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梦今生(求投资求收藏) - 上吉 - 安小秋20 一场秋雨一场寒,十场秋雨要冬眠。 入秋之后,这秋雨便没有停过。 夏日的暑气,渐渐被这一场接着一场的秋雨给盖过。 “姑娘,姑娘!” 听见有人在唤自己,躺在软榻上头小憩的谢云锦,终于是醒了。 方才唤谢云锦起来的婆子,是谢云锦打小就在身边伺候的乳娘,姓周,谢云锦一惯叫她做周乳娘。 看着坐在软榻上的谢云锦,脸色发白,面容憔悴,一副像是生了病的模样。 周乳娘放心不下,老爷和太太不在府里,随着老太太去了城外的山神庙进香祈福去了。 若是姑娘在府里,生了什么病,那可如何是好? 思虑再三,周乳娘还是让谢云锦贴身伺候的丫鬟,芸香去请了太太屋里伺候的管事婆子,许娘子。 许娘子是太太从李家带过来的陪嫁婆子,颇通些医术。 如今请不了大夫来给姑娘看看,请了许娘子过来给姑娘瞧瞧,也是好的。 周乳娘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她在心中向满天神佛祈祷,只希望姑娘不要生病才好。 若姑娘生了病,便是她这个做乳娘的不尽心。 到时候太太回府,对她少不了一番责备。 …… “周娘子放心,姑娘没有生病,只是姑娘的身子有些发热,适才又出了汗,姑娘又睡得沉,被周娘子唤醒之后,姑娘就看起来没有什么精神罢了。” 许娘子说着,伸出手又继续探了探谢云锦的额头和脖颈。 照理来说,这些日子下了这么长时间的秋雨,天气该是不热了才是。 怎么姑娘的身子,还会这样烫? 看起来像是发热一样,却没有发热应该有的症状,只是单纯的热。 三姑娘自小就爱出汗,便是屋里再凉快,三姑娘睡一觉起来,依旧是一头一脸的汗。 小孩子都是虚火太旺,但是又不能让屋子里多冷,一冷一热,就算是没病的人,也要被弄成有病。 谢云锦感受到有人摸着自己的额头,忙睁开眼来,一睁开眼就瞧见了阿娘屋里伺候的许娘子,她过来做什么? 看见谢云锦醒了,许娘子马上挪开手,让一旁站着的周乳娘,倒了一杯水过来。 许娘子在自己随身带着的药瓷瓶里翻了翻,翻出来一白瓷药瓶,从药瓶里倒出来一颗褐色的药,连带着方才周乳娘倒出来的那碗水,递给了面前的谢云锦。 “方才奴婢摸着姑娘的额头有些发烫,奴婢虽检查过姑娘的身子,不是发热,但轻易不能马虎,还请姑娘吃了这一丸药,有备无患。” 谢云锦伸出手,接过那颗药,一把扔进嘴里,随后又咕噜咕噜,喝了半杯水。 看着谢云锦吃的这么快,许娘子面上满是诧异。 姑娘不是最害怕吃药了吗? 每回太太喂姑娘吃药的时候,总是需要骗着哄着,事先准备好了姑娘爱吃的蜜饯点心,骗着姑娘说,吃了药丸,就可以吃蜜饯点心了。 每回都是这样,姑娘才肯心甘情愿地吃下药的。 姑娘今日怎么自己就吃下了? 许娘子有些反应不过来,盯着面前的谢云锦看了看。 片刻之后,许娘子并没有看出什么不妥。 姑娘还是那个姑娘,并没有哪里不一样呀。 吃了药,谢云锦似乎想起了方才她做的那个梦,一想到那个梦,谢云锦马上抱成了一团,冲着在一旁伺候着的周乳娘喊道。 “乳母,我刚才又梦见自己杀人了。梦见自己生处战场之上,尸横遍野,有人想要杀我,我只能保护自己,于是就杀人了,杀了很多人。” 周乳娘听得一脸无奈。 她还能怎么办呢? 姑娘这些日子,做梦梦见的都是杀人。 姑娘的年纪这样小,怎么会梦见上战场? 怎么会梦见自己杀人呢? 太太和老爷正是因为听了姑娘这么些话,才带着老太太,去了城外的山神庙祈福的。 那日姑娘刚做梦醒来,整个人哭成了泪人,什么人劝,姑娘都听不进去。 姑娘似乎也听不见别人说话。 太太和老爷知道后,马上请了老太太过来看,老太太心疼孙女,马上就让人去城外请了山神庙的庙祝孟真人。 城外山神庙的庙祝孟真人,是得道高人,也精通医术。 孟真人被请回府之后,一眼就看出了姑娘身上的不对劲。 孟真人说姑娘是身子本就特殊,自小就能瞧见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每次入梦的时候,姑娘的灵魂,就会吸引那些个不干净的脏东西过来。 不过所幸谢老夫人常年礼佛,家中有佛光庇佑,姑娘才没有受那些个脏东西的影响。 虽未受那些个脏东西的影响,但姑娘经常做梦,难免不被那些脏东西所侵袭。 要想姑娘恢复得和从前一样,谢家只能积德行善,修路铺桥,造福乡里。 唯有这样,姑娘的身体才能渐渐好转。 说来也怪,自从太太和老爷开始做起善事之后,姑娘的身子,就渐渐好转了。连做梦的次数,也少了许多。 这两日她就领着姑娘出门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姑娘说她头疼,想要睡会,没成想,竟做起梦来。 太太见姑娘说起了梦话,心疼姑娘,和老爷商量过后,决定带着老太太去了城外的山神庙进香祈福。 “我的好姑娘,方才那些话,可不许再对着太太说了……太太心疼姑娘,已经带着老爷和老夫人,去了城外的山神庙进香祈福去了。” 周乳娘看着面前的谢云锦,含着笑道。 周娘子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道带着关切的声音,传了进来。 “一个姑娘家家的,整日里喊打喊杀地,若是爹娘祖母听见你这些话,又该生气了。” 说话间,只见一个穿着青绿色衣裙的姑娘,由丫鬟打起了竹帘,就进了屋里来。 她身后还跟着两个伺候的小丫头。 这人,便是谢云锦的大姐,嫁到了永宁侯府,做了永宁侯夫人的谢云筝。 同谢云锦,是一母同胞。 得知云锦生病的消息后,谢云筝马上就从侯府赶了过来。 第二章 长姐教诲 - 上吉 - 安小秋20 爹娘,祖母不在府中,若是小妹出了什么事,那可如何是好? 谢云筝心里记挂着谢云锦,得了谢云锦又犯了梦魇的消息,就从侯府赶了过来。 看着眼前面容憔悴,脸色发白的云锦,谢云筝忙坐了下来。 “阿姐,你今日怎么过来了?”谢云锦亲昵地喊了她一句。 大姐嫁入永宁侯府多年,被永宁侯府的规矩约束着,一年到头,回娘家的次数,寥寥可数。 今日不是什么节日,怎么大姐就回来了? 谢云锦看见谢云筝的小腹微微隆起,行动有些不便的模样,难不成姐姐有了身孕? “云锦姑娘,我们家夫人已经有了身孕,原先是要留在侯府里头静养的。后来老爷和太太让人递了消息回去,说是云锦姑娘病了,让我们家姑娘回来看看云锦姑娘的。” 谢云筝不说话,她身边伺候的曹嬷嬷,已经把谢云锦想要知道的,统统告诉了她。 谢云锦听后,乖巧地点了点头,由周乳娘扶着,下了榻,来到了谢云筝的身边。 “大姐,你腹中怀着的,是侄子还是侄女呀?” 谢云锦心中好奇,凑近了谢云筝,却不敢上前去。 “是侄子也好,是侄女也罢,横竖如今大姐还年轻,便是这回怀着的不是儿子,下回的,也一定是儿子。” 谢云筝看着面前的谢云锦,口中淡淡说道。 听着谢云筝这么说,谢云锦自然知道大姐心中是怎么想的,大姐嫁入永宁侯府三年,头胎生的是女儿,永宁侯老夫人已经喋喋不休,吵着嚷着,要给姐夫纳妾了。 要不是如今又得了这一胎,才堵住了永宁侯老夫人的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若这胎是女儿,不是儿子,那么往后大姐在永宁侯府的日子,过得也不会那么舒心了。 方才她在梦里,梦见了大姐。 只是她不敢就这样告诉大姐,她怕她告诉大姐之后,大姐会说她,小孩子整天就知道胡思乱想。 她不是胡思乱想,她是知道自己的梦,有了预支未来的能力。 她梦里梦见的上战场,杀敌,也是未来会发生的。 她梦见姐姐这一胎是女儿,生下女儿之后,大姐夫受了永宁侯老夫人的挑唆,纳了两房妾室,大姐气不过,当着大姐夫的面,说了永宁侯老夫人几句。 没成想永宁侯老夫人竟然当着府里下人的面,撒泼打滚起来。 大姐夫心疼亲娘,就当众呵斥了大姐,害得大姐在侯府下人面前,脸面尽失。 最后永宁侯老夫人为大姐夫纳的那两房妾室,先后有孕,且两个都是儿子。 大姐虽是永宁侯府的当家主母,但当家主母不得婆婆的脸,没了丈夫的尊重,那两房妾室,也就堂而皇之地压在了大姐姐上头。 在梦的后头,她看到大姐姐抱着两个女儿,就那样在侯府无依无靠地过下去。 最后两个女儿终身大事,自己也做不了主。 谢云筝看着云锦一副呆滞的模样,以为她又是在想着什么事情了,忙把手抬起,放在谢云锦的眼前晃了晃。 “云锦,你今年也不小了,再过几年,也该嫁娶了。那些平日里舞刀弄枪的事情,就交给云嘉云熙那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去做。” “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就不要去凑热闹了,老老实实待在自己府里,绣花写字,等着嫁人。” 云嘉和云熙,是云锦的两个哥哥,谢家的大公子和二公子。 谢家太太罗氏是出身世家的姑娘,嫁给谢父钱塘知县谢怀之以后,就为谢怀之,生下了五个孩子。 三个姑娘,两个儿子。 大儿子谢云嘉,二儿子谢云熙,今年已经到了下场科考的年纪。 因着二人平日里跟着钱塘县的武师行当混在一起,二人也有着三角猫的功夫。 三个姑娘,大姑娘谢云筝,嫁去永宁侯谭家,成了永宁侯夫人。 二姑娘谢云荣,入宫做了官家身边的谢娘子,谢娘子美若天仙,擅舞蹈音律,以一曲月中舞,闻名宫中,官家曾夸谢云荣为月中仙子。 三姑娘便是谢云锦,谢云锦同云嘉,云熙是一同出生的,三人之间不过差了几柱香的功夫。 云嘉最先出生,云熙和云锦是一块出生,二人都不愿意做谢家的老小,一个抢着做姐姐,一个抢着做哥哥。 谢父谢母为此头疼不以,不过谢父最后以谢云熙的头先出来,就让谢云熙,做了谢云锦的哥哥。 因着谢云锦成了全家最小的孩子,爹娘疼着,几个哥哥姐姐也偏疼着,连谢老夫人,都万事以谢云锦为重。 听着谢云筝说了那许多,谢云锦把嘴嘟了起来,看着面前的谢云筝。 “大姐,我不想学什么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且这些东西,阿娘以前都请过教书先生来教过我,我已经腻了。让我舞刀弄枪吧!求求你了,大姐最好了!是整个大陈朝,最好的大姐!” 谢云筝一番卖乖讨好谢云筝,就是不想去学诗词歌赋,琴棋书画。 “不行,阿娘阿爹临出门前,已经再三交代于我,说过几日,就让我送你去谭家的族学,让族学里的女先生,好好管教管教你。” 谢云筝直接略过了谢云锦方才那些个卖乖讨好的话,不留情面地道。 谢家在杭州,算不得大户人家,并没有自己的族学。 永宁侯府在镇江,是当地的世家大族,有自己的族学。 因着谢云筝做了永宁侯府的当家主母,想要把自己亲妹妹,安插在谭家的族学里,不是什么难事。 且她这妹妹,身子虽病弱,性子一向顽劣不堪,不好好管教管教,是不成了。 日后还怎么嫁人? 谢云筝不留情面地说了那些话,谢云锦一张小脸上,已经写满了不高兴。 谢云筝还是不是自己的亲姐姐? 哪里有亲姐姐,逼着自己的亲妹妹学不喜欢的东西的? 且那些玩样,她打小就和阿娘学了不少,便是把京中的贵女拖一个出来,同她比比,她也是不差的。好吧? “你这孩子,叫我怎么说你才好?是不是年纪大了,脾气也渐长了,大姐说几句你不中听的,你就不高兴了?” 谢云筝看着板着一张臭脸的谢云锦就道。 “大姐还知道方才那些话,是我不中听的呀!既然大姐明明知道我不喜欢,为什么还要强求我去什么族学读书?” “我不去!我不想读书,我就想练好武功,同大哥二哥他们,一块出去闯荡江湖!” 听着谢云锦说出“闯荡江湖”四个字,谢云筝口中刚喝进去的茶水,一下子全吐了出来。 第三章 好女学武 - 上吉 - 安小秋20 谢云锦还没有反应过来,谢云筝已经唤了谢云锦屋里伺候的几个丫鬟过来。 “月兰,竹兰,你们两个小丫头,到底是怎么在姑娘身边伺候的?” “平日里你们二人到底找了什么样的话本给姑娘看,如今倒是好了,把姑娘看成了一个只知道闯荡江湖的侠女了。” “若他日姑娘当真成了闯荡江湖的侠女,我看你们两个也不必留在府里伺候了,随着姑娘去闯荡江湖得了!去策马奔腾,活得潇潇洒洒去!” 大姐训斥丫鬟小厮的时候,当真有几分掌家主母的模样。 不过听着谢云筝口中说出了“策马奔腾,活得潇潇洒洒”这几个字,难不成大姐也看过如今世面上那最火的话本,《还珠公主》? 谢云锦心里正纳闷着。 只见自己屋里伺候的两个小丫鬟,竹兰和月兰,已经臣服在了谢云筝的威逼利诱之下,齐声道。 “大姑娘说的,奴婢们都明白了!奴婢们一定好好伺候姑娘,不让姑娘再看那些话本了!” “这还差不多!若是你们二人能够规规矩矩地伺候姑娘,以后我不会亏待你的。” 谢云筝交代了月兰和竹兰几句,她们二人就退了下去。 交代完两个丫头,谢云筝又转过头来,交代身后这个古灵精怪的妹妹。 “二叔三叔家的几个孩子,都被我推举着,去了谭家的族学念书。你自小就不喜欢二叔三叔家的那几个孩子,难不成你愿意,被她们给比下去?咱们家可是谢家的长房,该在亲戚们面前挣面子,还是要挣的。” 谢云筝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了,谢云锦还能不答应吗? 二房三房已经把姑娘都送去了谭家族学了,若是她不去,岂不是叫别人把她们谢家长房给比下去了。 为了长房,写了爹娘的面子,即便她再不愿意读书,也要去了。 谢云筝走后,谢家太太和老爷,老夫人,也回来了。 谢家太太罗氏心疼女儿,刚从城外回来,还没有来得及休息,就去了女儿的小院,看了女儿。谢怀之担心女儿,也陪着罗氏过来了。 “锦娘,可感觉好些了?” 罗氏一脸关切地望着坐在软榻上头的谢云锦。 眼角有几分还没有擦净的泪痕。 可想而知,娘亲之前一定哭过,铁定是心疼她,为她哭的。 “阿娘,锦儿的身子已经大好了,阿娘不必挂怀。大姐姐已经同我说了,过些日子就会接了我去谭家的族学念书,我会听着阿爹阿娘,还有大姐姐的话,去谭家的族学念书的。” 谢云锦的声音软软糯糯,听在罗氏耳里,只觉得欣慰异常 锦娘终究是大了,知道为爹娘着想了。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被罗氏紧紧抱在怀里,谢云锦暗暗道,阿娘,锦儿以后一定不让你流泪了。 病了这些年,谢云锦也并非是真的病了,而是有了通过梦境,预知未来的能力。 在梦境里,她感觉到,未来的谢家,会遭受灭顶之灾。 不过她不会让那一天到来了的。 ...... 用过晚饭之后,罗氏心中实在是担心女儿,和谢怀之说了之后,今夜她就到女儿的小院里,陪着女儿一块睡觉。 罗氏没有告诉谢云锦。 今日她去城外的山神庙祈福的时候,遇到方知州家的夫人李氏。 李氏同罗氏,是自小就相识,且李家,也是钱塘镇江,数一数二的富户。 当初李氏嫁去方家的时候,据说是十里红妆,嫁妆无数,那嫁妆,生生压断了挑夫的挑杆。 李氏找她,自然也是有事。 李氏的儿子,也就是方家的二公子,今年刚过了十六,只是容貌长得不太好看,也没有什么才气。 李氏担心自己的儿子以后娶不到合自己心意的媳妇,就主动做主,想要给自己的儿子,说一房媳妇。 不过方家二公子方俊的模样,生的不是太好。 名字里带了一个“俊”字,却也没瞧见,那李俊生的到底有多好看。 李氏问了其他人家,没有一家愿意把女儿就这样嫁过去,听说了谢家还有一待嫁女,不过神性顽劣,脾气不太好,又常病着,这就找了过来。 因着李俊的模样着实不太好看,罗氏也不想答应这门婚事,不过李氏抓着她,同她说了许多。 她不想女儿嫁过去,但这件事,还是要同女儿说说。 至少让女儿日后在街上遇见了方家的人,能够避开就行。 进了谢云锦的小院,罗氏看见了谢云锦正靠在廊下的长椅上,看着院里的风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难不成锦娘心中有什么心事? 谢云锦似乎是没注意到罗氏的到来,一直靠在廊下的长椅上,直到身后伺候的丫鬟竹兰轻声告诉她,说太太来了,谢云锦这才打起了精神,忙站了起来。 “阿娘怎么过来了?过来了也不让人通知我一声,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进来,让女儿有些意想不到。” 罗氏温和地笑了笑,走近了谢云锦,坐在了谢云锦的身边,才发现原来谢云锦的屁股下面,坐着一本话本。 “锦娘,你屁股下面坐着什么,快拿出来,让阿娘看看。” 听见了罗氏这么说,谢云锦似乎才想起来,方才她看完最新一期的《还珠公主》,觉得她用来垫在石板上坐,正好合适,就把它垫在屁股下面了。 没成想竟然一眼就让母亲看了出来。 谢云锦站起身,拿起那本垫在石板上的话本,拍了拍话本上头的灰尘,递给了罗氏。 “阿娘,这是市面上如今最流行的话本《还珠公主》,这是最新一期。” 罗氏不过翻了几眼,大致就知道这《还珠公主》讲的是什么了,把话本递给了身后伺候的许娘子,又递了个眼神过去。 许娘子明白了罗氏的意思,带着廊下伺候的丫鬟婆子就下去了,退到了院子里。 “我的儿呀!这样喊打喊杀的话本子,你以后还是别看了。上次你大姐回来,和我说了几句话,说你这些日子看了那些话本,爱上了舞刀弄枪,还说以后要去闯荡江湖。” 罗氏看着面前的谢云锦,眼中满是关切。 天子爱长子,百姓宠幺儿。 锦娘年纪还小,不懂这世上的人情世故,若是锦娘被这样的话本子影响,日后要持剑闯荡江湖,那该如何是好? 第四章 法林方太(上) - 上吉 - 安小秋20 一大早,天还没凉。 公鸡刚刚开始打鸣,罗氏就带着几个称心的仆妇,驱车去了东城的娘娘庙了。 娘娘庙的法林方太,是位得道高人。 听说师从峨眉山骊山仙姥,是仙姥门下的女弟子,有几分真才实学,不是江湖上那些个弄虚作假的江湖骗子,神棍神婆。 罗氏去到娘娘庙的时候,法林已经在殿里等着她了,似乎是在专程等她一人一样。 听罗氏说了家中情况,法林就猜测必定是有小鬼缠在谢云锦的身边,需得入府驱赶才行。 一听说有小鬼缠在谢云锦的身边,罗氏的脸,当场就吓得惨白惨白地。 马上给了银子,请了法林回来。 待回了谢府,入了谢家大院。 只见有一女子,抡着一柄数十斤重的钢刀,在院子里舞了起来。 她抡得起劲,倒是把她们这些个在一旁瞧着的人,吓个不行。 谢云锦此刻正坐在芜廊下面,看着那女子舞刀。 见她一番舞罢,谢云锦赶忙让人送了茶水过去,又让人拿了手绢过去,给她擦汗。 “锦娘,到姑姑这里来!姑姑有一样好东西要给你!” 方才舞刀之人,正是谢云锦的姑姑谢怀玉。 谢怀玉是孀妇。 早年嫁了杭州府孙家的公子孙文清,不过谢怀玉嫁到孙家之后,没几年,那孙家公子就病死了。 谢怀玉伤心难过的时候,孙家父母却怀疑是谢怀玉,克死了自家儿子。 想要把谢怀玉扫地出门。 那个时候谢怀玉腹中已经坏了孙文清的孩子,可就是被赶出府的前一夜,孙夫人带着几个小厮家丁,冲入了谢怀玉的屋里,灌谢怀玉喝下一壶红花,那腹中孩子,也就因此没有保住。 孙夫人觉得自己儿子不是病死的,而是被谢怀玉串通了其他男子,害死的。 所以断定她腹中孩子,一定不是孙家的孩子,一定是野种,才害得谢怀玉没了孩子的。 知道谢怀玉失了孩子,又被赶出婆家,谢老夫人心疼不已,自责了一番,最后让谢怀之去了杭州,接了谢怀玉回来。 接了谢怀玉回来之后的第二日,杭州的李家,就让人写了休书过来,孙夫人不想谢怀玉百年之后,和自己的儿子葬在一起,就写了休书。 听见了声音,谢云锦由竹兰月兰搀着,就去了园中的大青石旁。 此刻谢怀玉正坐在大青石上纳凉。 “姑姑,你方才舞刀的模样,当真是英姿飒爽呀!我看以姑娘这身手,便是杭州城里的捕快班子,都不是姑姑的对手。” 谢云锦说话的时候,低下头瞧了一眼谢怀玉手上戴着的大钢环。 姑姑手上戴着的那些大钢环,少说也有七八斤重,姑姑又戴了三四个不一样,算下来每个钢环足足有十斤重。 姑姑的腕力,当真不是男人能够比得了的。 谢云锦心中好奇,凑上去想要摸一摸那钢环。 谢怀玉瞧她一副好奇的模样,假意把手中的钢环褪下,给谢云锦戴在手上。 “锦娘若是喜欢,姑姑给你一个两个玩玩。” 看谢怀玉褪下钢环,正要往着谢云锦手上戴去的时候。 一直站在廊下观望的罗氏,终于走了出来。 身后跟着许娘子,娘娘庙的法林方太二人。 “小姑,这些个钢环每一个都有七八斤重,锦娘的手臂那样纤细,哪里承受得住?你还是别同锦娘开玩笑了,不要把这些个钢环,拿给锦娘把玩了。” 罗氏说着,快步走到了谢云锦的身边。 看她面色红润,面上又带着高兴的模样,很显然,锦娘的病,已经好了许多。 看来不把锦娘一直拘在屋子里,放锦娘出来多走走,对锦娘的病情恢复,也是有好处的。 看着女儿面上高兴,罗氏这个当娘的,也高兴起来。 “锦娘,姑姑练功习武,是因为姑姑要靠这个防身,要靠这个去走镖赚钱。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就不要和姑姑瞎掺和了。” 谢怀玉回了谢府之后,虽说谢怀之和罗氏,谢老夫人没有说什么。 但谢怀玉住在谢府里,吃住都是用着谢府的。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谢老夫人觉得谢怀玉一直住在谢府里,吃用都是兄嫂的,虽说兄嫂面上没有说什么,但心底里,铁定是不愿意养个不吃不喝的。 于是乎,谢怀玉听了谢老夫人的建议,就去了钱塘县的镖局,跟着镖头们走镖。 走了几年镖,谢怀玉不仅练就了一番好武艺,还开了自己的镖局,自己走镖。 “阿娘,我不要去族学里读书习字,我要练就一番好武艺,和姑姑一样。” 谢云锦说的奶声奶气地。 就算这些话不中听,但是当着外人在场,罗氏还是忍住了,没有发作出来。 “锦娘,你还小,姑姑现在做的这些,不适合你,你还是老老实实地跟着周娘子去谭家族学,读书习字去!” 罗氏这么说着,抬起头来看了面前的谢怀玉一眼。 小姑虽没有什么过错,但是在一个孩子面前,舞刀弄枪地,把一个孩子吸引着去学舞刀弄枪,着实不好。等她得了空,同老夫人说说这事,让老夫人私下里劝劝小姑。 谢云锦不想去谭家族学。 谭家族学里头能学到的,她以前已经学了,并且学的一点也不比谭家族学里头学到的,要差。 如今的她,只想跟着姑姑练功习武。 要想改变谢家的命运,保护爹爹娘亲祖母,只能先让自己强大起来。 待自己强大起来了,才有能力,用来保护其他人。不过如今她这副身体,缠绵病榻久了。 若是操劳过度,急功近利,只怕武功还没学成,又要病上一场。 到时候别说什么拯救谢家的命运,得先拯救拯救她自己的命运,才行。 既如此,她索性就依了阿娘的意思,去谭家的族学里,学上几日。 待她学得腻烦了,在谭家待得腻了,再和阿娘提出回府。 阿娘心疼她,想来不会放她一人,在谭家族学里头受苦受难的。 待谢云锦回了自己的小院,休息一番过后,竹兰月兰端了新鲜水果过来。 第五章 法林方太(中) - 上吉 - 安小秋20 “姑娘,太太今日带了娘娘庙的法林方太回府,听太太身边的许娘子说,这娘娘庙的法林方太,是有几分本事的。她看出了姑娘身上,有小鬼缠身,若是时间久了,必会伤及姑娘的身体。太太心疼姑娘,这才把那法林方太请了回来,帮姑娘驱邪的。” 竹兰一番话罢。 只听见屋外传来了一阵急促地脚步声。 “师太,我家姑娘就是住在这青萝院里了,您给看看,到底是这青萝院里的风水布局不对劲,还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家太太已经交代了奴婢,说若是师太能找出这小院里的不对劲,一定会给娘娘庙的诸佛神仙,重塑金身的。” 法林方太作为出家人。早已不贪恋红尘之中的俗物,她之所以这次受邀,跟着罗家太太回了这谢府,为的就是寻到这谢府之中隐藏的邪物。 今日一大早,罗家太太驱车去娘娘庙的时候,她心中就隐隐觉得不安,感觉有事要发生。 待亲眼瞧见那罗家太太的时候,她在罗家太太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极淡又邪恶的力量。 这股力量,和她多年前在杭州遇见的邪恶力量,如出一辙。 上次她布了驱邪大阵,又让人请来了金山寺的金佛镇压,却还是叫那股邪恶力量,给逃了。 不过她也元气大伤。 养了这么多年,每每到了寒冬腊月的时候,总会旧伤复发。 跟着许娘子的脚步,法林方太进了谢云锦的青萝院。 青萝院建在谢府的后花园北角,背靠一大片郁郁葱葱的紫竹林,旁边又是用太湖石堆砌而成的假山,假山下头又流动的泉水。 离院子不远处,就有几口打水的井。 郁郁葱葱的紫竹林,几乎把整个青萝院,遮得不见天日,进了这青萝院,法林方太只感觉一阵阵寒气,朝着自己袭来。 这里果真有邪物! 还好今日出门之前,她让人取下了那串在佛前供奉了许久的佛珠。 佛珠在佛前供奉得久了,已经有了无穷尽的灵力,这些灵力,足够她驱魔伏妖。 今日她不仅带了佛珠,还带了在三霄娘娘面前供奉了多时的圣水。 有了佛珠和圣水,凭她什么妖魔鬼怪,她一招就撂翻。 看着许娘子带着法林方太在青萝院里头转来转去,待在廊下守着的月兰,马上进了屋里,告诉了谢云锦。 谢云锦推开窗,只见法林方太拿着个罗盘似的玩样,在她的小院里,翻翻找找,到底在搞什么鬼? 还有方才她听竹兰说,阿娘今日请了这老神婆回来,是为了驱赶她周围的小鬼。 她周围有什么小鬼,怎么她一点也没有感觉? “姑娘,您还是把窗户给关起来,师太说了,她做法的时候,不许有外人在场,不然这场法事就不会灵。” 不许有外人在场么? 谢云锦撇了撇嘴。 她是怕别人拆除她,说她装神弄鬼来吓唬人吗? 她这院子虽常年不见光,夏日里又冷得慌,可也不是什么不干净的地方。 她的这间小院,是她的祖父,谢家老天爷谢元启专门为她阿爹建的。 当初阿爹无心念书,整日无所事事,外祖父就让人在花园的北角,建了这座小院。 就连小院院墙里的那一片紫竹林,都是外祖父专门为阿爹种的。 外祖父仙去之后,阿爹心疼她,就让她一直住在这小院里。 她住了这么久,一直没有发现哪里有什么不对劲,怎么这法林方太刚入府,就说她被小鬼缠身。 不行,她得出去看看,看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才行。 喊了月兰竹兰二人,谢云锦就出了屋子,去到了院子里。 走近法林方太,只听见她一边看着手中的罗盘,一边掐着手指,不知道在算着什么,不过谢云锦却是听到了一句。 “这座小院,照理来说,应该是最平凡不过的宅子了,怎么会有如此浓烈的邪气?还有这邪气,为何有若隐若现地,奇怪,实在是奇怪。” 听着法林方太口中说出什么邪气,什么奇怪地。 谢云锦脑中一时也懵了,难不成就她这小院里,当真有个什么邪物吗? 想到这里,谢云锦只感觉有一股冷气,从脚只窜到了同上。 浑身上下凉津津地。 月兰和竹兰两个丫头,听着法林方太那些话,又见这青萝院里,阴风阵阵地,两只腿已经开始打起颤来。 拉着谢云锦的手,就要进了屋里。 “姑娘,我怕,还是快走吧!” 月兰最先认怂。 其次竹兰也拉起了谢云锦的手,就要离开。 “姑娘,月兰胆子小,奴婢虽然胆子大,但为了顾及月兰,咱们还是进屋里去吧!若是真的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冲撞了姑娘,就算打杀了奴婢,也是不够赔的。” 月兰听着竹兰拿她出来挡包,瞅了一眼竹兰,拉着谢云锦的手,就往着院里走去。 “姑娘,月兰不怕!老太太曾说过,姑娘身上有佛祖菩萨赐下的佛光庇佑,邪门歪道遇见姑娘,都得绕着走!有姑娘在,奴婢就不怕了!不像有些人……” 说着“有些人”三个字的时候,月兰的目光,瞟向了一旁的竹兰。 竹兰心里也是无奈,她心里也怕,但是她死要面子,才会把月兰说出来挡包的。 没成想月兰这个小丫头,被她这么一刺激,竟然要拉着姑娘,去看看这是怎么一回事? 苍天呀! 大地呀! 你说我摊上的这是什么事? 什么人呀? 竹兰心里一番吐槽之后,还是只能跟着谢云锦,进了紫竹林的深处。 紫竹林里,法林方太已经练起武来!打了一手极好的八段锦,随后开始“呀呀呀呀”地喊了起来。 那场面,要多震惊,就有多震惊。 要多吓人,有多吓人。 不知道的人瞧见了,还以为她们今日,请了位羊癫疯的患者回来。 又或者,不知道去哪里的疯人院,抓了一个疯人回来。 看着那法林方太一番唱念做打,谢云锦的心中,听到了一股不属于她的声音。 “的确是有几分道行,不过这竹林的东西,怕是你对付不了的。” “什么人?” 谢云锦听见声音,环顾一番四周,没瞧见旁人。 月兰听见谢云锦的声音,见她一脸诧异的模样,像是见鬼一样,忙掏出来手帕,帮谢云锦擦了擦。 “姑娘,你怎么了?” “你方才有没有听见一股奇怪的声音?” 谢云锦问了月兰一句。 “什么声音,奴婢一点也没听见?” 月兰回了一句,目光在谢云锦面上扫了一眼。 方才她明明什么声音也没听见,怎么姑娘竟说,自己听见了什么声音? 难不成这青萝院里,当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不成。 这样想着,月兰后退了一步,却叫身后的竹兰,又撞到了前头来。 “方才你说的,要进来的,现在可不能临阵脱逃!” 第六章 法林方太(下) - 上吉 - 安小秋20 许娘子方才同她说,这娘娘庙的法林方太,是个有些道行之人。 不过她看上去,同一般的神婆神汉,别无二致。 不都是想要来她们家骗钱的吗? 当真她谢家的银子,是那么好赚的? 看着那法林方太手中拿着罗盘似的东西,由许娘子引着,在院里转了起来。 谢云锦带着身后的竹兰月兰,就走了过去。 她想要看看,到底这法林方太,是真的有那么几分真本事,还是只是来她们家骗几两银子的? “师太,不知你可找到那邪物的所在了?” “我这青萝院就这么大的地方,师太已经在这里转了几圈了,不知找到没有?”谢云锦开口问了一句。 法林方太听见声音,回过头看了一眼。 只见一个容貌生得清丽,穿着件青绿色褙子的姑娘,正站在自己身后。 看她的年纪,应该就是方才许娘子口中所说的三姑娘了。 这青萝院的主人。 法林方太细细打量了谢云锦一番,她在谢云锦的身上,发现了一股若隐若现的黑气,黑气出现在谢云锦的头顶。 似乎是那团黑气感受到她的存在,她刚察觉到那团黑气,那团黑气又藏在了谢云锦的身上,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看样子,这团黑气和眼前这谢三姑娘,一定有莫大的渊源。 法林方太刚要开口说话,只见一个年纪不大的婆子,慌慌张张地朝着她们这边跑来。 “许娘子,老奴有发现!老奴有发现!在姑娘屋后的那片竹林后头的空地上,有丫鬟发现了有人在那里埋了衣裳。” “那丫鬟觉得事有蹊跷,喊了几个婆子去挖,挖开之后才发现原来那竹林后头的那块空地,被人埋了几件女子的衣裳。” “看那衣裳的腐败程度,应该是有些年头了,至少有几十年了。” 婆子说了一通,法林方太听后,看了眼面前的谢云锦,就让那婆子带路,带她去发现那些衣物的竹林后头了。 许娘子听得心惊胆战。 姑娘的小院里,怎么会出现女子的衣裳呢? 且那些衣裳,还埋下了这么多年? 难不成姑娘的小院里,当真有什么邪祟不成? 许娘子心里惴惴不安,这样的事情,还是得告知了太太。 让太太亲自过来瞧瞧得好。 许娘子招呼了两个小丫鬟去请了罗家太太过来,自己则跟着法林方太的脚步,去了谢云锦屋后的那片竹林。 那些个衣物已经被那些个婆子给挖出来了。 看那衣物的腐败程度,埋在此地,至少有些年头了。 应该是姑娘还没有搬过来青萝院之前,就埋在这里的了。 看着那堆被挖出来的衣物,谢云锦只觉得有些熟悉,似是在她的脑海深处,曾经见过这些衣物一样。 一个胆大的婆子,拿了一个削好的竹棍,在那堆腐烂发臭的衣物之中,挑起了一件还能看出颜色纹样来的衣裳。 “姑娘,许娘子,这衣物是二十年前流行的衣裳!二十年前,杭州流行一种蓝印花布,那个时候奴婢家里穷,在外头瞧见别人穿了,想要自己买一件来穿,攒了几个月的月例银子,才买了一件。” “那件衣物就在奴婢老家的箱笼,和这件的样式一模一样。” 谢云锦听后,心中只觉得诧异。 为何她屋后的竹林空地上,会挖出一件二十年前流行的衣裳出来? 难不成她这小院里,真的有什么邪祟作怪吗? 那堆腐烂发臭的衣物,就是那邪祟的根源吗? 法林方太看着那堆腐烂发臭的衣物,摇了摇头,很显然,这青萝院的邪祟,不在那堆腐烂发臭的衣物之上。 不过她在那上头,隐隐感受到了那邪祟残留下来的痕迹。 “三姑娘,您这小院里,表面上看着没什么特别的,其实处处都透着一丝古怪!你再吩咐几个小丫鬟下去,把这片紫竹林前前后后,里里外外再搜查一遍。还有姑娘的屋前屋后,那些草坪花朵。” 谢云锦看着那堆被找出来腐烂的衣物。 才觉得眼前这法林方太,或许有几分本事。 既然她说这小院里,还有什么古怪,就应该还有什么古怪! 就让她去找吧! 谢云锦让许娘子分配几个小丫鬟给法林方太,让法林方太带着她们几个下去找。 而谢云锦,则是带着竹兰月兰二人,进了竹林。 她倒是想要看看,这片紫竹林里头,到底藏了什么天大的秘密? 罗氏得了消息,带了贴身伺候的孙娘子就过来了。 孙娘子娘家的祖母,就是四里八乡有名的神婆,有几分真才实学,能够降魔伏妖! 孙娘子跟在祖母身边,也学了一些皮毛。 虽不能做到和祖母一样降魔伏妖,却也是能够替人驱邪挡灾的。 孙娘子刚进了青萝院,就看见小院的上头,有一层别人看不见的黑气,紧紧地笼罩在上头。 此处当真有邪祟!她得当心了! “夫人!” 孙娘子喊住了即将跨进青萝院的罗氏。 罗氏回过头看了孙娘子一眼。 “孙娘子,可是看出了什么?” “夫人这回从娘娘庙请回来的法师,的确有几分本事。待会夫人可能会看到一些平日里看不见的邪祟之物,夫人还是拿着我在佛前供奉了许久的玉佛,必要的时候,能够替夫人挡上一灾!” 孙娘子说着话,把自己今日出门前,从佛前取下的玉佛,递给了罗氏。 罗氏接过玉佛,快步就进了青萝院。 还没过上多久,法林方太就带着几个丫鬟婆子,在青萝院的东南西北四角,发现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在青萝院东面的墙角,发现了两块碎了的铜镜。 在西面的墙角,则是发现了一堆女人用过的胭脂水粉盒子。 在北面的草坪下头,则是找到了两把梳头的梳子。 西面的水池中,则是发现了一堆已经起了绣的金簪。 看这些东西的年头,埋在这青萝院里,至少已有了几十个年头了。 和那堆在竹林里头挖出来的腐烂衣物,应该是同一时间,埋下去的。 看着那些挖出来的东西,罗氏的脸,当即被吓得煞白煞白的。 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人埋下去的? 埋在锦娘的院里,到底想要干什么? 难不成有人在锦娘院里,施巫蛊之术? “师太,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快给我解释解释!是不是有人故意埋下了这些东西,来祸害我的锦娘?” 法林方太摇了摇头,就道。 “不是,这些埋下去的死物,并未伤害到三姑娘。” 方才谢云锦过来的时候,她发现了谢云锦的身上,除了头顶的那团经久不散的黑气,谢云锦的胸口出,还有一道极为闪亮的金色光芒。 那光芒,像是佛光。 三姑娘的身上,应该有在佛前供奉了许久的东西。 那东西,一直在保护着三姑娘,不受头顶那团黑气的干扰,更不受这院里的那些邪物影响。 她方才不知细细打量了一番谢云锦,连谢云锦身后跟着的两个丫头,她也细细地打量了一番。 那两个丫鬟,生的是贵人的福相。 且看她们二人的容貌,应该是火命。 这院里的邪祟,应该还怕着她们二人,所以不敢经常出来现身。 听着法林方太说这院里的邪祟,没有伤害到锦娘,罗氏赶忙双手合十,念了几句佛号。 “多谢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保佑,保佑我家锦娘能够平平安安地长大。” 第七章 孙娘子 - 上吉 - 安小秋20 罗氏的这些动作。 皆被法林方太看在眼里。 这邪祟能在这谢家待上这么些日子,谢家还没有出事。 恐怕和罗家太太常年礼佛,经常出入寺庙道观,沾染上些许神佛气息有脱不开的关系。 看罗氏一副虔诚祈祷的模样,索性她今日就替天行道,收了那邪祟。 “夫人,这院里的邪祟出现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想必是有些年头了。若是想要完全祛除,只怕不易,今日我就布了驱魔大阵,逼它现身!” 上一次在杭州,她也是布了驱魔大阵,准备降魔伏妖。 只是那个时候她毕竟年轻气盛,心浮气躁,师傅说她,容易被邪祟蛊惑。 即便她请来了金山寺的金佛镇压,还是叫那邪祟给逃了。 今日她可是做了十足的准备才来的,一定要收了那邪祟,还谢家一个清净! 片刻之后,法林方太就让许娘子帮着她,摆了法坛出来。 她是娘娘庙的庙祝,所以法坛之上供奉的神牌,是三霄娘娘。 摆好了法坛,法林方太拿了在神牌前供奉过的桃木剑,在地上走起了七星步。 谢云锦把竹兰月兰推了上前,她躲在她们二人身后,看着法林方太在地上走着七星步。 见她走得有模有样地,看来是真的有几分本事。 法林方太走着七星步的时候,孙娘子一刻也闲着。 她的道行不及法林方太,不过她也看出来,法林方太有旧伤在身,只怕待会斗起法来,法林方太不是她的对手。 若是法林方太一时失手,让那邪祟伤了夫人和姑娘,那就不好了。 孙娘子在罗氏和谢云锦站的地方,布置了一个小小的结界。 用五帝钱分别搁在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在心中又念道,五雷真君大显神威,这五雷防护结界,才算布置成功。 法林方太供奉的是娘娘庙的三霄娘娘,是正派神仙,远古神袛。 而孙娘子供奉的五雷真君,则是天上九部众神之间,雷部的一小小真君。 虽说不是供奉在寺庙道观里头的正统神仙,但能力,绝不会比供奉在寺庙道观里头那些正派神仙差多少。 看着法林方太走着七星步,谢云锦的心中,又传出了方才她听过的声音。 “就这道行,来这装神弄鬼!” 这声音就像在她的耳边说一样,她听得极为清楚。 可是转过头看的时候,发现她的身边,并没有什么人。 又想起了法林方太说,她这小院里,有看不见的邪祟妖物。 难不成她这小院里,当真有她看不见的邪祟妖物吗? 见法林方太仍旧在走着七星步,罗氏心中着急了,到底这布的驱邪大阵,能不能成? 为何都这么久了,那邪祟还不现身? 不仅罗氏心中急了,就连法林方太心中,也急了。 这可是事关她去驱邪名誉的一战? 若是一战成名,那她娘娘庙的名声,还会传得更远。 只是如今这邪祟还未曾现身,她又该怎么办? 孙娘子布置好五雷阵,护在罗氏和谢云锦的身边。看着法林方太口中所说的邪祟,久久不曾现身。 孙娘子在心中暗道。 这件事情,当真如法林方太说的那么简单吗? 这青萝院的邪祟,是她这些年以来,从未见过的东西。 未知的东西,难免会让人心里感到害怕。 到时候只怕连她布置的这五雷阵,都难以抵挡那邪祟散发出来的邪气? 不过孙娘子方才也注意到了,她看见了谢云锦身上,隐隐散发着一道金光。 这才想起来,锦姑娘身上有老夫人从金山寺求来的玉佛。 那玉佛是金山寺有名的禅师,法海和尚给老夫人的,老夫人心疼姑娘,又亲自戴在了姑娘身上。 法海和尚是得道高僧,这玉佛由他亲自加持过,必定有无穷尽的正气。 这正气若是利用得到,诛魔伏妖,不在话下。 就在法林方太走完七星步最后一步,院里突然就刮起了大风。 隐隐约约间,谢云锦看见了那片紫竹林之中,有一道玄虚的身影,正朝着她们这边走了过来。 那道虚幻的身影每走一步,只感受到一阵阵冷气,从脚直窜到了头顶。 众人不由得打了几个冷颤。 法坛上摆着的那些法器物件,早就被方才的大风,吹得横七竖八,散乱在法坛之上。 “这是个极厉害的角色,你要小心了。” 谢云锦又听到了这声音。 这声音似乎在提醒她,叫她小心那道正朝着这边过来的虚幻影子。 那道虚幻的影子,就是法林方太口中所说的邪祟? 方才法林方太走的七星步,也不全是无用的。 就在法林方太刚才走七星步的地方,已经有一道金光,从地上不断散出来,打在了那道虚幻的身影之上。 可那些金光打在那虚幻的身影之上,就像石沉大海一般,没打散它周身的那些邪气,似乎还激怒了它。 它行走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转眼就来到了法林方太的身边。 就在这个时候,那道虚幻的身影,突然睁开眼来。 谢云锦看清了它的眼睛,一双血淋淋的眼睛,不断往外渗着血水,那双血红的眼睛深处,是无穷尽的黑暗同邪恶。 孙娘子注意到了异样,趁那虚幻的身影还没有触碰到法林方太之前,赶忙抓出钱袋里的一把五帝钱,朝着那道虚幻的身影撒去。 只听到“撕拉”一声,像是有几滴水溅在炙热的火炉之上一样,那道虚幻的身影,渐渐有些摇动。 孙娘子可以看出,方才她撒出去的那把五帝钱,彻底激怒了这邪祟。 通常这种邪祟,必定是死的时候,含着一口怨气而亡,又遭人诅咒,不得投胎转世。 才留在这青萝院里,吸收四方的邪气。 若是想要完完整整地将它收服,唯有破了它身上的那股怨气,再化解她活着时候的恩怨,才能送她去往生极乐。 院里的冷风越发大了起来,迎面吹在了谢云锦和罗氏的面上。 罗氏心中虽然害怕,但还是护在了谢云锦的身前。 谢云锦能清楚地感受到,这一阵阵的阴风,就是那一道虚幻的身影,制造出来的。 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为何会有着一双那样可怕的眼睛? 不断往外渗着血。 闭上眼,她听见了一阵极其哀怨的哭声。 睁开眼,却什么也看不见。 只见那道虚幻的身影,不断朝她们逼来,孙娘子和法林方太,各自拿出了自己的法器,严阵以待。 孙娘子拿出了祖传的五雷神鞭,这五雷神鞭,是孙娘子家中传了几代的神物。 据说这上头沾了五雷真君的一丝神气,催动五雷神鞭,能够降魔伏妖。 法林方太则是拿出了那串在佛前供奉,沾染了些许佛光的楠木佛珠。 看着手中那串发着淡淡金光的楠木佛珠,法林方太在心中暗道:这些许的佛光,用来收服你这邪祟,绰绰有余。 法林方太念完咒,把手中的佛珠向前扔去,那沾染了佛光的佛珠,重重地击打在了那道虚幻的身影之上。 佛珠刚砸上去,马上就四分五裂出来。 看在佛珠在自己眼前四散开来,法林方太心中隐隐觉得不安,没成想眼前这邪祟,还有些本事。 再次念咒,方才四散了一地的佛珠,又凝聚起来,正准备朝着那道虚幻的身影过去的时候。 那佛珠还没有触到那身影,佛珠又在空中,四散开来。 法林方太似是受了重击,突然后退几步。 那道虚幻的身影见对手受了伤,欲要上前去,却被孙娘子再次扔出来的五帝钱给击中了。 五帝钱重重地打在那道身影之上,孙娘子清楚地瞧见,那身影之上的邪气,被打散了不少。 难不成这五帝钱,可以打散它身上的邪气? 明白这个道理之后,孙娘子催动手中的五雷神鞭,借用手中的五雷神鞭,将钱袋里剩下的那些五帝钱,统统打了出去。 五帝钱似是有千斤重一般,重重地击在那道虚幻的身影之上。 打得它后退了几步,又化作了一道白雾,飘进了那片竹林之中。 第八章 诛邪 - 上吉 - 安小秋20 白雾迅速飘进谢云锦屋后的那片竹林之中,渐渐地又消失在竹林之中。 这个时候,孙娘子和法林方太,惧是疲惫不已。 方才她们二人同那邪祟斗法的时候,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却还不是那邪祟的对手。 只能借用极刚极阳的五帝钱,才能侥幸将它打伤。 若是想要彻底消灭这一邪祟,只怕要请上金山寺的法海禅师,过来走上一遭了。 只是金山寺的法海禅师已经闭关修行多年,想要请法海禅师出关,还需使上大力气才行。 片刻之后,法林方太方才紊乱的气息,此刻终于平复下来。 罗氏身旁伺候的文娘子得了罗氏的吩咐,快步走到了法林方太身边。 “师太,那邪祟妖物,可降伏了?” 文娘子是罗氏的陪房,罗氏院里的管事婆子。 活了大半辈子,她还从来没有见过方才那般情景。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邪祟妖物? 孙娘子一个神婆加上娘娘庙的庙祝法林方太都降伏不了,差点被其所伤。 这邪祟妖物还在谢家待了这么些年? 若是一不小心,谢家无论谁被这邪祟妖物缠上,那后果可真是不堪设想。 法林方太擦了擦一头一脸的汗,叹着气道。 “惭愧惭愧,真是惭愧!是贫道学艺不精了!那邪祟妖物太凶,我不是它的对手,怕是降伏不了了,怕是要辜负罗家太太对贫道的期望了。” 除却了娘娘庙的法林方太,这方圆十里,能够降妖除魔的,便只有城外山神庙的庙祝孟真人。 不过孟真人和法林方太师出同门,连法林方太都棘手之事,想必那孟真人,也降伏不了这邪祟。 “既然师太降伏不了这邪祟妖物,那么有什么人,可以降伏这邪祟妖物的?”文娘子又问了法林方太一句。 因着方才她猜想,除却了面前这位娘娘庙的法林方太之外,这世上的能人异士,一定不少。 定有人有法子能够降伏她们府里这邪祟妖物的。 法林方太在心底里又叹了几息,难不成,真的要去请了金山寺的法海禅师出马了吗? 十年前她在杭州遇到一邪祟妖物,师傅让她绕过实在是降伏不了,可以请了金山寺的法海禅师,助她一臂之力。 结果她没听师傅的话,只让人去金山寺请了金佛来镇压那邪祟。 结果那邪祟的怨念太深,几次冲破禁锢,重伤她之后就逃了。 方才同她斗法的那邪祟,怨念一点也不比她十年前在杭州遇到的那只邪祟低,甚至于比起那只邪祟,这青萝院里的这只邪祟,还要更可怕,更吓人。 方才邪祟现身的时候,她就闻见了一股极其浓郁的邪气。 瞧着面前的法林方太不说话,问话的文娘子有些急了,又道。 “师太,敢问这世上还有什么人,能够降伏那邪祟的?” 法林方太一面叹气,一面回道。 “金山寺的法海禅师是得道高僧,在他手中被降伏的妖物,不在少数。二十年前,钱塘县的白娘子,就是法海禅师亲自降伏的。” “只是自从降伏了白娘子之后,法海禅师心中便起了心结,这心结一日未结,法海禅师便一日不会踏足红尘的。” “若是能够请来了法海禅师来降魔伏妖,这院里的那只邪祟,一定能被降伏。” 法林方太说话的时候,孙娘子在一旁听着。 的确如法林方太所说,她们两个人的道行加起来,尚且都斗不过那只邪祟,看来只有请来法海禅师,三姑娘院里的那只邪祟,才能被降伏。 “一定要请来法海禅师,这院里的那只邪祟,才能被降伏吗?” 不知什么时候,谢云锦就钻到了法林方太和文娘子的身边,听着她们二人说了好长时间。 法林方太低下头看了一眼谢云锦,点了点头道。 “三姑娘,一定要请来金山寺的法海禅师,您院里的那只邪祟,才能彻底被降伏。若是继续任由这一邪祟在三姑娘的院里继续吸收邪气,只怕会影响了三姑娘的身体。” 方才她瞧见谢云锦的时候,在谢云锦头顶看到的那团黑气,和方才她降伏那邪祟身上所看到的邪气,如出一辙。 虽说谢三姑娘的身上有金光护体,但始终挡不住邪气入侵。 若是不加阻止,任由那邪气继续入侵谢三姑娘的身体,只怕不止谢三姑娘的身体受到影响,就连寿元,也会受到影响。 法林方太交代了罗氏几句之后,就由文娘子亲自护送着出了府。 而孙娘子,则是在谢云锦屋后的那片竹林后头布置了封灵阵,用未受邪气污染的五帝钱,分别放置在竹林的东南西北四角,并施加了数道五雷神咒,这封灵阵才算布置成功。 “太太,奴婢已经在那片竹林的四周,布置了封灵阵,可以暂时封住那邪祟的行动,把它暂时困在那片竹林之中。” “只是这封灵阵失了法器的加持,也撑不了多久。还是请太太赶紧问过老太太的意思,去金山寺请来法海禅师来降伏吧!” 罗氏面上犹豫了片刻。 今日她能够顺利地请了法林方太入府,还是背着老太太,私底下把法林方太请回来的。 老太太虽信佛,但对这些怪力乱神之事,一向不认同。 她没有亲眼所见,哪里会相信锦娘的小院里,一直以来住着一个如此凶悍的邪祟妖物? 要去金山寺请了法海禅师入府来降伏邪祟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 至少和老太太商量过后,得了老太太的允准,此事才能成。 看了眼站在自己身旁,一脸好奇模样的谢云锦,罗氏的心头,隐隐有些做痛。 没成想,锦娘的小院里,一直以来都住着一个那样可怕的邪祟。 她一个半大的孩子,想必应该是吓坏了吧? 罗氏伸出手,摸了摸谢云锦的脑袋。 谢云锦想要去屋后的竹林,看看那被困在竹林里头的邪祟,但是被竹兰月兰两个小丫头拉着,死活不给她去。 “姑娘,我的好姑娘!方才你没有看见娘娘庙的师太和孙娘子一起同那邪祟斗法的模样吗?” “方才那场景可是吓死奴婢了!连娘娘庙的庙祝师太加上孙娘子都不是那邪祟的对手,姑娘还是别去了,万一姑娘去了,一不小心被那邪祟附体,损了姑娘的身体,就是打杀了奴婢,也是不够赔的。” 月兰紧紧地拉着谢云锦,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通。 今日竹兰格外的配合月兰,一起拉住了准备出门的谢云锦。 “姑娘,月兰说的是,您还是别出去了!这院里不安全!夫人已经交代下来了,这些日子要奴婢几个,牢牢看着姑娘,不许姑娘出去。姑娘还是不要让我们几个丫鬟为难。” 谢云锦一只脚已经迈出了堂屋的门槛,正要往外走的时候,被月兰竹兰两个小丫头死死拉住,就是不给她出门。 这个时候,去前院打探消息的芸香终于回来了。 见月兰竹兰二人一左一右拉着谢云锦,不许谢云锦出来,芸香赶忙上去,拉开了月兰和竹兰。 “姑娘,老太太回来了,听说太太请了娘娘庙的师太和孙娘子在青萝院为你驱邪之后,当着几个大丫鬟的面,严厉斥责了太太一番。” “圣人曰,子不语怪力乱神,偏生夫人,听了江湖神棍神婆的鬼话,带着一帮人来姑娘的院里。” “表面上是帮咱们院里驱邪,实际上却是想要讹诈咱们谢家的钱财。” 在她还没有瞧见法林方太的真本事的时候,她的确以为,这法林方太是阿娘请回来,骗她们谢家的钱财的。 可方才她看见了法林方太的真本事,骗钱这一念头,她就打消了。 不过祖母没见过法林方太的真本事,就说她是到谢家来骗钱的,未免有些太过武断? 一点不像平日里她那英明神武的祖母。 难不成祖母是知道其中隐情,故意隐瞒,所以才狠狠训斥了阿娘一顿,为的就是想要把这件事就此揭过。 第九章 房嬷嬷 - 上吉 - 安小秋20 谢云锦心中起了疑惑,在法林方太领着几个丫鬟仆妇挖出那些埋在她院里的那些东西的时候,她听见一个仆妇说过,这些东西埋下去,至少有几十年的时间了。 这座青萝院,在她还没有住进来的时候,上一任主人是她阿爹谢怀之。 当初这座青萝院也是祖父亲自给阿爹建的,当时为了能让阿爹专心读书,又让人在屋子背后,种了一大片的竹林。 阿爹在这青萝院里住了两年多,阿爹考取进士之后,就从这青萝院里搬了出来,搬去了前院。 这座青萝院,也就从此空闲下来。 她搬进这青萝院里,还是前几年的事情。 阿娘觉得她大了,要一个人住了,就让周乳娘带着她,搬进了这青萝院里。不过她在这里住了这么久,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 更没有发生过什么稀奇古怪之事? 到底那邪祟,是从哪里来的? 谢云锦想罢,由芸香搀着,回到屋里坐了起来。 片刻之后,寿安堂就遣了婆子过来,来的是谢老太太身边,贴身伺候的房嬷嬷。 “三姑娘,老夫人听说几日太太请了两个神婆入府来给姑娘的院里驱邪,担心姑娘受了惊吓,就让奴婢过来走一遭,请了姑娘去寿安堂,老夫人有话想要对三姑娘单独说。” 谢云锦点了点头,进了里屋换了衣裳,带上了月兰竹兰,就随着房嬷嬷一道去了。 房嬷嬷是谢家的老人了,在谢老太太身边伺候了数十年,对谢家也算是知根知底。 不如她问一问房嬷嬷,在阿爹之前,可有什么人在那青萝院里头住过? 那人又是什么人? “房嬷嬷,我有件事想要问问你!” 谢云锦紧紧跟在房嬷嬷身后问了一句。 “姑娘有什么事,但说无妨!若是老奴知道的,一定告诉姑娘。” 房嬷嬷不知谢云锦要问什么,想来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就这样道。 听着房嬷嬷这么说,谢云锦马上开了口。 “听说嬷嬷在谢家伺候了这么些年,不知嬷嬷可知道,在我阿爹之前,住在青萝院的人是谁?” 房嬷嬷面上怔了怔。 姑娘怎么想着问她这些? 难不成是姑娘知道了什么? 特地来向她打探消息的? 房嬷嬷思虑片刻,扯出一脸笑容来,就道。 “姑娘,那间青萝院,除却了老爷和三姑娘住过,便没有什么人再住过了。姑娘好端端地,问老奴这个做什么?” 房嬷嬷反问了谢云锦一句,把谢云锦弄得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若是她同房嬷嬷说,她之所以向她打听这些,是怀疑那青萝院里出现的邪祟,可能是数十年前,住在那青萝院的人。 或许就是她是含冤死之后,冤魂不散,一直寄宿在青萝院里。 恐怕房嬷嬷不仅不会相信她所言,可能还会怀疑是她又犯起了梦魇,把梦里发生的事情,又当做现实了。 为了不让房嬷嬷怀疑,谢云锦面上笑了笑,淡淡回道。 “房嬷嬷,我不过一时好奇罢了,没什么事的。” “三姑娘真的没有什么事吗?” 房嬷嬷转过头来,仔仔细细地打量了谢云锦一番,见姑娘面上并无什么不妥。 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事情才是。 只是姑娘这副模样,显然是藏了什么心事在心底里。 不过姑娘不说,她一个在老太太身边伺候的仆妇,却也不好得多问。 到了寿安堂,谢云锦发现,不仅罗氏在屋里,谢怀玉,她的姑姑,还有两个兄长谢云嘉,谢云熙,也同样坐在屋里。 她的祖母,谢家老太太徐氏,穿了件家常的藏青色绣仙鹤文竹的褙子,发上用几根素银的簪子轻轻绾住,坐在屋里的罗汉榻上,板子一张脸,看着下头正低着头的罗氏。 罗氏被徐氏这么盯着,半晌没有敢抬起头来。 谢怀玉似是想要为罗氏说情,但一抬起头,就瞧见徐氏那张板子的冷脸,便是已经想好想要为罗氏说情了,当即就打消了那个念头。 房嬷嬷把谢云锦领到了徐氏身旁,徐氏一瞧见谢云锦,马上朝她挥了挥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 此时已有机灵的丫头,搬了绣凳过来,搁在了徐氏的身旁。 瞧见谢云锦进屋之后,方才徐氏还板着的脸,此刻已经满是慈祥和蔼。 第十章 谢老夫人 - 上吉 - 安小秋20 “我的锦娘,可是苦了你了。你那个耳根子软的母亲,不知是请了什么样的人入府,在你的小院里胡乱折腾了一顿,还骗走了不少钱财。她们折腾的时候,没吓着你吧?” 徐氏的目光很是温和,低下头来看着谢云锦,伸出来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谢云锦的手。 徐氏的手抓着她的时候,她感受到了徐氏的手,极其炙热。 握着她的手,把她的手也带得热了起来。 祖母是真的心疼她。 小的时候,谢云锦生了几次大病,几乎病得快要没了的时候,大夫已经说药石无医的时候,是祖母带着她,遍寻天下名医,给她找到了能够治她病的大夫。 她这条小命,才能借此延续下去。 还有一次,她记得自己发了高烧,久久不退,罗氏先她一步倒下,是祖母冒着大雨,抱着她去了城外的山神庙,跪求了满头神佛。 说她年纪还小,若是无常想要索命,就来索她的命,不要来带自己的孙女走。 谢云锦脑中回想着从前的种种,眼睛不自觉就湿润起来。 “好端端地,怎么哭了起来?可是身上又难受了?又疼了?要不要祖母喊人去请了大夫,来给你瞧瞧!” 看着谢云锦一张小脸哭的满是泪水,徐氏心里心疼不已,马上招呼了房嬷嬷下去请了大夫。 锦娘是几个孩子里头,年纪最小,又多灾多难的。 小时候要不是有她在身边看顾着,就罗氏一人,怎么照看得过来这么多孩子? “祖母,锦娘没病,锦娘没病!不要让房嬷嬷去请大夫来,锦娘不想吃那些个什么劳什子药!” 谢云锦的声音,软软糯糯,听在徐氏心里,只觉得高兴无比。 锦娘还算个懂事的丫头。 徐氏心中想着,又抬起头来,看向了一旁的罗氏。 她今日就要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好好问问她,到底请那些个神棍神婆,去锦娘的青萝院里做什么? 徐氏正要开口,只见谢云锦一脸无辜的抬起头来,冲着徐氏笑了笑。 看见锦娘笑了笑,徐氏在心底里又叹了几息。 罢了罢了,几个孩子都在这里,若是当着几个孩子的面,就这样问了罗氏,只怕该下了她的面子,让几个孩子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索性就先让罗氏把几个孩子先带下去,待过些日子,她再单独找了罗氏问问吧! 徐氏朝着身旁奉茶的元娘子使了眼色,元娘子马上就明白了徐氏的意思,点了点头,对着屋里的众人含笑道。 “太太,几位哥姐,老夫人乏了,要歇下了,太太和几位哥姐若是没有旁的事,还是先下去吧!” 罗氏有些意外。 老太太回府的时候,听说了她今日亲自去请了娘娘庙的法林方太入府,可是对着几个丫鬟,生生发了好大一场脾气。 她原以为老太太今日把她还有几个孩子叫来寿安堂,就是想要当着几个孩子的面,重重斥责她一番,结果没想到,老太太竟闭口不提此事了。 算了,她还是不多想了。 既然老太太肯放过她,她还是先带着几个孩子退下吧! 在寿安堂里坐了好一会,谢云嘉和谢云熙两个小子,早就坐不住了。 元娘子上一句刚说让她们回去,老夫人要歇下来。 下一秒他们二人立马起身,带着自己随身伺候的小厮,马上就出了寿安堂。 谢云锦被徐氏留了下来。 徐氏有几句话,要单独交代谢云锦。 谢云锦由徐氏拉着,跟着进了里屋。 “锦娘,前些年你阿娘给你从金山寺求来的那块金佛,你可还戴在身上?” 徐氏面上含着笑意,问了谢云锦道。 “阿娘和祖母交代过锦娘,说这金佛是在佛前供奉过的,吸收了灵气,能够辟邪挡灾,锦娘一戴上后,就一直没取下来。” 谢云锦不知祖母问这些到底是想要做什么,但还是一五一十地回了她。 “这金佛能够挡住那些个想要侵犯你的邪气!你就好好戴着,不要取下来了。” “你那小院,就暂时不要回去了,先在祖母的碧纱橱住上几日,待风平浪静了,我再让房嬷嬷送你回去。” 谢云锦面上有些犹豫。 虽说青萝院里头那只邪祟还没有彻底消灭,但孙娘子已经在那片竹林之中布置了封灵阵,可以把那只邪祟,暂时封锁在那片竹林之中,让它无法出来害人。 就算她住在青萝院里,也不会受什么影响。 怎么祖母好端端要把她留在碧纱橱里,住上几日呢? 看着谢云锦一脸犹豫的模样,徐氏就知道锦娘大了,不愿意住在自己的碧纱橱里了。 既然她不愿意住在这里,那她也不勉强。 “若是锦娘不愿意住在这碧纱橱里,陪在祖母身边,想要回去自己的小院住,也是可以。” 徐氏说着,马上就唤了元娘子进屋。 元娘子同房嬷嬷一起,都是谢家老太太徐氏的陪房,跟着徐氏从侯府出来的。 寿安堂里,房嬷嬷掌内,元娘子掌外。 元娘子又通晓几分医术,所以徐氏对元娘子的信赖,一点也不低于房嬷嬷。 “元娘子,天色已晚,你送着锦娘回去的时候,可得仔细着脚下,莫要叫锦娘摔了。” 元娘子得了吩咐,又唤了几个寿安堂伺候的丫鬟仆妇过来,几个人打着灯笼,一起送着谢云锦回了青萝院。 看着谢云锦映照在灯火之下,越拉越长的背影,徐氏从怀中掏出一方丝帕出来,擦了擦眼角溢出来的泪水。 “老夫人瞧见心爱的孙女,不高兴吗?怎么好端端,又哭了起来?” 房嬷嬷劝了几句,从屋里拿了件灰白色的锦袍,披在了徐氏肩上。 “夜里风大,老夫人仔细着身子才是,这些年都这样走过来了,难不成老夫人心中还在想着以前的事?” “那都是老太爷的错,要不是老太爷宠妾灭妻,宠得那春小娘无法无天,几次骑在老夫人的身上,凌辱老夫人,她何至于会落得那样下场?这一切都是她的错,不干老夫人的事,老夫人快别自责了。” “老爷是您一手养大的,同您母子情深,那些事情,就算到了最后,老爷晓得了,也不敢怪您的。要不是有老夫人和侯府的步步扶持,老爷的仕途怎么会如此顺畅?” 徐氏抹了抹眼泪,听了房嬷嬷那些话,已然停住了哭声。 “罢了罢了,她都去了这么些年,我也没必要再记恨一个死人了。当年法海禅师说,那春小娘的寿元,是有多少?” “五十年!老夫人。如何已经过了四十多年,再过几年,那春小娘的那一缕孤魂,也要烟消云散了。” 房嬷嬷回了徐氏的话,就进了屋里,准备吩咐屋里的丫鬟关窗。 外头乌云密布,一场暴风雨,即将到来。 “四十多年了,已经熬过了四十多年了,再过几年,这日子,就熬到头了。总算是熬到头了。” 徐氏自言自语地说了一番,狂笑一阵过后,不知怎么了又哭了起来。 元娘子刚把谢云锦送回了青萝院,正要转身出去的时候,外头就下起了大雨。 漆黑的夜空乌云密布,一条条电蛇,在云间盘旋。 打雷闪电不止,月兰又想起屋后的那片竹林之中,还封着一只邪祟,拉着谢云锦的手,就开始瑟瑟发抖起来。 “姑娘,要不咱们还是进屋吧!奴婢害怕!” “早知道过来就下起了大雨,姑娘就不应该回来,应该在老夫人的碧纱橱歇上一宿,再回来也不迟!” 竹兰和月兰两个小丫鬟,紧紧抱在一起。 平日里,一个比一个还嫌弃对方。 到了这个时候,两人竟紧紧抱在一起。 谢云锦想要上前去拉开二人,结果无论怎么拉,她们二人就像裹了牛皮糖一样,无论怎么拉扯,都分不开。 当真是姐妹情深! “三姑娘,老夫人交代了奴婢,让奴婢叮嘱姑娘几句,说这些日子姑娘院里不太平,姑娘还是不要出门得好,老老实实待在自己屋里。” “待过些日子老夫人要去金山寺还愿的时候,老夫人再来接了姑娘走。” 元娘子话落,瞧着廊外的雨势渐小,带着身后的一众丫鬟,就回寿安堂复命去了。 元娘子和房嬷嬷都是跟在祖母身边时间最长的两个人,也是这府里的老人。 几十年前发生的一些事,想必她们二人应该是知晓的。 还有这青萝院,在阿爹还没有住进来之前,到底是什么人住在这里。 徐氏听见雨声,让房嬷嬷打开窗来,她想要透透气。 今夜的雨,下得格外大。 刷刷刷地就这样下着,徐氏把手伸了出去,想要接上一把雨水,可雨水怎么也接不住,顺着手指间的缝隙,渐渐流逝。 “我还记得,丹娘走的那夜,下的也是这么大的雨。是春小娘,是春小娘害了丹娘,我要她偿命偿命!” 不知怎么回事,徐氏突然喊了起来,惊到了身旁的房嬷嬷。 房嬷嬷看着徐氏这样,只得摇了摇头,没敢上去劝。 一到像今夜这样的下雨天,老夫人总会想起早夭的姑娘。 如今春小娘不得轮回转世,不得善终,算是报应…… 第十一章 夜雨 - 上吉 - 安小秋20 因着青萝院出现了邪祟,青萝院里伺候的丫鬟仆妇,都不敢一人睡觉,就挤在了一间屋里。 入秋之后,天气一日冷过一日。 数十人挤在一起睡也好,还可以互相取暖。 若是在夏日,即便是院里出了邪祟,也不可能挤在一起睡的。 今日是月兰在谢云锦屋里值守,竹兰自己一个人待在屋里,久久没有睡下。 反复几次之后,抱着自己的棉被悄悄进了谢云锦的屋里,来和月兰一块睡。 谢云锦躺在里间的软榻上,听着珠帘外头,月兰和竹林的打闹声,面上笑了笑,紧跟着也就睡着了。 不知怎么地,原先已经有好几日不曾做梦,一躺在榻上,竟做起梦来。 在梦中,谢云锦看见了月兰在帮她铺床,竹兰则是在帮她换着被褥。 谢云锦坐在屋里,听见屋后的竹林之中,传来一阵又一阵凄厉的哭声。 谢云锦寻着哭声就找了出去,发现了那哭声,正是从屋后的那片竹林之中传出来的。 紧接着,她就看见了一个青面獠牙,披散着头发的女子,在竹林之中不断飘荡,似是在寻着什么。 谢云锦盯着她看了半晌,她却好像没有发现谢云锦一样。 待她转过脸来的时候,只看见她的脸已经烂了大半,上头还有数不清的蛆虫,在皮肉之间钻着。 谢云锦被吓得大叫了一声,紧接着,她就醒了过来。 醒来的时候,谢云锦发现自己又出了一头一脸的汗。 许娘子说她的命是火命,身体中又一团无法散去的火焰,无论是在寒冬腊月,还是冰天雪地,她总是动不动就出了一头一脸的汗。 听见了里间中谢云锦大叫一声,在外间已经睡下的月兰和竹兰,马上就被惊醒了。 “姑娘怎么了?方才怎么叫了起来?可是又犯了梦魇?” 月兰坐在谢云锦的榻旁,一面探着谢云锦的头,看看姑娘有没有发热,一面又让竹兰去把灶上还在温着的热水提了过来,用毛巾浸了热水,扭干擦着谢云锦脸上额上的汗。 “姑娘,要不要明日去请了许娘子过来给你看看?你如今的脸色,实在不太好,若是又病了,只怕夫人和老夫人,又要拿着我们两个丫头怪了。” 竹兰看着谢云锦一张小脸被吓得惨白惨白地,想必刚才在梦里,姑娘一定被吓得不轻。 难不成姑娘又梦见杀人了? 竹林心里这样想着,觉得还是问问清楚得好,听听姑娘方才梦里梦见了什么。 “姑娘可是又梦见杀人了?又梦见上战场了?” 谢云锦摇了摇头。 她哪里敢同竹林月兰说,方才在她的梦里,她梦见了被困在屋后那片竹林之中的邪祟。 竹兰月兰两个又是胆子小的,若是听了这个,还不吓得半死。 只怕不用等到明天一早,她们马上就要去了前院和寿安堂,禀了娘亲和祖母。 这件事还是她一个人知道就行。 “我没什么事的,只是方才在梦里,我梦见了杀鸡,那鸡一直在跳,我不敢动。大兄病了,说想要吃一只鸡补补,就让我去杀鸡了。” 谢云锦想了半晌,还是决定编出个理由,先把月兰和竹林糊弄过去再说。 竹兰听着谢云锦这么说,只觉得奇怪。 “姑娘,大公子要吃鸡,为何不找了厨子里杀鸡,偏偏找了姑娘?这是为何?” “这个……” 谢云锦没想到,竹兰竟然是个如此钻牛角尖的人,她该怎么解释才好? 就在这个时候,月兰突然大叫一声,吓到了身旁的二人。 “姑娘,我想通了,会不会是咱们府里的厨子,告假出去了,那个时候府里左右姑娘一人,大公子有意作弄姑娘。” 好个月兰! 好个没脑子的! 这样离奇的理由,她也编得出来。 不过她还是要感谢她,若是没有她来这么几句,很难搪塞过去多疑多思的竹兰。 “是是是,就像月兰这么说,当时在我的梦里,厨子都不见了,只有我一人。大兄有意作弄我,就让我去杀鸡了。” 到了下半夜,雨势渐渐小了许多。 听见了前院传来了车马的声音,罗氏马上从榻上爬了起来,叫许娘子掌起了灯。 前院传来了车马是声音,是谢怀之回来了。 昨日一大早,知州府就把谢怀之请了过去,今日是范知州家的老姑娘嫁人,范知州高兴不已,养了二十五年的姑娘,终于算是嫁出去了。 范知州老泪纵横之际,又高兴得不得了,请了杭州的所有同僚一同去了知州府。 谢怀之也去了。现在才回来,想必是喝了不少酒。 “夫人,老爷回来了,为了怕惊动老夫人,老奴已经让老爷贴身伺候的小厮,把老爷搬去了书房。” 许娘子说着,声音越说越小。 “老爷喝了不少酒,如今一身酒气地躺在榻上,夫人还是别去的好。” 罗氏扫了一眼许娘子,吓得许娘子马上低下头来,不敢再多嘴。 “是老奴的不是,是老奴的不是,老奴这就带着夫人去前院。” “锦娘院里出现一个邪祟,这样大的事情,还是得让老爷知晓才行。去告诉厨房,让厨房做一碗醒酒汤过来。” 罗氏话罢,换了衣裳,由文娘子撑着伞,就送罗氏去前院的书房去了。 “文娘子,路上雨大,仔细看着夫人。” 许娘子嘱咐了文娘子道。 三姑娘院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老爷还回来得这么晚,夫人怎么可能不生气? 现在过去书房,想里多半也是要去说老爷的不是。 夫人带了文娘子过去,就算自己想从旁劝着夫人些,如今也是不成了。 “今夜雨大,夫人仔细脚下!” 文娘子提醒了罗氏几句。 罗氏“嗯”了一声,继续快步走到前头。 谢怀之的书房在前院,还没有走进院里,只见有几个前院伺候的婆子,正守在前院。 几人手中都打了灯笼,一副等她过来的模样。 文娘子打着灯笼,走在了罗氏前面,一个领头的婆子瞧着罗氏过来,赶忙迎了过去,面上有些为难。 回过头看了眼身后灯火通明的书房,才道。 “夫人,老爷回来了,如今正睡在屋里。送着老爷回来的是,范家二夫人。” 婆子说到后头几个字的时候。 就像那些字烫嘴一样,没敢抬起头,强忍着就说了出来。 听到了范家二夫人几个字的时候,罗氏也仿若雷击一般,愣在了原地。 范家二夫人,范家的那个孀妇刘氏,竟然不顾礼义廉耻,送着老爷回来? 实在不像话,太不像话了! 察觉了罗氏面上的神色有异,文娘子赶忙走近方才说话那婆子。 “范家二夫人如今人在哪里?” “回文娘子的话,范家二夫人送着老爷回来后,就回去了。老爷如今还在屋里躺着。” 婆子也瞥见了罗氏面上的不悦,说起话来都有些结结巴巴,生怕自己那句话说错了,平白得罪了罗氏。 “你们且先下去!我陪着夫人进去就行!” 文娘子说着,朝着守在院门前的一众婆子使了眼色。 马上明白文娘子的意思,那些婆子赶忙退了下去。 进了书房,只见谢怀之浑身酒气地趴在书案上,口中念念有词,似乎是在喊着谁的名字。 罗氏纵然心中有气,却也要等到谢怀之清醒过后,再找他算账。 第十二章 法海禅师 - 上吉 - 安小秋20 又过了半个月。 谢云锦的身子已经养得差不多了,谢老夫人已经先一步差人去了杭州的金山寺,去知会了法海禅师。 法海禅师知道谢家闹了邪祟之后,只让人送了他亲手画的符咒过来,分别贴在了谢云锦的小院门上,还有那片竹林的四角。 符咒加上孙娘子之前布下的五雷阵,这些日子里,青萝院里,倒是安静了不少。 就连谢云锦发梦的次数,都少了许多。 罗氏和徐氏纷纷夸赞法海禅师法力高深,慈悲为怀。 打算过了八月中秋,就去了金山寺还愿的。 只是谢云锦知道,如今那邪祟,仍旧在她的小院里,并没有被消灭。 一到夜里,她隐隐能够感受到屋后竹林传来的异动。 那只邪祟的力量,似乎因为受了禁制的原因,变得越发强了。 谢云锦的身体里,也一直有一股声音在提醒她。 “那怪物在变强,你得小心了!” “那怪物在变强,你得小心了!” …… 起初谢云锦以为这声音,竹兰月兰两个小丫头也能听见,可她问过她们二人之后,才发现,原来这道声音,只有自己能够听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是自己身体里,还寄宿了别的东西? 在梦里,她预知了谢家的败落,如今她最重要的,就是阻止谢家的败落。 不过在此之前,要让罗氏和谢怀之相信了谢家一定会败落,她才能够阻止了谢家的败落。 罗氏心疼谢云锦,用早饭的时候,都让许娘子去请了谢云锦过来,陪她一块用饭。 罗氏知道谢云锦早上吃不惯油腻,就让厨房做了几道清淡的饭菜。 “夫人,青萝院里闹出了邪祟的事情,已经传到前院去了,这些日子院子里人心惶惶,大家都在怕。” “厨房已经有几个厨娘怕事,偷偷跑了,还有冯齐家的,进宝家的,这些日子都来说,她们的姑娘还小,想要出府住几天。” “奴婢知道拦是拦不住的,索性就让冯齐家的,进宝家的几个小丫头,出去住几天。” 许娘子知道这些事情瞒不住罗氏,索性都告诉了她。 罗氏装作不曾听见一般,夹了几片鸡肉到了谢云锦碗里,笑着道。 “快些尝尝,这是你爱吃的。” 见状,谢云锦只能含笑点了点头,把方才罗氏夹到自己碗中的鸡肉片吃了下去。 见罗氏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许娘子叹了口气,递了眼色给罗氏身边负责布菜的文娘子。 文娘子瞬间就懂了许娘子的意思。 随后借着给罗氏夹菜的间隙,就道。 “夫人,这些日子里总有丫鬟闹着要中秋过后,要随着老夫人一道去金山寺进香祈福的。奴婢已经派人去各房各院递了消息,先稳住了她们。” 罗氏依旧不说话。反而是谢云锦憋不住了,就道。 “既然她们怕,要走,便走吧!府里也不缺这些人!让前院管事清算了她们这个月的月钱,有哪些人要走的,按了手印,给了月钱就让她们走!” 谢云锦实在是憋不住了,才说了这么一通。 照理来说,她们谢家待那些个下人也算得上是好的了,逢年过节,又是打赏又是放假的。 如今不过因着她的小院里闹了邪祟,一个两个嚷着要走,当真都是些没有良心的。 “府里闹了邪祟,她们害怕,要走,也属于人之常情!谁会愿意,在自己的身边,就有一个看不见的东西的随时随地盯着自己的?” 罗氏怕谢云锦生气,安慰了几句。 “她们要走,算了月钱之后就让她们出府去!让前院的管事,也别为难她们。” 夫人这是在担心,前院的管事,会借了此事,有意刁难那些人。 夫人的心肠实在是菩萨心肠。 许娘子得了吩咐,马上就下去照办了。 谢云锦光速吃好了碗中的饭菜,抬起来空碗给罗氏看了之后,就要出去。 刚起身,只见谢怀之穿了一身新制的衣裳,满面春光地就走了进来。 “锦娘怎么要走了?可吃过早饭没有?” 谢云锦含笑点了点头。 “阿爹,锦儿吃过了。” “吃过了就留下来吧!爹爹有几件事,想要单独问问你,你必须得老老实实回答了爹爹,若是你敢隐瞒了爹爹,爹爹一定不会轻饶了你这个丫头。” 谢怀之一副故作神秘地朝着谢云锦说了一番,谢云锦只能规规矩矩地坐在位置上。 文娘子又取出一副碗筷出来,递给了谢怀之。 罗氏看见谢怀之进来,面上只笑了笑。 之后,再没有什么表情。 似乎有些不开心? 阿娘看见阿爹,怎么会不开心? 难不成是他们二人之间,闹了什么矛盾? “听说青萝院里头闹了会吃人的邪祟,锦娘,你可有被吓到?” 谢怀之问得平常,谢云锦就淡淡地回了她。 “爹爹,锦儿没有被吓到,那只邪祟已经被困在了那片竹林里,有什么好害怕的?” 听着谢云锦这么说,谢怀之似乎是有些欣慰。 “我的儿,能这样想就是最好的了。凭它怎么厉害的邪祟,都是长不久的东西,我儿不怕就行。” 突然间,只听见了“啪”的一声,罗氏手中捧着的粉彩瓷花鸟茶盏,一不小心摔到了地上,摔得粉碎。 “我瞧着老爷这些日子倒是精气神好了许多,不知可还记得,半个月前你去了范知州家中喝酒,是什么人送着你回来的?” 罗氏不冷不热地来了这么一句,不仅吓到了一旁的谢云锦,连谢怀之听了,也是满脸的疑惑。 “芬娘,你问起这个做什么?半个月前我从范知州家中回来,不是你接我回来的吗,如今怎么又问起我,到底是什么人送着我回来的了?” 谢怀之反问了一句。 罗氏压下心中的火气,当着谢云锦的面,她决定还是给谢怀之几分薄面,不当面发作出来。 让文娘子收拾了地上的狼藉,罗氏看了谢怀之一眼,就出了屋里。 谢怀之也有些懵。 他不知道,罗氏到底在生什么气? 难不成半个月前,把自己从范知州家接回来的,不是芬娘,是其他人? 不然芬娘也不会这么生气? 谢怀之还要公务在身,用过早饭之后,就出了门,去了钱塘县衙门。 一连下了几个月的暴雨,有好几个县的大堤,都有决堤的趋势。 这些日子谢怀之正在督促着工匠,修补着钱塘县大大小小的堤坝。 第十三章 妙法仙师 - 上吉 - 安小秋20 寿安堂后头的小佛堂里。 每逢初一十五,谢老夫人都会雷打不动地过来进香祈福,抄上一会经。 这些日子瞧着谢云锦的气色越发好了起来,谢老夫人准备手抄一卷《法华经》,送去金山寺,供奉在佛前,也算是还愿了。 这些年都是这样,若谢云锦一生个什么大病,小病,罗氏还没有着急,谢老夫人已经开始着急起来。 又是请大夫进府医治,又是亲自去了杭州的金山寺祈福,或是去了这钱塘县大大小小的庙宇道观,为谢云锦祈福。 小的时候,谢云锦的身上,除了平安锁,就是玉佛佛珠这样的东西,最多了。 大了之后,谢老夫人亲自去了金山寺,求来了一块在佛前加持过,由法海禅师亲自开过光的玉佛。 那块玉佛,如今一直戴在谢云锦的身上。 那块玉佛上沾染了佛光,谢云锦戴在身上,一般的妖物邪祟,都不敢轻易近身。 谢老夫人跪在佛前的蒲团上,手中拨动着串一百零八子的星月菩提珠,口中念念有词。 房嬷嬷端了茶水进来,搁在了一旁的高几上。 “老夫人,去金山寺请法海禅师的人回来了,说法海禅师这些日子闭关修行,不见外客。法海禅师身边的小沙弥,给咱们家的小厮递了法海禅师的话。” “法海禅师问老夫人,为何数十年前不收了那妖物邪祟,反而留到今日?老夫人的心中,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房嬷嬷说的极为谨慎。 瞥见了谢老夫人面上的神色有异,马上住口。 低头垂手,等着谢老夫人的吩咐。 谢老夫人停止拨动手中那串一百零八子的星月菩提珠,转过身来,看了身后的房嬷嬷一眼,又马上转过头去,抬头瞧了眼香案上供奉的那尊半人高的金丝楠木雕刻的观音菩萨。 菩萨紧闭双眼,俯瞰众生,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 这些年来,她不断地求神拜佛,为的是想要保住锦娘,让老天爷不要再把锦娘带走。 锦娘的模样,是那么那么地像丹娘。 她已经没了丹娘,不想再没了锦娘。 她相信,锦娘就是丹娘转世投胎所生。 上辈子没了的母女缘,这辈子丹娘投胎到了锦娘身上,做了她的孙女。 当初害死丹娘的人,她一个人也不愿意放过。 谢老夫人想着,目中突然流露出了极其浓重的杀气。 当初她去到阎罗殿里,求了满天神佛,让神佛们不要带走她的丹娘。 可她没有如愿,她的丹娘还是走了。 从此之后,她就不再相信,这满天神佛会帮她。 她们高高在上惯了,哪里会顾及底下的凡人。 “房嬷嬷,去城外的三清观,请了妙法仙师过来,我要锦娘院里的那个邪祟,彻彻底底地在无法转世投胎,一辈子只能做孤魂野鬼。” 谢老夫人说着的时候,面目有些凶恨。 房嬷嬷在老夫人身边伺候这么久,还从未见过老夫人这副模样,胆战心惊片刻马上照着吩咐下去办了。 …… 用过午饭之后,谢云锦在罗氏屋里待了一会,陪着罗氏说了几句话。 待罗氏乏了之后,谢云锦也回了青萝院。 刚回到青萝院,只见不知道哪里来的一群身着道袍的女冠,在院里不断撒着符水,还摆起了法坛,一群人“呀呀呀呀呀呀”地喊了大半天。 这是怎么一回事? 竹兰和月兰两个小丫鬟则是一副被吓到的模样,躲到了谢云锦的身后。 谢云锦原想要让她们二人上前,问问这是怎么一回事,她们又是哪里来的人,看来是不成了,只能自己亲自上阵了。 “三姑娘,这些女冠都是老夫人让房嬷嬷从城外的三清观请回来的,她们都是妙法仙师的徒弟。妙法仙师是赫赫有名的驱邪大师,前些年仙师还镇压了一直为祸钱塘县的河妖水怪。” 元娘子看见谢云锦,赶忙就迎了过来。 看着在她院里不断穿梭的一群女冠,这些人,当真都是祖母请回来的? 不行,这件事情,还是要派人赶忙去回禀了娘亲再说。 谢云锦让竹兰去了鸣鹤院禀了罗氏,而自己则是跟着元娘子,去了屋后的竹林。 “仙师说,姑娘屋里的邪祟已经是有些年头的妖物了,若是想要彻彻底底地消灭,只怕很难,普天之下,只有金山寺的法海禅师有这个能力。” “仙师能够做的,就只有用金光神咒,打散那邪祟身上的邪气,使她永生永世不得转世投胎。” 一穿着法衣的女冠看见谢云锦想要进了竹林,赶忙拦住了她,给她解释了一遍。 “姑娘,要不您还是进屋去吧!这里交给老奴就行!” 看着谢云锦一副要进了竹林的模样,元娘子心中有些担忧。 若姑娘进了竹林,遭那邪祟冲撞了,那可如何是好? 谢云锦不想进屋里去,她想要看看,这些人到底想要怎么做。 元娘子心中担心,又劝了句。“姑娘,您还是先回吧!奴婢担心待会那邪祟窜了出来,会伤了姑娘。” 她身上戴着玉佛,有玉佛护体,想来那邪祟,暂时还伤不到她。 月兰心中害怕,她一见到这些个女冠,心中莫名有一种害怕。 拉扯着谢云锦的手,开始瑟瑟发抖起来。 谢云锦看她衣服快被吓破胆的模样,赶忙让元娘子,先让人带了月兰回去。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惟道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包罗天地,养育群生。受持万遍,身有光明。 ……” 还没等谢云锦走进竹林,竹林深处,就传来了金光神咒的吟诵声。 随着一声声的吟诵,竹林上空,渐渐出现了一片又一片极其耀眼的金光。 金光打在了竹林上头,把竹林上空久久不散的黑气,打散了不少。 随后,谢云锦又听见一阵“滋滋滋”的声音,从竹林里头传了出来。 “雕虫小技,也敢到这里班门弄斧!看来时代变了,这样的人,也敢自称仙师了!” “什么人在说话?” 谢云锦突然喊了一句。 元娘子一脸诧异地看着姑娘,姑娘这是怎么了? 方才没人在说话呀,怎么姑娘竟说有什么人在说话? 难不成姑娘又犯了梦魇? 可是青天白日的,姑娘还没睡,怎么会犯了梦魇? 元娘子心中越想越害怕,走近了谢云锦,准备带她回屋里。 “姑娘可是不适,要不姑娘还是回去歇会吧!” 老夫人交代她,让她务必看好姑娘,若姑娘出了什么事,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该怎么和老夫人交代才是? 方才没有人在说话,那么她刚才听见的,就是她心里面的那个声音? 谢云锦有些疑惑,难不成自己的身体里,真的住上了其他东西? 就在这个时候,罗氏得了消息,由谢怀玉陪着,一起过来了。 当罗氏进了青萝院,才发现青萝院里,已经是乱得不能再乱了。 不知道什么人,去哪里请了一帮女道长回来? 在青萝院里,摆起了法坛,一边撒着符水,一边吟诵着不知道什么咒语。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怀玉搀着罗氏朝着元娘子这边走了过来。 元娘子看见过来的罗氏,心中不免得有些担忧。 老夫人让人去城外的三清观请妙法仙师进府的时候,可没有和夫人商量过。 若夫人生了气,要拿着她们这些个底下伺候的丫鬟仆妇撒气,那可怎么办? “夫人,这些人都是老夫人让人从城外的三清观请回来的。妙法仙师是钱塘县有名的驱邪法师。” “老夫人担心天长日久,姑娘院里的邪祟一日不除,迟早是要影响了姑娘的。就让人去请了仙师进府,来驱邪伏妖了。” 老夫人还真是一意孤行! 商量都没有和她商量过,就擅作主张,请了这些个跳大神的女道长回来,算是怎么一回事? 可有把她这个当家太太,放在眼里。 罗氏心中有气,一时没撒出来,都表现在了脸上。 眉头紧锁,脸也板了起来,目光紧紧地盯着院里那一群女冠。 “元娘子,怎么说你也是府里的老人了,在老夫人身边伺候了这么些年,怎么能看着老夫人做出这样的糊涂事来?也不劝劝她老人家?” “那日法林方太不是说了吗,能够彻底降伏锦娘院里邪祟的人,只有金山寺的法海禅师一人。” “我怎么就糊涂了?” 冷不丁冒出来这一句声音,吓到了一旁的罗氏。 抬头只见谢老夫人由几个丫鬟簇拥着,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这邪祟一直待在锦娘的院里,若是不彻底降伏的,我不会心安的。锦娘是我的亲孙女,你这个当娘的不心疼女儿,还有我这个做祖母的,来心疼孙女。” “三清观的妙法仙师是我让人请回来的,儿媳若有怨言,只管朝着老婆子有人来就行!” 谢老夫人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回事,就哭了起来。 众人一瞧见谢老夫人开始抹起眼泪,马上就凑了过去,罗氏则是亲自扶着谢老夫人进了屋子,跪下给谢老夫人赔罪过后,此事才算了解。 “锦娘,你是祖母的心头肉,纵然你娘亲不心疼你,你还有祖母。”谢老夫人把谢云锦拉到了自己身旁,就道。 谢老夫人要这么说,罗氏也没有法子,只能垂手侍立在一旁。 片刻之后,三清观的妙法仙师,已经做好了法事,由元娘子引路,就进了屋里。 三清观的妙法仙师,也算是有些真本事在身上的人。 那日法林方太入府的时候,谢云锦听她提起过。 娘娘庙的庙祝法林方太,山神庙的庙祝孟真人,三清观的观主妙法仙师,三人都是出自同一师门。 不过妙法仙师素来同两位师弟师妹不合,出师之后就开山立派,在城外的伏牛山上创立了三清观。 三清观是专门降魔伏妖的道观,一般只有达官贵人,才能请得动。 第十四章 布置 - 上吉 - 安小秋20 在罗氏还没有亲自去娘娘庙把法林方太请回来之前,也曾想过到去三清观请了妙法仙师回府。 只是许娘子带着几个丫鬟去到伏牛山的时候,还没有进山门,三清观的几个女冠,就把他们拦在了山门之外,并说妙法仙师外出云游去了。 没有十天半个月,是回不来的。 罗氏听后,没有办法,只好去娘娘庙请了法林方太回府。 没成想就过了这半个月,谢老夫人就把三清观的观主妙法仙师请了回来。 看来老夫人的面子,可是要比她的大上了许多。 罗氏心中这么想着,往着谢老夫人的方向看了眼。 妙法仙师进了屋里,四处打量了一番屋里的陈设。 见屋里的布置并没有什么不妥,也没藏着什么邪祟之物,和屋后的那片竹林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 正当妙法仙师仔细观察了宋锦屋里的陈设,才发现,原来这屋里的摆设,是经人设计好的。 屋里的风水正气极为浓重,就算屋外邪气冲天。 进了这屋里,也丝毫不受影响。 这也就难怪这青萝院里伺候的丫鬟仆妇,皆没有受到竹林之中的那只邪祟影响。 按理来说,若是一般人家的院里出了这样的邪祟,邪祟与人住在一块,或多或少是要受了影响的。 但她瞧了眼谢老夫人身旁坐着的谢家三姑娘,三姑娘面色红润,身上又有金光时隐时现,很明显是戴了佛家之物在身上。 再看这屋里的风水布局,很显然是出自高人的手,布置出来的。 不让屋里的风水正气往外泄,也不让外头的邪气,有机可乘。 看样子,这谢家是有高人所在。 既如此,她就不来凑这个热闹了。 “仙师,不知屋后那片竹林之中的邪祟如何了?” “可还似从前那般猖狂?” 谢老夫人突然开了口,问了坐在自己不远处的妙法仙师就道。 妙法仙师笑了笑,显然是让谢老夫人放心。 “谢老夫人只管放心,姑娘屋后竹林封着的那只邪祟,被我施展了金光神咒之后,打散了它身上不少邪气。” “不过那只邪祟身上的邪气实在太过浓重,不是一般的邪祟妖物能够比的,她生前一定是含冤死去,死后怨气久久不散,久而久之,就变成了害人的邪祟了。” “若是不尽快将它除掉,只怕迟早变成为祸人间的妖物邪祟。” 妙法仙师这样说了一番,谢云锦才渐渐明白。 若是不尽早把屋后竹林之中的那只邪祟除掉,只怕迟早会变成为祸人间的妖物。 只是那只邪祟,死之前到底是受了何等的冤屈? 死后怨气才会久久不散,变成如今这样的邪祟的? “仙师,若是想要彻底收服那邪祟,可有什么法子没有?或是要请了什么人来?” 罗氏心中担心着谢云锦。 锦娘日后还要继续住在这青萝院里的。 若是这青萝院里,长久存在着这么一只吓人的邪祟,她怎么能够放心? 不管怎么样,那只邪祟,还是要早早除了的好。 不然她是不会安心的。 “夫人,想要彻底降伏那片竹林理她封着的邪祟,只有请了金山寺的住持,法海禅师下山。” “法海禅师是有名的得道高僧,十多年前,白娘子为祸钱塘镇江,可是法海禅师亲自降伏的。” “连白娘子那样修行了千年的蛇妖都能够降伏,更别提贵府之中这样一只小小的邪祟了。” 说是这么说,可是想要请动金山寺的法海禅师下山,又岂是那么容易之事? 听法林方太说,只有金山寺的法海禅师能够降伏锦娘院里的这只邪祟之后,罗氏和谢怀之商量过后,决定先遣了许娘子去金山寺,问问法海禅师的意思。 只是许娘子去是去到了金山寺,却没有见到法海禅师。 金山寺的小沙弥同许娘子说,法海禅师闭关修行,这些日子不见外客。 锦娘是她的心头肉,让那只邪祟继续在锦娘屋里待上一日,她就不安一日。 这回不管老夫人同意与否,她都要亲自去了金山寺,请了法海禅师入府来降了那只邪祟。 罗氏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不过在此之前,她还是需得同老爷商量商量才行。 待妙法仙师一番话罢,谢老夫人递了个眼神给身旁伺候的房嬷嬷。 房嬷嬷马上明白谢老夫人的意思。 转过身唤了几个伺候的丫鬟过来,一同送着妙法仙师和那些个陪着一道里的女冠,去前院用已经备好的斋菜。 谢云锦坐在谢老夫人的身旁,方才祖母同那妙法仙师说话的时候,她就仔细观察了一番祖母面上的表情。 祖母面上并没有什么不妥的表情,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反应。 只是她奇怪的是,听祖母方才同那妙法仙师交谈,似乎祖母早就知道了她屋后的那片竹林,有着那样一个邪祟一样。 谢云锦抓了脑袋想了想,始终是没有想明白。 难不成祖母一开始便知道,屋后那片竹林,有这样一个邪祟妖物的存在吗? 谢云锦想要开口问问祖母。 但瞧着屋里有这么多人在场,她还是紧紧把嘴闭上。 她一个小辈,又是个半大不大的小孩子,若是就这样开口问了祖母,只怕祖母也不愿把事实的真相告诉于她的。 既如此,她索性就自己下去调查一番。 之后的几天,谢云锦的晚饭,都是在谢老夫人的寿安堂里头用的。 谢老夫人心疼谢云锦,每回谢云锦过来,谢老夫人都要拉了谢云锦的手,坐在自己身边,陪着她一道用饭。 又过了些日子,谢老夫人接到了从金陵递过来的家书,是二房的老太太林氏,说是想念谢老夫人,特地从金陵一路下来,来钱塘瞧瞧谢老夫人的。 谢家有三房,除却了谢云锦家的谢家长房,还有谢家二房,三房。 不过谢家二房和三房,都在一起,都在金陵。 谢家发家于金陵,所以谢家二房三房留在金陵,也是守着老祖宗留下来的基业。 林老太太来见谢老夫人这一天,谢云锦也来了。 还没走进寿安堂,只听见寿安堂里传出了大人和小孩说说笑笑的声音。 随着林老太太一道来钱塘的,还有谢家二太太,谢家三太太。 谢云锦的二叔母,三叔母,这两位也是谢家二房,三房的掌家太太。 林老太太同谢老夫人一样,都是出身候门。 只是谢老夫人是荣安侯府的嫡女,自幼金尊玉贵。 要不是当时的谢家老太爷被官家钦点了新科探花郎,当时的谢老侯爷,也不会把谢老夫人嫁给什么也还不是的谢老太爷。 谢家是谢老太爷娶了谢老夫人之后,才日渐昌盛起来的。 第十五章 关心 - 上吉 - 安小秋20 只是爹爹不争气,要不然也不会在一小小的钱塘知县的位置上,一坐就是这么多年。 进了寿安堂,谢云锦细细打量了屋里的众人一眼。 没成想,林老太太这次下来,还带上了几个孩子,她的几个堂哥堂姐。 “姑娘,你可得警醒着些。俞太太一惯是个爱攀比的,她们家的柳哥,玉娘,也不是好惹的祸。” 竹兰面上笑了笑,低下头来提醒了谢云锦一句。 其实不用竹兰提醒,她自然也知道,要想安安静静。 就千万不能招惹谢家二太太俞氏家的两个孩子,大的叫柳哥,大她一岁,小的叫玉娘,也是大她一岁。 她谢云锦,真真是谢家最小的孩子。 林老太太坐在罗汉榻上,同身旁的谢老夫人正说笑着。 “老姐姐,一别这么些年,你倒是越发丰腴了。看来是这杭州的风水养人呀,原先老姐姐消瘦成那副模样,没成想如今倒是越发丰腴。” 俗话说得好,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听着林老太太一顿夸,谢老夫人的面上,早就羞得红了半边。 “二弟妹,你我都多大年纪的人了,还说这样的话逗我。看我不撕了你那张嘴!” 谢老夫人说着,假意抬起手来,正要去撕林老太太的嘴。 林老太太也不躲让,显然是吃定了谢老夫人不敢来撕。 进了屋里,已有知趣的丫鬟,给谢云锦搬来了绣凳。 谢云锦就势坐在了上头。坐在俞氏身旁的,是谢家三太太白氏。 俞氏怎么说也是金陵的官家小姐出身,而白氏,则是商户之女。 因着白氏的商户之女,白氏自嫁到谢家,就没有什么人愿意同她来往。 旁人不喜欢她,她自然也就看不上旁人。 而俞氏,更看不上这位出身商贾人家的白氏,每回坐到一处,总要变着法挑白氏身上的毛病。 久而久之,白氏自然也同她合不来。 三房的老太太去的早,三叔父谢怀齐又被林老太太教养过,所以三房称林老太太,也是太夫人。 似乎是有人注意到了谢云锦。 “是锦娘来了吗?怎么锦娘来了,也没人知会我们一声,害得锦娘在屋里坐了片刻,我们都不知道她来了。” 俞氏看见了坐在角落里头的谢云锦,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俞氏待谢云锦,也算亲近。 所以谢云锦想也没想,便过去了。 “这么些年没瞧见锦娘,锦娘倒是出落得越发好了。比起她的两个姐姐,更好了。” 俞氏很喜欢见面就夸人,谢云锦对她的这些话,也习以为常了。 若论容貌,以谢云锦如此资质平庸的容貌,在谢家美人中,是排不上号的。 谢家能够以美人称之的,便只有在宫中做了荣妃的她的二姐谢云荣。 她们这些人到了谢云荣的面前,就像那萤火之光,怎么比得上谢云荣的皎洁月光? 谢云锦回过神来,还是照着规矩,对这俞氏福了一礼。 “锦娘见过二叔母,三叔母,二叔母三叔母安好。” 俞氏见谢云锦一副极其懂规矩的模样,又笑了起来,亲自塞了一个荷包到谢云锦的手里。 “给你的,你仔细收好,莫要掉了。” 谢云锦乖觉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就去到了一旁。 打开荷包一看,里头竟然装了小半包的金叶子。 怪不得方才谢云锦摸着,有些沉甸甸的。 早就听说俞氏是个出手阔绰的,没成想俞氏出手,竟然如此阔绰。 谢云锦又折了回来,给俞氏又行了大礼。 俞氏见谢云锦一副极其懂规矩的模样,冲着罗汉榻上的谢老夫人就道。 “大伯母,不是说锦娘这些日子犯了梦魇,身子不大好吗?怎么我方才瞧着,锦娘的身子,比起从前,是越发好了。以前的锦娘,瘦得跟个猫儿一样,任谁见了都觉得可怜。” 谢云锦小的时候,大病小病不断,自然瘦得和猫儿一样。 大了之后,才见见好转。 这些事情,谢云锦自己也听许娘子提过几嘴。 谢老夫人扫了一旁的谢云锦一眼,只笑了笑。 “老二媳妇,承你吉言了。我倒是盼着锦娘,能够平平安安长大。前些日子锦娘院里闹了邪祟,我担心得几天几夜都睡不着,老大媳妇请了娘娘庙的法林方太回来,我又让人去请了三清观的妙法仙师回来,才勉勉强强压住锦娘院里的那只邪祟。” “仙师说了,若是想要彻底降伏锦娘院里的那只邪祟,只能去金山寺请了法海禅师来。” 听着谢老夫人这么说。 屋里的众人,不免觉得诧异。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你也不和我说说,这样瞒着我们,若是出了什么好歹,那可如何是好?”林老太太埋怨说了身旁的谢老夫人一句。 又让谢云锦走到她的身边,拉起谢云锦的小手,林老太太把自己手上戴着的一只玉环褪了下来,亲自戴到了谢云锦的手上。 “可怜的孩子,那邪祟没吓着你吧?戴上这只玉环,这玉环是叔祖母从金陵的鸡鸣寺求来的,上头有佛光庇佑,必能护着你这孩子的。” 林老太太的话语温柔,又带着关切,不免让谢云锦觉得感动。 见婆母一脸关切的模样,俞氏特地朝着谢老夫人问道。 “大伯母,不知可有请了金山寺的法海禅师回府来?” 谢老夫人一连叹了几息,看着身旁的谢云锦,才道。 “金山寺的法海禅师这些日子在闭关修行,前些日子已经让婆子去请了几道符回来,若是想要把法海禅师请到家里来,只怕不是件易事。” 谢老夫人叹着气,身旁的人想要劝谢老夫人几句,可是却不知道如何想劝才好。 不知什么时候,有一少年突然钻进了人群之中来。 谢云锦似乎没见过她。见他在屋里打量了一番,迟迟不肯说话,谢云锦还以为他是个哑巴。 正当谢云锦怀疑他是哑巴,要唤了丫鬟婆子赶他出去的事后,罗汉榻上坐着的林老太太突然开了口。 “锦娘,他是淮南王家的小世子陆行,你该叫表哥才是。” 第十六章 往事 - 上吉 - 安小秋20 淮南王,谢云锦对这三个字有些耳熟。 不知是什么时候听过。 突然间,谢云锦想起来了。 眼前那半大不大的少年郎,正是淮南王府的小世子陆行。 她在自己的梦中,也曾见过他几面。 淮南王,是当今官家的第九个弟弟。 先帝多子,不过最为宠爱,以储君来培养的,便只有大皇子当阳郡王。 不过这位当阳郡王,自小便不爱读书习字,先帝爷指过去教他读书习字的先生,被它当众呵斥,还说日后登基,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那当年逼着他读书的先生。 先生怕事,马上就把此事禀给了当时的先帝爷。 先帝爷听了此事之后,勃然大怒,马上就去了当阳郡王所在的仙居殿,一脚踹在了当阳郡王的胸口上。 当阳郡王当即就被踹得不省人事,还没过半个时辰,人就已经气绝身亡了。 先帝爷每每思及此事,都后悔不已。 毕竟先帝爷的九个儿子之中,属当阳郡王天资聪颖,有储君之资。 当阳郡王没了之后,先帝爷就在剩下的八个皇子里挑挑拣拣,始终没挑出个好的。 不过剩下的八个皇子,当以淮南王的资质最高,只可惜淮南王不知收敛,锋芒毕露。 纵然有再好的资质,最后登上帝位的,却不是他。 而是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明郡王。 先帝爷即将驾崩之际,把剩下的八个皇子都召集到了身边,淮南王在先帝爷的病榻面前,口若悬河,大谈抱负,一点也未提到先帝爷的病情。 先帝爷虽觉得欣慰,但心里总觉得有一丝不悦,淮南王把登基之后的事情说的那么清楚,想必是早就盼着他死了吧? 倒是明郡王不一样,在先帝爷的病榻前,明郡王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哭得肝肠寸断,怕是连佛祖菩萨瞧了都心有不忍。 天子若是实在是没有才能,也不打紧。 最要紧的就是宅心仁厚,碌碌无为的天子总好过争强好胜,劳民伤财的暴君。 所以先帝爷选了明郡王做了官家,而淮南王,则是被遣到了金陵。 淮南王王妃是林老太太娘家的侄女,同林老太太感情深厚,陆行也自幼养在林家,并未养在王府里。 见谢云锦朝着自己看了过来,陆行躲在了林老太太的身后,有些腼腆地问了句。 “锦娘,你不记得我了吗?去年中秋灯会的时候,我特地带了一盏兔子灯下来给你,难不成你忘记了?” 谢云锦打小就记性不好。 若不是面上有什么特殊的标志,基本上见过一面,转过头救给忘了。 哪里还会记得? 还有陆行口中说的那盏兔子灯,每年中秋灯会的时候,谢云嘉和谢云熙,都会把她夹带出去看灯会,他们两个都会一人买一只漂亮的灯笼给自己。 她哪里还记得什么兔子灯? 不过既然陆行这么说,她也总不能说,自己记性不好,不大记得清楚了。 还是得客套几句,先敷衍过去再说。 “记得,锦娘当然记得!陆行表兄送我的那盏兔子灯,我珍藏了许久的,后来迁了新居,就不知道给扔哪里去了,还请陆行表兄见谅。” 陆行听谢云锦说的跟真的一样,他也就相信了。 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陆行今年十六了,比谢云锦高出了半个头。 谢云锦对他,当真是没有什么印象。 左看一遍,右看一遍,上看一遍,下看一遍,都没有什么影响。 看来这陆行,长得太大众了。 “行儿!” 坐在罗汉榻上的林老太太,突然唤了陆行一句,把陆行唤到了自己身边。 随后指着坐在谢老夫人身边的谢云锦,就道。 “行儿,来钱塘之前,你不是一直吵着要见你的锦娘妹妹吗?如今见着了,怎么不过去多说几句话,增进增进感情。” 林老太太说着,就把陆行往谢云锦那边推去。 这边谢老夫人也低声嘱咐了句谢云锦。 “锦娘,你带着你陆表兄先下去玩吧!我同你林祖母,还有事情要单独商量。” 谢老夫人说着,元娘子已经得了吩咐,拉着谢云锦的手,带着谢云锦出了内堂。 “阿娘,怎得就准陆行表兄和云锦堂妹玩,我也想去!” 俞氏身后的柳哥也坐不住了,和俞氏说了之后,带着玉娘一道出了内堂。 看着几个孩子都出了内堂,俞氏和白氏面面相觑了一眼,知道林老太太和谢老夫人有要事要单独商量。 她们二人也就知趣地退到了隔壁的茶水房了。 待内堂里的人去了差不多的时候,谢老夫人命房嬷嬷关紧的房门,守在了屋外,不许闲杂人等进来。 “听说老大媳妇请了娘娘庙的庙祝法力方太回府,找出了十多年前,你让人埋在锦娘屋后那片竹林中春小娘的那些衣物。” “这些年过去了,你我都已过古稀了,你还是不肯放下以前的那些事吗?” “怀之虽不是你亲生的,但也养在你身边这么多年,要不是有荣安侯府的帮衬,怀之的仕途,哪里会走得那样顺畅?就算怀之知道了你不是他生母,难不成他还能去找了那春小娘认做自己生母不成?” 林老太太劝了谢老夫人一通,为的就是想要让谢老夫人放下。 一个人若是执念太深,那她一辈子都会困在自己的执念之中,无法出来的。 谢老夫人不说话,但泪水已经忍不住涌了出来。 为了不让屋外的那些孩子听见哭声,谢老夫人哭的声音极小,但极其悲伤。 林老太太接过随身婆子递来的手帕,轻轻帮谢老夫人擦拭着。 “都过去这些年了,无论怎么说,你也是该放下了。纵然原来大哥宠妾灭妻,宠得那春小娘无法无天,伤了丹娘,害得丹娘早夭,如今那春小娘的一缕孤魂被困在那竹林之中,永生永世无法转世投胎,也算是报应了。” 林老太太看着谢老夫人这副模样,不忍见她伤心,索性就一次性和她说通,劝她放下。 “报应?” 谢老夫人突然止住哭声,抬起头来看了身旁的林老太太一眼。 “什么是报应?” “春小娘她该死!就算她死一千次,一万次,也难解我心头之恨。” “我恨她,我恨不得她永世不得超生,就算是死了,入了地府,我也要叫她尝尝上刀山,下火海是什么滋味?” 谢老夫人突然说了这些,把还想要继续劝她的林老太太给吓了一跳。 没成想,那春小娘在徐氏心中的恨意,竟然如此强烈。 “二弟妹,你们夫妻恩爱,二弟自始至终,都没有纳一房妾室。我不一样!要不是当初我听了春小娘那贱人的鬼话,我怎么会放她到老爷身边伺候,让她生下了老爷的孩子。” “要不是老爷宠的她无法无天,几次凌辱与我,我怎么会对她痛下杀手,说到底,都是她咎由自取!咎由自取……” 看着谢老夫人的面上充满杀气,林老太太就算想要再劝,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屋外,谢云锦领着陆行,谢云柳,谢玉娘在园子里玩了起来。 谢云柳长谢云锦两岁,但看上去,仍旧像是个未开心智的胖大小子。 倒是玉娘,比起柳哥而来,倒是显得沉稳不少,一副小大人的做派。 不论六哥儿想要玩什么,玉娘都会像个小大人一样,叮嘱这个,叮嘱那个,然后再把那些个叮嘱的话,重过来倒过去,再说几遍方才罢休。 柳哥听玉娘说完,想要痛痛快快玩耍的心,早就失了一半。 玩的时候,一点劲也提不起来。 没多久就坐到一旁,看着院里的那些个丫鬟小厮在玩了。 “锦娘,你觉不觉得玉娘有些啰嗦,不像一个小姑娘该有的模样,倒像是一个管东管西的老妈子!我真是烦了她!” 背着玉娘的面,柳哥找了坐在芜廊下头喝茶的谢云锦,足足吐槽了半晌。 见玉娘朝这边走了过来,才肯住口。 见玉娘过来,谢云锦赶忙让竹林月兰腾了地方,让玉娘坐到了自己身边。 见玉娘玩得满头大汗,谢云锦赶忙让月兰倒了茶水出来,递了过去。 “听我娘说,你院子里头,住着一只吃人不吐骨头的邪祟妖物,你怕不怕?” 谢云锦点了点头,心不在焉地回道。 “有什么好怕的,我不怕。” 玉娘仔细看了眼身旁的谢云锦,总觉得她与从前不大一样了。 到底是哪里发生了变化,她一时半会也察觉不了。 是她太久没见过谢云锦了吗? 以前的谢云锦,总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角落里。 旁人过去同她说话,她都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 如今怎么就变了? 其实不单单只有谢玉娘有这样的感觉,在谢云锦身边伺候的竹兰月兰,也有这样的感觉。 只是她们二人是姑娘身边贴身伺候的丫鬟,也不好得多嘴问姑娘这样的问题。 “谢云锦,莫不是你噩梦做多了,遭噩梦吓到了,就变成这副模样?” 玉娘心中好奇,又追问了一句。 谢云锦原就不想搭理她。 她与二房的这对姐弟,并不亲近,只不过见面的时候,道声好罢了。 旁的来往,再没有了。 第十七章 应下 - 上吉 - 安小秋20 见谢云锦不说话,玉娘也自知自讨没趣,也没有继续同谢云锦说话,而是站起身来去找柳哥了。 俞氏和白氏去了茶水房之后没多久,就被许娘子请去了鸣鹤院。 屋里,三人正在喝着茶,说着家常。 俞氏已经和永昌伯夫人永氏定了亲,把玉娘许给了永昌伯府的五公子。 待过两年,玉娘再大些,就可以嫁去永昌伯府了。 罗氏夸赞了俞氏几句,说她会找女婿,永昌伯府在东京城,虽算不上一流的世家,但好歹也是勋贵人家。 她们家的五公子,又是永昌伯夫妇和老夫人的心头肉,平时心疼得不得了。 若是玉娘嫁来过去,依谢家的权势地位,永昌伯府总不至于怠慢了玉娘。 且那永昌伯府的五公子,罗氏听说对玉娘已经钟情许久了。 看出了罗氏面上的不悦,说了自己女儿的婚事,俞氏也想问问罗氏,谢云锦的婚事可有了着落? “大嫂,锦娘毕竟也大了,你可替她瞧了什么人家没有?” 听着俞氏这么问,罗氏垂下头来,看了眼手中捧着的茶盏。 如今谢家闹出了邪祟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大半个杭州城的知晓了,更别提她们这一小小的钱塘县了。 这些日子府里的丫鬟婆子,为了这个事,不知跑了多少。 她已经忙得焦头烂额,哪里还顾得上锦娘的亲事? “实不相瞒二弟妹,锦娘的婚事,我还没有考虑的。锦娘毕竟还小,上头还有她的两个哥哥在,待她的两个哥哥婚事有了着落,我再腾出手来,张罗锦娘的婚事。” 俞氏知道罗氏的不易,也就没有继续再问下去。 “凭谁家出了这样的事,都会觉得闹心的。大嫂还是别想太多,老老实实地看顾着几个孩子,便是最好的。” 看着身旁的俞氏,罗氏突然想起来。 俞氏的兄长,便是在金山寺当和尚的。 俞氏的二哥,早年为情所困,娶了两个媳妇,竟两个都没留住。 最后顿悟了红尘,去了金山寺当和尚去了。 若是让俞氏从侧面打探打探消息,想要请了法海禅师出山,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大嫂有个不情之请,不知二弟妹可愿答应大嫂?” 罗氏突然俯身跪下,把屋里坐着的俞氏和白氏给吓了一跳。 俞氏忙扶起罗氏。 “大嫂有什么事,不妨直言。你我做了这么多年的妯娌,难不成你有事了,我还能冷眼旁观不成?” 听着俞氏这么说,罗氏才放下心来,把谢云锦屋后的那只邪祟,和俞氏白氏说了一遍。 罗氏想要借了俞氏,去帮忙请了金山寺的法海禅师回来。 不知怎么一回事,罗氏总觉得,老夫人不想她请了金山寺的法海禅师回府来降伏了那只邪祟。 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一直瞒着她们一样。 “大嫂,难不成这天底下,当真有那看不见的脏东西?” 俞氏有些不敢相信,复又问了一遍。 “普天之下,无奇不有,二嫂当真是见识短浅。有那样看不见的脏东西,又怎么了?” 还没等罗氏回话,白氏就不厌其烦地来了这么一句。 “有了那些个害人的脏东西,自然也就有能把它们收服的高人。” “方才大嫂所言,不过是想要请了二嫂在金山寺修行的兄长,帮着大嫂,请了法海禅师出山罢了。难不成这样一个小忙,二嫂也不愿帮帮大嫂吗?” “今日来人家府里,喝了这么多茶水,一个小忙罢了,若是换作大嫂求到我这里,我早就写信去了,何必等到现在?” 白氏又继续说了一通,显然是对方才俞氏大惊小怪的反应不满。 虽说白氏一向和俞氏不睦,但白氏这么一说,显然是帮了自己。 “若是二弟妹觉得不大方便的话,那大嫂便去了找了旁人,不麻烦二弟妹了。” 罗氏又来了这么一句。 这回就算是俞氏不愿意答应,也要应下来了。 “这个……”俞氏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道。 “既然大嫂都如此低声下气地来求我了,我若是不答应,便显得我无情了。” 听着俞氏应下,罗氏面上,才渐渐有了几分喜色。 只要俞氏肯定有帮她去请了金山寺的法海禅师下山,那锦娘院里的那只邪祟,便可彻底被降伏了。 这样她一直悬着的心,也能够放下了。 “好端端地,怎么锦娘的院里,就出了那样的脏东西呢?会不会是有人故意为之?把那邪祟放在锦娘院里,为的就是想要谋害锦娘?” 俞氏突然开口,道破了此事的关键。 听俞氏这么一说,罗氏才渐渐反应过来。 以往锦娘的院里,是没有那样一只邪祟的,如今出了一只像那样的邪祟,难不成真的是有人故意为之? 罗氏的面色有些不好,马上就想到了自幼便体弱多病的锦娘。 “难不成是锦娘得罪了什么人,那人故意把那只邪祟,放在锦娘院里,为的就是想要夺去了锦娘的性命?” 俞氏觉得滋事体大,还是得问过谢老夫人再说。 毕竟谢老夫人是府里的长辈,到底是不是有人故意放了那样一只邪祟在锦娘屋里,这件事,还是得好好查清楚才行。 “大嫂,这件事,你还是私底下问问大伯母的好。大伯母在这间宅子里住的日子是最长的,想来那些个前尘往事,她老人家也记得清楚。” “嗯,多谢二弟妹的提醒,待我寻了机会,就去问问老夫人。” 罗氏话罢,想着俞氏和白氏还要回了谢老夫人的寿安堂,就让许娘子亲自送着她们过去了。 临走之前,罗氏特地交代了许娘子几句,让许娘子从房嬷嬷和元娘子这边,旁敲侧击问问。 她们两个老家伙是谢老夫人的陪房,跟着谢老夫人在这宅子里,住了几十年的老人。 以前发生了什么事,想必她们二人应该是最为清楚的才是。 许娘子送着俞氏和白氏进了寿安堂,她就拐进了内堂隔壁的茶水房里。 元娘子此时正在茶水房里,嘱咐着几个伺候茶水的小丫鬟,往内堂那边送了茶水。 谢云锦在芜廊下坐了许久,看着陆行,柳哥和几个小厮打成一片,面上就笑了起来。 不知道什么原因,当她瞧见陆行和柳哥孩子模样在院里打闹的时候,心里总是很开心。 自从前些日子梦醒之后,她总发现自己心中像是缺了什么东西一样,总觉得空落落的。 像是她从前也有过孩子,自己也曾像如今这样,坐在廊下,看着几个孩子在庭院里嬉戏打闹。 可细细一想,她又觉得自己异想天开了,自己如今不过十二岁,小孩子一般,哪里来的什么孩子? 第十八章 嘱咐 - 上吉 - 安小秋20 不过这些日子,她渐渐发现自己记不起八岁之前的事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谢云锦对自己八岁之前所发生过的事,总觉得有些模糊。 无论她怎么想,就是想不起来。 她也问过竹兰月兰两个小丫头,不过竹林月兰是八岁之后,才被谢老夫人指来她身边伺候的,对她八岁之前发生的那些事,又怎么会知道。 谢云锦原想过去问了罗氏的,但又怕罗氏听了这些事后,担心她。 害怕她又被梦魇着了,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谢云锦虽不知道八岁之前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但直觉告诉她,八岁之前发生的那些事,一定对她极其重要。 前些日子谢云锦特地找了月兰请了许娘子过来,问了许娘子她八岁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许娘子是在罗氏身边伺候的,对这些事情,也没有很深的印象。 只记得原先在她身边伺候的那些个丫鬟仆妇,在八岁那年,被谢老夫人做主,放出府了一批。 其中包括那个时候贴身伺候谢云锦的丫鬟小蝶,还有青萝院的管事婆子安婆子。 谢云锦试图找到这些人。 但她无论向府里的哪个老人打听,那些人只告诉她,她们也不知道。 毕竟那个时候姑娘还小,在姑娘身边伺候的几个丫鬟婆子,年龄大了,就由老夫人做主,放出去一批。 待谢云锦回过神来,只见陆行已经站在自己身前,见他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有什么话要单独同她说一样。 “锦娘,方才我听林祖母说了,说你住的小院里,此刻有一只吃人不吐骨头的邪祟要死,不过你不要害怕,我力气很大,我可以保护你的。” 陆行说着,特此撩起衣袖,让谢云锦看了一眼他那如同鸡腿一般的手臂。 就这瘦瘦小小的身板,连小鸡仔都不敢杀的人儿,还能来保护她? 谢云锦没忍住,当场就笑了起了。 “陆行表哥,你这体魄,只怕不大行,还是得多练练才行!” 听着谢云锦这样说,摆明了就是笑他力气不足。 他哪里连小鸡仔也不敢杀了? “锦娘,方才你说的那些话,是不相信我吗?” 谢云锦想了想,“嗯”了一声。 “难不成陆行表哥要杀一只鸡,给锦娘瞧瞧?让锦娘开开眼界?” 谢云锦话落,见陆行面上一副犹豫的神色,赶忙对着身边的竹兰吩咐道。 “竹兰,去嘱咐厨房一声,让今日杀鸡的吴大娘不要动手了,我已经请了一个帮手,来帮她杀鸡了。” “姑娘,这……” 竹兰扫了眼谢云锦身前的陆行。 心中暗道,姑娘这是想要让陆表公子杀鸡吗? “还不快去!傻站着干什么?若是你去得晚了,只怕吴大娘已经把那鸡给杀好了。” 谢云锦说着,不断把竹兰往外推。 见谢云锦真的要让自己杀鸡,陆行马上就怂了。 从小到大,别说杀鸡了,就是连刀,他都没有碰过,怎么杀鸡? 方才他说那些,不过是想要在谢云锦的面上,逞一把英雄。 没想到谢云锦竟然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要让他杀鸡! 他不干! 绝对不干! “锦娘,还是让厨房的吴大娘杀**!她杀惯了,处理得干净,若是我去了,肯定处理得没有她干净。” 陆行不想对谢云锦言明,他是不敢杀鸡,只好这样搪塞过去。 若是他同谢云锦言明,他不敢杀鸡,只怕想要见更要想方设法来讽刺他了。 其实不用陆行说,谢云锦早就看出来了。 就陆行这瘦瘦小小的身板,别说杀鸡了,就连刀,都提不起来。 方才她说那么多,不过是有意逗逗他罢了。 …… 俞氏和白氏从鸣鹤院里头出来后,就回了寿安堂。 俞氏和白氏陪着林老太太一块下来金陵,原是要住在杭州林老太太的宅子里的。 但林老太太有话要和谢老夫人说,她们二人也只好迁就了林老太太,住进了寿安堂隔壁的两个厢房里。 俞氏带着柳哥姑娘坐在东厢房,白氏则是带着几个丫鬟婆子,住在西厢房。 而林老太太,则是住在谢老夫人隔壁的耳房里。 林老太太和谢老夫人又说了一阵,谢老夫人也乏了,就让身边伺候的房嬷嬷,亲自领着林老太太去了隔壁的耳房。 谢老夫人隔壁的耳房,原是房嬷嬷和元娘子当值的时候,夜里住的地方。 如今林老太太既然过来,她们二人只好腾了地方出来。 谢老夫人早知道林老太太要下来瞧她,所以对那间耳房,仔细装潢了一番。 比起隔壁谢老夫人住的内堂,也差不了多少。 谢家的晚饭,都是小厨房做好了,单独送到各房各院去的。 早几年的时候,谢怀之,罗氏还有谢云锦,还会陪着谢老夫人一道用晚饭。 这一两年,谢老夫人常年茹素,晚饭也就没有在一起用了。 寿安堂后头的小佛堂,谢老夫人用过晚饭之后,总觉得心绪不安,让房嬷嬷取了檀香过来,点上了檀香,谢老夫人在屋里念起了《心经》。 “听房嬷嬷说,夫人差了许娘子过来,特地找了你,问了几句话。不知你说了什么?” 元娘子手中端着香盒,听着谢老夫人突然来了这么一句,险些抓不稳手中端着的香盒。 这些事情,老夫人这么快就晓得了? 元娘子在心中思付一阵,也不说话,只等着谢老夫人问话。 不敢片刻之后,元娘子还是开了口。 “老夫人,老奴什么也没说。夫人差了许娘子过来问我,无非是问了几十年前,住在姑娘那间小院里的,到底是什么人。老奴晓得轻重,许娘子问奴婢什么,奴婢都避开了。” 元娘子吓得满头大汗,说话的时候,声音还有些颤抖。 这些日子老夫人的心情一直反复无常,稍有不慎就会惹怒了老夫人。 她心中自然有些害怕。 “你在我身边也伺候了这么些年,从前的那些事,你也知晓。如今既然夫人要重查以前那些事,你们两个知道什么,便说什么。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想必你们两个,心中也是清楚的。” 谢老夫人的语气中隐隐带着股杀气,元娘子和房嬷嬷听了,心中不由一震。 她们二人在老夫人身边伺候了几十年,还从未见过老夫人如此模样? 难不成方才林老太太和老夫人说了些什么? 惹得老夫人如此大怒? 房嬷嬷和元娘子,都是谢老夫人的陪房,又在谢老夫人身边伺候多年。 谢老夫人的许多事,都是暗中嘱咐了她们二人下去办的。 “老夫人说的,奴婢们都记住了。关于老夫人的那些事,老奴们就算死,也绝不会向外吐露一句半句的。” 元娘子和房嬷嬷齐声道。 瞧着谢老夫人点了点头,她们二人这次敢退了下去。 第十九章 猜测 - 上吉 - 安小秋20 入夜之后,谢老夫人让房嬷嬷请了罗氏过来。 屏退了屋里伺候的丫鬟婆子,罗氏抬起头来瞧了一眼坐在罗汉榻上的谢老夫人。 谢老夫人的双眼紧紧闭着。 “不知母亲让房嬷嬷请我过来,是有什么话,要与儿媳说的?” “我请你过来,自然有话要与你说!” 谢老夫人突然睁开眼,朝着罗氏的方向看了眼。 “既然锦娘屋里的那只邪祟,已经被我请了三清观的妙法仙师回来,暂时给压住了。你为何还要托了俞氏的兄长,去金山寺请了法海禅师回府了呢?” “难不成你是觉得府里的这些事,还不够丢脸吗?儿媳是想要把脸丢到杭州去吗?” 谢老夫人的目光落在罗氏面上,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罗氏不知谢老夫人这么晚请她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过听着方才谢老夫人那些话,她也大致猜到了。 谢老夫人让房嬷嬷请她过来,到底是为了她托了俞氏的兄长去金山寺求情法海禅师,入府来驱邪一事。 “母亲,虽说锦娘院里的那只邪祟,已经被妙法仙师暂时压住。可妙法仙师也说了,压住那只邪祟妖物,只是一时之事。” “若是想要彻底降伏了它,还得去金山寺请了法海禅师回府。那院里还住着锦娘,我实在是不放心她一个人住在那院里。” 罗氏索性把自己的心里话,说了一遍给坐在罗汉榻上的谢老夫人听。 “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谢老夫人冷冰冰看了罗氏一眼。 “罗氏,锦娘是你女儿,同样也是我的亲孙女。难不成你就一个人心疼锦娘?我就不心疼锦娘?” “虽说锦娘的院里还住着那样一个邪祟妖物,但锦娘身上,有我特地去金山寺求来的玉佛,那玉佛是由法海禅师亲自加持过的,上头蕴含着无上灵力,能够保护锦娘,不受院里那邪祟妖物的影响的。” “且锦娘身边伺候的那几个丫鬟,都是火命,一般的邪祟妖物,极难近身。就算那邪祟妖物再如何厉害,也是害不到锦娘的。” 罗氏还想说话。 抬起头才发现,此刻谢老夫人正恶狠狠地瞪着她,罗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谢老夫人也不想继续和罗氏说下去。 “时候不早了,你还是回去好好休息吧!想要去金山寺请了法海禅师回来这件事,以后休的再提了,我心中自有主张!” “难不成锦娘院里的那只邪祟妖物,同母亲有关?” 