线生机之时出手相救,燕国皇族才会万分感激。日后才会真正的臣服。 但是因为昔微,他当即便派了军队援助燕国。不过依旧要求燕国要替自己掩盖此事,楚国只能暗中相助。于是燕国的危机得到了缓解。 在吴国还未攻下一半江山时,枫尘便出手了。 在坐山观虎斗的时间里,枫尘已将吴国皇室的斗争和朝廷的纷争了解的一清二楚了。 枫尘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吴国皇室跳进来。 他用那场天水城的盛世婚宴做诱饵,血洗吴国皇室。掩天下人耳目,偷天换日。 然后用了短短数月便将吴国大半江山收于手中,同时控制了吴国的傀儡皇帝。 这一局,于楚国而言,大获全胜。但是,却也让年氏的势力进一步扩大。 居功自傲不知收敛的年思霄,野心勃勃功高震主的年永,他们让枫尘越来越担忧,不安。吴国之战后,他们依旧是大张旗鼓的贪赃枉法,枫尘也听到了越来越多的年永有谋逆之心的传言。 同时,肖祉也掌握了许多年氏的罪证。肖祉将罪证一一呈现了枫尘面前时,枫尘明白时机到了。他必须对年氏动手了。 可是他这一动,就意味着必须是彻头彻尾的铲除。否则,盘根错节的朝中势力,牵扯众多的利益权利可能会给楚国带来巨大的动荡。 于是肖祉负责,金羽卫协助。为谋大局,枫尘选择快刀斩乱麻。 随后年氏一族被诛,枫尘为稳民心,留了年思雪的性命。 可就是因为留了年思雪的性命,却发生了他意料之外的事。 年思雪下毒要毒死昔微。却毒死了落梨和昔微的侍女芝米。这件事对昔微的打击很大。 自那以后,昔微看枫尘的目光便和以前都不同了,那温和的目光多了许多寒意和恨意,就好像在怪责落梨和芝米的死与枫尘有关。 昔微希望枫尘严惩年思雪。但是枫尘没有那样做。 终归人心都是肉长的,枫尘已经诛了年氏一族,他想留下年思雪的性命。他也知道年思雪对自己始终真心相待。。 虽然自己心中从来只有昔微一个人,不曾将旁人放入心中半分。可是他想保留年思雪的性命,因为说到底年思雪曾经亦是救人无数,年氏一族的事她也受尽委屈。 第201章 绝望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枫尘是有歉意的。 更重要的原因是,年思雪依旧是百姓心中的活菩萨,如果年思雪死了,即便她因为谋害嫔妃而死,百姓依旧会觉得她是个可怜人。 更进一步百姓便会觉得年氏可怜,亦会上升到君主不公。 民心不稳,江山便不稳。更不要提天下一统的大业。 所以他不能杀年思雪。 他日日让人看顾着昔微,怕她有什么意外。他知道那些时日里她时常睡不好,吃不好。他也知道她不想见自己。 他也只是能让御医去日日问诊,她时常也不愿意让御医诊治。日渐消瘦。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只能远远的看着她,把所有能送的东西都送给她。要是知道她彻夜不眠,他便也彻夜不眠。 她坐在梨园,他便会遣人送去暖炉,披风,安神汤。 自己则在无极殿里,看着如山的奏折,发呆。 那日,鹅毛大雪。他在殿里和肖祉论及政事,出兵攻打汉国一事。 昔微去了冷宫。她还没迈出寝殿时,侍从便已经来禀报,说她要去冷宫。于是枫尘带了金羽卫在她到冷宫前赶到了冷宫。 那日的雪是真的大,白晃晃的,刺目又灼心。枫尘有一瞬的犹豫,不如,就杀了年思雪。杀了年思雪了断昔微心里的这份恨意。可是他也虑及攻打汉国之事就在眼前,此时杀年思雪实在不妥。 枫尘眼睁睁的看昔微闯入冷宫,再跌倒在自己面前。 后来其实枫尘已做了决定,他让西疏到自己身后,就是不打算拦她了。他也看出来了,昔微是想挟持自己来要挟金羽卫让路。那日,枫尘看着昔微憔悴的面庞,因为恨意而腥红的眼睛,他不忍。 所以他让西疏站在了身后,不要拦她。 可是肖祉却意外出现了,拦住了她。 枫尘十分意外,可是他也未多想。因为肖祉确实可能在看到自己有危险时保护自己。而且相比这个,他更关切昔微的身体。 昔微晕倒后,枫尘即刻抱起她回了寝殿。传唤太医来诊治。 结果,昔微怀孕了。 他第一次当了父亲。