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可知错?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女德司刑室,宁清洛一身血迹趴在脏污的地上。 “还尚书府的嫡女呢,害死自己亲舅父,还差点害死了她舅父唯一的女儿,下贱玩意,打的老娘手都累了。” 随着铁门关闭声,宁清洛慢慢睁开眼睛,眼神空洞麻木。 四年前,她在外祖家小住。 舅父的独女谢雨柔要吃糖葫芦,因为贪甜蛀牙舅父不许,谢雨柔就诓骗舅父是她想吃,还央求她答应配合。。 结果,舅父在买冰糖葫芦时遇惊马,死在了马蹄下,舅母伤心过度撞棺殉情。 被问及,谢雨柔只说是她让舅父去买糖葫芦了,舅父才会出事。 她成了害死舅父的罪人。 娘亲为了替她赎罪,把患有先天心悸的谢雨柔接到身边。 娘亲的疼爱,三个哥哥的宠溺呵护,从此不再属于她。 忽而,门外传来喊声。 “罪女宁清洛,家里来人探望了。” 很快,两个粗使婆子粗鲁的把她拎了出去,一番冲洗梳理,带去了女德司的会客厅。 厅中央,男人剑眉星目,一身深蓝色长袍尊贵不凡。 是宁骁,那个在她年幼时,宠溺呵护她的大哥。 她满腹委屈涌上心头,可她只能强行压着。 若解释诉苦有用,就不会把她丢在女德司两年不闻不问。 “清洛见过兄长,兄长安康。” 宁清洛忍着伤痛往前走了两步跪在地上。 这一跪,跪的他心抽疼了一下。 路上,他无数次想象见到宁清洛的场景。 想着宁清洛会发泄不满,生气不理他。 但怎么都想不到,被娇宠着长大傲慢不逊的妹妹会跪下问安。 宁骁心里堵的厉害。 “你这又是在耍什么手段?” 宁清洛面容麻木背诵着女德司的司训。 “女德司有训,柔乃女子的根,顺乃女子之本,身为女子,应谦卑顺柔,兄长是男子,男子为天,长兄为父,向兄长跪安问礼是应遵的礼数。” “你给我站起来。” “清洛遵命。” 宁清洛这副麻木服从的样子,看的宁骁心烦,又说不出为什么心烦。 “你可知错?” 宁清洛:“……” 错? 玉佩不是她摔碎的,谢雨柔不是她推进湖里的。 她一遍遍质问谢雨柔为什么要冤枉她。 谢雨柔像只受惊的兔子不停摇头,哭到心悸发作。 全家认定是她想淹死谢雨柔。 就像舅父死的时候,仅凭谢雨柔空口白牙,就定了她的罪。 宁骁见她半天不吭声,不悦责斥。 “你要继续执迷不悟,回去也是个祸害,柔儿迟早被你害死,你就一辈子留在女德司悔过,我就当没你这个妹妹。” 宁骁早当没有她这个妹妹了,不是吗? 在女德司这两年,她受尽欺凌,几次险些伤重死掉。 什么是非对错,重视宠爱都无所谓了。 只有活着从女德司走出去,才有以后。 “清洛知错。” 宁骁怔住了。 他希望宁清洛知错悔改,可宁清洛这样不吵不闹,他心里又觉得别扭。 “你真知道错了?” “是,清洛让母亲难过,让大哥失望了。” 见宁清洛语态诚恳,宁骁长叹一声。 也罢,能认错就是还有救,大不了回去之后仔细观察多加教导。 “清儿,我们回家吧。” 她低着头,硬生生的压回涌起的泪意。 这句回家,她整整等了两年。 马车里,宁骁等着宁清洛像从前一样,絮絮叨叨讲话。 可宁清洛一直低头沉默。 宁骁看着来气。 “你哑巴了?现在这副别扭的样子演给谁看?一切都是你自找的,若你不是我亲妹妹,我才不会管你。” “女德司有训,男女尊卑有序,女子应闭好自己的嘴,乖顺等待男子吩咐。” 宁姒屈膝跪在马车里,像个没有情绪的木偶。 “你坐好了说话,别动不动就跪。” “清洛遵命。” 宁骁像是一拳拳打在棉花上,再也说不出什么。 到达宁府已是傍晚。 刚进大堂,宁夫人便起身呼唤。 “清儿……” 宁清洛连忙屈膝跪地,行了叩拜大礼。 “清洛拜见母亲。” 宁夫人仿佛失去了所有语言。 她的女儿,何曾一板一眼喊过她母亲,应该是喊着娘亲,扑到她怀里撒娇才是。 “清儿,赶紧起来……” 宁夫人刚要搀扶,被宁骁抢先一步,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 “跟你说了别动不动就跪。” 宁清洛胳膊上的鞭伤被扯动,疼的咬紧牙关额头冷汗涔涔。 看着淡蓝色衣衫渗出了血迹,宁骁眸中闪过一丝惊慌。 “你怎把自己搞成这样?” “国师知天命晓阴阳,开设女德司让我等下贱女子每月受鞭挞之刑洗去罪孽,今日是清洛施刑的日子,污了母亲兄长的眼睛,是清洛的错。” 女德司的刑罚他们是知道的。 这两年宁清洛是怎么熬过来的,宁夫人不敢细想。 “清儿,受苦了。” 这时,从门外阔步走来一高挑的青衣男子。 “她害死舅父舅母,连柔儿也差点被她害死,受苦也是活该。” 宁清洛不用抬眼,听声音就知道是三哥宁远。 谢雨柔扯了扯宁远的袖子。 “三哥哥别这么说,清妹妹身上有伤,回来该好好养着。” 原本两个人是在窗外偷听的。 谁知道宁远沉不住气,谢雨柔不得不跟了进来。 “她从小骑马射箭身体康健,不过是挨了两年鞭子,一点皮外伤很快就没事了。” 宁清洛心中冷笑,面上依旧顺从。 “三兄说的是,是清洛咎由自取,清洛不比柔姐姐娇弱金贵,只要是不致命的伤对清洛来说都不是大事。” 谢雨柔一副明事理的样子。 “清妹妹身上有伤心里委屈,说出来自是要痛快许多,可姑母前不久得了风寒,刚好没两日,就当我求清妹妹,不要再让姑母难受了,清妹妹别怪我多嘴,为人子女应体谅父母,报喜不报忧才是。” 宁远附和道:“就是,她若是早说,大哥怎么会碰到她伤口,她就是故意卖惨演给你们看,好让你们心疼。” 宁清洛无视宁远。 “柔姐姐,清洛在女德司两年虽无喜,但也不敢报忧,不知柔姐姐说的报忧是什么忧?何时报的?” 谢雨柔被宁清洛问的措手不及。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不等谢雨柔辩解,宁清洛转身跪在地上叩首。 “清洛给母亲请罪,是清洛没能及时躲避兄长,害兄长不小心抓到了清洛伤口,让母亲察觉知晓,是清洛不孝,请母亲恕罪。” 宁夫人心里难受的紧,眼眶瞬间红了。 “清儿这是做什么……” 2 物是人非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谢雨柔见宁夫人心软了,卑微道:“姑母,是我说错了话,都怪我太担心姑母身体。” “爹娘的死我早就不怪清妹妹了,要不是我身子骨不争气差点没命,清妹妹就不会去女德司遭罪,都是我不好,是我不该留在宁家……” 说着话,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瘫软的倒在宁夫人怀里。 宁夫人急忙大喊:“骁儿,快把府医喊来……” “柔儿善良从不与你计较,你有何脸面怨则柔儿!” 宁远愤恨暴起,一脚把宁清洛踹到地上。 随即将谢雨柔打横抱起,恶狠狠的剜了宁清洛一眼。 “来人,把宁清洛这贱人拖出去跪着,柔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她偿命!” 下人们惯会风使舵捧高踩低,她这个宁府嫡女,早就名存实亡。 谢雨柔被安置在了宁夫人屋里。 一阵兵荒马乱,她狼狈的被两名护院押跪在门外。 许久,府医才离开。 谢雨柔贴身丫环翠珠从屋里出来,趾高气昂的站在宁清洛面前,手中藤条狠狠的抽在了宁清洛的胳膊上。 “三公子吩咐奴婢好好教训您,您可别怪奴婢。” “啊……” 宁清洛没忍住惨叫倒地。 “住手!” 翠珠一看是宁骁过来了,手里藤条一扔,两个护院立马退开。 宁清洛疼的额头满是细密的汗珠,紧咬牙关浑身颤抖。 原本鞭伤抽裂,衣袖被血迹大片染红,血顺着胳膊滴落。 宁骁慌忙蹲下把宁清洛从地上扶了起来。 明明眼中心疼,张嘴确是怒意。 “你就任凭她一个下人打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心软。” 她应该喊着大哥疼,委屈落泪。 记得小时候,她不小心磕碰一下都会哭上许久。 翠珠 ‘噗通’跪在宁骁面前,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都是清小姐咒骂柔小姐快点死,奴婢一时气愤……” 翠珠说着,抬手就往自己脸上扇巴掌:“奴婢以下犯上,奴婢该死……” 宁骁越听眉头皱的越紧。 “宁清洛,你竟敢咒柔儿去死?” 宁清洛刚开口:“我没……” “你是不是想说你是被冤枉的?”宁骁打断,冷笑一声。 “翠珠是奴你是主,她冤枉你一个主子能有什么好处?她为什么不冤枉别人只冤枉你?” 宁清洛:“……” 曾经的宁骁,总是无条件相信她,维护她。 可惜,物是人非。 见宁清洛垂头不发言语,宁骁心里憋闷:“你说话,哑巴了吗?” 宁清洛深呼吸,跪在地上,神情麻木。 “女德司有训,女子生来卑贱,应任凭尊贵男子打骂,逆来顺受不可还口……” “够了!” 宁骁一肚子无名火蹭蹭往上冒。 “你看你现在的样子,你是宁家嫡女身份尊贵,你的傲骨呢?” 傲骨? 她的傲骨不是被他们送进女德司打断了吗? “司主有训,女子有傲骨是下贱,是伤风败德。” 宁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些竟然是从他那个心高气傲的妹妹口中讲出来的? “就算她们真的这般训教你,我也不信你会听训遵从,你什么德性我这个当大哥的最是清楚。” 宁清洛想到在女德司的两年,双手下意识握起,身体僵硬。 “她们会用钢针撬掉我十指指甲让我无力反抗,用戒尺抽烂我的嘴让我无法辩驳。” “会用麻绳勒住我的脖子,在我快要被勒死的时候松开,当我呼吸缓过来,再继续勒紧,反反复复,就算求饶也没用,直到我的膝盖彻底弯了,傲骨彻底碎了……” 她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像是讲述别人的事情,平静的让人揪心。 “女德司的罪女低贱可欺,可随意凌虐践踏,若是不小心弄死了,说是病死的就成,跟国师歉疚带来的家族利好相比,也算死得其所。” 她忽而抬眸,眸中没有光亮,只有无尽黯然。 “这些年女德司死了多少罪女,究竟是怎么死的,兄长真的不知道吗?我怎么还敢有傲骨,起初,我想活着回家,后来,只要能多活一会就行……” 再后来,她想过死了一了百了。 可她不甘心,所以她拼命活下来了。 宁骁的心猛地颤动了一下,半句驳斥的话都说不出口。 “清儿,你所言可都是真的?” 忽而,屋门就被推开,宁远搀扶着满脸泪痕的宁夫人走了出来。 “你莫要在这装可怜博取娘跟大哥的同情,爹乃朝廷正三品大员,我宁家跟那些小门第不一样。” 宁骁脸上满是不耐。 “再说,你这不是好生生的回来了吗?柔儿因你失去了爹娘,又被你推落水差点死了,你遭点罪算得了什么?” “远儿不要再说了。” 宁夫人手抚上宁清洛脸颊,哭的泣不成声。 “娘亲方才在屋里都听到了,娘亲知道你心中有怨,你要怨就怨娘亲一人就好,你大哥向来疼你,听了心里会受不住,柔儿善良单纯,若是知道了会自责煎熬。” 宁清洛听着听着,心跌跌撞撞沉入谷底。 她在期待什么?好可笑。 宁夫人看着她满是血的衣袖,怒指着地上跪着的翠珠。 “你殴打主子放肆至极!” 宁远厌恶的瞥了宁清洛一眼。 “娘,柔儿对翠珠如同亲人,您若责罚翠珠,柔儿知道又要难过了。” 宁夫人抹了一把眼泪,拉过宁清洛的手。 “你柔姐姐最是依赖翠珠,这事能不能等你柔姐姐身体好了再做责罚?” 宁清洛:“……” 呵,若她事后再提,就是斤斤计较。 若她现在要求,就是不顾谢雨柔死活。 这家人,她已经看透了。 “母亲不必问我意见,全凭母亲安排。” 她面无表情抽回了宁夫人握着的手。 “宁清洛你摆脸色给谁看,你原本就有鞭伤也赖不得翠珠,翠珠维护柔儿并无过错,是你活该。” 明明是宁远吩咐翠珠打她。 可宁远纵使知道她被冤枉也毫不在意。 好像只要她不好过宁远就痛快了。 宁清落忍不住问出了埋藏在心里的疑问。 “三兄为什么恨我?因为舅父舅母死了?可三兄跟舅父舅母并不亲近,仅仅是因为柔姐姐?” “你竟还有脸问出口,当年我要不是柔儿我早就死了,而你呢?我最疼爱的妹妹,为了活命出卖我,害我饱受折磨差点成了废人!” “我什么时候出卖你了?” 她微微蹙眉眸中困惑。 宁远想到当年的事,恨不得把宁清洛撕碎。 “你以为假装不记得就等于你没做过?若不是柔儿一直拦着我,我早跟你算个清楚明白,你这个没良心的白眼狼了!” 宁远情绪激动,一巴掌扇到了宁清洛脸上。 宁清洛来不及躲避,原本就虚脱的身体终是撑不住,两眼一黑晕死了过去。 “啊,清儿……” 宁夫人吓的惊叫出声。 3 并无大碍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宁远你做什么!” 宁骁蹲身查看,试上宁清洛脉搏微弱,心慌的厉害。 “她再不好都是娘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骨血,是你我的亲妹妹!” 宁骁瞪了宁远一眼,抱起昏迷的宁清洛快速离开。 宁夫人心里撕扯的难受,一拳打在宁远胸口哭着责怪。 “清儿当时也是害怕,事后又不敢面对你,所以才躲去了庄子上,柔儿不是劝过你,家和万事兴,这是柔儿期盼的,也是娘想看到的,你要是把清儿打出个好歹,杀害亲妹的名声会毁了你的。” 宁远满脸委屈的撇了撇嘴。 “娘,宁清洛身体向来好的很,怎么就这么不经打了,肯定是装给您看,也就是大哥能被她诓骗,娘您怎么也跟着信了呢。” “可清儿说,在女德司遭了大罪,许是伤了身体……” “娘,她那是装可怜博取你跟大哥的同情,我之前打听过,除了每月一次鞭刑洗清罪孽,女德司对不服管教的罪女,顶多打几下手板罚抄经书女戒,宁清洛一贯谎话连篇,娘您又不是不知道。” “她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家门不幸啊……” 宁清洛醒来的时候,在一个陌生的屋子里。 推门声响起,一个丫环端着汤药走了进来。 “您已经昏迷两天了,可算是醒了。” 见宁清洛要起身,连忙上前搀扶。 “别动我。” 宁清洛防备的躲开春桃伸过来的手,浑身警备神色紧张。 春桃慌乱退到一旁,轻声道:“小姐,奴婢叫春桃,以后跟在您身边伺候。” 宁清洛:“……” 她已经离开女德司了,不会突然被嬷嬷抓起来毒打,也不会有人拿老鼠蟑螂塞进她衣服。 春桃见宁清洛面色缓和,把汤药端到了她面前。 “您住的天香院,现在是柔小姐的居所,您以后就住在这处院子了。” 得知从小的居所归谢雨柔了,她心里难受在所难免。 可但凡属于她的东西,她都保不住,现在除了这条命,好像也没什么可在意的了。 “是大公子请府医来给您诊治的。” 春桃的话语拉回了宁清洛思绪。 “府医说您就是怨气过重,常年嫉妒心盛火旺郁结,并无大碍。” “是吗?这府医有点意思。” 宁府之所以有府医,是为了随时看顾谢雨柔身体。 在此之前,宁远经常肠胃不适,母亲阴天头疼。 名门贵女学医术有辱门风,她便偷偷学习,给他俩做药膳调理养身。 所以她很清楚自己身体情况。 在女德司两年伤了根本,除外伤还有许多内伤未愈。 府医入府前医术远播,怎会诊不出来? 这时候,宁夫人身边的大丫环喜梅在门外叫喊。 “清小姐醒了吗?” 春桃打开门笑脸相迎。 “喜梅姐姐怎么来了?小姐刚醒。” “夫人要见清小姐,赶紧的别让夫人等久了。” 秋梅眸色嫌弃,转身时还嘀咕了两句。 “醒了还装病不去问安,一点也比不上柔小姐孝顺体贴。” 春桃赶忙解释:“秋梅姐姐,小姐这两日一直昏迷没办法给夫人问安,汤药也只能从嘴缝一点点……” “好了,多大点事,我不过说了两句,你有十句话在等着我,真是什么样的主子配什么样的丫环,就该你跟着她不受待见。” 看着秋梅离去的背影,春桃满心替宁清洛委屈。 这两日,除了大公子当天把人送过来,再没人来探望过,甚至连问上一句都没有。 从前清小姐是宁家的宝贝疙瘩,被宠上了天,下人们都夸是个命好会投胎的。 如今再看,清小姐比她可怜。 至少她一直不被爹娘兄弟疼爱,生来便是奴才。 宁夫人院里,谢雨柔乖巧的坐在桌前,吃着宁夫人剥好的橘子。 宁骁则坐在一旁剥葡萄,笑的温和。 “多吃点水果,身体好。” “辛苦姑母,柔儿让姑母跟大哥担忧,好生愧疚。” 宁清洛干巴巴看他们其乐融融的温馨景色,胃一阵阵抽疼。 等谢雨柔吃完橘子,宁夫人才想起关心她。 “清儿身体可好些了?” 宁清洛微微点头:“回母亲话,好多了。” “柔儿喜欢你天香院里的桂花香气,娘寻思你不在家,天香院空着也是空着,便让柔儿搬了进去,这两年柔儿住习惯了,就给柔儿住了,你可有怨言?” 宁夫人虽对宁清洛这两日没来问安不悦,但宁清洛也没为天香院的事情闹腾,好歹心里舒服了点。 商量跟通知她分得清楚,抢夺霸占她看的明白。 通知不需要她意见,霸占不需要她点头。 宁清洛强行压着自己心里的憋闷。 “没有。” 女德司两年磋磨,她已经接受哥哥们不喜,母亲的偏心。 对这个家没有期待,只有黯然。 “怎么可能?” 宁骁不可置信的盯着她,似是要把她看出个窟窿。 宁清洛不吵不闹,也没有因他们对谢雨柔的关怀体贴甩脸色,平静的让他心里发慌。 “你五岁那年,外祖亲自提字挂匾,取自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院周围种满桂花,每到中秋时节,清香四溢,外祖过世后,你更是珍惜院中花草,精心呵护。” “外祖最是宠你,天香院有许多你跟外祖的回忆,你若有怨言我能够谅解。” 看啊,宁骁特别清楚天香院对她多重要。 人在极度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 宁清洛嘴角微微勾起,似是在笑,眸中却没有丝毫笑意。 “清洛无需兄长谅解,柔姐姐住便住了,清洛并不在意,何来怨言?” 宁骁被她笑的有点心里打怵。 她说她不在意? 是不在意天香院,还是不在意他了? 不会,宁清洛向来喜欢黏着他,把家人放在第一位,怎么会不在意。 肯定是装的,府医都说她嫉妒心重怨恨难舒导致昏迷,她坚持不了几天保准露出狐狸尾巴。 宁骁面露鄙夷,仿佛看穿了一切。 “不要以为我会信了你的鬼话,其实你在意的很,柔儿住进天香院你一定嫉妒死了,但你又爱装腔作势,我知道你是在欲情故纵,收起你那些自以为是的小心思,我不会被你牵着鼻子走。” “大哥不要凶清妹妹了。” 谢雨柔眼眶瞬间红了,面对宁清洛,像是软弱卑微的小可怜。 “若清妹妹不喜欢我住天香院,我搬走就是,万不要跟大哥争执,清妹妹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担心清妹妹因为我住在天香院心里不痛快,憋坏了身体。” 难道真像宁骁说的,宁清洛是在欲情故纵? 谢雨柔不想以恶意揣度宁清洛,毕竟宁清洛在女德司过的凄惨,回来也确实老实温顺了。 宁清洛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还被宁家人厌恶。 只要宁清洛不再霸占着好东西不放手,不在跟她抢哥哥们跟宁夫人的爱,她愿意大度一点,不会跟宁清洛计较太多。 宁清洛嘴角忍不住抽动了两下。 “多谢柔姐姐关心,。” 宁夫人叹息一声,无奈道:“柔儿敏感脆弱缺乏安全感,住了两年跟天香院有了感情,不过是个院子而已,你适应能力好住哪里都一样,娘给你新院子重新种满桂花便是。” 4 赏菊宴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新院子不劳烦母亲忧心,不知天香院里我的那些珠宝首饰……” “那些我已经替你送给柔儿,全当是你给柔儿赔罪的物件,你就莫要贪图讨要了,之后娘亲再给你添置新的便是。” 宁夫人打断,已然不想听宁清洛提及。 她要自己的东西成了贪图?这是什么道理。 宁骁呵斥道:“你莫不是连天香院的家具摆设也想要走?你亏欠柔儿太多,难得柔儿喜欢,你怎如此小肚鸡肠斤斤计较。” 宁清洛刚要开口,宁夫人就一脸不快的站起身:“好了,都别为了这点小事没完没了。” 说话间,微微蹙眉不耐的看着宁清洛。 宁清洛知道,以前的东西一样都要不回了。 “明日裴丞相举办赏菊宴,朝中达官显贵子弟都会去赴宴,你可要打扮的漂亮些,好给人相看。” 不等宁清洛反应,宁夫人招呼来身边的孙嬷嬷。 “你去我私库取一套像样的首饰,再把我前两日做的烟纱流影裙给清儿送去。” “是柔小姐不穿的那套吗?” 孙嬷嬷是跟宁夫人陪嫁来的,是宁夫人身边资历最老的老人,看着宁清洛从小长大,对宁清洛感情颇深。 也是宁清洛被送去女德司前,唯一一个替宁清洛求情的人。 宁夫人嫌孙嬷嬷多事,撇了孙嬷嬷一眼。 “那可不是柔儿不要的,是颜色不喜欢。” 宁夫人转头对宁清洛尴尬的笑了笑。 “那裙子适合你,你穿上定是耀眼夺目,引人艳羡。” 宁清洛不想去跟一群人虚与委蛇,更不想相看什么郎君。 “母亲,我身体不适,明日……” 还不等宁清洛把话说完,宁夫人便语重心长道:“娘亲也是为了你好,你不为自己打算,娘亲得为你将来考虑。” 宁夫人心意已决,根本不给宁清洛拒绝的机会。 宁夫人总是如此,想让她怎样,她就得怎样,回回都是为了她好。 可为她好在哪里,怕是宁夫人都讲不明白。 但凡她抗拒不接受,就是不听话不懂事,就是忤逆长辈。 想来宁夫人偏爱谢雨柔也说的通了,毕竟谢雨柔面上事事听从。 “清洛知道了,母亲若没别的吩咐,清洛先行告退。” 回到院子,宁清洛便体力不支上床躺着了。 虽不是她的天香院,但屋子里没有虫蚁脏污,没有潮湿腐败的味道,被褥柔软蓬松。 夜里多次惊醒,早上迎着温暖的阳光,宁清洛才感觉到自己真的离开了女德司。 春桃后院劈累的满头大汗,发现她走来,连忙放下斧头迎上前。 “奴婢见院里有个小厨房,就想着以后可以做点吃的。” 转头,高兴的指着一摞摞柴火:“您昏迷那两日,奴婢抽空就劈上一些,奴婢做糕点可是一绝,炒菜也尚佳。” 感受到春桃身上旺盛的生命力,她有一瞬的恍惚。 曾经的她也是这般活泼开朗。 如果女德司的两年只是一场噩梦该多好。 她环顾四周,春桃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 “曾管家事忙,奴婢去催了,说是今天下午会遣来两个粗使婆子跟看院的小厮。” 春桃笑的明媚。 “奴婢不怕难不怕累,还有使不完的牛劲,若怕这怕那,日子可怎么过。” 宁清洛心有触动。 是啊,畏首畏尾的活,还有什么意思? 曾管家其心不正,觉得她是个可以随意欺负的主子,刻意拖延摆谱罢了。 “若今日曾管家还不安排人手,我定会亲自去找他。” 春桃仰脸笑意可人:“小姐真好。” 午膳过后,宁夫人派妆娘来给宁清洛梳妆打扮。 她像是个提线木偶,任凭妆娘按照宁夫人的意思摆弄。 因为她知道,她现在还没有反抗的资本。 宁清洛出现在马车前时,一袭烟紫色流影裙,缥缈出尘。 金冠步摇随着步伐微微颤动,显得整个人明艳动人熠熠生辉。 谢雨柔眼色及不可查的阴了阴,下一秒换上艳羡模样。 “姑母,清妹妹这么打扮真好看,我就穿不出这味道。” 谢雨柔小家碧玉,是那种娇滴滴的柔美,并非宁清洛张扬艳丽的好颜色。 宁夫人已经很久没见宁清洛这般精致打扮,一时间忘了回答,双手下意识攥紧,指甲陷入肉里也毫无知觉。 像,宁清洛越来越像那个人了。 宁远冷嗤一声。 “也不知道打扮成这狐媚子样给谁看。” 谢雨柔胳膊轻轻撞了撞宁远。 “二哥别这样讲,是姑母的意思。” 马车本是能坐下四人,可宁远非得让翠珠上马车内伺候谢雨柔,就没了宁清洛的位置。 宁夫人担忧道:“清儿怎么办?” 宁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娘,反正不远,我们到了,让车夫再回来接她便是。” 宁夫人满心无奈:“娘让车夫快一点,清儿可以先回屋等着,车夫回来了你再出来。” 宁清洛神色淡淡:“没事的母亲,清洛等等便是。” 宁远先招呼宁夫人跟谢雨柔上了马车。 随即来到她面前,恶狠狠的盯着她。 “你也配跟我们同乘?别以为你那天被我打晕,我就不与你计较了,你且等着受吧。” 这两日她不是没想过,可把脑子里的记忆翻个遍,她也没想明白为什么。 “三兄要恨我也好报复我也罢,最起码让我知道原因,就算要杀了我,也得让我死个明白吧。” “你装傻充愣的样子真让人恶心。” 宁远冷笑着上了马车,留宁清洛一人在原地发愣。 马车里,谢雨柔试探的问道:“二哥,你方才在下面跟清妹妹说了什么?” “没什么,柔儿你就是太善良了,你老是担心她干嘛。” “清妹妹是姑母的女儿,是三哥的亲妹妹,就是我的亲妹妹,自家亲妹不管做了什么,我都不会怪她。” 宁夫人感动极了,拉过谢雨柔的手,笑的欣慰。 “委屈柔儿了,若是清儿能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宁清洛如今住的院子叫兰苑,门外不远处有棵梨树。 小时候每逢秋日,果子成熟,宁骁就陪她一起在树下吃梨。 宁远还在梨树下给她做了个秋千。 之后,宁远亲手拆了秋千,命人砍掉梨树。 现在梨树只剩下树墩,秋千的痕迹已被抹除。 宁骁把她安排在兰苑,是因为当年的梨树吗? 她坐在树墩上正想着,迎面走来了两个人影。 一个是宁骁,另一个她也再熟悉不过。 来人身材高挑面如冠玉,气质金贵优雅。 是盛京不少女郎心仪的对象,也是她曾经的未婚夫婿姜玉恒。 宁骁走在姜玉恒前面,先一步看到了坐在树墩子上的宁清洛,急忙三步并两步跑上前质问。 “你不是去参加赏菊宴了?” 宁清洛站起身,不慌不忙解释。 “马车坐不下了,需要等车夫回来再接一趟。” “胡说八道,你们四个人刚好坐开,怎么会坐不下,你是不是知道我今天跟小侯爷一起到马场骑射,所以才刻意在这等着,以为仗着跟小侯爷曾经的情义,就可以玩弄手段重新跟小侯爷在一起。” 5 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她只知道宁骁有事去不了赏菊宴。 哪里会知道宁骁不仅跟姜玉恒一块,还把姜玉恒带回了宁府。 更不可能料到他们会经过这里。 况且这是她院子附近,又是她回忆里的梨树,她来这坐坐挺正常。 可宁骁就是不讲道理,判断全凭自我想象。 “小侯爷年后就要跟柔儿完婚了,收起你这些见不得人的小心思,不然我不会饶了你,你要怪就怪你不配嫁入长宁侯府。” 曾经那个说她配得上天上星星月亮,配享受这世间一切美好的大哥,已经‘死’的透彻。 她深呼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 “兄长说的是,是清洛不配,清洛以后定谨言慎行恪守礼教,请兄长放心,已经属于别人的东西,我不会再要。”包括兄长。 此时,姜玉恒已经走了过来。 方才宁骁跑的太快,姜玉恒没来得及反应。 宁清洛的身影又被宁骁挡住了。 发现是宁清洛的一瞬,姜玉恒心中五味杂陈,眸中隐着激动,直勾勾的看着她。 “清儿可还好?” 宁清洛虽消瘦了许多,但依旧漂亮,甚至比从前更加夺目。 “清洛见过小侯爷。” 宁清洛规规矩矩行礼。 姜玉恒脸上浮过一抹落寞。 从前,宁清洛一见到他,就会开心的喊着“玉恒哥哥”。 定是刚回来在闹小脾气,他堂堂男子不与她计较。 “清妹妹不必如此生分,你我即便做不成夫妻,也情同兄妹。” 长宁侯虽子嗣众多,但都是妾室所出。 姜玉恒是长宁侯唯一嫡子,未来要承袭爵位,不可能娶一个进过女德司的罪女。 在她被送去女德司前一天,两家商议,两姓联姻继续,姜玉恒改娶谢雨柔为妻。 其实她知道,谢雨柔喜欢姜玉恒。 更确切的说,只要是她的,不管是人是物谢雨柔都要。 面对谢雨柔的亲近献媚,姜玉恒虽未接受也不曾拒绝,甚至当着她的面夸赞谢雨柔温柔识趣,善良懂事。 即便她没去女德司,婚事被谢雨柔抢走也是早晚的事情。 “小侯爷以后莫要讲这种话,免得柔姐姐误会。” 宁清洛垂着眸子,不再看姜玉恒。 “我知清儿心中有怨……” 姜玉恒话没说完,就被春桃的喊声打断。 “小姐,马车回来了。” 宁清洛毕恭毕敬:“母亲还在赏菊宴等着,清洛先行告退。” 说罢,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看着宁清洛离去的背影,姜玉恒心中不快极了。 宁清洛怎可以对他如此冷漠? 不,他可不会被宁清洛拿捏。 以前宁清洛闹脾气,只要几天不搭理,就会屁颠屁颠的找他,宁清洛心里有他,撑不了多久。 宁骁上下打量了姜玉恒一番,眉头紧蹙。 “小侯爷还对清儿还有想法?” 姜玉恒依旧遥望着宁清洛离去的方向,没有正面回答。 “宁兄放心,柔儿我娶进门定不会亏待。” “其实你当时如果强烈反对退婚甚至以死相逼,侯爷跟侯夫人定会退让,看在清儿是未来候夫人的份上,我爹娘也不会把清儿送进女德司。” “可你却在清儿最需要你的时候没有作为,甚至还上门退婚改娶他人,清儿定恨你入骨,再见不如不见。” 姜玉恒眉毛轻挑。 “我相信清儿离不开我,柔儿也会体谅包容我。” 宁骁突然想到姜玉恒的姨母跟国师多有接触,麻烦国师在宁轻柔离开女德司后告知也并非难事。 宁骁恍然大悟:“你跟我回府说是聊天四处闲逛,其实是为了见到清儿,小侯爷好深的心机!” 姜玉恒低眉浅笑:“看来我是幸运的。” 宁骁气不打一处来。 “我把柔儿当做亲妹妹,清儿更是与我同父同母血脉至亲,小侯爷若做出什么伤害她两姐妹的事情,我东关宁氏也不是好欺负的。” 一个依附大门阀氏族活着的小氏族有什么可骄傲的? 要不是看在宁夫人是陈郡谢氏的旁支,跟嫡系亲缘深厚,长宁侯府可不放在眼里,更别提结为姻亲了。 “宁兄什么时候这么在意清儿了?既然宁兄可以既要又要,那我为何不可?” 不等宁骁开口,姜玉恒便道:“我今日逛累了,不劳宁兄相送。” 裴丞相府邸,红绸飘扬菊花开的正好。 世家贵女们三五成群,闲谈说笑投壶射覆。 忽而,传来欢呼声。 是裴萱萱跟谢雨柔投壶赢了,被一群贵女簇拥着。 谢雨柔见宁清洛走来,笑着迎上前。 “清妹妹你可算来了。” 一瞬,宁清洛吸引了所有贵女们的目光。 “瞧这张脸,就是专门魅惑男人的,谁能有她长得放荡。” “是啊,这一回来又得把姜小侯爷勾搭了去。” 贵女们议论声音全数进了谢雨柔的耳朵。 谢雨柔双手绞弄着帕子,心里难受极了。 若没有宁清洛,此间宴席她也算拔尖的样貌。 为什么有这般好颜色的不能是她,偏偏是宁清洛? 裴萱萱不屑的瞟了宁清洛一眼。 “雨柔,你对姜小侯爷得多上心,以免宁清洛不知廉耻抢夺姐夫,你到时候去哪说理去。” 谢雨柔眼眶微红,像是受了委屈却心善隐忍的坚强小白花。 “清儿是我妹妹,无论多恶毒阴狠对我做出多少过分的事情,我也不会怪她。” 在场的贵女们不禁连声赞叹。 “雨柔不愧是我们盛京贵女的典范。” “宁清洛根本不值得雨柔牺牲,雨柔就是太善良了。” 谢雨柔很享受这种夸赞,想要获得更多认可。 “虽然我跟玉恒哥哥两情相悦情比金坚,但清妹妹若真对玉恒哥哥旧情难忘,我可以把玉恒哥哥让给清妹妹。” 宁清洛丝毫不被谢雨柔虚伪模样跟众人言语影响,从容坦然。 “我已经不喜欢姜小侯爷,柔姐姐莫要多想。” 谢雨柔不可置信的看向宁清洛。 “玉恒哥哥天之骄子你怎么可能不喜欢?” 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 “我知道清妹妹在说气话,清妹妹不用对我隐瞒对玉恒哥哥的感情,我能谅解。” 谢雨柔心里是在意宁清洛跟姜玉恒青梅竹马的情义。 越是不安,越是要在众人面前强调姜玉恒对自己的感情。 即便以后姜玉恒要了宁清洛,大家也只会觉得是宁清洛蓄意勾引。 宁清洛怎么会看不透这些。 既然谢雨柔恶心她,那她也还回去。 反正她名声都烂了,也无所谓再被编排些什么。 “看来,柔姐姐认定了我是什么很贱的人,非得让我缠着姜小侯爷不放才满意,若是如此,我也不是不能满足柔姐姐的要求。” 谢雨柔闻言,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眼泪瞬间落了下来。 “我还以为清妹妹真的不喜欢玉恒哥哥了,姑母教育我们做人要诚实,清妹妹怎么可以撒谎骗我呢?” 她只不过是试探了一下,宁清洛怎么可以心安理得的接受?是她高看宁清洛了。 6 她还有家吗?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裴萱萱见不得谢雨柔被欺负的柔弱模样,怒指宁清洛威胁道。 “雨柔是我闺中挚友,你若敢抢雨柔夫君,我就找几个乞丐玷污你,把你衣服扒光扔街上,让全盛京人都知道你是个贱妇!” “萱萱你身份尊贵,怎能这般粗鲁。” 这时,裴夫人跟宁夫人急匆匆的走了过来。 方才裴夫人跟宁夫人在不远处屏风后饮茶私聊,裴萱萱的动静可不小,人多口杂,听的裴夫人心里打颤。 裴夫人扫视一周,对在场所有人道:“小女口无遮拦,不过玩笑话罢了,诸位莫要放在心上,主厅女眷宴席已开,还请诸位移步。” 宁夫人脸色铁青,等贵女们相继离开,一巴掌扇在了宁清洛的脸上。 “清儿,你太让娘亲失望了,我怎么就养出你这个心思卑劣的孩子,当众大张旗鼓要抢夺姐姐夫婿,你不要脸面我们宁家还要脸!” “清洛知错,请母亲消气。” 她确实恶意逗弄谢雨柔了,说上千句万句也是无用,好在女德司的两年,把她锤炼的能屈能伸。 只是心里一钝一钝的,说疼不疼,说没感觉又有点难受。 宁夫人看着宁清洛红肿的脸,心揪扯的厉害。 “打在你身痛在娘心,娘亲以为你在女德司已经改好了,娘亲真的以为你改好了,你怎么可以这样……” 说着话,温柔的抚上宁清洛的脸颊,看的仔细摸索的认真。 像是透过宁清洛再看另一个人。 那神色让宁清洛心里说不出的不舒服,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宁夫人手悬在半空,愣了片刻。 “你是怨娘亲打你?你要知道,娘亲打你也是为了你好。” 一旁,裴萱萱掩不住的幸灾乐祸。 “哎呀,挨打也是活该,谁让你下贱呢。” “萱萱不得无礼,清儿可是你未来大嫂,我跟宁夫人已定下两家婚事,过几日就会去宁府下聘。” “宁清洛这小贱人要做大哥的续弦?” 裴夫人的话不但惊到了裴萱萱,也惊到了宁清洛。 就连谢雨柔都忘了掉眼泪。 裴丞相的嫡长子裴澈,吃喝嫖赌不学无术,就是个十足十的混账。 成婚不到一年,发妻就经受不住他的凌虐毒打上吊自杀了。 这是要把宁清洛往火坑里推? 宁清洛赶忙道:“清洛配不上裴公子。” 宁夫人拉着宁清洛的手,欣慰的点头。 “清儿啊,你能认识到配不上裴公子是好事,你要感谢裴夫人不介意你是从女德司出来的罪女,更要感谢裴公子愿意娶你过门。” 宁清洛没忍住冷笑出声。 “裴公子的发妻是怎么死的,母亲不是知道吗?” 即便看淡了很多,可面对自己的亲生母亲不顾她的性命,如蚀骨钻心的疼还是布满了全身。 “宁清洛你……” 裴萱萱想要发火,但对上宁清洛森寒狠历的眸子,心中阵阵发毛,下意识的心虚。 “你知道什么,怪就怪之前那女子不尊婆母,总惹我大哥不痛快,我大哥不过打骂了两回,她就想不开死了,事后我大哥也后悔不已。” “是啊清洛,裴公子的事都是以讹传讹,裴夫人向娘亲保证了,严加约束裴公子不会亏待你,你要是生个男孩就是大功臣,即使生了女孩也会对你好,裴夫人与娘亲多年姐妹,不会骗娘亲的。” “再说了,你只要孝敬婆母,温顺听话好好伺候夫君,不闯祸不犯错,宁家也会替你撑腰,以你的名声没有高门愿娶,你不嫁裴公子还能嫁给谁?” 宁清洛跪下匐身叩首,一字一字坚定郑重。 “清洛愿终身不嫁常伴青灯古佛,请母亲成全!” “哟,这还没过门,就开始污蔑我家澈儿了,可不得了,要不是瞧你生的好样貌能让我家澈儿满意,就凭你,给我家澈儿做妾我都嫌弃。” 裴夫人阴着一张脸,拉着裴萱萱的手道:“萱萱,看来宁夫人不方便继续参宴,走,陪娘亲去接待客人。” 宁夫人感到一阵晕眩,幸好谢雨柔眼疾手快扶住。 “姑母消消气,清妹妹不理解姑母跟这些眼高于顶的世家夫人交好有多不容易,任性妄为也情有可原。” 宁夫人出身陈郡谢氏庶出旁支,不如嫡系,夫君虽是正三品户部尚书,但家族不显,比世家大族嫡系的高门主母总是低了一等。 所以常常在各色宴请上寒暄攀营,彰显存在感。 裴夫人话中逐客的意思,宁夫人怎会听不明白。 再加上谢雨柔的话,宁夫人怒气直冲头顶,用尽全身力气一巴掌甩到了宁清洛脸上。 “你混账!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不嫁也得嫁!” 宁清洛被打的脸上火辣辣的,耳朵嗡嗡作响。 谢雨柔惊愕的捂住自己嘴巴,水灵灵的眼睛瞪的溜圆。 “清妹妹你流血了。” “血?!” 宁夫人理智瞬息回笼。 赶忙拿帕子擦拭宁清洛嘴角的血迹。 既心疼又恨铁不成钢。 “你啊,但凡能从你柔姐姐身上学到半分,听话懂事不跟娘亲对着干,娘亲哪至于打你。” 擦拭完,搀扶宁清洛起身。 “你以前也没有动不动就下跪,怎么就这样了,地上凉,这么跪着膝盖会受不住。” 宁清洛垂眸:“在女德司跪习惯了。” 闻言,宁夫人想要说点什么,张嘴又什么都说不出,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虽名声有损也宁家嫡女,难不成你要倒贴着下嫁低门,在一众贵女中抬不起头?还是你要自甘堕落嫁人做妾?即便你肯,娘亲也舍不得,宁家更是丢不起这人。” 宁夫人见宁清洛对自己多言没有半分反应,无奈摇头叹息一声。 “娘都是为了你好,要不是为了你能风风光光的嫁入高门做当家主母,娘亲何必跟裴夫人陪着笑脸,等回家了你好好想想就会明白娘亲的良苦用心。” 家? 她真的还有家吗? 充其量不过是暂且住着的地方吧。 这时候,宁远匆忙走了过来:“娘,方才家里下人传话,说爹回来了。” 宁夫人惊讶道:“你爹不是说青州贪墨之事复杂,得耗费数月,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我哪知道,您看我们是现在回去,还是宴会结束再回去。” 宁夫人思索片刻:“既然你爹回来了,自然是先行回府,你们先去马车上等着,娘去跟裴夫人招呼一声。” 今日她如果不出现在宴席上,还不知道被说三道四成什么样子。 即便裴夫人下了逐客令,她也要厚着脸皮去上一去,多年经营的风光绝不能毁于一旦,跟裴夫人之间更是不能有了嫌隙。 宁夫人离开后,宁远扫了一眼宁清洛红肿的脸颊,对谢雨柔道:“她又怎么惹娘生气了?” 谢雨柔像是被问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满脸慌乱无措。 “清妹妹并没有当众欺辱我,真的没有,姑母不是因为清妹妹欺辱我才打清妹妹的。” 7 可以亲亲的妹妹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宁远见谢雨柔轻轻咬着下唇,眸中藏着隐忍跟委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宁清洛你对柔儿做了什么?” 说着,一把揪住了宁清洛的衣襟,只等宁清洛开口辩驳就要动手。 “三兄要打便打,我无话可说。” 宁清洛缓缓闭上眼睛,等待着宁远拳头落下。 更确切的说,她现在巴不得宁远把她打伤。 宁尚书是宁家唯一一个,在谢雨柔入宁府后,没有偏向谢雨柔的人,也是她能翻身自救的一线生机。 宁尚书自诩公允无私,宁远把她打的越重,她从宁尚书那里能求得的东西就越多。 谢雨柔惶恐的拉住宁远的胳膊,焦急劝阻。 “三哥哥不要,姑父最疼爱清妹妹,如今姑父刚刚回来,若是让姑父知道怕是会责怪三哥哥。” “柔儿莫怕,天塌了有三哥顶着,不管怎样,她宁清洛欺辱了你就不成!” 谢雨柔急的哭了出来:“三哥哥,柔儿害怕,要是清妹妹因为我被打,我会愧疚死的,三哥哥忍心柔儿愧疚难过吗?” 她只不过是因为宁清洛还惦记着姜玉恒心中委屈不安,想让宁远骂宁清洛几句替她打抱不平,可没想着让宁远把宁清洛打的鼻青脸肿。 这两年宁尚书因为宁清洛被送去女德司,时常担忧自责,对她也颇有微词。 长宁侯亲自道宁府更换婚事的时候,宁尚书不在盛京,是宁夫人商量谈妥此事。 宁尚书赶回盛京的时候,她已经成为了姜玉恒的未婚妻,宁清洛也被宁骁送入了女德司,宁尚书束手无策只能接受。 虽说跟姜玉恒婚书上已经是她的名字,但毕竟算作宁家跟长宁侯府的联姻,她不仅要从宁家出嫁,成婚后能依仗的也是宁家,能不能顺利完婚,还得看宁尚书。 宁远哪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谢雨柔哭,连忙松开了揪住宁清洛衣襟的手,转身温柔的拭去谢雨柔脸颊的泪珠。 “柔儿乖,不哭了,三哥听你的不打她便是,她宁清洛算个什么东西,怎么配我的好柔儿难过。” 宁清洛冷嗤一声,张开眼睛,刚好跟谢雨柔的眼神对上。 谢雨柔像是被锋利的寒冰刺了到,下意识身体往后瑟缩了一下,伸手扯了扯宁远的袖子,哽咽声声。 “三哥哥,我想坐在马车里休息一下,我们去马车等姑母吧。” 顿了顿,怯懦的看向宁清洛:“清妹妹要一起吗?” 没等宁清洛开口,宁远就冷声道:“她不配与我们同乘,更不配乘坐我们宁家的马车,自己想办法回去。” 谢雨柔眸中略过一抹得意之色:“这样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 宁远瞥了宁清洛一眼:“她腿脚麻溜的很,柔儿可千万不要忘了她对三哥我多冷血无情。” 谢雨柔心慌乱了一下,赶忙拉着宁远的胳膊往前。 “三哥哥不要说了,我们赶紧走吧。” 宁清洛怎么搞不懂宁远怎么昧着良心说出的那些话。 她对宁远冷血无情?简直可笑至极。 不算曾经的兄妹之情,她对宁远可有过救命之恩。 三年前北山狩猎,宁远被毒舌咬伤,若不是她豁出性命及时吸出蛇毒,宁远早就一命呜呼了。 倒是她,为了保护宁远差点命丧虎口。 宁远不但没有等她,马都没给她留下,第二天还跟谢雨柔一起去了山庄避暑。 从山庄回来后,宁远满心满眼都是谢雨柔,对她厌烦憎恶如视仇敌。 她曾以为,即便母亲跟兄长的心偏向了谢雨柔,至少宁远还愿意站在她身边。 谁知道,区区两个月,宁远就变了个彻底。 宁清洛边想边往回走。 忽而,一辆马车停在了她面前。 马车车窗打开,姜玉恒清雅俊秀的面容上漾着温润笑意。 “清儿怎没坐马车独自一人走在路上?赶紧上来,听说宁尚书回府了,我正要去宁府拜见。” 宁清洛恭敬行礼道:“见过小侯爷,清洛自己走回去就好。” 姜玉恒好心情瞬间被搞的消失不见,笑容在脸上僵了片刻。 “我知道你对我有气有怨,我也允许你对我撒出来,我绝不与你计较半分,但你也要懂得适可而止。” 宁清洛:“……” 她现在真想自己是个聋子,就不必听到这些恶心的言语。 也怪她以前太过包容,每每跟姜玉恒争吵冷战,都主动冰释前嫌从不放在心上。 毕竟那时是她的未婚夫婿,要过一辈子的人,得和气生财,少些别扭身心健康。 早知有今日,当初就应该有事没事给他俩耳刮子。 正想着,姜玉恒已经下了马车,乌亮的眸子紧紧锁定在她脸上,配上温润如玉的声音,几分认真几分撩拨。 若不是宁清洛早已看透姜玉恒本质跟品性,很难不沉迷其中。 许是谢雨柔就是被他这么勾了魂。 “清儿是想让我把你抱上马车吗?” 但看姜玉恒的架势,这马车她是必须坐了。 “青天白日大庭广众,不劳小侯爷,我自己会上马上。” 马车里,宁清洛尽坐的尽可能离姜玉恒远一些,低垂着头沉默不语。 “清儿从前在马车里总喜欢坐我身旁。” 姜玉恒打破沉默,把手里剥好的橘子递给宁清洛,心中感慨万千。 “想想那样的日子真好,我给你剥橘子,你喂我吃苹果。” 宁清洛没接橘子,也没作声。 “这两年没能去女德司探望你是我不好,我有我的难处,退婚的是我爹长宁侯,并非我本意,我一直以来都只是把柔儿看做亲妹妹。” “可以亲亲的妹妹?” 宁清洛终是忍不住开了口,就这一通信口雌黄,谁家好人能听的下去。 姜玉恒怔住,手中橘子掉落在地上。 “假山旁那次你瞧见了?” 他停下细细观察宁清落反应,可从宁清洛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甚至连眼神都是空洞漠然。 他硬着头皮解释。 “若是那次你应该知道,我没接受她的示好,也表明绝不会做出对不起你的事情,我是想第一时间把她推开,但考虑到她身体孱弱……” “假山那次清汤寡水不值一提。” 宁清洛打断,边回忆边列举。 “花前月下牡丹亭内,痴恋交缠难舍难分,荷花池中央小船轻摇衣带翩飞,鱼水共赴巫山,竹林深处马车里,美人微醺衣半敞,倒浇红烛娇啼婉转,一次比一次让我开眼,小侯爷情调斐然,柔姐姐沉浸其中,般配的很。” 每一次也都让宁清洛更看清他一些,心死的更透彻一些。 8 柴还没晒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你竟然都知道?你跟踪我?你都知道为什么当时不说,你好深的心机。” 姜玉恒看宁清洛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十恶不赦的骗子。 宁清洛听佩服他倒打一耙的本事,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简直昏了头。 “柔姐姐迟早嫁人做正妻,我们的大婚也迟早会来,没必要捅破这些,当时争吵的力气都没有了,就想着我们俩维持表面和谐挺好的,省事不麻烦。” “我不想听你狡辩,宁清洛我是个男子我需要这些,柔儿自愿投怀送抱满足我所有身体的渴求,我能怎么办?” 姜玉恒眉头紧蹙,温文尔雅的面容透着烦乱,用冠冕堂皇的话语掩饰自己的无耻的败类行径。 “我不是天阉之人,也不可能一辈子只守着你一个女人,你在计较什么?我没有碰你不代表我不爱你,成婚之前对你克己守礼是我对你的尊重,难道这也错了吗?” 宁清洛有些反不过劲来。 受到伤害的是她,该委屈难过的也是她。 姜玉恒凭什么? “我可以等你消气,可以等你闹完脾气,我可以等,如果你当时可以跟我做那些事情,我绝不会碰柔儿一下。” 姜玉恒突然起身挪到宁清洛旁边,倾身靠近宁清洛,眸中掩不住的深情。 “你既然计较这些为什么不早说,清儿,我最想要的人是你,跟柔儿在一起做那些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是你。” 说着话,姜玉恒一只手撑在马车壁上,将她困在怀中,另一只手探上了她的束腰。 “小侯爷请自重!若小侯爷再继续,我不介意跟小侯爷鱼死网破,我宁滚钉板也要敲响登闻鼓闹到圣上面前,到时长宁候府的颜面无存,触怒圣颜小侯爷还能安稳袭爵吗?” 宁清洛急忙死死攥住他乱来的手,控制住想骂人的情绪,身体紧贴着马车壁,目光凌厉,仿佛一把利剑直指人心,盯的姜玉恒不寒而栗。 “清儿,我放下颜面摒弃身份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要我怎样?” 他信宁清洛能干出来。 触及自身利益,他怕了。 他松开手倚着马车壁,整个人像是快要碎掉,眼眶通红眼角湿润。 “喜欢我的是你,依赖我的是你,满心满眼都是我的也是你,计较我跟柔儿做那些事的人还是你,现在你不但让我自重还威胁我,这是何道理?女德司两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变的如此不可理喻。” 宁清洛不愿跟他多言,趁姜玉恒失神快速打开了马车门,不顾危险快速探身出去。 “停车,我要下马车,不停我就跳下去!” 事发突然,车夫被吓的紧急勒了马绳。 马车猛地晃动了一下。 宁清洛双手紧紧扣着马车门两侧,因身体虚弱关节受损力气不足,整个人往外倒去。 幸好姜玉恒眼疾手快,火速拽住了宁清洛的衣服,才让宁清洛稳住了身体。 再怎么也是姜玉恒让她免于被惯性甩飞出去。 宁清洛缓了缓心神,转头道:“多谢小侯爷。” “清儿,闹小孩子脾气也要有个分寸,你下了马车就别想让我……” 姜玉恒的话还没讲完,宁清洛已经下了马车,头也不回的走开了。 姜玉恒无力的倒在马车里,眼角泪珠滑落,哭的无声无息。 呵。 他的清儿为何不能知情识趣一些,为何要跟他闹别扭,他已经主动求和了…… 宁清洛下马车的地方已经离宁府很近,就隔了一个路口,没几步路便到了。 入府门的时候,宁清洛询问了开门的小厮,小厮说姜玉恒到的时候,宁尚书因紧急公务去了户部。 不远处花园,宁夫人的大丫环喜梅已经等候多时。 “见过清小姐,夫人派奴婢来通知清小姐,老爷今日会留在户部,清小姐回自己院休息吧。” 随即,递给宁清洛一个白瓷瓶:“这是镇痛消肿的药膏,清小姐一定要记得用。” 她明白,宁夫人也定是担心她脸上的伤被宁尚书看出来。 虽然她也不知道一个户部尚书为何能忙到不着家,甚至有时不在盛京。 但她知道,每每父亲归家,她就能过的舒心些。 比如今日的晚饭,就吃的特别好,鱼肉都有,还送来了上等的血燕燕窝。 宁清洛老实的涂了药膏才睡。 她并不是不想让父亲知道宁夫人打了她,只是两年未见不知会是什么情形,她不敢贸然把事情扯到宁夫人头上。 次日一早,裁缝就来给宁清洛量体,又拿来了两套华贵的锦衣罗裙。 喜梅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扬着下巴道。 “夫人给清小姐置办的新衣尚未做好,清小姐先挑选一套凑合穿吧,别搞的跟夫人没给清小姐置办新衣似的。” 春桃脱口而出:“这不是才量的尺寸吗?” 喜梅瞪了春桃一眼,凶悍道:“这里哪轮得到你一个下人说话。” “你不也是下人吗?” 门外传来了声音传来,宁清洛转头看去,只见孙嬷嬷迈步走了进来。 喜梅立马哑火。 下人也分等级身份三六九等。 即便是宁夫人的大丫环,也是比不过宁夫人陪嫁的嬷嬷地位。 “老奴见过四小姐。” 孙嬷嬷恭敬行礼,双手捧着精致的妆匣:“这是四小姐十岁生辰时,老太爷送的生辰礼物,老爷最喜看四小姐戴这套首饰,夫人特命老奴给四小姐送来。” “多谢孙嬷嬷。” 听到‘四小姐’的那一刻,宁清洛鼻头有些发酸。 自从谢雨柔入宁府后,为了区分她跟谢雨柔,宁夫人命府中众人喊她清小姐。 除了孙嬷嬷,再也没有人这么叫她了。 也只有孙嬷嬷愿意听她诉说冤屈,相信她说的每一句话。 “老奴是奴婢,奴婢来给主子送东西担不上感谢,不像有些做奴婢的拎不清自己身份。” 孙嬷嬷转头看向喜梅,面容严肃:“在主子面前撒欢耍狠,放肆至极。” 喜梅心中惊怕,慌忙跪在地上。 “奴婢知错,请孙嬷嬷责罚。” 孙嬷嬷轻哼一声,面上满是不屑。 “你可是夫人的一等大丫环,责罚是夫人说的算,这里没你的事了,回去跟夫人复命去吧。” “是,奴婢告退。” 喜梅起身离开的时候,眼中划过一丝阴毒。 孙嬷嬷也看在眼中,伸手拉住了宁清洛的手腕,缓缓摇头。 “不妨事,不过是个小人罢了,老奴仔细些便是,四小姐也要仔细些。” 话落,眼神看向龇着牙傻乐的春桃,看的春桃心里发紧,笑容消失在了脸上。 “奴婢……奴婢……” 春桃游移不定的看了看宁清洛,又看向门外,愣是不敢跟孙嬷嬷对视,慌乱的前言不搭后语。 “奴婢灶上煮着粥,先去收衣服了,对了,柴还没晒呢。” 春桃走后,孙嬷嬷谨慎的走到门口,向门外探了一圈,关上屋门来到宁清洛面前,低声道。 “四小姐可想要回自己的天香院?” 9 我是爹还是你是爹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当年老爷不在盛京,夫人做主更改了四小姐婚事,又把四小姐送去女德司那种地方为罪女,老爷回来后大发雷霆,这两年从未住在府上,偶尔回来也是去书房拿了东西就走,根本不知道天香院已经成了柔小姐的住所。” 孙嬷嬷拿出妆匣的珍珠耳坠,给宁清洛戴上,又给宁清洛整理了一下碎发,娓娓徐徐,像是跟自己的孩子闲聊谈心。 “昨日老爷回府,先去的天香院,以为能在天香院等四小姐回来,谁知道天香院已经变了样子,也不再住着四小姐,夫人哄骗老爷,是四小姐觉得对柔小姐有愧,自愿把天香院让给柔小姐居住,只要四小姐开口,天香院就还会是四小姐的。” “嬷嬷,被别人占了的地方,我不想要,即便要回来了,也脏了。” 宁清洛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裙:“嬷嬷快些回去吧,不然母亲又要责怪嬷嬷了。” 孙嬷嬷点了点头,行礼道:“老奴告退。” 孙嬷嬷知道自己知道宁夫人所有秘密,但凡跟宁清洛私下呆久了,就会引得宁夫人的怀疑,生怕孙嬷嬷心软说漏了嘴让宁清洛知道真相。 若不是宁夫人从小依赖孙嬷嬷,对孙嬷嬷有十足的信任,孙嬷嬷早就死了,毕竟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保守秘密。 宁清洛来到主院时,刚好喜梅从院里出来。 见了宁清洛,敷衍的行了一礼,阴阳怪气道:“清小姐好大的架子,可终于来了,老爷可是等了清小姐半个多时辰。” 宁清洛不接话,当喜梅透明人,轻轻扫了一眼,便往前走去。 正所谓狗改不了吃屎,记吃不记打,真有道理。 喜梅被完全无视很是恼火,立马破防上头口无遮拦的嘀咕。 “以为有那个孙嬷嬷那个老不死的撑腰就嘚瑟起来了,什么狗屁主子,在宁府谁拿你当个玩意。” 宁清洛双拳紧握,一股火蹭蹭的往上冒,眼中迸射出戾气。 喜梅可以看不起她,也可以羞辱她,反正她也不会当回事,但没有人可以辱骂孙嬷嬷。 “我听到了,记住你方才说的话。” 宁清洛回首冲喜梅莞尔一笑,随即进了院子。 走到屋门外,刚好听见宁远满腹牢骚叽喳乱叫。 “喜梅都跟她讲了,爹想要见她,可她迟迟不出现,根本没把爹放在眼里,简直目无尊长。” 宁尚书端坐在主位,不疾不徐的抿了口茶。 “喜梅不是说清儿在化妆打扮嘛,女儿家化妆打扮本就费时间,再说,是为父今日早朝一半就走了,回来的太早关清儿什么事。” “爹就知道替她说话。” 宁远还是不服气,看一眼宁尚书下手坐着的老二宁赫。 “二哥久居抚州军营,知道她出了女德司,五百里快马加鞭赶回来,她也没把二哥放在心上。” “你别叫唤了,都赶上巷口骂街的泼妇了,我都不急,你急什么,我是爹还是你是爹。” 宁尚书不耐皱眉,轻轻揉了揉太阳穴。 忽而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宁清洛。 先是怔楞,回神后呼出一口气,眼眶湿润。 “清儿怎么站在外面,快进来,让爹爹好好瞧瞧。” 他的女儿即便在女德司磋磨两年,退去了稚嫩,更加袅袅婷婷光彩夺人。 “清洛见过父亲母亲,见过二兄三兄柔姐姐。” 宁清洛走近后,立马跪地,向主位的宁尚书叩首。 “清洛让父亲久等,还望父亲原谅。” 宁尚书被她跪的吓了一哆嗦,手里茶杯都没拿稳摔到了桌子上,热茶撒了一手,疼的宁尚书吃疼一声眉头紧蹙。 宁夫人赶忙上前拉过宁尚书的手查看。 “夫君没事吧?” 宁尚书摆了摆手:“无碍。” 招呼宁清洛道:“赶紧起来,以前也见你跟爹爹行此大礼,这是从女德司学会的?” 宁清洛起身,垂眸温顺。 “是,父亲,女德司有训,父为子之天,要以父亲为尊。” 宁尚书满意点头:“好好好,长大了懂事了。” 宁远怒指宁清洛。 “你在装什么?别以为你这样爹就会心疼你,你一出现就没好事,爹今日还要去跟叔叔伯伯们下棋小聚,你害爹把手都烫红了, 你就是个害人精,怕不是你克我们宁家!” “把嘴给我闭上,鬼叫鬼叫,扰的我脑仁疼。” 宁赫一身黑色劲装,身材壮硕高大,因常年在军营晒的皮肤呈小麦色有些粗糙,加上那一脸络腮胡,打眼一看就是个勇猛蛮横的武夫。 谢雨柔从丫环手里接过茶壶,亲自给宁赫添上茶水,温声款款很是娇柔。 “二哥哥莫气,三哥哥是个急性子二哥是知道的,清妹妹许是想要见姑父时端庄精致一些,我想纵使清妹妹心中再有怨恨,也不会这般不懂事,让一大家人等着,更不是什么刑克姑父的灾星。” “放下!你若烫着手,娘会生气,我也负责不起。” 宁赫身上没有一丝文官家该有的儒雅之气,担心之下一声怒喝,吓的谢雨柔瑟缩的后退一步。 宁远上前接过谢雨柔手中的茶壶,把谢雨柔护在身后。 “二哥一回来就对柔儿这般凶神恶煞,好生威武,是不是宁清洛跟二哥嚼舌根,让二哥对柔儿有什么误会?” “你他娘有病,我鲜少归家,清儿在女德司两年,做梦跟我嚼舌根?咯老子的你再顶着一张破嘴张口就来,我把你舌头拔了看好不好嚼。” 宁赫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宁远的鼻子,目若铜铃瞪的炯炯有神,仿佛一瞬间络腮胡都炸了起来。 宁远向来天不怕地不怕,最怕二哥宁赫。 因为宁赫从小就揍他。 他哭,挨拳头,笑,挨巴掌,吃饭快扇脑壳,吃饭慢一脚椅子腿都闷断了,他也起飞落地摔的哇哇哭,然后就是一拳头锤脸上了。 直到他天天陪在宁清洛身边,宁赫才没再揍他。 所以宁赫急了眼要拔他舌头,他就算不信,心里也不自觉的发慌。 “老三,莫吓唬他,他若有病,也是小时候被你吓出来的。” 宁骁无奈的摇了摇头,对宁远道:“你赶紧问问清儿还愿不愿意保护你,不然你这几天揍是少不了。” 宁远哼笑一声:“她算个什么东西我不需要!” 话音刚落,沙包大的拳头就抡到了他的脸上,都没来得及喊疼,鼻血像喷泉是喷了出来,整个人就晕眩着摔倒在地上,两眼一抹黑晕死了过去。 宁赫活动了活动手腕,满意的笑了:“嗯,终于安静了。” 谢雨柔惊呼一声扑到了宁远身旁,哭的泣不成声。 “三哥哥……” 宁赫感慨道:“郎情妾意的,哭丧呢。” 宁尚书捂着脑袋,受不住这刺激。 “哎呀我的老天爷,你怎么能用郎情妾意来形容,赫儿这话你可千万别在外面乱说,我宁家百年书香代代文臣,遭不住这名声。” 10 乱棍打死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谢雨柔被吓的浑身一抖,硬生生的把哭声憋了回去,畏畏缩缩的在地上往宁骁脚边挪,憋的嘴唇都哆嗦。 “二哥哥我不哭了,别打我。” 宁骁赶忙把谢雨柔从地上搀扶起来:“柔儿莫怕,你是女子,二弟不会打你。” “宁赫你一回来就欺负你柔妹妹,还打晕你三弟,你混账东西!” 宁夫人气急败坏的上前就给了宁赫一巴掌。 宁赫头连动都没带动一下的,也丝毫没有任何感觉,倒是打的宁夫人手疼缩在了回去。 “娘,您手没事吧。” 宁夫人也不知是疼的还是气的,眼中泪光闪烁:“你滚,马上滚!” “对不住了娘,我自请去祠堂挨十棍子。” 宁赫转身对宁尚书抱拳行礼:“对不住爹,我读书少您别放在心上。” 说罢转身就走。 到门口停住脚步,转头回来跟拎沙包似的,薅着宁远的小细脖子一甩,抗在了肩膀上。 “我先处理一下三弟。” 宁尚书明显见宁远被薅脖子的时候腿脚抽了两下,急忙道:“留活口!” “爹放心,三弟定能活着,我知道咱家府医在哪。” “百年书香世家,世代文臣,怎么就出了这么一个没文化的莽夫,造孽啊!” 宁尚书仰头深呼吸,要不是宁赫那莽夫一会要去祠堂,宁尚书就去祠堂哭天喊地去了。 宁清洛一直原地站着,默念自己是个透明人。 宁尚书回来她知道,宁赫也回来了完全在意料之外。 别说宁远害怕宁赫,宁家所有叔伯家的小孩,甭管嫡系还是庶出都怕宁赫。 宁骁除外。 毕竟宁骁是长兄,宁赫即便再没文化,也是识字懂礼的,长兄在上免于挨揍。 至于为什么宁远天天跟她呆在一起后,宁赫就不揍宁远了,她也不清楚。 宁夫人的注意力全在谢雨柔身上。 看着谢雨柔被吓的惨白的小脸,宁夫人心疼的仿佛无法呼吸,紧紧握着谢雨柔的手。 “我可怜的柔儿,以后定是要离宁赫远一些,知道了吗?” 谢雨柔抽抽噎噎的点了点头。 “二哥就是彪悍了一些,柔儿跟二哥接触的少,熟悉了二哥会喜欢上柔儿的,柔儿就不会再怕二哥了。” 宁清洛搞不懂。 谢雨柔是对人见人爱有什么执念吗? “赫儿虽是个莽夫,但也是个好孩子,整日混迹军营粗犷豪迈了一些罢了,夫人就体谅一下他没文化吧,也是难得回来一趟,估计呆不了几日,夫人忍忍就过去了。” 宁尚书安抚完宁夫人,定定的看着宁清洛,似有千万句要问,却都卡在喉中。 许久才道:“清儿在兰院住的可习惯?怎么就……”看了一眼有些紧张的宁夫人,宁尚书后面的话愣是吞了回去。 这孩子怎么就把天香院送人了呢? 觉得亏欠谢雨柔,补偿的方式有很多种,那可是他的父亲,宁清洛最喜欢的外祖给宁清洛亲手布置的居所。 宁清洛屈膝跪在了地上:“回禀父亲,清儿在兰院住的还好,娘亲身边的喜梅跟清儿说,不习惯也得住着,清儿是女德司出来的罪女,只配住在兰院。” “娘亲没有跟她这般讲过。” 宁夫人原本就担心宁清洛乱说话,一颗心悬着,谁知道宁清洛还真乱说话了,说的比她想的还乱。 宁清洛转头看向宁夫人,无波无澜的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清洛自是相信母亲,母亲定不会教唆喜梅对清洛说这些的对吗?” 宁夫人郑重道:“自然不会。” 宁骁眉头紧蹙:“喜梅是娘的大丫环,说话做事向来有分寸,清儿没必要污蔑喜梅,编这些瞎话来讨爹疼惜。” 谢雨柔一副明事理识大体的样子,娇弱声声。 “是啊清妹妹,喜梅老实本分,若哪里惹到了清妹妹,我替喜梅求个情可好?” 宁清洛完全不搭理两人也不做辩解,继续对宁夫人道。 “喜梅还让我跟父亲说,清洛之前的天香院,是母亲从清洛手里抢去给柔姐姐的,清洛实在不明白喜梅为什么要这么做,是想挑唆清洛跟母亲的关系,还是想挑唆母亲跟父亲的感情,天香院明明是清洛自愿让给柔姐姐的才是,对吗母亲?” 宁夫人如鲠在喉,只能咬牙点头,没有别的选择。 说了不对,就是认同宁清洛污蔑喜梅,若否认宁清洛对喜梅的栽赃,那就等同承认天香院是她抢给谢雨柔的。 宁骁现在也反应了过来。 这不仅是让宁夫人吃下哑巴亏,还让喜梅无人可救。 就算知道宁清洛在撒谎,也不能得罪宁夫人欺惹谢雨柔去揭穿宁清洛的谎言。 谢雨柔更是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宁尚书让她把天香院让出来。 宁尚书听的直来火。 “大胆,放肆,夫人院中怎会有如此心思不轨的下人,夫人是如何管教的,又是如何执掌后院的?” “夫君,喜梅可能是……” “一个小小丫环都能侮辱清儿挑拨主子的是非,奴不像奴以下犯上,难道夫人想包庇不成?” 宁尚书根本不给宁夫人把话说完的机会:“这种欺主的东西,乱棍打死的好,来人呐……” 宁夫人慌忙行礼给喜梅求情。 “夫君不要,喜梅从五岁开始就跟在我身边,是我看着长大的,就算喜梅口无遮拦说了许多错话也罪不至死,夫君可否看在我的面子上,给喜梅一条活路?” 宁尚书向来说一不二,虽然宁夫人是当家主母,可整个宁家还是宁尚书说的算。 宁尚书双手扶住宁夫人的胳膊,把宁夫人扶起身,放缓言语。 “夫人,是喜梅没有给自己活路。” 宁夫人甩开宁尚书的手,后退一步,怒指宁清洛。 “分明是清儿没有给喜梅活路。” 随即看向宁尚书,眼中含泪。 “喜梅是我的丫环我了解,就算喜梅对清儿有气也是因为我,因为清儿总是不懂事让我难过失望,喜梅最是心疼我,我相信喜梅不会说出那么明显直白的羞辱之言,更不会挑唆我跟夫君的感情。” 宁尚书长长一声叹息:“夫人冷静一点,气大伤身。” “夫君让我怎么冷静?夫君不是愚笨之人,更不会轻易被人诓骗,清儿话中多少猫腻夫人真的察觉不出来吗?” 宁夫人一把抓住宁清洛的胳膊,蛮横的把宁清洛从地上拉起来,眼泪从脸颊滑落,眸中是痛彻心扉的心寒。 “清儿你怎能如此心肠歹毒要害死喜梅,你是在报复娘亲把你送去女德司吗?是在恨娘亲把你的婚事换给了柔儿吗?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娘亲又做错了什么,你害死你舅舅还不够还要残害娘亲身边的人,是不是哪天怨念爆发连娘亲都要害死?” 11 谁敢逼她?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宁清洛被拉扯的左右摇晃。 她的母亲从没为她如此疯恼过,看着宁夫人歇斯底里的模样,她心还是隐隐的疼了起来。 宁夫人可以为谢雨柔误会她冤枉她,可以为了维护一个丫环豁出去甚至对她恶语相向。 可以护着任何人,相信任何人,唯独不可以是她这个女儿。 她很想问上一句,既然这么不待见她,当初为何要生下她? 可话就在嘴边,却怎么也问不出口。 宁骁见宁夫人伤心欲绝,怒声指责。 “宁清洛,你看你把娘气成什么样子了,我怎么会有你这种不孝不悌的妹妹,还不像娘磕头认错!” “你住口,还嫌不够乱吗?再多说一个字,看我打不打死你!” 宁尚书狠狠的瞪了宁骁一眼,把宁清洛护了起来。 “清儿不哭,爹爹知道你心中委屈。” 哭? 宁清洛恍惚的抬手摸上脸颊,湿湿的,热热的,好多眼泪啊。 她竟然哭了,怎么她一点也没感觉到? “爹爹在,一切有爹爹在。” 宁尚书心疼的不得了,抬手小心翼翼的靠近宁清洛脸颊,想要给宁清洛拭掉泪珠。 “清洛自己来就好,不劳烦父亲了。” 宁清洛后退了一步,快速擦掉脸上泪痕,面无表情眼神像一潭死水看不到任何波动,显得格外疏离冷漠。 “清儿,我的清儿……” 宁尚书受不了自己的亲生女儿这样看自己,瞬间老泪纵横。 “夫君……” 宁夫人刚要开口,宁尚书便打断。 “夫人,不论如何,喜梅肯定是欺负了清儿,不然清儿不会用如此方式。” 宁尚书指着宁清洛方才跪着的地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声音颤抖中带着哽咽。 “清儿方才就跪在那里,一声不吭,说跪就跪下了。” 宁尚书用力捶打在自己的胸口,泪如雨下,因太过激动的声音颤抖。 “清儿是我的女儿,我看着心疼,心疼啊!” 宁夫人正气道:“可她故意冤枉喜梅让我这个做娘的伤心,这像话吗?夫君自诩公允从不徇私枉顾,为了清儿害死一个无辜的丫环,这公平吗?” 宁清洛不温不火道:“既然母亲不相信喜梅欺辱我,那找喜梅前来与我对峙便是。” 谢雨柔内心慌乱打鼓。 喜梅是买来的不是家生子,没有家人在宁府做威胁,难免为了活命把不该说的说出来。 都怪宁清洛才让宁尚书这两年不愿归家。 如果有足够的时间跟宁尚书接触,宁尚书早就能把她跟宁清洛做出比较,从而看到她的好。 凭什么宁清洛这么好命,有一个呵护疼爱的爹爹。 为什么宁尚书不能把她当做亲女儿般无条件的偏爱她。 她担心失去天香院,又怕贸然开口破坏了在宁尚书心中建立的大度懂事形象,只能小声求助宁夫人。 “姑母怎么办……” 宁夫人轻轻拍了拍谢雨柔手背,温柔安抚。 “柔儿不怕,有姑母在,她翻不了天。” 话落,瞪向宁清洛:“喜梅一个丫环就算辩驳也弱势无力,没什么好对峙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夫人啊,够了,就算清儿说了谎又如何?清儿从没把我这个爹爹当傻子,她知道这么说这么做我定会察觉问题,这何尝不是对我的一种试探,清儿被你送去女德司两年回来了一定不安极了,你不弥补,我要好好弥补,我怎么可能不向着自己的女儿去向着一个丫环。” 宁尚书一字一字咬牙铿锵高昂,像是要替宁清洛喊出心中的憋屈。 “夫人好好想想,她一个做主子的需要说谎玩弄心机才能惩治到一个下人,甚至只能借助我这个当爹的手,她可是堂堂宁家嫡女,被逼到只能用这种方式才能出口恶气,这对吗?!” 宁夫人一时间语塞。 这对吗? 可宁清洛何尝不是在逼她这个娘亲。 为人儿女怎能如此忤逆跟自己的母亲过不去。 她的夫君不但不帮她,还帮逆女狡辩。 “她是主子,谁敢逼她?” 不就是因为把天香院给了她的柔儿心里不痛快吗? 问她的时候还说什么没有怨言,这是找她这个娘亲秋后算账呢。 宁夫人感觉自己读懂了宁清洛的小心思。 “清儿就算被下人欺辱也是她自己立身不正让人瞧不起鄙夷,这也刚好证明喜梅知道黑白对错明辨是非,今日夫君若是要将喜梅乱棍打死,是万万不可能的。” 宁尚书闭眼叹息一声,抬眸眉头深锁。 “罢了罢了,喜梅夫人自行处置便是,但也要给清儿一个交代。” 宁夫人冷着脸不发言语,算是以沉默应声。 宁尚书脑子乱哄哄的,越想越乱,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清儿,你娘亲要护着喜梅,爹爹也很为难,爹爹已经尽力了,你也要体谅你娘亲,你娘亲爱护下人并没有错,都是爹爹的错,是爹爹两年前没在盛京保护好你。” 宁尚书之前也是这路子,先奋力维护再打感情牌,然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至于宁夫人怎么处理,给不给她交代,宁尚书向来无暇过问。 宁清洛平静的行了一礼:“清洛一切都听父亲的。” 宁尚书抹了一把老泪,有些期待又有些忐忑:“还是不愿叫爹爹吗?” 她低头沉默片刻,垂眸小声快速的叫了一声:“爹爹。” 虽说样子有些别扭不情愿,但宁尚书听着心里暖暖的:“艾,爹爹在。” 宁夫人想到宁清洛回来后一口一个母亲的疏远距离,心里酸涩的紧,不屑冷哼一声。 “夫君,我不舒服,先回房休息了。” 说罢,气恼的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谢雨柔赶忙跟上前去:“姑母慢一点,柔儿陪您。” “孩儿也回去休息了。” 宁骁闷气一声,心绪烦躁的也跟了出去。 宁尚书缓了缓了情绪,小心翼翼的低声道:“清儿是否想再要个只疼你爱你的娘亲?当然爹爹也会疼爱清儿。” 宁清洛一脸茫然:“什么?” “哎哟,是爹爹说胡话了,你也赶紧回去休息。” 宁清洛回到兰院,一直到晚上都没搞懂。 娘还能再要个?还只疼她爱她? 傍晚时分主院书房,宁夫人跟宁尚书争执不下动起手来。 宁夫人将书架上的花瓶摔碎在地上。 “宁昊风你混蛋,广平王虽然常年住在盛京,但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你让清儿嫁过去做继妃跟当寡妇有什么区别?你这是坑害清儿一辈子,你不心疼清儿我心疼!” 宁尚书气急了也想摔东西泄愤,拿起手边的琉璃盏,想到价格昂贵又没舍得摔,愤愤的放了回去。 “你个无知妇人懂什么,我都是为了清儿好,我是清儿的亲爹我能害自己孩子吗?清儿名声受损,还能嫁入皇室当王妃已经很好了,如果不是你趁我不在盛京换掉清儿婚事把清儿送去女德司,清儿哪至于此,这就是你对清儿的疼爱?” 12 装什么呢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她也不听我的,我没办法了才把她送去女德司受教导,她嫉妒成性还对柔儿起了杀心,对害死自己舅舅从无忏悔,那可是我的亲弟弟,柔儿是他唯一孩子,都是我的血亲!” 宁夫人冷笑着拿起玉如意摔成两半,心疼的宁尚书心里打抽抽。 “若不是你爹在清儿五岁那年建天香院把清儿从我手里抢走,清儿何至于这般品德败坏。” 宁夫人恨极了宁老爷子,也极为厌恶宁清洛在宁老爷子死后还住在天香院。 天香院里几乎都是宁清洛跟宁老爷子的回忆,不是跟她的,凭什么? “我爹是在天香院陪伴清儿成长,不是都在宁府里嘛,清儿也更喜欢粘着你。” “你根本就不懂一个被当娘的心情,你爹抢走了我的女儿,你也是帮凶,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我对你还不够好吗?即便知道你在成婚前非完璧之身,不知道跟哪个野男人相思难却,我还是娶你进门给你当家主母的体面。” 宁尚书吼着发泄着多年的憋闷跟不满。 “你拿你弟弟的死朝清儿撒气我劝清儿体谅,明明谢家没有不管柔儿你还是硬把柔儿要来养在身边,对柔儿比对清儿要好上百倍千倍,我也没说过什么,要不是柔儿出生的时候你已嫁给我多年,我都怀疑柔儿是你跟之前哪个野男人生的。” “你胡说八道什么!” 宁夫人有一瞬的慌张,很快就收敛了神色。 “若不是我允许你在外面养你那个教坊司千人骑万人枕的外室,你会给我体面吗?这都是我们洞房当日互相挑明说好的,你有什么可委屈。” “若不是宁家家训初一十五必须与正妻同房,我们连孩子都不会有,跟你维持表面恩爱和谐的日子我真的受够了,你敢让清儿知道你两年前不是紧急公事不得已未归,而是跟你那个外室下江南游玩才不在盛京吗?” “你敢让所有孩子知道你时长不归家不是因为公事繁忙,是因为你恨不得每天都跟那个外室鬼混在一起吗?” 宁夫人说着,眼泪止不住的掉了下来,咬牙硬声道。 “对,我当年并非完璧之身,我心中也有所爱之人,如果不是为此,我怎会下嫁与你,若非如此,有哪个正常女子会容忍自己夫君到如此地步!” “我们不谈这些,简直越聊越扯,多年夫妻你何苦斤斤计较紧揪着这些小事不放。” 宁尚书烦躁的皱眉叹气,声音低沉带着无奈。 “清儿身为嫡女,应为家族繁荣昌盛做出贡献,清儿嫁过去无公婆伺候,广平王重病缠身年迈体衰也没几年活头了,我这是给清儿选了一条最自在无拘束的路。” “王妃又如何?我的女儿就算嫁不了英才,也要嫁相貌出众之人,至少看着不犯恶心,还要嫁名门望族让所有女人不敢轻视,还要为了巴结她捧着她舔着她,而不是一个满脸满身褶子臭烘烘的糟老头子。” “你……我跟你这种没眼界看不懂大局的小女子说不明白,在费唇舌也是无用。” 宁尚书跟宁夫人无法谈拢,气的宁尚书乘马车离开了宁府,宁夫人一夜未眠。 次日一早便命人给裴夫人送了拜帖。 宁清洛睡一觉睡到上午。 春桃见她醒了,咧着嘴凑到她身边,幸灾乐祸道:“小姐小姐,听说昨天三公子醒来后疼的嗷嗷叫到半夜,可惨啦。” 主子的事总能成为全府的谈资,传播及时且速度快。 “还有还有,喜梅被夫人打了三十板子关进了柴房,听说只许送水不许给饭吃。” 宁清洛愣住。 为了她?不可能,她可没那么大的脸。 没等她追问,春桃就忍不住自顾自的说了。 “说是给孙嬷嬷茶水里下了泻药,孙嬷嬷被折腾的差点不行了,夫人查出来动了肝火,本是要把喜梅打死的,最终念及往日情分留了条命。” 孙嬷嬷年轻时肠胃不好,上了年纪更加糟糕。 她一直给孙嬷嬷配置调理的药丸,蒙骗孙嬷嬷是外面找高人买的。 天香院里有只有她跟外祖知道的机关密室,她以前都是在天香院密室倒腾草药钻研医术的,所以她回来之后一直不方便做新的。 宁清洛猛地从妆台凳子上站起来,急匆匆的就往外走:“我出去一趟。” 这是她回宁府后第一次踏入天香院。 院内很多花草已被铲除,布置也做了更换,只保留了之前的桂花树。 看着既熟悉又陌生的院子,宁清洛心情复杂沉痛。 环顾四周,祖父的笑容似历历在目,又恍然间消失不见。 不远处丫环跑了过来。 近了一看,是拿藤条抽过她的翠珠。 “原来是清小姐呀,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宁清洛面色平静道:“来找柔姐姐喝茶,清姐姐可在屋里?” 翠珠完全没把宁清洛说的话当回事,笑容讥讽,装作害怕的模样。 “哎呀!奴婢忘记给清小姐行礼了,清小姐不会怪罪奴婢,像昨日诬陷喜梅姐姐那样让老爷惩罚奴婢吧,奴婢太害怕了,怕的都忘记怎么行礼了,求清小姐饶命哈哈哈。” 宁清洛仍旧平静,没有任何被激怒的迹象。 “你害怕是对的,喜梅运气好,你就不一定了。” “哎哟哟,清小姐威胁奴婢,奴婢要跟清小姐学习,向柔小姐和夫人告状,好像清小姐一直运气不好,清小姐还不知道吧,老爷昨夜就离府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清小姐还不赶紧夹着尾巴做人。” 宁清洛看出翠珠没有半分要通报的意思,站在院子里朝屋内喊道:“柔姐姐是不想让我来找你,所以才故意让丫环门口拦着吗?” 翠珠紧张的猛地推了宁清洛一下。 “别叫了,我家小姐去见夫人了不在。” 宁清洛来不及反应,一个趔趄就摔倒在了地上。 翠珠不可一世的俯视宁清洛,气焰嚣张。 “清小姐可别碰瓷,装什么呢。” 这时,姜玉恒步履匆匆的从屋里走了出来,一脚把翠珠踹倒在地。 “大胆恶奴,清儿是主子,岂容你放肆,你家小姐就是这么教的你?” 翠珠见状不妙,忍着疼痛趴跪在地上。 “奴婢冤枉,奴婢都跟清小姐说了柔小姐不在屋里,是清小姐赖着不走,奴婢没办法才轻轻推了清小姐一下,不知道就那么轻轻一推,清小姐竟然会倒在地上。” 顿了顿,又臆想道。 “许是清小姐知道您在屋里,故意趁柔小姐不在跟您假装偶遇,不然为什么奴婢都说了柔小姐不在,清小姐还要在门外喊叫,还不是就想引起您注意好勾搭您。” 13 别跪在这了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宁清洛佩服的很,好一个倒打一耙加造谣。 也是晦气的很,竟然能单独碰上姜玉恒。 “是吗清儿?原来你想要见我,特地来找我的。” 姜玉恒眸中闪过一丝惊喜,伸手要拉宁清洛起身。 “不行,她怎么配……” 翠珠突如其来的话打断了姜玉恒的动作。 见姜玉恒脸色不悦,翠珠连忙改口道:“奴婢是想说,男女授受不亲,为清小姐清誉考虑,也不能是姜小侯爷屈尊降贵扶清小姐。” 宁清洛原本也不想让姜玉恒搀扶:“我自己起来就行。” 说着话,吃力想要起身,感觉脚踝处也传来丝丝疼痛。 应该是方才绊倒时扭伤了,疼的倒吸一口凉气也强撑着。 虽然动作有些狼狈,但宁清洛一点也不在乎,宁可加重疼痛也以最快的速度起身,生怕姜玉恒出手。 姜玉恒的声音很是温柔,满脸写着担忧心疼。 “要不要我喊人去把府医找来?还是我抱着去找府医更快一些?” 宁清洛整理着衣裙,看都不看姜玉恒一眼。 “姜小侯爷觉得抱我合适吗?”。 “我……” 姜玉恒方才像是回到宁清洛还是他未婚妻的时候,然后如梦初醒,恍然间察觉谢雨柔才是他的未婚妻。 他还在未婚妻的住处,当着未婚妻丫环,跟未婚妻的妹妹拉扯不清,确实不合适也不应该。 可他就是忍不住,控制不了自己,尤其听到参加裴府赏菊宴的贵女说宁清洛当众宣称要把他从谢雨柔身边抢走的时候,他恨不得冲到宁府兰院,把宁清洛拥入怀中狠狠疼爱。 可他已经跟宁清洛没了婚约,明面上他不能,只能忍耐。 翠珠方才说宁清洛是为他来的天香院,他高兴的不能自已,仿佛拥有了全天下。 他想,他跟宁清洛离不开他一样,也割舍不掉对宁清洛的感情。 翠珠眼睁睁看着姜玉恒看宁清洛满目爱意,恨不得把宁清洛撕烂,可碍于姜玉恒在场不敢乱来。 于是阴阳怪气道:“清小姐从不在意男女大防,驾马车的车夫,养马的马奴都能碰清小姐的手,现在姜小侯爷是我家柔小姐的未婚夫婿,清小姐这样可不好。” “你是把小侯爷跟马奴车夫比作一起了?” 宁清洛挑了挑眉,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翠珠。 还真是又蠢又坏,跪着都不老实。 翠珠仰头无辜的望着姜玉恒。 “姜小侯爷奴婢不是那个意思,您是天上的月,卑贱肮脏的车夫马奴怎配与您相比,奴婢的意思是……” “你的意思是有马奴跟车夫轻薄与我?” 宁清洛根本不给翠珠说完的机会。 “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难道我还被迷晕了?你既说的出来必是亲眼所见,这可是大事,我要到三法司衙门击鼓告状,到时候你定要当我的证人,把轻薄我的车夫马奴缉拿归案。” 翠珠心虚的有些结巴。 “我……奴婢怎么就要去当证人了,奴婢不要当证人,这种事情怎么能去衙门,清小姐名声都不顾了吗?” “唉,我还有什么名声可言。” 宁清洛看向姜玉恒,一脸认真:“小侯爷方才可都听见翠珠所言了,定要一同为我作证伸冤。” 姜玉恒已经太久没有见过宁清洛一本正经调皮的样子,嘴角挂着宠溺的笑意,十分配合。 “好,我会帮清儿把翠珠绑了去,柔儿那边我来交代。” 翠珠闻言,慌乱的已不成样子。 “姜小侯爷,奴婢方才瞎说的,奴婢好像记错了,奴婢……” 宁清洛无视翠珠,想姜玉恒行了一礼。 “小侯爷是柔姐姐的未婚夫婿,原本柔姐姐不在,清洛应避嫌离去,但人有三急,不知清洛可否借天香院茅厕一用?” 姜玉恒笑意盎然,点头道:“自然是可以。” 翠珠不服气的昂首:“姜小侯爷,她就是想在天香院多待一会找的理由,您不能……” “柔儿说过,我也算是天香院的主人,难不成我连外借天香院茅厕的资格都没有?” 姜玉恒一个眼神瞪过去,吓的翠珠瑟瑟发抖。 她怎敢说姜玉恒没有资格,若是被谢雨柔知道了,非扒了她一层皮不可。 “奴婢治罪,求小侯爷饶恕。” 翠珠双手伏地,头“砰砰”的在地上磕了两下,额头紧紧贴着地面保持磕下去的姿势不敢抬起。 宁清洛故意用自己那只没受伤的叫,用力的从翠珠的手上踩了过去。 “啊!” 翠珠疼的叫出声来。 抬头恶狠狠的等着宁清洛离开的背影,见宁清洛连回头赏她一个眼神都没有,气的用力咬唇。 姜玉恒低头看着翠珠被踩破皮红肿的手背,担心谢雨柔误会宁清洛是针对自己,赶忙让翠珠起身。 “别跪在这了,去把手背处理一下,若是柔儿问及,就说是你自己不小心蹭破的,若你不这么讲,让我知道了,我就跟柔儿说你想挑拨我跟柔儿之间的关系,趁虚而入做我的女人。” 谢雨柔总是觉得所有女人都会被姜玉恒的魅力折服。 之前院里有丫环不过就是多看了姜玉恒一会,谢雨柔就疑心那丫环觊觎姜玉恒,把丫环双目活生生的挖掉,找人牙子卖道了最污秽下等的暗娼馆。 即便她再忠心受谢雨柔器重信任,也难免会因为姜玉恒的话引得谢雨柔怀疑从而下场凄惨。 翠珠是真的害怕。 “奴婢不敢,这手是奴婢自己不小心蹭破的,是奴婢自己蹭破的……” 姜玉恒满意的点头,快步去追宁清洛去了。 翠珠看着自己被踩上的手背,心中恨意夹杂成屈辱翻涌激荡,咬牙切齿的小声自语。 “一个不受待见随时可弃随时可辱的嫡女算什么主子摆什么谱,连我在宁府的地位都不如仅凭个嫡女身份竟然妄想攀上姜小侯爷,还敢把我这个宁府最尊贵的柔小姐身边贴身大丫环踩成这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日后我定要加倍奉还。” 翠珠高扬着下巴站起身,喊来了二等丫环彩屏。 “小姐在夫人那里,你去跟小姐说,清小姐趁小姐不在来天香院勾搭姜小侯爷。” “翠珠姐姐怎么不去亲自说,小姐最信任翠珠姐姐,我去怕是不合适。” 彩屏是个聪明人,知道翠珠这是不想被姜小侯爷怪罪拿她来背锅。 翠珠阴狠的笑了笑:“你还想让你的好姐妹春桃离开清小姐身边,到咱们天香院过上安稳的好日子吗?你要知道,耽搁一天,春桃就多一天危险,清小姐身边的丫环,被府里其他人欺辱是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清小姐牵连乱棍打死是大。” 14 癫公癫婆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彩屏一想到春桃如今的处境,点头应下:“我这就去。” 天香院里,祖父共建了三个密室,说是狡兔三窟。 一间在卧房床下,有地道连同斜对面街口的宅子,方便她遇到危险逃跑,所以她以前就算偷偷外出也无人知晓。 一间在书房,也是最大的一间密室,祖父把自己贵重的古董宝石金银财帛都放在了里面,天香院摆放在明面上的不过是很小的一部分。 当年正是立太子的重要时期,盛京波诡云谲,祖父担心宁家站错队祸及全家,便给留了这条后路。 为什么建成后给她居住还只让她一人知晓,祖父说时机到了会告诉她,可惜祖父死的太过突然没来得及言明。 当然,祖父过世后这些东西也就全部归她了。 还有一间在小厨房旁边不起眼的柴房,她用来屯放贵重药材跟做好的药丸。 宁清洛按动墙角机关进入后,快速拿了几瓶药,又折了一把百年人参的参须揣腰间布袋里。 此地不宜久留。 宁清洛忙不迭从柴房一瘸一拐的走出来,过柴房台阶时,扯到脚踝,疼的她倒吸一口凉气,放扶住木柱缓一缓,姜玉恒就小跑上前,焦急询问。 “清儿你不是去茅厕了,怎么在小厨房这?” 对她上个茅房姜玉恒还要跟着这事,她很不理解,但也不想纠结。 “太久没来天香院,走错路了。” 宁清洛指了指斜对面的茅房方向:“我这就去解手。” 得亏茅房就在斜对面,原本不想真上,现在不得不上了。 她伤了脚踝走的慢,没走几步姜玉恒又追了上来,把她拦在了茅厕门口。 “清儿,我已经帮你想办法让翠珠闭嘴,今日你踩伤翠珠手的事情,柔儿不会知道,你放心就好。” “小侯爷不必如此,清洛敢作敢当,不怕柔姐姐兴师问罪。” 宁清洛感觉姜玉恒真让人挺无奈的,就这么闲着没事干吗? 所谓帮她,她认不了,多谢也说不出口。 “你啊,死鸭子嘴硬,我就当你谢过我了。” 姜玉恒自信满满道:“我知你想要多看我几眼,多与我相处片刻,实在找不到由头才会冒出借用茅厕的说辞,既然你为了见到我能不避嫌的找到了天香院,那我就大度包容一些,不与你再计较马车上的事情,接受你的求和。” “小侯爷想太多了,我需要解手还请小侯爷行个方便。” 宁清洛想赶紧走完借茅厕的流程赶紧走人,可姜玉恒就是堵在茅厕门口不让开。 “清儿是在跟我欲情故纵吗?” 宁清洛:“……” 茅厕门口欲情故纵?真有味道。 “小侯爷想太多了,清洛没有。” 她被强压着想骂街的冲动,尽可能语态平稳。 “你来这一趟不就是因为马车上对我做的太过火,担心我不会再理你,主动出现在我面前引起我注意,让我不要忘记你,你又何必矢口抵赖,我姜玉恒不是一个可以被你随意钓弄的人。” 她自认为在女德司三年已经练出了很强的定力,能让喜怒不形于色面上也不会轻易露出情绪。 可姜玉恒道行太深,让她有些破功,不自觉的眉头就皱到了一起。 有一种硬生生吞下一百只苍蝇的感觉。 要不是担心孙嬷嬷病的久了伤身体来给孙嬷嬷拿药,她绝不会如此冒然来天香院。 可她又不能直言。 宁清洛冷漠而鄙夷的眸光跟不屑一顾的态度让姜玉恒一瞬间感觉自己像是个跳梁小丑。 他已经做出了极大的退让,宁清洛竟然还不知足。 “你来意在我,不在借用茅厕你承认便是,你到底在矫情拿捏什么?我跟柔儿享受鱼水之欢的时候,你是不是嫉妒的发狂,恨不得被我压着起伏云端的是你自己,你吃醋吃的差不多就行了,你……” 姜玉恒还没说完,“啪”的一声响亮耳光,实实在在的落在了姜玉恒的脸上。 宁清洛几乎用了全身力气,震的她自己手掌都发麻。 要不是在女德司两年身体损伤严重气虚体弱,她定扇烂姜玉恒这张破嘴。 “小侯爷还真是癞蛤蟆爬脚背不咬人恶心人,脑子有病就去治,我与小侯爷缘分已尽,对小侯爷已毫无念想更无眷恋,还请小侯爷莫要再胡言乱语发病发癫。” 姜玉恒被扇的僵在了原地,半天缓不过劲来,像是失了魂,念念叨叨着:“你竟然打我?你凭什么打我?你打我?” “凭您贱。” 宁清洛想忍着不动手不骂他,可实在没忍住。 忽而,谢雨柔从远处跑了过来,心疼的抚上姜玉恒被扇的红肿火辣的脸颊,眼泪“唰”的就掉了下来。 “玉恒哥哥……” 转头红通通的眼睛瞪着宁清洛,气愤语态中带着娇嗔。 “我刚刚在那边都看见了,你怎么可以动手打我的玉恒哥哥?” 姜玉恒站在谢雨柔身侧,直勾勾的盯着宁清洛的脸,嘴上跟谢雨柔温声徐徐道。 “我没事,怪我说的太直白了害清儿恼羞成怒,若是委婉点或许清儿就能想明白坦然接受了。” 谢雨柔受姜玉恒话语的引导,想到了姜玉恒曾经多次跟她提过,想要跟宁清洛好好谈谈,让宁清洛接受他的心已经是谢雨柔的了,也让宁清洛解开心结不要怨恨她,也算是姜玉恒了却一件心事,不然这事会像一块石头压在他心里难受。 谢雨柔当然体谅,舍不得姜玉恒难受。 “清妹妹,玉恒哥哥是你未来姐夫你不接受也要接受,别再像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只知道娇蛮争抢。” 谢雨柔抽噎了两声,柔弱的抹了一把眼泪,面露隐忍。 “今日之事玉恒哥哥不怪你,我身为你的姐姐也不好与你计较,我体谅你对玉恒哥哥依赖眷恋,希望你也体谅一下我这个姐姐。” 宁清洛由衷拜服。 好一对癫公癫婆,没什么道理可言,她惹不起躲得起。 “多谢柔姐姐体谅,原本是想找柔姐姐喝茶聊天,想来茶是喝不成了,清洛就不打扰柔姐姐跟小侯爷了。” 宁清洛走后,谢雨柔拉着姜玉恒的手到屋里,命人拿来药膏,轻轻柔柔的给姜玉恒脸颊上药,边抹药边掉眼泪。 “清妹妹怎么可以打你,太过分了……” 姜玉恒温声宽慰:“我其实也没多疼,今日也怪我心急,想着既然碰巧遇到清儿,就赶紧跟清儿说清楚当年退婚的事情,让清儿不要再对我执迷不悟,谁知清儿根本听不进去。” 宁清洛曾经可是能拉满弓猎飞鸟的臂力跟手劲,若是用尽全力,怎可能就轻微红肿而已。 哼,还不是舍不得真的对他下死手。 好麻烦的女人,也不知道还得闹腾多久才能消停。 15 给她个名分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姜玉恒正想着,谢雨柔双手环住姜玉恒腰,软弱无骨的在姜玉恒怀中娇柔声声。 “我不想玉恒哥哥觉得心中亏欠清妹妹,跟清妹妹多有接触再生情愫。” “柔儿放心,我对清儿是年幼时不懂情为何物的婚约捆绑,是你让我明白了什么是爱。” 姜玉恒指尖挑起谢雨柔的下巴,让谢雨柔仰头与他对视,眸中纠结苦楚令人动容。 “可现在是清儿依旧放不下我,你又不忍心清儿难过煎熬,是吗?” 谢雨柔口是心非的点头:“是啊。” “实在不行给她个名分吧。” “什么?” “最好是平妻,也不算辱没了宁家。” 姜玉恒观察着谢雨柔的表情道:“此后我便不会再觉得亏欠她什么。” “这……我……” 谢雨柔心里难受的厉害,嘴巴张张合合半天组织不出言语。 姜玉恒紧紧把谢雨柔拥入怀中。 “我的柔儿是天下间最美丽最善良的女娘,你说过,你爱我可以为我做任何事情,我也一样,若你不愿清儿拥有名分,我也可以为你承受清儿对你我的怨恨,只要你高兴舒心,我便什么都好。” 姜玉恒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谢雨柔如果不包容大度一些答应,不就是不爱他,忍心看他承受怨恨不管不顾。 谢雨柔只能打碎了牙齿和着血沫子往肚子里咽,谁让她善良懂事呢。 “我怎么舍得让玉恒哥哥承受怨恨,若清妹妹实在想不通,也只能这样了。” “柔儿你太好了,我发誓绝不辜负你,你明日约一下清儿,我还是想为了你再努力跟清儿谈一谈,解开清儿的心结。” 姜玉恒见谢雨柔脸色极差,嘴唇贴在谢雨柔耳垂,轻轻触碰,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柔儿真乖,我要好好奖励一下我的柔儿……” “玉恒哥哥你好坏……” 一个时辰后,宁清洛被宁赫按在房顶,强制性让她透过瓦片看谢雨柔跟姜玉恒抵死缠绵。 她真的不想看这些长针眼的画面,可她走到半路就被宁赫给逮住了。 她是想反抗来着,可宁赫沙包大的拳头在她面门比划了两下,她痛快的选择了识时务者为俊杰。 她紧闭着眼睛可耳朵还能听见动静。 时间仿佛忒儿漫长而磨人,大概一刻钟,宁赫觉得差不多了,跟拎小鸡崽子似的拎起宁清洛单手抱着,屋檐奔走如风。 一阵天旋地转,宁清洛差点吐出来,落地后半天才缓过劲,抬头一瞧,这是把她扔兰院门口了。 宁赫沉声问:“心死了吗?” 宁清洛用力点头:“死了。” 在第一次见到姜玉恒跟谢雨在牡丹亭里痴恋交缠的时候,她的心就死了。 除了牡丹亭,他俩荷花池跟竹林的野鸳鸯行径,也跟今天一样,都是宁赫不由分说强行掳她去逼迫她看的。 宁清洛一直认为,在宁赫心中,家族荣辱跟利益是第一位,即便不亲近谢雨柔,也不会为她打抱不平,只会压下一切影响宁家安稳和谐的人。 宁赫跟她说过,让她看那些是给她提前做好心理预防,让她头脑清明不要有昏了头闹出祸端影响宁家。 “你最好是。” 宁赫想到谢雨柔就来气,声音也低沉的可怕:“咯老子的,成了咱们宁家的搅屎棍不自知,纯犯贱。” 宁清洛垂眸苦笑:“二兄教训的是。” 宁赫拧眉不解。 让宁清洛看那对狗男女多恬不知耻下作污秽,也算教训? 可能长记性也变相算是变相教训吧。 “你要大口吃肉,别跟那些贵女们学什么保持身材,好看不中用,你不似普通闺阁女子,不应该被困于后宅为一个不值得的狗男人争风吃醋磋磨一生。” 宁赫下意识伸手想要跟小时候一样揉宁清洛脑袋,手抬到一半,像是猛地惊醒,用力握拳停在宁清洛眼前。 宁清洛下意识眨了眨眼睛,这是威胁她逼她表态? “二兄放心,清洛断然不会做宁家搅屎棍跟柔姐姐争抢小侯爷,更会谨记二兄叮嘱,多吃肉,清洛不太舒服,先回去休息了。” 宁赫满意的点头:“回去休息吧。” 不是,宁清洛怎么能说自己是搅屎棍? 看着宁清洛一瘸一拐进院的背影,宁赫心里“咯噔”一下。 完犊子,宁清洛大约是误会他了,完了完了,肯定生气了。 宁清洛刚进院,春桃就迎了上来。 “小姐您去哪了?是跟二公子一起?” 春桃一眼就看见院门外,宁赫面色不善死死盯着宁清洛,像是要把宁清洛后背盯出个大窟窿。 其实宁赫是察觉宁清洛误会生气了,自己把自己吓的原地石化,想去解释又担心自己越说越错愁着了。 宁清洛回头的时候,宁赫紧张的转头,一个起跳跃身上了旁边的歪脖子树,很快消失在了宁清洛的视线里。 春桃惊愕出声:“小姐,二公子武功好俊,是不是武功高强的人都不爱走路?” “可能是吧。” 见宁清洛一瘸一拐,春桃担忧道:“小姐您受伤了,奴婢这就去请府医来给您瞧瞧。” “不用,我有药。” 宁清洛回到房中,从腰间布袋里取出从密室顺手拿的药膏,涂抹在脚踝上,没多久就不那么疼了。 不愧是她花了大功夫调制的,除了消肿化瘀的功效,里面还加了止疼的延胡索。 今日冒然去天香院是不得已而为之,也无所谓后果,去找孙嬷嬷得借个由头,不然会害到孙嬷嬷。 宁清洛躺在床上,不知不觉睡着了,醒来天色已暗。 春桃委屈巴巴的走了进来。 “小姐,她们都欺负咱们,她们不要脸……” 宁清洛刚洗了把脸清醒了一些,见春桃头发凌乱,脸上手上衣服上都是泥土,从架子上拿来巾帕,湿了水递给春桃。 “发生什么事了?” 春桃接过巾帕,边擦脸边哭了起来。 原本没这么想哭,可见到宁清洛,她就难受的要死控制不住眼泪了。 “奴婢去后厨领今日的饭菜,发现是馊了的剩菜跟泔水,就去找要个说法,后厨那群天杀的婆娘,说小姐您上不得台面,就知道争抢男人,勾搭小侯爷都勾搭道天香院了,说您是丢人现眼的下贱胚子,不配吃宁家的饭更不配做宁家嫡女。” 春桃越哭声越大,越哭越觉得心里憋的厉害,泣不成声。 “你就跟她们打起来了?” 宁清洛给春桃顺着后背,趁春桃不注意扣上春桃手腕两寸处的内关穴。 “奴婢……奴婢没有动手。” 没多会,春桃呼吸就平稳了下来,虽然还在哭着,但呼吸跟说话都顺畅了。 “奴婢知道小姐在府里处境艰难,不想给小姐惹麻烦,奴婢不过就是想给小姐要一份能吃的饭菜,那些婆娘揪着奴婢头发把奴婢推搡了出去。” “她们说小姐得罪了翠珠,以后兰院所有人就只有馊菜吃泔水喝,除非小姐去跟翠珠道歉求原谅。” 16 怎么会这么严重?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翠珠果然沉不住性子私下里搞小动作,也不知是得了失心疯还是脑子进了水,竟然敢向别人大放厥词让她道歉。 后厨这点吃食的事情严重程度不够,只要谢雨柔一哭二犯病就能保翠珠不痛不痒,计较起来伤敌毫发自损八千,亏的很。 要使其灭亡必让其疯狂,眼下吃饭的事情还是要先解决的。 下人吃不上统一分配的饭菜,最起码的保障她得补上。 不然不仅不会好好干活,甚至随意能被人收买。 宅子里有小厨房的主子,一般都花银两找厨娘单独做饭。 像是宁夫人的主院跟谢雨柔那就是。 主子富足大方,下人也干活用心。 “你明日出府找家当铺当掉,大概能当一百五十两,找个家具铺子,交上定金订制点新家具,不用太贵新的就行,兰院的家具都是别处搬来的旧物件,能换的都换掉,用着也舒心。” 宁清洛从抽屉里拿出去赏花宴时宁夫人给的那套头面,递到春桃手里。 “小厨房需要的厨具物件也都购置齐全了,再挑选两三个品行端正的菜肉小贩,每日一早来给小厨房送食材,以后我们都不吃后厨的东西,也省下了你每日去领饭菜麻烦,后院的粗实婆子跟小厮也省去了到仆役膳厅打饭的时间。” 顿了顿,补充道:“别忘了瓜果点心,若是能剩下银子,你看着还缺点什么顺手买了,花完为止。” 宁夫人送的头面虽是不便宜,但一百五十两对换成上等木材的家具是杯水车薪,更别提雕花包金这些个装饰了。 要不是今天实在不方便去书房,她真想去书房密室拿点银票。进入书房密室的事情得尽快,在想到办法之前还得先捞点银子花花。 方才头面匣子放到春桃手里的时候,春桃整个人就呆掉了。 见春桃半天没反应,宁清洛手在春桃眼前晃了两下。 “春桃,听着了吗?” 春桃眨巴了两下眼睛,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小姐,您除了老爷回来那天,夫人派孙嬷嬷送来的那套珍珠首饰可就这么一套头面了,还是夫人送您的,若夫人问起您可怎么交代?万一夫人责备您……” “没事,我自有办法,你安心去当掉,你们每日都吃馒头,铁打的身体都扛不住,你还怎么照顾我,其他人还怎么在后院好好干活?更何况我也不能真吃那馊菜泔水。” 春桃被宁清洛说的沉默了。 确实,后院的两个粗使婆子一个爱计较,一个小心眼,每天只给馒头吃还不知道要怎么作坏。 要不是曾管家不肯换人,加上没有下人愿意来兰院伺候,春桃早就跟宁清洛告状了。 春桃看着宁清洛不争不抢没脾气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她的清小姐就是性子太软脾气太好,才会被人站在头上欺负。 见春桃低着头不说话,宁清洛安抚道:“这些只是暂时的,会好起来的,我最喜欢看你笑了。” “奴婢相信小姐说的。” 春桃快富平复情绪,抬头朝宁清洛灿烂扬笑,仿佛方才的不快从不存在。 “日子只要努力去过,就会越过越好,奴婢方才也是钻牛角尖了,奴婢应该想办法让小姐宽心才是,还要让小姐您反过来安慰奴婢实在不该,奴婢去小厨房烤两个地瓜,今晚小姐先凑合吃着。” 第二天一早,春桃便出府去了当铺。 宁清洛看着时辰差不多了,带着给孙嬷嬷的药丸和人参须,到了主院给宁夫人请安。 宁夫人向来不爱早起,宁清洛卡的正是宁夫人刚用过早膳的时间。 自从宁清洛从女德司回来,就没主动来看过她,她想着宁清洛心中有怨气,虽由着宁清洛的性子不做计较,可自己的女儿无视自己不来问安,心里难免失落。 今日见到宁清洛自觉出现,她既意外又欣慰,可碍于颜面跟之前发生的不愉快,她还是端着架着装作一副不屑的样子。 “清儿怎么想着来给娘亲请安了?是之前气娘亲气的不够狠,还想来再气上娘亲一回?” 宁清洛跪在地上叩首道:“清洛并未真的想气坏母亲身子,可毕竟也是气到了,是清洛的错,请母亲原谅。” “别跪了,赶紧起来。” 宁夫人看宁清洛说跪就跪在了地上,便想那句“在女德司跪习惯了”,心立马就软了。 其实那日回来后,她冷静下来也琢磨出点东西。 宁清洛没有在宁尚书面前揭穿天香院的事情,趁机告状抢回天香院,是顾及到她的颜面跟心意。 她这个女儿心里还是有自己这个娘亲的。 可这孩子宁肯叫宁尚书爹爹,也不愿再喊她娘亲,她心里还是堵闷的慌。 宁夫人来到宁清洛面前,拉过宁清洛的手。 “你跟娘亲说实话,喜梅是否真的对你不尊不敬?” 宁清洛点头:“是。” 宁夫人恨恨道:“果然是个胆大妄为的东西,你可知道,喜梅那贱人因为不喜孙嬷嬷,竟然给孙嬷嬷米粥里下泻药,孙嬷嬷本就身体不太好还上了年纪,府医说若抗不过去这几日,孙嬷嬷就……就……” 说着话,宁夫人哽咽了起来,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 她根本无法接受失去孙嬷嬷。 孙嬷嬷在她刚学会走路的时候就开始在身边伺候,她对孙嬷嬷已经超出了主仆之情。 宁清洛追问道:“只是泻药怎么会这么严重?” “府医说除了泻药还有砒霜,喜梅承认了,从一个月前开始,就给孙嬷嬷的吃食里搀少量的砒霜,府医所有办法都用了,也只能吊着孙嬷嬷一口气。” 说罢,宁夫人就带着宁清洛去了孙嬷嬷的屋子。 只见孙嬷嬷平躺在床上,已是出气多进气少,脸色黑黄形如枯槁,意识已然已经不清楚了。 “清儿来看你了,你不是最疼清儿了吗?为了清儿你都不惜跟我吵架闹不愉快,清儿去了女德司,你赌气半年多没跟我说一句话。” 宁夫人毫不嫌弃的坐在孙嬷嬷床边,伸手小心翼翼的整理着孙嬷嬷的发丝,哭的肩膀颤抖悲伤不已。 “都怪我错把恶奴留在身边当做宝,你只要能好起来,骂我两句都行,你就算不愿见我,你倒是睁开眼睛看看清儿啊。” 宁清洛也不能接受眼中含泪,蹲在孙嬷嬷床边,在宁夫人不注意的时候,手伸进孙嬷嬷的被子里,摸索着把上了孙嬷嬷的脉搏。 探明脉息,宁清洛眉头紧紧皱作一团。 不应该啊…… 17 春桃快被打死了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这时,谢雨柔推门而入,先给宁夫人行了一礼。 “柔儿来给姑母请安。” 随即柔声款款道:“不知孙嬷嬷今天状况如何?” 宁夫人摇头叹息:“似是更差一些,你怎么不在屋里等着过来找我了。” “昨日清妹妹特意去我天香院见玉恒哥哥,接受不了玉恒哥哥的疏远,恼羞成怒打了玉恒哥哥,心中定是担忧玉恒哥哥生气。” “我本想今日去跟清妹妹转达玉恒哥哥的意思,听说清妹妹来姑母这了,还被姑母带到孙嬷嬷这里探望,柔儿就也来看看孙嬷嬷。” 谢雨柔一副贤良大度的样子:“清妹妹安心,我已经劝说玉恒哥哥不与清妹妹计较,玉恒哥哥好歹是长宁侯府的小侯爷,清妹妹以后可不能这样了。” 宁夫人听完谢雨柔的话,恨铁不成钢的对宁清洛道。 “你不但恬不知耻的去天香院骚扰姜小侯爷,纠缠未果竟然还把姜小侯爷打了?得亏姜小侯爷不跟你一般见识,否则长宁侯来我宁家讨个说法,你让娘亲跟你爹脸往哪搁?” 突然,宁夫人刚提上来的一等大丫鬟喜鹊跑了进来。 “夫人,柔小姐院里的二等丫环彩屏哭着闹着要见柔小姐,说是求柔小姐救命。” 宁夫人找了个江湖术士来看孙嬷嬷的情况。 江湖术士说孙嬷嬷被恶鬼缠上了,想要度过此劫得多见笑脸。宁夫人便命下人们必须得精神饱满面带笑蓉,要是被发现谁脸上没笑容或是笑的敷衍,轻则罚点月银重则罚万月银还要被打二十手板。 而宁夫人自己压根不控制自己哭,昨日哭的昏天黑地,哭完了就自责,自责了又抹眼泪,直到谢雨柔宽慰的宁夫人满意了顺心了才算完事。 谢雨柔见宁夫人眉头微皱,生怕自己院里的人触了宁夫人晦气牵扯到自己。 “彩屏太不懂事了,天塌下来也不能跑到姑母院里哭闹,还劳烦喜鹊跑一趟,我这就去处理,定好好教训绝不姑息。” “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事情。” 宁夫人板着一张脸往外走去,完全忽视了宁清洛的存在。 宁清洛等谢雨柔也跟了出去,赶忙拿出药瓶里的药丸,扒开孙嬷嬷的嘴塞进去,左手托住孙嬷嬷后颈,右手手指手指在孙嬷嬷喉咙下方的“天突穴”上用力按压了一下。 见孙嬷嬷迷迷糊糊的把药丸吞咽了下去才起身离开。 主院大堂,彩屏跪在地上。 “求清小姐救救春桃,春桃是奴婢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情同手足,现在在兰院快被后厨的两个厨娘打死了。” 谢雨柔怔愣片刻。 “兰院?是清妹妹的丫环吗?” “是。” “彩屏你这丫头也真是的,那春桃既然是清妹妹的丫环,自然应该清妹妹去救,找我有什么用。” 刚好这时候宁清洛走了进来,谢雨柔嘴角勾起一抹幸灾乐祸的笑意。 “清妹妹你瞧这叫什么事,我当是我的天香院的人搞出了什么幺蛾子,原来是清妹妹院子里的下人惹出了麻烦。” “清洛在门外听到了,彩屏并没说是我院里的春桃惹的麻烦,柔姐姐莫不是对我有什么偏见,还没搞清楚事情始末就妄断对错?” 宁清洛看似不温不火,心里已急成一团乱麻。 听到彩屏说出春桃快被打死了时,她就想转身奔回兰院。 但理智让她止住脚步沉住了气。 虽具体情况未明,但她也能猜到背后定是翠珠指使。 谢雨柔包庇翠珠,宁夫人偏向谢雨柔,谢雨柔最喜欢看她不好过的样子。 所以她就算赶回去也可能出差池,非但有可能救不了春桃,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若她也搭进去了,宁夫人必迁怒春桃,春桃就算没被后厨的两个厨娘打死,也逃不过被宁夫人打死。 最好的情况也不过是让春桃白挨一顿打受尽受屈。 “我知道清妹妹对我心中有怨,昨日又被玉恒哥哥拒绝爱意,清妹妹心里正憋着一口气,才会曲解了我的意思。” 谢雨柔被宁清洛问的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轻咬下唇眼眶盈上泪水,好似宁清洛方才不是问问题而是狠狠骂了她一顿。 宁清洛真的打从心眼里佩服谢雨柔,若是去戏班子唱戏,怕是连最厉害的角儿都要自愧不如。 宁夫人最是见不得谢雨柔委屈,眉头一皱,语气严厉地斥责宁清洛。 “清儿你怎能以己度人,你自己心思重就以为你柔姐姐也跟你一样,你柔姐姐心思单纯心地善良,是你对你柔姐姐有偏见才是。” 谢雨柔得了宁夫人维护,心里特别踏实。 宁清洛在占理也越不过她在宁夫人心中的位置。 “清妹妹别怪我多嘴,厨娘都是府里的老人向来规矩的很,清妹妹不懂管教下人情有可原。” 争执无意义,还耽搁救春桃的时间,宁清洛正愁找不到由头,这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宁清洛看向宁夫人,神色期盼。 “清洛确实不会管教下人,对下人之间的弯弯绕绕经验又少,还请母亲帮忙鉴别。” 宁夫人难得见宁清洛虚心求教,答应的很爽快。 “好,娘亲一会可得好好跟娘亲学一学。” 指着跪在地上的彩屏。 “晦气的东西竟来我这哭嚎,来人呐,给我拖下去打,打到不哭不叫为止。” 彩蝶吓的浑身哆嗦,刚要求饶,被宁清洛打断。 “母亲,孙嬷嬷昏迷不醒生死难料,母亲这里不宜见血。” 宁夫人虽是有些不悦,但想到孙嬷嬷的情况便没再坚持。 “罢了罢了。” “母亲,清洛先回兰院看看,别等着春桃被打死了,清洛也没了学习的机会,清洛在兰院恭候母亲莅临。” 宁清洛恨不得生出翅膀飞回兰院,一路上心急如焚神不守舍,回廊转角一头撞到了宁赫怀里。 宁赫瞬间面颊通红,耳朵也跟着红了,声音关怀中带着羞恼的不快。 “着什么急?在着急也不能走路不长眼。” 宁清洛脑子一转,下意识的紧抓上宁赫胳膊。 “二兄,父亲今日可会回来?” “爹还没有回来,不过我知道爹在哪,你如果需要……” “算了无所谓了。” 宁清洛没等听完宁赫的话就急忙转头跑了。 此时,兰院小厨房已乱作一团,春桃新买的锅碗瓢盆都被摔砸在地上,灶台砸的碎裂。 春桃手脚被绑了起来,两个粗壮的厨娘正把春桃按在地上轮番踢打。 春桃嗓子已经嘶哑,仍旧倔强不屈。 “你们凭什么闯进院子砸了小厨房!凭什么!夫人和柔小姐可以吃自己院子小厨房做的饭,凭什么清小姐不可以,翠珠再狗仗人势也是个丫环,清小姐是嫡女是主子!” 两个厨娘像是听了句笑话,笑的前仰后合。 “就兰院这位也算主子?别说柔小姐,就柔小姐那个一等大丫环翠珠都比兰院这位像个主子。” 18 跟你们拼了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另一名厨娘抬脚狠狠踹在春桃的肚子上。 “呦呵,还是块难啃的硬骨头,今天就让你知道这就是跟错主子还不懂变通的下场!” 随即拿起来一根手臂粗的木棍,面目狰狞的高高举起。 “住手!” 宁清洛刚好赶到,见此场景脑袋一片空白,棍子是对准春桃后脑的,这一棍子下去春桃哪还有命? 举木棍的厨娘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看到是宁清洛,脸上却没有丝毫慌乱,声声讥讽。 “哟,清小姐回来了,我们正在替您管教不懂规矩的下人,您可别在这碍事,不小心手上没分寸误伤了您可就不好了,您可是主子呢。” 厨娘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宁清洛眼见棍子落下,情急之下扑上前紧紧将春桃的头护在身下。 木棍重重砸在了宁清洛的背上,宁清洛没扛住,胸口发闷嗓子一甜,一口血吐了出来。 厨娘故作惊慌,赶忙把木棍丢到地上。 “哎哟清小姐,都跟您说别碍事了。” 另一名完全没有搀扶宁清洛的意思,就站在旁边当笑话看。 “哎呀,清小姐这不是在害咱们嘛,咱们也不是故意打清小姐的,清小姐要怪咱们可就是太不明事理了。” 宁清洛强忍着剧痛紧紧咬牙撑住地面从地上站起来,眸光森寒的扫视两个厨娘,忽而灿烂扬笑。 “是啊,怪你们我就太不明事理了,我得明事理……” 说着话,虚弱的往水缸位置走着。 春桃浑身颤抖,泪水已经模糊了视线,哽咽的唤着:“小姐……小姐您要做什么小姐……” 方才若不是宁清洛护住了她的脑袋,她脑袋已经被砸开了花。 宁清洛身体本就不好,看着宁清洛摇摇欲坠走路摇晃不稳的样子,春桃愧疚的仿佛要死掉。 “哟,清小姐这是知情识趣要去休息了?需不需要找人给您请府医来看看,不过人家府医是夫人专门为柔小姐找来养在府上的,可不是为了您,人家也不一定待见您。” 宁清洛全当听不见,走到水缸前装作站不住的样子,蹲身捡起水缸旁垫脚的一块青石砖,将拿砖的手缩起藏在宽大的袖笼里。 又起身用另一手拿起水缸里的水瓢,慢悠悠的举着水瓢朝方才抡棍子的厨娘面前走去。 春桃担忧的想阻止,无奈手脚被绑住连站都站不起来,只能无力的喊着:“小姐不要,您打不过她们的,小姐……” 方才抡棍子的厨娘笑的前仰后合。 “清小姐莫不是要拿这小水瓢打我?我可太害怕了。” 突然,宁清洛趁其不备蓄力猛地一个健步冲过去,厨娘一个脚下不稳被宁清洛撞倒在了地上。 顺势骑在厨娘身上,举起藏在袖笼里砖头,用尽全身力气,疯了一样一下下的往厨娘头上砸去。 “让你们完好无损走出院子才是我不明事理,我今天就要好好明一明这事理!” “你知道我背后是谁吗?我背后有柔小姐撑腰,你一个罪女算什么东西,夫人都不在意的玩意还真拿自己当回事了,你连给柔小姐提鞋都不配还敢打我!” 厨娘挣扎着大巴掌猛扇在宁清洛脸上。 另一个厨娘见状上前想要拉开宁清洛。 “我跟你们拼了!” 春桃顾不得手脚被绑,翻滚着滚了过去,一口咬在了厨娘大腿上。 “啊!”厨娘的惨叫在兰院回响。 宁清洛铆足了劲挥砖砸厨娘脑袋,两砖下去厨娘失去了反抗的力气,脑袋晕眩眼前一黑被砸晕了过去。 转头看到春桃咬着另一个厨娘,被厨娘撕扯着头发猛踹,爬过去,挥动手上的石砖逮着哪就往哪砸。 当宁夫人带着谢雨柔赶来的时候,见到的就这副场景。 春桃趴在地上死咬厨娘,厨娘边叫唤边一手揪着春桃的头发猛蹬腿,一手掐着宁清洛的脖子。 宁清洛一手扣住厨娘掐她脖子的胳膊,就算没力气了也不停挥动石砖敲砸厨娘的胳膊。 她们旁边,还躺着一个满头满脸是血晕死过去的。 谢雨柔整个人都傻掉了。 “姑……姑母……这这……” 宁夫人惊的半天才喊出来:“都给我住手!这是在做什么,都疯了不成!” 宁清洛跟厨娘已经打红了眼,哪是宁夫人喊两句能停下的,急的宁夫人直跺脚。 谢雨柔也不敢上前拉架怕被误伤。 正在这,宁赫拎着宁尚书后衣领,身旁跟着宁骁,身后还跟着四个兵卫,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宁尚书见宁夫人跟谢雨柔都在,连忙道:“爹不跑,爹又不是年猪,被你抓回来已经很丢脸了,你个混账玩意赶紧松手!” 宁骁满脸无奈:“清儿跟你说了什么,你至于带着兵卫去五叔那把爹带来见她?二弟你头脑简单,很容易被清儿利用。” 宁赫冷脸道:“什么都没说。” 就是他感觉,宁清洛问到爹就是需要爹,他刚好知道爹在哪。 反正逮回爹来也不麻烦,爹能用的到用一用,用不到他大不了再把爹送回去陪五叔下棋呗。 “夫君怎么回来了?” 宁夫人听到动静,转身快步走到宁尚书面前。 “夫君你看看清儿这孩子,疯了,疯了啊……” “清儿哪呢?” 宁尚书顺着宁夫人手指的方向,见宁赫已经过去一拳锤上了厨娘面门。 厨娘鼻骨“嘎嘣”一声,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春桃见状,松了最后的力气安心的晕了过去。 宁赫把宁清洛揽到一旁,神色严肃语带急切。 “可伤到哪?” 细细打量,觉得这话问的多余。 打成这样肯定伤了,瞧那左脸肿的嘴上还有血。 紧抓石砖的手,因为太用力,两个指甲都掀了起来,汩汩流血,青石砖都被染红了不少。 于是改口道:“可有哪伤的过重?” 宁清洛紧绷的神经微微放松,嘴巴张开刚要讲话,一口血就吐了出来。 纵使宁赫征战沙场受伤无数,见惯生死,面对宁清洛口吐鲜血的样子还是慌了神,手足无措的伸手擦拭宁清洛嘴角跟下巴的血迹。 宁清洛缓过一口气,轻轻摇头:“我没事。” 宁骁冲上前,指着宁清洛高声大喝。 “宁清洛你在搞些什么,你堂堂宁府嫡女竟跟两个婆子动手打架,粗俗不堪成何体统!” 宁赫神色肃穆微微蹙眉,心中很是困惑:“大哥,清儿被下人殴打你不怪下人以下犯上冲清儿来个什么劲,你没瞧见清儿伤的厉害吗?” “二弟你一直在外想必不是很清楚,清儿心思恶毒心狠手辣,若不是下人被逼急了怎会不要命的做出打主子的事情。” 19 那庸医说的不算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宁骁继续冲宁清洛道:“宁清洛你哑巴了,到底怎么回事,说话!” 宁清洛像是听不见宁骁说话似的,扫了一眼地上躺着的两个厨娘,嘴里喃喃:“春桃安全了……”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紧紧抓住宁赫的胳膊,仰头祈求的看着宁赫:“我的丫环春桃不能出事,不能……” 宁赫看着宁清洛无助彷徨的样子,心里似有千万根针扎。 “放心,你的人不会有事。” 宁清洛从方才就紧绷着一根筋,现在这根筋松了下来,人也就扛不住了。 听到宁赫郑重的答应,放心的失力晕死了过去。 宁赫紧紧的抱住宁清洛,下意识探上宁清洛的鼻息。 还好,有气,就是气有点弱。 “宁清洛你别装晕。” 宁骁伸手拉着宁清洛的胳膊,想从宁赫怀里把宁清洛拉出来,被宁赫一把掌扇在手上:“人都晕了你拽什么拽!” “老二你撒手,我看看她是不是装晕的,闯了祸端不做解释,以为晕过去就能逃脱问责了吗?” “大哥你脑子是被驴踢了吗?我们的妹妹被下人打了,你事情头尾都不清楚就要问责自己妹妹,怎么,地上那俩臭婆娘是你亲生的?” 宁赫闻言立马炸毛:“老二你胡说八道什么,这俩老东西都能几十岁的人了,我生我……你你你有辱斯文!” “不是你先满嘴放屁我能胡说嘛,你若不是我大哥,我真想打死你!” “粗鲁至极,莽夫,你就是个没脑子的莽夫!” “去你大爷。” 宁赫打横抱起宁清洛,胳膊猛地将宁骁撞开,大步流星的走到宁尚书面前。 “爹,清儿院里的丫环您护好了,叫什么春桃,您自己打听打听是哪个。” 说罢,大步流星的抱着宁清洛往前院卧室走去。 “……”宁尚书脑子“嗡嗡”的,半天反应过来。 宁骁不敢跟宁赫硬刚,身为大哥面子上又过不去,转头就愤慨的跟宁尚书告状。 “爹,您看二弟冲我的样子,我好歹是他大哥,他不但不尊重我还骂我羞辱我,爹……” “爹爹爹你爹什么爹,你爹我是嫡长子,你压根没大爷,赫儿骂你大爷骂就骂了,你都知道赫儿什么脾气你跟他计较干嘛。” 宁尚书一个头有两个大,高声斥责。 “不管怎样,我宁家嫡女竟然被自己家下人打了,这像话吗?你不顾自己妹妹安危不责骂下人,我觉得赫儿说没错,你就是脑子被驴踢了!你瞧瞧你自己,连赫儿一个莽夫都不如,造孽啊!” “自打清儿从女德司回来,宁府就没有一天安生过,你们都不要再吵了!” 宁夫人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眼前一黑晕死了过去。 在失去知觉的前一刻,宁夫人不停在想,自己不过只是想要他们兄友弟恭姐妹情深,想要家和万事兴,怎么就这么难。 “姑母……” “娘……” “夫人……快,快送夫人回去,找大夫,快点!” 宁夫人被送回主院后,宁尚书命人把两个后厨厨娘包扎上药关了起来,等宁夫人好一些再审问。 宁尚书也是忘了宁赫说的宁清洛的那个丫环叫什么,正好宁赫在宁清洛身边陪着,索性就不管兰院了。 春桃醒来时天已蒙蒙亮,忍着浑身伤疼吃力起身来到了宁清洛屋子。 推开房门的那一刻,映入眼帘的是宁赫双手捧着宁清洛的脸,神情专注的盯着宁清洛。 突然的声响让宁赫停下动作,目光凶狠异常射向春桃,仿佛一头被惊扰的猛兽。 令春桃双腿顿时发软无法动弹,回神的时候,已经被宁赫掐住脖子按在了墙上。 墙壁的冷硬和宁赫手上的力度让春桃感到窒息,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忽而,宁清洛昏迷中睫毛微微颤动,随着渐渐急促的呼吸发出断断续续的低语:“春桃……春桃……” 宁赫松开掐住春桃的手,紧张的来到宁清洛身边,轻轻唤道:“清儿……” 宁清洛像是陷入了梦魇,嘴中仍旧不停喃喃:“不能有事,春桃不能……” 春桃大口呼吸缓过气,连忙跪在宁赫面前,眼眶中含着泪水,声音微弱而颤抖。 “二公子,奴婢是小姐的丫环,奴婢虽然不知道做错了什么惹二公子生气,但奴婢知错了,小姐需要奴婢照顾左右,求二公子暂时留奴婢性命。” 宁赫:“……” 是他过度紧张了。 宁清洛这些年失去了太多,身边的丫环死了一批又一批,若刚刚他真的失手掐死春桃,宁清洛铁定不会原谅他。 半晌,宁赫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丢到春桃怀里,指了指旁边燃着的香。 “我要出去一趟,半炷香后,喂她吃一颗药丸,再点一根新香,香燃尽,再喂她一颗药丸,不能间断。” 春桃虽然还在害怕,还是鼓足勇气问道。 “二公子,府医来看过了吗?怎么说?小姐怎么还不醒?” “那庸医说的不算。” 宁赫走到春桃身旁,郑重道:“你很好,药你也吃一颗,内调很不错。” “多谢二公子。” 春桃知道宁赫允许自己吃一颗是出于方才误伤的歉意,春桃不是那种不赶眼色的人,自是要接受以免宁赫心里别扭又想弄死她。 宁清洛醒来的时候,屋子里空无一人,晕晕沉沉的起身,见桌子上一堆燃尽的香灰,旁边还有一个碧玉药瓶。 伸手拿起来倒出仅剩的一颗药丸,细细闻嗅。 猜的没错,应该是宁赫那上等的内伤调息的药, 宁清洛推开屋门,声音还是很虚弱。 “春桃……” 唤了两声,都无人回应。 不应该,她受伤昏迷,春桃这丫头肯定紧张担忧的陪在身边,不能说寸步不离,至少也不会离开前院。 宁清洛心中莫名不安,穿上外衣脚步虚浮的走到院门口,打开院门,就见院外两旁站着两个小厮,拦住了她的去路。 “清小姐这是醒了?醒了也得躺着休息,出来干嘛。” 宁清洛拧眉质问:“你们是谁,守在我院外做什么?我的丫环春桃你们可有见着?” “刚刚主院来人带春桃去问话了,您与其担心一个丫环,不如担心担心自己,丫环偷窃发卖就成,若查出您指使丫环偷窃,怕是又要回那女德司当罪女。” “奴才是柔小姐身边一等大丫鬟翠珠姑娘安排来负责清小姐安全的,清小姐还是赶紧进去,再不进去别怪奴才亲自动手送清小姐回屋。” 20 有事劳烦二兄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两个小厮一唱一和,阻碍她去救春桃不要太明显。 再耽误下去春桃定会出事,她等不及也耗不起。 她刚跨过门槛,两个小厮就像一堵墙似的挡在她面前。 “您今天是休想出兰院,让您在兰院呆着可都是为了您好, 您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更别让我们当奴才的为难。” 见宁清洛僵持在原地没有回去的意思,两个小厮一左一右抓着胳膊往院里拖拽。 “哪来的狗东西!” 不远处宁赫一声怒喝,快步上前两脚就把两个小厮踹趴在了地上。 宁清洛身体不支刚要倒,被宁赫一把拉入怀里。 鼻尖撞上宁赫结实的胸膛,一阵鼻酸眼眶不禁在眼眶聚集。 仰头看着宁赫的时候,宁赫心跳加速脸颊滚烫一直红到了耳朵根。 宁清洛脱口而出:“二兄你脸怎么红了?” “咳咳……” 宁赫尴尬的咳嗽了两声,不爽道:“老子还不是让这俩狗奴才气的。” 说罢,上前就抬脚猛踹两个小厮:“谁他娘给你们的胆子对清儿动手动脚!” “二兄先别打,他俩还有用,我也有事劳烦二兄……” 主院大堂。 后厨的厨娘,先被宁清洛拿石砖砸晕的那个,头缠绷带。另一个因为被宁赫打断了鼻骨,半张脸都被绷带缠着。 一条腿被宁清洛用石砖砸骨折,另一条腿被春桃硬生生的咬下一块肉,站都站不起来,木架子抬进来,躺在地上,疼的哼哼唧唧,哀哀戚戚的喊冤。 “夫人老爷明鉴,是春桃去后厨偷拿食材,奴婢二人去兰院找春桃追回丢失的食材,春桃不肯归还才起了冲突,清小姐看到后不问缘由就殴打奴婢们,求老爷夫人为奴婢们做主。” 春桃用力摇头:“不是这样的,是她俩闯进后院砸了小厨房,奴婢拦着不让,她俩就把奴婢绑起来轮番殴打,小姐为了护住奴婢才跟她们打起来的。” 厨娘立马反驳:“奴婢们去兰院也是为了拿回被偷的食材,可没敢跟清小姐打起来,奴婢们只有挨打的份,清小姐拿着石砖可彪悍的很,那架势要把奴婢们打死。” 春桃气的快要哭出来了:“老爷夫人明鉴,奴婢没有偷后厨食材,那些血燕窝鱼翅鲍鱼都是奴婢一早去买回来的,后厨丢的食材跟奴婢无关。” 谢雨柔温声款款,循循善诱道。 “春桃,你是清妹妹的丫环,我自是愿意相信你的,若不是偷拿的是怎么买来的?去的哪家店花了多少银两,一一对证并非难事,说明白了误会就解开了。” “奴婢……” 说出卖头面的事情,宁夫人肯定会怪罪宁清洛。 可不说,怎么解释兰院有银两购买贵重食材的? 春桃张了张嘴,把道喉咙里的话又咽了回去。 宁尚书面色难看极了。 “还真是你去偷的?清儿向来大方也不缺银子,亏待了你了还是怎么,真给清儿丢脸。” 宁夫人面容冷肃盯着春桃,像是已经把春桃的谎言看穿。 “春桃胆大妄为去后厨偷窃,打断双手发卖出府,厨娘虽跟清儿起了争执,念在为护府中财物情有可原,罚三个月月银,此事就此为止。” 忽而,谢雨柔像是想到了什么,瞪圆眼睛转头看向宁夫人,慌乱的眨巴了两下眼睛。 “姑父姑母,春桃去后厨偷窃定是自作主张,绝不是清妹妹教唆,还请姑父姑母不要责怪清妹妹。” 谢雨柔的话让宁夫人立马气不打一处来。 “是啊,若无她这个做主子的发话,一个丫环偷食材做什么,我宁府是短了她吃还是短了她喝,她要燕窝鱼翅还能不给她吗?她竟然用偷的,品行败坏至此不如一直呆在女德司受教。” 这时,宁清洛被宁赫搀扶着,缓步走了进来。 “就算是短了清洛吃喝,清洛也不至于让春桃去偷吃的,这不过是柔姐姐的多心多想,母亲若是当真了,岂不是柔姐姐在引导母亲认定是我品行不端偷盗府中吃食。” 宁清洛其实已经到了好一会了,隐藏在窗户根偷听。 毕竟她得把情况捋清楚了,不然贸然入内,还不知道会混乱成什么样子。 “清妹妹怎么还能误会我了,我没有那个意思。” 谢雨柔话语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府医方才分明派人跟翠珠通过气了,宁清洛身体原本就体内损伤严重,就算醒了也很难下床走动。 况且谢雨柔还安排了两个人守在兰院门口让宁清洛出不去院门。 怎么现在就好模好样的出现了呢。 “那清洛就不明白,柔姐姐的没那个意思是哪个意思。” 宁清洛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不等谢雨柔回答便跪在宁夫人跟宁尚书面前,虽气息虚弱,却没有一丝畏缩。 “是清洛让母亲失望了,春桃所用银两确实是我给的,是我让春桃把母亲送我的头面去当铺典当,拿着典当的银两买的。” 宁夫人刚要开口,就被宁尚书抢先道:“你这孩子,用你自己的钱不行啊,你又不是买不起这些东西,何故典当你娘送你的头面,这不是让你娘伤心嘛,再说你要什么吃的直接跟后厨说一声就行,哪至于搞出这些误会。” “清洛在去女德司之前,母亲没收了清洛所有的银票财帛,回来后,天香院里的所有东西,包括收拾珠宝都留在天香院当做给柔姐姐的赔罪礼,兰院每日分配的到的伙食并不很合清洛胃口,清洛想在兰院小厨房自己做吃食,无奈兰院每月只有二两月银,只能典当母亲给清洛的头面了。” 宁清洛在路上想过,即便是说了后厨给她馊菜泔水,她也拿不出证据,极有可能污蔑她一个撒谎成性博取宁尚书疼爱。 所以她干脆不提。 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人要一个一个的办,宁夫人还不能惹恼,所以天香院的所有到底是不是她自愿也不能提。 宁尚书长叹一声。 “明日爹爹就给你张罗新的珠宝首饰,你有什么看好的瓷器摆设都可以跟爹爹说,好孩子,都过去了,你已经在女德司遭了两年的罪,承受名声受损婚事被毁,已经足够了。” 随即看向宁夫人,面色凝重。 “夫人,你就给清儿每个月二两银子够做什么?你的一等丫环每月月例也有十两了吧。” “夫君我并不知情,清儿按以往每月可去账房领取一百两才是。” 宁夫人面露迷茫,看向谢雨柔不确信道:“柔儿,平日里都是你帮姑母管理府中各项事宜,你可知是怎么回事?” 21 你竟敢打我?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姑母,上个月曾管家跟我商议,以后各院每月分放的银两以院落为标准不以个人为标准,我问过姑母,姑母觉得可行,许是兰院原本的标准就是二两银一个月,账房那里不知晓清妹妹住到了兰院,就按照以往的标准给兰院发放月银了。” 谢雨柔轻轻咬了咬唇,眼泪盈上眼眶愈落不落,一脸愧疚。 “都怪柔儿没能及时察觉,苦了清妹妹,是柔儿的疏忽。” 宁骁眼见着谢雨柔难受自责,对着宁清洛就气不打一处来。 “既没给你足够的月银你怎么不说,你没张嘴吗?我看你就是故意等机会当着爹娘的面,让爹娘误会柔儿叫柔儿难堪。” 春桃算是明白了,整个宁府只有宁尚书能为宁清洛考虑一二,再都没一个讲理的。 方才宁夫人已经不由分说要打断她双手发卖,若宁清洛今日落了下风她也就没什么活头了。 于是她豁出去道:“奴婢去找过账房,账房说了,清小姐住在兰院也是一个月二两银子,这是柔小姐吩咐的,找了也没用。” 谢雨柔悄悄递给在旁伺候的翠珠一个眼神,翠珠心领神会上前就给了春桃一巴掌。 “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污蔑柔小姐!” 春桃原本结痂的嘴角,被这一巴掌打的裂开流出血来。 宁清洛只觉得心里的火一下子就窜了起来,站起身一巴掌甩在了翠珠的脸上。 ‘啪’的一声,翠珠的脸被打到了一侧,宁清洛浑身失力晕眩的身体摇晃。 春桃连忙站起来扶住宁清洛。 “小姐您没事吧。” 翠珠被打的头脑发蒙没了理智,冲宁清洛怒吼。 “你竟敢打我!” 春桃仰头怒瞪翠珠:“你是下人清小姐是主子,打你又如何!你算个什么东西,没照过镜子总有尿吧,你尿难不成太浑浊了照不出来自己是何模样该几斤几两?” 宁夫人气的浑身发抖,指着春桃爆喝:“大胆,谁让你站起来的!在主子们面前大呼小叫狂悖至极,来人呐,把春桃拖出去杖毙……” “母亲,翠珠也在主子们面前大呼小叫,还没有主子吩咐胡乱打人,对我这个嫡女不尊不敬,若春桃要杖毙,翠珠更该杖毙。” 宁清洛眼睛冷冷扫向上从外面冲进来的两名小厮:“退下!” “你你……你……” 宁夫人被气的一手指着宁清洛,一手捂着胸口大口呼吸。 “你这个逆女,逆女啊!” 两名小厮愣了片刻,完全无视宁清洛,上前就要拖拽春桃。 宁尚书实在看不下去,起身走上前,给了两个小厮一人一脚。 “清儿让你们退下你们耳朵聋了,都给我滚。” “夫人怎么只允许柔儿的丫环撒野,不允许清儿的丫环护主?要不是刚刚她及时站起来扶住了清儿,清儿就摔地上了,夫人不顾清儿觉得这丫头大胆,我也觉得这丫头大胆,站的好站的对!” “夫君我没有不顾清儿,夫君怎能为了清儿的一个丫环对我发这么大的火。” 宁夫人嘴唇微颤,望着宁尚书,眼眶含着委屈的泪水。 谢雨柔故作惊慌的捂住嘴巴,眼泪大滴答滴从脸颊滚落。 “姑父对不起,是柔儿对自己丫环管教不严,都是柔儿的错,求姑父不要跟姑母置气了。” 随即委屈的对宁清洛示弱道。 “我知道清妹妹讨厌我,可不能因为讨厌我就让一个丫环污蔑我,账房那边我跟姑母并不知情,账房按照规矩行事也并无过错,还望清妹妹莫要为此事怨恨姑母,清妹妹若有气朝我撒便是。” 谢雨柔越哭越觉得委屈,嘤嘤泣泣好不可怜。 “都是我的错,我应该把天香院的月银送到清妹妹手上,我可以一分月银都不要,都给清妹妹,毕竟天香院之前是清妹妹的院子,我不该拿天香院的月银。” 宁夫人心疼的起身,拉住谢雨柔的手。 “天香院是你的,天香院的月银自然也是你的,傻孩子,这怎么能怪你。” 宁骁见谢雨柔哭的有些呼吸困难,冷声道:“宁清洛你看看你闹成了什么样子,柔儿身体不好若是心悸复发出了什么三长两短,你万死难辞其咎!” 宁尚书一巴掌扇到了宁骁的脸上。 “混账玩意!你只看到了柔儿哭,你没看到你妹妹小脸都白成什么样了,你瞧瞧,站都站不稳了,清儿若是身体出了什么差池,你也给我万死难辞其咎一个!” 宁骁被扇的有点蒙:“爹您打我干嘛?清儿无病无灾身体康健,怎能跟柔儿相提并论。” 突然,门外传来宁赫声如洪钟的声音。 “大哥你是瞎了吗?谁家身体康健能康健成这副弱不禁风虚弱不堪的样子。” 随着声音,宁赫一手拎着一个被揍的鼻青脸肿的小厮,进门后把两个小厮丢到了地上。 两个小厮在地上惨叫声连连,慌忙跪在宁尚书面前求饶。 “老爷饶命,老爷奴才知错了,是柔小姐身边的翠珠让奴才守在兰院门口阻拦清小姐出院的,让清小姐没机会救下春桃,春桃死无对证清小姐只能从吃下这哑巴亏,求老爷饶了奴才吧。” 另一个小厮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也是翠珠让奴才去偷后厨的血燕窝跟鱼翅这些贵重食材,然后骗后厨的两个管事厨娘到兰院打砸闹事,求老爷让二公子不要再打了,再打奴才就死了。” 宁夫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站起身走到两个小厮面前。 “你们都在胡说些什么?” 缓缓转头疑惑不解的看向谢雨柔,想要问什么却又不忍问出口。 能无条件全心全意相信她向着她的宁远被宁赫送去府医那的路上摔了腿,现在床都下不了。 宁夫人虽然偏向她但也不是傻子,对宁清洛的母女之情还是有的。 宁骁虽心里对宁清洛有很深的误会跟偏见,可她不敢保证能永远抓住宁骁的心。 她好不容易拥有的爱,不能轻易失去。 谢雨柔一脸无辜的看着宁夫人。 “姑母,我今日确实吩咐翠珠找两个小厮守在兰院门口,我的本意是春桃被带走,兰院下人不够,清妹妹如果有什么需要也能多两个跑腿的,我没想到翠珠竟然让他俩阻拦清妹妹出院子,至于栽赃兰院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 “柔小姐,奴婢……” 翠珠察觉谢雨柔要放弃她,吓的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使劲的给两个厨娘眼神。 两个厨娘一个躺着装死,另一个跪在地上恨不得把头埋地里。 那些贵重食材分明是她俩对半分了。 这俩小厮可是宁赫审的,怎么会审不出真话,摆明了是要冲翠珠下手。 她们在后宅几十年有些东西还是看的清的。 顺着宁赫的意思当自己无辜受骗才是唯一出路。 可惜翠珠是个没脑子的,迫切的想要脱罪,指着两个厨娘道:“你俩快说啊,我没有找他俩骗你们。” 22  不要再说了!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翠珠你住口!我知道你看不惯清妹妹去天香院纠缠玉恒哥哥,想要为我出气,可你这样做置我于何地,你背着我做这些事情,你还有没有把我这个小姐放在眼里。” 谢雨柔被翠珠蠢的胸闷的喘不过气,在翠珠被训斥愣神的时候,梨花带雨的拉住宁夫人的手。 “姑母,千错万错都是柔儿的错,是柔儿无能才没教好翠珠,姑母要怎么处罚柔儿都行。” 又看向宁尚书:“姑父,是柔儿对不起清妹妹,柔儿没脸面对姑父姑母……” “姑母不怪你,是翠珠自作主张与你何干,姑母分的清楚。” 宁夫人心疼的紧紧握着谢雨柔的手:“好孩子,不哭了。” “姑父……” 谢雨柔越哭越泪意汹涌,呼吸也跟着继续了起来。 “你姑父也不怪你,是不是?” 宁夫人急切的看着宁尚书,宁尚书只想尽早结束这场闹剧。 “不怪不怪。” 宁清洛紧紧盯着谢雨柔,声音如寒冬中的寒风,直刺人心。“清洛不明白翠珠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情,柔姐姐清楚吗?” 谢雨柔哭的声音微弱:“我不知道……” 宁骁冲宁清洛大喝。 “宁清洛你够了,即便你跟你的丫环是被冤枉的,你又何必这么咄咄逼人,是翠珠做错了事跟柔儿有什么关系,翠珠看你不顺眼,还不是因为你不知廉耻对姜小侯爷不死心。” 宁赫都听不下去了,大笑三声。 “翠珠的主子不是柔儿吗?大哥你没老怎么就糊涂了,他娘的笑死老子了。” “二弟,柔儿心地善良心思单纯,不会做出这些事情。” 谢雨柔哽咽着擦拭脸上泪水。 “二哥哥跟清妹妹兄妹情谊深厚是我所不能比的,我受点委屈没什么,只希望大哥不要为了柔儿跟二哥哥闹不愉快。” 宁骁温柔的摸了摸谢雨柔的额头。 “二弟你看柔儿多么懂事乖巧,你怎能误会柔儿。” 谢雨柔泪眼汪汪的看向宁清洛。 “只要清妹妹肯原谅我,我再也不阻挠清妹妹纠缠玉恒哥哥了。” 宁清洛平静的眸中蕴藏着点点寒光。 这一次谢雨柔想要害死春桃,她不想就此平息了事。 “柔姐姐不扯上姜小侯爷是不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可现今日之事好像跟姜小侯爷毫无关系。” 宁清洛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意,姿态从容不迫。 “今日明明你是过错方,只要扯出姜小侯爷让大家觉得我为情所困怨恨你想毁坏掉你大好姻缘,你就可以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让所有人都可怜你,可我无勾引姜小侯爷之心,对姜小侯爷更无旧情难却之说,凭什么要一直受到指责?” “我只是想对柔妹妹好一些,就算把心爱的男子让给柔妹妹都可以,我真的没有想那么多,我没有,姑母我没有……” 谢雨柔哭的更加厉害,上气不接下气。 宁夫人厉声喝道:“清儿不要再说了!” 宁清洛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眼神如刀刃般锐利扫视全场。 “翠珠不过一个丫环而已,丫环从主,这次柔姐姐冲春桃,我就冲翠珠,下次柔姐姐直接冲我来就好,有母亲呵护大哥疼爱三哥保驾护航,我倒是真不敢对柔姐姐怎样。” 宁清洛的话语如惊雷般击打着宁骁的心,让宁骁一时间陷入迷茫。 翠珠不过一个丫环,丫环从主…… “我……我没有,姑母……” 谢雨柔已经呼吸急促,像是下一秒就会断气,手用力压在心脏的位置,浑身颤抖脸色惨白。 宁骁猛地回神,怒瞪宁清洛道:“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宁尚书用力拍打桌面:“都闹够了没,赶紧去找府医,还得等着出人命啊!” 顿了顿,蹙眉对宁清洛道:“柔儿已经这样了,就算了吧,你总不好再把你娘气病了。” “清洛害柔姐姐心悸发作,自请入祠堂罚跪,春桃无罪无错,清洛就带走了,至于翠珠跟两个厨娘,母亲是当家主母自由母亲处置,清洛就不在这里碍眼了,清洛告退。” 宁清洛恭敬行礼后,转身离去。 宁尚书追出门,看着宁清洛头也不回的背影,恼的心焦。 “爹爹不是那意思,哎呀。” 祖宗祠堂,在入女德司前,宁清洛经常被骂来罚跪,轻车熟路的很。 宁赫也差不多,去军营前也经常罚跪,索性就陪着宁清洛跪着。 宁清洛跪的腰背笔挺,眸光平静地望着前方的祖宗牌位。 “二兄何必跟我一起跪祠堂。” 小时候她犯错被罚跪祠堂,宁赫也是这般陪在她身旁。 宁尚书虽然重视宁赫,但宁赫从小不受宁夫人喜爱。 她小时候虽然也畏惧宁赫,但看出宁赫眼中对母爱的渴望后,便觉得宁赫可怜,所以总是拉着宁赫的手去找母亲,还赖着母亲做糕点给宁赫吃。 宁赫也渐渐有事没事就会出现在她身边,宁远经常陪着她,宁赫就跟盯狗似的盯着宁远。 也是从谢雨柔入宁府后,宁赫就刻意跟她疏远,像是藏了什么心事。 宁赫余光偷偷瞄了一眼宁清洛:“你不必跪的如此板正,反正也没人会进来盯着,坐着也无妨。” “清洛听二兄的。” 宁清洛直接盘腿坐在蒲团上。 宁赫:“……” 他侧头看宁清洛松弛散漫的样子,哼笑出声,嘴角挂着宠溺。 见宁清洛看向他,立马收敛笑容肃穆威严的瞪了宁清洛一眼。 “你今日为何让我将那两个小厮屈打成招处处指认翠珠,让他俩实话实说直接指认柔儿不好吗?他们收的是柔儿跟娘手里才有的谢家徽记的金定子,柔儿十张嘴都推脱不清。” 宁清洛嘴角浮现出一抹淡淡的苦笑。 “若今日指认的是谢雨柔,我可能就不仅是跪祠堂了,谢雨柔若急了眼要上吊跳湖,万一不小心把自己作死了,我怕都得陪葬,无论如何母亲都是当家主母,下人犯错包庇则难以服众,事情闹大翠珠即便有柔姐姐护着也逃不掉重罚,人不能太贪心。” 宁赫刚要开口,就被宁清洛打断:“我知道你想说,父亲在,会为我做主。” 宁赫用力点头:“对。” 宁清洛眼神中流露出对现实的清醒与无奈。 “母亲不依不饶,父亲气愤上几句,顶天掉两滴眼泪,和和稀泥事情就那么过了,在女德司两年,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情,若父亲有用我又怎至于此,但我又不得不承认父亲是爱我的。” 顿了顿,眼珠一转,期盼的看着宁赫:“二兄是否能应允你一次贪心?” “好。” “我想要二兄回去休息,不用陪我了。” 她的眼神清澈如水,反射着祠堂微弱的灯光,看的宁赫像是陷入粉色迷雾。 “好。” 虽然宁赫很想陪着宁清洛,但不想拒绝宁清洛的好意。 这是心疼他这个哥哥,这份关心他收下了。 宁清洛听见祠堂门关闭,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 可算是把人哄走了,在这耽误她事。 23 你可曾后悔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宁清洛反锁祠堂门,翻窗离开。 谢雨柔心悸在主院发作,宁夫人不忍谢雨柔折腾,府医给柔小姐诊治完后,直接让柔小姐在主院养病。 趁着夜色,宁清洛悄无声息的来到天香院后门,春桃已经在等候多时,见宁清洛来了在后院门外学了两声猫叫。 没多会,彩屏依约打开了后院的门。 春桃上前关心道:“可有人为难你?” 彩屏摇头:“翠珠被夫人罚了二十杖,本是要找人牙子发卖出府,柔小姐跪在地上哭着给翠珠求情,夫人心疼柔小姐只好留下翠珠,现在翠珠高热不退,柔小姐病了,没人顾的上我。” 转身,一脸真诚的看着宁清洛,恭敬行礼。 “奴婢见过清小姐,春桃如奴婢亲妹妹一般,奴婢答应春桃给清小姐打开后门,不为别的,只为谢过清小姐救下春桃的恩情,奴婢绝不过问清小姐要进去做什么,但仅此一次,毕竟奴婢是柔小姐的人,请清小姐体谅。” “我明白,你跟春桃在这里说说话,我去去就回,若被人发现还要麻烦你掩护春桃离开。” 彩屏点头:“奴婢一定不会让春桃出事。” 天香院是宁清洛从小住到大的院子,怎么隐秘摸去书房轻车熟路。 书房密室的金银珠宝太不方便,宁清洛只装了一沓银票,又到了柴房密室,拿了两颗解毒丹跟还魂草,完事在后院北角的桂花树下刨了个坑,便匆忙离开了。 若彩屏跟春桃出卖她,她便坦然承认去树下坑里挖了点银票。 若没人出卖她,那坑也不会引人多想,下人看见就填了。 只要这个坑存在过,不论什么时候有人说出来,她都有对付的方式。 离开天香院附近,宁清洛从腰间布袋拿出银票塞给春桃。 春桃看着面额一千两一张的银票,最起码十张,惊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紧张的说话都结结巴巴。 “小小小姐,您……您把柔小姐私库偷了?” 宁清洛给了春桃一个脑瓜崩。 “别乱想,我拿的是我自己藏下的银钱。” 这次主要为给孙嬷嬷拿药,去书房密室取点银子不过是顺手的事情,来都来了。 次日清晨,宁尚书便派人来祠堂,叫宁清洛去主院。 正好宁清洛要找理由去主院找孙嬷嬷。 主院书房里,宁尚书神情疲惫的坐在书案前,眼中满是沧桑。“爹爹想了一夜,终于想明白了,不怪账房,不怪夫人,不怪柔儿,谁也不怪,怪我这个爹,都怪我这个做爹的没能保护自己的女儿,是我这个当爹的错了,大错特错!” 宁清洛平静道:“父亲公事繁忙,无需自责。” “不,清儿你不懂,爹爹对不住你,对不住你娘,爹爹……” 宁尚书眼眶通红眸中含泪,深呼吸让自己情绪平复下来。 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跟宁清洛讲。 “即便不能正正当当,爹爹也会尽力弥补。” 宁尚书说的云里雾里,宁清洛根本听不明白,只能附和。 “父亲想去做什么便去做就好。” 宁尚书舒心的笑了:“爹爹就知道,清儿定会支持爹爹,她若她入了宁府,清儿可把她当做娘亲一般,她定会疼爱清儿。” 宁清洛愣住:“她?爹爹是要……” 宁尚书语态坚定:“纳妾。” 宁清洛大惊:“母亲同意了?” “哪个男子没个妾室,爹爹这么多年给足了她颜面,她对你这般不公爹爹看在眼中痛在心里,她同意与否也不会影响爹爹的决定,只要清儿支持爹爹,便足够了。” 宁尚书与宁夫人相伴二十多年来,在外从不沾花惹草,在内只有宁夫人一位正妻,用情专一令多少女子艳羡。 如今突然要纳妾,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别扭跟不舒服。 即便明白高门大户有妾室很正常,宁尚书这种才是不正常,可还是觉得宁尚书脏了。 宁夫人若知道宁尚书纳妾先得到了她的支持,她得完蛋。 她真的很无辜,打死她都没想到,一句随意的附和竟莫名其妙的支持了自己父亲纳妾啊。 “父亲跟女儿交代要纳妾不合适,纳妾之事清洛全当不知道。” 忽而,外面传来女人惨叫的声音,那叫声凄厉听的人头皮发麻。 宁清洛下意识转头看向门外,还没来得及辨清声音的方向,就听宁尚书埋怨道, “你娘越发不正常,昨天夜里跑去孙嬷嬷床前哭到夜半,不知怎么喊小厮把柴房的喜梅绑到孙嬷嬷屋门口,命人鞭笞了小半个时辰,这应该是又开始了。” 宁清洛大约是能理解宁夫人的心情,若孙嬷嬷真的因为喜梅死了,她怕是会比宁夫人更疯。 “孙嬷嬷对母亲来说很重要,还望父亲多宽慰母亲几句。” 宁尚书眼神带着欣慰:“你娘亲时不时就说你不孝,爹爹看你是孝顺的,只是柔儿更合她心意,她便看不到你的好。” 宁清洛笑中带着苦涩,只想快点离开书房。 “父亲若没什么吩咐,清洛想去看看孙嬷嬷。” “倒也没别的事了,就是晌午过后陪爹爹去一趟广平王府,打扮的漂亮点,必须要去。” 宁尚书语气带着不容推诿的坚定。 宁清洛只能应下:“是,父亲。” 孙嬷嬷屋子门口,宁夫人坐在椅子上看着下人用鞭子狠狠抽打着喜梅。 喜梅浑身血肉模糊,就连脸上都被抽的皮开肉绽血淋淋的看不清原本样貌。 “母亲……” 宁清洛忐忑不安上前:“孙嬷嬷还好吗?” “不好,很不好。” 宁夫人想到孙嬷嬷只能撑最后一天,哭着哭着笑出了声,指着喜梅道:“留着她一口气,我要拿的皮给孙嬷嬷做个风筝,孙嬷嬷年轻时候最喜欢放风筝了。” “清洛进去看看孙嬷嬷。” 她说完半天宁夫人都没搭理,沉浸在痛苦与残虐之中。 于是她默默走进屋子,见屋中无人喂孙默默吃下解毒丸,又将还魂草挤压出汁水,滴入孙嬷嬷口中。 孙嬷嬷已经失去了反射吞咽的力气,宁清洛又是压穴又是拍击后背,好不容易才完事,剩下的也仅是听天命了。 门外,传来一声惊呼:“夫人哭晕了,快去叫府医!” 宁清洛走出去的时候,只剩喜梅躺在地上,恶狠狠的睁着眼睛,盯着孙嬷嬷的屋子。 宁清洛走到喜梅身侧,冷冷问道:“你可曾后悔给孙嬷嬷下毒?” 喜梅缓缓抬头,看清是宁清洛的一霎,发出了嘶哑癫狂的笑声,眸色似焕发神采,声音都多了几分力气。 “后悔?孙嬷嬷她个老不死的什么都不用做还有人伺候,凭什么?柔小姐安慰我,孙嬷嬷要是不在了,我就是夫人唯一信任的丫环,我心动了,只要孙嬷嬷死了我就能取代孙嬷嬷在夫人心里的位置,我这一辈子富贵不愁吃穿不愁,还能像主子一样被人伺候着,多好啊。” 24 清水出芙蓉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喜梅看到宁清洛眸中的鄙夷,笑容自嘲且悲凉。 “你天生就是主子,我生来就是伺候你们这些主子的,就算我没你这么好的命,就算是做下人,我也要拼了命过的更好,我有什么错?” “你这些话可对母亲说过?” 宁清洛心中惊涛骇浪。 是谢雨柔撺掇喜梅害死孙嬷嬷? 她不明白,孙嬷嬷对谢雨柔关怀有加,也碍不着谢雨柔半分。 谢雨柔为什么想要孙嬷嬷死? 宁清洛终于明白为什么上次把上孙嬷嬷脉搏会不对劲,是府医给孙嬷嬷用的药有问题。 “我讲了夫人会信吗?我不敢赌,夫人若不信,柔小姐会弄死我全家老小的,但我知道你会信,柔小姐是我的指路明灯,我已经被指上了死路,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件事,柔小姐的心悸早就好了,府医也早就被柔小姐收买了。” 喜梅笑着笑着,吐出一口黑血随即一动不动。 “喜梅……” 宁清洛蹲身探上喜梅鼻息,又把上喜梅脉搏。 死了。 喜梅就这么瞪着眼睛死了,死不瞑目。 宁清洛怎么用手抚都合不上。 听到有声音传来,宁清洛赶忙起身离开。 喜梅咽气前主院任何人都可以在喜梅身边,唯独不能是她。 回到兰院,宁清洛脑海中不停回放着喜梅咽气前的画面。 她确实不喜欢谢雨柔,但从未想过让谢雨柔去死。 现在孙嬷嬷生死未卜,她心好乱。 不知不觉已过晌午。 春桃端着鱼翅粥走了进来,担忧道:“小姐还不饿吗?您早上到现在一直没吃东西,喝点粥吧。” 宁清洛压根什么都吃不下,但看着春桃关怀的目光,就不忍心拒绝。 “放那吧,我一会喝。” 春桃耷拉着脑袋,小声道:“小姐是不是怪奴婢昨日买了血燕窝跟鱼翅,给小姐惹了大麻烦,奴婢只是觉得小姐身体太虚得好好补一补,身体健康了比什么都重要。” “别胡思乱想,你为我身体着想我怎么会怪你,怪只怪有的人心思太深下手太狠。” 说着话,宁尚书的小厮就来唤宁清洛出发。 宁清洛根本没心情按宁尚书的要求好好打扮,只是简单的整理了一下头发,头上朴素一根银簪。 广平王府宁清洛很小的时候,曾跟祖父一同去过,雕梁画栋好生气派。 广平王是先帝第五子,十四岁便征战沙场,为先帝开疆拓土功勋累累。 先帝对广平王很是亲厚,赐封地广平赋税自理,建成广平军驻扎南疆。 圣上登基后,忌惮广平王声势更忌惮广平军,将广平王从南疆召回,说是让广平王享享清福,其实是将广平王软禁在了盛京。 广平王共有三个嫡子皆战死沙场,广平王若是死了,广平军则群龙无首只能归顺朝堂,把控在广平王死对头骠骑将军司马途手里。 广平王虽已五十有三,但仍旧身姿挺拔如松眼神锐利如鹰,两鬓斑白岁月在他脸上留下深邃的皱纹,却丝毫不影响他的气势。 此时,宁尚书正带着她走到广平王面前。 “清洛参见广平王,广平王千岁金安。” “今日我还叮嘱过她要打扮漂亮点,让您瞧瞧我家闺女有多耀眼,结果她不听话,素面朝天就来了。” 宁尚书嘴上埋怨,心里甭提有多美了。 宁清洛就算未施粉黛,皮肤也白皙透亮,精致的五官无不显出美人如画。 没了妆容的艳丽,反而多了几分婉约如兰的雅致,眸波流转间媚眼如丝却不带丝毫魅惑,恰似红颜花开淡淡花香弥漫。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很好。” 广平王坐在轮椅上,布满老茧跟伤疤的手轻轻捻弄手中佛珠,笑起来严肃的脸上添了几分和蔼。 “清儿,你跟广平王一起逛逛园子,爹先处理点事情,广平王府的园子可好逛的很,看上什么奇石,不用跟广平王客气,尽管讨要来给爹爹就行。” 这时,一个劲装黑衣少年跑了过来,眼眸清亮笑容灿烂。 “见过宁叔父,宁叔父您可终于来了,您再不来我投壶可就要被叔母虐死了,六局六输,您一会帮我求求情,让叔母放放水,让我赢上一回。” 宁清洛听的一脸迷茫。 他叫她父亲叔父,叔母不应该是她母亲吗? 那应该是他别的世交叔父的妻子,也是叔母。 对,应该是这样的。 可她为什么心里总是七上八下有些慌乱。 广平王一脸严肃:“志儿不许耍无赖,男子汉,要输得起。”随即笑了起来,看着宁清洛道:“这是本王的第十个儿子,是本王的庶子,叫叶从斤,小名志儿,你以后喊他志儿就行。” “这……不合适吧。” 宁清洛尴尬的笑了笑,看向宁尚书的时候像是求救。 人家再怎么是庶子,也是王爷的庶子,乳名都是长辈才能叫的,她身份不如人家,跟人家是平辈,叫人家乳名跟占人家辈分上的便宜似的。 “以后本王的儿女子侄,你叫乳名都合适。” 广平王大手一挥,双手推着轮椅转动方向:“走,本王陪清儿逛园子去,让你爹先自己去玩会。” 宁尚书见宁清洛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往前推了宁清洛一把。 “赶紧去给广平王推轮椅,傻愣着干嘛。” “是。” 宁清洛嘴角抽动了两下,往前看去,广平王正停在原地等着她,便小碎步跑上前。 叶从斤看着宁清洛离去的背影,激动的扯上宁尚书的袖子。 “宁叔父,那不会就是清儿吧?” 宁尚书点头:“是清儿。” 叶从斤直接兴奋的跳了起来。 “好生漂亮的女子,比叔母还要漂亮,原来这就是宁叔父给叔母的惊喜,叔母见到清儿定会开心极了。” 宁尚书笑的一脸得意:“你叔母年轻时候也这么好看。” 宁清洛一路推着广平王,不发言语,广平王也不讲话,沉默的有点让人窒息。 她以为宁尚书带她来参加游园会,宁尚书门口时也跟她说是一个很私人的小聚,很是有趣。 结果她到了就被安排推一个比宁尚书还老的老人家瞎逛。推到了一个分岔路口,宁清洛低头恭敬且礼貌的询问。 “广平王,您看您是想从左边开始逛还是右边开始逛?” “本王是陪你逛,你想从哪开始逛自己选。” 广平王转头,原本满是皱纹的眉头,一簇起来皱纹更加深刻,粗重浑厚有力。 宁清洛:“……” 真想夸一句老当益壮。 25 王爷是长辈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宁清洛见左边有棋盘石桌跟石凳,直接把轮椅往左边推去。 广平王也觉得太过沉闷,想聊点什么打破这让人不适的氛围。 可跟年轻人聊点什么,他着实不太清楚,训话点什么倒是手到擒来。 叶从斤跟他说什么来着?聊点能拉近彼此距离的事。 他想破了头,还真想到了一件。 “你小时候本王给你换过尿布,当时本王应你祖父相邀参加你的周岁宴,本王抱着你,那泡尿巨大无比,尿透了本王衣摆。” 宁清洛:“……” 她想回家。 见宁清洛半天没讲话,广平王也不急躁不追问,想继续自己发言。 “本王是个武夫,不像你爹吟诗作对附庸风雅,但也没你二兄宁赫那般没文化,你若是有什么瞧不上本王的地方,尽管提,本王改,唯独不能像你爹似的,文绉绉。” 宁清洛尴尬的能犁二亩地,眼神左右飘忽游移。 广平王跟晚辈都这么讲话吗?感觉好生奇怪。 宁清洛不知道怎么接话,只能沉默应对。 广平王都说了这么多,宁清洛还是不接话,让广平王有些不满,转头眼神凛冽的看着宁清洛。 “所以,你的意思完全瞧不上本王,本王改也无用?” 宁清洛:“……” 太想回家了。 她有些手足无措,完全摸不清广平王的脑回路,只能使劲夸赞上一番,毕竟谁都爱听好话。 “王爷误会,清洛自幼便听祖父讲起王爷征战沙场时英姿,方才想起一时间走神未能及时回答王爷,请王爷恕罪,更何况王爷与家父交好,是清洛心中敬重的长辈,王爷在清洛心中英明神武伟岸宏伟,是父亲一文人所不能比拟。” 广平王听的很是满意,宁清洛见广平王神色舒缓,赶忙把广平王推到石桌旁。 “王爷要下棋吗?清洛棋艺尚可,不知是否有荣幸跟王爷对上一局?” 广平王扫了一眼棋盘,原本展开的眉宇又蹙了起来。 “本王棋艺堪忧,你是想像你爹一样欺负本王?” 她不过是想找点事情做避开跟广平王聊天,她一个三品官家女子,要不是宁尚书跟广平王交好,她算个什么东西,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欺负一个王爷。 宁清洛连忙到轮椅前,面对广平王郑重行礼:“清洛不敢,清洛不知王爷不爱下棋,是清洛的过错,请王爷恕罪。” 广平王看宁清洛恭顺的模样,心中开怀,大笑出声。 “瞧你那怂蛋样,有趣的紧,本王允许你欺负本王,日后也只有你能欺负本王,你可欣喜?” 宁清洛一阵恶寒,嘴角抽搐两下恨不得原地消失。 感觉自己被个满脸皱纹的霸道老王爷调戏了。 想到自己那没文化胡乱用词的二哥宁赫,宁清洛劝慰自己,总归也是个读书少的,比宁赫强不到哪去,一把年纪还是个高高在上的王爷,不好计较什么。 “王爷是长辈,清洛……” 话还没说完,叶从斤就一阵风似的跑了过来。 “父王,叔母得知清儿来了,迫不及待想要见到清儿,父王晚点再让清儿陪您逛园子,我得先带清儿去见叔母。” “正好本王也渴了,回去喝口酒解解渴,你带着清儿去烟雨阁吧。” 宁清洛小时跟祖父来广平王府参宴时,外祖曾领着宁清洛到过烟雨阁。 记得祖父跟她讲过,烟雨阁是广平王为一个女子而建,那女子父兄触怒龙颜,族中男子被流放岭南,女子充为官妓入教坊司,后动用了很多手段,在一年后才将那女子从教坊司接到广平王府。 烟雨阁平日里不许任何人入内,当年祖父牵着她的手,站在烟雨阁外,遥遥的望上许久,嘴里念念叨叨着不住叹息:有缘无分,这都是命。 她一直以为,烟雨阁里住着广平王的女人,因获罪入教坊司的关系不能有个名分。 可当今日见到烟雨阁的主人与宁尚书并肩而立十指相扣站在她面前,她恍然明白了。 烟雨阁里的原来是她的父亲宁尚书的女人。 只见面前的女人头发盘起,珠钗华翠贵夫人打扮,身姿纤细眉目温婉,眼角虽然有细纹,但不难看出年轻时候的风华绝代,她站姿端庄大方,一看就是出声名门。 宁尚书见宁清洛失了神,先行开口道:“清儿,这是爹爹心爱的女子,名唤晚娘。” 宁清洛嗓子眼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堵着难受的厉害。 从小外界给她传达的,都是她的父亲很爱她的母亲,专情之至,当宁尚书说要纳妾的时候,她都没想过宁尚书心中一直装着别的女人。 在宁夫人心中,她这个女儿远远比不上谢雨柔,可面对如此情形她心里还是闷闷的。 晚娘见宁清洛神情复杂的看着自己,眼眶盈满泪光,声音因激动有些颤抖。 “清儿,你就是清儿……” 宁清洛见晚娘伸手要拉自己的手,眼神微动,身体往后退了退。 晚娘见状,眼神受伤,在快触碰到宁清洛手的瞬间停止了动作,边落泪边温柔的笑着。 “经常听你爹爹提起你,我一直在想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我还以为要等你大婚后,没想到今日竟能见着,更没想到你竟出落得如此标致,比我当年还要美上几分。” “您是父亲唯一心爱之人,清洛怎配与您相比,清洛身为子女理应子从父意,知晓分寸不会逾越多言,您无需刻意跟清洛拉近关系。” 宁清洛心里别扭的紧,语态中不禁夹杂排斥。 她长得如何与晚娘有什么关系?简直莫名其妙。 宁尚书微微蹙眉,肃穆而视。 “清儿,过不了多久,爹爹便会接晚娘过府做贵妾,晚娘自会视你如己出,你对晚娘要尊敬爱戴,不可这般没礼貌。” 宁清洛屈膝跪在地上。 “清洛知错,日后定当谨言慎行,不惹父亲跟父亲心爱女子烦心。” “清儿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晚娘慌忙的拉上宁清洛胳膊,满眼心疼。 “父亲未允,清洛不敢起身。” 宁清洛双手抽出仍旧跪在地上,心里攒着一团闷气发不出也咽不下。 不论如何,宁夫人总归是她的亲生母亲,她心里糟乱的厉害。 不知道是突然出现的晚娘,还是无法接受宁尚书专情人设的碎裂。 晚娘急恼的娇斥宁尚书。 “你平日就是这么对待女儿的?” 26 给你自由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清儿快些起来,你这不是害爹爹被晚娘责怪嘛。” 宁尚书忙不迭抓住宁清洛的胳膊,用力把宁清洛从地上拽起来,生怕宁清洛不肯起再说出什么话让晚娘误会他对宁清洛不好。 宁清洛站起来的一霎,宁尚书又急忙跟晚娘解释,语气中还透着丝丝委屈。 “这孩子自打从女德司回来,就不知怎么染了动不动就下跪的毛病,为夫冤枉。” 宁尚书眼神中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深情和温柔是宁清洛从未见过的,也让宁清洛感到陌生,宁尚书可从未对宁夫人这般柔软过。 原来叶从斤口中的叔母,真的就单纯的是宁尚书这个叔父的妻,可这一声叔母,却叫的不是自己母亲。 忽而,广平王冒然推开了屋门,急不可耐的催促道:“都在等着你们开宴,你们一家子在屋子磨蹭什么。” 扫了宁清洛一眼,不满道:“本王跟清儿的婚事,你是不是还没跟清儿提及?” 宁清洛闻言心中惊雷炸响,不可置信的看向宁尚书。 “婚事?” 又错愕的看向广平王,刹那,在逛园子时广平王说的那些奇怪的话似乎都有了解释。 宁尚书这是要让她嫁一个论辈分她得喊大爷的人?! 宁尚书无所谓的笑道:“今日主要目的是让晚娘见见清儿,王爷跟清儿的婚事已板上钉钉王爷急什么,就算我想反悔晚娘也不会准许,王爷的事就是我跟晚娘的事,王爷放心就好。” 宁清洛算是听明白了。 跟广平王的婚事,根本不需要她同意,她只做个工具人就好,而促成这场婚事不仅有晚娘的份,还是晚娘的主导。 宁清洛嘴角仍难掩讥讽笑意。 “所以是父亲跟晚娘一同定下了我的婚事?” 宁尚书点头:“是啊。” “清洛好奇,晚娘以什么身份决定了我的婚事?是父亲的外室还是父亲未过门的妾室,可不论是外室还是妾室,都没资格决定我的婚事,不是吗?” 宁清洛声音平静中暗藏剑芒,看向晚娘时眸中带着寒意,看的晚娘心慌乱的厉害。 宁尚书一把揽住晚娘的肩膀做保护姿态,对宁清洛不悦怒斥道:“放肆,你不可以对晚娘这种态度。” 晚娘握拳捶打在宁尚书肩膀,怒的娇媚:“我不许你对清儿这么凶。” “为夫知错,你别生气,气坏身子为夫会心疼的,手打疼了没?” 宁尚书像是会变脸,瞬间脸色柔和了下来,旁若无人的拉过晚娘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口气。 甜腻呵护的样子,刺目的很,宁清洛都怕再看下去长针眼。 “清洛有些不舒服,先出去透透气,不打扰父亲打情骂俏了。” 说罢,宁清洛转身迅速离开,生怕待多一秒忍不住说什么不该说的话搞的大家都不痛快。 “你……” 宁尚书刚要喊住宁清洛,话还没出口,就被晚娘拧了一下胳膊。 “哎哟,疼啊。” 宁尚书无奈的看向晚娘,委屈的像是个五十岁的孩子。 “你竟为了清儿弄疼为夫,你心里只有清儿是不是?” “宁郎瞎说什么呢,在我心中,宁郎跟清儿一样重要,我只是不想让清儿不高兴,清儿今日知道自己爹爹有心爱的外室,又知道自己要嫁广平王,心中定是一时间接受不了,我们应该给清儿足够的时间让清儿好好消化一下,而不是急切的逼迫清儿接受。” 晚娘一想到宁清洛方才对自己的不友好的态度,心里就酸楚的厉害,连眼泪掉了下来都未能察觉。 “你不是外室,在我心中你才是我的妻,是我唯一的妻。” 广平王看着两人浓情蜜意的样子,感觉自己像是个什么碍眼的玩意,浑身上下不自在。 “本王去跟清儿说明白,你俩两日未见,腻歪着吧。” 即便宁尚书答应了广平王的婚事,可是跟晚娘合计决定的并不是跟宁夫人,就算宁尚书答应,只要宁夫人不允,这婚事就成不了。 宁清洛站在烟雨阁外的树下,仰头看着枯黄的树叶片片飘落,心中寒意更盛。 同样是让她嫁给别人当续弦,宁夫人选的最起码是年轻模样好的,宁尚书选的着实让她意外,双腿残疾五十多岁的老男人,宁尚书是怕她没当寡妇的机会吗? 忽而,听到轮椅轮子滚动的声音,宁清洛转身,见广平王双手推着轮子,已经到了树下。 宁清洛一板一眼的行礼,不知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广平王率先开口,打破了这尴尬的氛围。 “你可知你爹的恩师于太师?” 宁清洛点头:“知道。” 于太师是宁尚书的授业恩师,可惜圣上登基后性情大变,不仅对于太师多有不满,还为一己私欲要强纳于太师嫡长女为妃,于太师为了女儿被迫大殿触柱失血过多而亡。 于太师的两个儿子伤心过度触怒龙颜被赐死,于太师家族男子皆发配岭南,女子则充为官妓入教坊司。 等一下,这不正是外祖跟她说过烟雨楼里的那女人…… 宁清洛恍然大悟:“晚娘就是于太师的那位嫡长女?” “正是。” 广平王用力的吐出了一口气,似回忆片刻往昔有所感慨。 “于太师对本王有恩情,帮过本王许多,晚娘跟你爹青梅竹马互许终身,你爹曾发誓非她不娶,但天不遂人愿。” “我们曾在于太师坟前立誓,定会救出晚娘,可晚娘想从教坊司出来比别的官妓更加麻烦,陛下想看高高在上的太师之女堕落,想看清洁孤傲的名门嫡女被践踏,所以你爹必须稳稳的站在朝堂上把控权势不能倒下,为撇开跟于家关系,便娶了跟于家不对付亲近圣上的谢家女。” “清洛知道,王爷是想跟我说,我父亲跟晚娘真心相爱,走到今日不易,清洛应该祝福,可恕清洛无法理解。” 宁清洛笑的轻蔑:“父亲想撇开跟于家的关系向陛下投诚,不止有娶谢家女这一条路,可父亲选择了最轻松简单的路,违背了非晚娘不娶的诺言,还拿母亲的一生做祭品,这对两个女人都不公平,什么真心相爱可笑至极。” 父亲专情母亲不肯纳妾唯母亲一人,三千水只取一瓢的佳话不过是谎言。 当谎言被公布于众,世人只会嘲笑讥讽女子而已。 宁尚书还是会被夸钟情不二,不过钟情的对象换了一个女人罢了。 广平王叹息一声,苦口婆心的劝说着。 “身为男子总有些不得已,总不能为了一个女人抛弃家族荣辱放下权势地位去隐居,晚娘毕竟做了官妓,就算如今圣上不再跟计较当年之事,晚娘也不能为你爹正妻,你爹不嫌弃晚娘已是残身,仍旧视若珍宝,还为了晚娘常年在外不住府中已足够了。” “宁夫人也享受了别的女人在后宅不曾有过的待遇,况且宁夫人都能把你送入女德司那种地方,可见对你不好,你因为宁夫人对你爹有意见实属不该。” 27 王爷心思重多想了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宁清洛听着广平王的话,心中像是有一团火莫名的燃烧了起来。 她紧紧握住拳头,指甲嵌入掌心,疼痛让她更加清醒。 “可她仍旧是我的母亲,这是不争的事实。” 凭什么受到伤害的是女子,遭受恶意的也是女子。 只要男子找点理由就可以毫无负罪的活着,若是做点什么就是诚意满满,不然就是女子不知足。 就像退婚改娶的明明是姜玉恒,被指指点点的却是她,明明是她被姜玉恒骚扰烦扰,可在任何人眼里都是她在勾搭姜玉恒。 那些攻击谩骂她配不上姜玉恒的贵女们恰好又是女子,疑神疑鬼觉得她下贱不知羞耻的宁夫人跟谢雨柔也是女子。 广平王见状,知道再说下去也是无益,于是缓和了语气。 “你嫁给本王后,本王会慢慢与你说,疏导你心中不快解开你的心结。” 宁清洛屈膝跪地,仰头直视广平王双眸,眼神坚定而决绝。“清洛跟王爷想法不一理念不同,年纪也相差甚远,实难与王爷相配,即便父亲同意清洛嫁给王爷,清洛自己不同意,就算削了头发出家做姑子也不会嫁。” “本王在帮你把你爹跟晚娘的事情捋顺,你怎么把气撒到本王头上了,本王年纪大本王有自知之明,你还真跟你爹拐弯抹角不一样,直率的本王脑壳疼。” 广平王一脸无奈,怎么感觉宁清洛的性子不随爹也不随娘。 宁清洛跪在地上,垂眸叩首:“清洛知错,请王爷恕罪。” “怎么跪着跪着还磕起头了,赶紧起来。” 宁清洛主打一个跪的利索起的听话。 “清洛遵命。” “本王上了年纪腿脚也不好,不会跟你真的发生夫妻之实。” 广平王见宁清洛站在原地低着头,一点反应也没有,大手一挥,故作声声豪爽。 “本王允许你乔装打扮在外寻欢作乐,养小白脸可以男宠也行,不过只许养在外面,还得隐秘点别被人发现,本王想好了,本王会派护卫保障你的奸情顺遂无忧。” 见宁清洛还不答应,广平王豁出去了。 “好好好,就算你想在王府厮混,本王那些庶子任你挑选,本王觉得志儿这孩子还不错,长得好身子骨好,性格开朗还想得开,你有孕还可以生下,总归算本王的血脉。” 宁清洛哪是答不答应的事,是震惊的差点失去了表情管理。 这人到底在说什么? 她今天不止一次的怀疑过自己的耳朵,尤其是这一次,她真觉得自己是幻听了。 “你以为你爹跟晚娘为什么会同意你嫁给本王?还不是本王答应了这些过分的要求,可能这就是娶友人之女的代价,你要知道本王也有些委屈,你最好给本王留些颜面,若你不想给本王留颜面,本王也不能把你怎样。” 广平王眸色惆怅,语气中带着几分悲凉。 “本王唯独不能答应的,就是大婚后马上去死,本王虽身体大不如从前,可也想多活上十年八年,若做到这些你还是不满意,能不能让本王再好好活两年。” 宁清洛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说点什么。 这何止过分,已经离谱到超出她的想象。 她以为的宁尚书为图点什么利益把她嫁老头。 但事实可能是老头想图点什么,被宁尚书抓着辫子往死里薅。 “父母之爱子则为计深远,听你爹说你喜欢自由,晚娘觉得你若被困在后宅四方天地不会开心,你爹说你名声已损无法嫁人高门,晚娘说你定不愿为家族利益奉献一生,本王对你来说短暂不过数年,是你最好的出路,本王离世后,你是假死离开王府,还是留在王府富贵逍遥,你爹都会尊重你的选择为你安排妥当。” 宁清洛迟迟缓不过神来,广平王也算体贴,安排宁清洛在客房歇息。 女儿没负气离开,宁尚书的心里就算有了底。 回程时,宁尚书跟宁清洛同乘一辆马车。 宁尚书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跟宁清洛讲才能让宁清洛既接受晚娘,又接受自己的婚事。 宁清洛低头不语,直到快到宁府的时候,才开口道。 “是广平王出什么事了,还是仍旧舍不下广平军?” 宁清洛想不通,广平王已无强势嫡子继承广平军,庶子虽有在军中,但因母族低弱不足为患,且声势威望也不足以撼动朝堂。 况且广平王向来不喜庶子,还有什么好折腾的? 很明显,广平王需要她这么一个母家强势的王妃。 她父亲身居高位,母亲出身大士族门阀的王妃,恰好宁赫又是武将。 可要了有什么用,广平王年事已高不能生育,难不成还真让她从庶子里面选一个生吗? 宁尚书端起马车中央小矮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压低声音道。 “广平王五年前出征时遇险命悬一线,被一边境农女所救,为报答农女救命之恩,广平王便把这农女接到盛京,本是要纳入王府为妾,可边境细作频出,农女虽身份查明无任何问题,但若被有心之人利用便可泛起事端,广平王只好把农女养在庄子上做了外室。” “那农女四年前诞下一子难产血崩而亡,广平王愧疚不已,觉得亏欠农女许多,对那孩子更是疼爱有加,一直以来都想让这个外室子成为堂堂正正的嫡子。” “你成为广平王妃后,便会找个理由将这外室子成为你跟广平王的嫡子,将来承袭广平王府。” 剩下的话宁尚书没有说下去,宁清洛也能明白。 广平王府跟宁家结为姻亲,一来广平王可以放心踏实的让宁家做这个小儿子强势母族坚实后盾。 二来有姻亲关系,才能顺理成章的让广平军甘愿受宁赫代管,等幼子长大便可稳妥接手广平军了。 广平王妾室众多庶子一大堆,对嫡子也是基本放养只管结果不问孩子成长过程,就连陪伴都少的很更别提什么周全考虑,若有半分嫡子们也不至于都死了。 老来得子后,反倒知道怎么做一个好父亲了,为了托举小儿子,堪称忍辱负重答应宁尚书所有不平等条约。 “父亲不会还拿那幼子的安危威胁广平王早点死吧?” 宁尚书老奸巨猾的笑了笑:“爹爹可没说这种话,是王爷心思重多想了。” 宁清洛:“……” 呵,广平王心思重?挺好笑的。 她会心一笑:“想让清洛嫁给广平王,父亲得先过了母亲那关,不会是父亲跟母亲提过,母亲没同意,父亲才把清洛带去见广平王吧。” “身为女子太过聪慧可不好,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宁尚书摇头轻笑,既闷气又宠溺。 马车停在宁府门口,宁清洛先行打开马车车门下了马车。 回到兰院,春桃就欢快的迎了上来。 “小姐,夫人今天全府大赏赐,就连马厩的马奴都得了赏,柔小姐也跟着夫人给了赏赐,别处也跟夫人一样赏了一两银,对咱们院最是出手阔绰,每人赏了三两银呢。” 宁清洛疑惑:“发生什么事了能让母亲如此开怀?” 28 你心里有我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听说孙嬷嬷醒了,还能开口说话了,夫人高兴坏了,想着跟孙嬷嬷积德行善,除了赏赐宁府所有下人,还自发斋戒九日,” “赏的好,我也要学母亲,院子里的下人,每人赏十两银。”宁清洛心中一块大石算是落了地,笑着刮了刮春桃的鼻子。 “赏你一百两。” “不行!小姐这也太奢侈了,真要赏赐赏他们一两银就行,奴婢也只一两就足够。” 春桃果断拒绝,警觉的环顾四周,凑到宁清洛耳侧小声道:“咱们要藏富,您是不是以前大手大脚惯了?您现在可不比往日。” 宁清洛想了想,好像是这样。 她受过冤枉遭过罪挨过打吃过苦,就是没穷过。 她不在意谁来找麻烦,也无所谓再被怀疑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不能让她有了银子还这不能花那不能用的憋屈着。 况且谢雨柔都知道借机会用赏赐收买人心,还着重收买了她院里的人,这对她来说可不是好事,她必须得更大方才行。 “没事,按我说的办就行,你若是一百两拿的不安心,就拿二十两,总归是要比他们多一些,不然我可就不高兴了。” 宁清洛不等春桃开口,抬脚便往屋内走去:“我累了要休息一下,你快去把赏赐发了,别打扰我。” 春桃无奈,只得听话去办。 兰院的下人们收了赏银,干起活来都勤快了许多。 这两日宁清洛无人打扰,也算过的悠闲自在。 春桃叽叽喳喳打听到什么事都跟宁清洛说,包括府上一些下人之间的八卦趣闻。 在第二日的时候,宁清洛知道了孙嬷嬷已经能站起来下床走动了。 这日,春桃订制的一些新的家具到了,指挥着下人重新归置摆设,忙的不亦乐乎。 休息的时候,宁清洛走到春桃身边,看似随意的问道:“我好像一直没问过你,你之前是谁的人?” 春桃乍听没反应过来,一琢磨恍然明朗。 高门大院最是复杂,主子下人都各怀心思。 宁清洛不在府中两年,对她心存芥蒂也是情理之中。 对上宁清洛审视的目光,春桃讲的仔细。 “奴婢是家生子,之前是后厨打杂,娘是负责花房的陈嬷嬷,爹是府上马房的刘二牛,有两个弟弟,都跟在曾管家身边做事,小姐放心,奴婢只听小姐的。” “你可知道,跟在我身边容易死?” 春桃呆呆的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奴婢知道小姐之前院里的人,都是被活活打死的。” 是啊,都死了。 先是从小就跟她一起长大情同姐妹的,再是被收买背叛她的,还有被威胁情非得已的。 她不想再看见有下人因为她出事了,虽然她已经不是两年前的宁清洛了,但越是觉得春桃好,越是心中忐忑不安。 “你若害怕另谋去处就好,若一直跟着我,我不确定能不能护住你。” “曾管家给了奴婢爹娘跟兄弟们好处,让奴婢嫁他吃喝嫖赌的外甥,奴婢不愿,早晚会被逼死。” 春桃跪在宁清洛面前,仰头眼含泪光恳求道:“反正都是死,奴婢不怕,小姐对奴婢好,奴婢心里清楚,奴婢愿意跟着小姐。” 这个世界爱惜男子重视男子,女子生存不易,想自在随心更是艰难。 她没再说什么。 午膳后,她坐在院东大树下的石桌旁,吹着秋风饮茶。 忽而,院门被用力推开,姜玉恒板着脸闯了进来。 宁清洛立马起身,稳了稳心神,恭敬行礼。 “清洛见过小侯爷,清洛与小侯爷已无婚约,小侯爷冒然……” 姜玉恒打断:“你要嫁给广平王?” 宁清洛怔了一下。 “是与不是与小侯爷何干?” 长宁侯府今日从西域弄来的的葡萄,姜玉恒一早便亲自送到宁府。 从谢雨柔口中得知宁清洛去了广平王府还跟广平王敲定了婚事,再也无心其他,只想见到宁清洛当面问个明白。 “广平王府的聘礼都送到宁府了,前院堆了满满当当一院子,宁尚书跟宁夫人如今在主院吵得不可开交,你还不承认想瞒我到什么时候!”姜玉恒冷着一张脸,眸色不悦。 宁清洛平静道:“小侯爷说的聘礼,清洛并不知情,我没有把自己婚事告知小侯爷的义务,更谈不上隐瞒。” “没义务?宁清洛你心是石头做的吗?上次天香院一别我承认我是有意晾着你,等你向我服软,我也知道你心中有气在跟我拿乔,我身为男子,应亲自来见你跟你解释。” 姜玉恒压下心中的不快,眸中甚至带了几分委屈,张开双臂,嘴角扬起自信的笑意。 “现在我来找你了,你可欢心?” 按以往,这时候宁清洛应该羞涩的投入他怀中。 就像多年前,他游历归来,宁清洛亲自骑马去城门迎接,不顾他人目光,下马飞奔到他面前紧紧抱住,笑的灿烂。 虽说那时她年幼,情感单纯不通男女之情,姜玉恒也说教了她一顿,但姜玉恒内心是喜欢她那样的。 “小侯爷逾矩了。” 宁清洛后退一大步,跟姜玉恒拉开距离。 “清儿别这样,我知道你心里有我。” 姜玉恒大步向前,直到把宁清洛退到后背撞在树上。 “你原本身上就背着舅父舅母的命,又推柔儿落水想要害死柔儿,还被送去了女德司受罚,我长宁侯府也要脸面,我爹娘不同意你做我正妻,我能怎么办?” 姜玉恒见宁清洛要往旁边躲避,一把抓住了宁清洛的胳膊。 “清儿不要闹了,我也是受害者,你为什么一定要行事歹毒,若你像柔儿那般善良纯真,不搞出这些幺蛾子,我们怎会退婚?” “你放手!” 宁清洛简直要气笑了,用力挣脱,无奈如今身体大不如前挣脱不开。 “我不放,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 姜玉恒抓的更使劲,整个身体逼近她,另一只手撑在树干上,把她困在胸前。 从小母亲就向她灌输,姜玉恒是她未来的倚靠,她要喜欢姜玉恒也只能喜欢姜玉恒。 好在姜玉恒生的俊秀才情斐然,对她体贴入微关怀备至。 她也曾付出过真心,但世家大族高门贵胄太多腌臜,她身在世家耳濡目染,不敢奢望姜玉恒只爱她只有她一个女人。 时时告诫自己,不求姜玉恒对她深情似海,只求嫁过去后和睦尊重不宠妾灭妻就好。 所以她即便委屈,也万事不做计较,主动退让迁就,就连姜玉恒跟谢雨柔之间的不清不楚,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姜玉恒一而再,再而三的让她失望难过,直到婚事告吹,她彻底对这个男人绝望了。 “路都是自己选的,小侯爷紧抓着过去不放未免太过荒唐。”她抬头,眸中的冷漠刺的姜玉恒心口一顿。 姜玉恒抬手掐住她的下巴,咬牙切齿道:“你怎么可以用这种眼神看我?你知道只有我不在意你恶毒。” 29 小侯爷闯兰院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他低头凑近宁清洛脸庞,温声规劝。 “你听我讲,柔儿乖巧温顺深得我娘喜爱,我如果哄着柔儿求我娘允许你做平妻,柔儿应该会答应的,大不了让柔儿寻死觅活迫使你爹娘去跟我娘谈拢,我娘八成会同意。” “我娘同意了我爹那边就好说了,即使不同意,我也可以纳你做贵妾,不过就是名分上的事情,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的正妻。” 宁清洛直视姜玉恒的眼睛,没有半分恐慌,嘴角漾起的笑仿佛无形的嘲弄。 她对姜玉恒也是付出了真心跟真感情的。 当年自己到底是怎么瞎了眼,竟然没有看出姜玉恒是这么恶心的人。 “小侯爷算盘珠子打的真响,青天白日在说什么胡话?我就算孤独一生也绝不做妾。” “你名声已经毁了,嫁给我做妾也比嫁给一个年过半百比你爹都大的广平王要强,他一个床上都不顶用没剩下几年活头的糟老头子拿什么跟我比。” 姜玉恒满心不甘,猛地把她扯入怀中用力抱紧。 “你从牙牙学语就跟我订了婚,你从小就是我的人,这辈子都是。” 突然,门口传来怒喊声。 “你们在做什么!” 姜玉恒惊慌转身,只见宁夫人跟谢雨柔走了过来。 谢雨柔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仍故作坚强,憋着不让自己哭出声。 “玉恒哥哥,我真的不知道清妹妹约你在这私会,不是故意打扰,玉恒哥哥知道的,今日广平王下了聘礼要娶清妹妹做续弦,姑母跟姑父闹的很不愉快,我就想着带姑母来问问清妹妹是何想法,只要清妹妹不同意,姑母绝不会眼睁睁看清妹妹嫁过去。” 转眸又对宁清洛道:“清妹妹,我知道你一直想见玉恒哥哥,可你也不能跟玉恒哥哥毫不避讳的搂搂抱抱,玉恒哥哥是我的未婚夫,清妹妹当真要这般无所顾忌吗?” 谢雨柔越说越觉得委屈,泪流满面哭到哽咽。 引导姜玉恒来找宁清洛的时候,谢雨柔觉得无非是姜玉恒跟宁清洛把话说明白。 姜玉恒跟谢雨柔讲过,是谢雨柔让他明白了什么是爱,原来一直以来他是拿宁清洛当妹妹,也不认为改娶谢雨柔有错。 本想着宁清洛就算不像上次在天香院似的闹起来动手打姜玉恒,也是有一肚子怨气冲姜玉恒撒欢。 可怎么就暧昧纠缠,还抱在一起了? 肯定是宁清洛用放浪的手段勾搭了她的玉恒哥哥。 “娘亲为了你能嫁个好人家,跟你爹爹大吵一架,你柔姐姐担心你知道你爹爹要把你许配给年纪一大把的广平王伤心难过,让娘亲来许你一个安心,你却在恬不知耻的勾引自己姐夫。” 宁夫人气冲冲走到宁清洛面前,一巴掌扇在了宁清洛脸上。 “你之前虽然心思恶毒,但最起码的礼义廉耻还是有的,女德司你是白去了。” 宁清洛被宁夫人打的内心已经麻木。 “母亲息怒,清洛并未向小侯爷提出相邀,是柔姐姐误会了。” 宁夫人怒声指责:“你跟姜小侯爷嘴都差点亲上是误会吗?搂抱在一起也是误会吗?你柔姐姐有什么错让你这般肆意践踏?” “姑母,别说了,不要说了,我不想让清妹妹生我的气,我不怪清妹妹便是了。” 谢雨柔哭的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手放在胸口身子一软差点摔倒。 幸好姜玉恒眼疾手快扶住。 “是不是心悸犯了?” 谢雨柔虚弱点头。 这有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是真的气的难受了。 这跟亲手把夫婿送到别的女人身边,然后假捉奸变成了真捉奸有什么区别? “宁夫人,我先送柔儿回天香院。“ 姜玉恒把谢雨柔打横抱起就往外跑。 “柔儿身体扛不住三天两头折腾,我怎么就养出你这么个没脸没皮的女儿,娘亲时时刻刻为你着想,你瞧瞧你自己在做些什么自轻自贱的污遭事!” 宁夫人指着兰院门外,声音都气到颤抖:“你现在立刻马上去你爹爹书房门外跪着,求你爹爹退还广平王的聘礼,娘亲也会一起为你求情,只要我们母女二人一条心,你爹爹就休想把你嫁给广平王。” 宁清洛不知怎么,看到宁夫人越反对她嫁给广平王,她就越发想让宁夫人更加不痛快。 尤其那一句‘为你着想’,让她哭笑不得,更想使坏。 “母亲不是说清洛名声受损没有高门愿意娶,广平王可是高门中的高门,是皇族,能嫁入皇族对我来说不是天大的幸事吗?清洛觉得挺好的。” 宁夫人捂着胸口,耐着性子道:“好什么好,你还可以嫁给裴家的裴大公子,裴夫人是点了头愿意接受你的,你并不是没有更好的选择。” 宁清洛一派坦然:“清洛觉得,嫁裴公子还不如嫁广平王来的体面,再怎么说,广平王是皇族,嫁给广平**王妃,怎么都是入了皇家族谱。” 宁夫人闻言,气的身子猛然一颤,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你……你宁可听你爹爹安排嫁给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也不愿听娘亲的话嫁给裴公子对吗?” 这时,宁赫从门外走来,向宁夫人抱拳行礼。 “娘,儿觉得清儿应该听爹的,爹给清儿选的是一条最自在无拘束的出路,清儿嫁给广平王,无公婆压制管束,广平王哪天不在了,游山玩水也好,偷偷外面养几个白净俊美的面首也好,日子要多舒服有多舒服。” 确实,那时候继子尚幼,广平军在宁赫手里,整个广平王府都会掌控在她手中,她到时候有钱有闲有身份有地位,想做什么自己说的算。 广平王府可是个富贵窟,金银想怎么花怎么花,怎么不是一条好路呢? 就算广平王多活个十年,继子已成人接手了广平军,宁赫在广平军中地位也不会被轻易动摇,她还是可以畅快自在。 想换个身份了,就给宁尚书和宁赫招呼一声,找个喜欢的人去一处环境优美的地方度过一生也好。 四处游山玩水看大漠孤烟长河落日也不错。 总归比在宁府,比嫁给裴澈那个游手好闲欺辱发妻自缢的东西强。 宁夫人怒火中烧,指着宁赫鼻子骂道。 “让清儿养面首?你们父子俩可真会想,女子贞洁贵重,你们拿清儿当什么了?寡妇门前是非多,没有哪家高门寡妇是容易的,尤其清儿貌美勾人还是个不安分的。” “广平王后院小妾通房二十余人,庶子庶女加起来二十三人,清儿歹劣狠辣行事恶毒,若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让人抓了把柄,以后的日子都得任人摆布受人驱使,很有可能命都搭进去。” “娘为何要这般贬低清儿!” 宁赫怒目圆睁,实在听不下去了。 “只要清儿自己愿意就好,我跟爹会护好清儿周全,而且我跟爹相信清儿不是一个无脑蠢妇。” “宁赫!我好歹是你的娘,你怎敢对我这般态度!” 宁夫人气的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抬手就一巴掌扇在了宁赫的脸上,厉声大喝:“你混账,你跟你爹都是混账!” 30 二哥脑抽风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宁夫人没得到自己满意的答案,还被宁赫搅了局,突然想起谢雨柔心悸发作,宁夫人整个人气的快要炸掉。 到天香院的时候,姜玉恒守在门口。 姜玉恒见宁夫人来了,赶忙上前道:“宁夫人,府医说柔儿已无事,休息一阵便会醒来,都是玉恒的不是,宁夫人若责怪,玉恒无话可说。” 宁夫人的眼神在姜玉恒脸上细细打量,似是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 “今日姜小侯爷去找清儿到底为了什么?真的是清儿约你私会吗?” 姜玉恒看起来心情沉重,垂眸长叹一声。 “我去兰院见清儿,只是为了跟清儿讲清楚之前的事情,不想让清儿对柔儿心中怀有怨恨,夫人看到的那一幕纯属巧合,不过是清儿不小心摔倒,我下意识想要搀扶脚下不稳所致。” 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慎重说出,抬眸看向宁夫人,眼神中流露出真诚和决心。 “我已向柔儿解释过了,柔儿相信我不会对她始乱终弃,也请宁夫人相信我,我定会娶柔儿过门永不辜负。” “所以,真的是清儿约你去的?” 姜玉恒又是一声叹息,垂眸沉默不语,似是心中百感无奈,默认了宁夫人的话。 宁夫人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和疲惫。 “我知道了,辛苦姜小侯爷将柔儿送回天香院,还为柔儿名节考虑门外守候不入闺房,姜小侯爷谦谦君子形式磊落,我不该怀疑姜小侯爷。” “我明日再来看柔儿,今日让柔儿好好休息,我先告辞了。” 姜玉恒走后,宁夫人派人喊来了宁骁,交给了宁骁一封刚写完的拜帖。 “快马送去裴府,跟裴夫人说,我今晚约裴夫人赏月品茶。” 兰院里,宁清洛站在院子外,仰头看着屋顶。 原本宁赫拒绝上药,毕竟自己皮糙肉厚,被宁夫人打的一点感觉也没有。 宁清洛也不想上药,宁赫可不许。 宁清洛皮肤细腻白皙,被打的印记特别明显,大不了就陪着一起,上点药多大的事。 宁赫还以为自己拿大爪子抹两下就得了,万万没想到,宁清洛拿出药箱,让他坐在椅子上,倾身低头,脸凑近他面庞不说,还用自己纤细白嫩的手指一点点的往他脸上涂药膏。 这可真让他心肝脾肺肾都颤上一颤,一个猛子像只烧红壤的大番薯‘唰’的蹦了出去,一个跃身消失不见。 宁清洛一脸不解的看向旁边的春桃。 “你确定是从这窜的?” 春桃用力点头:“奴婢确定,奴婢刚好买鱼回来,好大一坨给奴婢都吓傻了,呲溜就没了,跟只巨型跳蚤似的。” “你说,我二哥是不是脑子有点不太正常?” 宁清洛想不明白,好好抹着药能,怎么这人就能跟犯什么病似的招呼都不打就窜了呢? 好像自打谢雨柔来到宁府,宁赫疏远她开始就走上了不正常的道路。 说宁赫到底随了谁,别说是性子,就连长相都没随上宁尚书跟宁夫人半分,也就是都长着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 身材高大魁梧的简直不像宁家家族能出的大骨架子。 也是就谢雨柔到宁府后,宁赫跟宁尚书相处的方式也有了些许变化,与其说像对父亲,不如说像是对待同僚中值得敬重的长辈,从小到大的礼貌都攒一起开始用起来了。 对宁夫人也不再像从前一样渴望得到母爱的样子,更没有再对宁夫人闹过一次脾气。 宁清洛合理的怀疑,谢雨柔除了克她,还克宁赫,只不过宁赫命硬,克不动硬克,克的不是很完全。 春桃想到了之前宁赫掐她脖子差点把她掐死那茬,小声嘀咕着。 “好像是有点,不过是开门碰见他照顾小姐,他就气的憋红了脸想杀人。” 春桃的声音实在太小,宁清洛完全没听清楚,下意识问道:“什么想杀人?” 春桃觉得宁赫这种暴力的行为还是不要让宁清洛知道的好,宁清洛已经察觉宁赫不正常了,如果再知道这些,那不是得一接触就担惊受怕。 于是春桃道:“奴婢是说,奴婢去买鱼的时候,那鱼贩子缺斤少两,气的奴婢想杀人,昨日来送鱼的鱼贩子鱼不新鲜,才送了没几回就开始糊弄,奴婢就想着再去挑选挑选换一家。” 宁清洛转身正对春桃,笑盈盈道:“辛苦春桃了。” 这会,春桃才看道宁清洛脸上的红肿,焦急询问。 “小姐,您脸是谁打的?” “母亲打的,不知怎么母亲跟柔姐姐就来了,不凑巧,看到了一些不该看的事情,幸好你不在,不然你可能也要挨打了。” 宁清洛摸了摸脸颊,话语中有着对春桃的试探。 “奴婢愿意陪小姐挨打,若夫人打了奴婢气就消了不打小姐了,奴婢更是愿意挨打。” 宁清洛继续道:“你不问我是什么不该母亲跟柔姐姐看到的事情?” “都是夫人跟柔小姐不该看的了,奴婢自是更不该问,小姐如果想让奴婢知道,便会跟奴婢讲,哪轮得到奴婢打听。” 春桃眼神干净纯致,不掺一丝杂污,让宁清洛剩下的试探都吞咽回了肚子里。 “你倒是活的通透。” 宁清洛脸上的笑容也凝滞,眼神没有一丝温度,冰冷中透着麻木的空洞。 两年时间,她几次差点把命丢在了女德司,她学会承受跟隐忍,可如今不再奢求不再在乎,心里为什么有时候还会有点酸楚。 可能就像祖父当年说的,人生总是有所不可得,既不可得无需强求。 可能就像她对广平王说的那样。 毕竟,她是自己的母亲。 不知怎么,宁清洛这一夜睡的很不安稳,一大清早就醒了。 等宁清洛洗漱完毕,开开心心的去给宁清洛盛了一碗刚煮好的银耳莲子粥。 “奴婢刚刚好像听见敲锣打鼓的声音,动静可大了很是热闹,像是主院那边传过来的,奴婢一会去打听打听是不是府里有什么喜事。” 宁清洛满脸疑惑:“喜事?” 春桃用力点头,眼睛透亮闪着勃勃生机。 “是啊,后院婆子说,院子前后门还有人在分喜钱,会不会是长宁侯府来给柔小姐下聘?可婆子说那家丁穿着不像是长宁侯府的人,但婆子明明听着是来给宁家的小姐下聘的,小姐您刚被广平王下了聘礼,那就肯定是柔小姐咯,不然还会有谁嘛。” 31 裴公子拜访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你是说,姜小侯爷还未正式给柔姐姐下过聘礼?” 宁清洛听的一愣一愣的,还没等春桃回答,宁骁就满脸怒容的踹门闯了进来。 “柔儿昨天因为你心悸发作不说,好高烧了一夜,你现在马上跟我去向柔儿道歉!” 春桃被吓了一跳,明明身体已经颤颤巍巍,可仍旧一副母鸡护崽的架势,硬着头皮道。 “大大……大公子就算大公子是小姐的兄长,也不能这般鲁莽的闯入小姐闺房,正……正所谓男女七岁不同席……” 还没等春桃把话说完,就被宁骁一脚踹倒在地上。 春桃怕宁清洛担心,愣是死咬住下唇不敢叫出声。 宁清洛怕宁骁的架势还要给春桃补上一脚,起身站在春桃面前。 争吵无用发脾气无用,只会牵累春桃。 她此前的贴身丫环,就是因为宁骁找她晦气的时候维护她,被宁骁吊起来活活打死了。 她尽可能压制住心中怒意,眸中带着祈求。 “春桃一时情急护主心切,兄长莫要放在心上,都是清洛管教下人不当,清洛知错。” 分明宁清洛认错了,可宁骁不但火气未消减还更加憋闷。 “就一个丫环而已,踹一脚又死不了。” 宁清洛顾不上搭理宁骁,赶忙转身把春桃从地上拉起来,跟春桃使眼色道。 “赶紧去上药,我这没事。” 宁骁见宁清洛对春桃语态温柔有温度,不像跟他说话时候,面无表情语态冰冷,糟心的厉害。 “你至于为了一个丫环故意漠视我这个大哥,我真后悔以前像祖父那般宠着你。” 春桃捂着腹部小碎步快速离开,宁清洛松了一口气,无奈的看着宁骁,关心春桃时的和煦刹时不见。 “所以兄长宠爱柔姐姐就好,不用在意我。” “我不过就是多关心柔儿一些你何必计较。” 宁清洛有些不耐烦了。 “我不过多关心春桃一些兄长又何必计较。” 这句话就像是一记回旋镖,扎的宁骁脸色铁青。 像是想要证明他是对的,宁骁不依不饶道。 “还不是因为你闹着要吃糖葫芦舅父才会出事,柔儿孤苦无依……” 宁清洛打断:“兄长能不能不要像个小女子一样翻旧账,兄长来找我不是要让我去跟柔姐姐道歉吗?我跟兄长去便是。” 宁骁这些陈词滥调她听的耳朵都快要起茧子,实在是听不进去半个字。 她最是怕酸,水果带一点酸头她都吃不了,山楂做的糖葫芦她更是从来不吃。 起初宁骁也曾宽慰她,劝她体谅宁夫人痛失弟弟,被谢雨柔完全笼络后就跟失忆了似的,全然把舅父之死怪罪在她头上。虽然并不是她闹着要吃糖葫芦,只是配合谢雨柔对舅父的诓骗,在舅父问她吃不吃的时候点了头。 她很多次想,如果她不点头,舅父会因为谢雨柔牙痛不去买糖葫芦,就不会出事。 所以对于舅父的死,她当年觉得自己确实有一定责任并没有过多辩解。 “你……你……” 这跟骂他娘们唧唧有什么区别。 宁骁强压着怒火,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我今日刚从西山茶会回来就听闻你不知廉耻的把姜小侯爷引诱到自己院子里,妄图利用姜小侯爷对你往日的情义做出对不起柔儿的事情,你简直无药可救,你警告过你别打姜小侯爷的主意,看来你是忘记了。” 宁清洛语气平静,眼中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 “兄长这两日不在家中,许是不知父亲已经收下了广平王送来的聘礼,清洛将会成为广平王新任王妃,广平王出身皇族,跟姜小侯爷旧情复燃实乃侮辱皇家颜面,是大罪,清洛没那么想不开。” 宁骁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宁清洛。 “广平王比爹还要大上几岁,长年征战伤病累累,前几年伤了脚筋更是成了残废站都站不起来,爹向来疼爱你,才不会忍心把你嫁给一个半截身子进棺材的人。” “况且今日一早裴夫人亲自来府中下聘,娘已经收下聘礼同意了你与裴大公子的婚事,你平日里谎话连篇也就算了,怎能拿自己婚事胡说八道。” 宁清洛闻言恍然明白,春桃说的后院有人分喜钱是怎么回事了。 想来定是宁尚书不在家中,宁夫人自作主张。 “广平王下聘之事宁府上下皆知,清洛没必要扯谎。” 宁清洛话音刚落,宁夫人身边的大丫环喜鹊就走了进来。 “柔小姐,裴大公子来府上拜访,还说想要见见您,夫人让您去跟裴大公子多多接触培养一下感情。” 见宁清洛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宁骁以为宁清洛担心广平王聘礼的事情。 毕竟是自己妹妹,从前感情历历在目,即便闹的再不愉快,他也不会不管。 他放缓语气安慰道:“我虽不知广平王下聘是怎么回事,但你放心,一切有大哥在,你踏实的跟裴大公子接触,晚一些再去给柔儿道歉,柔儿懂事识大体自会谅解。” 宁清洛正琢磨着裴澈的意图,被宁骁的话差点气笑了。 做个有权有势富贵无边的寡妇,还是有恶婆母规训熊夫君打骂的深宅怨妇,她是知道怎么选的。 可她不能讲出来,只能应付道:“多谢兄长,清洛先去见裴公子了。” 兰院的后面是一片荷花池,恰逢临近晌午阳光正是耀眼,洒落在荷花池上一片金黄与碧波交织,如诗如画。 宁夫人让下人在荷花池旁的凉亭备好了点心茶水,裴澈已经在凉亭内等候。 宁清洛踏入凉亭,迎面一张白皙透净的脸便出现在她眼前。 流畅的脸部线条,丹凤眼微微上挑,鼻梁高挺嘴唇薄,是典型寡恩薄幸相。 宁清洛礼貌欠身道:“见过裴公子。” 她以前跟裴澈几乎没有交集,偶尔在一些场合遇见也就是打个照面。 印象深刻的总共两次。 一次是十岁时山中秋猎,十五岁的裴澈在山顶凉亭对一姑娘上下其手宽衣解带那叫一个利索,震撼了她幼小的心灵。 一次是十二岁那年,她背负了害死舅父舅母的罪责郁郁寡欢,参加裴丞相生辰宴闲逛迷了路。 好死不死的遇见裴澈命人把丫环脚分开,粗木棍捅的血肉模糊。 丫环惨叫,裴澈在笑。 她在极度恐惧紧张下晕死了过去,高烧三天。 醒来时听宁骁说是在假山后面发现的她。 她不敢细想,只当大梦一场。 也正是当天,裴澈把裴丞相两个妾室扒光挂在了树上任人观赏,气的裴丞相病了半年。 所以,裴澈发妻受不了凌虐被逼自杀,她不算意外。 谁做裴澈的女人能有活头? 裴澈弯了弯嘴角,似是在笑,但笑意不达眼底。 “宁四小姐随意坐,不用客气。” “多谢裴公子。” 这明明是在宁府,裴澈表现的倒像是主家,轻松自如,而宁清洛精神紧绷浑身僵硬。 “家母今日上门提亲,我是事后才知晓的,所以想跟宁四小姐见上一面,聊一聊我们的婚事,不知宁四小姐对婚事有何看法?” 32 不送我吗?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裴澈说的直白,宁清洛也明白了。 裴夫人未经裴澈同意也未曾问过裴澈意思就上门提亲了。 那裴澈来这一趟就很有意思了。 想套她口风让她主动说点什么,不可能。 宁清洛低眉垂眸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清洛没有看法。” “哦?宁四小姐生的明艳,不管是围猎时的胆魄还是宴会上的鲜活,都不像是温从顺服的女子。” 