罗氏突然开口,看着面前的谢老夫人,就问道。 谢老夫人的反应淡淡,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妥。 “我让你走,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谢老夫人招手就唤来了房嬷嬷,房嬷嬷亲自领着罗氏下去了。 待罗氏下去之后,谢老夫人就让房嬷嬷去青萝院,把谢云锦带了过来。 明明知道青萝院里头有那样一只邪祟妖物所在,还让谢云锦一个人住在那里,谢老夫人的心底里,总归是心疼谢云锦的。 谢老夫人想要接了谢云锦过来住上几日。 “锦娘,我的好孩子!快过来祖母这里,让祖母好好看看!” 房嬷嬷领着谢云锦进了屋子。 谢老夫人一见谢云锦进了屋里,赶忙朝她招手,示意她过来。 只有对着谢云锦的时候,谢老夫人才会满脸慈爱,没了之前的疾言厉色。 每当看到锦娘,她就会想起自己没了的丹娘。 若丹娘长大了,也该像锦娘这副模样才是。 “锦娘,这些日子你就住在祖母的碧纱橱里头吧!你院里有着那样一个邪祟所在,祖母实在是不放心你一个人住在那里。” 她不想住在祖母的碧纱橱里。 她只想回了自己的小院。 每每来到谢老夫人的寿安堂,谢云锦只觉得压抑得紧。 屋里经常充斥着一股极其浓郁的檀香味,很是冲鼻。 若是叫她在这样的环境里住上个把月的话,她会受不了的。 没过几天,她就要疯了。 看着谢老夫人那副期待她留在这里住的模样,谢云锦只能婉拒了她。 “祖母,锦娘想要回去自己的小院里,锦娘不想让祖母麻烦,还请祖母成全。” 谢云锦极其认真地回答了谢老夫人。 谢老夫人知道谢云锦毕竟是大了,留不住了,摇了摇头,还是让房嬷嬷亲自送着谢云锦回去了。 不过在回去之前,谢老夫人特地嘱咐了房嬷嬷,让房嬷嬷亲自送着谢云锦回去。 必须亲眼看着谢云锦平平安安进了青萝院,房嬷嬷才能回来。 在回去的路上,谢云锦突然想起来房嬷嬷也是府里的老人。 想必关于那座青萝院都有什么人住过,房嬷嬷也应该清楚。 “房嬷嬷,你在府里伺候了这么些年,不知你可知道,我如今所在的那座青萝院,在我阿爹还没有住进去之前,都有什么人在那里住过?” 谢云锦突然开口问道。 房嬷嬷显然没想到姑娘竟然向她打听这些事。愣了一愣后,就道。 “姑娘,那座青萝院,除了老爷和姑娘住过之外,再没有其他人住过了。老奴送着姑娘回去之后,姑娘就老老实实地待在屋里,哪里也不许去了。更不许去那屋后的竹林。若是姑娘出了什么事,老奴是要被老夫人赶出府去的。” 听着房嬷嬷这么说,谢云锦点了点头。 有这么严重吗? 房嬷嬷在祖母身边也是伺候了几十年的老人了,祖母怎么说赶出去,就赶出去呢? 房嬷嬷亲自瞧着谢云锦进了青萝院,又嘱咐了院里伺候谢云锦的竹兰月兰几句。 竹兰月兰都是老夫人亲自挑选来姑娘身边伺候的。 因着青萝院里有这样一个邪祟,若是平常的丫鬟婆子,一定会受了影响。 所以老夫人就给姑娘挑的伺候的丫鬟婆子,都是火命的。 那邪祟妖物怕火,加之火命之人,身上的三把火,轻易不会熄灭。 一般的邪祟妖物轻易不敢靠近火命之人。 进了屋里,竹兰月兰亲自看着谢云锦睡下,竹兰留在屋里值夜,月兰则宿在了隔壁的耳房。 若屋里传出什么声响,她也能及时过来查看。 谢云锦睡下之后,又听见了一阵极其哀怨的哭声。 那哭声,离她很近。 似乎就在她的周围。 随后,她又看见从屋后的竹林中,钻出来一道白雾。 那白雾上头呈现出来的,是谢怀之的模样。 怎么会是阿爹的模样呢? 那邪祟妖物,到底和阿爹有什么关系? 谢云锦想要醒来,但是发现自己不能醒来,一直在重复方才的梦境。 那阵极其哀怨的哭声,就是那邪祟妖物传出来的。 听见了屋里的响声,睡在隔壁耳房的月兰,赶忙打开屋门,进来查看。 只见竹兰睡在地上打起了鼾。 而姑娘,却是自己一个人开始自言自语起来,不知在说些什么。 月兰没敢犹豫,喊醒了竹兰之后,就亲自去禀了罗氏。 第二十章 夜谈(大章) - 上吉 - 安小秋20 月兰出门去了鸣鹤院后,竹兰也不曾歇着。 走到了谢云锦的身边,轻声喊了几句谢云锦的名字,终于把谢云锦喊醒过来。 醒来之后的谢云锦,浑身大汗,似是在梦里受了什么惊吓一样。 竹兰赶忙嘱咐了院外伺候的丫鬟,让丫鬟去灶上把温着的热水端了过来,她要伺候着姑娘净面。 罗氏得了消息后,带着许娘子和孙娘子就过来了。 今夜罗氏的心里总是惴惴不安的,在过来青萝院之前,罗氏已经叮嘱了小厮把这事递去了衙门。 这些日子衙门公事繁多,谢怀之忙得抽不开身,一连几天都是住在衙门后头的大院里,不曾回府。 如今锦娘出了这样的事情,她一个人撑不下去的,还是请了谢怀之回来再说。 罗氏进了青萝院,刚进屋里,只见竹兰已经打了热水过来,给谢云锦擦了擦那身上的汗。 “好端端地,怎么就犯起了梦魇?一听到你又犯了梦魇,娘的心里面就急死了,还没来得及通知你祖母,娘亲就先过来了。” 罗氏走到谢云锦的身边,伸出手来紧紧握住了谢云锦的手。 锦娘是她的心头肉,若是锦娘今夜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可怎么活下去呀? 看着谢云锦面上的神色,渐渐恢复如初,罗氏方才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能够放了下来。 锦娘不能够继续住在这里了。 锦娘经常犯了梦魇,说不定就是锦娘屋后的那只邪祟造成的。 “锦娘,今夜你就不要睡在这里了,陪着娘亲去鸣鹤院,睡在娘亲身边,娘亲才能放心。” 罗氏说着,两只眼睛渐渐湿润了。 看着罗氏哭了起来,谢云锦赶忙伸出手,帮着许娘子擦干了罗氏面上的泪水。 “娘亲不许哭!女儿如今好好地,娘亲别哭了。若是娘亲再哭,女儿就该生气了。” 谢云锦继续擦着罗氏面上的泪水就道。 见谢云锦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担心谢云锦生气,罗氏只好停住了哭泣。 既然她答应了锦娘,锦娘也应该答应她。 今天晚上就不要睡在青萝院里了。 只要一想到青萝院里头有那样一只邪祟,罗氏心中,就害怕得紧。 “锦娘,方才娘亲答应了你不哭,现在你也要答应娘亲。今天晚上就不要在青萝院里头睡了,随娘亲回鸣鹤院去。鸣鹤院那边有一张大榻,够咱们两个人睡了。” 罗氏的眼中饱含了关心。 谢云锦也知道罗氏关心自己,抬起头瞧了眼罗氏,只见罗氏正充满期待地看着她。 既然罗氏要她今夜去了鸣鹤院,陪着她睡在一起,那她就答应吧。 “嗯嗯,女儿答应娘亲,今夜陪着娘亲一块去鸣鹤院,不继续留在这里了。” 谢云锦笑着答应了罗氏。 听着谢云锦这么说,罗氏的面上,当即就笑了起来。 …… 半个时辰后,谢云锦又犯了梦魇之事,马上就传到了寿安堂。 因着寿安堂里头住着林老太太,俞氏白氏这些个金陵来的亲戚,家中的这些个琐事,还是不便让她们知晓得太多。 青萝院过来递消息的丫鬟把消息递给房嬷嬷后,马上跟着就走了,并未停留在寿安堂里。 今夜谢老夫人的心里,也总是觉得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 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谢老夫人知道了自己今夜心中的不安,源自什么地方了。 锦娘是她的心头肉,含着怕化了,捧着怕摔了的宝贝孙女,如今又犯起了梦魇,叫她该如何是好? “老夫人,依老奴看,不如派人去金山寺请了法海禅师回府吧!让法海禅师收了姑娘屋后那竹林中的邪祟,那邪祟被困在那里这些年了,也是时候该做一个了结。” 房嬷嬷看着谢老夫人面上惧是忧虑之色,大着胆子劝了句。 这些年过去了,老夫人的心中,到底还是不曾放下过去的那些仇恨。 春小娘早就不在人世了,为何老夫人就是不肯放下? “是呀!都过去这些年了,也是时候做一个了结了。房嬷嬷,你陪同元娘子,一起去金山寺请了法海禅师回府!你去到金山寺,见到法海禅师,你就同他说,从前的事情,我放下了,请他来做一个了结。” 谢老夫人说着,扫了眼身旁伺候的房嬷嬷,眼神之中不知何时带上了几分狠厉。 房嬷嬷连头也不敢抬,得了吩咐马上就照着下去办了。 待房嬷嬷下去之后,谢老夫人又唤了元娘子进屋。 “今夜锦娘又犯了梦魇,你随我去后头的小佛堂里,那里有我手抄的一卷《法华经》,待你们去金山寺的时候,把那卷《法华经》带上,亲自交到法海禅师手里,让他供奉在佛前。” 谢老夫人说着,从枕头下面取出了后头小佛堂的钥匙,递给了元娘子。 元娘子接过钥匙,先谢老夫人一步去了后头的小佛堂。 …… 这些日子谢怀之不曾回府,罗氏的鸣鹤院,也就冷冷清清的。 罗氏让许娘子把她屋子隔壁的耳房收拾出来,又换了新的被褥,添了一个火盆。 待屋里烘得暖和了,罗氏才让谢云锦进去。 竹兰和月兰依旧陪在谢云锦身边,而青萝院那边,交给了芸香暂时看着。 看着谢云锦睡在榻上,罗氏便要出去。 “娘亲,不要走!留下来陪陪锦儿,好不好?” 谢云锦抬起头喊了罗氏一句。 谢云锦的声音软软糯糯地,听在罗氏的心里,只觉得有股暖流,慢慢滑过,温暖了罗氏的心田。 她们母女已经许久没有在一起待过这么长的时间了。 自从锦娘大了之后,搬进青萝院里住后,她能够同锦娘相处的时间,只有每日晨昏定省的时候,或是她让许娘子去请了锦娘过来用晚饭的时候。 罗氏忍住了眼中即将溢出的泪水,坐在了谢云锦的床榻旁,慢慢哄着她。 “娘亲,女儿不记得八岁之前发生了什么事?不知娘亲是否还记得?” 在谢云锦的意识里。 她觉得八岁之前的记忆,对她非常重要。 只是她八岁之前到底发生过什么,她自己已经完全没有印象。 问了身边伺候的芸香,月兰竹林等人,皆是一问三不知。 她原先就想过亲自来问罗氏了,但又怕罗氏心中起疑。 思来想去,还是借着今夜宿在鸣鹤院的机会,问问罗氏。 到底她八岁之前,发生了什么? 罗氏亲亲抚着谢云锦的脑袋,两只手和谢云锦的手紧紧拉在一起。 锦娘突然想知道她八岁之前发生了什么,难不成是有人向锦娘透漏了什么吗? 明明以前锦娘身边伺候的丫鬟,都叫老夫人做主给换了,现在伺候锦娘的几个丫鬟,都是锦娘八岁之后,才来伺候锦娘的。 罗氏心中起了疑惑,但见谢云锦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只是道。 “锦娘,你这么想要知道你八岁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是为什么呀?难不成是有人和你说了什么不成?” 罗氏这是在套她的话。 可她不会上当的。 “娘亲,没人同锦儿说什么,锦儿就是想要知道嘛。” “昨日遇见陆行表哥的时候,陆行表哥说锦儿小的时候,他曾托人从东京城给我送来一盏兔子灯,但是我对此事,并无半点印象。我就想着来问问娘亲,到底锦儿八岁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着眼前的谢云锦,罗氏的目光,变得格外温柔。 如今距离锦娘八岁生辰礼发生的那些事,已经过去四年了。 她自己都记得不大清楚了,怎么锦娘又想起来了? 锦娘八岁生辰礼的前几天,锦娘突然犯了梦魇,一连睡了几天几夜,也不曾醒。 罗氏和谢老夫人都担心坏了,前前后后请了四五个大夫回府,个个都说姑娘身边康健,并不像有病模样,待姑娘醒来之后便好了。 可谢云锦一睡就是三四天,无论怎么喊,或是用针扎,都是叫不醒谢云锦的。 最后实在是没有法子了,罗氏陪着谢老夫人一道去了杭州,请了金山寺的住持法海禅师回府。 法海禅师来到谢府,看见谢云锦的时候,一眼就看出来,谢云锦身上,是有邪灵附体。 那邪灵正在和谢云锦抢身体。 若是谢云锦的灵魂斗不过那邪灵,很有可能谢云锦的身体,会被那邪灵夺去。 罗氏听了之后,被吓得不轻,马上求了法海禅师,无论用什么办法,一定要让谢云锦清醒过来。 法海禅师自己也拿不准该用什么样的法子,才能驱赶走那邪灵。 若是用过激的法子驱赶邪灵,只怕连谢云锦的身体,也要一块受到伤害。 最后没办法,法海禅师只能兵行险招,用了离魂术,把那只邪灵同谢云锦的灵魂,分离开。 只是这么做后,谢云锦以往的记忆,就会受到影响。 谢云锦会想不起以前的记忆。 谢老夫人和罗氏再三商议之下,为了能够让谢云锦清醒过来,只能舍去了谢云锦以往的那些个记忆。 若锦娘事后问起,她们二人会再想办法,给搪塞过去的。 谢云锦看着罗氏愣在原地,半晌没有说话,以为她是在回忆着以前那些事,推了推罗氏,把罗氏的思绪马上拉了回来。 “娘亲可是想起了什么?” 罗氏抬起头,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谢云锦。 自从锦娘上一次梦醒之后,梦见上战场杀敌之后,她就隐隐觉得,锦娘同以前不大一样了。 可是她又找不到,锦娘到底是哪里有了变化? 锦娘如今大了,又到了该议婚的年纪了,这些事情,她还是得警醒着些才行。 “锦娘,以前的事,过去就让它过去吧!如今最重要的,就是好好活下去!” 说着,罗氏紧紧抱住了谢云锦。 谢云锦没说话,也紧紧地抱起了罗氏。娘亲必定有什么事情瞒着她了。 她八岁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想必娘亲是一清二楚的。 只是娘亲为何要瞒着她,不告诉她? 打消了还想要再问罗氏几句的心思,谢云锦只道。 “娘亲,锦娘会一直在的,锦娘不会离开你的。” 在梦里,谢家的命运,会因她而改变。 既然命运能够被改变,她定不会让谢家再次被灭亡的。 既然娘亲不愿把事实的真相告诉她,那她就自己一个人下去查! 相信总有一天,她一定会知道自己想知道的。 第二十一章 记忆 - 上吉 - 安小秋20 屋里的西洋摆钟“滴答滴答”地响着。 谢老夫人正跪在佛前的蒲团上,手中拨动着那串一百零八字的楠木佛珠。 谢老夫人双眼紧紧地闭着,口中念念有词,不知在说些什么。 香案之上供奉的那尊观世音菩萨的金丝楠木雕像,也是紧闭着双眼。 上头的人高高在上惯了,俯瞰着整个人世间,却一直不敢睁开眼来看看,到底眼前这个时间,是怎样的? 屋里的西洋摆钟转过了一圈,天快亮了。 “老夫人,夫人从鸣鹤院那边过来了,说是有要事,要和老夫人说几句。人已经进了院子了。” 元娘子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罗氏是从鸣鹤院过来的。 今夜锦娘被罗氏接去了鸣鹤院,想必罗氏是哄得锦娘睡下之后,才过来的。 “带她进来吧!” 谢老夫人话落,元娘子推开佛堂的门,就带着罗氏进了小佛堂。 “说说吧!你此番过来,到底有什么事,想要和我商量的。是关于锦娘的,还是旁的?” 谢老夫人的话语淡淡,任谁听了,都觉得不是滋味。 “母亲,我此番过来,的确是为着锦娘之事。方才哄着锦娘入睡的时候,锦娘突然问起我,说她八岁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罗氏的声音不卑不亢,在小小的佛堂里,回荡了一圈。 听着罗氏这么说,谢老夫人才渐渐睁开眼,由元娘子扶着,坐在了一旁的酸枝木的椅子上。 “好端端地,锦娘怎么突然想起来问你这个?难不成是锦娘想起了什么?还是什么人,把锦娘八岁之前发生的那些事,同锦娘说了?” 谢老夫人的话语依旧是冷冰冰的。 叫人听不出来,她到底是关心,还是什么。 罗氏顿了顿,还是决定把方才在锦娘屋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转呈给了谢老夫人。 “母亲,自从今年上次梦见上阵杀敌之后,儿媳就隐隐觉得,锦娘有些不对劲了。莫不是法海禅师施展的术法,因为时间的关系,渐渐失灵了,锦娘想起来以前那些个记忆。” 说着,罗氏的面上满是担心。 万万不能让锦娘想起来她八岁之前的那些记忆。 那些记忆对锦娘来说,完全是可怕的回忆。 锦娘睡了几天几夜之后,法海禅师亲自到了府里,喂锦娘喝下一碗符水,锦娘终于清醒过来。 可清醒过来的锦娘,不知怎么地,见到她们,就大哭起了。 随后还说出了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话。 锦娘说谢家会败落,所有人都会死。 她会进宫,去见谢云荣最后一面,随后谢云荣也死在了宫里。 这些都是由于谢家太得盛宠所致。 锦娘当时说的那些话,让罗氏至今想起来都觉得心惊胆战,罗氏现在依旧记得。 锦娘才八岁,半大不大的年纪,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这不是中邪了,还能是什么? 法海禅师看过之后,说锦娘身上有了邪灵附体,邪灵想要侵占了锦娘的身体。 为了驱除邪灵,法海禅师只好施展了离魂术。 “当时锦娘说自己是重生之人,我就知道,锦娘身上,一定有了邪灵附体。这世间,哪里有什么重生之人?” 谢老夫人攒着手中的金丝楠木佛珠,喃喃了两句。 “法海禅师是金山寺有名的得道高僧,十多年前他收服了为祸钱塘镇江白娘子的事情,现在大家心中都还记得。” “连白娘子那样千年的蛇妖,法海禅师都能降伏,当时法海禅师施展的离魂术,应该不会有什么外头。” “难不成是锦娘身边伺候的丫头,有一个两个是多嘴的,一不小心透漏了一句半句,给锦娘一不小心听见。” 谢老夫人问了罗氏几句。 法海禅师亲自施展的离魂术,除非施术者已经不在人世,否则那离魂术的法力,是永远不会消失的。 那道离魂术,会把那邪灵,永远地封印在锦娘的身体最深处。 罗氏和谢老夫人说着话,元娘子已经去了茶水房,把新沏好的热茶,端了出来。 “老夫人,夫人,天快亮了。林老太太和老夫人约好,天亮之后过来陪老夫人。” 元娘子提醒了屋里的二人一句。 这毕竟是谢家长房自己的私事,不宜外传。 若是把这事传了出去,到时候旁人就会知道,锦娘的身体里,如今正封印着一只邪灵。 谢老夫人之所以会去金山寺,求了那玉佛来,就是借用玉佛上头的法力,镇压住锦娘身体里被封印住的那只邪灵。 “待怀之回来,你和怀之好好商量商量,明年就把锦娘送去镇江的谭家族学吧!锦娘不在府里,自然也就不会受到锦娘屋后那只邪祟的影响。” 罗氏点了点头,由元娘子亲自送着走了寿安堂后院的侧门出去了。 看着罗氏出去,谢老夫人抬起头瞧了眼香案之上供奉的那尊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的塑像。 “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求你看在老身这些年潜心修佛的份上,一定要保住锦娘。我的锦娘,可千万不能再出事了。” 天还没亮,谢云锦就已经醒了。 醒来之后才发现,原来竹兰月兰两个小丫头,已经先她一步醒了。 谢云锦正准备下榻,突然发现自己手心里,抓着一个小小的福袋。 看那福袋上头的绣工,似乎是娘亲身边许娘子的手笔。 谢云锦洗漱过后,罗氏就进来了。 看着罗氏眼眶红红的,眼角还有几滴尚未擦净的泪痕,难不成娘亲方才出去哭过。 “锦娘这么快就醒了。” 罗氏突然走近谢云锦,把谢云锦紧紧地抱在自己怀里。 谢云锦被罗氏抱得,险些喘不过气来。 娘亲这是怎么了? 一大早上就紧紧抱着她,像是出了什么事一样。 “锦娘醒了就好,醒了就好,肚子可饿了,要不要娘亲让灶上做了你喜欢吃的早饭过来。” “我的锦娘,早上最爱吃一笼小笼包,配上一碟醋碟了。前两日镇江知县吴夫人家的刘娘子,送来了她们家夫人新做的花醋,我觉着新鲜,你今日早上也尝尝。” “花醋,那是什么东西?” 谢云锦问了句。 罗氏不说话,反倒是罗氏身后的孙娘子,出来解释道。 “我的好姑娘呀!那花醋可是那镇江吴知县夫人的陪嫁婆子,刘娘子最擅长的了。听说是用玫瑰花瓣研制出来的,这花醋不算太酸,硬硬带着一股玫瑰花的香气,姑娘向来爱吃醋,尝尝这新鲜的也好。” 她什么时候爱吃醋了? 听着孙娘子这么说,谢云锦一下子就嘟起嘴来,甚是可爱。 说话间,罗氏已经让灶上伺候的厨娘,把那杭州小笼包和花醋碟,一并端了进来。 “姑娘快些尝尝吧!在小笼包还是灶上的师傅一大早起来醒面做的,猪肉馅也是一大早剁的。知道姑娘不爱吃韭菜,葱之类的,厨娘就放了白菜豆芽。” 孙娘子一边说着,一边把那小笼包,摆在了谢云锦的身旁。 正当孙娘子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孙娘子突然拉住了谢云锦的手,把手搭在谢云锦的脉上,似乎是在替她把脉。 “孙娘子,好端端地,你拉着我的手干什么?” 谢云锦口中吃着那蘸了醋的小笼包,嘟囔了句。 孙娘子迅速搭过脉,马上抽了回来。 “夫人不放心姑娘,怕姑娘身上的病还没有好清,特地让老奴探探。” 孙娘子出了屋子,马上就去了隔壁的耳房。 如今罗氏,正坐在隔壁的耳房里。 “姑娘身体里的那东西,可有什么动静?方才你把脉的时候,那道离魂术的净咒,可有松动?” 还没有进屋之前,罗氏就暗中交代了孙娘子。 让孙娘子找准时机,用了孙家祖传的五雷探灵术,通过给谢云锦把脉,探测谢云锦身体里的那道离魂术的法力,有没有消散。 “夫人,姑娘身体里的那道离魂术的净咒,法力并未消散。但姑娘的身体里,老奴总觉得有一股灵力,在姑娘身体里隐隐攒动。那灵力,似乎不属于那邪灵,该属于姑娘本身。” 罗氏听着孙娘子这么说,面上的忧虑更盛。 孙娘子的言下之意是,锦娘的身体里,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灵力。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孙娘子,你跟在我身边也这么多年了,你老老实实告诉我,锦娘身体里的那些灵力,到底是哪里来的?难不成我的锦娘,日后也要变成神汉神婆吗?” 看着罗氏这副模样,孙娘子只好安抚了几句。 “夫人放心,姑娘身体里的那道灵力,很是纯净。若姑娘日后不用这灵力,把它封在姑娘身体之内,也是可行。” 听着孙娘子这么说,罗氏这才渐渐放下心来。 若锦娘日后变成神汉神婆,她可要怎么活呀? 锦娘身体里已经有了那样一个东西了,如今再多了什么灵力,万一被人传出妖邪的话,那可怎么办? “我让你探姑娘体内有灵力这些事,除了我,你不能再说给第二个人知晓。就算是老夫人问起你,你一个字也不许透漏出去。” 交代完了孙娘子,罗氏又进了谢云锦的屋里。 “娘亲,快些过来!这里还有很多好吃的!” 谢云锦喊了罗氏一句。 第二十二章 表兄 - 上吉 - 安小秋20 方才罗氏随着孙娘子一道出去的时候,元娘子得了谢老夫人的吩咐,把寿安堂里小厨房做的早饭,给青萝院里送来了一份。 谢老夫人出身候门,是侯府独女。 侯府的早饭精致,几乎摆了满满一桌子。 谢老夫人嫁到谢家来之后,这一习惯也未曾改变。 元娘子过来的时候,身后跟了三四个拎着食盒的小丫头,每个小丫头手中都拎着一道菜。 看着满满一桌子菜,罗氏一时有些不习惯。 “不过是个早饭罢了,老夫人叫人送了这么多饭菜过来,万一锦娘吃不完,岂不是浪费了。” 罗氏说着,转过头看了谢云锦身旁的元娘子一眼。 元娘子是谢老夫人的左膀右臂,同房嬷嬷一块打理寿安堂里的琐事。 “老夫人心疼锦姑娘,说锦姑娘这些日子消瘦了许多,需得好好补补。老夫人还说了,若姑娘屋里灶上的婆子厨艺不精,老夫人可以给姑娘请上更好的厨娘过来。” 元娘子言下之意,是说她底下的人办事不力了。 看着锦娘越发消瘦,却无动于衷。 罗氏正要回话,只听见一旁的谢云锦,嘟囔了几句。 “娘亲,祖母屋里的广寒糕真好吃,不知是用什么做的?” 听着谢云锦这么问,元娘子马上笑着回道。 “姑娘可真会吃,这广寒糕是用桂花去了青涩的花蒂,洒上甘草水,和糯米粉一块揉匀了,做出来。味道最是香甜,老夫人一次能吃上三四块呢。” “只是这广寒糕不克化,我们几个在老夫人身边伺候的,也不能瞧着老夫人吃的多了,待老夫人吃的差不多的时候,我们再偷偷把那广寒糕,挪到一旁去。” 谢老夫人是侯府的出身,一言一行,包括穿衣吃饭,都有着侯府的气派。 罗氏对这些,只觉得繁琐,没必要。 待谢云锦吃的差不多的时候,元娘子就嘱咐了方才跟着过来的几个丫鬟,让她们把谢云锦吃剩的那些饭菜,都收了下去。 “姑娘,若是没有旁的事,老奴便先回去了。” 元娘子是得了谢老夫人的吩咐过来的。 亲眼瞧着谢云锦用过早饭之后,她自然也要回去复命了。 罗氏让许娘子亲自送着元娘子出去。 待许娘子送着元娘子出去后,罗氏嘱咐芸香,屏退了屋里伺候的仆妇,她有几句话,要单独对谢云锦说。 看着屋里伺候的仆妇退去了七七八八,罗氏拉着谢云锦的手,就进了里间。 “锦娘,月初的时候,你舅舅让人送来封书信,说你舅母已经生了昌哥,家中如今正热闹着。说待我得了空,就带你回苏州看看他们。” 谢云锦点了点头。 娘亲月初就得了消息,为何现在才告诉她? 难不成娘亲对她还瞒了什么? 许娘子送着元娘子出去后,又折了回来,进了屋里,继续在罗氏身边伺候着。 罗氏看着眼前的谢云锦,顿了顿,决定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她。 “你舅舅除了让我回去一同热闹热闹之外,他还想把你的婚事,给定了。你舅舅家的麒麟表兄,大你一岁,去岁中了举人,今年下场,若是中了进士,他们家就会上门来提亲。” “你麒麟表兄,自小也是同你玩的好的,品性相貌都不错,且又是你舅舅家,你嫁过去,你舅母也不会太过于为难你的。” 谢云锦不说话,低下头凝神思索了一番。 罗大舅舅家的大表兄,罗麒麟,的确大她一岁。 她对这位表兄,也有几分印象。 罗麒麟是罗家长孙,罗家日后支应门庭之人,罗大舅舅和罗大舅母,罗老夫人,都极其疼他。 可是在她的梦里,她梦见罗麒麟,中了进士后没多久就死了。 中了进士之后,罗表兄跟着几个好友一同去游湖吃酒,罗表兄那夜酒喝得多了,游湖的时候,一不小心跌入湖里。 从此,便再也没有起来过。 罗家请的捞尸队在那湖里翻过来找过去,几乎把整个湖翻了个底朝天,依旧没有找到罗表兄的尸体。 后来罗大舅母陪着罗老太太去寺里烧香祈福,希望佛祖能够保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说来也怪,罗大舅母头天去了寺里烧香,当天夜里就梦见了罗表兄。 罗表兄托梦给罗大舅母,说自己的尸体,已经顺着河水,漂到了钱塘江去了。 若是不尽快寻回,只怕会顺着钱塘江,被冲进海里。 罗大舅母急了,第二日马上找了捞尸队,去钱塘江寻罗表兄的尸体。 果不其然,在钱塘江的下游沙滩上,发现了罗表兄的尸体。 罗表兄的尸体被水长时间的浸泡,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 罗表兄没了之后,罗大舅母伤心不已,没过几年,也没了。 罗大舅舅在经历丧子丧妻之痛之后,变得郁郁寡欢,后来罗家败落了,罗大舅舅也没有挺过来。 这些事情都是谢云锦梦见的。 她知道这些事情在不久的将来,一定会发生。 在她的印象里,罗麒麟至少是个好人,她至少应该帮帮他,决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就这样枉死。 谢云锦半晌没有说话,罗氏看着她呆滞的目光,心中有些担心。 锦娘是她的心头肉,可千万不能不能再出事了。 “好端端地,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罗氏轻轻拍了拍谢云锦的脑袋。 被罗氏拍了拍脑袋,谢云锦马上回过神来。 “娘亲,锦娘还不想谈婚论嫁的。虽说麒麟表兄是个好的,但我们毕竟这些年都没见过面了,我连麒麟表兄长什么模样都记不得了,怎么能就这样和麒麟表兄定了婚呢。” “要不你写了信回去给大舅舅,就说锦娘年纪还小,过几年再谈婚论嫁也不迟。” 听着谢云锦这么说,罗氏也觉得若是贸然把锦娘就这样嫁过去,只怕不好。 只是早年同兄长的约定,怕是要作废了。 锦娘不嫁去罗家也好。 麒麟是罗家长房长孙,罗家日后支应门庭的人,若锦娘嫁过去,就是变成了长孙媳妇,在秦氏和桂氏下头做事,只怕也不好。 “锦娘说的是,娘亲就依你的意思,娘亲现在就给你大舅舅写信,说明了咱们退婚的缘由,想来你大舅舅看了,也不会过分苛责我们什么的。” 罗氏话落,由许娘子孙娘子二人虚扶着,就出了青萝院。 待罗氏去的远了,谢云锦才唤了竹兰进来,她有一件事,要单独交代竹兰下去办。 “竹兰,我要你差人去苏州打听打听,和我表兄交好的人,到底是些什么人?待调查清楚了,你再回府来!” 谢云锦说着,从多宝架上头的手饰盒子里,取出来五百两银票,亲自交到了竹兰手上。 竹兰是土生土长的苏州人。 大了之后才被牙婆卖到杭州来的。 由她亲自去打听这件事,再好不过。 谢云锦确信,罗表兄落水被淹死,绝不是意外。 定是有人蓄意为之。 否则人是在杭州落水的,又怎么会到了钱塘江里去的? 这件事情,的确有太多疑点。 不得不让人产生怀疑。 之前在梦里,罗大舅舅和罗大舅母一定是被悲伤冲昏了头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才害得罗表兄最后枉死。 竹兰抬起头来看了姑娘一眼,她原是要开口问问姑娘,让她去调查了罗家表少爷身边的朋友,到底是为了什么。 可她抬起头来瞧见谢云锦的时候,却什么话也问不出口了。 她觉得姑娘好像不是从前的那个姑娘了。 姑娘好像有了变化。 她又说不出来,姑娘到底是哪里有了变化。 姑娘差她去苏州调查罗家表少爷身边朋友这件事,姑娘必定有自己的用意,她还是不问的好。 鸣鹤院里,许娘子去了寿安堂给谢老夫人回话,罗氏留了孙娘子一人在屋里。 “锦娘的八字和麒麟的八字,你合得怎么样了?到底算不算得上一桩好姻缘?” 罗氏坐在软榻上喝着茶,孙娘子则是坐在一旁,掐算着谢云锦和罗麒麟的八字。 片刻之后,孙娘子才完工。 “夫人,罗家表少爷的命格算不得好,是个短命之相。若姑娘嫁过去,不出三年,姑娘必会守寡!” “怎么会?”罗氏手中的斗彩蝴蝶团花的茶盏一时没拿稳,摔在地上。 “麒麟是短命之相?你可确定?”罗氏不放心,又问了孙娘子一遍。 “夫人不肯相信老奴吗?老奴的祖母,自幼就是乡里替人算命看相的神婆,老奴这一身相术,也是祖母手把手地教的。罗家表少爷的八字,确实不好,算不得良配,还请夫人三思!” 孙娘子跪在地上,一字一句地回道。 若照着孙娘子这么说,锦娘不嫁过去罗家,便是正确的选择了。 若是她听了兄长的话,把锦娘嫁去了罗家,没过几年,锦娘就守了寡,那锦娘的下半辈子,就毁了。 不能让锦娘守寡,也就不能让锦娘嫁去罗家。 “今日我叫了你过来合了麒麟和锦娘八字这件事,除了我,谁问你都不要回她。” 罗氏嘱咐了孙娘子几句,就让孙娘子先出去了。 她还要好好想想,锦娘和麒麟的这桩婚事,她到底要怎么向兄长解释才好。 既然麒麟是短命之相,锦娘万万是不能嫁过去罗家了。 …… 寿安堂里,谢老夫人用过早饭之后,又睡了半晌。 起来没多久,就进了屋后的小佛堂抄经去了。 过些日子谢老夫人要带着谢云锦去金山寺还愿,顺便把法海禅师请到家里来。 谢老夫人准备在佛前供奉一卷《法华经》,这几日罗氏都在小佛堂里头抄经。 第二十三章 俞氏 - 上吉 - 安小秋20 “鸣鹤院那边咱们的内线递出来消息,说夫人留着孙娘子在屋里说了好一阵,才放了孙娘子出去的。那丫头站在屋外守着,还听见了屋里有茶盏摔碎的声音,似乎是夫人受了什么惊吓。” 房嬷嬷端了茶盏,立在一旁,把鸣鹤院里的一举一动,一字不落地禀给了面前的谢老夫人。 “听罗氏说,前些日子她受到了罗家的来信,罗家大舅说,想要接罗氏和锦娘,回去住上几日。” 谢老夫人手中拨动着的佛珠,闭着眼问身后的房嬷嬷。 “老夫人说的是,罗大舅爷夫人吴氏生了孩子,如今罗家正热闹着,想要请了夫人和锦姑娘,一块回去热闹热闹。” 房嬷嬷搁下手中的茶盏,搀起了跪在蒲团上头的谢老夫人,就缓缓道。 “锦娘的年纪也不小了,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我估摸着罗家大舅爷之所以送了信过来,无非是想要说下锦娘。” “他们家的大公子罗麒麟,前年中了举人,今年又奔着进士去的,若是能够说下锦娘,岂不是亲上加亲。” 谢老夫人心中自有自己的一番打算。 任谁也别想来破坏她心中的打算。 她如今还不想锦娘就这样嫁出去,所以没有她的准许,无论是谁,也休想做主了锦娘的婚事。 “让鸣鹤院的那两个小丫头盯紧些,夫人这些日子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交代了什么人去办什么事,若得了消息,马上一字不落地过来禀我。” 谢老夫人喝过茶水,朝着房嬷嬷挥了挥手,就示意房嬷嬷出去了。 房嬷嬷临出去的时候,似乎想起了什么事,马上道。 “老夫人,姑娘遣了身边伺候的竹兰出了远门,不知是办什么事情。” “今日竹兰出去的时候,守门的婆子多问了句,就遭竹兰说了几句。说姑娘嘱咐给她的差事,不行告诉别人。” 好端端地,锦娘遣了竹兰出远门干什么? “找几个人盯紧了竹兰,看看她要去哪里?” 房嬷嬷得了吩咐,马上就下去办了。 谢老夫人坐在屋里,看了眼香案之上供奉的那尊观世音的金丝楠木雕像。 她这些年的供奉,若菩萨能够开眼,一定要护好她的锦娘。 …… 在她的梦里,罗麒麟是在中了进士之后,回到苏州,请了三五好友游湖吃酒的时候,一不小心掉进湖里的,随后失踪的。 失踪了好几天之后,罗家大舅母才陪着罗家老夫人去寺里烧香。 紧接着就是罗家大舅母梦到了罗麒麟的托梦,告知了罗家大舅母,自己的尸体在何处。 谢云锦总感觉这件事,处处透着蹊跷。 罗表兄是出生在江南水乡的孩子,自小水性就极好,一般的池子,都淹不死他。 怎么小小的一个花湖,就能把罗表兄淹死了? 就算是喝醉了酒,身边有朋友陪着,丫鬟小厮伺候着,也不会眼睁睁看着罗表兄跌落下水才是。 除非,除非是有人故意从背后推了罗表兄,把罗表兄推落入水的。 谢云锦躺在榻上,仔细回想了一番她当时梦见罗表兄时的梦境。 既然是有人故意想要谋害罗表兄,在那样的场景,也只有罗表兄熟悉的人,才有机会下手。 所以她让竹兰前去苏州调查,是正确的。 查出了罗表兄同什么人关系好,再查出来他有没有同旁人结怨,尽早处置掉这些人,罗表兄就不会英年早逝了。 罗家舅母和罗老太太,也不会因为失去了罗表兄,最后郁郁而终的。 罗表兄是个好人,她一定不会让罗表兄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再死一次的。 月兰端着茶水站在一盘,姑娘不说话,一直躺在榻上,不知道在瞎想什么呢。 姑娘这些日子,不知道怎么了,总感觉姑娘神神叨叨的。 “姑娘,老夫人院里伺候的房嬷嬷过来了,说是老夫人想要请姑娘过去坐坐!” 月兰放下手中的茶盏,喊了谢云锦一句。 “我晓得了!待我换过衣裳,就过去!” 谢云锦说着,就进了里间去换衣裳了。 …… 寿安堂,东厢房。 今日谢老夫人待在自己屋里,没有出来。 俞氏和白氏二人也不好得贸然过去堂屋,打扰了谢老夫人。 俞氏心中有事,想要找人商量,就嘱咐了身边伺候的婆子,把白氏和林老太太都请了过来。 俞氏坐在屋里,待瞧见白氏和林老太太过来之后,赶忙起身相迎。 待瞧着林老太太和白氏进了屋里,俞氏这才嘱咐丫鬟关紧了屋门,不许放旁人进来。 “好端端地,今日请了我过来做什么?难不成是大嫂嫂出了什么事,要找我同母亲一块商量。” 白氏不知俞氏在搞什么鬼,没好气地问了句。 俞氏没有看她,而是转过头,看向了一旁的林老太太,喊了声。 “母亲!” 林老太太“嗯”了一声,冷着一张脸,不曾说话。 俞氏看着林老太太这副模样,咽了咽口水,才道。 “我今日之所以喊了婆子请了母亲和二弟妹过来,的确有事想要同你们商量。” “有什么事便说吧!这里没有外人!” 林老太太喝了一口丫鬟递上来的茶盏,就道。 “母亲,昨日我写了信让人送去了我那在金山寺带发修行的兄长,和他说起了府里闹了邪祟之事,我那兄长一听说是谢家,就一口回绝了我,还说这些事,让我不要掺和进去。” 俞氏小心翼翼地说着,仔细打量着林老太太面上的反应。 “这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你那在金山寺带发修行的兄长,知道些什么?”林老太太低着头喝手里的茶水,又问了一句。 俞氏有些为难。 不知是将这些事情彻底告知了林老太太和白氏,还是瞒着她们,暂时不让她们知道。 待到了合适的时机,再告诉她们。 看着俞氏一脸犹犹豫豫的模样,林老太太轻轻咳嗽了一声,直接道。 “若是有什么话,想说便说!这里没人拦着你!” 既然如此,那她便说了。 俞氏抬起头,看了眼面前的林老太太,就道。 “母亲,儿媳想要说的这件事,事关锦娘。” 事关锦娘?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没等林老太太开口询问,俞氏已经先一步开了口。 “据说是在四年前,锦娘八岁的生辰礼的时候,锦娘一连说了几天,都没见醒来,请来了大夫,都说锦娘这是中邪了,让去请了得道高人来瞧瞧。” “没过几日,罗氏和大伯母,就去金山寺亲自请了法海禅师回府,法海禅师说锦娘的身体里,已经住进了一只恶灵,要想让锦娘清醒过来,只能驱除锦娘身体里的那只恶灵。” “只是一旦驱除了锦娘身体里的那只恶灵,锦娘的身体,势必会受到影响。罗氏心疼锦娘,就请了法海禅师施了离魂术,暂时将锦娘身体里的那只恶灵,用术法封印在了锦娘身体里。” “这些事你到底是从哪里知晓的?这些年你大伯母都不曾对我提过。” 林老太太又问了俞氏一句。 俞氏看了眼林老太太,才结结巴巴地回道。 “母亲,都是我那在金山寺带发修行的兄长告诉我的,他在法海禅师膝下修行,四年前跟着法海禅师一起来过钱塘,所以他对当年之事,记忆犹新。锦娘的身体里,当真封印着一只恶灵。” 俞氏说着说着,声音越发小了起来。 若这样的事情传了出去,别说谢云锦的名声受损,就连谢家在钱塘的名声,也会大大受损。 谁能想到,谢家三姑娘的身体里,会封印着那样一只邪祟妖物。 “这事既然你大伯母不曾对我提过,那咱们就继续装作不知吧!这些事情,毕竟是你大伯母府里自己的家务事,自有你大伯母和罗氏来料理。” 林老太太手中端着的茶盏一顿,就道。 俞氏面上满是吃惊,断断续续地又道。 “母亲,要不咱们过些日子,还是回金陵吧!柳哥玉娘两个孩子在府里,和锦娘在一起的时间长了,我担心她们两个……” “大嫂嫂是在担心,锦娘会伤害柳哥和玉娘吗?” 白氏面上笑了笑,突然开口道。 “若大嫂嫂心中当真是怕了,自可以带着玉娘和柳哥,先回金陵去!我留在这里陪着母亲就是。”看着俞氏面上那副胆战心惊的模样,白氏又开口说道。 “我瞧着锦娘倒是个好孩子!” 林老太太突然开口。 “不过你心中既然害怕,担心锦娘那孩子伤了柳哥和玉娘的话,你就带着柳哥和玉娘,先回金陵吧!待我陪着你大伯母去看过你大伯父之后,再回金陵!” 听着林老太太这么说,俞氏垂下头就道。 “母亲说的,儿媳都一一记住了。事不宜迟,那儿媳这就嘱咐人下去收拾行李,今天晚上我就带着柳哥和玉娘走。” 见白氏搀着林老太太即将出去,俞氏想起来陆行,追出去问了句。 “那小世子,是不是也随着我一道回金陵!” 林老太太点了点头,并没有回她。 看着林老太太由白氏亲自搀着出去,俞氏在心底里,又暗自叹息了几声。 老太太的心底里,始终只有白氏那么一个儿媳。 何曾有过她? 白氏不过一个商贾出身,论身份,论地位,又怎么比得过她? 为什么老太太就是宁愿让白氏在它身边伺候,就是不要她了。 不过如今她儿女双全,夫君又对她敬重有加,就算是老太太打心底里瞧不上她,也没关系。 只要有两个孩子在她身边,她总还是知足的。 既然她要回了金陵,临行前,还是去看看罗氏。 …… 鸣鹤院,几个院里的管事,齐齐站在院里,等着罗氏训话。 待罗氏交代完几个管事婆子,许娘子这才过来请了俞氏进去。 第二十四章 担忧 - 上吉 - 安小秋20 俞氏今日过来,是来向罗氏辞行的。 毕竟罗氏是谢府的掌家太太,若是不说一声,就不告而别,只怕不好。 又想着罗氏之前的嘱托,不论怎么说,还是过来同罗氏说一声的好。 “二弟妹才陪着二叔母来钱塘还没住上几日,这么快就着急着走,到底是发生了何事?” 罗氏抬眸细细打量着身旁的俞氏,不解道。 前两天她还拜托了俞氏,让俞氏写信给了她在金山寺修行的兄长,侧面打探一下法海禅师那边的消息。 如今法海禅师那边还没有消息递出来,她怎么能就这样让俞氏走了? 俞氏抬起头,用罗氏对了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 “金陵家中还有些琐事,等着我回去处理,我就不多留了。” “大嫂嫂求我帮你打探法海禅师的消息,已经有了结果,法海禅师这些日子正闭关修行,不见外客,要过了八月食物,才能出关。” “听大伯母的意思,待到了八月十五,要带着锦娘一道去金山寺进香祈福,或许到了那个时候,大嫂嫂便可直接见到法海禅师了。” 俞氏话罢,也不多言旁的,起身就要离开。 罗氏忙吩咐了许娘子,亲自送着俞氏出去。 好端端地,俞氏这么着急回金陵,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如若真是金陵家中出了什么急事,也应该是自己一个人回去,不该带着几个孩子回去才是。 如今俞氏带着柳哥玉娘几个孩子回了金陵,只怕事情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简单。 罗氏心中有些疑惑,想当面问问俞氏。 不过瞧着俞氏着急出去,她也没有留她下来。 罗氏心中觉得此事隐隐有些不对劲,待许娘子回来之后,又亲自吩咐了许娘子去暗中调查了。 “俞氏这么着急回金陵,在此之前,她可曾见过什么人没有?” 许娘子摇了摇头,显然不知。 “二夫人这些日子一直待在寿安堂里,也没外出,奴婢不知她见了什么人。不过说来也怪,自从二夫人接到从杭州传过来的书信后,二夫人似乎有些害怕,害怕见到姑娘。” “今日一大早,二夫人在廊下偶遇了姑娘,还特地绕开姑娘来走,几个丫鬟瞧见二夫人那副模样,还以为她见了鬼呢。” 从杭州过来的书信。 难不成是俞氏在金山寺带发修行的兄长,特意写给俞氏的书信。 那信里,难不成说了关于锦娘的事? 罗氏在心中揣测了一番,始终没揣测出个什么结果出来。 不过她觉得俞氏之所以要提前回了金陵,一定和收到的那封书信有关。 罗氏正要出去,只见院外伺候的管事婆子,火急火燎地走了过来。 “夫人,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什么大事不好了,还不快些说清楚!” 许娘子见那管事婆子一副慌慌张张,全无半点规矩的模样,忙训斥了她一句。 被许娘子训斥了一通,那管事婆子忙擦着汗回道。 “夫人,姑娘今日喊了几个花房的婆子,拿了锄头去了屋后的竹林,挖了起来,挖了些东西出来!” “挖出了什么东西出来?”许娘子又问了句。 听着许娘子这么问,那管事婆子,结结巴巴地回道。 “听花房的管事婆子说,是一具白骨!就在姑娘屋后的竹林中挖出来的。据说那具白骨,是以倒栽葱的形式,给埋下去的,为的就是想要那人无**回转世。” 锦娘到底再搞些什么? 好端端地,又怎么会让花房的婆子,挖出来一具白骨呢? 罗氏来不及多想,一句话也没说,带着许娘子,就往着青萝院去了。 那管事婆子也不敢愣在原地,赶忙又去了寿安堂,禀了谢老夫人。 罗氏去到青萝院的时候,只见一具白骨,已经被人挖了出来,正横躺在竹林之中。 谢云锦带着几个婆子,还在往竹林深处,不断地挖着。 “给我停手!” 罗氏突然大喊了一句,几个婆子听见了罗氏的声音,赶忙停下手来。 而许娘子则是进了竹林,把谢云锦带了出来。 看着谢云锦衣裙之上,满是泥泞,罗氏心中的火气,就不打一处来。 “锦娘,你这是在干什么?那竹林之中有害人的邪祟,你不要命了?快跟着我去寿安堂,在菩萨面前磕几个头去。” 罗氏说着,拉起了谢云锦的手,就要把谢云锦拉走。 可谢云锦就站在原地,无论什么过来拉,她就是不走。 “娘亲,我不走!我知道这竹林里头的邪祟,是什么人了。” 谢云锦从罗氏的手中挣脱出来。 罗氏低下头了,看了一眼女儿,见女儿的面上,满是不高兴。 虽说她方才拉锦娘的时候,的确使了大力气,但是她的心底里,也是为着锦娘着想呀! 方才锦娘说,她知道了这竹林之中的邪祟,是什么人了。 难不成锦娘真的知道,这邪祟是什么人了吗? 罗氏朝着许娘子使了个眼色,许娘子马上就明白了罗氏的意思。 驱散了竹林之中正不断往下挖着的几个婆子,许娘子把谢云锦,带到了屋里。 月兰和芸香守在屋外,不许放任何一个人进来。 “锦娘,你说你知道了那竹林之中的邪祟,是什么人了。你和娘亲好好说说,到底那邪祟,是怎么来的?” 罗氏伸出手,紧紧握着谢云锦的手,温声问了她句。 见罗氏如此温柔的问她,纵然谢云锦方才心中还有气,此时也消散了不少。 “娘亲,屋后竹林里头那只邪祟,是在爹爹之前住在青萝院里头的人。她死后,心中的怨念久久不散,又被人施法困在这青萝院里,久而久之,就变成了能够害人的邪祟。” “若是我们能够找出,到底是什么人害了她,并把她困在这青萝院里,说不定咱们能够化解了它心中的怨气,帮助它拜托这青萝院中的结界,早日轮回转世。” 谢云锦知道她对罗氏说了这些,或许罗氏不大相信。 但这一切,却是真的。 昨日夜里,屋后竹林的那只邪祟,突破了竹林里头布置的五雷阵和金光神咒,托梦给了她。 以梦境的方式,还原了她临死之前的场景。 只是竹林之中布置的金光咒威力太过强大,处处压制着那邪祟身上的邪气。 且前些日子妙法仙师入府了,施的金光神咒,重伤了那邪祟。 那邪祟身上的邪气,大大消减了许多。 最后导致那邪祟没能把杀她的人的模样,呈现出来。 不过谢云锦可以肯定,当初杀害了她的人,如今还住在这府里。 听着谢云锦说了这许多,罗氏并没有相信她方才所言,都是真的。 而是认定了谢云锦又犯了梦魇,现实和梦境已经分不清了,还是得请孙娘子过来看看。 罗氏递了个眼神给身边伺候的小丫鬟,小丫鬟马上就懂了罗氏的意思,下去请孙娘子过来了。 …… 寿安堂这边,谢老夫人也得了消息。 “老夫人,夫人那边的管事婆子来报,说姑娘今日不知怎么了,去了花房,喊上了几个花房的管事,拿了锄头,进了屋后的竹林挖了起来。” “她们在那竹林之中,挖到了一具白骨,夫人已经过去了,老夫人要不要也过去看看去?” 房嬷嬷端着已经熬好的参汤,搁在了谢老夫人身旁的高几上就道。 没想到,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谢老夫人在心底里连连叹了几息,随后看了眼身旁伺候的房嬷嬷。 “你带着几个丫鬟先过去,看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既然那白骨是锦娘带着花房的几个婆子亲手挖出来的,想必锦娘定是知道了些什么,趁夫人没注意的时候,你在锦娘那里侧面打听打听。” “既然那具尸骨已经被人挖了出来,夫人心中必会怀疑,到时候你们几个老的,就给我把嘴牢牢闭紧了,什么话也不许传出去!” 谢老夫人拨动着手中的佛珠,对着房嬷嬷叮嘱了一番。 若是罗氏怀疑到了房嬷嬷元娘子几人身上,必定也会怀疑到她身上。 不过谢老夫人心中,已经想好了如何应对罗氏了。 待房嬷嬷出去后,谢老夫人又唤了元娘子过来。 “你此去金山寺,可亲自见到了法海禅师,他可曾说了什么?” 俞氏走后,谢老夫人就让元娘子,快马加鞭地赶去了杭州,去了金山寺,求见法海禅师。 既然锦娘屋后的那具尸骨已经被人挖出来了,她不想再拖下去了。 还是尽快请了法海禅师回府,降伏了那邪祟,打得她魂飞魄散才好。 元娘子有些结结巴巴。 “老夫人,奴婢是去到了金山寺,却没有亲眼见到法海禅师。法海禅师只是让小沙弥带了句话给老奴,说因是老夫人当年种下的,这恶果,也自然由老夫人一人所承受。” “老夫人当年明明请了法海禅师回府,却没有让法海禅师收了那邪祟,反而把那邪祟,困在竹林之中这么多年,不断施加咒术,钳制它,法海禅师实在是不明白老夫人心中是怎么想的了。” 元娘子说到最后,实在是说不下去了。 “既然因是我一手种下的,那么这果,也就由我自己来承受,不管旁人什么事。” 谢老夫人说着,紧紧握紧了手中的佛珠。 “一会你去青萝院,请了夫人和锦娘过来。” 元娘子得了吩咐,马上就去了青萝院。 …… 青萝院里,谢云锦躺在榻上,孙娘子正给谢云锦搭脉。 “孙娘子,是不是姑娘的病情又反复了,怎么好端端地,又犯起梦魇了?” 罗氏说着,看着方才被孙娘子打晕的谢云锦,面上满是忧虑。 锦娘的病情才好,若是又病了起来,这不是要了她的命去吗? “夫人,姑娘无病,好好休息片刻就好了。” 第二十五章 安神 - 上吉 - 安小秋20 罗氏身边,许娘子虽说精于医术,但到底是一介凡夫俗子,治不好锦娘的病。 如今锦娘这样,只怕是真的要再次请了法海禅师回府,亲自来看看了。 许娘子留在谢云锦的屋里,嘱咐了竹兰和芸香下去煎药,她则是取出了银针,给谢云锦扎针,促使谢云锦清醒过来。 隔壁的耳房里,几个罗氏身边伺候的丫鬟,正守在外头。 “夫人,姑娘身体里的那道灵力,有了波动,似乎马上就要冲破法海禅师当年在姑娘身上施展的离魂术。” “按理来说,只要施术者不死,姑娘身上的那道离魂术上头的灵力,就不会消散。” “只是方才老奴用探灵术探测的时候,发现那道离魂术的灵力,正渐渐消散,难不成是法海禅师出了什么事?” 孙娘子不敢欺瞒罗氏,把方才她用探灵术探测谢云锦身体里灵力的事情,一字不落地禀给了罗氏。 离魂术的灵力减弱,难不成真的和法海禅师有关? 只是法海禅师已经闭关修行,普通人很难见到禅师,她到底要怎么确认,真的是法海禅师出了什么事? 锦娘的身体里,不单单只封印着这一灵力,还有那恶灵和锦娘八岁之前的记忆。 若离魂术的灵力失效,那岂不是要放了锦娘身体里的那只恶灵出来,到时候又让那恶灵占据了锦娘的身体,这可怎么办呀? 罗氏面上惧是忧虑,锦娘是她的心头肉,她决不能就这样看着锦娘出事。 “去吩咐二门上的婆子一声,让她们给我准备马车,我要去杭州一趟,亲自见法海禅师一面。” “夫人去金山寺求见法海禅师的事,要不咱们还是和老夫人商量商量吧!”孙娘子劝道。 如今府里还有金陵来的林老太太和俞大太太,夫人做为掌家太太,若是就这样离了府,只怕不好。 这些事情,还是和老夫人商量过后,夫人再去杭州也不迟。 罗氏冷哼一声,转过头看着身旁的孙娘子。 “如今锦娘身体里的那道离魂术的灵力消散,我怎么能够放心?” “你快去二门上知会婆子一声,给我备车。老夫人那里,待我回来之后,再行应对。” …… 孙娘子扎针过后,谢云锦终是醒了。 醒来只见许娘子在自己面前。 “许娘子,我娘亲去了哪里?” 许娘子面上有些犹豫。 夫人为着姑娘,要亲去了杭州金山寺,求见法海禅师。 这件事夫人向她叮嘱了几遍,让她不许告诉姑娘。 许娘子面上笑了笑,给谢云锦拉过被子,盖在了谢云锦身上。 “姑娘再睡会吧!夫人回去了,吩咐了老奴看着姑娘。” 眼前的许娘子,分明在撒谎。 娘亲一向最在乎她,她都还没有醒过来,怎么娘亲就先离开了? 娘亲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谢云锦从榻上起来,盯着眼前的许娘子看了眼,又道。 “许娘子,我娘亲到底去了哪里?还请你如实相告!” 听着谢云锦这么说,许娘子顿了顿,还是决定把夫人去了杭州金山寺求见法海禅师的事情,和谢云锦说了。 “姑娘,夫人放心不下姑娘,已经带着孙娘子,去了杭州的金山寺去了,夫人此去,是去求见法海禅师的。” 娘亲去见法海禅师,这是为何? 祖母不是和娘亲商量好了,待过了八月十五,再带着她去金山寺还愿吗? 怎么娘亲这么快就去了? 难不成又是出了什么事? 谢云锦正要接着问许娘子,谢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元娘子就进了谢云锦的里屋。 元娘子梳了个极其干练的圆髻,发上簪了一支赤金琉璃簪,固定住了发髻,身上穿着件湖水蓝色的杭绸褙子。 进了里屋,见了谢云锦,元娘子面上就笑眯眯起来。 “姑娘,老夫人已经过来了。老夫人听说姑娘领着花房的几个婆子,在竹林之中挖出了一具白骨来,老夫人心疼姑娘,带了安神汤就过来了。” 还没等谢云锦起身,谢老夫人就由房嬷嬷虚扶着,就进了谢云锦的屋里。 见谢云锦一副虚弱模样坐在榻上。 谢老夫人赶忙走了过来,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双目饱含着泪水。 “好孩子,可是受惊了?听说你又犯了梦魇,梦境和现实都分不清了,祖母心中心疼你,就过来看你了。” 谢老夫人拉着谢云锦的手,说了一通话,安慰了谢云锦。 “好孩子,祖母今日让人熬了安神汤,喝过安神汤,就睡会吧!院里的事情,我已经嘱咐了元娘子下去善后了。” 祖母待她还是这样得好。 从小时候起,谢家的几个孩子里,祖母待她是最好的。 姑姑说,她长得像大姑姑。 大姑姑是祖母的第一个孩子,因着受了小人的算计,所以就早夭了。 大姑姑没了之后,祖母伤痛欲绝,几次寻死。 后来过些年,娘亲就生下了她。 姑姑说她打小就像大姑姑,大了之后更像。因此,在谢家的几个孩子里头,祖母也偏疼她些。 旁人有的,她有,甚至比旁人的还要好。 旁人没有的,她也有。 谢老夫人看着谢云锦有些出神,房嬷嬷突然开口道。 “老夫人,该喂着姑娘喝下安神汤了。” 房嬷嬷这句话,把谢云锦和谢老夫人二人的思绪,从九霄云外拉了回来。 待亲眼看着谢云锦喝下安神汤之后,谢老夫人叮嘱元娘子留在屋里,好生看着谢云锦,房嬷嬷就搀着谢老夫人出了屋子。 院里已经站满了伺候的丫头婆子小厮,有青萝院的,也有鸣鹤院的,还有花房,前院后院的。 “今日花房值守的管事,是哪一位?” 房嬷嬷搬了一张梨花木的太师椅出来,摆在了廊下。 谢老夫人正坐在太师椅上头,准备训话。 院里的一干人等听着房嬷嬷这么问,就议论纷纷起来。 这个时候,突然有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胖脸婆子,从人群之中,站了出来。 “回房嬷嬷的话,老奴便是今日花房值守的婆子!” “原来是你呀!带下去,杖责三十!明知道姑娘犯了病,神志不大清楚,还听了姑娘的话,随着姑娘一道疯!不打你不足以服众!” 房嬷嬷一声令下,身后站着的几个身形壮硕的粗使婆子,就站了出来,把那花房的管事婆子,给拖了下去。 紧接着,就听见了一阵高过一阵的惨叫声。 院里站着的几个胆小的丫鬟,听着那个声音,赶忙抱在了一起。 “从今日开始,谁再敢没经过老夫人的准许,打算陪着姑娘一道疯,就休怪老婆子不近人情,要打发你们出府了!” 房嬷嬷话罢,就让院里站着的那些个丫鬟婆子小厮,统统都散了。 房嬷嬷是谢老夫人身边最得力堪用之人,她的意思,就是谢老夫人的意思。 老爷又对老夫人孝顺至极,违背了老夫人的意思,就休想在谢府之中,再混下去了。 这样的道理,那些个丫鬟婆子,还是晓得的。 谢老夫人又进了屋里,瞧着谢云锦躺在榻上,睡得不省人事,她这才又出了屋子。 “老夫人,姑娘挖出来的那具白骨,该如何处置?要不老奴喊人,来把那具白骨给烧了?” 房嬷嬷跟着谢老夫人出了屋里,到了屋后的那片竹林旁。 细细打量过一番,妙法仙师亲自布下的金光神咒禁制,并未受到影响。 只要金光神咒的禁制威力依旧在,搭上罗氏身边婆子布下的五雷法阵,再配合上自己十多年前布置下来的封灵阵。 那道邪祟,就永远别想出这个院子。 她要她形神惧灭,魂飞魄散,一辈子都别想转世投胎。 只要她把她一直困在这里,那阎罗生死薄上,就永远没有她的名字。 “不必了,那具白骨是从哪里挖出来的,就继续埋在哪里。只一点,在它的周遭,撒上朱砂黑狗血,我要一点一点,耗尽它身上的邪气!” 谢老夫人说着,面上不知是笑还是哭。 房嬷嬷看得心惊胆战,还是嘱咐底下伺候的丫鬟去办了。 正当房嬷嬷要搀着谢老夫人离开竹林的时候,房嬷嬷突然走近谢老夫人,附耳说道。 “鸣鹤院的小丫头递出来消息,说夫人离府,去了杭州。看模样是想要去金山寺请了法海禅师回府来。” 法海禅师自己都自身难保了,又怎么会顾得到旁人。 数十年前,法海禅师收服了为祸镇江的白娘子,和白娘子的那一战,虽然把白娘子镇压在雷峰塔下,但法海禅师自己也是元气大损。 否则四年前她亲自请了法海禅师回府的时候,照理说以法海禅师的法力,收了锦娘身体里的那只邪祟,不在话下。 可是当时法海禅师并未选择降伏,而是施了法咒在锦娘身体里,暂时压制住了那只邪祟。 原因就是因为和白娘子一战,法海禅师元气大损,这些年也未曾回府过来。 前些日子谢老夫人亲自卜了一卦,算出了法海禅师大劫将至。 看着老夫人久久没有言语,房嬷嬷忙推了一把面前的谢老夫人。 “老夫人,要不老奴派出咱们的人,去跟着夫人。” “不必了,夫人心底里,到底还是挂念着锦娘的,就让她去吧!” 谢老夫人话罢,独自走在了前面,把房嬷嬷甩在了后面。 老夫人不是一向腿脚不方便吗? 怎么如今竟好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 屋里,谢云锦睡醒之后,把今日发生的事情,都给忘了。 许娘子帮谢云锦把脉看了一遍,姑娘的脉像,并未有什么不妥。 只是姑娘怎么就记不得今日发生的事了? 谢云锦低下头想了半晌,的确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她只记得,她喝了祖母带过来的那碗安神汤,随后只觉得困意来袭,再之后,她便什么也记不清楚了。 莫非是那碗安神汤有问题? 第二十六章 祖孙 - 上吉 - 安小秋20 可那碗安神汤,是祖母亲自带过来的。 既然是那碗安神汤有问题,难不成是祖母在那碗安神汤里头,做了什么手脚? 可祖母一向非常疼她,好端端地,祖母又怎么会这样对她呢? 谢云锦心里,始终是没想出什么个所以然来。 她相信祖母这么做,必定有自己的理由的。 祖母不会平白无故伤害她的。 “姑娘,你就别想了。方才老夫人过来的时候,趁着姑娘你睡下,就让房嬷嬷在咱们一个院子里训话,房嬷嬷让几个粗使的婆子,把那花房的管事婆子,拖下去打了一顿。” “奴婢方才过去瞧了一眼,那婆子屁股都给打烂了,下半辈子怕是不成了。” 芸香突然开口道。 芸香原是罗氏身边伺候的,后来罗氏见她可堪大用,就把她调来了青萝院,做了青萝院里的管事丫头。 竹兰月兰芸香三个丫鬟中,竹兰月兰同她情分最为深厚,谢云锦提拔了她们二人做了自己屋里贴身伺候的丫鬟。 因着芸香是罗氏调过来伺候她的,不过芸香平时不在谢云锦屋里伺候,而是管着院子里头。 “姑娘,老夫人吩咐了奴婢好生看着你,你还是再躺会吧!” 芸香说着,又把被子往谢云锦这边拉了拉,盖在了谢云锦的身上。 她已经睡够了,睡不着了。 谢云锦不想继续躺着,掀开被子就站了起来。 “芸香,我要去寿安堂见见祖母,你陪着我过去!” 芸香看了眼面前的姑娘,见姑娘正望着自己,只得点了点头。 给谢云锦换了件淡粉色绣山樱花的褙子,芸香又重新给谢云锦梳了个发髻,是时兴的坠马髻。 如今东京城里的夫人小娘子们,都爱这发髻。 前些日子芸香随着罗氏去了趟杭州,见杭州城里的小娘子也是清一色的坠马髻,回府之后,芸香就跟着谢老夫人身边的梳头嬷嬷学了。 看着铜镜里面的自己,如玉般的肌肤,朱红的唇,的确很美。 谢云锦细细打量了一番铜镜里的自己。 她感觉这铜镜里的自己,不像自己。 她只觉得陌生,莫名的陌生。 看着眼前这副容颜,她的脑海里,似乎是想起来什么事。 每当快要想起来的时候,谢云锦只觉得头疼得紧,又忘了。 这件事情谢云锦不敢告诉任何人,她怕她身边伺候的这些人,去告诉了祖母和娘亲,害得祖母和娘亲又担心她。 谢云锦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出神,芸香轻轻拍了拍谢云锦的肩膀,关心道。 “姑娘这是又在想着什么事情了?难不成姑娘是想夫人了?” 谢云锦没说话。从绣凳上站了起来,透过半开的窗户,她看见了外头凄美的落日。 霞光洒进屋里,照耀在谢云锦的面上,整张脸都晕染上了淡淡的光晕,如同天上的仙女一般。 只可惜,她谢云锦不是仙女,也不会是仙女。 …… 芸香走在前面,谢云锦跟着芸香,缓步进入了谢老夫人抄经的小佛堂。 如今谢老夫人正在小佛堂里抄经。 “祖母!” 谢云锦朝着谢老夫人喊了一声。 谢老夫人回过头,只见谢云锦已经站在自己身后。 谢老夫人并未有半分意外,因为谢云锦过来之前,已经嘱咐芸香递了消息过来。 “你的病还没有好全,不好好躺在榻上养着,怎么又出来了?万一又发病了,那可怎么办?” 谢老夫人说着话,朝着谢云锦招了招手,示意谢云锦坐在自己身旁。 谢云锦坐在谢老夫人身旁,学着谢老夫人的样子,拿起了挂在笔架上的一支已经蘸了墨的笔,拿起了一卷《法华经》,开始抄了起来。 “祖母,锦儿也会抄经,以后就让锦儿来帮祖母抄经吧!” 谢云锦笑着问了谢老夫人。 谢老夫人抬起头看了眼谢云锦,见谢云锦眉眼之间,透出的都是以前丹娘的模样。 谢老夫人越看越出神,不知不觉间,竟哭了起来,几滴眼泪打到了墨迹未干的字上,那字就变得模糊起来。 “好孩子!好孩子,过来祖母这里,让祖母好好瞧瞧你!” 听见谢老夫人叫自己,谢云锦马上就坐到了谢老夫人身边。 “好孩子,你是什么时候学会抄经的,祖母竟一直不知道。这抄经伤眼睛,你年纪轻,不能久坐。” “祖母毕竟老了,夜里总是睡不着,睡不着就起来抄经,已经习惯了。” 谢老夫人说着话,一旁伺候的房嬷嬷已经知趣地端了茶水上来。 “姑娘快尝尝,这是寿安堂才有的雪顶含翠,是今年侯府送过来的,只有半斤,如今都在老夫人这里了。” 房嬷嬷把茶盏搁到了谢云锦身旁的高几上。 谢云锦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的确是好茶!这茶水里头,还有一个淡淡的雪水的香甜气温。” 见谢云锦一副高兴模样,谢老夫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喜欢就好,你喜欢就好。若是你喜欢,我就让房嬷嬷把那剩下的半斤,都给你拿了回去。” 谢老夫人话音刚落,房嬷嬷就要转身出去。 见房嬷嬷快要出了屋子,谢云锦才道。 “祖母,不必了。既然是侯府差人送来孝敬祖母的,锦儿怎好横刀夺爱?这茶,祖母还是留着自己喝吧!” 见谢云锦这么说,谢老夫人只好叫住了房嬷嬷。 “祖母的箱笼里,还有很多新奇的小玩意,待会我让房嬷嬷领着你过去,你若是喜欢什么,只管挑了带走就是。” 谢老夫人说着,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锦娘,那些个孩子的小玩意,都是你大姑姑在世的时候,我给她置办的。她没了之后,只要这市面上出了什么新奇的小玩意,我都会让房嬷嬷买了回来,放在那箱笼里,就像你大姑姑还在一样。” “如今祖母想通了,你大姑姑都没了这么些年,那些东西扔了也怪可惜,你若是喜欢,就挑些带走吧!” 祖母果然是这世上,除了娘亲之外,最疼她的人了。 小的时候,天气热的时候,谢云锦总逃出府去,去外头吃冰碗。 有一次被谢怀之逮个正着,在冰碗摊上遇见谢云锦,直接就给谢云锦捆了扔到祠堂里,给谢云锦反省。 祖母知道之后,带着房嬷嬷亲自来了祠堂,把她放了出来,并让房嬷嬷带着她去街上吃冰碗,还买了其他东西。 等回府的时候,还没等她进入小厅里,只见祖母已经在小厅里,训着爹爹了。 爹爹也是可怜,就那样被祖母当着府里伺候的丫鬟仆妇,足足训了一个晚上。 第二日她看见出门去衙门的爹爹,两只眼睛都是熊猫眼。 谢云锦伸出手过去,拉着谢老夫人的手,用手轻轻擦拭着谢老夫人面上的泪珠。 “祖母,别难过了。大姑姑没了,还有锦娘呀!锦娘可以代替大姑姑,陪着祖母身边,孝敬祖母。” 听着谢云锦这么说,谢老夫人终于笑了起来。 “傻孩子,你始终是要嫁人的,哪里能一辈子陪着祖母?你现在能在祖母身边伺候,孝敬,祖母已经心满意足了,哪里还敢奢求旁的?” 听着谢老夫人这么说,谢云锦那只紧紧拉着谢老夫人的手,又紧了几分。 其实她今日过来,不单单是想要和祖母说这些的。 她还想要问问祖母,到底青萝院屋后那竹林之中的邪祟,和谢家有什么渊源? 为何那邪祟最后呈现出来的人,竟是阿爹谢怀之的模样?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谢云锦怕说了这些话,吓到谢老夫人。 谢云锦在心底里,又犹豫了片刻。 “锦娘,你如今能这样陪在祖母身边,祖母已经心满意足,已经是祖母做梦都想不到的了。” 谢老夫人话罢,看着身旁的谢云锦。 见谢云锦面上愁云惨淡,似乎是藏着什么心事一样。 “好孩子,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和祖母说的?你若是想说,便说吧!” 谢老夫人看着谢云锦道。 谢云锦抬起头,看着谢老夫人笑了笑,并没有问出她心底里,想要问出的那些话。 祖母心疼她,她也要心疼心疼祖母。 万不能吓着祖母才好。 “祖母,锦儿没有什么事。” 谢云锦面上笑了笑道。 见谢云锦并没有什么话想要问她,谢老夫人让房嬷嬷换了张纸,又开始抄起经来。 谢云锦也坐在谢老夫人身旁,一起抄经。 “祖母,你可知道锦儿屋后竹林那只邪祟,到底是什么来历?这些日子锦儿做梦,经常梦见她,她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要对锦儿说的。” 谢云锦忍不住,还是开口问了谢老夫人。 谢老夫人一顿,搁下了手中的毛笔,拿起了放在不远处的那串一百零八子的佛珠,开始拨动起来。 “锦儿,你怎么想着问祖母这些了?难不成,你是知道了什么?” 谢云锦摇了摇头。 “锦儿并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才过来问问祖母的。” “锦儿,你院里竹林里头的那只邪祟,原是祖母身边伺候的丫鬟,是祖母从侯府带过来的陪嫁。只是有一天,她在府里突然失踪了,祖母派了许多人在府里寻找,都没找到她。” “后来才发现,她被人杀死在了那片竹林之中,杀她的人,就是前院同她有染的管事。念着她曾经在我身边伺候过的情分,祖母就让人找到了那个杀死她的管事,那个管事说她整日勾三搭四的,他是气不过了,才杀了她的。” “后来不知道怎么一回事,那丫鬟的灵魂,就被困在那竹林之中了。祖母生怕出什么事,害了府里的人,就请了金山寺的法海禅师入府,把它镇压在那竹林里头,让它不能出来害人的。” “照这么说,竹林里头的那只邪祟,就是原先祖母身边伺候的丫鬟了?只是她既然是祖母身边伺候的丫鬟,为何在锦儿的梦里,呈现出了阿爹的模样?莫非阿爹同她,又有什么渊源吗?” 谢云锦又问道。 谢老夫人的心“突突突”跳了三下。 “你阿爹同她,没有什么渊源?你阿爹是祖母亲生的,又怎么会和一个丫鬟,扯上关系?” 第二十七章 厨娘 - 上吉 - 安小秋20 看着谢老夫人的面色一下子疾言厉色起来,谢云锦不由得被吓了一跳。 难不成是她方才的话,僭越了,所以惹祖母生气了? 若按照祖母方才所说,屋后竹林之中的那邪祟,原是祖母身边伺候的丫鬟,又是祖母的陪房。 她没了,祖母怎么也应该请几个大和尚进府来,来超度她才是。 怎么会请了金山寺的法海禅师,把那样一只邪祟,封在自己家中? 且还是封在青萝院里。 阿爹和她,都住过的院子。 祖母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谢云锦一时想不通,还是想再问问谢老夫人。 “祖母,既然法海禅师把那只邪祟封印在了那片竹林之中,为何之后那竹林之中,又闹了邪祟?” 在此之前,谢云锦找了几个以前府里伺候的老人,被放出去的几个婆子。 她们说,在谢云锦还没有住进青萝院之前,青萝院里,已经传出了闹鬼的事情了。 只是后来她们这些个伺候的仆妇,被放了出去,这些事,也就没人再提起了。 谢老夫人的面上有些冷淡,顿了顿才道。 “这些事,祖母就不大清楚了。你娘亲管着这个谢府,不如你亲自去问问她?” 谢老夫人话罢,朝着一旁伺候的房嬷嬷使了眼色。 房嬷嬷马上明白了谢老夫人的意思。 “姑娘,老夫人要去院里换衣裳了,请你在这里稍等片刻。” 待房嬷嬷搀着谢老夫人出去后,谢云锦一直坐在屋里的软榻上,细细想着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若是祖母没有隐瞒的话,祖母方才所说的话,该是真的。 只是方才祖母在提到那个原先在祖母身边伺候的丫鬟的时候,祖母就有些不对劲。 谢云锦坐得近,看清了谢老夫人方才面上,是带了几分恨意。 到底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导致一提到那个丫鬟,祖母面上,就是一脸的恨意。 看来这里头,还另有隐情。 若是抽丝剥茧,一步步查出来,说不定会牵连到更多人。 府里的老人,除却寿安堂和鸣鹤院之外,便只有灶上的几个厨娘婆子了。 罗厨娘是罗氏从罗家带过来的陪嫁厨娘,因着罗氏的口味与谢家的口味不一样,所以罗厨娘,在谢家也是一连待了几十年。 纵然被罗氏放出去,有了男人,生了孩子,却还是舍不得谢家,又回到了谢家当差。 “芸香,我要去大厨房一趟!” 谢云锦话罢,和屋外守着的珍珠说了一声,谢云锦带着芸香,就去了大厨房。 大厨房在鸣鹤院的前头,和鸣鹤院仅有一桥之隔。因着和鸣鹤院隔得近,大厨房周边,也都是罗氏布下的眼线。 谢云锦不想这些事情让罗氏知道,让罗氏挂心,只好让芸香进去请了罗厨娘出来。 “锦娘,你怎么也过来了?难不成是听说三叔母在大厨房里头做蜜饯果子,闻着香味就过来了。” 谢云锦回过头,只见白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出现在了自己身后。 白氏唤了大厨房厨娘的衣裳,身后跟着几个伺候丫鬟,几个丫鬟手中都端了盆不知道是糖水还是果酱之类的东西。 “三叔母安好!我过来是来找一个人的。” 谢云锦给白氏请了安就道。 白氏面上笑了笑,拉着谢云锦的手,就进了大厨房里。 “快进来!三叔母今日做了香藕蜜饯果子,很是好吃,你快尝尝!” 没等谢云锦反应过来,白氏已经把谢云锦拉进了大厨房里来。 大厨房里正准备干事的厨娘婆子帮厨,瞧见谢云锦进了大厨房,停下手中的活计,对着谢云锦福了一礼,方继续着手中的活计。 白氏出身商贾人家,虽出身不高,但白氏的厨艺,很是了得。 谢云锦曾听人说起过,林老太太之所以喜欢白氏,是因为白氏的手艺实在太好,无论是煎炸炒焖,还是做果子,做点心,白氏都能够得心应手。 金陵的谢府中,白氏还特地设了一个蜜饯局,专门为林老太太做蜜饯果子。 谢云锦进了屋里,白氏打开装了香藕蜜饯的果脯盒子。 盒子一共八层,每一层都放着不一样的蜜饯果子。最高一层就是放着香藕蜜饯。 “锦娘,快些尝尝!这是二叔母新做的香藕蜜饯,才做好没多久,你可是有口福了。” 白氏说着话,身旁伺候的婆子已经用夹子夹了一碟香藕蜜饯出来,搁在了谢云锦身旁的高几上。 在白氏和几个丫鬟婆子的注视下,谢云锦不好得不吃,只能尝了半块香藕蜜饯。 白氏的手艺,确实不错,这香藕蜜饯吃起来,甜而不腻,其中包含着莲藕的清香和一股淡淡的蜂蜜香气。 “二叔母的手艺,当真了得!这香藕蜜饯,一点也不比杭州城里那些个蜜饯铺子,做的要差。” 谢云锦竖起大拇指,对着白氏,好一顿夸。 白氏听着谢云锦夸了一顿,一张脸变得红扑扑起来。 “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老夫人爱吃,我就多做了些罢了。你若是喜欢,只管带些回去。” 白氏话罢,身边伺候的丫鬟就已经开始给谢云锦装蜜饯果子了。 白氏是谢家三房的掌家太太,同俞氏也是平起平坐的。 只是白氏出身比不得俞氏,在金陵,三房也处处受二房的压制,三房的祖产祭田,大半都是挂在二房的名下。 就连她的三叔父,谢家三老爷也是走了她二叔父的路子,才入的仕途。 所以白氏平日里只能在俞氏身旁,做小伏低。 尝过香藕蜜饯之后,谢云锦就让白氏帮她喊了罗厨娘出来。 谢云锦坐在廊下,片刻之后,只见白氏身边伺候的白婆子,就已经把罗厨娘带了出来。 罗厨娘也是识得谢云锦的,看见要找自己的人,是姑娘,弯下腰福了一礼,就问道。 “不知三姑娘找了老奴出来,是有什么话想要和老奴说的!” 谢云锦扫了眼四周,凑近罗厨娘就道。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罗厨娘随我进屋子。” 罗厨娘点了点头,跟着谢云锦就进了隔壁的耳房。 芸香守在外面,谢云锦和罗厨娘在屋里说话。 “罗厨娘也是府里伺候的旧人了吧?” 谢云锦坐在屋里的竹椅上就问道。 罗厨娘低下头,她还不清楚姑娘单独找了她出来,到底想要问什么,还是如实回道。 “姑娘,老奴确实是府里伺候的老人。老奴是夫人的陪房,随着夫人一道来的谢家,算算日子,也是过了几十年了。” “罗厨娘在府里伺候了这么些年,可还记得,我八岁那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这些日子,我总是想不起来,到底我八岁那年,发生了什么?” 谢云锦也不忌讳,直接就问了罗厨娘。 罗厨娘面上一惊,心中暗道,好端端地,姑娘怎么会突然想起来问她这个? 因着她是府里伺候的老人,夫人已经再三叮嘱过她了,姑娘八岁那年生辰发生的事,不许说出去。 就算是姑娘亲自来问她,她也是一个字都不能泄露出去。 罗厨娘面上犹豫了片刻,总算是想定了主意。 “姑娘,老奴一直都是在大厨房里头伺候的,不进入内院,姑娘八岁发生了什么事,老奴实在不清楚。要不姑娘还是去问问旁人吧?” 罗厨娘话音刚落,看了眼外头的天色,咬了咬牙,又道。 “姑娘,老奴在大厨房里头还有活计等着老奴,老奴要回去了!” “罗厨娘就当真什么事也不清楚吗?” 谢云锦面上冷冰冰地,说出来的话,也是冷冰冰的。 罗厨娘听了,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才缓缓回道。 “三姑娘,老奴当真什么事也不知道,您就别问老奴了。” 谢云锦看出了罗厨娘面上的顾忌,也不拦她,就放了她出去。 见罗厨娘出了屋子,在外头守着的芸香,赶忙赶了进来。 “姑娘,就这么放了那罗厨娘走了?姑娘不还什么也没有问出来吗?” 芸香不解地问了谢云锦一句。 谢云锦没看她,而是低下头,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 “想必是夫人一早就交代过她了,若是我找她问起了八岁那年发生的事,她是不会告诉我真相的。与其逼她,倒不如放她回去。” 芸香不解姑娘为何要这样做。 什么也没有问出来,就这样放了回去。 若是下次问起,只怕更是什么也不愿意说了。 芸香垂下头,就要出了屋子。 “姑娘,既然咱们什么也没有问出来,就回去吧!奴婢不敢走夜路,还是早早回去得好。” “胆小鬼!为何不敢走夜路!” 谢云锦站起身来,拉着芸香的手,就出了屋子。 “自从咱们院里那竹林里头有那只邪祟之后,这些日子里,奴婢心中惶惶不安,生怕那只邪祟一不小心,就要出来害人性命。” 芸香说着,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祖母曾对她说过,祖母给她挑选的几个贴身伺候的丫鬟,都是火命。 竹兰月兰是火命,周乳娘也是火命,唯独芸香是娘亲指过来伺候的,不是祖母亲自为她选的。 那么芸香,应该不是火命。 谢云锦记得历书上曾说过,火命的人,一般头上肩上的三把火,都极其旺盛,一般的邪祟鬼怪,都难以靠近。 一般人的三把火,就没有火命的人那样旺盛。 说不准竹兰月兰看不见的东西,芸香能够看见。 谢云锦颔首,看了面前的芸香一眼,就笑着道。 “芸香,我有件事情,要单独吩咐你下去办!” “姑娘,是什么事情呀?” 芸香看着自家姑娘那不怀好意的笑,芸香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因着竹兰月兰是火命,所以看不见竹林里头的那只邪祟。 但芸香不是火命,说不准能看见竹林里头的那只邪祟,到时候只消让芸香,问问那只邪祟就是。 不过在此之前…… 还是先说服芸香。 第二十八章 幽云 - 上吉 - 安小秋20 又接着下了三四天的雨。 天气越发冷了起来,谢老夫人畏寒,经不得冻,所以寿安堂里,早早就生起了火炉。 谢云锦的青萝院里,芸香也去了灶上,领了一个炭盆回来。 两日前,谢云锦从许娘子的口中,得知了罗氏去了杭州金山寺,求见法海禅师去了。 去了这七八天也没回来,谢云锦心中开始担心起了罗氏。 杭州距钱塘,不过半日的路程,若是无事,最多耽搁上一两日,便可回来。 如今都过了七八天了,谢云锦的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姑娘,昨晚你去了老爷院里,念叨了这件事之后,老爷就带着身边的小厮,连夜赶去了杭州金山寺了。” 芸香烧好水,沏好茶,给谢云锦端了过来。 阿爹果然是最担心阿娘的。 她昨日夜里熬了一碗参汤,亲自端去了阿爹的书房,和阿爹说起了阿娘去了杭州金山寺求见法海禅师的事。 她不过提了几句,昨日夜里,阿爹就连夜赶去了杭州。 谢云锦端起身旁的茶盏,缓缓喝了口,就问了芸香一句。 “不是听说隔壁的吴家过来串门了吗?吴幽云姐姐跟着过来没有?” 吴幽云,是谢云锦打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因着仅有一墙之隔,小的时候,吴幽云经常过来谢府串门。 后来吴幽云的生母没了,父亲娶了续弦,是吴幽云生母的亲妹妹小孙氏。 小孙氏虽说是吴幽云生母的亲妹妹,但和吴幽云生母的关系,不是太好。 小孙氏嫁过来吴家之后,对吴幽云,也没有过多的关心。 还整日把吴幽云拘在府里,逼着吴幽云学规矩学礼仪,读书识字。 听着姑娘说起了吴家姑娘,芸香才恍然大悟一般,笑着道。 “姑娘,吴家姑娘跟着吴老夫人一道过来了,如今人在寿安堂,要不奴婢去请了吴家姑娘过来,陪着姑娘说说话。” “既然知道幽云过来,还不快去!” 谢云锦斥了句。 听着自家姑娘这么说,芸香才嬉皮笑脸地出去了。 其实她今日想要找了吴幽云过来,不只是叙旧这么简单。 吴幽云同她是一块长大的,小的时候,她们总是厮混在一起。 吴幽云是从十岁开始,来谢府的次数,才少了的。 十岁之前,吴幽云每日必会到谢府来找她。 所以吴幽云必定知道,她八岁生辰礼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的生辰礼,吴幽云一定会来。 所以找她过来问问,说不定能找出什么蛛丝马迹。 片刻之后,芸香就把吴幽云带到了青萝院里。 吴幽云还没进门,谢云锦回过头,只见吴幽云已经站在自己的身后。 吴幽云的相貌,并未改变,还是那样的美丽动人,甚至于比起从前,如今吴幽云,又多了几分成熟。 “听说你病了一段时间,我原先想要求了祖母,偷偷过来看看你的,可是祖母不准,说你病着,不许我过来,万一过了病气,就不好了。” 吴幽云笑着进了屋里。 待吴幽云进了屋里,谢云锦又从上到下,细细地看了一遍。 吴幽云的身材不过中等,生的一张瓜子脸,皮肤白皙,柳叶眉,在眉心中间还有一刻米粒般大小的美人痣。 吴幽云笑起来的时候,最为动人。 见谢云锦一副好奇模样看着自己,吴幽云忙对着身旁的芸香道。 “芸香,难不成你家姑娘傻了,连我都不认识了?好端端地,怎么像看猴子一样,盯着我?” “你好看!我就多看几眼,难不成是碍着你了?” 谢云锦打趣地回了她。 “油腔滑调!你这样的姑娘,哪家的小郎君,愿意娶你的?”吴幽云笑着回道。 谢云锦坐到吴幽云身边,温柔地对着吴幽云笑了笑,语气温和地说道。 “若是我这辈子真的嫁不出去了,我就来找幽云姐姐,不知幽云姐姐,可会嫌弃我?” “会!当然会!”吴幽云一口回绝。 “你是姑娘,我也是姑娘,你来找我,想要做什么?难不成叫我娶你了,我可没有那个嗜好!” 吴幽云要这么想,她也没有法子。 谢云锦面上笑了笑,不回她。 每当看见吴幽云的时候,吴幽云总会想办法,逗她开心,这就是她喜欢同吴幽云在一起的原因。 吴幽云的父亲吴平,苏州知府。 虽说谢云锦的身份,比不上吴幽云,但吴幽云却丝毫不曾在意。 见谢云锦不说话,吴幽云走了过来,一把捏住了谢云锦的小脸。 “又发什么呆?看我不抓破你的漂亮脸蛋。”“幽云姐姐舍不得!幽云姐姐最疼锦娘了,舍不得这么做的。” 谢云锦拱手求了吴幽云放过。 见谢云锦这么说,吴幽云哈哈大笑几声。 “好了好了,难得见你如此卖乖的时候,我就大人不计小人过,放了你。只一点,若日后再像个二愣子一样,呆呆傻傻地站着。我可是不理你了。” “好好好!我听幽云姐姐的。” 谢云锦话音刚落,朝着芸香使了眼神。 芸香马上明白自家姑娘的意思,赶忙把今日一大早,白氏送来的蜜饯果子,端了出来。 吴幽云打小就爱吃蜜饯果子,所以一见蜜饯果子,纵然生了气,也会烟消云散。 见芸香端了蜜饯果子出来,吴幽云的两只眼睛就开始放光。 连手也不洗洗,直接上手就抓。 “锦娘,你家新请了厨娘进府吗?这蜜饯果子的味道,可和你们家从前的不一样,比起你家以前做的,这个还要更好吃。我还想要,你找人给我包起来。” 谢云锦扶额,一脸无奈。 这吴幽云,当真是把这里当自己家了。 吃过之后,还要叫人包起来,打包带走。 吴幽云抬眸,只见谢云锦扶额,似乎是不高兴的模样。 “怎么了?难不成我要带走一些,你不高兴了?这蜜饯果子这么多,你也不爱吃,若是我不帮着你解决一下,要事放坏了,那岂不是浪费了。” 吴幽云,什么都有她的说头。 “好好好,我让你给你包起来,不然真的是浪费了。” 谢云锦无奈,只能吩咐了芸香去把还没有拿出来的那些蜜饯果子,统统给吴幽云包了起来。 “既然你病好了,以后我就经常上门来找你玩吧!不然再过些年,你很有可能就见不到我了。” 吴幽云拿起一块地瓜干,狠狠地嚼了起来。 “这是为何?难不成你那继母,给你许了人家?是什么样的人家,能够娶到吴仙女的。” 谢云锦喝着茶水就道。 “呸呸呸,什么吴仙女。谢云锦,你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姑娘。我的资质,若是放在金陵那一堆小娘子里头,绝对是倒数的。听说金陵盛产美女,你若是去了金陵,最怕该吓到人家小娘子了。” 谢云锦无语,心中暗道,吴幽云,敢情你这是在间接地说自己好看,说我丑,是吧? 谢云锦心中不开心,马上丧起脸来。 吴幽云瞧见,赶忙拉了谢云锦坐在自己身边。 “我的好姐妹,我那是逗你玩的。谢家锦娘是全天下最好看的小娘子,你可满意了?” “这还差不多!赶紧同我说说吧,到底你那继母,把你许给了谁家?我倒是想要看看,到底谁家的小郎君,那么有福分。”谢云锦笑着说道。 “是金陵的梁王府。这些日子,我那继母和梁王妃多有书信往来,我那继母说,前年我陪着祖母回乡祭祖,在金陵的街上,那梁王府的二公子梁文邵,就对我一见钟情。背地里思慕了这些年,一直想要娶我回府。” 金陵的梁王府,那可是破落的世家。 梁王是先帝爷在世的最后一个弟弟,先帝爷那朝,梁王府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但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先帝爷没了之后,梁王府的地位,迅速从高台跌入谷底。 不仅被贬去了金陵,今上还削去了梁王的好几个官职,当真成了金陵城中的闲散王爷。 梁王妃柴氏,是前朝的贵族,虽说梁王府已经没落,但有梁王妃撑着,梁王府还不至于门前冷清。 只是金陵距离钱塘,实在太远,谢云锦心中不放心,让吴幽云嫁那么远的。 万一吴幽云在娘家受了欺负,连一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幽云,你当真想好了,要嫁去金陵梁王府了?” 谢云锦郑重其事地问了身旁的吴幽云道。 吴幽云面上的笑意渐渐散去,多了几分忧愁。 “若是我不嫁去金陵梁王府,我那继母,给我选的,也不会是什么好人家。” 吴幽云说着,一连叹了几息。 “我那继母,她的心思放在了幽兰幽若那两个丫头身上,哪里有心思管我?这些年她总是背着我,偷偷带着幽兰幽若,去赴别家的宴会。” “弄得别人以为,吴家就两个姑娘,其实吴家有三个姑娘。” 谢云锦听着,紧紧地把吴幽云拥在自己怀里。 “幽云,这些年算是苦了你了。我一定会去求了吴老夫人,给你选一门好亲事的。” 听着谢云锦这么说,吴幽云心中,只觉得欣慰。 不过她并不觉得嫁去金陵,是一桩不好的亲事。 女子出嫁,就是另一个人生开始了。 她不会让自己轻而易举就受了旁人欺负的。 “这门亲事就很好,只是我们,以后不能经常见面了。不过若我得了空,一定会回钱塘,来看你的。” 吴幽云说着,冲着身旁的谢云锦,又笑了笑。 第二十九章 婚事 - 上吉 - 安小秋20 金陵的梁王府,是受官家冷落的人家。 因着受了官家的冷落,他们家的孩子,比起别家,也勤奋用功些。 吴幽云就这样嫁过去,也算得上一桩好的婚事。 只是谢云锦并未亲自见过那位金陵梁王府的二公子,不清楚他的为人到底如何。 如若是个好的,那这桩婚事,也称得上一桩金玉良缘。 如若是个不好的,整日只知道遛鸡斗狗,不思进取,不求上进的。那 吴幽云的下半辈子,过的也不会好。 不过既然吴幽云自己已经认定这桩婚事是好的了,也愿意嫁去金陵了,那些个不中听的话,谢云锦还是不说出口得好。 “幽云,若你嫁去了金陵,得了空,一定要回钱塘来看我!” 谢云锦说着,递了一块糖三角到吴幽云的手里。 “这糖三角是你喜欢吃的,你快些尝尝!” 吴幽云笑着接了过去,咬了一口,那糖三角之中的糖浆,就爆了出来,溅得吴幽云面上,衣裳上都是黏糊糊的糖浆。 吴幽云当时就不高兴起来。 谢云锦只得憋住笑,解释道。 “幽云姐姐,那是糖三角,你拿错了!” 不过再看吴幽云如此狼狈的模样,谢云锦一下子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待芸香取来手帕,给吴幽云擦过之后,谢云锦才想起来,她今日让芸香去请了吴幽云过来,除了叙旧之外,她还要问问吴幽云,可曾知道她八岁生辰礼的那一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吴幽云目光紧紧地盯着身旁的谢云锦。 “好你个谢家锦娘,知道那是糖三角,还递给我。如今溅了一身的糖浆,你可是要赔一身衣裳给我。” “知道今日要来你家,我才特地喊了人,拿出来这件衣裳的,如今这样了,你赔我一件衣裳。” 吴幽云说着,拉着谢云锦的手,就是不肯放下。 “好好好,我答应你,我赔你一件还不成吗?你我体量相当,前些日子我祖母喊了绣坊的几个老裁缝进了府里,特地给我做了几身衣裳,我还不曾穿过。” “若是你要我赔你一件衣裳,待会我让芸香带着你下去看看,你自己挑一件喜欢的带走就是。” 谢云锦答应下吴幽云,紧接着又道。 “幽云姐姐,不知你可还记得,我八岁生辰礼的那日,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吴幽云面上一惊。 好端端地,锦娘突然提起这件事来做什么? 这件事对于锦娘来说,就像噩梦一样。 千万不能让锦娘想起来得好。 吴幽云面上笑了笑,掩住了心中的紧张,随后缓缓回了谢云锦。 “锦娘,你怎么想起来问我这件事了!难道锦娘什么也不记得了吗?” 谢云锦也不瞒她,点了点头就道。 “幽云姐姐,若是你知道,还请你快些告诉我!这段时间我总感觉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样,那段记忆,对我来说,或许很重要。若是幽云姐姐记得,还请你一定要告诉我。” 头一次见谢云锦如此郑重其事的模样。 吴幽云心中在犹豫。 到底她要不要把锦娘八岁生辰礼那日发生的事,告诉锦娘。 可谢家老夫人和谢家夫人都告诉她,说那段记忆对于锦娘来说,就像噩梦一样。 若锦娘向她问起,她只说不知道就行。 其实锦娘八岁生辰礼那日,吴幽云也在谢府之中。 那日她陪着祖母来谢府找谢云锦玩,可那日她并未见过谢云锦,谢府伺候的丫鬟婆子都说,谢云锦不知什么原因,已经睡了几天,不曾醒过来了。 后来谢府又差人去金山寺请了法海禅师回府来,法海禅师说锦娘身上,已经被脏东西附上了。 若是不尽早除去,只怕会被那脏东西占据了身体。 过了几日,吴幽云回府之后,遣了贴身伺候的丫鬟到谢府里来打听,才知道谢家夫人罗氏心疼谢云锦,没让法海禅师降伏了锦娘身体里的那只脏东西。 而是把那只脏东西,彻底封印在了锦娘的身体里。 自从锦娘出了这件事后,原先在锦娘身边伺候的丫鬟仆妇,被谢家夫人和谢家老夫人,放出去一批,又发卖了一批。 如今锦娘身边伺候的丫鬟,都是八岁过后才来锦娘身边伺候的。 谢家夫人和谢老夫人这么做,就是不愿锦娘再想起来从前那些事。 既如此,她更是一个字也不能和锦娘提了。 吴幽云冲着谢云锦笑了笑,拉过谢云锦的手,紧紧握住谢云锦的手,就道。 “锦娘,那些事情对于你来说,就像噩梦一样,我答应过你娘和谢老夫人,这些事情,我不能和你说。待以后到了合适的机会,我再一五一十和你详说一遍吧!” 吴幽云话音刚落,屋外就响起了吴家婆子的声音。 “大姑娘,老夫人要回府了,差奴婢来请你过去!” “锦娘,你好好照顾自己,旁的事,就别想太多了!” 吴幽云话落,从身上掏了一个针线看起来不错的荷包,亲自塞到谢云锦的手上。 “这荷包里有我特地去了法螺寺,为你专门求来的平安符,你好好收着!” 谢云锦让芸香送了吴幽云出去,她则是一个人留在了屋里。 听吴幽云方才那么说,八岁生辰礼那日发生的事情,娘亲和祖母都是晓得的。 只是娘亲和祖母,为何要一直瞒着她? 连吴幽云方才也说,那些记忆,就像噩梦一样。 到底是什么样的记忆,能像噩梦一样? 她先问了罗厨娘,罗厨娘支支吾吾不愿告诉她,显然一早就有人叮嘱过罗厨娘,叫她们管住自己的嘴。 问了吴幽云,吴幽云却说,这些事情是娘亲和祖母亲自交代她,不许她说出去。 她八岁生辰礼的前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谢云锦想不明白了。 …… 用晚饭的时候,谢老夫人亲自遣了房嬷嬷过来,请她过去。 房嬷嬷说谢老夫人今日做了珍珠海米煨鹌鹑,味道很是鲜美,想要谢云锦过去尝尝。 谢云锦进了寿安堂的小厅,才发现,原来谢老夫人,今日不单单只请了她一个人过来,还请了林老太太和白氏。 林老太太坐在谢老夫人的身边,两个人正有说有笑着。 “祖母安好,林祖母安好,三叔母安好。” 谢云锦依次向屋里的几个长辈行礼问安后,小厅里伺候的丫鬟赶忙给谢云锦搬了绣凳过来。 今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谢老夫人的面上,总是笑呵呵个不停。 像是知道了什么开心的事一样。 “锦娘,今日你吴祖母过府来瞧我,同我说起了幽云的婚事,你那吴祖母,当真会给幽云挑孙女婿。” “金陵梁王府的那二公子,自幼就是个聪慧地,虽说没占长,也没占了小,但梁王妃待几个孩子一视同仁,那梁二公子自然也是一样。” “才中了举人没多久,就准备朝着进士去了,可见是个有上进心的。幽云若嫁过去,想来也是过去享福的。” 见谢老夫人高兴。 屋里的几人也跟着谢老夫人高兴起来。 谢云锦面上笑了笑,喝了一口面前的鸡汤,才道。 “幽云姐姐也和我说了,她也很中意这门婚事。只是金陵毕竟离杭州钱塘路途遥远,若幽云姐姐就这么嫁过去,万一在娘家,受了欺负,到时候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谢云锦心中隐隐觉得幽云远嫁,不是好事。 虽说那梁二公子,是个有上进心的。 但梁王府,毕竟在官家面前受了冷落。 就算是中了进士,只怕因着以前的事情,官家也绝不会让梁二,在京中任职的。 若是一不小心被外放去了云南岭南那样未经开化的地方,那幽云姐姐,是要跟着一道受苦的。 听着谢云锦这么说,谢老夫人面上,只觉得欣慰。没成想,锦娘竟然想到这一层面去了? 远嫁唯一不好的就是娘家人不在身边。 若在婆家受了欺负,只能一再忍让。 谢老夫人朝着谢云锦招手,示意谢云锦坐到自己身边。 待谢云锦坐到自己身边,谢老夫人这才把实情说给了她听。 “你幽云姐姐同梁王府的这门婚事,还是你吴祖母,豁出去老脸,给你幽云姐姐挣回来的。你也知道,你幽云姐姐那继母小孙氏,是个什么样的人。” “虽说和大孙氏是一个娘生的,但待你幽云姐姐,就是和幽兰幽若不一样。那小孙氏,原先要给你幽云姐姐许的,是自家堂弟的侄子,孙家再好,也比不过梁王府。” 知道那梁二公子对幽云有意之后,吴老夫人带着吴幽云,亲自去了一趟金陵。 见了侯府的旧人,凭着吴老夫人的人脉,终于和梁王府,说下了这门亲事。 只是到时候吴幽云,不是在杭州待嫁,而是去了金陵的侯府,从侯府出嫁。 吴老夫人,出身金陵的博望侯府,在金陵的世族圈里,也算得上是名门望族。 从侯府出嫁,对吴幽云来说,也是好的。 至少能够摆脱府里的小孙氏,省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祖母说的,幽云姐姐都同锦娘说过了,不过如今离幽云姐姐出嫁,还有一两年的时间。待那个梁二公子中了进士,到时候再来迎娶幽云姐姐。若是他没有考取进士,就休想来娶幽云姐姐。” 听着谢云锦如此孩子气地说,谢老夫人和林老太太一时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锦娘,就算那梁二公子没考中进士,你幽云姐姐,也是要嫁过去的。哪里能够因为那梁家二公子没考取进士,就不让你幽云姐姐嫁过去的。” 林老太太忍不住,说了谢云锦几句。 谢云锦“哼”了一声,继续低下头来吃饭。 谢云锦在寿安堂用过晚饭之后,谢老夫人也没有留她,只是嘱咐了元娘子,亲自送着谢云锦回去。 谢云锦没有直接回青萝院,待到了三叉路口的时候,谢云锦先让元娘子回去复命,谢云锦则是去了鸣鹤院。 娘亲去杭州金山寺求见法海禅师都快九天了,还不回来? 到底是因着什么事,给耽搁了? 待谢云锦到了鸣鹤院,只见孙娘子守在院外。 孙娘子回来了,意味着罗氏也回来了。 第三十章 兄弟 - 上吉 - 安小秋20 谢云锦还没进了屋里,只听见从屋里传来了罗氏的一阵阵喊声。 “孙娘子,去把许娘子给我请过来!我这腰,怕是要请她过来好好看一看了。都这些日子了,还不见好转,若是被锦娘那个傻丫头,瞧见了我这伤,说不定又要心疼我了。” “娘呀!你就忍忍吧!若是喊大了,只怕小妹该听见了。” 是大哥谢云嘉的声音! “是呀,娘!我已经去小姑那里,拿了跌打药酒过来了!你若是再喊,我喊小姑过来给你上药。那酸爽,才够味!” 谢云熙拿了药酒出来,细细地给罗氏抹在了腰上。 难不成二哥也在屋里? “你们两个臭小子,当初我生你们两个的时候,差点难产死了,也不知道心疼心疼你们娘亲。若是换作你们,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摔下去,只怕吓都吓死了。哪里还像娘亲一样?捡回来一条命的?” 罗氏忍着腰上传来的巨痛,和屋里的谢云嘉谢云熙说着话。 娘亲受伤了? 所以就在外头耽搁了这些日子? 谢云锦心中担心,推开院门就进了鸣鹤院,只见罗氏正躺在廊下的贵妃椅上。 谢云嘉和谢云熙两个人,一个帮着罗氏按压着腰,一个帮罗氏上着药酒。 “娘亲!” 谢云锦喊了一声。 正在说笑的罗氏和谢云嘉谢云熙,听见锦娘的声音,赶忙回过头来。 只见不知什么时候,锦娘已经出现在了院子里。 罗氏看见谢云锦,赶忙让谢云熙停手,搀着自己一步一个台阶走了下来。 “锦娘,怎么过来了?娘亲不在府里的这几日,听说你由犯了噩梦,如今可好些了?” “好些了好些了。” 谢云锦伸出手来,紧紧抓着罗氏的手,就是不肯松开。 罗氏腰上,已经缠上了一圈绷带,谢云锦凑近才看见,那绷带正不断往外渗着血。 “娘亲从金山寺下来的时候,那马突然失控,连人带马车,一块摔下了山崖。要不是孙娘子及时护住了娘亲,又去了金山寺请了和尚帮忙,只怕娘亲……” 罗氏扫了眼身旁的谢云嘉,没让谢云嘉继续说下去。 “锦娘,你放心,娘亲没事的。” 罗氏安慰了谢云锦道。 果然无论出了什么样的事情,娘亲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 明明自己伤得这么严重,不请大夫入府,还不是担心自己知道,怕自己挂心。 谢云锦抹了一把眼泪,和谢云嘉谢云熙一起,把罗氏扶到了屋里,又叮嘱了孙娘子先请了许娘子过来。 待许娘子看过之后,再决定是不是请大夫回府。 许娘子就住在院里,孙娘子马上就请了过来。 看着许娘子取出针垫,给罗氏施针,谢云锦的心,“突突突”跳个不停。 这个时候,她听见身体里面,又传来了一阵声音。 “娘亲,千万不能有事!重活一世,我不想就这么失去你!” 是以前那个声音。 只是这声音,怎么突然变了? 好像在她身体里面,哭了一样。 听着那个声音,谢云锦忍不住眼泪,也哭了起来。 罗氏看见之后,忙道。 “锦娘,娘亲没事,你无需担心!” “娘亲,哪里没事了?你腰上那道口子极深,在金山寺养了这几日,也不见好,如今反而还越加严重起来。你若是真的怕小妹担心,就该把这些事,都告诉小妹才是。” 谢云嘉一本正经地对着罗氏这么说。 又转过头来,看了身旁的谢云锦一眼,眼神之中满是温柔亲切。 “小妹,娘亲的伤势不打紧的,如何娘亲身边有我们两个小子看着,你就放心吧!” 见谢云嘉这么说,谢云熙咽了咽口水,跟着附和道。 “小妹,你就放心吧!娘亲身边有我们两个照看着,若是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去吧!这天冷,万一你吹了冻着,娘亲又要分出心思来照顾你了。” 谢云熙说着话,孙娘子得了罗氏的吩咐,就亲自送着谢云锦,回了青萝院。 谢云锦想要说话,她想要留下来,陪着他们二人,一同照看着娘亲。 只是他们二人既然都这么说了,娘亲也没有留自己下来的意思,她还是先一步回去得好。 谢云锦面上笑了笑,对着罗氏就道。 “那等用晚饭的时候,我再过来看看娘亲。” 待看着谢云锦走远了。 灶上伺候的丫鬟,才把早已煎好的药,端了进来。 罗氏躺在身后的贵妃椅上,谢云嘉一勺一勺给罗氏喂着汤药。 “娘亲此去金山寺,可曾见到法海禅师。” 谢云嘉问了罗氏一句。 罗氏喝了几口汤药,只觉得苦涩,谢云熙马上就递了蜜饯上去。 罗氏吃了半块蜜饯,口中的苦涩之感,才渐渐消失。 “法海禅师闭关修行,我虽未亲自见到法海禅师,但却是见到了法海禅师的师弟,善光大师,善光大师见我一片诚心,为了求见法海禅师一面,一直留宿在金山寺之中,就和我说了实话。其实法海禅师并非是在闭关修行,而是受了重伤,正在修行养伤。” “法海禅师法力高强,连白娘子那样千年的蛇妖,都能够被收服。还有什么人,能够伤到法海禅师的。” 谢云嘉心中不解,放下手中的药盏之后,就道。 屋里伺候的丫鬟,已经被许娘子带了出去。 如今在屋里的,只有谢家母子三人。 罗氏喝过汤药之后,只觉得困意来袭,躺在榻上,静静闭上了双眼,口中却缓缓说道。 “善光大师同我说,法海禅师数十年前收服白娘子的时候,因着动了白娘子腹中的文曲星,损了自身功德,招来了雷劫。虽说法海禅师是有名的得道高僧,但凡人之躯,又怎么能挡住那渡劫神雷呢?” 谢云嘉对于这些鬼神之说,怪力乱神的事情,尤为感兴趣。 他还想要问罗氏几句,可罗氏已经睡下了。 见罗氏睡下之后,孙娘子马上送着谢云嘉和谢云熙出了鸣鹤院。 “两位哥儿,夫人曾吩咐老奴,说夫人受伤的事情,暂且先不要让老夫人知道,免得老夫人知道后担心。待夫人身子好的差不多了,才亲自去对老夫人说。” “嬷嬷放心就是,既然是娘亲交代下来的,娘亲受伤的事情,我们二人不会同旁人提起的。” 谢云嘉回了孙娘子,就带着谢云熙,回了自己的院子。 因着谢云嘉和谢云熙二人是男子,住在后院,有诸多不便。 所以他们二人就住去了前院的五轩斋里。 兄弟二人一同住在同一屋檐下。 谢云熙的面上,忧心忡忡,显然还是在挂怀罗氏的病情。 “大哥,娘亲伤成这样,要不咱们还是去衙门请了阿爹回来,陪着娘亲吧!” 谢云嘉一巴掌拍在谢云熙的脑袋上,打得他有些晕头转向。 “阿爹如今公务繁忙,才把阿娘从金山寺接回来,还没有歇上片刻,就回了衙门。娘亲那边有许娘子孙娘子看顾着,想来不会有什么事的。如今我担心的,是锦娘。” 今日他见到锦娘的时候。 隐隐觉得锦娘比起从前,有了变化。 不过他没有看出锦娘身上,到底是哪里有了变化? 且锦娘这些日子总是一个人坐在廊下,一坐就是几个时辰,身边几个伺候的丫鬟去喊,锦娘就是不为所动。 谢云嘉在心中怀疑,难不成是锦娘屋后的那只邪祟造成的? 不行不行,他还是要托个人去看看锦娘的。 谢云熙方才被谢云嘉一巴掌拍得晕头转向,好不容易清醒过来,却被谢云嘉又扭起了耳朵,在原地转了一圈。 “哥呀!疼!”谢云熙喊了句。 “你还知道疼呀!这些日子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老是往着大厨房那边跑?” 谢云嘉说着,只见谢云熙已经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听说你瞧上了大厨房一个伺候的丫鬟银屏,那个丫鬟模样生的不错,性子又十分活泼讨喜,同你这个榆木脑袋也合得来。不过她到底是个丫鬟,若是你就这样纳了她,只怕娘亲不许。” 被自己的亲哥一下子揭了短,谢云熙羞愤得脸当即就红了大半。 “听大哥的意思,大哥能帮我纳了银屏。” 谢云嘉面上只笑了笑,又扭了一下谢云熙的耳朵。 “你说呢?不过是个丫鬟罢了,大哥自然有法子把她弄进你屋里。” 紧接着,谢云嘉又道。 “昨日我去寿安堂给祖母请安的时候,祖母说你也大了,屋里也该放一个两个知心人在身边伺候着,不过你屋里的那几个老葱,只怕你也瞧不上。我觉得那银屏可以,只是不知娘亲同意与否?” 听着谢云嘉这么说,谢云熙面上,满脸的奇怪。 “我也去了祖母屋里,给祖母请安,为何祖母她老人家不曾对我提起?每回我去了,祖母总是说我又长高了,都十几岁的人了,还长高。” 谢云熙话罢,低下头又叹了几息。 谢云嘉憋不住,一下子就笑出声来,拍了拍谢云熙的肩头,意味深长地说着。 “是的,你又长高了……连祖母都这么说,看来此话不假。” “连大哥也打趣我!我不高兴了,快哄我!” 谢云熙说着,嘟起小脸来,就像胖头鱼一样,甚是可爱。 “想要我哄你,是吧?脸过来!” 谢云嘉松了松骨头,伸出手,紧紧就抓住了谢云熙的脸,疼得谢云熙大大地喊了几声。 “小妹都不要我哄了,偏你还这样,这不是找打不是?” 谢云嘉不过大谢云熙几岁,模样看上去,却比谢云熙,要成熟了许多! 谢云嘉是个芝兰玉树的人物! 谢云熙今年已经十二了,还是一张长不大的娃娃脸。 偏生还是个孩子性格。 谢云嘉当真不知道,这对谢云熙来说,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了。话题又转了回来。 “祖母和我说了,若是不屋里实在是挑不出个好的,就让我给你挑一个。我觉得我屋里的明玉就不错,不知道你可喜欢?明玉善厨艺,做的饭菜也好吃,你肯定喜欢!” 谢云嘉见谢云熙不说话,特地又想了法子来逗他。 “大哥明明知道我只要银屏的,什么明玉明月,我不要!会做饭又怎么了?又不是找厨娘,娘亲这是找放在我屋里伺候的。” 谢云熙说着,谢云嘉听在耳里,只觉对面是个奶声奶气的儿童。 “既然你想要银屏进你屋里伺候,我也有法子。” 谢云嘉看着谢云熙就道。 “什么法子?”谢云熙睁大眼睛问道。 “山人自有妙计!” 第三十一章 方氏 - 上吉 - 安小秋20 用过晚饭之后,谢云锦就去了鸣鹤院。 谢云锦去的时候,孙娘子把谢云锦拦在了屋外。 说是范知州夫人方氏和女儿范二娘子,范大娘子过来了。 让谢云锦在院外稍等片刻。 待范知州家的夫人走后,谢云锦再进去。 范知州的夫人方氏,是罗氏在闺中的旧相识,同罗氏相熟了这么些年。 谢云锦也曾见过她。 方氏生的一般,但方氏笑起来的时候,活脱脱是天上的仙女下凡。 听说当初范知州之所以会瞧上方氏,娶了方氏回府,就是看了方氏笑了之后,夜不能寐。 连夜里做梦,梦里的场景,都是方氏站在杏花树下,一颦一笑都像极了天上翩翩起舞的仙女。 可就是这样天仙似的人物,偏偏做的是范家的续弦。 范知州原先娶的夫人,是范知州的糟糠之妻秦氏。 知道范知州高中进士之后,带着两个孩子去投奔范知州。 结果府里伺候的小厮,不知道那是范知州的糟糠之妻,硬是把人拦在府外,没让人进去。 最后即便是进了范府,也是受尽了白眼。 过了没几年,范知州的糟糠之妻秦氏,就跳井自尽了,扔下两个孩子在范府里生活。 秦氏死了之后的第二年,范知州就娶了如今这位夫人,天仙下凡的方氏。 方氏出身江南有名的氏族方家,家中出了七八个进士,还有几个在京里做大官的。 当初方氏之所以瞧上范知州,嫁到范家,就是因为当初的翰林院大学士方大人瞧出来范知州,绝非池中物,日后必定有大做为。 果然,那范知州,后来也是有了大做为。 方大学士当年不曾看错人。 从一小小县令,长袖善舞,不断升迁到了如今的一州知州。 前些日子她去阿爹屋里给阿爹送吃的,听见了阿爹和幕僚说起了范知州,据说范知州的老丈人方大学士,已经升了阁老,如今同主管三司使的计相孙谦和,走得比较近。 方阁老已经在三司中,给范知州谋了一份好的差事,不日就要升迁了。 范知州走后,有意把知州的位置,留给阿爹。 所以谢怀之前些日子,才会特地去了杭州的范府赴宴。 “姑娘,方夫人此番过来,像是来找夫人,商量范大姑娘的婚事的。” 孙娘子怕谢云锦在院里受了风,就把谢云锦带去了隔壁的耳房。 婆子端过来火盆,丫鬟送来茶盏,孙娘子也亲自装了暖炉,套上了金丝绣的木兰花,递到了谢云锦手上。 “范家大姑娘的婚事?范知州先头夫人秦氏所出的那姑娘?” 谢云锦不太清楚,问了孙娘子一句。 “正是那姑娘。” 孙娘子说着,不知怎么地就叹了一口气。 “范大娘子,原也是个可怜的孩子。生母早早地去了,又是那样一个出身,范大娘子五岁的时候,还一个字也不识,连话也说不清楚。” “范夫人请了宫里衡阳公主的教引嬷嬷亲自入府来教过,却还是收效甚微。可怜一个姑娘,就这样被人冷落了。” 孙娘子的话中,是在可怜那个范家大姑娘的。 可谢云锦却对那个人,同情不起来。 谢云锦记得她十岁那年,陪着罗氏,一道去了范家。 也是见过那范家大娘子的。 不过她那日看见的,是因为一些小事,那范家大娘子,气得打了身边伺候的姑娘。 伺候的婢子也是人,就算是做错了什么,好好说说就是,何必不顾身份,亲自下手去打呢。 因着范家大娘子易怒的脾气,范家的人,都不怎么喜欢她。 用饭的时候,范家的几个小娘子,同她一桌。 唯独那范家大姑娘,另开了一桌。 且饭菜的样式,还和她们的不一样。 范家的几个小娘子为此,对大姐范大娘子,更是喜欢不起来。 和范大娘子能玩到一处去的小娘子,也没几人。 方氏虽说是继母,但对范家大姑娘,实在是超出了一个继母应该做的。 比起方氏亲生的范二娘子,范三娘子,范家大娘子的吃穿用度,堪比宫里的郡主公主。 据说这都是方氏特地嘱咐的。 只因范大娘子是先头夫人所出,怕外人说她,苛待了先头夫人所出的遗孤。 这个时候,小花厅那边罗氏遣了丫鬟过来。 “姑娘,夫人说,请姑娘去小花厅一趟。范夫人听说姑娘过来了,说是想要见见姑娘。” 谢云锦点了点头。 由孙娘子和月兰帮衬着,整了整衣裳,由报信的小丫鬟引着,就进来罗氏用来待客的小花厅。 小花厅里头,方氏坐在罗氏的身旁,和罗氏有说有笑着。 不过罗氏腰上有伤,特地在身后垫了一个大红色绣了玉堂富贵的迎枕。 范家的两个姑娘,一左一右坐在了方氏的身旁。 “是锦娘过来了呀!快过来,姨母有东西要给你!” 方氏说着话,朝着谢云锦招了招手,谢云锦赶忙走了过去。 走近方氏,谢云锦才发现,方氏的容貌,的确很是平常。 不过眉眼之间,却是很像西域壁画上那些个飞天仙女。 这也就难怪范知州,一眼就瞧上了这样天仙似的夫人了。 “不知姨母过来了,锦娘现在才过来,失礼了。还请姨母莫要见怪才是。” 谢云锦笑着,照着规矩福了一礼。 “怎么会?你能过来,我就觉得开心了。前些日子听说你病了,姨母这心里也是很担心,姨母和你母亲特地去了城外的山神庙,替你祈福。还花了银子,在山神庙帮你写了一道福表,只愿你的病情能够好转,这样你母亲也就难怪放心了。” 不知怎么一回事? 谢云锦看着方氏平平无奇的脸,心中只觉得很是温和。 难不成方氏的身上,有一种能够让别人感觉很温馨温和的魔力吗? “锦娘多谢姨母做的这些,锦娘如今身体能够好转起来,想必也有姨母每日的焚香祷告,为我祈福有关。” 谢云锦知道方氏这些话,是出自真心,所以也不必同她客套。 “听说你前些日子,是被恶灵缠身?你院子的屋后,还封印着一只邪祟?你没死,就是老天爷保佑了!” 范大娘子扫了眼方氏身旁的谢云锦,打了个哈欠,就开口道。 范家大娘子这话一出口,方氏赶忙咳嗽了两声,似乎是在提醒着范家大娘子。 罗氏的面上,也不悦起来。 难怪眼前的范大娘子,那么不讨人喜欢。 她们是客,这是谢家,还说出这样的话出来,当真是不懂规矩。 谢云锦的嘴唇动了动。 正要开口的时候,方氏却先她一步,开了口,给罗氏赔罪道。 “谢夫人,都是我的不是!阿兰一向不懂规矩,不会说话,出言冒犯了锦娘。我代阿兰,向你和锦娘赔个不是,还请你们二人不要挂怀才好。” “是呀是呀,谢夫人,谢姑娘,我大姐姐自小就生活在乡下,一惯粗俗惯了,乡里的那些人,哪里会说什么好话?” “若是我大姐姐言语冒犯了谢夫人和谢姑娘,还请二位大人不计小人过,绕了我大姐姐吧!” 见方氏开了口,方氏右边坐着的范家二娘子范雅,也开了口。 范雅同谢云锦,算不得相熟。 在范家,谢云锦相熟的,只有范家三娘子,范倩。 范家大娘子范兰,粗俗无礼异常。 范家二姑娘,尖酸刻薄异常。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范倩的时候,范倩和她吐槽的。 唯独范家三娘子范兰,是个活泼开朗的。 如今看来,果然不错。 那范家大姑娘和二姑娘,一个粗鄙,一个刻薄。 两个都不是好相与的。 好在这里是谢家,谢云锦也没必要刻意捧着她们二人。 只是既然范二娘子都开口这么说了,若是她这个做主人家的,还不出来说句话,只怕有些不妥。 扫过方氏面上一眼,只见方氏面上有些尴尬。 显然方氏自己也没想到,她今日带了两个女儿过来,两个女儿都不曾让她省心。 一个比一个还难搞定。 “范大娘子是个为人耿直的,不会说话,也没人在意。只是听说范二娘子倒是个口齿伶俐,说话有条有理的,怎么今日说出来的话,也是这样不堪?” “范大娘子怎么说也是你的亲姐姐,这样在旁人面前,下了自己亲姐姐的脸面,范二娘子这个妹妹做的,倒是有些不行了。” 谢云锦谁也不愿意偏袒,这里是在谢家,在罗氏的鸣鹤院中。 若是有人敢当着她们的面,说了她们谢家的不是,她是一个也不愿意轻易放过的。 听着谢云锦这么说,范二娘子正要回嘴,只见方氏朝着范二娘子,一连使了几个眼神。 范二娘子这才悻悻地低下头来。 见范二娘子不说话,不闹腾。 一旁已经坐不住的范大娘子冷哼一声,只觉得无趣,起身朝着罗氏和方氏施了一礼,冷冷道。 “母亲,罗姨母,我不适合待在这里,我还是出去走走得好,不打扰你们二位说事情。” 方氏点了点头,指了贴身伺候的包嬷嬷,亲自陪着范大娘子出去。 范大娘子前脚刚出去,方氏才宛如松了一口气一般,喝了口茶水,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罗氏见她如此,心中有些奇怪,正要问了方氏。方氏就开口给她解释道。 “罗夫人,我家这大娘子,素来是个不叫我省心的。因着她是先头夫人所出,早早地就没了娘,官人当初把她送到我屋里来的时候,她瘦的就像小猫一样,任谁看了都心疼。”方氏说话的时候,两只眼睛里的泪水,已不断在眼中打转了。 “你也是知道,我是个续弦,做别人的继母,哪里有那么容易做?”” “因着她早早地就没了娘,所以几个孩子里,我也就偏疼着她。旁人有的,她有,旁人也没有的,就算我想方设法,也要给她找来。我就是怕别人说我是做继母的,苛待了先头夫人所出的。” 方氏说着说着,就开始抹起眼泪来。 罗氏赶忙递了手帕过去,给方氏擦眼。 听着方氏这么说,还没出去的范二娘子,也听不下去了,站起身来,也要跟着出去。 “那范兰到底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母亲就得偏疼着她?我和阿倩才是母亲亲生的。凭什么叫我们处处让着她?明明她是姐姐,该处处让着我们才是!” 范雅心中有气,也不分时间场合,没顾忌到如今身在谢家,把这些话一股脑地往方氏身上砸去,紧接着就快步出了小厅。 贴身伺候的丫鬟,生怕范雅出什么事,赶忙跟着一道出去了。 听着范雅那些话,方氏显然是又被气到了,靠在身后的软枕上,半晌没有直起身子来。 罗氏不放心,怕方氏给气病了,赶忙让孙娘子去请了许娘子过来看看。 若是方氏在谢府病了,那可如何是好。 罗氏跟着许娘子一道进了内堂。 让孙娘子亲自送着宋锦回了青萝院去。 第三十二章 范大娘子(上) - 上吉 - 安小秋20 “姑娘,其实今日范知州夫人方氏之所以登门拜访夫人,是为着范大娘子的婚事过来的。” “因着范大娘子的性格粗鄙,自幼又是在乡下的庄子里长大的,还在地主家里做过伺候地主家小姐的丫鬟。” 孙娘子走在谢云锦的前头,给谢云锦说道。 “纵然之后被接到了范府里住,由方氏亲自请了宫里的教引嬷嬷出宫来亲自教导,那范大娘子,还是不改从前的粗鄙之气。” “方氏为范大娘子,一连说了几桩婚事,可当对方听说是为范大娘子说婚事的时候,一口就回绝了。范大娘子今年已经十六了,婚事耽搁了这么些年,若是再不嫁人,只怕该嫁不出去了。” 话罢,孙娘子似乎是有些可怜那范大娘子,又重重叹了一声。 听孙娘子方才那番话里的意思。 方氏知道范大娘子是个行为粗鄙的姑娘,专门为范大娘子,请了宫里衡阳公主的教引嬷嬷回府来,亲自教导。 宫里出来的嬷嬷,怎么说也是教导了许多贵人的。 若是范大娘子真的由宫里出来的教引嬷嬷亲自教导,只怕也不会是如今这样粗鄙的模样。 她十岁那年,谢老夫人就特地请了宫里出来的杜嬷嬷进府来,亲自教导她规矩和礼仪,外带一些琴棋书画,诗词曲赋。 谢老夫人早年,也是在宫里教养过几年的。 杜嬷嬷就是那个时候,谢老夫人在宫里的相识。 那个时候,谢老夫人是荣安侯府的嫡女。 先帝爷重伤荣安侯老侯爷,心疼荣安侯老侯爷,一把年纪,还要拉扯着这一个闺女,就请了太后做主,接了谢老夫人入宫教养。 谢老夫人当时养在太后宫中。 杜嬷嬷则是被分配到谢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小宫女。 祖母曾对她说,别看那个时候杜嬷嬷只是小小的一宫女,但是眼界见识,规矩礼仪,丝毫不比她这个侯府出来的姑娘要差。 这就是宫里和宫外的区别。 宫里的人,比起宫外的人,眼界见识,行事做为惧是不凡。 杜嬷嬷进府教导她的时候,晨起洗漱用饭换衣出恭的时间,杜嬷嬷都排了时间表,做了安排。 杜嬷嬷还叮嘱她说,食不言寝不语。 吃饭的时候少说几句话,别人会看出你这个人很有修养。 睡觉的时候不说话,别人会觉得你这个人极其有规矩。 就连出恭,杜嬷嬷也只给了谢云锦半柱香的功夫。 超出了半柱香,就要让谢云锦从茅厕出来。 若出恭的时间长了,杜嬷嬷则是会请了专门为内宅妇人看诊的女医入府来,为谢云锦亲自看诊。就是怕谢云锦得了什么妇科病。 出来之后,又是沐浴,又是熏香。 直到臭味散尽,才肯开始授课。 杜嬷嬷的课程,包含了从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到侍花弄草,最后是调香品茗。 凡是宫里的玩样把戏,无论大小,杜嬷嬷都肯教。 所以但凡那个宫里出来的教引嬷嬷上点心,用些心思,那个范大娘子,也不至于变成如今这副不讨喜的模样。 教引嬷嬷是方氏从宫里请回来的。 她上心与否,只怕还是由方氏说了算。 照她这么想,恐怕范大娘子的继母方氏,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简单。 这世上的继母,也不一定个个都是好的,也不一定个个都是坏的。 不过好人也有可能是坏人。 坏人不一定就不会做好事。 谢云锦想罢,停下脚步,喊住了前头的孙娘子。 “既然方氏是为着范大娘子的婚事上门来求见母亲的,难不成是方氏看上了我外祖家的儿郎?” 见谢云锦问起,虽说夫人曾嘱咐过她,这些事情,还没有敲定之前,暂时不要外传出去。 不过姑娘不是外人,她告诉了姑娘,也不打紧吧! “姑娘答应老奴,姑娘听过之后,这件事,不许告诉旁人。” 孙娘子让谢云锦先答应下来,随后才告诉她。 谢云锦点了点头,就道。 “我听你的就是,我不会告诉旁人的。” 孙娘子拉着谢云锦的手,走到了花园的太湖石堆砌的假山后头。 “方氏瞧上了夫人娘家的堂侄儿,就是二舅老爷家里的三公子罗文龙。” 罗文龙? 谢云锦在心中,重复了这一名字。 罗文龙,是二舅舅家的三表兄。 她去年跟着罗氏去了二舅舅家里面的时候,也曾远远地见过这一个表兄。 她听二舅舅府里的婆子说,三表兄罗文龙,是个有才气的,会写文章,又会写诗,不过不好的是,红颜知己太多了。 罗文龙还没有娶媳,屋里就有五六个通房丫头伺候着,夜夜笙歌。 其中还有一个通房丫头,一个不小心,怀上了罗文龙的孩子。 去年刚生下来,二舅母一生气,就把那孩子连同他的生母,一块弄去了田庄。 罗家的家规是,家中的孩子,必须是娶亲之后,有了夫人,才能有孩子。 有了正头夫人,才能纳妾。 如今罗文龙屋里伺候的那些个莺莺燕燕,顶天了,也只能是通房丫头,没有地位。 二舅母正筹划着,准备给罗文龙,娶一房好拿捏的媳妇回来。 可别家都知道罗文龙娶媳妇,是替他回到家中管理小妾后宅的。 