他期待着他们孩子的出生,他期待着这个孩子能让她渐渐好起来。 他也打算好了,只要打下汉国,他便赐死年思雪。 随后,肖祉出征汉国。枫尘更加繁忙,军报不断,虽然都是胜报,但是这一征战大军压上汉国,已攻下的魏国领地却有了一小撮反叛势力,与此同时吴国边境也出现了一些纷争。 枫尘宵衣旰食,几乎日日住在无极殿。 但他仍旧时时听宫人禀报着昔微的日常。日日让御医探脉诊治。御医和宫人都说昔微安然无恙,枫尘才稍许安心。 可是,一切发生的那样突然。 那日,枫尘依旧在无极殿彻夜批阅奏折。 昔微却突然来了,他已经好久没有见她了。他心下慌然,热切,握笔的指节都多了一丝温度,可面上却依旧淡淡的,波澜不惊。 她面色看上去煞白,疲惫,和宫人说得不同。他瞬间变得无措,心疼。 可是身体却像是冻住了一样,说不出话。 “臣妾有事禀报。” “说罢。” 接下里,昔微说得话,每一句,都是枫尘此生难醒的噩梦。 一句一句,都似是刀子,一下一下,重重插向枫尘的心。 他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做嫉妒,什么叫做心痛,什么叫彻骨背叛,什么叫做恨意凄绝,怒火烧心。 可是,所有一切还不等他有反应,昔微便死了。 她带着那些问题,那些话,自己的心,自己的爱和恨,离开了。就那样离开了,就那样。 枫尘是妒火烧心,也是恨意入骨。 第二日,天水城婚宴,枫尘布局屠杀吴国皇族的流言也开始在京都流传。与此同时,年氏一族的覆灭也被添油加醋的传成了年氏一族精忠报国,枫尘被小人蒙蔽对忠臣痛下杀手。 流言中,枫尘渐渐成了一个嗜血暴君。 可彼时的枫尘对这一切都视而不见。 他本该恨昔微,可是他恨不起来,他把所有的恨意放到了肖祉身上。 他后来知道,昔微身边的宫人和御医都说了谎,其实落梨和芝米死后,昔微身子一直都弱,而且越来越弱,孩子也一早就注定保不住。但他们都没有据实禀报。 因为他们都希望昔微死。 他们都曾经受恩惠于年思雪。当年疫病流行的时候,年思雪救了他们还有他们的家人。后来宫人和御医跟了年思雪后,她对他们亦是极好。在御医心中,年思雪是半个恩师。 所以他们瞒报,他们就是希望昔微死。昔微不死,年思雪便迟早会被她害死。 枫尘惩治了宫人和御医,处死了年思雪。 召回了肖祉,削去他的所有官职,权利。诛其党羽,血洗朝廷。彼时的枫尘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他被恨意和绝望吞了心智。 一直以来,克己复礼,步步为营的枫尘。在那一夜后,变得分不清对错,识不清人心。 他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昔微要那样对自己。他也怀疑,她明明曾经那般在意自己。他开始想到底是哪里不对。 再聪明的人,也会有迷失自我的时候。 所有这些让他崩溃。 他曾经想过,日后,天下大统,国泰民安。他便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好好爱自己想爱的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念头已经替代了天下大统这个夙愿。 过想过的日子,爱想爱的人。这是天下一统背后的心愿。 枫尘的信仰几乎崩塌。楚国境内叛军四起,他再也不是昔日的枫尘了。他似乎看到了,即便天下大统了,人心也不会大统。无论是怎样的盛世,无论是多么的国泰民安,也依旧无法停止人心里的战争。 每个人的心,都有一把秤,量出不一样的公平和盛世。 他前所未有的疲惫。身体每况日下。似乎失去了一切信念,也失去了对胜利的渴望。 肖祉的旧部为替肖祉报仇,在枫尘的饮食中下了慢性毒药,蚕食着枫尘的心性。在枫尘发现时,已然病入膏肓。没救了。 第202章 没身血海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背后指使下药的那个人,是肖祉的副将。当时六道圣旨命肖祉返回京都时,他便明白回京必是凶多吉少。