裴澈手里把玩着茶杯,一派悠然。 “裴公子观察过我?” 宁清洛的注意力不自觉的落在裴澈的手上。 那是一只极为秀美修长的手,虽稍显瘦削苍白,但肤质细腻骨节分明,像是无瑕的白玉雕琢而成。 “像宁四小姐这种美人,很难不让人留意,尤其宁四小姐曾经是姜玉恒的未婚妻,自会引起我注目。” 裴丞相上朝时爱挤兑长宁侯,长宁侯下朝爱拿姜玉恒跟裴澈对比。 裴丞相论样貌,年轻时堪称绝色,论家族,势力鼎盛,论才学,名满天下。 这辈子唯一能被人说到抬不起头的,也就是裴澈这个好大儿了。 姜玉恒才华横溢博学广文,裴澈吃喝嫖赌放浪形骸。 姜玉恒琴棋书画尊师重道,裴澈吃喝嫖赌放浪形骸。 所以裴澈跟姜玉恒也是向来不对付。 姜玉恒瞧不起裴澈,裴澈看不上姜玉恒,裴府的宴请长宁侯府从不参与,即便裴澈跟姜玉恒在别处碰见,也尽可能避开接触以免发生口角。 “我名声在外,除了坏还是坏,成婚不足一年虐打逼死发妻,宁四小姐难道不害怕,不想推掉这门婚事吗?” 裴澈笑容散漫,手腕微转杯子轻落桌面,眸中一点光华如尘墨,透着丝丝慵懒。 宁清洛没有作答,反问了回去。 “裴公子特意来找我说这些意欲何为?” 裴澈弯了弯眸子, 也不作答。 “听家妹说,宁四小姐看不上我?” 宁清洛没再问,断定道:“看来裴公子也看不上我。” 裴澈眸光微动,如蝶翼般纤长的睫毛也跟着轻颤了一下,薄唇轻启嘴角上扬。 “算是吧,我不想要姜玉恒抛弃的女人。” 宁清洛不得不承认的是,裴澈虽不是个东西,但生的极好,也特别会戳人肺管子。 “我也不想要连我前未婚夫婿都比不过的男人。” “呵,你很好。” 裴澈嘴角微微抽动,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滞,两人皆沉默不语。 许久,宁清洛率先开口道:“我院里单独开了小厨房,虽然没请厨娘,但丫环手艺极佳,已是晌午,不知裴公子……” 宁清洛拖长尾音,垂眸似是羞怯。 “好,我去尝尝,这两日饮酒过多,有参汤养胃最好。” 美人相邀若是拒绝,岂不让美人难堪,他最是怜香惜玉。 “我的意思是,已是晌午,我饿了要回去吃饭,裴公子若无事也回府午膳就好。” 宁清洛眸中隐着一抹戏谑:“再说裴公子看不上我这个姜小侯爷抛弃的女人,一起吃饭实在没必要,裴公子总不能长得俊美想的也美吧。” “好,特别好。” 裴澈直接被气笑了,笑的咬牙切齿。 妥妥对他拿姜玉恒说事的报复。 “下次直接说后面的话就好,前缀繁琐让人误会,确实没必要。” 裴澈弯起眸子,笑容狡黠像极了诡计多端的狐狸。 “宁四小姐不想嫁,刚好我也不愿娶,既达成共识,还要有劳宁四小姐好好在宁夫人面前努力一番,摆脱掉同我的婚事,一哭二闹三上吊也好,发疯发癫也罢,我都不会笑话宁四小姐,还会为宁四小姐拍手叫好。” 宁清洛听的目瞪口呆。 他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般不要脸的。 宁清洛指着自己鼻子。 “我努力哭闹上吊发疯发癫?” “对。” 裴澈嘴角噙着浅浅笑意,稍稍整理衣衫。 走到宁清洛身旁,俯身盯着宁清洛的眸子,认真问道:“不送我吗?” “应该送的。” 宁清洛忍下骂人的冲动,站起身,才恍然察觉裴澈好生高挑,她自认在女子中不算矮的,也才堪堪到裴澈肩膀。 凉亭连接着一段回廊,裴澈往前走着,宽肩乍腰背姿挺拔,步履优雅举手投足间松弛中带着端正,很难想象这种样貌气息的人是个吃喝嫖赌行事恶劣的混蛋。 可惜啊,白瞎了。 宁清洛感慨着跟在裴澈身后,快到宁府门口的时候经一处台阶,宁清洛没当心脚下一个不稳,身体往前摔去。 裴澈似有察觉猛地转身,快速上前一手拉住宁清洛,另一手环抱住宁清洛腰肢将宁清洛揽入怀中。 宁清洛也下意识的紧抓裴澈,站稳后慌乱的从裴澈怀中抽身,心如擂鼓阵阵作响。 “多谢裴公子。” 除了跟姜玉恒,宁清洛还从未接触过其他男子的碰触,尤其是裴澈此等放荡男,宁清洛感觉有点脏。 衣服得洗上几遍才能干净?不,是不能要了。 宁清洛弱不禁风的样子,让裴澈困惑。 犹记得那年春猎,宁清洛身着红衣像是一团火撞入了他的眼中,也让他更加为宁清洛感到惋惜。 好好一姑娘,偏偏是个瞎了眼的看上姜玉恒那种伪君子。 方才宁清洛抓紧他胳膊的时,宁清洛手因用力手背筋络绷起胳膊微微颤抖。 就凭这点力量是怎么拉弓射箭的? 裴澈下意识的拉起宁清洛的手腕想求证。 宁清洛像是触电似的快速抽手,奈何裴澈抓的紧不肯松开。 宁清洛眸光锋利,仰头怒瞪裴澈。 “裴公子这是作何?” 几乎同时,裴澈问道:“你在女德司受过重伤?” 阳光浮过云层跃然在裴澈脸上,仿佛用金色光晕勾勒他分明的轮廓。 长长的睫毛在光影中微微颤动,投下淡淡的阴影,那微微蹙起的眉头显得几分凝重。 好弱的脉息,像是被从内掏空了一般。 宁清洛愣了愣,往外抽的手松了力,平静的让人生寒。 “是有过,裴公子可以放开了吗?” 忽而,一声低沉的呵斥传来。 “青天白日,你们在这里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宁清洛转头,见姜玉恒冷着一张脸,步伐沉稳地从宁府大门处走了过来,周身散发着一股冷冽的气息。 “许久不见,裴公子好像更加不知礼数了,清儿虽名声不佳也是清白的未出阁女子,由不得裴公子拿在外寻欢作乐的那套乱来。” 宁清洛面色一沉,眸中闪过一丝怒意。 “裴公子拿我寻欢作乐我成什么了,小侯爷是在羞辱我还是宁家?” “清儿……” 姜玉恒刚开口,被裴澈轻笑着打断:“敢问姜小侯爷,这里是广宁侯府?” 姜玉恒被问的莫名,跟看傻子似的看着裴澈。 “当然不是,这是宁府。” 裴澈语带讥讽:“那你在狗叫什么?” 33  不学无术的混蛋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姜玉恒恨不能动手打死裴澈,可碍于自己人前都是温文尔雅温润如玉的模样,只能强压着怒意。 “裴公子你粗鄙。” 裴澈不恼不怒:“姜小侯爷在别人府多管闲事甚至无礼,长宁侯府不会就这点家教吧。” 顿了顿,眼眸弯弯笑的肆意,流露出的轻蔑似是要把姜玉恒的脸面踩在地上碾碎。 “长宁侯还整日称家教严明,谁人知道了不得夸上一句不要脸,相较之下,我本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混蛋,区区粗鄙而已不值一提。” 宁清洛差点没忍住给裴澈竖起拇指。 听听这张嘴,不客气起来连自己都骂上两句。 祖父在世时没事就跟她讲一些过往的趣闻八卦。 曾跟她讲过,长宁侯出身高门年少封侯,三次手持王杖栉节出使域北,在敌国皇宫言战群臣,胆魄过人堪称护国柱石。 可惜同一时期,还出了一个才高八斗智慧与样貌拔尖的裴丞相,总是压长宁侯一头。 尤其裴丞相意气风发时受众贵女追捧,引得长宁侯醉酒大骂裴丞相是个惑人的男狐狸精。 裴丞相当年也是年轻气盛,气势汹汹的带人去长宁侯府大门泼了粪,让长宁侯好生洗洗那张破嘴,此后续起胡须只穿沉稳暗色衣衫。 长宁侯自知比不过裴丞相,婚后就开始比孩子。 也算是运气好,裴丞相倒霉催的喜得逆子。 全盛京都知道长宁侯以重家教家风贬低裴丞相教子不当。 所以裴澈这是骂完儿子骂老子,老少都没落下。 “我与清儿的姐姐有婚约在身,是清儿的准姐夫,怎会是闲事?裴公子辱骂我不说还羞辱家父,岂有此理。” 姜玉恒脸色由青转白,双拳紧握指节泛白,气的一口气堵在胸口发不出来下不去。 他不是不想骂回去,可他没学过骂人,更没办法跟裴澈似的拉下脸面耍混蛋样式。 裴丞相以言辞犀利著称,裴澈也是随了爹,向来是个嘴不饶人的。 “家母今日一早就下了聘礼,宁夫人已经接收允诺了我跟宁四小姐的婚事,我也算不上什么外人了,可跟姜小侯爷当连襟,还差点意思。” 裴澈挑了挑眉,笑的狡黠,奚落的话跟闲聊似的张嘴就来。 “听闻长宁侯府至今未向谢家女下聘,姜小侯爷仅一张仓促更改的婚书就好意思上门也不知害臊,我就不行,毕竟我多少还是要点脸的。” 姜玉恒有些急了:“此前下的聘礼并未收回,也不算没下过聘……” 正好这时候,宁远拄着拐杖,由小厮搀扶着,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 裴澈余光瞟见,故作惊愕。 “原来姜小侯爷是想拿之前给宁四小姐的聘礼当做给谢家女下的聘,二手聘礼闻所未闻,长宁侯府什么时候落魄的连新聘礼都置办不起,还是压根不重视那谢家女?” 手绕到宁清洛身后,指尖悄悄触了触宁清洛的背部,勾唇笑着看俯看宁清洛,投去求配合的眼神。 “谢家女竟然不提也不计较,此等度量不是一般女子能比的,姜小侯爷还真是丢了西瓜捡到金芝麻了,可喜可贺。” 宁清洛:“……” 干嘛拉她下水。 这不就是纯纯挑事嘛。 她不是裴澈,可以肆无忌惮的乱来,她扫了一眼宁远,不知道宁远会犯什么病,回头又跟宁骁跟宁夫人说什么有的没的。 宁清洛扯了扯嘴角:“确实可喜可贺,该祝福姜小侯爷,跟柔姐姐长长久久永不分离。” 宁远刚刚已经听到了裴澈跟姜玉恒的对话,走上前语气生硬道。 “姜小侯爷怎么才来,柔儿都等着急,让我出来看看。” 姜玉恒干涩的笑了笑:“恰好遇到裴公子跟清儿,耽搁了。” 裴澈凌辱发妻致死的事情人尽皆知,喜欢殴打女人为乐的传闻更是让人深信不疑。 宁远恨不得宁清洛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想着只要稍加言语就能引得裴澈对宁清洛不满,到时候宁清洛在裴府肯定没好日子过,被裴澈打死了宁家还能以此向裴丞相讨要一些好处。 于是对裴澈有礼道:“裴公子,家妹不知检点,让裴公子见笑了,家妹皮厚耐打的很,犯贱欠收拾,待家妹嫁到裴府,裴公子可要好好管教。” 转头就对宁清洛疾言厉色:“宁清洛你贱不贱,跟裴公子一起还要阻拦姜小侯爷探望柔儿,你的那点小心思裴公子不知道我可清楚的很,我向来正直,不会因为你是我亲妹妹就蓄意隐瞒裴公子,你想勾搭自己的姐夫,死了这条心吧。” 宁清洛刚想开口,被裴澈抢先道:“宁三公子机智果敢脑力惊人,让在下大开眼界,此情此景让我想吟诗一首。” 裴澈眉眼弯弯笑出了声,然而那笑却只是虚浮在表面。 “远看不是人,近看姜王八,旁边一蛤蟆,一叫一蹦跶。” 宁清洛没忍住,笑出了声来:“裴公子词趣翩翩字字珠玑,清洛拜服。” “裴公子怎能如此羞辱于我?” 宁远万没想到裴澈不但没有生宁清洛的气,还帮着宁清洛出气。 按理说他揭穿宁清洛对姜玉恒不耻的心思,是个男人不会容忍。 裴澈笑的畅快,对着宁清洛竖起拇指。 “他竟然能听出来诗中意境,好脑子,了不起。” 姜玉恒气结,胸中的怒火如同火山般爆发,管他什么君子儒雅,怒吼出声。 “裴澈你才是王八蛋!” “我是又如何?” 裴澈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拉起一旁宁清洛的手,往宁府大门外走去。 “裴公子这是作何?” 宁清洛不明所以,抽开手的时候,发现裴澈是刻意用衣袖隔着拉她手的,没有半分占她便宜的意思,单纯的为了带她离开顺便气一气宁远跟姜玉恒。 想到刚刚抓她手腕时也是扣在她脉搏的位置。 一霎,她不禁怀疑自己以前所看到的,所耳闻的裴澈,开始好奇裴澈究竟是怎样的人。 裴澈见宁清洛愣神,轻轻挑眉勾唇浅笑。 “还不赶紧上马车,青天白日,等着被未来姐夫缠上糟践你为数不多的名声吗?” “可是……” “宁三公子得了疯病,我害怕,你得负责送我回裴府。” 裴澈立马换做委屈模样,眼底有些红润,水汪汪的凤眸一瞬不瞬的看着宁清洛,像是只被人欺负的脆弱小鹿,就差倚在宁清洛肩膀上撒娇了。 宁清洛:“……” 此乃妖物! 34 滚慢点小心摔了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她回头看去,宁远阴狠的眼神像是毒蛇般盯着她,旁边还有个死死盯着裴澈妒意横生的姜玉恒。 “好,我送你。” 她咬了咬牙,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一路上,宁清洛都显得很拘谨,裴澈懒散的坐在中间位置,似是沉浸在与自己对弈中,手里一会捏白子,一会落黑子,完全把宁清洛当做不存在。 行至中途,裴澈手腕微转一子落在棋盘上,忽而抬头看向宁清洛。 “需要我帮忙吗?” 他弯了弯眼眸,嘴角上扬笑的意味不明,似是熟络却又疏离的好似千里之外。 宁清洛不解:“裴公子要帮我什么?” “杀了宁三公子。” 清雅低沉的声音,并未含一丝杀意,却让宁清洛不知怎么心里发慌,硬是打了一个冷颤。 见宁清洛被他吓到,他敛了敛眸,花影重重般长而密的睫毛像刷子一样闪了两下,眸子瞬间氤氲着水汽变得透彻无害。 “开玩笑的,莫要当真,若以后需要出恶气,还可以找我,我最是看不惯欺软怕硬的东西,你是宁家嫡女,硬气一些也无妨。” 宁清洛缓了缓心神,客客气气道:“今日多谢裴公子维护,既然裴公子对我毫无兴趣,我们之间就没有过多接触的必要,若非迫不得已我不会上裴公子的马车。” 裴澈心思难测她根本猜不透,索性把话挑明说明白了。 “我并非不能硬气是无可奈何,裴公子可知我回去之后要面对什么狂风暴雨?三兄不敢得罪裴公子,回头都会加倍施暴在我身上。” 裴澈没想到宁清洛身为宁府嫡女,处境会这般糟糕,还以为是女德司的两年消磨了宁清洛的性子所致。 裴夫人一门心思地想看他成婚生子,无奈他名声太糟,别说门当户对,就连中等的门第都不愿把女儿嫁给他。 裴夫人为他这个儿子付出颇多,他并不想为了一个女人惹裴夫人不痛快,闹的他也烦心。 但宁清洛不是三言两语能糊弄过去任他摆弄的人。 他收起懒散姿态,脸上不再有丝毫笑意,精致无暇的面容冰冷而静谧。 “今日毫不顾忌的畅所欲为,是我少了些思量,若你想以后再无接触,还是要麻烦宁四小姐想办法让宁夫人退还聘礼,否则我不敢保证还会不会有今天相同的情况发生。” 精致面容下藏匿着危险的气息,让宁清洛不自觉的戒备了起来。 真实的裴澈原比她想的要复杂太多。 这摆明是在威胁她。 担心裴澈给她制造麻烦引发宁远报复,不如把话挑的更明一些。 毕竟不学无术头脑简单的纨绔,怕是整个盛京对裴澈最大的误会。 “家父已经收下了广平王的聘礼,答应广平王把我嫁过去,这事裴夫人跟裴公子定是知道的,裴夫人来下聘必然是跟裴丞相通了气,只不过没告诉裴公子罢了。” 宁清洛对裴澈轻轻挑眉。 “即便我名声有损也是氏族之后正三品尚书之女,总比想要高攀裴府拿女儿做利益交换的小门小户要好上太多,裴夫人是想抢下这门婚事是为母之心,也是家母积极促成所致,而裴丞相能同意则是想破了宁家跟广平王府的深度捆绑的可能。” “宁四小姐这是要算计我爹了,有些意思。” 裴澈黑沉的眸子微微眯起,抬手示意宁清洛继续。 宁清洛回以笑意,不急不躁道。 “裴公子连假装看上我都不愿,想必并不在意广平军会落在谁手里,与其让我一个无法自主毫无反抗之力的女子想办法,不如让裴丞相死了扶持骠骑将军接管广平军的心思。” 裴澈静默片刻,冷笑出声,眸中带着肃杀之气。 “宁四小姐可知,无知是福聪慧易夭。” “若裴丞相不管管裴夫人,家母就不会死心,我嫁给广平王必不顺畅,家父根本压不住家母,我被逼的出家当姑子也说不准,万一把我逼死了,唉……” 宁清洛长长一声叹息。 “蠢人也不见得长命,我前无去处后无退路,只能赌上一赌,就赌裴公子肯放我一条生路,毕竟聪明人好用又容易死,说不准裴公子哪天就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一定竭尽所能为裴公子出谋划策开山开辟水。” “记得你今日所言,早晚要兑现的。” 裴澈眸中泛着阴鸷的冷光:“你当着我的面说自己宁可做姑子宁可去死也不愿嫁给我,倒是不怕得罪我。” “因为我知道我不会落入裴公子手中,可我现在还住在宁府,避无可避逃无可逃,一个能被母亲跟兄长轻易送去女德司当罪女的人根本没有强硬的资格,此种滋味像裴公子这般潇洒肆意无拘无束的人不能体会。” “可能吧……” 裴澈又恢复了那副懒散恣意的模样,眉眼弯弯似是在盯着什么有趣的玩具。 没过多会,马车停在了裴府门口。 “裴府到了,清洛就不送裴公子进去了。” 宁清洛被裴澈盯的全身上下不舒服,急匆匆的下马车。 还没站稳脚步,就听见马车里裴澈清冷的声音传来。 “滚慢点,小心摔了。” 随即又吩咐车夫。 “明天这马车卖掉换一辆新的,被姜玉恒抛弃的女人坐过了,晦气。” 宁清洛:“……” 这东西还挺小心眼。 裴澈下马车,看着宁清洛离开的背影微微蹙眉。 随马车在车夫旁的小厮沐安来到裴澈面前,顺着裴澈的眼神看去。 “宁小将军冷不丁回京,广平王把广平军交到宁将军手中已是明面上的事了,即便是广平王的庶子也无法掌控广平军,宁赫一个外姓武将更是难以掌控,宁四小姐即便嫁过去也无济于事,公子还在担心什么?” 沐安曾经是大燕第一杀手组织无影门的人。 五年前重伤差点死了,被裴澈所救,又被裴澈以万两金从无影门买下了性命,此后只忠于裴澈一人,成为裴澈最趁手的‘利剑’。 表面上是裴澈的小厮,实则是裴澈的贴身护卫,武功高强听力超绝。 方才在马车外,宁清洛跟裴澈的对话沐安听的一字不落。 “不对劲,宁尚书不会无缘无故把她嫁给一个糟老头子。” 裴澈脑中悠悠转转,总觉得自己疏忽了什么。 转头看着乘坐的马车,越看越不顺眼,满脑子都是宁清洛马车上的那些话。 宁远会怎么报复自己的妹妹? “这马车卖掉可惜了。” 裴澈若有所思片刻,对车夫吩咐道:“追上宁四小姐,跟宁四小姐说马车送她了,若是她不肯要,就扔在宁府门口。” 一旁的沐安虽不懂裴澈的做法,但感觉自己主子这么做一定有不为人知的谋划。 跟着裴澈刚进院子,沐安突然想起来。 “公子,马车座位下面有您今日刚从钱庄取的一万两银票和给夫人买的上好东珠。” 裴澈淡淡道:“我知道,我又没失忆。” 沐安一脸惊愕:“您是要把那些同马车一起送给宁四小姐吗?” “怎么可能,我是假纨绔,又不是真败家子。” 35 这对吗?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忽而,裴澈似是想到了什么,但又想不透彻。 “沐安,你觉得广平王娶了她会不会还能变出个嫡子?” 沐安坚定否认裴澈这种不着边际的想法。 “绝无可能,广平王抛开年纪,人都残废了怎么生?更何况本就抛不开年纪,那些庶子都已成人,就算过继给宁四小姐名下挂上嫡子的名号,也名不副实,广平军中不会认可的,公子多虑了。” 另一边,宁尚书书房中,宁尚书声情并茂的对宁清洛讲着。 “你从小就爱慕英雄,广平王就是你心中的大英雄,某一日你从一棵歪脖子树上掉下来,落入广平王怀中,被广平王深邃有神的眼睛吸引,跟广平王之间的爱情可歌可泣。” 顿了顿,不忘叮嘱道:“记好了记牢了,这是你的爱情故事,情路艰辛不能大意。” 宁清洛:“……” 怎么听都像是事故。 她刚回到府上还没进兰院,就被宁尚书派小厮喊了过来。 据说宁尚书编了一路,直奔书房迫不及待要讲给她听。 “为什么得是歪脖子树?” 宁清洛实在忍不住想问。 “意境,细节,你年纪还小,不懂。” 一旁宁赫听的格外认真,生怕自己大老粗记错了哪,被人问起时给宁清洛这段胡诌扯淡的情史摸黑。 “爹您描绘的是不是以前天香院茅坑旁边的那棵歪脖树,拉屎的地方有什么意境?” “显着你了?闭嘴好好听。” 宁尚书瞪了宁赫一眼,继续激情描述。 “你跟广平王毕竟年龄上相差甚远,碍于世俗眼光跟家族颜面不能公开,便跪天地为证结为夫妇,数月后广平王出征,你已怀孕两月有余,广平王此战不利重伤瘫痪,觉得不能拖累你,忍痛跟你诀别,你伤心不已……” 宁赫插话:“得在家哭的撕心裂肺,吆五喝六。” 宁尚书白了宁赫一眼:“吆五喝六是用在这的吗?” 宁赫使劲想了想,胸有成竹道:“可以是对您跟娘吆五喝六,所以被送去了女德司,都是为了感天动地的爱。” “孩子还没生呢,女德司那地方能生孩子吗?就算能生,孩子的年龄时间也对不上了,得先偷偷摸摸把孩子生了养在庄子上四年。” “两年后出女德司,告知广平王孩子的事情,有母族撑腰的嫡子就顺理成章了。” 宁尚书看着宁赫就来气:“你个粗糙的兵鲁子懂细腻隐忍的感情吗?那种藏在心里不可言说不能被人知晓的苦楚你懂吗?就知道添乱。” “我怎么不懂。” 宁赫一脸的不服气,看向宁清洛时,眸中闪过一丝落寞。 对上宁清洛眼神的一瞬,慌忙转头看向一旁,故作很忙的样子收拾起书案上的卷轴。 宁清洛哭笑不得看着宁尚书。 “那孩子已经六岁了,我得什么身子骨十岁就能怀上,十一岁那么小的年龄还能顺利生产,您不觉得离谱吗?” 宁尚书聊到这尤为激动,一声高过一声。 “这是奇迹啊,是神降之子,是你跟广平王的感情受苍天眷顾,你九死一生啊乖女,命大之人必有后福。” 这可是宁尚书一个月前就琢磨好的。 宁清洛对上宁尚书求夸赞的眸光,话到嘴边就是夸不出口,半天憋出了一句。 “这……这对吗?” “怎么不对,谁敢说不对我让你二哥套麻袋揍上一顿,爹爹想的多完美啊。” 宁尚书凑到宁清洛跟前神秘道:“爹爹月前已经让赫儿去找过远山寺的主持无量大师,无量大师答应帮你跟广平王证明上天眷顾之奇迹。” 宁赫补充道:“是啊清儿,无量大师本来打死都不肯答应,老子就把他打了个半死,等他伤好了再去打个半死,几经波折无量大师好歹是答应了。” 宁清洛:“……” 好嘛,无量大师也是个可怜人,晚年遭了宁赫这一劫。 宁尚书对自己编排的故事又进行了一些细节修订。 宁清洛全程听之任之,只要不是太过分就尽可能不发表意见。 直到夜色浓郁,宁尚书才满意的让宁清洛跟宁赫离开。 宁清洛回到兰院的时候,春桃还没睡下。 “小姐饿吗?奴婢做了点心,还煮了参汤,小姐如果饿了的话,奴婢去给您拿。” “不用了。” 宁清洛听了一晚上自己父亲编排自己跟广平王,听的心累,只想进被窝躺着睡觉。 春桃给宁清洛倒了一杯水,递到跟前。 “对了小姐,门房把那马车拉去了马厩,说一直堵在正门也不是个事。” 宁清洛无奈的点头:“知道了。” 春桃不提她都忘了这事。 从裴府往回走的路上,裴府的车夫跟在她身边喊,硬要她收下马车,她大街上真丢不起这人,一路小跑穿堂走巷绕回了宁府。 谁知道车夫把马车仍在门口跑了,还紧贴着门口的台阶,把门堵的死死的。 她收下不是,拖走也不是。 送回去曾管家说今日没可用的车夫,一个被宁尚书叫走了。 另一个驾马车送宁夫人去裴府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宁骁跟宁赫喜骑马,宁远跟谢雨柔用的是以前天香院的车夫,她不想去借。 总不能她一个姑娘家架着马车上门去送。 一大清早,宁赫从下人口中得知昨日裴夫人来下聘的事情,聪明赶去主院找了宁尚书,随后去了广平王府。 主院一上午吵翻了天,宁尚书跟宁夫人谁也不肯退让。 把宁清洛叫过去的时候,宁夫人坐在椅子上不停抹眼泪,宁尚书站在一旁心情烦乱。 “夫人你哭够了没有,说让清儿自己做选择,现在清儿来了,让清儿选吧,看清儿是听为夫的嫁给广平王,还是听你的嫁道裴府。” “清儿,你瞧你爹爹,就是这么对娘亲的。” 宁夫人拉着宁清洛的手,哽咽声声。 “昨日你爹爹回府就一直在书房,晚上也是睡在了书房,根本连见都没见娘亲一面,娘亲如何告知夫君裴府来下聘的事情?你爹爹却指责娘亲,小肚鸡肠斤斤计较,怎能给你谋划一个好的婚事。” 看着宁夫人温柔相对的模样,宁清洛有些恍神。 斥责怒骂挨巴掌才是家常便饭,她真挺不适应的。 这是转自我怀柔加诋毁宁尚书的战术了? 换做进女德司前,她定会共情母亲,甚至会因此讨厌不信任父亲。 可现在,她只有麻木跟漠然。 “你爹爹整日在外甩手掌柜一般,娘亲过的跟丧偶无甚区别,他不是一个合格的夫婿更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根本不懂女子究竟需要什么,娘亲深知女子一生不易,清儿只需信赖娘亲定会顺遂。” 36 怀柔战术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夫人,你在孩子面前胡说些什么,我们是要让清儿自己做选择,不是让清儿来听夫人你抱怨为夫的。” “夫君身为男子根本不懂,我只要一想到我的清儿会被个糟老头子碰触就觉得恶心,广平王年纪一大把还残废了,除了王妃之位,清儿连拥有自己亲生孩子的可能都没有。” 宁夫人看宁清洛的眼神中带着恳求跟无奈,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脆弱的一览无余。 “清儿,你可知道你跟广平王的婚事是你爹爹的利益交换,广平王答应跟太子举荐骁儿入御史台,远儿入刑部,太子登基后骁儿便是下一任御史大夫,远儿是下一任刑部尚书,只有娘亲不会拿你的婚事当利益交换的筹码,只有娘亲是真心为你好。” 宁清洛确实不懂宁夫人为何一定要让她嫁给裴澈,但她懂宁尚书。 一个三品的尚书能与广平王交好,让广平王相信有能力且是唯一能帮到自己的人。 让宁赫入军营历经风霜战场步步高升,却不让宁骁跟宁远入朝为官慢慢向上攀爬,心中图谋岂止文官里孩子占几个位置。 广平王都不一定能活到太子继承大统,宁尚书又怎会把不可知的未来当真? 充其量就是拿来诱惑宁夫人同意,却没成想宁夫人如此冥顽不灵,两个儿子前途都不在乎了。 宁家文臣百年,最高官不过就是尚书。 宁尚书想要的是宁家成为新一代顶级高门大族,要的是封侯拜相,要是广平军。 男子皆信不得,她只有自己有权有势有富贵才能真正安稳,所以嫁给谁不是嫁呢。 更何况,广平王给出的退让跟开出的条件,确实让她心动了。 不管是假死游遍山河,还是找一人共度余生,甚至继续做王妃豢养男宠一院子,都比嫁给裴澈强。 宁尚书坚定的相信宁清洛会选择听从他这个爹爹的安排。 可见宁清洛迟迟不讲话,原本有点紧张。 “爹爹知道你不会动摇,还记得爹爹在马车上,还有广平王跟你说的那些吗?” “清洛记得。” 宁夫人不是就喜欢看她温顺懂事的样子吗?那她今天就来扮上一扮。 宁清洛低眉顺眼,不疾不徐的说着。 “母亲心疼清洛,清洛很感动,可母亲也要心疼心疼长兄跟三兄,别家子弟早已入朝为官,最差也领个闲职,可家中只有二兄在军中为将,清洛想为兄长们仕途尽绵薄之力,听从父亲安排。” 宁夫人目的没能达成,急的从椅子上站起来。 “清儿不用管他们,娘亲只想让你嫁的好,你爹爹早晚会害了你,你现在还小看不明白没关系,有娘亲在,娘亲绝不会退还裴家聘礼,你只能嫁给裴公子。” 宁清洛能一心为宁骁跟宁远考虑,让宁夫人一时间心里百般滋味。 她是不是把宁清洛想的太坏了。 宁尚书气急:“夫人说好的按照清儿自己的选择来,怎能出尔反尔?若夫人定要坚持,为夫明日就迎晚娘过门。” 宁尚书的话就像是火星落在炮竹上,宁夫人瞬间被点燃炸开,疯了一般撕扯上宁尚书的衣襟。 “宁昊风你答应过我,只会有我一个女人我才答应嫁给你的,你可以在外面养着她,可你不能让她入府。” 宁尚书用力扯开宁夫人的手,态度强硬。 “不退聘礼就由不得你。” 宁清洛恍然知晓。 原来宁夫人早就知道晚娘的存在,也知道自己不是宁尚书的唯一。 那这么多年,所谓的夫妻恩爱算什么?算假装给所有人看的,也包括孩子们? 这时候,宁远拄着拐杖低头小心翼翼看着脚下,慢悠悠的边大声说着话边走了进来。 “娘,听下人说宁清洛来您这了,宁清洛昨天答应大哥去给柔儿道歉,出尔反尔不肯露面,柔儿很是伤心,娘您可得为柔儿做主。” 站定抬头看到宁尚书,神色有些意外:“爹今日也在家中?” 宁骁也紧随其后,进屋见宁尚书衣襟凌乱,胸膛因动怒剧烈起伏,宁夫人眼睛红肿满脸泪痕,立马怒目宁清洛,像是找到罪魁祸首一般。 “清儿,你一早就气到娘,挑起爹娘的不愉快,你可知孝顺二字怎么写?” 宁远更是横眉冷对,一副恨不得把宁清洛撕碎的样子。 “宁清洛你在府门口当着裴公子的面勾搭人家姜小侯爷,传的流言满府,说怪不得从未见长宁侯府来宁府给柔儿下聘,原来是柔儿用的宁清洛这贱人的二手聘礼,这话都传到柔儿耳朵里了,你还有脸来惹爹生气惹爹娘,你真该死。” 宁尚书本就气着没处发泄,刚好宁远撞刀口上,上前两步一巴掌把宁远扇倒在地。 “你怎可以骂你妹妹该死!” 随即朝着门外高喊一声:“来人,上家法!” 宁远腿还没好,绑着木板子,被这一扇摔的龇牙咧嘴,仰头看着宁尚书满腹委屈。 “爹您竟然为了宁清洛不分青红皂白就打我,您偏心宁清洛未免偏心的太多了一些。” “爹不可,三弟腿伤还没好,不能再挨藤条了。” 宁骁赶忙把宁远从地上扶起来。 “大哥不用管我,以免爹迁怒于你。” 宁远颤巍巍站起身,拿起宁骁递来的拐杖,一脸正义凛然。 “今天就算爹打死我,我也要为自己抱一个不平,为柔儿向宁清洛这贱人讨一个公道。” 宁尚书闻言,怒不可遏的瞪向宁夫人:“这就是夫人教出来的孩子,这就是夫人偏心柔儿的结果!” 宁夫人原本就因为宁尚书要迎晚娘过门的事情绪崩溃,被宁远跟宁骁进屋打断愣是咬牙咽了回去。 现在又被宁远跟宁骁吵的头疼。 “远儿,不管清儿做错了什么有多不检点,你也不能一口一个贱人的叫自己妹妹。” 宁夫人见下人拿来了藤条,一把抢了过来,狠狠抽在了宁远的后背上。 “啊……”宁远疼的惨叫一声,眸中蓄泪伤心欲绝:“娘您竟然为了宁清洛这个贱人打我?” “闭嘴!” 宁夫人怒喝一声,把藤条用力甩在地上,恨恨的看着宁尚书。“我已教训过了远儿,夫君可还满意?” 宁尚书甚至心累,憋着一口气,卡在胸口,下不去上不来,连张嘴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宁清洛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无知无觉,神色空洞的静静看着宁夫人表演。 宁夫人含泪带笑,咬牙切齿道。 “夫君就算迎晚娘入府,我也不会退还裴家聘礼,清儿的婚事只能我说的算,不然我母族谢家不会借夫君那笔银两,户部的烂账夫君还能不能补上,保住自己官职保住好友九族全在夫君一念之间。” 说罢,抹了一把脸颊的泪痕,冷笑着转身离去。 “这……这个蠢妇!” 宁尚书颤抖的手指指着宁夫人的背影,一口气没上来,晕眩的往后退了两步,踉踉跄跄的跌坐在椅子上。 37  清儿在怪爹爹?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父亲……” 宁清洛连忙上前,故作抓住宁尚书手腕,实则探上了脉搏。 还好,只是气急了,并未攻入心肺。 宁骁跟宁远几乎异口同声:“爹……” 宁尚书大口呼吸,缓过气来,指着宁骁喝道:“你们不想气死我,就都滚出去,只留清儿陪着我就行。” 宁远冷哼一声,话语中带着怨气:“爹有宁清洛就行,我们不重要。” 随即,他忍着腿上传来的悲伤疼痛,艰难地拄着拐杖往外走。宁骁见状,快步跟上去搀扶,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门外。 见两个逆子离开,宁尚书愧疚地看着宁清洛,老泪纵横,声音颤抖。 “清儿,爹爹没用,你别对爹爹失望,至少爹爹能接晚娘过来陪着你了。” 宁清洛自嘲地扬起嘴角,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与失望:“需要晚娘的是您,并不是清洛,父亲还是派人找府医来开药调理一下身体吧,再有下一次气狠了,怕不是这么轻松。” 宁尚书眸色伤感,声音低沉:“清儿在怪爹爹?” 宁清洛轻轻摇头,语气平静:“没有。” 宁尚书追问道:“可你只在之前叫过我一次爹爹,为什么后面又不肯叫了?是因为不想叫她娘亲,又怕在她面前只叫我爹爹她会吃醋?” 宁清洛再次否认:“不是。” 顿了顿,继续说道:“父亲本可以不用逼着母亲退还裴家聘礼,只要父亲编排的清洛跟广平王的故事散播出去,裴丞相面上无光,裴夫人也会嫌丢脸,到时候跟裴家的婚事根本成不了。” “可父亲还是逼母亲退掉聘礼,不就是为了达成迎晚娘进门的目的吗?迫使母亲拿牵涉身家性命的事情威胁您,您真的高兴吗?” 没等宁尚书回答,宁清洛恭身行礼:“父亲好生休息,清洛不太舒服,没什么事就先回院了。” 宁清洛离开后,宁尚书依旧看着宁清洛离去的方向,憋闷的泪滚滚而下,口中念念絮絮。 “爹爹想尽办法接晚娘入府,也是为了你,我们一家三口团聚多好啊,你早晚一天会明白爹爹的苦衷,接受晚娘。” 宁尚书就是个老狐狸,激怒宁夫人,也是故意想看宁夫人被逼到极限,能对他做到什么程度的威胁。 也不可能真的将自己的把柄送到宁夫人手里,更别提是宁夫人的母族谢家了,宁夫人所谓的把柄,不过是宁尚书可以丢给宁夫人安心的。 既然宁夫人一直都知道晚娘的存在,宁尚书心爱之人也是晚娘,他们互相间的信任跟平稳需要拿捏利益跟把柄达成。 而宁夫人豁出去用宁家安危做威胁,是犯了宁尚书的大忌。 宁清洛不敢去想按宁尚书的行事作风,会对宁夫人跟谢家做些什么以绝后患。 她心里乱的厉害,想着既然来了主院,就去看看孙嬷嬷,聊上几句也能平复回转一下自己的心绪。 来到孙嬷嬷屋子门口,见屋门敞开着,宁清洛没多想,走了进去。 刚要张口喊孙嬷嬷,就听见里屋传来了声音。 “夫人您糊涂啊,成亲这么久,老爷是什么样的人,您还没看清吗?” 孙嬷嬷艰难的撑起身子,难掩情绪激动。 “您不退回裴家聘礼老爷也有的是办法,老爷在给您下套顺便试探您,您怎么把真假参半的把柄拿出来了。” “我管他有没有别的办法,我只要清儿嫁给裴公子。” 宁夫人眉头紧锁,手中的葡萄被她愤怒地扔向地面,随即用脚狠狠碾碎,仿佛要将心中的不满一并踩碎。 “她是我的女儿,凭什么我得不到爱我的女儿就可以?我受到夫婿冷落我的女儿就不行?夫妻之间没有情感羁绊才能过的好,爱不爱的最是无用。” 孙嬷嬷无奈地摇头,轻声唤道:“夫人……” 然而,她的话还未及展开,便被宁夫人急切地打断。 “清儿长的那么像他,广平王不配沾污清儿的脸,只有裴公子的俊美才配跟清儿结合。” 宁夫人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期待:“嬷嬷不想见到清儿的孩子吗?裴夫人已经答应我,若清儿一举得男,第二胎即便还是男孩,也会送到我身边养大。” “夫人,您就放过清儿,也放过自己吧。”孙嬷嬷的语气中满是恳求。 宁夫人的脸色骤然沉下。 “孙嬷嬷只在乎清儿,为何不能如我一般多心疼一下柔儿,柔儿孤苦无依,从小又不在我身边,清儿就应该把姜小侯爷让给柔儿。” “夫人……” “够了!” 宁夫人冷然转身,到门口喊来照顾孙嬷嬷的丫环吩咐道:“孙嬷嬷需要静养,不许有人前来打扰,尤其是清儿,看紧一些。” 孙嬷嬷九死一生,这两日又不停跟宁夫人提及过去的事情,想激发宁夫人对宁清洛的愧疚。 宁夫人实在担心孙嬷嬷心软跟宁清洛说一些不该说的。 而此时,宁清洛已经侧身躲在了屋子外拐角处,捂着胸口尽量让自己呼吸轻一些。 身体太虚,不过是快跑了几步,就喘的厉害。 要不是她跑的及时,肯定会被宁夫人发现偷听。 宁清洛跟做贼似的,趴在墙边,卡着视线看着宁夫人走远。 她现在所在的位置虽然不易被人察觉,可丫环守在屋前的位置是她离去的必经之地。 她也非常想进去看一看孙嬷嬷状况。 于是只能安静等待。 好在没过多会,丫环就打开屋门对着屋里喊道:“孙嬷嬷,奴婢去给您取午饭跟汤药,您要是自己起不来身,再躺一会,等奴婢回来扶您。” 丫环说完,也不管孙嬷嬷应不应声,就急匆匆的走了。 宁清洛左顾右盼,趁四周无人快速摸进了孙嬷嬷的房里,虚掩房门,来到里屋孙嬷嬷床边。 孙嬷嬷正在小憩,宁清洛坐在床边,轻柔的拉上孙嬷嬷的手。 孙嬷嬷似有所感猛地睁开眼睛,见到宁清洛的一瞬,笑容绽放。 “又梦到四小姐了,真好。” “孙嬷嬷,不是梦,是我来看您了。” “四小姐您怎么进来的?夫人不是吩咐了门外丫环……” 孙嬷嬷止住了话语,生怕说多了影响宁清洛对宁夫人的感情。 “嬷嬷身体可有好些了?” “好多了,老奴知道,是四小姐偷偷来给老奴喂药,当时昏昏沉沉的,像是灵魂出窍,又像是梦到了四小姐而已。” 宁清洛方才在拉孙嬷嬷手的时候,刻意碰触到手腕,探过了孙嬷嬷的脉搏。 孙嬷嬷身体还是有些虚弱,这一场折腾,鬼门关走一遭,需要很长的恢复周期,尤其孙嬷嬷年纪大了,不是一时半会能够的。 “看到嬷嬷没事,我就放心了。” 宁清洛从腰间布兜里掏出一瓶药,放到孙嬷嬷枕头旁。 “这是我好不容易寻来的,嬷嬷记得每日吃一粒,一定要藏好别被人发现。” 孙嬷嬷笑着点头:“老奴明白,老奴不会给四小姐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顿了顿,伸手把药瓶塞进了被窝里:“没人会来掀我老太婆的被子。” 宁清洛看着孙嬷嬷的笑容,脑中不断想起宁夫人那句:清儿长得那么像他…… 终是忍不住问了出口。 “不瞒孙嬷嬷,方才母亲在的时候我便已经来了,我有时候感觉母亲看我的眼神很奇怪,不像在看我,更像是在透过我看别人,所以我想知道,母亲口中的那个他,是谁?我长得究竟像谁?” 38 外甥女随姨母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随着长大,谢雨柔越来越宁夫人,同是一双杏眼温婉娇柔,而她则更加明艳动人,一双桃花眼越发媚人。 若宁尚书是桃花眼也算是随了爹,可偏偏宁尚书是瑞凤眼。宁骁跟宁远,也都是瑞凤眼。 但论差别之大,自然比不过魁梧高大剑眉星目的宁赫,但也好不到哪去。 宁清洛是真的好奇自己长得随了谁。 “四小姐听到了多少?” 孙嬷嬷肉眼可见的慌乱,搭在被子上的手紧紧抓着被子,眼神游移,不敢看向宁清洛,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是好。 宁清洛垂眸低声道:“母亲要让我经历跟她一样的痛苦,她得不到的东西我也不可以,这样她才能心理平衡一些对吗?” 听到的那些话,像一把尖锐的刀,在她心上挖肉,好像很疼,又好像疼多了也没太大感觉。 至少让她彻底了解,即便没有谢雨柔的出现,宁夫人也不会允许她婚事美满受夫婿爱惜。 更何况,宁夫人心疼谢雨柔从小不在身边,在宁夫人心中这般的谢雨柔入了宁府之后,她怎么比? 她恍惚的想起小的时候,宁夫人总是回娘家小住几日。 有一次她撞见宁夫人准备的小女孩衣裳,被孙嬷嬷夸手艺好,以为是宁夫人亲手给她缝制的,默不作声跑回天香院偷偷开心。 可迟迟都没收到宁夫人送她衣衫。 那时还小,没过多久便忘记了这件事,也没多想什么。 原来从一开始她就注定是输家。 孙嬷嬷想要拉上宁清洛的手,抬起来伸到一半,又落了下去。 “小姐,没有哪个母亲不爱自己孩子,夫人只是现在还没想明白,该怎么表达对你的爱护,夫人只是经历了太多痛苦。” 除了这两句宽慰,孙嬷嬷什么也不能说不能做,心里纠结煎熬的紧,恨不得猛捶自己胸口几下。 “我知道了,也已经不是那么在意了,只是有些理解不了而已,至于母亲口中的那个他是谁,我又为什么长得会像他,若孙嬷嬷不想让我知道,我也不会勉强,从小祖父就跟我说,纸总归是包不住火的。” 宁清洛一脸淡然起身,往外走了没两步,身后传来了孙嬷嬷的声音。 “四小姐,那个人其实是……是……” 宁清洛停下脚步转身,四目相对的一刻,孙嬷嬷赶紧看向一旁,生怕宁清洛看出自己的谎言。 孙嬷嬷的声音很轻的没有丝毫底气。 “是夫人的妹妹,夫人很疼爱这个妹妹,可惜当年落水过世了,四小姐跟她长得很像,也算是外甥女随姨母了,夫人怀念幼妹之时,就会提到四小姐,方才又有怀念,才提了一句。” 宁清洛似信非信。 若不是孙嬷嬷提及的是宁夫人死掉的小妹,宁清洛肯定会认定孙嬷嬷在说谎。 孙嬷嬷的言行举止,是逃不过宁清洛的眼睛的。 可让宁清洛不好下判断的,正是宁夫人怀念幼妹这里。 祖父跟她说起过宁夫人的这个妹妹,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后来被宁夫人推下水淹死了。 谢家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就对外宣称是失足淹死的。 当年祖父正巧在谢家做客,醉酒散步恰好看见。 而就在妹妹落水的前,赏花宴上被探花郎夸过。 那探花郎一双桃花眼似是能勾人心魄,长得也是俊美无俦,比起清雅秀气的公子多了几分大气明朗,很是引人注目。 当年的宁夫人爱慕于他,不满探花郎跟妹妹接触,当众扇了妹妹两耳光,没出半月妹妹就丧命了。 谣传探花郎醉酒后曾愧疚呢喃,都是自己害了她。 她当时问过祖父,那个探花郎后来怎样了,祖父说,探花郎家中失火,跟妻子葬身火海,那也是宁夫人嫁给宁尚书许多年之后的事情了。 巧的是,探花郎死后,宁夫人妹妹的坟被人挖了,尸骨被敲砸粉碎,棺材里还被泼了粪水。 谢家气急,查了半年无所获,只能作罢。 而谢家之所以查无所获,全凭祖父察觉是宁夫人所为,暗自给宁夫人扫干净屁股,不是为宁夫人,只是怕有辱宁家声誉。 告诉她,是想让她认清自己的母亲,也是想让她知道,为什么强行将年幼的她安置在天香院养着。 可惜当时她被渴求的母爱迷了脑子,全然不在意宁夫人做过什么,更没有将祖父的话放在心上。 所以宁夫人怎么可能怀念妹妹又何谈疼爱? 孙嬷嬷撒了谎,是全部撒谎还是只在宁夫人跟妹妹的关系上撒谎,就不得而知了。 宁清洛扯出一抹苦笑。 “是吗?原来是母亲恨极了我这张脸。” 孙嬷嬷声音略带哽咽,似是极力证明着什么。 “四小姐怎能这样想?夫人从未不喜欢四小姐样貌,老奴敢对天发誓……” 宁清洛打断:“孙嬷嬷好好休息,我得走了,要是被人看见我进来了,怕是麻烦。” 说罢,宁清洛悄然走向门口,查看左右后,快步顺着离开了下人居所,转到主院前院,从前院离开,好似从未去过后院,是从书房出去的一般。 宁清洛想尽快回兰院,躺着休息一番。 途径花园,见宁骁在花园石桌旁坐着,待她走近,立马起身,神色冷峻的盯着她。 宁清洛避无可避,只能应对。 “兄长是刻意在这里等着我?” 宁骁点头。 “你昨日又去勾搭姜小侯爷,还说什么二手聘礼,你究竟安的什么心?” 他搀扶宁远出主院的时候,宁远言之凿凿是宁清洛当着姜玉恒跟路过下人的面,贬低羞辱谢雨柔。 他心中疑虑重重,一定要问个清楚才行。 “清洛脑子正常,不至于在宁府门口做不堪的事情,裴公子也不是痴傻愚笨,三兄口中所谓的勾搭子虚乌有。” 宁清洛冷冷的看着宁骁。 “二手聘礼出自裴公子之口,三兄不敢冲姜小侯爷跟裴公子发火,就把气撒到清洛头上,清洛并不想接这罪过。” 宁骁审视的眸光细细观察着宁清洛的表情举止,似是想通过宁清洛的反应找出漏洞。 他是从什么时候对宁清洛完全失去信任的呢? 是从宁清洛打死不肯承认剪了柔儿送的帕子。 还是宁清洛把柔儿亲手做的糕点扔在地上的一刻。 柔儿善良美好温柔懂事,受了委屈也不怨不憎还大度的替宁清洛说好话。 相比之下他只觉得宁清洛越来越惹人厌恶。 “你若没做,三弟怎会误会?即便真是误会了你,还不是怪你劣迹斑斑跟姜小侯爷不清不楚,你若说的实话,去天香院同三弟跟柔儿好好解释便是。” 随即抓着宁清洛的胳膊猛地往前一拉。 宁清洛来不及反应,一个趔趄就摔倒在了地上。 “我都没用力你就装摔。” 宁骁眼中满是厌烦,蛮横的把宁清洛从地上拽起来。 宁清洛感觉脚踝处也传来丝丝疼痛,应该是方才绊倒时扭伤了。 宁骁眸色鄙夷,仿佛看穿了宁清洛伪装一般。 “你为了不去给柔儿道歉真是花样百出,根本就是你害怕面对三弟谎言被揭穿,我就说嘛,三弟头脑清明哪那么容易误会你。” 见宁清洛疼的额头一层冷汗脸色惨白,有些烦躁道:“不就是摔了一下而已,你暂且忍忍。” 刚要上手继续拉扯,一阵肆意而清冷的笑声从身后花园小路传来。 “宁大公子怕不是瞎了狗眼,没看到宁四小姐疼的脸都白了?” 39 好别致的一张嘴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宁清洛抬眸看去,只见裴澈一身烟色长袍,笑意款款的走了过来。 宁骁面露惊讶。 忽而想到昨日宁夫人允许裴澈随意进出宁府,来跟宁清洛培养感情。 “裴公子对清儿还挺上心,昨日刚来今日又来了。” 他对裴澈有许多不满,尤其她跟姜玉恒交好,跟裴澈就是对立面。 要不是宁夫人执意宁清洛嫁给裴澈,宁骁是绝不容忍裴澈这种不学无术的浪荡子靠近宁清洛。 裴澈无视宁骁,对宁清洛弯了弯眸子,一想到接下来自己要说什么,就抑不住笑意。 “你宁府的大公子好生奇怪,我只听闻有人苛待庶子庶女欺辱庶妹,还是头一遭知道,同父同母的嫡亲妹妹也能欺负一二,那不成你害宁大公子得了不举之症才会被这般对待?” 宁清洛:“……” 不?举? 这东西还真是语出惊人,好别致的一张嘴。 宁骁人都听懵了,绕到宁清洛旁边面冲裴澈,想要发火但估计裴澈身份咬牙硬压着。 “裴公子休要胡言,我大好男儿身体康健尚未娶妻也未曾婚配,若传出去……” “怕传出去,看来是真的。” 裴澈打断,看都没看宁骁一眼,故作愁楚眉头微蹙,对宁清洛语态郑重道。 “大夫都怎么说?应该是私下里找了不少名医,偏方也用了不少对不对?” “裴公子……” 宁骁想插话,裴澈根本不给机会。 “实在不行请太医吧,我爹跟太医院院院首关系交好,需要的话我找我爹出面,院首定会让整个太医院上心。” 宁骁急坏了:“不是,裴公子……” “唉……怪不得过了弱冠之年还没定下亲事,原来是不行。”裴澈一声叹息打断,全然当宁骁不存在,继续自顾自的跟宁清洛说着。 “总归是你家嫡长子,有病就治,能治好才能绵延子嗣,藏着掖着也不是办法,能举起来最重要。” “这……”宁清洛扯了扯嘴角,对上裴澈期待配合的双眸。 这属实为难她了。 她无措的眨巴了两下眼睛:“清洛一介女流,听不懂裴公子在说什么。” 就算是个蠢的也能听出裴澈是故意,更何况宁骁不蠢。 无奈裴澈家族地位高于宁家,还是正一品丞相的嫡子,骂不得打不得。 “裴公子你究竟什么意思?是在故意羞辱我吗?” 裴澈终于将目光转向宁骁,语态中的嘲笑不加任何掩饰的全然流露,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刺向宁骁的自尊。 “怎会呢,同为男子,我虽不懂你的感觉,但能理解你的心情,被亲妹妹害成这样,恨也好怨也罢,都是宁四小姐该受的。” 宁骁被裴澈无情践踏,气的嘴唇颤抖,胸口起伏气息不稳。 “我没有……清儿没害我不举……” 他倍感无力,想说自己其实很行,又担心裴来一句:怎么证明? 总不能给裴澈当面表演一个。 “原来不是宁四小姐害的你,那便是天阉之人。” 裴澈又是一声叹息:“十成十是治不好了。” 宁骁恨不能把裴澈的嘴撕碎,双拳紧握额头青筋暴起,音量控不住拔高。 “裴公子我说我没有不举,裴公子是听不懂人话吗?” “哦。”裴澈淡淡一声,跟打量什么脏东西似的打量了宁骁一番。 “既然不是宁四小姐把你害的不孕不举,为何要欺负宁四小姐?” “清儿已算裴公子未婚妻,裴公子想要偏袒我能理解。” 宁骁感觉有口气顶在肺里,没法发出来也咽不下去,大口呼吸都没起作用,咬牙忍着怒意跟裴澈解释。 “清儿身体康健能拉弓骑马的人,就算我方才确实用力了一些,也不至于轻易摔伤,清儿撒谎成性裴公子可莫要让清儿蒙骗了,清儿以后嫁到裴家定会暴露,可无论清儿再怎么品德败坏脾性恶劣也是我的妹妹,到时还请裴公子多多包涵。” 宁清洛像是听了个笑话。 凭什么她遭了罪,他们可以心安理得? 她对当哑巴没兴趣。 至于裴澈,听便听了,一个无所谓的人而已。 “女德司为了好管控,最开始嬷嬷们会用长针扎穿腿脚经络,顺便欣赏罪女们的惨叫,罪女叫的越大声,嬷嬷们越是开怀。” “我日日遭受这种折磨,各处关节经脉早已损伤,别说兄长拉扯,就算一个十岁稚童推我一下,我都经不住,更别提还有力气拉弓了。” 宁骁想在宁清洛平静面容下找到撒谎的痕迹。 很可惜,宁清洛说的句句实话,冰冷漠然的姿态让宁骁心里发闷的厉害。 “那府医怎会说你身体无碍?” 宁骁心里乱的厉害,万千思绪涌上心头像是打了结。 宁清洛眸光冷凝不带丝毫温度。 “看来需要兄长问一下府医,但估计也问不出答案,不如兄长在外找寻一名大夫重新给我把脉,我是否撒谎一证便知。” 裴澈脸上似笑非笑,嘴上毫不留情面。 “我上次见宁四小姐就知道宁四小姐身体内损严重,多么明显的气色差身体虚弱,看来宁大公子不仅瞎了狗眼,还心盲。” 见宁清洛神色淡淡没有一点伤心难过的意思,不禁好奇,一个女子,得经历多长时间的迫害摧残,才会麻木至此。 “我……”宁骁一时间哑口无言。 细细看着宁清洛毫无血色的脸,清瘦的身子骨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走。 遥想当年,宁清洛气色红润元气满满,确实不似如今一般步履缓慢轻飘。 他一直以为是宁清洛在故意装柔弱好让他们愧疚,压根没想过府医会撒谎。 “昨日把宁三公子跟姜小侯爷骂了的是我,二手聘礼也是我说的,宁大公子冤枉宁四小姐实属不该。” 裴澈挑了挑眉,有些分不清自己是看宁骁他们不顺眼,还是想帮宁清洛。 “宁大公子跟姜小侯爷向来交好,方便的时候帮我问问姜小侯爷,既已跟谢家女订婚,为何还要纠缠宁四小姐?难不成是得不到宁四小姐就想毁掉,所以要害宁四小姐遭受误解。” 宁清洛紧随道:“那日是姜小侯爷擅闯兰院,我深知与姜小侯爷已是过去,唯恐碰面避之不及,也劳烦兄长方便时候转告姜小侯爷,不要再骚扰我了。” 姜玉恒对宁清洛还存了心思,宁骁一直是知道的。 他只不过怕宁清洛对姜玉恒不死心,正合了姜玉恒的心意,不然他怎么会担心姜玉恒被勾引。 姜玉恒他是控制不了,就只能管好宁清洛。 他该相信宁清洛吗? 还是宁清洛当着裴澈的面,为了撇清自己跟姜玉恒之间感情纠葛,说的违心之语。 宁骁眉毛皱的仿佛能夹死苍蝇,看着宁清洛坦荡的模样,心中怀疑又被消减了几分。 “你暂且不用去跟柔儿道歉了,三弟那边我会问清楚,府医的事情我也会给你一个交代。” 顿了顿,欲言又止道:“清儿,我也曾对你深信不疑过,可你实在太令我……” “兄长定还担心柔姐姐身体,赶紧去看看柔姐姐吧。” 宁清洛打断,不想听宁骁多说半个字,转头看向裴澈,客气有礼道:“不知裴公子来找我何事?” 裴澈弯了弯眸,一副没安好心的样子。 “来找你要东西。” 40 我讹她的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宁清洛想着裴澈在她这的东西,也就是那辆马车了,便伸手摆了个‘请’的手势。 “裴公子请随我来。” 两人颇有默契的不再管站在原地不动弹的宁骁,转身往前走着。 马车停放在后院北门,从前院花园过去有些距离。 到达马车旁时,宁清洛脚踝疼的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明明疼的脸色发白,额头布满细细密密的冷汗,面上却丝毫不显,一派从容模样。 “我脚上有伤走路不便,耽误了裴公子时间实在抱歉,马车内一应物品都没动过,裴公子可以入车内检查一下,确认无误再取走,马匹在马厩,我这就去找人牵过来。” 裴澈起初觉得宁清洛脚上伤的不重,所以才不喊疼。 当发现宁清洛步履越来越慢,一瘸一拐蹒跚愈发明显,不禁怀疑宁清洛是不是不知道疼。 一路上他甚至想起从前书中看到的一种刀割斧砍都感受不到任何疼痛的怪病,都没去想一个娇生惯养的高门嫡女竟然这么能忍。 裴澈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我什么时候说是要马车?” 不要马车还能要什么? 宁清洛立马警惕了起来:“我不记得裴公子有给过我除马车以外的东西。” 裴澈眼睛微微眯起。 “马车里有一串价值千金的极品东珠跟十万两银票,昨日忘记拿出来,所以今日来找你取走。” 说罢,不等宁清洛反应,就上了马车。 宁清洛瞳孔微缩,也跟了上去。 裴澈在马车抽屉里翻找了一遍一无所获,宁清洛悬着的心终是死了,在靠近马车车门的位置坐下,严阵以待等的看着裴澈发难。 裴澈悠哉的坐在马车中央,眼底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没有丝毫丢了巨额钱财的着急。 “是宁四小姐收起来了,还是宁府下人手脚不干净偷拿了?若是宁四小姐不善处理下人,我去找宁夫人就好。” 不管是真是假,只要裴澈说是真的,她今日怕是只能认栽,若事情闹到宁夫人面前,更是对她没半分好处。 就凭她在宁家的处境想要查审下人也是天方夜谭。 裴澈见宁清洛半天没吭声,只是直勾勾的看着自己,拿不准宁清洛要出什么招数,干脆先发制人。 “我堂堂裴府嫡长子,不至于拿这点东西讹诈你们宁家,若宁四小姐怀疑,我可以让钱庄老板跟卖我东珠的掌柜为我作证。” 宁清洛闻言,明白裴澈这事不会善了,搞不好还要上纲上线。 “裴公子确定是放在马车里?” 裴澈的眉头微蹙,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 “宁四小姐是在怀疑我?” 没给宁清洛答话的机会,紧接着道:“既然宁四小姐怀疑我,便是对簿公堂,我也要还自己一个清白。” 宁家最重名声,宁清洛不敢赌,只能先好声好气的安抚。 “裴公子息怒,清洛并无怀疑裴公子的意思,只是查找偷窃的下人需要时间,还请裴公子……” 裴澈打断:“宽限不了。” 宁清洛恨不能给裴澈两巴掌,苦笑道:“今日怎样才能让裴公子满意,清洛尽力配合就是。” 这时,沐安正快步向马车处走来,马车门敞开着刚好看到,裴澈有些着急的走下了马车。 “公子,听宁府下人说您在这,属下便过来了,那一万……” “十万两银票跟东珠被宁四小姐弄丢了。”裴澈连忙止住了沐安的话:“你不在宁府外等着,进来找我何事?” 沐安震惊的看着裴澈:“十万两?” 对上裴澈警告的眼神,沐安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扫了一眼缓缓下马车的宁清洛,意有所指道。 “刚刚家里来人说,出了点事,怕是得您亲自去处理。” 裴澈面色一凝,转头对宁清洛道:“宁四小姐,我今日还有要事,就不陪宁四小姐了,至于东珠跟十万两银票,我自是不在乎这三瓜两枣,但也需留个凭证,宁四小姐短期内无法偿还,我有需要时,宁四小姐按我要求做事,可按事情程度抵扣银两,宁四小姐觉得可好?” 她能说不好吗? 摆明了若是拒绝,就必会闹妖。 马车里有笔墨纸砚,她痛快的写了借据按上手印递到裴澈手里,裴澈才满意离开。 往外走的时候,沐安越想越不明白,干脆问了出来。 “公子,不是一万两,怎么变十万两了?” 裴澈坦言道:“我讹她的。” “啊?公子您……”好像是能干出这种臭不要脸的事。 “您不是不想跟宁四小姐成婚,也不想跟宁四小姐有所牵扯吗?” 沐安这一问,倒是把裴澈问住了。 一万两银票说成十万两,完全是临时起意。 具体怎么想的就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只觉得宁清洛有趣的很,忍不住要逗弄上一番。 银票的损失在他承受范围,只是那串东珠实在昂贵难得,想想就心疼的厉害。 宁清洛定是给不出千金,闹到宁夫人面前就成了宁家跟裴家的事情,麻烦的很,只能从别的地方向宁清洛狠狠讨回损失。 沐安忍不住调侃道:“那东珠您就让她打个借条就算了?还三瓜两枣,您可真能装,那东珠可是您花血本……” 裴澈的眼神似是要吃人:“闭嘴,再说把你毒哑了。” 完了,更心疼了。 他后悔昨日把东珠留在马车里,当做来宁家找宁清洛的借口。 本是有所触动,见识下宁远怎么报复宁清洛,如今想来,好奇心果然害死猫,早知道只留那一万两银票在马车里就好了。 “你还没说出什么事了。” “哎呀您瞧属下这破脑子。” 沐安一拍脑壳,赶忙道。 “宁赫那孙子不知道在哪集合了一群蒙面人,把咱们城外山庄给抢了,那可是六殿下安放在庄子上的金银财帛,一点都没留下,庄子里的摆件家具全被砸了,偏院那两棵桂花树都没放过,连根带泥的拔了,别的树倒是放过了。” 裴澈:“……” 好好好,宁清洛刚让他损失了东珠,宁赫让他直接可以倾家荡产。 六殿下之所以把家当藏在他的庄子上,就是因为不为人知,就算知道是宁赫抢的也没法明着追回,这哑巴亏他跟六殿下只能硬生生吞了。 裴澈周身笼罩着杀意,咬的牙都快碎了:“你马上安排清点资产,说什么也要把六殿下的窟窿补上。” 宁清洛回到兰院,整个人跟丢了魂似的。 她倒是不担心裴澈拿借据要挟她做事,赔给裴澈就是。 天香院书房密室里,极品东珠囤了有六串,十万两银票也是拿的出。 但莫名其妙就要赔给裴澈她心里难受。 东珠可是宁家百年间历代宁家家主辛苦寻来的,银票能再赚,极品东珠难得,莫名奇妙就要给裴澈一串,她心里难受,有种愧对宁家列祖列宗的感觉。 正难受着,春桃端着水果走了进来。 “你去问问彩屏,还能不能帮我从后门悄悄进一趟天香院。” 春桃满脸疑惑:“小姐您还要去?上次的银票够用,还能用很久呢。” “裴公子说,马车里丢了十万两银票跟价值千金的东珠,我得赔给他。” “怎么十万两这么多……” 春桃慌乱的心如擂鼓,低着头不敢看宁清洛:“奴婢……奴婢找个合适的机会去找彩屏问一下。” 41 强行退还聘礼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自从宁尚书跟宁夫人说要迎晚娘过门,宁府就到处张灯结彩的布置,充满了喜庆的氛围。 宁尚书觉得亏欠晚娘太多,要以正妻之礼相待,还广发喜帖告知。 宁夫人自觉颜面全无,气病了好几日。 没人通知宁清洛,宁清洛就全当不知道,省的去了碍宁夫人的眼。 晌午刚过,广平王便亲自登门,提前给宁尚书送来了贺礼。 广平王一来,宁尚书把宁清洛也喊去了前厅。 宁赫必然会在,宁骁身为宁家嫡长子,陪贵客也是情理之中。 宁远瘸着腿也过来凑热闹,宁清洛就有些看不懂了。 广平王见到宁清洛就满脸堆笑,笑的褶子都叠了层,跟献宝似的说道。 “本王前几日得了两棵百年桂花树,好不容易栽种好,就在婚后你住的院里,赫儿说你就喜欢这树。” 宁清洛刚要开口致谢,被宁远抢先一步道:“王爷有心了,就怕我这妹妹挑剔,不肯领情。” “没事,本王不需要清儿领情,两棵树而已,广平王府的所有宝贝任凭清儿挑选都行,也都不需要清儿领情。” 广平王手不轻不重的拍打在轮椅的扶手上,看都没看宁远一眼。 陪广平王一起来的除了之前在广平王府见到的叶从斤,还有广平王的第八子叶从文。 虽魁梧了一些,但模样上端正干净。 原本叶家皇族就没有歪瓜裂枣,广平王的妾室也都生的美艳,就算广平王粗犷了些,再差也差不到哪去。 “不知道本王这个儿子能不能入清儿的眼。” 宁清洛立马领会广平王的意思,尴尬的笑都笑不出来。 “王爷的心意清洛领了,清洛可能暂时没那么需要……”男宠。 最后两个字,她愣是憋了回去。 当着这么多人面实在难以启齿,尤其宁骁跟宁远也在。 广平王仰头大笑三声,对宁尚书开开心心道:“瞧你这闺女,胃口真小,才俩就喊停了。” “不是……”宁清洛属实没了脾气:“王爷,清洛不愿两位公子为难。” 宁赫一口闷了杯子里的茶水,大气凌然道:“清儿脸皮薄,晚一些我问问清儿好哪一口,您也好有个参照,我若外面碰到合适的,先敲晕了绑去给您过目,您觉得可以,就等您把人调理老实懂事了,再给清儿送去。” 坐在宁赫下手的叶从斤一听急了,连忙跟宁清洛解释。 “没事的清儿,在父王决定娶你的时候就按照宁叔父的要求,跟我们兄弟十三人谈过,八哥为了广平王府不会拒绝。” 叶从斤笑的阳光明朗,脸上带着少年的娇羞。 “我以前就经常听宁叔父提到你,也曾偷偷去马场看过你,我最是能接受的,如果选我,清儿更是无需有任何心理负担。” 宁清洛感觉自己的头嗡嗡作响。 兄弟十三人?! 记得没错,广平王的十三子才十岁。 宁清洛下意识的看了宁赫一眼。 宁赫得是广平王在幼子长大前唯一能选的人,身上也必有广平军能接受的理由,只有如此广平王一家才能这么豁得出去。 可宁家百年都是文臣,在军中可是毫无声望可言。 这里面肯定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原因。 见宁清洛走神,宁尚书干咳了两声。 “咳咳,清儿别看他们是庶子,各个都是顶天立地的大好男儿,人品都经过了爹爹考验,其实选一个安安稳稳的就行。” “王爷,爹向来疼爱我这妹妹,所以才觉得我这妹妹什么都好,王爷有所不知,我这妹妹小心眼的很,要是欺辱打压各位公子可就不好了,最好是让各位公子离她远一些。” 宁尚书大喝:“你闭嘴!” 广平王倒是毫不在意:“孩子爱说就让孩子说,没多大的事情。” 他们方才的交谈,宁骁跟宁远其实都听迷糊,宁远是听不懂也无所谓,可宁骁就不一样了。 “爹,这是现在就要让清儿定下过继的嫡子人选?会不会太仓促了些。” 宁骁感觉是这意思,可宁赫什么外面碰到敲晕了绑给广平王,又很是迷惑,可不是选继子还能是什么? 还没得到答案,广平王府的府兵就抬着裴夫人送来的聘礼来到前厅外。 领头的府兵进厅来报:“禀王爷,刻有裴家家辉的礼箱皆已查找搬出,无一遗漏。” “好,拿出你们的锣鼓,随本王出发,谁敢不知礼数厚着脸皮抢本王妻,本王就让他没脸见人。” 广平王来的时候,摆足了闹把大的架势。 裴家送的聘礼宁夫人的私库放不开,就全放进了宁府的库房。 也正是因此,宁尚书才放心大胆的让广平王带着府兵来抬走。 宁远惊的半天才缓过神:“爹,我不太舒服,就先下去了。” 他瘸着腿也来前厅见广平王,是宁夫人交代来探听情况的。 这事可大着,他得马上去通知宁夫人。 “你去报信也没用,今日裴家的聘礼,王爷会亲自登裴家门送还,不是我们宁家能阻碍的,你娘更是拦不住。” 宁尚书不用想都能猜到,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夫人跟儿子。 “你过去顺便劝你娘把聘礼的单子送来核对,不肯送也没关系,少了聘礼等裴家来找,给裴家补上就是,我就当自此后没她这个夫人。” 宁尚书话说的很重,每个字都似敲打在宁远身上。 “爹怎能对娘如此狠心?” 宁尚书懒得回答,看了一眼贴身小厮:“三公子腿脚不便,安排俩人抬他去夫人院里。” “不必,我自己能走。” 宁远眼眶通红,眸中充满对宁尚书的失望跟不满,可无奈没法跟宁尚书对抗。 宁远离开后,广平王宽慰宁尚书道:“死读书的就是事多,跟自己儿子置什么气,实在看着心烦把他娘发卖了,再不听话打断腿脚关起来……” 宁尚书心里翻了一百零八个白眼。 “我这是嫡子。” “啧,忘了你没妾室,嫡子就不好办了,得好好教育。” 广平王边说,边由叶从斤推着轮椅出了前厅。 宁清洛终于明白为什么广平军只认嫡子,执掌他们的王爷就是重嫡轻庶的人。 也怪不得兄弟十六人能任凭摆布,有小娘在王府为软肋,更何况广平王也不拿庶子当回事。 宁清洛也随着走到厅外,只见厅外院中纵横摆满的礼箱,广平王不屑哼声。 “这裴家挺能摆阔的,那也阔不过本王,个狗娘养的裴谦,为了助司马老匹夫夺本王广平军可没少搞事情。” 宁尚书在旁轻声提醒:“王爷,莫骂脏字。” 广平王大咧咧道:“舞文弄墨的就是矫情,赫儿从落你手里没被染上文人毛病,还得是多亏随了老将……” “王爷慎言。” 宁尚书制止住广平王接下去的话,狠狠的瞪了广平王一眼。 42 春桃不对劲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广平王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深呼吸了一口气,心里直呼好险。 宁府前厅下人来来回回,尤其宁骁宁清洛也在,确实是他不该。 “走,去裴丞相府上好好热闹热闹!” 广平王振臂一呼,带着府兵浩浩荡荡的离开。 等广平王的人彻底消失在视线里,宁骁才敢站出来,对宁尚书表达不满。 “爹,您让广平王这样做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万一裴丞相怪罪宁家,该如何是好?” “广平王身份地位怎是我宁家能比,皇家威严不可犯,广平王强要裴家聘礼,我宁家不敢不给,裴丞相要怪罪也没办法。” 宁尚书扫了一眼宁骁,恨铁不成钢的短叹一声。 “我宁昊风虽不如他一品大员,也不能是任凭他揉圆搓扁,你身为宁家嫡子,怎能如此畏缩像个拎不清的废物。” 宁家能继承家主之位的一共就两个嫡子,宁远毫无可能,嫡长子宁骁也好不到哪去,可把宁尚书愁坏了。 宁清洛回到兰院后,许久没瞧着春桃身影,就喊了后院的刘嬷嬷,给她备好点心茶水,坐在院子里喝茶。 听后院刘嬷嬷说,春桃在她去前厅没多久,就有人来找,离开时样子慌乱的很。 宁清洛正想着是出了什么事,春桃就一身狼狈,头发衣衫凌乱的从院外走了进来。 对上宁清洛的眸光,春桃如同受惊的小鹿,瑟缩的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宁清洛起身迎了上去,见春桃脸颊红肿,额头还有干涸的血迹,眉头紧皱,声音透出不可遏制的愤怒。 “谁干的?” 春桃的眼神闪躲:“小姐,没谁,是奴婢在外面不小心摔的。” 这分明就是被人打了! “是吗?我头一次知道,摔还能把两边脸都摔上巴掌印。” 宁清洛眼睛一瞬不瞬盯的春桃心里慌乱,眼泪也不知不觉落了下来。 “是……是奴婢的爹打的,奴婢方才去了马房去见他,跟他闹的不太愉快,就……” 春桃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已经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怎么说也是春桃私事,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跟她讲,尤其春桃如今哭的厉害,她就没再继续问下去。 “你回房好好休息,今日就不用来伺候我了。” “奴婢没事……奴婢……”春桃抽噎了两下,偷瞄宁清洛一眼,又快速把头低下,声音细如蚊蝇。 “小姐在天香院埋藏的银两够赔给裴公子的吗?” 宁清洛立马警觉了起来。 春桃向来不是个好打听事的人,说话做事也很有分寸,开口打听她的钱财,可不太对劲。 “十万两银应该是足够,只不过,那串东珠价值千金,怕是……”宁清洛装作无奈的叹息一声。 “唉,价值千金的东珠难得,想必裴公子不会轻易算了,若裴公子要闹到母亲面前,大不了再去一回女德司。” “再……再去女德司……” 春桃吓的连哭都憋了回去,抬头泪眼朦胧的看着宁清洛,眼睛里充满了自责跟愧疚。 她伺候宁清洛沐浴的时候,有瞧见过宁清洛身上深深浅浅大小不一的伤疤,一看就是在女德司遭了大罪。 她家小姐这么好的人,怎么可以再去那种作践人的地方。 “奴婢……” 春桃欲言又止,用袖子使劲擦了两下脸上的泪痕,还是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奴婢该死,都是奴婢不争气……”实在难受的紧,抬手狠狠的抽了自己一巴掌。 宁清洛见春桃还要打自己,一把抓住春桃手腕制止:“你这是做什么?停下!” 春桃心里纠结煎熬的厉害,只想快速从宁清洛面前逃离。 “奴婢受了伤不能好好伺候小姐,奴婢心里过不去,奴婢晚点给小姐炖雪梨燕窝吃。” 说罢,头也不回的跑开了。 宁清洛被春桃搞的有些莫名,不禁陷入深思。 前日后院的刘嬷嬷跟宁清洛嚼过舌根,说春桃的爹刘二牛在宁府几十年就混了个马房的小管事,人一个管不了,只能管管府上的几匹马跟马车停放。 喜欢没事小赌几把,手脚也不是很干净。 自己没本事,还整天盼着两个儿子能有好前途。 不是喝多了打媳妇,就是赌输了找闺女要钱,巴不得把闺女卖个好价钱吸干榨干,春桃做他闺女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那串东珠跟十万两银票,跑不了是马房刘二牛收马车时候偷拿的。 此前她想着,当下还没有能力在宁府动干戈,与其惊动宁夫人给自己添一身麻烦,不如先暂时不查。 反正她也不是拿不出来赔不起。 可如果事情牵扯到她身边的人,她就不得不动一动了。 于是,宁清洛找来了刘嬷嬷,给了刘嬷嬷十两银子。 “嬷嬷最近帮我多观察观察春桃可好?” 刘嬷嬷接过银子,笑的见牙不见眼:“老奴一定死死盯好春桃那丫头,随时向清小姐汇报。” 宁夫人根本不敢当面阻拦广平王带走聘礼,自知去了前厅也无济于事,在主院气的摔砸东西一通发泄。 宁夫人的贴身丫环喜鹊来喊宁清洛去主院的时候,宁夫人的火气还没散去。 谢雨柔倒了一杯茶水,送到宁夫人面前,柔声款款道:“姑母消消气,清妹妹应该不会为了跟姑母对着干,不顾女儿家脸面去求广平王替宁家退还聘礼,这可不仅仅是打了姑母您的脸,也是打了宁家跟裴家的脸。” 宁夫人横眉怒对,朝宁清洛怒吼:“你是不是巴不得广平王帮你退掉跟裴公子的婚事,广平王帮你跟娘亲对着干你是不是很高兴,你是想气死娘亲吗?” 面对宁夫人蛮不讲理的指责,宁清洛早已麻木。 自打从女德司回来,她共出府三次。 一次是裴宁夫人去赏菊宴,一次陪宁尚书去广平王府,再就是前不久送裴公子回裴府。 她生活在宁府,就是活在宁夫人的眼皮子底下,宁夫人不可能不清楚她是否有私自出府,不过是拿她当出气筒,解释根本毫无意义。 所以,宁清洛摆出一副温顺听训的样子。 “母亲因清洛生气,便是清洛的错,清洛甘受母亲打骂绝无怨言。” 宁夫人知道自己在冤枉宁清洛,可实在是气的太厉害,就想着冲宁清洛发火。 可见宁清洛没有一点反抗的意思,气也算通顺了点。 “娘亲为了你的婚事,同意了你爹爹纳妾,为了你成为了整个盛京的笑柄,你怎么这么不争气,跟裴公子大好婚事怎么就弄成这样了。” 宁远在旁拱火道:“就是,你在前厅也不知道拦着广平王,眼睁睁的看着娘为你筹划的婚事落空,宁清洛你良心被狗吃了!” 宁清洛看宁远的眼神带着丝丝讽刺:“三兄刚刚也在前厅,三兄为何不拦着?” “你……我我……我是要赶快来把事情告知娘亲,我……” 宁远结结巴巴还没‘我’出个一二三四,就有下人匆忙走了进来。 “夫人,宁小侯爷来了。” 43 他不值得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今日一早,长宁侯府就把给谢雨柔置办好的聘礼送了过来,宁夫人原本以为,长宁侯府之前给宁清洛的聘礼不好意思拿走,便会加入谢雨柔的聘礼单子里。 谁知道姜玉恒送上的聘礼单子没有此前给宁清洛的那份聘礼,也没打算把此前给宁清洛的聘礼拿回,便让姜玉恒回去问问究竟什么意思。 不收回此前给宁清洛的聘礼,也不加入谢雨柔的聘礼单子,是姜玉恒的意思并非长宁侯跟长宁侯夫人的意思,可姜玉恒不能当着宁夫人跟谢雨柔的面这么讲。 姜玉恒担心拖的时间久了,宁夫人再等不及去长宁侯府拜访问个清楚,干脆又来了一趟。 “家父的意思是,聘礼当初给了清儿,便不好在收回,我长宁侯府不至于那般小家子气,家母则认为,清儿的聘礼不能跟柔儿的聘礼混为一谈辱没了柔儿,当初给清儿的聘礼,全当退掉清儿婚事的补偿,宁夫人若是私下补给清儿,长宁侯府无任何意见。” 姜玉恒扯起黄濑一本正经,脸不红心不跳,温润如玉的面容配上恭敬谦逊的姿态,即便话语间略显牵强,也没有引发半点怀疑。 宁夫人刚要开口,被宁远抢先了一步。 “凭什么把东西给宁清洛,当年退婚纯属宁清洛活该,娘您可不能心软,既然是能补给宁清洛,那把那些聘礼给柔儿做嫁妆也是可以的。” 宁夫人瞪了宁远一眼,冷脸训斥道:“胡闹,没听到姜小侯爷说,长宁侯夫人觉得当年给清儿的聘礼再给柔儿,会辱没了柔儿,前不久被裴公子笑称二手聘礼的事忘了吗?柔儿的嫁妆还不需要用清儿当初的聘礼添置。” 宁夫人有时候万分不解宁远这没脑子的样子是随了谁,简直没眼看这个儿子。 就算是要把那些聘礼给柔儿,也得偷偷摸摸的给,不在明面上。 被宁远这么直白的说出来,让宁夫人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宁夫人不得不现场表明态度,不然宁家可真是贻笑大方丢死人了。 于是,宁夫人对姜玉恒道。 “姜小侯爷,远儿考虑的浅薄,让姜小侯爷见笑了,长宁侯府不至于这般小气,我宁家更不至于,柔儿的嫁妆单上,绝对不会出现当初长宁侯府给清儿的聘礼。” 谢雨柔担心姜玉恒觉得她跟宁远相同想法,赶忙站出来撇清自己。 “是啊玉恒哥哥,姑母最是疼爱清妹妹,我也一直是站在清妹妹角度替清妹妹着想,当初的聘礼自然是要给清儿妹妹作为退婚的补偿。” 眼神转向宁清洛,眉眼温柔极了:“清妹妹可想要当初长宁侯府下的聘礼,清妹妹若想要又脸皮薄不好意思开口,我可以替清妹妹请求姑母派人全部搬到你院里。” 宁夫人满意地点头,眼中满是欣慰:“我的柔儿就是大度懂事。” 随即目光转向宁清洛,语气变得严肃了起来。 “清儿你得多学着点,你柔姐姐从不同你计较,你也要多为你柔姐姐考虑,有些不该做的事不要做,不该再有的想法不能有,不要总是惦记不属于你的东西,更不要紧抓着不属于你的人不放。” 见宁清洛垂着眸子,低眉顺眼的模样,宁夫人继续道:“清儿,你可想要那些聘礼?” 宁清洛内心冷笑。 宁夫人的话语中充满了暗示和警告,但宁清洛并非傻子,她听出了其中的虚伪和算计。 若是真想给,又何必多此一问? 宁清洛感觉宁夫人跟谢雨柔更像母女,都一样能装。 “清洛不需要,母亲自行安排就好。” 宁清洛本就对那些聘礼没兴趣,只是心中难免觉得有些讽刺。 明明答案符合宁夫人心意,宁夫人却好似一副不甚满意的样子,声声责备道。 “长宁侯府拿出了诚意,你这孩子怎能丝毫不知领情,说拒绝就拒绝,也太不懂事了些。” 宁夫人生怕宁清洛反复,不等宁清洛开口,紧接着道:“你若不要,娘亲便自行安排了,若哪天后悔了再向娘亲讨要,可是讨要不来了。” 宁清洛语气笃定:“母亲放心,清洛不后悔,母亲若没别的吩咐,清洛就先退下了。” 姜玉恒在这里,宁夫人不方便再谈关于广平王的事情,宁清洛要走,宁夫人毫不犹豫的同意了。 宁清洛刚走出去,就见孙嬷嬷从走廊的另一头走了过来。 虽然步履蹒跚身形虚弱,需要拄着拐棍才能走的稳当,但那份矍铄的精神已然昭示着她的康复。 宁清洛快步上前。 “孙嬷嬷这是身体大好,能下床走动走动透透气了?” 孙嬷嬷看到宁清洛,先是愣了愣,随即绽放出如春日暖阳般的笑容。 “见过四小姐,老奴恢复了些就想着干点什么,实在闲不住,方才盯着小厮们把姜小侯爷给柔小姐送来的聘礼清点入库完,便赶紧来跟夫人汇报了。” 孙嬷嬷看了一眼会客厅的方向,身子微微前倾,带着一丝疑惑压低声音询问。 “四小姐这是刚刚去见了夫人了?老奴不会来的不是时候吧。” “姜小侯爷在里面呢。” “那老奴过会再去跟夫人禀告就行。” 长宁侯府此番送来的聘礼数量虽多,但质量远比不上之前给宁清洛下聘的时候,更别提跟裴家和广平王比了。 可当着姜小侯爷的面,说这些不合适,孙嬷嬷也就不急着去了。 姜玉恒对宁清洛青梅竹马的情义自是不同于对谢雨柔。 宁清洛也是长宁侯跟长宁侯夫人看着从小长大的准儿媳,在宁清洛身上付出的真情实感也是谢雨柔不能比的。 要不是当年姜家族中有人不安分,要夺长宁侯姜家家主之位,长宁侯也不会因为宁清洛进了女德司,急匆匆的要退换亲事。 那时的长宁侯府,可容不下一点与名声不利的事情。 对长宁侯跟长宁侯夫人来说,宁家外姓的谢雨柔不过是继续完成两家联姻利益捆绑的下位替代品,聘礼不做重视只管数量也说不得什么。 谁让当年谢雨柔闹死闹活铁了心要替宁清洛顶上这门婚事。 孙嬷嬷想着,下意识的摇了摇头脱口而出:“唉,四小姐跟姜小侯爷真是可惜了……” 宁清洛眼神微微一冷,在孙嬷嬷面前毫无顾忌道:“没什么可惜的,他不值得。” 随即,转移了话题:“孙嬷嬷,这几日府医有来给你看过身体吗?” “昨日刚来给老奴把过脉,要给老奴抓药,老奴没让,四小姐给老奴的药丸很是好用,有四小姐的药足够,老奴都老糊涂了,鬼门关走一遭得更糊涂了一些,只要老奴够糊涂,老奴就能平安顺遂,四小姐无需担忧。” 孙嬷嬷微微一笑,不放心的叮嘱:“四小姐以后若是病了伤了,也尽量别去麻烦府医,盛京有名的医馆不少呢。” “孙嬷嬷,这些日子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44 你真是要气死我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孙嬷嬷把宁清洛的话全当没听见,也不去看宁清洛凝重的神情,自顾自的讲着。 “她们说喜梅是在老奴屋门口被活活打死的,唉,人死灯灭,老奴不愿责怨一个死人,想着等过些日子身体再好些,去庙里给喜梅做场法事,让她下辈子能投个好胎,至少学聪明些,老奴下辈子也想聪明些。” 毕竟喜梅是她看着长大的,即便做了恶,那份情感依旧难以割舍。 宁清洛感受到孙嬷嬷的情绪波动,温声宽慰道:“嬷嬷心善,可人心难测,嬷嬷以后定要好好照顾自己。”顿了顿,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孙嬷嬷若是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我。” 孙嬷嬷从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今日的表现实在奇怪。 宁清洛总觉得孙嬷嬷像是心里藏着事。 孙嬷嬷抬头看着宁清洛,笑的虽和煦,但仍旧难掩眸中憾然。 “难得今日能碰上四小姐,才有机会一吐为快,四小姐别嫌老奴啰嗦麻烦就成。” 宁清洛斩钉截铁道:“自是不会,嬷嬷切莫多想。” 宁夫人此前多次警告过孙嬷嬷不要与宁清洛私下见面。 孙嬷嬷自己倒是无所谓,只是担心连累宁清洛惹宁夫人怀疑。 孙嬷嬷看了一眼廊外走过的小厮,叮嘱宁清洛要好好吃饭休息,便回后院休息了。 宁清洛走出主院没多久,就被宁骁匆匆追上,拦住了脚步。 “我以为你回兰院了,正要去兰院找你。” 宁清洛垂眸思索片刻,编了个理由道:“方才不小心丢了耳环,回去找了找,才耽搁了时间,兄长找清洛若是为了广平王的事情……” 宁骁急忙打断:“不是,跟广平王无关。” 宁骁别扭地转过脸,目光游离在一旁的墙上,见宁清洛迟迟没问他话,面色不自然的看了宁清洛一眼,又快速转开继续看墙。 “府医承认了隐瞒了你的身体情况的事,还说你身体定是长期遭受非人的折磨才这样。” 宁骁那日思来想去,觉得裴澈没有理由帮宁清洛撒谎,决定相信宁清洛最后一回,把府医叫到他那,铆足了劲逼问,誓要把事情确认个清楚明白。 府医最开始不肯承认,直到他要去府外找大夫,当着宁尚书跟宁夫人面给宁清洛把脉确诊,府医才一五一十的交代。 他当时怒气上头,挥拳就把府医打了一顿。 宁骁见宁清洛低着头,仍旧不发言语,心里五味杂陈。 “清儿为何不说话?是在埋怨大哥没能及时察觉你身体状况,还听信了府医的话吗?” 宁清洛淡淡道:“清洛并未怨兄长,兄长莫要多想。” 宁骁显然对宁清洛的反应很不满意,甚至有些恼火。 “你说谎,你就是在怨我,你不能怪我,是你之前经常谎话连篇,害我对你失去了信任,你应该自己好好反省一下,就能明白我为何不肯信你了。” 追来前他想好了,宁清洛像以前一样在他面前哭诉,他一定会用心安慰,就算无理取闹朝他发小孩子脾气,他也不会责怪。 可宁清洛呢?冷淡漠然,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他心疼的整宿整宿的睡不着算什么?算他自多情吗? 见宁清洛又沉默了起来,他心里就烦乱的厉害,像是被宁清洛无情冷落,窝火的很,可他又没法发泄出来。 “府医也是怀着一腔正义之人,看不惯你欺负柔儿才对我们隐瞒了你身体真实情况,他照看柔儿多年,最是了解柔儿身体情况,柔儿对他也很是信赖,若为了你的这点小事赶他出府,会委屈了柔儿。” 宁骁强压着心里的不痛快,对宁清洛叮嘱道:“我已经打骂过府医给了教训,你日后别再为此事计较,更莫要跟爹跟娘搬弄是非,以免让柔儿心里难受。” 确实是小事,隐瞒她身体情况算不得大的过失。 喜梅临死前跟她说过,府医是谢雨柔的人。 若能除掉府医,谢雨柔身体早已好转的事情就很容易暴露,她也不用担心孙嬷嬷在生病时,府医听谢雨柔的吩咐故意不作为。 可宁夫人为了谢雨柔也不会允许府医出事,除非府医碰触道宁夫人的雷区。 宁尚书无非和个稀泥,然后掉几滴眼泪,对她诉说为难让她体谅。 既已知道结果,她便不会在没有拔掉府医的十足把握前妄动。 此时此刻只想快点让宁骁放过她,好让她回兰院休息。 “清洛知道了。” 宁骁等了半天就等来宁清洛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他心里的火气再也憋不住了。 “我说了这么多,你就一句知道了?” “兄长不是已经有了决断,还想让清洛说什么或是做什么,直接跟清洛讲明便好,清洛定遵从兄长安排。” 宁清洛微微抬头,眼神冷漠,面上不带丝毫情绪,如同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幽深冰冷,看的宁骁心里莫名有些发慌。 他的妹妹明明就站在眼前,却让他感觉异常陌生。 恍然间察觉,他好像很久很久,没见过宁清洛放声欢笑了。 比宁清洛不再喊他‘大哥’的时间,还要久上一些。 他无奈叹息:“没什么了,我会让府医给你好好医治调理,会好起来的,秋末风凉,你身体虚弱就不要在外久留,赶紧回去休息吧。” “清洛每日有吃二兄给的药丸,那是二哥从军中带的,治疗内伤有奇效,清洛自己也有服用对症的良药,就不用劳烦府医了,清洛怕府医再起一腔正义这心,把清洛毒死。” “你……” 宁骁被堵的有些上不来气,指着宁清洛鼻子,好半天才憋出一句。 “你,你真是要气死我!” 不远处,姜玉恒跟谢雨柔浓情蜜意缓缓慢步走来。 姜玉恒不经意间看到宁骁朝宁清洛抬手,以为宁骁要打宁清洛,脸色霎时大变,顾不得一旁的谢雨柔,健步冲上前去把宁骁推开。 “宁兄住手!” 宁骁被推的一个趔趄,猛的抬头,眼里满是怒火。 “我住什么手?我只是看清儿头发乱了,姜小侯爷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姜玉恒被宁骁问的一愣,看了看宁骁,又看了看宁清洛,见宁清洛果然头发微乱,不自在的轻咳两声。 “是我误会了,以为清儿惹宁兄不快,宁兄要动手打清儿。” 宁骁这会子已经从方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他站直身子,冷眼看着姜玉恒,语气不善。 “姜小侯爷当着柔儿的面如此举动可曾顾及柔儿的感受?” 姜玉恒被宁骁问的又是一愣,转头去看谢雨柔,见谢雨柔正一脸委屈的看着他。 姜玉恒被谢雨柔看的有些心虚,连忙移开眼神,强装镇定的对宁骁道。 “宁兄,我只是一时情急,并非有意。” 宁骁显然对姜玉恒的说辞并不满意,还要再说什么,便听见另一道声音从一旁传来。 “姜小侯爷这是唱的哪一出,当着自己未婚妻的面维护别的女人,莫不是脑抽风了。” 这清冷的声线,散漫的调调…… 宁清洛猛地转头,果然是裴澈! 他怎么又跑来了? 正想着,拐弯处,叶从斤推着广平王,出现在裴澈的身后。 “年轻人脚步就是快,体力好,不错不错。” 看到广平王笑着朝裴澈满意颔首,宁清洛人都傻了。 45 裴澈这东西真是个东西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按时间来算,广平王方才就应该在裴府门口闹上了,闹的快这会是该闹完了。 可怎么会跟裴澈一起来宁府? 姜玉恒跟宁骁也看见了广平王,轮椅推近,宁骁跟姜玉恒赶忙行礼。 “见过广平王。” “玉恒见过王爷。” 宁清洛也跟着欠了欠身。 谢雨柔上前,站到姜玉恒身旁,娇柔声声行礼道:“柔儿见过广平王,见过裴公子。” “哟,长宁侯家的小子也在。” 广平王扫了一眼谢雨柔:“这位就是谢家寄养在宁夫人身边的那小女娘吧,看上去甚至乖巧。” 谢雨柔眸中闪过一丝得意,姿态谦卑道:“能被王爷一眼看到是柔儿的荣幸,柔儿自知不如清妹妹出挑可人,王爷的夸赞柔儿受之有愧。” 叶从斤打量了谢雨柔一番,困惑不解道:“父王只说你乖巧,又没夸你漂亮,你为何要拉扯起清儿做比较?” 谢雨柔怔了怔,被叶从斤不懂拐弯的直率言语问的脸面上有些挂不住。 “柔儿没有拉扯清妹妹的意思,柔儿是在夸清妹妹……” 谢雨柔娇娇柔柔,眼眶瞬间通红。 以往,谢雨柔就是用这副样子激发起宁骁他们的保护欲。 可惜,叶从斤不吃这套,还随了广平王的直脑子。 “我不过是问出心中疑惑,你没那意思就没有,怎么可怜兮兮的跟我欺负了你似的,好在你有自知之明,跟清儿相比你确实要自惭形秽。” “我……” 谢雨柔万万没想到叶从斤是个完全不懂怜香惜玉的硬茬,被叶从斤扎了个透心凉,整个人仿佛快要碎掉了,豆大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宁骁心疼极了,冷着一张脸怒视叶从斤:“斤公子何故羞辱柔儿?”转头看向广平王:“王爷就任由斤公子在我宁府羞辱宁府女娘?” “羞辱?” 广平王转头看向身后的叶从斤,一脸严肃。 “志儿,你有那意思吗?” “回父王,未曾,实话实说而已。” 叶从斤正气凛然:“宁大公子难道从不曾让谢家小姐认清自己样貌几分?枉我方才还夸谢小姐有自知之明。” “我……”宁骁一时间哑然。 叶从斤心里也委屈着呢,说两句实话竟然被冤枉,还想让他父王教训他,根本忍不了一点,耿直的让宁清洛想拍手叫好。 “就算不论容貌,清儿是宁家嫡女,谢小姐一个寄养在宁家的表姑娘,本就不能跟清儿相提并论,谢小姐的未婚夫宁小侯爷都没说什么,宁大公子怎么还急眼冤枉起我来了。” 裴澈方才就已经跃跃欲试,显然光看戏还觉不够,一副挑事的不嫌事大的样子,嘴角扬笑。 “难不成宁大公子是对这位已有婚约的表妹有什么非分之想?” “你……”宁骁瞬息脸憋胀的通红,恼怒道:“柔儿如我亲妹妹一般,裴公子休要胡言。” 叶从斤冷哼一声:“要胡言也是宁大公子胡言在先。”眸光注视谢雨柔,认真问道:“谢小姐也觉得我有羞辱你吗?” “没……没有……” 谢雨柔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十分精彩,眼角挂着泪,小嘴微张,仿佛被吓傻了。 怎么会这样,她不过是想表现一下自己而已,怎么就冲着她来了? 裴澈既然出了口,岂会轻易放过他们。 “表兄表妹的就别搞的个亲兄妹似的,我还没听说过谁家亲妹妹不爱护,疼惜表妹,表妹怎么疼爱,那不得柔情似水情意绵绵,一个没把持住产生了男女之事,姜小侯爷可是要戴绿帽子了。” 裴澈朝宁清洛轻轻挑眉:“对吧,宁四小姐。” 那似笑非笑的眸子,隐着阴险,似是在对宁清洛讲:闲着也是闲着,你也来两句意思意思呗。 摆明了非得拉宁清洛下水。 “恕清洛愚昧,不太明白裴公子话中深意,柔姐姐聪慧过人,想来是懂的分寸。” 宁清洛只想安安静静看戏,把话又推了出去,为了让戏更好看一些,委婉的推给了谢雨柔,也算是领了裴澈的情。 裴澈弯了弯眸子,对宁清洛的表现很不满意。 既然宁清洛不想下水,他只好死拖硬拽。 “宁四小姐说的是,姜小侯爷可得上点心,宁四小姐都说了,谢家女郎聪慧过人,言下之意就是谢家女只要想跟宁大公子有点什么,总有瞒住你的办法。” 宁清洛:“……” 什么狗屁言下之意,她哪有言下之意。 裴澈这东西真是个东西。 还没等宁清洛想好怎么应对撇清,广平王就接上了裴澈的话茬。 “本王活了大半辈子,除了表哥表妹明媒正娶的,私下里偷摸表到床上的也见了不少,闹出了肮脏丢了你长宁侯府颜面可如何是好,这婚事你长宁侯府可得仔细思量。” 宁清洛闻言震惊的看向裴澈。 长宁侯跟广平王虽年少便相识,但交情不深,自从裴丞相明里暗里对付广平军,长宁侯便开始拉拢广平王。 怎么说也是有了共同敌人,两人来往逐渐密切了起来。 所以,裴澈到底是怎么做到,让给广平王跟他这个仇敌之子站在一处挤兑姜玉恒? 谢雨柔人都懵掉了,被说的仿佛下一秒就得跟宁骁滚床上。 “玉恒哥哥,我跟大哥之间只有兄妹之情,玉恒哥哥……” 她慌忙扯上姜玉恒的衣袖,仰头泪眼朦胧,看的姜玉恒心头软绵,温柔的抚上谢雨柔的后背。 “柔儿莫慌,我不会把裴公子的话当真。” 裴澈是不是想气死他,他心里有数。 他若是着了裴澈的道,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但他有火也发不出,跟裴澈这种混蛋越是掰扯越是吃亏,尤其广平王也在偏帮裴澈,他只能憋下这口郁气。 广平王想着是不是自己顺着裴澈的话说的有点过分,好歹是自己盟友的儿子。 于是,找补道:“本王就是提醒一下,玉恒你莫要当真。” 又对宁骁道:“宁家小子,你去跟你父亲招呼声,本王先跟清儿聊聊私事,晚点请他去醉仙楼吃酒。” “是,我这就去告知父亲。” 宁骁不放心的看向宁清洛,似是有话要讲,但碍于广平王在场只能吞咽回去。 广平王是想对宁清洛做什么?裴澈又是怎么回事? 越是想不明白,越是担忧,加快了步伐直奔宁尚书书房。 宁骁走了,姜玉恒跟谢雨柔也不好再继续待着。 临走前,姜玉恒瞥了裴澈一眼:“裴公子,王爷应该已经把裴家的聘礼退还了,也说了跟清儿有私事要聊,裴公子还不走?” 裴澈无视姜玉恒的问题,噙着浅浅笑意看向广平王。 “王爷,我能留下吗?” “自然能。” 裴澈跟拿胡萝卜钓傻驴似的,话中带着引诱跟逗弄。 “姜小侯爷想不想知道我为何会跟王爷一起出现在宁府?” 姜玉恒刚要说话,裴澈笑道:“你想知道也没用,我不告诉你,赶紧走吧,别打扰我们了。” 46 跟王爷目标一致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宁清洛低着头用力抿紧嘴,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姜小侯爷慢走不送。” 姜玉恒双拳紧握胳膊绷的微微颤抖,温润如玉的面容似是出现了裂痕。 裴澈一而再的当着宁清洛的面戏弄他,简直是他的奇耻大辱。 他有些沉不住气道:“王爷不是恨极了裴家吗?若让家父知道王爷跟裴公子走近,恐会多想,玉恒不知道该不该把今日所见所闻告知父亲。” 广平王怎会听不出姜玉恒的不满跟威胁之意。 想来自己犯不上跟姜玉恒一个晚辈置气。 “你这孩子啊,心性气度还得磨练。” 广平王眸色沉沉的盯着姜玉恒。 “玉恒啊,看开些,这世道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你尽管让长宁侯来找本王,本王会给他一个满意答复,但你没有资格听本王解释。” “王爷的话玉恒定当谨记,玉恒告辞。” 广平王压他气焰跟压只小鸡仔似的,他挫败感油然而生,完全忽视跟在身后的谢雨柔,闷不吭声走的极快。 谢雨柔一路小跑追上,从身后拉住了姜玉恒的手,哽咽声声。 “玉恒哥哥是不是心里放不下清妹妹?” 姜玉恒转身,见谢雨柔已经哭成了泪人。 他不明白,谢雨柔的脑子里,除了时时在意着他跟宁清洛还有什么? 从前觉得谢雨柔哭起来惹人疼惜想要好好保护,可今日他怎么看怎么烦。 想到宁清洛从不会这般哭哭啼啼,便觉得更烦,语气也不自觉的重了一些。 “我同你讲过,我对清儿只是兄妹之情,方才冲上前完全是出于护妹妹之心,你切勿多想,你与宁大公子可以有兄妹之情,我跟清儿为何就不能有?” 谢雨柔一脸委屈,情绪有些激动道:“这不一样,那是我大哥。” “你可以跟你表哥兄妹之情,我跟清儿青梅竹马,拿清儿当亲妹妹又有何不可?” 见谢雨柔止住哭声,不可置信的眼神紧紧盯着自己,姜玉恒瞬时有些心虚,声音放缓了下来。 “今日裴澈那混蛋已经让我够生气了,你能不能体谅一下我,你不是向来懂事乖巧,怎么如今也似那些斤斤计较的女子一般闹起小性子了。” 谢雨柔闻言心里像挨了一记闷锤,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不,她不能失去姜玉恒让宁清洛得意,让别人看了笑话。 她顾不得心里那股子钝疼,慌乱的抱紧姜玉恒,嘤嘤泣泣的服软。 “玉恒哥哥是柔儿错了,别生柔儿的气好不好,我只是怕玉恒哥哥不要我了,我怕我无法取代清妹妹在玉恒哥哥心中的位置。” 姜玉恒犹豫片刻,还是回抱住了谢雨柔,压着脾气哄着。 “我怎么会不要你,别胡思乱想了,只要你懂事听话,我的心里就永远有你的位置,谁也抢占不了。” 等谢雨柔情绪慢慢平复了下来,姜玉恒松开了谢雨柔,双手搭在谢雨柔肩膀上,低头温声细语道。 “不管是裴澈还是广平王,都不是清儿的好归宿,若柔儿不放心清儿,可以把清儿带在我们身边,清儿有你这个姐姐照看,日子定能舒适无忧。” 姜玉恒看似跟谢雨柔打商量,实则在通知谢雨柔接下来该为他做什么。 “之前说的给清儿一个名分的事情,该早日跟我家中商量,明日你去拜见我娘,跟我娘好声说说,这事有你提出是最好不过。” “我……” 谢雨柔语带迟疑,心乱如麻。 “之前说的是,清妹妹如果还放不下玉恒哥哥,可……可清妹妹放下了。” 姜玉恒诱哄着,温柔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压迫。 “我的好柔儿,你之前说的爱护清儿拿清儿当亲妹妹,不会是说说而已吧?” 谢雨柔心中一紧,像是吃了自己两巴掌,只能打碎了牙和血吞咽。 “当然不是,我明日便听玉恒哥哥的话,去拜访长宁侯夫人。” 姜玉恒笑意璀璨,一进天香院就心情大好的把谢雨柔抱到了床上。 满心念着此时身下若是宁清洛,该有多好。 另一边,姜玉恒一走,广平王就要求道宁清洛的住处讨茶喝。 堂堂王爷怎容她拒绝。 到了兰院,茶倒上了一口没喝,让叶从斤推着轮椅东看看,西瞅瞅,嫌弃的很是直接。 “清儿如今就住这破地方?之前你祖父给你修建的天香院怎么不住了?” 宁清洛面容平静:“给柔姐姐住了,现在是柔姐姐居所。” “你祖父在天香院花了多少心思,建成之时在本王府上把天香院夸的天花乱坠,这都能给别人住。” 广平王不解的看向宁清洛:“你爹疯了?” 宁清洛干涩的笑了笑:“母亲的安排。” “你娘疯了?” 宁清洛:“……” 她不接话,广平王也一点不在意,朝叶从斤示意把他推到石桌旁。 “把属于你的天香院给了谢家女,你定是不好受也无可奈何,自己的亲闺女……”广平王像是想到了什么,改口道:“你好歹是她一手养大的女儿,着实偏心了些。” 裴澈自进了兰院就没讲话,安安静静的坐在树下石桌旁啃苹果。 六个苹果吃了仨。 广平王扫了一眼石桌上的苹果核:“饿了?” “咳……”裴澈一脸淡然,从容端起茶水抿了一口:“饱了。” 宁清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抱歉裴公子,我那丫环今日不知去哪了,没能准备点心,苹果也没来得及切块,让裴公子干啃苹果……” 对上裴澈阴沉的眸子,宁清洛讪讪地闭上了嘴,拿起桌上的茶壶,刚要给广平王倒茶,茶壶就被叶从斤从手中拿走。 “这种活我来就行,清儿快快坐下休息。” 看叶从斤这般勤快,宁清洛也没再客套。 “本王今日可为了你,得罪了长宁侯家那小子。” 广平王眸光犀利,一瞬不瞬的盯着裴澈,压迫感笼罩而下,一旁的宁清洛都跟着紧张了起来。 裴澈悠哉悠哉的手里把玩着茶杯,跟广平王四目相对也毫不胆怯,话语间随心肆意。 “在对付我爹上面,王爷有长宁侯助力是锦上添花,但添的这花可有可无,姜小侯爷跟他爹长宁侯一样,太拿自己当回事了,想必王爷早就看不惯,所以这算什么为了我得罪的。” 广平王中气十足的大笑三声,连连称赞。 “不愧是裴谦那狗东西生出来的儿子,脑子就是好使,胆子也够肥,本王喜欢,要你不是裴家人,本王就更喜欢了。” 转头看向宁清洛,试探问道:“清儿喜欢吗?” 宁清洛虽不太明白广平王为什么这么问,但碍于裴家给她下过聘礼,她思索片刻道:“不喜……” ‘欢’字还没出口,就被裴澈抢话道:“不可能不喜欢,以我的姿色跟身材,定是能得宁四小姐欢心,比起长宁侯,我才是王爷锦上添花最值得添置的那朵,更何况我跟王爷目标一致,都想气死我爹。” 宁清洛:“……” 大孝子啊! 47 骂街的心都有了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她搞不懂裴澈到底想干什么也不想搭理。 从晌午到现在,一口水都没喝,感觉口渴厉害,喝了一大口茶水。 刚放下杯子,裴澈忽而倾身凑向她面前,眼巴巴的看着她,像只委屈着求怜爱的小狐狸,魅柔而不娇,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求宁四小姐疼我。” “噗……” 宁清洛惊的没控制住,茶喷了裴澈一脸。 裴澈毫无防备,整个人如同石化。 茶水沿着他光洁的皮肤滑落,经过微微滚动的喉结,最终滴落在已被茶水浸湿的衣襟上。 他表情克制眸中透着寒意,霎时有一种生人勿近禁欲的美,看的宁清洛脸又红又烫,脑子像是快要炸掉。 “不……不好意思裴公子……” 裴澈也快炸掉了,想到现在自己脸上是混着宁清洛唾沫星子的茶水,还有的流入了嘴里,裴澈就想杀人。 儿时那些不愿回忆的画面在脑海中重现。 裴夫人披头散发被关在铁笼里,那一个个矫揉造作的女子,抱着裴丞相吮吸拉丝,裴夫人嘶喊咒骂,幼小的他无助跪在地上求裴丞相放过裴夫人,头磕破了裴丞相也无动于衷。 女子的口水,让他恶心想吐,忍不住想起那些拉丝的画面,所以他从不与女子亲吻,但凡有不知死活的把嘴凑上前,都会被他无情的处理掉。 他阴鸷的眸子死死盯着宁清洛的嘴,想拿刀一点一点割的血肉模糊,牙全部拔掉舌头搅烂。 广平王在旁看的乐呵极了,搞不了裴丞相,搞他儿子也不赖。 裴澈不痛快,广平王就如沐春风。 “清儿,此时就这么定了,本王做大他做小,过几日本王准备好纳彩礼,就去裴府把他买来给你当男宠,裴家这小子进了王府,本王自会料理,本王倒是要看看,裴谦那狗东西以后还怎么有脸在本王面前嚣张。” 宁清洛惊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裴澈是怎么把广平王忽悠瘸了的? “王爷不可,我并不需要男宠,更何况我与裴公子相看两厌。” 广平王压根听不进去半个字,也不拿宁清洛的拒绝当回事。“本王还要去找你爹喝酒,就不在这叨扰清儿了。” 看向裴澈的时候更是笑的开怀:“你不走?” 裴澈手指了指湿了的衣襟,嘴角扬起温和笑意,那股温和没有丝毫温度,却能把杀意隐藏的很好。 “我还需换身衣裳,一会还要劳烦宁四小姐派人去马车找我的小厮拿来。” 广平王目光如炬,盯着裴澈好一会,见裴澈笑的脸都僵了还强撑着笑意,得意之情溢于言表,昂着头像打了胜仗一般。 “跟你爹那狗东西一样,驴屎蛋子表面光,换完衣服不得逗留,既然从了清儿,就要听本王的话,气死你爹指日可待,你爹知道你孝顺至此,定会感动的声泪俱下。” 裴澈垂眸,恭敬行了一礼:“是,王爷。” 广平王对裴澈的表现很是满意,被叶从斤推着大笑着离开了兰院。 裴澈心思深沉,肯定另有目的。 广平王是开心了,宁清洛心情却是差极。 裴澈也好广平王也罢,都是执棋人,唯她是那颗被用来用去的棋子,困于棋盘,像是提线木偶不得自由。 她不想跟裴澈再有任何交集,不然没等裴澈把裴丞相气死,她先被裴澈气死了。 “裴公子不是瞧不上我这个姜玉恒不要的女人吗?不管裴公子是要孝顺死裴丞相还是想发神经,都请不要牵扯我。” “所以,你就吐我口水?” 裴澈感觉自己被宁清洛弄脏了,眸光阴沉了下来,唇畔那抹不知是笑还是习惯的弧度仍旧扬着,却看的让人遍体生寒。 “那是茶水,虽然多少有点口水,但我并非有意……”宁清洛立马戒备了起来,心虚的转移话题。 “方才广平王在多有不便,男宠的事情,裴公子不该向我解释一下吗?若裴公子做不出合理解释,我有的是办法让裴公子达不成目的。” 裴澈沉默片刻,弯了弯眸子,恢复了平时慵懒肆意的样子。 他现在还不能把宁清洛惹急眼,否则他的计划可能会受阻。等一切尘埃落定,他再与宁清洛算账。 “今日家父不在府中,广平王敲锣打鼓去退聘礼时,我出门刚好碰上,最近我正想着如何能气死我爹,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我爹气死了,我就高兴,为了这份高兴,我不介意委身于你。” 说着话,裴澈向前迈了一步拉近两人距离,目光紧紧锁定宁清洛,像是盯上猎物的毒蛇,吐着蛇信子,随时准备给猎物致命一击。 宁清洛一阵毛骨悚然,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 “我介意呢?” 裴澈很满意宁清洛紧张的样子,忍不住想要逗弄。 手伸到宁清洛面前,轻描淡写两字:“还钱。” “十万两银票跟同品质的东珠我定会还给裴公子,给我一个月……” 没等宁清洛讲完,裴澈张嘴就是加价:“二十万两。” “什么?” “你嫌弃我委身于你,,对我脆弱的心灵造成了巨大伤害,得十万两银才能弥补。” 裴澈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意,话语间竟还带了点委屈的调调。 “呵……” 宁清洛气极反笑:“裴公子可真不要脸,不去当土匪打家劫舍可惜了,我胆子小受不得这种惊吓,还请裴公子速速离开。” 裴澈故作无奈:“脸没清洗,衣服也没换,走不了。” “好,裴公子好脸皮。” 宁清洛丫咬牙切齿的瞪了裴澈一眼,把裴澈领到隔壁的房间,喊来后院的王嬷嬷给裴澈打好洗脸水。 然后让另一位刘嬷嬷去喊裴澈小厮来给裴澈送衣服。 裴澈觉得宁清洛气鼓鼓的样子有趣极了。 进客房前不忘好心叮嘱:“莫生气,生气容易早死,我舍不得宁四小姐早死。” “你……” 不等宁清洛开口,客房的门就被关上。 气的宁清洛想骂街的心都有了。 坐在石桌旁数着地上落叶,平静心气,默念阿弥陀佛福生无量。 没多会,沐安就抱着马车里备的衣服,气冲冲的来到了兰院。 看到宁清洛竟然跟没事人一样坐在院里喝茶,就气不打一处来。 “见过宁四小姐,在下是裴公子的小厮沐安。” 宁清洛指了指客房的位置:“你家公子在房间,你拿着衣服进去就行。” “宁四小姐不好好在屋里陪着我家公子,是不喜欢吗?不喜欢为什么还要做?拿我家公子当什么了?” 沐安臭着一张脸,看宁清洛的眼神像是看十恶不赦之徒似的,尤其是三连问,把宁清洛问的一脸茫然。 “你家公子也不是小孩子,怎还得我陪着?” “你好生无情,我家公子清清白白守身如玉,好不容易被人糟蹋了,竟摊上个提裤子不认账的!” 沐安义愤填膺道:“你派来的嬷嬷跟我说了,我家公子失了身子,你别想糊弄过去。” 刚好,刘嬷嬷走了过来:“是湿了身子,你既然拿来了衣服,赶紧去给你家公子换上。” 宁清洛听明白怎么回事,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 “刘嬷嬷,那叫衣服湿了!” 48 是我丢不起这人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兰院不大的地方,前院很小,石桌的位置又离房间很近,加上房门老旧,原本在院里正常音量讲话,只要屋里的人耳朵没什么毛病,刻意站在门边听,便能听的一清二楚。 比如,现在裴澈正站在屋门内细细听着,越听脸色越是难看。要不是洗脸时把外衣脱了就穿着一件亵衣,他早就开门冲出去把沐安打晕了。 “宁四小姐是想找借口糊弄我,不肯对我家公子负责吗?” 沐安抬高音量,一腔奋勇誓要为裴澈讨个说法。 突然,客房门打开了一条缝隙,裴澈怒吼声从门内传来:“你给我闭嘴,赶紧滚进来!” 客房里,裴澈冷着一张脸跟沐安讲明,是茶水打湿了衣服。 沐安头一直低着不敢抬起,嘴里小声嘟囔。 “都是那个嬷嬷话说不清不楚,还有公子来之前说什么随了广平王心意从了宁四小姐,害属下浮想联翩闹了误会,属下还以为那天杀的宁家嫡女……” “打住!我真想把你毒成哑巴。” 沐安猛然抬头,眸中困惑不安:“为什么?公子若觉得属下哪里做的不好,属下定会改过。” “你很好,是我丢不起这人。” 裴澈换好衣服走出客房,迎面就对上宁清洛戏嘲的笑意。 裴澈嘴角抽动了两下,神色警觉:“宁四小姐这是站在门口偷听?” 宁清洛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跟在裴澈身后的沐安,笑的饱含深意。 “刚才是清洛不懂事,惹得沐安小哥不快,可清洛尚未出阁还有婚约在身,实在不便跟裴公子孤男寡女同在一屋,只好在门外陪着裴公子了。” 裴澈闻言,脸一阵青一阵白:“我这小厮脑子有时候不太正常,让宁四小姐见笑了。” 身后的沐安更是臊的厉害,头越来越低,恨不能扎进地里。 宁清洛想到接下来自己要说什么,嘴角止不住上扬。 “谁人不知裴公子****是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子,竟然还有清白傍身实在让清洛惶恐,不过裴公子放心,清洛口风严谨,绝不会将沐安小哥把您当黄花大闺女呵护的事说出去,毁了裴公子多年积攒的大好名声。” 裴澈只觉得两眼一抹黑,特想回头给上沐安一拳。 “多谢宁四小姐。” “光谢怎么够。”宁清洛伸手到裴澈面前,毫不客气道:“封口费十万两。” 裴澈:“……” 此情此景眼熟的他肺疼。 见裴澈抿唇不言,宁清洛眨巴了眨巴眼睛:“裴公子莫生气,生气容易早死,清洛也是现学现用,都是裴公子教的好。” 裴澈:“……”肺更疼了。 “宁四小姐聪明果敢让人钦佩,添置的十万两就当是跟宁四小姐的封口费抵平了,我还急着回去打死一小厮,先告辞了。” 沐安捕捉到关键字‘死’,立马有了精神。 毕竟做了好些年杀手,杀人他可是专业的。 打死人这种脏活交给他就行,怎么能污了裴澈的手。 于是,刚走出兰院,沐安就小声在旁询问道:“公子要打死谁,属下去办。” 裴澈不动声色的看着沐安。 沐安瞬间感受到了一股极为锐利的寒意,心里‘咯噔’一下,不会是要打死他吧?! 沐安不敢接话更不敢问下去,连忙转移话题:“属下明天找几个说书先生,把广平王找您给自己未来王妃当男宠的事情宣扬出去,你爹不气死都难。” “休要乱来。” 裴澈走上马车,垂眸看着棋盘上的残局,言语间有几分疲惫。“这个世道对女子极为苛刻,我的目的是随意出入广平王府,不必多此一举污她名节。” “公子什么时候开始为别人考虑了?广平王自己都不顾及自己未来王妃,公子倒顾起来了,虽说裴丞相为保颜面不会让此事张扬出去,但……” “好了。” 裴澈一脚把沐安从马车踹了出去,马车里终于安静了。 醉仙楼是盛京达官显贵们小聚的常去之处。 广平王订了醉仙楼甲等厢房,跟宁尚书推杯换盏间已有五分醉意。 “裴家那小子跟本王保证,对本王的广平军毫无兴趣不愿掺和其中。” 广平王举杯一饮而尽,向宁尚书的方向倾了倾身子,沉声道。 “宁兄可别忘了,他的亲娘舅是他爹那狗东西害死的,全家五十六口皆被司马徒斩杀,连半岁大的婴儿都没放过,裴夫人当年抱着五岁的他,藏在死人堆里才保住了性命。” 随即直起身板,不屑冷哼:“裴谦那狗东西想助司马徒得到本王的广平军痴人说梦,要不是裴家那小子是个没能力没本事的废物,早就搞破坏了,不然一个论样貌家世都首屈一指的人,怎会自甘堕落,不就是不想给他爹挣颜面得风光嘛。”宁尚书眸色微动:“这些话也是他跟你讲的?” 广平王点头:“对啊,本王信那小子是真恨他爹,本王倒是可以助他一臂之力,儿子咬死老子的戏码,本王爱看。” “就怕他是只隐忍不发伺机而动的小狼崽子。” 宁尚书心中对裴澈戒备更甚。 一个从小经历过多残忍血腥的人,怎会单纯到什么话都跟别人讲。 “裴家那小子本王早就摸查透彻,打小不学无术,文不成武不就的货色,你不用放在心上。” 广平王亲自给宁尚书满上酒,尽量让自己温声细语些。 “你没事劝劝清儿,让清儿在本王庶子里面选男人,不比外面的安全,在本王王府里,更好护她名节,生下一儿半女也是本王的血脉。” 宁尚书没有接话:“三日后我与晚娘大婚,恐那蠢妇生出事端……” 叶从斤在旁听的心里发闷,起身行礼,走出厢房透气。 老八叶从文深知叶从斤心系宁清洛,见叶从斤状态不对有些担忧,便跟了出去。 门外走廊上,叶从斤一声叹息:“八哥,清儿若谁都不选,也不要男宠,只等父王薨逝假死离开王府,我该如何是好。” “嫁给父王,把父王男子尊严踩在脚下,让父王当上绿帽乌龟还想走就走,好事全是他宁家人的了,父王说了,她想假死逃离王府更是不可能,她要死也只能真死。” 叶从文谨慎的看向叶从斤,温声叮嘱。 “父王还说了,真有那一天,得好生哄骗住宁赫,宁赫护她跟护眼珠子似的,广平军会到宁赫手里,可不能马虎。” 叶从斤轻轻扯住叶从文的袖子,声音几乎是哀求般的低语:“八哥,我不想清儿死。” 叶从文怜爱的扶了扶叶从斤的头:“那八哥就把她弄残了软禁起来,志儿想对她做什么都行,反正她只能属于广平王府。” 春桃直到晚上都没有回到兰院。 刘嬷嬷给宁清洛煮了一碗羹汤,送到了屋里。 “老奴的手艺不如春桃那丫头,清小姐您凑合喝点。” 宁清洛没有胃口,把羹汤推到一旁。 自从宁清洛给了刘嬷嬷十两银子,刘嬷嬷盯春桃行踪盯的很是尽心。 “老奴眼瞅着春桃跟她的小姐妹彩屏在后院凉亭做花灯,也打听过了今日彩屏休假,正缝灯会,许是两人做好花灯相约去府外灯会游玩了,清小姐不用担心,府上门禁落之前,她俩准回来。” 春桃不会不打招呼就离府去玩,宁清洛总感觉心里发慌。 49 你在威胁我?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想到上次春桃满身是伤的样子,宁清洛就觉得食不下咽。 “刘嬷嬷在府中多年,可有相熟的门房?” 刘嬷嬷不想往身上揽事,可按照她爱在下人堆里混迹的性子,说不认识显得有些虚假,只得找理由应付一下。 “老奴不善于跟人打听闲事,门房上的人也忌讳这个,清小姐若是……” 话没说完,宁清洛手里的银子就递到了她眼前。 又是十两,这可比她辛辛苦苦干活挣的多了去了。 刘嬷嬷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欢欢喜喜的收下,立马改了口。 “不过话又说回来,您是老奴的主子,什么闲事不闲事,为自己主子打听事不算闲事,老奴跟府里各处都是有些矫情的,就算门房那边有忌讳,也能卖老奴点颜面。” “我想确认春桃到底有没有出府,若是能去天香院找到彩屏或是彩屏交好的丫环问一上问更好。” 宁清洛又从钱袋里拿出十两碎银,交给刘嬷嬷:“你看着分放,别亏待了人家。” 刘嬷嬷应了声好,刚要退下,被宁清洛喊住了脚步。 “对了,这两年盛京里兴起了小厮对自家主子不称奴才称属下的风潮吗?” 刘嬷嬷思索片刻摇头道:“没有这回事,奴才称属下,听着就奇怪,清小姐说的是今个白日里裴公子的那个小厮吧。” 宁清洛轻轻颔首。 刘嬷嬷继续道:“老奴瞧他打扮的是个小厮模样,眼神锋利的不像是个奴才该有的,还一口一个我,实在不像话,也不知裴府是怎么管教下人的,许是人家裴公子宽厚。” “许是吧。”宁清洛扬手示意刘嬷嬷退下。 今日她注意到了沐安虎口覆了一层常年持剑习武之人才会有的厚茧。 沐安绝不是一般小厮。 堂堂丞相府嫡子身边有护卫也算是正常,裴澈显然跟裴丞相不合,防着裴丞相也属正常。 可既把沐安当做小厮,又允许沐安在外自称属下,就不正常了。 裴澈这是想让别人都觉得他就是个自觉聪明的傻子,包括裴丞相。 裴澈重算计,能说会演,保不齐哪天算计她一次狠的。 她得尽快把十万两银票跟东珠还给裴澈断了来往。 正想着,门外传来了声响。 “我就是要在这等着清妹妹出来。” 话音落下没多会,王嬷嬷敲门入内禀报:“清小姐,柔小姐来了,要见您,老奴想把柔小姐请进了小厅,柔小姐就是不肯。” 谢雨柔每次主动来找她准没好事。 记得她还住在天香院的时候,有一次谢雨柔冤枉她剪碎了谢雨柔绣给宁骁的帕子,害她跟宁骁大吵一架。 傍晚谢雨柔亲自到天香院找她道歉,哭哭啼啼的求她别跟宁骁生气,表现的愧疚自责心悸发作。 宁夫人气的拿藤条抽的她满身是伤,关了禁闭。 更别提上一次谢雨柔找她去荷花池边,装作被她推落水中,她差点被打死,婚事没了,人也进了女德司。 既然来者不善,她又何必自找麻烦。 宁清洛低声道:“就说我睡下了不便相见。” 王嬷嬷面露纠结,在原地半天没动弹。 宁清洛眸色骤然冷下:“还有事?” 王嬷嬷觉得宁清洛用只有她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话是心虚,毫不顾忌谢雨柔门外站着,兰院屋子又隔音差,声音尖锐故意扯开嗓子阴阳怪气道。 “您这不是还没睡嘛,老奴不像您,没法心安理得的对柔小姐撒谎,要是被柔小姐知道了,老奴担待不起。” 宁清洛直勾勾的看着王嬷嬷一言不发。 王嬷嬷心里莫名忐忑了起来,下意识压下音量表情讨好。 “老奴也是为了清小姐您考虑,夜里风凉,万一柔小姐冷出病来,还不是您遭殃。” 要不是谢雨柔的到来,春桃又恰好不在,她还没发现后院粗使嬷嬷里藏着这么一位心怀谢雨柔的蠢奴。 宁清洛笑的意味深长:“王嬷嬷如此为我着想,我都不知道如何感谢,不如把嬷嬷送到柔姐姐院里可好?” 王嬷嬷酸溜溜的不满道:“清小姐这是什么意思,老奴早就听说清小姐您小肚鸡肠容不下柔小姐,竟然连说实话的下人都容不下,老奴要去找夫人评评理。” 宁清洛从来不是什么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王嬷嬷的话与找死无异,她若放任,往后兰院不宁。 宁清洛手轻轻抚上头上银簪,眸色下隐着弑杀的戾气,看王嬷嬷像是在看一个死人,冰冷的声音缓缓徐徐。 “你在威胁我?” 王嬷嬷被宁清洛骇人的气势吓的腿有些发软,刚要开口辩解,方才宁清洛头上的银簪,不知什么时候拔下已抵在她的喉咙。 宁清洛稍稍用力,银簪扎破表皮冒出一滴血珠,只要再用力一些,尖锐的银簪就会刺穿王嬷嬷的脖子。 王嬷嬷此时此刻,是真的知道怕了,面色惨白嘴唇颤颤,看着宁清洛手指在唇处轻轻‘嘘’了一声,愣是把声音压的更小了。 “老奴知错,求小姐饶命。” 她想要跪下求饶,可怕被银簪伤的更重,愣是不敢动弹半分,慌的都快哭出来了。 “是老奴贪心,刚刚收了柔小姐的银子……” 王嬷嬷渐渐小到听不清楚,抬手左右开弓,狠狠的往自己脸上轮番抽起了巴掌。 “老奴该死,老奴该死……” 总归是个没脑子不会隐藏的蠢货,真弄死了,兰院缺少人手必然会来别的嬷嬷,可不一定蠢成这样了。 想及此,宁清洛收回银簪,拿出帕子随意的擦拭了两下簪尖的血迹,平缓的声音透着不容反悔的压迫。 “既然你知错,日后可要安分一些,不然兰院外的枯井就是你的归处。” 说罢簪还簪子,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王嬷嬷整个人瘫软的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太可怕了,她感觉的到,那一刻,宁清洛是真的想杀了她。 其实王嬷嬷说的没错,谢雨柔若执意不肯走,左右她见不见都得遭殃,索性就出来看看谢雨柔到底要闹什么幺蛾子。 夜色正浓,院里两盏灯笼光线微弱。 谢雨柔披着白色狐裘大氅,站在秋风中显得楚楚可怜。 “清妹妹终于肯出来见我了,刚刚我听到屋里有巴掌声,是不是我不请自来惹得清妹妹不高兴,朝院里的下人撒气。” 宁清洛莞尔一笑,声音淡淡道:“柔姐姐听错了。” “可……” “柔姐姐刚刚是趴在门上偷听吗?” 谢雨柔被她截了话,又没料到她会如此问,一时没个准备心虚否认:“当然没有,应是我听错了。” “我那丫环今日不在,对柔姐姐怕是要招呼不周了,柔姐姐心胸宽广最是懂得体谅我,想必不差我这一两口茶水点心。” 宁清洛笑着招呼谢雨柔到小厅落座。 “不知柔姐姐来找我所为何事?” 谢雨柔被揶揄的双眸微微泛起红晕,扫了一眼空空如也的桌子,委屈的垂下眸子,声音娇弱中透着卑微。 “清妹妹明日可否同我一起去长宁侯府一趟?” 50 简直不可理喻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宁清洛心中狐疑,面上不显,拒绝的很是干脆:“不能。” 谢雨柔没想到宁清洛竟然连表面客套都没有,杏眸瞬间盈上一层水雾。 “玉恒哥哥让我明日去长宁侯府劝长宁侯夫人允许玉恒哥哥纳清妹妹为妾,我不愿清妹妹遭受做妾的委屈,只要清妹妹当着长宁侯夫人的面发誓此生不会做玉恒哥哥的女人,我就相信清妹妹是真的不喜欢玉恒哥哥了。” 宁清洛:“……” 她为什么要听谢雨柔的去惹长宁侯夫人不痛快?当做自证更是没有必要。 “长宁侯府我是不会陪柔姐姐去的,柔姐姐若不信我便不信吧。” 宁清洛对谢雨柔态度冷漠,让谢雨柔心中更觉委屈,眼泪控制不住的落了下来。 “我知道清妹妹怨我顶替了跟玉恒哥哥的婚事,清妹妹要打我骂我都行,只要清妹妹肯帮我这次,过去的事情我都不与清妹妹计较了,我发誓以后一定会对清妹妹好。” 有事说事,动不动就哭究竟是个什么毛病? 宁清洛看不得谢雨柔那副隐忍坚强小白花的样子,索性站起身打开窗户,仰头看着夜色中高悬的弯月,不温不火道。 “柔姐姐不是口口声声体谅我吗?是什么时候跟我计较上的?” “我……我没有,我……” 谢雨柔被宁清洛噎的半天没说出句完整的话。 宁清洛转头看着谢雨柔,冷声道:“我自认不欠你什么,不会任由你利用。” “你竟然有脸说你不欠我什么?” 谢雨柔像是被宁清洛的话刺激到了,情绪有些激动。 “当年我吵闹着要吃冰糖葫芦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拦住我,我诓骗我爹爹说你也想吃的时候,你为什么要配合我点头?如果你不点头配合,我爹爹就不会在去买冰糖葫芦的时候出意外死了,我娘亲也不会跟着殉情。” 爹娘的死一直是谢雨柔心中抹不去的伤痛,此时谢雨柔也顾不得掩饰自己,指着宁清洛,泪水像是决了堤,几乎是哽咽着嘶喊出声。 “是你害死了我爹娘,害我孤苦无依寄人篱下,我怎么就不能与你计较一二!” 谢雨柔觉得只要把舅父意外过世的责任全部推卸到她身上,自己就能心安理得的活着,是真的骗过了自己,认为自己是无辜的受害者。 宁清洛被谢雨柔的逻辑惊到了,突然觉得谢雨柔可笑又可悲。 “所以你要抢走我的一切?” 宁清洛的质问如同利剑般穿透了谢雨柔的伪装。 “我没有,我一开始真的没想过跟你争抢过什么。” 谢雨柔极力辩解着:“我什么都没有了,你拥有姑父姑母跟哥哥们的爱,却自私的不愿主动分我一些,都是你逼我的,谁人不夸我一句善良懂事,要不是你我怎么会沦落至此,这都是你应该补偿我的。 宁清洛感到一阵心累。 再交谈下去毫无意义。 跟讲道理的人讲道理,跟谢雨柔这种连人话都说不了一点的人沟通都难,更何况讲道理了。 “夜已深,柔姐姐早些回去休息,清洛就不奉陪了。” 宁清洛叹息一声,刚起身就被谢雨柔抓住了衣袖。 “你不要走,当年我让你点头你就点头,如今我让你陪我去长宁侯府见长宁侯夫人,你为何就不肯了?” 宁清洛用力从谢雨柔手中拽出袖子,微微蹙眉:“你简直不可理喻。” “我真的无法忍受玉恒哥哥有别的女人,尤其是你,只要你陪我去见长宁侯夫人,你害死我爹娘之事我就原谅你了,以后也不会再提一句。” 开始的时候,谢雨柔是因为宁清洛想要得到姜玉恒,可慢慢发现,自己是真的爱上了姜玉恒,泥足深陷不能自拔。 为了姜玉恒,谢雨柔已经卑微到了骨子里,就差给宁清洛跪下了。 “你可曾记得我爹爹有多么疼你,你喜欢骑马,我爹爹就亲手给你做了一只小木马,你喜欢放风筝,每年重阳节后,我爹爹都会做一只风筝送你,求你看在我死去的爹爹面子上帮我这一次好不好?我求求你了清妹妹,求你了……” 宁清洛无声的摇了摇头,没有作答。 谢雨柔不知是哭的还是羞恼的面色涨红,仿佛一头濒死的野兽在作最后的挣扎:“我都低三下四的亲自来请你帮忙了你还要怎样,难不成要逼死我吗?” 宁清洛想到儿时跟谢雨柔玩在一起的美好时光,想起舅父温和地抚摸着她的头,眼中满是慈爱,重重的从胸口吐出一口郁气,看谢雨柔的眼神充满了同情。 “柔姐姐,你真的好可怜,别再为了一个不值得的男人糟践自己了。” "可怜?"谢雨柔的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的疯狂瞬间凝固,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般。 “我不用你可怜,我一点都不可怜,可怜的是你!" 谢雨柔的声音渐渐升高,手指直直指向宁清洛,眼中满是冰冷的恶意。 “你连自己亲舅父都能害死,没了心爱男人没了姑母的宠爱,被大哥三哥厌恶,被姑父跟二哥利用嫁给一个糟老头子,你才是那个最可怜的人!" 喊完,对上宁清洛平静无波的眸子,谢雨柔像是失了浑身力气,所剩那点可怜的自尊跟骄傲让谢雨柔再也控制不住,趴在桌子上崩溃大哭起来。 宁清洛长长叹息一声。 想来舅父要是看到自己女儿变成如今模样,定会心疼的做鬼都做不安宁。 也不知舅父会不会原谅当年自己配合谢雨柔点头的那一下。 她默默走出了小厅,把厅门紧紧关上,并到后院吩咐王嬷嬷跟打杂的小厮天亮前不准踏入前院一步。 然后自己也回到了房间,关紧了门窗。 算是尽可能的帮谢雨柔保住一点尊严。 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她头疼的厉害,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也不知谢雨柔是什么时候走的。 雨后,又冷了一些。 宁清洛一早还没见到春桃回来,自己添置了一件衣服。 昨夜刘嬷嬷回来的很晚,见她屋子灭了灯没敢打扰。 一早就来跟她回禀,门房处没人见过春桃出府。 “老奴过去的时候,天香院后院落了锁,前院翠珠守在门口像是在等人,没多会就看见柔小姐匆忙进了院……” 刘嬷嬷小心谨慎的凑到宁清洛耳畔,跟做贼似的小声道。 “老奴刚要走,就听见院门里传出丫环惨叫,越叫声音越大,最后撕心裂肺的都不像是人动静了,吓的老奴赶紧跑回来了。” “您前两年不在府中可不知道,那柔小姐打死三个丫环了,据说都是想要攀上姜小侯爷的高枝,下作的勾搭姜小侯爷时被柔小姐发现的,打死后用一卷草席抬到北门马厩那边,马房管事的刘二牛,就是春桃那个废物爹,为柔小姐做的这种处理下人尸体的脏活。” “昨天春桃会不会跟着彩屏去了天香院……” 宁清洛不敢想下去。 51 这没毛病啊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刘嬷嬷知道宁清洛想到了什么,连忙宽慰。 “不能,春桃是您的人,您要是发现了闹起来,对柔小姐并无好处,春桃那个爹虽然不是个东西,但看到自己闺女出事也会闹上一通讨要些补偿,小姐别多想了,彩屏那边老奴一会再去问问。” 宁清洛知道刘嬷嬷说的在理。 可好好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说不见就不见了? 要不是跟谢雨柔有关,就是跟春桃的爹有关。 她猛地站起身:“我出去一趟。” 宁赫的岁安院在宁府西边,院里开辟了片空地,布置了一个小的练武场。 宁赫今日无事,正在练武场舞枪。 秋风拂面,手中长枪上下翻飞,武的虎虎生风。 转身的一瞬,余光扫见了宁清洛的身影,先是一愣,随即放下长枪快步来到宁清洛跟前,脸上掩不住的惊喜。 “清儿怎么来我这了?” 宁清洛取过一旁架子上的汗巾,递给宁赫。 “二兄先擦擦汗,天气转凉,别冻着。” “无碍。” 宁赫得了宁 清洛的关心,美滋滋的快速穿上了外衣。 下一刻,宁清洛对宁赫恭敬行礼道:“清洛有一事相求。” 宁赫原本堆满笑容的脸迅速沉了下去,死死盯着宁清洛等着下文,心里七上八下的。 宁清洛能求到他这里肯定是出了大事。 是忍不住把谢雨柔宰了找他帮忙跑路? 该不会是一时冲动把姜育恒命根子剁了吧? 宁清洛见宁赫狂野的络腮胡被绷紧的嘴角带动像是要扎人见血,目若铜铃似分分钟要撕人吃肉,心揪紧了一下,又赶忙行了一礼。 “二兄,清洛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来求助二兄了,清洛保证,此事绝不会影响与广平王府的婚事,不会影响到家族利益跟名誉。” 宁赫眼神更凶了。 宁清洛就是这么看他? 他很想跟宁清洛说,在他心中,家族利益固然重要,但远不上宁清洛来的重要。 可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生怕自己见不得人的心思被察觉。 烦死了! 宁赫声音低沉,带着几分焦躁。 “赶紧说发生什么事了,别让老子着急上火。” 宁清洛咬了咬唇,一字一字清晰道:“清洛想请二兄帮忙去马房要一具尸体。” 宁赫闻言松了口气。 原来是去马房要一具……等等,他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声音陡然拔高:“你让我去要什么玩意?” “尸……尸体。” 宁清洛被宁赫如洪钟般的声音震的有点发懵,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空气骤然凝滞,宁赫的目光如刀般锋利的盯着宁清洛仔细端详了片刻,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目光坚定浑身散着杀气。“明白了,我这就去办。” 说罢,宁赫随手在武器架上拎了把大刀,身影仿佛一阵疾风卷过,转眼间已消失在门口,留下宁清洛呆愣在原地。 不是,还没来得及详说宁赫明白什么了? 宁清洛恍惚间有种不好的预感,赶忙快步去追。 另一边主院里,谢雨柔已经趴在宁夫人腿上哭了小半个时辰。 “清妹妹想让柔儿跟玉恒哥哥退婚让出正妻的位置,说柔儿活该变成盛京最可怜的女娘,姑母,柔儿真的不懂,柔儿对清妹妹从无恶意,清妹妹为何要如此对柔儿?柔儿好难过,心痛的快要死掉了……” 谢雨柔抬起泪眼,手指紧紧攥住宁夫人的衣袖,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柔儿知道清妹妹一直觉得是柔儿抢走了姑母的爱,柔儿愿意离开宁府把姑母还给清妹妹,可柔儿只有姑母了,离开了姑母,柔儿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一旁,宁远气愤的用拐杖敲砸地面。 “娘亲,宁清洛就是个祸害,万一成了广平王妃还不知道会在柔儿面前怎样耀武扬威,裴府有公婆压制管束,身份上也不如柔儿这未来侯夫人来的高贵。” 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不如就按我之前说的,让宁清洛跟裴公子生米煮成熟饭,贞洁没了,跟广平王府的婚事就黄了,不嫁给裴大公子就只能贞烈自缢,是嫁还是死,宁清洛选的明白。” 谢雨柔见宁夫人神色犹豫纠结,挽上宁夫人的胳膊,微微颤抖的声音像是压抑着内心的痛苦,缓缓低下头。 “姑母,柔儿不想清妹妹记恨姑母,柔儿愿意相信玉恒哥哥,试着接受玉恒哥哥娶清妹妹做平妻……” “傻孩子,没有哪个女子愿意跟别的女人共享夫君,姑母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宁夫人伸手轻轻抚过谢雨柔的脸颊,满眼心疼。 “不怕,都说了,姑母会陪你一起去长宁侯府见长宁侯夫人,一切有姑母在。” 扫了一眼身旁候着的喜鹊:“马车怎么还没准备好?” “奴婢去催一催。” 喜鹊刚要出门,门外就有小厮脸色慌张,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夫人不好了,二公子把马房砸了,还要把马房管事的宰了……” 宁夫人闻言,脸色骤然一变。 “宁赫在发什么疯!远儿你赶紧去告知你大哥,我先去看看怎么回事。” 此时,马房内一片狼藉,宁赫手持一把寒光闪闪的刀,神情冷峻。 马房管事刘二牛早已吓得瘫软在地,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对于宁清洛要一具尸体这事,宁赫自认为理解的很透彻。 马房管事的就刘二牛一人,宁清洛要马房的一具尸体,就是要管事的死。 这没毛病啊。 可为什么宁清洛抱着他举刀的手呢? “清儿你别靠我这么近,溅一身血衣服不好洗。” 为了让宁清洛放心,宁赫拍着胸脯保证。 “我这一刀下去很快就完事了,保证脖子跟脑袋不分家,是一具完整尸体。” 宁清洛急得直跺脚:“我要的是丫环的尸体!” 宁赫之前调查过宁清洛兰院的下人,知道马房管事是宁清洛贴身丫环的爹。 他悟了,手中的刀缓缓放下:“你早说,是不是你身边那个春桃不在兰院?” “二兄怎么知道的?”宁清洛着实有些惊讶。 宁赫脑子什么时候变的这么灵光了?这不正常啊。 宁赫狠狠踹了一脚地上吓得几乎昏过去的刘二牛,凶神恶煞道:“你闺女在哪?叫她出来受死。” 宁清洛:“……” 果然不正常。 不过也好,替她问了她想问的。 刘二牛用手捂住被踹得生疼的胸口,脸色惨白如纸,身子蜷缩在地上不住地颤抖,眼中满是惊恐。 “二公子,奴才的闺女在清小姐的兰院当差,要问也是问清小姐,奴才不知道啊。” 宁清洛审视着地上的刘二狗,眸光锐利声音冰冷。 “你真的不知道春桃在哪?” 刘二牛连连摇头。 “没有,前几日春桃那死丫头来看奴才的时候,奴才不过是啰嗦了几句,就朝奴才发了好大的脾气,奴才一时气急打了她几下,她就说再也不会来看奴才了。” 渐渐,声音带上几分哭腔:“奴才命苦,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不孝女。” 话音刚落,堆放草料的屋里传出了‘哗哗啦啦’的响声。 52 对你有利便是好的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刘二牛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旁边堆放草料的屋子,眸闪过慌乱。 “二兄!” 宁赫瞬间会意,身形如猎豹般掠出。 “砰”的一声,门被宁赫一脚踹开。 “不要……”刘二牛突然像发了疯似的,往门口爬。 宁赫一脚把刘二牛踹出了两米远。 刘二牛身子剧烈抽搐,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屋门方向,喉间溢出‘嗬嗬’声,眼睁睁的看着宁清洛跟宁赫走进了屋子。 屋内光线昏暗,潮湿发霉的草料味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直冲鼻腔。 原本码放整齐的草料堆此刻坍塌大半,在一片杂乱草料中,隐约可见一角衣袖。 宁清洛心猛地一沉,三步并作两步绕到草垛后方。 只见春桃脸色惨白地蜷缩在墙角,双手被粗糙的麻绳紧紧反绑,塞着破布的小嘴周围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 “唔唔……” 看清楚宁清洛一瞬,春桃忍不住的掉了下来。 “莫怕,莫怕……” 宁清洛蹲在潮湿的地上,颤抖的手指轻轻取下春桃口中的破布。 布料黏连处带出一丝鲜血,春桃剧烈地咳嗽起来,喉间发出痛苦的呜咽:“小……小姐……” 粗粝的麻绳已经深深勒进皮肉,混着泥土的血痂黏在绳索上。 宁清洛问宁赫要来腰间短刀,快速将绳子割断,任由春桃无力地倒进她怀里。 “春桃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没多会,宁赫像拎着一只死狗似的,拽着刘二牛的后领拖进了屋子,狠狠掼在地上,发出阵阵哀嚎。 宁清洛狠厉的眼神瞪向刘二牛,咬牙切齿道:“你真该死!” “清小姐,这小贱蹄子怎么说也是奴才的闺女,老子打闺女天经地义,这是奴才的家事。” 刘二牛老脸扭曲成一团,边喘着粗气,一边用手撑地,试图爬起来。 “你他娘的死到临头还挺张狂。”宁赫一脚踩在他背上,又将他压回地上。 刘二牛的脸贴着地面,嘴里的泥水混着血丝淌出来,可他依旧不死心,嘶喊着。 “她一个贱丫头,就该为她两个弟弟牺牲自己付出一切,能可她倒好,不愿嫁给曾管家的外甥也不愿跟着柔小姐,非得跟着你一个落魄嫡女,为家里捞不到半分好处的赔钱货留着有什么用?打死也不为过。” 如果单单是宁清洛自己来,刘二牛没在怕的,要是怕就不敢把春桃关起来。 可现在宁赫也在场,刘二牛知道自己大势已去,干脆豁出去把心里话都发泄出来。 “你个小贱蹄子,不老老实实的待着非得发出动静被发现,老子生你养你,你竟然要害死老子,你这个没心肝的小白眼狼!”刘二牛浑浊的眼珠子死死盯着春桃,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 “我不是白眼狼,我不是……”春桃缩在宁清洛怀里,身子抖如筛糠,眼泪无声地流着。 宁清洛轻轻拍着春桃颤抖的背脊,感受着掌心下传来的细微战栗,目光渐渐浮上戾气。 “二兄,杀了他算我的。” “好。”宁赫的眼神骤然一冷,手中的剑刃微微抬起,寒光闪烁。 刘二牛见状,脸上的狰狞瞬间被恐惧取代,看向宁清洛,嘴唇哆嗦着颤抖的求取一线生机。 “奴才是柔小姐的人,为柔小姐办了很多事情,奴才愿意把柔小姐的所有把柄都交给清小姐,求您饶了奴才这条贱命,奴才发誓以后再也不会打这小贱蹄子了。” 宁赫闻言,快要落在刘二牛脖子上的刀停下,对宁清洛挑了挑眉,仿佛在问:把柄,要不要? 宁清洛求助宁赫来马房,找寻春桃是一方面,若是能找到谢雨柔让刘二牛处理的丫环尸体,以尸体胁迫刘二牛交出之前给谢雨柔办脏事的证据那是最好不过。 当然,看到春桃被虐待的凄惨模样,想立马杀了刘二牛的心也是真的。 正在宁清洛思考怎么更好拿捏刘二牛的间隙,春桃吃力的跪在地上,顾不上疼痛,双手撑着地,额头一下又一下地磕着,发出“咚咚”的声音。 “小姐求您放过奴婢的爹,奴婢的爹就算有万般不是,奴婢也不能看着爹死在面前不管,奴婢的娘不能失去丈夫,奴婢的两个弟弟还未娶妻生子,奴婢求小姐了……” 宁清洛手指微微收紧,不解的看着春桃。 “他压根没把你当做女儿甚至没把你当人,你还替他求情?” “小姐,奴婢的命是爹娘给的,没有爹娘就没有奴婢,奴婢即便被打死也是他的女儿,割舍不掉的……” 春桃怕宁清洛不肯答应,快速夺过宁清洛手中匕首比在自己脖子上,声音哽咽,带着绝望的哀求。 “奴婢愿意用自己的命换爹一命,请小姐成全。” 冰凉的刀刃紧贴着肌肤,因用力割出了一条血红的口子,看在宁清洛眼中格外刺目。 刘二牛见状,额头贴着地,狗腿道。 “奴才得先是主子的奴,再是谁的孩子,这小贱蹄子是个拎不清的,奴才一定好好替清小姐收拾这小贱蹄子。” 宁清洛火气再也压制不住,起身抱起一捆草料就砸在了刘二牛的身上。 “她叫春桃,是你的亲生女儿,不是小贱蹄子!” 刘二牛立马附和:“是,奴才不会说话,是春桃,是奴才的女儿春桃。” “呵呵……”宁清洛无力冷笑一声,走到春桃面前,弯身捏住春桃的下巴轻轻抬起,迫使春桃与自己对视。 “我成全你,但你爹以后若有二心,你全家都要死,包括你。” 忽而鼻尖感觉酸的厉害,一滴泪不受控制的从脸颊滑落,可脸上仍旧冰冷如霜。 “我最不喜被人威胁,你从今往后,再也不是我的人。” 说罢,动作轻缓温柔的把匕首从春桃手里抽走,转身送到了宁赫面前。 “母亲与父亲常常意见不一,晚娘入府后,母亲怕是更多与父亲作对,柔姐姐是母亲的软肋,也是唯一能劝住母亲的人,父亲跟二兄定会喜欢刘二牛这个礼物吧。” 毕竟她跟宁赫不似当年那般亲近,宁赫有意疏远,视家族荣辱为第一位。 她既利用宁赫,自然要给足甜头。 她在府里处处受制,连下人都不拿她当回事,谢雨柔的把柄在她手里发挥不了什么作用,她叫宁赫来,本就是想着分享谢雨柔的把柄,才能让这份把柄发挥出作用。 宁赫眸色凝重的看着宁清洛,一时语塞。 管宁尚书干嘛?宁尚书那只老狐狸,想破脑袋总会有招应对宁夫人,没招也是自己活该。 宁清洛别说是让他到马房杀人,就算是要他以下犯上天打雷劈给宁尚书两巴掌也不是不行。 “不用在意我跟爹,对你有利便是好的。” 宁赫话音刚落,门被猛地推开,宁夫人站在门口,目光凌厉地扫视着屋内的情形。 “你们在做什么!” 谢雨柔惊呼出声:“清妹妹怎么也在?”指向地上跪着的浑身是伤的春桃:“这不是清妹妹的贴身丫环吗?清妹妹好狠的心,竟然私下用刑虐打下人,还当着人家爹爹的面。” 53 又是这死出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夫人,柔小姐,救命啊……” 刘二牛像是看到了救星,连滚带爬的跪到宁夫人跟前,嚎的嗓音扭曲得不成调子。 “奴才给奴才的闺女春桃安排了一桩好婚事,清小姐说什么都不肯放人还责打了春桃,奴才接春桃治伤,被清小姐得知追了过来,二公子不分青红皂白就殴打奴才,还要杀了奴才。” 春桃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刘二牛,惨白的嘴唇直打哆嗦:“爹您在胡说八道什么,分明是……” 刘二牛连忙打断:“爹的好桃儿,别怕,有爹在谁也欺负不了你。”转头就对着宁夫人抹起了眼泪:“哎哟奴才的这个傻闺女哟,就是个死心眼的,一门心思的向着主子,可她主子不领情哟……" 宁夫人眉头紧蹙表情沉痛,上前抬手就要打宁清洛。 “清儿你怎能恶毒至此!” 宁赫快速挡在宁清洛面前,硬生生的挨下了宁夫人的巴掌。 炯炯有神的眸子直愣愣的看着宁夫人,头未动半分,倒是宁夫人的疼的用力甩了两下手,脸色难看极了。 “你现在护着她就是在害她!” 宁清洛不想再做无谓争执,跪地叩首道:“清洛知错,愿去祠堂罚跪三日,请母亲饶恕。” 宁夫人着急忙慌的把将宁清洛从地上拽起。 “你以后还要为裴公子生儿育女,这屋子潮湿寒气重,女子家最怕受凉。” 宁清洛闻言睫毛微颤,对上宁夫人盈润温柔的眸子,心中一紧。 “裴公子的聘礼已经退还,清洛是要嫁给广平王的,怎么可能跟裴公子孕育子嗣。” 宁夫人眼神躲闪:“以后的事情哪说的准,不提这些了。” 宁赫才不管什么广平王裴公子,孩子还是孙子,只知道宁清洛受了委屈。 “清儿是主子,责罚下人何错之有?” “二哥哥,话可不是这么讲的。”谢雨柔适时凑上前来,声音轻得如同花瓣飘落,却偏能让在场每个人都听得清楚。 “正所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清妹妹自己任性做恶人也就罢了,竟然还拖累二哥哥一起。” 她满目崇拜的的仰望宁赫,眼波流转间还透着几分心疼。 “柔儿若能得二哥哥偏爱,定不会逼二哥哥为柔儿的蛮横任性出头,二哥哥是一身正气英勇无比的将军,若是传出无故虐待下人之事必会名声受损。” 宁赫被谢雨柔看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尤其那娇滴滴的死动静,听的他耳朵发毛堪比见鬼。 转头恶狠狠的瞪着地上的刘二牛:“格老子的,你会传出去?” 刘二牛慌乱摇头:“奴才不敢。” “你呢?”宁赫回头指向春桃。 “奴婢……” 宁赫看春桃的惨样,懒得听完就移开了目光。 “娘为了宁家声誉自是不会,清儿更是不会,那谁会传出去。”宁赫皱眉,审视的打量起谢雨柔:“你吗?” “姑母,柔儿不会的。” 谢雨柔惶恐的躲到宁夫人身后,捏着帕子的手指陡然收紧。 “柔儿知道二哥哥因为清妹妹的关系不愿跟柔儿亲近,柔儿能理解,柔儿只希望二哥哥不要对柔儿产生过多误会。” 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柔弱凄美的样子让人心中难免不会泛起涟漪。 可惜,宁赫不是一般人。 “他娘的。” 宁赫没忍住低声骂了一句。 又是这死出。 “一天天就知道哭哭哭,宁家的福气都被你哭没了!” “赫儿!” 宁夫人把娇弱无助的谢雨柔揽在身旁,朝宁赫就是一通训斥。 “你太过粗鲁吓到你柔妹妹了,娘亲让你平日里多读书识礼,你是一句都没听进去,你眼里是不是只有清儿一个妹妹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别说,还真是。 宁夫人的话深得他心又让他无法反驳,刹那脑路大通,明白了宁清洛方才‘认错去祠堂’的意义。 “孩儿知错,愿跟清儿一同去祠堂罚跪三日。” 瞧瞧他的清儿就是聪明,知道去祠堂躲清静。 “你俩好生反省。” 宁夫人看时辰差不多了,带着谢雨柔乘马车去了长宁侯府。 刘二牛瘫软的跪在地上:“奴才刚刚是没得办法才那么讲的,不然奴才跟春桃的伤说不过去,打骂了两个下人而已,夫人不会真把二公子跟清小姐怎样。” 宁清洛淡淡道:“算是有点小聪明,无妨。” 刘二牛的说辞算是最优解,既保全了自己,又不至于让宁清洛跟宁赫担责过重。 随后,刘二牛老老实实的交代,谢雨柔除了随意打杀下人让他处理尸体外,还串通府医,以自己病症做由头,通过他往外倒卖宁府高价购买的珍贵药材。 祠堂里,烛火微微摇曳,映照着一排排黑漆鎏金的祖宗牌位。宁赫板板正正的跪在蒲团上,眉宇紧蹙目露担忧。 “即便娘得知实情,怕是只要柔儿哭上一通娘就会原谅,纵使娘因此厌弃了柔儿,也未必会好好待你,还很有可能迁怒于你,你何必折腾。” 谢雨柔联合府医给孙嬷嬷药里做手脚的事情,如同藏在暗处随时会爆炸的定时炸弹,让宁清洛时时难安。 在她离开宁府前,府医必除之,谢雨柔也要得点教训。 “母亲从不缺柔姐姐吃穿用度,柔姐姐还要贪图名贵药材,其中必有不为人知的原因,做事必留痕迹,还要劳烦二兄在府外查上一查。” 谢雨柔心悸已无碍,还要每每装作病弱的样子,若能拿到实际性证据,以宁夫人的性子,虽能原谅谢雨柔,但跟谢雨柔之间也会产生隔阂。 更何况,宁清洛觉得,倒卖药材的事情并不仅是贪图钱财那么简单。 “姜小侯爷最爱柔姐姐善良温顺,打杀丫环的事姜小侯爷难免会对柔姐姐产生看法,柔姐姐必是怕的。” 宁清洛盘膝坐在蒲团上,仰头看着一排排祖宗牌位神色难辨。 拉别人下水,就要拿住对方所需,互利互惠才是硬道理。 “人心难测,二兄要掌控广平军,除了广平王的扶持,还需要另外选定有实力的盟友,避免有一日被卸磨杀驴,长宁侯府不视为一个好的选择,柔姐姐是未来的长宁侯府的当家主母,若能掌控在二兄手中便是如虎添翼,清洛知道二兄心有丘壑目存山河……” “不要说了!” 宁赫瞬间被愧疚淹没,声音带着难以言说的颤抖。 他因为无法面对自己对宁清洛的心思,自私自利不顾及宁清洛感受只是一昧远离。 在宁清洛最需要他的时候不在身边,害宁清洛被送去了女德司。 宁清洛竟还对他这般好。 “我真该死!” 宁赫双目赤红,额头青筋暴起,握拳猛锤地面,随即像是泄了气的的皮球,颓然垂头一言不发。 宁清洛:“……” 这是抽的哪门子疯? 她心慌了一下,赶忙端正跪好目视前方。 第二天一早,宁夫人身边的喜鹊就来祠堂。 “夫人说了,今日来客众多,清小姐身为宁府嫡女,需替夫人招待各府女眷,二公子继续罚跪,未跪满三日不得踏出祠堂半步。” 宁清洛这才想起来,今天是宁尚书迎晚娘入府的日子。 54 这算哪门子闲聊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迎娶正妻通常在黄昏时分,而妾室则随意。 即便贵妾可摆宴庆祝,礼节也不能越过正妻,否则背上宠妾灭妻之名,仕途堪忧。 宁尚书觉得亏欠晚娘,私下里三书六礼凤冠霞帔样样不缺,还特意找钦天监算了日子跟时辰宴席定在了晌午,只是明面上的八抬大轿正门迎入无法办到。 晚娘人淡如菊温柔体贴,自是表示理解。 宁府下人忙做一团,宁清洛忙着安排好宴席各项事宜,饭都没来得及吃上一口便开始接待宾客。 裴夫人带着裴萱萱跟几家交好的夫人讥笑声不断。 笑的最大声的就是左谏大夫的刘大人的夫人。 盛京长舌妇排行榜上,是个能排前三的人物。 夫妻离心儿子不争气,跟裴夫人共同话题颇多。 看宁夫人后宅安宁,如看眼中钉肉中刺。 宁尚书纳妾,可把刘夫人高兴坏了,跟扬眉吐气了似的,脸都快笑烂了。 “我还是头一次见妾室穿凤冠霞帔,人家宁尚书宠着真爱,宁夫人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咽,宁夫人好可怜哟。” 裴夫人掩唇笑着附和。 “我记得去年赏花宴上,宁夫人还夸口说宁尚书房里干净得连只母苍蝇都飞不进去。” 在宁家嚼宁家主母舌根,等同羞辱宁家。 宁夫人不在,身为宁家嫡女宁清洛不能不管。 宁清洛缓步上前,伶俐的眸光扫视一周,欠身恭敬道。 “宁府妾室出身名门,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配得上敲锣打鼓大摆宴席正红嫁衣入府,这也是我父亲对授业恩师的尊重,我母亲都没说什么,就用不着诸位长辈瞎操心了,再怎么说我宁家只有一个妾,比诸位长辈府上清净多了。” 宁尚书对外一句‘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博了忠诚不渝的好名声,把宁夫人捧到高处遭人嫉妒,如今一句‘信守承诺迎真爱进门’,又成了众人口中至情至性的情种。 男人做什么都会被夸赞,幼时连撒泡尿都会被夸尿的高尿的远,而女子从小被苛刻规训,婚后艰辛持家生儿育女,就算被背叛舍弃,换来的不过是嘲笑奚落。 这世道,还真是可笑至极。 “清儿好生伶牙俐齿,我们不过是闲聊罢了,说话直接了一些不会拐弯抹角,没有坏心思,这般认真做什么。”裴夫人尴尬的笑了笑。 “原来如此。” 宁清洛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裴夫人与我母亲相交二十余载亲密无间,今日笑得比檐下铜铃还欢畅,清洛还以为裴夫人是那虎穴前的伥鬼,专等着分食闺中密友的骨血呢,是清洛误会了,清洛说话不会拐弯抹角,但绝无坏心思,请裴夫人恕罪。” 在座的众夫人跟贵女手中杯盏勺筷皆是一滞,女眷区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什么罪不罪的,误会解开了就好。” 裴夫人气的嘴角抽动,但碍于在宁家宴席上,宁清洛又表现的恭敬有礼,不好发作,只能吃下这一闷棍。 “我娘若是伥鬼你娘也好不到哪去。” 裴萱萱是个一点就炸的性子,拍案而起,纤纤玉手指向宁清洛羞怒道:“谁家没个几房妾室,你母亲整日里显摆自己没有后宅争宠的苦恼,被说几句也是活该。” 宁清洛不气不恼的顺着裴萱萱的话道:“裴小姐说的对,谁家没个几房妾室,我父亲就今日一房贵妾,不像裴小姐家,贵妾贱妾一大堆,数都数不过来,裴小姐拥有那么多小娘,实在让清洛羡慕。” 裴萱萱气结:“你……” “好了萱萱,宁府大喜的日子,别跟宁小姐做计较。” 裴夫人知道,裴萱萱跟宁清洛吵闹下去占不了半分便宜,宁清洛为维护宁家跟宁夫人不退不让并无错处,倒是她们在人家府上说人家闲话理亏。 裴夫人拉过裴萱萱的手,对裴萱萱使眼色道:“你忘了今天还有要事。” 刘夫人端着一副长辈的架势,张嘴就是找宁清洛晦气。 “宁小姐,人家裴小姐说的也都是大实话,大喜的日子你可别小心眼,怠慢了宾客给你们宁家脸上抹黑。” 宁清洛等的就是刘夫人搭腔,方才笑的那么大声,怎能落下。 “听说刘大人半月前纳的妾室被刘二公子不小心开了苞,刘大人把刘二公子打了个半死,现在还躺在床上下不来,子睡父妾怎么个不小心法清洛不懂,还清刘夫人解惑。” 刘夫人脸色铁青,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怎么知道的?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娘当众讲这些也不知害臊。” “您家出了这种事您都不害臊,我有什么好害臊的。” 宁清洛不紧不慢道:“清洛刚入席的时候,见裴夫人跟别家夫人聊的热火朝天,就好奇上前听了两句。” 刘夫人不可置信的看向裴夫人。 自己家的丑事掩藏的很好,只跟裴夫人说过。 宁清洛看差点火候,把裴夫人原话回敬给刘夫人,挑拨的真心实意。 “方才裴夫人都说了,大家不过是闲聊罢了,没有坏心思。” “闲聊?这算哪门子闲聊。” 刘夫人猛地站起身,颤抖着指向裴夫人。 “你口口声声跟我姐妹相称,竟把我告诉你的秘密到处宣扬,你别以为你是丞相夫人我就怕你,你娘家没落弟弟都死绝了,一个女人没娘家倚仗遭夫婿厌弃,孩子也未来堪忧,以后裴小姐能嫁个什么好人家都是未知之数。” 刘夫人字字句句直戳裴夫人痛处,裴夫人怒气上涌,恨不得冲过去跟刘夫人扯头花。 “闭上你的臭嘴!” 狗咬狗的戏码再好看,也是在宁家宴席上,得先平息住,出了宁府她们互相咬死也与她无关了。 “今日是我父亲大喜之日,还请二位长辈给些颜面,清洛携宁府上下感激不尽。” 宁清洛赶忙招呼丫环挨桌分放酒壶,缓解气氛。 “这是府中自酿的桂花酒,酒香四溢,清爽不烈,去火降噪,还请诸位品尝。” 裴夫人看着不远处宁清洛游刃有余的应对着宾客,对裴萱萱道:“时间差不多了,快去办吧。” 裴萱萱不高兴的努了努嘴:“娘,宁清洛这么可恶,你还愿意让她嫁到裴府?” “当然愿意,你瞧,挑事的是她,做和事佬的也是她,她可跟她娘那个蠢妇不一样。” “我知道了。” 裴萱萱趁人不注意,拿起自己桌上的茶杯浇在了衣襟上,扯开嗓子惊呼一声:“哎呀,我的衣裳……” 55 我像二傻子吗?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宁清洛下意识转头看去,只见裴萱萱就小跑着来到她面前,傲娇的扬着下巴道:“我需要换身衣服,你赶紧领我去客房。” 宁清洛唇边挂着得体的浅笑:“清洛这就安排丫环……” “不行,我就要你跟我一起。”裴萱萱娇怒跺脚。 裴萱萱要是没有别的目的,宁清洛是不信的。 上一次裴萱萱缠她,是为了把她骗去马蜂窝的树下,让下人打下马蜂窝蛰她。 还好她反应快,当年身体也强健,一个跃身跳进湖里游走了。 裴萱萱可遭了殃,只因为了好好看热闹离的太近,被失去目标的马蜂群盯上追的满院子跑,哀嚎惨叫的请了大夫,肿的跟猪头似的一个月没门。 她呢,衣服湿了而已。 不知道裴萱萱这次又要使什么坏,还真是不长记性。 “裴小姐让你陪着一起是给你脸,你别在这给脸不要脸。” 这时,宁远拄着拐杖,慢悠悠的走到了宁清洛面前。 宁清洛立马警惕了起来。 “三兄不在男宾席陪贵客们饮酒,怎么来女眷这里了?” 宁远急牢牢道:“你管我来女眷这做什么,你赶紧陪裴小姐去换衣裳便是。” 又是陪裴萱萱换衣裳。 宁远来的蹊跷,话更蹊跷。 宁清洛帮宁远找了个由头:“难道是母亲有什么吩咐?” 宁远喉结滚动,目光飘向远处:“对,是娘让我来告诉你,你不用一直待在这里,娘一会过来,你陪好裴小姐就行。” 宁清洛无语极了。 好拙劣的表演,还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那种,她也只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不管话是不是宁夫人吩咐的,宁清洛都不能让宁远有倒打一耙的机会,得拉证人。 于是,宁清洛转身对刚刚聊天的两位夫人行礼道。 “李夫人、张夫人,二位想必也听到清洛三兄的话了,清洛先带裴小姐更衣,晚点再来陪二位夫人吃酒解闷。” 盛京贵女跟夫人们出门都会在马车里备两套衣裳,主家供女眷使用的客房里,也会分门别类的准备上几套衣衫以备不时之需。 跟裴萱萱跟裴夫人一同前来的丫环被指去马车帮裴萱萱拿更换的衣衫,宁清洛则带着裴萱萱去了客房。 客房总共四间,并排着最后一间是个杂物房。 宁清洛故意把裴萱萱领到了杂物房门口,果然引得裴萱萱的不满。 “我不要在这一间。”裴萱萱指着梧桐树对面的第一间客房蛮横道:“我要去那一间。” 猜的没错的话,宁远早早在那间客房做了手脚。 “你快点。”裴萱萱像是等不及了,扯着宁清洛的袖子往前拽。 宁清洛现在的身体条件,根本无力反抗,任由裴萱萱拽到了第一间客房门口。 裴萱萱颐指气使道:“你给我开门。” 宁清洛:“……” 想要害她还能再明显点吗? “那个……”宁清洛挠了挠头,脸上尽展无奈:“裴小姐,你看我像二傻子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裴萱萱有些急恼:“我是你宁府的贵客,不过就是让你开个门,你不想开就直说,在这儿拐弯抹角地骂谁呢?” 宁清洛嘴角噙起一抹讥笑,深深的看了裴萱萱一眼:“裴小姐四肢尚算发达,头脑也够简单,清洛佩服。” 话落的瞬间,宁清洛一脚踹开客房门,手快速薅住裴萱萱的发髻,把裴萱萱猛地推进了屋里转身就跑。 “啊!”裴萱萱一声惨叫过后便没了动静。 宁清洛眼见院门外有小厮经过,院门近在眼前,被人从身后扣住了肩膀。 她立马放声大喊:“救唔……”才喊出一个字,嘴巴就被人死死捂住,熟悉的声音耳畔响起。 “是我,你老实点别乱叫。” 捂住她嘴的手松开,宁清洛大口呼吸,转身看去。 只见裴澈迎面而立,墨发束起,一袭绯色锦袍衬得他更加白皙带着几分妖冶,微微上挑的丹凤眼像是遮了一层千年不化的寒冰,直直望来,仿佛要将宁清洛刺个对穿。 “裴公子想干嘛?有话好说。” 宁清洛尾音不受控制地颤抖,脚下不由自主往后退去,碾过地上的枯叶,发出细微的碎裂响声,直到后背抵上粗粝的梧桐树干才停下。 不怪宁清洛反应过度,主要是裴澈手里还拎着凶器,一根沾了血的椅子腿。 椅子腿的样式一眼便知,是从客房椅子上卸下来的。 上面的血迹,若猜得没错,是裴萱萱的。 裴萱萱再怎么说也是裴澈的亲妹妹,所以她怎么可能不紧张。 宁清洛指了指裴澈手里的椅子腿。 “令妹可安好?” 裴澈:“……” 好个屁。 他不想回答,拎着宁清洛的后脖颈,跟拎小鸡崽子似的把宁清洛拎到了客房里,特意让客房门敞开着。 裴萱萱一脸血躺在门口的地面上,鼻血还没止住,额角赫然高高肿起一块触目惊心的红紫,一看就是使了大力气一椅子腿朝脸去的。 宁清洛不禁轻声道:“裴公子下手够狠。” 若是她先进门,后果不敢想,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得被抡去半条命。 “还不是你干的好事。” 裴澈弯了弯眸子,脸上丝毫不显责备之意,反倒是有几分调侃的味道。 宁清洛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目光掠过满脸血的裴萱萱,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锋芒。 “方才裴小姐在门外同我说话,裴公子应是听到了,以裴公子的智谋,不会猜不到会有人逼我来这屋子吧?” “我怎会舍得伤害宁四小姐,我相信宁四小姐机智过人,萱萱这丫头是个蠢的,该吃点教训。” 裴澈眸色微沉,指尖轻轻敲了敲座椅扶手,唇边扯出一抹难以捉摸的笑:“不过,以宁四小姐的聪明劲,不会猜不到是我在屋里,还推家妹进来?” “那可说不准,若是家母跟裴夫人的主意,会是裴公子,可若是我三兄跟令妹狼狈为奸,屋子里指不定会是乞丐还是马夫。” 宁清洛干涩笑了笑:“再说,就算是你,我这不是怕你被人下药了嘛。” 裴澈闻言笑意一僵,指节微微发紧。 “我如果被人下药,或这屋子是你说的乞丐马夫,你把我亲妹妹推进来,你……” “裴公子神志清明身体无恙,看来没吃了什么不该吃的喝了什么不该喝的,令妹也昏的四平八稳,什么污糟都没发生。”宁清洛打断,怕再继续这话题,裴澈得跟她结梁子。 “我知是家妹自作自受,宁四小姐只为自保并无错处,细枝末节就不与宁四小姐计较。” 裴澈眸中带笑,可笑意却不达眼底:“喝了不该喝的人在隔壁,是那位舍弃了你还死皮赖脸缠着你的姜小侯爷。” 宁清洛:“???” 56 抱歉死他得了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长宁侯跟长宁侯夫人得知裴丞相也会来参宴,不想跟裴丞相在宁尚书大喜的日子闹不愉快,所以没来。 长宁侯夫人本就是个不爱出门应酬的人,找了个身体不适的理由也没来,只让姜玉恒独自前来送上了长宁侯府的贺礼。 裴澈原本也不想来的,无奈裴夫人跟裴丞相不允。 在宴席,裴澈察觉自己的酒有问题,就把酒壶偷偷换给了姜玉恒,没过多会,姜玉恒就醉酒难受,被送到了客房。 裴澈见状也装作姜玉恒醉酒的样子,想要看看宁府到底在搞什么鬼。 客房门外听到宁清洛跟裴萱萱声音的时候,顿时就明白了是裴夫人跟宁夫人联手要给他跟宁清洛下套。 “宁四小姐来到客房已有一炷香的时间,估计过不了多会,宁夫人跟我娘就会想办法引着女眷来客房‘捉奸’了,这般拙劣的算计,跟瞧不起我跟宁四小姐似的,枉我白高兴一场,还以为会多趣呢。” 秋风从敞开的屋门吹入,裴澈如蝶翼般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垂眸间似投下几分落寞,仿佛无瑕的冰雕一碰就碎,一时间让宁清洛恍了神。 被自己母亲跟亲妹妹算计,裴澈心里应是难受的吧。 正想着,只见裴澈忽而抬眸看她,眸光毫无遮掩的透出几分阴险的狡黠。 “宁四小姐来之前我已经让沐安探过了,下人都只在客房外溜达,宁四小姐想从院门离开怕是会打草惊蛇,院后有个狗洞想必宁四小姐是知道的,宁四小姐是要跟我在房间里等着,欣赏宁夫人跟我娘失望的模样,还是从狗洞离开?” 宁清洛心中警铃大作,这哪是难过,这是坏出水了的前兆。 女德司的人说的对,男人不值得心疼。 “家妹莫名受伤,宁四小姐在此处跟我一起照顾家妹合情合理,我总不能白白被算计了,宁四小姐肯留下,我请宁四小姐看戏。” 裴澈走到床边掀开被子,只见姜玉恒赤着身体躺在床上,面色潮红昏迷不醒。 宁清洛惊的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倒吸一口凉气,一副很忙的样子走到窗前把窗户打开,手下意识扇风,尴尬的扯出笑容。 “有点热,透透气哈哈,透哈……” 裴澈究竟要干嘛?到底什么妖畜孽障玩意,就不能好好做个人吗? 裴澈不急不缓地踱步到窗前,将宁清洛纤弱的身影完全笼罩在自己的身影之下,身体前倾以一种极具压迫感的姿势俯视着宁清洛,魅惑的笑意沿着唇角一点点侵染到极致,像是恶魔的低语充满了蛊惑。 “要不要跟我一起拿姜小侯爷乐呵乐呵?” 话落,轻轻敲击窗棂:“沐安,进来干活了。” 清淡的百合香飘然而至,冷冽中夹杂着几分勾人的欲气,悄然萦绕在宁清洛鼻尖,让宁清洛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阿嚏……” 宁清洛揉了揉鼻尖,像是躲避脏东西似的迅速闪身到一旁,干涩的笑着客客气气道。 “我就不在这里凑热闹了,裴公子好好玩,祝裴公子玩的高兴玩的开心。” 裴澈轻笑出声,没做阻拦,见窗外没回应,伸手去推窗户。 “沐安你聋了。” 窗户打开的一瞬,黑色身影眼前晃过,白色粉末扬撒在他的脸上。 他下意识闭眼咳嗽了起来,喉间泛起一阵辛辣的灼热感。 宁清洛听见动静转头,窗外已是沉寂一片,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额……”裴澈头一阵晕眩,手攥紧了窗沿指节,浑身抖的厉害,呼吸急促脸上浮现一抹不正常的红晕,伸手向宁清洛投去求助的目光。 “宁……” “抱歉。”宁清洛立马上前。 裴澈面露欣喜,以为宁清洛是来扶他一起离开,谁知道宁清洛直奔桌子,拿起裴澈刚刚放在桌边的椅子腿,撒腿就朝门外跑,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那句‘抱歉’,还真的很抱歉。 “呵……”裴澈气的笑出声来,脑子也越来越不清醒,最后连窗沿都抓不紧,瘫软的倒在地上。 宁清洛刚跑到门口,就撞到了谢雨柔身边的丫环翠珠一脸阴狠从门侧拦路。 “清小姐这是要去哪?” 翠珠扬手的同时,宁清洛手里的椅子腿也用尽全身力气朝翠珠脑袋抡了去。 白色粉末扬撒,宁清洛快速用衣袖掩鼻,突然察觉身后有人,回头就对上了裴澈迷蒙的眸子。 裴澈中了药,危险,她不能栽在这里。 “抱歉。”宁清洛起手就要拿椅子腿抡他,被裴澈一把攥住了手腕。 宁清洛这才发觉,裴澈抓她手腕的手上血不停流下,染湿了衣袖,另一只手中匕首血迹尚未干涸。 医书上有写,中了那些奇奇怪怪的药,疼痛能暂时使人清醒。 那也是暂时的,她不敢赌。 “你……”裴澈刚说出一个字,就被宁清洛一脚踹到了小腿干,疼的闷声一声失了力气。 抬头再看,哪还有宁清洛的身影。 裴澈恨的牙痒痒,这女人,抱歉死他算了。 与此同时,主院的一个小丫环莽撞的跑到裴夫人面前,惊呼道:“夫人不好了,裴公子跟我家清小姐……跟我家清小姐……”环顾四周,惶恐的捂上了嘴,像是知道自己闯了祸一般低下了头。 在场的夫人小姐们皆停下了说笑,朝小丫环看去。 裴夫人站出来冷声道:“你是哪来的丫环,大呼小叫成何体统,澈儿跟清儿现在在哪?” “在……在客房,第一间屋子……”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有这种热闹事都急着想看个究竟。 一群人呜呜泱泱的跟在小丫环后面,没多会就来到了客房门口。 宁夫人也带着谢雨柔,从主院赶了过来。 看着紧闭的房门,谢雨柔急忙挡在门口,祈求般的看向宁夫人:“姑母,要不还是算了吧……” “算什么算,清儿不要脸面做出这种丑事都是自找的。”宁夫人给喜鹊使了个眼色,喜鹊立马上前撞门。 房门打开,裴夫人第一个冲了进去,嚎着喊着:“我打死你这个逆子,你怎能对清儿做出这种事来!” 巴掌一下一下的落在盖严实的被子上,被子下明明有人,却未曾发出一点声音。 “清儿,事已发生你躲着也没用,你跟裴公子既有了夫妻之实……”宁夫人上前一把掀开被子,当看清楚床上两人的脸时,惊呼出声。 “怎么会这样……” 跟着一起来凑热闹的刘夫人尖叫着大喊:“啊!天呐,怎么是姜小侯爷跟一个男人……” 更要命的是,被子全部掀开,姜玉恒赤着的屁股下面,还藏着一个丫环。 “翠……翠珠……”谢雨柔看了一眼就承受不住失声尖叫:“啊!!!”眼泪控制不住的大颗滚落,赶忙给姜玉恒盖上身子,转身驱赶着一众夫人小姐。 “不要看,不准你们看我的玉恒哥哥,出去,都出去!” 57 可真会玩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男席处,裴丞相跟同僚们言谈甚欢。 过于白皙的肌肤在一众老男人中极为显眼,眉目如画举止优雅,即使历经沧桑也不妨碍近五十的年纪却依旧风韵犹存。 “我那儿子精明的很,好在年轻气盛,得意之下容易掉以轻心,总归是吃亏吃的少了,我永远是他爹。” 裴丞相指尖轻点桌面,故作遗憾地叹息:“我那夫人有些小聪明,可对付我儿还不够,就缺我这点火候。” “噢哟噢哟,牛皮都吹到天上去了。” 广平王推着轮椅晃悠了过来。 “听说客房那边有热闹可看,王爷不去瞧瞧?指不定瞧上一眼周身锃绿,跟宁府的婚事都得黄了。” 裴丞相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酒,凤眸弯弯含笑,如春风拂柳,看的广平王翻了好大一个白眼。 “呸,你又不是个娘们少跟本王抛媚眼,去就去,本王有何不敢。” 裴丞相:“……” 他就是笑了笑而已。 谁跟他抛媚眼了,他没病吧。 忽而,宁清洛纤细的身影缓步走来:“清洛见过王爷。” 随即向裴丞相行了一礼。 “见过裴丞相,刚刚裴小姐在客房遭无耻歹人偷袭,女眷处并未见裴夫人身影,清洛只能来告知裴丞相了。” 她微微抬眼,那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似是含着担忧,可若细细看去,眼底分明藏着一丝冷意。 她躲在角落算是听明白了,引她去客房的拙劣是宁夫人跟裴夫人同谋,在一计不成后撒药粉偷袭她跟裴澈是裴丞相的补救。 怪裴澈识破计谋后大意了,也怪她的轻敌。 裴丞相看清她的眉眼,似是故人来,一时间惊愕的说不出话来:“你……” “承蒙裴丞相厚爱,清洛一切安好。” 既然这局棋裴丞相也参与了,那宁清洛也不必再虚与委蛇。 当裴丞相反应过她是谁的时候,失笑摇头:“哎,夫人呐,为夫尽力了啊。” 广平王把宁清洛往自己身边拽了拽。 “清儿别跟这老毕登说话,他有毒,专会勾搭人。” 裴丞相嘴上向来不是个吃亏的主,立马反唇相讥。 “广平王你家门上缺粪吗?本相哪天闲来无事给你家大门入入味,本相就是这般人模狗样的老东西你羡慕不来,你一个粗糙的莽夫年轻时风趣不懂文采不通,老了像那个蛤蟆精还魂,本相都懒得搭理你。” 广平王气急,指着裴丞相鼻子怒目而视:“裴谦你个老王八羔子竟敢骂本王,本王只是长得一般不算丑。” 宁清洛:“……” 好嘛,这破嘴,裴澈绝对是亲生的。 宁尚书被争吵声引来,太阳穴一个劲突突的跳。 “裴丞相,王爷,别吵了,今日微臣大喜的日子,还望二位高抬贵手放过微臣吧。” 另一边,客房门紧闭,一众夫人贵女都被宁夫人规劝了出来,边走边讨论的欢实。 “哎呀,姜小侯爷怀里一男的,下面还有个女的,这是男女通吃,好生狂野。” “那男人好大……哎哟我的亲娘哟,姜小侯爷消受不起都晕过去了。” 裴丞相一行人到的时候,刚好碰上。 听的三人皆一脸茫然。 宁清洛在后面跟着,忍不住心里给裴澈竖起了拇指。 可真会玩。 很显然,裴澈不在屋子里,也不会傻乎乎的在屋子里待着。 不然嚼舌根的夫人们也不会只提姜玉恒不提裴澈。 不知怎么,宁清洛心里一阵踏实。 宁尚书赶忙进屋找宁夫人问个清楚,广平王也推着轮椅跟了进去。 裴夫人出门一眼就看到了裴丞相,施施然走近,唇贴近裴丞相耳边,仿佛情人私语却寒得瘆人。 “相爷的暗卫在屋子里玷污了姜小侯爷身子,相爷自己看着办吧。” 裴丞相面色骤变:“什么?” 宁夫人掩唇轻笑:“相爷还说什么万无一失,跟相爷在床上的时间一样可笑。” 宁清洛就站在裴丞相身旁的梧桐树旁,听的目瞪口呆。 有时候耳力太好也是罪过。 不是,这两口子怎么说话都不四处看看有没有人在呢。 这时,裴萱萱顶着满脸血,晃晃悠悠的从隔壁房间走了出来。 裴夫人急忙上前,焦急的双手抚上裴萱萱的脸庞:“乖女你这是怎么了,是谁干的?” 裴萱萱扑到裴夫人怀里,哀嚎大哭了起来:“娘,我好疼,恶心想吐,我不记得我怎么了,娘,疼……” 宁夫人听到门外哭声急忙出来,见裴萱萱惨状倒吸一口凉气。 裴丞相下意识转头,瞥见了树旁的宁清洛,怔了怔。 “你……” “清洛方才崴了一下脚,刚跟上来。” 宁清洛眨巴了眨巴眼睛,乖巧的望着裴丞相,唇边挂着微笑。 宁清洛小时候,裴丞相见过几回,每次打眼过上一面,印象都不深刻。 而现在宁清洛已然长开,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在宴席见宁清洛的第一眼,裴丞相就恍惚间想起了一个人。 “你很像一个人,太像了,眉眼像他,唇鼻像他夫人,你可知曾经有一位探花郎……” 话还没说完,就被走到门外的宁夫人打断:“清儿你刚刚人在何处?” 宁清洛低眉顺眼的把刚刚对裴丞相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母亲,裴小姐方才在客房遭人袭击,清洛去女眷席找寻裴夫人未果,只好把裴丞相跟父亲请来了。” 宁夫人怎么都想不通,哪来的歹人,为什么在屋里的不是宁清洛…… 宁清洛眼神瞟向客房:“母亲,需要清洛进去瞧瞧吗?” 屋子里姜玉恒一直昏迷不醒。 关键翠珠跟被窝里的陌生男子也没一个能弄醒的。 府医也是束手无策,还不知道怎么跟长宁侯府交代。 姜玉恒出了这种事,谢雨柔几近崩溃再也受不得宁清洛的刺激了。 宁夫人语气看似温柔却透着一股不容抗拒。 “你赶紧回女眷那帮娘亲招待,这边的事情有娘亲在。” “是,清洛退下了。” 宁尚书跟宁夫人被客房之事搞的焦头烂额,宴席提前结束。傍晚天空下起了小雨。 一场秋雨一场寒,宁清洛拢了拢衣襟回了兰院。 院里地面泛着湿漉漉的水光,春桃跪在雨水中,单薄的衣衫已经湿透。 “小姐……”春桃伏下身去,额头重重磕在地上,指甲深深抠进青石板缝。 “奴婢错了,奴婢不该拿自己的命要挟小姐......”话音落下,又是一记响头,磕出了血,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目。春桃却像感觉不到痛似的,继续以头抢地,哭的撕心裂肺。 “小姐对不起,对不起……” 58  我不会伤害你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宁清洛胸口倏地一疼,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想起跟春桃相处的时光,虽然短暂却很是欢快。 又想起曾经死掉的那些贴身丫环,对她何曾没过真心,可都因为是家生子有软肋在身,为保家人不得不做出对不起她的事情,最后也没有一人落得好下场。 她心刺疼的呼吸都有些不顺畅,脸颊不知什么时候湿漉漉的,分不清究竟是雨还是泪。 刘嬷嬷撑着伞小跑过来,举到宁清洛头顶,责备的看向春桃。 “你这丫头怎么能让小姐陪你一起在外面淋雨。”转头笑眯眯的对宁清洛道:“小姐,外面冷,要不叫春桃一起进屋说?” “不必了。” 宁清洛居高临下的看着春桃,薄唇轻启。 “你要知道,你爹交代完那些事情,命留着也就毫无用处了,裴公子马车里的东珠跟十万两银票,猜的不错应该是你爹偷的,我没有在二兄面前揭穿,算是全了你护你爹性命之心,给你三日时间劝你爹尽快交出银票跟东珠,否则……” 话还没说完,就见春桃从衣服里掏出一个木盒跟一串东珠,双手高高捧起展示在宁清洛眼前。 “奴婢的爹说马车上只有一万两,剩下的九万两奴婢真的问不出了,奴婢没用……” “小姐,这傻丫头跟老奴讲了,就是知道银票跟东珠肯定是刘二牛那坑货偷拿的,上次去找刘二牛理论不成反被打了一顿。” 刘嬷嬷满脸不忍,连忙帮腔。 “这次是摸清楚了刘二牛藏东西的地方,让彩屏帮忙打的掩护,谁知道被刘二牛发现逮着关了起来,银票跟东珠彩屏拿着跑掉了,彩屏是柔小姐院里的人,刘二牛不敢造次,就把火气都撒在了春桃身上。” 刘二牛现在被捏在她跟宁赫的手里,就算不怕她也要顾及宁赫,所以刘二牛根本不敢用一万两糊弄过去。 只能是裴澈那狗东西讹她了,真好。 刘嬷嬷见宁清洛神情复杂不发言语,长长一声叹息,把雨伞递到宁清洛手里,咬牙跪在了雨中。 “老奴在宁府当了半辈子奴才,虽大嘴巴还爱打听事,但都是无关痛痒的闲谈,面对主子们老奴一贯明哲保身,从没给任何人求过情,可能是年纪大了,也可能是老奴瞧春桃太傻太可怜……” 刘嬷嬷边说着,弯下佝偻的背脊,额头“咚”的一声,重重磕在青石地面上。 “春桃对小姐忠心一片,用自己性命威胁小姐也是救父心切,求小姐原谅春桃这次吧。” 春桃发髻散乱,颤抖着身体跪在雨中似摇摇欲坠的枯叶,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声音支离破碎,仿佛每一个字都用尽了全身力气。 “奴婢真的知错了,小姐不原谅奴婢也没关系,只是奴婢舍不得离开小姐……” 春桃为了救自己父亲,就像她曾经死去的那些丫环为了保护自己家人,有错吗? 为了一个主子,家人性命都可以弃之不顾,何尝不是心狠的可怕。 就算现在宁夫人遇难,她都不敢说自己会袖手旁观。 谁又不是被父母情亲勒住了脖子。 不得不承认,她心软了,在春桃跟她说对不起的时候就已经心软了。 “都起来吧。” 宁清洛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春桃,我想喝你做的燕窝粥了。” “小姐……”春桃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刚要起身,两眼一黑晕死了过去。 刘嬷嬷大惊失色,哭喊着抱起春桃就要往下人房跑。 “春桃呀,小姐终于原谅你了,你可得好好的。” 宁清洛也匆忙跟了过去。 刘嬷嬷说,宁清洛没回来就一直跪在院里,晕倒了刘嬷嬷弄回屋休息,醒了又去跪着。 宁清洛跟刘嬷嬷给春桃换下衣裳,伤口处重新上药包扎。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小厮阿福冲进屋子,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愤慨道:“府医一听是咱们兰院的人病了,就说要睡了,不管奴才怎么求都不肯来。” “好得很,我知道了。” 宁清洛声音轻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脸上虽挂着微笑,但这笑却让刘嬷嬷跟阿福双双打了个寒颤。 “小姐,府医不肯来,门房这个时辰怕是落了锁,没有老爷跟夫人手令无法去外面请大夫,春桃她……”刘嬷嬷叹息一声,伸手试了试春桃额头的帕子,拿起用冷水浸泡拧干,重新敷在春桃额头。 宁清洛刚刚趁刘嬷嬷不注意,悄悄把过春桃脉搏。 心力损耗严重,之前的伤口没仔细处理,折腾之下发了炎症,又因淋雨受了些风寒,好在都不算严重,除了需要服药外更需要的是好好修养。 她从随身的布包里取出药瓶给春桃喂下了药丸。 这药丸是她调理内伤吃的,虽不对症也算有些作用。 春桃屋里刚好有给两个弟弟买的笔墨纸砚,宁清洛拿来写了一张方子,递给了刘嬷嬷。 “烦劳嬷嬷今夜照顾春桃,若下半夜春桃还是高烧不退,马上去找我,若是烧的轻了点,明日一早去府外药铺按照我写的方子抓几服草药,一日服用两次。” 安排完,宁清洛已疲惫不堪,脸都不想洗,只想倒头就睡。 推开房门的瞬间,一股冷意袭来。 屋内窗户大开,夜风裹着湿气从窗口灌入,烛火被冷风撕扯得忽明忽暗,几案上的书卷扉页翻飞‘哗啦’作响。 窗台上血迹斑斑,烛光未及的暗处,血迹星星点点的蜿蜒着,一直延伸到床边的地面上。 床榻上被子展开着毫无规则地隆起,隐约能看出个人形轮廓。 宁清洛瞳孔猛地收缩,抽出靴子里藏的匕首小心翼翼靠近,握着匕首的手因紧张微微发抖,声音尽可能柔缓一些,便于安抚情绪转移注意。 “我这里有疗伤的药,也懂一点医理。” 床上死一般寂静,宁清洛心跳如擂鼓。 “抱歉,你若还有意识听的到我说话,能稍微动一下让我知道吗?我一个弱女子,是不会伤害你的……” 说话间,宁清洛骤然暴起猛扑上前,身体死死压住被子的同时匕首狠狠扎了进去,紧接着手腕翻绞间又快速捅了两刀。 59 他是不是有病!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没有预想中的惨叫声,没有温热血流而出的触感,刀上也没有一丝血迹。 宁清洛缓了缓神,才恍然感觉到身下一片柔软,坐起身猛地掀开被子。 被子里除了被拧成扭曲形状的一堆衣物,哪有什么人。 突然,窗户外一道黑影一晃而过。 宁清洛脊背瞬间窜起一股刺骨的寒意,从床上翻身而下。 “谁……” 许久,窗外除了雨声跟风声,再无其它动静。 宁清洛手举着匕首屏住呼吸,后背紧贴着墙,一寸寸退至门口,轻手轻脚的打开门,闪身出去后随即飞快地反手合上,收起匕首,快步跑到后院把下人都喊了起来。 “阿福,大壮,去我房间后窗查看一下有没有人躲藏。” 两个小厮提着灯笼,警觉地摸了过去。 宁清洛盯着两个嬷嬷,目光冷的渗人。 “是谁去我屋里点的灯,进去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王嬷嬷想到宁清洛之前的狠劲,好声好气作答。 “回小姐,老奴今日没有去您屋里。” 刘嬷嬷思索片刻道:“春桃说您不喜一点昏暗,都是天没黑提前点灯,老奴便趁着天亮就去掌灯了,大约是申时末,那时候一切如常。” 使劲想了想,补充道:“不过……窗户外面好像有点响动,老奴开窗户看了看,什么都没瞧见,以为是路过的猫儿鸟儿闹出来的,就没放在心上。” 申时末,刚好是她跟裴丞相他们回到客房院子的那会儿。 这时,跑去查看的两个小厮赶了回来。 “禀清小姐,搜了两遍,窗后那边没人。” 阿福忽然从怀中取出什么,小心翼翼递给宁清洛。 “您窗户开着,这是在您窗台上看到的。” 是原本放在桌案上的狼毫笔跟一张叠起的雪浪笺。 宁清洛展开一瞧,差点气吐血。 只见一行流畅潇洒的行书,笔锋如刀力透纸背。 ‘借闺房包扎伤口,药挺好,多谢。’ 落款,债主。 一侧空白处,还有跟狗爬似的一排小字。 ‘窗外是我,莫慌告辞,沐安。’ 宁清洛赶忙回到屋里,拉开放药的抽屉的一瞬,瞳孔震颤。 原本塞满瓶瓶罐罐跟精贵药草的抽屉空空如也。 就连她备用的白布条、裁剪整齐的一摞分装药粉的油纸都被搜刮了干净。 她这是遭匪了,还是个无耻狂匪。 回头看了看被自己捅破的被子跟衣衫和地上蔓延的血迹,她感觉快要背过气去。 裴澈他是不是有病! 不,他们主仆二人都有病,有大病! “咳咳……” 宁洛也不知是方才过度紧张加上体力消耗过多,还是纯纯被裴澈气的,宁清洛连连咳嗽了起来,胸口也闷的厉害浑身发抖。 从布包药瓶里拿了一颗药吃了下去,手里雪浪笺恨恨的撕了个粉碎。 这么金贵的纸真真可惜了,裴澈还浪的随身携带。 不对…… 之前春桃说,盛京贵女跟公子们这两年攀比起了用雪浪笺写诗作赋,她家小姐也得有。 雪浪笺被炒的价格越来越高,再加上制作工艺复杂繁琐用时较长,缺货的时候有钱都买不到。 为了以备不时之需,春桃咬了咬牙花了五百两买了十张,裁剪好仔细放着。 买的时候还跟裴萱萱的贴身丫环吵了起来。 宁清洛赶忙查看,只见一叠雪浪笺上斑斑血迹染透了层。 好好好,架子上那么多种类的宣纸裴澈不用,偏祸祸最贵的。 这个无耻的混蛋玩意,要说不是故意的狗都不信。 另一边,裴澈在房间里把玩着从宁清洛那顺来的东西。 有价无市的还魂草,昂贵稀有的百年人参跟麝香粉,还有一瓶瓶调节五脏六腑内伤的药丸,闻气品味配制十分讲究,用的也都是名贵难得的药材,说上句千金难求一点也不夸张。 就连其中相比之下最普通的金疮药都是多少人见不着的上上品。 是不是上次讹她讹少了? 裴澈侧脸在光晕下晦暗不明,手指无意识地抚过手上包扎好的位置:“她捅的时候没有犹豫?” “没有,下手快准狠,还知道多捅两刀保万无一失,若被子里真有人,准被捅上几个血窟窿。” 沐安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叹服:“公子您知道吗,宁四小姐捅人之前竟然会说抱歉,语气也温温柔柔的,属下做杀手那么多年,相处过很多同行,没有一个像宁四小姐这般有礼貌。” 裴澈:“……” 第二天上午,刘嬷嬷便来告知宁清洛,春桃昨天下半夜开始好转,已让阿福出府到药铺抓药去了。 瞥眼瞧见被子上的破洞跟丢在地上破口的衣服,刘嬷嬷愣了愣问道:“小姐这是……” “别问。” 宁清洛顶着两个黑眼圈,神情木讷的吸了吸鼻涕。 “小姐这是冻着了?” “也别问。” 她何止是冻着了,差点没累死。 趁大半夜的下人都在后院歇息了,她才敢悄摸摸溜出屋子打水清理地上的血渍。 外面下着雨冷风嗖嗖吹,屋里冷水刷地冰冰凉。 血迹干涸难处理,她光摸黑出去换水就换了五趟,不小心摔倒都没敢哼唧一声。 直到天光大亮,她才把地上血迹清理干净,又把染血的雪浪笺全烧了。 那可是价值五百两的纸笺,烧的她心都在滴血。 要问她现在想不想杀人,她想,问她想宰了谁,必须是裴澈。 刘嬷嬷见宁清洛心情不佳,识趣的把破掉的衣服被子收拾了,端着清粥小菜摆放到桌上。 “老奴的手艺不如春桃会做的吃食也不多,您先凑合着吃。” 宁清洛舀了一勺米粥,忽而抬眸:“嬷嬷可会记账?” 刘嬷嬷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老奴年轻时候学会一点,识一些字,小姐问老奴这个做什么?” 宁清洛拿了一百两银票交给刘嬷嬷。 “你去府外找人牙子买个会做饭的来兰院做厨娘,我相信嬷嬷识人的能力。” “哎哟小姐哟,用不了这么多银子,十两就能买个顶好的。” 刘嬷嬷眼睛亮晶晶的盯着手里的银票。 宁清洛当然知道自己给多了。 兰院事情不能只靠春桃。 矮子里面拔高个,刘嬷嬷尚算能用。 “剩下的用来给送食材的商贩结算,账目记仔细,不够了跟春桃讲,差事做的好,每月除了府中给的月银,我再给你补添二两,若有私下单独为我办的事情,赏钱另算。” 刘嬷嬷觉得自己得了主子重用,欢喜的不得了。 “对了小姐,今天一大早,府里就到处散落用雪浪笺绘的春色鸳鸯图,是姜小侯爷跟一男子的,图上对那男子的大小尺寸着重几笔,很是生动,咱院里也飘进了一张。” “柔小姐说是天香院的雪浪笺丢了二十张,绘制纯色鸳鸯图使用的也就十张,剩下的十张怕是偷盗之人想卖钱财,夫人正在严查,府里用的起雪浪笺的,也就是夫人、老爷跟柔小姐了,这还有什么好查的,从谁那搜出来就是谁偷的呗。” 刘嬷嬷说的唾沫横飞一脸得意:“小姐放心,老奴脑子灵光的很,绝不会让咱兰院招惹上麻烦,那春色鸳鸯图老奴捡到后立马就交到了夫人院里了。” 60 哪里污秽了?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在宁府,谁敢偷谢雨柔的东西? 宁清洛心里‘咯噔’一下。 春桃曾提过,买雪浪笺的时候,跟裴萱萱的贴身丫环桂香也在替裴萱萱抢购。 春桃先一步买下最后的十张雪浪笺,桂香气不过还跟春桃吵了起来。 裴萱萱跟谢雨柔私下里也常有往来,尤其这种跟她有关的事情,定是会跟谢雨柔说叨几句骂上她一通。 她这里有十张雪浪笺,贼人私留下的也刚好十张,宁清洛不信这是个巧合。 没多会,喜鹊就带着两个小厮来到兰院。 喜鹊笑脸盈盈,言辞间恭敬有礼:“奴婢见过清小姐,禀清小姐,府中闹了贼人,夫人有命搜查各院,清小姐的房间也要搜查,还请清小姐配合。” “自是配合的,只不过,他们虽然是宁府的下人,也是男子,入我闺房怕是不合适,烦劳你自己入内搜查。” 宁清洛嘴上说着劳烦,明摆着不容拒绝,搞的喜鹊一脸为难。 “可柔小姐吩咐,一定要奴婢几人一起互相监督以免被贼人收买包庇……”喜鹊声音越来越弱,垂着头不敢对上宁清洛的眼睛。 一个是宁夫人的掌上瑰宝,一个是府中嫡女未来广平王妃,这就是把喜鹊夹在中间放在火上烤。 喜鹊可不像喜梅那个蠢货,拎不清自己身份张狂挑衅。 “你今天胆敢让他们进我闺房,我倒是要找母亲跟父亲,是不是宁府嫡女可任凭下人羞辱践踏。” 宁清洛眸光似淬了冰的刀锋,冷冷的扫过喜鹊旁边的两名小厮,又落回喜鹊身上。 喜鹊吓的缩了缩脖子:“清小姐恕罪,奴婢不敢,求清小姐莫要为难奴婢。” 宁清洛怎么看喜鹊怎么别扭。 按理说,主院里宁夫人亲手调教出来的丫环,还放心的放在身边掌事伺候,不应该这般胆小怕事。 宁清洛声音温和了许多。 “你就算一人进我闺房搜查,柔姐姐也不会说什么,若柔姐姐真要说什么,赖在我身上便是,难不成柔姐姐是要让乌七八糟的男子进我一个未出阁女娘的闺房?这话柔姐姐可不会说也不会认。” 这威胁的软硬皆施可太合喜鹊心意了。 做主子的就应该跟做主子的斗法,关做奴婢的什么事。 于是,喜鹊转头对一旁两个小厮冷声道:“清小姐的话你们可要听清楚了,清小姐不许你们任何一人进闺房半步。” 宁清洛大大方方的打开了房门。 喜鹊给了宁清洛一个识时务的笑容,路过宁清洛身边时,用只有她俩能听见的声音道:“孙嬷嬷让奴婢给宁四小姐带个话,说是想念宁四小姐了。” 宁清洛:“……” 这一句宁四小姐叫的可谓刻意极了。 她对喜鹊的印象不深,只是一直知道宁夫人主院丫环里面有这么一个人,跟死去的喜梅是同一批买来的,所以都用了喜字。 从来不露头冒尖没什么存在感的喜鹊,接替了喜梅的位置本就让人意外,现在又跟她表达跟孙嬷嬷关系亲厚帮孙嬷嬷传话。 看着喜鹊进屋的身影,她总感觉忽略了什么。 屋子里的雪浪笺已经被烧的化为飞灰随风不见了。 喜鹊必然什么都没找到,去搜查下人房的两个小厮也是空手而归。 昨日裴夫人着急着带裴萱萱回府医治,并未逗留,临走时扔下狠话,若不给出一个交代跟宁府没完。 宁夫人派喜鹊来之前,还交代喜鹊通知宁清洛一起去裴府探望裴萱萱。 宁府总得交出人去承受裴夫人的怒火,裴宣宣怎么说都是在她送去客房更衣的时候受的伤,她躲不掉。 路过花园的时候,迎面碰上了恍恍惚惚走来的姜玉恒。 避无可避,宁清洛只好行礼道:“清洛见过姜小侯爷。” 昨夜宁尚书派人去了长宁侯府,谎称姜玉恒醉酒留宿宁府。姜玉恒今天一早才缓缓醒来。 宴席人多嘴杂,事情必然会传扬开来,谢雨柔想隐瞒也瞒不住,干脆一五一十的说了。 姜玉恒得知发生了什么如遭雷劈,直到现在仍旧无法承受这份刺激,俊秀的面容充斥着悲痛崩溃后的哀落之色。 尤其在见到宁清洛的一刻,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放是好。 “清儿可是知道我与那男子……与那男子……”姜玉恒实在说不下去了,抿着唇一副羞愤欲死的模样。 宁清洛想着怎么说既真诚又留有余地。 “只是听说,那男子好……”宁清洛拉长语调,想了想:“大……” “不要说了!”姜玉恒厉声打断,眼中羞愤与痛苦翻涌,咬牙低斥:“清儿,我不想从你口里听到这些污秽之言。” 话落,姜玉恒转身踉跄逃离。 宁清洛看着姜玉恒几近仓皇的背影,一脸茫然的小声喃喃着。 “好像大约是没看到……” 她不过是组织一下委婉的语言,哪里污秽了? 原本紧紧跟在她身后的喜鹊,现在离她两米开外,正全神贯注的玩着手里的干巴树叶。 她走近唤了一声:“喜鹊?” 喜鹊像是受到了惊吓,浑身一哆嗦慌乱抬头,脸上挤出几分勉强的笑意。 “这叶子枯黄枯黄的挺好看,奴婢看的入了神,没能跟上清小姐,还请清小姐恕罪。” 青石小径上,微风拂过,宁清洛眸色深沉地盯着喜鹊。 “那你刚刚看到姜小侯爷了吗?” 喜鹊手中的枯叶‘啪’地一声被捏得粉碎,黄褐色的叶渣从指缝簌簌落下,紧张的手指碾磨着残余的叶脉,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奴婢不知,奴婢方才满脑子都是那好看的树叶,奴婢知错,请小姐恕罪。” 宁清洛:“……” 到了主院,宁清洛等待宁夫人换好衣服便出发了。 因还有其他下人处没搜查,喜鹊故而被留在了府中。 谢雨柔踩着轻盈的步子绕过游廊,直奔主院而来。 刚好在游廊另一头碰见赶去搜查的喜鹊。 “有在兰院搜到雪浪笺吗?”谢雨柔话语中隐着一丝急迫。 “回柔小姐,兰院并没有雪浪笺。”喜鹊低着头辨不清脸上神情,手指紧紧掐着袖口补了一句。 “清小姐没有拦住姜小侯爷去路,姜小侯爷也没有在乎清小姐的看法。” 61 迟来的记得比草贱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谢雨柔嗔怒道:“我不许你在我面前说玉恒哥哥跟清妹妹的坏话,玉恒哥哥最爱的是我,即便在意清妹妹一些也是顾念往昔情谊,况且清妹妹已经许了广平王,你说这种话是在害清妹妹。” 见喜鹊低头不语,谢雨柔嘴角挂着虚假的笑意继续道。 “喜梅生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我求姑母提拔你当贴身的一等大丫环,是为了喜梅的在天之灵能够安息,不是让你步喜梅后尘记恨上清妹妹。” 喜鹊‘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叩在冰冷的地面上,话语间感激涕零,但眼中不带丝毫温度。 “奴婢谨记柔小姐教诲,柔小姐若有什么吩咐,奴婢自当拼尽全力在所不辞。” 马车里,宁夫人一直注视着宁清洛,而宁清洛低头沉默不语。 已经记不得上次一跟宁夫人共乘马车是什么时候,模糊的印象里,是很久远的事情了,那时她开心雀跃,一路上叽叽喳喳的不停跟宁夫人聊天撒娇,即便宁夫人有明显不耐烦,她也不当回事。 而今,她只觉得别扭,不知道说些什么。 许久,宁夫人打破了两人间的尴尬氛围。 “清儿啊,昨日你可在客房遇见裴公子?” “未曾。”宁清洛语声轻巧地一顿,适时抬眸,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困惑:“昨日裴公子也有来吗?” “有的,昨日娘亲焦头烂额,倒是辛苦你了。” 宁夫人拉过宁清洛的手,声音轻柔道。 “那贼子你爹爹审问了一夜也知道是何情况,宁府宴请闹了贼子不是件光彩的事情,外人只能认为娘亲连府宅都管理不好,是娘亲这个主母无能。” “既然那贼子只有你一人撞见,不如你就私下里承认那贼子是你带入府内的,裴夫人一直想让你嫁给裴公子,你若好生赔个不是,想必裴夫人也不忍太过苛责。” 宁清洛怔了怔,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抬手指了指自己,再次确认道:“我?带外男入府,殴打丞相家千金,下药羞辱侯府的小侯爷?” 那她真是有够疯的,就算裴夫人不计较,但长宁侯要是知道是她祸害了姜玉恒这个集万千期盼于一身的唯一嫡子,不弄死她,都是长宁侯对自己身份地位的不尊重。 宁夫人眸中尽是不忍,可又无可奈何,久久一声长叹。 “你从女德司出来,名声本就有损,心生怨念在府中人多之时报复也说的过去,不然你让娘亲跟你爹爹怎么向长宁侯府交代,总不能因为这事坏了两家的关系,那柔儿的婚事可如何是好,你得多为你柔姐姐考虑一二。” 宁夫人仔细查看着宁清洛脸色,见宁清洛眸色平静面上也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声音放的很轻,像在哄孩童般劝诱着。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实在不行你就回女德司躲几日,风声过了再接你回来,到时候娘亲肯定亲自去接你,其实你只要嫁给裴公子,就不用去女德司了,广平王不会为你出头得罪长宁侯,裴丞相跟长宁侯敌对已久,裴府倒是不会在意这些。” 宁清洛:“……” 算盘珠子崩了她一脸,给她脸都崩肿了。 宁清洛眸中染上了三分凄然。 “清洛明白,清洛牺牲一下也无妨,反正清洛也不是第一次去女德司,没事的。” 宁夫人瞬间被感动的眼眶红润,不住的欣慰点头:“清儿长大了也懂事了。” 心中大石头落地,宁夫人激动的从袖中取出一个精巧的香囊,面上浮起几分慈爱的笑意。 “你不是前几年嚷着要娘亲缝制的香囊,瞧瞧,可还合你心意?” 宁清洛垂眸看着手中香囊,视线陡然模糊起来,旧日画面似在眼前浮现。 那时正逢春日,暖阳透过树叶打落一地细碎的光斑。 谢雨柔带着宁夫人亲手缝制的香囊,神气活现的走到她面前。 “清妹妹你瞧,姑母亲手给我做的呢,清妹妹要不要闻闻?” 见她神色不快想要离开,拉着她的胳膊,一派天真模样。 “咦?清妹妹没有吗?姑母为何不给清妹妹缝制一个?” 她去找宁夫人撒娇,宁夫人说她只知道跟谢雨柔攀比计较。 明明答应会做给她,当她再问及,宁夫人不耐烦道。 “娘亲哪能时时刻刻记得这种小事。” 宁清洛低头看着手里的香囊,针脚细密,绣样精美,原来不是记不得,只是不值得为她记着。 迟来的记得缠绕在指间,香气钻进鼻腔,宁清洛没有半分欢欣,只觉得没滋没味。 宁清洛凑近轻嗅,微微蹙眉:“母亲,这香囊味道好生特别。” “就是一些清目醒神的草药。” 宁夫人笑的极不自然,怕宁清洛再细问,刚到裴府门口就匆忙下了马车。 宁清洛抬头仰望着裴府的匾额,突然很羡慕普通的百姓之家。 家中女子只要敢击鼓滚钉板,豁出一切反抗就有机会立女户独立生活。 可惜,她生在高门,无法与家族权力抗衡。 别说宁家,别的家族也都不允许有女子分家立女户这种事发生。 因此被逼死逼疯的贵女数不胜数,被生生一杯毒酒灌下肚的,她也是有听闻过。 自从国师建立女德司后,很多又死在了女德司里。 宁夫人见宁清洛站在原地出神,拿过宁清洛手中的香囊,帮宁清洛系在腰间,温柔安慰。 “清儿莫怕,一会要是感觉难受不舒服,不用硬撑着,娘亲会帮你说情护你周全,一切有娘亲在,快些进去吧。” 她从女德司回来,一忍再忍,就是为了不再被送回到女德司经历那九死一生的践踏。 她不过就是想好好活着,熬到离开宁府,可宁夫人竟然为了谢雨柔,为了逼她嫁裴澈,拿女德司胁迫她。 这跟要她去死有何区别? 既然如此,都别活了。 宁清洛低头看着腰间的香囊,闻着飘到鼻尖的淡淡香气,嘴角勾起,抬头朝宁夫人莞尔一笑。 “请罪怎能草率的进去说两句就行,清洛得拿出诚意才是。” 不等宁夫人反应,她后退几步,弯膝跪在裴府门口的街道上,高声大喊。 “户部尚书宁家嫡女宁清洛,从母命特来向裴小姐请罪!” 这一嗓子,引来了路过的人群。 高门大户的热闹,没有不喜欢看的。 62 怕不是后娘吧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宁夫人脸上血色尽褪,双目圆睁手颤抖地指着宁清洛,几近破碎的挤出一句:“清……清儿你这是做什么……” 宁清洛无视宁夫人,继续对着裴府大门高喊:“求裴小姐原谅我不能从贼人手中及时救下裴小姐,害裴小姐受伤。” 话落,头重重磕在地上,“咚”得一声,抬起时,额角已破了一道伤口,鲜血蜿蜒流下,顺着鼻侧滑至眼角,再如泪滴般坠下,像极了含冤泣血。 围观人倒抽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清儿!”宁夫人尖叫一声上前拉扯宁清洛,恨得牙关发颤:“你是疯了不成,赶紧起来,宁家的脸都让你丢光了!” 宁清洛被拽得身子一歪,却又迅速挣开跪好,眸中含泪声音却极尽卑微。 “母亲知错,清洛都听母亲的安排,柔姐姐跟清洛不一样,柔姐姐的幸福跟美好未来不能有任何闪失,毕竟柔姐姐已经跟姜小侯爷……跟姜小侯爷有、有……” 宁清洛似不敢再说下去,说话时跪得笔直,双手叠起护在了小腹上。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人惊叫着嚷出声,瞬间引发连锁反应。 “有孩子了是不是?” “户部尚书家跟姜小侯爷订婚的不是那个宁夫人养在身边的谢家女吗?” “对对对,那谢家女就叫什么柔,定是宁小姐口中的柔姐姐没错了。” “还没成婚就跟姜小侯爷有了孩子,哎哟喂,真不要脸,还高门贵女呢。” 宁夫人嘴唇哆嗦着,连嗓音都变了调。 “你们这群无知愚民都住口,不要胡说八道辱我柔儿名节,都住口,我的柔儿善良温婉知书达理不会做出不知廉耻的事情……” 宁清洛趁宁夫人无暇顾及自己,边默默观察边忙不停用力狂拧大腿,疼的眼泪刹完全刹不住涌了出来。 “清洛听话,清洛都听母亲的……” 借着汹涌的泪意,她猛地扬起脸,掷地有声地高喊。 “户部尚书宁家嫡女宁清洛,特来向裴小姐请罪,那贼人是我带入府中,害裴小姐遇歹人袭击受伤,清洛罪该万死,真的是我带入府中的,是我,都是我的错……” 她再次叩首,只不过这次双手交叠垫在了额头下面。 因额头还流着血,即便磕在手背上,也加快了血的流出,抬起头一脸的血迹凄惨瘆人。 人群彻底沸腾,爆出一片哗然。 “宁小姐口中的贼人,是不是谢家女安排的?” “不就是让宁小姐给谢家女背锅嘛,那贼人不会是把裴小姐怎么着了吧。” 宁夫人浑身发抖,面容扭曲,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不是的,不是……” 乱了,全乱套了。 