谁家也不愿意把自己的姑娘,就这样嫁过去。 也不知方氏哪里听到的风声,知道了这事。 范大娘子是个性子粗鄙之人,罗文龙那爱好风雅之人,又怎么会看得上她? 连琴棋书画都是一知半解,更别说什么诗词歌赋了。 罗文龙他自然是不愿意娶的。 “方氏瞧上了我三表兄,那娘亲的意思是什么?可与二舅母通过消息了?” 谢云锦低声又问了句。 谢云锦如今还是个不曾出嫁的小丫头。 若是叫娘亲听见,她问这些事。 只怕娘亲又该寻了由头,来教训她了。 孙娘子也不瞒谢云锦,就道。 “早一个月前,方氏就和夫人在信里说了这件事了,夫人也递了消息回罗家,和二舅老爷二舅太太商量这件事。” 第三十三章 范大娘子(下) - 上吉 - 安小秋20 “老奴听夫人说,二舅太太,似乎也瞧不上那粗鄙出身的范大娘子。她要的儿媳,是出身名门,有本事有能力能够管住三公子屋里那群小妖精的媳妇。” 听着孙娘子这么说,谢云锦一时没忍住,就笑了起来。 二舅母,还真是心比天高! 也不看看自己儿子什么德行? 要出身名门,又要有本事,有能力,还要能够管得住罗文龙屋里的那群莺莺燕燕。 这是要罗文龙,娶个女将军回府来吗? “二舅母还真是心比天高,这倒是叫娘亲难做人了。方氏毕竟和娘亲相识这么多年,若是不帮这个忙,只怕也说不过去。不过想要说服二舅母二舅舅,最怕我娘还做不到。” 谢云锦把自己的理解,说给了孙娘子听。 孙娘子点了点头,笑着道。 “姑娘,夫人之前同我说的,也是这些。” 看来姑娘和夫人之间,还真是心有灵犀。 谢云锦正准备出了小花园的时候,看见不远处,有一女子正坐在莲池旁,脱下了鞋袜,把脚泡在了莲池里。 似乎是在泡脚。 这大冷天的,也不怕冻着了? 谢云锦想要走过去看看是什么人。 走到凉亭旁的时候,就看见方才在小厅之中,方氏身边贴身伺候的嬷嬷,包嬷嬷出现在了那女子身边。 “我说我的好姑娘呀!这大冷天的,你把脚放在这池子里,仔细冻着了,快快起来!随老奴一道回去,夫人如今歇在罗夫人的屋中,说不放心姑娘,叫老奴出来找您。” 包嬷嬷说着,就要把范大娘子从那莲池旁拉起来。 范大娘子并没有顺着她的意思,而是一把推开了来拉她起身的包嬷嬷。 包嬷嬷一个踉跄,就跌倒在地。 跌坐在了一旁的碎石上,差点被碎石划破了手。 “包嬷嬷,你回去告诉夫人!就说我心情不好,想要在这里散散心!你若是没有什么旁的事,就先回吧!” 包嬷嬷站起身来,冷眼瞧着面前的范大娘子,握着自己方才受伤的手,冷冷说道。 “大娘子,老奴放尊敬,称呼您一声大娘子。虽说您是府里的大娘子,但如今这不是在府里,这是在谢府,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夫人怕你,要疼着你,宠着你,老奴可不怕!老奴是老夫人指来夫人身边伺候的,你得罪了我,也就等于得罪了老夫人。” 包嬷嬷用了范老夫人来压了范大娘子。 范老夫人,是范夫人方氏的婆母。 身份地位,远在方氏之上。 方氏的诰命,不过淑人,而范老夫人的诰命,却是郡夫人。 所以又称范老夫人为范老太君。 “你是我祖母身边伺候的嬷嬷,又如何?我是范家的大娘子,你不过是个伺候人的下人,难不成我一个大娘子,还要怕你一个下人不成?若这是范府,我早就三下五除二,直接收拾了你!” 范大娘子说着,把脚从莲池之中抽离,自己又穿上了鞋袜。 身边伺候的丫鬟见范大娘子起身,赶忙给她递过去暖炉,打算让她暖暖手。 “姑娘接着,这炉子还热着呢!” 范雅却是一脸不屑,把丫鬟手中的暖炉,一把接过,重重砸在了地上。 暖炉被砸了下来,暖炉中装的热水,一下子都溅了出来。 不仅烫到了那个贴身伺候的小丫鬟,还烫到了一旁的包嬷嬷。 包嬷嬷咬着牙齿,先让小丫鬟收拾了地上的狼藉,待会她到了夫人面前,好好“夸夸”这位趾高气扬的范大娘子。 谢云锦看到这里,面上只笑了笑,她还是不多事的好。 谢云锦转身离开。 孙娘子也紧紧地跟在谢云锦的身边。 那丫鬟是范大娘子身边贴身伺候的丫鬟,尚且都是那个待遇,更别提旁人了。 看来这个范大娘子,当真娇纵任性,粗鄙得紧。 范雅似乎是注意到了廊下走着的谢云锦,丢下了丫鬟,就朝着回廊这边走了过来。 “谢三姑娘,我迷路了,不知道从哪里回去?可否请你,给我带带路!” 范大娘子口中喊着,朝着谢云锦这边就奔了过来。 谢云锦听见了声音,却不愿意回过头来看她。 听见了范大娘子的声音,孙娘子的脚步也渐渐放加快了些。 “姑娘,那范大娘子就在咱们身后!要不要咱们停下来,问问她想要干什么。” “不必了,没那个必要!” 谢云锦话音刚落,就让孙娘子加快了步子,走得越发快了起来。 片刻之后,回廊前头走着的谢云锦,就不见了踪影。 范大娘子没见谢云锦,也放下脚步来。 看着不远处的谢家宅院,范大娘子忽然就自言自语起来。 “谢云锦,早晚有一日,我一定会把过去的种种,通通还给你的。” 范家大姑娘话落,就晕倒在地。 紧接着,谢云锦回了青萝院,鸣鹤院罗氏就遣人来给她递消息,说是范大娘子晕倒在了花园左侧的芜廊下面。 让她晚饭的时候,去寿安堂陪着谢老夫人用晚饭。 范大娘子已经被人背回了鸣鹤院。 看模样,这范家母女三人,是打算在她们罗家,住上一段时间。 “夫人可说了,那范家母女三人,要在府里,住上多久?” 谢云锦问了前来报信的小丫鬟一句。“姑娘,听夫人的意思,似乎是三四天。” 丫鬟是谢云锦相熟的丫鬟,也没必要瞒着谢云锦。 让芸香拿了一袋银裸子给了那个前来报信的小丫鬟,谢云锦就进了屋里。 屋里,芸香在一旁用银吊子煮着鸡丝粥。 鸡丝粥在银吊子里扑通扑通地沸腾着,鸡丝粥的鲜味,马上飘得满屋都是。 见鸡丝粥沸腾过三转后,芸香赶忙盛了一碗出来。 吹凉了,才送到谢云锦的身旁。 谢云锦靠在榻上,仔细回想着方才在廊下发生的那些事。 谢云锦觉得奇怪。 明明在回廊上看见范家大娘子的时候,她走得极快,看上去什么事也没有。 且在莲池旁,教训那包嬷嬷和贴身丫鬟,也是精神头很足。 怎么没过多久,就晕了呢? 这范大娘子,当真叫人猜不着摸不透。 第三十四章 银屏 - 上吉 - 安小秋20 谢云锦喝了口鸡丝粥,还没有吃出什么味道,只听见外头守着的小丫鬟禀道。 “姑娘,灶上伺候的银屏姑娘过来了,说是给姑娘带了些东西过来。” 灶上伺候的银屏姑娘? 那不是谢云熙瞧上的姑娘吗? 既然是带了东西过来的,就赶快让丫鬟给请进来。 谢云锦给身旁的芸香使了眼色。 芸香马上明白了谢云锦的意思,点了点头,就出了屋子,把侯在屋外的银屏姑娘,给请了进来。 谢云锦曾听谢云熙亲口说过,他瞧上了灶上伺候的小丫鬟银屏。 这谢云熙的口中,可是把那灶上伺候的银屏姑娘夸得千好万好,这样也好,那样也好,简直就是天上的仙女下凡一样。 如今既然银屏过来了,她就好好看看,到底这谢云熙口中千好万好的银屏姑娘,到底生着一副什么样的面容。 银屏由芸香引着,进了内堂。 见银屏进了内堂,谢云锦特意细细打量了她一番。 虽说银屏是灶上伺候的丫鬟,但银屏的穿着打扮,没有跟灶上伺候的那群老妈子一样。 知道今天要过来见了谢云锦,特地穿了一身月光白的焦布比甲,外头又罩了一件灰白色的大氅。 银屏乌黑的头发紧紧绾了一个流仙髻,发上簪了一支精致小巧的蝴蝶流苏玉簪。 谢云锦扫过银屏发上簪着的那支蝴蝶流苏玉簪,这不是前些日子,她在罗氏的首饰盒里头看见的吗? 怎么如今竟到了银屏这里? 难不成是娘亲特地赏赐下来给银屏的? 收回眸光,谢云锦让丫鬟搬了绣凳过来,给银屏坐下。 “银屏姑娘今日怎么过来了?灶上今个事情不多吗?” 银屏在还没有被买进府之前,原也是官家小姐的出身。 后来银屏家中家道中落,父亲又被卷入前朝的立储案中。 银屏一家,除却银屏和一个妹妹玉屏之外,其他人要不就是下了大狱死了,要不就是逃了,不知所踪。 银屏和妹妹玉屏是罗氏亲自从人牙子的手上,买回来的。 只不过银屏在灶上当差,妹妹玉屏在针线屋当差。 银屏面上笑了笑,笑容很是明媚动人,任谁看了,都会生出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 这也就难怪她那二哥哥谢云熙,会看上银屏了。 “姑娘,我是得了大公子的吩咐,特地给姑娘送些吃食点心过来的。” “大公子知道姑娘这些日子食欲不振,就让厨房的曾大娘,做了一些蜜饯过来,有香杏蜜饯,香藕蜜饯,冬瓜蜜饯还有乌梅果子,不知姑娘爱吃什么,奴婢索性就都拿过来了。” 银屏的声音很是温和,听着让人觉得很是舒服。 银屏说着话,身后拎着食盒的小丫鬟,就把食盒里头装着的蜜饯果子,一一端了出来,摆在了谢云锦身旁的高几上。 “姑娘快些尝尝吧!看看喜不喜欢,若是姑娘喜欢,奴婢改日再送过来。” 改日还要接着送过来? 谢云嘉这个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 好端端地,让银屏送了蜜饯果子过来,只怕不简单。 想必是有什么事,想要有求于她。 见谢云锦吃了几块蜜饯果子,银屏让身后跟着的丫鬟收了食盒,起身就要出去了。 “银屏姑娘不多坐一会吗?屁股还没有坐热,银屏姑娘就要走了,难不成是灶上还有什么事情等着你回去做不成?” 谢云锦站起身来,把银屏又拉回来绣凳上来。 “银屏姑娘再坐一会,我让丫鬟去沏了茶水上来,银屏姑娘好好尝尝我这里的茶。” 谢云锦留了银屏下来,不单单只是想要请她留下来喝茶那么简单。 她还想要问问银屏,到底银屏发上簪着的那支蝴蝶流苏玉簪,到底是怎么来的? 芸香沏了一壶碧螺春上来,倒了一盏,递到了银屏面前。 银屏捧起茶水,轻轻抿了半口,就称赞道。 “三姑娘这里的茶水,好香呀!不知是用什么水沏的,我尝着,好像是清晨的花露水,这浓浓的茶香中,隐隐有一股淡淡的梅花香气,很是好闻。” 银屏以前不愧是官家姑娘的出身,她是用什么水沏的,银屏一口就尝出来了。 方才芸香用来沏茶的水,的确是一大早,芸香和月兰两个小丫鬟,去花园采集的花露水,有一部分露水,就是在后院的那颗腊梅树上采集来的。 因着谢老夫人爱喝这用花露水沏出来的茶水,所以得闲的时候,谢云锦也会跟着竹兰月兰几个丫鬟,一起去后院的花园采集花露水。 “银屏姑娘若是喜欢,待会走的时候,不妨带些回去,我让你给你包好,你带回去就行。” 谢云锦说着,转过身就吩咐了身后的月兰,下去给银屏包上一些茶叶了。 “既如此,那银屏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只不过无功不受禄,三姑娘可有什么,需要奴婢帮忙做的?” 银屏说着,在谢云锦身上扫了一遍,见谢云锦身上穿着的那件湖蓝色的素面杭绸褙子,袖口的地方,有了破口,似乎姑娘还不曾发觉。 “姑娘,要不您喊人取了针线过来,我给你补补衣裳。” 银屏说着,指了指谢云锦衣裳的袖口,谢云锦低下头一看,只见那袖口处,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条不大不小的破口。 “银屏姑娘可真是细心,我穿了这大半天,都不曾发现这衣裳上,有这样一条破口的。听说银屏姑娘的缝补手艺,一向了得,那我今天,可就要大开眼界了。” 谢云锦话罢,跟着芸香进了那座绣梅花春雪图的屏风后面,换了件湖水蓝的杭绸湘绣褙子,褙子上头用仿真绣的绣法,绣了一圈忍冬纹。 芸香把方才谢云锦换下来的湖水蓝的素面杭绸褙子,交到了银屏手里,又让伺候的小丫鬟,取来了针线。 银屏就开始替谢云锦,缝补衣裳了。 谢云锦只知道银屏的妹妹,玉屏的针线活,是府里数一数二的,所以才会被罗氏指去了针线房伺候,做了针线房一个不大不小的管事。 银屏的烧菜手艺极好,所以才去了灶上伺候。 没成想,眼前的银屏,针线活做起来,似乎也不比那些个经常做针线活的丫头要差。 甚至于比起那些人,银屏的针线活,还要更上一层楼。 “三姑娘不知道,在奴婢小的时候,父亲下了大狱,死在了大狱里,母亲为了能够在父亲临死之前,见上父亲一面,变卖了自己的嫁妆,打点了银子,才得以进了大狱,去看父亲一眼。那个时候我和妹妹跟着母亲一道去大狱,害怕极了。” 银屏说的很是淡然,似乎是没有受从前那些事的影响。 “父亲没了之后没几年,母亲郁郁寡欢,整日以泪洗面,过了半年也跟着去了。我和妹妹为了能够活下去,就经常帮一下大户人家的丫头婆子,做一些针线活。” “不过我的针线活,却始终比不得我那妹妹。她自幼聪明惯了,连做普普通通的针线活,也比我好上数倍。” 若银屏没有个这样的身份。 不是谢家的丫鬟,或许银屏和谢云熙,还能成就了一番好姻缘。 但银屏如今这样的身份,谢云熙想要娶她,恐怕也只能做一个伺候的姨娘,是做不到正头娘子的。 不过谢云锦愿意帮她。 肥水不流外人田,像银屏这样的好姑娘,只怕一百个人里头,也挑不出一个来像银屏这么好的。 与其银屏到了年纪,放出府去配人,不如就留在府里,做她的嫂嫂。 听着谢云锦不曾言语,银屏抬起头来,看了身旁的谢云锦一眼,只见她的目光,盯着自己发上的那支蝴蝶流苏玉簪。 “姑娘可是喜欢这支簪子?”银屏问了谢云锦一句。 谢云锦摇了摇头,就道。 “不是,我只是想问问银屏姑娘,银屏姑娘发上的那支蝴蝶流苏玉簪,到底是哪里来的?我在夫人的手饰盒里,见过支一模一样的。” 听谢云锦这么说,银屏不禁有些惊讶,摸了摸发上的那支蝴蝶流苏玉簪,把玉簪取了下来,看着玉簪就道。 “姑娘,这支簪子,原是二公子送奴婢的。二公子说这支蝴蝶流苏玉簪,和我很配,就送我了。还说我簪上去之后,就不许拿下来。” “方才听三姑娘说,夫人也有一支一模一样的,姑娘看看,是不是就是奴婢这支?若是就是这支,还请姑娘代奴婢,还回去。这样贵重的东西,奴婢实在是受不起。” 银屏说着,把手中的蝴蝶流苏玉簪,就递到了谢云锦的手上。 谢云锦细细打量了一番,这的确是娘亲首饰盒的那支蝴蝶流苏玉簪。 难不成是谢云熙向娘亲求了,特地拿来送给银屏的? 既然是这样,那她还是不必道破的好,免得银屏知道之后,不肯接受,又把玉簪,还了回去。 谢云锦面上笑了笑,把那支蝴蝶流苏玉簪,又递回了银屏手里。 “银屏姑娘,夫人首饰盒里的玉簪,和这支的确很像,但却不是同一支,这支玉簪很配银屏姑娘,银屏姑娘就好好收着吧!” “只是日后这支玉簪,银屏姑娘还是不要戴出来的好,免得被旁人看见,又惹出不必要的误会出来。” 谢云锦提醒了银屏几句。 她之所以不让银屏把这支玉簪戴出来,其实是怕娘亲瞧见了。 若是娘亲瞧见银屏发上的那支玉簪,就是谢云熙亲自向她求来,又送给银屏的,只怕会惹出一些事端出来。 娘亲想要给谢云熙选的媳妇,是出身大家的千金闺秀。 若是娘亲知道谢云熙中意银屏,只怕是要拆散他们二人。 谢云锦让芸香回里屋,拿了自己的首饰盒出来,谢云锦的所有手饰,都是谢老夫人或者是罗氏赏的。 其中以谢老夫人赏她的最多。 谢老夫人的东西多,也常赏赐底下伺候的丫鬟东西,所以她拿了谢老夫人赏她的东西,来赏下面的人,也惹不出什么事端来。 “银屏姑娘既然是得了我大哥哥的吩咐过来的,无论怎么说,我总是要赏你些东西的。这首饰盒里都是老夫人赏我的,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喜欢的簪子手饰,若是有,就当是我亲自赏你的了。” 谢云锦说着,就让银屏在那首饰盒里挑挑,看看有没有自己喜欢的。 “姑娘,这恐怕不妥。无功不受禄,奴婢哪里敢要姑娘的东西?奴婢还是先回去了!” 银屏话音刚落,起身朝着谢云锦福了一礼,就要出去。 谢云锦赶忙让芸香拦住了她。 谢云锦则是亲自挑了一支珍珠花簪,替银屏,簪到了发上。 “可以了,银屏姑娘回吧!只一点,我得提醒银屏姑娘,我二哥哥送你的那支蝴蝶流苏玉簪,千万要收好了。” 谢云锦不放心,还是让芸香亲自送了银屏出去。 二哥哥呀,你当真是个不省心的! 谢云锦在心底里暗暗叹了几口气,马上就嘱咐月兰,去把谢云熙请过来了。 第三十五章 宴席 - 上吉 - 安小秋20 半个时辰后,月兰就把谢云熙请过来了。 谢云熙过来的时候,满头大汗,一边走着,发上的汗水,就不断往地上滴着。 很显然方才是做了什么剧烈运动一样。 再看他腿上一脚的尘土,若谢云锦没猜错的话,她这二哥哥,又去隔壁的吴家马球场打马球去了。 “小妹,我正和隔壁的吴家郎君打着马球,你就差人过来请我。你请我过来到底有什么事,若是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我还要继续回去打马球。” “今日过来的范家大娘子,倒是个厉害的角色,别看说起话来不中听,但是打起马球来,倒是比我们这些个男子还要厉害的。” “小妹怎么不去看看,那范大娘子在马球场上的英姿飒爽。” 谢云熙一面说着,一面又拿起了桌上摆着的团扇,扇个不停。 范家大娘子,竟然去隔壁的吴家马球场,打了马球? 不是才晕倒了,请了大夫进府吗? 这么快就活蹦乱跳的了。 果然是装的,果然是装的! 这个范大娘子,当真是个不可小觑的姑娘! 谢云锦心想,要是当初能戳穿她就好了。 见谢云锦坐在软榻上,半晌没有说话,低着头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 谢云熙等得不耐烦,起身就走到了谢云锦的身旁。 “我的好妹妹,你今日请我过来,到底有什么事要和我说的?若是没什么要紧的事,你哥哥我可是要走了。” 谢云锦抬起头来,递了手帕给他。 “你先擦擦吧!你身上这股汗味,熏的我头疼。” 谢云熙一脸无奈,接过谢云锦递来的手帕,就擦了起来。 屏退了屋里伺候的丫鬟,谢云锦才不紧不慢地开了口。 “二哥哥是不是看上了灶上伺候的银屏姑娘呀?她今日得了大哥哥的吩咐,带了些蜜饯果子过来给我,我瞧见她发上簪的那支蝴蝶流苏玉簪,是娘亲首饰盒里的东西。我看到那东西,就知道是二哥哥特意找娘亲求了,给那银屏姑娘送去的吧?” 谢云熙面上有些吃惊。 “小妹怎么就知道,银屏姑娘发上的那支蝴蝶流苏玉簪,就是我亲自送的?” 谢云熙又问了谢云锦一句。 谢云锦面上笑了笑,只是道。 “除却了二哥哥,还有什么人,会送银屏姑娘东西的。银屏姑娘的样貌生的确实不错,和二哥哥,倒是相配。只是银屏姑娘的出身不好,别说娘亲看不上,就是祖母,也看不上的。” 谢云熙坐在软榻上,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小妹说的这些,其实我也知道,银屏的出身,确实不好,娘亲肯定不会同意我娶了银屏的。” 说到此处,谢云熙的眸光,突然变得温柔下来。 “但我一见到银屏,我就喜欢她,虽然我不知道她喜不喜欢我,但是她曾说过,喜欢和我在一起说话。所以不管用什么法子,我都要娶了银屏。” 谢云熙说的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倒是把谢云锦,吓了一跳。 头一回看二哥哥这么认真,原来还是为了一个女人。 谢云熙看向了谢云锦,又开口说道。 “大哥哥已经答应我了,说不管用了什么法子,他都会向娘亲开口求情,把银屏弄到我屋里伺候的。虽说现在不能娶她,但让她在我身边陪着,我就开心。” 照谢云熙这么说,谢云锦当真没有什么法子能够帮他的,不过谢云锦又提醒了他几句。 “既然二哥哥一心一意中意银屏姑娘,就该为银屏姑娘考虑才是,银屏姑娘的身份特殊,若是让娘亲和祖母知道,二哥哥喜欢银屏姑娘的话,只怕别说把银屏姑娘弄到二哥哥屋里伺候了,到时候娘亲和祖母,只怕是要把银屏姑娘给赶出府去的。” “若是真心喜欢上一个人,二哥哥就应该为她好好考虑,而不是只应该想着,如何把她娶回来。银屏姑娘身份特殊,在外人面前,二哥哥不能对银屏姑娘流露出一分半点的喜欢出来,二哥哥的这份喜欢,应该藏到心里。” 听着谢云锦这么说,谢云熙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若是他真的喜欢银屏,真的想要把银屏娶回来,那他就应该更加地好好保护好银屏,不能让银屏受了一丝一毫的委屈。 “照小妹这么说,那我应该怎么做?我喜欢银屏,但是不能让银屏受到伤害。” 谢云熙压低了声音,又问了谢云锦道。 谢云锦思虑了片刻,才回道。 “二哥哥想要把银屏指来你身边伺候,也不是不可能。只是这件事,该交给大哥哥去办!大哥哥毕竟年长我们几岁,他到了娘亲身边,替二哥哥开口,向娘亲说了这件事,娘亲一定会同意的。” 谢云锦说的有道理,谢云熙点了点头。 “就照小妹说的,我现在就去了找了大哥,好好商量商量这事。该怎么样做,既能让银屏到了我屋里伺候,又不让旁人看出,我心底里中意银屏的。” 谢云熙话落,就从软榻上起身,马上就跟着出了屋子。 听着谢云熙方才那些话,谢云锦在心中感受到,二哥哥应该是真的喜欢那银屏姑娘的。 只是她不知道,那银屏姑娘会不会也喜欢二哥哥。 但愿二哥哥的一番痴心,日后能如愿。 方才听着谢云熙说了那么多,谢云锦也乏了,躺在榻上歇了半个时辰。 …… 就到了用晚饭的时辰了。 谢云锦刚起来,洗漱完毕,由芸香伺候着换了衣裳,寿安堂那边就有婆子过来了。 来的婆子是谢老夫人身边伺候的黄妈妈。 “姑娘,老夫人说,今日家中来了客人,想要请了姑娘一道过去寿安堂,陪着老夫人用晚饭。” 黄妈妈满脸皱纹,笑起来的时候,皱纹就全部堆到了一起。 不过黄妈妈为人和善,谢云锦同她关系还好。 “可是范夫人已经去了寿安堂,陪着老夫人一道用晚饭了。” 黄妈妈点了点头,面上仍是笑容。 “姑娘说的不错,范夫人方氏带着范家大大娘子和范家二娘子,如今已在寿安堂了,还有二房的林老夫人,三房的文大太太。” 方氏去了寿安堂。 只怕还是想要借了祖母和叔祖母的关系,为范大娘子,好好说一门亲事吧? 听着娘亲的意思,二舅母断断不会让范大娘子那样行为粗鄙的姑娘,嫁到罗家去的。 罗家这边已经是不成了,还有祖母的娘家荣安侯府,叔祖母的娘家东昌侯府。 荣安侯府和东昌侯府,都是京中的高门显贵。 第一流的人家。 范大娘子无论攀上了谁家,对于方氏来说,都是十分满意的婚事。 谢云锦去到寿安堂的时候,只见寿安堂不大不小的敞厅,已经坐满了人。 因着谢老夫人和林老太太是长辈,所以就坐在上首的位上。 方氏是远道而来的客人,也不好得怠慢了,就让她坐到了谢老夫人的身旁。 罗氏是府里的当家主母,也只好坐到了林老太太身旁。 文氏是三房的妯娌,紧挨着罗氏坐到了一起。 谢云锦扫了一眼,范大娘子和范大娘子,并没有和长辈们坐到一桌。 而是坐到了敞厅旁的隔间里。 寿安堂里的敞厅虽不大,但还是用两扇黄花梨木雕刻百子千孙图的屏风,隔了一个里间出来。 范大娘子和范二娘子就坐在里头,一个已经开始动着筷子了,一个还拿着筷子,装作淑女一般,待听见外头的长辈开始动筷,才开始动筷。 谢云锦还是先去了敞厅,见过长辈们再说。 “祖母安好,叔祖母安好,娘亲安好,叔母安好,范夫人安好。” 谢云锦照着顺序,给坐在屋里的一众长辈,都行礼问安。 “好孩子,怎么才过来?是不是路上有什么事,给耽搁了?” 谢老夫人目光温柔地看着一旁的谢云锦,就问道。 谢云锦不好得瞒谢老夫人,只能把自己睡了半个时辰的事,说给了谢老夫人听。 “祖母,方才锦娘有些困了,就睡了半个时辰。” 听着谢云锦说又睡了半个时辰,谢老夫人紧接着问道。 “睡得可好,有没有做什么噩梦?若是你又做了什么噩梦,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祖母才行。” 果然,祖母还是最关心她的。 谢云锦冲着谢老夫人笑了笑,轻轻地回道。 “祖母说的,孙女都记住了。” 谢云锦话罢,谢老夫人就冲着谢云锦摆了摆手,示意她去了隔间,陪着范家的两个姑娘说说话。 谢云锦一进隔间,就看见范大娘子,已经不顾形象,开始扒拉起面前的饭菜来。 一旁的范二娘子,则是看也不看她一眼,和着身旁伺候的丫鬟咬着耳朵,似乎是在商量着什么事情一样。 她们不和自己说,那她也不上去问就是。 见谢云锦进了隔间,隔间里头伺候的元娘子,又让隔间里伺候丫鬟,重新支了一张小几出来,摆上了谢云锦爱吃和吃惯了的饭菜。 “姑娘,老夫人特地叮嘱了老奴,老夫人担心姑娘和范家的两个姑娘合不来,就让老奴重新支了桌子,摆上姑娘爱吃的。” “姑娘快尝尝,这道红烧鲫鱼,还是灶上伺候的银屏姑娘,亲手做的。” 房嬷嬷说着,已经给谢云锦递了筷子。 谢家的小厨房做出来的饭菜,通常都是有厨子做好,亲自吃过,无毒无事之后,才端上来。 谢云锦低下头瞧了一眼,之间那个装红烧鲫鱼的盘子下面,果然贴着银屏的名字,看来就是银屏做的无疑了。 既然是银屏亲手做的。 那她可是要好好尝尝了,看看这银屏的厨艺,到底如何? 谢云锦让芸香拿了一些银裸子出来,赏了元娘子和隔间里伺候的几个丫鬟。 第三十六章 捧杀 - 上吉 - 安小秋20 敞厅的席面上,谢老夫人和林老太太两个长辈,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通,从底下的几个孙女孙子一直说到了重孙重孙女,最后说到了谈婚论嫁上,方才歇下。 “可怜我是个没有福气的,你都抱上了重孙女重孙子,偏我还什么也不是。要是我家的两个孙子能够争点气,让我也早些抱上重孙女,重孙子,那就好了。” 谢老夫人说这话的时候,罗氏就低下头去,没看抬起头来看谢老夫人。 谢老夫人身边坐着的林老太太,瞧着情况不对,忙出来打了圆场,缓和了气氛。 “嘉哥儿和熙哥儿,两个都是争气的好孩子,你也别气了,仔细气坏了身子。” 林老太太安慰着谢老夫人,又看向了文氏身旁坐着的罗氏。 她本想提醒罗氏一句,可见罗氏一直低着头,她只好接着说下去。 “待过两年嘉哥儿娶了媳妇,你想要抱的重孙子女,不就来了吗?再说了,说不准再过两年,老大媳妇又给你再添一个孙子也不一定。” 说着说着,林老太太就笑了起来。 “是呀是呀,林老夫人说的是,谢伯母,你就别气了。为着几个孩子,没得气坏了自己的身子,总归还是不值得的。” 见林老太太那么说,方氏就跟着附和了一句。 谢老夫人和林老太太,也是听说过范知州的这位续弦夫人的,只是一直不曾见过。 听说方氏出身江南有名的世族方家。 听着方氏的谈吐,的确是有着大家风范。 不过方氏的长相容貌,太过于平常,倒是和那些个世家大族出来的姑娘,不太一样。 世家大族出来的姑娘,都是好吃好喝养着,又请了先生教引嬷嬷入府来亲自教导,模样和谈吐,皆是不差。 “听说你是为着你们家大娘子的婚事里的,不知你们家大娘子的婚事,可有了着落?你们家大娘子生的如何,我还不曾见过,快些带出来,给我瞧瞧!” 听着谢老夫人开了口,方氏马上让身边伺候的包嬷嬷,去了隔间,把隔间里的范大娘子和范二娘子喊了出来。 方氏让范大娘子和范二娘子在谢老夫人和林老太太的身前,磕了三个头,才让她们二人起来。 拉过范大娘子范雅的手,方氏就给上首坐着的谢老夫人和林老太太介绍道。 “谢伯母,林老夫人,这就是我家官人先头夫人所出的女儿,自小就是长在乡下的庄子里,被我家官人接入府里后,我是尽心尽力的教她,又是请了方家族学有名的教书先生来教她诗词曲赋,又是请了宫里衡阳公主的教引嬷嬷,来教她礼仪规矩。” 说到这里的时候,罗氏眼中的泪水已经开始不断打转了,像是下一刻就要喷涌出来一样。 “可偏偏,这丫头什么也学不进去。两位老夫人也是知道,我就是个做如今继母的,但我对雅儿的关心,远远超过我自己亲生的两个孩子。就这样,其他两个孩子还时常埋怨。” 方氏说着说着,就忍不住抹起了眼泪来,让人看得真是情真意切。 连林老太太听了,都觉得方氏这个继母做的,远远超过了一个继母应该做的。 但谢老夫人,并不这么觉得。 方氏的心思,远远她们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正所谓温柔刀,刀刀割人性命。 方氏待范家大娘子太好,只会引起她自己所出的两个亲生姑娘的不满。 这样姐妹之间的矛盾,会加大起来。 到时候姐妹不合,家宅不宁,只怕也是不好。 谢老夫人让房嬷嬷上前去搀起了方氏,继续坐回了绣凳上。 “你说的这些,我都清楚了。孩子如今还小,你仔细教着就是。只是你请了衡阳公主的教引嬷嬷入府教导大娘子,不知你请的,是衡阳公主的哪一位教引嬷嬷?” 谢老夫人不过问了方氏几句,只见方氏面上的神色发生了变化。 看来这事情,只怕没有方氏口中说的那么简单了。 “是公主身边贴身伺候的杜嬷嬷,还是公主的乳母,谭嬷嬷。老身早年也是在宫里教养过几天,也见过衡阳公主,和公主在一起念过书。” 谢老夫人怕方氏听不懂她的意思,特地给方氏详细说了一遍,衡阳公主的几个教引嬷嬷的名字。 听着谢老夫人说了这许多,方氏的声音,越加小了起来。 犹豫了半晌,方氏才回道。 “回谢伯母的话,我为雅儿请的,是衡阳公主身边的贴身伺候的杜嬷嬷。” 谢老夫人“哦”了一声,半晌之后,才继续说道。 “原来如此。” 其实衡阳公主身边的教引嬷嬷,并没有什么杜嬷嬷,那杜嬷嬷,只是谢老夫人在宫中认识的好友。 衡阳公主身边能够被称为教引嬷嬷的,只有现皇后亲自指去伺候衡阳公主的谭嬷嬷。 只是那谭嬷嬷,已经故去多年。 旁人都是不曾知晓的。 只有谢老夫人自己在宫中待过,才清楚这些个宫闱秘闻。 所以方才方氏那些话,不一定都是真的。 方氏未必就如表面上看上去那样,对范大娘子照顾有加。 方氏未必真的就请了宫里的教引嬷嬷,来亲自教导那位范大娘子。 如今这样偏宠着偏疼着,不是捧杀,还能是什么? 那范老太君怎么说也是在后宅里熬了大半辈子的,怎么连这个也看不出来? 只可怜范大娘子一个好姑娘,就这样被养废了。 谢老夫人想通了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但是却不愿意点破。 生怕谢老夫人看出了什么端倪出来,方氏赶忙转过头,问了谢老夫人身边伺候的林老太太。 “听说林老夫人的娘家有许多侄子孙子,都是极其能干的,不知林老夫人,愿不愿意替我,帮着问问,看看有没有到了年龄,还没有娶妻的。” 林老太太正要说话,谢老夫人突然用手肘,拐了林老太太的腰间一下。 林老太太知道谢老夫人这是在提醒她。 林老太太顿了顿,才改口回道。 “范夫人,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娘家的几个侄子孙子,都是娶妻的了。如今尚未娶妻的几个,也只有七八岁。你们家大娘子的婚事,恐怕老身是爱莫能助了。” 林老太太这么说,方氏也不好得继续说下去。 可是她仍旧不死心。 突然想起来,东昌侯府的小世子林伦,夫人才没了没多久。 若是可以的话,把范雅嫁过去做了那林伦的续弦,也是可行。 打定主意之后,方氏又开口问了林老太太。 “林老夫人,前些日子我听人提起过,说是东昌侯府的小世子林伦,刚没了世子妃,这些日子一直郁郁寡欢,沉浸在悲痛之中,走不出来。若雅儿当真是嫁不出去了,做了小世子的续弦,也是可行。” 听着方氏把这话说出口,谢老夫人马上收回了方才自己在心中,对方氏的夸赞。 这方氏,当真没有眼力见? 东昌侯府的小世子刚没了世子妃。 这就巴巴把人送过去,还是续弦。 这叫东昌侯府如何做想? 林老太太一时没有回应,把方氏晾在了原地。 片刻之后,林老太太这才重重地咳嗽了两声,不看方氏,看向了一旁的谢老夫人,才道。 “范夫人,这件事,咱们还是从长计议得好?还是从长计议得好。” 林老太太只撂下这句话,旁的话,就再没有说了。 “母亲,我不愿意做什么续弦!你自己都做了续弦,凭什么要其他人和你一样,也做别人的续弦,我有自己喜欢的人,不愿意去做旁人的续弦。” 一旁坐着的范大娘子范兰突然站起身来,把心中方才挤压下来的火气,冲着身旁的方氏,不断撒去。 见范兰站了起来,冲着方氏撒起了气,一旁坐着的范二娘子雅也跟着站起身来,同样是不顾形象,不分时间地点场合怒斥了范大娘子范兰。 “大姐姐,这是在谢家,不是在府里,这里还由不得你来撒野!” 听到两个女儿一前一后说了这许多,方氏的心,当场就拔凉拔凉地。 两个女儿的婚事,就这样毁了。 谢云锦坐在隔间里,把外头发生的这些事,都听得仔仔细细。 看来那个方氏,也不是个聪明的。 没教好范大娘子,连这亲生的范二娘子,也是没有教好。 宴席实在是进行不下去了,谢老夫人让罗氏亲自送着方氏去了客房。 随后又叮嘱了罗氏,让罗氏喊了小厨房,做些吃食过去客房,不然范家该说,她们谢家,怠慢了范家过来的人。 罗氏点了点头,亲自送着方氏出去。 文氏也下去忙活了。 敞厅里,只剩下谢老夫人和林老太太,两个老夫人在。 “想必二弟妹也应该看出来了吧!方氏对那大娘子,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谢老夫人捧起了高几上头摆着的茶水,喝了几口。 林老太太没有着急着回了谢老夫人,而是一连叹了几息。 “方氏这么做,倒是可怜了范大娘子那个孩子,亲生母亲没了,摊上这样一个继母,后半辈子,不知该怎么过活才是?” 林老太太心中是在可怜大娘子,所以才这么说。 “要不要大嫂嫂亲自写了信去杭州,大嫂嫂同她们家老太太,范老太君也是自幼相熟的。” 林老太太说到底,还是想要帮那个范大娘子一把。 “不必了,范老太君在后宅里打拼这么多年,依她的眼力见,不可能看不出来这些。不管了,不管了,家里的事情自己都管不过来了,哪里有功夫管别人?” 听着谢老夫人和林老太太在屋里说了许多,谢云锦就从隔间走了出来。 第三十七章 雪霞 - 上吉 - 安小秋20 谢老夫人方才和林老太太在敞厅里面说的。 谢云锦听了个大概。 从她第一眼见到那方氏起,她就觉得那方氏,不像是什么好人。 果不其然,那方氏,当真不是什么好人。 既说了对范大娘子极为疼爱,又请了教书先生,宫里出来的教引嬷嬷回府来去管教范大娘子,可范大娘子如今这样的行事做派,实在是不像是被人用心教导过的。 所以说不准是方氏,请了教书先生和宫里面的教引嬷嬷入府,不是为了教导范大娘子的,而是借着这个由头,教导范家的其他两位娘子。 这样看来,这个方氏,着实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如今被罗氏留在了府里,小住几日,说不准又回惹出些什么事端来。 若是方氏把她的魔爪,伸向了大哥二哥,那可怎么办? 她可不愿意她的大哥二哥,日后娶一个像范大娘子那样的嫂嫂回府来。 到了那个时候,这谢府里,只怕是不得安生了。 不过这些都是范家自己个的家事了,祖母和林祖母都不愿意插手进来。 她一个半大不大的小姑娘,对这些男婚女嫁之事,还是不多过问得好。 若是她问得多了,只怕别人也要生疑了。 出了隔间,谢云锦就来到了敞厅,走到了坐在上首的谢老夫人和林老太太身旁,轻轻福了一礼。 “祖母,林祖母,孙女乏了,想要回去休息了。” 谢云锦说着,装模作样地揉了揉眼睛,一连打了几个哈欠。 一副困极了的模样。 既然锦娘要走,谢老夫人也不好得继续留她下来,就吩咐了一旁伺候的元娘子,亲自送着谢云锦出去了。 出了寿安堂,元娘子朝着谢云锦福了一礼,就回了寿安堂,继续去谢老夫人身边伺候着了。 至于谢云锦,则是和着芸香月兰二人,回了青萝院。 路过客房的时候,谢云锦远远就听见了一阵女子的哭声。 哭得极其哀怨。 谢云锦顺着声音就找了过去,只见那范二娘子不知什么时候,一个人躲在太湖石堆砌的假山下头,哭了起来。 一面哭着,一面又对着身边贴身伺候的丫鬟斥道。 “她范兰算个什么东西?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出身?凭什么母亲必须宠着她,父亲也必须宠着她,就连祖母,也要事事向着她。她范兰的事情就是大事,我的事情就是小事了。” “她是嫡女,我也是嫡女,凭什么我就要比她矮上一头,我不甘心,不甘心呀!” 听着自家姑娘这么说,范家二娘子身边贴身伺候的小丫鬟,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相劝才是。 “姑娘,大姑娘和您不一样。她是先头夫人所出,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夫人老爷,老夫人之所以偏宠着她,不过是瞧着她可怜罢了,自幼失了母亲,又被丢在乡下的庄子里长大。” “但姑娘不一样,姑娘是夫人亲生的,姑娘的身体里,不单单只流着范家的血,还有方家的血。方老夫人还是时常挂着姑娘,疼着姑娘的。” 听着小丫鬟这么说,那范二娘子的哭声,才渐渐小了下来。 见自家姑娘停住了哭声,小丫鬟赶忙把范雅搀了起来。 “姑娘以后可不许一个人私自跑出来哭了,咱们这是在谢家,万一被谢家的人撞见了姑娘躲在这假山后头抹眼泪,到时候就丢了咱们范家的脸呀!” 范二娘子身边贴身伺候的这小丫鬟。 倒是比起那范二娘子,要聪明得多。 如今这是在谢家,范二娘子这样偷偷跑出来抹眼泪,被府里的人撞见了,她们范家的脸面,只怕是要丢了。 听着小丫鬟这么说,只见那范二娘子赶忙抹去了面上的泪珠,又接过小丫鬟递来的手帕,轻轻擦了擦。 “你说的,我都晓得了。只是我实在是不甘心,母亲那样偏宠着范兰,到底是为了什么?” 小丫鬟面上的神色有了些许的变化。 似乎是知道些什么。 张开嘴想要给自家姑娘解释的时候,只见谢云锦就顺着回廊,走了过来。 “姑娘,谢三姑娘过来了。” 小丫鬟低声提醒了句。 范二娘子听见了声音,回过头来,只见谢云锦,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太湖石堆砌的假山旁,眸光似乎是落在自己身上,不知道在打量着什么。 “谢三姑娘怎么过来了?” 范二娘子面上笑了笑,朝着谢云锦迎了过去。 谢云锦就站在原地,等着她过来。 待范二娘子走了过来,谢云锦才缓缓开了口。 “好端端地,范二娘子不在房里待着,出来这是做什么?” “房里闷热,出来走走,也好散散心。” 范二娘子看了面前的谢云锦一眼,淡淡地回道。 如今已经入秋,天气渐渐转凉,这房里还会闷热吗? 且范家母女三人住的客房,是府里最清凉的所在了。 今日银屏过来的时候,还同她说起,昨日范夫人方氏,吩咐了身边伺候的婆子,去灶上领了一个炭盆。 说是屋里冰凉,想要生个火,怕方氏着凉了。 谢云锦面上笑了笑,并不打算揭穿她。 见谢云锦面上突然笑了笑,范二娘子还以为谢云锦是听见了什么声音,顺着声音过来的,又问了一句。 “不知谢三姑娘方才过来的时候,可有听见什么声音?” 范二娘子说着话,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打量了谢云锦一番。 既然范二娘子都这么问了。 谢云锦自然不好和她说,方才她是听见了她的哭声,顺着哭声找过来的。 “我方才过来的时候,什么也不曾听见。难不成是范二娘子听见了什么?” 见谢云锦这么问,范二娘子讪讪地笑了笑,似乎想要掩盖心中的心虚。 “我也不曾听见什么。” “若是谢三姑娘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就先回房中休息了。” 范二娘子话罢,喊了身后跟着的丫鬟一句,就带着丫鬟,主仆二人马上离开了假山,回了客房。 看着范二娘子离开的背影,谢云锦在心底里轻轻叹了一声,看来眼前那范二娘子,当真是个只知道同自己的姐妹攀比的。 却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方氏,心中到底在想着什么。 也不知道方氏这么做,到底是对范二娘子好,还是对范二娘子不好了。 …… 谢云锦回了青萝院,灶上就有人过来送夜宵了。 今夜灶上来送夜宵的,是银屏姑娘。 “知道姑娘夜里不喜吃太过油腻的,奴婢就让灶上伺候的吴厨娘,做了一道雪霞羹过来。” “这是用芙蓉花做的,取了新鲜的芙蓉花,为了花蕊和花蒂花心,用鸡汤焯过之后,和豆腐一起煮的,加入了些许葱姜,味道最是鲜美,姑娘快些尝尝!” 银屏一面给谢云锦解释着,一面已经舀了一碗雪霞羹出来,搁在了谢云锦身旁的高几上。 谢云锦尝了一口,那雪霞羹的味道,的确很是鲜美。 比起一般的白菜豆腐羹,这雪霞羹里,多了一股极其清甜的鸡汤味。 喝起来很是鲜美。 只是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连芙蓉花也可以用来做菜了? 谢云锦拉着银屏的手,让她坐到了自己身边。 “银屏姑娘,你给我说说,这芙蓉花煮豆腐,为何要叫做雪霞羹,那样高雅的名字。” 既然姑娘心中好奇,那她就给姑娘好好解释解释。 银屏看着身旁的姑娘,就缓缓开口道。 “姑娘,这雪霞羹煮下去的时候,鲜艳的芙蓉花搭配上白豆腐,红白交错,就像雪霁之霞一样,所以就叫做雪霞羹。这道雪霞羹,还是灶上吴厨娘的拿手菜肴之一。” 听着银屏这么说,谢云锦想起来了。 那灶上伺候的吴厨娘,是罗氏从云南买回来的厨娘婆子。 因着会做一些个稀奇古怪的菜肴,所以被罗氏看中,买回来的。 谢云锦听说,那吴厨娘有两道拿手好菜。一道叫“汤绽梅,”另一道叫“牡丹生菜。” 据说想要吃上吴厨娘做的“汤绽梅”,至少需要等一年半的时间。 农历十月梅花将要开放的时候,用竹刀将整朵梅花割下,花苞花蒂蘸上蜡,放在蜜罐里封存。 到了第二年夏天的时候取出来,以热汤浸泡,据说那梅花就会绽放开来,而且梅香扑鼻,尤为可爱。 那汤水之中,更是有一股极其浓郁的梅香味。 据说东京城里的那些个小娘子,做了这个菜,不是用来吃的,而是用那个梅花汤水,来洗手沐浴的。 用了梅花汤水洗过的肌肤,会变得更加光滑细腻,而且更有弹性。 谢府如今还比不得东京城里那些个勋贵世家,这道“汤绽梅”,她自然是没有吃过。 另一道“牡丹生菜”,谢云锦只在那吴厨娘口中听过,并不曾见她做过。 因为这道菜,是先帝爷的刘皇后,最喜欢吃的一道菜。 刘皇后向来喜欢吃清淡的食物,不爱荤腥。 刘皇后吃生菜的时候要加上牡丹花瓣,有时候还会裹上一层面粉,油炸酥脆了吃。 搭配上生菜,极其美味。 除了用牡丹花瓣裹上面粉,炸了吃以外,那刘皇后还喜欢用上梅花花瓣。 世人都说,刘皇后是圣人,是天上的仙女转世,所以爱吃花吃草。 谢云锦却不以为然,据说先帝爷的刘皇后,还没有入宫之前,是个邻里皆知的大胖子,后来因着父兄的关系,入了宫。 入宫第一夜,得了官家宠幸,就把官家的肋骨,生生给压断了两更。 伤及官家的龙体,这个刘皇后,自然而然也就失宠了。 失宠过后,那位刘皇后,就开始吃起了清淡,不碰荤腥。 谢云锦觉得刘皇后是在减肥,不知道其他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过这位刘皇后,吃了几年花花草草,后来生了一场大病,接着就去了。 见谢云锦低头用着那碗雪霞羹,银屏突然开了口。 “姑娘,大公子今日吩咐了谭妈妈来和奴婢说,说下个月把奴婢调去二公子的院里去,由奴婢亲自照料二公子的生活起居。” 没成想,大哥哥竟然先她一步,去求了娘亲,把银屏塞进了谢云熙那小子的屋里。 “前些日子夫人说了,我二哥哥年纪也不小了,身边该放一个两个知心的人在身边陪着你,相比银屏姑娘也知道,我二哥哥心仪银屏姑娘已久,不过我二哥哥不是那些个浪荡不羁的人,你去了他屋里伺候,他不会对你动手动脚的。若是他对你动手动脚了,你和我说,我去教训他。” 谢云锦这么说,是让银屏放心。 不仅想要让银屏放心,她还想要告诉银屏,她的二哥哥,是个值得托付终身之人。 银屏面上带了些许微红,“嗯”了一声,就出了青萝院去。 银屏姑娘看起来是个不错的,若是这样的人,做了她的嫂嫂,也是谢云熙那小子,修了三生三世的福气了。 第三十八章 伤势 - 上吉 - 安小秋20 谢云锦用过夜宵,临睡下前,让芸香打了灯笼,陪着她去了一趟鸣鹤院。 娘亲身上的伤势仍旧不好。 这些日子孙娘子和许娘子,背着她,不知请了多少大夫去了鸣鹤院。 就连那日娘亲去了寿安堂赴宴,谢云锦也知道,娘亲必定是忍着身上的伤痛去的。 娘亲总是这样一个人撑着,不告诉她,不让她担心。 可是她又怎么能够不担心呢? 鸣鹤院,仍旧灯火通明。 许娘子在屋里伺候着。 孙娘子带着几个丫鬟仆妇,守在院外,不许闲杂人等随意出入。 见谢云锦朝着鸣鹤院这边走了过来,孙娘子笑着就迎了过来。 “三姑娘,这么晚了,你还过来做什么?夫人如今在屋里和老爷说着话,看模样还要说上一阵,姑娘还是先回吧!” 阿爹什么时候回府? 这些日子衙门里头事情多,阿爹不是总在衙门里头过夜,怎么今日就回来了? 谢云锦想要问问清楚,又问了孙娘子一句。 “孙娘子,我阿爹是什么时候回府的?怎么我这边半点消息也无?” 孙娘子思虑半晌,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顿了顿,方才回道。 “姑娘,是夫人请了许娘子把老爷从衙门里请回来的。这些日子老爷正忙着筹办慈济院的事,整日待在衙门之中,夫人见不到老爷,心中有些着急,就着许娘子去了衙门,请了老爷回来。不知姑娘可是要进去见见老爷。” 谢云锦抬头看了眼,见屋里人影攒动,想来是阿爹阿娘有要事要商量。 既如此,那她还是不必进去打扰他们二人,待阿爹事情忙完了,她再去见见阿爹也不迟。 只是娘亲的伤势始终不见好,她还是要找个给娘亲看诊过的大夫,好好问问才是。 看看娘亲的伤势,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好转? 谢云锦让芸香把孙娘子请到了一旁的耳房里,谢云锦拿出来一袋银裸子,塞到了面前的孙娘子手上。 “孙娘子在夫人身边,也是伺候了这么多年的老人了,想必夫人已经叮嘱过了孙娘子,不许把夫人真实的病情,告知与我。” “孙娘子手中的这袋银裸子,少说也值七八两银子,不知孙娘子可愿意把夫人这些日子请进府里的大夫,告知我。” 谢云锦说着,细细打量了面前的孙娘子一番。 她深知即便孙娘子是在夫人身边伺候的,一个月的月例银子,至多不过五两。 虽说平日里夫人对她们都有赏赐。 不过那些个赏赐,却值不了多少银子。 平时夫人身边伺候的这些个丫鬟婆子,隔三差五就会在灶上,几个婆子凑了银钱,自己买了菜,吃上一桌。 她们的手头,自然还是短的。 所以谢云锦给了孙娘子这袋银钱,比什么都有用。 如今孙娘子得了那袋银裸子,想必她问什么,孙娘子也会答什么了。 孙娘子把谢云锦递给她的那袋银裸子,紧紧揣在了兜里,随后看向了一旁的谢云锦。 “姑娘且问吧!姑娘想要知道什么,老奴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谢云锦满意地点了点头,开口就道。 “到底夫人腰上的伤势,如何了?可大好了?” 听着谢云锦这么问,孙娘子面上虽有些犹豫。 但犹豫过后,还是老老实实地回道。 “姑娘,大夫说夫人的伤势需要静养,才会痊愈。姑娘也是知道的,老奴不在夫人屋里伺候,在夫人屋里伺候的,就只有许娘子。夫人的伤势到底如何了,姑娘要请了许娘子过来问问。” 谢云锦摇了摇头。不行。 绝对不能请了许娘子过来。 许娘子是阿娘的陪嫁,又是阿娘的心腹婆子,许娘子处处以阿娘为重,只怕是不会和自己实话实说的。 若是贸然请了许娘子过来,只会打草惊蛇,让许娘子知道了自己,在背地里打探阿娘的伤势。 若此事传进了阿娘的耳中,只怕阿娘又要请了她过去,宽她的心了。 孙娘子见谢云锦不说话,又道。 “姑娘,这些日子给夫人诊脉的是长春仙洞的吴大夫,他今日为了夫人诊脉,又去了老夫人的寿安堂,为房嬷嬷诊脉。如今只怕还没走,要不老奴带了姑娘,去见了那吴大夫。” 谢云锦不说话,点了点头。 示意孙娘子带路,带着她去找那个长春仙洞的吴大夫了。 长春仙洞的吴大夫,是谢家惯用的大夫,一向只为谢家看诊,谢老夫人和罗氏,都极其重伤这一吴大夫。 以往她犯了梦魇的时候,罗氏就会让人去了长春仙洞,去了吴大夫专门为她配的净心丸回来。 吃下净心丸之后,谢云锦犯梦魇的次数,才渐渐少了。 所以那位吴大夫的医术,比起旁的大夫,至少还是有几分独到之处的。 因着林老太太住在了谢老夫人内堂旁的耳房。 房嬷嬷和元娘子,只好搬去了谢老夫人内堂正对着的一排耳房去住。 去到寿安堂的时候,经了小丫鬟通传,谢云锦知道了,那位吴大夫还没走。 如今正在为房嬷嬷看诊。 待替房嬷嬷看诊过后,就要走了。 谢云锦坐在耳房之中,等了半晌。 屋里摆着的西洋摆钟,滴答滴答地转过了一圈。 半个时辰过去了。 那吴大夫终于为房嬷嬷看好了病,开了药方,就过来了。 “姑娘,吴大夫过来了。” 孙娘子引着吴大夫,来见了谢云锦。 吴大夫穿了一件深蓝色的长衫,蓄了两撇山羊胡,看起来一副十分干练的模样。 因着吴大夫为谢云锦看过诊,又常来谢家看诊,进了耳房就认出了,如今所在耳房里头等他的,正是谢家的三姑娘。 吴大夫施了一礼,就问道。 “不知谢三姑娘请了老朽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吩咐老朽的?” “我没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吩咐吴大夫的,只不过是想要问吴大夫几句话吧!” 谢云锦说着,抬起头朝着一旁伺候的芸香,递了个眼色过去。 第三十九章 乳娘 - 上吉 - 安小秋20 芸香马上明白谢云锦的意思,给吴大夫搬了凳椅过来。 吴大夫就坐在凳椅上,等着谢云锦问他话。 “听说吴大夫是我们谢家惯用的大夫,吴大夫如今坐堂的长春仙洞,也是我们谢家出资,替吴大夫盖的。” “我今日请了吴大夫过来,不为别的,只是想要向你打听打听,夫人的腰上的伤势,到底如何了?” 吴大夫有些愣神。 他没有想到,三姑娘请了他过来,就是想要问问夫人腰上的伤势,到底如何了。 可他曾答应过夫人,对夫人身上的伤势,不能透漏给旁人知道。 夫人特地叮嘱了,不许三姑娘知道。 如今三姑娘向他问起了夫人的伤势,他要怎么样回答才是。 吴大夫面上有些犹豫。 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要说出来,却又不能说出来。 谢云锦也看出来了吴大夫面上的犹豫,猜测或许是娘亲早已特意叮嘱过他,不许他把娘亲的病情,往外透漏出去。 “吴大夫,你是我们谢家惯用的大夫,若没有我们谢家这些年对吴大夫的帮扶,只怕吴大夫的医馆,也不会有今日的辉煌。事关夫人的病情,还请吴大夫老老实实地告诉我。” 听着谢云锦这么说。 吴大夫的心里,终究是动摇了。 三姑娘毕竟是谢家的姑娘,他把夫人的病情告诉三姑娘,也算不上为过吧! 咬了咬牙,吴大夫就道。 “姑娘,夫人腰上的伤实在虽说不上什么严重,已经及时请了大夫包扎,但始终是落下了后遗症的。一到冬日里,夫人腰上的旧疾就会复发,到时候会如针刺一般疼痛,只怕夫人是撑不住的。” 说到这里,吴大夫顿了顿紧接着又道。 “不过还请姑娘放心,夫人的身子由老朽亲自调理,也会慢慢好转的。不过夫人如今最需要的,还是静养。” 听着吴大夫一番话罢,谢云锦让芸香拿了十两银子给了吴大夫,并嘱咐他不要把今日见过她的事情说出去,就让芸香亲自送着吴大夫出去了。 芸香送着吴大夫出了府,谢云锦也由月兰搀着,回了青萝院。 好在娘亲的伤势不算太过严重,好好静养就行了。 若是方才吴大夫说,娘亲的伤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绝对是撑不住的。 娘亲是为着她,去了杭州的金山寺,求见法海禅师。 下山回府的时候,才会翻了马车,导致娘亲受伤的。 她不希望娘亲再因为她,出了什么事情。 她只愿娘亲能一辈子好好地。 只希望佛祖菩萨能帮她实现这一愿望。 谢云锦双手合十,在口中轻轻念了一句佛号,就继续走在芜廊上头了。 谢云锦回了青萝院,周乳娘就过来了。 前些日子,罗氏派给了周乳娘一个差事,让周乳娘回了一趟罗家,去见了大舅舅大舅母,不知是商量什么事情。 前两日才回的府。 周乳娘怎么才回府不过两日,就又过来了。 “姑娘,老奴是来找你告假的,老奴家中的小儿子,这些日子得了风寒,一直不见好,我那老头子,是个不中用的,小儿子得了风寒,拖了三四日,才请的大夫。大夫来看过说是不成了,让我赶紧回去瞧瞧!” “我原是要去了夫人屋里,找夫人告假的,可夫人一直病着,我也不好得为了这样一件小事,去打搅夫人。老奴没了办法,只好来求了姑娘。” 周乳娘说着说着,眼圈已经红了。 抬起头就看着谢云锦。 听着周乳娘这么说,谢云锦不由得也紧张起来,忙道。 “乳母,你先去帐上支一百两银子,看病抓药,总是要钱的。这些钱,就由府里出。若还是不够,只管喊人回来取就是。” “乳母这大半辈子都是在府里照顾着我的生活起居,如何乳兄生了急病,我怎么能坐视不管?” 谢云锦至今仍旧记得。 在她以前做过的一个梦里。 周乳娘的小儿子周元,就是一场风寒过后,没有及时医治,就没了的。 没成想,如今这件事,竟然实现了。 这件事不能继续再耽搁下去了,若是继续再耽搁下去,只怕周乳娘的小儿子,是保不住性命了。 谢云锦扫了身旁的芸香一眼,心中实在是放心不下,又叮嘱了几句。 “去请了娘亲身边伺候的许娘子,让许娘子嘱咐二门上伺候的婆子一声,让婆子准备了马车,送着周乳娘回了乡下。马匹要府里跑得最快的马,若是府里的马不行,让婆子拿了我的玉佩,给隔壁的吴家马场去借。” 说话间,谢云锦又把腰间系着的蝴蝶玉佩,取了下来,递给了身旁的芸香。 听着谢云锦这么说,周乳母感激得泪流满面,重重地给谢云锦磕了三个头,就跟着芸香一道出去了。 周乳娘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叫周全,原先也是在府里伺候的。 后来周乳娘的男人,在乡下耕田的时候,被田里的毒蛇咬伤了,周乳娘的男人当时不曾知情,等毒素蔓延到了全身,这才发觉。 后来急忙请了大夫,大夫也是个医术精湛地,迅速给周乳娘的男人清了身体里的毒血。 可毒血已经扩散到了五脏六腑,大夫一时也没清完。 自此,周乳娘的男人身体里,就残存着毒素。 不能下地劳作,也不能做太重的活计,能够做的,也就是做做饭。 周乳娘心疼男人,就让自己的大儿子,回乡照顾老子去了。 周乳娘家里,就靠两个儿子撑着。 小儿子周元也是个机灵的。 谢云锦九岁的时候,见过一面,之后就再没见过了。 她可不想那样一个机灵的小子,就因为这样一场风寒,就被夺去了性命。 周乳娘是罗氏的陪房,又是亲自喂养她长大的乳娘,如今她的小儿子出了这样的事情,谢云锦的心里,还是为着她着急的。 见芸香和周乳母出去之后,谢云锦心中还是放心不下,赶忙又嘱咐了月兰,去了鸣鹤院请了许娘子,让许娘子陪着周乳娘一道回了乡里。 许娘子的医术,谢云锦还是信得过的。 在大夫还没有到之前,说不定能够帮些忙。 第四十章 闲聊 - 上吉 - 安小秋20 次日一早,罗氏这边也得了消息。 知道了周乳娘在乡下庄子的小儿子病了,又让孙娘子带了长春仙洞的吴大夫,去了乡下。 周乳娘到底是罗氏的陪房。 又是谢云锦打小就伺候在身边的乳娘。 在罗氏身边,怎么也是有些地位的。 知道了谢云锦昨日夜里喊了二门上伺候的婆子,用了马车送着周乳娘回乡的事情后。 罗氏也很是满意。 喊了身边伺候的宝珠姑娘,给谢云锦这边带过来一句话。 “姑娘,夫人说姑娘这件事,处理得极好。怎么说周乳娘都是府里伺候了那么久的老人了,若是连这样府里伺候的老人都照顾不到,又怎么能够让她们安安心心在府里做事呢。” 宝珠是罗氏身边伺候的四个大丫鬟之一。 因着平日里都是孙娘子和许娘子做为罗氏的传话人,谢云锦也甚少见到罗氏屋里伺候的几个大丫鬟。 不过宝珠是那四个大丫鬟里,唯一一个身份同旁人不一样的。 罗氏身边伺候的其他三个大丫鬟,宝兰,宝瑜,宝倩,或是罗氏屋里伺候的,或是喊了人牙子买回来的,又或是谢老夫人那边赏下来的。 但宝珠不一样,宝珠是谢云锦的外祖母,罗老太太屋里伺候的丫鬟,罗氏出嫁的时候,送到罗氏身边伺候的。 “宝珠姑娘难得过来一趟,喝口茶再走吧!” 谢云锦面上笑了笑,和面前的宝珠,客套了几句。 因着是罗氏身边伺候的大丫鬟,谢云锦才少不得要同她们客套几句,若是换作旁人,谢云锦说一句话都觉得累。 宝珠知道姑娘这是客套话,所以她自然不会真的留下来喝茶。 “姑娘,夫人屋里的差事多,我先回了。若是下次再来,再尝尝姑娘这里的茶吧!” 她今天就是过来传话的。 传完话,自然要回去复命。 谢云锦让月兰亲自送了她出去。 今日是初一,谢老夫人一月有六天要茹素,分别是初一初二初三,十四十五十六。 寿安堂后头的小佛堂里头,谢老夫人换了一件家常的宝蓝色妆花褙子,梳了一个简单利索的圆髻,簪了一支素银镶嵌红宝石的簪子,戴着一对羊脂白玉的镯子,就坐在屋里的太师椅上头。 元娘子取来了谢老夫人礼佛时用的那一百零八子的金丝楠木佛珠。 “老夫人,听说姑娘屋里伺候的周乳娘家的小儿子病了,昨日夜里去和姑娘告了假,姑娘又是让二门上伺候的婆子备了马车,又是让她去账房支银子,又是让月兰请了许娘子跟着一道去,看模样周乳娘家小儿子,生的是急病。” 元娘子得了消息,就把这些消息,一五一十地禀给了太师椅上坐着的谢老夫人。 “周乳娘到底是锦娘的乳娘,周乳娘的小儿子,也是锦娘的乳兄,锦娘关心自己的乳兄,也在情理之中。夫人是不是请了长春仙洞的吴大夫跟着一道去了。” 谢老夫人停下了拨动手中的佛珠,抬起头,问了身旁的元娘子一句。 谢老夫人不过看了元娘子一眼,就把元娘子吓得低下头去。 “夫人一大早就让孙娘子去请了,看模样应该是去了乡下。” 谢老夫人对这些事情,仿佛并不意外,而是早已知悉了一样。 “长春仙洞的吴大夫,是个医术精湛地,若是他去了,想必药到病除。” 元娘子和谢老夫人说着话,小佛堂里伺候的丫头婆子,已经退去一点半。 剩下的几个丫鬟,都退到了屋门外,守着屋门了。 “金山寺那边,可请人前去打理了,八月十五的时候,我和林老太太还有锦娘,要去了金山寺还愿祈福,顺带见见法海禅师。法海禅师的病,如何了?” 元娘子这些日子除了在府里伺候谢老夫人之外。 已经抽空去了一趟金山寺,前去布置一些事宜。 包括去求见法海禅师,把谢老夫人想要见了法海禅师的事情,告知法海禅师。 元娘子顿了顿,才缓缓开了口,似乎有什么为难一样。 “老夫人,老奴此去金山寺,不曾见到法海禅师。法海禅师的师弟,金山寺住持善光大师告诉老奴说,法海禅师已经闭关一月有余了,若是法海禅师的伤势恢复,会提前出关的。” 元娘子一番话罢。 谢老夫人面上反应淡淡,似乎并未因元娘子不曾见到法海禅师,从而恼怒。 “法海禅师曾答应过我,说是他会除了锦娘屋后的那只邪祟的。待八月十五去了金山寺,见了法海禅师再说吧!” “不过这些日子里,金山寺那边,你也要喊人盯紧了,若是得了法海禅师出关的消息,就来禀我。” 元娘子点了点头,遂推门出了佛堂。 方氏这些日子住在谢家,也不曾消停。 先是去了寿安堂,想要给谢老夫人和林老太太请安,被房嬷嬷拦在了屋外,不许她进来。 后来又去了鸣鹤院,想要和罗氏说几句体己话。 罗氏身子不适,不便见客,方氏也不曾见到罗氏。 方氏吃了两次闭门羹,原以为她就就此消停,没成想她带了范二娘子和范大娘子,就去了隔壁的吴家。 见了吴家老夫人和吴家夫人。 只可惜,吴家老夫人一眼就识破了方氏的来意,不过说了几句,吴老夫人就推说乏了,要回屋歇息去。 吴老夫人回屋歇息后,留下了吴夫人刘氏来应对方氏。 虽说吴家夫人刘氏也是继母,但和方氏,并没有臭味相投。 只因为刘氏的出身太高,整整压过了方氏去。 吴夫人刘氏的娘家,是京中的英国公府,刘氏又是英国公夫人唯一的女儿。 要不是当初吴家对刘家有恩,吴大人在京中的时候,救了那个时候被当街行刺的英国公老国公刘敏,也不会成就了吴大人和刘氏的那桩姻缘。 方氏和刘氏说不上话,自然也就离开了。 这些事情,谢云锦都是从芸香月兰两个小丫头,和外院伺候的小丫头闲聊听来的。 …… 今日灶上做了新鲜的蜜桃煎,银屏单独给谢云锦这边,送过来一份。 第四十一章 为难 - 上吉 - 安小秋20 瞧着谢云锦坐在靠椅上,大口大口吃着那小半碗蜜桃煎,银屏一时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姑娘,你慢些吃!若是不够,灶上还有,我亲自去给你端过来。” 不是谢云锦全然不顾及淑女形象,只是方才她实在是太渴了,必须吃点凉的解解渴。 因着这几日芸香总是拉着她的手,在外头转了几圈,消消食。 芸香说谢云锦这些日子总是吃得多,出得少。 担心谢云锦腹中积食,到时候闹出毛病来,就拉着谢云锦,去外头走了几十圈。 直到谢云锦要出恭了,这才急急忙忙赶了回来。 回来之后,还不曾喝上一口水。 自然遇到这样加了碎冰的蜜桃煎,谢云锦恨不得把它一口都吃完。 谢云锦一口气把青瓷小碗之中的蜜桃煎吃完,把那青瓷小碗搁在了银屏拎过来的食盒里。 “姑娘,我今日过来是给你送这蜜桃煎的,若是没有旁的事,奴婢就先告退了!” 银屏说着话,带着一同过来的小丫鬟,就要走。 见银屏要走,谢云锦赶忙拉住了她的手,把她拉了回来,坐在自己身边的绣凳上。 “银屏姑娘,不知道我二哥哥这些日子,可曾来找过你?他有没有送你什么,或是和你说了什么话?” 见银屏紧闭着嘴不说话,谢云锦拉扯着银屏的手,就嘟囔道。 “银屏姑娘,我的好姐姐,若是你日后真的想要变成我们谢家的媳妇,就和妹妹好好交代交代。我那榆木脑袋的二哥哥,这些日子到底有没有来找过你?和你说过话?” 听着谢云锦又这么问,银屏知道自己是瞒不下去的,脸红了半圈,才缓缓开了口。 “三姑娘,这些日子二公子的确来找过我,和我说了几句话。二公子说他喜欢我,以后等年纪到了,他就和夫人说,娶我做正头大娘子。” “只是我一介罪臣之女,又怎么配得上二公子?且二公子日后还要科考入仕,若是官家知道了二公子有我这样一位罪臣之女的夫人,只怕二公子是要受我连累的。” “三姑娘,奴婢求你和二公子说说,叫他死了那条心吧!不要因为我,就耽误了二公子的大好仕途。” 银屏说着,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湿润了。 看着她满面悲怆的模样,谢云锦实在是没想到,银屏竟然想到了这一层面上去。 的确如银屏所说。 银屏如今的身份,还是罪臣之女。 只要银屏的父母,一日不曾平反,银屏就还是罪臣之女。 这辈子若是想要出嫁,恐怕只能配给府里那些个管事小厮,这样的人物。 谢云熙日后是要入仕的,若娶了银屏,只怕会影响了谢云熙的仕途。 到时候别说她亲自去了求了罗氏,就是谢老夫人,也不会答应谢云熙这门婚事。 既如此,还是要想办法脱了银屏父母的罪臣身份才行。 “银屏姑娘,我知道你也是为了我二哥哥好,可是我二哥哥已经喜欢上了你,他说了,这辈子非你不娶,就算你是罪臣之女,我二哥哥也会义无反顾地娶你的。” “你放心,过些日子就是圣人娘娘的千秋礼,到时候大赦天下,说不定你父母罪臣的身份,到了那个时候,就会脱了。” 过些日子就是官家身边曹圣人的千秋礼,官家到时候会为了曹圣人,大赦天下。 谢云锦之所以这么说,是在安慰银屏。 让银屏先不要放弃,方才那些话,更不许对谢云熙提起半个字。 不然以谢云熙那小子的性子,只怕又该胡思乱想了。 银屏停住了哭声,接过了谢云锦递来的丝帕,擦了擦面上的泪水。 见银屏镇定下来,谢云锦准备好好问问银屏,到底银屏的父亲,是怎么被卷入前朝的立储案之中的。 “银屏姑娘,你先和我说说,到底你父母是如何被卷入前朝的立储之案中的。” 银屏朝着谢云锦点了点头,思索了片刻,就把银屏父母如何被卷入立储之案的事情,告诉了谢云锦。 先帝爷有九个儿子,不过先帝爷最为属意的,却当属当阳郡王。 可惜当阳郡王不成器,得罪了自己的师傅,被自己的师傅在先帝爷面前打了小报告。 随后先帝爷震怒,一脚把当阳郡王就踹死了。 事后先帝爷虽后悔不已。 但世上并无后悔药,先帝爷只能从剩下的八个皇子里头挑。 其实当时除了淮南王,还有当今官家明郡王之外,还有一位瑞王,这三位就是先帝爷心目中的继位人选。 先帝爷重病的时候,淮南王和明郡王,在先帝爷的病榻前,亲奉汤药,而另外的瑞王,却是在外头造起了老子的反。 领了一帮武将,准备逼宫。 只可惜最后那帮武将倒戈相向,那位瑞王,自缢死在了福宁殿外。 气得当时已经重病不起的先帝爷,就剩下最后一口气。 而银屏的父母,就曾是瑞王的幕僚,两浙巡盐使贾元。 瑞王倒台了,他手底下的那些个幕僚,也跟着遭殃了。 因着瑞王在官家心中的形象还算不错,所以官家认为瑞王之所以敢逼宫,都是瑞王手底下的那些个幕僚撺掇的。 最后把瑞王麾下的所有幕僚都以谋逆大罪论处了。幕僚的家眷,大多发卖到了教坊司。 听着银屏说了许多,谢云锦大致明白了。 不过要想帮银屏洗脱罪臣身份,就必须洗清银屏父亲的谋逆大罪。 不知道曹圣人千秋礼的那日,会不会大赦天下,到以前那些个罪臣的家眷子女身上? 若是会,那银屏身上罪臣之女的身份,就能早一日洗脱。 若是不会,又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 看着满脸忧心的银屏,谢云锦面上笑了笑,轻轻拍了拍银屏的肩头,示意她放心。 “银屏姑娘,过些日子圣人的千秋礼,会大赦天下,想来那个时候,你父亲身上的罪名,必定能够洗脱。到时候你身上没了罪臣之女这一身份,我二哥哥想要娶你,也就容易得多了。” 银屏听着谢云锦这么说,心中长长地叹了一声,但愿能如姑娘所说这样。 曹圣人的千秋礼,能赦免了父亲身上的谋逆大罪。 谢云锦看着银屏满面的愁容,就知道她心中必定还想着此事。 她其实想要告诉银屏,她二哥哥日后的正室娘子,就是她了。 因为她曾经在梦里见过,二哥哥大婚当日,娶的正是银屏。 事后二哥哥娶了银屏,再也没有碰过其他女人。 不过此时的谢云锦有一点不曾想到,就是银屏和妹妹玉屏,是难得的孪生姐妹,模样说话惧是一模一样。 第四十二章 团宠 - 上吉 - 安小秋20 吩咐芸香送银屏出去之后,谢云锦就躺在内堂的榻上,小睡了片刻。 梦里,她似乎又梦见被封在屋后竹林之中的那只邪祟了。 那只邪祟身上的邪气,似乎是因为受到了镇压,所以不断在消散。 她又一次听见了那只邪祟的声音。 是那样的凄厉,那样的可怖。 似乎是在向她求救。 最后那只邪祟,竟又幻化出了谢怀之的模样。 那只邪祟竟然又幻化出阿爹的模样? 到底阿爹和那只邪祟,之间有着什么关系? 上一次她梦见那只邪祟的时候,她也幻化出了阿爹的模样。 这一次又幻化出了阿爹的模样? 难不成是在提醒着她什么? 谢云锦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又出了一身的汗,整件衣裳,都被汗水浸透了。 芸香赶忙让月兰烧了热水来,伺候着谢云锦梳洗过后,又换上了一件艾青色绣西番莲纹图案的褙子,一条白色的杭绸挑线裙子。 因着外头起了风,谢云锦的晚饭,要去寿安堂用,所以芸香又让月兰挑了一件羊羔绒的皮袄,给谢云锦罩在外头。 谢老夫人今日虽礼佛茹素,但谢怀之好不容易回府一趟,谢老夫人就把谢怀之请去了寿安堂用饭。 连带着请了罗氏和谢云锦,谢云熙谢云嘉,林老太太和白氏,也在屋里陪着。 范夫人方氏和范大娘子范二娘子是客,家中有了宴席,也不好得不请了他们,所以也就一并请了。 还是谢老夫人的前厅。 只不过这次又搬了两扇沉香木的雕花屏风过来,和另外两扇黄花梨木雕刻百子千孙图的屏风,把原本就不算太大的前厅,活生生搁成了三间。 因着谢云熙谢云嘉二人是小子,男女有别,不好得和女眷们坐在一块,就进了右边的隔间里。 范大娘子范二娘子和谢云锦,则是坐到了她们三人之前坐的隔间里。 正厅里摆上了两桌宴席,不过都是素的斋菜。 谢老夫人和林老太太,谢怀之罗氏四人一桌。 白氏则是陪着方氏,坐了一桌。 原先方氏是不想过来的。 昨日过来就吃了闭门羹,方氏心里,总归是有气的。 不过听说谢怀之也要来,想要带着两个女儿过来给谢怀之见见,也就跟着过来了。 不过今天的宴席,原本谢老夫人只愿请了谢怀之一人过来,所以今日除了谢怀之和谢龙老夫人,旁人都是陪客。 白氏就陪着方氏,坐在一桌。 罗氏是不放心方氏自己一个人,担心她又搞出什么幺蛾子出来,特地找了白氏坐在她身旁,就是想要监视她的。 方氏已经得了范家从杭州递来的消息,过两日范家就请了人来接方氏回去,在谢家,也就忍耐这一日两日的时间了。 谢老夫人虽茹素,但吃的却是一点也不差。 饭桌之上,也有鸡鱼鸭肉,不过却不是真正的鸡鸭鱼肉,是用面筋和大豆混合做出来的鸡鸭鱼肉。 模样味道和真正的鸡鸭鱼肉比起来,也差不了多少。 谢云锦去到敞厅的时候,见厅里已经坐满了人,谢老夫人罗氏林老太太等人,已经坐在了厅里。 谢怀之坐在谢老夫人身边,已经动起了筷子。 照着规矩,谢云锦要先去厅里见过长辈之后,才能去了隔间里用饭去。 “祖母安好,父亲安好,娘亲安好,叔祖母安好,叔母安好,范夫人安好。” 谢云锦依次向厅里的几个长辈行礼问安,随后走到了谢老夫人身边。 谢老夫人也朝着谢云锦招了招手,示意谢云锦过来。 “锦娘,今日你阿爹回来,待会散了宴席,你和你阿爹好好说说话!这些日子没见你阿爹,只怕是早就想了。” 谢云锦不说话,面上淡淡地笑了笑,跟着点了点头。 她的确有好些日子不曾见到阿爹了。 她的心里,还是有几分想着阿爹的,且方才在梦里的时候,她屋后竹林之中的那只邪祟,幻化出了的竟然是阿爹的模样。 难不成阿爹和她屋后竹林之中的那只邪祟,有什么关系不成? 谢云锦心中想着,还是等用过晚饭,她再把这事告诉阿爹,听听阿爹是什么意思。 听着谢老夫人这么说,谢怀之拉过站在谢老夫人身旁的谢云锦,面上笑得跟个得了吃食的孩子一样。 谢怀之的模样长相,还算好看。 虽已过了不惑之年,但谢怀之的英俊潇洒,依旧不减当年,甚至于比起年轻的时候,多了几分老练和稳重的气质。 谢云熙和谢云嘉两个小子就继承了谢怀之的英俊相貌。 谢怀之让谢云锦伸出手来,谢云锦赶忙就伸出来左手。 “拿好了,这是阿爹给你的礼物。听说这些日子里,你断断续续病了几日,你祖母和你娘亲,都跟着着急了几日。” “你屋后又有一只那样的东西,我特地托了同僚,从长安的大慈恩寺,向你求来了这道平安符。听说这道平安符是由高人开过光的,上头蕴含着无上灵力,定能护住我的锦娘这辈子平安喜乐。” “我的锦娘,我要你做整个大陈朝,最幸福的小娘子。” 谢怀之话罢,紧紧把面前的谢云锦,拥在了自己怀里。 谢云锦被谢怀之紧紧地抱着,一时间喘不过气来,一张小脸被憋得通红通红地。 瞧着女儿的脸上红了起来,谢怀之才发现原来锦娘还被他紧紧地拥着,赶忙放了开来。 谢怀之看着面前的谢云锦,英俊不凡的面容,就笑了起来。 谢怀之不笑还好,一笑起来,整张脸上的褶子,都堆到了一起。 谢云锦不过看了一眼,赶忙低下头去。 “阿爹的心意,女儿知晓了,这一平安符,女儿会好好收着的。阿爹还是别笑了,不然女儿今天晚上犯了梦魇,可全要赖给阿爹。” 谢云锦话音刚落,谢怀之面上的笑容,就凝住了。 半晌过后,又恢复如初。 “好了好了,去隔间用你的饭吧!现在才过来,说不定饭菜都凉了,让灶上伺候的婆子来给端下去,重新给你热热。” 第四十三章 事端 - 上吉 - 安小秋20 谢怀之说着,就要唤了外头守着的灶上伺候的婆子进来。 因着今日是谢老夫人自己的宴席,谢怀之又难得回府一趟,谢老夫人素日不曾关心儿子喜欢吃什么,就喊了灶上伺候的婆子,守在了屋外。 若是谢怀之想要加个什么菜,也好吩咐了婆子就下去准备。 灶上伺候的婆子进了屋里,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 “不知老爷有什么要吩咐老奴的?” 谢怀之扫过灶上伺候的婆子一眼,用着碗里的莲藕桂花羹,这才缓缓开口嘱咐道。 “三姑娘的身子素来不好,用了冷的饭菜,只怕伤了肠胃,你过去隔间看看,若是三姑娘的饭菜冷了,你就喊人端下去,重新给姑娘热热。” “记住,莫要让姑娘吃了冷的饭菜。若你们这些个伺候的,又哪个不尽心的,就早早给我出府去!” 谢怀之虽不常见女儿,但心疼女儿的心,一点也不比罗氏要少。 谢云锦是谢家最小的小辈里,上有着谢老夫人,谢怀之,罗氏疼着,下还有几个哥哥姐姐疼着。 就连已经出嫁了的谢云筝,入了宫的谢云荣,也经常给谢云锦捎来东西。 灶上伺候的婆子得了谢怀之的吩咐,点了点头,就带着几个厨娘,进了谢云锦如今所在的隔间里了。 谢云锦进了隔间,只见范大娘子和范二娘子已经毫不客气地用起了桌上的饭菜。 不过谢云锦却不是和她们二人一桌,因着谢老夫人心疼谢云锦,就给谢云锦在靠窗的地方,单独支了一桌。 “姑娘,老夫人知道姑娘这些日子吃不得油腻,所以姑娘今晚的饭菜,都是些清淡的。老夫人专程让灶上伺候的婆子,熬了乳鸽汤,姑娘要不要尝尝,合不合姑娘的口味。” 此时说话的,正是谢老夫人身边伺候的房嬷嬷。 谢老夫人担心谢云锦不愿和范家的两个姑娘待在一起,就让房嬷嬷进了隔间,陪着谢云锦,随时准备见机行事。 “今日谢老夫人准备的不是素宴吗?怎么会有乳鸽那样的荤腥?看来谢老夫人为了三姑娘,茹素之日,连荤腥都可以加进去了?” 范二娘子范雅瞪了坐在靠窗下的谢云锦一眼,冷冷就开了口。 那日谢云锦明明听见了自己的哭声,知道自己躲在假山下头,哭了一阵。 事后当她问起的时候,她竟然说,什么也不曾听见。 若是叫谢云锦把她躲在假山下面,偷偷抹眼泪的事情传了出去,那她范家的脸面,岂不是丢了? 谢云锦一直奉行,你不来招惹我,我也不会来招惹你,你既然来招惹了我,我一定会十倍百倍奉还回去的人生准则。 听着范雅开口这么说,谢云锦并不恼怒。 她只不过是想要报了那日,自己撞破她在假山背后偷偷抹眼泪的事情吧。 范雅怕谢云锦把这事说出去,就特地来招惹她,借此警告她,她范雅不是个好惹的人。 不过借了这个机会,谢云锦也可以顺带告诉她,她谢家三姑娘,在这钱塘县里,也绝不是好惹的人。 谢云锦不说话,冷冷抛了一个眼神过去。 给你一个眼神,你自己体会体会! 范二娘子范雅见谢云锦抛了一个眼神过来,也不甘示弱,两只眼睛睁得老大,继续瞪着面前的谢云锦。 “姑娘,要不要老奴这就出去禀了老夫人?虽说范二娘子是客,但当着主人家的面,这么说只怕不好。若是叫旁人听去了,还以为咱们谢家,是怕了她们范家的权势呢。” 房嬷嬷是谢老夫人从侯府带出来的陪房,跟在谢老夫人身边这么多年,什么样的风风雨雨没有见过。 她之所以不上前去出言制止,不过是瞧着敞厅里,方氏的脸面罢了。 若是不顾及敞厅里方氏的脸面,像范二娘子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娘子,在宫里的时候,不知她替老夫人,料理了多少。 还怕她不成? “嬷嬷冷静,范知州毕竟是阿爹的顶头上司,虽说咱们已经知道范知州即调任东京,准备把知州的位置,交给阿爹。但范知州如今还没有进京述职,依旧是杭州的知州,咱们还是不要轻易得罪了范家的人才好。” 谢云锦之所以这么说,无非是想要阿爹在范知州的心目中,还能留下一个好形象。 若是范知州知道了自己的女儿,在谢家受了气。 那么阿爹在范知州心目中的好形象,只怕是要受损的。 谢云锦一番话罢,房嬷嬷也明白了谢云锦的意思。 来者是客,她们毕竟是主人家,总要有几分包容才是。 这个时候,只见银屏挑了帘子,就走了进来。 银屏面带微笑,手中捧着一个盖了红绸布的食盘,就走近了谢云锦。 “姑娘,这是你爱吃的四喜丸子,不过却是素的。老夫人听说姑娘这些日子爱上了这种四喜丸子,每次吃饭,都能吃上两三个,就让灶上做了,由奴婢亲自端过来。” 瞧见银屏,纵然谢云锦方才心中还有气,此刻也烟消云散去了。 她和范二娘子之间的事,还是没必要把旁人也给卷进来。 掀开盖在食盘上的红绸布,银屏把那道四喜丸子,就搁在了谢云锦面前的饭桌上,紧接着就退了出去。 见谢云锦饭桌上又多了一道菜,一旁的范二娘子,忍不住又开了口。 “主人家的饭桌上,这菜是一道一道地加,倒是客人的饭桌上,净是些冷菜冷饭,谢家就是这样待客的吗?” “谢家怎么说也是诗书传家的府邸,竟也学那些个暴发户,看人下菜碟吗?” 范二娘子的言语刻薄,话语冰冷,把谢家比做那些个暴发户,房嬷嬷当即就忍不住了,直接回了一句过去。 “范二娘子,这些菜都是我们家老夫人心疼我们家姑娘,特地叫灶上做的。你若是觉得这样是我们谢家怠慢了你,只管去告了范夫人,范夫人出身江南氏族方家,想必还是懂几分规矩的。若是她知晓了从姑娘口中出来这些话,又不知该如何做想了?” 房嬷嬷跟在谢老夫人身边的时日最久,把谢老夫人的身上的硬气,学去了七七八八。 第四十四章 周元 - 上吉 - 安小秋20 范二娘子自然也识得,如今在谢云锦身边伺候的嬷嬷,是谢老夫人身边伺候的房嬷嬷。 既然房嬷嬷都开口帮了谢云锦说话,她还是知趣的好。 不然若待会闹大了,只怕又要传到方氏耳中了。 范二娘子面上笑了笑,笑得风轻云淡,似乎什么也不曾发生过一样。 “方才都是我的不是,一时嘴快,多说了几句,还请谢三姑娘不要在意的好。” 范二娘子说着,躬身给谢云锦福了一礼,赔了不是,此事才算了结。 不过谢云锦可不会就这样轻轻松松地放过她。 等着看吧! 谢云锦回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过去,以免让那范二娘子觉得自己失了礼数。 谢云锦望过去的时候,只见范大娘子突然抬起头来,朝着谢云锦这边看了过来,谢云锦在范大娘子的眼神中,只感受到了冰冷和黑暗。 眼前的范大娘子,似乎不像她那日见到过的范大娘子了。 待谢云锦细细瞧过一番之后,却又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发生了变化。 范大娘子抬起头看过谢云锦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 心中却暗道:谢云锦,没成想,你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 要不是你一意孤行,如何会害得我如今这番模样? 谢云锦,走着瞧吧!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范大娘子心中这么想着,面上就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笑声有些瘆人。 谢云锦又抬起头来,只见这回那范大娘子眼神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像是和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谢云锦不想理范家的两个姑娘,用过桌上的饭菜之后,谢云锦就出了寿安堂。 因着敞厅里的宴席未散,谢老夫人和林老太太几日还在说着话,不好得顾及了谢云锦,就先让谢云锦回了青萝院去。 罗氏瞧着谢云锦出了寿安堂,赶忙让文娘子跟着出去。 寿安堂的芜廊下,伺候的丫鬟已经燃起了油灯,又放下了廊下悬着的竹帘,整个芜廊被油灯照的明亮。 见姑娘走在廊下,文娘子出了敞厅,就迎了过去。 “姑娘,周乳娘已经回府来了!如今正在夫人的鸣鹤院里,等着给姑娘磕头谢恩呢。姑娘随着老奴一道去吧!” 文娘子是鸣鹤院的管事娘子,地位远在许娘子和孙娘子之上,帮罗氏管着鸣鹤院里的大事小事。 罗氏身边伺候的一众丫鬟,都是在文娘子手底下做事。 谢云锦跟着文娘子,去了鸣鹤院。 进了鸣鹤院的内堂,周乳娘见谢云锦进来,赶忙领着身边一个半大不大的少年,给谢云锦磕了三个头。 “老奴多谢三姑娘的救命之恩,要不是三姑娘那日放了老奴出去,又喊人用了马车,送老奴回庄子,只怕我们家元儿,早就去了西天见佛祖去了。三姑娘就是元儿的再生父母呀!” 听着周乳娘这么说,谢云锦心里也变得开心起来。 她可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成功改变了周乳娘小儿子的命运。 让他没有就这样没了,而是继续活了下去。 周乳娘是打小就伺候她的乳母,她的小儿子病了,也就是自己的乳兄病了。 这让谢云锦怎么能不着急? 其实周乳娘回乡下庄子里的时候,周元已经病了几日,到了只有一口气的地步了。 所幸罗氏后来又喊了许娘子陪着长春仙洞的吴大夫,跟着一道去了。 吴大夫随身带着白鹿熊胆丸,兑水给周元服下之后,可算是把只有一口气的周元,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 许娘子用自己独门的针灸术,渐渐消散了周元体内的寒气。 就这样,周元才能在三四日之内,病情有了好转。 “乳娘,锦娘是你自小带大的,若是日后家中再出了什么事,一定要及时来禀我,或是禀了夫人。” 谢云锦这么说着,周乳娘忙点了点头。 随后,周乳娘才把整件事情的原委,说给了谢云锦听。 “姑娘,自从孩子他爹不能下地之后,家中的几亩良田,都是由小叔家代为打理,原先每年的收成,小叔家都会折算了银子,给送过来。” “但去年年底的时候,小叔家就以去年大旱,地里收成极少,就没给我们送过来银子。我的那点月例银子,全贴补了家中,也是不够用的。” “我那男人,一年到头的药钱,就是上百两银子。所以元儿病了,他爹才一直拖着,没有请大夫回来瞧得。原以为睡上几日就能够好,没想到,睡了几日,元儿就只剩下一口气了。” 周乳娘说着说着,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红了。 大滴大滴的泪水,从眼眶中溢了出来。 “可算有姑娘帮着,不然元儿,元王就那样没了……” 谢云锦让文娘子搀起跪在地上的周乳娘,又喊了芸香,搬了绣凳过来,给周乳娘坐下。 打量了一眼周乳娘身旁的少年,肤色黝黑黝黑地,眼神有一些呆滞,似乎还有一些腼腆。 谢云锦不过朝着他看了一眼,那少年,就吓得低下头去。 “乳娘,他是?” 谢云锦指着周乳娘身旁坐着的黝黑少年问道。 听着谢云锦这么问,周乳娘忙回道。 “姑娘,他是我家大儿子,周全。今年已经十三了,可还像个懵懂无知的孩子一样。” “知道是姑娘喊来了大夫,救了元儿,全儿就非要跟着我一起来了府里,说是要给姑娘磕几个头,好报答了姑娘救了元儿的性命。” 周乳娘话罢,那少年马上就从绣凳上起身,走到了谢云锦面前,又跪了下来,给谢云锦磕了几个头。 “阿全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要不是有姑娘请来了大夫,只怕我弟弟,早就没了。姑娘的大恩大德,阿全这辈子无以为报,还请姑娘再受我三个头。” 周全话音刚落,又“咚咚咚”地给谢云锦磕了三个头。 若是照着年纪,眼前的周全,似乎是还大她一岁。 没成想,竟如此懂事。 周乳娘男人是个下不了地的。 家中的几亩良田,又叫小叔子家占去了。 平时周乳娘在府里当差的时候,家中只有两个半大不大的少年,看着周乳娘的男人。 不如留一个人在家中看顾着周乳娘的男人。 再选一个入府来,在府里当差伺候,自己拿了银子养好自己,也好减少家中的负担。 文娘子不单管着鸣鹤院,还管着这府里的人事变动,谢云锦想要让周全进府来伺候,只怕还是要和文娘子商量之后,再做决定。 谢云锦拉着文娘子的手,就进了内堂商量。 片刻之后,谢云锦就先一步出来了。 “乳娘,不如你把阿全乳兄带在身边吧!留在府里伺候,你那家中,也能少了一笔开销。” “姑娘,这怎么能行?姑娘,全儿什么也不会,让他进府里来伺候,让他去干什么呀?不如把他留在乡下的庄子,照顾那几亩良田吧!” 周乳娘说着,紧接着又道。 “不瞒姑娘,其实老奴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了,我那男人虽病着,下不了地,但一日三餐,总还是能自己解决的。我打算让全儿留在庄子里,照顾几亩田,元儿年纪还小,帮着旁人去做些零散的活计也成。” 方才谢云锦打量了周全一番,瞧着他的面相,虽内敛腼腆,但却是少见的贵人面相。 若是经过一番调教培养,绝非池中之鱼。 谢怀之今年升了杭州知州,再过一两年,就该到了东京城里去了。 谢老夫人已经和荣安侯府的人商量好了,待谢怀之升了知州之后,谢老夫人和荣安侯府,会把谢怀之,调入京中的。 到了那个时候,正是用人之际。 如今知晓交代下去,好生教着培养着。 不怕周全不能有一番惊天动地的做为。 谢怀之走了侯府的路子,调入京里的事情,谢云锦还是那日夜里,听阿爹和祖母,在书房里说的。 此事假不了。 恐怕连罗氏也不曾知晓此事。 谢云锦一番想罢,还是想着再劝周乳娘几句。 “乳娘,乳兄瞧着,往后是有大做为的人,若是就这样让乳兄在乡下的田庄里,打理几亩良田的话,只怕是屈才了。要不还是把乳兄留在府里吧!” “我和文娘子已经商量好了,前院伺候的王进善家的,她们家在城里,有一个绸缎庄,不如先让乳兄,去绸缎庄里,做几年学徒,跟着掌柜,也能学几分本事。” 谢云锦看出了周乳娘面上的犹豫。 “乳娘,锦娘是你一手带大的,乳兄也自然是我的兄长,你就听锦娘一句吧!” 见谢云锦如此亲切地说,周乳娘的面上,总算有了几分动容。 吩咐了文娘子,先带着周乳娘下去休息,又让文娘子给周全,在前院安排了住处。 因着周全要去了城里王进善家的绸缎庄做学徒,所以谢云锦还要嘱咐了王进善家的媳妇子过来,让她先去绸缎庄里,打点好一切,再过来接了周全过去。 半盏茶的功夫,文娘子就把王进善家的媳妇子请了过来。 王进善是谢老夫人的陪房,跟着谢老夫人从荣安侯府陪嫁过来的。 王进善家的,单名一个秦,府里都叫她秦婆子。 秦婆子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娶了谢老夫人原先身边伺候的大丫鬟彩环,搬出府外去住了。 二儿子娶了房嬷嬷的侄女,房倩,住在前院的一排大屋里。 第四十五章 房倩 - 上吉 - 安小秋20 今日文娘子请过来王进善家的媳妇子,正是房倩。 房倩穿着一身葱绿色的比甲,梳了一个圆髻,发上簪了几支素银蝴蝶玉簪。 面容看起来很是和善,一看就是极好相处那样的人。 照着规矩行过礼后,房倩坐在了谢云锦身边。 “姑娘今日喊我过来的目的,奴婢已经知晓,只是城里的绸缎庄,一向都是由我大嫂嫂管着,我一个做弟妹的,也插不上什么手。” 房倩这么说,是不愿意帮她这个忙了? 谢云锦扫过房倩一眼,只见她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似乎有些紧张。 “秦妈妈呢?怎么今日不见秦妈妈过来?” “姑娘!” 房倩喊了谢云锦一句,面上满是为难之色。 “姑娘,我婆母今日不在府里,这些日子身子不适,找了老夫人告了假,去城里的院子里歇着了。” 房倩是房嬷嬷的侄女。 小的时候,谢云锦在房嬷嬷身边,曾见过她几次。后来祖母想要把房倩塞去谢云嘉的屋里,遭罗氏说了几句之后,马上给房倩配了王进善家的二儿子王财。 她也是有机会做公子屋里伺候的丫鬟的。 只可惜如今做了下人的媳妇子。 “你方才说,管着城里绸缎庄的,是你大嫂嫂,我记得你大嫂嫂,也是老夫人屋里伺候的彩环,要不要我这就请了她过来?你和她说几句话?” 谢云锦话罢,把手中捧着的茶盏,越过房倩的头发,一下子摔到了房倩的面前。 “周全是我乳兄,我给我乳兄在府外安排一桩差事,求到了你这里,难不成你连这个忙也不愿意帮吗?” 谢云锦知道眼前的房倩,不是个什么好货色。 也无需继续对她好声好气地哄着。 到底在这个府里,她是姑娘,还是她房倩是姑娘? 房倩被谢云锦这一系列的举动吓到了,马上跪倒在地,磕了几个头才抬起头来,战战兢兢地回了谢云锦。 “姑娘,不是奴婢不愿意帮姑娘,只是那绸缎庄,实在是太小,前些日子大嫂嫂已经塞了她的亲弟弟,去了绸缎庄里做学徒,若是再塞了一个人进去,绸缎庄店小,也养不起那么多吃闲饭的呀!奴婢也知道是姑娘的乳兄,可奴婢也着实没有办法呀!” 她送周全去绸缎庄做学徒,可不是专门去吃闲饭的。 她是让周全去学些能够安身立命的本事的。 既然有人在绸缎庄里吃闲饭,混日子,还是早早打发出去好。 也叫旁人知道,谢府之中,从不养偷奸耍滑的闲人。 且王进善家手中的那个绸缎庄,还是谢老夫人私下里置办的产业,不过是让王进善家的代为管着。 真拿自己当主人了呀! 听着房倩这么说,谢云锦也猜出来她的为难之处。 既如此,直接喊了王进善家的进府来,她亲自交代即可。 “文娘子,去请了秦婆子进府来!” 谢云锦转过身,对着身后的文娘子吩咐道。 “姑娘,秦婆子毕竟是老夫人屋里出来的,姑娘这么做,要不要和老夫人先商量商量。” 文娘子也不愿意为了这样一桩小事,就得罪了秦婆子。 毕竟在文娘子还没有坐稳前院管事婆子的时候,前院可都是谢老夫人身边的秦婆子管着。 秦婆子背后的人,是谢老夫人。 文娘子这是怕一个不小心,得罪了秦婆子身后的老夫人。 “我让你去请了秦婆子过来,你就快些去!若是你没有请过来,我告了夫人,打发你出去!” 谢云锦就撂下这句话下来,把文娘子吓得赶紧带着几个丫鬟就出门去了。 姑娘毕竟是老夫人和夫人的心头肉,得罪了姑娘,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这样的道理,文娘子心底里还是明白的。 第四十六章 发落 - 上吉 - 安小秋20 谢云锦在鸣鹤院处置房倩的消息,马上经了谢老夫人安插在鸣鹤院的耳目,递去了谢老夫人身边。 这个时辰,敞厅里头刚散了席。 谢老夫人准备去了佛堂,抄经净心。 “老夫人,据说姑娘是为了替周乳娘的大儿子在城里的绸缎庄中谋一份在掌柜身边学本事的差事,这才喊了王进善家的媳妇子房倩过去,那媳妇子,正是房嬷嬷家的侄女。” “原先您要安插进大公子屋里的那丫头,模样生的不错,可心思却是个不正的,整日打扮得花枝招展,后来才发落出去的。” 元娘子替谢老夫人拿过一把敬神用的檀香,用火折子点燃之后,亲自递到了谢老夫人手里。 “既然锦娘要发落,就让她发落吧!周乳娘毕竟是锦娘的乳娘,那周乳娘的儿子,也就是锦娘的乳兄了。” “锦娘为自己的乳兄在城里的绸缎庄中,谋一份差事,原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谢老夫人说着,回过头看了身后的元娘子一眼,吓得元娘子马上低下头去。 “是王进善家的媳妇子没有眼力见了,待会叫了房嬷嬷过去,领了王进善家的媳妇子出府去!还有那秦婆子,也一并发落了吧!” 谢老夫人把手中的檀香插进香炉之中后,双手合十,又念了几句佛号,方罢了。 元娘子得了谢老夫人的吩咐,跟着就出了小佛堂,去找了房嬷嬷。 鸣鹤院的正堂里,谢云锦坐在屋里的软榻上,几个伺候的丫鬟,正侍候在谢云锦的身边,准备来看热闹。 “姑娘,王进善家的过来了。” 芸香低下头附耳对着谢云锦说了句。 谢云锦抬起头,只见王进善家的,由几个年幼的小丫鬟簇拥着,就进了正堂。 王进善家的今日进府,见是夫人身边伺候的文娘子过来请,以为是夫人找他有事。 没成想,进了正堂之后,才发现原来今日请她过来的,却是三姑娘。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好端端地,无缘无故请她过来做什么? 因着王进善家的,在谢云锦面前,算是长辈,所以见了谢云锦,什么礼也不行,直截了当地坐到了一旁的太师椅上。 扫过跪在谢云锦面前的房倩一眼,王进善家的这才抬起头,瞧了软榻上头坐着的谢云锦,笑着说道。 “好端端地,不知姑娘罚了小儿媳做什么?难不成是房氏做错了什么,惹了姑娘生气?” 王进善家的说着,又站起身来,行至了房倩身边,准备把房倩从地上搀起来。 “秦妈妈,我敬重您是府里的长辈,今日若非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也不会贸然请了秦妈妈过来。我今日找了房倩过来,原也不过是找她来商量,把我乳兄,周元安插进城里的绸缎庄,跟在掌柜身边,做几年学徒,学些能够安身立命的本事。” “可我请了房倩过来,房倩却说绸缎庄里,不养闲人,又说绸缎庄向来都是由彩环姑娘管着,她不便插手。” 谢云锦一字一句地说着,全部落入了王进善家的的耳中。 “我这不是没了法子,才请了你老人家过来,看看你老是什么个意思?” 谢云锦话罢,王进善家的,先前进来的时候,面上还满是笑容。 现如今,笑容渐渐散去,目光灼灼地盯着跪在谢云锦面前的房倩。 不知死活的丫头! 真是没事找事,平白惹了三姑娘做什么? 难不成不知道,夫人和老夫人心底里最疼的,就是三姑娘了? 王进善家的在心底里暗骂了房倩一通。 紧接着又扯了笑脸出来,准备给谢云锦赔了不是。 “姑娘,我这小儿媳,向来都是不插手绸缎庄里头那些个事务的,绸缎庄里,都是由我大儿媳管着,周元是姑娘的乳兄,我们又岂敢怠慢?” “只是那绸缎庄里,也学不到什么本事,若是把姑娘的乳兄,安插去了绸缎庄里,岂不是屈了才?不如姑娘和夫人老夫人好好商量商量,再行决断?” 王进善家一面说着话,一面又小心翼翼地在谢云锦面上,仔细打量着。 生怕自己说错了一句半句,到时候平白惹了姑娘生气。 听着王进善家的话里头的意思,是不愿意帮她这个小忙了? 既如此,那谢云锦又何须给她们留半分脸面? 转过头,谢云锦就对着身后伺候的芸香吩咐道。 “芸香,去请了祖母身边房嬷嬷过来。” 谢云锦话音刚落,只听见院外已经传来了丫鬟的声音。 “姑娘,老夫人院里伺候的元娘子和房嬷嬷已经到了,如今正在屋外侯着了。” 听见这个声音,王进善家的心里一沉,双腿发软,要不是身边有丫鬟扶着,只怕马上就要跌坐在地上。 王进善家的正准备开口向谢云锦解释几句,只见谢云锦就喊了丫鬟,把屋外侯着的元娘子和房嬷嬷请了进来。 “姑娘,老奴得了老夫人的吩咐,特地过来走一遭的。” 此时说话的,正是站在房嬷嬷身前的元娘子。 比起房嬷嬷,谢老夫人许多重要的事情,都是单独交由元娘子下去办的。 其根本原因就是,元娘子比起房嬷嬷,办事利索,绝不拖泥带水。 所以谢老夫人也更加看重元娘子。 照着规矩,元娘子和房嬷嬷二人先向谢云锦福了一礼,才敢坐到丫鬟搬来的绣凳上。 “姑娘的意思,老夫人已经知晓了,老夫人已经吩咐了绸缎庄的掌柜,等姑娘把周乳娘家的周元送过去,绸缎庄的掌柜,自会知道该怎么办的。” 元娘子勾起唇角,冲着面前的谢云锦笑了笑,就道。 谢云锦自然也知道今日元娘子是因何过来的。 既然祖母已经答应她,可以把周元送去绸缎庄的掌柜身边,学些本事,这样就够了。 “祖母的好意,还请元娘子代我,谢过祖母!既然祖母已经答应我,可以把周元送去绸缎庄学些本事,那么房倩和秦婆子,我就不多做处置了,一切就交给了元娘子了。” 谢云锦话罢,看了满面笑容的元娘子一眼,又扫过跪在地上和坐在一旁的秦婆子一眼,紧接着就出了鸣鹤院的正厅。 谢云锦回到青萝院的时候,鸣鹤院里已经传出来消息。 说是房倩遭房嬷嬷带了回去,房嬷嬷当着其他丫鬟婆子都面,狠狠地训斥了一顿,谢老夫人又罚了房倩三个月的月例银子。 而秦婆子,则是目中无人,无视姑娘,被谢老夫人罚了半年的月例银子,就连王进善的绸缎庄管事一职,也叫谢老夫人重新找了人替了。 王进善和秦婆子夫妻二人,被谢老夫人发落去了乡下的庄子去了。 “姑娘,老夫人这么做,真是够解气的!方才在鸣鹤院正堂的时候,我一见房倩和秦婆子那副猖狂劲,就知道她们这样的人,留不得了。就算老夫人不收拾了她们,夫人也会发落了她们去。” 月兰给谢云锦倒了茶盏,又端了一碟小酥饼出来,搁在了谢云锦身旁的高几上。 半个时辰后,周乳娘得知了谢云锦为她们家所做这一切,赶忙就过来谢恩了。 “姑娘,您何必为了我们这样的人,平白得罪了那起子狗眼看人低的小人呢?姑娘,不值得,不值得的。” 周乳娘话音刚落,就抹起了眼泪,转眼之间,就哭成了泪人。 谢云锦赶忙让月兰取来了手帕,给周乳娘擦眼泪,又让芸香搀着周乳娘,坐到了她身旁的一个小凳上。 “乳娘,你我之间,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我还想要乳娘一直在我身边服侍我呢,若是你们母子天各一方,心里面又怎么不惦记?且我给乳兄谋来一份好差事,乳娘也就不必担心家里的家用了。” 听着谢云锦这么说,周乳娘很是感动。 姑娘能这样顾念着她,也不枉姑娘是她亲手带大的。 姑娘人好,她必须要加倍地对姑娘好,好好伺候好姑娘,来偿还姑娘对她的好。 “只要姑娘不嫌弃老奴年纪大了,做事总是笨手笨脚的,老奴就愿意一辈子在姑娘身边,伺候姑娘。” 周乳娘的哭声,渐渐停熄,还是把自己心里的顾忌,说给了谢云锦听。 乡下田庄里的那几亩良田,总归是祖宗传下来的。 若是良田一直被小叔家霸占着。 等她们夫妻百年之后,去到地下,又如何去面对列祖列宗? “姑娘,乡下田庄的几亩良田,老奴还想从小叔家的手里,要回来,那几亩良田,毕竟是祖宗传下来的,到了孩子他爹这一辈,不能丢了,也不能叫人就这样霸占去了。还请姑娘帮帮老奴,帮老奴想想法子,把那几亩良田,从小叔家里要回来的。” 周乳娘的男人,统共就一个兄弟。 听说周乳娘男人的兄弟,是乡间有名的大地主。 不过却是入赘到了地主家中,娶了地主家的千金小姐,待地主没了之后,这才变成了大地主的。 据说周乳娘男人的兄弟,手底下有几百亩上好的水田,还有几百亩的果园,这些地里的收成,加起来,少说一年的收成也能有一万两。 只是为何他为何还要来霸占周乳娘男人家的田产? 这其中难不成是有什么隐情? “乳娘,你同我好好说说,到底你那男人的兄弟,为何要来霸占你男人的田产?” 谢云锦问了周乳娘一句。 周乳娘面上有几分犹豫。 但念着姑娘为她们家做了这么多事情,周乳娘还是决定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姑娘。 周乳娘想了想,还是道。 “姑娘,其实我家男人手里的那几亩良田,是我那公爹在的时候,就讲好了给我家男人的兄弟的,谁料我公爹没了之后,家里面翻出了遗嘱,原来我公爹留下来的那几亩良田,最后给了我男人。” “我那小叔家,便什么也没有得到。我公爹死后,我男人也就和小叔分了家,我那小叔入赘了别家,对我男人一直怀恨在心,说是我男人心怀不轨,杀死了公爹,弄出来这假遗嘱。” 听着周乳娘这么说,谢云锦终于明白了周乳娘男人的小叔,为何一直想要拿走那几亩良田了。 想必在周乳娘小叔的心底里,那几亩良田就是老人家当初答应下来,要给他的。 可如今物是人非。 周乳娘的公爹都走了这么多年了,就算她们想要问清楚当年发生的事,如今也是没有办法了。 既然老人家立的遗嘱上说,那几亩良田,是给了周乳娘的男人的,那么周乳娘的小叔家,就没权夺走。 如今这样强占了那几亩良田,和盗匪有什么区别。 实在不行,可以报官去。 正好她们谢家,是官眷人家,不怕报官。 第四十七章 问话 - 上吉 - 安小秋20 谢家不怕报官,但周乳娘却怕报官。 周家在乡下的田庄里,只算得上升斗小民。 哪里有闲钱去和别人打官司? 再说了,俗话说得好,衙门八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 这打官司,除却了理,还要有钱。 否则官府也不会倾向于你。 这打官司,远远没有谢云锦脑中想的那样轻松。 谢云锦在心底里思虑片刻,还是道。 “乳娘,索性就报官吧!那几亩良田是老人家白纸黑字写在遗嘱上的,你那男人的兄弟如今给占了去,于情于理,都是不合法的。” “若是乳娘不愿意去报官,我去和夫人老夫人商量一番过后,由府里出面,替乳娘报官。” 听着谢云锦这么说,周乳娘面上满是吃惊。 “姑娘,不能报官!万万不能报官呀!老奴不过是乡下的升斗小民,哪里能够去报官,和别人打官司呀!” “不过是几亩良田罢了,没了就没了,左右我那男人,也是饿不死的。” 周乳娘见谢云锦一副意已决的模样,生怕姑娘去和夫人老夫人说了之后,由府里出面,替自己报官,打官司。 府里的琐事那么多,夫人和老夫人自己尚且都忙不过来,又怎么顾及得到她? 还是不要麻烦夫人姑娘得好。 “姑娘,我那男人的小叔,心总归还是好的,依着老奴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吧!” “不能就这样算了!乳娘!” 谢云锦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帮周乳娘把那几亩良田从周乳娘男人的小叔手中拿回来,就不能这样算了。 “乳娘,既然你那男人的兄弟,不讲道理,那就报官!让官府来判!乳娘无需担心,这打官司所需的花销,自有府里替乳娘担下,乳娘只消等着好消息吧!” 谢云锦面上是这么说着,其实心底里,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 乡下田庄里的人,都是极害怕打官司,极害怕进官府的。 所以谢云锦也并非是真的想要让周乳娘去打这个官司。 她不过是想要借着这个由头,吓唬吓唬周乳娘男人的兄弟罢了。 “姑娘,哪里能够麻烦府里?这打官司所需的花销,老奴自会去想方设法,替姑娘筹来的!就算把老奴的棺材本都拿出来,老奴也会想办法给姑娘筹来钱的。” 周乳娘说着,就要转身出了屋子。 谢云锦赶忙让芸香拉住了周乳娘。 看模样,乳娘是真的相信,她会去打这个官司了。 绝不能让乳娘把自己的棺材本都拿出来。 “乳娘,其实我方才之所以这么说,不是要乳娘真的去打这个官司。而是想要借着打官司这个由头,吓唬吓唬你那男人的兄弟。” “乡里的庄户人,都是害怕打官司的。若是你那男人的兄弟,听说你为了那几亩良田,就要去报了官府,只怕吓得早就把那几亩良田,还回来了。” 听着姑娘说了一通,周乳娘才回过神来。 原来姑娘是这样的意思,周乳娘忙道。 “姑娘说的,老奴都明白了。姑娘是想要借了报官的由头,吓唬吓唬我那男人的兄弟。既如此我直接请了当地的里长,当着里长的面,和我那男人的兄弟,提起报官一事,想来我那男人的兄弟,应该也是个胆小怕事的。” 周乳娘能这么想就对了。 周乳娘请来里长,当着里长的面,提了报官一事。 想来凭周乳娘男人的兄弟,再如何有本事,若不想惹上官司,那也就只能乖乖认栽了。 “乳娘,就照着你方才说的这个去办吧!我让二门上的婆子备了马车,这就送你下去!” 头一回见周乳娘如此明白,自己方才大费苦心地说了那么一通话,总算没有白费。 “乳娘放心,你那男人的兄弟,绝对不会为了几亩良田,就闹到官府里去的。就算是闹到了官府,老人家的遗嘱白纸黑字上写着,那几亩良田,是你男人的,你那男人的兄弟,就这样占去,是违法的。” 听着姑娘说了这许多,周乳娘这才确信了前些日子,芸香背地里和她说的话。 姑娘的身上,当真是有了变化。 越发地明白事理,越发地聪明了。 变得和以前的姑娘,真的不大一样了。 周乳娘虽不知姑娘到底是因为什么,才有了这样的变化,但她觉得,姑娘有了变化,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姑娘说的,老奴都记住了。姑娘的大恩大德,老奴这辈子都没齿难忘!还请姑娘受我一拜!” 周乳娘话音刚落,就跪倒在地,给谢云锦又磕了一个头。 见状,谢云锦赶忙让芸香搀起了周乳娘,就送着周乳娘出府去了。 …… 几日过后,鸣鹤院那边罗氏也得了消息。 不仅知道了此事,还知道了方才谢云锦在鸣鹤院的正堂,请了王进善家的进府来,当着一众丫鬟婆子的面,下了王进善家的脸面。 不仅如此,谢老夫人最后还把王进善夫妇,发落去了乡下的田庄里。 并做出了规定,王进善夫妇,非死不得入府,免得姑娘瞧见了不高兴。 “你前些日子在鸣鹤院正堂里的这番做为,府里都传遍了。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几个婆子都夸你,说你越发能干了,把王进善家的,都发落去了乡下的田庄。” 罗氏坐在屋里的罗汉榻上,身后靠着一个玫红色绣蔷薇山茶花的大迎枕。 谢云锦坐在罗氏身旁的竹椅上,面上笑了笑,就道。 “娘亲,若是我不再惩治惩治府里那些个刁奴,只怕那些个刁奴,该骑到咱们头上来了。” “王进善家的,仗着自己原先是祖母身边伺候过的,就不把锦娘当一回事。既然她不把锦娘当一回事,就这样发落出去,也算是叫她长长记性了。” 听着谢云锦这么说,罗氏的面上,也笑了起来,马上笑得合不拢嘴了。 “王进善的,只怕是已经长了记性了。如今被你祖母发落去了乡下的田庄,心底里指不定该骂你什么了。” “骂我便骂我呀!横竖我听不见!且她骂我,是她自己生气,又不是锦娘生气,关锦娘什么事?再说了,她就算骂我几句,也不能再回府里来伺候了,照样是于事无补。” 谢云锦面上笑嘻嘻地,就这样把这些心里话脱口而出。 谢云锦的声音,软软糯糯,叫人听了,只觉得乖巧好笑。 罗氏看着自己身旁笑得像灿烂花儿一样的谢云锦,心底里也觉得高兴。 她的锦娘,已经很少有这样高兴的时候了。 发落了王进善家的,让锦娘高兴高兴,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片刻之后,文娘子就领着周乳娘的大儿子,周元进了屋里。 周元一进屋里,马上给坐在罗汉榻上的罗氏和一旁坐着的谢云锦,磕了几个头。 “夫人和姑娘的大恩大德,小人这辈子都会铭记于心,对夫人和姑娘感恩戴德的。” 周元话罢,谢云锦赶忙让文娘子搬了凳椅过来,让他坐在凳椅上回话。 “绸缎庄的掌柜,待你如何?你可有学到什么东西?” 谢云锦低下头,细细打量了周元一遍,就道。 那日她在鸣鹤院的正堂发落了王进善家的之后,就让芸香,送着周元,去了城里的绸缎庄。 绸缎庄里的掌柜,是谢老夫人的陪房,吴掌柜。 绸缎庄的管事却是王进善。 如今王进善家的被谢老夫人发落了,那吴掌柜,也暂代了管事一职。 吴掌柜是个做生意的好手。 就算绸缎布匹的行情不好,至少帐上每个月都是有盈利的。 所以周元去了绸缎庄,在吴掌柜身边,一定可以学到一些能够安身立命的本事。 “回姑娘的话,小人没有天赋,跟着吴掌柜学了这几天,才学会了打算盘,但是连帐也瞧不懂,还有几个字,是小人不认识的。” “若是小人一事无成,只怕是要辜负了夫人和姑娘的一番好意。” 周元性格腼腆,说话的时候,一直低着头,像是很怕旁人瞧见他说话一样。 谢云锦正准备开口逗一逗周元,罗氏就先她一步开了口。 “你一个孩子,不过学了几日,就会打算盘了,可见是个有天赋,有上进心的。遇到什么不懂的地方,只管问,什么字不认识,也只管问。我已经吩咐了吴掌柜,让他一定教好你,你就放心吧!” “若是你要谢的话,不妨谢谢姑娘,要不是有锦娘帮你,只怕你还进不了绸缎庄去做学徒的。” 罗氏话落,眸光又落到了身旁的谢云锦身上。 谢云锦不说话,低下头看了坐在小凳上的周元一眼,缓缓开了口。 “乳兄,你能学好本事,对我,就算是报答了!” 周元不说话,点了点头。 谢云锦留在鸣鹤院,和罗氏又说了半晌的话,后来许娘子来给罗氏换药的时候,谢云锦就找了机会,问了许娘子。 到底娘亲腰上的伤,如何了? 怎么这些日子,还不见好? 难不成是又恶化了? 许娘子见谢云锦一脸着急的模样,也不瞒姑娘了,索性就把罗氏真正的伤势,告知了面前的姑娘。 “姑娘,夫人腰上的伤,损及了内里,一时半会是好不全的,就算是好了,夫人的行动,也不如以前自如了。但若是好好照顾着,定时换药的话,也许就好了。” 也许就好了? 许娘子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也许是什么意思?夫人腰上的伤,到底能不能够好全了?” 谢云锦心中担心着罗氏,又问了许娘子一句。 见姑娘问得急切,许娘子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一番犹豫过后,还是如实回道。 “姑娘,夫人身上的腰上,或许能够好全,或许又不能……” 许娘子知道自己这么说,势必会惹了姑娘不悦,但夫人腰上的伤,她实在是不敢相信自己,就一定能够治好。 谢云锦在心底里暗暗叹了几息,许娘子都这么说了,还能有什么办法? 既然许娘子治不好娘亲身上的腰伤,总还有其他人,能够治好娘亲身上的腰伤的。 她相信,她一定可以找到那个人的。 …… 在回青萝院的路上,谢云锦在回廊之中,遇见了范家大娘子。 只见范家大娘子坐在回廊下头,看她都模样,似乎是专程在等着自己过来一样。 “谢三姑娘,你终于来了,可真是叫我好等呀!用过晚饭之后,我就在这去青萝院的必经之路上等着三姑娘了,没成想三姑娘现在才过来。不知罗夫人身上的腰伤,如何了?” 范大娘子话罢,由贴身伺候的丫鬟搀着,就站了起来,给谢云锦轻轻施了一礼。 第四十八章 妙云 - 上吉 - 安小秋20 罗氏身上有腰伤这件事,除却了谢家自己人,旁人一概是不知道的。 既然旁人不知道,那么眼前的范家大娘子,又是怎么知道,罗氏身上有着腰伤的? 难不成这府里,已经有人把罗氏腰上受伤的事情,泄露了出去? 又或是,方氏已经买通了罗氏身边伺候的仆妇。 方氏知晓了,眼前的范大娘子知晓,也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谢云锦这样想着,抬起头扫过眼前的范大娘子范雅一眼。 只见范雅面上,徜徉着淡淡地笑容,像是在伪装什么,不叫人看破了一样。 眼前的范雅,绝没有看上去的那样简单。 谢云锦隐隐觉得,眼前范雅的气,和那日在敞厅里瞧见的范雅,不一样了。 眼前的范雅,充满了危险的气息! 谢云锦面上笑了笑,心里暗道,还是小心为上! 先问问范雅之所以专程在这里等着自己过来,到底有什么事? 谢云锦冲着范雅一笑,走近了范雅,准备试探性地问她几句。 “范大娘子,不知你坐在这里专程等着我过来,可是有什么事?若是没有什么事,我院里还有事情等着我回去处理,我便先走了!” 谢云锦话罢,假意要走。 见谢云锦要走,范家大娘子赶忙让贴身伺候的丫鬟,拦住了准备出了芜廊的谢云锦。 “谢三姑娘留步,我在此地专程等着谢三姑娘,确有要事和谢三姑娘商量。” 谢云锦“哦”了一声,表现得并没有那么意外。 她专程坐在这里,等着自己过来,若是没什么要事和她商量,想来也是说不通的。 谢云锦让芸香找了一个便宜说话的地方,在太湖石堆砌的假山背后,芸香和几个伺候的丫鬟,并着范雅贴身伺候的丫鬟,守在假山外头。 谢云锦则是和范雅在假山里头。 “范大娘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这里已经没了旁人,想来范大娘子说话,应该没有顾虑了吧?” 谢云锦细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范大娘子,见她眸光暗淡,脸色有些苍白,面容有些憔悴,显然这几日睡得不大舒服。 “不知谢三姑娘,可听过一个人?金陵吴家的吴妙云?” 范雅突然开口,让谢云锦有些措不及防。 好端端地,范雅问她认不认识吴妙云做什么? 她这辈子只去过一次金陵,还是跟着谢老夫人一起去金陵探亲的,住在谢府之中,不曾自己出过门。 哪里认识什么吴妙云? “范大娘子,我不知道你口中的吴妙云是什么人,我不认识她。好端端地,范大娘子突然向我问起这个人做什么?难不成范大娘子想要向我打听这个人?” 谢云锦也不瞒她,直截了当地回了范雅。 听着谢云锦这么说,范雅面上,满是吃惊。 谢云锦怎么会不认识自己? 难不成如今的谢云锦,不是重活一世的人?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在她的印象里,她明明记得,谢云锦同她一块重生了,怎么如今谢云锦却什么也记不得了? 难不成面前的谢云锦,是装的? 故意装给自己看的?范雅不死心,又接连问了谢云锦几句。 她就是想要知道,到底眼前的谢云锦,是不是和她一样,重活一世的人。 “谢三姑娘,吴妙云是金陵知府吴有仪家的三姑娘,她相貌生的美丽,和谢三姑娘见过一面之后,就觉得投缘,随后吴妙云就变成了谢三姑娘的闺中密友。” “谢三姑娘出嫁的时候,吴妙云还亲自去送了谢三姑娘。这些事情,难不成谢三姑娘竟真的什么也记不得了吗?” 范雅越说越激动,吓得谢云锦大气也不敢喘,只能听着范雅继续说下去。 “谢三姑娘,吴妙云和三姑娘,曾经是一个很要好的姑娘,只不过为了一个男人,你们二人就此决裂了。最后吴妙云死的时候,是谢三姑娘亲自去送的吴妙云。” 第四十九章 喜鹊 - 上吉 - 安小秋20 范雅越说越离奇,谢云锦实在是不敢相信,几乎欲抽身离开。 “范大娘子,您口中所说的金陵知府吴有仪家的三姑娘,吴妙云,我实在是不认识。” 谢云锦知道,眼前的范大娘子不是个好惹的,她轻易还是不招惹上的好。 谢云锦又给范雅解释了一遍。 “范大娘子,我此生只去给金陵一次,并不认识什么你口中说的什么吴妙云,更别提和吴妙云成为什么闺中密友了。若是范大娘子没有什么旁的事,我便先走了!” 话罢,谢云锦拉着身后芸香的手,进了抄手游走廊,就往着青萝院的方向去了。 见谢云锦急匆匆地离去,范雅也并未出手拦她,只看着谢云锦匆匆离开。 口中念念有词:谢云锦,难不成你真的不是重生之人? 难不成真的是她搞错了? 眼前的谢云锦,或许真的不是自己要找的谢云锦? 那她要找的谢云锦,到底在什么地方? 范雅贴身伺候的丫鬟喜鹊抬起头看了眼范雅,见范雅回过头朝自己看过来,立马低下头去。 “你怕什么?我又不是什么妖魔鬼怪,吃不了你的!” 范雅轻飘飘一句,更是把喜鹊吓得不轻。 脸色煞白的喜鹊勉强支撑着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自己姑娘就缓缓开了口。 “姑娘,夫人曾交代奴婢,说夫人今夜会过来,和姑娘说几句话,让奴婢带着姑娘尽早回去!” 喜鹊说到最后,声音越发小了起来。 方才她听着自家姑娘和谢家三姑娘说了那许多,她只觉得害怕得紧。 姑娘和谢家三姑娘不过见过数面,姑娘竟拉着谢家三姑娘的手,问知不知道另外一个人。 这事,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再加上前些日子姑娘明明摔下了悬崖,她原以为姑娘已经死了,没成想第二日姑娘又活着回府来了。 喜鹊心中实在是害怕得紧! 范雅自己心里也清楚,眼前的喜鹊,是方氏安插在范大娘子身边伺候的,是方氏的眼线之一。 这样的人,暂时先留着,说不准以后还有什么大用处。 喜鹊大着胆子抬起头又看了范雅一眼,马上又低下头去。 如今姑娘身上起了这样的变化,要不要去禀了夫人? 见喜鹊低头沉思片刻,范雅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了眼前的喜鹊一番,就笑着道。 “你是夫人安插在我身边的吧?你是不是想要把我今日和谢家三姑娘说的这些话,统统禀到夫人面前?” “姑娘,奴婢不敢!奴婢生是姑娘的人,死是姑娘的魂,奴婢怎么会做出背叛姑娘的事情出来!” 喜鹊被吓得跪倒在地,给范雅一连磕了几个头。 她不是真正的范家大娘子范雅,她是金陵知府吴有仪的三姑娘吴妙云。 她可没有范雅那样蠢笨。 活到这么大,竟是被方氏捧杀着养大的。 范雅自己,竟一点也看不出来吗? 所幸,范雅死了。 而她,借着范雅如今的身躯,却是又活了过来。 除却要找谢云锦寻仇之外,那些个曾经欺负过范雅的人,她会一笔笔,向她们讨回来的。 她重生于半个月范雅回范府的马车上,那日出城去,只有眼前这一个贴身伺候的小丫鬟喜鹊陪着。 马车出事坠下了山崖,范雅摔下山崖死了,而那喜鹊,却不见了踪影。 等她一个人重新回到范府的时候,她又发现,那个喜鹊,去了方氏身边伺候。 后来是她找方氏要了喜鹊回来伺候的,为的就是想要从喜鹊的耳中打听出来,到底原先的范雅,是如何死的? 借了人家的身体重生,她自然要为范雅,报仇雪恨,手刃仇人。 “喜鹊,你无需向我解释,我知道你是方氏买回来的,安插在我身边伺候的。到底半个月前,我出事的时候,你在哪里?” “我听方氏身边伺候的包嬷嬷说,那日你陪着我去城外的红螺寺烧香,你听说了那日齐国公府的小公爷,也会出府,所以特地诓着我去!” “可去到红螺寺之后,我不但没有瞧见齐国公府的小公爷,反而还在人群之中,跌了一跤,叫别人识破了我的真实身份。我记得那日明明是你亲自推我出来的,这些事情,你到底要如何解释?” 说着说着,范雅的声音,变得冰冷异常。 “还有回来的路上,你说有东西落在了红螺寺,要回去取,你就在半道上下车了,之后马儿失控,马车就摔下了悬崖,你肯定是很震惊,我怎么就没有死吧?” 范雅说着,面上已经凝上了一层冰霜,眸光冷冷地盯着眼前的喜鹊。 眼前的喜鹊,被自家姑娘方才这一番话,给吓得差点晕死过去。 姑娘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明明这些事情,都是在她的意料之中,姑娘又是怎么知道的? 还有那日,她亲眼瞧着姑娘的马车摔下山崖,车夫都死了,姑娘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除非…… 喜鹊大着胆子,抬起头看了自家姑娘一眼,只见范雅冰冷的眸子,紧紧地盯着自己。 姑娘之所以能活下来,除非眼前的姑娘,已经不是原本的姑娘了。 是被恶魂占据了身体的姑娘。 唯有这样,这一切才能解释得通。 喜鹊越想越害怕,最后吓得跪在范雅面前,一个劲地磕头,顷刻之间,就磕得头破血流。 “姑娘,奴婢这么做,都是夫人逼奴婢的。奴婢一家老小的性命,都握在夫人手上,若是奴婢不听夫人的话,夫人就会伤害奴婢一家老小的性命。还请姑娘大人有大量,饶过奴婢一命吧!” 喜鹊说着,竟又哭了起来。 泪水夹杂着血水,流了整整一张脸,脸上看起来有些瘆人。 不过眼前的范雅,并不害怕。 她已经是死过一次,又活过来的人了,哪里还会怕这些? 要想杀了喜鹊,易如反掌。 若是能借着喜鹊,扳倒了方氏,那就不一样了。 范雅之所以会变成如今这样娇纵任性的模样,都是拜方氏的捧杀所致。 方氏是个难缠的对手,她还是得小心应对才是。 既然方氏如今已在屋里等着她回去了,那她就回去看看,到底方氏又布了什么机关陷阱,等着她去。 扫过一眼仍旧跪在地上,不断磕头的喜鹊,范雅面上笑了笑,亲自把喜鹊从地上搀了起来,又拿出自己贴身的手帕,轻轻擦了擦喜鹊眼角的泪痕以及额头上的伤口,一副关心切切的模样,安慰她道。 “你这是做什么?我又没说要罚你,你何苦这样?回去吧!回去我给你好好包扎一下,不然伤口感染流脓,可就不好了。” 范雅面上满是笑容。 喜鹊看了一眼,只觉得害怕。 姑娘绝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姑娘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前院的客房里,方氏已经坐在屋里,等着范雅回来了。 