被抄家前一夜,他得到了消息,于是连夜逃到了边城。但是他不甘,亦不忍,不忍看着忠肝义胆的肖将军就那样被陷害,困于永无天日的大牢,受尽折磨。 所以他下毒毒害枫尘,后又入宫行刺想救走肖祉,但未能得逞。 副将临死前告诉了枫尘,他命不久矣,中毒已深。 这位副将,便是后来的斩魂上将,九沙。 枫尘想在自己离世前了结了肖祉。 就在他想要下令的时候,来了一个人。落梨。 原来落梨当日中毒不深,后来苏醒了过来。但是她觉得自己没有脸面再见昔微,也十分厌恶那座皇宫里的一切,于是没有再回去,而是走了。 逃开了一切。 可是最终,她没有想到,楚国却成了这番光景。更没有想到,昔微死了,枫尘也要失去一切了,她不忍。 所以她来找枫尘。 她告诉枫尘,年思雪确实作恶多端,但昔微也确实通过肖祉陷害了年思雪。先前自己对昔微的感情一直都很复杂,因为自己知道枫尘只在意昔微,从未真正在乎过自己。 虽然落梨能感觉到昔微对自己很好,也很在意自己的感受。可是自己还是控制不住的嫉妒,讨厌着昔微。 所以落梨将昔微陷害年氏一族的事告诉了年思雪。她想通过年思雪的手害死昔微。 落梨一早就知道年思雪会在那顿饭食里下毒,所以便提前吃了些解药。然后去昔微寝殿同昔微一起吃那顿饭,但是落梨没想到那昔微一口也不愿意吃。 见那般情景,落梨便趁昔微不注意,将少许毒药放入了茶水中,即便昔微不吃饭,她也一定会喝水。这也是她来的目的,一定要让昔微死。 后来毒药发作的比落梨预想的要快。 没想到的是,毒药发作的时候落梨本因为撞到头部失去的记忆竟然回来了。她知道了原来自己是真正的落梨公主,而昔微嫁到楚国也完全是为了自己。 更想起来逼迫自己掉落山崖,逼死诸七的人就是枫尘。 那一瞬间,落梨无比愧疚,无比痛心。自己在做什么,在伤害这世间对自己最好的人。那时候,她一把打碎了方才自己放了毒药的茶壶,然后将自己想起来的事告诉了昔微。 随后她便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落梨只觉得自己也没有什么脸面去面对昔微了。更不想再接近枫尘。她还在意他,可是毕竟是他害死了诸七,害死了那个自幼待自己比兄长还亲的人。 落梨不想面对那一切,所以便逃跑了。 恢复记忆后,其实落梨便明白了,昔微与枫尘保持距离是因为自己。昔微一直最担忧的亦是燕国。她的所作所为也都是为了自己和燕国。 今日,落梨来找枫尘因为她觉得是可能是枫尘杀死了昔微。 落梨没有勇气杀死枫尘,因为枫尘依旧是这世间她唯一动心过的男子。但是她要告诉枫尘,昔微曾经多么在意他,她要告诉枫尘如果昔微做过什么也都是因为她想护燕国安。 她想让枫尘明白昔微。 枫尘告诉了落梨昔微那晚和他说的那些话。 落梨听罢便明白了昔微为何会那样,因为她想停止战争,她要救燕国。 落梨告诉了枫尘,昔微不可能和肖祉有染,他们在一起的一切落梨都知道。是君子之交淡如水。 香囊是真的,可是郎情妾意是假的。桃花暖是真的,可是春宵罗曼是假的。 肖祉在意她是真的,可是她只在意过枫尘一人。 听到那里,枫尘湿了眼眶。尘默良久。 随后他笑了。 他明白了真假。如此聪明的他,竟然一直没能明白。 他们之间隔了太多东西,太多遗憾。错的是他,对江山,天下,执念太重。错的是他,爱意始终埋在心中,未道出一二。 错的是他,一切,如鲠在喉,如刀悬心。从未真正的问过她,她在意什么,担忧什么,想要什么。 一切,都是他以为。自负的以为,自闭的以为。 彼时,汉国大军已兵临城下。枫尘知晓大势已去。其实他也有机会走,金羽卫可护他逃至燕国,落梨愿带他求燕帝庇护。 即便他中毒已深,也不代表就无药可救。依然有一线生机。 但是枫尘说他累了,卷了。不想走了。 他到了那刻,才明白他最在意的东西是什么。 他和自己的父皇不一样。他最在意的,不是江山万里,不是天下赋予自己的使命,而是简简单单的一个人。是心间的那一抹白,那一卷温暖。 他这一双手已经染满了鲜血,是洗不干净的罪恶。但是最后,他命金羽卫释放了地牢里的那些囚徒,将肖祉带到了梨园。 并让金羽卫护送落梨回燕国。 