宁夫人猛然想起宁清洛这个罪魁祸首,眼底泛着狰狞的血丝,目光如刀般剜向跪在地上的宁清洛。 “来人!把她关到马车里去!”宁夫人喊的声嘶力竭,像是发泄心中怒火:“拖走她!!!” 车夫跟一旁的丫环闻言,立即冲上前去抓宁清洛。 宁清洛毫无挣扎的意思,挣扎只会让自己受伤,反正这些流言蜚语不日就会传遍盛京,传入长宁侯府。 关于姜玉恒跟个野男人她可是一个字也没提过。 忽而,裴府的大门大开,裴丞相跟裴夫人惊诧在原地,裴澈眸光立马锁定在了宁清洛身上。 宁尚书裹挟雷霆之怒的厉喝骤然炸响。 “都给我住手!” 车夫跟丫环顿时噤若寒蝉,不敢再对宁清洛有半分动作。 也正是车夫跟丫环退开的一瞬,宁尚书惊然看见头破血流眼泪横流的宁清洛。 “清儿!” 宁尚书面色骤变,箭步上前扶住了宁清洛的肩,声音颤抖:“怎就伤成这样!” 宁清洛纤长的睫毛被血泪黏连,湿漉漉眸中雾色凄然溃散慢慢聚焦,似是才认出眼前人,委屈的眼泪簌簌落下。 “爹爹怎么在裴府……” 这一声既软且弱,掺着哽在喉头的呜咽,让宁尚书想起了宁清洛幼时摔破了膝盖,软软糯糯的伏在他腿上喊疼落泪的模样。 “清儿终于又肯叫我爹爹了……” 宁尚书激动的声音颤抖,急切道:“告诉爹爹到底发生了什么?” 宁夫人保养得宜的指甲‘咔’地折在掌心,急忙走到旁边,心虚道:“夫君,先让清儿上马车再说。” 热情的百姓看宁尚书对宁清洛的态度像是看到了宁清洛的救星,忍不住七嘴八舌的叫着。 “宁大人快点救救你闺女吧。” “谁家亲娘能对亲生女儿这么干,怕不是后娘吧?” 宁夫人精心描画的柳叶眉扭曲成癫狂的弧度。 “你们这群贱民休要胡言!” 宁尚书立马察觉不对,紧紧护着宁清洛暴喝一声:“你住口!” 宁清洛像是护母的小兽,急忙抓上宁尚书的胳膊,学起了谢雨柔的柔言柔语。 “爹爹莫要怪母亲,宁府那贼人是我放入府中的,我来向裴小姐谢罪,不是母亲逼迫我这样说的,是我自己想要为宁家承担替爹爹解忧……” 宁尚书眼底烧起一片赤红,死死盯着宁夫人,额角青筋暴起。 “你是要彻底毁了清儿!” 宁夫人脸色煞白眼眶通红,泪水在摇摇欲坠的边缘,却倔强地不肯落下,情绪激动嘶喊着辩驳。 “清儿是我的女儿我也不想,我只是怕贼人之事影响宁家跟长宁侯府的关系,我只是希望柔儿的婚事顺顺利利我又有什么错!” 话音未落,一记狠辣的掌风呼啸而至。 “啪!”的一声清脆,宁尚书的巴掌狠狠地落在了宁夫人脸上,打的宁夫人摇摇晃晃险些摔倒,幸亏随身丫环眼疾手快扶住。 宁尚书眼底怒意滔天,一脚踹开扶着宁夫人的丫环,咬牙切齿道:“谁也不许管这个蠢妇!” 四下一片叫好声响起,其中还掺杂着怀疑声。 “莫不是那谢家女才像是宁夫人亲生的,我之前见过那谢家女,跟宁夫人长得七分相像。” “是啊,倒是宁小姐不像宁夫人,宁大人莫不是被戴了绿帽?” “你们……”宁夫人感觉耳边都是乱哄哄的嗡鸣声,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天旋地转之间踉跄着倒退两步,整个人仿佛踩在虚空里,眼前骤然一黑,直挺挺的倒去。 63 香囊有毒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宁尚书慌忙上前一把揽住宁夫人的腰,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颤抖低吼:“夫人!” 大庭广众打晕发妻,还是在他刚刚纳妾后,朝堂敌对官员还不知道会怎么在圣上面前给他难堪。 “裴丞相,快去把你家府医找来,快!夫人坚持住,为夫错了,为夫不应该对你动手,对不起夫人……” 宁尚书急的老泪纵横,抱起宁夫人转身就往裴府跑。 一声声对不起也不知道是真的愧疚歉意还是说给众人听的。 裴夫人慌乱的去喊人,裴丞相此时也想两眼一闭晕过去得了。 暗卫的事情,怕是要不得善了,就连裴府的声誉都很难保全。 好在还有长宁侯府跟宁府作陪,三家没一家好受的,裴家也不算太孤单。 尤其是长宁侯府,姜玉恒的名声算是折了,看长宁侯以后还怎么显摆儿子。 裴尚书睁眼都不想看裴澈一眼,声音比往日还要低沉了三分。 “我那暗卫真是你迷晕的不是被你打晕的?” 裴澈负手而立,墨发高束,修长的手指随意的把玩着腰间玉佩,唇畔噙着的笑意被西晒的阳光描出清晰的轮廓,却让那双凤眸里的神色更显幽深。 “您的暗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我哪有那本事,都说了是暗卫误伤萱萱慌了神,才被我趁机偷袭迷晕的,您爱信不信。” 裴丞相思来想去,都无法相信裴澈口中的话。 “萱萱真是暗卫误伤的?” 裴澈松开手中玉佩,敛起面上的漫不经心,薄唇轻启。 “当然,难不成还是我打的?萱萱可是我亲妹妹,血脉至亲。” “你最好说的是实话,赶紧把人带进来,是嫌门外还不够乱嘛” 裴丞相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眼神锐利地审视着自家儿子。 末了,长长叹了口气:“宁家这小女娘,是不是克我。” 裴澈慢悠悠地从朱漆门内走了出来,青色暗纹的衣摆带起一阵清冽的沉香。 宁清洛坐在地上仰头望向裴澈。 “裴公子换熏香了?” 裴澈脑海中倏然划过宁清洛先前闻到百合香时打喷嚏的狼狈模样,居高临下地睨了宁清洛一眼。 没品味的女人,竟然对百合香过敏。 他一撩衣摆蹲下身,修长手指捏着方雪白帕子递到宁清洛面前,唇角噙着笑。 “你把事情闹成这样,想好怎么收场了?” 宁清洛没接帕子,仰脸对着裴澈灿然一笑:“都是为了家母能高高兴兴的,没想过其他。” 裴澈:“……” 她管宁夫人刚刚那样叫开心? 微微斜阳洒在她苍白的脸上透出几分支离破碎的味道,可偏偏她又笑的分外惹眼。 干涸的血迹在她瓷白的肌肤上蜿蜒,恰似画师以朱砂勾勒的一笔惊鸿,艳丽得让人心惊。 这一刻,裴澈的心脏就像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莫名跳动的厉害,连上扬的弧度都透着几分勉强。 “真有你的。”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厉害,指尖无意识地收紧。 “雪浪笺五百两,当是送裴公子了,抽屉里的药不能送,不多算你的,九万两足矣,我可不像裴公子讹人有一套,光是还魂草,再多银两都难买到,要你九万两已经很客气了,切记里面还有两颗解毒丹,在最小的那个翠玉瓶里。” 宁清洛笑意在唇角荡开,感觉缓的差不多了,从地上慢慢撑身站起。 裴澈刚想问宁清洛方才的话里刻意提及解毒丹做什么,宁清洛就脚步虚浮的走进了裴府。 回头看了一眼门外还没散去的人,伸出去想要搀扶的手又快速放下。 裴丞相一直没敢离开门口,生怕宁清洛继续跪着折腾,裴澈那混蛋玩意可让人放心不了,万一一时兴起陪着宁清洛胡闹点什么,他很有可能被气出个好歹。 见宁清洛虚弱的走进裴府,忙唤身旁小厮去拿金疮药,和蔼可亲的笑容看向宁清洛。 “好孩子,那贼人之事你爹爹已经跟本相说清楚了,本相的夫人跟女儿没有半分怨责你的意思。” 宁尚书今日登门,就疯狂试探他暗卫的事情。 他自己的暗卫自己心里有数,审是很难审出什么。 但很难不代表全无可能审出蛛丝马迹。 不然宁尚书也不会来问,还威胁他要把贼人交给长宁侯。 长宁侯常年盯他跟盯狗似的,若是查出是他的暗卫辱了姜玉恒,还不得跟他玩命。 宁清洛礼貌回笑:“裴丞相跟裴夫人宽宏大量,清洛不胜感激。” 随即行了一礼道:“清洛有一事想向裴丞相求教。” 裴丞相莫名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可又不好拒绝。 只能点头道:“问吧。” “听闻名门大族有不少家主会豢养暗卫,一来保护,二来秘密行事,裴丞相身为裴家家主,身边应该不止有一名暗卫,少一个也没什么吧。” 想到那日跟裴夫人说完小话,转头就看到宁清洛在梧桐树旁站着,裴夫人除了暗卫还有他时间短,裴丞相扶额,笑的很苦。 “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转头瞪向站在宁清洛身旁的裴澈,眼神骤然冷厉。 “还是我这不着调的儿子跟你瞎说八道了什么?” 裴澈:“……” 宁清洛似是更加紧张,慌乱的取下宁夫人挂在她腰间的香包,放在鼻子下面,猛地吸了一口。 还差点,再来一口。 裴丞相:“???” 这孩子干嘛呢? 裴丞相刚要开口,只见宁清洛一口黑血吐了出来,整个人摇摇欲坠。 裴澈赶忙拦住宁清洛腰肢,任由宁清洛倒在自己怀中,拿过宁清洛手里的香囊轻轻嗅了一下,瞳孔骤缩。 “这香囊有毒!” “什么?!”裴丞相瞪圆了眼睛,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她不是想故意死这里吧? 三品官家嫡女莫名中毒死在裴府,还是广平王未来的王妃,母族谢氏,暗卫的事情还悬而未决……他头好疼。 “爹,宁四小姐交给您了。” 裴澈想起宁清洛提到的两颗解毒丹。 情况危急,裴澈把宁清洛放到地上就去取药了。 裴丞相来不及反应,看着裴澈火速离开的背影,大喊道:“来人,赶紧找步舆来把宁小姐抬到客房!”又看看地上半死不活时不时吐口黑血的宁清洛,感觉自己比苦瓜还苦。 “就是个贼人,萱萱也没被打死,不至于孩子,真不至于,孩子你克我,你是真克我啊。” “好难受……”宁清洛浑身颤抖气若游丝,翻身伸手紧紧的攥住裴丞相的衣摆,抬眼看向裴丞相,凄然道。 “香囊是母亲亲手给我缝制的,母亲怎会害我,裴丞相定要为我做主,还我母亲清白,不然我死不瞑目,听说裴家暗卫腋下有印记……” “好孩子别说话了。”裴丞相赶忙打断,蹲下身子咬牙向宁清洛保证道。 “不论宁尚书跟宁夫人如何,本相定当为你主持公道,大不了本相认你做义女入我裴家家谱,本相知道你不愿嫁澈儿,本相绝不会让本相夫人强求了。” 64 都是千年的狐狸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裴澈拿着解毒丹来到安置宁清洛的客房时,裴丞相已经去喊宁尚书跟府医了。 客房床上,宁清洛青丝散乱,指尖手指死死攥着锦被一角,攥着锦被一角,咬牙忍受着中毒带来的痛苦,额头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 “这解毒丹多久能起作用?”裴澈站在床边,眉头紧蹙嗓音哑得厉害,目光紧锁宁清洛惨白的脸。 刚才他给宁清洛喂解毒丹的时候,试了宁清洛的脉搏,宁清洛虽然中毒不深中毒时间不久,但对于本就内里受损的身体来说是雪上加霜。 宁清洛虚弱喘气,胸前起伏微弱:“半个时辰左右……” 裴澈看着宁清洛把自己搞成这副惨样,一种控制不住的情绪在窜动,下意识攥住宁清洛露在被子外的手腕。。 “你明知道香囊有毒还随身佩戴?” 在马车上闻到味道不对的时候,宁清就知道香囊里有毒性颇重的毒草,换做身体健康的人,只要在一日内服用解药,不会有性命之忧。 可她在女德司两年,身体从内到外已经糟蹋的破败不堪,如果不在毒性发作的短时间内服用解药,即便侥幸不死,她的残躯也撑不了几日光景了。 若拖延过久……她笑的凄凉,笑着笑着,眼泪不知怎么就流了下来,泪水沾湿鬓角的碎发,仿佛再用力碰触就会化为飞灰。 “裴公子,疼……” 她扫了一眼被抓着的手腕,声音很轻,带着微微的颤抖,像一片即将消融的雪花落在裴澈心尖,让裴澈瞬间心口一滞,快速松开了手。 手腕处已经被捏出深红的指痕,衬着雪白的肌肤,触目惊心。 “如果我不给你拿解毒丹,你怎么办?” 裴澈垂眸,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坠,玉石冰冷的纹理硌得他指腹生疼,还不断地用力摩挲着,克制着想要给宁清洛手腕上药揉开淤痕的冲动。 宁清洛用力勾起嘴角:“裴公子不是给我拿了吗?” “你相信我?” 裴澈先是一怔,然后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轻笑出声,有一种明知道宁清洛在扯谎却不知道如何戳破的无力感。 “你这是在拿你自己的命做赌,与相信我何干?” 宁清洛被窝里的手摸上了腰间的布袋。 相信?怎么可能,她甚至都没有赌。 腰间布袋里除了每日需要服用调理内伤的药丸,还有一颗解毒丹跟一片还魂草叶,关键时候能保命的。 女德司两年让她认清楚了,这个世界上能依赖的只有自己,尤其男人最是靠不住。 她可不会拿自己的命去赌人心。 所以就算裴澈不去拿解毒丸,她也能自救,她当着裴澈跟宁尚书的面拿着香囊吸,一来是多吸一点毒性才会更快发作,二来是明摆着让他们知道香囊有毒。 谁知道裴澈除了会把脉懂点医术,竟然还能辨出有毒的气味,这算是她的意外收获。 如果这是不学无术,还让别人怎么活。 宁清洛强撑着用胳膊肘支起身子,一口黑血吐了出来,轻声开口,眸光真诚。 “我赌裴公子不会看我死掉,看来我赌赢了,就不算拿性命赌了,我以后还是愿意相信裴公子。” 宁清洛的话像一滴滚烫的蜡油,烫了裴澈一个猝不及防。 唇边血渍,衬得宁清洛脸色更加苍白。 有那么一瞬,裴澈动摇了。 可也就仅仅的一瞬而已。 “呵……”裴澈突然俯身逼近,修长的手指捏住宁清洛的下巴,指腹重重擦过她沾血的唇角,声音冰冷身上散着些许杀意。 “宁四小姐,都是千年的狐狸,就别跟我玩聊斋,万一我认真了,怕宁四小姐承受不起。” 裴澈拇指用力压在宁清洛苍白的唇上,那软腻冰凉的触感让他心头莫名烦躁。 宁清洛从刚刚就开始憋笑,终是憋不住笑了出来,用尽全身力气道:“裴公子不喜欢玩聊斋不玩就是了。” 话落,浑身失力晕了过去。 毕竟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裴澈为了避险,客房门一直开着。 宁尚书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裴澈手在宁清洛脸上,俯身低头不知道在对宁清洛做什么。 “放开我女儿!” 裴澈还未完全直起身,宁尚书已冲了进来,一把将裴澈推开,护在宁清洛床前,目眦欲裂的瞪着裴澈。 几乎是同一瞬间,裴丞相从桌子上拿起杯子就砸在了裴澈脸上。 “人家中毒快死了,你还在这对人家动手动脚?!人家爹都看见了,我打死你个逆子!” 裴澈眼神阴沉地盯着被宁尚书牢牢挡在身后的那抹身影,气的牙痒痒。 裴丞相连忙上前安抚宁尚书,“宁尚书莫气,我一定好好教训这逆子。”顿了顿,胸口剧烈起伏着,朝门外怒喊:“来人呐,请家法。” 宁清洛醒来时,天光已暗。 浓重的药香混着兰草气息萦绕四周,熟悉的环境让她意识到自己回到了兰院的房间。 晚娘正撑着额头在床边打盹,听到被褥轻微的响动,猛地睁开眼睛,看到苏醒的宁清洛时,脸上的疲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抑制的惊喜。 “清儿……”晚娘的声音颤抖着,眼角瞬间湿润:“你可算醒了,都快把我跟你爹爹担心死了。” 说着话,急急忙忙的走去桌旁给宁清洛倒水。 宁清洛想撑起身子,却发现浑身软得像棉花,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你怎么在……”一句话还没说完,喉咙就如刀割般疼痛,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我听你爹爹说你中毒了,就赶紧来看你,你屋里的丫环受了伤,那两个嬷嬷伺候的我不放心,便在这照顾你了。” 晚娘连忙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把温水递到她唇边,柔声问道:“有没有好一点,还有哪里不舒服?” 宁清洛心里说不出的别扭,缓慢的摇了摇头,感觉晕眩的厉害,又被晚娘搀扶着躺下。 晚娘说,宁尚书得知宁清洛已经服用了解毒丹,裴府的府医把脉后也说宁清洛暂时无恙,只是因为身体亏损严重加上虚耗过度才会昏迷不醒。 裴府府医无法确定宁清洛醒来的时间,所以宁尚书问裴丞相借了步舆把她抬上了马车带回宁府。 “你已经昏迷两天了,可吓死我跟你爹爹了,我一直不敢睡的太死,生怕你醒了没能察觉。” 晚娘面容憔悴,眼下浮着青影,哭得小心翼翼毫无声响,只有纤弱的肩膀在微微颤抖。 两天?那确实得饿的晕眩。 “多谢照顾。”宁清洛对晚娘客气有礼道:“不知我母亲那什么情况?身体可有好些了?” 晚娘神情一滞,拿着杯子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她害你中毒还不肯承认,你还想着她做什么。” 突然,门“砰”的一声被大力推开,宁夫人气急败坏的冲进来,就狠狠地甩了晚娘一巴掌。 “你个贱人,竟敢胡说八道挑唆我跟清儿的母女关系!” 65 装货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晚娘的背重重撞击在床柱上,发出一声闷响。 跟在后面的宁尚书一个健步上前,手臂一挥,将宁夫人狠狠推向一旁:“滚开!”随即一把揽住晚娘,手指收紧,将她护在怀中,嗓音低缓却掩不住关切:“可有伤到哪里?” 晚娘强忍着疼痛摇了摇头,睫毛轻颤,声音虚软中夹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委屈。 “我没事,你莫要怪夫人,我若没来照顾清儿,夫人就不对我起误会了。” 宁尚书面上难掩的心疼,看向宁夫人时眼底的冷意更甚。 “是我让晚娘过来的,你要撒疯冲我来。” 晚娘娇柔的倚靠在宁尚书的身旁,像是为宁夫人说话,但每个字都能让宁夫人火气更盛。 “夫人应是平日里太忙,顾不上清儿,才不知道清儿身边唯一一个心细的丫环受了伤,若夫人真对清儿好,我挑拨也是没用的。” 宁夫人果然是个不经激的,被气的浑身发抖,手指指着宁尚书跟晚娘,高声大喊:“于晚娘你个贱人!” 宁尚书已经冷笑一声,语气讥诮而锋利。 “你能不能不要像个泼妇似的惹人厌烦,清儿还在,让清儿怎么看待你这个母亲。” “宁昊风,你也知道清儿还在,当着清儿的面你就敢这样对我这个正妻,你也不想想,让清儿怎么看待你这个父亲。”宁夫人这才将视线转移到宁清洛身上,发现宁清洛已经醒了,正看着他们抿嘴微笑,笑的分外尴尬。 在她屋子里吵闹,还真有他们的。 宁尚书顺着宁夫人眼神回头看向宁清洛,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欣喜的伸手试上宁清洛的额头:“清儿什么时候醒的?退热了就好,还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爹爹一会让府医过来。” 一旁的晚娘扯了扯宁尚书的衣袖,嗓音里掺了蜜似的嗔怪道:“你进屋前清儿就已经醒了,我还想着派人去喊你,谁知道你过来了。” 宁夫人站在他俩身后,感觉异常刺眼,仿佛他们才是一家三口,自己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外人。 晚娘瞥见铜镜里宁夫人扭曲的面容,尾音故意拖得更绵软。“夫君,清儿昏迷了两天定是饿坏了,我去亲手给清儿弄点清淡的吃食,夫人应是有话要向清儿解释,我先出去了。” 宁尚书手指抚过晚娘眼下的疲惫,点头道:“好,快去吧。” 宁夫人看着两人恩爱模样,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在晚娘路过自己身边时,一把抓住了晚娘的胳膊,低声警告。 “不要以为仗着夫君宠爱就可以跟我抢女儿,你一个妾室不配。” “谢嫣你做什么?”宁尚书立马警觉上前,把晚娘拉到自己身旁护着。 “我就是跟晚娘说了说清儿的口味,别在晚娘做的吃食清儿不喜欢,让晚娘白白忙和了一顿讨不到好,又得跟夫君哭诉,到时候夫君再埋怨清儿。” 宁夫人冷笑一声,朱唇轻启,嘴角挤出三分刻薄,斜睨着晚娘,像是要把晚娘纤弱的身子给钉穿:“呵,我又不可能当着夫君的面吃了她,瞧把夫君紧张的,我要是真存了吃了她的心思,她还能好端端站在这儿?” 话音刚落,宁夫人眼尾微抬,目光如刀般掠过宁尚书紧绷的面容,宁夫人似笑非笑地摩挲着手指上的翡翠戒指,语气讥诮:“瞧瞧夫君这心疼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什么毒妇呢。” 宁尚书眉头一皱,眸色骤然阴沉,袖中拳头攥得指节发白:“你……” 宁尚书刚要开口,晚娘忽地轻颤指尖,轻轻揪住他的衣袖,低垂的睫毛掩住眼底情绪。 “夫人也是爱女心切,你莫要跟夫人吵闹,清儿还在呢。” 宁尚书胸腔起伏,眼中怒火渐渐被强行压下,闭了闭眼,长长呼出一口气,再睁眼时,已恢复了几分平静。 “好,我听你的,不与她一般见识。” 宁夫人冷哼一声:“装货。” 说着,走到了宁清洛床边坐下,拉起宁清洛搭在被子上的手。 “听裴丞相说,是香囊里有挥发气味的毒草,才导致你中了毒,好在中毒不深又有裴公子给你及时服下了解毒的丹药。” 宁夫人有些心虚的没敢对上宁清洛的眼睛,只是盯着宁清洛的手看着。 “我知道你怪娘亲逼迫你去跟裴府道歉,可你这孩子也不能往娘亲亲手为你缝制的香囊里藏毒,你这不是在害娘亲吗?” 宁清洛怔愣了一下,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幻听了。 “母亲再说什么,清洛有些听不懂了。” 宁尚书也来到了床边,蹙眉看着宁清洛道:“你娘说,香囊里的毒草是你自己放进去的。” “父亲相信吗?我去哪里弄的毒草?”宁清洛嗤笑出声,一瞬不瞬的看着宁夫人道:“香囊是母亲在马车里给清洛的,短短的时间,清洛能对香囊做什么?” “原来是去裴府的路上才给清儿的,那我也想知道,夫人一直在清儿身边,清儿是怎么在夫人眼皮子地下把毒草放香囊然后再把香囊缝起来的。” “我……”宁夫人一时间哑口无言,指尖死死掐进了掌心,殷红的血珠顺着她的指缝渗出,缓缓滴落在地。 宁清洛静静地看着她,眼底没有心疼,没有紧张,甚至连一丝多余的情绪都没有,只是微微偏头,像在看一出荒唐戏文,甚至觉得有些可笑。 宁夫人猛地提高嗓音,声音尖利得刮人耳膜。 “你这是什么表情,是在嘲笑娘亲吗?娘亲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宁家,为了你,你倒好,把我这个做娘亲的架在火上烤,香囊里我是放了不该放的药草,可绝不是毒草,谁知道你怎么会中了毒。” “你终于肯承认了。”宁尚书大怒,揪住宁夫人的衣襟把宁夫人从床上拽了起来,那眼神像是要把宁夫人生吞活剥。 “你究竟在给清儿的香囊里放了什么!” 宁夫人浑身一抖,随即冷笑一声,抬手理了理鬓角的碎发,仿佛这样就能维持她的从容。 “里头混杂了幽檀草。”宁夫人的声音放轻了,像是终于认输,又像是仍在挣扎。 “此物无色无味,却能让人昏睡不醒、气血渐弱……仅仅如此而已。” 顿了顿,垂下眼帘,避开丈夫的目光:“我不过是想着清儿去裴府道歉的时候,若是身体不适,裴夫人和裴丞相是不是就不好再计较……” 66 父亲打算怎么做?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宁夫人说着说着,声音渐弱下去。 可随即又猛地抬头,眼睛充血地瞪着宁清洛:“可我怎能知道清儿会中毒?清儿是我的女儿,我怎么可能会下毒毒害自己的女儿,里面我只放了幽檀草,真的只放了幽檀草。” 香囊里到底有什么,宁尚书好像完全不知道的样子。 宁清洛将父亲的反应尽收眼底,忽然轻声问道:“父亲,香囊没有拿回来吗?” 宁尚书声音不疾不徐,眼神却意味深长地在宁清洛脸上停留了一瞬:“裴公子说是去给你找解毒丹的时候,不知道把香囊丢在哪了,找到了再给送过来。” “好好一个香囊,怎么可能说不见就不见了。” 宁夫人冷笑一声,眼角微挑,红唇勾起一抹锋利弧度:“肯定是裴公子相信了清儿的话,故意不把香囊给你,想从中抓着你的把柄,你还不赶紧去裴府讨要去。” 宁尚书其实心里有着隐隐的不安,也明白为什么裴澈会把香囊扣下。 可当时宁夫人需要赶紧回宁府喝药养着,宁清洛还在昏迷,宁尚书根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跟功夫为了一个香囊在裴府耗下去。 况且还是在裴丞相受益裴澈明显不愿交出香囊的情况下,耗下去也是白白耽误时间,裴澈就是咬死了翻遍了屋子找不到,宁尚书也不能怎样。 宁尚书原本就已经够烦的了,对宁夫人更是没什么耐心。 “还不是你个蠢妇搞出来的事情,害清儿中毒不说还让裴家有了拿捏我的物件,当家主母谋害嫡女的名声传出去,你觉得好听吗?” 宁尚书一直怀疑那贼人跟裴丞相有关,可惜没有证据,去裴家也不是为了威胁裴丞相,只是想谈清楚裴丞相的态度。 可香囊的事情,让宁尚书处在了被动的境地。 如果那贼人真的与裴丞相有关系,裴丞相拿香囊要求他放了那贼人,该如何是好? 那贼人伤害的是裴小姐跟姜小侯爷,香囊可是货真价实的会打在宁家的脸面上。 宁夫人有些心虚的不敢对上宁尚书的眼睛,可固执的骄傲还是让她昂着头不肯低下。 “我说了,我给的香囊里面只不过是加了幽檀草,并没有什么毒草,清儿中毒肯定另有原因,与我何干?清儿是我的女儿,我怎么会害我的女儿。” 宁夫人看向床上的宁清洛,声音瞬间低了下去:“清儿,你一定要相信娘亲,娘亲真的不知道你中毒是怎么回事,娘亲真的不会往香囊里放毒草加害你。” 宁清洛的眸光很是很淡,也确实是难受的厉害,实在不想跟宁夫人再掰扯下去。 现在香囊不在手中,掰扯下去也是徒劳,就算是裴澈把香囊送到了宁府,宁夫人仍然可以咬着牙不承认,辩驳是裴家不知道往香囊里放了什么东西。 宁清洛缓缓抬眼,漆黑如墨的眸子如同浸了寒霜,直直望向宁尚书,唇边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她刻意忽视了宁夫人怨毒的眼神,只是冷冷地开口。 “父亲打算怎么做?” 她现在只不过是想要宁尚书的一个态度。 宁尚书明显怔住,眉头微蹙,显然没想到她会这样直白地追问,略显急躁地抚了抚胡须,眼神闪躲,说话也是含糊其辞。“等裴公子将香囊找到送回,再说。” 房间的空气似乎凝固了,油灯轻轻摇曳,将宁清洛苍白的面容映照得忽明忽暗。 宁清洛低低笑了一声,笑意未达眼底:“若香囊找不到了呢?”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刀,稳稳抵在宁尚书的喉咙上:“清洛中毒的事情,就这么算了?” 宁夫人的脸色瞬间铁青,手指攥紧帕子,想要埋怨说教上宁清洛一顿,但碍于宁尚书在场,只能咬牙忍下。 宁尚书被逼得狼狈,终于露出几分慈父之态,急急哄道:“清儿不会的,爹爹怎么可能让你白白遭罪?”宁尚书伸手想要抚上宁清落的头哄上一哄,手刚伸出去,被宁清洛不着痕迹地避开,只好讪讪缩回手。 “你先好好养着身体,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爹爹说......” 宁夫人尖锐地插话,唇角挂着刻薄的冷笑:“我看你这里也好再添置一个丫环了,省得有些贱人借着理由,想要趁机把你的心笼络了去,娘亲回头就给你选个称心懂事的。” 宁清洛低垂着眼睫,嘴角的讥诮更深了,指尖缓缓抚过锦被上的暗纹,轻声道:“我这里是缺人手,添置个丫环倒是好主意,母亲选的定是合适的,清洛一切都听母亲的安排。” 宁夫人想要安排自己的人在她身边吉监视不要太明显了。 什么称心懂事,是称了宁夫人的心意才是。 可她又不可能明面上拒绝了宁夫人的一片‘好意’。 宁清洛很是了解宁夫人的性子,想要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 总归是明处里来的,她如果拒绝了,暗戳戳的来更是麻烦。 宁尚书跟宁夫人离开后,晚娘才慢悠悠的端着清粥小菜走了进来。 青瓷碗里米粥泛着莹润的光,晚娘走近宁清洛床前,见宁清洛人还醒着,温柔道。 “清儿,起来尝尝,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见宁清洛没有拒绝的意思,晚娘搀扶着宁清洛半坐起身,从柜子里拿了一床被子,塞在宁清洛后腰处垫着,又将漆木托盘搁在床边小几上。 “你昏迷了两日,得慢点吃,吃了东西就有力气恢复身体了,我已经命刘嬷嬷给你煮上了汤药,一会吃完饭,喝了药再休息。” 晚娘的声音像一泓温水,将满室阴冷搅散几分。 多美好的女人,怪不得宁尚书能久久舍不得放手。 宁清洛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叹息。 “晚娘,你现在已经是我父亲的贵妾,我尊你一声于小娘可好?” “好,你想怎么称呼我都行。”晚娘端起粥,用勺子舀了一勺,放在唇边轻轻吹了两下,小心翼翼的往宁清洛嘴里送。 宁清洛毫不犹豫的抬手制止:“不必,我自己会喝。”见晚娘神情失望,像是很受伤的样子,宁清洛也顾不得安慰或是客气两句。 有些事情还是说开了比较好,虚假的客套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宁清洛盯着她手中的粥碗,半晌才缓缓开口。 “于小娘,你不必在我身上费什么心思,在宁府,只要父亲爱重你,你就能活的很好,即便我母亲对你有恶意,只要有父亲的保护,母亲也不会做的太过分。” 她的声音冷冷的,不带一丝温度,也不去看晚娘的表情。 “你讨好我不仅得不到什么好处,反而会让母亲更加厌恶你,甚至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你可明白?” 晚娘低着头,一勺一勺舀弄着碗里的粥,嘴唇轻轻颤抖,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地搅动着粥,似乎要将所有情绪都捣碎在这碗温热的米粥里。 67 都好吃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宁清洛也不着急让晚娘开口,就静静地等着。 许久,晚娘才抬起头来,泪水早已浸透整张面孔,可却未曾发出一点啜泣声,看向宁清洛的眼神依旧温柔,像看着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又像在凝视一段永远无法弥补的旧时光。 许久,晚娘缓缓道:“清儿,我对你的所有好,都是真心的,不求任何回报。” 抬头看向宁清洛的时候,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却听不见一丝呜咽,泪痕如细碎的琉璃,闪烁而又破碎。 晚娘的肩膀微微发颤,像是压抑着什么,可仍旧挺直脊背,不愿让自己显得可怜。 宁清洛静静地注视着晚娘,目光如冬夜的湖水,冷冽又深不见底。 终究伸手接过那碗仍有余温的粥,指腹轻触碗沿,碰触到的瞬间,晚娘的指尖瑟缩了一下,像是被烫着似的,轻轻收回。 宁清洛拿起勺子舀了一口粥送入口中,米粥温热软糯,带着淡淡的甜香,可此刻咽下去,却像是哽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 不管如何,宁夫人都是她的母亲,晚娘对她的示好,让她内心纠结难熬的厉害。 看宁清洛肯吃自己做的东西,晚娘擦了擦眼泪,欣慰的笑了。站起身的时候,目光仍旧停在宁清洛身上,眼底藏着无数说不出口的话,可最终只是低声道。 “清儿,我知道你心中对我有芥蒂,一时间我也很难让你完全相信我……” 晚娘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尾音微微发颤,深吸一口气后,她勉强笑了笑,笑容里带着几分疲惫和难以掩饰的落寞。 “我一会让刘嬷嬷进来伺候你,我先回去了,你一定要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宁清洛看着晚娘离去,握着勺子的手停滞了一瞬,再也吃不下一口,把碗搁置在一旁,呆呆的看着床顶,良久缓缓闭上眼。 第二天一早,宁夫人就把府医叫到了主院。 府医跪在地上,脊背绷得僵直,仿佛稍一放松就会瘫软下去。宁夫人端坐在椅子上,指节有一搭没一搭地叩着梨木案几,瞥了一眼跪在面前的府医,像是在确认什么:“清儿的身体确实中毒了?” 府医咽了口唾沫,冷汗无声滑到眉骨。 “是,回夫人,是中毒。” 裴府的府医已经认证了宁清洛中毒的事实,宁清洛被抬回来的时候,嘴角跟衣服上黑红色的血迹醒目夺人,也明显是中毒的样子,府医即便想隐瞒几分也做不到的。 宁夫人忽地将茶盏重重一搁。 “香囊里的草药是你准备的,清儿怎么会中毒,是不是你从中做了什么手脚!” 府医猛地一哆嗦,连连叩首。 “冤枉啊夫人,我只是按照夫人的意思,放入了能让昂人闻了就虚弱的幽檀草,可再没放其他,我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对清小姐投毒,我保证清小姐中毒不是香囊的问题,真的与小的无关啊。” 宁夫人看府医的样子不似说谎,再说,府医一直在宁府做事,这几天谢雨柔的身体也是多亏了府医,宁夫人怎么都想不出府医要害宁清洛的理由。 宁夫人愁楚的扶了扶额。 “那清儿是如何中毒的?” 府医擦了擦额头冷汗:“这就要问清小姐了……”最后一字几乎哽在喉头,对上宁夫人郁郁的眸子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宁清洛的解毒丹效果显著,对香囊里那毒性很是一般的毒草算是大材小用,所以此番折腾对宁清洛身体的影响并不大。 宁清洛感觉身体恢复了很多。 春桃强撑着身体,给宁清洛做了喜欢的菜色,刘嬷嬷怕春桃累着,也担心自己做的吃食不符合宁清洛口味,就让小厮一早就出府买了一些现成的。 午后,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斜斜地洒进来,一碟碧莹莹的绿豆糕摆在紫檀小几上。 春桃见宁清洛已经吃了三块绿豆糕,耷拉着脑袋道:“小姐,外面买的是不是比奴婢做的好吃?” 宁清洛又拿起一块,实话实说道:“都好吃。” 见春桃一副失落的模样,宁清洛宽慰道:“还是你做的好吃一些,等你身体大好了,再做给我吃,在你好之前,我就只能凑合着吃些外面买来的,所以你得赶紧好起来,像今日又是下厨又是伺候的事情好之前少做一些。” 春桃听着宁清洛的话,脸上渐渐有了笑模样,可抬眼看着宁清洛唇角那抹似有若无的弧度,春桃就笑不出来了。 这分明是宁清洛平日里对着别人假笑的表情。 “小姐是不是还没有原谅奴婢?” “别多想。”宁清洛拿帕子擦了擦手指的碎屑,朝春桃笑了笑道:“今日于小娘一直没来吗?” “没有。”春桃摇了摇头:“刘嬷嬷中午的时候出去打听了,说是昨天夫人上午去于小娘院里把于小娘的脸给挠了。” 宁清洛一脸诧异:“我父亲没管?” “刘嬷嬷打听的时候问过了,说是老爷一早就出府了,是被宫里的人带走的,好像是户部出事了。” 突然,刘嬷嬷就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小姐,喜鹊姑娘方才过来传话,说是夫人喊您去主院,让您赶紧过去。” 宁清洛问道:“可有说是什么事?” 刘嬷嬷摇了摇头:“没说是什么事,撂下话就走了,走之前让老奴问您,您买的雪浪笺可有放好。” 宁清洛:“……” 不是在她这里没搜到雪浪笺吗? 看来又是谢雨柔不知道要作什么妖。 宁清洛到了主院的时候,果然谢雨柔也在。 谢雨柔正倚在母亲身边,殷勤地为夫人捶着肩。 宁清洛走上前行礼道:“清洛见过母亲。” “清妹妹身体可好些了?” 谢雨柔的声音甜得发腻,目光却像毒蛇的信子。 “已经好了许多,多谢柔姐姐关心。” 宁夫人坐直身子,指尖在茶盏边沿一顿,青瓷薄胎映出她骤然收紧的指节。 “没事了就好,你若真是中毒有个好歹,那晚娘怕是能跟娘亲拼命。” 68 你到底要做什么?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茶水微微晃荡,倒映着宁夫人眼底划过的一丝冷光。 宁清洛知道宁夫人是因为晚娘在兰院照顾自己的事情不痛快了。 可这种事情,越是解释越解释不清。 窗外梧桐叶打着旋儿落在青石板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宁清洛垂首而立,阳光透过树影斑驳地洒在她素白的衣袂上,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恰好掩住了眸中翻涌的暗流。 “不知母亲叫清洛来有何吩咐?” 宁夫人夫人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每一次叩击都像是落在人心上的一记重锤。 “听说你前阵子花重金买了雪浪笺?” 买雪浪笺的事情,根本瞒不住,也由不得宁清洛不承认。 所以,宁清洛坦荡道:“是,母亲。” 宁夫人漫不经心地抚了抚袖口上繁复的缠枝纹,微微侧头瞥了一眼身旁的谢雨柔,那眼神里带着些微厌烦和疲惫,像是懒得再跟宁清洛多费唇舌。 “柔儿,剩下的你问吧。” 谢雨柔柔柔地垂下眼眸,嘴角却弯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仿佛早就等这一刻多时。 “是,姑母。” 谢雨柔缓缓起身,莲步轻移,裙角的绣花随着她的动作在地上绽出层层涟漪,走到宁清洛身前时,眼神忽地变得锐利起来,声音却依旧温柔似水。 “清妹妹,我丢雪浪笺的事情清妹妹是知道的吧?” “清洛知道。” 宁清洛静静地站在原地,脊背挺得笔直,目光低垂而沉静,唇角微微绷紧,却看不出半分情绪波澜。 谢雨柔的眸中闪过一丝暗芒,手指轻轻绞着帕子。 “有人用雪浪笺绘制玉恒哥哥与那贼人不堪入目的画,在宁府各处随意丢撒这事,清妹妹也是知道的吧。” 搜查那画跟雪浪笺的事情,谢雨柔闹的动静很大,若是她说不知道不现实。 宁清洛面上一派平静:“是,清洛知道。” 这明显是要栽赃她,可她只能点头没有避开的机会。 谢雨柔的声音仍旧温温柔柔,眸中有得意之色掩不住的透了出来。 “我丢的雪浪笺找到了,可在清妹妹的住处却没有搜到清妹妹买的雪浪笺,是何原因?” 空气骤然静了一瞬,仿佛连呼吸都清晰可闻。宁清洛缓缓抬起眼,眸光幽冷如深潭,唇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丝近乎冷漠的笑意。 “柔姐姐觉得是何原因?” 宁夫人终于忍不住拍案而起,怒目圆睁,指着宁清洛厉声呵斥。 “你还有脸问你柔姐姐,还不是你用你买的那些雪浪笺画了姜小侯爷跟贼人的春色小画到处散播,要把姜小侯爷彻底毁了。” “母亲可有证据?” “你明明买了雪浪笺,但在你院子里并没有见到,这就是证据!” 宁夫人冷笑一声,袖中的手气得发抖,额角青筋隐约可见。“娘亲以为你从女德司回来学好了,结果还是跟以前一样,你到底要做什么,是不是非要搅黄了你柔姐姐的婚事才算完!” 宁夫人一把抓过案上的茶盏,重重砸在宁清洛脚边,碎瓷片四溅,有几片甚至溅到了宁清洛的裙摆上。 宁清洛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眼眸幽深如古井,仍旧保持着平静。 “这算什么证据?在我那里找不到我买的雪浪笺,就能证明那些用雪浪笺做的不堪的画作是我画的?母亲未免太过武断。” 宁清洛轻笑出声,眸中满是嘲讽。 “那日已经有很多贵人看到了姜小侯爷跟那贼子在被窝里的事情,我再弄那些下作手段在宁府里面传播有何意义?” 她眼底寒光凛冽,一字一顿道:“要是我真想把事情做大,我就应该满盛京宣扬。” 说着话,看向了谢雨柔:“清洛不明白,既然是第二日在宁府里传播的事情,压下去就好,难不成柔姐姐真诚感人,告诉了姜小侯爷?那清洛倒是要问上一句,柔姐姐是安的什么心!” 谢雨柔被她这一眼看得心头狂跳,下意识地退后半步,纤纤玉指揪紧了衣角,指尖微微发抖,面上却仍强撑着楚楚可怜的表情。 “清妹妹在说什么,我能安什么心,我当然是希望我跟玉恒哥哥能够好好在在一起,顺利成婚,婚后幸福美满,若说我安了心思,那便是这个心思。” “是吗?难道柔姐姐没想过,在姜小侯爷最难堪的时候不离不弃,打动姜小侯爷的心,让姜小侯爷只有柔姐姐能依靠,最好是在败坏姜小侯爷名声上面,还有我一份。”宁清洛微微侧首,视线如刀锋般扫过宁夫人紧绷的面容。 “当然,柔姐姐定是知道我不屑做这种事情,就帮我一把,做完了嫁祸给我,怎么不算是我做的,反正没有人会相信我,毕竟柔姐姐懂事善良。” 谢雨柔被宁清洛说中了心思,心头猛地一颤,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我……我没有……我不是你说的那样,我没有……” 谢雨柔身子轻轻晃动,宛如被风吹弯的杨柳枝,眼中迅速泛起一片水光,摇着头声音细细颤抖,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柔姐莫慌,姑母相信柔儿,姑母知道柔儿绝不会做出这些事情,也就是清儿这种心思深的孩子才会想得到,我的柔儿最是单纯,怎么可能这么做。” 宁夫人见状,眼中心疼之色更甚,起身一把将谢雨柔护在身后,眉头紧蹙,眼中射出一道锐利的冷光,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整个房间的气氛都为之一沉 “清儿你到底要做什么?!你是要逼死你柔姐姐吗?!” “回母亲,清洛只不过是在合理的推断,没有想逼死柔姐姐的意思,柔姐姐若是没做可以解释。” “清儿,不要再胡搅蛮缠了,柔儿可不像你那般有心机,你柔姐姐单纯善良,根本不会像你说的那样。” 宁夫人怒气更甚,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反倒是你恶意揣度你柔姐姐,不就是为了撇清自己吗?你是娘亲的女儿,你的那点小心思,别想着瞒过娘亲。” 69 怎么可能会死?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宁清洛的背脊挺得更直了些,像是一株不肯弯腰的青竹,眼睛直视宁夫人不躲不闪,声音不高,却每个字都咬得极为清晰,掷地有声。 “母亲,清洛并无任何小心思,春色小画的事情,不是清洛做的。”顿了顿,眼中有光华流转:“母亲可以无条件相信维护柔姐姐,可我身为您的女儿,您却从未信过我。” 宁夫人神色微变,眼里闪过一丝动摇,却又迅速被焦躁所替代,深吸一口气,像是在勉力维持最后一丝理智。 宁夫人紧盯着宁清洛,语速极快,仿佛怕自己稍有犹豫就会动摇, “那你的雪浪笺哪去了,你怎么解释?你若是解释的清楚,娘亲就信你一回。” 宁清洛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一下,像是在笑,却又像是一个极苦涩的表情,闭了闭眼,而后睁开,声音干脆而利落道。“用了。” 宁夫人微微蹙眉:“做什么用了?可有留存?” 宁清洛迎着她的视线,神色漠然。 “没有。” 她总不能实话实说是裴澈受伤去她屋子里上药的时候,血迹弄脏了她的雪浪笺,所以她把雪浪笺都烧了。 就算是能够找来裴澈作证,又能如何?只不过是去做实她跟裴澈之间有不清不楚的关系,那也是正随了宁府人的意。 “清儿……”宁夫人眼里的光彻底冷了下去,嘴唇微颤,声音陡然低沉,带着浓浓的疲惫:“娘亲真的对你太失望了。” 谢雨柔在此时适时地伸出手,轻轻扶住宁夫人的手臂。 “姑母……”谢雨柔咬了下唇,似是在斟酌话该怎么说,抬眼像是极为不忍:“或许是有些误会,清妹妹从女德司回来,哪来的五百两银去买雪浪笺?” 谢雨柔话说得轻柔,却字字如针,扎在宁夫人心口最软处。宁夫人的眼神一点点冷凝下去,看向宁清洛的目光已彻底转为审视。 宁夫人像是突然想到这里,小声喃喃道:“是啊,清儿哪来的这么多银两……” 宁清洛两年前去女德司前,宁夫人收走了宁清洛天香苑里的所有银两,以防宁清洛有钱财傍身贿赂女德司的人。 而后天香苑给了谢雨柔,天香苑里的所有值钱的物件也都给了谢雨柔作为补偿。 之前兰院每个月只给二两银子,就算后面加到一百两,宁夫人也没有跟曾管家松口宁清洛可以自己取走。 宁夫人一直等着宁清洛为了兰院的月银来找自己,可宁清洛一直没有来,宁夫人也就没管,现在兰院还是二两银子一个月呢。 “就算姑父私下里给清妹妹一些添补……”谢雨柔继续轻声细语,仿佛只是在说些家常闲话,“能让清妹妹能在自己的院子里开得起小厨房,可姑父再添补,也不可能给清妹妹五百两去买雪浪笺这种奢侈的物件若是清妹妹真的喜欢,姑父给清妹妹一张两张用一用也不是不行,怎么还的让清妹妹安排丫环自己去买呢?” 还故意咬重了“五百两”三个字,目光怯怯地扫过宁夫人,又迅速低下头。 宁夫人越想越觉得谢雨柔说的有道理,质问宁清洛的时候嗓音发颤,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清儿,你哪里来的五百两购买雪浪笺?” 她没有办法说实话,毕竟是自己潜入天香苑拿的银两。 宁清洛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让人看不清眸中的神色。屋内寂静得可怕,宁清洛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说一件无所谓的事情。 “两年前离开时,在祠堂藏的,可画有春色小画的雪狼只确实与我无关,当然,母亲信与不信,不是清洛能够左右的。” 因为她深知,她的解释不管真假,确实无所谓,宁夫人已经认定了她就是罪魁祸首,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宁夫人的呼吸变得急促,胸口剧烈起伏。 “你是不是拿娘亲当傻子,你一个女儿家做出了这种龌龊事简直无耻至极,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害你柔姐姐,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你可是把你柔姐姐的父母都害死了啊。” 宁夫人说到激动处声音已经彻底变了调,尖锐得几乎刺破耳膜:“娘亲做的最正确的事情,就是两年前把你送去了女德司,做的最错的事情,就是同意你爹爹的要求,把你从女德司接回来!” 宁清洛心一顿一顿的,不疼,就是顿顿的难受。 “多谢母亲亲口告诉清洛这些。” “你回兰院收拾收拾,今夜我会让你大哥把你送回女德司,直到你真的学好了懂事了,再把你从女德司接回来,这样也算是给了姜小侯爷一个交代。” “母亲要把我送回女德司的话,怎能每次都说的这般轻松?”宁清洛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殷红的血珠无声渗入衣袖,缓缓抬起眼,那双总眸子此刻黑沉得可怕。 “母亲可知我在女德司过的什么日子。” “你缺乏教导,娘亲真的教不了你了,你在女德司就算日子苦了点,但最起码受了管教,不至于再酿下更大的祸端。”宁夫人打开一旁的小抽屉,拿出了动下人手里没收来的雪浪笺绘制的春鸯图,用的的甩在了宁清洛的脸上,手指着宁清洛声音气的发颤。 “今日你敢用春鸯图羞辱姜小侯爷,明日你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伤及宁家害了自己的事情,娘亲也是拿你实在没办法了,娘亲不能任由你继续下去!” “母亲,即便我死在女德司也无所谓吗?”宁清洛忽然上前一步,嘴角抽动,眼睛通红。 “胡说八道,你好好听话,好好受教导,怎可能会死?” 宁夫人心像是被什么撕扯了一下,看着宁清洛心中像是被小刀割切一般的疼。 又看向一旁盈着泪光的谢雨柔,心如刀绞。 宁清洛性子硬能闯祸,再留在宁府还不知道会给谢雨柔跟姜玉恒的婚事使什么绊子。 宁夫人一想到谢雨柔从小就不在自己身边,不像是宁清洛从小备受宁人家宠爱,心里的天秤就不自觉的偏向了谢雨柔。 可面对宁清洛看自己时绝望的目光,宁夫人心里撕扯的厉害,声音要放柔了一些。 “清儿,你在女德司好好听话,好好受教导,别做出格的事情不闹事,你的性子脾气我这个做娘亲的还不了解吗?就知道胡作非为,反抗长辈不听训劝,正好再去女德司磨磨你的性子。” 宁夫人说着说着,长长的一声叹息。 “娘亲看你刚回来那阵子还是不错的,回来的久了又跟以前似的了,还是在女德司呆的时间短了,这次你什么时候真的彻底知道错了彻底改好再回来。” 70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宁清洛垂着眼眸,纤长的睫羽在烛光下投下浅浅的阴影,遮住了她眼中翻涌的情绪。 宁夫人见她沉默不语,眉头蹙得更紧,声音又冷了几分: “你别想着你爹爹跟你二哥能帮你,你爹爹去了宫里,派人传信说今晚回不来了,你二哥也不在府中,说是三五日后才能回来。” 宁夫人猛地抬手,狠狠捏住宁清洛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指尖几乎掐进肌肤里,目光如刀般掠过宁清洛苍白的面颊,刻意放慢语速,仿佛要确保每个字都扎进宁清洛的心口。 “收起你的歪歪心思,在去女德司前,你不许离开兰院半步!” 宁夫人警告完松开手,转身对着门外厉声道:“来人!把小姐送回兰院!” “是,清洛都听母亲安排。” 宁清洛面色平静异常,恭敬地福身,没有吵闹,因为吵闹无用。 两年前,她已经哭过闹过了。 那时她跪在地上,求母亲不要送她去女德司。 那时她在雨夜里拼命拍打紧闭的门扉,直到指尖染血。 那时她在马车上发疯似的挣扎,却被婆子们死死摁住。 若哭闹有用,两年前她又怎会被送去女德司。 宁夫人冷冷一挥手,安排了下人把宁清洛送回兰院。 踏出主院时,廊下突然传来一道柔柔的嗓音。 “清妹妹……” 谢雨柔婷婷袅袅地走来,身姿婀娜,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担忧,指尖捏着一方绣着兰花的绢帕,轻掩着唇角,像是要藏住微微勾起的笑意。 “你去了女德司,一定要好好改造,不过这次去也算是一回生二回熟,你在女德司已经待过两年对女德司很熟悉了,应该很快就能适应了吧。” 话落,谢雨柔微微歪头,眼中闪烁着得意的光芒,唇角上扬的弧度带着胜利者的傲慢。 宁清洛目光静静地落在谢雨柔脸上笑出声来,那笑意极浅、极淡,却莫名让人心底发寒,让谢雨柔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 “清妹妹别这样,我会害怕的。” 宁清洛突然贴近谢雨柔的耳畔,指尖的冷香若有似无地拂过谢雨柔的颈侧,在旁人看来,仿佛姐妹间说着体己话,却无人注意到她们眼底翻涌的暗潮。 宁清洛凑近谢雨柔耳边,用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柔姐姐莫不是又盯上我手里的钱财了?柔姐姐不像是个缺银两的人。” 宁清洛的唇几乎贴在谢雨柔耳廓上,嗓音轻得像情人间的呢喃,却带着彻骨的寒意:“我猜一猜是怎么回事,是因为柔姐姐在府外有什么无底洞要填吗?” 谢雨柔的瞳孔猛然一缩,指节因用力攥紧而泛白,脸颊的肌肉绷紧了一瞬,有些难掩的慌乱。 “清妹妹,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 “我可没有,要不然柔姐姐跟府医合伙私下里把宁府的贵重药材拿到外面倒卖做什么,还不是缺银两。”宁清洛稍稍退开半寸,偏头打量谢雨柔僵硬的面容,眸里的寒光细碎如冰。 谢雨柔的眼神瞬间阴鸷,却在下一秒又恢复柔软楚楚的模样,绢帕掩唇,眸光含泪,咬着唇,语调无辜。 “清妹妹你有证据的话大可以去姑母那揭发我,没有证据就是诬陷,我若告知姑母,姑母定会狠狠责罚你,不过我看在你今夜就要回女德司了,饶了你这一回。” 宁清洛不恼反笑,红唇微启,吐出的每个字都如刀般锋利—轻轻歪头,眼中闪烁着讥诮。 “打杀丫环的恶人,怕也离去女德司不远了,柔姐姐需不需要我提前告知一下 到了女德司应该注意些什么?” “清妹妹一贯是爱开玩笑,我都听不太懂清妹妹说的什么意思。” 谢雨柔慌忙的看向押送宁清洛回兰院的两个嬷嬷,没忍住恶狠狠的瞪了宁清洛一眼,用力抓住宁清洛的手腕,把宁清洛拉到身边,低声道。 “清妹妹莫不是异想天开的认为,区区几个下人就能威胁的了我?我只要跟姑母哭上一哭,跟姑母说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太害怕了,姑母就会原谅我。” 宁清洛蓦地笑出声来,像听见什么有趣的趣事,低头扫了一眼被抓的手腕,满不在乎的道:“那如果我告诉姜小侯爷呢?” “你……”谢雨柔的面色瞬间僵住,血色一点点从脸上褪去。“姜小侯爷一直觉得你心底善良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也正是因为你的这份善良乖巧才喜欢的你。” 宁清洛突然抽出了谢雨柔抓着的手腕,缓缓道。 “如果知道你连打死下人眼睛都不眨一下,还是因为那几个丫环多看了姜小侯爷一两眼,或者是被姜小侯爷夸赞了两句就丧了命,姜小侯爷会怎么想你?你猜猜以姜小侯爷的性子,会不会以后对你心存芥蒂,更甚至觉得你面目可憎。” 谢雨柔对姜玉恒的在乎众人皆知,可以不惧怕被宁夫人知道,但如果是姜玉恒的话,谢雨柔肯定会害怕。 宁清洛不想回女德司,靠跟宁夫人求饶没用,宁尚书跟宁赫目前也是靠不上的,要靠也只能靠自己了。 之前让宁赫根据春桃的父亲刘二牛交代的事情去查谢雨柔把倒卖药草换来的钱送去了哪里。 目前只知道是盛京附近的一个庄子上,实质性的证据还没有。 刚刚看谢雨柔有恃无恐的样子,怕是想要查到证据比登天还难。 原本宁清洛是不急着戳开这些事情,怕谢雨柔会提早有防备。 可眼下实在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女德司,打死她都不想再进入,目前也只能在谢雨柔身上博上一博。 “清妹妹倒是提醒了我……”谢雨柔的声音甜蜜得瘆人,眼底暗芒闪烁:“既然你知道的这么多……” 她凑近宁清洛耳边,轻声道:“清妹妹猜一猜,在你回到女德司之前,有没有机会告诉玉恒哥哥?这已经快傍晚了,你只能在兰院待着,连院子都出不去,怎么去找玉恒哥哥?” 现在她跟谢雨柔,就是一场心理战。 她就赌谢雨柔不敢。 宁清洛唇角轻轻一勾,眸底漾开一抹似笑非笑的涟漪,手漫不经心地抚了抚衣袖上的褶皱,指尖从织金暗纹上划过,像在拨弄一场无形的棋局。 “那柔姐姐也猜一猜,如果我被送去了女德司,会不会有一封信,刚好就到了姜小侯爷的手里?” 宁清洛轻笑着,声音压的很低:“如果没有安排好后路,我怎么会跟你提呢,我的好柔姐姐。” 71 你想要什么?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她胸有成竹的样子让谢雨柔心里乱做了一团。 即便宁清洛的话很有可能是编的,可谢雨柔不敢赌这个万一。 这也正中宁清洛下怀。 谢雨柔面上的笑意骤然凝住,袖中的手指倏地攥紧,指甲狠狠掐进掌心里,强撑着冷笑。 “你别想吓唬我,就凭你空口白牙的指责,玉恒哥哥是不会信的,更别说一封来路不明的信了。” “那姜小侯爷应该会去查的吧,天下间没有不透风的墙,纸也永远包不住火的,柔姐姐的所作所为,总会留下蛛丝马迹,毕竟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虽然是下人,可下人的命也是命呢。” 宁清洛轻轻“啧”了一声,眼底掠过一丝讥讽。 “只要姜小侯爷开始起了疑心,柔姐姐就输了,柔姐姐敢赌吗?” 话落,宁清洛指尖轻轻搭在谢雨柔肩上,明明是亲昵的姿势,却逼得对方浑身一颤。 “你想要什么?”谢雨柔的脸色瞬间煞白,呼吸微微紊乱。 宁清洛眸色一深,手指从她肩上缓缓滑落,轻叹一声,似在惋惜。 “我之前天香苑的首饰珠宝,加起来少说也得十万两银子,柔姐姐是不是应该还给我?” 谢雨柔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咬牙道:“那些都让我变卖了,我手里没那么多银两给你。” “哦,这样啊……”宁清洛听完柔声道:“那,我不想去女德司,柔姐姐能帮我吗?” 谢雨柔瞳孔猛地一缩,随即冷笑一声,眉梢尽是狠厉,声音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你做梦。” 宁清洛笑意更深:“柔姐姐好好考虑,若是考虑明白了,去兰院找我,当时送送我也好,若是考虑不明白,柔姐姐跟姜小侯爷未来会是什么光景,可就说不准了。” 想着料下的还不够猛,又加了点刺激的:“万一姜小侯爷嫌弃了柔姐姐,又想起了我的好,这可让我如何自处。” “你……” 谢雨柔刚要开口,宁清洛就笑着回头找寻那两个嬷嬷。 见两个嬷嬷就在不远处的树下站着,宁清洛快步上前客气道:“劳烦二位嬷嬷,让二位嬷嬷久等了。” 其中一位嬷嬷翻了个白眼道:“老奴也不是等您,要不是柔小姐要找您说上几句话,您还以为您真能想多会就多会啊,您以为您是谁啊,您可都是要去女德司的人了。” 另一个嬷嬷赶忙拽了拽她的胳膊,小声道:“别瞎说,清小姐再怎么都是主子。”随即给宁清洛赔着笑脸:“清小姐可万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宁清洛回到兰院,就被关进了房间里。 两个嬷嬷守在房间门口,不许兰院的人出入。 春桃跟刘嬷嬷送来的吃食跟东西,都只能交给门外守着的两个嬷嬷,再由两个嬷嬷给宁清洛拿进去。 宁骁来的时候,拿着宁夫人的手令。 门外看守的婆子们一见那手令,立刻低头退开都透着股巴结的小心。 此时宁清洛正坐在窗边,案上宣纸墨迹淋漓,写的却是《女诫》。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她周身镀了一层淡金色的边,连带着她低垂的眉目都显得格外柔顺。 宁骁冷冷开口:“你写这些东西做什么?这都是什么时候了,再过两个时辰,你就要被送回女德司了。” 宁清洛未抬头,笔尖仍稳稳落在纸上,声音轻得像一缕烟:“离开女德司后许久没有背诵,怕不回去了背的不熟遭上一顿鞭笞。” 话音未落,宁骁已几步上前,一把攥住宁清洛执笔的手腕,力道重得几乎要捏碎宁清洛的骨头。 墨汁泼洒,雪白的宣纸霎时晕染开一片污黑。 “演这副样子给谁看?”宁骁低喝,眼底翻涌着戾气,似要将她假作的温顺撕个粉碎。 “难道你真想回到女德司那种地方遭罪吗?你身体已经成什么样子了你自己心里不是很清楚吗?柔儿告知我你又惹出事端,我就立马去找了娘,但娘被你气狠了,根本不愿见我,你……” “好了,兄长是要在我面前讲述自己多么关心我多么不容易吗?请兄长恕罪,清洛并不想听。”宁清洛终于抬眼看他,唇角勾起一抹极浅的弧度,眼神却是冷的:“既然母亲执意要把我送去女德司,那去便去吧。” 宁清洛漫不经心揉着泛红的手腕,忽将溅了墨的《女诫》撕成两半,碎雪般的纸屑纷纷扬扬落在宁骁靴边。 谢雨柔果然没让她失望,去找宁骁到宁夫人面前做说客。 宁清路原本写《女戒》就是个表演,不管是谁来,她都会当做去不去女德司无所谓的样子。 谢雨柔定会比她更着急,可又定是不想跟他服软更不想帮她求宁夫人不要让她去女德司,只能是找人来帮忙劝说。 宁远来了只会让事情雪上加霜,最适合来的人,就非宁骁莫属了。 宁骁的指节捏得咯咯作响,竟透出几分慌乱:“只要你去天香苑跪着求柔儿原谅你,柔儿心软,定会跟我一起求娘把你留在府里。” 宁清洛突然短促地笑出声:“怎么?我给柔姐姐下跪,柔姐姐就铁了心的要把我送回女德司了?” 宁骁眉头紧拧,眸底压着不耐,却又强自按捺:“柔儿那么善良,怎么可能忍心眼睁睁的见你去女德司遭罪。” 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声音低沉:“倒是你,这恶意揣度柔儿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 宁清洛轻笑一声,眸底浮起一丝嘲讽。 “那为何还要我给柔姐姐下跪柔姐姐才会心软跟母亲求情?” “这……你……” 宁骁被宁清洛问得一滞,面色微僵,继而语调生硬地反驳。 “你别在这里跟我强词夺理,你用那些不堪的画羞辱姜小侯爷的事情,就算姜小侯爷不跟你计较,长宁侯跟长宁侯夫人也不会原谅你。” “姜小侯爷对你如何,你心中清楚,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你姜小侯爷那么多年感情,你为什么要这么伤害他?姜小侯爷知道画那些不堪的画的人是你的时候,你知道姜小侯爷有多崩溃吗?你给柔儿也带来了很大的伤害,你跟柔儿跪下道歉难道不应该吗?” 72 心中的一点动摇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宁清洛不闪不避,反而抬眸迎上他的视线,唇边笑意渐冷。“我说过了,那些画并非我所为,柔姐姐没告诉兄长吗?还是兄长认为,但凡是坏事,都得是我做的。” 宁骁声音却刻意压得低沉,像是在忍耐着宁清洛的任性一般。 “那你买的雪浪笺在哪?你如何解释?” “我该解释的解释过了,反正不论我如何说你们都不会相信,那我解释与否又有什么不同。” 宁清洛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坐在椅子上,嘴角勾起仰头凝视宁骁。 “我对姜小侯爷已经没有任何心思,用这种手段羞辱他更是没有必要,兄长难道不觉得,姜小侯爷受到越多羞辱,获利者并非是我,而是柔姐姐吗?姜小侯爷原本是盛京贵女们心中天上高悬的明月,若这明月脏污不堪了,岂不是柔姐姐的囊中物,这时候柔姐姐还对姜小侯爷不离不弃,姜小侯爷应该会感动死的。” 宁骁被宁清洛说的愣在了原地。 是啊,宁清洛羞辱姜玉恒除了泄愤没有别的好处,今日一早他去长宁侯府找姜玉恒的时候,姜玉恒憔悴挫败,不停跟他讲,现在只有谢雨柔愿意相信自己站在自己身边,也只有谢雨柔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怎么看。 宁骁一时间心中是有那么一点动摇,可眼前却闪过谢雨柔垂泪时的模样,杏眸沾着水光,纤弱的手指拽着他衣袖轻轻摇晃:“大哥……” 那样的柔儿,怎可能如宁清洛所言居心叵测?肯定是宁清洛在肆意诋毁柔儿。 “你以为你这么说就能让我觉得柔儿不好吗?我可不是个能被你三言两语轻易挑拨的蠢货。” 宁骁冷笑一声,下颌绷得极紧,目光如刀子般剐过宁清洛含笑的脸。 话音未落,宁骁猛一甩袖,力道大得扫落了桌案上的青瓷茶盏。 “啪”的一声,茶水飞溅,碎瓷迸裂,宁清洛却一动不动,任由冰凉的水珠浸湿她的裙角。 “柔儿才不是那种女子,只有你心思深沉心机重才会这般多想,给你机会你不要。” 宁骁最后丢下一句,声音里半是愤怒,半是无力:“你爱怎样就怎样,我不管了。” 说罢,宁骁气冲冲甩袖,大步跨出门槛。 宁清洛喊来门外的嬷嬷,去唤来了刘嬷嬷,让刘嬷嬷进来收拾起了地上的碎片。 刘嬷嬷正要弯腰去拾那些青瓷碎片,身旁宁清洛轻声道。 “嬷嬷,方才兄长离开的时候,院外可有别人?” 刘嬷嬷手中的动作微不可察地一顿,目光游移地掠过殿外两个守门的两人,这才俯身凑近宁清洛耳边耳边。 “有的,大公子来了没多久,老奴就瞧见柔小姐在兰院门外等着了。” 顿了顿,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犹疑:“柔小姐像是在等什么人,有点焦急的模样,大公子还没出院,柔小姐就迎了上去,应是在等大公子。” 宁清洛点了点头,偷偷将袖笼里的五两银子塞到了刘嬷嬷的手里。 “若柔姐姐跟嬷嬷打听什么,嬷嬷就说,前几日我派嬷嬷出府送了一封信,也不知给什么人的,好像是很重要的事情,还特地交代收信的人,若我出事,就去长宁侯府,那人蒙着面,你也辨不清面容。” 刘嬷嬷怔住,眼中闪过一丝惊惶:“小姐这是……” “若是柔姐姐给了刘嬷嬷好处,刘嬷嬷尽管收着,嬷嬷是个聪明人,自是知道应该如何去办。” 宁清洛见刘嬷嬷快速的把银子收了起来,地上的碎片也收拾妥当,可以用门口守着的两个嬷嬷能听到的声音道。 “多谢嬷嬷,我这里没事了,嬷嬷出去吧。” 刘嬷嬷用力的点了点头,快速的退出了屋子。 离傍晚还有两个时辰,宁夫人要入夜悄无声息的送她去女德司,意思是留给她的时间,最多也就是这两个时辰了。 她心中忐忑不安,这一赌,她并没有十全的把握,纯属被逼急了的无奈之举。 差不多过了半个时辰左右,谢雨柔亲手拎着糕点,莲步的来到了宁清洛的屋子。 门口守着的两个嬷嬷本就是主院的人,对谢雨柔也是尊重有加,谢雨柔要进来探望宁清洛,直接就把门打开了。 谢雨柔放下食盒,从里面拿出了两盘糕点放在桌子上,浅浅一笑,眼尾勾起温柔的弧度。 “清妹妹,这是你爱吃的核桃酥跟杏仁酥,我让我那小厨房现给清妹妹做的,清妹妹来尝尝吧,毕竟去了女德司就吃不到这些了。” 宁清洛并未立即应答,而是慢条斯理地拈起一块核桃酥,指尖在金色的酥皮上轻蹭了一下。 “多谢柔姐姐还记得我喜欢吃什么。”宁清洛拿起桌上的核桃酥,左看看右看看,似是在鉴赏什么古玩珍宝,看的十分仔细。 谢雨柔的笑容稍稍一僵:“清妹妹拿着做什么,青天白日的我也不可能给你下毒还亲自送来,清妹妹赶紧尝尝。” “柔姐姐,可我怎么看都不像是柔姐姐特意让天香苑小厨房现做的。” 宁清洛鼻尖轻耸,像在嗅什么可疑的气息:“我记得我喜欢吃的糕点,柔姐姐也硬是喜欢上了,每日都要吃,就算不吃也要做好了放在那摆着。” 谢雨柔的指尖悄悄捏紧了帕子,用力的扯出一丝笑意。 “清妹妹说笑了,本这些也是我爱吃的,不过是长大了后凑巧跟清妹妹口味一样罢了。” 宁清洛朝谢雨柔笑了笑,完全没有要吃的意思,将糕点放回盘中,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想来这是柔姐姐分给我的糕点,不过柔姐姐有这个心就好,是不是为了我特意做的,我倒并不介意,柔姐姐也不用不好意思。” 谢雨柔有些着急,也不想再跟宁清洛绕弯下去,声音里绷着一线颤意,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的软肉。 “清妹妹究竟什么意思?” “我能有什么意思?”宁清洛托着下巴,故作一脸不解:“倒是柔姐姐这副模样,像是又误会我什么了?” “我说的是……”谢雨柔猛地别过脸,鬓边珠钗撞出细碎的声响:“我说的是姜小侯爷那边……” 宁清洛清凌凌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谢雨柔,缓缓摇头。 “我没懂,还望柔姐姐说的明白一些。” 73 时间不等人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你在装什么呢,你……” 谢雨柔气急,倏地站起身,衣袖带翻了一盏茶,茶汤在案几上蜿蜒成暗色的溪流。 宁清洛故作惊愕,几乎是跳的弹起了身子,高声道:“呀,柔姐姐这是做什么。” 门外守着的两个嬷嬷听到动静立马闯了进来,看着桌子上掀翻的茶杯跟湿漉漉桌面,刚要上前,就被谢雨柔制止。 “两位嬷嬷,我来就行,方才我不小心碰洒了茶水,你们先出去吧。” 其中一位嬷嬷紧张道:“柔小姐,真的没事?” 谢雨柔摇头:“真的没事。” “老奴就在门口,柔小姐有什么事情一定要第一时间喊老奴。” 说完,两个嬷嬷又退了出去。 谢雨柔咬牙坐回座位,死死攥着手里的帕子,眼中闪过一丝恶毒,随即是哀求的眸光看着宁清洛。 “我打杀丫环的事情,你可不可以不要让姜小侯爷知道。”“原来是这个意思,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宁清洛缓缓俯下身,低低笑了一声,眼角眉梢的讽刺几乎要化作实质。 “我的意思我说的很明确了,我不想回女德司,希望柔姐姐帮忙,只要我不用回女德司了,姜小侯爷那边就不会听到半个字。” “怎么可能,姑母把你送去女德司的心意已决,哪会因为我几句话就作罢,我让大哥来劝说你服软你也不听,我能有什么办法。”谢雨柔连连摇头,突然扑到宁清洛跟前:“你只要跟我认错跟姑母服软,我从旁也能帮上忙……” 宁清洛猛地攥住谢雨柔的手腕,冰冷的眸光射向谢雨柔:“不可能,我没错。” 谢雨柔被她掐得生疼,却挣脱不开:“可是……” 宁清洛打断:“柔姐姐是想看我哭着落寞着给你下跪求你原谅吗?凭什么啊。” 谢雨柔对上宁清洛冷厉的眸光,心中有些慌乱,急的喉间溢出呜咽。 “那你让我怎么办?你不服软认错我怎么才能让姑母收回成命把你留在宁府,你是要逼死我吗?” “那你就去死啊。” 宁清洛突然松开手,看她狼狈跌坐在地。 “什么……” 宁清洛慢条斯理地整理袖口:“柔姐姐怎么会没有办法,一哭二闹三上吊都是办法,柔姐姐用起来也熟练的很啊。” 谢雨柔朱唇微颤,指尖紧紧攥着袖口,几乎要将丝线绞断,声音如同被掐住的莺鸟,尾音虚浮,断断续续愣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可是……可是……” “不用可是了,做得到或者做不到,都在柔姐姐一念之间。”宁清洛却只是冷淡地睨她一眼,指尖划过桌角雕花,留下一道微不可察的划痕,声音轻缓如风,却挟裹着刀刃。 “如果柔姐姐做不到,就要想好了后果,我烂命一条,活成什么凄惨模样,倒也无所谓,柔姐姐的跟姜小侯爷的幸福恩爱,怕是要落空了。” 宁清洛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桌上的茶盏盖子,轻轻一叩,一声轻响,谢雨柔腿脚发软,扶住桌沿才勉强站稳。 宁清洛缓缓勾唇:“时间不等人,柔姐姐要好生思量,现在去找母亲闹上一通,还来得及,正好对母亲表演一眼,柔姐姐是有多么的爱护我这个妹妹。” 谢雨柔眼中宁清洛此时的笑容甜美如砒霜,时刻都能把她毒死,心中恐惧节节攀升。 她是很想让宁清洛回到女德司,最好是在女德司呆一辈子都出不来,可姜玉恒那边她又不能不顾及。 因为她知道,姜玉恒只是喜欢她的善良温顺,一旦被姜玉恒怀疑上,她跟姜玉恒之间就算婚事继续,也会产生裂痕,姜玉恒会拿她跟宁清洛比较,就像曾经宁清洛被拿来跟她比较一样。 她突然好羡慕宁清洛,可以肆意的活着,跟家里想闹就闹,在姜玉恒面前可以毫无顾忌的做自己。 可她实在是太想抓住宁清洛索拥有的一切,她害怕好不容易得到的这些,一不小心就失去了。 宁清洛指尖抚过垂在胸前的发梢,红唇微翘,眼里闪烁着戏谑的光,像一把钝刀子,一寸寸磨进人心里。 “柔姐姐还不赶紧去办吗?难道柔姐姐不在乎姜小侯爷了?” 话末,宁清洛笑的更加明媚。 谢雨柔呼吸一窒,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连疼痛都几乎麻木。她抬眼看向宁清洛那笑容娇艳如春日牡丹,却让她脊背发寒,像被毒蛇缠住了脖颈。 谢雨柔心中恨意更浓,可被宁清洛威胁着,又不敢表露出来,喉咙里翻涌的恨意只能强咽下去,咬着牙关挤出一句。 “是不是我只要能让姑母打消把你送去女德司的念头,不管用什么方式都可以?” 宁清洛轻笑着歪着头,像个天真烂漫的少女般眨了眨眼,仿佛在讨论什么有趣的事。 “当然,我也很期待柔姐姐到底会用些什么下作的手段。” 谢雨柔瞬间血色尽褪,浑身发僵,而宁清洛已经转身,裙裾飞扬,步履轻快地走向床榻。 “静候柔姐姐佳音,我累了要休息一会。” 谢雨柔离开后,宁清洛躺在床上,直勾勾的盯着床顶,思绪万千。 谢雨柔既然在意姜玉恒的看法,也担心姜玉恒会因为打杀丫环的事情对心有芥蒂,那么就一定会想方设法的让她留在宁府。 可这种想方设法会造成对她多么不利的局面,她难以估量。 不过无所谓,只要她不用回女德司就好,剩下的事情,发生的时候再说吧。 时间过得仿佛很慢,宁清洛躺在床上感觉度日如年。 晚饭是刘嬷嬷送来的,门口看守的两个嬷嬷也未离开。 刘嬷嬷把饭菜放到桌子上,见门口守着的两个嬷嬷关上了房门,小心翼翼的从袖子里拿出十两银子给宁清洛看了看,跟做贼的似的想要塞到宁清洛手里。 宁清洛摇了摇头,小声道:“既然是柔姐姐的给嬷嬷的赏钱,就是属于嬷嬷的,嬷嬷自己留着就行。” 刘嬷嬷一脸为难:“小姐,这银子,老奴拿着不安心。” “那就当是我赏你的。”宁清洛夹了一筷子炒肉片,慢慢咀嚼着。 74 小姐别过去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多谢小姐。”刘嬷嬷笑着收起了银子。 这可是十两银子,人家一等大丫环一年的工钱。 宁清洛是她的主子,主子让收银子,她也得表示表示,再三确认才能收下。 “小姐料事如神,老奴出去没多会,就被柔小姐单独叫到了院子外面,柔小姐问老奴您最近有没有安排人道府外办事,老奴就按照您说的,把事揽在自己身上,说是老奴去办的,老奴说那人蒙着脸认不出模样,柔小姐还问了是男子还是女子。” 刘嬷嬷一边给宁清洛添水,一边絮絮叨叨的禀告着:“老奴就说是男子,柔小姐也没再问下去。”顿了顿,又补充道:“哦对了,那时候大公子已经离开了。” 宁清洛边吃饭,边点头道:“知道了。” 突然,门外传来了说话声,声音很小,宁清洛在屋子里听不真切。 好像是有人来找守门的两个嬷嬷。 宁清洛轻手轻脚的走到门口的时候,门外有脚步快速离去的声音。 刘嬷嬷伸手指了指自己,凑到宁清洛身边小声道:“老奴出去看看,说是给您拿点点心……” 话还没说完,就响起了敲门声。 喜鹊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清小姐,两位嬷嬷奴婢先叫走了,兰院除了这两个嬷嬷再无人看守,于小娘的偏院出了点动静,主院的下人全过去了,夫人跟大公子和三公子也在那边,应是没时间来兰院找您,您自己可要呆好,别跑出去惹夫人不痛快。” 宁清洛听出了喜鹊的话中有话。 两个嬷嬷走了,她行动就自由了,主院的人都在晚娘那里,意思是宁府的人应该都集中在那边,她如果想趁机跑掉并不是没有可能。 但宁清洛总感觉喜鹊并不是表面上的意思。 宁清洛给刘嬷嬷一个眼神,刘嬷嬷马上打开了房门。 “小姐,人走了。” 宁清洛站在房门口,看着喜鹊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 怪不得宁夫人迟迟没有让人来兰院带她去女德司,她还以为是谢雨柔闹腾的八九不离十了,原来是在晚娘那边耽搁了。 孙嬷嬷狐疑道:“小姐,喜鹊是什么意思?是让您逃吗?” 宁清洛闻言轻笑一声,回到屋子里,坐在梳妆台前,整理着台上的发簪,铜镜里映出她半张淡漠的脸,语调轻飘飘的,像在说别人的事。 “怎么逃?无户籍路引,哪都去不了,我对去荒山野岭当黑户没兴趣。” 她忽然抬手"啪"地合上妆匣。 孙嬷嬷见自家小姐映在镜中的脸分明在笑,眼底却结着冰,惊得肩膀一颤,后退半步,干裂的嘴唇蠕动两下。 想着闭嘴别多话了,可想到宁清洛确实是个很不错的主子,还是没忍住道。 “那您可怎么办,这可是您的好机会,不然等夫人忙完了回头还是要把您送去女德司。” 宁清洛看的出刘嬷嬷的对她的担忧不似作假,收敛了眸光,起身继续往床一躺。 “喜鹊不是说了嘛,我尽管在在屋子里待好了,省的惹母亲不痛快。” 她跟喜鹊毫无交情,之前喜鹊提及孙嬷嬷也是个疑点,她摸不清喜鹊的路子,更猜不到喜鹊到底想做什么。 万一是喜鹊挖的坑,那她如果跳下去,很有可能会碎尸万段。 她可信不了喜鹊半点。 当然,她也没把希望全部放在谢雨柔的身上。 突然,门外传来阵阵声响。 夜风裹着凄厉的哭声撞进来,院中梧桐被骤起的风刮得簌簌作响。拍门声宛如催命符,一声比一声急促。 “清小姐,求求你救救我家夫人吧,清小姐……” 春桃刚从厨房做完糕点端出来,见状连忙上前,手里碟子晃了晃,新蒸的桂花糕险些滚落。 “你哪来的丫环,你家夫人又是何人,大半夜的来兰院做什么?” 刚好这时候,孙嬷嬷打开了屋门:“大半夜是哪来的丫头敢在兰院嚷嚷!” 宁清洛也不紧不慢的走到门口。 只见一个清瘦白净的小丫环,鹅蛋脸上沾着泥印,葱绿的裙摆上,正缓缓泅开暗红色的血渍。 夜风卷着血腥气窜进来,檐下的灯笼剧烈晃动着,孙嬷嬷看清小丫环衣服上的血迹,惊的瞪圆了双眼,转头连忙对宁清洛道:“小姐,这丫环不对劲,身上的血不像是她自己的,像是沾染上的。” 小丫环见到宁清洛的一霎“扑通”跪在地上。 “宁四小姐,奴婢是紫檀院晚娘的丫环小翠,宁夫人跟两位公子还有柔小姐,现在在紫檀院,奴婢的主子晚娘,就快要被他们打死了,求清小姐救救我家主子,求清小姐了……” 小丫环跪伏在地头用力的磕在地上,葱绿的裙摆像被打湿的荷叶般黏在青石板上,抬起脸的刹那月光正好照出脸上泪痕混着泥印划出蜿蜒的沟壑。 晚娘入府前,宁尚书就给准备了离宁尚书书房最近的紫檀院为居所,入府后的贴身丫环只有一人,是在广平王府时就伺候在身边的,还有两个小厮跟两个打杂嬷嬷,包括小厨房的厨娘,都是之前广平王府带来的。 毕竟都是出自广平王府的下人,卖身契也不在宁府而在广平王府,按理说宁夫人轻易不会招惹紫檀院。 高门大户的普通妾室跟贵妾虽然同属妾室,但在身份、地位、权利等方面有显著差异。 普通妾室为奴,有的甚至卖身契书都在府里,可以随意被男子送人或是被主母打杀,可贵妾有正式的婚书或纳妾文书,可能附带嫁妆,是真正的主子,只不过低于当家主母而已,别说是不可打杀,就算是休弃也要有文书跟正当的理由。 晚娘入府连宴席都请了,尤其深受宁尚书呵护,身后还有广平王府撑腰,宁夫人应是心中有分寸的。 宁清洛百思不得其解,昨日也就是禁足而已,怎么今天就去紫檀院打人了呢? 孙嬷嬷见宁清洛要上前,连忙倒退半步撞上门框,伸手去拽宁清洛的衣角:“小姐别过去……” 小翠头“砰砰”的磕在地上。 一下、两下...... 第三下时黏稠的鲜血顺着她颤抖的睫毛往下淌,在地上积成小小的血洼:“求宁四小姐救救我家主子……” 宁清洛被惊的说不出话来,一旁的春桃更是被小翠这不要命磕头的阵式吓傻了。 刘嬷嬷是个见过大风大浪的,一边用胳膊护着宁清洛,以免小翠急了眼上前抓扯,一边对春桃急言令色道:“桃啊,赶紧去喊阿福他们来把人拉走,磕出个三长两短可怎么是好,咱们兰院担不起这个责任,也招惹不了这种晦气。” 75 为了我?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是……是……”春桃被刘嬷嬷的喊声拉回了神色,左右转悠着慌乱的一时间不知道把手里端着的糕点放在哪,也不好直接撇地上,这可是她辛辛苦苦做的呢。 刘嬷嬷看春桃晕头转向的样子急的直冒火:“你个傻桃儿,先去喊人,快去啊!” “好……这就去。”春桃像是个已经不会思考只能听从指挥的木偶,抱着糕点,小跑着往后院去了。 月光斜斜地笼在宁清洛的素色裙裾上,将宁清洛单薄的影子拉得颀长。 看着匍匐在地上的小翠,只见小翠十指都磨出了血,指甲缝里嵌满了暗红的污垢,显然是一副为了晚娘豁出一切不管不顾的样子,难免不让人动容。 她虽不是很喜欢晚娘,但也谈不上厌恶,晚娘对她大献殷勤也好,还是宁尚书极力想要促成她跟晚娘之间的情感也罢,总归晚娘就目前而言,让她没感觉出半分虚情假意。 即使她因为是宁夫人的女儿不想接受,但面对一个对她没有恶意全全关怀的人,她又怎么可能知道晚娘出事了而无动于衷。 宁清洛的声音很轻,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疼惜。 “晚娘出事了,你怎么会想到来兰院找我?” 小翠咬着唇,泪珠簌簌往下掉,在脸上冲开两道淡淡的血痕。“奴婢能想到的只有宁四小姐您了,奴婢的主子到宁府不过数日,老爷跟二公子又不在府中。” 小翠声音嘶哑得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每说一个字都像是在耗尽最后的力气:“除了求您奴婢不知道该去求谁。” 宁清洛并不怕小翠伤害自己,提手示意刘嬷嬷让开。 “不可啊小姐。” 刘嬷嬷扯着宁清洛的衣袖拼命摇头,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都散乱了几分,眉心紧紧拧成一个'川'字,皱纹里夹着深深的恐惧。 “她已经伤成这样,不可能伤了我,再说,我还有嬷嬷在身边护着,无碍的。” 宁清洛轻轻拂开刘嬷嬷的手,朝前迈了一步。 月光混合着两侧挂着的悠悠灯笼光亮落在了小翠身上,映得那满脸的血泪更加触目惊心。 刘嬷嬷死死咬着牙,瘦骨嶙峋的手还在颤抖,眼中担忧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到宁清洛很坚持的样子,把已经到喉咙的话都悉数吞咽了回去。 毕竟宁清洛是主子,主子说的话得听。 况且看宁清洛的架势,自己也根本拦不住。 “嬷嬷放心。”宁清洛转过身,露出宽慰的笑意,又重复了一遍:“嬷嬷不是在这儿吗?我自是无碍的。” 于是,刘嬷嬷放下了护在宁清洛身前的胳膊,即便是如此刘嬷嬷也没有丝毫松懈,眼睛仍旧锁定在小翠身上,以防小翠有什么举动好第一时间上前保护宁清洛。 “你先莫要激动。”宁清洛望着小翠脸上的血痕,声音放的很清缓:“于小娘再怎么说都是宁府的贵妾,母亲不会无缘无故的责打,可是于小娘惹出了什么事端?” 小翠额头上的血顺着鬓角滑落,在腮边混着泪水凝成深红的细流,声音很是虚弱,还是用尽全身力气说着。 “奴婢的主子得知大夫人要把您连夜送去女德司,才闹着要从紫檀院出去,惹恼了大夫人跟大公子和三公子,奴婢的主子可都是为了您啊,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宁清洛感觉心口一阵沉重,眉头微微蹙起:“为了我?” 夜色如墨,秋虫的哀鸣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廊檐下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晃,血一般的光影在小翠扭曲的脸上跳动,说话时牙齿不住地磕碰,仿佛置身冰窖,手指攥着宁清洛的裙摆,指甲缝里全是干涸的血痂。 “奴婢的主子一心一意都是为了您,在得知您又要被送去女德司,整个人都疯了。” 小翠的声音像撕裂的帛布,眼泪混着血水从青紫的下颚滴落,忽而瞳孔骤然扩大,仿佛又看到那可怖的场景一般。 “大夫人将奴婢的主子禁足,派了两个壮汉跟两个仆妇守着紫檀院,奴婢的主子拿着菜刀要砍出去,先是被那两个壮汉踹到在地夺了刀,又被赶来的大夫人跟三公子撕扯的殴打,紫檀院的其他人都被绑了起来,奴婢好不容易跑了出来,奴婢出来的时候,奴婢的主子脸上身上都是血,都是血……” 小翠已经哭的呼吸已经急促得不正常,胸口剧烈起伏着。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经抖得不成调,泪水冲刷着脸上的淤青和血痕,整张脸狼狈不堪却又绝望至极角。 “宁四小姐,奴婢不是故意来找您的,奴婢原本是想着出去找老爷跟二公子,就算找不来老爷跟二公子,去广平王府求广平王来救救奴婢的主子也好,可是大门落锁了,奴婢出不去,也不敢闯门,奴婢怕奴婢被门房的人发现抓起来,奴婢的主子就真的没救了。” 小翠突然俯下身,重重磕了个头,额头撞击地面的闷响让人心颤“奴婢是真的没别的办法了才来找您的,奴婢的主子定是不愿您为了救她惹恼宁府的人,可奴婢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您再不过去,奴婢的主子肯定会被活活打死的。” 小翠咬着嘴唇,血顺着牙关渗出来,声音已经嘶哑得不像样子,手指痉挛般地攥紧宁清洛的裙摆,指节泛白,整个人因为恐惧和悲痛而剧烈颤抖,看的宁清洛跟刘嬷嬷几乎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宁夫人发起火来对待下人是如何心狠手辣宁清洛是清楚的,再加上宁远那暴戾的玩意,宁清洛几乎能想象到晚娘现在正在遭受什么毒打虐待。 她虽不想跟晚娘亲近,可晚娘对她的好她也都心里有数。 刘嬷嬷跟她说过,她昏迷的两日,晚娘寸步不离床榻,两天两夜未曾合眼,就连去茅厕都是火急火燎,生怕她醒来的时候不在身边。 茶壶里的白水冷了倒掉,然后再加热,生怕她醒来时没法第一时间喝到温热的水。 还时不时的用湿了的帕子轻柔的给她沾湿嘴唇,生怕她因为一直没能喝水嘴唇干裂。 还有许多细节,就连宁夫人在她年幼生病时,都没那么细心照顾。 就算是想要讨好她跟她拉近关系,她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这么真情实意的攀近,她心中并不是一点触动都没有。 这时,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在夜色中“窸窸窣窣”。 76 这可使不得啊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宁清洛抬头看去,是春桃提着药箱气喘吁吁地冲过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厮。 刘嬷嬷赶忙安排两个小厮:“赶紧把地上这丫头扶起来,抬到后院那间空房去。” 两名小厮立马上前,刚伸出手,小翠就像被火烫着般猛地蜷缩起身子,破碎的指甲在地上刮出几道带血的痕,惊惶得像只落入陷阱的幼鹿。 “奴婢不去,奴婢的主子快死了,奴婢哪都不去,宁四小姐,求您了,求求您了,您只要肯去救奴婢的主子,奴婢愿意为您做任何事情,求求您了……” “不......不要......”小翠嘶哑的哀求混着血沫喷溅在宁清洛的裙摆上:“主子她......等不及了啊......” 突然爆发的力量竟然挣开了两个壮年小厮的手,整个人扑倒在宁清洛脚边。 宁清洛被这股力道带得踉跄了一下。 “奴婢不是故意的,宁四小姐求求您了,求求您了……”小翠染仰起脸,泪水冲开血污,露出下面青紫的淤伤,染血的指尖死死死死的拽着宁清洛的裙摆,活像溺水者抓住最后的浮木。 小翠不管两个小厮怎么拉扯都不肯松手。 夜色如炭,院中唯有小翠撕心裂肺的哀求声回荡着,十指死死抠住宁清洛的裙角,鲜血从指甲缝间渗出,在地面上蜿蜒成几道刺目的红痕。 春桃在旁边慌了神,急得直跺脚,手里的药箱都拿不稳了。 “你松手啊,你指甲都掀翻了在流血呢,你这么下去会失血过多的,松开啊,我们不去后院,就在这里上药好不好,你需要止血包扎。” 春桃想去抓小翠的手腕,又怕碰疼了她的伤,只得手足无措地在原地打转。 可小翠仿佛被抽走了灵魂,只会机械地重复着同样的话。她的眼神涣散,嘴唇龟裂,明明已经虚弱到极点,手指却像是焊死在了宁清洛的衣裙上,声音嘶哑得不成调,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里挤出来的。 “求求您了,奴婢主子快死了,救救奴婢的主子吧……” 宁清洛劝说道:“我知道你担心晚娘,可你现在的样子如果不及时包扎止血,不等我救了晚娘,你就会先没命的。” 两个粗使小厮早已不耐烦,手上越发使了蛮劲。 小翠的指节被硬生生掰开发出"咔"的轻响,可她竟似感觉不到痛楚,任由鲜血顺着袖管汩汩流下,浸透了半幅衣袖。 两个小厮一开始担心弄疼小翠的伤口,见小翠这么难缠,用了蛮力去掰小翠的手指。 刘嬷嬷急得满头大汗,抬脚作势要踢,可看到小翠血肉模糊的手指,终究没能下得去狠心。 “造孽啊……” 刘嬷嬷声音发抖,转身冲着两个小厮急道:“轻点!她这手还要不要了!” 小翠似是不知道疼的破布娃娃,被小厮掰扯的手上的血流的更厉害了。 刘嬷嬷实在是看不下去,怒斥小厮道:“你们两个轻一点!” 宁清洛垂眸看着地上几近疯魔的小翠,眼底闪过一丝不忍。突然抬手“啪!”一声清脆的掌掴声在院落中炸响. 小翠的头被打得偏向一侧,嘴角渗出血丝,可涣散的眼神依旧没有焦距。 宁清洛俯身扣住小翠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看着我!晚娘还没死,你就想先把自己的命丢在这儿?你若是把自己折腾死在我的院里,脏了我的院子,我绝对不会去救晚娘!” “主子……主子不能有事,不能……”小翠的瞳孔剧烈震颤着,终于隐隐有了焦距。 “春桃,赶紧来给她这些伤口上撒上止血的药粉。”宁清洛松开钳制,从袖中掏出帕子,缓缓擦拭手上沾染的血迹,盯着小翠的眼睛道:“晚娘现在肯定浑身是伤,就算我救下晚娘,晚娘还需要你好好照顾,你这双手若是废了,日后谁给晚娘煎药?” “不行,奴婢的手不能废,奴婢还要照顾主子,给主子熬药……”小翠浑身一颤,眼中的疯狂渐渐被清明取代,一瞬间松开了抓着宁清洛裙摆的手。 刘嬷嬷见状暗自松了口气,凑到宁清洛身旁悄悄的对宁清洛比了个拇指,小声道:“还是小姐有法子......” 小翠虽然已经安静了一些,但还是警惕着两个小厮的靠近。 刘嬷嬷斥责了他俩太过用力后,他俩就完全不知道怎么下手了,双双束手无策的站在一旁。 宁清洛还是觉得不放心,怕小翠一会脑子不清醒又开始折腾,对着两个小厮道:“打晕她!” 院中骤然寂静,只剩夜风呜咽。小厮愣了愣,随即一个手刀劈下。 小翠的身子像断了线的木偶,终于软软地倒了下去。她最后一声呜咽消散在风中,带着无尽的绝望和不甘。 刘嬷嬷见小翠晕了过去,急忙吩咐两个小厮:“赶紧把人抬到后院那间空屋。”又对春桃道:“桃啊,你也赶紧去给这丫头上药包扎伤口,于小娘的人可万不能死在咱们院里。” 春桃连连点头:“知道了。”说罢拎着药箱,跟在两个抬着小翠的小厮身后往后院走去。 院子终于恢复了安静。 刘嬷嬷看着地上的血迹,一个头有两个大。 血迹是最难清理的,得费上好些功夫了。 见宁清洛抬脚就要往外走,刘嬷嬷已经一个箭步冲上前来,粗糙的老手死死拉住了宁清洛的胳膊。 “小姐!”刘嬷嬷的声音里压着惶恐,手背上的青筋都凸了起来:“您莫不是真的要去紫檀院救那个于小娘吧。” 宁清洛脚步未停,只微微侧过脸来,微垂的睫毛投下锐利的阴影,衬得那双眼睛愈发清寒。 “是。” “这可使不得啊!”刘嬷嬷忙不迭劝道:“小姐不可啊,您跟夫人已经闹的很不愉快,还不知道夫人会不会处理完于小娘再来把您送去女德司,您现在去紫檀院掺和于小娘的事情,不是给夫人找堵闷嘛。” “或许您今晚不出现,夫人又在折腾于小娘,就顾不上您了,若是能拖到明日老爷回府,您或许就不用去什么女德司了呢。您这时候去拦,岂不是……” 院子里突然卷起一阵风,吹得刘嬷嬷后半句话碎在齿间,惊恐地看见自家小姐唇角竟浮起一丝冷笑。 77 你怎么在这里?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嬷嬷以为我躲着,母亲就会忘记还有个嫡女等着送进女德司?” 宁清洛伸手拂开了刘嬷嬷的胳膊:“再说,晚娘是为数不多对我还不错的人,你看到方才的小翠了吗?她能让一个丫环如此为她,想必是值得被救的,且赌一局吧。” 她的心软是一回事,还有更重要的,是晚娘背后的广平王跟广平王府。 若宁夫人今日真把晚娘折腾出个好歹,广平王不会罢休,宁尚书更是会跟宁夫人抓狂,宁府还不知道会闹腾成什么样子,这与她并无利处。 而如果今日她能救下晚娘,承了晚娘的救命之恩,她以后在广平王府应该会更顺风顺水,也可用救下宁尚书心爱女人这条,问宁尚书索要点东西。 当然,除了这些权衡外,她是发自内心的不想见晚娘出事。 毕竟晚娘是极少数对她细心呵护的人,不管晚娘是什么目的,都是以真心对她。 对她而言,在真情实意面前,目的也就变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刘嬷嬷知道自己的身份,一个下人,只能劝说主子,主子一意孤行下人也没有办法。 此时兰院大门外,一双眼睛正透过门缝,静悄悄的观察着这一切。 寒雾裹着残月的清光,那双眼睛隐在暗处,却比毒蛇的瞳更为幽冷。 宁清洛踏出兰院石阶的刹那,猛然与那双眼睛对视。 “喜鹊……” 宁清洛愣了一下,指节却无声收紧,连腕上的白玉镯子都被摁得死白。 喜鹊从暗处缓缓走出,福了一礼,衣裙窸窣,却丝毫不,。低着头,可颈后那根筋绷得笔直,像引而不发的弓弦。 “奴婢见过宁四小姐。” 宁清洛:“……” 又叫她宁四小姐。 好像喜鹊私下里挺喜欢这样叫她。 还想彰显跟孙嬷嬷关系不一般吗? 夜风吹得二人衣带交缠,又乍然分开。宁清洛的手看似随意的抚上发间银簪,实则随时都准备拔下银簪对喜鹊出手。 “你怎么在这里?母亲那边不需要你吗?” “宁四小姐只要撑到天明,就很有可能不必去女德司了,只要在天明之前保证于小娘还能医治能活下来,于小娘也就有救了。” 喜鹊展颜微笑,并未回答宁清洛的问题,笑意像冰面上裂开的细纹,未达眼底就已凝固。 宁清洛瞳孔骤缩,警觉了起来,眼尾的寒芒比刀锋更利,声音宛如寒冰碎玉。 “你是知道些什么?” 喜鹊低垂着头,鬓角的碎发随风微微颤动。 “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奴婢还有事,不耽搁宁四小姐救于小娘的时间,奴婢告退。” “站住!” 就在喜鹊转身的刹那,宁清洛猛地拽住喜鹊的后领。 绸缎撕裂声刺破夜色,宁清洛一眼便看到了喜鹊她耳后一道印记,形如月牙,暗红如血。 宁清洛脱口而出:“你耳朵后面的是伤疤还是胎记?” 喜鹊赶忙转身整理衣领,似是很在乎被人看到耳后的红色月牙。 “宁四小姐确定要在奴婢身上浪费时间吗?于小娘还等着宁四小姐救命呢。” 喜鹊表面上维持着礼貌的微笑,一节折断的指甲已深深掐进掌心,血丝渗出却不自知。 宁清洛瞧喜鹊在提及晚娘时眸中闪过一丝担心跟焦急,虽然很快就掩盖了过去,还是被宁清洛看到了。 宁清洛会心笑了:“看来你跟于小娘难不成有些渊源?” “宁四小姐聪慧过人。”喜鹊心中一沉,怕宁清洛再察觉什么,低下头不再跟宁清洛对视。 “奴婢是宁府的奴婢,又跑不了,只要奴婢在宁府一日,您什么时候想要找奴婢问个清楚都行,可今日,奴婢什么都不会说的。” 宁清洛知道现在想要问出点什么根本不可能,喜鹊压根就没有说的意思。 既然问了也是白问,还是紫檀院的事情要紧,毕竟关乎晚娘性命。 宁清洛不是没想过让刘嬷嬷混出宁府去找广平王求救。 宁府已经落了锁,就算刘嬷嬷跟门房有关系,这个时辰,又是兰院被看管的时候,刘嬷嬷总归是兰院的人,再好的关系门房也不可能放刘嬷嬷出去。 况且让宁夫人知道了是刘嬷嬷去广平王府通风报信,就算是她跟晚娘都平安了,刘嬷嬷也是必死。 可喜鹊就不一样了,喜鹊可是主院的一等大丫环,可以随时出府办事。 宁清洛声音轻得像叹息,眼中却闪着狼一般的光。 “你若想晚娘性命无忧,就现在去广平王府寻来广平王。” 喜鹊怔了一下,垂眸道:“奴婢从未去过广平王府,广平王更不认识奴婢,奴婢怎么去寻?” “你就说你就我院里的人,我又性命之忧,广平王应该会见你。”宁清洛想了想,又道:“就算见不到广平王,也要想办法见到十公子叶从斤。” 喜鹊声音平静的听不出丝毫波澜:“宁四小姐这是要害死奴婢,若是让夫人知道是奴婢去找的广平王,奴婢岂不是死定了?” 宁清洛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你是母亲的人,又是一等大丫环,随便找个理由就能出府,只要不承认去过广平王府,出府后自己安排好时间跟证人就行,况且你现在也不在紫檀院,母亲应该也不会怀疑到你的头上,至于找什么理由,那是你的事情。” 喜鹊缓缓抬起眼,略带疑惑的看向宁清洛:“您就这么确定奴婢会帮您?” “你出现在这里,除了不见晚娘出事,我想不到别的理由,想要救人总得赌一赌,博一博,救人哪有那么容易的。” 宁清洛慢条斯理地抚平衣袖上并不存在的褶皱,唇边浮起一丝似有若无的笑。 “若是我猜错了,你不必帮忙,我也不需要去什么紫檀院凑这个热闹,个人有个人的缘法跟命数,只能是看晚娘今夜该不该绝,晚娘不过就是我父亲的一个妾室,我倒是无所谓的,就是不知道晚娘还能等多久。” 说罢,宁清洛就抬脚要回兰院。 喜鹊赶忙扯住了宁清洛的袖子:“奴婢去!” 另一边,宁夫人在紫檀院肆意发泄着。 月色如刀,夜风骤紧。 院中,广平王府跟来的嬷嬷与小厮个个被粗绳捆缚,跪成一排,堵着嘴,喉咙里挤出支离破碎的呜咽,却被护院粗暴按住,挣扎不得。 那里,晚娘被两个膀大腰圆的护院押跪在石阶前,纤瘦的手臂上横亘着几道发红的划痕,衣袖被利器撕裂,血丝渗染,如暗红的蛛网勾缠在素色衣料上。 而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晚娘受虐无能为力。 他们死死盯着院中央的方向,额角磕在地上,撞出鲜血,希望宁夫人能放过他们的主子。 晚娘的鬓发散乱,金钗斜歪,一滴血珠自嘴角滑落,顺着下巴滴在绣着芙蕖纹的衣襟上,把原本清雅的碧色染成了一种妖异的暗红。 宁夫人居高临下,眼底淬着毒,每个字却似刮骨剔心的薄刃,凑近晚娘的耳侧,讥讽地道。 “你这个下贱的狐媚子,仗着夫君的宠爱肆无忌惮。” 晚娘睫毛轻颤,唇抿得发白,眼神却倔强而锋锐,刚抬眸欲辩解。 “啪!” 猝不及防的一记耳光,狠狠甩在晚娘的脸上! 晚娘被这一巴掌带得偏过头去,乌发飞散,半边脸颊瞬间红肿浮起,嘴角的血线愈发鲜艳,顺着下巴往下滴。 “藏在外头时,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宁夫人眯着眼,指尖捏住她下巴,猛地掰正她的脸,指骨狠掐进她皮肉里:“可你竟敢进宁府,觍着脸出现在我面前,还敢跟我抢女儿!” 眼底暴戾泛起,又是一记耳光。 晚娘的唇角彻底撕裂,血珠溅开,有几滴飞落在宁夫人的珠履上。 宁夫人低头看了一眼,忽地阴笑,一脚踢开她染血的裙角:“呵……怎么,现在不装哑巴了?” 晚娘胸口剧烈起伏,却仍紧咬牙关,无声冷笑。 宁夫人眼底狂怒乍现。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你就是想让我难堪,想挑拨我和女儿的关系,想看我被你踩在脚下!” 宁夫人嗓音陡然尖利,一把揪住晚娘的头发,迫使晚娘仰头。“于晚娘,做你的春秋大梦,你早就不是是什么书香门第于家贵女,你的家族早就没了,你也不再是什么太师千金,你不过就是个教坊司里出来的下贱胚子!” 话音未落,又是一巴掌狠狠扇下。 “砰!” 晚娘整个人被掀翻在地,额头撞在石阶上,血花迸溅。 78 好,这很好!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晚娘伏在地上急促喘息,肩膀微微发颤,凌乱发丝沾了血黏在脸颊。 “呵……” 晚娘突然低笑起来,慢慢支起身子,染血的指尖扣住石阶缝隙,声音嘶哑却带着刺人的嘲意。 “谢嫣,你真的好可怜。” 晚娘缓缓抬头,额角的血顺着眉骨滑落,流过她含笑的嘴角:“深爱的男人得不到,成婚后没有夫君疼爱……” “你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又有什么用?你不就是敢趁夫君不在府中对我动手吗?你觉得夫君回来知道了你如此对我会放过你吗?” 晚娘每说一个字,谢嫣的脸色就阴沉一分,最后语速极慢,字字如刀:“你觉得……夫君回来知道了会放过你吗?” 风骤停,空气仿若凝固, “你这个贱人还敢与我叫嚣?既然你这狗嘴里吐不出我爱听的话,那以后就别再说话了。” 宁夫人缓缓眯起眼,眼底翻涌着病态的狠毒,嗓音陡然拔高,尖利得近乎刺破夜色。 “来人呐,把这贱蹄子的舌头给我割了!” 宁夫人一声令下,一名魁梧护院应声上前,立刻手持匕首走向晚娘走去。 匕首出鞘,寒光乍现,刀锋映出晚娘惨白的面容。 晚娘本能地往后躲闪,可护院的手已如铁钳般扣住了晚娘的下颌,指节深陷皮肉,晚娘被迫仰头,咽喉紧绷如弦。 一旁一直看着宁夫人发挥的宁远连忙抬手拦在护院身前制止。 “住手!” 护院闻声,停下了动作。 宁夫人刚要发作,宁远道:“娘,这贱女人毕竟是爹爹所爱,若是真割了她的舌头,要怎么跟爹爹交代?” 宁夫人已经被气的冲昏了头脑,毫不犹豫道。 “我想割便割了,即使你爹爹知道了,难不成还能把我舌头也割了赔她不成?我乃谢氏女,宁家虽是百年竖向门第,但比起谢氏这种的大族什么都不是。” 宁夫人几近癫狂,笑声刺耳,鬓边珠钗乱颤,指尖狠狠点在自己心口。 “你爹的官途、宁家的荣耀,哪一样不是仰仗我母族扶持?!如今,我身为当家主母在自己的地盘教训一个不要脸的贱蹄子而已,你爹爹又能奈我何?” 宁远喉结滚动,点头应是:“既然母亲觉得没有什么问题,那我便放心了,这贱人勾搭爹爹罪该万死,今夜还敢闹腾着阻止娘把宁清洛那个小贱人送去女德司,她想帮宁清洛更是罪该万死。”转头对护院道:“你继续吧。” 那护院的眼神如同死水般麻木,仿佛眼前的不是一条人命,而是待宰的牲畜。他的手稳得可怕,匕首在月光下闪过一瞬的冷芒,下一秒,直直伸向晚娘的口中。 晚娘想逃,却被身后的两个护院死死摁住,动弹不得。 闪着寒光的匕首,已经深深撬进了晚娘的嘴里。 晚娘痛苦挣扎用力的咬紧牙关,锋利的匕首已经割破了晚娘的嘴唇,鲜血霎时沁出,在下巴蜿蜒成殷红的细流。 晚娘痛到极致也愣是不敢张嘴喊叫,痛得全身颤抖,却咬紧牙关,怕一张口,那刀子便会伸得更深直接剜掉她的舌头。 她还没有给宁清洛讲过故事,还没有哄过宁清洛睡觉,还有许多许多的话没有跟宁清洛说过。 宁院双手环胸,欣赏着这一切,看着晚娘的狼狈,因疼痛而扭曲的面容,唇角竟浮现一抹难以察觉的快意。 脑海中想着如果今日被处置的是宁清洛该有多畅快。 宁夫人感觉自己有些乏了,看向身后的几个护院,冷冷道。 “这贱蹄子曾经身份高贵不可一世,年轻时也是貌美如花,如今这年纪也尚算能看,就赏给你们玩了,谁最卖力,本宫就赏谁黄金千两!” 听到宁夫人这么说,那几个护卫瞬间眼放精,一个个摩拳擦掌,就等着宁夫人走后他们还轮番折磨晚娘。 宁清洛刚走进紫檀院,院中血腥气扑面而来。 她的目光触到地上的晚娘时,整个人如遭雷击,猛地僵在了原地。 晚娘已经快没了反抗的力气,见晚娘满嘴满脸的血,嘴似是已经被匕首凿烂一般。 那个总是温婉笑着对她的晚娘,此刻被人按跪着,素白衣裙被血浸透了大半,一柄匕首深深撬在唇齿间,那张姣好的面容扭曲得不似人形。 “晚娘……” 宁清洛的呼唤堵在喉间,变成一声破碎的气音。 她下意识冲了过去,走近时却踩到一滩尚未凝固的血,黏腻的触感透过薄薄的鞋底传来。 血腥味突然变得那么真实。 宁清洛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冲上了头顶,那声音不像是她自己发出来的,倒像是从胸腔里硬生生剜出来的。 “住手!”宁清洛拔下发间银簪,狠狠的扎进了护卫脖颈处的穴位。 护卫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瞪圆双眼还来不及回头,宁清洛又来回对准护卫喉咙猛刺了两下,手腕一翻,簪尖横向狠狠一划。 “呲” 锋利的银器割开皮肉的声音黏腻得让人牙酸,温热的血喷溅而出,有几滴甚至溅到了她的眼睫上,将视线染得猩红。 可她没有停手,将簪子不停刺入对方喉咙里,直到护卫轰然倒下时,她仍死死攥着那支已经完全扭曲变形的银簪。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连众人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刚刚宁清洛的速度很快,宁夫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宁清洛就已经动手了,甚至没看清宁清洛的动作,那银簪就已经插进了护卫的喉咙。 宁夫人惊得后退两步,嘴唇微微抖动,大脑一片空白,好一阵才回过神来。 “啊!” 尖叫声突兀地撕破死寂,宁夫人面色惨白,浑身发颤,指着宁清洛的手指也在不停地发抖:“清儿你在做什么!” 宁远瞳孔一缩,大步上前,一把拽住宁清洛的手腕,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宁清洛!你是不是疯了!” 他的声音夹杂着不可置信和暴怒,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扭曲的狰狞,这一声几乎是吼出来的,震得宁清洛耳膜嗡嗡作响。 “你竟然当着娘和我的面杀人?你这个恶毒的贱人!” 宁清洛猛地抬头,漆黑的眸子里泛着猩红的血丝,像是被困在绝境里的野兽。 她纤细的手腕被他攥得发青,却硬是咬着唇一言不发。脖颈上的青筋随着她的呼吸一起一伏。 “好,很好!”宁远怒极反笑,手上的力道几乎要捏碎宁清洛的腕骨,硬生生的把宁清洛拉到宁夫人面前:“娘您看,这就是咱们宁家养出来的狼崽子!” 79 你为何要这么做?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你这个孽障,于晚娘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护着她!”宁夫人一巴掌扇在了宁清洛的脸上。 宁清洛被打得偏过头去,半边脸颊肉眼可见地红肿起来,嘴角沁出一丝殷红的血迹。她舌尖抵了抵牙齿,尝到浓重的铁锈味,疼得连呼吸都轻轻发颤。 她缓缓抬手,用染血的指腹擦了擦嘴角。纤细的手腕上还留着宁远掐出的淤青,可她的眼神却冷得像淬了冰,眼角微微抽动着,仿佛在竭力压制着什么。 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晚娘需要赶紧止血处理伤口,宁尚书跟宁赫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府,不能再激怒宁夫人了。 “母亲一时冲动,三兄怎么不劝劝母亲,还跟母亲如此胡闹!” 宁清洛顾不得脸上的疼痛,猛地甩开宁远的手,双膝“咚”的一声,重重地跪在宁夫人面前:““母亲息怒,晚娘绝不能被弄死,母亲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该出的气也出了,晚娘也得到了应有教训,母亲如果继续下去晚娘会死的。” 她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颤音,可低垂的睫毛下,那双眼睛依旧冷得吓人。 “如果晚娘死了,父亲会不会生气是小事,广平王肯定为晚娘报仇的,为了一个晚娘得罪了广平王府,跟父亲彻底离心甚至让父亲恨上您,不值得。” 宁夫人确实是被气的上了头,倒是把广平王这茬给忘了。 晚娘早些年就被广平王认做了义妹,那时候于太师还在。 所以晚娘从教坊司出来,一直住在广平王府由广平王照料。 广平王对晚娘也是视如亲妹妹那般的爱护,为了晚娘可以丝毫不顾及皇上的脸色,若晚娘死了,广平王怕是会跟整个宁府玩命。 即便广平王妹了嫡子继承广平军,现在广平军还在,广平王也还活着,就算是广平王残废了皇上也对广平王有几分忌惮,如果因为晚娘广平王向她跟谢家发难,皇上都拦不住。 宁尚书到时候肯定是巴不得她死,定会帮着广平王一起作践她跟谢家。 谢家再怎么说也不会为了她一个出嫁了的女儿跟广平王硬碰硬,舍弃她在所难免。 到时候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没有人能救了她。 宁夫人细思极恐,感到后背隐隐发凉。 可让她就这么算了,她也是不甘心的。 “宁清洛,你分明就是要帮于小娘,扯什么乱七八糟的。” 宁远眼底闪过一丝阴鸷:“娘您可千万别被这小贱人的几句话唬住了。” 宁夫人这时候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阴沉:“你不是应该在兰院被两个嬷嬷看管着吗?怎么跑来檀香院了?” 宁远阴阳怪气道:“我看宁清洛这贱人跟于小娘才应该做母女,一个闹腾着不许娘把宁清洛送去女德司,一个不管娘您下的命令,硬闯出兰院来救人。” “清儿你是越来越不像话了,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违背我的命令不在兰院好好待着不说,还蒙骗过了两个嬷嬷跑了出来,原本娘亲还在纠结到底要不要把你送去女德司,如今看来,娘亲就不应该心疼你,越是心疼你,你越是不像话了!” 宁清洛刚要开口辩解,月光下突然闪过一片素白衣袂。谢雨柔提着裙角匆匆跑来,脸颊因为奔跑而泛起淡淡的红晕。 "姑母!"谢雨柔喘息着挡在宁清洛面前,一双杏眼水光盈盈,"别怪清妹妹,是我命人让那两个嬷嬷暂且离开的。" 说着,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腰间丝带,指节都微微发白。 宁远的眼睛猛地睁大,从一侧轻柔的抓住了谢雨柔的胳膊:"柔儿你怎能这般糊涂!" 谢雨柔轻轻挣开宁远的手,抬起的眼眸里噙着泪光:"三哥哥,我实在不忍心看清妹妹再去那女德司受苦。" 说着颤抖地吸了口气:"原想着支开嬷嬷,给清妹妹一个逃走的机会,谁知清妹妹没跑,反而来了这……”顿了顿,转头对宁夫人道:“姑母别怪清妹妹,是我命人让两个嬷嬷离开的。” 宁远不可置信的看向谢雨柔:“柔儿你为何要这么做?” “三哥哥,我不忍心清妹妹再去到女德司那种地方,就斗胆支开了两个嬷嬷,想着清妹妹能有机会逃走,谁知道清妹妹没有跑,来到了这里。” “姑母知道你心善,可清儿毕竟犯了错,不送去女德司反省不行,以后只会做出更大的错事。”宁夫人眉头微蹙,眼中的怒火不觉消散了几分,伸手替谢雨柔拢了拢被夜风吹乱的发丝,语气软了下来:"你这孩子,不在天香院好生歇着,跑来做什么?" 谢雨柔纤细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揪住宁夫人的衣袖,微微仰起脸,一抹月光恰好落进她含泪的眼眸,像一池被搅碎的秋水:"姑母,柔儿实在放心不下清妹妹,求姑母不要把清妹妹送去女德司了好不好?" "不可。"宁夫人声音硬得像块冰,一只手却不受控制地抚上谢雨柔的脸颊,指腹蹭过谢雨柔湿润的眼角。 谢雨柔的手蓦地一抖,却仍执拗地攥着那截衣袖:"可是姑母……" "傻孩子,姑母知道你爱护妹妹,可清儿何曾爱护过你,你不需要为清儿游说我,女德司清儿不去也得去。" 宁夫人叹了口气:"你处处护着她,可她何曾顾念过一丝姐妹情分?清儿为了晚娘那个贱人,不但冲撞我这个娘亲,还把府里的护院杀死了,就当着姑母的面杀的!" 说着突然指向不远处那具冰冷的尸体,地上晕开的血迹在月光下呈现出诡异的暗紫色,晚娘还睁着的眼睛里凝着一滴将落未落的泪。 谢雨柔顺着宁夫人手指的方向看去,身子猛地一颤,吓的脸色惨白:"姑母……" “柔儿听话,清儿方才可是当着姑母的面杀了人,这可是杀人啊!"说到这里,宁夫人的声音捉奸拔高微微发颤:"她这样的狠毒心肠,不去女德司收一收性子,姑母怎么能放心,怕也只有女德司能压制的住她了。" 一阵夜风突然吹过,带起几缕散落的头发糊在宁夫人煞白的脸上。 宁远不着痕迹地将谢雨柔往自己这边带了带,阴影里的半边脸阴沉得可怕:"柔儿你想想,她今日敢杀护院,明日若她突然发疯就敢对你下手,让宁清洛继续留在家里,我跟娘都不能安心。" 话落,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猫叫,惊得谢雨柔一个瑟缩,瞪着双眸惊愕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宁清洛。 “清妹妹,那人,真的是你杀的?” 80 你快点发誓啊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是。"宁清洛薄唇轻启,语气平静得像一潭死水,缓缓仰头,细碎的月光在她冰冷如霜的眸子中凝结,直直刺向谢雨柔,然后便再不发一言。 谢雨柔眼睫微颤,在那道目光下不自觉地心里颤动了一下。 宁清洛那眼神锋利如刀,在月影下闪着森冷的光。 谢雨柔攥紧了衣袖下隐隐发抖的手指,明白今日不压下宁夫人把宁清洛送去女德司的心思,自己跟姜玉恒之间就必会出裂痕。 不管怎么样,女德司宁清洛不能去。 谢雨柔忽然决绝地转身,走到宁清洛身侧,双膝一软跪朝宁夫人娇娇柔柔的跪了下去。 “姑母,柔儿不知道清妹妹为什么杀人,但柔儿始终坚信人性为善。” 谢雨柔仰起梨花带雨的小脸,眼眶通红声音哽咽着道:“清妹妹一定有自己的原因,柔儿相信清妹妹能改正错误,求姑母不要把清妹妹送去女德司好不好?” "愚蠢!"宁夫人气得金钗乱颤:"送她去女德司正是要她改过自新!若是继续留在家中,今日杀护院,明日杀丫环……"宁夫人一把扶起谢雨柔,手指都在发抖:"万一……万一她伤了你,姑母还怎么活?" "不会的!"谢雨柔猛地摇头,仓皇转身揪住宁清洛的衣袖,焦急的泪眼朦胧:“清妹妹你跟姑母保证,不不不,光保证不行,你发誓不会做出任何伤害我的事情,让姑母安心。” 见宁清洛没有反应,谢雨柔更急了:“清妹妹你快点发誓啊。” 宁清洛被谢雨柔摇晃的有些烦躁:“只要柔姐姐不做对清洛不利的事情,清洛没有理由伤害柔姐姐。” 谢雨柔心中一哽。 她让宁清洛发誓不会伤害她,宁清洛倒好,给她开设了条件。 可气恼又有什么用,宁清洛手里有她的把柄,她只能咬牙把这一口咽下去。 宁夫人颤抖的手指,月光下那张保养得宜的脸庞泛着铁青色。 “清儿你瞧瞧你柔姐姐对你多好,帮你求情话都说到这份上,你竟然连发誓都不愿,你就是这般报答她的吗?!” "娘!"宁远立即跨步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母亲他眼中似要喷出火来,转头恶狠狠地瞪着宁清洛。 "这个毒妇连句最简单的誓言都不肯说,明摆着是存了要柔儿命的心思,今日敢杀护院,明日就敢弑亲,这样歹毒的祸害,决不能留在宁府!” "三兄的耳朵怕是摆设?" 宁清洛忽然低低笑了起来,笑声仿佛带着碎冰,冷得让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 "我什么时候说要害死柔姐姐了,我分明说的是只要柔姐姐不做对我不利的事情,这也成要害死柔姐姐了?” 宁远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你休要强词夺理,柔儿单纯善良,怎会做对你不利的事情。” “既然柔姐姐不会做对我不利的事情,我又怎么会伤害柔姐姐,除非柔姐姐要害我,那我也不过就是无奈还击而已。” 宁清洛故意拖长声调,满意地看着谢雨柔浑身发抖。 “现在柔姐姐也瞧见了我,我是真的会杀人,我相信柔姐姐也能掂量一二不会惹到我,我就更没有伤害柔姐姐的理由了不是吗?” 宁远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咔咔作响:“柔儿当然不会……” “所以……”宁清洛骤然提高声调打断,朝宁远展颜微笑:“所以三兄说的我存了害柔姐姐的心思,这话不成立。” 谢雨柔泪水涟涟地拽住宁远的衣袖,剧烈颤抖着,像风中残烛。 “三哥哥不要跟清妹妹吵了,都是柔儿的错,要不是柔儿说出清妹妹之前买过雪浪笺,姑母就不会要把清妹妹送去女德司,都是柔儿的错。” 宁夫人心疼的看着谢雨柔:“柔儿,不是你的错,是清儿让姑母太失望了。” “不,都是柔儿的错,若清妹妹因为柔儿去了女德司,柔儿会愧疚死的,姑母柔儿好难过,感觉难过的快死掉了……” 谢雨柔忽然像被抽空了力气,整个人软绵绵往下坠,脸色惨白如纸。 "姑母……柔儿……喘不过气……" 谢雨柔胸口剧烈起伏着,整个人瘫进宁夫人怀里,珠钗散落一地。 "柔儿!"宁远立马慌了。 "快叫大夫!"宁夫人手忙脚乱地拍着谢雨柔后背,谢雨柔却像离水的鱼儿般张着嘴,泪珠大颗大颗滚落:"要是清妹妹因我……去了女德司,柔儿不如死了干净……" 宁远急得眼圈发红:"是不是心悸又犯了?"转头恶狠狠瞪向宁清洛:"这下你满意了?" 宁夫人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快,快去寻府医来......"她踉跄了两步,金线绣花的鞋尖踩在掉落的绢帕上,顿时沾满灰尘。 宁远已经打横抱起谢雨柔,少女苍白的手指无力地垂落,腕上羊脂玉镯与他的墨色衣袍形成强烈对比。 宁远哑声喊道,声音几乎不成调:"我先带柔儿回天香院!"话音未落便已冲了出去,带起的风吹熄了两盏摇曳的灯笼。"等等我!"宁夫人顾不得往日的端庄,提起裙摆就追,头上金镶玉的发簪"叮当"作响。 跑过宁清洛身边时,她脚下一顿,恨恨的瞪了宁清洛一眼:“我怎么就有你这么个祸害做女儿,若柔儿有个三长两短,你这辈子在女德司永远别出来了!” "夫人......"护院急声问道:"紫檀院该当如何?" 宁夫人猛地收住脚步,回头时眼中寒光毕露:"给我把门看死了,不准请大夫,不准放人出去!" "那......清小姐......"老嬷嬷欲言又止地搓着衣角。 宁夫人死死盯着宁清洛,双眼睛却像是浸了寒潭的水,冷得瘆人。 “娘亲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是选择留下陪着晚娘,还是跟着娘亲去天香苑,守着柔儿直到柔儿没事?” “母亲,晚娘不能有事。”宁清洛眸色坚定的看着宁夫人,一字一句道:“这不是为了晚娘,是为了母亲为了宁家,晚娘如果出事了,广平王那边没法交代,还请母亲让人找个大夫来……” “你住口,我不想听你说这些,若晚娘能活下来算她命不该绝娘亲认了,可娘亲不明白,你为何要向着晚娘,我是你的娘亲啊!” 月光描摹着宁清洛半边轮廓,半面隐在阴影里,那双眼睛却比月光更加清明。 宁清洛知道宁夫人钻进了牛角尖,被恨意跟嫉妒冲昏了头脑,根本没法宁夫人讲道理,只能叹息一声:“清洛并没有向着晚娘……” “够了!” 宁夫人猛地挥手,"啪"的一声,宁清洛的左脸立时浮现五道红痕。 宁夫人胸口剧烈起伏,鬓间金钗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剧烈晃动,声音骤然尖利,眼泪夺眶而出。 “你为了晚娘根本不顾及我这个娘亲,跟你爹爹那个没良心的一样,你就是个白眼狼,娘亲才不怕什么广平王,你愿意留在晚娘身边就留下,娘亲懒得管你了!” 宁夫人踉跄着后退两步,像是不认识般盯着跪在地上的女儿,伤心的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突然,一声微弱的咳嗽传来。 宁清洛浑身一震,赶忙起身来到晚娘身边。 晚娘手指微微抽动,嘴唇蠕动着似乎在说什么。 "晚娘……" 宁清洛的心脏骤然缩紧,赶忙从自己腰间的布包里取出止血的药粉,小心翼翼的撒在晚娘被割破的嘴唇跟其他伤口上。 晚娘的眼皮沉重地掀了掀,目光涣散地对上宁清洛的眼睛,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清儿……我没事,莫慌……" 81 你们都不要命了吗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宁清洛怎么可能不慌。 晚娘已经有些失血过多,宁清洛来之前就估摸到宁夫人说什么都不会给晚娘请大夫,也不会让府医过来。 若宁夫人再晚走一些,晚娘可能真的会没命,就算是现在,看着晚娘嘴上可怖的伤口,宁清洛完全没有把握在没有大夫没有足够药物的情况下晚娘能平安无事。 宁清洛的心脏揪成一团,颤抖着手去擦拭晚娘脸上跟流淌到脖间的血迹,手指颤抖得几乎捧不住药瓶。 瓶中药粉簌簌洒落,混着泪水在裙上洇开一片暗色的痕迹。宁清洛又小心翼翼地用帕子擦拭晚娘的脸,每碰到一处伤口,手指就像被烫到般瑟缩一下。 血迹蜿蜒在晚娘瓷白的颈间,如同雪地里盛开的红梅。 看着血液又一次浸透了刚敷上的药粉,宁清洛呢喃着,像是在安抚晚娘,又像是在宽慰自己。 “没事的,我的止血粉很管用,只要止住了血你就会没事的……” 晚娘的手颤巍巍抬起,嘴角微微上扬,牵动伤口渗出更多血珠,指尖沾着血渍抚上宁清洛的脸,那触感如此轻,像是秋日的蛛丝,随时会断裂。 “清儿关心我,真好……我保护不了我的清儿,还让我的清儿为我杀了人,我……” "别说话……别说话了……"宁清洛撒完止血的药粉,又取出了一颗药丸,轻轻的放到晚娘唇边:“我只有调理脏腑内伤的药,你先吃下,总归是吃了就比不吃强,你自己张开嘴,我……”她不敢碰晚娘满是伤口的双唇。 晚娘轻轻点头,慢慢张开了满布伤口跟血迹的嘴,吃下了药丸。 宁清洛迷茫的看着晚娘,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你为什么要管我去不去女德司,你没必要为我激怒我母亲,更没必要为我做成这样,你就算做成这样我也不会……” “不重要,都不重要,我不是想捆绑你,也不是为了你的感恩,我只是……我只是因为,只是因为你是我的清儿啊……” 晚娘吃力的伸手,拉住宁清洛的手,用力的扯出笑容,嘴上刚止住血的伤口崩开流血也不在乎。 “你愿意做我女儿吗?你爹爹说过,可以让你做我女儿,你爹爹说可以的……他说可以……” 晚娘的眼泪终于决堤:"他说过,你会是我的女儿,一定会……会的……所以我不管为你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我不需要你的报答,就算你不理我也没关系,没关系的……" 宁清洛怔怔看着晚娘眼中渐渐消散的神采,慌乱的起身冲到被绑着跪做一排的下人面前,伸手要解他们的绳子。 "清小姐住手,再不住手别管奴才们不客气!" 为首的护院立刻拦在宁清洛面前。 宁清洛眼中迸出骇人的光,字字如刀。 “你们放手,你们都不要命了吗?我母亲是宁家当家主母身后是谢家母族不会有任何事情,可你们呢?别说广平王,就是我父亲也会活剐了你们!” “你们现在把晚娘的人放了,让他们把晚娘抬回房间照顾,晚娘或许还能有命,我也可以为你们向我父亲求情。” 护院们互相对视,一时竟犹豫了起来。 宁清洛趁机推开最近的一人,去解一个丫环手上的麻绳。 那丫环的脸已被扇的青紫,绳子深深勒进皮肉里。 不行,得用匕首。 可她又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藏的匕首拿出来。 “都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帮忙!只是让你们帮忙松开他们的绳子而已,也不是让你们把人从紫檀院放走更不需要你们把晚娘弄回屋子。” 宁清洛朝护院跟不远处的两个嬷嬷大喊着:“你们不拿自己的命看做是命,忠心主子没错,但也想想你们的家人,难不成要让他们跟你们一起去死吗?” 这最后一句话终于击溃了护院们的防线。年纪最轻的那个已经抖着手去解绳子,其他人犹豫着让开一条路。 此时晚娘已经昏迷了过去。 绳子解开后,晚娘的嬷嬷跟丫环顾不得自己身上脸上的伤疼都奔向晚娘,轻手轻脚的把晚娘抬到了房间。 宁清洛让丫环打来了清水给晚娘清理伤口,重新给晚娘的伤口上撒了止血的药粉。 晚娘已经发起了高热。 宁清洛看着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晚娘再这么下去,怕是熬不过去。 丫环去拿了库房里存着的人参,给晚娘熬了一碗人参水,用勺子一点一点的喂进晚娘嘴里。 眼看着天都快亮了,就算喂再多的人参水,对晚娘来说也是杯水车薪。 宁清洛正倚在窗边的梨花木椅上,指尖在描金茶盏边缘摩挲,茶已凉透,杯壁凝着水雾。 骤然间,木门被“砰”地一声破开,两个膀大腰圆的护院大步跨进来,靴子重重踩在青砖上,震得案几上的茶器叮当乱响。 宁清洛尚未反应过来,手腕已被一双钳子般的大手狠狠攥住,整个人如同布偶般被拽离座椅,膝盖磕在桌角上,痛得她眼前一黑。 茶盏失手摔碎在地上,茶水四溅,染脏了她素白的衣裙。 “清小姐对不住了。”一名护院冷声道,语气恭敬却不带半分怜悯:“夫人命奴才们来把清小姐送去女德司。” “放手!”宁清洛喉咙发紧,手指狠狠抠住护院的手腕,指甲几乎嵌入对方皮肉。 她的袖口被扯得松散,可护院两只铁箍般的手纹丝不动,她甚至能感觉到骨头被捏得生疼。 另一名护院毫不留情地架住她的另一条胳膊,像拖拽犯人一样拉着她往门外拖去。 宁清洛的脚尖悬空片刻,又重重蹭过门槛。 她咬紧牙关,挣扎着回头,可没有一个人敢出声阻拦,她根本挣扎不开,只能任由两个护院把她往外拖拽。 快到院门口的时候,突然院门被人用力踹开,宁尚书满面怒容地冲了进来,官袍下摆带起一阵疾风,腰间的玉佩在疾行中不断撞击,发出清脆的玉鸣。 "你们对我的女儿做什么!" 宁尚书目光如刀般劈向那两个架着宁清洛的护院,青筋在太阳穴突突直跳。 身后,广平王坐在轮椅上,被叶从斤推着入内。 身后四个府兵上前直接拔刀架在了两个护院的脖子上。 82 简直放肆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你们简直放肆!” 宁尚书怒喝如雷炸响,惊得院中所有人都像被钉住般僵立原地。 两名护院像被烫到般松开了手,年纪较长的那个脚下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老、老爷饶命!是夫人吩咐……" 话音未落,宁尚书的大袖带风扫过,那个护院脸上已经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父亲……" 宁清洛刚发出气音,膝盖就失了力气。 她恍惚感觉到一只有力的手臂稳稳接住了自己,父亲身上熟悉的松墨气息混着汗水扑面而来。 宁清洛急忙道:“晚娘快不行了,在屋里,父亲……” 宁尚书闻声色变,官袍翻飞如墨色的浪潮,三步并作两步直冲向屋内。 匆忙间连门槛都未及迈过,被绊了个踉跄也顾不得整理衣冠。 "清儿可还好?"叶从斤箭步上前,修长的手指刚要触及她的肩膀便又迟疑地收回,眼中尽是不忍。宁清洛摇了摇头:“我没事。” “你哪里像是没事的样子。” 叶从斤分明看见宁清洛单薄的身躯在秋风中瑟瑟发抖。 “真的没事。”宁清洛勉力摇了摇头,下意识地想抬手整理仪容,强撑着向广平王行礼:“清洛见过王爷。” "不用拘泥这些小节。" 广平王的声音显得格外沉重,眉间的川字纹仿佛刀刻般深刻。转而嘱咐叶从斤时,语气急切却又不失威严:"你照顾一下清儿。" 话音一落,便指挥府兵推着轮椅朝内室赶去。轮椅碾压过青石板的声响在静夜里格外刺耳,每一步都像是碾在人心上。 就在后面,还跟着一位拎着药箱的老者。 叶从斤这才定睛细看。昔日如珠似玉的宁家嫡女此刻发髻散乱,几缕青丝被冷汗黏在颈间。 素白色的罗裙上斑驳着暗红的血印很是骇人,赶忙仔细查看。 "这不是我的血......"宁清洛见他神色紧绷,不自觉地后退半步,染血的裙角扫过地上的落叶,发出一阵簌簌的响动。"是晚娘的......"语未尽,喉头又是一哽,攥紧了衣袖轻声问道:"你们怎么这么久才来?" 叶从斤目光一沉,温润如玉的脸庞此刻也显出几分凌厉:"夜里得知晚娘出事,父王本想着带府兵闯宁府的,可想来父王是个外男,难免落人口舌生事,有理也变成无理了,宁尚书被陛下留在了宫里,便赶忙拿着令牌进宫去找宁尚书了。”说着朝内室方向望了一眼,压低声音继续道:"父王还去敲了太医院院判的府门,又太医院的人在,晚娘会没事的。" 宁清洛明白叶从斤话里的意思,若是广平王真的带着府兵硬闯臣子家中,还闯的是臣子妾室的院子,不但让晚娘更加难堪,宁夫人也能到圣上面前闹上一闹,只会让事情变的更加麻烦。 如果是跟宁尚书一起来的,那就是助宁尚书一臂之力,怎么都说的过去。 宁清洛突然对广平王有些改观,看来广平王不是一点脑子也不带,该用到脑子的时候,偶尔还是会转动两下的。 广平王带来的府兵着实不少,共有十几人,各个都是曾经上过战场的人,浑身带着浓浓杀气。 宁夫人安排开的护院跟嬷嬷都吓的瑟瑟发抖大气不敢喘一下,在屋门外跪成一排。 紫檀院只留下了留个府兵把守,剩下的人由宁尚书的贴身小厮带着去了主院,知道宁夫人跟宁远宁骁都在天香院,又赶去了天香院,把天香院给围了起来。 小厮回来的时候禀告,宁夫人在天香院发了疯的咒骂晚娘。 现在包括府医在内,都被困在了天香院里出不去。 太医给晚娘重新处理了伤口上药,喂下了一颗护命的药后,又施针了半个时辰。 嬷嬷端来煎好的汤药的时候,已是天亮。 屋内药香弥漫,却掩盖不了那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晚娘安静地躺在床上,苍白的面容毫无血色,唇角还残留着未擦尽的血丝,纤细的手指无力地垂在床边,指尖泛着不自然的青紫色,仿佛一朵即将凋零的兰花。 宁尚书趴在床边,额头抵在床沿,泪水将他花白的胡须打湿得一绺一绺,官袍皱巴巴地裹在身上,再无往日威严模样。"晚娘...我的晚娘..."宁尚书像个孩子般抽噎着,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握住晚娘冰冷的手,老泪纵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都怪我没能保护好你,都怪我……我的晚娘,都怪我没能保护好你,都怪我……” "别哭了。"广平眉头紧锁,抬手擦了两把眼泪,伸手轻轻拍了拍宁尚书的肩膀,掌下的衣料已经被泪水浸湿,声音低沉而克制:"发生这种事也不是你能想到的,晚娘是你女人更是本王的妹子,遭了这么大的罪本王看着也难受的要死,你别哭了,你越哭本王就越难受……" “我没想到,我事真的没想到谢嫣竟然会对晚娘下如此毒手,她这是要让晚娘死啊……”宁尚书猛地抬起头,脸上的泪痕纵横交错,皱纹里夹着尚未干涸的泪水,布满血丝的眼睛在屋内搜寻,最后落在站在门边的宁清洛身上。 “清儿,她怎么能这么心狠手辣,把我的晚娘折磨成了这样。”宁尚书的声音嘶哑得可怕,手指无意识地抓挠着床沿:“爹爹恨啊,爹爹是真的恨啊……” 宁清洛站在窗边,清晨的阳光洒在她的侧脸上投下光晕。 她的目光在父亲和晚娘之间来回游移,脸上的神情既不是悲伤也不是愤怒,而是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父亲是恨自己多一点,还是恨母亲多一点?” 宁尚书被宁清洛问的浑身一震,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嘴唇抖动着,眼中的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滚落,整个人像是什么被撕裂了一般。 “母亲并不是一个能容忍的女人,眼睛里更是揉不得沙子……”宁清洛缓步上前,声音里带着几分审判的意味。 “之前父亲把晚娘安置在广平王府,母亲就算气恼,手也伸不到广平王府,只能当做不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难不成父亲以为是母亲一直不想动晚娘吗?以母亲的性子,若晚娘不是一直住在广平王府里有广平王的庇护,若只是被养在外面的宅子里,母亲怕是早就对晚娘下手了。” 一阵风吹过,摇得窗棂发出轻微的响动。 宁清洛继续道:“父亲是真没想到吗?在父亲迎晚娘入宁府的时候,不是就应该想到了吗?” 宁尚书肩膀一下子垮了下来,像是被人抽去了脊梁,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 床上的晚娘突然微弱地咳嗽起来,一缕血丝从嘴角溢出。 “晚娘……”宁尚书慌忙用袖子去擦,却在看到袖口上沾染的血迹时猛地僵住,慌忙的喊着:“张太医,张太医……” 83 药丸从哪来的?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张太医赶忙上前,伸手搭在她纤细的手腕上把脉,指尖微微一顿,眉头紧锁,半晌,才抬起浑浊的眼,叹道:"没事,是吐出的淤血。" 广平王紧盯着张太医,眼眸深处暗涌着压抑的焦躁:"哪里的淤血?" "胃……"张太医松开晚娘的手腕,声音微沉,像是在克制什么情绪,终究还是摇了摇头:"应是被外面跪着那群人踹的……"视线不由转向门外庭院里那群跪着的婆子和小厮,目中闪过一丝嫌恶。 片刻,又低声叹了口气:"宁夫人这是奔着折磨死于娘子去的……家妇若如此狠毒,老夫必然每日惶恐不安……" 广平王眉心一跳,手中握着的茶盏微微一紧:"胃难不成是被踢破了?" "那倒是没有,王爷放心。"张太医转身解释,语气缓和了几分:"于娘子的胃没什么大碍,老夫方才把脉查看,虽说内脏被踢打,有些受损,但都不是很严重……" 顿了顿,思索着又道:"而且,老夫发现,于娘子似乎来之前吃过什么药了。"目光移向宁清洛,声音微微放缓,带着几分探寻:"宁四小姐可知道于娘子吃了什么药?" 宁清洛眼睫微垂,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的袖口,知道自己瞒不过去,便轻轻点了点头:"有吃调节内伤内损的药。" "还有吗?可否拿来给老夫看看。"张太医语调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宁清洛刚想说"最后一颗了",还未开口,就见一旁的丫环已经捧着药瓶快步走了过来。 "您请看。"丫环低眉顺眼地将瓷瓶递到张太医手里:"这是四小姐给的药丸,奴婢的主子就是吃的这个。" 宁清洛:“……” 好嘛,之前太过慌乱,忘记把药收起来了。 张太医捏开瓶塞,倒出一颗乌黑的药丸在掌心里端详片刻,凑近鼻尖嗅了嗅。眉峰微动,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却又很快敛去。 "这药丸做的甚好。"张太医的声音里夹杂着几分惊叹:"用了几十种名贵药材,造价斐然,比老夫的药要好上许多,怪不得于娘子被踹得内脏血瘀,脉象上来看也没那么严重,还能撑到我们赶来。" 侧目瞥了眼床榻上气息微弱的晚娘,视线在药丸与宁尚书之间来回游移,最后意味深长地看向面色阴晴不定的宁尚书。"宁府可真是藏着好东西呢。" 广平王伸手拿过药丸,指腹轻触那细腻的表面,皱眉道:“这药很难得吗?” "当然难得。"张太医捋了捋花白胡须,声音不自觉地压低,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广平王。 “这么奢侈的一颗药丸,别说寻常官员家,就算是王公贵族的家中怕也特别罕见,除了耗费财力,有几味草药是花钱都难买到的。” 宁尚书面色阴沉似水,转身直视宁清洛:“清儿是从哪弄来的?” 张太医跟广平王齐齐愣了一下。 宁清洛是宁尚书的女儿,他俩就自然以为这药丸是宁尚书给宁清洛的。 但听到宁尚书这么问,就知道这药丸跟宁尚书无关。 可宁清洛一个小姑娘,竟然有这么难得的药,也勾起了张太医的好奇心。 “额……”宁清洛想了想,眼神不自觉地瞟向窗外:“上次在裴府中毒那次,裴公子给的。”似是怕被追问,又赶紧补了一句:“至于裴公子是从哪弄来的,我也不清楚。” 祖父留给宁清洛的钱财是宁尚书不敢想的,宁尚书更是不知道宁清洛从小就喜欢研究医术,祖父不但给宁清洛找了药王谷的谷主做了师父,还到处给宁清洛花大价钱搜罗名贵药材练习制药。 宁清洛之所以在制药方面能有精进甚至制作出罕见难得的药,都是靠财力支撑。 不然就算是个医术天才,对于触碰不到的东西也是搞不明白的。 宁尚书不是不知道自己的爹把钱财都留给了宁清洛,那可是宁家家主继承的私库。 可既然是留给了宁清落的,他这个当爹的也不好明面上跟宁清洛讨要过来。 老家主的意思也很明显,在他之后的下一代家主就是宁清洛,反正宁家也没有女子不能为家主的规矩,宁家的第二任跟第三任家主也都是女子来着。 但宁清洛手里的东西换做是谁都会眼馋,之前宁尚书已经尽可能不让自己去想去惦记。 今日看到这名贵的药丸,还是让宁尚书心里痒痒的。 要知道宁家继承了私库的家主,才算是真正的完善的宁家家主。 继承了私库也就代表着有大量的钱财可以使用,对自己的官途也好,未来的规划也好,都有极大助力,甚至可以站队任何一个皇子。 老家主生前说过,只要有宁家私库的支持,哪个皇子想反了都成。 毕竟军队需要钱财的供给,而宁家的私库可满足。 张太医感觉到了宁尚书看宁清洛时眼神的微妙,将最后一点药渣在指尖磨开,突然轻笑出声:"裴家看来是个富贵窝,流油的那种,"目光在宁清洛略显僵硬的面容上停留片刻,又补充道:"裴公子也是个大方的,这种名贵的药说送就送了。"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斜斜地洒进屋内,宁尚书犀利的目光在阳光中犹如实质般落在宁清洛脸上,刻意放轻的语调,却掩不住字句间的锐意。 “这真是裴公子给你的?” 宁清洛面容平静如水,不疾不徐地将几缕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嘴角扬起一抹恰到好处的浅笑:"父亲不信可以去我那搜查。" 反正裴澈已经把她所有的药都顺走了,就算是把兰院翻过来掘地三尺也是搜不出半颗药丸了。 宁尚书布满皱纹的脸骤然舒展,连连摆手发出几声干笑:"爹爹就是随口问上一问……"伸手想要拍女儿的肩,却在半空顿了顿,最终只轻轻落在她衣袖上,目光忽闪不定,在父慈与猜忌之间摇摆,眸中一片阴晴难辨的神色:"没有怀疑你的意思,爹爹自然是相信你的,你莫要多想。” 84 可怪爹爹?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清洛明白。”宁清洛唇角的弧度加深了些,眉眼间浮现出温婉的笑意,阳光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却始终照不进那双幽深的眼眸。 宁尚书起身,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代表家主的玉佩的纹路,声音里裹着几分刻意的温和。 “爹爹要去一趟你娘亲那边,晚娘就由你来照顾了,放心,你跟晚娘都会没事的。” 宁尚书转头望向窗外,喉结滚动了一下:“以后爹爹不允许任何人在伤害你跟晚娘,尤其是不会允许再有人要把你送到女德司那种地方去。” 这句话说得极重,像是暗自的誓言。 广平王冷哼一声,后槽牙咬得咯咯响:“就算清儿这次真的被送去了女德司,本王就算跟国师那斯撕破脸皮,也定会把清儿带回来的。” 宁清洛微微低头,礼貌而客气的行礼,轻声说道:"清洛多谢王爷,有王爷这句话,清洛就已经感激不尽了。" 广平王见状,伸手虚扶,声音比方才低沉些,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以后都是一家人了,别说这些见外的。” 宁尚书的手紧攥着,对广平王道:“王爷,我夫人在天香院里,一会我的小厮会领你过去,你先去震慑一下我那不懂事的夫人,我去了怕是立马就得吵闹起来。” 广平王剑眉凌厉地扬起,宽大的蟒袍袖子随着握拳的动作猛地一甩,阴沉着脸,眼底闪过一丝凶狠:“好,本王正好憋着一肚子气,要撒上一撒,你身为她夫君,在当面本王海不太好发作,本王正愁不能给晚娘好好出上一口恶气。”说罢,招呼着叶从斤推着轮椅离开了。 屋内有些闷,张太医让丫环打开窗户稍微透透气,随即出去查看煎制的药去了。 宁尚书对着丫环挥了挥手,丫环有眼力劲的退了出去,顺手把屋门关上。 药香与血腥气交杂,檀香烟缕从博山炉里蜿蜒升起,却又被骤然推开门的冷风吹散。 宁清洛会心一笑,马上明白了宁尚书的意思。 “父亲是有什么话想要对清洛讲吗?” 宁尚书站在榻边,指尖轻颤着碰了碰晚娘苍白的脸。 晚娘双目紧闭,鸦羽般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青的阴影,唇上结了干涸的血痂在雪肤上格外刺目。 宁尚书看了许久,喉头滚了滚,喃喃低语:“清儿对晚娘有何看法?” 宁清洛垂眸,指尖轻轻摩挲着袖口,一缕青丝从鬓边滑落也浑然不觉,声音很轻,却带着斩钉截铁的意味。 “父亲钟爱的女子,再无其他看法。” 宁尚书声音压低,声音变得小心翼翼,带着几分试探跟不安:“可因晚娘过门为你娘亲鸣不平?” “未曾。”宁清洛答的干脆,没有丝毫犹豫。 见宁尚书脸色有些难看,又继续道:“晚娘是个很不错的女人,母亲有些糊涂了,但毕竟是宁府的当家主母,父亲让广平王先去震慑母亲,清洛不好评判,还是那句话,她毕竟是清洛的母亲。” 宁尚书的眸中毫不掩盖的落寞神情,眼神倏地黯淡下来:“爹爹还以为,你肯救晚娘,肯为了晚娘跟你娘亲对抗,手彻底接受了晚娘,愿意让晚娘像你亲生娘亲那般疼爱你,你也能像对亲生娘亲那般对待晚娘。” 宁清洛目光落在床上昏迷着的晚娘脸上,走上前,指尖拂过晚娘凌乱的鬓发。 “晚娘对我很好,我就算是个冰块也会被捂化,但这跟我接不接受晚娘代替我母亲的位置不一样,我的母亲只有一人。”宁清洛将晚娘乱了的头发别到耳后,声音干涩:“不管她对我是坏是好,都是我的母亲,这是事实不能改变,我也不需要任何人来取代她给我所谓的母爱。” “清儿,可怪爹爹?”宁尚书声音像是从极远处传来,带着几分苍老与疲惫。 宁清洛转头看着宁尚书,面上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也没有回答宁尚书的问题,反问道:“怪什么?” 宁尚书突然抓住宁清洛的手腕,宁清洛情绪平稳得让宁尚书心慌,目光不自觉地飘向床榻上昏睡的晚娘,喉结滚动了一下。 “爹爹不过是想给晚娘一个名分,所以把晚娘迎入了府中,你可能理解?” “恕清洛不能。” 宁清洛声音极轻,却如利刃刺破沉默。她缓步走向窗边,指尖划过窗棂上的雕花,力道几乎要捻碎那细致的纹路。风卷着寒意扑进来,将她的影子投在地上,拉得极长,极暗。 宁尚书当年拿对晚娘的海誓山盟当做放屁,今日又拿自己明媒正娶的发妻当什么了? 宁尚书面色骤变,袖中的手紧握成拳。 就算宁夫人有错,责打虐待的也是一个妾室,也是宁尚书种的因结的果,宁尚书事情发生之前只知道埋雷,而宁夫人却是被自己的夫君让广平王帮忙围了发妻的院子,宁尚书可真是个好夫君好男儿。 宁清洛冷眼瞧着宁尚书,唇边弧度微扬,却如霜刀般寒凉。“若父亲真想给晚娘一个名分,大可以跟母亲和离再给晚娘一个名正言顺,晚娘今日也不会被虐打成这样躺在床上,最后,晚娘遭罪,母亲蒙羞,父亲倒是落得两头不亏。” 宁尚书面色骤变,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清儿……” 宁清洛打断,根本不给宁尚书狡辩的机会:“父亲这算什么?母亲身后的谢家父亲不愿舍弃,还非得给晚娘一个所谓的体面,父亲对不起晚娘也对不起母亲。” 男人,呵。 只做有利于自己的选择。 宁尚书被宁清洛一番话刺得字字见血,喉头滚动数下,却终究未能发出半点声响。他,宁尚书被宁清洛说的哑口无言,身形猛地一晃,扶住案几的手指深深嵌入红木纹理中,指尖都泛出了青白,许久都没有说出半个字。 门外传来细碎脚步声,小丫环端着汤药战战兢兢地进来。 浓重的药味在屋内弥散开来,混着血腥气直往人鼻腔里钻。宁尚书望着那碗深褐色的药汁晃动的波纹,恍惚间竟像是看见了自己这些年的虚伪心思在沸腾。 "清儿..."宁尚书终于开口,嗓音嘶哑得像是砂纸磨过:"顾好晚娘。"说着从袖中抖抖嗦嗦摸出一块帕子,却不知是要擦汗还是擦泪。 85 你可以完全相信我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那帕子一角绣着并蒂莲,针脚已经有些松脱。 宁尚书长长一声叹息:“爹爹自己去天香院就行,你若是出现,你娘亲怕是要更疯癫。” 让一个女人的女儿看那女人发疯,用她的女儿狠狠刺激她不是什么君子所为。 但宁清洛清楚,要不是她说了刚刚那些话,宁尚书最初是有带着她一起去天香院的打算。 宁清洛淡淡道:“清洛也不愿见到母亲疯癫的样子,本也没打算陪父亲一同过去。” “你……”宁尚书猛地转身,却在对上宁清洛视线的刹那如遭雷击。 宁清洛眸中凝着永冻的寒霜,看的宁尚书心里别提有多难受,走到门口还回头看了宁清洛一眼,衣摆带倒了门边花架。 青瓷花盆"啪"地碎裂,泥土里那株未开的昙花横陈在地,宛如他多年苦心经营的脸面。 终是没敢再看女儿一眼,仓皇离开了紫檀院。 宁清洛给屋子里换了清淡一点的熏香,丫环喂晚娘喝药喝到一半,晚娘就悠悠转醒。 “夫人您可算是醒了。”丫环脱口而出,忽然对上宁清洛扫来的目光,手中帕子"啪嗒"掉在锦被上。 “以前在广平王府里有广平王撑腰,想怎么叫都行,可现在晚娘已经是宁府的贵妾,宁府有自己的女主人,我父亲有自己自己的正头夫人,你应称晚娘为小娘。” 宁清洛伸手接过药碗,指尖在碗沿轻轻一扣,声音不重却让丫环整个肩膀都缩了起来,低下头不敢说话。 晚娘苍白的手指微微蜷起,颤抖着搭在丫环腕上:“碗……清儿辛苦……不用喂药……”她的声音极轻,虚弱极了,尤其是嘴上一道道伤口,微微动唇就钻心的疼。 丫环明白晚娘的意思,眼睛一个劲儿地偷偷瞥向宁清洛手中的青瓷碗,却不敢出声,更不敢伸手去拿。 “没关系,我来就行。”宁清洛的语气轻缓,却不容置疑。丫环如蒙大赦般松了口气,赶紧跪下扶起晚娘,将缎面绣枕垫在她腰间。 汤药已经不是那么烫了,宁清洛试了试温度刚刚好,便坐在床边,舀了一勺汤药,送到晚娘口中。 晚娘一时激动的指尖无意识地抓紧了被褥,丝绸面料被她攥皱,却又很快松开。 晚娘缓缓启唇,苦涩的药液滑入咽喉,却似乎不觉其苦,的目光始终落在宁清洛身上,那双含着秋水的眸子软软的,像浸在池子里的月光,温柔得化不开。 宁清洛垂下眼睫,长睫在烛光下投下细密的阴影,遮蔽了眼底的波澜。 她一勺一勺地喂着,碗中药汁渐渐见底,才缓缓开口道:“父亲请来了张太医,张太医说你除了有点失血过多,再都是皮外伤……”想了想补充道:“胃也受了点伤害,需要好好养着,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吃过油腻过刺激腥辣的食物了。” 晚娘手指在被面上蜷了蜷,唇角弯起的弧度像一柄钝刀,虽然拉扯的很疼,但晚娘还是想对宁清洛笑。 “无碍,我口味向来很淡。” 晚娘的目光在房中流转半圈,除了丫环跟宁清洛,再屋其他人,最终落在紧闭的雕花门扉上。 “夫君人呢?” 宁清洛的指尖在药碗上轻轻一叩,将空碗往案几上一搁。 "父亲跟广平王去找母亲问责了。" 晚娘的身子微微前倾,鬓角一缕散落的青丝垂在腮边,随着急促的呼吸轻轻颤动,眼眶泛起一层薄红,怔楞间,一滴泪珠已经滑落,在锦被上洇开一道深色的痕迹。 “问责又能怎样,吵上一架闹上一场,王爷发发脾气,也就那样了……” 晚娘的声音很轻,轻得像一声叹息,转头看向窗户,窗外阳光正好,却暖不过她此刻苦涩的心。 宁尚书又不会把宁夫人休了,最多也就是敲山震虎,能让宁夫人老实一阵。 “母亲有错,也毕竟是当家主母,若真的惩戒过重,被谢家知道了来闹的人尽皆知,丢的是宁家的脸面。”宁清洛看晚娘满脸难过,宽解道:“小娘以前也是高门大户家的嫡女,定是知道家族颜面对一个家主来说是多么重要,这是男子需要用生命维护的东西,父亲身为宁家家主,又位极人臣……” “我不想听这些。”晚娘打断,声音忽然变得极轻,指尖掐进锦被的暗纹里,像是要抓住什么,抬眸时眼里泛着微光。“我只想知道,你还会被送去女德司吗?” 宁清洛静了一瞬,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自己的袖口,那里曾经有一道曾被戒尺打过的痕迹。 窗外树影婆娑,秋风卷着落叶沙沙作响,仿佛低低的恸哭。宁清洛明显感觉出,晚娘真的除了她会不会去女德司的事情,再也不在意其他。 原本她还以为晚娘借着她要被送去女德司的由头闹上这一通,是想让宁尚书重责宁夫人甚至幻想宁尚书能跟宁夫人和离。 但好像不是的,这并不是什么一石二鸟之计。 晚娘不是个想不明白心存侥幸抱有幻想的女人,所以……仅仅是为了她而已。 竟然只是这样。 宁清洛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 晚娘见宁清洛迟迟未发言语,关切道:“清儿在想什么,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宁清洛摇了摇头,唇角的弧度有些淡,带着未明的情绪:“不出什么意外的话,我应该是不会被送去女德司了。” 瓦娘的声音轻得几乎消散在空气里,眼里的泪雾却映着阳光,亮得惊人:“不会就好,只要你没事,我就算值了。” 宁清洛:“……” 她跟晚娘不过见了几面,她也不觉得晚娘应该对她有什么深刻的感情。 难道是宁尚书常常跟晚娘提起她的关系? 还记得晚娘在晕倒之前,嘴里念念叨叨着。 “你爹爹说过,可以让你做我女儿……” “他说过,你会是我的女儿……” 宁清洛搞不懂也想不明白,宁尚书是怎么给晚娘洗的脑子。 晚娘也不像是单纯简单的人,若是单纯就不可能从教坊司好模好样的出来。 再说,盛京的世家贵女哪有什么简单的。 “为什么?”宁清洛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指甲不自觉地掐进掌心。 晚娘怔愣了一下,不解道:“清儿是想问什么?” 宁清洛感到咽喉发紧,那些压抑已久的问题像滚烫的岩浆涌上来。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对我的所有情感是从哪来的,我们分明从前并无任何接触,我以前甚至都不知道有你的存在。” 晚娘的呼吸明显一滞,被子被攥出深深的褶皱,目光里晃动着某种难以名状的情绪。 “因为你……因为我想把你当做女儿疼爱,在夫君跟我提到你的时候,我就已经把你当做我的女儿了,唯一的……唯一的孩子……” 晚娘的声音柔软得像是四月里的柳絮,却又带着说不出的坚定。 一滴清泪突然坠落在两人纠缠的衣袖上,洇开一片深色的痕迹,晚娘突然握紧宁清洛的手:“你可以完全相信我。” 86 说错话了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宁清洛扯动了两下嘴角,一众莫名的感觉心头升起,可又说不清道不明是什么。 “你明明可以在广平王府过的很好,父亲甚至为了你常年不在宁府,恨不得每天都陪着你,你在广平王府受到了所有人的尊重,也受到了广平王的庇护,为什么要同意父亲来到宁府受罪?” 宁清洛依旧记得叶从斤喊晚娘叔母,那是宁尚书正妻才会有的称呼,也清楚记得宁尚书在广平王府喊晚娘夫人。 可到了宁府,晚娘就是一个妾室而已。 晚娘到底在图什么? 晚娘的嘴唇微微颤抖,眼角泛起异样的嫣红:"因为......"她的尾音拖得很长,像是一根细线悬在万丈深渊之上。 宁清洛有些急迫,像是鲜少这么没有耐心的去追问一件事情,可她真的迫切的想知道答案。 “因为什么?” 晚娘的眼睫剧烈颤抖起来,声音轻得几乎化在空气里,像是害怕惊扰了什么。 “因为我想离你近一点,甚至奢求能天天见到你。” 话音刚落,又像被自己吓到似的,急忙补上一句:“就算不能天天看到你,偶尔能见上一面也是好的。” 晚娘低下头,泪水一滴一滴的落被子上,手指不自觉地抚上心口,那里似乎藏着某种无法言说的痛楚,指尖颤抖着想去触碰宁清洛的衣袖,又在半途收回,声音越来越轻,却也越来越坚定。 “在至少你生病的时候,难过的时候,遇到事情的时候,我都能在你身边随时出现,只要是你需要我,我就随时都在,你不需要我或者嫌我烦不想见到我,我可以不出现在你面前,只要知道跟你同住在一个宅子里,我就很开心了。” 宁清洛心脏像是被什么戳了一下,猛地站起身,衣袖带翻了一旁桌几上喝空了的药碗。 "咣当"一声脆响,药碗连同药勺一起在地上摔得粉碎。 宁清洛错愕的盯着晚娘,眼底是掩不住的慌措。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真把我当做自己的孩子了?” “对不起,我说错话了,清儿……” 晚娘无助的落泪,想要拉宁清洛的手,被宁清洛毫不犹豫的躲开。 “我有母亲,我的母亲是你心爱男人的夫君,你若是想要抢夺她的孩子报复她,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可你这是……你这是……”是有病,是病了。 最后的话宁清洛没有忍心说出口,硬生生的吞咽了回去。 她不得不承认,自从在女德司待了两年,她的情绪就很少这么外露了。 她甚至感觉晚娘看自己的眼神有些许病态,让她浑身上下不舒服。 晚娘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看不到任何表情。 她头颅低垂,墨色长发垂落如瀑,遮住了她整张脸庞,手指死死掐进掌心,指节泛着病态的青白色,却一动不动。 整个房间安静得可怕,安静的宁清洛仿佛能听见她俩的呼吸声。 宁清洛宁清洛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你有过自己的孩子吗?你跟我父亲在一起生活这么多年,没怀孕过吗?” 她想着是不是晚娘被强迫吃过什么绝子的药,这辈子都不可能拥有自己的孩子,又特别想要一个孩子。 正好宁尚书经常在晚娘面前提起她,还哄骗晚娘说可以把她当做自己的孩子,才会让晚娘认定了她对她这么执着。 晚娘忽而抬头,眼睛通红,瘦削的肩膀剧烈颤抖着,泪水无声地从她眼角滚落,一滴又一滴,打湿了前襟。 宁清洛想要宽慰两句,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晚娘凝望着宁清洛,突然笑了,那笑容破碎得令人想要怜惜。“我有啊,你就是我的孩子啊。” 宁清洛听到这个回答,深深的叹了口气,无奈道:“我指的不是我父亲安排给你的,我指的不是我,是你亲生的孩子,你生出来的那种。” 晚娘静静的看着宁清洛,抿着唇不再言语,唇也越抿越用力,直到唇上伤口崩裂鲜红的血顺流下都还一直抿着。 像是不知道疼痛一般,无悲无喜,就那么静静地,带着执着的疯感,看的宁清洛心里发慌厉害。 “我不问了,再也不问了,你不要这样。”宁清洛连忙拿帕子轻轻按在晚娘的唇上吸掉血迹,又从布兜里翻找出止血药。 宁清洛声音轻柔像是在哄一个倔强的孩子。 “你嘴唇伤口总是崩裂,肯定会留下难看的疤痕,我知道你肯定不想,赶紧躺下我给你止血。” 晚娘点了点头,顺着宁清洛搀扶的力道躺在了床上,仍旧一言不发,直到宁清洛把药粉撒在她唇上止住了血,晚娘还是没说话,眼睛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宁清洛,很温柔,还有一些复杂的情绪,宁清洛分辨不了也无法分辨,只觉得被看的心里很不舒服。 宁清洛沉默了一会,郑重的跟晚娘道歉:“刚刚,对不住了。” 她觉得一定是她说的那些话刺激到了晚娘。 如果晚娘真的是因为在教坊司吃了绝子的药物终身不能有孕,又是个很想要自己孩子的女人,那她方才直白的话确实太过残忍了些。 “我没事,你不用跟我道歉,永远不用,该道歉的人是我。”晚娘似是才回过了神听清楚宁清洛在讲什么。 “听你院里的嬷嬷说,你最喜欢吃核桃酥,恰好我做核桃酥做的很好,等我好一些了,我做好了派人给你送去尝尝,或者你若是不嫌弃,来我院里品尝也行。” 晚娘眼中闪过一丝期待,瞬间又消失不见:“还是我派人给你送去吧,如果你不喜欢吃我做的也没关系,扔了就行的。” 突然,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宁尚书腰间玉带折射着刺目光芒,大步跨入内室,带进一阵凛冽的沉水香。他的官靴踏在青砖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晚娘……”宁尚书见晚娘醒了过来,凌厉的眉眼瞬间柔和下来,三步并作两步赶到床边,粗糙的掌心覆上晚娘的额头,声音低哑,夹杂着难以察觉的颤抖。 “你好些了吗?” 晚娘仰着脸,阳光映照着晚娘瓷器般易碎的肌肤,唇角微扬,露出一个温软的笑:“夫君,我好多了。” 宁尚书喉结滚动,绷紧的下颌终于舒展,宽厚的手掌包裹住她冰冷的手指,用力握了握。 “那就好,你醒了就好。” 宁清洛知情识趣的退到了一旁,垂着眼睫,声音轻柔有度。“父亲,母亲那边处理好了?” 宁尚书长长舒了口气道,松开晚娘的手,揉搓着眉心,指腹按出深深的红痕。 “我已下令将你娘亲在主院禁足一个月。” 87 还想挨打是不是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那清儿呢?”晚娘突然支起身子,锦被滑落,露出单薄的素白中衣。她纤细的手指攥住宁尚书衣袖。 宁尚书反手握住她颤抖的手,声音沉稳如山:“放心,有夫君在,不会让清儿再入女德司一次。” 晚娘仰头直视他的眼睛,漆黑的瞳仁里翻涌着执拗的光。 “你发誓。” “好,为夫对天发誓。”宁尚书柔情似水的看着晚娘,举起三指:“若清儿再入女德司一次,为夫不得好……” ‘死’字还未出口,晚娘连忙起身冰凉的手掌急急捂住宁尚书的嘴娇嗔道:“我信夫君便是。"尾音却陡然扭曲成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咳咳......" 阳光透过窗户斜照在晚娘凌乱的青丝上,映出细碎的金光,晚娘瘦弱的肩头剧烈起伏,像风中摇曳的残烛,鲜血从指缝渗出,在宁尚书官袍上洇开暗红的痕迹。 宁尚书慌乱的“这是怎么了,不是好多了吗?” 晚娘咳嗽的根本没法开口讲话。 宁尚书慌乱的看向宁清洛:“清儿,这是怎么回事,张太医可还在?” “张太医已经回去了休息了。”宁清路看着晚娘手上跟嘴上的血迹,心里升起一抹愧疚之意。 方才都是她刺激到晚娘,才让晚娘崩开了嘴上的伤口。 晚娘终于缓住了咳嗽,不满的扯了扯宁尚书的袖子:“你对清儿凶什么,清儿又不是大夫。” “好好好,是为夫的错。”宁尚书看着晚娘一嘴的血,倒吸一口凉气,转头对宁清洛道:“药呢?” 晚娘又扯了一下宁尚书的袖子,这次什么也没说,只是娇怒的瞪了宁尚书一眼。 宁尚书无奈,挤出一抹假笑,对宁清洛客客气气道:“清儿,您告诉爹爹药在哪里吗?告诉爹爹,爹爹自己拿就行。” 宁清洛浑身打了个哆嗦,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这样的宁尚书,还真的是让她意外,顺便还能闪瞎她的狗眼。 再想想这些年宁尚书对待宁夫人的态度,跟晚娘相比,这可能就是不爱跟爱的区别吧。 没法,宁清洛从腰间布兜里拿出了止血的药粉,又从桌角拿来了张太医留下的止血药跟金疮药,一股脑的都塞到宁尚书怀里。 “没什么事的话,清洛就先回兰院休息,不在这打扰父亲跟小娘了。” 宁清洛微微福身,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浅笑。 宁尚书手忙脚乱地接住那些药瓶,看着宁清洛略显苍白的脸色,眉头不自觉地皱起,语气柔软带着些难得的温和:“你这孩子,也是累了一夜,赶紧回去休息吧。” 宁清洛回到兰院后,春桃就急忙迎了上来。 秋风卷着几片枯叶掠过青石小径,宁清洛提着染血的裙摆缓步而归,血色已在丝绸上洇开,暗红如腐朽的玫瑰。 见到宁清洛裙摆跟袖子上的血迹,春桃惊呼出声:“小姐您受伤了?是不是夫人责打您了?” “没有,不是我的血,你让刘嬷嬷去给我准备热水,我想洗个澡好好休息。” “是,奴婢这就去喊刘嬷嬷。” 临近中午,宁清洛才沐浴完换好了衣裳。 春桃给宁清洛端来了燕窝粥,小声在宁清洛耳边道。 “小姐您知道吗?夫人被老爷禁足了。” “嗯,这事我知道了。”宁清洛勾起嘴角,舀了一勺燕窝送入口中:“这燕窝不错。” 话音刚落,院外就传来了吵闹声,是宁远跟刘嬷嬷的声音。 “三公子您不能进去,小姐在屋里休息呢,您怎么好硬闯。” “滚开!” 宁远一脚踹开兰院的雕花门,脸色阴沉如铁,眼中怒火直逼宁清洛,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把宁清洛从椅子上拉拽了起来,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宁清洛你还有脸在这儿悠闲喝粥?就因为你,娘被爹禁足,柔儿因为你的事又犯旧疾,你怎么这么狠毒?" 宁远气势汹汹,眼中恨意几乎凝结成实质,像是要将宁清洛撕碎了一般。 “母亲被禁足怎么是因为我,与我有何关系?难道不是因为伤了于小娘才惹了父亲跟广平王不痛快吗?”宁清洛用力抽出被宁远钳制的手腕,看着手腕上的红印,勾起一抹冷笑。 “三兄要想开一些,广平王震怒,父亲只是禁足了母亲已是很好,再怎么说父亲都是要给广平王一个交代,我在紫檀院的时候提醒过母亲,可惜母亲在气头上根本听不进去,三兄也不帮我劝说母亲,再怎么说母亲禁足也跟我牵扯不上关系,倒算是有三兄的原因。” "你……"宁远暴起揪住宁清洛衣领,雕花窗棂透进的阳光被他的身影割裂,碎成斑驳的光影投在宁清洛惨白的脸上丝毫不显慌乱。 只慢条斯理地抬手,将垂落的碎发挽至耳后。素白的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他的手臂,在某个穴位上轻轻一按。 宁远陡然松开手,踉跄后退两步,捏着自己瞬间发麻的手臂,瞳孔震颤地盯着宁清洛:"你……你个小贱人对我做了什么?!"另一只手不住地揉搓着僵硬的胳膊:"怎么会突然没知觉了?!" 宁清洛抚平被扯皱的衣领,眸底似沉了一汪寒潭,抬眸轻声道:"三兄说笑了,我哪里会对三兄做什么,许是三兄为母亲的事奔波一夜,气血不畅罢了。" 宁远气急了,可又不敢再上前一步,只能朝着宁清洛无能狂吼。 “宁清洛你胡说八道,你肯定是对我做什么了!” “我知道三兄不相信我,不信就算了。”宁清洛缓步走近,唇角微翘:“三兄来找清洛兴师问罪有何用,下命禁足母亲的是父亲,三兄怎么不去父亲那同父亲说叨,是因为三兄不敢吗?” 宁远面目狰狞,喉间挤出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宁清洛你强词夺理简直不要脸,你撇的清娘被禁足的事情,可你害柔儿心悸发作你总撇不清吧。” 宁清洛故作委屈:“柔姐姐为我求情导致自己心悸发作,怎能怪到我头上?我对柔姐姐能为我求情很是感激,如果柔姐姐知道了三兄来我这里找茬,怕是会难过的。” 以她现在的手劲,宁远胳膊穴位施压维持的时间有限。 看着即将暴走的宁远,她后退了两步避免宁远发疯。 “宁清洛你个贱人找死!”宁远果然急了眼,压不住脾气,即使胳膊还麻着,也冲上前要撕扯宁清洛。 突然,一道黑影破风而来,宁赫身形如鬼魅,一脚正踹在宁远后背。 宁远整个人飞摔出去,"砰"的一声,头重重的撞到桌腿上,疼得闷哼一声,一阵晕眩,爬起来看清楚来人,吓的大气不敢喘一下。 宁赫一脚踏入房中,眸色如刃,指节捏得咔咔作响,嗓音低沉如刀刮铁锈:"老子上次就该把你两条腿都碾碎了——"他拳头猛地砸在桌面上,木屑四溅,震得桌上的烛火一阵摇晃,"看来是上次打得不够狠。" 宁清洛踉跄着躲到他身后,抓住他的衣角,眼中泛起湿润的冷光,声音却带着无辜笑意:"是啊二兄,三兄这腿刚好就来欺负我,再被打断一次,也是他活该呢。" 宁远被激怒,眸中血丝暴起,指着宁清洛厉声嘶吼:"宁清洛,你个贱人……" "闭嘴!"宁赫劈手攥住宁远衣领,手腕猛地收力,青筋狰狞暴起:"还想挨打是不是!" 88 要两个趁手的人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宁远剧烈挣扎了两下,终究挣不开,目光从狰狞渐渐化成一潭死水,嘴角扯出一丝惨笑:"二哥你跟爹一样,早就被宁清洛这贱人灌了迷魂汤,就知道维护她。" “滚犊子!”宁赫松揪着宁远的衣领,把宁远推到门外。 宁远踉跄后退,刺目的阳光斜照在宁远不甘的脸上,也照出了宁远的狼狈。 "我走就是了,等娘禁足结束,定不会饶了你俩!" 宁远离开后,宁清洛缓步走到那被掀翻的雕花案几旁,指尖轻轻抚过断裂的桌腿,木茬儿刺在她指腹上,她却像是感觉不到疼似的,反倒若有所思地摩挲着那裂口。 宁赫站在一旁,高大的身形此刻却像是缩了几分,手掌握紧又松开,冷峻的面容上难得浮现出一丝慌乱,目光追随着她的动作,仿佛在等待审判。 "你这里的桌子......旧了。"宁赫声音艰涩,像是极力想掩饰什么,喉结滚了滚才继续道:"我......我再给你换个新的。" 宁清洛没有抬头,指尖仍停在那块断裂的木头上。 "我知道那家最出名的雕花师父......"宁赫语气急促了几分,竟显出几分拙劣的讨好:"你不是最爱那些精妙物件?我去寻他,专门给你定制个新的......" 宁赫见宁清洛依旧不说话,声音又低了几分,几乎带了些恳求:"要不......让他在桌腿上也刻满桂花?" 宁清洛的手指缓缓从断木上收回,指尖还沾着一点尖锐的木屑。她轻轻摇了摇头,语气淡得仿佛一阵烟:"桌子在于简洁,桌腿上雕刻满了图案......太过繁琐。" 窗外一缕风吹进来,拂动她鬓边的一缕碎发,那光线落在她低垂的睫毛上,在眼睑投下一片阴影。 她忽然轻叹一声,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我是在想......若是哪日父亲跟二兄又不在府中,面对他们的刁难,我该怎么办才好。" 宁赫心口一窒,不由自主上前一步,却又停在距离她半步的位置,声音放得极轻:"清儿……"两个字仿佛用尽了他毕生的温柔。 "我已向陛下请旨暂时留在盛京。"宁赫小心翼翼地观察宁清洛的神色:"晚娘现在住进了宁府,爹也不会三天两头的不在了,这次是意外,娘有了这次的教训绝不会再想着把你送去女德司了。" 宁清洛垂着眸子,心绪复杂极了。 窗外阳光洒在宁赫硬朗的轮廓上,像是镀了一层金,看的宁清洛有些失神。 这世道的女子都是依附男子而活。 在家从父,仰仗着父亲跟家族庇佑,有兄长依靠的也可依靠兄长为自己出头。 像是她,在宁家母亲是靠不上的,宁骁跟宁远两个更是靠不了一点,也就是宁赫一直维护着她,甚至比宁尚书更可靠几分。 可宁赫是个武将,就算暂时在宁府,也总有长期不在的时候。 出嫁后,女子就要仰仗夫家,依靠夫君的疼爱过日子。 若夫君是个好的,日子能舒畅一些,还有公婆跟规矩,像是广平王这种没有婆婆压制的地方,夫君就是唯一的依靠。 一旦夫君不高兴,日子便是苦不堪言。 好歹她跟广平王的婚事,是利益所致,只要利益关系存在且稳固,广平王就不会对她怎样。 更何况广平王还答应了那么多离谱的事情,就算她不愿让广平王触碰,广平王应该也不会说什么。 条件就是,宁赫要拿住广平军。 宁赫见宁清洛走神,以为宁清洛还在担心女德司的事情。 “王爷也警告了娘,若娘还想着把你送去女德司,就等同娘跟娘的母族谢家跟整个广平王府过不去,娘不为自己也会为了谢家妥协的。” 看啊,强横如宁夫人,还是会被身为男子的他们随意拿捏。 其实宁夫人还是未出阁的姑娘时,谢家人对宁夫人并不算好。 尤其宁夫人害死了自己的妹妹之后,谢家人更是对宁夫人没什么好脸色。 可宁夫人还是心系谢家,可能是谢家是宁夫人最后的仰仗了吧。 毕竟丈夫在外有别的心爱的女人,宁夫人想要在宁家稳住当家主母的地位,让丈夫尊重不敢随意打骂休弃,谢家是宁夫人最后的也是唯一的牌了。 “清儿到底在想什么?你这一直不说话,我心里怦怦乱跳跟打鼓似的,还是说昨天夜里娘又对你做了什么过分的事,说了什么过分的话了?” 宁清洛唇角微微扬起,眼底染上一丝暖色,如同初春薄雪融化时透出的那一抹微光。 “也没什么过分的,还是以前那样,再过分想来也就是那样了,现在母亲说什么做什么,我也不会放在心上,是我不好,让二兄担心了。” 宁赫听到这话,眉间凌厉的轮廓忽地一松,嘴角却扯出一个夸张的弧度:“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是我妹妹,我不担心你难道担心外面的阿猫阿狗去。” 日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宁赫凌厉的眉宇间投下斑驳光影。 "以后宁远那混小子再来找你麻烦,你就告诉我,我替你打他,大不了再把他腿打断……"话音未落,他突然转身就要往外走,衣袂带起一阵风:"我现在就去把他腿打断!那小子就只有在床上躺着的时候才能安分些......" "二兄!"宁清洛急忙拽住他的衣袖,纤细的手指在墨蓝色的锦料上攥出几道褶皱:"总打断他的腿终究不是办法。"她抬眼时,眸中闪过一丝狡黠,"不如.....二兄给我院里安排两个趁手的人?" 院中梧桐叶沙沙作响,她松开他的衣袖,指尖轻轻点了点窗外的院落:"我院里除了年迈的嬷嬷,就只剩春桃一个小丫鬟.....真遇到事,连自保都难。"说着,她垂下眼睑,长睫在瓷白的脸上投下浅浅阴影,"若有人时时看着,也能第一时间告知二兄,岂不是比打断三兄的腿更稳妥?" 宁赫本就是来看看宁清洛有没有事,现在看完了心里也踏实了,给宁清洛安排来人手的事情得赶紧办了。 “对啊,我怎么就没早这么安排呢。”宁赫说着就往外走去“你且等着我给你挑两个好手。” 宁赫走后,宁清洛只觉得眼皮如有千斤重。她勉强撑着身子到床榻边,指尖刚触到锦被便一头栽了进去,连外衫都未来得及褪下,就陷入了昏沉的梦乡。 当她再次睁眼时,窗外的天色已染上暮色。 橘红的夕照透过窗纱,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宁清洛揉了揉酸涩的双眼,嗓音还带着睡意:"春桃……"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突然从房梁翻跃而下。 只见那人是个端正秀丽的女子,一身穿黑色劲装马尾高束腰间别着一把剑。 "你是何人!" 宁清洛惊得整个人从床上弹起,脊背撞在床柱上生疼。 她几乎是本能地扑向窗户,赤着的脚踩在冰凉的地砖上,手忙脚乱地推开窗棂。 夜风灌进来,吹散了她鬓边的碎发。 "四小姐莫慌。"那黑衣人单膝跪地,抱拳行礼时腰间佩剑发出轻响,"属下宁袅,是宁将军派来保护四小姐的。"她抬头时,高束的马尾在身后轻晃:"惊扰了四小姐,属下罪该万死。" 宁清洛一条腿已经跨上了窗台,窗外的梧桐树近在咫尺。 听到这话,她剧烈起伏的胸口才渐渐平缓,狂跳的心慢慢恢复正常。 她僵硬地把腿从窗台上挪下来,指尖不自觉地揪着睡皱的衣角。 89 怎么又上去了?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那个……嗯……"她清了清嗓子,假装忙碌地整理着根本理不顺的衣襟,眼神飘忽不定:"知道了。" 突然意识到什么,她故作镇定地补了一句:"好巧,你也姓宁啊。"说完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这说得是什么蠢话。 宁袅依旧跪得笔直,但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夕阳的余晖落在她束发的缎带上,映出一抹暗红的光泽。 宁袅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在暮色中宛如一缕轻烟:"属下无父无母,自小飘零孤苦无依。"宁袅的指尖几不可察地摩挲着剑柄上的花纹,垂下的眼睫遮住了眼底的波澜:"为了活命,从小便扮作男孩在街头行乞,五年前村子里闹匪患,属下被宁将军所救,属下的命是宁将军给的,便随了宁将军的姓。" 她忽然抬头,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光亮:“属下的命是宁将军救的,就是宁将军的人,四小姐是宁将军珍爱的家人,是宁将军的心头宝,属下一定会保护好四小姐,即使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宁清洛的目光落在那双满是茧子的手上,烛火的微光映出数道深浅不一的疤痕,心中有些触动。 女子能练就一身武艺,必然是要比男子吃更多的苦。 “原来是这样啊……”宁清洛走到宁袅面前,将宁袅从地上扶起来:“豁出性命倒不至于,就是一些后宅琐事,听我吩咐就行。” 宁袅抱拳郑重道:“属下遵命。” 窗外的落霞渐渐暗淡,室内一时陷入安静。 宁清洛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望向房梁,那里昏暗得看不清轮廓。 "你怎么……"她迟疑地指了指上方:"在房梁上呆着?" “属下是宁将军培养的影卫,宁将军让属下暗处保护四小姐,四小姐需要时属下可随时出现,平时就在房梁上,不会碍着四小姐的眼。” 宁袅的脚尖在雕花木柜上轻轻一点,衣袂翻飞间已腾空而起,眨眼间便如猫儿般落在房梁上,甚至没有惊动半分尘埃。 宁清洛仰着头呆立原地,红唇微张,人都看傻了。 这怎么又上去了? 她揉了揉发酸的脖子,心里泛起一阵不自在——任谁被一双暗处的眼睛时刻盯着,恐怕都难觉舒坦。 "你先下来。"宁清洛提高嗓音朝房梁上喊道。 话音刚落,黑影翩然落地,宁袅落地时连一点声响都没发出。 窗外梧桐的枯叶打着旋儿飘落,在窗棂上投下斑驳光影。 宁清洛叹了口气,指尖无意识地绕着腰间丝绦:"我不习惯这般,你或是光明正大在屋里待着,或是换个地方。"她无奈地笑了笑:"我这闺房既非龙潭虎穴,也没什么能时时能杀了我的豺狼虎豹,后宅那些琐碎算计而已,倒也不至于要你这般戒备。" "那属下去窗外守着?"宁袅抬头时,一缕碎发扫过她英气的眉梢。 "这都快入冬了,外头寒气重得很。" 宁袅挺直腰背:"属下无妨,雪夜能潜伏三日不动。" 宁清洛忽然伸手握住宁袅带着薄茧的指尖,触到一片冰凉:“这不是生死存亡的战场,也不是军营,更不是什么严阵以待的任务,你只要在我有事的时候能随时跟我二兄传递消息,按我要求做事就行。” "可将军说……"宁袅眉心微蹙:"后宅会吃人……" “嗯?” 宁清洛从宁袅肃穆的神色中察觉出异样。 感觉宁袅不但不明白所谓后宅的琐碎,还像是误会了什么。 宁袅的声音突然沉了下来,眼底闪过一丝嗜血寒光:"属下在边关时,见过蛮族架锅煮食妇孺。"她困惑地抬眼:"没想到四小姐这样的贵女也会担心被人吃了,更没想到高门大户竟然也爱烹煮人肉……"话到此处竟说不下去。 宁清洛:“……” 果然,不仅是误会了,还误会的没边了。 宁清洛怔了半晌,忽而掩唇低笑起来,笑得钗环轻响。 "高门里的'吃人'可不是真架锅烧火。"她牵起宁袅粗糙的手,感受着上面纵横的伤疤:"二兄派你来,想必是看重你是个女儿身,你一会换上丫环的衣服,像我院里丫环一样生活便是,这样在我这里也方便一些。" 宁袅抱着衣裳手足无措,英气的面庞难得露出窘迫:"可属下……"她声音渐低,很是为难道:"属下只会杀人,不会伺候人。" 窗外最后一片梧桐叶悄然飘落,烛芯"啪"地爆了个灯花。 宁清洛看着眼前这个在血火中淬炼出来,却对女儿家的绣花针一窍不通的姑娘,忽然觉得有趣极了。 “我有丫环伺候,你不用伺候我,只需要装作是我丫环保护我就行。”宁清洛轻轻拨弄着手腕上的玉镯,眼底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指节在桌上轻叩两下:“对了,你可见过我院里其他人了?" 宁袅站得笔直,像一柄出鞘的利剑,英气的眉眼稍稍柔和了几分:“回四小姐,属下是宁将军亲自带来的,已见过春桃姑娘……春桃姑娘人很好。” 宁清洛抬眸瞧她一眼,唇角微弯:"既如此,你现在就去找春桃吧,让她给你找身合适的丫环衣裳换上,在我院里不必如此紧张,也没人敢贸然取我性命,你平日里就在下人房歇息就行。" 宁袅眉头微皱,眸光坚定如磐石:“不行,属下是影卫,影卫就是要时时刻刻守在被保护的人身边,不然就不配做影卫。” 宁清洛张了张嘴,最终无奈摇头:“额……那好吧,你还是要去找春桃换下丫环衣裳,然后让春桃让小厮找个小榻放在外间。” 毕竟得尊重一下宁袅身为影卫的事情,从此白天晚上都不是她一个人,也着实让她头疼。 感觉她是给自己找了个麻烦。 好在宁袅是宁赫的人,倒是用着也放心。 "属下遵命。"宁袅恭恭敬敬一抱拳,转身就要推门而出。 宁清洛忽地想起什么:"哦,对了,顺便跟春桃说,我想喝她炖的鸡汤了。" 宁袅停下脚步,转头恭敬抱拳:“属下遵命。”话落,站在原地保持着躬身抱拳的姿势:“四小姐还有什么吩咐吗?” “没了。”宁清洛抿唇笑了笑,望着宁袅离去的背影出神。 也不知道宁赫是怎么训练的宁袅,好好一个姑娘家,愣是给人训成了木讷模样。 小厮很快就找来了软榻放在了宁清洛屋子的外间,宁袅坐在上面整个人都有些拘束,端坐着背脊挺得笔直,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膝上。 那榻面分明铺着柔软的锦缎,宁袅却只敢挨着边沿。 宁清洛放下茶盏关切道:“不习惯吗?” 宁袅仰头看了看房梁,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眼神躲闪着垂下头,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 这时刘嬷嬷端着青瓷汤盅推门而入,鬓间还沾着灶房的烟火气。 “春桃伤口刚好些,老奴瞧着她倦得很,就让她回去歇着了,老奴帮她看着鸡汤的火候,鸡汤煮好了老奴也没舍得叫她,就自己给您端来了,您可莫要怪罪春桃。” 刘嬷嬷将汤盅轻轻搁在案上,掏出手帕擦拭额间的汗珠,揭开盖子,浓郁的鸡汤香气顿时盈满内室。 “自是不会。”宁清洛接过勺子在汤里轻轻搅动:"嬷嬷想得周到,让春桃好生将养着。"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紫檀院的小翠如何了?我今日回来后实在太累,倒忘记问她的情况了。" 90 柔小姐来了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刘嬷嬷用围裙擦了擦手,压低声音道:"那丫头一直高热不退,老奴跟春桃轮换照顾了好久,今天下午才退了热醒了过来,已经回紫檀院了。” “人没事就好。”宁清洛舀起一勺金黄的鸡汤,热气袅袅上升。 “小翠可真是个衷心的,老奴还挺佩服她的。” 刘嬷嬷从袖中取出一张烫金帖子,递到宁清洛面前。 “对了小姐,下午的时候老爷派人给小姐送来了马球会的帖子,是镇国公家举办的,老爷说小姐若是没事可以去散散心。” 镇国公曾家跟宁家向来是礼尚往来,表面功夫互相间做的很是周到,尤其宁夫人最爱四处结交攀谈,镇国公家的大小宴会都会给宁家下帖子。 宁夫人被禁足,对外并没泄露,宣称是病了去不了。 宁夫人不去,宁家还是要有人去参加马球会,不然就是不给镇国公家颜面。 宁远这几日被宁赫吓的不敢出门,宁赫提着刀架在宁远脖子上,让宁远手抄五百遍《心经》静心,还让两个小兵守着,抄不完敢出门就打断两条腿。 宁远向来是个欺软怕硬的,就算是憋屈着也得硬着头皮抄写。 宁骁身为宁家长子,跟镇国公的嫡长孙曾顺安有些来往,去马球会的时候难得没有骑马,陪着谢雨柔一起乘坐的马车。 谢雨柔是必然要去的,一来是谢雨柔这几年一直陪着宁夫人参加各种宴会,镇国公夫人对谢雨柔也很是喜爱,二来长宁侯夫人跟镇国公夫人往来密切,每年镇国公家的马球会,姜玉恒也会去。 姜玉恒虽然出了那档子事,但长宁侯夫人四处打点封口,那污糟事仅是当日在场的夫人们互相聊着,倒也没传扬开来,此番也是跟着长宁侯夫人一同参加了马球会。 宁清洛难得早起,实则是还不习惯屋子里还住了一个人。 吃过早饭没多会,春桃就满脸不情愿的进来禀告:“小姐,柔小姐来了,奴婢让柔小姐去小厅等着,柔小姐偏不,就是要在院子里等着您出去。” 宁清洛眉头微微蹙起,想来要不是提早吃了早饭,怕是要吃不成了。 毕竟谢雨柔一来,准是闹腾的她不顺心。 "四小姐。"软榻上的宁袅猛地直起身子,衣袂带起一阵凉风,"需要属下把她轰走吗?"她的指尖已不自觉地按在腰间,尽管那里空荡荡的没有配剑,但眉宇间凛冽的杀气已经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骤然降低。 宁清洛抬眸看向宁袅,不由觉得好笑。 宁袅虽然穿着一身素淡的丫环裙装,可那挺拔的身姿、锐利的眼神,活脱脱就像一把出鞘的利刃。 窗棂透进来的阳光落在宁袅紧绷的下颌线上,映出一道冷硬的光晕。 "不用。"宁清洛整理了下衣袖上的褶皱,轻声道:"我去瞧瞧她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宁袅的眼神立刻变得危险起来,迅捷地抄起软榻旁的佩剑,金属与剑鞘碰撞发出"铮"的一声清响。 那一瞬间,宁袅周身散发的气息宛如实质,仿佛下一瞬就要冲出去将谢雨柔斩于剑下。 “四小姐,需要属下把她轰走吗?” "哎……"宁清洛伸手虚拦,袖口绣着的蝶纹在光影中轻颤。 "你就不用出去了,留在屋里就行,这种事情有春桃在身边就行,若我需要,随时喊你。" 宁袅不甘心地抿紧嘴唇,却还是利落地抱拳行礼:"是,属下遵命。" 退回软榻边缘时,身形依旧保持着戒备的姿态,像一只随时准备扑击的猎豹,指尖无意识地在剑鞘上轻叩,发出细微的咔哒声。 宁清洛缓步踏入庭院,天气见凉,晨露尚沾在青石板上,每一步都泛起微凉的湿意。 她抬眸望去,谢雨柔正独自坐在白玉石桌旁,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腰间垂下的丝绦。 谢雨柔听见脚步声,立刻站起身,裙裾扫过石凳发出窸窣声响。 她面上扬起一个过分热络的笑容,目光在宁清洛脸上逡巡:"姑母被禁足后日日失眠,"她刻意顿了顿,:"清妹妹睡得可好?" 宁清洛的手指轻轻抚过身旁光秃秃的树枝,,树枝在掌心扫过划的有点微疼。 宁清洛手轻轻握起,声音像一缕轻烟:“母亲被禁足了,失眠与否柔姐姐还能知道?” 谢雨柔的笑意更深,抬手整理了下鬓角,金钗上的流苏晃出一片碎影,嗓音柔婉得近乎甜腻:“清妹妹有所不知,姑母只是被禁足不能出主院而已。” 她向前半步,身上熏香的气息随风飘来:"主院一切如常,我也能随时进去探望姑母。" “知道了。”她微微垂眸,抬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光:"柔姐姐的意思是,母亲被禁足了,我若睡不好是应该,若睡得好就是不孝。" "我可没那意思。"谢雨柔忙用帕子掩住嘴角,可眼中的得意却遮掩不住,故意将声调拖得绵长,眼角微挑:"清妹妹误会了,我知道清妹妹向来不爱早起,恨不得睡到日上三竿,就是想着我这一早来,没有打扰清妹妹休息吧?" 宁清洛实在是搞不明白谢雨柔又是要闹哪出,但也是断定了谢雨柔来找她定是有目的。 谢雨柔突然拢了拢绣着海棠花纹的衣领,纤细的手指在襟前一勾,露出一截皓腕:"清妹妹,我有些冷了。"她故作娇弱地轻颤了下肩颈,眉间蹙起一道惹人怜爱的褶皱:"你就忍心让我在这院子里站着吹风挨冻么?" 谢雨柔拢了拢衣领:“清妹妹,我有点冷,不请我进屋喝杯茶,就让我这么在外面站着挨冻啊。” 宁清洛脸上的笑意丝毫未变,清泠却不失温柔:"这不是柔姐姐执意要在院子等我的么?" "哎呀,"谢雨柔用织着金线的广袖掩唇轻笑,眼底却掠过一丝晦暗:"我还不是怕清妹妹不愿见我。"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宁清洛身后紧闭的房门。 宁清洛继续保持着微笑,稍稍侧身让出半步,做了个优雅的"请"的动作:"怎么会呢。" 廊下的风铃被秋风拂过,发出细碎的声响。 宁清洛微微眯起眼睛,晨光透过树影斑驳地洒在她清冷的面容上。 谢雨柔今日格外反常的举动让她心中警铃大作,但表面依然维持着得体的微笑。 往小厅走的时候,廊下的竹帘被风掀起一角,隐约可见宁袅持剑而立的身影。 谢雨柔仿佛察觉到什么,忽而回头张望,却是什么都没瞧见。 到了小厅落座后,谢雨柔还是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紧紧盯着自己,可环顾了小厅一周都没见到人影。 宁清洛唇角含笑,指尖轻轻摩挲着青瓷茶盏的边沿,声音如春水般柔和:"柔姐姐在找什么呢?"她的眸子微微抬起,在谢雨柔身后扫了一眼,见宁袅就站在门外,慌忙眨巴了两下眼睛。 再看的时候,宁袅已经不见了踪影。 谢雨柔身子明显一僵,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袖口的花边,脸上的笑意有些发僵:"没...没什么..."她勉强维持着语调的平稳,却忍不住又回头瞟向院角的树影,生怕下一刻就会窜出什么骇人的东西。 宁清洛暗暗为谢雨柔捏了一把汗,也不知道宁袅是不是跟宁赫似的是个莽撞的,若是的话,她也是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 91 我来接你?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春桃跟刘嬷嬷进来,打破了一室寂静。 春桃小心翼翼地呈上茶点,执起茶壶为谢雨柔跟宁清洛斟茶。 茶汤倾泻入盏,琥珀色的水波映着谢雨柔刻意维持的笑容,青瓷盘里的枣泥糕散发着淡淡的甜香。 宁清洛收敛心神轻抿了一口茶,借着垂眸的瞬间掩去眼底的复杂神色,一派谦逊道。 “我这不比柔姐姐的天香院,茶水很是一般,点心也没那么精致。” 宁清洛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谢雨柔的动作。 只见谢雨柔轻轻咬了一小口枣泥糕,唇角沾了一星碎屑,却浑然不觉地扬起笑容,仿佛真的是在品尝什么无上美味,频频点头说好吃。 那声"好吃"说得甜腻,与谢雨柔往日挑剔的做派大相径庭。 宁清洛的目光落在谢雨柔的笑脸上,试图看穿其中的虚伪,却只捕捉到一层浮于表面的热情。 茶水氤氲的热气模糊了视线,也遮不住宁清洛悄然攥紧的指尖。 谢雨柔饮了一口茶,眉梢微扬,语气温和得出奇:"这茶很是不错。"那副享受的神情太过刻意,宁清洛几乎能听见自己心底那根紧绷的弦铮然作响。 谢雨柔又拿起枣泥糕旁边的核桃酥咬了一口:“好吃,我很是喜欢。” "柔姐姐喜欢就好,不知道柔姐姐今日来找我,到底有何贵干?"宁清洛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轻得几不可闻,却像是锋利的刀刃,剖开了表面的平和。 谢雨柔放下茶盏,指尖在桌面上轻轻一敲,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镇国公马球会给咱们宁府下了两份请帖,一份是镇国公的抵账孙曾公子单独给大哥的,另一份原本是要给姑母,奈何姑母被禁足就到了姑父手中。" 宁清洛的手指蜷了蜷,眼皮微掀,静静地等待下文。 谢雨柔语气染上一丝试探:“听说姑父把请帖给了清妹妹,不知道清妹妹是不是要跟我和大哥一起去参加镇国公府举办的马球会?” 宁清洛垂眸,指尖轻轻掠过杯沿,对一旁的春桃道:"去我屋里,把马球会的请帖取来,交给柔姐姐。" 谢雨柔微微一愣,而后摇头轻笑,抬手掩唇,语气仿佛带着嗔怪:"哎呀,我不是来讨要请帖的。"她的目光落在宁清洛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探究:"大哥也有请帖,自然能带我去,我只是想知道清妹妹今日会不会去参加而已。" 宁清洛抬眸,静静注视着谢雨柔,四目相对间,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暗流涌动。 宁清洛微微抬起眸,语气淡漠:"若我说……我不去呢?" 谢雨柔闻言,眉头微蹙,唇角却仍挂着那抹柔婉的笑,手中捻着帕子的指节无意识地收紧了几分,目光缓缓垂落,似在叹息:“那好可惜呀。” 宁清洛静静凝视她半晌,忽然低低一笑:“柔姐姐是希望我去吗?” 谢雨柔抬起眼帘,眸中闪过一丝精光,随即又被笑意掩盖,身子向前倾语调欢快。 “那是当然,镇国公府每年初冬的马球会最是热闹,入冬后就没什么这么活动了,无非就剩下一些节庆礼小宴互相拜会一下。” 忽的,谢雨柔掩唇低呼一声,眸中浮起刻意的歉意,声音却柔的像羽毛拂过。 “哎呀,实在不好意思清妹妹,我忘记清妹妹以前是知道这些的,不过我也是怕清妹妹在女德司两年忘记了,来提醒一下清妹妹,清妹妹若是不去也没什么。” 宁清洛唇角轻扯,似笑非笑地盯着她,手指不紧不慢地拨弄着袖口的花纹。 谢雨柔话锋一转,语气似是惋惜:“只是姑母称病没去,清妹妹身为宁府嫡女,不去的话恐有失礼数。” 宁清洛倏然抬眼,眸光清凌凌的直直望进她眼底,干脆道:“我去。” 谢雨柔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像是全然未觉,声音絮絮叨叨地自顾自的说着:“以前清妹妹在女德司,不去也就罢了,现在清妹妹回来了……”突然像是反应过来什么,她话音戛然而止,猛地抬头,眼睛微微睁大,似是难以置信般盯着宁清洛:“你说什么?” 宁清洛缓缓站起身,一字一顿地重复:“我说,我去。” 谢雨柔的指尖微微颤抖,强笑着解释道:“马球会上各个世家都在,比裴府的赏菊会还要热闹,听闻四皇子跟六皇子也会参加。”她顿了顿,声音压低,带着几分刻意的担忧。 “清妹妹在女德司两年坏了名声,难免被人说闲话,若是清妹妹不想听那些还是不去的好,省的清妹妹去了之后遭受更多的闲言碎语,清妹妹……” 宁清洛忽然"砰"的一声将茶盏重重搁在桌上,眼底寒意如霜:“我说我去,柔姐姐是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吗?” 谢雨柔神色僵住,很快眼眶便红了一圈,张了张口:“我没有别的意思,清妹妹你凶什么,清妹妹……” 宁清洛打断:“柔姐姐都想让我去了,我就听柔姐姐的不让柔姐姐为难,怎么柔姐姐还不明白了。”冷笑一声,纤白的指尖抚过桌面,语带讥讽:“难道柔姐姐来我这就是劝说我不要去马球会的?” 谢雨柔身子微微后仰,拉开距离,眸光微闪,捏着帕子的指尖泛白,强挤出一丝笑意。 “当然不是,我是想着跟清妹妹一起去的,清妹妹先自己准备一下,我也要先回去准备一下。” 宁清洛朝谢雨柔眨巴了一下眼睛:“柔姐姐晚些时候来接我吗?” 谢雨柔身形僵住,涂着丹蔻的指甲几乎要陷进掌心:“我来接你?” 宁清洛忽的倾身向前,衣袖擦过茶几发出簌簌轻响,眼底泛着冷光,低笑一声:“是啊,我没有马车,只能乘坐柔姐姐的马车去,柔姐姐既然这么殷切的希望我去,竟不愿意捎我一程?” 谢雨柔呼吸微滞,很是为难:“可……可大哥今日不骑马,会跟我同乘一辆马车。” “是柔姐姐跟兄长在马车上需要单独相处,所以有我在不方便吗?我是碍着柔姐姐跟大哥的什么事了?”宁清洛倏然站起,珠钗在阳光下划过一道寒芒。 “你……”谢雨柔猛地攥紧衣袖,气的指尖不住颤抖,可只能忍着不能发作出来:“清妹妹这是在闹什么小孩子脾气,我跟大哥没什么不方便,我就是担心……” 宁清洛站起身,忽然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俯身在谢雨柔耳边轻语,气息如毒蛇吐信。 “柔姐姐在担心什么?柔姐姐难道是忘记了裴公子当是说的,表哥表妹不清不楚的那些事了?” 92 我先打死你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谢雨柔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头摇晃的像是拨浪鼓,发间的步摇凌乱作响。 “我没有,我跟大哥清清白白兄妹之情。” 宁清洛轻巧地松开手,慢条斯理地整理袖口,欣赏着谢雨柔惊慌的模样,眼底寒光乍现,面上笑靥如花:“那谁又知道能给柔姐姐证明呢,柔姐姐也是知道我名声已经不好了,若是柔姐姐还不注意,那我宁家就没有名声好的姑女娘了,万一这些闲话传到姜小侯爷耳朵里,还不知道姜小侯爷会怎么想。” "宁清洛!"谢雨柔猛地拍案而起,茶盏震得叮当作响:"我已经按照你说的跟闹死闹活的跟姑母求情了,为了给你求情我心悸发作差点死了,你有什么脸一而再再而三的威胁我?” 宁清洛忽然掩唇轻笑,鬓边的海棠花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柔姐姐的心悸之症本就不严重,前两年不是就已经好了吗?” 她一步步逼近,直到将谢雨柔逼至窗边。 谢雨柔后背抵上雕花窗棂,瞳孔骤缩,慌乱的不成样子,还在尽可能的装作镇定的模样。 “你……你在胡说些什么……” 宁清洛忽然伸手为她扶正歪斜的珠钗,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瓷娃娃:“既然都已经好了就是不致命,柔姐姐还在我面前装什么,我刚刚就是随口说说,可没有威胁柔姐姐的意思。” 