范家二娘子范兰,则是坐在了一旁,翘着二郎腿,磕着瓜子,和几个丫鬟婆子咬着耳朵,全然没有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方氏就看了一眼,只觉得心疼得紧。 明明兰儿是她一手教养出来的,怎么就养出如今这副模样? 整日和范雅斗法,几次输在范雅的手下。 偏偏还是一个不信邪的,还几次三番当着丫鬟婆子的面,给范雅使绊子,偏偏人家范雅就是理都不愿意理她。 范雅的婚事没有着落,如今兰儿的婚事,又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方氏又开始头疼起来了。 一旁伺候的包嬷嬷瞧见方氏捂着头,显然是夫人的头风又犯了。 第五十章 斗法(加更) - 上吉 - 安小秋20 “二姑娘,夫人的头风又犯了,你差人去告了谢夫人,请了谢夫人身边伺候的许娘子过来瞧瞧吧!” 包嬷嬷喊了盘腿坐在太师椅上头磕瓜子的范兰一句。 “你是夫人身边贴身伺候的嬷嬷,夫人犯了头风,你自己不去,偏来使我?这是什么道理?” “虽说咱们如今是在谢家做客,但我这么说,也是府里的千金小姐,请大夫这样的事,还是交给下头人去办!” 范兰就这样一通话,把包嬷嬷给打发了。 接着,只见范兰带着几个丫鬟,出了门去。 包嬷嬷更是和方氏一样,头疼不已。 偏包嬷嬷还不能说范兰的什么不是。 除却了三娘子,夫人最疼的,就是二娘子了。 可偏偏二娘子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整日和大娘子斗法,拈酸吃醋。 处处学着大娘子。 大娘子是夫人捧杀教养出来的,她不是夫人亲生的,成了如今这副德性,原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但二娘子,怎么就偏偏学着大娘子,一样让夫人头疼! 见包嬷嬷面上满是为难之色,方氏忍着一阵又一阵的头疼,把包嬷嬷又唤到了自己身边。 “罢了罢了,兰儿就是那样一个人!你出去外头瞧瞧,看看大娘子来了没有?” 包嬷嬷点了点头,扶正了方氏,出了屋门看了一眼。 只见大娘子身边伺候的喜鹊在前头打着灯笼,大娘子紧紧地跟在后头,已经朝着这边过来了。 “夫人,大娘子过来了!” 听着包嬷嬷这么说,方氏忙整了整自己的衣裳,又让包嬷嬷取了铜镜过来,重新梳了发髻之后,就让丫鬟去请了范雅进来。 “母亲,不知你这个时候请我过来,到底是为着什么事?” 范雅向着软榻上头坐着的方氏轻轻施了一礼,就问道。 方氏并不着急着说话,而是朝着范雅招了招手,示意范雅坐到自己身边来。 包嬷嬷也是极有眼力见的,马上就搬了绣凳过来,坐在了方氏的身旁。 母女二人看起来,倒是极其和睦亲切。 “今日我去了隔壁吴家,见了她们家夫人,吴家夫人的侄子,姓施,是杭州乡里的一个秀才,今年刚满了二十,还没有娶亲。施夫人说到了吴夫人那里,吴夫人也不好得推脱,见我过去了,就和我说起了。” “那施家儿郎,也是个玉树临风,英俊不凡的人物,虽说如今只是秀才,但保不齐日后中了进士呢。” “施家在杭州乡里,可是鼎鼎有名的大地主,有良田千顷,仆人无数,若是你嫁去了施家,想来也是去享福的。” 方氏怕范雅不答应,特地和范雅说了这许多。 把那施家,说得千好万好。 若是那施家真的那么好,那方氏怎么不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嫁过去,偏偏是自己? 如今的范雅,可不是范雅,她是重活一世的吴妙云。 方氏心里有什么打算,打得什么算盘,范雅不知道,她吴妙云还是知道的。 “母亲可是忘记了?父亲在家的时候,就曾当着母亲的面说过,女儿的终身大事,只能由祖母做主!前两日我以为母亲要来钱塘,是为了给二妹说亲事才来的,如今怎么竟变成了我自己?” 范雅说着,扯着唇角,就笑了起来。 方氏不知道她这是有意,还是无意。 明明以前那些个事情,她都记不得了。 如今怎么又想起来,老爷之前说过,她的婚事,交给老太君做主了? 难不成之前的种种,都是范雅这个小蹄子,特地装出来,诓骗她的? 好一个厉害的小蹄子! 算是她小瞧她了。 “是!你父亲确实这样说过,只是老夫人毕竟年事已高,这些事情,老夫人已经交给了母亲来代劳。若是雅儿不相信,自可以回去问了老夫人去!” 方氏想也不想,直接脱口而出道。 “母亲说的可是真的?真的要女儿回去,去到祖母身边,问了祖母吗?” 范雅心中已经有了打算,如何拿捏眼前的方氏,她心中有数。 想当年她和王府里的那些个妖精斗法,那些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妖精,照样一个也没有斗倒她。 “若是女儿回去之后,去了祖母屋里,说起这件事,祖母说,并没有说过这些话,那母亲要怎么办?” 范雅冷不丁地又来了一句。 方氏险些招架不住,翻了一个白眼,显然是被范雅方才那些话给气到了,老夫人的确没有和她说过这些话。 “雅儿,你祖母毕竟年纪大了,有些做过的事,说出来的话,或许转头就忘了。无需为了这样的小事,回府问了你祖母。” 方氏赶忙开口,稳住了范雅。 范雅早就识破了方氏的小心机,不屑和她斗法。 “既然母亲也知道,女儿的终身大事,是由祖母做主的,那女儿也不说旁的了。” 范雅话罢,就从绣凳上站了起来。 “若是母亲没有什么旁的事,那女儿就先走了。” 范雅说着,就准备走了出来。 走到一半,突然想起来还有要紧的事情,没有和方氏说。 “母亲,喜鹊的额头一不小心磕破了,我那里没有药,就让喜鹊留在你这里,仔细包扎好之后,你再让她回吧!” 范雅日有所思看了眼站在一旁,唯唯诺诺的喜鹊,就道。 待亲眼看着范雅出了屋去,方氏先前挤压下来的火气,此刻才爆发出来。 “好一个范家大娘子!好一个范家大娘子!仗着自己身后有了老夫人,就不把我这个母亲,放在眼里了。凭她也配?不知道从什么无知妇孺的身体里出来的东西?要不是有我亲自照拂,她能够有今天?” 方氏气得几乎要拍桌。 但想着如今身在谢家,还是不要惊动了谢家的人才好。 包嬷嬷亲自端了茶盏上来,“夫人还是消消气得好!就算大娘子的终身大事,是由老夫人说了算,但老夫人毕竟年纪大了,还有几年的活头?待老夫人一去,凭她大娘子什么本事,照样翻不过夫人您的五指山!” 接过包嬷嬷递来的茶盏,方氏一口饮下。 “你倒是个会说话的!去喊了喜鹊那个丫头过来,我好好问问她,大姑娘最近到底怎么了?” 喜鹊胆战心惊地走到方氏身边,方氏还没有开口说话,只听见“扑通”一声,喜鹊跪倒在了方氏面前。 喜鹊心中仍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把今日发生的事情,禀了夫人? 可她如今还得去姑娘身边伺候,若是姑娘知道她和夫人说了这些,万一喊了人进来,把她打死,那可怎么办? 喜鹊咬了咬牙,还是决定瞒下那些事,专门拣了一些不要紧的话,禀了方氏。 “夫人,姑娘这些日子都好好地,吃的香,睡得好!旁的什么事情也没有!” 听着喜鹊唠唠叨叨说了一大串范雅的日常,方氏已经听得腻了,想来喜鹊这个小丫头,应该什么也不知道。 她还是另找人下去查吧! 喜鹊临出门之前,方氏又交代了喜鹊几句。 “这些日子牢牢看住了姑娘,等咱们回了杭州再说!”喜鹊点点头,马上出了客房。…… 夕阳西下,如火般的晚霞,布满了整片天空。 谢老夫人用过晚饭之后,就去了屋后的小佛堂,今日隔壁吴家的吴老夫人登门,和谢老夫人说一些体己话。 吴老夫人和谢老夫人一样,都是出身金陵的豪门望族,因此她们二人,打小也就亲近。 “今日你过来,可是为了幽云的婚事来的?” 第五十一章 诉苦 - 上吉 - 安小秋20 谢老夫人跪在佛前的莲花蒲团之上,口中一遍又一遍诵念着心经。 这两日来,谢老夫人夜里总是睡不着。 她又梦见了从前的一些旧事,一些旧人。 明明那些个旧事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但这她的脑海之中,依旧记忆深刻,就像是在昨日发生的一样。 吴老夫人坐在一旁的乌檀木的靠椅上,看着谢老夫人跪在佛前的蒲团上,叹了一口气,就道。 “我知道你这些年过的不容易,以前的那些事,该忘就忘了吧!毕竟丹娘已经走了十多年,如今你又有锦娘在身边陪着,往后一切都会变好的。” 吴老夫人先是安慰了谢老夫人几句,紧接着才说起自己的事情来。 “幽云和梁王府的婚事,被幽云的继母,小孙氏给搅混了。前些日子王妃娘娘身边伺候的周嬷嬷,来了一趟钱塘,说是宫里的旧相识,心里想我了,特地来看我。” “周嬷嬷住进府里的第一日就告诉我说,幽云的继母小孙氏,已经请了她娘家的堂姐,去了梁王府说媒,说是吴家不单单只有幽云一个丫头,还有幽兰幽若两个丫头,她那娘家的堂姐,又把幽兰幽若两个丫头说的千好万好。” “周嬷嬷同我说,王妃娘娘已经有一点动容了,说是要亲眼瞧瞧幽云幽若幽兰三个丫头,然后在三个丫头里,挑一个好的。幽云知道之后,马上去了小孙氏的屋里,和小孙氏闹了一通,把小孙氏气得躺在榻上,几天几夜都没缓过来。” 吴老夫人这么说着,一连又叹了几息。 “你也是出身侯府的,也是在宫里教养过的,以前你都颇有主意,怎么如今竟没了主意?” 谢老夫人由房嬷嬷扶着,从蒲团上站了起来,坐到了吴老夫人身边的乌檀木的靠椅上。 吴老夫人不说话,只叹了一口气。 随后才缓缓开了口。 “以前我是年轻气盛,即便是出了什么事,身后还有侯府给我撑腰,且那个时候,父亲母亲都在,我心里头自然没什么顾忌的。” “如今我老了,侯府也是我那大哥在管着,就算我出了什么事,侯府也不会管我的,不像你,如今在荣安侯府做侯爷的,可是你嫡亲的大哥。” “侯府不在我身后给我撑腰,如今我还要顾忌着幽云,自然不能和小孙氏闹翻了。” 人若是老了,总是在顾忌着这个,顾忌这那个。 没有年轻时候的潇洒肆意了。 谢老夫人自然也知道吴老夫人的为难之处。 “佳倩,你说说吧!想要我怎么帮你?梁王府的老王妃,和你我是旧相识,若你我求到了老王妃的面前,说不定幽云和梁王府的这桩婚事,能正式敲定。只是我担心……” 说着说着,谢老夫人就顿了下来。 “你担心什么?”吴老夫人追着问了句。 听着吴老夫人这么问,谢老夫人才回道。 “你也是知道的,老王妃这些年的身子骨,一向不大好。上次你我回金陵的时候,见过老王妃一次,老王妃的身子骨,就已经不大好了。” “如今听侯府传来的消息,说是老王妃,怕是不成了,也就年底的事情了。不知她还有没有力气帮你?” 吴老夫人的心中突然一沉。 老王妃是幽云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 若是老王妃没了,她真是不知道,该去求什么人了。 想到这里,吴老夫人就哭了起来,靠在谢老夫人的肩头上,抹着眼泪。 “老姐姐,你说若是老王妃没了,我该去求什么人呀……我的幽云,还是要嫁人的!还是要嫁入梁王府的!” 见佛堂里起了哭声,房嬷嬷和元娘子,赶忙屏退了佛堂外头伺候的丫鬟仆妇。 小小的佛堂里,只剩谢老夫人和吴老夫人二人。 “佳倩,你且放宽心!没了老王妃,还有侯府,还有大内!你我二人都是在大娘娘膝下长大的,如今她老人家还在世,总不会不会不管你我二人的。” 谢老夫人还是荣安侯府的嫡女的时候,就入了宫,在宫中教养。 当时还是皇后的曹氏,很喜欢谢老夫人,谢老夫人因此,也得了曹氏不少的赏。 先帝驾崩之后,曹氏就扶持了如今的官家继位。 曹氏今年已经七十了,依旧耳不聋,眼不花,头不昏。 以前住在东京城里的时候,每逢到了年节,谢老夫人都会入宫去拜谢曹氏的。 但如今谢老夫人年纪大了,体力也不支了,也甚少去东京了。 “大娘娘一向赏识你,若是你求到了大娘娘的面前,大娘娘必定会为你我做主的!” 吴老夫人这么说,谢老夫人点了点头。 今日吴老夫人带了吴幽云过来。 知道谢家有贵客和亲朋暂住,吴老夫人也没有去打扰罗氏,直接去见了谢老夫人。 而吴幽云,则是去了青萝院,找了谢云锦,两个姐妹在一起也好叙叙旧。 吴幽云还不知道,吴老夫人今日之所以领着她过来,就是为了她的终身大事的。 青萝院的小厅里,谢云锦让芸香和月兰二人,摆上了一桌子的蜜饯果子,还有一些精致的点心。 “知道你爱吃杭州城里北山寺小书斋里的小笼包,知道你今日要过来,今日一大早,我就让芸香快马加鞭,去了杭州,给你买了。” “你快些尝尝,可还合你的口味,是韭菜鸡蛋馅的,听说是他们家新出的。” 谢云锦说着话,给吴幽云夹了一个小笼包,就开始细细打量起自己面前的吴幽云。 吴幽云今日梳了一个简单的坠马髻,发上簪了一对金镶玉的蝴蝶簪子,蝴蝶的眼睛处,还镶嵌了两颗小小如米粒般大小的荧石。 到了夜里,就会称着那蝴蝶,闪闪发光。 甚是好看! 吴幽云今日穿了一件海棠红芙蓉山茶花栀子花的暗纹褙子,一条竹青色绣墨绿色忍冬镶嵌珍珠米粒的石榴裙,这样搭配起来,面前的吴幽云,比起从前,似乎又年轻了十岁。 “你屋里的梳头娘子,是不是换了?我记得你从前的坠马髻,不如今日这个精致小巧,还有那对金镶玉的蝴蝶玉簪,那玉的成色,看模样又是吴老夫人的陪嫁嫁妆吧!” 谢云锦面上满是笑容,指着吴幽云发髻上头簪着的那金镶玉的蝴蝶玉佩玉簪就道。 吴幽云今日原想拿出来显摆显摆地,没成想,一眼就被谢云锦这个丫头给识破了。 谢云锦这个丫头,当真生了一双火眼金睛。 “是的!这对金镶玉的蝴蝶玉簪,的确是我祖母从侯府带过来的陪嫁嫁妆,原先我那继母见了,几次三番去了我祖母那里,想要找我祖母要了去,可我祖母不给,她又有什么法子?今日早上见了我戴了,我瞧着她一副眼红的模样!” 吴幽云说着,一副的意的模样。 不过是一对簪子罢了,有什么好得意,好显摆地。 今日吴幽云是陪着吴老夫人过来,吴老夫人已经在小佛堂里,和祖母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怎么还不见出来? 谢云锦觉得奇怪,招手唤来了芸香,准备让芸香去寿安堂看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觉得今日吴老夫人带着吴幽云过来,可能没有看上去这么简单。 谢云锦让月兰把蜜饯果子,摆在了吴幽云面前。 “你尝尝这个!乌梅干,虽说有点咸酸咸酸的,但是知道你爱吃酸的,就知道你肯定会喜欢!” 听着谢云锦说,吴幽云也毫不客气,拿起一个小小的乌梅,就尝了一口,的确很酸,赶忙要了一盏茶水过来,过了过嘴。 “你这小丫头!我喜欢吃酸,你也不必拿这个酸得掉牙的乌梅出来吧?万一我酸掉了牙齿,可是你赔?” 吴幽云话罢,起身朝着谢云锦这边过来,准备扭她的耳朵。 谢云锦也不避让,就等着她过来。 “人都说酸儿辣女,酸儿辣女,你日后怀了孩子,铁定是个儿子!到时候我可就有得玩了!” “谢云锦,你个小丫头!如今我还没有出嫁,这样的话,可说不得,万一不灵验怎么办?” 吴幽云一副小心翼翼地模样说道。 这些日子吴家发生的事情,谢云锦或多或少也是听谢老夫人说了。 谢老夫人说,吴幽云的婚事,被吴幽云的继母小孙氏,差点给搅黄了。 知道吴老夫人有意和梁王府结亲,有意把吴幽云嫁去梁王府,吴幽云的继母小孙氏就撺掇了自己娘家的亲戚,亲自去了金陵的梁王府。 说吴家不单只有一个吴大姑娘,还有吴二姑娘和吴三姑娘。 吴幽云的两个姐妹,谢云锦也是见过的,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想必是瞧着吴幽云马上要高嫁去了梁王府,就准备来搅了吴幽云的婚事。 今日吴老夫人带着吴幽云过来,就是来找祖母商量法子的。 听着房嬷嬷那里递出来的消息,吴老夫人准备借了祖母,去求了梁王老王妃,让老王妃成全了这桩婚事。 只是那梁王爷老王妃,这些年身子越发不好。 房嬷嬷说那老王妃也就这一两年的活头了。 若老王妃没了,梁王妃柴氏又是先朝的皇族,只怕是很难瞧上自幼失侍的吴幽云。 虽说吴幽云自幼养在吴老夫人屋里,由吴老夫人亲自教养着,背后又有着博望侯府做依靠。 但没了亲生母亲,只怕在出生这里,吴幽云就落了旁人一大截。 就算那梁家二公子再如何对吴幽云一见钟情,再如何喜欢吴幽云,难不成还能违背梁王妃的意思,娶了吴幽云回府? 若说那梁二公子做得到,尚且可以放手一搏。 第五十二章 难处 - 上吉 - 安小秋20 若是那梁二公子做不到,谢云锦可不能拿了吴幽云的一辈子,去赌博? 若赌输了,吴幽云的一辈子,可就这样被毁了。 在这件事里头,处处对吴幽云不利,谢云锦还得从长计议。 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够帮到吴幽云的。 谢云锦在心中沉思片刻,转过头看了一眼正吃着蜜饯果子,面上满是无邪笑容的吴幽云。 不知道这些事,吴幽云自己可曾晓得了? 若是她知道之后,依她那个直脾气,只怕已经去了家中,和她那继母小孙氏闹起来了。 谢云锦依稀记得,在自己的梦里,吴幽云最后却是和梁文邵结为夫妇了。 那怎么这中间,又生出来这许多变数? 难不成她知道事情的结果,却不知道事情发生的过程。 要经历这许多变数之后,吴幽云和那梁文邵,最后才能修成正果? 见谢云锦半天不说话,一直盯着自己看,一旁吃着蜜饯果子的吴幽云,也注意到了一旁谢云锦的不对劲。 “锦娘,好端端地,你盯着我看做什么?莫不是有什么话,想要和我说的?” 吴幽云淡淡地问了谢云锦几句。 既然吴幽云都开口问她了,她还是想问问吴幽云,到底知不知道小孙氏已经插手了她的终身大事之事。 “幽云姐姐,我听我祖母说,前些日子你那继母小孙氏,托了娘家的亲戚去了一趟金陵,同梁王妃说了,吴家不单单只有你这么一个姑娘,还有幽兰幽若两个姑娘。且你那继母娘家的亲戚,把幽兰幽若夸得千好万好,为的就是想要动摇了梁王妃的心思。” “那小孙氏的用意已经很明显,想要搅黄了你的婚事,这事,你是如何看的?” 听着谢云锦这么说,吴幽云面上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方才的笑容霎时间烟消云散,面上变得清冷起来,冷冷地回了谢云锦。 “锦娘说的这些事,祖母都和我说了,我也晓得了,我也去过小孙氏的院里闹过一次了。” 谢云锦不知道,那日夜里她听祖母说了这件事后,就去了小孙氏的屋里,闹了一通。 闹得她当天夜里就犯了头风,请了大夫进府来。 “我实在是气不过,凭什么祖母给我说来的婚事,要分给幽兰幽若那两个丫头。凭什么小孙氏能够搅黄了我的婚事?”吴幽云咬牙切齿地接着说道。 “我气不过,我想冲进去她屋里,给她三刀六个洞,掉在房梁上,放干血!” 吴幽云说这话的时候,两只清澈透亮的眸子,变得充满了杀意,恨意。 可见吴幽云的心底里,到底是有多恨那小孙氏。 明明小孙氏,也算是吴幽云的姨母,怎么能这样待她? 难不成在那小孙氏的眼里,就只有吴幽兰和吴幽若吗? 屏退了屋里伺候的丫鬟,谢云锦让月兰守在屋外。 芸香和伺候吴幽云的丫鬟兰草,则是则是继续留在屋里伺候。 谢云锦拉着吴幽云的手,坐到了一旁的软榻上,又取来用水打湿的手帕,轻轻给吴幽云擦拭着眼角的泪痕。 “幽云姐姐,你的终身大事,吴老夫人会为你做主的!你且放宽心,吴老夫人不会看着小孙氏搅黄了你的婚事的!若是你实在放心不下,还有我!” “锦娘,还有你!还有你愿意陪着我!只是我心底里实在是气不过呀!” 吴幽云说着说着,依在谢云锦的肩上,又哭了起来。 谢云锦没办法,只好让吴幽云就这样哭了半晌。 待吴幽云哭声方歇之后,谢云锦才让芸香又重新换了干净的手帕过来,给吴幽云又重新擦了擦脸。 “幽云姐姐,你放心!锦娘不会眼睁睁就这样看着你被别人欺负的!” 吴幽云停住哭泣之后,谢云锦让芸香带着吴幽云,进了隔壁的耳房,重新洗漱一番,又整了整发髻,就让芸香送着她出去了。 待吴幽云走后,谢云锦就去了寿安堂,准备问问谢老夫人心里,可有了什么主意? 不过吴老夫人过来和祖母说了这么久的话,想必祖母心里,也有了主意。 …… 谢云锦过去的时候,谢老夫人正坐在屋里用着晚饭,房嬷嬷和元娘子二人在一旁伺候着。 “老夫人,三姑娘过来了!” 房嬷嬷见外头传来的声响,听着像是三姑娘身边伺候的芸香姑娘,附耳对着谢老夫人说道。 “锦娘既然过来了!就请她进来就是!” 谢老夫人喝了一口碗中的银耳桂花羹,吩咐了房嬷嬷把谢云锦请了进来。 谢云锦进了屋里,依着规矩给谢老夫人福了一礼,随后坐到了丫鬟搬过来的绣凳上。 来之前,谢云锦已经用过了晚饭,所以谢老夫人并未让元娘子,又重新拿了一副新的碗筷过来。 谢老夫人继续用着青花瓷小碗里的银耳桂花羹,抬起头来扫了一眼不远处坐着的谢云锦。 “今日幽云入府来,想必是去了你那里,你们二人说了好长时间的话,幽云应该把她的事,告诉你了吧?” 谢云锦点了点头,并未着急着说话。 等着谢老夫人把话说完,她才回了谢老夫人。 “祖母说的是,今日幽云姐姐入府过来找我,的确是说了她自己的事。可我觉得这事,也不全是幽云姐姐的不是,是她那继母小孙氏的不是。怎么说小孙氏也是幽云姐姐的姨母,那小孙氏,怎么能这样待幽云姐姐?” 见谢云锦说的激动,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谢老夫人赶忙让房嬷嬷盛了一碗银耳桂花羹出来,堵住了谢云锦的嘴。 “虽说你幽云姐姐和那小孙氏,总还有一层亲戚的情分在,但你也知道,那小孙氏,也有自己的几个儿女。” 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 想必那小孙氏的心里,也都是自己的儿女,哪里还管得上旁人? “吴家算不上什么高门显贵,那孙家更什么也不是了,你幽云姐姐能说上和梁王府的这桩婚事,完全是博望侯府在后头使力,在加上我们和梁王府的老王妃,是旧相识。这桩婚事才敲定的。” “如今被孙氏这么一搅和,你幽云姐姐的这桩婚事,难了。不过祖母已经和吴老夫人商量好了,去求了老王妃,尽快促成这桩婚事。若是在年底之前嫁过去,就再好不过了。” 谢老夫人一番话罢,谢云锦才明白了谢老夫人的意思。 要想让小孙氏打消了这个念头,就得让幽云姐姐快些嫁出去。 和梁王府的这桩婚事尽快敲定,那小孙氏才作不出什么幺蛾子来。 不过年底之前嫁过去,也没几个月了。 这样仓促嫁过去梁王府,那梁王妃,难道就不会说什么吗?谢云锦还想要就着这件事,好好问问谢老夫人,可谢老夫人只摇了摇头,显然不想继续在说下去。 元娘子得了谢老夫人的吩咐,亲自送着谢云锦,出了寿安堂。 谢云锦和元娘子关系不错,能说的上话,她打算从元娘子这边,侧面打听一下。 见谢云锦要开口,元娘子马上就笑了起来,先谢云锦一步道。 “姑娘想要说什么,老奴心里都知道,只是这些事,老夫人已经交代下来了,不许姑娘跟着掺和进来,姑娘还是别问得好!” 元娘子话是这么说,但见谢云锦一副渴望知道结果的模样,还是违背了老夫人交代下来的,把事情的结果,说给了谢云锦听。 “老夫人和吴老夫人已经商量好了,走了老王妃的路子,把幽云姑娘尽早嫁过去,虽说这样有可能会委屈了幽云姑娘,但怎么说也让幽云姑娘脱离了吴家。” “离开吴家,没了小孙氏在一旁作妖,幽云姑娘在王府里,总还是可以过上好日子的。” 能脱离了吴家,幽云姐姐就能够摆脱了小孙氏。 摆脱小孙氏,是幽云姐姐一直以来都想要做的。 如今总算是可以了。只是幽云姐姐要嫁去王府,那嫁妆,岂不是要几万两? 那小孙氏,舍得拿出来这么多钱,给幽云姐姐做嫁妆吗? “元娘子,幽云姐姐嫁去王府,那嫁妆怎么办?小孙氏对幽云姐姐一向抠门,只怕不舍得出这个钱。” 谢云锦心中忧虑,又问了句。 见谢云锦一副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模样,元娘子又笑了起来。 “又不是姑娘自己出嫁,姑娘这么关心幽云姑娘做什么?吴老夫人说了,幽云姑娘是从博望侯府出嫁,幽云姑娘的嫁妆,自然是由侯府来出,还有吴老夫人,自己也会拿出一份来,还有吴夫人和小孙氏。这些加起来,怎么着也是够了。” 谢云锦曾经听谢老夫人说过,吴老夫人和博望侯府的关系一向不好。 因着如今博望侯府当家的侯爷,是吴老夫人的庶兄,吴老夫人亲生的兄长,前些年已经过世了。 吴老夫人又出嫁这么多年,和侯府的关系,也就渐渐淡了。 不知道吴老夫人是使了什么手段,能让幽云姐姐从侯府出嫁的? 想必这里头,还是使了大力气的。 谢云锦在心底里默默叹了几息,抬起头就道。 “若幽云姐姐这次嫁的是如意郎君,那幽云姐姐的苦日子,总算是到头了。如若不是,只怕接下来的人生,过的也不会好。” 谢云锦想到这里,突然想到了自己。 幽云姐姐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祖母疼着。 嫁去婆家,受了欺负,也没人帮衬着。 相比幽云姐姐,她倒是要幸运得多了,除了阿爹阿娘祖母之外,还有哥哥姐姐疼着。 日后嫁的人,也必定是自己喜欢的。 就算去了婆家,有阿爹阿娘祖母替她撑腰,一般的婆母,也不敢轻易拿捏她的。 第五十三章 竹兰(上架了,求个首订呀) - 上吉 - 安小秋20 她的人生,能够过的比幽云姐姐要肆意得多了。 谢云锦想着,抬起头看了眼天上的弦月,目光渐渐沉了下来。 只盼得那梁文邵,当真是百年难遇的如意郎君。 幽云姐姐嫁过去之后,至少再也不会过像现在的人生。 元娘子亲自送着谢云锦回了青萝院。 瞧着姑娘走近青萝院之后,元娘子才带着几个丫鬟,顺着来路回去。 这是老夫人的规定。 若是她们亲自送着姑娘回去,必须得亲眼瞧着姑娘进了院里,方才能回去。 谢老夫人一向视谢云锦做心头肉,旁人见了,也见怪不怪了。 谢云锦回到院里,只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院里来回地自动着,看模样似乎是在等着她回来。 月兰见那道身影有些熟悉,借着微弱的月光,月兰看了一眼,是竹兰! 竹兰回来了! “姑娘,是竹兰,竹兰已经回来了!” 月兰冲着谢云锦喊了一句。 那身影似乎也是听见了月兰的声音,回过头来,只见姑娘已经站在自己身后。 “姑娘,奴婢回来了!” 谢云锦惊喜地走了过去。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咱们进屋里说!” 谢云锦拉着竹兰的手,就进了屋里。 让月兰去沏了一壶竹兰爱喝的茶盏过来。 谢云锦细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竹兰。 她让月兰出去了一个月,如今比走的时候,似乎是瘦了些,不过人也似乎变得沉稳起来,没了以前的浮躁。 想必外出这一个多月,竹兰必定是收获多多。 进了屋里,竹兰又跪了下来,给谢云锦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 “这些日子不见姑娘,奴婢的心里面,可都是在想着姑娘。姑娘交代奴婢查的事情,奴婢已经查清楚了,还请姑娘过目!” 说着,竹兰从袖口里掏出来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写了密密麻麻几排字。 谢云锦还记得,当初她遣了竹兰出去,是为了调查和罗表兄要好的几个人。 因着她怀疑,之后罗表兄之所以会跌入湖中,没了性命,肯定和罗表兄身边的那些人有关。 果不其然,竹兰并没有叫她失望。 竹兰这一个月,混进了罗表兄经常吃酒的一家酒馆,做了一个月的酒娘,把罗表兄身边的人事物,都打探得清清楚楚。 “姑娘,和罗表公子交好的人不多,罗表公子的朋友,也就两三个。其中和罗表公子关系最要好的,便只有二人,一人是落第的举子谭文山,一人是苏州首富包同鑫家的大公子,包文龙!” “罗表公子每次到了酒馆喝酒,身边都是这二人陪着,其中谭文山经常会和罗表公子,谈论一些个朝廷大事,而包文龙,则是会带着罗表公子,留恋烟花柳巷,罗表公子因此,还结识了几个行首娘子。” “罗家舅太太因着这事,已经说了罗表公子数次了,可每回罗表公子都是听不进去。” 竹兰把自己在苏州的所见所闻,一一都禀给了一旁的谢云锦。 谢云锦也从竹兰的话里,找出了两个重要的人。 一个便是谭文山,另一个便是包文龙。 包家和罗家是世家,罗表兄是自幼就认识包文龙的。 包文龙那人,谢云锦也曾听过。 虽说是个纨绔子弟,但行事却比一众纨绔子弟,要好得多。 每逢初一十五这样的日子,包文龙都会让包家在苏州城里,支起几个免费的粥摊,接济那些个贫苦人家。 包家是苏州首富,包文龙也是自小按着继承人来培养的。 他应该不会对表兄暗下毒手。 那个谭文山,就不一定了。 苏州姓谭的人不多,大部分都是从镇江迁过去的。 因着十多年前镇江发了大水,淹没了很多庄子,很多人家就往着上走了。 其中就有不少人,去了苏州。 谢云锦曾听谢云筝说过,永宁侯府,也是分了四个房头的。 如今在永宁侯府当家做主的,是谭家长房,也就是谢云筝嫁过去的这一房。 因着谭家长房的儿郎成气,是几个房头之首,再说长房本就是继承祖产宗庙的,由长房来承继了永宁侯,也是说的过去的。 谭家二房去了东京城,三房去了金陵,四房则是去了苏州,或许能够落第的举子谭文山,就是谭家四房出来的。 想到这里,谢云锦还需要找竹兰验证一番,才能确定。 “竹兰,那个谭文山什么底细,你可调查清楚了?” 竹林点了点头。 她在苏州待了一个月,已经把罗表公子身边的人事物都调查得一清二楚,那个谭文山,她自然也调查清楚了。 “姑娘,那个谭文山,和大姑娘的婆家,祖上还是亲戚呢。那个谭文山,是永宁侯府谭家四房的遗腹子,是谭家四老爷和外头的小娘子生的,是个外室所出。” “因着这样身份,谭家四太太不愿意承认他,这个谭文山和母亲在城郊的山神庙旁,租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每个月靠着谭家四房送去的银子过活。” 谢云锦原就想着这谭文山,或许和谭家有关,没成想,竟然是谭家四房的遗腹子。 如此看来,罗表兄之所以会失足跌入水中,十有八九和那谭文山有关了。 “不过自从他结交了罗表公子之后,这个谭文山,就搬了新家,搬到了罗府对面的一个院子住。说什么,住的近些,也能更亲近些。” 如此看来,那谭文山,当真算不得什么好人。 只是他千算万算,实在是不该算急她的表兄。 这回,她不会叫表兄再那样枉死的。 咱们就有怨抱怨,有仇报仇! “竹兰,那个谭文山和表兄,平日里都是说些什么?说话的时候,可有旁人在场?” 谢云锦又问了竹兰一句。 姑娘说的这些,她倒是不曾留意过。 抓着头发想了想,竹兰还是回道。 “姑娘,那个谭文山,和表公子的关系,比包文龙和表公子的关系,还要好。” “包公子因着表公子和谭文山走的太近,和表公子吵了几次,还和表公子说,那谭文山,不是个什么好人。” 。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第五十四章 玉兰 - 上吉 - 安小秋20 “只是那个时候表公子和谭文山关系实在太好,二人如胶似漆一般,包公子说的这些,表公子一点也没有听进去。” 照着竹兰这么说,想必那个谭文山,已经给表兄不知灌了什么迷魂汤了。 把表兄迷得已经对他言听计从了。 这样一来,可是不好办了。 谢云锦在心底里暗自思索了一番,还是决定让竹兰再回了苏州,去表兄身边,再打探打探。 “竹兰,今夜你在府里好好歇息一晚,明日一大早,我就让二门上的婆子,给你备了马车,把你送回苏州去。” “此次你回到苏州,继续在表公子身边潜伏着,若是那谭文山继续唆使表公子去干些表公子不愿意干的,就把这些事,统统告诉了包文龙。” “包文龙是个可以相信的,你若是把谭文山的那些所作所为告诉了他,他一定会帮着我们的。” 谢云锦心中确信,表兄之所以被人推下花湖,一定和谭文山有脱不开的关系。 而包文龙,说不定可以帮她这个忙,当着表兄的面,亲自揭穿了谭文山的险恶用心。 虽说谢云锦舍不得竹兰,但为着表兄后来的性命着想,还是要让竹兰继续回到苏州,在表兄身边继续暗查着才行。 竹兰不知道姑娘叫她去苏州,调查这些事情做什么,但她知道,姑娘总不会害她的。 不过,她愿意相信姑娘! 竹兰笑着点了点头,跟着月兰一道出了屋门。 谢云锦让月兰去账房支三百两银子,给竹兰做盘缠,又让月兰陪着竹兰先回去休息。 她们两个小丫头,这些日子不曾见到,想必有很多话要说,让她们在一起叙叙旧,说说话也是好的。 谢云锦心里是这样想着,又吩咐了芸香,让芸香去嘱咐了灶上伺候的厨娘,下两碗面条,给竹兰月兰所在的屋里送去。 竹兰才回来,想必还没有用过晚饭。 月兰那丫头瞧见竹兰得了吃的,势必会嚷嚷,还是让灶上也给月兰下一碗面条。 芸香得了谢云锦的吩咐,转身出去的时候,小声嘀咕了句。 “姑娘未免对竹兰月兰太好了,这么晚了,灶上伺候的厨娘,只怕该歇下了。我现在过去灶上,只怕奴婢变成厨娘,亲自给她们两个下面了。竹兰还得了姑娘那么多赏,姑娘偏心!” 听见芸香小声嘀咕了两句。 谢云锦喊了芸香折了回来,取来了自己平时装银裸子的黑檀木的匣子,打开来,抓了一把银裸子,亲自递到了芸香手里。 “如今我付了银子,不知你愿不愿意去下两碗面了?” 芸香得了赏,高兴还来不及,面上笑得像一朵开得很是灿烂的菊花。 “姑娘,奴婢愿意!” 芸香说话罢,赶忙把谢云锦给的银裸子塞到了衣袖里,紧接着就出门去了灶上。 待看着芸香走后,替谢云锦管着钱财的丫鬟玉兰,就走了进来。 清点了谢云锦那黑檀木的匣子里头装的银裸子,就开了口道。 “姑娘,你的这些个银子,都是夫人和老夫人赏的,前些日子老夫人才让房嬷嬷给姑娘送来二百两银子,姑娘就转手给了竹林一百两银子,剩下的这一百两银子,就算全部兑成了银裸子,也是不够姑娘赏人的。” “虽说咱们谢家不是那样的小门小户,但银子金子也还没有堆成金山,姑娘可得仔细着花!这钱,总还是要用到正途上得好。” 玉兰是罗氏半个月前,指过来伺候谢云锦的,帮着谢云锦管着一些细软以及箱笼。 因着谢云锦遣了竹兰去了苏州,罗氏瞧着谢云锦屋里缺几个管事的丫鬟,就精挑细选,选了玉兰过来。 玉兰原先就是在账房,帮着先生看账的丫鬟。 见谢云锦花钱如流水一样,虽说谢云锦是姑娘,但还是忍不住,说了谢云锦几句。 听着玉兰这么说,谢云锦一时之间也不好得说她什么,只能道。 “竹兰是替我办事,这些日子都住在外头,外头不比府里,我给竹兰的银子,算是贴补她的。” “至于月兰和芸香两个丫头,她们都是在我身边伺候了这么些年的,她们做事一向尽心尽力,我平时都会赏些东西给她们,若是我突然不赏了,便是我这个做姑娘的不是了。” “你初来青萝院伺候,这些人情世故,还得学着!该花的银子,一分钱也不要省,不该花的银子,你们家姑娘可不是什么冤大头,自然不会花的。” 谢云锦也知道谢家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 谢怀之一年到头的那点俸禄,连他自己平日里的花销都不够,并不是府里的主要收入。 府里的大部分收入,都是来自于罗氏和谢老夫人,在城里置办的产业,还有乡下的几百亩良田,还有几个庄子一年的收成。 还有荣安侯府,每年也会遣人过来,给谢老夫人送来脂粉银子。 那些银子,都入了公中的账目,就是公中的银子。 谢云锦一个月的月钱,也不过几十两银子,之所以能够花销出几百两,都是谢老夫人偷偷塞给她的银子。 这些事情,除了谢云锦身边管着钱箱的丫鬟知道,就连罗氏,也是不知道的。 谢云锦又开了黑檀木的匣子,从里头又抓了一把银裸子出来,递到了玉兰手上。 “这些银子,算是我赏你的!拿去买些零嘴吃吧!” 玉兰忙接过银子,谢过姑娘。 人都说,三姑娘待人和善。 待身边伺候的丫鬟仆妇,更好,三不五时就有打赏,如此看来,果然是真的。 怪不得当初夫人调她过来伺候姑娘,会有那么多人羡慕了。 得了银子,玉兰也退了出去。 …… 竹兰这边刚回来没多久。 寿安堂那边,就有消息递了过去。 “老夫人,三姑娘身边伺候的竹兰姑娘回来了,姑娘留着她在屋里说了几句话,又让人去吩咐了二门上伺候的婆子,让她们备了马车,明日一大早又送着竹兰姑娘,回了苏州。” 元娘子得了消息,马上就来禀了谢老夫人。 “竹兰和锦娘说了些什么,锦娘屋里的,可传出话来了?” 谢老夫人靠在身后的罗汉榻上,手中握着一串一百零八的红木佛珠,开口就问了元娘子。 “老奴已经差人去问了,只是那个时候姑娘屋里伺候的,就只有月兰芸香二人,她们都是姑娘的心腹,只怕是问不出来什么的。” 元娘子低下头,悻悻地回了谢老夫人。 “既然知道那两个小丫头问不出来什么,就让人老老实实跟着竹兰,看看竹兰那丫头,去到苏州之后,到底在帮姑娘,干些什么?还有,再看看竹兰去了苏州,可见了什么人没有?” 谢老夫人这么说,元娘子只能跟着点了点头。 这些日子三姑娘总是遣了竹兰去了苏州,不知是去做些什么。 老夫人心里已经起了疑。 元娘子得了吩咐,马上就下去办了。 谢老夫人一个人坐在屋里,手中握着那串一百零八子的金丝楠木佛珠。 …… 第二日一早,吴幽云就遣了丫鬟过来,请了谢云锦过府一聚。 吴家就在谢家的隔壁,仅一墙之隔。 虽说只有一墙之隔,不过但凡谢云锦要出门去,都要预先禀明了罗氏,罗氏答应之后,谢云锦才能出门。 若罗氏没有答应,谢云锦便不能出门。 这是惯例,谢云锦不得违背。 临出门前,谢云锦让芸香去了鸣鹤院一趟,和罗氏说了之后,得了罗氏允准,谢云锦才欢欢喜喜地带着芸香和月兰两个丫鬟,去了隔壁的吴家。 虽说今日谢云锦去的是吴家,但去的,只是吴幽云家,吴家的二房罢了。 吴家有两个房头,吴家长房,吴家二房。 吴家长房的大老爷是在京任职的翰林院侍讲吴用,吴用久居京中,甚少回京。 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回了钱塘一趟。 平时府里的大事小事,都是由吴家大夫人刘氏管着。 吴家大夫人刘氏,是京中老英国公夫妇唯一的女儿,身份地位在京中的贵女之中,也是数一数二的。 当初之所以会成就了和吴用的婚事,完全是因为一桩意外。 吴用中进进士之后,出来琼林宴,正准备回客栈歇息的时候,就偶遇了遭人当街行刺的老英国公刘敏。 吴用见义勇为,在十多个歹徒的包围下,成功救下了老英国公刘敏。 但因此也受了重伤,身上中了数十刀,那个时候老英国公刘敏为了报恩,特地把吴用接到了国公府暂住了一些日子。 就是在这段日子里,吴用遇见了当时的刘氏。 吴用原先也是娶过媳妇的,不过吴用的发妻,早在几年前,就已经过身了。 后来吴用对刘氏一见钟情,索性就求了老英国公,向老英国公,求娶了刘氏。 成亲不过三年,刘氏就给吴用生下了吴家大公子吴袖。 所以在当时,吴用和刘氏的这桩婚事,也算得上一桩美谈了。 这些事情,谢云锦都是听谢老夫人说的。 至于其中的真假, 谢老夫人没有向她提过,她也不会贸然去打听旁人的私事。 不过谢云锦总觉得,若是吴大老爷真心喜欢刘氏,又怎么会让刘氏一个人,留在府里,打理府中的事务,而不是接了刘氏入京呢? 前些日子谢云锦听京里传出来的传闻,说是吴用在京里,已经有了外室,并生下了一子一女。 正是因着这个原因,吴用才久居京中,迟迟不曾回了。 虽说这些个传闻不一定是真的,但吴家大老爷吴用迟迟不回来,始终叫人心里起疑。 只怕旁人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了。 吴家长房在吴府的东院,吴家二房在吴府的西院。 谢云锦刚跨进了吴家西院的大门,吴幽云身边伺候的秦嬷嬷,就已经带着几个伺候的丫鬟,在大门处等着她了。 显然她们已经等了自己许久。 “谢三姑娘,您终于来了!我们家姑娘,已经在院里,等了你好长时间了。还说若是姑娘不来了,我们家姑娘要亲自过去看看,是不是谢夫人,不让谢三姑娘出门。” 秦嬷嬷是吴幽云的乳母,原是吴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后来指去了吴幽云身边伺候。 。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第五十五章 吴家 - 上吉 - 安小秋20 谢云锦也是见过这位秦嬷嬷的。 跟着秦嬷嬷的身后,谢云锦就进了吴家西院。 秦嬷嬷今日梳了一个简单利落的圆髻,发上簪了一支金光闪闪的金簪,两只手各戴了一支沉甸甸的银镯 虽说秦嬷嬷年纪已过半百,但走起路来,如脚下生风一般,连谢云锦都险些追不上她。 相比隔壁富丽堂皇的吴家东院,吴家二房所在的吴家西院,景致就没有吴家东院那样好了。 方才谢云锦站在西院的门口,踩在一旁的垫脚石上,远远看了一眼隔壁的吴家东院。 一排碧玉似的桂花树,桂花树上的银桂,散发着阵阵的桂花香气,味道很是好闻。 院里还有太湖石堆砌的假山丛。 除了一排桂花树之外,吴家东院的亭台楼阁,都是隐于树荫之间,颇有几分雅致。 刘氏出身英国公府,英国公府是东京城里数一数二的门户,想必是刘氏把在东京城里的做派,搬到了这里来。 这也就难怪前些日子方氏过来拜访的时候,刘氏会瞧不上方氏那样的人了。 方氏的确出身江南氏族方家,但方家也仅仅只在江南氏族之间闻名,京里的那些个达官贵人,只怕连方家是什么都不曾听过。 方氏贸然上门拜访,还是替自家姑娘说的亲事,一般的高门大户,又怎么瞧得上她? 谢云锦住在隔壁这些年,一直都是在仰望吴家东院,心想,若是她以后也能住在像这样的地方,这辈子,也就值得了。 “谢家三姑娘,我家姑娘急着见姑娘,如今怕是等着急了!还请姑娘紧紧跟着老奴!” 秦嬷嬷说着,又加快了脚步。 谢云锦“嗯”了一声,不得已也加快了脚步。 深入吴家西院的腹地,谢云锦才发现,吴家东院和西院,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走在西院的院子里,别说是树了,谢云锦连一盆花也不曾瞧见。 眼前所见,要不都是光秃秃的石子路,要不就是杂草丛生的草坪,还有就是已经干涸了的池子。 廊下行走伺候的丫鬟,也没见多少。 进了芜廊,又过了几条夹道,谢云锦终于到了吴幽云自己的小院,望海轩了。 吴幽云的小院之所以叫望海轩,不是因为在她的院子里,可以看见海。 而是因为吴幽云的小院里,种着一大片的白梅。 白梅盛放的时候,远远看过去,白茫茫一片,就像雪海一样漂亮。 以前白梅盛放的时候,吴幽云总是会邀了她过来荡秋千。 如今吴幽云快要出嫁了,这样的日子,只怕不会再有了。 进了望海轩里,只见吴幽云已经站在门槛里,等着她过来了。 “锦娘,怎么才过来?难不成是在路上耽搁了?” 因着在自己院里,吴幽云打扮得也不是那么正式。 梳了一个简简单单的坠马髻,发上簪了几支用来固定住发髻的素银簪子,一身天青色的湘绣褙子,烟水色的挑线裙子。 谢云锦正要开口说话,吴幽云已经拉着谢云锦的手,进了屋里来。 “知道你今日要过来,我特地给你做了一碗樱桃煎,是你喜欢的!尝尝吧!” 吴幽云端起高几上头摆着的用青花瓷小碗装着的一碗樱桃煎,递到了谢云锦手里。 谢云锦接过樱桃煎,尝了一口。 “真甜,我一尝就知道是你做的。” 在谢云锦用着樱桃煎的时候,吴幽云又开口说道。 “锦娘,祖母已经为了我,写信去了金陵,给了老王妃,老王妃着人回信来说,她答应了祖母,要我尽早嫁过去,免除后顾之忧。” “我今日之所以请你过来,就是和你说这件事的。你我多年的朋友,若我一旦嫁去金陵,这辈子若是想要再见,除非你也嫁到金陵来。” 听吴幽云说起金陵,谢云锦忽然想起来,那日她见了范大娘子,范大娘子对她说的那些话。 范大娘子问她认不认识一个叫吴妙云的人。 吴幽云陪着吴老夫人去过数次金陵,说不定听过那吴妙云,谢云锦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向吴幽云打听打听。 “幽云姐姐,不知你可曾听说过,金陵知府吴有仪家的三姑娘,吴妙云?” 吴幽云面上有些惊讶。 好端端地,锦娘怎么突然向她问起这个? 难不成锦娘又听说了什么不成? 她的确认识那位金陵知府的吴三姑娘,吴妙云。 那个姑娘在金陵城里,说出了名的娇纵任性。 因着她是吴知府家最小的女儿,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兄嫂姐夫,都疼着她。 吴幽云去赴过她的赏花宴,自然也识得她。 不过那姑娘和锦娘,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锦娘突然问起,到底是为那般? “锦娘,难不成你也想结识那位吴家三姑娘吗?” 吴幽云问了谢云锦道。 谢云锦一顿,点了点头,就道。 “是,有人和我提起过,说我认识她,我就想知道,那个吴家三姑娘,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范雅曾说,她和那位吴家三姑娘,是极其要好的朋友,后来因为一个男人,彼此的友谊,也就此破灭了。 她想要打听清楚,到底那吴家三姑娘,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吴幽云正要开口,就听见屋外,传来了秦嬷嬷的声音。 “大姑娘, 二姑娘和三姑娘过来看你了,说是知道了大姑娘即将出嫁,心中舍不得大姑娘,特地过来看看大姑娘。” 吴家二姑娘,吴幽兰。 吴家三姑娘,吴幽若。 都是吴幽云的继母,小孙氏亲生的两个女儿。 这两个人,和吴幽云处处作对,如今过来,只怕是不怀好意。 吴幽云正了正脸色,就对着屋外的秦嬷嬷喊道。 “请了二姑娘和三姑娘进来吧!” 话落,只见屋外守着的秦嬷嬷推开了屋门,引着两个年纪约摸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就进了屋里来。 走在前面的,是吴家二姑娘吴幽兰,穿了件碧色绣西番莲图案的褙子,白色的挑线裙子,梳了双螺髻,发上簪了一支赤金芍药镶碧玉的簪子。 因着吴幽兰和吴幽若是双生子,所以二人的模样,都长得差不多,性子也差不多。 只不过谢云锦看上去,吴幽兰倒是要比身后穿着月光白褙子的吴幽若,要聪明得多。 单看她那精明的眼神,一看和吴幽云的继母小孙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 第五十六章 幽兰 - 上吉 - 安小秋20 单看她那精明的眼神,一看和吴幽云的继母小孙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听说大姐姐要出嫁了,母亲特地叮嘱了我们二人,这些日子多多过来,陪着大姐姐说说话,增进咱们的姐妹情分。” 说到“姐妹情分”四字的时候,她暗暗加重了语气。 “因着母亲说了,若大姐姐出嫁了,咱们这辈子或许都是见不着了,我才带着幽若过来的。” 开口的姑娘是吴幽兰。 吴幽兰一面说着,一面又细细打量起了屋里的陈设,随后又堂而皇之,进了吴幽云的内房,四处转了一圈之后,复又回来。 “大姐姐这里的摆设,可比我屋里的要好多了。单看大姐姐屋里高几上头摆着的那些个白瓷梅瓶,就知道是祖母的东西,这些年大姐姐在祖母膝下承欢,想必祖母赏赐下来不少的东西给大姐姐吧!待大姐姐走后,这些东西要怎么处置?” 吴幽兰这么说着,朝着身后跟着进来的丫鬟,使了一个眼色。 丫鬟瞬间明白了吴幽兰的意思,进了吴幽云的内房,取出了吴幽云摆在窗前高几下的几个梅瓶。 “大姐姐都要出嫁了,这些东西大姐姐该是带不走的,不如都给了我!大姐姐以为如何?” 没等吴幽云说话,吴幽兰就已经吩咐了丫鬟,进了吴幽云的内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名贵的物甚。 她今日过来,可不是来和吴幽云叙旧的。 母亲同她说,大姐姐要出嫁了,屋里的东西,大姐姐也带不去,让她过来看看,可有什么喜欢的。 那几只白瓷梅瓶倒是不错。 原先她找了吴幽云要了几次,吴幽云都舍不得给她。 待吴幽云一走,这屋里的东西,还不是她的囊中之物。 “放下!” 吴幽云看了眼面前的吴幽兰,冷不丁来了句。 见吴幽兰不为所动,手中仍旧抱着那只白瓷梅瓶,吴幽云又来了一句。 “我叫你放下,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我屋里的东西,什么时候轮到你处置了?纵然这些东西我带不走,但我不会就这样任由你处置的!” 吴幽云说着,身后伺候的小丫鬟春梅,就走了上前来。 春梅准备接过吴幽兰手中抱着的那只白瓷梅瓶。 “二姑娘,您手中的这只白瓷梅瓶,是我们家姑娘的最爱,我们家姑娘没说给你,还请您放下手中的这只白瓷梅瓶。” 春梅是吴幽兰贴身伺候的丫鬟之一。 因着机敏能干,吴幽云身边,一直都是由她伺候着。 春梅毕恭毕敬地向吴幽兰讨要了手中的那只白瓷梅瓶,吴幽兰面上,却没半点反应。 瞪了吴幽云一眼,又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的春梅就冷冷说道。 “春梅,你倒是个忠心护住的!可你们家姑娘,能带你陪嫁带去王府吗?” “我可是听说了,你们家姑娘,是要在京中的博望侯府出嫁,你们家姑娘身边的陪嫁丫鬟,自然也是从侯府里选,你还是好好掂量掂量吧!” 吴幽兰这么说,春梅面上不为所动。 她是在姑娘身边伺候的,只知道得了姑娘的吩咐,就需得为姑娘做事。 如今眼前的二姑娘手中拿着的,是自家姑娘平日里喜爱的白瓷梅瓶。 姑娘没说给了二姑娘,二姑娘就不能带走。 “二姑娘,奴婢只知道奉命行事,二姑娘手中的那只白瓷梅瓶,是我们家姑娘喜欢的,还请姑娘放下!” 春梅话罢,就要去夺吴幽兰手中的白瓷梅瓶。 谁知道吴幽兰手中轻轻一滑,那白瓷梅瓶,就迅速跌落在地,瞬间被摔成了碎片。 白瓷梅瓶摔在地上,“砰”地一声响动,把坐在吴幽兰身旁的吴幽若,给吓到了。 抬起头来瞧了吴幽兰一眼。 见吴幽兰眼中带着几分怒意,又迅速低下头去。 “吴幽兰,你这是做什么?你明明知道这白瓷梅瓶,是我喜欢的?你摔了它做什么?” 面对吴幽兰如此嚣张的挑衅,吴幽云心中实在是忍不住了,旋即就开了口。 吴幽兰比起吴幽若,是个聪明的。 谢云锦依稀记得,吴幽云有几次,就是输在了吴幽兰的手下。 因着吴幽兰每回做错事,总是自己主动承认错误,还当着小孙氏的面,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哭得肝肠寸断,不能自已。 只叫人听了她的哭声,就会生出来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 吴幽云就是这样败在了吴幽兰的手上的。 谢云锦拉了吴幽云的手,提醒了她,叫她当心。 眼前的吴幽兰,可不是个好惹的人。 “虽说我即将出嫁,但祖母也没有说过,我从此之后,就不回府里来住了。” “祖母已经答应我了,若我出嫁之后,这屋里的东西,祖母会请了专人来给我打理,包括每日的打扫。所以这屋里的东西,你一样也不许拿走,因为没有一样东西,是属于你的。” “你别以为自己身后有夫人护着,我就怕你!你是我的亲妹妹,长姐教训亲妹妹几句,就算传了出去,也还是说的过去的。” 吴幽云不卑不亢地回了吴幽兰,气得吴幽兰一下子就从绣凳上站了起来,指着吴幽云的鼻子就开始骂道。 “好你个吴幽云,我算是看走眼了!没成想你仗着自己有了祖母的疼爱,就无法无天!我告诉你,就算你是从侯府出嫁,你始终是姓吴,不是侯府里的人。” “你在王府受了欺负,侯府是不会帮你,府里除了祖母,也没人会帮你。祖母年纪大了,看她还能护你几年?” 吴幽兰话音刚落,一把抓起正准备喝茶的吴幽若。 “喝什么喝?仔细人家在茶里下了毒,要了你的命去!” 吴幽兰紧紧地抓着吴幽若的,马上就出了望海轩去。 谢云锦让芸香去外头看着,待看着吴幽兰走得远了,再进来报她。 谢云锦喝过一口茶,芸香就进来了。 “姑娘,吴家二姑娘已经走远了。” 听着芸香这么说,谢云锦这才点了点头,表示放心,遂看向了一旁的吴幽云。 “幽云姐姐,其实你犯不着和幽兰那起子小人斤斤计较,如今你尚未出嫁,还在府里,还在小孙氏的拿捏范围之内。” “虽说你和王府梁二公子的婚事已定,但到底如今你还没有嫁去王府里,就没必要惹了吴幽兰那起子小人,若是叫她去了小孙氏面前说了几嘴,说了幽云姐姐的不是,指不定那小孙氏,又该做什么幺蛾子出来了?” 谢云锦方才说的这些话,虽说有些不大中听,但句句都是为了吴幽云好。 只要吴幽云还住在吴家西院一日,那小孙氏,就会想尽办法来对付她。 即便是吴幽云有吴老夫人疼着,但吴老夫人毕竟年纪大了,还能护着吴幽云几年,一切都要靠自己。 “锦娘,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这些年,我一直在忍让,我不敢得罪吴幽兰,不敢得罪小孙氏,可我如今即将出嫁,若是再这样忍受下去,只怕我会受不了的。我不想再继续忍下去了!” 吴幽云说着,眼眶已经湿润了,靠在谢云锦的肩上,轻轻啜泣了一阵。 她也知道幽云姐姐这些年,过的是有多么不易。 为了不给吴老夫人添麻烦,面对今日像吴幽兰那样的挑衅,幽云姐姐不知忍了多少次? 既然不想再继续忍下去,就无需再忍。 横竖幽云姐姐都要出嫁了。 嫁去了王府,幽云姐姐有夫君护着,只怕不会看着小孙氏,继续迫害幽云姐姐的。 待吴幽云恢复如常之后,谢云锦让吴幽云带着她,去香雪海林走走看看。 吴幽云笑着点了头,表示答应。 出了屋子,吴幽云让秦嬷嬷在前头带着路,就带着谢云锦去看看院里的那一片香雪海林。 如今白梅尚未盛开,整片香雪海林,只见光秃秃的树干,虽说没什么看头,但谢云锦还是拉着吴幽云,去到了林中的千秋处。 谢云锦依稀记得,小的时候,谢老夫人都会带着她过来玩。 谢老夫人和吴老夫人在一起说话,她就和吴幽云这院子里荡秋千。 那个时候,白梅盛放,远远看过去,就像一片白茫茫的雪海。 她和吴幽云,就在雪海里头荡秋千。 只是这样的场景,往后只怕也只能做为回忆了。 若是吴幽云真的出嫁去了金陵,那眼前的这大片香雪海林,失了照顾之人,不知道还会不会开得那样繁盛。 吴幽云让谢云锦坐在秋千上,随后叮嘱谢云锦抓稳了,几个丫鬟拉着秋千,谢云锦坐在上头,就荡起了秋千来。 …… 谢云锦坐在秋千上。 似乎回忆到了什么。 在脑海里,依旧是在香雪海林中的秋千,坐在秋千是的人,似乎是她,又似乎不是她。 紧接着画面一转,谢云锦就到了一个布满缟素的灵堂之上。 她瞧见了梁文邵,着了一身素服,带着两个孩子跪在灵堂前哭着。 灵堂之上牌位,写着的是吴幽云的名字。 吴幽云死了? 这怎么可能? 幽云姐姐不是嫁去了梁王府,夫妻和睦,又怎么会死呢? 吴幽云见秋千已经停了,谢云锦坐在秋千上,半晌没有说话,心中有些担心,锦娘这是吓着了? 吴幽云心里担心,放心不下,喊了坐在秋千上的谢云锦一句。 “锦娘,秋千已经停了,你下来吧!” 听见了吴幽云的声音,谢云锦一下子就清醒过来。 待清醒过来,她才发现,原来自己还在望海轩里,不在灵堂里。 转过头看了眼身旁的吴幽云,谢云锦想也没想,直接拥了上去。 “幽云姐姐,你放心,我不会瞧着你就那样死了的?” 死? 谢云锦这么说,让吴幽云怔了怔。 锦娘这又是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她怎么会死呢? 见谢云锦紧紧地拥着自己,就是不肯松手,吴幽云又开了口。 “锦娘,你是不是又胡思乱想了?你放心好了,我不会有事的!” 吴幽云先安抚了几句谢云锦,紧接着又暗中叮嘱了芸香几句,她觉得锦娘方才有些怪怪的,是不是又被那些个邪祟给缠上了? 吴幽云不放心,交代芸香送着谢云锦回府之后,让芸香把这事,去告了谢老夫人或是谢夫人,让她们请来长春仙洞的吴大夫,给锦娘好好瞧瞧。 芸香点了点头,就带着谢云锦回了谢府去。 。 第五十七章 相求 - 上吉 - 安小秋20 回府之后,芸香去了鸣鹤院,把方才吴家姑娘叮嘱她的话,说给了夫人听。 月兰则是亲自送着谢云锦回了青萝院。 青萝院里,谢云锦坐在院里的石凳上。 抬起头打量着天边赤红的晚霞,晚霞绝美。但谢云锦此刻却没有什么心情,来欣赏这样绝美的晚霞。 谢云锦的心中,正回想着方才在吴幽云小院里所发生的那些事。 她坐在香雪林中的秋千上所预见的事情,是不久的将来,会发生的事情。 她预见幽云姐姐嫁到梁王府后,梁文邵待幽云姐姐极好,二人之间夫妻和睦。 却不曾预见到,幽云姐姐嫁到梁王府后,竟会不明不白地死了。 梁文邵身旁的两个孩子,想必是幽云姐姐所出的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年纪那样地小,若是就这样早早地没了亲生母亲。 就算梁文邵娶了续弦回来,厚待两个孩子,两个孩子自幼就没了母亲教导,势必会影响她们将来的成长。 若梁文邵娶回来的续弦,是个像小孙氏那样的人物,那幽云姐姐的两个孩子,可是要受苦了。 就算是梁文邵娶的续弦,是个和善地,能够好好照顾两个孩子,但两个孩子到底不是自己亲生,就算好好照顾,能好过两个孩子的亲生母亲去? 幽云姐姐待她不薄,她绝不能瞧着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绝不能看着幽云姐姐嫁去了梁王府后,就那样不明不白地死了。 她要查清楚,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迫害了幽云姐姐。 她要把那个人找出来,提前除去。 提前除去了后顾之忧,这样幽云姐姐嫁去梁王府后,就不会那么早就死了。 谢云锦一番想罢,却不知如今她该怎么做? 她只预见了幽云姐姐会死,却没有预见,幽云姐姐什么时候死? 害死幽云姐姐的,又是什么人? 就算她知道了会对幽云姐姐下毒手的人是什么人,那么她又该以何种理由,去除去那个人。 所以她必须把这些事情统统想通了,再来考虑该如何做。 幽云姐姐马上就要随着吴老夫人去金陵的侯府待嫁了,她又不能跟着幽云姐姐一道去。 她只能在幽云姐姐去金陵之前,找出来那些个可能会害幽云姐姐的人,提前告诉幽云姐姐,让幽云姐姐好好小心,提防着那些人。不过就算这样,谢云锦还是不放心。 幽云姐姐向来有些沉不住气,受了那些人的刺激,就会生起气来。 为着幽云姐姐好,她还得提醒着幽云姐姐些。 “姑娘,银屏姑娘过来了!” 月兰喊了坐在石凳上发呆的谢云锦一句。 这些日子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姑娘一坐在凳子上,就开始发呆。 而且每回发呆,都是发上半天。 她说什么话,姑娘一概是听不进去的。 谢云锦的神思,被月兰一句话给拉了回来,慌忙转过头,只见月兰已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旁。 “既然银屏姑娘过来了,就把她请进来吧!” 听着姑娘这么说,月兰忙出了院子,把侯在院外的银屏,请了进来。 银屏已经调去了谢云熙的屋里伺候了,做了谢云熙屋里的管事大丫鬟。 今日银屏过来,是得了谢云熙的吩咐,来给谢云锦送些小玩意的。 “三姑娘安好!” 银屏喊了谢云锦一句,随后对着谢云锦福了一礼。 “三姑娘奴婢今日得了二公子的吩咐,是来给三姑娘,送些小玩意的。” 银屏说着话,跟着银屏一道过来的两个手中捧着红漆木匣子的小丫鬟,已经走了上来。 把两个红漆木的匣子,摆到了谢云锦面前,打开一看,两个匣子之中,塞了满满当当的孩子玩样。 其中有一套十八罗汉的木偶,那木偶背后,有一个机窍,用手按下去之后,那木人罗汉,就会自己打拳。 谢云锦曾在罗氏的陪嫁箱笼里头,见过和这个一模一样的十八罗汉。 谢云锦那时见了只觉得好奇,想要拿出来看看的时候,却叫文娘子给制止了。 文娘子说这套十八罗汉的木偶,是罗氏年轻的时候,跟着丹阳郡主府的小郡主出去游湖,丹阳郡主驸马爷,亲自送罗氏的礼物。 罗氏平时对这套十八罗汉的木偶,爱不释手,经常会拿出来看。 罗氏早年间,是丹阳郡主府小郡主的玩伴。 后来小郡主嫁去了东京城,罗氏嫁到了钱塘,罗氏和丹阳郡主府的小郡主,来往才渐渐淡了。 不过前些日子她去了鸣鹤院的时候,见院里摆了十几个大箱笼,孙娘子同她说,这是京中有人送来给夫人的。 谢云锦心中好奇,打开了一个箱子偷偷看了一眼,只见那个箱子里头,装满了东京城里各式各样的点心吃食。 后来谢云锦才知道,原来那些个箱子,都是在东京城里的丹阳郡主府小郡主,亲自送来给娘亲的。 虽说这些年不见,但隔三差五,娘亲总会收到小郡主从东京城寄出来的书信。 娘亲也会写了书信去东京城给小郡王。 小郡王如今嫁去的是京中的刘国公府,京中第一流的人家。 谢云锦对刘国公府,不大熟悉,只知道刘国公府出了一个刘贤妃。 谢云锦细细看了眼手中那副十八罗汉的木偶,虽说和罗氏收在箱笼里的那套差不多,但谢云锦细细看了一番,很显然不是同一套。 罗氏那套是用酸枣木做的。 而谢云熙送来这一套,却是鸡翅木的。 做工虽说都差不多,但谢云熙今日送来这套,却是比不上罗氏收在箱笼里那套的。 虽说没有罗氏那套贵重,但一看也能知道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了。 不知谢云熙这个小子,是从哪里弄来的? 见谢云锦一脸闷闷不乐的模样,银屏走了上前来,面上笑了笑,就道。 “姑娘,这套十八罗汉的木偶,可是二公子遍寻了整个杭州城,才给姑娘找来的。” “二公子说姑娘从小到大,都爱玩这个木偶,特地找来,逗姑娘开心的。” 谢云熙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好心? 俗话说得好,无事不登三宝殿,谢云熙让银屏过来送这些东西给她,想必是有什么事情, 有求于她。 不然以谢云熙那样的性子,一年到头,也不见他让人送什么东西过来。 “银屏姑娘,你说说吧!到底我二哥哥请你过来,给我送这些东西,是有什么事,想要拜托与我的?” 谢云锦和银屏关系好,也不瞒她,只道。 “你说出来,我且听听,若是能力所及,我一定鼎力相助。若是我二哥哥让我做些我不愿意做的,还请银屏姑娘把这些东西拿回去,还给我二哥哥。” “正所谓无功不受禄,我既没做事,这些东西我还是不收下的好,免得我二哥哥日后赖上我,说我收了东西不办事。” 谢云熙的性子,谢云锦比什么人都清楚。 以前谢云锦小的时候,谢云熙总是要想了办法,让谢云锦叫他哥哥。 谢云熙不过比自己早出生一刻罢了,就做了人哥哥。 谢云锦为着这个事,几次不叫谢云熙哥哥。 后来谢云熙急了,去了罗氏面前告了一状,一个大男人,哭得跟个孩子一样。 那模样,谢云锦回忆起来,都会笑个不停。 。 第五十八章 喻氏 - 上吉 - 安小秋20 谢云熙去告了她一状,罗氏虽说心疼她,但一家人总还是要和和睦睦得好,就让谢云锦叫了谢云熙二哥哥了。 如此,谢云熙才算满意,才没有闹腾。 银屏面上有些惊讶,虽说她知道二公子和三姑娘,一向亲近,但没有想到,三姑娘一猜,就猜出来二公子心中在想着什么了。 既如此,银屏也没打算继续瞒着三姑娘,就道。 “姑娘,二公子吩咐了奴婢过来,是想要请了姑娘,待会去了鸣鹤院的时候,帮着二公子,说些好话。” “今日大公子陪着二公子出门一趟,去采购夫人交代下来的东西,没成想这小苍斋的时候,二公子竟遇见了林教谕家的夫人和她们家二姑娘。” 林教谕是和谢怀之平起平坐的地方官,谢怀之管着整个钱塘的大事小事,而林教谕,管着整个钱塘县的教育科考。 林教谕家就在离着谢家几条街的三家坊。 因着林教谕家的老夫人和谢家二房的林老夫人出自一族,所以林教谕家和谢家,走得也比较近。 两家的孩子,也是自幼相识的。 谢云锦就和林教谕家的三姑娘林湘走得比较近,因着林教谕家的大姑娘林沁,二姑娘林沛,都是林教谕先前的娘子所出。 如今的林教谕夫人喻氏,是续弦,对两个先头夫人所出的两个姑娘,谈不上十分关心,却也谈不上冷落。 林三姑娘该有的,前头两个姑娘,也都有。 林大姑娘已经嫁去了镇江的方家。 谢云锦打小就不曾见过,唯一见过的两个林家姑娘,只有林二姑娘林三姑娘。 “因着二公子那时怀中抱了东西,出门的时候,一时没看清楚前面的来人,一下就撞倒了迎面走过来的林教谕家的二姑娘,那个姑娘是个弱不禁风的,被二公子这么一撞,当场就晕了。” 谢云锦扶额,心中一阵感慨。 那个林二姑娘林沛,是个打小的药罐子,二哥哥怎么就撞倒了她? 如今林教谕夫人喻氏正在为她们家二姑娘张罗婚事,若是叫林家赖上了她们家,那可如何是好? 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呀! “大公子和二公子知道自己惹上了事,把东西交给了前院伺候的管事,他们二人就逃了回来。” 听着银屏这么说,谢云锦突然不想帮谢云熙说好话了。 撞倒了人家姑娘,连句对不起都没说,就跑了回来,准备躲起来,这还是男子汉大丈夫应该做的吗? 谢云熙那个小子,真是个没有担当的! “林教谕夫人喻氏可上门来了?” 谢云锦又多问了银屏一句。 银屏顿了顿,方才道。 “三姑娘,林教谕夫人喻氏已经来到府里了,去了鸣鹤院,夫人已经请了三房的夫人,去陪着夫人了。听鸣鹤院里伺候的丫鬟说,林教谕夫人,似乎是为着林二姑娘的终身大事来的。” 果然! 还真是叫她给猜对了! 林教谕家的二姑娘林沛,自小就是个药罐子,靠着人参灵芝娇养到大的,因着女儿多病,林教谕夫妇也都偏疼着。 一向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林二姑娘,怎么就出门来了,还遇见了她二哥哥,被她二哥哥一不小心给撞倒了。 林二姑娘这一倒下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醒来了。 见面前的三姑娘唉声叹气一番,银屏还以为姑娘不愿意帮她,去鸣鹤院,帮二公子说几句话,马上跪倒在地,给谢云锦磕了三个头。 “姑娘,二公子待奴婢不薄!奴婢不能眼睁睁看着二公子,就这样娶了那个林二姑娘,还请三姑娘去了鸣鹤院,帮着二公子说几句好话吧!” 银屏还能明白林教谕夫人之所以上门来的原因,已经很不错了。 因着林二姑娘的身子不好,没人敢上门来说亲。 林二姑娘的婚事,也耽搁了两年。 如今被二哥哥这么一撞,林二姑娘已经晕了过去,不赖上谢家,叫二哥哥娶了林二姑娘,想必那个林教谕夫人,是不会心甘情愿离开的。 一番想罢之后,谢云锦带着银屏月兰,跟着就去了鸣鹤院。 谢云锦去到的时候,正巧遇到了林教谕夫人喻氏,刚从鸣鹤院里出来。 林教谕夫人喻氏,出身江南四大氏族之首喻家。 江南的儒林子弟,都以喻家出来的子弟最多。 不过喻氏虽出身喻家,但却只是喻家偏房所出,喻氏的父亲,是喻家族学的山长。 喻老爷先帝爷在位时候的进士,先帝爷死后,喻老爷就没了仕途之心,回乡做了家中族学的山长,就算身份不贵重,也是很得人尊重的。 “林教谕夫人安好,锦娘见过林教谕夫人!” 因着谢云锦见过林教谕夫人,林教谕夫人也识得她,该有的规矩,一样也不能少。 “你便是锦娘吧?这些年不见,谢家锦娘倒是出落得越发亭亭玉立了。前些日子听你母亲说,你犯了梦魇,家中院后的竹林中,有着一只邪祟,可把你母亲吓坏了。当时你母亲去了城外的山神庙见了孟真人,还是我陪着你母亲一道去的。” 虽是熟人见面,但林教谕夫人喻氏的谈吐,却是不凡。 三句两句就拉近了同谢云锦的距离。 连罗氏为着她,去了城外的山神庙祈福,见孟真人的事情都知道,想必罗氏和喻氏,还是十分相熟的 “多谢喻夫人的关心,锦娘的身子,已经大好了,锦娘屋后的那只邪祟,也被封起来了。” 自己家里的家事,没必要同外人说的太多。 言多必失。 若是谢云锦说的多了,眼前的喻氏,出了谢家就向旁人说起,只怕有损了谢家的名声。 所以相互客套几句就行了。 喻氏急着回府去,和谢云锦又客套了几句,叮嘱了谢云锦几句好好照顾自己的话,就由鸣鹤院里的引路婆子,带出了府去。 谢云锦正准备进了鸣鹤院,只听见院里传来了罗氏和白氏的谈话声。 “其实大嫂管着长房这么些年,这样的事情,心里该有数才是。如今林教谕夫人,这是赖上了咱们家。虽说是熙哥儿撞倒了她们家二姑娘,但也是她们家二姑娘走路的时候,没有看路,一头撞上去的。” “如今她们家二姑娘昏迷不醒,那喻夫人,就要逼着大嫂,让熙哥儿娶了她们家二姑娘,这不是赖子吗?” 白氏面上满是不悦,对着身旁坐在罗汉榻上的罗氏愤愤道。 “我能有什么法子?要不是熙哥儿这个孩子倒霉,怎么会撞了林家二姑娘?” 罗氏一想到这个,只觉得头疼得紧,熙哥儿这个倒霉孩子,怎么就撞倒了林教谕家的二姑娘? “林教谕和我们家老爷是同僚,我们谢家和林家也走得近些,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教我们如何是好?” 罗氏话罢,一连叹了几息。 。 第五十九章 梦中 - 上吉 - 安小秋20 谢云锦并未着急着进了鸣鹤院,而是让芸香去请来了文娘子。 文娘子在罗氏身边伺候多年,很多事情,都是罗氏请了文娘子过来,帮着她拿主意的。 她想要问问文娘子,在这事上,文娘子是怎么看的? 这件事情,可还要转寰的余地? 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够阻止了林二姑娘嫁进来她们谢家的? 片刻之后,芸香就把文娘子请了过来。 文娘子刚从鸣鹤院正堂里出来,就被芸香喊到了这里来了。 “姑娘安好!不知姑娘请了老奴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单独吩咐老奴的?” 文娘子照着规矩给谢云锦福了一礼之后,就问道。 谢云锦也不瞒她,只道。 “今日林教谕家的夫人入府来,想必是来商谈我二哥哥和那林二姑娘的终身大事的吧?” “如今我听说那林二姑娘,至今还昏迷不醒,林家非叫我们家赔偿,林教谕夫人的意思,想必是想要让我二哥哥,娶了那林二姑娘入门来吧!” 姑娘不愧是姑娘。 连林教谕夫人入府来的目的,都看出来了。 方才她在夫人身边伺候,听着那林教谕夫人话里头的意思,的确是想要让二公子,娶了林家二姑娘,可夫人没答应下来。 林家虽说和谢家相识这么多年,但林教谕,不过是一个地方的教谕罢了。 夫人和老夫人,都看不上林家。 且老夫人已经给二公子属意了旁人,自然不愿意旁人再来染指二公子的婚事。 文娘子在心里想罢,顿了顿,才回了谢云锦。 “姑娘,林教谕夫人的意思,的确如姑娘所说,想让二公子娶了那林家姑娘。可老夫人那边已经递出来话,说怎么也不会让二公子娶了那林家姑娘的。” “老夫人不同意,夫人也不会答应。就这样没说几句,就不了了之了,林教谕夫人也跟着出了门。” 林家二姑娘那样一个药罐子,弱不禁风的身子,只怕是娶回来,只能好生养着。 阿娘和祖母不答应,也在情理之中。 若换作是她,她也不会答应这门婚事的。 二哥哥不过是撞倒了那林家二姑娘,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左不过谢家多赔些医药费的事情罢了,怎么能把谢云熙的终身大事,搭进去。 既然知道罗氏不会答应这门婚事,谢云锦也不想着进了鸣鹤院,交代了文娘子几句,帮她在罗氏面前说几句好话,谢云锦便走了。 回了青萝院里,谢云锦洗漱过后,便睡下了。 梦里,她梦见了自己从未见过的一个人。 一个男人! 他的眉眼,是那样的温柔,他笑起来,是那样的好看。 他在竹林中舞剑,只看见一个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女子,在树下抚琴。 她一面抚琴,一面抬起头朝着那男子看去。 那男子舞剑的姿势,是那样英姿飒爽,玉树临风,一柄不长不短的配剑,游刃于手掌之间,扫下来一片落叶。 “阿锦!你看我的武艺,是不是又增进了不少?” 阿锦? 那男子怎么会叫自己阿锦? 明明从小到大,旁人都唤自己做锦娘,还从来没有人叫过她阿锦。 这声阿锦,她只觉得异常的熟悉,却又那样陌生。 似乎这些记忆,都是十多年前的记忆了。 紧接着,她想要说话。 可是发现自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那男子,看着她面上满是笑容,就像和煦的阳光一般,照进了她的心中。 再之后,谢云锦听见了芸香唤她的声音,谢云锦就醒过来了。 醒来的时候,已有一片金光,撒在了谢云锦的绣莲花海棠的金丝软被上。 芸香端了盆水,站在谢云锦的身旁。 “姑娘,可是又做了什么噩梦?昨日下半夜的时候,姑娘发起了梦,突然喊了起来,可是吓到了奴婢,奴婢喊了月兰,赶忙过来守在姑娘身边。” “到了下半夜的时候,姑娘才又睡得安稳,奴婢和月兰,才敢放下心来。” 谢云锦从榻上起来,走到了窗下的梳妆台前,坐在菱花绣凳上头,谢云锦看了眼铜镜里的自己。 是,还是她自己。 只不过昨夜自己梦里的自己,有些不一样。 梦里的自己,叫她觉得有些陌生。 她觉得是她自己,却又不像她自己。 那人到底是谁? 她搞不清楚了。 不过出现在她梦里的那男子,还是头一次出现。 那男子的容貌,叫她有些熟悉,那男子穿了一件莲青色的杭绸直缀,立于竹林之中,在竹林之中,舞着一把精致小巧的剑。 他唤自己做“阿锦!” 他为何会叫自己做阿锦? 她不认识他,可他看见自己,却像是在和一个十分熟识的人说话。 谢云锦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半晌没有言语。 一旁伺候的芸香,准备给谢云锦上妆,待会带着姑娘去老夫人屋里用饭,可姑娘怎么看起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像是出了什么大事一样。 谢云锦呆滞了片刻,芸香喊了她几句。 “姑娘,姑娘!可是昨日夜里,叫噩梦魇着了?怎么姑娘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芸香的几句话,把陷入沉思之中的谢云锦,拉了回来。 透过面前的铜镜, 打量了身后的月兰一番。 “没什么事,你不用担心!伺候着我上妆吧!待会还要出去见了祖母,陪着祖母用早饭。若是叫祖母瞧出来,我一副精神不济的模样,只怕又该叫祖母为我担心了。” 月兰点了点头,迅速给谢云锦上了妆。 梳了一个简单的坠马髻,发上簪了一支赤金的碧玉琉璃簪子。 簪子的顶端,是一颗硕大饱满的珍珠,簪子末端垂下来的珠子,是一串晶莹剔透的琉璃珠子。 这是前些日子,姑娘嘱咐她,拿了老夫人赏的一颗珍珠,夫人赏下来的一匣子琉璃珠,去城里的三宝斋订做的。 昨日夜里三宝斋才着人送了过来,姑娘看了一眼,就说今日早上,她要戴这支簪子。 月兰又给谢云锦找了件月光白绣海棠花的杭绸褙子,一条缀珠的挑线裙子。 这样搭配下来,姑娘比起往常,要清丽了许多。 夫人和老夫人见了,肯定喜欢。 月兰和芸香瞧着谢云锦,面上满是笑容。 唯独谢云锦面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 第六十章 候府 - 上吉 - 安小秋20 心中一直在想着,到底那个出现在她梦中的男子,是什么人? 那个男子和她,又有什么样的渊源? 为何她对那个男人,却没什么印象。 …… 谢云锦带了月兰和芸香,正准备出了青萝院。 往着寿安堂去的时候,在半路上,就遇见了迎面过来的银票。 银屏眼睛红红地,眼角还有几滴尚未擦干净的泪珠,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想必是哭过。 “银屏姑娘留步!” 谢云锦喊了迎面过来的银票一句。 银屏似乎也是听见了谢云锦的声音,立在了原地,等着谢云锦过来。 待谢云锦走过来,银屏弯下腰,给谢云锦福了一礼。 “三姑娘安好!” 谢云锦借着这个机会,细细打量了面前的银屏一番,银屏手中捧着个红漆木的食盒。 食盒之中,想必是装着拿回去给谢云熙的吃食。 “可是有人欺负你了?” 谢云锦让月兰和芸香两个丫鬟先走,守在廊下,若有旁人过来,就提醒她。 谢云锦则是拉着银屏的手,坐在了廊下。 “想必你也知道了,林教谕夫人想要让我二哥哥,娶了林家二姑娘的事情了吧?” “你放心好了,我二哥哥的心里面,始终是装着你的,除了你,他不会娶任何人的。” 银屏也明白三姑娘和她说这些的意思。 “可是,可是……” 银屏有些着急,说起话有些结结巴巴。 “你慢慢说,我听着就是。” 谢云锦说着,伸出来一只手,紧紧地握着银屏的手,叫她安心说。 见状,银屏把自己的心里话,说给了谢云锦听。 “三姑娘,我这样的身份,怎么配得上二公子那样玉树临风的人物?老夫人已经给二公子许了荣安侯府的徐大姑娘,就奴婢这样身份的女子,还是不要高攀了二公子,耽误了二公子才好。” “等过些日子,奴婢就去和夫人说,请夫人调奴婢离开二公子的院子,离二公子远些,也能断了我对二公子的非分之想。” 祖母已经给谢云熙许了荣安侯府的徐大姑娘?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怎么谢云锦连个影也没听说。 谢云锦依稀记得,荣安侯府的大姑娘,不是已经许了东京城里的秦王世子了吗? 秦王是先帝爷的为数不多存活下来的几个儿子之一。 因着不争不抢,不结党营私,官家对这位秦王爷,还是有几分敬重的。 秦王府,在东京城里,也算得上一等一的人家。 荣安侯府在金陵尚且算是第一流的人家,但到了东京城,却有些落伍了。 前些日子谢云锦去了寿安堂的时候,谢老夫人接到了侯府的来信,说的就是这件事。 荣安侯府的大姑娘,许了秦王府的小世子。 “荣安侯府的大姑娘,不是已经许了秦王府的世子爷了吗?怎么又会突然许给二哥哥?这件事,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谢云锦问了银屏几句。 银屏知道三姑娘是真心为她着想的,这样的事情,还是告知了三姑娘得好。 “姑娘,秦王府的小世子,已经定了刘国公府的刘三姑娘,徐大姑娘被退了婚,不堪受辱,前些日子跳了河,所幸被徐大姑娘身边伺候的人救起,徐大姑娘这才捡回来一条命。” “侯府递了消息来给老夫人,叫老夫人帮着侯府,看看有没有哪家的儿郎合适?说来说去,就说到了二公子的身上。” 银屏说着,字字哽咽。 谢云熙的心里面,是喜欢银屏的。 想必这些日子的相处,银屏心里,也能感受出来。 既然银屏也知道二哥哥心里面是那样喜欢她,为什么就是不肯接受谢云熙呢? 说白了,银屏的心里面,还是顾忌着自己罪臣之女的身份。 一朝没有摆脱这个身份,银屏就不会和谢云熙在一起。 既如此,她一定会帮她的。 “银屏姑娘,你且放心!我知道我二哥哥心里面是喜欢你的,我一定会帮你们二人的。” 谢云锦让银屏先回去等消息,她就先去了寿安堂。 …… 寿安堂里,二房的林老夫人也在屋里,陪着谢老夫人用饭。 谢云锦坐在谢老夫人的正对面,低着头用着碗里的饭菜,一句话也不曾说,只听着谢老夫人和林老夫人在说话。 “二弟妹呀!侯府已经递出来消息给我,说清慧那丫头,这些日子一直把自己锁在房间里,饭也不吃,水也不喝,侯夫人亲自去瞧了她几次,和她说了几次,她都是听不进去。那秦王府,有什么好的?” “那样刻薄的婆母,那样难相处的妯娌,我还真是不知道,清慧那丫头,一直想着嫁进王府,到底想做什么?” 谢老夫人说着,心底里暗暗叹了几息。 如今的荣安侯老侯爷,有三子二女。 徐家大公子徐明睿,已经考取了庶吉士,在翰林院帮着那些个老翰林,做些抄抄写写的活计。 徐明睿前些年已经娶了永昌伯府的二姑娘赵氏,那赵氏,也是个素有才名的。 嫁入侯府不到半年,就给徐明睿生下了一个儿子。 为此,荣安侯夫人,极其疼爱赵氏。 徐家二公子徐明珏,刚中了进士,如今准备出京外放。 徐家三公子徐明华,是荣安侯老夫妇的老来子,夫妻两个都心疼得不得了,今年正准备下场科考。 前些日子还寄了信回来,给了谢老夫人。 徐家大姑娘徐清慧,自幼养在老侯爷夫妇膝下,是个琴棋书画都精通的才女,听说金陵城里,追求她的人,已经踏破了荣安侯府的门槛。 徐家二姑娘徐清雅,是个和谢云锦年纪相仿的人,不过按着辈分,谢云锦也得亲自唤她一声小姑。 荣安侯府的这些亲戚,谢云锦跟着谢老夫人去过一趟,对这些亲戚,也算得上熟识。 “大嫂嫂,你是不知道!清慧和那秦王府的小世子,也是背地里见过几次面的,听说那秦王府的小世子,是对清慧一见钟情!想必清慧心里,也是有那小世子的。” 林老夫人扫了眼身旁的谢老夫人,大着胆子说了句。 虽说林老夫人和谢老夫人是妯娌,在一起相识了这么多年,但有些话,林老夫人也不便相劝谢老夫人。 谢老夫人是出身荣安侯府的独女,在宫里教养过,和大内接触得也多,她的心里,是最有主意的。 既然谢老夫人自己能够拿定主意的事,林老夫人不愿插了谢老夫人的手。 。 第六十一章 清慧 - 上吉 - 安小秋20 谢老夫人不语。 林老夫人瞟了眼身旁的谢老夫人,正准备开口说话的时候,只听见身旁的谢老夫人,开口说道。 “二弟妹,那秦王府,始终是东京城里,第一流的人家,清慧那丫头虽说是侯府的嫡女,但比起刘国公家的丫头,清慧那丫头就不如刘家那丫头了。” “且秦王府小世子和刘国公家丫头的婚事,还是秦王妃胡氏一手凑成的,你我又不是不知道胡氏那人什么德性,那样尖酸刻薄的婆母,就算清慧丫头真的嫁了过去,也是去受罪的。” “既如此,这门婚事,还不如就这样罢了,只消让侯府里伺候的,好好照顾着清慧丫头就是。” 谢老夫人口中的秦王府,谢云锦依稀也有一点印象。 秦王妃胡氏,出自莱阳有名的氏族——胡家。 胡家可以算得上传承了几百年的人家。 不过这位秦王妃胡氏,却不是出身胡家的正经房头,而是出身胡家的偏房。 是胡家偏房的孤女,自幼养在胡家长房老夫人的膝下。 胡家长房的大姑娘,先嫁来秦王爷,后来没几年,那位出身胡家长房的王妃,就没了。 紧接着跟着胡家长房的那位王妃陪嫁过去的胡氏,乘虚而入,怀了秦王小世子。 之后为秦王爷,生下了秦王小世子,秦王爷不得已,只得为她请封了秦王妃。 因着不是胡家正经房头所出的姑娘,秦王妃胡氏的行为做派,远远比不上先头出自胡家长房的那位秦王妃。 秦王爷为此,又擅自纳了几房妾室。 可那些个妾室,半个月前进了王府,半个月之后,就从王府之中被抬了出来。 没有几个人能撑过一年半载地。 所以人都说,秦王妃胡氏,是个尖酸刻薄的,还是个心狠手辣地。 因着秦王妃胡氏脾气不好,与之来往的人家,也是少之又少。 唯一来往的,就只有秦王妃胡氏的本家,胡家的三房四房。 经常借着秦王府的名声,鱼肉乡里,欺男霸女的人家。想必祖母心中,也有这样的顾虑。 若徐清慧真的嫁去了秦王府,那就是和胡妃那样的人家,结成亲家。 谢老夫人和荣安侯夫妇的心里,只怕也是不愿意的。 所以才会把那徐家大姑娘,许给了谢云熙。 只是谢老夫人和侯府这么做,可有考虑过谢云熙和徐清慧的感受? 让两个彼此都没有见过几面的人,就这样结为夫妻,那么之后的夫妻生活,想来也不会有多好。 听着谢老夫人这么说,林老夫人点了点头。 林老夫人心里也清楚,她这大嫂嫂,素来就是个心里有主意的。 是不会叫自己的侄女,吃什么亏的。 就算没了这桩同秦王府的婚事,不是又有了和熙哥儿的婚事了吗? 让清慧丫头嫁到了钱塘了,比让清慧丫头,嫁去东京城,要好的多。 只是不知道,熙哥儿那小子,愿不愿意了? “若是照着你的意思,让清慧丫头嫁到钱塘来,嫁到你身边,也是好的。只是想必清慧丫头那心里,还在想着那秦王府的小世子,不知这门婚事,能不能成了?” 林老夫人说着,特地转过头,看向了身旁的谢老夫人。 谢老夫人不说话,似乎是在想着什么事情。 秦王府的小世子,是秦王妃胡氏所出的长子,秦王爷和秦王妃,一向宝贝得不得了。 荣安侯府不过普普通通的侯府,他们夫妇二人怎么会愿意让王府的小世子,娶了清慧? 且侯府已经递了消息来给谢老夫人,她的大哥大嫂,惧是不同意这门婚事,所以也就只能委屈清慧丫头了。 。 第六十二章 叙话 - 上吉 - 安小秋20 在谢老夫人的心里,徐家大姑娘嫁去东京城的秦王府,不是一桩好的婚事。 且秦王府已经和荣安侯府退了婚,她又做主把徐家大姑娘,指给了谢云熙,想要徐家大姑娘嫁到钱塘来。 谢家虽比不上东京城里那些个清贵人家,但胜在人口简单,府里又没像秦王府那些个糟心事。 照着辈分,谢老夫人还是徐家大姑娘的姑母。 虽说徐家大姑娘在辈分上,算是熙哥儿的小姑,但二人年纪相仿。 辈分什么的,既没人提,也就不重要了。 且谢老夫人早就盼着徐家大姑娘能嫁过来了。 只是如今又出了林教谕家二姑娘这档子事,林家夫人喻氏执意要求熙哥儿娶了林家二姑娘,已经打乱了谢老夫人的阵脚。 谢老夫人心中如今正思量着,如何打发了林教谕夫人喻氏。 林教谕家,谢老夫人是看不上的。 今日谢云锦过来,是为着谢云熙和银屏二人过来的。 谢云熙心里面装着银屏,也喜欢银屏,也愿意娶她回来。 她相信,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银屏的心里,想必也有了谢云熙。 不然银屏今日也不会为着谢云熙,过来找她。 徐家大姑娘,谢云熙连面都不曾见过几次,若是就这样嫁过来,只怕既耽误了徐家大姑娘,又耽误了谢云熙。 这门婚事,绝对是不成的。 林教谕家虽和谢家相交多年,但她们家的二姑娘,是个天生的药罐子,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人,又怎么能照顾好谢云熙? 谢老夫人和罗氏之所以要对谢云熙的婚事精挑细选着,就是为了选一个称心如意的人回来,好照顾谢云熙。 谢云熙过两年就要下场,可不能耽于美色。 所以谢老夫人和罗氏瞧上的,都是姿色平平,却家世显赫的。 谢云熙要入仕,所选的夫人一定要是出身世家。 能够在仕途上,助谢云熙一臂之力。 如此看来,谢老夫人和罗氏,是无论如何也看不上银屏了。 这样看来,那个徐家大姑娘,的确是谢老夫人和罗氏心中,最佳人选。 可如今那徐大姑娘心里,装着的都是那秦王府小世子,只怕嫁过来,夫妻不睦,那就是耽误了两个人。 谢云锦在心底里暗自叹了几口气,深感帮人的不容易。 不过她既然答应了银屏,要帮她。 她就一定会想办法,来帮银屏的。 “祖母!林祖母!可否听锦娘说几句?” 谢云锦心底里想定了主意,突然开了口。 谢老夫人和林老夫人一时有些意外,突然往着谢云锦这边,看了过来。 听着锦娘说话,谢老夫人才意识到,她今日喊了元娘子,请了锦娘过来用膳,自己只顾着和林老夫人说话,倒是疏忽了锦娘。 忘记了锦娘还坐在屋里。 不过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她倒是想要听听看,锦娘这个旁观者,有没有什么独到的见解? “锦娘,你有什么话,就说吧!祖母和你林祖母听着就是!祖母倒是想要瞧瞧,锦娘这个旁观者,能不能点醒我们这两个局里人。” 谢云锦面上笑了笑,看着面前的谢老夫人和林老夫人,就缓缓回道。 “祖母,林祖母,锦娘想着,我二哥哥和那徐家表姐,连见都不曾见过几面,若是就这样嫁到了府里来,只怕她们二人,也处不到一块去。” “再者说,那徐家表姐的心中,只装着那秦王府小世子,若是叫她嫁过来谢家,只怕也是不肯的。且在辈分上,徐家大姑娘,还是我二哥哥的小姑子。” “不如这门婚事,先搁置下来吧!待徐家表姐忘却了那秦王府小世子,再商议婚事也不迟。” 谢云锦说的,其实谢老夫人也曾考虑过。 虽说熙哥儿和清慧丫头,不曾见过几面。 但她当年和谢老太爷,也是没见过几面,就嫁过来了。 刚开始的时候没有感情,慢慢培养,这感情也就自然而然地有了。 不会清慧丫头素来我行我素,自己心里能拿主意,若是逼着她就这样嫁过来谢家,只怕也不妥? 谢老夫人在心底里思量了一番,还是决定谢云锦说的在理,还是等清慧丫头心底里彻底忘却了那秦王府的小世子,再商议婚事吧! “锦娘,你说的在理!点破了祖母,我家锦娘,是越发懂事明理了。日后你的婚事,祖母一定给你精挑细选着!” “无论是皇子世子,只要是我们家锦娘喜欢的,我都会让你嫁过去的。不过如今,你且说说,想要什么赏赐?” 锦娘是她的心头肉,她的锦娘,便是想要嫁皇子世子,她也会满足她的。 谢老夫人话罢,一旁伺候的房嬷嬷和元娘子,就抱了谢老夫人搁置在博古架上头的两个黑檀木的百宝箱过来。 这两个百宝箱里头,都是装着谢老夫人搜集来的小玩意。 以往谢云锦过来的时候,谢老夫人总会喊了房嬷嬷和元娘子,取了百宝箱下来,打开来百宝箱,叫谢云锦自己挑一样小玩意。 谢云锦挑挑拣拣,选了一本前人临摹的孤本古籍,谢云锦瞧着那本孤本古籍,在一众凡物中,还有些意思,谢云锦就找谢老夫人要了那本孤本古籍。 谢老夫人见谢云锦手中拿着那本孤本古籍,开始翻了起来,谢老夫人面上就笑了起来,对着身旁的林老夫人说道。 “你瞧,咱们家锦娘,倒是个有眼光的!那本古籍,可是前朝的廖夫人,留下来的字帖。廖夫人的字帖,一般只流传于闺阁之中,如今已经不多见了,这本字帖还是前些日子侯府找了人给我送过来。” “因着我那大哥,知道我一向爱着廖夫人的字帖,知道金陵城出现了这孤本,就找人花了重金,给我送了过来。” 谢老夫人口中的廖夫人,谢云锦的心里,也有几分印象。 廖夫人出自江南有名的氏族人家廖家,廖夫人年轻的时候,是当地名动一方的才女。 廖夫人的字帖,在江南的闺阁女眷之间流传。 。 第六十三章 廖家 - 上吉 - 安小秋20 只因着廖夫人的字帖,最适合女孩子来练习。 以前罗氏也曾找过一本廖夫人的字帖,来给她照着写。 不过那本字帖,是今人照着前人所临摹的字帖,再次临摹出来的,字形多多少少,已经有了些许的变化。 方才谢云锦翻看手中这本廖夫人的字帖的时候,发现这字帖,临摹得简直和廖夫人亲自写上去的一样。 罗氏的鸣鹤院里,有一副廖夫人亲自画的冬日腊梅图,上头廖夫人亲自提了字,盖了章。 那腊梅图上廖夫人亲手所提之字,和谢云锦手中那本孤本古籍上头的字,相差不多,几乎没有差别。 不过廖夫人虽是名动一方的才女,但廖夫人的夫君,娶了廖夫人之后没几年,就早早地去了。 廖夫人守寡这么多年,有无数倾慕于廖夫人的男子上门,想要求娶廖夫人,不过都叫廖夫人婉拒了。 因着廖夫人对夫君忠贞不二,是有名的节妇,前些年官家亲自赐下了一块贞节牌坊,给了廖家,给了廖夫人。 像廖夫人这样名动一方的才女,最后也只能守着那冷冰冰的贞节牌坊渡过余生,想来这女子在世间,当真是不容易。 她往后,可不想成为想廖夫人那样的人。 见谢云锦一脸高兴的模样,像得了什么宝贝一样,一旁坐着的林老夫人,也开始打趣起了谢云锦来。 “早知道你那么喜欢这廖夫人的字帖,该叫你祖母,早些拿出来给你才是!” “若非今日你祖母叫人拿了百宝箱出来,只怕你还不知道你祖母私藏了这样一本书吧!” “那廖夫人的字帖,我也不曾见过,可见你祖母,还是个小气的!连我过来了,都舍不得拿出来给我看看!” 林老夫人说着,故意转过头去,背对着身后的谢老夫人。 谢老夫人看了眼身旁的林老夫人,拉着她的手,笑着回道。 “你怎么能说我小气呢?你又没说,你要看这孤本古籍,又没有叫我拿出来,如今就说我小气了。我不过是不给你看一本孤本古籍,你就说我小气了?” “也不想想,前些年,不知是谁来我这里,东西是一箱一箱地搬?” “不过是来我这里吃顿饭,走的时候,却是带了七八个箱子回去!我若是小气,叫你把从我这里的东西还回来,你觉着如何?” 谢老夫人故作一番阴阳怪气的模样,气得林老夫人哭笑不得。 看着一旁的谢云锦,林老夫人就指着身旁的谢老夫人,对着谢云锦说道。 “锦娘,你瞧瞧你祖母!我不过说了一句你祖母小气,如今竟要翻旧账了!那些东西,就算我全部还回来,你祖母敢要吗?” “敢?如何不敢?只要你喊人完完整整地送过来,我就敢收!” 谢老夫人的这些话,出乎了林老夫人的意料之中。 “你听听!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林老夫人凑近谢老夫人,一副要撕了谢老夫人嘴的模样。 林老夫人和祖母,已经是相知了多年的妯娌,她对她们这两位老人家的事情,还是不要插手进去得好。 谢云锦从绣凳上起身,对着罗汉榻上坐着的林老夫人和谢老夫人,福了一礼。 “祖母,林祖母,锦娘乏了,想要回去小憩一番!” 谢云锦不是真正地乏了,她只不过是想要出去走走。 故作一番乏了的模样,一连打了几个哈欠。 谢老夫人心疼谢云锦,瞧着谢云锦一副乏了的模样,赶忙差了房嬷嬷,亲自送着谢云锦回去。 谢老夫人朝着房嬷嬷使了一个眼色。 房嬷嬷会意之后,进屋里拿了一个八宝格的攒盒,里头装了各色的糖果和精致的点心,都是谢云锦爱吃的。 原来今日一大早,谢老夫人就嘱咐了元娘子,带了丫鬟去三桥街的张家点心铺,买了些谢云锦爱吃的糖果和点心。 只是方才忙着和林老夫人说话,一时给忘记了。 如今谢云锦要走,正好让谢云锦带上。 房嬷嬷亲自送着谢云锦出了寿安堂,待到了三岔口的时候。房嬷嬷把手中的攒盒,交给了谢云锦身后伺候的芸香,她就回了寿安堂去复命去了。 “姑娘,这攒盒里头的点心,都是老夫人特地为姑娘准备的。姑娘还是快吃得好,若是搁久了,发了,味道就不好吃了。” 房嬷嬷话罢,转过身就进了回寿安堂的夹道。 谢云锦进了回廊,往着青萝院那边走去的时候,只见范大娘子范雅,突然出现在了回廊的尽头。 范雅先谢云锦一步,瞧见了谢云锦,就迎了过来,面上满是笑容,拉着谢云锦的手,就往前走去。 待甩开了身后跟着的丫鬟仆妇,范雅这才松了手。 “谢三姑娘,这几日不见,不知谢三姑娘可想起来什么没有?谢三姑娘,当真不识得吴妙云那个人吗?” 谢云锦摇了摇头,不曾搭理她。 “范大娘子,你口中所说的吴妙云,我的确不认识。吴妙云是金陵知府家的三姑娘,而我,不过是钱塘知县家的姑娘罢了,知府大人家的姑娘,我不认识,也是正常。” 的确是谢云锦说的那样。 她如今不过是钱塘知县的三姑娘,又不是他日的永安侯夫人,又怎么会认识他日的淮南王侧妃吴妙云呢? 只是她不相信,她依稀记得,谢云锦是同她一块重生的,怎么她就记得那些事情,偏偏谢云锦,什么事情也不曾记得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范雅想要问问清楚,但又怕谢云锦什么也不肯和她说,还是试探几句就好。 “敢问谢三姑娘这几日的梦里,可有梦见自己从未见过的人事物?” 谢云锦摇了摇头。 就算她梦见了,她也不会和范雅实话实说的。 范雅又追问了一句。 “既然谢三姑娘不曾梦见过未见过的人事物,那谢三姑娘,可曾听说过永安侯世子陆安这个人?永安侯世子陆安,东京城中,大名鼎鼎的世子爷。” 陆安这个人,谢云锦不曾听说过。 不过永安侯府,她曾听谢老夫人说过几嘴。 永安侯府的侯夫人徐氏,出自荣安侯府,是荣安侯府二房的姑娘。 。 第六十四章 重生 - 上吉 - 安小秋20 谢老夫人曾和她说过,永安侯夫人徐氏,不是个简单的得,绝非池中之物。 谢老夫人曾交代她,若日后谢云锦见了她,谢老夫人叫谢云锦,避着那永安侯夫人些。 因着那个时候,二房的老太爷和老夫人,在外头遭遇了劫匪,向侯府索要三万两的赎金。 当时谢老夫人的父亲,也就是荣安侯府上一位的侯爷,不肯答应。 结果绑匪撕票,二房的老太爷和老夫人,也就那样没了。 留下来一个姑娘,也就是后来的永安侯夫人徐氏。 如今的永安侯,在老侯爷在世的时候,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庶子,后来徐氏嫁过去,那名不见经传的庶子,在东京城中,大放异彩,得了先帝爷的喜欢。 之后老侯爷选定的永安侯世子,莫名其妙生了一场急病,紧接着就没了。 老侯爷悲痛欲绝,老侯爷夫人,哭瞎了一只眼睛。这个时候,那庶子就出现在了老侯爷夫妇面前,答应老侯爷夫妇,愿意日后对他们二人尽孝。 再之后,那庶子,也就变成了如今的永安侯侯爷,京中大名鼎鼎的人物, 当今官家最为仰仗的几个侯爷之一。 永安侯夫人徐氏,也是京中贵眷圈里,第一流的人物。 不过谢云锦对那永安侯世子陆安,却是连听都不曾听过。 这些日子不知是怎么回事,每回她见了范雅,范雅都会说一些个她不认识的人的名字出来。 什么吴妙云,什么陆安,她统统不认识。 她不明白范雅莫名其妙问了她这些,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不过直觉已经告诉她,范雅绝没有她看上去那样简单,还是躲着些好。 “范大娘子,若是没有旁的事,烦请你不要挡了旁人的路,让我离开行不行?” 谢云锦说了范雅一句,范雅让开一条道来。 谢云锦唤了芸香和月兰上前来,她就带着月兰和芸香,回了青萝院。 看着谢云锦渐行渐远的背影,范雅在心里暗道。 谢云锦,难不成你就真的什么也记不得了吗? 难不成你真的不是重生之人? 既然眼前的谢云锦,不是她想要找的那个谢云锦,那么她要去哪里,找她想要找的谢云锦? 她没有重生在原先的自己身上,而是重生在了范家大姑娘范雅的身上,难不成谢云锦也同她一样,没有重生在原先的自己身上,去了别人的身上。 那么这样,她到底要去哪里找自己想要找的谢云锦? 重生这么久,一直借用别人的躯体活着,她已经厌烦了。 她明明是金陵知府家的三姑娘吴妙云,可旁人看她,只知道她是范家的大娘子范雅。 范雅那样一个曾养在乡下的粗鄙之人,又怎么配得上她? 不过范雅已经死了,她是时候替范雅报仇了。 那些个曾经欺负过范雅的人,你们等好了! 先从范兰开始吧! “喜鹊,今夜你随我去见夫人,我有要事和夫人商量!” 范雅喊了身旁伺候的丫鬟喜鹊一句。 如今的喜鹊,已经是范雅安插在方氏身边的人了。 不过她看范雅的时候,却是一脸的害怕。 她总觉得,眼前的姑娘,已经不是从前的姑娘了。 “姑娘,夫人怕是已经歇下了,咱们还是明日再去吧!” 喜鹊胆战心惊地说着,范雅却低下头来,冷冷瞅了喜鹊一眼。喜鹊被吓得一哆嗦,忙道。 “既然姑娘要去见了夫人,奴婢就陪着姑娘一道去吧!” 主仆二人走在廊下,渐渐消失在了廊下。 …… 谢云锦回到青萝院的时候,只见玉兰已经站在门口,等着她回来了。 玉兰的面上,满是着急。 似乎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情,要急着禀告给谢云锦一样。 “姑娘,二公子过来了!已经在屋里哭了起来,说是要见姑娘!奴婢几个都没有伺候过二公子,不知该如何去劝二公子?” 玉兰在前头引着,谢云锦就进了屋里。 只见谢云熙蹲在屋里的角落旁,已经哭成了泪人。 谢云锦走近的时候,谢云熙已经哭得不能自已。 这还是她第二次见谢云熙在自己面前哭了。 上一次是因为她不喊谢云熙做“哥哥”,谢云熙跑去罗氏屋里,告了她一状,在罗氏面前大哭了一场。 谢云锦屏退了屋里伺候的丫鬟,亲自扶起了蹲在角落里的谢云熙。 “好端端地,怎么就哭起来了?二哥哥都几岁了,若是要哭,也不知道躲着人些。如今你在我屋里哭了起来,待会传到了娘亲和祖母耳中,又该说你这个人,没有半点规矩了。” 扶起了谢云熙,谢云锦让芸香去打了热水过来,让芸香伺候着谢云熙净面。 “锦娘,你也是知道,我心底里,只有银屏一个人。除了她,我再也不愿意娶旁人回府来了,我只要她,只愿意娶她!” “我方才在鸣鹤院,听娘亲说,祖母已经给我做主,叫我娶了荣安侯府的徐大姑娘,我见都不曾见过那位徐大姑娘,祖母怎么能叫我娶了她呢?” “我不喜欢那徐家大姑娘,更不愿意娶什么林二姑娘,我只要银屏,我只要她!锦娘,母亲和祖母,一向视你做心头肉,你就帮着二哥哥,去给母亲和祖母,求求情吧!” 谢云熙说着,泪水又倾泻出来,就差没有跪下来,给谢云锦磕头求她了。 谢云锦已经帮了谢云熙,在谢老夫人面前,为他说了几句话了。 想来,她说的那些,祖母都应该听得进去。 徐家大姑娘和谢云熙的婚事,实在是不妥。 不过如今林教谕夫人喻氏又为了林二姑娘的事,频频上门来。 就算解决徐家那边,那林家那边,又该怎么办? 谢云锦拍了拍脑袋,她只觉得头疼,脑子有些受不了了。 谢云熙这个小子,怎么就没有长眼,撞倒了那林教谕家的二姑娘? “二哥哥,你且放宽心,今日我去了祖母那里一趟,为你说了几句好话,若是祖母肯听我的劝,是听得进去的,你和那徐家大姑娘的婚事,祖母暂且还没答应下来的。” “只是没了徐家大姑娘那边,还有林教谕家的二姑娘,这你又该如何收场?” 。 第六十五章 出门(加更) - 上吉 - 安小秋20 林教谕家和谢家,是相识了多年的人家。 林教谕和谢怀之,还是在官场之上的同僚。 如今谢云熙撞倒了那位药罐子林二姑娘,若是不能给出来一个叫林家满意的说法,只怕林家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林教谕夫人喻氏虽是续弦,是那林二姑娘的继母,但林氏对那林二姑娘,也是打小就静心照顾着的。 如今那林二姑娘还躺着床上,不曾醒来。 林教谕夫人喻氏就已经上门来拜访罗氏和谢老夫人了,看喻氏的意思,只怕还是想要让谢云熙,娶了那林二姑娘。 这事她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总不能让谢云熙,真的娶了那林二姑娘吧?谢云熙娶了那林二姑娘,那银屏,该怎么办?岂不是要叫银屏,伤心到死。不行不行! 改明儿她还是亲自去了林教谕家,借着去找林湘的由头,去看看那个林二姑娘林沛吧! 谢云锦不放心谢云熙一个人回去,怕谢云熙回去的时候,一时想不开,跳了假山那边的湖,寻了短见。 谢云熙一个大男人,能哭得比一个女人还要女人,若他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也没人会觉得奇怪。 谢云锦可不想明日一早起来,就见谢云熙的尸体,飘在湖面上。 谢云锦嘱咐了芸香,亲自送着谢云熙回去,待看着谢云熙平平安安地进了屋子,再回来。 谢云锦又让芸香叮嘱了银屏几句,叫银屏这些日子,务必把谢云熙看紧了,不要叫谢云熙做出什么傻事出来。 天塌下来,总还有她大哥哥谢云嘉顶着,谢云熙就放心吧! 第二日一大早,天蒙蒙亮,谢云锦就从榻上爬了起来了。 她先是让人送了帖子去林教谕府上,给了林三姑娘林湘。 随后去了鸣鹤院,和罗氏说明了情况之后,得了罗氏准许,谢云锦就出门去了。 “夫人,看模样姑娘是准备去了林教谕府上,找她们家的三姑娘林湘,商量事情去了。要不要奴婢找个靠得住的丫头,跟在姑娘身边,也好照应着姑娘。” 文娘子问了罗氏的意思。 罗氏只看着一蹦一跳出去的谢云锦,面上带了几分微笑,锦娘一向让她放心。 “不必了,锦娘素来是个心里有数,有主意的。若是我找了个人,跟着她去了林家,只怕以她那个性子,又该胡思乱想去了。” 罗氏说着,转过头来,扫了一眼身后伺候的文娘子。 “听熙哥儿院里伺候的嬷嬷来报,昨日夜里,熙哥儿去了锦娘屋里,哭了一阵,如今可好多了?” 文娘子点头回道。 “回夫人的话,二公子已经好多了,今日一大早,大公子带了银屏姑娘,去见了二公子,二公子就好多了。” “听大公子的意思,二公子似乎瞧上了那银屏姑娘一些日子了,大公子原想要为着二公子,过来见了夫人,和夫人求求情。” 说着说着,文娘子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有什么顾忌。 “但方才过来的时候,遇见了老夫人身边伺候的房嬷嬷,房嬷嬷说老夫人想要请了大公子过去,就没跟着老奴一道过来了。” “老夫人请了嘉哥儿过去,说了些什么?寿安堂的人,可递出来消息?” 罗氏紧接着又问了文娘子一句。 文娘子顿了顿,思虑半晌之后,才回道。 “老夫人寻了大公子过去,似乎是去问二公子的事情的。二公子和徐家大姑娘的婚事,老夫人似乎做罢了,说想要等了二公子年纪再大些,再商议也不迟。” 文娘子是罗氏的体己人,经常帮着罗氏,打听府里的动静。 罗氏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问了文娘子一句道。 “听说昨日锦娘也去了寿安堂,见了老夫人,和老夫人说了些话。想必是锦娘劝老夫人,让熙哥人不要那么早娶妻的。” “荣安侯府嫡女虽好,但我却是瞧不上的。如今被林教谕夫人出来倒打一耙,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罗氏说话的时候,一脸的忧虑,愁云布满脸上。 文娘子见了,亲自端了茶水过来,又劝了罗氏道。 “夫人无需担心,三姑娘去了林家,想必就是为了这件事的。三姑娘是个聪明机警地,会帮着夫人分忧解难的。” 第六十六章 嬷嬷 - 上吉 - 安小秋20 林教谕府上在隔着谢家几条街的三家坊。 三家坊之所以叫三家坊,不是因为在这里,只住了三户人家,而是在三家坊里,主要住了三个姓氏的人家。 一个便是林姓,另外两个,则是一个赵姓,一个孙姓。 赵姓人家,是钱塘县的大姓,也是三家坊主要的人家,占据了三家坊大半条街。 赵家的老爷,听说是在京里做京官的,所以有权有势,把三家坊大半条街,都买了下来。 孙姓是钱塘县的第二大姓氏,孙姓之人,分布在钱塘县多个地方。 三家坊,不过是孙姓族人,其中的一个聚集地罢了。 孙姓族人,主要分布在三家坊的街头和巷尾。 而林姓,只是钱塘县普普通通的姓氏,人口在钱塘县分布也不多,主要集中在三家坊。 林姓族人中,最为出名的,还是当属林教谕家了。 谢云锦曾听谢怀之提起过,林教谕家还没有发家之前,林教谕还只是这乡里耕耘的农民。 后来本朝开放了科举,农民子弟,也能够科考入仕。 林教谕参加了科举,中了三甲第三名,不过林教谕并没有选择留在京中,而是考了庶吉士,而后外放到了江浙,做了钱塘县的教谕的。 林教谕虽说只是主管了钱塘县的教育科考,但却是和谢怀之,平起平坐地。 且有的时候,谢怀之还要求了林教谕办事。 今日陪着谢云锦出门的,只有芸香和月兰二人。 原先罗氏要指了文娘子,陪着她们一道来的。 不过却被谢云锦拒绝了,文娘子是罗氏的左膀右臂,陪着她过来林教谕府上,不是监视她吗? 她可不愿意被旁人监视。 半个时辰之后,马车就到了林教谕府上所在的三家坊。 因着谢云锦已经递了帖子给林湘,林湘已经嘱咐了自己身边伺候的嬷嬷,过来接谢云锦了。 进了林家侧门,谢云锦来到了一个不算太大的院子。 细细打量一番院里的陈设,谢云锦发现这院里的陈设,别有洞天。 青砖石铺就的地板,抬头一看,只见院墙下的石榴玉兰,竞相开放。 那石榴树,不过齐人高,那树上就缀满开得火红火红的石榴花。 一旁的光玉兰,碗口那么大的玉兰花,分布在玉兰树上,远远看去,就像一丛一丛棉花,点缀在树上一样。 谢云锦扫了一眼院里的廊下,只见有几个穿着葱绿色比甲的小丫鬟,三五成群坐在廊下,说着话。 时不时还抬起头,朝着谢云锦这边看了过来。 “谢三姑娘!” 听见有人喊了自己,谢云锦转过头去,只见一个穿着得体的婆子,笑容满面的婆子,身后跟着几个小丫鬟,朝着谢云锦走了过来。 谢云锦抬眸,一眼就识出了眼前这个婆子是什么人。 眼前的婆子,是林教谕家的三姑娘,林湘身边伺候的金嬷嬷。 这位金嬷嬷,是林教谕夫人喻氏的陪房,跟着喻氏,从喻家陪嫁过来林家的。 后来喻氏嫌她年纪大了,就放去了林湘的屋里,伺候林湘。 因着金嬷嬷和谢云锦,也是见过面的,谢云锦也礼貌性地回了一个笑容过去。 “金嬷嬷,我今日过来,是来找你们家三姑娘的。” 金嬷嬷点了点头,显然已经知晓。 “谢三姑娘,随着老奴来吧!我家姑娘,已经在寒春院,等着姑娘过去了。” 林教谕祖上是农民出身,所以林教谕家,人口比起别家,较为简单。 整个林教谕府上,也只住了林教谕这一家。 因着人口简单,几个姑娘公子,都有单独的院子,都是独住。 照着林湘以前和她说的,林家大姑娘林沁,尚未出嫁前,住在林府东边的一个院子。 林家二姑娘林沛,因着身子不好,吹不得风,住在林教谕夫人喻氏后头的一个院子,叫避风院。 而林家三姑娘林湘,则是住在后花园的一个院子寒春院。 推开门,映入眼帘的,就是盛放的花海,景致美极了。 谢云锦没去过几次,但对那寒春院,已经有了很深的印象。 谢云锦今日要去的,便是寒春院。 谢云锦也不是第一次来林教谕府上拜访了,所以跟着金嬷嬷的脚步,就进了内院去了。 “三姑娘,这些日子我家姑娘,总是念着姑娘,说要去谢家拜访姑娘,我们家姑娘常说,你们谢家的点心好吃,和咱们府里的,就是不一样。” “即便是同模同样的点心,一样的做法,做出来的味道,总还是和你们府上的有差别。” “我们家姑娘还说,请谢三姑娘过来的时候,带些点心过来,没成想谢三姑娘这么快就过来了。” 谢家的点心,的确比起别家来说,味道是不一样的。 因着谢家的点心,都是谢老夫人从侯府带来的陪房,一个专门做苏式点心的厨娘做的。 那个厨娘,祖上几辈都是做厨子出身的。 无论是炒菜还是做点心,都有自己独家的秘方。 所以味道和旁人的,就不大一样。 且同模同样的点心,每个人的手艺不一样,出来的点心,味道也是不一样的。 譬如有人做出来的点心就好吃,有人做出来的点心就不好吃。 每次有人登门去谢家拜访,都会夸了谢家的点心好吃。 以前林湘去了谢府的时候, 谢云锦总会让灶上,给林湘装一匣子点心,叫她带回去吃。 自从她大病一场,醒过来之后,便再没有见过林湘。 今日她过来,还是她大病醒来之后,第一次过来见林湘。 “既然林三姑娘喜欢,改日我专门喊了我家厨娘做了,然后给林三姑娘送过来。” “你们家姑娘,一向爱吃米糕,梅花酥饼,下次我过来的时候,就给她带过来,叫她吃到饱!” 谢云锦话罢,面上笑了笑。 绕过几条长廊,又穿过几条夹道,终于来到了林家的后花园。林湘的寒春院,就在后花园的边上。 进了寒春院,穿过一条石子路,石子路的两旁,都种着齐人高的石榴树,石榴花开得火红火红地。 进了院里,只见林湘,已经坐在廊下的条凳上,等着自己进来了。 “好你个谢三,今日过来,竟迟了这么久。难不成是不愿意见我了?前些日子听说你病了,我正想去看看你,可我二姐姐也病了一场,我得留在家中,照看着她,所以才没去你府上瞧你。” 林湘是个极其开朗的姑娘。 。 第六十七章 林湘 - 上吉 - 安小秋20 因着林湘性格开朗,整个钱塘县里的小娘子,谢云锦也只有和她,才聊得开。 今日的林湘,穿了一件月光白的杭绸褙子,褙子上头,还绣了几朵精致小巧的丁香花。 看那丁香花的针脚,一看就是林湘自己绣上去的。 林湘梳了个双螺髻,发上簪了一支青翠欲滴的碧玉簪子,一对赤金的蝴蝶碧玉簪,一对丁香花的琉璃珠坠子。 赤金镶嵌碧玉的簪子,映着林湘的整个脸,亮闪闪闪,就像打了道金光在上头一样。 林教谕家虽算不上什么世家大族,但对待自家的姑娘,还是舍得花钱的。 方才谢云锦细细打量了一番林湘身上的穿着打扮,单那月光白的杭绸褙子,少说也值几百两银子了。且还不论,林湘的发髻上,那么多流光溢彩的簪子。 林湘是喻氏的独女,喻氏偏疼着林湘些,也在情理之中。 林湘叫丫鬟搬了绣凳出来,摆在了自己身旁,谢云锦就坐在林湘身旁,和她说了几句。 “阿湘,我二哥哥和你二姐姐的事情,想必你也听说了,我今日过来,是专程为着此事过来的。虽说是我二哥哥撞倒了你二姐姐,但我二哥哥,那实在是无心之失,他实在是不是故意的。” “昨日你母亲,亲自去了一趟谢家,和我母亲商量了我二哥哥和你二姐姐的婚事,我二哥哥心中已经有了喜欢之人,还请你和你二姐姐好好说说。” 谢云锦用了恳求的口吻,林湘一直听着谢云锦说完,方才回了她。 “我想着,你今日也必定是为了此事过来的。只是我二姐姐身子本来就不好,一直用药养着,如今被你二哥哥这么一撞,人已经躺在榻上,三天三夜没有醒过来了。” “我母亲是心里急了,想要快些把我二姐姐的婚事落定,这才不得已,赖上了你们家的。” “虽说是我们家赖上了你们家,赖上了你二哥哥,但我二姐姐,实在是时日无多的人了,还请你们家,替我二姐姐好好考虑考虑。” 原本是谢云锦想要劝了林湘帮她在林教谕夫人面前,帮着她劝了林教谕夫人几句。 没成想,如今竟变成了林湘求她,让他们谢家,好好考虑考虑。 谢云锦已经考虑过了,虽说是谢云熙撞倒了林家二姑娘,但赔些银子,拉着谢云熙来上门道歉,总还是可以的。 何必要让谢云熙以自己的终身大事,来做为补偿给林家呢? 这样不仅耽误了谢云熙的终身大事,连那林家二姑娘的终身大事,也搭进去了? 就算林二姑娘真的嫁过去了,她和谢云熙,也只会是一对怨偶。 好不容易才劝了祖母,不要把徐家大姑娘许给谢云熙,如今又冒出来一个林家二姑娘,偏偏那林家二姑娘如今一病不起,这事实在是难办了。 谢云锦只觉得头疼,紧接着又劝了林湘几句。 “阿湘,其实我二哥哥心里,已经有了自己喜欢之人了。你也不想你二姐姐嫁到我们谢家,就受了冷落吧?” “阿湘,我还是想要求你,帮我好好劝劝你二姐姐吧!没必要为了一桩婚事,就耽误了两个人。” 林湘心里也清楚,谢云锦说的在理,只是这事,实在是不是她能够决定的。 二姐姐的婚事,一向都是由母亲做主的。 这样要紧的事情,她还想要和母亲商量之后,才能决定。 一番想罢之后,林湘还是决定先让谢云锦回去,等她的消息。 待她亲自问过了母亲的意思,再和谢云锦商量也不迟。 “锦娘,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情,事关我二姐姐的终身大事,我还是要和我母亲商量之后,再做决定!” 林湘话罢,吩咐了金嬷嬷,亲自送着谢云锦出了林家。 …… “谢三姑娘,我们家二姑娘,从小到大,就是个可怜的。生母早早地没了,又是个药罐子,每天都要吃药,我家夫人虽说是续弦,但待我们家二姑娘,却是比生母还要疼她。” “如今我们家二姑娘,还躺在榻上不曾醒来,还请谢三姑娘,替我们家二姑娘,好好考虑考虑。” 走在园中的石子路上,金嬷嬷转过头和谢云锦说了几句。 不是她不愿意让谢云熙,娶了那位林二姑娘回府来,只是谢云熙的心里,已经有了银屏,哪里还能娶其他人? 罢了罢了,临出府前,她还是去见见那位林二姑娘吧! 谢云锦喊停了前头带路的金嬷嬷,就让金嬷嬷,带着她,去见见那传说中林教谕家的药罐子姑娘了。 “金嬷嬷,还请您老人家,带着我去见见你们家二姑娘吧!我们家在长春仙洞,认识一位医术精湛的大夫,若是可以,我可以请了那大夫过来,给你们家二姑娘瞧瞧。” 长春仙洞的大夫,那是神医呀! 金嬷嬷也是听说长春仙洞的大夫医术精湛,能够活死人肉白骨。 若是能请了长春仙洞的大夫回来,给姑娘瞧瞧,说不准姑娘还真能药到病除。 金嬷嬷想着,忙跪了下来,给谢云锦磕了一个头。 “老奴替我们家二姑娘,多谢谢三姑娘了。若是我们家二姑娘身上的病,真的能治好,谢三姑娘就是我们家的恩人了!我们家老爷和夫人,一定会感激谢三姑娘的。” “金嬷嬷还是别谢的那么早,长春仙洞的大夫,虽说医术精湛,但这世间,不是所有的病,都能够被治好的。还是等长春仙洞的大夫,来看过你们家二姑娘再说吧!” 谢云锦话罢,偷偷叮嘱了芸香,去长春仙洞,请了吴大夫过来。 吴大夫的医术,在这钱塘县中,还是数一数二的。 叫吴大夫过来看看,也好叫她心里有个数。 进了避风院,谢云锦细细打量了一番屋里的摆设,不单窗户屋门是紧紧锁着的,就连那窗户纸,都是用上牛皮纸,重新又糊上了一层。 夏日的时候,就算待在屋里,不出去外头,也能活生生憋出一头汗出来。 当真是个避风院了! “谢三姑娘,我家二姑娘自从被你们家二公子撞倒之后,就一直昏迷不醒到现在,夫人已经请了几个大夫来看过了,那些个大夫都束手无策了。” “我家二姑娘今年不过才十四,尚未嫁娶,若是就这样没了,我家老夫人,绝对是撑不下去的。” 。 第六十八章 背后 - 上吉 - 安小秋20 金嬷嬷说着,撩开棉布帘子,让谢云锦往里看了一眼。 只见林家二姑娘林沛,脸色苍白地躺在软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羊毛绒毯。 如今不过七月底,林家二姑娘身上就盖上了这么厚的羊毛绒毯,若是到了冬日里,那岂不是片刻都离不开火盆了。 “你们家二姑娘身上这病,有几年了?是从什么时候起,发现你们家姑娘身上,有这病的?” 既然是生病,那必定是有病因。 若是能查出来,那林二姑娘身上的病因是什么,那么想要治好林二姑娘身上的这个病,就简单容易得多了。 金嬷嬷低下头想了想,半晌过后,终于想起了什么。 “谢三姑娘,我们家二姑娘这病,是打娘胎出来,就带着的了。接生的产婆说,我们家二姑娘,这是身上有了胎毒,需得仔细养着,慢慢调理着,这病才会慢慢得好。” “三年前的山神庙庙会,我们家二姑娘陪着我家夫人,去逛了庙会,回来之后,就又病了一场。再之后,我们家二姑娘,就断断续续大病小病不止了。” 金嬷嬷也不瞒谢云锦,把自己所知道的,统统告诉了谢云锦。 若是谢三姑娘真的能请来了长春仙洞的大夫来给姑娘看看,说不定她们家姑娘,真的就能够痊愈了。 谢云锦在避风院里坐了半晌,只觉得胸闷气短,半天喘不上气了,再之后,谢云锦一张小脸,就被憋得通红通红地。 谢云锦赶忙让金嬷嬷开了窗子,在这样密闭的空间里,就算是个好人,也会活生生憋坏的。 她不过坐了半天,就喘不上气来。 真是不知道待在这屋里,伺候林二姑娘的那些个丫鬟仆妇,到底是如何挺过来的? 金嬷嬷叫丫鬟开了一扇窗户,让谢云锦坐到窗户旁,透了几口气。 见谢云锦大口大口地喘了几口气,金嬷嬷赶忙给谢云锦赔礼道。 “谢三姑娘,都是老奴的不是,是老奴考虑不周,没有考虑到,谢三姑娘在这样密闭的屋子里,待不习惯。” 谢云锦喘了几口大气,方才渐渐恢复过来,虽说林二姑娘的病,不能见风,但这屋里,也不能一点风也不透吧? 林二姑娘之所以一睡不醒,怕是被这屋给闷的。 虽说她没有学过医术,但是也知道,病人所在的屋子,还是要时常透透气,散散病气得好。 一直不透气,只怕不单林二姑娘躺下了,这屋里伺候的其他丫鬟,也要跟着一道躺下了。 这个时候,芸香已经请了长春仙洞的吴大夫过来了。 谢云锦让吴大夫上前去,给那林二姑娘,把脉查看了一番。 半盏茶的功夫,吴大夫就已经把好脉,写了药方了。 把药方交给了金嬷嬷,金嬷嬷就亲自下去抓药去了。 谢云锦则是喊了吴大夫,出了屋子,她有几句话,想要单独问问吴大夫。 “吴大夫,到底林二姑娘的病,可算严重?如今她一睡不醒,只怕那林教谕夫人,是不会轻易放过二公子的。” 吴大夫是谢家惯用的大夫,或多或少也听说了谢家这些日子发生的事。 吴大夫也不瞒谢云锦,直截了当地回了姑娘。 “姑娘,林二姑娘得的,该是心病,不是身病。方才我给林二姑娘把脉的时候,发现林二姑娘的脉像,跳动有力,一点也不像昏迷了三天三夜的人。” 谢云锦面上起了反应,压低了声音问道。 “你的意思是,那林二姑娘已经醒了,如今只不过是装出来说罢了。” 吴大夫点了点头。 “姑娘,林二姑娘该是装的,且她应该已经察觉到,我发现她是装出来的了,所以方才开药的时候,我专门挑了一些补气血的药进去。” 