那时的枫尘明白,肖祉和自己一样,他们在意同一个人。他也是用自己的方式去守护她。可惜,最后,他们谁都没护好她。 而她,终究这一生,是将自己放在过心里。也够了。 只是最后,她选择了用那样的方式,去护更多的人,去护燕国的子民,牺牲了自己和肖祉。 枫尘看着自己靠着的那颗梨树笑了,他猜,她必然也没料到最后的结局会是山河破碎,楚国国灭。 死了,便也不用面对这些后来了,也好。 肖祉被抬到枫尘面前时,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样了。枫尘看着他,想说一句对不起,终究是自己的嫉妒,自己的恨意,自己的选择,辜负了他的忠心,辜负了他这一身的坦荡无私。 也造就了此般结局。 可是那句对不起还卡在喉间,肖祉的手便在枫尘眼前垂了下去。 是了,这一世,爱也卡在喉间,歉意也卡在喉间。终是都没说出口。 枫尘念道着,多久没吃过你做的梨花酥了,多久没看过你起舞了。。。 还可以,还有机会么。。 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第203章 笑暖微雨 - 三生渡尽浮世欢 - 昔白夕念 好像睡着了。 梦里,汉国人杀入了太子府,杀入了梨园。他们看到梨园中的光景,都是一愣。枫尘无力的执着那一把梨雨。 这是枫尘一生中第一次用剑,也是最后一次。 他一剑一人,杀入敌军,在簌簌飘落的梨花中,没身于血海。 ===== 楚倾睁眼,从白辰的记忆中脱离了出来。 泪浸湿了她的衣襟。她从未想过,原来枫尘如此在意自己,她从未想过他也曾那般无助和痛苦。 奈何桥边下起了雨,梨花雨。 千万年来,奈何桥边都不曾下雨。斩魂司主魂飞魄散,奈何桥才会落雨。 楚倾将头埋进了腿间。颤抖着双肩。 她知道,是白辰救了她和巧儿。他用自己的血祭,封印了噬神怨魂的魂魄,和怨魂同归于尽。 血祭必然会杀死青月,所以楚倾便回到了奈何桥旁。忘生和白辰同命,魂飞魄散。巧儿和楚倾同命,便回到了奈何桥旁。 巧儿落寞的看着漫天花雨。她并没有恢复前世的记忆,也不会知道自己是那个从小在宠爱中长大的公主。 满城的梨花也未能治好她的心痛。再多的自由也换不回曾经的快乐。 后来,她在愧疚和思念中死去。 前世,昔微陪着她。此生,她陪着她。 ==== 楚倾重新开始了她作为渡娘的轮回。 她去了一次香山寺。许多年前,她和落梨在香山寺游玩时,香山寺主持说过:福兮祸兮,命由天定。能护一时安,不一定能护一世安。但心向善,终能得善果。 他送了他们福树的梨花。昔微用那朵梨花做了自己的第一个香囊。那个香囊便是后来肖祉一直带着身边的那一枚。可惜,它也终究没能护得他安。 楚倾之所以去香山寺,是因为华年说过,是香山寺的住持告诉他,他此生使命便是护之汐安。他承三生帝王命,三世桃花劫。可惜,他终究也没能护他修得正果。 住持说过,神不会不管众生,神也不是不在乎善恶。只是命理星运错综复杂,动一丝便可毁万缕。即便具有神力,即便可观全局,也无法下一盘众生皆赢的棋局。故而,人都有三生,三次机会。神给的命运尽是提问,答案永远是自己的选择。三生,可对,可错,可修成神,可堕成魔,亦可化为虚无。 她知道,住持许是参破命理之人。许是高于凡人的存在。 她想问一句,如果魂飞魄散,当真就魂飞魄散了么?如果三生皆过,便是永坠虚无么? 但住持未见她,只是送了她一朵梨花和一张字条。 字条写:万物轮回,无始无终,灵台有尘,明镜无灰。一片青叶,一朵梨花,皆是众生。 ===== 多年后。 楚倾在酒楼点了一壶桃花暖。窗外杏花微雨,窸窸窣窣的落雨声,将人间暖色拉得近了几分。 她的目光却落寞,几许醉意。 “姑娘,你的银色马鞭甚是与众不同,可有名字?” 楚倾未抬头,目光落在茶盏旁的马鞭上,眼眸间几许缱绻温柔。 她轻声道:“梨雨。” 忽而她觉得说话人的声音有几分耳熟,仿佛隔着层峦叠嶂的时光。 她缓缓抬眼。 一笑暖微雨,沉眸渡三生。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