谢雨柔呼吸急促,发间珠钗随着颤抖簌簌作响,指尖死死绞着丝帕,因太过用力指甲透出青白色。 “我……我晚些来接你乘坐我的马车一起去还不行吗?” 宁清洛慵懒地拨弄着案上瓷瓶里的梅枝,漫不经心道:"当然行。"忽然抬眸,琥珀色的瞳孔映着窗外雪光:"毕竟……那曾经也是我的马车。"她将"我的"二字咬得极重,像是在齿间碾碎一粒冰。 谢雨柔踉跄后退几步,衣袖带倒了桌上的茶盏,声音像被人掐住喉咙般细弱:"我先回去准备了......一个时辰后来接你......"语未毕,绣花鞋踩着满地碎瓷仓皇转身,裙裾翻飞间打落了插瓶的梅花。 "哐当"一声脆响,青瓷花瓶在地上碎成几瓣,水珠四溅,那枝红梅孤零零地躺在碎瓷中间。 "对不起清妹妹,我不是故意的,我收拾……" 谢雨柔慌忙蹲下身去,颤抖的手指就要去拾那些锋利的碎片。 抬头偷偷看了宁清洛一眼,想着宁清洛是不是会阻止,可宁清洛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一言不发。 谢雨柔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去捡起碎片。 宁清洛仍旧静立不动,冷眼看着她慌乱的模样。 直到一片碎瓷割破谢雨柔的指尖,血珠顺着谢雨柔葱白的指尖滑落,宁清洛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柔姐姐切莫伤了自己,多危险啊,别捡了。" 谢雨柔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缩回手,指间那一点猩红在白瓷碎片上格外刺目,有气没处撒上。 毕竟宁清洛该说的话是说了,虽然迟了些,但谢雨柔也真不好怎样发作。 "刘嬷嬷……"宁清洛扬声唤道;"东西碎了快进来收拾干净。" 刘嬷嬷应声而入,看到满地狼藉时发出"哎呦"一声惊叹:“这是怎么搞的,小姐可有伤到。” “我没事。” 宁清洛走近两步,伸手欲拉谢雨柔:"让我看看你的伤。" 谢雨柔却像受惊的兔子般跳开,用帕子紧紧按住伤口:"不必了!"她看宁清洛像是在看什么洪水猛兽,嗓音发紧,眼睛不自觉地瞟向门口:"我...我得回去换衣裳,花瓶我会赔你一个更好的。" 未等话说完,她已经提裙夺门而出,只留下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回荡在穿堂。 宁清洛望着她仓皇离去的背影,指尖轻轻拨弄着落在案几上的那片带血梅花瓣,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还不到一个时辰,谢雨柔的丫环翠珠就来到了兰院。 宁清洛看见翠珠很是意外,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不管那日翠珠是不是无辜的,有没有跟姜玉恒发生什么,也是出现在了姜育恒的被窝里。 往日那些丫环跟姜玉恒多说一句话都会被谢雨柔打死,按理说以谢雨柔的小气程度,翠珠是定无活路才是。 翠珠仍旧端着那副小人得志的姿态,压根不把宁清洛放在眼里,下巴仰得高高,眼睛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奴婢见过清小姐,"她敷衍地行了个礼,语气里满是轻蔑,"柔小姐命奴婢来接清小姐去坐马车。" 宁清洛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你稍等我一下,我去取点东西。” 翠珠故意小声自言自语,阴阳怪气地嘀咕起来。 "有些人还真是不要脸,自己没马车还非要蹭别人的马车,脸皮怎么就那么厚呢。"声音不轻不重,刚好让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宁清洛脚步一顿,眼神骤然转冷。 一旁的春桃先忍不住了,气得脸都涨红了:"你说谁不要脸呢!你一个下人胆敢在主子面前这么说话,是你家小姐教的吗?" 翠珠翻了个白眼:"哎呀,我又没说是谁,你怎么还往你家小姐身上揽?"她挺直腰杆,得意洋洋,斜眼看着春桃:"我虽然是个下人,也有说话的权利,我又不是个哑巴,也不知道你们兰院是怎么管教的你,没证据就乱冤枉人。" 春桃气得发抖:"我也没说你骂我家小姐,我觉得你骂我不行吗?当着主子面叽叽歪歪、多嘴多舌,还不如就当个哑巴呢!"她忽而冷笑,"怎么,柔小姐是不介意你跟姜小侯爷一个被窝待过,所以才不舍得打死你吗?" 这一句话宛如利刃,戳得翠珠面色铁青。 "你……"翠珠恼羞成怒,扬起手冲过来就要扇春桃:"我先打死你!" 电光火石间,宁清洛一个健步上前,右手精准扣住翠珠扬起的胳膊,左手毫不犹豫,"啪"的一声狠狠甩在了她脸上。 翠珠被打懵了,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你敢打我?" 宁清洛甩了甩微麻的手掌,声音比冬夜的冰还冷:"我是主,你是奴,我为何不敢?"她盯着翠珠,眼底寒意森然,"我倒是要问问柔姐姐,你一个下人,都敢在我这个主子面前如此嚣张,是什么道理,是不是我宁府就是这般教的柔姐姐。" 翠珠捂着火辣辣的脸,眼珠子一转,突然又得意起来。她啐了一口血沫子,挑衅地看着宁清洛:"哼!柔小姐最是向着我,你说什么都没有用!要是让柔小姐知道你打了我,她肯定跟你没完。" "你放肆!" 一道清冷的厉喝骤然炸响,宁清洛身侧的雕花廊柱后突然闪出一个纤细人影。 只见宁袅身形如鬼魅般闪现,抬手就是一拳,重重砸在翠珠的脸上。 "咔嚓"一声脆响,翠珠的鼻梁骨瞬间变形,鲜红的血"唰"地顺着她仰起的脸喷涌而出。 93 简直无可救药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啊啊啊——!!" 翠珠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整个人向后栽倒,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着,双手胡乱捂着鼻子,鲜红的血从指缝间不断溢出,很快就染红了她的双手跟衣服。 方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只剩下一把鼻血一把眼泪的嚎哭。 "我……我家小姐不会放过你们的……"翠珠抽抽搭搭地说着,嗓音因为疼痛而扭曲变形,却还在逞强。 "你们……你们等着……" "真聒噪。"宁袅不耐烦的瞪了翠珠一眼,居高临下睨着翠珠,冷笑两声声,捏了捏指关节,"咔嚓"作响。 突然想到了自己现在跟着宁清洛,要听宁清洛的吩咐办事,转向宁清洛问道:"小姐,要不要打死?"她语气轻飘飘的,仿佛在问今天吃什么菜。 地上的翠珠闻言猛地一哆嗦,哭声戛然而止,像只被掐住脖子的鸡似的僵在原地。 宁清洛慢条斯理地抚平衣袖上并不存在的褶皱,漫不经心道:"打死倒是不必,打晕了扔出去吧。" "是。"宁袅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活动了下手腕,迈步向翠珠走去。翠珠惊恐地往后蹭着退,眼泪混着鼻血糊了满脸,最终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不要……" 话音刚落,宁袅一脚踹在翠珠的后颈上。 尖叫戛然而止,翠珠像滩烂泥似的瘫软在地。 宁袅嫌弃地用脚尖踢了踢她,确认她确实晕死过去后,像拎死狗一样揪着她的后领把人拖了出去,在地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迹。 马车里,气氛异常凝重。 锦缎车帘被掀起时,光线透进来,照见车内三人各怀心思的面容。 宁清洛上马车的时候,宁骁跟谢雨柔已经在马车里了。谢雨柔端坐中央主位,一袭杏色罗裙衬得她温婉可人,纤纤玉指正捏着块绣了并蒂莲的帕子。而兄长宁骁绷着张脸坐在左侧,见她上车,眼神里带着三分恼火七分嫌恶。 宁清洛不想跟宁骁面对面,可也只能是坐在谢雨柔的右手边跟宁骁打个对面。 一上车,宁清洛就跟谢雨柔说翠珠辱骂她被她的丫环一个不小心打晕了。 马车内光影交错,映着宁骁骤然铁青的脸。他猛地坐直身子,膝盖"咚"地撞上紫檀小几,疼的闷声一声硬是忍下了,惊飞了谢雨柔手中的绣帕。 宁骁压根不信宁清洛说的翠珠出演辱骂。 “清儿你……”宁骁双眼圆睁,手指在半空颤抖:"翠珠向来最是守规矩,必定是你先出言不逊,辱及柔儿,才逼得她冒犯于你!"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裹挟着压抑的怒意:"你竟然丧心病狂到让人打晕她,还能更心狠些么?" 宁清洛唇角微挑,露出一丝锋利的冷笑。 她垂眸抚弄腰间的银纹丝绦,素白的手指缠着绦带缓缓绕紧。"兄长觉得怎样才算心狠?"抬眼直视宁骁,眸色幽沉:"把她杀了抛尸枯井么?" “听说你昨天夜里把护院都杀了,今日你就算跟我说你杀了翠珠我也不觉得奇怪。” "砰"的一声,宁骁一掌拍在车壁上,震得车窗珠帘哗啦作响。"你昨夜才杀了护院!"宁骁声音嘶哑,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今日再说杀了翠珠,我都信,清儿,你怎么变的行事作风越来越恶劣了呢。” 宁清洛倏地倾身向前,一把攥住宁骁的衣袖,力道之大几乎要撕破锦缎:“我不杀护院,等着护院把晚娘的舌头割了,我们都是母亲的孩子,兄长觉得广平王会放过我们吗?父亲会放过母亲吗?” 她忽地松开手,看着兄长狼狈地跌回座位,声音轻得像羽毛坠地:"兄长觉得,晚娘若是出事,父亲第一个想杀的,会是谁?" 马车内空气骤然凝滞,宁骁的拳头攥得发白,骨节处泛出青白色。 宁骁似乎想要反驳,却又像被什么东西哽住喉咙,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可你也不能杀人。"话音未落,他猛地扭头望向窗外,避开了宁清洛的眼睛。 宁清洛突然笑了,纤长的手指轻轻叩击案几,一声比一声重。指甲在檀木上刮出一道浅痕。 "那兄长告诉我,当时千钧一发,母亲在气头上根本听不进半句劝说,我该怎么办?" 她突然俯身逼近,发间银簪垂下的流苏撞在宁骁手背上,冰凉刺骨。 “跪着求着母亲,眼睁睁看着晚娘出事,你跟三兄的官途跟未来尽毁,父亲都可能被广平王迁怒?” 目光扫过谢雨柔紧攥裙角的素手,坐直身子,声音轻飘,眼底却燃着暗火:“广平王向来爱护晚娘这个义妹,于太师曾经对广平王有数次大恩,你让广平王怎么跟地下的于太师交代,拿我们母亲的命去做交代吗?你觉得父亲难道会阻止吗?若是晚娘出事,第一个巴不得母亲被广平王弄死的就是父亲。” 马车猛地颠簸了一下,宁骁的脸在摇晃的灯光中变得扭曲。他烦躁地拽了拽松开的领口,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扼住了喉咙。 "够了!"他突然暴喝一声,手背青筋暴起。 "我不想跟你说这些,反正你杀人就是不对!"宁骁目光游移,就是不肯直视宁清洛:"你是一个女子,就不能像柔儿这般温柔可人,简直无药可救。” 其实宁骁是能听懂也明白宁清洛所说的都是真的。 若晚娘出事,宁尚书第一个想杀的就是宁夫人。 就算广平王不动手,宁尚书也会撺掇广平王动手,就算撺掇不成,高门的后宅磋磨死一个当家主母,对于男子来说也是手拿把掐的事情。 宁夫人的下场,不就是被广平王杀死,就是被宁尚书逼疯逼死。 或是被困在院里过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生不如死。 所有孩子里面,他跟宁远跟宁夫人最是亲近,也不太受宁尚书喜爱。 出面救晚娘的只有宁清洛一人,宁赫是站在晚娘那边的。 那他跟宁远必定会被牵累,尤其是参与其中的宁远,宁尚书跟个广平王都不会放过。 就算他侥幸避开牵连,他以后的前途等于没了,宁尚书怕是宁可把宁家家主之位给宁赫那个没文化的莽夫也不会给他,更不会帮他安排个一官半职。 他懂,也都明白,可他不愿意承认宁清洛所说的,更不愿面对他那个曾经可爱撒娇的妹妹现在竟然会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杀人。 宁清洛忽然笑了,那笑意却比车外的风雪更冷,徐徐抬手,将一缕散落的发丝别回耳后,玉镯碰撞发出清脆的响。 “我昨日若是如柔姐姐这般,怕是今日母亲就已经是广平王的刀下亡魂了。” 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让谢雨柔跟宁骁的脸色皆是煞白。 宁骁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来,额头"咚"地撞上车顶。 "你你你……"宁骁气的牙齿咯咯作响,指着宁清洛的手指抖得像风中的枯叶:“你怎么还没完没了了,晚娘不是也没出个三长两短,舌头也还在,你再说这些有什么用,你真是越来越暴力血腥了,你还有个女娘家的样子吗?” 谢雨柔的绢帕无声地掉落在地。宁清洛弯腰拾起,动作优雅得像在摘一朵花。 "没有便没有吧,兄长觉得我是在危言耸听?" 94 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宁清洛将帕子缓缓递还给谢雨柔,指尖在对方腕间若有似无地划过,"那不妨问问柔姐姐..."话音未落,谢雨柔突然触电般缩回了手。 “我不懂这些……” “我说够了你没听到吗?”宁骁感觉自己烦躁的厉害,指节重重叩在茶几上,震得茶盏轻颤,茶水溅出几滴。 他的眉头拧得死紧,眼角隐隐抽动,像是竭力按捺着什么,声音压抑,像被逼入绝境的困兽。 "我说了我不想听你讲这些,你让我越来越不认识你了,也越来越失望了,翠珠即便不对,你也不能说把人打晕了就打晕了。"宁骁的目光下意识往谢雨柔那里一瞟,仿佛在寻求某种认可,可惜没有得到谢雨柔的任何回复,对上的是谢雨柔压根不想掺和进来的躲避的眼神,宁骁觉得很受伤,又迅速转开眸子。 宁清洛懒得搭理宁骁,跟宁骁讲道理完全讲不通。 宁骁是一讲不过就换话题,反正总得让他扯出点指责宁清洛的事情。 宁骁的套路无非就是讲不过,便会强词夺理、转移话题,最终总能扯到她身上,斥责她"不够温柔"、"没有女娘家的样子"。 谢雨柔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如同被风吹拂的蝶翼,苍白的手指紧紧绞着绣帕,指尖都泛了白。她的唇抿得没有一丝血色,整个人像是缩进了自己的影子里,恨不得消失在原地。 她不想被迫开口,尤其不想在这个时候、这种情况下被宁清洛点名。 可惜,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 宁清洛唇角含笑,眼尾微挑,眼底却淬着冰,视线轻轻落在谢雨柔脸上,如同一条蛇缓缓游移过皮肤,凉得叫人浑身发紧。 “翠珠再怎么也是柔姐姐的人。”宁清洛的声音柔得像初春潺潺的溪水,偏偏字字带刺:“虽然她以下犯上、辱骂我这个宁府嫡女,按规矩是要打死的。” 谢雨柔的呼吸猛地一窒,手指几乎要将帕子扯裂。 “但是……”宁清洛轻声一笑,似无奈又似纵容:“我顾及柔姐姐,才没有让她血溅当场。” 宁清洛的指尖似有若无地在谢雨柔手上轻点一下,像是提醒,又像是试探。 “只是……”她忽而凑近了些,笑意更深,“我实在忍不得那贱婢的辱骂,只好让丫鬟将她打晕。” 宁清洛盯着谢雨柔逐渐变得僵硬的面容,一字一顿地问:“柔姐姐……能理解我的,对吗?” 室内霎时死寂,连呼吸声都显得刺耳。 宁骁额头青筋暴突,猛地拍案而起,“宁清洛!你什么意思?逼着柔儿替你辩白?!” 宁清洛慢悠悠地收回目光,端起茶盏轻啜一口,才轻笑一声: “兄长误会了,我只是在跟柔姐姐皆是清楚,以免柔姐姐有误会,柔姐姐向来很懂得理解他人,尤其是特别能设身处地的为我着想理解我。” 宁清洛眸光微微一转,唇角缓缓扬起一抹浅笑,眸光盈盈地看向谢雨柔,像是娇俏的少女在讨巧,眼底却隐含一丝锐利的逼迫。 “是不是呀?柔姐姐?”她语调轻快,尾音微微上挑,带着几分亲昵,又带着几分散漫的威胁。 谢雨柔心头骤然一紧,手指不自觉地掐进了掌心的软肉里。她明白,宁清洛这是逼她表态,若她继续沉默下去不说点什么,宁清洛是不会算完的。 谢雨柔睫毛微颤,指尖下意识地又绞了绞帕子,才慢慢抬起眼,面容温婉柔顺,眸子里含着一抹恰到好处的歉意。 “是……”谢雨柔轻声道,嗓音柔柔的,像是怕惊扰了谁:“翠珠那丫头就是脾气差了点……”顿了顿,指尖微微收紧,眉眼间流露出一丝自责,“也都怪我,平日太纵着她,把她惯坏了,才让她失了分寸……” 她抬眸,眼尾微微泛红,看着竟然有些孱弱的可怜,咬唇,姿态放得极低,声音也越发轻柔,恭顺垂首,像是一缕无依的柳枝。 “我替翠珠向清妹妹道歉了,我是翠珠的主子,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我也要跟清妹妹说声对不起才是。” 谢雨柔语气柔软至极,偏偏字字像是浸了黄连,苦涩得几乎能品出滋味。 宁骁见她这般低眉顺目,登时心疼不已,攥紧了拳头,眼底怒意更浓,宁清洛分明是在逼迫柔弱无辜的雨柔认错!简直欺人太甚! 而宁清洛却是悠然一笑,指尖轻轻点了点桌面,眸底掠过一丝冷意。 “柔姐姐果然明事理。”宁清洛慢条斯理地道:“那,便罚翠珠三年的月银吧,让她好好长长记性,这件事情我也就大人有大量不跟她一般见识了,主要是看在柔姐姐的面旗帜上。” 谢雨柔霍然抬头,秋水般的眸子漾出一丝震惊,指尖微微发颤,手中绢帕无声滑落。 “三……三年月银?”谢雨柔声音轻若游丝,似乎在确认自己是否听错。 宁清洛慵懒地支着下巴,葱白指尖绕着一缕垂下的发丝把玩,闻言笑意更深,声音甜得像是蜜里调了砒霜。 “是啊,柔姐姐记得每个月都把罚了翠珠的月银亲自交到我手里……”她顿了顿,眉眼弯弯:“啊,不必亲自给我也行,毕竟柔姐姐柔弱,哪经得起月月奔波呢?”随即歪了歪头,轻快地道:“派个人交给我那贴身丫环春桃便是。” 宁骁终于忍无可忍,狠狠一拍桌案,茶盏叮当作响,声音陡然拔高。 “清儿,丫环都是靠月银过活,你这一要要了翠珠三年的银子,你让翠珠怎么活?” 宁清洛眸光一闪,忽而掩唇轻笑,眸底宛如寒潭映月。 “兄长这话说的,我这不是给翠珠活路了吗?”宁清洛微微倾身,纤细的指尖点了点桌面:“翠珠在柔姐姐的院子里,又不会饿死……”她眸光流转,含笑凝望谢雨柔:“柔姐姐心地仁慈,自会明里暗里赏她吃喝的,是不是呀柔姐姐?” 谢雨柔被那双笑盈盈的眼眸瞧着,后背已然沁出一层薄汗,咬着下唇,指尖在袖中狠狠掐进掌心,却仍强撑着温婉笑意。“清妹妹说得是……”她低柔的嗓音里夹着一丝几不可察的颤,不是害怕,纯纯是被宁清洛气的。 “翠珠……总归是我院里的丫头,我自不会亏待她……”“宁宁骁怒火中烧,猛地指向宁清洛:“你分明是在蓄意刁难柔儿!” 宁清洛倏然冷下脸来,眸中笑意尽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凌厉寒霜:“兄长急什么?柔姐姐都没说什么,你倒先跳脚了?”她嗤笑一声,拂袖转身,声音轻飘飘的,却字字如刀:“反正天香院里堆金砌玉,先前吞下的银子、首饰、珍宝一样没少。”她回眸,似笑非笑:“柔姐姐总不至于吝啬一个丫头的嚼用吧?” 谢雨柔面色微白,袖中的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却仍是低眉顺目睫毛轻颤,声音低柔得近乎卑微:“是……妹妹说得对,翠珠的月银,我自会每月派人送去,权当是替那丫头赔罪了。” 95 可算是见着你了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宁清洛直接提到了天香院,谢雨柔就不得不硬着头皮接下了。 那天香院里里外外可都是属于宁清洛的,谢雨柔占了宁清洛那么多财帛,再让宁清洛翻旧账下去,谢雨柔得表演一个无地自容把天香院的东西悉数归还宁清洛才算有骨气能维持住人设。 可谢雨柔把天香院的东西能变卖的几乎都卖掉了,那些金银也没剩下多少,若宁清洛真的开口要,她又不能不给,可给又给不出来。 所以她只能咬牙应下宁清洛的话。 而宁清洛只是轻轻一笑,转身离去,裙裾翻飞间,丢下一句轻飘飘的话。 “那便有劳柔姐姐了。” 马车里一片安静,宁骁被宁清洛气的目眦欲裂,可谢雨柔都那么讲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一路上再也不想多跟宁清洛说一句话。 谢雨柔也非常安静,生怕宁清洛再提出点什么。 宁清洛也不愿再跟他俩说什么。 就这样三人安安静静的到了地方。 镇国公举办马球会的地方选在了盛京城外的一处庄子上。 往常谢雨柔参宴就算带着丫环也会让丫环在外面候着。 马球会上宾客繁多,尤其是在户外,贵女们都需要丫环在旁伺候,今日宁清洛跟谢雨柔都带了丫环前来。 翠珠被宁袅给打晕了,谢雨柔没办法就带上了彩屏,宁清洛则是带着春桃。 方才春桃跟彩屏都跟在后面的一辆小马车上,两人聊了一路好不热闹。 马球会弄脏衣服常有之事,春桃特意为宁清洛备了两套更换的衣服,跟彩屏为谢雨柔准备的衣服一起放在了小马车里。 盛京城外的这处庄子,背倚青山,前临碧湖,本是镇国公平日消暑的别院,今日却因这场马球会而热闹非凡。 庄子前的开阔草地早已被修整得平整如毯,四周竖起彩绸围栏,锦帛扎成的彩球高悬在朱漆木柱上,随风轻晃。 场中东西两侧各设一座鎏金球门,门柱上缠绕着红绸,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场地边缘,一溜儿摆放着雕花檀木案几,铺着雪青锦缎,其上陈设着青玉酒壶、琉璃果盘,各色鲜果糕点堆叠如小山。身着浅碧纱裙的侍女手执银壶穿梭其间,为宾客添酒。 看台设在场地北侧的高台上,以轻纱为帘,楠木为栏。主位铺着秋香色锦垫,摆着鎏金熏炉,袅袅檀香混着马球场上的草叶气息,飘散在微风中。 两侧依次是各家郎君、娘子的席位,案几上各放着一柄精致团扇,绣着牡丹或梅鹤,供贵女们遮阳赏玩。 场外,骏马嘶鸣。 马厩旁拴着数十匹毛色油亮的良驹,有小厮正忙着给马匹刷洗、上鞍。 阳光下,马鬃如缎,马鞍上镶嵌的宝石折射出细碎光芒。 更有侍从手执彩旗在场边巡视,偶尔吹响铜哨,引得众人侧目。 远处,湖面波光粼粼,几叶小舟悠然漂荡。 庄子里的乐师们坐在水榭中,琵琶声与笛音交织,为这喧嚣马球会添了一分悠扬。 水榭曲栏处忽起喧哗,原是几位贵女围着一匹通体雪白的照夜玉狮子评点。 那马儿扬蹄轻嘶,颈间银铃脆响,惊得小姐们纷纷以扇掩面后退两步,绢鞋却仍黏在原地不肯离去。 宁清洛斜倚在看台栏杆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鎏金熏炉。 远远瞧见谢雨柔提着裙裾踏上台阶,月白云锦披帛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像只欲飞的白蝶,身后还跟着一群贵女。 其中一个姜红马球装的裴萱萱最是扎眼。 随着人群越走越近,裴萱萱一眼就看到了宁清洛。 宁清洛不想跟她们嚼弄舌根,刚要转身离开,就被裴萱萱叫住。 “我当是谁家的女眷这般孤僻,原来是宁府的嫡小姐啊,许不是孤僻,是没人愿意搭理吧,没办法,宁四小姐的人缘太差。” 身后是跟着一同过来的贵女们的讥笑声。 “什么宁府嫡小姐,不就是个女德司出来的罪女吗?” “姜小侯爷抛弃的女人,要不是广平王大慈大悲愿意要她,怕是盛京好儿郎都见她就跑,长得再好看有什么用,这女子啊,名声才是最重要的。” 后面这两个讥笑的声音太过熟悉,一个是兵部侍郎的嫡次女刘金玉,另一个是中书舍人李大人家的长女李诗诗。 李诗诗虽是长女,但不是嫡出,娘亲原本是李大人的通房,后来被抬成了妾室,也是李夫人宽容不妒,不然这种婚前就有的同房,不是被主母发卖了就是不主母虐待死了。 李夫人不但容下了她的小娘,还容许她在正妻未孕前被生出来,实在难得。 可她并不知足,尤其是她的小娘,更是个狐媚的,把李大人迷的三魂丢了七魄,要不是李家老太君压着,李大人怕早就干出宠妾灭妻的事情了。 她小娘在怀她的时候,就天天盼着她是个儿子,结果是个闺女。 这些年又生了三胎,胎胎都是女儿。 李大人求到了国师那里,国师说她小娘就没有生儿子的命,她小娘还是不服气,生第四胎的时候难产大出血,好不容易保住了性命生出了一个四胎,还是个女儿。 因损伤太大以后都再难有孕,就把全部希望都放在了李诗诗身上,整日央求着李大人让让李诗诗参加各种宴会,好结识高门大户嫁了。 要不李诗诗一个庶女,是很难有机会出现在这种场合,更别提跟一众嫡出闺女如此熟悉。 当然,李诗诗为了抬高自己位置融入闺女圈,也是豁得出去的当她们的舔狗。 宁清洛为什么这么清楚,因为她跟李夫人的嫡长女李婵娟是闺中密友,早就跟李诗诗结下了梁子。 谢雨柔眸光微闪,随即露出一副怜惜的表情,轻咬下唇,声音柔柔地。 “你们不要这样说清妹妹……”她纤指捏紧手中绣帕,似为难般低垂着眼睫,“清妹妹她……会难过的。”语气含着几分委屈,却偏偏又欲言又止:“你们不要这样说清妹妹,清妹妹会难过的。” 刘金玉一身紫衣冷笑一声,斜睨着宁清洛,眼中满是讥讽,毫不客气地抬高声量。“一个名声都没有的女人,还有脸难过,谢小姐就是太善良了,才会让宁清洛这种人欺负了去。” “就是,谢姑娘不用管她,你才是姜小侯爷的心头宝,她算个什么东西。”李诗诗挽住谢雨柔的胳膊,下巴微抬,嗓音尖利刻薄,眼角轻蔑地瞥向宁清洛,仿佛在看什么低贱之物。 谢雨柔似受了惊吓般瑟缩了一下,眼眶微红。 “别、别这么说……”她声音微颤,似是既怕得罪她们,又想维护宁清洛,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清妹妹她当年……也不是故意推我落水的……”话音未落,眼中却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快意。 周围其他闺秀见状,纷纷投来或嘲弄或厌恶的目光,低声窃窃私语如同刀锋一般,无形地切割着空气。宁清洛唇角微微上扬,眼底却是一片寒意,轻轻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嘴角噙着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 阳光洒在她半边侧脸上,更衬得她眉眼如画,冷艳不可方物。 她缓缓抬眸,目光穿过那群聒噪的闺秀们,像是看向某个遥远的虚空处。 这般姿态,倒显得那些尖酸刻薄的话语都成了无关紧要的风絮。 谢雨柔见状,眼底闪过一丝恼恨,但面上却愈发楚楚可怜,绞着帕子的手指微微发白,往前踉跄了半步,声音柔柔弱弱地唤道:"清妹妹..." 96 你手怎么这么凉?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没事的柔姐姐,这不就是柔姐姐期盼的吗?”宁清洛这才似有若无地扫了她一眼,那眼神既冷且淡,仿佛在看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我不是……” 谢雨柔刚要解释,李婵娟不知道从哪站上前来。 “清儿,可算是见着你了。”李婵娟一双杏眼弯成了月牙,抬手便要去握宁清洛的手,不料指尖甫一触及,便顿住了。她眉头轻蹙,眼中溢出一丝讶异:“你的手怎这么凉?” 宁清洛微怔,手指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可李婵娟却没给她躲闪的机会,仍牢牢握住,指腹摩挲几下,像是在确认自己是不是弄错了温度。 “我记得你以前冬日里也跟个小火炉似的,手脚暖和和的。”李婵娟低声道,嗓音里掺了几分忧色,“怎么,是穿的少了吗?” 她忍不住上下打量宁清洛——素白绫袄外罩着厚实的披风,衬得她一张脸儿愈发娇小,怎么看也不像是被冷着的样子。 若是宁清洛以前穿这些,怕是早该热出汗来,就算是她今日也不曾穿的这么多,可宁清洛却仍指尖冰凉,宛若寒玉。 “你这人……”李婵娟低声嘀咕,语气里带了几分嗔怪和心疼:“明明以前练武的时候,大冬天的连狐裘都不肯穿,说什么‘穿多了手臂沉,弓都拉不稳’,如今倒穿这么多,却还是冷。” 宁清洛眸色微动,唇角却牵出一丝笑来:“怎么,几年不见,你倒是比我还操心我的身子了?” 李婵娟瞪她一眼,索性一把拽过她的手腕,替她拢紧了披风的系带,又低头往她掌心呵了一口气,搓了搓:“可要当心些,别仗着年轻不当回事。” 她这动作做得极自然,浑然忘了此刻在马球会上,周围多少贵女竖着耳朵瞧热闹。 宁清洛唇角的笑意微微凝住,眼底闪过一丝复杂,可最终却没抽回手,任凭她握着,慢慢从指尖开始回暖。 刘金玉上前一步,阴阳怪气道:“宁四小姐可是女德司的罪女,李六小姐现在都沦落到跟女德司的罪女做朋友了吗?”她尾音拖得长长的,像刀锋刮过瓷盘,刺耳又得意,说完还用帕子掩了掩唇,眼神促狭地扫视周围,等着众人附和。 “刘小姐。”李婵娟抬眸,唇角勾起一抹笑,眼底却无半点温度:“你刚才说……谁是罪女?” 刘金玉被她这一眼盯得退后半步,但很快又强撑着挺直腰板,尖声笑道:“怎么?李六小姐难道不知道?宁四小姐可是……” “啪!” 刘金玉话音未落,李婵娟霍然起身,一巴掌狠狠甩在她脸上。 全场哗然。 骤然一静,几个原本窃笑的贵女顿时噤声,偷偷交换视线。 刘金玉捂着脸踉跄后退,涂脂抹粉的脸颊上迅速浮起一个鲜红的掌印,瞪大眼睛,又惊又怒:“你……你敢打我?!” 李婵娟冷笑:“打你?我都没嫌脏了自己的手,你在这乱叫什么。”她一步一步逼近,嗓音陡然凌厉:“谁准你在这里嚼舌根?你刘金玉算什么东西!” 刘金玉被打得一歪头,金步摇叮当作响地甩落在地。她捂着脸猛地抬头,一双杏眼里燃着熊熊怒焰,尖声叫嚷道:"我爹乃正三品兵部尚书,你爹不过就是个从四品......" “我爹乃正三品兵部尚书,你爹不过就是个从四品……” 刘金玉话好没说完,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李婵娟反手又是一记狠辣的耳光,这次直接打断了刘金玉的叫嚣。 刘金玉整个人歪向一侧,精心梳妆的云鬓散乱了几缕。这下刘金玉的左右脸也算是被扇了个匀称,两颊此刻对称地印着鲜红的掌印,看着竟有些可笑。 "呵...…"李婵娟冷笑一声,慢条斯理地收回手,用帕子轻轻擦拭着指尖,眼底寒芒闪烁:"你爹兵部尚书又如何?"她向前一步,绣鞋不动声色地碾过那支跌落在地的金步摇,语气森然:"我姨母还是圣宠不断的赵贵妃!" 这句话如一桶冰水当头浇下。 周围看热闹的贵女们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有几个甚至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刘金玉的表情瞬间凝固,涂着胭脂的嘴唇微微颤抖,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李诗诗此时已经躲到了人群的后面,害怕在李婵娟火气大的时候被发现。 李婵娟可不是李夫人那般的好脾气,尤其很受赵贵妃的喜爱,是赵贵妃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就连她小娘都得顾及李婵娟几分。 刘金玉被打得眼冒金星,狼狈地扶着桌沿才没跌坐在地。她两边脸颊都肿得老高,精心涂抹的胭脂也遮不住通红的手印,活像个发面馒头。 就在李婵娟还要上前时,一只纤白如玉的手突然扣住了她的手腕。 宁清洛轻轻摇头,指腹在李婵娟泛红的掌心温柔摩挲。 "好啦..."她声音温柔似水,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不要为这些不值得的人生气。"指尖轻轻抚过她微红的关节:"你看你,使那么大劲,手都红了。" 谢雨柔佯装关切地搀扶住摇摇欲坠的刘金玉。 "天呐..."她夸张地倒吸一口凉气,用帕子轻拭刘金玉嘴角渗出的血丝,转头对李婵娟怒目而视:"金玉不过是开了几句玩笑话,并没有恶意,李六小姐怎么能动手打人呢?" 她的声音忽然放柔,低头对刘金玉道歉:"都怪我妹妹不懂事,害你挨了李六小姐的巴掌。" "妹妹?"李婵娟冷笑打断,眼尾一扫在场众人:"谢小姐,收起你虚情假意的那套。"她一把将宁清洛护在身后,声音陡然凌厉:"在我这一点用都没有!你怪天怪地都怪不到清洛身上,别在这假惺惺的演戏了。" 她厌恶地上下打量着谢雨柔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朱唇轻启,一字一顿道:"看得我都觉得恶心。" 谢雨柔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手指紧紧绞着帕子。 刘金玉则彻底瘫坐在一旁的座椅上,眼中闪过一丝怨毒的光。 谢雨柔一滴眼泪洛了下来,晶莹的泪珠顺着精致的下巴滚落。她身形摇晃了两下,似是受不住打击般扶住了身旁的裴萱萱。像是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小白花,很是惹人怜爱。 "别、别说了……"她声音细若蚊呐,带着恰到好处的颤音,"都是我不好……" 裴萱萱向来是个沉不住气的,当即怒不可遏地挡在谢雨柔面前为谢雨柔打抱不平。 "李婵娟,欺负人没你这么欺负的!"她双手叉腰,活像只护崽的母鸡:"怪不得你从小就能跟宁清洛玩到一起,原来是一路货色、一丘之貉!" 97 这很宁清洛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外围已经隐约聚集了几个探头探脑的郎君在凑着女眷们的热闹。 李婵娟因为母亲脾气好不爱计较,从小吃了很多亏。 长大后,她发誓不会再吃亏下去,所以她便强硬了起来。 今天她为宁清洛出头,就绝不会被任何人三言两句压住。 她眼神微冷,轻笑一声。 “你跟谢小姐也算的上是一丘之貉,但算不得一路货色,你这种傻姑娘,跟谢雨柔这种货色一点也不一样。” 她故意放慢语速,看着裴萱萱的脸色由红转青,她眼中寒光乍现。 “你就是傻乎乎的围着谢雨柔转,被谢雨柔随意引导当枪使,使起来还真好用,被谢雨柔卖了还得帮谢雨柔数钱的蠢东西罢了。” 在这样闹下去,事情只会越闹越大,这毕竟是镇国公家举办的盛会,让镇国公和其他宾客看到了可不合适。 宁清洛刚要开口,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温润如清泉的男声: "李六小姐这般说我的妹妹,被我听见了可怎么办?" 她猛然回头,只见阳光下立着一道颀长的身影。 裴澈一袭月白色广袖长袍,腰间仅用一根银丝绦带松松系着,整个人仿佛披着满池清辉。 他半倚在廊柱边,修长的手指间把玩着一把折扇,眉眼间皆是慵懒的笑意。 那双标志性的丹凤眼微微弯起,在光线照耀下泛着琥珀色的光。 “裴大公子竟有闲情雅致来凑女眷这边的热闹。”李婵娟突然冷笑一声,目光掠过裴澈身后那一群世家子弟,脸上顿时结了一层寒霜:“男子汉大丈夫,偷听女郎家争吵算怎么回事?” 那几个郎君全都不好意思的转头看向别处,尴尬的东瞅瞅西瞧瞧,就是不敢看向李婵娟。 忽而,宁清洛只觉得下巴处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裴澈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她面前,折扇如寒玉般抵着她的肌肤。 周围几位看热闹的郎君已经围了过来,人群中不知是谁倒吸了一口冷气,还有的吹起了口哨。 裴澈在外是什么风评人尽皆知,他自己心里也有数,今日对她如此轻浮举动,难不成是要为裴萱萱出气? 可不能啊,上次裴萱萱都被打成猪头了,虽然不是她打的是裴澈自己下的手,但是她把裴萱萱按头推进去挨揍的。 要是裴澈那么在乎裴萱萱,早就报复她了,还用在今日? 宁清洛一把拍开裴澈的扇子:“裴公子扇子上有味道,熏人的很,还是别往我面前凑的好。” “什么味道?”裴澈收起扇子闻了闻,香香的。 宁清洛是不喜欢这款檀香吗? “狐狸的骚味,熏人的很,辣眼睛。” 裴澈:“……” 好好好,这很宁清洛。 他现在真想把手里的扇子折了瞥宁清洛头上。 李婵娟立马把宁清洛护在一旁,对裴澈没好气道:“裴大公子大庭广众之下收敛着点,清洛已经是广平王的未来王妃,不是裴大公子能染指的人,再说,广平王不是把你陪嫁的聘礼替清洛退还了回去吗?裴大公子怎么还有脸出现在清洛面前。” 六皇子叶舒谨言摇着洒金扇从人群里踱出来:"李六姑娘好大的火气,谁人不知裴兄是个纨绔,就这点爱好,都是宁四小姐生的太好看,让裴兄控制不住自己。" 众人皆是一惊。 这可是文武双全,玉面无双的六皇子。 听说六皇子要来,以为六皇子来了也是坐在水榭雅间不会楼面,可没想到六皇子竟然出现在这里。 随即众人纷纷行礼:“见过六殿下。” 叶舒谨微微抬手,语气平和:“都起来吧,今日是马球会,都不用拘谨。”转头,目光缓缓停在裴澈身上,似笑非笑道:“裴兄可是还要继续和李六小姐……讨个说法?” 裴澈折扇轻摇,唇角微勾:“自然。” 他突然俯身,微微眯眼,低笑道:“非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是生怕她难堪得不够?” 婵娟脸色一沉,半晌才嗤笑一声:“怎么?裴大公子现在知道心疼妹妹了?” 裴澈笑着点头:“当然,李六小姐,家妹是个愚蠢的傻子这件事,原本只有我们自家人知道,你知道就知道了,还得当众说出来,这不是让家妹难堪吗?” “大哥你说我什么呢?” 裴萱萱惊呆了。 不是来帮她的吗? 怎么感觉是来捶她的。 就想着她大哥事出反常必有妖,按以前就算是她跟人扯头花,她大哥也就是在旁边冷冷看上两眼,不但不帮她出头,甚至连帮她喊人都懒得动弹。 怪不得今天裴澈这么好心,还不如别好心别出现呢。 裴澈“啪”的折扇拢起,重重一下敲在裴萱萱的脑壳上。敲的裴萱萱吃疼的捂头叫出声来。 那“咚”的一声,听着就感觉疼,裴澈可是下了力道的。 “萱萱啊,我跟娘亲从小给你吃那么多鱼是为什么?” 裴澈叹了口气,嗓音里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也不知裴萱萱是被裴澈拿扇子敲蒙了,还是真的傻的可以。 眼眶一红,哭是没哭出来,倒是把裴澈想让她说的话说出来了。 “补……补脑子?” 裴澈看裴萱萱鲜少这么顺眼,怎么都称得上一句“孺子可教”了。 “对啊,都是为了帮你补脑。”裴澈“啪”地甩开扇子,懒洋洋扇了两下,眸光却冷飕飕地扫过谢雨柔,意有所指道:“也就是你傻,人家哭唧唧两声你就跟个刹不住的炮仗似的连连炸,你这都不蠢怎么才算蠢?” 这话一出,裴萱萱听不明白,可谢雨柔听的是明明白白,尤其是裴澈方才扫谢雨柔的那一眼,透出几分杀意,让谢雨柔浑身打了个哆嗦。 裴澈用扇子指着围着的一群贵女们一圈,继续道:“跟一群屁事没有脑子里什么都装不下,脑子怕都是豆腐渣做的一群草包女郎们除了学会了嚼舌根还学会了什么?” 这都不是指桑骂槐,是明着骂,骂的可谓是特别直白了。 “噗……”不远处有不经事的小郎君没忍住笑出声。 那群刚刚还趾高气扬的贵女们脸色顿时青一阵白一阵,有几个甚至红了眼眶,却愣是不敢回一句嘴。 谁让说这话的是裴澈呢?裴家大公子那张嘴狠起来,连他亲爹都能被他气得当场拔刀。 她们没那口才,也不会那些骂人的话,更是女子,若是还了嘴,裴澈真能动手动脚,她们的名声可就臭在裴澈手里了。 98 发生什么事了?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这还真是有前车之鉴,但凡盛京有跟裴澈来往的贵女,就算是多说了几句话,第二天也是谣言满天飞,名声受损的厉害。 像是裴澈方才不就调戏了宁清洛。 也就是宁清洛名声已经很差了,不差裴澈这一哆嗦。 她们可是不敢,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退缩着散开了。 就连刘金玉都是个爱惜羽毛的,在刚刚裴澈出现后没多会,刘金玉就回自家马车拿药膏抹脸去了。 也就是裴萱萱还敢在这里,裴澈毕竟是裴萱萱的亲大哥,倒是没关系。 还有谢雨柔也在。 是谢雨柔不想走吗? 并不是,是裴萱萱死死的拉着谢雨柔的手,谢雨柔走不了,也不能硬是把手抽出来,动作什么的太难看不说,还会引得裴萱萱不满,得不偿失,也就只能硬着头皮留在这里了。 宁清洛抱臂唇角微勾,饶有兴致地瞧着这一切,忽而轻笑道。“裴公子还真是盛京第一大毒瘤,出现没多会,贵女们就都被吓跑了。” 裴澈摇扇的手一顿,抬眸看宁清洛,眼里噙着三分笑意七分戏谑。 “宁四小姐这夸赞在下记下了。” 他的嗓音微低,尾音轻挑,一字一句像是带着钩子,目光灼灼地盯着宁清洛,偏叫人分不清这话究竟是客套还是调笑。 李婵娟一时间搞不明白裴澈到底是要做什么,微微皱眉,手无意识收紧。 裴澈这人向来阴晴不定,可今日的行事却处处透着古怪。 哪有兄长“替妹妹讨说法”,末了却当众骂自家妹妹蠢的? 这哪是给配萱萱讨要说法,是把裴萱萱跟所有刚刚掺和进来的闺女都骂上了一遍。 “裴大公子是什么意思?恕我无知,还不知道有这种为妹妹涛哥说法的。” “家妹不懂事,以后李六小姐若想教训不必客气,让她多吃点巴掌,或许以后就能变得聪明一些。” 裴澈挑眉,忽然倾身向前逼近一步。 “裴小姐乃裴夫千金,我若是让她吃了巴掌,裴夫人得吃了我。”李婵娟下意识后退,后背抵上冰凉廊柱紧张道:“裴大公子这是要做什么?六皇子殿下还在这里呢。” 叶舒谨懒洋洋地扯住裴澈的袖子,指尖不着痕迹地在裴澈腕间敲了两下,一脸严肃。 "裴兄,适可而止啊,再逗下去,李六小姐怕是要咬人了。" 裴澈轻笑一声,扇骨一转,顺势隔开叶舒谨的手,目光却越过李婵娟直直落在宁清洛身上。 "我不过是想请李六小姐行个方便,把宁四小姐借我一会。" 话音未落,李婵娟已经像炸毛的猫儿般蹿到宁清洛身前,死死攥住宁清洛的手腕:"做梦!" 她拽着宁清洛转身就走,绸缎裙摆翻涌如浪。 走出两步才猛地僵住。 方才情急之下,竟忘了叶舒谨还在原地。 李婵娟急促转身时,鬓边碎发都凌乱地黏在唇角,勉强稳住颤抖的呼吸,对着叶舒谨盈盈下拜:"六殿下恕罪……" 深蹲的姿势让石榴红裙裾在青砖地上绽开一朵颤巍巍的花。可抓着宁清洛的那只手死死的不松开,生怕一个不注意宁清洛被裴澈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抢了去。 "小女……突然想感觉不适要如厕,先行告退。" 她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还没等叶舒谨应声,就拽着宁清洛疾步离去。 宁清洛走后,满园的热闹仿佛都被抽走了一半。裴澈懒散地转了转手中的扇子,眸光微敛,神色间透着几分索然无味。他侧过脸时,瞧见裴萱萱仍立在原地,红唇微嘟,委屈巴巴地绞着帕子,眼底便浮上一丝冷意。 “以后少往宁四小姐跟前凑。”裴澈屈指在裴萱萱额前不轻不重地一弹,力道却刚好让她踉跄退了两步:“不长记性?” 裴萱萱吃痛地捂着额头,刚要抱怨,就对上兄长冰冷的目光,登时噤了声,只敢小声嗫嚅道:“知、知道了……” 裴澈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目光一偏,掠过一旁脸色煞白的谢雨柔,唇角微勾,笑意却不达眼底:“谢家小姐,再让我看见你撺掇萱萱做些蠢事……”他忽而轻笑,语气温润得似是关心,却又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威胁:“你的清白,我可就不得不收下了,到时候长宁侯府会不会退婚我就不得而知了。” 宁清洛走后,裴澈甚是觉得无趣,看裴萱萱还站在原地委屈的嘟嘟着嘴,冷冷道:“以后少惹宁四小姐,知道了吗?学聪明点。”瞥了一旁的谢雨柔一眼:“谢家小姐,再让我发现你带坏我的妹妹,你的清白我可就要收了,到时候嫁不去长宁侯府可别怪我。” 谢雨柔瞳孔骤缩,瞬间寒毛倒竖,连呼吸都凝滞了一瞬。她猛地低下头去,指节攥得发白,却不敢应声,只觉背后沁出一层薄汗。 直到裴澈与叶舒谨的身影彻底消失,她才仿佛抽空了力气般,两腿一软,扶住石栏才勉强站稳。 裴萱萱咬了咬唇,想上前安慰,却在看清谢雨柔惨白如纸的脸色时,迟疑了脚步。 这莫不是被裴澈吓的? 裴澈最后扔给谢雨柔的话算的上是恐吓的级别了,也就是裴澈是她亲哥,不然跟裴澈牵扯上,换谁都会害怕。 “雨柔,我大哥……”裴萱萱犹豫了半天,小心翼翼地拉住谢雨柔冰凉的手腕,声音越来越轻,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你以后还是见到我大哥就跑吧,我大哥那边我也没办法,他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别说了!"谢雨柔猛地抽回手,突然意识到失态又慌乱地攥住裙摆:“对不起萱萱。” 裴萱萱眼眶霎时红了:"雨柔你怎么还凶我?” 她委屈巴巴地去拽好友的袖子,却被谢雨柔触电般躲开。 "对不起……" 谢雨柔突然捂住脸蹲下身,绸缎袖口洇开深色水痕,"我只是……" 她喉咙里溢出幼兽般的呜咽,"你大哥看我的眼神……像在琢磨从哪下刀。" 一个宁清洛的威胁就已经够让她头疼的了,现在还加上一个裴澈。 她不过是想好好的顺顺利利的嫁给自己心仪的男子,怎么就这么难。 另一边,李婵娟把宁清洛带到了离女眷席不远处的亭子里。 那亭子建的很高,亭子后面是假山,坐在亭子里也能看见马球会比赛的全貌,只不过离的距离有点远看不太清楚。 可这地方安静,便于聊天。 枯叶擦过石阶,李婵娟提着杏色裙裾走在前面,衣袂翻飞间露出鞋尖上颤动的珍珠,宁清洛跟在后头,绣鞋碾碎地上未扫的枯叶,发出细碎的声响。 “你回来没多久,盛京就传遍了,我那段时间被父亲禁足在院子里不能出门,是听李诗诗去我院子里说的。”李婵娟拉着宁清洛的手,转头看向下面马球场上赛事激烈,一滴眼泪无声无息的从眼角流下。 “原本我也是要去赏菊宴,哎……没去成,就没见成你了。” 宁清洛握李婵娟的手紧了一紧:“发生什么事了?” "你瞧,连挥杆的样子都像是皮影戏。"李婵娟没有回答,只是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的往下流。 她从袖中漏出的半块绣帕上,"百年好合"四个字才绣到"年"字就断了线。 99 八卦猛料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她低头看了一眼帕子,缓缓的擦拭着脸上的泪痕。 一滴泪砸在亭子地上积年的浮灰上,晕开一个小小的坑。 远处突然爆发欢呼,马球场上有人得分了。 宁清洛的手覆上她冰冷的手背,触到一道未愈的伤痕。"发生什么事了?"她声音轻得像踩碎枯叶的动静。李婵娟的嘴唇颤抖起来,远处绛红色的骑手正举起球杆,阳光下那金丝缠绕的杆头闪过一道刺目的光。 "我把李诗诗的脸给挠了,两道血印子,用了好多疤痕的药,现在还是有浅浅的印记,李诗诗来的时候光粉就盖了三层彩盖住那痕迹,父亲对我用了家法,拿铁链锁了我的院门。"李婵娟忽然低头,任由泪水滚落也不理睬,那声音很是平静,带着些许的哽咽:“我觉得值了,要是再来一次,我肯定挠的更狠,直接给李诗诗挠个大花脸。”她的喉咙像被看不见的手掐住了,指节泛白地攥紧栏杆上的朱漆,几片剥落的漆皮随风飘落,她闭上眼,睫毛上沾着的泪珠将坠未坠。 "原本……我也是要去赏菊宴的,我是真的很想见你,可我没有机会,要不是李诗诗一个庶女,规矩上不能单独自己来马球会,父亲是不会放我出来的。" 李婵娟虽然说了很多话,但始终没有说到重点,絮絮缠绕,却始终在那些无关紧要的字眼里打转。 像是在讨巧的避开宁清洛的问题。 只是说因为挠了李诗诗的脸。 可宁清洛知道,李婵娟虽然讨厌李诗诗跟李诗诗的小娘,但同为女子,下手做事都有分寸。 给未出阁女子破相,是毁了那女子的一辈子。 能让李婵娟失去理智去挠,李诗诗肯定做出了很过分的事情。 可李婵娟明显是不想说的。 宁清洛就在旁边静静地陪着李婵娟,看亭下马球赛。 过了许久,李婵娟似是哭够了,擦干眼泪把那断了绣线的帕子小心仔细的叠起放回了袖笼里。 那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在埋葬什么不可言说的秘密。 “你在女德司是不是过的很不好?”李婵娟双手捂着宁清洛冰冷的手:“你看,你的手现在还是没有温度,你以前也是白净的很,但是健康的红润的那种,你看看你现在,都看不到什么血色了……” 秋末的风穿过亭柱,宁清洛的衣袖随风掀起一角,露出手臂上狰狞的鞭痕。 “到了那种地方,哪能过的好,能活下来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她淡淡一笑:“你知道吗?女德司里隔三差五就会死个人,见怪不怪的,有的是被打死的,有的是被饿死的,有的是伤势太重不能自愈撑不住了的,有的是实在受不了自杀的,还有的是被同为罪女的人杀死的。” 李婵娟猛地捂住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又硬生生憋回去。那泛红的眼角颤动着,像秋风中挣扎的蝶。 “你娘亲好狠的心,怎就舍得把你送去女德司,你可是她唯一的女儿。” 李婵娟捂着嘴巴,眼眶盈满了泪水,不敢哭出来,怕宁清洛看到她为自己哭心里难受,但憋又憋不回去。 宁清洛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平静像是在讲述憋人的事情。 “母亲的爱不在我这里,谢雨柔更得母亲心意。” 阳光像融化的金子流淌在两个人的身上,将马球场照得发白,亭下远处传来木球与球杆相击的脆响跟欢呼声。 “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宁夫人为什么要这样区别对待你跟谢雨柔,明明你才是她的女儿啊。”李婵娟不停摇头,眼泪根本止不住,想到宁清洛在女德司受了那么多苦,李婵娟心里就难受的了厉害。 “我也不明白,现在想来明不明白无所谓了。”宁清洛突然轻笑,指尖点了点自己心口:“偏心这东西本就没有那么多缘由吧。” 李婵娟不想看见宁清洛这副麻木的样子,她还是喜欢鲜活的宁清洛。 想着缓缓话题,让气氛和煦一点,她不去想那些让人难过的时候,宁清洛也不要去想, 俗话说的好,八卦最是能分散注意力,引发人的兴趣,尤其是带猛料的,越少有人知道的越好,最好是大人物的猛料。 “聊点别的有意思的。” 李婵娟想了片刻,压低嗓音:“听闻国师是因为恨上一个女子,才开设了女德司这种遭烂黑心肝的地方,专门用来折磨规训女郎。” 宁清洛果然被这话题吸引,眼睛登时就亮堂了起来,眼底浮起一抹讥诮,就连声音都雀跃了一些。 “那女人杀他全家灭他九族,然后刨他祖坟鞭尸了?” 李婵娟左右环顾,确保无人后,半俯过身来,几乎贴到宁清洛耳边:“我有一日在我爹爹书房门外听到的,好像是很少人知道的秘闻,应该是因爱生恨求而不得。” 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缠绕着垂落的发丝,继续小心谨慎道。 “我听着,那女人都已经结婚生子,夫君是当年以为貌美无双的探花郎,长得一对勾人的桃花眼,很是俊美。”她忽然意味深长地抬眼:“就连你娘亲当年都是看上眼了。” 宁清洛怔愣了片刻。 她母亲看上眼的,那肯定不是宁尚书,得是个求而不得,这感觉有点熟悉。 宁清洛指尖一顿,眼睛瞪的圆噔噔的:“又是那位探花郎?”声音轻得像一阵风过,却藏着某种早已预料到的讽刺。 李婵娟更是震惊,眼睛瞪的更大:“你还知道那探花郎的事情?” “知道一点。”宁清洛不好意思的抿嘴笑了笑,本着彼此掏心掏八卦的信任,宁清洛直接道:“我母亲为了他,害死了自己的亲妹妹。” “什么?”李婵娟惊得差点掉了下巴:“当年谢府的那个嫡小姐不是不小心落水……” 宁清洛无声的摇了摇头。 “那探花郎得长成什么天姿国色啊。”李婵娟咽了咽口水,嗓音更低了几分:“他夫人一定也长得很是漂亮,不然国师怎么会因爱生恨呢。” 宁清洛沉默片刻,眉头微蹙:“对不上啊。” “什么对不上?” 宁清洛掰了掰手指,算来算去都觉得这感觉来的不太对劲。 “年龄对不上,国师虽上了点年纪,但也不过二十有八,那探花郎要是活着得四十五左右,就算他夫人比他小上许多,那他夫人也得比国师大上十几岁呢。” 李婵娟眸中闪过一丝狡黠,唇边带着窥得真相的得意:“大八岁,我偷听到的。” 她压低声音:“说是探花郎的夫人在国师家破人亡时救下了国师,那时国师才四岁,国师在天台山成为了天台山无极道长的关门弟子,探花郎的夫人一直陪伴左右,直到探花郎夫人遇到了探花郎,那年国师十四。” 100 熟悉的声音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她意味深长地顿了顿,声音如鬼魅低语:“探花郎跟探花郎夫人是奉子成婚,国师当是差点把探花郎一剑抹了脖子,是探花郎夫人护在探花郎身前才保下了探花郎性命,那时候无极道长还在。” 宁清洛追问道:“那是十四岁喜欢上的探花郎夫人,还是更小的时候?” 李婵娟不假思索道:“应该是更小的时候,我偷听的那意思,不到十岁就开始喜欢上了。” “啧……这……听说国师是神童,从小便自开天眼,这神童果真不一般哈。” 宁清洛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只能用离谱两个字来形容。 或许普通人不能,但国师,一个身负神格的人,什么情况还真不好说,可能人家就八岁跟八十岁那么早熟呢。 怪不得会变态到开设女德司那种地方天天把女子们虐生虐死。 宁清洛想了想,道:“我盲猜一波,探花郎的夫人是世家贵女,是不是?” “对啊,你怎么知道的?” 李婵娟惊愕过后道:“探花郎的夫人正是出自镇国公府,是老镇国公的幺女曾香,就是那个当年名满盛京,跟于太师之女于晚娘齐名的才女,还是格文武全才,武能骑马射箭文能吟诗酢赋,据说酒量还很好。” 宁清洛干笑一声。 还能怎么知道的,这就是逮着世家里面的女子报复啊,最次也是个祖上有过风光而后破落的小族小户。 太过落败的国师都不放在眼里。 普通老百姓家里,哪有本事进的了女德司呢?那国师可连看都不会看老百姓家的女娘一眼。 一生倒霉世家女。 高门贵女很少会痛恨自己的出身,宁清洛此时此刻感觉有些无奈。 许久,李婵娟轻叹一声:“国师这是报复所有女人,这些年害死了多少女子性命,你娘亲那只是朝自己妹妹一个人发泄,都是爱而不得,一比较,你娘亲其实也不算什么了。” 宁清洛抬眸,眼底暗色翻涌,嗓音轻得近乎破碎。 “啊这……这还能比较呢?探花郎这两口子,都算得上是红颜祸水了。” 宁清洛此时说这句话不觉得什么,会后因为自己这句话,狠狠的给了自己两个大嘴巴。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李婵娟指尖摩挲着亭柱,眺望远方有感而发。 "我想,那本应该是一对神仙眷侣,他俩还有一个很可爱的女儿,原本可以过得很幸福。"她忽然轻笑,眼尾却不见笑意:“哎……可惜,各自都遭人记恨上了。” 宁清洛不知道为什么,脑子仿若卡顿了一下,下意识问道:“他们生的是女儿?” 李婵娟垂眸,似是惋惜:“是啊,我爹还参加过他们女儿的满月宴呢。” 李婵娟话音刚落,就听见假山后面有响动,声音奇奇怪怪的,女人哼哼唧唧,男人喘着粗气。 “什么动静,怎么……” “嘘……”宁清洛立马捂住了李婵娟的嘴巴,凑在李婵娟耳畔小声问道:“假山后面是不是还有入口?” 李婵娟用力点了点头,一脸懵懂的看着宁清洛。 高门贵女都是在成婚前的一夜,由嬷嬷带着鸳鸯图的书籍,给她们讲明男女之间的房中之事。 宁清洛好歹还订过婚,李婵娟连婚事都还没有定下,跟一张白纸一样,顶天就是亲亲抱抱这些,再多就没有了。 宁清洛突然伸手捂住李婵娟的嘴,指尖沾到对方唇上微凉的胭脂,凑近时,鬓边垂落的珍珠坠子轻轻晃着,在对方惊恐放大的瞳孔里投下细碎光影,声音压的极小。 “男女苟且之事懂吗?” 李婵娟的耳尖瞬间烧得通红,一把扯下宁清洛的手,丝绸护甲刮过对方腕间红绳。 “你怎么一听就知道?” 她鼻尖几乎贴上宁清洛的耳垂,呵出的热气染着桂花头油香,说话时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腰间的双鱼玉佩,丝绸腰带发出簌簌轻响。 “女德司上年纪一些的女子,时不时的会谈论,有的妇人,还会学那些把她们干下去的狐媚子怎么叫,听着听着也就明白的七七八八了。”宁清洛指尖划过自己喉间,模仿着某种起伏的弧度。 “之前左判大人的良妾,学的跟这差不多少,说是左判的夫人为了夺回夫君宠爱,专门学的这动静。” 当然,还有谢雨柔跟姜玉恒这对狗男女给她长见识,现场版的很辣眼睛。 李婵娟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侧身指了指假山,喉头滚动着咽了下口水。 “这叫法可算狐媚?” 宁清洛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非常狐媚。” 李婵娟抖了抖浑身的鸡皮疙瘩:“我怎么觉得瘆得慌呢。” 宁清洛只是长过不少见识,但实际是怎么回事,确实没实践过,具体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就按照自己知道的说道。 “可能因为我们不是男子的关系吧,那良妾说了,男子都喜欢这死动静,就爱听这要断气似的调子。” 细碎的声混着钻进二人耳中。 李婵娟的手指猛地收紧,攥住宁清洛的袖子。 “这样就会被喜欢的紧了?”她嗓音发颤,像是极力压着什么汹涌的情绪,连带着眼睫都在轻轻抖动。 “嘘……”宁清洛捏住她的手腕:“你傻啊,当然不能了。” 话音未落,假山后的声音倏然拔高。 女人的高声仿若无人之境,那声音还很是耳熟。 “舒由哥哥,舒由哥哥……” 那声音柔媚入骨,尾音拖得极长,带着甜腻的仿若蛇信般钻进李婵娟的耳中。 李婵娟的瞳孔骤然紧缩,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宁清洛:“……” 舒由? 不会是四皇子叶舒由吧。 宁清洛的脸色也变了,唇角绷紧,指尖微凉,连带着刚刚还紧紧抓住李婵娟的手都松了半分。她侧头望去,只见月光下李婵娟的面容寸寸褪去血色,一双眼睛空洞洞的,像是被什么东西钉死在原地,连眨眼都忘记了。 此时的李婵娟已经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舒由……哥哥……” 声音再次传来,熟悉至极的声线让李婵娟浑身一震。 101 你就是心眼太小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这哪儿是别人,正是她的庶姐李诗诗。 刹那间,寒意从脚底直蹿上来,李婵娟的手指一寸寸松开宁清洛的袖子,喉咙里挤出一声模糊的冷笑:“……好啊……好得很……”她猛地抬脚就要往假山后冲,步子又重又急,像是要把什么东西狠狠碾碎。 宁清洛几乎是在本能地伸手拽住她:“你疯了吗?!你可知道你若是进去了,会是什么后果?!” “呵……”李婵娟猛地甩开她的手,指尖死死掐入掌心,连自己都未曾察觉自己已经掐出了血:“那你知道……我为什么把李诗诗的脸挠烂了吗?!” 宁清洛呼吸一滞:“你……你早就知道他们俩……勾搭到一起了?” 李婵娟没有回答,只是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手,忽然笑了,笑得连肩膀都在发颤:“别拦着我。”她仰起脸,眼角微红,眼底却冰冷一片:“这样,最起码能让我彻底死心。” 话音未落,她已甩开宁清洛的手,直冲假山后而去。 李婵娟的姨母是陛下的宠妃赵贵妃,叶舒由是梅妃的独子,因难缠大出血在生产时过世。 赵贵妃跟梅妃此前是好友,赵贵妃又争又抢嫉妒心中,而梅妃清心寡欲心中另有他人,恰好梅妃又特别对赵贵妃的胃口,所以两人关系亲近,梅妃也是赵贵妃在后宫唯一能容得下的女人。 梅妃的怀孕就是个意外,是陛下酒后所致,怀孕后赵贵妃是心中有些别扭,不再于梅妃说话。 但也没有忍心害过梅妃肚子里的孩子。 可惜梅妃福薄,还是死了,因着梅妃的关系,司皇子叶舒由就由赵贵妃抚养长大。 刚好,赵贵妃一连生了三个女儿,直到前些年才险象环生的生下一个男孩。 虽然三个女儿都已经长大成人,但生的皇子堪堪几岁的年纪,别说是储君之争,就算是皇上驾崩也到不了争夺皇位的年纪。 所以赵贵妃就对自己亲生的儿子没抱有任何希望,也算是让小皇子活的没那么累。 只要支持四皇子登上皇位,那么赵贵妃的小儿子也能有权有势自在的做个王爷过好一生。 李婵娟因受赵贵妃喜爱经常入宫,跟叶舒由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虽明面上没有订下婚事,可是个人都知道,他俩成婚是早晚的事情,只等着合适的时候向皇上求一道赐婚的圣旨。 可好像,计划赶不上变化快,男人的心说变起来,那速度无人能及,不给人一丝丝反应。 宁清洛实在是不放心,一咬牙一跺脚,豁出去的跟了过去。 只见假山里,春色旖旎,男女衣衫不整,男的正是四皇子叶舒由,女也确实是李诗诗。 李婵娟冲进去后,两个人急忙分开,都在忙和着穿衣服。 叶舒由一身腱子肉小麦色肌肤,看的宁清洛赶紧背过了身去。 叶舒由没有被抓包的羞愧。 “好你个李婵娟。”叶舒由怒喝一声,慌忙整理着歪歪扭扭的腰带:“你竟然还带了别人来看我笑话,你是不是看我丢脸你很高兴很得意!” 李诗诗慌乱地拢着散乱的衣襟,发髻上的珠钗叮当作响。她躲到叶舒由身后,怯生生地探出头,那双含着水光的眸子闪过一丝算计。 “舒由哥哥别怪姐姐,姐姐肯定不是故意的,姐姐就只想追寻你的踪迹。” "我没跟踪你。"李婵娟的声音冷得像冰,只有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她的情绪。她死死盯着地上那方被蹂躏得皱巴巴的帕子,那上面绣着她亲手绣的并蒂莲。 叶舒由系好玉带,冷笑一声:"没跟踪?那怎么寻到这荒僻处?李婵娟你一天天的有完没完了。"他伸手将李诗诗揽入怀中,挑衅般在她发顶落下一吻,"婵娟,我不过是跟诗诗在一起了,你莫要这般善妒,娶你是迟早的事,又不是不娶了,你要明白,我以后也会有别的女人,不可能只守着你一个女人过日子。 李婵娟的双眸渐渐漫上一层水雾,指尖死死攥着衣角,骨节泛着惨淡的白。 "我跟你说过,你可以跟任何女人在一起,就算是青楼里的姑娘都行,但唯独不能是她李诗诗。" 李婵娟声音哽咽得发颤,像是从胸腔里硬生生挤压出来:“因为李诗诗跟她的小娘,我跟我娘亲在李家过的是什么日子你不是不知道,你为什么还要跟李诗诗在一起,你这是在伤害我你知道吗?” 叶舒由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俊美的脸上写满厌烦:"你烦不烦人,你的这些话都说多少遍了,说的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你跟你娘以前日子过的不好,也不是诗诗的错,诗诗那时候也还是个孩子,现在你长大了,心机胆识样样都有,还有我那母妃赵贵妃的呵护,日子过的不是挺好的吗?" 他伸手将瑟瑟发抖的李诗诗往怀里带了带,语气轻蔑:“你就是心思太重了,诗诗单纯直率总是被你误会。” 李婵娟的脸色苍白如纸。 她突然笑了,笑得肩膀剧烈抖动,发间珠钗叮当作响:"是,我现在长大了,有心机有胆识,还有赵贵妃的庇护......"她猛地抬头,眼中的泪水涌出:"所以我就该原谅?忘记那些被打发去吃剩饭的日子?忘记我娘夜夜以泪洗面?" "你就是心眼太小!"叶舒由嗤笑一声,指尖轻佻地挑起李诗诗的下巴:"诗诗哪像你满腹算计?不就是因为诗诗比你漂亮你嫉妒了,就像你娘也在嫉妒诗诗小娘……” "啪!" 没等叶舒由说完,李婵娟一巴掌就扇在了叶舒由的脸上。 李婵娟的手掌火辣辣地疼,却不及心头刀绞般的痛。 叶舒由脸上迅速浮现出鲜红的指印,惊愕地瞪大眼睛,一时竟忘了言语,脸颊火辣辣地疼。 那一巴掌的力道几乎震得他耳中嗡鸣,他抬手触了触发烫的侧脸,指腹碰到的是一片火热的掌痕,缓缓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李婵娟。 这女人竟敢......竟敢打他? "叶舒由......"李婵娟的指尖仍因愤怒而轻颤,脸色却愈发苍白,连唇瓣都失了血色,声音冷得像结了冰的湖,平静到可怖:"你就是个混蛋。" "啊!" 李诗诗一声尖锐的惊叫,随即捂着小嘴,杏眼瞪得圆圆的,仿佛看见了什么骇人景象。 她的身子抖得比李婵娟还厉害,颤巍巍地伸出一根纤纤玉指指向李婵娟:"妹妹......妹妹你在干什么呀!" 然后猛地扑到叶舒由身前,像护崽的小兽般张开双臂,声音带着哭腔:"舒由哥哥可是皇子啊!你竟敢掌掴皇子,你是不是疯了!" 一边说着,她红着眼眶回头瞧叶舒由的脸,纤细的手指想去碰又不敢碰,只急得跺脚,泪珠子断线似的往下掉。 "都肿了......这可怎么好......" 他的眸光陡然阴鸷,眯起的眼缝里渗着寒光,修长的手指缓缓收拢:"好了,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我好歹是个皇子,真是给你脸了。"声音压得极低,裹挟着怒意,"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他忽然挑起唇角,扯出一个讥诮的冷笑,居高临下地逼近李婵娟,鼻尖几乎擦过李婵娟的脸颊,温热的吐息喷在冰凉的耳垂:"别去找母妃告状......嗯?" 102 嫁谁不是嫁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呵……”李婵娟的喉间溢出一声短促的冷笑,纤纤玉指攥紧袖口,猛地抬眸,黑珍珠般的眼瞳里迸出寒星:"我们之间的事情,我什么时候去找过姨母告状?" 叶舒由便嗤笑出声,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眼底的讥讽几乎要溢出来:"别装了,要不是你每次都去找母妃,母妃是怎么知道的?" 李婵娟的指尖猛地指向瑟缩在角落的李诗诗,猩红的指甲如染血的利刃:"你问她!" 李诗诗顿时瑟缩了一下,小巧的脸蛋瞬间煞白,咬着唇瓣,一双杏眼泪光盈盈:"妹妹......你......你怎能这般污蔑我......" 叶舒由一把将李诗诗护在身后,俊脸彻底沉了下来,咬牙道。"你这又要赖到诗诗头上,你能不能消停点别胡搅蛮缠了。你何时才能消停?别在这里胡搅蛮缠了!" “胡搅蛮缠?你真是这么认为的,四皇子殿下?” 叶舒由向来不是个脾气好的,在众多皇子中,除了总是行军打仗的五皇子,就只有叶舒由的脾气最差。 要不是因为赵贵妃宠爱李婵娟,叶舒由根本不会把李婵娟放在眼里。 李婵娟已经消耗了叶舒由所有的耐心。 “我给你脸,你别给脸不要脸!”叶舒由抬手就要打李婵娟。 一直站在假山外观看的宁清洛见好友要被打,一个健步冲进了假山,拉着李婵娟的胳膊把李婵娟拉到了一旁。 叶舒由的巴掌落了个空,更加生气。 宁清洛赶忙行礼:“见过四皇子,马球会快要结束,刚刚六皇子似乎还在找您,马球会人多嘴杂,若是您动手打了李六小姐,被人知道了怕是不合适。” “你是谁?竟敢威胁本皇子?” 李诗诗忽然从侧面贴上来,柔软的身躯如藤蔓般缠住他的手臂,眼波流转,红唇勾起一抹讥诮的笑,娇软的嗓音带着刻意的甜腻:“舒由哥哥,她就是那个宁家送去女德司的罪女宁清洛。” 叶舒由的眼神骤然冷成薄刃,唇角缓缓掀起一个讥讽的弧度:"好一个宁家罪女,也敢在本皇子面前放肆?"他朝前逼近一步,华贵的锦衣袍角扫过地面枯叶,发出细碎的沙沙声,"怎么,女德司没教会你——什么叫尊卑有别?" 宁清洛不退反进,微微仰起脸。春日的阳光穿过假山缝隙,在她清丽的面容上投下斑驳光影,衬得她眸色愈发明澈坚定。 "四皇子说得是。"她声音柔缓,却字字如刃:"清洛虽是女德司的罪女,却也是广平王未来的王妃。"她纤长的睫毛轻轻一眨,语气倏然转凉,"待日后与王爷大婚,论辈分,您还该唤我一声‘王婶’。" 叶舒由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李诗诗挽着他的手猛地一紧,指甲几乎要陷进他的皮肉。李婵娟站在宁清洛身后,清楚地看见他垂在身侧的手,指节正因用力而泛白。 "你……"叶舒由眼中戾气翻涌,却在对上宁清洛平静的目光时骤然一滞。 广平王是什么脾气叶舒由心里是清楚的。 今日广平王虽没有来参加马球会,可广平王家的几个庶子却是有来。 若他跟宁清洛闹起不愉快,必定会传到广平王耳中。 虽然陛下忌惮广平王的广平军,但毕竟是兄弟一场,况且广平王又有广平军,在立储上广平王还是有很大的分量,他还指望着讨好广平王。 全盛京都知道广平王看好了宁家这个嫡女,就等着迎娶入王府了,却是不好跟宁清洛撕破脸。 李婵娟最是了解叶舒由心中的小九九,见叶舒由不讲话,笑了笑。 "四殿下确定要今日在此处......"李婵娟微微倾身,用只有他们几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轻声道:"跟未来的广平王妃闹得不愉快吗?" 叶舒由对李婵娟冷漠的称呼叫的十分不适应。 “你叫我什么?” 李婵娟轻笑一声:“四殿下啊,您是皇子,我不过臣子之女,尊卑有别。” 叶舒由的胸膛剧烈起伏一瞬,冷笑出声:"好,很好,你记着你今天对我的态度,我看过几日你怎么求我原谅你。"他一把甩开李诗诗的手,转身大步离去,绣金线的锦袍在阳光下划出一道刺目的弧度。 李诗诗慌忙追上,却不忘回头剜了宁清洛一眼,那眼中满是怨毒的寒意。 待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宁清洛紧绷的肩背才稍稍松懈。 阴凉的假山阴影里,李婵娟忽然攥住宁清洛的手腕,指尖触到宁清洛脉搏的跳动,才发现对方的手也在微颤。 "你怎如此鲁莽就冲进来了?"李婵娟压低声音,眼圈微微发红:"得罪了四皇子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宁清洛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手指,将掌心的温度渡过去:"难道让我看我的好姐妹平白无故被欺负?"她盯着李婵娟发间那支被蹭歪的珍珠步摇:"看他当着我的面扇你巴掌?" 珍珠在阴影里泛着黯淡的光,像凝结的泪滴。 李婵娟忽然笑了一下,那笑容里含着说不出的苦涩:"你啊……" 山风拂过两人交握的手,宁清洛猝不及防地问:"心死了吗?" "死了。"李婵娟答得干脆,仿佛早已将这两个字在心底咀嚼了千万遍,望向假山外明媚的春光:"像那年上元节我们一起放的孔明灯,烧尽了,就什么都没了。" 李婵娟:“你怎如此鲁莽就冲进来了?得罪了四皇子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宁清洛忽然伸手拂去她肩上不知何时沾上的一片枯叶:"世间好儿郎那么多,离开了他,愿你遇见真正的良人。" 李婵娟忽然转头直视好友的眼睛:"我知道的,都知道的。"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可是清洛,你真的要嫁给广平王吗?" 假山外的阳光忽然暗了下来。 一片飘过的云影落在宁清洛脸上,让她此刻的神情变得模糊不清。 她的眼神平静而清冷,仿佛早已看透这世间的枷锁。 “没得选择的事情,不是吗?”宁清洛轻声道,声音似水沁凉:“我名声极差,想要给家族带来最大的利好,就不可能低嫁,可高嫁的选择也实在没几个,放眼满朝权贵,谁会要一个在女德司挂了名的罪女?” 她转过头,直视李婵娟的眼睛,眸中不见悲喜,只有清醒得近乎残酷的冷静:“广平王,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风卷起一阵幽幽凉意,李婵娟嘴唇微动,却终究没有出声。 宁清洛自嘲般勾了勾唇角,指尖无意识地抚摩着袖口绣着的忍冬纹,继续道:“况且,广平王说会给我尊重,许我自由。”她语气轻描淡写,像是在谈论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买卖:“身为世家女,嫁给谁不是嫁?终归都逃不过这一桩交易,我们嫁人不是去求爱的,是去做当家主母的,嫁的从来不是心上的人,是身后的家族,管那男人是多大年纪呢,能被尊重给予自由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李婵娟沉默了,手指攥紧了衣袖,张了张口,又闭上,仿佛所有宽慰的话语都显得苍白可笑。 最终,她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低声道:“你说的是。” 李婵娟今日算是跟叶舒由把里子面子都撕扯了一遍,可即便如此,她就能不用嫁给叶舒由了吗? 就算她死了心,只要她娘跟赵贵妃打好了商量,她一样要嫁叶舒由。 103 是啊我名声稀巴烂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叶舒由虽然是赵贵妃养大,但并非赵贵妃亲生,想要更牢固的母子关系,想要叶舒由成为太子后,太子妃必须是赵贵妃亲近的人,现在的选择也只有李婵娟了。 就像宁清洛不能选择自己嫁给谁,她也是一样不能。 广平王只是年纪大了一些,比起她要嫁叶舒由这个让她恶心的男人,看上去宁清洛倒是比她要好上许多。 马球赛的喧嚣刚刚散去,湖边的枫林间已搭起了彩幔凉棚。侍女们捧着鎏金银壶往来穿梭,将新酿的桂花酒注入琉璃盏中,映着天光折射出琥珀色的涟漪。 按照礼制,本该分席而坐的男女宾客,在这等随性的宴饮中不过隔着一道轻薄的云纱屏风。湖风拂过,隐约可见对面郎君们投壶时衣袖翻飞的剪影。 "叮……" 一枚箭矢落入壶中的清脆声响传来,随即是少年们放肆的笑闹。 其中传来了熟悉的的声音,隔着纱屏清晰可闻:"程四郎方才那箭歪得能射下飞鸿了!" 女眷席间立时响起几声掩唇的轻笑。 李婵娟捏着箭杆的指尖一顿,忽而转头看向身旁的宁清洛:"那是广平王的第十子叶从斤,虽是庶子,但广平王对他很是喜爱,经常带在身边,你可见过?" 宁清洛正将箭簇在指尖转了个漂亮的弧,闻言眸光微凝。 酒盏映着她半边侧脸,在秋阳下泛着玉色的冷光:"见过好几回了。"她忽扬手掷出羽箭,银链步摇在空中甩出凌厉的弧度。 "咣当!" 箭矢擦过鎏金壶口,发出刺耳的"铮"声,最终无力地坠落在地毯上。 那支本该正中壶心的羽箭,此刻像折断翅膀的鹤。 "你这是......"李婵娟瞳孔猛地收缩,一把抓过宁清洛的手腕,指尖触到腕骨的瞬间,她呼吸都窒了一窒,这哪里还是当年那个能拉开三石弓的手腕?如今细细一握,竟能摸到凸起的骨节。 "在女德司受伤所致?" 宁清洛睫毛微颤,没有抽回手,只是极轻地点了点头,像承认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你以前……"李婵娟突然抬高了嗓音,又生生掐住后半句,喉头滚动几下,终是压着颤抖道:"你以前十投十中,手腕有力,箭矢连飘都不带飘一下,怎就被伤成这样......" 屏风那头骤然一支利箭射了过来。 绣着云鹤纹的绢纱被人粗暴地掀起,裴澈执弓的身影逆光而立,玄色劲装上还带着马球场沾染的尘土。 他目光如刀,直直的落在宁清洛垂落的手腕,那只曾经在春狩时,与旁人比试百步穿杨的手。 "宁四小姐虽然恢复的不错,但手上筋脉还未好全。"裴澈忽然伸手虚点了点宁清洛的腕骨,指尖在距离肌肤半寸处生生停住,仿佛那里横亘着看不见的刀锋:"最好别做一些需要手腕用巧劲的事情,以免功亏一篑。" "裴公子知道的还不少。" 宁清洛抬起眼看他,唇边浮着恰到好处的浅笑,眼底却结着冰。 裴澈会医术是宁清洛意料之外的。 能知道她手腕的筋脉在逐步恢复,那很有可能就是她中毒的时候,裴澈把过她的脉了。 "我全当是宁四小姐夸奖我了。"裴澈低笑一声,喉结滚动时蹭过玄色立领上绣的暗纹,像蛰伏的兽终于露出獠牙。 就在裴澈饶入女眷区的时候,看到裴澈身影的贵女都四散开来,有的个避洪水猛兽似的,能躲多远就躲多远,生怕裴澈浪子一番调戏了她们让她们名声受损。 还有不怕事的,也都是远远的看着裴澈那张美轮美奂几近妖孽的脸,痴痴的移不开眼睛。 要不是裴澈这该死的名声在外,就凭这张脸,全盛京的贵女定会追捧着。 可偏偏裴澈把自己搞的声名狼藉,就算是有贵女迷恋他这张脸,也不敢跟他牵扯上半分。 裴萱萱领着谢雨柔迤逦而来,鹅黄的裙裾扫过散落的葡萄,溅起几点未干的茶渍。她故作天真地歪着头,发间金步摇随着动作叮当作响:"大哥是来找我的吗?" 谢雨柔站在她身侧半步之后,手里捏着的团扇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盈盈欲诉的眸子,欲言又止地望了裴澈一眼。 "不是。"裴澈弯腰捡起地上的箭,修长的手指擦过箭羽上沾着的尘灰。 他在裴萱萱面前晃了晃那支箭,玄铁箭镞反射的冷光在妹妹脸上划过一道危险的弧线:"拿这个。" 宁清洛突然感觉腕上一轻,原来是裴澈起身时,"不经意"用箭尾挑开了李婵娟死死揪住她袖角的手指。 裴澈转身时玄色衣摆翻涌如夜雾,却在踏出珠帘前突然回眸,对宁清洛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男席区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咳嗽声,有人故意高声劝酒,白玉杯盏相撞的清脆声响里,隐约传来箭矢被狠狠插回箭筒的闷响。 裴萱萱上前一步,指尖死死掐着团扇的竹骨,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唇角勾着讽笑,眼中却燃着嫉恨的暗火:"宁清洛,你是不是在勾引我大哥?"声音刻意压低,却字字淬毒:"嘴上口口声声不愿嫁进我裴家,私下里做这些小伎俩,你要不要脸?" 她每说一句,头上的金钗珠翠便颤巍巍地晃动,投下的碎影在脸色愈发苍白的宁清洛面上摇晃。 李婵娟猛地推开挡在身前的侍女,杏眼圆睁:"裴小姐在瞎说八道什么?"她伸手拉过宁清洛的手腕,袖口绣着的青莲暗纹被生生揉皱:"谁人不知我们清洛连你裴家的门都不想踏入半步,你家还厚着脸皮在广平王给清洛下完聘礼之后还上门下聘,明明是你家求娶怎么就成别人的事了。" 宁清洛指尖轻轻抚过李婵娟的手臂安抚,眼眸却始终未离开裴萱萱扭曲的面容,微微侧首,发间垂下的珍珠耳坠在阳光下划过一道冷光:"裴小姐许是有癔症,许是爱幻想了一些。"声音轻缓,字字诛心:"我观医书曾言,这症状若不早日寻医治,怕是会愈发疯魔呢。" "你……"裴萱萱猛地上前,却被谢雨柔死死拉住衣袖。 谢雨柔咬着唇,眼中噙着委屈的泪光,柔声劝道:"萱萱别冲动……" "疯魔?"裴萱萱挣脱开谢雨柔,指尖的绢帕被她攥得皱成一团,眼尾微扬,朱唇勾起一抹刻毒的笑,嗓音压低:"宁清洛你装什么清高?你那破烂名声还有脸在我面前装腔作势。" 宁清洛轻轻抚了抚发鬓,指间白玉发簪在阳光下泛着冷冷清辉。她唇角微弯:"是啊,我名声稀巴烂。"她忽地上前一步,杏眸直视裴萱萱,"你大哥名声比我更烂,所以我跟你大哥不相配,你们裴家也别想着再往我宁家塞聘礼了。" 话音落地,四周贵女们猛地倒抽一口冷气,有人不慎撞倒了茶盏。 谢雨柔突然上前,轻捏着绢帕,眼睫微颤:"清妹妹怎好这般跟裴小姐讲话……"她嗓音软糯,却带着刻意为之的哽咽,"姑母跟裴夫人是闺中密友,清妹妹就算不愿给裴小姐脸面,好歹也得给长辈脸面……" 谢雨柔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一声高喊:"国师驾到……" 104 疼吗?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宁清洛身子不由自主地轻颤了一下,手中的绣帕悄然落地,柔软的丝帛无声地滑过裙摆,坠在地上。她的指尖不受控制地发凉,掌心泛起细密的冷汗,胸口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紧紧攥住,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忐忑的厉害,完全控制不住的心慌。 可要说为什么会心慌,她自己也搞不清楚。 这是怎么了…… 她在心里暗暗自问,眸中闪过一丝慌乱。 明明日光和煦,她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脊背爬上几分莫名的凉意。 那股难以言说的心慌就像细密的蛛网,在她心头无声蔓延。 周围贵女们或惊喜或娇羞的表情在她眼中模糊成一片。 宁清洛怔怔地望着远处渐行渐近的身影,心跳快得几乎要撞破胸膛,耳畔只余嗡嗡的轰鸣。 可要说为什么会如此心慌,此刻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只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呼之欲出,却又被一层薄纱阻隔,让她既期待又恐惧。 李婵娟道:“国师向来不喜见人,更不喜参加这种宴请,今日怎么会来此?” 宁清洛摇了摇头不发言语。 “听闻国师这两年经常去女德司亲自管教罪女,也不知道是做做样子还是真的去过,你可在女德司见到过?” 宁清洛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好像缺失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她对国师曾去过女德司的事情一点印象都没有,但心里有一种很莫名的感觉,尤其是刚刚李婵娟问的时候,她好像心底很清楚很肯定李婵娟的说法,国师确实经常去女德司,但她怎么就是想不起来,或者说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裴萱萱突然轻笑一声,抬起团扇半遮着朱唇,眼中闪烁着刻意的嘲讽,故意拖长了尾音,眼神在宁清洛惨白的脸上打了个转:"在场的女眷们也就是你宁清洛在女德司待过呢。" 她轻轻敲击着茶杯边缘,发出清脆的声响,引得周围人都望向这里。 裴萱萱凑近一步,香粉气息扑面而来,声音陡然提高几分。"国师大人传闻可是天仙般的人物,你可知国师长得适合容貌?” 宁清洛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一股尖锐的疼痛从后脑窜起。她强撑着扶住桌角,指节却已经泛白。 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胸口的闷痛让她几乎喘不过气,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连平日嫣红的唇瓣也失去了颜色。 心中的恐惧如同决堤的洪水,快要冲破她的理智。、她用力咬紧下唇,却还是止不住身体的颤抖。 周围的一切声音都变得扭曲而遥远,只有耳鸣声清晰可闻。宁清洛死死盯着青砖地面,试图掩饰自己此刻的失态,但那张苍白的脸上早已写满了难以言说的惊惧。 李婵娟见状连忙上前一步,纤细的手臂稳稳扶住宁清洛摇摇欲坠的身子。 她温热的手掌轻抚在宁清洛冰凉的手背上,声音带着明显的担忧:"清洛你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样难看?" 宁清洛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攥紧了李婵娟的衣袖,纤细的手指节节发白。她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嘴唇颤抖着翕动:"我……"话未出口,身子猛地一软,胃里难受的厉害有些想吐。 "哎哟……"裴萱萱捏着绣花手帕半掩着唇,眼角上挑,语调拖得极长:"不过就是问了你国师相貌如何,你就摆出这副模样。"她冷哼一声,尖锐的指甲轻轻划过桌沿:"搞得像我欺负了你似的。" 她忽然扬起声音,引得周围几个看热闹的贵女都凑了过来:"要不是国师向来深居简出,鲜少抛头露面见人,我哪用问你,不就是因为你在女德司待过嘛。"她刻意顿了顿,眼底闪过轻蔑的笑意。" "我不知道……"宁清洛虚弱地摇头,声音细若蚊吟。 她只觉得脑海中像有千万根银针在刺,每次试图回想国师的样貌,那股窒息般的心悸便汹涌而来。她的呼吸越发急促,眼前已是一片模糊,只能无力地靠在李婵娟肩头,像是被抽走了全身力气。 李婵娟心疼地搂紧了好友颤抖的身躯,愤怒地瞪向裴萱萱:"你够了!没看见清洛很不舒服吗?" 话音未落,宁清洛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整个人都在不可抑制地颤抖,那些被刻意遗忘的记忆碎片如同黑暗中伸出的手,正一点点将她拖入深渊。 "宁四小姐也太娇气了吧,不过就是问了她点事情她就受不了了……" "萱萱不过问个问题,至于么……" "我看就是心虚……" 这些尖细的女声像细密的银针,此起彼伏地扎进耳膜。李婵娟焦急的辩解声在耳边忽远忽近:"清洛身子不好,你们……" 宁清洛的视线逐渐模糊,周围的景象开始扭曲晃动。 她感到额头渗出冰凉的汗珠,顺着惨白的脸颊滑落。 指尖发麻,双腿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 耳中的轰鸣声越来越响,如同千万只蜂鸟振翅,淹没了所有外界的声音。 眼前的光线忽明忽暗,光影重叠,贵女们各色的绫罗裙摆全部混作一团,化作斑斓的漩涡。 她徒劳地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心脏急促地撞击着胸腔,像是要冲破某种无形的牢笼。 最后一刻,她感觉到自己正在向后倾倒,轻飘飘的仿佛一片落叶。 李婵娟惊慌失措的面容在视线中闪过,裴萱萱那含着冷笑的红唇也渐渐远去……无尽的黑暗如潮水般涌来,吞噬了她的最后一丝清明。 在彻底陷入昏迷前,她似乎听见了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叹,那嗓音清冷得不似人间所有。 黑暗的梦境如同稠密的沼泽,泥泞中夹杂着血腥气,她陷在里面,拔不出脚步,亦发不出声音。 她梦见了女德司。 那间阴冷的暗室里,她被锁在刑架上,手脚被铁环紧紧扣住,纤细的腕间勒出了青紫色的淤痕。 ***在暗处,看不清面容,只听见他低低一声轻笑。 "哧……" 指尖骤然剧痛。 一柄锋利的小刀挑开她的筋脉,缓慢而精准地,切割、翻搅、拨弄……她能感觉到刀锋划过筋骨时发出的沉闷摩擦声,像是撕开一层又一层的皮肉,鲜血顺着她的手指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积成了一汪暗红色的水洼。 "疼吗?"男人低哑地问,语调却近乎温柔。 她发不出声音,只能颤抖着摇头,眼泪混着冷汗一起滚落。 可是他没有停下。 他的动作极其娴熟,甚至带着一种近乎痴迷的耐心,像是在修复一件即将碎裂的珍品,又像是在观赏她痛苦的模样。 终于,当她麻木到几乎感受不到四肢的知觉时,他冰凉的手指抚上她的后背,缓缓地…… 105 从未深想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啪!" 鞭子抽在肌肤上的声音格外清脆。 剧痛像是烙铁一般狠狠地烫进来,她猛地弓起身子,牙齿深深咬进下唇,血腥气灌满了口腔。 可这仅仅只是开始,接下来的每一鞭都像是要剜碎她的骨血,皮肤绽开,血珠飞溅,她甚至能听见自己的血肉被撕裂的声音。 疼……疼得她恨不得立刻死去。 可就在她几乎崩溃时,那人忽然扔下了鞭子,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她惨白的脸颊,温柔地替她擦掉了泪痕。 "清洛……"他低头,冰冷的唇几乎贴在她的耳畔,幽幽叹息,"你为什么……总是学不乖呢?像你娘一样不听话。" "不!" 宁清洛猛然睁眼,喉咙里挤出一声破碎的尖叫。 视线模糊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看清头顶雕刻精美的床帐……是宁府兰院的闺房。 她颤抖着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冰凉湿润的触感提醒着她……她哭了。 "清儿终于醒了。"旁边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 晚娘坐在床边的绣墩上,手里捧着一碗散发着苦涩药香的汤药,眉眼间满是心疼。 "你在马球会上突然昏厥,可把我跟你爹爹吓坏了。" 晚娘一边轻声说着,一边将热帕子敷在宁清洛汗湿的额头上,"幸好国师正好也在场,亲自送你回来的。" "国师"两个字刚入耳,宁清洛的瞳孔骤然紧缩,浑身如坠冰窟般剧烈颤抖起来。 "不……不……" 她像是听见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喉咙里发出几声惊恐的气音,指尖死死掐着锦被,指甲陷进掌心的肉里,甚至掐出了几道血色月牙。 晚娘吓了一跳,连忙放下药碗去握她的手:"清儿你怎么了?可是梦魇了?" 宁清洛恍若未闻,脑海中浮现的全是方才梦中那个人低沉的声音。 【清洛……你为什么总是学不乖?像你娘一样不听话。】 这是谁的声音? 噩梦?为什么她会做这种噩梦? 宁清洛的脑子一片混沌,像是被人硬生生灌进了一壶煮烂的苦茶,又涩又沉。 那些回忆女德司的日子,满身鲜血、钻心的疼痛、刺骨的冷意……它们像是一场无休无止的噩梦,却在醒来后化作无数碎片扎在血肉里,怎么拔也拔不出去。 两年间,有些日子格外清晰,清晰到她能记得自己蜷缩在冰冷的石板地上,指尖抠进青砖的缝隙里,嘴里全是血腥味。而有些日子却又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纱,浑浑噩噩、麻木不仁,以至于她甚至怀疑那段时间自己是否真的还活着。 那时候,她发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烧,整个人昏昏沉沉,常常分不清白天黑夜,偶尔醒来,也只会被人灌下一碗又一碗苦苦的药汤,然后再次被黑暗吞没。 她一直以为……那是因为自己伤得太重了。 她从未深想。 她也不敢深想。 反正度日如年的过的如同行尸走肉,她也就没有多想什么。 她甚至都没有对国师的印象。 “国师……”宁清洛猛地攥紧晚娘的手腕,指尖不自觉地发颤:“国师真的去过女德司?” 晚娘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拍着她的手背安抚道:“是啊,从两年前开始,国师想陛下告假,每个月都会去女德司一趟,亲自训教那里的罪女,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宁清洛的瞳孔猛地收缩,唇瓣抖得厉害,声音几乎哑得不成调:“可我……我怎么不知道……我怎么没见过他?” “怎么可能?”晚娘惊讶地睁大眼睛,“国师送你回来的时候,还跟你爹爹和我聊过你在女德司的事呢,说你在女德司由他亲自教导过。” 她的声音忽然顿了顿,神情隐隐有些疼惜。 “还说你在女德司的时候因为不听训教,遭了些罪……还特意跟你爹爹表达了歉意,说会命人送来上好的补药,让你好好养着身体。” 宁清洛的心跳猛地停滞了一瞬。 国师……道歉? 国师从来不道歉。 女德司死了多少人,她们连块坟地都没有,尸骨几乎堆成山,可国师从未对任何一家低头认错,也从未安抚过哪怕一句。 凭什么独独对她…… 独独对她道歉? 一个更加可怕的念头忽然在心底炸开。 她突然想起之前那个噩梦,那个挑断她的手筋、把她鞭打得鲜血淋漓的男人,模糊的面容缓缓在她记忆中扭曲、重叠……可怎么她都想不起那个男人的模样。 只感觉那张脸……那张冰冷的、阴鸷的,带着一丝微妙愉悦的笑意的脸,带着偏执的癫狂。 可女德司怎么会出现男人? 女德司里唯一一个可能出现的男人,就只有国师了。 这是怎么回事? 刚刚的只是噩梦吗?那为什么国师去过女德司,还说了亲自教导过她,可她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宁清洛猛地捂住耳朵,手指深深插进发间,指甲几乎掐进头皮,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脑中似有什么东西正在寸寸崩裂,那些被强行遗忘的记忆如潮水般疯狂地涌入,翻涌的血腥气几乎将她溺毙。 昏暗的房间里,她被反绑着手腕跪在地上,男人缓缓蹲下身,冰冷的手指掐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 【知道为什么你全家只有你活着吗?】 鞭子划过空气的刺耳声,她疼得痉挛,可男人却轻轻抚摸她的脸,手指沾满她的血。 【清洛……你真是个漂亮的孩子,像极了你的娘亲……】 混沌的日子里,她烧得几乎失去意识时,似乎有人坐在她的床边,耐心地一勺一勺给她灌药,甚至用嘴给她渡药,把她收拾干净抱到一个温暖的房间入睡。 【你得活下去啊……】 宁清洛突然有些分不清那究竟是梦还是现实,骤然崩溃,猛地抬起手,攥拳狠狠砸向自己的额头。 “咚!” “清儿!”晚娘被宁清洛突如其来的举动吓的尖叫出声,扑上去死死抱住她:“清儿你这是做什么!” 宁清洛感觉自己的头好疼,挣扎着发了疯似的不停地敲打自己的头。 眼泪顺着晚娘的脸颊滚落,拼命压制着她发抖的手腕,声音里全是颤抖:“清儿怎么了,清儿你不要这样,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想起了女德司的事情,清儿别打自己了清儿……求求你了清儿……” 宁清洛大口大口地喘息,浑身剧烈地战栗着,像是被人掐着喉咙按在了悬崖边,只差一口气就要彻底坠落下去。 最终,她在极度的惊恐与绞痛中,眼前彻底一黑,歪倒在晚娘怀里,再次昏死过去。 晚娘哭得几乎失声,慌乱地唤来春桃,让她立刻去寻宁尚书。 而此刻,宁尚书正在书房内,皱着眉打量着桌上那几盒国师刚刚送来的补药。 天山雪莲、百年老参、极珍贵的龙涎香,每一样都价值连城。 “怪了……”宁尚书喃喃自语。 国师向来不近人情,他对任何人都是冷眼旁观,甚至曾说过“生死有命”这种话。 他曾活活折磨死了当朝御史的嫡女,事后别说道歉了,连解释都没有一句,只扔下一句“品德不佳难以教导,该死”。 可如今……他竟然会因为宁清洛受伤而亲自上门致歉? 甚至送来了这些千金难求的药材? 宁尚书眉头紧锁,心底涌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就在此时,房门猛地被人撞开,晚娘泪流满面地冲进来,哽咽道:“夫君,清儿……清儿她出事了!” 106 小侯爷明鉴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府医跪在宁清洛榻前,指尖搭在她纤细的腕上,眉头微不可察地蹙紧。 脉象紊乱,气血逆行,体内似有一股阴冷之气裹挟着真气横冲直撞,这是典型的“惊魂脉”,绝非寻常病症。 若如实告知,宁尚书肯定是更宝贝这个女儿,甚至宁夫人知道了都会对宁清洛心疼起来,那到时候谢雨柔肯定会不高兴。 还有他致歉跟宁夫人一直扯谎说宁清洛身体无碍,虽染宁骁知道他有多蒙骗,但为了谢雨柔宁骁也不会告知宁夫人,但如果让宁尚书知道了,他可能就祸到临头了。 他略一抬眼,余光瞥见宁尚书面色焦急,晚娘更是眼眶通红,手指紧紧攥着帕子,几乎要扯破。 宁尚书急促地问道:“如何?清儿怎么会突然昏厥?” 府医敛眸,缓慢地收回手,佯装从容地开口道:“清小姐身体无碍,脉象平稳,应是嫉妒心起……一时急火攻心,肝气郁结所致。”宁府的府医很快便来了,替宁清洛把脉,眉头越皱越紧。 “肝气郁结?”宁尚书一怔。 府医缓缓点头,语气刻板:“清小姐年轻气盛,又适逢马球会这等热闹场合,难免……心生嫉妒,气滞血瘀,才会昏厥。” “嫉妒?!” 话音还未落下,晚娘骤然拔高了声调,整个人都绷直了身子,手指几乎戳到府医脸上。 “你胡说,清儿要才华有才华要美貌有美貌,能嫉妒谁?又有什么好嫉妒他人的?!” 府医被这一声厉喝逼得退后半步,额头渗出点冷汗,却仍强自镇定地摇头:“小的不敢胡说,但这脉象确实如此,若依老夫之见,清小姐怕是……在马球会上遇到了什么心结难解的人,才会这般失态。” 宁尚书的面色陡然一沉:“你想说的是清儿在马球会遇到了姜小侯爷,嫉妒的是柔儿?” 宁尚书的面色陡地沉了下来:“你言下之意……是嫉妒柔儿抢了姜小侯爷的青睐?” 府医猛地伏低身子:“小的不敢妄言!” 可这话里话外,分明就是把矛头指向了宁清洛自己作的。 晚娘气得手直抖,一把拽住宁尚书的袖子,声音哽咽:“老爷!这府医平日里都是给谢姨娘和柔儿看诊的,哪里会真心替清儿瞧病?更何况国师都说过清儿身子虚,他竟说什么‘嫉妒心起’?简直是信口雌黄!” 宁尚书脸色阴晴不定。 半晌,他抬脚狠狠踹向府医:“滚!” 府医踉跄着狼狈退出去后,晚娘含泪跪下:“夫君,求您再找别的大夫来看看吧,清儿这样昏厥反复,我实在忧心啊!” 宁尚书揉着眉心,沉声道:“这么晚了,哪家医馆还会开门?” “那……去太医院请太医呢?”晚娘急切道。 宁尚书摇头:“深更半夜的,除非圣上有旨,谁请得动太医?” 晚娘咬着唇,眼泪滚落:“那……那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清儿继续受苦……” 宁尚书神色凝重,思忖片刻,终究叹气:“先派人去城里医馆碰碰运气,明日一早我就去太医院求人。” 晚娘还想再求,却听见床上传来一声微弱的**。 宁清洛的指尖动了动,却仍未能醒来。 而此刻,被踹出门去的府医鬼鬼祟祟地绕到了天香苑。 刚踏入院内,便听见一阵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动静,夹杂着谢雨柔尖锐的哭喊。 “玉恒哥哥心里只有清妹妹是不是?她一昏倒你就跑我这儿打听消息!我算什么?她的替身吗?!” “柔儿,你冷静些……”姜玉恒无奈地哄着,伸手去抓她乱挥的手腕:“我这不是担心你吗?” “担心我?那你一直问她做什么!” 姜玉恒叹了口气,语气放柔:“我自然是心里只有你,只是顺口一问罢了,你别多想。” 话音刚落,府医弓着腰进了门,一见姜玉恒也在,脸色微变,连忙垂首行礼:“小的见过姜小侯爷,见过柔小姐。” 谢雨柔眼角还带着泪,见状皱眉:“你来做什么?” 府医欲言又止。 姜玉恒眯起眼:“怎么?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的面说?” 府医冷汗直冒,立刻堆笑道:“小的是来给柔小姐把平安脉的。” 姜玉恒冷哼一声,狐疑地盯着他:“大晚上的请什么平安脉?你是不是从清儿的兰院过来的?清儿怎么样了?” 府医低着头,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阴冷。 “清小姐……无大碍。” 姜玉恒修长的手指摩挲着茶盏边沿,眼底浮动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疑虑。 "不过是寻常气滞血瘀,怎会突然昏厥?"姜玉恒低沉的嗓音带着明显的不信任,目光如刀般剐在府医脸上。 跪在地上的府医后背已然湿透,衣领紧紧黏在脖颈上。 他偷眼看向纱帐内隐隐绰绰的身影,谢雨柔正捂着锦帕呜咽,肩膀一颤一颤,活像只受了惊的白兔。 "小侯爷明鉴……"府医喉结滚动:"清小姐脉象平稳,只是……"他话锋微妙地顿了顿:"只是女儿家心事,多半与马球会有关。" 这话像火星溅进油锅。 谢雨柔猛地掀开纱帐,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刷地煞白。 精心描画的远山眉此刻蹙成两弯新月,眼角晕开的胭脂在泪痕中洇开,倒真像抹了血似的。 "我就知道……"她气音颤抖着,贝齿将下唇咬得泛白:"玉恒哥哥心里装着清妹妹,这才巴巴地把府医唤来……"尾音像被掐断般骤然收起,只剩两行清泪滚落。 姜玉恒大步上前,锦缎衣袖带着沉水香的气息,将那具发抖的娇躯整个笼住。 "柔儿……"姜玉恒叹息般的低语擦过她耳畔,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她发间垂落的珠钗,鎏金缠枝的钗尾在他掌心微微发颤:"你素来最是懂事,我何时……" 话音未落,谢雨柔突然挣开他的怀抱。 茜素红的纱衣在烛火中划过一道弧光,她踉跄着倒退两步,腰间禁步叮咚乱响。 "懂事?"谢雨柔惨笑一声,染着凤仙花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懂事就该看着玉恒哥哥对旁人牵肠挂肚?"话音未落,谢雨柔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单薄的身子晃了晃,竟是要栽倒的模样。 姜玉恒箭步上前,一把将人打横抱起。 谢雨柔的惊呼还卡在喉间,整个人已经落在锦绣堆里。月白纱帐层层叠叠垂落,将二人与外界隔成两个世界。 "小侯爷……"府医战战兢兢的声音传来。 "出去。"沉冷的两个字砸下,帐外立刻响起慌乱退下的脚步声。 帐内沉香缭绕,姜玉恒单手扯开玉带扣,玄色外袍如夜雾滑落。 "现下……"姜玉恒滚烫的唇压在她耳垂,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柔儿还觉得本侯心里装着旁人?" 谢雨柔呜咽一声,葱指揪住他雪白的中衣。 腰间丝绦不知何时已经散开,海棠红的肚兜上金线绣的并蒂莲在晃动。 她仰着颈子,看着帐顶悬着的鎏金熏球轻轻摇晃,里头安神的香饼早被情火烤得发烫。 "玉恒哥哥……" 窗棂外,一弯新月悄然隐入云层。 更漏声遥遥传来,子时的梆子惊起檐下一对夜栖的雀儿。 那些未尽的诘问,未解的疑虑,都在渐重的喘息中化作锦褥上一团皱巴巴的绢帕。 夜雨敲窗,烛火在青瓷灯罩里轻轻摇曳,投下一圈昏黄的光晕。 宁尚书亲自守着红泥小炉,炉上药吊子里黑褐色的汤药翻滚着,蒸腾起一缕缕带着苦涩的白雾。 他小心翼翼地揭开药包,国师那日所赠的素白桑皮纸上,静静躺着些淡金色的粉末,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微芒。 "老爷,这......"晚娘犹豫地伸出手,指尖在即将触到药粉时又缩了回来。 "国师说这药能安魂定魄,可是顶好的东西,国师为人我是知道的,说是好东西,就定不会欺人。"宁尚书捏着药包的手很稳,可眼底却闪烁着难以察觉的不安:"清儿如今这状况,试试也无妨。" 107 切莫声张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晚娘看着他将药粉尽数倒入药中,乌黑的药汁顿时翻涌起一串金色的细碎泡沫,又很快消失不见。 苦涩的药香里,似乎混进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异香,像极了......冬日雪地里盛开的寒梅。 那分明是国师身上常有的香气。 晚娘心头一跳,却不敢多言,只垂首接过药盏。 榻上的宁清洛面色苍白如纸,鸦羽般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两道青影,连唇色都淡得几近透明。 晚娘用银匙撬开她的唇,将药汁一点点喂进去。 许是太苦,昏睡中的人儿无意识地蹙眉,喉间发出小动物般的呜咽。 窗外的雨更大了,砸在屋瓦上如撒豆般噼啪作响。 不知过了多久,宁清洛的呼吸终于渐渐平稳,蹙紧的眉心也舒展开来。 晚娘长舒一口气,这才惊觉自己的嘴唇不知何时被咬破了,血珠渗出又干涸,在唇上凝成暗红的痂。 晨光穿透雨后的云层,斜斜地洒进窗棂时,宁清洛才缓缓睁开眼睛。 她一时分不清今夕何夕,只觉身上轻快不少,连头脑都清明了几分。 微微偏头,便看见晚娘伏在床沿睡着了,发髻松散,一支素银簪子歪斜地挂着,将坠未坠。 视线下移,宁清洛瞳孔骤缩,晚娘露出的手腕上赫然一道血痕,衣袖也撕裂了一角。 她心头猛地一阵刺痛,昨日混沌中那些零碎的记忆突然涌上来。 自己发狂般撕扯时,晚娘是如何不顾一切地抱住她,她失控咬人时,晚娘又是怎样忍着痛柔声安抚。 虽然她现在仍旧不能搞懂晚娘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可怎么说都是真心对她好。 她好像也没那么排斥了。 "晚娘......"宁清洛嗓子沙哑得厉害,嘴唇干裂,嗓子里像是塞了一把沙砾。 伸手想碰触那些伤痕又不敢,只能虚虚地悬在空中,微微发颤,停在离晚娘腕上伤痕一寸之遥的地方。 晚娘猛地惊醒,灰白的鬓发散乱地黏在额前。她恍惚了一瞬,浑浊的眼里突然迸出光亮,枯瘦的手像铁钳般按住宁清洛的肩膀:"清儿,我的清儿......"这声呼唤裹着浓厚的哭腔,指甲几乎要掐进宁清洛的皮肉。 宁清洛胃里翻涌起酸水。她下意识要掀被下床,却被晚娘死死按回枕上。 晚娘怔愣片刻,晚娘才缓过神来。 她眼下青黑如淤血,嘴角却神经质地向上扯着,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清儿可算是醒了,身上可还......"话未说完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佝偻的脊背像虾米般弓起,指缝里渗出暗红的血丝:“身上可还难受?" 宁清洛摇头,喉头却哽住了,半晌才轻声道:"您......这是又一直守着我……我没事了,赶紧回去歇着吧。" 晚娘已经摇摇晃晃走向红木圆桌。 松垮的褙子空荡荡挂着,后颈凸出的骨节如同一排青白的算珠。 "不急。" 晚娘转身去倒温水,背影单薄得像张纸:"总要看着你用了早膳......" 她端盏的手抖得厉害,温水洒在青瓷托盘上,积成一小洼晃动的月亮。 "吃完这碗粥......"晚娘固执地舀起一勺,米油拉出的银丝在半空颤颤巍巍。 她嘴角那道新添的裂伤随着说话张合,像第二张嘴在蠕动。 宁清洛机械地吞咽着。 米粒黏在上颚,宁清洛用力吞咽着,当最后一口粥滑入喉咙,晚娘终于露出餍足的神情,手指下意识拂过晚娘唇角,那是晚娘刚愈合的伤口。 宁清洛突然撑起身:"昨夜......多谢你。" 晚娘笑着道:“没事,你这孩子,我为你做任何事情都是应该的。” 宁清洛看着晚娘执意忙碌的背影,指尖悄悄攥紧了锦被。 那被面上绣着缠枝莲花,密密的针脚硌着掌心,像无数细小的刺。 "晚娘……"宁清洛突然提高了声音,又立即懊悔地放软语调:"我真的没事了。" “我知道。” 直到一碗热气腾腾的梗米粥见底,晚娘才松口说要回去换身衣裳,临走前又千叮万嘱。 阳光透过她离去的门扉,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影,宁清洛盯着那道光,突然开口:"昨夜辛苦你了,多谢。" "是国师的药......"晚娘转身时笑得诡异,松弛的脸皮堆叠出无数皱褶。她抽搐的右手正把什么东西塞回袖中,半角染血的帕子,上面绣着宁清洛最爱的桂花。 宁清洛错愕出声:“国师?” 晚娘脚步一顿:"是国师大人送来的药粉。"她转身时眼中有掩不住的庆幸:"真是神了,一剂下去你就睡得安稳......" "什么国师的药粉?"宁清洛的声音陡然尖利,指甲瞬间刺破掌心的肌肤。 但很快,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奇怪的是,这次听到那个名号,虽然心脏仍像被无形的手攥住,却不再有昨日那种灭顶的恐惧。 "能给我看看那药么?"宁清洛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指尖无意识地在锦被上划着圈,像某种不安的小动作。 床边的金猊炉里熏香缭绕,晚娘弯下腰时,鬓角的银丝垂落在药包上。 她小心翼翼地拆开桑皮纸包裹,淡金色的药粉在晨光中闪烁着诡异的细芒。 "清儿且看。"晚娘的指腹抹平纸面,留下几道细碎的粉末,"国师大人的药,连气味都是极清雅的。" 宁清洛慢慢撑起身子。 当那包淡金色药粉完全呈现在眼前时,她呼吸猛然一滞,胸口像是被无形的丝线骤然收紧。 窗棂透进来的阳光斜斜地打在药粉上,有几粒暗红微尘突然折射出针尖般的寒光,刺得她瞳孔骤缩。 她五指张开时纤长的骨节微微发颤,却极稳当地捻起一撮药粉。 甘松的苦涩、茯苓的甘醇、远志的辛香...指腹揉搓间,这些熟悉的药性一一浮现。 可就在她低头轻嗅时,忽然察觉指缝间几粒细如尘埃的暗红颗粒,它们既不溶于唾,也不散于气,在阳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冷光,让宁清洛一时间难以分辨是什么。 "清儿这是怎么了?"晚娘突然凑近,疑惑地看着她突然苍白的脸色。 宁清洛这才惊觉自己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中衣紧贴着脊梁,凉飕飕地黏在皮肤上。 "没什么。"宁清洛不动声色地曲起手指,将沾染药粉的指尖藏在袖中。 另一只手却悄悄拨开锦枕的暗绣,一包完整的药粉无声滑入枕下:"只是...这药果然稀罕。"她的声音轻柔得像羽毛拂过。 晚娘眯起昏花的眼睛,突然伸手按住药包:"清儿可看仔细了?没什么问题我这就拿去给刘嬷嬷煎上。" "好……"宁清洛松开手指,粉末簌簌落回纸包:"你快去歇着吧,你为我如此操劳,再不回去休息,我心里实在过不去。" 房门关上的一瞬,宁清洛立马从自己装药的布兜里取出一个空置的药瓶,把那包药粉倒入瓶中。 这药肯定是有问题。 国师也定是有问题。 她现在能用的人并不多,既然裴澈卷走了她那么多药跟药材,帮她哥忙应也没什么。 于是她起身写了一纸条揉成细卷从瓶口放入。 「裴公子一观,切莫声张」 108 还不止一次?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随即喊来了春桃,把药瓶递给春桃。 "你亲自去裴府,就说......"话音戛然而止,窗外树影突然不自然地晃动。 宁清洛后背蹿上一股凉意,迅速改口道:"就说我前日借了裴小姐的诗集,托你带几样点心来谢她,至于点心,你在府外随便买上几样就行,然后你一定要见到裴公子,把这个药瓶交给裴公子,交给裴公子药瓶的事情不可让任何人知晓,知道了吗?" “奴婢明白。”春桃机灵地点头,将荷包藏进袖笼暗袋。 宁清洛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忽然觉得这明媚的晨光里,似有无形的网正在收拢。 在女德司浑浑噩噩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是怎么忘记的? 现在看来,她在女德司一定是见到过国师,但她到底为什么会完全没有印象? 宁清洛顾不得那么多,现在只能是让裴澈帮忙搞清楚,国师给的药粉到底是什么了。 春桃走了没多久,宁尚书就带着太医来到了宁清洛的屋里。 “哐当”一声,门被推开。 宁尚书一身玄色官服还未换下,眉宇间的疲惫藏得再好,额角的青筋却绷得发紧。 他身后跟着太医院最年迈的陈太医。 陈太医药箱斜挎在肩上,走起路来里头瓶罐轻碰,发出细碎的响动。 “清儿……”宁尚书唤了一声,嗓音沉哑,似是压抑了太多情绪。 他脚步微微一顿,视线从女儿苍白的面容缓缓移到她腕间尚未消退的淤青。 那一瞬间,他的眼尾泛红,却又很快别开脸去,对身后的陈太医道:“您快给看看。” 陈太医不敢怠慢,提着药箱上前,苍老的手指搭上宁清洛的腕脉,闭目沉吟片刻,眉头越皱越紧。 屋内静得落针可闻,宁清洛清晰地听见了宁尚书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 半晌,陈太医终于收手,长叹一声道:“宁四小姐这脉象,虚浮如絮,沉疴内积,损及心脾肺腑……”他顿了顿,看了一眼宁尚书僵硬的肩膀,继续道,“只怕……日后就算用最好的药,也要调养多年才能慢慢恢复。” 宁尚书不敢置信的看着宁清洛。 这是得在女德司里遭了多少罪。 怪不得昨日国师送宁清洛回来的时候,说宁清洛在女德司是受了大苦。 宁清洛看着宁尚书红了的眼眶,唇角微微勾起一丝极淡的笑:“没事的父亲,我知道的,父亲应该是以后看不到我纵马肆意的样子,就算是恢复,我的身体状况也是跟不上了的,不过可以满足父亲让我当一个乖巧柔弱的闺秀心。” 她语气平静,仿佛只是在谈论今日的天气,而非她这一生的病痛。 宁尚书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转过身看向陈太医,声音压抑着几分颤意:“当真……没别的办法了?” 陈太医苍老的手从宁清洛的腕上缓缓收回,白须微颤,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复杂之色。他踌躇片刻,终究还是低叹一声,道:"宁四小姐的手筋跟脚筋……应不止断过一次。" 窗外的风蓦然停住,宁尚书的呼吸几乎在这一瞬间凝滞。他的身形晃了晃,像是被人迎面砸了一记重锤,五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太师椅的扶手,青筋在手背上迸起。 "断过?还不止一次?" 他的嗓音陡然拔高,却又在最后一个字上碎成嘶哑的气音,仿佛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咙里,让他再也发不出完整的音节。他那张素来威严的面容一点点崩塌,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陈太医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低头整理药箱,声音更加低沉:"虽然都接上了,但......"他顿了顿,余光瞥见床榻上宁清洛平静的侧脸,终究没能继续往下说,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一声叹息像块巨石砸在宁尚书心头。他猛地转身,目光直直锁定女儿苍白的面容。 "清儿......" 宁清洛靠在绣枕上,闻言眼睫轻轻一颤。她抬起眼,琉璃般的眸子映着烛光,竟显得分外澄澈。她纤细的手指慢慢抚过自己的手腕,那里有一道几乎不可见的淡色疤痕。 "好像......是有两回。" 宁清洛的声音轻飘飘的,尾音甚至带着些许含糊的笑意,像是在谈论无关紧要的琐事。 可这句话落地的一瞬间,宁尚书听见自己脑中"嗡"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 "两回......" 宁尚书机械地重复着,突然踉跄着上前几步,几乎是跪在了床前。 他的手掌悬在半空,颤抖着不敢触碰女儿的手腕,最终只能死死抓住锦被一角。 "是女德司的什么人做的?那些管事的嬷嬷吗?"宁尚书的声音劈裂开来:"是谁......" 话未说完,他突然哽住。 因为宁清洛慢慢抬起了手,看着自己手腕上浅浅的痕迹:“不记得了,好像是那些嬷嬷们,怎么接上的也不记得了,昏昏沉沉的一直在高烧,烧醒后,就接上了……” “那一定是国师给你接上的,怪不得国师那么说,还给了你很多补品,可能是国师给你接上后,又有人嫉妒作恶……” "不重要了。"宁清洛浅笑了一下,眼尾微微弯起,却让人看不出半点笑意:"反正......都过去了。" 宁清洛之前以为是女德司的司主怕她真的死了残了,才给她找了圣手接上的。 毕竟国师还不想跟管理户部钱财的宁尚书撕破脸,国师府也好观星台也好,都是需要户部批款的。 现在想想,好像不一定是这样。 因为她梦里,手筋脚筋可都是那个男人挑断后又接上的。 被泪水模糊的视线中,宁尚书恍惚看见女儿平静面容下深不见底的黑暗,像一潭死水,无论投入多少悲恸,也再激不起半点波澜。 宁尚书送走陈太医,一步步走到床边,最终半跪在宁清洛身前。 这个在朝堂上叱咤风云的尚书,此刻连肩膀都在微微发颤。他伸手想碰宁清洛的指尖,却又在半途停下,最终只是紧紧攥住床沿。 “清儿,对不起。”宁尚书声音低哑得像被砂石磨过,每一个字都艰难地挤出来:“是爹爹……是爹爹是我没能护住你。” 他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掌心的皮肉被指甲深深掐进去,血丝渗出仍不自知。 宁清洛静静看着他,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连呼吸都滞涩。 宁尚书突然抬手捂住眼睛,半晌,才缓缓放下手,低声喃喃:“怪不得国师说你‘命中有此一劫’,怪不得还给你送了补品,他女德司就是你的劫,你这是好歹从女德司出来了,他定是知道瞒不住了才假惺惺的送来东西,他这几日还想我户部给他拨款,门都没有……” 宁清洛指尖一僵。 “国师?”宁清洛的表情依旧平静,轻声道:“国师还说了什么?” 109 你可好些了?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宁尚书摇头,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再没说什么了。” 宁清洛低垂着头,唇角泛起一丝凉薄的笑,声音轻得几乎像是叹息:“父亲莫要为了我跟国师过不去,国师能来送东西就等同向父亲示好了,跟国师过不去对宁家没有半点好处。” 这些话宁清洛就算不现在说,宁尚书也会想办法让宁清洛说出来。 等着一会宁尚书又是哭又是捶胸顿足的诉说着自己的无能,还不如她现在就直接说了省的折腾。 国师是谁?哪是宁家能轻易为难的人。 宁尚书怎么可能真的抛下家族利益不顾呢? 宁尚书这几日一天来探望宁清洛两次,对宁清洛关怀备至,什么好吃好喝的都往宁清洛屋里送。 珠宝首饰绫罗绸缎,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搬给宁清洛。 清晨的露珠还未散去,宁尚书就已带着仆人踏进了宁清洛的院子。 “清洛,这是南海新进贡的珍珠,颗颗莹润,正好给你打一套头面。” 宁尚书示意身后的小厮将一个雕花紫檀匣子呈上。 宁清洛微微垂眸,掩去眼中的沉思,伸手接过,轻声道:“清洛谢过父亲。” “瞧瞧这匹蜀锦。”宁尚书展开一匹流光溢彩的缎子,语气轻柔得像在哄幼儿:“听说皇后娘娘宫中也只得三匹,你一匹、晚娘一匹,给你俩做衣裳。” “父亲这样厚待清洛,清洛心中惶恐。”宁清洛抬眸,唇角含着温婉的笑:“国师给的药粉已经用完,不知这几日国师可有找父亲?” 宁尚书面色微微一僵,随即摆手笑道:“昨日国师又给爹爹了几包,他的药你安心喝着便是,别的无需操心。” 宁清洛不动声色的假装每日都喝下了国师给的药粉,其实都悄悄的倒在了窗外。 没想到还要倒上一阵,窗户外面的土都快腌入味了。 午后,太阳偏西,晚娘带着贴身丫环迈进宁清洛的屋子里。晚娘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食盒,进屋便笑吟吟道:“清儿,昨晚是不是又看书看到半夜?我让人做了些核桃酥,特意给你补补脑子。” 宁清洛合上手中的书卷,浅笑道:“晚娘总是这样细心。” “哪用得着客气?”晚娘坐下,熟练地从食盒里取出还温热的核桃酥,又拿起一旁的银刀,削起一个鲜艳欲滴的苹果。 “清儿……”她手上动作不停,轻声道:“你爹今日来看过你了吧?” “嗯。”宁清洛咬了一口核桃酥,细细品尝着:“今儿早送了几样首饰和锦缎来。” “好吃吗?”晚娘笑着问。 “好吃。”宁清洛点头:“比府里厨子做得香多了,晚娘好手艺。” “自然。”晚娘得意地弯起唇角:“你啊,总是不爱求东西,现在你爹正心疼你,趁着这个机会,多讨些金银傍身才是正经。” 宁清洛知道,父亲最近不停地送金银珠宝跟晚娘的枕边风有关系。 宁清洛垂下睫毛,掩住眸中一闪而过的冷光,轻声道:“我知道晚娘是为了我好。” 夜色沉沉,宁清洛独自坐在窗前,纤细的指尖捏着一碗漆黑的药汤,正是国师所调配的那个“补药”。 她静静端起瓷碗,抵到唇边,作势喝了一口,实则只沾湿唇角。 随即,她慢悠悠地起身,走到窗边,趁着外面无人,手指一倾斜,药汁悄无声息地渗透进泥土里。 “清洛?”门外忽然传来父亲的声音。 宁清洛猛地一怔,迅速把碗放回桌上,装作刚喝完的样子。门被推开,宁尚书背着手走进来,关切道:“今日的药可喝了?” “刚喝完。”宁清洛低眉,乖顺地答道。 “好,好。”宁尚书满意地点头,伸手轻拍她的肩膀:“你近日身子可有不舒服?” “没有,父亲。” “那便好。”宁尚书松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复杂:“你娘亲从柔儿那得知你病了的事情,想要见你,你想去见她吗?” 宁尚书见宁清洛垂眸沉默着,又道:“原本你娘亲是吵着闹着要来看看你的,可你也知道,你娘亲还在禁足……” 宁清洛打断:“我这已经好了,明日便去见母亲,以免母亲担忧。” 宁尚书连连点头:“清儿真是个好孩子。” 宁清洛笑道:“父亲还有别的事吗?” “没……没别的事了,就是你娘亲闹腾的实在厉害,爹爹也是没辙了,你也是知道你娘亲的脾气……”宁尚书叹息一声:“我又担心你经过上次的事情不愿见你娘亲。” 随即又笑得慈爱:“你好好歇息,爹爹明日再来看你。” 第二日拂晓,宁清洛便踏着晨雾前往主院。 往日华贵的院落此时显出几分寥落,门口侍卫垂首肃立,显是受了严格吩咐看守。 她推开雕花檀木门,屋内传来一阵檀香袅袅,却掩不住沉闷的苦药气味。 宁夫人半靠在紫檀雕花榻上,往日明艳飞扬的眉眼如今透着一股病倦,憔悴的厉害。 "母亲。"宁清洛福身行礼。 "哼。"宁夫人斜睨了宁清洛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讥诮:"我当是谁,原来是我的乖女儿。"话音未落,眼神却忍不住在女儿身上来回打量。 宁夫人指尖重重点着矮几:“听你柔姐姐说,你这段时间跟晚娘那贱人走得特别亲近?"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苍白的脸颊浮现不自然的潮红:"是不是都忘了你还有个娘亲了! 宁清洛接过丫环递来的鎏金茶盏,指尖在杯壁上轻轻摩挲着温热的触感。 她缓步走向母亲,每一步都像是在试探着什么。 阳光透过窗纱映在她低垂的睫毛上,投下一片细碎的阴影。 "母亲喝口茶润润喉。"宁清洛将参茶双手捧上前,声音轻得像春日里的细雨。 宁夫人猛地抬起眼帘,凌厉的眼神如刀子般刮过宁清洛的脸庞。 她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却最终伸手接过了茶盏,瓷器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热茶在杯沿晃出一道浅浅的弧线。 "听说你在马球会上晕倒了?"宁夫人的声音比手里的茶还烫人:"那可是镇国公家举办的马球会,大庭广众之下晕倒,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真是给宁家丢人,更是给我丢脸。" 她的指尖在茶盖上重重一敲,视线像钉子一样钉在宁清洛身上,又补上一句:"你这身体我看还是以后别出门了。" 宁清洛的目光落在茶盏上升腾的热气上,茶水倒映出她苍白的脸色:"母亲只是觉得丢人,所以特意叫我是来训斥我的?"她嘴角噙着一丝苦涩的笑意:"我还天真的以为母亲是担心我身体才要见我。" 氤氲热气中,宁夫人端茶的手几不可察地颤了颤,茶水在杯中荡起细小的波纹。 宁夫人别过脸去,喉间滚动了一下:"你可好些了?" "已经无碍了。" 室内一时静默下来,宁夫人指尖无意识地划着茶盏上的纹饰,忽然冷笑一声:"听你柔姐姐说,你爹爹整日里好吃好喝的供着你,补品跟流水似的往你院子里送,怎会不好起来。" "是,母亲。"宁清洛的回答像是一滴水落入深潭,激不起半点波澜。 宁夫人猛地站起身,茶盏被重重搁在案几上,发出"嗒"的一声响,盯着女儿平静的面容,眼神忽明忽暗:"你就没什么话跟娘亲讲?" "母亲想听我讲什么?"宁清洛抬起眼,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透着让人读不懂的情绪。 110 去请柔姐姐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你......"宁夫人刚想开口,却见清洛已转身走向放在一旁的食盒。她动作不急不缓,纤白的手指拨开盒盖,取出一只描金瓷碟。 "我最近不爱吃这些甜的,我这小厨房也不是没有,你拿来这些做什么。"宁夫人语气生硬地说道,视线却不自觉地追随着女儿的动作。 宁清洛完全无视了母亲的话语。 她将核桃酥、桂花糕和杏仁饼依次摆放好,指尖在碟边顿了一下,轻声问道:"母亲还记得,这核桃酥是我最爱吃的点心吗?" 宁夫人别过脸去望向窗外,阳光模糊了她棱角分明的侧脸:"你喜欢的不喜欢的东西多的去了,我哪记得这些。"但她藏在袖中的手指死死攥紧了帕子,指节都泛出青白。 宁清洛的指尖轻轻划过描金瓷碟的边缘,在核桃酥上方的空气中停顿了一瞬,像在描摹什么看不见的痕迹。 阳光从她背后照过来,在她精致的侧脸镀上一层浅金色的光晕。 "那母亲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宁清洛唇角微微扬起,眼眸却似幽深的湖水,看不见底:"既然母亲不记得,有别人记得也好。" 宁夫人的瞳孔猛然收缩,指尖下意识攥紧了腕间的翡翠镯子:"何人记得?"她的声音绷得极紧,仿佛随时会断裂的琴弦。 宁清洛望着桌上的点心,眼前浮现出晚娘亲自为她挑选各色糕点的温柔模样。 总能记得她的喜好不是吗? 宁清洛本想说是晚娘气一气宁夫人,可看见宁夫人苍白的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宁清洛想乐想还是没有说出口。 "父亲记得。"她最终这样说道,声音轻得像一片飘落的树叶。 这话她说的也没错,确实是宁尚书记得清楚,然后告诉的晚娘。 窗外的风突然变得锐利起来,吹得窗棂轻轻作响。 宁夫人紧绷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松了松,却又很快挺得更直:"原来是他记得,我还当是晚娘那个贱人呢。" 宁夫人嗤笑一声,眼中的光却暗了几分,"你不会在怨娘亲没你爹爹心思细腻吧?" “自然不会。”宁清洛轻轻抚过点心碟旁的花纹:"父亲每日都会问我爱吃什么。" 她没说实话,却又不算说谎。 确实是父亲先问起,而后晚娘才记下来备好的。 可让她直接拿晚娘刺激宁夫人,她又是真的做不到。 宁夫人没有讲话,直直的看着宁清洛的脸。 又是那种透过她在看别人眼神,让宁清洛浑身上下打了个寒战。 茶汤已经凉了,水面上一层微凉的雾气笼着母女二人之间。宁夫人忽然伸手拿起一块核桃酥,轻咬了一口:“味道还可以。” 房间里骤然安静下来,香炉里的烟霭氤氲缭绕,模糊了宁夫人的面容。 "母亲可是跟国师认识?"宁清洛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锐利的剪刀,"咔嚓"一声剪断了室内凝滞的空气。 宁夫人像是被人突然掐住了喉咙,喉咙上下滚动却发不出声音。 她的目光倏地钉在女儿脸上,那种穿透性的目光让宁清洛后颈一阵发凉,那双眼睛里藏着的不是愤怒,而是一种近乎惶恐的震惊。 核桃酥从宁夫人指间滑落,在瓷碟上砸出清脆的一声响。 窗外的风忽然变得躁动,吹得珠帘乱晃,光影在宁夫人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你……"宁夫人勉强开了口,却发现自己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听谁胡说的?" 檀木桌子上的水痕渐渐晕开,像一幅不知名的地图。 宁清洛看见母亲手腕上的青筋在薄薄的皮肤下突突跳动,像是有什么秘密要破体而出。 "就是随便问问,国师虽很少见人,但我想着母亲长袖善舞,可能见过国师,还想跟母亲打听打听国师的模样跟喜好呢。"宁清洛伸手拢了拢鬓边的碎发,装作不经意地说:"这段时间多亏国师送来的药跟补品,我才能好起来。" “他给你送什么药了?”宁夫人闻言手忽然一抖。 宁清洛微微一笑,眸光如水般流转:"淡金色的药粉,掺着红褐色的颗粒,很是特别,熬煮时气味清冽,却又有股若有若无的腥气,我从未见过这种配药。" 宁夫人的呼吸骤然变得细碎,捏着手帕的指节泛白,像是要碾碎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声音却强撑着平静:"国师所赐,自然不会是什么寻常药方。" 宁清洛目光微垂,像是自言自语:"只是清洛好奇,国师身份尊贵,为何会亲自为我备药?"她抬起眼,视线锁在母亲脸上:"母亲见过国师吗?" "自然不曾见过!"宁夫人脱口而出,话才出口便察觉自己答得太快,连唇色都微微一颤:"国师乃天人之姿,平日除了陛下,极少现于人前,更遑论参加寻常宴饮……" "可十多年前,国师师父仙逝后的继任国师大典,他不是在众人面前露过脸?"宁清洛轻抿着茶水,眼底闪过一丝试探,"母亲当时没有在场观典吗?" 宁夫人蓦然站起身来,袖口拂过桌面,半盏残茶倾洒而出,"我何时去过,我当时不舒服在家中修养,没有去过!"她声调陡然抬高,似要将什么压下去:"你莫要听信旁人胡言!" "那母亲可知国师长什么样子?"宁清洛不依不饶。 "我如何知道!"宁夫人猛地攥紧了帕子,额角的青筋隐隐凸起,语气里已带了几分尖锐:"国师常年神出鬼没,谁能窥见他的长相?" 屋内骤然静了下来,只剩窗外一树梧桐随风摇曳的影子投在地毯上,细碎晃动。 宁清洛缓缓起身,目光仍留在宁夫人仓惶未定的神色上,唇边浮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既如此,女儿不打扰母亲休息了。"她微微屈膝,转身告退,却在迈出门槛的瞬间听见身后传来瓷器砸落在地的脆响。 宁夫人的反应,肯定有问题。 宁清洛几乎敢肯定,宁夫人不但见过国师,还跟国师认识。 宁清洛提着裙摆迈入院门时,春桃正搓着手在门口来回踱步,一脸焦灼。 见她回来,小丫头立刻迎上前,压低了声音道: "小姐!姜小侯爷来了,在院子里头坐着不肯走呢。" 宁清洛眉尖一蹙,心头浮起一丝不耐。 姜玉恒这又想做什么? 总不能避着他连自己的院子都不回了。 宁清洛唇角微微翘起,不动声色地侧首斜睨了院中一眼,随即抬手朝春桃轻轻一晃。 春桃见状连忙凑上前来,腰身微弯,耳边散落的碎发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宁清洛压低了声音,纤细的手指半掩住唇形,温热的气息轻拂在春桃耳畔,语调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你先现在立马去天香院找柔姐姐。"她顿了顿,眼角余光瞥向院中那道修长的身影,声音又低了几分:"告诉她姜小侯爷在我这儿做客,烦请她快些来将自己的未婚夫婿领回去。" "小姐……"春桃惊讶地瞪圆了眼睛,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袖,嗓音发颤:"这...这样不好吧?柔小姐知道了定要发火,到时候怕是要……" 宁清洛轻轻抚了抚鬓边的珠钗,指尖在冰凉的珠子上停留了一瞬,眼底闪过一丝决然:"怕什么?"她抿了抿唇,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母亲现在还在禁足,三哥也被二哥看得死死的,大不了就是兄长来找我说几句难听的话……"说到这儿,她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总好过让旁人看见姜小侯爷一个有婚约在身的男子,在我的院里‘流连忘返’。" 111 小侯爷请自重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春桃先是一愣,随后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她看着自家小姐镇定自若的样子,心中突然明悟了什么似的,捂着嘴偷偷一笑:"还是小姐想得周全!"她俏皮地眨了眨眼,随即压低声音道:"奴婢这就去请谢姑娘。" 说完这句,春桃像只灵巧的兔子般转身就跑,浅青色的裙角在风中翻飞,绣鞋踏在青石板上的声音渐渐远去。 临出院门前,她还回头冲宁清洛做了个放心的手势,惹得宁清洛不由摇头失笑。 宁清洛敛了神情,慢悠悠往里走。 远远便瞧见姜玉恒一袭月白锦袍,正倚在她常坐的石桌旁把玩一枚玉佩,阳光透过叶隙在他身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竟衬得他格外玉树临风。 "清洛见过姜小侯爷。"宁清洛微微福身,面容平静没有丝毫波动。 姜玉恒原本把玩玉佩的手指倏地收紧,目光灼灼地盯着宁清洛,大步上前,伸手就要去扶:"清儿何必同我如此见外?" 宁清洛身形微动,不着痕迹地避开他的触碰,往后退了半步,语气淡淡:"礼不可废。" "清儿不必跟我如此客气。"姜玉恒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就要搀扶,指尖滚烫,竟顺势握住宁清洛的手腕,拇指在她掌心暧昧地摩挲。 宁清洛猛地抽手:“姜小侯爷这是做什么?” 姜玉恒却欺身逼近,带着檀香的气息喷在她耳畔:"多日不见,清儿可好些了?清儿可知我担心着你?"说着竟伸手要抚她脸颊。 "小侯爷请自重。"宁清洛侧身避开:"您已是柔姐姐的未婚夫婿了,这样不合适。" "你这是生的哪门子气?"姜玉恒目光在宁清洛脸上逡巡:"可是我这些日子一直没来看你,还总是去天香院找柔儿让你不痛快了?我也想早早来看你,知道你在马球会晕倒我吃不下睡不好,可前些日子你院子里一直有宁尚书和于小娘在旁,我来找你不方便,只能去柔儿那打听你的消息,今日知道你能下床出门去主院见宁夫人了,我就赶紧来探望你了,我心中如何想的,你难道不明白?" 宁清洛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神却比檐下冰凌还要冷上三分。"姜小侯爷说笑了,姜小侯爷来不来看我与我而言无所谓的事情,我又怎么会生气,姜小侯爷的心恕清洛不能明白也不想明白,姜小侯爷以后不要再来我院子里了,会让我觉得恶心。” "你分明是在跟我怄气,你还是怨恨我改娶柔儿,我不是都跟你说了,我会娶你做平妻,就算是妾室那也只是个名分问题,你在我心中,就是我的妻子,我永远的妻。"姜玉恒竟不顾宁清洛的躲避,上手就拉住宁清洛的胳膊,把宁清洛拽到自己面前:"这些日子你身子不适,我日日来宁府去找柔儿问你的情况,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原谅我。" 宁清洛用力的抽出胳膊,避过姜玉恒的再次触碰,鬓边的珍珠步摇晃出细碎的声响,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小侯爷你到底还要不要脸了?" "我要不要脸?"姜玉恒忽然低笑一声,竟欺身上前,一手扣住她纤细的手腕,一手撑在她身后的梅树树干上:"清儿,你这是在逼我。"他的气息近在咫尺,温热地拂过她的耳垂,"当年你可不是这般待我的,你那时候心里眼里都只有我。" 宁清洛背抵着梅树粗糙的树皮,袖中的指甲已然掐入掌心。她抬眼直视姜玉恒,眸中一片冷寂:"当年的事情已经是过眼云烟,是我年少无知的事,现在你我都已经订了婚月,小侯爷何必再提?" "无知?"姜玉恒眉头紧蹙,手指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五指插入她发间固定住头颅,眼中浮现癫狂的占有欲:"你可知你在女德司的两年我有多么煎熬,你回来之后我有多么高兴,你这些日子病了我又有多么……” 话没说完。 "嗖——" 一道凌厉破空声骤然撕裂寂静。褐色鹅卵石如流星划过,精准击中姜玉恒悬在半空的手腕。骨节碎裂声与玉扳指炸裂声同时响起,鲜血瞬间从虎口喷涌而出,在青石板上绽开数朵红梅。 姜玉恒吃痛松手的刹那,宁清洛闻到姜玉恒袖中跌落的香囊里,飘出与闺房寻乐如出一辙的苏合香。 宁清洛胃里翻涌,猛地抽身后退,绣鞋踩过染血的鹅卵石,在庭院铺就的雨花石小径上踉跄奔逃。 秋日暮色染红了庭前石阶,宁清洛提起裙摆疾步奔逃,珠钗在鬓边晃出一串凌乱的光影。 刚跑了两步,忽然撞进一片带着松木冷香的阴影里,那坚实胸膛震得她鼻尖发酸,踉跄着就要向后跌去。 一只筋骨分明的手掌蓦地虚扶在她腰间,力道恰好撑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形。 宁清洛抬头望去,玄色银纹劲装裹着矫健挺拔的身躯,衣领袖口绣着的暗纹在夕照里泛着寒光。 裴澈垂眸看她时,脖颈线条绷出一道锋利弧度,喉结随着呼吸轻微起伏。 他左手仍漫不经心抛接着三颗鹅卵石,玉石相击发出清脆的"嗒嗒"声。 "宁四小姐不用谢我。"裴澈尾音拖着懒洋洋的调子,却在看清她泛红的眼尾时骤然冷凝,五指猛地收拢,掌中鹅卵石竟发出"咔"的脆响,顿时碎作雪白齑粉,从他指缝间簌簌洒落,在地面铺开一片星子般的碎芒。 远处传来混乱的脚步声,姜玉恒捂着流血的手腕追来时,月白衣袖已洇开暗红血痕。 他望见裴澈将宁清洛严严实实护在身后的姿态,眼底闪过一丝惊怒:"裴公子怎么来了?"声音里强压着颤抖,"宁府已经把聘礼退还了裴府,裴公子怎么还......" 质问戛然而止。 裴澈绣着银线云纹的靴尖已狠狠踹在姜玉恒心窝,力道大得将人直接掀飞出去。 姜玉恒后背重重撞在一旁的墙壁上,震得老旧斑驳的墙面墙灰纷扬落下。 裴澈慢条斯理地收回腿,玄色衣摆在空中划出凌厉弧度。 "裴某确实被退了聘礼。"裴澈拇指抹过腰间短刀,忽然扯出个森冷笑意:"可没人说过……"刀光如雪出鞘半寸,映得他眉眼凛冽如霜:"被退了聘礼妨碍着我打你。" 宁清洛在裴澈身后轻轻拽住一片翻飞的袖角。 裴澈身形微滞,反手将宁清洛的指尖握进掌心,这才发现那葱白似的指尖冰凉透骨。 裴澈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宁四小姐可还好?” “还好。”宁清洛轻轻的点了点头:“多谢裴公子出手相助。”墙边上传来姜玉恒痛苦的抽气声,裴澈连眼神都未施舍一个。他低头为宁清洛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发丝,修长手指穿梭在黛青丝绦间,声音放得极轻:"抖得这么厉害?"温热吐息拂过她耳尖:"拿簪子扎被子那股子劲去哪了?" 风掠过庭院,卷起满地枯叶,打着旋儿飘过回廊,有几片擦着宁清洛的裙裾过去。 宁清洛抬眼看他被霞光描摹的侧脸,忽然察觉攥着自己掌心的手指紧了紧,猛地仰头看他:“那日……你知道?” 裴澈忽地笑了,薄唇弯起的弧度,懒散又恶劣地歪头看她,眼里盛着点不怀好意的光,轻声道:“沐安在窗外都看到了,你真是拿我当死人扎。” 112 迫不得已?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他微微俯身,吐息在她耳畔游走,激起一阵战栗,声音却带着笑意:“那日我若真在被子里,早被你扎成马蜂窝了。” 此时姜玉恒已经缓过劲来,踉跄站起,唇角血迹未干,却硬扯出一抹冷笑。 他盯着宁清洛的背影,眼神毒蛇般黏腻,声音却刻意放得柔和:“清儿……” 宁清洛背影挺得笔直,连头都未回,根本不愿搭理姜玉恒。 姜玉恒眼底阴鸷翻涌,猛地提高声音,望着宁清洛,眼底翻涌着不甘,冷笑道: "裴公子打了我,可想好怎么跟我长宁侯府交代?清儿总会是我的女人,裴公子连聘礼都被退了,就别做什么春秋大梦了,我跟清儿之间的事情,不是裴公子能搞懂的,清儿心里还有我,也只有我,不过就是还在埋怨我当年退婚之事。" 裴澈闪身上前,手中匕首比在姜玉恒的脖颈,浑身杀气带着嗜血的狠厉,面上仍挂着副懒散笑意:"姜小侯爷的舌头若不想要了,裴某可以代劳。" 裴澈的声音轻得像在讨论今日天气,手中的匕首却在姜玉恒脖颈上压出一道血线。暮色中,那血珠顺着刀刃滑落,在姜玉恒精致的衣领上洇开一朵暗红的花。 "你你…………裴公子你若伤了我,你也不会好过…………"姜玉恒浑身僵直,冷汗浸透绫罗内衫,顺着脊背往下淌。他不敢转头,只能拼命斜着眼睛瞥向宁清洛的方向:"清儿,你真要纵容他如此对我?" 姜玉恒脖颈上的血痕在月光下显得愈发刺目。 他死死盯着宁清洛,眼中的慌乱与狠厉交错闪烁,嘴唇颤抖着还想狡辩。 宁清洛却只是轻轻抬眸,唇角浮起一抹冷笑,声音温凉如水:"姜小侯爷,裴公子想要怎样,不是我能控制住的。" 她指尖捻着袖口的花纹,语气轻飘飘的,仿佛只是在谈论窗外的落叶。 "我劝姜小侯爷还是不要再继续惹裴公子了。" 她微微侧身,眸光幽幽映着裴澈手中那把森寒匕首,语调不紧不慢,却字字诛心:"裴公子什么德性,整个盛京都知道,姜小侯爷更是清楚。" 裴澈闻言轻笑一声,眼底暗光流转,笑意里藏着狠戾。 刀锋又往前送了一寸,血珠顺着刀尖滴落,渗进姜玉恒昂贵的锦缎衣襟里,像是终于撕破了那层虚伪的光鲜。 宁清洛的声音轻柔似叹息,却又清晰得让人头皮发麻。 "裴公子要做什么,可是不管不顾的。" "裴澈!你敢……"姜玉恒声音骤然尖利,瞳孔剧烈收缩,挣扎着想要后退:"你敢动我,你不会好过的!" 裴澈嗤笑一声,眼中尽是玩味,仿佛在看一只垂死挣扎的蝼蚁。 "不好过就不好过呗,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语调懒散,眼底却翻涌着毫不掩饰的杀意,刀尖又往前抵了几分:"不好过也总比听姜小侯爷满嘴喷粪强。" 姜玉恒浑身战栗,脸色终于彻底煞白。 "不要,不要啊……" 一声带着哭腔的尖叫从院门处传来。 谢雨柔提着裙摆奔来,绣鞋踩在满地枯叶上发出细碎的脆响。 她踉跄着扑到姜玉恒身旁,伸手就要去推裴澈的胳膊。 "裴公子你疯了吗?快放开玉恒哥哥!"她的眼泪断了线似的往下掉,染花了精心描画的妆容,"清妹妹你快说话啊,玉恒哥哥的脖子都流血了!" 宁清洛终于动了。 她缓步走来,绣着暗纹的裙裾扫过石阶上的落叶,发出沙沙的轻响。 停在三步之外,她抬眼看着谢雨柔:"柔姐姐方才不在,怕是没听见姜公子说了什么。" "我能说什么?不过是你们栽赃!"姜玉恒抢先叫道,脖颈上的青筋暴起:"柔儿,你信我还是信他们?" 谢雨柔毫不犹豫地拽住姜玉恒的衣袖:"我当然信玉恒哥哥!"她转头瞪着裴澈,声音尖利,"裴公子快把刀放下,玉恒哥哥是侯府嫡子,伤了他你们裴家担待得起吗?" 裴澈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刀刃在姜玉恒喉结上轻轻一刮:"方才姜小侯爷可是亲口承认,每日都担心宁四小姐的身体,恨不能早点见到宁四小姐,今日得知宁四小姐已经身体无碍,就急忙忙的冲入了兰院,想要跟宁四小姐重修旧好,宁四小姐不肯接受姜小侯爷就要用强的,可万万没想到遇见我了,我这也算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裴澈挑眉看向宁清洛:"要不是我来找宁四小姐商议商铺的事,可就没法破坏姜小侯爷三心二意两面三刀的做派,更没办法来这一场英雄救美的戏码,怎么我都是要谢谢姜小侯爷,能让我在宁四小姐面前好好表现这一番。" "胡说八道!"姜玉恒猛地挣扎起来,又被冷刃逼得僵住:"柔儿你别听他们挑拨……" "啪!" 宁清洛抬手就给了姜玉恒一巴掌,因用力过大震的自己的手指都有些发麻。 "迫不得已?是迫不得己要改跟柔姐姐订婚,跟柔姐姐订婚后又迫不得已要娶我做平妻,迫不得已喜欢上柔姐姐,又在跟柔姐姐在一起后迫不得已的想要对我表明心意让我继续喜欢你?" 与其被谢雨柔一次又一次的乱咬,她不如趁着裴澈把事情闹开了,跟姜玉恒对着谢雨柔的面对峙上一番。 谢雨柔没想到宁清洛竟然会扇姜玉恒,看着姜玉恒吃疼震惊的样子,谢雨柔愣住了。 姜玉恒也愣住了。 裴澈见状,收起了匕首,笑盈盈的看着宁清洛:“宁四小姐小心些自己的手,姜小侯爷脸皮厚实着呢,在把你自己手打伤了,不划算的很。” 谢雨柔这才缓过神来,眼泪突然停住了,不可置信的看着宁清洛。 "清妹妹你刚刚在说什么?一直以来明明是你在勾搭玉恒哥哥,怎么反倒成玉恒哥哥的错了?" "对,都是清儿在胡说!"姜玉恒脸色煞白,顾不得身上的伤,猛地转向谢雨柔,"柔儿你别听她血口喷人,我对你是何心意你是清楚的……" "够了。"宁清洛声音不大,却像一瓢冷水浇在所有人头上:"姜玉恒你还要不要脸了?单独找我的是你,跟我说爱我爱的死去活来的也是你,当着柔姐姐的面你怎么就不敢承认了。" 113 你到底在做什么?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宁清洛冷笑一声,转头问道谢雨柔:“柔姐姐可要好好想想,我可曾去主动找过姜小侯爷?每次都是姜小侯爷出现在我这里,若是我蓄意引诱姜小侯爷,怎会是姜小侯爷每每来找我呢?这次更是如此,姜小侯爷无缘无故的来到我的兰院,我为了避险,还让丫环去通知的柔姐姐,若是我要勾引姜小侯爷,那为何要把姜小侯爷来到我这里的事情告诉柔姐姐,是为了让柔姐姐来捣乱搞破坏吗?” “你……清儿你竟然……”姜玉恒狼狈地踉跄几步。 "玉恒哥哥清妹妹说的是真的?你骗我!你说最爱的是我,只爱我一人,清妹妹不过就是个妹妹而已,都是假的?" "柔儿你听我解释…………"姜玉恒现在什么也顾不得了宁清洛明显的是跟他闹翻了,谢雨柔他总得哄住了。 姜玉恒急切地想抓谢雨柔的手:"我是被他们设计……"转头指着裴澈道:“都是裴公子,是裴公子看我不顺眼,嫉妒与我,所以设计我来到兰院,又让清儿派丫环去找你……” "设计什么?"宁清洛冷笑:"设计你当着柔姐姐的面说我不知廉耻勾引你?姜小侯爷是当柔姐姐是个好糊弄的傻女人吗?” 裴澈接茬道:“设计你在春风楼跟人吹嘘能同时把宁四小姐和谢家女郎玩弄于股掌?" “我没说这个,你这是诬陷!” “我是诬陷宁四小姐就不算诬陷了……”裴澈笑着点头:“我就是随口来的,但宁四小姐的都是真的,谢小姐可要擦亮眼睛。” 姜玉恒气急败坏:“裴澈你这是在给我挖坑,你不要脸,你别以为你这么讲柔儿就会相信你。” 宁清洛完全不搭理姜玉恒,有裴澈这张嘴在,任凭姜玉恒怎么解释,就算是实话实说真情实感的向谢雨柔表明心意,承认还想着她,现在看清楚了她愿意彻底放下她也没有用,毕竟不管姜玉恒说的天花乱坠,裴澈都有办法给姜玉恒重新泼上脏水。 宁清洛现在要对付的是谢雨柔。 就算谢雨柔不肯承认自己被蒙蔽哄骗,但宁清洛也要让谢雨柔对姜玉恒的心里打上一个结,就算谢雨柔不愿放手,最起码以后也能看管姜玉恒更紧一些,省的姜玉恒有事没事在她面前瞎蹦跶。 于是宁清洛真情实意的对谢雨柔道:“柔姐姐就任凭姜小侯爷哄骗玩弄于股掌之间吗?我对姜小侯爷就算有过情谊也是曾经的事情,柔姐姐可见过我主动招惹过姜小侯爷吗?我虽然不知道姜小侯爷是如何哄骗柔姐姐的,但我对姜小侯爷真的没有半点兴趣了,柔姐姐若是自己也要欺骗自己,那我无话可说。” 谢雨柔猛地后退两步,像是第一次看清眼前这个人。 谢雨柔缓缓转头望向宁清洛,红肿的眼睛里满是猜疑跟不甘。 隐忍了这么久,姜玉恒到底有没有对宁清洛念念不忘,谢雨柔难道心里一点也不清楚吗? 不,谢雨柔心里清楚的很。 谢雨柔唯一能宽慰自己的就是怪责到宁清洛身上,是宁清洛心里放不下姜玉恒,是宁清洛招惹姜玉恒,所以姜玉恒才会那样的。 可如果这一层怪责根本就不存在,宁清洛根本没有做过更不拿姜玉恒当回事,那姜玉恒对宁清洛算是一厢情愿,她去怪责谁?只能面对姜玉恒的欺瞒跟哄骗。 她就这么比不上宁清洛在姜玉恒心中的位置吗? 姜育恒就算是面对宁清洛而在再而三的拒绝,还是上杆子的来找宁清洛。 这次都逼到宁清洛派人通知她了,宁清洛还当着她的面打了姜玉恒。 她感觉自己在也骗不过自己了,她心里像是被什么撕裂了一般,疼的呼吸都有些困难。 "对了,还有件事谢姐姐可能不知道。"宁清洛从腰间布兜里拿出一块玉佩,递送到谢雨柔手中:"姜公子当年退婚时,连定亲信物都忘了要回去,我要还给他,他硬是不收,说这是要送给未来夫人的,我才是他心中唯一的妻。" 宁清洛说的真假掺半,反正整个宁府都说她满口谎言,那她都给来一个瞎扯淡。 这块玉佩是姜玉恒当年给宁清洛的定情信物是真,可当初还给了姜玉恒则没有。 当年姜玉恒连露面都未曾有过,她如何将玉佩归还? 从女德司回来后,玉佩本是在天香院里,宁清洛去取丹药跟药草的时候顺手拿了。 只是一直没有机会给姜玉恒罢了。 "玉佩……清儿竟还珍藏着这块玉佩,清儿怎还能不承认心中有我,既然是我给清儿的玉佩,清儿为何要给柔儿?若柔儿想要我会单独给柔儿一块。"姜玉恒突然疯了一样扑过来,被裴澈一脚踹在膝弯,狼狈地跪倒在地。 “裴澈你到底要做什么!”姜玉恒满脸怒气的从地上艰难的爬了起来:“你是不是就是见不得我好,见不得我跟柔儿在一起,还能得到清儿的青睐,你就是嫉妒能拥有清儿的心,而你却被清儿无情的退婚!” “姜小侯爷冲裴公子发什么火,什么话都是姜小侯爷你说的,我宁清洛就算青睐裴公子也不会青睐你姜玉恒头上,你简直让我恶心。” 谢雨柔瞪了宁清洛一眼:“清儿,就算你是我妹妹,我也不允许你这么说我的玉恒哥哥,我知道你是因爱生恨,得不到玉恒哥哥就故意的说玉恒哥哥坏话,想要挑唆我跟玉恒哥哥只见的感情,你别妄想了,我相信玉恒哥哥,跟玉恒哥哥情比金坚,不是你三言两语能挑唆的。” “还是柔儿懂我,我对柔儿情真天地可鉴。” 姜玉恒激动的把谢雨柔拥入怀中,心中像是有一块大石头落了下去。 宁清洛怎么可能看着姜玉恒踏踏实实的,声音冷寒面如冰霜:"姜小侯爷可是说了我是你心中唯一的妻,怎么说变卦就变卦了,看来姜小侯爷还是很顾及柔姐姐的感受,既然顾及为何要纠缠我呢?" “清儿不要再说了,就算是裴公子在这里帮着你说话,我跟柔儿也不会因为你的三言两句产生间隙,清儿你收手吧,我的心不在你身上,你再如何说如何做都是无用的。” 姜玉恒的脸扭曲得不成人形,突然狞笑起来:"清儿,你是在让裴公子为你撑腰吗?你以为有裴澈撑腰就万事大吉?别忘了你已经跟广平王订婚了,若是传出你与男子私会的谣言…………" "混账东西!" 一声雷霆般的怒喝从院门外炸响。 114 吃着碗里瞧着锅里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众人骇然回首,但见宁尚书一身靛青官服还未及换下,满脸怒容地大步踏入院中。他的眼睛在看清院内情形时猛地眯起,目光如刀,在姜玉恒与裴澈之间凌厉刮过。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裴澈恭敬的抱歉见礼,不紧不慢道:“见过宁大人,我今日来府中找宁四小姐商量跟宁四小姐开设店铺的事情,没想到遇到姜小侯爷在宁四小姐的院中纠缠宁四小姐还想要对宁四小姐无理,一时情急出手打上了姜小侯爷……” 姜玉恒打断:“你胡说,你就是故意打我的。” 裴澈点头应是:“我就是故意打你的,你跑到宁四小姐的院子对宁四小姐做出无理举动说一些不着边际的混话,我打你又如何?打的就是你。” 宁清洛见机,用力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拧了一下,瞬间疼的眼泪盈润了眼眶。 “爹爹,姜小侯爷说要娶我做平妻,还说就算不行纳我做贵妾也行,还让我不要贪图名分,就算我是妾室的身份,也是他心中唯一的妻。” 宁清洛故作委屈的样子,跑到宁尚书身边,泪眼蒙蒙的看着宁尚书:“爹爹,是不是我不能嫁到广平王府了,难道爹爹答应了长宁侯府什么事情,要让我去做姜小侯爷的妾?” 原本宁清洛一声‘爹爹’,宁尚书的心都融化了。再听见宁清洛后面的话,赶忙宽慰:“清儿你在说什么?爹爹怎么可能让你去做妾。”想了想,看向了罪魁祸首姜玉恒。 宁尚书怒不可遏地瞪着这位昔日准女婿,手指气得发抖。 “姜小侯爷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就算长宁侯亲来都不敢在我宁府说出这么不要脸的狂话,姜小侯爷是把我宁府的女郎当成什么了?把我宁家的嫡女当做了什么!” 姜玉恒如遭蛇噬般松开抓着谢雨柔的手,连忙上前解释:"不……不是这样的……" "住口!"宁尚书的声音沉得像淬了冰的刀:"当年是长宁侯府亲自上门要求换婚,姜小侯爷与柔儿的婚书也早已经送到户部备案,现在却跑到我女儿院内说这些混账话?" 宁尚书怒气十足的看着脸色惨白的姜玉恒:"姜小侯爷,敢问长宁侯跟长宁侯夫人可知姜小侯爷这般作派?" “知子莫若父,知子莫若母,许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谢家女郎虽说已经养在了宁家,养在了宁夫人身边,算是半个宁家女,但总归才算半个,毕竟谢家女郎不姓宁,当年急忙忙的换了婚事,细细想来长宁侯可能还是有些不踏实,若是能既娶了谢家女郎又把宁大人的嫡女搞到手,岂不是两全其美吗?所以,长宁侯跟唱宁侯夫人便是知道也会当做不知道吧”裴澈漫不经心地转着手中匕首,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一字一句的分析着,像是在自言自语。 而这些话直直的戳中了姜玉恒的心里,戳的姜玉恒怒火中烧:“裴澈你无礼至极,休要辱我父母辱我长宁侯府门楣,我父亲跟母亲才不会存有那种想法做出这些事情,你休要胡言乱语!” 裴澈双手一摊,无所谓的笑了笑:“我就是随便一说,姜小侯爷随便一听便是了,怎么还当真了呢。” 宁尚书这才注意到他,脸色更难看了:"裴公子这些话可是不好这般讲,即便是真的也不好如此当着姜小侯爷的面上讲出口,更何况我相信长宁侯跟长宁侯夫人不是那种人。"顿了顿,眸色深深的看了裴澈一眼:“裴公子说来找清儿商议开设店铺的事情,裴公子什么时候跟小女关系如此好了?” “澈自知配不上宁四小姐,被宁四小姐退婚无可厚非,澈与宁四小姐与其说做一对夫妻,不如成为好友,与宁四小姐接触澈心有感触,愿与宁四小姐合伙开设店铺做一个生意上的伙伴,如此想着便来找宁四小姐商议。”裴澈眯了眯狐狸眼,嘴角弯弯很是和气:“我对宁四小姐绝对歹念,还请宁尚书放心。” 裴澈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宁清洛此时不说点什么有点圆不过去,尤其宁尚书正狐疑的看着宁清洛,想在宁清洛的身上寻找答案。 宁清洛干脆顺着裴澈的话扯道:“爹爹,清洛与裴大公子虽做不成夫妻但还可以做朋友,祖父留给清洛的几处店铺正好可以跟裴大公子合作,也可以弥补清洛身为女子不能随时在外奔波的不便,裴大公子觉得清洛是个可信赖的合作伙伴,清洛也是这么觉得的,况且裴大公子并不介意我们宁家退婚的事情,对清洛也没有男女之情,清洛觉得跟裴大公子的合作可以聊一聊。” 宁尚书想到了裴丞相跟裴家,眉头微微蹙着:“可是……” 裴澈自然是能猜到宁尚书在想些什么,赶忙打断道:“宁大人放心,跟宁四小姐之间的合作不牵扯裴宁两家,纯纯是我跟清洛之间个人的往来。” 裴澈拱手一揖,姿态无可挑剔,语气却不甚恭敬:"我所用的银两都是自己挣出来的,跟裴家没有一点关系,我之前也跟宁四小姐提过,宁四小姐所用的本钱也都得全然属于自己,这样我跟宁四小姐之间的合作才能单纯干净,所以宁大人完全可以安心。"他抬眸,眼中锋芒一闪:"可姜小侯爷对宁四小姐的想法干净不干净,对谢小姐的心思单纯不单纯,就不好说了。" "是啊,姜小侯爷对柔儿跟清儿到底报了什么心思跟想法?我看姜小侯爷是既要又要吃着碗里瞧着锅里!"宁尚书的声音陡然拔高。 "不……不是这样的,我没有那个意思。" 姜玉恒刚想狡辩,宁尚书已经大步上前,一手拿过宁清洛手里的玉佩,一把揪住姜玉恒的衣领,盯着姜玉恒,目眦欲裂:"这是你的玉佩,当年退婚后,柔儿曾问你要过这玉佩,你口口声声说玉佩早就问清儿要回,只是遗失找不到了,你当年扯谎扯的心中可安稳?柔儿为了玉佩的事情哭了两日,还是我夫人找到了长宁侯夫人,即便如此你当年都没说过半句实话,现在你什么我都不会信了!" “玉恒哥哥,你怎能骗我,玉恒哥哥……”谢雨柔突然发出一声泣血般的哀鸣,踉跄后退跌坐在石阶上。 姜玉恒脸上血色尽褪,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宁尚书看着哭成泪人的谢雨柔,无奈叹息一声:“柔儿,姑父知道你喜欢姜小侯爷,可嫁人毕竟是一辈子的事情,你可要想清楚了,若你哪天不想嫁人想要退婚,尽管跟姑父言明,姑父不会让你委曲求全的。” 说罢,把身前的姜玉恒愤怒推开,转头看向宁清洛时,眼中怒意稍稍软化:"清儿,你可还受了其他委屈?" 115 我女儿堂堂正正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宁清洛垂着头,肩膀微微颤抖,细白的手指将衣袖拧出深深褶皱:"爹爹,没被的委屈了,其实我也没觉得有什么委屈。"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更显委屈,"姜小侯爷如此对我,何尝不是轻贱我,只因为我去过女德司,便是……便是所有人都觉得我可以随意轻贱羞辱吧……" 宁尚书见状暴怒更甚,猛地转身指着姜玉恒:"滚出去!从今往后不许踏入兰院半步!若再让我知道你纠缠清儿,我定是要去长宁侯府找长宁侯要个说法,当年要退婚的是你们,现在来纠缠的还是你们,如不是你跟柔儿婚事尚在,宁府我都不想让你踏入半步!" 姜玉恒惊惶后退,突然又狰狞一笑:"宁大人,裴公子也是外男,裴公子可以来兰院我为什么不可以,清儿已经许给广平王了,如今宁大人却允许其他男子来兰院找清儿,好歹我也算是清儿的姐夫,裴公子之前还来宁府下过聘礼,这事情若是我讲给广平王听,广平那边怕是说不过去。" 就算是他以后不能再来兰院见宁清洛,那裴澈也别想着跟宁清洛亲近了。 再说,他哪次不是偷偷来的,在兰院见不到宁清洛,他也总会有其他的办法。 可裴澈凭什么可以随意进出宁府,更可以随意的来宁清洛的兰院。 "闭嘴!"宁尚书猛地拍碎石桌上的茶盏:"我女儿堂堂正正!倒是姜小侯爷现在的行径跟小人有何区别?" “不是,姑父不要这样说玉恒哥哥。”谢雨柔哭哭唧唧的走到姜玉恒身边:“玉恒哥哥,这里面肯定是有误会,玉恒哥哥是不是因为不喜欢裴公子所以才故意这样讲的,玉恒哥哥一定有自己的苦衷是不是?” 谢雨柔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在姜玉恒心中的位置比不上宁清洛。 她已经做了那么多,为什么还是比不过宁清洛,婚事已经是她的了,可宁清洛怎么还是在她这阴魂不散。 她能抢走宁夫人跟宁骁宁远,也一定能抢走姜玉恒。 肯定是有什么原因让姜玉恒这样的,明明姜玉恒说的心里眼里都是她啊。 她完全被不甘心冲乱了脑子,根本无法思考其他。 宁尚书看着谢雨柔这样自欺欺人,眼中满是疲惫跟怜惜:“柔儿,事情都这样了你还是愿意相信姜小侯爷,还是愿意跟姜小侯爷在一起?” “姑父,柔儿相信玉恒哥哥是爱柔儿的,玉恒哥哥不能没有柔儿,柔儿也不能没有玉恒哥哥,不论如何,柔儿对玉恒哥哥永不离弃。”谢雨柔说这话,眼神埋怨的瞪了宁清洛一眼,又满是泪水的看向宁尚书:“姑父,您就成全柔儿吧,柔儿也相信一定是姑父误会玉恒哥哥了,柔儿不能没有玉恒哥哥。” 边说着,边是哭的更厉害了。 谢雨柔扯着姜玉恒的袖子:“玉恒哥哥,柔儿的心里都是你,别人不理解你误会你,柔儿不会,玉恒哥哥会舍弃柔儿吗?” 姜玉恒的心瞬间软的像是一滩水,仅仅的拉住谢雨柔的手:“不会,我定不会离弃你,我也只有柔儿了。” 宁尚书闭上眼睛根本不想再多看他俩一眼:“你们两个都滚,一起滚,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清儿的院子里。” 姜玉恒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恢复成了往日那副温润有礼的样子,对宁尚书客气行礼:“宁大人,我会记住今日,也希望宁大人记住今日。”转头对宁清洛道:“清儿,你一定会后悔今日的举动的。” 裴澈不耐烦的撇了姜玉恒一眼:“赶紧滚吧,罗里吧嗦的,烦不烦人。” “玉恒哥哥不要跟他们再说了,我带你去我院子里上药,伤口要紧。”谢雨柔拉着姜玉恒的手,对宁尚书道:“柔儿告退。”说罢,就拉着姜玉恒的手离开了兰院。 看着两个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兰院院外,裴澈突然轻笑出声,恭敬的向宁尚书行了一礼:"宁大人,我感觉姜小侯爷对宁四小姐并未完全死心,今日是宁尚书及时赶到,下次呢?这兰院在宁府偏处,除了丫环婆子就是两个没什么用处的小厮,谁想进来都能进来,尤其两个小厮还只是在后院打杂的而已,我想着宁尚书是否要为宁四小姐的兰院添置几个护院,这样才能保证宁四小姐的安全。" "裴公子说的……是有一些道理,我也没想到,清儿在自己家府礼,能被人骚扰,还是姜小侯爷干出的这事情。"宁尚书想了想,赞同的点了点头:"确实如此,今日若不是裴公子在我之前赶来,还不是知道姜小侯爷要对清儿做些什么。" 宁清洛道:“父亲,姜小侯爷怕是奔着毁掉清洛名节来的,这样就能让清洛不得不入长宁侯府,就算是妾室,清洛也要含泪认下。” “他敢,吃了他的熊心豹子胆,敢毁我女儿名节,我跟他长宁侯府没完,已经这样就可以拿捏我的女儿做妾,也不知道是长宁侯府全疯了,还是就他自己疯了。”宁尚书被气的一阵狂怒,怒过之后,品了品味,对宁清洛无奈道:“怎么又叫起父亲了,不是刚刚叫爹爹叫的好好的吗?” 宁清洛:“……” 宁尚书瞧宁清洛低头沉默着,没有半分想要回答的样子,深深的叹了口气:“算了,你能偶尔叫一声爹爹,爹爹就已经很高兴了,爹爹是懂得知足的,在女德司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把你身体糟蹋成这般样子,你怨恨爹爹,不想叫爹爹,爹爹都能明白也能体谅,偶尔叫一声爹爹就好,就好……” 裴澈见宁尚书老泪纵横的模样,站在旁边也感觉挺尴尬的,索性就往后退了一步。优雅地掸了掸衣袖:"既然宁大人来了,那便好好安慰一下宁四小姐吧,我一个外人在这里也不是很方便,我便先告辞了,改日再与四小姐商议店铺事宜。" 宁尚书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倒是忽略了裴澈还在这里,听到裴澈动静,尴尬的擦了擦眼泪,点了点头。 “好,改日裴公子来的时候跟我说一声,今日的事情本是要谢谢裴公子的,改日再跟裴公子一起饮茶。” 116 我会准时赴约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宁尚书沉着脸将所有人都打发走后,转身推开房门。 屋内烛火摇曳,宁清洛正坐在绣墩上,纤细的手指轻轻按着太阳穴。 "清儿。"宁尚书叹了口气,在太师椅上坐下,沉重的官服发出窸窣声响,"你老实告诉为父,可还对那姜小侯爷有感情?" "父亲。"宁清洛抬起头,面色苍白却平静:"清洛早已不再喜欢他了,现在清洛对姜小侯爷有的也只是厌恶之情。" 宁尚书盯着女儿的眼睛看了许久,确认没有半分留恋后,又是一声长叹:"当年是爹爹看走了眼,本以为那姜小侯爷是个清风朗月的君子,谁知道是这么个东西,好在你俩婚事黄了,你不用嫁给他,不然爹爹现在得难受死了。" “都过去了,以前的事情已是过去,现在无非也就是被骚扰一两下而已,总比婚事还在闹腾着退婚要少了许多麻烦,况且清洛对名声的事情也不甚在意,感觉没有名声反而活的自在一些,不然处处拘谨的厉害,所以您也不要在自责了。” “那玉佩现在还给他了,也算是彻底断干净了,在库房之前他给你的聘礼,爹爹会找个理由加到柔儿的嫁妆里,省的留在咱们府里埋汰人。” 宁尚书他粗糙的手指抚过桌面上那道旧年刻痕,想起那是姜玉恒十三岁时来宁府,在宁清洛的天香院里用他的小刀,在宁清洛的书桌上划下了痕迹,说什么要留着痕迹在宁清洛的心里,留一辈子。 区区八岁的孩子就说出这种话做出这种事情,之前想着是小孩子不懂得怎么表达对小女孩的喜爱,如今回想,那偏执的性子早已昭然若揭。 "那裴公子……"宁尚书突然换了语气,停顿了一会,想了想,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那裴公子经常来找你吗?真的是因为要合作生意?那裴公子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心思重的很,怕是有什么别的目的。"突然,宁尚书像是想到了什么,从椅子上猛地站了起来,激动道:“是不是裴澈拿小子对你动了别的心思,还是你对裴澈那小子有什么别样的情愫了?!” 宁清洛拿起茶壶倒了杯茶,雾气氤氲中她的表情看不太真切:"裴公子说来看我病情如何了。"她将茶盏轻轻推到宁尚书面前:"我和裴公子之间清清白白,仅仅是生意上的往来,裴公子不喜欢我,我也看不上裴公子,这样合作起来更为合适,大家都是为了多赚一些银两,再没别的意思。" "当真?"宁尚书目光如电:"他为了一桩生意,就敢在府上动刀?还是对姜小侯爷动刀子,姜小侯爷身上那些灰土伤痕,都是裴公子打的吧,还有脖子上的刀子划伤的,他们裴家各个都是人精,裴澈那小子对你心思单纯我是不信的。" “我跟裴公子互利互惠而已,” 茶杯在宁清洛手中微不可察地颤了颤:"况且今日姜小侯爷当时确实说了些难听的话,裴公子性格向来乱码七糟,看不过去做出了出格的举动也是情理之中,更何况裴家跟长宁侯府也是向来不和睦,裴公子可能不是全然为了我出头,也是为了打上姜小侯爷一顿出出气,父亲不要多想了,我想裴公子今日殴打姜小侯爷只不过是顺势而为之,这样就算打了姜小侯爷,姜小侯爷也说不出什么,若是长宁侯府为此去找裴丞相麻烦,那也是徒增姜小侯爷跟长宁侯府的笑话,这种打姜小侯爷的机会可不多见,裴公子今日是紧紧抓住了机会而已。" 一阵沉默。 窗外传来夜鸟扑棱棱飞过的声音。 宁尚书突然起身,官服带起一阵风。 "清儿啊。"宁尚书的声音突然苍老了许多,"爹爹知道这些年来对你太过严苛,但你要明白,这世道对女子本就苛刻……" "父亲不必说了。"宁清洛站起来福了一礼:"清洛懂得要矜持自重的道理。清洛既然已经是广平王的未婚妻,就不会再招惹其他是非,请父亲放心。" 宁尚书盯着女儿低垂的睫毛,忽然想起多年前那个会拽着他袖子撒娇的小女孩。"你娘亲在你小时候就不怎么管你,你祖父又过世了……"宁尚书嗓子有些发紧:"爹爹也不是个合格的父亲,经常不府中,没能时时刻刻陪伴你成长,爹爹只是不希望你行差踏错……" "天色已晚,父亲明日还要早朝。"宁清洛抬起头,嘴角扬起一抹浅笑,眼中却无半点笑意:"清洛会谨记父亲教诲。" 宁尚书又叮嘱了几句才离去。 夜半,窗户轻叩。 宁清洛本就浅眠,闻声睁开眼,月光透过窗棂,映出窗外一道修长的剪影。 那人轻叩三下,顿了顿,又叩两下。 这是她与裴澈之间的暗号。 她披衣起身,推开窗棂,入眼便是沐安那张冷峻的脸。 沐安一袭夜行衣,身形如鹰隼般轻盈,单膝跪在窗檐上,低声道:"宁四小姐,属下奉公子之命前来传话。" 宁清洛蹙眉:"什么事这么急?" 沐安微微低头:"公子已查明国师给您的药粉里掺了什么,明日未时,他会在净慈寺等您。" 宁清洛眼神一凝:"查出来了?" "是。"沐安点头,"事关重大,公子不便写信,怕中途被人截获。只能让属下亲自来报。" 宁清洛沉吟片刻,忽然一笑:"回去告诉他,我会准时赴约。" 翌日午后,宁尚书下朝回府,难得早归。 宁清洛早已备好点心,亲自端着去了宁尚书的书房。 刚进门,就见宁尚书正执笔批阅文书,见宁清洛来了,眼中闪过一抹讶异:"清儿怎么来了?" "父亲难得能早点回来休息,清洛亲手做了点心,想着给您尝尝。"宁清洛温婉一笑,将精致的食盒轻轻放在桌上。 盒盖掀开,甜香四溢,竟是她幼时最爱的桂花酥。 也是宁尚书从前最爱尝的。 宁尚书怔了一瞬,眼神不由得柔和许多:"你何时学做这些点心了?" 晚娘在一旁笑着帮腔:"老爷不知,小姐这几日可是在厨下忙活许久,特意跟我学的手艺呢。" 宁清洛低头含笑,纤纤十指捻起一块糕点,递给宁尚书:"父亲尝尝,可还合口?" 117 净慈寺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宁尚书咬了一口,眼中闪过怀念之色:"味道像极了晚娘的手艺。"转头看向晚娘,笑的见牙不见眼:“看来晚娘费心教了,没有一点藏私。” 宁清洛笑了笑:“是呢。”这哪里是像,根本就是跟晚娘亲手做的一模一样好不好。 因为这就是晚娘做的,她不过在旁边打了个下手而已,不然她怎么可能有这种手艺。 宁尚书越吃越觉得跟晚娘做的一样,开心极了:“看来以后就算晚娘跟爹爹闹脾气不给爹爹做点心吃,清儿也能做给我吃。” 宁清洛指尖微僵,笑容却未变:"那女儿以后常做给父亲吃。" 宁尚书心情大好,粗糙的手掌拍了拍她细腻的手背:"难得你如此懂事。" 见状,宁清洛顺势攀住父亲的手臂轻晃,鬓边珍珠流苏簌簌作响:"父亲,物品近来总觉得府里闷得慌..."她蹙起柳叶眉,像只困在笼中的金丝雀:"想去佛寺拜拜,去去晦气。" "佛寺?"宁尚书微微皱眉,拇指下意识摩挲腰间玉佩。那块羊脂玉佩是晚娘去年求来的开光物件,此刻正泛着莹润的光。 宁清洛垂眸,浓密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语调轻柔似拂过水面的柳枝:"昨日那件事……"声音渐低,指尖不安地绞着帕子:"清洛总觉得心绪不宁。"帕子上绣的蝶翅被她攥得变了形。 晚娘适时端着茶盘进来,檀香木托盘上青瓷茶盏碰出清越声响。 她将茶盏轻轻放在宁尚书手边,葱白手指似有若无拂过他袖口,声音比茶香更绵软:"夫君,清儿说从女德司回来之后,宁夫人就不许清儿外出。"茶汤在她腕间金钏映照下泛着琥珀色,她俯身时,发间金步摇垂下的流苏扫过宁尚书肩头。 宁尚书眉头松动几分,晚娘的声音如春风化雨:"清儿整日憋在府里,人都要憋傻了,清儿的性子也根本适应不了这样日日在府里转悠的日子,也是该让清儿恢复恢复自由,出去转一转走一走了,正好昨日遇到糟心的事,去拜一拜去去晦气也总归是好的。" 晚娘忽然轻笑起来,眼角细纹显出几分慈爱:"清儿以前策马过街时多肆意?现在倒像剪了翅的雀儿。" 宁清洛适时红了眼眶,一滴泪要落不落地悬在睫上。 窗外忽然飞过一群鸟雀,扑棱棱的振翅声衬得室内愈发寂静。 "过几日天气就冷下来了,山路就该结霜了,也就不方便外出了。"晚娘将温热的茶盏塞进宁尚书掌心,指尖在他虎口若有若无地一蹭。 宁尚书长叹一声,茶盏重重放回桌上,震得案上毛笔滚了半圈。 他看着宁清洛期冀的眼神,终是松口:"去吧。"又突然厉声补了句:"多带些人跟着!" 随即又对晚娘道:“你跟清儿一起去吧,你自打入了宁府,也没出去过,仔细着脸上的伤,现在天气冷了,别冻着了。” 宁尚书怎能看不出晚娘的心思,晚娘定是想要时时刻刻陪伴在宁清洛身边,宁尚书也是想着宁清洛跟晚娘能多亲近亲近。 宁清洛福身行礼时,余光瞥见晚娘对她眨了眨眼。 宁尚书给晚娘的紫檀院安置了单独的马车。 晚娘第一次跟宁清洛同乘一辆马车,在狭小的空间里,似乎都能听清楚宁清洛的呼吸,让晚娘的心里一阵的激动,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清儿可吃点水果?” 晚娘轻声问道:“不想吃说过的话可以吃些点心,净慈寺离着不远,但到了的话也是错过了午膳,只能是晚上的时候吃点素斋了,净慈寺的素斋味道很是不错……” 晚娘说着说着,见宁清洛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晚娘赶忙道:“是不是我话太多了,若清儿觉得烦,我可以闭嘴。” “无碍。” 宁清洛礼貌的笑了笑:“我不饿,喝点茶水就好。” 过了一会,晚娘又道:“我知道你是想利用我去净慈寺,我虽然不知道你想去净慈寺做什么……我……”晚娘一时间像是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无助的双手相互攥在 一起:“你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提,就算是不告诉我也没关系,我也是会当做不知道的。” “晚娘……”宁清洛把一旁的手炉送到晚娘手中:“放轻松一点,我既然敢让你帮忙,定时不会对你有什么疑虑,你脸上的伤千万别冻着了,冻着了难好,我给你的药膏你一定要按时涂抹,那药膏涂抹后会让结痂的疤痕浅一些,这样之后去疤痕的时候,时间也会缩短一些。” “好,我知道了,我一定按时涂抹。” 晚娘感觉到宁清洛的关心,心中五味杂陈。 就这样,宁清洛跟晚娘一路上吃着点心喝着茶水,偶尔聊上几句,很快就到了净慈寺。 晚娘是净慈寺的贵客,跟净慈寺的方丈相熟,来到净慈寺就去见方丈去了。 宁清洛说不想跟着,想自己溜达转悠转悠。 晚娘也明白宁清洛今日来定是有事情,也没问什么,就任由宁清洛自己去了。 在净慈寺门外的时候,宁清洛就看到了沐安。 晚娘跟方丈离开后,宁清洛就找理由支开了春桃,跟着沐安的指引走着,而宁袅一直在暗处跟着,生怕宁清洛有什么闪失,宁清洛知道最近宁袅白天在她周围,晚上宁清洛屋子里没人后,会在外间榻上,也默许了宁袅的随身保护。 毕竟是宁赫的人,宁清洛用起来也放心。 宁清洛随着沐安的身影,推开佛寺厢房的雕花木门时,檀香中混杂着雨后的青草气扑面而来。 佛寺厢房里,檀香袅袅,青烟缭绕。 宁清洛推门而入时,裴澈正半倚窗边,修长指节间把玩着一枚青瓷药瓶。见她来了,他眸光微抬,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宁清洛借口独自去厢房抄经,甩开下人,径直去了后院一间幽静的阐房。 推开门的刹那,冷冽的松香混合着龙井的茶气扑面而来。 宁清洛脚步微顿,感受到扑面而来的茶烟袅袅,拂过她的面颊。 裴澈正盘膝坐在蒲团上,苍白的指节轻扣青瓷茶盏,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 "来了?"裴澈抬眸,茶烟散去时,他眼中锋芒一闪而逝,如同寒潭映月,透着几分锐利的凉意。 118 认得这个吗?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宁清洛反手关上门,指尖在雕花门扇上微微一顿,才缓缓收回广袖之中。 她缓步走到窗前,垂眸望着案几上散乱的纸张,嗓音平淡似水:"说吧,查到了什么?" 裴澈不知何时已站在窗前,修长的手指间转着一柄玉骨折扇,扇骨轻叩窗棂,发出细微的脆响。 他半张脸隐在竹帘垂落的阴影里,下颚线条凌厉如刀。 听见问话,他突然合扇转身,扇柄不轻不重地敲在窗框上。 "宁四姑娘来得比约定晚了半刻钟。"配澈声音带着三分慵懒,眸光却冷得像冬夜的寒星:"是路上遇到了什么趣事?" 天色青灰,枯枝在窗外摇晃,投下斑驳的影子。屋内炭火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却驱不散那股渗入骨髓的寒意。 "府里盯着的人多。"宁清洛站在炭盆旁,解下斗篷时带起一阵冷冽的雨气。黛色斗篷边缘的细密水珠簌簌落下,洇进青砖地面的缝隙里。 裴澈斜倚在罗汉榻边,袖口暗银云纹在苍白的天光下泛着冷意。 他的手指从袖中滑出时,带出一个素白药包,丝绢上几点褐渍像是凝结的血痕。 "这就是国师给你配的'安神散'?"裴澈玉白的指尖挑开系带,冰凉的丝绸断裂声在安静的室内尤为刺耳。 茶案上的白瓷盏里,茶汤已经凉透,浮着一层薄霜似的茶膜。 "不包严实万一路上洒了怎么办,那岂不是还要送一次,若是再送一次,还不知道能不能送的去你那里。"宁清洛将斗篷搭在屏风上,嘴角噙着笑,眼中却映着窗外枯树枝桠的伶仃剪影:"这可是国师给的东西,金贵的很。" 一阵穿堂风掠过,吹的窗户作响。 宁清洛从鹿皮囊中取出一副麂皮手套,皮革摩擦声沙沙作响。 裴澈看着宁清洛手上的鹿皮手套好奇道:“你特意带来的?” 宁清洛点了点头:“让晚娘给我找的。”就在她指尖将触到药渍的刹那,裴澈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他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 "戴着手套做什么?"裴澈的声音带着锋利的笑意,呼吸间白雾氤氲:"难不成你还怕中毒?"他骤然逼近,睫毛在眼睑投下阴翳:"若这里头有毒,我早该死了。"指尖收紧,几乎要掐进她的血脉。 宁清洛眼尾微挑,低笑一声,却从袖中抖出一方蚕丝帕子:"裴公子多想了。"她慢条斯理地用帕子垫着药包,声音轻得如同窗外将落未落的雪,"只怕沾了点心屑,扰了国师的灵药。" 裴澈突然笑出声:"你倒是仔细。"他目光扫过窗外铅灰色的云层,那里正隐隐滚过阴霾。 "要下雪了。"宁清洛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帕子边缘,"倒像是要出事的前兆,怎么有点感觉这次在净慈寺里不能安稳呢?" 裴澈凝视她良久,忽然将药包整个浸入茶盏。 褐色粉末在水中舒展,旋出诡异的靛蓝色细沫,像是毒蛇吐信。 "认得这个么?"裴澈蘸了药汁,在案几上画下一道血符,纹路如同活物般扭曲褪色,"南疆'忘忧引'——"声音陡然转冷,"价值连城。" 宁清洛盯着那道消逝的符文,喉间微微滚动:"能把安神药……变成剧毒?" "恰恰相反。"裴澈猛地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扯到眼前,药汁顺着她的指尖滴落,在青砖上腐蚀出细小的坑洼,"这是解药。" 窗外,第一片雪花无声地落在窗棂上,细密的霜花渐渐凝结,将暖阁映衬得愈发清寒。宁清洛蓦然抬眸,瞳孔骤然紧缩,呼吸间吐出的白雾在冷空气中短暂停留,又无声消散。 "你每日喝的'安神汤'里……掺的是'锁魂砂'。"裴澈的声音像是被朔风裁断,冷冽而低哑。 他修长的指节叩在案几上,在死寂的室内发出沉闷的声响,似催命的梆子,一下又一下。 宁清洛的耳坠子轻轻晃动,细碎的珠光在黯淡的冬日里闪烁明灭,可她贴身的里衣早已被冷汗浸透,凉意如毒蛇缠身,从脊背寸寸蔓延而上。 她忽然想起了父亲这几日抚摸她发顶时说的话:"清洛近来噩梦少了许多,情绪也稳定了下来。" 那只手粗糙冰冷,裹挟着书房里的檀香和淡淡的墨味,如今想来竟像一把缓慢绞紧的绳索。 "晚娘……每次端药来……都会跟父亲汇报上一番。"宁清洛嗓音发颤,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袖上的暗纹,丝绸几乎要被捏出皱褶。 窗外寒风灌入,吹得案上纸张摇曳,雪粒打在窗纸上,沙沙作响。 "所以你每次都把药偷偷倒掉?"裴澈忽地倾身迫近,暗香浮动中透着一丝苦涩的药气,他的指腹若有若无地擦过她腕间的脉门,似试探,又似警告:"聪明。"低沉的声线像是冰层下暗涌的激流:"可这点把戏,怕是瞒不过国师,服用这东西久了会是什么样子,国师心中应是有数的,你没有继续服用,效果可见是跟一直服用有所不同,至于有多少不同,我也不清楚,我能查到的就这么多,若国师问及宁大人,宁大人的说辞引得国师怀疑,怕是不好。" 宁清洛盯着那片逐渐蔓延的污渍,突然发出一声轻笑,笑声清越却让人毛骨悚然。"裴公子可知……"她伸出纤细的食指,沿着茶杯边缘缓缓画圈,指甲与瓷器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父亲每月十五都要去祠堂独坐整夜?" 裴澈挑眉,茶色瞳孔微微收缩。 窗外的雪似是有越下越大的趋势,白蒙蒙的将他们与外界隔成两个世界。 "我好像在女德司的两年。"宁清洛的指尖停在杯沿,轻轻一点,茶水漾起细微的波纹:"若有人在我的饮食吃喝里加了'忘忧引'的安神茶......"尾音轻轻上扬,却像一根细针,刺破了满室凝滞的空气。 窗外的雪势愈重,铅灰色的天幕下,北风呜咽着掠过檐角,卷起碎雪漫天飞舞。案几上的药渍缓缓扩散,褐色的痕迹边缘浮出一层诡谲的靛蓝色沫子,如同毒蛇吐信,无声噬咬着冰冷的空气。 裴澈眉尾微扬,琥珀色的眸子映着窗外纷扬大雪,愈显沉冷。 屋檐下的冰凌倒垂如刀,在风中发出细微的铮鸣。 119 她撒谎时一向如此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裴澈的指尖骤然收紧,青瓷茶盏在他掌中发出细微的脆响,温热的茶汤溅在案几上,洇出暗色痕迹。他的目光如冰刃般划过宁清洛的面容,声音压得极低:"你可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窗外风雪呼啸,卷着细碎的冰晶拍打在窗棂上,发出细密的咯吱声。 宁清洛的睫毛颤了颤,烛火在她眼底投下摇曳的阴影。她下意识攥紧了自己的衣袖,丝帛在手心皱成一团。记忆如同碎冰下的暗流,时隐时现,令她心底发寒。 若是真在女德司就饮过这茶...... "若是你在女德司里就喝过这茶,"裴澈的声音突兀地打破寂静,带着某种莫名的紧绷,"那你在女德司两年的记忆应该是混乱的。"他忽然倾身,松木香混着药味扑面而来,"还有一些最为痛苦的部分......"目光在她颈侧那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疤痕上停留一瞬,"应该会被遗忘。" "我......我不知道。"宁清洛的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雪吞没,她抬手按住太阳穴,那里隐隐作痛,"我只是怀疑......"案上的烛火倏地跳动,将她苍白的脸色映得忽明忽暗。 寒风穿过窗缝,吹得帷幔轻轻摆动。宁清洛感觉自己的思绪像是被这朔风搅散的雪花,纷纷扬扬难以聚拢。 夜里那些支离破碎的梦境,漆黑的石室、刺骨的冷水、手腕上冰凉的镣铐,到底只是噩梦,还是被药物掩盖的真实? "听说国师每个月都会去女德司......"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案上画出凌乱的线条,"亲自教导女德司的罪女。" 窗外的雪忽然下得更急了,簌簌声如叹息般在屋内回荡,"可我的记忆里......"她的手停在半空:"并没有见过国师。这可能吗?" 裴澈的眼神骤然变得锋利。 他沉默地起身,黑色大氅在烛光下流转着暗沉的光泽。 踱到窗前时,一片雪花恰好落在他掌心,转瞬消融。 "国师既然每个月都会去女德司,"他的声音比窗外的冰凌还要冷硬,"你就不可能没有见到过国师。"转身时,腰间玉佩撞出一声清响。 炉中的炭火噼啪炸开一粒火星。 宁清洛盯着那点转瞬即逝的红光,恍惚看见记忆深处也有这样一簇微弱的火焰,在漆黑的牢房里明明灭灭。 寒风在屋檐下呜咽,窗纸被风吹得"哗啦"作响。屋内的炭火明明灭灭,在两人之间投下诡谲的阴影。 "所以我怀疑……"宁清洛的指节无意识擦过案几上那抹残留的药渍,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女德司地牢里渗水的石壁,"我不是没有见到国师,而是......"她语速突然慢下来,如同踩在薄冰上般小心翼翼,"见到国师的记忆太过痛苦,所以不记得了。" 裴澈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下意识捻动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凉意沁入骨髓。 "你是在怀疑......"裴澈喉结滚动,声音比窗外落雪还轻,"你在女德司的两年里,服用过这个药?"雪光映在侧脸上,勾勒出一道锋利的轮廓。 宁清洛的指尖轻轻颤抖,腕间的翡翠镯子磕在桌沿,发出清脆的声响。"我怀疑是国师......"宁清洛顿了顿,唇上血色褪尽,"是国师给我喝下的……" 寒风卷着碎雪拍打窗棂,屋角的铜漏滴答作响。 裴澈突然伸手拂落案上积尘,细微的动作里透着难言的躁意。 宁清洛微微颔首,发间的银步摇随之晃动,在墙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可能是真的……"宁清洛的嗓音忽然哑得厉害,"不仅仅是怀疑......"手指无意识地抓紧衣摆,丝绸面料在掌心皱成一团,"可国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窗外忽地刮过一阵狂风,吹得窗棂"砰"地一震。 裴澈猛地抬头,正看见一片雪花从窗缝钻进来,落在宁清洛苍白的手背上,转瞬化成一滴冰水。 "我一个三品尚书家的嫡女......"宁清洛忽然轻笑一声,笑声里带着锋利的自嘲,"需要国师这么特殊的'照顾'吗?" 裴澈缓缓摇头,鬓角散落的发丝被穿堂风吹得微微扬起。 这个动作似乎牵动了什么伤口,他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除非......"裴澈刚开口又顿住,目光落在她颈侧那道几不可见的浅疤上。 宁清洛猝然抬头,恰对上裴澈探究的眼神,这一刻骤然明亮,照见她眼底摇曳的暗影,如同深渊中潜伏的漩涡。 "还要麻烦裴公子......"她忽然倾身向前,袖间暗香浮动,"帮我查一下其他事情。"指尖点在那滩未干的药渍旁,蘸起一点褐色的残液。 裴澈指节轻叩案几,青瓷杯盏微微一颤,茶面泛起涟漪,映着他幽邃的眸色。他唇边勾着一抹极浅的弧度,似笑非笑地看过来:“什么事?宁四小姐尽管吩咐就好。”他侧脸投下半明半暗的阴影,衬得他神色难辨。 宁清洛指尖摩挲着袖口暗绣的缠枝纹,冰凉的丝绸触感让她稍稍稳住心神。 窗外积雪簌簌坠落,檐下悬铃被风拨动,叮铃……像极了女德司密室里那串风铃的声响。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清明:“国师是否……与我的母亲有所关联?” 裴澈眸光蓦地一沉。 “我问过母亲是否认识国师。”宁清洛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像是在冰面上行走,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母亲说……她不认识,更没见过国师。” 暖炉里炭火“噼啪”炸开一瞬,裴澈的身影在墙上投下修长的剪影。 他似若有所思地抬眸,指尖无意识地碾过袖口的一粒珍珠扣:“你觉得,宁夫人撒谎了?” 宁清洛缓缓点头,长发垂落几缕在颊边,愈发衬得肤色苍白如雪:“母亲说话时,眼神不敢看我,手指一直在捏帕子,直到绞出褶子才停。”她顿了顿,唇角浮起一抹极淡的讽意,“她撒谎时……一向如此。” 120 以牙还牙?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屋内一时静默,唯有铜漏滴答作响。 裴澈忽然低笑了一声,那笑声轻轻淡淡,却莫名烫人耳根:“好,这件事,我帮你查。” 宁清洛微微一怔,目光在他脸上轻轻扫过,似在审视:“裴公子答应的……如此痛快?”她微微眯眸,指尖无意识地点了点桌面,“可你还没提条件。” 裴澈姿态慵懒地往椅背一靠,烛光在他眸中摇曳,像夜色下的湖面浮着星火:“若我说……”他语调微拖,带着些许散漫,“我只是单纯的想要帮你,没有条件呢?” 宁清洛睫毛轻轻一颤,手指不经意地蜷起,攥紧了膝上衣料:“裴公子若没有条件……”她嗓音微涩,像掺了细雪,寒意丝丝缕缕渗入骨髓,“我反而心中不安呢。” 裴澈忽地倾身,两人距离陡然拉近,温热的呼吸若有似无地拂过她的发丝。他眼尾微挑,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那不如……”他轻笑一声,嗓音低沉,“就当你欠我一个人情?” 宁清洛抬眼看他,眸光清澈却藏着暗涌:“然后呢?” 他退回原位,修长指尖轻轻一叩桌面,语气轻描淡写,却又似某种无声的契约落定:“若我日后有需要,便可随时向你索取——”他顿了顿,唇边笑意似真似假,“可好?” 窗外雪压枝头,簌簌轻响。 宁清洛指尖搭在案几边缘,指甲微微泛白,似在无声扣紧。 她抬眸,眼底映着寒光,嗓音低而冷:“不能是违背道义、违背我原则的事情。”顿了顿,眼神一凌,像一把雪刃破开雾气,“也不能故意刁难,让我去做我做不到的事。” 她唇瓣轻轻颤了颤,指腹不动声色地抚过腕上那枚暗红色的伤疤,像是抚过一段封存的隐痛。 再抬眼时,眉梢已染上三分决然:“否则,这个忙,就不必劳烦裴公子了。” 裴澈低笑出声,笑声像冬夜里的风,明明透着冷意,却又带着蛊惑人心的哑。 他懒散地直起身子,袖摆滑落时拂过案上茶盏,激起一缕若有若无的茶香。 “宁四小姐这是把我当什么人了?” 裴澈眉眼稍弯,瞳底映着灯辉,似温柔又似讥诮。 可那笑意不达眼底,像是覆了层薄冰,寒意隐隐蛰伏其下。 宁清洛呼吸微微一滞,指尖无意识地蜷起。 裴澈却已倾身向前,修长的手指忽然抚上她的下巴,指尖微凉,却烫得她皮肤一颤。 他眸色幽深,似要看穿她:“若真是国师对你……”声音一顿,像是刻意放慢的折磨,字字诛心,“用这些药,控制你、折磨你,逼你忘掉那些不堪的回忆……” 他的拇指沿着她下颌线轻轻一碾,似有若无的触感让她心跳骤然失序。她猛地抬眸,对上他深邃的目光。 “你打算怎么办?” 裴澈嗓音极轻,却如一把刀,缓缓抵入她心脏。 想要以牙还牙? 以痛还痛? 风雪忽急,窗外梅枝被压断,发出“咔嚓”一声脆响,撕裂寂静。 宁清洛眼睫微颤,唇瓣紧抿,眼底情绪翻滚,却终究没有出声。 屋内一时静得可怕。 裴澈忽地捏紧她的下巴,强迫她仰起脸。 他低垂着眼,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声线却森寒幽冷: “要不然,让国师也尝尝……” 他倏地俯身,在宁清洛耳边轻吐一字。 “让国师也尝尝,忘、掉、一、切、痛苦的滋味?”随即,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说辞:“这样不好,这样岂不是便宜国师了。” 气息掠过耳廓,激起细微的战栗。 宁清洛脊背一僵,猛地推开他的手。 “裴公子在做什么!”她嗓音微抖,可转瞬又归于冷静,眼神如刀,一寸寸割裂虚假的平和。 裴澈低笑一声,缓缓直起身,似欣赏又似等待,等她下一步的反应。 是掀了这棋盘,还是甘愿成为棋子? 又或者…… 宁清洛会不会比他想象的更疯? 而宁清洛确实深深的引发了他的好奇心,原本是觉得宁清洛有意思,在他的生活中增添了几分色彩。 可现在他觉得宁清洛不仅是人有意思,就连宁清洛身上发生的事情,都很是有意思。 烛火微微一晃,将宁清洛的身影在窗纸上投成一道清瘦的剪影。 宁清洛抬起眼,眸光如刃,笔直刺进裴澈幽深的瞳孔里,像要看穿他眼底最深处的算计。 她声音很轻,却字字如冰,“我要他清醒地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为他对我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在我身上的手段,他自己都要亲身经历一遍。” 