既然林二姑娘身上的病,已经好了。 这些年,她为什么要装病? 既然她本来就没有受伤,为什么要装作受伤的模样? 那林二姑娘的心中,到底在图谋着什么? 谢云锦暂时还不清楚,不过她都调查清楚的。 回了谢府,谢云锦先去了寿安堂,见了谢老夫人。 谢云锦过去的时候,谢云嘉也在屋里,陪着谢老夫人,有说有笑地。 “老夫人,三姑娘过来了。” 元娘子凑近谢老夫人,耳语了句。 谢老夫人点了点头,表示明白,让元娘子请了谢云锦进来。 谢云锦进了寿安堂的小厅,只见谢云嘉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罗汉榻上,谢老夫人和林老夫人坐在一起。 “祖母安好,林祖母安好!” 谢云锦照着规矩,给屋里的两个长辈福了一礼。 “不是听说你去了三家坊的林家去见林家的三丫头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林家没有留你下来用饭吗?” 谢老夫人问了谢云锦,朝着元娘子使了个眼色。 元娘子明白谢老夫人的意思,赶忙搬了绣凳出来。 “祖母,是我自己要回来的,阿湘原先留我下来用饭的,不过被我推了。我今日去了林家,见了阿湘, 还见了她们家的二姑娘,她们家二姑娘,可是病得不轻。” 听着谢云锦这么说,谢老夫人面上怔了怔,病得不轻? 难不成是那姑娘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吗? 谢老夫人不说话,低下头想着事情。 林教谕家的老夫人,和林老夫人,是同族的姐妹。 今日林老夫人过来,就是想要请了谢老夫人,一同去林家拜访的。 因着谢老夫人瞧不上林家的二丫头,林教谕夫人喻氏又几次登门拜访,明里暗里就是想要促成这桩婚事。 谢老夫人准备请了林老夫人,陪着她一道去林家说项。 只不过锦娘先她们二人一步去了,所以谢老夫人,才没有去,而是请了她到这里来商量事情。 “林家的二丫头,从小到大就是个药罐子,如今那样一摔,只怕没个十天半个月,是好不了的。” “不过既然是熙哥儿撞倒了那丫头,左不过赔些银子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咱们家和林教谕家,还是和和气气的。” 林老夫人这些话,是说给谢老夫人听的。 。 第六十九章 真假(加更) - 上吉 - 安小秋20 林老夫人之所以要这么说,是怕谢老夫人为了熙哥儿的婚事,同林教谕夫人喻氏置气。 谢老夫人统共就两个嫡亲的孙子。 一个嘉哥儿,谢老夫人已经给嘉哥儿,许了京中广平侯府的二公子,许如意! 那许如意,算得上京中数一数二的大家闺秀了。 谢老夫人是靠着自己和大内的交情,向大娘娘,求来的这桩婚事。 另外一个熙哥儿,谢老夫人原先给熙哥人物色的人选,是荣安侯府的徐大姑娘,不过经锦娘那么一说之后,谢老夫人觉得这桩婚事不大妥当,就没有再提了。 但那个林教谕家,无论如何,谢老夫人都是看不上的。 林教谕原先不过乡下的农民出身,祖上三代都是农民,这样的人家,谢老夫人怎么会放在眼里? 更别提要熙哥儿,娶了林家那二姑娘。 瞧出了谢老夫人面上的不悦,林老夫人转过头,看了眼身旁的谢云锦,就道。 “锦娘,你此去林家,可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情,快说出来,好叫你祖母高兴高兴,你看看你祖母现在这副模样,铁青着张脸,认谁看了都觉得害怕。” 林老夫人借着让谢云锦说话的由头,打趣了谢老夫人几句。 谢家的这几个孩子里,谢老夫人最为心疼的,就是锦娘了,无论锦娘说什么,谢老夫人都不会生气的。 谢云锦也瞧出了祖母面上的不悦,既如此,她就把发现了那林家二姑娘装病的事情,间接和祖母说说。 “祖母,林祖母!今日锦娘去了一趟林家,发现了一个坏事。平日里昏迷不醒的一个人,今日锦娘过去的时候,竟然发现那个人,不是重点昏迷不醒,而是装出来的。” “这一个人,若是自己没病,身边的人都说她有病,这时间久了,她也觉得自己得了病。” “反过来,这要是自己有病,身边的人都骗她说,自己没病,那自然而然也就没病。今日锦娘去了一趟林家,正好就遇上了这样的人。” 谢云锦话里说的是谁,只怕以祖母的智慧,一猜就知道了。 “既然她没病,故意装作有病,合该请几个大夫过去,给她瞧瞧!什么药猛,就下什么药!” 谢老夫人话罢,方才的愁容不见,面上满是笑容。 林老夫人听不懂谢云锦的话里,到底在说什么。 “你们祖孙两个,到底在打什么哑迷?什么有病没病的,我听不懂。到底是林家的什么人,得病了?” 谢老夫人和谢云锦不语,只笑了笑。 谢云锦从寿安堂出来之后,罗氏身边伺候的文娘子,就过来接她去鸣鹤院用晚饭了。 这些日子罗氏的心里面,总是惦记着谢云锦。 且那日谢云锦从吴家回来之后,吴幽云叮嘱了芸香,去罗氏那里,说了几句话。 罗氏的心里也有些觉得,锦娘和以前,不大一样了。 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惧是和以前不大一样。 罗氏担心谢云锦又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请了谢云锦过去的同时,罗氏又让孙娘子专程去了一趟城外的山神庙,从孟真人那里,请来了一道驱邪符。 罗氏让孙娘子烧了,化作符水,煮在粥里,神不知鬼不觉就让锦娘就那样喝下去。 “锦娘,这海鲜粥,是用鲜虾加去年的冬笋熬煮出来的,是娘亲特地叮嘱了厨娘,给你做的,你尝尝吧!” 罗氏说着话,伺候布菜的文娘子,已经舀了小半碗出来,递给了一旁的谢云锦。 谢云锦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那碗所谓专门为她熬煮的鲜虾冬笋粥里头,飘着几个黑点点,这是用符水熬煮出来的粥吧? 没想到,事到如今,娘亲还是不放心她。 第七十章抽丝 - 上吉 - 安小秋20 谢云锦抬起头,看了罗氏一眼,只见罗氏正望着她。 罗氏的面上,带着几分掩盖在罗氏平静面庞下的忧虑。 娘亲的心里,总还是为着她担心的。 看着面前的罗氏,谢云锦的心里,难免有些心酸。 她还是装作一无所知,把眼前的那碗海鲜粥吃的干干净净,叫娘亲放心得好。 看着谢云锦把眼前的那碗海鲜粥吃完,罗氏的面上,才慢慢漾出了几分笑容出来。 “锦娘,这海鲜粥,若是你喜欢吃,改明儿我叫了厨娘,专门给你屋里做去。” 谢云锦“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娘亲看着她,面上的笑容更盛。 娘亲在她心里,通常是个不苟言笑之人。 因着娘亲是家里的掌家太太,管着诺大的谢家,府里的大事小事,都要禀到娘亲这边,娘亲一向以严肃待人,所以谢云锦甚少瞧见娘亲笑得像今日那样开心。 若是她喝了一碗带有符水的海鲜粥,能够叫娘亲高兴,那么就算让她喝上三碗,也是值得的。 谢云锦在鸣鹤院里用过晚饭,罗氏交代了谢云锦几句,又交代了谢云锦身边伺候的几个小丫鬟几句。 芸香和月兰两个小丫鬟跪在地上,听着罗氏的吩咐。 半晌过后,芸香和月兰点了点头,方站了起来。 “送着姑娘回去吧!你们两个都是姑娘身边伺候的,务必要好好照顾姑娘,姑娘好了,你们两个小丫鬟自会好,若姑娘不好了,你们两个小丫鬟自然也就跟着不好。” 罗氏这是在提醒芸香和月兰,让她们两个好好照顾自己。 芸香拉着月兰,点了点头,又给罗氏磕了三个头,遂拉着谢云锦,出了鸣鹤院去。 待亲眼瞧着谢云锦出了院子,罗氏又让文娘子,去请了孙娘子过来。 这些日子孙娘子得了罗氏的吩咐,偷偷跟着竹兰,去了一趟苏州。 罗氏不知谢云锦遣了竹兰,去苏州做什么,罗氏担心谢云锦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就让孙娘子代她前去苏州一趟,查查了。 孙娘子进了屋里,向着罗氏福了一礼。 “夫人,老奴这些日子跟着姑娘身边伺候的竹兰姑娘,去了一趟苏州,发现竹兰姑娘在苏州城里的一家酒肆之中,做了酒肆里酒娘子,罗家大表公子罗麒麟,经常会带着自己的两个同窗好友,谭文山和包文龙,去酒肆喝酒。老奴发现这些日子里,竹兰姑娘和那包公子,走得比较近。” 孙娘子顿了顿,又接着说道,说了自己心里的意思。 “夫人,老奴觉得姑娘遣了竹兰姑娘去了苏州,怕是去调查表公子身边的人,似乎有什么预谋。” 听着孙娘子这么说,罗氏心里的疑虑,又多了几分。 好端端地,锦娘遣了竹兰,去苏州调查麒麟身边的人做什么? 难不成是锦娘知道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罗氏心里思虑一番,还是让孙娘子再去苏州暗查一番,这样也好叫她放心些。 不过这件事情,暂时不能声张出去。 她遣了孙娘子去了一趟苏州,老夫人也遣了自己贴身伺候的元娘子,去了一趟苏州,想必还是为了调查锦娘这件事吧? 罗氏转过头,看了眼身旁的孙娘子,又问道。 “竹兰接近那包文龙,可有说了什么?” 孙娘子摇了摇头,显然不知。 “夫人,姑娘身边伺候的竹兰姑娘,也是个精明的,知道有人在暗中观察她之后,这些日子就没有出了酒肆,一直留在酒肆里,只有表公子去酒肆的时候,才会出来待客。” 罗氏让孙娘子退了下去,这些事情,她还得好好思量思量才行。 谢云锦回了青萝院,月兰就拿了竹兰从苏州写来的信件。 进了里屋,谢云锦只留了芸香一个人在屋里伺候,月兰则是守在屋外,其他丫鬟仆妇,都打发去休息。 “姑娘,竹兰姑娘的信里说,这些日子她发现了夫人身边伺候的孙娘子和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元娘子,也去了苏州,夫人身边伺候的孙娘子,还和竹兰在酒肆里见了面,问了竹兰几句话。” “竹兰都照着姑娘先前交代的,把孙娘子给应付过去,那孙娘子倒是也没有起疑。” 竹兰是谢云锦三个贴身伺候的丫鬟之中,最机警的。 遣她去了苏州,谢云锦再放心不过。 她遣了竹兰出了院门。 想必罗氏和谢老夫人,已经有所察觉,所以才遣了孙娘子和元娘子出门去暗查这件事的。 不过好在竹兰是个机警的,早早地就发觉了有人在暗中跟踪她,这些日子竹兰也并未出了酒肆。 信里,竹兰已经和那包文龙,碰了头,说了几句话。 包文龙是个聪明的,应该能知道,竹兰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些日子竹兰这查到,那谭文山,已经找过罗麒麟,借了七八次钱,最多的时候,借了二百两银子,谭文山说自己家里实在是揭不开锅了,不得已才找了罗麒麟借钱。 罗表兄没有怀疑,也就借给他了。 最少的一次,谭文山也是借了五十两银子。 理由是自己的衣裳都破了,想要借五十两银子,做几套新衣裳。 罗表兄不过问了几句,也还是借给他了。 照着这样推断,想必和谭文山和罗表兄的关系一定匪浅,不然罗表兄也不会一次又一次地借钱给他。 只可惜谭文山不是个简单的,他所觊觎地,恐怕不知罗表兄的银钱吧? 想必还有旁的事情。 若是他真的是为着罗表兄的银钱,特意接近罗表兄,那么他得了那么多银子之后,就应该收手了。 而不是继续留在罗表兄的身边。 那个谭文山,是谭家四房所出的外室子。 没了族中的支持,谭文山的仕途,坎坎坷坷,快三十了,还是个落第的举子。 而罗表兄却是不一样,罗表兄年少轻狂,少年才气,今年不过十八,就已经中了举人,准备下场科考了。 罗大舅母可是盼着罗表兄,给他考一个进士回来。 罗表兄,也确实是有考一个进士回来的能力。 面对身旁一个少年就中了举人,又准备下场科考的人,不知那谭文山心中,会不会对罗表兄,起了嫉妒之心? 所以罗表兄中了进士之后,谭文山约着罗表兄去游了花湖,把罗表兄推了下去。 这样的推断,也不是不可能。 只不过谢云锦需要竹兰去帮她暗中调查,去帮她证实。 想来想去,谢云锦还是想要再问问,关于谭文山找罗表兄借来的那些银子,谭文山究竟用在了什么地方? 是不是用来花天酒地? “谭文山借来的那些银子,可用在了正途之上?” 第七十一章 书信 - 上吉 - 安小秋20 谢云锦问了身后的芸香道。 芸香手里拿着竹兰写过来的信,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谢云锦担心的,是谭文山借了罗表兄的钱,没有把这些钱,用在正途上,那去赌博吃酒。 芸香看着手里的信,一五一十地把竹兰的原文,念给谢云锦听。 “姑娘,据奴婢打探,谭文山找表公子所借的那些钱,加起来也有几千两之多了,谭文山每回找表公子借了钱,都要过上一段时间再找表公子借钱,这段时间谭文山会去了苏州城里的丽春院,找了丽春院的行首娘子喝花酒,待银钱花完了,那谭文山才出了丽春院。” 果不其然,和谢云锦心中猜测的,一模一样。 谭文山找了罗表兄借钱,果然是去喝花酒的。 像谭文山那样不学无术,家里没有银钱的落魄子弟,不靠借钱度日,他该怎么活? 只是那个谭文山,怎么想着去了苏州城里的丽春院? 谢云锦听说,那苏州城里的丽春院,是官府办的秦楼楚馆,来往的,要不就是苏州城里的达官显贵,要不就是世家大族的公子少爷。 像谭文山这样,一没身份,二没银钱的人,怎么有胆子往着丽春院去? 难不成丽春院里,有谭文山想要见的人。 丽春院的行首苏娘子,可是苏州参军,秦家二公子的老相好。 秦家和罗家,祖上原先是世交。 不过因着种种原因,秦家在先帝爷那朝,就和罗家断了联系。 其根本原因是,当时的秦家大老爷,瞧上了罗大舅母,可那个时候罗大舅母已经许给了罗大舅舅,二人情深已久。 秦家大老爷娶不到罗大舅母,就娶了苏州城里的一户方姓姑娘。 不过那位秦大老爷,对罗大舅母,痴情已久。 每每到了罗大舅母的生辰,都会喊人送了礼过去。 而后罗大舅舅知晓,喊了苏州城里的地痞流氓,教训了那秦家大老爷一顿,生生打断了那秦家大老爷的几根肋骨,从此,罗家和秦家,也就断了来往。 难不成罗表兄中了进士之后,落水身亡,这其中,还藏着别的隐情? 谢云锦觉得不大对劲,还是叮嘱了竹兰,喊人去丽春院里问问,到底谭文山去了丽春院,见的是那位苏姓行首娘子,还是另有其人? 只是可怜罗表兄,竟一直被谭文山这厮,蒙在鼓里。 不过难不成罗表兄,真的就一点也没有察觉吗? 谢云锦心里想着,还是决定写两封信,一封信亲自交到罗表兄的手上,另一封信,则是给了竹兰,让竹兰喊人去丽春院看看,到底谭文山去丽春院见的,是什么人。 写好给竹兰的信,谢云锦让芸香去取了她的钱匣子过来,谢云锦在给竹兰的那封信里,塞了二百两的银子。 毕竟请人去丽春院调查这样的事情,处处都是用到银子的地方。 看着谢云锦塞了两张一百两的一排,进那信封之中,芸香忍不住就开口道。 “姑娘,没了这二百两银子,您的钱匣子里,就只剩几十两银子了。这几十两银子,姑娘用来赏人都不够。” 谢云锦不看她,只是道。 “不妨事的,左不过这些日子,我不出门就是。不出门,就没有用到钱的地方。” 听着姑娘这么说,芸香也只好闭住嘴,什么话也不说了。 谢云锦马上写好了给罗表兄的信,夹在一本书里,连同给竹兰的信,一气交给了芸香。 芸香跟着就出了门,去了门房,找了门房专门管着书信的小厮钱五。 钱五是谢云锦知根知底的人,把信交到他手上,由他亲自托人送去苏州,再安全不过。 …… “姑娘,方才老夫人屋里伺候的房嬷嬷,过来了一趟,说是老夫人收到了金陵那边送来的老君眉,知道姑娘喜欢,就让人给送过来了。奴婢已经沏了一壶,姑娘尝尝吧!” 月兰端了茶水进来。 谢云锦捧起茶盏,掀开茶盖,轻轻闻了闻,一股浓郁的茶香,就四散出来。 果然是上好的老君眉,想必是侯府给祖母送来的。 谢云锦喝了几口茶,正准备洗漱过后,躺在榻上,玉兰就进来回禀道,说是银屏姑娘过来送东西来了。 玉兰知道姑娘和二公子屋里伺候的银屏姑娘交好,不敢怠慢,赶忙就进了屋里,来禀了自家姑娘。 谢云锦点了点头,让月兰掌上灯,就请了银屏进来了。 虽说罗氏和谢老夫人已经知道了谢云熙心中中意银屏,但没有赶了银屏出去,而是继续留在了谢云熙屋里伺候。 “三姑娘安好!奴婢是得了公子的吩咐,过来给三姑娘送些东西的。灶上的厨娘,做了梅花酥饼,二公子知道姑娘爱吃,就让奴婢,给姑娘拿些过来,给姑娘尝尝!” 银屏福了一礼,放下了手中拎着的食盒,端出里食盒里头摆着的梅花酥饼和米糕。 谢云锦尝了一口梅花酥饼,味道果然不错,吃进嘴里,入口即化。 那梅花酥饼,虽然叫梅花酥饼,但却不是用梅花做的,而是绿豆糕,上头点缀了两朵红艳艳的梅花。 虽不怎么好吃,但样式倒是蛮新奇的,也就吃个新奇了。 吃过酥饼,谢云锦抬起头朝银屏看了过去。 看着银屏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谢云锦就知道,她今日过来,只怕不单单只是来给她送点心这么简单。 给了芸香和月兰二人一个眼神,芸香马上会意,拉着月兰的手,就出了屋里。 瞧着月兰和芸香二人都出了屋去,谢云锦才看向了对面的银屏,慢条斯理地问道。 “银屏姑娘,如今屋里就剩你我二人,若是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若她所猜不错的话,银屏今日过来,只怕还是为着谢云熙的事情过来的。 银屏一副被人看出心事的模样,不瞒谢云锦,直接道。 “姑娘,今日夫人屋里的文娘子,请了奴婢去了夫人屋里一趟,夫人和奴婢,说了一些话。夫人说,二公子日后是要走仕途的,二公子的岳家,必须有人在京中做官,二公子的妻子,必须是世家大族的嫡出姑娘,要有才情,公子说什么,才能接的上话。” “夫人还问了奴婢,说奴婢和二公子在一起之后,能帮到二公子什么?若是什么也不能帮到二公子,夫人劝我早早离开二公子,说乡下的田庄,还缺一个得力的女使婆子,夫人准备推举了我去。” 银屏一字一句地说着,谢云锦都听进了耳里。 娘亲心里,总还是为着二哥哥着想的。 二哥哥和大哥哥,往后都是要走仕途的人。 第七十二章 脱罪 - 上吉 - 安小秋20 大哥哥已经定了京中广平侯府的大姑娘,虽说大哥哥娶广平侯府的大姑娘,是谢家高攀了,但有着谢老夫人和侯府大内的帮衬,这桩婚事,也说成了。 二哥哥原先定的是徐家大姑娘,荣安侯府,若二哥哥日后走了仕途,侯府也会给予二哥哥帮助的。 如今的银屏,连罪臣之女的身份,尚未洗脱,此时和谢云熙在一起,的确不大妥当。 见谢云锦不说话,银屏索性把自己的心里话,说给了谢云锦听。 “姑娘,奴婢已经答应了夫人,过些日子跟着文娘子,去了乡下的田庄。像我这样出身低贱的小丫鬟,怎么能去高攀公子哥?” “原先奴婢听着姑娘的,以为脱了罪臣之女的身份,就能够和二公子在一起了,可如今看来,都是奴婢想错了。” “就算是奴婢脱了罪臣之女的身份,以奴婢这样的出身,二公子日后走了仕途,奴婢什么也不能帮到二公子。既如此,不如我早早放弃,也好成全了二公子。” 说到此处的时候,银屏的眼圈,已经有些微微发红了。 “银屏姑娘。”谢云锦喊了银屏一句。 “银屏姑娘,若是想你这样想,那就大错特错了,虽说你在仕途上,帮不了我二哥哥,但在其他地方,你却是能够帮到我二哥哥的。” “我二哥哥一惯喜欢吃四喜丸子,旁人做出来的,我二哥哥都不喜欢,偏偏你做出来的,我二哥哥就喜欢得不得了,每每都要吃完连汤一起喝了。” “虽说你如今还是罪臣之女的身份,但往后也说不一定,说不定你父亲母亲洗脱冤情之后,朝廷会怜及你和你的家族,给你父亲母亲平反,追封。” 虽说谢云锦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且还有不确定因素存在,但如今银屏马上要听了罗氏的话,出府去了,她还是要再劝劝银屏得好。 “三姑娘,我父亲母亲,真的能够平反,知道能够追封吗?” 银屏面上带了几分喜色,问了谢云锦道。 谢云锦面上微微笑了笑,还是想着先把银屏稳住才说。 “虽说你父亲母亲犯的是谋逆大罪,但这些年已经过去,说不定官家,早已经忘却了旧日的那些个仇恨,且过些日子就是圣人娘娘的千秋节,官家一向宠爱圣人娘娘,到时候大赦天下,说不定其中就有你的父亲母亲。” 宫里圣人娘娘的千秋节,在九月九重阳节之后。 依照惯例,一般都会大赦天下。 只不过到底要大赦那些人,谢云锦就说不准了。 不过还是先稳住了银屏,让银屏不要去了乡下的田庄,这才是当前最要紧的。 听了谢云锦的劝,银屏还是决定再等等,等到了宫里圣人娘娘的千秋节,看看会不会大赦她的父母了。 “姑娘说的,奴婢都记住了,奴婢多谢姑娘!姑娘待奴婢的恩德,奴婢铭记于心,待有来日,一定报答给姑娘。” 银屏跪了下来,给谢云锦磕了一个头。 谢云锦一想到跪在自己眼前的人是自己未来的嫂嫂,赶忙亲自扶起了银屏,唤了芸香进来,让芸香亲自送着银屏回去了。 待银屏走后,谢云锦才能放下心来,躺着榻上,小憩了片刻。 随后,就进了梦境。 在梦境里,她梦见了银屏,银屏身上穿着凤冠霞帔,披着红盖头,最后嫁给了谢云熙。 只是谢云锦隔的远,她看不太清楚。 谢云熙掀开盖头,谢云锦瞧见了那人,那人看起来像银屏,但眼角下方,有一颗不起眼的乌泪痣。 银屏的眼角下方,什么时候多了一颗乌泪痣? 谢云锦只觉得奇怪,没多久又睡了下去。 …… 公鸡破晓,天刚大亮,谢云锦已经洗漱好了,坐在屋里用着早饭,等着针线房的人,过来给她量体裁衣。 昨日她去了罗氏屋里的时候,罗氏瞧着她身上的衣裳,有几分旧了,想着已经几个月没有给她做新衣裳了,叮嘱了针线房伺候的婆子,今日过来,给谢云锦做一身新衣裳。 谢家虽然人口简单,但谢老夫人毕竟是从侯府来的,如今府里的一切,都有着往日侯府里的做派。 谢家前院的一排大屋,除了谢云嘉和谢云熙的书房之外,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针线房。 针线房里养了三四个裁缝绣娘。 府里公子姑娘一年四季的衣裳,鞋袜,都是出自针线房。 而谢老夫人和罗氏谢怀之的衣裳,都是请了城里三裁坊的老裁缝,进府来做的。 “姑娘,针线房的韩婆子和玉屏姑娘过来了。” 芸香禀了谢云锦,就领着针线房的韩婆子和玉屏姑娘,进了屋里来见过谢云锦。 “姑娘安好!” 两人弯下腰,给谢云锦福了一礼。 谢云锦让芸香搬了两个绣凳过来,给她们二人坐。 待她们二人坐定之后,谢云锦才朝着她们二人看了过去。 “银屏,你怎么过来了?” 谢云锦冲着她们二人,其中一个人突然喊了句。 韩婆子有些惊讶,想必是姑娘把玉屏姑娘,看做银屏姑娘了,指着身旁的玉屏,给谢云锦解释道。 “姑娘,这位是针线房的玉屏姑娘,和二公子屋里伺候的银屏姑娘,是孪生姐妹,唯一的区别是,玉屏姑娘左眼眼角下,有一个大如米粒的乌泪痣。” 韩婆子给谢云锦解释道,玉屏也开口附和道。 “回三姑娘的话,奴婢是针线房的玉屏,姑娘口中的银屏姑娘,是奴婢的二姐。奴婢家中有三个姐妹,大姐姐金屏早年嫁去襄阳侯府,二姐姐银屏和奴婢被人牙子买到了府里来当差。” 听着玉屏和韩婆子这么说,谢云锦似乎才想起来,原先银屏和她说过,她还有一个妹妹玉屏在府里的针线房。 谢云锦抬起头,再次看见了玉屏左眼眼角下方一颗如米粒般大小的乌泪痣,突然想起来,昨日夜里,出现在自己梦境之中,和谢云熙在一起的,是玉屏,而不是银屏。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难不成在最后,是玉屏替了银屏,嫁给了谢云熙? 谢云锦想着,又抬起头来,朝着玉屏又看了几眼。 玉屏见姑娘一直盯着她看,一时不解,忙问了句。 “姑娘,可是奴婢有哪里做的不对的?惹得姑娘频频抬头看我?” 第七十三章 玉屏 - 上吉 - 安小秋20 听着玉屏这么问,谢云锦忙笑了笑,就回道。 “没什么事,不过是我瞧着玉屏姑娘和银屏姑娘,生的实在太像,就多看了几眼罢了。” “你们今日是来给我裁制新衣的吧,跟着我进里屋吧!” 为了不让玉屏起疑,谢云锦话罢,先韩婆子和玉屏一步,进了里屋。 韩婆子跟着也进了里屋。 玉屏在小厅里头细细打量了一番,也跟着进了里屋。 “姑娘屋里的陈设,和旁的地方相比,确实不大一样。” 玉屏自顾自说了句。 在方才的打量中,玉屏发现,姑娘屋里的陈设风水,都是经过高人设计出来的。 住在这屋里的人,会百病不侵。 且那些个脏东西,也不敢随意进出。 玉屏早年的时候,家中还没有败落,去过东京城玄女观,跟着观里的师傅,学过几年道术。 之前她一直听说姑娘屋后的那片竹林之中,有着一个邪祟存在。 可她方才进了青萝院的时候,发现青萝院里,正气充盈,没有发现什么旁的邪气。 姑娘的身上,更是有一道金光,时隐时现,那是护体佛光。 想必姑娘的身上,一定佩戴着,经高人开过光的玉佛或是金佛。 眼前的姑娘,身上势必藏着许多秘密。她不知道,银屏和姑娘,走得那么近做什么? 姑娘毕竟是姑娘,而银屏,不过是个伺候人丫鬟罢了。 万一姑娘屋后竹林之中的那邪祟窜出来,没伤到姑娘,伤了银屏自己怎么办? 玉屏在心底里暗暗叹息了几声,说了几句银屏的不是。 她的亲姐姐,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变得成熟稳重些? 玉屏想罢,也跟着进了里屋。 进了里屋,韩婆子叫玉屏拿了量尺出来,她给姑娘量着尺寸,玉屏在一旁记录着。 “姑娘这些年,出落得越发亭亭玉立了,身上这件衣裳,都显得有些小了,还是做几件新衣裳得好。” 因着韩婆子不是自己相熟的,所以韩婆子说话的时候,谢云锦没有插嘴进去,只听着她说。 韩婆子量好谢云锦身体的尺寸,就出了青萝院,回去针线房,叫人拿几匹布料,来给谢云锦挑了。 谢云锦一惯喜欢天青色的杭绸,所以韩婆子嘱咐了几个小丫鬟,抱来了几匹天青色的杭州丝绸,还有几匹云锦蜀锦宋锦。 谢云锦不过挑了几匹天青色的杭绸,其他什么锦缎,都叫人送了回去。 那些个蜀锦宋锦云锦,都是上供给京里皇家的贡品,她们这样的人家,纵然得了几匹,还是好好收起来,不穿出去显摆招摇得好。 若是叫人看了出来,递了话去京中,只怕又要惹出来一桩祸事。 前脚韩婆子和玉屏,刚过来给谢云锦量了身上的尺寸,后脚谢老夫人身边伺候的房嬷嬷就过来了。 房嬷嬷带了城里宝庆楼的掌柜过来。 因着过些日子谢老夫人要带着谢云锦,去了杭州的金山寺拜佛,加上见金山寺的法海禅师。 这次法会是金山寺四年一度的药师菩萨法会,所以钱塘镇江杭州苏州势必会有很多人家,前去金山寺拜佛。 为了不叫其他人家把谢云锦比下来,谢老夫人专程让房嬷嬷请了宝庆楼的掌柜进府来,给谢云锦做几套像样的首饰。 宝庆楼的掌柜,姓单。 谢家算得上是宝庆楼的老主顾了,所以一听说谢老夫人要给贵府的三姑娘做些首饰,单掌柜就亲自带着些样品,来了谢家。 “姑娘,最近宝庆楼里出了几套时兴的头面珠花,这珠花是宝庆楼专门请了做珠花的老师傅,去了合浦,采购了些硕大饱满的珍珠,镶嵌在这银簪金簪上的。” “姑娘瞧瞧,这老师傅的手艺,可是咱们宝庆楼的一绝。” 单掌柜说着,身旁跟着的小厮,已经打开珠宝盒,给谢云锦递出了一金一银两支嫌弃了珍珠的珠花。 珍珠看上去的确不错,应该是出自合浦的珍珠。 不过像宝庆楼这样的大店,应该也不敢拿了次品来充好。 珠花的工艺确实不错,镶嵌珍珠是用了花丝镶嵌的法子,珍珠被固定在簪子的顶端,旁边用金丝缠银线的法子,做出来几朵金莲花。 那颗合浦明珠,被金丝银线固定在那朵莲花的中间。 第七十四章 头面 - 上吉 - 安小秋20 谢云锦看过珠花之后,房嬷嬷瞧着姑娘喜欢,那珠花制作得也精致,就让单掌柜写了单子,要下了七八支金丝缠银线的莲花珠花。 一对金银珠花,搭配上合浦明珠,少说也值几十两银子了。 房嬷嬷一口气要下七八支,怎么也是几百两银子了。 不过这些银子却不是出自谢家公中的银子,而是谢老夫人自己的私房钱。 谢老夫人不单有庄子和铺子的收成,每年侯府都会请了人过来给谢老夫人送银子,每次送来的银子,也都是几千两的银票。 因着如今荣安侯府当家的侯爷,是谢老夫人嫡亲的兄长,老侯爷唯一在世的亲人,也就只有谢老夫人一人了。 荣安侯老侯爷心疼谢老夫人,虽说侯府远在金陵,但每年逢年过节,总会遣了管事,送了东西来钱塘,给谢老夫人。 除却了金陵城中的地方特产,还有天底下的美食。 两广的点心,两湖的茶叶,云南的蘑菇…… 小的时候,每回侯府遣了管事过来送东西的时候,只见侯府送来的那些东西,摆满了谢老夫人专门用来摆放东西的后罩房。 所以谢老夫人赏人东西的时候,总是极其大方,金簪玉簪,也是说赏就赏,毫不犹豫。 谢云锦做为谢老夫人的心头肉,小的时候,更是得了几个马车的赏赐。 只不过如今那些东西,都叫罗氏帮谢云锦收了起来。 一些特别贵重的东西,罗氏还叫人打了柜子,锁在了柜子里,钥匙由罗氏亲自保管。 谢云锦曾经有几次想要叫了芸香去鸣鹤院偷钥匙,可是都不成功。 还被罗氏发现了几次,平白遭了罗氏的训斥。 谢老夫人到底有多少银子,谢云锦曾偷偷给谢老夫人盘点过,除却了赏出去的那些银子,如今谢老夫人自己还有几十万两的银子。 谢老夫人曾答应罗氏,她大哥哥谢云嘉娶妻的时候,谢老夫人会出两万两银子的体己钱。 她二哥哥谢云熙娶妻的时候,谢老夫人也同样会拿出两万两银子的体己钱。 谢老夫人曾偷偷告诉谢云锦,说待谢云锦出嫁的时候,谢老夫人会给谢云锦塞十万两银子的陪嫁,给谢云锦嫁到婆家,也好体体面面,不叫婆家看轻了去。 看过珠花,单掌柜又叫人抱了一个红漆木的匣子上来。 打开匣子,只见匣子之中,装了三四颗足足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还有一颗硕大饱满的南珠。 映照在阳光下,只觉得那颗南珠,熠熠生辉,闪耀无比。 这南珠可是上供给大内的贡品之一,这单掌柜是怎么搞到手的? 没等谢云锦开口询问,那单掌柜,就已经开口给谢云锦介绍道。 “姑娘,这些红宝石和那颗南珠,都是谢老夫人特地嘱咐我,叫我拿过来,给姑娘好好挑挑的。” “谢老夫人说了,给姑娘做几套华贵的头面,若是姑娘不常戴,等姑娘出嫁的时候,也好做了压箱底的嫁妆。” 谢云锦拿起匣子中的那颗南珠,细细打量了一番,那颗南珠握在她手里,沉甸甸的感觉,是最上等的南珠。 这么硕大饱满的南珠,她还是第一次见。 这南珠的光泽和色泽,还有手感,都可以称作是稀世珍宝了。 这样的南珠,一般人家里有一颗,都可以当做传家宝供着了,哪里会做成头面? 若是戴出门前,一不小心遭了窃贼,被顺了,或是丢了,那损伤可就惨重了。 这样的东西,实在是太过珍贵,她如今还用不到,也不敢用。 若真是出门一趟,这南珠就没了,她还真是要心疼死。 “单掌柜,随便挑一颗不起眼的红宝石,做成头面就可以了,这南珠,实在是太引人注目,还是收起来得好。” 单掌柜也是极有眼力见的,听着谢云锦这么说,忙点了点头。 “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只是老夫人已经买下了这几颗红宝石和那颗南珠,若是姑娘只用一颗红宝石来做头面,其他宝石,可是要收起来?” “若姑娘要收起来,我即刻差人回去告诉做头面的几个老师傅,叫他们做一套就可以了。” 谢云锦不语,点了点头。 房嬷嬷得了谢云锦的吩咐,亲自送了单掌柜出门去。 用过午饭之后,罗氏身边伺候的文娘子就过来了,告诉了谢云锦,说是范家的人,已经从杭州过来了,准备接了范夫人方氏和范家大娘子,范家二娘子回了杭州。 罗氏在鸣鹤院里摆了一桌席面,准备给方氏践行,吩咐了文娘子过来,请了谢云锦去鸣鹤院作陪。 “姑娘,夫人的意思是,想要您和范家的两位姑娘,多多接触接触,范家的两个姑娘,在杭州城里,还是出了名的大家闺秀,和她们来往的,也都是杭州城里的大家闺秀。为了给姑娘树立一个好的名声,夫人让姑娘多结交些朋友。” 文娘子把罗氏的意思,传达给了谢云锦。 谢云锦不语,吃着碗里的青菜鲜肉粥。 这粥是银屏一大早起来,去了灶上,熬煮几个时辰,才出来的,刚熬好,就给谢云锦这边送了过来。 午饭的时候,谢云锦用得少。 待粥彻底凉下来之后,芸香就给谢云锦端了上来。 “夫人想要我多结交些朋友,也要看看那些人,值不值得同我来往。范家的两个姑娘,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我不想和她们二人有过多的往来,我认识一个范家的三娘子范倩,就足够了。” 谢云锦这么说,文娘子也不好得说姑娘的不是。 她不过是替夫人过来给姑娘传达夫人的意思,至于姑娘能不能听进去,她就管不着了。 夫人和姑娘母女间的事情,她一个伺候的仆妇,还是不要掺和进去得好。 “姑娘说的,老奴都明白了,只是夫人让老奴来请了姑娘去了鸣鹤院,还请姑娘稍作打扮,陪着老奴一道过去吧!” 文娘子不敢抬起头来看谢云锦,只能低下头,缓缓地回道。 谢云锦管着芸香进了里屋,芸香给谢云锦挑了一件海棠色镶嵌玉兰花花边的褙子,褙子上头,不但绣了一朵栩栩如生的海棠花,还绣了一串玉兰花,做为点缀。 这件褙子,还是前两年,夫人送姑娘的生辰礼。 第七十五章 美人 - 上吉 - 安小秋20 因着当时没请了裁缝进府,给谢云锦量体裁衣,所以当时这件衣服,做的有些大了,谢云锦穿不了,就让芸香收在了箱笼里。 这两年谢云锦的身材,越发长了起来,如今再穿上那件衣服,正好合适。 虽说这件衣服是两年前的旧款式,但穿在谢云锦的身上,有一种临水照花的感觉,说不出的漂亮。 梳了个坠马髻,发上只簪了一对碧玉蝴蝶琉璃簪。 整个人显得既有精神,又美丽大方。 若夫人瞧见姑娘这般打扮,又该当着范家夫人的面,对着姑娘好一顿夸了吧? 芸香心里暗暗窃喜,继续给谢云锦上着妆。 “人都是二姑娘生的好看,所以才能被选入宫,做了宫里的娘娘。如今我倒是觉得,我们家姑娘的美貌,胜过二姑娘数倍,说不准往后,姑娘也进了宫,去陪二姑娘去了。” 芸香说着,对着铜镜里的谢云锦掩着嘴笑了笑。 谢云锦的面上,当即被羞红起来。 若是单论美貌,别说整个谢家了,就是整个钱塘县,整个杭州城的所有姑娘加起来,也没有一个人的美貌,能比过她二姐姐谢云荣去的。 她的二姐姐,娘亲说是天上的仙女投错了胎,投到了她腹中。 谢云荣的美貌,是世人公认的美人之一。 大陈朝可是有四大美人,其一临安府的柯小郡主,其二金陵城的襄阳侯府的岑娘子,其三东京城华阳大长公主府的明小郡主,再之后就是钱塘县的谢家二姑娘, 四大美人中,柯小郡主擅长舞艺;岑娘子擅长琵笆月琴;明小郡主尤擅说书,写话本。 唯独她二姐姐谢云荣,是琴棋书画,茶艺花艺舞艺曲艺,样样精通。 不单如此,谢云荣和谢云锦如今一般大的时候,谢老夫人还请了东京城中,最有名的女先生,进府来给谢云荣上课,教谢云荣四书五经。 除却不能上阵杀敌之外,只怕旁的事情,就没有谢云荣不会的了。 谢云荣可是大陈朝当之无愧的才女之首。 入宫之后,谢云荣在官家面前跳了一支月中舞,官家亲口夸赞谢云荣做“月中仙子”,亲封了谢云荣做荣妃,并且做了四皇子的养母。 宫中除却皇后之外,就是谢云荣,所得荣宠最盛。 谢云锦的美貌,在谢云荣面前,简直不够看。 芸香方才那些话,的确是有些奉承她的嫌疑了。 “芸香,二姐姐是大家公认的美女,就我这样的,别说什么美女了,就是一普普通通的姑娘,你给我少拍些马屁。” “这样的话,以后给我少说几句,就算是要说,也要像现在这样,在没人的地方,偷偷摸摸和我说一句两句,总还是可以的。” 俗话说得好,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听别人拍自己的马屁,虽说有些违心,但听得开心就行。 芸香马上懂了自家姑娘的意思,面上笑了笑,就道。 “姑娘说的是,以后这样的话,奴婢单独说给姑娘听就是。” 谢云锦收拾完毕之后,二人就出了里屋,跟着文娘子,一道去了鸣鹤院。 罗氏把今日给方氏践行的宴席,布置在了鸣鹤院的小厅里。 进了小厅,谢云锦只看见方氏和罗氏,已经坐在了屋里。 罗氏坐在主人家的位置上,方氏则是紧挨着罗氏,范家大娘子和二娘子,则是坐在了方氏的左边,罗氏的右边,空出来一个位置,想必是留给她的。 谢云锦给坐在上首的罗氏和方氏,福了一礼,就坐到了罗氏右边的位置上。 “怎么现在才过来?可是在路上的时候,耽搁了?”罗氏没看谢云锦,就问了她道。 谢云锦正打算开口说话,只见罗氏身旁的方氏,正细细打量着她,先她一步说道。 “锦娘今日之所以迟来,想必是有原因的。你抬起头来瞧瞧锦娘,看看今日的锦娘,像不像那天上的仙女?你们谢家已经出了一个仙女了,看锦娘如今这副模样,是打算再出另外一个仙女吗?” 方氏口中的仙女,指的是谢云荣。 谢云锦自己可不敢和二姐姐比美貌,忙解释道。 “姨母实在是谬赞了,锦娘蒲柳之姿,又怎么能和二姐姐相提并论?二姐姐才真真正正是天上的仙女,锦娘不过一普普通通的凡女罢了。” 谢云锦一番话,就堵住了方氏接下来所想要说的话。 谢云锦也不愿意和方氏客套下去,冲着方氏笑了笑,就道。 “听说姨母要走了,怎么不多住些日子再走也不迟?难不成是府里的下人招待不周,姨母厌烦了我们谢家,所以准备要走了。” 听着谢云锦这么说,方氏讪讪地笑了笑,就出来解释道。 “家中事务繁忙,我那二弟妹,已经忙不过来了,特地叫我回去帮忙。” “过些日子是我们家老夫人的七十整寿,到时候我喊人递了帖子过来,锦娘陪着你母亲,一道来我范家,我好好招待今年。” “倩儿昨个儿还递了信来给我,说是许久不见锦娘了,心中对锦娘有些思念,还说想要请了锦娘去范家玩两天,住上几日。” 照着方氏这么说,中秋过后,的确是范家的老夫人,范老太君的生辰礼。 范老太君去年刚过了六九的生辰,今年也就是七十大寿了。 照着知州府的一惯做派,肯定要大操大办,请了杭州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去范老太君拜寿。 想必她们谢家,也在受邀范围之内。 到时候去,肯定有罗氏,谢老夫人陪着,那范家的些人,就交给娘亲和祖母应对就是。 范家的三个姑娘中,谢云锦相识的,也是最合得来的,也就只有范家的三娘子范倩了。 范倩的性子开朗,没什么阴谋算计,和什么人,都聊得上来。 这也就是谢云锦愿意和她结交的原因。 既然这范老太君七十大寿,在宴上一定会见了范倩,这范家,她一定是会去的。 “既然会见了阿倩,过些日子范老夫人的七十大寿,锦娘一定会陪着娘亲和祖母,一道去的。” 第七十六章 回府 - 上吉 - 安小秋20 “去了杭州之后,锦娘还想要请了姨母,带着娘亲祖母和我到处逛逛,领略一番杭州的风土人情,早就听说杭州城里吴家铺子的小笼包,是杭州城里的一绝。” “每日一大早,就排起了长队,我对那小笼包,也是神往已久了。” 谢云锦话罢,面上笑了笑,就这样把方氏应付过去。 她不想和方氏说太多的话。 因着方氏的心思,实在太深。 这样的人,还是轻易不要沾染上的好。 即便方氏和罗氏是极其相熟之人,但在一些事情上,罗氏也是不敢劝她的。 方氏之所以这样着急回了杭州,不是因为家中事务繁忙,而是为了范家二娘子的婚事。 听说方氏这两日和镇江的方家,通了消息。 和方家大夫人说定了范家二娘子的婚事。 方家的二公子方启山,今年刚考中了进士。 不过因着方启山自幼就瘸了一条腿,这婚事,也就一直没有一个着落。 谁家愿意把自己的姑娘,嫁给一个瘸子? 即便是方启山中了进士,去到东京城里,也只能做了翰林院的修撰,管理翰林院文书这样的小官。 因着方启山瘸了一条腿,方家大夫人柳氏早已经失了栽培之心,世家之女是指望不上了,所以就主动找上了方氏。 范家二娘子,怎么说也算得上那方启山的表妹,彼此自小相熟,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家,那柳氏也好拿捏。 若是方启山当真娶了个世家女回来,到时候那世家女自持身份贵重,又有娘家在后头护着,只怕那方家大夫人柳氏,也不敢轻易拿捏。 这些事情,都是谢老夫人昨日偷偷告诉她的。 要不然谢云锦也不会知道得这么仔细。 谢老夫人和范家的老夫人,也多有书信来往,这一来二去,范家的情况,谢老夫人还是多多少少知道了些。 谢老夫人之所以让谢云锦知道,是叫谢云锦,不要轻易得罪了范家的几个姑娘。 范知州升迁在即,空出来的知州的位置,范知州已经属于了她阿爹谢怀之。 范知州这是在提携谢怀之,所以这些日子罗氏和方氏,才走得越发近了。 听着谢云锦的话中,想要城里杭州城里,吴家包子铺的包子,方氏马上笑了起来,对着身旁的罗氏说道。 “没成想,锦娘倒是一个会吃的,竟知道杭州城里,独那吴家包子铺的小笼包,是最为好吃的。” “等你带着锦娘去了杭州,我让那吴家包子铺给你们做了几笼上好的蟹黄包,送进府里来,给你们母女二人尝尝。” 罗氏闻言,面上轻轻地笑了笑,就道。 “那也要等我们母女二人去了杭州再说,不过在此之前,我和我们家老夫人,准备带了锦娘,去杭州城里的金山寺还愿,顺带见见法海禅师,听听金山寺的药师菩萨的法会。” “你们家老夫人素来是信佛的,不知到时候可会去了法会?若是你们家也要去了法会,到时候顺路带上我们,咱们两家人,一块去。” “若是能一块去,那自然是好的,只是府中事务繁多,我怕一时忙不过来,只能叫了我二弟妹,陪着你们一道去了。” “兰儿的婚事刚刚敲定,雅儿的婚事还悬着,等回了杭州后,我还得一边筹备着兰儿的婚事,想要一面给雅儿相看合适的人家,哪里抽得出时间来?” 方氏这么说,罗氏也只能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 方氏方才那番话,不是在敷衍罗氏,而是真的。 范家二娘子范雅已经定了镇江方家的二公子方启山,过些日子,方家就会着人来下小定了。 到时候方氏一个人,哪里忙得过来? 且还有一个范大娘子的婚事,还悬着呢,还叫她头疼着呢。 在小厅里用过午饭之后,范家的人,就进了谢府,接了方氏等人走了。 范家来的婆子是范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吴婆子,是范老夫人的心腹婆子。 吴婆子一副精明干练的模样,进了小厅,见过了罗氏,弯下腰,给罗氏福了一礼。 “这些日子承蒙谢夫人的照顾了,我家夫人和几位姑娘,在谢家住了这些日子,实在是给谢夫人添麻烦了。” “今日一大早老奴过来的时候,我家老夫人,特地交代了老奴,给谢夫人和谢老夫人,还有府里的几位公子姑娘,送些东西过来。” “我们家老夫人和谢老夫人,是旧相识了,就让老奴带了几株上好的西洋参,还有几朵晒干了的天山雪莲,我们家老夫人知道了谢夫人惯爱做些蜜饯小食,就给谢夫人带了几罐府里自制的百花蜜,几位公子姑娘我们老夫人准备了一匣子湖笔和几块上好的徽墨,姑娘的准备了一套镶百宝的头面珠花。” 谢云锦在一旁听着,只见范家过来的仆妇,不断往屋里搬着东西。 吴婆子话落,只见屋里摆的礼物,已经垒起来一个半人高的小山。 听说范老夫人是东京城里,敬王府出来的姑娘,出手果然阔绰不凡。 方氏和范家大娘子二娘子不过在谢家暂住了几日,谢老夫人就送来这么多的东西,用来酬谢她们,实在是太过隆重。 罗氏一面叫了文娘子来清点着礼物,一面又叫了小丫鬟搬了绣凳过来,给吴婆子坐下。 又嘱咐道几个小丫鬟,下去沏了壶老君眉上来。 看着小厅里摆了那么多的礼物,方氏的面上,也带着几分惊讶。 好端端地,老夫人叫府里送来这么多的礼做什么? 难不成是要拉拢了谢家? 可谢家老爷不过知县,该是谢家老爷去巴结老爷才对,老夫人送来这么多的礼物,到底为了哪般? 方氏待会想要找了机会,亲自去问问吴婆子。 吴婆子喝了几口老君眉,夸了罗氏这里的茶好喝,又和罗氏说了几句家常。 在吴婆子和罗氏的谈话中,谢云锦了解到,眼前这位吴婆子,不单单是范老夫人的心腹婆子,还是跟着范老夫人,从敬王府陪嫁出来的。 且这位吴婆子,是前朝的旧人,官家在潜邸的时候,吴婆子曾伺候过官家。 后来才去了敬王府,跟在范老夫人身边的。 “谢夫人,我们家老夫人,这些日子常念叨着谢老夫人,说许久不见谢老夫人了,不知谢老夫人,可还记得她那位在宫中的旧人?” “若是谢老夫人有了时间,还请谢夫人带着谢老夫人,去府里坐坐,让两位老人家在一起,也好说说话。” 谢云锦知道,吴婆子这些话,是说给罗氏听的。 据谢云锦所知,谢老夫人每个月都会和范老夫人,通了书信。 所以至少谢老夫人和范老夫人之间,还是保持了联系的。 不像吴婆子说的,这些年都不见,没了联系。 吴婆子这么说,不过是想要借了罗氏的手,带了谢老夫人一块去杭州城里,去了范家,看看范老夫人罢了。 罗氏忙点了点头,就回道。 “吴妈妈说的是,等过些日子,我就带着我们家老夫人,去了杭州,见过贵府的老夫人。” 听着罗氏这么说,吴婆子满意得笑了笑。 因着吴婆子还要急着带了方氏和范家大娘子二娘子回了杭州,罗氏也不好得继续把她们留在府里,亲自送着方氏出了二门,又出了大门。 站在大门口,亲自瞧着方氏安然无恙地上了马车,罗氏才进了府里。 回杭州的马车上,因着吴婆子有几句话要问过方氏,所以吴婆子和方氏做了一个马车。 范家大娘子身子不适,自己坐了一个马车。 范家二娘子和几个丫鬟婆子挤在了一起,坐在了第三辆马车里。 第一辆马车里,包嬷嬷和车夫坐在一起,守在了马车外头。 马车里,只剩方氏和吴婆子二人。 方氏把自己方才心中不解的疑问,问了吴婆子。 “好端端地,母亲送了那么多礼物来谢家做什么?昨日傍晚的时候,我已经吩咐了包嬷嬷,去了城里,给谢家夫人老夫人,几个姑娘公子,各自备了礼物。” “如今母亲又送了那么多贵重的礼物,我真是不知道,母亲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家中的日子本就过得拮据,老夫人还如此大手笔,方氏心疼的,只是她的银子罢了。 看见谢家小厅里,摆上那么多东西,方氏直觉得肉疼,是真的疼。 方氏心中这样想着,抬起头就朝着吴婆子,看了过去。 方氏这么说,是觉得老夫人做的不对? 吴婆子面色渐渐变得严肃起来,板着一张脸。 她是范老夫人的心腹婆子,可不是方氏的人。 范老夫人做事,什么时候要交代了方氏了? “夫人当真什么也不晓得吗?” 吴婆子冷冷地问了句。 方氏心中纳闷,晓得? 晓得什么? “吴妈妈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懂,还请吴妈妈帮我解释解释?难不成是出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吴婆子不知方氏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直接道。 “两位姑娘在谢家,到底出了什么事,只怕夫人要比老奴清楚,老夫人已经知晓了夫人在谢家发生的所有事情了,老夫人对夫人,极其失望。” “大娘子怎么说,也是府里嫡出的姑娘,若是夫人真的铁了心,要给大娘子说一门好的婚事,夫人不该贸然去了吴家拜访。老夫人说,夫人的心里,还是没有大娘子的。” “老夫人的心里,对大夫人,已经越发失望了,还说待回府之后,大娘子的婚事,给了二夫人做主,就无需劳动大夫人亲自插手了。” 吴婆子话音刚落,方氏当即就恼了起来,眼神凶狠地瞪着一旁的吴婆子。 第七十七章 问话 - 上吉 - 安小秋20 她待范雅那丫头,还算不得好吗? 范雅要什么,她没有给吗? 吴婆子仗着自己是老夫人身边伺候的,连掌家大夫人,都不放在眼里了吗? 待她得了机会,她一定要喊了自己身边的仆妇,抓了吴婆子来,好好掌她的嘴! “吴妈妈,虽说你是老夫人身边伺候的,但我,也不会任由你这样红口白牙的污蔑我的?我待雅儿,难不成真的比其他两个丫头要差吗?” “若不是为了雅儿的婚事,我也不会大费周章,来了钱塘,去了谢家,婆母那么说,心可是真的偏呀!” “旁人不知道的听了,只怕还以为我们家大老爷,不是婆母生的,是从外头捡回来的。” 方氏气不过,当着吴婆子的面,挖苦了范老夫人几句。 范知州虽是范家长房的大老爷。 但范老夫人的心,始终在二房范二老爷一家人身上。 范家东院,住了范家大房,地方狭小,是范府原先的老宅子,方氏嫁过来的时候,改造出来的。 范家北院,住了范家二房。 地方宽敞,范家二老爷分房出去后,由范老夫人亲自拿了银子出来,请来工匠进府盖的。 而范老夫人,则是住在北院之中,和范二老爷一家人住在一起。 至于范家东院,范老夫人只有了要事才过去,或是直接叫人请了方氏过来,自己从不踏足范家东院。 夫人对老夫人向来怨怼已久,吴婆子也就没搭理方氏方才那些话,只是道。 “夫人,老夫人已经知道,夫人这些日子和方家通了消息,准备把二娘子,嫁去方家的事情了。方家的二公子,可是个瘸子呀!” “什么样的母亲,会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嫁给一个瘸子?就算那方二公子,中了进士,但天生残缺,这辈子恐怕也就止步于此了。” 吴婆子的意思,就是范老夫人的意思。 吴婆子这么说,想必是范老夫人,也不太看好这桩婚事。 不过方氏已经和方家通了消息,定下了这桩婚事,已经没了转寰的余地了。 过些日子,方家就会遣人来下小定了。 “若是母亲不偏心,雅儿兰儿都是母亲的亲孙女,为何母亲只在意文儿的婚事?就因为文儿是范家二房所出的姑娘吗?” 方氏要这么想,吴婆子也劝不了她,只好打住。 …… 寿安堂后头的佛堂里,谢老夫人跪在佛前的莲花蒲团上,手中拨动着一百零八子的红木佛珠。 谢老夫人手中的这串一百零八子的红木佛珠,是前些天,东京城里的丹阳郡主府的小郡主,给谢老夫人特地送来的。 如今的小郡主,是京中广陵侯府的老夫人,广陵侯的亲生母亲。 广陵侯是东京城里,有名的大孝子。 广陵侯老夫人病了的时候,广陵侯去了老夫人屋里,亲侍汤药,嘘寒问暖,并住在老夫人屋里,直到老夫人病愈。 前些年老夫人的六十八寿,广陵侯亲自下场,给母亲表演了扇舞,逗母亲开心。 如今广陵侯老夫人虽过了六十,但活得年轻,还像四十多岁时的模样。 存活于世的旧人,也只剩谢老夫人这一个了。 “老夫人,广陵侯夫人已经递了消息过来了,是过完年之后,想要请了老夫人入京一趟,广陵侯府的世子夫人嫁入了侯府三年了,尚无所出。” “广陵侯老夫人急了,突然想起来老夫人您有几贴治疗的方子,想要请你入京,讨了方子。” 元娘子捧了茶水进来。 “郡主殿下还是这样,有什么事情,总是瞒着我,待瞒不住了,才舍得告诉我。去了后罩房,找了我放旧衣的那个箱笼,那些个旧衣下头,压了两张方子,一张是调理身体的方子,另外一张就是治病的了,你去拿给门房的,交给王喜。王喜知道该请了什么人,送去东京城,交给广陵侯府的。” 王喜,是谢老夫人放在外院,门房的心腹之一。 一向帮谢老夫人,给东京城里带信。 元娘子亲自去了寿安堂的后罩房,找了谢老夫人用来堆放旧衣的箱笼。 果然找到了,谢老夫人放在箱笼里头的两张药方。 这两张药方,是谢老夫人娘家祖传的药方。 当年的荣安侯老侯爷,亲自塞到了谢老夫人箱笼里,给谢老夫人用来做陪嫁嫁妆的。 其中一张药方,是调理妇人的身子药方,里头的用药,都是经人实践了无数次,用药温和,起到的效果却也是最好。 另一张药方则是促使快速有孕的药方。 元娘子喊了小丫鬟去门房喊来了王喜,把两张药方,密封在信封里,亲自交到了王喜手上。 王喜点了点头,跟着就出府去办了。 元娘子又回了小佛堂,此时谢老夫人已经坐在了一旁的竹椅上了,喝着方才元娘子沏好的茶水。 “郡主殿下想要请我去了东京城,只怕不止为了世子夫人的事,还为了锦娘的婚事。” “这些日子我请了世子夫人,给我在东京城里,留意了一番,她瞧上了两家的儿郎,一位便是镇南王家的小公子丁汝,一位便是是福宁郡主的宝贝儿子陈钺。郡主殿下的眼光,一向不差,且她还愿意替我做媒。” “广陵侯老夫人心中,总还是有老夫人的。广陵侯老夫人出身丹阳郡主府,丹阳郡主又是先帝爷的亲姑姑,广陵侯老夫人也算得上当今官家的姑姑,若是有了广陵侯老夫人做媒,什么样的人家,都说得上。” 元娘子笑着说道。 老夫人最心疼的,就是三姑娘。 三姑娘的婚事,在老夫人眼里,就是顶天的大事。 老夫人又是请了侯府帮忙相看,又是请了宫里的大娘娘相看,最后又请了广陵侯老夫人相看。 广陵侯老夫人相看的两个公子,老夫人都很中意。 特别是福宁郡主家的陈小公子陈钺,那可是个相貌不凡,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少年公子。 不仅如此,那陈钺,还是东京城里的九千世家千金梦寐以求的人物。 就是不知道,姑娘喜不喜欢那陈钺了。 若姑娘不喜欢,只怕这桩婚事,也是不成。 最要紧的还是需得姑娘喜欢才行。 谢老夫人在心底里想了半晌,抬起头来瞧了眼身旁的元娘子,问道。 “夫人那边,可晓得了此事?我给锦娘瞧中了福宁郡主府的陈钺?” 第七十八章 婚事 - 上吉 - 安小秋20 元娘子摇了摇头。 “回老夫人的话,夫人安插进来的仆妇,都叫我打发出去了,这件事,约摸夫人还不清楚。不过听夫人身边伺候的文娘子说,夫人这些日子,和廖家大夫人安氏,多有书信来往,廖家公子的廖平安也是个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夫人怕是瞧上了那廖平安公子。” 廖家是江南有名的氏族,只是放到金陵城,东京城,就显得不够看了。 且廖家人口复杂,尚未分家,四五房的人,都挤在同一屋檐下。 这里头的水有多深,谢老夫人也是听说过的。 她绝不会让锦娘就这样嫁过去,趟那趟混水的。 她心中中意的人家,还是福宁郡主府的小公子陈钺。 只不过那陈钺的母亲,福宁郡主,是官家的表妹,素来是个不省心的,有这样一个不省心的婆母在,谢老夫人还是舍不得让谢云锦嫁过去受苦。 瞧着老夫人一脸犹豫,元娘子心中猜测,想必老夫人心中,正为三姑娘的婚事,忧虑着。 元娘子开了口,想要帮谢老夫人,消解心中的忧虑。 “老夫人,三姑娘的婚事,老夫人确定不和夫人商量了吗?夫人毕竟是三姑娘的亲生母亲,三姑娘的终身大事,老夫人还是和夫人商量之后,再做决定得好。不然日后夫人闹了起来,只怕老夫人,也很难处理。” 谢老夫人颔首,低低叹了声。 元娘子说的是,罗氏毕竟是锦娘的亲生母亲,锦娘的婚事,还是请了罗氏过来,听听她的意思。 “你去请了夫人过来,就着把姑太太,一块请了过来。” 谢老夫人吩咐下去,元娘子马上带着丫鬟下去办了。 姑太太,指的是谢怀玉。 半晌过后,罗氏和谢怀玉,就一道过来了寿安堂。 寿安堂里,谢老夫人坐在屋里镶嵌了葫芦宝瓶的罗汉榻上,罗氏和谢怀玉,坐在了丫鬟搬过来的绣凳上。 谢怀玉是谢老夫人的二女,早年死了丈夫,这些年一直暂住在谢家。 不过因着当年谢怀玉的婚事,谢怀玉和谢老夫人起了争执,这些年来,二人一直不怎么和。 谢怀玉心里也起了疑问,无缘无故,老夫人请了她过来做什么? 罗氏心中也在猜测,老夫人请了他和姑太太一块过来,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母亲,你今日吩咐了元娘子,请了女儿和嫂嫂过来,可是有什么想要说的?” 谢怀玉没有藏着掖着,直接就问了谢老夫人。 谢老夫人没说话,递了个眼神给身旁伺候的元娘子,由元娘子代了谢老夫人,回了谢怀玉。 “姑太太,老夫人之所以请了您和夫人一道过来,是准备和你们二位商量,三姑娘的婚事的。三姑娘的年纪也不小了,再过两年也该及簪了,老夫人想要把三姑娘的婚事,早早定下来,好做了准备。” 听了元娘子这么说,罗氏和谢怀玉,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原来母亲请了她们二人过来,是想要和她们二人,商量锦娘的婚事。 只是不知,到底谢老夫人,看上了谁家的儿郎? 这些日子罗氏觉得廖家的廖平安不错,且廖家还是江南氏族,廖平安自己也是个上进的,若娶了锦娘之后,只怕会好好待锦娘的。 “回母亲的话,儿媳瞧上了镇江廖家廖大夫人安氏家的公子,廖平安。那廖平安,是个不错的孩子,启蒙得早,读书刻苦用功,如今已经是举人了,等下场了,说不定能考一个进士回来,等……” 罗氏正打算接下去说,却被谢老夫人,一下子就打断了。 “廖家出来的孩子,我一概是瞧不上的。廖家人口复杂,且尚未分家,几个房头的人,都挤在同一屋檐下,水那样深,我不放心锦娘日后嫁过去。廖平安确实是个不错的孩子,只是锦娘不可嫁她。” “我让广陵侯老夫人给我相看了镇南王家的小公子丁汝,镇南王王妃,是广陵侯老夫人的侄女,若是由她出来牵头做媒,锦娘嫁进镇南王府,是不成问题的。” “只是那丁汝,是有几分才情,但却是个桀骜的,我只怕锦娘嫁过去,遭了欺负。” 镇南王府! 罗氏听到这三个字,心里惊了又惊。 罗氏知道谢老夫人人脉广,在东京城里,认识许多旧人,只是她没有想到,谢老夫人的人脉,就如此之广? 她不知道的是,老夫人和镇南王府,也是认识的。 廖家比起镇南王府,简直不够看。 见罗氏低下头不语,谢老夫人又接着说了下去。 “除却了镇南王府,广陵侯老夫人又给我相看了福宁郡主府的五公子陈钺,那陈钺,不单是个诗词曲赋都精通的,还是个武艺高超的,能上阵杀敌的小将军。” “广陵侯老夫人和福宁郡主,私交甚好,若是走了广陵侯老夫人的路子,咱们家锦娘嫁过去,只怕也是不成问题的,但我唯一担心的,就是那福宁郡主。” “福宁郡主是在皇后娘娘和官家身边长大的,脾气一向不好,我怕锦娘嫁过去,她让锦娘站规矩……” 福宁郡主的脾气,在京中的世家女眷之中,的确算不得好。 罗氏也是听说过的。只不过福宁郡主家的小公子,可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罗氏原也是给谢云锦考虑过的。 只是福宁郡主府门第太高,她怕攀不上郡主府。 不过听谢老夫人方才说的,镇南王府不好,福宁郡主府也不好,不知道在谢老夫人眼里,什么样的人家,算得上好了? 罗氏在感叹谢老夫人人脉广的时候,又感叹了这么一句。 东京城里的镇南王府和福宁郡主府,无论谢家攀上谁家,都是她们谢家高攀了的? 锦娘若真的嫁过去,只怕站规矩,磋磨是少不了的。 罗氏心中心疼谢云锦,她舍不得自己家里宝贝的孩子,去了别家,遭了苦。 罗氏还是想让谢云锦身后,有娘家帮衬着,也不至于去了其他人家,就是去受苦的。 “听着母亲说了这许多,不知母亲,替锦娘看上了谁家的公子?是镇南王府,还是福宁郡主府?” 谢怀玉直接问了谢老夫人的意思,想要知道,谢老夫人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 谢老夫人自己也不知道了。还是再问过锦娘的意思吧! 或是请了广陵侯老夫人,再帮她在京里,相看相看? 第七十九章 廖家 - 上吉 - 安小秋20 福宁郡主府的陈钺,是个不错的青年才俊,虽说有几分桀骜,但人有几分才气,能写的出好文章,不仅能文,还能武。 陈钺少时就随着父亲镇南王,一起收服了安南,平定了云贵土司之乱,三苗之乱。 官家还在殿上,还亲自夸了陈钺几句。 陈钺不单单能文能武,模样相貌长得也是不错,是个芝兰玉树,玉树临风的孩子。 东京城里的世家大族,都巴不得把自家的姑娘,嫁到福宁郡主府去。 可福宁郡主自己出身大内,是个心气高的。 陈钺房里不仅一个通房也没纳,连身边伺候的女使婆子,都是上了年纪的。 谢老夫人还是请了广陵侯老夫人侧面去打听之后,才晓得这些事情。 陈钺和丁汝之间,谢老夫人中意的,还是陈钺多一点。 镇南王府虽好,但到底是在京中,受人监视的人家。 稍有不慎,惹怒官家,只怕有抄家灭族的风险。 只是谢家在福宁郡主眼中,只怕是不够看。 若是没了广陵侯老夫人做了中间人来牵线搭桥,这桩婚事,只怕是不成的。 谢怀玉看着谢老夫人半晌没有说话,似乎是拿定了主意。 在她心里,只要锦娘能嫁的一待锦娘好,处处以锦娘为重的如意郎君,不管家世如何,锦娘嫁过去,总还是有幸福可言的。 只是镇南王府和福宁郡主府,门第实在太高。 纵然有了母亲的旧相识,广陵侯老夫人出来牵线搭桥,那福宁郡主,当真能瞧得上锦娘吗? 若是真的瞧上,那便是皆大欢喜。 若是瞧不上,那又该如何? 谢怀玉一番想罢,就开了口。 “母亲,这毕竟是锦娘的终身大事,要不,咱们还是请了锦娘过来,好好商榷一番吧?” “看看锦娘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家?锦娘嫁过去,是去过日子的,可不是和婆家的妯娌小姑打擂台的。” “我听说福宁郡主,不单单只疼爱陈小公子,对其他几个女儿,也是极其疼爱的。” 谢怀玉这么说,谢老夫人心底里咯噔了一下。 她怎么就没有想到,福宁郡主不单单有五个儿子,还有三个女儿。 陈钺虽是福宁郡主的小儿子,福宁郡主和驸马夫妇,都偏疼着。 但福宁郡主的三个女儿,福宁郡主也极其疼爱。 若锦娘日后嫁过去福宁郡主府,遇着几个拎不清的妯娌小姑,合起伙来欺负了锦娘,那可怎么办? 这些事情,还是得从长计议。 谢老夫人朝着元娘子递了一个眼色过去,元娘马上明白了老夫人的意思,面上笑了笑,就回了屋里坐着的谢怀玉和罗氏。 “夫人,姑太太,时候不早了,您二位还是先回吧!三姑娘的婚事,老夫人心里,自有主意,若老夫人需要和您二位商量的时候,老奴再请了您二位来。” 元娘子话落,拍了拍手。 屋外伺候的几个丫鬟就进了屋里来,准备送着谢怀玉和罗氏出了屋子。 罗氏刚出了屋子,心里有话想要和老夫人说,转过头去的时候,才发现老夫人已经进了屋里,她只好跟着几个丫鬟,一起出了寿安堂。 谢怀玉的院子和罗氏的鸣鹤院,不是一条道。 但今日谢怀玉没有着急着回了自己的院子,而是和罗氏走到了一起。 她打算问问,罗氏心底里,到底是如何想的? 其实不论是镇南王府还是福宁郡主府,若锦娘日后真的嫁过去了,那便是高嫁了! 是谢家高攀了王府和郡主府。 只怕王妃和福宁郡主介怀,到时候锦娘在王府或是郡主府的日子,难挨。 “到底嫂嫂现在是怎么想的?锦娘可是你的女儿,她的终身大事,你该做主才是。我觉得王府和郡主府,都不是什么好归宿,还是照着锦娘的喜欢来吧!只有真心待锦娘,对锦娘好的,才算得上锦娘的如意郎君。” 罗氏也觉得谢怀玉说的在理。 只是她曾答应过老夫人,锦娘的婚事,由老夫人亲自做主。 老夫人人脉广,认识的人也多,且凭着谢老夫人的交际,就算是王府郡王府的小世子,也说得下来。 只不过如今她担心的,是老夫人为锦娘选的,锦娘到底会不会喜欢? “小姑说的是,这些事情,我会替锦娘好好着想的。但这些事,先不要叫锦娘知道的好,锦娘毕竟年轻,若是受了别有用心的人唆使,到时候去了老夫人屋里,和老夫人闹起来,就不大好了。” 罗氏面上带了几分忧虑,又带了几分犹豫。 她不知道当初把锦娘的终身大事,交给老夫人做主,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了? …… 青萝院里。 昨日寿安堂里发生的事,今日谢云锦都晓得了。 只因着谢云锦在谢老夫人的寿安堂里头,有了自己的人。 寿安堂小厨房里头的厨娘,韩婆子。 昨日祖母请了阿娘和小姑去了寿安堂,商量了她的婚事。 听韩婆子话里头的意思,阿娘替她看上了镇江廖家长房的公子廖平安。 祖母替她看上了两户人家,镇南王府的世子丁汝,福宁郡主府的小公子陈钺。 这三人的名字,谢云锦或多或少是听过几嘴的。 廖平安的名字,谢云锦是从小丫鬟的嘴里听说来的。 前些日子谢云锦得了廖夫人的字帖的临摹本之后,就听了府里一个来自镇江的小丫鬟说,她原是镇江廖家伺候的丫鬟,后来因着某种原因,就被廖家大夫人请了人牙子进府,卖了出来。 原因是某日她在廊下值班的时候,只瞧见廖家的大公子廖平安,跟着几个衣冠楚楚的青年,进了屋里。 随后从屋里传来了一阵阵响动。 小丫鬟走过去查看,只看见那廖平安,靠在其他男子身上,一阵一阵地喘着大气。 小丫鬟被吓呆了,喊了一声。 再之后,廖平安屋里伺候的所有丫鬟仆妇,都被廖大夫人喊了人牙子进府,给发卖了。 之后这件事,廖家也就没人敢再提了。 那廖平安,当真是个断袖吗? 若是他真的是个断袖,也就难怪,没有哪家的夫人,愿意为自家的姑娘,去了廖家说婚事了。 谢云锦正想着,只见芸香已经端了茶点过来,面上满是笑容,似乎是知道了什么高兴的事情一样。 走近谢云锦,把茶点放下,芸香别有意味地对着谢云锦就道。 “姑娘,你猜猜奴婢方才从彩娟那丫鬟口中,知道了什么?” 彩娟,就是那个从廖家出来的丫鬟。 后来被罗氏在人牙子手里相中,给买了回来。 因着彩娟是从其他人家出来的,罗氏用着的时候,颇有忌讳。 第八十章 王府 - 上吉 - 安小秋20 后来青萝院伺候人手不够,罗氏就调了彩娟来谢云锦院里伺候。 如今在青萝院的小厨房里头当差,不过干的都是些生火烧水的粗活。 甚少踏足谢云锦所住的内院。 谢云锦对那彩娟,也不算熟,只元娘子带着她过来的那一天,谢云锦细细打量过一眼,如此而已。 “知道了什么?别给我卖关子,老老实实地说!” 见芸香这副模样,就知道她有意卖关子了,可谢云锦却不喜欢旁人过来卖关子。 话说到半截,就不说了。 听着的人,心里堵得慌。 “若是我发现你在卖关子,你这个月的月钱,就别想要了。” 谢云锦以芸香的月钱相逼,终于迫使芸香,说出了她从彩娟口中听来的话。 “姑娘,彩娟说,她在廖家当差的时候,那廖大公子身边,就养了几个相貌不错,白白净净的男人。只不过是养在自己在外头的院子,没敢养在廖家。” “这样私密的事,彩娟又是怎么知道的?” 谢云锦怕彩娟离了廖家,就抹黑原先的主人家。 这样的丫鬟,也不是没有。 “姑娘,彩娟以前就是在廖大公子的院里伺候的,她给廖大公子养的几个男人,送过几次银钱,这事,也就晓得了呀!” 芸香没好气地回了谢云锦就道。 谢云锦见芸香一副不耐烦的模样,用手拎着芸香的耳朵,就把芸香从绣凳上,拎了起来。 “好你个小丫头,没大没小地,到底你是姑娘,还是我是姑娘?若是下次再这样,我叫夫人喊了人牙子回来,给你发卖了。” 谢云锦这么说,只不过是想要吓吓芸香,没成想芸香是个经不住吓的,听着谢云锦这么说,赶忙回道。 “姑娘,奴婢不敢了!奴婢不敢了!只求姑娘不要请了夫人喊了人牙子进府,奴婢还想要留在姑娘身边伺候的。” 见芸香一副求饶状,谢云锦心底里暗暗窃喜。 老虎不发威,当她是病猫? 这些个小丫鬟,以为做了自己贴身伺候的丫鬟,就什么话也敢往嘴里说出来,还是时不时要敲打敲打才好,免得她们几个忘了规矩。 谢云锦让芸香先起来,去了茶水房,给她重新沏一壶碧螺春过来。 心中却在想,那廖家大公子廖平安,那样一个优秀的青年才俊,没人上门说亲,可见这里头,还是有些名堂的。 所以廖大夫人不在镇江替自己儿子说媒,特地舍近求远,来了钱塘,杭州,为自己儿子说媒。 只是廖大夫人没想到的是,廖大公子的事,已经一传十十传百,如今钱塘镇江杭州都知晓了。 若廖大夫人真的想要替自己儿子,说上一门好亲事,以谢云锦看,恐怕只能去东京城了。 而廖家放在京城,只算得上一般人家,不知廖大夫人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谢云锦坐在屋里酸枝木的绣凳上,吃着芸香方才端进来的茶点,有桂花糕,桃花糕,银片糕,都是谢云锦爱吃的。 再说回那镇南王府和福宁郡主府。 据谢云锦了解,如今的镇南王,是宫里丁贵妃的亲弟弟。 皇后是后宫之主,但是那丁贵妃,却是宠冠六宫的人物。 丁贵妃比谢云荣早一年入宫,恩宠却远在谢云荣之上,虽没替官家生下个一儿半女,却稳坐贵妃宝座,想来和丁贵妃的恩宠有关,还和镇南王府有关。 镇南王替官家守着南边云贵的土司,三苗,安南等地,官家极其器重镇南王。 镇南王妃陈氏,还是官家的亲堂妹。 陈氏和镇南王丁开的婚事,还是由当今官家牵的线,做的媒。 只是这些年,镇南王府行事越发嚣张跋扈,因着替官家守着南边,镇南王仗着自己劳苦功高,几次三番不进京面圣。 官家不放心镇南王,怕镇南王起了反心,从云贵接了镇南王妃还有世子郡主入京,时刻提醒着镇南王。 若是镇南王起了反心,官家就会叫镇南王府,家破人亡。 这样的人家,明面上瞧着花团锦簇,实际上却是危机四伏。 平日里的生活,都在宫中的监视之下。 谢云锦可不想去过这样被人时时刻刻监视着的生活。 她宁愿过的平平淡淡,也不愿意生活在他人的监视之下。 芸香进了屋里,只见自家姑娘坐在绣凳上,又开始发呆了,赶忙喊醒了自家姑娘。 “姑娘,这些日子,你总是时不时发呆愣神,是不是姑娘心底里有什么心事?姑娘心中,可不能藏了心事,若是憋出毛病了,那可怎么办?” “若是姑娘有个什么不开心的,只管告诉奴婢,奴婢替姑娘,想想办法。” 芸香能有什么办法? 以她那样四肢简单,头脑也简单的一个人,能有什么办法? 谢云锦想着,深深地叹了口气。 见姑娘一副唉声叹气的模样,芸香才想起来,自己有事要告了姑娘。 “姑娘,林教谕夫人喻氏上门来了,还带了她们家的二姑娘三姑娘过来。前两日老夫人听姑娘说了之后,赶忙让人去吴家医馆请了吴大夫过去,给林家二姑娘诊脉,结果发现,林二姑娘身上并没有什么病灶,林二姑娘的病,是装出来的。” “林教谕夫人喻氏知道后,气得差点晕过去,赶忙让人给了吴大夫银子,送着吴大夫出来。今日天还没亮,林教谕夫人早早就给老夫人递了帖子过来,说是要感谢谢老夫人了。” 吴家医馆,是祖母手下在钱塘的产业之一。 坐馆大夫吴大夫,是谢老夫人的陪房管事。 因着通晓几分医术,谢老夫人就把医馆,交给那吴大夫打理了。 让旁人知道林家二姑娘是装病之后,谢云锦倒是想要去听听,那林家二姑娘,到底为着什么原因,要出来装病骗人? 还有赖上她们谢家? 还想要谢云熙娶那林二姑娘,简直痴心妄想! “芸香,你去拿了糕点,我们带着糕点,去寿安堂,看看祖母,顺道去瞧瞧那林二姑娘,看看她到底是因着什么,要出来骗人的。” 芸香点头答应,进了里屋去拿了谢云锦一大早吩咐她去五芳斋买的猪油糕。 这些日子听说谢老夫人喜欢吃上了猪油糕,又知道五芳斋的猪油糕好吃之后,谢云锦一大早就让芸香排队去买了。 方才她就让芸香打开,叫她尝了一口,确实不错。祖母应该也爱吃。 去了寿安堂,只见房嬷嬷带了几个丫鬟婆子,守在院外,似乎是不许放人进去。 见谢云锦带着芸香过来了,房嬷嬷面上带着笑脸,就迎了过来。 “三姑娘,您怎么过来了?” 第八十一章 林湘 - 上吉 - 安小秋20 房嬷嬷扫了眼,见谢云锦身后跟着的芸香,手中拎了一个食盒。 “原来姑娘今日是来给老夫人送东西,只是老夫人现在在屋里和林教谕夫人喻氏说着话,不便见客,要不姑娘还是等等?” “若姑娘等不了,可以把东西暂时交给老奴,老奴帮姑娘,转交给老夫人。” 她今日就是过来看热闹的。 所以这猪油糕,还是她亲自交到祖母手上得好。 左不过就是在外头等一会就好了,难不成那林教谕夫人喻氏,还能拉着祖母,在屋里讲上半个时辰? “房嬷嬷,这食盒里的点心,我还是想亲自交到老夫人的手上,我就站在院外,再等会吧!” 听着姑娘这么说,房嬷嬷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既然姑娘要等,那就让姑娘在外头等上一会吧! 寿安堂的小厅里,林教谕夫人喻氏,已经拉着谢老夫人的手,巴拉巴拉地说了大半天了。 说来说去,都是那几句话。谢老夫人已经听得腻了,想要喊了元娘子,请了林教谕夫人喻氏出去。 但又怕影响了两家的关系,谢老夫人才耐住性子,听着她唠叨直到现在。 “谢老夫人,妾知道谢老夫人人脉广博,和京里的几户人家,都有联系。” “妾想要请了谢老夫人做媒,帮着我们家二姑娘,说一桩婚事,我们家二姑娘,是个天生的药罐子,这回是吴大夫妙手回春,我家二姑娘,才得以醒过来的。” “妾可以不逼着你们家二公子,娶了我家沛儿,但老夫人得赔偿我们家,就替我们家沛儿,做一回媒吧!” 喻氏怎么说也是出身江南四大氏族之首的人家,虽说不是喻家正经房头出来,但好歹自幼也是学过些书香门第的规矩的。 怎么如今行事,竟如此不堪? 林教谕夫人喻氏从方才进门开始,和谢老夫人说的,都是这一件事,替了装病的林家二姑娘林沛,说一桩婚事。 不过喻氏的要求,这样无礼,谢老夫人也是紧闭着嘴,不会答应的。 元娘子瞧着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难不成要让喻氏,在寿安堂里,说上大半天吗? “林教谕夫人,你说的这事,不是我们家老夫人不愿意答应下来,只是这事,我们家老夫人,也是爱莫能助。你们家二姑娘瞧上的,是武威将军家的公子,我们家老夫人,和武威将军府,素来没什么交情,您这叫我们老夫人,如何帮您?” 原来在方才林教谕夫人喻氏的那些话中,谢老夫人了解到,林家二姑娘林沛,瞧上了武威将军家的小公子常远。 只是大陈朝,文臣和武将,向来是分了两个派别的。 谢老夫人相熟的人家,也只是文臣人家,和武将人家,并不相熟。 武威将军府,在金陵。 前些年武威将军府的小公子常远出了远门,来了钱塘,在一场庙会上,遇见了林家二姑娘林沛,林沛对常远,一见钟情。 事后因着林沛身子不适,断断续续病了几个月,而那个时候,常远已经离开了钱塘。 林二姑娘想要离了钱塘,可是发现,她什么办法也没,只好开始装病,等待合适的机会。 直到那天出门,她看见了谢家的两位公子,她从林教谕夫人喻氏的口中听说。 谢老夫人出身金陵的侯府,和东京城里的人家,也相熟,所以就选定了谢云熙,撞了上去,赖上谢家,之后的事情,就好办了。 因着她相信,谢老夫人一定会为了谢二公子的事情,上门来赔礼的。 只可惜她算错了。 谢老夫人,根本就瞧不上林家,更别说和林家结亲了。 那时谢老夫人给谢云熙瞧中的人选,是荣安侯府的大姑娘徐清慧。 见谢老夫人还是不说话,喻氏差点给谢老夫人,跪了下来。 “谢老夫人,妾知道您和东京城里的人家,一向相熟,所以请您,帮帮妾吧!” 喻氏已经放下了自己的身段,求了谢老夫人答应。 谢老夫人仍旧不说话,交给了元娘子来打发了喻氏,谢老夫人则是起身,进了内堂去歇息。 “林教谕夫人,你看!我们家老夫人已经走了,林教谕夫人您再纠缠下去,也是无用了,不如您先走吧!待过些日子我们家老夫人心情好了,您再上门来,您看怎么样?” 元娘子温声细语地说着,准备请了林教谕夫人出了寿安堂的小厅。 可此时的林教谕夫人,哪里还听得进去什么劝? 又转过头来,一个劲地求了元娘子。 “元娘子,我拜托您和谢老夫人好好说说,权当是帮帮我吧!若此事说成,我一定会对谢老夫人,感恩戴德的。” 林家二姑娘,是林教谕先前的夫人所出。 喻氏做到这个份上,已经超出了一个继母,应该做的了。 元娘子不解,为何她如此坚持? 见喻氏说什么都不肯走,只好进了内堂,去请示了谢老夫人的意思。 谢云锦在寿安堂的外头等着,只见林湘突然从寿安堂的屋里,就走了出来。 谢云锦看清了林湘,林湘却像没看见谢云锦一样,往着右边的巷道走去。 谢云锦急忙喊住了林湘。 “林三姑娘!林三姑娘!” 谢云锦喊了林湘两句,林湘似乎也听到了谢云锦的声音,转过头来,只见谢云锦带了几个丫鬟,已经行至了自己身旁。 “阿湘,你今日怎么过来了?过来了也不请人过来给我递个消息,我好过来寻你。” 谢云锦主动拉起了林湘的手,就进了莲池旁的一个八角凉亭里。 谢云锦让芸香拎了食盒过来,打开来食盒,把食盒里头装着的点心,摆在了石桌上。 “阿湘,看你气色不太好,是不是没有用过早饭就过来了?先用点东西垫垫吧!我们家的午膳,还得等一两个时辰的。” 林湘点点头,“嗯”了一声,就用起了桌上摆着的点心。 她方才出了寿安堂,是想要找个人问问,灶上在哪里? 她准备去要点东西吃。 因着今日一大早,喻氏就喊醒了她们姐妹二人,带着她们姐妹二人来了谢家,这一路之上,也没有用什么东西。 喻氏是为着林二姑娘林沛的婚事,上门来的。 喻氏知道林沛一心中意那武威将军府的公子之后,担心以林家的门第,只怕很难说下来这门亲事,所以就带着她们,过来求了谢老夫人。 只可惜谢老夫人听了喻氏说了几句后,就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全程一直闭口不言。 喻氏虽是林教谕续弦,林二姑娘的继母,但对林二姑娘,也算得上掏心掏肺,比亲生母亲还要好了。 这个人原因到底是为着什么,谢云锦一时半会,也琢磨不透了。 还是等着祖母,听听看,祖母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了。 第八十二章 真相 - 上吉 - 安小秋20 内堂之中,谢老夫人让房嬷嬷燃起了檀香。 方才在小厅里,老夫人听着林教谕夫人喻氏,絮絮叨叨半天,搅得老夫人心绪不宁。 燃起了檀香,也好叫老夫人静静心。 房嬷嬷取来了谢老夫人装着一百零八子的金丝楠木佛珠,递到了谢老夫人手上。 谢老夫人拨动着手中的佛珠,口中念念有词。 谢老夫人在念着《心经》。 谢老夫人在念经的时候,身旁一概是不喜欢旁人伺候的。 房嬷嬷正准备出了内堂,只见元娘子挑起帘子,进了内堂里来。 见元娘子面上一脸慌张,房嬷嬷赶忙拉住了元娘子,没敢让元娘子走到老夫人的跟前去。 “老夫人被林教谕夫人给气到了,你现在还是先不要提林家的事,免得又气了老夫人。” 元娘子心中也很是为难,她知道老夫人念经的时候,一概是不喜欢旁人在身边打搅的。 但林教谕夫人不走,她已经没了办法,只好来请示了老夫人。 看看老夫人,有没有什么办法。 “房嬷嬷,林教谕夫人如今还在小厅里,看她的那架势,只怕是不愿意走了,老奴没了办法,只好来请示了老夫人。” 纵然元娘子这么说,房嬷嬷也不会叫元娘子进去,打扰了老夫人。 “不如,你去请了夫人过来!就说老夫人身子不适,请夫人过来处理!” 房嬷嬷看了眼内堂里的谢老夫人,就道。 元娘子点点头,如今也只有这个法子了。 只是林教谕夫人今日过来,来见的是老夫人,并非是夫人,她只怕请了夫人过来,夫人不愿意插手老夫人的这些事。 不过如今府里能够做主的,也就只有夫人了,还是得把夫人请过来再说。 …… 凉亭里,林湘用过几块点心后,谢云锦又让芸香,去了厨房,叫厨房下一碗面过来。 “锦娘,多谢你!” 林湘拱手给谢云锦道谢。 “阿湘,你我是认识了这么多年的朋友,不必言谢。我知道你今日是为着什么事过来的,你能不能和我仔细说说,你二姐姐林沛,和那武威将军府的小公子,到底是如何相识的?” “为了那样一个人,你二姐姐竟然装病这些日子,来骗你们。” 在谢云锦的心中,那林二姑娘林沛,可不是个简简单单的人。 她想着,那林沛心中或许有了图谋,不然也不敢贸然上门来。 谢云锦这么问了林湘,林湘原是不想说的。 因着来之前,喻氏已经交代过她,家丑不能外扬。 其实她二姐姐装病的那些日子里,已经怀了那常家小公子的骨肉。 事情败露之后,母亲亲自做主,要给二姐姐灌下一壶红花,那孩子原本是要没了的 但那日她二姐姐亲自求到了她那里,要她帮忙,保住那个孩子。 林湘一时心软,就答应了林沛。 林湘喊了产婆进府,让提前林沛生下了那个孩子,如今那个孩子,被她藏在下人的屋里。 这件事,喻氏暂时还不知道。 唯一知情的,只有她和林沛。 喻氏只知道,她灌林沛喝下一壶红花,那孩子应该早就没了。 所以再三思虑之后,喻氏就带了林沛上门来,不提这件事,准备求了谢老夫人,促成和武威将军府的这桩婚事。 林湘原本是不想跟着一块过来的,但在林沛的再三要求之下,她还是跟着一块过来了。 林湘在心底里想了一番,还是决定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了谢云锦。 林湘使了个眼色给谢云锦,谢云锦懂了林湘眼神里的意思,屏退了凉亭里伺候的丫鬟仆妇,并嘱咐了芸香和月兰守在凉亭外头。 第八十三章 相劝 - 上吉 - 安小秋20 待瞧着亭里伺候的丫鬟仆妇都退了出去之后,林湘才把林沛和那武威将军府小公子常远的事情,告诉了谢云锦。 包括林沛已经为那武威将军府的小公子常远,生下了一个孩子,养在了下人房里的事情。 林湘一番话罢,在心中暗中叹了几息。 这事,她原不想说出来,告与旁人的。 但今日母亲带着她来了谢家,锦娘又是她的知己好友,这件事毕竟涉及了谢家利益的事情,她还是告了锦娘得好。 林沛心里想的,不是想要嫁给谢府的二公子。 而是想要嫁到武威将军府去。 之所以那日主动撞到了谢家二公子的身上,是想要和谢家攀上关系。 林沛心中早就知道,谢老夫人瞧不上林家的门第,绝不会让像她这样的姑娘,进府来的。 所以赖上了谢二公子,是想要等着谢老夫人出手。 因着林沛知道,谢老夫人徐氏,出自金陵城中的荣安侯府。 和金陵城的几大世家夫人老夫人,都相熟。 到时候林沛就可以走了谢老夫人的路子,嫁到金陵城去,嫁到武威将军府去。 林沛心里的如意算盘,打得实在太响。 林湘自己心里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看不惯林沛一味赖上谢家,进而迫使了谢老夫人出手。 “锦娘,这些事情,还请你不要外传出去。这事毕竟涉及到了我二姐姐的闺誉,若是旁人知道我二姐姐,已经生下了那常远的孩子,只怕到时候,就算武威将军府肯娶我二姐姐,怕也是上不得台面的妾了。” 林湘心中的顾忌,谢云锦能明白。 摊上这样一个不叫人省心的姐姐,谢云锦想想都觉得不好受。 这也难怪她能一直装病,躺在榻上了,原是想博取旁人对她的同情。 可她对这林二姑娘,实在是同情不起来。 小小年纪,就有这样深的心机,算计这个,算计那个,甚至于算计到了自己的祖母,谢老夫人头上,可见那林二姑娘,是个不简单,不能轻视的人。 “阿湘,不如你去请了你二姐姐过来,我有几句话,想要单独问问她。” 谢云锦这样对林湘说道。 林湘虽不知道谢云锦想要和林沛说什么,但还是听了谢云锦的话,差了自己贴身伺候的丫鬟,去小厅请了林沛过来。 以前谢云锦总听说,林家的二姑娘林沛,是个天生的药罐子。 走上几步路,就要喘上一喘。 歇上片刻,才能起身。 可当林沛亲自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就觉得,那些说林沛是药罐子的人,都是不明所以,一味地以讹传讹地。 林沛过来的时候,面色红润,气息均匀,步履轻盈,一点也没有药罐子的模样。 反而比正常人,还像正常人些。 见了谢云锦,也毫不客气地问了句。 “不知谢三姑娘,喊了小妹请我过来,是想要和我说些什么?前些日子从母亲的口中得知,谢三姑娘大病了一场,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谢三姑娘的院里,还有一只不干净的东西,不知如今可除了?” 林沛说话的时候,不看谢云锦,四处张望打量了一番。 又回过头来,朝着谢云锦的方向,看了过去。 谢云锦装作不曾听见林沛方才口中那些话一样,只是问道。 “林二姑娘,你可知道,虽说你生下了武威将军府的孩子,就算你真的嫁去了武威将军府,做的绝不可能是正室,只会是侧室。” “武威将军府,也是传承了几代人的行伍人家,武威将军府的秦太夫人和武威将军夫人章氏,都是出身书香门第的姑娘,最重规矩礼仪,你以为她们能让你这样一个姑娘,嫁入武威将军府,去做正室吗?” “她们只会当你是常小公子,在外头养的外室罢了。” 谢云锦这些话虽不中听,但句句皆是肺腑之言。 她想要让那林二姑娘,清醒些。 大白天的,不要做什么白日梦。 武威将军府,虽是武将世家,但从上一代武威将军老将军开始,就和书香门第的姑娘结亲。 如今的武威将军常福的母亲,也就是武威将军府的秦太夫人,是出身金陵城书香门第顾家的姑娘。 金陵城的顾家,是状元及第的人家。 顾家三代,共出了四五位状元,十几位进士,举人秀才更是不计其数。 顾家是书香门第,所以规矩礼仪在她们眼里,看得极重。 顾家无论男女,都是受过四书五经的熏陶的。 秦太夫人做为家中的长辈,怎么能叫自己的儿孙,接了外室进府,扶正做了正室夫人的? 枉林沛那么多算计,只看到自己身边的人事物,哪里能想到金陵城的顾家去? 林沛这样的出身,这样的行事,只怕别说嫁进顾家了,只怕想要跨进顾家的门,也是极难的。 林沛不相信谢云锦所言,她认为谢云锦是在骗她。在破坏她和常远的爱情。 她不能容许任何人,来破坏了自己的计划,破坏了自己和阿远的婚事。 阿远是她的人,什么人也别想来抢走她的东西。 “谢三姑娘,你撒谎!我不相信你说的这些,我替阿远生了一个孩子,阿远会娶我的,他会的。他答应过我,若我生下他的孩子,他就接我进府,他答应了我,他不会骗我,会一生一世待我好的,我相信他。”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难不成从小到大,没有人和林沛,说过这个道理吗? 若真的照她所说,既然那个常远,那么爱她,为何迟迟没有来接她? 不帮她想办法,让她嫁到金陵城去,反而是让她,自己一个人使了心机算计,拼了命地想要嫁到金陵城去? 可见这那个常远心中,林沛也是个可有可无的人。 如今林沛心中对那常远如此思慕,只怕在常远心里,已经不知把林沛,抛到什么地方去了? 林沛此刻已经红了眼睛,恶狠狠地瞪着谢云锦。 心中正暗暗咒骂着谢云锦。 没想到,谢三姑娘,竟是一个如此恶毒之人,她一定不会像这样,放过她的。 见状,谢云锦只能无奈地叹了几息。 她是永远喊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既然知道林家二姑娘听不进去劝,那她就没必要再继续相劝下去。 林二姑娘想怎么做,且由着她去! 只要别借了她们谢家,别利用了谢云熙,她想要怎么做,都行。 “既然林二姑娘听不进去我说的,那我也就不多费口舌了,我先告辞了!” 谢云锦话罢,拉了林湘的手,就离开了凉亭。 林沛看着谢云锦拉了林湘的手径直离去,林沛气得把石桌上摆着的碗盏,一下子全部掀翻。 谢云锦拉着林湘,出了寿安堂,交代了芸香几句,让芸香把林湘,送去青萝院里好生歇息一番。 而谢云锦自己,准备去了寿安堂里,见了谢老夫人。 她想要知道,到底在祖母心里,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 是帮了林家,还是不帮林家? 林教谕和谢怀之,在官场上,总归还是同僚的。 林教谕夫人喻氏亲自带着女儿,求到了谢家,求到了谢老夫人这里,若是谢老夫人坐视不管,只怕也不好。 对谢怀之在官场上的官声,会有影响。 若是答应了林家,愿意帮林家牵线搭桥,嫁来武威将军府,又会让旁人觉得,谢家是个好说话的。 以后旁人有什么事,直接求到了谢家这里,反正谢家不会坐视不管。 第八十四章 主意 - 上吉 - 安小秋20 这其中方寸的拿捏,是需要本事的。 不过谢云锦相信,祖母心中,已经那定了主意。 不然祖母也不会放了那林教谕夫人喻氏,一个人坐在厅里。 祖母之所以去了佛堂,无非是想要晾一晾那林教谕夫人。 叫她知道,求人办事,可不是一件简简单单的事情。 武威将军府,虽说是武将世家,但武威将军老夫人秦太夫人,和谢老夫人的兄嫂,荣安侯老侯爷夫人秦氏,出自一族。 都是同族的妯娌,若谢老夫人亲自写了信,去了金陵,给了老侯爷夫人秦氏,老侯爷夫人秦氏,也不会坐视不管地。 由谢老夫人亲自保媒的婚事,有几桩不能成的? 虽说那林沛,最终的确能如愿,嫁去了武威将军府。 可嫁到武威将军府之后,那林沛的处境如何,她就不得而知了。 这样的女人,心机深处,她还是不要轻易去招惹得好。 武威将军府,明面上看着风平浪静,实则底下暗流涌动,就让林沛去试试,那武威将军府的水,到底有多深? 如今她去见了谢老夫人,听了祖母心中是怎么想的,心中也有一个底。 谢云锦没从正门进寿安堂,而是走了侧门。 谢老夫人的小佛堂,就安置在寿安堂的后头,正好走了侧门,就可以直接去了谢老夫人的小佛堂。 谢云锦从侧门进了寿安堂,一路之上所见的丫鬟仆妇,寥寥无几。 就算有几个见了谢云锦,也没有多言旁的,直接就让开来了。 可见祖母早就猜到她准备从侧门过来,把丫鬟仆妇,统统打发去了前院。 从月亮门进了佛堂的小院,只见元娘子和房嬷嬷,守在佛堂外头。 房嬷嬷远远就瞧见了谢云锦往这边过来了,赶忙就迎了上去。 “姑娘,你怎么从侧门进来了?” 房嬷嬷问了谢云锦句,就拦住了谢云锦准备前进的路。 “姑娘,老夫人在小佛堂里诵经祈福,暂时不想见人,还请姑娘回吧!”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单独告了祖母,还请房嬷嬷和元娘子,行个方便,开门让我进去吧!” 谢云锦如实回了房嬷嬷和元娘子,只盼着元娘子和房嬷嬷,能让她进去。 元娘子和房嬷嬷,总归是谢老夫人身边伺候的体己人。 就算谢云锦是府里的三姑娘,谢老夫人的心头肉,也少不得要给她们二人,几分敬重。 且如今那林教谕夫人喻氏,还坐在厅里。 元娘子和房嬷嬷,一面叫小丫鬟牢牢看住了仍旧坐在厅里的林教谕夫人喻氏,一面又亲自守到了小佛堂的门前,不放了不相干的人进去。 元娘子和房嬷嬷二人,也是晓得老夫人对三姑娘的疼爱的。 只是她们二人临出来前,老夫人已经交代下来,不许旁人进来打扰。 但眼前的三姑娘,是那不相干的人吗? 元娘子和房嬷嬷面面相觑了一眼,交换了眼神,彼此知道了自己心里的意思。 权衡再三,还是决定放了谢云锦进了小佛堂。 “姑娘请吧!” 元娘子推开小佛堂的门,就带着谢云锦,进了小佛堂。 小佛堂里,只见谢老夫人跪在佛前的莲花蒲团上,手中拨动着一串一百零八子的佛珠。 “祖母,锦娘过来了。” 谢云锦冲着跪在佛前的谢老夫人喊了句。 谢老夫人听见了谢云锦的声音,停住手中拨动的佛珠,由元娘子搀着,站了起来,坐在了元娘子搬过来的太师椅上。 “想必你今日过来,也是为着那林家二姑娘的事情来的吧?” 祖母不愧是她祖母,果然一猜一个准。 谢云锦不说话,点了点头。 “那林家二姑娘,一门心思想要嫁到武威将军府去,不惜算计了熙哥儿,算计了我,之所以那日撞在了熙哥儿的身上,不过是她的计划之中的一部分,她真正的图谋的,是我。她想要借了熙哥儿,求我,帮她说下和武威将军府的这桩婚事。” “祖母既然知道这是那林二姑娘,算计祖母,那为何又要帮着那林二姑娘呢?” 谢云锦心中不解,跟着问了句。 林二姑娘真正图谋的,不过是想要借了祖母的人脉,帮她说下和武威将军府的这桩婚事。 不过林二姑娘那样的为人,她觉得大可不必被她利用,替她说下这门婚事。 那日谢云熙和谢云嘉外出,替罗氏采办东西的时候,是那林二姑娘,自己撞上来的。 事后竟传出,是谢云熙撞倒了那个林二姑娘,且那林二姑娘,还借机装了这些日子的病企图赖上谢云熙,赖上谢家。 还好她那日去了一趟林教谕家,识破了林沛是装病。 而后她又把这件事,告了祖母。 祖母又请了吴大夫去了林家,当着林教谕夫人的,当场识破那林二姑娘是装病,叫那林二姑娘,当场下不了台面。 她不明白,为何谢家就是要受她这样利用? 若换作她是谢老夫人,她绝不会帮林沛的。 见谢云锦心中一副有了打算的模样,谢老夫人就知道,锦娘的心里,必定有了自己的盘算,只是锦娘心里不清楚,她帮了林家,成全了这桩婚事,到底是为着什么? 谢老夫人是不想因为这样一件小事,就和林教谕家结怨。 不过是替那林二姑娘做媒罢了,若是因着这样一件事,闹得两家不悦,待谢怀之考核的时候,林教谕说了几句闲话,只怕要影响了谢怀之升任杭州知州。 谢老夫人,是在为谢怀之的仕途做打算。 谢老夫人面上和蔼地笑了笑,轻轻拍了拍谢云锦的小脑袋,又拉过谢云锦的手,温和地说了句。 “这些事情,以后你自然会明白的。人活在世上,总会有这样那样的顾忌,祖母心里,又有顾忌。所以帮了林教谕家这个小忙,说不定林教谕家日后还要感激我呢。” 果不其然,祖母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 谢云锦装作听懂一样,点了点头。 谢老夫人唤了房嬷嬷进来,嘱咐了房嬷嬷几句,叫房嬷嬷,亲自送着林教谕夫人喻氏和林家的两位姑娘,亲自出府。 并让房嬷嬷,叮嘱了林教谕夫人,林二姑娘的事情,她会想办法的。 罗氏得了消息,过来寿安堂的时候,只见林教谕夫人喻氏已经领着林家的两个姑娘,出了谢府。 罗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过来小佛堂,见了谢老夫人,了解了情况。 罗氏和谢云锦母女俩出了寿安堂的时候,罗氏不放心女儿,又亲自交代了谢云锦几句。 “锦娘,往后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你就不要掺和进来了,这些事情,你祖母心中,自有主意。” “你一个姑娘家家,日后也是要谈婚论嫁的,万一因着这些个琐事,影响了你的终身大事,那可如何是好?” “”你是阿娘的心头肉,阿娘不心疼你,该心疼谁去?” 说着说着,罗氏就抹起眼泪来。 谢云锦赶忙拿了手帕出来,给罗氏擦脸,安慰着她道。 “阿娘说的,女儿都记住了。女儿都听你的,往后阿娘怎么说,女儿就怎么做。” 听着谢云锦这么说,罗氏才算放心。 亲自送着谢云锦回了青萝院,自己才又折回来,回了鸣鹤院。 第八十五章 落定 - 上吉 - 安小秋20 林教谕夫人喻氏回去的当天夜里。 谢老夫人就亲自写了信,叫人快马加鞭,递去了金陵,请人亲自交到了荣安侯老侯爷夫人秦氏的手上。 荣安侯老侯爷,是谢老夫人的亲兄长,纵然谢老夫人嫁过来钱塘这么多年,但对妹妹的疼爱,依旧不减年轻时候。 见了谢老夫人的来信,荣安侯夫妇商议过后,就去了武威将军府,见了武威将军府的秦太夫人。 武威将军府的秦太夫人,和荣安侯老侯爷夫人秦氏是出自同一族。 幼时又是在在一起相处过的,有几分旧情在。 武威将军虽和荣安侯府这些年没了联系,但荣安侯老侯爷夫妇亲自上门来,秦氏又求到了秦太夫人面前。 顾念着出自同族的旧情,又想着若是能够借了此事,和荣安侯府交好。 到时候武威将军府,在金陵城的世族圈子里,站得也能够更稳当。 因着金陵城中,大多数是文臣世家的所在。 能够和武威将军府说的上话的人家,没有几家。 这些年官家,又偏重文臣,冷落了武将,这也是武威将军府,想要快些和荣安侯府结盟的原因。 荣安侯府,可是金陵城里,为数不多显赫的候门府第。 秦太夫人和常远的母亲,武威将军夫人郁氏商量过后,最后敲定了这桩婚事。 原先这个时候,武威将军夫人郁氏,已经给自己的宝贝儿子,看中了同是金陵城的世家,寿春伯府,看上了伯府的五姑娘赵媛。 不过金陵城的寿春伯府,如今不过空有个伯府的名头。 如今的寿春伯爷赵全,是个瘸了半条腿的人,这些年不参与政事,家中子嗣众多,但却没出几个实际的人才,东京城里,自然而然也就冷落了伯府。 原先想着和武威将军府结成儿女亲家,到时候伯府的子弟,在仕途上,能够有了武威将军府帮扶,仕途也能走得顺畅些。 只是如今又突然冒出来林教谕家的这档子事,林教谕家和武威将军府的婚事,又有荣安侯府的保媒,寿春伯府的计划,只怕是要落空了。 这件事上,有人发愁,自然也就有人欢喜。 武威将军夫人郁氏想着和林教谕家的这桩婚事,是荣安侯老夫妇亲自保媒,后头又有谢老夫人牵线搭桥。 想着谢老夫人自幼教养于大内,和大内又几分交情,宫里的太后娘娘,也对谢老夫人另眼相看。 这桩原先郁氏根本瞧不上的婚事,最终也敲定了。 林教谕家的二姑娘,之所以能够嫁到武威将军府,靠的是谢老夫人在背后出谋划策。 武威将军常家,又想着谢老夫人和大内有着交情,想着日后能求了谢老夫人办事,郁氏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答应下来。 不过武威将军夫人,对林教谕家的二姑娘嫁过去,有一点要求。 就是那林二姑娘嫁到武威将军府的嫁妆,必须丰厚。 必须和将军府娶媳的嫁妆持平,且还要高过这个数。 林教谕夫人喻氏出自江南四大氏族之首的喻家,这点嫁妆,若那喻氏舍得,只怕还是拿得出来的。 若那喻氏舍不得这点钱,只怕林二姑娘在这嫁妆这件事上,还得头疼几天。 她一个教谕家出来的姑娘,能嫁到将军府去,已是前世修来的福分了。 还望那个林沛,能够懂得珍惜。 若她不懂得珍惜,去到将军府,还想着耍心机的话。 那武威将军夫人郁氏,可不是吃素的。 谢云锦用过早饭,坐在院里的紫藤花架下面,一坐就是一个下午。 这些日子,她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 到底在她八岁生辰那日,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已经记不得了。 问过府里的人,府里的人,也没有一个敢把那日发生的事情,告诉她的。 过了七月半,紫藤花开得还是那样灿烂。 谢云锦坐在花架下,抬起头,只见垂落的紫藤花蔓重重叠叠地挤在一起,被风吹得簌簌作响。 完全盛放的紫藤花,有一股淡淡花香味。 那香味极淡,若是不仔细闻,想来是闻不出来。 闻着花香,她坐在花架下,又陷入了沉睡。 梦里,同样的紫藤花架,同样的院子,但身边的人事物,都是不一样的。 在她身边伺候的丫鬟,既不是月兰竹兰,也不是芸香玉兰,是她从未见过的两个丫鬟。 一大一小,一胖一瘦。 大的笑起来,整张脸的褶子,都挤在了一起,显得有些老气。 但模样还算是个喜庆的。 小的笑起来,很是可人。 她们齐声喊了自己。 “侯夫人,侯爷今日进了宫里,递了消息出来,说是要晚些时候,才回来了。要不奴婢二人,伺候着夫人去用饭吧!” 梦里的她,木纳地点了点头,没有质疑两个丫鬟所言,跟着两个丫鬟,下去用了晚饭。 梦里的自己,很像她,却又不是她。 她不敢断定,梦里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自己? 只是感觉这一次,出现在梦里的自己,面上没挂着像往常一样的笑容了。 上一次在她的梦里,同样是这样的自己,见了那竹林之中舞剑的男子,面上的笑意很盛。 是发自内心的笑。 这一次的自己,面上有些苍老,还带着几分颓废。 两个小丫鬟唤了她“侯夫人”,她是哪个侯的夫人? 她又是什么时候,嫁到侯府去的? 谢云锦无法控制自己的梦境,无法让梦里的自己,开口问了两个丫鬟。 不过听她们二人说了保平三年,这又是哪一个官家的年号? 今上官家的年号,是宣仁。 用过晚饭,梦里的她,还是忍不住,多嘴问了那个胖丫鬟一句。 “阿元,可还记得保平三年?那是我第一次嫁进侯府?侯爷一看见我,就躲着我,旁人都说他是妻管严,可我瞧着他,倒是觉得这些话都是他喊人散播出去的。” “若我真是什么妻管严,他又是怎么纳了那些个莺莺燕燕入府的,……” 两个小丫鬟不敢插嘴,只任由她躺在榻上,断断续续地说着。 待梦里的那个人话罢,谢云锦也就醒了。 醒来之后,谢云锦才发现自己又出了一身的大汗。 月兰芸香两个小丫鬟,已经站在自己面前。 二人皆面带忧虑地盯着自己,芸香更是急得两只手紧紧握着,一阵又一阵地叹着气。 见自己醒过来,二人面上的忧虑之色,才渐渐消减了几分。 不过面上的神情,还是不大好看。 芸香先开口,问了谢云锦。 “姑娘,您可是要担心死我和月兰了。您用过晚饭,就去了院里的紫藤花架下,坐了大半天,月兰见你迟迟没有回来,担心姑娘出了什么事,赶忙出去瞧了。” “去到紫藤花架的时候,才瞧见姑娘已经不知何时,晕死在了紫藤花架下。奴婢等心中,实在是担心呀!” 芸香是自己贴身伺候的丫鬟,若自己当真出了什么事,罗氏和谢老夫人,第一个要罚的,就是芸香,其次才是月兰玉兰等丫鬟。 她自然要比旁人着急些,更担心自己。 谢云锦正要开口说话,安慰芸香几句,只听着芸香又匆忙开了口。 “姑娘已经晕了几个时辰了,奴婢担心姑娘出了什么事,已经吩咐了丫鬟,去请了许娘子过来了。” 芸香说着,月兰挑了帘子,引了许娘子进了谢云锦的里屋。 同许娘子一道进来的,还有罗氏身边伺候的文娘子和孙娘子。 文娘子进了屋里,三步并作两步,赶忙到了谢云锦身边,一番嘘寒问暖。 “姑娘,可觉得好些了?夫人听说姑娘晕死在了自己院里,心里担心得不得了,马上就吩咐了老奴,带着许娘子和孙娘子,一道过来给姑娘看看。” 谢云锦会意似地点了点头。 许娘子医的是身。 孙娘子医的是心。 许娘子一番搭脉问诊,觉得姑娘的身体,并无什么不妥,只是谢云锦毕竟是晕死了几个时辰,文娘子不放心,还是叫许娘子开了几个安神静心的方子出来,让丫鬟煎了,一天分三次给谢云锦喝下。 许娘子给谢云锦诊脉过后,就换了孙娘子来。 孙娘子先是在屋里烧了一道符咒,随后又让丫鬟抱了香炉进来,燃起了三柱香,站在屋里不知道念了一遍什么经文,就开始给谢云锦诊脉。 孙娘子一边给谢云锦诊脉,另一只手,不知在掐算着什么。 一番诊脉完毕,孙娘子和谢云锦说了没什么大碍之后,文娘子就拉着孙娘子的手,就出了里屋去。 去了外头的小厅。 喊了芸香和月兰,在屋里看着谢云锦。 见小厅之中没有旁人,文娘子小心翼翼地问了孙娘子道。 “姑娘身体里的那道封印,可有了松动?夫人心里担心姑娘可能是因为身体里的那道封印有了松动,所以才晕倒的。这些日子夫人已经暗中派人去了金山寺,想要求见法海禅师。” 孙娘子摇了摇头,面上的神色,显然是不太好。 “姑娘身体里的那道封印,有了渐渐崩溃的趋势,不过方才给姑娘诊脉的时候,老奴大着胆子,给姑娘的身体内,暗中施加了一道五雷神咒,和姑娘身体里的那道封印,一起封印着姑娘身体里的那东西。” “只是老奴担心时间久了,那道封印一旦溃败,只怕我的五雷神咒,也撑不了多久,咱们还是要快些请了夫人,带着姑娘去了金山寺求见法海禅师。或许法海禅师有什么法子,能够弥补。” 孙娘子这么说着,文娘子也无可奈何。 孙娘子方才给谢云锦诊脉的时候,已经偷偷往谢云锦的心脉中,注入了五雷神咒的法力。 夫人原想偷偷摸摸私自带了姑娘,去杭州的金山寺,求见法海禅师的。 但老夫人说了,要八月十五,带了姑娘去金山寺求见法海禅师。 第八十六章 梁家 - 上吉 - 安小秋20 如今已八月初一了,距离八月十五,不过十几天的时间了,夫人的意思,还是等了老夫人,陪着老夫人一道去。 文娘子嘱咐了芸香好生看着谢云锦之后,带了许娘子和孙娘子,就回了鸣鹤院,给罗氏复命去了。 月兰已经熬好了鸡丝粥,给谢云锦端了进来。 谢云锦明明没病,身边伺候的人,却把她当做有病的人一样照顾。 谢云锦心里很无奈,但却只能受着。 “姑娘,许娘子说姑娘这些日子身子不适,需得好好养着,这鸡丝粥,用的是养了好几年的老母鸡,最是滋补,姑娘尝尝。” 芸香说着,舀了一口给谢云锦尝尝。 谢云锦吃了口,差点吐了出来,这鸡丝粥里,到底放了多少盐巴? 不过吃了口,只觉得那粥,咸得发苦。 “你是不是又放了小半罐的盐巴,在那鸡丝粥里了?” 谢云锦这样问了芸香,芸香不说话,赶忙放下手中的鸡丝粥,低下头去,退到了一旁,讪讪地笑了笑,才回道。 “姑娘,你也是知道的,奴婢不擅厨艺,这盐巴要放多少,奴婢也不晓得,只好全部放了进去,奴婢煮了一锅的,若姑娘觉得咸,我就去加水,加到姑娘不觉得咸就可以了。” 听着芸香这么说,谢云锦无语。 煮了一锅,放了一罐盐,若觉得咸了,就加水。那最后,这锅鸡丝粥,还能吃吗? 看了眼放在高几上头的那碗鸡丝粥,谢云锦心中咯噔一下,这样的东西,还是不要留在这里祸害人,还是拿下去得好。 “把那鸡丝粥给我端下去,去了二公子屋里,请了银屏姑娘过来,你们几个若是不擅厨艺,待银屏姑娘过来的时候,你们几个跟在她身边,多学学。” 芸香点点头,端起高几上头的那碗鸡丝粥,赶忙退了下去,去了一趟谢云熙的屋里,请了银屏过来。 谢云锦靠在身后的金丝软枕上,看着吴幽云从金陵给她寄过来的信。 五天前,吴幽云就随着吴老夫人,去了金陵城的博望侯府。 吴老夫人和博望侯夫人商量之后,决定让吴幽云,以博望侯夫人的养女身份出嫁。 吴幽云嫁到梁王府,有侯府这一层身份护着她,想来梁王府的那些人,也不敢怠慢了吴幽云。 吴幽云坐船离开的那天,谢云锦原是要亲自去送她的,但忙着林家的这些琐事,谢云锦也就没有去成。 只是吩咐了玉兰,去给吴幽云,送了一匣子的小玩意,供给吴幽云在船上打发时间。 还有几方谢云锦亲手绣的手帕,若吴幽云嫁去了梁王府,也好叫她有一个念想。 只可惜幽云姐姐的大婚当日,谢云锦是去不了了。 吴幽云和那梁家二公子梁文邵的婚事,定在了重阳节之后。 那个时候,谢云锦不知能不能抽出来时间,去金陵亲自看着吴幽云出嫁。 看完吴幽云寄过来给她的信,谢云锦也亲自写了几封信,回给吴幽云。 在信中,谢云锦让吴幽云,万事以自己为重,若非必要,不要卷入梁王府的那些个琐事里。 这些日子里,谢云锦听谢老夫人说,梁王府的梁家二房,吵着闹着要和梁家长房分家,告到了东京城里,官家面前,说梁家长房,霸占了梁家二房的祭田这么多年,还有房产铺面,口口声声要梁家长房,折算成银子,还了梁家二房。 可那梁王妃柴氏,又岂是个吃素的? 听到这件事后,马上就去了东京城,进宫去见了皇后太后,在皇后太后面前,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说了梁家长房的不易,梁家长房的难处,太后见梁王妃哭得伤心难过,就让自己贴身伺候的内监,亲自送着梁王妃回了金陵,暗中调查这件事。 只是那梁王妃柴氏刚回到金陵城,梁家二房的掌家夫人孙氏就出来找茬,不知从哪里找出来一堆地痞流氓,狠狠地打了梁王妃柴氏身边伺候的人,还有太后娘娘身边那个内监,被人打成了重伤。 太后娘娘得了消息,带着皇后,亲自出了东京城,去了金陵城见了梁王妃,还见了那梁家二房的夫人孙氏,当着梁王府的人,让贴身伺候的姑姑,狠狠掌了那孙氏几个巴掌。 梁王府分家的这场闹剧,才算了结。 不过谢云锦觉得,梁王府的这场闹剧,不会因为惊动了东京城,惊动了大内,惊动了官家太后,从而得了解决。 这桩闹剧,只会愈演愈烈。 梁家二房的老爷梁文清,和梁王爷梁文正,原就不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梁文清是梁王府的妾室所出,后来寄养在梁王府老王妃的名下。 梁文清和梁王府老王妃之间,没什么感情所言。 这些年,老王妃的身子越发不好。 梁家二房瞧着梁家长房日渐昌盛,风光无限,这心里,自然而然也就起了嫉妒之心。 再加上梁家的祭田房产铺面,一向都是握在梁家长房手里,这场闹剧,就这样起来了。 方才在信里,谢云锦还多嘴,提醒了几句吴幽云。叫吴幽云千万别被牵涉到梁家这些个琐事里。 吴幽云毕竟是嫁进去的媳妇,梁家要分家也好,要怎么样也好,反正不会牵扯到吴幽云的头上就行。 越是身在这样的人家,越是要明哲保身,免得被人拉下水。 不过梁王妃柴氏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她出身前朝皇室柴家。 那梁家二房的孙氏,只怕不是柴氏的对手。 到时候也不过是东风压倒西风罢了。 谢云锦写好信,叫来了玉兰,让玉兰把信拿去门房,让门房快马加鞭请人送去金陵。 玉兰前脚刚出了门,后脚芸香就请了银屏过来了,银屏手中已经拎了食盒。 想必是银屏做了什么精致的点心,给谢云锦送些过来了。 “姑娘安好!”银屏弯下腰给谢云锦福了一礼,把食盒放在桌上,打开了食盒来。 “知道姑娘这些日子食欲不振,奴婢就亲自去了城里的五芳斋,买了他们家的桂花糕和绿豆糕,五芳斋的桂花糕和绿豆糕,可是整个杭州,最好吃的了。奴婢今日去的时候,还碰见了老夫人院里伺候的春蝉姐姐,她是专司替老夫人采办点心的丫鬟,她也说,老夫人喜欢吃那五芳斋的桂花糕。姑娘快些尝尝吧!” 银屏说着,已经用夹子,夹了几块出来,搁在了梅花青瓷小碗里。 五芳斋的桂花糕,算得上天下一绝了。 因着他们家的桂花糕,做法和别家的不一样,五芳斋的桂花糕,是掺了上好的猪油在里头的。 桂花糕吃进嘴里,先是桂花的香甜,再是猪油的香味,味道是有层次感的。 第八十七章 提防 - 上吉 - 安小秋20 谢云锦吃了几块桂花糕,银屏就要走了。 因着谢云熙屋里还有些琐事,等着银屏回去打理。 银屏不便多留,站起身就要回去。 “姑娘,公子屋里还有几件琐事,等着奴婢回去打理!奴婢就不多留了,就先走了。” 话音刚落,银屏就要转身离去。 谢云锦赶忙让芸香,拉住了银屏。 她还有几句话,要亲自交代给她。 在她梦里出现的,最后嫁给她二哥哥谢云熙的人,不是银屏,而是银屏的妹妹玉屏。 谢云锦觉得自己有必要提点银屏几句,叫银屏提防着那玉屏些。 虽说是自己的亲妹妹,但怕的就是那人是个拎不清的,凭借自己长得和玉屏一模一样,就插足进了银屏和谢云熙之间。 到时候影响了谢云熙和银屏之间的感情,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若是玉屏心中已经有了那个念头,还是叫她早早打发了好。 谢云锦一番想罢,却不知如何开口,相劝银屏。 若是把她梦里所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银屏,只怕银屏一时半会也接受不了,甚至于不会相信谢云锦所言。 有可能还会把这事,去禀了罗氏或是谢老夫人,说自己又犯了梦魇,或是又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给缠上了。 所以她不能和银屏直截了当地说,不过她还是得提醒了银屏几句,叫银屏仔细提防着玉屏。 谢云锦面上微微笑了笑,只道。 “听说这些日子,你亲妹妹玉屏时常过来找你,想要借了你和我二哥哥的关系,把她调离针线房,可有这回事?” 银屏面上一惊,心中暗道,姑娘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的? 难不成是姑娘在二公子的屋里,安插了自己身边的人? 还是二公子,已经把此事,告了姑娘? 这件事她已经和二公子商量过后,公子只觉得不妥。 夫人能把她调来公子屋里伺候,都是三姑娘,大公子在背后使了大力气的了。 夫人让公子专攻仕途,身边伺候的丫鬟仆妇,最小的也是有三十了,为的就是不想叫公子,耽于女色。 如今她虽然在公子屋里伺候,但也只是在外屋伺候,公子所在的内屋,还是由夫人亲自挑选过来的几位老嬷嬷伺候着。 那些老嬷嬷,还三不五时训她,叫她不要对公子,有个什么非分之想。 说她不过一介罪臣之女,怎么能肖想天之骄子的公子爷? 银屏半晌不语,方才渐渐回了姑娘。 “的确如姑娘所说,这些日子玉屏总是过来找我,求我,让我去了二公子面前替她求情,调她出了针线房。只是府里的人事调动,向来都是由夫人说了算,二公子也帮不上什么忙。” 银屏一面说着话,一面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扫了谢云锦面上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 “玉屏以为我怕麻烦,不愿意求了二公子,去夫人面前,替她求情,已经埋怨了我好几天了。玉屏还说,我去了公子屋里伺候,就不许她跟着一起过去,就是怕她,在公子面前夺了我的宠。” “姑娘,奴婢实在是……,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办了?” 银屏话罢,唉声叹气一番。 玉屏这是瞧着银屏去了谢云熙屋里伺候,得了谢云熙的照顾,饮食起居已经和府里的主子没有什么两样了,就准备求了银屏,让银屏求了她二哥哥,再让她二哥哥去求了罗氏。 针线房的活计,向来繁杂。 像玉屏这样的小丫鬟,一般都是跟在管事婆子的底下做事,不比在府里公子姑娘身边伺候的丫鬟,很难有出头之日。 若是在府里的公子姑娘身边伺候,若姑娘出嫁,选陪嫁丫鬟的时候,说不定就被选上,跟着姑娘一道去了婆家,到时候就鸡犬升天,做了姑娘身边的贴心人。 若是在公子身边伺候,公子娶了新媳入门,新媳怀了身孕,到时候公子身边无人伺候,那些个心机深沉的小丫鬟,就会乘虚而入,爬入公子的榻上,做了公子的枕边人。 到时候若是再怀上公子的孩子,说不定就抬做了姨娘妾室也不一定。 这样更是做了府里的主子。 直接从小丫鬟,一举越到了主子。 不止谢府里伺候的丫鬟仆妇,有这样的心思,那些个侯府王府里伺候的小丫鬟,怀有这样心思的人,更是不计其数。 谢云锦还记得,谢老夫人曾同她说过,祖父身边的春小娘,就是这样一举从贴身丫鬟,变成府里的主子的。 谢老夫人还多次叮嘱她,若出嫁之后,除了要防着自己的夫君变心之外,还有防着自己身边伺候的丫鬟。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些个身边贴身伺候你的,什么时候给你来上一刀? 银屏的孪生姐妹玉屏,说不定心中已经起了这个心思,想要借了银屏,去了谢云熙屋里伺候。 谢云锦必须在事情还没有发生之前,先把玉屏的这些小心机,扼杀在摇篮之中。 “银屏姑娘,你妹妹玉屏的事,我会替你处理好的。既然你妹妹想要出了针线房,去了别处当差,我亲自去了鸣鹤院,和夫人说就是了。” “前院的账房管事,昨日去了鸣鹤院见了夫人,说账房缺个能够识文断字的丫头,帮着看帐,想要夫人在府里的丫鬟里,挑个能够识文断字的丫头,送去前院,因着前院的账房的要差,夫人让各房各院推举了人,我举荐了你妹妹玉屏。明日就可以去了账房当差了。” 罗氏和谢老夫人最为心疼的,便是谢云锦。 由谢云锦亲自举荐过去的人,罗氏和谢老夫人,总会看在谢云锦的面子上,留下的。 更何况玉屏确实有识文断字,看帐的本事。 把玉屏留在前院,甚少踏足后院,说不定能绝了她心中想要去了谢云熙屋里伺候的心思。 不过就这样让玉屏去了前院的账房,谢云锦心底里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她特地让芸香去交代她账房的管事嬷嬷钱嬷嬷,让钱嬷嬷务必紧紧地盯着玉屏,莫要叫玉屏干出什么越举的事情出来。 听着姑娘一番话罢,银屏感激涕零。 自己能去了二公子屋里伺候,也全是托了姑娘的福分。 玉屏能去了账房做事,也是姑娘和夫人举荐的。 姑娘还给她出主意,促成她和二公子在一起。 她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感激姑娘了? 银屏一时跪了下来,重重地给谢云锦磕了个头,言谢道。 “姑娘的大恩大德,只怕奴婢这辈子都还不了了,还请姑娘受我一拜。” 见银屏跪下,谢云锦忙让芸香把银屏搀了起来,亲自拍去了她膝盖上沾上的灰尘。 “银屏,你我之间,不必言谢。我知道我二哥哥心中,已经装了你,虽说因着你的身份,我二哥哥一时半会,也娶不了你进门,但你要相信,我二哥哥一定会想方设法娶你进门的。” “我也盼着,盼着你能嫁进府里来,做我嫂嫂的那天了。” 银屏面上带了几分羞涩,半晌没有说话,只听着谢云锦在一旁说着。 谢云锦拉着银屏的手,坐在屋里又说了一阵。 瞧着天色渐渐暗淡下来,想着银屏要路过花园,谢云锦心里有些不放心,喊了芸香亲自打着灯笼,送了银屏回去。 芸香送着银屏回去之后,又顺着原路,回了青萝院。 “姑娘,奴婢亲自送着银屏姑娘进了院里的,姑娘只管放心就是。” 谢云锦点点头,给了芸香几两赏钱,就叫她下去休息了。 入夜之后,谢云锦躺在榻上休息。 就寝之前,谢云锦只觉得屋里闷热得很,就喊了芸香开了窗户,透透气,几缕凉风吹了进来,打在了谢云锦的面上,只感觉整张脸都凉津津地。 慢慢的,谢云锦又陷入了梦乡。 在梦里,她似乎又回到了那个紫藤花架之下,身边伺候的丫鬟换了,不再是那一胖一瘦,一大一小的丫鬟了,反而是换成一个积年的嬷嬷。 谢云锦定睛一看,竟是自己从小就贴身伺候的周乳娘。 不过此时的周乳娘,面上极其苍老,满是褶皱,说起话来,都带了些嘶哑。 乳娘老了,眼前的乳娘,不知是否过了五十,还是六十。 “侯夫人,老奴是打小就在夫人身边伺候的了,这些年,夫人的苦,老奴也是看在眼里的。只是老夫人和夫人当年劝夫人的时候,夫人是听不进去的,只听着说永安侯世子陆安,是个不错的青年才俊,模样生的不错,也有几分才情,还是个上进的孩子,夫人就一门心思,想着嫁到永安侯府来了。” 永安侯府。 梦里的自己,竟然嫁到了永安侯府来,且还做了永安侯府的侯爷夫人。 她明明和永安侯府没什么交际,又怎么会突然嫁到永安侯府来? 谢云锦试图控制梦里的自己,想要借了梦里的自己,开口问了周乳娘。 可无论她想什么办法,梦里的自己,都不会开口说话。 更不受她的意志操控。 梦里的自己,不是现在的她! “永安侯府,外头的人瞧着侯府大富大贵,世家大族的人家,都想着把姑娘嫁到侯府了,可侯爷这几年是如何待夫人的,夫人也应该清楚才是。” 周乳娘一面说着,一面抹着眼泪。 “自从老侯爷没了,太夫人管家,夫人不知受了太夫人多少气,好不容易熬到太夫人去了,老奴以为夫人的日子终于能好过了,谁能想到,那侯爷竟是那样一个人?” “侯爷又纳了那么多莺莺燕燕入府,给夫人气受,依着老奴看,若夫人有来生,还是不要嫁到侯府得好。” 周乳娘这么说,是在为谢云锦感到不值。 若她能够有来生,还是不要嫁到侯府得好。 若她能够有来生,还是不要嫁到侯府得好。 …… 谢云锦在心底里,不知重复了这句话几遍。 乳娘为何要这么说? 若她能够有来生,还是不要嫁到侯府得好。 侯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陆安,又是如何待她的? 还要当初,她到底是怎么样看上那个陆安的? 为何那个时候,疼爱她的阿娘和祖母,不出来阻止她? 这到底是为什么? 梦里的自己,听着周乳娘这么说,坐在紫藤花的花架下,已然哭成了一个泪人。 第八十八章 梦中 - 上吉 - 安小秋20 她不甘心,她一点也不甘心。 若有来生,她不会再嫁入侯府,不会再遭人白眼,受人欺负,她要活回她自己! 什么陆安,什么永安侯府,统统与她毫不相干。 在梦的最后,谢云锦看到梦里的自己,死了。 周乳娘走后没多久,梦里的自己,又哭成了个泪人。 紧接着就瞧见梦里的自己,悬在了屋里的房梁上,自缢死了。 谢云锦不明白,为何梦里的自己,就这样死了? 这样死了有什么意义,那永安侯陆安,照样活得好好的。 若梦里的自己,真的是她,她一定会先杀了陆安身边那些个莺莺燕燕,再杀了陆安,紧接着再死。 就算不能杀了陆安身边那些个莺莺燕燕,她也要拉着陆安,一起下地狱。 反正不会叫陆安一个人,苟活于世就行。 梦醒时分,谢云锦听见了自己的内心深处,又传来一阵声音。 “谢云锦,重活一世,去过你想过的人生吧!往事云烟,已经一笔勾销。” 是梦里的自己,是她的声音。 梦里的自己,不是已经死了吗? 那么她又是如何听见她的声音的?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还有那声音说自己重活一世,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谢云锦不解,想要问了那个声音,可那个声音,久久没有回应。 第二日醒来,谢云锦刚梳洗完毕,罗氏身边伺候的文娘子,就过来请她了。 “姑娘,夫人今个儿约了山神庙的孟真人,想要带了姑娘去了山神庙进香祈福。” 文娘子侯在屋外,毕恭毕敬地说道。 今日是八月初五,山神庙里钱塘县大大小小的人家由谢家牵头,集资捐了香油钱,办了一场为整个钱塘县祈福的祈福法会。 山神庙的庙祝孟真人,专门请了人来山神庙里打斋祈福。 这事罗氏昨日夜里,就喊了文娘子过来了一趟,告了谢云锦,只是那个时候谢云锦已经睡下,文娘子只好交代了芸香和月兰,一大早起来告了谢云锦。 只是芸香和月兰还没有把这事告了谢云锦,文娘子就过来了。 谢云锦让芸香请了文娘子进了屋里,并搬了绣凳过来,给文娘子坐下。 “山神庙的祈福法会,不知我祖母可去?” 文娘子顿了顿,夫人并没有把这事告了老夫人,言下之意就是不准备带了老夫人去,夫人想要单独带了姑娘一个人去。 来之前,夫人就已经对她千叮咛万嘱咐,说这次夫人不单单只是带着姑娘去了祈福法会,还准备见了孟真人。 让孟真人在姑娘身上,再施加一道符咒。 这些事情,文娘子哪里敢让谢云锦知道,面上笑着就道。 “姑娘,夫人已经和老夫人商量过了,老夫人这些日子身子不适,想要留在府里休息,由夫人带了姑娘去了山神庙,参加法会。” “夫人说了,还会带了姑娘去见了山神庙的庙祝孟真人,孟真人可是有名的得道高人,夫人说了,给姑娘再瞧瞧,也好。” 文娘子绕来绕去,说了一通,后头几句话,才是重点。 原来娘亲还是不大放心她,觉得她大概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给缠上了,所以才想着带了她,去了山神庙,见孟真人的。 谢云锦原想当场就发作出来,但一想到,娘亲之所以为她做这么多,心底里,总还是为着她好的。 罢了罢了,娘亲想要怎样,就怎样吧! 娘亲总不会害她就是。 “娘子说的,我都晓得了,你回去复命吧!我待会就去了鸣鹤院,见了夫人。” 谢云锦不想再多说一句,递了眼色给芸香,芸香会意,马上送了文娘子下去。 一旁伺候的月兰,看出了谢云锦面上的不悦,但姑娘在心底里生了夫人的气,还是开口安慰了句。 “姑娘放心,夫人的心里,总还是为着姑娘着想的。山神庙里的孟真人,可是方圆十里,最有名的得道高人了,听说孟真人会卜卦算命,可知前世今生。要不姑娘去了山神庙的时候,找孟真人算上一卦,问问姑娘的前世今生。看看姑娘的前世,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姑娘从小到大,对鬼神之说,一向感兴趣。 只是府里有诸多顾忌,有些事情,大多瞒着姑娘。 去问问孟真人也好,看看能不能解了姑娘心中的疑惑。 听着月兰这么说,谢云锦面上,才渐渐多了几分喜色。 山神庙的孟真人,听阿娘说,是个有本事的。 她跟着阿娘去了山神庙,她私下里问问真人,到底济慈出现在她梦里的那个人,是不是她? 若真的是她,那最后怎么竟想不通,自缢死了? 谢云锦想要调查清楚这些,也就只能去请教请教孟真人了。 …… 寿安堂里,谢老夫人用过早饭,准备在院子里走走,林老夫人陪着谢老夫人在院子里一道走走。 这两日,林老夫人接了金陵的来信,说是谢家二老爷,担心林老夫人,想要亲自下了钱塘,接了林老夫人回去,也就是这一两日的事情了。 谢老夫人已经让房嬷嬷下去,帮着林老夫人和白氏收拾行李了。 “你这一去,我还真是不知道,咱们两个老的,什么时候能再见面了?或许是你过六十整寿的时候,到时候说不准二郎,要给你好好庆贺一番的。” 谢老夫人笑着说道。 林老夫人今年五九了,六十整寿,也就是明年的事情了。 谢怀之升迁杭州知州之后,若是京里有人,从杭州调到东京城,也不过一两年的事情。 到时候谢家说不定会搬家,跟着谢怀之,一道去了东京城。 不过这样也好,金陵隔着东京城不远,谢家长房和二房三房,还可以时常来往。 “怀之是个有本事的,你且等着,以后还有你享福的日子。只是怀之不是你亲生这事,还是瞒住了,不要叫怀之知道。” “那春小娘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你若是再恨,也应该放下了。如今你有锦娘在身边陪着,你也就知足吧!” 林老夫人看出来了,谢老夫人的心里,还是没有从以前的事里走出来。 谢老夫人对以前那些事,还是十分挂怀。 第八十九章 往事 - 上吉 - 安小秋20 她放不下了。 谢老夫人已经放不下了。 从前的那些事,已经深深烙印在了谢老夫人的脑海里,无论她想尽什么办法,都难以祛除了。 春小娘,害了她,还害了丹娘。 她这辈子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春小娘的。 即便如今的春小娘,已经变成一缕孤魂,被封印在了锦娘屋后的竹林之中,她也不会就此放过她。 她要春小娘永生永世,不得超生,不能投胎转世,她要春小娘魂飞魄散。 想到这里,谢老夫人心中又暗暗叹息了一阵。 可春小娘魂飞魄散了,她又能得到什么? 她的丹娘,死了,已经死了这么多年,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谢老夫人思及往事,又抹起眼泪来。 一旁的林老夫人见谢老夫人抹了眼泪,担心谢老夫人又回忆起从前那些个伤心往事,打算劝她。 “这些年都这样过来了,你身边又有锦娘伺候,锦娘长的那么像丹娘,你应该放下了。这两日我已经请了人去了金山寺,见了法海禅师,问过了当年之事。” “当年春小娘化作厉鬼冤魂,来找你索命,你请了法海禅师入府来,法海禅师明明可以降伏她,可你偏偏让法海禅师,把她封印在锦娘屋后的竹林,看着怀之长大成人,娶妻生子,又亲眼瞧着锦娘住进去。” 这两日,林老夫人总想起来当年的事情来。 总觉得谢老夫人有什么瞒着她,她就遣了自己的人,去了杭州的金山寺,见了法海禅师,问及了当年谢老夫人请了法海禅师来府里降妖一事。 林老夫人才知道谢老夫人当年的确是瞒着她,暗中留了那春小娘下来,封印在了锦娘屋后的那片竹林中。 “你这么做,是在折磨了春小娘,也在折磨你自己。老姐姐,是时候该放下这些事了。” 虽说林老夫人知道自己劝了,谢老夫人未必就能够听进去,但她还是不能瞧着谢老夫人越陷越深,想要拉她出来。 谢老夫人摆了摆手,抬头瞧了眼身旁的林老夫人,缓缓开了口。 “放不下了,这些事情,我是放不下了。既然放不下,就在心里好好装着吧!你也别担心我,就算我不为了自己,也会为着锦娘,保全我自己的。” 谢老夫人这么说,林老夫人只能点了点头。 谢老夫人的心中,始终是记挂着锦娘的。 不过就算不是为了锦娘,为了谢老夫人自己,谢老夫人也应该保全自己。 毕竟人的一生,不能只活在仇恨之中。 更何况,那春小娘,已经死了这么多年,化作的幽魂,也一辈子困在了那竹林之中。 事到如今,她还不明白,谢老夫人到底有什么放不下的? “就算不为着锦娘,为着你自己,也要保全了自己。怀之是个上进的,待升迁了杭州知州之后,过上一两年,凭着你和大内的交情,怀之升迁京中,是指日可待的,到时候你就只管享福就是。” 林老夫人话落,交代了房嬷嬷和元娘子几句,跟着就出了寿安堂。 白氏已经在寿安堂外等了片刻了,见了林老夫人出来,赶忙迎了上去。 婆媳二人说了几句之后,就进了一旁的厢房去了。 这边的谢云锦,则是去了鸣鹤院,见了罗氏。 罗氏已经预先吩咐好了二门上伺候的婆子,备好了马车,准备去了城外的山神庙祈福。 不过今日去山神庙祈福的人家较多,罗氏不愿意和旁人去挤,打算晚些时候再去。 正好那个时候,孟真人也抽出了时间。 今日陪着罗氏一道去了城外的山神庙祈福的,有谢怀玉和白氏,白氏从寿安堂过来,就直接来见了罗氏。 几人在鸣鹤院的内堂里头坐了说了半晌话,文娘子瞧着时辰到了,就准备出发了。 谢家的马车不多,满打满算也就只有三辆。 其中一辆是谢怀之坐着去衙门的,谢怀之一大早去了衙门,马车还没有回来。 还有一辆是谢老夫人的马车,再有一辆就是府里自用的马车。 罗氏让文娘子去了寿安堂,请示过谢老夫人之后,谢老夫人让准许罗氏借用了马车。 罗氏和谢云锦坐在一辆马车里,身边各自带了一个伺候的丫鬟。 谢怀玉和白氏坐在另外一辆马车,因着那辆马车狭小,仅能容下三个人,白氏带了自己贴身伺候的丫鬟,谢怀玉带来的丫鬟,就和车夫坐在一起。 山神庙在城外,今日又是山神庙的祈福法会。 所以今日出城的百姓较多,罗氏不想和百姓挤在一起,就让车夫改道,走了小路去了山神庙。 晌午过后,她们一行人,总算是到了城外的山神庙。 山神庙建在城外的一座青山之上,在半山腰,上了山神庙,可以鸟瞰到整个钱塘县,把整个钱塘县的美景尽收眼底。 站在半山腰的一块大石上,谢云锦只觉得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 自从大病初愈之后,罗氏就整日把谢云锦拘在府里,甚少放了谢云锦出门。 这回跟着罗氏来了城外的山神庙祈福,若是仔细算起来,还是谢云锦第一次出远门了。 因着谢家是山神庙的常客,所以山神庙的引路姑子,瞧见罗氏,就赶迎了过来,带着她们一行人,去了山神庙里早已经备好的禅房。 山神庙的建筑不算多,前头三座大殿,后头一排禅房,几个隐于山林之中的院子,就没了。 山神庙的下头,是钱塘县的文昌阁,举子们科考进香祈福的地方。 如今谢云锦她们所在的院子,就是隐于山林之中的其中一个院子。 因着罗氏已经预先和谢云锦说了,要在山神庙里暂住一夜,已经让谢云锦备好了换洗的衣裳。 谢云锦进了引路姑子为自己准备的屋子,推开门,之间一颗郁郁葱葱的古树,从地板缝里钻了出来,捅破了瓦片,又长了上去。 走近一看,只见那颗古树,不是从她房间里面,开始延展出去的,而是从底下一层。 谢云锦所在的屋子,是悬空的,下面用木头搭了起来。 和衡山的悬空寺,差不多的构造。 看着眼前这样构造的房子,美则美矣,谢云锦唯一担心的是下雨的时候,这屋里岂不是要变成了水帘洞? 谢云锦懒得接着想下去,方才坐在马车里,颠了一路,只颠得谢云锦腰疼。 好不容易能休息片刻,她还是躺会得好。 只是谢云锦还没有在榻上躺上半刻,屋外就响起了文娘子的声音。 “姑娘,夫人让我来请了姑娘去见了山神庙的孟真人,夫人和真人已经在大殿,等着姑娘了。” 芸香听见声音,去开了门。 文娘子进了屋里,走到了谢云锦身旁,面上笑了笑,又道。 “姑娘,该起来了!夫人已经约了真人,就等着姑娘了。” 谢云锦腰疼,不想起来。 但又想到罗氏和孟真人,已经在大殿之中,等着她过去了。 纵然她不愿意,也要起来了。 万一惹了娘亲生气,回府之后,就把她关在了府里,就不好了。 思来想去,谢云锦还是不情不愿地从榻上起来,带了芸香,去了山神庙的大殿,见了罗氏和孟真人。 山神庙的大殿,一进门只见两旁各供奉了一尊凶神恶煞的山神。 第九十章 刘氏 - 上吉 - 安小秋20 因着山神原是山里面的山精野怪,所以样子,肯定没有菩萨佛祖看起来,那样慈眉善目。 所以山神庙的香火,不比钱塘杭州城里的那些个大型佛寺。 杭州城里的佛寺道观,听说除了当地大户人家的供奉,还有官府的供奉。 当今太后娘娘笃信佛教,在东京城里建了许多佛寺,所以许多佛寺道观,都得了官府的供奉。 进了大殿,殿里的香客已经散去了不少。 引路的姑子带着谢云锦去了大殿旁的一间耳房,进了耳房,只见罗氏已经提前坐在屋里,身边还坐着一个梳着道髻,身着道袍,戴着道冠的中年男子。 男子须了长长的胡须,面上带了几分淡笑,看起来没有那么的凶神恶煞,倒是有几分和蔼可亲的感觉。 男子见引路的姑子带了谢云锦进来,赶忙起身,跟着罗氏一道来到了谢云锦的身边。 “谢夫人,这位便是贵府的三姑娘吧?我瞧着模样,倒是和谢夫人很像。” 罗氏点了点头,指着谢云锦就回了孟真人的话。 “回真人的话,这位便是小女。” “锦娘,快给真人磕头!这位便是你的救命恩人,小时候救过你一命的。” 罗氏冲着谢云锦喊道。 谢云锦虽不明白眼前的孟真人,怎么就变成了她的救命恩人,但谢云锦还是听了罗氏的话,跪下来给孟真人磕了一个头。 见谢云锦磕过头,孟真人亲自搀了谢云锦起来,坐到了一旁。 “你八岁那年,不知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给缠上了,请了不少大夫进府,都瞧不好你的病,你娘亲就求到了我这里来,我进府给你瞧了,只可惜那时我道行不行,难以制服你体内的那只邪祟,只好叫了你娘亲,去了杭州的金山寺,请了法海禅师来。” “法海禅师是有名的得道高僧,连白娘子那样千年的蛇妖,都能够被降伏,更何况姑娘体内的那只邪祟妖物……” 孟真人说了很多往事,因着提及了谢云锦八岁那年发生的事情。 谢云锦就坐了下来,听着孟真人说了很多。 孟真人说,她体内的那只邪祟,和她自己,有一定的渊源,否则不会无缘无故,就缠上了她。 话罢,孟真人给谢云锦测了八字,卜了一卦。 是乾卦,最为多变的一卦。 卦象显示和自己体内的那只的邪祟有关。 因着涉及到谢云锦体内的那只邪祟,所以孟真人解卦的时候,罗氏让文娘子请了谢云锦出去,只留了罗氏一个人在屋里,听着孟真人解卦。 谢云锦站在外头,趁着孟真人不注意,听了几嘴,只听见孟真人嘴里说,如今在她身体里面的那只邪祟,或许就是她的前世。 不过孟真人不敢断定,那只邪祟,到底是不是谢云锦的前世? 最后孟真人和罗氏又说了很多,文娘子守在外头,谢云锦也不方便上前去听。 索性谢云锦就带了芸香,在山神庙的大殿外头,转了几转。 没成想这一转,竟然把熟人转了出来,她遇见了吴家的两位姑娘,吴幽兰,吴幽若。 吴幽兰和吴幽若,今日是陪着小孙氏还有吴家长房的刘氏一道过来。 山神庙的这场祈福法会,吴家也出了银子,所以在这场法会上遇见吴幽兰和吴幽若,谢云锦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谢云锦远远就瞧见了吴幽兰拉着吴幽若,站在山神庙大殿的看台上,看着山下文昌阁里进香的男子。 山神庙的下面,有一座文昌阁。 来山神庙进香的,大多数世家大族的女眷,去文昌阁进香的,大多是准备科考的男子。 谢云锦听谢怀之说过,今年钱塘县的举子不多,参加科考的举子,也就十几个,都出自钱塘县的豪门大户。 今日又是文昌阁开放的日子,所以那些个举子,就约着前来给文昌帝君进香了,都盼着能中个进士,回到家中,也算得上光宗耀祖了。 吴幽兰似乎是瞧见了谢云锦,拉着吴幽若的手,就走了过来。 “谢三姑娘,好久不见!不知这些日子,谢三姑娘过得可好?” 谢云锦和吴幽兰,算不得相熟。 谢云锦原也没想过要搭理她,“嗯”了一声,就准备离开。 谁料吴幽兰拉着吴幽若的手,就走到了谢云锦前面,挡住了谢云锦的路。 “谢三姑娘,怎么这么着急着走呀?不留下来陪着我们多说几句话吗?” “吴二姑娘,好像我和你不大相熟,应该没有什么话,可以说得吧!且俗话说得好,好狗不挡道,吴二姑娘还是让让得好!毕竟这里是在山神庙,佛祖菩萨们都看的着的地方。” 谢云锦说着,见吴幽兰不为所动,拉起芸香的手,就从吴幽兰身边,绕了过去。 见谢云锦转身离开,吴幽兰气得在原地猛地跺了几脚。 “好你个谢云锦!好你个谢云锦!……” 吴幽兰不知要说什么,来来去去都是这几句。 一旁的吴幽若怕吴幽兰惹了谢云锦,赶忙拉了她,准备离开。 “我的好姐姐,你就少说几句吧!得罪了谢三姑娘,可不是什么好事。” 吴幽若说着,生怕谢云锦听见,拉着吴幽兰,就去了后面的殿里。 实际上,谢云锦并未把吴家的这两位姑娘,放在眼里。 吴家的人里,谢云锦唯一相熟的,就只有吴幽云。 如今幽云姐姐去了金陵,她更是不想和吴家的这些人,有个什么干系? 谢云锦回了殿里,只见罗氏身旁,多了一个贵妇人,是吴家长房的掌家夫人,出身英国公府的刘氏。 不过谢云锦并未亲眼见过刘氏,只在罗氏的话中,听过刘氏。 “锦娘,这是咱们家隔壁吴家长房的大夫人刘氏,你合该喊句伯母才是。” 刘氏大了罗氏几岁,照着辈分,谢云锦喊了刘氏做伯母,也在情理之中。 刘氏出身英国公府,又是英国公夫妇唯一的女儿。 刘氏举手投足间,惧是大家风范,谢云锦看起来,似乎刘氏比她祖母谢老夫人,还要显得高贵大方一些。 不过也不奇怪,她祖母谢老夫人,不过候门独女,只不过早年在宫里教养过。 而刘氏,却是英国公夫妇唯一的女儿,自幼捧着,身边伺候的,负责教养的,都是整个大陈朝,最好的。 看起来比她祖母还显高贵,也就没什么觉得奇怪的了。 “刘伯母安好,锦娘见过刘伯母。”谢云锦含笑见了礼。 看着谢云锦规矩齐全的给自己见了礼,又瞧着谢云锦的相貌生的不错,刘氏一时高兴,喊了自己贴身伺候的嬷嬷,拿了一个福袋出来,嬷嬷把福袋递到了谢云锦手上。 “初次见面,我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的,这是方才在山神庙山下的小摊上买的,我瞧着那块玉的成色不错,就买下来的一块雕刻玉莲的玉佩。” “玉质不错,雕工也算勉勉强强,你戴着就当个玩样吧!” 听着刘氏这么说,谢云锦忍不住打开福袋,看了眼福袋里的那玉佩。 玉质不错,摸上去还有一种触手生温的感觉,虽说雕工有些糟蹋了这块玉佩,但远远看上去,还是不错的。 这样的玉佩,若是放在宝庆楼里,也是值几百两银子了。 一出手就送几百两银子的东西,刘氏还真是大方。 第九十一章 图谋 - 上吉 - 安小秋20 刘氏出身英国公府,又是英国公老夫妇唯一的女儿,自幼便是偏宠着,偏疼着的。 刘氏身边用的东西,都算得上整个大陈朝最上好的东西。 刘氏出手这么大方,也就不足为奇了。 谢云锦细细打量了刘氏身边一番,见刘氏身旁,除了贴身伺候的丫鬟婆子,再没看见其他人的身影。 方才她见了吴幽兰和吴幽若的时候,听着吴幽兰身边伺候的丫鬟,多嘴了说句。 今日吴家的大公子吴袖,也跟着一道过来了。 她原以为吴袖会在刘氏身边,陪着刘氏。 没成想,竟然没看见那吴袖。 听说那吴家大公子吴袖,也是长得英俊不凡,一表人才,上门提亲的人家,已经踏破了吴家东院的门槛。 只是刘氏气性高,一般的人家,她看也不会多看一眼。 不过这些日子谢云锦又听了罗氏说,刘氏看上了镇江谭家,永宁侯府的二姑娘谭若玥,想要请了罗氏做了中间人,和她大姐姐谢云筝通了信,说下这桩婚事。 那谭若玥,也算得上是名动一方的才女了。 自小便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只是唯一不好的就是自幼体弱多病,常年要靠人参养着。 因此就算谭家二姑娘才名在外,上门来提亲的人家,也是少之又少。 如今永宁侯府当家做主的,又是谭若玥的嫡长兄谭若文。 谭若玥的婚事,也就放了这么多年。 在谭若玥之后的谭家三姑娘谭若琴,前些年嫁去了京中的嘉定伯府,做了嘉定伯府五公子的媳妇。 谭家四姑娘谭若娴,也许了金陵城冯家的三公子。 这谭若玥自己看着自己身边的姐妹逐一出嫁,而自己却一点消息也无,自然开始紧张起来。 且谭若玥和谭家大姑娘谭若萍还是谭家嫡女,谭家老夫人张氏所出。 剩下的谭家三姑娘谭若琴,四姑娘谭若娴,都是妾室谭家丁姨娘所出。 丁姨娘跟着谭家大老太爷已经去了,谭家老夫人张氏还在世。 今年是谭家老夫人,说起了谭若玥的婚事。 谭老夫人张氏原想想要请了谢云筝做主,让谢云筝张罗着谭若玥的婚事。 可谢云筝和谭家老夫人素来不对付,谭家老夫人不住在侯府里,住在谭家在三道桥的老宅里。 谭若玥跟着谭老夫人,一块住在谭家老宅里。 一次谭若玥随着谭老夫人外出去寺庙礼佛的时候,在回程的路上。 听说那吴袖,不过看了谭若玥一眼,就喜欢上了谭若玥,说什么都要娶她。 谭若玥今年十八了,已经算得上是老姑娘了。 而吴袖,今年不过十七。 因着谭若玥大了吴袖一岁,这门婚事,便不好说。 刘氏心底里,又是心疼儿子,心底里又是瞧不上那谭家二姑娘谭若玥。 不过瞧着儿子喜欢,自己再不喜欢,儿子喜欢,她自己也没了办法,只好四处求人。 前些日子和谭家老夫人通了信。 知道了如今谭家长房当家做主的是永宁侯,永宁侯夫人又是出自谢府的大姑娘,刘氏今日才来的山神庙,见了罗氏。 这些事情,谢云锦看破,却不说破。 大人们的事情,她一个尚未出阁的小姑娘,还是少掺和进去。 且谭家,算不上什么好人家。 自从谢云筝嫁到谭家之后,做了永宁侯夫人,就几次写了信回来,给了罗氏和谢云锦。 谢云筝在信里提及了谭家的不是,虽说谭老夫人住在三道桥的谭家祖宅里,但极其爱插手侯府里的事情。 谭老夫人不敢住在侯府里,怕谢云筝买通了府里伺候的丫鬟仆妇,偷偷算计了自己。 谭老夫人出身张家,不过这个张家,却不是东京城里显阳侯府的张家,而是富阳的张家。 显阳侯府张家发家于富阳,和张氏,算得上一族人。 见谢云锦谢过刘氏之后,罗氏马上朝着一旁伺候的文娘子,使了眼色,叫文娘子带了谢云锦出去。 文娘子会意,马上就带了谢云锦出去。 谢云锦跟着文娘子,出了山神庙的大殿,坐在了大殿外头的一排石凳之上。 文娘子怕谢云锦不知罗氏让她带她出来的原因,忙给谢云锦解释了一通。 “姑娘,吴家大夫人找了夫人,是想要求了夫人,帮着吴家大夫人,递了消息给大姑娘,吴家大夫人想要求了大姑娘,说下吴家大公子和谭家二姑娘谭若玥的这桩婚事。” 谢云锦不说话,只点了点头。 其实不用文娘子出来解释,谢云锦都知道这其中的缘由。 无事不登三宝殿,好端端地,刘氏也不会突然来找了娘亲? 刘氏这是为着自己儿子的终身大事来。 不过听说吴家大公子吴袖生的仪表堂堂,英俊不凡,和才女谭若玥在一起,也算得上天作之合了。 谢云锦想着,面上就笑了笑。 后来才觉得,旁人的婚事,和她自己又有什么干系。 笑容当即凝住,慢慢收了回去。 用过晚膳之后,谢云锦就去了禅房休息了。 山神庙的斋菜,不比谢府谢老夫人屋里的斋菜。 山神庙的斋菜,很少放油,基本上所有菜,都是用水煮过一遍,然后在锅里放一点点油,回锅放上盐巴调味之后,就端了上来。 其中还有一道青菜煮豆腐,不放任何油,青菜煮熟之后,豆腐切块放了进去,随后撒一点盐上去,谢云锦吃了一口,只觉得上头。 从小到大,她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清淡的斋菜。 谢云锦又吃了几嘴,就实在是吃不下去了。 只好让芸香拿出了临出门的时候,她叫芸香偷偷藏在包袱里的葱油猪肉烧饼。 谢云锦吃了几口葱油猪肉烧饼,才感觉整个人算是活过来了。 若是叫她一年四季吃的都是那些个不见荤腥的斋菜,她会受不了的。 今日临出门前,谢云锦想到山神庙里的斋菜,应该不算太好。 所以就让芸香去了城里的武记烧饼铺,买了三四个放凉了也好吃的葱油猪肉烧饼,藏在了包袱里,偷偷夹带进了庙里。 第九十二章 柯王 - 上吉 - 安小秋20 看着谢云锦狼吞虎咽,饿死鬼投胎一般,地吃着手中的葱油猪肉烧饼,芸香真担心姑娘吃了噎着,赶忙到倒了一盏茶水出来,给谢云锦递了过去。 “姑娘,你少吃些!烧饼已经冷了,吃多了仔细伤着肠胃!要不我拿下去,给庙里的厨房使了银子,叫她们给我们热热。” 芸香说着,就要把桌上剩下的两三个烧饼拿了下去,谢云锦一把抓住,口中咀嚼着烧饼,嘟囔着嘴说道。 “咱们现在是在庙里,庙里都是不见荤腥的,若是叫庙里的人,看出了咱们带了荤腥进来,万一追究起来,咱们怎么和娘亲交代?” 姑娘说的有道理。 她们如今是在山神庙里,庙里都是不能把荤腥带进来的。 若是叫庙里的人,知道她们把荤腥带了进来,不知会不会赶了她们出去? 且这事万一闹大了,叫夫人知晓,这些烧饼都是姑娘吩咐她去买的,不知夫人又会如何发落她了? 芸香一番想罢,放下了手中抓着的烧饼,听了姑娘的话就道。 “姑娘说的,奴婢都晓得了,姑娘偷吃烧饼这件事,奴婢一定不会泄露出去的。” 谢云锦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芸香紧接着就出了屋子。 芸香住在谢云锦屋子隔壁的一间耳房里,若谢云锦夜里有个什么事,芸香听见了,也好有一个照应。 吃过烧饼之后,谢云锦自己用芸香已经打好,放在梳妆台前的热水,净面之后,就躺下了。 因着方才文娘子又过来了一趟,交代了她,说明日临安府的柯王妃,上个月去了一趟金陵城,这个月回来的时候,会路过了钱塘县,不过柯王妃不想进城,又听说了钱塘城外的山神庙,最近办了祈福法会,想过来凑个热闹。 柯王妃何氏,是四大美人之一,柯小郡主的生母。 柯王爷的发妻,陪着柯王爷一路走到今天。 柯王爷,是先帝爷当年亲封的几个异姓王爷之一。 只不过先帝爷当年立储的时候,几个异姓王,除却了柯王爷之外,其他几个异姓王,都卷入了立储的斗争中。 官家继位的时候,对那些卷入立储之中的几个异姓王,早早就发落了。 如今就剩下一个柯王了。 柯王劳苦功高,为大陈朝,立下过不少汗马功劳,官家也很敬重柯王。 从东京城发落去了临安,只为了让柯王爷,更好地颐养天年。 只不过官家发落了柯王爷去了临安,到底是去颐养天年,还是另有目的,谢云锦就不得而知了。 谢云锦只知道,柯王爷去了临安之后,整日只知道招猫逗狗,玩赏雀鸟,倒无心朝中的大事了。 柯王妃何氏,出身已经败落的永城侯府。 永城侯府,原是东京城里的四大侯府之一,其他三个侯府是襄阳侯府,固山侯府,永定侯府。 官家继位,对四大侯府发难,除却了襄阳侯府,其他三个侯府,要么被削去了侯府爵位,永定侯府就是被削去了侯府爵位,沦为了庶民;要么被抄家流放,东京城里的固山侯府,先帝爷在世的时候,极其重视固山侯府,先帝爷死后,固山侯府就被抄家流放了。 不过也有在官家发难中遗留下来的侯府,那就是永城侯府。 只不过官家发难之后,永城侯府就败落了。 当年在东京城权势滔天的永城侯府,转瞬之间,就变成了东京城里普普通通的人家。 这些年行事,低调得不能再低调。 连金陵城的侯府世家,都比不上了。 不过永城侯府败落的时候,何氏已经嫁去了柯王府数年了。 永城侯府的败落,对何氏的影响,不算太大。 不过没了一个娘家罢了,何氏还有整个柯王府。 第九十三章 郡主 - 上吉 - 安小秋20 柯王妃何氏有一子三女。 长子柯明睿,前些年中了进士,娶了济宁伯府的三姑娘孙氏为妻。 走了济宁伯府老伯爷的路子,被济宁伯老伯爷,举荐去了太子爷的詹士府,做了太子爷身边的少詹士,仕途一片大好。 虽柯王府不受官家重用,但柯明睿是个上进的,也不至于就此沦落下去。 柯家大姑娘柯明月,嫁去了金陵城的顾家,做了顾家三房的儿媳。 柯家二姑娘柯明玉,听说前些日子已经许了福宁郡王府的小郡王。 不过因着柯王府败落,影响了几个姑娘议亲,柯明玉嫁过去,只是做了福宁郡主府小郡王身边伺候的侧妃。 福宁郡主府小郡王的正妃,福宁郡主选了襄阳侯府的姑娘。 柯家三姑娘,也就是传说中四大美人之一的柯小郡王,柯明若。 柯明若天生一副好相貌,当初听说柯王妃何氏生下柯明若之后,带着柯明若去了东京城,见了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瞧着幼时的柯明若,生的活泼可爱,就替柯王妃何氏做主,向官家求了恩典,请封了柯明若为郡主。 柯家大公子柯明睿,柯王府顾忌太多,都没有给柯明睿请封了世子。 唯独柯明若不一样,柯明若天生一副好相貌,女儿的美貌才名,就是柯王妃何氏的筹码。 再加上柯王府请封的郡主,柯明若日后的婚事,便是嫁入天家,也是使的。 不过因着柯王府败落,便是给柯明若请封了郡主,上门来求娶柯明若的人家,也不算多。 这些事情,都是前些日子谢老夫人遣了房嬷嬷来请她去了一趟寿安堂,谢老夫人单独交代她的。 谢老夫人还告诫她,叫谢云锦平日里多注意些,多结交些对自己有帮助的人家的姑娘夫人。 若谢云锦日后出嫁,认识的人多,也好处处有个照应。 若是什么人也不认识,什么人也不了解,就算是官家老爷亲自站在你面前,你也是认不出来的。 到时候就丢了谢老夫人的脸,丢了整个谢家的脸。 谢老夫人交代谢云锦,柯王府,是个可以值得交往的人家。 虽说现在明面上看着柯王府不受重用,远在京城之外,隔着数千里的临安城,柯王爷也整日招猫逗狗,看起来一副无所事事的模样。 但说不定哪一天就被官家重用,起复了。 如今西北边境,西夏党项人虎视眈眈,官家已经遣了三司的大臣,去了西北边境,打算和西夏人议和。 只是西夏人要黄金,要白银,要女人,要丝茶瓷器,还想要朝廷开放了互市,简直痴心妄想! 官家虽说是个中仁守成之君,但也不会就这样答应了西夏人的无理要求的。 想要黄金,还想要白银,西夏人简直狮子大开口! 若是此次议和失败,和西夏人一旦开战,官家能够仰仗的人家,东京城里有英国公府,襄阳侯府,开阳王府。 只是如今官家所仰仗的武将,大多已经年迈。 就算侥幸能够上了战场,和敌人在一起厮杀,只怕还没有过上多久,身体就已经撑不住了。 朝中唯一熟悉西北地形的,便只有远在临安城的柯王府,柯王爷能征善战,且年岁比起英国公,襄阳侯,显然要年轻了许多。 柯王府的起复,是谢老夫人意料之中的事情。 谢云锦之所以要接近了柯王妃,也是受了谢老夫人的吩咐。 谢云锦跟着文娘子,去了山神庙后头的小院里,见了柯王妃何氏。 是一座隐于青山之间的小院,屋外,有一条小溪从屋门前缓缓流过,景色确实不错。 这里的景色,只怕是山神庙后头的几个院子里,景色最好的了。 屋外,有几个看起来极其干练的丫鬟婆子,守在屋外,见文娘子领着谢云锦走了过来,赶忙迎了过来。 其中领头的婆子该是柯王妃何氏身边得力的婆子,方才几个婆子接近她们的时候,谢云锦细细打量了一番。 只有领头婆子的衣裳,是一身秋香色八宝纹的杭绸薄袄,发上又簪了一支赤金镶嵌了一颗米珠的簪子,紫檀木的手串。 这样的穿着打扮,除却柯王妃何氏身边伺候的体己人。 还有几人,能够在柯王妃何氏身边,有这样的穿着打扮? “原来是罗夫人身边伺候的文娘子呀!罗夫人已经和我们家夫人,在屋里说了好一阵话了。” 婆子说着,抬起头,朝着文娘子的身后打量过去,只见文娘子的身后,跟了一个穿着打扮,惧是不凡的小娘子。 心中想着,文娘子身后跟着那小娘子,想必就是罗夫人口中所说的谢家三姑娘吧! 方才王妃娘娘和罗夫人说话的时候,她去多听了嘴,知道了罗氏打算让自己的女儿,来见见王妃娘娘,给王妃娘娘行礼问安。 婆子一番想罢,没有过多地为难文娘子和谢云锦。 不过问了文娘子几句,身后跟着的人是什么人,除此之外,再没有多问旁的,直接放了文娘子和谢云锦进去。 进了院里,文娘子带着谢云锦去了院里的小厅。 文娘子守在小厅外头,谢云锦自己一个人进了小厅。 进了屋里,只见罗氏和柯王妃何氏,已经坐在软榻上头,等着她进来了。 谢云锦恭恭敬敬地行礼问安,何氏面上笑了笑,挥手示意婆子搬了绣墩上去,谢云锦就势坐在了绣墩上头。 “宫里的荣妃娘娘,相貌已经算得上极为出色的了,宛如仙女下凡。没成想今日再见你们家这三姑娘,模样倒是不比荣妃娘娘要差,甚至于还透着一个灵巧劲,我就瞧得上这样的姑娘,和我们家明若呀!也能够说上话!” 柯王妃何氏,一面仔细打量着不远处的谢云锦,一面和身旁坐着的罗氏说话。 何氏口中的明若,便是那大陈朝四大美人之一的柯小郡主。 想到柯小郡主,谢云锦趁着何氏和罗氏在说话,四下里打量了一番,没瞧见那柯小郡主的踪影。 听说因着柯小郡主生的貌美,从小到大,和她做朋友的人,极少。 柯小郡主也是个独来独往的性子,自然也不稀罕着去交什么朋友了。 只不过谢云锦听谢老夫人说,柯王妃何氏,已经在张罗着,给柯小郡主找一个靠得住的婆家了。 不过柯小郡主性子孤僻,一惯又喜欢独来独往,直来直去。 柯王妃担心柯小郡主嫁到婆家之后,受了婆母妯娌的欺负,想要给柯小郡主,找一个能够和小郡主说的上话,交心的朋友。 听着何氏方才那番话的意思,何氏这是看中了自己? 第九十四章 相求 - 上吉 - 安小秋20 “王妃娘娘谬赞了,王妃娘娘谬赞了,我们家的两个丫头,都是凡女。哪里比得上你们家的柯小郡主,柯小郡主的相貌才情,乃是咱们大陈朝,一等一的好。” 罗氏笑着,回了柯王妃何氏。 虽说方才柯王妃何氏夸了谢云锦和谢云荣几句,但未必就是出自真心,或许是客套也说不一定。 何氏客套地夸了谢云锦几句,罗氏也要客套地夸上柯小郡主几句。 听着罗氏夸了自家女儿几句,柯王妃何氏,就有几分喜不自胜的感觉。 她的女儿,若论相貌,整个大陈朝,没有几家的女子,能够比得上的。 何氏面上淡淡地笑了笑,主动拉起了身旁罗氏的手,就解释道。 “只可惜明若跟着我去了一趟金陵城,见了家中的几个长辈,在回来的路上,断断续续地病了几天,我不放心明若,已经遣了贴身伺候的婆子,亲自送着明若,回了临安。” 听着何氏这么说,罗氏免不得要关心几句。 “小郡主生的什么病?可要紧?小郡主病了的消息,你早该告诉我才是,我们家和长春仙洞的几位大夫,都是极其相熟的。” “其中长春仙洞的吴大夫,更是我们家惯用的大夫,吴大夫医术精湛,在钱塘县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夫,你若是早早告诉我小郡主病了的消息,我也好请了吴大夫,来给小郡主瞧瞧了。” 罗氏的好意,她心领了。 只是王府有专门给自家人看诊的地方,明若的身体状况,还是府里的大夫,清楚得多。 请人先送了明若回府,看了大夫,吃了药,待她回去的时候,只怕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何氏在心里想罢,适才开了口,回了罗氏。 “谢夫人的好意,我心领了,明若不过小病,犯不着谢夫人如此为她担心。她一个小孩子,病了,也恢复得快。” “听说谢老夫人这些日子身子总是不好,断断续续病着,我此次金陵的时候,特地给谢老夫人,带了几支上好的人参过来,还有些燕窝,都是滋补的药品。” “这些东西,我原是想要亲自去了你府上,见了谢老夫人,亲自送到她老人家手上的,如今怕是要请了谢夫人,代为转交给你们家老夫人了。” 何氏说着话,身旁伺候的几个穿着蓝衣的婆子,就捧着几个红漆木的匣子,放到了罗氏身旁的高几上,匣子上头贴上了封条,上头写了柯王府敬送,几个大字。 罗氏愣了愣,不知柯王妃何氏,这是什么意思? 正所谓无功不受禄,好端端地。 柯王妃何氏拿出如此贵重的礼物出来,要她代为转交到老夫人的手上,柯王妃这是有求于老夫人? 罗氏还看不懂,半晌没有说话。 谢云锦却先罗氏一步,看懂了柯王妃让娘亲转交这么多东西给了祖母,其中的意思。 谢老夫人的人脉极广,不单单只是金陵城,就算是在东京城里,在西安,也有谢老夫人相熟的人家。 东京城里,谢老夫人和大内里头的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都说的上话,还和广陵侯府,襄阳侯府,几个王府,都是相熟的。 在金陵城,除却了荣安侯府,东昌侯府,博望侯府,谢老夫人相熟的,还有金陵的百年世家顾家,胡家,梁王府。 在西安,谢老夫人和镇西将军老夫人令狐氏,还是多年的闺中密友。 若是柯王府想要起复,再次受到官家的重用,除却了柯王府自己之外,还需要有人向官家引荐。 如今的三司大臣家眷,大多出身都是金陵城或是东京城的世家。 正好有几个还是谢老夫人相熟的,若是走了谢老夫人的路子,请了谢老夫人来做中间人,和金陵城东京城的世家,搭上话,柯王府想要重回东京城,就指日可待了。 谢云锦递了个眼色给罗氏身边伺候的孙娘子。 孙娘子马上懂了谢云锦的意思,轻轻推了一把身旁的罗氏。 “夫人,柯王妃问您话,您还没有回话的。” 罗氏马上回过神来,讪讪地说了几句。 “王妃娘娘的好意,妾就代我们家老夫人,谢过王妃娘娘了。” “只是不知王妃娘娘,突然送了这么多东西给我们家老夫人,莫非是有什么事情,是想要求于我们家老夫人的?” 罗氏跟着追问了句。 既然罗氏都这么问了,何氏也不好得回避,只是道。 “不瞒谢夫人,我的确有几件事情,想要求你们家老夫人帮忙。知道谢老夫人和东京城里的广陵侯老夫人很是相熟,我想要请了你们家老夫人,替我向广陵侯老夫人说桩婚事。” “我家明若听说广陵侯府的小侯爷是个芝兰玉树的神仙人物,已经仰慕小侯爷的才名已久,只是迟迟不得相见,特地想要求了谢老夫人做了中间人,给我们引荐引荐。” 何氏说的这么直白,罗氏也懂了。 之所以送了这么多东西给老夫人,无非是有事想要相求老夫人。 广陵侯府的老夫人,是丹阳郡主府的小郡主,谢老夫人的旧相识,如今还有联系,广陵侯老夫人三不五时,还会请人从东京城里,捎了东西来给谢老夫人。 谢云锦自小,也得了不少从广陵侯府里出来的东西。 丹阳郡主,是先帝爷的亲姑姑。 广陵侯老夫人,若是在辈分上,只怕还高了官家一辈。 若柯王府真的走了广陵侯府这个路子,广陵侯老夫人是官家的长辈,她说什么,官家总还是会听进去的。 只是柯王妃,真的只是为着柯小郡主的终身大事,所以准备了那么些东西,给谢老夫人的? 想要请了谢老夫人保媒的? 谢云锦心底里有些不大相信。 她总觉得,柯小郡主的婚事,应该只是一个幌子,柯王妃的意图,还在后头? 若广陵侯老夫人真的在官家面前,替柯王府说了几句好话,以广陵侯老夫人是官家长辈的份上,只怕官家对广陵侯老夫人的话,多多少少还是能听进去的。 柯王妃真正的意图是什么,谢云锦一时半会也看不出来。 既然看不出来,问问柯王妃,间接打听一番,总还是可行的。 “王妃娘娘,广陵侯府的小侯爷,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我祖母和我说过几次了,原先我祖母还说,想要把我许给了那小侯爷呢,只是……” 谢云锦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顿。 柯王妃何氏的心里,也咯噔了一下。 难不成已经有人在她之前,捷足先登了? “锦娘,只是什么?你说给我听听。” 何氏压低声音,问了谢云锦道。 第九十五章 算计 - 上吉 - 安小秋20 广陵侯府的小侯爷元泰,可是个芝兰玉树,英俊潇洒,不可多得的神仙人物。 所以相中了小侯爷,想要和广陵侯府攀上亲家的人家,可不少。 金陵城里的梁王府,梁王妃就相中了广陵侯小侯爷,几次借着入府探望广陵侯老夫人的机会,带着家中的几位姑娘,去了广陵侯府,想要让家里的几个姑娘,在小侯爷面前,留下一个好的印象。 只可惜事与愿违。 梁王妃带着家中的几个姑娘去了广陵侯府,打着探望广陵侯老夫人的名头,想要见了那小侯爷,只可惜被广陵侯夫人冯氏,三句两句就给打发了。 偏冯氏的身份,远在梁王妃之上,梁王妃什么话也不能说。 因着广陵侯夫人冯氏,是宫中冯娘子的亲妹妹,冯娘子又是官家的贵妃。 冯家还是东京城百年的官宦人家,瞧不上梁王府,不愿意和梁王府做儿女亲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毕竟如何梁王府在金陵城还算有名,去到了东京城,却只能靠边站了。 广陵侯夫人冯氏瞧不上梁王府,却瞧上了齐国公府的五姑娘齐悦。 齐国公府在东京城,是东京城里第一流的人家。 齐国公齐镇,如今主管朝中的盐税。 齐国公夫人平康长公主,更是官家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官家只有这唯一一个妹妹,所以平日里心疼得不得了,在齐国公府旁,为平康长公主,特地修建了一座长公主府,还遣了自己贴身伺候的内监和嬷嬷,前去照料平康长公主的生活起居。 不过齐国公一家,平日里都是住在国公府里。 隔壁的长公主府,自然而然也就变成了齐国公的后花园。 官家亲自遣去照顾长公主的内监和嬷嬷,自然也跟着去了国公府伺候。 在东京城里,府里有宫里内监伺候的人家,不过两三家,而齐国公府,就是一家。 众人只知,府里有宫里出来的内监或是嬷嬷伺候的人家,一定是受了大内盛宠的人家。 齐国公府的五姑娘齐悦,是齐国公夫人平康长公主,在三十五岁生出来的,是平康长公主最小的孩子。 因着生齐悦的时候,平康长公主胎位不正,险些难产,所以在齐国公府里,平康长公主和齐国公,都非常心疼小女儿。 不单父母心疼,就连齐悦的祖父母,兄弟姐妹,都心疼着齐悦。 齐悦是尚未足月就出生的,又在胎里受了惊吓,所以从小到大,大病小病不断。 齐国公夫妇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仔细照顾着长大的。 齐国公夫妇给齐悦说亲事的时候,格外看重对方的人品和家世。 齐国公夫妇要门当户对,又要能够一心一意待自己亲生女儿的。 齐五姑娘入府之后,即便是没有所出,对方也不得纳妾,更不能收通房。 旁人听了齐国公府这样的择婿标准,没有几家愿意上门去求娶齐五姑娘的。 男人娶媳,是为了传宗接代。 若是齐五姑娘是个生不出孩子的人,娶回府之后,还要好吃好喝地待着,还不许纳妾室通房,娶了齐五姑娘回去,就等于请了一尊菩萨,回去供着。 齐五姑娘的婚事,也就这样耽误下来了。 旁人不想攀上齐国公府,不过广陵侯夫人冯氏,却有心想要和齐国公府,做成儿女亲家。 前些日子带了礼物,频繁去了齐国公府走动,还带了元泰去。 平康长公主见了传说中的广陵侯府小侯爷之后,一眼就相中了那元泰,和广陵侯夫人冯氏商量过后,决定先让两个孩子,先相看相看。 若是彼此都看中了,两家再过了婚书也不迟。 广陵侯府,也算得上东京城的第一流人家,和齐国公府,也算得上门当户对了。 因着双方还没有过了婚书,所以知晓齐国公府和广陵侯府这桩婚事的人家很少。 除了像谢老夫人这样和广陵侯府来往密切的人,旁人一概是不晓得的。 谢云锦也是从谢老夫人的口中,知道这件事的。 想必眼前的柯王妃何氏,也不知晓此事。 谢云锦捋清思路之后,决定还是把这事,告了柯王妃何氏,好叫她在心中打消了和广陵侯府结亲的念头。 “王妃娘娘,可能您还不知道,广陵侯夫人冯氏,已经替小侯爷元泰,相中了齐国公府的齐五姑娘,只是如今两家还没有递了婚书,这件事情也就还没有递出影来。王妃娘娘您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 听着谢云锦这么说,柯王妃何氏半晌不语,面色有些不大好看。 广陵侯府打算和齐国公府结成儿女亲家这事,她的确连个影,也不曾听见。 她今日之所以来了山神庙,见了罗氏,原就是想要走了谢老夫人的路子,和东京城的广陵侯府攀上关系, 因着她前些日子打听到,谢府的老夫人徐氏,和广陵侯老夫人私交甚好,还是多年的朋友。 若是得了谢老夫人的助力,和广陵侯府的这桩婚事,必定能成。 只是如今又冒出来一个齐国公府。 齐国公夫人平康长公主,可是官家的亲生姐妹。 如今叫她如何争得过齐国公府? 且不一定广陵侯府,就能看上他们柯王府? 柯王妃何氏在心底里一番打算,还是想着去了谢家,拜访拜访谢老夫人,听听她老人家的意思,是什么。 因着广陵侯老侯爷,素来重孝道,就其母广陵侯老夫人的话,必定言听计从。 若是广陵侯和齐国公府的这桩婚事,老人家觉得不大妥当,那么她们柯王府的机会,不就来了? 一番想罢,柯王妃何氏才慢慢开了口,亲切地喊了罗氏一句,“谢夫人。” 紧接着又道。“谢夫人,只怕我今天要去了你府上,叨扰你一夜了。” “方才入了山神庙的时候,我们家的马车,在路上坏了,只怕一时半会也回不了临安,这附近也没有什么个客栈的,只好去了你府上叨扰了,不知谢夫人愿不愿意我去你府上叨扰了。” 方才入山神庙的时候,柯王府的马车坏了? 谢云锦心中不解。 若是柯王府的马车坏了,何氏该早早开口,要去了谢府,叨扰一番才是。 怎么如今却是现在开口,要去了谢府叨扰? 难不成何氏有什么企图? 谢云锦抬起头来,朝着软榻上坐着的罗氏望去,以娘亲的心思,应该不难猜出来,柯王妃临时起意,想要去了谢府叨扰,只怕是别有用心。 可柯王妃已经开口了,娘亲也不好得不答应? 罗氏也听出来了柯王妃的别有用心,心中想着,不过是去叨扰一夜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点头就回道。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九十六章 叨扰 - 上吉 - 安小秋20 “既然王妃的马车坏了,要去了我们谢家叨扰,待会便坐了我们家的马车,一块回吧!只是府里简陋,还请王妃多多担待才是。” 罗氏说着,递了眼色给一旁伺候的孙娘子。 孙娘子明白了罗氏的意思,跟着就出了屋子,去告了屋外守着的文娘子,叫文娘子把马车里头,重新收拾一番。 临出山神庙的时候。 孟真人遣了道童来找了罗氏,和罗氏说了几句话,并让道童交了几道符纸给罗氏,还叮嘱了几句。 谢云锦站在石阶之下,隔得远,听不见上头在说什么。 只见罗氏点了点头,跟着就下了石阶,朝着谢云锦这边走了过来。 “锦娘,王妃娘娘有要事同我商量,你跟着文娘子和孙娘子,暂时先坐了一辆马车吧!” 谢云锦点点头。 罗氏满意地拍了拍谢云锦的小脑袋,跟着就上了马车,随后只见柯王妃何氏,也上了马车。 谢云锦只好跟着文娘子和孙娘子,坐了一辆马车。 谢府里下人们坐的马车,都是青色油棚布马车,且车内空间狭小,仅仅只能容下两三个人。 因着这样的马车里,坐的都是掌家夫人身边伺候的体己婆子,或是一等丫鬟。 谢云锦上了马车的时候,文娘子还笑着来了句。 “车里已经收拾过了,还望姑娘别嫌弃得好。” “怎么会嫌弃,左右不过都是坐马车罢了,没什么区别。” 见姑娘口中这么说,先前还提心吊胆,生怕委屈了姑娘的文娘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车里坐了文娘子,孙娘子和谢云锦三人。 芸香和驾车的车夫坐在一起。 替谢云锦她们驾车的车夫,是谢老夫人惯用的车夫马三,今日罗氏出门,特地遣了文娘子,去找谢老夫人借来的。 车队启程,只听见芸香和驾车的车夫马三,叽叽喳喳说起家常了。 说了半天,谢云锦才知道,原来芸香和马三,都是湖南人,一个地方的。 怪不得能说的那么起劲了。 孙娘子没说话,一直细细盯着谢云锦看,不知在看些什么。 孙娘子的身上,有一股极其浓郁的檀香味,谢云锦闻了一下,只觉得呛鼻,马上叫文娘子撩开了车帘。 挑起车帘,车里透了气,谢云锦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跟着就睡着了。 等谢云锦醒来的时候,才发现已经回到了府里,她已经躺在青萝院的榻上了。 月兰和玉兰见谢云锦醒了,赶忙端了热水过来,给谢云锦洗漱。 “姑娘,老夫人那边遣了房嬷嬷过来,说待会请了姑娘过去吃饭,因着柯王妃跟着夫人回了府,老夫人受了柯王妃那么多礼物,想要做东,请了柯王妃吃了咱们钱塘县的特色菜,寿安堂里头已经摆上宴席了,大公子和二公子都去了,就等着姑娘了。” 谢云熙和谢云嘉也去了? 这是为何? 一般的宴席,府里的男人,都是不会出席的。 不知祖母这回叫了谢云熙和谢云嘉去,难不成是想要把谢云嘉和谢云熙,介绍给柯王妃认识。 月兰快速地给谢云锦梳好发髻,簪了几支发簪,又换了衣裳,跟着就准备出门了。 因着芸香今日一直陪着谢云锦,还没有合眼,回来之后,芸香就睡下了。 今日去了寿安堂赴宴,谢云锦带了月兰和玉兰。 寿安堂的宴席,摆在了寿安堂东厢的小花厅里头,里头用湘妃竹的屏风搁成了一个房间,谢云嘉和谢云熙两个府里的男人,开了一桌。 剩下的女眷,又单独开了一桌。 林老夫人和谢老夫人,坐在上首的罗汉榻上,背后摆了一张百子千孙图的金丝檀木的屏风。 白氏坐在林老夫人的右手边,罗氏坐在谢老夫人的左手边,柯王妃何氏坐在谢老夫人的对面。 谢云锦进了屋里,给屋里的众人行礼问安后,元娘子遣了丫鬟端来了小绣墩,坐在了谢老夫人的身旁,和罗氏紧挨在一起。 谢云锦坐定,只听见罗氏低声提醒了谢云锦一句。 “锦娘,柯王妃有事求你祖母,待会你什么话也不说,安心吃饭就是。” “嗯嗯。” 谢云锦点点头,马上低下头来,让月兰给她夹了些菜,她准备看戏。 今天的柯王妃,可是有一场大戏要唱。 “听说王妃是出身永城侯府的姑娘,我和你们家何太夫人,倒是有几分交情,只是自我去了金陵城后,与你们家太夫人,就断了联系,不知她这些年可还好?身子怎么样?” 林老夫人先开了口,问了柯王妃几句。 谢云锦在一旁看着,很明显祖母已经和林祖母商量过了,决定让林祖母,先来会会那柯王妃。 永城侯府的太夫人,单名一个秦字,出身东昌侯府对面的嘉南伯府,是伯府的嫡女,是林老夫人姑娘时候的闺中密友之一。 何氏显然对这些老一辈的事情,不大了解。 不过永城侯府的秦太夫人,的的确确是出自伯府,和她来往的,都是侯府公府的人。 “我祖母年轻的时候,常和我提起您老人家!说当年东昌侯府的林姑娘,可是生的天姿国色,美丽动人,还是个性子好爽的,和我祖母,恰恰合得来。” 见林老夫人这么说,柯王妃也跟着客套几句。 不过她今日来谢家拜访,目标可不是见这位林老夫人的,而是想要见了谢老夫人。 毕竟谢老夫人的人脉,比起林老夫人来说,才是最广的。 柯小郡主的婚事,她还需要谢老夫人的帮忙才行。 “一直听说谢老夫人的身子,这些年都不大好,不知如今可好些了?我们家王爷,以前在宫里的时候,受过老夫人给的恩惠,虽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但我家王爷心中一直记得,却不知道,如何报答老夫人?” 柯王妃这么说,倒是让屋里坐着的所有人,有些惊讶。 柯王爷什么时候受过谢老夫人的恩惠? 众人把目光移到了谢老夫人面上,谢老夫人自己也记不得了,只是问道。 “王妃说的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老身不大记得了。人老了,记性总是不好,还请王妃多担待担待才是。” 见谢老夫人问起,柯王妃面上一笑,跟着就回道。 “可能老夫人已经记不清楚了,我家王爷小的时候入宫,在宫里迷了路,是一位姑娘带了他走了出来的,而那位姑娘,就是谢老夫人。因着那个时候,我家王爷说日后要报答,就问了那姑娘名字,那姑娘只说了个谢字,如今这么想,不是谢老夫人,还能是什么人?” 照着柯王妃这么说,谢老夫人在心里想了想,的确是有怎么一回事。 不过这件事情,都是四十年前的事了。 那个时候先帝爷在位,先帝爷心疼她父亲,接了她入宫教养。 的确有一个柯家的孩子,一个不小心闯进了御花园,出不来了,还是她带着那孩子出来的。 没成想,那个孩子竟然是柯王爷。 柯王妃今日上门叨扰,只怕是冲着她来的。 罗氏已经把在山神庙里发生的一切,都告了谢老夫人。谢老夫人心里已经有了主意,知道如何应对。 眼前的柯王妃无非是想要借了她,和广陵侯府搭上关系,方便柯王府后来的起复,谢老夫人倒是很愿意帮她这个忙。 因着她瞧着,那位临安城里的柯王爷,绝非池中之物,日后必定有大做为。 帮了柯王府,日后谢家若有难,柯王府也会出手相助。 第九十七章 答应 - 上吉 - 安小秋20 俗话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现如今柯王府受了官家冷落,又远在临安,若是想要起复,需得请了人在东京城里,在大内,在官家身边,走动走动。 而广陵侯府,恰恰是最适合的人选。 因着广陵侯府的老夫人,是丹阳郡主府的小郡主。 丹阳郡主是先帝的长辈,广陵侯老夫人便是如今官家的长辈,官家对如今皇室宗亲里的几个长辈,都敬着尊着。 因着广陵侯府在东京城里,官家三不五时还会遣了自己贴身伺候的内监宫人,去了广陵侯府,代为探望广陵侯老夫人。 这一来二去,广陵侯老夫人说什么,官家总还是能够听进去的。 若能够顺顺利利走了广陵侯府的路子,柯王府要想起复,要想重新受到重用,那就容易得多了。 一番权衡思量过后,谢老夫人还是想问问柯王妃,到底想要她如何做?才能帮到柯王府。 “柯王妃若是有什么心里话,便说吧!横竖这里都是我谢家自己人,没有外人。” 谢老夫人又开了口,问了柯王妃何氏道。 听着谢老夫人这么说,柯王妃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开了口,如实回了自己面前的谢老夫人。 只盼得谢老夫人,能够帮了她,帮她和广陵侯府,说下柯小郡主和广陵侯府小侯爷元泰的这桩婚事。 “不瞒老夫人,我心里的确有件要紧之事,准备求了老夫人的。” 柯王妃说着,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紧接着又道。 “我知道老夫人和东京城里的广陵侯府的老夫人,是自幼就相识的,打算请了老夫人,替我们家明若,说下和广陵侯府小侯爷元泰的婚事。” 怕谢老夫人不相信,柯王妃何氏又给谢老夫人,解释了几句。 “老夫人,前些年我带着明若去了东京城探亲的时候,我家明若远远见了那小侯爷一眼,就喜欢上那小侯爷了,我家明若心中暗许,非小侯爷不嫁。” “如今到了我家明若议亲的时候,我准备把这桩婚事提出来,想要和广陵侯府,商量商量这桩婚事。但我却是个不认识人的,知道了老夫人和广陵侯老夫人相熟,特地就求过来了,还请谢老夫人不要见怪得好。” 见谢老夫人面上反应淡淡,不起任何波澜。 柯王妃何氏担心面前坐着的谢老夫人,没有被她方才那些话感动,又补了一句。 “老夫人,明若是我的心头肉!我不忍见她嫁了自己不喜之人,还望老夫人能够成全。” 柯王妃一番话罢,又抬起头来,打量了谢老夫人面上的脸色。 见谢老夫人面上,还是风轻云淡,一副看不出喜怒的。 难不成是不愿意答应她,替她去了广陵侯府说媒吗? 正当柯王妃何氏心灰意冷,准备闭口不言的时候,谢老夫人忽然开了口,就道。 “柯王妃所说的,老身都晓得了。既然是王府的小郡主,瞧上了侯府的小侯爷,都是门当户对的人家,想来广陵侯府,也是会答应的。待会我就亲自写了信,遣人亲自送了信,送去了东京城里,交到广陵侯老夫人的手上,老夫人与我是旧相识,由我亲自保媒,想来她该会答应的。” 谢老夫人这么说,屋里坐着的众人,心中不免有些意外。 谢云锦心中原以为,祖母不会答应了柯王妃所求呢。 没成想,祖母竟然答应了柯王妃所求,愿意替她保媒,说下同广陵侯府的这桩婚事。 难不成祖母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 祖母曾和她说过,柯王爷绝非池中之物,柯王府的起复,受到官家重用,是祖母意料之中的事情。 只是如今时机未到,但柯王妃已经求了上门来,见了祖母,莫非祖母想要借机成全了柯王妃? 雪中送炭难,如今柯王府不受重用,又远在临安,若是和京中的广陵侯府,结成儿女亲家,也有了借口,举家搬入京中。 广陵侯府和柯王府结成儿女亲家,因着柯小郡主的关系,说不定在仕途上,也会帮衬着柯王府。 柯王府得了重用,自也有广陵侯府的好处。 这样两全其美的事情,祖母果然成全了。 见谢老夫人终于答应下来,柯王妃何氏喜不自胜,赶忙回了句。 “如此,便多谢老夫人了!待说下和广陵侯府小侯爷的这桩婚事,我一定会带了重礼,前来感谢老夫人的。” 谢老夫人点点头,表示明白。 “柯王妃先别着急着谢我,待事成之后,说下和广陵侯府小侯爷的婚事,柯王妃再来谢我,也不迟。” “一定一定!”柯王妃笑着回道。 柯王妃话罢,心中一时高兴,也不顾形象,喝了几盏酒下去,接着就醉了。 谢老夫人不放心,吩咐了罗氏,亲自送了柯王妃去了已经备好的客房。 柯王妃今夜宿在前些日子范知州夫人方氏所在的客房,方氏走后,那间客房便空了下来。 东西也算齐全,柯王妃住在里头,正好合适。 左右柯王妃只是暂住一宿,明日一早便要走的,没必要把谢府的正房收拾出来,给柯王妃住吧? 待罗氏亲自送着柯王妃走后,林老夫人也乏了,和谢老夫人说了几句,由白氏搀着,亲自下去歇息了。 一旁隔间里头坐着的谢云嘉谢云熙两个小子,听着小花厅里絮絮叨叨了一阵,早就坐不住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溜了出去。 谢老夫人留了谢云锦下来,有几句话,要单独交代了她。 跟着谢老夫人已经里屋,谢老夫人坐在屋里的软榻上,谢云锦跟着坐在了谢老夫人的身旁。 “锦娘,柯王府的起复,是迟早的事情,如今我只不过是帮了他们一把,让他们家和广陵侯府尽早搭上关系,方便日后的起复罢了。这些事情,你娘亲暂时还不知道,祖母只告诉了你一人知道,柯王府,日后是能够帮到咱们家的。” 谢老夫人说着,谢云锦只管听着。 谢老夫人问她的时候,她只点了点头,“嗯”了几声。 祖母做这些,心中自有她自己打算。 既然祖母的心里,还是为着谢家着想的,她还是不插嘴得好。 听着谢老夫人说了半晌,谢云锦已经乏了,奔波劳累了一天,回来的时候,不过睡了半个时辰就起来了,如今睡意又涌了上来。 谢云锦一连打了几个哈欠,揉了揉眼睛。 见谢云锦困了,谢老夫人交代了房嬷嬷几句,让房嬷嬷亲自送着谢云锦回了青萝院。 谢云锦回到青萝院,洗漱之后,就歇下了。 她实在是太累了。 …… 寿安堂里,罗氏亲自送着柯王妃去了客房之后,又折了回来。 因着方才出了寿安堂的时候,老夫人身边伺候的红珠,过来告诉了罗氏,说老夫人找罗氏有事,有几句话,想要单独问问罗氏。 罗氏带着谢云锦去了山神庙进香祈福的事情,是瞒着谢老夫人的。 起先谢老夫人并不知情,但问过鸣鹤院里伺候的丫鬟仆妇之后,才知道,夫人带了三姑娘,去了城外的山神庙,进香祈福去了。 夫人还带了三姑娘,见了山神庙的孟真人。 谢老夫人一脸严肃,端坐在屋里的软榻上,背后枕了一个雪青色绣了西番莲纹样的软枕。 “你带着锦娘去了城外的山神庙去做什么?是不是去见了孟真人?” “锦娘身体里的那邪祟,早在锦娘八岁那年,就已经被法海禅师封印在了锦娘身体里,除非施术者出了什么事,不然锦娘身体里的那道封印,会一直存在的。” “那孟真人什么道行,你我是清楚的,不过是个半吊子的神棍罢了,哪里能比得上法海禅师?” 谢老夫人一向最为厌恶,旁人背着她行动的。 “可法海禅师这些年身子不好,已经闭关修行了这些年,难不成母亲什么也不知道吗?” “母亲和金山寺的法海禅师,素来相熟,母亲不会不清楚这些事的。” “锦娘是我的心头肉,我怕了,我不想再瞧见她那样难过的模样,我情愿受那些痛苦的人是我,不是锦娘,锦娘日后还要出嫁的,若是身体里有那样一只邪祟在,什么样的人家,敢上门来提亲?” 罗氏这么说着,越说越激动,说到后头,几乎是跪了下来,求了谢老夫人。 而谢老夫人,仍旧坐在软榻上,也不看罗氏,面上很是冷漠。 “锦娘是你的心头肉,难不成就不是我的心头肉了?这些年我待锦娘如何,想必你也是看在眼里的,封印在锦娘身体里的那只邪祟,我一定会想办法,请了法海禅师彻底祛除的。” “这一点你放心,还有一点,锦娘的婚事,素来都是由我做主,你选的那些人家,大多是些碌碌无为的人家,难不成你是想锦娘嫁过去,受了婆母的气?受了小姑夫君的气?” “我看上了福宁郡主家的小公子陈钺,锦娘的婚事,我自会去张罗地,你下去吧!” 谢老夫人话罢,也不看罗氏。 屋里伺候的元娘子瞧着情况不对,很有眼力见地扶起了跪在谢老夫人身前的罗氏,轻声安慰了几句。 “夫人,三姑娘的婚事,老夫人会替三姑娘谋划着的,如今夫人应该谋划的,该是大公子和二公子的婚事才是。” 第九十八章 噩梦 - 上吉 - 安小秋20 元娘子亲自送着罗氏出了寿安堂,瞧着罗氏带着几个丫头婆子走远了,元娘子这才又回了寿安堂里。 夫人和老夫人素来不合,既知不合,夫人今夜过来,何苦受这样的闲气? …… 谢云锦睡下之后,又做了和她往常差不多的梦。 梦里的她,和自己现在的模样,别无二致。 她在梦里梦见了娘亲,梦见了祖母,梦见了阿爹,还梦见了大哥二哥,大姐二姐。 但这些人,就像走马观花一样,叫她看得不真切。 换了个场景,似乎是金陵城,似乎又是东京城,反正不是钱塘县,也不是杭州城。 她又梦见了那个在竹林里舞剑的少年。 此时的那个少年,约摸十六七岁的模样,修竹般挺拔的身材,眉清目秀,羞涩之中又带了几分腼腆,就像隔壁的朱家哥哥一样。 谢云锦家左边的吴家,右边是朱家。 朱家原先是钱塘县首富,也是整个杭州城里的首富,朱家夫人马氏在谢云锦小的时候,经常带了家中的几个孩子,过来谢家串门子。 其中朱家大公子,就是一个腼腆但温柔,懂得体贴人照顾人的大哥哥。 可这世上,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朱家哥哥在谢云锦十岁的时候,也就是两年前,被人捅死在了杭州城里的酒肆里。 因着酒肆里有人在争吵,朱家哥哥心善,上去劝架,结果其中一个人,掏出一把刀出来,一连捅了朱家哥哥十几刀,朱家哥哥就那样死了。 朱家哥哥死后,朱夫人马氏悲痛欲绝,几次寻死,后来发现自己又怀了朱家的小公子,给了她生的希望,让马氏重新振作起了。 这些年朱家已经搬去了金陵城了,朱家老爷把家中的产业,也一并搬去了金陵城。 隔壁的朱家,已经荒废了多年。 这些年她总爬上墙头,原以为还能瞧见那个已经站在墙头,等着她的朱家哥哥,可是却发现什么人也等不到。 梦里的那个少年,看见谢云锦之后,马上迎了过来,亲切地喊了她一句,“阿锦。”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喊了自己做阿锦? 因为从小到,无论是祖母还是父母,或是几个哥哥姐姐,都喊她锦娘。 他的身后,似乎还跟了一个女人,似乎是他母亲。 母子二人说了几句之后,那少年面上渐渐不高兴起来,跑过来谢云锦身旁,轻轻吻在了她的额头之上。 事出突然,梦里的她,脸马上就红了。 “阿锦你等我,这辈子,我一定会来娶你的。” 紧接着场景一变,是她出嫁的场景。 她身着大红色的喜服,同另一个人,一起跪在了父母面前,给父母磕头。 父母见她出嫁,喜极而泣,祖母更是拉着她的手,不让她走。 盖上了盖头,一番敲锣打鼓,她进了洞房。 龙凤红烛把整个喜房照得明亮明亮地,到了掀开盖头的时候,她发现眼前娶她回府的人,不是那个曾经答应过她,要娶的少年,而是另外一个少年。 少年一身酒气,手中还拎着一罐开封了的酒,挑了谢云锦的盖头,盯着她看了半天,而后才嘟囔着嘴说道。 “锦娘,我第一次见你,就喜欢你,心中就暗暗立誓,一定要娶你,如今,我总算是得偿所愿了,终于把你娶到手了。” 她很怕,想要反抗,却不知道如何反抗。 “侯爷,如今我嫁给你,你可以放过我的家人了吧?” 她转过头,不看她,冷冷地问他。 “可以,有什么不可以的?只要你替侯府,生下一个孩子,整个侯府都是你的,包括我在内。” “只是若你不能替侯府生下孩子,你的家人,我是一个也不愿意放过的。特别是你二哥,他不是想要保护你吗?如今他自身都难保了,又怎么顾及得了你?” “还有你大哥哥,半条腿都废了,还说要去了官家面前,告我的状!我又怎么会轻易放过他?” 说着,他不断走近她,剥下她身上所着的喜服,一步一步侵蚀着她的心,她的身。 龙凤红烛熄灭,她的泪浸透了半个枕头。 喊她起身的,是周乳娘。 “姑娘,我可怜的姑娘,为了府里的人,姑娘不得不委身嫁给了侯爷,侯爷就是个混账,如今姑娘已经是侯爷夫人了,他怎么能这样对姑娘?我的好姑娘,莫哭,莫哭,一切有乳娘在!有乳娘护着你。” 梦里的她,泣不成声地倒在了周乳娘的怀里。 没成想,陪她走在这里的,竟然是把她喂养大的乳娘! 待她恢复过来之后,周乳娘领了周全来见她,周全的模样,已经变了,身材也变得了,面上变得黝黑黝黑的,身材也变得魁梧起来,像个替人做武师的走镖师傅。 周乳娘带了周全来见她,是想要喊了周全,将她夹带出府。 在周乳娘的话中,谢云锦才知道,原来她出嫁的时候,只带了周乳娘母子二人。 芸香月兰竹兰玉兰四个小丫头,被谢老夫人留在了府里。 只是这其中到底是什么原因? 她无法控制梦里的自己发问,周乳娘也就没有给她解释。 如今周乳娘做了谢云锦屋里的管事婆子,周全做了她院子里的护院。 周乳娘不忍见谢云锦继续在侯府里受苦,所以请了自己儿子过来,协商怎么带了她出去。 最后她们母子二人想到了一个法子,用了每日给府里运菜的马车,夹带了谢云锦出去。 几日之后,运菜的马车,进了侯府,谢云锦乔装打扮过后,以丫鬟的身份,上了马车。 正当马上要离开侯府的时候,只见马车停了,那个男子,又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而周全,则是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 周乳娘也跪在了一旁,身后有几个护院家丁看着。 “我的好娘子,嫁过来还没有几日,你怎么就想着出府去了?还打扮成这副模样?是不是你身边那老婆子撺掇的?我这就收拾了她去!” “不是!” 谢云锦咬丫回道,一把抱住了那男子,阻止了他处置周乳娘母子二人。 那男子头回见她如此主动,心中又喜又惊,抱起了谢云锦,就回了屋里,接着就是一番云雨。 事后,那男子走了,梦里的她在榻上哭成了泪人。 这个梦,就像噩梦一样。 叫谢云锦不敢回忆,不敢往回想。 一觉醒来,谢云锦摸了摸自己靠着的枕头,才发现枕头已经湿了大半,她哭了。 她不单在梦里哭了,在这里,她也哭了。最先出现在她身边,说是要娶她的那个少年,最后却没有娶她。 最后出现在她面前的,是她极其厌恶的那个人。 那样下作的手段,让她犯呕,想吐。 见姑娘醒来,一直待在屋里伺候的芸香,赶忙走了过来,手中端了热水,浸湿了帕子,一点一滴给姑娘擦着额头上的汗珠。 想必姑娘昨日夜里又犯了梦魇。 不然也不会出这么多的汗。 但姑娘的确有段时间,没有像这样好好睡上一觉了。 “姑娘,夫人那边备了午膳,请了姑娘过去用膳。原先住在咱们家隔壁的朱家夫人,今日一早带着家中的几个孩子,来了钱塘,想要接了老父母走,来了府里,说想要和夫人说几句话。” 朱家夫人,是马氏。 第九十九章 朱家 - 上吉 - 安小秋20 马氏,也就是朱家大哥哥的生母。 她已经大约有两年时间,不曾见过马氏了。 自从朱家哥哥没了之后,马氏伤心欲绝,之后又怀了朱家小公子,朱家老爷心疼妻子,担心妻子忧思成疾,就举家搬迁去了金陵城,离开了钱塘这个伤心地。 马氏的出身不高。 是钱塘县三眼桥马氏一族的族人,马氏的老父母,仍旧在世,在钱塘县里经营着一家面店。 不过如今马家老两口已经年过半百,马氏心疼父母,想接了父母回了金陵,颐养天年。 今日来了府里,只怕是路过的。 又或者,马氏是有备而来的。 这些年朱家在金陵城里的生意,经营得风风火火地,背后朱家又结交了金陵城的几大勋贵世家,荣安侯府,东昌侯府,博望侯府。 朱家能结交上金陵城的几大勋贵世家,背后都是谢老夫人在使力。 因此逢年过节的时候,谢府的节礼中,总少不了朱家那一份。 谢云锦还听说,她阿爹谢怀之,花了十万两银子,入股了朱家的隆庆丰。 “姑娘,那朱家夫人,原就是住在咱们家隔壁的,前两年才全家搬去了金陵,如今回来探亲,想起来夫人和老夫人,说以前住在咱们家隔壁的时候,受过夫人和老夫人的恩惠,带了家中的几个孩子,来给夫人和老夫人见见,给夫人和老夫人磕几个头。” 芸香这么说着。 谢云锦低下头沉思了片刻,抬头问了芸香。 “朱家夫人如今可是在寿安堂里?陪着夫人和老夫人说话?” 芸香点点头。 谢云锦突然想起来昨日宿在府里的柯王妃,又问了芸香。 “那柯王妃,可还在府里?” “姑娘,夫人一大早就遣了二门上伺候的婆子,重新备了马车,送着王妃娘娘出府去了,柯家的人马,已经在城外等着了。” 芸香一面回了谢云锦,一面又招呼了月兰,去打了一盆热水上来,芸香亲自伺候着谢云锦净面。 而月兰,则是去把昨日夜里,谢云锦哭湿的被褥枕套,换了拿下去洗衣房洗了。 因着今日要见客,又是以前的邻居,总还是要打扮好才行。 月兰给谢云锦换了一件湖水蓝芙蓉色的团花褙子,绾了一个坠马髻,发上簪了一支赤金的珍珠簪,一对碧玉蝴蝶簪。 赤金镶嵌珍珠和碧玉蝴蝶簪,都是前些日子,谢老夫人让宝庆楼挑了好的,给谢云锦这边送过来的。 簪上发簪,又施了粉黛,芸香见了,只觉得自家姑娘,宛如下凡的仙女一样。 因着朱家夫人是谢家的旧友,今日寿安堂的宴席,摆在了寿安堂莲花池旁的水榭里。 寿安堂背后的莲池,是引了城外昆明湖的水源进来的。 夏日的时候,半个莲池之上都是盛放的莲花,谢云锦总要在莲池边上站上半天,芸香或者月兰来喊了她,谢云锦才离开,跟着月兰去正堂,见了谢老夫人。 如今到了秋日,莲池之上的莲花,已经枯萎了大半,除了少数几株晚开放的莲花,还保持着夏日的姿态,旁的莲花,大多变成了光秃秃的杆子。 水榭外头守着的,是谢老夫人身边伺候的何妈妈,何妈妈一向替谢老夫人,看管着水榭这边的大事小事,还是很得了谢老夫人的重用的。 见谢云锦过来,何妈妈赶忙迎了过来,毕恭毕敬地福了一礼,才道。 “姑娘怎么才来?夫人和老夫人还有朱家夫人,已经坐在屋里等着姑娘好一会了,今日跟着朱家夫人过来的,还有朱家的两位姑娘,一个小公子,朱家夫人听说姑娘的病大好,想见见姑娘。” 何妈妈一面说着,一面引着谢云锦进了水榭。 进了水榭,只见水榭里头,已经摆起了叶子牌的牌桌,谢老夫人,罗氏,林老夫人,还有那朱家夫人,此刻已经坐在牌桌上摸牌了。 谢云锦进去的时候,四人刚好转完了一圈,房嬷嬷和元娘子知趣地招呼着小丫头,上了茶点。 一道是谢老夫人爱吃的绿豆糕,另一道只怕为朱家夫人准备的,是钱塘县的特产,猪油芙蓉糕。 一看就知道是谢老夫人有意安排,朱家夫人常居金陵这么多年,只怕是已经许久不曾尝过钱塘的猪油芙蓉糕了,如今摆上这个,正好合适。 谢老夫人见谢云锦进来,朝着谢云锦招了招手,谢云锦过去,元娘子就搬了绣凳出来。 “这位便是以前住在咱们家隔壁的朱家夫人马氏,你该是认识的,过去和她说说话。” 谢老夫人指着自己对面的朱家夫人说道。 谢云锦“嗯”了一声,跟着就去了朱家夫人身边,弯下腰福了一礼,又问了安。 “朱家姨母安好!这些年不见,不知朱家姨母的身子怎么样?可还时常想起朱家大哥哥来?” 听着谢云锦话中提到了自己儿子,朱家夫人一时悲上心头,落下几滴清泪,罗氏见状,赶忙让婆子递了帕子过去。 “无妨无妨,孩子也是关心我。” 说着,朱家夫人仔细打量了一番面前的谢云锦,从自己的手上褪下来一只水头极好的玉镯。 “两年不见锦娘,锦娘竟出落成了大姑娘了,姨母身边没什么好的,唯独这只玉镯,还算拿的出手的东西,如今就给你了。” 朱家夫人亲自把玉镯戴到了谢云锦手上,遂抬起谢云锦的手,让众人看了一眼。 “这样的东西,配锦娘这样的美人,再好不过了。” 谢云锦谢过朱家夫人,跟着就去了水榭旁的小厅里。 厅里,只见朱家大姑娘朱玉,朱家二姑娘朱宝已经坐在小厅里,吃着丫头送上来的茶点,喝着茶水,说着周围的精致。 朱家二公子朱琅,一人站在小厅的窗前,看着外头枯萎了大半莲花的莲池,目光冷淡,不知心中在想着什么事情。 见谢云锦进了屋里,又听着屋里伺候的小丫头,齐声冲着谢云锦喊了句。 “三姑娘!” 坐在屋里的朱玉和朱宝,才知道眼前的姑娘,便是谢家的三姑娘,谢云锦。 二人起身,携手走到了谢云锦面前,亲切地喊了句。 “谢三姑娘安好,我是朱家大姑娘朱玉(朱家二姑娘朱宝)。” 谢云锦以前是见过朱家大姑娘和朱家二姑娘的。 可谢云锦以往的记忆,似乎是消失了许多,方才谢云锦在脑海中疯狂搜索有关于朱家大姑娘,朱家二姑娘一切的时候,谢云锦什么也没有想起来。 见她们二人向自己问了好,谢云锦点点头,也客套地回了句。 “二位姑娘安好。” 细细打量之下,谢云锦才发现朱家大姑娘朱玉的模样,生得比朱家二姑娘朱宝要好很多。 朱玉是典型的鹅蛋脸,朱宝是典型的瓜子脸。 朱玉是大眼睛,高鼻梁,一副美人模样,朱宝则是小眼睛,细鼻梁,身材中等,模样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差,不过中人之姿,左右还能入眼就是了。 姐妹二人,朱玉穿了一件牡丹色的织锦楼花的湘绣褙子,朱宝穿了一件葱绿色的暗纹水仙花的褙子。 二人皆梳了坠马髻,不过朱玉发上的簪子较多,大大小小细细数过来,足足有七八根之多。 谢云锦偷偷瞄了一眼,朱玉发上的饰品,件件不是凡品。 朱宝发上的钗环,就少了,单单只有几支用来固定住发髻的簪子罢了。 一点油的赤金镶嵌碧玉的簪子,谢云锦走近一看,那簪子上头都有些磨损的痕迹了,看模样这支簪子,该是朱宝身边的旧物了。 只是像今日这样的场合,一般人都该像朱玉一样,浑身上下,穿金戴银,打扮得很是华丽,夺人眼球,准备在众人面前,大放光彩。 像朱宝这样打扮得清新脱俗的,浑身上下都是旧物的,未免有些黯然下来了。 难不成这是朱宝有意为之? 可她从来没有听说朱家大姑娘和朱家二姑娘不合的消息? 谢云锦细细打量了朱玉朱宝姐妹二人的一举一动,的确眼前的朱家姐妹,确实没有什么不妥的模样。 难不成是她自己多想了? 明明人家姐妹之间相处得一片和睦。 放下自己心中的揣测,谢云锦让月兰吩咐了小丫头,去端了茶点上来,谢云锦主动坐在了朱家姐妹的身旁。 不过这个时候,水榭那边朱家夫人差了贴身伺候的嬷嬷,来请了朱家大姑娘朱玉去了水榭,朱玉冲着谢云锦笑了笑,跟着嬷嬷就去了水榭。 朱玉前脚刚走,朱宝后脚就坐在了谢云锦身旁,和谢云锦主动套起近乎。 “谢三姑娘,以前就听我大哥哥说过,谢三姑娘是个像天仙一样的人物,如今看来,果然不错,谢三姑娘就是个像天仙一样的人物。家中父母疼爱着,祖母也疼爱着,几个哥哥姐姐,也疼着谢三姑娘,我这样出身的人,哪里比得上谢三姑娘?” 谢云锦听着朱宝这么说,只听出来不对劲。 朱二姑娘的出身怎么了? 难不成朱二姑娘,不是朱家夫人亲生的? 谢云锦仔细在脑中回想了一番,今日过来寿安堂水榭的时候,芸香就给她简单介绍了一番朱家的两个姑娘。 朱家大姑娘朱玉,是朱家夫人头生的女儿,因着是头生的女儿。朱玉出生的时候,朱家还没有发家,家里面也算不得好,朱家夫人还要靠变卖自己的绣品,来维持家中的生计。 后来朱二姑娘出生的时候,朱家已经渐渐繁荣昌盛起来,家中也置办了许多东西,请了丫鬟婆子在身边伺候,朱二姑娘小的时候,倒是没有吃过什么苦。 朱家夫人,视两个女儿为自己的心头肉。 只是方才看朱玉的穿着打扮,朱玉恐怕才是朱家夫人心中真真正正的心头肉,这朱宝,就说不准了。 听芸香说,朱家大姑娘,已经许了东昌侯府的嫡次子林恒。 这门婚事,还是朱家夫人暗中请了谢老夫人和林老夫人,走了东昌侯府的路子,敲定的。 因着东昌侯夫人赵氏,看不上商户出身的朱家,不愿意与之结亲。 朱家二姑娘,据说是许了吏部侍郎阮家的三公子。 不过后来那阮三公子,另娶了一房夫人,这门婚事,也就不了了之。 朱家夫人这回上门来,谢云锦猜着,应该是为了朱家二姑娘,或者是朱家二公子的婚事来的。 第一百章 问路 - 上吉 - 安小秋20 谢云锦不说话,听着朱宝接着说了下去。 “谢三姑娘,你瞧我大姐姐,装出来一副温良贤淑的模样,实际上却是一肚子坏水,处处欺负我,打压我,偏我还什么也不能说,只能自己打碎了牙齿往里吞。谢三姑娘,你和我母亲说说吧!叫大姐姐不要欺负我了!” 朱宝说着,拉了拉谢云锦的衣袖,眼睛已经湿润了,卷起自己的袖子,给谢云锦看了自己的手臂。 少女原本纤细如玉一般的手臂,如今却是伤痕累累,上头有四五处青紫色的淤痕,淤痕是一条一条的,看模样应该是被鞭子或是什么竹条,打在上头一样。 好端端地,朱宝突然卷起自己的袖子,给谢云锦看这个做什么? 难不成是想要博取谢云锦的同情吗? 谢云锦并非不愿意相信她手臂上的淤痕,是朱玉所为,只是觉得她如此主动卷起袖子,让自己看见手臂上的伤痕,未免有些刻意。 朱家什么情况,谢云锦一时半会还不了解。 若是仅凭着这样一个伤痕,朱宝就想要求了她,去了朱家夫人面前,替她辩白的话,谢云锦断断是不会去的。 谢云锦未曾流露出同情的神色,面上反应淡淡 “要不我差人,去给你请了大夫了吧!伤成这样,日后怕是要留疤了。” 一听谢云锦想要给她请了大夫,朱宝马上把自己的手,从谢云锦这边,抽了出来,神色有些紧张,紧接着道。 “不能请大夫!不能请大夫!不能请大夫!” 朱宝连说了三句不能请大夫,语气有些害怕,神色变得越发黯淡下来,拉着谢云锦的那只手,就开始颤抖起来。 谢云锦不知朱宝到底在害怕什么? 又为什么不能请了大夫? 这其中难不成还藏着什么隐情? 谢云锦不知,正当她要开口问了朱宝的时候,只听朱玉的声音,从屋外响了起来。 “谢三姑娘,可是我二妹妹又犯病了?我二妹妹前些日子大病了一场,如今还没有好全,神志有些不清醒。” 朱玉走了进来,只奔着谢云锦这边走了过来,接过了谢云锦手里的朱宝。 “方才是吓到谢三姑娘了吧?还请谢三姑娘不要见怪。” 朱玉对谢云锦是这么说,对朱宝,却是用了极其严厉的口吻,似乎是在斥责朱宝一样。 “阿宝,你这是干什么?这是谢家三姑娘,不是阮三!你睁大眼睛好好瞧瞧!你身上的伤痕,都是你自己抓的,难不成还想要抵赖旁人不成?” 朱玉恶狠狠地训斥了朱宝一番,此事才暂且做罢。 并非是谢云锦不愿意相信朱家二姑娘朱宝,只是这世间万事,若是仅凭一面之词,仅凭几句话,就给别人定罪的话,只怕头脑简单了些,日后也是给旁人当枪使的。 东家说西家偷了自家的鸡。 西家又说东家偷了自家的鸭。 双方都说的有理有据,最后闹到了官府衙门,县官大老爷一审,动了刑,才知道原来双方说的,都不是真的。 东家的鸡,前一天晚上去了西家,被东家捉回来之后,当天晚上就炖了吃了,东家想白要西家一只鸡,就说是西家偷了自家的鸡。 而西家的鸭,则是更加荒唐,因着前几日去了东家一趟,回来之后,西家夫妻二人,就把那鸭卖了,听说东家买了几只鸭回来,西家就诓说,东家偷了自家的鸭。 最后闹到公堂,打了官司,这场闹剧,才算了结。 东家西家,都是以自家利益为重的,所以才想出来白要对方的东西。 谢云锦方才听朱家大姑娘说了那阮三郎,只怕就是前些日子,同朱家二姑娘定婚,事后又娶了旁人的男子。 或许朱家二姑娘手臂上的伤痕,就和那阮三郎有关。 不过既然这是朱家自家的家事,就让朱家自家人去处理,她一个外人,还是不要干涉太多得好。 谢云锦出了水榭,准备出了寿安堂的时候,只听见有人在她身后,喊了几句。 “谢三姑娘留步,谢三姑娘留步!” 是个男子的声音。 谢云锦回过头,只见朱家二公子朱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自己身后。 朱珏是朱家大公子朱栩的亲弟弟,朱家的大公子。 听说朱家夫人已经帮他,许了彭城伯吴家的姑娘。 方才在水榭搁间的时候,谢云锦没有好好看过这朱家二公子,如今这朱家二公子,出现在了自己身后,她自然是要好好打量一番了。 朱珏的身子高挑,穿了件莲青色绣了团花的杭绸直缀,眉清目秀,眉眼之间,和朱家夫人马氏,有几分相像,不愧是亲生的儿子。 在气质上,朱珏的气质,和朱家大姑娘朱玉的气质,倒是有几分相似,都是那种看一眼,叫旁人猜不透心思的人。 只是她不知道,这朱家二公子,来找了自己,到底所为何事? 喊了芸香和月兰守住了路口,谢云锦身边只留下了玉兰。 “朱二公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朱珏张了张嘴,抬起头对视着谢云锦,却又不知道说什么了,把方才自己的心里话,给忘记了。 谢家三姑娘,实在是太美丽了。 他只看了她一眼,心中就对她有了感觉。 支支吾吾半晌,朱珏低下头,一鼓作气地问道。 “谢三姑娘,我想问问你,贵府是在哪里方便的?我想要去方便一下!” 朱珏说话的时候,声音大如钟鸣,谢云锦被他吓了一跳,半晌没有缓过来。 倒是身旁伺候的玉兰,及时反应过来,给朱珏指了路。 “朱二公子,出了巷道之后,往左拐,又进了一条巷道,直走三十步,就到了。若是朱二公子不认识路,待会在路上瞧见了府里的小厮,可以让小厮代为指路。” 玉兰话罢,拉起了谢云锦,就往前走。 男女授受不亲,还是拉着姑娘早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得好。 看着谢云锦被贴身丫鬟拉得走得远了,朱珏一脸叹了几息,他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巴掌,话到了嘴边,怎么就是说不出来呢? 他看着谢云锦,就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一百零一章 节礼 - 上吉 - 安小秋20 朱珏觉得,方才在自己眼前的谢三姑娘,同吴家的姑娘,不一样。 母亲常和他说,吴家的姑娘,如何如何好,模样生的如何貌美,琴棋书画又是精通,还会诗词歌赋,和她也说得上话。 可他是要娶妻,不是娶一位自己的知己好友,同僚回来,就算她模样生得和天仙一样,精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那又怎么样? 他不喜欢,看不上。 就是不喜欢,看不上。 朱家夫人给朱珏许了彭城伯吴家的六姑娘,吴千语。 彭城伯吴家,是太后娘娘的娘家。 如今彭城伯当家的老伯爷,是太后娘娘的亲弟弟,太后娘娘和官家,都极其重伤这位老伯爷。 母亲和他说,吴家的六姑娘肯嫁给他,瞧得上他,已经是朱家祖上积德了。 她们朱家不过商贾人家,而彭城伯吴家,却是东京城里的高门显贵。 母亲还和他说,若大哥哥还在世,定是会听了她的话,娶了那吴家六姑娘入府的。 可大哥哥已经不在了,他又不是大哥哥。 况且若大哥哥真的在世,肯定也不愿意娶自己不喜欢的人。 吴家六姑娘,虽说不是吴家大夫人所出,是妾室林姨娘所出,虽是庶女,但一点也不比嫡女差。 数日前,朱珏陪着朱家夫人去了一趟彭城伯吴家,朱家夫人约了彭城伯夫人周氏,吴家大夫人计氏,准备让朱珏和吴家六姑娘相看相看。 结果朱珏不过看了几眼,就当着吴家的几位长辈说不喜欢吴家六姑娘,说要退婚。 朱家夫人马氏怕得罪了彭城伯府的几位夫人,赶忙赔罪,领着朱珏出了吴家。 事后朱家夫人又买通了吴家大夫人计氏身边伺候的婆子,问了问那日之后,吴家大夫人计氏的反应,计氏是嫡母,对吴家六姑娘不算关心,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倒是那彭城伯夫人夫人周氏,见一介商贾人家,嫌弃自家的姑娘,在府里当着吴家的几位夫人,发了好大脾气。 听说此事最后还传到了宫里,传到了太后娘娘的耳中。 太后娘娘听说自家弟弟府里出了这样的事情,遣了身边伺候的姑姑出宫安抚了彭城伯夫人周氏几句,做主取消了这门婚事。 朱家夫人马氏听说之后,生怕得罪了东京城里的贵人,赶忙领着朱珏出了东京城,去了金陵城。 朱珏走至谢云锦方才站过的地方,仔细嗅了嗅空气里的气味,谢云锦身上那股淡淡的花香味,还残存在原地。 那股香味,让他回味了许久。 他看不上什么吴家姑娘,他看上了她。 回了青萝院,芸香下去给谢云锦准备热水沐浴,月兰则留在府里,给谢云锦收拾着换洗的衣物,玉兰下去沏了热茶上来。 见四下里没了伺候的丫鬟仆妇,月兰才敢大着胆子,提醒了姑娘一句。 “姑娘,方才奴婢瞧着,那朱家二公子,看着姑娘的眼神,很不一样,那朱家二公子,似乎对姑娘有意思。男女授受不亲,姑娘往后见了那朱家二公子,还是避着些走才是。” 月兰一面给谢云锦梳着发髻,一面低声提醒了几句。 月兰和竹兰,是祖母指来她身边伺候的。 芸香和玉兰,则是阿娘指来她身边伺候的。 月兰这么说,想必是怕这件事,传到了祖母耳中,祖母听了,会不大开心罢了。 其实不用月兰同她说。 谢云锦自己方才也感觉到了,那朱家二公子,只怕不是来找她问路的,而是有什么话,想要和她说罢了。 只是那些话,他一时之间,难以启齿。 所幸那个时候,周边没有伺候的丫鬟仆妇,若是被人看见,只怕这事是要传出去的。 她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单独见了外男,只怕是影响了议婚的。 谢云锦点点头,表示明白。 “今日我见了朱家二公子的事情,还是不要传出去得好。当时在我身边伺候的,就只有你们几个,若此事传了出去,我受了祖母或是阿娘的训斥,你们几个也是跑不了的。” 谢云锦加重了语气,就这样叮嘱了月兰几句。 月兰点了点头,只道。 “我们几个既然是在姑娘身边伺候的,就是姑娘自己人,和姑娘荣辱一体,这样有损姑娘闺誉的事,奴婢几个万万是不敢宣扬出去的。” 谢云锦知道,就算自己不叮嘱了月兰,她们几个也会守口如瓶的。 她们是在自己身边伺候的,若是自己私自见了朱珏的事情传了出去,祖母和阿娘对自己不过训斥几句,对她们几个伺候的丫鬟,则是要乱棍打出府去的。 谢云锦沐浴之后,早早就睡下了。 今夜是芸香当值,所以芸香宿在了谢云锦屋里,月兰宿在了隔壁的耳房里。 …… 一大早,金陵城的谢家二房,就递了消息下来,给了林老夫人。 俞氏说这些日子金陵雨水不断,出入不便,要过了八月十五中秋,才能下了钱塘,来接了林老夫人回金陵去。 因着要过了八月十五才回了金陵,林老夫人和谢老夫人商议过后,林老夫人决定陪着谢老夫人,中秋节的时候,一道去了杭州城里的金山寺,进香祈福,顺道见了法海禅师。 林老夫人要留在钱塘过中秋节,谢家二房三房的节礼,早早就送了下来。 谢家二房给谢老夫人准备了一尊汉白玉雕刻的观世音菩萨,玉质通透,雕功也属上乘,谢老夫人不过看了一眼,就觉得喜欢,准备中秋节那天,带去了金山寺,请了金山寺里的得道高僧开光。 谢家三房给谢老夫人准备了一对上好的山参,还有几盒灵芝,几盒虫草,虽算不上有多贵重,但好歹是一份心意,白氏也在府里,谢老夫人也就收下了,存在库里。 因着林老夫人是二房三房的老夫人,虽说如今在谢家做客,但二房三房还是给林老夫人提前送了节礼,二房给林老夫人准备了一对紫玉玉如意,紫玉的水头极好,比起那汉白玉的观世音菩萨的塑像,要好了很多。 三房给谢老夫人也准备了玉如意,是一对紫檀木雕刻出来的玉如意,雕功上乘,紫檀也是上乘,因着贵重,林老夫人让身边伺候的秦嬷嬷,早早收了箱笼。 二房三房之所以给林老夫人送的节礼,都是玉如意,是因为,明年便是林老夫人的六十大寿,今年送了玉如意,也是有意义的。 二房三房送来的节礼,是每个人都有的。 罗氏得了一匣子的珠宝玉环,还有几匹上好的丝绸,谢怀之得了二房老爷送的几副南宋的古画,三房老爷送的一方古墨。 谢云嘉和谢云熙二人得的节礼,都是一模一样的,一匣子的湖笔,加上四五刀的澄心纸。 谢云锦自己得了二房送的一盒珠花,加上三房送的金陵绒花。 谢云锦觉得那绒花新奇,开了匣子就让月兰芸香玉兰几个贴身伺候的丫鬟,一人拿了两朵,剩下院里伺候的几个丫鬟,谢云锦拿了前年二房送的一匣子金瓜子出来,一人抓了小半把。 众人得了节礼,面上都是笑眯眯的。 见了谢云锦直道。 “姑娘好,姑娘万福,姑娘万安。” 听了一天的“姑娘好,姑娘万福,姑娘万安。”谢云锦听得腻了。 用过晚饭之后,谢云锦就去了鸣鹤院,谢云锦听说了谢怀之回府来了,她准备去了鸣鹤院,见见阿爹。 谢云锦进了鸣鹤院,又拐进了内堂,只见孙娘子和文娘子等人,守在了屋外,许娘子拎着药箱,进了屋里。 谢怀之躺在软榻上头,罗氏正给谢怀之按摩着头,谢云锦躲在屏风后头听了几句。 “听冬荣说,你这些日子宿在衙门里,夜里总睡不好,经常犯了梦魇,要不我去请了娘娘庙的庙祝法林方太,去你们衙门看看,你们衙门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锦娘以前犯了梦魇,也是因着院子里,有了不干净的东西,请了法林方太去你们衙门看看,我也好宽心。” 罗氏这是在担心着谢怀之。 谢怀之整个人一副很疲惫的模样,歪躺在榻上,眼上的黑眼圈,极重,像是几天几夜,不曾睡好一样。 “不必了,衙门那是什么地方?什么样的牛鬼蛇神,敢去衙门作祟?我不过是太累了而已,心里担心着锦娘,担心着你。” “昨日我请了长春仙洞的吴大夫去衙门的时候,吴大夫还说,你身上的腰伤,还不见好,这些日子还用着药。你也不必事事亲力亲为,交代了文娘子下去办就是。” 第一百零二章 梦境 - 上吉 - 安小秋20 谢怀之说着,轻轻拍了拍妻子的手,叫她放心。 “如今我唯一担心的,便是锦娘,锦娘那孩子,虽说看着成熟了不少,但心底里,总还是孩子脾性。母亲和我说了,她老人家瞧上了福宁郡主府的小公子,我们这样的人家,怎么能高攀得上郡主府的小公子。” 谢怀之说着话,面上除了疲累,还带着几分忧虑之色。 虽说嫁女要高嫁,但福宁郡主府的门第,实在太高,是他们这样的人家,高攀不上的。 见丈夫这么说,罗氏思虑半晌,才开口安慰道。 “母亲是荣安侯府的嫡女,又在宫里教养过,她会想办法的。” 罗氏话音刚落,只听见屏风后面,传来了文娘子的声音。 “姑娘,您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些进去?” 是锦娘,锦娘过来了。 罗氏心中正想着,只见文娘子和谢云锦,一前一后进了屋里来。 文娘子躬身福了一礼,回了罗氏道。 “夫人,姑娘已经来了好一会了,只是一直站在屏风后头,老奴见姑娘站在屏风后头,迟迟没有进来,这才带着姑娘进来了的。” 听着文娘子这么说,谢云锦面上,满是尴尬。 她只不过是想要偷听一下,阿爹和阿娘,到底在说些什么话? 没想到文娘子这个老婆子,就从自己身后钻了出来,还暴露了她一直在偷听的事情。 文娘子不愧是阿娘身边第一得力之人。 这样情况之下,谢云锦只能负荆请罪,讪讪地笑了笑,给软榻上头坐着的罗氏和谢怀之,解释一遍。 “阿爹阿娘,女儿不是有意偷听你们二人说话的,只是女儿方才进来的时候,听见阿爹阿娘在说话,女儿不便打扰,就只好站在屏风后头,听你们二位,说了半天了。女儿不是故意要偷听你们二人说话的,还请阿爹阿娘相信我。” 见谢云锦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谢怀之和罗氏,一前一后笑了出来。 “锦娘,你个傻孩子!阿爹阿娘怎么会怪你呢?不过听几句话罢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过来,让阿爹好好看看你。” 谢怀之冲着谢云锦招了招手。 谢云锦走了过去,谢怀之细细打量了谢云锦一番,五个孩子之中,只有小女儿,是最像他们夫妻二人的。 所以从小到大,他们夫妻二人,就对小女儿偏疼偏宠着。 如今小女儿大了,到了该议婚的年纪了,他们夫妻二人,也要替小女儿看着,叫小女儿不要受了欺负才好。 谢云锦从鸣鹤院出来之后,刚进了夹道,只见朱家大姑娘朱玉身边伺候的丫鬟金枝,手中打了灯笼,站在夹道的路口,等着谢云锦过来了。 “谢三姑娘,我家大姑娘想要请姑娘,去了院里一坐。” 金枝笑着走了上来。 因着隔壁的朱家,荒废了多年,尚未修葺,如今尚不能住人。 朱家夫人马氏的老父母,又住在了三眼桥的旧屋里。 三眼桥的旧屋房间有限,朱家夫人马氏住去了三眼桥的旧屋,陪着老父母。 朱家大姑娘朱玉,朱家二姑娘朱宝还有朱家二公子朱珏,暂时住在了谢府之中。 罗氏把朱家兄妹三人,安排在了谢府西北角的晴园里头。 晴园原是谢府的花园,后来因着位置过于偏僻,罗氏请了工匠进府,把花园改在了鸣鹤院的后头,青萝院的旁边,用过晚饭之后,去花园走走,也很方便。 因着晴园地方偏僻,朱家兄妹三人的膳食,都是在前院的厨房做好,请人送了过去。 谢云锦和朱玉,并无什么交情,不过那日去了寿安堂,见过一面罢了。 如今朱玉让自己的贴身丫鬟,请了谢云锦过去相见,不知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抬头看了眼天色,只见星子布满整个夜空,晴园地方偏僻,虽说是在府里,但晴园那边,廊下没有挂了灯笼。 谢云锦自幼怕黑,还是不过去了。 谢云锦附耳和芸香说了几句,让芸香去打发了金枝。 芸香得了吩咐,走了上前去,按着谢云锦吩咐地说道。 “金枝姑娘,天色不晚了,我家姑娘乏了,想先回了院里歇息,就不去晴园见你们家姑娘了。还请了金枝姑娘,回去和你们家姑娘好好说说吧!” 芸香话罢,拉起了谢云锦的手,就从金枝身边绕了过去。 谢三姑娘这么说,金枝也不好得说些什么,只好回去先禀明了朱玉。 谢云锦回了青萝院,洗漱过后,就睡下了。 昨日是月兰守夜,今日变成了芸香。 谢云锦睡下之后,又梦见了她屋后那片竹林里头的那只邪祟。 那只邪祟身上的邪气,越发浓重。 包裹在一层又一层的浓浓黑雾之间,谢云锦看不清楚那邪祟到底生的什么模样。 竹林之中布下的金光,渐渐消散,那邪祟的邪气,浓重到直接冲破了金光。 那邪祟不断朝着谢云锦逼近,谢云锦只能不断往后退,直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谢云锦醒了。 谢云锦醒来之后,突然发现自己又身处另外一个梦境之中。 谢怀之坐在青萝院的屋里,埋头读书,而那团邪祟,则是守在窗外,看着她阿爹读书。 紧接着,她周围的场景,又变了。 她的梦里,出现了祖母,还要另外一个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女子。 女子跪在祖母面前,哭成一个泪人,不断给祖母磕头,从始至终,祖母都没有低下头来瞧她一眼。 祖母不说话,祖母身边伺候的房嬷嬷替祖母说了句。 “春小娘,夫人当初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背叛了夫人?以为仗着得了老爷的宠爱,就能为所欲为了吗?夫人始终是老爷的结发夫妻,稳稳压你一头。” “当年你害得夫人没了大姑娘,如今夫人不过是想要你死,换了哥儿的活,你怎么就不愿意了?你若是想要活着,哥儿必须死,哥儿要是想活着,你就必须死,二选一!” 房嬷嬷的声音,生生压的跪在祖母面前那女子,抬不起头来。 画面一转,她只见方才跪在祖母面前的那女子,吊死在了青萝院里。 事后祖母从那个女人身边,带走了一个孩子。 接着那个孩子的样貌,渐渐变成了她爹谢怀之的模样。 接着,谢云锦就醒了过来。 清醒过来之后,谢云锦瞧了一眼芸香,见芸香还趴在榻上睡着。 谢云锦不想惊动起芸香,蹑手蹑脚下了榻,去喝了一杯凉茶水,茶水冰冷,喝进肺腑,整个人就清醒过来了,让她有精力想一下方才在她梦里发生的那些事情。 她最后的梦里,祖母身边的那个男孩,变成了阿爹的模样? 难不成阿爹不是祖母亲生的? 那个女人,和阿爹又是什么关系? 恐怕这其中,还藏着许多秘密,等着她一步一步地解密。 第一百零三章 疑惑 - 上吉 - 安小秋20 谢云锦记得,祖母曾和她说过,祖母怀了大姑姑的时候,不能侍奉祖父,祖母身边贴身伺候的丫鬟春兰,就乘机爬上了祖父的床,怀了祖父的孩子,被祖父抬为了小娘。 后来那春小娘,几次越过了祖母,夺去了祖母手中的掌家大权,最后还害得祖母没了大姑姑。 祖母曾说过,她恨那春小娘。 谢云锦也从房嬷嬷和元娘子的话中得知,祖母心中对那春小娘的怨恨,丝毫不减。 难不成当年春小娘的腹中,也怀了祖父的孩子,而那个孩子,便是她阿爹谢怀之吗? 难不成阿爹真的不是祖母亲生的吗? 可阿爹如果不是祖母亲生的,那么这些年,祖母为何对阿爹那么好? 不仅在官场上替阿爹处处打点,还给阿爹张罗了婚事,娶了她阿娘,祖母还给阿娘生的几个孩子谋划。 当初大姐姐之所以能够嫁到永宁侯府去,做了永宁侯夫人,背后就是祖母替大姐姐出谋划策,动用了侯府的势力,帮大姐姐在永宁侯府,站稳了脚跟。 还有她二姐姐,当初之所以能进宫,做了荣妃娘娘,也是走了祖母和大内的交情。 太后娘娘赏识祖母,也跟着抬举了二姐姐。 这也就是二姐姐当初入宫,为何能够宠冠六宫的原因。 若阿爹真的不是祖母亲生的,同祖母没有血缘关系,祖母替阿爹,替他们谋划这么多,到底是为了什么? 疑惑太多,谢云锦已经睡不着了。 趴在榻上闭上眼睛想了半晌,天就跟着亮了。 在她屋里守夜的月兰,也醒了过来。 月兰醒来之后,去了隔壁的耳房,喊醒了宿在耳房里头的芸香。 芸香下去准备热水,月兰则是给谢云锦梳理着头发,玉兰去给谢云锦找了换洗的衣裳。 前些日子,谢老夫人请了宝庆楼里的掌柜,给谢云锦打得几套手饰,今日一大早,宝庆楼就遣了小厮,给送了过来。 玉兰替谢云锦管着手饰箱笼,给谢云锦细细挑了一番,挑了一支样式不错的珍珠玉簪出来,替谢云锦簪上。 玉兰又找了一件海棠红石榴花暗纹的杭绸褙子,一条玉兰色的挑线裙子,给谢云锦换上。 今日谢老夫人请了钱塘县苏家张家的人入府。 苏家是杭州城里小有名气的富商之一,家中也有人在东京城里做官。 张家则是金陵城谢老夫人的旧交,张家老夫人,也就是安平侯府的姑娘,当年也曾教养于宫中,同谢老夫人也相熟。 因着知道了谢家八月十五的中秋节,要去了杭州城里的金山寺过,所以苏家夫人和张家夫人,就上门来拜访,说想要陪着谢家一道去了杭州的金山寺。 苏家大公子,娶了媳妇三年了,媳妇仍无所出,之后又娶了几个姨娘,照样没有所出。 苏家夫人急了,请了大夫进府给府里的几位姨娘包括苏家少夫人看了,并不是不孕不育之像,所以这生不出孩子的病根,也就在了苏家大少爷身上。 知道了金山寺里说法海禅师,有一味神奇的药,能够给男人治不孕不育,就打算跟着谢老夫人去了金山寺,想要借了谢老夫人同法海禅师的交情,向法海禅师求药。 张家则是张老夫人这些年身子不大好,断断续续病着。 张家老夫人知道法海禅师佛法高深,想要跟着谢家去了金山寺,见了法海禅师,问过自己还有几年的阳寿。 谢云锦梳洗打扮完毕之后,就去了鸣鹤院,她想要问问阿娘,阿爹到底是不是祖母亲生的。 不过阿娘向来是个多疑多思的,若是她直接问了阿娘,只怕阿娘顾忌太多,不愿意把事情的真相,告了她。 她还得想好,该怎么样问了阿娘才好。 谢云锦带了月兰和玉兰去了鸣鹤院,芸香去了洗衣房,拿姑娘过去的洗的衣裳。 鸣鹤院里,只见孙娘子和许娘子守在屋外。 见姑娘进了院里,孙娘子和许娘子,赶忙就迎了过来。 夫人和两位哥儿在屋里说着事情,嘱咐了她们二人,不许放了闲杂人等进去。 “姑娘,夫人和两位哥儿,在屋里说着话,夫人交代下来,不许放了闲杂人等进去。还请姑娘莫要让我们两个为难才是。”孙娘子领头先道。 许娘子则是带着几个丫鬟,拦住了谢云锦。 “夫人说的是,不许放了闲杂人等进去,我是闲杂人等吗?” 谢云锦只问了这么一句,孙娘子和许娘子面面相觑半晌,不敢说话,遂放了谢云锦进去。 姑娘是夫人的心头肉,想来姑娘进去,夫人该不会说些什么才是。 谢云锦进了屋里,并没有着急着进了屋里去,而是拉着月兰和玉兰,躲到了鸣鹤院正堂迎面的八仙过海紫檀木雕刻的屏风后头。 伸出头,谢云锦往屋里看了一眼,只见罗氏坐在正堂之中的太师椅上,谢云嘉和谢云熙,坐在罗氏的左右两侧。 好端端地,她大哥哥和二哥哥,突然来见了阿娘,到底所为何事? 难不成是因着大哥哥的婚事? 谢老夫人给谢云嘉许了东京城里,广平侯府的二姑娘,许如意! 广平侯府,在权贵多如狗,勋贵遍地走的东京城,的确有些不够看。 且这些年,广平侯府在官家面前不受宠,家中的子弟也不争气,去年广平侯府的三个小公子下场科考,竟一个也没有考上。 广平侯老侯爷心灰意冷,打发了府里的几个整日只知道招猫逗狗的纨绔子弟,去了乡下的田庄,打理祖上留下来的田产。 许如意,虽不是广平侯府嫡出的姑娘,是庶出的,但从小到大,一直都很有才名,结交了许多人家的大家闺秀,也就变成了东京城里的大家闺秀了。 谢老夫人之所以能够说下这门婚事,还是走了谢老夫人和广平侯夫人的交情了。 广平侯夫人的母亲唐氏,是谢老夫人当年的闺中密友。 谢云嘉和许如意的婚事,定在了去年的三月。 时间仓促,一切准备都必须提前。 中秋节过后,广平侯府就会来了人,相看一番谢云嘉。 之后广平侯夫人或是许二夫人,就会亲自上门来,一来是见了谢云嘉,看看谢云嘉人品如何,二来也是拉近同谢家的关系。 罗氏抬头看了眼身旁的儿子,心中有几分担心。 听说那个许二姑娘,是个娇纵任性,对人非打即骂的,若是谢云嘉娶回来一个这样的姑娘,祸害的可是整个谢家呀! 所以她必须交代谢云嘉几句,若那许如意嫁过来谢家后,也好忍让着些。 罗氏交代了谢云嘉几句,谢云嘉只点点头,连声道。 “好,好,好,我听阿娘的就是,若那许姑娘嫁过来之后,我一定会加倍待她好的,不会辜负她的。” 罗氏对大儿子很放心,大儿子这些年跟在老爷身边,学到了很多东西,人也变得沉稳了。 如今她该操心的是小儿子和小女儿才是。 罗氏转过头,看向了谢云熙,只问道。 “你同你房里伺候的银屏,到底什么关系?你可知道那银屏,是罪臣之女,家中牵涉了前朝的立储之案,得罪了官家,被发卖出来的罪臣家眷。你这辈子想要娶她,门都没有!” 第一百零四章 暗查 - 上吉 - 安小秋20 罪臣之女的身份,别说罗氏自己瞧不上,便是谢老夫人,也断断不会瞧上这样人家的姑娘的。 就算谢云熙执意要娶了银屏,顶天了,给了名分,也不过妾室姨娘罢了,不会让银屏做到正头娘子去的。 前些日子银屏还专门为了此事,来找了谢云锦。 谢云锦只让她等着,等到皇后娘娘的千秋节,大赦天下的时候,看看在赦免的名单之中,有没有银屏父亲的名字。 虽说这样银屏摆脱罪臣之女的机会,微乎其微,但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不然除了这个办法,谢云锦真不知道如何才能帮助银屏摆脱罪臣之女的身份了。 谢云锦站在屏风后头,只听见谢云熙缓缓开了口,声嘶力竭地冲着罗氏喊道。 “母亲,母亲,我的心里面,已经装了银屏了,再装不下其他人了。” “你若是叫我娶妻,我只愿意娶了银屏一个人,我爱她,我喜欢她,我想要她嫁给我,只希望母亲能够成全儿子。” 谢云熙说着,就给罗氏跪了下来。 谢云嘉见状,想要劝谢云熙几句,嘴动了动,却不知道劝什么才好了。 最后,谢云嘉还是开了口,不过不是劝谢云熙,而是劝了罗氏。 “阿娘,云熙已经大了,他能够懂得什么是喜欢,什么是不喜欢的,若逼着云熙娶了自己不喜欢之人回府来,云熙这辈子,是会恨阿爹阿娘还有祖母一辈子的。阿娘不要把银屏从云熙屋里赶走,若阿娘赶走了银屏,儿子只担心,云熙挥更加疯狂。” 谢云嘉说的是。 谢云熙的性子,向来鲁莽冲撞。 又是一根筋的脑子,不懂变通,若是得罪了阿娘还好,若是得罪了祖母,谢云锦真是不敢想象,祖母会怎么责罚谢云熙。 她祖母哪里都好,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规矩重,什么事情都得顺着她老人家的意思来。 若是违背了她老人家的意思,她老人家发起火来,除却谢云锦之外,谢家的其他人,包括谢云嘉和谢云熙,都受过她祖母的责罚。 看模样待会离了鸣鹤院之后,谢云锦有必要找了银屏,交代银屏几句了。 银屏是个聪明人,想必应该能够明白她的意思。 听着谢云嘉这么说,罗氏还是让文娘子,先扶了谢云熙起来再说。 大儿子说的对,小儿子的性子,一向如此,为了得到自己喜欢的东西,什么事情都不管不顾,也不在乎后果。 若她真的把银屏从云熙屋里调出来,只怕更是要惹怒了云熙。 与其到了那个时候,闹得母子不悦,还不如先把银屏,留在了云熙屋里。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云熙对银屏的心思淡了,再腾出手来,处置了银屏。 罗氏不再言语,递了个眼神给了文娘子,就让文娘子,带了两个哥儿出去。 谢云嘉临出去之前,罗氏又交代了他几句,让谢云嘉劝着谢云熙些,莫要把这件事情闹大。 若是谢云熙中意银屏,想要娶了银屏为妻的事情,传到了寿安堂,传去了谢老夫人的耳中,只怕谢老夫人不会放纵不管,而是会以雷厉之势,发落了银屏去。 到时候谢云熙想要见上银屏一面,那就难上加难了。 待文娘子送着谢云熙和谢云嘉出去之后,一直藏在屏风后头的谢云锦,终于走了出来。 见谢云锦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罗氏面上有几分惊讶,对着身边伺候的婆子问道。 “怎么姑娘过来了,你们这些个伺候的丫头仆妇,也不回禀一声?都是站着干什么的?” 见罗氏还想继续发作下去,谢云锦赶忙出言制止,给罗氏解释道。 “我是偷偷摸摸进来的,所以她们并不知情,阿娘还是不要生气得好。阿娘生起气来,就不美了!” 谢云锦说着,走到了罗氏身旁,坐在了方才谢云嘉坐过的竹椅上。 谢云锦也不瞒罗氏,直接道。 “其实早在阿娘和大哥哥二哥哥商量事情的时候,那个时候,我就进来了,我躲在八仙过海的屏风后头,听着阿娘和大哥二哥说了好一阵话。” 谢云锦还想要为谢云熙和银屏说几句话,接着就道。 “阿娘,其实二哥哥和银屏姑娘,是真心相爱的,还请您不要拆散他们才是。过些日子就是宫里皇后娘娘的千秋节了,每每到了皇后娘娘的千秋节,官家总会大赦天下,想来今年也不意外。若是赦免了银屏的父母家人,银屏就不是罪臣之女的身份了。” 谢云锦只一味想着,该怎么样帮银屏脱了罪臣之女的身份。 却不曾想到,到底罗氏和谢老夫人,能不能瞧上银屏? 听着谢云锦这么说,罗氏不以为意。 只以为眼前的锦娘,是云熙请过来的说客,准备说服她们的。 “锦娘,你二哥哥的终身大事,自有阿娘和你祖母做主,你就不要插手进来了。虽说是你二哥哥的终身大事,但你一个尚未出阁的姑娘家家插手进来,总还是不好的。” 阿娘这么说,就是不喜欢她插手了二哥哥的终身大事了。 谢云熙性子粗壮鲁莽,遇事沉不住气,遭别人三句两句挑拨,就要发作出来。 若是因着他一门心思要娶了银屏过门,到时候吃罪了祖母,那就不好了。 谢家的大事小事,向来都是由她祖母说了算,她阿娘,不过是出来应个景罢了。 二哥哥自己靠不住,大哥哥又要忙着自己的婚事,这二哥哥和银屏的事,就只能靠她了。 不过如今不是为了这件事,据理力争的时候。 她今日过来,原就是想要向阿娘打听,到底她阿爹谢怀之,是不是祖母亲生的? 直接问恐怕会引起阿娘的怀疑,她还是问了阿娘,她阿爹谢怀之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先通过生辰,判断阿爹是什么时候生的。 一番想罢,谢云锦终于开了口,问了罗氏就道。 “阿娘,昨日夜里,锦娘梦见了阿爹,今日一早起来,就想不起阿爹的生辰来。锦娘想要给阿爹准备一份生辰礼。” “以前你阿爹过生辰的时候,你也在场,难不成忘记了?” 罗氏拍拍谢云锦的小脑袋,没有怀疑旁的,笑着就回了谢云锦。 “你阿爹的生辰,是三月十三!这回你就记住了,下次到了你阿爹生辰之前,就准备好礼物吧!” 谢云锦点点头,不假思索地回道。 “锦娘会的。” 阿爹的生辰,是三月十三。 谢云锦记得祖母曾经说过,大姑姑的生辰,是二月初十,这么说的话,大姑姑的确大了阿爹。 只是大姑姑的生辰是二月份,她阿爹的生辰是三月间。 难不成是祖母生下大姑姑后一个月,又生下了她阿爹?不对,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阿爹绝不可能是在大姑姑后头一个月生的,既然阿爹不是在大姑姑后头一个月生的,难不成是在第二年的三月份生的? 谢云锦不排除有这种可能。 第一百零五章 相求 - 上吉 - 安小秋20 其实想要知道阿爹是什么时候生的,找个府里伺候的老人问问,或是找了当年阿爹的乳娘问问,就行了。 只是府里伺候的老人,两年前已经被她祖母做主,放出去了一批。 剩下的那批,是阿娘嫁进谢家之后,祖母又买进来的。 就算谢云锦想要问她们些什么,她们也是不知道的。 像这样的内宅秘闻,她们这些个在外院伺候的丫鬟婆子,一概是不清楚的,问了也是白问。 既然问那些人,问不出来什么个所以然来,不如找到了阿爹的乳娘曹妈妈。 曹妈妈必定知道阿爹是什么时候出生的,对于当年的那些个旧事,说不定曹妈妈就是其中一个知情人。 只是曹妈妈已经由她祖母做主,放出府去荣养去了。她实在是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了那曹妈妈。 谢云锦回了青萝院,还没到了青萝院,只见朱玉身边伺候的丫鬟金枝玉叶,带了两个小丫鬟,已经站在她院门口,等着她了。 显然她们二人,已经等了自己许久了。 见谢云锦过来,金枝拉着玉叶,就走了过来,弯下腰给谢云锦福了一礼,毕恭毕敬地问道。 “谢三姑娘,我们家姑娘特地托了奴婢二人,过来找了谢三姑娘,我家姑娘有事相求与谢三姑娘。” 朱玉有事相求于自己? 到底是什么样的事,竟让朱玉遣了身边伺候的丫鬟,三番四次来寻了几次。 谢云锦已经借口躲了几次了。 如今被金枝玉叶等到,她总不可能直接进了院里吧? 她还是听听,到底朱玉有什么事相求于她的? “你们二人且说说吧!到底你们家姑娘,有什么事情,准备求我的?我听了之后,若是能力所及,我必定帮你们家姑娘,若是超出我能力范围,就恕我爱莫能助了。” 谢云锦话罢,还是让月兰玉兰请了金枝玉叶进了青萝院里。 月兰下去沏了一壶老君眉上来。 金枝玉叶商量过后,决定由金枝开口,告了谢三姑娘实情。 “谢三姑娘,我们家姑娘听说了谢家八月十五那日,要去了杭州城里的金山寺祈福,我家姑娘想要替我们家夫人求一道平安符,所以想要跟着谢家一道去了金山寺,我们家姑娘已经去见过谢老夫人了。” 朱玉已经去见过她祖母了? 既然已经去见过她祖母了,那还遣了她身边伺候的丫鬟过来做什么。 难不成是她祖母没有同意,所以朱玉打算请了她,帮朱玉去了她祖母面前说情? 可这此八月十五去了杭州的金山寺祈福,本就是她祖母的意思,一切都是由她祖母做主,说了算,连她阿娘,都插不进手去。 去做说客这件事,只怕她爱能莫助。 一番想罢,谢云锦还是开了口。 “既然朱大姑娘已经去见了我祖母,不知我祖母可说了什么没有?” 听着谢云锦这么问,金枝赶忙抢先回道。 “回谢三姑娘的话,我们家姑娘去见了老夫人,老夫人说可以同行,只是府里的马车不多,若是我们家姑娘要陪着谢家一块去了金山寺的话,只怕要跟谢三姑娘,挤了一辆马车。我们家姑娘怕谢三姑娘不高兴,就让我们二人过来问问。” “我们家姑娘说了,若是谢三姑娘不愿意的话,我们家姑娘也可以自己租了马车,陪着谢家一道去的,只是这样……” 金枝没有接着说下去,是怕接下去说,得罪了谢云锦。 若是让朱玉自己去租了马车,陪着谢家一道去了金山寺的话,若是叫外人知道,只怕会觉得谢家小气。 客人要随着主人家一道去了金山寺祈福,竟连马车也没有一辆,还让客人自己去租马车。 所以朱玉秉着为谢家的名声着想,特意遣了两个小丫鬟过来,同谢云锦商议。 其实谢云锦也不是不想朱玉和她挤一辆马车,她只是不愿意沾染上朱家罢了。 朱家在金陵城中,也算得上家大业大的人家了。 这样的人家,家中怎么可能没有一件两件阴私事? 从上次朱宝拉着她的手,说出来那些话,谢云锦就清楚得知道,朱家,绝没有她看上去的那样简单。 还有那朱家二公子朱珏,上次打着来问路的名头,一直在盯着她看。 虽说他并未做出什么越举的行为出来,但谢云锦心里,还是不开心的。 谁愿意一个外男,盯着自己看上大半天的? 细细想后,谢云锦答应了朱玉,待谢家八月十五中秋节那日准备去杭州金山寺的时候,让朱玉和她挤了一辆马车。 见谢云锦答应下来,金枝玉叶两姐妹,立马欢欢喜喜地笑着出了青萝院。 谢云锦原想吩咐了芸香,留了她们二人下来,用过晚饭,顺便从她们二人口中,打听打听朱家的事情的,可她们二人执意要回去,谢云锦也没有强留。 谢家的马车,统共就只有三辆。 八月十五那日,要陪着谢老夫人一起去了金山寺进香祈福的有罗氏,白氏,林老夫人,谢怀玉,还有谢云嘉谢云熙加上自己。 那三辆马车,绝对是坐不了这么多人的。 所以谢老夫人派人去了隔壁的吴家,借了吴家的三辆马车,又遣人去了林教谕家,借了林教谕家的两辆马车。 原先林教谕夫人喻氏,要陪着她们谢家一道去了杭州金山寺祈福的。 但这些日子喻氏在张罗林二姑娘的婚事,也就腾不出手来,遣了丫鬟来和谢老夫人说明了情况。 隔壁的吴家,吴家二夫人小孙氏病了,吴家的两个姑娘要在家侍疾,也就没跟着去。 八月十五那日,打算跟着她们谢家去了杭州金山寺的人家有张家,李家,朱家,还有平桥街的韩家。 韩家夫人赵氏是罗氏的闺中好友,听着谢家去了金山寺祈福,可以见到闭关已久的法海禅师,赵氏也想带着两个女儿一个儿子,一起去凑了热闹。 不过韩家府上有四辆马车,不会和谢家挤在一起。 谢云锦躺在榻上,隐隐觉得此去杭州金山寺,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杭州辖内九个县有头有脸的人家都去了,到时候只怕不是去进香祈福,见法海禅师了,只怕是一场相亲大会了,到时候只怕是要糟蹋了佛门圣地。 谢云锦临睡下之前,银屏偷偷走了后门,过来找她。 让守夜的玉兰掌上了灯,退出去之后,谢云锦只单独留了银屏一人下来。 不过几日不见,银屏整个人就消瘦了一圈,整个人看起来也怏怏地,眼圈还红红地,像是哭过一样。 “三姑娘,奴婢听说了,夫人要赶了奴婢出了二公子屋里。奴婢心里对二公子也有了感情,奴婢不能离开二公子,二公子也不能没有奴婢伺候!” 银屏说着说着,给谢云锦跪了下来,不断抹着眼泪。 这些事,她原是不想让银屏知道的,但没想到,银屏还是知道了这些事。 不知是那些个爱嚼舌更的人,散播出去的? 真该把那些个爱嚼舌更子的人拖出来,重重责打一番,此事才算罢了。 谢云锦震怒之余,忙搀起跪在地上的银屏,动手拍去了银屏衣裙上沾染的灰尘。 她很想把银屏和二哥哥,但是她却不知道她应该做什么,才算是能够帮到他们二人。 难不成要怂恿着二哥哥带着银屏私奔吗? 这样是不行的。 二哥哥如今靠着府里,自己没有半分积蓄,就算是私奔出去,熬不了多久,也是要回府来的。 况且银屏这样娇滴滴一个姑娘家家,怎么愿意下半辈子过颠沛流离的日子? 私奔这件事,是不切实际了。 得重新想了办法才行。 谢云嘉谢云熙明年就下场了,半个月前,谢老夫人就做主,裁去了谢云嘉谢云熙屋里一半年轻的丫头婆子,银屏还是她做保,给留下来的。 不过也只能在院外伺候了,不能进了院里。 若是能让银屏怀上谢云熙的孩子,这困难,说不定就迎刃而解了。 可也不能真怀。 还是搞一场假戏出来,暂时先骗过她祖母和阿娘再说。 第一百零六章 办法 - 上吉 - 安小秋20 俗话说,办法是人想出来的。 虽说这个办法,有一点冒险,稍有不慎,就会露馅,可好歹撑过这几日,待祖母和阿娘,愿意把银屏留在二哥哥屋里伺候,不赶了银屏出去,到那个时候,再想其他法子就是。 谢云锦把这个办法和银屏商量过后,银屏自己也觉得冒险,可除了这个办法,眼前已经没有其他合适的法子了。 商量过后,谢云锦吩咐了芸香,亲自送了银屏回去。 第二日一大早,谢老夫人身边伺候的房嬷嬷就过来,说是谢老夫人今日让厨房做了谢云锦爱吃的菜色,准备请了谢云锦一道过去用饭。 谢云锦净面后,又换了衣裳,就跟着房嬷嬷去了。 因着昨日夜里下了雨,今早起来的时候,空气有一点凉。 旁人觉得凉,到了谢老夫人这里,就是冷了。 寿安堂的正堂里,早早就生起了炭盆。 酸枝木的饭桌上,已经摆满了一桌子的饭菜。 其中有谢云锦爱吃的肉菜,红烧排骨,红烧猪肘,素菜有凉拌豆芽,黄瓜鸡丝。 其实黄瓜鸡丝,应该算是肉菜了,因着里头有鸡肉,可谢老夫人不爱吃鸡肉,满满一盘黄瓜丝下头,才是鸡丝,上头淋了已经调好的红油酸汤汁,吃起来味道还是不错的,就是鸡肉少了点,只能算是素菜。 谢云锦吃了半只猪肘,再吃了几块排骨,几筷子的凉拌鸡丝,珍珠鸡汤还没有喝,就已经半饱了。 这个时候,寿安堂里专司做点心的厨娘,又端了新做好的点心出来,有豌豆黄,还有绿豆糕,糯米糕,其中糯米糕上头裹了一层炒熟的黄豆粉还有一层白糖。 谢云锦吃了一个,又吃了一个,直到准备吃第五个的时候,房嬷嬷赶忙喊停了她。 “我的三姑娘呀!那糯米糕噎人,你慢点吃,若是姑娘喜欢吃,灶上还有,一会老夫人喊人给你包起来,带回去吃。” 听着房嬷嬷这么说,谢云锦才慢慢停住了手。 谢老夫人看着谢云锦吃糯米糕,吃的小脸上都沾上了炒熟的黄豆粉,赶忙让丫鬟拿了帕子上来,给谢云锦擦了擦。 她祖母隔三差五就会遣人去青萝院请她过来,陪着她祖母用早饭,且那些菜色,一半都是自己喜欢吃的,还有点心也是。 祖母比起阿娘,待她,更要好一些。 只是谢云锦一直不清楚,祖母一直待自己这么好,到底是为了什么? 难不成真的和小姑说的一样,她长得像已经死去大姑姑吗? 谢云锦每回从寿安堂吃了回去,只觉得青萝院里头做的饭菜,难以下口。 用过早饭之后,谢云锦搀着谢老夫人,就去了寿安堂后头的花园散步。 谢云锦和谢老夫人走在前面。 伺候的丫鬟仆妇统统走在后头。 “锦娘,你二哥哥屋里伺候的那个叫银屏的丫头,听说是你安插进去的吧?” 谢老夫人突然问了谢云锦道。 谢云锦不知该如何回话,只低下头来。 见谢云锦不说话,谢老夫人接着道。 “听说那个丫头,是个罪臣之女,但是却霸占着你二哥哥,还说了日后想要嫁你二哥哥,这样尊卑不分的丫头,不能留了,还是早早放出去得好!” 谢老夫人话罢,准备吩咐了房嬷嬷,去了谢云熙屋里,处置了银屏。 见状,谢云锦忙道。 “祖母,不可!二哥哥和银屏姑娘是真心相爱,孙女求祖母,还是不要拆散他们二人得好!” “真心相爱?”谢老夫人冷冷说了句。 “那银屏,是罪臣之女,身上的罪名,还没有洗脱干净,嫁给了你二哥哥,这不是要连累了咱们家吗?这桩婚事,我是不会允许的。像那样居心不良,心中只想着如何勾搭上主人家的丫头,断断是不能留了。” 谢老夫人的言下之意,还是想要处置了银屏。 为了保住银屏,谢云锦只好拦住了房嬷嬷。 “祖母,其实银屏腹中,已经怀了我二哥哥的骨肉了,此刻处置了银屏,赶了银屏出去,那银屏腹中的骨肉怎么办?” 谢云锦心中有些不安,生怕被谢老夫人一眼就识破,自己说的假话。 听着谢云锦这么说,谢老夫人并没有觉得意外,面上仍旧淡淡地。 “锦娘说那罪臣之女,怀了咱们谢家的骨肉?这件事,我怎么没有听你母亲提起?这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谢老夫人一副质问口吻,吓得谢云锦后退了几步,险些跌坐在地。 为了银屏能和二哥哥在一起,她只能强装镇定,不然以她祖母的智慧,只怕一猜,就能够猜出来,她方才是在撒谎了。 “这件事情阿娘还不知道,只有我一人知道。若是祖母不相信,只管请了大夫回来,给银屏好好看看。” 谢云锦说这话的时候,一直低着头,不敢抬起头来瞧谢老夫人。 谢老夫人自己也看出来一些猫腻。 锦娘方才说的那些话,未必就是真的。 还是请了长春仙洞的吴大夫进府来,给那银屏丫头,好好看看吧! 谢云锦离了寿安堂之后。 银屏有孕的消息,就传去了鸣鹤院。 “夫人,方才老夫人遣了房嬷嬷过来,是二公子屋里那银屏丫头,已经怀了二公子的骨肉,已经有了半个月的身孕了。” “什么!” 罗氏惊得把手中的茶盏,一下子砸到地上,茶水碎片四溅。 “银屏那丫头,到底是什么时候,怀了云熙的孩子的?云熙屋里,你不是一直叫人紧紧地盯着吗?怎么就让那样一个小丫头,乘虚而入了?” 