窗外风雪骤急。 宁清洛指尖勾住鬓边那支素银簪,轻轻一旋,“咔”的一声极轻的机括响动,簪身中空的暗格滑开,几粒朱红如血的药丸无声滚落掌心。 裴澈目光微凝。 “南疆‘牵机散’。”宁清洛唇角浮出一丝极淡的冷笑,指尖轻推,药丸滑到茶案中央,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暗红,“与‘锁魂砂’相克。” 屋内陡然沉寂。 宁清洛盯着那几粒药,眼底翻涌着某种深不见底的情绪,嗓音轻似呢喃:“服下后……每逢雨夜,脏腑如万蚁啃噬……”指尖一顿,倏而抬眸,眼底寒意陡生,“但会让人,异常清醒。” 风卷着雪粒子拍打窗棂,簌簌如鬼泣。 裴澈突然低笑出声,笑声沙哑,像钝刀磨过心头最嫩的皮肉:“当年那个躲在远处偷看我的小姑娘……”他倾身向前,烛光在他眉骨投下深邃阴翳,喉间溢出一丝难以辨明的喟叹:“我还以为是个胆小的……” 话未尽。 “咔嚓!” 窗外突兀一声脆响,如利刃劈断琴弦! 两人身形同时一滞。 宁清洛瞳孔骤缩,指尖一翻,药丸瞬间隐入袖中。 另一边,裴澈袖风一扫,案上茶汤倾泻而出,“嗤”地浇熄了香炉。 屋内霎时陷入诡异的死寂。 只剩茶汤滴落的轻响,一滴、两滴……像极了那年在女德司地牢,血从刑具尖端坠落的声音。 宁清洛脊背绷紧,屏息凝神。 许久…… 风过梅梢,又是一段枯枝不堪重负,跌落雪地。 宁清洛走到床边,唤了一声:“宁袅……” 121 大老远偷听?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宁袅突然出现在窗外,一身丫环装扮,抱拳对宁清洛行礼道:“小姐,无事,刚刚一个小和尚路过而已。” 沐安也出现在了窗外:“哪是路过,我看是偷听。” 宁袅白了沐安一眼:“大老远的偷听?” 沐安冷哼一声:“人家可能耳朵好呢,要不是为了追你,我早就抓到那个小和尚问话了,你早点跟我说你是宁四小姐的人不就没事了,咱俩就不用打上一架了。” “他就是路过而已,你是不是有疑心病。”宁袅又是白了沐安一眼,明显的不想搭理沐安。 “宁袅是我的人,来的时候没跟你讲一下,是我忘了。”宁清洛倏然长舒一口气,指节却仍攥得发白。抬眼时,正对上裴澈晦暗不明的目光。 “你的人?身手不错,沐安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裴澈唇角似笑非笑地勾着,可眼底哪有半分温度。 像猎人看着濒死的兽。 又像兽盯着持刀的猎人。 窗外梅枝斜曳,落雪扑簌簌地坠下,寒风卷进窗缝,将裴澈眸中暗涌的晦涩衬得更深了几分。 她指尖无意识拨弄着袖口的流云纹,微垂着头,声音轻得几乎要融进风雪里:“宁袅是我二兄的影卫,派来保护我的……我也确实是忘了跟沐安说了。” 话音一落,屋内骤然陷入一片死寂,只剩炭盆火星迸裂的轻响。 裴澈缓缓抬眸,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眼凝着她,薄唇勾出一抹冷峻的弧度,嗓音低沉,尾音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却让室内温度骤然降至冰点。 “你难道不应该给我说吗?” 宁清洛指尖一僵,蓦地抬起头来。 裴澈的眼底像是寒刃淬了冰,既冷又灼人,那视线一寸寸描摹着她的轮廓,仿佛在审视她每一分细微的动摇每一丝隐瞒的破绽。 宁清洛下意识握紧了袖中的手,沉默化作无形的压力,如寒冰蔓延,冻结了屋内的每一寸空气。 窗外,枯枝断落的声音又一次传来。 “咔嚓” 宁清洛睫羽颤了颤,还未开口,便见裴澈忽而倾身向前,修长的手指轻轻扣住她的手腕。 “宁四小姐。”裴澈低头,嗓音似毒蛇缠上颈侧,带着危险的亲昵,“在你眼里,我是什么人?” 宁清洛的呼吸微微一滞,几乎能听见自己胸腔里那颗心脏沉重地、一下又一下地撞击肋骨的声音。 裴澈低笑了一声,气息拂过她耳畔,明明是极轻的姿态,却字字如钉。 “可以随便敷衍的人,是吗?” "不是。" 宁清洛骤然抬眼,眸光雪亮如刃,直刺向他。 窗外的雪突然下得更急了,风裹着碎琼乱玉拍打窗纸,沙沙作响。 宁清洛的手指攥紧袖口云纹,骨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忽的倾身向前,茶案上的烛火被衣袖带起的风搅得剧烈摇晃,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破碎的光影,声音却像是淬了冰碴,一字一句钉在死寂的室内。 "如果我把你当作可以随意敷衍的人,为什么要找你帮忙?为什么要告诉你那么多事情?" 最后一字落下时,瓷盏里的茶汤晃出一道细小的涟漪。 裴澈忽然低笑出声。 他懒洋洋向后靠在隐囊上,修长的手指把玩着青瓷盏,盏中残茶映出他眼底晦暗不明的神色:"不是就不是吧。"尾音拖得绵长,像是裹了蜜的毒,"跟你开个玩笑,这么认真做什么?" "裴公子。" 宁清洛缓缓直起身,广袖拂过案几,带落一片寒梅落在砚台里,顷刻被墨汁吞没。 窗外一支枯梅不堪积雪重负,"咔嚓"一声折断在廊下。 她的瞳孔随着那声响动微微一缩,再开口时,她眼底似有风雪盘旋,声音轻得像是叹息,语气已凝成坚冰:"我并不觉得这个玩笑好笑。" 香炉里最后一缕青烟终于消散在空气中,仿佛某种无形的对峙也随之悄无声息地断了。 窗外雪愈急,寒风裹着碎雪拍打窗棂,簌簌声里,宁清洛睫尖轻轻一颤。 裴澈忽地扯过一旁雪狐毛滚边的墨色斗篷,抬手往她肩上一披,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丝不耐的利落,像是厌倦了无谓纠缠的猛兽,终于决定直接咬断猎物的喉咙。 "七日后是冬至。"他指尖漫不经心地勾过系带,粗粝指腹若有似无擦过她颈侧肌肤,惊起一片细微的战栗,"国师会去女德司给罪女送餐食。" 宁清洛浑身僵住。 女德司。 这个禁忌般的词像一柄钝刀,突然楔进她记忆深处,剐蹭出泛着铁锈味的痛意。 她垂在袖中的手指猛地蜷缩,染了凤仙花汁的指甲在掌心掐出几道月牙形的红痕。 裴澈忽地俯身,薄唇几乎贴上她耳垂,吐出的话语却比檐下冰棱更冷。 "你要不要重游女德司?"他喉间溢出一声低笑,像是毒蛇吐信,"你要不要见识一下国师。" 宁清洛瞳孔骤缩,仿佛看见记忆深处那道永远站在暗处的身影,宽大的玄色祭袍逶迤及地,金线绣的饕餮纹在烛光下明明灭灭,犹如择人而噬的凶兽。 "或许......"裴澈终于系好最后一个结,指尖却仍流连在她颈侧,像把玩一件即将碎裂的瓷器:"或许见到了国师,能让你想起一些.在女德司遗忘的事情。” 炉火飞溅的火星落在宁清洛手背上,她却感觉不到疼,此刻她所有知觉都凝固在裴澈话语里那个可怕的饵钩上。 炭盆里的银丝炭“啪”地炸响,火星四溅。 宁清洛盯着那簇短暂亮起的火光,眼底晦暗不明,像是透过它望见了更深处的东西。 女德司那道朱漆斑驳的高墙,墙上蜿蜒着铁蒺藜,底下埋着多少她遗忘的记忆。 “我得考虑一下……”宁清洛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茶盏边缘,指腹被烫得微微发红也浑然不觉:“再说,女德司哪是轻易能进出的……”声线像结冰的湖面,平静下暗涌着寒意。 裴澈轻笑一声,眸色幽深如古井:“我帮你。” 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讨论今日的雪景,而非擅闯森严的女德司。 “你若要去,我最近想一想有什么办法……”裴澈慢悠悠地起身,倚靠着雕花窗棂,雪光映得他侧脸如刀削般锐利:“毕竟……我姨母跟国师还是蛮熟的。” 他说得轻巧,却在“姨母”二字上微微停顿,仿佛舌尖碾碎了什么隐秘的算计。 宁清洛蓦地抬眼看他。 “我可以在我姨母那里下下功夫。”裴澈俯身,一缕乌发散落在她肩头,带着沉水香的冷冽,“当然,这个忙不是白帮的。”他吐息擦过她耳畔,激起一阵细小的战栗:“白帮的话……我是怕你心里不踏实,加上帮你查药,帮你查宁夫人,你这是要欠我三个要求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却像三把无形的枷锁,沉甸甸扣在她脖颈上。 122 手心怎么有血?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炉中香灰突然崩塌,发出细微的“簌簌”声。 宁清洛望着那堆死寂的灰烬,忽然想起女德司刑房里,国师总爱在刑具旁点一炉香,沉香袅袅中,惨叫都显得不那么刺耳了。 宁清洛扯了扯嘴角:“还有七日,不急,考虑好了我会给你答复。” 叮…… 不知何处传来铃铎清响。 裴澈将染了药渍的帕子掷进香炉。 火苗腾起的瞬间,他想起第一次在牡丹亭见到宁清洛的时候,宁清洛还是个孩子,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偷偷的看着他扯开女探子的衣服,像是明明脑子不让她看,可眼睛怎么都不听脑子话的样子。 “宁夫人送你的香囊……”裴澈微微倾身,眸底幽深如墨,修长的手指挑着宁夫人亲手给宁清洛绣的碧色香囊:"宁夫人送你的香囊果然藏着毒草可不少,不止一种。" 宁清洛望着香囊穗子上串着的翡翠珠子,忽然记起母亲给她佩戴时冰凉的指尖。 裴澈漫不经心地拨弄着香囊缎面上的穗子,指间忽而一顿穗子上串的那颗翡翠珠子微微晃动,泛着冷冷的绿光。 宁清洛盯着那颗珠子,忽然记起母亲替她系上这香囊时的模样。 那双保养得宜的手指带着微微的凉意,指尖在她颈后轻轻一勾,香囊便悬在了腰畔。 檀香从佛龛后袅袅升起,烟雾盘旋如蛇。 她眼底浮起一丝淡淡的讥诮。 “当时在女德司……”她声音很轻,仿佛只是叙述一桩无关紧要的往事,“我夜夜咳血时,还当是痨病。” 顿了顿,她低低地笑了,“这点毒,算得了什么?” 是啊,比起女德司里那些无声无息渗入骨髓的刑罚,区区一点毒草,确实不值一提。 "现在倒要谢谢祖父找人教会我认毒。"她突然轻笑,袖中露出腕上两道狰狞鞭痕,唇畔笑意不减,眸光却冷如霜雪:"裴公子可见过会让人伤口永不结痂的紫叶藤?" 她微微抬腕,露出那泛着紫黑色的伤口,抬眼看着裴澈。 “在女德司里?”裴澈眸色骤暗,盯着香囊夹层里干枯的褐黄色草叶。 宁清洛轻轻的点了点头,显然不想再继续说下。 那是最适合折磨敌人的毒物,伤口流血不止,却又不至于要人命。 最适合那些想要凌迟一个人的时候。 裴澈也没有继续再问什么。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 “这个你还要吗?当时怕宁尚书维护宁夫人把里面的毒草换掉,所以没有给宁尚书拿走。” 他嗓音低沉,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哑意,倏地冷笑一声:“不过现在也不能作为宁夫人毒害你这个亲生女儿的证据。” 他说这话,指尖微微一挑,几片碎草簌簌落下:“毕竟在我手里时间太久,会被反咬一口是我裴家换上毒草陷害宁夫人的。” 宁清洛静默片刻,忽地伸手,一把攥住那颗翡翠珠子,“啪”地扯断穗子。 珠子滚落在地,在冰冷的大理石上磕出一道清脆的声响,一路滚进黑暗里,再也寻不见。 “不用了。”她盯着地上的影子,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裴公子,帮我烧掉吧。” “好。”裴澈二话不说,就将香囊扔进了火炉里,干脆利索没有丝毫犹豫。 宁清洛注视着香囊被投入青铜火炉,火舌卷上丝线的瞬间,忽有幼时记忆浮现。母亲每每给谢雨柔香囊,将香囊系在谢雨柔腰间时,眼神温柔极了,跟对她的眼神完全不同。 “烧干净些。” 宁清洛背对着他,声音轻得像一缕风,却似裹挟着刀刃,连带着那份积压多年的痛恨,一同抛下。 檐外雨过,湿漉漉的青草气混合着远处焦糊的烟火味涌进经堂,微凉的空气里仿佛还有火炉里木炭燃烧的余温。 她抬手推开雕花槅扇,风吹起她发间的玉簪,冰凉地贴上耳畔。 “连灰烬都别剩。” 像是怕他不明白,又像是对自己强调这本就不是该存在的东西。 母亲的“慈爱”,从来都是裹着蜜糖的砒霜。 她抬脚迈出经堂,一步,两步。 却在拐角处陡然踉跄,手指猛地扣住朱漆圆柱,指甲抠进斑驳的红漆里,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像是要捏碎什么,又像是怕自己摔下去。 掌心传来尖锐的痛意,她才稍稍缓过神。 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晚娘贴身的丫环小翠气喘吁吁地穿过回廊。 “四小姐!夫人……”小翠猛地噤声,眼神闪烁了一下,“啊不是……是于小娘在找您呢,您刚刚去哪里了,怎么奴婢找了您半天都没找到。” 宁清洛微微闭了闭眼,指尖不动声色地擦过掌心流出的血痕,再抬眸时,已然换上往日里温顺无害的笑容。 “方才我在赏雪呢,有些迷路了,你没找到我也属正常。” 嗓音柔柔的,像是她一贯的乖巧。 可若细听,那声线底下的微颤,仿佛冬日薄冰即将碎裂前的最后一点伪装。 “小姐!”不远处的春桃抱着药囊疾步跑来,裙角被雨水浸湿了一角。她慌慌张张地伸手去扶,却在碰到宁清洛手臂的瞬间,脸色一变。 “您手心怎么有血?!” 春桃慌乱地低头去看,而宁清洛只是轻轻收回手,绣帕在掌心一抹,血迹便悄然掩进了丝线里,像是从未存在过。 “无碍。”宁清洛微笑着,指尖抵住春桃的唇,低声道:“嘘,莫要惊慌,只是……不小心划破了。” 宁清洛将染血的帕子塞回袖中:"应该是方才被木刺扎了。"她望见远处晚娘杏色的裙角,突然压低声音:"不要跟晚娘说我手破了的事情。"随即又对小翠道:“你也不要说,你也不想让晚娘知道我手受伤了担心难受吧。” 小翠心中一想,按着晚娘对宁清洛的重视,知道了怕是要难受上好久。 于是小翠点头道:“奴婢知道了。” 残阳微醺,照进禅房,在斑驳的墙壁上投下铜镜的斜影。 晚娘背对着门,正对镜慢条斯理地理着青丝。 她的发髻挽得一丝不苟,只斜插一支素木簪子,再无半点珠翠。指尖勾起一缕碎发,轻轻拢到耳后,脖颈微垂,露出颈后一道细长的疤——像是被利器擦过留下的痕迹。 铜镜里的影子恍惚了一下。 123 又出血了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是宁清洛站在门口,半身隐在门框投下的阴影里,半边脸却被夕照映得宛如抹了层薄胭脂。 "清洛!"晚娘蓦然回首,眼里盈着柔柔的笑。 她匆匆从木桌上捧起一只蓝布包着的食盒,掀开时带起一阵细密的热气。 "惠能大师特意让厨房留的豆腐馅儿,"她拈出一只白胖的素包,递过来时指尖微微发颤,"快尝尝。" 素包的皮很薄,隐约透出内里豆青色的馅料。 宁清洛垂首接过,道了声:"多谢"。 就在这一俯首间,袖口微微滑落,露出腕间深浅交错的伤痕,有些泛着新鲜的紫红,有些已经结成了褐色的痂,像是枯枝上盘踞的虬曲藤蔓。 空气忽地一滞。 下一刻,一双温暖的手忽然覆了上来。 晚娘的掌心带着常年做针线留下的细茧,却暖得像冬夜里的一盏热茶。她什么都没问,只是这样轻轻拢着宁清洛的手腕,拇指小心翼翼地避开了那些伤处,在完好的肌肤上摩挲了一下。 这一触,险些让宁清洛落下泪来。 她急忙别过脸去,喉间发紧,咬着的素包在唇齿间漫开淡淡的豆腥味。 "晚娘……"她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休息一下吧,抄经也不急在这一时。" 窗外,暮鼓恰在此时响起,悠长的余韵震得檐角铜铃轻颤。 晚娘的手指微微一顿,终是缓缓松开。她转身去合上经卷,背对着宁清洛低声道:"好,都听你的。" 镜中映出两道身影,一坐一立。 夕照渐暗,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最后交融在一处,分不清彼此。宁清洛盯着晚娘,忽然想起裴澈给的密报于晚娘的母族亲族全数死在去年漕运沉船事故里,而父亲恰巧主管漕运衙门。 禅房内檀香缭绕,铜炉里一段线香正烧到蜿蜒处,灰白的烟尾断在虚空里。 宁清洛指尖摩挲着素包边缘浸出的油渍,忽然开口:"晚娘,你信佛几年了?" 豆腐馅在她齿间裂开,混着马蹄丁清脆的声响。 案上烛火忽地一颤,将晚娘半边脸庞映得忽明忽暗。她拨弄佛珠的拇指骤然掐住一颗紫檀珠子,青白指节像是要嵌进木纹里。 晚娘喉间滚了滚,目光飘向供桌最底层那个乌木牌位。那儿积着层薄灰,往生咒的朱砂字却红得刺眼。"自从家父跟家母走后……"她忽然短促地笑了一声:"其实细说,是我于家全族跟我母家全族都死了之后。" 佛珠突然崩断,紫檀珠子"噼里啪啦"滚落满地。 晚娘伸手去抓,涂着丹蔻的指甲在青砖上剐出几道细痕。 珠子散了一地,晚娘索性不捡了,坐直了身子,长叹了一口气:"我本也想随着一起去来着。"她清理了一下指甲缝里塞满了香灰,"慧能大师说,活着的人更要好好活。" 窗外暮鼓轰然炸响,惊飞檐角铜铃上的倦鸟。 宁清洛望着晚娘眼角细纹里渗出的水光,忽然想起女德司那个雪夜。冰棱倒悬的井台上,管事嬷嬷的银镯子磕在她牙关:"有人特意交代要教你规矩。"记忆里血腥味混着井水的铁锈气,此刻却化作舌尖马蹄丁的清甜。 "人总得活着。"宁清洛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香灰簌簌。 她凝视着供桌上摇曳的烛泪:"我见过女德司井里捞上来的尸首,"指尖无意识描摹着手腕伤痕的走向:"泡胀了反而比活着时体面。" "当啷……" 晚娘的茶盏砸碎在青砖上,瓷片飞溅处,青瓷茶盏落地时像摔碎了一汪月亮,"当啷"声在空寂的禅房里荡出水波纹般的回音。 两人同时伸手去拾,指尖相触时,宁清洛惊觉晚娘的掌心烫得骇人,像是攥着块烧红的炭。 小翠慌忙弯腰要捡,却被春桃一个箭步撞开,裙角扫过碎瓷时还"不慎"踩扁了半片青花。 晚娘已从绣囊里抽出兰草帕子,帕角坠着的珍珠穗子簌簌擦过宁清洛的膝头。 她擦拭的动作极轻,仿佛裙裾上沾的不是茶水而是毒药。 "若是能活着见到恶人遭报应。"她忽然咬紧牙关,帕子按在茶渍上发颤:"那该是多好。" 最后一缕天光溺死在窗棂外时,晚娘冰凉的指尖突然压住宁清洛研墨的手。 松烟墨的幽光里,她看见对方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像两把收拢的黑刃。 最后一缕天光消失在窗棂外时,晚娘忽然按住她正在研墨的手:"清儿……" "我明白,你什么都不用说。"宁清洛注视着墨汁里自己扭曲的倒影:"我都懂。" 远处传来沉闷的钟声。 春桃正和小翠跪爬着捡佛珠,两颗脑袋几乎要撞在一处。 忽然听见晚娘倒抽冷气的声音。 宁清洛雪白的中衣袖口,正缓缓洇开一道艳丽的血痕。宁清洛雪白的中衣袖口,正缓缓渗出一道血痕。 "啊呀!"小翠的尖叫划破寂静:"四小姐的伤......" 晚娘一把攥住宁清洛手腕的力道,几乎能听见骨头错位的轻响。 "你这是怎么伤到的?"她转向小翠的声音像淬了冰:"药箱有从马车上拿下来吗?" "有的,奴婢这就去拿药!"小翠踉跄着往外跑。 宁清洛眉头都没皱一下,唇线抿得发白。 春桃见状急忙扑过来:"小姐的手怎么又出血了……" 春桃对上宁清洛的眼神,猛地想起来宁清洛叮嘱过不能让晚娘知道之前手就受伤的事情,也知道自己说漏嘴了,吓的大气不敢喘一下。 宁清洛见晚娘脸色发白,紧张担心的浑身的都绷紧了,宽慰道:“不用担心,我就是之前不小心被木刺扎了一下手心,方才可能是又不小心让指甲划到了。” 她忽然莞尔,将血淋淋的掌心摊给晚娘看:“只是看起来吓人了点,其实伤口很小,也不深的。” 一阵风过,吹得烛火摇曳,将众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如恶鬼张牙舞爪。 这是小翠急忙忙的把金疮药拿了过来。 "晚娘你捏疼我了。"宁清洛轻声道,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委屈:“真的只是小伤而已,我自己都没试着疼呢。” 晚娘面色煞白,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是我的错,这是之前慧能大师给的伤药……" 宁清洛接过瓷瓶,垂眸浅笑:"多谢。" 124 用这个吧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晚娘突然回神般松开手指,只见宁清洛纤白的手腕上赫然五道青紫指痕,叠在旧伤上,显得格外狰狞,看的晚娘心揪的厉害。 是不是两年前宁尚书如果能在宁府,或者是两年前她就放下自尊放下骄傲跟体面,到宁府做一个妾室,宁清洛就不会因为宁尚书不在府中,被宁夫人送去女德司了? 一瞬间,愧疚淹没了晚娘。 宁清洛似是想到了什么,随口的问了一嘴的样子:“漕运的事情,晚娘你可知道?听说漕运总督也经常来净慈寺礼佛呢。” 门外青石板路上猝然响起一串零乱的脚步声,像是有谁慌乱中踩碎了满地月光。慧能大师沉稳的嗓音从门缝渗进来:"施主们,斋堂要落锁了。"那声音明明温和,却像一柄戒尺重重拍在案上。 晚娘"腾"地站起身,衣袖带翻了半盏凉透的茶。 "我去取晚课要用的经书,让春桃来给你包扎上药吧。"晚娘指尖颤得厉害,竟三次都没能系紧腰间丝绦。 转身时发髻上的银簪歪斜着刺进鬓发,在烛光下泛着冷铁般的光泽。 小翠手忙脚乱地追出去,木屐在门槛上绊了个趔趄。 禅房门被夜风吹得"砰"然闭合,震得供桌上那盏长明灯猛地一晃。 灯油泼溅在往生牌位上,火苗"嗤"地窜起三寸高。 宁清洛盯着那簇颤抖的火光,忽然轻笑一声。 血珠顺着她垂落的指尖滴在《地藏经》上,晕开一朵朵暗红莲花。 春桃正要惊呼,却见济宁清洛用染血的指甲慢慢挑起灯芯,像是没有痛觉一样。 春桃立刻反锁房门,转身时眼圈通红:"小姐,奴婢来给您上药。"顿了顿,“您是不是不想用她的药?” 宁清洛将药瓶打开,药粉倒进了香炉,看火焰"嗤"地窜高,淡淡道:"无妨,本就是做给她看的,她如此真心对我,我总不好让她难过驳了她面子。" 又从布兜里拿出自己的金疮药递给春桃:“用这个吧。” 窗外雪稍稍的停了,宁清洛站在窗口,似是能听到不远处晚娘隐约的啜泣声。 "春桃。"宁清洛轻唤,"你闻到了吗?" 春桃茫然抬头,旋即变色:"檀……檀香的味道?可于小娘明明向来只用……" "咔哒",一粒佛珠从门缝滚进来,停在宁清洛绣鞋边。 她弯腰拾起,指腹触到珠子内侧刻着极小的"漕"字。 这是去年漕帮献给官员的秘制佛珠。 暗处突然传来三声叩窗响。 春桃推开雕花窗,裴澈的身影立在雨幕中,白玉扇骨上沾着新鲜的血迹。 "宁尚书亥时要来寺里。"他低声道,甩过来半枚断裂的玉佩:"你猜他在后山见了谁?" 玉佩上"漕运总督"四字在闪电中泛着青光。 宁清洛忽然想起晚娘那句未说完的"十五那日",十五,是宁尚书会做祠堂的日子,也是当年的十五,晚娘全家死了。 宁尚书是很爱晚娘,但更爱自己。 宁清洛指尖掐得佛珠"咯吱"作响。 “不好,晚娘可能有危险……” 宁清洛猛然转身,指尖死死攥住裴澈的袖角。 雪开始渐渐变大,朦胧了寺院的轮廓,方才还能听到晚娘轻微的啜泣声,如今却只剩下沉寂。 裴澈眸光骤冷,手中折扇一合,低声道:“你去找慧能大师,他既与晚娘交好,或许知道些什么,我去查漕运的人,今日他们在寺中必有动作。” 宁清洛点头,顾不得再多言,转身便朝慧能大师的禅房奔去。 裙摆扫过积水,泥泞渗入绣鞋,她却丝毫不觉湿冷。 晚娘刚才那一瞬的惊慌不是假的,她怕了。 而她怕的只会是一件事……她知道的,太多了。 不补发去拜访可以叩响慧能大师的房门时,指尖仍是冰凉的,指节轻轻敲在木门上,发出的声音却像是撞进无底深渊。 门开了一条缝隙,慧能大师慈眉善目的脸庞在昏黄的烛光下显得格外诡谲。 他微微侧身,却并未让她进去,而是温声问道:“施主,夜深露重,可是有事?” 宁清洛抬眸,盯着他手腕上那一串熟悉至极的念珠。 那是晚娘的,她日日戴在腕上,从未离身。 而此刻,却在他手中缓慢捻动。 “大师,晚娘可在您这儿?”宁清洛声音轻缓,眼底却凝着锐利。 慧能摇头,叹了口气:“女施主方才离去,似乎心事重重,老衲劝解了几句,她却只是摇头,后来便独自往后山去了。” 后山? 那种地方,平日里连僧人都不愿涉足。 宁清洛瞳孔微缩,胸口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她来这一趟是为了跟裴澈碰面,晚娘来这一趟真的仅仅是为了陪着她吗? 晚娘是不是一直在调查当年全家被灭门的事情,所以查到了慧能大师头上,才会跟慧能大师交好。 宁尚书也来到了净慈寺,是跟漕运有什么交易吗? 当年的事情,那不成还有宁尚书的事情? 宁清洛不敢深想,只想着赶紧找到晚娘。 宁清洛不动声色地看向慧能的眼睛:“多谢大师,那我便去寻她。” 她转身欲走,却忽然又止步,侧首低声道:“对了,大师手上这串念珠……” 慧能微微一笑,手指捏紧那枚刻着“漕”字的珠子:“老衲无意间捡到的,若施主知道是谁的,可要代为归还。” 宁清洛唇角弯了弯,笑意不达眼底:“我怎会知道是谁的,但如果知道是谁丢了主子,那自然要还的。” 另一边,裴澈身影如鬼魅般穿行于寺院回廊之间。 漕运帮派的人行事狠辣隐秘,绝不会轻易暴露行踪,但今日他们现身云隐寺,必有所图。 他掠过一株老槐树时,忽听树下传来细碎低语。 “老大说了,今晚必须处理干净,否则漕运账本一旦泄露,大家都得死。” 另一人阴笑:“放心,一个女人而已,能跑到哪儿去?” “可不是?她竟敢偷看宁尚书的密函,真是找死!” 裴澈眼底杀意骤现,指节捏紧扇骨,青筋微现。 当宁清洛与裴澈在后山荒废的佛塔前重逢时,雨势已大得看不清前路。 黑暗中只剩下远处偶尔闪烁的微弱灯火,像是恶鬼的眼睛。 宁清洛跟裴澈碰面后,宁清洛咬紧牙关,声音微颤:“慧能的话有问题。” 裴澈眸色深沉,将手中折断的玉佩递给她:“漕运的人就在后山。” 宁清洛低头看那枚玉其上纹路熟悉得令人绝望。 那是晚娘贴身佩戴从不离身的东西。 125 快点走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她的指尖轻轻摩挲过玉面断裂的边缘,忽然笑了:“原来如此……” 下一秒,远处传来一声闷响,像是什么重物坠入深潭。 紧接着,便是隐隐约约的水花翻涌声。 宁清洛和裴澈对视一眼,猛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冲去。那里,是云隐寺后山那座终年不见光的古井,据说,井底通往地下暗河。 如果晚娘真的被逼到此处,那她的结局,已然不言而喻。 井沿的青苔上,五道新鲜抓痕在雨中泛着血光。 宁清洛跪在井边,乌发散乱地黏在苍白的脸上。 井水黑得像墨,映出她扭曲的倒影。 "还来得及。"裴澈解开外袍,腰间软剑泛着冷光。 "哗啦……" 水面突然翻涌,浮起一截藕荷色衣料。 那是晚娘今日穿的罗裙。 宁清洛的指甲抠进井砖缝隙,喉间发出幼兽般的呜咽。 慧能大师的念珠声突然在背后响起:"阿弥陀佛,两位施主为何……" 裴澈的剑已抵上他咽喉。 慧能大师忽然笑起来,那双浑浊的眼珠转向宁清洛:"宁四小姐可知道,晚娘是琢磨了不该琢磨的事情。"枯瘦的手指捻过佛珠,木患子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只要她放下当年的事,就能保住性命了。" 宁清洛瞳孔骤缩:"你到底知道什么?" "阿弥陀佛。"老和尚合十的手掌泛起尸蜡般的青白,"不可说。" “你个道貌岸然的老秃驴,是不是你帮着漕运的人害的晚娘?枉你还是个出家人,什么慈悲为怀都是狗屁,你就是个老贼和尚!” 慧能退后两步,喘息间喷出腐橘般的气息:“若不是贫憎一直护着晚娘,宁四小姐觉得,以晚娘着死揪着不放的性子,怎么可能还能活到现在?贫憎并不是漕运那边的帮凶,只是无能为力罢了,所能做的,也仅仅是尽可能的保住晚娘的性命而已,宁四小姐现在与其跟贫憎再次纠缠,不如快快救人。” "晚娘!"宁清洛扑向井台的动作快到拉出残影,却被裴澈铁钳般的手扣住腰肢。漆黑井水"咕咚"冒起一串气泡,浮上半片泡发的密函残页,"漕银""沉船"几个字在月光下泛着尸斑般的幽蓝。 慧能突然发力撞向裴澈,裴澈一个手腕翻飞,手中匕首划破了慧能大师的衣服,袈裟翻飞间露出腰间漕帮的蛇形刺青。 裴澈大惊:“原来净慈寺的住持是漕帮的人?着实是可笑至极。” “贫憎曾经确实是漕运的人,这个贫憎不否认,可现在贫憎一心向佛,已经改过自新,宁四小姐定是信贫憎,贫憎绝不会让晚娘出事的。” 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火把的光亮刺破雪幕。 "走!"裴澈揽住宁清洛的腰跃上树梢。 "晚娘!"宁清洛声音发颤,指尖死死抓住井沿,指尖被粗粝的青苔划出血痕。 裴澈握紧她的手腕,将她往后一拽,低声道:"漕帮的人来了!我们必须走!" 宁清洛不依不饶地伸着手,仿佛能从漆黑的井水中把晚娘拉出来:"晚娘还在下面!" "再不走,我们也会死在这里!"裴澈语气近乎狠厉,手却轻柔地把她拽进怀里,跃上庭院高树。 水面再次翻涌,咕咚咕咚冒起气泡,一缕淡青色的衣袖浮起,又迅速被浑浊的漩涡吞没。 夜风呼啸,慧能焦急道:"宁四小姐,贫憎对天发誓,绝对会保晚娘平安,晚娘并不在井中,若是晚娘在井中你们现在也救不了她,不但救不了自己的性命都有可能搭进去,宁尚书就算现在出现在这里也没办法救下你,赶紧走,当时贫憎求求你了,晚娘必定 不愿看到你出事。" 宁清洛的指尖不受控地抽搐:突然冷笑:"让我怎么信你?" 这时候,宁袅的身影出现在了宁清洛的面前:“小姐,晚娘无事,属下护送小姐离开。” 不远处,火把跟人声越来越近,裴澈催促道:“快点离开这里。” 宁清洛不信慧能,但相信宁袅。 “好。”宁清洛冷冷的扫了慧能大师一眼:“既然晚娘没事,我明日会找大师好好讨教一下佛法。” 说罢,宁清洛就跟着宁袅跟裴澈离开了。 回到禅房的时候,晚娘已经在禅房里了。 宁清洛开门的一瞬看到晚娘的时候,心中五味杂陈,指尖僵在门框上。 烛火微微摇晃,照亮那个站在阴影里的身影。 晚娘的发梢还在滴水,在青砖地上积成一片暗色的水洼,像泼洒的墨汁。 她的衣裙湿透了,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单薄嶙峋的轮廓。 水珠顺着她的袖口往下滑落,滴答。 “清儿,刚刚莫不是去找我了?”晚娘开口,嗓音哑得不像话,像是在水里泡得太久。 宁清洛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一把将门甩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宁袅,守着。”她低声道,声音里压抑着某种濒临爆裂的情绪。 她转身,一双眼睛死死盯住晚娘,胸腔剧烈起伏着,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里,让她喘息都困难。 怒火烧得她眼眶发烫,可她死死咬着牙关,连声音都发颤:“我以为你被人推下井……死了。” 晚娘苍白的唇轻轻挑起,露出一个近乎破碎的笑:“清儿这是在担心我?” 宁清洛猛地转身,几步走到桌前,抓起茶壶的手腕青筋毕现。 她倒了一杯冷茶,茶水溅出来,打湿了她的袖口。 她一饮而尽,喉咙滚动间,滚烫的愤怒被冷水浇熄,却化成了更锋利的锐痛。 “砰!”她将杯子重重砸回桌上,抬起眼眸的一瞬,眼底的火焰烧得极亮。 “你是不是该跟我……交代点什么?” 房门被轻轻叩响时,烛火跟着摇曳了一瞬。 小翠抱着叠得整齐的素衣站在一旁,热气还从刚熏好的衣裳上氤氲升起。 "小姐,"小翠的声音压得极低,"可不可以先让奴婢给夫人把衣服换下来?"说话时白气从唇边溢出,混进透着寒意的夜风里。 宁清洛这才注意到晚娘站的位置已经积了一滩水。 裙角的莲花绣纹被井水浸润得发黑,像要枯萎似的。 她忽然发现晚娘的后颈在微微发抖,不是那种明显的战栗,只是雪白的肌肤下,青紫色的血管在细微地跳动。 "天寒地冻的......"小翠的声音忽然哽咽了一下,她慌忙低下头:"夫人若是穿着湿衣,怕是要受风寒......" 126 活的不甘心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宁清洛攥着茶盏的手紧了紧,指腹压得发白。 茶汤早冷了,杯底沉着些茶渣,像是凝固的血渍。 她猛然将茶杯往桌上一放,青瓷碰着檀木,"喀"的一声脆响。"去罢。"她挥袖时带起一阵风,烛火跟着剧烈摇晃起来。 宁清洛喊来了春桃:“把炭火再加热一些。” 屏风上的水墨观音被烛光映得忽明忽暗。 湿衣落地的声响窸窸窣窣,偶尔夹杂着布料摩擦的轻响。 宁清洛盯着墙上摇曳的影子。 晚娘抬臂时嶙峋的肩胛骨,像是折了翼的蝶。 "好了。"晚娘转出屏风时,素白的袷衣松松罩着身子,领口处还透着未擦净的水痕。 晚娘的手停在半空,潮湿的发丝在指尖掠过,泛着湿润的光。 她触到宁清洛时冰凉如初春的溪水,惹得对方倏然一颤。 她唇角轻轻扬起,苍白渐染上点点血色,像是雪地里晕开的梅瓣。 "别担心。"晚娘低声道,声音带着浸过寒气后的虚弱。 宁清洛别过脸去,耳尖却因怒意和隐忍的担忧微微泛红:"我才没有担心你。" 晚娘眸中闪过一丝细微的笑意,像极了一只慵懒的猫,慢条斯理地顺着她的话:"好好好,你没有担心我,没有的。"她声音轻柔,像是在哄一个倔强的孩子。 "赶紧到烤一烤火吧。"宁清洛硬邦邦地说,却已伸手拉住晚娘的袖子。 晚娘顺从地走过去,炭盆里的炭烧得正红,暖意扑面。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贴近橙红色的火光,指尖渐渐透出薄薄的粉色,仿佛重新被注入生气。 她垂着眼睫,火光映照下,睫毛在眼睑投下一小片阴影,像极了欲落的蝶翅。袖子微落,腕上若隐若现的红痕仍未褪去。 寂静在房间里蔓延,火盆里的木炭"啪"地炸起几粒火星,在空气中短暂地燃烧,又迅速熄灭。晚娘终于抬起头,眼底幽深如井,轻轻一笑,像是夜风拂过水面,荡起涟漪。 良久无言。 宁清洛捏着茶盏的手指紧了又松,最终忍耐不住,语气里带着隐隐的威胁:"晚娘。" 晚娘微微抬眼,烛光在她眸中摇曳,像是月光映在幽深的古井里,波澜不惊,却又隐隐藏着什么。 她的手指轻轻蜷缩了一下,素白的指尖映着炭火的红光,显得愈发纤细。 宁清洛深吸一口气,胸口微微起伏,声音冷而沉:"你是不是要跟我说一下,今夜到底是怎么回事?" 火盆里的木炭无声地燃烧着,晚娘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袖的褶边:"也没怎么回事,就是我出去的时候不小心掉池水里了,所以……" "我去井边找你了。"宁清洛打断她,眼神锐利如刀刃,直直地盯着晚娘的脸,"看到很多漕帮的人举着火把,像是要抓什么人。" 晚娘的神色微妙地僵了一瞬,像是冰面上的细纹,一闪而逝。她勉强笑了一下:"许是山中不安全,净慈寺里都是僧侣,所以……" 宁清洛冷笑一声:"所以慧能大师是漕帮的人,你知道吗?"她逼近一步,声音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我见到了慧能大师身上漕帮的纹身图腾。" 火盆里的炭忽然"噼啪"一声爆开,火星飞溅,映得晚娘的脸一瞬间煞白。她的呼吸急促了几分,指尖微微发颤:"我……" 她沉默了许久,唇边那抹伪装的笑意终于彻底消失。 空气仿佛凝固,只剩下微弱的烛火在屏风上投下两人的影子,交错纠缠。 终于,晚娘嗓音嘶哑,带着隐秘的颤抖:"你……都知道什么了?" 宁清洛眯起眼睛,声音冷到极点:"所以,你知道慧能大师是漕帮的人?" 晚娘缓缓地点头,发丝垂落,遮住她半边苍白的脸。炭火将她的眼眸映得深沉,像是藏着化不开的夜色。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指节微微泛白。 "慧能大师以前确实是漕帮的人......"她的声音很轻,像是一片落雪融化在深秋的冷潭里,带着难以言说的重量,"跟我全家的灭门......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一滴泪无声地滑过她的脸颊,但她很快抬手抹去,似乎不愿在这深夜里显露半分软弱。 "慧能大师一直是敬重我爹的,我家出事后......"她的嗓音突然哽住,手指不自觉地收紧,骨节发白,"慧能大师想帮忙却无能为力,看着我于家全族惨案......然后......"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要从这十数年如一日的仇恨中汲取力量: "慧能大师离开了漕帮,剃度出家当了和尚。" 宁清洛看着她颤抖的肩膀,想伸手又最终停在半空。火光在两人之间跳跃,明明灭灭。 晚娘突然抬起头,眼中的水光让她的目光显得格外清亮,又格外锋利。 "有一次去净慈寺上香的时候遇见了他......"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像是被岁月磨利的刀,"我就缠上他了!我要从他那里探听一些事情......" 她的指甲几乎要陷入掌心,却浑然不觉疼痛:"可慧能大师总是说为了我好......不肯告诉我......" "可是清儿!"她猛地抓住宁清洛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眼睛里的火焰几乎要将一切焚烧殆尽,"我真的不甘心啊......我于家上百条人命,就那么没了......只剩下我一个人独活......" 她的声音忽然低下去,像是一匹伤痕累累的兽,在无尽的黑夜里舔舐伤口: "清洛,我活得不甘心......" 烛火忽地跳跃了一下,映得宁清洛的侧脸明暗交错。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揪紧了裙摆,锦缎在她掌心发出细微的嘶响。 "我父亲......"她喉间发紧,像是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哽在那里,"是否跟于家的惨案有关联?" 晚娘猛地抬头,眼中的泪光在火色下折射出晶亮的光。她用力摇头,发髻散落的碎发随之晃动,在空中划出脆弱的弧线。 "没有。"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片枯叶落地,却又重得如同一场未落的雪,"但你爹爹......" 她突然哽住,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案几边缘的雕花,直到指腹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宁清洛看见她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着病态的青白色。 "你爹爹因为想帮我于家平冤......"晚娘的嗓音像是被钝刀一点点削磨,"这些年一直都在帮我找寻证据......为了得到证据......" 127 是我没用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她猛地攥住自己的衣襟,像是在阻止一颗即将破碎的心跳出胸膛:"甚至跟漕运的人有了牵扯......" 宁清洛手中的茶盏突然跌落,在青砖上摔得粉碎。 碎瓷在地面溅开的形状,像极了一朵诡异的花。 宁清洛的声音发颤:"你可知我父亲今夜也来到了净慈寺?" 晚娘的身体突然前倾,又猛地僵住。 她枯瘦的手指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仓皇的轨迹,最终重重地砸在自己膝头。 "我知道......"她的眼泪终于决堤,滚滚而下,将她惨白的脸冲刷得更加破碎,"他是为了我来的......漕帮的人......也是他为了我哄骗来的......" 她突然抬手,毫无预兆地扇了自己一记耳光。 清脆的响声在室内突兀地震荡,惊得窗外树影都为之战栗。 "可他好不容易......他好不容易帮我弄到的账本......"晚娘的声音支离破碎,每个字都像是从血肉里生生撕扯出来的:"却被......被我不小心......落在井里了......" 她再次扬起手,却被宁清洛死死攥住腕子。 晚娘的手腕细得惊人,脉搏在掌心下疯狂跳动,像一只濒死的蝴蝶最后的挣扎。 "我没用......"晚娘仰起脸,任由泪水在火光下闪闪发亮,"我真是什么用都没有......" 檐角的风铃被风吹得叮当乱响,晚娘的哭声终于撕裂了夜色,如同一柄利剑,刺穿了窗外愈发猛烈的风声。 烛火猛地摇晃了一下,将宁清洛清丽的侧脸映在窗棂上,忽明忽暗。 她葱白般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布兜,半晌,宁清洛抬头看向晚娘,目光沉静却又隐现锐芒。 "我在井里见到那个账本了。"宁清洛缓缓开口,每个字都像是珠玉落地:"我想,那个账本现在应该被慧能大师捞起来藏好了。" 晚娘猛地站起身,杏眼圆睁,素色的裙裾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带起一阵轻风。案上的烛火剧烈晃动,在她脸上投下明灭的光影:"真的吗?我现在就去问问慧能大师要去!" 宁清洛几乎是下意识地一把拽住晚娘的手臂。 晚娘手腕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此刻却绷出惊人的力道。 青筋在晚娘瓷白的皮肤下隐隐浮现,宁清洛甚至能感受到她脉搏里沸腾的热血。 "你先别急。"宁清洛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抗拒的严厉:"你现在去了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她微微俯身,如墨的长发从肩头滑落,在半空划出冷冽的弧度,"慧能大师若是不给你,你硬要也没用。" 窗外突然传来一阵窸窣声,两人同时警觉地望向窗外。 树影斑驳间,隐约有黑影掠过。 宁清洛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指甲几乎嵌入掌心。晚娘的呼吸陡然急促,胸脯剧烈地起伏着。 "况且,你现在去了慧能大师那里也没什么用处,万一你贸然前去,落入那些人手里......"宁清洛的声音压得更低:"方才漕帮的人往慧能大师的禅房去了,我们尚且不知大师是否平安。"她转向晚娘,目光灼灼:"你现在急急忙忙的过去找慧能大师万一落入了漕帮人的手里该怎么办?” 晚娘浑身一颤,脸色霎时惨白如纸。她踉跄着后退半步,后腰重重撞上桌角,却像是感受不到疼痛般毫无反应。 她喃喃自语,眸中泛起苦涩的波光:“是啊,我现在不能过去,万一夫君为了救我暴露了自己,那就坏了,我被杀死了没什么,牵连到夫君……”话音未落,她的视线突然直直落在宁清洛脸上,里面盛满了复杂的情绪:“最不能的,就是牵扯到你,我想让你跟你爹爹都平平安安的。” 宁清洛突然冷笑一声,唇角勾起讥诮的弧度:"若你当真这般为我父亲着想,为何还要撺掇他为你涉险追查当年的事情?” “我……我没有要害你爹爹的意思,也并不想牵连宁家,更不想牵连你跟你爹爹,所以我一直都待在广平王府里。”晚娘的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泪水在她眼底打着转,将落未落。 窗外疾风骤起,拍打着窗棂发出令人心悸的声响。晚娘的声音被淹没在风声里,又倔强地挣扎着浮上来。 “可是清儿,于家的惨案我忘不掉,于家的仇恨我无法不管,那些鲜血......日日夜夜都在我梦里淌着,抹不去忘不掉,像是一双双手把我拽入深渊里怎么都爬不上来,让我活的好生痛苦……” 她突然抓住宁清洛的手,力道大得让宁清洛吃痛:“我也曾劝过你爹爹,就放任我自己一个人去查就好,我甚至多次要跟你爹爹一刀两断,可你爹爹说,如果我离开了,他就不想活了,我能怎么办?” 晚娘的眼泪终于落下,砸在宁清洛手背上,滚烫得几乎要灼伤肌肤,整个人宛如被抽走了所有生气:“最开始我都不知道你爹爹在帮我暗中调查漕运,我知道的时候你爹爹已经跟漕运的人打上了交道,我想要阻止,想要为了你爹爹放弃报仇,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缕青烟,双目空洞无神地看着铜盆里跳动的炭火。燃烧的木炭发出细微的爆裂声,火星飞溅,在漆黑的夜里如同转瞬即逝的烟花。 "我想过放弃......真的想过......"她苍白的手指紧紧绞在一起,指节泛出不自然的青白色,"特别是..."她顿了顿,声音突然哽咽,"特别是后来有了你之后……" 一阵穿堂风突然卷起,吹得烛火剧烈摇曳。 晚娘的身影在墙上拉长又缩短,仿佛一场支离破碎的梦境。 她抬手将一缕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这个简单的动作却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可那时..."她的目光追随着飘散的炭灰,"你爹爹已经走得太远了,漕帮那边你爹爹已经深入探查了,跟漕帮的人混迹在了一起,如果那时候放弃,你爹爹不但离不开漕帮,还会被漕帮祸害牵连整个宁家。” 她苦笑着摇头,眼泪溅落在炭盆里,发出细小的嘶嘶声:“我跟你爹爹已经是骑虎难下,只能拼命的查下去,把证据都掌控在自己的手里,才能让别人有所顾忌有所忌惮,才能真正的安全。”猛地抬头,眼中迸发出痛苦的光芒,擦去唇边的水渍,声音嘶哑,"已经是骑虎难下那就只有把证据牢牢攥在手里,让别人投鼠忌器。" 屋外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紧绷的弦上。 晚娘猛地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宛如受惊的鸟儿般轻轻颤抖,肩膀微微耸起,连带着鬓边的珠钗都轻轻晃动起来。 "啪嗒" 不知是什么声音,像是有刀剑掉落的动静。 128 如此天真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宁袅立即警觉地竖起耳朵,竖起食指抵在唇边,向屋内二人投来一个噤声的手势。 宁袅像只猫儿般敏捷地贴到门边,修长的手指悄无声息地拨开一道缝隙。 月光顺着那条细缝漏进来,在她脸上投下锋利的银线。 一阵夜风裹着风雪卷过走廊,发出沙沙的声响。 片刻后,宁袅缓缓直起身子,冲着宁清洛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月光下,她腰间别着的几把暗器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宁清洛微微颔首,用眼神示意。 宁袅立即会意,靴底踏在地面上竟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只见她利落地闪出房门,又轻巧地将门扇合拢,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 "吱呀" 仅有一声几不可闻的门轴转动声,接着便恢复了寂静。 晚娘疑惑地望向紧闭的门扉,朱唇微启想要发问。 就在这时,窗外一片乌云遮住了月色,屋内倏地暗了下来。 宁清洛的眸子在阴影中明亮如星:"她是二兄给我的人,能护我们周全。"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夜枭的啼叫。 晚娘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手不自觉地抓紧了桌沿。 而宁清洛依然静立不动,唯有嘴角勾起一抹讳莫如深的弧度。 铜漏里的水珠滴落,发出清晰可闻的声响。 "看来,宁二公子还是对你很好的,不似大公子跟三公子那般。"晚娘声音微颤,手指无意识地缠绕着衣带。 宁清洛不置可否,只将目光投向窗外的夜色。 “你之前没有在宁家待过,是怎么知道兄长跟三兄对我不好的,是听我父亲说的?但我父亲好像也不是很清楚。”她的侧脸在微弱的烛火映照下如同镀了一层金边,却掩不住眸中闪烁的锋芒。 晚娘干涩的笑了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 "我也是入府后听下人讲的。"茶盏里的水纹漾开,映着晚娘略显闪躲的眼神。 "紫檀院的下人?"宁清洛轻轻挑眉,指尖在桌面上敲了两记:"紫檀院的下人不是都是你自己从广平王府带去的?"她忽然倾身向前,发间步摇纹丝不动,"什么时候对父亲都不知道的事情这么清楚了?" 窗外雪花渐密,打在琉璃瓦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晚娘的身子不自觉地往阴影里缩了缩。 "他们......他们也是听原本宁府的下人说的。" 宁清洛悠然地端起茶盏,目光却锐利如刀:"可母亲下令不许宁府任何下人跟你的紫檀院往来。"茶香氤氲中,她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所以你是怎么知道的?" 一支红烛突然爆了个灯花,火星四溅。 晚娘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猛地抬头:"清儿……"她眼圈泛红,声音里带着几分恳切,"真的是我那边的下人偶然得知的......"她慌乱地扯住宁清洛的袖角,"我院子里的人都知道,但凡关于你的事,都是我最要紧的事。"指尖用力到发白,却又小心翼翼地不敢真正抓皱衣料、 宁清洛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地将袖角抽回,动作优雅得像是拂去一片花瓣。 她的目光透过纱窗望向雨幕深处,没再纠结这个问题。 烛影摇晃间,宁清洛心中清明如镜。 晚娘确实是个聪明人。 当年能攀附上广平王,怎会只靠那点所谓义兄妹的情谊? 情分这东西就像窗外的雨,再汹涌也终会干涸。 能让贵人心甘情愿照拂,必是握住了对方什么把柄,或是能持续提供某些价值。 想到这里,宁清洛无声轻笑。 所以宁夫人即便严防死守,晚娘依然能渗透进宁府的消息网,倒也不算稀奇。 只是她的指尖轻抚过茶杯上细密的裂纹,倒映出她若有所思的神情。 到底是从何处收买的眼线?还是早在踏入宁府前,某些棋子就已经布好了局。 宁清洛看着晚娘强作镇定的侧脸,忽然觉得索然。 即便再问下去,也不过是听更多虚虚实实的托词。 既然得不到真答案,又何必徒费口舌? 她轻轻放下茶盏,瓷器碰撞的声音清脆得像一声叹息。 屋内烛火摇曳,在青瓷茶盏上投下细碎的光影。宁清洛执起白瓷茶壶,茶水倾泻而下时泛着琥珀色的光泽,蒸腾的热气在两人之间氤氲成雾。 宁清洛给晚娘倒了一杯茶水,也给自己添置了一杯,见晚娘一直低着头不发言语,先行开口打破了沉默,也是问出了心中所惑。 “当年于家被灭族,最终的圣旨是陛下的下的。”宁清洛的指尖在杯沿轻轻摩挲,茶汤表面泛起一圈涟漪,目光却穿透茶雾直视晚娘,忽然抬眼,眸色深沉如墨:“就算是查到了翻案的证据又能如何,让当今天子承认自己的错误吗?” 窗外一阵夜风吹过,烛火猛然跳动,将晚娘苍白的脸照得忽明忽暗。 她抿唇一笑,那笑意却未达眼底:"清儿未免把我想得太天真了。"她端起茶盏,手腕微微发颤,茶汤在她掌心摇晃:"即便我真这般痴傻,难道你觉得你爹爹也会如此天真?" 宁清洛轻笑一声,指尖轻叩桌面:"我父亲?"她眼中的温度骤然冷却,像冬日里结冰的湖面:“我父亲是个老狐狸,老谋深算的很,天真这两个子跟我他可不搭边,可他心中有你,便会是哄着你。"话音未落,檐外突然传来猫头鹰的啼叫,凄厉地划破夜空。 "只是……"她忽而倾身向前,发间玉簪摇曳生光,手指在桌面上画着无形的圈。 "他心里装着你,若哄着、瞒着、宠着……"宁清洛每说一个词便加重一分力道,"万一你天真的了一些,那他便会骗着蒙着哄着你,我也是担心你被父亲的花言巧语蒙在了鼓里,豁出性命的去探查的东西到头老毫无作用。"她突然收声,意味深长地看着茶水倒映中晚娘扭曲的面容。 晚娘猛地攥紧手中的绢帕,那上好的苏绣在她指间皱作一团。她深吸一口气,茶香混着夜露的寒气一起灌入肺腑:"我自是不会把事情想简单了。" 宁清洛垂眸一笑,茶汤里映出她讥诮的唇角。 晚娘忽而压低嗓音,每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莫说是百多条人命,单是'先帝错杀忠良'这六个字……"茶盏在她手中微微倾斜,眼看就要倾覆:"原本历朝历代让天子承认自己的错误本就是难事,况且于家一百多条人命,若是承认了,那岂不是要向于家谢罪。"她倏地收住话头,任由茶水在杯口危险地晃荡,瞳孔骤缩,仿佛看见那夜的血色又漫上眼帘。 129 你不懂你爹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晚娘她下意识抓住桌沿,指甲几乎要抠进木头,声音嘶哑得不成调子。“尤其我“尤其是父亲于太师深得人心,陛下不敢,别说陛下不敢,任凭哪一个君王都不敢,更何况当今陛下武断专制,绝不会允许自己身上有什么污点,这种错误,就算知道是错了,也不会认错,还会解决掉想要拨乱反正的人。” "是啊……祖父曾跟我提及过于太师,若不是入朝为官也是一代大儒。"宁清洛淡淡接话,突然松开手指。 茶盏稳稳落回桌面,竟未溅出半滴。 屋外风起,吹得窗棂咔咔作响:"所以哪个君王敢认?"她轻笑着摇头,"何况是这等专制暴君……” 最后几个字轻若呢喃,却让晚娘浑身一颤。烛芯"噼啪"爆响,墙上的影子张牙舞爪。 两人沉默对坐,只有茶香在血腥的往事中缭绕不散。 宁清洛缓缓放下茶盏,青瓷碰触檀木桌面发出一声细微的清响。 她抬起眼看向晚娘,屋外忽然一道闪电划过,刹那的光亮映得她眼底寒意森然。 "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去找寻证据?"她低声道,声音冷得像淬了冰。衣袖划过桌沿,露出一截纤细雪白的手腕,手腕上的翡翠镯子映着烛光,森森绿得像暗伏的毒蛇。 风突然从窗缝钻入,吹得烛火剧烈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扭曲地映在墙上。 晚娘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膝上的裙裾,丝绸上精美的绣纹被她攥出褶皱。 宁清洛见晚娘不搭话,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别跟我说父亲是因为你和漕帮有所往来牵扯无法脱身,不得不继续这事。"她冷笑一声,一字一顿,目光如刀,将晚娘钉在原地:"早在父亲接触漕运之前,你们就已经知道陛下绝不会允许翻案也不会承认当年的错误,这件事情是从一开始,陛下绝不认罪,这事根本翻不了案,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宁清洛微微眯起眼,指尖轻敲杯壁,声音轻而冷:"我父亲不是糊涂人。"她的唇角掀起一抹讥诮的笑,目光在晚娘苍白的面庞上扫过:"他可不会为了什么虚无缥缈的儿女情长,拿宁家全族陪葬。" 宁清洛实在是不能理解,宁尚书根本不是一个糊涂的,更不可能为了什么女人真情那宁家全族开玩笑,家族重于一切甚至重过宁尚书自己的性命。 晚娘若是为了报仇想要豁出去,宁尚书应该也不会陪着晚娘一起胡闹才是。 晚娘深深吸了一口气,手指缓缓抚过茶盏的边缘,指节泛白,像是用尽全力才能克制情绪。 她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带着一种执着的固执和深藏多年的苦楚:"我知道,你爹爹也是知道的。" 晚娘的声音伴着窗外雪粒簌簌撞窗的声响,在暖阁内显得格外清晰。 她将微颤的手指收进绣着银线兰花的袖口,却遮不住脖颈处因寒意泛起的细小颗粒。 “我不求陛下能给于家翻案,我就是想知道到底当年是谁下手陷害的我们于家。”她的指尖微微发颤,声音逐渐狠厉,像是从牙缝里挤出字来:“我活着总得知道仇人是谁,不然就算哪天死了,在阴曹地府也没有办法给于家人一个交代。” 宁清洛望着她,眉心微蹙。 晚娘抬眸,眼神灼灼地盯着她,眼底的恨意与不甘如同一把烧红的刀,扎进人心。 “既然我活下来了,我就要对得起于家,至于查明之后的事情,顺势而为,若是能报仇,自然是好的,若是实在报不了仇,那我死后会去跟于家所有人谢罪,我想我的父亲跟母亲也能体谅我的难处,毕竟我不能为了一己私欲,为了我自己的仇恨,在把整个宁家搭进去。” 晚娘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目光渐渐沉下去,像是坠入深渊,"我总得对得起于家的亡魂,等我死了,到了阴曹地府,也有个交代,不然……"她的喉咙滚动了一下,"我怎么面对我爹娘?怎么面对那一百多条人命?" 她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的执着依旧未灭,低笑了一声,声音微颤,"若是能够报仇,自然是最好的。"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胸口,像是那里有道看不见的伤口:"清儿,我心中有结,得了了这个结才能痛快了,我不想一辈子都不知所谓的活着,最起码得让我知道我的仇人是谁吧。"她的语气忽然柔和下来,透着深深的疲惫,"你放心,我绝不会搭进去整个宁家,更不会让你受到任何牵扯跟伤害。" 仇恨?灭族之仇? 这种仇恨跟她对宁家的感觉显然不是一样的,也是她无法理解的。 晚娘背负着这些,还能好好活着已是不容易,可能查询仇人,是晚娘能逼迫自己好好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或许宁尚书就是知道如此,才会不管不顾的一门心思的帮助晚娘找寻答案。 可宁尚书她了解的很,真的是不管不顾,还是有其他的蒙骗晚娘的地方? 宁清洛倒是没想到,宁府个不信任宁尚书,她也不信任这个父亲,晚娘却能义无反顾的相信依赖宁尚书。 宁尚书也竟然在晚娘面前是值得依赖的,宁清洛一想到就感觉自己要笑出声来。 突然,晚娘伸手握住宁清洛的手,掌心潮湿冰冷,带着细微的战栗。 "清儿,你不懂你爹爹。"晚娘的拇指轻轻摩挲了一下宁清洛的手背,像是安抚,又像是恳切:"你别看你爹爹一心为了宁家,他除了宁家之外也有自己想要守护的人,你爹爹是真心的想要守护我,我又怎么可能害你爹爹害了宁家,我没那么自私。" 晚娘的嗓音忽然哽了一下:"即便你爹爹是宁家家主,一切都要为宁家,可你爹爹他也是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啊。" 她的声音渐低,咬了咬唇,几乎带着一丝颤抖的哽咽:"你爹爹帮我查询陷害宁家的真凶对你爹爹来说并无好处,更何况还要冒险,但你爹爹还是这么去做了,甚至为了不让我担心愧疚,起初都不曾告诉过我。"她的目光微微发热,像是被烛火映得湿润:"我信他对我的情义……" 130 一直在听你讲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她抬眸,直视宁清洛,眼底闪烁的不仅仅是执念,还有一种近乎虔诚的信任:"清儿,你也要信他,信你爹爹,是个有良心、有担当、重情重义的人。" 风猛地撞开窗棂,烛火剧烈摇曳,两人的影子在墙面上纠缠摇晃,像是命运在拉扯。 宁清洛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她。 空气凝固,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寂静。 晚娘倚在木椅中,指尖轻轻拨弄着腕间的一串翡翠十八子,玉珠碰在银镯上,发出细碎的清响。 屋外雪势渐大,寒风卷着冰碴扑在窗纸上,发出沙沙的絮语。 她的目光从跳动的烛火移向宁清洛,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清儿……"晚娘轻声唤道,嗓音如薄冰下缓流的水:"你怎么不说话?" 宁清洛的指尖倏然一僵,半截帕子从膝上滑落,飘飘荡荡坠在地上。 她怔了一瞬,旋即弯腰去拾,发间的银钗垂下来,在昏光里晃出一道伶仃的影。 "我……啊这……"宁清洛牵起嘴角,笑容像雪后初晴的云,稀薄且易散。 "一直在听你讲。"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很轻,轻得像雪末落在掌心:"听得有些出神了。" 炉中的炭火"啪"地炸开一粒火星,映得宁清洛脸颊泛着微微的红。 宁清洛垂下眼,盯着自己交叠的手指,指节泛白,似在抵御某种看不见的寒意。 "我相信你说的。"宁清洛终于抬起眼,与晚娘四目相对。 烛光在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里投下细碎的光点,像是冰封的湖面下暗流涌动:"我信你不会害我。" 最后一字落下时,檐下风铃突兀地晃了一记,铜舌叩着铃壁,余音颤颤,久久未散。 宁尚书到底是给晚娘灌了什么迷魂汤,什么宁尚书有良心有担当,宁清洛是一点都信不了。 若宁尚书真的有这些东西,宁夫人怎么可能如此痛苦?晚娘又怎么可能会成为宁尚书的妾室? 宁清洛还是宁可相信宁尚书能帮晚娘查询真相另有目的,可能是顺带着晚娘的事情,也可能是查明于家被陷害灭门的人对宁尚书自己有好处,反正宁清洛才不会跟晚娘一样傻乎乎的相信宁尚书没有私心就是为了一人而已。 男人的话,是最不可信的,相信男人说的话不如相信猪会上树。 宁夫人因为信了宁尚书的承诺,倒霉了大半辈子,晚娘因为相信宁尚书,虽然不算是什么倒霉,但也是成了一个妾室。 能有这么两个女人,宁尚书怎么又不算好命呢? 窗外风雪愈紧,烛火被风吹得忽明忽灭,暗影掠过晚娘的面容,却遮不住晚娘眼底的复杂。 晚娘伸手拂过宁清洛的鬓角,指尖停在半空,似要触碰却又收回,只余一抹若有若无的气息拂过少女的耳畔。 "清儿……" 晚娘的声音压得很低,仿佛怕惊动门外守着的宁袅,又像是担心某个不可说的秘密就此消散在风雪里:"今夜我跟你讲的这些,你可莫要让你爹爹知道。" 桌上的茶早已冷了,凝结的茶沫浮在杯沿,像是一圈沉默的封印。 "你爹爹不想让你知道这些事情,徒增心中负担……" 晚娘低头拢了拢袖口,云锦的暗纹在烛光下若隐若现:"我跟你爹爹,都想让你简单快乐的活着。" 宁清洛的手指缓缓攥紧了帕子,指节泛白,唇却抿成一条固执的线。 "那你为何要告诉我?" 她的眼底映着摇曳的烛火,似有焰色在跳动。 晚娘忽地抬眸,望向她的眼神里带着一丝隐忍的挣扎,仿佛站在悬崖边的人,明知往前一步便是深渊,却仍要伸手抓住一抹微光。 她苦笑了一下,嗓音轻得像雪片落在掌心,转瞬即融。 "我跟你接触这些时日,也深深知道了你的脾气,你刚刚分明是生气了。" 晚娘伸手抚过杯沿,指尖沾了冷透的水珠,微凉似泪:"我若是不告诉你,你定是不会罢休,也会对我有所意见。" 她顿了顿,望向窗外的黑暗,像是自言自语,又像在说给命运听,声音像是在静夜里裂开一道细缝,茶汤表面泛起微澜,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很难建立,打破却在瞬间,若我今日对你有所隐瞒,你便以后不会再信我了。" 禅房内的沉香燃到了第三更,晚娘指尖的茶盏早已凉透,青瓷边缘凝着几颗将坠未坠的水珠,映着摇曳的烛火,像极了泪光。 最后半句飘散在香灰里,轻得如同菩萨低眉时落下的眼睫。宁清洛看见她唇上那抹胭脂早已斑驳,仿佛被什么狠狠碾碎过。 "你就是为了让我一直信你?"宁清洛突然抓住她欲收回去的手腕,拇指正抵在那道伤痕上。 烛芯爆了个灯花,将两人交叠的影子投在经幡上,宛如困兽相搏。 晚娘忽然笑了。 这个笑容让宁清洛想起三年前在猎场见过的白狐,中箭时也是这般仰着脖颈。"是啊……"她另一只手抚上宁清洛的手背,指尖冷得像地藏殿前的雪:"我想让清儿一直相信我……"话音未落,腕间突然发力,伤痕处渗出新鲜的血色:"我也会永远值得清儿信任。" 窗外传来积雪压折竹枝的脆响。 宁清洛猛地松开手,发现掌心沾了斑驳的胭脂与血丝。 "不管我口中对你的相信是真是假?"她将手拢进袖中。 "我不在乎。"晚娘拾起滚落的茶盏,裂纹正好将菩萨的面容割成两半。 "不管清儿是真的信任我,还是随意说给我听上一听……"晚娘忽地抬眸,眼里那潭死水终于起了波澜:"对我而言都没有什么。" 案上经卷被风掀开,露出"众生度尽"四个朱砂批注的字。 宁清洛突然想起白日里那个被乱棍打死的细作,血也是这般艳得刺目。 "我会永远值得清儿的信任。"晚娘将染血的帕子塞进香炉,火苗"轰"地窜高,照亮她颈间那道勒痕:"这是不会改变的。" 宁清洛起身时带翻了蒲团。 檐角最后一滴雪水坠落在石阶上,"嗒"地一声像更漏走到了尽头。宁袅的声音突然刺破雪幕。 131 我不会说的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小姐,夜彻底静下来了。"宁袅刻意将"彻底"二字咬得很重,靴底碾着碎冰的声音清晰可闻:"已经没事了。" "那我且听着且看着……"宁清洛突然拽断系在们上的铜铃的红绳,铃舌里的棉絮飘散如柳絮。 晚娘盯着那哑铃,忽然想起早晨在经堂看见的,被棉布裹住嘴的护法神像。 禅房外传来宁袅反复擦拭剑刃的动静,麂皮与钢铁摩擦的"沙沙"声里,宁清洛已经走到门边。 "已是半夜了……"她掀开褪色的蓝布门帘,月光立刻在地上割出一道明暗交界线,"既然外面闹腾已经结束,我便回隔壁休息了,你也好好休息,我会让宁袅守在禅房外面,你安心睡便是。" 一阵寒风卷着冰碴扑进来,晚娘立马缩了缩身子。 宁清洛侧身挡住风口,发现晚娘中衣后腰处隐约透出鞭痕交错的阴影。 院中突然传来"咔嚓"脆响,似是宁袅踩断了某根隐藏的枯枝。 "那你呢?"晚娘突然拽住宁清洛的杏色披帛,绫罗布料在她指间发出濒临撕裂的哀鸣。 宁清洛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每掰开一根就有血珠落在月光里,像一串断线的珊瑚珠,"我们禅房邻着,宁袅的本事能守的过来,不用担心我。"她突然瞥见窗纸上映着个模糊的佝偻身影,绝非宁袅挺拔的轮廓,"宁袅能守的过来,最不安全的不是我,是你,所以你最应该担心的是你自己才是。" 寒风呼啸着掀开半掩的禅门,雪粒子像刀子般刮进来,刺得宁清洛颈后寒毛直竖。她下意识攥紧门框,青白指节在漆木上按出几道浅痕,发梢未消的霜花簌簌落在地上。 晚娘忽然抢步上前,暖炉带着滚烫的温度塞进她掌心。 "晚上烧着炭火注意通风……"指尖相触时,宁清洛分明感觉到她虎口有未愈的灼伤,熏香衣袖拂过她手背,袖中藏着的药草香混着炭火气,在两人之间织成一张温暖的网:"虽是上好的银丝炭没什么烟熏,但若是不通风还是会出问题的。" 雪光映着晚娘低垂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 宁清洛注意到她说话时始终盯着自己手里的哑铃,沉默了片刻道:"我知道了,今日我跟你说父亲也来了净慈寺的事情……"她刻意停顿,看着对方瞳孔骤然紧缩成两点墨玉:"你也不要跟父亲提及。" 晚娘突然别过脸咳嗽,喉间压抑的震颤像只被困的雀。 "放心,我不会说。"她转身时衣摆扫倒案上经卷,泛黄的纸张哗啦铺开《地藏本愿经》的"无间地狱"章,"既然你爹爹不想让我知道,我也还是当做是不知道的好,更何况还是你告诉我的。" 晚娘忽然抬头笑了,唇上伤口又渗出血珠,"当然,我也不会去问你是怎么知道的,更不会问你要来净慈寺是为了什么。" 宁清洛望着那个染血的微笑。 "好。"她终于松开握着门框的手,风雪瞬间卷走掌心的冷汗:"我会试着……"喉头动了动,像咽下某种酸涩的果实,"我会试着真心的相信你看看。" 晚娘猛地颤了颤,泪水倏然滚过脸颊。 她转身时带翻了烛台,火焰竟在血泊里燃得更旺,照得满室经幡上的菩萨都像在垂泪。 门外风雪愈加凄厉,她却觉得自己正站在三春艳阳里,那暖意从十多年前就埋在心底的情绪,像是快要压制不住,要在在此刻破土而出。 可晚娘还是强忍着憋了回去,紧紧抿着嘴,什么都没有说。 她也什么都不能说。 当初做决定的是她,为了宁清洛,为了宁清洛能没有任何心里负担的过活,她也是万万不能说的。 天色尚未透亮,檐角的铜铃冻成了冰坨,宁清洛的绣鞋碾过结霜的石阶时发出细碎的脆响。 宁清洛刻意起的很早,趁晚娘还没醒的时候,还让宁袅在晚娘门外守着,若是晚娘在她回来之前要出去,让宁袅务必阻止。 回头看了眼依旧紧闭的禅房门,宁袅抱剑倚在廊柱下,呵出的白雾在眉睫结出霜花,冲她比了个“一切妥当”的手势。 慧能大师的禅房门虚掩着,透出一线颤动的烛光。 推门的瞬间,浓烈的药草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慧能大师半倚在蒲团上,袈裟下摆洇着大片褐红,案头《金刚经》摊开的那页恰好写着“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经了昨夜一夜的折腾,慧能大师的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尤其还受了伤,眼下两团黑眼圈分外明显。 宁清洛落座后,先给慧能大师表达了歉意,不遮不掩诚意满满。 “昨日是我跟裴公子误会了您,还害您受了伤。” 她低头时,玉簪垂下的流苏遮住了眼底的审视,却遮不住慧能大师袖口露出的伤布,伤势虽然不重,但毕竟还是伤了人家。 茶汤在瓷盏里晃出涟漪,倒映出慧能大师惨白的脸色。 慧能大师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好一会才停下来。 “无事……”慧能大师用力握紧念珠,檀木珠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宁四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窗外传来雪压断竹枝的声响,慧能大师的瞳孔随着那声响猛地收缩。 “昨夜那种情景下,宁四小姐跟裴公子警惕于我是正常的做法,我不会放在心上。” 宁清洛指尖按在禅案某处,那里有片不起眼的漆面剥落,露出底下新鲜的木色。慧能大师的呼吸陡然急促,而屋外恰在此时传来宁袅的轻咳,三短一长,是他们约定“晚娘已醒”的暗号。 宁清洛指尖微微收紧,青瓷茶盏在她掌中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响。 她倏地抬眼,目光如雪刃,直抵慧能大师浑浊的眼眸。 窗外树影婆娑,照得他枯槁的面容忽明忽暗,宛如一尊腐朽的木雕菩萨。 "大师……"她一字一顿,齿间沁着霜气:"晚娘昨夜已将你与她之间的事,都与我说了。" 慧能大师手中的茶盏咚地坠在案上,茶水溅湿他褴褛的袈裟袖口,褐色的茶渍像极了干涸的血痕。 他喉结滚动,干裂的唇颤抖着:"你……都知道了?" "知道得不多,但足够让我明白。"宁清洛欺身向前,腕间玉镯与案几碰撞:"大师若是真想弥补当年对于家犯下的错误,应该把证据交给晚娘,这样晚娘才有制约别的手段。" 慧能大师猛地后退,后背撞上佛龛。 佛像金漆剥落,露出里面阴森的乌木底色。 "不行!"他声音发颤:"她手里的证据越多,越是危险,我已经害惨了于家,晚娘是于家当年活下来的唯一一丝血脉,我不能让晚娘涉险。" 宁清洛眯起眼,指腹无声摩挲着案桌边缘。 她低笑一声:"大师以为,这样遮遮掩掩地‘保护‘她,她就能安然度过一生?大师只是一昧的隐瞒,对晚娘并不是好事。" 慧能大师枯瘦的手指攥紧了念珠,却怎么也捻不动,仿佛每一颗珠子都粘了血,沉重如铅:"贫僧是在保护晚娘,贫憎只求她活着……" "活着?"宁清洛嗓音轻得近乎残忍:"背负血仇却蒙在鼓里,像只笼中雀一样浑噩度日,这也算是活?" 她的指尖缓缓划过桌面,带起一道轻微的刮擦声:"晚娘的性子,你比我清楚——她早晚会查下去。" 132 赶紧让开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慧能大师的面色灰败如死,眼窝深陷处隐着纠结。 慧能大师怎么会不清楚宁清洛说的是有道理的,而且也是可预测的。 晚娘的执着慧能大师这么多年又怎么没有看在眼里。 正在慧能大师纠结的时候,宁清洛继续道:"保护晚娘的方式不是只有这一种,于家的事情对晚娘来说是心结,这辈子一定会想尽办法弄清楚,就算是危险晚娘也会不惜一切,还不如让证据都在她手里,不然她自己查来查去早晚会出大事的。" 宁清洛缓缓站起身,阴影覆盖了慧能大师佝偻的身躯。 屋内死寂蔓延,唯有香炉青烟袅袅上升。 忽然,慧能大师抬手掩面,发出一声呜咽,那声音不似悲啼,倒像某种野兽濒死的哀鸣。 良久,慧能大师抬起浑浊的泪眼:"若她拿到卷宗,你们宁家会好好护好她吗?你爹爹宁尚书真的会为了一个女人豁出整个家族?" 宁清洛低眸,指尖在袖中微微收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这么下去,晚娘只会越来越危险,晚娘现在急需要保命的证据,晚娘也不是傻子,不会随意就把证据公布于众的,这个大师您应该是清楚的。" 一旦那尘封已久的秘密重见天日,死的,怕就不止一个人了。 烛火忽明忽暗,映得慧能大师的影子在墙上剧烈摇晃,如一只困兽挣扎。 宁清洛静静看着他枯瘦的手指捏紧了木鱼槌,指节泛白,似是极力忍耐着什么。 "宁四小姐不懂。"慧能大师终于开口,声音像是从干涸的井底挤出来的:"当年的事根本不是漕运一方能掀起的风浪,那可是于家,那可是于太师啊,单凭漕运一方怎么可能达成,当年的事情极为复杂。" 宁清洛唇角微勾,指尖轻轻点着茶盏边缘……叮,叮…… 每一声都像是叩在人心上。 "那么……"宁清洛抬眼,目光如冰刃般锋利:"漕运是谁手里的刀?" 慧能大师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瞳猛地一缩,像是被她这话刺得心惊肉跳。 他嘴唇颤抖了几下,最后重重地闭上眼,摇头道:"宁四小姐莫要套贫僧的话……贫僧什么都不会说的。" 宁清洛轻轻放下茶盏,瓷器与檀木相触,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抬手拂了拂衣袖,慢条斯理地说道:"大师不想说,我不勉强。" 老和尚微微松了口气,但尚未缓过神,便听她话音一转,骤然凌厉。 "可现在晚娘已经被卷进来了,不仅如此,我父亲也卷进来了,那就是我们宁家的事情。"宁清洛蓦地倾身向前,乌黑的瞳仁里映着烛光,凛冽如刀,"晚娘手里若是没有能拿捏漕运的东西,漕运的人会放过她?" 慧能大师手指猛地攥紧了袈裟,布料在枯瘦的指尖发出细微的撕裂声。 "我知道昨天井里的账簿肯定是被你捞起来了。"宁清洛一字一顿,声如寒铁:"那本账簿若是没落到你手里,漕运的人为何会搜到半夜?" 慧能大师的身子颤了颤,呼吸骤然急促,额角青筋暴起,像是有无数冤魂在他胸膛里撕扯。 "你不给她……"宁清洛冷笑一声,眼神锐利得几乎要剜进他的血肉里:"何尝不是在害她?" "我……"慧能大师猛地张嘴,似乎想辩解,可话到嘴边,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哽住了。 他颓然地垂下头,手指深深地插进花白的发间,指缝间隐隐渗出血丝,仿佛是某种无声的忏悔。 良久,慧能大师低哑地开口:"账簿……我可以给她。" 宁清洛垂眸,睫毛在眼下投下浅浅的阴影,遮住了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暗芒。“我……但得给我时间考虑清楚,应该怎么给,给多少,我……哎……”慧能大师一时间哑然,说不出半句话,低头陷入了沉思。 宁清洛缓缓起身,衣袍拂过木案时发出轻响,在寂静的禅房中格外清晰。 她垂眸看了一眼仍坐在蒲团上、佝偻如枯木的老和尚,轻声道:"那大师好好考虑,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她径直推门而出,毫不拖泥带水。 身后只留下慧能大师一声沉重的叹息,被关上的门扉悄然吞没。 回到禅院的时候,见晚娘站在禅房外,跟宁袅面对面站着。 晚娘想要离开,宁袅说什么都不肯让她走,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 晚娘紧握着包袱,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她微微仰着头,眼神如同利刃:"让开!" 宁袅张开双臂,绣着兰草的袖口随风轻轻摆动,却始终半步不退:"你不能离开这里,外面冷还是赶紧进屋烤火吧。" "清儿是不是去找慧能大师麻烦了?"晚娘眼角染上一丝猩红:"你赶紧让开!" 一阵风吹过,吹乱了晚娘的发丝,衬得晚娘苍白的面容愈发冷冽。 宁袅抿紧了唇,却依然固执地堵在石阶前:"若你执意要走,就先踏着我的身子过去!" 晚娘的呼吸一滞,胸口剧烈起伏:“你……你简直是个榆木疙瘩,跟赫儿一样是个直心眼的不懂得变通……”随即叹息一声满脸无奈:“果然是赫儿教养出来的人。” "好了,晚娘莫要生宁袅的气,都是我不好,是我吩咐宁袅守在你门外的,许是宁袅误会了我的意思,还以为是我不让你出去限制你自由呢。" 一声轻笑突兀地插入。 二人同时回头,只见宁清洛慢悠悠的走了来,姿态闲适,眸色却幽深如潭。 宁袅:“……” 误会? 她误会什么了? 没有啊,宁清洛说的就是不许晚娘出去啊。 她也是照做的。 怎么?她出幻觉了? 可时候,她不应该多说话,更不应该问什么,宁清洛这么讲一定有宁清洛自己的道理,她想不明白听不懂是因为她笨,可宁赫说了,宁清洛是绝顶的聪明,不要怀疑宁清洛做的任何事情说的任何话。 晚娘眸中闪过一丝警惕,握紧包袱的手不自觉地绷紧:"清儿不是去找慧能大师了?慧能大师虽然以前是漕运的人,但总归也没出过什么大的错误,只是牵扯了漕运的脏污之中,现在也是改过自新一心向佛,清儿就莫要与慧能大师计较了。" 133 双双演戏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宁清洛缓步走近,鞋底踩在落叶上发出轻微细响。 她伸手,轻轻拂去晚娘肩头的一片梅花,指尖在触及她衣衫时,分明感受到那一瞬间的颤抖。 "我知道,你也是误会我了,我是去找了慧能大师,但并没有去找麻烦,是为了昨夜误会他的事情亲自去向他道歉的。"宁清洛唇畔笑意不变:"我又不是我二兄,怎会做那么莽撞的事情,不过让晚娘你担心,也是我的不好,我应该去之前跟你说一声或者是同你一起去的。" 宁清洛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晚娘也不好再说什么。 晚娘知道宁清洛话里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像是宁袅会这么固执的阻拦她出去,就肯定是宁清洛的手笔。 宁清洛不承认,她也没别的办法,总归她知道宁清洛是在为了她的安全考虑,是为了她好的,她也就不便说什么,稀里糊涂的当做是宁清洛说的那样。 可宁清洛说只是为了去找慧能大师道歉的,她可是信不了一点。 晚娘怔住,眉头微蹙, 浅浅的阳光斜斜地透过枝桠,斑驳地洒在青石板上。 晚娘眸色微动,眉间那点朱砂痣在月色下更显红艳。 她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衣角,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揉碎:"清儿除了给慧能大师赔罪,再没找他说别的事?" 宁清洛低笑一声,指尖拨弄着腰间的玉坠,玉色映着月光在她指间流转。 她眼神微挑,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自然不是......"话音未落,她便注意到晚娘绷紧的背脊。 风卷着卷两人之间打了个旋儿,又悄然散去。 "昨夜的账簿确实是在慧能大师那里。"宁清洛淡淡道,抬眼时正对上晚娘骤然紧缩的瞳孔,"只是慧能大师如果把账簿交给你,还要考虑上几天,说是考虑到底要怎么给你,总归是答应了会把账簿给你的。" 宁清洛本来就没打算隐瞒,况且她问慧能大师要账本的事情根本也瞒不住。 慧能大师要把账簿给晚娘,那晚娘早晚知道是她开的口。 晚娘的呼吸明显一滞,纤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掩去了眸中翻涌的情绪。 宁清洛看着她的反应,嘴角微微勾起:“所以,你也不用急着去找慧能大师要账簿,在等几日便是,现在也知道账簿在慧能大师那里,算是安全的很,只要慧能大师开口要给了,至于怎么给,后面还有的商量,到时候你就按你的意思来就行。” 晚娘先是长舒一口气,紧绷的肩膀松了下来。可紧接着,她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抬眼,眼底的惊疑如同暗夜里骤然点亮的火星:"清儿,慧能大师怎会轻易的答应把账簿拿给我。"她上前一步,裙摆扫过青石板上的落叶,沙沙作响:"是不是你威胁慧能大师了?" "威胁?"宁清洛轻笑,摇了摇头,发间的银簪随着她的动作泛着冷光:"我可不是我二兄。"她慢慢走近,指尖轻点晚娘的肩头,力道轻柔却不容抗拒,"我与二兄行事不同,我讲的是道理。" 晚娘一听,先是心里的大石落了下去,紧接着心就提到了嗓子眼。 中午,晚娘跟宁清洛一起用了素斋,才离开的净慈寺。 晚娘原本之前受伤后身体就没好利索,昨天夜里又落了水受了风寒。 宁清洛让宁袅自己骑马先行一步,去药铺按照她写的房子抓了几服药。 马车回到府里的时候,宁清洛先跟晚娘一起去了紫檀院。 这是,宁袅已经在紫檀院等候了。 紫檀院里虽然都是晚娘的人,但一路上宁清洛跟晚娘商量了一番,还是觉得恐隔墙有耳。 再加上昨天宁尚书千叮咛万嘱咐,让晚娘不要再自己探查漕运的事情,去了净慈寺就是单纯的陪着宁清洛上香礼佛,晚娘也是答应的好好的。 既然宁尚书半夜三更去了净慈寺见漕运的人没让晚娘知道,那晚娘自然也是没打算让宁尚书知道昨夜她自己的涉险之事,更是暂时没打算告诉宁尚书漕运账簿不仅在慧能大师手里,慧能大师还答应把账簿交给她的事情。 账簿只要一天不在她手中,她便是不踏实。 宁清洛在马车上也是说了,慧能大师考虑的这几日万一生了变故也是麻烦,不如等着账簿真的到手了再跟宁尚书讲。 所以晚娘回去之后就开始伪装,两个人默契的演了一场。 窗棂间漏进的阳光将床榻上一片湿冷水痕映得刺眼。 晚娘裹着薄被坐在榻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被面的兰花纹样。 她长发半湿,有几缕黏在苍白的脸颊上,像是墨汁泼洒在细瓷上。 "晚娘……" 宁清洛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动檐下融化的冰凌。 她立在床前三步之处,罗袜踩着地上未干的水渍,却不敢再靠近。 晚娘恍然抬头时,眼角那道泪痕在阳光下晶亮得刺目:"昨夜……"她的声音沙哑如秋叶摩擦,手指突然攥紧被角:"我分明记得自己失足落水,如何……"她的视线扫过温暖干燥的禅房,瞳孔微微震颤:"竟无事了?又如何回到的紫檀院?" “我会一点水性,宁袅水性极佳,我是跟我那丫环宁袅救的你,你昨夜一直高热,一路上涨爱马车里也是迷迷糊糊的,喝了药醒来就好。” 滴答。 屋檐最后一滴雪水落在石阶上。 "还好,你昨夜只是受了风寒。"宁清洛忽然笑起来,眉眼弯成温柔的月牙。 她向前两步坐在榻边,用袖子去拭对方额前并不存在的汗水:"今日已经好多了。" 铜镜倒映着她们交叠的身影,宁清洛想起来昨夜她气势汹汹推门入禅房的样子,她跟晚娘一个湿发贴颈,一个罗袖染霜,也算是有些意思。 窗外的雪化尽了,檐角露出锋利的轮廓,像柄刚刚出鞘的刀。 晚娘的目光渐渐迷茫,她低头看着自己干燥洁净的指尖,坐在床榻上,身上裹着干燥的薄被,依旧是一副神色恍惚的模样。 檐角的冰锥终于断裂,啪嗒一声砸在青石板上。 宁清洛垂眸将染血的帕子收进袖中,那抹暗红在素白绢帛上洇开,宛如雪地里突兀绽放的红梅。 她转头吩咐丫鬟时,窗棂格子的阴影恰好横亘在眉眼间,将眼底的暗涌切割成深浅不一的墨色。 待珠帘清脆的碰撞声远去,她又在床沿缓缓落座。 指尖拂过锦被上绣的缠枝芙蓉,突然想起昨夜在雨中折断的那根花枝。也是这般看似柔软,内里却布满尖刺。 "昨夜雪大…..."宁清洛掖被角的动作顿了顿,指腹擦过晚娘颈侧未消的淤青,语声却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你怕是被搅得没睡安稳。"绣着金线的被头压下去,又弹起来,像某种悄无声息的叹息。 134 不用这般客气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宁清洛将染血的帕子收回袖中,转头吩咐丫鬟:"去请府医来,就说于小娘受了惊,开一副安神的药。"待丫鬟退下,她又在晚娘床前坐下了,轻轻替她掖了掖被角。 "昨夜雨大,您怕是被雷声搅得没睡安稳。"宁清洛声音柔得像四月里的柳絮:"你去让小厨房再熬点热汤,喝些热汤再睡会儿能好受一些。" 晚娘虽然装作不记得怎么风寒病了的,但病不是假的,难受也是真切的很。 晚娘的指尖在被底微微发抖,恍惚间好似又听见井底的慌措。 她忽然抓住宁清洛的手腕:"你爹爹他…..."指甲几乎陷进对方腕间的梨花镯里。 "父亲好着呢。"宁清洛将晚娘的手拢进掌心:"听下人说今天上午父亲还念叨着给你带城南的玫瑰酥……" 晚娘顺势反握住宁清洛冰凉的手,掌心残余的血色蹭在晚娘玉白的肌肤上,竟像抹了层薄薄的胭脂。 她忽然笑起来,眼尾弯成新月:"你爹爹可真是的,这么冷的天还往外跑。" 宁清洛轻轻将拂去晚娘脸上沾落的发丝,仿佛拂去某个无人知晓的秘密。门外隐约传来脚步声,踏碎了庭院里最后一滩未干的积水。 "哎呀!"一声尖利呼喊刺透纱帘,房门被重重推开时带起的风,将案几上的经书哗啦啦掀翻数页。 宁尚书鬓发散乱地闯进来,乌纱帽歪斜着挂在一侧,活像只受了惊的鹌鹑。 他腰间玉带钩当啷作响,竟是将三品大员的玉佩都跑丢了一块。 "怎么好端端的去礼佛能出事落水病了呢。"宁尚书声音陡然拔高,又在看到晚娘苍白的脸色时噎住。三步并作两步扑到床前,官靴竟将地上的铜盆踢得咣当乱转。 那双批阅过无数的手此刻抖得不像话,捧起晚娘脸庞时,拇指在她眼下青影处反复摩挲,倒像是在擦一块蒙尘的美玉。 "我的心肝儿……"宁尚书忽然哽咽,通红的眼睛洇湿了官服补子上的孔雀羽,"昨晚我不过出一夜没陪你,你怎么就病成这样?" 宁清洛垂首退到阴影里,看着尚书从袖口掏出一盒胭脂,还是南颜斋特制的芙蓉色。 宁清洛被宁尚书的举动雷到不行,完全扛不住,略有些生理不适。 尤其是想到,宁尚书跟宁夫人夫妻那么久,别说是胭脂,就是连宁夫人喜欢吃什么样的点心都不知道。 这可能就是爱与不爱的区别了吧。 若晚娘是个骄纵的女子,那宁清洛定是左右都是看晚娘不会顺眼。 可晚娘偏偏是对她非常好。 每每面对宁尚书如何对晚娘,宁清洛心里都会很拉扯。 宁清洛咬唇的力道让昨日磕破的伤口又渗出血珠,咸腥味在舌尖漫开时,又听得那宁尚书带着哭腔嚎道:"你要有个三长两短,为夫也不想活了。" 真的是,服了。 窗外突然传来幼猫濒死的哀鸣。 宁尚书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猛地转头看向声源处,表情活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鸡。 宁清洛趁机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药碗,瓷勺与碗沿相碰的清响中,她看见晚娘睫毛颤了颤,在尚书看不见的角度,缓缓露出个恍惚的微笑。 晚娘指尖在空中划了个绵软的弧度,像只倦怠的蝶轻轻落在尚书手背上。 "胡说八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她尾音打着转儿,病中微哑的嗓音却像浸了蜜的银勺,将那嗔怪搅得甜腻腻的。窗棂漏进的光斑在她锁骨处游移,衬得那抹飞起的红晕宛若霞映澄塘。 "好好的?出门时候活蹦乱跳个人,回来了就病成这个样子,这哪能叫好好的呢。" 宁尚书嗓子陡然劈了岔,活似炸了毛的猫。 宁尚书看了看宁清洛放在桌子上的药方,宣纸上一滴未干的墨迹晕开,恰似他眼底漫上的血丝,他忽然抓起案头药方抖得哗哗响:"你受了寒气,要好好的养着。" 晚娘捏着锦被,垂眸盯着被面上纠缠的鸳鸯,听着老头儿带着哭腔,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好嘛,我听你的就是了,我一定好好吃药,听夫君的话,快快的好起来。" “真乖。”宁尚书抱着晚娘,就是在晚娘脸上吧唧一口。 晚娘立马羞红了脸:“你当着孩子的面在做什么呢。"她忽然抬眼看向阴影里的宁清洛,声音轻得如同雪落,正用绢帕慢条斯理地擦拭指尖,帕角一朵红梅在药香里渐渐晕染开来。 宁尚书这才惊觉屋内有第三人存在。 "咳……."他官袍下的脊背倏地挺直,连带着松垮的腰带都绷出凌厉线条。 转向宁清洛时,这一声咳得突兀,喉咙里滚出的尾音带着一丝不自然的颤抖。他官袍下的脊背倏地挺直,蟒纹补子在晨光里折射出冷硬的青光,原本松垮的腰带竟被骤然绷紧的腰身勒出刀锋般的凌厉线条。 宁尚书转向宁清洛的瞬间,那张方才还涕泪纵横的老脸像被无形的手抹平了皱纹,又变成了众人熟悉的威严父亲模样。 "清儿也在这儿?"宁尚书声音低沉,目光却在宁清洛沾着药渍的裙角上打了个转,又飞快移开。 晚娘忽然轻笑出声,手指绕着锦被上纠缠的鸳鸯纹样打转。 "是清儿送我回来的。"她声音轻软,却字字如针:"昨夜清儿一直在照顾我。"她突然抬头,乌黑瞳仁里映着宁尚书僵住的身影:"还为我找的大夫开的药。" 一缕光恰在此时穿透纱帐,照在那张被揉皱的药方上。 晚娘的指甲轻轻划过宣纸边缘:"不然夫君以为这药方是哪里来的?"她忽然歪头,病中苍白的唇勾起一个天真的弧度,"难不成还能是平白无故冒出来的不成?" 屋外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 宁清洛看见自己的影子投在墙上,与晚娘的剪影纠缠成一团扭曲的怪物。 她垂眼盯着帕角那朵被血染得愈发艳丽的红梅,忽然惊觉这颜色竟与尚书袖口的胭脂如出一辙。 宁尚书这才恍然:“辛苦清儿了,多亏了有清儿在你身边。” 宁尚书这才恍然,喉结滚动时带动髯须簌簌颤动:"辛苦清儿了——"尾音拖得绵长,像是蘸蜜的刀锋在多宝阁的阴影里游走。他左手三枚翡翠扳指敲在青瓷药碗沿上,叮的一声脆响,"多亏了有清儿在你身边。" "父亲不用与我这般客气。"宁清洛屈膝行礼时,绣着忍冬纹的裙摆纹丝不动。 她垂下的眼睫在苍白的脸颊投下两弯青影,宛若未干的水墨画:"晚娘生病了,我多有照拂是应该的。" 一缕沉香从错金博山炉里逸出。 在袅袅烟缕的掩护下,宁尚书藏在广袖下的右手正悄悄攀上病榻,拇指带着扳指的凉意,在晚娘掌心画着缠绵的圈。晚娘忽的蜷起手指,涂着凤仙花的指甲在他腕内侧轻轻一刮。 铜漏突然发出"咯"的声响。 宁清洛抬头时,正看见父亲闪电般缩回的手,和晚娘匆匆藏进锦被的指尖。 135 玫瑰酥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那床堆纱绣牡丹的锦被微微起伏,像藏了两尾交颈的银鱼。 "小姐……"门外突然传来小翠的声音,只见小翠端着热腾腾的汤就走了进来:"您要的热汤,是现在就给夫人.....啊不对,是现在就给于小娘喝,还是过一会,于小娘不是刚吃过药吗?" “无碍,现在喝就行。” 宁清洛转身时,金镶玉的步摇晃碎了满地晨光。 她没看见父亲立刻又攥住晚娘的手腕,像是抓住一截即将滑走的锦缎,也没看见晚娘用唇形比划的那句"老不修"。 唯有窗纸上交叠的剪影,被朝阳拉得老长。 宁尚书目光突然一凝。他看见宁清洛扶在檀木椅背上的指尖泛着青白,像冻僵的玉簪花。"清儿……"他前倾时腰间金鱼袋哗啦作响,"是不是昨夜累着了?" 窗纸忽被风吹得簌簌颤抖,卷进几片未化的雪粒。 宁清洛将滑落的灰鼠毛斗篷往肩上拢了拢:"还好,就是昨天突然大雪......"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茶杯上龟裂的冰纹:"天冷下来有些不适应。" "喀嚓" 火盆里爆开一枚火星。 宁尚书突然拍案,惊得茶盏里映着的碎雪晃成一片:"我晚点让他们多给你送去点炭火,可别冷着了。" 他急急去扶女儿单薄的肩膀,又像被烫到般缩手,因着突然想起掌心里还沾着晚娘手背上的香粉。 "昨天你能照顾晚娘,爹爹很是欣慰,爹爹替晚娘谢谢你,也是爹爹要谢谢你。"他转去拨弄鎏金暖炉的铜盖,炉灰簌簌落在青砖地上,像下着一场黑雪,话音突然打了个旋儿:“你想要点什么谢礼,尽管跟爹爹讲,南海珊瑚?还是上月贡的......" "父亲不用与我这般客气。"宁清洛忽的抬眸,冻红的眼尾像抹了胭脂。 她行礼时发间点翠步摇纹丝不动,却从低垂的视野里,看见父亲垂落的右手正悄悄勾住晚娘的小指,那食指上还留着昨夜她亲自为晚娘染的丹蔻印子。 炭火"噼啪"又响,晚娘忽然咳嗽起来。 宁尚书慌忙去抚她后背,却将原本藏在被褥下的十指交扣暴露无遗。宁清洛盯着那两枚一模一样的翡翠扳指。 她上月亲眼见父亲命玉匠打的那对。 忽然觉得满屋银骨炭烧出的暖意,都比不上窗缝里漏进的那一缕寒风刺骨。 “晚娘生病了,我多有照拂是应该的。”宁清洛垂眸行礼,余光看见父亲正偷偷挠着晚娘的手心。 晚娘忽然从锦被里探出半截雪腕,腕上镂空雕花的鎏金镯子叮铃作响。 她指尖轻轻点在宁尚书手背上,像是在拨弄一把无形的琴弦:"清儿……"她尾音上挑,裹着蜜糖般的黏腻,"谢礼还是要的。" 宁清洛看见父亲被触碰的那块皮肤迅速泛起了红,像是被烫伤的痕迹。 "你要是不好意思……"晚娘支起身子,松垮的寝衣领口滑出一片凝脂般的肌肤,隐隐透着一两点昨夜留下的红痕,"我替你挑。"她忽然笑起来,眼角细纹像裂开的冰纹釉,"当然,我跟你爹爹各算各的。"指尖划过宁尚书的胳膊,笑盈盈的看了看宁尚书,又看向宁清洛:"我也要送你一份谢礼呢。" "真的不用……"宁清洛往后撤了半步,绣鞋踏碎地上一块菱花窗影。 晚娘的笑意瞬间凝固。 涂着蔻丹的指甲掐进锦被的缠枝牡丹纹里:"用的。"她声音突然沉了下去:"你若是拒绝,我可就不高兴了。" 宁尚书猛地握住晚娘的手,急忙打圆场:"是啊清儿,晚娘跟爹爹的一片心意,你必须得收下,你不好意思要,爹爹跟晚娘就按我们自己的想法给了。" "夫君……"晚娘忽然变了调子,声音软得能滴出水来,手指缠上宁尚书的衣带:"听说你去城南给我买玫瑰酥了?"她舔了舔唇角,留下一道湿亮的痕迹。 "在哪呢?我想吃……" 宁尚书突然慌乱起来:"有有有!"他急急起身,腰间玉佩猛地撞在床柱上,发出一声脆响。 "我光顾着担心你了,倒把玫瑰酥忘了!" 他快步走到门口,锦袍带起一阵带着脂粉味的风。 说着话的功夫,就到门口,从小厮手里拿过包着的糕点,递给小翠。 宁尚书的声音突然拔高:"小翠,把玫瑰酥装盘!要那个……那个缠枝莲的甜白釉盘子!" 宁清洛看着父亲亲手捻起一块糕点递到晚娘嘴边,酥皮碎屑落在被褥上,像极了那日她在晚娘枕下发现的,带着齿痕的红豆糕渣。 宁清洛站在绣着百子图的屏风旁,手指无意识地掐进金丝楠木的雕花缝隙里。 宁尚书正俯身将一碗汤喂到晚娘唇边,他宽大的袖袍笼着床榻,像一片密不透风的帷幕,将她的视线隔绝在外。 宁清洛看着宁尚书跟晚娘恩爱柔情的样子,感觉有点刺眼,自己也不好跟个不相干的木头桩桩子似的杵在这里碍事。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浸了冰水的丝线,绷得发颤:"晚娘需要好好养病,现在身子骨弱,我就不在这里打扰晚娘休息了。" 宁清洛没有办法不去想宁夫人,脑子乱哄哄的厉害。 "你不多待会了?"宁尚书头也不抬,指尖抹去晚娘唇角一滴汤渍,动作温柔得像在擦拭珍贵的琉璃器。 宁清洛屈膝行礼时,发间那支青玉簪花簌簌轻晃,在颊边投下细碎的阴影。"我就是来看看晚娘可好些了,既然好些了又有父亲陪伴,我就回去了,我……"话音未落,忽然瞧见象牙床榻上那十根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正被父亲粗粝的拇指抚过,像是在盘玩什么稀世珍宝。"父亲就在这好好陪着晚娘吧,我就先告退了。"宁清洛屈膝行礼,青玉簪花轻晃,在鬓边投下细碎阴影。 她眼睫低垂,却清晰看见象牙床榻上,那双染着凤仙花汁的纤纤玉手,正被父亲宽厚的掌心包裹着轻轻揉捏。 "你怎么还是一直晚娘晚娘的叫着,现在晚娘是咱们宁府的人,你要叫小娘才是。"宁尚书皱眉时,眉心那道陈年刀疤便蜿蜒如蜈蚣。 他指尖仍在晚娘手心画圈,语气却严厉得骇人。 "是,小娘。"宁清洛余光瞥见晚娘幸福翘起的嘴角,笑的很是美好。 可宁夫人怕是笑都很难笑的出来。 想到此处,宁清洛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是何滋味。 床榻上传来一声极轻的笑。 晚娘唇角扬起精巧的弧度,眼睛像是能勾人心魂的钩子,看着宁尚书,就让宁尚书心花绽放。 晚娘慢悠悠将青丝绕在宁尚书腰间玉佩的穗子上,鲜艳的舌尖舔过唇上残留的高汤,那得意劲儿,活像只偷了腥的猫儿。 晚娘忽然支起身子,素白中衣的领口滑开一线,露出脖颈上几枚暗红的痕迹。 她伸出涂着蔻丹的手指,慢悠悠地从床头的紫檀小几上拈起一只粉彩瓷碗,碗底还残余着半盏温热的燕窝。 136 都听你的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这是清儿特意让人为我熬的血燕呢。"她将瓷碗在宁尚书眼前晃了晃,琥珀色的汤汁在碗壁上挂出粘稠的痕:"夫君可曾有过这个待遇?" 宁尚书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宽厚的手掌还搭在晚娘腰侧,闻言不自觉地收紧了力道,月白色的锦缎在他指间皱出深深的褶痕。 "没......没有......"他声音干涩得像秋日枯败的荷叶,额角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晚娘这个表情,这种语气动态,八成是要说教他了,他现在还没搞清楚自己是怎么惹得晚娘不高兴了。 宁清洛站在三步之外,看着晚娘葱管似的指甲滑过父亲的手背。 那指甲上描绘着精妙的螺钿纹,在烛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就像从前她送给母亲的生辰贺礼上镶嵌的那些蚌壳。 晚娘忽然轻笑出声,玉足从锦被中探出一截,在宁尚书小腿上轻轻一蹭:"清儿都对我这般好了,晚娘也好小娘也罢,不过就是一个称呼而已,并不影响我与清儿之间的感情,夫君那么在乎做什么?"她转向宁清洛,眼尾泛起一抹桃花似的红,咬了咬唇,留下两弯月牙似的齿印:"以后夫君可莫要再拿称呼说事,清儿想叫我什么就叫我什么,叫我什么我都高兴,夫君若再这般找清儿麻烦,我就不理你了。" “夫人千万不要不理为夫,为夫会受不了的。”宁尚书脸色变了又变,像是打翻了调色盘。他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那上好的羊脂玉已经被他盘出了温润的包浆。 "那你以后可不能这样了。" 晚娘忽然拉长了声调,一把推开宁尚书的手,翻身面朝里躺下,"夫君若再这般不客气的说清儿……"锦被下的肩膀微微抖动,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哽咽,"往后就别来我屋里了。" "好好好!"宁尚书急得直搓手,像个做错事的毛头小子:"都听你的,都听你的还不行吗?"他慌乱地看向宁清洛,眼中竟带着几分讨好的神色,仿佛在寻求解救。 窗外一阵风吹过,廊下的鎏金铃铛叮咚作响。 宁清洛看着投在纱帐上的两道剪影,那交叠的身影像极了一头饿狼在撕扯垂死的白鹤。 “之前是我没习惯,我会慢慢习惯的,小娘就别怪父亲了。”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恍惚觉得,疼的是另一个地方。 烛火"啪"地爆开灯花,宁清洛退后时踩碎了自己投在地上的影子。 第二天宁清洛午饭过后就来到了紫檀院看望晚娘。 晌午的日头刚好,不似昨日那般冷了。 宁清洛踏进紫檀院时,鎏金香炉里正吐着袅袅青烟。 她手里捧着一盒刚熬好的川贝枇杷膏,釉色瓷罐上还凝着冰镇后的水珠,一滴一滴砸在青石砖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小娘可好些了?"她将瓷罐放在填漆圆桌上,指尖被冰得微微发红。 宁尚书今天为了晚娘,请假没去上朝,从天开始就一直待在晚娘的紫檀院没有离开过,一直寸步不离的照顾晚娘。 榻上的晚娘动了动,忽地蹙眉轻咳。 云纱寝衣顺着她抬臂的动作滑落半截,露出肩头一片莹白如玉的肌肤,上头还留着几道暧昧的红痕。 "咳咳......好多了......"她声音像浸了蜜的丝线,尾音打着旋儿坠入锦绣堆中:"就是夜里总梦魇,你爹爹都为了没去上朝。." 宁清洛目光一滞。 父亲竟破天荒请了病假,此刻正坐在床沿。 他朝服未换,绯色官服的下摆皱巴巴地压在身下,乌纱帽随意丢在旁边的矮几上,显然是自清晨便未离开过半步。 宁尚书见晚娘还是病容憔悴的样子,却跟宁清洛说什么好多了,板起了一张脸。 "又逞强。"宁尚书猛地站起身,腰间玉带撞得叮当作响。 他大手钳住晚娘的下巴,拇指重重蹭过她苍白的唇瓣:"昨儿是谁非要看昙花,在风口站了半个时辰?"话音未落,手掌已顺着她脊背滑下,在腰窝处惩罚性地一掐。 晚娘惊呼一声,整个人如离水的鱼儿般弹起,却又软绵绵地倒回他臂弯。 发间金步摇疯狂颤抖,在纱帐上投下凌乱的碎影。 "那不是......"她喘息着抓住宁尚书的手腕,蔻丹在他麦色的皮肤上刮出几道浅痕:"想着昙花一现......咳咳......就像妾身的福分......" 宁清洛看见父亲的眼神骤然暗沉。 他忽然将人打横抱起,晚娘素白的寝衣在半空绽开,宛若濒死的蝶翼。"清儿先回吧。"他声音沙哑得可怕,大步走向内室时,官靴踏碎了地上的一片光影。 "你小娘该喝药了。" 珍珠帘子哗啦啦落下,宁清洛站在原地,看着手中帕子被自己绞出了一道裂痕。 桌上那罐枇杷膏不知何时已经化开了,黏稠的糖浆正顺着桌沿缓缓滴落。 宁清洛本想着站在外间避嫌,也避免自己眼睛长针眼。 谁知道宁尚书跟晚娘好像并不在乎宁清路看着他们两个人恩爱甜蜜的样子。 刚退到紫檀院外间的雕花隔扇旁,青石板地面的凉意就透过绣鞋沁了上来。 她攥着手中的帕子,指节都微微泛白,目光虚落在廊下一株半枯的西府海棠上。 "外面有些冷,屋里暖和......"内室传来晚娘娇软的嗓音,像掺了蜜的糯米糍,又黏又甜。 接着是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仿佛有人正从锦被中探出身来。 "你赶紧喊清儿进来,让清儿待在外面做什么?" 宁尚书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我没有让她待在外面......"他的话音忽然一顿,似是被人掐了一把,随即变了调:"是她自己在外面的,这可不能怪我。"那语气竟像个被冤枉的孩子,委屈中又透着几分憋闷。 宁清洛刚要转身,就听见宁尚书提高了嗓门:"你还不赶紧进来!"宁尚书的嗓音像是被砂纸磨过,带着几分急切的怒意:"再不进来,晚娘怕是要吃了我。"尾音突兀地断在半空,紧接着是一声暧昧的闷哼。 门帘忽然被掀起。 晚娘散着青丝倚在门框上,云纱寝衣松松垮垮地挂着,露出锁骨处几个新鲜的瘀痕。 她的眼尾泛着潮红,指尖还沾着一点朱砂色的口脂:"清儿这是做什么?"她娇嗔地斜睨过来:"莫非还和我见外不成?内室有炭火暖和一些,甭管你爹爹。" 内室的屏风半掩着,宁尚书的身影若隐若现。 他正烦躁地扯着领口,官服的盘扣不知何时崩落了两颗,露出里头汗湿的中衣。 案几上那盏安神的药茶已经凉透,杯壁上挂着一圈褐色的茶渍。 廊下的铜铃被风吹得叮当作响,宁清洛看着投射在地上的三道影子,一道僵硬地挺立着,一道如藤蔓般缠绕,还有一道乐在其中。 宁清洛尴尬的不得了。 宁尚书对晚娘道:“我让清儿进来的,你可别再说我了,再说我我就要罚你了。”说这话,悄咪咪的在晚娘的胳膊上报复性的轻轻掐了一下,活脱脱的像是顽皮的少年,看的宁清洛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137 抗不太住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这就是长辈的爱情吗?她真的是……抗不太住。 晚娘吃痛"呀"了声,却扭着身子往他怀里钻。 珊瑚枕上青丝铺散如网,衬得她脖颈白得透光:"那夫君罚我吃玫瑰酥好不好?"葱指勾住男人玉带。 紫檀院东暖阁里炭火烧得极旺,宁清洛垂首站着,额前碎发被热气蒸出一层细密汗珠。 "好,你说什么都好。"宁尚书声如洪钟,震得案上药碗里浮着的当归片颤了颤。 转头却对女儿沉下脸,眉间皱出三道深痕:"你娘......"他舌尖在齿间打了个转,喉结重重一滚,"你小娘身体上没什么事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宁尚书的言下之意,就是别在这碍眼打扰他跟晚娘的甜蜜时光。 宁清洛自然是能看出几根眼色的人,也知道再待下去不合适。 “是,父亲,清洛先告辞了。”宁清洛低头应声时,瞥见织金锦被里探出只玉足。 晚娘染着朱红蔻丹的脚尖正勾着父亲蹀躞带的金钩,那抹艳色在暗处一荡一荡,脚尖正挑着父亲腰间蹀躞带的金钩,那朱红蔻丹晃啊晃,晃悠的让人眼晕。 宁清洛敛袖退出紫檀院,青石小径上的碎雪碾在绣鞋下,发出细微的脆响。 她指尖发冷,耳边仍回荡着父亲那声意味不明的低笑:"晚娘啊,我偷偷告诉你…………" 话音未落,紫檀院外突然传来车轮碾过冻土的轱辘声。 那声响像是碾在宁清洛的心尖上,让她浑身一颤。 车轮碾碎了庭院里凝结的霜花,发出细微的脆响。 "清儿。" 一声轻佻的呼唤随风飘来。 宁清洛蓦地抬眼,正撞上叶从斤推着轮椅徐徐而来的身影,广平王一脸和蔼的坐在轮椅上。 他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弧度,一袭墨色锦袍在寒风中纹丝不动,唯有膝上雪白的狐裘随风轻颤。 广平王苍白的指尖搭在轮椅扶手上,骨节分明如冻玉。 叶从斤似笑非笑地望着她,那双深邃的眸子像是淬了冰,偏生眼尾又噙着一抹慵懒的玩味。阳光穿过庭前梅枝,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更显得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像一尊冰冷的玉雕。 "王爷金安,十公子安。"宁清洛屈膝行礼,低垂的眼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她分明听到自己胸口的心跳声如擂鼓,震得耳膜发疼。 轮椅碾过青石板的声音越来越近,广平王身上那股清冷的沉水香渐渐萦绕过来。 宁清洛看见叶从斤向她打着招呼,修长的手指轻轻叩击扶手,节奏缓慢而优雅,仿佛在弹奏一首无声的曲子。 叶从斤折扇一收,眸光轻转,嘴角噙着三分笑意,语调却刻意压低,带着点亲昵的戏谑:“清儿不用跟我这般客套,叫我‘从斤’就行,或者‘阿斤’也可以……‘十公子’这样冷冰冰的,多生分?” 他的语调温柔如水,眼底却带着审视,仿佛在试探她的底线。 宁清洛微微抬眸,目光从他含笑的脸滑过,落在庭前冻得泛白的青石上,声音平静而疏离:“还是叫十公子吧。” 叶从斤眼里闪过一丝微妙的不悦,旋即又染上几分玩味,像是猎手兴致盎然地看着自己圈住的猎物。 他稍稍倾身,扇尖在她袖口轻轻一刮,语调半真半假地叹道:“清儿如此坚持,我便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他顿了顿,眼底笑意更深,隐隐透着股势在必得的危险意味:“不过,等清儿入了广平王府,可不能再这么叫我了。” 宁清洛指尖微微收紧,指节泛出些许青白。 她低垂眼帘,掩住眼中的冷意,声音轻而淡:“清洛明白。” 她话音方落,庭院里的寒意似乎更浓了几分。 风卷着枯叶掠过两人之间,一瞬而过,却像是划出了一道无形的界限。 "怎么抖得这般厉害?"广平王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如雪落松枝。 他伸手轻轻拉了一下宁清洛的手指,感觉到宁清洛指尖的温度凉得吓人,连忙关心问道:"清儿可是冻着了?" 宁清洛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却听见身后传来宁尚书急促的脚步声。 "今日晌午日头正盛,倒不觉得冷,便穿得单薄了些。"宁清洛拢了拢单薄的裙袖,夜风顺着袖口钻入,激起皮肤上一片细小的战栗:"如今日头渐隐,确实有些凉意了。" "清儿怎么不知道让丫鬟带件衣裳?"叶从斤眸光微动,眼角余光瞥过她发间微微颤动的玉钗,手中折扇啪地一声合拢,语气似责备,又夹杂着几分意味不明的关切。 宁清洛眸光微垂,睫羽在眼底投下一片细碎的阴影:"急着来看晚娘,一时忘记了。"她的指尖轻轻摩挲着裙角,声音轻如晚风。 广平王倚在轮椅上,指节轻叩扶手,忽然轻笑一声:"本王也是来看晚娘的,昨日听闻她病了,今日特地赶来探望。"他眸光幽深,在微弱的月光下泛着冷光,嘴角却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像是对某个无人知晓的暗喻了然于心。 叶从斤不动声色地往宁清洛身侧迈了半步,玄色的袍袖刚好挡在了风口处,温声道:"先去看叔母吧,免得耽搁了探病,外面也冷了些,你又穿的少,进屋里暖和暖和。" 风骤起,卷动宁清洛单薄的衣袖,她神色微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了下袖口绣纹。 “我刚刚已经探望过了,现在正要回去。”宁清洛抬眸望向广平王,声音不卑不亢,眼底却藏着难以言表的谨慎。 广平王倚在轮椅上,指尖漫不经心地敲击扶手,笑意沉沉:“那就再去探望一会儿,不差这点时间。”他的目光移向一旁的叶从斤,又缓缓收回,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更何况,我跟从斤也好久没见到你了。” 宁清洛呼吸微滞,目光微微闪烁,似在思索该如何婉拒:“这……” 然而,不等她开口,广平王已轻轻一摆手,温和却不容置疑地笑道:“赶紧进去吧,人多热闹些。”他看向她微颤的衣袖,眼底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暗色,语气体贴却莫名带着几分压迫:“也好让晚娘给你找件衣裳披上,免得路上冻着,还能进去烤烤火,暖和暖和。” 他唇角笑意渐深,声音低缓,似关切,又似某种隐晦的试探。 宁清洛沉默片刻,指尖微微收紧。她知道自己再无法推脱,只得垂眸,顺从地颔首:“那,清洛便听王爷安排。” 宁清洛跟在广平王与叶从斤身后,微抿的唇透露出一丝无声的抗拒。 她步履极轻,裙摆却仍掠过青石小径,发出细微的叹息般的沙响。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紫檀院的雕花大门敞开着,暖黄色的烛光晕染出一地斑驳,倒显得院外夜色愈发浓稠。 "义兄!"晚娘软糯的声音陡然扬起,她斜倚在软塌上,锦被半掩,一张芙蓉面上苍白却未减半分娇艳,"您怎么来了?" 138 倒是别致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广平王缓步上前,眼尾弯出温柔弧度,目光却越过她落在宁清洛身上:"本王听宁兄说你病了,特意来看看。"他指尖拂过晚娘散在枕畔的一缕青丝,嗓音温润似春水,偏生那瞳孔黑得像是冬夜檐下悬着的冰棱,"倒是巧,清儿也在这儿。" 宁清洛垂首避开那视线,素手搭在腰侧禁步上,玉禁步的流苏纹丝不动:"王爷来得很及时。"她声音清凌凌的,偏在某个字眼上微微发涩,"小娘前几日还嫌闷得慌,说有段日子没见您了。" 晚娘指甲不着痕迹地掐进锦被的缠枝纹,面上却笑得更甜:"可不嘛,这屋里药气重,熏得人心口疼。"她忽然剧烈咳嗽起来,绯色绢帕掩住唇瓣,"就想听义兄说说外面发生的新鲜事儿呢。" 叶从斤站在阴影交界处,脸上光影明灭不定。 他腰间那柄从不离身的错金刀,此刻正映着烛光,折射出一道极细的血色。 叶从斤忽然低笑一声,眸光掠过她耳垂上那枚白玉坠子:"清儿今日戴的耳坠,倒是别致。" "都站在外面做什么,也都不是外人,都是自家人,进内室就行,里面还暖和。" 一声低笑从一旁传来,宁尚书大步迈出,脸上堆着客套的笑意。 轮椅轧入内时,广平王忽而抬起手,指尖轻轻掠过宁清洛的袖缘:"清儿,待会儿来替本王烹茶可好,本王想尝尝清儿茶水的味道,这样清儿有点事情做,就不会急忙忙的要回自己院里了。" 这一触,指尖冰凉,却莫名教人脊背发麻。 她抬眸,正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 宁尚书笑得热络,宽袖一展,向尊位虚虚一引:“王爷、叶将军快请上座。”他的目光掠过紫檀木案上尚未收拾的药碗,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又立刻舒展开,“今日难得齐聚,府上的‘蒙山雀舌’刚得了的,还请王爷品鉴一二。” 广平王指节轻叩轮椅扶手,似笑非笑地斜睨了眼正被丫鬟搀扶着靠坐在软枕上的晚娘:“既蒙宁兄盛情,倒要叨扰了。”他玄色蟒纹袖口扫过青瓷盏,带起一线暗香。 宁尚书笑着摆手,袖口翻飞间,锦缎暗纹在烛光下微微发亮,那绣的竟是梅鹤云纹,衬着他眼底的笑意,倒显出几分难得的随和。 他在自己惯常坐的太师椅上落下半席,身子微微前倾,语气熟稔:"王爷跟我之间还客气什么。" 广平王倚在轮椅之中,眉梢微挑,眼底的暗色却仍未消散。 他抚过袖口的蟒纹绣线,低笑时声音沉如松涛:"本王是个粗人......"指尖在茶盏边缘轻轻一叩,发出清冷的一声响,这才缓缓把话说完,眼底的试探却藏得深,"怕糟蹋了宁兄的好茶。" 叶从斤握扇的手指微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扇子抵住圈椅扶手,发出极轻的碰撞声。他目光扫过广平王那只戴着墨玉扳指的手,又低低垂下眼睑,偷偷的看了宁清洛一眼。 晚娘倚在软枕上,掩唇轻笑:"义兄惯会说笑。"她嗓音轻柔,袖下的指甲却微微掐入掌心,"您这样的气度,就算是粗人也是有品位的粗人。"眼尾一掠,意味深长地瞥向宁清洛,"义兄还真会安排,竟然让清儿烹煮茶,我都不舍得让清儿做这事,不过我今日也算是沾了光,能尝清儿亲手烹煮的茶水,想必病也会很快的好起来。" 宁清洛指节微曲,铜壶嘴儿一点,沸水如银线倾泻而下,在青瓷盏中激起细细的沫花。她唇角微弯,嗓音像淬了冰的松针,酥酥地扎人:"但愿我烹煮的茶水真的有治病的疗效。" 室内烛火忽然爆了个灯花,将她额前的碎发映得微微泛金。 晚娘枕上的金线牡丹绣纹跟着晃了晃,像是被这话惊着了似的。 宁清洛手腕轻转,袅袅茶雾中露出一截雪似的腕子,上头翡翠镯子绿得惊心:"若是能让小娘好起来,我倒是很乐意日日伺候这活计。" 广平王指间的墨玉扳指突然在案上叩出轻响。 叶从斤的扇柄擦着圈椅扶手,发出刺耳的"咯吱"声。 宁尚书端到唇边的茶盏顿了顿,盏底与托盘相碰,溅出两滴琥珀色的茶汤。 风突然卷着夜露扑进窗棂,吹得宁清洛鬓边一缕青丝拂过唇角。 她也不去拢,只垂眸望着茶汤里浮沉的芽尖,那神情既像观音低眉,又像罗刹数着骨珠。 晚娘染着凤仙花的指甲"咔"地掐断了一根锦被上的金线。 宁清洛持茶壶的手稳稳悬空,沸水自鹤嘴流泻,一缕薄雾袅袅上升。 她的目光低垂,映着瓷盏中浮动的碧色茶汤,神色静谧如深潭。 厅中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唯有那盏青釉茶瓯中袅袅升腾的水雾,仍在悄然浮动。晚娘忽地绽开一抹笑意,指尖轻抚过绣着折枝海棠的袖口,眼波斜斜扫向正在分茶的宁清洛,"清儿的泡茶手法,可比旁人要赏心悦目得多呢......" 话尾拖得绵长,像是有意要勾出些什么。她忽然侧首看向宁尚书,鬓边金累丝牡丹步摇微微晃动:"夫君可知道,咱们清儿竟是个爱茶的女娘?" 宁尚书正端着的茶杯忽然一滞,茶汤在杯中荡出细小的波纹。 他的目光在嫡女身上停留片刻,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蹙。 记忆中这个女儿似乎永远坐在祖父的书房里,或者被宁夫人罚在祠堂跪着抄书,何曾见她摆弄过茶具? ”不知。"他的回答简短而干涩,尾音落下时有如一片枯叶坠地。 房中霎时沉寂了几分。 紫檀案几上那只鎏金兽首香炉仍在吞吐着沉水香气,却掩不住这一刻突如其来的尴尬。 宁尚书摩挲着拇指上的和田玉扳指,忽然意识到,自己对嫡女的了解竟不如对公务账册来得熟悉。 晚娘嘴角的笑意愈发明媚,眼底却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锐光:"清儿这些年在老宅陪老太爷,倒是学了不少大家闺秀的......"她顿了顿,指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鬓角:"雅致活计。" 139 过誉了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宁清洛执壶的素手在忽明忽暗的烛火中,宛若一尊静止的玉雕。 宁尚书的目光落在案几上那盏青瓷茶瓯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 他缓缓开口,声音像是穿过了一层雾气:"是啊,清儿自小就跟着父亲……" 窗外树影摇曳摇曳,投在青砖地上如同游动的墨痕。 宁尚书忽然停顿,喉结微微滚动:"若是父亲在世...定然比谁都清楚清儿的喜好。"这句话从他口中道出,带着一种罕见的落寞,像是才意识到自己错过了太多。 晚娘眼波一转,突然向前倾身,腕间的金镶玉镯碰到几案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嘴角弯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夫君莫要自责。"纤细的手指轻轻搭上宁尚书的衣袖:"咱们如今都住在府中,日后日日都能陪着清儿。" 晚娘忽而转身,红唇轻启吹开茶面上的一片嫩芽,眼角微微上扬:"夫君你瞧,这茶叶在清儿手里,味道都要不同些呢。" 宁清洛的指尖正悬在茶壶盖上,闻言微微一顿,低垂的眼睫上投下一片朦胧的阴影。 "小娘过誉了……"她声音宛如一缕烟,很是清浅,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寻常事实:"是这茶好,不是我泡的有多好,上等好茶谁泡都是一样的号滋味。" 她素手轻抬,将茶汤徐徐注入面前的莲花盏,一滴茶水溅在桌面上,晕开一片深色痕迹。 窗外忽然响起一阵夜风,卷着几片落叶打在窗棂上。 宁清洛端起茶盏时,袖口滑落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上头戴着一枚古朴的银镯,那是祖父在她及笄时亲手所赠,也是一个库房的钥匙。 宁清洛在去女德司之前,偷偷的把这个桌子藏在了北角的一个荒院里。 不是她当是不想再藏一些别的,只是当是根本来不及,能藏起这个镯子,都是她费了好大的心力。 此时宁清洛已静立茶案前。 素手执起鎏银茶则,指尖掠过青瓷茶罐时泛着玉器般的冷光。她垂眸计量茶量的姿势极美,三指微弓抵住茶则边缘,小指却如兰蕊轻翘,倒像是执了支紫毫在描梅。 宁尚书忽然挺直了腰背,眉宇间显出几分文士特有的神采。 他伸出一根保养得宜的手指轻点茶盏,袖口的暗纹云锦在烛火下泛着内敛的光泽。"这泉水取的是去岁腊月里,落在老梅枝头的初雪。"他指尖沿着茶盏边缘轻轻描摹,语气里含着不自觉的炫耀:"每一瓮都埋在梅树下整整一冬,今日开坛时还带着梅香呢。" 案头的白瓷瓶里插着几枝新折的红梅,似乎是为这句话做了注脚。 “夫君对茶的品位,大家都知道,就夫君讲究的厉害,我喝茶还尚算讲究,但都没夫君喝的如此麻烦。”晚娘闻言抿唇一笑,葱白的手指将一缕散落的鬓发别到耳后,发间的点翠步摇随之轻颤。 "夫人喝茶有夫人的喝法,没有什么谁讲究谁不讲究,都是各人的习惯跟一点小爱好,就像是我,这炭喜欢用的则是上好的银骨香。"宁尚书继续道,下颌微微抬起:"此炭烧起来火气柔和,不染半点杂气。"他停顿片刻,视线不经意扫过宁清洛低垂的眼帘,"最宜烹这等上等好茶。" 宁清洛恍若未闻。 宁尚书爱装腔作势这事,她从小就知道,其实祖父也是差不多的德行,只是上了年纪,没有年轻时的那些事事了。 但祖父教给她的,可一点都不少。 不仅如此,还把从年轻时候的经验都总结给她。 此时,她左手按定茶罗,右手执碾徐徐推转,碾轮与茶槽相合处漏下细雪般的茶末。 广平王突然轻笑一声:“听闻前朝有宫嫔以牙箸击盏佐茶,不知清儿可能做到?” 茶匙突地划过建盏内壁。宁清洛腕上翡翠镯子撞出泠泠清音,面上却温婉如常:“王爷说笑了。”她执铜壶的手臂稳若静潭,水流自鹧鸪斑建盏边缘徐徐注入,茶末霎时浮起翠涛千叠,“那都是前朝的旧事,我们今朝有今朝的饮法。” 宁尚书笑道:“清儿连不会都说的如此别致,不愧是我的女儿。” 茶雾氤氲中,但见建盏里浮沫如积雪堆玉,映得她低垂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 宁清洛其实在女德司也曾经被迫表演过茶技,她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当时在女德司,被人按在雪地里掌掴时,颤落在冰砖上的泪影。 宁清洛手中的青瓷茶盏猛地一晃,琥珀色的茶汤泼洒出来,在檀木案几上溅出一道痕迹。那只白皙纤细的手腕微微一颤,眼看茶盏就要坠地。 "当心。" 一道玄色身影倏然而至,叶从斤修长的手指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稳稳接住了翻倒的茶盏。他宽大的袖袍带起一阵微风,吹动了宁清洛额前散落的碎发。 "清儿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叶从斤低头询问,剑眉微蹙。他指尖还残留着茶盏的温度,却没有立刻松手。 宁清洛垂下眼帘,蝶翼般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没事,"她轻声道,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袖口的刺绣纹样,"方才走神了。" 宁尚书叹了口气,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放在桌上,发出"咯"的一声轻响。 "清儿你若是不舒服一定要跟爹爹讲。"说着,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一旁的晚娘:”可千万别学你小娘,就知道强撑着。" 晚娘闻言轻咳一声,纤细的手指绞紧了手中的绢帕。 “夫君就知道说我,夫君不舒服的时候,不是一样也是强撑着说没事。” 她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添几分病色,连唇上那抹胭脂都显得突兀起来。 宁尚书语气转为无奈:"王爷有所不知,昨夜晚娘又发了高热。"他伸手将晚娘肩上的披风拢了拢,动作里透着几分怜惜:"幸好药吃得及时。"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大夫说得养上好久,当上好一阵的药罐子了。" 广平王锐利的目光在三人之间来回扫视:"怎么会病得如此严重?"他指节轻敲桌面,"不就是去净慈寺上香了?" "还不是因为晚娘不听我的。"宁尚书摇头,语气半是责备半是心疼:"本就病着,刚稍微好一点,就闹腾着要看昙花一现。"他余光瞥见窗外飘落的枯叶:"尤其这天突然就冷了下来,自然是更加严重了。" “夫君又在说我。”晚娘突然掩唇轻咳起来,瘦弱的肩膀不住颤抖。 “好好好,不说你了 ,不说了。”宁尚书连忙为她抚背,声音戛然而止。 一时间,室内只剩下炭火偶尔爆裂的轻响,和晚娘压抑的咳嗽声。 宁清洛静静站在一旁,目光落在案几上那摊早已冷却的茶水上。 水面倒映着窗外的树影,一阵风吹过,搅碎了那一片模糊的倒影。 晚娘忽然从软榻上支起身子,素白的寝衣袖口滑落,露出一截纤细如玉的手腕。她懒懒地倚在鎏金绣枕上,墨发披散如云,衬得那张精致小脸愈加娇艳。嘴角一翘,便露出几分明媚娇憨来:"义兄别听他们胡说……"晚娘樱唇轻启,声音里带着几分撒娇般的甜腻:"我好着哩。" 140 真心喜欢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广平王低笑一声,指间把玩着一枚和田玉扳指,眼神却暗了几分:"是么?"他目光意味深长地在晚娘略显苍白的唇色上停留片刻:"可你一向能忍……"尾音拖得极长,透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说话间,男子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抚过茶几边缘,忽然转向宁尚书:"尚书大人素来疼爱晚娘,想来不会让晚娘受委屈。"广平王眸色深沉,眼底似笑非笑,看着晚娘嘴上还未好全的伤痕,意有所指。 宁尚书正端着茶盏的手猛地一颤,几滴滚烫的茶水溅在手背上也浑然不觉。 他额角青筋微微一跳,僵硬的唇角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自然……."声音干涩得像是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的。袖中的另一只手早已紧攥成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宁清洛自然是知道广平王说的话中是什么意思。 宁夫人伤害晚娘的事情,如果再发生一次,可能宁尚书都不能确保宁夫人无事,广平王最是疼爱晚娘这个义妹,尤其广平王还是出了名的护犊子。 这次也是宁尚书强力压下了广平王的怒意。 紫檀茶案前,素手轻挽广袖,露出一截雪白的皓腕。 纤纤玉指执起红泥小壶,沸水如银线般倾泻而下,氤氲的热气顿时在茶盏中升腾而起,模糊了宁清洛的侧颜。 宁清洛的唇微微抿着,鸦羽般的长睫低垂,遮掩住了眼底复杂的情绪。 茶香缭绕间,她指间的动作依旧优雅从容,可壶中溅起的水珠却在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了点点红痕,她却恍若未觉。 就在这时,耳畔传来一声低沉的轻叹。 叶从斤不知何时已立在她身后,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带起一丝微凉的松木气息。 他眸光深沉,视线落在她被烫得泛红的指尖上,嗓音幽寒如夜风拂过:"清儿。"他唤她,声音里含着几分若有若无的叹息:"小心烫着手。" 宁清洛手指微微一顿,可很快又若无其事地继续着行云流水的茶艺。 只是那茶汤略略一晃,荡起了圈圈涟漪,就像是她的心,在方才那一瞬间,也被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搅乱了一丝平静。 “我没事,不用担心。”她回头看去,却见那人眸底幽暗如井,似笑非笑。 茶香袅袅中,远处的紫檀院里传来隐约的笑语,像是蒙了一层雾,看不真切。 素手执壶,壶嘴倾泻出的茶汤氤氲着袅袅白雾,朦胧地笼着她的眉眼。 叶从斤没有再开口,只是站在原地,目光沉沉地凝在宁清洛身上。 他身着玄色金纹锦袍,扇子的流苏随着他微微前倾的动作轻轻晃动,在灯下划出几道暗影。 烛火幽微,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颜,那双狭长的凤眸里映着茶烟,深不见底,恍如将她整个人都锁进了视线里。 "茶好了?"他忽然开口,嗓音低沉如刃,裹着几分莫名的危险意味,竟似贴着耳廓刮过一般,激得她脊背一颤。 宁清洛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指尖一缩,虎口处传来隐隐刺痛,却仍死死稳住了手中茶盏。 她强自压下心头的慌乱,轻轻启唇:"稍……你干嘛?" 话音未落,叶从斤的手已不容拒绝地覆了上来。 他修长的手指扣住她的腕骨,拇指缓缓摩挲她虎口处那片微红的肌肤,力道不轻不重,却让宁清洛整条手臂都僵住了。 他的掌心滚烫,如同烙铁般紧紧贴着她,几乎要烧穿她薄薄的衣袖。 "烫伤了会留疤痕……"叶从斤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莫名的阴郁,薄唇轻启,眸光却灼亮得骇人:"清儿定要小心再小心一些。" 宁清洛心跳倏然加快,挣了一下,竟没能挣脱他的钳制,反被他顺势向前一带,逼得她踉跄后退,细腰猛地抵上了身后的矮几边缘。 "哗啦"一声,茶盏剧烈晃动,滚烫的茶汤溅湿了她的袖口,透出几分狼狈。 宁清洛终于忍无可忍,咬牙抬眸瞪向这个放肆的男人:"十公子!"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含怒:"请自重,家父跟王爷都在看着呢。" 说这话时,她的眼眶微微发红,像是被逼急了的幼兽,偏生又带着几分世家贵女的矜傲。叶从斤盯着她这副模样,忽然低低笑了一声,那笑声里藏着说不清的晦暗情绪,却终于缓缓松开了手。 广平王佯装不经意地拨弄着轮椅扶手,身子微微向前倾着,故意避开偏厅内那暧昧的一幕。 檀木轮椅轱辘滚动的声音轻缓而刻意,仿佛为了掩饰什么似的,他慢悠悠地往外间推去。 "咳咳,里面炭火实在是足......"广平王一边自己推着轮椅往外走,一边状若无事地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明明寒冬腊月,却做出一副燥热难耐的模样:"烧得太旺了,我这身子骨都渗出汗来了,得出去透透气。" 话音未落,宁尚书已几步追了上来,宽袖拂过门槛时带起一阵微澜。 宁尚书的面色阴晴不定,终于忍不住低声质问:"王爷这是什么意思?就这样看着贵府公子对清儿如此无礼?就干看着,还当做看不见,就这么不管了?" 广平王背对着宁尚书,轮椅停在檐下的阴影里。 月光穿过竹影,斑驳地洒在他玄色的锦袍上,衬得那绣着的蟒纹忽明忽暗。 广平王手指轻轻叩着扶手,发出沉闷的声响:"宁兄这话就生分了,什么意思宁兄怎会不明白,咱们之前不是说好的,清儿嫁给我,最好是在本王儿子里面选一个,就算有了子嗣,也算是本王的血脉。" 宁尚书声音陡然提高,却又猛地压低,像是在压抑着什么:"王爷莫不是忘了,当初说好的,清儿若是嫁入王府,至少该是由她来选择。" "自然是清儿的选择。"广平王突然转过身来,廊下的灯笼映出他似笑非笑的神情,"只不过......"他微微前倾,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总该有人先给她引荐一二。从斤这孩子,你是知道的......" “我不知道。”宁尚书面色铁青,广袖下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你的意思是,你把从斤推了出来?” “是啊,从斤是真的很喜欢清儿,不过是年轻人的一厢情愿罢了。"广平王忽然笑了,那笑声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本王也只是做个顺水人情。再说了......"他转动轮椅,让自己完全隐入阴影中:"宁兄也该替清儿想想,将来......" "可王爷有问过清儿的意思吗?不是说好的是清儿的选择,这怎么就成了你广平王府的选择了?"宁尚书猛地打断他,声音里已带着几分压抑的怒意。 广平王沉默了片刻,月光下只见他苍老的手指缓缓摩挲着轮椅扶手:"宁兄多虑了,本王说了,这终究是清儿的选择。从斤这孩子......"他忽然叹息一声,语气竟透出几分父亲的柔情:"他是真心喜欢清儿的。" 廊下突然陷入一片寂静,只听得远处更漏的滴答声。 宁尚书死死盯着阴影中的人影,广平王却已经转动轮椅,慢悠悠地往庭院深处推去,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随风飘来:"本王都说了,是清儿的选择,宁兄不要多想,本王妹别的意思,就仅仅是想着,本王先推荐着自己的儿子,清儿到底能不能看上从斤答应跟从斤在一起,或者是选了本王其他的儿子,都是本王不能控制的,本王不过就是心疼从斤,先顺了从斤的心意,也希望宁兄能体谅一二。" 141 你躲什么?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广平王的话虽然是说的没什么毛病,但宁尚书听着就是感觉很是别扭。 但要反驳又不好反驳,反正就是理不清的事情,只是看宁清洛能不能坚持的住。 但话说回来,宁尚书是看着叶从斤从小长大的,对叶从斤也很是喜爱,如果宁清洛选择了叶从斤,宁尚书还是挺满意的。 叶从斤可不仅仅是得宁尚书的喜欢,就连晚娘也很喜欢叶从斤,在广平王的儿子里,晚娘最喜欢的也是叶从斤。 所以晚娘在房间里看宁清洛跟叶从斤两个年轻人这般,不但没有制止,还给叶从斤打着助力。 内屋,晚娘早已笑得眉眼弯弯,眼角细纹都舒展开来。她放下绣了一半的荷包,起身挪到宁清洛身边,伸手轻抚她的发梢:"清儿别恼,从斤这孩子哪都好,就是性子直了些。"她边说边朝叶从斤使眼色,"你瞧他,这会急得脸都白了。" 宁清洛脊背一僵,猛地站起身来,裙角险些带翻了茶盏。 “我不觉得我们般配。”宁清洛抿着唇,声音冷得像冰:"晚娘说笑了,我们不合适。"没给晚娘面子也没给叶从斤颜面,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叶从斤的瞳孔骤然紧缩,他一把攥住宁清洛的腕子,力道大得让她的手腕立刻泛起了红痕:"清儿!"他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是我唐突了,清儿,对不起,刚刚惹你不高兴了,你可不可以不要走。” 宁清洛如果就这么走了,难免显得小肚鸡肠了一些,更何况广平王还在,这时候要是走掉就是给广平王甩脸子。 况且广平王是什么心思宁清洛心知肚明。 她但凡是对叶从斤有点兴趣也是好一点的,可惜她对叶从斤一点意思都没有。 宁清洛冷冷地睨了他一眼,目光扫过殿外月光下那两道推着轮椅远去的身影。 此时她还不能一时负气而去,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我去净手。” “清儿……”晚娘的笑容僵在脸上,手中的绣帕无声滑落,心里很不是滋味。 也不知道宁清洛会不会因为她刚才的随口之语责怪她,一时间忐忑的不知如何是好。 叶从斤的手还悬在半空,指节微微发颤,望着宁清洛远去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受伤。 叶从斤无助的向晚娘求救:“叔母,我该怎么办?我是真的很喜欢清儿。” 在叶从斤记事起,晚娘就一直灌输给叶从斤要喜欢宁清洛,宁清洛就是叶从斤心中最完美的妻子人选,就算不能娶宁清洛,他也必须要喜欢宁清洛。 晚娘心中也是有些慌乱,没想到宁清洛能这般排斥叶从斤。 叶从斤看出了从晚娘那里得不到答案,转身也走了出去。 窗外风声呜咽。 宁清洛迈过门槛时,指尖都在发抖。 她比谁都清楚,广平王究竟在盘算什么,更明白父亲此刻沉默的含义。 可她一想起叶从斤那炽热的目光,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那不是爱,是狩猎者盯着猎物的兴奋,是一种想要得到的偏执。 宁清洛没有让丫环跟着,独自一人走到后院的水井旁。院中寂寥无人,只有寒风掠过枯树枝丫发出沙沙声响。她蹲下身,手指浸入刺骨的井水,冰凉的水珠顺着她纤细的手腕滑落,如同她此刻滚烫怒意中的一丝清明。 净完手,她的掌心仍带着湿冷,转身往回走时,却在通往前院的回廊处看到了早已等在那里的叶从斤。 月光穿过廊下的竹影,斑驳映在他含笑的脸庞上,那双平日里温润如玉的眼睛此刻却像是蛰伏许久的兽,带着危险的笑意。 “清儿,可是生气了?”叶从斤轻轻开口,语气温柔,却隐含试探。 宁清洛唇角微抿,眸光冷锐:“是。”她甚至不想掩饰厌烦:“十公子,今日的失礼我只当没发生,日后希望你不要再这样了。” 叶从斤神色一滞,眼底闪过一丝受伤,转而低笑了起来:“清儿,你不明白我的心思吗?” “不想明白,也没必要明白。”宁清洛侧身就要越过他。 叶从斤却猛地向前一步,直接挡住了她的去路。 宁清洛抬眸,冷冷与他对视:“十公子挡在这里,是不打算让我进去?” “怎么会?”叶从斤轻笑,眼神却沉了下来,“我只是怕清儿对我误解太深……”话音未落,叶从斤的手竟悄然滑入她的袖中,指腹贴着她腕间的脉搏处,轻轻碾压那片尚未褪去的湿痕,嗓音低哑道:“清儿的心跳怎么这样快……难道是怕我?” 宁清洛猛地抽手,眼中怒火骤起:“我刚才说过的规矩,十公子是听不懂?” 叶从斤眯起眼,笑意分毫不减:“清儿别恼,你太较真了,我只是关心你,能有什么坏心思?” 他嘴上温柔,眼底却翻滚着危险的幽光,见她后退,他陡然扣住她的后颈,逼迫她仰头对视。两人的呼吸近在咫尺,叶从斤指节缓慢抚过她紧绷的下颌线,近乎蛊惑般地低语:“清儿,你躲什么?我对你的心思,你真的一点也看不出来吗?” 宁清洛冷笑一声,牙齿咬得死紧:“我说了,放、开。” 叶从斤眯眼,拇指抚过她微颤的唇瓣,低声道:“清儿,你能不能看看我,不要排斥我对你的喜欢?” 话音未落,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广平王含笑的声音隔着门扉传来。 叶从斤眸光一暗,终于松了手,却在她抽身的刹那低声留下一句。 “你逃不掉的,清儿,我们兄弟之间,你肯定会选我的。” 叶从斤的嗓音压得极低,几乎是咬着她的耳垂落下这句话,呼吸灼热得仿佛能烫伤人。可话音未落,广平王的声音就已到门前。宁清洛来不及细想他话中的疯狂暗涌,急急后退一步,却在慌乱中踩上了碎裂的茶盏。绣鞋一滑,她险些跌倒。 一只手精准地扣住了她的腰。 叶从斤顺势将她往怀里一带,指尖抵住她的脊背,力道重得几乎能留下烙印:"怎么,听到他声音,就这么怕?" 142 她明白了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院门口已传来木轮碾过青石的声响。 广平王推着轮椅停在门口,膝上的狐裘垂落,遮住了他的腿,却遮不住他眸中的冷意。 广平王裹着白狐裘的身影缓缓出现,膝上的裘尾在寒风中微微摆动,却遮不住他那双如霜刃般的眼睛。 他薄唇微勾,目光缓缓下移,落在叶从斤紧扣在宁清洛腰间的手上:"清儿怎么也出来了?" "清儿怎么也出来了?"他含笑问道,缓缓移到叶从斤掐在宁清洛腰上的那只手。 “出来透透气。” 宁清洛眼神微闪,飞快掠过广平王身后,方才明明见他推着父亲同出,此刻却不见父亲踪影。广平王明白了宁清洛的意思,顺着宁清洛的视线轻笑:“你爹爹去书房找点东西,一会就回来了。” "父王。"叶从斤懒懒唤了声,手中力道却丝毫未松,甚至还挑衅似的往自己怀里带了带:"清儿的茶艺难得,儿子还想再讨教几番,见人迟迟不回,只好出来寻一寻。" 宁清洛猛地挣开桎梏,碎雪从她衣袖簌簌而落。 她低着头不敢看广平王,垂眸避开广平王的视线,低声道:"王爷在此,清洛岂敢失礼,怎能不知礼数的不告而别,只是去后院井那边洗了洗手而已。" "不打紧,清儿不必解释,本王是不会听这混小子的话的,这混小子脑筋不太灵光,话可是听不得的,清儿若是听到了什么,也万不要放在心上。"广平王伸手将宁清洛的手轻轻握住,指尖擦过她的手背:"大冷天的用井水洗手,多冷啊。" 广平王的掌心冰凉如玉,触到宁清洛的一瞬,宁清洛却如同烙铁烫了一般,几乎本能地想抽回手。 可广平王死死的拉着宁清洛的手不放。 宁清洛被他掌心的寒意激得浑身一颤,本能地要抽手,却被更狠地攥住。 她强忍战栗抬眸:"王爷,青天白日这是做什么?" "怎么?"广平王忽然倾身,轮椅碾过她的裙角,"清儿莫非忘了,你可是本王未过门的王妃?"他带着宁清洛冰冷的手指抚上自己咽喉,在跳动的血脉处暧昧流连:"你与本王已有婚约,青天白日又能如何?莫不是清儿忘记了是要嫁给本王的?便是当街亲热,谁又敢置喙半句?" 宁清洛知道这是广平王对自己的震慑,是让自己认清自己的身份跟位置。 广平王这般说辞宁清洛还不了口,毕竟是真的跟广平王有婚约在身,就算是提前有言在先,也没有任何办法。 毕竟广平王又不会真的对她做什么,只是肢体接触而已,以后嫁道广平王府,平日里这些恩爱的戏码该演还是要演出来的。 宁清洛硬生生咽下喉咙里的颤意,睫毛轻颤着在唇角挤出一丝薄薄的笑意:"没有。"这短短两字像是从齿缝里磨出来的,带着冰渣般的冷意。 叶从斤突然嗤笑出声,从她身后骤然探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如铁钳般扣住广平王的手腕。他指尖刻意擦过父亲腕间命门,一寸寸将那攥着宁清洛的手指掰开:"父王别吓着清儿。"他凑近宁清洛耳畔,吐息却喷在广平王手背上:"要是把清儿吓得再也不肯见儿子,那可如何是好?" 宁清洛猛地抬头,瞳孔骤然紧缩。 月光下这对父子相似的凤眼里映着同样危险的光,让她后背倏地爬上一阵寒意。 这究竟是个什么荒唐的修罗场? 广平王眼底暗涌一瞬,随后低低笑了起来,笑声像碎冰擦过玉阶:"斤儿……"他转动轮椅,狐裘下露出半截苍白的手指,"不过本王听说,你宁叔父至今还没应允,清儿究竟该选你们中的谁呢?" 叶从斤单手斜插在腰间,修长的手指状若无意地摩挲着扇柄上缠枝纹路。 他突然俯身,薄唇几乎贴上宁清洛的耳垂,声音却恰能让广平王听清:"清儿一定会选我的,对不对?"说话时拇指暧昧地蹭过她颈侧跳动的脉搏,像毒蛇在丈量猎物的致命处。 寒风突然卷起宁清洛腰间玉佩的流苏,缠上了叶从斤还未收回的扇穗。 那纠缠的红线在月光下宛如一道血痕,而广平王膝上的白狐裘不知何时已滑落在地,露出轮椅扶手上暗藏的玄铁机关。 空气几乎凝固。 宁清洛的手在袖中攥紧。 广平王看似大咧咧的是个没有心机城府的莽夫,可若广平王真是个莽夫,又怎么会让两任帝王忌惮,若广平王真是个莽夫,又怎么会在被帝王忌惮的同时保住自己的权势地位,就算是被留在盛京,还能如鱼得水的活着。 所以一切不过是表面现象,现在广平王不过是在跟她成婚前,咬着牙答应了诸多不合理的要求,在她真的嫁入广平王府,广平王究竟会怎么做还是个未知之数。 她终于明白了。 叶从斤今日反常的占有欲,每一个刻意收紧的拥抱,每一次暗中用力的触碰。 广平王看似温和却步步紧逼的试探,那冰冷如玉的指尖在她手心勾画的弧度,全部都是做给对方看的虚假表演。 而她,不过是叶家父子这场暗流涌动中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罢了。 "我......"宁清洛刚张口,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被火燎过一般干涩刺痛。 "嗯?"叶从斤像是迫不及待要得到她的回应,薄唇不轻不重地碰到宁清洛敏感的耳垂,指尖危险地掐住宁清洛后颈那块柔软的皮肉,力道大得几乎要掐出血来。 广平王明明都看在眼中,确实当做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好像叶从斤当着自己的面做的一切都不存在。 宁清洛心中更加恐慌。 广平王根本不在乎她真正的成为自己的女人,就算是她在自己的儿子们手中,广平王也是喜闻乐见。 嫁入广平王府后,她会被糟蹋成什么样子? 这还是在宁府,在晚娘的院子里,广平王跟叶从斤就敢对她这样。 如果她嫁入广平王府不选叶从斤,就会有广平王其他的儿子来骚扰她,也很有可能就算是她谁也不选,广平王也会安排自己的儿子来对她乱来。 那时候她人已经在广平王府,只能任凭他们摆弄。 宁清洛猛地挣开叶从斤的桎梏,反手就是一记清脆的耳光。 "啪"的一声响彻夜色,叶从斤俊美的脸上霎时浮现五道红痕。 她的指甲在刚才挣扎中已然划破了他颈间的皮肤,此刻指甲缝里还留着丝丝血迹。 "十公子若是以后再敢动我手脚不干净……"她缓缓抬手,用染血的指尖在他喉结上画了个圈,声音轻得像是情人的呢喃:"我不介意把十公子的手脚都剁掉。" 转身面对广平王时,她的裙摆在地上旋出个凌厉的弧度。 月光照在她半边脸上,眼尾那抹朱砂越发鲜艳如血。"反正王爷也当做看不见一般不去管十公子。"她突然轻轻一笑,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我若是一时气急,对十公子做什么事,王爷也当做看不见吧。" 广平王的轮椅在青石板上发出细微的滚动声,那双养尊处优的手从狐裘下探出,寒玉般的指尖挑起她的下巴。 宁清洛这才发现,他的手不知何时竟已染上了叶从斤颈间被她抓出的血迹,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暗红。 "清儿……"广平王叹息般唤她,另一只手状似无意地在轮椅扶手上轻轻摸索着:"本王对你一再退让,允许你找男宠,也允许你跟本王的儿子一起。"他突然掐住她的下巴逼她抬头,愤怒的低吼,漫不经心地扫了儿子一眼:"找本王的儿子,又有何妨?" 143 不是故意的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他眼中那潭看似温柔的春水,此刻已是暗潮汹涌,那双看似温柔的眼睛里,实则蓄满危险的漩涡。 “清洛跟父亲可没答应说是王爷可以随意安插人给我,更何况是强买强卖,说的分明是一切要以我的意愿为准,我愿意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若是我都不愿意,王爷也不能强求。”宁清洛忽然笑了,那笑容像是绽放的昙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凄凉动人。 "王爷......"她声音柔得像三月春风,却猛地后退一步,灵巧地挣脱了两个男人的桎梏,抬眸,眼中一片清明:"这茶,清洛怕是不能喝下去了,清洛有些不舒服,先行告辞,王爷跟十公子好好想像清洛说的话,清洛也会把刚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跟父亲交代。" 说完,宁清洛大步走向院门。夜风吹起她淡青色的裙裾,宛如一只挣脱牢笼的蝶。 "清儿……"叶从斤暴怒的声音像毒蛇般追上来:"你以为,你能逃几次?难不成你以为你还能退婚吗?答应了我广平王府的婚事哪是你说反悔就能反悔的?!" 而广平王只是低笑着转动轮椅:"从斤,对清儿温柔些。"那双修长苍白的手指缓缓收紧,掐碎了扶手上的一颗白玉珠子。 宁清洛没回头,步伐却越来越快,仿佛身后有猛兽在追。 直到跑出很远,她才大口喘息着停下,捂住自己的手腕那里已经被掐出了淤痕。 宁清洛靠在长廊的栏杆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寒凉的夜风钻进她的袖子,激得皮肤一阵颤栗。手腕处的淤青隐隐发烫,不知是被谁掐狠了。 叶从斤像是要给她烙下印记。 广平王那看似不经意的力道,却更让她心口发闷。 夜色沉沉,青石板上映着斑驳的月光。 宁清洛的脚步蓦然顿住。 一股带着桃花酿醇香的温热鼻息喷洒在她后颈,让她浑身一僵。 "跑这么快做什么?" 身后突然响起低沉的嗓音,带着淡淡的酒气。 低沉的嗓音混着微醺的酒气,带着几分含糊的黏腻。 还未来得及转身,一双滚烫的大手已经穿过她的腰际。 宁清洛身形一僵,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一双手从背后牢牢抱住。 姜玉恒的体温灼热地贴上来,下巴抵在宁清洛的肩上,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炙热的体温透过单薄衣衫传来。 他微弓着背,下巴抵在她肩上蹭了蹭,薄唇擦过她耳垂时,带着几分痴缠:"你刚才跑得真快啊……清儿……" "清儿……"姜玉恒含混地唤着宁清洛,声音暗哑得不像话:"我怕是喝醉了做梦了,才会梦到你……." 骨节分明的手指顺着她的衣袖滑入,在触到那片淤青时突然收紧。 宁清洛吃痛地蹙眉,就听见他在耳边痴痴地笑:"也就是在梦里,清儿才会这般不顾一切地向我跑来。" 宁清洛猛地转身,月光下姜玉恒那双总是含着三分笑意的桃花眼此刻雾蒙蒙的,眼尾泛着醉意的红。姜玉恒歪着头看她,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宁清洛见姜玉恒醉眼迷蒙的看着自己,闭了闭眼,咬紧牙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姜小侯爷醉了。" "叫我玉恒哥哥,你以前总是叫我玉恒哥哥,你怎么就不爱叫了呢?你应该叫我玉恒哥哥的,你现在在梦里也不肯叫我玉恒哥哥了吗?这是我的梦,你得听我的,叫我玉恒哥哥好不好?"姜玉恒突然凑近,湿热的唇几乎贴上她的颈侧:"你以前分明就是这么叫我的……."鼻尖蹭过她颈间细腻的肌肤,语气带着几分偏执的执拗,"这是我的梦,你得听我的,你现在怎么不叫了,为什么不叫了?在我的梦里你就是要叫我玉恒哥哥才对。" 姜玉恒不依不饶地想要咬宁清洛的脖子,手已经滑进宁清洛的袖口,捏住那片淤痕:"怕什么?这是在我的梦里,你怎么还是用这种嫌弃的眼神看着我,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是这样,不应该是这样的,难道在梦里你都不能像从前那般喜欢我?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你要抛弃厌恶我?" 他眼底翻涌着莫名的疯狂,钳制她的力道越来越大:"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不该是这样的……" “姜小侯爷还是清醒点吧!”宁清洛"啪"地一巴掌扇在姜玉恒的脸上。 姜玉恒被打得偏过头,舌尖抵了抵泛疼的腮帮,却笑了:"力气不小啊,清儿,在梦里怎么还能有这么真实的感觉……" 宁清洛狠狠一巴掌甩过去,清脆的巴掌声在夜色中格外刺耳。 姜玉恒偏着头愣了愣,舌尖舔过发麻的腮帮,突然低笑了起来:"疼的……"拇指擦过破皮的嘴角:"清儿在梦里还能打这么疼……" 宁清洛猛地挣开他的桎梏。 "这不是梦,你清醒点姜小侯爷,要是让柔姐姐知道,还不知道要怎么跟我闹腾呢,你能不能放过我,也当做是放过自己了。" 宁清洛声音发抖,眼眶微红:"你是怎么有脸问出你做错了什么,是是是你没错,一切都是我的错,订婚后把你真的当做我未来的夫君就是我犯下的最大的错误,以前给你好脸给多了才让你现在能在我面前如此不要脸叶是我的错。" 姜玉恒眸色一深,猛地扣住宁清洛的后脑,眸子瞬间清明了一些,压抑的怒意和莫名的占有欲,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眼神陡然清明:"你是真的清儿?" 月光下,姜玉恒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 他慌乱地松开手,指尖轻颤着抚上她红肿的手腕:"我弄疼你了?"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慌张,"对不起,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宁清洛气的浑身发抖,狠狠的瞪着姜玉恒。 "我还以为我在做梦,我……我竟然遇见你了清儿……我这几日经常在府中徘徊,就想着可能哪天能碰见你,还真的让我碰见了。"姜玉恒哑着嗓子松开宁清洛,拇指擦过宁清洛微肿的手腕:”你的手腕是怎么了?是被我刚刚弄伤的?对不起清儿,我刚刚实在是醉的厉害,不是有意的,我还以为我在梦里,对不起……" 宁清洛突然笑了,那笑声比夜风还冷:"姜小侯爷还真是...演得一手好戏。" 她后退一步,眼中满是讥诮:"这般惺惺作态的嘴脸,真是让人看了作呕。" 夜风吹散了她最后一句话,却吹不散姜玉恒眼中骤起的风暴。 “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在演戏……”姜玉恒的指尖还残留着宁清洛肌肤的余温,垂在身侧的拳头却已经攥得发白。 144 休要胡说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宁清洛忽然笑了,笑得讽刺:"姜小侯爷能不能不要在恶心人了?姜小侯爷如今的这张嘴脸真的看的让人觉得反胃。" "清儿就是这么看我的?"姜玉恒一脸受伤的模样,掐着宁清洛的下巴,逼宁清洛直视自己的眼睛:"我现在是不是做任何事情都会让你觉得恶心?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能不再埋怨我跟我耍小脾气?" 宁清洛浑身一颤,突然觉得荒谬至极。 “是,你现在不管做什么都让我无比恶心,我没有在跟你耍什么小脾气,因为你不配,你听懂了吗?”宁清洛打开了姜玉恒掐住她下巴的手,后退了一步:“姜小侯爷,往日之事我可以不与你做计较,但请姜小侯爷以后认清自己的位置,姜小侯爷是柔姐姐的未婚夫婿,不再跟我有任何关系,请姜小侯爷收起自己这些无理的行为,也希望姜小侯爷能让我看的起你,哪怕是一点点也好,不然我们的曾经真的就成了天大的笑话。” 夜色如墨,远处廊下的灯笼在风中微微摇晃,橘红色的光晕在青石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檐角铜铃轻响,一道颀长的身影静静立在廊柱旁。 叶从斤身披银白狐裘,领口镶嵌的墨玉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 他的面容大半隐在檐角的阴影里,唯有那双狭长的凤眼亮得惊人,眼底凝着深潭般的寒意。狐裘下露出一截玄色衣角,鎏金的暗纹在走动时若隐若现。 脚步声不紧不慢,叶从斤一步步从阴影走向月光。 银白色的狐裘在夜风中翻飞,如同一只振翅的白鹤。 他的面容渐渐显露出来,衬得整个人愈发清冷疏离。 "这么热闹?"叶从斤的嗓音带着漫不经心的慵懒,却在看见宁清洛手腕上的红痕时骤然变冷。他径直走到两人之间,狐裘的下摆扫过宁清洛的手臂,带着淡淡的沉水香。 夜色如墨,檐角的风灯忽明忽暗地摇曳,在青石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叶从斤忽然抓住宁清洛的手腕,指尖不由自主地颤抖着,那双总是从容不迫的凤眼里此刻盛满了焦急和疼惜:"清儿,你的手腕......" 他的声音发紧,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喉头:"肯定很疼对不对?是不是姜小侯爷抓伤的?" 宁清洛微微蹙眉,指尖在他掌心轻轻颤了一下,随即用力抽回手,藏进了宽大的袖摆。 月光下,她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浅浅的阴影:"不是姜小侯爷伤的。" 叶从斤的手指僵在半空,狐裘上的银线刺绣在风中微微闪光。 他忽然逼近一步,眉头紧锁:"那是谁?"声音里带着几分压制不住的怒意:"清儿是在护着姜小侯爷吗?" 夜风吹乱了宁清洛额前的碎发,她的眼睛在月色下格外清冷:"我没有任何护着姜小侯爷的理由。" "那你的手腕......"叶从斤再次伸手想查看,却在半路停住,五指微微蜷缩。 宁清洛突然抬头直视他,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十公子忘记方才抓的我?" 她缓缓抬起手腕,青紫的指痕在月光下格外刺眼:"分明是十公子弄伤的。"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片雪,却冷得刺骨:"十公子是不想承认,所以推脱在姜小侯爷的身上吗?" 叶从斤浑身一震,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他猛地低下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睛,只看见他紧抿的薄唇在微微发抖:"对不起......"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见,"我刚刚不知道......会弄伤你......是我太用力了。"抬头时,眼眶竟有些发红:"清儿想怎么罚我都可以......"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要不清儿打我一顿出出气吧......" 宁清洛看着他不语,月光给两人之间划出一道冷清的界线。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惊起几只寒鸦。 "不必。"宁清洛最终只是拢了拢衣袖,转身欲走。 叶从斤急忙起身,狐裘擦过青石地发出簌簌轻响,却在伸手的瞬间又收回,只敢轻轻牵住她的一片衣角。 "让我看看伤......"他的声音几近哀求,在夜风中显得格外单薄。 宁清洛头也不回,衣角从他指间滑落,只留下一句:"不劳十公子费心。" 月光下,叶从斤的身影凝固在原地,银白的狐裘也沾染了几分清冷的光。 远处传来枯叶被踩碎的声响,一下一下,像是谁的心在碎裂。 “原来是十公子弄伤的清儿,害我还以为是自己伤的清儿难受的不得了。” 姜玉恒眼神一凛,下意识松开钳制宁清洛的手:"十公子来得倒是巧。"他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扫过,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怎么,是来故意冤枉我伤害清儿的?" 叶从斤恍若未闻,修长的手指轻轻托起宁清洛的手腕,拇指若有似无地摩挲过那片红肿。他的目光始终没离开姜玉恒的脸,声音却轻柔得仿佛在哄孩子:"疼么?" 宁清洛想抽回手,却被他不动声色地按住。 叶从斤的手指温度偏低,与她灼热的皮肤相触时带来几分清凉的缓解。 夜色渐深,廊下的灯笼被风吹得左右摇摆,在青石地上投下摇曳的光影。 姜玉恒的眼睛里猛然燃起两簇怒火,他快步上前,锦缎衣袖在风中猎猎作响:"十公子这是在做什么?"他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声音里满是讥讽:"清儿可是要嫁给广平王的,是未来的王妃,你日后该尊称一声'母妃',现在这般行径究竟是何居心?" 叶从斤缓缓起身,银白色的狐裘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光。 "我在做什么?"他转过头,突然伸手勾住宁清洛的腰往怀里一带,另一只手抚上她的后颈,语气温柔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自然是...护着我未来的母妃了。" 他突然长臂一伸,将宁清洛纤细的腰肢揽入怀中,一只手轻抚上她白皙的后颈,手指在细腻的肌肤上轻轻摩挲。 他低沉的嗓音里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我保护我未来的母妃,能有什么居心。"说话间,他修长的手指若有似无地拨弄着宁清洛耳畔的一缕青丝。 "呵!"姜玉恒俊朗的面容瞬间扭曲,"这叫护着母妃?你分明是对清儿心怀不轨!"他白玉般的手紧握成拳,指节发白。 叶从斤不紧不慢地抬头,眼角那颗泪痣在月光下格外妖冶:"那姜小侯爷方才的举动又算什么?"他的嗓音陡然转冷,"是想要轻薄我广平王府未来的女主人,还是存心羞辱我父王,羞辱整个王府?亦或是...想要藐视皇威?" “你放屁,我没那种意思,是你想跟清儿不清不楚,并非是我,我跟清儿曾经有过感情,跟你这种想要挖自己父亲墙角的龌龊卑鄙小人有着本质上的不同,你休要在这里胡说八道了!" 姜玉恒猛地拔高声音,衣袍因激动的动作而剧烈摆动:"我与清儿本是青梅竹马,哪像你……"他怒极反笑:"一个想要窃取自己父亲女人的无德之徒,也配在此大放厥词?"他的指尖不住地颤抖:"你敢当着王爷的面如此放肆吗?敢让王爷知晓你对清儿的龌龊心思吗?你敢当着广平王的面如此对清儿吗?” 风突然大了起来,叶从斤的狐裘在风中猎猎作响。 叶从斤总不能当着姜玉恒的面,说出广平王是想怎么对宁清洛的,叶没必要告诉姜玉恒一个外人宁清洛嫁入广平王府,整个广平王府给了宁清洛什么样的条件。 145 纠缠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所以叶从斤哪里害怕广平王知道自己对宁清洛的心思,况且今日他已经当着广平王对宁清洛举止亲密广平王也没说什么,不但没说什么还大为赞同。 不过他是没必要跟姜玉恒说这些,这些原本就是广平王府跟宁尚书之间关起门自己知道的事情。 可他看着姜玉恒这般张狂的模样心里那叫一个气。 但气归气,不能说的还是不能说,毕竟他们之间的交易不是什么正常的交易。 于是,叶从斤微微倾身,在姜玉恒耳边低声道:"姜小侯爷的手似乎伸得太长了,多管闲事管到广平王府了。" "我这都是为了清儿着想!"他突然伸手攥住叶从斤的衣领,"你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子!既不能继承爵位,连个世子都不是。"他喘息着,俊秀的面容因愤怒而扭曲:"称呼你一声'十公子'都是看在给你脸了!再怎么说我也是清儿未来的姐夫,我即将迎娶清儿的姐姐,作为未来的姐夫,照看妻妹不是理所应当?" "呵……姜小侯爷还真是不要脸。" 叶从斤忽然低笑起来,笑声如同寒风吹过冰面:"姜小侯爷也是演的一手好戏。"他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被扯乱的衣襟:"京城谁人不知侯爷风度翩翩温润如玉?"他抬眸,眼底寒光乍现,"如今看来不过是个徒有其表的虚伪小人,什么翩翩君子原来都是姜小侯爷演出来的,姜小侯爷的演技还真是精湛极了,搞的我一直以来都以为姜小侯爷是什么好东西呢,原来根本不是个东西。” 话音未落,叶从斤忽然出手如电。 一道银光闪过,姜玉恒只觉脖颈一凉,叶从斤的指尖不知何时抵在了他的喉结处,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片薄如蝉翼的刀片。 叶从斤的声音冷得像淬了毒的冰刃,指尖寒光一闪,薄如蝉翼的刀刃贴着姜玉恒的喉结滑过。 "姜小侯爷,若再多管闲事,我不介意让侯爷受点伤见点血。" 夜色中,叶从斤眼底的阴鸷如有实质,低笑一声,笑意却不达眼底:"若姜小侯爷再纠缠清儿,广平王府不介意去长宁侯府,当面问问侯爷的尊父,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月光下,三人对峙的影子在青砖地上纠缠不清。 叶从斤的刀片在月色中泛着寒光,映照着他眼底浓得化不开的占有欲。 月光倾泻而下,三人的影子在青砖地上扭曲交织,像一场无声的缠斗。 叶从斤的刀片寒光森冷,映得他眼底的占有欲几欲噬人。 宁清洛忽然上前一步,纤白的指尖轻轻搭上叶从斤持刀的手腕,袖间幽兰暗香浮动:"十公子,够了。" 这一声轻唤如冰水浇入滚油,庭中陡然静得可怕。 "清儿……"叶从斤嗓音微哑,眉宇间阴郁未散,"心里还有姜小侯爷?" 宁清洛无奈地叹了口气,指尖仍搭在他腕间。 “并不是,姜小侯爷是我宁府的客人,更是柔姐姐的未婚夫,若是姜小侯爷在宁府受了伤,我们宁府也是需要给出交代的,况且柔姐姐很珍惜姜小侯爷。” 宁清洛眸光微转,瞥了一眼脸色铁青的姜玉恒,轻轻抿唇,声音低了几分。 “若是让柔姐姐知道了姜小侯爷因为我受了伤,肯定会到我母亲那里闹腾上一顿,到最后吃不了兜着走的人是我,不是你十公子,更不会是姜小侯爷,所以十公子伤了姜小侯爷是一时痛快了自己,可是会苦了我。” 夜风拂过她鬓边碎发,她轻轻抽回手,拢了拢衣袖:“若十公子若是真心为我着想,就不要动姜小侯爷了。” 叶从斤眼神微动,指尖的刀片倏地消失不见。 叶从斤眸色暗沉,指间刀片无声消失。 他忽然反手握住她抽离的指尖,指腹在她掌心不轻不重地一划,像是惩戒,又像是安抚:"我知道了,是我冲动了,我都听清儿的。" 他语调温柔,眼底的戾气却未减半分。 夜风呜咽,卷起姜玉恒衣袍下摆。他脸色铁青地望着两人交握的手,喉结剧烈滚动了几下,"好!好得很!"他踉跄着后退两步,靴底碾碎一片枯叶:"清儿,你就非要这样待我?" 他声音里带着几不可闻的颤抖,月光下那张向来温润的面容此刻扭曲得近乎狰狞:"你宁愿对这等包藏祸心之徒和颜悦色,却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他猛地攥紧腰间玉佩,指节发白,"你就这般恨我?" 宁清洛指尖微蜷,叶从斤的手掌却将她握得更紧。 她抬眼望去,只见姜玉恒眼中翻涌着痛苦与不甘,那姿态活像被逼至绝境的困兽。 "姜小侯爷误会了。"她声音轻得像是叹息,却在风中格外清晰:"清洛对侯爷......"她顿了顿,羽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无爱亦无恨。" 姜玉恒身形猛地一晃,仿佛被人当胸刺了一剑。 她眸光微转,看向远处摇曳的灯笼:"原本侯爷若能好好待柔姐姐与我相安无事,我倒也能心平气和地看侯爷一眼。"忽而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可侯爷是怎么做的?" 夜风乍起,卷起宁清洛鬓边一缕青丝。 她的声音骤然转冷:"姜小侯爷这般纠缠不休,说是痴缠也不为过。"她抽回被叶从斤握住的手,广袖垂落遮住指尖,"只会让我觉得......"红唇轻启,吐出两个字:"恶心。" 姜玉恒踉跄着又退了一步,眼中翻涌着难以置信的痛苦。 树影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暗痕,衬得那张俊脸竟有几分可怖。 叶从斤望着姜玉恒离去的背影,慢条斯理地拢了拢狐裘,转头对宁清洛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闹剧结束了,我送你回去。" 夜风吹散了他未尽的话语,唯有廊下的灯笼还在静静摇晃,在地上投下变幻莫测的影子。 不远处的灯笼晃晃悠悠渐行渐近,橘红的光晕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朦胧中,隐约可见一袭藕荷色衣裙的窈窕身影正疾步而来。 此时姜玉恒已被宁清洛的话击得心神俱碎,如玉的面容血色尽褪,整个人宛若秋风中摇摇欲坠的枯叶。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素来挺拔的身姿此刻竟有些佝偻,修长的手指死死攥住身侧的太湖石,指甲都泛出青白色。 "清儿……"姜玉恒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像是最脆弱的琉璃被风吹得叮当作响:"你当真觉得我恶心?"他忽然抬手捂住心口,仿佛那里正承受着剜心之痛,嗓音突然哽咽,"我们一起抚琴,在画舫对弈,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恶心,难不成我们之前的感情都是假的吗?我真心对你,你怎能觉得我恶心?"一滴清泪顺着俊美的面庞滑落,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我待你一片赤诚,你竟如此糟蹋我的真心?" 146 凑巧碰上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啪嗒"一声脆响打断了他破碎的话语。 谢雨柔惊慌失措地扔掉了手中的灯笼,精致的水晶罩子在地上摔得粉碎。 她顾不得裙摆沾染尘埃,三步并作两步扑到姜玉恒身侧。 "玉恒哥哥……"她娇呼一声,柔荑死死扣住他的手臂,涂着蔻丹的指甲几乎要陷进他的皮肉里。 晚风拂过,卷起她鬓边一缕碎发。 谢雨柔仰着脸,杏眼中水光潋滟:"不是说好出来醒酒就回去的吗?"甜腻的嗓音里带着娇嗔,"我特意让人煨着的醒酒汤都要凉了。"她突然凑近轻嗅,绣着缠枝牡丹的广袖掩住朱唇:“玉恒哥哥怎么走道这里了?不是说出来透透气吗?" 姜玉恒这几日都心情不佳,所以谢雨柔特意让宁骁约着姜玉恒在天香院里喝酒。 姜玉恒郁闷极了,话说的极少,没怎么吃东西,只是一直喝酒,喝着喝着就喝多了,说是要在外面溜达溜达透透气。 谢雨柔原本以为姜玉恒就只是在天香院附近转悠转悠,也就没跟着一起,毕竟宁骁还在,她还要陪着宁骁,叫着宁骁来喝酒,总不好把宁骁一个人仍在天香院里。 谁知道姜玉恒出去了许久都没回天香院,宁骁也看出谢雨柔有些极了,就让谢雨柔自己出来找姜玉恒,宁骁则在天香院里自己喝着酒等着他们。 谢雨柔出来转悠了好久都没找到姜玉恒,遇到路过的下人说瞧着姜玉恒晃晃悠悠的往兰院的方向走着。 谢雨柔立马就感觉不妙,快步的往兰院走着,谁知道还没到兰院,就听见了这边的动静。 果真,宁清洛还真是跟姜玉恒呆在了一起。 姜玉恒目光仍死死锁在宁清洛身上,闻言却强扯出一抹笑:"是啊,我就是喝的有些醉了,也没成想自己回醉成这样。"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玉扳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本想散散酒气,不知怎么就走到了这里,还凑巧碰上了清儿。"话音未落,突然一个踉跄,整个人都往谢雨柔身上倒去。 谢雨柔慌忙扶住他,转向宁清洛时眼神瞬间转冷。 她微微抬起下巴,发间垂落的鎏金步摇发出泠泠清响:"还真是巧啊……"唇角勾起讽刺的弧度:"深更半夜的,清妹妹不在兰院歇息,偏生在这碰到了玉恒哥哥。"她忽而掩唇轻笑:"该不会是专程在此守候吧?"她眉眼似画,眼底却泛着冷光,视线扫向宁清洛,声音骤然冷了下来:“怎么,又有人使了绊子,故意绊住你的脚?我看不是凑巧碰到了清妹妹,是清妹妹故意跟玉恒哥哥遇见的吧。” 宁清洛静立在一株老梅树下,月光透过枝桠在她月白色的裙裾上投下细碎光影。 听闻此言,她轻轻抚了抚袖口绣着的缠枝纹,唇角泛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柔姐姐说笑了,就是凑巧碰上的,也不是我主动跟姜小侯爷说话,是姜小侯爷纠缠着不让我走,什么故意不故意绊住脚的,柔姐姐怕是想多了。"她抬眼时,眸光清冷如霜:"明明是小侯爷借着酒意拦我去路,怎么反倒成了我处心积虑?" "你!"谢雨柔气得指尖发颤,腕间的翡翠镯子撞出清脆声响。 她突然拽着姜玉恒的衣袖娇声道:"玉恒哥哥你听听,经过上回那档子事,玉恒哥哥怎么会跟清妹妹多说什么?是不是嘛玉恒哥哥,瞧清妹妹说这话,好生没道理,真真的自大的很,说句不好听的,清妹妹这不就是往自己脸上贴金吗?" 姜玉恒却恍若未闻,仍旧痴痴望着宁清洛:"清儿,方才那些话……" “玉恒哥哥……”谢雨柔打断了姜玉恒的话,晃悠着姜玉恒的胳膊,像是一定要让姜玉恒承认自己说的宁清洛是在往自己脸上贴金才算是心里踏实。 “玉恒哥哥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清妹妹拦住的你,硬是要跟你说话,非要纠缠你,玉恒哥哥你不是说对清妹妹的纠缠很是无奈吗?那今日玉恒哥哥也不用给清妹妹留脸面,直接实话实说就好,省的清妹妹还惦记着你,让姑父误会是你的不是。” 姜玉恒的面容在月下显得格外苍白,一抹尴尬的红晕从耳根缓缓蔓延至颈间。 他抬手用拇指轻轻搓弄食指上的玉扳指,指节处因用力而泛出青白,喉结滚动了几下,才勉强挤出一句:"柔儿……"他声音低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好了,不要再说了……" 他侧身微微避开谢雨柔的视线,目光闪烁,仿佛不敢直视任何一人。 绣着银丝云纹的锦袍在夜风中轻轻晃动,衬得他身形愈发单薄。 谢雨柔正要开口,姜玉恒又急忙抬手止住,勉强扯出一抹兄长般的温和笑意:"清儿总归是你的妹妹。"他刻意咬重了"妹妹"二字,像是要提醒自己什么:"我是清儿未来的姐夫,没必要把事情挑破了闹的大家都难看,又何必把话说得这般直白。"说到这里,他的声音突然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藏在袖中的手悄然攥紧。 月色渐冷,一片乌云无声遮住了半轮清月。 姜玉恒干笑两声,声音愈发轻了,却带着显而易见的局促:"闹得大家都不好看也没什么意思,我酒也醒的差不多了,跟你回去再跟宁兄喝一会也好回府了。" "姜小侯爷。" 宁清洛忽然轻声一唤,清冷的嗓音如檐角坠落的冰棱,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姜玉恒身形一僵,仿佛被这一声定住了身形。 她静静地立在月光照不到的暗处,唯有半张精致的侧脸被廊下灯笼映得忽明忽暗,唇角勾起一抹浅笑,眼底却无半点温度:"事情挑破了……"她顿了顿,纤长的手指轻轻拂过衣袖上那道根本不存在的褶皱:"难看的只有姜小侯爷一个人罢了。" 话音刚落,一阵夜风突然卷起她鬓边散落的青丝。 那双如墨的眸子终于抬起,直直对上姜玉恒慌乱的眼神,声音轻柔如絮,却字字如针:"毕竟痴缠不休的是谁,大家心知肚明。" “清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是玉恒哥哥缠着你吗?清妹妹可真能说大话。”谢雨柔猛地倒吸一口凉气,手上的玉镯"叮"地撞在石栏上。 “是啊,就是姜小侯爷缠着我,我哪有说什么大话,真不知道柔姐姐脑子里装的是什么,柔姐姐也不像是那么好骗的人,难不成是就喜欢被姜小侯爷蒙骗,柔姐姐心甘情愿被骗这股子劲,清洛真是自愧不如。” 147 好伶牙俐齿的嘴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宁清洛却不紧不慢地继续道:"反正痴缠的人不是我,我也不怕挑破什么,挑破了我也不觉得难看,难看的只会是柔姐姐的玉恒哥哥而已。”她低头抚平衣袖上一道不存在的褶皱:"姜小侯爷有自己的办法哄的柔姐姐一愣一愣的,说什么都能让柔姐姐相信,又有什么可担心被挑破的?大不了这边这样说,回头再跟柔姐姐换个说法洗清自己就行了,姜小侯爷是个有本事的,定是能安抚的住柔姐姐的。小侯爷哄柔姐姐的本事,我可是领教过的。"她突然轻笑一声,宛若银铃轻响,眼波流转间,意味深长地瞥了谢雨柔一眼:“姜小侯爷今日这样说,明日换个说辞,横竖都能把柔姐姐哄得服服帖帖,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姜玉恒的面色瞬间惨白如纸,连嘴唇都失了血色。他下意识上前半步:"清儿,我从未……" "玉恒哥哥!"谢雨柔突然尖声打断,一把拽住他的衣袖。精致的蔻丹几乎要嵌进绸缎里,"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宁清洛看着姜玉恒手足无措的样子,红唇微启:"瞧,这不就急了?"她的目光轻飘飘地扫过两人紧攥的衣袖:"不过姜小侯爷放心,姜小侯爷只要不在纠缠与我,我也会给姜小侯爷留点脸面的。" 远处的更鼓声悠悠传来,她缓缓后退一步,整个人隐入廊柱的阴影中,唯有清冷的声音幽幽传来:"我这个人啊,最不屑的就是拆穿那些漂亮的谎言了。" 夜风骤起,姜玉恒立在原地,望着她消失的方向,整个人宛如一尊被抽走魂魄的雕像。 而谢雨柔死死攥着他的衣袖,指甲已经将华贵的衣料勾出几道细丝。 谢雨柔闻言冷笑,腕间的金镶玉镯在月光下划过一道寒光:"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她突然逼近一步,身上浓郁的茉莉香扑面而来:"那我倒要问问,既是凑巧遇见,为何偏生挑这夜深人静时?为何偏偏是玉恒哥哥醉酒之时?" "我又不是能掐会算的神仙,怎么可能知道姜小侯爷什么时候醉酒?" 宁清洛微微偏首,唇角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夜风拂过她鬓边散落的青丝,发间那支素银簪上的珍珠轻轻摇晃,在月光下映出莹润的光。 她的指尖缓缓摩挲着腕间的白玉镯子,眼神却愈发冷清,仿佛在看一场荒诞的戏。 她抬眸,眸光清透如寒潭,直直望向谢雨柔那双几乎要喷火的杏眼:"柔姐姐问我这些,我倒是不知道去问何人了,不然柔姐姐问一问姜小侯爷?我觉得姜小侯爷比我清楚。" 说到这里,她的视线轻飘飘地转向姜玉恒,见他神色僵凝,薄唇紧闭,整个人如同一尊被架在火炉上烤的石像,既不敢看她,也不敢看身旁的谢雨柔,只勉强维持着表面上的镇定。 宁清洛嗓音轻柔,尾音微微上扬,"毕竟是姜小侯爷自己做的事情,谁能比姜小侯爷自己更清楚呢?" "你胡说!" 谢雨柔像是被这话瞬间点燃,绣着金线牡丹的锦袖狠狠一甩,腕上的一对翡翠镯子当啷作响。 她上前一步,几乎要逼近宁清洛面前,浓郁的茉莉香随着她的动作扑面而来,娇艳的脸庞却因怒意而扭曲得吓人。 "一定是你偷偷打听了玉恒哥哥在我那里喝酒的事情!"谢雨柔声音陡然拔高,指尖几乎要戳到宁清洛眼前,整个人固执的可怕:"肯定是你偷偷摸摸的打听玉恒哥哥在我那里喝酒的事情,又想办法引导玉恒哥哥往你兰院这边走,你是不是还派了丫鬟守在路上了。" 宁清洛却忽然轻笑出声,那笑声清澈如山涧溪流,却偏偏带着一丝讥讽。 她微微侧身,让开谢雨柔咄咄逼人的逼近,月光洒在她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清冷如霜的轮廓。 "我都不知道我还能指使姜小侯爷的腿啊?"宁清洛语调轻缓,眸光却似一把薄刃,轻轻刮过谢雨柔和姜玉恒:"那我倒是真厉害……"她故作惊讶地眨了眨眼,"莫不成,我什么时候还学会了什么控人心神的法术?奇怪,我自己怎么不知道呢。" 谢雨柔被她的话堵得面色涨红,胸口剧烈起伏,精致的绣鞋重重踩在地上,发出细微的响声。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尖利,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眼角的弧度却僵硬得可怕:"清妹妹,我是在好好问你话,你怎么就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回答?" 她刻意放慢语速,仿佛是在对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循循善诱:"承认你还喜欢玉恒哥哥有什么丢脸的呢?"她抬手轻轻抚了抚发间的金钗,语气突然变得怜悯:"玉恒哥哥是天上的明月,谁见了不动心?你对玉恒哥哥一直恋恋不忘,这也是人之常情啊。" 她故意叹了口气,声音愈发柔和,眼角甚至隐约渗出几分虚假的亲昵,轻轻歪头,状似体贴:"只要你老实说了,我这个做姐姐的,会好好体谅你的。" 宁清洛闻言,眸光微微一凝。 她缓缓抬起眼,那双清透的眸子里不见半分慌乱,反而像是洞悉了一切似的,漾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宁清洛轻轻开口,嗓音柔软如丝,却暗含锋芒:"柔姐姐,有些话说多了,连自己都会信的吧?柔姐姐这么自我欺骗真的好吗?姜小侯爷就算是天上的月,也是柔姐姐你心中天上的月,与我何干?我的天上月怎么都不会是姜小侯爷的。" 夜风骤起,吹落一片花瓣,无声地落在两人之间的青石板上。 谢雨柔冷哼一声,眉眼间染上一抹讥诮,朱唇轻启:“我看自欺欺人的是清妹妹吧……” 她话未说完,忽听一声极轻的咳嗽从阴影处传来,不急不缓,却像一把刀子骤然割开僵持的空气。 脚步声响起,枯叶沙沙作碎,一道玄色身影踱入月光之下。 叶从斤缓缓走出,乌木折扇“唰”地展开,扇面墨色山水分明浮现,在月色下忽浓忽淡。他嗓音低沉,带着几分刻意的慵懒。 “谢小姐,这里还有个人呢。”他扇尖轻轻一点,似笑非笑地瞧着她:“怎么,谢小姐是看不见我吗?” 谢雨柔瞳孔微缩,这才惊觉树影下竟一直藏着人。 月光斜映,她方才眼里只有姜玉恒和宁清洛,竟丝毫未察觉叶从斤的存在。 她怔了一瞬,随即迅速调整神色,福身一礼,面上挤出一抹笑意,眼底却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柔儿见过十公子。” 她微微侧眸,目光轻飘飘地扫过宁清洛,语气忽然变得怜悯:“既然十公子也在这儿,想必我清妹妹的心思跟嘴脸,十公子都看清楚了?” 148 情真意切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话音未落,她眼圈微红,似是委屈又像是痛心,捏着绣帕的手紧了紧:“清妹妹已经是广平王的未婚妻,却还不知廉耻地勾搭我的未婚夫婿,说到底,也是我这个做姐姐的没看住她。” 她顿了顿,掩袖叹息一声,复又抬眼望叶从斤,言辞恳切却又处处含刺:“清妹妹已经是广平王的未婚妻,还不知廉耻的勾搭我的未婚夫婿是清妹妹的不对,我在这替清妹妹像十公子赔罪了,让十公子看到这种笑话,真是宁家的家门不幸。” 叶从斤眸色一深,唇角笑意不减,刚欲开口,谢雨柔却又抢先一步,声音又急又柔,似是情真意切。 “十公子,虽说清妹妹有错在先……”谢雨柔目光闪烁,言辞愈发温和,却字字诛心:“但请您看在宁家的份上,别跟她计较。” 她缓缓抬眼,一副替人着想的口吻:“更不要把这事告诉广平王。” 她刻意放慢语调,似是替宁清洛忧虑:“广平王毕竟上了年纪,若是为此气坏身子不值得。” 叶从斤眸光微动,折扇轻摇,一言不发地盯着她,似乎想看谢雨柔能演到哪一步。 谢雨柔见他神色淡然,心中愈发笃定,继续温声道:“更何况,清妹妹过阵子便要嫁入广平王府,家和万事兴……”她柔柔一笑,故作善解人意,“我既为长姐,一定会好好管教清妹妹的,绝不会再让她……勾引自家姐夫!” 她微微一顿,眉梢轻扬,声音陡然转冷三分。 话音落,她直视叶从斤,似是恳求,实则是想要让叶从斤发怒怪罪宁清洛,从而能激怒叶从斤,让叶从斤把宁清洛勾搭姐夫的事情告诉广平王,最好是让叶从斤厌恶上宁清洛,这样叶从斤肯定会添油加醋的跟广平王告状。 广平王堂堂王爷哪是什么好惹的主,男人都爱面子,自己的未来王妃勾搭起了别的男人,那可不得把广平王气死,最好是气的广平王跟宁清洛退婚,这样宁清洛的名声就在盛京臭到底了,以后怕是没有哪家愿意娶宁清洛这种女人。 谢雨柔想的很好,叶从斤也是听的有滋有味,差点都被谢雨柔给逗笑了,得亏是常年跟在广平王身边的训教,让叶从斤硬生生的忍住了笑意。 正所谓,有的人能听进去人话,那就可以说一说讲一讲,有的人怎么都听不进去人话,那连讲明白的必要都没有。 很显然,谢雨柔就是那种根本听不进去人话的。 也不怪姜玉恒能把谢雨柔哄骗到手,也就是不知道这份哄骗是真是假,谢雨柔是真的被蒙蔽住了,还是心中还是有自己的小心思。 不然叶从斤很难理解谢雨柔为什么会愚蠢成这个样子,蠢的简直令人生笑。 叶从斤觉得自己也没什么能跟谢雨柔说的,宁清洛把话都说的那么明白了,谢雨柔还是被困在自己的认知里,就是他说破了天,怕是也没用。 叶从斤静静看着谢雨柔喋喋不休的脸,忽然觉得有几分荒谬。 宁清洛已经将话说得明明白白,可笑的是,谢雨柔仍固执地陷在自己的认知里,活像个戏台子上的角儿,演着自以为是的独角戏。 所以,叶从斤淡淡的笑了笑,不接谢雨柔的话也不做任何解释。 夜色微凉,露水悄然爬上叶间的嫩枝。 也从斤唇角微微扬起一抹不带温度的笑,只是抬眸看了眼天色,嗓音淡淡:“夜露渐重,姜小侯爷醉得不轻,还是早些送回去歇息为好。” 谢雨柔被这突如其来的打断噎得一滞,红唇微张,半晌才挤出一句:“十公子竟不计较清妹妹跟玉恒哥哥的事?” 风声掠过树梢,吹拂起叶从斤的袖摆,他眸光微垂,语气平静得近乎漠然:“清儿跟姜小侯爷之间,能有什么事?” 他指尖微微摩挲着扇骨,声音低沉却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只要姜小侯爷安守本分,莫要扰清儿厌烦,自然天下太平。”他眸色骤冷,“但若姜小侯爷还是这么不知分寸骚扰清儿,那本公子倒真得跟父王,好好聊一聊了。” 谢雨柔脸色一变,急急反驳:“十公子是不是没弄明白?这事怎能怪玉恒哥哥,分明是清妹妹她……” “好了柔儿,不要再说了,清儿是广平王的未婚妻,是十公子未来的母妃,柔儿你就少说两句吧。” 姜玉恒猛地出声打断,嗓音嘶哑,带着几分醉酒后压抑不住的烦躁。 谢雨柔正要发作,却见姜玉恒推开谢雨柔扶住他的手,踉跄着朝前迈了两步,脚步虚浮,一双微微泛红的眼睛紧紧望向宁清洛的侧脸,神情似挣扎似懊悔。 他抬起手,似是想要触碰什么,却在半空中停滞一瞬,终究缓缓垂下。 “清儿,对不住了,今日之事,是我酒后失态,改日我必给你一个交代。”他嗓音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都怪我喝多了闹的,柔儿方才说的话你莫要放在心上,也别往心里去。” 话落,他倏然转身,一把拽住谢雨柔的手腕,声音低沉而冷硬:“宁兄还在天香院等着我们,我们赶紧回去吧。” 谢雨柔张口想辩,却在触及他冰冷的眼神时骤然噤声,满腹愤懑生生咽了回去,只能在衣袖底下狠狠攥紧了手指。 月光如水,映照着几人静默的背影,无人看见,叶从斤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冷冽的笑意。 一阵疾风突然卷过,吹灭了不远处最后一盏残灯。 黑暗笼罩的瞬间,宁清洛清冷的嗓音幽幽传来:"夜色已深,柔姐姐好自为之。"她的身影渐渐隐入黑暗,唯有裙裾拂过草叶的窸窣声久久不散。 谢雨柔就定定的站在原地,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姜玉恒也不好跟谢雨柔强硬,察觉到谢雨柔很不对劲,似是将要爆发的边缘,又小心谨慎的隐忍着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尤其是看到谢雨柔通红的眼眶,委屈的憋闷着快要哭出来,还双手紧紧握拳不然眼泪落下,姜玉恒心里更是难受极了,脸色也缓和下来,抬手轻轻抚上谢雨柔的后背,温声道:"柔儿别误会,我只是和清儿说了几句话,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清儿没有纠缠我,就仅仅是碰上了,刚刚十公子也一直在这里,我们先回去好不好。。" "不好!"谢雨柔也是上了脾气,嗤笑一声,指尖却紧紧攥住姜玉恒的衣袖,"玉恒哥哥,你倒是念得很亲热啊,一口一个清妹妹,是清儿还是情妹妹?你现在跟我说清妹妹没有纠缠你,那就是你纠缠清妹妹了?" 姜玉恒无奈极了:“我没有。” “这件事情,今天不说明白,谁也别走了。”谢雨柔斜睨着宁清洛,声音甜腻,却字字带刺:"宁清洛,你勾引人的手段是不是该收敛些?之前是裴大公子,这次又是谁?你身边的十公子吗?你可是要做十公子的母妃的,这怕是不合适吧,被广平王知道了,你跟十公子都没好果子吃。" 宁清洛唇角噙着一抹冷淡的笑,纤白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袖褶皱,眼底浮动着令人心惊的凉薄。 "柔姐姐这就误会了。" 149 无依无靠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她抬起眼睫,眸光如水般清冽,却又带着几分讥诮:"我从始至终,可都没主动招惹过谁。"顿了顿,忽然轻轻一笑:"倒是柔姐姐,为何就咬着我就不撒口呢?" 谢雨柔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 宁清洛笑意更浓,声音轻柔得像在话家常:"难道非得我今日当真勾搭了谁,柔姐姐才能满意?"她的目光在姜玉恒和叶从斤之间游移,最后定格在谢雨柔气得发白的脸上:"还是说,柔姐姐其实盼着我去勾搭姜小侯爷才开心?" "你……"谢雨柔双眼通红,声音陡然拔高:"你这就是变相承认你勾搭玉恒哥哥了是不是?!"宁清洛忽然咯咯笑了起来,笑声清脆,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她慵懒地一摆手。 "是是是,我不但勾搭了你的玉恒哥哥。"她眼波流转,瞥向一直沉默的叶从斤:"我还勾搭了十公子呢。我谁都勾搭,这回答柔姐姐可满意了?" "你看你承认了!"谢雨柔激动地转向叶从斤,眼中闪烁着扭曲的得意:"十公子您瞧瞧,这就是您未来的母妃,若是让广平王知道了,十公子也是讨不到任何好处的,十公子还向着她做什么?难不成让她祸害了您吗?若是让广平王知道……" 她的声音突然噎住。 只见叶从斤修长的手指间不知何时多了一枚薄刃,在月光下泛着森冷的光。他的视线一直落在面色苍白的姜玉恒身上,闻言才慢慢移向谢雨柔,薄唇轻启。 "谢小姐。"叶从斤的声音低沉得可怕:"说话前,先用脑子想想。" 那枚薄刃在他指尖灵巧地翻转,每一转都像是无声的威胁:"有些话,说出来容易,收回去……"他忽然抬眸,眼瞳幽深得令人心悸:"可就难了。" 谢雨柔后背一凉,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她勉强扯出一丝笑容:"十公子误会了,我哪敢威胁十公子……" 夜风卷起落叶,在场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都被月光映得无比清晰。 