罗氏靠在身后的金丝软枕之上,扶额叹气道。 文娘子马上跪倒在地,一个劲地认罪磕头。 “夫人,都是老奴的不是,老奴一时不注意,就叫那个小丫头,乘虚而入了。所幸那丫头怀的时间不长,若是夫人不想要这个孩子,赐下一壶红花,也就解决了。” 罗氏不想这么做。 这毕竟是她的第一个孙子或是孙女,若是就这样没了,岂不是造孽吗? 还有她们过两日就要去了金山寺祈福,若是叫佛祖菩萨知道她们犯下这样的杀生大罪,可还会继续保佑她们? 想定主意,罗氏就吩咐了文娘子。 “去长春仙洞请了吴大夫,去二公子屋里,给那个丫头好好看看,若是那丫头真的怀了,这可是我谢家第一个孙子,务必给我保住了。不许旁的丫头婆子,动什么歪脑筋。” 松竹院。 谢云熙的院子。 内屋里,银屏一脸虚弱地躺在榻上,谢云熙温柔地坐在银屏身旁,两个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谢云熙知道银屏怀了身孕之后,高兴之余,便是自责。 他千不该万不该,那个时候要了银屏。 如今银屏怀了自己的骨肉,这可如何是好? 不知阿娘和祖母,会不会同意他留下这个孩子? 不过他已经想好了,不管阿娘和祖母,同不同意他留下这个孩子,这个孩子,他一定是要留下来的。 昨日谢云锦和银屏已经商量好了。 这些日子先让银屏装病几日,躺在榻上,先博取了谢云熙和府中人的关心。 随后谢云锦已经买通了长春仙洞的吴大夫,吴大夫会照着谢云锦的吩咐做事。 待让众人都以为银屏怀了谢云熙的骨肉之后,确定银屏不会被赶出府去后。 银屏再假戏真做。 这危机,也就此解决了。 只是银屏做了这件事之后,正头娘子的身份,银屏是不能奢望了。 只要银屏最后能留在谢云熙身边,便是最好的结局了。 第一百零七章 回信 - 上吉 - 安小秋20 谢云锦回了青萝院,负责看守院子的玉兰,就拿了一架刚扎好的风筝,过来见了谢云锦,说是晴园的朱家二公子朱珏差人送过来的。 知道杭州城里,有一家专门扎风筝的百年老店,朱珏连夜就去了杭州,找到了那家专门扎风筝的百年老店。 不过跟着店家学了半日,朱珏扎出来的风筝,就已经一模一样了,只是暂时还飞不起来。 又学了几日,朱珏扎出来的风筝,就可以上天了。 模样款式,一点也不比店铺里老师傅扎得差。 老师傅直夸朱珏有天赋,若是再学个一年半载,那样能够上头的巨型风筝,对于朱珏来说,也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不过朱珏无心继续学下去,他之所以来学扎风筝,不过是想要让谢云锦高兴罢了。 朱珏让小厮给她带来的风筝,是一只五彩的蝴蝶风筝。 在风筝上头,朱珏还题了两行字。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题了这两行字的风筝,朱珏也敢给她送来,胆子有够大的。 谢云锦轻轻抚摸着那只蝴蝶风筝的翅膀,在脑海中,又回想起了朱珏那个人。 看上去呆头呆脑地,没成想,竟还是个会哄女孩子高兴的家伙。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得知,自己喜欢放风筝的。 因着谢云锦喜欢放风筝,从小到大,谢老夫人就专门给谢云锦养了一个扎风筝的匠人,那个匠人,什么样的风筝,都会扎。 只是这些年,谢云锦渐渐大了,不能再沉迷于这些个小玩意了。 谢老夫人赏了二百两银子给那匠人,就叫他回乡去了。 不过青萝院后头后罩房里头堆着的风筝,也有十七八个了,什么款式都有,有五彩蝴蝶,还有凤凰,孔雀,都是谢云锦喜欢的。 再看了眼手中朱珏扎的这只风筝,模样看上去的确不错。 但细节的地方,还是粗心大意了。 这样的风筝,若是遇上强风,只怕瞬间就叫撕成两半。 罢了罢了,人家既然好心好意送过来,还是收起来吧! “芸香,你让朱家二公子送东西过来的小厮,替我向朱家二公子带句话,我谢谢他送的风筝,这才的风筝,我就勉为其难收下了。” “只是以后叫他不要送来了,他一个外男,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若他经常送了东西过来,旁人会怎么看?旁人会怎么想?” 芸香懂了自家姑娘的意思。 姑娘这是不准备和朱家走得太近。 朱家看起来大富大贵,但到底还是商贾人家,官家最忌讳官商勾结。 像他们这样有人在朝廷里做官的人家,还是不要和商贾人家,走得太近得好。 且那日朱二公子,那样盯着姑娘看。 心里恐怕对姑娘,有什么非分之想。 姑娘和他划清距离,总还是好的。 芸香高高兴兴地应了声“是”,旋即就退了出去。 芸香刚出了青萝院,月兰就进来了。 门房得了金陵送过来的信,是吴家大姑娘吴幽云,写给自家姑娘的信。 月兰当着谢云锦的面,拆开了吴家姑娘给姑娘的信封,把里头的信,拿了出来,递给了谢云锦。 谢云锦扫了一遍,就把信递给了一旁的月兰,让她收了起来。 幽云姐姐在信里说,她在侯府过得很好,博望侯府的太夫人,把她当亲生孙女一样看待。 博望侯府的姑娘,都是极有规矩的,相处起来,也没有什么困难。 只是从博望侯太夫人的话中,侯府这次不单单只想要把吴幽云一人,送进梁王府,还想要把博望侯府的二姑娘韩玉,陪着吴幽云,一同送进梁王府。 吴幽云做正室,那韩家姑娘,就做了妾室。 吴幽云对此,感到极为慌张。 这些日子,她甚至都不敢见那韩玉。 那韩玉几次来见她,吴幽云都闭门不见。 吴幽云带去金陵的人,左右不过两个贴身伺候的丫鬟,这些心事,她又不愿意和两个小丫鬟说,只好写了信,递了钱塘,和谢云锦说了。 谢云锦没听过那个韩二姑娘韩玉,倒是对博望侯府,有几分印象。 谢老夫人曾对她说过,如今博望侯府当家的老侯爷,不是吴老夫人的胞兄,而是吴老夫人的庶弟,和吴老夫人,不是一个娘生的。 博望侯府的太夫人,也就是吴老夫人的弟媳,姓单,和吴老夫人,也说的上话。 单太夫人的娘家,在陕西。 单家在陕西,也算得上豪门望族了。 因此单太夫人心善,对几个不管是嫡出的孙女孙子,还是庶出的孙女孙子,都一视同仁。 吴幽云相貌生的好,又会说话,说不准去了单太夫人的面前,就得了太夫人的喜欢。 单太夫人年纪大,侯府已经不是她做主了,而是她手下的韩大夫人做主,那个韩二姑娘韩玉,就是寄养在韩大夫人名下的庶女。 韩大夫人治家极严,韩家长房的几个妾室姨娘,不得不对她毕恭毕敬。 她想要把韩玉也送进梁王府,只怕也是想要分一杯羹吧? 当真是好算计!没成想,这个韩大夫人,竟不是省油的灯。 但单太夫人在这件事上不说话,可想心里面还是默许的。 若当初吴老夫人没有陪着吴幽云去了金陵的话,就吴幽云这样的小姑娘。 只怕那韩大夫人,能把她生吞活剥了,还一句话也不敢说。 谢云锦也写了回信,给吴幽云。 让吴幽云不要逼着那位韩二姑娘,听听她,找了自己,到底想要说些什么? 再问问她,是不是真心愿意嫁入侯府? 若是被人所逼,再问问,逼迫她的人,到底是侯府的谁? 谢云锦写好信,亲自封口,又让月兰拿了二百两的银票出来,谢云锦夹在信里,让月兰一起送出府去。 幽云姐姐在侯府的日子,只怕没有在信中写的那样好。 方才谢云锦仔细闻了闻,幽云姐姐用的那纸那墨,都是下人屋里用的下等纸下等墨。 幽云姐姐用什么东西,都是极为挑剔,若是不得已,她不会用上不了档次的东西的。 月兰把信交给了门房的小厮,给了二两银子,让小厮尽快找了邮差送出去。 幽云姐姐的婚事,定在了九月九重阳节前后,这信,必得快速送达才好。 待幽云姐姐收到信,必会再回一份信回来,她也好再了解了解幽云姐姐如今的处境如何? 这些日子,谢云锦的晚饭,都是去了谢老夫人屋里用。 谢云锦刚遣了月兰出去,房嬷嬷就过来了。 房嬷嬷面上笑呵呵地,像是听到了什么喜事一样,见了谢云锦只道。 “姑娘,老爷的升迁令,已经下来了。范知州已经入京述职去了,下月初八,老爷就正式升任了杭州知州了,老爷和老夫人商量过后,待年后,咱们家就举家搬迁去了金陵。” “老夫人已经和金陵侯府那边通了消息,老夫人给了侯府一万两银子,让侯府帮着咱们家,在金陵城里,找一间上好的大院,年后咱们就过去。” “不过此前,姑娘还必须去一趟镇江,陪着大姑娘几天,大姑娘过些日子就要生产,要了娘家的人,过去陪着。” “夫人和老夫人忙着大公子的婚事,不得空,老夫人和夫人商量之后,决定让元娘子陪着姑娘去了谭家,照顾大姑娘。” 房嬷嬷话罢,谢云锦有一点目瞪口呆。 阿爹的升迁令这么快就下来了,只是阿爹的升迁令下来之后,她们举家搬去金陵做什么? 难不成叫阿爹一个人孤零零在杭州? 不过也说不准,祖母已经在金陵帮阿爹筹划好了,阿爹在钱塘待个一年半载,说不定就能跟着那范知州一样,一块入了京。 到时候阿爹做了京官,谢家的破天富贵,也就跟着来了。 只是大姐姐的身子,怎么这么快就要生产了? 还要她去陪着? 谢云锦回过神来,点点头,问了房嬷嬷。 “大姑娘的产期,定到了什么日子,夫人和老夫人,可知晓了。” 见姑娘问起,房嬷嬷也顺便提上几嘴。 “回三姑娘的话,大姑娘的产期,定到了重阳节前后,谭家已经遣了人来报了消息,到时候三姑娘只管陪着元娘子一道过去就行。元娘子办事老道,姑娘只管放心就是。” 既然阿娘和祖母一致决定让她去陪着大姐姐,她便去吧! 到时候顺便在镇江好好玩玩就是。 听着房嬷嬷说完,谢云锦喊了香兰,就陪着她去了寿安堂。 香兰,是罗氏前些日子送过来的小丫头。 人牙子那日带进府里来,因着这丫头会腌咸菜和酱菜,罗氏就花了五十两银子,买了下来。 昨日文娘子送过来的时候,谢云锦还问了问她的家世,才知道香兰原先也是出自富贵人家,是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后来被人牙子拐了,颠沛流离到了钱塘。 罗氏准备买下香兰的时候,怡春院的妈妈也想要买下香兰。 那样腌臜的地方,香兰这样的姑娘去了,只怕半条命都没了,罗氏这才花了重金,买下香兰。 不过香兰却是个不大爱说话的,但她谢云锦,就是喜欢这样话少多做事的丫头。 第一百零八章 安心 - 上吉 - 安小秋20 因着八月十五那日要去了金山寺进香祈福,谢老夫人是个虔诚的佛教徒,这两日已经开始茹素了。 谢云锦过去的时候,只见酸枝木的饭桌上,摆满了一大桌子的饭菜,不过都是些素菜。 虽说是素菜,却不是清汤寡水,水煮萝卜青菜豆腐那样,而是用面筋和面粉做了素鸡素鱼素虾素猪肉。 这些东西摆上来,谢云锦还以为是真的鸡鱼鸭肉,但吃了一口,却不是。 不过味道和真正的鸡鸭鱼肉,已经相差不大了。 在外形上,几乎已经和真正的鸡鸭鱼肉,一模一样了。 谢云锦比较佩服的是做这菜的厨娘婆子,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本事,这做出来的鸡鸭鱼肉,都是有鼻子有眼。 吃过晚饭之后,谢老夫人又让人上了杭州城里知味观的绿豆糕。 “知道你喜欢吃着绿豆糕,我让人去杭州城里买了,一会你回去的时候,带些回去,夜里饿的时候,也好吃一块半块抵抵。” 谢老夫人笑着,着手吩咐人下去,给她准备绿豆糕。 祖母真是对她好。谢云锦面上的意地笑了笑,回道。 “祖母对锦娘可真好,锦娘这辈子,都离不开祖母!” 谢云锦说着,走到谢老夫人面前,紧紧和谢老夫人拥在了一起。 “傻孩子,祖母不对你好,对什么人好?” 谢老夫人拍了拍谢云锦的脑袋。 出了寿安堂之后,谢云锦就回了青萝院。 在岔路口的时候,谢云锦遇见了朱家大姑娘朱玉。 朱家大姑娘同贴身伺候的丫鬟,坐在了芜廊下头的长凳上,似乎是在等着谢云锦。 远远就瞧见谢云锦过来,朱玉拉着丫鬟,赶忙走了过去,打了一个招呼。 “谢三姑娘,咱们可真是有缘呀!没成想,在这里都能够碰见谢三姑娘。” 有缘? 谢云锦心中只觉得疑惑。 在她方才还没有走过来之前,远远就瞧见了朱玉,坐在长凳上等着自己,这便是朱玉口中的有缘吗? 之前朱玉一直想着来拜访自己,如今见了,她倒是想要听听,朱玉到底有什么话,想要和她说的。 “明人不说暗话,朱大姑娘之前三番五次遣了丫鬟过来,就是为了想要见我一面,如今见到了,朱大姑娘,可有什么话想要同我说的?” 谢云锦这样问了朱玉。 朱玉顿了顿,面上有些尴尬,是被人一眼看出来心事的尴尬。 “谢三姑娘,我今日过来,是专程来感谢你的。多谢谢三姑娘成全,我才能陪着你们谢家,一道去了金山寺,见了法海禅师。” 今日她专程在这里等她,就是想要和她说一声“谢谢,” 就这样简单吗? “不过是件小事罢了,朱大姑娘无需同我客气。” 谢云锦和朱玉客套了几句,抬头扫了眼朱玉的神色,见她面上,还带着几分惊恐,似乎是在害怕什么一样。 两只手紧紧握成拳状,低着头,不敢抬起头。 “朱大姑娘可还有什么事,若是没有旁的事,我便先行一步了。” 谢云锦话罢,就要离开长廊。 朱玉突然伸出手,一把拉住了谢云锦,哀求道。 “谢三姑娘,我妹妹的身边,有不干净的东西,我害怕,我不敢回去,你能不能让我去你屋里,借宿一宿?” 谢云锦听着朱玉的声音,的确像是发自内心的害怕,只是她方才说,她妹妹的身上,有不干净的东西? 难不成朱二姑娘的身上,当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谢云锦没有多想,还是先把朱玉带回青萝院,慢慢了解再说。 谢云锦把朱玉带回了青萝院,安置在了她屋子旁的一间厢房里,这间厢房,背后没有靠着屋后的竹林,在前头,有几颗柳树镇着,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 朱玉身边伺候的两个丫鬟,去了朱玉的屋子,把她收拾,而朱玉,则是去了谢云锦的屋里。 进了谢云锦屋里,朱玉感受到了一股极其浑厚的正气,谢云锦的身上,隐隐有金光散发出来,走近一看,才看出来是佛光。 朱家早年还没有发家的时候,朱家夫人带着几个孩子,住在老家茅山。 茅山上头有一门派,叫茅山派,在茅山派可以学道术,朱家夫人为了家里的生计,送了朱家大姑娘去茅山学了几年道术。 朱家大姑娘的眼睛被茅山派里的大师傅开过眼,能看见一些个旁人瞧不见的东西。 自从她住进谢家之后,她就发现谢家上空,有一团经久不散的黑气。 她原以为府里的人,会受了影响,结果一个也无,踏进谢家内院,只觉得正气充盈,似乎每个伺候的丫头,都是天生的火命,不怕那些个东西。 朱玉进了谢云锦屋里,方才在廊下的恐惧感,一点一点消散。 “朱大姑娘,方才你说朱二姑娘身边有不干净的东西,这是什么意思?” 谢云锦不解,追着问了一句。 朱大姑娘也不瞒她,只道。 “谢三姑娘,我二妹身上,的确有不干净的东西。我大哥哥去的早,这些年我娘一直没有从我大哥哥死了的阴影中走出来,反而还越陷越深。” “前些日子她去了茅山的五竹峰,从一个道士手里,买下了一本《还阳禁咒》,打算让我大哥哥还阳,与她再续母子缘分。” “结果施法失败,我二妹身上,就沾染上了不干净的东西,如今我二妹经常疑神疑鬼,我心里面,真的好害怕呀!” 遇到这样的事,谁都会害怕吧? 不止朱玉自己会害怕了,连谢云锦心里,也害怕起来。 不过《还阳禁咒》这本书,谢云锦小的时候,依稀在那里见过一样。 似乎是在祖母屋里。 在祖母的箱笼里。 那时候她见书上画了很多小人,心里只觉得好奇,刚翻出来的时候,房嬷嬷就出现了。 房嬷嬷嘱咐她,不要乱动老夫人的东西,她这才把那本书放了回去。 “《还阳禁咒》是一本什么样的书?” 谢云锦问道。 朱玉沉思片刻,不瞒她,实话实说道。 “谢三姑娘,《还阳禁咒》据说是天书的半部残卷,上头记载了能够让死去的人,复活的法子。只不过一旦把那人复活,那复活的人,就会夺走了施术者的性命。所谓的复活,也不过是一命换一命罢了。因着复活死去的人,有违常理,这样的书,是茅山派所禁止的。” 听着朱玉这么说,谢云锦心里只想着,她在谢老夫人屋里,见过这样的书,难不成祖母一直想要让大姑姑复活吗? 谢云锦想罢,决定不再继续想下去,祖母做什么事,自有她一番道理,她还是不要插手祖母的事情好。 既然朱玉说朱宝身上,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 她明日一早,就遣人去了娘娘庙,请了法林方太回府来,给朱二姑娘好好看看吧! 上次她就见识过法林方太的本事了,如今请她来给朱二姑娘看看,再好不过。 次日一大早,谢云锦刚醒来,就吩咐了芸香,去了娘娘庙,请了法林方太进府来了。 怕罗氏和谢老夫人起疑,谢云锦请法林方太进府来的理由,是她这些日子夜里总睡不着,想请了法林方太回来看看。 那边她已经叮嘱了朱玉去晴园准备了。 过了晌午,法林方太终于来了。 谢云锦让芸香直接带着她去了晴园,看过朱宝之后,法林方太让她们宽心,朱宝不过是犯了梦魇,人陷在梦魇之中,还没有醒过来罢了。 喝下法林方太亲自写的符,烧出来的符水之后,朱宝的情况,渐渐好转起来。 谢云锦心里不放心,又让法林方太亲自写了三道符出来,给了朱家兄妹三人,一人一道。 傍晚的时候,谢云锦吩咐二门上伺候的婆子备了马车,就亲自送了法林方太回了娘娘庙。 法林方太这回入府,私下里和谢云锦说了几句话,法林方太说谢云锦身上的黑气已经消散完毕,可见她屋后竹林的那只邪祟,邪气消散了许多。 法林方太让她安心。 她却不知道,如何安心? 第一百零九章 拒绝(大章求订阅) - 上吉 - 安小秋20 谢云锦请了娘娘庙的庙祝法林方太进府来给朱家二姑娘看病的消息,还是传去了罗氏和谢老夫人的耳中。 罗氏颇有些不高兴,觉得这样大的事情,谢云锦竟什么也没有和她说,背着她,就请了法林方太入府来给朱家二姑娘看病。 若朱家二姑娘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朱家要赖上她们家,说是谢云锦请来的人造成的,那可怎么办? 罗氏训了谢云锦几句,就让谢云锦去跪了半日祠堂,静思己过。 谢老夫人知道此事之后,并没有不高兴,反而还夸了谢云锦几句,说谢云锦做事有勇有谋。 罗氏前脚刚遣了文娘子,送了谢云锦去祠堂罚跪,后脚谢老夫人身边伺候的房嬷嬷,就把谢云锦,从祠堂里接了出来。 谢老夫人心疼谢云锦,生怕谢云锦受什么委屈,谢云锦当天夜里,是宿在了谢老夫人的碧纱橱里头的。 罗氏那边得了消息,知道是房嬷嬷得了谢老夫人的意思,接了谢云锦出的祠堂,什么话也不好得说,只好就这样揭过了此事。 再过两日就是八月十五了,这几日罗氏把谢云锦拘在青萝院里。 不许她出去,也不许旁人去探她。 谢老夫人知道之后,也打算让谢云锦静静心。 每日让房嬷嬷和元娘子送去茶水果子,这两日也就这样过去了。 八月十四的晚上,朱珏从杭州回来,想要去青萝院见了谢云锦,结果被芸香和月兰玉兰几个小丫鬟,给拦在了院门外。 芸香想要劝他离开,大晚上的,在她们家姑娘院门前闹起来,只怕传了出去,对姑娘的闺誉也是有损。 “朱大公子,我们家姑娘已经歇下了,若是有什么事,还请您改日过来再说也不迟。若是朱大公子不主动离开,就休怪奴婢几个不识礼数了,要拿了棒子,打了朱大公子出去。” 见芸香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 月兰和玉兰手中已经抡起了一根孩子手臂那样粗的枣木棒,朱珏后退了几步。 他今日之所以贸然过来,不过是想要问问谢云锦,到底他做的风筝,有哪里不好的? 为什么要把他做的风筝,都给退回来? 是瞧不上风筝? 还是瞧不上他这个人? 他知道她喜欢风筝,花了这么长的时间,还花了几百两银子,为着她特地去学扎的风筝,如今她这么做,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想要一个说法! 他只想要谢云锦给他一个说法! 可如今谢云锦不出来,还吩咐了丫鬟将他拦在屋外,谢云锦她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朱珏在自己身上掏了掏,掏出来一袋银子。 递到了芸香手上,准备求她,放他进去和谢云锦说几句话。 “芸香姑娘,望您行行好,放我进去吧!我有几句话,想要当面和你们家姑娘说说!” 芸香没有接他的银子,反而把他递过来的银子,还了回去。 她是姑娘身边贴身伺候的丫鬟,务必事事要替着姑娘着想。 若是连这样一个人,都打发不了,那么她这个贴身伺候的丫鬟,也是白做了。 且自家姑娘尚未出阁,若是让朱二公子这样一个外男,进了姑娘的院里,坏了姑娘的闺誉。 只怕不单只有夫人不会轻饶了她,老夫人也不会轻饶了她们。 老夫人一向视姑娘做自己的心头肉。 若姑娘真的出了什么事,这一屋子伺候的丫鬟仆妇,谁也别想逃走。 “朱二公子,你还是走吧!既然我们家姑娘已经说过,没打算见了朱二公子,还请朱二公子,不要让我们为难才是。” “且还有一点,朱二公子如今在谢家,这里是谢家女眷待的后院,朱二公子这样贸然闯入,已是不对。” 见朱珏还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芸香紧接着又道。 “难不成朱二公子是要惊动了府里的小厮,赶了朱二公子出去,朱二公子才满意吗?” 朱珏不说话,他抬起头,想要朝着屋里看上一眼。 他以为自己能看见谢云锦,却发现自己,什么也不曾看见。 既然谢云锦不愿意见自己,那他何必继续在这里自取其辱呢? “既然你们家姑娘不愿意见我,要赶了我走,就帮我把这玉佩,交给你们家姑娘吧!这玉佩是我去了杭州灵隐寺求的,上头有佛光庇佑,必能护着你家姑娘此生平安。” 朱珏说着,把手中的玉佩,递到了芸香手上,看了青萝院里一眼,就转身离去。 芸香先进了院子,嘱咐月兰和玉兰守好院门。 芸香把朱二公子交给她的玉佩,交到了谢云锦的手上,解释道。 “姑娘,方才奴婢们劝了朱二公子半晌,无论我们说什么,朱二公子惧是不想走,待奴婢说了若朱二公子继续在咱们这里闹下去,会惊动了府里的人的时候,朱二公子这才离去。” “朱二公子离去之前,把这玉佩,交给了奴婢,说让奴婢交给了姑娘。” 谢云锦细细打量着手中的玉佩,心中想道。 朱珏为着她,亲自去了杭州,不仅学了半个月的扎风筝手艺,还替她去了灵隐寺,求来了这样一枚带有佛光的玉佩。 方才她叫了芸香和月兰出去赶了他离开,会不会太过了? 他的心是好的,但这外人看来,就不一样了。 他一个外男,自己还是个不曾出阁,还没有说亲的姑娘。 若是真的放了他进来,和自己说了几句话。 这事若就此传了出去,她的闺誉,算是彻彻底底地毁了。 指不定自己最后还要嫁了他? 她对朱珏,从来就没有什么感情所言。 那日第一次见他,她不过是见他生的英俊,多看了他几眼。 难不成就是因为这样,那朱珏心里,以为自己喜欢他吗? 若真是这样,那朱珏,也是挺自恋的。 不过既然收了他一块玉佩,若是谢云锦不回点什么东西过去,只怕不是太好。 谢云锦吩咐月兰去后罩房的箱笼里,翻了几块好墨加上一刀澄心纸出来,给朱珏送去。 月兰得了吩咐,应声下去。 芸香见状,打算开口劝姑娘几句。 “姑娘,既然姑娘对那朱二公子,没什么感情所言,这回礼,就不必了。不然姑娘送了这些东西过去,那朱家二公子以为姑娘心里也有他,给了他念想,只怕他更是不愿意放下姑娘了。” “至于朱家二公子送姑娘的那玉佩,姑娘仔细收在箱笼里,不拿出去示人,左右旁人也不会多想。” 芸香说得有道理。 这回礼,她万万是不会回过去了。 给朱珏回了礼,就会让他以为,自己心里也有他。 与其这样,这礼,还是不回得好。 谢云锦让芸香去了后罩房,叫住了月兰。 入夜之后,府里大半的院子,都熄了灯。 因着明日一大早,府里的夫人和老夫人还有姑娘要去了杭州城里的金山寺进香祈福,挑了大半的丫鬟跟着去。 丫鬟们要起得早,做的事情也多,所以丫鬟院里的灯,用过晚饭之后就熄了。 谢云锦用过宵夜之后,睡意上来,也歇下了。 唯独寿安堂的灯,还亮着。 谢老夫人睡不着,心里想着事情,就去了寿安堂后头的小佛堂,静静心了。 今夜不是元娘子值夜,所以元娘子早早就歇下来了。 房嬷嬷在谢老夫人身边伺候。 今夜朱家二公子朱珏,去了谢云锦院外,闹了一通的事情,也传到了谢老夫人耳中。 “老夫人,左右三姑娘心中,对那朱家二公子,并没有什么好感,只是那朱家二公子自己一厢情愿,一时起意,想要去见了三姑娘。” “不过所幸三姑娘屋里伺候的几个丫鬟,都还是清醒的,守在了院外,没放了那朱家二公子进了屋里。” 房嬷嬷话罢,把沏好的茶,摆在了谢老夫人身旁的高几上。 谢老夫人坐在乌檀木的太师椅上,手中缓缓拨动着那串一百零八子的金丝楠木佛珠。 “朱家不过商贾人家,就她们这样的人家,也敢来肖想我的锦娘?简直痴心妄想!去告了夫人,和朱家之间,少些来往。” “朱家当年在金陵城里的生意,都是走了我的路子,才有如今的繁华的。若是他们敢肖想我的锦娘,他们朱家当年去到金陵,是什么模样,之后,也依旧是以前的模样。” 在老夫人的心里,三姑娘,比起什么人来,都是最重要的。 房嬷嬷闻言,只能点了点头。 “老夫人说的是,老奴会去告了夫人,让夫人去和朱家夫人好好说说的。” 房嬷嬷话音刚落,似是又想起了什么,又接着道。 “老奴得了消息,听说了金山寺八月十五的祈福法会,也请了东京城里的几大世家,请了福宁郡主家和咸康郡王府。” “因着法海禅师是有名的得道高僧,人人都想亲眼去见见法海禅师的真容,福宁郡主府和咸康郡王府十日前就从东京出发了,这几日就该到了杭州里,接待郡主娘娘和郡王爷的是范家大夫人方氏。” “范知州已经去了东京城述职去了,原是要带着方氏和几个孩子一起去的,但临时听说郡主娘娘和郡王爷要去了金山寺祈福,方氏就留在了杭州。” 谢老夫人替谢云锦瞧上的,就是福宁郡主府的小公子陈钺。 既然福宁郡主也会去了金山寺进香祈福,那么她在信里和郡主商量的事情,就可以在金山寺里头好好说说了。 这些日子里,谢老夫人为了谢云锦的婚事,和福宁郡主通了几次消息,都是通过书信的方式。 她想要替锦娘说下这桩婚事。 但福宁郡主一直在和她打太极,没个准信,谢老夫人决定还是当面问问郡主得好。 既然去了金山寺祈福,会见了福宁郡主和咸康郡王,谢老夫人有必要让罗氏和锦娘知晓,不然万一去了金山寺,在东京城里的两位贵人面前,失了规矩,就不好了。 谢老夫人想罢,吩咐了房嬷嬷。 “明日一大早,你就去夫人院里,告了夫人此事,叫夫人心里,也好有一个准备。锦娘那里,你也亲自去一趟吧!” 房嬷嬷点点头,搀着谢老夫人,就进了里屋歇息。 …… 一大早,房嬷嬷就亲自去了鸣鹤院一趟,告了罗氏此去金山寺之行,会见了东京城里的福宁郡主和咸康郡王,让罗氏做了准备。 第一百一十章 郡主(求订阅呀) - 上吉 - 安小秋20 罗氏知晓后,吩咐了文娘子,把此事交代下去。 福宁郡主和咸康郡王,都是如今东京城里的红人。 福宁郡主,是如今官家的表妹,早年教养于宫中,在太后膝下长大,心气极高,脾气也不算好。 福宁郡主驸马,是恒国公的次子陈昉,如今承袭了恒国公的爵位。 陈昉早年间,也是娶了妻子的,并生了两个孩子,一男一女,也就是恒国公府的大公子陈铎,大姑娘陈玉。 陈昉娶了福宁郡主之后,又生下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公子陈铮,小公子陈钺,大姑娘陈穗。 不过福宁郡主和陈昉的感情,却不是很好。 福宁郡主自生下二子一女之后,就搬出了国公府,在国公府的隔壁,又盖了一座福宁郡主府。 官家和太后都心疼福宁郡主,盖郡主府的钱,还是由宫里出资的。 恒国公一月有五次去福宁郡主府,可每回去,都是不在郡主府过夜,用过晚饭之后,就回了国公府。 福宁郡主对恒国公和发妻所生的两个孩子,也不太关心,最多逢年过节见上一面,旁的时候,都是一面也不愿意多见。 这些事情,都是谢老夫人前些日子和谢云锦偷偷说的。 因着谢老夫人替谢云锦看中了福宁郡主府的小公子陈钺,准备把谢云锦嫁给那陈钺。 为此,谢老夫人又特地和谢云锦,说了许多关于郡主府的事情。 还有那咸康郡王爷,谢云锦也是听说过的。 如今的咸康郡王爷,是先帝的八皇子,官家唯一在世的弟弟,所以官家待咸康郡王府,也是特殊照顾。 咸康郡王的两个女儿,就教养于宫中。 咸康郡王妃,出自太后母族吴家。 咸康郡王府,这些日子和彭城伯府,走得很近。 因着咸康郡王妃和彭城伯夫人吴氏一样,都出自太后母族。 东京城里出来的这些人物,都是谢云锦轻易招惹不起的,所以金山寺此行,必得小心谨慎些才是。 朱玉和朱宝,因着要陪着谢家一道去了金山寺,所以朱玉一大早就领着朱宝过来了,朱玉带了两个丫鬟,朱宝也带了两个丫鬟,行李都已经收拾妥当了,就等着谢云锦收拾行李了。 此去金山寺进香祈福,至少要在金山寺住上三四日,回来也需一两日,所以谢云锦让芸香收出了四套换洗的衣裳出来。 想着可能会见了福宁郡主,在郡主娘娘面前不能失仪,谢云锦又吩咐了芸香,收拾出来一些拿的出手,戴得出去的手饰。 在让芸香收行李的时候,谢云锦吩咐芸香偷偷把朱珏送她的玉佩,压在箱底。 此去金山寺,不知前头有什么阴谋险阻等着她,带上了玉佩,也好挡挡灾。 零零碎碎加起来,谢云锦的东西,就装了两个大箱子,朱玉和朱宝的东西加起来,不过半个箱子。 朱玉看的目瞪口呆。 “你这是准备出去春游的吗?带那么多东西干什么?咱们的马车,够放这么多东西吗?” 朱玉听说了谢家马车不够,所以她方才在担心的是。 一辆马车里,能够放谢云锦的这么多东西吗? 见朱玉一脸担忧样,谢云锦走近她,拍了拍她的肩头,冷静道。 “管够。昨日夜里,吴家东院大夫人刘氏,就给我们送来了她们家的三辆马车,其中一辆马车,还是需要两匹马才拉得动的,所以咱们的这些行李,肯定能带上车的。” 听着谢云锦这么说,朱玉还有些不相信。 待亲眼瞧见吴家送来的那三辆马车之后,朱玉才相信了谢云锦所说。 吴家送来的三辆马车,三辆都很大,比起谢家惯用的油篷布小马车,大出来两个倍不止。 其中那辆需要两匹马才拉动的马车,谢家三辆油篷布小马车加起来,还没有它一半大。 商议过后,因着那辆大马车坐起来平稳,所以林老夫人和谢老夫人,陪着几个贴身伺候的婆子,坐了那辆大马车。 罗氏和白氏,坐了另外一辆吴家送过来的马车。 谢云锦和朱家姐妹,坐了第三辆吴家送过来的马车。 伺候的丫鬟仆妇小厮,则坐了谢家惯用的三辆油篷布小马车。 从林教谕家借出来的两辆马车,分别给了跟着他们谢家一道去金山寺的李家和张家坐。 张家李家所带的仆妇不多,所以林教谕家的两辆马车加起来,还是够了。 用过早饭之后,车队就开始出发了。 因着从钱塘去杭州,路途还是有些遥远,去到金山寺的时候,只怕寺里已经用过晚饭了,所以她们的晚饭,只能自己在车里做。 不过谢老夫人委屈谁,都不会委屈了谢云锦。 罗氏和白氏马车里,吃的都是一大早准备的干粮。 谢云锦马车里,自上车之后,谢老夫人就吩咐了芸香拿出了红泥小炉,一直都烧着热水,吃的都是寿安堂小厨房厨娘一大早起来准备的饭菜,热一热,就可以吃的。 朱玉和朱宝同谢云锦坐了一辆马车,不仅蹭了顿饭,还因着跟着谢云锦,蹭了谢老夫人马车里送来的藕粉桂花糖糕,还有春卷,八宝鸭等等。 朱玉吃饱后,还打了一个饱嗝,跟着谢云锦唠起了家常。 朱宝因着身子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靠在谢云锦身旁的软枕上,就睡着了。 说到了福宁郡主,朱玉才想起来关于福宁郡主的一件趣事,凑近了谢云锦的耳畔,才肯说道。 “锦娘,我告诉你,你别看福宁郡主高高在上,气性极高,旁人传她,有脚臭!因着害怕旁人知道此事,所以福宁郡主每回出门,都穿了极厚的绣鞋。” 福宁郡主竟然会有脚臭? 这怎么可能? 谢云锦只觉得惊讶,满脸的不相信,只觉得眼前的朱玉,定是编了瞎话出来诓骗她的。 见谢云锦一副不相信的模样,朱玉怕她不相信自己,又解释道。 “锦娘,我说的可是真的!郡主娘娘,她真的有脚臭!只是知道此事的人,极少,像我还是听了福宁郡主府的人说的。” 朱玉还认识福宁郡主府的人? 谢云锦哈哈笑了笑,看来是她以前小看了朱玉了,说不准人家真的认识郡主府里的人。 “你说是郡主府里的人告诉你的,那是什么人,告诉你的?” 谢云锦又问了句。 朱玉面上有些微红,显然不愿意告诉谢云锦。 但思来想去,若是她不告了谢云锦,只怕谢云锦,会不相信她。 朱玉一番沉思过后,终于开了口。 “是福宁郡主府伺候的一个小厮,偷偷和我说的,那个小厮是郡主娘娘身边伺候的,偶然听郡主娘娘和贴身嬷嬷说话,才晓得的。” 谢云锦长长地“哦”了一声,敢情是个长得好看的男子和朱玉说的。 怪不得方才她问朱玉的时候,朱玉的面上,会红得像猴子屁股一样了。 不过是个什么样的男子? 想起来竟然会让朱玉脸红呢? 这个事情,值得谢云锦去推敲推敲。谢云锦朱玉面上微红未散,又跟着问了句。 “那男子长什么模样呀?过了这么久,竟叫你记到了今时今日,想必还是个长得好看的男子吧?” 被谢云锦这么一说,朱玉面上,又红了起来。 “谢锦娘,我不告你,你自己去猜!” 朱玉话落,只笑了笑,就趴在一旁的软榻上,睡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一章 刘氏(求订阅) - 上吉 - 安小秋20 谢云锦见朱玉躺下,不语,蒙着头睡了起来。 她索性也不接着问下去,也跟着睡了下来。 只是让她好奇的是,到底是福宁郡主府的什么人,竟能让朱玉印象如此深刻? 谢云锦觉得,要不那人生的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是个风光霁月的神仙人物,只消让人看上那么一眼,就记住了。 要不那人就生得极丑,满脸都是麻子,看一眼,就瘆人那种。 原先谢家外院的家仆里,就养了一个满脸麻子的小厮,那小厮原也不是天生的麻子,是生了天花后留下的痕迹。 谢云锦小的时候,不过偷着看了一眼,夜里就睡不着觉,一闭上眼,就是那张长满麻子的脸,不仅吓人,还恐怖。 不单单只有谢云锦一人被吓到过。 陪着那小厮住一个院的小厮,夜里起来如厕的时候,因着光线昏暗,睁开眼只见一张麻脸出现在自己面前,吓得不轻,当即就昏了过去。 后来前院陆陆续续有丫鬟小厮被那麻脸小厮吓到,罗氏请示了谢老夫人,由谢老夫人做主,送了那小厮去了乡下的田庄。 如今只要她一想起来,就后怕得紧,寒毛都竖了起来。 不过谢云锦看方才朱玉面上有些害羞,叫她印象深刻的,该是一个相貌生的极好的人。 只是福宁郡主府里,长相出彩的人,她依稀只记得她祖母口中的陈钺。 陈钺在东京城的外号,便是东京城第一美男。 东京城九千大家闺秀,都视陈钺是自己是梦中人,想要和福宁郡主府提亲的人家,听说把福宁郡主府的门槛,都给踏破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美男? 引得那么多人频频注目? 想到这里,谢云锦转过身,看了眼躺在自己身旁的朱玉,难不成朱玉口中的福宁郡主府小厮,便是那陈钺不成? 那陈钺的容貌,听说见过陈钺面容的人,此生都会记得陈钺。 东京城里的那些个小娘子,听说为了能在梦中和陈钺相见,特地让画师偷偷画了陈钺的画像。 陈钺的画像摆在床头,起床第一眼瞧见的是陈钺,临睡之前看到的,还是陈钺。 谢云锦那日听房嬷嬷说了这些事情之后,谢云锦只觉得匪夷所思,到底那陈钺生的什么神仙容貌? 竟惹得这么多人喜欢他? 不过她谢云锦,断断是瞧不上这样的人的。 这样的人,太过引人注目,且还是东京城小娘子的梦中人,若嫁给了陈钺,那整个东京城的小娘子,都是她的情敌了。 这样的事情,想想就可怕。 且不看陈钺的容貌,只要一想到自己日后的婆母,会是福宁郡主那样规矩多,又死板的人,嫁过去也是一种折磨。 马车一路颠簸了半日,终于是到了杭州城。 出城迎接她们的,是范家的人。 范家二夫人,领着家中的一众丫鬟仆妇,亲自出城来迎她们。 范家二夫人刘氏,是个守节的孀妇,平日里甚少出门,在家中教养几个子女。 因着方氏忙着在家中招待咸康郡王妃和咸康郡王老王妃,来不及招呼谢家的人,就嘱咐了二夫人,出城来迎她们。 范二夫人刘氏,出自江南的耕地世家刘家。 刘家原是江南富甲一方的大地主,从江西到两广,有大半的水田果园茶园,都是她们刘家的。 谢云锦听说,刘家的茶园和果园,有大半的茶叶果子,都是上供给东京城里的。 刘家的果园,还包含了江西一半的金桔园。 因着圣人娘娘和宫里的几个贵人娘娘,喜欢吃金桔,弄得整个东京城里的世家大族,都以谁家能吃到金桔为贵。 刘家金桔园里的金桔,大半进了大内,其他则流入了东京城里第一流的人家。 为此,刘家据说赚了几万两的银子。 在江西,一车十两银子的金桔,到了东京城,一千两银子都买不到。 这样无本的买卖,别说是旁人想做了,就是谢云锦,也想做这样的买卖。 两车金桔,就能换的平常人家,一辈子的衣食无忧。 这位范二夫人,更是刘家如今的家主,刘家大老爷唯一在世的女儿。 因着女儿做了别人家的孀妇,刘家大老爷心疼女儿,几次想要劝了女儿改嫁。 可刘氏听不进去,做了范家的孀妇,一做就是这么多年。 不过刘氏守节,刘家大老爷也不是一点不顾及女儿,每年往范家二房送去的东西银子,跟水似的。 前些日子方氏在她们家暂住了几日,还说起了这件事。 只说了刘家是暴发户,没有半点氏族人家的底蕴。方氏的心里眼里,是一点也瞧不上刘氏。 方家是江南有名的氏族人家,她自然要这么说了。 如今这个世道,文人守着节气饿死,商人地主是赚得盆满钵满。 谢老夫人领着她,上去和范二夫人打了招呼。 谢云锦走近才发现,原来范二夫人刘氏,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老。 范二夫人的皮肤,若是仔细看,一点也不像是已经过了四十多人。 倒像是二十七八的人。 看样子,刘氏在脸上花的银子,可不少。 方氏不过大了刘氏几岁,已经被岁月摧残成了黄脸婆,倒是刘氏,越发年轻! 这就是命呀! 罗氏没有上前去打招呼,在她们身后,交代着文娘子许娘子她们事情。 “老夫人,一早就听说您老人家要来了,我已经是盼着您过来了。这些年没见,您老人家比起以前,似乎是年轻了不少。” 刘氏给谢老夫人见了礼,开口道。 谢云锦听得出来这是客套话,对刘氏也不感兴趣,只低下头来,任由谢老夫人和刘氏,站在原地说了半晌话。 “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谈什么年轻不年轻的?你这些年,也不好过吧?二郎死的早,你一个人拉扯着几个孩子,一过,就是这么多年,你也挺不容易。上次你家大嫂,去了我们家住了小半个月,我听她说起你来,就心疼你。” 谢老夫人说着,紧紧地握住了刘氏的手。 谢云锦看得出来,她祖母和范家二夫人刘氏,该是极其相熟之人,不然祖母也不会同她说那么多话。 谢云锦回过头看了眼罗氏。 罗氏没上前来,也没有和范家二夫人刘氏打什么招呼,似乎在阿娘的心中,不大喜欢那刘氏一样。 “多谢老夫人牵挂了这么多年,以前不好过,如今总算是好过了。” “几个孩子,都是争气的,又有大老爷的扶持,几个孩子如今都是有功名在身的,我也能够放心,百年之后,下去了,见了孩子他爹,孩子他爹也不会怪我。” 刘氏说的极伤感,谢老夫人忙安慰了她几句。 “你还年轻!好端端地,说这些话做什么,若二郎真是个好的,他该保佑你长命百岁才是,好好享享几个孩子的清福。” “百年之后,你若下去,你或许还会感谢你把几个孩子都照顾得那么好。” 第一百一十二章 晚饭(求订阅) - 上吉 - 安小秋20 谢老夫人话罢,跟着刘氏,坐上了回范家的马车。 谢云锦也跟着上了那辆马车。 从始至终,刘氏都没看谢云锦一眼,似乎是不大喜欢她。 直到谢老夫人主动提了句“谢云锦”的名字,刘氏这才转过头来,扫了谢云锦一眼,笑了笑,递了一个荷包过去。 “好孩子,给你的,仔细收着!” 话罢,刘氏又继续和谢老夫人,说起话来。 听着刘氏和谢老夫人之间说的那些话,似乎祖母和范家二夫人,已经相识了许多年一样,从刘氏的几个孩子的事情,一直说到了范家的事,随后又说到了谢家的事。 谢老夫人说起了谢云嘉和谢云熙,当着刘氏的面,夸了谢云嘉和谢云熙几句。 当谢老夫人说到谢家人的时候,刘氏也懂规矩,不多插嘴,只听着谢老夫人说。 待到了范家所在的三福巷,刘氏先一步下了马车。 趁着刘氏下了马车的间隙,谢云锦打开来方才刘氏给的荷包,荷包里头,赫然放了一张五百两银子的银票。 刘氏当真是地主人家出身的姑娘了。 一出手,就是送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 谢云锦仔细看了看,眼前的这张银票,似乎还是新的。 看模样应该是知道她们要来,所以刘氏特地吩咐了人下去准备的。 刘氏进了范府之后,嘱咐了已经守在府里的几个引路婆子,出去引了谢家进来,刘氏亲自拉着谢老夫人的手,进了范府。 林老夫人和白氏则是跟着一个胖脸的婆子,进了范府。 罗氏和谢云锦,加上朱家姐妹二人,则是由一个瘦脸的婆子,带进了府里。 跟着她们家来金山寺进香祈福的张家李家,则分别一家一个引路婆子,进了范府里。 进了范府,谢云锦才惊觉,范府很大,比起一般的知州府,要大出了两个倍不止。 方才进入范家所在的三福巷的时候,谢云锦注意到了,整个三福巷,统共就三户人家。 范家,是在三福巷的中间。 谢云锦问了负责给她们引路的婆子,这范府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大,瘦脸婆子见她实在是好奇,就回道。 “姑娘不知道,咱们范家所在的三福巷,原先是有三户人家的,不过后来老夫人做主,买下了隔壁两家的宅子,打通院墙之后,这原先有三户人家的三福巷,就变成了只有咱们范家的巷子了。” 谢云锦点点头,心中暗道了句。 范家真有钱! 不过谢云锦觉得这个钱,恐怕大半都是范二夫人刘氏所出的吧? 方才进了府里的时候,谢云锦跟在后头,一路之上遇见的丫鬟婆子,都对刘氏,极其尊重。 刘氏不是家里的掌事夫人,那些个丫鬟婆子,犯不着对她如此恭敬? 对她如此恭敬的原因,恐怕只有一个,就是整个范家,都有需要依赖范二夫人的东西。 那东西,恐怕就是刘家的银子吧? 刚进了范府,就让她看出门道来。 刘氏给谢云锦,罗氏,还有朱家姐妹,安排了一间两进的院子。 刘氏住了正院的正堂。 谢云锦住了东厢,朱家姐妹住了西厢。 她们的晚饭,都是范家做好了,遣了婆子送过来了的。 谢云锦这里是三样小菜,清炒鸡丝,清炒芥菜,清炒韭芽,外加一道熬好的老鸡汤。 谢云锦正准备用饭,朱家姐妹就过来了。 “锦娘,我过来蹭饭了!” 朱玉不瞒她,直截了当说自己来蹭饭。 不过朱玉过来蹭饭,还带来了她们院里得的菜色。比起谢云锦屋里的。 朱家姐妹就得了两道菜,一个汤。一道苦瓜鸡蛋,一道丝瓜豆腐,一道莲藕排骨汤。 名字叫莲藕排骨汤,谢云锦放了汤勺进去搅了搅,统共就一块排骨,还都是骨头。 上头的肉,似乎是叫人剃掉了。 刚进了府里,范家的人,就给了她们谢家一个下马威,看人下菜碟。 看来这范家的丫鬟婆子,都挺会来事的。 “方才给我端饭菜过来的两个丫头,年纪看着不大,倒是挺会来事的。听说我们姐妹二人,是随着谢家一道过来的,把饭菜放到桌上后,话也不多说一句,人就走了。我在家里的时候,还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饭菜的。” 朱玉捶胸顿足,愤愤地说道。 的确,朱家怎么说也是家财万贯的人家。 一顿饭就吃三个菜,恐怕是难以下口的。 就像她们谢家,谢云锦去了谢老夫人用饭,一顿饭虽吃不了二三十个菜,但至少把饭桌摆得满满当当地,才好看。 吃过饭菜后,还有水果和点心可以吃。 但这样吃饭,不会浪费,这样她们吃剩下的饭菜,都是赏下去,给了院里的丫头婆子做加餐。 既然菜少,不如并一并,让朱家姐妹在自己屋里用饭吧! “既然把菜都端过来了,你也别走了,留在我这里吃吧!临出府的时候,我让芸香去了府里的厨房的瓦罐里,拿了一点辣白菜出来,若是觉得这菜不入味,吃点爽口的辣白菜,也是好的。” 谢云锦说着,芸香就抱了一个小陶罐出来。 打开盖子,辣白菜的辣味,就飘得满屋都是。 朱家姐妹和谢云锦,同时咽了咽口水。 “既然锦娘要我们留下来用饭,我们姐妹二人,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朱玉说着,不客气地坐了下来,自己拿了碗,舀了半碗饭,就着那清脆爽口微微带着丁点辣味的辣白菜,就吃了起来。 见朱玉吃起来,朱宝冲着谢云锦点点头,也坐了下来,吃了起来。 朱宝的身子不大好,谢云锦没留她们二人,用过晚饭后,就遣了芸香,亲自送着她们二人去了对面的西厢。 芸香去了范府的厨房,就范府的婆子,准备了热水。 谢云锦在屋里洗着澡,就听见外头有丫鬟传报的声音。 “姑娘,范家大娘子过来了。” 范雅,她怎么过来了? 谢云锦让芸香带着月兰出去,应付了范家大娘子。玉兰则继续留在谢云锦屋里,给自己搓背,准备换洗的衣裳。 月兰带着范家大娘子,先坐到了方才谢云锦和朱家姐妹用饭的小厅。 “范大娘子,我们家姑娘如今还在房里沐浴更衣,请您稍等片刻。” 范雅点点头,“嗯”了一声。 等了这些日子,她可算是把谢云锦给等到了。 这些日子里,她不动声色就让方氏处置了范兰。 如此一来,那范兰再也不敢背着她,搞些小动作出来了。 如今的她,是吴妙云。 她想要看看谢云锦,到底是不是重生之人? 照着前世她的记忆,她和谢云锦还有陆安,是一块重生的。 只是时间轮错转,她阴差阳错重生到了范雅的身上。 不过这样也好,可以借用了别人的身份,做她上一世没有完成的事情。 第一百一十三章 放下 - 上吉 - 安小秋20 范雅坐在厅里,趁着谢云锦还没有出来的这段时间,脑中又回忆了一番前世所发生的事。 前世的谢云锦,比起如今的谢云锦,多了几分执拗固执和戾气。 如今的谢云锦,只让她觉得温柔。 待人和善,同人说话从不藏着掖着。 范雅在谢家和谢云锦相处了这些日子,只觉得如今的谢云锦,虽聪明,但不会卖弄聪明。 被她这么一弄。吴妙云心里想要报复谢云锦的心,都消散了许多。 难不成还没有遇上她之前,原来的谢云锦,是这样一个温柔善良,善解人意的姑娘? 可她为什么要霸占了侯爷? 她心里明明不喜欢侯爷,为何又嫁给了侯爷? 她不解! 所以她恨她! 她心里面,非常恨她! 不过她恨的,也不过是前世的谢云锦。 对今生的谢云锦,她恨不起来。 范雅越想越气,最后一巴掌,拍在了身旁的高几上,震得高几上头摆着的青花瓷的茶盅,抖了几抖。 在屋里招呼范雅的月兰,被范雅这一举动,吓了一跳,轻轻开了口,问道。 “范大娘子,可是有哪里不适?” 范雅听见月兰的声音,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瞅了她一眼。 月兰又被吓了一跳。 月兰本来胆子就小,从小到大,都是经不住吓的。 见范雅不说话,以为她是口渴,懒得说话,月兰想起来姑娘的吩咐,务必好好招呼范大娘子,又主动问了句。 “范大娘子,不知你可爱喝老君眉?我家姑娘喝惯了老君眉,我们离府的时候,带出来一些,若是范大娘子想要尝尝,我这就给你沏去。” 范雅还是不说话,不过面容已经和缓下来,没有了方才那样的戾气。 见范雅面容和缓下来,月兰马上去了院里的小厨房,去准备烧水沏茶了。 待月兰把茶沏好,谢云锦可算是洗好澡了,出了房来。 进了厅里,就闻见一股极其浓郁的白茶味,谢云锦赶忙吩咐了月兰,给她倒出来一杯。 月兰也倒了一杯,给了范雅。 范雅不喝,只抬起头,瞧着面前的谢云锦。 “谢三姑娘,你可知道我坐在这里等了你多长时间了?若下次谢三姑娘要洗澡,就差人来报我,我也不至于,在这里等这么长时间。” 范雅毫不客气地说道。 谢云锦没有着急着她,而是细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范大娘子。 不过数日不见,谢云锦就发现眼前的范大娘子身上,有了很大的变化。 穿衣风格,一改往日的风格。 因着到了八月间,天气渐渐凉了下来,夏衫已经换了下来。 范大娘子身上穿了一件月光白镶嵌了米珠的杭绸褙子,外头又加了一件浅蓝色细棉布的小衫,搭上坠马髻,发髻上簪了几株类似星星的簪子,看起来倒是很相得益彰,很配她。 今日这一看,的确是有一点耳目一新的感觉。 谢云锦喝了一口茶水,就回道。 “今日是范大娘子,贸然前来拜访我,我怎么知道范大娘子,今日会过来?又怎么提前通知你?再说了,我今日还是第一次来你们家,范大娘子就是这样对待远道而来的客人的?” 范雅自知自己说不过谢云锦,索性就没有继续计较下去。 范雅转过身,就要走。 天色不晚了,待会她还有去了老夫人屋里听训,不便耽搁。 见范雅要走,谢云锦赶忙让芸香把提前准备的点心,给拿了出来,追上了范雅身边贴身伺候的丫鬟,亲自交到了丫鬟手上。 范雅停下脚步来,贴身丫鬟喜鹊就打开食盒的盖子,说道。 “姑娘,是知味观的桂花糕和绿豆糕,姑娘一惯爱吃,但夫人和老夫人不许姑娘多吃的。” 范雅也低下头看了眼,拿起了一块桂花糕,就吃了起来。 可算谢云锦这丫头,还是个有心的。 怎么和前世的谢云锦,会这样天差地别。 谢云锦之所以送了她知味观的桂花糕,无非是那日在谢家,她偶然和她提了一句。 “知味观的桂花糕和绿豆糕好吃,她娘亲和祖母不许她多吃。” 没成想,她竟记得到今天。 前世的吴妙云,也喜欢吃知味观的桂花糕和绿豆糕。 罢了罢了,以前的事情,该放下就放下吧! 范雅把食盒交给了喜鹊,让喜鹊带回自己院里,她就去了范老太君所在的春雪堂。 今日范府里来了这么多客人,连她守节的二叔母刘氏都出来应酬,看模样明天的金山寺之行,只怕更乱人更多。 第一百一十四章 叙旧 - 上吉 - 安小秋20 入夜之后。 范家大夫人方氏和二夫人刘氏,领着谢老夫人和林老夫人,去了范府后头的院子,见了范老夫人。 范老夫人是范知州的生身母亲。 出身东京城的敬王府。 谢老夫人在宫里的时候,也是见过这位范老夫人的,和范老夫人,也算得上相熟。 当年谢老夫人嫁给谢家大老太爷的时候,范老夫人听了,还差人给谢老夫人送来了贺礼,一对金镶玉的手镯,还有一对青玉的赏瓶,一对青玉的玉如意。 虽算不上有多贵重,但谢老夫人还是着人收进了箱子里了。 范老夫人今年六九了,中秋节过后,便是范老夫人的七十大寿。 谢老夫人原想着中秋节过后,再来范家拜访的,但今日既然来得来了,见一见老朋友也是可以的。 因着范老夫人素来爱清静,经不得吵闹。 所以前些年就已经从范家前院的松鹤斋,搬到了范家后院的秋茗堂来。 谢老夫人跟在方氏身后,穿过一个花湖,再过了几道桥,又过了几条甬道,终于到了秋茗堂。 院里的人显然早就得了消息,已经有伺候的嬷嬷在前头等着谢老夫人了。 “徐大姑娘!” 有婆子瞧见了谢老夫人,踉跄走了出来,朝着谢老夫人这边迎了过来。 谢老夫人和林老夫人面上一惊。 能喊谢老夫人做“徐大姑娘”的人,必定是谢老夫人的旧相识。 还没等谢老夫人和林老夫人等人走近,方氏就替那婆子开了口。 “谢老夫人,这位便是我家老夫人身边贴身伺候的安嬷嬷,是打小就在我家老夫人身边伺候的。” 谢老夫人在脑中回想了一下故人。 范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安嬷嬷。 是安心!是安心! 一番想罢,谢老夫人借着手中微弱的火光,朝着前头的婆子喊了句。 “是郡主身边伺候的安心吗?” 前头范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安嬷嬷,听见了谢老夫人的声音,赶忙应了句。 “徐大姑娘,是我!我是郡主身边伺候的安心。” 范老夫人,因着出身东京城里的敬王府,年轻的时候,是东京城有名的小郡主。 谢老夫人年轻的时候,被接入宫中教养,那个时候的范老夫人是敬王府的小郡主,也被接去了宫中教养。 所以说范老夫人和谢老夫人之间的感情,是很多年了。 进了秋茗堂,谢老夫人四处打量了一眼,院子不大,但布置很有王府风范。 伺候的,也大多都是婆子,极少有年轻的小丫头。 看模样,都是用惯了的老人了。 范老夫人满头白发,精神很好地坐在屋里,听着外头的婆子喊了句“徐大姑娘来了”。 范老夫人心里高兴,忙爬起来,站在窗口处看。 待谢老夫人走近屋里,范老夫人已经压抑不住心底里的激动,忙奔了过去。 院里伺候的婆子见状,生怕范老夫人跌了,赶忙跟了上去。 “阿元!是阿元吗?” 范老夫人似乎是瞧不清眼前的谢老夫人,只能看见大概的模样,低声问了面前的谢老夫人一句。 阿元,是谢老夫人的名讳。 谢老夫人,姓徐名元。 自小熟识谢老夫人的,都会直接喊了谢老夫人做“阿元。” “郡主,是我!是阿元!这些年没见到您老人家,没成想,你老人家竟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可算您身边的儿子儿媳,都是孝顺的,您也该享享儿子儿媳孙子孙媳们的清福了。” 谢老夫人和范老夫人说话,屋里除却了林老夫人,还有伺候是安嬷嬷房嬷嬷,其他伺候的丫鬟婆子,包括带路来的方氏和刘氏,都退了出去。 “没成想这些年过去了,还有人会喊了我郡主,旁人见了我,都是直接喊了老夫人,或是太夫人的。不过我不太喜欢旁人喊我什么老夫人,太夫人,我还没老,被她们喊着喊着,都喊成了如今这样老婆子的模样。” “我瞧着阿元倒是越来越年轻了,你就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也算省心。听说你那儿子媳妇,还是苏州罗家出来的姑娘,罗家书香世家,她们家出来的姑娘,总不会差的。” “还有你的三个孙女,一个比一个有本事,做侯爷夫人的,做了宫里娘娘的,如今这小三,我听旁人说,可是你的心头肉呀!” 范老夫人一番话里,几乎都是夸了谢家人。 范老夫人说的起劲,身旁的谢老夫人和林老夫人等人,也听得开心。 范老夫人顿了顿,紧接着又道。 “你这些日子和福宁郡主府通了消息,我这里也是有人时常来说的,你想要把你们家小三,许了那福宁郡主府的小公子陈钺。” “陈钺那个孩子,我也是见过的,相貌品性都不错,唯一不好的,就是摊上福宁郡主那样一个娘。” 范老夫人絮絮叨叨说了一大串,中间停下的时候,一旁伺候的安嬷嬷,赶忙递了茶水过去,并笑着和谢老夫人解释了几句。 “我们家老夫人这是遇到了旧人,才会絮絮叨叨那么多话的。往日里,我们家大夫人二夫人过来了,老夫人不过同她们二人说上几句话,就不愿意说了。” 谢老夫人听了,面上只笑了笑。 范老夫人出身高,自然压得住底下的两个儿媳。 只是谢老夫人没想到,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了,范老夫人,还是那样关心她,知道她近来的情况。 谢老夫人心中有几分感动,眼中的泪水不断打转。 范老夫人这个时候,终于看清楚了眼前的谢老夫人,见谢老夫人低头哭泣,忙向幼时一样,走了上去,拉住了谢老夫人,用着姑娘的口吻劝道。 “徐家阿元哭了,就不好看了。” 谢老夫人被范老夫人一番话逗笑。 “你我都七老八十的人了,还谈什么美不美?再美又有什么用?” 说到此处,谢老夫人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打算问了面前的范老夫人。 “可是福宁郡主那里,递了消息给你?这些日子我和她通了消息,她和我打了半个月的太极,迟迟没有提及陈钺和我家锦娘的婚事。” “糊涂!” 范老夫人先斥了谢老夫人一句,随后又接着说道。 “福宁那丫头,幼时是教养于圣人娘娘跟前的,她心比天高,哪里会瞧得上你们谢家?” “如今你儿子怀之不过钱塘县小小知县,知县家的三姑娘,就想着去高攀郡主府的小公子,这门婚事,别说福宁郡主不答应,便是换做我,也是不肯答应的。” 听着范老夫人这么说之后,的确是这么一个道理。 谢老夫人当真糊涂了。 “我是糊涂了,净想着走了侯府的路子,说下这门婚事。你给我出个注意,想想办法!” 谢老夫人向着范老夫人说道。 范老夫人不说话,只低下头,像个顽童一般。 谢老夫人以为范老夫人不愿意答应自己,不肯为自己说项,也跟着低下头,冷冷道。 “这些年不见,原以为你还会念着旧情,帮我去说项。没成想,是我自己自作多情了!” 谢老夫人说着,假意抹了抹眼泪。 递了眼色给房嬷嬷,房嬷嬷点点头,知趣地来了句。 “时间不早了,老夫人明日还要去了金山寺进香祈福,不如咱们先回吧!” 房嬷嬷说着,搀起了谢老夫人。 不过走得很忙,似乎早就商量好一样。 谢老夫人的心中,则是在着急。 怎么范老夫人,还不出面留她? 范老夫人不说话,看着谢老夫人快要走出屋门,心中只暗道。 都六十多岁的人,还玩这个? 谢老夫人走到屋门前,范老夫人还没有说话,索性就不走了。 见范老夫人和谢老夫人僵了起来,一直不说话的林老夫人,终于出来打了圆场。 “老嫂嫂,郡主又不是不答应你,你着什么急?” 林老夫人说着,一面又问了范老夫人。 “郡主,你说是吧?” 范老夫人点点头。 心中却暗道,谢家阿元,枉你还是个做人家嫂嫂的,还没有月如懂事。 真是个糊涂鬼! 安嬷嬷懂了范老夫人的意思,又把谢老夫人,给请了回来。 “你们家小三,又不是侯府出身的姑娘,若是你们家小三,是侯府出身的姑娘,说不准那福宁丫头还会答应下来。” “可如今你们家小三出身摆在那里,福宁丫头是个心气高的,她会答应这门婚事,那还真是见鬼了!你且缓缓,我给你想想法子。” 范老夫人心底里分明不情愿帮谢老夫人的,但没成想,还是开口答应帮她。 见范老夫人应下,谢老夫人也跟着坐回了范老夫人身旁,和她说起了从前的。 谢老夫人和林老夫人在秋茗堂里,和范老夫人说到了半夜。 屋外守着的方氏和刘氏,也跟着熬到了半夜。 熬到半夜,方氏实在是受不了了,进去通禀了一声,让丫鬟在秋茗堂里,张罗了谢老夫人和林老夫人的住处,就退了下去。 范老夫人瞧着晚了,才收住了心,想着明日和谢老夫人林老夫人坐了一辆马车再说。 第一百一十五章 启程 - 上吉 - 安小秋20 金山寺之行,谢云锦原本想要借着去金山寺进香祈福的机会,在杭州城里,好好逗留一番的。 在还没有出发之前,谢云锦就把她这个想法,和罗氏说了。 可罗氏不答应,让她去找了谢老夫人商量。 可她祖母对她向来约束就多,她想要在杭州逗留半个月,只怕是不可能的了。 但谢云锦一早就听说了,昨日她祖母,歇在了范老夫人的屋里。 她还听说,昨日她祖母,还有林老夫人在范老夫人所在的秋茗堂说话,说到了半夜。 而后她才想起来。 原先她祖母就同她说过,范家的老夫人,出身东京城的敬王府,当初和她祖母一起在宫中教养。 因着住在一起,所以感情比起旁人,都要额外得好。 范老夫人想要在金山寺之行过后,留她祖母在杭州住几日。 她祖母和范老夫人之间关系极好,想来应该是不会拒绝。 既如此,她做为祖母身边的黏皮糖,自然也能跟着她祖母,在杭州住上几日了。 素来听说杭州城里的小娘子,美人极多,西湖边上还有十处美景。 这西湖游览美人的同时,还可以顺带看看西湖边上的十大美景,简直人生一大乐事。 谢云锦把她这想法和朱家姐妹说了之后,朱玉也觉得很好。 只是朱宝身子还没有完全恢复,还需静养,她做为姐姐,还得照顾妹妹。 只怕也不能放开了玩。 且她阿娘如今还在钱塘,准备和金陵城里朱家的人商量,带了她外祖父外祖母回了金陵,恐怕还需要她们姐妹二人陪在身边。 所以商量过后,朱家姐妹在金山寺之行后,朱家夫人马氏就会遣了人,来带她们回去。 既然朱家姐妹不能陪着她在杭州城里里玩,那她便去找了范家大娘子。 在上了范家的马车,前往金山寺之前,谢云锦就吩咐了芸香,给范家大娘子屋里,又送去了一盒知味观的点心。 是知味观新出的点心,玫瑰酥饼和白糖糕。 玫瑰酥饼所用玫瑰,都是从云南过来的上好玫瑰。 白糖糕的手艺复杂,吃起来口感不甜不腻,刚刚合适。 谢云锦觉得不错,就让芸香去买了,专程带来的。 她原是想着用来孝敬了范家哪个爱吃甜食的长辈的。 没成想,都给了范家大娘子。 也不知道范家大娘子收到这两种点心,会不会感激她? 进而同她交好? 金山寺,外头人只知道在杭州,其实金山寺却是在镇江。隔着杭州城,还有好长一段距离。 走马车的话,不过几个时辰。 若是步行的话,没有足够好的脚力,只怕天黑,也到不了金山寺。 谢云锦的脚力,自觉不够好,老老实实地选择坐了马车。 朱家姐妹依旧和谢云锦同坐一辆马车,不过马车之中,却多了一个房嬷嬷。 谢老夫人担心谢云锦去了金山寺之后,会到处乱跑,到时候金山寺人多,只怕有些心怀不轨之人,掺杂在里头,准备拐了富贵人家的姑娘,而后找人要赎金的。 就算最后真的给了赎金赎回来,身子也失了。 谢云锦可是谢老夫人的心头肉,因此更是一刻也不能够放松。 谢老夫人不放心谢云锦,这才遣了房嬷嬷和谢云锦同车,也好方便看顾。 上了马车后,朱家姐妹就在马车里又睡了起来。 谢云锦睡不着,只撩开车帘,看着外头的风景。 几个时辰之后,马车终于到了金山寺的山门之外。 下了马车,谢云锦只见金山寺的山门之外,停了几百辆的马车。 大大小小都有,谢云锦仔细看了看,有几家的马车,显然有些与众不同。 马车的车顶之上,还镌刻了族徽。 谢云锦还看见了福宁郡主府的马车和咸康郡王府的马车,这样的人物,是应该比她们这些个小角色,要来的早些。 再扫过一圈,谢云锦还瞧见了永宁侯府的马车。 难不成大姐姐也来了金山寺? 可谢云锦环顾一圈,却没有瞧见谢云筝。 因着谢家是贵客,金山寺的住持大师如今又忙着招呼福宁郡主府和咸康郡王府,抽不出身,只好吩咐了自己的师弟,金山寺的天海和尚,来山门外,迎接谢家。 下了马车,范家的轿子,就已经备好了,范老夫人,谢老夫人,林老夫人,三位老夫人坐了轿子上山。 其他女眷则是跟着各自贴身伺候的嬷嬷,上了山,谢云锦跟在罗氏身后。 天海和尚迎了过来,给她们几人带路的方氏,上前福了一礼。 天海和尚是金山寺法海禅师的师弟,佛法高深,很得世人的尊重。 即便是像方氏这样的人物,也只能上前去,规规矩矩地行礼。 “范夫人,山门处拥挤,还请几位夫人姑娘,随着老衲,走了小路进寺。几位的歇息的院子,寺里已经备好,在金山寺后山的广明台上。” “待各位夫人姑娘看过各自的院子后,收拾了行李,就会有小沙弥过来领了几位夫人,去司里的大雄宝殿进香祈福。” 上到金山寺的半山腰,谢云锦就听见了寺里传出来一声声很是虔诚的和尚诵经声。 听声音,看阵仗,似乎金山寺今日,还办了水陆**会。 因着方才谢云锦耳中听见的,是超度亡魂的诵经声。 不过听着这个声音,谢云锦只觉得不舒服,心底里一阵一阵地抽痛。 谢云锦只能加快脚步,走到了众人前头,先一步去了金山寺后头的禅房歇息。 才歇息了半个时辰,天海和尚嘱咐来的小沙弥,就过来了。 因着寺里的小沙弥不够,谢云锦和朱家姐妹加上罗氏,就共用了一个小沙弥。 几乎和所有的寺庙一样,金山寺也是依山而建,次第渐高。 金山寺前头,都是正经的大殿,一共三重。 第一重是天王殿,进入殿里,第一眼瞧见的便是西方弥勒佛,弥勒佛后头,供奉了韦陀菩萨,在殿里转一圈,就瞧见殿里左右两侧,供奉了面容有些凶神恶煞的四大天王。 第二重便是玉佛殿,观音殿和寺里的藏经阁,方丈殿,是并排在一起的。 不过金山寺的观音殿,离着玉佛殿的位置,着实有一些远。 谢老夫人小佛堂里供奉的,是观世音菩萨,所以谢云锦,也是观世音菩萨极虔诚的信徒。 进了观音殿看了一圈,谢云锦给殿里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磕了三个头,上了香,就出来了。 从观音殿出来之后,谢云锦紧紧地跟在罗氏身后,准备上了第三重大殿,千佛顶。 听说金山寺的住持,在千佛顶上,为此次前来金山寺进香祈福的世家大族,准备了宴席,想必祖母应该也早就去了吧? ------题外话------ 这两章都是过渡章,原来可以不用写的,但还是写了,铺垫一下。金山寺的建筑,没考据过,不过考据了我们这的寺庙,大体还是差不多的。下一章男主出现,大家期待吧!可以猜猜,男主是谁?猜中有奖呀! 第一百一十六章 贵人 - 上吉 - 安小秋20 在千佛顶上的这场宴席,明面上是金山寺里的住持大师,为了招待今日前来金山寺进香祈福的世家大族所准备,但实际上,这却是一场变相的相亲大会。 暗地里,谢老夫人已经同谢云锦说了。 这场宴会背后的推动者,是远道而来的福宁郡主和咸康郡王妃。 福宁郡主打算为自家小公子陈钺,挑一个合适的人选。 咸康郡王妃也想就此,相看相看杭州,钱塘,镇江,富阳,苏州的小娘子,看看有没有合适自己儿子的姑娘。 江南的氏族人家,大半都在杭州,镇江,钱塘,富阳。 福宁郡主府和咸康郡王府,虽为东京城的第一流人家,但始终少了些文化底蕴。 他们的骨子里,是盼着和江南的氏族人家结亲的,以增加自身的文化底蕴。 江南氏族人家出来的姑娘小娘子,哪个不是琴棋书画,诗词曲赋样样精通? 若是能顺利和江南的氏族人家,结为儿女亲家,到时候在官场上,说不定也有一定助力。 不过一想到要去赴宴,要在宴席上,应付那么多人。 谢云锦心里,想想就害怕。 谢云锦此生最怕的,就是应酬。 在不相熟的人面前,说什么话,做什么动作,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叫旁人看在眼里。 若是说错了话,得罪了人,不好。 做错了什么动作,或是在旁人面前手舞足蹈,也不好。 且不仅影响了旁人对自己的第一印象,连带着自己身后的家族,也会给旁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所以谢云锦不太喜欢去应酬,以往她跟着谢老夫人去了别家的时候,都是跟在谢老夫人身后,一般都是跟着点点头,很少说话。 旁人都以为她温婉娴熟,有大家闺秀之范。 其实她是真的不太喜欢说话。 半个时辰后,谢云锦终于气喘吁吁爬上了千佛顶。 千佛顶是金山寺的第三重大殿,虽说名字是叫千佛顶,但在这第三重大殿之上,谢云锦却没有看到许多的塑像。 她原以为千佛顶之所以叫千佛顶,是因为在千佛顶上,有许多佛祖菩萨的塑像呢。 没想到,竟和第二重大殿,玉佛殿相差不大。 除却大殿之中供奉的西方三世佛宝相庄严,金碧辉煌之外,她实在是看不出这千佛顶,和玉佛殿有什么不一样的? 谢云锦在千佛顶上转了转。 突然发现,在千佛顶后头的石壁上,画了一副极其宏达的西方极乐世界的壁画。壁画栩栩如生,虽历经风霜雨雪,却一如刚刚画上一般。 壁画之中,若是细细数来,出现在壁画之中的佛像,的确很大,确实有千佛之势。 看来这千佛顶,也确有其名。 千佛顶上的宴席,布置在了千佛顶左侧的净心禅院里。 谢云锦跟在罗氏身后,一左一右拉了朱家姐妹二人,就进了净心禅院,文娘子和芸香几个丫鬟婆子,紧紧地跟在她们四人之后。 进了净心禅院,引路的小沙弥,把她们一行人,带去了谢老夫人和范老夫人的身边。 “祖母,爬山好累!锦娘只感觉腰都要断了。” 趁着罗氏没注意,谢云锦跑去了谢老夫人身旁,吐槽了几句。 谢老夫人趁着旁人不注意,拿了一个红漆木的匣子,给了谢云锦。 谢云锦拿着匣子去到背人的地方,打开来一看,里头放了很多点心,有她一惯喜欢吃的绿豆糕,红豆酥,还有芝麻酥饼,豌豆黄。 谢云锦早就饿了,让芸香去找小沙弥要了半碗茶水过来,就着半碗茶水,狼吞虎咽吃下了几块点心。 朱玉和朱宝在一旁看着眼馋,谢云锦让芸香把点心拿出来,给她们姐妹二人,一人分了几块,暂且先垫垫肚子。 谢云锦躲去了背人的地方吃了点心,这边就有福宁郡主身边伺候的贴身嬷嬷,笑着过来找了谢老夫人和范老夫人。 “早就听说两位老夫人过来了,我家娘娘原是要亲自过来接待两位老夫人的,但今日杭州通判家的杭老夫人,也来了,我们家娘娘和杭老夫人带着姻亲,和杭老夫人多说了几句,只好让老奴过来,安排了两位老夫人的位置。” 那嬷嬷说话的时候,谢云锦仔细打量了一番净心院。 净心院地方不大,是一座有着三层的小楼。 方才谢云锦仔细观察了一番,才发现净心院的第一层,大多是今日来金山寺进香祈福的一般平民百姓。 第二层,则是今日来金山寺进香祈福的地主乡绅居多。 第三层,也就是谢云锦她们如今所处的位置。谢云锦仔细打量了一番,第三层楼之上,都是今日来金山寺进香祈福的世家大族。 看模样,福宁郡主和咸康郡王妃,今日是打算在这里相看今日前来进香祈福的世家小娘子了。 “既然今日杭老夫人也来了,她老人家德高望重,郡主娘娘亲自去招待她老人家,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横竖今日都会见了郡主娘娘,我不过和范老夫人,林老夫人,多等片刻就是。” 谢老夫人一面说着,一面又抬眸打量着方才同她们说话的那嬷嬷,紧接着又道。 “只是不知道,郡主娘娘什么时候过来?” 让三个出身高贵的老夫人,等着福宁郡主一个人来,那福宁郡主,当真好大的脸。 范老夫人出身王府,谢老夫人和林老夫人二人出身侯府。 就算是入宫赴圣人娘娘的宴,圣人娘娘,也不敢如此怠慢她们? 福宁郡主这样的态度,实在是叫人意想不到。 那嬷嬷听着谢老夫人这么说,马上懂了谢老夫人的意思,忙回道。 “烦请谢老夫人稍等片刻,我家娘娘,马上就过来了。” 还没等那嬷嬷话落,范老夫人直接拉着谢老夫人的手,进了一旁的雅间。 谢云锦也跟着进了雅间。 通常来说,身份越贵重的人,来得越晚。 但福宁郡主让三个老夫人等着她一个人过来,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方才范老夫人拉着她祖母进了雅间的时候,谢云锦已经注意到,范老夫人面上,已经不高兴起来。 跟着范老夫人一道来了金山寺的方氏和刘氏见了,也不好得说些什么,只能跟着在一旁伺候着。 第一百一十七章 争锋 - 上吉 - 安小秋20 范老夫人出身东京城的敬王府,若是照着身份贵重来说,范老夫人的出身,甚至于还要高了福宁郡主一头。 福宁郡主在范老夫人面前,就是个丫头。 如今福宁郡主竟叫范老夫人这样等,不得罪了范老夫人,那还真是奇了怪了。 雅间里头,摆了三张酸枝木的小桌,三个老夫人坐了一桌,已经开始说起话来。 方氏,刘氏,罗氏,白氏四个夫人坐了一起,白氏见四角齐全,喊了贴身丫鬟拿了准备好的叶子牌出来,打起了叶子牌。 隔壁桌的范老夫人见了,手痒痒,也喊了贴身伺候的吴婆子,拿了马吊出来,不过还差了一个人,见谢云锦闲着无事,就拉了她过来打了马吊。 谢云锦从小到大,还没打过马吊叶子牌。 不过打了三圈,谢云锦已经把来之前,谢老夫人特地给她准备用来打赏金山寺里和尚的一百两碎银子,输得干干净净。 范老夫人是打马吊的个中高手,看着面前的谢云锦,就像看着一块会移动的金子一样,对着身旁的谢老夫人说道。 “你说说,你打马吊那样厉害,在东京城里,没有几个人是你徐大姑娘的对手,怎么你就没有把你这项技能,教给你的小丫头呢?看她那摸张牌都半天的模样,只怕还没有碰过这玩意吧?” 谢云锦她的确没碰过。 她以前只见了祖母和房嬷嬷元娘子几人在打。 她祖母也不想教她这个。 还没等谢老夫人说话,谢云锦就抢先一步回道。 “范祖母,不是我祖母不愿意教,只是我不愿意学罢了。我一惯不喜欢这样赌博的玩样,就没功夫去学罢了。” 听着谢云锦这么说后,范老夫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笑着说道。 “我就说呢,你祖母那样厉害的一个人,你跟在她身边,怎么就没有学了。” 说着,范老夫人见谢云锦面上有些不高兴,仔细想想,方才她的确赢了人家孩子很多钱,她一个七老八十的人了,还赢一个孩子的钱,实在是不像话。 “孩子,你只管放心,好好地陪着我们打。今日我们三人,无论谁赢了钱,最后都是给你的。我们几个老的,加起来都快两百来岁了,怎么能要你一个孩子的钱。” 范老夫人这话,谢云锦爱听。 反正不管输赢,这些银子都是她的。 “既如此,那锦娘就多谢范祖母了。” 谢云锦拱手谢过范老夫人。 片刻之后,马吊打到一半,谢云锦就听见耳畔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谢云锦转过头看了一眼,只见一群丫鬟婆子,簇拥着一个衣着话里,气度不凡的妇人,朝着谢云锦她们所在的雅间,走了过来。 “老夫人,福宁郡主来了!” 范老夫人贴身伺候的吴婆子,低下头轻声和范老夫人说了句。 范老夫人点点头。 心中却暗道,来了就来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福宁郡主来了? 谢云锦心中疑问,抬起头,朝着那妇人多看了几眼。 福宁郡主,可是东京城的红人,当今官家的表妹。 谢云锦常听她祖母说,福宁郡主,向来是个自命清高,且眼里容不下人的,是个极难相处的人物。 谢云锦细细打量一番,福宁郡主的容貌,也不过尔尔,左右在眼前这一堆妇人中,还算是保养得当,较为起眼的了。 不过听说福宁郡主今年都四十多了,若是比起她们这些个小姑娘还要年轻,岂不是活成了千年的妖精? 谢云锦曾经就见过千年的妖精。 原先在她们府里伺候的一个婆子,面上看起来,和一般十七八岁的丫鬟相比,并没有什么两样,甚至于比起那些个小丫头,那婆子,看起来还要更年轻一些。 后来那婆子向她祖母求了恩典,就被她祖母放出府去。 谢云锦原想着,那样年轻的一个人,就这样放出去,难不成是犯了什么错。 后来她去了她祖母身边,问了几嘴,才发现原来那个婆子,今年已经过了六十。只面上看上去,和一般年轻的小丫鬟,没什么两样。 后来谢云锦又打听到了那个婆子的消息,那婆子出府之后,就自己找了一户人家嫁了,听说她男人,还是个二十出头的。 果然,那样的人,才算得上千年的妖精。 这样的高度,只怕谢云锦这辈子,都难以企及。 “早就听说三位老夫人过来了,方才我去了寒云轩,见了杭老夫人,她老人家身子一向不好,说许久不见我,就留我下来,陪着她老人家,多说了几句话。” “没成想,这一说,就是几个时辰,倒是叫三位老夫人好等呀!” 福宁郡主行至了三位老夫人面前,规规矩矩行了大礼,才道。 范老夫人不看她,只道。 “福宁丫头是大忙人,忙着去照顾杭老夫人,就忘了我们几个。不过没关系,我们几个老家伙今日来了金山寺,是来进香祈福的,原也不是特地来见你的。你也不必同我们解释。” 范老夫人直接喊了福宁郡主做“福宁丫头”,福宁郡主面上并没有一丝意外,反而倒像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情。 “听范老夫人说话如此中气十足的模样,倒没有像旁人传的那样。前些日子我进宫见了大娘娘和圣人娘娘,大娘娘还想起了范老夫人,想要吃老夫人亲自做的桂花糕呢。” 福宁郡主想要借了太后,和范老夫人套起近乎。 范老夫人却一句也不搭理她,只道。 “大娘娘喜欢,那是我的手艺好,能入得了她老人家的眼。不像有些人,一味只知道讨好大娘娘,自命清高,可要知道,这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人,比比皆是,福宁丫头可是要惜福了,莫要走了歪路。” 范老夫人说话不藏着掖着,直接就道。 福宁郡主面上依旧风平浪静,似乎范老夫人方才那些话,并没有惹恼了她。 若是照着辈分,范老夫人出身东京城里的敬王府,敬王爷是先帝爷的亲叔叔,太宗皇帝的十八皇子。 范老夫人年轻的时候,和谢老夫人等人几个,一起教养在那个时候还是皇后的太后娘娘膝下。 而福宁郡主府,出身韩国公府。 韩国公府,是官家嫡亲的舅舅家。 官家不是如今太后所生,官家的生母,是前朝的贵太妃韩氏。 所以官家嫡亲的舅舅家,就是韩国公府。 因着是自己嫡亲的舅舅,所以韩国公府为福宁郡主亲封郡主的时候,官家并未犹豫,直接就赏赐下了这样的恩典。 所以范老夫人无论是出身还是辈分,都稳稳压倒了福宁郡主。 福宁郡主若是说出些个不中听的,就是忤逆长辈。 这样的事情一旦传出来,去了太后或者皇后官家的耳中,只怕福宁郡主轻则被训斥几句,重则可能连封号爵位统统给剥去。 她自然是要小心行事了。 谢云锦抬头瞧了福宁郡主几眼,福宁郡主似乎是没有注意到她,只打量了屋里一番,最后落到了范老夫人身旁的谢老夫人身上。 “听说谢老夫人今日带了三姑娘过来了?谢家三姑娘是哪一位呀?” 朱玉和朱宝听到福宁郡主不是喊自己,惧是低下头去。 谢云锦站了出来,弯下腰福了一礼,淡淡道。 “郡主娘娘万安。” 第一百一十八章 连翘 - 上吉 - 安小秋20 见谢云锦站了出来,福宁郡主仔仔细细地打量了谢云锦一番,把谢云锦从上到下,都看了个大概。 不止福宁郡主自己在打量着谢云锦,连福宁郡主身边贴身伺候的嬷嬷,也在细细打量着谢云锦。 那嬷嬷一面打量着谢云锦,一面又低下头和福宁郡主耳语了几句。 “郡主,那谢家三姑娘,看模样的确是个美人胚子,就是不知道这品性如何?若品性不好,相貌模样再好,也是枉然。” 福宁郡主贴身伺候的嬷嬷,是福宁郡主从娘家带来了的贴身嬷嬷,单名一个田,福宁郡主直接唤了她做田嬷嬷。 因着前些日子,谢老夫人递了信给福宁郡主,想要让她们家三姑娘,嫁给小公子,福宁郡主把这事和田嬷嬷说了。 二人商量过后,决定亲自来了杭州,借着去金山寺进香祈福的机会,顺道相看相看谢家那三姑娘。 福宁郡主心中,压根就瞧不上谢家这样的人家,更别提和她们家做成儿女亲家了。 所以谢老夫人递了几次消息过来,福宁郡主都以打太极的方式,三推四阻了出去。 谢老夫人想要走了侯府的路子,和她说下这门亲事。 不过荣安侯府,她心底里也是瞧不上的。 陈钺可是她的宝贝儿子,就算娶妻,也要娶门当户对,东京城里的世家千金才行。 就谢家这样,不知道第几流的人家,福宁郡主压根从未放在眼里过。 只不过是前些日子,谢老夫人走了大内和荣安侯府的路子,找上了她,她才对谢家注意了些罢了。 不过她是万万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娶了那样人家出来的姑娘的。 福宁郡主抬眸往屋里打量了一番。 如今谢老夫人找了范老夫人,只怕是想要走了范老夫人的路子,去到太后面前,和太后娘娘亲自说下这门婚事。 偏那范老夫人,还是东京城里敬王府的出身。 连官家和皇后都尊着敬着的人家,不到紧要关头,她还是不要吃罪了范老夫人得好。 福宁郡主面上终于缓和下来,冲着谢云锦笑了笑,亲自拉起了谢云锦的手,拍了拍谢云锦的手,朝着田嬷嬷使了一个眼色。 田嬷嬷马上懂了福宁郡主的意思,拿了早已备好的荷包出来,递给了面前的谢云锦。 “谢三姑娘,初次见面,这是我家娘娘给姑娘准备的礼物,姑娘快收好了。” 谢云锦接过荷包,看了面前的福宁郡主和田嬷嬷一眼,不语。 把荷包递给了身后的芸香后,才开口谢道。 “多谢郡主娘娘的赏赐!” 福宁郡主又扫过谢云锦一眼,心里暗道:还算是个知趣的姑娘。 转过身,福宁郡主和身旁的范老夫人,谢老夫人说了几嘴之后,就有丫鬟过来禀道,说是咸康郡王妃吴氏已经到了金山寺的山门去了,福宁郡主要亲自去了山门,迎接咸康郡王妃。 咸康郡王妃吴氏,出自太后娘娘的母族。 吴氏经常入宫陪伴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更是把吴氏,视如己出,对吴氏所出的两个女儿,颇为照顾。 其中吴氏的大女儿陈佳,请封了郡君,吴氏的小女儿陈仙,请封了乡君。 谢云锦听谢老夫人说,吴氏已经给陈佳,说了淮南王府的公子。 可是却不知道,吴氏替陈佳说下的,到底是淮南王府的哪一位公子? 淮南王府公子众多,谢云锦对那些人,一时半会也没了印象,谁是谁了。 吴氏所出只有两个女儿,没有儿子。 咸康郡王府里的三个公子,都不是吴氏所出。 咸康郡王世子,也就是咸康郡王府的大公子,是咸康郡王先头的王妃胡氏所出。 咸康郡王先头的王妃胡氏,是咸康郡王的糟糠之妻。 咸康郡王原先不想认了这个妻子,但看在她替自己生下了儿子的份上,还是亲封了王妃。 咸康郡王府二公子,三公子,则是侧妃李氏所出。 侧妃李氏,出身汝阳王府。 比起吴氏的出身,李氏的出身,不过低了半截。 因着没有儿子,吴氏这些年,可是把整个大陈朝供奉送子观音的道场寺院,都去了一个遍。 求子药求子汤求子符,连送子观音都请了三四尊回了咸康郡王府,吴氏,就是生不出儿子出来。 因着没有儿子,吴氏在咸康郡王府的地位,岌岌可危。 侧妃李氏,母凭子贵,数次压在吴氏头上。 听说金山寺的观音殿求子灵验,有求必应,吴氏想必是为着这个原因,才来的金山寺进香祈福的吧? 福宁郡主离开,范老夫人乏了,由贴身伺候的吴婆子搀着,去了隔壁的禅房歇息。 谢老夫人交代了谢云锦几句,就去了隔壁的禅房,陪着范老夫人了。 林老夫人也累了,喊走了白氏,提前离了宴席,去了寺里安置的禅房歇息。 因着范老夫人去了隔壁禅房歇息,范家大夫人方氏和二夫人刘氏身为儿媳,片刻都不能离开,也就跟着去了隔壁的禅房。 罗氏似乎不大喜欢和范家的两位夫人在一起,嘱咐了芸香月兰玉兰三人仔细看着她之后,文娘子和许娘子,亲自送了罗氏去歇息。 谢云锦和朱家姐妹二人,站在窗前,看着楼下的大大小小的和尚,在不断忙活。 “锦娘,我听说了,谢老夫人有意把你许给福宁郡主府的小公子陈钺,听说那个陈钺可是东京城的第一美男,配上如花似玉的锦娘,倒也称得上是天作之合了。” 朱玉看着谢云锦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喝着身旁的茶水说道。 祖母想要她嫁去福宁郡主府。 可她不愿意。 且不说方才福宁郡主看她,就是一副不喜欢的模样,若是真的嫁去了福宁郡主府,在东京城里,没有替她撑腰的娘家,那福宁郡主,岂不是要处处压着她。 她可受不了福宁郡主那个气。 谢云锦叹了口气,只道。 “就算那陈钺是个画上的神仙,我也不会嫁去什么福宁郡主府去的。谁爱嫁谁嫁,反正我不嫁!” 谢云锦这么说,朱玉真想拍拍她的脑袋。 不知道谢云锦她是真傻,还是假傻? 朱玉在金陵城的时候,就听从东京城去金陵城的那些个小娘子说,福宁郡主府的小公子陈钺,相貌模样,可是万里挑一,有些小娘子见了陈钺,激动得连话也说不出来。 更有一些小娘子,请人专门画了陈钺的画像,摆在床头,日日看着,就为了能和陈钺,在梦里相见。 这样的神仙人物,是别人做梦,都想嫁的。 偏谢云锦不想。 难不成真是怕了那福宁郡主了? 朱玉心中这样想着,又朝着谢云锦这边看了过来。 既然锦娘不愿意嫁,就算了。 反正嫁人,总还是要自己喜欢。 在谢云锦和朱玉说话的时候,就有一小娘子,冒冒失失闯了进来。 进来之后才发现,原来自己走错了屋子。 正准备出了屋子的时候,谢云锦突然喊住了她。 “可是嘉定伯府的五姑娘连翘?” 那姑娘听见有人唤了自己的名字,回过头来,就瞧见了谢云锦,已经出现在自己身后。 是锦娘! 竟然是锦娘! 只是今日锦娘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不成锦娘今日也是来了金山寺,参加金山寺的祈福法会的吗? “锦娘,是我!我是阿翘!” 连翘说着,三步并作两步,走近了谢云锦,紧紧拉住了谢云锦的手。 她和锦娘,已经三四年不曾见过了。 没成想,锦娘已经出落得如此亭亭玉立,方才她进来的时候,一时半会还认不出来。 方才谢云锦一时之间,也是没有认出来她。 只是瞧着那姑娘,有几分眼熟。 是芸香提醒了她,那是嘉定伯府的五姑娘,谢云锦才想起来。 三年前,谢云锦大病过后,谢老夫人就带了谢云锦去了金陵城的荣安侯府养病,嘉定伯府,和荣安侯府一起,都在梅花巷。 因着她和连翘年纪相仿,所以就玩在了一起。 谢云锦虽说在金陵只住了半年,但是和连翘,却是打了极深的友谊。 嘉定伯府,姓冯,连翘是嘉定伯府的五姑娘,旁人也喊她冯五姑娘。 不过谢云锦只爱喊了她连翘。 “锦娘,这些年不见,我可是想死你了。” 连翘说着,把谢云锦拥得更紧了。 “我听我祖母说,你回了钱塘之后,就断断续续大病了几场,我心里很担心你,原想写了信过来给你,但不知道你家的地址,怕寄错了,我也就没有写。不过这些年,我每回陪着祖母娘亲去了鸡鸣寺上香,我都会在佛前,许下心愿,希望佛祖菩萨能保你此生平安。” 连翘说着,眼中的泪水,已开始泛了起来。 谢云锦知道,连翘心里,是真心为着她好的。 因着当初在金陵的时候,连翘失足落水,身旁伺候的丫鬟婆子,皆不会水,只有她会水,还是她亲自跳了下去,救了连翘上来。 那年,连翘八岁,她也不过九岁,都是孩子。 之后嘉定伯府为了感激她,临离开金陵之前,嘉定伯夫人和嘉定伯府的太夫人,还给她送了几车的东西。 如今这些东西,谢云锦都还留着,她让月兰收在了青萝院屋后的后罩房里头。 “这些年没见,好不容易见了,就不许哭了。” 谢云锦面上笑了笑,接过芸香递来的手帕,给连翘擦了擦脸。 第一百一十九章 伯府 - 上吉 - 安小秋20 因着许久未见,谢云锦就拉起了朱玉朱宝,做了陪客,和连翘,说了半个时辰的话。 经谢云锦引荐,朱玉和连翘说的很投缘。 朱玉在金陵,也听过冯家的这位五姑娘的,但一直不曾见过,如今得见,她觉得冯五姑娘,和她极为投缘,都是性子豪爽的姑娘。 朱玉拿了发上一支镶百宝的簪子,给了连翘。 连翘则是回赠了朱玉一对红珊瑚的手串。 朱玉大了连翘三个月,连翘就称她做了姐姐。 “朱玉姐姐,这红珊瑚的手串,还是我生辰的时候,祖母遣人去了鸡鸣寺,捐了两千两银子的香油钱,求来的,因着珍贵,我平时都舍不得送人,不过朱玉姐姐和我投缘,今日我就送了朱玉姐姐,权当是我们姐妹之间的信物了。” 朱玉听着连翘这么说,原先还有些忌讳,后来也就收下了。 朱玉不喜欢旁人的旧物。 方才连翘说话的时候,朱玉低下头,细细打量了那红珊瑚的手串。 那红珊瑚的手串,虽然名贵,但经几人之手,看起来已经有些陈旧了。 且还是寺里和尚的旧物,她更是忌讳了。 不过既然是伯府的太夫人,送连翘的生辰礼,她还是受了。 连翘的珊瑚手串名贵,但朱玉所增的那支簪子,也是价值不菲的。 谢云锦见连翘捏住手里,细看之后,才发现,原来那嫌百宝的簪子上,还有一对赤红色的猫眼石。 不过就是那猫眼石在一众玉石之间,不算起眼罢了。 这样的簪子,谢云锦原先在谢老夫人的陪嫁箱笼里,见过一对。 听房嬷嬷说,是谢老夫人的旧物。 朱玉赠连翘那支,虽没有她祖母的那对好,但也是价值连城的。 若这样的东西,去了一般的人家,只怕也是够人家,当做传家宝的了。 不过朱玉家是商贾人家,这样的东西,只怕应有尽有。 就算是送出去了,也不过是九牛一毛的东西。 在连翘和朱玉接下来的谈话中,谢云锦听见,连翘准备把朱玉,引荐给了她的另一姐妹,出身杭州武定伯府的武三姑娘。 “锦娘,今日武姐姐递了信来给我,说她今日也会来了金山寺,武姐姐性子极好,待人和善,待会若武姐姐过来了,我给你们二人引荐引荐。” 谢云锦在脑中回忆了一番,连翘口中的武姐姐,到底是什么人? 出身杭州武定伯府的三姑娘。 武定伯府,据说是前朝的清贵人家,但后来也没落了。 因着没落了,武定伯府,从天子脚下的东京城,搬到了这杭州来。 所以谢云锦对这样已经没落的人家,自然也就没听过了。 不过既然连翘想要给她们二人引荐引荐,想必性子应该和连翘,是差不多的,极好相处那类人。 若是性子不好,极难相处的人,想必连翘也不会给她们二人引荐。 她们几人正说着话,只见一个人高马大,面上带了几分和善的婆子,带了几个毛头小丫鬟,就跨进了她们几人所在的雅间。 “不知道冯五姑娘,在不在这里?我家姑娘找你。” 听见有人唤了自己,连翘马上跳了起来,去了雅间门口。 不过看了面前的婆子一眼,就冲着身后的谢云锦和朱玉大喊道。 “锦娘,朱大姑娘,这位是丁嬷嬷,武姐姐身边贴身伺候的嬷嬷。” 听见声音,谢云锦朝着门口看去。 连翘口中的丁嬷嬷,已经带着几个小丫鬟,进了屋里来。 只见那嬷嬷面上满是笑意,方才说话的时候,声音又是极为温柔,身边伺候的仆妇都这样,想必那武三姑娘,应该也是一个温柔善良的姑娘。 “冯五姑娘,我家姑娘已经找了您好一会了,没成想,您竟来了范家的雅间!” 说着,那丁嬷嬷,转过头看向了一旁的谢云锦和朱玉。 “不知这二位姑娘,可是范家的姑娘?我们家夫人,和范大夫人一向相熟,怎么今日不见范大夫人?” 既然她问起自己,谢云锦也不瞒她,直接回道。 “这位嬷嬷,我们二人不是范家的姑娘。我是钱塘谢家的三姑娘谢云锦,我的祖母,是出自荣安侯府的谢老夫人。这位是金陵富商朱家的大姑娘,朱玉!” 谢云锦在介绍自己的同时,顺带把身旁的朱玉,一块介绍了。 因着旁人只知道谢老夫人,不知道谢家,所以谢云锦在介绍的时候,只能说了自己的祖母,是出自荣安侯府的谢老夫人。 一般的富贵人家,世家大族,或多或少,都是听说过她祖母的。 她祖母,在一般的世家大族,还是很受人尊重的。 果然,经谢云锦这么一介绍,丁嬷嬷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原来是谢老夫人家的三姑娘!倒是老奴失礼了。老奴原先在我们家老夫人身边伺候,也是见过谢老夫人的,谢老夫人可是老奴见过的人中,最让人佩服的。” 在雅间里头说了几句,那边武定伯府的丫鬟,就过来请了谢云锦朱玉陪着连翘,一起去了武定伯府所在的雅间。 虽然武定伯府是没落的世家,但在礼数上,福宁郡主还是没敢怠慢。 武定伯府的雅间,在范家雅间往左过去的第七间,同在净心院第三层。 但谢云锦去到那里的时候,只觉得那里的装潢,没有前面几间的装潢好。 谢云锦进了雅间,仔细看了眼雅间里头的墙壁,谢云锦摸上去,有些凹凸不平的感觉,看样子应该是用其他屋子,改出来的雅间。 进了雅间,谢云锦发现,绕过了屏风,后头还有一间雅间。 武定伯夫人和武定伯老夫人,已经坐在雅间里头,在一起的,还有武定伯府的几个姑娘,几个公子。 瞧见了有外男在,谢云锦下意识的回避开来。 引路的丁嬷嬷瞧见谢云锦低下头去,只道。 “谢三姑娘,屋里的,都是我们武定伯府的姑娘公子,还有一位福宁郡主府的公子。” 福宁郡主府的公子。 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谢云锦又抬起头来,只见方才在屋里的三个公子,此刻已经不见。 谢云锦正想开口询问的时候,一旁的丁嬷嬷,已经在给武定伯夫人和武定伯老夫人介绍谢云锦和朱玉,丁嬷嬷还重点介绍了谢云锦。 “夫人,老夫人,这位便是钱塘谢家的三姑娘,她的祖母,便是谢老夫人。” 旁人似乎没听过谢家,只听过她祖母一样。 当听到谢老夫人的时候,坐在屋里的武定伯夫人和武定伯老夫人,无不抬起头来,朝着谢云锦这边看了过来。 武定伯老夫人先开了口。 “你便是谢家的三姑娘,谢老夫人心头肉的那个姑娘吗?” 谢云锦点点头。 紧接着,武定伯夫人又开了口。 “你祖母,便是荣安侯府出来的徐大姑娘吗?” 谢云锦又点了点头。 之后,武定伯老夫人又不厌其烦开了口。 “谢家的几个姑娘,我以前也是见过的,倒是这三姑娘,我还是第一次见。你祖母,当真是谢老夫人吗?” 听着武定伯夫人,武定伯老夫人,一连问了她三个性质几乎一模一样的问题,谢云锦心中只觉得烦躁,但还是只能点了点头。 见谢云锦不说话,只点了点头,武定伯老夫人只觉得谢云锦有大家闺秀之范。 “谢老夫人教养出来的姑娘,品性自然是上佳的。” 话落,武定伯老夫人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又问了句。 “你祖母呢?怎么不见你祖母?难不成今日你是陪着你母亲来的?” 第一百二十章 乡君 - 上吉 - 安小秋20 被武定伯夫人,武定伯老夫人拉着,一连问了几乎是同一性质的问题,谢云锦心中虽有些厌烦,但毕竟是第一次接触武定伯府,谢云锦还是忍了下来,老老实实地回了武定伯老夫人。 “武老夫人,锦娘是陪着祖母,娘亲一道过来的,只是我祖母去了范老夫人屋里说话去了,我娘身子不适,下去歇着了。” 听着谢云锦这样解释,武定伯老夫人“哦”了一声,接着回道。 “既如此,等你祖母和范老夫人说好话,我再过去见见你祖母吧!这些年不曾见过你祖母,不知道她老人家,还认不认我这个老婆子。” 武定伯老夫人话罢,给谢云锦介绍起了屋里几个武家姑娘。 武定伯府,也就是武家长房。 武家原先有五个房头,武家发家于清河。 因着武家长房在前朝立下了战功,所以得封了武定伯府,一跃成为了大陈的世家之一。 武家的剩下四个房头,皆在清河,大多是商贾人家。 武定伯府共有三个姑娘。 武大姑娘武清荷,是伯府嫡出的姑娘,已经嫁去了镇江的廖家。 武二姑娘武清宁,是伯府庶出的姑娘。 她的生母,不过是伯府一小小的姨娘,但武定伯老夫人心疼武二姑娘,和武定伯商量过后,把武二姑娘记名养在了武定伯夫人的屋里,对外都说是武家嫡出的姑娘。 武定伯老夫人介绍这一姑娘的时候,谢云锦细细打量了一番她。 只见那武清宁,规规矩矩地站在武定伯老夫人身旁,安静乖巧地侍候着武定伯老夫人。 看着也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容貌清秀,皮肤白皙,整个人透着一股清冷。 穿了件碧绿色的金枝缠花的杭绸褙子,褙子上头,还镶嵌了一圈不大不小的米珠,这件褙子的款式,似乎是今年初夏出来的新款,谢云锦不曾见过。 由此看来,这武二姑娘虽是家中庶女,但有武定伯老夫人护着,又记名养在了武定伯夫人膝下,只怕这日子,过的也不比家中的嫡女差。 方才谢云锦打量武二姑娘的时候。 那武清宁,也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 见过了武二姑娘,武定伯老夫人又介绍起了武三姑娘。 “清蓉丫头,这位是钱塘谢家的三姑娘,她们家老夫人,可是祖母的旧相识。” 武定伯老夫人似乎很喜欢武清蓉,和武清蓉说话的时候,面上满是笑容。 虽说方才武定伯老夫人给谢云锦介绍武清宁的时候,面上也带了笑容,但方才的笑容,却没有如今这样真。 可见武清宁和武清蓉,谁才是武定伯老夫人心尖尖上的人,已经显而易见了。 武清蓉从人群之中走了出来,走近了谢云锦,弯下腰福了一礼,话语温和地道。 “谢三姑娘安好。” 见武清蓉给自己见礼,谢云锦也礼貌性地回了一个礼过去。 借着这个机会,谢云锦抬眸望去,只见武定伯老夫人身边,站了一个身材苗条修长,容貌艳丽的姑娘。 看她的年纪,应该比武清宁,要小了些,大概十三四的模样,和谢云锦差不多的年纪。 盛妆之下,谢云锦还是看出了几分稚嫩。 绾了一个极其流利的坠马髻,发上簪了一对碧玉簪,又簪了一对赤金蝴蝶簪,这些都是用来固定住发髻的。 除却四支簪子,外加一朵碧玉镶嵌银珠的珠花,谢云锦再没有看见什么发饰。 仔细看起来,倒是一个模样不错的美人。 美人,即便发上没有半点珠饰,不施粉黛,放到人群之中,依旧是最显眼的那一个。 眼前的武清蓉,明显就是这样的美人。 若把武二姑娘和武三姑娘放在一起比较,武三姑娘的容貌长相,绝对是武二姑娘之上的。 武定伯老夫人让武二姑娘和武三姑娘,陪着谢云锦出了里间,来到了外头的雅间。 武二姑娘不大说话,离了长辈身边之后,就一个人坐在屋里的角落里,开始喝起了茶。 倒是武三姑娘,经过连翘的介绍,武清蓉和谢云锦朱玉等人,开始活络起来。 因着谢云锦和武清蓉,是第一次见,少不得要交换了礼物,谢云锦让芸香找了找,才找在谢老夫人给她的荷包里,找到了一串白玉葡萄。 这串白玉葡萄,还是方才范老夫人,突然塞给谢老夫人,是一入净心院,杭州教谕钱氏的夫人,塞到范老夫人手上的。 范老夫人和钱家,没什么交情,这样的礼物,也算不得贵重,就塞去了谢老夫人身上。 她祖母不过看了一眼,也觉得不喜欢,就让房嬷嬷装了荷包,给了谢云锦。 谢云锦方才打开荷包看了一眼,那白玉葡萄,差不多有半个手巴掌那样大,玉质也算通透,可惜不过是常见的白玉,雕工也是很一般的。 若是换成紫玉,即便雕工一般,说不定也就能入了旁人的眼了。 不过谢云锦把这白玉葡萄给了武清蓉的时候,武清蓉觉得太过珍贵,差点没有收下。 要不是谢云锦说这样的东西很是普通,值不了多少钱,只怕无论她说什么,武清蓉都是不肯收下的。 武清蓉给了谢云锦她自己绣的一方手帕,绣得是猫扑蝴蝶。 虽说花样子常见,但武清蓉的绣工好,无论是猫儿还是蝴蝶,都绣得活灵活现地。 谢云锦见了,很是喜欢。 双方各自交换了礼物之后,武清蓉和谢云锦连翘,说起了方才屋里的三个公子。 “锦娘怕是不知道,方才你进来的时候,福宁郡主府的小公子陈钺,来找了我大哥二哥,不知说什么事情。在屋里说了几句之后,你就进来了。我大哥二哥见你还没有瞧清楚他们三人的模样,就带着福宁郡主府的小公子,出了去。也不知去了哪里,现在也还没有过来?只怕又是陪着那陈小公子,去吃酒了?” 福宁郡主府的小公子陈钺,去找了武定伯府的两位公子,难不成福宁郡主府和武定伯府,很相熟吗? 谢云锦不解,跟着问了句。 “好端端地,福宁郡主府的小公子,来了你们家的雅间,找了你家大哥二哥,你们家和福宁郡主府,关系很好吗?” 还没等武清蓉说话,一旁的连翘,就开始笑了起来,忙替武清蓉解释道。 “锦娘该不知道吧?福宁郡主府的小公子,和清蓉的大哥二哥,曾经一起在白鹿洞书院求过学,拜在同一师傅门下。” “因着武定伯府的老太爷,年轻的时候,也去过白鹿洞书院求学,救过白鹿洞书院的一位大儒,武老太爷去了之后,那位大儒说是要报答武定伯府,就去了伯府的私塾,教导伯府的公子姑娘了。陈钺这些日子,就是住在伯府之中。” “要不是半个月前,接了郡主娘娘的来信,只怕陈小公子,今日也不会出席这样的宴会的。” 听连翘这么说,难不成是陈钺,同福宁郡主关系不好吗? 可他们是母子,关系又怎么会不好? 难不成是因为福宁郡主想要做主了陈钺的婚事,所以就导致了他们二人不合的? 谢云锦在心底里想了一番,始终没想出个什么所以然来,还是决定问问清楚。 “陈小公子这些日子一直伯府里,不曾回了郡主府吗?可是陈小公子同郡主娘娘不合?” 听着谢云锦这么说,连翘和武清蓉,忙交换了一个眼神。 面面相觑半晌之后,决定由武清蓉来开口,给谢云锦解释。 “好端端地,锦娘怎么问起了这个?” 谢云锦面上笑了笑,掩盖住自己的别有用心,只道。 “我好奇呗!” 怕连翘和武清蓉怀疑自己,谢云锦忙解释道。 “因着方才听连翘说,陈小公子这些日子,一直都是住在伯府之中。还说若不是郡主娘娘办了这场宴会,只怕陈小公子也不会吃席。听着连翘这么说,我就以为,福宁郡主和陈小公子之间母子不合呢。” 连翘和武清蓉,心中暗暗地称赞了谢云锦一番,锦娘真是聪明。 连翘不过提了一句,锦娘就猜出来福宁郡主和陈小公子之间关系不睦了。 武清蓉喊了丫鬟守在屋外,她这才敢压低了声音,给谢云锦说道。 “的确如锦娘心中猜测的那样,郡主娘娘和陈小公子,的确不睦已久。因着郡主娘娘,给陈小公子瞧上了咸康郡王府的二姑娘陈仙,也就是仙慧乡君。” “素来听说那仙慧乡君,是个嚣张跋扈的姑娘,仗着自己身后的郡王府,经常欺压附近的百姓。就这样的姑娘,别说陈小公子瞧不上了,就是我大哥二哥,也是瞧不上的。” 武清蓉的大哥二哥,是武定伯府的大公子武修文,二公子武修武。 武家的两个公子,若是想要娶了那仙慧乡君,显然是不大可能的。 不过武清蓉也不过打个比方罢了,谢云锦也不在意。 谢云锦在意的是,在这件事上,那陈钺的态度如何? 不过不用猜,谢云锦也晓得了。 只怕那陈钺不愿意娶了那仙慧乡君,才躲到了武定伯府去的吧? 第一百二十一章 心计 - 上吉 - 安小秋20 朱玉听得好奇,见没人说话,她突然开口来,问了武清蓉一句。 “那陈小公子的态度,是什么?难不成是不愿意听了郡主娘娘的话,娶了那仙慧郡主吗?” “我素来听说,那陈小公子可是东京城第一美男,美男得配佳人吧?很显然,那仙慧乡君,可不是什么佳人!” 朱玉住在金陵的时候,就听家中在东京城经商的长辈说过那仙慧乡君。 那仙慧乡君,不单单是个嚣张跋扈的姑娘,还是个小气吝啬的姑娘。 仗着自己身后的咸康郡王府,那仙慧乡君每每出去,去到一个地方,无论吃什么,都是不给钱的。 待要走的时候,只交代了店里的人,去了郡王府要钱。 可真当有人去了郡王府要钱的时候,别说钱了,连郡王府的大门,都进不去。 若是一个弄不好,得罪了郡王府看门的小厮,只怕还有可能会被乱棍打了出来。 因此每当知道仙慧乡君要出门,要去到什么地方,那个地方的店家得了消息,马上闭店休息一天。 所以这仙慧乡君在东京城里的名声,不大好。 已经到了适婚的年龄了,咸康郡王妃相看了那么多的人家,就是没有哪一家敢上门来求娶她的? 这婚事一拖,就是这么多年。 如今突然许了福宁郡主府的小公子陈钺,当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很显然,陈小公子就是那朵鲜花,而那仙慧乡君,就是那坨牛粪。 武清蓉和连翘皆认为朱玉说的在理,但又怕开口,得罪了咸康郡王府,索性就不开口,又听着朱玉,说了几句。 朱玉又说了几句之后,谢云锦也听得累了,准备回了自己的雅间歇息,想必祖母和范老夫人,应该商量好事了吧。 谢云锦和连翘武清蓉二人告别之后,带了朱玉,就回了她们之前所在的雅间。 雅间里头,除却了早就回了雅间歇息的朱宝之外,就只有几个伺候的小丫鬟。 谢云锦去了雅间隔壁的屋子一趟,没瞧见她祖母和范老夫人,不过瞧见了范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其中一个婆子,约摸就是在等着她过来的吧! 吴婆子开了口。 “谢三姑娘,方才咸康郡王妃遣了丫鬟过来请了谢老夫人和我们家老夫人,我们家老夫人已经陪着谢老夫人,一道过去了。” “谢老夫人知道姑娘还要回来,怕姑娘回来之后,找不到谢老夫人,就让老奴守在这里,等着三姑娘回来。” “如今既然三姑娘过来了,老奴就带着三姑娘,去见了谢老夫人和我们家老夫人吧!” 吴婆子话罢,带着谢云锦这边朝着正中央的一间雅间走去,谢云锦带了芸香和月兰,留了玉兰陪着朱玉一道守在雅间里。 待母亲过来之后,也好和母亲解释一下。 咸康郡王妃,由金山寺的住持陪同着,去了观音殿进香祈福之后,又跟着住持,上了净心院。 福宁郡主和咸康郡王妃吴氏,皆在净心院的第一雅间里头,住持因着还要忙着招呼其他香客,就先离开了。 净心院的第一间雅间,装潢得很是华贵。 还没进入雅间,只见雅间外头,又大大小小五六个丫鬟守在外头。 领头的是一个婆子,看模样,是福宁郡主身边贴身伺候的婆子。 吴婆子上前去打了招呼。 “赵嬷嬷,这位是谢老夫人家的三姑娘,谢老夫人托了我家老夫人,让老奴带了她进去。” 吴婆子和那赵嬷嬷说了半天的话,那赵嬷嬷,才肯放了她们二人连带着几个丫鬟,一起进了雅间。 当谢云锦进了雅间的时候,只听见那赵嬷嬷,突然来了一句。 “不知道娘娘是怎么想的?就这样一个小姑娘,也能入了娘娘的眼?” 谢云锦听见了,却只当没有听见一样。 这样的婆子,也难怪是福宁郡主身边伺候的了? 主子都那个德性,狗眼看人低,更别提这样一个贴身伺候的嬷嬷了。 横竖她谢云锦今日来金山寺进香祈福,可不是来受旁人的闲气的。 不过如今却不是出气的时候。 待寻了合适的时机,再处置了那样一个狗眼看人低的婆子,也是可行。 自听到那婆子口中说出了那些话,那福宁郡主原本在她心里,还有丁点的好印象,如今都没了。 谢老夫人曾经告诫过她,不论旁人说什么,凡是不中听的,就不要往心里去。 听了不好受,还不是自己难过。 与其这样,倒不如当做耳旁风,听过就过了。 不过她谢云锦听过,不会真的就过了。 谢云锦进了雅间里,只见雅间之中,福宁郡主和咸康郡王妃,坐了上首的位置,谢老夫人和范老夫人,坐在了一旁的软榻上头,范大夫人方氏坐在了范老夫人左边,范二夫人刘氏则是坐在了范老夫人的右边。 环顾一圈,谢云锦没看见罗氏。 难不成阿娘还没有过来吗? 见谢云锦进了屋里来,范老夫人给了身旁的咸康郡王妃吴氏,介绍起了谢云锦来。 “郡王妃,那丫头便是我和你说的,谢家的三姑娘,模样品性都不错,是个好孩子。” 咸康郡王妃听着范老夫人这么说,转过头来,朝着谢云锦这边,细细打量了一番,随后面上笑了笑,回了身旁的范老夫人,就道。 “这可是荣安侯独女养出来的姑娘,又怎么会差呢?” 咸康郡王妃说着,不由得朝着谢老夫人这边,看了过来。 谢老夫人面上只笑了笑,缓缓回了句。 “郡王妃谬赞了,什么模样品性不错,您可别听范老夫人胡说,还是个小姑娘的,我还舍不得让她嫁出去的,得多留她在我身边几年。” 谢老夫人之所以要这么说,是怕咸康郡王妃,打了谢云锦的主意。 因着咸康郡王妃今日来了金山寺进香祈福,也不完全只是为了求子。 咸康郡王侧妃李氏所出的几个公子,如今尚未嫁娶。 她今日之所以过来,也是想要给侧妃李氏所出的几个公子,相看相看。 她的心底里,的确是瞧得上谢家的。 但谢老夫人未必就看得上郡王府? 谢老夫人毕竟是侯府出来的,和大内有着交情,若是她想要主动说下这谢三姑娘,怕是有些不易。 不过咸康郡王妃来金山寺进香祈福之前,已经听说了谢老夫人和福宁郡主通了消息,谢老夫人瞧上了福宁郡主府的小公子陈钺,想要把谢三姑娘,许了那陈钺。 只是福宁郡主已经答应了她,那陈钺,已经定了仙儿。 不过这桩婚事,陈钺没有答应下来,福宁郡主心疼儿子,这些日子,也没有给她一个准确的答复。 。 第一百二十二章 谋算 - 上吉 - 安小秋20 没得了福宁郡主准确的答复之前,咸康郡王妃吴氏,是不会叫旁人捷足先登的。 原陈钺那个孩子,她心里也看得上。 若是做了自己女婿,也好。 只是仙儿那丫头,性子太过顽劣。 陈钺那样好的一个人,仙儿都瞧不上。 她真是不知道,仙儿会瞧得上谁了? 难不成是那些个整日跟着仙儿混在一起的不三不四的人? 咸康郡王妃想到这里,心中的火气,就不打一处来。 那样不三不四,没有身份,没有地位的人,想要娶了他们家仙儿,简直痴人说梦! 临行前,咸康郡王妃不放心陈仙,带着来了金山寺进香祈福,只是刚到了金山寺,却不知道去做了什么。 真真是让她心焦! 咸康郡王妃一阵长吁短叹,谢老夫人和范老夫人,都看在眼里。 谢老夫人不说话,面上只笑了笑,宽慰了咸康郡王妃几句,心中却暗道。 咸康郡王妃吴氏,是个肥水不流外人田的。 像陈钺那样好的儿郎,满天下还有几人? 所以她肯定也不愿意谢家和福宁郡主,说成这桩婚事。 既如此,她更是不会松手了。 凭着侯府和大内的关系,再有了范老夫人替她作陪,她就不相信,福宁郡主会不肯答应下这桩婚事来。 谢老夫人已经胸有成竹,打算请了范老夫人做了说客,帮她和福宁郡主说下陈钺和锦娘的婚事了。 范老夫人瞧着谢老夫人不做声,想必是心底里已经有了主意。 既如此,她就该帮帮她,范老夫人直截了当地问了福宁郡主道。 “郡主娘娘,怎么不见你家小公子?” “听说那你们家小公子是个诗词曲赋,琴棋书画都精通的孩子,且相貌还生的不错,和郡主有几分相像,怎么如今竟没看见人影?” 范老夫人直截了当问起,福宁郡主最开始不打算说话,打算晾一晾范老夫人。 最后见众人都瞧着自己,才缓缓开了口,回了范老夫人。 “不瞒范老夫人,我家钺儿,这几日正和我闹了脾气。前些日子一直寄住在武定伯府,想来今日该是跟着武定伯府的公子,来了金山寺。” 福宁郡主说着,面上刻意地笑了笑,显然是在敷衍了范老夫人。 见范老夫人还想接着说下去,福宁郡主就抢先了范老夫人一步,先道。 “待会我就亲自喊了贴身嬷嬷,去请了过来,给范老夫人见见。” 范老夫人点点头,心中却暗道。 带了陈钺过来给她见见? 恐怕她的心思,不止于此吧? 这个时候,金山寺的住持大师傅,就进了雅间里,身后跟着几个瞧着模样年轻的小沙弥,每个小沙弥的手里,都端了一个红漆木的漆盘,每个盘里,都摆了几串鸡翅木的佛珠,还有几串紫檀木和金丝楠木的佛珠。 金山寺的住持大师说,这些佛珠都是在佛前开过光的,配在身上,可以保平安。 方才在寺里捐香油钱的时候,福宁郡主和咸康郡王妃,每人捐了三千两的香油钱,所以她们二人,得了较为名贵的金丝楠木的佛珠。 谢老夫人和范老夫人,每人捐了两千两银子的香油钱,得了稍微差些的紫檀木,剩下几串鸡翅木的佛珠,则是给了雅间里头坐着的几个夫人姑娘。 范大夫人方氏得了两串,范二夫人刘氏不喜欢,把她的那串,转赠给了谢云锦。 谢老夫人和范老夫人,也把自己手中的紫檀木的佛珠,给了谢云锦。 一时间,谢云锦手里,就有了四串佛珠。 出了雅间之后,旁人见了,很是羡慕。 不过谢云锦却没有一个人独占了这些东西,她自己留了一串紫檀木的佛珠,把另一串紫檀木的佛珠,遣了芸香送去给了至于,另外两串鸡翅木的佛珠,她亲自送去了武定伯府所在的雅间,给了武清蓉和连翘。 把那些开过光的佛珠送出去之后,谢云锦才知道,原来这些佛珠,只有她们雅间里头才有,其他雅间,一概是没有的。 连翘和武清蓉得了她所赠的鸡翅木的佛珠,很是喜欢,说要带了谢云锦去金山寺的斋饭堂,去吃斋饭。 可临出雅间之前,谢老夫人已经遣了房嬷嬷来告她,说谢云锦的晚饭,要去了谢老夫人屋里用。 所以她不能陪着武清蓉和连翘,去了金山寺的斋饭堂了。 因着福宁郡主的特意安排,谢老夫人和范老夫人所在的院子,不在金山寺后头的广明台上。 谢老夫人和范老夫人的院子,在金山寺方丈院后头不过三五百米的地方,有一座两进的院子。 院子的隔壁,是一座三进的院子,福宁郡主和咸康郡王妃吴氏,今夜就歇在那院子里。 谢云锦带了芸香和月兰二人去了谢老夫人和范老夫人所在的小院,还没走近小院,谢云锦就注意到了,这边院子的花树,种得和其他地方的不大一样。 自方丈院过来,这边的花树,都是照着四季常开的花树,依次种植的,可以一年四季,都保持有花有树常青,显然是经人专心打理过的。 栽种的花树,也是极其适合镇江气候的花树。 院子外头种了一排极高的桂花树,此刻桂花渐次开放。 还没走近院子,只闻见一股极其浓郁的桂香,就飘了出来。 桂香清甜,谢云锦多吸了几口,只觉得神清气爽。 谢云锦把这边院子的花树,和金山寺大殿那边的花树做了一个比较,金山寺大殿那边的花树,虽说也是有人打理,但打理得,显然没有这边院子得好。 如此看来,眼前的这一排院子,只怕是专门为前来寺里进香的世家大族的夫人姑娘所准备的了。 走近了小院,谢云锦发现,眼前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眼前的小院,很明显是典型的江南小院的构造,外头种了齐人高的花墙,把半大不大的院子,切割成了极规整的方块,很像个那些个江湖话本里头说的,什么迷魂阵一样。 还没进小院,只见范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吴婆子,已经领了三三两两的丫鬟,守在了院门前,似乎是等着谢云锦过来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用饭 - 上吉 - 安小秋20 待谢云锦走近,那吴婆子毕恭毕敬地福了一礼,微笑着道。 “三姑娘,我家老夫人和谢老夫人,已经在屋里等了您许久了,斋菜都预备好了,就等着三姑娘进去就开动了。” 谢云锦笑了笑,回了吴婆子一句。 “多谢吴嬷嬷在此等我。” 吴婆子没有继续说下去,领着谢云锦,就进了院里。 进了院里,又穿过一条看似长,其实不算太长的芜廊,就进了小院的中堂。 屋里,谢老夫人和范老夫人已经坐在屋里的罗汉榻上,刘氏和方氏,也在屋里。 谢云锦环顾一圈,她想要找找罗氏的踪影,却不曾发现。 罢了,待晚饭过后,她亲自去找了阿娘吧。 方才她在范家雅间的时候,就瞧见罗氏面上,有些不大高兴? 罗氏一直在盯着刘氏,不知阿娘在瞧什么? 难不成是阿娘和范二夫人刘氏,一早就认识吗? 谢云锦给屋里的众人福过一礼后,坐在了由小丫鬟搬来的绣凳上头。 “怎么才过来?可是在路上耽搁了?方才你祖母可是担心得不行,怕你在寺里遇见了什么歹人,还说若是你这个孩子再没有过来,她就要遣了贴身嬷嬷,出去寻你了。” 范老夫人一面看着对面的谢云锦,一面又转过头看了眼身旁的谢老夫人,就道。 见谢老夫人面上反应淡淡,范老夫人面上一笑,打趣了几句。 “锦娘,你可是你祖母的心头肉,若是你出了什么事,你祖母可是要难过死的。” 听着范老夫人此话出口,谢老夫人也抬起头来,朝了范老夫人看了过来。 “你的这张利嘴,什么时候能改改?真是什么都有你的说的……” 范老夫人见谢老夫人佯装恼羞成怒的模样,面上的笑容更盛,只道。 “改不了了,改不了了,我就是这样的臭毛病!你还能叫我怎么改?” 说着,范老夫人又抬眸朝着谢老夫人看去。 谢老夫人拿范老夫人没办法,叹了口气就道。 “吃饭吃饭,这满桌子的饭菜,还堵不住你的嘴!” 谢老夫人话罢,身旁的房嬷嬷就开口说道。 “姑娘,咱们这里的斋菜,可都是姑娘喜欢吃的。老夫人和范老夫人心疼姑娘,怕姑娘吃不惯寺里的东西,特意让寺里的大和尚,做了姑娘爱吃的斋菜。” 听着房嬷嬷这么说,谢云锦抬眸扫了眼桌上摆着的斋菜,的确大半都是她喜欢吃的。 有素鸡素鱼还有素的红烧肉,还有文思豆腐,清炒芦笋,清炒黄瓜,素菜丸子等等,一系列的斋菜。 芸香负责给谢云锦布菜,夹了几个的素丸子给谢云锦吃。 谢云锦吃了半个之后,只觉得这素丸子炸得好,既不过分油腻,也没有炸糊,吃起来带着一点酸,但是极为爽口。 仔细一看,谢云锦才发现,原来这丸子,是用水萝卜切丝,和豆芽,豆腐几样食材伴在一起炸的。 可能这丸子里,还放些许的醋,所以谢云锦吃起来,才有一种酸溜溜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是开胃。 谢云锦一气之下,吃了八个,扫光了半个盘子里的素丸子。 谢老夫人和范老夫人见谢云锦吃的津津有味的,面上也笑了笑,心里高兴,她们两位老人家,也比平日里,多吃了半碗饭。 因着范老夫人多吃了半碗饭,可把范大夫人方氏和范二夫人刘氏吓得不行。 方氏先开了口,关切道。 “母亲肠胃不好,现在吃多了,容易积食不克化,母亲日后还是少吃些好。” 方氏起头劝了范老夫人一句,刘氏也跟着附和了句。 “寺里的斋菜固然好吃,可母亲肠胃不好,大夫都嘱咐了母亲晚饭不宜多吃,如今吃了这么多,只怕母亲夜里胃中难受。” 一连受了两个媳妇的劝,先前还一副高高兴兴的模样,和谢老夫人有说有笑的范老夫人,立马就板起一张脸来。 “你们二人可是大夫?大夫什么时候嘱咐我,晚上要少吃些了。如今我心里高兴,多吃了些,又有什么不可以的?你们二人,若谁再多说半句,只管跟着大老爷,去了东京城去!” 范老夫人口中的大老爷,就是去了东京城述职的范知州。 方氏原先是要跟着范知州,去了东京城的。 但知道福宁郡主和咸康郡王妃,要来了金山寺进香祈福之后,她便留了下来。 如今老太太要赶她去了东京城,正好合了她的意。 她早就想带着几个姑娘,去了东京城了。 去到东京城之后,结交了东京城里的世家贵夫人,也能给自己的几个孩子,谋一份体面的婚事。 方氏想罢,就道。 “若母亲想要赶了儿媳去了东京城的话,还望母亲快些!儿媳早就想去了东京城找老爷去了。” 方氏此话一出,范老夫人一张脸上,写满了不悦,眼神带了几分狠厉。 不过看了方氏一眼,一巴掌击在了身旁的高几上,震得高几上头摆着的茶盏,迅速跌落在地。 茶盏砸了一个粉碎,在高几身旁伺候的小丫头,更是被吓得跪了下来。 刘氏不敢说话,瞅了方氏一眼,心中却暗暗道。 方氏这个家伙,当真是个蠢东西! 千不该万不该,这个时候惹怒了老夫人! 如今,恐怕是有她苦头吃了。 一直低下头用饭的谢云锦,也被屋里的那一声清脆的响声,给吓到了,抬起头来才瞧见范老夫人,满脸的不悦。 她又迅速低下头去。 这样关键的时候,还是不要牵扯进去的好。 “大夫人,您还不快些给老夫人认错赔不是?方才那些话,是大夫人应该说的吗?” “大夫人怎么说,也是出身江南的名门望族方家,难不成方家,就是那样教大夫人规矩的吗?顶撞婆母,这是大夫人该做的吗?” 范老夫人没说话,身旁伺候的吴婆子,已经代范老夫人说了话。 方氏仍旧低下头,一句话也没说。 她又没有说错什么,做错什么,凭什么叫她给老夫人请罪赔不是? 吴婆子见状,又接着道。 “大夫人,大老爷当初去东京城述职的时候,是怎么交代的大夫人?老夫人什么身份,你方才那些话,也敢当着老夫人的面说?” 第一百二十四章 斋饭 - 上吉 - 安小秋20 方氏在家中的时候,也是家中的嫡女,父母给的什么好东西,头一个想到的,便是方氏。 所以方氏在方家,并未受过什么人的气。 如今嫁来了范家,虽说范老夫人出身王府,规矩大,但这些年她也就这样挺过来了。 但今日,她受不了了。 屋里还有外人在场,范老夫人就示意自己的贴身婆子,说了这许多,下了她范家当家主母的面子。 这范家的当家主母,她不做也罢,谁爱做谁做! 方氏一番想罢,终于开了口,恶狠狠地瞪着方才为范老夫人说话的吴婆子,眼中怒火中烧,仿佛要把吴婆子撕了吃了一样。 “吴嬷嬷,虽说老夫人出身王府,规矩大。但俗话说得好,家丑不可外扬,老夫人指使你,当着外人的面,下了我的面子,这叫我的脸面往哪搁?” “且我还是范家的当家主母,当家主母都受了这样的闲气,索性这当家主母,我也不做了,谁爱做谁去!” “我这就启程回府,收拾东西,上京找了老爷去!省得继续待在府里,惹了老夫人不高兴。” 方氏说着,就要走。 吴婆子原想拉住了方氏,但瞧见了范老夫人的眼色,也就没有动手,就让方氏先走了。 方氏走后,这晚饭,也就不了了之了。 谢云锦还没有吃饱,谢老夫人就吩咐了房嬷嬷,先带了谢云锦回去。 事后谢老夫人会让寺里的斋饭堂,专门给谢云锦做了夜宵送去。 谢老夫人打算留下来,陪着范老夫人说说话。 刘氏倒是个知趣地,喊了丫鬟上来把桌上剩下的那些个菜肴收下去之后,就退了出去。 待瞧着屋里的人都去得差不多了,谢老夫人终于开了口,劝了范老夫人几句。 “方氏怎么说也是江南氏族的出身,她哪里有受过像今天这样的闲气?方才你指使婆子说的那些话,的确过分了。纵然方氏做的再不对,你也不该当着我和锦娘两个外人的面,下了她的面子。” “她怎么说也还是你们范家的当家主母!当家主母都没了面子,你这让她以后如何御下?” 谢老夫人劝了一通,范老夫人自己心里有数,听不进去劝。 没等谢老夫人再开口,范老夫人就先一步开口道。 “我心里有数,你先退下吧!这些事情,我自会处理好的!” 说罢,范老夫人朝着一旁伺候的吴婆子使了眼色,亲自送了谢老夫人去厢房里头休息。 谢云锦的住处,在金山寺后山,广明台边上的禅房。 因着金山寺禅房稀少,大部分禅房都腾了出去,但还是不够今天来寺里进香祈福的香客。 朱家姐妹没有分到属于自己的禅房,就和谢云锦挤了一间。 好在屋里有两张榻,谢云锦可以睡在里间,朱家姐妹二人可以挤了一张榻,谁在了外间。 夜里,芸香守在屋里,月兰守在屋外。 朱玉贴身伺候的丫鬟金枝,跟着月兰一道守屋外。 因着今日在寺里转了一圈,谢云锦只感觉整个人身心疲惫,刚躺在榻上,就睡着了。 当寺里的斋饭堂送来夜宵的时候,屋里的三人,已经睡着了。 月兰还是把夜宵端了进去,但下半夜若姑娘醒来,再吃了夜宵。 可谢云锦连睡了一整夜,第二日清晨,才慢慢醒来。 醒来之后,谢云锦只觉得整个人神清气爽的。 因着昨日夜里,她又梦见了那个在竹林之中舞剑的男子。 这一次,她终于在梦里面,看清楚那男子的模样相貌了。 那舞剑男子的模样,是她有史以来,见过的男子模样之中,最好的。 若是拿他和画上的潘安来做比较,那么他的容貌,还有胜潘安几分。 潘安美则美矣,但还是入不了她的眼。 她向来眼高于顶。 若不是容貌长相真真生得极好,她是连看都不会看上一眼的。 他笑起来的时候,就像一束和煦的阳光,慢慢照进了她的心里,温暖了她的心里。 在重重的竹影之间,她只瞧见一道白色的人影,飞舞于竹林之间。 那剑,就像一条蛇一样,握于他的掌心,游刃有余地舞动。 而梦里的她,则是在竹林之中抚琴。 她明明是那样不喜欢弹琴,可是在梦里,她竟喜欢上了这种感觉。 她在竹林之中抚琴,而他,则是伴随着她抚琴的琴音,在竹林之中舞剑。 在梦即将醒来的时候,她试图控制梦里的自己,问了他的名字,可无论她怎么想方设法,梦里的自己,就是不受自己控制。 直到梦境结束,她清醒过来,梦里的自己,就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醒来之后,谢云锦才发现,原来芸香和月兰已经醒了过来。 芸香端来了热水,给谢云锦净面。 朱家姐妹也醒了过来,贴身伺候她们二人的丫鬟,也去端了热水过来。 净面过后,芸香打开箱笼,取了一面铜镜,和谢云锦的妆奁匣子,手饰盒子出来。 月兰是专门给谢云锦梳头发的丫鬟。 给谢云锦简单快速地绾了一个坠马髻,选了一支赤金镶嵌珍珠的簪子,固定住了发髻,又选了几支不算起眼的碧玉簪子,陪衬在一旁。 看起来非常清丽,却不失美感。 把谢云锦衬得,越发像朵含苞欲放的海棠花了。 月兰给谢云锦梳好发髻后,芸香取了一件藕荷色镶嵌了珍珠的素面杭绸褙子,给谢云锦换上。 待要出门前,芸香又找了一件淡蓝色的披风,给谢云锦披上。 山上风大,昨日谢云锦回来的时候,就磕了几声。 芸香注意到之后,今日一大早就起来找了那件淡蓝色的披风,打算待姑娘出门的时候,给姑娘穿上。 见芸香找了件披风给谢云锦换上后,伺候朱家姐妹的贴身丫鬟,也找了两件披风出来,给朱家姐妹换上。 寺里没有准备早饭,范老夫人和谢老夫人那边,也没有遣了丫鬟送来什么东西,谢云锦打算陪着朱家姐妹,一起去了寺里的斋饭堂,打算尝尝这斋饭堂里的饭菜是什么个味道。 昨日傍晚,谢云锦在范老夫人屋里用的那些斋菜,都是谢老夫人知会了寺里做饭的和尚,照着她的喜好,专门做出来的。 今日去了斋饭堂,也尝尝寺里专门做饭的火头和尚的手艺,究竟如何? 这寺里的和尚,到底一日三餐,是吃些什么东西? 在去斋饭堂的路上,谢云锦遇见了武清蓉和连翘,她们二人,也打算去了寺里的斋饭堂用早饭。 因着顺路,谢云锦拉上朱家姐妹,也陪着她们二人一道去了寺里的斋饭堂。 金山寺的斋饭堂,在第二重大殿,玉佛殿的一旁,离着玉佛殿,不过五六百米的样子。 第一百二十五章 婚事 - 上吉 - 安小秋20 远远看上去,的确不过四五百米的模样,但实际走下来,还没有走到一半,谢云锦就累的不行,要停下来休息了。 这四五百米的路程,又是上石梯,又是下石梯,又是穿过长廊,又是绕过花园,之后还走了一段没有铺石头的土路。 大风吹过,谢云锦只觉得尘土飞扬。 待进了斋饭堂的时候,谢云锦才发现身后朱玉的发上,已经被那飞扬的尘土,染黄了大半的头发,面上也满是尘土。 再看自己,自己刚换上的藕荷色的素面杭绸褙子,上头也被那飞扬的尘土,染黄了大半,眉毛鼻尖,也被染成了土黄色。 连翘和武清蓉二人见了,掩着嘴偷偷摸摸笑了她们二人半天。 还是连翘和武清蓉有经验,出门的时候,戴了帷帽,遮住了脸,不至于被那尘土弄花了脸。 谢云锦和朱家姐妹就没有那么走运了,女孩子花了脸,可是不能见人的。 让芸香去斋饭堂要了清水,净面过后,谢云锦才准备用饭。 在谢云锦陪着朱家姐妹去斋饭堂的后院净面的时候,连翘和武清蓉,已经点好了早饭。 谢云锦扫了一眼连翘和武清蓉点的早饭,几个白面馒头和几个素包子,一碗青菜豆腐粥,一碟子腌咸菜还有一道清炒黄瓜和一道清炒豆芽。 斋饭堂里的和尚,见她们几人身上穿的衣裳极好,为了讨好她们几人,特地又炸了豆腐和素丸子,给她们送了过来。 谢云锦对其他的菜色不感兴趣,见小沙弥端了昨日在范老夫人屋里用过的素丸子上来,谢云锦自己动手夹了一个吃了一口,还是昨日那个味道。 昨日炸的素丸子,拌在馅料里头的是水萝卜丝,也就是白萝卜丝。 今日早上的,就换成了胡萝卜丝,但吃起来,味道还是相差不大的。 仍旧是吃起来阔脆爽口,还酸溜溜地,很是开胃。 见朱玉和连翘武清蓉不爱吃这素丸子,谢云锦一口气吃了小半碟的素丸子,又用了一个素包子和一碗青菜豆腐粥,差不多已经饱了。 素包子里头包了嫩豆芽和豆腐,吃起来还是很香。 还没有尝过那青菜豆腐粥之前,谢云锦以为那粥肯定不好吃,但尝了一口,味道还是很好的。 豆腐不是用嫩豆腐,用老豆腐,吃到嘴里,不是豆腐屑,还是豆腐块。 豆腐块还是油炸过了的,和青菜放在一起煮,味道还是很可口。 谢云锦和朱家姐妹不过一人吃了小半碗,而连翘和武清蓉,却是把剩下的大半盆青菜豆腐粥,喝得干干净净。 待她们用过早饭后,伺候她们几人的丫鬟,也在斋饭堂里用了早饭。 谢云锦心疼芸香和月兰,不愿她们二人吃她剩下的,特地单点了几样,给她们二人吃。 待芸香和月兰用过早饭后,谢云锦就决定和武清蓉连翘,分道扬镳了。 武清蓉和连翘,还要去见了福宁郡主和咸康郡王妃,谢云锦不想见那两个人,就没必要陪着她们二人一道去了。 武清蓉和连翘临走前,武清蓉拉住了谢云锦的手,低声提醒了她几句。 “锦娘,昨日夜里,我祖母同我说起,听说那咸康郡王妃,有几分中意你,想要你做了她的儿媳。” 武清蓉笑着就开了口。 武清蓉的祖母,也就是武定伯老夫人。 武定伯老夫人和咸康郡王妃关系较好,走得很近。 所以武定伯老夫人能听了咸康郡王妃说了这些,再说给了武清蓉听,谢云锦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咸康郡王妃瞧得上她,是一回事。 她愿不愿意嫁去咸康郡王府,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且她对咸康郡王府,不感什么兴趣,郡王妃瞧得上她,就瞧得上她呀。 只要祖母和阿娘不同意,谢云锦就不会在意。 见谢云锦不说话,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武清蓉真是为她担心,又劝了一句。 “锦娘,咸康郡王妃娘娘,可是出身太后娘娘的母族吴家,她瞧上的姑娘,是不会轻易放手的。” “虽说谢老夫人和谢夫人,不一定愿意把你嫁去谢家,但若郡王妃娘娘,去了太后娘娘跟前,多说了你几句,太后娘娘也看上你了,答应了郡王妃娘娘,到时候就算谢老夫人和谢夫人不答应,也是没法子的了。” 武清蓉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劝了谢云锦一通,只希望她能够听进去,在意这件事。 可谢云锦面上,还是反应淡淡。 显然武清蓉方才说的那些话,在谢云锦心里,一点波澜也没有起。 不是谢云锦不愿在意这事,是谢云锦觉得,没必要在意这事。 咸康郡王妃吴氏,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 咸康郡王府大公子,是郡王爷的发妻胡氏所出。 据说这个咸康郡王府大公子,和郡王妃吴氏,向来不对付。 因着关系不大好,郡王爷又心疼儿子,把儿子的终身大事,交由了胡氏娘家的舅太太帮着相看。 胡氏娘家的舅太太,姓林。 出自东昌侯林家,和林老夫人是姑侄关系。 前些日子胡家舅太太递了消息来钱塘,说想要林老夫人帮着,看看有没有哪家合适的姑娘? 林老夫人为了此事,还专门来求了她祖母帮忙。 她祖母替林老夫人出了一个主意,打算让谢家二房和咸康郡王府结成儿女亲家。 所以她祖母选中了二房的大姑娘,谢云含。 谢云含大了谢云锦三岁,小了咸康郡王府大公子三岁,两人已经在金陵相看过了,互相喜欢。 郡王爷已经请了胡家舅太太,代郡王府,去了金陵谢家二房,下了婚书了。 翻过年选了良辰吉日,谢云含就嫁去了东京城的咸康郡王府。 所以咸康郡王府大公子的婚事,也就和吴氏,不相干了。 咸康郡王府的二公子,三公子,都是侧妃李氏所出。 李氏和吴氏势同水火,如今吴氏没有儿子,那么郡王府将来的当家人,除了大公子,便是李氏所出的两个儿子,最有可能了。 谢家虽然地处钱塘,身份不显,但谢家也是发家于金陵,还有她祖母,这样交际广泛的人。 若吴氏真的看上了自己,想要自己做了她的儿媳,她能够嫁的,便只有咸康郡王府的二公子,三公子。 但二公子三公子却是李氏所出,自己嫁了过去,凭着谢家的实力,不是让李氏越发如虎添翼吗? 若咸康郡王妃吴氏,是个聪明的,就不会选了自己,做她的儿媳。 这样的好事,对咸康郡王妃来说,只能便宜了自己,却不能便宜了自己的对手。 且侧妃李氏听说咸康郡王大公子的婚事,是由先王妃胡氏的娘家舅太太帮着相看之外,她自己也准备向自己的娘家,求人帮忙。 想必那咸康郡王府二公子,三公子的未婚妻人选,该是李氏的娘家人才是。 所以这就是谢云锦对方才武清蓉那番提醒,毫不在意的原因。 只不过她才认识武清蓉不过一天,虽说二人都是说的上话,性子合得来的,但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让旁人知道得好。 见武清蓉面上带了几分不悦,谢云锦怕因着这样一件小事,二人之间就生了隔阂,索性她还是解释了一下。 “清蓉,我的婚事,自有我祖母娘亲做主。我祖母已经答应我了,我此生,只会嫁与真正喜欢我,待我好的人。” 谢云锦说这番话的时候,一旁的朱玉和连翘,无不流露出羡慕的神色。 因着她们几人的终身大事,都是家里的长辈相看之后,觉得合适,给她们几人定下的。 在此前,她们连对方长什么模样,都不清楚,更别谈什么喜欢不喜欢了。 经谢云锦这么一解释,武清蓉也释怀了。 “既然谢老夫人和谢夫人,对锦娘的终身大事已经有了主意,那锦娘就好好相看相看,看看有没有自己喜欢的了?” 开过玩笑后,武清蓉就拉着连翘去了方丈院那边福宁郡主和咸康郡王妃的院子。 来了金山寺,谢云锦还没有转过后山,打算带了朱家姐妹,一块去金山寺的后山,看看那传说中关押了白娘子的雷峰塔。 这雷峰塔,还是西湖十景之一的美景。 西湖十景,除却谢云锦最感兴趣的三潭印月和断桥残雪,就之剩下**夕照,最让谢云锦感兴趣了。 因着要到傍晚时分,太阳落山之前,晚霞布满天空,那个时候来观赏雷峰塔是最好的,所以谢云锦拉着朱家姐妹,先去了金山寺山下的集市上,逛了逛。 那日打过马吊,范老夫人可是偷偷塞了一千两的银子给她。 谢云锦原想拒绝的,但范老夫人说倘若她不收下,就把这事告了谢老夫人。 谢云锦怕让谢老夫人知晓,祖母怪她,就偷偷收下了。 身上带着一千两的银子,到哪里都是横的。 谢云锦去到集市,想买什么就买什么,连气都顺畅了几分。 路过一家药铺的时候,谢云锦见药铺外头摆了“内售参王”四个大字,拉着朱玉和朱宝,跟着就进了药铺。 第一百二十六章 药铺 - 上吉 - 安小秋20 走进药铺,店里的小厮瞧着谢云锦和朱家姐妹的穿戴,很不一般,直接就问道。 “三位姑娘可是来小店买参王?小店的药材虽多,但最名贵的,当属天山雪莲和血燕,参王了。天山雪莲和血燕,都有滋阴补血的功效,三位姑娘应该合适。” 小厮说着,随手就拿出来一盒天山雪莲,一盒血燕,给谢云锦三人看。 谢云锦不过扫了一眼,就没看了。 那天山雪莲的品相太差,很明显是残次品。 那血燕更是不堪说,这样的药材,若是被长春仙洞的吴大夫看了,只怕当场就开骂了。 是谢云锦领着朱家姐妹来药铺逛的,谢云锦还没有出声,朱家姐妹,自然也就没有做声。 朱家是做生意起家的,也做过药材生意,小厮拿出来的这天山雪莲和血燕,的确不算太好。 “还有没有旁的?把你们的参王,拿出来给我们瞧瞧,若是货真价实,名副其实的参王,我们自会买下。若是再像这样,拿了残次品上来以次充好,我们立刻走人。” 谢云锦简单粗暴一番话,令小厮刮目相看。 方才的确是他耍小聪明了,他以为面前的三个姑娘不识货,没成想,还是有识货的。 小厮笑着赔了不是,赶忙请人上了茶水上来。 “参王是小店的镇店之宝,因着担心被人觊觎,所以小店给藏了起来。还请几位姑娘,随着小人移步内室,小人请了我家掌柜出来,和几位姑娘商谈一番。” 小厮说着话,已有另一小厮,开了侧门。 朱玉心里有些担心,怕眼前的小厮,是个不怀好意的人,拉住了谢云锦。 “锦娘,咱们出来得急,身边没带多少人,万一那里面有个什么歹人,岂非……” 谢云锦方才已经细细打量过这药店一番了,药店里药材的摆放和小厮说话的语气,都告诉她,这的的确确是一家药店无疑。 所以不用怀疑什么,直接进去就可。 且这家药铺开在集市的中部,人来人往的。 万一里头真的有什么歹人等着她们,喊了出来,也有人跟着就来了。 谢云锦给了朱玉一个放心的眼神,就带着朱玉,进了药店。 药铺外头的陈设,和药铺里头,简直天差地别。 绕过了长廊,谢云锦一行人来了药铺后头的小院里。 小院很是别致,看模样,应该是有人专心设计出来的。 再进了内堂,还没有进门,谢云锦就瞧见内堂之中,已经有了三个男子,正坐在屋里。 想着有外男,谢云锦准备拉了朱玉回避,可一只脚已经跨进了内堂里,一个踉跄,谢云锦没抓紧朱玉,差点跌在了门槛上。 这个时候,不知哪里冒出来一只强壮有力的大手,及时托住了谢云锦。 谢云锦才不至于跌在门槛上。 “姑娘,没事吧?” 托住谢云锦的男子,开口问了谢云锦。 这声音让她有些熟悉。 在脑中回想一番,谢云锦终于想起来了。 这声音,不是自己梦里,那男子的声音吗? 谢云锦再抬起头来,看了眼前的男子一眼,的确是他,果然是他。 谢云锦不知道他的名字,正准备问了他名字的时候,芸香赶忙过来,一把拉过了她。 “多谢这位公子了,我家姑娘是进来买参王的。今天这件事,还请公子不要外传出去。” 谢云锦一个尚未出阁的女子,被一个男子当众抱住了腰,若传了出去。 要么谢云锦的闺誉受损。 要么眼前这男子,娶了谢云锦。 就只有这两种选择。 “你也是来买参王的吗?” 那男子看向谢云锦,口吻温柔地问了谢云锦一句。 谢云锦点点头,没说话。那男子又看向了谢云锦,只道。 “姑娘,我今日过来,也是来买参王的。但身上的银子不曾带够,不知你带了多少银子?若是可以,可否借我些银子?” 男子的声音温和清越,看着谢云锦,双目很清澈。 谢云锦不假思索地回了句。 “公子要多少银子?我这里有一千两,不知可够公子?” 当谢云锦说出她身上带了一千两的时候,那男子面上惊了一下,又迅速恢复正常。 一个姑娘身上,竟带了一千两的银子,难道不怕遭了贼人吗? 想到此处,那男子细细打量了谢云锦一番,缓缓开了口。 “姑娘,若是可以的话,你借我五百两银子就行。” 五百两银子。 她没有! 她浑身上下,只有昨日范老夫人偷偷塞给她的一张一千两的银票。 谢云锦不瞒他,实话实说道。 “公子,我身上如今只带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若是你真的急需五百两银票的话,我可以把这张银票借你,到时候你付了银子,再给我五百两,待你有了银子,再给我剩下的五百两银子。你看可否?” 谢云锦一番话罢,芸香和朱玉二人,看得目瞪口呆。 一个不认识的人,姑娘(谢云锦)真的敢借了五百两银子出去? 也不怕他是个骗子吗? 还没等谢云锦拿出来银票,朱玉赶忙拉了谢云锦,去了一旁,准备劝她。 “锦娘,你难不成是被那男子的美色,冲昏头脑了?五百两银子的呀!你怎么能这样轻轻松松就借出去,万一那人是个骗子,骗了你的银子,你该怎么办?” 朱玉说着,还大力地摇了摇谢云锦的身子,试图把她摇醒。 谢云锦很清醒,她没有被那男子的美色所迷惑。 她只是想要知道,到底眼前的那男子,是什么人? 为什么频繁出现在她的梦中? 为什么在梦里的自己,似乎和他很相爱。 她不过是想要了解这些罢了。 谢云锦没听朱玉继续说下去,掏了那张一千两的银票出来,就给了那男子。 那男子见朱玉还打算劝了谢云锦,又把银票还了回来,递到了谢云锦手上。 “看您身边这位朋友这样反应,这五百两银子,我还是不找姑娘借了。的确如方才那姑娘所说,你我二人第一次见面,我一开口就找了借五百两银子,是个人都会怀疑我是个骗子,为什么单姑娘不会?” “我相信你不会是一个骗子!” 谢云锦直截了当回道。 那男子显然有些意外。 他第一次出门,就遇上这样的姑娘,当真有趣。 不知为什么,当他第一眼看见眼前这姑娘的时候,心中感觉有些熟悉。 但在脑中想了想,他似乎又不认识她。 到底眼前这姑娘,是什么人? “姑娘,多谢你的好意,只是姑娘今日来了这药铺,也是来买参王的。这药铺就一支参王,既然今日我没有带够银子来,就意味着,这支参王,命里不属于我。” “姑娘既然带够了银子,就证明这支参王,属于姑娘。既然是姑娘命里的东西,我一个大男人,就不强求了!” 话罢,男子向后退了一步,找了自己的同伴。 商量了几句之后,和药铺里的掌柜告了别,就走了。 待谢云锦回过头来,想要再看那男子几眼的时候,才发现,那男子的踪影,已经消失在了小院里。 那男子,到底是什么人? 怎么她心中觉得,似乎和她认识了几十年一样。 这个时候,谢云锦的心里,突然传来一阵心绞痛。 第一百二十七章 参王 - 上吉 - 安小秋20 不知为何,当她第一眼瞧见那男子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心里,不大舒服。 像是和那男子之间,有过什么不好的回忆一样。 不过谢云锦想了半晌,却什么也没有想了出来。 到底她和那男子之间,有什么关系? 他既然能够频繁出现在自己梦里,就说明她与他之间,一定是有什么渊源存在的。 只是那渊源到底是什么? 她如今还不大清楚。 不过她总觉得,自己同他,远远没有看上去的这样简单。 这背后,必定有着她不知道的事情。 实在是想不出来了,谢云锦也就没有多想,买了参王就回了金山寺。 原她今日出门,就是准备买了礼物,回了范老夫人的。 范老夫人偷偷塞了她一千两的银票,若是不回了礼,只怕也说不过去。 方才在药铺里,谢云锦请了朱玉,和那药铺的大掌柜,讨价还价三轮,终于以八百两银子的价格,买下了那株参王。 那大掌柜听说她身上带了一千两银子之后,就开价了一千两银子。 可谢云锦也不能把这些银子,都给了那大掌柜。 知道自己不是那大掌柜的对手,谢云锦就请了杀价美人朱玉帮忙。 朱玉虽说是女儿身,但在朱家的时候,朱玉也是跟在长辈身边,学过算账砍价谈判的。 那大掌柜说那株参王,如何如何地完美,如何如何地好,要了她们一千两银子,已经是看在她们二人是姑娘家的份上了。 但朱玉却没有顺着他的思路说话,朱玉鸡蛋里挑骨头。 在一些细枝末节的地方,发现了几个虫洞,就说大掌柜以次充好。 最后砍了三轮价,才用了八百两的银子,买下了那参王。 出了药铺之后,朱玉才偷偷告诉她,那参王身上的,并非虫洞,而是泥土沾了上去,尚未清理掉。 那大掌柜被朱玉这么一吓唬,自然以为是真的虫洞。怕影响了药店的声誉,只好以八百两的银子,把参王买给了谢云锦。 这样上好的人参,若是放到了东京城去,没有两千两的银子,绝对拿不下来的。 也是药铺的老板,是个不懂行的。 不然,也不会八百两银子,就卖出这样一株参王。 不过药铺中的参王,的确不错,单看品相,谢云锦就知它是一株两三百年的人参。 朱玉看了一眼,给了谢云锦准确的答案,是三百五十年的人参。 朱家曾经经营过药材生意,朱玉跟在长辈身边,也识得了一些辨别药材好坏的法子。 那参王虽被挖了出来,已经放了一段时间,但保存得极为完好,再加上现如今上百年的人参,已经不多见了,那株三百五十年的人参,若称它做参王,确实也不为过。 回了金山寺之后,谢云锦把参王用锦盒装好,吩咐了芸香,亲自送去了范老夫人的住处。 她们二人回来的时候,天色已晚,显然是观赏不了**夕照了。 谢云锦和朱玉商量过后,决定明日傍晚,再去了金山寺后头的雷峰塔。 谢云锦的晚饭,是谢老夫人吩咐了寺里做饭的火头和尚,给谢云锦单独做出来的,简单的四菜一汤。 一道清炒丝瓜,一道清炒豆芽,一道青菜豆腐,一道醋溜丸子,还有一道南瓜汤。 这些菜色虽然看起来简单既家常,但若是想要做的好吃,让人吃了有食欲,就要看烧菜师傅的功夫了。 谢云锦先尝了一口那南瓜汤,南瓜汤喝起来甜甜的,但并非是加了糖之后,那样的甜,而是南瓜本身的甜。 谢云锦喝了半碗,很是开胃。 接着尝了其他四道菜,清炒丝瓜不算太过油腻,吃起来很是清新爽口,清炒豆芽和青菜豆腐,就很一般了,不过比起斋饭堂和尚做的,还是稍微好吃了些。 谢云锦最后尝了那醋溜丸子,和她在范老夫人院里和斋饭堂里吃的,完全是两个味道。 谢云锦眼前的醋溜丸子,外表炸得金黄酥脆,掰开来之后,那醋溜丸子的汁水,就溢了出来。 谢云锦一连吃了两个,又尝了几口其他的菜,最后发现,还是这醋溜丸子好吃。 她那日在范老夫人屋里吃过和醋溜丸子和她在斋饭堂里吃过的醋溜丸子,远没有她方才吃的这个醋溜丸子好吃。 看来金山寺斋饭堂的烧菜师傅手艺,还是各有千秋。 朱家姐妹的晚饭,是在谢云锦屋里吃的。 用过晚饭之后,朱家姐妹就先回了自己屋里去休息了,谢云锦则是去了罗氏屋里。 罗氏住在院里的堂屋,离着谢云锦的屋子,不过几步路程。 带了芸香和月兰,留了玉兰在屋里,谢云锦就去了堂屋。 守在屋外的文娘子见姑娘过来,赶忙迎了过来,笑着问了安。 “这么晚了,姑娘怎么想着过来了?夫人今日累了一日,已经睡下了,姑娘还是明日再来吧!” 文娘子说话的时候,目光有些闪动。 方才谢云锦过来的时候,明明瞧见屋里还有人影,再算了一下时辰,还没到阿娘睡下的时候,怎么阿娘就睡下了? 且文娘子方才说,阿娘今日累了一日。 她今日一整日都没有见到阿娘,到底阿娘,去了什么地方? “文娘子,到底夫人睡下没有?” 谢云锦拔高了语气,郑重其事地问了文娘子。 文娘子见谢云锦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面上有些为难,却始终没有开口。 夫人今日去见了范家的二夫人刘氏。 问了刘氏几句话。 夫人已经叮嘱过她,这件事,不许向旁人提起,包括姑娘,特别是姑娘。 姑娘向来是夫人老夫人的心头肉,夫人或老夫人有个什么事,一般都是瞒着姑娘的。 若是谁一不小心说出去,只怕得罪了夫人或老夫人。 文娘子在夫人身边伺候这么多年,这些道理自己心里还是懂的。 犹豫再三,文娘子还是决意瞒了谢云锦。 “姑娘,今日范家大夫人方氏约了夫人去爬了金山寺后头的后山,之后又带着夫人去看了孤山梅岭,回来的时候,夫人已经累极了。叮嘱了老奴看住了屋门,夫人就歇下了。” 文娘子说话的时候,谢云锦一直在细细打量着文娘子面上的神色。 文娘子的面上,是佯装出来的平静。 平静之下带了些为难。 很明显是她自己知道了什么事情,不肯告诉自己罢了。 所以方才文娘子说的这些话,不一定是真的。 罗氏向来不喜欢爬山,觉得爬山累。 爬山过后,整个人身上都是一股子汗味。 所以罗氏绝不可能陪着方氏,去爬了金山寺的后山。 至于孤山梅岭,更是不会去了。 罗氏素来觉得孤山这两个字,不大吉利。 平时都避而远之,好端端地,又怎么会陪着方氏,去了孤山梅岭呢? 文娘子必定有什么事情,在隐瞒着她。 谢云锦看了文娘子一眼,直截了当问她。 “到底今日夫人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文娘子,你给我从实招来!” 谢云锦的眸光,恶狠狠地瞪着文娘子,吓得文娘子半晌不敢抬起头来。 这让她怎么说呢? 难不成真的要把今日夫人去见了范家二夫人刘氏的事情,告了姑娘? 文娘子面上,越来越难看。 正当文娘子打算开口告了谢云锦实情的时候,屋里就传出了罗氏的声音。 第一百二十八章 秘闻 - 上吉 - 安小秋20 “是锦娘来了吗?” 谢云锦听见声音,直接推门而入,进了屋里,才发现原来罗氏已经换了衣裳,躺在了榻上。 阿娘真的睡下了? 那么她方才在外头瞧见屋里的人影,又是什么人? “阿娘,是锦娘来了。锦娘今日一整日没有见到阿娘,心里想着阿娘,所以特地过来看看阿娘。” 谢云锦说着,环顾了一圈屋里,细细打量一番,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妥。 罗氏朝着谢云锦招了招手,示意谢云锦坐到自己身边去。 谢云锦坐到了罗氏的身边,罗氏从枕头下面,拿出了一道用朱砂红线串起来的符咒。 “锦娘,这是今日阿娘去见了法海禅师,法海禅师亲自给你写的。这符咒上头蕴含了法海禅师无上的佛法,定能保你这辈子平平安安。” 说着,罗氏就给谢云锦戴在了脖颈上。 谢云锦低下头,看了眼脖颈上的那符咒,心中只觉得奇怪。 好端端地,阿娘怎么会去见了法海禅师,并帮她求来了这一符咒。 法海禅师亲自写的符咒,谢云锦从小到大,至少已经得了七八张了。 有一半的符咒,都是谢老夫人亲自去见了法海禅师,给谢云锦求的。 剩下的一半符咒,要不就是罗氏去求的,要不就是谢怀之去求的。 大了之后,谢云锦就把这些符咒,一起收了起来,搁置在了箱笼里。 因着她自小就见这些个符咒什么地,心里已经起了厌恶。 谢云锦原想问了罗氏,为什么替她去求了这样的符咒给她,可话到了嘴边,就是怎么也张不开嘴。 她怕阿娘担心她! 既如此,还是不多问得好。 免得阿娘听她问了,心里又开始担心她来。 至于阿娘今日到了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她还是私底下找了文娘子,问问清楚就是。 谢云锦面上笑了笑,依偎在了罗氏怀里,罗氏紧紧地抱着谢云锦,又交代了谢云锦几句,随后就吩咐了许娘子,亲自送了谢云锦回去了。 许娘子送着谢云锦回了屋里后,罗氏单独留了文娘子下来。 “我交代你的事情,没有向姑娘透漏吧?” 罗氏问了文娘子道。 文娘子低着头,点了点头,回道。 “夫人交代奴婢的,奴婢都铭记于心。这件事情,奴婢不会轻易泄露出去的。” 其实今日夫人之所以单独去见了范二夫人刘氏,为着还是老爷的事情。 前些日子范家大老爷嫁女,老爷去了范府凑了热闹,老爷在宴席上头喝醉了,送着老爷回来的,就是那范二夫人刘氏。 后来夫人遣了她去打听,才发现原来老爷和那刘氏,原也是相识的。 刘氏的外祖家,原先在隔着谢家两条街的榆钱巷。 刘氏和老爷,自幼便是青梅竹马。 只是这些事情,当初议婚的时候,老夫人叮嘱了老爷,给瞒了下来。 夫人自嫁过来之后,老爷和老夫人,对这些事情,只字未提。 要不是那日夜里刘氏亲自送了老爷回府来,夫人觉得不对劲,遣了孙娘子去查了。 若是夫人不遣了孙娘子下去查了,只怕刘氏和老爷彼此之间相识的事情,老爷还打算瞒了夫人一辈子。 今日夫人去见了刘氏,不过是想要问问,这些年过去了,刘氏这样纠缠,对范家谢家,都是不大好的。 可刘氏一意孤行,对夫人说的话,一点也听不进去。 还说夫人不过是后来的第三者。 她和老爷之间,才是真心相爱。 纵然刘氏如今成了孀妇,她心里记挂的,仍旧还是老爷。 夫人为此,和那刘氏起了冲突。 要不是有孙娘子许娘子在一旁帮着拉着劝着,只怕夫人早就和那刘氏,打了起来。 那刘氏,当真不是个好东西! 这样的事情,夫人哪里敢让几个哥儿几个姑娘知道? 所以这事,她得瞒下来。 不仅是要瞒下来,更要当做过,什么也没有看见听见。 瞒着大公子二公子,最要紧的,还是瞒了三姑娘。 罗氏又交代了文娘子几句,文娘子得了吩咐,就退了出去。 谢云锦回了屋里,恰巧遇见了武清蓉和连翘做伴,一同前来看她。 武清蓉给谢云锦带了匣锦记的玫瑰花胭脂做回礼。 连翘带了素妆记的簪子,给谢云锦做了回礼。 “锦娘,这玫瑰花的胭脂,可是今年匣锦记刚出的新品,前几日才出来,我早半个月前,就得了。” 武清蓉说着,笑着打开了红漆木彩绘鸳鸯的匣子,拿出来三枚青瓷盒装的胭脂。 谢云锦打开来一看,上头的胭脂,雕刻成了玫瑰花,牡丹花,凤仙花的图案。 其中以牡丹花图案的那胭脂,极美。 谢云锦不过见了一眼,就喜欢的不得了。 “我听说匣锦记可是江南氏族女眷中最受欢迎的胭脂铺子了,听说她们家的胭脂,还没有出来,就叫人预订空了。难不成清蓉是匣锦记的老主顾,所以才先旁人一步,拿到了这匣锦记刚出的胭脂?” 谢云锦好奇得问了句。 武清蓉见谢云锦好奇,有意卖个关子,只道。 “锦娘猜猜!以你的智慧,必定能够猜的出来!” 照武清蓉这么说,谢云锦只好在心里猜了猜。 武清蓉出身武定伯府,那匣锦记的东家,谢云锦依稀记得,似乎就是姓武。 难不成这匣锦记,便是武定伯府,自己的产业? 武定伯府在江南的氏族圈里,只能算得上落魄的世家。 但她见武清蓉的穿戴,显然没有半点落魄世家的气息,难不成武定伯府,靠着旁的东西,赚足了武定伯府的脸面? 谢云锦想了想,只道。 “照清蓉这么说,难不成这闻名江南世家女眷之中的匣锦记,便是你们伯府,私下的产业?” 武清蓉没有否定,点了点头,给谢云锦解释道。 “不瞒锦娘,这匣锦记,的确是我们伯府私下置办的产业,背后的东家,是我大姑姑,武定伯府的大姑奶奶。这匣锦记,原是我大姑姑的陪嫁,专门给我们伯府的女眷,制作胭脂水粉的。” “因着有一次我大姑姑用了自己的胭脂,去了东京城太后娘娘的宴席,太后娘娘身边伺候的姑姑,一闻就发现我大姑姑所用胭脂,和旁人不一样。” “后来我大姑姑和太后娘娘说了,这是自家制作的胭脂,太后娘娘听了,夸了我大姑姑几句,这样匣锦记的名声,就从宫里传了出来。” “没想到传到了江南氏族圈里,竟成了世家女眷们的追捧,所以这匣锦记一般还没有出来的胭脂水粉,就被预订空了。” 武清蓉口中的大姑姑,谢云锦也曾听谢老夫人提过几句。 武定伯府,除却几个姑娘外,另外的几个儿郎,都是不大争气的。 其中武定伯府最为争气的姑娘,就是武家大姑奶奶,嫁了苏州白氏的武秀兰。 第一百二十九章 绒花 - 上吉 - 安小秋20 苏州白氏,是以盐商发家的人家。 虽说白家是商贾人家,但白家也想往着书香门第靠去。 白家的子弟,谢云锦就听谢老夫人说过,已有几个上进的,中了进士举人,如今在朝廷里头做官的。 白家如今的家主,白大老爷,更是把自家的大姑娘白清玉,送进了宫中,做了官家身边的白妃。 刚入宫的时候,因着白妃年轻,盛宠不断,替官家生下了一个公主。 不过后来随着白妃年纪越发大起来,年华老去。 官家对白妃,多了几分敬重,少了几分疼爱。 不过白家已经在白妃盛宠的时候,抓住了机会,走了白妃的路子,把白家的生意,从江南做到了东京城,金陵,再到了西北。 如今的白家,可算得上江南富商之一。 想来当初武定伯府,把武大姑娘嫁出去,只怕也是因着这个原因吧? 武定伯府是受了东京城冷落了的人家。 白家却是蒸蒸日上的商贾人家,这样两厢搭配在一起,各取所需,正好。 谢云锦想着,又想起来了那武秀兰的匣锦记,想必那匣锦记,也是经了白家人的点拨,才有今时今日这样的地步吧? 不得不说,白家人做生意,确有自己的一套法子。 谢云锦得了武清蓉送来的三盒胭脂和连翘送来的簪子。 怎么说,也是要感谢她们二人的。 谢云锦让芸香拿了她从钱塘带过来的头花出来,是金陵闻名的绒花。 半个月前,金陵的荣安侯府,特地给谢老夫人送来的。 据说是荣安侯老侯爷,瞧着这绒花在金陵新奇,觉得新鲜,想着谢老夫人应该会喜欢,就买了几匣子给谢老夫人送来。 谢老夫人素来不喜欢这样的玩样,绒花当天晚上送到府里。 夜里,谢老夫人就遣了元娘子,给她送了过来。 无论侯府送来什么东西,她祖母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她了。 得了这金陵的绒花,谢云锦马上开了匣子,亲自选了几朵新奇的,自己送去了鸣鹤院。 罗氏见她如此孝心,还当着旁人的面,夸了她几句。 临出门之前,谢云锦想起来她还有这一东西,就带了出来。 到时候若是有人送她什么东西,她也好用了这个绒花,还了回去。 这样的绒花,仅仅流行于金陵的世家大族,旁的地方,还不曾出现。 价格虽不昂贵,但算得上新鲜事物,总觉得新奇。 “我既然得了匣锦记难得的胭脂和素妆记的簪子,若是我不拿些东西出来回礼,只怕也对不起她们二人。这是金陵过来的新鲜玩意,就绒花!是用绢布做的,就像真正的花儿一样。” 谢云锦说着,月兰打开了匣子,取了两朵绒花出来。 一朵是牡丹花的模样。 另一朵是玉兰花的模样。 武清蓉喜欢牡丹花,这是谢云锦所知道的。 至于为什么替连翘选了玉兰花,是因着谢云锦在连翘的衣裙上,经常见了玉兰花的纹样图案。 绒花制作得栩栩如生,就像真正的花儿一样。 武清蓉和连翘二人,不曾见过。 武清蓉拿起了那牡丹花模样的绒花,细细端详一番后,请了贴身伺候的丫鬟,簪在了自己发上。 谢云锦面上一笑,使了个眼色给芸香,芸香马上取了铜镜出来。 武清蓉对着铜镜左看右看,心里很是喜欢。 这样新奇的东西,她还是第一次见。 她第一次见谢云锦的时候,只觉得谢云锦气质不错,穿戴也很好,以为是谢夫人或谢老夫人极其宠爱谢云锦,舍得给谢云锦花钱置办这些。 但后来她想错了,在她祖母武定伯老夫人的话中,她才知晓,谢老夫人对谢云锦,不单单只是极其宠爱那么简答了。 荣安侯府送去谢府的东西,旁人还没有,谢云锦便先有了。 显然谢老夫人,已经把谢云锦,当做侯府所出的姑娘一样看待了。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谢云锦竟还这么有钱。 武清蓉听说这金陵来的绒花,少说都要七八十两银子一朵,但她方才瞧见,谢云锦有一匣子这样的绒花。 那么家中,还不知道有多少呢? 武清蓉感觉自己就像抱了大腿一样,连声谢了谢云锦道。 “锦娘,谢谢你!这样的绒花,我还是头一回见,不过我很喜欢!” 武清蓉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她原来还想着,这样的东西,武清蓉应该会见过不少的。 没成想,她竟还是第一次见。 由此可以知道,武清蓉就算在武定伯府,是家里面的千金小姐,手头也比不了她宽裕。 连翘也很喜欢这样的东西,不过她并未直接戴上,而是喊了贴身伺候,收了起来,遂走了过来,拉起了谢云锦的手,就道。 “锦娘,你可听说了?今日福宁郡主府的陈小公子,打算去了城里的药铺,替郡主娘娘,买一株百年的参王,没成想,竟遇到了一个姑娘。” “陈小公子缺了银子,想找了那姑娘借五百两银子,没成想那姑娘是个出手阔绰的,五百两的银子,说借就借。” “不过后来陈小公子并未找那姑娘借了银子,事后凑足了银子,准备去了药铺,买下那株参王的时候,那姑娘已经先陈小公子一步,买下了那株参王。” “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姑娘,竟抢了陈小公子所需的参王?” 连翘话罢,谢云锦的面上,已经红了大半。 连翘口中所说的那个姑娘,不正是她自己吗? 而那个男子,竟然就是福宁郡主府的小公子陈钺? 她祖母替她瞧上的儿郎。 这算什么个事? 她怎么就抢了他想要的参王? 明明是陈钺自己,缺了银子,来找自己借了银子。 后来不知什么原因,他又没找了自己借。 谢云锦只当他不想要了那参王,于是就买下了这株参王。 自己花了银子的事,又怎么能算得上抢呢? 这些话,不用想,谢云锦也知道,必定是那陈钺,喊了旁人散播出来,叫旁人误会她的。 谢云锦想到此处,冷哼了几声,面上变得狰狞起来,她真想好好教训陈钺一番。 连翘见谢云锦不说话,以为她是知道那姑娘是什么人了,就问了谢云锦道。 “锦娘,我记得你今日也出了门,那姑娘是什么人,你可知道?” “不知道!” 谢云锦直接回了连翘。 见谢云锦语气不大好,连翘也就没有接着问下去,以为她心情不好。 谢云锦生平第一次遭人这样抹黑,她一定要找了陈钺出来,好生质问一番他才行。 武清蓉以为是连翘说错了什么,惹得谢云锦不高兴,赶忙问了句。 “锦娘,可是阿翘方才说错了什么,惹了你不高兴?若是这样,还请你不要见怪。” 见武清蓉替自己说了话,连翘赶忙投去了感谢的眼神。 听着武清蓉这么说,谢云锦怕因此影响了自己同武清蓉和连翘之间的友谊,赶忙解释了一句。 “清蓉,我方才并非是冲着阿翘说的那些话,我方才心里在想着事情罢了,一时没有想通。今天我累了,我想先歇下了,你们二人先回吧!” 话音刚落,谢云锦吩咐了芸香和月兰,亲自送了武清蓉和连翘回去,她自己则是进了里屋,准备躺下歇息了。 第一百三十章 禅师 - 上吉 - 安小秋20 次日晨起。 一大早,谢云锦就听见了寺里开始了做法事的声音。 金山寺的水陆大法会,一连做了三天,今天便是最后一天。 据说这场水陆大法会,是福宁郡主出资,请了金山寺里的大和尚做的水陆大法会。 为的就是超度那些个还留存于世间的冤魂。 谢云锦不喜欢听见这声音,她一听见这声音,只觉得浑身上下,都不大舒服。 所以谢云锦早早地就让芸香关了窗。 谢云锦起来后,洗漱过后,换了衣裳,谢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元娘子就过来了。 说准备带了她去了谢老夫人屋里,陪着谢老夫人去见了法海禅师。 法海禅师闭关修行的地方,是在金山寺后山上的佛音洞。 昨日谢老夫人已经遣了元娘子去拜访了。 今日跟在法海禅师身边修行的小沙弥,就过来回了谢老夫人,今日是法海禅师出关的日子,可以见谢老夫人。 因着今日要去见了法海禅师,身边带多了人,只怕不便,所以谢云锦只带了芸香一人,月兰和玉兰则是留在了屋里。 谢云锦在谢老夫人屋里用过早饭后,跟在法海禅师身边修行的小沙弥,就过来了。 带了谢老夫人和谢云锦一起去了金山寺后山的佛音洞。 金山寺的后山,是一座不算太高的山。 几个时辰,就能攀到顶峰。 佛音洞,是在金山寺后山的半山腰上。 小沙弥带了她们一行人去到了佛音洞外,小沙弥先进去禀了法海禅师。 片刻之后,小沙弥就出来了。 “谢老夫人,谢姑娘,法海大师傅说了,他今日只会见了你们二人之中的其中一人,不知你们二人,谁打算进洞去见法海大师傅?” 小沙弥这么说,谢云锦看了身旁的谢老夫人一眼,今日她是陪着她祖母过来的,是她祖母想要见了法海禅师,自然该让她祖母进去。 她还是守在外头算了。 谢云锦向后退了一步,对着那小沙弥就道。 “小师傅,今日是我祖母想要见了法海禅师,还请你带着我祖母进去吧!” 听着谢云锦这么说,谢云锦身旁的谢老夫人,忙道。 “小师傅,麻烦你带了我家锦娘进去!让禅师给我家锦娘好好看看!” 谢老夫人说着,一旁伺候的元娘子,就上前一步,往那小沙弥的手里,塞了一锭银子。 小沙弥接过银子,双手合十冲着谢老夫人福了一礼。 “既如此,那我便带着谢姑娘进去进了法海大师傅。” 谢云锦有些意外。 没想到,这带路的小沙弥,还是逃不过这诱人的黄白之物。 真是不知道他是如何混在法海禅师身边,跟着法海禅师一道修行的。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她已经跟着小沙弥,进了佛音洞。 芸香没有跟着谢云锦进了佛音洞,被留在了洞外。 看着谢云锦跟着小沙弥进了佛音洞,谢老夫人心里,总算歇了一口气。 她今日之所以带了锦娘来见法海禅师,就是想要让法海禅师,给锦娘好好瞧瞧。 这些日子,她自己也隐隐觉得,锦娘同以前,不大一样了。 她原以为是那封印在锦娘身体里的邪祟,有了行动。 但她送了那么多道法海禅师亲自写下的驱邪符咒过去,也没有看出什么异常出来。 锦娘是她的心头肉。 她心里实在是放心不下,还是带了锦娘过来,给法海禅师亲自看看得好。 虽说法海禅师佛法高深,但她心里,终究是不大放心。 不过这些年她发现了锦娘身上法海禅师亲自布下的那道封印的法力渐渐消散,就说明法海禅师身上的法力,也在渐渐消散。 半个月前她请了妙法仙师卜了一卦,卦象不太好。 今日她除了带锦娘来给法海禅师看看之外,她还想了解清楚。 到底法海禅师身上的法力,是不是在渐渐消散? 法海禅师是不是真的,离圆寂不远了 进了佛音洞,谢云锦只觉得一股冷气,从洞内吹了出来。 洞里和洞外,简直两个世界。 洞里没有照明用的油灯,是因着洞里的洞壁上,似乎镶嵌了像水晶一样的石头在上面。 外头的光,通过水晶的折射,把整个佛音洞内,都照得极其明亮。 跟着小沙弥,再走了一段路程,佛音洞里,终于出现了用来照明的油灯。 接着火光,谢云锦仔细看了看,原来洞里的墙壁上,画了西方极乐世界的壁画。 壁画中,佛祖菩萨们皆慈眉善目,栩栩如生。 让人看了,不由得心生敬畏。 再随着小沙弥走了一段路程,谢云锦终于到了法海禅师闭关修行的地方了,是这个佛音洞之中的其中一个内洞。 还没走近内洞,就听见法海禅师的声音,从内洞之中传了出来。 “你便是谢家当年的那个三姑娘吧?” 谢云锦听见声音,点了点头,回道。 “法海大师傅,我的确是谢家的三姑娘。原我是不想进来的,但我祖母非让我进来看看,我这才进来的。” 谢云锦也不想瞒法海禅师,直接同他说了实话。 “谢老夫人心里,自有她的用意!好孩子!进洞来吧!” 法海禅师话落,引路的小沙弥,就带了谢云锦进了内洞。 待谢云锦进了内洞之后,小沙弥出了内洞,守在内洞外。 在还没有进内洞之前,谢云锦原以为法海禅师闭关修行的内洞中,应该供奉了许多的佛祖菩萨的塑像,结果她什么也没有看见。 只见内洞中的香案上,供奉了一尊不大不小的白玉观音,还有几个黄铜打造的佛像。 谢云锦还是先给法海禅师所供奉的那尊白玉观音和那些佛像磕了几个头,进了香之后,谢云锦这才来到法海禅师身边。 法海禅师整个人盘腿坐在蒲团上,眼睛紧紧闭着。 法海禅师方才还没有看见自己进来,便知自己是谢家三姑娘了。 可想而知法海禅师的法力,比起娘娘庙的法林方太还有山神庙的孟真人,都要高出了许多。 就连她祖母也说过,法海禅师连当年为祸镇江钱塘杭州的千年蛇妖白娘子都能够收服,至少法力应该是要比其他修行之人,要高出许多来的。 第一百三十一章 前尘 - 上吉 - 安小秋20 在还没有亲眼见到法海禅师前,谢云锦以为法海禅师该是位白发苍苍的得道高僧。 年纪不说七十,六十也该是有的。 毕竟她小的时候,罗氏就经常和她讲杭州钱塘的一些见闻故事。 罗氏常和她说,金山寺的法海禅师,是个有名的得道高僧,佛法高深。 连当年为祸钱塘镇江的千年蛇妖,都能够被法海禅师降伏,镇压在雷峰塔下,法海禅师该有通天彻地只能了。 但今日一见,谢云锦才发现,原来法海禅师并非是她脑中所想象出来得那样。 法海禅师的年纪,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的模样。 很是年轻! 一点也不像七老八十的得道高僧。 难不成法海禅师研习佛法之外,又偷偷研习了驻颜术吗? 因着面前的法海禅师模样显得年轻,谢云锦在心里一度怀疑,她是不是看错了人。 到底眼前的人,是不是法海禅师? 不过小沙弥既然说带她来见了法海禅师,就不会骗她。 眼前的人,应该就是法海禅师才是。 只是这样年轻的法海禅师,让谢云锦有些不敢相信。 谢云锦正要说话,只见法海禅师睁开来眼,看向了跪坐在莲花蒲团之上的谢云锦。 法海禅师的眼中,带了金光。 “之前见你,你还是一副孩提模样,如今竟出落得如此亭亭玉立了。看来谢老夫人,该是精心教导你了。” “我与你祖母,是有缘之人,早在十年前,我就算到五年前,你祖母会亲自来了金山寺,请我去了谢家,替你们家驱邪除魔!只是我算到这点,却没有算到,你祖母心中是怎么想的。” “你屋后竹林之中的那只邪祟,是你祖母请了我,故意封印在那里的。至于那邪祟生前到底是什么人,想必你祖母,应该早就告诉了你。” “那邪祟生前,同你们谢家,是有莫大的渊源。” 谢云锦还没说话,法海禅师就先一半替谢云锦解了心中疑惑。 的确她今日之所以陪着祖母来见了法海禅师,她是想背着祖母,问了法海禅师这些。 因着她知道,法海禅师佛法高深,一定能够替她答疑解惑的。 到底她屋后竹林之中的那只邪祟,生前是什么人? 到底是因了什么原因,被祖母请了法海禅师亲自去了钱塘去镇压,并封印在青萝院? 祖母既然早就知道那屋后竹林里,被封印了一只那样的邪祟,又怎么会先后让她阿爹和她,搬进了青萝院里住? 难不成祖母心里,有其他企图? 谢云锦心中疑惑太多,法海禅师说的不清不楚,她又追问了句。 “法海大师傅,到底我屋后竹林中的那只邪祟,生前同我们谢家,有什么渊源?” “那邪祟和我祖母,又是什么关系,若是法海大师傅知道,还请法海大师傅,如实回了我。” 谢云锦说着,跪下来给法海禅师磕了一个头。 法海禅师摇了摇头,显然是不愿意告诉她事情的真相。 其实不是法海禅师不愿意告诉她事情的真相。 而是法海禅师在多年前,已经答应了谢老夫人,替谢老夫人,保守住这个秘密。 到底青萝院里头的那只邪祟,同谢老夫人什么关系? 又是因着什么样的原因,被封印在了青萝院里的? 这些事情,法海禅师无可奉告。 不过法海禅师见谢云锦一副要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模样,还是回了她一句。 “谢三姑娘,这些事情,都是上一辈人的恩怨。谢老夫人不愿告了你真相,想必也有她自己的考量在。知道的太多,未必就好?” 上一辈人的恩怨? 上一辈谁和谁的恩怨? 听着法海禅师这么说,谢云锦心中只觉得奇怪。 谢云锦还记得,祖母曾对她说过,祖母怀了大姑姑的时候,不能侍奉祖父,祖母身边贴身伺候的丫鬟春兰,就乘机爬上了祖父的床,得了祖父的宠爱,被祖父抬做了小娘。 那个时候,祖父宠妾灭妻,宠的春小娘无法无天,几次越过了祖母,甚至于还从祖母手里,夺去了当家主母的对牌钥匙。 祖母心里,是恨过那春小娘的。 后来祖父病逝,祖母借机就发落了那春小娘。 听房嬷嬷和元娘子同她说,春小娘最后的结局,是被祖母发卖出去了。 只是到底发卖去了什么地方? 谢云锦问房嬷嬷和元娘子时,她们二人断断续续,支支吾吾,半天说不清楚。 想必,她们二人是知道了那春小娘的下落的。 只怕是得了祖母的吩咐,不肯告诉她罢了。 谢云锦曾暗地里调查过,大姑姑没了之后,祖母才有了阿爹的。 只是阿爹到底是不是祖母亲生的? 谢云锦至今还没有调查清楚明白。 她隐约觉得,阿爹应该不是祖母亲生的。 阿爹的生母,恐怕另有其人。 只是那人到底是什么人? 谢云锦就不得而知了。 她祖父统共就一个妻子两个姨娘,除却了春小娘之外,她祖父之前还纳了一个。 太祖母丁氏给他祖父选的姨娘,据说那姨娘是太祖母的娘家人。 只是谢云锦从小到大,都没有听她祖母说过,她祖父当年还纳了另外一个姨娘的。 谢云锦觉得,若是能够找到了她太祖母给她祖父纳的那丁姨娘,说不定就能知道,在当年,到底她祖母和那春小娘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春小娘的结局,又是怎么样的? 还有她阿爹的生母,到底是什么人? 房嬷嬷和元娘子,到底因着什么,瞒了她? 想到此处,谢云锦又开了口,准备向法海禅师请教,她太祖母给他祖父纳的那个丁姨娘的下落。 “法海大师傅,锦娘听说,当年我祖父除却我祖母外,还另纳了两个姨娘,其中一人叫春姨娘,另一人叫丁姨娘。我祖父病逝后,春姨娘下落不明,但那丁姨娘,却不知去了什么地方?若是可以,还请法海大师傅,替信女解惑。” 听着谢云锦这么问,法海禅师在心底里,暗暗叹了几息。 没想到,谢老夫人瞒了大半辈子的事情,竟还是叫她这个宝贝孙女,给发现了。 只是他既答应过谢老夫人,对于这些过往的旧事,他一个字也不会再提。 若不是当年做错了那件事,他也不会得了上天的惩罚。 禁锢魂魄,使魂魄不能轮回,不能投胎转世,这便是他当年犯下的错。 既然大错已经铸成,如今已无法挽回,他已经看开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难处 - 上吉 - 安小秋20 横竖他大限将至,多说一些,又有何妨? 想到此处,法海禅师心中顿时看开了不少。 法海禅师抬起头,看了眼面前的谢云锦,只道。 “你口中说的丁姨娘,在钱塘城外的一座庄子里。待你回了钱塘,再去见她吧!她同你,还是有些渊源的。” 祖父的丁姨娘,同她,又有什么渊源? 谢云锦越来越听不懂了。 但就算问了法海禅师,法海禅师也不会告了她真相的。 既如此,她便私底下去暗查就是。 既然法海禅师说那丁姨娘在钱塘城外的一座庄子里,待回了屋里,她写信回了钱塘给了周乳娘,请了周乳娘,帮她查查。 谢云锦在佛音洞里待了半个时辰。 法海禅师同她说了许多佛理。 在谢云锦即将随着小沙弥,离了佛音洞的时候,法海禅师突然问了谢云锦一句。 “你可还记得你的前世?” 就在法海禅师突然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谢云锦脑中变得一片空白,然后她清楚地听见,不是她的声音,回了法海禅师。 “不记得了!” 法海禅师点点头,面上笑了笑,朝着一旁的小沙弥,打了手势,示意小沙弥带了谢云锦离了佛音洞。 出了佛音洞,谢云锦久久没有缓过来。 到底她方才听见的那声音,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明明方才不是她回了法海禅师,为何法海禅师会点了点头?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行,她还得找了法海禅师问问清楚。 正当谢云锦转过身,想要往回走的时候,引路的小沙弥,赶忙拦住了谢云锦。 “谢三姑娘,法海大师傅一天只见一个信众,一个信众,法海大师傅只会留半个时辰,还请谢三姑娘随着小僧出去!” 她不能就这样出去! 她要问清楚! 到底方才那声音,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那明明不是她的声音! 谢云锦从身上掏出来一锭银子,塞到了那小沙弥手上,恳求道。 “小师傅,我还有事情没有找法海禅师问清楚,请容我进去,找了法海禅师问问清楚!” 这一回,那小沙弥,没有接过谢云锦的银子。 而是把谢云锦的银子,重新还了回去,态度严肃道。 “谢三姑娘,请恕小僧不能放你进去!法海大师傅这些日子身子不适,住持大师傅说了,要让法海大师傅静养休息。法海大师傅是我们金山寺的得道高僧,还请谢三姑娘见谅。” 法海禅师身子不适? 法海禅师是金山寺有名的得道高僧,照理来说,身体应该已经超过了一般人,又怎么会不适呢? “既然小师傅不放了我进去,就请告知我,到底法海禅师的身体,如何了?” 谢云锦追问道。 那小沙弥也不瞒了谢云锦,如实回了她就道。 “谢三姑娘,其实法海大师傅的大限将至,住持大师傅说,法海禅师可能会圆寂,所以叮嘱了我们这些跟在法海大师傅身边修行之人,务必要照顾好法海大师傅,不能让旁人打扰了法海大师傅闭关修行。” 法海禅师即将圆寂。 谢云锦不相信。 法海禅师法力高深,怎么可能说圆寂就圆寂呢。 谢云锦也没继续追问那小沙弥,而是跟着小沙弥,出了佛音洞。 刚出了佛音洞,谢老夫人就由房嬷嬷和元娘子搀着,就走了过来,见了谢云锦,第一句话问的就是。 “锦娘,我的心头肉,那法海禅师同你说什么了?快和祖母说说!” 谢云锦老老实实地回了谢老夫人。 省去了她问法海禅师的关于她阿爹身上和春小娘的那些事。 谢老夫人听后,带了谢云锦,就回了谢老夫人所在的院子去。 谢老夫人说,谢云筝跟着谭家老夫人过来了,想要见见谢云锦。 一听说大姐来了,谢云锦心里很高兴,跟着谢老夫人,就回了院里。 因着谢老夫人要招待外客,和谢老夫人同住一起的范老夫人,就去了范家二夫人刘氏屋里去。 进了堂屋,谢云锦就瞧见谢云筝和罗氏坐在一起,二人有说有笑地。 谢云筝的小腹,已经高高隆起,前些日子她病了的时候,谢云筝就曾回了谢家,去照顾她。 那个时候,谢云筝已经有了两三个月的身孕。 如今细细算来,谢云筝该有了五六个月的身孕了。 胎像已经稳了,所以谢云筝可以随意出入了。 但谢云锦瞟见了谢云筝的婆母,谭家的老夫人,如今正坐在谢云筝身旁,目光狠厉地瞪着谢云筝。 模样看起来似乎不大高兴。 一个生母,一个婆母,谢云筝在永宁侯府住了这些日子,好不容易和生母见面了,晾了婆母片刻,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谢云锦先是伺候着谢老夫人,坐在了屋里的罗汉榻上,又给罗氏和谢云筝行礼问安。 最后到了要给谭老夫人问安的时候,谢云锦却装作不认识谭老夫人一样,看了谢云筝,疑惑地问道。 “大姐姐,这位是什么人?怎么锦娘从未见过?” 谢云筝面上一笑,瞬间懂了谢云锦的意思,顺着谢云锦的意,就道。 “锦娘,这位便是永宁侯府的老夫人,大姐的婆母。” 一旁的谭老夫人,听着谢云筝这么说,不由得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准备回了谢云筝。 “老大媳妇,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永宁侯府的老夫人?虽说你是嫁到我谭家来的,但既然你嫁到了我谭家,就要守了我谭家的规矩,在外人面前,你应当尊我一声“母亲”,什么婆母不婆母的,外人听起来,还以为我是那种专门苛待媳妇的婆婆呢?” 谭老夫人话罢,冷哼了一声。 如今罗氏坐在谢云筝的面前,谢云筝怎么可能会喊了谭老夫人做“母亲”? 她真是敢往自己脸上贴金! 谭老夫人出身富阳的张家。 和东京城里的显阳侯府张家,是一族人。 富阳的张家,也是书香世家。 谭老夫人,就是书香人家出来的姑娘。 在谢云筝还没有嫁进永宁侯府之前,她以为谭老夫人出身书香人家,应该不会为难媳妇。 但后来她想错了。 谭老夫人虽不住在永宁侯府里,但却不是一个让人省心的货。 第一百三十三章 贴金 - 上吉 - 安小秋20 谭老夫人为着谭若玥的婚事,已经和罗氏通了几次消息。 罗氏和吴家大夫人刘氏商量过后,刘氏也答应了这门婚事。 原刘氏是瞧不上谭家这样的人家的。 但为着自己儿子一厢情愿看上了那谭若玥,也就勉为其难答应下来了。 如今的谭家,不过空顶着一个永宁侯府名头的人家了。 永宁侯侯爷谭若文,也就是她大姐夫。 因着没有个什么正经官职,又走不了什么路子,这些年熬得很困难。 还是她大姐姐求了她祖母谢老夫人,谢老夫人替她大姐夫,走了荣安侯府和大内的路子,在太后娘娘面前提了永宁侯府几句,说永宁侯府如今的侯爷,是个上进的。 太后娘娘思及谢老夫人,就给谭若文,在镇江,安插了一个副通判的闲差。 通判是正经的差事。 副通判,就是给正通判打打下手的闲差了。 不过因着差事轻松,谭若文也经常回了侯府,陪着她大姐姐谢云筝身边。 不过因着侯府的日子难过,她大姐夫谭若文上进,府里就一个伺候的姨娘,再没有旁人了。 不过她大姐姐当年陪嫁过去谭家的嫁妆,已经变卖了大半。 罗氏心疼谢云筝,谢云筝每回回了谢家。 罗氏都会偷偷塞了银子,给谢云筝。 待过些日子,吴家大夫人就亲自带着吴家大公子吴袖,去了镇江永宁侯府,下了婚书。 因着谭若玥的婚事,谭老夫人原先带着谭若玥,住在三眼桥的谭家祖宅里。 但为了谭若玥的婚事,能沾上永宁侯府的光,前些日子已经带着谭若玥,回了永宁侯府。 谭老夫人,素来不是一个叫人省心的货。 回了侯府之后,先是霸占了谢云筝所在的玉楼春,因着玉楼春屋前屋后,都种了大片的竹林,夏日的时候,极为凉爽。 谭老夫人怕热,在儿子永宁侯谭若文面前,大哭特哭了一场,哭得肝肠寸断,世间唯她最是可怜。 终于打动了儿子谭若文,赶了谢云筝去了玉楼春隔壁的荫柳园,自己带着谭若玥,住进了玉春楼。 玉春楼是个冬暖夏凉的地。 因着谢云筝怀了身孕,产期是在年后,所以她大姐夫谭若文在玉春楼的堂屋里,布下了地龙。 如今谢云筝去了荫柳园,处处受限。 她大姐姐已经写信回来,和罗氏诉了几次苦了。 因着荫柳园,不过是永宁侯府,废弃过的院子。 谢云筝刚搬进荫柳园的时候,一样不是一样的。 单单修缮荫柳园,谢云筝就花了六七千两的银子,这些银子,都是谢云筝自己的体己钱。 永宁侯府公中,没多少银钱。 更别说谭家了。 谭老夫人的私房钱,体己钱,都准备用来给谭若玥和谭家剩下几个尚未出嫁的姑娘,用来置办嫁妆的。 她又怎么会舍得出这些钱? 谢云锦一番想罢,就在这个时候,屋外有丫鬟禀道,说是谭家二姑娘谭若玥到了。 一听谭若玥来了,谭老夫人赶忙唤了贴身伺候的嬷嬷,去屋外请了谭若玥进了屋里来。 谭若玥进了屋里,谢云锦细细打量了她一番。 还没有见过谭若玥之前,谢云锦就听过不知多少关于谭若玥的事情了。 有人说谭若玥是名动一方的才女。 因着谭若玥是个琴棋书画,诗词曲赋都精通的才女,十二三岁的时候,就写了几首著名的诗词,谢云锦记忆最为深刻的,便是那首鹧鸪天。 “今宵剩把银缸照,有空相逢在梦中。” 也有人说谭若玥是美人。 不过谭若玥的容貌,没有排在大陈朝四大美人之中,想必她的美貌,应该是逊色与自己的诗词曲赋的。 谢云锦往着谭若玥的方向,瞧了一眼,只见谭若玥穿了件玫瑰织金的湘绣褙子,褙子上头的花纹,很是繁杂,看起来有一种让人眼花缭乱的感觉。 杭白绸素面立领到秋衣,外头又罩了一件珍珠衫,乌黑的头发简单地绾了一个圆髻,发上只单独簪了一支玫瑰金的珍珠花簪,一对象牙的梳箆。 身边跟了一个贴身伺候的丫鬟,丫鬟穿了件浅绿色的比甲,梳了双丫髻,背上背着一个书娄。 进了屋里,谭若玥先去了谭老夫人身边,给谭老夫人行过礼之后,又给屋里的几个夫人老夫人见了礼。 到了谢云锦身前的时候,谭若玥弯下腰来,给谢云锦福了一礼,轻轻唤了一声。 “谢三姑娘安好。” 谭若玥的声音,就像百灵鸟一样,很是悦耳动听。 难怪那些人都说谭若玥是什么才女,又是什么美人了。 若有一个这样模样的女子在自己身边吟诗做赋,纵然看看,也是件赏心悦目的事情。 谢云锦也礼貌性地回了一礼过去。 “谭二姑娘安好!” 之后谭若玥坐到了谢云锦身边,和谢云锦说起话来。 谭老夫人以为谢老夫人没见过谭若玥,主动给谢老夫人,介绍起谭若玥来。 “谢老安人,这位便是我家小二,是个名动一方的才女,她写出来的东西,一点也不比那些个男子要差。” 听着谭老夫人主动介绍起谭若玥来,谢老夫人朝着谭若玥的方向,看了眼,又迅速转过头来,笑着和谭老夫人,客套了几句。 “你亲自养出来的女儿,又会差到哪里去?听说这些日子,你和吴家长房的大夫人通了消息,她们家大公子,瞧上了你家二姑娘。她们家大公子也是个不错的儿郎,配上你们家二姑娘,算得上天造地设的一对了。” 谢老夫人难得夸人。 如今夸了谭若玥几句不错,谭老夫人面上,就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只道。 “我家小二,便是放眼整个杭州城里,算是数一数二的姑娘了。谁家姑娘,有我家小二这样诗词曲赋,琴棋书画都精通的?” 谢老夫人夸了几句,不过是出于初次见面,免不了要客套几句罢了。 如今谭老夫人这样夸了谭若玥。 免不了有自夸的嫌疑了。 谢老夫人一向不喜旁人在她面前自夸,若是没有真正的本事,纵然夸得再好听,也是枉然。 方才谢云锦见她祖母说话的时候,都是避开了那谭老夫人的眼神。 见谢老夫人不说话,面上笑了笑,这回谭老夫人,主动拉起谢老夫人,夸了谭若玥几句。 “谢老夫人,我家小二,可是天生的才女。旁人可是比不了的?听说你们家三姑娘,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了?不知谢老夫人,可瞧上什么人没有?” 听着谭老夫人,说到了自己,谢云锦不由得转过头望了过去。 谭老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是想要替她说亲吗? “福宁郡主家的小公子,倒是个不错的孩子,只是不知我家锦娘,瞧不瞧得上他了?若是瞧不上,我再找更好地。” 谢老夫人以玩笑的口吻,就这样打发了谭老夫人。 听着谢老夫人这么说,谭老夫人心中只觉得诧异。 谢家什么样的人家? 那福宁郡主府,又是什么样的人家? 还瞧不瞧得上郡主府的小公子? 谢老夫人真是敢往自己脸上贴金。 谭老夫人不做声,腹诽了几句,紧接着就道。 “福宁郡主府的小公子,原我也是瞧得上的,只是不知人家郡主娘娘,瞧不瞧得上我们家了?” “郡主娘娘原先可是教养在圣人娘娘膝下的,圣人娘娘待郡主娘娘,视如己出。我们这样的人家,若是说到了那小公子,只怕也是高攀了郡主府。” 谭老夫人说着,意有所指朝着谢老夫人和罗氏谢云筝看了眼,紧接着又看向了谢云锦。 谭若玥听着谭老夫人这么说,只觉得不对劲。 朝着谭老夫人拼命使了眼色,谭老夫人就像看不见一样,依旧自顾自地说着。 “谢老夫人,我们这样的人家,注定是高攀不上郡主府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家,能够高攀上郡主府的。” 谢老夫人不说话,罗氏和谢云筝,也不敢先一步开口。 谢云筝只敢在心里暗骂了谭老夫人几句,她这个婆母,也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难道她不知道,她祖母最疼爱的,便是她小妹了吗? 她祖母的逆鳞,就是她小妹。 如今这样毫无顾忌地说了她们谢家高攀了福宁郡主府,不是等同于得罪了她祖母吗? 罗氏不说话,朝着谢老夫人处,看了眼。 这些事情,自有老夫人做主,她还是不说话得好。 片刻之后,谢老夫人没说话。 反而是房嬷嬷,替谢老夫人开了口。 “谭老夫人,我家老夫人敬重您是富阳张家出来的,原以为富阳张家出来的姑娘,不说有多懂规矩,应该懂得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才是。” “谭家高攀不上福宁郡主府,是谭家没有本事,族中男人无用。谢家高攀得上福宁郡主府,是谢家有本事,族中不管男人女人,都是能顶天立地。” 房嬷嬷话落,谭老夫人的脸色,马上涨成了一个茄子。 紧接着,这场见面会,就不了了之了。 谢老夫人生了气,屏退了屋里伺候的丫鬟,只留了元娘子和房嬷嬷在屋里伺候。 范老夫人得了消息,马上就赶了过来。 谢云锦留在了屋外。 罗氏不放心谢云筝一人回了永宁侯府的院子,吩咐了文娘子和孙娘子,送了谢云筝回了永宁侯府的院子。 “素来听说那富阳的张家,和东京城里的显阳侯府张家,是一族人,都是书香世家的出身,没成想那谭老夫人,竟是个如此不懂规矩的。她不懂规矩,说错话,你也别往心里去!” “你家锦娘,我可是宝贝着呢,那可是荣安侯嫡女亲自教养出来的姑娘,一举一动都是侯府的做派,虽说出身差些,比不得那些侯府公府出来的,但许了世子皇子,也还是可以的。” 范老夫人一连劝了谢老夫人几句。 谢老夫人总算听了进去。 锦娘是她的心头肉。 她容不得旁人对锦娘说三道四。 当年她之所以要把做主锦娘婚事的权利,从罗氏那边要了过来,就是担心以罗氏的人脉和能力,给锦娘选的夫婿,也不过是那些个小门小户的公子少爷。 她荣安侯府高门显贵! 锦娘又是她亲自教养出来的,便是皇子世子,也是许得了的。 第一百三十四章 时局 - 上吉 - 安小秋20 若是许给了那些个不长眼睛,不懂规矩,不知礼数,不会好好对待锦娘的人家。 就算锦娘嫁过去了,也是受苦受累的。 谢老夫人收住了心中的难过和不悦,抬起头来朝着范老夫人看了眼,缓缓道。 “还是你懂我!福宁郡主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可请人打听了?” 范老夫人也不瞒谢老夫人,如实回了她。 “据说福宁丫头有意和咸康郡王府结成了儿女亲家,想要把陈小公子,指了咸康郡王府的二姑娘。只怕你想要和福宁郡主说下她们家小公子的这事,要泡汤了。” 这些事情,谢老夫人并不意外。 因着这一切都在她的算计之中。 果然,咸康郡王妃吴氏还是不愿意放弃福宁郡主府这块肥水。 既如此,她还得另想办法。 无论如何,她都要把锦娘,给嫁了出去才行。 不过咸康郡王妃吴氏,可是个不好啃的硬骨头。 谢云锦在屋外,听了谢老夫人和范老夫人说了一通后,她心底里,也有了自己的打算。 那陈小公子,可是福宁郡主的心头肉。 若是咸康郡王妃,真的说下了那陈小公子。 福宁郡主府和咸康郡王府一旦结盟,只怕双方在东京城的权势,会越发加大。 谢云锦不在乎自己能不能嫁了那陈钺,纵然最后她嫁不了陈钺。 难不成以她如今的资质,便什么人家,也嫁不了吗? 既如此,她又何必只执着于一个陈钺呢? 如今官家虽有几个皇子。 但圣人娘娘不能生育,官家的几个皇子,都是宫里的荣妃,丁贵妃,冯贵妃,淑妃几人所出。 不过虽说圣人娘娘不能生育,但官家对圣人娘娘的宠爱,是任何一个宠妃,都无法越过去的。 饶是丁贵妃和荣妃,一前一后宠冠六宫,恩宠也没有越过圣人娘娘去。 官家一月有五天,都是照例去了圣人娘娘的坤宁殿。 宫里的康嫔,替官家一口气生了三个皇子,过了这些年,除却生下七皇子的时候,晋封了嫔位,位份这些年一直不曾动过。 不过康嫔模样相貌年纪,都是几个妃嫔之中,算是模样相貌平庸,年纪且大的。 官家不过是念着她替自己生下这么多皇子,又念着昔日的情分,才升的位份。 官家潜邸之中,如今还在世的老人,就圣人娘娘和康嫔淑妃贤妃良嫔了。 贤妃在康嫔之后入宫的,不过替官家生下了一个皇子,如今就稳坐了妃位。 福宁郡主府和咸康郡王府,是站在大皇子的生母,也就是丁贵妃这边的。 而金陵的荣安侯府和东昌侯府,博望侯府,襄阳侯府,都是站在三皇子这边的,而三皇子的生母,便是她二姐姐谢云荣。 在丁贵妃尚未入宫前,她二姐姐因着模样相貌出色,也曾深受官家盛宠,做到了宠冠六宫的人物之一。 不过这丁贵妃入宫后,因着丁贵妃的模样相貌,生的和官家的第一任皇后,孝康皇后极像。 因着孝康皇后的原因,丁贵妃从入宫到现在,仍旧是宠冠六宫。 便是圣人娘娘,也很难撼动丁贵妃的宠爱。 至于东京城里剩下的第一流的世家,列如广平侯府,赵国公府,秦国公府,都是站在五皇子,六皇子,七皇子的生母,康嫔这边的。 康嫔是小户出身,父亲不过四品官,母亲也是伯府庶出的姑娘。 不过因着康嫔是潜邸旧人。 官家念旧,还是给了康嫔几分敬重。 康嫔有三个皇子,无论官家立谁为太子,康嫔和她身后支持她的世家,都是获利的。 所以站在康嫔身后的世家大族,可不比丁贵妃身后的世家大族少。 虽说康嫔身份不起眼,位份又低,但在宫里,凭着母凭子贵,她比任何人,都要有底气得多。 而圣人娘娘,因着贤妃身子不好,便替贤妃教养了二皇子。 贤妃是母家,是东京城里的鲁国公府,所以鲁国公府,不仅帮衬着贤妃,更帮衬着圣人娘娘。 鲁国公还是三朝元老,在朝中,也是举足轻重的角色。 至于剩下的世家大族,要不就是站在四皇子生母淑妃身边,也就是定国公府。 要不就是处于观望之中。 不过处于观望中的那些人家,生怕左右不讨好,得罪了宫里的贵人皇子,就一起到了彭城伯府吴家,求了太后娘娘的隐蔽。 谢云锦曾听谢老夫人说过,虽说丁贵妃如今盛宠不断,但丁贵妃所出,仅仅所出一个大皇子,凭着和孝康皇后生得像,得来的盛宠。 但女人的容貌,如春日里的牡丹,开过这一季,下一季,还不知道能不能再开放出来? 宫里一年到头有那么多的新晋妃嫔。 总有那么一个两个,是姿色出挑,模样也不错的。 到时候再得了官家的眼。 便是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了。 到时候丁贵妃的恩宠,也便是到头了。 “福宁郡主是站在大皇子的生母,丁贵妃身边的,而荣安侯府加上东昌侯府,都是站在荣妃娘娘身边的,丁娘子的盛宠,这些年已经越过了谢娘子,若是你把锦娘就这样嫁去了福宁郡主府,那福宁丫头想到这层关系,会好好待锦娘吗?” “官家身子这些年一直不适,还没有敲定的太子人选,我估摸着,再过些日子,也该敲定了。” 屋里,范老夫人又劝了谢老夫人一句。 这些道理,她自己说了,谢老夫人也该明白。 “可是你兄长递了消息给你?听说敬王爷半个月前去了太后娘娘宫里问安,太后娘娘留了敬王爷在宁寿殿里用了晚饭,那个时候,官家随着圣人娘娘,也去了太后娘娘宫里。” 谢老夫人问了范老夫人道。 大内的一举一动,关乎大陈朝天下的走向。 所以很多世家大族,都往宫里,安插了自己的人,方便替自己探查大内的一举一动。 荣安侯府,虽在金陵,也不例外。 在大内,还是有自己的一个两个眼线。 荣安侯老侯爷得了消息,马上给谢老夫人送了过来。 谢老夫人揣测过后,觉得这是官家已经敲定了太子人选,准备找了太后娘娘商量,不过恰好敬王爷进宫去了。 敬王爷算得上官家的亲皇叔,所以立太子这样的人选,和敬王爷说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最重要的事,敬王府在立太子这件事上,一直没干涉进去,是局外人。 所以就算敬王爷知道了官家的心意,也不会外传出去。 谢老夫人看着面前的范老夫人,只听她慢慢回道。 “听王府递出来给我的消息,官家有意选了二皇子做太子人选,因着二皇子,一直教养于圣人娘娘膝下,是几个皇子里头,少有的聪慧。” 谢老夫人听出了范老夫人的意思。 自古立太子,不是嫡就是长。 虽说圣人娘娘不能生育,但二皇子教养于圣人娘娘膝下,便相当于是圣人娘娘亲生的皇子,那便是嫡子。 立嫡,便是立了二皇子。 到时候做为二皇子生母的贤妃,只怕也会跟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二皇子继位大统,她做为二皇子的生母,至少也是一个太后。 若是立长,该是大皇子。 但这些年丁贵妃大小动作不断,官家最忌讳前朝后宫勾结,算计官家。 就算没立了大皇子做太子,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但也保不齐,官家因着丁贵妃的缘由,立了大皇子做太子。 若是这样,就真的出乎许多人的意料了。 谢老夫人想明白之后,一会准备喊了罗氏过来,商量过后,给宫里的谢云荣递了消息去。 官家既有意立了二皇子做太子,谢云荣就该低调行事。 见谢老夫人不说话,一副心有切切的模样,范老夫人又提醒了谢老夫人一句。 “官家的圣意难断,虽说已经属意了立二皇子做太子,但毕竟还没有摆在明面上,但你准备让荣妃收敛,也是理所应当的。” “这些年官家对荣妃招揽了金陵世家大族的事情,可谓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虽说荣安侯老侯爷,入了太庙,你们徐家,满门忠烈,但一旦踏足了立太子之事,就等于在官家心里,记了名。” 范老夫人提醒的不错。 这件事的确是谢老夫人自己,太过疏忽了。 这些年云荣招揽了金陵的世家大族,都是走了荣安侯府和东昌侯府的路子。 若荣妃一朝倒台,倒霉的,可就是他们这些人了。 “你说的,我都晓得了。这事,我自会打算的。” 谢老夫人话罢,又和范老夫人,在屋里说了半天话,最后又说到了太后娘娘的寿辰上。 原来翻过年之后的三月二十四,便是太后娘娘的八十大寿。 她们这些个早年在太后娘娘教养过的几位老夫人,要一块去了东京城,给太后娘娘贺寿。 官家仁孝,太后娘娘七十大寿的时候,就大办特办了一场,且官家亲自下场,彩衣娱亲,逗了太后娘娘开心。 若太后娘娘八十大寿,届时想必盛况,更加今非昔比。 不知道又有什么样的波诡云橘,等着她们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家族 - 上吉 - 安小秋20 待谢老夫人和范老夫人说罢,天色也不早了。 谢云锦正准备进了屋里见了谢老夫人,谢老夫人就遣了房嬷嬷和元娘子出来,送了谢云锦回去。 房嬷嬷和元娘子对方才谢老夫人和范老夫人在屋里说的那些事,对谢云锦只字未提。 亲自送了谢云锦回了广明台的小院。 房嬷嬷交代了芸香月兰玉兰几句后,就带着元娘子,回去复命去了。 房嬷嬷和元娘子显然是已经得了谢老夫人的吩咐,这些事情,不许谢云锦知晓。 因着谢家,连着荣安侯府,东昌侯府,就连吴老夫人的娘家,博望侯府在官家立太子这事上,已经站在了三皇子,也就是她二姐姐谢云荣的身边。 听着范老夫人的意思,官家似乎有意立了二皇子做太子。 二皇子在诸皇子中,资质算不上最好,却也算不上最差,不过中人罢了。 不过二皇子的品性温和,待人真诚,没有什么架子,官家似乎最喜欢二皇子这点。 且二皇子的生母,虽为贤妃,但贤妃身子不适,二皇子打小,便是教养在圣人娘娘膝下。 官家敬重圣人娘娘。 自然对圣人娘娘养在膝下的二皇子,不由得高看了几眼。 且贤妃的父亲,鲁国公,还是三朝元老。 先帝大行之前,鲁国公曾是官家的托孤大臣。 后来官家继位,官家对贤妃的父亲,鲁国公本人,也是极其信赖。 对鲁国公府,也是礼敬有加。 后来鲁国公府越居大陈第一流的世家,也是因着贤妃,替官家生下了二皇子的缘故。 就算是官家真的立了二皇子做太子,二皇子有圣人娘娘做养母,也不是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 只是官家一旦立了二皇子做太子。 那么二皇子就会成为许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到时候觊觎二皇子太子之位,算计二皇子太子之位的人,只怕不在少数。 贤妃软弱,不堪大用。 若是没了圣人娘娘做二皇子的养母,只怕官家也不敢就这样立了二皇子做太子。 若没了圣人娘娘做二皇子的养母,只怕今日官家刚对外宣布,立了二皇子做太子。 第二日,二皇子或是贤妃的尸体,就会出现在宫里的不知道什么地方。 若有了圣人娘娘做二皇子的生母,就算是丁贵妃想要设计陷害,也会有所顾忌。 立了二皇子做太子,也不全是好处。 至少对于她们谢家和荣安侯府,如今是好是坏,还是个未知数的。 她们谢家和荣安侯府,东昌侯府,博望侯府和其他一些金陵的世家大族,已经站了三皇子和荣妃这边了。 若官家真的立了二皇子做太子,官家为了能够让二皇子顺利继位大统,对那些个会威胁了太子继位的世家大族,只怕会有所行动。 且太子继位大统之时,对那些个曾经帮助其他皇子,夺嫡的世家大族,不会那样轻轻松松放过,紧接着恐怕还有一场洗盘。 特别是大皇子丁贵妃背后的那些人家,又怎么会看着二皇子就这样顺顺利利继位大统呢? 等着瞧吧! 这后头的好戏,才刚刚拉开了序幕。 谢家和荣安侯府,都是站了三皇子,谢云荣这边的。若三皇子或谢云荣一朝失势,她们谢家连着荣安侯府,只怕也是要惨遭洗盘的人家。 如今谢老夫人每走的一步棋,都极其凶险。 若稍有不慎,便是谢家连着侯府,都会面临着灭顶之灾。 范老夫人的提醒,也不无道理。 不过这些事,既然祖母不愿意让她知晓,不愿意让她插手进去。她便还是表面上装作什么事也不知,暗地里,她再偷偷摸摸调查这些事。 毕竟整个谢家,还要靠她来拯救。 她在梦里,曾预见了谢家的覆灭。 既然已经提前知道了谢家会遭受到灭顶之灾,那这便是老天爷的提醒,她得通过自己一点一点地改变,扭转谢家的覆灭。 祖母阿娘阿爹,大哥哥,二哥哥,大姐姐,二姐姐,这些人,她一个也不想失去。 甚至于是伺候她的芸香,玉兰,月兰,竹兰,她也一个也不愿意失去。 她要护好这些人,通过自己的努力,保护好她们。 …… 回了屋里,谢云锦见了芸香月兰和玉兰。 因着法海禅师同她说,知道她祖母当年事情的丁姨娘,如今住在钱塘县外的一座庄子里。 为了能够把当年发生的事情,了解得一清二楚,谢云锦只得遣了人先回去,找到了那人,问清楚之后,就能够知道她祖母当年和那个春小娘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还有她阿爹谢怀之,到底是不是她祖母亲生的? 只要找到了那丁姨娘,这些事情,便能够迎刃而解了。 谢云锦选了月兰先回了钱塘,因着芸香是她贴身伺候的大丫鬟,片刻不能离身。 若她遣了芸香回去调查这事,只怕会引起了旁人的怀疑。 到时候若她祖母注意起来,请了房嬷嬷或是元娘子下去调查,那她的计划,就暴露出来了。 为了不引人注意,只能选了月兰先回了钱塘。 玉兰是罗氏指来伺候她的。 谢云锦对玉兰,还不甚熟悉,这样要紧的事情,还是吩咐了月兰下去办好。 待和月兰说好后,谢云锦喊玉兰拿了她的钱匣子出来,谢云锦亲自拿了一百两的银票,给了月兰。 这些钱,是方便月兰找人的时候,用来打点的。 月兰和谢云锦道别后,月兰就坐上了林教谕家的马车,回了钱塘去了。 见月兰离开后,谢云锦原想回了屋里歇息,但罗氏遣了文娘子来请她去了堂屋,谢云锦只好跟着文娘子,去了堂屋。 …… 堂屋里,罗氏和谢云筝坐在一块,谢云锦进了堂屋,坐在了罗氏身旁的小凳上。 见谢云锦坐定,坐在上首的罗氏,才缓缓开了口。 “你祖母的意思,阿娘还是明白些了。你祖母心里,还是中意那福宁郡主府的小公子的。” “虽说那福宁郡主,是个不好相与的,但若你嫁过去,那陈小公子能够一心护你,也不会让你受了委屈的。” 罗氏说着,突然伸出手来,紧紧抓住了谢云锦的手,又道。 “你的婚事,既然阿娘当年答应你祖母,交由她老人家做主,那么阿娘,就不会插手进去的。” “只是,阿娘还是希望你能够嫁了真心待你,真心爱你,能够护你一世周全的儿郎。但愿那陈小公子,便是阿娘心目中的那种人。” “若他不是这样的人,便是阿娘拼了命,也不会叫我的锦娘,就那样嫁过去,受了别家的气的。” 罗氏话罢,又紧紧握住了谢云锦的手。 阿娘的心里,总还是担心着她的。 既如此,她更是不能叫阿娘担心了。 谢云锦会意点了点头,就回道。 “阿娘说的,锦娘都记住了。阿娘放心就是,便是锦娘日后真的嫁去了福宁郡主府,锦娘也不会同她硬碰硬的。” “大不了我嫁过去后,每日都避着她,这样总可以来吧?” “我不去见她,她不来见我,这样我也受不了她的气,她也不必来折腾我。” 说是这么说。 但若谢云锦真的嫁去了郡主府,又怎么会见不到福宁郡主的? 谢云锦嫁过去,福宁郡主就是谢云锦的婆母。 第一百三十六章 当年 - 上吉 - 安小秋20 每日的晨昏定省,那是少不了的。 待用饭的时候,还要伺候着婆母用完饭,自己才能吃饭。 在这期间,婆母少不得要你站规矩。 有可能婆母一顿饭吃完了,你自己还没有用过一粒米。 谢云筝刚嫁到永宁候府的时候,那谭老夫人,便是这样变着法地,给她站规矩的。 所以谢云筝一听到自己这傻妹妹方才说的那些,心里不由得又对她越发担心起来。 小妹自幼都是由她祖母亲自教养。 因着祖母极其宠爱小妹,小妹从小到大,什么苦也不曾吃过。 若真的去了郡主府,郡主府里头的那些个豺狼虎豹,小妹又怎么招架得住? 阿娘原来的意思是希望小妹嫁了人口简单,家族和睦的人家。 人口简单,少些算计,弯弯绕绕,小妹也能少受些苦。 家族和睦,小妹嫁过去,也不用替夫家,料理那些个鸡毛蒜皮的小事。 可福宁郡主府,那是什么样的人家? 福宁郡主,可是东京城里的红人。 在圣人娘娘膝下长大的,规矩最是繁重。 若锦娘真嫁了过去,只怕单郡主府的规矩,就有的锦娘受的了。 谢云筝心里,还是不愿谢云锦嫁去福宁郡主府的,但偏偏她祖母瞧上了福宁郡主府的陈小公子,锦娘的婚事,又是交由她祖母来做主的,便是她母亲,在她祖母跟前,连个“不”字都不能说,更别说劝她祖母了。 待文娘子亲自送着谢云锦回了隔壁厢房的时候,谢云筝见谢云锦走的远了,才慢慢开了口,问了身旁的罗氏。 “阿娘的意思,可是要依着祖母,让小妹,嫁去了福宁郡主府?” 罗氏微微点了点头,这已经是谢老夫人敲定,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便是她说不愿意,老夫人,也不一定会听她说的。 既如此,索性就依了老夫人。 “锦娘的婚事,毕竟是你祖母说了算,我以前就答应过你祖母,你小妹的婚事,我不会插手的。” 罗氏心里已经决定好了。 若锦娘以后嫁去了福宁郡主府,受了福宁郡主的气,她一定会上门去,替她的锦娘,讨回公道的。 谢云筝和罗氏在屋里又说了一阵,文娘子突然进了屋里来,准备告了罗氏谢云锦遣了月兰,先回了钱塘之事。 “夫人,三姑娘方才给了月兰一百两的银子,遣了月兰,先回了钱塘。听玉兰说,姑娘交代了月兰,去了钱塘城外,找一个丁姨娘。” “丁姨娘?那是什么人?难不成阿爹在外头有了相好外室,被锦娘知道了?” 谢云筝不知道丁姨娘是什么人,以为是谢怀之在外头找的外室相好,恰巧被谢云锦知道了。 谢云筝不知道丁姨娘是何许人也,但罗氏,却是知道的。 她的公公,谢家老太爷在世的时候,除却她婆母谢老夫人外,还纳了两房妾室。 一个便是春姨娘。 听说原先是她婆母谢老夫人的陪嫁丫鬟,跟着谢老夫人,从候府陪嫁过来的。 但后来因着谢老夫人怀了身孕。 那春姨娘,就乘机爬上了老太爷的床。 春姨娘得了老太爷的宠爱,抬了姨娘,据说后来还怀了老太爷的骨肉。 据罗太夫人说,那春姨娘在的时候,就连谢老夫人这样如此精明之人,都几次败在了春姨娘的手下。 凭借着老太爷的宠爱,春姨娘几次越过了谢老夫人,牢牢掌握了谢家的主家权。 只是后来春姨娘的下场,到底是什么? 罗氏不太清楚。 罗太夫人只和她说,春姨娘可能是死了。 谢老夫人素来是个睚眦必报的,又怎么会容忍春姨娘这样的人存在? 后来罗氏嫁到谢家,想要打听这件事。 结果当年谢府里知道这件事的丫鬟仆妇,除却了谢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几个老人,再没有其他人了。 另一个便是丁姨娘。 丁姨娘是她婆母,谢老夫人的婆母丁太夫人的娘家人。 因着丁太夫人的缘故,那丁姨娘,才到了老太爷身边伺候的。 不过老太爷极其宠爱春姨娘。 对这个丁姨娘,有的只是敬重罢了。 后来老太爷病逝,谢老夫人正式接管了谢家,因着丁姨娘无所出,谢老夫人替丁姨娘在钱塘城外,找了一户庄子,用来安度晚年。 这些事情都是罗氏还没有嫁过来谢家前,罗家太夫人,专门给罗氏说的。 只是好端端地,锦娘遣了月兰先回了钱塘,找那丁姨娘,到底是为了什么? 难不成是锦娘知道了丁姨娘的什么事? 又或是丁姨娘知道了什么? 还是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秘密在? 罗氏一时半会想不清楚,还是吩咐了孙娘子,带了几个得力的丫鬟婆子,先回了钱塘,好好查查,到底锦娘遣了月兰去找了那丁姨娘,是为着什么? 罗氏心里,只觉得此事不简单。 当头夜里,月兰就回到了钱塘。 谢老夫人安插在钱塘里的内线,马上就递了消息出来。 屋里,谢老夫人盘腿坐在了屋里的莲花蒲团上,手中握着那串一百零八子的金丝楠木佛珠,微闭着双眼,不知在想着什么事情。 房嬷嬷打了灯笼,进了屋里来。 “老夫人,三姑娘身边伺候的月兰姑娘,回了钱塘,却没有回了府里,直接去了城外的庄子,似乎是去找丁姨娘的。” “看模样,似乎是姑娘从法海禅师那里,知道了什么,不然好端端地,姑娘也不会无缘无故就遣了月兰回了钱塘?” “夫人那边已经吩咐了孙娘子回去了,似乎就是为着这件事的。老夫人是不是也派了咱们的人出去,跟着月兰,看看姑娘到底是想要查些什么?” 房嬷嬷说了一通,谢老夫人什么话也不曾说。 过了半晌,谢老夫人才缓缓开了口,睁开眼,朝着面前的房嬷嬷,看了眼,就吩咐道。 “纸是包不住火的,当年那些事,迟早也是要暴露出来的。锦娘吩咐了月兰先回了钱塘,想必是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成算了。既如此,我有何必遣人去查什么?随她们去吧!反正她们,也是查不出什么来的。” 当年谢老夫人送着丁姨娘去了城外的庄子前。 就送了一碗哑药去了丁姨娘屋里。 就算丁姨娘真的知道了当年的什么事,也是张不开嘴来说的。 第一百三十七章 前世 - 上吉 - 安小秋20 去岁的雪,一直从冬至,下到了腊月二十八。 过了腊月二十八,这雪,还是下个不停。 夫人的病,自冬至过后,也是断断续续病了几场。 所幸请的几个大夫,都是杏林圣手,每次都能妙手回春,夫人也没什么大碍。 只是…… “夫人……”大丫鬟春梅撩开帘子进来,轻轻唤了此刻正躺在榻上的谢希。 春梅欲言又止地望了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 夫人身子还没好全,这样糟心的事情,还是不能让夫人知道得好。 春梅低下头去,一句话也不敢说,捧了茶盏就走了上来。 躺在软榻上头的谢希,看出了春梅一副有话想说的模样,轻轻望了她一眼,就道。 “若是有什么话,想说便说吧!我且听着就是。” 春梅犹豫再三,心里终究还是忍不住,缓缓就开了口。 “夫人,五爷一大早就去了衙门,现如今还不曾回来。” 春梅一面说着,一面又细细打量着自己面前的谢希。 自冬至过后,夫人的身体,就断断续续病了几场,虽说如今都痊愈了,但到底损及了内里。 大夫交代下来,夫人这身子,需要静养,受不得半分刺激。 但,她实在是没了法子,不知该如何处置了,还是告了夫人的好。 毕竟夫人如今还是周家的五少夫人。 “五爷的意思是什么?临走前,五爷可交代了什么没有?” 谢希抬起头,看着自己面前一副谨小慎微模样的春梅就问道。 春梅摇摇头。 “不曾。夫人,五爷临走前,院里伺候的是刘妈妈。刘妈妈什么也没有吩咐,便是五爷临走前,什么也没说。” 既然什么也没有吩咐,那周敬的意思,就是让她下来收拾烂摊子了。 谢希面上一笑,只道。 “既然五爷临走前,什么也不曾说,那我便去看看,这事,到底该如何处置就是!” 谢希话罢,欲要起身,春梅赶紧迎了上来,扶起了谢希去内间更衣。 断断续续用了那么久的药,请了三五个杏林圣手来瞧过,外头看着倒是面色红润,没什么大碍。 但谢希自己觉得,这身子比起前世,终究还是弱了几分。 不过勉强能用,她就将就一下吧! 看着谢希一副行动吃力,走路缓慢的模样,春梅心疼得当场就哭了起来。 “夫人,您如今身子不好,不如去请示了太夫人,或是大太太,二太太,几位长辈都是向着夫人的,必会为夫人做主的!” 为她做主? 若是太夫人,大太太,二太太真的想要替她做主,又何必闹到了这个份上,她们还没出现。 倒是春梅,屁颠屁颠跑来找了自己。 既然长辈不能替自己做主,那她就自己替自己做主。 怎么说她也是出身金陵广平侯府的三姑娘,如今嫁到了这京中的永平侯府。 同样是侯府,她在娘家没有受过的气,嫁来了婆家,自然什么气也不愿意去受。 她婆母,周家大太太韩氏都未曾给她气受,让她立规矩过。 那不过是一个丫鬟,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且她如今也不是那个唯唯诺诺,没有半分主见的谢希。 重活一世,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她想要的是什么,不想要的是什么。 什么人令她讨厌,那就快点消失! 谢希低下头看了眼身旁的春梅,见她红了眼,淡淡地劝了她道。 “早晚都是要见到的,早见和晚见,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本来就没打算躲着避着,别人都找上门来,若自己再躲着避着,只怕很快就不拿自己这当家少夫人,当回事了。 春梅知道姑娘性子一向执拗。 若是打定主意要去做的事,便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既然夫人要去,那她便陪着夫人一道去。 春梅唤了外间伺候的腊梅和寒梅进了屋里,给谢希梳洗换衣。 腊梅是谢希的梳头丫鬟,专司替谢希梳头。 寒梅则是替谢希管着衣服和手饰的箱笼。 待腊梅梳好发髻后,寒梅亲自取了几支赤金镶嵌翠玉的簪子,几支蝴蝶翠玉簪,给夫人簪上。 春梅在一旁给谢希选着衣裳,春梅选中了一件藕荷色的素面杭绸褙子,谢希自己瞧上了一件月光白镶嵌了珍珠的湘绣褙子。 两厢比较下,谢希还是穿了自己选中的那件。 春梅给谢希换上后,就让腊梅和寒梅,先出了屋子。 夫人断断续续病了这些日子,五爷不过来看了一次,且那次还是陪着太夫人和大太太一块来的。 倘若不是五爷知道太夫人要来看了夫人,只怕五爷自己也不会过来看了夫人。 五爷做的实在太过分了,夫人对五爷心冷,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想想五爷背着夫人,干出来的那些事,若是换作旁人,只怕早就闹起来了。 偏她们夫人,是个性子和软,好拿捏的,什么事都是往心里搁,什么话也不说。 夜里旁人睡着了,夫人自己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偷偷抹泪。 春梅以前就见夫人偷偷躲在被窝里,抹眼泪。 原先她本想把这事,喊人递了消息回了侯府,只是夫人不愿让侯夫人担心,这事也就搁置下来了。 谢希没功夫理会一旁的春梅,她只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腊梅给她绾了一个坠马髻,发上簪的簪子,都是她喜欢的。 如今的她,还是豆蔻年华的模样。 虽说病了一些日子,整个人面上看起来有些怏怏的,但如今她有心有力,更有大把时间。 她可不在乎什么周敬。 也不想再做以前那个性子和软,好拿捏的谢希。 重活一世,她要活回她自己。 不过再此前提之下,还是先处置了那些个跳梁的小丑再说。 若不提前先处置了那些人,只怕是会叫她寝食难安的。 谢希盯着铜镜看了许久。 半晌过后,那张清冷的面上,才慢慢绽出了一丝笑容出来。 因着外头仍旧下着雪,春梅进了里屋,又给她找了一件墨狐皮的大氅。 谢希穿上大氅,才想起来,这件墨狐皮的大氅,是她前些年生辰的时候,阿爹为了哄她开心,特地请人从西北花了重金,买回来的墨狐皮。 由广平侯府针线房的绣娘,做出来的大氅。 因着太过贵重,谢希统共就穿过那么几次。 第一百三十八章 故人 - 上吉 - 安小秋20 今日既然是要去给旁人立规矩,还是穿的有些威严得好。 腊梅去灶上取来热水,给谢希装了暖炉,递给了谢希。 春梅寒梅腊梅,都是谢希的陪嫁丫鬟,从侯府带出来的。 不过谢希惯用的,还是春梅。 春梅为人机警,懂得方寸,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谢希有很多事情,都是单独交给了春梅下去办。 此次出门,谢希准备带上腊梅和寒梅,她的事情,不能单只交给春梅一人。 以后得让腊梅和寒梅,从旁学着才行。 谢希带了春梅腊梅寒梅出了屋子。 正准备出了她所在的碧玉堂的时候,外院伺候的大丫鬟春桃就端了午饭过来,见夫人带了几个丫鬟准备出去,吓了一跳,赶忙迎了过去。 “夫人的身子还没有好全,你们几个小丫鬟,准备带了夫人去哪里?还不快些带了夫人回去?若是被大太太知道你们这么纵着夫人,有你们几人的好果子吃。” 春桃是她婆母,永定侯夫人,也就是周家大太太韩氏,指来她院里伺候的。 因着谢希屋里已经有了春梅腊梅寒梅三人伺候,身边不喜有外人伺候。 所以就把春桃,打发去了院外伺候,做了外院的管事丫鬟。 春桃见谢希不说话,又看向了谢希身旁的春梅,大声呵斥道。 “春梅,难不成你哑巴了?没听见我方才所说吗?夫人身子还没有好全,你这是准备带了夫人,去什么地方?” “若是夫人再有个什么好歹,我去禀了大太太,仔细你的脑袋。” 春梅怒瞪着春桃,似乎有话想说。 谢希及时拦住了她,对着春桃吩咐道。 “你既然是我院里伺候的,就随着我一道去了玉春堂去!” 玉春堂,是周家长房五爷周敬的院子。 隔着谢希如今所在的碧玉堂,不过几步的路程,绕过了回廊,又过了夹道,再进了甬道,便是了。 只是谢希今生,还从来没有踏足过那玉春堂。 今日既然要去,便是去立规矩。 少不了春桃这样的丫鬟在场。 春桃一听谢希要去了玉春堂,面色当即被吓得煞白煞白的。 她是大太太指来伺候夫人的丫鬟,为的就是打探夫人院里的消息。 她又怎么会不知道玉春堂里如今住的是什么人? 既然知道,就不能由着夫人去了。 春桃赶忙拦住了谢希,就道。 “夫人,这样糟心的事,自有我们这些个丫鬟仆妇,替夫人分忧。夫人身子不好,若是去了玉春堂,只怕又要伤了身子,还是回去得好!” 春桃面上笑嘻嘻地对着谢希这样说。 转过头,又看向了春梅,面色突然变得狠厉起来。 “春梅,你个作死的小蹄子,谁许你在夫人面前,说那些事情了?若是这事叫大太太或是老太太知道,你是清楚大太太和老太太的手段的!” 春梅被吓得不敢说话。 谢希面上淡淡一笑,就问了春桃道。 “你且说说,大太太和老太太,到底什么手段?春梅是我从侯府带过来的丫鬟,若是春梅犯了错,怎么处置,那是我的事,和大太太老太太有什么关系?” “且春梅如今没有犯错,事事替我考虑,你这么说,到底是什么意思?” “或是我领着你去了老太太大太太身边,把你方才这些话,说给她们两位长辈听听,你猜猜,她们二人又会怎么发落了你?” 说到此处上,谢希面上笑了笑,春桃看了,心中只觉不寒而栗。 谢希一番话,让春桃片刻不仅哑口无言,还心惊胆战。 夫人性子不是一向和软吗? 怎么如今竟变了? 若是换作平日里,自己这样说了春梅,夫人反而还有哄着她,去发落了春梅。 如今这是怎么了? 还没等春桃反应过来,谢希又开了口。 “虽说你原先是在大太太屋里伺候的,但大太太既然把你送了过来,你便是我屋里伺候的人,你犯了错,我怎么处置,向来大太太也没法干涉。” “你方才对春梅说的那些话,确实不怎么中听,我不喜欢听,就罚你半年的月俸吧!” 听到谢希说,要罚了自己半年的月俸,春桃当即就傻眼了。 心中只想了一句,夫人变了!夫人变了! 这事,她得快些去禀了大太太才行! …… 虽说玉春堂隔着碧玉堂并不远,但谢希的身子,还没有养好。 基本上是走半晌,停半晌。 走了两刻,终究还是到了。 谢希带了春桃和春梅二人进了玉春堂,留了腊梅和寒梅在院外守着。 谢希走了进去,玉春堂里头的摆设,依旧和前世一样。 不大不小的院里,种了一株高大挺拔的玉兰树。 如今在风霜的打击下,只变成了光秃秃的树干。 谢希仍旧记得,以往用过晚饭,周敬总会拉着她的手,在玉兰树下喝茶,喝的是老君眉。 因着周敬喝惯了老君眉,谢希为了迎合了周敬,也学会喝了老君眉。 不过后来,喝茶的那人变了,她也变了。 再之后,她再喝了老君眉,就没有从前那样的味道了。 前世她刚嫁给周敬的时候,周敬待她,就像对待如珠似玉的宝贝一样。 进了院里,谢希瞧见玉春堂里,用青砖石铺就了大半,院墙旁还搭了一架葡萄,葡萄架下,还养了一缸锦鲤。 谢希走近一看,那青花瓷的莲纹大缸里,还养着几条不大不小的锦鲤,时不时还浮出水面,吐了泡泡。 看模样周敬,还是这样喜欢活蹦乱跳的锦鲤。 见谢希过来,原先在书房回廊上几个穿着青绿色比甲伺候的小丫鬟,赶忙迎了过来。 好端端地,夫人来了玉春堂,到底是为着什么? 听见屋外传来了响动,玉春堂的管事嬷嬷韩嬷嬷,已经迎了过来,给谢希福了一礼,只道。 “夫人身子一向不适,今儿怎么出来了?夫人还是快些回去吧!免得吹风着凉又害了自己身子。” 韩嬷嬷眼里,满满都是不安。 夫人自搬出去玉春堂后,一向甚少踏足玉春堂,今儿怎么又过来了? 难不成是冲着玉春堂里头那位来的? 第一百三十九章 劝解 - 上吉 - 安小秋20 见过法海禅师后,谢云锦的金山寺之行,算是到头了。 福宁郡主和咸康郡王妃,因着东京城递出来消息,已经先一步回了东京城去了。 至于跟着过来金山寺进香祈福的那些个世家大族的贵眷夫人,老夫人也随着福宁郡主和咸康郡王的打道回府,也回去了。 因着回去的人多,金山寺下山的山道上,挤满了马车,回程进度缓慢。 谢老夫人索性决定陪着范老夫人,继续在金山寺里住上一日。 谢府递来消息,说是谢怀之继任杭州知州的文书,已经下来了,东京城来了人,谢老夫人叮嘱了罗氏几句,吩咐罗氏先回了府中打点。 谢云锦则陪着谢老夫人,在金山寺住上一日,再回府。 连翘和武清蓉临走前,还遣了贴身伺候的丫鬟过来,给谢云锦送了些小玩意过来,算是留个念想。 谢云锦想了想,还是吩咐了芸香,又开了妆奁匣,拿了两对水头不错的碧玉镯出来,吩咐芸香送去了武定伯府和嘉定伯府的马车上。 谢家马上就要去了金陵城,所以谢云锦提前和嘉定伯府的人,打好关系,也是有利无害的事情。 朱家姐妹是随着谢家一道过来的金山寺。 所以回去也要随着谢家一道回去。 谢云锦的晚饭,是在谢老夫人屋里用的。 去谢老夫人屋里用晚饭的时候,谢云锦顺带捎上了朱家姐妹。 待用过晚饭,谢老夫人使了眼色给一旁伺候的房嬷嬷,房嬷嬷会意后,先带了朱家姐妹出了屋子,独留了谢云锦和谢老夫人在屋里。 谢云锦心里有些紧张。 她不知道祖母特地留了她下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难不成是祖母已经觉察到,这些日子她在调查过往的那些个旧事了吗? 或者祖母已经遣了房嬷嬷和元娘子,下去调查她这些日子干了什么事吗? 谢云锦喝了半杯茶水,把心中的紧张,用茶水冲淡了些,缓缓开了口,问道。 “祖母,不知您留了我下来,是为了什么?” 谢老夫人并没有着急着回了谢云锦,而是仔细打量着谢云锦,目光灼灼地扫了谢云锦一圈,才开口道。 “锦娘,你遣了月兰先回了府去,听说是想要找一个丁姨娘,可有这回事?” 谢老夫人不瞒谢云锦,直截了当地问了谢云锦。 她想要听听,到底自己的宝贝孙女,会如何回了自己? 谢云锦咽了咽口水,抬起头来,朝着谢老夫人看了眼,又迅速低下头去。 她不知道该怎么和祖母解释? 也不知道该和祖母说什么? 她知道她这些日子调查的这些事,十有八九和她祖母有关。 法海禅师说,她屋后竹林里头的那只邪祟,和她们谢家,有莫大的渊源。 之前祖母也同她说过,祖母身边原先有一个贴身伺候的丫鬟,后来爬上了祖父的床,成为府里的姨娘,凭借着祖父的宠爱,几次压在了祖母头上。 但是祖母却没有和她交代清楚,到底那姨娘的结局,是什么? 还有阿爹的身世,她隐隐约约觉得,阿爹不是祖母亲生。 但阿爹既然不是祖母亲生的,祖母为何待阿爹,就像亲生的一样? 处处为阿爹谋划? 谢云锦心里疑问太多。 但她不好的直接问了谢老夫人,若是直接就这样问了谢老夫人,只怕又该引起那些个不必要的误会了。 既如此,她还是不问得好。 但祖母既然开口向她问起,为何要先遣了月兰回了府里。 这事,暂且还得搪塞过去。 绝不能让祖母她在背地里查这些事情的好。 谢云锦想了半晌,终于开了口,给谢老夫人解释了几句。 “祖母,月兰的母亲生了急病,月兰来求我,我便让月兰先回了府里,拿了银子,请了大夫,再去给她母亲瞧病。” “这事原先我是要和祖母和娘亲商量的,但事出突然,我也就没和祖母娘亲商量了。” 谢云锦如是说。 谢老夫人一时半会也看不出来谢云锦到底是说了假话,还是真话? 谢老夫人面上笑了笑,再次看了谢云锦一眼,随后唤了侯在屋外的房嬷嬷和元娘子进了屋里来,吩咐了房嬷嬷亲自送了谢云锦回了广明台后边的禅房。 片刻后,房嬷嬷已经送了谢云锦回了禅房,又折了回来,只见元娘子刚捧了茶盏,准备进了屋里来。 “老夫人明明知道三姑娘这些日子在调查您以前的事情,准备找了那丁姨娘,老夫人怎么还不为所动?” 元娘子把茶盏搁在谢老夫人身旁的高几上,低声问了句。 谢老夫人不说话,端起茶盏,轻轻抿了口。 元娘子见状,叹了口气,又接着道。 “老夫人,不能再放任姑娘继续查下去了!若是叫姑娘查了出来,知道了老爷不是您亲生的,那该怎么办?您要怎么向老爷,夫人,几位姑娘哥儿解释?” “若是叫老爷知道,老爷的亲生母亲,是被老夫人发落的,到时候老爷因了这个事情,和老夫人母子反目,那又该怎么办?” 元娘子是谢老夫人的陪嫁婆子,更是谢老夫人的心腹婆子。 事关谢老夫人清誉的事情,可马虎不得。 若是真的叫三姑娘把这些个陈年旧事翻了出来。 知道了老爷不是老夫人亲生。 老爷的生母,是被老夫人害死的。 到时候若是老爷因了这个事情,和老夫人闹得母子反目,那可就大事不好了。 她们二人在老夫人身边伺候,自然需得帮老夫人谋划打算。 只是谢老夫人不说话,她们两个伺候的婆子,也不能帮了谢老夫人拿定主意。 见元娘子这么说,房嬷嬷也极有眼力见的跟着附和了句。 “老夫人,元娘子说的是,若是真的叫三姑娘把这些个陈年旧事翻了出来,到时候老爷知道自己不是老夫人亲生的,再知道了自己的生母春姨娘是被老夫人处理了的,若闹得母子反目,只怕不仅损及了老爷的官声,还损及了老夫人的清誉。” 元娘子和房嬷嬷,一前一后劝了谢老夫人一通,谢老夫人,就是什么话也听不进去。 这些事情,她心中自有打算。 若是锦娘想要查,便让她查去。 见谢老夫人一副听不进去劝的模样,元娘子又开了口,劝道。 “老夫人,虽说老爷不是您亲生,但您到底养育了老爷这么多年,老爷早就将您,当做自己的亲生母亲一般了。” “只是这事,一时半会还是不能叫老爷知道得好。老爷刚升迁了杭州知州,若是闹出来母子反目不合的事情,只怕对老夫人日后的打算和老爷的仕途,都是有影响的。” 见元娘子这么劝道,房嬷嬷赶忙跟着点了点头。 第一百四十章 姨娘 - 上吉 - 安小秋20 元娘子说的在理,如今的确不是节外生枝的时候。 谢怀之年后就会升迁杭州知州。 虽说如今范知州已经去了东京城述职,但谢怀之如今到底还不能算是正式的杭州知州。 还没有正式上任,就意味着底下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此刻正虎视眈眈地盯着。 个个巴不得谢怀之出个一星半点的错误。 他们好抓住了不放,以此大作文章。 且谢怀之的身后,是谢家,是谢老夫人,更是荣安侯府和三皇子荣妃。 杭州城里的世家,也有几乎一半,是在东京城里立储之中,站了队的。 有人就站了大皇子,有人就站了二皇子,也有人站了四皇子。 若是谢怀之真的出个什么错误。 就算是一个很小的错误,也会遭人放大了,往大了去说。 到时候危及到的,就不止是谢怀之谢家谢老夫人了,更危及到了此刻东京城里的三皇子和荣妃,还有那些个站了三皇子和荣妃身边的世家大族,公侯王府。 谢怀之的杭州知州之位,虽说是范知州有意给谢怀之留的,谢怀之这些年在钱塘的政绩也不差。 但资历比起富阳知县,临安知县,镇江知县,实在是还是少了许多。 那些在知县位置上一熬就是大半辈子的人。 看着比自己年轻几十岁的谢怀之,升迁了杭州知州,心底里怎么可能舒服? 再说了,朝廷的文书才刚下来。 若是因着这些个旧日的往事,闹得母子不合,那谢老夫人这些年的筹划和努力,算是白费了。 且年后谢家还要举家搬迁至金陵,之后谢怀之也会从杭州知州的位置上。 谢怀之到金陵城后,谢老夫人走了侯府的路子,在金陵知府下头,替谢怀之寻了一个清闲的差事。 如今的金陵知府,算得上是侯府的人。 这些事情都是谢老夫人一早就替谢怀之安排好了的。 万不能因着谢云锦在背地里调查那些个事情的原因,就打乱了谢老夫人原本的筹划。 思虑再三,谢老夫人还是决定先唤了房嬷嬷和元娘子到自己身边来,她想要叮嘱她们二人几句。 房嬷嬷和元娘子,是谢老夫人的心腹手眼。 处处以谢老夫人为重,是不会把这些事情,泄露出去一句半句的。 锦娘已经吩咐月兰先回了钱塘,准备去了城外的庄子,找那丁姨娘。 虽说那丁姨娘当年被谢老夫人一碗哑药,毒哑了嗓子。 但丁姨娘到底不糊涂。 当年的那些事,想必她心中仍旧历历在目。 当年春小娘几次仗着得了老太爷的宠爱,稳稳把谢老夫人压了下去。 这事丁姨娘也是晓得的。 丁姨娘是个隐忍的性子。 谢老夫人曾经也是敬佩过这个人的。 谢老夫人原想联合了她,对丁姨娘发难。 可却是叫她给拒绝了。 丁姨娘是谢老太爷的母亲,太夫人丁氏的娘家人。 丁太夫人走后,丁姨娘失了庇护之人。 失了庇护之人的丁姨娘,在府里的处境尴尬,因着不得宠,再加上没有子嗣,就连伺候的丫鬟婆子,都几次越过了丁姨娘,欺负她。 可是她隐忍不发。 那个时候府里的掌家对牌钥匙,又遭春小娘握在手里。 纵然谢老夫人有心帮她一把,也是有心无力。 不过最后,那春小娘还是败在了谢老夫人脚下。 后来谢老夫人处置了春小娘,丁姨娘也是知情人。 丁姨娘知情,但不声张。 她知道自己人微言轻,且谢老太爷宠妾灭妻,宠的春小娘无法无天,几次越过了掌家夫人谢老夫人,就算是谢老太爷死后,谢老夫人对春小娘发难,也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不过谢老夫人担心丁姨娘出去走漏了风声,这才出此下策,毒哑了丁姨娘的嗓子。 因此在丁姨娘的心里,想必还是记恨谢老夫人的。 若是锦娘找到了那丁姨娘,那丁姨娘虽说不出话来,但精神还算清醒。 若是她把当年的事情,写在纸上,告诉了锦娘,以锦娘的聪明才智,想必还是能够看出些端倪出来的。 若锦娘怀疑了自己,知道了自己不是怀之的亲生母亲。 又或是把这一切,告了罗氏,或是告了怀之,最后弄得母子不合。那可就不好了。 为今之计,只有先锦娘一步,找到了那丁姨娘才行。 只要暗中处置了那丁姨娘,让她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这样锦娘就算心有怀疑,没有证据,最后查不下去,也是会不了了之的。 谢老夫人以为她真的了解谢云锦。 可是到最后才发现,她一点也不了解谢云锦。 她以为自己筹划得已经天衣无缝了,可是没想到,最后却还是百密一疏。 “元娘子,丁姨娘如今住在哪个庄子?身边有什么人伺候?” 谢老夫人紧紧握着手中的紫檀木的佛珠,缓缓拨动着,问了元娘子一句。 当年处置丁姨娘,就是谢老夫人吩咐了元娘子下去办的。 所以元娘子对当年发生的那些事情,还留存着几分印象。 元娘子想了想,如实回禀了谢老夫人。 “老夫人,如今丁姨娘住在城外的善福庄,那里地处偏僻,周边的庄子,如今都住着些老弱妇孺。当初老夫人说丁姨娘不喜人打扰,亲自吩咐了老奴,带了丁姨娘过去的。” 钱塘城外的善福庄。 是谢老夫人嫁到谢家后,私下里置办的庄子。 因着谢老夫人嫁到谢家后,才发现谢家,没有传说中的那样好。 虽说吃穿不愁,但家中基业实在是太薄。 老祖宗留下来给老太爷的祖产,就几十亩良田,几处铺子,几个不大不小的庄子。 这些东西加起来,一年的收成,不过几千两银子。 但谢家一年的花销,至少上万两的银子。 丁太夫人在杭州有几处产业,但到底还是入不敷出。 老太爷还在世的时候,老太爷偷偷塞给丁太夫人一年的体己银子,少说也有几千两。 一年就八九千两的银子,没有旁的进账,只怕连府里丫鬟婆子的月例银子,都是发不起的。 所以谢老夫人嫁到谢家后,就私底下置办了几十处自己的产业,还有几处庄子铺子,还入股了船队。 以钱生钱,府里总还是有银子,够花销的。 不过后来丁太夫人病逝,为了给丁太夫人治丧,老太爷一口气花了一万两的银子。 那个时候府里还是春小娘管家,谢老夫人插不进手。 差点败光了谢家仅存的所有银子。 善福庄的管事,是跟着谢老夫人一道从侯府里出来的,姓马,单名一个保字。 马保媳妇,是谢家外院伺候的赵婆子。 待元娘子随着谢老夫人回了谢府之后,元娘子得了吩咐,会去寻了那马保媳妇的。 请假条 - 上吉 - 安小秋20 简单说明一下最近断更的缘故吧!作者的大学开学了,大学在武汉,然后准备备考教师资格证和英语六级,作者菌大学专业,学的不是教育学,所以备考教师资格证,有一点困难。 作者菌十月份有一场实习,估计时间要到明年四月份,所以这就是我最近断更的缘故。 再说一下更新怎么更新吧!这个月可能或许一定会断断续续地更新,等具体的事情,落定下来之后,再正常更新吧! 再说一下作者菌写文的初衷吧,作者菌写文的时间是2015年,写了这么多年的文,感觉自己没什么收获,不过尽管没有收获,作者菌也好继续坚持下去的! 重要的事情,重复三遍!简单说明一下最近断更的缘故吧!作者的大学开学了,大学在武汉,然后准备备考教师资格证和英语六级,作者菌大学专业,学的不是教育学,所以备考教师资格证,有一点困难。 作者菌十月份有一场实习,估计时间要到明年四月份,所以这就是我最近断更的缘故。 再说一下更新怎么更新吧!这个月可能或许一定会断断续续地更新,等具体的事情,落定下来之后,再正常更新吧! 再说一下作者菌写文的初衷吧,作者菌写文的时间是2015年,写了这么多年的文,感觉自己没什么收获,不过尽管没有收获,作者菌也好继续坚持下去的! 重要的事情,重复三遍!简单说明一下最近断更的缘故吧!作者的大学开学了,大学在武汉,然后准备备考教师资格证和英语六级,作者菌大学专业,学的不是教育学,所以备考教师资格证,有一点困难。 作者菌十月份有一场实习,估计时间要到明年四月份,所以这就是我最近断更的缘故。 再说一下更新怎么更新吧!这个月可能或许一定会断断续续地更新,等具体的事情,落定下来之后,再正常更新吧! 再说一下作者菌写文的初衷吧,作者菌写文的时间是2015年,写了这么多年的文,感觉自己没什么收获,不过尽管没有收获,作者菌也好继续坚持下去的! 重要的事情,重复三遍!简单说明一下最近断更的缘故吧!作者的大学开学了,大学在武汉,然后准备备考教师资格证和英语六级,作者菌大学专业,学的不是教育学,所以备考教师资格证,有一点困难。 作者菌十月份有一场实习,估计时间要到明年四月份,所以这就是我最近断更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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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后谢云锦就暗中跟踪了谢老太太身边贴身伺候的房嬷嬷和元娘子,才发现房嬷嬷和元娘子,通过马车把谢老太太夹带出去,到了谢家大老爷的墓前,哭诉了一通,一说谢家老太爷宠妾灭妻,威风不以,二说谢老太爷千算万算失此一算,虽说谢家家训,未过40不许纳妾,但是谢家老太爷娶了徐家姑娘进府之后,以徐家姑娘怀了身孕,自己身边不能没人伺候为由,就纳了徐家姑娘的陪嫁丫鬟翠儿,翠儿先是做了通房丫头,后来又抬了姨娘桂姨娘,桂姨娘仗着自己得了谢家老太爷的宠爱,几分驳斥了徐家姑娘的面子,后来又暗中买通了徐家姑娘生产时的稳婆和乳母,暗中谋害了徐家姑娘腹中孩儿,那是谢家第一个孩子。 事后徐家姑娘查清楚真相,知道是桂姨娘背地里搞的鬼,那个时候桂姨娘即将生产,虽然桂姨娘心中有了顾忌,知道了防范,但是那个时候谢家老太爷谢元茂去了外地,家中掌事的就变成了徐氏,徐氏对桂姨娘怀恨在心已久,前脚谢元茂刚出府,后脚徐氏就带着自己房中伺候的丫鬟,去了桂姨娘的所在的青萝院,先是灌她喝下一壶红花,随后又逼着她上吊自尽。 桂姨娘死后,徐氏仍觉得不够解气,让丫头在桂姨娘的嘴里塞了米糠,随后乱发敷面,以倒栽葱的方式,给桂姨娘下葬,让桂姨娘的灵魂无法投胎转世,只能轮回人间,直到了桂姨娘人间既定的寿命过了,才能轮回转世。 不仅如此,徐氏还搜集了桂姨娘身前所用的衣物发簪鞋子胭脂盒,放在了青萝院的四角,为的就是要把桂姨娘的灵魂,永生永世困在青萝院里,让桂姨娘无法转世投胎。 不过谢老夫人知道锦娘搬进青萝院在之后,担心谢云锦在青萝院待得久了,受了恶灵的影响,就给谢云锦去普济寺求了一块在佛祖菩萨面前开过光的玉佛,有了玉佛护身,谢云锦就不会受青萝院恶灵的影响,就连谢云锦身边伺候的丫鬟婆子,谢老太太都是喊了命师来批命,竹兰月兰青兰素兰,周乳娘几人都是纯阳之命,不会受到青萝院里恶灵的影响。 谢云锦知道事情的真相后,担心祖母和父亲之间起了矛盾,就私自隐瞒了这件事。 不过青萝院里的那只恶灵,谢云锦也请了罗氏做主,喊了普济寺的几个大和尚来念经超度。 ......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大结局 - 上吉 - 安小秋20 宫里的夜,总是那么漫长,似乎永远也看不到天亮一样。 这些日子里,大家都在传,翔鸾阁的谢娘子失了宠,怕是离死不远了。 早些年,谢娘子以一曲月中舞,博得官家宠爱,官家亲赐“月中仙子”的头衔给谢娘子。 谢家父兄勾结蛊惑人心的弥勒教,说弥勒降世,企图谋反。 谢家父兄已经被扣押起来了,官家已经派了皇城司的内监,去包围谢府了。 整个谢府,被笼罩在一团漆黑不见光的阴霾之中。 翔鸾阁外,两个巡夜的小宫女,打着灯笼,在院里不断转着。 照理来说,谢娘子的父兄,谋了大逆,就算谢娘子为官家诞育过皇嗣,但小皇子毕竟逝去多年。 这些年官家对谢娘子的宠爱,不过是念在那没了的小皇子的份上。 若谢娘子没有诞育过小皇子,如今早就被处置了。 谢家勾连叛逆的弥勒教,企图颠覆大陈,理应全家问斩才是。 只可惜官家一向心慈手软,对谢家一向狠不下心来。 今夜,寿安伯夫人谢云锦,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穿了小宫女的衣裳,入宫来看了谢娘子。 接连遭遇丧子之痛的寿安伯夫人谢云锦,心心念念着姐姐的安危,趁着夫君不注意,拿了伯府的令牌,走了长公主的路子,就入了宫。 翔鸾阁的殿中,漆黑无比,时不时传来一阵极大的风声,就像有一头黑夜之中潜伏的野兽一般,稍不注意,就会出来咬你一口。 失宠之后,谢娘子讨厌看见火光,伺候的宫人都不敢点燃蜡烛,整个翔鸾阁的殿中,就是那样黑漆漆地。 “咚咚咚咚……” 谢云锦听到了一阵响声,有人在用手敲击地板。 顺着声音,谢云锦进了一个搁里。 借着手中微弱的火光,谢云锦看清了那个披头散发,正伏在地上上,用手一下一下敲击着青砖石地板的女子,正是她这次入宫,想要来找的人。 忍住了热泪盈眶,谢云锦抓紧手中的灯笼,就奔了过去。 “阿姐,阿姐,你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谢云锦哭着,紧紧抱起伏在青砖石地板上的女子。 女子想要从谢云锦的怀中挣脱出来,开始用手抓起了谢云锦的手,不知不觉间,女子手中锋利的指甲,已经划破了谢云锦的手上娇嫩的肌肤。 似乎是见抓谢云锦没有反应,女子用牙齿,咬了谢云锦的手臂一嘴。 只听见谢云锦“哎呀”地喊了一声,谢云锦紧紧抓着那女子的手,突然松开,那女子马上就奔出了阁中。 这是她今夜做的第一个梦。 前世里,谢家犯了大逆,父兄被抓入劳中,母亲悲痛欲绝,寻了不少人,走了不少路子,都救不了父兄。索性就跳了井,先父兄一步走了。 父兄走了之后,紧接着就是二姐失宠,被幽禁在翔鸾阁。 忍着心中传来的巨痛,她离开了伯府,换上了小宫女的衣裳,入宫见了二姐,谁知道二姐竟像不认识她一眼,咬了她的手臂一口,就出了阁中。 第二日她回到伯府中,就听见了二姐坠湖而亡的消息。 她昨夜入宫,明明是去救阿姐的,没成想竟是害了她 …… 她好悔,她真的好悔呀! 若有来生,她定不让阿姐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 …… 第二场梦,她梦见了父兄。 世人皆传,父兄犯了大逆,勾连弥勒教的歹人,意图谋反。 她知道,父兄并未勾结弥勒教的歹人,这一切都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到,而那个人,她迟早有一天会抓出来的。 她的阿爹谢怀之,是最亲和不过的人了。 一向规规矩矩,本本分分,怎么会突然就勾结了弥勒教的歹人 “锦娘,不要想着为爹爹报仇,爹爹不希望你,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我的锦娘呀!你是爹爹最心疼的小宝贝了。爹爹也该走了,去见你两个哥哥和你娘了。” 这是爹爹留给她的遗言,希望她不被仇恨所蒙蔽。 只是算计了她,算计了阿爹阿娘,哥哥姐姐,算计了谢府上上下下所有的人。 那个人,她一定不会轻易放过的! 第三场梦,她梦见了陆言。 曾几何时,她自以为自己已经做到了陆言生命里,最重要的女人。 她是那么那么地爱她。 没想到,陆言还给她的,却是无尽的背叛,厌恶以及痛恨。 她的确不是个所谓的良善之人,只要是她想要的,无论通过什么方法,她都必须得到。 即便不能完完整整地得到,她情愿把他毁了。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在她毁了陆言的同时,她已经迷失了自己。 她瘫倒在地,伸出手想要抓住陆言的手,可无论她如何用力,她都抓不住他。 只听见身边伺候的丫鬟劝慰道。 “侯夫人,事到临头,侯爷肯过来看您一眼,已然是看在以往的恩情和您诞育了哥儿的份上。谢家谋了大逆,谢娘子在宫中已经自裁。” 当丫鬟说到这里的时候,谢云锦的心底里,微微一颤。 那夜姐姐跑出宫去,便再没有回来,原来是死了吗? 明明官家已经承诺过,不会杀姐姐。 没成想,在那宫里,想姐姐死的人,实在太多了。 “官家的旨意,已经到了府外。侯爷说,您始终是这府里的夫人,不能让宫里来的那些人,污了夫人,让奴婢几个动手!” 丫鬟说着,还没等谢云锦反应过来,那丫鬟已经知会了旁的丫鬟,走了上来,拖住了谢云锦的身子,把谢云锦的头套在了白绫之上。 她踩在绣凳上疯狂地挣扎。 她想要活下来! 可无论她如何挣扎,如何呼喊,身边观望着的那些个丫鬟小厮,都视若无睹。 似乎那些个丫鬟小厮,早已经忘记,当年在她脚下,他们是如何地谄媚奉承 若是没有她当初的一手提拔,他们这些个在府里没有根基的丫鬟小厮,如何做到如今的位置 临死一刻,谢云锦笑了起来,狂笑了几声,用尽浑身上下仅剩的一点力气,冲着此刻正站在屋外的陆言喊道。 “陆言,若有下辈子,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一定……” 她不断地喊着,看着陆言的影子,不断在移动。 谢云锦话还没说完,陆言已经听不下去了,他嘱咐了小厮进来,叮嘱了屋里的几个丫鬟几句。 丫鬟们得了吩咐,又拉紧了那白绫。 渐渐地,她呼吸越来越弱,声音也越来越小,意识越来越模糊。 半晌过后,前世今生的记忆,就像走马灯一样,在她脑中转了一圈。 隐隐地,她有一个念头,若有来世,她绝不会放过陆言。 在走马灯转到最后一刻的时候,她看见了一个人,一个她怎么也想象不到的人。 是陈钺! 竟然会是陈钺! 看到陈钺,谢云锦的面上露出了经久未有的笑容。 …… 谢云锦死后不过半年,陆言因触怒了官家,被贬出京。 陆言出京的时候,遣散了府里伺候的丫鬟婆子,小厮下人,只带了他儿子和一个檀香盒出京。 那檀香盒。 是初见谢云锦时,谢云锦亲自送他的,里头装了谢云锦的一抹秀发。 陆言紧紧握着那檀香盒,拉着儿子的手,渐渐消失在了夕阳之中。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