终于在这一刻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姜玉恒的手指在谢雨柔后背轻轻一扶,动作温柔却带着几分疲倦:"柔儿,算了,我们回去吧。"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极力压抑着什么情绪。 叶从斤闻言轻笑一声,指尖的薄刃蓦地停住,寒光在月色下一闪而逝。 他目光冰冷地扫过谢雨柔,慢条斯理道:"是啊谢小姐,趁我现在心情还算不错,赶紧跟姜小侯爷离开吧。"他微微俯身,声音陡然转冷,"否则我也不知道一时不高兴,会对谢小姐做些什么。" 谢雨柔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随即又强撑着扬起一抹娇媚的笑。 她如蛇般往姜玉恒怀里又贴紧几分,仰着脸,眼底闪过一丝算计:"怎么,叶公子这是在威胁我?"她拽着姜玉恒的衣袖轻轻摇晃,声音甜得发腻:"玉恒哥哥,你说,要是有人威胁我,你会不会保护柔儿?" 姜玉恒眉头微蹙,目光在三人之间游移不定。 夜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更显神情晦暗不明。他搭在谢雨柔肩上的手微微收紧,却仍沉默不语。 叶从斤忽然大笑起来,笑声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刺耳。 他一边笑一边拍手:"好一对情深义重的璧人啊!"笑声戛然而止,他眼神骤然转冷:"谢小姐,你现在倚着的这位世子爷,恐怕连自己都保不住呢。" 谢雨柔的指尖死死掐进姜玉恒的手背,面上却挂着楚楚可怜的笑容,声音微微发颤:“十公子,我能倚靠的就是有玉恒哥哥了。”忽然加重语气,目光如刀般剜向宁清洛,纤细的手指几乎要在姜玉恒袖子上掐出洞来:“不像清妹妹,今日依靠裴大公子,明日依靠广平王,现在还能依靠着你。”她泫然欲泣地仰头看向姜玉恒:“要是玉恒哥哥都不要我了,我就真的是无依无靠了。” 叶从斤把玩着玉扳指,闻言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嗤笑。 姜玉恒被她拽得微微踉跄,无奈地拍了拍她发颤的指尖:"柔儿怎么尽说这些傻话……" 谢雨柔纤细的手指死死掐进姜玉恒的掌心,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他的皮肉都掐出血来。 她仰着苍白的小脸,眼尾泛着红,声音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玉恒哥哥,你不会不要我的,对不对?" 姜玉恒低头看她葱白的指尖都泛了白,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抬手想为她拂开被风吹乱的鬓发,却在半空中停顿了一瞬,最后只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说什么傻话?"他笑着摇头,眼角却泄露出一丝疲惫:"不过是碰巧遇见清洛,说了几句闲话罢了,怎么就能想到这么多事情,我怎么会不要你,不要多想了,以后我都避免跟清儿碰面就是了。" "碰巧?"谢雨柔猛地甩开他的手,冷笑声在寂静的庭院里格外刺耳。 她涂着蔻丹的指甲直指向不远处垂首站着的宁清洛:"那方才我远远瞧见的拉拉扯扯,也是碰巧吗?"她的目光如毒蛇般缠上宁清洛姣好的脸庞:"还有叶十公子在一旁作梗……”顿了顿,眼中饱含恨意的瞪着宁清洛:“清妹妹,你可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说你对玉恒哥哥无意?" 被点名的宁清洛缓缓抬头,月光映照出她清丽的侧脸。 她轻轻叹了口气,眉宇间带着说不出的倦意,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柔姐姐,不喜欢姜小侯爷这话我说过不止一次了,我也早说过,我不会与姜小侯爷有任何瓜葛,柔姐姐怎么总是不相信呢?柔姐姐是在怀疑我还是在怀疑姜小侯爷?" 宁清洛的眸子在月色下黑得发亮:"柔姐姐与其质问我,不如问问你的姜小侯爷,身为你的未婚夫婿,有没有做好一个未婚夫婿应该有的样子。"她勾起唇角,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为何总阴魂不散地缠着我呢?为何总往我跟前凑?这样搞的我也很烦好不好。" 夜风骤紧,卷起宁清洛素白的裙角。 谢雨柔脸色瞬间煞白,朱唇颤抖着却说不出话来。 姜玉恒面色一僵,手指不自觉地收拢又松开。 三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姜玉恒的脊背突然紧绷,俊朗的面容蒙上一层阴翳,倏地攥紧谢雨柔的手腕,力道大得让谢雨柔吃痛地蹙眉。 "柔儿……"姜玉恒声音温柔,唇边的笑意却未达眼底:"你怎么又胡思乱想?" 月光浸透他的玄色锦袍,在衣摆处绣着的银竹纹上流转。 "我不过是与清儿寒暄两句。"他喉结滚动,声音愈发低沉,松开桎梏的手转而抚上谢雨柔的鬓发:"况且十公子一直在场,我待你之心,天地可鉴。"指尖擦过她发间颤动的步摇:"这侯府少夫人的位置,除了你不会再有别人,我绝不会抛下你的。" 谢雨柔突然低笑起来,朱红的唇瓣映着惨白的脸色,猛地挣脱姜玉恒的怀抱,鬓边步摇随着她急促的动作轻轻晃动。 她一步步逼近倚栏而立的宁清洛,绣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细微的声响,红裙在风中如血般翻涌。 150 听清楚了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玉恒哥哥已经说明了跟清妹妹之间的事情,清妹妹怎么证明跟玉恒哥哥之间的清白?"她每进一步,声音就冷一分,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微微扬起下巴,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清妹妹既然说得如此坦荡,说对玉恒哥哥无意,那今日便当着我们的面,发个毒誓如何?" 一旁的叶从斤眸色骤冷,修长的手指按住腰间佩剑,声音如淬了冰,语气里含着警告:"谢小姐,适可而止。" 谢雨柔转头瞥了他一眼,眼底闪过一丝轻蔑:"怎么?十公子这般怕清妹妹应不下这个誓?"她忽然上前一步,几乎贴上宁清洛,抬手轻轻抚过对方苍白的面颊,红唇吐字如刀:"清妹妹,如果你对玉恒哥哥未有过半点心思,那你现在便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发个毒誓,就说你宁清洛宁愿孤独终老,也绝不会沾染姜玉恒半分,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廊下的灯笼突然被风卷灭,月光如水倾泻而下,将雕栏画栋镀上一层惨白。 姜玉恒身子微微晃动,后背撞上冰冷的石栏,袖中玉佩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俊朗的面容蒙上一层阴翳,眼角隐隐抽搐:"柔儿……"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适可而止,你能不能不要闹了。” 姜玉恒身子微微一晃,后背抵上冰凉的石栏,眼中闪过一丝痛色。 谢雨柔猛地抬头,脸上的胭脂被泪水冲刷出斑驳痕迹。 她死死攥住袖中的手帕,指节发白:"我闹?"声音陡然拔高,在夜色中格外刺耳:"我让清妹妹发誓就是闹了?清妹妹纠缠你,你怎么不说清妹妹在闹,清妹妹这是在闹我,往司里闹我。"眼泪滚落,却笑得凄美:"她这是要闹得我们离心,要闹得我们不得安宁。" 姜玉恒猛地攥紧拳头,喉结滚动却说不出话来。 石栏上的青苔沁出寒意,姜玉恒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喉结艰难地滑动。 他望向宁清洛时,眼中尽是痛苦与挣扎。 宁清洛 静静地站着,眸光如水,淡淡看着谢雨柔。 许久,她轻声笑道:"好啊。" 宁清洛静静立于光影交界处,月光勾勒出她单薄的轮廓。 她嘴角含笑,眼神却比檐下的冰棱还要冷。 纤白的指尖缓缓划过掌心,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声音轻柔似雪落,抬眸直视谢雨柔:"我宁清洛今日立誓,若我对姜玉恒有半分逾矩,便叫我生生世世,不得好死,柔姐姐可是满意了?" 话音刚落,一阵狂风骤然卷起满地落叶,枯叶拍打在廊柱上声声如泣。 谢雨柔面色微变,似乎没想到她应得这么干脆,精致的妆容在月光下显出几分狰狞。 姜玉恒 瞳孔一缩,猛地松开谢雨柔的手,上前一步:"清儿……" "清儿!"姜玉恒猛地推开谢雨柔,上前时却被叶从斤拦下。叶从斤冷笑着挡在宁清洛身前,冷笑出声:"姜小侯爷,可听清楚了?"随即看向谢雨柔:"要不要清儿跟谢小姐再复述一遍?" “不用,我听清楚了。” 谢雨柔死死咬着唇,指甲深深陷入姜玉恒的手腕,泛出点点红痕。她的眼眶仍泛着红,眼底却不再只是愤怒,而是掺杂着几分惊惶与不甘。 宁清洛竟真的敢立这个誓,干净利落地割舍掉了姜玉恒,那她费尽心机谋划的这场戏,岂不是在所有人面前徒添难看? 谢雨柔眼底情绪复杂,最终狠狠瞪了宁清洛一眼,拽住姜玉恒的手腕:"走,玉恒哥哥!我们回去!" 姜玉恒却没有动,仍看着宁清洛,眼底翻涌无数情绪,目光依旧凝在宁清洛身上,仿佛要把她的背影烙进心里。 夜色模糊了宁清洛的轮廓,可那声决绝的誓言仍回荡在耳边,每个字都像是锋利的匕首,将他刺得体无完肤。 “若我对姜玉恒有半分逾矩,便叫我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宁清洛宁愿咒自己不得好死,也不愿与他再有半分纠葛。 “玉恒哥哥……”谢雨柔用力拽了拽姜玉恒,姜玉恒才终于回过神。 他勉强对谢雨柔笑了笑,睫毛微颤,垂落的指尖冰凉一片,声音低哑。 "好柔儿,我们回去吧。" 两人的背影渐行渐远,廊下的灯光一盏盏熄灭,直至吞没了他们的身形。 夜色里,只剩下叶从斤和宁清洛 。 宁清洛仍站在栏杆旁,月光衬得她面色如霜雪。 叶从斤缓缓移步至她身侧,低眸看着她,嗓音低沉:"清儿竟真的发誓了?" "不过随口一句誓言,有什么值得惊讶的?"宁清洛抬眸,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眸中却无半分笑意:"既然发了誓能叫柔姐姐安心,那自是好事,若是不能……" 她轻轻拂去袖上落花,语气漠然:"那也与我无关了。" 叶从斤低笑一声,指尖轻轻滑过自己的掌心。 "那我呢?"他低声问,眸色深如夜色:"我对清儿,算是白费心思了吗?" 他的手很温暖,可宁清洛却连一丝情绪都没给他。 宁清洛缓慢而坚定抬眼望向叶从斤,眼中不带半分温度:"十公子别白费心思了,我对你,也毫无兴趣。" 这时,不远处传来了宁尚书略带焦急的呼喊声,声音穿过回廊的阴影:"清儿?是清儿在前面吗?" 叶从斤眸底暗涌的情绪瞬间收敛,转身望去时,脸上已恢复了往日温雅的浅笑。 月光下,只见宁尚书大步流星地走来,青色的官袍下摆被夜风吹得微微扬起。 宁清洛讶异地眨了眨眼:"父亲怎么到这边来了?"话音未落,突然轻咳了两声,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袖。 "我去书房给王爷拿了点东西,回紫檀院的时候瞧你不在,晚娘方才见你不在紫檀院,急得要命。"宁尚书皱眉打量女儿略显苍白的脸色,"从斤说你出去透透气,要去找你,这都大半个时辰了还没见你们回去,我心里实在不踏实。" 叶从斤恰到好处地上前一步,衣袖间隐隐残留着桂花香:"是晚辈的不是,本想着送宁小姐回兰院,正巧遇着说话,就耽搁了。" 宁清洛睫毛轻颤,指尖轻轻按了按额角:"就是……方才有些闷,想独自走走,没想到十公子跟了过来..."她声音渐低,透着一丝疲惫:"这会儿天色已晚,我正准备回兰院歇息。" "怎么突然就不舒服了?"宁尚书连忙伸手想要探女儿的额头,忽又止住动作:"要不要让府医过来看看?" "不必了。"宁清洛微微摇头,发间的珠钗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可能是今日饮的云雾茶太浓,刚才有些醉茶所以才会有些头晕罢了。" 宁尚书闻言失笑,眼角泛起细纹:"你这孩子,晚饭还没吃就跑出来了。"语气一转,又变得柔和,"晚娘特地让厨房备了银耳羹,还弄了点宵夜,要不要去紫檀院一起吃点?" "春桃应该已经在兰院备好了膳食。"宁清洛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唇角浮现一抹浅笑:"父亲和舅舅难得对饮,我就不打扰了。" 151 入冬添衣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叶从斤站在廊柱的阴影处,月光错落地洒在他半边脸上。 他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宁清洛的侧颜,月光勾勒出她优美的轮廓,连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羊脂玉佩。 他上前一步,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浅笑:"宁叔父,叔母也该歇着了,您和父王这一饮怕是要到三更,让清儿在那干坐着也是无趣。"说着不动声色地往宁清洛身边靠了半步:"不如我先送清儿回兰院,再回紫檀院陪您二位痛饮。" 夜风忽起,吹得宁清洛鬓边一缕碎发轻轻摇曳。 她抬手将那缕发丝别到耳后,语气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距离感:"不必麻烦十公子了,从这到兰院左不过几十步的距离,我自己回去就行。"她朝父亲福了福身:"父亲和王爷难得小聚,王爷还在等着父亲,十公子也还是尽早回去作陪才好,不要让王爷等久了。" 叶从斤眸光微暗,搭在玉佩上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那枚玉佩被他攥在手心里,棱角硌得掌心发疼。 月光下,宁清洛转身离去的背影纤薄如纸,绣着银线的裙摆在青石板上拖曳而过,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宁尚书看看女儿远去的背影,又看看站在原地面色晦暗的叶从斤,轻叹一声拍了拍叶从斤的肩膀:"从斤啊,清儿自己回去就行,在自己家府里,也不会出什么事的,咱们一起回去喝酒去。" 宁尚书怎么会看不出来宁清洛对叶从斤无意,只是叶从斤跟广平王一厢情愿而已。 让叶从斤去送宁清洛,又不知道送到几时,叶从斤一个不小心把宁清洛送的不高兴了,也是麻烦事。 叶从斤看着宁尚书的眼睛,从宁尚书眼中也似是读懂了什么。 宁清洛不是寻常女子,强硬的对待就能得手,今天宁清洛已经让姜玉恒烦着了,他如果现在还不识趣的往上凑,不但不会让宁清洛喜欢,还会适得其反。 相对而言,先把宁尚书搞定也是可以的。 想到这,叶从斤嘴角缓缓扬起一个弧度,像是一张精心描画的面具突然戴在了脸上。月光映着他眼中晦暗不明的情愫,嘴角的弧度恰到好处得让人看不出任何异样。 他的声音比往常更清润几分:"宁叔父,父王前日得了一坛五十年的梨花白,听闻您来,特意嘱咐要留着给您品尝。"说话间,他的指尖轻轻抚过腰间玉佩上的云纹:"不如就今日开了它?" 宁尚书一听,双目顿时放光,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当真?那老酒鬼真舍得?"他抚掌大笑,浑厚的声音在月下荡开:"今日可带来了?" 叶从斤微微欠身,月光为他低垂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来得匆忙,落在王府了。"他抬起头时,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光:"不过骑马回去取也不过一炷香时辰,叔父和父王先用些酒菜,小侄很快回来。" "好好好!"宁尚书拍着叶从斤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他拍矮三分:"赶紧去!那老家伙总说我欠他一坛好酒,今日非灌醉他不可!" 叶从斤从容地拱了拱手,姿态一如既往地优雅矜贵,就连衣袖垂落的弧度都完美得无可挑剔。 可转身的一刹那,月光斜照下来,映出他陡然冷峻的侧脸,原本温和的眉目霎时如霜雪覆盖,方才那抹笑意仿佛从未存在过。 他的步子越来越快,青石板上的足音一声重过一声,脚步沉沉,恍若要将什么碾碎, 也许是一颗无处安放的心,也许是一份求而不得的情。 宁尚书笑呵呵地望着他远去的身影,转身时瞧见兰院廊下立着的宁清洛,夜风吹动她的衣角,显得她愈发单薄。 他语气不觉软了几分:“夜里风凉,清儿快些回屋吧,别冻着。” 宁清洛低眸应是,雪莹的指尖轻轻拢了拢衣襟,姿态温婉柔顺。 待父女二人各自离去,四下寂静,唯有风声低回。 宁尚书哼着小曲往紫檀院方向踱步。 入冬的宁府,院落皆覆了一层薄雪,枝头结着晶莹的冰凌,北风卷着细碎的雪沫子掠过檐下,却掩不住兰院里的暖意融融。 宁清洛拢了拢身上的白狐裘,指尖摩挲着袖口滚边的银线缠枝纹,目光扫过院子里喜气洋洋的丫鬟婆子们。 今日兰院上下都领了新制的冬衣,连最末等的小丫头都得了一件粉色缎面棉袄,正偷偷地拿脸蹭袖子上的软毛,笑得小脸通红。 "小姐,您瞧这料子,比春风阁的绸缎还软和呢!"春桃双手捧着绣海棠花的厚棉袄,眉开眼笑地凑到宁清洛身边。 她本就圆润的脸此时更显娇憨,眼睛里盛满欢喜,手指小心翼翼地抚着衣襟上的暗纹,像是怕揉皱了似的。 宁清洛轻笑着替她理了理额前散落的碎发,温声道:"喜欢就好,这天儿一日冷过一日,穿暖和些才好做事,省得冻着手脚。" "哎呀,咱们小姐真是菩萨心肠!" 刘嬷嬷揣着新得的铜鎏金手炉,满脸红光地在一旁帮腔,声音拔高了几分:"不像有些人,寒冬腊月的连半筐碳都要克扣!" 她眼神意味深长地瞟向院墙外,意有所指地道:"前些日子,奴婢那老姐妹还说,天香院连二等丫头的月例都拖了半月呢。" 天香院克扣下人月例? 这怎么可能? 宁夫人禁足一个月而已,谢雨柔手头就没银子了? 谢雨柔是能吃还是能造,除了天香院每月的银子,还有之前她留下的大把家当,就算是谢雨柔挥霍,也用不了那么多。 怎么就能把天香院里的银子都花没了? 这里面没有什么猫腻,宁清洛打死都不信。 也没听说过谢雨柔喜欢上赌博了,况且赌庄里出现女子本就敏感,要是谢雨柔去赌了,怎么也会有点风声的。 更何况谢雨柔极为爱惜羽毛,根本不可能沾染上赌博的恶习。 还有什么能花这么银两? 除非谢雨柔是摊上了什么无底洞了。 宁清洛微微皱眉,刚要开口,院门忽地被人撞开。 "砰"地一声巨响,惊得檐角积雪簌簌坠落。 一个披头散发的绿衣丫鬟跌跌撞撞冲进来,正是紫檀院的小翠。 小翠脸色惨白,鞋跑丢了一只,罗袜上沾满泥雪,连嘴唇都在发抖:"四、四小姐不好了!宁夫人带人闯进紫檀院,和于小娘打起来了!" "咣当!" 宁清洛指尖一颤,茶盏脱手摔在青石砖上,温热的茶汤溅上裙摆,氤氲开一片暗痕。 她猛地站起身,眼前仿佛浮现出紫檀院满室的狼藉。 宁夫人被禁足半月,昨日方解,今日竟又不顾体面冲过去发难? 152 你真可怜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宁清洛刚迈出一步,衣摆尚未来得及垂落,余光扫见春桃紧跟上来,指尖下意识攥住了袖口。 紫檀院此时怕是混乱不堪,她不能带春桃过去涉险。 "春桃,你就别跟着去了。" 宁清洛侧身挡了一步,声音低柔却不容反驳,指尖轻轻点在这小丫头的肩上,似安抚又似阻拦。 "可奴婢不放心小姐一个人过去呀!" 春桃急得眼圈发红,一双杏眼蒙了层雾似的,手指紧紧绞着衣角,像是生怕松一口气,自家小姐就凭空消失了。 "没事。" 宁清洛摇头,目光转向身侧。 宁袅不知何时已绷直脊背站到一旁,眉眼沉着,一手按在腰间短刀刀鞘上,刀未出,冷意却已渗了出来。 "有宁袅陪着就够。" 宁清洛唇角微弯:"没事,有宁袅陪着我就行,好歹宁袅是会功夫的,有宁袅在你放心就行。" 刘嬷嬷也在一旁叹气,一把将春桃往自己这边拽了拽:"傻丫头,宁袅人家是有真本事的,咱们连拳脚都不会,跟着去不叫小姐反过来护着你?那不是去帮忙,是添累赘!" 她指尖点了点春桃额头,力道不轻不重:"你听话,好好待在兰院里,别让小姐还要分心顾着你。" 宁袅抬眸,漆黑的眼睛锐利如刃,却独独对春桃软了几分:"放心,我不会让小姐少半根头发。" 春桃抿唇,到底还是点了点头,指尖却悄悄在袖下拧成一团。 "嗯……那、那小姐就交给宁袅姐姐了。" 春桃小声说完,眼圈还是红的,像是强忍着什么。 宁袅没再废话,只回了一个字:"好。" 寒意从回廊缝隙钻入,宁清洛的指尖在袖中微颤,像是被这骤降的冷意冻住了血脉。 她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不安狠狠压回胸腔,再开口时,嗓音沉得像浸了冰。 "春桃。" 她唤得极轻,却让匆忙应声的丫头生生定住脚步。 "你去二兄院里,看他在不在府上。" 宁清洛语速放得极缓,仿佛每个字都用尽全力才能咬得平稳:"如果二兄在的话,把事情告知二兄,二兄会想办法的,若是二兄不在,你就去请父亲,就说,晚了,紫檀院怕是要见血了。" 春桃慌忙点头,发髻上的珠花跟着一颤。 "是,小姐!奴婢这就去!" 但她刚转身,又猛地刹住脚步,回头时眼底已漫上一层惊惶:"可、可小姐,要是二公子跟老爷都不在府上呢?" 宁清洛闭了闭眼:“那着等着二兄跟父亲回来。” 宁清洛转头对刘嬷嬷道:“刘嬷嬷,若是春桃一个人都没找到,回头你就陪着春桃一起,去门口等着父亲跟二兄。” 宁清洛转身看向刘嬷嬷,刘嬷嬷早已绷紧了面容,浑浊的眼里沉着几十年练就的沉稳。 "刘嬷嬷。" 她声音蓦地软下来,像绷到极处的弦终于泄了力:"若在门外太久等不到父亲跟二兄,你就偷偷的想办法去紫檀院让我知道……" 尾音几乎化在风里:"我总是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刘嬷嬷重重颔首,枯瘦的手一把攥住春桃腕子:"是,小姐,老奴知道该怎么做,一会老奴跟春桃一起去找二公子跟老爷,省的春桃来回跑的折腾。" 紫檀院里,早乱成了一锅滚粥。 宁夫人披头散发骑在晚娘腰上,十指死死掐住她脖子,一张保养得宜的脸狰狞得扭曲:“贱人!你哄着夫君还不够,如今连我的清洛也要抢?你怎么不直接挖了我的心肝呢?!” 晚娘被她掐得面色紫胀,却突然冷笑一声,猛地抬膝狠狠顶在宁夫人腰眼上。趁着对方吃痛松劲的刹那,她翻身将人按身下,扬手就甩了一耳光:“疯妇!清洛早看透你这虚伪慈母的嘴脸了!你禁足这些天,她可曾去瞧过你一眼?!” “啪。” 宁夫人左脸顿时红肿起来,嘴角渗出血丝却浑不在意,一把揪住晚娘精心养护的乌发,咬牙切齿道:“轮不到你这教坊司里爬出来的脏货教训我!当年要不是你使手段让广平王出手救你,还痴缠着夫君不放手,宁家哪有你这号下作东西?!” 晚娘被狠狠推搡撞上青砖墙的刹那,后肩蝴蝶骨与冰冷墙面相撞,发出令人齿酸的闷响。 她倒抽一口冷气尚未缓过神来,宁夫人染着凤仙花的尖利指甲已掐进她手臂皮肉,五道月牙形的血痕在雪肤上迅速浮肿。 "啊!"晚娘眸底寒光乍现,忽然绽开个带血的冷笑,猛地低头咬住宁夫人手腕。 贝齿切入皮肤的闷响混着血腥味在唇齿间漫开,她听见宁夫人发出幼猫濒死般的惨叫。 "贱人!"宁夫人保养得宜的面容扭曲如恶鬼,另一只手揪住她前襟猛然发力。 "刺啦"一声裂帛响彻庭院,雪青色软烟罗襦裙被撕开半幅,晚娘左肩霎时暴露在倒春寒的风里。 一道蜈蚣状的旧伤从锁骨蜿蜒至肩胛,褐色的疤痕组织在日光下泛着狰狞的光。 满院丫鬟婆子齐齐抽气。 晚娘趁机屈膝狠顶宁夫人小腹,趁着对方吃痛松手的间隙,拢着残破衣襟退到廊柱旁。 她染血的唇角勾起讥诮的弧度:"你可瞧这疤可眼熟?"指尖缓缓抚过自己唇上同样陈年的浅痕,"那年您趁着我外出购买首饰,让人按着我往嘴里灌滚油的时候,没想过这些疤会成为夫君夜夜亲吻的印记吧?我嘴上的疤宁夫人忘了是怎么来的?宁夫人还忘了自己是为什么被禁了足。" 宁夫人簪发散乱地僵在原地,金镶玉的护甲深深扎进自己掌心。 "您禁足解禁后第一件事竟是来寻我麻烦……"晚娘忽然闪电般揪住她发髻强迫抬头,凑近她耳畔如情人低语:"你是不是以为夫君会因为我嘴上的疤痕厌恶我?可惜啊,昨夜夫君还含着我的伤痕说,这些疤让他想起我受过的苦,夫君还更加怜惜我了,就是更加的厌恶你,你竟然还有脸来找我麻烦?"她故意让沾血的红唇擦过宁夫人惨白的耳垂:"每道疤都在提醒夫君,您是多么恶毒的妒妇,你怕不是想让夫君见了你就恶心,见了你就恨得牙痒痒。" 这句话彻底碾碎了宁夫人最后理智。 她喉间溢出野兽般的嘶吼,十指成爪朝晚娘脸上抓去:"我撕了你这张祸水脸,男人都是看脸的,我给你脸都挠烂了,我就不信夫君看了不会觉得恶心。"尖锐的指甲在距离肌肤三寸处被晚娘擒住手腕。 "谢嫣你真可怜。"晚娘轻声叹息,手上却发力将宁夫人腕骨捏得咯咯作响:"你以为夫君爱我,是因为这张脸?"她突然拽着宁夫人踉跄两步,将她苍老的面容按在廊下铜镜前:"看看你扭曲的表情,闻闻你身上腐朽的妒意,夫君厌恶的从来不是你没有我好看,喜欢的也不仅仅是我这张脸,你自己的丑态你自己感觉不到吗?" 话未说完,宁夫人突然暴起用头槌撞向晚娘鼻梁。 晚娘偏头闪避的瞬间,宁夫人染血的指甲终是划破她脸颊,一道纤细血线顺着玉白肌肤缓缓淌下。 153 慎言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两人滚在地上撕打,珠钗迸溅,罗袜沾灰。 晚娘的指甲在宁夫人颈侧抓出三道血痕,宁夫人则一口咬住她耳垂,活像两只厮杀的母兽。 锦缎撕裂的声音像爆竹在众人耳畔炸响。 晚娘雪青色的裙裾与宁夫人朱红的石榴裙纠缠在一处,两人在青石地上翻滚着厮打。 木地板上划过一道道凌乱的缎痕,仿佛是谁用蘸了胭脂的毛笔在纸上疯狂拖拽。 "贱人!我今日必要你不得……"宁夫人的狠话还没说完,晚娘的指甲已划过她颈侧。 三道殷红的血痕顿时浮现在白皙的皮肤上,像三根朱砂笔描出的细线。 宁夫人疼得倒抽冷气,发狠张嘴咬住晚娘的耳垂。 "啊……"晚娘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鲜红的血珠顺着宁夫人森白的牙齿滴落,在晚娘月白色的耳珰上溅开点点红梅。 珍珠头面早不知散落何处。 一支累丝金钗"当啷"一声砸在石阶上,凤凰嘴里衔着的东珠咕噜噜滚出老远。 晚娘鸦羽般的青丝与宁夫人的银丝假髻绞在一处,活像两匹撕咬彼此的母狼。 宁清洛脚步匆匆赶来时,院中已经乱作一团。 满地珠钗散落,断发飘飞,丫鬟小厮们却只是木着脸站在一旁,无人敢动。 宁夫人的贴身护卫横刀在前,刀尖微微斜指向人群,刀刃森冷泛着寒光,像是在无声威胁。紫檀院的嬷嬷们攥紧了帕子,嘴唇发白,一个个像被钉在了地上似的,无人敢插手主子们的纷争。 而宁夫人带来的两个粗使嬷嬷更是垂着眼皮,脸上刻着冷漠,仿佛眼前的厮打与她们毫不相干。 宁清洛眉头紧蹙,怒火在眼底翻涌,厉声道:“你们都在这里傻愣着干嘛,快点把人拉开!” 可无人应声。 她转头看向身旁的宁袅,低声问:“能把他们拉开吗?” 宁清洛转过头,月光勾勒出她绷紧的下颌线。 她的眼底映着混乱的场面,却奇异地冷静。 宁袅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颤了下,像琴弦被风拨动。 她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掩盖了眼底的锋锐。 宁袅垂眸略略一扫,指尖不着痕迹地动了动,像是掂量着什么。而后她轻叹一声,低声道:"不伤到的情况下,有点难……"这声轻叹像片落叶,却暗藏分量。 暗卫出身的她早已将场中形势收入眼底。 那些护卫指节粗大,虎口有茧,显然使惯了刀,两个嬷嬷看似垂手而立,实则脚踩七星步,随时能暴起伤人。 宁清洛突然攥紧她袖口,指甲几乎要掐进布料:"我是说我母亲跟晚娘。"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宁袅眼中寒光一闪而逝:"属下可以把看管紫檀院下人的人清理掉。" "也行。" 话音未落,宁袅已如鬼魅般袭向最近的护卫。 众人只见青影闪过,那护卫刚抬刀格挡,脖颈已挨了记手刀。 他闷哼着跪倒时,宁袅的足尖正勾住另一人手腕,发力一拧,钢刀当啷坠地,在青石砖上溅起一串火星。 两个嬷嬷见状暴起,哪知宁袅反手甩出腰间软剑。 剑锋未出鞘,仅用剑柄敲在二人膝窝,她们便踉跄着栽进草丛。 整个过程不过三次呼吸,快得连月光都来不及在剑鞘上多停留一瞬。 宁袅的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多余的力道。 她身形一晃,便贴近了为首的护卫。 那人刚要拔刀,却觉腕间一麻。 宁袅的中指和食指不知何时已扣在他脉门上,轻轻一拂便卸了他的力道。他的刀刚出鞘三寸,便再也拔不出来。 第二个护卫反应极快,刀锋直取她后心。 宁袅像是背后长了眼睛,腰肢一扭,刀锋擦着她衣袖划过。 她反手一掌劈在护卫的手肘关节,只听得“咔”一声轻响,那护卫闷哼一声,钢刀呛啷落地。 两个嬷嬷见状,一左一右扑了上来。 左边那个五指成爪,直取她咽喉,右边那个袖中寒光一闪,竟然藏着匕首。 宁袅嘴角微扬,脚尖轻轻一挑,将地上的钢刀挑起。 她不接刀,任由刀身在半空翻转,恰好挡住第一记爪击。 同时右手一抬,袖中飞出一根银线,缠住了另一个嬷嬷的手腕。 那嬷嬷的匕首刚露出来,就被银线一带,转向了自己的同伴。 “啊!”惊呼声中,两个嬷嬷狼狈地撞在一起。 宁袅轻巧地退后两步,青衫拂动间,已是将四个壮汉都制住了。 她的呼吸甚至都没有乱,只是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既然做了宁府的下人,就该听宁府主子的话,我家小姐是宁府的主子,你们竟然不听我家小姐的,挨揍也是活该。” 宁清洛攥紧衣袖,眼底浮起一层冰冷的怒意。 "都愣着做什么?!" 宁清洛清脆的怒喝惊醒了一院呆若木鸡的下人。 小丫头们这才发现,方才还端庄持重的两位夫人,此刻罗袜沾满灰尘,衣襟大开,活似市井泼妇。 宁夫人身后的嬷嬷嘴唇哆嗦着,却不敢上前半步。 这两位哪个都不是她们能得罪的主子。 "要等人命官司打到衙门去吗?!"宁清洛厉声喝道,亲自上前拽住宁夫人的胳膊。 两个粗壮婆子这才如梦初醒,战战兢兢地插进撕扯的两人中间。 晚娘趁机挣脱,染血的耳垂在阳光下泛着可怕的光泽。 她伸手一抹耳垂上的血,突然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谢嫣你牙口倒是比十年前更利了。"那笑声甜得渗人,"可惜啊,夫君最喜欢亲吻的正是我这只耳朵呢。" 宁夫人闻言又要扑上去,却被几个婆子架得动弹不得。 她发髻散乱,满头珠翠歪斜,活像只被拔了毛的斗鸡,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骂道:"小娼妇!我要杀了你!" "母亲慎言!"宁清洛突然提高声调,眼神示意丫鬟们快把晚娘扶走:"父亲即刻回府,上次宁大闹紫檀院的事情是父亲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您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这么闹下去,您想让全盛京都看宁府的笑话吗?" 这句话像盆冷水浇在宁夫人头上。 她狰狞的表情凝固在脸上,染血的牙齿微微打颤,终于踉跄着跌坐在石凳上。 晚娘却已整好衣衫,任由丫鬟擦拭耳垂血迹。 她弯腰拾起地上那支金钗,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忽然"咔嚓"一声将其折断。 宁清洛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这场面比她看过最荒唐的戏折子还要荒谬。 "谢嫣,你……" 晚娘咬着牙开口,话音未落却见宁夫人笑吟吟地摘下摇摇欲坠的珠钗,在指间把玩了片刻,"啪"地一声掰成两段。 154 你简直做梦!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小贱人,你的该换新的了。" 宁夫人的声音蜜一般甜美,玉指轻扬,断钗在阳光下划过一道银光,消失在荷花池泛起的涟漪中。 宁清洛一个头有两个大,攥紧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那厢宁夫人鬓发散乱,本该簪着金凤的地方只剩几缕青丝凌乱地垂着。 晚娘更是不成体统,一只绣鞋高高挂在老梅枝头,另一只不知去向,露出被泥土染脏的罗袜。 "我求求你们都收手吧!"宁清洛几乎是用尽全力喊出这句话。 晚娘正揪着宁夫人的衣襟,闻言松开手抹了把脸,指尖沾着不知是谁的胭脂。 她喘着粗气冷笑:"你与其来我这撒泼,不如想想怎么挽回夫君的心……."她突然歪头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晚娘涂着蔻丹的手指抵在唇边,眼中恶意闪烁如刀,"哎呀我忘记了,你从来没有得到过夫君的心,怎么可能有挽回这个说法呢?" 宁夫人脸色煞白,刚要反击,却见晚娘忽然凑近她耳边。 鬓边的茉莉香粉气息里,晚娘压得极低的声音如毒蛇吐信:"不止如此,你连女儿的心都丢了呢,真是可怜啊。" "于晚娘你这个贱人!" 宁夫人的声音陡然拔高,面容因暴怒而扭曲,方才雍容华贵的仪态荡然无存。 她眼中窜动着疯魔般的火光,一个箭步上前,尖利的指甲狠狠抓向晚娘的发髻。 "啊……"晚娘吃痛尖叫,云髻当即散乱,几缕发丝被宁夫人死死攥在掌心扯开。 她踉跄后退,脖颈被迫后仰,涂着艳丽口脂的唇因疼痛而微张。 可她非但不惧,反而露出讥讽的笑,仿佛在说,"你又能拿我怎样?" 宁清洛心头狂跳,眼见两人又要厮打,顾不得仪态冲上前去。 她的手指刚触到宁夫人的手臂,便被一股蛮力甩开,踉跄间手腕磕在石桌上,红印立现。 可她顾不上疼,咬牙再度拦住宁夫人。 "母亲住手……"她的声音夹着哀求,指尖因用力而发白,死死扣住宁夫人青筋暴起的手腕:"母亲不要再打了......" 她的嗓音带着微微的颤,既像恳求,又像绝望的叹息。 "清儿!" 一道尖锐到破音的女声生生劈开满院狼藉。 宁夫人猛地扭过头,却见自己女儿正微微蹙着眉,解下杏色绣玉兰的斗篷,轻轻披在晚娘肩头。 那动作细致温柔,还细心地将散落的发丝从斗篷中拨出来。 她眼眶倏地红了。 不是悲伤的红,而是那种被最亲近之人捅了一刀后,血气上涌的猩红。 "你竟帮这贱人?!"这一声似哭似笑,嗓音里绷着细碎的颤。 宁清洛很是无奈。 面对宁夫人跟晚娘,她真的是尽力了。 这两个人动不动就打起来了,任凭谁也是受不了了。 不讲远近关系讲理来说,宁夫人也是无理取闹的那一个。 又不是晚娘去找宁夫人麻烦,是宁夫人总是在找晚娘麻烦。 一次又一次的来紫檀院闹事,宁夫人是真的觉得她那个爹不会把宁夫人怎么样吗? 难不成宁夫人还真的以为宁尚书会顾及什么夫妻情义? 宁清洛感觉自己的头像是要炸开了一般,系带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顿,沉默良久,终是垂眸道:"母亲,回去吧。" 话音未落,只听得"咚"的一声闷响。 宁夫人像是突遭雷击,整个人瘫坐在地。 锦缎裙摆在青砖上绽开颓败的花,那支价值连城的翡翠步摇从她发间滑落,"啪"地碎成两截。 可下一瞬,她的眼神变了。 那双总含着三分倨傲的凤眼,此刻正死死盯着宁清洛落在晚娘肩头的手指。 宁清洛纤白的指尖正小心翼翼抚平斗篷的褶皱,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 可其实就是晚娘的身体还没完全康复,宁清洛担心晚娘这一折腾再病出个好歹,宁尚书指定会对宁夫人发疯。 这次就不知道宁尚书会不会只是禁足就了事。 按宁清洛对宁尚书的了解,晚娘就是宁尚书的底线,宁夫人在宁尚书的底线上乱蹦跶,早晚会出事。 宁尚书对宁夫人根本就没有感情,下手定会是没个轻重。 宁夫人怎么说都是她的母亲,她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好啊......"宁夫人突然低笑起来,声音哑得像是从地狱里挤出来的:"我养你这么大,倒养成了一只白眼狼!" 宁清洛猛地收手,错愕地抬眼。 只见宁夫人已经站了起来,纵使金钗委地、衣襟染尘,她的背脊依然挺拔如青松,活像一只被拔光了羽毛仍昂着头的凤凰,骄傲得近乎悲壮。 宁清洛:“……” 她要真是白眼狼就不来管这茬事了。 宁夫人不会以为是她为了晚娘而来的吧? 宁尚书做什么事情都为了宁家,宁赫也是一切以家族为考虑,把家族放在第一位。 从小受到祖父熏陶的她又何尝不是? 她真是怕宁夫人闹的宁尚书要休妻,到时候定会被指摘一个宠妾灭妻,这可比她进女德司还要糟糕。 她进女德司当罪女,是宁家家风严谨不包庇,是她自己的名声有损,扯不上辱没了宁家,可宁尚书身为宁家家主,被扣上宠妾灭妻的名声就不一样了。 宁家百年名声,受不得这种宠妾灭妻的污点,也从没有出过这回事。 若真的让这事发生了,宁清洛觉得祖父的棺材板就要压不住了。 "母亲......" 宁清洛刚启唇,忽见眼前寒光一闪。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在空中炸开。 宁夫人染着凤仙花的指甲在她脸颊刮出三道血痕,殷红的血珠立刻渗了出来,映着苍白的脸色,触目惊心。 晚娘捂着嘴倒退半步,而宁夫人看着自己发抖的掌心,眼里滔天的怒火突然凝固成一片死寂的灰。 晚娘忽如鬼魅般探出手,修长如葱的五指像铁钳般狠狠扣住宁夫人的手腕。 指甲几乎嵌进皮肉里,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五道深刻的红痕。 她红唇微勾,眼底却凝着寒霜,声音甜腻如蜜,字字却似淬了毒。 “怎么,你自己留不住男人的心,就拿女儿出气?当真是活回去了呢。” "于晚娘你这个贱人!"宁夫人浑身剧烈颤抖,像是暴风雨中摇摇欲坠的枯枝。 她眼角泛起不正常的赤红:"我们母女的事,轮得到你这个贱人插嘴?!她是我的骨肉!永远都是!"声嘶力竭的喊叫里,藏着说不出的恐慌。 晚娘轻笑一声,忽然偏头望向站在一旁的宁清洛,琥珀色的眸子漾着玩味的光:"谢嫣你都是班老寻娘了,是不是光长年纪不长脑子,你这样除了会被清儿往外推还能怎样?就算你跟清儿是母女又能如何?你尊重清儿吗?在意清儿吗?对清儿好吗?你连我对清儿好的十分之一都赶不上,你跟夫君成婚二十载,再怎么都能培养出一些感情,但你呢?你自以为是任性妄为,根本不懂夫君也瞧不上夫君,对清儿更是非打既骂毫无耐心也还无关怀,就你这样还指望能守住夫君跟清儿,你简直是做梦!" 宁夫人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一步。 这句话像把尖刀,直直戳进她最脆弱的软肋。 155 为了我?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清儿……"宁夫人猛地挣脱钳制,疯了一般扑向宁清洛,染血的指甲掐进宁清洛的双肩:"清儿,你当真要向着这个抢走你爹的贱人?!她不仅要抢走我的夫君,如今连你也要从我身边抢走,我是你的娘亲,我才是你的娘亲,她于晚娘什么都不是!" "母亲......" 宁清洛被宁夫人掐着肩膀摇晃,脚步不稳,踉跄后退了两步,后背猛地撞上了身后的梅树。砰然一震,枝头积雪簌簌而落,细碎的雪粒坠入她的发间,冰凉刺骨。 她缓缓抬头,眼中映着母亲扭曲的面容,轻声问道:"母亲到底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 宁夫人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这个反问的,声音嘶哑又尖锐,像是刀尖剐蹭铁器,刺得人耳膜生疼。 她拽着宁清洛的衣袖,手指因用力而泛白,布料几欲被撕裂。 "我还要问你要做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来得这么快?整个府邸上下,谁不知道你是听着晚娘这贱人出了事,马不停蹄地跑来护她的?" 宁夫人的眼底翻涌着疯狂的光,像是烈火焚烧后的灰烬里残余的最后火星。 "清儿,我的清儿......"宁夫人忽然捏紧宁清洛的下巴,指尖深深陷进皮肉里:"你什么时候变得和你爹一样恶心了?" 宁清洛吃痛地蹙了蹙眉,但还是低声道:"母亲,我知道你来于小娘院里闹事,赶来难道就不能是为了你吗?" 宁夫人一听,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记耳光,骤然松开手,踉跄着后退一步,而后突然尖笑起来。 "为了我?!"宁夫人指着自己,眼中血丝密布:"你要是为了我,你就该帮我打死这个贱人!可你做了什么?你让碧荷她们把我安排的下人都打趴了!你甚至怕她挨打,还拼命拦着我,你这是为了我?!" 宁清洛深吸一口气,压下嗓音里的颤抖:"母亲,上次你闹到于小娘院里是什么结果您忘了吗?我确实是怕于小娘出事......可我并不是......" "闭嘴!" 宁夫人猛地扑上前,双手攥住宁清洛的衣襟,拼命摇晃着她,力道大得像要把她的骨头捏碎。"你还是我的女儿吗?!啊?!我是你母亲!你竟敢站到晚娘那边你是不是疯了?!" 雪花再次簌簌而下,落在宁清洛苍白的脸上,像是无声的泪痕。 宁夫人的眼睛里涌出泪来,可唇角却挂着冷笑:"好啊......好啊……你和你爹爹一样,都被于晚娘这个狐狸精勾走了魂,鬼迷心窍了!" 晚娘眉头骤然一蹙,眼中寒光乍现。 她猛地将宁清洛拽到身后护住,力道之大让宁清洛踉跄几步才站稳。 "疯的是你!"晚娘冷笑如刀,字字诛心:"这么多年来,你何曾真把清儿当女儿看过?清儿小时候备受夫君喜爱,你就用清儿当捆绑夫君的工具,后来老太爷看出了你对清儿不好,怕你带坏了清儿,把清儿接到了天香院,你就把对老太爷跟夫君的意见跟不满转加在清儿身上,在后来你把谢家那姑娘接到了身边,对谢家女极尽宠爱,让清儿受尽了委屈,竟然趁夫君不在家丧心病狂的把清儿送去了女德司当罪女,还毁了清儿跟姜小侯爷的婚事,你也配做清儿的母亲吗?" 宁夫人脸色瞬间惨白如鬼,浑身剧烈颤抖起来。她忽然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啸:"贱人你懂什么?我对清儿怎么样用不到你说,更用不到你指责!"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炸响在院中。宁夫人这一掌用尽全力,晚娘被打得偏过头去,乌发凌乱地散在腮边。一滴鲜血顺着她嘴角缓缓滑落,在雪地上溅开一朵妖异的红梅。 晚娘缓缓转回头,眼神变了。 方才还带着讥诮的目光此刻已结满寒冰。 那双美目中翻涌的杀气,让在场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啪嗒。" 一滴血珠坠地。 紧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的撕扯。 晚娘猛地揪住宁夫人衣襟,竟将人整个提起又重重掼在雪地上!她膝头狠厉地顶住宁夫人胸口,力道之大几乎能听见肋骨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就凭你也配打我?若是我于家没出事,你一个谢家女算个什么东西!"晚娘的声音轻得可怕,像是从地狱最深处飘出来的。 宁夫人钗环尽落,长发如瀑散在雪地上。 她嘴角渗血,眼神却愈发疯狂:"打你又如何?今日我就是死,也要拉你下地狱!" 宁夫人骤然睁大布满血丝的双眼,喉咙里发出一声濒死野兽般的嘶吼。她的十指如钩,指甲尖利得泛着寒光,突然暴起直取晚娘的眼睛! 晚娘下意识偏头闪避,可终究慢了半拍。锋利的指甲伴随着刺痛,在她纤细的颈侧划开一道猩红的血痕。温热的血珠瞬间渗出,顺着她雪白的颈线蜿蜒而下,染红了衣领。 一滴血珠滴落在雪地上,"嗒"的一声轻响。 晚娘的瞳孔骤然收缩,眸色由浅转深,像是冬日平静的湖面突然凝结成冰。她的表情依然平静,但周身散发的寒意却让周围的温度都仿佛骤降几分。 "找死。" 她轻启朱唇,吐出两个简单的字眼,手上动作却快如闪电。 纤细的五指一把攥住宁夫人散乱的发髻,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随着一声冷笑,她猛地将宁夫人的头颅往地上狠砸。 "砰!" 后脑撞击青石板的闷响在院落中回荡,仿佛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 积雪被喷溅的鲜血染红,绽开一朵朵妖艳的红梅。 宁夫人双目充血,却硬是一声不吭。 她的嘴角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容,突然屈膝,用尽全身力气朝晚娘柔软的腹部狠狠一顶。 "唔……" 晚娘的眉头瞬间拧紧,一声闷哼从紧咬的牙关溢出。 但这疼痛反倒激起了她的凶性,手上的力道不减反增,整个人如附骨之疽般死死压在宁夫人身上。 她缓缓抬起右臂,纤细的手指绷得笔直,骨节凸起,皮肤下的青筋清晰可见。 四周观战的下人们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却无一人敢上前阻拦。 只听得院落中一片死寂,唯有寒风卷着雪粒呼啸而过。 156 让我安分?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够了!” 宁清洛厉喝一声,突然冲进两人之间用力推开她们。 她的力气不大,却因为这一下突如其来,让晚娘连连后退了几步才勉强站稳。 宁夫人更是直接跌坐在雪地里,发髻早已散乱,衣领大开,面色惨白地急促喘息着。 寒冬的风夹杂着雪花刮过院落,将三人凌乱的发丝吹得肆意飞舞。 晚娘颈侧的伤口还在渗血,衣襟上沾着斑驳血迹。 宁夫人额头磕破了一道口子,半张脸都被鲜血染红。 两人皆是狼狈不堪,却仍用毒蛇般凶狠的眼神死死盯着对方。 宁清洛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发白。 她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你们到底要把宁府的脸面丢到哪里去?母亲……"她的声音突然低落下来,带着几分哀求:“您能不能别再闹了?您是想让整个盛京的人都看我们宁府的笑话吗?” 她的眼眶通红,声音哽咽:“父亲马上就要回来了,您忘了他上个月警告过您什么吗?您在这么闹下去,可不是上次似的禁足就能行的了,您真的要这样下去吗?您就不能安分点嘛!” 宁夫人闻言突然冷笑出声,这笑声从喉间挤出,阴冷刺耳。 她扶着青石地面艰难地爬起身来,颤抖的手指向晚娘,眼中燃烧着疯狂的恨意。 “让我安分?这个贱人勾走了我的丈夫还不够,现在连你也不放过!安分?这贱人抢走我夫君,现在又盯上你,你要我怎么安分?她每天就知道研究些些勾引男人的手段,她就是个人尽可夫的贱货!” 宁夫人猛地扯下脖子上的玉佩狠狠砸在地上,玉器碎裂的脆响惊得院中仆人统统跪了下去。 “我宁死也不要和这种贱人同处一个屋檐下,要么她滚出宁府……"她的眼神突然变得异常可怕:“要么我就一把火烧了这个家,谁都别想好过!” 晚娘缓缓站直身子,用染血的指尖抚了抚散落的发丝,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风卷着细雪掠过,她的裙角微微扬起,脖颈上那道狰狞的血痕衬得她的笑容更加妖冶诡艳。“好啊,你烧啊。”她慢条斯理地吐出这几个字,嗓音似掺了蜜的刀子,甜得瘆人:“好啊,你烧啊,你烧了宁家你也就完了,夫君是永远不会原谅你更不会绕过你的,如此怨毒妒妇之举,谢家都会跟着你脸上无光,刚好谢家为了家中女郎跟面子,定会跟你撇清关系,到时候没人会管你死活!” 宁夫人瞳孔猛缩,胸口剧烈起伏,仿佛被人掐住了喉管,呼吸都凝滞了一瞬。 她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苍白的指节隐隐发青。 “是你逼我的!”她终于嘶吼出声,声音如同破碎的瓷器,凄厉刺耳,“要不是你这个贱人抢我的丈夫,抢我的女儿……我怎么会如此,都是你这个贱人的错!” “闭嘴!”晚娘不等她说完,冷冷打断,眸光如刀:“谁抢谁的?”她走近一步,红唇轻启,字字诛心:“你自己抓不住男人的心,倒怪我本事太好?” 她讥笑一声,纤细的手指轻轻抚过唇角,眼底尽是轻蔑。 “我跟夫君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要不是于家出事夫君迫不得已才娶了你,宁家怎么可能有你的位置,宁夫人的本就应该是我的,现在你做了宁家当家主母还不知足吗?” 她居高临下地盯着宁夫人,看着对方的脸色惨白如鬼,满意地继续道:“还有,当年整个盛京谁不知道?是你谢家嫡女不顾廉耻,倒追男人,死缠烂打。”她忽而弯唇,语气温柔,却字字剜心:“若非夫君心善收了你,你说不定要嫁到什么破落户里呢?” 宁夫人浑身颤抖,双唇苍白如纸,忽然低低笑了起来,笑声像厉鬼呜咽。 “呵……好啊……” 她踉跄着后退两步,猩红的血滴从额角滑落,她却浑然不觉,反而缓缓抬起手,指向晚娘的眼睛。 “那不如,我们看看谁先活不下去!” 宁夫人嘶哑的声音刚落,眼中戾气骤盛,倏地扬起染血的指甲,朝晚娘扑了上去。 “贱人!我撕烂你的嘴!” 晚娘不退反进,抬手便要去挡,两人登时又厮打成一团。 晚娘的发簪被拽落,青丝散乱,宁夫人更是狼狈,衣领被扯开大半,脖颈上赫然浮现几道血痕。 宁清洛浑身发冷,只觉得喉咙被酸涩堵住,眼眶灼烫得厉害。 她猛地冲上前,攥紧衣袖,嗓音哽咽地喊道:“你们要是再闹下去不出大事都不可能,可要想好了怎么跟父亲交代!母亲您更要想好了广平王那边该怎么办!” 晚娘闻言,动作微滞,随即冷笑一声拨开宁夫人,整理着凌乱的衣襟,眼神倨傲。 “那可真叫冤枉了,是宁夫人先来闹事的。”她轻抚着颈侧的血痕,语调委屈却带着绵里藏针的锋利:“难道我要任由主母欺辱,连还手都不敢吗?你爹爹可不会舍得怪我呢。” 宁清洛呼吸发窒,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里。 她咬牙道:“于小娘,我母亲毕竟是一家主母。”她抬眸,眼中含着不忍,却不得不字字诛心:“而你……终究只是妾室,就算母亲有错在先,你殴打主母怎么都说不过去。” 话音一落,晚娘的指尖蓦地一颤,原本娇媚含讽的脸色倏然褪去血色。 她刚才与宁夫人撕扯得凶狠,一滴泪都没掉。 可此刻宁清洛的一句话,却像是生生扎进她心窝里的刀。 “清儿……”她眼眶发红,泪水倏地滚落,声音哽咽得发颤:“你也觉得……是我的错?”她咬唇,泪珠顺着脸颊落下来:“我就活该被她打,是吗?” 宁清洛心头猛然一恸,喉咙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掐住。 她慌乱地摇头。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思绪乱如麻绳:“我是说……母亲确有错处,但你……也并非毫无过失……” 宁夫人听得怒火中烧,当即尖声打断。 “我有什么错!”她歇斯底里地喊道,浑身发抖:“她抢我丈夫,跟我抢我女儿,害我被禁足,我不过是来讨要她欠我的!让她受到教训……”她双眼猩红,一字一顿地咬牙道:“我、有、什、么、错!” 寒风呼啸,庭院的积雪倒映着惨白的光。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脂粉混杂的气息,刺鼻且压抑。 沉默中,晚娘忽然低低地笑了,笑声凄厉而疯狂。 “好……好得很。”她缓缓抬起泪眼,看向宁清洛的目光彻底冷了:“清儿果然是你养大的,清儿一直在向着你,你听不出来吗?对啊,像你这种蠢货,怎么可能听的出来呢?哈哈哈,简直可笑至极,宁夫人!” 宁清洛心口猛地一刺,张了张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而下一秒。 “啪!” 清脆的耳光声划破死寂。 宁夫人竟趁着晚娘失神之际,狠狠扇了她一记耳光。 晚娘偏过头,唇边溢出一丝血痕,却只是缓慢地抬手擦去,随后笑了。 “谢嫣……”她轻声说,语气宛如诅咒:“你以为打我两下我就会怕你吗?你就是在无能狂怒,你越是打我,夫君越是心疼我,越是厌恶你!” 宁清洛纤细的身影挡在两人之间,她抬起的手臂在微微发抖,白皙的手背上还残留着方才拉扯时的红痕。她深吸一口气,声音颤抖却坚定。 "母亲,不要再打了。"她的眼神飘向院内探头探脑的下人们,"若是今日的事传出去宁家的家风就毁了。" 157 出家做姑子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寒风卷起她散落的青丝,露出那张清丽却苍白的脸庞。 她咬了咬下唇,尝到一丝血腥味。 宁夫人的手臂僵在半空,指甲缝里还残留着从晚娘发间扯断的几根乌丝。 她看着女儿脸上那道刺目的红痕,胸口剧烈起伏,像只困兽般喘息着。 "宁家颜面扫地只会让外面的人看了笑话,也看了您的笑话。"宁清洛向前一步,忽然抬头,目光灼灼地望向宁夫人:"宁家没了颜面,您身为宁家主母,是对您没有任何好处的,不仅如此,还会影响宁家女郎的婚事,现在柔姐姐也算是宁家女郎,你让长宁侯府怎么看宁家,怎么看柔姐姐?" 晚娘闻言猛地一颤,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半步,将袖中攥紧的拳头藏得更深了些。 "现在柔姐姐也算是宁家女郎。"宁清洛的嗓音清冷如檐下的冰棱:"您让长宁侯府怎么看宁家?怎么看柔姐姐?" “我……我没想那么多……我……”宁夫人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上好的云锦被她拧出狰狞的褶皱。 她死死盯着宁清洛,眼眶红得吓人:“我就是看不惯于晚娘这个贱人而已!” 宁清洛忽然低笑一声,那笑容苍白得令人心惊,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长宁侯府最顾颜面,要是因此看低了柔姐姐,你让柔姐姐以后怎么办?" 晚娘猛地抬头,眼中的算计一闪而过。 她轻轻"嘶"了一声,抬手抚上面颊的红痕,恰到好处地引起宁夫人的注意。 宁夫人的目光在女儿和晚娘之间来回游移,最后定格在宁清洛脸上那触目惊心的伤痕上。 一滴泪猝不及防地砸在雪地上,融出一个小小的坑洞。 宁清洛忽然仰起脸,露出个满不在乎的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袖上的绣纹:"我倒是无所谓,反正我名声早就烂了,要是广平王府在意,我大不了一辈子不嫁人,出家做姑子。" 晚娘的身体微不可察地一僵:“不行,不管怎么样,广平王妃都是你的,广平王是不会在意你的名声的。” "若是广平王府的人在意呢?我嫁入了广平王府,府里的人都会怎么看我?"宁清洛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化作一声叹息:"所以说,你们在继续闹腾打下去,我最后的路,就只能是大不了出家做姑子了。" 宁夫人的胸口剧烈起伏,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 她颤巍巍地伸出手,却在即将触到女儿脸庞时猛地收回。她的目光在女儿倔强的面容和晚娘得意的眼神之间来回游移,最终化作一声嘶哑的质,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你这是在拿自己和柔儿威胁我?" 宁夫人踉跄后退一步,仿佛瞬间老了十岁。 她的目光死死锁住宁清洛,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女儿:"你竟然为了护着于晚娘,做到了这步?" 晚娘适时地啜泣一声,却在不经意间对宁夫人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 宁清洛闭了闭眼,积蓄已久的泪终于滚落。 她的唇微微颤抖,连呼吸都带着哽咽的颤音。 "母亲……"她睁开眼,泪水模糊了视线:"您真的觉得把我逼到这个地步,您就赢了吗?" 宁夫人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连指尖都凝滞了。 而另一边,晚娘却慢慢松开了紧攥的手帕。 她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宁清洛的侧脸,忽然极轻地笑了一声。 那笑声既像是怜悯,又像是某种隐秘的胜利。 "清儿别哭。"晚娘上前一步,抬手轻抚宁清洛的背,语调柔软得像一泓温热的蜜水:"宁夫人再打我,我不还手就是了。"她手指下移,似有若无地捏了捏宁清洛的肩膀,"看你这样,我心里难过……" 她轻抬下巴,眼波掠过宁夫人的脸,又迅速收回,像是惧怕什么似的低下头:"大不了……就是被宁夫人打一顿,没什么的。" 话音未落,她忽又状似无意地添了一句:"晚些时候,你爹爹回府了,自然会为我做主。"她的声音刻意放轻,却足以让在场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是我的不对,方才非要逞一时之快……倒叫清儿替我担心了。" 她的指尖似羽毛般划过宁清洛的衣袖,最终落在自己微肿的面颊上:"我怎么舍得……让你去做什么姑子呢?" 宁夫人眼底的血色骤然加深。 "于晚娘!"她猛地拂袖,声音尖锐刺耳:"离我女儿远一点!"她向前逼近,浑身都在颤抖:"不用这种下作手段拉拢清儿,你会死吗?!" 晚娘的话像一簇阴毒的火星,彻底点燃了宁夫人眼底压抑多年的恨。 见势不妙,晚娘立即垂下眼帘,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姿态:"宁夫人,方才是我的错。"她后退半步,声音越来越轻:"等……等夫君回来了,自有夫君定夺。"她偷瞥了一眼宁清洛,意有所指:"我们闹来闹去为难的只有清儿。" “你倒是说话好听的很,你的意思是我故意为难我的女儿了?你在这里装什么大度隐忍。”宁夫人忽然低低笑起来。 那笑声起初很轻,渐渐地却变得嘶哑狰狞,像是从腐烂的胸腔里挤出来的回音。 "你以为抬出老爷就能压得住我?"她猛地欺身上前,染着丹蔻的指甲几乎要戳进晚娘的眼眶。 晚娘脸色骤变,仓皇后退,后背狠狠撞上了柱子。 宁夫人近乎疯魔地笑着,眼里却是一片可怕的空洞。 "我这辈子失去的已经够多了。"她一字一顿地说,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毒的刀:"你以为……我还会怕什么?" 寒风卷着雪粒子拍打在窗棂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宁清洛纤细的身影在光线下显得格外单薄。 她的指尖微微发颤,一滴泪顺着脸颊滑落,在青石地上洇开一朵小小的水花。 "母亲……"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又裹挟着令人心碎的重量:"您真的觉得,把我逼到这个地步,您就赢了吗?" 宁夫人身形猛地一滞。 她保养得宜的手指死死攥住身旁的桌角,指节泛出骇人的青白。 那双平日里总是凌厉的凤眼此刻竟透出几分茫然,仿佛被抽去了全身力气般定在原地。 角落里,于晚娘缓缓松开紧握的双手,被掐出月牙的掌心泛着惨白的印子。 她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宁清洛颤抖的背影,唇角忽然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清儿别哭。"晚娘上前一步,动作轻柔地为宁清洛拢了拢散落的鬓发。 指尖触到宁清洛冰凉的肌肤时,她明显感觉到对方微微一颤。 "宁夫人再打我,我不还手就是了。"晚娘的嗓音柔和得像春日里最温驯的风,手指却不经意地在宁清洛颈后摩挲了一下:"看你这样我心里难过得很。" 她抬眸,似笑非笑地瞥了宁夫人一眼,又迅速垂下眼帘,做出怯懦的模样:"大不了就是被宁夫人打一顿。"话音未落,她刻意压低声音补充道:"等夫君回府了,自然会为我做主。" 院子里骤然安静下来,唯有呼啸的寒风拍打着衣衫,光影照射下投下狰狞的阴影。 晚娘面上仍是那副淡然得体的神情,鬓角微乱却不显狼狈,只是眸底极快地闪过一丝讥诮。像暗夜里的毒蛇吐信,转瞬即逝。 "宁夫人……"晚娘唇畔浮起浅浅笑意,嗓音柔和似水:"您现在这副模样,若是叫府里下人看到,明日就该传遍盛京城了,我也是在为了您的颜面考虑,还是交给夫君处理的好。" 158 你是个什么东西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传啊!"宁夫人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凄厉而歇斯底里,染着丹蔻的指甲掐进掌心尚不自知。她踉跄着向前一步,华丽的裙裾扫过满地狼藉:"我早已沦为盛京贵妇们的笑柄,还差这一桩?你在进宁府的那一天,我就已经是盛京的笑话了!" 话音未落,她猛地扑上前去,一把攥住晚娘精心挽起的发髻,狠狠一扯。 珠钗迸落,叮叮当当地滚了满地,黑发如瀑散开,遮掩住晚娘瞬间苍白的面容。 "贱人!"宁夫人双目赤红,指尖几乎要嵌入晚娘的头皮:"你这张狐媚脸,不就是靠装着贤良淑德才骗了老爷吗?"她另一只手扬起,尖利的指甲在烛火下映出骇人的寒光:"今日我就当着清洛的面,撕了你这张假面具!" 晚娘被迫仰着脸,眉头因痛楚而微蹙,可唇角却仍噙着那一丝若有似无的笑。 她眼波流转,轻飘飘地望向了站在一旁、面色惨白的宁清洛:“清儿,我不会让你为难的,就等着你爹爹回来,你不用管我……” "母亲!"宁清洛嘴唇颤抖:"你疯够了没有!" 宁夫人扬起的手在半空中僵住了。 她怔怔地转头看向宁清洛,那双曾经威严凌厉的凤目此刻满是破碎的泪光。 "清儿……"她的声音忽然轻了下来:"你竟还护着这贱人?" 正午的阳光毒辣地照在青石板上,宁清洛攥着绣帕的指尖微微发颤。 紫檀院内一片狼藉,下人们都瑟瑟发抖不敢上前,就连宁夫人带来嬷嬷都不敢靠近一点。 整个紫檀院在这剑拔弩张的氛围里显得格外刺目。 "我没有!"宁清洛声音细细地挤出一句,话音未落就被母亲尖锐的嗓音生生截断。 “我是你的娘亲,你不懂事不听话,我现在不与你计较,要怪怎么能怪你,怪也是怪引诱你的贱人!”宁夫人猛地上前一步,绣着金凤的裙裾扫过地上的尘土。 "于晚娘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宁夫人每说一个字,已经被抓乱的头发就一个晃动,狼狈中透着傲慢:"夫君就算知道了能为你做什么主?" 宁清洛突然感觉宁夫人跟谢雨柔很是相像,脑回路是几乎一模一样的。 都是被人说话根本不听,就在自己的思维里,像是完全听不懂人话的倔驴。 立在廊下的晚娘突然轻笑出声。 她今日特意穿了件素白褙子,衬得肤如凝脂,偏生鬓边簪了朵鲜红的杜鹃花,在跟宁夫人撕扯后,衣衫凌乱不堪沾染着脏污喝血迹,却依旧耀目。 "怎么,被我说中了?"晚娘慢条斯理捡起地上被踩脏的团扇摇了两下,即便是狼狈不堪也保持着优雅姿态。 扇面上绣的蝶仿佛随时要扑出来,一点也不受地上脏污的影响,就像是晚娘此时,也一点不会因为打架扯乱的头发跟弄脏的衣服影响。 "那就让整个盛京的人都知道,你这些年在府里装端庄大方都是装的,现在还磋磨起我这个妾室。"她缓步走近:"现在连亲生女儿都看不下去你如今的这副样子。" 晚娘红唇轻轻吐出最后一句:"你看看你现在的模样,看看你来找我麻烦的嘴脸,还是清儿心中的那个母亲吗?还是因为现在是藏不住了,破罐子破摔?" "闭嘴!"宁夫人猛地扬手,却在半空被晚娘截住手腕。 宁清洛眼看着母亲保养得宜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而晚娘细白的手指正一点点收紧。 宁夫人突然神经质地笑起来,头上珠翠碰撞出凌乱的声响:"你以为你赢了吗?夫君再宠你又能怎样?"她猛地抽回手,金镯子在腕上擦出一道红痕:"只要我还在这个位置上一天,这宁府就永远轮不到你做主!" 晚娘眼神陡变。 “我原本也没打算做宁家的主,夫君才是宁家的主。”她突然一把扯住宁夫人的衣襟,两人踉跄着跌倒在地上。 宁夫人被突如其来摔的惨叫连连,晚娘的白衣沾满了花瓣和泥土,却仍死死将宁夫人压在身下。 晚娘道:“夫人这是做什么,我不过就是讲了几句实话,夫人既然拉扯我摔倒在地,夫人就这般小气吗?” 宁清洛倒退着撞上廊柱,看的目瞪口呆。 她看见母亲精心盘起的发髻散开在泥土里,看见晚娘素来温柔的眉眼此刻扭曲如罗刹。 她想上前,却发现自己的绣鞋像是在地上生了根。 这两个她最亲近的女人,此刻一个鬓发散乱形同疯妇,一个笑意盈盈手持凶器,在光天化日之下撕扯着彼此最后的体面。 宁夫人发髻松散,珠钗歪斜地挂着,在挣扎间又落下一支。她被晚娘按在青石地上,背脊硌得生疼,却仍倔强地昂着头。晨露未晞的庭院里,她忽然偏头啐了一口,沫子溅在晚娘雪白的裙裾上:"呸!狐媚子!" 她眼中烧着淬毒的火:"你得意什么?你以为夫君是真的喜欢你?"她突然尖锐地笑起来,笑声惊飞了檐下的雀鸟:"他喜欢的不过是你这张脸、你年轻的身子!等你老了、丑了......"她的声音骤然低下去,带着刻骨的怨毒:"你以为你还能笑得出来?!" 晚娘眸中寒光骤现。她扬手就是一记耳光,指甲在宁夫人保养得宜的脸上划出几道血痕。"那也比您强!"她的声音甜腻如蜜,手上的力道却大得惊人,"至少夫君现在还愿意留在我房里……"她故意拖长了音调:"而不愿意去您的院子!" 宁夫人的嘴角渗出一丝血迹。 她忽然大笑起来,笑声在清晨的庭院里显得格外凄厉:"你以为我稀罕吗?一个薄情寡义的男人,也就你当个宝!" 晚娘的脸色霎时惨白。她涂着蔻丹的手指猛地扬起。 "啪!" 一只纤细却有力的手突然横,死死攥住了她的手腕。 宁清儿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晚娘的皮肉里,她苍白的唇抖得厉害:"你若是真的......"她的声音低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你若真的在意我得感受......"她用力到指节发白,硬生生将两人拉开,"就到此为止。" 庭院里忽然安静得可怕,宁清儿的额发被汗水打湿,黏在惨白的脸上。 她的手臂仍横在两人之间,像一道摇摇欲坠却固执坚守的屏障。 三个女人的影子在地上纠缠成一片。 远处传来窸窣的脚步声,却又在转角处戛然而止。 159 都是应该的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宁夫人的瞳孔微微一缩,她盯着宁清儿苍白的脸,忽然低低笑了起来,笑声凉薄刺骨。她抬手,慢条斯理地抹去唇角的血迹,纤长的指尖洇出点点猩红,染得她的指节像是染了朱砂的玉。 "清儿……"她唤得温柔,眼里却淬着冰冷的刀刃:"你真以为你能护住谁?"她撑着地面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绣金褙子皱巴得不像样,衬得她整个人如一片枯叶,却仍透着不死不休的狠绝:"你不就是不想让娘亲把这贱人打得太惨吗?" 晚娘眉头一蹙,正要反唇相讥。 宁清儿先开口了,嗓音哑得厉害:"母亲。"她抬起眼,眸底映着晨光,却一丝光亮都没有:"你好好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和您之前嘲笑的那些贵门疯妇有什么区别?"她的指尖微颤,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母亲既然认定了我是向着晚娘……那好,你们闹吧。"她缓缓退后一步,声音轻得几乎消失:"我就站在这里看着,看您能闹成什么样子,之后又该如何收场。" 宁夫人闻言身形一僵,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尽,唯剩眼底的恨意越发骇人。晚娘亦愣住了,她本欲继续撕扯的指尖缓缓垂下,眼底划过一丝异样的情绪。 她从未见过宁清儿这副模样,像是所有生机都被榨干,只剩一具空壳。 "这是怎么了,又在闹些什么?" 一声暴喝突然从院门方向炸开,惊得树上栖鸟扑棱棱四散逃开。 宁尚书阴沉着脸大步踏入,官袍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显然刚从朝中归来。 他目光一扫,在看清满地狼藉、发髻散乱的晚娘和状若疯妇的宁夫人时,瞳孔骤然紧缩,怒意几乎要冲出胸腔。 "成何体统!" 宁尚书暴怒至极,抬脚就朝宁夫人腰侧狠狠踹去。 “啊!” 宁夫人猝不及防被踹中腰腹,重重跌进积雪中。 冰冷的雪渗进她的衣领,寒气直刺骨髓,可她像是感觉不到痛,只是怔怔抬起眼望向自己的丈夫。她的唇微微发抖,眼中的惊愕渐渐凝成一片灰败的绝望。 “夫君,你竟然如此对我?你不问原因进来就对我动手,你还拿不拿我当做事你的夫人?再怎么说我都是宁家的当家主母!”宁夫人嗓音沙哑,像被揉碎的薄纸。 “闭嘴!”宁尚书又是一记耳光扇来,掌风撕开冰冷的空气:“尚书府的主母就是你这样当的?当着府中下人的面撒泼?”他指着她,指尖因愤怒而颤抖:“你还有脸说你是什么当家主母,你哪有一点当家主母的样子,活像个市井泼妇!” 宁夫人的头被打得偏了过去,一缕鲜血顺着她苍白的嘴角缓缓滑落。 她怔了一瞬,忽然低低笑起来,笑声先是颤抖,继而转为凄厉,在寂静的庭院中回荡得令人毛骨悚然。 “好啊……好啊……”宁夫人摇晃着站起身,雪水湿透了她的裙裾,沉重的布料随着她的动作滴下浑浊的冰水:“宁昊风,好歹我们夫妻二十余载,你竟然为了个妾室,竟对自己的发妻动起手来了?” 宁尚书冷笑一声,眼中嫌恶更甚:“你也配提发妻二字?”他转身一把揽过晚娘,从袖中掏出锦帕,温柔地为她擦拭脸上的血迹:“你是要让整个盛京知道宁家主母善妒成性,心如蛇蝎?”他每说一个字,都像在宁夫人心上剜下一刀:“你这是要让宁家上下一起丢脸,你丢的起这个人,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晚娘颤抖着缩进宁尚书怀里,纤纤玉指揪着他的衣襟,像是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她眼中噙着泪水,那晶莹的泪珠悬在睫毛上将落未落,衬着被打得红肿的面颊更显楚楚可怜。 “夫君……”她声音轻得像羽毛,带着委屈的哭腔:“我好疼啊……” 她像是怕极了,身子微微发抖,仰着脸看向宁尚书时,那双湿润的眼睛里全是恐惧和依赖。“夫人她……不知道怎么的,就突然冲进我的院子……” 她的手指微微弯曲,指尖泛白,似是回忆起当时的恐慌:“夫人就那样揪着我的头发,劈头盖脸就打我……我吓坏了,夫君……尤其想到上次……” 她咬了咬唇,像是难以启齿,可到底还是垂下眼,轻轻抽泣出声:“夫人上次……用刀子割伤我的嘴,我躲不开,还流血了……” 说到这儿,她甚至不敢看宁尚书,只是怯生生地往他怀里缩了缩,低声呢喃道:“我不是故意还手的,给夫君添了麻烦……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忍不住的……” 她轻轻抽噎,泪水终于滑落,顺着她精致的脸颊缓缓滚下。 “谁让我只是个妾室呢……夫人是当家主母,打我骂我、找我麻烦……都是应该的……” 她的嗓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乎只剩下气音,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却还要拼命忍着。 “都是我……没忍住,让夫人生气了……夫君,你别怪夫人,都是晚娘的错……” 宁尚书心疼得要命,见她哭得肩膀颤抖,连忙将人搂得更紧,伸手捧住她的脸细细查看伤处。他的指腹轻柔地抚过她发烫红肿的脸颊,眼中的怜惜化作愤怒,语气却温柔得滴水。 “傻晚娘,这事不怪你……”他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声音微哑:“是她自己疯病又犯了,整日无事便要闹你,你躲都躲不及。” 他心疼得眉头紧锁,指尖拨开她凌乱的发丝,露出底下浅浅的伤痕。 “瞧瞧,都伤成什么样子了……” 晚娘悄悄往他怀里贴得更紧了些,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唇角微微勾起一抹转瞬即逝的得逞笑意,却又很快收敛,重新化作那副柔弱受惊的模样。 那一丝笑意如毒针,狠狠刺进宁夫人的眼底。 宁夫人空洞的双眸忽地闪过一道寒光,她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剧烈颤抖了一下。 "我杀了你这个贱人,就知道装可怜扮委屈,你怎么这么能演戏,你这贱人!" 她喉咙里炸开一声凄厉的嘶吼,发髻彻底散开,乌黑的长发在风雪中疯狂舞动。 像头被逼到绝境的母兽,她发狂般扑向晚娘,瘦削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宁尚书只觉眼前一花,耳边传来晚娘惊恐的尖叫。 等他回过神,两个女人的身影已重重摔在雪地里。 宁夫人双膝压在晚娘身上,十指如铁钳般死死掐住那雪白的脖颈。 "贱人去死!去死!"宁夫人嘶吼着,声音里带着疯魔的哭腔。 泛白的指节深深陷入晚娘的皮肉,在细腻的皮肤上勒出触目惊心的青紫痕迹。 晚娘的脸迅速涨成紫红,纤细的身体像条搁浅的鱼般剧烈抽搐。 她双腿在雪地上踢出一道道凌乱的痕迹,涂着蔻丹的指甲在宁夫人手臂上疯狂抓挠,划开一道道血痕。 殷红的血珠顺着宁夫人的手臂滚落,在洁白的雪地上绽放成朵朵血花。 "来人!快拉开这个疯子!" 宁尚书的声音都变了调。 他冲上前去,却不敢贸然拉扯,生怕一个不慎会伤到晚娘。 这时候,曾管家带着几个家丁踉跄着跑来,看着这骇人的一幕竟一时不敢上前。 160 她疯了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晚娘的眼珠已经开始上翻,嘴角渗出白沫,挣扎的力道渐渐弱了下去…… 几个粗使婆子慌忙上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宁夫人拽开。晚娘瘫软在地,捂着喉咙剧烈咳嗽,白皙的颈项上已浮现出青紫的指痕。 宁尚书怒不可遏,一把揪住宁夫人的衣襟,扬手又是重重两记耳光。 "疯妇!贱人!"他额角青筋暴跳,"明日我就休了你,让你去庙里做姑子!" 宁夫人被打得两颊高高肿起,却忽然停止了挣扎。她慢慢抬起眼,目光像淬了毒的匕首,在宁尚书和晚娘之间来回扫视。 "好啊……"她沙哑地笑了:"休了我,正好成全你们这对狗男女。"她踉跄着后退两步:"但宁昊风,你给我记着。" 她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我一定会让你们……血债血偿。" 宁清儿站在廊下,寒风猎猎,吹起她的衣袖。她亲眼目睹了自己的父亲对自己的母亲施以暴行,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沦为府中疯妇,被众人按在地上,受尽侮辱。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痛了,可胸口那股撕裂般的疼,仍然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父亲。”她终于开口,声音冷如霜雪。 宁尚书回头看她,眉头微皱:“清儿,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宁清儿看着父亲的官袍,看着他揽着晚娘的那只手,终于笑了。那笑容不达眼底,像是结了冰的刃。 “父亲,打也打过了,辱也辱尽了,您还没够吗?”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她是我的母亲。” 宁尚书脸色越发阴郁,眼中浮起不耐:“你母亲疯癫无状,伤人性命,我教训她,有错吗?” 宁清儿静静地看着他,目光从父亲的脸上,移向晚娘那张泪痕未干的柔弱面容。晚娘被她看得心虚,微微低头,又往宁尚书怀里缩了缩。 宁清儿垂眸,低声道:“……是啊,她疯了。” 整个庭院突然陷入死寂,唯有北风卷着碎雪刮过青石地面的声响。 几个粗使婆子喘着粗气按着宁夫人的肩膀,其中李嬷嬷的手背上还带着三道新鲜的血痕。 她们谁都不敢松手,生怕这个披头散发的疯妇人再暴起伤人。 晚娘瘫坐在雪地里,素白的裙裾早已沾满污渍。 她纤细的手指无助地扣着喉间青紫的淤痕,咳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每一次痉挛般的咳嗽都带出些微血丝,落在雪地上像极了零落的红梅。 "夫君……."她破碎的呼唤混着哽咽,染血的指尖去够宁尚书的袍角。 "晚娘!"宁尚书猛地甩开宁夫人的衣襟,转身时玄色官袍在空气中抽出一声脆响。 他蹲下身将瑟瑟发抖的晚娘搂进怀里,手指触到晚娘颈间狰狞的指印时,瞳孔骤然紧缩。 晚娘顺势将脸埋在他颈窝,滚烫的泪洇湿了暗纹提花的衣料:“夫君,救救我,我不想被夫人打死在这里,我真的什么都没有错,我都已经很少出紫檀院,更是对夫人能躲就躲能避让就避让,夫人为什么还要这么对我,明明跟我有山盟海誓的是夫君,我原本是可以成为夫君的发妻的,我为什么要被这样对待,为什么……” "疯妇!贱人!"宁尚书陡然暴喝,回身时玉冠上的金翅随着动作剧烈颤动。 他一把揪起瘫坐在地的正妻,扬手便是两个带着风声的耳光。 清脆的皮肉交击声惊起飞檐上栖息的寒鸦,宁夫人发间的珠钗应声而断,碎玉溅落在雪地里发出细碎的声响。 宁夫人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起,嘴角蜿蜒下一道血线。 但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她忽然止住了所有挣扎。 染血的发丝黏在青紫的颧骨上,那双充血的眼睛缓缓抬起,目光像淬了砒霜的刀刃,在相拥的两人之间慢慢游移。 宁尚书额角青筋暴跳:"今日我就休了你,看你闹成这样,丢人现眼成这副样子,谢家到底会不会管你,要是谢家管你我就让谢家把你领回去,若是谢家不管你,我休了你之后就把你送去庙里当姑子,你就青灯古佛了此残生,也为自己做的孽赎罪吧!!" "好啊……好啊宁昊风……"宁夫人突然笑起来,沙哑的声音像是碎瓷刮过青石板。 松开紧咬的牙关时,半颗断齿混着血沫掉在地上:"宁昊风你竟然要休了我,你竟然敢休了我,那你便休了我吧,你休了我正好成全你们,算我成全的!" 宁夫人踉跄着往后倒退,绣鞋踩过自己散落的发簪,金线缠绕的并蒂莲纹样顿时沾满泥污,状似疯癫,眼中满是绝望,中衣领口在撕扯中裂开,露出锁骨处陈年的疤痕。 那是多年前宁清儿突发高热时,她跪在佛前磕头留下的。 当时宁尚书正在扬州查案,而她这个当家主母,硬是跪烂了膝盖才换来女儿一线生机。 宁清洛看着宁夫人锁骨上的伤疤,心里撕扯的厉害。 宁夫人不是没有爱过她,只是比起对她谢雨柔的爱更胜过她。 在谢雨柔还没出现在宁家之前,宁夫人虽然对她跟祖父一起生活在天香院很是不满,但她有个头疼脑热的,宁夫人还是会关心的。 磕磕碰碰宁夫人虽然不会理会,但当她病的太严重的时候,宁夫人也会为她拼尽全力。 与其说那是母爱,更像是只要宁清洛活着就行,宁夫人就是只需要宁清洛的活着,至于宁清洛自己活成什么样子不重要,重要的是宁清洛要按照宁夫人的要求活着,一旦宁清洛不是按照宁夫人的要求来,宁夫人就会打发雷霆。 更确切来说,宁夫人根本不在乎宁清洛的感受,只是偏执的要让宁清洛活着而已。 所以这份母爱,宁清洛不知道到底算什么。 很多时候宁清洛都会陷入迷茫,就算是如今不在意了无所谓了,当想到以前的种种,宁清洛还是会陷入一种无助的迷茫中。 "但宁昊风……"宁夫人突然挺直脊背,被抽走所有表情的脸在月光下宛如鬼魅:"你给我记着。"她声音忽然压得极低,每个字都像从九幽黄泉里挤出来的,染血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一定会让你们这对狗男女得到报应,应该去佛前赎罪的是你们不是我!" 寒风卷着这句话刮过回廊,檐下的灯笼剧烈摇晃。 宁清洛站在那里,杏黄色的斗篷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她看着自己的母亲像条丧家之犬般被按在地上,看着父亲官袍袖口沾染的血迹,那是晚娘蹭上去的,嫣红的色泽刺得人眼眶发疼。 她以为自己早就不会痛了。 最起码不会因为宁夫人痛了。 可这一刻,她还是心疼起了宁夫人。 可能是她知道了晚娘的存在,对宁夫人就开始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疼,就算不是身为女儿,同为女人,宁清洛也会唾弃自己的父亲,为宁夫人感到不值。 晚娘算是受害者吗?这好难讲。 可偏偏晚娘又对她真情实意,让她的心不停地撕扯。 也不知道是从看到宁夫人哭红了眼睛开始,还是当看到宁夫人断甲的手徒劳抓挠地面时,胸腔里翻涌的剧痛还是让她攥断了腕上的珊瑚手钏。 天空的飘雪越来越多,这已经是入冬后的第二场雪了。 "父亲是真的想休弃母亲,还是吓唬木器而已?" 宁清洛的声音惊破了凝滞的空气,碎雪落在她鸦羽般的长睫上,竟没有融化。 宁尚书回头时,腰间玉佩撞在牙雕的荷包上叮当作响。 161 我不是故意的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他蹙起眉头,下意识将晚娘往身后挡了挡:"清儿,这不是你该管的事。"语气里的不耐与他安抚晚娘时的温柔判若两人。 宁清儿的目光落在宁尚书扶在晚娘腰肢的手上。 那只手骨节分明,戴着象征三品大员的翡翠扳指,此刻正体贴地扶着"受害者"的后心。 她突然想起自己病了,晚娘彻夜不眠地更换额上的冰帕,她真的是恨不起这个女人,即便这个女人对宁夫人很多事情是故意的。 "父亲,打也打过了,辱也辱尽了……"宁清洛轻笑出声,唇间呵出的白雾遮住了眼底的寒芒。她慢慢走下台阶,绣着兰花的缎鞋踏碎薄冰,发出细碎的碎裂声:"您还不觉得解气吗?" 晚娘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往宁尚书怀里缩得更紧。 这个动作让宁尚书眉心的刻痕更深,他抬手示意婆子们把宁夫人拖得更远些:"你母亲疯癫无状,还伤害了晚娘……今日事情闹的如此不堪,必是瞒不住也堵不住悠悠众口,我宁家的脸面明日便会被踩在地上。"官靴碾过雪地上的金簪,发出不堪重负的**:"我教训她,有错吗?" 宁清儿停在父亲三步之外。 她今天特意簪了他去年送的羊脂玉步摇,此刻垂落的珠串正轻轻拍打着冰凉的脸颊。 宁清欧仰起脸,目光从父亲阴鸷的眉宇,游移到晚娘那张犹带泪痕的脸上,那泪痕边缘的胭脂分明完好无损,纤长的睫毛垂下来,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是啊,她疯了,您都说母亲是一个疯妇,您跟一个疯妇计较什么?父亲要休妻的理由是什么?七出之罪母亲犯了什么?一个疯妇也值得父亲大动肝火?"宁清洛的声音轻得像是叹息,突然抬起的眼眸里翻滚着漆黑的情绪:"父亲现在只不过是在帮另一个女人出气而且,什么话都是父亲的理由跟借口,当家主母打了妾室,就算有错在先,也不至于被休弃吧。"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晚娘突然发出一声哀戚的呜咽。 “清儿……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想让你爹爹休了她,你是知道的,我是做不了宁家的正妻,我从未惦记过她的正妻之位,要不是她来我这里一而再再而三的闹事伤害我,夫君也不会这般生气……” “你这个逆女,你说这些话是在让晚娘伤心!”宁尚书勃然大怒,扬起的巴掌却在触及宁清洛冰冷的目光时僵在半空,这才发现,从前那个总爱拽着他袖子要糖糕的女儿,眼底再找不到一丝温度。 宁尚书的身形猛地僵住,那张威严的面孔上肌肉抽搐了一下,举在半空的手掌微微发颤。 他官袍上的金线蟒纹在暮色中忽明忽暗,映得他脸色阴晴不定。 "放肆!"他突然暴喝一声,声音震得檐角冰凌簌簌掉落:"你竟敢这样和父亲说话?!" 宁清儿垂眸看着地上碎裂的冰凌,菱花窗棂投下的影子在她脸上割裂出斑驳的暗纹。 她没有回应父亲的怒吼,只是缓缓屈膝跪在雪地里,绣着缠枝纹的裙摆浸透了融化的雪水。 纤细的手指轻轻拂去宁夫人脸上的碎发,动作轻柔得像在擦拭一件珍贵的瓷器。 "母亲……"宁清洛的声音很轻,指尖触到宁夫人嘴角的血迹时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宁夫人涣散的目光渐渐聚焦,肿胀的眼皮费力抬起,在看清宁清洛面容的瞬间,浑浊的瞳孔里泛起一丝清明。 “你还知道我是你的娘亲?” 这时回廊尽头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谢雨柔提着裙摆踉跄跑来,杏色袄裙上沾满雪泥,发间的蝶钗歪斜欲坠。 "姑母!"谢雨柔扑倒在宁夫人身边时,腕上的银镯撞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哀鸣。 宁夫人的手指动了动,干裂的唇间挤出气音:"柔儿?" "是我是我!"谢雨柔抓住宁夫人伤痕累累的手,眼泪成串砸在那些青紫的淤痕上。 她刻意将宁清儿挤到一旁,鬓边的珍珠流苏扫过宁清儿的脸颊,带着淡淡的茉莉头油香气。 宁夫人望着谢雨柔哭红的眼睛,突然咧开渗血的嘴唇笑了:"姑母……姑母您没事吧姑母……."宁夫人艰难地转头看向沉默的宁清洛,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摩擦:"你.看看你柔姐姐……"染血的指甲抠进雪地,"再看看你维护那个贱人的样子……" 谢雨柔闻言立刻抬起头,目光扫过站在宁尚书身后的晚娘。 那柔弱无骨的美人此刻正捏着帕子按眼角,却在无人处向谢雨柔递了个隐秘的眼神。 "清儿,你维护晚娘这贱人的样子,真的很丑陋,让娘心的心很痛。"宁夫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血点溅在谢雨柔的绣鞋上:"柔儿,你清妹妹,真的让姑母好心痛啊……" 宁清儿缓缓起身,雪水从她裙角滴落,在青石板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她盯着谢雨柔鞋面上的血点,忽然轻笑一声:"柔姐姐来得真巧。"她抬手捋了捋被风吹乱的鬓发:"父亲刚回来平息闹剧,柔姐姐就出现了。" 谢雨柔的哭声戛然而止,捧着宁夫人手掌的十指微微收紧。 "方才母亲与晚姨娘撕扯时,柔姐姐是在哪处赏雪呢?"宁清儿弯腰拾起地上的断簪,锋利的缺口在暮色中泛着寒光:“柔姐姐来的好巧,父亲回来压下闹剧柔姐姐也及时出现了,方才母亲跟晚娘撕扯的时候柔姐姐在哪里?是没赶到吗?还是不敢出现?” "清妹妹这是什么话!"谢雨柔猛地抬头,发间珠翠碰撞出清脆的声响:"我一收到消息就赶来了!"她眼眶里的泪水要落不落:"哪像清妹妹你,姑母又是你方才就在旁边看着,我这是刚来,我哪跟你似的,根本就不关心姑母。" 站在回廊阴影处的宁袅突然上前半步:"禀小姐。"她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属下刚去院门外时,瞧见柔小姐早在两刻钟前就到了。"她目光扫过谢雨柔瞬间惨白的脸:"柔小姐一直躲在老槐树后头,指甲都把树皮抠掉了一块。" “柔儿,你是来这搬弄是非的的吗?”宁尚书脸色越来越难看,官靴碾过地上的碎玉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晚娘突然虚弱地**了一声,整个人往宁尚书身上倒去:“夫君,我撑不住了……” 谢雨柔见状急忙扑到宁夫人身上哀泣:“姑母,我没有,我没有……” 雪下得更大了,一片雪花落在宁清洛睫毛上。 她没有伸手拂去,只是静静看着父亲搂着晚娘的身影,看着谢雨柔哭得梨花带雨却不忘偷瞄父亲反应的模样。 谢雨柔脸色骤变,方才还凄楚含泪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猛地收紧抓着宁夫人的手,声音尖锐地喊道:“你胡说!” 她手指收紧得几乎要掐进宁夫人的衣袖,纤长的指甲深深陷入布料,像是恨不得将那丫环的喉咙也一并掐断。 162 她自己作的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她眼眶瞬间又盈满了泪水,声音哽咽而委屈,转向宁夫人时却又变得柔软而依赖:“姑母,这丫环是清妹妹的人,自然会帮着清妹妹撒谎……”她仰着脸,泪水顺着白皙的脸颊滑落,唇角微抖,像是受了多大的冤屈:“姑母千万不要相信……” 宁夫人的眼神浑浊,被谢雨柔这一番话搅得更加错乱不清,手指颤抖着摸了摸谢雨柔的发,恍惚道:“姑母知道……姑母自然是相信柔儿的话……”她的嗓音嘶哑得几乎难辨,却仍挤出一个苍白的笑:“我的好柔儿……” 谢雨柔垂下眼帘,掩住眼中的一丝得意,轻声道:“姑母,我们回去。”她扶着宁夫人的手臂,姿态温柔乖顺,仿佛刚才歇斯底里争辩的不是她。 然而,下一瞬,宁尚书冷冷的声音便撕破了这虚假的温情。 “柔儿,带你姑母回自己院子,别再出来丢人现眼了!”宁尚书袍袖一挥,脸上满是厌烦,目光在谢雨柔和宁夫人之间冷冷扫过,像是看着两个拖累他的累赘。 他顿了顿,又寒声道:“她是主母,当众伤人,责罚是跑不了的!” 宁尚书说完,直接转头对站在不远处的曾管家下令:“把夫人送进祠堂,杖责二十!” 话音刚落,宁清洛猛地转身,一双寒眸如霜刃般刺向宁尚书,声音冷彻骨髓。 “父亲!”宁清洛身形笔直地站在风雪中,衣袖翻飞,宛如一把出鞘的剑,语气冰冷而锐利,“母亲身子虚,您这是要她的命!” 她的话掷地有声,风雪仿佛在这一瞬骤然停滞,整个院子里一片死寂。 宁尚书被她这气势震住,面上闪过一丝阴沉,但很快又强硬地冷哼了一声,并不理会。 谢雨柔趁机低下头,嘴角却轻轻扬起一抹细微的弧度,转瞬即逝。 宁尚书面容扭曲了一瞬,宽大的官袖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他猛地甩袖冷笑:“若是死了,那也是她自己作的!” 雪粒子被他的怒气震得簌簌飞散,有几粒落进宁夫人散乱的发里。 这位昔年端庄的当家主母此刻蜷缩在雪地上,单薄的中衣被冷汗湿透,斑驳的血迹在素色衣料上绽开触目惊心的红梅。 “我自己作的?哈哈哈,真是可笑啊,我不过是打了一个家中妾室,我的夫君就要责怪我,还要打我,这是什么道理?宁昊风你真的有拿我当你的妻子吗?你的心中怕是只有晚娘,那你当初娶我做什么?怎么不干脆娶了晚娘呢?是因为真的不能,还是不敢,不敢拿自己的仕途跟宁家前程做赌?” 宁夫人的指尖深深掐进宁清儿的手背,混着泪水的血珠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颊滚落,在雪地上砸出一个个暗红的小坑。 谢雨柔揽着宁夫人的肩膀:“姑母,要不要我通知外祖母?” "算了,柔儿......"宁夫人的喉咙里挤出浑浊的气音,浮肿的眼皮耷拉着看向宁尚书:"让他打吧......"她手指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道,指甲嵌入谢雨柔掌心:"我活着......本就是碍他的眼......" "姑母,我不能让你死,我不能看着您出事……"谢雨柔的声音轻得像雪落,手掌却死死回握住母亲。 她抬起头时,额前碎发上的冰晶折射出冷冽的光,那双肖似父亲的眼睛里最后一点温度消失了,只剩下一片冻结的荒原。 "姑父,姑母可是谢家的嫡姑娘,姑父怎么也得看在谢家的面子上吧。"谢雨柔唤得极轻,每个字却像是从冰窟里捞出来的:"姑母可是是您的发妻。"喉间似乎哽着什么,声音哑得厉害,"是当年您连双像样的靴子都没有时,用嫁妆给您置办官服的女人。" 宁尚书的太阳穴突突跳动,攥着玉扳指的手指微微发颤。 记忆里那个在破旧小院里为他挑灯补衣的身影一闪而过,官袍下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晃了晃。 "那又如何?"宁尚书硬生生将突如其来的烦躁压成冷笑,靴底碾碎了一片飘落的枯叶。 雪下得更密了。 “父亲,好一句那又如何……”宁清儿唇角忽然扬起一个诡异的弧度:"所以父亲现在......"她慢慢站起来,沾血的裙裾在风中翻飞:"是恨不得母亲死了,给您心中的晚娘腾地方?"尾音带着古怪的笑意,像钝刀子割开陈年的伤疤。 “你……”宁尚书喉结滚动,官帽下的青筋暴起。 暮色中祠堂的轮廓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檐角铜铃突然被风撞响,惊起一群寒鸦。 "你懂什么?!"宁尚书突然暴喝,惊得回廊下的灯笼剧烈摇晃:"柔儿是被她宠坏了,你怎么也向着她,你忘记她是怎么对你的吗?是谁把你送进的女德司,她配做你的母亲吗?她根本不配!这些年我对她尊重有佳,只不过是把晚娘接进了府里,她却愈发不知好歹,这能怪我吗?今日我若不惩处她,日后她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子!" 宁尚书语速越来越快,像是要说服自己似的:"若是我这都纵容,日后这宁府上下怕是要补得安宁,清儿就真的眼睁睁的看着晚娘被她打成这样吗?清儿……" 话音戛然而止,看见女儿眼中映出的自己,一个面目狰狞的陌生男人,官袍玉带下裹着的,分明是忘恩负义的豺狼。 宁清儿盯着他漆黑的官靴尖,忽然低声笑了,那笑声像是冰层下暗涌的寒流。 “您罚的不是她的无状……”她慢慢抬起眼,睫毛上凝着的冰霜在烛光下闪烁:“而是她挡了您和晚娘厮守的路,对吗?” 这句话像一把薄刃,瞬间挑开了最后一层遮羞布。 “放肆!”宁尚书怒极,面容骤沉,扬起手就要掌掴宁清洛,被晚娘死死的抱住胳膊拦下。 “夫君不要!” 可宁清儿不闪不避,甚至往前一步,仰着脸迎上他的手,眼底是毫不退让的坚冰:“您打,您尽管打!”她咬着牙,每个字都像是刀锋上滚落的血珠。 她的手死死攥着宁夫人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节,可她的目光却死死钉在宁尚书脸上,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她是我的母亲。”宁清洛扯了扯嘴角,神情古怪,像哭又像笑:“即便她再不配,也是我的母亲!堂堂宁家的当家主母,居然比不上一个外室出身的妾,传出去还真是笑话,大笑话!” 宁尚书的动作猛地顿住,悬在半空的手微微发抖,那股被揭穿的怒意又烧了上来。 他的巴掌终究没落下去,可脸上的狠意只增不减。 “来人!”宁尚书寒声下令,声音像是磨砺过的刀锋:“把夫人拖到祠堂,给我打!” 一群家丁蜂拥而上,硬生生将宁夫人从宁清儿手中拽走。 宁夫人整个人几乎瘫软,苍白的手指死死攥着女儿的袖子,可最终仍是被一根根掰开、扯离。 “清儿……柔儿……”宁夫人声音虚弱得像濒死的细风,眼神涣散,泪水混着血迹滚落:“救救我……” 宁清儿站在原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一动不动。 她眼睁睁看着母亲被拖行,雪地里被拖出一道刺眼的痕迹,心底翻涌着无边寒意。 上去拦着?有用吗? 宁尚书是宁家的天,除非能让宁尚书收回成命。 她看着宁夫人被拖走,知道宁夫人撑不过那二十板子。 总归是她的母亲,再怎么说,她都不可能看着自己母亲出事。 可她总归是她的母亲啊……再冷血、再无能,也终究是她的母亲。 163 有不甘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她不能让母亲死。 至少……不能眼睁睁看着。 倏地,宁清儿开口了,声音冷静得可怕。 “父亲。”宁清洛看着宁尚书,唇边是近乎残忍的微笑:“父亲若是执意要打死母亲……”她顿了顿,眼角微微泛红,可语气却平静得像在说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话:“那么从今日起,您没有我这个女儿。” 说完,她再不看他一眼,径直转身,跟在那群拖行宁夫人的下人身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紫檀院。 宁尚书盯着女儿离去的背影,眉心拧得更紧。明明该怒不可遏,可心里却莫名泛起一阵烦躁。 他竟不知该拿这个倔强的女儿怎么办。 一旁的晚娘适时地抽泣起来,娇柔的身躯微微发抖,眼泪簌簌落下,像是精心计算过每一滴该掉落的时机。 她扯着宁尚书的袖子,声音带着哭腔:“夫君……我们去看看清儿吧……她年纪小,什么都不懂,您别跟她置气啊……” 她抬起泪眼,声音越发柔软,却字字诛心:“都怪我……是我身份低贱,不该进宁家的门,不该碍着夫人的眼……如果我没来,就不会让夫君跟清儿这样为难了……!” 她作势要走,手腕却被宁尚书一把扣住。 宁尚书终究是舍不得晚娘难过,尤其是看着晚娘的眼泪,心里愧责的厉害。 祠堂外,天色阴沉得像是要塌下来。 两个粗壮的家丁架着宁夫人,毫不怜惜地将她按在了早已备好的长木椅上。 她的身子本就如枯叶般虚弱,此刻被粗暴地翻身压住,手肘磕在冰冷坚硬的木面上,发出一声近乎破碎的闷哼。 “唔……”宁夫人咬住唇,指尖死死抠着木椅边缘,指节泛青。 她的长发散乱地垂落,发梢沾着冷汗和泥雪,半边苍白的脸贴在椅面上,目光散乱地望向祠堂内那尊祖宗牌位。 今日,她的脸面算是丢的一干二净,她明明是宁家的当家主母,如今却连一个妾室都不如。 小厮拽开她的衣袍下摆,板子高高举起。 下一瞬,祠堂外寒风骤然而起,裹挟着碎雪呼啸盘旋,宛若万千冤魂凄厉的哭嚎。 宁清洛的衣角在风中猎猎翻飞,她一步步踏上祠堂前的石阶,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刀尖上。 她的脸色比满地积雪还要苍白,可那双眸子却燃烧着某种近乎决绝的冷火。 就在板子即将落下的刹那,她猛地伸手,一把攥住了行刑家丁的手腕。 宁清洛的声音极轻,却比凛冽的北风更刺骨: "要打就连我一起打。" 她的手指冰凉,力道却大得惊人,家丁竟一时挣脱不开。 她转眸,直直望向宁尚书,唇边忽然扬起一抹冷笑:"父亲不是一向最重脸面吗?让下人在祠堂外杖责主母还不够,还要搭上嫡女的命才够?好啊,那今日就让全京城都看看,宁尚书是怎么大义灭亲的!" 晚娘吓得往后退了半步,藏在宁尚书身后,手指紧紧绞着帕子,却在无人看见的角度,嘴角微微抽动。 宁尚书的脸色铁青,胡须微微颤抖:"你、你......" 宁清洛却已经松开小厮的手,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袖。 她低头看向趴在刑凳上的宁夫人,眼神复杂。 那里面有恨,有不甘,可更多的,却是她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痛。 "我陪着母亲受着。"宁清洛一字一句道: "父亲若要打死母亲,就先打死我。" 说罢,她竟直接走到刑凳旁,在众目睽睽之下,掀开自己的外裳,露出纤细的后背,面不改色地伏在了宁夫人身上。 雪,下得更大了。 宁尚书眼底闪过一丝错愕,手中的藤杖微微发抖。 宁清洛竟然敢这样违逆他? "清儿你让开,她不配做你的母亲。" "她不配谁配?"宁清儿发出一声尖锐的冷笑,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个只知道在您面前宽衣解带的晚娘配吗?" 宁尚书脸色瞬间铁青,手中的藤杖猛地砸向青石地面:"孽障!你……" 这时候,宁夫人冷笑了起来:"宁昊风,是你没能给晚娘一个孩子,是你当年没能娶晚娘的,为什么要抢孩子给晚娘?" "住口!"宁尚书暴怒,抬起藤杖朝宁夫人挥来。 祠堂里突然传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不要打她!"那声音像是被利刃劈开,带着血肉模糊的痛楚。 宁清洛的身子猛地一颤,还未反应,就被两个膀大腰圆的粗使婆子死死按住肩膀。 她挣扎着扭头,只见一个婆子的指甲深深掐进她的皮肉里,另一人的膝盖死死顶住她的后腰,像按住一只待宰的牲畜。 藤杖高高扬起,发出尖锐的破空声,裹挟着刺骨的风雪向宁夫人面门呼啸而来,却在距离三寸处骤然停住。 "父亲今日非要如此?"宁清洛眼神如同冻结的寒潭,竟连睫毛都没颤动一下:"父亲若是非要如此,就别怪清洛不孝了。"她的声音异常平静,却让人毛骨悚然。 话音未落,她突然猛地发力挣开钳制,以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速度冲进祠堂。 她的衣袖被婆子扯破半幅,发簪飞落,鸦羽般的长发散开,在风雪中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 供桌上的铜烛台被她一把抓起,锋利的铜脚在烛光下泛着森冷的寒光,毫不犹豫地抵住了自己纤细的咽喉。 "清儿!"宁夫人发出一声几乎不似人声的哀嚎,像被剜了心的母兽。 她的嘴唇颤抖着,眼泪混着额头的血水滚落:"放下……你赶紧放下!" 宁尚书脸色惨白,浑身抖如筛糠:"你疯了!快放下!" "疯的是您。"铜器的寒光将宁清洛的眼睛映照得格外明亮,像两簇燃尽的死灰里最后的火星。 就在这时,宁夫人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气,挣脱钳制踉跄扑来。 她发髻散乱,满脸血泪,染血的十指在空中绝望地抓挠:"清儿……之前那些话都是娘亲气糊涂了,娘亲就是说一说,其实心里没那么认为,娘亲怎么可能不当你是娘亲的女儿,你放下好不好,娘亲不怪你了,娘亲什么都原谅你,只要你没事,什么都好说,你可千万不能做傻事啊……" 宁夫人的膝盖重重砸在地上,却像感觉不到疼似的,颤抖的手想去抓女儿的衣角。 铜烛台锋利的尖端已经刺破了一点皮肤,细细的血线顺着宁清洛雪白的颈子蜿蜒而下,像一条妖异的红蛇。 晚娘终于装不下去了,花容失色地尖叫起来,而此刻祠堂里的祖宗牌位,都在阴风中发出诡异的声响。 宁清儿望着母亲红肿的面颊,心头狠狠一颤。 那铜烛台突然转向,重重砸向自己的左肩。 "这一杖,我替母亲受。" "砰"的一声闷响,她晃了晃,鲜血立刻浸透半边衣衫。 祠堂里鸦雀无声,只有雨声震耳欲聋。 "再有十九下。"宁清儿弯腰捡起掉落的烛台,鲜血顺着指尖滴在地上:"父亲要数清楚。" 宁夫人崩溃地扑过来抱住她的腿:"不要!夫君我错了,都是我错了…………" 宁尚书手中的藤杖"啪"地掉在地上。 他看见女儿的眼神。那不是赌气,不是威胁,而是真正的视死如归。 164 撺掇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曾管家哆哆嗦嗦地蹭到宁尚书身边,额头上沁出豆大的汗珠:"老爷,这祠堂里的祖宗们都看着呢,要不……"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迎来了宁尚书的一声暴喝。 "滚!"宁尚书声音震得祠堂房梁上的尘灰簌簌落下。 他的脸涨得紫红,脖子上青筋暴起,一脚踹翻了旁边的香案。 晚娘"啊呀"惊叫一声,手里的油纸伞啪嗒掉在雪地里,伞面上的红梅顿时被污泥浸染。 "全都给我滚出去!"宁尚书癫狂般指着院门:"看什么看!谁再看剜了他的眼睛!"他胡乱挥着袖子,像在驱赶一群看不见的鬼魅:“这逆女……” 晚娘突然扑通跪在雪地上,膝行着爬到宁尚书脚边,拽着他的衣摆哭得梨花带雨:"夫君使不得啊,清儿到底是嫡出的千金,若真有个闪失,求您不要跟清儿置气……"她仰起泪痕斑驳的脸,浓妆被泪水冲得沟壑纵横:"要不然夫君怪我罚我吧,我愿意为清儿受罚……" 她的哭腔婉转凄切,却悄悄用余光瞟向祠堂方向。 宁清洛依然保持那个姿势纹丝不动。 铜烛台在她手中闪着寒光,血珠已经顺着脖颈滑落至锁骨,在素白的中衣上洇开一朵朵红梅。 "呵……"宁清洛忽然低笑出声:“多谢于小娘好心求情,我受之有愧,今日之事我不会怪道你的头上,你也不用为我哭成这副样子。” 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让晚娘的啜泣戛然而止。 雪花落在她鸦羽般的睫毛上,竟没有融化。 "你赢了。"宁尚书的声音突然软了下来。 他的背脊仿佛被无形的重担压垮,瞬息间老了十岁,连鬓角的霜雪都更显眼了。 他颓然地挥了挥手:"带你娘亲回去吧。" 寒风突然转了个方向,将祠堂门前的白幡吹得猎猎作响。 供桌上的长明灯倏地熄灭,一缕青烟袅袅升起。 宁清洛这才缓缓放下烛台。 铜器与青砖相撞,发出"当啷"一声脆响。 她的手腕已经僵硬得发白,却依然挺直背脊,一步步走向瘫软在地的宁夫人。 "清儿,我的清儿……"宁夫人颤抖着伸出手,却在即将碰到宁清洛的瞬间迟疑了。 她的指尖还沾着雪水和血渍,像某种丑陋的罪证:“清儿,是娘亲冲动了,娘亲就知道,清儿不会真的不管娘亲……” 宁清洛直接跪下来,用干净的袖口轻轻擦拭母亲脸上的血迹。 她的动作很轻,声音却冷静得可怕:"母亲,我送您回去。" 雪下得更大了。 晚娘还跪在原地,她盯着那对被积雪渐渐掩埋的脚印,涂着丹蔻的指甲不知不觉掐进了掌心。 宁夫人还在发抖,宁清儿已经弯腰搀起她。 母女俩相携着走进雨幕,鲜血混着雨水,在她们身后拖出一道蜿蜒的红痕。 拐过回廊时,宁清洛突然回头。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但晚娘脸上那抹不甘的冷笑,她看得一清二楚。 "清儿……"晚娘哭红了双眼:"清儿不要怪我,不要怪我……" 宁夫人瑟缩了一下,而宁清洛将她搂得更紧。 宁夫人阴狠的瞪了晚娘一眼,嘴里念念叨叨着:“我不许任何人抢走我的女儿,不许……不许任何人……” 宁夫人床榻前,炭盆已换了三次,却驱不散那股沉冷气。 她紧闭着眼,呼吸轻得几乎寻不见,颧骨却烧得通红,像是皮下点了盏不灭的火。 宁清洛伸手探她额头,触到的却是滚烫的触感,连指尖都被灼得发疼。 府医诊过脉,摇头叹气:“夫人这是惊惧过甚,气血逆乱,药石只能治标......”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可人心若灰,便是华佗在世也难救。” 宁清洛没说话,只是接过药碗,用瓷勺一点点撬开母亲的唇齿,将苦涩的汤汁喂进去。 药喂了一半,顺着嘴角流下,她便抬袖去擦,动作轻柔,可自己的指甲却早已在掌心掐出四道血痕。 宁夫人她恨。 恨宁尚书薄情寡义,恨晚娘巧言令色,可更恨的是自己。 以为自己冷硬强势,就能安然无恙,她以为掀翻几桌饭菜、砸碎几件瓷器,就能震慑那些轻视自己的人,也以为这样以自己的脾气就能震慑住宁尚书。 直到今日才明白,原来刀刃不是从外头刺来,而是枕边人日复一日的消磨,是一句句“你太小题大做”,是一场场不着痕迹的冷落。 宁清洛坐在宁夫人榻前,身形笔直得像尊凝固的石像。 烛火在她侧脸投下深浅的光影,将她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拓印出一片阴翳。 她修长的手指死死掐着被角,用力到指节都泛出青白色。 "母亲今日为何要去找晚娘?"她开口时声音很轻,却字字如锥,扎在寂静的房间里。 榻上的宁夫人眼睫轻轻颤了颤,像被惊动的蝶翼。 她苍白的唇微微哆嗦着:"你爹爹为了她把我禁足……"话才开头,她突然激动起来,枯瘦的手腕撑着床沿想要起身:"我一个当家主母,因为一个妾室受了委屈,难道还不能去讨回来吗?" 窗外的风突然大了些,将烛火吹得摇曳不定。 宁清洛的眸色在明暗中愈发暗沉:"母亲太冲动了。" 这时珠帘轻响,谢雨柔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她莲步轻移,裙裾扫过门槛时连一丝灰尘都不曾惊动。 "清妹妹……"她语带叹息,将药碗放在小几上:"我觉得姑母做的没错,错在哪于晚娘太过恃宠而骄,错在姑父的偏袒。" 宁清洛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她能闻见谢雨柔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桂花香膏气味,甜腻得让人作呕。 她不想去深究这番话里的算计,也不想去猜谢雨柔此刻究竟存着什么心思。 药碗被宁夫人接过去时发出细微的碰撞声,宁夫人抿了一口,眉头紧蹙:"骁儿跟远儿呢?" 谢雨柔立即上前一步,脸上的忧色恰到好处:"大哥哥去长宁侯府了还没回来,三哥哥跟大哥哥一起去的。"她眼角余光瞥了宁清洛一眼:"要是大哥哥跟三哥哥在府里,今日姑母绝不会吃这么大的亏。" 宁清洛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烛火微晃,将她的笑意映得森然:“柔姐姐的意思是,等着兄长跟三兄回来,再撺掇母亲去一趟紫檀院?” 话音一落,屋内骤然静了几分。窗外的雪势渐大,豆大的雪点砸在屋檐上,噼啪作响。 谢雨柔指尖微动,不着痕迹地拢了拢袖子。 她抬起眼时,脸上仍挂着那抹温婉的笑,眸光清润如水:“我没有那个意思,清妹妹误会了。” 宁夫人皱了皱眉,轻咳一声。 她伸手拍了拍谢雨柔的手背,略带责备地看向宁清洛:“清儿,不好这般怀疑你的柔姐姐。你柔姐姐从来没有撺掇过娘亲做什么事情,是你多想了。” 宁清洛眸色一冷,忽然笑了一声。 165 不需要你看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她指尖轻轻拨弄着腕上的玉镯,语气幽凉:“那是谁撺掇的母亲?” 宁夫人神色微滞,随即皱眉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没有任何人撺掇娘亲,娘亲的院子里都是自己人,谁会闲着没事干这种事情?”**她说着,目光转向身侧伺候的喜鹊,语气也缓和了几分:“被禁足的这段时候,多亏了喜鹊陪我,才能让我舒心上一些。” 喜鹊立时躬了躬身,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 宁清洛眸光一瞥,似笑非笑地问:“哦?敢问母亲,喜鹊是如何让母亲舒心的?” 还未等宁夫人回答,喜鹊已然抢先开口。 她捏着帕子欠身,嗓音又细又低,像是生怕惊扰了谁:“回清小姐,奴婢伺候夫人,让夫人舒心都是应该做的事情……”她飞快地觑了一眼宁夫人的脸色,继续道:“无非就是顺着点夫人心意,不让夫人闷着气……” 宁清洛闻言,唇边笑意更深,眼底却冷得慑人。 她慢条斯理地捻着手中的帕子,声音轻得几乎融入雨声里:“哦,顺着心意?那让母亲越来越觉得晚娘该死,让母亲解开禁足后就迫不及待的去找晚娘,也是顺着心意了?” 喜鹊脊背一僵,脸色微微发白。 她求助般地看向宁夫人,却发现后者神情阴沉,竟一时无人应答,像是沉闷地敲在每一个人心头。 宁清洛闻言,唇角勾起一抹近乎讥讽的弧度。 谢雨柔微微前倾身子,绣着暗纹的袖口滑落,露出一截雪白的腕子。 她的指尖轻轻绞着帕子,声音却透着恰到好处的惊讶:"清妹妹是什么意思?"她眼帘微垂,眼尾染着三分委屈:"清妹妹的意思是,喜鹊故意撺掇姑母去找晚娘的麻烦?这对喜鹊有什么好处呢?" 话音未落,喜鹊煞白的脸色映得纤毫毕现。 喜鹊"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膝盖砸在青砖上的闷响清晰可闻。 "夫人!清小姐!"她仰着脸,泪水瞬时涌出眼眶,在烛光下泛着莹莹泪光:"奴婢没有撺掇夫人的意思啊!" 她的手指死死攥着衣角,骨节凸起泛白。 一滴汗珠顺着她鬓角滑落,砸在地上洇开一小片暗色。 "奴婢真是冤枉的……"喜鹊哽咽着,声音颤抖如秋风中的落叶:"奴婢只是……奴婢只是想夫人能舒心些,可没有任何歪歪心思,奴婢是夫人的人,若是夫人出事了,对奴婢没有半点好处,奴婢能在主院生活的好,还要全权仰仗夫人。" 宁夫人眉头紧蹙,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她指尖的金护甲在烛火下闪过一道冷光:"清儿,你太过胡闹了。" 她的目光扫过跪伏在地上的喜鹊,又落在谢雨柔身上,最后定格在宁清洛的面容上。 "就像你柔姐姐说的,喜鹊撺掇我对她半点好处都没有,清儿你多想了,喜鹊是我主院的人,只有我好,喜鹊才能好。" 喜鹊不住地磕着头,额前的发髻散乱了几缕,狼狈地贴在汗湿的脸颊上。 "夫人明鉴啊……"她哑着嗓子道:"奴婢以后还要继续全仰仗夫人的恩典才能过的好,奴婢真的是一心一意为了夫人,根本没有考虑到别的,更没有动什么歪歪心思。"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可怖的事,整个人都瑟缩了一下。 谢雨柔适时递上一盏温茶,纤纤玉指映着青瓷格外莹润:"姑母别动气,清妹妹也是关心则乱。"她轻轻抚着宁夫人的后背,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天晚了,您该歇息了。" 宁清洛冷眼旁观着这番做派,忽然轻笑一声。 那笑声又轻又冷,像一片雪花落在滚烫的茶水上,转瞬就消融不见了。 她的目光在谢雨柔与喜鹊之间打了个转,最后停留在自己袖口上绣着的忍冬纹上,久久未语。 雪夜沉闷,烛火摇曳间,宁清洛的背影在门前投下一道凌厉的影。 她修长的指尖死死抵在门框上,骨节因用力而泛白。 院外雨幕如织,晚娘的身影立在廊下,一身素缎被微风拂动,发梢沾着些许晶莹的雨珠。 她神色柔和如水,唇角噙着淡淡的笑,只是那双眸子深处却似含着难言的疲惫。 食盒在她指间微微晃动,依稀可见氤氲的热气从缝隙飘散。 "你来做什么?"宁清洛的声音冷得像刀子,几乎要划破雪幕。 晚娘轻叹一声:"我来瞧瞧夫人怎么样了,最主要的是来看看你吃东西了没有。"她的嗓音很轻,似春日里拂过花枝的风,却在最后一个字上微微发颤。 宁清洛骤然跨前一步,手臂一横,径直拦在她身前。 "不需要你看。"宁清洛的眼底燃着怒意,却又隐含一丝狼狈,"这是我母亲的院子,请你出去。" 晚娘静静看着她,半晌,唇边扬起一抹浅淡的弧度。 "清儿,我知道你厌恶我,可是......"她的目光落向屋内,语调轻缓,"夫人病了,你也熬了一宿,该好好歇息了。" 话音未落,谢雨柔已然走上前来。 她脚步轻盈,裙摆却如蝶翅翻飞,带起一阵若有若无的香风。 "我姑母这里,不需要你假好心。"她唇角含笑,语气却冷得像霜:"姑母需要静养,你来了这里只会惹她生气,还让姑母怎么好好养病?" 晚娘眼睫微动,终是没有再辩驳。 她低头将那食盒轻轻搁在廊下台阶上,缓缓后退几步:"那便不打扰了。" 转身时,她的身影在雨雾中一点点淡去,唯有那食盒仍冒着袅袅热气,像是这场僵持里最后的执念。 "清妹妹也赶紧回去休息吧。"谢雨柔站在廊下温温柔柔地说道,眼底却闪过一丝不耐。 她拢了拢鬓边的碎发,指尖轻轻拂过耳坠上的珍珠:"这里我会照顾好姑母的。" “好,那有劳柔姐姐了。”宁清洛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直接转身踏出院门。 细碎的枯枝在她脚下发出脆响,每一步都透着冷硬的气息。 可刚到院外,她脚步猛然顿住。 晚娘竟还站在那儿,手里依然提着食盒,素白的袖子在微风中轻轻摆动。 夜风吹乱她的鬓发,她也不曾伸手去拨,只是静默地站着,像是早料到宁清洛会出来。 "还有什么事?"宁清洛攥紧了掌心,指甲几乎刺进肉里。 她刻意让语气显得刻薄,可嗓音却不受控制地微微沙哑。 晚娘这才抬眼看她,双眸在夜色中竟显得格外清亮。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打开了食盒,一盏温热的燕窝粥,两碟清淡小菜,都是宁清洛平日里最爱吃的。 "你忙和了一宿,定是没吃东西。"她的语气轻柔,却又带着不容忽视的固执:"我担心你饿着。" 食盒袅袅的热气在夜风中缓缓升腾,模糊了她们之间的视线。 宁清洛死死咬着牙,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突然不知该继续发火还是接受晚娘对她的好。 飞檐上积雪压得廊下风铃微微发沉,"咯吱"作响。 宁清洛站在垂花门前,狐裘领口缀着的雪粒被呼出的白气呵化,顺着脖颈滑入衣襟,激起一阵轻颤。 166 泛黄的每一页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就为了这个?"宁清洛的指尖抵着袖子,琉璃灯映得她眼底寒光浮动。 晚娘抬手拢了拢被风雪吹散的云鬓,鎏金护甲掠过额角时带下一缕青丝。 "当然不是。"她声音轻得像雪落梅枝。 回廊转角处的冰棱"咔嚓"断裂。 "还有什么……"宁清洛往暗处移了半步,绣鞋碾碎了地上一粒红珠:"不妨直讲,如果你实在不想说,也可以不说。" 忽有梅香袭来。 晚娘从袖中取出帕子拭手,素白绢帛上赫然洇着几点朱砂。 晚娘突然倾身,发间金步摇垂下血珀坠子正悬在宁清洛眼前:"有些话我想和你说清楚。" 院内,窗纸上映出人影。 宁清洛倏地后退,腰间玉佩撞上门框青石,发出"叮"的脆响。 "说清楚?"宁清洛喉间划过一声冷笑,藏在袖中的手指悄悄捻开毒粉薄纸,"行啊,我也想听听,你到底图什么。" 雪粒子忽而急促地拍打起地面。晚娘突然伸出染着凤仙花汁的指尖,轻轻拂去宁清洛肩头的落雪。 "不如……"晚娘指尖在宁清洛襟前停顿:"去紫檀院说?" 宁清洛原本不想去。 可见晚娘神态坦荡,不像来挑衅的,便冷淡地跟了过去。一路上晚娘都没说话,只领着宁清洛穿过回廊,进了紫檀院。 院内已经打扫干净,完全没有昨日争斗的痕迹。 檐下风铃微响,窗棂上缠着浅紫色的绸缎,透着几分雅致。 屋内炭火映着银丝炭盆,火光微微跳跃,在青砖地上投下摇曳的影子。宁清洛立在屏风前,目光落在晚娘倒茶的手上。 那指尖沾着一点朱砂,像是方才匆忙擦拭过什么,却仍有残留。 "你先坐。"晚娘将茶盏轻推到她面前,茶汤碧绿,泛着微微的热气:"我去厨房做些吃的,咱们边吃边聊。"她唇边含笑,睫毛在烛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神色平静得近乎温柔。 宁清洛盯着那盏茶,茶面倒映出她微蹙的眉。 她没伸手去接,反而指尖轻轻敲击桌面,声音疏冷:"我没兴趣吃你亲手做的饭。"她顿了顿,嘴角噙着冷笑,"况且,我也吃不下。" 晚娘神色未变,眼波却微微一凝。 她垂眸理了理衣袖,慢条斯理地转身:"很快,小翠会照顾你。"话音未落,人已走出门外,衣袂拂过门框时,一阵暗香浮动。 宁清洛面色骤沉,立刻起身,椅子在青砖地上划出尖锐的一声响。 她正要迈步,房门却突然被人轻轻推开。 小翠匆匆进屋,手里捧着一摞衣裳,素白如雪,却又像是曾经染过什么,隐隐透着浅淡的暗痕。 她一进门就垂下头,声音细若蚊呐:"四小姐别急走。" 宁清洛目光一寸寸审视着小翠。 这丫头低眉顺眼,额角却汗湿一片,显然是跑来的。 她的袖口微微抖动,像是极力在掩藏什么情绪。 "奴婢斗胆……"小翠深吸一口气,缓缓从衣裳最底下抽出一封泛黄的绢帕:"奴婢斗胆,想给您看些东西。" 宁清洛攥紧手中的绢帕,指节泛白,声音却冷得像淬了冰:“什么东西?” 小翠低着头不敢看她,手指绞着衣角,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四小姐……请随奴婢来。”她咬着唇,转身走向里间的乌木雕花衣柜,脚步轻得像踩在雪上。 宁清洛不耐烦地皱眉,却还是跟了上去。 宁清洛看着小翠颤抖的手搭上鎏金衣柜把手,铜扣发出细微的“咔哒”声。 当柜门缓缓推开时,她先闻到一阵淡淡的沉水香。 下一秒,宁清洛的呼吸停滞了。 整整齐齐叠放着的小衣裳像晴天霹雳般撞进视线。 最上层是柔软的棉布襁褓,下面依次排列着绣着福字的红肚兜、虎头鞋、绣着莲花的百子兜…… 那对虎头鞋上的金线仍然熠熠生辉,分明是崭新的,却透着年代久远的温润光泽。 宁清洛不自觉地抬手,指尖刚要触到那对小巧的虎头鞋,又猛地缩回,仿佛被烫到一般。 "这……"宁清洛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喉咙发紧。 这难道是晚娘给自己心心念念的孩子准备的? 小翠低着头不作声,只是默默转身走向隔壁。 宁清洛鬼使神差地跟着,看着小翠推开库房的雕花门。一股混合着樟脑和檀香的气息扑面而来,阳光透过纱窗落在那些。 宁清洛踉跄着后退半步,后背撞上门框。 整面墙的红木架子上,从四五岁的罗裙到少女的襦袄,从绣花鞋到绢袜,发间的珠花到腕上的玉镯,甚至还有整整齐齐的笔墨纸砚和半幅未完成的绣品。 每一件都用素绢小心包裹,衣襟处都绣着一个小小的“清”字。 “这些……”宁清洛手指摩挲在那个“清”字上,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 小翠忽然跪下了,额头抵着青砖地:“这些...都是于小娘每年亲手为您准备的。”她的肩膀轻轻发抖:“从您出生一直准备到……” “胡说!”宁清洛猛地打断,声音尖锐得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死死盯着那件十二三岁女孩穿的樱草色衫裙,那些确实是她曾经最喜欢的颜色。 “晚娘之前根本就没见过我,怎么可能为我准备这些,为我准备这些做什么?” “四姐您看这个。”小翠忽然从怀中掏出一个褪色的荷包,里面层层包裹着一沓泛黄的纸笺。最早的一张已经脆得快碎了,上面很明显是晚娘的笔迹,她见过晚娘抄写的佛经,字迹端秀,她不会认错。 “听夫君说,清儿今日会走路了。” 宁清洛的手指颤抖得几乎拿不住那沓泛黄的纸笺。每一页都用极细的毛笔写着工整的小楷,墨迹深深浅浅,边缘处洇着经年的泪痕。 第一张纸已经泛黄得几乎透明,字迹却依然清晰可辨。 「乙未年冬,清洛四岁,绣红梅袄一件」。 下面密密麻麻注着:「腊月初九始绣,连赶三日,指腹破血三处……腊月廿六绣成,花样拆改五次……」 旁边还用朱砂细细勾勒着一朵红梅的绣样,针脚走向标得一清二楚。 往后翻去…… 「金丝发带一条」的字样下写着:「用攒了半年的银钱终于买到了东珠,虽然都小颗了一点,但品相极佳,还买了金线,北街的李记掌柜说这个年纪的女娘最喜亮色,便夜间赶工,赶工时油灯熏得眼睛生疼,但一想到清儿,就觉得心里美滋滋的,很幸福。」 宁清洛的喉头突然像堵了块热炭。 她记得四岁那年冬天,父亲送她的斗篷上镶着闪亮的东珠,还是用金线绣制的,虽然绣功一半,好在东珠颗颗饱满盈润。 她曾对着铜镜转圈,裙摆上的金线跟珠儿晃花了丫环们的眼。 「丁酉年春,清儿六岁了」的记录让她指尖一颤。 纸上洇着可疑的圆形痕迹,像是不小心滴落的水渍浸透了纸背。 「绣海棠纱裙一件」的记载旁画着数十种花瓣的绣法。 「听闻赵府小姐穿的是苏绣,特地去求教了苏绣的老师傅,苏绣真的是个麻烦事,平日里只是会吟诗弹琴,绣活颗真是为难人,可一想到清儿会喜欢,就满满的都是动力了」。 而关于那双绣鞋的记录更令她窒息:「夫君说,清儿右脚比左脚大上一些,足弓有点扁平,特地将右鞋多纳了两层底,这样的话应该穿起来会舒服许多」 她突然想起六岁生辰那天,自己穿着新做的鹿皮小靴把嫡妹推倒在雪地里,因为那双靴子是父亲带回来的。 167 心意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越往后翻,字迹越显得力不从心。 「庚子年春,清洛九岁」那页墨迹晕染得厉害。 「咳血三日,恐赶不及清儿生辰,托夫君去给清儿买最喜欢的那套头面,夫君说什么都不肯去,更不让我把做好的东西送给清儿,说偶尔送上一回还好说,若是每次都送怕惹了谢嫣的怀疑,我心里其实是不舒服的,我多么希望,清儿每年穿的衣服,用的东西,都是我给准备的,可我知道,我当年做出这种选择,就只能忍着」 旁边的批注又写着:「夫君逼迫赵嬷嬷把我做的衣裳烧了,躲在被里哭了一宿,再也不想理夫君了,我以后偷偷的做,偷偷的藏起来,不会再让他知道了。」 纸张在她手中簌簌作响,最后几页的字迹已经歪歪扭扭。 「庚子年冬,清儿及笄,我难过的厉害,弄伤了自己的胳膊,一点也不觉得疼,想到清儿没办法过及笄礼还要在女德司遭罪,我的心就痛的喘不过气。」 那页纸上还沾着暗红的污渍:「卖掉了义兄送我的翡翠镯子,碧玉钗上的璎珞要七股才好看,就算清儿收不到,我也要做给清儿,清儿进了女德司,女德司肯定不会有什么及笄礼,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能在清儿身边好好保护清儿,等清儿从女德司出来,我好想见见她。」「红妆礼裙的霞帔,绣完最后一针,眼前发黑,这些年我的绣工也进步了一些,听夫君说清儿随了我,根本不懂女工,清儿以后成亲的婚服,我要提前给清儿绣好,清儿不懂女工没关系,我已经学会了,而且进步很大。」 在日期的下面,有一行被反复描摹过的小字:「我的清儿,穿上该有多美。」 最后一张纸上只有半截记录:「辛丑年……」后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纸上沾着几道触目惊心的抓痕,像是执笔人突然痛苦得握不住笔。 宁清洛的视线完全模糊了。 她发疯似的翻遍所有纸页,除了斗篷跟鞋子,再没有找到任何一件物品真正送到她手上的。 "为什么……"她嘶哑的声音惊飞了窗外栖息的寒鸦,握着纸笺的手背上暴起青筋。 那些本该温暖她整个童年的新衣,那些承载着少女憧憬的首饰,全都化作了纸上冰冷的墨迹。 小翠跪在地上哭得发抖:"奴婢该死,夫人是不让奴婢跟您说这些的,奴婢这都是自作主张……" 宁清洛踉跄着往后退,后背撞上了那排十二岁时应有的樱草色衣裙。 铜镜里映出她惨白的脸。 宁清洛的喉咙突然像被一双手死死扼住,她抬起微微颤抖的下巴,死死盯住小翠通红的双眼。 "这是什么意思?"她的声音嘶哑得可怕,指尖不自觉地掐进了掌心:"你领我来看这些究竟想说什么?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她猛地挥手指向满屋的衣物,袖口扫过一排锦盒,发出刺耳的碰撞声:"我从来没见过,也不想知道!" 小翠的泪水倏地滚落,在青砖地上溅开一朵朵小水花。 她扑通一声跪下来,双手紧紧攥住宁清洛的裙摆。 "四小姐……"小翠哽咽着仰起头,烛光在她泪眼中碎成千万片:"这些……这些都是夫人她熬红了眼睛,一针一线……" "住口!"宁清洛猛地抽回裙角,绣着金线的缎面"刺啦"一声裂开道口子。 "夫人是您出生前就开始了啊,您知道了怎么可以不放在眼里呢。"小翠突然崩溃地哭喊出声,从怀中掏出一方褪色的帕子:"这是夫人给您绣的帕子……"帕角歪歪扭扭绣着"清儿"二字,针脚凌乱得像是盲人绣的,那分明是开始学着刺绣的时候强绣成的。 宁清洛踉跄后退两步,后背撞上多宝阁,架上的锦盒"哗啦"散落一地。 十七年来从未示人的婴孩肚兜、抓周用的金铃铛、学步时防磕碰的软底鞋,全都像是某种证据般摊开在她眼前。 "老爷……老爷不许您知道……"小翠伏在地上抽噎:"夫人只能默默的做着,偷偷的藏起来,奴婢知道,夫人是希望有一天您能知道,能看到的……" 宁清洛突然俯身抓住小翠的肩膀,指甲深深陷进皮肉:"为什么?!"她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尖锐,眼泪却比声音更快地砸在小翠脸上:"她图什么?我不是她的什么人,之前更是连她的存在都不知道……" 小翠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封席间,一步一步朝宁清洛走来,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苍白的指节从袖中缓缓把信件送到宁清洛手上,动作轻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您再看看这个,便知道夫人对您的心意。"她轻声说道,语气里藏着无尽疲惫。 宁清洛接过信笺,指尖触碰到纸张的刹那,只觉得那薄薄一页竟似重若千钧。 她低头看去…… 「若我有不测,将紫檀院所藏尽数销毁,莫让清儿知道,夫君不喜欢这些东西的存在,若是让夫君知道了,夫君会生气的,若是被清儿知道了,更是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情,切记,烧毁。」 那一行字写得极轻,仿佛执笔之人写它时已耗尽了所有力气。 墨痕渗透纸背,像是被眼泪洇湿又重新干涸的痕迹。 宁清洛手指陡然一颤,纸张被捏出褶皱。 她猛地抬头,瞳孔剧烈收缩:"这……这是什么意思?" 小翠苍白的唇边泛起一丝苦涩的笑。 她低声道:"意思就是……那些年,夫人送您的每一份礼物,每一件衣裳,都被老爷截下来了,夫人是想送您的,可老爷说什么都不让,更不允许……" 宁清洛胸口剧烈起伏,像是有一把钝刀在狠狠搅动她的五脏六腑:"为何……?!" "因为老爷本来是不想让您知道夫人的存在的。"小翠叹了口气,眼神复杂地望着宁清洛:"老爷想让您眼里只宁夫人一个娘亲,可夫人是真心的把你看做自己的孩子的。" 宁清洛死死攥着那封信,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 她的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块烧红的烙铁,炙痛感一路蔓延至心口。 她张了张嘴,却忽然发现自己竟发不出半点声音,唯有胸腔里的震颤在无声地呐喊。 她真的不明白,晚娘为什么会这么对自己? 仅仅是宁尚书的一句话?晚娘就能把她当做自己的女儿了? 里面肯定有什么其他原因,她不想去想,更确切的说,是她不敢去想。 168 香囊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晚娘猛地推门而入,鬓边的碎发凌乱地黏在汗湿的额角,平日里总是端得稳如泰山的手此刻却在剧烈颤抖。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猝不及防地甩在小翠脸上。 小翠被打得偏过头去,发髻散落,几缕青丝黏在瞬间红肿的脸颊上。 "谁准你带清儿来这里!"晚娘声音发颤,描着金线的袖口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线:"谁准你让她看这些东西!" 她慌乱地转向宁清洛,方才还狠厉的眼神瞬间软了下来,连伸出的手都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清儿,你听我解释......" 宁清洛冷笑一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勉强维持住面上的平静:"我听着呢。"她一字一顿地说,"我倒是要看看,你能编出什么谎来圆这个局。" 晚娘坐下,让小翠添置了茶水,双手捧着茶盏的蓦地收紧,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那描金瓷盏里的莲子羹还在冒着热气,白雾模糊了她眼底翻涌的情绪。 她的唇瓣几经开合,最终却只是轻轻将茶盏放在案几上,瓷器与檀木相撞,发出微不可闻的一声轻响。 做好的饭菜跟汤已经端到了桌子上,晚娘直勾勾的看着桌子上的饭菜,怎么都不敢跟宁清洛对视。 宁清洛见晚娘迟迟不开口讲话,有些不耐烦了。 "在教坊司......"宁清洛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冰:"你是不是喝了绝嗣汤?"她死死盯着晚娘瞬间苍白的脸:"所以父亲告诉你,可以把我当成你的孩子,你就当真了?" 晚娘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痛色:"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样?"宁清洛猛地拍案而起,茶盏被震得叮当作响:"你是不是就像我母亲说的,处心积虑要抢走我当你女儿?" 晚娘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砸在滚烫的莲子羹里。 她颤抖着去握宁清洛的手,却被狠狠甩开。 "清儿,我从没想过取代谢嫣......"她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我只是......想在你心里......也有一点点我的位置......" 说着,她固执地又将那碗已经凉透的莲子羹往前推了推,描金的花纹在烛光下泛着微弱的光。 "清儿,趁热......"话未说完,她自己先怔住了,望着早已不冒热气的羹汤,忽然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呜咽。 凉了,已经凉了…… "我说了,我现在吃不下。"宁清洛的声音裹着冰碴子,连嘴角都绷得死紧。 晚娘的手指轻轻叩着青瓷碗沿,指甲上的蔻丹在灯光下泛着珠光,与碗壁相碰时发出"叮叮"的清响,在这寂静的室内显得格外刺耳。 "清儿不饿么?"她的语气温柔得近乎卑微,又隐隐透着某种执拗,"先用些膳吧。"描金瓷勺在羹汤里轻轻搅动,莲子被碾碎成糜:"待会儿其他菜也凉了......" "啪!" 宁清洛猛地拍案而起,案几上的茶盏跟着震了三震,她腕间那只羊脂玉镯狠狠撞在紫檀木桌角,发出令人牙酸的脆响。 桌角的雕花在她掌心留下一道深深的红痕。 "我根本没有胃口!"她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我现在还能坐在这里,不是为了陪你用膳的。"她松开紧握的拳头,掌心上四个月牙形的血痕触目惊心:"你到底想要什么?抢走母亲的女儿?还是......"她突然笑了,那笑意让晚娘的后背窜上一阵寒意:"等着看我们母女反目成仇?" 更漏的水滴声在死寂的室内显得格外清晰,一滴,两滴,像是敲在人的神经上。 晚娘缓缓抬起眼帘。 她那双总是含着三分笑意的丹凤眼此刻黑沉如墨,眼尾的细纹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深刻。 "难道......"她的声音忽然放得很轻,指节却不自觉地将帕子绞得死紧,"我就不配有一颗疼爱女儿的心吗?" 她忽然站起身,裙裾扫过地上散落的莲子,绣鞋碾过时发出细碎的声响。 "我对你的爱护是真心的。"她每说一个字,胸口就剧烈起伏一次,像是要把这些年的委屈都倾倒出来:"我怎么可能伤害你?我说过,我从未想过要和她抢夺你......"她的声音突然哽咽,又强自压下:"我只是......单纯地想对你好罢了。" "那为何要让我知道?"宁清洛冷笑,"若不是小翠今日引我去看......" "我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晚娘的指甲在桌面上刮出几道白痕:"若我真要算计,怎会选在今日?今日可是刚刚跟谢嫣吵闹过,也是你最为厌烦我的时候。"她的目光忽然变得锐利:"清儿,你是什么性子,我比谁都清楚,这些日子相处,我知道你从不会轻易信人。"她倾身向前,身上沉水香的气息扑面而来:"我还没蠢到,要赶着让你提防我。" 宁清洛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袖口的缠枝莲纹,上好的云锦料子被她攥出了细碎的褶皱。烛火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将她的眼神映得忽明忽暗。 "我不知道......"她艰难地开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把我当成自己的女儿。"她的喉头动了动,像是咽下了一块坚硬的石头:"我不信单凭父亲几句话,就能让你对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倾注这样的感情。" 窗外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雪,雪花敲打在窗棂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宁清洛忽然起身走到窗边,纤细的手指抵在冰凉的窗纸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我想......"她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或许你心里造了一个幻想的女儿。那不是我,只是一个活在你自己想象中的影子。"她转过身,烛光在她眼中跳动着:"你把这份幻想硬生生套在我身上......这是病,是癔症,是可以医治的。" 晚娘的手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茶盏在她指间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她嘴唇轻颤,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放下茶盏,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巧的鎏金香囊。 那香囊已经有些褪色,边角处绣着的莲花却依然栩栩如生。 晚娘没有直接回答宁清洛的问题,而是轻叹了一声。 "清儿......"她的声音忽然变得异常平静,手指轻轻抚过香囊上的绣纹:"我问你,谢嫣可曾是个称职的母亲?" 宁清洛的瞳孔猛地收缩,像是一根无形的针突然刺入心脏。 晚娘慢慢走近窗边的桌案,将那枚陈旧的香囊放在案几上。 "这些年来,她可曾在你身上......"她的声音忽然哽咽:"尽到一个母亲该有的心意?可曾真心实意地疼爱你,看重你?" 169 为什么没烧?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宁清洛看清了晚娘眼中盈满的泪光,也看清了香囊上那朵莲花下,依稀可辨的"清"字。 宁夫人对宁清洛完全没有母爱吗?不是的,母爱是有的但不多。 比起给她的疼爱呵护,更多的是给到了谢雨柔的身上,相比之下,谢雨柔更像是宁夫人的亲生女的。 晚娘苍白的手指抵着那个泛黄的香囊,缓缓推向宁清洛。 指尖触碰桌面的声音很轻,却像是一记闷锤击在宁清洛心头。 晚娘的嗓音变得异常柔软,带着久远的疼惜:"听你爹爹说,那年你为了讨一个香囊,跟谢嫣争执得厉害。"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描摹着香囊边缘的针脚:"哭得眼睛都肿了……" 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将晚娘的侧脸映得忽明忽暗。 她垂下眼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我知道了之后,此后每年...我都会为你绣一个新的香囊。" 宁清洛看见晚娘的右手食指上布满了细密的针痕,有些已经成了白色的疤痕。 那些伤痕在烛光下泛着淡淡的光,像是无声的诉说。 "绣完就烧了……"晚娘的指尖轻轻一颤,像是在抚摸无形的火焰:"我知道这些东西永远送不到你手上。" 宁清洛忽然伸手按住那个被推过来的香囊。 布料已经有些泛黄,却依然能看出当年的精致。 她的指尖碰到晚娘的手指,两人都像是被烫到一般缩了缩。 "那这个……"宁清洛的声音有些发抖:"为什么没烧?" 晚娘的手忽然握紧,又慢慢松开。 她轻轻将香囊翻转过来,露出内侧一个小小的补丁。 她的呼吸变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这是我为你绣的第一个香囊。"手指眷恋地摩挲着褪色的丝线:"所以没舍得烧毁,向来留作纪念,就一直贴身放着,偷偷的放着,藏在衣服里,不能被任何人看到。" 一滴水珠突然落在香囊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宁清洛抬头,看见晚娘迅速别过脸去,但月光还是照见了她脸上未及擦去的泪痕,像是叹息,又像是无声的呜咽。 晚娘突然一把攥住宁清洛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折断那纤细的骨头。她的指尖冰凉,却又带着奇异的颤栗,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清儿,"她的声音嘶哑得不成调,眼里翻腾着近乎疯魔的执念:"不管你信不信......"她将宁清洛的手猛地按在自己心口,单薄的身躯像风中残烛般抖得厉害:"我没有病......" 宁清洛感觉掌心下那颗心跳得狂乱,仿佛要冲出胸腔。 她慌乱地想抽回手,却被拽得更紧。 "我可以给你全部的母爱......"晚娘眼中迸出病态的光亮,将宁清洛的手握得生疼:"所有的偏爱都属于你,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我对你是真的全全爱女之心,不掺任何杂质,不会像谢嫣那样对你,绝对不会……" 宁清洛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颤声问:"为什么?" 晚娘脸上的表情倏地碎裂,泪珠毫无预兆地滚落。 她嘴唇哆嗦着,像个执拗的孩子般反复低喃:"我没有病......没有癔症......真的没有......" 一阵穿堂风突然吹灭烛火,黑暗中只剩下两个急促的呼吸声。 宁清洛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她猛地抽回手,声音抖得厉害:"你到底......"她死死咬住下唇,"在教坊司时......有没有喝断绝子嗣的汤药?" 死一般的寂静在两人之间蔓延。 月光重新透进来时,晚娘的脸白得像纸,她慢慢、慢慢地摇了摇头,发间的珠钗随着动作发出细碎的碰撞声:"没有......" 宁清洛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雕花隔扇上。 她看着晚娘下意识护住腹部的手势,忽然明白了什么,喉间溢出一声痛苦的哽咽。 宁清洛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的嫩肉,掐出几道月牙形的血痕。烛光照亮了她惨白的脸。 "你......"她喉头滚动,声音嘶哑得像是从地狱里挤出来的:"那你为什么这些年......"烛火突然被风吹得噼啪作响,在她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没有跟父亲要一个自己的孩子?还是......曾经有过......" 晚娘的指尖轻轻抚过桌沿,那里的漆已经磨得发亮。 她缓缓抬起眼睫,眸中似有万千星河倾覆:"我有自己的女儿......" 宁清洛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她的膝盖突然发软,不得不扶住案几才能站稳。 案几上的青瓷茶盏被她撞得叮当作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是......怎么没有的?"宁清洛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是父亲不让你留下那个孩子?" 晚娘摇了摇头。 一滴泪珠顺着她精致的下颌线滑落,在衣襟上洇开一朵深色的花。 她抬起手指,轻柔地擦过宁清洛的脸颊,却在即将触及时停住了:"我不想让她成为被人不齿的外室女......"她突然笑了,那笑容苍凉得令人心碎:"我想让她光明正大地在宁家的族谱上,活在阳光下......" 宁清洛猛地退后一步,后背撞上了冰冷的雕花屏风。 屏风上的仙鹤纹饰硌得她生疼:"没有......流掉那个孩子?" 晚娘的手指慢慢收拢,攥紧了袖口的绣花。 她的目光越过宁清洛,望向窗外黑沉沉的天际:"我的女儿......"每个字都像是从齿间挤出来的:"我的女儿值得最好的对待,最好的身份,最好的一切......" 桌上的红烛突然爆了个灯花,"啪"的一声脆响。 宁清洛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她死死抓住胸前的衣襟,声音断断续续:"你......你的意思是......"她的指甲已经刺破了衣料:"你的女儿......一直存在这个世上......" 她的瞳孔剧烈收缩着:"还早早就上了宁家族谱......不是以庶出外室子的身份......"她突然哽住了,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难道......是以嫡女的身份上的宁家族谱吗?" 此时,晚娘脸上早已泪痕斑驳。 她的嘴唇轻轻开合,却没能发出声音。 檐角的风铃在狂风中发出凄厉的悲鸣,仿佛在预告着一个即将被撕裂的真相。 宁清洛的心跳声大得几乎要震破耳膜,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像一把尖刀悬在她的头顶。 170 不要再说了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晚娘忽然轻笑了一声,那声音像碎冰落在瓷盘上,清脆却泛着刺骨的寒意。 她低头,袖口微微一动,缓缓取出一方褪了色的锦帕,指尖轻轻摩挲着上面歪歪扭扭的并蒂莲绣纹。 那针脚粗劣,绣线早已斑驳褪色,却仍能看出当年的心意,每一针都扎得太过用力,像是绣的人心里藏着无法倾诉的怜惜与思念。 宁清洛盯着那方锦帕,指节在袖中微微抽紧,指甲深深刺入掌心,却丝毫不觉得疼。 “清儿,不要再想了。” 晚娘的声音轻得像夜半的风,裹挟着几分几不可察的颤抖,却又带着不容抗拒的肯定:“我就是觉得谢嫣不配做你的母亲。” 她的眉梢微挑,原本柔婉的眸子此刻却覆了一层薄冰似的冷意,像是藏了多年的怨,终于被掀开了一角。 宁清洛的喉咙发紧,却未出声。 “不可否认,谢嫣是拿你当自己的女儿对待的,可谢嫣对你也只不过如此,你看看她对谢家女,再看看她对你,我相信你心中自然是有比较。” 晚娘的指尖轻轻捏紧了帕子:“若是谢嫣真的疼爱你,她怎么会把你送进女德司?” 她的声音忽然低了几分,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叩问什么:“那是身为一个母亲做不出的事情。” 她缓缓抬头,目光直直望进宁清洛的眼底,像冰下涌动的暗流:“我也是个母亲……” 顿了顿,她的唇角微微勾起一个苍凉的笑:“但我想都不敢想谢嫣那种做法。” 宁清洛的眼神微微晃动,那些被尘封的记忆忽然翻涌而上,如潮水般淹没她的理智。 她记得女德司寒夜里钻入骨髓的冷,记得那些蜷缩在石板床上辗转难眠的夜晚,硌得她浑身淤青;她记得指尖冻裂,渗出的血珠一粒一粒染红素色的衣袖。 她更记得,每年深冬跪在阶前诵经时,膝盖早已失去知觉,唯有风剐过脸颊,像刀子一样划破她的骄傲。 而她所谓的母亲却从未来看过她一次。 “我恨谢嫣……但不是恨她嫁给了你爹爹。” 晚娘的手指轻轻拂过桌面,像是拂过一层无形的尘埃。 她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像是一缕随时会飘散的烟:“我的家都没有了,能从教坊司出来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早就不期待嫁给你爹爹做正妻了。” 她低眸笑了笑,那笑却没进眼底。 “所以我也不嫉妒谢嫣,从来没有因为谢嫣嫁给了你爹爹而怨恨她。” 晚娘的指尖蓦地攥紧锦帕,指节泛起青白,“我是恨她,是因为恨她把你送进了女德司。” “那里的石板床硌得你夜夜难眠时,那里的戒尺、冷鞭落在你身上时,那里的规矩让你连哭都不敢出声时……” 晚娘的声音越来越轻,却像是刀刃一寸寸逼近宁清洛的心脏。 “她可曾心疼过?” 宁清洛的下唇微微颤了颤,却咬紧了不说话。 她不敢开口,怕一开口,那些埋藏多年的怨恨便会崩塌般倾泻而出。 晚娘忽然往前迈了一步,月光斜洒进来,衬得她的眉眼愈发深邃冷厉。 她伸手想碰宁清洛的脸,却又在半空停住,慢慢地,慢慢地收回手。 “谢嫣从你小时候,就对你不好。”晚娘盯着宁清洛,一字一句地说:“只要你不是伤及性命,她都不在意,久而久之,你祖父发现,她的母爱仅仅是限于,你不死就行。” 宁清洛的眼睛骤然一暗。 很小时候的事情她都记不清了,记了一些事情的时候,她已经跟祖父生活在了天香院里。 其实她很小的时候都很不理解,为什么哥哥们可以跟母亲生活在一起,而她要跟祖父生活在一起。 她也曾问过祖父。 祖父跟她讲,是因为祖父想要跟她生活在一起,是因为祖父离不开她。 祖父对她的疼爱她都看在眼中,想来是祖父上了年纪,所以才会希望她生活在自己身边,况且祖父也从来不拦着她去见母亲。 她也就没有再往其他方面想了。 晚娘微微眯起眼:“你祖父为什么要把你从她身边夺走?” 她低低笑了一声,笑意却未达眼底:“若是她真的合格,你祖父那么心疼你,怎么会宁可自己亲自养你,也不肯把你交还给她?” 室内寂静得可怕,唯有更漏滴水的声音,滴答……滴答……像是在倒数着什么。 宁清洛的睫毛轻轻颤了颤,缓缓抬眼,对上晚娘的视线。 “你……” 她的喉咙干涩得发疼,每一个字都像是咬着血在往外挤:“你的意思是……当年是因为母亲对我不好,所以祖父看不过去,才把我接到身边养着的?” 晚娘低头,手指轻轻抚过那方褪色的锦帕,低声道:“是啊,可那毕竟是你的母亲,况且你还小,所以没有人会跟你说真正的原因,你爹爹同意你祖父这样,也是为了你好,最起码你不会在打骂我长大……”顿了顿:“谢嫣好狠的心肠,在你一岁的时候,就打过你,你肯定是不记得了,毕竟那时候你还不记事呢。” "我一直以为……是因为母亲她害死了自己的亲妹妹,所以祖父才不喜欢母亲,不愿意我在母亲身边长大……" 宁清洛的话未说完便哑了声音。 她忽然想起七岁那年,自己蜷缩在那扇松鹤屏风后,透过薄绢的镂空处,看见宁夫人跪在地上,额角贴着冰冷的青砖。 她从未见过母亲那般姿态,那个平日里优雅自持的主母,脊背佝偻如秋末枯草,指尖死死抠着砖缝,指节泛出森冷的白。 "当年你因为嫉妒心作祟,连亲妹妹都下得去手,如今你还想要回清儿到身边抚养,门都没有,你只会教坏了清儿。"祖父的声音如雷霆滚落,案几上的茶杯跟着一颤。 记忆中,宁夫人的腰背始终挺直,不曾认罪,亦不曾辩解。 唯独在祖父说出那句。 "若非看在你是清儿的母亲,我必不会容下你!" 宁夫人当时的背脊猛地颤了一下,像是被人从后心钉进了一根冰锥。 那是宁清洛第一次看见,母亲的背脊弯了。 晚娘的笑声将她从回忆中惊醒。 "清儿,不要自欺欺人了。" 一只冰凉的手抚上她的眉,宁清洛猛地一颤,像是被雪水浸过。 晚娘的指尖一点点描摹她的眉眼,像在确认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却又克制着不敢用力,生怕一使劲,便碎了。 "谢嫣对你并不好,这是不争的事实。" 她的指尖从眉骨滑至鬓角,轻轻掠起一缕碎发,声音轻得像一片雪。 "你这些年所有缺失的爱,我都可以补偿给你。" 夜风忽然撞开半掩的窗棂,烛火一阵剧烈摇曳,在墙上照出两道交叠的影子。 "你还愿意继续对谢嫣好,我也不会介意的……" 晚娘的唇微微勾起,那弧度竟有几分残忍的温柔,"因为我是你的……" 宁清洛猛地向后退去,珠钗撞在案几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也打断了晚娘要说的话。 "你不要再说了!" 171 回忆翻涌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她捂住耳朵,指缝间渗出凌乱的发丝。 那支精巧的赤珠步摇从发间坠落,珊瑚珠在青砖上迸溅开来,像一滴滴凝固的血。 "我不想听……我不想再听你说下去……" 字字句句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不想知道你是谁……我……" 她踉跄着转身,裙角却缠在了矮凳上。 金线绣的缠枝莲纹死死绞住她的脚踝,宛如某种宿命的桎梏。 "哗啦……" 雕花木门被撞开的瞬间,北风裹着雪粒子狠狠拍在她脸上。 那些细碎的冰晶混着泪水往下淌,在腮边划出冰冷的痕迹。 院里的石灯笼早被雪埋了半截,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跑过游廊,绣鞋浸透雪水,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身后传来瓷器的碎裂声,晚娘似乎在喊什么,但风雪太大了。 兰院的烛火在雨中明灭不定,犹如垂死之人最后挣扎的喘息。 宁清洛蜷缩在锦被中,牙齿死死咬住被角,细密的丝绸纤维里渗着咸涩的泪水,带着久远的苦味蔓延至舌尖。 她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仿佛这样就能抵挡所有汹涌而来的记忆,可窗外的雨声却穿透层层帘幕,宛如女德司那些无眠之夜里,炭篮倾倒的声响。 记得祖父放去世时,那时也是这样阴冷的冬夜,她瑟缩在泛着霉味的被褥间,听着屋外风雪肆虐。 直到夜半,窗棂轻响,有人悄悄放了一篮银丝炭,她甚至能听见那些炭块滚落时发出的细碎碰撞。 她不敢去拿,生怕这又是谁布下的陷阱。 直到翌日清晨,炭已凝了霜,像她再难暖起的心。 茜纱窗棂透进的月光如冷刃般斜切进来,将她映在墙上的影子割裂成七零八落的形状,像是被谁撕碎后又草草拼凑。 她将整张脸埋入鹅绒枕中,昂贵的云锦料子贴着肌肤,却透不出一丝暖意。 忽然间,一缕若有若无的檀香味萦绕鼻尖。 她的指尖猛地揪紧床褥。 记忆如同这场暴雨般倾泻而下。 六岁那年的冬日,听雨阁的横梁积着薄雪。 年幼的她趁着乳母不备,偷偷攀上雕花木栏。 透过镂空的缠枝纹,她看见宁夫人。 她的母亲怀里抱着谢雨柔。 那个娇小的女孩裹在绣满蝶恋花的锦袄里,而宁夫人正将一粒蜜饯喂进她口中。 “柔儿真乖……” 宁夫人的声音温柔得发腻,手指轻抚过谢雨柔的发顶。 那样珍爱的姿态,是宁清洛从未得到过的。 “柔儿可比清儿听话多了,以后可要多来看姑母,姑母这里有好多好吃的,姑母还可以陪柔儿一起玩耍。” 那时候谢雨柔的父母还在,只是偶尔来宁家小住几日,那时候宁骁跟宁远也没有完全偏向谢雨柔。 可宁夫人依旧对谢雨柔温柔款款关怀备至。 当年那个趴在梁上的小女孩突然打了个寒颤,她低头看向自己冻得发红的手指,那里还留着晨起时因打翻茶盏被戒尺抽出的淤痕。 “梆……梆……” 远处传来的打更声将她惊醒。 冷汗已浸透中衣,宁清洛在恍惚间想起十岁那年染的风寒。 那日宁夫人破天荒亲自端来汤药,漆黑的药汁在白瓷碗里泛着诡异的光。她嫌苦不肯喝,争执间药碗翻倒。 就在那一瞬间,她分明看见母亲广袖下滑出一枚银针,针尖淬着的寒光比汤药更令人胆寒。 “哎呀!” 冲进来的孙嬷嬷“不小心”撞翻剩余药汁,后来…… 后来院里的看门狗舔了地面,不到半刻钟便浑身抽搐着断了气。 宁清洛突然抬手看向自己的指尖,那里不知何时已掐出了半月形的血痕。 月光偏移,床帐被照得忽明忽暗。 那些嬉笑的金线孩童仿佛活了过来,眉眼扭曲着变成女德司里形销骨立的孤女。她们曾蜷缩在漏风的通铺上,用气音讲述的噩梦在此刻变得无比清晰。 “被主母用针扎指尖的夜里,总能听见地底传来婴儿的哭声……” 这一页,宁清洛似梦似醒间很是煎熬。 干脆不睡了。 宁清洛猛地掀被坐起,赤足踩上地砖的刹那,寒意如毒蛇般顺着脚心窜上脊背。 铜镜忽然亮了一瞬。 月光如流水般漫过妆台,镜中缓缓浮现的面容让她险些惊叫出声,那眉眼,那唇角的弧度,竟与晚娘苍白的面容完美重叠。 “咣当!” 铜镜翻倒的巨响惊醒了怔忡的她。 “不……不会的……”宁清洛颤抖着后退,绣鞋绊住裙角跌坐在地。 她拼命摇头,仿佛这样就能摇散那些呼之欲出的真相:“不会是这样的……” 发间的金镶玉步摇坠在地上,碎成两半。 就像她此刻拼命想要粘合的认知,越是逃避,那些记忆越是争先恐后地涌上来。 晚娘抚摸她眉眼的温度,祖父临终前欲言又止的叹息。 她突然死死捂住耳朵。 可心底有个声音在疯狂叫嚣:“不要,不要是这样的,不要是这样的……” 晨光如纱,薄雾浮动在宁府回廊间,将朱漆廊柱染上一层湿润的冷青色。 宁清洛立在书房外的石阶上,双手死死攥着袖口,指甲深陷进掌心,皮肉被掐得泛起青白,却浑然不觉疼痛。她整夜未曾合眼,眼下浮着淡淡的青黑,仿佛揉进了烟灰般黯淡。 思绪纷杂缠绕,如蛛网般密密麻麻地占据脑海,而她耳畔仍在回荡着晚娘那句如刀刃般尖锐的话语。 "清儿,不要自欺欺人了……" 那声音似有蛊毒,一字一字渗入骨髓,啃噬得她魂灵剧痛。 脚步声忽至。 宁尚书刚下朝回来,一身玄色官袍还未换下,领口绣着的云鹤暗纹被晨露染得微湿。 他额间沁着细密的汗珠,眉宇间的威严肃杀尚未褪尽,却在骤然见到女儿惨白面容时脚步一顿,眉心猛地一蹙。 "清儿怎么在书房门口站着?脸色这样差,可是昨夜未睡好?" 声音沉而稳,如往常一般透着长辈的关切,却又仿佛压着什么,字字斟酌。 宁清洛抬眸。 宁尚书眉目舒展,她却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与躲避,像是被惊雷劈中的鸟雀,瞬息的惊惶便泄露了所有隐瞒。 "父亲……" 她开口,嗓音沙哑,如同浸了一整夜寒露的枯叶,颤抖得几乎碎裂。 "父亲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我怎么感觉母亲不像是我的母亲,晚娘更像呢?" 宁尚书面色陡然一变,却又迅速敛去。 他抬袖轻咳一声,嘴角扬起一个笑,伸手去抚女儿的发顶,却在她微微偏头躲避时僵在半空,最终缓缓收回袖中。 "你整个在瞎琢磨些什么,爹爹能有什么事情瞒着你?" 172 也足够了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宁尚书语气温软,却透着一丝细微的心虚,仿佛试图用轻快掩饰什么。 "是不是被爹爹昨天的样子吓到了?" 宁尚书的目光微微闪烁,像是害怕她窥探到更深处的真相,又像是担忧她承受不住那些沉重的秘密。 "爹爹昨天是被你娘亲给气着了……" 提到宁夫人时,他牙关微微咬紧,似恨似怒,却又隐含一丝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仿佛那个女子,不仅仅只是他的妻子那么简单。 "爹爹昨日是对你是凶了一些……" 他放软目光,带着几分愧疚,却又小心翼翼地探视她的神情,像极了当年年幼的女儿高烧不退时,他站在廊下焦灼踱步的模样。 "可你昨天对爹爹的态度也不好……"宁尚书叹息一声,嗓音低哑,似是无奈,又似藏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心痛:"你拿着自己的性命威胁爹爹,爹爹还没说你呢,你倒是来找爹爹兴师问罪了?" 说到最后几字,他猛地闭了闭眼,像是在压抑某种汹涌的情绪,喉结滚动了一下,才继续道:"你以后可不能这样了,就算是跟爹爹吵架,也不能再拿着自己性命威胁爹爹了,知道了吗?" 他的声音温柔,却带着命令般的强硬,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掩盖住内心的不安与惶恐。 惶恐她终有一日会知晓真相。 可宁清洛却忽然笑了。 她的面容在光影交错中竟透出一丝悲凉,一滴泪无声滑落,消失在石阶缝隙中。 "宁夫人是不是我的亲生母亲?" 话音落下的瞬间,宁尚书如遭雷殛。 宁清洛的话字字如刃,冰冷尖锐,几乎剖开血肉,直直扎向他胸腔深处最隐秘的那处旧伤。他的身形陡然僵住,瞳孔骤缩成针,一股寒意自脊背攀升而上,仿佛有人将一柄薄刀贴着他的颈侧缓慢滑过,无声无息,却足以惊起满身战栗。 下一瞬,宁尚书几乎是本能地抬手,猛地攥住宁清洛的手腕,五指紧扣,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腕骨。 宁尚书一把扯着宁清洛快步走入书房,"砰"地一声巨响,房门被狠狠撞上,震得檐下栖鸟惊飞,几片羽毛打着旋儿落在地面上。 室内幽暗如渊。 日光被厚重的门扉隔绝,唯有香炉中的青烟袅袅升起,在昏暗中勾勒出扭曲的雾痕,宛若游魂般盘旋在父女之间。 宁尚书的鬓角渗出细密冷汗,在暗处泛着湿冷的光,喉结滚动了一下,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谁跟你说这些的?是不是晚娘在你面前说了些什么?" 宁尚书压低的嗓音里裹着凌厉的威压,像是在审讯犯人,可眼底翻涌的惊惧却出卖了他。 宁清洛缓缓抬眸,直视父亲。 她的手腕仍在作痛,可这点痛远不及心中万分之一。 她看着宁尚书紧绷的面容,看着他眉宇间细微的颤抖,甚至能听见他胸腔里紊乱的心跳。 他在慌乱,在恐惧,而这几乎佐证了她的猜测。 她一开始就没打算暴露过她在晚娘那里看了那么多东西的事情,也没想让宁尚书知道她的怀疑启发于晚娘,所以一开始她问的不是晚娘是不是她生母,而是宁夫人是不是她的亲生母亲。 若是让宁尚书知道了这份怀疑跟晚娘有关,不知道会怎么警告晚娘封住晚娘的嘴。 "没有谁跟我讲过。" 宁清洛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只是在谈论今日的天气,可每一个字都带着刀锋般的力度: "我就是总觉得……我并非母亲亲生。" 她刻意停顿,眼睫微垂,像是漫不经心地拂去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可唇角却勾起一抹苦意,轻声道:"不然为什么母亲总是这么对我?" 宁尚书的手指猛地扣紧桌沿,指节泛白,青筋暴起,仿佛唯有这样才能稳住自己摇摇欲坠的理智。 他牙关紧咬,下颌绷出凌厉的弧度,太阳穴突突跳动,像是在竭力压抑某种即将喷薄而出的情绪。 沉默漫长得窒息。 终于,他似是松了口气,肩膀微微松懈下来,面上的凌厉也渐渐褪去,转而浮现出一种近乎温柔的妥协。 他走上前,伸手想要抚摸女儿的发顶,可手抬到半空终是顿住,缓缓收回袖中,温和道:"傻孩子,胡思乱想些什么?她自然是你的亲生母亲。" 宁清洛毫不意外。 她知道宁尚书会这般回答,甚至早已在心里排练过无数遍父亲可能说出的每一个字,做出的每一个表情。 她不指望他能坦白,可他愈是回避,愈是佐证了事情的异常。 她不是在问,而是在攻心。 "那当年祖父为何要将我带去亲自抚养?" 宁清洛步步紧逼,言辞锋利如淬毒的箭矢,直奔咽喉而去。 宁尚书的眼皮忽然跳了一下,几乎是本能地闭了闭眼,随即露出一声长叹,像是疲惫至极: "你母亲照顾你,还要教养你的三个哥哥,疲累不堪……你祖父体恤她辛苦,这才把你接去养在身边。"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在诉说再平常不过的家务事,可手指却无意识地摩挲着桌角,指腹一遍遍抚过木纹,像是试图抹去什么。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还有……你母亲以前做出过错事,你祖父也是有所担心……" 他突然停下,似是意识到自己一时失言,眼底闪过一丝懊恼,又迅速掩饰过去,换上温和的口吻:"更多的……是你祖父最喜欢你了。" 宁清洛的目光死死锁住父亲的双眼,像是要穿透那层虚假的平静,挖出所有被刻意掩埋的真相。 可宁尚书的神情太过淡然,连眼底都如古井无波,寻不到一丝破绽。 她不甘心,咬牙又问:"可我一直没感觉到母亲的疼爱,尤其是谢雨柔来到宁府后,我就更是感觉不到了。" 宁尚书的眉心微微一蹙,随即又松开,语气无奈而宽容:"怎么可能?你是你母亲的亲生孩子,哪有母亲不爱自己的亲生孩子的?" 可这句话,反而更显得苍凉可笑。 宁清洛忽然笑了起来,笑意未达眼底,唇角轻颤,带着微不可察的凄凉。 "那为何母亲对我连对柔姐姐一半的好都没有?我记得我小时候每次靠近母亲,母亲都对我有些疏离,长大了才明白,那是一种下意识的敷衍罢了。" 她的声音轻如风中残烛,几近破碎,可这句话却像一把利刃,终于撬开了宁尚书那无懈可击的伪装。 宁尚书的眼中,滑过一瞬慌乱。 哪怕只有一瞬,也足够了。 宁清洛的心重重沉了下去。 她猜对了。 其实这个问题宁尚书之前也想过,还跟广平王讨论过,是不是因为跟宁清洛没有血缘关系,所以宁夫人对宁清洛才会那么冷淡。 但关系宁清洛性命的时候,宁夫人又是一个全然母爱满满的模样。 总结就是宁夫人就是那种性格,可宁夫人对谢雨柔又是随时随地关系爱护满满。 宁尚书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力道极其克制,像是在安抚,又像是想就此结束这场危险的对话。他的声音刻意放缓,温和得像是慈父在哄幼童入睡:"你母亲性子冷淡,一贯如此,你莫要多心。 173 心中有偏颇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可宁清洛知道,这不过是一个谎言,用来掩盖另一个更深的谎言。 而这谎言之下,到底藏着怎样血淋淋的真相? 宁清洛垂眸,未发一言,转身而出。 她脊背挺直,却浑身冰凉。 她太了解宁尚书了,宁尚书的所有反应跟举止,都在印证她不是宁夫人亲生的。 那个她不得不去面对的真相,似是越来越清晰了。 窗外落雪簌簌,书房内的铜炭盆烧得正旺,火星偶尔爆出细碎的噼啪声。 宁尚书注视着女儿低垂的侧脸,见她长睫垂落投出一片阴影,遮掩了眸中所有情绪。 宁尚书见宁清洛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由试探着开口道:"清儿可是怪爹爹太过呵护晚娘?" 这话问得极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话音未落,宁清洛的手指便在袖中微微蜷缩了一下。 案几上的香炉升腾起一缕青烟,在她眼前缭绕不去,恰似这些年堵在心口的郁结。 "父亲心中有偏颇……" 宁清洛缓缓抬眸,目光越过香雾落在宁尚书脸上。 宁尚书这才看清她眼中并非如他想象的怨怼,而是一种近乎疲惫的清明。 "身为女儿,清洛也不知道是怪还是不怪。"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暗纹,"本应是要怪的……" 屋外突然一阵寒风卷过,吹得窗棂发出轻微的响动。 宁尚书的官袍被带进来的寒意浸得微凉,这才惊觉方才竟出了一身冷汗。 宁尚书看见宁清洛嘴角忽然浮现出一丝极淡的笑意:"可晚娘对清洛很好,好到让清洛有些怪不起来了。" 这般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像冰锥般刺进宁尚书心口。 他喉头一紧,刚要开口,却听宁清洛话锋一转:"但身为男子,父亲确实做得不像话。" 宁尚书脸色骤变。 案上的烛火猛地晃动起来,将他脸上的难堪照得分明。 他抬手掩唇轻咳一声,声音不自觉地低了几分:"爹爹也有爹爹的难言之隐。" 他起身踱到窗前,背对着女儿,似乎不敢直视她的眼睛:"爹爹也有爹爹的委屈。"窗外雪光映着,宁尚书突然佝偻的背影,"只要你娘亲做的不要太过分,爹爹是不会休了她的。" 宁清洛忽然轻笑出声。 这笑声太过突兀,惊得宁尚书猛然转身。只见女儿慢条斯理地拢了拢衣袖,唇角挂着嘲讽的弧度:"父亲说笑了。"她抬眼,目光如淬了冰,"母亲是谢家嫡女,有谢家压制着..." 宁尚书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只要母亲不做出什么太出格的事情,父亲想休也是休不得的。"宁清洛字字清晰,每个音节都像小锤敲在宁尚书心上:"就算是父亲想要和离,谢家也不会允许。" 书房里安静得可怕,炭盆里的火星又爆开一声脆响。 "毕竟……"宁清洛轻轻歪头:"父亲现今还是要倚仗谢家帮助,不是吗?" 宁尚书如遭雷击,面色由白转青,嘴唇颤抖了几下才勉强出声:"清儿,你是在觉得爹爹是个小人?伪君子?" 宁清洛并不觉得以宁尚书的性格,回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不惜一切代价的壮大宁家,用尽一切手段往上爬,这便是宁尚书。 所以当宁尚书为了晚娘的仇恨,愿意以身涉险跟漕运打交道,宁清洛是不敢相信的。 可像宁尚书这种人,就算是还有其他的目的,但出发点也是有为了晚娘为了晚娘的于家考量,这已经很不容易了。 换在别人身上,那跟天方夜谭是的。 这也是证明了宁尚书对晚娘的感情不是别人能够比的。 这也让宁清洛想起了宁尚书一直对她很是偏爱,在这个重男轻女的世道,宁尚书对她的偏爱已经超过了自己的儿子们。 以前宁清洛不懂也没去想过,可经过了在晚娘那里看到的东西跟自己的怀疑,宁清洛就开始想了。 如果她的怀疑是真的,那宁尚书对她,其实就是对晚娘的爱屋及乌。 所以宁尚书根本就不喜欢自己的儿子们,对自己的儿子们很是冷淡,不管不问的都交给了宁夫人,只有她在宁尚书心中是特别的。 也就能解释的通了。 因为除了她以为,都跟晚娘没有丝毫关系,既然跟晚娘没有丝毫关系,那就不需要宁尚书付出什么情感,宁尚书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情感可以给他们。 而宁清洛并不觉得有什么好的,反而觉得自己的父亲比她之前想的还要难以搞懂,甚至觉得有点可怕。 可想而知,如果她跟晚娘没有关系,就是宁夫人的女儿,那她会是什么待遇什么下场,不过就是养活着的一个为了宁家付出的祭品而已。 宁尚书根本不会为她考虑一星半点,也不会为了她去跟广平王谈交易,只要能把他在广平王那里的目的利益最大化,她的死活都是无所谓的。 宁清洛垂下眼睑,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两弯阴影。她伸手拨弄了一下案上的茶盏,瓷器相触的轻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清洛不敢。"她声音轻得像雪落:"每个人心中都自有各自的算计。"突然抬眸,眼中的锋芒让宁尚书呼吸一滞:"父亲定是有自己的定夺。" 窗外积雪压断枯枝,发出"咔"的一声脆响。 "但父亲切莫忘记……"宁清洛忽然提高了声调,又立即放缓:"父亲官运亨通是如何做到的。"她站起身,素白的裙裾拂过地面:"若不是娶了母亲,受谢家助力,宁家一个落魄氏族,怕是很难承接父亲如今的成就。" 宁尚书额角渗出冷汗,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宁清洛缓步向前,在宁尚书面前站定,仰头直视宁尚书慌乱的眼睛继续道:"宁家虽然是百年书香门第,但总归也仅仅是个书香门第,不是吗?" 她忽然伸手,轻轻拂去宁尚书官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宁尚书喉结滚动,却发不出声音。 "父亲是宁家迄今为止官位最高的人了。"宁清洛收回手,后退一步,语速忽然加快,轻轻勾起唇角:"如果没有谢家,没有母亲帮助,父亲怕是如今只是个五品小官而已,父亲切莫贪大冒进,一时意气用事夜郎自大舍了谢家。" 174 扩建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爹爹知道。"宁尚书的声音突然沙哑得可怕,颓然坐倒在太师椅上:"正是因为爹爹知道,所以才对你娘亲一忍再忍……" 宁清洛看着父亲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岁的面容,心头蓦地一软。 但她很快又硬起心肠,听见父亲继续说道:"如若不然..."宁尚书的手紧握成拳:"仅仅凭你娘亲两年前把你送去女德司的事情……"他的拳头重重砸在案几上,茶盏猛地一跳:"就足够让爹爹休了她了!" 宁清洛瞳孔一缩,那段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冰冷的石板地,刺骨的井水,戒尺落在掌心的剧痛,她猛地闭上眼。 宁尚书还在继续:"更别提她前段时间重伤了晚娘,差点把晚娘打死。"他的声音里带着真切的痛楚,"还有前日……" "好了父亲。"宁清洛突然打断他,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疲态:"清洛不想听这些了。"她福了福身:"清洛身体不适,先回去休息了。" 宁尚书张了张嘴,最终只是长叹一声:"哎,好。"站起身时,他高大的身影竟显得有些佝偻:"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他亲自取下门边挂着的狐裘斗篷要给女儿披上:"最近天气寒凉又有风雪,你要注意保暖。"动作轻柔得像是怕碰碎什么珍宝:"院里的炭火若是不够...尽管向曾管家要。" 宁清洛任由父亲为自己系上斗篷的带子,垂下的眼睫遮挡了眼中的复杂情绪。 "现在爹爹在家里……"宁尚书的声音忽然哽咽了一下:"没人再敢低看你,更没人敢找你麻烦为难你了。"他抬手想抚摸女儿的发顶,最终还是放下:"有什么不如意的一定要跟爹爹说。" 宁清洛:“……” 管家为难她,下人看不起她也为难她的事情,看来宁尚书心里都是清楚的。 之前是晚娘没有入府,宁尚书看见了也没当回事,但是现在晚娘入府了,宁尚书整日在家,就知道管了? 宁清洛怎么都感觉宁尚书像是在做给晚娘看。 晚娘看不见,无所谓,晚娘看的见,就是大事。 她算什么? 宁清洛退后一步,避开宁尚书伸来的手。 她微微颔首:"多谢爹爹。"转身时斗篷扬起一道弧线,像一片飘落的雪:"清洛先行告退。" 房门开合间灌入一阵寒风,烛火剧烈摇晃起来。 宁尚书呆立在原地,望着女儿离去的方向,许久未动。 窗外,雪下得更大了。 窗外风雪未歇,宁清洛拖着疲惫的双腿踏入兰院时,檐角的青铜风铃正轻轻摇晃,发出细碎声响。 她伸手拂去鬓角的雪粒子,指尖已被冻得发僵。 "小姐回来了?"春桃急急迎上前,捧着个青瓷碗快步走来:"奴婢刚煮好的银耳莲子羹。"她小心翼翼地将碗搁在雕花梨木桌上,碗底与桌面相触时发出一声轻响。 炭盆里的银丝炭烧得正旺,映得春桃的脸颊透出健康的红晕。 她见宁清洛怔怔望着碗中升起的热气,不由放柔了声音:"莲子虽然是去年存的,但奴婢一粒粒挑过,个个饱满。" 宁清洛垂眸看去,瓷白碗底沉着几颗浑圆的莲子,莹润如玉。 银耳熬得透亮,浮在琥珀色的糖水上,像极了她幼时在谢家见过的冰裂纹瓷器。 "小姐尝尝?"春桃递来一把小巧的莲花纹银匙:"奴婢特意少放了冰糖,不会太甜腻。" 银匙入手微凉,宁清洛舀起一勺,糖水顺着匙沿滑落,在碗面激起微澜。 莲子入口即化,绵软中带着恰到好处的清苦。 她这才发觉自己冻僵的身子渐渐回暖,指尖也恢复了知觉。 春桃见她神色稍霁,忙又道:"方才曾管家来过,说老爷吩咐给兰院翻新。" 她边说边打开墙角樟木箱,取出几件鹅黄色衣裳:"小姐看这些新裁的袄裙可还喜欢?" 衣裳抖开时带起一阵幽香,是薰衣的沉水香。 宁清洛抚过衣襟上精致的缠枝纹绣,指尖触到内里絮的新棉,厚实却不臃肿。 春桃笑吟吟地展开另一件:"这件湖蓝的搭狐狸毛领子最配,奴婢特意……" 话音未落,外间传来一阵脚步声。 曾管家带着两个小厮站在廊下,恭敬道:"四小姐,老爷让老奴送些东西来。" 红木匣子层层打开时,珠光晃花了人眼。 最上层是枝累丝金凤钗,凤眼嵌着两颗米粒大小的红宝石。 下层一套羊脂玉头面,玉色温润如水。 最底下竟还有对赤金缠丝镯子,工艺精妙绝伦。 窗外的风雪愈发大了,梅枝被吹得簌簌作响,洒落下细碎的雪粒。宁清洛望着那株在寒风中摇曳的老梅,思绪有些飘散。曾管家站在一旁,微弓着背,双手交叠,一副恭顺的模样。见四小姐沉默不语,他又低声道:“老爷还说了,若是四小姐满意天香院的桂花树,都可以叫人挪到兰院来。柔小姐那边,老爷已经打过招呼了,本就是四小姐的东西,没有霸着不还的道理。” 这番话像是一颗石子投进静水,激起宁清洛心底微澜。 她想起小时候住在天香院的日子,院里那几株桂花树还是祖父亲手种下的,每到秋天,清香盈满整个院子。 可时过境迁,如今的天香院早已易主…… 已经都让谢雨柔霸占去了,就先让谢雨柔占着吧,总归都被谢雨柔玷污了,就算是天香院重新回到了宁清洛手里,宁清洛也是觉得心里膈应的厉害。 宁清洛微微摇了摇头,嗓音低缓:“不用了,那些桂花树就留在天香院吧,我只想要两株梅花树,冬日里开得好看。” 她转过头,看向春桃,语气柔和了些许:“春桃,你觉得兰院还需要改建些什么地方?” 春桃微微一怔,似乎没想到四小姐会问她,随即眨了眨眼,斟酌着开口:“奴婢觉得……是不是该把后院的屋子扩建一下?那些屋子老旧得厉害,下雨天还漏水,住久了总有些发霉的气味。” 宁清洛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心疼,点头道:“是要好好修一修,可若是拆建,你们暂时住在哪儿?” 曾管家立刻接过话茬,笑得谄媚:“四小姐多虑了,何必拆旧再建?兰院后面还有一大片空地,直接扩建不就行了?等下人房盖好了再搬家,最后再拆旧的,免得麻烦。” 春桃眼睛一亮,又补充道:“那既然要扩建,不如把小厨房也一起改一改?还有前院,兰院的前后院都挤得很,既然要弄,不如索性全都翻新!” 宁清洛嘴角微扬,赞许地瞧了她一眼,道:“我觉得可行。”她又看向曾管家,询问他的意见:“曾管家觉得如何?” 曾管家搓着手,连连点头:“可行,可行!只是……扩建期间人来人往,造的声响难免扰到四小姐的清静,老奴得赶紧给四小姐找个合适的院子暂时住着。” 宁清洛敛眸默然片刻,淡淡道:“那就有劳曾管家安排了,等安排好了再知会我一声。” 曾管连连点头:“好的,老奴一会就去安排,不知道四小姐觉得兰院的家具怎么添置,想要什么样的?” 175 布置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风雪初停,天色渐明朗,兰院的青瓦上积了一层薄雪,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曾管家躬着身子站在厅内,手中捧着厚厚的册子,上面绘制着各式精巧的家具图样。 宁清洛指尖轻轻翻过几页,思索片刻,眸光落在其中一张描金镂花的檀木榻图上。 宁清洛立于窗前绣墩旁,葱白的指尖轻抚过沉香木制的窗棂。 窗外几株老梅的枝影斜斜映在青石地面上,随着日影缓缓移动。 她收回目光,转身时杏色裙裾在青砖地上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 "兰院的正屋,便用紫檀木。"宁清洛声音清冽似山泉,尾音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屋内的炭火在她柔和的轮廓上镀了一层暖光。 曾管家立即上前半步,双手恭敬地交叠在身前,腰弯得更低了些。 "要万字纹雕花围子床,配同色案几。"宁清洛继续道,右手无意识地抚过腰间的羊脂玉佩:"榻上铺设云锦织金软垫,再置一架山水屏风隔断内外。"她说着,目光投向正屋中央,仿佛已经看到那精致华贵的陈设。 曾管家连忙应声,嗓音里带着几分讨好:"是,紫檀金贵难得。" 他抬起头,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老爷前年收藏的那一批上好的紫檀木料,木质细密,纹理如云,正好派上用场。"说着从袖中掏出一方帕子,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珠:"老奴一会便让王记木坊的匠人来,照着四小姐的吩咐打造。" 宁清洛微微颔首,鸦羽般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她的目光转向偏厅方向,纤细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偏厅用作书房。"声音不紧不慢,却字字清晰:"案几用黄花梨,纹理不可太过繁复,但要木质紧密、色泽沉稳。" 侍立在一旁的春桃忍不住踮起脚尖,明亮的眸子在宁清洛和曾管家之间来回转动。 当听到"书架做成博古架式"时,她轻咬下唇,脸上浮起两个浅浅的梨涡。 "若还有余料……"宁清洛忽然侧首,一缕碎发从她的鬓角滑落:"若还有余料便打一对书匣。"她抬手将发丝别到耳后,指尖在空气中勾画出字形,"上刻'兰香清韵'四字。" 春桃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声音清脆如银铃:"小姐是想把这里布置得比天香院还雅致呢。"话一出口才意识到僭越,连忙用帕子掩住嘴,只露出一双笑弯了的眼睛。 宁清洛眼波微转,轻轻瞥了她一眼。 那目光似嗔非嗔,眼底却隐约浮现一丝极淡的笑意,如同春冰初融:"你这丫头,倒会说话。"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可奈何的宠溺。 屋外一阵风过,梅枝轻叩窗棂,发出嗒嗒的声响。 曾管家借着这个空档,又上前半步,腰弯得更低了:"那四小姐住的内室呢?"他搓着手,小心翼翼地开口:"纱帐、铜镜、妆台,可有特别喜欢的样式?" 宁清洛的指尖停在了半空,她转过身,淡青色的裙摆在地面铺开一朵花的形状。 抬眸看向内室方向时,她的眼神忽然变得柔软起来,连语调都轻了几分:"内室的雕花月洞架子床,用酸枝木。" 她缓步走向内室门帘处,抬手轻抚门框上的雕花:"刻缠枝莲纹。"指尖顺着纹路游走:"帐幔用淡青色云纱。"说着转头看向窗外晴空:"要透些光的那种。床头置一盏琉璃宫灯,要能映出梅影的。" 转过身时,她看到梳妆台的位置,补充道:"妆台不要太过繁复。"走到铜镜前,指尖触到镜面又收回:"用黑漆描金的便可。"她的目光在镜中与自己对视,声音低了几分:"镜面需打磨得极清透,不要发昏的。" 一阵沉默后,宁清洛走回花厅,裙裾拂过地面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至于外间的花厅......"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曾管家手中的册子上。 指尖点在其中一页的图样上,指甲泛着健康的粉色光泽:"摆一套鸡翅木的茶几靠椅。" 曾管家立即凑上前,鼻尖几乎要碰到册子。 宁清洛不着痕迹地退后半步,继续道:"屏风后设一架红木多宝阁。"她指向窗边的位置,"用来搁置瓶花和茶具。" 屋外的阳光渐渐西斜,将宁清洛的身影拉得修长。 曾管家一边快速记录,一边用袖子擦着额角。 他恭敬地作了个揖,又问道:"兰院院落的布局,四小姐可有什么想法?花木、石景、栏杆等如何布置?" 宁清洛缓步踱至雕花木窗前,纤细的手指搭在冰凉的窗棂上。 她指尖稍一用力,支摘窗便"吱呀"一声开启。 一阵凛冽的寒风裹挟着清冽的梅香扑面而来,吹散了她鬓边几缕青丝,在颈侧轻轻拂动。她不由自主地深吸一口气,那混合着雪气的冷香沁入心脾,让她微微打了个寒颤。 窗外,积雪似一层薄纱轻柔地覆盖着庭院,在日光下泛着细腻的珠光。 几株红梅傲然绽放,苍劲的枝条如同铁画银钩,在白雪的映衬下投下斑驳的暗影。梅瓣上的霜雪在风中簌簌而落,仿佛下着一场红白相间的小雪。 "南墙根下……"宁清洛想了想朱唇轻启,呼出的白气在寒风中氤氲消散。 她将手掌平放在窗台上,感受着木质的纹路:"南墙根下栽两株老梅。"指尖无意识地在木纹上描摹:"东西两侧……"她略微停顿,目光扫过积雪覆盖的庭院:"东西两侧种些秋菊跟兰草。"右手抬起,在空中比划着花丛的布局。 春桃闻言雀跃地小跑过来,绣鞋在青砖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踮起脚尖往外张望,双手不由自主地拍在一起:"哎呀!"那清脆的掌声在寂静的室内显得格外响亮。"那岂不是可以春日看花,夏夜听风,秋日赏菊,冬日听雪了?"她眼中闪着晶亮的光,脸颊因兴奋泛起淡淡红晕。 宁清洛侧目看她,唇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个浅淡的弧度:"嗯。" 她转过身,指向院中一处积雪较少的空地:"院子里的长廊……"素手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长廊重建,重新铺设青砖。"指尖轻轻叩击窗框,像是在思考细节:"栏杆用朱漆楠木……"停顿片刻:"雕缠枝花纹。"她微微仰头,似乎在想象那精美的纹样:"廊下设长椅……"指尖在空中虚点:"铺绒垫,天气好时可以小坐。" 曾管家忙不迭地从袖中取出纸笔,一边记录一边点头哈腰:"是,是,老奴都记下了。" 他佝偻着背,额头上的皱纹因赔笑而更加明显:"定要仔细着办,务必让兰院既气派又雅致。"说着还用袖子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 一阵静默忽然降临,只听得窗外梅枝在风中轻叩窗棂的声响。 宁清洛凝视着院中那株开得最盛的梅花,轻声道:"这些……"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袖上的刺绣:"曾管家可会觉得麻烦?"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声盖过。 曾管家身子一僵,手中的毛笔差点掉落。 “不会不会,这有什么麻烦的,四小姐这话折煞老奴了。”他干笑两声,眼角挤出更多皱纹:"四小姐说的哪里话……"手指紧张地搓动着笔杆:"老爷当然是心疼您……"偷眼打量着宁清洛的神色:"自然想给您安置最好的。" 176 差不多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宁尚书现在几乎天天都在府上,宁清洛就是他的小祖宗,他整日提心吊胆的害怕宁清洛为了之前他的态度跟他过不去,心都快要慌麻了,现在有机会在宁清洛面前好好表现,就算是宁清落提出再难的要求,他都得想办法做到。 所以他今日很知情识趣的喊的是四小姐,而不是为了区分宁清洛跟谢雨柔而叫的清小姐。 宁清洛没有回头,只是极轻地"嗯"了一声。 那应声飘散在冷风中,淡得几乎听不真切。 她又往窗外望了一会儿,直到一阵风卷起细雪扑面而来,才缓缓合上窗户。木窗关闭时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是在提醒什么。 曾管家躬身告退:"是,老奴这就去办!"他倒退着往门口挪步,额上真的冒出了细汗:"保证让四小姐住得舒心!"话音未落,人已经退到了门边,险些被门槛绊了一跤。 春桃掩嘴偷笑,被宁清洛一个眼神制止。待 屋门关上,宁清洛又在窗前站了许久。 她的手指轻抚窗棂上的雕刻花纹,目光却穿透窗户,望向远处。 窗外,那株最茂盛的红梅在风中轻轻摇曳,几片花瓣飘落,静静躺在积雪之上,像是一滴血泪坠入素缟。 宁清洛的指尖在窗棂上轻轻摩挲,冰凉的木纹沁入肌肤。 窗外寒风呜咽,将她的衣袖吹得微微鼓起,露出一截皓白如玉的手腕。 她下意识蜷了蜷指尖,那细微的颤动像一只受了惊的蝶翼。 "小姐......"春桃小心翼翼地靠近,双手捧着一件藕荷色锦缎斗篷,却不敢贸然为她披上。 "是不是冷了?"她低声问道,声音轻得如同落雪。 宁清洛摇了摇头,鸦羽般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一缕碎发被风吹起,在她苍白的面颊上拂动。 "我只是在想......"她的声音飘忽得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兰院以后,会是个什么模样。" 春桃将斗篷轻轻搭在臂弯,踮起脚尖向窗外张望。 "小姐不如想想……"她忽然狡黠一笑,眼角弯成月牙:"曾管家给小姐安排暂住的院子在哪。" 窗外的梅枝轻轻叩击窗棂,发出"嗒、嗒"的声响。 宁清洛微微侧首,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曾管家应该会跟父亲禀告......"她停顿了一下,指尖无意识地在窗棂上画着圈:"听从父亲的安排。"指尖忽然停住,在木头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到时候就看父亲想要让我住在哪里了。" "老爷?"春桃睁大了眼睛,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斗篷。 "傻丫头……"宁清洛轻笑一声,那笑声比窗外的雪还要冷上三分。 "你看看今日曾管家对我的态度……"她的手指轻轻点了点窗棂:"舔完我这边,不得回头像我父亲好好表现一顿。" 春桃忽然倒抽一口冷气,手中的斗篷滑落在地。 "那......"她慌忙弯腰去捡,声音因为兴奋而微微发颤:"那是不是曾管家以后也不能再为难奴婢了?" 宁清洛转过身来,逆光中她的轮廓被镀上一层朦胧的金边。 "应该是的……"她伸手接过春桃递来的斗篷,指尖相触时感受到小丫头急促的脉搏:"最起码得有好一段时间。"她停顿了一下,注视着春桃因期待而发亮的脸庞:"宁府所有下人都得对你,对咱们兰院的人客客气气的。" "这就叫......"春桃欢呼到一半突然捂住嘴,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两圈,才大着胆子低声道:"这就叫狗仗人势吗?"话音刚落,她脸色骤变,抬手就给了自己一记不轻不重的耳光:"奴婢该死,奴婢胡言乱语的!" 宁清洛忽然笑出了声,那笑声惊起了窗棂上停驻的一只麻雀。 她伸手握住春桃自惩的手腕,力道轻柔却不容挣脱。 "没事。"她眼中含着笑意,却又似有更深的东西在流转:"我也是狗仗人势。"她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春桃的手背,像是在安慰又像是在自嘲:"仗着父亲的势,你仗着我的......"顿了顿,眼神飘向窗外飘落的梅花:"咱们差不多。" 窗外,那株红梅依然在风中倔强地绽放。 而屋内,主仆二人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很长,交织在一起,竟分不清谁是谁的依靠。 宁清洛踏进屋内,门槛上的雕花影子落在她裙角,随着她的静立而凝滞。 屋内点着烛火,昏黄的光将影子拉得极长,映在墙上如幽魂般摇曳。 春桃正蹲在箱笼前,将一件件细软往里头码齐,听见脚步声回头,手上却突然一顿——铜镜前的小姐面白如纸,一双漆黑的眼睛盯着镜中的自己,而嘴唇却被咬得渗出了血珠。 "小姐,您……"春桃手中捧着的青瓷碗当啷砸在地上,碎成了数瓣,水洒了满地,却也顾不得收拾。 她慌忙从袖口抽出绢帕,捏紧帕子的指尖抖得厉害。铜镜里的宁清洛唇边血痕蔓延,染红了一线下唇,像极了当年晚娘为她轻点上唇的胭脂,妖冶又刺目。 "你说……"宁清洛突然抓住春桃的手腕,力道重得几乎让她发疼,指尖也冰凉,那双眼睛仍盯着镜子,却像在看极远的地方:"紫檀院里那位于小娘,平日都用什么胭脂?" 春桃一愣,一时连疼痛都忘了:"小姐问这些做什么?"她踌躇着,声音渐低:"是想送于小娘胭脂了?" 宁清洛嘴角微微扯动了一下,唇上的血痕被撕开更深:"就是想了想,想着晚娘许是胭脂用得好……"她的指尖轻轻拨弄妆奁上的一支描金发簪:"才会让父亲着迷。" 春桃瞪大眼,连声否认:"小姐在说什么胡话,怎么可能!"她急得又掏帕子去擦自家主子唇上的血,却被轻轻推开。 "那你可知道……"宁清洛忽地伸手捻起妆台上残留的半盒胭脂,指尖沾了些许,在掌心搓开,红得刺目:"晚娘喜欢吃什么?" 春桃摇头,声音越发轻了:"奴婢不知道,于小娘来咱们院好多次,也都没看出来爱吃些什么……"她顿了顿,又道:"倒是都对着小姐您的口味和喜好来的。" 宁清洛忽然低笑了一声,笑意却不及眼底:"是啊,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她转头看向窗外,梅影斜斜印在窗纸上,风吹过来时轻轻晃动:"我对晚娘,还真是知之甚少。"她的指甲微微陷进掌心,留下几道红痕:"可晚娘,却把我的喜好……"声音渐低,化作一声极轻的呢喃:"都烂记于心了。" 春桃听得心惊肉跳,小心翼翼唤:"小姐您怎么了?怎么突然惆怅了起来,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她总觉得宁清洛从回到兰院就开始不对劲了,这都一天了,感觉是越来越是不对劲的厉害了。 "只是……"宁清洛垂眸,长睫遮住眼中暗色:"心里有点不舒服。" 177 真相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她抬手,指尖轻轻碰触铜镜里的自己的倒影:"应是睡得不好。"顿了顿,声音近乎飘渺:"再睡上一觉,应该就会好多了。" 烛火摇晃,灯芯爆了个细微的灯花。 春桃怔怔望着自家小姐恍惚的脸,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没出声。她弯腰去捡地上碎瓷片时,发现指尖也在微微发抖。 夜色沉沉,冷风卷着雪花钻入廊下,宁清洛突然觉得胸口发闷,仿佛有一团浊气压着,喘不上气。 她起身推开房门,寒冽的风扑面而来,倒让她清醒了几分。 "小姐!"春桃急忙追上来,手里紧攥着一条绒毛滚边的锦缎斗篷:"您要去哪儿?奴婢陪您一起……" "不必了。"宁清洛声音极轻,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冷意:"就在院子附近走走。" "可是外头下着雪,您别冻着了。"春桃忧心忡忡地捧着斗篷:“还是奴婢跟着您一起的好。” "春桃。"宁清洛侧眸看她一眼,眼神凉得渗人:"我说了,不必跟着。" 春桃被这眼神震住,手指微微发抖,可终究不敢违逆,只好踌躇着替自家主子披上斗篷,又把手炉塞进她手中。 "小姐,您……您拿好手炉,不要走太久,别着凉了……" 宁清洛没应声,径直踏入雪中。 冷气扑面,呼出的白雾凝结又消散。 她无意识地走着,脚下的雪咯吱作响,靴尖踢起细碎的冰晶。等回过神时,竟已站在紫檀院门外。 紫檀院平日戒备森严,今日院门却虚掩着,露出窄窄的一条缝,像是在等着谁,又像是有人仓促离开,忘了紧闭。 宁清洛微微蹙眉,指尖贴上冰冷的门板,轻轻一推。 门轴转动的声音淹没在风雪里。 院内一片死寂,本该守夜的婆子丫鬟全无踪影,只有檐下几盏摇晃的灯笼,在地上投下鬼魅般的光影。 "啪嚓……" 一声脆响骤然从屋内炸开,像是瓷器砸碎的声音。 紧接着,又是一声重物倒地的闷响。 宁清洛浑身一僵,手指不自觉地掐紧了手炉。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怀疑我跟清儿说了什么?"一道咬牙切齿的女声从屋门缝里钻出,尖锐得几乎刺破夜色:"夫君觉得清儿是个傻子吗?以清儿的聪明才智,怎么会没有一点怀疑,清儿应该是早就怀疑过了,我没有跟清儿说出实情,夫君爱信不信。" "夫人别生气了,都是为夫的错,别砸了,你要是还生气,就打为夫一顿吧。"另一道声音拔高尖叫:"你打死我吧,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怀疑你。" 是宁尚书跟晚娘的声音。 宁清洛呼吸微滞,脚底仿佛生了根,动弹不得。 他们两人争吵了起来,还是宁尚书屈居下风。 打砸东西发火的应该是晚娘。 她的手在发抖,手炉里的炭火烫到了掌心,可她却毫无知觉,只是死死盯着那扇透着光的房门。 他们在说的是,今天她找宁尚书问的问题吗? 那里,似乎藏着一个足以颠覆她认知的真相。 风雪愈急,吹乱了她的鬓发。 她该进去,还是该退开? 屋檐下结出一层薄薄的冰凌,偶尔发出轻微的断裂声。 宁清洛靠在紫檀院主屋外的廊柱旁,指尖已经冻得发白,却仍然死死攥着手炉不放。屋内的争吵声时高时低,像一把钝刀,一下一下剜着她的心。 她知道自己不该偷听,可那双脚却像生了根,怎么都挪不动。 "我也想跟清儿说出实情……"宁尚书的语气低沉,透着深深的疲惫:"可是我不能啊,我们不能啊。" 宁清洛的手指蓦地收紧,指节泛出青白。 "说出来,我不知道清儿会如何看待我们,我更不知道……她能不能受得了实情。"宁尚书声音一哽,仿佛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再也说不下去。 晚娘轻轻叹息,那叹息里藏着无尽的忧思:"可是我感觉……清儿早晚会知道的。" 寒意却沿着脊椎一寸寸爬上宁清洛的后颈,宁清洛仿佛不知道冷一般,听的仔细。 "清儿今日已经开始怀疑了。"晚娘的声音轻柔如风,却句句透进宁清洛耳中:"她那么聪明……只是要确认,仍需时日罢了。" 宁清洛的心狠狠一颤,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撕裂开来。 "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她就算怀疑……也无用。"宁尚书的嗓音蓦地强硬起来,像是下定决心,又像是强迫自己不许动摇。 可下一瞬,他的语气又染上沉沉的怒火:"都怪谢嫣!" “砰!”一声闷响,似乎是什么东西被砸在桌案上。 宁清洛从未听过父亲用这样愤恨的语调提起宁夫人。 那个在所有人眼里端庄高贵、贤淑得无可指摘的宁夫人,在宁尚书私下里,跟宁尚书在外人面前表现的似是完全不同。 "为什么谢嫣知道清儿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还是对她不好?"宁尚书的声音压抑,却字字如刀,"却对那个谢雨柔好得不得了,好像谢雨柔才是她亲生的!" 宁清洛的手指猛地掐入掌心,指甲几乎就要刺破皮肤。 什么叫谢雨柔才是宁夫人亲生的? 宁清洛知道宁夫人在嫁给宁尚书之前,心中已经有了别人,可按照谢雨柔的年纪,应该是宁夫人嫁给宁尚书之后的事情。 难道宁夫人在嫁给宁尚书之后,还跟别人有染? 宁清洛的心揪的厉害。 那时候,宁夫人已经生下了三个哥哥,按照谢雨柔的年纪,那是宁夫人生完宁骁宁远跟宁赫之后,才有的谢雨柔。 而生完谢雨柔之后,才有的她。 天呐,这到底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宁清洛感觉自己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宁夫人跟宁尚书。 之前没有真正了解过他们的感情,现在更是觉得宁夫人无比陌生。 如果说知道晚娘存在的时候,宁清洛对宁尚书感到惊讶,那今日她听到的话,感觉宁夫人也不遑多让。 如果谢雨柔真的是宁夫人的亲生女儿,那她还这是在一个无比糟烂的家里。 屋内沉默了一阵,再开口时,晚娘的语调已是冷静到极致,又似乎带了一丝隐晦的试探:"夫君可去查过谢雨柔的身世?" "我当然查了!"宁尚书咬牙:"可什么都没查出来!" 又开始飘起了雪花,雪粒子打在窗棂上,啪嗒啪嗒作响,像无数细小的蛊在啃噬着宁清洛的耳膜。 178 是我的女儿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若是我有谢雨柔就是谢嫣亲生的证据,我早就拿着威胁谢家了,还用谢嫣站在我头上仗着谢家耀武扬威。"宁尚书的声音发狠,却又暗含几分无力。 "或许……"晚娘轻声道:"不是谢嫣把证据藏得太干净,而是……夫君查得还不够仔细。" 此言一出,屋内再度陷入沉寂。 宁清洛能听见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声,连带着耳膜一阵阵鼓噪,仿佛要炸开。 许久,宁尚书才沉沉叹道:"是啊,若谢雨柔真的是谢嫣的亲女,那谢嫣当年定是把此事处理得极其隐秘,绝不会让人轻易查出来。" "所以……"晚娘的音调微微放轻,却透着一丝意味深长:"按照谢嫣的脾性,若谢雨柔不是她亲生的,又为何会对谢雨柔比对清儿还好?夫君是想要谢雨柔是谢嫣的女儿,还是不想?" 风声倏然一紧,卷着雪沫扑进廊下,宁清洛的鬓发被寒风掀起,遮住了她的双眼。 屋内,宁尚书的呼吸明显一滞,再开口时有几分僵硬:"晚娘这是什么意思?" 晚娘似乎轻笑了一声,声音却柔得近乎残忍:"我只是说,若谢雨柔真是谢嫣的女儿……"她停顿片刻,声音轻得像是叹息,却又带着几分尖锐:"那便是谢嫣在嫁给夫君后外面又搭上了别人。" 宁清洛浑身僵冷,连呼吸都凝滞了。 "这便意味着……"晚娘语气微妙地一顿:"她给夫君戴了绿帽。" 一瞬间,空气死寂。 "夫君总归是男子……"晚娘的声音放软:“这种事情传出去了对夫君来说是奇耻大辱,辱了夫君的颜面也辱了宁家门楣。" 宁尚书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宁清洛连心脏都仿佛被冻住。 寒风裹挟着雪片狠狠地拍打窗棂,屋内的烛火忽明忽暗,在地上投下摇晃的光影。宁尚书扶着紫檀木案的手青筋暴起,指节泛着病态的苍白。 "我会好好的再去查一查。"他每个字都咬得极重,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若是真的,那谢嫣可算是羞辱我跟宁家羞辱了透彻。"烛光将他高大的身影扭曲地投映在墙上,那影子仿佛一头困兽,在墙面上躁动不安地徘徊。 晚娘纤细的手指轻颤着扶住桌沿,烛光下她眼中的水光若隐若现。 "是得好好查一查的。"她柔柔应声,声音像飘在棉絮里一般绵软无力。 窗外积雪压断树枝的声响突兀地传来。 "咔嚓"一声脆响,就像宁清洛此刻脑中某根弦断掉的声音。 她死死咬住下唇,唇齿间已经尝到了铁锈味的血腥。 "清儿的事……"宁尚书突然像被抽走全部力气般跌坐在圈椅里,椅背上的雕花深深硌着他的后背:"为夫现在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抬手搓了搓脸,指缝间泄出几声粗重的呼吸:"清儿既然已经开始了怀疑,就不会终止。" 晚娘莲步轻移,绸缎裙摆摩擦发出细碎的声响。 她伸手为宁尚书斟茶,热气氤氲中她瓷白的手腕微微发抖,茶水在杯口晃动着,险些溢出。 "夫君莫怕。"晚娘放下茶壶时瓷器相撞发出一声轻响:"夫君不是也说了,只要我们不认,清儿也终究只是怀疑而已。" "难道你不想让清儿知道吗?"宁尚书突然抓住晚娘的手腕:"为夫知道让清儿得知真相是一件很冒险的事情……"他粗糙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晚娘腕间细腻的肌肤,留下几道红痕:"我们都不知道清儿会有什么反应。" 宁清洛的指甲深深陷入门缝,木刺扎进指腹的疼痛让她保持着最后的清醒。 屋内的香炉青烟袅袅,混着热茶的白雾在两人之间织成一张朦胧的网。 "我……我……"晚娘的声音突然哽咽,她猛地抽回手转身,发髻上的珠钗剧烈晃动,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她面对着雕花屏风,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我害怕...我害怕清儿不愿意认我……"她抬手捂住嘴,一声呜咽从指缝间漏出来:"我好不容易来到府里,跟清儿慢慢走近……我真的好害怕……" 烛芯突然爆出一个火花,照亮了宁尚书脸上复杂的表情。 宁尚书起身时衣袍摩擦发出簌簌声响,缓步走到晚娘身后,却迟迟没有伸手碰触她。 "你真的不想跟清儿相认?"宁尚书的声音很轻,仿佛害怕惊碎什么。 窗外的风雪骤然加剧,狂风卷着雪粒拍打在窗纸上,发出急促的"沙沙"声。 晚娘猛地转身,珠钗上的流苏激烈摇晃,在脸上投下凌乱的阴影。 "清儿是我的女儿!"晚娘声音突然拔高,旋即又压低,像被人掐住了喉咙:"我怀胎十月生的女儿……她是我怀胎十月拼命生出来的……" 一滴眼泪终于挣脱眼眶,顺着她精致的妆容滚落,在腮边留下一道明显的水痕。 她踉跄着后退两步,腰间的禁步碰撞出杂乱的声响:"我离清儿越来越近,越是忍不住想让清儿知道……"她浑身颤抖得厉害,双手无助地揪着胸前的衣襟,布料被绞出扭曲的皱褶:"我才是她的娘亲……她的亲生娘亲……" 屋外,宁清洛的身体贴着门板缓缓滑落。 她的膝盖重重磕在石阶上,却感觉不到疼痛。 寒风卷着雪花灌进领口,她像尊冰雕般一动不动。 手炉掉落在雪地里发出的闷响被风声吞没,猩红的炭火在雪地上挣扎着闪烁几下,终是彻底熄灭。 "所以我怎会不想相认?"晚娘的声音忽然低柔下来,她踉跄着走到妆台前,铜镜里映出她惨白的脸。纤细的手指抚过镜中自己的倒影:"可我真的很害怕……"她突然抓起梳妆台上的犀角梳,用力到指节发白:"我怕伤害了清儿……"梳齿深深陷入掌心,留下一排血色的月牙痕,"我怕清儿远离我……厌弃我这个娘亲……" 一阵狂风撞开半掩的窗扇,风雪呼啸而入,瞬间扑灭了两盏烛火。 屋内外同时陷入一片昏暗。 宁清洛终于控制不住地轻颤起来,泪水在脸上凝成冰晶。 她发僵的手指缓缓抬起,却在触碰门环的瞬间僵住。 "我多么想马上就告诉清儿……"晚娘带着哭腔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清儿是我的女儿……"她哽咽着,每个字都像是从心口最深处剜出来的:"我才是她的娘亲……" 宁清洛的身体猛地一震。 她突然抬手掩住口鼻,却仍有一声细微的呜咽从指缝间溢出。 屋内瞬间寂静。 "什么声音?"宁尚书警觉的嗓音穿透门板。 紧接着是椅子被匆忙推开的声音,脚步声由远及近。 宁清洛慌乱后退,却被厚重的积雪绊住。 她重重摔在雪地里,掌心传来尖锐的疼痛。顾不得查看伤势,她踉跄着爬起来,拖拽着僵硬的双腿跌跌撞撞地逃进风雪之中。 身后传来门扉洞开的声响,但她不敢回头,任凭冰冷的雪粒像刀子般割在脸上。 绣鞋早已被雪水浸透,每跑一步都溅起细碎的冰晶。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有一个念头在脑海中疯狂叫嚣:逃!逃得远远的!胸肺像是被冰碴填满,每一次呼吸都带来尖锐的疼痛。 179 逃避还是面对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终于,她力竭地摔倒在一丛枯竹旁。 冰冷的积雪迅速浸透了衣裙,她却感觉不到寒冷。 仰面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大片大片的雪花旋转着落下,有几片落在她滚烫的眼皮上,瞬间融化成水,混着泪水流入鬓角。 她张开嘴想要呐喊,却只呼出一团白雾。 手心传来黏腻的触感,借着雪光看去,是被木刺扎破的伤口渗出的鲜血,已经在低温中凝结成暗红色的冰晶。 她突然想起晚娘掌心那排血色的月牙痕。 那个女人,那个总是温柔看着她、为她熬药、替她梳发的女人……竟然是…… 听到晚娘亲口承认,跟她自己怀疑的感觉完全不同。 现在她敢百分百确认自己的怀疑了,但她的心却难受的像是快要死掉一般。 一切都有了圆满的解释。 所以晚娘对她好,是因为她是晚娘的女儿。 所以晚娘从她出生前就一直在给她准备东西。 宁尚书说的晚娘会像娘亲一样的疼爱她,根本不是像,是因为晚娘就是她的娘亲。 所以晚娘不是因为宁尚书的三言两语产生的幻想。 晚娘不是无法生育,晚娘生的那个女儿要成为宁家嫡女,而也确确实实成为了宁家嫡女,就是她啊。 怪不得晚娘每次为她梳头时,手指都会发抖。 怪不得晚娘总是那样看着她,眼神里藏着那么深的爱和痛。 她恍惚间想到自己曾问过晚娘:“你对我这样好,是不是觉得我可怜?” 晚娘是怎么回答的? “我待你好,是因为你本就该被好好疼着。” 原来……不是怜悯,而是愧疚。 这算什么? 宁清洛胃里翻涌,几欲作呕,双腿却像是灌了铅,半步都挪不动, 夜风刺骨,卷着庭院的落叶簌簌作响,像是无数人在耳边窃窃私语。 她忽然觉得,自己似乎从未真的活在这个家里,而是一个被所有人联手编织的谎言困住的傀儡。 “骗子。” 她的唇瓣微微颤抖,喉间溢出一声低不可闻的冷笑。 "娘亲?晚娘是真的娘亲……"宁清洛对着虚空呢喃,雪花落在唇上,化作咸涩的水滴滑入口中。 寒风呼啸而过,卷走了这微不可闻的呼唤,也卷走了她最后一丝力气。 意识消散前,她恍惚看见一盏晃动的灯笼由远及近,有人急切地呼喊着她的名字。 “清儿……夫君是清儿,是清儿……” “真的是清儿……” 窗户外,夜色晦暗。 宁清洛缓缓睁开眼,入目是熟悉的藕荷色床幔,上面绣着精致的缠枝海棠。 这是晚娘卧房。 窗外的雪还在下,簌簌的落雪声隔着窗纸传来,像无数细碎的叹息。 额上传来冰凉的触感,一块浸了药汁的帕子正贴在她发烫的额头。 她微微侧头,看见晚娘坐在床边的绣墩上,素日整齐的发髻松散了几缕,凤钗斜斜挂着,像要坠落似的。 见她醒来,晚娘急急俯身,身上的沉水香混着药草味扑面而来。 "清儿好点了吗?"晚娘的声音轻得像一片雪,落在宁清洛耳中却比惊雷更甚。 那只抚在她颊边的手在颤抖,指尖泛着不正常的苍白。 宁清洛艰难地点了点头。 这个简单的动作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喉间涌上一股腥甜。 她看见晚娘绣鞋边缘还沾着未化的雪,裙裾下摆洇湿了一圈深色水痕,是冒着风雪寻她时留下的痕迹。 屋角的鎏金暖炉烧得正旺,却驱不散她骨子里的寒意。 窗外一株老梅被积雪压断了枝桠,"咔嚓"一声脆响,惊得晚娘浑身一颤。 "这么冷的天,你怎么晕倒在了外面?"晚娘说着又要落泪,手里的绢帕已揉皱得不成样子。 宁清洛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狠狠捏碎。 耳畔嗡嗡作响,连呼吸都被冻结在喉咙里。 被刻意遗落的记忆碎片突然拼凑完整。 谢雨柔身上那些与她相似的眉眼,晚娘每次见她时欲言又止的神情...... 原来如此。 宁清洛想要扯谎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大家还是这么稀里糊涂的过日子。 但内心却纠结着。 逃避总归不是办法。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还是早晚都会被揭开的,那早一点晚一点面对又能如何。 "因为听到了。"宁清洛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像被砂纸磨过。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 宁尚书原本正在屏风外踱步,闻言猛地回头,手中茶盏"啪"地砸在地上,碎瓷混着茶水溅在他墨色的衣摆上。 他的面色瞬间惨白如纸,连嘴唇都失了血色。 晚娘更是如遭雷击,一双美眸圆睁,悬在眼角的泪珠终于坠落,在下巴上留下一道晶莹的痕迹。 她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停滞了,活像一尊被施了定身术的玉雕。 "你听到了什么?"宁尚书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前,锦靴踩过碎瓷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的下摆掀起一阵风,带倒了床边小几上的药碗,褐色的药汁在波斯地毯上洇开一片污渍。 晚娘终于找回了声音:"清儿......"可这声呼唤刚出口就碎了,尾音颤抖着消散在空气中。 她下意识伸手想碰宁清洛,却在半空僵住,五指微微蜷曲,像是在害怕什么。 "听到你们方才在屋里说的话了。"宁清洛的声音很轻,却像是从齿间硬挤出来的,每个字都淬了寒冰。 她死死盯着眼前这两个最亲近的人,胸口剧烈起伏,像有一团火在灼烧。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月牙形的伤口渗出细小的血珠,在白绫被面上留下点点猩红。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恍惚间她想起从前发高热时,晚娘整夜握着她的手。 想起宁尚书教她写字时,手心传来的温度。 这些记忆此刻都化作了锋利的碎片,扎得她生疼。 一阵穿堂风突然袭来,吹灭了床头的烛火。 屋内霎时昏暗下来,只剩下暖炉里微弱的火光,在三人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 窗外雪虐风饕,老梅的断枝叩击窗棂,发出规律的轻响,像在倒计时。 晚娘终于崩溃般地扑到床边,发间的金步摇"叮当"坠地。 她颤抖的手捧起宁清洛的脸,滚烫的泪水滴在那张苍白的脸颊上。 180 面对一切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我的儿......"晚娘哽咽着,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头。 宁尚书颓然跪倒在床边,官帽歪斜着露出几缕白发。 这个在朝堂上叱咤风云的男人,此刻像个孩子般红了眼眶。 "清儿......"他粗糙的掌心覆上宁清洛冰冷的手,却不敢用力握住。 宁清洛望着头顶的床帐,那朵绣了一半的海棠花在暗处格外刺目。 她忽然想起某个春日,晚娘绣这花样时说过的话:"海棠无香,是因为它把香气都藏进了花蕊里……" 雪拍打窗棂的声音越发凄厉,碎雪粒子从窗缝里钻进来,在青砖地上结成薄霜。 晚娘踉跄着扑向烛台,衣袖带翻了案头的针线箩,五彩丝线滚落一地。 她颤抖的手指怎么也擦不亮火石,接连三次才点燃烛芯。 "哧"的一声,烛焰窜起,照亮她布满泪痕的脸。 烛光摇曳中,宁尚书的喉结剧烈滚动,额角渗出细密冷汗,沿着太阳穴滑入官服领口。 他张开嘴,却只发出气音,像条搁浅的鱼。 袍袖口金线绣的云纹在他不自觉的颤抖中泛出诡异的光。 晚娘举着烛台回到床前,烛泪滴在她手背也浑然不觉。 她望着宁清洛的眼神像个即将溺毙之人望着浮木,唇瓣颤得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清儿......你......"滚烫的泪珠成串坠落,在锦被上晕开深色痕迹:"你都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听的明明白白。"宁清洛猛然侧身避开那只伸来的手,锦缎被面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她眼底翻涌着黑色风暴,却偏偏勾起唇角。 那笑容弧度诡异,像是被人用丝线强行扯出的表情,烛光在她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 屋外狂风突然卷起雪浪狠狠拍在窗户上,震得窗棂咯咯作响。 这声响仿佛击碎了宁清洛最后的克制,她撑起身子时散落的青丝垂在惨白的脸颊旁,像一道幽深的伤痕。 "所以,当年是怎么回事?"宁清洛的声音轻得如同梦呓,指甲却已抠进床柱,在檀木上留下几道清晰的划痕。 晚娘手下意识的哆嗦了一下,慌神间,手中的瓷碗衰落在地上,瓷片碎落发出声响。 宁尚书像是被这话语刺中般后退半步,靴子踩在碎瓷片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什么当年怎么回事。"他目光游移,不自觉地整理起早已歪斜的玉带。 宁清洛突然低笑起来,笑声里带着毛骨悚然的甜腻:"父亲还想隐瞒?"她慢慢支起身,素白中衣滑落露出半边肩膀,上面还留着幼时烫伤的疤痕:"我都说我听清楚了……"话音陡然转厉:"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父亲莫不是要当我是个傻子不成?" 宁尚书的手终于无力垂下,腰间玉佩"叮"地撞在床柱上。 他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尽,看起来比躺在床上的宁清洛更像病人:"你......你清楚什么了。" "晚娘是我的生母。"宁清洛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是从血肉里剜出来的:"我是父亲跟晚娘生的孩子。"她突然伸手抓住床帐的流苏,金线勒进掌心也不觉得疼:"只是我不明白……"声音骤然拔高:"当年你们是怎么换走的我?或者说……"她死死盯住父亲瞬间灰败的脸:"是怎么换走的'母亲'的亲生孩子?" 随着每一句质问,屋内温度仿佛骤降。 晚娘捂嘴痛哭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宁尚书官服前襟被冷汗浸透,变成更深的墨色窗外的风雪声里,突然夹杂着树枝折断的脆响。 宁尚书终于像被抽走脊梁般跌坐在椅子上,神色沉重,无意识地摸着袖口。 "那年……你娘……不,谢嫣临盆当晚……"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我让晚娘服用了催产药,晚娘跟谢嫣前后发动……"老泪滴在蟒纹补子上:"其实我在谢嫣怀孕的时候,就已经打好了这个主意,谢嫣怀孕四个月的时候,晚娘也查出了已有三月身孕,所以,这都是提前准备好的。” “谢嫣很是聪明,生产的事情不管我怎么说,都不让我插手,所有的下人都是谢嫣的人,产婆也是谢嫣自己找的,所以我只能等谢嫣生产完,在偷偷的把孩子换掉……" 随着宁尚书的讲述,屋内的三人仿佛都回到了当年的那个夜晚。 产房外北风呼啸,屋内血腥味浓得化不开。 初生没几天的女婴被裹在绣着宁家族徽的襁褓里,而另一个同样刚出世的孩子,被老嬷嬷用斗篷裹着,悄悄从角门送了出去... 此刻窗外的风雪突然停了,一片死寂中,唯听见更漏滴答。 烛台上的蜡泪层层堆积,像凝固的血痂。 晚娘伏在地上,泣不成声地重复着"对不起",精心保养的指甲在地砖上刮出刺耳声响。 宁清洛望着帐顶的缠枝花纹,想起自己总被说不像宁夫人的容貌,也不怎么像宁尚书,是家里生的最艳丽的一个,忽然发出破碎的笑声。 这笑声比哭更令人心碎,惊飞了窗外栖息的寒鸦。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吼出,宁清洛忽然笑出了声,笑声却像是要碎裂一般。 她猛地弯腰抓起地上的碎瓷片,攥在手心里,血顺着指缝丝丝渗出,可她像感觉不到痛,只是盯着他们。 宁清洛的声音像是从幽冥地府传来,裹挟着刺骨的寒意:"所以,从一开始,你们就有打算换掉我跟那个孩子,让我成为宁家的嫡女,取代那个孩子的位置?" "是......"宁尚书的喉间挤出一个破碎的音节,仿佛有人掐着他的咽喉。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官服下摆,珍贵的云锦面料被生生扯出几道裂痕。 烛泪凝固在他的手背上,也浑然不觉疼。 晚娘突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鸣,整个人扑向床榻。 她发间的珠钗随着剧烈动作甩落,在青砖地上砸出清脆的响声。 "清儿!"她紧紧抱住宁清洛,像抱住溺水时的浮木:"是娘亲的错!是娘亲的错!"滚烫的泪水浸湿了宁清洛的衣襟:"你想怎么恨我都好,别伤害自己......" 烛光重新亮起时,照见一幕骇人场景,宁清洛不知何时抓住了一片碎瓷,锋利的边缘深深割入掌心,鲜血顺着她惨白的手臂蜿蜒而下,如同一条猩红的小蛇。 那血珠滴落在地砖上,发出细微的"嗒嗒"声,每一滴都在寂静的室内格外刺耳。 "松手,清儿!"晚娘的声音尖利得变了调。 她颤抖着手去掰宁清洛握紧瓷片的手指,却惊恐地发现女儿的指节已经僵硬如铁,任凭她如何用力都纹丝不动。 鲜血很快浸透了晚娘的衣袖,暗红的颜色在月白色衣料上晕染开来,像一朵朵触目惊心的红梅。 宁清洛的眼神空洞,唇角却挂着诡异的笑。 那片染血的碎瓷在她掌心越陷越深,几乎要触及白骨。 房间里的檀香被血腥味渐渐掩盖,烛火被突如其来的寒风扑得东倒西歪。 宁清洛的眼神涣散,鲜血在她掌中汇聚成小溪,顺着指尖滴落在绣着牡丹的锦被上,绽开一朵朵刺目的红梅。 "母亲知道吗?"宁清洛的声音飘忽如烟,嘴唇因失血而开始泛白,可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像两团幽暗的鬼火。 宁尚书面如死灰,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最终只是摇头。 他的官帽不知何时已经歪斜,露出鬓角从未示人的几缕白发。 181 现实认可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晚娘慌忙膝行几步,衣料在地砖上摩擦出刺耳的声响。 "不知道。"晚娘哽咽着摇头,泪水洇湿了胸前大片衣襟:"谢嫣一直都不知道......" 宁清洛突然扯出一个破碎的笑容。 血水从她掌心滴落的声音在此刻寂静的室内清晰可闻。 "嗒……嗒……"像是某种残酷的计时器。 "那为什么啊......"宁清洛轻声自语,眼神飘向窗外黑沉沉的夜色:"为什么不知道真相还能那么对我......"话音未落,又是一滴血砸在被面上:“看来她是真的很不喜欢我这个女儿,即便是认为我是亲生的,不喜欢还是不喜欢……” 晚娘想上前却又不敢,只能徒劳地扯着自己的衣带。 那上好的绸缎被她扯出一道道褶皱,如同她此刻扭曲痛苦的心。 "不是的......"晚娘无力地辩解着:"谢嫣她性子本来就别扭,不关你的事情。" "本来就是如此冷漠对吗?"宁清洛接话道,声音轻飘飘的:"可她明明可以对谢雨柔那么好,可为什么对我却不可以,原来是真的不喜欢自己的女儿啊,但如果换了不是自己的女儿的人,就可以喜欢了?" 不对,宁尚书跟晚娘都在怀疑谢雨柔是宁夫人在外面跟野男人生的孩子。 可能宁夫人只是不喜欢她跟宁尚书生的这个女儿,因为宁夫人根本不喜欢宁尚书。 在嫁给宁尚书之前,心里就有了别人,跟宁尚书之间根本没有什么爱。 嫁給一个不喜欢的人,还跟这个人生了那么多孩子,心里一定是不舒服的吧。 可为什么宁夫人可以对儿子那么好,偏偏要针对她这个女儿。 不,也不是。 宁夫人只喜欢乖巧懂事的孩子。 就像宁夫人之前跟她说,她像极了她的爹爹。 可能就是因为像所以才讨厌她的吧。 想来宁夫人也并不是喜欢她所有的儿子,比如宁赫,宁夫人就一直不喜欢。 论起冷淡,宁夫人至少还对她好一些,知道挂心她的小命,但对宁赫,宁夫人的冷漠时时刻刻挂在脸上,仿佛宁赫不是她亲生的一般。 好奇怪啊。 她真的想不通,也想不明白。 宁清洛忽然低笑起来,笑声里带着疯癫的意味:"不过也没什么了,都无所谓了......" 手上的血不停滴落,宁清洛低头看着自己血迹斑斑的手,像个旁观者般冷静:"既然我不是她亲生的,又占据了别人的位置,我还有什么理由计较呢......" 晚娘闻言浑身一震,脸色煞白如纸。 她跪在地上向前膝行两步,颤抖着想要触碰女儿伤痕累累的手,却又在最后一刻停住。 宁清洛掌心那片碎瓷在烛火下泛着冰冷的光,像是隔开母女二人的利刃。 "不是这样的......"晚娘摇头,眼泪飞溅:"不是你的错......都是我们的罪孽......" 窗外,枯枝上积压的雪终于不堪重负,"咔嚓"一声折断。 宁清洛仿佛被这声响惊醒,猛地抬头望向自己的生母晚娘。 鲜血仍在流淌,可她的眼神却清明了几分。 晚娘浑身发抖,泪水混着冷汗滚落:"清儿,不要想了,你赶紧松手,再这样下去你的手会烂掉的!"她的嗓子已经哭得嘶哑,指甲因为过度用力而翻起,渗出细小血珠。 宁尚书终于踉跄着冲过来,却在看到女儿手上那片血肉模糊时僵在原地,此刻像个无助的孩童般捂住脸:"都是我的罪孽……都是我的罪孽啊……" 晚娘突然跪倒在地,双手捧着宁清洛血流不止的右手,哭得肝肠寸断。 她的额头抵着女儿冰冷的指尖,滚烫的泪水冲刷着那片狰狞的伤口,却怎么也洗不净渗出的鲜血。 "我宁愿从来没有……"宁清洛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像一片飘落的雪花:"从来没有成为过宁家的嫡女……"她眼里的泪终于落下,滴在血迹斑斑的被褥上,与那片暗红融为一体。 屋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炭火偶尔的"噼啪"声。 那片染血的碎瓷在宁清洛掌心闪烁着冰冷的光,仿佛在无声嘲笑着这个荒谬的夜晚。 烛火被窗缝钻入的冷风吹得摇曳不止,将三人投射在墙上的影子拉扯得扭曲变形。 宁尚书的声音突然拔高了八度,如同受伤的野兽般嘶吼:"你说什么傻话!"广袖在空中剧烈挥舞,带起一阵疾风:"你就是我宁家嫡女!在爹爹心中,你永远是宁家嫡女!" 话音未落,他便踉跄着上前,想要抓住女儿的手,却在看见那片血肉模糊时猛地僵住。 袖口沾染的血迹在烛光下呈现出诡异的褐色,像一块丑陋的伤疤。 "晚娘……"宁尚书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带着几分哽咽:"晚娘就是爹爹心中唯一的妻……"他抬手按住抽痛的太阳穴,另一只手无力地垂下:"其他的孩子对爹爹而言都是庶子,只有你是爹爹的嫡出......" 宁清洛的瞳孔微微扩大,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 她缓缓抬起血迹斑斑的手,看着血珠沿着指尖滴落。 "父亲在说些什么呢……"她轻声问道,声音里掺着冰渣:"那是父亲心中的事情,只存在父亲心中所想,不是现实也不会受任何人认可。" 晚娘正在翻找药箱的手猛地一抖,瓶瓶罐罐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她苍白的面容在烛光映照下显得愈发憔悴,眼角的细纹里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 "现实是……"宁清洛继续说,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我不过就是父亲一个外室的孩子。"她忽然笑了,笑得眼中泛起水光:"现在外室入了府中成了妾室……"一滴泪混着血滴落:"那我就是一个妾室子,好听点说是一个庶女而已。" 晚娘手中的药瓶"啪"地掉在地上,滚落到角落。 她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 宁清洛抬手指向门外,那个方向隐约传来下人巡视的脚步声:"他们都是堂堂正正的嫡子,我算个什么东西?"她的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阴沟里的老鼠占了嫡女的位置也永远不会是嫡女,因为我的身世根本就见不得光。" 182 盼来个赝品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宁尚书的面色由红转白,最后变成可怕的铁青色。他宽厚的肩膀佝偻下来,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 "父亲说什么心中的妻,心中的嫡女……"宁清洛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嘴角勾起一个讥诮的弧度:"不觉得可笑吗?" 屋内死一般的寂静。 宁清洛这才意识到自己握紧碎瓷片的手已经麻木得失去了知觉。她茫然地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掌心,甚至不知道瓷片是什么时候松开的。 "清儿!"晚娘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不顾一切地扑过来。 她的裙摆扫过地上散落的药瓶,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颤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捧起女儿受伤的手,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砸在那片血肉模糊上。 "别动……"晚娘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手忙脚乱地从袖中掏出帕子:"娘亲这就给你上药,上了药就不疼了……"她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伤口周围的鲜血,可刚擦净又立刻有新的血珠渗出。 宁尚书颓然跌坐在太师椅上,官帽歪斜得几乎要掉下来。 "我不觉得可笑!"宁尚书的声音忽然变得疲惫至极:"一点都不觉得,若是可笑,那也是我这个做爹爹的可笑,跟你跟晚娘没有半分关系。" 晚娘从药箱里取出一小瓶金疮药,手指颤抖得几乎打不开瓶塞。 宁尚书继续说道,每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我们为了让你成为嫡女不被别人看轻费尽了心力,不企图你的谅解,但也是希望你能站在我跟晚娘的角度想一下的,我为什么要给劲心思的做成这样,还不是为了你!" 宁清洛任由晚娘摆弄着自己的手,眼神空洞地望着屋顶。 药粉洒在伤口上的瞬间,她轻轻"嘶"了一声,但很快就恢复了那种疏离的表情。 宁尚书哽咽了一下:"我们都是在为你打算,为你考虑……"他布满皱纹的眼角沁出浑浊的泪水:"从晚娘怀上你的时候...我们一门心思都是为了你未来铺路啊。" 晚娘正在缠绕布条的手忽然停了下来。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对上女儿冰冷的目光。 "但你们……"宁清洛缓缓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呵呵,你们问过这是不是我想要的了吗?你们有考虑过我到底想不想要这一切吗?" 窗外传来一声夜枭的啼叫,凄厉得令人心惊。 宁尚书像是被针刺了一般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砖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你这是什么话!"他激动得胡须都在颤抖:"我们这都是为了你好,为了你的将来考虑,为了你能活的光彩夺目,你若不是宁府的嫡女,没人会高看你一眼,那些唾沫星子就足够淹死你了,我们不想让我们的女儿遭遇这些,只是想让你自新高贵的活着而已。" 晚娘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喝吓得一哆嗦,手中的布条滑落在地。 "你有什么想不想要的!"宁尚书重重拍在桌案上,茶盏里的水溅出来,在桌面上晕开一片水痕:"爹娘给你的就是最好的!" 宁清洛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令人心碎的凄凉。 "可我并不觉得这是好,我不觉得好又有什么用,你们觉得再好,我不觉得又能如何?口口声声说为了我好,那也要我自己觉得好才是好!"她抬起包扎好的手,怔怔地看着白色布条上渐渐洇出的血迹:"我也根本不稀罕做什么嫡女……" 晚娘终于崩溃地哭出声来,踉跄着跪倒在女儿脚边。 宁清洛的声音轻飘飘的,仿佛下一刻就会消散在空气中:"我宁可做阴沟里的老鼠,做见不得光的外室子,也不愿意做这宁府的嫡女,做成这般样子!" 她低头看着伏在自己膝头痛哭的生母,眼神柔和了一瞬:"就算是外室子又能如何,我并不在意这些,那样最起码能在自己娘亲身边……"一滴泪落在晚娘的发间:"被娘亲真心的呵护,被疼爱着,无忧无虑……那样我的心最起码是暖的,身份地位不过是过眼浮云,人的心是暖的,身体才能暖和啊,是我不懂还是父亲您不懂。"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屋内三人忽然陷入一种奇怪的沉默。 烛芯爆出一个火花,照亮了宁尚书布满泪痕的脸。 晚娘的肩膀依然在剧烈地抖动着,她的手指紧紧抓住女儿的裙角,仿佛一松手对方就会消失不见。 宁尚书重重地跌坐在太师椅上,檀木椅背发出不堪重负的**。烛火映照着他眼下的青黑,他抬起粗糙的手掌覆在面上,深深地叹息一声:"我怎会知道……"声音像是从指缝间挤出来的:"我怎么会知道谢嫣会这么对你,我们怎么都不会想到谢嫣竟然会疼爱自己哥哥的孩子更胜过你,更没想到谢嫣竟然会舍得把自己的女儿送到女德司那种地方。" 窗外的风突然变得尖锐,像无形的刀切割着窗纸。 宁清洛倚在床头的身体微微前倾,被褥上的金线牡丹在昏暗中泛着诡异的光晕。 宁尚书放下手,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扶手:"我原本以为就算是谢嫣没有那么宠溺孩子,也不至于做出什么对孩子过分的事情。"宁尚书每说一个字,他嘴角的皱纹就加深一分:"最起码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会好一些。" 茶盏里的水纹还在微微晃动,晚娘的指尖已经被烫得发红。 她却浑然不觉,一双杏眼直直盯着宁尚书那张布满岁月沟壑的脸。 窗外的风突然紧了,吹得烛火一阵摇曳,在三人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阴影。 宁尚书的声音像一把生锈的锯子,在夜色中拉扯着:"谢嫣一开始确实没表现出对孩子不好的迹象。" 晚娘的唇突然抿成一条直线,手指攥紧了茶盏的边沿。 茶水因为她的颤抖而荡漾,在青瓷边缘溅出几滴。 "那时候她已经生了三个儿子。"宁尚书说着,视线不自觉地飘向窗外,仿佛那里站着那个缺席的人:"日日念叨着想要个女儿……"他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胸膛剧烈起伏,喉间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 晚娘下意识地上前一步,给宁尚书顺着后背,宁尚书眼神温柔的看着晚娘,眸中满满的都是爱惜。 宁清洛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包扎伤口的白布下又渗出一星半点的暗红。 宁尚书终于缓过气来,眼角泛着咳出来的泪光:"谢嫣怀孕时整日里眉开眼笑,还不让任何人靠近她的肚子,就连我都不可以,宝贝的跟什么似的。"他粗糙的手指摩挲着茶杯:"之后的每一天,她都像是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着肚子里的孩子出生,那段期间她不见任何人,就算是我,她都不愿意见到。" 宁清洛看着生母这幅模样,嘴角浮现出一丝苦笑:"所以呢?她盼来的女儿,就是我这个赝品吗?" 183 是你们的错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哐当!" 托盘砸在地上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银质的茶具散落一地,一盏滚烫的参茶泼洒在青石地面上,腾起缕缕白雾。 晚娘的手还维持着托举的姿态,指尖微微发颤。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月白色的褙子前襟随着呼吸急促地抖动。 眼里的泪水终于决堤,顺着她苍白的面颊滚落,在烛光下折射出晶莹的光。 "清儿……"晚娘的声音哽咽得几乎不成调:"不要这样说自己……" 窗外的风突然呼啸起来,吹得雕花木窗"吱呀"作响。 一片枯叶打着旋儿飘进室内,落在晚娘绣着缠枝梅的裙摆上。 屋内炭火发出"噼啪"的爆裂声,火光映照着宁清洛半边脸庞。 她垂着眼帘,看着自己的手指轻轻拨弄着绷带上渗出的血迹,唇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都是我不好……"晚娘踉跄着上前几步,绣鞋踩碎了地上的瓷片,发出细碎的声响:"跟你没关系……"她颤抖着伸出手,却在即将触碰到女儿肩头时僵在半空:"这些都不是你的错……" 宁清洛轻轻抬起眼睫,眸子里映着跳动的烛火:"嗯,知道了。"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不是我的错……"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锦被上的暗纹,绣线的纹路在她指腹留下浅浅的压痕。 "是你们的错……"她忽然抬头,黑眸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晚娘:"可我也并不无辜啊。" 这句轻飘飘的话像一把尖刀,狠狠刺进晚娘的心口。 晚娘的身形晃了晃,扶住床柱才没跌坐在地。 眼泪无声地滚落,滴在她方才被茶水烫红的手背上。 "清儿你……."宁尚书猛地站起身,紫檀木椅在地砖上刮擦出刺耳的声响。 袍下摆在风中微微摆动,胸前的补子被烛光照得忽明忽暗。 宁清洛轻轻抬手止住了父亲的话头。 她纤细的手指在烛光中显得格外苍白,腕间的翡翠镯子随着她的动作折射出幽冷的光。 "好了父亲。"宁清洛微微偏头,一缕青丝从鬓边滑落,垂在颊侧:"您继续讲吧。" 宁清洛的目光越过两人,望向窗外那轮被乌云半掩的明月。 "我还想听呢,最起码要让我这个不知情的当事人知道个清楚明白不是吗?"宁清洛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很轻,指尖轻轻抚过自己手腕上尚未愈合的伤痕。 晚娘突然捂住嘴,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她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在肌肤上留下几道月牙形的红痕。 宁尚书的手紧紧攥住桌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一缕灰白的鬓发被冷汗黏在额角。 屋外的风声呜咽着,像极了某个魂灵的叹息。 "你刚出生那会,谢嫣确实对你极好。"宁尚书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可谁能想到谢嫣竟然为了一个谢雨柔把你糟践成这幅样子。" "也不是的。"晚娘手指死死掐着自己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在谢雨柔出现之前,谢嫣就很不正常了,更确切的说,从你出生后,谢嫣就开始不正常了。"她的声音又突然低了下去,像一缕飘散的烟。 “是啊。”宁尚书的手指在案几上敲击出一个突兀的节奏,打断了晚娘的话。 屋内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只能听见烛芯燃烧时发出的细微"噼啪"声。 晚娘突然扑到床前,她的裙摆扫过地上的茶杯碎片,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那时候你还不记事……"她颤抖的手指轻轻抚过宁清洛包扎的伤口,眼神突然变得涣散,仿佛陷入了某种可怖的回忆。 宁尚书突然站起身,官袍上的暗纹在烛光下若隐若现。 "当时你还不记事,谢嫣已经对你不好了,你爹爹说一开始没有注意到,有一天突然看到你自己在哭,胳膊上还有青青紫紫的伤痕。"晚娘的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眼神飘向远处的黑暗:"两个胳膊都是的,那么点的孩子,就算是不小心磕碰,也不会出现那种伤痕,而且是两个胳膊都是,肯定是被人故意掐打上去的,那小小的胳膊上,都是青青紫紫的痕迹,你爹爹跟我讲的时候,我当时差点想要提着刀找谢嫣理论……" 晚娘突然捂住嘴,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 "青一块紫一块的,晚娘知道了心疼,我亲眼看见的更是心疼……"宁尚书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玉扳指,眼睛里突然迸发出一种可怕的光。 "经过多日调查才得知,谢嫣白天里对你温柔备至,晚上在没人的时候,就对你打骂不休,打骂你后,看你哭的厉害,又开始跟你道歉哄你,根本是一副不正常的样子。" 宁尚书突然发出一声类似呜咽的声音,眼泪大颗大颗滚落,瞬间老泪纵横。 即便过去了这么久,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宁尚书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 晚娘猛地抓住宁清洛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捏碎。 "谢嫣就像是个神经病,她打完你又抱着你哭……"晚娘的声音支离破碎:"一边道歉一边哄……"她的指尖在女儿腕上留下一道道红痕:"根本不像个正常人……" 宁清洛疑惑的看着宁尚书:“既然她不是个正常人,那你们当初是怎么舍得把我送到她手里的?” 宁清洛当时太小了根本不记事,现在听到了头皮感觉发麻。 宁尚书突然剧烈地呛咳起来,一口茶喷在了袍前襟上,留下深色的水渍,连忙用手帕擦拭着嘴角。 "是啊,也没见谢嫣之前对孩子有这种毛病,这事情跟你祖父说了,你祖父想着是谢嫣得了什么怪病,去问过太医,太医说许是生产后得了什么癔症,也找过太医来给谢嫣把脉,可什么问题都没把出来,为了你的安全,我实在是不放心你再留在谢嫣身边养着了。" 宁清洛猛地抬头,眼中的泪光在烛火下闪烁不定。 "所以太医院的人都来看过却查不出半点毛病..."她突然轻笑一声:"于是就把我送去了祖父建的天香院养着了?" 宁清洛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被角,包扎手掌的白布渗出点点猩红。 "是你祖父自己开口的,不是我要送去的。"宁尚书猛地站起身,官帽上的玉珠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袖中的手微微颤抖着。 184 你住口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晚娘突然跪倒在床前,额头抵着床沿。 她的声音闷在锦被里:"是宁老太爷是真心疼你。 宁尚书颓然坐回椅子上,整个人像是突然老了十岁。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花纹:"天香院是你祖父特意为你建的……"他的目光落在女儿染血的指尖:“本就是想着你长大后自己独立院子,再搬过去,谁知道谢嫣闹着一出,没办法,当时你还太小,不可能自己在天香院里生活,你祖父就陪着你搬到了天香院,你祖父把你抱到天香院的时候,天香院还没有完全建好呢。” 宁清洛一想到祖父,一滴泪突然从宁清洛眼中滚落,砸在手背上。 "我还记得祖父很喜欢跟我一起在桂花树下棋。"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很轻:"母亲来看过我,刚要对我笑,见祖父也在,脸上的笑容就没了。"她的手指轻轻颤抖着:"母亲一直认为是祖父抢走了我,抢走了她的女儿。" 宁清洛突然看向了晚娘:“或许她对你充满恨意,是因为她觉得自己的女儿已经被抢走过一次了,可惜啊,她还一直不知道,那个被抢走的根本就不是她真正的女儿。” 晚娘的身体猛地一僵,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够了!" 宁尚书猛地挥袖,案几上的青瓷茶盏被他扫落在地,摔得粉碎。 碎瓷片溅落在猩红的地毯上,宛如洒了一地冰凌。 窗外突然炸响一声惊雷,惨白的电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他扭曲的面容上投下狰狞的阴影。 "清儿!"宁尚书的声音嘶哑得不像人声,更像是受伤野兽的嚎叫:"好了清儿不要在说谢嫣那个贱人的好坏了,要不是谢嫣,我们一家三口怎会如此?" 晚娘惊得后退半步,绣鞋踩到一片碎瓷,发出"咔嚓"脆响。 她纤细的手指紧紧绞着帕子,指节泛出青白色。 宁清洛唇角微扬,眼中却无半分笑意:“是吗?这真的是怪母亲吗?” 宁尚书突然暴起,紫檀木椅轰然倒地。他袖口在剧烈动作中撕裂,露出里面染血的里衣。窗外的暴雨倾盆而下,雨滴砸在瓦片上如同擂鼓。 可宁清洛只是轻轻抬眸,眼底映着跳动的烛火:"父亲若没有娶她这个谢家女……"她的声音轻如飘雪,却字字诛心:"又怎能坐上今天的位置?" 晚娘慌忙去扶宁尚书:“夫君莫要生气,清儿是无心的。” "你!"宁尚书的手高高扬起,却在半空剧烈颤抖。 墙上他的影子张牙舞爪,宛若恶鬼:"清儿,你要为了那个毒妇跟爹爹过不去?" 宁清洛从容地理了理袖口,轻笑一声:"父亲今日的一切都是因为娶了她,现在怎么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啪!" 宁尚书眼中血丝密布:“你住口!” 晚娘惊呼一声扑上前去,却被丈夫死死攥住手腕。 宁尚书浑身颤抖,灰白的发髻散落几缕,形如疯魔:"谢嫣她不配你为她说半句好话!" “好吧,父亲说她不配,那她就是不配。” 宁清洛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可我还不明白,祖父那么讨厌母亲……"她的目光落在窗棂的阴影上:"是什么原因会亲自开口要抚养我?"指尖的绷带被她自己掐得更紧:"难道真的是因为分外喜欢我吗?" 屋角的铜漏滴答作响,仿佛在为这场对峙计时。 宁尚书的手指蜷缩起来,关节泛白。 "可我记得祖父曾经跟我说过……"宁清洛的声音忽然变得轻柔,像是陷入某种回忆:"那时候我还很小。"她转头直视父亲的眼睛:"祖父总共也没见过我几面。" 晚娘的嘴唇颤抖起来,忽然快步上前:"因为老太爷跟你外祖父是至交好友……" "晚娘不要说了。"宁尚书突然暴喝一声,官帽上的璎珞剧烈摇晃。 一阵诡异的沉默笼罩着房间。 烛芯爆出一个火花,溅落在烛台上。 晚娘深吸一口气,胸前的衣襟随着呼吸剧烈起伏,声音轻柔而坚定:"清儿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再多说点又有什么……" 宁尚书猛地站起身,带倒了身后的椅子。 沉重的红木家具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既然清儿都开口了..."晚娘不顾丈夫凶恶的目光,继续说道。她纤细的手指捏紧了帕子,绞出深深的褶皱:"那我们也没什么要瞒着清儿的了。" 她忽然转头看向宁尚书,眼中的泪光在烛火下闪烁:"难不成夫君还让清儿不清不楚的自己猜下去吗?" 宁尚书像被抽走了全身力气,缓缓扶起倒下的椅子。 "好……"他哑着嗓子说:"那就都告诉她吧……" 晚娘如释重负般轻轻吐出一口气。 她转身坐在床沿,动作轻柔地将宁清洛包扎好的手放进锦被里。 绣着缠枝花纹的锦被下,宁清洛的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 "其实,宁老爷子从一开始就知道……"晚娘的声音极轻,像是害怕惊动什么:"宁老爷子一开始就知道我的存在,也知道我进了教坊司,是宁老爷子主动去跟广平王商议如何把我从教坊司救出来,所以之后我住在广平王府,跟夫君一起,还怀了孩子,宁老爷子都是知道的,所以你是我跟夫君的女儿……"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抚平被子的褶皱,一滴泪水砸在绣线上:"还有调换孩子的事情,宁老爷子也是知道的……" 屋外突然传来一声野猫儿的啼叫,凄厉得令人心惊。 宁尚书走到窗前,打开了窗户看了一眼。 一股冷风袭来,宁尚书又赶忙的关上了窗户。 "宁老爷子跟你的外祖父年少时就认识。"晚娘继续说,眼神飘向远处:"于家出事,你祖父无能为力很是内疚......"她的声音哽咽了。 宁清洛的眼睛忽然睁大,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 她的手在被子下微微颤抖,绷带上的血迹渐渐晕开。 晚娘鼓起勇气握住宁清洛的肩膀:"在我怀孕后,先提出把你调换进宁府当嫡女的,其实是你祖父......"她的手心传来女儿身体的温度,心里似乎感觉平和了许多。 一滴冷汗从宁清洛的太阳穴滑落。 晚娘的手指在那处轻轻拭过,却抹不去那种冰凉的感觉。 宁尚书突然接话,声音疲惫而沉重:"你祖父不想让于家的孩子成为被人唾弃的外室子……" 185 原来是知道的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他踱步到床前,阴影笼罩着母女二人:"我跟你娘亲,也就是晚娘,觉得可行。" 宁尚书突然提高了声音,像是要说服谁:"清儿你可是于老太师的外孙女……"他的胡须随着激动的言语颤抖着:"是于家的后人,于家的后人怎可能会是那外室子,又怎会背负着外室子的名声让别人指摘?" 晚娘看着宁尚书突然的情绪波动,手指不自觉地揪紧了自己的衣襟。 "于家的后人本应该高高在上贵不可攀。"宁尚书的声音忽然哽咽:"奈何于家被灭……"一滴浑浊的泪顺着他沟壑纵横的脸颊滑下:"所以你祖父怎能舍得你做一个见不得人的外室子。" 房间陷入了可怕的寂静。 宁清洛的呼吸变得急促,胸口剧烈起伏。 她眼中的震惊渐渐被某种更复杂的情绪取代,那是一种混合着痛苦、困惑和一丝了然的奇异光彩。 "所以……"宁清洛的声音沙哑得不像是自己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被褥:"这一切都是祖父的安排?" 床头的烛火忽明忽暗,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变幻的阴影。 晚娘想要解释什么,却被宁尚书拦住,显得异常沉重。 "清儿……"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苍老:"我们都对不起你,没有顾及到你的感受,可我们当时顾不得那么多了。" 紫檀院的夜雪下得无声无息,唯有屋檐滴落的雪水敲在石阶上,发出空洞的声响。 窗棂上的冰棱在烛火映照下闪烁着细碎的寒光,如同被碾碎的琉璃残渣。 "咳咳……"床帐内传来微弱的咳嗽声。 宁清洛艰难地支起身子,细瘦的手指紧紧攥住绣金线的锦被,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原来……祖父是知道的。"宁清洛的声音比屋外的飘雪还要冷上三分,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晚娘原本正在添香的玉手猛地一颤,香灰簌簌落在案上。 她慌乱起身时,蜀锦绣鞋踢翻了鎏金炭盆。 "哗啦"一声,烧得通红的银炭滚落在波斯地毯上,烧出一片焦黑的窟窿。 "清儿,你还虚弱着,起来做什么?"晚娘顾不得烫伤的危险,踉跄着奔到床前,却在看见宁清洛眼中的寒意时僵在原地。 宁清洛用尽全力掀开锦被,赤脚踏在冰冷的地砖上。 她的右腿微微发颤,那是在女德司时候留下的旧疾,每每冬日都会犯,腿上每一处关节都疼的厉害。 这次晕倒在雪地里,更是让关节雪上加霜。 之前的每一次疼痛,都像是在提醒她,她是如何被母亲抛弃的。 而现在呢?这一阵阵的疼痛,像是在告诉她,她到底有多可笑,是多么可笑的存在。 晚娘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她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搀扶,却在即将碰触到女儿衣袖的瞬间,被一道凌厉的目光逼退。 她怪祖父吗? 她没办法责怪。 祖父是为了于家的血脉而已。 也是真心的疼爱她的。 宁清洛一时间不知道要去怪谁,她好像谁也怪不到。 "祖父他一直都知情,最初原来还是祖父建议的,哈哈哈……"宁清洛扶着红木床柱,指甲深深掐进雕花的缝隙里:"于家的血脉,多珍贵啊,比我能够快快乐乐的生活更重要吗?"她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眼中却泛起水光。 屋外北风呜咽,吹得窗纸呼啦啦作响。 一片雪花从窗缝飘进来,落在宁清洛散开的发丝上,竟像是瞬间就化成了泪。 "清儿是在怪你祖父吗?"晚娘的声音轻得几不可闻。 宁清洛突然大笑起来,笑得眼角渗出泪水:"怪?我该怪谁?"她猛地将床头的药碗扫落在地,瓷片在青砖上碎成锋利的花:"怪将我抱在膝上教认字的祖父?还是怪明明知情却守口如瓶的你们?" 晚娘像是被人当胸捅了一刀,踉跄着后退几步,撞翻了梳妆台。 胭脂水粉滚落一地,在她裙摆染出妖异的红。 "所以……"宁清洛一步步逼近,声音颤抖得不成调:"当年你到底有没有抱过我?在我刚刚出生的时候,你有没有抱过我?"她死死盯着晚娘的眼睛,像是要从中挖出真相:"哪怕只有刚刚出生时的那一次?" 晚娘的嘴唇剧烈颤抖,精心描画的口脂晕染开来,像一道血痕。 "我……我……" 宁清洛突然扯开衣领,露出肩颈处一道陈年疤痕:"在我烧得神志不清时,替我擦汗的手是谁的?"她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我摔断了腿疼得整夜哭嚎时,上药的人又是谁?" "不是你这个亲生母亲!"她几乎是嘶吼出声,随即又像被抽干力气般跌坐在绣墩上:"是祖父,从来都是祖父。" 晚娘终于崩溃跪地,精心梳理的发髻散乱开来,金钗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清儿,娘对不起你……"晚娘的眼泪砸在地砖上,很快积成一小片水洼。 "为什么?"宁清洛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像是询问又像是自语:"你们明明有那么多机会告诉我..." "放肆!"宁尚书厉声呵斥:"这就是你对母亲说话的态度?" "态度?"宁清洛抬头,眼中的泪水在烛光下闪着寒光:"父亲还想让我有什么态度,对你们感激涕零?谢谢你们让我活的如此美好,谢谢你们给我的尊贵的一切,谢谢你们根本不在意当我得知真相后会受到怎样的伤害,还是谢谢你们让我有去到女德司那种地方的机会?" 宁尚书面色铁青:"我们的出发点都是为了你考虑,想着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哈哈哈哈……"宁清洛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又是为了我好!" "我被谢雨柔当众羞辱时,你们的'为我好'在哪里?"她的声音突然平静得可怕,"我在女德司被人用烙铁烫伤时,你们的苦衷又在哪里?" 宁尚书举起的手僵在半空,他这才看清女儿手腕上狰狞的伤疤,新旧交错,像是无数条丑陋的蜈蚣。 "现在说这些……"宁清洛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赤足踩过碎瓷片,留下一串血脚印:"不觉得太晚了吗?" 她径直走向门外,单薄的中衣被寒风吹得猎猎作响。 院中的积雪已没过脚踝,她却仿佛感觉不到冷。 寒风突然撕开雕花门扇,卷着尖锐的雪粒灌入屋内。 186 装病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宁清洛单薄的中衣如同垂死的白蝶般剧烈震颤,衣带拍打在门框上发出"啪啪"的脆响。 她赤足踏入雪地时,积雪瞬间漫过脚踝,青紫的皮肤上顿时割开无数细小的血口。 "清儿!" 晚娘的呼喊在呼啸的北风中碎成残片。 她扑向紫檀衣架时撞翻了青瓷花瓶,飞溅的冰水浸透石榴裙也浑然不觉。 那件狐裘披风上的金线在黑暗中划出凌乱的流光,她踩着歪斜的木屐追出去,珍珠绣鞋早就陷在雪坑里不知所踪。 宁尚书官袍下摆扫过廊下冰凌,"咔嚓"的断裂声像是他此刻崩裂的威严。 宁清洛在梅树下驻足时,一截枯枝堪堪擦过她的耳垂。 她睫毛上的雪水融成泪滴,在下颌凝成冰晶。 晚娘踩着深及脚踝的积雪追上前去,绣鞋早已被雪水浸透。她抖开那件银狐裘披风时,系带上的珍珠不断拍打在宁清洛单薄的背脊上,发出细微的"啪啪"声。 "清儿……"晚娘的声音比飘落的雪还轻:"求你,求求你了……不要这么折磨自己……"她颤抖的手指几次都没能系上披风的缎带,反倒将女儿散落的发丝缠了进去:"娘亲求求你了,别这样折磨自己了好不好?" 宁清洛的眼睫忽地一颤,几片雪花簌簌落下。 她缓缓转过身来,衣袂在风中翻飞如折翼的蝶:"你知道吗……"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女德司的井水,冬日里会结厚厚的冰,结的冰里还有鲜红的血迹……" 晚娘的瞳孔猛地收缩,那件珍贵的狐裘从她指间滑落,半幅都陷进了雪里。 "每日清晨……"宁清洛继续道,每个字都像淬了冰:"我们这些罪女都要轮流破冰取水,她们总把我的水桶踢回井底……"她突然捂住心口,指节青白:"可那时至少我还知道疼是为了什么……" 风雪骤然肆虐,雪粒打在两人脸上如同刀割。 晚娘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将宁清洛拥入怀中。 她闻到宁清洛身上传来残留的金疮药气味,感受到宁清洛瘦削的肩胛骨硌在自己心口。 "进屋吧,就进屋待一会……"晚娘的声音支离破碎,泪水在宁清洛颈窝结成细小的冰晶:"娘去温你最爱的蜜枣茶……你想回去自己待一会的话,我一会给你弄点吃的,把你送回去,你别一个人这样,不要这样……" 话音未落,宁清洛突然踉跄着向前栽去。 她的右膝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那里藏着一道三寸长的旧伤,此刻正在寒气中尖锐地绞痛。 “清儿!” 宁尚书飞奔而来,打横抱起女儿时,袖口沾染了她足底渗出的血迹。 怀中的身躯轻得可怕,仿佛锦衣玉食都未能填补那些暗处的亏空。 在经过那株老梅时,一截枯枝钩住了宁清洛的袖口,"嗤啦"一声撕开道口子,露出腕间未愈的鞭痕。 床上的锦衾绣褥早已被婆子们煨得滚烫。 当宁尚书将女儿放进云锦堆里时,一粒雪籽正巧从她眉心滑落,像极了那年滴在刑堂青砖上的血珠。 屋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宁尚书急促的呼吸声跟晚娘低声哭泣。 房内的铜漏滴答了三声,空气凝结如冰。 宁尚书的呼吸声粗重浑浊,震得案上烛火摇摇欲坠。 晚娘的抽泣裹挟着衣袖间淡淡的沉水香,丝丝缕缕渗进绣枕里。 宁清洛直勾勾盯着床顶繁复的葡萄缠枝纹,瞳仁里映着帐幔投下暗影,就那么呆呆的看着床顶,一言不发。 晚娘见宁清洛的脸上呈现不正常的红晕,下意识的试上宁清洛的额头。 "夫君!"晚娘突然惊叫,指尖触到女儿滚烫的额头时像被烙铁灼伤般缩回:"清儿的额头好烫。" 宁尚书转身时蹀躞带撞翻了珐琅烛台,蜡油在金砖上绽开一朵畸形莲花。 他刚迈出一步,忽觉腰间一沉。 宁清洛的手指如铁钳般攥住他的衣带,甲床因用力过度泛起骇人的青白色。 "清儿放手!"宁尚书拽了两下,绣着孔雀纹的锦缎在她指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宁清洛就是死死的拽着,怎么都不肯撒手。 宁尚书一脸的无奈:“清儿,你发烧了,不能耽搁,得找府医来给你把脉开药。” 晚娘捧着宁清洛的脸,拇指拭去她眼尾不正常的潮红:"清儿听话,松开手好不好,让你爹爹去喊府医来给你瞧瞧,你定是受了凉,这么不吃药的烧下去会烧坏身体的。"话音未落,一滴冷汗顺着宁清洛尖削的下颌砸在鎏金床栏上。 "不准叫府医。"宁清洛翻过身,声音沙哑得像碎瓷摩擦:"从今往后……"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唇间溢出铁锈味:"以后也别让府医踏入紫檀院半步。" 宁尚书跟晚娘都是聪明人,见宁清洛这说法,就感觉到里面定有什么问题。 所以宁尚书停下了去找府医的想法,转头对宁清洛道:“你为何要说以后都不让府医踏入紫檀院半步?” 烛火"啪"地爆开一朵灯花,映得宁尚书眉心那道常年不展的褶皱更加深刻。 他的手指在衣服的云雁纹样上无意识摩挲,丝绸发出窸窣的抗议声。 晚娘手中的帕子早已绞成了麻花,细密的汗珠顺着她梳得一丝不苟的云鬓滑落,在石榴红的织金马面裙上洇出深色痕迹。 宁尚书见宁清洛半天没有反应,声音沉得像是从井底传来。 他缓缓坐回床沿,描金床框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把话说清楚。" 宁清洛突然撑起身子,素白的中衣被冷汗浸透,在后背勾勒出蝴蝶骨嶙峋的轮廓。 她伸手拨开床帐上悬着的鎏金香球,一缕青烟蜿蜒爬上天青色的帐顶。 "我从女德司回来后知道的事情,府医早就被谢雨柔买通了,并不是府医的医术有多高超,是谢雨柔根本身体就没什么事了。"宁清洛的指尖在锦被上划出凌乱的纹路:"至于我是怎么知道,说来话长,我也就不怎么想说了,反正不能让府医来紫檀院。"话到此处猛地呛出一串咳嗽,晚娘忙用帕子去接。 宁尚书突然按住宁清洛颤抖的手腕,他声音发紧:"你的意思是,谢雨柔一直以来都是装病的?" "算是装病,也不算是,心悸之症她确实有,但远远没有她表现的那么严重,经过这些年府医的调理,也早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宁清洛惨白的唇弯出古怪弧度,手撑着床榻慢慢的坐起身子:"现在如果是气急了眼,还是会有些不舒服,但不至于要命,从一开始,她那点心悸就不会致命,从小都是装的,装病或许是为了得到舅父舅母的怜惜吧,最初的原因我也不清楚,她应该也不会自己承认,只是一次阴错阳差之下,我从人口中得知的府医的事情。"话未说完,突然剧烈喘息起来,指甲在描金床栏上刮出刺耳声响。 187 会医术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紫檀院笼罩在一片诡异的静谧中。 雕花窗棂将一缕烛光割裂成碎片,斑驳地洒在青砖地面上。 屋内十二盏鎏金烛台高燃,跳动的火光在宁尚书眉间投下深深阴影,那道常年不展的川字纹此刻几乎要将眉心割裂开来。 他的手按在官服膝襕处,指尖无意识地抓着补子上的云雁纹样,丝绸经不住这般力道,发出细微的撕裂声。 屋内光影浮动,宁尚书眉峰紧锁,烛火映在他眼底,照出一片骇人的冷意。 他掌心发冷,却又隐隐发烫,像攥了一块冰,却灼得他骨节生疼。 "父亲是不是要去找谢雨柔?"宁清洛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她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单薄的肩膀在素白中衣下颤动,像只折翼的鹤。 “清儿,你没事吧,就算你爹爹不去找她,那你也需要医生看病,这样拖下去可不行。”晚娘慌忙要去扶,却被她抬手止住。 那一截露出的手腕白得近乎透明,青色血管里仿佛流动的不是血液,而是冰凉的月色。 烛芯"啪"地爆开一朵灯花,宁尚书这才惊觉掌心已渗出冷汗。 他低头看着被自己攥得发皱的衣摆,蜀锦暗纹上洇开一片深色痕迹。 那种寒意很奇怪,明明冷得刺骨,却又像握着一块烧红的炭,灼得他每根指节都隐隐作痛。 "父亲也不要找她求证,也不要跟母亲提及此事,毕竟谢雨柔是真的有心悸,这个我们若是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拿谢雨柔一点办法也没有,府医我劝父亲也先别动。" 宁清洛忽然伸出冰凉的手指,轻轻搭在父亲青筋暴起的手背上。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晚娘瞳孔骤缩:“清儿这是什么意思?” 宁尚书猛地站起身,黄花梨圈椅在地面刮出刺耳声响。 他官袍袖口金线绣的回纹在火光中流淌着凶戾的光泽,腰间玉带碰撞发出森冷清响。 "他们谢家的女人,真是一个比一个不是东西,简直没有一个好东西。"话音未落,一阵穿堂风突然扑灭了三支蜡烛,屋内顿时暗了几分:“爹爹想一想,看看在给府上添置一个府医,就说是专门给你院里用的。” "父亲……千万不要,府上再添置一个府医倒是没什么,只怕谢雨柔会多想,我已经开始查谢雨柔了,父亲就不要给我添乱了,以免打草惊蛇,以后紫檀院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我来就行。"宁清洛突然探身拽住他的衣袖。这个动作牵动了她后背的伤,素白中衣立即渗出点点猩红。 晚娘手中的绣帕无声飘落。 她看着女儿苍白面容上浮现的笑意,那笑靥像浸在冰水里的刀刃,漂亮却让人脊背发寒。 "你来?你怎么来,你又不是大夫。"宁尚书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他凝视着女儿乌黑瞳孔里跳动的烛火,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病弱少女如此陌生。 他一把拂开那只手,玉扳指在宁清洛腕间刮出一道红痕。 突然,宁清洛手指稳得出奇,五根玉笋般的指尖扣在宁尚书腕间的命门穴上,竟让他半边身子骤然酸麻。 宁尚书震惊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宁清洛不知何时从腰间布包摸出一个一套东西,还有一个手串。 她慢条斯理地解开杏色丝绦,十二枚银针在绛红锦缎上排成北斗七星状,针尾缀着的红珊瑚珠子随她动作轻轻相撞,发出细碎响声。 晚娘倒吸一口冷气,鎏金护甲不慎刮花了身旁小几的漆面。 她看着那些细如发丝的银针在烛光下泛着幽蓝寒芒,针尖凝着的一点冷光,竟比窗外渐起的月色还要刺目。 "这是......"宁尚书喉结上下滚动,领口的金纽扣突然变得勒人。 他看见女儿随意拈起最长的三寸针,素腕轻转间,银针在她指间翻出个漂亮的剑花。 那手法娴熟得可怕,针尖划破空气的细微铮鸣声,让他想起战场上的弩箭离弦。 紫檀木窗棂外飘着细雪,烛火将三人的影子投在绣着百子图的屏风上。 晚娘手中的茶盏突然倾斜,滚烫的茶水泼在织金马面裙上竟浑然不觉。 她纤细的手指紧紧攥住裙裾,指节泛出青白色,那双常年执笔的玉手上沾着点点墨痕。 "我虽不是大夫......"宁清洛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她抬起眼帘时,睫毛在烛光下颤如蝶翼:"可我懂医术,在不添置府医的情况下,我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铜鎏金龟钮熏炉吐着缕缕青烟,宁清洛苍白的脸上光影交错。 她腕间的翡翠镯子磕在案几边缘,发出清脆的声响。 从袖中露出的半截手臂上,依稀可见几处艾灸留下的圆形疤痕。 "八岁那年的冬至......"宁清洛想起了祖父卖给她看的《千金要方》的烫金书脊,唇角勾起似有若无的笑:"祖父发现我在药房辨认药材。"她突然咳嗽起来,帕子上洇开的血迹像朵绽开的红梅:"那天我偷吃了半株乌头......" 宁尚书手中的和田玉扳指"咔"地裂开一道细纹。 他恍惚看见那个瘦小的身影蜷缩在药房的角落里,而父亲抱着昏迷的孙女,连夜策马奔向城外的药王谷。 记忆里父亲暴怒的呵斥声此刻都有了新的含义:"混账东西!连自己女儿都照顾不好!" 原来不是他的事,是这祖孙俩玩药材呢。 随即,宁尚书颤抖着手跑去找来了放在晚娘这里的红木箱,掀开红木箱笼,堆积的书下压着个褪色的香囊。 倒出来的干枯药渣里,混着几片孩童乳牙。 他突然明白这些年宁清洛的天香院里萦绕不散的药香从何而来。 更漏滴尽了最后一滴水,烛芯猛地爆开灯花。 那些年在天香院进进出白胡子大夫们的身影,此刻在三人眼前重叠成一个惊心动魄的真相。"跟祖父在天香院的时候,祖父见我对医术跟药理有兴趣,就花钱买了许多名贵医书跟药材,还给我请了一些名扬四海的神医圣手教我。"宁清洛突然将银针往鬓间一别,那点寒光隐入乌云般的发丝,衬得她笑容愈发诡异。 "《本草纲目》抄过七遍,《黄帝内经》倒背如流。"宁清洛忽然歪头咳嗽,指缝间漏出几星血色,"毕竟......咳咳......久学成良医啊,所以父亲放心就好,我发烧这点小事,我自己就能给自己开药方。" 188 孤本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宁尚书如遭雷击。 他想起多年前,宁夫人披着狐裘站在书房外,发间金步摇在风雪里叮当作响。 "父亲近来常召大夫入府。"宁夫人呵出的白气染花了窗纸:"莫不是旧伤复发?或者是得了什么大病,怕咱们担心故意瞒着咱们?" 而当他冒雪赶去天香院时,老父亲正拎着戒尺追打逃学的宁清洛,见他来了反倒劈头盖脸一顿骂。 "原来......"宁尚书踉跄后退半步,他突然记起那些年府里莫名消失的百年人参,库房总对不上的雪莲,原来都化作了这个看似孱弱的少女指尖的银光。 老父亲那些暴跳如雷的呵斥,那些将他赶出天香院的怒骂,竟皆是为了偷着摸着让宁清洛学医。 "所以......"宁清洛忽然拔下鬓间银针,轻轻扎进自己虎口的合谷穴。她嘴角噙着笑,看着一缕黑血顺着银针缓缓渗出:"父亲不必担心了。"针尖沾着的血珠滴落在锦被上,绽开一朵妖冶的曼陀罗。 窗外响起更鼓,三更天的梆子声惊飞了檐下的夜莺。 宁清洛垂眸拔出银针,珊瑚珠子在她腕间晃出一串血色的残影。 她忽然想起天香院那个雪夜,祖父将第一枚银针扎进她穴位时说的话:"医者能救命......"老人布满皱纹的手稳稳引导着她的动作:"亦能......屠生。" 绣着暗金缠枝纹的幔帐被风掀起一角,烛火猛地摇曳了一瞬,在青砖地上投下摇晃的影子。晚娘突然挣脱了身侧侍女搀扶的手,三步并两步冲到了那张描金红木箱前。 鎏金铜锁早已泛出斑驳的绿色铜锈,她手指发颤地扯住锁扣,猛地一拽。 “哐当!” 锁扣撞击木箱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刺耳,像是久封的秘密终于要被撬开一道缝隙。宁清洛坐在床榻边缘,苍白的手指微微收紧,指甲下意识地掐入掌心,却不觉得疼。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幽微的霉味,混着熏炉里的沉香,浮沉不散。 晚娘的指尖有些发抖,拂开箱底堆积的丝缎、书信、几枚褪色的珠钗,终于在最底下触碰到那个紫檀木匣子。 匣子不算大,约莫两指厚,上面积了一层细灰,却仍能看出精致的海棠浮雕纹路。 她的眼眶忽然涨得酸涩,深吸了一口气,指尖沿着匣子边缘蹭了蹭,才慢慢掀开了盖子。 “啪嗒!” 三十六本手抄医书,整整齐齐地码放着。 每一册的扉页上都用朱砂勾勒出一个憨态可掬的小药童,有的捧着草药,有的踮脚晾晒药渣,神态各异,极为生动。 书页边缘已因年久而泛黄,可墨迹却依旧清晰,能看出抄写之人下笔时极深的功底,一笔一画,工整至极。 晚娘的喉咙微微滚动,像是极力压抑着什么。 她小心翼翼地捧出其中一本《医心方》的残卷,翻开一页,指尖停在某个药方上。 那是她父亲早年批注的字迹。 熟悉的笔触让她眼眶一热,她深吸一口气,才勉强稳住了声音。 “这些书,清儿定是会喜欢的,对不对?” 晚娘的声音有些哑,目光却极亮,盯着宁清洛时,仿佛在期待什么,确认什么。 宁清洛的目光被那些医书牢牢抓住。 孤本!全是难得的孤本! 她的心跳蓦地加快。 她认得其中几册的墨色封面,那是早已绝迹的《医文要略》私刻版、《草药经》失传的批注解义,这些,都是外头千金难寻,甚至可能早已绝迹的医典。 “喜欢。”宁清洛的声音低得像是自语,指尖却已微微向前伸去,在快要触及书页时却又停住。 “你也喜欢医书?” 她终于抬起眼,望向晚娘,乌黑的眸子里浮动着从未有过的光。 晚娘看着她这副模样,忽然笑起来,笑意里却带着些心疼和感慨。 她抬手抚了抚宁清洛的发丝,像是想触碰却又不敢太用力,怕她像是一场梦般消散。 “这些都是你外祖父收藏的。”晚娘的声音温柔至极:“他喜欢搜罗天下孤本,医书,自然也是他的心头好。” 于家抄家时,这些东西不是早该荡然无存了吗? 宁清洛的指尖微微一抖。 似是看出她的疑问,晚娘的目光稍稍黯淡下来,唇边的笑意也淡了几分。 她垂下眼睫,指腹轻轻描摹着书页的纹理,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说来也是巧了,这装满医书的匣子,原本是埋在咱们家后院的。” 她顿了顿,似是在回忆什么,目光渐渐变得悠远。 “小时候,我顽皮得很,总爱偷偷把你外祖父的书藏起来,有时是为了气他,有时……纯粹是觉得有趣。” 说到这里,她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那时她尚是天真烂漫的于家小姐,仗着被父亲宠爱,恣意妄为。 可谁能想到,后来的变故会如此翻天覆地? “有些被你外祖父催促着挖出来,有的是你外祖父自己找回去了,有些时间太久,连我自己都忘了。” 晚娘说到这里,声音微微发紧。 比如这匣医书。 一忘,就是经年。 她深深呼出一口气,抬起头看着宁清洛,眼角微红,却带着一种近乎释然的笑意。 “这匣子,是前几年……我偷偷回老宅,挖回来的。” 于家的老宅早已残败荒芜,昔日雕梁画栋的庭院,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 可她仍去了。 在夜色最深时,趁着无人察觉潜入旧地,一点点拂开枯枝落叶,终于在后院的紫藤花架下,挖出了这个早已锈蚀的铜盒。 那是她最后的念想。 “清儿喜欢就送给清儿的,希望清儿能好好保存,你外祖父若是知道你喜欢,泉下有知也会很高兴的。”晚娘的手指抚过匣子边缘,声音很轻,却坚定:“你外祖父的性情脾气跟你祖父差不许多的,不然他们两人怎会是只有好友呢。” 房间里静得可怕,只剩下烛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宁清洛的目光从匣子里移开,慢慢落在晚娘脸上。 她忽然开口:“你好不容易挖回来的,就这么一点念想了,还是你留在身边吧。” 晚娘的手指骤然攥紧了衣角。 她只是轻轻合上了匣子,将它推到了宁清洛面前。 “你留着它吧,我更希望你留着,就当是你外祖父给你留下的礼物了。” 189 不是我不肯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燕翰一边说着,一边热泪盈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往“芊木”身上蹭。 而禹飞这边哪里知道这背后的复杂,说到底加上地球一世,也才五十载,去掉孩童时期和为奴挖矿时期,接触复杂社会也不过区区十几年,心机又能深到哪里去,又不是万年老妖怪转世重生,一切的行动只不过遵从内心罢了。 君少言操纵着李白慢悠悠来到河道草丛,卡算着时间一技能冲进野区,然后发现预判错了,对面并没有红开。 这次大会就有着强烈的视觉反差。后山弟子穿着粗鄙,发髻凌乱,高矮胖瘦,老弱病残聚集在一块,仿佛是一个大杂烩;而前山弟子,清一色白衣,佩剑,威风凛凛,新秀弟子更是青春洋溢,光彩照人。 禹飞也漏出微笑,结盟达成了就好,若是自己单枪匹马,还真要废不少事,也举杯同庆。 楚池点了点头,赶紧把自己的那碗面递了过去,随即他便发现自己这个行为十分不妥。 浓郁的炎气扑面而来古余却微闭着双眼,深深的呼吸着这股炎气使得他十分舒服,而方馨急忙用衣袖遮挡屏着呼吸。 对此,古余也是懊恼不已。如果明日能够归去,或许还能够应付修武联谊大会。这番可好,就算归去了也是坐着轮椅。 话语之间,蓝风已经后撤。如今的他灵力薄弱,需要修养吸纳气息。 这个国家虽然很乱,容易出现意外。可是!大街上还是很繁华的。商品也很多,世界各地的商品在这里都能买到。 宫门外,一辆马车停在附近,灼炎正在车前等候,一见人便将她喊住了。 那些想巴结他们的家族或者企业,一旦听到这驱逐林家涉足珠宝的命令,会不会听从? 在她和李玉对峙的那一天,月媚不知道,如果两人真的动手了,那后果会是什么样。 说实在的,蒋蔓枝看到这些评论的时候,的确是没有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情一下子就转好了许多,她很感谢林萧。 无论如何,蒋梦婷是不会相信江凡把龙行杀了的,除非他亲眼所见。 雷龙消失,观众们已经从恐惧中走了出来,神情有紧张变得震惊起来。 这番张弛有度的话让王兆也刮目相看,这才是当家主母的风范,王兆很欣慰,自己没有后顾之忧了。 李蓉说道:“我最近因为忙着相亲的事情。所以大家没有去店面巡察。最近大家有什么事情。要仔细的给我汇报一下。 同为十界的成员,且彼此私交不错,壬水自然乐意看到庚金变得更加强大,于是他拦下了想要爆发的无距,转而压制了噬,让她无法参与帝辛和庚金的对决。 心里装了事,沈栖棠便格外乖觉些,借口昨晚捣鼓药方一宿没睡,大白天便躲在内室补眠。 她的这一刀虽然刺得用力,伤口很深,但是没有伤到要害,血止住了,然后再好好的静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安子琪扯了下嘴角假笑,考虑着现在给他放一枪迷倒,不知道会不会吓坏观众,扰乱了现场。 少夷掌中现出一朵凤凰涅槃火,轻轻一口气吹出去,鲜红的火焰沿着凡间官道细细延伸,那极稀薄的一丝丝为延霞残留下的清气被火焰烧出淡金色,在风中莹莹絮絮。 梁平帝不信,雪团他又不是没见过,又乖巧又可爱,他见雪团就在叶倾脚边的篮子里半趴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盯着他,还和以前一样可爱,就伸出手,想要直接把雪团抱走。 她要是到现在还没有听出来娇玥话中饱含深意的话,那她就白活这么多年了。 容颜喉中一哽,想要抬手阻止,可是身侧的双手却是不知被什么东西禁锢着,动弹不得。 让仲子国和古向党面面相觑,那面不改色,泰山压顶而不动如山的样子,只叹,这脸皮厚的,都几层了? 没等她多想,却又听到叶贵妃提到了姑丈二字,登时一股无名火升起,什么长安侯世子,魏武侯世子,全都被她抛到了一边,只剩下满腔怒火熊熊燃烧。 汗水浸透了扶苍的白衣,周围所有的声音此刻听起来都朦胧而遥远,父亲在急切地说着什么,他却听不清一个字。他全身上下所有的气力都在全神贯注地维持着神智清醒,不让自己晕厥。 扶苍蹙眉吸了口气,当年玄乙足足在天宫内睡了八个月,毫无醒来的迹象,多愁善感的钟山帝君每天流的眼泪可以用桶来装,哪怕昭告天下后,玄乙成了救世主一般被膜拜,都不能挽回帝君脆弱的心伤。 所以对于普通的老百姓来说,这是很好的一次近距离参观的机会,他们当然不会错过。 “没有别人,因为这里只有你!”田崖主握紧了双拳,手指骨发出嘎嘣之声直响。 眼见马云志冷不丁的出手大方,不仅请他们到大饭店潇洒了一番,还请桑拿按摩,就有人心中好奇,便问他什么情况,是买彩票中奖了,还是说捡钱了。 190 睡了一会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翌日黎明,洒扫婢女在梅树下发现个蒙霜的紫檀匣。 匣中整整齐齐码着:褪色的虎头鞋、抄了一半的童谣,还有被剪成两半的长命锁。锁芯里藏着的合欢花标本,在朝阳下露出斑驳的印记。 宁尚书知道,但却连安慰都不敢。 雪还在下。 紫檀院新换的茜纱窗上,再不见那个映着灯影抄写《列女传》的伶仃身影。 唯有那串带血的足印,从闺房延伸到侧门,最终湮灭在长安街头的漫天飞雪中。 守门的老仆说,晚娘硬是光着脚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把那双沾血的绣鞋端端正正摆在台阶上,就像当年被送入教坊司时那样。 而今,看着眼前这般情景,已经比他想象中的样子更好,好上了不知道多少倍。 至少,晚娘跟女儿相认了,还在陪着女儿。 即便女儿有些别扭,宁尚书也不指望宁清洛一下子就能接受很好的对待晚娘。 反正他跟晚娘有的是耐心。 这第一步,也算是踏过去了,剩下的就交给时间。 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晚娘坚持,他相信宁清洛总是会完全接受晚娘这个母亲的。 他忽然觉得,这寒夜也没那么冷了。 房内的烛火明明灭灭,火光映照着床榻上那张愈发惨白的脸。 宁清洛的额间早已沁满冷汗,烧得通红的脸庞透着不正常的潮红,唇色却如霜雪般惨白。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紧被褥,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出青白。 “咳……” 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帕子从她指间滑落。 她的视线已经模糊不清,恍惚间只看到晚娘急促地俯身握住她的手。 那双手冰凉如水,却让她觉得烫得惊心。 “能……能给我纸跟笔吗?” 宁清洛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呓语。 晚娘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腹按着她灼热的腕脉,心跳几乎停滞。 脉象沉浮不定,像是随时要被这场高烧彻底吞噬。 “清儿你要做什么?” 晚娘的声音颤抖着,像是怕惊碎什么。 宁清洛闭上眼,呼吸微弱到几乎察觉不到。 额头滚烫的温度让她的思绪混沌不清,可残存的意志却仍旧挣扎着。她微微动了动手指,像是要抓住什么。 “药方……” 她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喉咙干哑得仿佛被火灼过:“我烧的有些撑……有些撑不住了……我要给自己写个药方……” 晚娘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她倏地站起身,几步冲到红木书案前,慌乱地翻找纸笔,手指不受控制地发颤。 一方端砚被打翻,墨汁溅在桌上,晕开一片漆黑,像是命运的污痕。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连呼吸都变得疼痛。 “清儿你等着,我马上……马上就好……” 她跌跌撞撞地奔回床榻旁,颤抖着将纸笔递到宁清洛掌心。 可是,那双平日执笔如飞的手,此刻却连握住笔杆的力气都没有了。 羊毫笔从宁清洛的指尖滑落,软绵绵地跌在被褥上,笔尖沾染了斑驳的药渍,像是一道未能落成的墨迹。 “我实在是烧的迷糊了,手上也没有力气。” 宁清洛轻轻喘了口气,眼角沁出一滴泪珠,滚落在枕上:“我……写不了了……” 晚娘的心脏骤然收紧。 这是宁清洛在向她撒娇,要求着需要她吗? 她死死咬住唇,抓起那支笔,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你口述,我写。” 声音哽咽,却不容置疑。 “清儿你需要给自己扎几针吗?” 她盯着宁清洛已经涣散的瞳孔,心里担忧的厉害。 宁清洛摇了摇头:“不用,只是发热而已。” “我一会写完药方,去给你弄点冷帕敷一敷额头可好?” “好……”宁清洛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像是被什么触动了。 她的意识忽明忽暗,恍惚中看到了幼时那座药香氤氲的小院,祖父执笔批注医书,墨色的字迹蜿蜒如生命的痕迹…… “防风……三钱……” 她气若游丝地念着。 窗外的风声忽远忽近,烛火在风中剧烈摇晃。 晚娘的手悬在纸上,每一笔一划,都像是用尽全身力气。 紫檀院的夜雪簌簌而落,琉璃瓦上的积雪压断了枯枝,在寂静中发出"咔嚓"脆响。 廊下的红灯笼在风中摇晃,将雕花窗棂的影子投射在茜纱窗上。 铜漏里的水滴冻结成冰,时间仿佛在这寒夜凝固。 "咳咳……咳咳咳……"锦绣堆叠的拔步床内传来撕心裂肺的咳声。 宁清洛青白的手指猛地攥紧百子千孙被,指甲穿透锦缎陷入掌心。 冷汗顺着她瘦削的下颌滑落,在杏色中衣上洇开暗色痕迹。 她挣扎着支起身时,腕间金铃叮咚作响。 那是晚娘写完方子后,亲手给她系上的。 梳妆台前的鎏金缠枝熏炉突然爆出几点火星,晚娘听到铃铛响动,手中的青鸾铜镜"咣当"坠地。 镜面裂开的刹那,映出她霎时惨白的朱颜。 "清儿,你刚刚可吓坏我了,要不是你呼吸平稳,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她罗袜沾尘地扑到床边,芙蓉锦绣裙扫翻案上参汤,褐色的药汁在波斯地毯上蜿蜒成可怖的图腾。 “刚刚就是迷糊的厉害,睡了一小会,现在好多了。”宁清洛触电般避开那只染着蔻丹的手,抹了抹额头的冰帕,感觉额头也没有那么烫了。 紫檀院外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正半倚在罗汉榻上的晚娘猛地睁开眼,这才惊觉自己竟在不经意间睡着了。 她下意识伸手去摸女儿的额头,指尖传来微凉的触感让她稍稍松了口气。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宁尚书携着晨露的寒气大步走入,身后跟着端着食盒的小翠和年过半百的桂嬷嬷。 "都摆上吧。"宁尚书抖了抖官服下摆沾着的霜花,低声道。 烛光下,他眼下挂着两轮淡淡的青影,显然也是一夜未眠。 桂嬷嬷轻手轻脚地将一个描金珐琅食盒放在桌上,掀开盖子的瞬间,浓郁的香气顿时盈满内室。"老爷特意吩咐膳房做了小姐素日爱吃的碧粳粥、松菌蒸饺,还有夫人喜欢的三鲜笋丝……" 191 我来吧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小点声。"晚娘皱眉打断,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食盒最下层那碗还冒着热气的杏仁酪上。 这是她幼时在于府最爱的甜点。 宁尚书已经走到床前,俯身查看宁清洛的状况。 他伸手欲探女儿脉搏,又想起自己不通医术,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在空中顿了顿,最终只是轻轻拂过被角。 "烧退了些。"晚娘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自觉的柔软:"寅时喝了药就安稳了。" 宁尚书直起身,两人四目相对的瞬间又各自错开目光。 桂嬷嬷忙上前打圆场:"老爷天不亮就差人去城东买了新鲜鹿茸,说给小姐炖……" "多嘴。"宁尚书罕见地呵斥道,转头却见宁清洛已经被动静惊醒,正迷迷糊糊地撑起身子。 "父亲?"宁清洛揉了揉眼睛,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晨光透过纱帐洒在她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脆弱。 宁尚书喉结动了动,忽然转身端起桌上的药粥:"先用些粥食,晚娘也是,都是熬了一夜了。"他的声音比平日柔软三分,端着碗的手指却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晚娘伸手想接,却被他生硬地避开:"我自己来。" 屋内霎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桂嬷嬷向小翠使了个眼色,两人悄悄退到门外,只留下这一家三口在晨光中对峙。 宁尚书僵硬地坐在床沿,用银匙搅了搅碗里的粥,舀起一勺递到宁清洛唇边。 晚娘站在一旁,看着他笨拙的动作,嘴角不自觉泛起一丝涟漪。 多久了?上一次见他这般模样,还是清洛襁褓中染了风寒时... "小心烫。"宁尚书低声道,却在清洛张口时手一抖,粥羹滴落在锦被上。 晚娘终于看不过去,上前接过碗:"我来吧。" 两人的手指在碗沿相触,宁尚书像是被烫到般迅速缩回手。 灯影里,宁清洛看到父亲的耳根泛起可疑的红晕。 只吃了两三口,宁清洛的眼皮就开始发沉。 晚娘见状轻轻按住她的肩膀:"再睡会儿。"声音温柔得像三月的春风。 宁清洛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替她拢了拢被角,额头上似乎落下了一个比羽毛还轻的触碰。 她强撑着睁开眼,恍惚看见宁尚书略显慌乱地直起身,而宁夫人站在窗边,逆光中看不清表情。 天色渐亮,宁尚书走到外间,看着正在收拾食盒的桂嬷嬷道:"让曾管家派人去说一声,今日早朝我告假。" 桂嬷嬷和小翠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 "还有……"宁尚书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把我书房里的公文搬到……搬到偏房去。" 现在晚娘的房间被宁清洛占了,自己是不好住了,回书房去睡宁尚书又不放心宁清洛。 小翠眼尖地发现,宁尚书说这话时余光一直瞟着内室的方向。 那里,晚娘正坐在床边,手指轻柔地梳理着宁清洛汗湿的鬓发。 桂嬷嬷顺着视线望去,忽然露出恍然的神色。 "老奴这就去把偏房收拾出来,只是那处久未住人,夜间怕是……" "无妨。"宁尚书打断她,声音里透着不容置疑:"我随便将就一下便是。" 晚娘梳发的动作微微一顿,背对着众人的嘴角轻轻上扬。 晨光透过窗棂,在她月白色的中衣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宛如一幅水墨丹青。 宁尚书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幕竟有些痴了。 十多年来,他第一次觉得这偌大的尚书府,当真有了家的模样。 中午的时候,紫檀院的青砖上结的一层薄霜,被温暖的阳光晒的融化了。 宁清洛在混沌中被轻轻摇醒,睁眼时只见晚娘疲惫却柔和的脸。 唔...... 她刚想起身,一只微凉的手便按住了她的肩膀。 "别动。"晚娘的声音比昨夜沙哑了几分,手里捧着的药碗冒着袅袅热气:"趁热喝。" 苦涩的药香瞬间钻入鼻腔,宁清洛尚未完全清醒的思绪顿时一滞。 她下意识去接药碗,却在触到晚娘指尖时僵住了……那上面分明有几道新鲜的烫痕。 "晚娘,你......"宁清洛声音发颤,眼眶不知为何先一步热了起来。 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小翠端着一碟糖渍梅子站在那里,眼睛里还带着熬夜的红丝:"四小姐不知道,夫人整整一夜……" "多嘴。"晚娘厉声打断,却因动作太急带翻了药碗,几滴黑褐色的药汁溅在锦被上,像绽开的墨梅。 宁清洛看着那摊污渍,胸口突然闷得发疼。 昨夜半梦半醒间,她似乎听见院里一直有窸窣的动静,还有药碾碾过时的细响。 "我……"宁清洛嗓子眼像堵了团棉花,手指无意识地揪住被角:"让你费心了……" 晚娘的手顿了顿,忽然将药碗重重搁在小几上,瓷器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我是你的娘亲,你跟我客气这些做什么,娘亲照顾你是应该的,你就接受就好,你这样见外我会……"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宁清洛看见她的喉头轻轻滚动,像是把更刻薄的话又咽了回去,也似是知道她要说什么。 “我知道了,我尽量。” 小翠急急道:"小姐快喝吧,夫人亲自守着煎了三个时辰呢,老爷派去的人说,这方子里的犀角粉要文火慢熬才……" "就是你话多,快去准备点吃的,清儿肯定饿了。" 小翠离开后,屋内重新陷入寂静。 宁清洛捧着突然变得滚烫的药碗,看见晚娘转身时衣摆上沾着的炉灰,还有簪子歪斜后散落的几缕白发。 她突然仰头将药一饮而尽,苦得舌尖发麻,却不及心头酸涩的万分之一。 天色将明未明,窗外传来杜鹃鸟的第一声啼叫。 宁清洛靠在绣满忍冬纹的靠枕上,看着母亲端着药碗的手轻轻颤动。 药匙与碗沿相碰,发出细碎的"叮当"声,像是谁人悬在心头的那根弦。 "是你爹爹一大早遣人去百草堂抓的。"晚娘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呢喃一个隐秘的心事。 她的目光低垂,长长的睫毛在烛光下投下一片阴翳,恰好遮住了眼中的情绪。 "昨夜用的府里的药材,你爹爹觉得不安心……" 192 喜欢哪种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宁清洛注意到晚娘说这话时无意识地摩挲着药碗上那道细细的冰裂纹,像是十分忐忑的样子,时不时的偷偷看她一眼,像是生怕哪句话说的宁清洛不如意了。 宁清洛静静的看着晚娘,表情平静宁和,没有半分不愉快的意思,晚娘这才大胆的继续说下去。 "毕竟府里的药材都是府医在管,你昨日说了府医的时候,你爹爹就担心白日里的药若是经他手抓的会不会有问题。"晚娘突然抬眼看她,那目光如寒潭般幽深:"昨日是那府医睡了,倒不会使什么手脚……"眼光透过窗纸映着她眼底闪过的一丝冷意:"可白日里抓药,就非得经他的手了。" 宁清洛的指尖在被褥上微微收紧。 她想起昨日宁尚书那张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的脸。 原来是真的信了她的话,已经开始防着府医了。 药匙碰到唇边,苦涩的味道已然钻入口鼻。 晚娘见她迟迟不张口,眉头忽然蹙起,眼角那道细纹显得愈发深刻:"怎么了?可是觉得太苦?" 不等回答,她已经从一旁拿来了两个油纸包。 纸包展开时发出清脆的"沙沙"声,一包是蜜渍金枣,透着琥珀色的光泽。 另一包是糖霜梅子,白莹莹的糖粒裹着暗红的梅肉,像极了冬雪覆红梅。 "看看喜欢哪种。"晚娘说到这里突然顿了顿,嘴角抿成一字,好像不习惯这样称呼那个男人:"这是我让你爹爹派人买药时顺带捎的。" 宁清洛看见母亲的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油纸边缘,那动作中竟流露出几分少女般的无措。 这样的神情,她已多年未见。 "我不知道你惯常吃哪种,就让你爹爹吩咐人每样都买了。"晚娘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要淹没在晨起的虫鸣中:"还是你……" "都不必了。"宁清洛轻声道,伸手接过药碗。 碗壁温热,恰好是入口最适宜的温度。 她看着晚娘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心尖像是被银针戳了一下,急忙解释:"我学习用药时候,经常会吃各种草药,还有我自己做的,或是调制的药,各种味道难以诉说,试着试着便习惯了,也就不用什么甜嘴的东西了。" 窗外的阳光将宁清洛的侧脸镀上一层淡金色。 药汁漆黑如墨,映着她微微上扬的唇角:"有时候是自己采的草药,有时候是自己配的方子,那味道……"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比这碗药可要精彩多了,吃了很多年,就对于药这种东西,完全没有在怕的了。" 说着,她仰头将药一饮而尽,喉间发出"咕咚咕咚"的声响。 放下碗时,碗底连一滴药汁都没剩下。 "您瞧。"宁清洛用袖口擦了擦嘴角,故意做出夸张的表情:"比起我自己熬的那些苦汁子,这药简直是琼浆玉露,哪还需要什么蜜饯甜嘴。" 晚娘怔怔地望着她,手中的油纸包被捏得变了形。 糖霜簌簌落下,像一场细细的雪。 她突然伸手,指尖轻轻拂过宁清洛的脸颊,动作轻柔得宛如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 "我以前竟从不知道你还遭过这罪。"晚娘的声音有些哽咽:"你爹爹也从不知道,真是笨死了,怎么不在天香院安排个人好好的看护你,让你受这份折腾,学医苦楚,雪制药更是要试药……"晚娘越想越难受,眼泪便落了下来。 余下的话也像晨露般蒸发了,哭的说不出来了。 宁清洛感到一滴温热落在手背上,抬头时却只看见晚娘快速转身的背影。 晚娘向来挺直的腰背,此刻微微弯着,像是在承受某种无形的重量。 "没事的,这真的不是什么大事,也是我自己喜欢,况且已经是以前的事情了,我现在学有所成,根本不用那么折腾自己让自己的味觉遭罪了。" 宁清洛下意识伸出手,却在半空中停住。 她看见光线中飞舞的尘埃落在晚娘发间的银丝上,那些白发何时生出的?是为她忧心的吗? 晚娘已经走到窗前,背对着她整理那些药包。 从宁清洛的角度,只能看见母亲将额头抵在窗棂上,瘦削的肩膀轻轻颤抖。 "你再睡会儿。"那声音极力维持着平稳,却掩不住其中的哽咽:"我让厨房温着粥……" 宁清洛望着晚娘的背影,胸口泛起酸胀的热意。 她突然想起小时候做过的无数个梦,梦里母亲也是这样站在窗前,阳光穿透她单薄的身体,像是随时会化作一阵烟散去。 "你已经一夜没睡了,不睡会儿吗?"宁清洛小心翼翼地问,声音比拂晓的雾气还要轻。 窗边的身影僵了僵。晚娘转过身来,面上已恢复了往日的神情,唯有微红的眼角泄露了秘密。"我……"晚娘刚要开口,却听见外间传来脚步声。 桂嬷嬷探头进来,看见母女俩的状态,精明的眼睛闪了闪:"夫人,老爷派人送了您最喜欢吃的八宝鸭来,说是您辛劳了,让您多吃点好好补补,还让人送来了燕窝跟海参鲍鱼,说是给您跟小姐煮粥。" 晚娘点点头,却在桂嬷嬷退下后,忍不住抚了抚宁清洛的额发:"我没事,你好好休息着把身体养好比什么都重要。"那叹息般的语气里,藏着太多说不出口的心事。 光透过纱帐落在宁清洛的脸上,为她苍白的肌肤镀上一层柔软的浅金。 屋内药香浮动,与熏香的气味交织在一起,竟令人无端安心。 晚娘的手还贴在宁清洛的脸颊上,掌心因常年持针线而略带薄茧,却意外地温热干燥。 她皱了皱眉,指尖微动,轻轻摩挲了下宁清洛微微发烫的脸颊:“还烧着呢?” 宁清洛不由得闭上眼睛,像是在细细感受那抹温热。 她唇角弯起一点弧度,声音还带着药后的微哑:“还有一点,等再喝一次你煮的药,就会好的。” 晚娘的手顿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宁清洛会这样笃定地说……喝她的药才会好。 可她的眉眼并未因此舒展开来,反而绷得更紧了一些,像是怕被人看出什么异样的情绪。 “躺下。”晚娘突然开口,近乎命令,但声音跟眼神却是温柔无比。 193 下棋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然而,她的手却轻柔地替宁清洛掖好被角,指腹沿着锦被的绣纹一点点抚过,连一丝褶皱都不允许留下。 她的指尖似乎无意识地停在宁清洛的下巴处,轻轻一抬,确认她确实退烧了些,才不着痕迹地收回来。 宁清洛看着她,眼底透出几分顽皮的笑意。 晚娘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立刻别开脸,神色冷淡,可耳尖却微微泛红。 “乖乖的睡一会儿。”晚娘稍稍放软了声音,可随即又像是觉得自己太放纵了,立刻又补了一句:“晚点再唤你。” 她转身要走,可衣袖却被轻轻扯住了。 宁清洛的手指勾着她的袖子,微微仰着脸,唇边仍是那抹笑意:“你若是需要休息,一定药休息,若是你因为我累病了累倒了,我心里会不舒服的。” 这一举,让晚娘心脏微颤。 宁清洛这是在关心她? 是不是就证明,宁清洛并不讨厌她? 她的手猛地攥紧,又松开,最后只是微微叹息了一声,低声道:“睡吧。” 说完,她轻轻抽回袖子,转身离去。 可宁清洛分明看见,晚娘的手在转身时无意识地抬了抬,似乎想要再摸一摸她的额头,可终究还是收了回去。 而她自己的唇边,还残留着药的苦涩,可心头,却像是沁了蜜一般。 那一刻,连苦涩的药味,都变成了某种奇异的甘甜。 宁清洛闭着眼,感觉到那只带着药香的手在自己额前短暂停留,又迅速撤离。 脚步声远去几步,最终停在了屏风后的罗汉榻旁,那里根本不适合安寝。 桌上的晚膳已摆了大半,香气缭绕于花厅之内。 八宝鸭色泽酱红,鸭皮泛着晶亮的油光,隐约能看见内里的糯米、香菇、火腿与芡实,筷子一拨,热气便裹着浓郁的香味扑面而来。 宁清洛忍不住多瞧了两眼,还未动筷,晚娘的目光便扫了过来。 “小馋猫似的看什么?你才刚好些。”晚娘声音平和,却不容置疑,顺手从案几上换了个白瓷小碗过来,轻轻搁在宁清洛面前。 宁清洛低头一看,清亮的燕窝粥上点缀着几粒鲜红的枸杞子,衬着白瓷,竟有种素净的美感。 只可惜……太过清淡!!! “晚娘……”宁清洛眨了眨眼,指尖悄悄在桌边蹭了蹭,想争取一下:“我就吃一小口鸭肉,行不行?” 晚娘瞥她一眼,手指轻轻点了点碗沿,示意她老实喝粥:“这鸭子用冰糖炒了糖色,又搁了酱料煨入味,还加了八角、陈皮,太过湿气,对你的肠胃不好。” “那……一小块糯米?”宁清洛不死心,伸出一根手指比划着,试图讨价还价。 “不行。”晚娘干脆利落地打断她,又从竹篮里取了一块蒸得软糯的南瓜糕递过去:“馋的话,尝一口这个。” 南瓜糕甜软蓬松,入口即化,若是换作平常,宁清洛定然喜欢。 可今日桌上摆着八宝鸭,这道平日里最爱的菜就在眼前,自己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着实有些郁闷。 宁清洛舀了一勺燕窝粥,慢慢咽下,小声道:“怎么感觉像受罚一样。” 晚娘瞧她这副模样,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手指轻轻拢了拢袖子,故作严肃:“养病就该老老实实的,再闹,连这碗粥也不给你了。” 宁清洛立刻缩了缩脖子,乖乖低头喝粥。 不过这燕窝炖得极好,柔润温软,细品之下竟也隐约泛出一丝甘甜。再加上晚娘亲自盯着她喝,倒也不算太难熬。 夜色渐染,厅内烛火摇曳,映得人影绰绰。 宁清洛起身,手指轻轻拨弄着茶案上的一片碧螺春茶叶,抬眸一笑:"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兰院了。" 晚娘指尖一紧,银戒轻轻磕在瓷杯上,发出极轻的一声脆响。 她望着少女已然恢复血色的脸,眼尾几不可察地颤了颤:"急什么?你爹爹说你......"突然顿住,似是想起什么,袖中右手无意识地摩挲了下檀木桌沿。 "说我什么?"宁清洛歪头,烛光在她眼底跳成两点星子。 晚娘垂眸,缓缓将茶汤注入青瓷盏,氤氲水雾模糊了她的神色:"听你爹爹说,你爱下棋。"她语速微缓,指尖按着盏沿往对面一推:"陪我手谈一局?" 宁清洛瞧见母亲鸦羽似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她忽然觉得有趣,晚娘分明是要留她,却偏要寻这么个借口。 "好啊。"宁清洛笑意加深,故意道:"不过要许我悔棋三次,宁可是当年盛京名副其实的第一才女,我那棋技怎能与你相比,你若是不让着我,我怎么都是输定了,下起来还有什么意思。" "胡闹。"晚娘眼波一横,却又在触及宁清洛含笑的面容时软化:"随你。" 小翠捧来沉香木棋盘,晚娘亲手摆上云子。 宁清洛拾起一颗黑子,突然想起什么:"对了,父亲何时看过我下棋?我明明......" "嘘。"晚娘食指轻抵唇间,白玉般的指甲映着烛火:"专心。"她说着,指尖落下一枚白子,棋子叩在木纹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爹爹以前经常跟你祖父打听你平日里都做些什么,下棋的事情是你祖父告诉你爹爹的,然后再告诉的我。” 宁清洛指尖捻着的黑子微微一顿,抬眸看向晚娘,笑意在唇边绕了个弯:"哦,原来是爹爹跟祖父打听的?" 晚娘被她这样一看,执白子的手不着痕迹地悬停在半空,指尖映着灯火,透出几分莹白。 她眼睫轻垂,避开了宁清洛探究的视线,轻声道:"你爹爹总归是想知晓你平日里都喜欢些什么。" 宁清洛手指轻轻叩了叩棋盘,笑意更深:"明白了,是你想知道,若是你向父亲询问父亲一问三不知,你定是会生气的,所以父亲才会积极的获取我的喜好。" 晚娘指尖微颤,落下的白子在棋盘上震出清脆一响。 她抿唇,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又掺杂着几分笑意:"就你鬼精灵。"她抬手轻轻拂过袖口并不存在褶皱,低声道:"你爹爹也是关心你的,只是他没那般细致罢了。" 宁清洛故意歪了歪头,指尖的黑子轻轻敲在棋罐边缘,发出细碎的轻响:"是吗?"她眨眨眼,嗓音里带着调侃:"你真是会替他找补好话。" 晚娘被她逗笑了,摇摇头,指尖点了点棋盘,假意严肃道:"落子无悔,再东拉西扯,一会儿输了可不许赖账。" 宁清洛低眉垂眸,唇角的笑意还未敛去,乖乖地将黑子放回手心,认真端详棋盘。 窗外一缕夜风穿过,烛火微晃,她的影子也随之轻轻摇曳,映在棋盘的边缘,与晚娘的衣角重叠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她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那颗黑子,忽然想,若是宁尚书真的那样粗心,晚娘又怎会这样维护他? 大抵……这世上总有些事,即便不说,也有人替你牢牢记得。 看来她就像是晚娘跟宁尚书感情产出的赠品一样,要不是她是晚娘肚子里出来的,宁尚书怕是对她更是粗心。 宁清洛执黑落子,棋子与棋盘相触的脆响在静谧的室内格外分明。她正暗自得意这一手的精妙,抬眸却撞见晚娘唇角那抹若有似无的弧度。 那分明是猫儿逗弄猎物时特有的神色。 194 棋盘如战场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这里……"晚娘的玉指轻点棋盘西北角:"你的大龙,断了。" 宁清洛指尖一颤,急忙俯身细看。 烛火跳跃间,棋盘上的局势骤然分明。 她苦心经营的黑子大龙,竟被晚娘三两步闲棋悄然围困。 冷汗霎时沁湿了后背的中衣。 果然是当年盛京第一才女,名副其实,真才实学啊。 "你这算不算耍诈?"宁清洛急得声音都拔高了三分,纤细的手指胡乱指向几处:"方才这步、这步,还有……反正定是您趁我不备偷偷挪了子!" “我这算耍诈,你就算耍赖了。”晚娘不急不恼,从青瓷碟里拈起一颗蜜饯。 金丝蜜枣在唇齿间化开的声响,比什么辩驳都来得气人。 "棋盘如战场,"她慢条斯理拭着指尖糖霜:"自己走神,倒怨起观棋不语的真君子了?" 宁清洛咬得下唇发白。窗外更漏滴答声催命似的响着,她忽地将黑子往棋罐里一抛:"我腹痛……" "哦?"晚娘挑眉,茶盏停在唇边:"可是刚刚吃了太多冰酪的关系?" "定是那碗杏仁豆腐不新鲜!"宁清洛捂着肚子就要起身,发间步摇乱晃如风中铃兰。 却在抬眼的刹那,撞进晚娘了然的目光里。 那眼底盛着的,分明是二十年前就看透她每次逃课装病时的神情。 "啪" 晚娘将白子按在天元。 "给你三次悔棋。"她突然道:"再耍赖,明日就喝黄连安神汤。" 宁清洛僵在原地。 烛花爆响的瞬间,她瞥见晚娘袖口微湿的痕迹。 那是方才自己假装腹痛时,晚娘慌乱打翻的茶汤。 喉头突然发紧,她默默坐回去,这次真的开始认真端详棋局。 棋子重归棋盘的声响渐次响起,时而迟疑如春雨滴檐,时而果断似玉珠落盘。 宁清洛的手指悬在空中,迟迟不肯落下。几缕青丝从她松松挽起的发髻中滑落,垂在棋盘上方微微晃动,像是被她的犹疑所感染。 "怎么?连悔棋的机会都不要了?"晚娘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调侃,指尖轻轻敲击着棋罐边缘,发出清脆的声响。 棋盘上黑白交错间,宁清洛的指尖突然悬停在半空。 烛火将她的睫毛投下蝶翼般的阴影,在抬眼的瞬间,那双杏眼里泛起狡黠的流光。 "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她尾音像沾了蜜的钩子,轻轻曳过晚娘的耳畔。 "嗒"的一声轻响,晚娘指尖的白子磕在棋罐沿上。 晚娘抬起修剪得极圆润的指甲,不动声色地将那颗险些坠落的棋子拢回掌心:"清儿想赌什么?"话音未落,宁清洛带着兰草气息的呼吸已拂上面颊。 "若我这局能反败为胜……"宁清洛倾身向前时,发间银梳的流苏簌簌作响,将烛光搅碎成点点金尘,"你就得告诉我,当年被你跟父亲换掉的那个女婴,如今在哪里……"她刻意顿了顿,唇珠压出一道倔强的弧度,凑近几分,眼睛亮晶晶的:"我要听实话,发誓的那种。" "哐当!"棋罐被碰倒的声响。 晚娘素来稳若磐石的手此刻竟颤抖如风中枯叶,几粒白子骨碌碌滚到棋盘中央,像突然闯入的、不合时宜的雪粒。 晚娘手中的白子差点掉落:"清儿你在说什么,我……你若是想知道,直接问就行,怎么还要做赌局,还要发誓的……" "若非如此,我担心你跟父亲跟我扯谎,"宁清洛狡黠一笑,趁母亲失神之际快速落下一子,指甲深深陷入晚娘腕间,短促的笑了一下:"你们昨天到今天,一直都没提及那个孩子去了哪里,我心里七上八下的,也不敢贸然问,万一你们骗我,我也难辨真假。" 晚娘腕间的翡翠镯子撞在棋盘上,发出玉碎般的清响。 就这失神的刹那,黑子已如利刃劈开僵局。 "啪!"宁清洛落子的力道震得烛焰猛跳,映得她眼底似有磷火燃烧:"你敢赌吗?" 棋盘对面传来衣料摩擦的细碎声响。 晚娘忽然用云袖掩住半张脸,这个动作让宁清洛一怔,恍惚还是幼时,每提及一些事情时,母亲总爱这样遮掩顷刻崩塌的平静。 宁清洛见晚娘低头沉默:“怎么,你不敢赌这一局吗?还是你觉得这一局我必输?” 棋盘局势陡然微妙起来。 晚娘这才发现自己中了女儿的调虎离山之计,但为时已晚。 黑子如龙抬头,原本被围困的局势竟呈现突围之势。 "好一招声东击西。"晚娘叹道,眼中却是掩饰不住的赞许。 她略作沉思,忽然拈起一颗白子,在指间转了一圈,云袖缓缓垂落,露出晚娘被咬出牙印的唇:"你若真赢了,我保证跟你说实话,但你若是输了呢?" 她拾起一颗沾了茶渍的白子,月光突然漫过窗棂,照亮她眼角将坠未坠的水光。 两人目光在烛光中相接,晚娘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你若是输了,可不可以,以后在私下里叫我娘亲?" 棋室陡然沉寂,宁清洛瞪大眼睛,看见晚娘发间一支累丝金凤簪正微微颤动。 那是她及笄那年,晚娘熬了三个通宵从旧物里翻出来重制的,说是外祖母留下的嫁妆,本是要给她的其中一样及笄礼物。 晚娘昨夜说是要送给她的,她没有要。 因为她及笄的时候人在女德司遭罪,根本没有及笄礼。 晚娘说要给她补办一场,到时候送给她新的礼物。 "嗒" 棋子落入棋篓的声响惊醒了凝滞的时光。 也想起了,都说,婴儿的啼哭,金剪刀截断脐带的声响,是一个母亲刚刚经历完生死的时候。 晚娘生她的时候,是怎样的情景? 就像她之前对宁夫人的态度,总归是自己的母亲。 而晚娘是她的生母啊…… “好,我答应你,一言为定。”宁清洛手中的黑子"啪嗒"落在棋盘上。 烛火将两人的影子投在窗纸上,像皮影戏里相依的剪影。 烛花爆了第三次时,宁清洛的指尖已经悬在棋盘上方半刻钟。 晚娘端坐如佛龛中的观音像,发间银簪纹丝不动。 棋室角落的青铜漏刻发出细微的"嗒"声,一滴水珠坠入承露盘中,惊得案头檀香忽然打了个旋。 195 别说了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啪!" 黑子终究重重落在三之十六,晚娘执白的手腕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宁清洛盯着母亲映在青砖地上摇曳的影子,眼看着那剪影伸出手,却在半途拐了个弯,捻起案几上的海棠酥咬了一角。 酥皮簌簌落在石榴裙上,像撒了一地胭脂屑。 "清儿可知何谓'灯下昏'?"晚娘突然开口,指尖沾着的酥皮碎在烛光里泛着金粉般的光泽:"老祖宗说,灯下弈棋最易看漏杀招。"她将剩下半块点心放回缠枝莲纹碟中,白子"叮"地叩在棋盘上:"就像你总瞧不见为娘藏起来的松子糖。" 棋子入盘的脆响让宁清洛后颈汗毛倒竖。 方才还气势如虹的黑龙,此刻龙颈处突然多出一道白森森的枷锁。 她慌忙去摸棋罐,却发现掌心全是冰凉的汗,一颗黑子黏在手上怎么都甩不脱。 窗纸"沙沙"响了两声,不知是风还是夜猫。 宁清洛借机用袖口抹过额头,忽见母亲云袖滑落露出手腕。 那串从不离身的翡翠佛珠竟换成崭新的珊瑚串,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像束跳动的火焰。 "该你了。"晚娘忽然倾身拨亮灯芯,火光窜高的刹那,宁清洛看清她眼底映着的不是棋局,而是窗外那株老梅的枯枝。 棋坪上的厮杀声仿佛突然隔了层纱,只剩下铜壶滴漏固执地数着更漏。 宁清洛咬住舌尖强迫自己低头。 黑子在她指腹转了三圈,终究落在个极刁钻的位置。 这手棋走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十步之前就该发现的活路,偏被晚娘袖口熏的安息香迷了神志。 "有意思。"晚娘忽然笑出声,腕间珊瑚串哗啦啦响成一片。 她捏着白子的手悬在半空,月光透过指缝,在棋盘投下枝桠状的阴影:"听说那年你祖父教你下棋也是这般光景。"白子却不落下,反而转去勾宁清洛耳边散落的发丝:"还听说你总把草药当糖丸含在嘴里,我跟你爹爹一度怀疑你是不是有什么异食癖,或是味觉跟别人不同,央求着你祖父给你找的太医查看,好在是身体没什么问题,就是喜欢草药的味道。" 宁清洛:“……” 求求了,别说了。 那不还是异食癖,味觉跟别人不同的意思嘛。 只不过身体上没什么毛病而已。 她那是因为想记住每一种草药的味道,有深刻的印象,真的不是爱吃,她不爱吃,她的味觉是正常的,跟正常人是一样。 她只不过是难吃也忍着,还能忍得住罢了。 "嗒" 白子落下的声响惊得她差点跳起来。定睛看去却愣住。 这手棋走得松散无力,简直像是故意露出的破绽。 宁清洛猛地抬头,正撞上晚娘来不及收起的目光,三分心疼掺着七分无可奈何。 黑子开始发疯般追击,宁清洛落子的速度快得惊人。 她不信晚娘会手软,就像不信七岁那年的纸鸢真是被风吹走的。 每一颗黑子砸下去都带着狠劲,震得青玉棋罐里其他棋子簌簌发抖。 "十七之四,断。"宁清洛声音发颤。 这是最后的杀招,黑棋竟在绝境中撕开道血淋淋的口子。 汗水顺着她脊椎往下滑,中衣黏在后背像另层皮肤。 晚娘忽然轻轻"咦"了一声。 宁清洛看见晚娘左手无意识地去摸翡翠镯子。 这啃食是要她心乱时的小动作。 可镯子早换成了珊瑚串,指尖扑了个空,只好尴尬地蜷缩起来,像只受惊的雀儿。 当最后一颗白子被提起时,漏刻恰好报子时。 水珠砸进铜盘的清响里,晚娘忽然将棋局一抹:"是我输了。"散乱的棋子骨碌碌滚满案几,有颗黑子正停在宁清洛手边,棋身一道旧裂痕在灯火下格外扎眼。 "你让棋!"宁清洛霍然站起。 棋盘上分明还有三处劫争未解,檀木棋盘映出她扭曲的脸:"你这是要故意让着我吗?你难道不想让我叫你……叫你一声……就……就不想赢了我让我叫你了?" “你赢了会开心,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不是吗?”晚娘整理衣襟的手顿了顿。 她弯腰拾起绣墩时,珊瑚串垂下来在棋盘上方摇晃,将月光搅成破碎的银屑:"我呢,输便是输。"拾起最后一粒白子在袖口擦了擦:"就像那年你爹爹接过我倒的热酒,烫得手心起泡也得喝完不是?" 宁清洛:“……” 晚娘一句调侃宁尚书的话,让她差点笑出声的,可也仅仅是差一点。 她很肯定晚娘就是让她的,让她赢,让她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而晚娘自己一直期盼的,却排在了她的后面。 晚娘好像一直是这样,一切以她为主。 这才是母亲的样子吗? 宁清洛忽然说不出话来。 她看见母亲云鬓间一缕白发没藏好,正在烛火里闪着细弱的光,像棋盘上那段被围歼的白龙。漏刻又滴下一滴水,这次声音闷闷的,像是落在了什么柔软的东西上。 原来是晚娘摊开的掌心。 烛火被灌进来的冷风吹得摇摇欲坠,宁清洛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桌案上绣着金线鲤鱼的织锦,那锦绣细腻,却在她指下一点点揉皱,像是要将什么掐死在掌心里。 她盯着晚娘染了凤仙花的指甲。 那些指甲被精心染成殷红色,艳得像血,刺得她眼睛生疼。 "所以……她的亲生女儿呢?" 宁清洛一字一句,咬得极重,像是要从牙缝里挤出来,更像是用这种及重的方式来掩盖自己的内心的慌张。 若是因为她,伤害到另一个生命,她不知道她会怎么样。 晚娘的手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像是秋风中的残叶,几欲折断。 她下意识地想藏起那双手,可它们却仿佛不是自己的,止不住地轻颤,最后只能死死攥住檀木桌角,指甲几乎要刺进木纹里去。 "送去了庄子上……"晚娘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像是从遥远的地底下浮上来的一句呓语。 珠光照得宁清洛面色惨白如纸。 “送去了庄子上?”她一动不动,唯有睫毛轻轻颤动,像是濒死的蝶翼。 晚娘闭上眼睛,睫毛上沾着湿漉漉的水光,不知是外面飘进来的雨水,还是别的什么。她再开口时,嗓音嘶哑,像是喉咙里被砂石磨过一般:"我已经失去了女儿……更不愿养着别人的孩子……"她顿了一下,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呼出:"但毕竟……那也是你爹爹的孩子……所以……" 她话语未尽,宁清洛却突然笑了。 那笑声像是碎瓷砸在地上,又尖又厉,听得人心头发颤。 "所以……"宁清洛歪了歪头,眼中蓄满讽刺的冷光:"所以你跟父亲就把那孩子丢了?" 196 每日都在悔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是养在了庄子上。"晚娘猛地抬起眼,眼底似有血丝交错,用力强调:"没有丢,我跟你爹爹没有把她丢了,虎毒不食子,那毕竟是你爹爹的亲生女儿,你爹爹怎么也是做不出丢弃自己亲身孩子的事情,只是也不好让我养着,我不知道她如果在我身边我会怎么对她,我也没办法做到当是她的母亲,送去庄子上是对她最好的选择,当然对我也好。" "在我看来,那跟丢了没什么区别。"宁清洛冷笑,手指一松,掌下的织锦垂落,金线鲤鱼被揉皱了一半,死气沉沉地摊在桌上,像是一条被捞上岸的鱼,窒息而死。 在庄子上被婆子养大,就算是吃喝不愁又能怎么样? 庄子上自由有所限制,也不知道庄子上的人对她好不好,更别提什么母亲的疼爱父亲的呵护了。 里外里等于什么都没有。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愤怒,甚至近乎刻毒。 眼前的女人明明对自己并不差。 之前她只不过是吃东西吃的肚子痛,晚娘就心疼的连夜守着她,还给她揉肚子的。 就像是之前那段时间她身体不好,也是晚娘亲手熬了药,一滴一滴喂她…… 可此刻,她却觉得胸口翻涌着一种近乎毁灭的快意,只想撕开那张永远温婉端庄的面具,看看里面藏着多少虚情假意。 晚娘对她的好,只是出于她是晚娘的亲生女儿,若她不是晚娘的女儿,晚娘压根不会理会她的,就是那个孩子,因为不是亲生的,就算是被算计,被调换,就算是亏欠着对不住着,还是狠心的把那么点的孩子送去了庄子上。 宁尚书也是一样,如果她不是晚娘的孩子,那么宁尚书会怎么对待她?压根就不会把她当回事吧。 毕竟宁尚书对待自己的儿子们,也是不冷不热的。 "就算母亲对我不怎么好,但也是好吃好喝供着,身份上的优待跟父亲的疼爱,从小的培养一样不缺,就算是母爱上有所亏欠,但总归还是有的。"宁清洛一字一句,像是刀刃刮着骨头:"你们让母亲好好的养着你们的孩子,却把母亲的孩子丢在庄子上自生自灭?你们好大的良心。" 晚娘像是一瞬间苍老了十岁,肩膀微微佝偻,像是被无形的重量压垮了。 她的嘴唇翕动,半晌才艰难地挤出一句:"我没有……没有让她自生自灭……也是找了人好生养着的……" "好生养着?"宁清洛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那你们可知道她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 她猛地起身,衣袖带翻了桌上的茶盏,茶水泼在织金地毯上,迅速洇开成一片深褐色的水渍,像是一块丑陋的伤疤。 "你们有问过她哪怕一句话吗?有关心过她吗?" 宁清洛声音渐高,像是沸腾的水,滚烫得近乎嘶哑。 "她不是你的孩子,我能理解你不闻不问,可她是父亲的女儿啊,父亲怎么也能如此狠心?"宁清洛的手指死死按在桌上,指甲几乎要嵌进木头里:"父亲可有看过她吗?可有给过她一件衣裳,一块点心吗?" 话到此处,宁清洛忽觉喉间哽住,像是被人硬塞了一把粗粝的沙子,疼痛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宁清洛深吸一口气,却吸进满口雨夜的潮湿,寒意直透胸膛。 晚娘终于崩溃了。 她的眼泪汹涌落下,打湿了衣襟,可她竟像是毫无知觉,只是缓缓从袖中摸出一方帕子——那帕子已经旧了,边角绣着的并蒂莲褪了色,边缘微微发黄。 她将帕子捧在掌心,轻轻摩挲着那对模糊的花,半晌,才轻声道:"我……我不敢去看她……每次梦见她,我都怕得要死……我怕她恨我……我怕我……会疯……" 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像是风中飘散的絮语。 晚娘突然扑上来抱住了她。 那一瞬间,宁清洛只觉得呼吸一滞,鼻尖撞进檀香的清幽。 那香气沉沉的,带着体温的暖意,像是她年幼时被拥在怀里哄睡的夜晚。 "清儿……我的清儿……"晚娘的嗓音沙哑得厉害,仿佛从破碎的胸腔里挤出来的,泪水滚烫地砸进宁清洛颈间,烫得她浑身一颤。 "娘亲……日日都在悔……" "你不要这样,你抱的我穿不过气了……"宁清洛猛地挣扎,指甲狠狠划过晚娘的臂膀,素白的衣袖下登时浮现几道狰狞红痕。 晚娘疼得颤了一下,却仍旧死死攥着她的衣角,像是溺水的人攥住最后一根浮木。 珠钗松动,叮铃咣当散落一地。 金翅蝴蝶钗在青石地面跌断了翅,翠珠子滴溜溜滚进暗处,像是她再也拢不住的理智。 "你们凭什么……"宁清洛的声音几乎撕裂在风雪里:"凭什么这么对我?又凭什么这么对母亲和那孩子?"她浑身发抖,像是一株被风撕扯的枯竹,恨不得将心头的怒火全部烧尽。 晚娘的唇色褪得惨白,喉间发出微弱的气音:"当时情势所迫……" 啪! 宁清洛猛地站起来,广袖带翻了几案上的珐琅香炉,灰烬扬了满地,像是散了一场荒唐的梦。 "情势所迫就能挽回你们的良心吗?"她讥讽地扯了扯嘴角,眼眶却烫得生疼:"我宁可我是在她身边长大的……哪怕是外室女,我也甘愿!" 她的声音突然拔高,近乎尖叫:"宁家嫡女的身份,我根本不稀罕!你到底明不明白?!能在母亲的疼爱里长大,比这些虚名都重要!可我呢?我如今所得的一切,全是偷抢别人的!" "清儿……"晚娘的嗓子哑得不成样子,眼角红得像是被烫伤了一般,泪水蜿蜒而下,砸在衣襟上洇出深色的印子。 这时候,小翠端着漆盘轻手轻脚地进来,见气氛凝滞,差点吓出一身冷汗。 盘上搁着一碗新熬的杏仁酪,热气袅袅升腾,甜香悄悄盈满了屋子。 晚娘勉强稳了稳声息,颤着手接过:"给你熬的甜汤……听你爹爹说,你小时候最爱吃这个……"她捧着瓷碗的指节用力到发白,像是生怕这唯一的联系也要破碎。 宁清洛看着那碗杏仁酪,碗沿上浮着细细的奶皮,糖霜撒得均匀,是照着儿时她最喜欢的口味做的。 "我没胃口。"她扯出一个冷淡的笑,径直转身:"我回兰院了。" 晚娘猛地跨出一步,攥住她的袖子,指甲几乎陷入布料里:"清儿!父母之爱子……则为计深远……"她胸口剧烈起伏,眼泪砸在两人交缠的衣袖上:"我跟你爹爹……是真的竭尽所能……只盼你能得到最好的啊!" 宁清洛冷笑,狠狠甩开她的手:"为了我?那她的孩子呢?她的孩子算什么?牺牲品吗?" 晚娘踉跄了一步,嗓音几乎崩溃:"谢嫣那般对待你……真的不是我们预料的……我们只想着你能平安顺遂……哪怕日后报应全落到我们身上……也心甘情愿……" 宁清洛盯着她,突然笑了。 那笑容苍凉极了。 "报应?"宁清洛的声音轻得像雪落:"你们早该知道,最大的报应,就是让我知道了真相。" 说罢,她甩开晚娘,径直踏入风雪之中。 那碗杏仁酪还在桌上静静冒着热气,无人问津,逐渐冷却。 197 需要时间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冬雪肆虐,如絮的雪片铺天盖地而下,将整个宁府笼罩在一片银装素裹之中。 宁清洛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积雪上,每走一步,绣鞋便深陷半寸,冰冷的雪水透过锦缎渗入肌肤,寒意顺着经络攀爬,冻得她脚踝发僵。 狐裘上积了一层薄雪,随着她的动作簌簌抖落。 “小姐!您可算回来了!” 春桃从院门内踉跄着冲出来,石榴红的棉袄在一片雪白中格外醒目。 她的鼻尖冻得通红,鬓角结着细小的冰晶,说话时白气在唇边凝结成雾。 宁清洛伸手扶住她,这才发现小丫鬟的指尖如冰般寒冷。 "跑这么急做什么?小心摔着了。" 宁清洛轻声责备,声音却比平日沙哑三分。 "二……二公子在兰院等您呢!"春桃喘着气,眼睛瞪得溜圆,活像只受惊的兔子:"二公子凶神恶煞的,在厅里坐了半个时辰,奴婢连茶都不敢去换……" 宁清洛皱了皱眉,抬眸望向院中半掩的垂花门。 里面隐约透出几丝烛火的光晕,像是黑暗中蛰伏的兽眼,冷冷地盯着她。 "二兄来了多久?"宁清洛声音放得极轻,仿佛怕惊动什么似的。 春桃搓着冻僵的手指,凑近了些:"足有小半个时辰了,奴婢说您不在,二公子冷笑一声说'无妨'……"她突然打了个寒战:"还说您今晚一定会回来……" 烛火在宁清洛眼底跳动,她唇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哦?二兄倒是料事如神,难道二兄早就知道我什么时候回来?" 她顿了顿,又急急补充道:“像是知道的样子,二公子还说您昨夜住在了紫檀院,还让奴婢给您炖好燕窝,说是您生病了,奴婢都不知道您昨夜在哪,您昨夜真的住在了紫檀院?’” 宁清洛眸光一凝,唇角牵起一抹冷笑:“看来二兄是笃定我会回来啊。” 春桃小心翼翼地觑着她的神色,犹豫着开口:“小姐,您昨夜……当真住在紫檀院了?” 宁清洛淡淡“嗯”了一声,并未多言。 春桃立刻紧张起来,伸手就要去摸她的额头:“那、那二公子说您病了,是真的吗?您哪里不舒服?实在怎么病了的,还需要吃药吗?” 宁清洛被她连珠炮似的问题问得哭笑不得,抬手挡住她胡乱的摸索:“已经没事了。” 可春桃哪里肯信,仍固执地追问:“小姐生的什么病?要不要请大夫再瞧瞧?奴婢瞧您脸色还差得很……” “好了。”宁清洛揉了揉额角,勉强扯出一丝笑:“不必再请大夫了,但药还得吃两天。我一会我给你药方,你明日去抓一点的。” 春桃还没来得及收好,就听见院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是紫檀院的丫鬟小翠。 “四小姐……”小翠站在院外犹豫了一下,见宁清洛望过来,才小步上前,手里捧着一个包裹严实的细布包袱。 "四小姐,这是夫人让奴婢给您拿来的药。"小翠双手捧着青布包裹,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始终低着头,目光盯着自己鞋尖上沾着的雪粒。风吹起她鬓边的一缕散发,在苍白的脸颊旁飘动。"夫人说您现在定是不想见到她……" 宁清洛的目光在小翠冻得通红的耳尖上停留了一瞬。 小丫鬟说话时肩膀微微发抖,不知是冷的还是怕的。 "夫人就让奴婢拿来,让您这边的下人给煎好了。"小翠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要融进风雪里。"好叮嘱您,记得按时吃药。" 一阵寒风卷着雪沫吹过,宁清洛的睫毛上凝了层细霜。 她静静看着那个包裹,青布上用银线绣着兰草纹样,是晚娘最爱的花样。 宁清洛的手指无意识地蜷起,指尖陷入掌心,留下几个新月形的红痕。 终于,宁清洛轻轻抬了抬下巴,示意春桃接过包袱。 "小姐,那咱明日还抓药吗?"春桃抱着包袱,手指不安地绞着包袱角。 春桃的眼睛睁得圆圆的,目光不断在那包裹和自家小姐之间游移。 "不必了。"宁清洛的声音很低,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她望着包裹的一角,那里渗出淡淡的药香,是紫檀院小厨房特有的药味儿。 "这些……足够了。" 小翠如释重负般福了福身,刚要转身…… "等一下。" 宁清洛突然出声。小翠的绣鞋在雪地上划出一道弧线,堪堪停住。 她猛地转头,发间的银簪穗子跟着晃了晃:"四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庭院里那株老梅树的枯枝在风中碰撞,发出"咔哒"的轻响。 一片残雪从檐角坠落,碎在石阶上。 宁清洛的嘴唇抿成一条细线。 她抬手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鬓发,指尖沾上了鬓角的湿意,不知是融化的雪水还是别的什么。 "回去告诉她……" 宁清洛的嗓音突然哑了,像是被风雪侵蚀过的古琴弦,带着几分粗粝。 "告诉她,我不是不想见她……只是有些事,我需要时间。" 一阵更猛烈的风呼啸而过,吹得院门"咿呀"作响。 宁清洛不自觉地缩了缩肩膀,狐裘上的绒毛轻轻颤动。 最后几个字几乎消散在风里。 小翠等了片刻,确认无话,这才深深一礼,转身消失在风雪之中。 留下的只有青石板上几滴迅速凝结的冰晶,不知是雪水还是谁的泪。 宁清洛踏入兰院正厅时,带进一袭凛冽的寒意。她立在门槛处,并未急着入内,指尖轻轻掸去肩上积落的雪粒。 雪花从宁清洛发间滑落,在青石地面上洇出几朵湿痕。 "二兄怎么来了?" 宁清洛的声音比平日低了几分,像是浸了霜的刃。 抬眸望去,宁赫正斜倚在正厅的黄花梨圈椅上,指尖把玩着一盏早已凉透的盖碗茶。 烛火在宁赫的侧脸投下斑驳的光影,将那双狭长的凤眼衬得愈发深邃。 "想见你便来了。" 宁赫的语气里含着三分轻佻,尾音微微上扬。 他直起身子,袖口金线绣的云纹在灯光下忽明忽暗。 几滴茶水溅落在案几上,蜿蜒成一道细流。 宁清洛缓步走近,裙裾扫过青砖,留下几道湿润的痕迹。 她停在离宁赫三步远的地方,发间的银钗映着烛光轻轻晃动。 "不是听了谁安排了什么来的?" 这句话问得漫不经心,却让室内温度似乎又降了几分。 她伸手拂过茶盘边的一个青瓷瓶,指尖在那冰凉的釉面上轻轻一叩,发出清脆的响。 宁赫的唇角缓缓勾起。他忽然倾身向前,腰间的玉佩"叮当"作响。 抬手时,袖中飘出一缕若有若无的沉香。 "是听爹说了一些……"宁赫刻意顿了顿,目光锁住宁清洛微微绷紧的下颌线:"主要是想见你。" 屋外风雪渐急,吹得窗棂"咯吱"作响。 一粒雪籽从窗缝钻入,落在地面顷刻消融。 宁清洛忽然笑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是么。"她轻声道,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腰间的香囊:"那二兄见着我了便回去吧。" 宁赫的眼神暗了暗,突然伸手捻起宁清洛一缕被雪打湿的发丝。 还未等宁清洛反应,宁赫又慢条斯理地松开,任那缕青丝垂落在宁清洛肩头。 "是爹让我来找你的,爹的意思是让我宽解一下你……"他的声音低沉下去:"但我确实是出于想见你了才来的。" 198 宽慰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父亲让你来宽慰我……"宁清洛的手指缓慢地抚过案几边沿,指腹擦过一小块缺口的漆面:"那你可知道父亲让你宽慰我什么?" 烛光将她的影子投在身后的屏风上。 那影子晃动了两下,像只欲飞的蝶。 宁赫的手原本搭在扶手处,闻言五指微微收紧,青筋在苍白的手背上蜿蜒。 他抬眼时,眸色比窗外的夜还要沉:"知道。" 宁赫没想过要隐瞒,宁尚书跟晚娘也没想着瞒着宁清洛宁赫知道的事情。 所以宁赫回答的毫不遮掩。 宁清洛忽然转身,裙裾在青砖上旋出半朵花,簪头的珍珠颤巍巍地晃:"是一直都知道,还是知道了没多久?" 檐下的铁马被风吹得叮咚作响。 宁赫望着宁清洛发间那支摇摇欲坠的珠钗,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一直都知道。" "啪"的一声,宁清洛腰间的禁步撞到了茶案。 她猛地转头看向门外。 月光将空荡荡的走廊照得雪亮,风吹起一小节断枝,在阶前打着旋儿。 宁清洛的笑声像是碎冰相击:"原来二兄一直都知道,我不是母亲的亲生女儿,是晚娘跟父亲的孩子啊......" 宁赫猛地站起身,桌上的茶盏被衣摆带倒,深褐色的茶水在案上漫开:"其实也知道了没几年。" "那是几年?"宁清洛的手指掐进了掌心,却浑然不觉疼。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三长两短。 宁赫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突然变得很低,像是怕惊动了什么:"四年前,在我投身军营之前......" 夜色更寂,风雪愈发紧了。 北风卷着雪沫从窗缝钻入,在小厅里打了一个回旋,将烛火吹得摇摇欲坠。 宁赫话未说完,廊下的灯笼突然被风吹灭,整个小厅倏地暗了下来。 宁清洛退后半步,后背抵上了冰凉的屏风,那上面绣着的梅枝硌得她生疼。 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一道道纵横的影,如囚笼的栅栏。 宁赫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他抬手拢了拢衣襟,袖口的银丝暗纹在月光下一闪:"我不怕冷,方才没要太多炭火,雪夜寒凉,你......" 话音未落,宁清洛已经快步走到门边,素手推开门,冷风顿时灌了进来,吹得她鬓边的碎发纷飞。 "春桃,有点冷……" 她的喊声带着几分急促,尾音在风雪中微微发颤。 不多时,春桃抱着鎏金手炉匆匆赶来,发髻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 "小姐……" 宁清洛并不接那手炉,只侧身让出一条路:"加些热水,再......"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宁赫微微泛白的指尖:"再添一盆炭火来。" 春桃低声应下,身影很快融入了回廊的阴影里。 寂静中只剩下炭盆里偶尔迸出的火星声响,噼啪一声,又一声。 宁清洛站在原地没动,月光将她的轮廓镀上一层冷清的银边。 宁赫望着她垂落在身侧的手,那双手紧紧攥着帕子,骨节都泛了青白。 窗外飞雪渐密,梅枝不堪重负般弯折下去,抖落一地碎玉。 更漏声遥遥传来,在这雪夜里显得格外悠长。 春桃很快带着炭火回来,铜盆与青砖相碰,发出沉闷的声响。 宁清洛这才松开一直攥着的手帕,帕面上赫然几道鲜明的指甲印。 她接过春桃递来的茶盏时,指尖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热水溅在手背上,红了一片。 春桃吓了一跳,慌忙放下铜盆,三步并两步地冲到宁清洛跟前,一把攥住她的手,指尖冰凉地碰触到那泛红的手背。 “小姐……” 春桃声音发抖,急得快哭出来,睫毛在烛光下湿漉漉的,映着炭火微光的脸苍白失色:“都怪奴婢没放稳茶盏……” 宁清洛垂眸看了眼她紧握自己的手,轻轻抽开,唇角反而浮起一丝淡淡的笑,却比屋外的积雪还冷:“是我自己不当心,不怪你。” 她拢了拢衣袖,袖口的银线暗纹在炉火下忽明忽暗:“我跟二兄还有话要说,你先下去吧。” 春桃还想说什么,可对上宁清洛的眼神,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最终,她只能低头福了福身,临走前还忧心地回头望了一眼。 门“吱呀”一声合上,屋内重归安静。 宁赫静静地注视着她被烫红的手,眉头几不可察地一皱。 他抬了抬手,似乎想要探过来,却又收回,转而覆上了自己面前的茶盏,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半晌才低声道:“小时候你怕冷,冬天总爱往炭盆边上凑,有一回还把手烫伤了……” 宁清洛没让他说完。 她打断他,语气轻得像雪落无声:“二兄记性真好,我倒是快忘干净了。” 风卷着雪沫,拍打在窗棂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炉火映在她眼底,像团烧不尽的冰焰,明明灼热,却化不开半点寒意。 她唇角微勾,手指轻轻抚过茶盏边缘,指腹下的瓷釉冰凉,却抵不过心里那阵刺骨。 “二兄想要怎么宽慰我?” 宁清洛的声音很轻,像一根绷紧的丝线,随时会在风雪里断裂。 宁赫沉默了片刻,指节微曲,在桌面上缓慢地叩了两下,沉闷的声响被风雪吞没。 他抬起头,目光穿过闪烁的烛光,落在她身上:“我不知道怎么宽慰人。” 他的声音低沉,顿了顿,又道:“我只知道,晚娘确实处处为你着想,作为一个母亲,她一点问题都没有,你不应该怪她。” 宁清洛短促地笑了一声,眼睫垂下,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是啊,我有什么资格怪她……” 窗外的梅枝不堪风雪重压,“咔”的一声折断了梢头,落在地上,寂静无声。 宁赫的手无意识地攥紧又放开,最终还是开口:“清儿你要知道,那些外室子从小都在什么环境下长大,就算是被保护的再好,在人群里也是抬不起头的,那些恶言恶语对于一个孩子是承受不住的。” 茶盏里的水早已冷了,映着摇晃的烛影,像一块沉滞的冰。 宁清洛的指尖轻轻划过杯沿,像是触碰某个不敢面对的记忆。 她忽然抬起眼,直视着宁赫,烛火在她眸底跳跃,像一场不肯熄灭的火。 “我知道。” 宁清洛顿了顿,声音轻而凉。 “可我也知道,我的身份是偷占别人的,原本在嫡女位置上的人,不应该是我,得到嫡女优待的人,成为贵女的人,也本不应该是我……” 199 我在乎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她的尾音颤抖了一下,像被风吹散的雪沫,无声地消融在黑暗里。 屋内的炭火又“噼啪”炸开一颗火星,转瞬即逝。 宁赫目光沉沉,指尖无意识地碾过袖口绣纹,暗金丝线在灯下泛着冷光。 "倘若于家没落败……"他忽然停住,喉结滚动一瞬,再开口时嗓音浸着炭火烘不透的寒意:"你的身份原该比如今尊贵百倍,若终生顶着外室女的名头,怕连于家先祖在九泉下……也会抬不起头的……"话到此处猛地收住,青瓷盏在他掌心转出半轮幽光。 宁清洛忽然低笑,发间步摇缀着的珍珠撞出细碎声响,像谁在暗处悄悄数着更漏。 她伸手接住窗外飘进的雪片,看着它在指尖化作水痕,"二兄说的这些我不是不明白。"那截伶仃手腕悬在半空,凝脂似的皮肤下淡青血脉清晰可见:"只是我现在没有勇气去面对吧。" "没勇气?"宁赫突然截断她的话。火盆里爆开的炭星溅上他玄色衣摆,烫出焦痕也浑然不觉。 宁清洛倏地收紧手指,水痕渗进掌纹。 "你会想通的。"他起身时腰间玉佩撞上剑鞘,金玉相击的铮鸣盖住未尽之言。 阴影笼罩下来的瞬间,宁清洛嗅到他袖口冷松香里混着的铁锈味,是方才攥拳太狠,指甲掐破了掌心。 “我相信你一定会想清楚的。” 宁清洛忽然仰起脸,烛火在眸中淬出琉璃般的碎光,珊瑚簪斜挑起的青丝垂落一缕,恰遮住微微发抖的唇角:"我真是没想到啊,二兄竟然会一直知道真相,二兄可真能忍,只能憋,是个能守住秘密的人,怪不得父亲会把我的身世告诉二兄。" "我也是无意间得知的,你也是知道,我以前就经常去广平王府。" 窗外积雪坠枝,闷响似谁的心跳。 宁清洛忽然倾身向前,缠枝莲纹的衣领擦过案角茶渍。 朱漆食盒在她手边晃了晃,半碗冷掉的杏仁酪泼洒出来,蜿蜒如泪痕。 "那二兄……"宁清洛声音轻得像雪落坟头:"可曾厌恶过我?" 宁赫的手悬在宁清洛发顶三寸,却终是转向案头即将燃尽的烛台。 铜剪"咔哒"一声…… 宁赫搭在剑柄上的手指微紧,鎏金护腕映着明明灭灭的火光,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震动。 "厌恶你?" 声音低沉,尾音却飘忽,像是一片雪落在烧红的炭上,转瞬消弭无踪。 他抬手将茶盏不轻不重地搁下,青瓷底与檀木相触,一声闷响。 "厌恶你什么?" 炉膛里的火忽然窜高,映得宁清洛一张脸血色全无。 宁清洛唇边凝着笑意,指尖却死死掐进掌心,蔻丹几乎要陷进皮肉里。 她垂眸望着案上那盏冷透的茶,茶叶在水中沉沉浮浮,像极了她这二十年的身世。 "厌恶我这个..." 她顿了顿,尾音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颤:"鸠占鹊巢的妹妹。" 话一出口,室内骤然静得可怕,只余炭火爆裂的噼啪声 宁赫忽地抬眼看她,眸色深沉如古井。 他抬手,冰凉的剑鞘轻轻挑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直视自己。 宁赫连名带姓地唤她,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惊碎了什么:"宁清洛,你觉得我在乎吗?"剑鞘贴着皮肤,寒意渗进骨子里。 宁清洛被迫仰着头,眼角微红,睫毛轻颤如蝶翼。 "可我在乎……" 声音几近哽咽,像是一把碎了的玉,再拼凑不出完整模样。 "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个无耻的小偷,偷了属于别人的身份,偷了属于别人一切……就连二兄都是我偷来的……" 话未说完,剑鞘蓦地撤开。 宁赫忽然站起身,烛光在他周身镀上一层冷硬的轮廓。 他背对着她,手攥得指节发白,声音却冷静得可怕:"我对天发誓,绝不会厌恶宁清洛半分,我从未觉得如此幸运,很幸运你是我的妹妹,很幸运从小认识的是你。" 宁赫的指节还抵在她眼角,却忽然低笑出声。 那笑声像碎了满地的月光,带着说不尽的痛与怜。 “傻丫头……”拇指重重碾过她湿润的眼睫:“你以为我是因为血缘关系才把你当做妹妹的?” 烛火摇曳,照亮宁清洛微微泛红的眼眶。 宁清洛唇瓣轻颤,刚要开口,宁赫已经抬手轻轻抵住她的额头。 宁赫的声音像浸了温酒的月色,低低荡在她耳边:"小傻子,就算你跟我没有血缘关系,你也仍旧是我的妹妹……" 宁赫指尖的温度忽然停顿,落在宁清洛发间时却温柔得像抚过初春的杏花。 宁赫忽然揉了揉她的发顶,袖口青竹暗纹掠过她发烫的耳垂:"好了,别多想了。"他后退半步时,腰间玉佩撞出一声清响,如同这些年他为她挡下的所有风雨:"听爹说你昨日发烧了?快回去歇着。" "那二兄怎么昨日不来看我?"宁清洛攥住他半幅衣袖,绢纱底下的手臂绷紧如弦:"偏等父亲安排了才来……"喉间忽然哽住,因他转身时衣襟露出半截染血的绷带。 "前日我在城郊剿匪。"宁赫拉高披风遮住伤痕,笑纹里有未散的铁锈味:"方才回府就听说某个小没良心的……" 烛火在青瓷灯盏里微弱地摇晃着,将宁清洛的侧脸映得忽明忽暗。 她忽然踮起脚尖,细白的手指轻轻戳了戳宁赫腰间佩戴的那枚羊脂玉佩,指尖在冰凉的玉面上划出一道无形的痕迹。 "好了……"宁清洛拖长语调,嘴角的笑意像春水上的涟漪,在烛光里一晃就不见了。 房间里弥漫着浓重的药香,墙角红泥小炉上的药罐还在咕嘟嘟冒着热气。 宁清洛转身时,藕荷色的裙裾扫过青砖地面,卷起几粒细小的尘埃。 她的影子被烛光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门外那片漆黑的回廊里。 "二兄也赶紧回去歇着吧。"宁清洛边说边伸手去拢耳边垂落的碎发,发间那支金累丝蝴蝶簪的翅膀轻轻颤动,仿佛下一刻就要飞走。 "咚、咚、咚" 三声轻叩打破了室内的寂静。 春桃端着漆木托盘站在门外,新熬的药汤在青瓷碗里冒着腾腾热气,褐色的药汁表面泛着细密的光晕。 "小姐……"春桃的声音隔着门板听起来闷闷的:"紫檀院送来了熬好的药,说是今夜奴婢就不用熬了,明日再喝奴婢给您熬的。" 200 不会的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她顿了顿,托盘的边缘在门框上轻轻磕了一下:"奴婢现在方便进去吗?奴婢怕再过一会药就凉了......" 宁清洛闻言指尖微微一顿。 "进来吧。" 随着"吱呀"一声响,春桃端着药碗小心翼翼地推门而入。 她垂着头不敢抬眼,但一进屋就敏锐地察觉到屋内凝滞的气氛。 烛火晃动间,宁赫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座山似的压在那里。 "奴婢见过二公子。"春桃膝盖一软就要行礼,手中的药碗却突然一轻。 "给我罢。"宁赫不知何时已走到近前,抬手接过药碗。 他修长的手指在碗沿轻轻一碰,似是试了试温度。"既然药来了……"他转身看向立在窗边的宁清洛,声音沉了几分:"那我便看着你喝完药再走。" 宁清洛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她转过身来时,脸上已挂上了一如既往的浅笑:"二兄是把我当幼童了吗?" 窗外一阵风吹来,桌上的烛火猛地跳动起来,在她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 她抬手捋了捋被风吹乱的鬓发,腕间的伤痕在衣袖浮动间若隐若现。 春桃局促地站在一旁,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尖:"奴婢去给小姐拿些蜜饯来..." "不必了。"宁赫淡淡地打断她,目光始终未从宁清洛脸上移开:"清儿已经大了,不需要那些小孩子才吃的东西。" 宁清洛的笑意僵在嘴角。 她缓步走过来,伸手去接药碗时,指尖避开了宁赫的手指,只在碗壁上轻轻一碰就缩了回去。 "这味道还行,我大了,是能接受的。"宁清洛低头嗅了嗅药味,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况且她熬药的时候,喜欢加点红糖,药的味道也就没那么苦了……" 宁清洛一闻就知道,这碗药怕又是晚娘亲手熬的,也就是晚娘熬药的时候,才会放不少红糖,就算是给其他下人叮嘱了要放红糖,其他下人也不会有晚娘放的多。 晚娘好像生怕她因为药苦不喝似的,更确切的说,晚娘还是把她当做娇气的小孩子一样。 或许她即便不娇气,晚娘也会如此对她。 药汁在碗中微微晃动,倒映出她略显苍白的脸色。 宁赫忽然伸手扶住她的手腕:"小心烫。" 这一碰,他眉头立刻皱得更紧:"怎么又瘦了?" 春桃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 宁清洛的手腕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而宁赫的脸色阴沉得像是要杀人。 宁清洛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干脆抬手将药汁一饮而尽。 "我回来了就没怎么胖过,许是这几日身心憔悴的关系,等着病好了再养养就行。"宁清洛放下空碗,嘴角沾了一丝褐色的药痕。 她抬头直视宁赫的眼睛:"二兄可以放心去休息了。" 宁赫盯着她嘴角的药痕,突然伸手用拇指轻轻揩去。 这个动作太过自然,以至于宁清洛一时没反应过来,等要躲时已经晚了。 宁赫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药汁的温度:"明日一早,我带城南胡记的蜜饯来。" 宁赫站在原地看着她,月光从雕花窗棂间隙漏进来,在他玄色锦袍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一片枯黄的梧桐叶被夜风卷着,黏在了他的皂靴尖上。 "明日也要记得按时喝药,身体赶紧好起来才是。"宁喝的声音突然低了几分,目光落在她鬓边一缕不安分的碎发上。 那只握着剑鞘的手无意识地收紧,皮革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记住,不要多想,你只要记得,不管如何,你都是你自己就行,事情已经这样,事实摆在眼前,多想无益,人总是要学会面对的。" 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宁赫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像是把什么更沉重的话又咽了回去。 "我明日我必来看你,若是让我知道你没有好好修养身体,看我怎么收拾你。" 月光突然被飘来的乌云吞噬,屋里顿时暗了几分。 宁清洛脸上的笑意凝固了一瞬,很快又舒展开来。 "知道啦……"宁清洛拖长的尾音突然微微发颤,手指无意识地揪住衣带上缀着的珍珠流苏。那些莹白的珠子在她指尖来回滚动,发出细微的碰撞声。 "二兄什么时候变的如此啰嗦......" 话未说完,一阵突如其来的夜风穿堂而过。 檐下的铜铃叮叮当当地响起来,盖过了某人喉间压抑的轻咳。 宁赫站在原地没动。 他的目光在昏暗中依然准确无误地锁住那个单薄的身影。 桌上的药碗已经空了,但他知道那碗底必定还残留着些许药渣。 她每次都会偷偷留下一点。 "清儿……"他忽然唤她,声音比方才哑了几分。 宁清洛的背影明显僵了一下,却没回头。 她伸手去拨弄案几上那株快要凋谢的白茶花,花瓣簌簌落下两三片。 "二兄你说……"宁清洛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如果是作为外室子长大,会怎样......" 话没说完,她自己先摇了摇头。月光重新透进来的时候,她的眼角有一抹水光一闪而过。 “不会的,没有如果。”宁赫闭了闭眼。 他腰间玉佩上系着的穗子不知何时缠在了一起,就像那些理不清的,隐秘的心思。 "记得关窗。"他最终只是这样说:"夜里风大。" 转身时,他的袍角带起一阵微凉的气流。 宁清洛的衣袖被这气流掀起一个小角。 脚步声渐渐远去,只有檐下的风铃还在不甘寂寞地响着。 宁清洛慢慢走到门边,望着那个消失在月色中的背影,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都没说。 她的手指在门框上无意识地划着什么,仔细看去,是个反复描摹的"赫"字。 宁赫啊宁赫,好像隐瞒了她不少的事情。 就算是宁赫在广平王府偷听到的,宁尚书能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宁赫,也证明了宁赫对宁尚书跟广平王的重要性。 子时的更声已经敲过三巡,宁清洛仍辗转难眠。 她索性推开锦被坐起身来,赤足踩在冰凉的地砖上。 窗外风急雪骤,将她的身影投在青纱帐上,伶仃得像一枝将折的梅。 "春桃……"宁清洛轻声唤道。 201 无眠夜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今日春桃守夜,睡在偏房。 偏房里的春桃正打着瞌睡,闻言一个激灵惊醒,慌忙整理着睡乱了的衣襟跑进来。 她手里还提着盏羊角灯,橘黄的光晕在风雨交加的夜里显得格外脆弱。 "小姐怎么没睡?"春桃将灯放在案几上,看见地上的绣鞋还好好摆着,眉心立刻蹙了起来,"地上寒气重……" 宁清洛倚在窗边,任凭雨水从窗缝溅进来的雪花打湿了她的寝衣袖角。 那布料上绣的蝶恋花被浸湿后,色彩愈发显得妖冶。 "你坐。"宁清洛指了指床边的椅子:"陪我说说话。" 春桃犹豫了一下,想起规矩,又看了眼窗外的暴雨,终究是小心翼翼地坐了个边儿。 她看见小姐的指甲在窗棂上无意识地刮着,已经劈了两片,渗出些血色来。 "奴婢给您倒杯热茶……" "不必。"宁清洛转过脸来,她的眼眸异常明亮。 "我问你……"她的声音突然轻得像羽毛飘落:"如果我不是宁家嫡女,是父亲外室生的孩子,盛京的那些贵女会怎么看我?" 春桃手中的帕子"啪嗒"掉在了地上。 她瞪圆了眼睛,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小姐怎么突然说这种话?" 宁清洛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掺杂着窗外雨水打在青瓦上的响动,显得格外凄凉。 "你不说,我也知道。"宁清洛伸手捻着自己一缕散落的长发:"她们会说我娘是狐媚子,说我是野种,说我……" "小姐……"春桃急得声音都变了调,焦急道:"小姐您怎么会想这些没边际的事情,您怎么可能会是外室子,您这不是在羞辱夫人吗?"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赶紧捂住自己的嘴。 一片沉默里,只有雪点砸在瓦片上的声音越来越急。 宁清洛的眼神渐渐暗了下去,走到妆台前,忽然抓起梳篦狠狠扯了几下头发。那些鸦羽般的青丝缠绕在梳齿间,有几根被扯断了,飘落在地。 "小姐您这是做什么?"春桃心疼地上前要接过梳篦:"奴婢来给您通头……" 宁清洛却不放手,反而攥得更紧。 她望着铜镜里的自己,恍然看见另一个人的影子。 "春桃,你觉得你娘亲爱你吗?" 春桃的手僵在半空:"奴婢……奴婢的娘亲虽然重男轻女了一些,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大家都这样,无法改变,但奴婢的娘亲也是爱奴婢的,奴婢毕竟是她的孩子,不管怎么样,她的心中都是有奴婢的,即使奴婢的位置是排在两个弟弟的后面。" "听你这么说,好像是我太过矫情,想要的太多了……"宁清洛轻声说:“我想,我要是外室子,不是宁府嫡出,盛京的唾沫星子能活活淹死我,可我若不是宁府的嫡女,柔姐姐就不会嫉妒我抢夺我的东西,我也不用为了那可怜见的母爱苦苦挣扎了。” 她苍白的脸和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 春桃的手一抖,梳篦掉在了妆台上,发出"咣当"一声响。 "小姐……"春桃吓得一把按住她的手:"小姐您这是怎么了,您不管是不是宁府的嫡女,都不是被人欺负的理由,就算夫人不是很疼爱您,但总有人爱您,就算是没有人爱您,您也要自己去爱自己。" 窗外不知何时已停了雪。 宁清洛望着铜镜中自己苍白的面容,指尖轻轻摩挲着那些断裂的发丝。 她的目光渐渐涣散,像是透过铜镜看到了什么遥远的影子。 "你说的很对,我有些困了……"宁清洛轻声道,声音低得几乎要被风吹散。 春桃站在一旁,手里攥着那条掉落的手帕,指节泛白。 方才小姐的话在她脑海里翻涌,可她一个字也不敢深想。 窗外夜风从缝隙漏进来,烛火摇晃,将宁清洛的影子拉得细长,像是一缕随时会消散的烟。 "那奴婢就先告退了。"春桃福了福身,声音轻了些:"小姐早些歇息,明日奴婢早些来伺候您梳洗。" 她弯着腰慢慢退到门边,抬眼偷偷瞥了一眼。 宁清洛仍旧静坐着,微垂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绕着那缕断发,缠紧、松开……再缠紧。 春桃轻轻将门关上,门轴发出极轻的一声"吱呀"。 屋内安静得只剩烛花爆裂的细微声响。 宁清洛缓缓抬头,铜镜里的人影模糊不清,却莫名像是多了一抹淡淡的笑。 她伸手,指尖轻轻描摹着镜面,低声喃喃:“我这到底该怎么办?” 外间,春桃刚走出几步,忽然浑身一僵。 走廊转角处,一抹修长的身影靠在廊柱边,昏黄的灯笼光照亮半边面容,正是宁赫。 宁赫手中捏着一块胡记的桃花蜜饯,修长的手指间隐约能看见包纸上的"如意"二字。 春桃腿一软,差点跪下。 "奴婢……" 宁赫抬手,食指压在唇上,无声地摇头。 春桃立刻噤若寒蝉。 他缓步走向宁清洛的房门,却在门前停下。 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门缝,像是隔着那薄薄的门板,触碰谁的叹息。 最终,他收回了手,低头看着手中那枚未送出的蜜饯,忽然轻轻一笑。 笑意未曾上达眼底。 "明日一早,她喝完药,给她吃了甜甜嘴。" 宁赫说完,把蜜饯塞到春桃怀里,便转身离去,身影很快被黑暗吞没。 只留下春桃站在原地,背后的冷汗,早已浸透了衣衫。 “这二公子神出鬼没的,太吓人了……” 晨光未至,天际才泛起一抹惨淡的灰白。 兰院那扇朱漆大门被人狠狠踹开,震得檐下铜铃叮当作响。 残败的海棠花瓣簌簌而下,落在宁骁那双做工考究的乌皮靴上,又被他毫不留情地碾进泥土里。 "宁清洛!" 他一声暴喝惊飞了树上栖息的乌鸦,黑羽掠过雕花窗棂,投下不祥的阴影。 宁骁腰间的寒铁长剑随着他急促的步伐铮铮作响。 梳妆台前,宁清洛一袭素白寝衣单薄如纸。 铜镜里映出她肿胀的眼睑,昨夜泪痕在腮边凝成两道透明的印迹。 指尖缠绕的那缕青丝忽然绷紧,在晨光中泛着幽蓝的光泽。 "兄长怎么来了?清洛又是哪里得罪了兄长,让兄长一大早就来找清洛兴师问罪了?"她轻咳一声,喉间漫上腥甜,素手拂过妆台上的白玉瓶,里面空空如也,连一滴花露都不曾收得。 "哗啦"一声,云纹纱帐被生生扯下半幅。 宁骁腕间的翡翠佛珠突然崩散,碧绿的珠子滚了满地。他剑鞘上的鎏金螭纹在烛光下泛着阴冷的光。 "母亲身体不好,柔儿昨天又守了一夜,都被累倒了。"宁骁眼睛布满血丝:"你倒有闲心涂脂抹粉?" 铜镜突然"咔"地裂开一道纹路,正好横在宁清洛眉间。 她指尖一顿,梳齿间的发丝断了几根。 "去主院跪着。"宁骁声音沉得像浸了冰:"等娘亲气消了再说。" 宁清洛忽然轻笑出声:"兄长动不动就责怪我做什么?我为什么要去主院跪着?母亲难道是被我气病的?"她站起身,单薄的寝衣被晨风吹得飘摇。 202 孝心?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门外传来"咣当"一声,春桃手中的药碗摔得粉碎。 褐色的药汁蜿蜒流淌,像一条丑陋的伤疤。 "你!"宁骁气得拔剑出鞘三寸,寒光闪过铜镜,映出他骤然苍白的脸。他看到镜中分明照出两张相似的面容。 宁清洛唇边带着笑,眼底却结了冰:"不知这是母亲的意思还是兄长听柔姐姐哭诉完自己的意思?" 清晨的薄雾被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搅散,宁骁转身时,衣袍掠起的风掀起案几上的绢帕。 纱帐轻拂,他才注意到蹲在地上的春桃。 她正低着头,指尖小心翼翼地捏起散落的药碗碎片,指尖早已被碎瓷划出了血痕,却只是闷不吭声地拢进袖子里。 宁骁皱了皱眉,这才嗅到屋内弥漫的药腥之气,微微泛苦的草药香里夹杂着一丝腥甜。这不是寻常风寒的药。 “你……生病了?”他语气里的冷厉不自觉地淡了几分,眉头深锁,目光扫向梳妆台前的宁清洛。 她纤细的手指正捏着梳子,发丝缠绕在齿间,却梳得极慢,似乎连这般轻巧的事都使不出力气。 “是啊,病了。”宁清洛抬眸从镜中看他,唇角轻轻一弯:“怕是……没法去主院跪着了。” 宁骁喉间一紧,忽然看见她袖口滑落时露出的半截手腕,苍白得几乎透明,上面隐约有青紫的针痕。 那是……针灸后留下的淤青。 “什么时候病的?”宁骁的嗓音忽然低哑,像是被什么哽住了喉咙,脚步不自觉地朝前一步,却又生生停在半尺之外。 宁清洛指尖顿了一下,似笑非笑地看向他:“发热两日……”她轻轻咳了一声,声音极轻,“今日……已经好些了。” 宁骁忽然觉得胸口闷得厉害。 他望着她苍白的面容,眼下的青影浓得几乎盖不住。 “我……不知道你生病了。”宁骁手指攥紧,指节泛白:“我还以为……你好好的,也不去看望娘亲……”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娘亲身子不好,你也不管不顾……”说到这里,他终于说不下去了,胸口翻涌的情绪压得他几乎窒息。 宁清洛没有看他,只是轻轻拨弄着梳齿间的一缕断发,声音轻得像是一缕薄雾:“若是我病得快死了……才有人信我真病呢。” 宁骁猛地一震,指尖无意识地颤抖了一下。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夹杂着尖叫声,谢雨柔身边的翠珠哭喊着跑来:“大少爷!少爷!不好了!” 宁骁猛地转身:“怎么回事?” 翠珠扑跪在地,嘴唇哆嗦:“柔小姐,柔小姐又晕倒了……” 宁骁的脸色一瞬间惨白。 而在他身后,宁清洛轻轻垂下眼帘。 晨光尚未穿透雕花窗棂,刘嬷嬷踩着一地浮灰溜进内室,粗布鞋底在地砖上刮出沙沙响声。她枯枝般的手攥着宁清洛的腕子,指甲几乎掐进皮肉里:"小姐快看这个……" 皱成团的桑皮纸簌簌展开,歪扭字迹混着可疑的褐色污渍:【千万不要去天香院跟主院,否则要出大事】 宁清洛的手指死死抠着门框,纤细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指甲缝里渗出了血丝,几乎要将那坚硬的红木框抠出五道深深的凹痕。她的指尖在木料上刮出细微的"嗤嗤"声,像是一只被困的猫,挣扎到爪牙都磨钝了也不肯松手。 宁骁钳着她的手腕,指腹抵着她突起的腕骨,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的骨头捏碎。 她能感觉到自己腕间的血脉在他的虎口下突突跳动,像是被猛兽牢牢咬住的小兽,连脉搏都被攥得生疼。 "放开!"她咬牙低喝,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一双琉璃般的眸子死死盯向他,眼尾泛着微红,像是不堪重负的琉璃器皿,再稍加力道便会崩裂。 "由不得你!"宁骁眸色森冷,手上力道不减反增,捏得她腕骨发酸:"娘亲病重,你身为女儿连这点孝心都不尽,现在柔儿晕倒了,你也不去探望,你还是人吗?要不是你昨夜没去照顾娘亲,柔儿怎么会累病?" 孝心? 宁清洛的心口像是被人狠狠碾过,疼得她呼吸都滞了一瞬。 以往,她对宁夫人冷眼以待、处处不敬,宁夫人却始终包容,像个真正的母亲一般照料她。那时她只觉得这份温柔虚伪可笑,可如今,当她终于知晓真相……她才明白,自己根本没有资格怨恨宁夫人。 "我今日……不想去。"宁清洛死死盯着地面的青砖,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又涩又疼:"兄长若真在乎宁夫人,就别逼我。" "你……"宁骁怒极反笑,唇角的弧度冷得骇人:"你倒是翅膀硬了?连我的话都不听了,你今天必须去看看柔儿,跟柔儿道歉,要不是你柔儿怎么会累倒?" 宁骁猛地一拽,硬生生将宁清洛从门槛处拉扯出来。 宁清洛的指缝里还带出几丝红木的碎屑,指尖血迹斑斑。 宁清洛踉跄几步,光裸的脚踝蓦地踏入冰凉的石板地。 之前她赤脚踩碎那只茶盏,脚底全是细密伤口,被粗糙的青砖一蹭,鲜血顿时渗了出来,将雪白的罗袜浸透,染红了一圈边沿。 "嘶……"宁清洛倒抽一口冷气,疼得整个人微微一颤,却倔强地咬紧下唇,将**死死咽回喉咙里,不肯流露出一丝脆弱。 宁骁察觉到异样,垂眸一看,瞳孔骤然紧缩。 青砖地上几点刺目的殷红,而她的罗袜已被血浸了大半,几丝艳色顺着她纤细的脚踝蜿蜒而下,滴落在青石上,刺眼至极。 "你……"宁骁的声音蓦地僵住,指尖下意识松了松:"你什么时候伤的?" 宁清洛嘴角牵起一抹极冷的笑意,眼底的讽刺如细碎的冰渣:"兄长现在倒是问起来了?" 宁骁面色铁青,伸手想去看宁清洛的伤,却被宁清洛猛地一闪,生生避开。 宁清洛后退两步,脚跟抵在门槛上,像是一只被逼至角落的兽,戒备而凶狠。 "让开。"宁清洛的嗓音冷彻,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我哪儿也不去。" "你今日必须去。"宁骁咬牙,眼底暗潮翻涌,声音低沉得近乎危险:"娘亲因你气病,柔儿也因为你病了,你不去,柔儿跟娘亲心里如何痛快?" 宁清洛攥紧衣袖,指节绷得泛白,仿佛要将布料攥出个窟窿来。 她在极力忍耐着什么,胸膛剧烈起伏,像是下一秒就会将那句话说出口……宁夫人根本不是她的母亲。 可这句话一旦说出来,宁府的天便会彻底崩塌。 她不能说。 今日虽然还是有些冷,但已经比起前几日号商了许多。 阳光充足,让冰雪快速融化。 紫檀木廊檐下,融化的雪水串珠般坠落,在青石板上溅出朵朵透亮的水花。 "我不会去的。" 宁清洛的声音轻得像一片落叶,指节却泛着苍白的颜色,掐进掌心渗出点点猩红。 那血迹在茶花暗纹的袖口上晕染开来,像极了她曾送给柔姑娘那方绣帕上的红梅。 "你是听谁说的母亲因为我气病的?"宁清洛忽然抬眼,被雨水打湿的睫毛下眸光晦暗不明:"不会是柔姐姐吧。" "宁清洛你想说什么?" 203 进来吧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宁骁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像要将那纤细的骨头折断。 “要不是你维护紫檀院的那个女人,娘怎么会生气,要不是你在紫檀院,娘亲又怎么会去紫檀院找你?是想说柔儿栽赃你吗?" "就是柔儿告诉我的又能怎样,柔儿只不过是跟我实话实说罢。" 一阵凉风掠过,她忽然踮起脚尖,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轻轻拂去他肩头一片残花。 "那我想问一下……"宁清洛的声音甜得像浸了蜜的花酿:"柔姐姐这么跟兄长实话实说的?" "不然事实又是如何?"宁骁猛地将她拉近,沉水香的气息与她发间的茉莉香纠缠不清。 腰间玉佩撞在她银丝腰封上,发出闷响。 "不然娘怎么会生气?怎么会被气的生病了,还不都是因为你?" 宁清洛笑时眼尾微微上扬,染血的指甲却在他颈间划出一道红痕:"兄长这几日不在家中,连事情始末都查不清楚吗?"染血的指甲划过他脖颈处暴起的青筋,留下一道浅淡红痕。 “兄长随便查一下就能知道……”宁清洛唇畔浮起一抹苦涩的笑意,指尖轻轻掠过湿漉漉的檐下石栏,留下一道水痕。 “是母亲解除禁足后,主动去紫檀院找麻烦的。”她的声音如细雨拂过枯叶,轻弱却暗含锋芒:“我是去劝说母亲收手。” 她忽然抬眸,眼底浮动的波光刺痛了宁骁的眼。那眼神像是深潭里挣扎的月影,被搅碎仍不肯沉没。 “可母亲不听……”尾音蓦地断裂在夜风里,她攥紧了绢帕上绣着的那朵半凋的芍药:“既然母亲不听,我也没有继续再劝什么。” 指尖抚过袖口暗纹的昙花,冰凉的丝线勾起了回忆。 当夜宁夫人摔碎药碗时,那片飞溅的瓷片就擦过这只衣袖。 “当日是我把母亲送回的主院……”她忽然轻笑,笑声里渗着窗外青苔的凉意:“也是我照顾的母亲一整夜。” 颤抖的睫毛投下阴翳,遮住了泛红的眼眶。“怎么现在……就成了是母亲去紫檀院找我,倒像是我连这点孝心都没有了?”她骤然攥住衣角,丝绸在掌心发出细微的悲鸣。 “你胡说!”宁骁猛地攥住她的肩膀,掌心传来的战栗不知是谁的颤抖:“才不是这样!娘闲着没事去紫檀院找麻烦?你怎么……怎么去的那么巧?”他的声音陡然拔高:“若不是你在紫檀院久留,怎么连柔儿都不知道的事情,你能第一时间知道?” 宁清洛忽然折断手边一枝垂丝海棠。 花茎断裂的脆响,截断了兄长未尽的话。 “或许……”宁清洛将残花碾碎在掌心,殷红花汁顺着腕骨滴落,像极了那日晚娘呕在她袖口的血渍:“就是有人想要让我知道呢?” “何人会……”宁骁的质问戛然而止。 纱灯被风吹得摇晃,照得他脸色忽明忽暗。 "是紫檀院的人去通知的你对不对?"宁骁骨节突出的手指狠狠攥住宁清洛的衣襟,织金的云纹在蛮力下扭曲变形。 窗外的光线似是能照亮他眼底翻涌的暗潮。 "果然......"后槽牙磨出阴冷的低笑,他的鼻息喷在她惨白的脸上:"就像柔儿说的那样。"院中百年银杏被狂风吹折,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却盖不住他字字诛心的话语。 "你跟紫檀院有瓜葛,关系不干不净!"他甩开的玄色广袖扫落案上青瓷茶盏,碎瓷迸溅的脆响中,宁清洛看见自己支离破碎的倒影。"自己的娘亲不管,倒去护着那个抢走爹爹的贱人" 最后两个字像淬了毒的银针,精准刺进宁清洛的神经。 宁清洛突然暴起,素来温婉的眉眼间竟浮现出骇人的戾气。 "晚娘不是贱人!"她一把拍开宁骁的手,绣鞋碾过地上的瓷片:"我不许你这么叫她!" 宁骁愣了一下,随即发出更刺耳的冷笑。 "看看,你的心真被个下贱女人勾走了!"宁骁掐住她纤细的手腕往院外拖,力道大得仿佛要捏碎那截皓腕:"怪不得娘说晚娘要抢走你这个女儿……" "你还真是被那贱人哄得团团转!"宁骁的声音染上几分癫狂:"你对得起娘吗?"他拽着她的长发强迫她抬头,却对上她蓄满泪水却不肯落下的眼睛。 "今天你必须去给娘磕头认错……"他的声音突然诡异地轻柔下来:"不,先跟我去看柔儿……"闪电再次划过,照亮他狰狞的面容。 "若是柔儿有个三长两短你万死难辞其咎!" 宁清洛突然低笑起来,笑声比雨声更冷:"都是我的过错?我哪儿也不去,不管是天香院还是主院,我今天哪都不会去的。” 宁清洛的声音冰冷如霜,手指攥着廊柱上的雕花芙蓉纹,指节泛白,像是在死死撑住自己的骨气,不肯弯折。 “你今日必须去给娘道歉,给柔儿道歉!” 宁骁低吼,眼底满是压抑的怒火:“否则……你就不配做娘的女儿!” 风吹过,她耳边一缕青丝滑落,如断裂的弦。 “不配就不配。” 宁清洛的嘴角扯出一抹浅淡的弧度,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反正我早就无所谓,或许在我去女德司之前,你这么威胁我还有用,可是现在对我来说,这个威胁无足轻重。” “好!好得很!” 宁骁气得冷笑,嗓音沉如闷雷:“那我今日便绑你去!” 话音未落,他猛地伸出手,狠狠扣住她的手腕,拖着她往外拽。 宁清洛身形单薄,被这一扯差点踉跄栽倒,但她死咬着唇,倔强地不肯出声。 脚底传来钻心的剧痛,她低头,才发现自己刚刚踩到了瓷片,鲜血顺着罗袜渗出,染红了绣鞋上的并蒂莲纹样。 眼眶微微发红,可她只是咬紧牙关,任指尖深深掐进掌心,也不呼一声痛。 “宁骁!”宁清洛嗓音微颤,眼神却锋利如刀:“你非要逼我?” 宁骁充耳不闻,像是根本没听见宁清洛在说什么,仍旧蛮横地拽着宁清洛往外走。 宁清洛猛然甩开宁骁的手,整个人踉跄退后了两步,险些跌坐在地。 她扶着雕花栏杆站稳,胸口剧烈起伏,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始终倔强地不肯落下来。 “够了!” 宁清洛终于抬头,嗓音哑得几乎支离破碎:“你从来就是这样……” 风卷起她散落的青丝,她的眼睫微微颤抖,像是坠落的蝶翼。 “从来不管真相是什么!只要谢雨柔一说,你就信!她轻飘飘一句话,就能让你把我钉死在罪人柱上!” 宁清洛蓦地笑了,眼底却是一片寒潭般的死寂:“你和宁远就像两个被挖空了脑子的傀儡,不思考,不查证,不追究!”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却字字如刀:“其实你们大可以直接说,何必找这么多借口?说你们只是想要我低头……想要我跪在你们脚下,求你们施舍一点信任……” 204 为何不能是今日?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她抬手,猛地扯下束发的白玉簪。 青丝如瀑,倾泻而下。 她用簪子抵住自己的喉咙。 银簪尖端的冷光在宁清洛雪白的颈间闪烁,她的腕骨微颤,簪尾已然抵进肌肤半寸。 一滴朱砂般的血珠顺着玉簪纹路蜿蜒而下,在素白的中衣领口洇开刺目的红梅。 "我说了今日不会出兰院……"宁清洛的声音像是淬了冰的琉璃,清冷易碎:"兄长是要看我血溅当场么?" 宁骁瞳孔骤然紧缩,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他看见妹妹眼中那片决绝的寒潭,这才惊觉她早已不是那个会拽着他衣袖讨糖吃的小丫头。 "胡闹!"宁骁的呵斥声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不过是让你去看看柔儿、看看娘亲,你至于吗?"锦靴无意识地碾过地上碎瓷,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清儿你疯了不成?非要跟我过不去你就能好了吗?你简直……"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那支累丝银簪又陷进去半分,血线已经爬到了锁骨。 屋檐滴水在青石板上敲出惊心动魄的节奏,就像某种倒计时。 "好好好……"宁骁颓然垂下手,玄色大氅上的金线孔雀纹失了光彩,"你赶紧把簪子拿开,我不逼你就是了。"喉结艰难地滚动,"但你就算是今日不去,那明日呢?后日呢?" 宁清洛的睫毛在苍白脸颊投下青灰的影子。 她缓缓移开银簪,发髻松散间,一缕青丝沾了颈间鲜血,如同朱砂画就的刺青。 宁清洛抚过颈间伤痕,指尖染了殷红,抬眸时嘴角弯起冰凉的弧度,染血的指尖轻轻推开雕花窗棂:"我明日会去看望母亲,但柔姐姐的话,就算了,柔姐姐不是都晕倒了,兄长还是赶紧去看看吧。" "清儿,为何不能是今日?"宁骁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抬手欲去碰她腕间伤痕,却被她侧身避开。 他微怔,一时被她眼中翻涌的痛意震住。 那不是任性,而是真真切切的失望与决绝。 "兄长为何……偏偏要在今硬要我过去?"宁清洛轻轻掀起裙摆,露出足踝缠着的素纱,已经洇出一片暗红,衬得她肤色更加惨白。她抬眼看他,唇边浮起惨淡的笑:"我的脚还在流血……兄长真的忍心吗?" 顿了顿,她语调更轻,却字字诛心。 "柔姐姐是兄长的妹妹,那我算什么?"宁清洛微微偏头,黑发垂落颈侧,衬得那一抹鲜血更加刺目:"就算是陌生人,也不该如此狠心吧?可为什么……兄长总是对我更过分呢?" 宁骁呼吸一窒,下意识反驳:"我没有……" "是啊,兄长从没有对我‘过分’的意思……"宁清洛讽刺地轻笑,眼尾泛红:"可偏偏做尽了过分的事,不是吗?" 宁骁张口欲辩,却哑然无言。 宁清洛盯着他,忽然轻声问道:"所以兄长今日非要逼我过去,是因为……柔姐姐说想见我吗?" 宁骁被宁清洛问的整个人怔住了,心里隐隐有着奇怪的感觉。 是啊,他为什么偏偏要今天就把宁清洛拉去见谢雨柔? 就算知道宁清洛生病了,就算是知道了宁清洛并非故意没有去陪伴宁夫人,就算看见宁清洛脚底的伤,而且那伤口崩裂都流血了,他还是硬是要把宁清洛弄去天香院,是为什么? 好像真的是因为谢雨柔跟他说,想见到宁清洛…… 就在宁骁思考的时候,宁赫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春桃。 “大哥这是做什么?!” 他一进屋,目光便钉在宁清洛血迹斑驳的裙角上,当即狠狠推开宁骁,几步冲到妹妹面前,扶着她颤抖的身子往椅间按去。 “别动……”宁赫嗓音发紧,目光扫过地面那串淡淡血痕,再抬头时,眼里已是骇人的寒。 “大哥你疯了?!清儿是你妹妹!你到底要逼她到什么时候?!” “我没有。”宁骁下意识后退一步,脸色难看:“她脚上的伤原本便未愈……” “未愈?!”宁赫冷笑,手指攥得咔咔作响:“那怎么出血了?既然是未愈那便是旧伤,旧伤为何会再伤流血?” “我并非故意拖拽她。”宁骁别开视线,声音发虚。 “是啊……”宁清洛轻笑,指尖拂过裙上暗红的血渍,抬起眼幽幽看他:“兄长并非故意拖拽我,让我脚底伤口裂开……也并非明知我在流血,却仍要强行拖我出兰院……对吧?” 她的语气极轻,却像刀子般剜进人心。 宁骁猛地盯向她,眼里翻涌着莫名的怒与痛:“清儿……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宁清洛迎上他的目光,缓缓弯唇,眼底却半点笑意也无:“我自然知道……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 整个室内骤然静了下来,唯有烛火噼啪炸裂的声响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宁赫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额角的青筋根根暴起。他猛地向前跨了一步,骨节分明的手指死死攥住宁骁的前襟,手背上青紫色的血管狰狞可见。 "大哥……"宁赫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带着令人胆寒的怒意:"你到底想做什么?"他的另一只手已经握成拳头,指节泛白,眼看就要砸向宁骁的面门。 宁骁的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喉结滚动了一下,刚要开口辩解…… "二兄不要动怒。"宁清洛忽然出声,嗓音虚弱却清晰,她扶着桌沿慢慢站起身来。 阳光斜斜地照在她苍白的脸上,那张脸上挂着若有似无的苦笑:"兄长只是想让我去看看柔姐姐,再去给母亲跪下认错罢了。" 她说到"认错"二字时,尾音微微发颤,像是被刀割一般疼痛,却还要强撑着说下去:"虽然女儿至今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里做错了。更不明白,为何柔姐姐一时气急晕倒,就要算在我头上。" 宁赫闻言,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他死死盯着宁骁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大哥的份上,我早就……"他咬着牙,声音里翻涌着无尽的恨意:"早就想打死你了!" 说罢,他猛地发力,将宁骁狠狠推搡了出去。 宁骁踉跄着后退几步,衣袖扫翻了桌上的青瓷茶盏,碎瓷片四散飞溅,茶水在地上洇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滚!"宁赫一声厉喝,声震屋瓦。 宁骁狼狈地站稳身子,嘴唇蠕动着似乎还想说什么。 可当他触及宁赫如刀的目光,以及宁清洛那双盈满失望的清冷眼眸时,终究是垂下了头。 他的背影在雨夜里显得格外单薄,步履沉重地迈出门槛时,还在阶上绊了一下,扶着门框才没摔倒。 宁赫重重关上房门,木门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他转过身,看见宁清洛正弯腰捡拾地上的碎瓷片,纤细的手指刚触到锋利的边缘。 "别动!"宁赫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让下人来收拾。"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像是怕惊扰到什么似的。 宁清洛抬起脸看他,眼睛红得厉害,却没落下一滴泪。 205 怎么回事?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她的影子投射在墙上,单薄得像一株随时可能折断的芦苇。 “二兄……"宁清洛轻声唤道,嗓音沙哑:“谢谢你,我……" “跟我客气什么……"宁赫厉声打断她,手却不自觉地收紧:"你是我的妹妹,我帮你不是应该的吗?" 宁清洛望向紧闭的窗棂,嘴角牵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是啊,我是你妹妹,可我也是兄长的妹妹,但兄长为什么现在如此对我,对我就连对一个外人都不如……" 窗侧的阳光将宁赫紧蹙的眉峰映得更加锋利。 他伸出手,轻轻拨开宁清洛额前散落的发丝,温声道:“他是脑子不好,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声音低沉,却蕴着几分压抑的怒意,“今日可有按时吃药?" 宁清洛尚未回答,门外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春桃脸色惊惶地跌进门来,裙角还沾着药渍,显然是一路小跑过来的。“禀二公子!"她扑通跪下,声音发颤:“小姐的药……奴婢、奴婢不小心弄洒了……"她低着头,肩膀瑟缩着,像是害怕被责罚。 “怎么回事?"宁赫沉声问道。 春桃眼眶泛红,手指绞紧了衣角,嗓音里带着哭腔:“方才大小姐身边的秋菊突然跑来传话,说老夫人要见小姐,奴婢一时慌了神,结果转身撞上了桌角……"她说着,身子微微发抖:“药碗便……翻了。" 宁赫眼神一凛,却没有责怪她,反而伸手虚扶了一下:“起来吧,这不怪你。" 春桃怯怯地抬头,却见宁二公子语气虽冷,眼底竟带着一丝罕见的宽和:“若不是大哥没事找事,也不会害得清儿耽误喝药。" 宁清洛靠坐在软枕上,指尖轻轻摩挲着锦被上的绣纹,沉默不语。 春桃这才稍稍稳了心神,赶紧弯腰收拾地上的碎瓷片。 瓷片零零散散,映着烛光,像是割裂的月亮碎片。 她小心翼翼地一片片拾起,低声道:“奴婢这就去再煎一份。" “去吧。"宁赫淡淡道。 待脚步声渐远,屋内一时静得只剩下窗外风打窗户的轻响。 忽地,宁清洛眸光一闪,手指探入袖中,轻轻抽出一张被揉皱的纸条,递到宁赫手中:“二兄,看看这个。" 宁赫一怔,接过纸条时,指尖触到她微凉的指节,不由得眉头一紧。 纸条上歪歪斜斜地写着几行小字。 “千万不要去天香院,否则要出大事。" 宁赫神情骤变,眼神锐利如刀:“这是什么意思?" 宁清洛摇头,眼中浮起几分疑惑:“我也不清楚。方才兄长一直在,我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等现在才能给二兄看。" “是谁给刘嬷嬷的?"宁赫捏紧纸条,声音压低了几分。 “不知道。"宁清洛蹙眉:“刘嬷嬷只说悄悄塞给她,就匆匆走了,连话都没来得及多说。" 两人对视一瞬,皆从彼此眼中看出了凝重。 “事关紧要,不能拖延。"宁赫猛地起身,走至门边,低声唤道:“刘嬷嬷可在?" 不多时,刘嬷嬷蹒跚着走了进来,脸上还带着惊慌之色。 她一进门,见宁赫手里拿着刚刚她送给宁清洛纸条,便压着嗓音道:“二公子,小姐,可算找到机会说了……老奴可是憋坏了,刚刚大公子在这里,老奴就担心小姐被大公子带走了。" 宁清洛声音很低,却含着迫人的冷静:“刘嬷嬷,这纸条你是怎么得来的?" 刘嬷嬷左右环顾一番,确认门外无人,这才从袖中掏出一块绣着暗纹的帕子,擦了擦额头细汗:“今儿早上,大公子来了没多会的时候,老奴去库房取些丝线,刚走到拐角,一个面生的丫环突然撞了老奴一下,塞给老奴这纸条……老奴一看纸条上的内容,就觉得肯定是大事,就赶紧的进屋偷偷塞给小姐瞧了,但碍于当时大公子还在,老奴也不好多说什么。" “面生的丫鬟?"宁赫眼神一厉:“可认得是谁院子里的?" 刘嬷嬷摇头:“那丫头戴着斗篷,遮了大半张脸,说话也压着嗓子,只说是'别去天香院',然后塞了纸条就跑了。" 宁清洛眉梢微微挑起:“她说话时声音可有什么特点?" 刘嬷嬷眯眼想了想,忽然一拍大腿:“对了!她一开口,那声调……像是江南那边的口音!" “江南口音?"宁赫的指尖蓦地收紧了那方泛黄的纸条,冷眸如霜般沉沉凝着刘嬷嬷。 他锋利的轮廓上投下阴影,将眼中的锐利衬得愈发慑人:“府里除了几个老嬷嬷,谁还带江南口音?" 宁清洛轻抿着唇与他对视一瞬,那双秋水般的眸子微微闪动,似有锋芒掠过,却又转瞬成了雾蒙一片。 她缓缓摇了摇头,吐出三个字:“不知道。" 屋外一阵风吹过,树影婆娑间发出沙沙声响。 刘嬷嬷不自觉地拢了拢衣衫,额上沁出几滴细汗。 按理说这位在府中伺候了大半辈子的老嬷嬷,对府里上下人等早已熟稔于心,就算是生面孔也该有三分印象。 此刻却如此笃定是个不认识的? 宁赫眉头微蹙,修长的手指轻轻叩击着桌沿,嗓音低沉如深潭:“刘嬷嬷,你怎么那么肯定是个生面孔?"他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老嬷嬷惊慌的神色:“会不会是平常见过但不熟悉的?那人戴着斗篷,一时分辨不清也未可知。" 刘嬷嬷布满皱纹的手紧紧攥着帕子,指节都泛了白:“二公子,老奴在府上足足四十三年了,从老爷还是垂髫稚子时就在府里伺候。"她的声音突然压低,带着几分不安,"这些年来进进出出的下人,就算是粗使小丫头,老奴也能认个脸熟。" 窗外忽地传来树枝断裂的脆响,惊得刘嬷嬷浑身一颤。 她下意识地朝门口张望了一下,才继续道:“那丫头虽戴着帽子遮了大半张脸,可身形、走路的姿势都是陌生的,更重要的是……"她咽了咽口水:“咱府上现在根本没有江南口音的年轻丫头!那几个带江南腔调的,都是跟老奴差不多年纪的老东西了。" 宁清洛的手指轻轻敲打在桌面上,在寂静的室内发出轻微的“哒哒"声。 宁清洛若有所思地把玩着腰间玉佩,指尖在凹凸的纹路上轻轻描摹:“刘嬷嬷,你仔细想想,近来各院可有什么新进的人手?" “这……"刘嬷嬷面露难色,额头上的皱纹更深了:“按理说各院添人都是要经过管事那边的……" 宁赫突然站起身,玄色衣袍在烛光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刘嬷嬷,你去打听一下。"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看看府上最近是不是暗中进了新人。" “老奴这就去。"刘嬷嬷福了福身,正要退下,突然又想起什么似地转身:“二公子,那纸条您一定要帮小姐查清楚了,太吓人了,收到这种东西莫名其妙,老奴都替小姐心提到嗓子眼了。" 宁赫将纸条重新折好,声音冷冽如刀:“我自会查个明白。" 206 是不是看错了?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待刘嬷嬷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宁清洛忽然轻声道:“二兄觉得,这会不会是谢雨柔想要害我,有人看不惯,给我送来了这个条子?如若不然,今日兄长为何那么执着把我拽去天香院?" “嘘……"宁赫突然抬手制止了她的话,目光锐利地扫向窗外。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从廊下传来,像是有人轻手轻脚地踩过落叶。 两人屏息凝神,那脚步声却骤然消失。 窗外只剩下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和远处隐约的更鼓声。 宁赫的眼神暗了暗,声音压得极低:“看来这天香院,今日本应该很是热闹,结果你不接招,天香院就热闹不起来了。" 阳光从云缝中泻下一线清辉,恰好落在宁清洛纤长的睫毛上,投下一片细碎的阴影。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纸条边缘,眼底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 “二兄,我总觉得柔姐姐的问题很大,不知道你那边这段时间有没有查出什么?柔姐姐她……"宁清洛的话未说完,突然听见院墙外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像是瓦片被踩动的声响。 宁赫猛地起身,身形如猎豹般悄无声息地移至窗边。 屋外纷扬的雪片无声落下,室内铜炭盆里炭火烧得正旺,偶尔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宁赫指节分明的手突然按在腰间佩剑上,玄铁剑鞘映着从窗棂透入的惨白冬光,冷芒刺目。 他那修长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白,骨节嶙峋如山巅积雪。 整个暖阁陷入诡异的静谧,连宁清洛手中捧着的热茶都不再冒出白雾,仿佛连暖炉的热度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警惕驱散。 窗外积雪压断枯枝的脆响,在这寂静里显得格外惊心。 “我去看看......"宁赫嗓音低沉,薄唇间呼出的白气转瞬消散。 他不等回应,转身时墨色大氅划出一道凌厉弧线,腰间玉坠相击发出清脆一响。 宁清洛独自留在原地,纤白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 茶已凉透,映出她蹙起的秀眉和微微颤抖的唇瓣。 约莫半炷香后,宁赫踏雪归来,肩头落满雪花,靴底带进的冰粒在地毯上渐渐消融成深色痕迹。 “后院的背阴,地上的雪还没有融化,地上有脚印。"宁赫声音似屋檐下垂挂的冰凌,透骨寒凉:“但我出去的时候,人已经离开了。" 宁清洛猛地抬头,阳光透过窗纱映在她眼底,泛起细碎的金光:“会是什么人?"她声音里带着冬日里少有的紧张气息,连呼吸都轻了几分,生怕惊扰了这紧绷的气氛。 宁赫这才想起,一月前给宁清洛安排的高手护卫。 他浓眉紧蹙,眉宇间的阴翳如同窗外压顶的铅云:“宁袅呢?" 宁清洛闻言肩头一松,唇角牵起一抹无奈,垂眸时睫毛在颊上投下蝶翼般的阴翳:“我担心母亲再去紫檀院闹腾,就把宁袅留在紫檀院保护晚娘了。"她话音未落,窗外忽起一阵狂风,将檐角铜铃吹得叮当作响,似是为这场对话谱出一段不祥的配乐。 寒风卷着枯枝拍打窗棂,发出细微的“咯吱”声响。 炭盆里的火微微摇晃,映在宁赫冷峻的侧脸上,光影跳跃间,他眸色沉沉,如同深渊里凝着的寒冰。 他猛地一拍桌案,檀木小几上茶杯震得叮当作响,茶水溅出,沿着案沿缓缓滴落。 “晚娘那里自有人保护!”他声线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 宁清洛抬眸看去,只见宁赫眉心拧得极紧,指节在案上叩出冷硬的声响:“宁袅是我安排给你的,若今日她在,怎么会让那贼人逃跑?就算是那个送纸条的丫鬟,宁袅都能给你扣下!” “你说什么?”宁清洛忽地抬眸,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光,像是风雪夜里骤然点亮的灯烛。 “什么我说什么?”宁赫冷嗤一声,眸光扫向她。 宁清洛指尖攥紧了袖口,雪白狐毛袖缘在她指间绞出褶皱。 她静了一瞬,忽地抬眸直视宁赫,嗓音微凉:“二兄说,晚娘那里自然有人保护……意思是,晚娘的身边也有二兄安排的影卫?” 宁赫唇角微抿,眼神微凝一瞬,随即侧身看向窗外,目光落在那片纷扬的雪雾里,轻声道:“没有。” 宁清洛眉心一跳。 “晚娘那里若真有我安排的影卫,她怎么可能被娘为难成那样?再说,若是晚娘那里有我安排的影卫,宁袅就告诉你了,你也不用因为担心晚娘把宁袅留下了。”宁赫倏地冷笑,眸底泛起寒芒:“我只是想着,爹应该是有安排会功夫的人在晚娘身边。”他顿了顿,声音压得很低:“晚娘后院的那两个小厮,看着憨厚笨拙,可实际上都身负武艺,且功夫不弱。” 宁清洛眼皮倏地一跳。 她指尖微微发冷。 回想着晚娘那个偏僻院落中那两个沉默寡言的仆人,平日里只管洒扫,从不多言,就连晚娘被打脸罚跪那日,他们也只是低着头沉默地站在角落里。 怎么会是会武功之人? “我这两次去,从未见他们出手过。”她声音微微发涩:“二兄是不是……看错了?” 屋外风声倏地一滞,天地间似有一瞬静谧。 宁赫眸光幽深,缓缓转向她,薄唇轻轻吐出一句:“我不会看错。” 顿了顿,他眸色深暗如夜:“除非……” 宁清洛心头猛地一沉:“除非是,父亲……不愿让他们出手。” 话落,屋内一片死寂。 半晌,宁清洛忽地掀开锦被站起,袖中掌心已被掐出几道红痕:“我要去找父亲。” 宁赫眸中闪过一瞬复杂的情绪,却仍是伸手拦住她:“等等。” 宁清洛侧首看他,眼中寒芒未退,嗓音却冷得像是结了冰:“二兄想拦我?” 宁赫不语,只是眸光沉沉地看着宁清洛。 屋内炭火渐渐微弱,风吹过窗棂,一片苍茫冷寂里,宁清洛忽地轻笑一声,甩袖挣开宁赫的阻拦,径直朝门外走去。 “就算二兄拦着,我也要去问个清楚。” 呼啸的北风狠狠拍在窗棂上。 宁清洛刚一迈出门槛,冷风便如同利刃割面,灌入她的袖口和领口。 她咬紧牙关,刚要继续往前,忽然一双强劲的手臂猛地从身后揽住她的腰肢。 “啊!” 宁清洛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已被腾空抱起,天旋地转间,后背重重地砸进了柔软的衾被之中。 “二兄你要做什么,你放开我……”宁清洛怒喝一声,挣扎着要起身。 宁赫单手便将她按住,眸色暗沉如潭,冷声道:“别动!” 宁清洛娇怒的瞪着宁赫,胸腔剧烈起伏,眼中寒芒几乎刺穿他的眉眼。 脚上的伤口因剧烈挣扎再次渗出血丝,在洁白的袜子上洇开点点腥红。 “二兄为何拦着我?”宁清洛声音如冰:“所以父亲在府中?” 宁赫没有回应,只是从旁边的矮柜上取来伤药,俯身去按她的脚踝。 宁清洛猛地往后一缩,踢开他的手,冷喝:“别拦着我,我现在立刻马上就想要知道个清楚明白……” 宁赫眸光微沉,再次伸手,这一次毫不留情地扣住她的脚腕,力道之大,几乎要在她肌肤上烙下红痕。 “你脚上还有伤,现在还不能出去。”宁赫嗓音低哑:“就算要问父亲,也不急在这一时。” 宁清洛眼中怒火燃烧,纤细的手指攥紧了身下的锦被,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我现在就是搞不明白!父亲到底是怎么想的?” 207 疼吗?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她声音骤然拔高,带着几分尖锐:“若那两个人是父亲安排的,而且还会武功,为什么第一次晚娘在紫檀院被打得那么惨他们都不出手?” 宁赫手上动作顿了顿,眼帘微垂,长睫遮住了眸中情绪。 “若是父亲命他们不准出手……”她咬牙,嗓音几乎被愤怒撕裂:“那么父亲把那两人留在晚娘身边的目的是什么?到底是要保护晚娘,还是要监视晚娘?” 宁赫静默片刻,终于抬眸直视她,瞳孔幽黑如墨,深不见底。 “这些答案,我也好奇。” 他声音沉稳,指腹却轻轻擦过她伤口边缘,带起一阵尖锐的刺痛。 她吃痛地“嘶”了一声,眼中水汽微微浮动。 “但凡事……”宁赫缓缓收紧握着宁清洛的手掌,语气不容置疑:“尤其是这种事情,都是急不得的。” 宁清洛冷笑,试图再次挣开宁赫的桎梏,却被宁赫一把按了回去。 宁赫的掌心灼热,如同烙铁般烫贴着宁清洛的肌肤,不容抗拒。 “先治伤。”宁赫语气不容反驳,手指已经拧开了药瓶:“然后……你再去问个明白,等我包扎好了,我绝不拦你,我还会送你去,陪你一起。” 宁清洛胸口剧烈起伏,死死盯着宁赫。 宁赫眉眼深邃,鼻梁高挺,下颚线紧绷如同刀刻,俊美却危险。 她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宁赫已经不再是那个会由她任性胡闹的二哥了。 两人僵持许久,宁清洛终于败下阵来,无力地仰倒在榻上,仰面看向床顶的雕花,声音微哑:“你不许骗我。” 宁赫眸色一暗,手指微微收紧了一瞬,最终,缓缓松开。 刺骨的寒意尚未褪去,屋内炭火微弱,烛影将宁赫的身影拉得极长,沉沉地笼罩在床榻上的宁清洛身上。她侧躺着,脚踝被他牢牢扣住,肌肤暴露在冰冷的空气里,泛起一阵细小的战栗。 宁赫半跪于床畔,低眸看去……她白皙的脚底被尖锐的碎石划开一道细长的伤痕,血迹已经半凝固,却仍有些微的血珠渗出,蜿蜒往下,沿着足弓滴落在床褥上,洇开几朵暗红的梅。 宁赫眉心微蹙,眼底划过一丝阴翳。 “疼吗?” 他嗓音低哑,指尖触上她的伤口边缘。 宁清洛指尖一颤,下意识想抽回脚,却被他扣得更紧。 “不疼。”宁清洛别过脸,声音生硬冷淡。 宁赫眸色更沉,未再多言,径直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瓷瓶,里面是上好的金疮药。 原本他是打算拿给宁清洛以备不时之需的,谁知道宁清洛能直接就用上。 宁赫拇指一推,将瓶塞挑开,药粉倾倒在掌心,一股清苦的草药气息弥漫开。 他低声道:“忍着。” 话音未落,他掌心蓦地覆上宁清洛的伤口。 “嘶!”宁清洛浑身紧绷,脚踝在宁赫掌中猛地一挣,却被宁赫死死按住。 痛…… 药粉沾染血液,如同烈火灼烧,渗入血肉。 宁清洛不自觉蜷起脚趾,指甲几乎要将掌心掐破。 宁赫的手指却稳稳地按压着伤口,分毫不退,指腹的温度滚烫,像是最残酷的刑罚与最缱绻的安抚并存。 “疼就叫出来。”宁赫嗓音沉沉,目光紧锁着她的脸:“逞强做什么?” 宁清洛咬着唇,眸中隐有水光,却仍死死忍着,不肯泄露半分软弱。 宁赫盯了她片刻,眼底掠过一丝异样,随即低头继续处理伤口。 他取过雪白的细纱布,指尖捏着边角,轻轻托起她的脚掌,缠绕而上。 他包扎的动作极稳,纱布一圈圈缠上,指节偶尔擦过宁清洛脚心的肌肤,激起宁清洛细微的颤抖。 最后一圈缠完,宁赫用牙齿咬断多余的纱布,手指在宁清洛脚踝处打了个结,这才抬眸看宁清洛。 “现在老实了,不闹了?”宁赫语气低沉,似嘲似问。 宁清洛垂着眼睫,半晌才低声道:“我原本就没有闹……” 宁赫静静看她两息,终于松开扣住宁清洛的手。 他的温度一撤,宁清洛立刻收回脚,整个人往后退了退,缩回床榻最里侧。 可宁赫的影子仍笼罩着她,如同寒夜里最牢固的囚笼。 屋外冷风依旧。 寒风卷着细碎的雪粒,从窗缝里钻进来,在屋里打了个旋,扑灭了角落里最后一截残烛。 宁清洛站在窗前,指尖摩挲着冰凉的窗棂,眸光深沉如夜。 “砰"身后传来柜门被粗暴拉开的声音。 宁清洛下意识回过头,便见宁赫站在她的衣柜前,高大的身影几乎要将整个柜门遮挡。 宁赫的手指修长有力,此刻正毫不留情地翻动着宁清洛的衣物,缎面的春衫、轻薄的秋裙,无一幸免地被拨到一旁。 “你做什么?"宁清洛皱眉。 宁赫充耳不闻,忽然从最底层扯出一件雪白的狐裘,那狐裘边缘嵌着银线绣的云纹,在昏暗的室内依然泛着柔光。 宁赫看也未看,将狐裘团成一团,径直朝她掷来。 “穿上。"他声音低沉,不容置疑。 狐裘带着他身上特有的冷松香扑面而来,宁清洛下意识抬手接住,柔软的皮毛蹭过她的脸,带着些微的凉意。 她低头看了看怀中蓬松的衣物,又看了看他阴沉的脸色,一时间有些莫名其妙。 这边男人已经继续在衣柜里翻找,动作越来越快,指尖拨动衣物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最后他"砰"的一声关上柜门,眉心紧蹙:"怎么都这么单薄?就没有厚实些的棉衣?" 宁清洛这才明白他在找什么,嘴角不自觉扬起一丝嘲讽:“我不喜欢穿着厚实的衣服。"她将狐裘展开,雪白的皮毛衬着她的脸越发小巧:“臃肿得厉害,不方便行动。" “行动?"宁赫转过身,深邃的眼睛直视着宁清洛:“你要什么行动?上树还是爬墙?" 他说话时向前逼近一步,屋内昏暗的光线让他英俊的脸庞半明半暗,高挺的鼻梁投下一道凌厉的阴影。 宁清洛被他逼得后退了半步,后背抵上冰冷的窗框:“那倒是不用......" “我明日去给你置办点厚实的衣服。"宁赫打断她,声音冷硬:“你必须穿。"他伸手推开半掩的窗户,冰冷的空气立刻涌进来:“今年的冬天特别冷,前几天一直连续下雪,往年哪有过这样的天气?" 208 去书房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刺骨的寒风刮得宁清洛脸颊生疼,宁清洛下意识往狐裘里缩了缩。 “你若不穿着厚实点......"宁赫忽然俯身,俊美的脸庞在她眼前放大,她能闻到他呼吸间的茶香:“天天病着吧。" 这威胁说得平淡,却让宁清洛心中一凛。 她见过他威胁人的样子,越是平静,后果越严重。 “我知道了。"宁清洛轻声答应,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狐裘边缘。 风声更大了,屋里温度似乎又降了几分。 宁清洛看着眼前人挺拔的身影,忽然意识到自己对他了解实在太少。 宁赫是什么时候开始这般在意她的冷暖的? “二兄……"宁清洛忽然开口,抖开手中的狐裘:“你给我这个干嘛?" 宁赫挑眉,伸手替她拢了拢领口:“不是闹着要去找爹吗?"他修长的手指掠过她的下巴,似有若无地擦过她的肌肤:“爹现在应该在书房。" 宁赫的指尖很凉,但被他触碰过的地方却莫名发烫。 宁清洛垂下眼睫,掩去眼中的波动。 “我跟你一起去。"宁赫已转身走向门口,背影挺直如松:“我也想听一听......"他回过头,唇角勾起一丝冷笑:“爹是怎么狡辩的。"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很轻,却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刺破了屋内凝滞的空气。 宁清洛怔怔地看着他推门而出的背影,风雪立刻从敞开的门缝里灌进来,带着凛冽的寒意。 她下意识裹紧了身上的狐裘,柔软的皮毛贴着她的颈侧,莫名让她想起方才他指尖的温度。 她深吸一口气,追了上去。 院落寂静,石径上的薄冰映着暖阳光晕,晶莹剔透却又暗藏锋利。 宁清洛推开房门时,冷风携着几片梅瓣拂过面颊。 她低头拢了拢狐裘领口,正欲抬脚,余光却倏地瞥见了站在梅树下的身影。 宁赫倚在树旁,墨色的大氅衬得他身形修长而冷峻。 他本就生得极俊,如今这般立在雪中,更添几分疏离淡漠。然而,那黑沉的眸子在捕捉到她的一瞬,却骤然变得锋利,像是猎人终于看见了猎物般,倏地盯紧。 下一刻,他抬起脚步,径直朝她走来。 宁清洛见他神色不对,本能地退了半步,想避到一旁,谁知她仅迈出一步,便见宁赫眸色骤沉,抬手抓住她的胳膊,手指强势地穿过她的狐裘袖口,精准地扣住她纤细的手腕。 他的力道恰到好处,既令她无法挣脱,又不会让她觉得痛。 “二兄……”宁清洛蹙眉想说什么,却被宁赫直接打断。 他另一只手探下来,托住她的手肘,略一用力,将她的重量完全引到自己的手上,让她几乎不必自己施力踩地。 这般扶持,几乎是把宁清洛当成了易碎的瓷器般小心对待。 宁清洛耳根微烫,下意识挣扎了下,脚刚踩实地,膝盖一屈,便觉一股尖锐的疼痛钻入骨缝。 她指尖猛地蜷了一下,却又飞快地松开,脸上恢复平静:“二兄,不用这样,我腿好好的,而且包扎得厚实,一点也不疼。” 宁赫眯了眯眼,显然不信她这副逞强的模样。 他冷笑一声,手上的力道分毫不松,反而更加重了几分托举的力道,近乎是将她半提半抱地控制住。 “伤口现在还不能太过挤压。”宁赫语气不容辩驳。 宁清洛咬了下唇角,仍试图挣脱:“二兄,真的不用搀扶我,我还不是七老八十的老太太,只是有点疼,稍微有一点而已,我能撑得住……” 话音未落,宁赫突然侧眸看她一眼,那眸光黑沉沉的,如深渊般摄人心魄。 “你再说一个字……”宁赫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危险的气息,手掌忽地收紧,猛地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一下:“我就直接抱你过去。” 宁赫语气平静,却含着不容违逆的强势。 宁清洛浑身一僵,心跳蓦地漏了一拍。 她毫不怀疑他说到做到,毕竟从小到大,这位兄长从不是开玩笑的人。 权衡片刻,她终究抿紧了唇,不再挣扎,任由他这般近乎半搂半扶地带着她往前走。 脚下的雪被踩得咯吱作响,宁赫的手掌贴在她的腰侧,温度透过衣料渗透进来,莫名灼人。 宁清洛偏过头,试图忽视他身上的冷松香。。 宁赫的手指收紧,在她腰间警告般地捏了一下。 “别乱动。”宁赫低声道。 宁清洛无声地咬紧下唇,终于彻底安静了下来。 雪后的庭院静得近乎萧瑟,青石小径伤很多地方没能得到阳光的照射,雪还未融化,有的地方甚至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青石小径上铺着的薄雪被两人的步履碾碎,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宁赫一路扶着宁清洛,半搂半揽,行走的动作极缓,倒像是刻意在拖延时间一般。宁清洛的狐裘微微擦过他的袖口,柔软的白毛沾了几粒树枝上抖落的晶莹雪末,又被风轻轻拂去。 宁赫低头看宁清洛一眼。 宁清洛鸦羽似的睫毛低垂着,在雪白的脸颊上投下一片浅淡的阴影。 她的呼吸平稳,却比往日略快几分,显然是脚上的伤口仍是疼的。 “到了。” 宁赫停步,松开了托在宁清洛腰间的手。 前方几步,便是宁尚书的书房。 檐下的风铃在寒风里微微摇曳,发出清冽的声响,衬得庭院越发静谧。宁赫侧身站定,单手负在身后,眸光浅浅地落在宁清洛的侧脸上。 “我就不进去了。”宁赫淡淡道。 宁清洛原本准备迈步,闻言身形一顿,抬眸看他,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二兄不是要亲自听一听父亲是如何狡辩的吗?” 宁赫唇角噙着笑,眼底却是一片凉意:“我不像是你,我在外面一样可以听……”他略一扬眉,声音压得极轻,又充满了自信:“窗户根、门外、房顶,都行。” 他边说,修长的指尖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宁清洛的肩,指腹稍稍用力,似是催促她动作快些。 宁清洛被他这般明晃晃的“听墙角”之言噎了一瞬,随即忍不住低笑了一声:“也对,二兄考虑的周到。” 她慢悠悠理了理自己的袖口,眼中浮起一抹狡黠:“二兄若是想听墙角,没人能拦得住,是我没想到。” 她说着,稍稍朝他倾身,唇齿间呼出的白雾几乎要拂到他的下颌上:“那……我便先进去找父亲了。” 话音落,她已抬步向前。 裙角带起几片残雪,背影纤细又挺拔,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的犹疑。 宁赫目送她走进书房,唇角弧度未变,眼底的情绪却渐渐沉了下去。 他静立须臾,忽地低笑一声,转身走向一旁的梅树。 枝头的积雪簌簌落下,宁赫的身形倏然一掠,竟真的无声无息地上了院墙一角。 书房外积雪簌簌,宁清洛轻叩门扉,指节与檀木相触的声响在寂静的院落里格外清脆。 宁清洛指尖微微发烫,不知是寒风所冻,还是心头那股隐隐的躁意。 屋内墨香氤氲,宁尚书正立于黄花梨画案前,狼毫在生宣上游走。听见叩门声,笔锋稍顿,一滴浓墨在山水间洇开。 宁清洛走进书房的时候,宁尚书并未抬头,声音如寒潭般深沉。 宁清洛推门而入,暖阁里银炭烧得正旺,却驱不散宁清洛眉间的寒意。 “父亲。"宁清洛立在屏风旁,看着那幅即将完成的雪景图。 山峦如刀,风雪肆虐,一株红梅独傲绝壁。 “身体可好些了?"宁尚书终于搁笔,抬眼的瞬间,目光如秤般将她上下称量。案头的松烟墨块泛着冷光,映得他眼角的细纹愈发深刻。 209 那她是谁?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已经好多了,谢谢父亲关心,让父亲担心了是清洛的不是。"宁清洛垂眸轻笑,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裙上绣着的缠枝纹。 茶釜里初沸的水声忽然一滞。 簌簌的寒风掠过庭院,卷起细碎的冰晶拍打在窗棂上,发出细微的脆响。 书房的炭火燃得极旺,可屋内却像浸在冰水中,寒意丝丝缕缕地从两人之间的沉默里渗透出来。 宁尚书搁下手中的狼毫笔,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片深重的黑,如他此刻的眼神般沉郁难辨。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而沙哑:“清儿,你跟我客气什么?"指尖轻轻敲击桌案:“你现在怎么像是跟我这个爹很不熟的样子?" 宁清洛站在书房中央,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袖口,素白的衣袖已被攥出深深的褶皱。她低垂着头,视线落在地面的青砖上,仿佛那里有什么值得专注细看的东西。 窗外一支残梅的影子斜斜地投在她的裙角,随着风的吹拂轻轻晃动,像在无声地嘲弄这僵持的氛围。 “我知道……”宁尚书缓缓起身,绕过桌案走到她面前,他的身影笼罩下来,影子将她整个人都覆盖:“自从你从女德司回来之后,就很不寻常。"他的声音里压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不仅是对我……你对你娘亲更是疏远。" 宁清洛的指尖微微颤抖了一下,随即握紧成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那细微的疼痛像是某种支撑,让她不至于在这沉重的氛围里崩溃。 可她却仍然没有说话,只是头垂得更低了些,仿佛要将自己整个藏进这片阴影中。 宁尚书的眉头皱得更紧,他伸手想碰她的肩膀,却在即将接触的那一刻停住,最终缓缓收回:“那两年……是不是把你的心都伤透了?" 宁清洛从女德司回来,宁尚书见到她的时候,宁清洛的状态跟对宁尚书说话的口吻,就让宁尚书整个人都不好。 那是很刻意的距离。 女德司像是抹杀了很多东西,抹杀了宁清洛的活泼,也抹杀了他那个爱撒娇爱胡闹的女儿。 正是知道宁清洛以前的样子,所以在看到宁清洛现在的样子的时候,宁尚书就更加难过了。 宁尚书其实并不是一定要让宁清洛叫出那声爹爹,宁尚书只是想要回之前的女儿,之前他的失误而失去的女儿。 晚娘一直让宁尚书不要逼迫宁清洛,宁尚书知道,宁清洛如果不是真心愿意一声一声的叫爹爹,不管宁尚书怎么逼迫都是无用,也没有任何人能够逼迫宁清洛做任何事情,越是逼迫,越是会把宁清洛推的更远。 所以他一直都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包括宁清洛一直在叫宁赫二兄,宁尚书都没有说什么。 “爹爹的心……也像被刀绞着一样疼啊。"宁尚书声音低哑,像是喉咙里卡了一把沙砾:“你回来这么久,也就只有那么稀少的几次……才肯叫我一声爹爹。"他苦笑了下……"其余时候,一口一个'父亲',好像……好像在跟一个外人说话似的。" 宁清洛的呼吸明显滞了一瞬。 她的睫毛微微颤动,投下的阴影遮住了眼中起伏的情绪。 “但我从来没怪过你。"宁尚书转身,背对着她,望向窗外的落雪,声音低沉:“我总想着,时日还长,你总会慢慢变回来,总会再像小时候那样……唤我一声爹爹。"他的指尖轻轻敲击窗棂,像在计算时光的流逝:“可都已经这么久了……你还是不愿意吗?" 屋内短暂地陷入沉默,炭火偶尔爆出一个微弱的火星,却又很快熄灭。 许久,宁清洛终于开口,声音极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父亲多想了。"她缓缓抬眸,眼底像凝着一层薄冰,冷而淡漠:“父亲是长辈,是宁家的天,女儿自当……尊重对待。"她的语气平静得近乎疏离:“女德司的司主曾说过,女子当自持克制,不可僭越身份,不可肆意妄……" “够了!"宁尚书猛然转身,一掌拍在案上,震得砚台中的墨汁溅出几点漆黑的星子,在宣纸上晕开一片狼藉。 他胸口剧烈起伏,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锋利:“我不想听女德司的那些狗屁话!更不需要你把那些人的话烙印在心上!" 宁清洛被他突如其来的怒意震得微微一颤,但她很快稳住身形,嘴角扯出一个极浅的、苦涩至极的笑:“可事情已经发生了……"她轻轻地说,眼波如一潭死水,无风无浪:“女儿也……确实记在心上了。" “清儿……"宁尚书的声音仿佛骤然衰老了几分,带着深深的疲惫和痛楚:“时间总会冲淡这些的……"他伸出手,想触碰她的脸,却又在半空停住,最终颓然垂下。 宁尚书面色不改,从青瓷罐中舀出两匙顾渚紫笋,动作从容得仿佛在谈论今日的雪势。 冬日的书房里,炉火烧得正旺,红炭在青铜兽炉中毕剥作响,偶尔迸出细碎的星火。 茶香氤氲,白雾从青瓷茶盏中袅袅升起,模糊了宁清洛低垂的眉眼。 宁赫执一柄乌木扇子,轻轻敲着掌心,笑意浅淡:“你昨夜与晚娘下棋,听说赢了她?" 她抬眸,纤长的睫毛在烛光下投下一片浅淡的影,声音轻缓:“侥幸而已,多亏她让着我。" 扇骨敲击掌心的声音一顿。 宁赫侧头,眸光如凝住的墨,深沉而平静:“怎么,现在既不愿唤‘晚娘’,也不愿唤‘小娘’了?" 书房里一时寂静,炭火燃烧的噼啪声清晰可闻。 宁清洛手中的茶盏搁在案上,发出极轻的一声响。 她指尖摩挲着杯沿,半晌,开口时,声音极轻,却字字分明:“她不是小娘……也不是晚娘……" “那她是谁?"宁赫微微倾身,扇子抵在桌上,眸光似笑非笑,带着三分压迫。 窗外忽起一阵长风,廊下的风铃叮咚作响,惊落一枝积雪。 “她是我娘亲。"宁清洛抬眸,眼里映着烛光,分明平静,却又似暗涌湍流:“不然还能当作什么?" 宁赫唇角微扬,声音极轻,却似寒冰沁骨:“你从前可不是这么想的。" “从前不知道是一回事。"她直视他,指尖在案下轻扣,指甲无声陷进掌心:"如今既已知晓,若不认,实在是不应当了。" 话音落下,屋内静得可怕。 窗外梅枝忽地一颤,抖落簌簌积雪。 宁尚书眼眶发红,眼底浮着一层薄薄的水光,指尖死死扣住桌沿,声音沙哑得不成调:“你……终于肯认她了?"说话时,那滴泪终究没忍住,顺着苍老的面庞滚落,砸在墨迹未干的宣纸上,晕开一片深色的水痕。 宁清洛垂眸盯着那片洇湿的墨痕,指甲无意识地掐进掌心。 这般情状若再继续下去,只怕宁尚书真要嚎啕大哭起来。 宁尚书年轻时从没这么失态过,自从人过中年,就开始多愁善感爱哭了起来。 宁清洛不动声色地往窗边挪了半步,让穿堂风拂过微微发烫的耳根。 210 提点现在的事情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恰在此时,窗棂外的梅枝被风雪压得轻颤,一抹晃动的影子掠过她的手背。 宁清洛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她怕宁尚书大哭起来,耽误事的很。 正巧,宁清洛余光瞥见那片晃动的影子,唇边笑意渐深。 宁清洛眸光微动,唇角蓦地浮起一丝浅笑,转瞬即逝。 她忽地走近画案,葱白的指尖虚虚悬在那幅雪景图上方:“父亲这幅《寒山积雪》,可是临摹的蒋大师手笔?" 宁尚书猛地抬头,脸上还挂着来不及擦的泪,诧异道:“你怎么知道......"话刚出口便噤了声,脸色倏地煞白。 窗外骤然一阵风雪呼啸,吹得案上镇纸哐当一响。 宁尚书立马察觉到自己说的话有问题,哪里会有人都不知道自己女儿的喜好的,如果这都不知道,还算什么爱女儿。 可…… 宁老爷子好像以前说过,宁清洛不喜欢画画,也不喜欢看画,所以他这一句好像问的也没什么问题。 满室死寂中,宁清洛慢条斯理地抚过画卷边缘,指尖沾了点儿未干的墨,在宣纸上拖出一道纤细的蓝灰色痕迹。 宁清洛突然轻笑:“记得多年前,卢侍郎家的嫡女,最是痴迷这类雪景图,女儿前儿在她闺阁里见过类似的。" “是……是吗?"宁尚书喉结滚动,狼狈地用袖口抹了把脸。 宁尚书又忽然记起宁老爷子曾说,清洛自小见了画笔就躲,连赏画宴都找借口推脱。这么想来,方才那问话应当……应当不算破绽?可为何她垂眸抚画的模样,那般娴熟? 可一个不喜欢画的人,是怎么能看一眼就把画记住的。 果然,还是宁清洛太过聪明,也难怪,又他这么个聪明的爹爹,女儿就肯定得厉害。 宁清洛忽然俯身,鼻尖几乎要碰上画卷:"蒋大师最擅用赭石点染远山,父亲这里的墨色……"话音戛然而止,宁清洛用手指沾了沾桌子上的朱砂色,点在了画卷上,恰巧坠在画中孤舟之上,像溅了一篷血。 宁尚书瞳孔骤缩。 “清洛失礼了。"宁清洛直起身,广袖翻飞间,那抹猩红已被雪青色的衣料抹去。 窗外风愈急,竟有片梅花被吹进来,正落在她方才抚过的位置。 那里原本该有枚印章,如今只余一片刻意留白的残雪。 “点睛之笔,实乃点睛之笔……” 砚台边的镇纸突然"当啷"一声倒伏。 宁尚书瞳孔微缩,看着女儿葱白的指尖划过画中那株红梅,在绝壁边缘留下一道突兀的折痕。 难道他记错了?当时说的是宁清洛喜欢画? 可他怎么会记错呢? “我记得你祖父说你不喜欢画画,也不懂画……."宁尚书忽然开口,眼中满是疑惑的看着宁清洛:“爹爹绝对没有记错,你祖父是这么说的,你怎么开始懂画的?” 寒风穿堂而过,吹得案上宣纸哗啦作响。 宁清洛指尖悬在半空:“祖父说的没有错,但女德司容不得任何人喜欢不喜欢,不喜欢就打到喜欢,我对画这东西,也就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甚至多很多东西,都失去了喜欢跟不喜欢的分类。”她轻声应道,眼底映着炭盆里明灭的火光。 窗外风声越来越大,也是下午的关系,太阳慢慢弱了下去,温度也慢慢的降了下去。 窗棂上积雪压得咯吱作响,冷风顺着缝隙钻入,仿佛整间书房也随之摇晃。 宁尚书的声音抖得厉害,连带着握着茶盏的手也在发颤,杯中的热茶早已凉透,却无人理会。 他眼尾泛红,眸中是浑浊的懊悔与痛意,半晌才低低唤了一声。 “清儿,对不起,当年都是爹爹……” 话未说完,宁清洛倏地抬眼,漆黑如墨的眸子如一潭深水,无声无影地压下即将涌出的情绪。 她指尖拂过案上的镇纸,指尖一寸一寸抚过玉石的纹路,像是不留痕迹地掐断过往的丝线。 “父亲,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就不要提了。” 她的声音平静得近乎冰冷,却又带着某种不容拒绝的力道,像是一把刀,干脆利落地斩断了他尚未出口的忏悔。 宁尚书张了张嘴,喉咙像被什么堵住,半晌才哑声道:“那提点现在的事情?” 宁清洛唇角微扬,却未达眼底。 她缓缓抬袖,纤细的手指从袖中取出一枚漆木盒,轻轻搁在案上。 “对,提点现在的事情。” 宁府的暖阁里,瑞脑销金兽吐着龙涎香的淡烟。 宁尚书的手指在青花瓷盏边沿轻轻摩挲,茶汤早已凉透,浮着的两片茶叶像是搁浅的小舟。 “清儿想提点现在的什么事情?"宁尚书开口时,目光不自觉地避开宁清洛的眼睛,转而盯着案几上那道拉得极长的梅花影子。 宁尚书摩挲着青玉茶盏的边缘,盏中新沏的茶汤腾起袅袅热气,在烛光下晕开一片朦胧。 他抬眼,看向立在窗前的宁清洛:“清儿想提点现在的什么事情?" 窗外一株红梅探上窗棂,映着宁清洛清冷的侧颜。 宁清洛唇角微弯,映出幽暗的光泽。 她轻笑,没答,反倒笑吟吟地反问了回去,嗓音不疾不徐:“那……父亲又想提点现在的什么事情?” 宁尚书一愣,随即摇头失笑,低头轻啜一口茶,指腹蹭了蹭杯沿:“你倒是会推回来。”他放下茶盏,眸光扫过屏风旁摆着的紫檀棋盘,温声道:“既如此,不如先与为父手谈一局?” 宁清洛眉梢微挑,将棋子往掌心一扣,笑意更深:“好啊。” 父女二人挪至小几旁落座。 窗外东色映庭,室内却暖融如春。 宁清洛广袖微拂,执棋轻叩棋盘一角,声如玉磬。 宁尚书端坐对面,指尖拈起一枚白子,沉吟片刻,落子三三星位…… 宁清洛绣着金线的衣袖拂过棋盘,一枚黑玉棋子从她指尖滑落,在檀木棋盘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她抿唇一笑,眼底却不见笑意。 窗外的风忽然急了一些,噼里啪啦地砸在窗纸上。 宁尚书的指节不自觉地敲打起茶盏,叮叮咚咚的声响与更漏声混作一团。 “清儿要提现在什么事情,尽管先讲。"宁尚书说这话时,喉结明显地滚动了一下。 211 怕我反悔?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下棋的地方离着窗户比较远,原本书房的窗户开的就不大,离这么远,光线差了许多。 于是宁清洛点上了蜡烛。 烛火忽然暗了暗,宁清洛抬手拨了拨灯芯,火光在她清丽的侧脸上跳动。 “父亲先讲。"她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度:“您是长辈理应先讲。" 纤细的手指忽然按住那枚走错的棋子:“若父亲不先讲……"棋子在她掌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这局棋,清洛也不知该如何走下去了。" 宁尚书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取过茶壶正要添水,却发现壶嘴凝着一滴将落未落的水珠,在烛光下颤巍巍地悬着。 “眼见年关了……"话才开头,宁尚书不疾不徐的落下了一子。 水珠随着宁尚书的一子落下,也“啪"地砸在茶托上。 宁尚书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一道褶子:“昨日与广平王饮酒……"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宁清洛突然绷紧的手指关节:“你跟个广平王府婚事的时间不是迟迟没有定下……" 宁清洛的睫毛在烛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她的指尖轻轻抚过棋盘的边缘,那里有一道细小的裂痕。 “年后的话,柔儿跟长宁侯府就要大婚了……"宁尚书试探的看向宁清洛:“爹爹想着喜上加喜,柔儿二月大婚侯,你也就嫁入广平王府吧。" 铜炉吐着淡缈的檀香,红烛高燃,烛影摇动间,将人影投映在雕花屏风上,忽明忽暗。 紫檀木棋盘在案几上静静展开,黑曜石与羊脂玉磨制的棋子各列一方,在烛光下泛着莹润冷光。 宁尚书端坐于梨木圈椅内,指尖轻拈一枚白子,指尖摩挲棋盘三线交界处,微微思忖,落子成局。 对面,宁清洛一袭青纱长裙,袖口细细绣着银线蝶纹,手腕微抬,指甲修剪得整齐圆润,捏住一枚黑子, “父亲又在书房翻那些旧书,自己给我看的黄历?”宁清洛眉眼未抬,语气淡淡。 宁尚书轻盈一落,清脆地回应道:“爹爹觉得爹爹还是有些本事的,但关于你大婚的日子,爹爹看完了,又去找国师看了看,国师也说日子好。” 宁清洛怔住了:“国师?” “是啊,爹爹我有面子吧。” 宁清洛心中突然隐隐的不安了起来。 国师到底是怎么回事,宁清洛还没有搞清楚,让国师知道她的婚期,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不过无所谓了,如果她的婚期定下,肯定会公布于众,国师早晚都会知道的。 宁尚书不语,低眉又落一子,白棋渐渐形成围势。 他沉吟了一会儿,终于开口:“日自己就定在了二月初八,爹爹保证是个好日子,你以后会事事顺遂的。” 宁清洛指尖一顿,抬眸看宁尚书,唇角含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父亲是怕夜长梦多?” 檐下冰凌微微震颤,烛火摇曳,在她眼里映出一簇明灭不定的光。 宁尚书指尖停住,似在思索如何布局,又似思忖她的问话。 良久,他低低一叹:“是有点。” 宁清洛轻笑,黑子在宁清洛手中轻轻敲了下棋桌,再行落子,封住白棋一路退路。 “父亲怕什么呢?怕我反悔?”宁清洛声音极轻极软,却似一把薄刃:“还是怕别的?” 棋盘上阵势渐紧,黑子步步为营,白棋看似松散,却暗藏连珠之势,只待一击断宁清洛生机。 宁尚书神色不改,捻子再落,却微微一顿,抬眼望向宁清洛:“爹爹知道你不会反悔。”他语气笃定,目光深而沉,像是早已算尽她所有棋路:“利弊交互,清儿是懂得权衡和比较的。” 宁清洛嘴角的笑意微微一凝,指尖捏住的棋子隐隐发凉。 “嫁给广平王……”宁尚书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就算是有一千个不好,也有九千九百个好。” 棋子终究落下。 “啪。” 一颗黑玉棋子在棋盘上叩响,沉沉如铁。 紫檀木棋盘上,黑白交错,已至中盘。 宁清洛垂眸凝视,黑子在她指尖轻轻摩挲,半晌,指尖微抬,落子于天元东北三路。 棋子叩落,声如玉碎。 白棋被这一手压住了气口,不得不转向中腹求活。 宁尚书双眉微皱,指尖拈起一枚白子,在棋盘一角轻敲两下,随即稳稳落下。 白棋一尖,黑棋左侧的活路骤然收紧。 宁清洛不慌不忙,手指轻轻点了点棋案边缘,若有所思。 “那父亲是在担心什么?"宁清洛语气轻缓,似是无意开口,可眸底藏着一丝晦暗不明的光。 宁尚书的指尖稍稍一顿,呼吸微微放缓,但很快稳住,抬手补了一手,白棋立时连成一片厚势。 他这才抬起头,目光如渊,深深望向她。 “我在担心广平军。" 窗外呼啸的风声掠过屋檐,烛火随之剧烈晃动,映得两人脸上的阴晴不定。 宁清洛没有立刻接话,而是提子一刺,黑棋直接点入白棋腹地。 这手棋甚是辛辣,若是硬断,白棋必然要付出惨重代价。 宁尚书神色一凛,指节微屈,沉思片刻,最终选择了贴住,白棋勉强求稳,却让出一条通路。 宁尚书声音低沉,似是在讲述一局既定的棋谱:“你跟广平王一日不大婚,赫儿就一日不能入广平军。” 黑棋步步紧逼,又是一手跳,直指白棋的要害。 宁尚书见状,呼吸微沉,白棋匆忙应补,布局被打散了几分。 他凝视着棋盘,语气渐渐凝肃:“你跟广平王大婚的时候,就是赫儿入广平军之时。” 宁清洛嘴角微微弯起一丝弧度,可眼底却无笑意。 “清洛的婚姻原本就是一场交易而已,这个清洛自然是清楚明白的很,父亲不用有什么顾虑。" 宁尚书指尖一抖,白子差点落下错位。他稳住手指,沉声道:“现在朝廷有些动荡,很多双眼睛盯着广平王跟广平军,陛下也对广平军虎视眈眈,你还是早点嫁过去,让赫儿早点进去广平军,也能让有些人闭嘴,爹爹的心里也就能踏实一些了。” 黑棋忽然一碰,不按常规行棋,反而逼入白棋看似稳定的腹地。 这手颇为诡异,宁尚书眉头紧锁,不敢贸然落子。 “爹爹也不想让你那么早就嫁人,可现在形势所迫,没有别的办法了。”宁尚书的声音更低,隐隐透着几分压迫。 宁清洛单手托腮,指尖摩挲着棋盒边缘,黑玛瑙般的眼眸倒映着烛光,深不见底。 “所以父亲的意思是,我得快些嫁过去,好让赫儿早点入军……"宁清洛慢条斯理地说道:“这样如果有什么状况会发生,有什么人要下手,也能早些处理,总比拖拉到情况更糟糕的时候要好,毕竟广平王身体抱恙,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挨住别人的再一次黑手?" 212 多事之秋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话音落下,黑棋忽然一断,直接砍断白棋大龙! “你说的没错,趁着广平王的身体越来越差,一日不如一日,现在别人要是想杀他,他还有还手的机会,可再过上一年半载,就说不定了。”宁尚书瞳孔骤缩,手中白子悬在半空,一时竟无处可落。 棋盘上的形势瞬息万变,原本稳占优势的白棋竟被她几手强攻撕开一道缺口。 他沉默良久,终于缓缓搁下棋子,目光缓缓抬起。 “清儿,棋可以赢,但这一局,不能输。" 烛火摇曳,映照着宁清洛的侧脸,光影交错间,宁清洛的唇边浮起一抹极淡的笑。 “是啊,父亲,"她轻声回应:"毕竟……这可是满盘皆输的局。" 棋局尚未结束,但胜负已分。 宁清洛的指尖悬在棋盘上方。 黑子落下时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她的指甲修剪得短而平整,指节泛着几不可见的苍白。 “所以......"宁清洛的声音很轻:“父亲的意思是,这盘棋终究要落在广平军身上,看来父亲对广平军势在必得。" 宁尚书没有立即回答。 他的指腹缓缓滚过一枚温润的白玉棋子,拇指在棋面上轻轻敲打。窗外雪势渐大,风卷着碎雪拍打窗棂,发出簌簌的声响。 烛光被风雪扰得摇晃不定,映照着两人之间的棋盘,黑白交错的光影随着烛火而颤动。 白子落定,封住黑棋向外的最后一口气。 宁清洛的瞳孔微微一缩。 “朝廷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宁尚书的声音低沉,眼神却始终盯在棋盘上,不肯与宁清洛对视:“广平军十五万精锐谁人不想攥在手里?我宁家百年,就知道死读书,读死书,用了百年的时候,最高才堪堪是爹爹爬到的位置,这个位置算什么呢?比起高权在握,这什么都不算,爹爹在世一刻,就想着让宁家更上一层楼,站在那最高处,这也是为宁家后世子孙谋福利了。" 宁清洛忽然轻笑一声,俯身向前,发间一枚银簪垂下的珠串轻轻晃动。 她伸手在黑子棋盒中缓缓翻搅,玛瑙棋子相互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 “那父亲是担心......"她取出一枚黑子,在指尖把玩:“我若迟迟不嫁,圣上会对宁家起疑横插一脚,想出办法阻挠这场联姻,还是说......"黑子落在棋盘一个极其刁钻的位置,生生在白棋看似铁板一块的地盘里撕开一道缝隙:“父亲更怕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生出了不嫁的心?" 宁尚书的面色终于变了。 他猛地抬头,烛光在他眼窝投下深深的阴影。 “清儿,爹爹从未怀疑过你……” 一阵狂风吹得窗户剧烈晃动,宁尚书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晃,茶水溢出,落在棋盘边缘,很快化为一滴水痕。 宁清洛不疾不徐地又下一子,这次落子既轻且快。 “父亲教导我下棋时说,围棋之道,要懂得取舍。"她眼中浮现出一点冰凉的笑意,“父亲这是让我舍了什么呢?不就是舍名声,取自由,这对我来说划算的很,我感觉我是不会后悔的。" “爹爹一直都相信你,清儿,但事情宜早不宜迟。”宁尚书的喉结上下滚动,终于将手中的白子重重拍在棋桌上,棋子跳起又落下,在棋盘上滚了几圈才停住。 宁尚书看着女儿执棋的手……那只手白皙纤细,却在棋盘上展现出了让他都为之震撼的锋芒。 宁清洛银簪上的珠串在烛光下泛着微光:“这一局......父亲会下到最后。" 书房内霎时一片死寂。 宁清洛修长的食指与中指仍稳稳夹着那枚黑玛瑙棋子,指尖因过于用力而微微泛白。 棋子温凉的触感从指腹传来,却衬得掌心更觉灼热。 她的左手突然一扬,宽袖拂过棋盘,“哗啦"一声…… 黑白分明的局势瞬间化为乌有。 数十枚玉子四散滚落,在檀木案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有几颗甚至滚到了地上,在青砖上跳动着,最终静止在角落烛光照射不到的阴影里。 “清洛输了。"宁清洛轻声说,嗓音比窗外的落雪还要轻,还要冷。 宁尚书面色骤变,手中的茶盏“咚"地磕在案几上,震得茶汤溅出几滴,在暗红色的桌面洇开深色的痕迹。 他的眉峰紧紧蹙起,额间现出几道深深的纹路:“你就差一子就赢了,这是做什么?"声音里压抑着显而易见的恼怒:“难不成你还怕爹爹输不起吗?" 宁清洛垂眸,睫毛在烛光下投下一片扇形的阴影,将眼中的情绪遮盖得严严实实。她将指尖的黑子轻轻放回棋罐,玉石相击发出清脆的一声“叮"……像是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自然不是。"宁清洛的唇角微微上扬,牵出一个不带温度的微笑:“父亲怎么会是输不起的人。"话音未落,又是一阵风从窗缝钻入,吹得烛火剧烈摇曳,将她的侧脸映得忽明忽暗。 宁尚书猛然起身,沉重的紫檀木椅在地砖上摩擦出刺耳的声响。 他的右掌重重拍在棋盘上,震得残存的几枚棋子又跳了起来:“那你弄乱了棋盘做什么?"声音已然拔高了几分:“明明只是差一棋你就赢了!" 宁清洛不急不缓地站起身,裙裾拂过翻倒的棋罐,缀着银线的裙边在烛光下泛起细碎的光。 她抬眸直视父亲,那双清亮的黑瞳里竟映着窗外景象,冷峻而疏离。 “父亲故意让我的。"宁清洛的声音轻柔得像是在诉说一个无关痛痒的事实:“既然付清故意让着我,那我赢了也不痛快。" 宁尚书神色一滞,眼中的怒意渐渐褪去,转而浮现出几丝复杂的情愫。 他缓缓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面上残留的一道浅浅棋痕,那是多年来无数次对弈留下的印记。 “爹爹让棋有那么明显吗?"宁尚书低声问道,声音里终于透出一丝老态。 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映在宁清洛苍白的面容上。 “是。”宁清洛轻轻点头,发间那支银簪垂下的珠串随之前后晃动,折射出细碎的光芒:“明显到不能再明显了。" 室内陷入沉默。 铜炉中的炭火不知何时暗了下去,只剩几点微弱的红光在灰烬中若隐若现。 宁清洛缓步走向窗前,素白的手指搭在雕花窗棂上。 透过窗纸,隐约可见院中那株老梅在风雪中摇曳的剪影。 她的指尖轻轻描绘着窗棂上精致的纹路,指节因用力而愈发苍白。 “四岁那年……"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祖父第一次教我下棋。"手指沿着木纹慢慢滑动:“那时我连棋子都搞不明白,祖父却从不嫌我笨拙,儿时的岁月里,除了偶尔见一见母亲,就只有祖父陪伴着我,至于父亲您,比母亲都难见上一面。" 宁尚书的目光落在宁清洛纤细的背影上,眼中闪过一丝疼惜。 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 “十岁生日那天,我捧着棋盘,来到父亲的书房,想跟父亲对弈,因为祖父说我棋下的很好,我真的以为我很厉害,我想让父亲夸我聪明,我想要得到父亲的认同。"她继续道,指尖停在窗棂的某个节点:“因为就在那个生日的清晨,我我第一次赢了祖父一局。"唇角扬起微不可察的弧度:“虽是祖父有意相让,我却高兴得绕院子跑了三圈。" 213 当真不明白?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如今我长大了,已经不是小孩子心性,即便是父亲让了我的棋,让我赢了,我也不会像当年那么开心了。"她转身面对父亲,脸上的表情平静得可怕:“父亲对我不如祖父十分之一,父亲用祖父的方式跟我下棋,我心里其实是不舒服的,而我也已经过了被让棋就会快乐的年纪。”黑玛瑙般的眸子里像是结了一层薄冰:“这一次,女儿不能再能欢喜地绕院子跑圈了。" 宁尚书的面色渐渐变得灰败。 他缓缓抬手,似乎是想要触碰什么,最终却只是无力地落回膝上。 案几上的茶已经完全冷了,表面结了一层薄薄的膜。 "清儿......"宁尚书的声音有些沙哑:“爹爹……对不起你......" "父亲对不起的又何止是我一人,最对不起的也不会是我。"宁清洛打断了他,抬手将那支银簪重新理了理:“清洛明日就去找绣娘量嫁衣尺寸。"她的语气平静得不像是在谈论自己的终身大事,倒像是在说今日的晚膳要添什么菜色:“已经快过年了,时间没那么宽裕,提早一点准备总是好的。" 宁尚书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你能接受那是最好不过,爹爹还担心太过仓促,你心中别扭呢......" “父亲不是一直盼着这日吗?"宁清洛忽而展颜一笑,那笑容明媚如三月春光,却让人觉得莫名发冷:“我早就想通了,原本是很在高门大户,就有许多不可为,我不会不可为而为之,况且父亲为我选的这条路已经很好了,至少对我来说似的,我并不排斥,甚至是欢喜的。"她的指尖停在银簪上镶嵌的珍珠上:“况且宁府需要一个继承广平军的人,朝廷需要一个掌控广平军的棋子。"顿了顿,声音轻得几不可闻:“而您,需要一个听话的女儿。" 最后一句话像一把利刃,狠狠刺入宁尚书的心脏。 他颤巍巍地站起身,朝宁清洛走去,却在看到她平静的眼神时停下了脚步。 宁清洛回到了小几旁边。 一室寂静中,只有棋子散落的声音偶尔响起。 宁清洛弯腰拾起脚边的一枚白子,指尖摩挲着上面细腻的纹路,突然将它高高抛起。 棋子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最终稳稳落入棋罐,发出"咚"的一声回响。 就像是一颗石子投入深潭,激起层层涟漪后,终归平静。 书房内弥漫着凝滞的沉默。 宁尚书深深叹息一声,那叹息沉甸甸地从胸腔里挤出来,像是一块压了许久的石头终于滚落。 他的目光追随着女儿纤细的手指…… 宁清洛正缓慢而固执地捡拾着散落在地的棋子。 她的指尖泛着微微的粉,在触到冰凉的棋子时会不自觉地轻颤,却又很快稳住动作,将棋子一颗颗拾起、丢入棋罐。 黑玛瑙与白玉相击,发出清脆的“叮咚"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宁尚书张了好几次嘴,又都颓然合上。 他看着女儿伏低的背影,那支银簪垂下的珠串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偶尔折射一抹烛光,晃得他眼睛发疼。 他抬手想揉一揉发胀的太阳穴,却发现自己的手指也在微微发抖。 宁清洛将最后一枚滚到角落里棋子拾起,指腹轻轻擦去上面沾着的灰。 她直起身时,裙裾扫过地面,发出轻微的窸窣声。 “父亲已经告诉我您想说的事情。"宁清洛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像是冻结的湖面:“父亲已经告诉我您要提的现在的事情事实很么事情,您怎么不问我,我要提的现在的事情,是什么事情了?" 宁尚书一怔,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窗外一阵风过,他下意识整理了一下衣襟,喉结上下滚动了几次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好……" 烛火"噼啪"一声,在宁尚书的脸上投下跳跃的阴影:“我说完了,该你说了。"话音未落,他就后悔自己的语气太过生硬,可又不知该如何补救,只能尴尬地搓了搓膝盖。 宁清洛闻言微微一笑,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她缓步走向案几,脚步轻得像是踩在云上,纤长的手指抚过案面,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宁清洛站在宁尚书三步之外,青丝垂落,衬着素白的裙裾,宛如一幅水墨画里勾勒出的冷清孤影。 她的手指轻轻拢在袖中,指尖微微发凉,目光平静,却在寂静里浸着锋芒。 “父亲,紫檀院里后院的小厮,可是您安排过去的?”宁清洛偏过头,唇角微勾,似笑非笑:“我记得其中有个叫刘安的,手脚麻利,做事细致。” 宁尚书的指尖微微一颤,面色变了又变。 他正端着一盏茶,茶面浮着几片新叶,清香袅袅。 听闻此言,宁尚书手指下意识收紧,茶盏微倾,烫湿了袖口,却浑然未觉。 “对……”宁尚书强自镇定,声音却微微发涩:“那是我特意挑选给晚娘的,她刚搬进去的时候,院子里缺人照顾,她身边从广平往府跟过来的都是一些丫环跟嬷嬷,小厮都没有带过来,反正宁府也不缺打杂的小厮,那些丫环嬷嬷带来的也是跟了她好些年她舍不得跟她们分开的。” 宁清洛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极轻,却又极锋利,像是玩味着什么。 “那父亲倒是挺会挑选的……”宁清洛抬眸,眼里噙着凉薄的笑意:“挑选得也很是用心。” 宁尚书的瞳孔骤然紧缩,指尖狠狠压入掌心。 “清儿这话是什么意思?”宁尚书嗓音绷紧,似压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慌乱。 “父亲当真不明白?”宁清洛缓缓摇头,发间垂落的玉簪晃了晃,映着烛火,折射出一线寒光。 “不过是两个府上买来的下人。”宁尚书勉强稳住神色,抬手整了整衣襟,却不知指节已隐隐泛白:“清儿莫要多想。” “父亲,有的人是难得糊涂,难得糊涂首先要学会装糊涂,父亲就是一个很懂得难得糊涂的人。”宁清洛缓步向前,裙摆轻柔拂过地面,如一片云般无声无息地逼近。 宁尚书脸色骤变,猛地站起。 “胡言!”他低喝出声,袖口带翻了茶盏,瓷杯跌落在地,清脆碎裂。 茶水溅湿了他的靴尖,缓缓渗入毯面:“清儿你怎可这么说自己的爹爹,爹爹是哪里做的让你不满了?爹爹不过就是给晚娘院子里安排了两个小厮,有何不可?” 214 还能是什么?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烛火摇曳,茶水的残渍在地毯上洇开一圈暗色。 宁清洛的目光扫过地上碎裂的瓷片,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笑,眸底似覆了一层薄霜。 "当然没什么不可……"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像一片雪落在炭火上,转瞬便化为寒意:“尤其这两个小厮还是父亲'精挑细选'的,更没什么不可了。" 宁尚书的呼吸骤然一紧,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檀木椅的扶手,指节泛白。 他强撑着稳住语调:“你到底想说什么,直说便是!我亲自挑选,尽心尽力,还成错处了不成?那两个小厮就是普通的打杂下人,清儿未免太多疑了。" “是吗?"宁清洛抬眸,眼尾微挑,似笑非笑:“宁府什么时候开始买回武功且武功很是不错的练家子了?" 宁尚书脸色骤变,嘴唇颤了颤,半晌才挤出声音:“清儿,你……你在说什么胡话?府里的护院,不都是练家子吗?" 宁清洛笑了。 宁清洛眸光微转,指尖漫不经心地抚过桌角,红木纹理在她指腹下清晰可辨。她忽地低笑一声,音色凉薄如冰下暗流:"所以——"眼尾轻挑,烛火在她眸中映出细碎寒芒:“那两个小厮,确实是父亲的人?特意安排在晚娘的紫檀院……" 她顿了顿,唇角勾起讥诮的弧度:“是保护晚娘的,还是......" "还是什么?还能是什么!"宁尚书猛地拍案而起,衣袖带翻砚台,浓墨泼洒在宣纸上,如狰狞的爪痕。 他胸口剧烈起伏,额角青筋隐隐跳动:“爹爹不过安排两个后院打杂的奴才在紫檀院,能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他声音陡然拔高,在寂静的室内显得尤为刺耳:“难不成爹爹还能安排眼线监视晚娘不成?" 话至此处猝然哽住,他眼神闪烁,喉结滚动着咽下后半句话,指节攥得发白,袖口金线刺绣在烛火下明明灭灭。 “所以......"宁清洛忽上前半步,素白裙裾扫过地上碎瓷,发出清脆声响。 她微微仰首,眼底寒光大盛:“父亲这是承认,那两个小厮确实是您精心安排的人,且......武功不俗了?" 烛火将宁尚书那张保养得宜的面容映照得忽明忽暗。 他缓缓抚摸着案几上那把紫砂壶,指腹摩挲着壶身上精细的竹叶纹路,仿佛要从中汲取一丝慰藉。 “是......"宁尚书终于长叹一声,手指微微颤抖着松开茶壶,茶水溅在梨花木案几上,留下一圈深色的印记:“我是挑选了两个武功极好的人,在后院当小厮。" 屋外一阵响雷炸开,照亮了宁清洛那张冰雪般的面容。 她的眸子在闪电中泛着冷光,就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泉。 纤细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指甲与木料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顺便可以保护我跟晚娘。"宁尚书的声音越来越低,手指无意识地揉搓着衣袖上的绣线:“毕竟我几乎天天跟晚娘在一处......"他说到这里,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从袖中掏出一方素白帕子,掩住了嘴角。 宁清洛的目光落在那方帕子上,眼神微微一紧。 那是晚娘绣的帕子,边角还留着那特有的丁香花样。 她猛地站起身,衣袖带起一阵冷风。 “我自己的人又不好带到晚娘的院子里。"宁尚书仍在咳嗽,却没注意到宁清洛眼神的异常:“毕竟晚娘院子里大都是女眷......"他的视线落在屋角那盏青铜宫灯上,似乎不敢直视女儿的眼睛:“多多少少是有些不方便的。"顿了顿,察觉到宁清洛审视中带着不屑的目光,宁尚书的心像是被什么狠狠地扎了一下:“清儿,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爹爹,爹爹真的没有想过别的,你要相信爹爹对晚娘的感情才是。” “呵……"宁清洛突然发出一声轻笑,那笑声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划破了室内的沉闷。 “既然是保护晚娘......"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转身时裙摆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那晚娘第一次被母亲欺负羞辱,甚至恶劣殴打,都差一点要了晚娘的命!"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们为什么、不站出来保护晚娘?" 宁尚书手中的紫砂壶“啪"地一声掉在地上,碎成一地残片。 茶水溅在他的锦缎靴面上,洇出一片深色的痕迹。 这可是宁尚书最喜欢的一把壶了,碎落的瞬间,宁尚书心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当时......"宁尚书弯腰去捡碎片:“他们当时不是也被你娘亲的人控制住了嘛......"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淹没无声。 宁清洛的声音忽然变得轻柔,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以他俩的武功......会那么轻易被控制住?"她慢慢凑近父亲的脸,呼吸间的白气喷在宁尚书惨白的脸颊上:“他俩可是父亲精、挑、细、选的人啊......" 屋内的烛火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将两人的影子投在身后的屏风上,那屏风上绣着一幅山水图,此刻却像是被血色染红了一般。 “如果就这么点本事......"宁清洛转身走向屏风,纤细的手指轻轻抚过屏风上绣着的远山:“父亲应该也不会、选他们俩吧?" 宁尚书双膝一软,整个人重重跌坐在太师椅上,紫檀木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他指节青白地攥着扶手,指腹被雕花的棱角硌得发红,却浑然不觉。 “我......" 他喉咙里像是塞了一团浸了水的棉花,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我知道谢嫣肯定会去找晚娘的麻烦......" 眼尾忽然沁出浑浊的泪,顺着皱纹横生的脸颊滚落。 “之前我......叮嘱过他俩,只要不闹出人命......就不必出手......" 宁尚书猛地抓住胸前的衣襟,粗重的喘息如同破了的风箱:“谁知道......谢嫣下手会如此狠毒......" “母亲是什么性子,父亲怎会不知道?”宁清洛忽然低笑出声,那笑声像是碎冰相互刮擦,听得人脊背发凉。 “我是真的没想到,我想着谢嫣最起码要顾及一下广平王吧,谁知道谢嫣根本不管不顾,他俩又自认为晚娘不会被谢嫣杀死……" 宁尚书佝偻着背,额头抵在冰凉的案几上,忽然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宁清洛,老泪纵横:“都是爹爹的错......" 枯瘦的手指痉挛般地拍打着自己的心口,发出沉闷的“咚咚"声:“爹爹知道了之后也后悔的要命......" 215 再试试这个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父亲是真的知道自己错了,还是因为被女儿拆穿羞愧难当?" 宁清洛的声音在灯火摇曳的书房里格外清冷。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青瓷茶杯,茶面倒映出她微蹙的眉头。 宁老爷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手中的账簿"啪"的一声摔在案几上。"清儿!"他猛地站起身,紫檀木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声响,"你是要逼死爹爹吗?" 廊下秋蝉忽然噤声,书房里只剩铜漏滴答作响。 宁清洛抬眼,对上父亲泛红的眼眶,唇角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女儿没有。"她将茶盏轻轻放回桌面,白瓷与檀木相击发出清越声响,"只愿父亲是真心爱着她......"指尖掠过自己绣着兰草的袖口,"也希望以后......"袖中暗藏的紫苏香囊突然散落几粒干花,在地毯上砸出细碎声响,"......不要再发生这种事情了。" 不等父亲回应,她已转身推开雕花木门。夜风卷着桂花香灌进来,吹散了她鬓边一缕碎发。身后传来茶杯碎裂的声响,她脚步未停,月白色裙裾扫过石阶上零落的桂花,像抹不肯停留的月光。 ...... 兰院早已点亮了琉璃灯,暖黄的光晕在回廊上浮动。春桃正踮着脚给廊下的画眉添水,听见脚步声立即转身,雀跃得像只欢快的小云雀。 "姑娘可算回来了!"她小跑着迎上来,手里还攥着个油纸包,"厨娘新研究了几道菜,都等着姑娘品鉴呢。" 宁清洛闻到油纸里透出的桂花香,紧绷的眉心终于舒展三分。"又偷藏点心了?"她伸手戳了戳小丫鬟鼓囊囊的腮帮,春桃"哎哟"一声,反倒把油纸包往她手里塞得更紧。 "才不是偷的!"春桃眼睛亮晶晶的,"是今日厨房试做的桂花糖蒸新栗粉糕,特意给姑娘留的"她忽然压低声音,"老爷那边派人来传膳,奴婢推说姑娘身子不适......" 宁清洛轻笑出声,指尖沾了些细白糖粉。月光穿过回廊的紫藤花架,在她手背投下摇曳的花影。 走进暖阁,八仙桌上已摆开七色攒盒。春桃迫不及待地揭开白瓷盖碗,蒸腾的热气里漫开松蕈特有的清香。"这道松蕈炖乳鸽,奴婢盯着火候煨了两个时辰呢!"她献宝似的递上银匙,"特意加了姑娘喜欢的竹荪......" 乳白色的汤面浮着几粒枸杞,鸽肉炖得骨肉分离。宁清洛舀了一勺,汤汁在月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咸鲜里透着微甜,"她看着春桃紧张绞动的手指,"是放了冰糖?" "姑娘真厉害!"小丫鬟兴奋地拍手,"厨娘说这样能吊出鲜味......"话音未落又转身端来青玉荷叶盘,"还有这个蟹粉狮子头,奴婢特意跑去东市挑的活蟹!" 拳头大的狮子头卧在翠绿菜心上,浇着金灿灿的蟹粉酱汁。宁清洛刚咬破酥软的外皮,蟹黄的鲜香就在舌尖漫开。春桃眼巴巴望着她咀嚼的动作,突然"啊"的一声跳起来:"差点忘了重头戏!" 她从食盒底层端出个白底蓝花的寿字碗,神秘兮兮地揭开盖子。白玉般的豆腐块浸在浅金色高汤里,每块豆腐上都缀着朵小小的菊花竟是刀工雕出来的。 "这......"宁清洛怔了怔,银箸尖轻轻碰触颤动着的豆腐花,"什么时候学的?" 春桃耳朵尖都红了:"上月姑娘说想吃淮扬菜,奴婢就......就偷偷跟张厨娘学了两手......"她捏着衣角,"菊花是拿小刀一点一点刻的,废了三板豆腐才......" 月光忽然朦胧起来。宁清洛低头抿了口汤,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眼睛。"很鲜。"她声音有些哑,"明日......再做一次可好?" 春桃惊喜地重重点头,发间银铃叮铃铃响成一片。窗外飘来断续的琵琶声,混着桂花香,把那些未尽的言语都酿成了温柔的月光。 春桃捧着一盏芙蓉花形的素瓷小碟,喜滋滋地凑近了些:"姑娘快尝尝这个,是奴婢新学会的芙蓉虾饺。" 宁清洛垂眸细看,只见那虾饺皮薄如蝉翼,近乎透明,隐约可见里头粉艳艳的虾肉,捏作芙蓉花状,每一片花瓣的褶皱都细细叠着,花蕊处点缀着一小粒灿金色的蟹籽。她伸出银箸轻轻一夹,虾饺颤巍巍地晃了晃,似一朵沾了露的芙蓉在水面摇曳。 "姑娘轻些,皮儿薄,怕是要破"春桃屏息盯着,却见宁清洛轻轻一送,将那虾饺一口含下,细细咀嚼时,眼底微微一亮。 "虾肉弹嫩,里头的汤呢?"宁清洛侧眸看向春桃。 春桃眼睛一亮,忙道:"是用老母鸡、干贝熬的汤冻,包的时候才塞进去,蒸时化了,便是汤汁"她比划着,"您刚刚咬的那一口,可烫着没?" 宁清洛摇头:"烫得刚好。" 她搁下筷子,又看向另一碟小巧玲珑的点心:"这又是什么?" "琥珀莲藕,"春桃捧起一只青瓷莲瓣盘,莲藕片薄如纸,每一片中央裹着糯米,蒸得极透,再浸入蜜糖里煨着,如今端上来时,糖汁已成透亮的琥珀色,微微颤着,似随时要流坠而下。"奴婢特意选了七孔藕,最是粉糯,又掺了一点点桂浆,姑娘尝尝?" 宁清洛夹起一片,咬下时莲藕的粉糯与糯米的黏香混着蜜糖的甜,再嚼两下,又隐隐透出桂花的幽香。她唇边笑意渐深:"这倒像是秋日里的味道。" 春桃得了夸赞,愈发卖力,又端上一只青花缠枝莲纹碗:"还有这个雪梨炖官燕,姑娘这几日操心劳神,合该润一润。" 碗里梨肉剔透如玉,官燕丝缕分明,炖得极软,在清甜的梨汁中微微荡漾,隐约飘着两三瓣新鲜摘下的杭白菊,清香缭绕。宁清洛端碗轻啜一口,梨汤清润,燕窝细腻,咽下时喉间似被春风拂过,连带着胸口的郁气也淡了几分。 "好喝?"春桃眼巴巴望着,见她点头,登时喜得拍了拍手。"那奴婢明日再做一盅!" 宁清洛看着她忙碌的模样,想起方才父亲的话语,心中微微叹息,却又被这满桌暖意拉回了几分心神。 "姑娘再试试这个!"春桃忽又打开一只竹编小笼,袅袅热气中,现出四枚碧绿如玉的小团子,"奴婢学着做的艾草珍珠团,馅儿是自己磨的芝麻核桃茸,掺了点儿玫瑰露。" 宁清洛拈起一枚,指尖便沾了艾草的清香,咬开软糯的外皮,里头的芝麻核桃馅儿滚烫浓香,混着淡淡的玫瑰甜味,竟是不腻,反倒愈嚼愈香。 春桃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奴婢照着旧年咱们在江南时吃过的方子试的,可还像?" 宁清洛微微一笑:"比那年吃的还要好些。" 春桃霎时笑弯了眼。窗外更深露重,兰院的灯火却愈暖了几分。 春桃手脚麻利地撤下几样残碟,又从黑漆食盒底层捧出一只描金海棠盏:"姑娘定然猜不出这个!"揭开盖子,却见一碗莹润如玉的杏仁豆腐,面上缀着金桂糖渍的丹桂,衬着琥珀色的,在烛火下泛着微微光晕。 宁清洛执起甜白瓷勺,轻轻一碰,那杏仁豆腐便颤巍巍地晃动。舀一勺入口,冰凉清甜中带着杏仁特有的甘香,细细绵绵地在舌尖化开,桂花的馥郁随后漫上来,混着琥珀甜,竟似把整个秋日的温软都含在了嘴里。 216 这么早?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这杏仁可是用石磨细细碾了五遍的,"春桃凑近低声,"滤出来的浆比牛乳还细,半点渣滓都不留。"她突然"呀"了一声,忙又从袖中摸出个素布包,"险些忘了还有这个" 展开素布,却是几颗浑圆小巧的栗子糕,表皮烤得金黄微焦,透着一股子甜糯的焦香。宁清洛刚拈起一颗,那糕便在她指尖轻轻陷下个小窝,显然酥软得紧。 "姑娘快尝尝,"春桃眼含期待,"这是照着南边老师傅的方子,把熟栗子碾成泥,掺了糯米粉和蜂蜜,外头裹了层芝麻才烤的。" 栗子糕入口,外皮酥香,内里绵密,栗子天然的甘甜混着蜂蜜的醇厚,芝麻的焦香又在唇齿间蹦跳,竟叫人舍不得太快咽下。宁清洛不由多用了两块,忽觉唇角微痒,原是春桃举着帕子正替她拭去沾着的芝麻粒。 小丫鬟忽闪着杏眼:"姑娘可知这栗子是哪来的?是奴婢今早特地去西郊老栗树下捡的,专挑那熟透自落的,一个个剥了壳,蒸软了才…………" 话未说完,忽听外间传来几声清脆的"叮咚"声。春桃忙去开了窗,一阵凉风卷着甜香扑进来,却是院角的金桂被夜露打湿,落了几簇在窗下的铜盆里。 "是了!"她忽地转身,从门边提来个竹篾小篮,"奴婢还收了些新落的桂花,蒸了桂花糖露,这会儿正好…………"说着从橱柜里取出一套雨过天青色的茶具,舀了两勺糖露冲泡,登时满室馥郁。 宁清洛捧着茶盏,看那淡金色的茶水微微荡漾,映着烛光,竟像是盛了一轮小小的明月。浅啜一口,温热的甜香顺着喉咙滑下,连指尖都暖了起来。 夜渐深了,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花影。主仆二人就着满桌点心细语,时而传来春桃清脆的笑声。案头烛火偶尔"噼啪"轻响,炸开一朵小小的灯花,竟比那正院的喧闹更显得温暖动人。 晨光微熹,兰院的茜纱窗外还笼着一层薄雾。宁清洛刚被春桃从被窝里扶起,一头青丝尚未来得及挽起,如瀑般垂落在素白中衣上。她正由着丫环给手腕系上月白绸带,忽听见外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吱呀"门扉被轻轻推开,带进一股微凉的晨风。宁清洛拢了拢衣襟,抬眼便见喜鹊立在屏风旁,鞋尖上还沾着几片湿漉漉的竹叶。 喜鹊低着头,声音却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夫人让奴婢即刻请小姐过去。" 铜盆里的热水腾起袅袅白雾,映得宁清洛的面容忽明忽暗。春桃拧帕子的手顿了顿,细小的水珠滴落在海棠纹的地砖上,发出细微的"嗒嗒"声。 "这么早?"宁清洛揉了揉太阳穴,昨夜辗转难眠导致的眩晕感还未消散,"母亲可是身子不适?" 喜鹊绞着手中的帕子,那帕子角上绣着的喜鹊登梅已经被揉得变了形:"奴婢不知。"她突然抬头,眼圈竟是红的,"只听说……听说……" 窗外的画眉鸟忽地叫了一声,惊得喜鹊肩膀一颤。宁清洛瞥见这丫头左手腕上有一道红痕,像是被什么细绳勒出来的。 "春桃,取我那件藕荷色褙子来。"宁清洛起身时,床头悬挂的鎏金镂花香球轻轻晃动,将沉香的细碎光斑投在她脸上,"喜鹊姐姐且去回禀,我换件衣裳就去。" 喜鹊却没有动。 她的目光落在宁清洛梳妆台上。 那里放着昨夜从紫檀院带回来的青瓷小瓶,瓶口处的蜜蜡封口已经启开了一角。 "夫人说……"喜鹊突然跪了下来,膝盖砸在地砖上发出闷响,"说若小姐迟疑,就让奴婢跪着等。" 春桃手里的玉梳"啪"地掉在妆台上。铜镜里映出宁清洛骤然绷紧的下颌线,她伸手按住梳妆匣,匣子里的鎏金缠枝钗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震颤。 "好一个忠心的丫头。"宁清洛的声音轻得像晨雾,却让喜鹊抖得更厉害了,"既如此……" 她忽然伸手挑起喜鹊的下巴,那丫头的眼泪已经将前襟打湿了一片:"这伤是怎么回事?"指腹擦过喜鹊手腕时,沾到了一丝黏腻的药膏味。 喜鹊的嘴唇哆嗦着,余光却瞥向门口。顺着她的视线,宁清洛看见李嬷嬷的身影印在窗纸上那老虔婆惯会躲在外头听墙根。 "小姐快些吧……"喜鹊突然以头触地,额前的碎发扫过宁清洛的绣鞋,"昨儿夜里夫人摔了老爷最爱的寿山石笔架……"她声音越来越低,"夫人说……说都是因为……" 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吵嚷,几个粗使婆子抬着箱笼从回廊匆匆经过。 喜鹊像是被惊醒似的,猛地直起身子抓住宁清洛的裙角:"奴婢多嘴了!小姐只当没听见!" 宁清洛看向窗外,一队小厮正往库房方向跑去。 她想起昨晚父亲一直在书房,。 "春桃,梳个简单的发髻。"宁清洛任由喜鹊跪着,转身坐回镜前,"用那支素银簪子就好。" 铜镜折射的晨光里,她看见喜鹊正偷偷揉膝盖。那丫头的袖口滑落时,露出的伤痕不止手腕一处。宁清洛捏着簪子的手紧了紧,这些伤分明是捆缚后留下的痕迹。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时,宁清洛终于踏出房门。 喜鹊一瘸一拐地在前面引路,途经的小丫鬟们都低眉顺目地退到道旁。 唯有廊下那只画眉还在不知疲倦地叫着,一声比一声急促。 东院的金丝楠木雕花门扇"吱呀"一声被两个粗使婆子推开时,宁清洛的瞳孔微微收缩。她看见门内侍立的六个嬷嬷分列两侧,个个低眉顺目。 这阵仗分明是给她下马威,自打记事起,东院就没这般兴师动众过。 春日的晨露还悬在青石砖缝隙间的苔藓上,宁清洛特意放慢脚步,看着自己杏色绣鞋尖挑破一粒晶莹的水珠。 沉水香的气味比想象中更浓烈,混着当归、黄芪的药味扑面而来,让她想起去岁在祖母屋里闻见的,那种病人特有的衰败气息。 "母亲安好。" 她行蹲礼时故意让发间的银步摇轻轻相撞,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厅堂里格外刺耳。透过垂落的额发,她看见罗汉榻上那抹湖蓝色身影明显僵了僵,那件遍地金绣玉兰花的褙子,还是她去年亲手给宁夫人挑的料子。 "我好不好,你还关心么?" 宁夫人的手指揪着绣帕上那只鸳鸯的脖子,金镶翡翠的护甲在绸面上刮出细小的丝绺。 宁清洛注意到那张美人榻上换了新垫子,旧的鹅黄锦褥明明前天还见李嬷嬷捧着晒过太阳,如今却换成了暗红的缂丝褥子,倒像是故意要遮住什么。 榻几上的雨过天青茶盏里浮着层茶沫,边缘留着半圈淡红的唇脂印。 宁清洛忽然想起七岁那年,她偷喝母亲茶盏里的龙井,也是这样一圈胭脂印子蹭在杯沿。那时母亲是怎么说的? 好像是……"没规矩的野丫头"? "听闻母亲昨夜咳疾又犯了,可要请……" 217 你现在越来越放肆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少在这假惺惺!" 宁夫人突然扬手,攒盒里的蜜渍金桔滚落在地。 有一颗正砸在宁清洛脚边,糖霜溅在月华裙上,像雪地里突然绽开的血点子。 守在门边的周妈妈明显抖了一下,手里捧着的铜盆差点脱手。 宁清洛盯着裙面上渐渐晕开的糖渍,忽然想起昨晚在紫檀院,晚娘用银签子挑给她吃的蜜饯,也是这样裹着雪白糖霜的金桔。 "你昨儿又去紫檀院了是不是?" 铜壶滴漏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水珠坠入铜盆的节奏比平日急促。 宁清洛的余光瞥见多宝阁旁新添的鎏金鹤擎烛台,烛泪在鹤嘴处凝成狰狞的瘤状,看来母亲昨夜确实气得一夜未眠。 "女儿去送新熬的枇杷露。" 她故意把"熬"字咬得轻软,果然看见母亲眼角抽了抽。紫檀院那位咳血的毛病,是生她时落下的月子病。这个事实像根刺,十七年来一直深深扎在宁夫人心里。 "枇杷露?" 宁夫人忽然短促地笑了声,发间五凤钗垂落的珠串簌簌发抖。 她涂着蔻丹的指甲抠进榻几边缘,那里有道不明显的裂纹,宁清洛记得,是去年中秋父亲摔杯子时磕的。 "我咳了半个月,怎不见你……" "上月初八送的川贝雪梨膏,十二送的金银花露。" 宁清洛抬头时,恰有一缕阳光透过竹影照进来。 宁夫人鬓角那缕白发从金掩鬓里漏出来,衬得她今日刻意敷厚的铅粉格外斑驳。梳妆台上那面靶镜反射的光斑晃过宁清洛眼睛,让她恍惚看见镜中映出的竟是晚娘的脸。 "都原封不动退回来了。" 这句话像把钝刀子,慢慢割开屋里凝滞的空气。 李嬷嬷捧着痰盒的手开始发抖,宁清洛这才发现母亲座位旁多了个鎏金痰盂,那本该放在寝房的物件如今明晃晃摆在厅里,简直是刻意要提醒所有人:当家主母病着呢。 窗外突然传来小丫鬟的惊叫,接着是瓷器碎裂的脆响。 宁夫人猛地转头呵斥:"作死的奴才!"就这片刻功夫,宁清洛已经看清了她后颈上贴着的膏药,淡褐色的膏体边缘晕开一片青紫,这是郁火攻心的症状。 "母亲且消消气。" 宁清洛向前半步,绣鞋尖堪堪踩在方才落地的蜜饯上。 甜腻的汁水渗进鞋底,让她想起小时候偷吃蜜饯被发现,母亲罚她光脚在青石板上跪了半宿。 那晚的露水也是这般凉,凉得她膝盖到现在每逢阴雨天就隐隐作痛。 "消气?"宁夫人突然抓起案上的菱花镜,铜镜背面雕刻的并蒂莲在她掌心颤动,"你巴不得我早死!"镜子砸在地上时,一块碎片溅到宁清洛手背上,立刻浮起道细红痕。 宁清洛看着血珠缓缓渗出,忽然想起昨晚在紫檀院,晚娘给她看的那枚长命锁,锁链上也有类似的划痕。 "清小姐……"赵嬷嬷突然扑过来用手帕按住她伤口,却趁机在她耳边低语,"夫人昨夜梦见……"话未说完,一个茶盏就在她们脚边炸开,滚烫的茶水泼湿了宁清洛的裙裾。 "你现在越来越放肆了!" 宁夫人歇斯底里的喊声里,宁清洛看见窗外。 “女儿不敢放肆,女儿就像那笼中鸟雀,巴不得有一天飞向窗外广阔天地,怎敢放肆?” 宁夫人涂着蔻丹的指甲深深掐进软枕的缠枝纹里:"你如今倒是学会顶嘴了。"她忽然抓起茶盏掼在地上,瓷片擦过宁清洛的湘裙,"晚娘那贱人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嗯?" 碎瓷溅到门边,守门的李嬷嬷忍不住缩了缩脚。院里传来丫环们慌乱的脚步声,又在宁夫人厉眼扫过时戛然而止。 "母亲希望我怎么做?"她慢慢抽回手。 窗外一阵风过,将那架绣着百子图的屏风吹得微微晃动。 宁夫人突然抓住她衣襟,沉水香混着药气扑面而来:"我要你记住谁才是你娘!"玛瑙戒面在宁清洛锁骨划出红痕,"那个下贱胚子算是个什么东西,不值得你对她好……" "母亲……"话在宁清洛心底转了三个来回,宁清洛还是没问出口。 得知晚娘才是自己的生母后,对宁夫人的心态已大变。 怎么说,宁夫人都是个可怜的女人,没有丈夫的爱,就连以为的自己亲女儿都不是自己生的。 而宁夫人的夫君,却骗了她。 所以宁清洛对于宁夫人的发难,没有任何不满,也没有资格有不满的地方。 屋内,铜镜中裂痕将两张相似的面容割裂成数块。 宁清洛凝视着母亲妆奁上那面裂了纹的菱花镜,镜中人面目模糊,如同她的心绪,纷乱难解。 窗外一缕风拂过,吹得案上残烛摇晃,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拉得老长,又骤然缩短,宛若一场无声的角力。 “你如今翅膀硬了……”宁夫人颓然松手,金镶玉戒指在案几上磕出脆响,随即弹开,骨碌碌滚至桌角,又被她一把摁住。 她面色苍白,眼尾微红,帕子抵在唇边,忽然剧烈咳嗽起来,白绢上洇开一点猩红,如雪里落梅,格外刺目。 “当年你出水痘,我七天七夜没合眼……”她嗓音嘶哑,像是旧年的弦绷得太紧,终于崩裂,“现在倒好……偏帮着外人来欺负自己娘亲!” 最后一个字还未落地,眼泪先砸了下来,在裙面晕开一小片暗渍。 “夫人!”赵嬷嬷跌撞闯入,扑通跪地,枯瘦的手慌忙去揉宁夫人心口,却又不敢用劲,只虚虚压着,目光却如淬了毒的针,扎向宁清洛,“清小姐非要气死夫人才甘心吗?那狐媚子给老爷下药还不够……” “下药?”宁清洛眉尖微蹙,语气淡漠,目光却扫向门外。 檐下悬着的铜铃叮咚,细碎声里,藏了半截裙影,不知是哪个丫鬟正缩着偷听。 刘嬷嬷从角落挤出来,褶皱堆叠的老脸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是啊,要不是那狐媚子给老爷下了迷魂药,老爷怎么会那么依恋她。”* 她边说边瞥向宁夫人,仿佛在确认话里的分量是否足以煽起怒火。 宁清洛唇角微扯,眼底浮起一丝讥诮,却只淡淡道,“嬷嬷这么认为就这么认为吧。”话音未落,宁夫人猛地抓起剪烛花的银剪刀,寒光闪处,剪刀直直掷来. “滚!你去找晚娘那贱人去吧!” 剪刀擦过宁清洛耳际,削落一缕青丝,风里飘散。 剪刀钉入木框,铮然震响,窗外一株西府海棠枝头颤动,花瓣纷扬如血雨,落在她们之间的地上,一片碎红。 218 不好了且慢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宁夫人胸口起伏剧烈,鬓间一支金簪半斜,珠链乱晃。 她眼里的恨毒几乎要烧出眶子,“你口口声声说没有,做的都是些有的事情……我才是你的娘亲!” 她声音越来越高,尖利若刃,划破屋内凝滞的空气,“你应该跟柔儿一样站在娘亲身边,为娘亲考虑,为娘亲撑腰!而你呢?” 她一脚踢翻矮凳,哐当一声巨响,惊得檐下偷听的小丫头惊叫逃开,“不但没有帮娘亲做什么,还一而再再而三的去帮助伤害娘亲的人……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宁清洛缓缓跪下,膝盖抵在碎瓷片上,尖锐刺痛自腿下蔓延。 她却不皱一下眉,只是望着母亲扭曲的面容,恍惚想起昨日晚娘低眉垂泪时的模样“她其实最怕孤独。” 血渐渐渗出衣裙,在绣鞋上洇出一片暗红。 她轻轻开口,声音静得近乎冷漠. “女儿要如何帮助母亲,像母亲一样去紫檀院闹事,像母亲一样殴打欺辱晚娘……”她抬眼,直视宁夫人怒火腾腾的眼睛,“……就算是帮助了母亲,站在母亲的身边了吗?” 风声骤紧,窗外树枝咔嚓一声断裂,惊飞栖鸟。 窗外的晨光透进来,将屋内照得分明。 檐角悬挂的铜铃不再晃动,风止了,可那股凝滞的怒意却仍旧悬在空气里,沉甸甸的,像是暴雨前的闷热,压得人喘不过气。 “你……你竟敢这样同我说话?!”宁夫人陡然抬手,袖子带翻了桌上的茶盏,滚烫的茶水泼洒在楠木桌面上,顺着桌沿滴落。 “我生你养你,如今换来的就是你替那贱人辩驳?!”她的嗓音不再高亢,反而压得极低,像是喉间哽住了什么,咬牙切齿道:“她勾引你父亲,你还觉得她无辜?!” 宁清洛望着泼洒在地的茶渍,缓缓抬眸。 阳光斜斜地落在她的眉眼上,映出她眸底一片清明。 “女儿并非替谁辩驳……”她嗓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只是父亲去紫檀院,不是因为晚娘勾引,而是因为母亲永远在逼他选。” 宁夫人瞳孔一缩,脸色骤然煞白。 赵嬷嬷见状,立刻厉声喝道:“清小姐这是要逼死夫人不成?!夫人身子本就不好,您这诛心之言.” “嬷嬷!”宁清洛打断她,目光却未从母亲脸上移开,“只要父亲对晚娘多看一眼,母亲不是摔杯就是砸盏?父亲稍晚归,母亲不是闹就是病?闹完了,又盼着他哄……”她嗓音渐渐发抖,却仍继续道:“您让他选您,可您给过他一点喘息之地吗?” “好啊……好啊!我养的亲生女,替外人说话……我疼的亲生女,去别人那儿献殷勤……”她猛地抬头,眼中血丝满布,盯着宁清洛,一字一句道:“你是不是也盼着我死?!” 宁夫人手指死死掐进掌心,指节泛白,唇瓣颤得几乎说不出话。 她的目光从女儿脸上移开,看向门外. 庭院里,一株老梅树下立着一道颀长的身影,不知站了多久。 宁尚书竟然来了?! 宁清洛顺着母亲的视线回头,心头骤然一跳。 宁尚书站在庭中,神色晦暗不明,手中攥着半截折断的玉簪。 是方才被宁夫人砸出来的。 他的衣袍下摆微微沾湿晨露,显然已在院中站立多时。 屋内,无人敢出声。 一片死寂中,宁尚书缓缓迈步,走上石阶,跨过门槛。 他的目光从满地狼藉扫过,最终停在宁清洛染血的裙摆上。 “你……”宁尚书嗓音低沉,目光却转向宁夫人,“你非要闹到家宅不宁才甘心?” 宁夫人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眼中浮现一丝惶然。 窗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老爷!不好了!柔小姐她......柔小姐她在晚姨娘院里昏过去了!"小厮阿福踉跄着冲进院门,因跑得太急,在门槛上绊了一跤,整个人重重摔在了地上。 他顾不得擦破的手掌,抬起头时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 方才还剑拔弩张的正厅瞬时陷入死寂,唯有窗外桂花细碎的落英声。 宁尚书神色骤变,手中那半截断簪"啪嗒"掉在地上。 他宽大的袖袍带翻了青瓷茶盏,琥珀色的茶汤晕染在绣着祥云纹的衣摆上,像一块丑陋的淤青。 宁尚书厉声喝道,大步流星往外走时,官靴踏碎了地上的碎瓷片。 那细碎的声响像利刃划在宁夫人心上,她猛地站起身,描金护甲在黄花梨椅扶手上刮出几道刺眼的白痕。 "老爷且慢!"宁夫人声音嘶哑得不成调子,"柔儿自幼体弱,如何会在那贱人院子里......"话未说完,宁夫人双腿一软,跌坐在椅上时珠钗撞在椅背上,叮叮当当惊飞檐下栖雀。 刘嬷嬷慌忙来扶,却被宁夫人一把推开。 雕花铜镜里映出她扭曲的面容,眉心的花钿被冷汗浸得发皱:"晚娘若敢动我柔儿一根汗毛......"她突然诡异地笑起来,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院外骤起骚动,隐约传来"快去请府医"的呼喊。 宁清洛快步上前扶住母亲摇摇欲坠的身子,触手只觉她浑身冰凉:"母亲息怒,柔姐姐或许是......" "啪!" 一记耳光将宁清洛打得偏过头去。 宁夫人染着蔻丹的指甲在她脸颊留下三道血痕,碎发间金镶玉的发簪坠落在地,碎成两截。 "你巴不得柔儿出事是不是?"宁夫人双目赤红,声音像淬了毒的刀子,"自打晚娘进门,你就处处替她说话,如今你柔姐姐被外人欺负了,你还拦着我去讨公道?" 刘嬷嬷急得直跺脚,青砖地面被踩得咚咚作响:"夫人当心气坏身子啊!老奴这就去紫檀院......" "都给我滚开!"宁夫人猛地扯断颈间珍珠项链,浑圆的珠子噼里啪啦砸在地上,像一场突然降临的冰雹。 她摇摇晃晃站起来,茜素红的裙裾扫过满地珍珠,绣鞋踩上去发出细碎的爆裂声。 廊下的画眉鸟突然扑棱棱撞起笼子。宁清洛捂着脸抬头,看见母亲逆光而立的背影在不住颤抖,孔雀蓝的披帛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像濒死挣扎的蝶翅。 "柔儿一向乖巧懂事,于晚娘也太过分了......"宁夫人语声渐弱,抬手按着太阳穴,"她就是个该死的贱人......"话音戛然而止,她身子突然向前栽去。 "夫人!" 刘嬷嬷的尖叫惊飞满树麻雀。 宁夫人倒下的姿态像是慢放的皮影戏,金丝楠木屏风被她扯住,"刺啦"一声撕下半幅山水。 她重重摔在地上时,髻上的点翠步摇滑落,孔雀羽在阳光下泛出凄艳的蓝。 "快掐人中!"宁清洛扑跪在地,颤抖着解开母亲领口的盘扣。 方才还气势凌人的妇人此刻面色灰败,唇上精心描绘的胭脂此刻艳得突兀,好似雪地里的一滩血。 219 关心没错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紫檀院方向忽然传来急促的铜锣声。 刘嬷嬷瘫坐在地,眼泪把脸上的脂粉冲出沟壑:"造孽啊……这可如何是好……夫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突然发狂似的抓扯自己灰白的头发,"老奴这就去跟那狐媚子拼了这条老命!" 宁清洛抬起泪眼,看见庭院里那株百年老梅簌簌落花。风卷着残瓣掠过母亲惨白的脸,恍惚间,她看见母亲紧闭的眼角渗出泪水,在腮边冲开两道脂粉的痕迹。 "母亲放心。"她轻轻擦去那泪水,指尖触到冰凉的皮肤,"女儿这就去紫檀院……"话未说完,喉头突然哽住。 方才那记耳光的火辣感还留在脸上,可此刻胸腔里翻涌的,却是更苦涩的东西。 风突然大了,卷着沙粒拍打在窗棂上。远处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丫鬟们惊慌的喊叫:"府医来了!府医来了!" 刘嬷嬷的话还未说完,突觉手腕一痛,低头便见宁清洛冷冷攥住她的手,力道之大竟在她枯瘦的手腕上掐出五道红痕。 "不会说话就少说。"宁清洛声音极低,偏头扫了刘嬷嬷一眼,那目光如刀,竟看得她遍体生寒,"最好连闭紧嘴都学会,不然…………"她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舌头什么时候没的都不知道。" 刘嬷嬷脸色煞白,老脸抽动,嘴唇哆嗦了两下,终究没敢再出声。 一旁的几个丫鬟也低头噤声,连呼吸都放轻了。 恰在这时,府医提着药箱匆匆赶来,满头大汗。 他一进门,立刻有丫鬟递上热水净手。 宁清洛亲自上前迎道:"我母亲方才怒气攻心,突然昏厥,您快看看。" 府医点头,立刻走至榻前,宁夫人已被扶上软塌,面色灰白,额间渗着冷汗,嘴唇却乌青。 他搭指一诊,眉头紧锁。 "夫人肝火太盛,心脉急乱,这是气血逆冲之症。"他一边说,一边迅速翻开药箱取针,银针在灯火下闪烁着冷光。 宁夫人此时已然清醒了些,只是头晕目眩,胸口闷痛。 她强撑着睁开眼,一见府医,立刻抓住他的袖子,颤声问道:"李大夫,我…………我的柔儿到底怎么样了?" 府医一边指挥丫鬟递过帕子擦拭银针,一边安抚道:"夫人先别急,柔小姐那边老爷会安排好的,您得先顾好自己的身子,否则气血上冲,后果不堪设想。" 宁夫人哪里肯听,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被宁清洛一把按住肩膀,"母亲,您先躺好。" 宁夫人瞪了她一眼,声音颤抖而尖锐:"柔儿出事,你却拦着我去看她?" 宁清洛不动声色,手上力道却未减,"母亲,您病着怎么去?父亲和晚姨娘都在紫檀院,柔小姐若真有事,他们还能耽搁不成?您现在去,不是添乱吗?" 宁夫人闻言一滞,随即眼泪簌簌落下。 "可我…………我怎么能放心…………" 府医见状,立刻道:"夫人情绪不能过激,否则肝火更盛,恐加重病情。"说罢,他捏起银针,快狠准地刺入宁夫人手腕上的内关穴。 "啊!"宁夫人吃痛,本能地想抽回手。 "夫人忍忍。"李太医手下不停,第二针已扎入合谷穴,"您这病一半在身,一半在心。若不及时疏通气脉,只怕日后会落下胸口剧痛之症。" 宁夫人咬牙忍着,额头已冒出冷汗,却仍强撑着问:"李大夫,我这身子…………可有大碍?" "只是肝郁气滞,施针后便可缓解。但夫人须得平心静气,否则日后还会反复。"说着,他又连施几针,扎向天突、膻中等穴位。 宁夫人闷哼了几声,脸色渐渐缓和,但仍不放心:"万一柔儿有事…………我就算好了又有什么用?" 宁清洛站在一旁,眸色深沉地看着宁夫人,忽然开口道:"母亲,柔小姐不是小孩子了,府医说她只是晕倒,未必是大事。" 宁夫人猛地抬头,眼中寒光一闪:"你什么意思?难道我关心自己女儿错了?" 宁清洛淡淡道:"关心没错,但若因为担心,自己先倒下了,日后谁还能护着姐姐?" 宁夫人怔住,神色复杂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最终松开了攥紧的帕子,低声道:"你说得对。"她闭上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气,"我得好好养着。" 府医这才松了口气,收了针,取出笔墨开方。 "我开一副疏肝理气的方子,柴胡、香附、郁金各三钱,白芍二钱,甘草一钱,以水煎服,早晚各一次。"他边写边叮嘱,"再配安神丸,睡前服一颗,三日必见好转。" 宁夫人轻轻点头,"多谢李大夫。" 府医写完药方,交给一旁的丫鬟,又看了眼宁清洛,沉吟片刻才道:"清小姐,恕老夫多言,夫人此次发病,是长期郁结积累所致,往后情绪波动不能再过大了。" 宁清洛明白他话中之意,颔首道:"我明白,我会注意的。" 待府医告退后,屋内重归寂静。 宁夫人倚在软枕上闭目养神,脸色仍略显苍白。 宁清洛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低声道:"母亲歇着吧,我去紫檀院看看柔姐姐了。" 宁夫人眼皮微颤,没说话,却也没阻止她。宁清洛缓缓起身,转身离去。 然而,她刚踏出门槛,身后忽闻宁夫人微弱的声音:"清洛…………" 宁清洛身形一顿,回头看她。 宁夫人睁开眼,眼中情绪难辨:"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记得,要保护好你柔姐姐。" 宁清洛沉默片刻,轻轻点头:"我知道。" 紫檀院那头的戏,该开始了。 紫檀院的风分明比别处更冷些。 宁清洛踏进院门时,正逢一阵穿堂风刮过,檐下铜铃发出细碎声响。 她抬手按住被风吹起的鬓发,眼角余光扫见廊下几个婆子交头接耳的模样。 那些浑浊的眼珠子在她身上滴溜溜打转,待她走近时又如惊鸟般散开。 "清小姐安。"晚娘的贴身婢女春桃匆匆迎上来,面上堆着笑,眼底却藏着钩子,"老爷吩咐了,柔小姐安置在西暖阁……" 宁清洛径直越过她,绣鞋踩过满地桂花,碾碎的花汁染黄了月白鞋面。她突然在廊柱旁停下,指尖抚过柱上一道新划痕,像是利爪留下的痕迹。 屋子里传来瓷器碰撞的轻响。 推门时,浓重的安息香混着药味扑面而来,熏得她眼眶微热。 谢雨柔被安置在贵妃榻上,鹅黄衫子衬得她面容惨白如纸,连唇上的胭脂都遮不住青灰之色。 宁尚书正背对着门负手而立,窗棂透进的光将他身影拉得老长,像一柄悬在空中的剑。 "父亲。"宁清洛福身行礼,声音不高不低。 220 莫气坏身子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晚娘从内间转出来,藕荷色裙摆如水波荡漾。 她手里绞着帕子,指尖染着鲜艳的蔻丹,像十滴未干的血。 "清儿可算来了。"她蹙着眉,眼尾却微微上挑,"这孩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来到我院里,就对我阴阳怪气的。" 宁清洛走到榻前,目光扫过谢雨柔颈间一道红痕。 她伸手掖被角时,指腹不着痕迹地擦过妹妹的脉搏,跳动平稳有力。 晚娘突然将丝帕重重按在眼角,丝绸布料在烛火下折射出泪光般的涟漪。"我不过是要请她回去……"她尾音陡然拔高,如琵琶断弦般刺破室内凝滞的空气,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深深掐进帕子褶皱里,"谁知她竟直挺挺倒在地上,这要出了什么事,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呀!"她胸口剧烈起伏,金镶玉抹额下渗出细密汗珠,偏是这副惊惶模样,眼尾却斜斜睨向宁尚书,像刀尖挑着蜜糖。 宁尚书猛地旋身,官服下摆"哗啦"扫翻案上茶盏。五品文官的鹭鸶补子在烛火中忽明忽暗,如同某种振翅欲飞的不祥之鸟。"定是那个泼妇!"他下颌青筋暴起,拇指扳指重重磕在檀木桌沿,"自己撒泼还不够,偏要撺掇柔儿来……" 话音戛然而止,内室垂落的珊瑚珠帘突然剧震,数百枚玉珠相互撞击,竟似下了一场冰雹。 医女低垂着头从帘后转出,铜盆里漂浮的艾叶打着旋儿,在水面投下蛛网般的阴影。她跪下时银镯"当啷"撞上铜盆,惊得水面倒映的烛火都颤了三颤。"禀老爷夫人,"她声音像浸了水的棉线,每个字都沉甸甸往下坠,"奴婢用艾汤净过手,方才为柔小姐请了三次脉。" 屋里静得能听见烛芯爆开的"噼啪"声。窗外突然掠过一道黑影,老鸹沙哑的啼叫撕破暮色,像一把生锈的剪刀裁开了锦绣屏风。 "说。"宁尚书背在身后的手攥成拳头,拇指上翡翠扳指硌得掌心血红。 医女以额触地,后颈薄纱衣料已被冷汗浸透:"柔小姐寸关尺三脉如珠走盘,呼吸匀长似熟睡之人……"她喉头滚动,袖口暗袋里金瓜子硌得腕骨生疼,"倒像是…………像是……" 晚娘突然轻笑出声,金镶红宝石划过铜盆边缘,刮出令人牙酸的锐响。 医女陡然闭眼:"是装睡的脉象!" 宁尚书肩头一震。 晚娘忽然掩唇轻笑,发间的金丝累凤步摇倏地一颤,十八串珍珠璎珞相互碰撞,在茜纱窗透进的夕照里漾出细碎光斑,恍若毒蛇信子上闪烁的磷光。"夫君您瞧,"她嗓音像蜜里调了酥油,指尖金护甲有意无意刮过宁尚书官袍袖口的云纹,"我早说过……" "你确定?!"宁尚书猛地挥袖挣开,三缕青须剧烈震颤,腰间羊脂玉带扣撞在紫檀案几上,发出沉钝的闷响。官靴碾过满地香灰,在他身后拖出凌乱痕迹,如同某种狂怒兽类留下的爪痕。 医女几乎将额头嵌进青砖缝里,后背素白衫子早已被冷汗浸透。"奴婢行医十载,"她声音细如蚊蚋,却每个字都似淬了毒的银针,"太医院存档的三十六例假厥症案,奴婢亲手经管过十九例……"鎏银诊箱里传出轻微碰撞声,是那套皇上亲赐的砭石针在颤动,"柔小姐虽闭目屏息,可每半柱香光景,眼睫便颤如蝶须,且左手拇指指甲泛白…………" "够了!"宁尚书突然暴喝,案上越窑青瓷盏被震得跳起三寸,盏中残茶泼在《松鹤延年图》上,墨鹤翅膀顿时洇成一片污浊。他大步冲到梨花木榻前,蟒纹靴头撞得脚踏移位,惊起帷帐内一串银铃乱响。"柔儿!"他居高临下瞪着锦被中苍白的少女,胸口起伏如风暴中的海面,"姑父最后说一次……你给我醒来!" 茜红色帐幔忽然无风自动,缠枝莲纹的流苏簌簌摇晃,在谢雨柔脸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站在描金屏风旁的宁清洛瞳孔微缩……她分明看见柔姐姐鸦羽般的长睫极轻地颤了颤,像被蛛丝牵动的死蝶。 "老爷息怒……"晚娘摇曳着走近,蜜合色百蝶裙掠过遍地狼藉,腕间翡翠镯子与金镶蓝宝石护甲相击,清越声响中带着几分娇嗔。染着玫瑰露的广袖拂过宁清洛手背时,少女嗅到一股甜腥的龙涎香气,恍若毒花绽放。"柔小姐素来体弱,"她涂着蔻丹的指尖轻轻搭上宁尚书肩头,"上个月不也昏厥过两回……" "轰" 鎏金香几被整个掀翻,錾胎珐琅香炉砸在青砖上迸出火星,千年沉水香的灰烬如雪浪般泼洒,顷刻间染白了晚娘的裙角。宁尚书手指发抖地指向榻上少女,官袍袖口露出的里衣已汗湿成深色:"你们谢家女子,当真是得了你姑母真传!"他喉结滚动间显出紫红筋络,"一个借病装疯要挟亲长,一个唆使侄女大闹尚书府…………" 香灰迷雾中,宁清洛看见谢雨柔藏在锦被下的手指突然蜷缩,染了凤仙花汁的指甲在素白缎面上抓出几道红痕,像雪地里绽开的血梅。晚娘却在这时轻笑出声,金步摇的珠串缠上宁尚书腰间玉带,吐气如兰:"夫君莫气坏了身子,清儿还在边上看着呢……" 宁尚书猛然转头,布满血丝的眼球死死盯住宁清洛。 少女脊背挺得笔直,唯有袖中暗藏的银簪尖已刺破掌心。 血珠顺着指缝滴落在遍地香灰上,绽开一朵朵小小的、猩红的花。 一阵穿堂风掠过茜纱窗,将鎏金烛台上的火焰压得低伏。宁清洛忽地上前两步,月白裙裾扫过地上的碎玉,在谢雨柔榻前投下一道修长的阴影。她广袖微抬,指尖寒芒乍现,三寸银针抵在谢雨柔虎口处,针尖映着透窗而来的残阳,像淬了血般地亮。 "姐姐可知太医院新制的金凤醒神针?"她指尖轻旋,针尖在昏暗室内折射出冰蓝寒光,像毒蛇吐信,"据说用在昏厥之人身上…………"话音未落银针倏地刺入半寸,榻上绣着百子图的锦被骤然绷紧。 "柔姐姐若再不醒…………"她俯身靠近谢雨柔耳畔,吐息轻如落羽,却带着针尖刺破皮肤的细响,"父亲就要去太医院请陈院判了。听说他最擅长用金针探穴之法…………"话音未落,银针已没入半寸。 "啊!"谢雨柔玉雕似的身子猛地弓起,腕间翡翠镯撞在床栏上发出清越碎响。她睁开眼时睫上泪珠将坠未坠,映着窗缝漏入的天光,恍若两丸浸在水银里的黑琉璃。 "嗯…………"谢雨柔猛然一颤,锦缎被面被攥出蛛网般的褶皱。她缓缓掀起眼帘,睫毛上沾着的泪珠将落未落,在烛火中折射出碎钻般的光芒。"姑父?"她虚弱地唤道,目光却如游鱼般滑过宁清洛,直望向宁尚书身后的雕花屏风,"柔儿这是…………" 221 没人对我不好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啪!" 羊脂貔貅玉佩在地上炸裂开来,碎玉四溅。一块碎片掠过宁尚书的官袍下摆,在云雁补子上划出一道细痕。"你还要装到几时!"他额角青筋暴起,三缕美髯无风自动,"你姑母在东院昏迷不醒,你倒在这里演起西子捧心……" 谢雨柔撑着榻沿要起身,忽又"虚弱"地跌回去。她颈间珍珠链滑入衣襟,露出锁骨上方一道淡红勒痕,像雪地里的蛇行痕迹。"柔儿当真头晕目眩…………"她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颈间红痕,鎏金护甲在肌肤上刮出新的红印。 晚娘忽笑出声,金丝牡丹步摇垂下的红宝石流苏轻轻碰撞。她伸出染着蔻丹的玉手,轻轻搭在宁尚书臂上:"夫君您瞧,柔小姐这病来得蹊跷,去得倒也…………"话音未落,宁尚书忽然转向一直静立的宁清洛: "清儿。"他声音沉如闷雷,"你怎么看?" 室内骤静。连烛火都仿佛凝固。 宁清洛垂眸抚弄袖口的海棠缠枝纹,素白指尖在银线绣纹上徘徊,像在抚摸一柄无形的剑。"女儿进来时…………"她抬眸的瞬间,窗外的暮色似乎更浓了几分,"看见柔姐姐颈上有道红痕。" "铮……"晚娘鬓间的金簪突然颤动,垂珠撞在玛瑙耳坠上发出清响。她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像戴了张描金画皮。 谢雨柔猛地捂住脖颈,指缝间若隐若现的勒痕此刻分外鲜明。 "这是…………"宁尚书眯起眼睛,鹰隼般的目光在谢雨柔颈间逡巡。 宁清洛捻着银针,针尖轻轻划过自己的掌心:"倒像是…………"她声音轻得仿佛叹息,"被什么绳子勒过的痕迹。"银针在她指间转了个漂亮的弧,"女儿才疏学浅,竟不知有什么病症会在颈间留下这般…………特别的印记。" 医女突然膝行上前,漆盒里的银针叮当作响:"老爷容禀!方才奴婢为柔小姐更衣时…………"她颤抖的手指指向谢雨柔颈侧,"确实见此处…………" "胡说什么!"晚娘广袖一挥,翡翠镯子撞在鎏金香炉上,惊起一蓬香灰。她鬓边垂下的金丝流苏剧烈摇晃:"我院里上上下下,连根麻绳都找不见,哪里来的…………"话到此处突然顿住,眼角余光瞥见宁尚书铁青的脸色。 "爱妻多虑了。"宁尚书捏了捏晚娘的手,拇指在那枚蓝宝石戒指上摩挲,"我知你素来最是心善,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转向宁清洛时,眼神中带着询问,"清儿自然也…………" 宁清洛正用银针挑起一片碎玉。羊脂玉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断口处却沾着可疑的褐黄痕迹。 她闻言抬首,眉眼弯如新月:"您这是想到哪里去了?"突然将碎玉往谢雨柔榻前一掷,"这痕迹颜色黯淡,少说也有三四个时辰了…………想必是柔姐姐来咱们府前就有的。" 她莲步轻移,绣鞋尖碾过地上的碎玉:"我不过是瞧着新鲜…………"俯身凑近谢雨柔时,银针在对方颈侧虚虚一点,"柔姐姐,你这伤是怎么来的?" 谢雨柔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锦帕掩唇的指节发白:"我…………我不知道…………"泪珠扑簌簌落在杏色衣襟上,"今早起来就难受得紧…………" "夫君!"晚娘忽然拽住宁尚书衣袖,指着窗外,"您瞧那西府海棠开得多好…………"金镶玉的护甲刮过宁清洛的视线,像一道警告的寒光。 宁尚书会意,沉声道:"柔儿既身子不适,这事…………" "父亲。"宁清洛突然拔高声音,惊飞檐下倦鸟,"不如您亲自问问?"她将银针收入袖中,金属与丝绸摩擦出细微声响,"毕竟这伤来的蹊跷,女儿怕柔姐姐不肯说…………" 谢雨柔却突然哭出声来:"头好痛…………"她手指揪住锦被,指节泛青,"姑父…………柔儿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晚娘立刻上前,馥郁的玫瑰香霎时充满内室:"好孩子别怕…………"她抚着谢雨柔的背,眼神却凌厉地刺向宁清洛,"既然问不出什么,何必苦苦相逼?" 谢雨柔的哭声越发凄婉,纤细的手指紧紧揪住锦被,指节因用力而泛青,像是怕极了一般。她眼泪簌簌而下,浸湿了杏色纱衣的领口,晕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晚娘见状,脸上浮现出恰到好处的怜惜,款款靠近,姿态温柔得像是慈母。 "哎呀,可怜的孩子…………"晚娘伸手抚上谢雨柔的背,纤细的手指若有似无地滑过她的颈侧,指尖在那道淡红的勒痕上停留一瞬,"瞧瞧,怎么哭成这样?告诉我,到底是谁这么狠心,伤了你?" 她的嗓音甜腻得几乎滴蜜,眼角的余光却不住地扫向宁尚书,显然在试探他的反应。 谢雨柔浑身一颤,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却不动声色地避开晚娘的手,将脸庞更深地埋进锦帕里:"柔儿真不知…………"她嗓音哽咽,似委屈、似恐惧,"今日晨起就觉得脖颈不适,却也不知缘由…………" 晚娘的笑容更深了几分,指尖轻轻点了点谢雨柔的颈侧,语气却更加轻柔:"傻孩子,这伤明摆着不是自个儿能弄出来的,你告诉我,是不是府里有人对你不好?"她的声音越压越低,像是诱哄一般,"若是有人害你,你姑父自会替你做主。" 谢雨柔摇头:“不是府里,不是,府里没人对我不好。” 晚娘恍然:“哦,那就是府外咯?” 谢雨柔猛地抬头,水雾氤氲的眸子慌乱闪烁,却在不经意间撞上宁清洛冷冽的目光,吓得又立刻低下头:"…………没有,没有人害我!"她攥着帕子的手更紧,指节绷得发白,"是我自己不小心…………" 晚娘眯起眼,眼底的笑意渐冷,却仍温柔地替她拢了拢散落的发丝:"傻孩子,有什么苦楚,尽管说出来。"她的指甲轻轻刮过那道红痕,力道微微加重,"你姑父最疼你了。" 宁清洛冷眼旁观,蓦地冷笑一声,袖中的银针被她捏在指尖,缓缓走了出来。"您真是慈爱。"她唇角微勾,眼里却无一丝笑意,"只可惜,这套话的法子,太慢了些。" 她蓦地伸手,"啪"地一声扣住谢雨柔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让她疼得闷哼一声。"姐姐既然不领情,那就不必再装了。" 她缓缓逼近,另一手的银针 泛着森冷的光,"你若老实说,这针就只在‘合谷穴’上轻轻一扎,若不说…………" 她指尖微微一抬,锐利的针尖在谢雨柔颈侧游移,语调慵懒又危险:"我就挑断你这条胭脂色琵琶筋,让你这辈子,再也唱不出这般娇滴滴的哭腔。" 谢雨柔浑身僵住,呼吸剧烈急促起来,眼神惊恐地望向宁尚书:"姑、姑父…………" 宁尚书眉头紧皱,却只是沉声喝道:"清儿!你这是做什么!" 222 上吊了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晚娘也连忙上前,佯作关切地拉住宁清洛的手:"是啊,清儿,有话好好说,别吓着你柔姐姐。" 宁清洛缓缓松开手,唇角勾起一丝讥诮:"吓她?"她低笑一声,目光再次盯向那道红痕,"姐姐,我最后问一遍……这伤是怎么来的?" 谢雨柔眼泪滚落得更凶,却死咬着唇,始终不肯吐露半个字,只是不住地摇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晚娘见状,微微叹气,状似不忍地退开:"罢了,孩子怕是受了惊吓,再逼问也无用。"她转身看向宁尚书,"夫君,不如先让柔儿歇息,改日再说?" 宁清洛冷笑:"改日?"她缓缓收起银针,冷冷地扫了谢雨柔一眼,"好啊,那就让这位‘不知情’的姐姐好好养着。"她轻轻拂袖,转身离去,却在门口微微顿步,"只是,若姑母的病和这伤痕有关…………"她的嗓音轻飘飘的,却如寒刀刺骨,"那就别怪我不讲姐妹情面。" 门外风起,烛火倏地剧烈摇摆,影子在墙上交错晃动。 谢雨柔仍捂着脸低泣,却没人看见她指缝间那双眼中闪过的一丝狠意。 她到底在隐瞒什么?那道红痕背后,又藏着怎样的秘密? 宁尚书眼中暴怒更甚,官服袖口的金丝云纹随着他的动作簌簌作响:"伤不肯认,晕又装模作样,你姑母平日里都教你些什么好手段?"他苍劲的手指几乎戳到谢雨柔鼻尖,"既如此,往后也不必再见她了!" "姑父!"谢雨柔惊呼一声,纤细的手指下意识捂住颈间红痕,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簌簌落下,"柔儿…………柔儿方才只是胸口闷得慌…………"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整个人摇摇欲坠,眼看着就要跌倒在地。 宁清洛冷眼旁观,指尖的银针在袖中转了个圈:"柔姐姐这心悸发作得可真是巧啊。"她唇角勾起一抹讥诮,"要不要清妹妹帮你扎几针?" 谢雨柔闻言脸色煞白,颤抖着后退两步:"不…………不必劳烦清妹妹…………" "都住口!"宁尚书突然暴怒,一脚踢翻了紫檀木矮凳。那上等的紫檀木重重摔在青砖地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香炉倾倒,细腻的香灰洒落一地,宁尚书的官靴碾过灰烬,留下一串清晰的脚印。 "来人!"他厉声喝道,手指如刀锋般劈开空气,"把这个不懂规矩的东西锁回天香院!没我的手令,连只飞蛾也不许放进去!" 话音未落,几个粗使婆子已经战战兢兢地跑了进来。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李妈妈粗鲁地伸手去拽谢雨柔,粗糙的手指刚碰到锦被,谢雨柔就发出一声尖锐的惊叫:"不要碰我!" 挣扎间,杏红色的裙裾翻飞,一截褪色的五彩绳从谢雨柔腰间滑落。宁清洛眼尖,一个箭步上前踩住那绳子:"哟,这不是端午节的五彩长命缕吗?"她眯起眼睛,"都过了三个多月了,柔姐姐怎么还贴身收着?" 谢雨柔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猛地将绳子抢回藏在袖中:"这是我娘…………我娘临终前给我编的…………" 晚娘一直倚着屏风冷眼旁观,此时突然轻笑一声:"老爷处置得太严厉了些。"她款步走到宁尚书身侧,纤纤玉指搭在他臂上,"谢小姐到底年纪小,不如…………" "母亲体虚,就不必为她操心了。"宁清洛截住晚娘的话头,将银针收入袖中,"我看柔姐姐在府上住了这些时日,倒是越发放肆了。" 宁尚书眼中怒意未消,看了眼满地狼藉:"都散了。"他转向晚娘,眼神柔和了几分,"你身子刚养好,别在这里受累。" 谢雨柔被两个婆子架着往外走,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姑父!姑父明鉴啊!我今日来紫檀院是…………" "闭嘴!"李妈妈一个耳光扇过去,谢雨柔白皙的脸颊顿时浮现五个指印。 宁清洛目送谢雨柔被拖走,转身对宁尚书道:"父亲,女儿觉得此事蹊跷。柔姐姐今日贸然闯来紫檀院,未必就是母亲指使。" "哼,"宁尚书冷笑,揽过晚娘纤细的腰肢,"那毒妇能安什么好心?清儿,你也别太心软。" 晚娘轻抚鬓角,金护甲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老爷,我想着今日天好,不如…………"她温柔地看向宁清洛,"我让厨房备了几样清儿爱吃的,我们一家人难得聚一聚。" 宁尚书闻言脸色稍霁:"也好。清儿近来跟陈太医学医辛苦,是该补补。" 正午时分,春阳正好。紫檀院的花厅里摆开了八仙桌,几道精致菜肴散发着诱人香气。晚娘亲手布菜,纤细的腕上翡翠镯子随着动作叮咚作响。 "这是新鲜的鲥鱼,"晚娘夹了块鱼腹肉放在宁清洛碗里,"今早刚从江上送来,特意清蒸的,尝尝可合口味?" 宁清洛执筷浅尝,鲜美的鱼肉入口即化:"二娘的手艺越发精进了。"她又夹了块,"这火腿腌得恰到好处。" 宁尚书满意地品着青梅酒,看着眼前其乐融融的场景:"这才像个家。"他放下酒杯,对晚娘道,"往后谢家那丫头若再来闹事,你不必理会,直接叫人打出去。" 晚娘含笑点头,又为宁尚书续了杯酒:"夫君说得是。只是…………"她欲言又止,"姐姐那儿…………" "她有什么脸管?"宁尚书冷哼一声,"她教养出来的好侄女,险些害得你…………" "父亲,"宁清洛突然放下筷子,"柔姐姐脖子上的伤痕,我看像是被人勒的。"她直视宁尚书,"那五彩绳上还有血迹,恐怕…………" "啪"的一声,宁尚书重重放下酒杯:"食不言寝不语,吃饭!" 正说着,一个小丫鬟慌慌张张跑进来:"老爷,柔小姐她…………她在天香院上吊了!" "什么?"宁尚书猛地站起身,桌子被撞得一震,酒水泼洒在精美的绣花桌布上。 宁清洛已经转身往外跑,晚娘慌乱中打翻了汤碗,滚烫的汤汁溅在她华美的裙裾上:"快…………快请大夫!" 院子里突然刮起一阵阴风,方才还明媚的阳光不知何时被乌云遮住。那根沾血的五彩绳,此刻正在天香院的房梁上缓缓摇晃………… 宁清洛提着裙摆一路飞奔,耳边猎猎风声仿佛也带着血腥气。拐过回廊时,她的银针已经攥在指间,那是陈太医亲传的救命针法。 "砰!"天香院雕花木门被硬生生踹开,眼前景象令宁清洛指尖一颤。 谢雨柔瘫软的躺在床上,杏红裙裾如凋零的海棠花垂落。 那根该死的五彩绳深深勒进她颈间,竟与先前她身上的红痕分毫不差。 "还愣着干什么!"宁清洛厉喝惊醒呆立的婆子,“赶紧给上药啊!” "清妹妹……"她喉间发出痰音,青紫嘴唇竟扯出个笑,"你闻到……海棠香了吗……" 223 先吃点吧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宁清洛立于床边,冷眼瞧着谢雨柔惨白的脸色、脖颈间触目惊心的勒痕,忽而嗤笑一声。 她指尖缠绕着那根断开的五彩绳,绳上血渍半干,缠绕之处竟隐隐泛着一股腐朽的腥甜味,竟不似寻常布料的气息。 "柔姐姐闹上这一出是要做什么?" 宁清洛缓缓低身,银针的寒光一闪而逝,藏在袖中蠢蠢欲动,"只要柔姐姐老实点,父亲又怎会不顾母亲意愿把你送进家庙?你倒是不怕把自己折腾死。" 谢雨柔睫毛轻颤,缓缓睁眼,那双平日里楚楚动人的杏眸此刻却无半分情绪,黑沉沉的,如一潭死水。 她静静地看着宁清洛,不辩解,不恼怒,甚至连一丝求生的欲望都看不出来。 最终,她像是累了,又或者只是装得太过疲惫,缓缓闭上眼睛,呼吸微不可察地绵长起来……像是睡了过去。 房间陷入短暂的死寂。 宁尚书冷哼一声,拂袖转身,"醒了就赶紧收拾!丢人现眼!" 晚娘款步跟上,袖摆间飘出若有似无的香,却又透着一丝莫名的腥气。她的金护甲无意中刮过榻边雕花,留下几道细如发丝的划痕。 "夫君莫恼,既是醒了,想来柔小姐也知道自己错了。" 她嘴角含笑,目光却不曾落到谢雨柔身上,"走吧,莫扰了病人休息。" 宁清洛站在原地未动,眸光沉沉地盯着谢雨柔颈上那道淤痕……不是新伤,而是层层叠叠的旧痕泛着青紫色,仿佛是……反复被勒过多次。 "清儿?" 宁尚书在门口不耐烦地催促。 宁清洛这才收回视线,轻轻笑了下,转身时随手拿起一旁侍女托盘里的绣帕,缠住了那根断绳,递给了贴身丫鬟**"把这东西带上,别叫人再碰。"** 丫鬟接过,指尖刚触到绳子,猛地一哆嗦,险些摔在地上,那绳子竟然微微发烫! 宁清洛眯了眯眼,嘴角笑意更深,"有趣。" "清儿!"宁尚书带着护院冲进来,见女儿抱着谢雨柔尸身发愣,伸手就要来夺,"晦气东西,放下!" 烛火摇曳,映照得满地血丝绳的影子如同扭曲的活物。 宁清洛双目赤红,指尖死死攥紧那截染血的五彩绳,指节泛出森森青白。 她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父亲可知道……" 她猛地拽直绳索,绳结处浸透的血迹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暗光,"这绳结是悬梁自尽专用手法?" 她的目光死死锁在谢雨柔的脖颈处……淤痕之下,隐约可见另一道已经泛青的勒痕,像是……七天前就已经开始。 宁尚书眉头紧蹙,正要开口。 "柔姐姐颈上旧伤应是不久前留下的。" 宁清洛的声音突然压低,带着颤抖,却又如同惊雷般炸开。 一声极轻的笑在背后响起。 宁清洛的话音戛然而止。 晚娘笑盈盈道:“清儿许是多想了,那丫头是个能闹腾的,不知道还会闹什么幺蛾子呢,能让你看见这绳子,想必是另有目的。” 宁清洛浑身寒毛倒竖,可下一瞬,她却反而冷静下来。 她的唇边却勾起一抹冷笑,缓缓补完方才未竟的话语: "女儿记得……柔姐姐,就是舅母生前,很爱编这种绳子。" 晚娘忽地抿唇一笑,纤纤玉指轻抚过鬓边的牡丹金钗,指尖染着薄薄的胭脂色:"呀,不说这些恼人的事了。"她抬手替宁尚书斟了一杯茶,茶水碧澄,倒映出她含情的美眸,"饭都没吃痛快,待会儿回去,我再给你们父女张罗些好吃的。" 她眼波流转,笑吟吟地看向宁清洛,绣着缠枝莲的衣袖滑落一截,露出皓腕上的翡翠镯子:"我晓得清儿素日爱饮上几杯,正好…………"她顿了顿,颊边浮起浅浅红晕,"我也贪杯,不如一同小酌?" 宁清洛手指微微蜷紧,衣摆上的金线雀纹在夕照中闪着细碎的光。她神色如常地颔首:"既然您盛情,那您可要备些上好的下酒菜才是。" 晚娘闻言眼梢一扬,耳坠上的珍珠轻轻晃动:"那是自然。"她忽然凑近宁清洛身侧,栀子花香幽幽袭来,"正巧新得了些冬笋,配上腌了一秋的腊肉……"话未说完,忽听宁尚书重重咳嗽一声。 晚娘立刻回身,腰间的环佩叮咚作响,撒娇似地扯了扯宁尚书的衣袖:"夫君别急,给您炖了参鸡汤呢。"宁尚书的脸色这才缓和几分,伸手替她扶了扶略歪的珠钗。 华灯初上,宁府紫檀院的花厅内烛火通明,窗外细雨轻敲纱窗,室内却暖意融融。 晚娘纤纤素手执起鎏金酒壶,清冽的酒液倾入青瓷杯中,在烛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泽。她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娇嗔,"夫君方才在书房说了那一堆沉闷话,可把咱们清儿吓着了,这不,我特意备了梨花白给清儿压惊。" 宁清洛低头看着杯中摇晃的液体,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梨花香气。她余光瞥见父亲欲言又止的神情,不由轻挑眉梢,故意将酒杯往唇边送。 "哎呀!"晚娘突然按住她的手腕,金护甲在烛光下闪过一道流光。 她从侍女手中接过一个雕花食盒,"空腹饮酒最是伤身,这是我亲手做的桃花酥,你先垫垫胃。" 宁尚书重重放下筷子,紫檀木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晚娘待你倒比待我还上心,为父这个糟老头子反倒没人理会了。"他嘴上抱怨,视线却始终追随着晚娘忙碌的身影。 晚娘掩唇轻笑,鬓边的珍珠步摇跟着微微颤动。 她转身为宁尚书斟酒时,腰间的环佩发出清脆的声响,"夫君这是吃的哪门子醋?我这不就给您盛汤了么?" 她葱白的手指捏着青瓷勺,小心避开碗边的油星。 宁尚书就势握住她递碗的手,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惹得晚娘耳尖泛红。 "这鲈鱼莼菜汤是用了……"晚娘刚要解释,宁尚书突然截过话头:"是加了茯苓和薏米吧?还是夫人最懂我的胃口。" 宁清洛冷眼旁观着这对浓情蜜意的"夫妻",手中银筷不自觉戳进糕点,酥皮碎屑簌簌落下。 "父亲和晚娘真是鹣鲽情深,女儿看着都羡慕。" 晚娘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从侍女手中接过一个描金食盒。 "差点忘了这个!"她揭开盖子,香甜的酒酿圆子香气立即飘散开来,"知道清儿最近睡不安稳,特意让人炖的。" 宁尚书突然咳嗽一声,晚娘会意地夹起一筷子香酥鸭,亲手送到他嘴边。 "夫君也尝尝,这是按你喜欢的口味,多放了花椒。" 宁清洛慢慢搅动着碗中的圆子,糯米粒在酒酿中沉沉浮浮。 她忽而抬头,目光灼灼地看向晚娘:"您这般贤惠,难怪父亲近来气色好了许多。" 月色如水,烛火轻摇,宁府花厅里弥漫着饭菜的香气与微醺的酒意。 晚娘纤纤玉指执起银箸,轻轻夹起一块芙蓉酥脆的鱼腹肉,红唇微启,柔声道:“夫君尝尝这个,今晨新钓上来的鳜鱼,特意吩咐厨子用松木炭火慢煎的。” 224 误会了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她将鱼肉递到宁尚书唇边,指尖微微翘起,似是怕沾到酱汁。宁尚书眉眼含笑,伸手扶住她的手腕,顺势咬下那块鱼肉,眼中满是宠溺:“夫人手艺愈发精进了。” 晚娘掩唇轻笑,耳坠上的明月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夫君喜欢便好。”她转身又替宁尚书斟了半杯温热的陈酿,手指不经意间划过他的掌心,“酒别多喝,晚间还要批几份折子呢。” 宁清洛冷眼看戏,唇边笑意浅浅。 宁清洛慢条斯理地夹了一筷子笋丝,指尖轻轻点了点瓷盘边缘,嗓音清冷:“晚娘,这笋腌得不错,倒是开胃。” 晚娘闻言微微一怔,脸上笑容未变,却稍稍收敛了亲昵,替她添了一勺蟹粉豆腐:“清儿喜欢就好。” 宁尚书眉头不着痕迹地一皱,手指在桌下轻轻捏了捏晚娘的手,似是对她没有应声表示不满。晚娘会意,娇声唤道:“夫君别恼,清儿难得夸我,我心里高兴呢。” 烛光斜照,人影交叠,酒盏轻碰。 “来,夫人也吃一口。”宁尚书笑着夹起一片火腿,刻意避开筷子,以筷尖轻点她唇瓣,眼中含情,“我记得你最爱这个。” 晚娘微微侧首,唇边沾了丝蜂蜜的甜腻,目光掠过宁清洛,见她垂眸喝酒不语,便愈发大胆地倚向宁尚书:“夫君喂的,自然更甜。” 宁清洛指尖在桌上轻叩两下,杯中的酒液泛起涟漪,淡淡笑道:“父亲今日怎么只顾着晚娘?女儿倒是无人照料了。” 晚娘立刻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连忙起身替她斟酒,笑意盈盈:“清儿说笑了,有我在,岂会怠慢了你?”她伸手又夹了一块翡翠虾饺,“清儿尝尝这个……” 宁尚书饮尽杯中酒,忽地握住晚娘纤白的手,拇指摩挲她腕间的玉镯,眼中带了几分醉意:“夫人今日戴的这镯子,水头极好。” 晚娘颊边飞红,指尖在他掌心轻轻勾了一下,声音软得能掐出水来:“是夫君前些年送的那块籽料打的……”她略垂眼眸,长睫下的眸光盈盈闪动,“我一直舍不得戴,想着今天陪夫君用膳……” 宁清洛忽然轻笑一声,将手中银箸搁在青瓷筷枕上,磕出一声轻响。 她抬眸,笑意不达眼底:“父亲送的好东西,自然该好好收着。”她轻轻一推酒盏,盏底碰在桌面上,发出一声闷响,“只是这酒喝着发闷,不如早点散了?” 烛火爆了个灯花,映得室内忽明忽暗。 “清儿。”宁尚书皱眉,“你娘一片心意,何故扫兴?”他抬手亲自给晚娘斟了一杯甜酿,指尖在她酒杯边缘暧昧地蹭过,“再陪为父饮几杯。” 宁清洛执着那双漆黑的眸子,唇角弯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修长的指尖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腕间的素银镯子。 “女儿也喜欢水头极好的玉镯……”她眼尾轻挑,目光如霜刃般剐过晚娘腕上那只剔透的羊脂玉镯,“父亲也送女儿一个呗。” 她忽地倾身向前,衣袖拂过桌面,带起一阵淡淡的檀香。 指尖一挑,勾住了宁尚书的袖角,声音却裹着蜜糖般的甜腻,“送了女儿,女儿就有心情跟父亲饮酒了。” 晚娘看着宁清洛,漏出宠溺的笑容:“夫君,清儿若是喜欢,夫君就送一个呗。” “你啊你……”宁尚书被宁清洛难得的撒娇晃了神,眼中浮起几分宠溺的无奈。 他伸手拍了拍宁清洛的手背,笑道:“好好好,爹爹也送你一个。”语气里满是对掌上明珠的纵容。 花厅的雕花木门被猛地撞开,曾管家浑身湿透地冲了进来。 “老爷!不好了!”他踉跄着跪倒在地,官子歪斜,露出底下被雨水打湿的花白鬓发。 青砖地面很快晕开一片水渍,混着他袖口滴落的血水……那分明是被人抓挠出的伤痕。 宁尚书霍然起身,太师椅在地面刮出刺耳的声响:“怎么回事?!” “柔小姐突发高烧!浑身滚烫得像块炭!”曾管家声音嘶哑,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惊恐,“嘴里一直喊着胡话,说什么‘有人要杀我’、‘不想学五彩绳子’……”他猛地打了个寒颤,“府医看了说是惊吓过度……夫人也过去了,气的要一会带人来对晚姨娘动手。” 紫檀院,厅外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夹杂着女子凄厉的哭喊。 宁夫人披头散发地冲了进来,金钗斜坠,衣襟上还沾着谢雨柔高热吐出的药汁。她身后跟着七八个膀大腰粗的婆子,人人手里抄着棍棒。 “贱人!”宁夫人目眦欲裂,一把揪住晚娘的头发将人拖下椅子,“你竟敢用巫蛊之术害我柔儿!那五彩绳是拿来上吊的吗?!”她疯狂撕扯着晚娘的衣襟,从她腰间荷包里抖落出几根染血的五彩丝线,正和柔小姐颈间勒痕的颜色一模一样。 晚娘:“宁夫人误会了,这五彩绳不是我的东西。” “你的意思是柔儿陷害你?”宁夫人忽地轻笑出声:“你可知道,民间有种说法,用五种阴时出生的女童头发编绳,可以咒杀未出阁的女子?” 暴雨倾盆,烛火被风吹得剧烈摇晃,将众人的影子扭曲成狰狞的形状投在墙上。 "宁夫人误会了,"晚娘急急跪行几步,额头重重磕在青石地砖上,发出令人心惊的闷响,"这五彩绳当真不是我的东西!" 她抬起头时,精致的发髻早已散乱,一缕青丝黏在布满冷汗的额角,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里含着泪光:"我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祸害宁夫人您心尖尖上的宝贝柔小姐!" 宁夫人猛地攥紧手中的丝线,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掐出几道血痕。她忽地轻笑出声,那笑声却比屋外的寒风还要刺骨:"你的意思是……柔儿陷害你?" 闪电划过,照亮宁夫人狰狞的面容。 她一字一顿道:"你可知道,民间有种说法,用五种阴时出生的女童头发编绳,可以咒杀未出阁的女子?" 晚娘浑身颤抖得厉害,纤细的手指死死攥住自己的衣襟:"冤枉啊宁夫人!柔小姐来我院子前,脖子上就已经……"她突然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清明,"宁夫人不如查看柔小姐的伤势,那新的勒痕下面分明还有一道旧的痕迹,已经结痂,至少是两三日前留下的!" 宁清洛轻轻拨弄着茶盏,瓷器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忽然开口,声音不急不缓:"母亲,晚娘说得有理,今日我去看柔姐姐时,确实见她脖颈上有道红印。"她抬眸看向母亲,目光如古井般深邃,"当时她说是被新买的璎珞给磨的。" 晚娘眼中闪过一丝感激,又连忙对宁夫人道:"宁夫人明鉴!柔小姐这几日根本就没来过我院子,只是今日来了一趟莫名其妙的摔倒晕了过去,若是这绳子若是我的,上面怎会没有我身上的熏香味……" 225 五彩绳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宁尚书皱着眉头上前,宽大的袖袍带起一阵风:"够了!"他一把扶起晚娘,粗糙的手指却不经意扫到她手腕内侧几道细小的伤痕:"你手上这是……" 晚娘惊慌地拉下袖子遮掩,咬着唇轻声道:"前日……绣花时不小心被针扎的。" 宁尚书转头对着宁夫人沉声道:"你还不够疯吗?"他眼底泛着令人心惊的寒意,"滚回你的院去!柔儿既然病了就该好生照顾,在这儿撒泼有什么用!" 雨声中忽然传来女子凄厉的笑声,像是在远处,又像是在耳边。 宁夫人的身子猛地一晃,金步摇上的珍珠啪嗒掉了一地。 她死死盯着晚娘手腕上的伤痕,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话来。 一个年迈的嬷嬷突然扑上前扶住她,浑浊的老眼里闪过异样的光芒:"夫人,那五彩绳……老奴记得二小姐前些日子……" "闭嘴!"宁夫人突然厉喝,转身时裙摆扫翻了桌上的茶盏。她踉跄着往外走,背影却比来时还要佝偻几分:"我这就去看柔儿……这就去……" 待宁夫人的脚步声远去,晚娘突然腿一软,整个人跌坐在宁尚书脚边。她仰头看着他,泪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滚下:"夫君……柔小姐她……" 宁尚书弯腰将她扶起,却感觉到掌心一片冰凉:"怎么了?" 晚娘摇摇头,目光却飘向屋外滂沱的大雨:"没什么……只是觉得,这雨下得……好像那年柔小姐落水时的天气……" 宁尚书把晚娘扶回屋子休息,又把宁清洛叫到了书房。 夜色如墨,书房内烛火明灭。 宁尚书猛地一拍桌案,"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案上青瓷茶盏嗡嗡震颤,茶水泼洒在檀木案几上,浸湿了摊开的账簿。 他的手掌仍按在案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眉宇间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清儿,你白日里说的那五彩红绳的事情可当真?就是你说那绳子是你舅母生前最爱编的那事?" 烛光晃动着在他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那道陈年疤在跳跃的火光下显得愈发狰狞。 他粗重的呼吸声在静谧的书房里格外清晰,带着些微酒气的吐息在空中凝成白雾。 宁清洛静立窗前,月白色的裙裾纹丝不动地垂落。 她缓缓转过身来,指尖轻轻摩挲着袖中藏着的一截细绳:"自然。"声音又轻又冷,像檐下凝结的冰棱猝然断裂。 她缓步向前,绣鞋踏在地砖上竟没发出半点声响。 待行至案前,她忽然俯身,从袖中抽出半截褪色的彩绳:"父亲可还记得,舅母去世那日……"她顿了顿,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也是这般冬日倾盆的雨夜里。" 书房的窗户突然被狂风吹开,雨丝挟着寒意扑面而来,瞬间熄灭了最近的一盏烛火。 宁尚书浑身一震,粗粝的手掌下意识攥住了案角的镇纸,那青玉雕成的貔貅在他掌心发出"咯吱"的声响。 "这绳结的编法……"宁清洛的手指灵巧地翻转着那截彩绳,血红的丝线在她苍白的指间游走,"除了舅母,就只有……"她忽地抬眸,黑沉沉的眸子直视父亲,"只有谢家那位老夫人会了。" 窗外的雨声中,似乎隐约夹杂着女子幽怨的哼唱声。宁尚书猛地站起身,太师椅重重撞在身后的书架上,震落几本古籍:"你是说……谢家……" 宁清洛的唇角勾起一丝几不可见的弧度,腕间的素银镯子在烛光下泛着冷芒:"女儿之前经常跟着母亲去谢家,那勒伤柔妹妹的绳结女儿一眼便能认出……"她缓步绕过书案,裙角拂过父亲僵立的身侧,"到底是怎么回事,女儿不敢说。" (窗外电闪雷鸣,惨白的光将书房映得如同幽冥鬼域) "荒谬!"宁尚书猛地挥袖掀翻了案几,紫檀木桌轰然倒下,笔墨纸砚四散飞溅。他脸颊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抽搐着,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虚空:"你舅母早在七年前便已随夫殉情,尸骨都化为尘土了,怎可能与这事有关?" 他枯瘦的手掌在空中徒劳地抓握,仿佛要撕碎某种无形的存在。 书架上几卷佛经突然自行翻动,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宁尚书面色骤变,踉跄着后退两步,后背重重撞上身后的多宝阁,几件古董瓷器应声而碎。 他的目光扫过女儿手中那根五彩绳时,瞳孔骤然紧缩如针尖。那嫌恶中掺杂着惧意的眼神,活像在看一条吐信的毒蛇:"莫非……莫非有人借此生事?" 宁清洛不急不缓地拾起飘落的宣纸,指尖在"魂兮归来"几个墨字上轻轻摩挲。她忽然抬眸,漆黑的瞳仁里映着烛火,犹如两簇跳动的鬼火:"父亲可还记得,舅母下葬那日……"声音忽然放轻,却字字如冰锥刺入耳膜:"谢家送来的是什么陪葬品?" 廊下突然传来珠帘剧烈晃动的声响。 宁尚书的脸色瞬间灰败如纸,喉结上下滚动数次才发出嘶哑的声音:"那……那对鎏金……"话音戛然而止,因他惊恐地发现女儿手中的五彩绳竟无风自动,绳结末端诡异地指向了谢家的方向。 此刻屋外暴雨如注,雨声中隐约夹杂着女子凄切的笑声,忽远忽近,竟与当年的送葬唢呐声渐渐重合……. 风骤停,满室烛火尽数熄灭,唯余一缕幽香浮动. "荒谬!"宁尚书猛地挥袖打翻了博古架上的青花梅瓶,瓷器碎裂的脆响在死寂的室内炸开。他布满青筋的手紧握成拳,嶙峋的指节抵着太阳穴不住颤抖:"你舅母早随夫殉情后,尸骨……尸骨都……" 话到此处忽地哽住,喉间发出咯吱作响的喘息声。 墙上的古画突然无风自动,画中仕女的裙摆竟渗出暗红斑痕。 他的目光扫过那根五彩绳时,瞳孔骤然紧缩如遇蛇蝎,袖中右手下意识摸了摸腰间佩带的鱼龙辟邪扣。 "莫非……"声音陡然降了八度,沙哑得像是从地底挤出,目光飞快掠过墙角那个描金漆盒,那是当年装殓舅母遗物用的。 话未说完,突然死死盯着女儿身后,面皮抽搐如同见鬼m那里,一盏早已熄灭的宫灯竟自行亮起了幽蓝火光。 檐下铁马突然齐声作响,像是谁在黑暗中发笑. 这时,晚娘端着茶水跟点心走来,指尖轻轻摩挲着绣着青鸾的裙摆,眉头微蹙。 一阵阴风打着旋儿卷入庭中,将晚娘鬓边的珍珠步摇吹得簌簌作响。她端着描金茶盘的指尖微微发颤,青瓷杯盏碰撞出细碎的声响。绣着青鸾的裙摆在风中轻轻摇曳,那鸾鸟的羽翼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光。 她犹豫片刻,缓声道。 "夫……夫君……"她缓步走近时,刻意踩碎了地上的一片枯叶,那碎裂声像极了骨骼折断的脆响。 捧着茶盏的指节泛白,指甲几乎要掐进朱漆托盘里。 "或许……" 226 不负所托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她突然抬眸,眼尾那颗红痣在灯火下如一滴将落的血,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是那丫头幼时从她母亲那儿学的?"话音未落,袖口滑落半寸。 "那位的女红……"她轻笑着将茶盏放下,杯底与案几相触时发出清脆的咚声,"当年可是一等一的精致呢。"尾音微扬,像淬了蜜的银针轻轻划过耳膜。 晚娘的视线若有似无地掠过墙角,“若她教的给柔小姐,柔小姐拿来这般胡闹,就真的……” 她樱唇微启又合,最终化作一声意味深长的叹息,留下半截未尽的话语在夜色中发酵,如毒蛇吐信般缠绕上每个人的心尖。 宁清洛眸光微沉,缓缓将手中的茶盖合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 她抬眸环视屋内,神色凝重。 那双眼清冷如霜,掠过堂内每一处阴影,如同探查猎物的寒刃。 "父亲…………"她指尖轻轻点在案上,指骨泛着青白,一声声脆响敲在人心上,"女儿总觉得事有蹊跷。" 话音未落,一只蛾子忽然扑向烛火,在灯影中投下晃动不安的黑影。她的指尖忽然顿住,微微蜷起,像是攥着什么无形之物,声线压得极低,带着丝丝冷意:"若柔姐姐真有心寻死,何必…………反复尝试?" 她抬起眼,恰好一道微光从窗缝透入,将她半边脸映得森然苍白,轻声道:"那必然是之前的痕迹…………并非柔姐姐所为。"她顿了顿,喉间微微一紧,声音更低几分,几近耳语:"而柔姐姐借用今日的事情,让我们‘发现’绳子…………" 她轻轻抚过那根五彩绳,细长的指尖在绳结处停驻片刻,忽然僵住绳结的系法极为特殊,竟是个"回"字形。她倏地一颤,声音微扬:"她是想让我们…………明白什么。" 宁尚书神色阴晴不定。 他那双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五彩绳,脖颈上的青筋一鼓一鼓,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下蠕动。 沉默良久,他忽地冷笑一声,烛火骤然摇曳,连带着他脸上的阴影也诡异地扭曲:"你觉得…………她是在装模作样?" 宁尚书语气如刀,割在死寂的空气中。 话音刚落,窗外的风突然灌了进来,将烛火吹得剧烈摇晃。 明灭不定的火光在他沟壑纵横的老脸上跳动着,那双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 宁清洛微微垂下头,烛光在她低垂的睫毛上投下一片阴影。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精致的绣纹,嘴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直线。"女儿不敢妄下定论。"她轻声说着,声音像漂浮在水面上的薄冰,看似平静却暗藏锐利。 说话间,一阵夜风吹熄了角落里的一盏灯,房间瞬间暗了几分。 宁清洛抬起眼,在父亲阴沉的视线中慢慢直起身子,脊背绷得笔直。 "只是……"她的目光落在那根五彩绳上,语速忽然放缓,尾音却格外清晰:"若其中真有隐情……"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从走廊传来,又戛然而止。 宁尚书猛地转头望向门口,枯瘦的手指不自觉抓紧了椅背。 待动静消失,宁清洛才继续道:"父亲贸然将她送走……"她唇角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岂不正中……某些人的下怀?" 屋内陷入死寂。 远处传来打更的梆子声,在这凝固的空气中格外刺耳。 案头的茶早已凉透,一缕细微的雾气从茶杯边缘缓缓散尽,就像某个正在消失的真相。 宁清洛目光微垂,纤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 她的指甲修剪得极圆润,却在瓷杯上刮出极细微的声响,像猫儿抓挠窗棂。"若父亲允准…………" 她抬眸时,眼角余光不着痕迹地扫过晚娘的方向,随即迅速收回,像蜻蜓点水般不着痕迹,"女儿想借您几个得力的人手…………" 话音未落,她的手忽然一颤,茶水溅出几滴,在檀木案几上晕开几个深色圆点。 她却不急着擦拭,反而借此俯身向前,这个姿势让她的衣领微微敞开,露出颈间一枚青紫色的掐痕。 晚娘的目光如蛇信般在那道掐痕上一扫而过,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随即绽开更加温柔的笑意:"清儿聪慧又善良…………"她边说边倾身为宁清洛整理衣领,指尖若有似无地掠过那道伤痕,"真是个人见人爱的好孩子…………" 宁尚书的目光在宁清洛身上来回逡巡,像一把在炭火上烤红的锋利短剑,在她们脸上来回比划。 他的指节在黄花梨案几上敲出闷响,每一声都像鼓点敲在晚娘紧绷的神经上。第三声未落,他突然暴起,紫檀木雕花椅被撞得倒退三尺,发出刺耳的刮擦声。玄色锦缎官服带起的劲风掀翻了描金盖碗,茶水泼洒在晚娘新裁的月华裙上,洇出一片难看的茶渍。 宁尚书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逡巡,指节无意识地在案几上敲击。 那三声敲击尚未落定,他已猛地站起身,衣袍带起的旋风掀翻了茶盏:"就依你所言!"他突然拔高的声音惊飞了窗外栖息的乌鸦,"刘安、周全,你们两个这几日跟着四小姐行事!" 这声呼唤惊起飞鸟,后园突然传来"咔嚓"一声枯枝断裂的脆响。 两个虎背熊腰的侍卫几乎是在瞬间出现在厅中,皮靴踏在青砖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们单膝跪地时,腰间佩刀与铁甲相撞,发出清脆的金戈之声:"属下谨遵大人吩咐!" 晚娘原本要扶茶盏的纤指僵在半空,指尖染着的凤仙花汁在暮色中呈现出诡异的暗红。 她嘴角维持的笑意此刻像是用刀子刻出来的,僵硬得几乎要裂开。 宁尚书身边一直有护卫跟随她竟不知道。 窗外盘旋的乌鸦忽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鸣叫,一声声像是某种不详的咒语。 宁清洛低眉顺目地福了福身,发间金丝芙蓉步摇纹丝不动。 当她抬眸时,那双秋水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冷光:"父亲厚爱,女儿定不负所托。" 宁清洛纤细的手指在袖中微微蜷缩,茶水的湿意透过丝帛传来一丝冰凉。 她抬眼看向父亲时,睫毛轻轻颤动着,像是风中不安的蝶翼:"还请父亲……暂解了柔姐姐的禁足。" 屋外忽然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似是有人在廊下快步离去。晚娘的手指一顿,那枚金镶玉的护甲在茶杯边缘轻轻一磕,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她的眼波流转间,视线落在窗外晃动的竹影上,又迅速收回。 "这倒是个好主意。"晚娘的声音依旧柔婉,却多了几分刻意的轻盈。她抬手拢了拢鬓边的碎发,腕间那对翡翠镯子随着动作轻轻碰撞,在这凝滞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脆。"只是…………"她的目光在宁尚书紧绷的侧脸上停留片刻,"夫君可要三思才是。" 宁尚书的眉头皱得更紧,指节突然重重叩在桌面上。 茶盏里的残茶荡起一圈涟漪,映出他扭曲的倒影。 "没什么好三思的,就按清儿说的办,我宁府哪还由得他们谢家认放肆!"他突然暴喝一声,震得梁尘簌簌而落。 晚娘的手一抖,茶水溅湿了华丽的裙裾,那朵绣着的牡丹顿时浸透了茶水,颜色变得愈发暗沉。 宁清洛却纹丝不动,只是微微敛下眼睑,遮住了眸中一闪而过的精光。 他的目光如刀般刮过晚娘瞬间苍白的脸,"我倒要看看,这府里还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227 无怨无恨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窗外,一道闪电突然划过夜空,照亮了晚娘眼中来不及掩饰的惊惶。雷声轰鸣间,宁清洛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异常清晰。那是猎人看到猎物落入陷阱时的悸动。 雨点开始噼里啪啦地打在窗纸上,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焦急地敲击。 "女儿告退。"宁清洛福了福身,转身时裙裾扫过门槛,宛如一朵缓缓收拢的夜昙。她在雨中撑开油纸伞,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 今晚,她要亲自去会会那位被禁足的"柔姐姐"有些秘密,是时候该浮出水面了。 远处,一声凄厉的猫叫划破雨夜,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宁清洛伞面上的雨水汇成细流,一滴一滴,落在青石板上,晕开无数个模糊的旋涡。 晚娘收回悬在半空的手指,嘴角的笑意凝固成一道僵硬的弧线。 窗外,乌鸦在院墙上方盘旋,发出嘶哑的鸣叫。 宁清洛安排两个侍卫盯紧谢雨柔随时跟她汇报,然后去了谢雨柔住的天香院假情假意的嘘寒问暖。 宁清洛踩着满地破碎的月光来到天香院时,檐角的风铃正被夜风撞得叮咚乱响。她挥手示意刘安隐在垂花门外的阴影里,自己却站在那株西府海棠下细细理了理衣袖,袖袋里藏着的正是一方沾着药渍的帕子。 "柔姐姐睡得可真是早呢。"她轻叩门环的声音像三更的梆子,惊得屋内一阵慌乱的窸窣声。 当谢雨柔那张苍白的脸从门缝里露出来时,宁清洛立刻嗅到了浓烈的红花药油气味,这是父亲最厌恶的味道。 烛火跳动的内室里,谢雨柔腕间的淤伤在纱衣下若隐若现。 宁清洛亲手斟了盏雨前龙井递过去,茶汤在瓷白杯壁映出她水波不兴的眼睛:"姐姐别怕,父亲解了你的禁足呢。"她指尖在对方接茶的瞬间微微下压,滚烫的茶汤立刻泼溅在谢雨柔手背上。 "呀!"谢雨柔缩手的动作快得惊人,像是生怕被宁清洛害了似的。 等看清宁清洛腰间晃动的禁步玉佩时,她瞳孔骤然紧缩,那正是自己昨日遗失在后花园的物件。 窗外突然传来瓦片轻响,像是夜猫蹿过屋顶。 宁清洛却像没听见似的,掏出素帕温柔地替谢雨柔擦拭茶渍:"柔姐姐手上的伤……"她突然贴近对方耳畔,声音裹着蜜糖般的笑意:"是翻墙时被蔷薇刺刮的吧?" 谢雨柔猛地抬头,撞进宁清洛深不见底的眼潭里。 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她们之间投下铁链般的阴影。 远处隐约传来打更声,宁清洛忽然从袖中摸出个青瓷小瓶放在桌上,那是谢雨柔日日给晚娘熬药用的容器。 "今晚风大,柔姐姐要注意保暖才是。"宁清洛起身时故意碰倒了烛台,火苗倏地窜上纱帐。 窗外骤雨初歇,檐角积水滴落在石阶上,声如更漏。 宁夫人端着乌木托盘进来时,汤药的热气在门框处氤氲成一片白雾,模糊了她扭曲的面容。 宁清洛正扶着谢雨柔靠坐在缠枝牡丹引枕上,闻言指尖在对方后颈轻轻一掐,谢雨柔顿时痛得闷哼一声。 "你知道来看你柔姐姐。"宁夫人将药碗重重搁在炕几上,碗底檀木与桌面相击,发出"咚"的闷响。 黑褐色的药汁溅出几滴,在银红锦缎褥面上晕开血痂似的污渍。 宁清洛慢条斯理地替谢雨柔掖好被角,葱白的指尖在杏色纱衾上划出细长的褶皱:"女儿自是知道。" 她突然抬眼,琉璃般的眼珠倒映着宁夫人发间摇摇欲坠的点翠步摇,"您瞧,柔姐姐已经能自己喝药了呢,想必已经好多了。" 宁夫人枯瘦的手猛地抓住女儿的皓腕,蔻丹掐进她腕间淡青的血管:"堪堪有些退热了!" 她声音嘶哑得像被炭火灼过,另一只手却温柔地抚上谢雨柔汗湿的额发,动作熟稔得令人毛骨悚然。 帐中沉水香突然爆了个灯花,宁清洛借着火星明灭的刹那,瞥见谢雨柔袖口露出的半截鞭伤,那分明是女德司戒尺的痕迹。 她忽然轻笑出声:"柔姐姐没事就好。"尾音却像浸了毒的银针,轻轻刺在谢雨柔骤然绷紧的后背上。 宁夫人突然掀翻了药碗。 瓷片在猩红毡毯上碎成新月状的凶器,苦腥气顿时弥漫整个内室。 她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几乎要戳到宁清洛脸上:"清儿!"歇斯底里的声音惊飞了廊下避雨的燕子,"晚娘那贱人到底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暴雨后的月光穿过雕花槅扇,在宁清洛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 她慢悠悠转着腕上翡翠镯子,玉器相撞的清脆声响中,忽听得谢雨柔枕下传来纸张摩擦的窸窣声,那是今早刚从晚娘房里偷来的脉案。 "可能……"宁清洛突然用鞋尖碾住一片碎瓷,研磨声像毒蛇游过枯草,"娘亲把我送入女德司的时候……"她俯身从药渣里拈起一片藏红花,"就失去我这个女儿了呢?" 话音未落,檐外忽地滚过一声闷雷,烛火被灌入的风撕扯得东倒西歪。宁夫人煞白的脸在明灭的光影中彻底变成了青灰色,像是抹了层陈年的铜锈。她抓着炕桌边缘的指节泛出死白,描金护甲在楠木桌面刮出数道细长的抓痕,如同她此刻七零八落的心绪。 "你在怪娘亲……"她的声音突然像被掐住脖颈的猫,目光死死钉在女儿腰间晃动的羊脂玉佩上,此刻正在宁清洛指尖轻佻地打着转。 "你一直在怨恨娘亲对不对?"尾音颤抖着坠入满地碎瓷之中。 宁清洛忽地将玉佩攥进掌心,冰冷的玉石贴着肌肤,恰如那年在女德司的寒夜里冻僵的手指。 她视线扫过谢雨柔不自觉护住小腹的手,忽然轻笑起来,笑声里凝着淬毒的蜜糖:"无怨无恨,您信吗?" 屋外骤雨又至,雨脚密密麻麻钉在窗纸上,像无数冤魂叩门。 铜漏里的水突然发出诡异的咕嘟声,宁夫人这才发现宁清洛的裙角沾着暗红……根本不是胭脂,倒像是……她猛地想起晚娘院里今早莫名死去的画眉鸟。 "女儿还有事情。"宁清洛福身时,鬓边金步摇坠着的珍珠正巧打在那张露出半角的堕胎药方上。 她转身时袖风带起一页残破的《女诫》,泛黄的纸页掠过宁夫人惊惶的脸,飘飘荡荡覆在了打翻的药汁上……墨迹遇水洇开,恰似当年被母亲亲手送进女德司时,她哭花了的妆容。 "先告退了。" 最后三个字轻得如同叹息。 房门阖上的瞬间,谢雨柔眼里的怯懦便如同退潮般消散了。她轻咳一声,纤纤玉指将锦被往上拢了拢,却故意让方才宁清洛掖过的被角松开,露出一截雪白的腕子……那腕上戴着的,正是宁夫人去年赐给宁清洛的生辰礼,一只掐丝珐琅镯。 "姑母别怪清妹妹。"她声音绵软得像浸了蜜的砒霜,指尖却在被褥下悄悄将那张堕胎药方揉成了一团。"清妹妹年纪小,总会明白姑母的苦心的。" 檐外的雨声渐密,屋内只余铜漏滴答。谢雨柔垂眸,长睫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恰到好处地掩饰了眼中的算计。她身子微微前倾,似是有些吃力地想要起身给宁夫人斟茶,却又"恰好"牵动了伤处,轻轻"嘶"了一声。 230 小雀儿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然而她不曾留意的是,两道矫健的黑影紧随其后。 刘安和周全二人,踏雪无痕,眼神冷峻地盯着她的每一步动作。 马车最终在西街深处一座黑漆大宅前停下。谢雨柔掀帘下车,却不急着进门。她站在石阶上,手指无意识地抚过斗篷下挂着的鎏金香囊,目光闪烁地扫视着紧闭的门环,那鎏铜狮子口中衔着的圆环上,分明有几道新刮的痕迹。 "小姐?"车夫压低嗓子提醒。夜风吹动他斗笠下的灰白鬓发,露出耳后一道陈年刀疤。 谢雨柔猛吸一口气,抬手叩门。三长两短,指节敲在兽首门环上发出闷响。不多时,黑檀木门悄然开了一道缝,探出半张敷着厚粉的脸。 "哟,这不是谢家的小雀儿么?"妇人沙哑的嗓音裹着一缕沉水香飘出来。她斜倚着门框,绛紫襦裙上金线绣的缠枝牡丹在月色下暗芒流动,腕间翡翠镯子随着抬手的动作叮当作响,"深更半夜的,也不怕被野猫叼了去?" 谢雨柔没应声,攥着帕子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着青白。她径直跨过那道乌木门槛,厚重的门扇在她身后"咿呀"合上的一瞬,屋脊上突然传来一声脆响……是瓦片错动的轻响,像谁踩碎了薄冰。 她猛地抬头。月光从云缝里漏下一线,照得青灰屋瓦泛起冷光。飞檐上蹲着的石兽张着獠牙,黑洞洞的眼窝里积着经年的雪。什么都没有。 "应是野猫。"孙开颜轻描淡写地掸了掸衣袖,腕间翡翠镯子碰出一串清音,"冬日冷,野猫夜里不跑动跑动,容易被冻死。"她说着伸手来拉谢雨柔,染着蔻丹的指尖刚触到女儿的手背,就像被烫着似的缩了回去……那双手比檐下的冰棱还冷。 "哎哟我的小雀儿,娘可想死你了。" 鎏金兽首熏笼里烧着银丝炭,哔剥爆出几点火星。暖香混着水沉香从错金博山炉里漫出来,将满室寒气一点点化开。谢雨柔站在猩红地毡上,盯着自己投在墙上的影子……那影子被十二连枝灯拉得老长,歪歪斜斜爬上满墙的紫檀木雕花屏风。 "哎呀你这个死孩子。"孙开颜绞着帕子凑近,玫瑰香粉的气味扑过来,"娘都说想你了,你也不知道回娘一句。"她突然扯开谢雨柔的斗篷系带,金线滚边擦过女儿玉白的脖颈,"是不是在宁家跟着你姑姑过上了富贵日子,就忘记了还有个孤苦无依凑合过活的娘?" 谢雨柔终于笑出声。她踢开脚边一张金丝楠木的绣墩,镶着螺钿的凳面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这还算凑合?"她指尖扫过案上那尊和田玉雕的送子观音,又戳了戳旁边錾刻着缠枝莲纹的青铜冰鉴,"南海珍珠串的帘子,云锦裁的帐幔,连炭盆都是前朝宫里的样式……"她突然抓起博古架上一只雨过天青瓷瓶,"咣当"砸在波斯地毯上,碎瓷溅起来划破了孙开颜的裙角,"那怎么才算不凑合?要住进金銮殿才够吗?" 孙开颜的嘴角牵了牵,像是不慎被鱼钩刺破的手指,笑容带着疼痛的抽搐。 她抬手抚过鬓角,青丝中夹杂的几缕银线在烛火下泛着寒光:"哎哟,娘哪有那本事。"尾音打了个转,忽然泄出几分凄惶,"要不是娘人老珠黄了,倒是也想试试......" 她的话音未落,窗外骤然卷进一阵刺骨的寒风。 猩红幔帐被吹得翻飞,将孙开颜裹在了一片血色之中。 她抬手拨开罗帷时,指节上那颗祖母绿戒指硌在绸缎上,发出细微的"嘶啦"声。 "可惜啊......"她对着铜镜抚过眼角细纹,镜中倒映的烛焰恰好照在颧骨处,将那几粒褐色雀斑映得愈发明显,"红颜易摧残,岁月不饶人。" 谢雨柔看着铜镜里重叠的两张面孔,她的唇形与母亲如出一辙,却像被刀削过般锋利。 烛火在菱花镜的折射下,将她们之间的空气都灼烧得扭曲起来。 "你急匆匆的让人送信给我叫我来做什么?"谢雨柔突然开口,声音像碎冰坠地。 孙开颜转身时腰间的禁步发出细碎声响,金线刺绣的百鸟裙裾扫过满地碎瓷:"娘想你了呗。" 她伸手要碰女儿的脸,却被对方偏头躲开,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在半空中划出五道猩红残影。 “病?” 谢雨柔冷笑一声,猛地抬手掀翻案几。 紫檀木雕缠枝莲纹的桌案“轰隆”砸向地面,滚烫的茶水泼溅而出,碎瓷飞溅,水雾蒸腾起一片薄烟。桌腿断裂的“咔嚓”声回荡在寂静的屋内,像是某根紧绷的弦终于断了。 “你不过就是因为我没有按时给你银子,没有按你的要求给足够银两,想要震慑我罢了。”谢雨柔抬脚踩在倾倒的桌面上,居高临下地盯着孙开颜,唇角噙着一丝讥讽的弧度,“跟我装什么病?你又何曾有过这些疯病?” 她的声音极冷,像是冬日里屋檐下垂挂的冰棱,硬生生地刺入这虚假的温情里。 孙开颜抚了抚鬓角,慢条斯理地从地上捡起一支珠钗,重新簪回发间,丝毫不觉狼狈。她嘴角仍挂着笑容,目光却缓缓掠过地上散落的银票和碎片,幽幽道:“小雀儿,你要这么聊,娘也没话可说了。” 谢雨柔冷冷盯着她,指尖微微收紧:“我看你是无话可说。” “随你怎么想。” 孙开颜轻飘飘地回了一句,姿态优雅地弯腰,捡起桌上被茶水浸湿半角的银票,在指尖捻了捻,随即眼神骤冷,猛地朝谢雨柔脸上甩去…… “哗……” 银票散落,飘飘荡荡地落在谢雨柔脚边,有几张甚至贴在了她的裙裾上。 “不够。”孙开颜抬起下巴,眸光如刀,“老娘要一万两。” “一万两?”谢雨柔气极反笑,声调微微拔高,“你怎么不去抢?!” “抢?” 孙开颜忽然笑出声来,嗓音甜腻,却透着一股子狠劲儿,“我的乖女儿,娘这不是在跟你商量吗?若是抢……”眸光一厉,指尖轻轻抚过桌沿,指甲刮擦出刺耳的声音,“那不如直接拿你的卖身契去找你那宁家姑父,看看宁府愿意出多少银子赎回你?” 谢雨柔脸色骤变。 屋内烛火忽地摇曳起来,墙上光影扭曲,像是无数张狰狞的脸在暗处窥探。谢雨柔的手指慢慢嵌入掌心,指甲深深陷入皮肉,却毫无所觉。 “你要这么多银子干什么?”她咬着牙,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229 你怎么了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谢雨柔急忙搀扶,却故意踩到自己的裙角,两人一同跌坐在地。她"慌乱"中扯开了自己的衣领,露出锁骨处一道淤青:"姑母小心!" 宁夫人盯着那道伤痕:"这是……?" "没……没什么……"谢雨柔慌乱掩住,"前日我想劝晚姨娘注意分寸,她……"欲言又止的神态比直白的指控更恶毒。 宁夫人手指颤抖着抚上那道伤痕,突然一把将谢雨柔搂入怀中,声音哽咽:"好孩子……只有你对姑母是真心的……" 谢雨柔在宁夫人看不见的角度,对着铜镜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她继续添油加醋:"昨晚更过分……我路过花园,看见姑父把晚姨娘按在梅树上……"她恰到好处地红了脸,"姑父说什么'当年在江南就该要了你'……" "江南?!"宁夫人猛地推开她,"他们什么时候去过江南?" 谢雨柔都是瞎编乱造的,对晚娘跟宁尚书之前的事情并不清楚。 察觉到宁夫人的怀疑,她假装惊慌:"柔儿不该说这些的……可是……"她突然捂住肚子,脸色煞白,"方才说到江南……我突然想起来……上个月晚姨娘呕吐不止,请了城外的大夫……" 宁夫人死死抓住她的手腕:"她有了?" 谢雨柔垂下眼帘:"那大夫说……说是喜脉……"她突然痛哭出声,"柔儿本不想说的……可那个孽种要是生下来……姑母和清妹妹可怎么办啊……" 铜镜中,宁夫人的脸渐渐扭曲。 她猛地起身,从暗格中取出一把精致的匕首,刀柄上缠着的红线正是当年新婚时系上的。 谢雨柔看着她的背影,无声地做着口型:"去死吧,老东西。" 窗外的梅枝突然"咔嚓"一声断了。 谢雨柔还未来得及收起唇角那抹得逞的冷笑,珠帘便被人猛地掀开。 宁清洛倚在门框上,指尖慢悠悠地卷着一缕青丝,那发丝上还沾着窗外的夜露。 "哎哟,柔姐姐在瞎编乱造呢?"她红唇轻启,每个字都像裹着蜜糖的银针。 铜镜里同时映出两张煞白的脸。 谢雨柔的指尖陷进掌心,方才那些娇柔作态瞬间僵在脸上。 她本能地往宁夫人身后缩,却不慎碰翻了案几上的鹤嘴香炉,香灰泼洒在那条绣着红梅的帕子上,像极了一捧肮脏的葬花土。 "我……我没有……"她声音细若蚊呐,抖得不成样子。 那对惯会装可怜的眼眸此刻慌乱地四处游移,最终定在宁清洛腰间……那里赫然挂着一个湘绣香囊,针脚与她方才描述的"姑父赠予晚姨娘的定情信物"一模一样。 宁清洛顺着她的视线低头,突然轻笑出声:"母亲您瞧,柔姐姐连我绣的香囊都要编排。"她纤指一挑,香囊在空中划出弧线,"砰"地砸在谢雨柔膝头,"要不要验验里头的安神香?还是说……"她突然凑近,在谢雨柔耳边呵气如兰,"柔姐姐更想看看我袖袋里的……堕胎药方?" 谢雨柔浑身剧震:“你胡说,什么多堕胎药!” "清洛!"宁夫人突然厉喝,"你怎么能……" "对啊,我就是胡说,只许柔姐姐瞎编乱造,不许我胡说吗?柔姐姐这是什么道理?"宁清洛转身时裙摆绽开血色涟漪,"母亲,您当真信那些江南旧事?" "没关系的柔姐姐。"宁清洛忽然甜甜一笑,指尖拂过谢雨柔颈侧伪造的淤青,"母亲相信你就行。"她转向宁夫人,眼中却凝着寒冰,"对吗?母亲。" 一片死寂中,铜镜突然从架子上栽下来,"咣当"一声碎成两半。 镜中分裂的影子恰如宁夫人此刻扭曲的面容,一半还残留着对谢雨柔的疼惜,一半已经开始怀疑地打量这个"乖巧"的侄女。 "姑母我没有!姑母……"谢雨柔猝然扑进宁夫人怀里,手指死死攥着她的衣袖,喉间溢出的啜泣颤得像是要碎了。她将脸深深埋进宁夫人颈窝,眼泪洇湿了织金云纹的衣领……却藏住了自己骤然扭曲的唇角。 "好啦,没事的,姑母相信你。"宁夫人的手掌抚过她单薄的脊背,声音柔了下来。那是曾经只对宁清洛独有的慈爱,此刻却落在了谢雨柔身上。 宁清洛站在原地没动。 窗外一阵冷风卷来,吹得烛火陡然一暗,她半边脸浸在阴影里,竟显出几分森然。 她缓缓抬起手,指尖还夹着那片写满了堕胎药方的纸,轻轻一晃……像是在讽刺什么。 空气中静得连呼吸都压成一线。 "宁清洛!"宁夫人猛地抬头,眼中的怒火几乎要灼穿夜色,"你这个逆女……"她抓起手边滚烫的茶盏,狠狠掷了过去,"你给我滚!" 茶盏撞在门框上,"啪"地碎成齑粉,热茶泼洒在绣金的帷幔上,染出一片晦暗的水痕。 宁清洛不躲不闪,瓷片擦着她的脸颊飞过,留下一道细细的血痕。她抬手轻轻一抹,垂眸看着指尖那一点猩红,忽地轻笑一声:"母亲既然不信我,那我走便是。"她转身时裙裾翻飞,像一捧被风撕碎的雪,"只是……" 她停在门槛前,微微侧首,月光映出她半边冷笑的脸:"有些谎话说多了,连说谎的人自己都信了……柔姐姐,你说是不是?" 她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长廊尽头,只留下一抹淡淡的茉莉香,像是讽刺般缠绕在原地。 谢雨柔浑身一僵,随即抱紧了宁夫人,带着浓浓的哭腔道:"姑母,清妹妹怎么……怎么这样恨我?" 夜色如墨,更深露重。宁府后门的槐树枝丫在风中摇曳,沙沙作响声遮掩了车轮压过青石板的轻响。 一驾不起眼的灰帷马车悄然驶出偏巷,车窗严严实实地遮着青色布幔。拉车的瘦马蹄下包了棉布,连铃铛都摘了下来。谢雨柔蜷缩在车厢最里侧,十指绞着一方绣着并蒂莲的锦帕,指尖都勒出了青白色。 车帘蓦地被风掀起一角,月光漏进来,正照在她微微翕动的唇上。"再快些……"她咬着下唇,声音细得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镶着金丝滚边的斗篷下摆随着车厢颠簸而摇曳,在暗处泛着细碎的微光。 车夫是个独眼的老汉,闻言狠狠甩了下鞭子,却不防惊动了几只栖在屋檐下的麻雀。扑棱棱的振翅声中,谢雨柔猛地攥紧窗棂,涂着凤仙花汁的指甲在木框上刮出几道白痕。 "小祖宗莫怕。"车夫压低声音,"这个时辰,连打更的都睡了……" 马车拐进一条窄巷时,一只野猫突然从墙头跃下。 瘦马惊得扬起前蹄,车厢剧烈一晃,谢雨柔藏在袖中的玉佩"当啷"一声掉在车板上。她慌忙去捂,却没发现暗处有两双眼睛,正牢牢盯着车辙留下的泥印。 刘安单膝跪在屋脊上,夜行衣被露水浸得发亮。他眯起眼,看着远处时隐时现的车顶:"果然去的是西街。" 身旁的周全指尖捻着一片刚摘的柳叶,闻言轻轻一折,嫩叶顿时裂成两半。 马车驶过一处水洼,倒映出天上残缺的月亮。 车轮轧碎水面的瞬间,谢雨柔突然打了个寒颤,不由自主地回头望去,长街空荡荡的,只有几片枯叶在风中打着旋儿。 "疑神疑鬼……"她拢了拢斗篷,却没看见身后屋瓦上,两道人影正如鬼魅般掠过连绵的屋顶,玄色衣袂翻飞如夜鸦的翅膀。 228 不敢说了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果然,宁夫人立刻上前扶住她:"快躺着,这些琐事让下人去办。" 谢雨柔顺势握住宁夫人的手,触手冰凉。她眼圈微红,声音越发轻柔:"姑母的手这样冷……清妹妹也是,明知姑母身子不爽利,还这般顶撞。"她顿了顿,"前日我见着清妹妹与晚娘同游后园,两人亲热得像是……像是亲生母女似的。" 这话如同刀子,狠狠捅进宁夫人心窝。谢雨柔看着姑母骤然阴沉下来的脸色,心中冷笑,面上却愈发恭顺:"都怪柔儿多嘴。清妹妹素来孝顺,想必是晚姨娘使了什么手段……" "她孝顺?"宁夫人猛地拍案,茶盏在案几上跳了一跳,"整日与那贱人厮混,如今连一起饮酒谈心都做了!"说罢才惊觉失言,慌忙住口。 谢雨柔却装作没有察觉,反而微微瞪大了眼睛:"饮酒谈心?"她似是受了极大惊吓,捂着心口往后一缩,"难怪前儿个我见清妹妹房里的小丫鬟鬼鬼祟祟地……"突然又像是意识到说漏了嘴,连忙摇头,"不,不会的,清妹妹怎会做这种事……" 她这一番欲言又止,效果比直说更甚。 宁夫人脸色铁青,手指紧紧绞着帕子:"小贱人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谢雨柔轻轻叹息,伸手为宁夫人抚平衣襟上并不存在的皱褶:"姑母别动怒,仔细身子。"她语气愈发温柔,"柔儿虽然愚钝,却愿为姑母分忧,若有什么需要打探的……" 宁夫人反握住她的手,目光中满是欣慰:"还是柔儿懂事。"她摩挲着谢雨柔腕上的镯子……那是本该属于宁清洛的东西,声音都不自觉地软了下来,"若你那清妹妹能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谢雨柔靠在引枕上,看着宁夫人为她端茶倒水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冷笑。 那笑意很快又掩在了温婉的语声之后:"姑母言重了,柔儿不过尽了本分,倒是清妹妹……" 她故意欲言又止,满意地看着宁夫人投来询问的目光,才轻声道:"前日我路过兰院,似乎听到清妹妹在跟晚姨娘说……说什么'时机已到',是该让整个宁夫知道谁才是女主人了……" 此言一出,宁夫人脸色大变,连茶盏都打翻了。 滚烫的茶水浸湿了衣裙,她却浑然不觉,只死死盯着谢雨柔:"她还说了什么?" 谢雨柔慌忙替她擦拭,却在低头时露出了颈后的一抹红痕……像是被人用力掐过。她状似无意地整理衣领,眼角余光却紧盯着宁夫人的反应:"柔儿没敢细听……只是……"她咬了咬下唇,似是十分为难。 "啪"的一声,宁夫人手中的帕子被生生撕裂。 谢雨柔见状,连忙抚着宁夫人的背:"姑母息怒!许是柔儿听错了……" 宁夫人猛地站起身来,眼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好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这就去找她……" "姑母!"谢雨柔急忙拉住她的衣袖,眼中含泪,"清妹妹毕竟是姑母亲生骨肉,若要惩治,也该……也该寻个妥当的法子……"她声音渐低,"女德司的秦嬷嬷过几日就要回京了……" 此言一出,房内霎时寂静。雨声穿帘而入,打湿了满地的心机。 宁夫人缓缓转身,目光复杂地看着这个看似柔弱的谢雨柔突然伸手抚上她的面颊:"柔儿果然……最能体谅姑母的心意。" 谢雨柔乖巧地倚进宁夫人怀中,在她看不见的角度,红唇轻启,无声地吐出两个字:"蠢货。" 铜镜映出她低垂的眉眼,恰好掩去了眸中一闪而过的冷光。 谢雨柔挑拨离间:“柔儿今日终于明白姑父为什么喜欢晚姨娘了,晚姨娘笑起来那样子,就是个会勾引男人的狐狸精。”、 宁夫人生气。 “姑母不知,姑父可心疼晚姨娘了,拉着晚姨娘的小手,喊着夫人,晚姨娘一个妾室而已,也敢应声回姑父一句夫君,简直不要脸。” 铜镜映出她低垂的眉眼,恰好掩去了眸中一闪而过的冷光。谢雨柔轻轻抚过鬓边散落的一缕青丝,指尖在耳垂上的翡翠坠子上打了个转那是半月前宁尚书从江南带回的礼物,本该是给宁夫人的。 "姑母,"她声音绵软似柳絮飘落,"柔儿今日终于明白姑父为什么喜欢晚姨娘了。"铜镜里映出她渐渐上扬的唇角,像一把缓缓出鞘的软刀。 宁夫人正对着妆台卸簪环,闻言手上一顿,金凤衔珠步摇悬在半空微微晃动。谢雨柔恰到好处地住了口,指尖无意识地绕着帕子,那帕角绣着一朵精致的红梅正是晚娘最喜欢的纹样。 "说下去。"宁夫人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谢雨柔似是被吓到一般缩了缩肩,眼中却闪过一丝得逞的暗芒:"晚姨娘笑起来那样子……"她模仿着掩唇轻笑的神态,却故意做得矫揉造作,"眼角这么一弯,活脱脱就是个会勾引男人的狐狸精。" "啪!"宁夫人手中的玉簪应声而断。 谢雨柔急忙上前,跪坐在宁夫人脚边假意安抚:"姑母别动怒,都是柔儿不好……"她故意将袖中一张字条露出半角,又仓皇藏起。宁夫人眼尖,一把拽住她的手腕那字条上赫然是宁尚书的笔迹:"晚卿一笑,三月不知肉味"。 "这是……?" "柔儿不该拿的……"谢雨柔泫然欲泣,"昨儿经过书房,恰见晚姨娘在里面……这字条从她袖中掉出来……"她突然捂住嘴,像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又赶紧找补,"许是……许是姑父写着玩的……" 宁夫人额角青筋暴起,连脂粉都盖不住面上铁青:"接着说。" 谢雨柔咬了咬下唇,声音更轻了:"姑母不知……前日我去给姑父请安,正好撞见……"她偷瞄着宁夫人的脸色,声音愈发怯懦,"姑父可心疼晚姨娘了,拉着她的小手连声喊着'夫人'……" "他喊什么?!" "夫人……"谢雨柔像是被吓到,眼中却闪着诡谲的光,"晚姨娘一个妾室而已,不仅敢应声,还回姑父一句……一句'夫君'……"她适时地颤抖起来,"我当时吓得转身就走,可还是听见姑父说什么'当年若不是……'"她突然惊恐地捂住嘴,"柔儿不敢说了!" 宁夫人猛地站起身,妆台上的脂粉盒子被她扫落一地。她死死抓住谢雨柔的肩膀:"若不是什么?!" 谢雨柔似是承受不住般落下泪来:"姑父说……'当年若不是夫人拦着,我早该抬你做平妻'……" 这句话如同惊雷炸响。宁夫人踉跄后退,撞倒了身后的屏风。那屏风上绣着百子千孙图,是当年她嫁入宁府时老夫人赐的。 231 姑母不会的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孙开颜低眉敛目,轻轻吹掉指尖沾染的灰尘,柔声道:“娘看好了一座宅子,背山面水,风景极好,想要买下来。” “怎么?”谢雨柔讽刺地看着她,“这宅子住腻了?” 孙开颜抬眸,嘴角仍是那抹笑,眼底却毫无暖意:“住久了,腻了,想换个新的,顺道重新布置一下。”她的指尖点了点桌案,语气轻松,仿佛在说今日吃些什么一般漫不经心,“当然,一万两只是宅子的钱,重新布置新宅子,还要一万两。” 谢雨柔的脸色一点点冷了下来。 孙开颜似乎完全不在意女儿的目光,自顾自地整理着衣袖,继续说道:“娘知道,你之前把从宁家得来的银子都给娘花了。” 她抬眼,笑得意味深长。 “娘给你时间。” 烛火映在她的脸上,那张风韵犹存的面孔在此刻显得格外阴冷。 “娘知道……你定是有的是办法,能从宁家搞来银子的。” 话音落下,屋内骤然沉寂。 窗外的风忽然大了。 檐角的风铃“叮铃”作响,声音尖锐,像是某人在疯狂地笑。 谢雨柔的指尖轻轻颤抖着,目光缓缓扫过屋内奢华的陈设……金丝檀木的多宝阁、玉雕的香炉、墙上的名家字画、案几边的珐琅彩瓷瓶……这些东西,是用她的血肉堆砌起来的。 而现在,她的“娘亲”说…… 不够。 远远不够。 她慢慢笑了起来,笑意未达眼底。 “好。” 谢雨柔捡起地上的银票,一张张拍在残破的桌案上,声音冷硬又决然。 “一万两,我给你。” 孙开颜笑了,温柔地抬手,想要抚上女儿的脸颊:“我就知道,娘的小雀儿最是贴心了……” 话音未落,谢雨柔猛地攥住她的手腕。 “但是……”她的眼神如淬了毒的刀,“我给了银子,你就从我眼前消失。” “永远。” 孙开颜的笑容僵在脸上。 烛火摇曳,阴影里似有杀意悄然而起。 "哎哟……" 孙开颜忽地笑出声来,声音甜腻得像灌了蜜糖,眼尾细纹舒展开,却像是毒蛇吐信时细密的鳞片,在烛火下闪着冰冷的光。她伸手想摸谢雨柔的发,却被狠狠甩开,指甲划过红木桌沿,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我的好女儿,我的小雀儿还是有钱有办法的。"她收回手,不急不缓地抚平衣袖上的褶皱,金线绣的缠枝纹被她抚得泛起微光,映在她含笑的眼底,却显得格外凉薄,"要不然也不会这么轻轻松松就答应下来了。" 谢雨柔冷冷盯着她,指节攥得发白。 屋外风忽地大了,窗棂缝隙里钻入一股阴冷寒气,将烛火吹得剧烈摇晃,映得两人脸色忽明忽暗。桌上的茶早已冷了,茶汤表面漂浮着几片碎茶叶,像极了被碾碎的心肠。 孙开颜微微眯眼,笑容愈发愉悦:"可小雀儿,你要知道,我一天是你娘,一辈子都是你娘。"她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凉薄的笑意,"你想摆脱我?根本不可能。" "从我眼前消失?"她低头拨弄着腕上的赤金缠丝镯子,笑意加深,"你觉得……可能吗?" 谢雨柔胸口剧烈起伏,指甲狠狠掐进掌心,刺痛让她勉强维持住冷静。她冷笑一声,指尖轻点案桌上的残茶:"如果你不答应,一万两……连想都别想。"她抬眸,眼瞳漆黑,像是冬日里的寒潭,"好好住在你这破院子里吧。" 孙开颜的笑容僵了一瞬,眸色渐冷。 屋内倏地沉寂下来。 窗外树枝在风里摇曳,发出沙沙声,仿佛有人在嗤嗤发笑。孙开颜盯着谢雨柔看了片刻,忽地"咯咯"笑了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她笑得肩膀发颤,发间的珠钗"叮铃"作响,可眼神却一点点冷厉下来。 "小雀儿啊……"她轻叹一声,嗓音陡然寒凉,"你若是真不给银子,那娘只好去宁府闹腾你了。"她微微偏头,目光落在谢雨柔骤然绷紧的脖颈上,笑得愈发轻佻,"若让你姑父知道……我还活着,还没疯透,你说说,他还会不会继续养着你这个‘可怜’的孤女?" 谢雨柔浑身一颤,脊背绷直,指尖无意识地抠紧了桌沿,指甲刮出一道浅浅的痕。 "姑父怎么想……无所谓。"她咬牙,声音沙哑,"姑母是绝对不会放开我的手的。" 孙开颜笑得更加开怀,像是听了个极有趣的笑话。她弯着腰,笑得发髻松散,鬓角散落几缕碎发,像极了缠绕人心的藤蔓。 "哎哟哟……"她直起身,指尖擦去眼角笑出的泪,拖长了声调,如唱戏般夸张道,"我的傻小雀儿,你姑母自个儿都自顾不暇了,还管你?" 谢雨柔呼吸一窒:"你什么意思?" 孙开颜眯了眯眼,唇角勾着讥诮的弧度:"宁家新去的那位姨娘,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她伸手,指腹慢悠悠地刮过谢雨柔的脸颊,"人家现在把宁老爷哄得团团转,府里哪有心思顾得上你?" 谢雨柔猛地挥开她的手:"姑母不会的!" "啪……" 清脆的一声响回荡在室内,两人俱是一愣。 孙开颜低头看着被拍红的手背,笑意一寸寸凉了下来。她缓缓抬眼,眸色幽深如潭:"好好好,就算你姑母不会……"她冷笑一声,"那你姑父非要赶你走呢?" 谢雨柔僵住,指尖微颤。 孙开颜慢慢贴近,红唇一张一合,字字诛心:"一个家里,男人就是天。只要你姑父强硬起来……"她轻轻吹了一口气,在谢雨柔耳边呢喃,"你姑母,也没辙。" 窗外忽地掠过一道闪电,惨白的光照亮了孙开颜半张阴郁的脸。她眼角的皱纹在强光下如同刀刻的沟壑,那张保养得宜的面容此刻显出几分狰狞。谢雨柔下意识后退半步,脚跟抵到了身后的八宝阁,架上摆着的青玉香炉微微晃动,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傻孩子,你以为现在装硬气有用么?"孙开颜缓步逼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谢雨柔的心尖上。她的绣鞋碾过地上那张银票,金丝楠木地板发出细微的咯吱声,"娘教你这么多年,看来还是没学会怎么拿捏人心。" 谢雨柔的背已经贴在了冰凉的雕花窗棂上,窗外雨声哗然,豆大的雨点敲打在窗纸上,像是无数人在暗处窃窃私语。她忽然笑了,笑意未达眼底:"是啊,娘教得好。教会我怎么从别人口袋里掏银子,怎么用眼泪和谎言换取同情。" 孙开颜眯起眼睛,突然抬手掐住谢雨柔的下巴,尖利的指甲几乎要刺进皮肉:"那你就该知道,我既然能把你送进宁府,就有的是办法让你待不下去!" 一滴冷汗顺着谢雨柔的额角滑落。她盯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十五年来的一幕幕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现……那些虚情假意的关怀,那些威逼利诱的嘴脸,那些在她生病时却只顾数银票的背影…… "一万五千两。"谢雨柔深吸一口气,声音沙哑,"这是最后一笔。" 孙开颜的手指松了松,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的精光,但很快又被掩去:"两万两,否则我现在就去宁府门口哭诉。" 雨水顺着屋檐哗啦啦地坠落,在青石板上溅起朵朵水花。谢雨柔望着窗外的雨帘,忽然感到无比疲惫。这个无底洞,她填了整整十年,从她被卖进宁府那日起,就再没挣脱过。 "好。"她轻声说,声音轻得像一片飘落的树叶。 孙开颜露出胜利的笑容,正要说什么,却见谢雨柔忽然转身,从八宝阁暗格里取出一个雕花木匣。她的动作很慢,指尖发颤,像是捧着重逾千斤的东西。 "这里面是宁家库房的钥匙。"谢雨柔将木匣递过去,眼睛却看着别处,"后日午时,我会调开所有人。" 孙开颜眼中精光大盛,一把夺过木匣。她迫不及待地打开,在看到里面那枚铜钥匙时,喉咙里发出"咕咚"一声吞咽的响动。 "这才是娘的好女儿。"她爱不释手地摩挲着钥匙,连声音都激动得发颤,"你早该这么懂事了。" 谢雨柔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渐渐冷却。 一声炸雷突然在头顶爆开,震得窗棂嗡嗡作响。孙开颜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嘟囔道:"这鬼天气……"她将钥匙揣进怀里,刚要转身,却觉得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贴上了自己的后颈。 "娘教过我,"谢雨柔的声音在耳边幽幽响起,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有些秘密,带进棺材里最安全。" 孙开颜尚未反应过来,就感到一股尖锐的疼痛从后背蔓延开来。 她瞪大眼睛,发出凄惨的尖叫。 她缓缓回头,看见谢雨柔手中那支金簪正滴着血,簪头的红宝石在闪电照耀下猩红得刺眼。 232 慢些吃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你……"她踉跄着后退,撞翻了桌上的烛台。 烛火滚落在地,点燃了散落的银票。 谢雨柔静静地看着她后退到墙根,看着火苗渐渐吞噬那些银票,也吞噬着这个纠缠她半生的噩梦。 雨水从窗缝渗进来,打湿了她的裙角,她却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 "一万五千两……"她轻声自语,"烧给你了。" 烛火吞噬着四散的银票,火光映在她的脸上,明明是热的,眼底却冷得像寒潭。屋外雨声渐歇,只剩零星的雨滴顺着屋檐滴落,砸在青石阶上,声声如催命的更漏。 "你……"孙开颜伏在地上,手指狠狠抓着地面,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指甲已经折断,渗出血丝。她抬起头,眼中惊骇、痛苦、愤怒交织,死死瞪着谢雨柔。"我是你娘!我可是你娘!" 她的声音凄厉沙哑,像是从肺腑深处挤出来的,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更像是濒死野兽的哀嚎。 "……是我养大的你,是我养大的你啊!"她挣扎着伸手,指尖沾着血,想要抓住谢雨柔的裙角,"你竟然要杀了我?你还是人吗?!" 谢雨柔呆呆地望着她,手上的金簪还在滴血,鲜红的血珠砸在地上,晕开一朵朵细小的艳色花朵。她看着孙开颜狼狈的样子,看着她因为疼痛而扭曲的脸,看着她眼底的恐惧和求生的欲望……像是看到了当年自己被她勒住脖子时的样子。 "……"她眼眶骤红,突然扔掉金簪,"咣当"一声,簪子滚落在地。谢雨柔扑通跪下来,浑身发抖地抱住孙开颜的肩,染血的双手死死抓着她,指甲几乎掐进她的肉里。 "是你逼我的!"她崩溃大哭,眼泪砸在孙开颜的脸上,"一切都是你逼我的!" 孙开颜呼吸急促,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死死攥着她的衣袖,想要说话,可血从喉间涌上来,呛得她咳出一口血沫,面色已经灰白。 谢雨柔捧着她的脸,眼泪和血混在一起,滑落到下巴,滴在彼此的衣襟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是你想要勒死我的!"她的声音支离破碎,"你不能怪我,你不能怪我!" 孙开颜突然诡异地笑了一下,嘴角溢出的血染红了牙齿,她死死盯着谢雨柔,嘶哑道:"……你怕了?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她咳嗽着,眼神阴毒,"你以为……这样就……赢了?" 谢雨柔浑身一颤,一股恶寒顺着脊背爬上来。她猛地松开手,跌坐在地,死死盯着孙开颜那张已经濒死的脸,那张曾经对她温柔微笑,哄她入睡的脸…… 忽然,她想起了小时候。 那个娘,还年轻,还未显露出贪婪刻薄的模样,会在大雪的夜里给她掖被角,会用自己最后一点铜钱给她买糖人吃,会抱着她哼着小曲儿哄她入睡。 谢雨柔忽然捂住脸,眼泪汹涌而出,她蜷缩成一团,像要把自己藏起来。 "娘……"她终于哭出声,声音像是被撕碎的布帛,"娘,为什么要变成这样……为什么啊……" 孙开颜的手渐渐僵冷,眼皮开始变沉,她已经听不清谢雨柔的哭声了,视线也逐渐模糊。 恍惚间,她仿佛也看见了那个冬夜……雪落无声,小小的谢雨柔缩在她怀里,用软糯的声音说:"娘,冷。"而她笑着将她搂得更紧:"乖,娘在呢。" 可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们变成了这样的呢? 孙开颜的眼睛渐渐涣散,她的手指僵硬地垂落在地,染血的指尖微微蜷曲,像是还想抓住什么。她喉咙里涌出的血液渐渐凝结,不再流动,如同她戛然而止的一生。 而谢雨柔的哭声,在这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凄怆。 她盯着自己的双手,颤抖不止……这双手,刚刚亲手将金簪刺进了孙开颜的后颈。也是这双手,曾经被温柔地牵过,被轻柔地抚摸过,甚至被捧在掌心呵过暖。 “雨柔啊,来……” 记忆中,那个穿着素白棉衣的女人冲她招手,笑容明媚如春日的晨光。 那是她尚且天真烂漫的年纪。五岁的谢雨柔穿着绣有碎花的小袄,踩着新纳的布鞋,跌跌撞撞地朝那个女人奔去。她跑得急,脚尖绊了一下,险些摔倒,却被一双手稳稳托住。 “莽莽撞撞的,将来可怎么办?” 孙开颜笑着点点她的鼻尖,眼里的宠溺分明在说……即使你莽撞也没关系,娘接得住你。 那时,她们住在城南的一间小院里,院子里栽了一棵桂花树。夏末时节,桂花星星点点地开了,微风拂过,细碎的金黄花瓣便簌簌地落下来。 孙开颜会让小小的谢雨柔捧着簸箕在树下等着,自己则轻摇树干,桂花便纷纷扬扬落在她的头顶、肩上,落在她手中的簸箕里。 “来,娘教你做桂花糖……” 她将洗净晒干的桂花和蜜糖揉在一起,搓成一颗颗小丸。谢雨柔偷偷尝了一颗,甜得眯起了眼睛。孙开颜见状,伸手擦了擦她嘴角的糖渍,笑道:“小馋猫,慢些吃,都是你的。” 可这样的娘,怎么会变成后来那样呢? 是从哪一刻开始的? 明明在父亲过世前,她的娘亲不是这个样子的。 就像她不知道为什么她父亲死后,她娘要诈死,还要做成殉情的样子。 谢雨柔还记得四岁那年,她生了很重的病。 那是个闷热的夏夜,房檐上挂着滴水的冰盘,她浑身滚烫地蜷在榻上,小脸烧得通红。孙开颜在她榻前守了一整夜,用凉井水浸湿的帕子一遍遍敷她的额头,嘴里低声念着"柔丫头快点好起来"。 夜里她烧糊涂了,抓着孙开颜的手含含糊糊地喊疼。孙开颜二话不说剪了自己的青丝,包在红纸里塞在她枕下,又跑去城东的观里求了符水。符水苦得她直吐舌头,孙开颜就掐着她下巴硬灌下去,手却在发抖。 "娘的手在抖呢。"她迷迷糊糊地说。 孙开颜把她的手按在胸口,那儿跳得又快又重……她在害怕。 "柔丫头,你必须得活得好好的。"她咬着牙低语,像是诅咒又像誓言,"比所有人都好。" 又一年冬天,谢雨柔五岁,贪嘴多吃了两块蜜饯糕,夜里积食疼得直哭。 孙开颜把她抱在腿上,用掌心温热了她的肚皮轻轻揉着。"别哭。"她的声音比夜风还轻,"眼泪要留给有用的地方。" 谢雨柔仰头看她,发现娘亲的眼睛比平时更亮。 "记住,难受要藏一半。"孙开颜捏着她的小手教导,"全露出来的疼没人怜惜,藏七分露三分才让人心疼。" 小谢雨柔似懂非懂地点头,觉得娘的指甲掐得她有点疼。 孙开颜教的远不止这些。 六岁时带她看街上卖艺的姑娘们,教她察言观色;七岁时故意让她穿破旧衣裳去参加族学开蒙,看谁会给她一块饼;八岁时教她辨认男人腰间的玉佩价值,告诉她什么纹样的荷包里装着碎银...... "贞洁?那是什么蠢东西。"孙开颜曾掰着她的脸嗤笑,将胭脂抹在她尚显稚嫩的唇上,"那些高门大户的小姐们装模作样,最后不也是要躺在男人身下?" 233 可别乱说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烛火摇曳中,谢雨柔看着铜镜里被涂抹得艳丽的自己,恍惚觉得镜中人不似孩童。 孙开颜冰凉的指尖抚过她的鬓角,如同蛰伏的蛇: "这世道,输了的人才讲廉耻。抢到手了就是你的本事……你看那些当家主母,哪个手上不沾血?" 十岁那年,她们隔壁搬来个带着女儿的寡妇。不出三个月,寡妇"失足"落井,而那家的女儿被卖去了南边。孙开颜的妆匣里多了支金簪。 那天夜里,谢雨柔躲在被窝里发抖,听见娘亲在哼小曲儿。 谢雨柔小时候,一直觉得她娘是世上最特别的娘亲。 别的丫头在家里学《女诫》,背"贞静贤淑"的时候,她娘教她的是怎么抿着嘴笑最好看,怎么用帕子半遮着脸抛媚眼。 "傻子才听那些迂腐话。"孙开颜捏着女儿肉乎乎的小手,放在自己脸上蹭,"你看那些教规矩的,自己过得苦哈哈,倒来教别人吃苦……呸!你也信?" 那时候她们还住在城南的小院里,院子里有棵歪脖子枣树。夏天夜里,孙开颜总爱抱着谢雨柔坐在树下乘凉,一边给她剥着水润润的菱角,一边同她讲些"大道理"。 "这世上好人活不长的。"孙开颜的声音混在蝉鸣里,"你看隔壁刘家媳妇,贤惠得跟菩萨似的,丈夫转头就把窑姐儿领进门了。" 小谢雨柔眨着眼睛:"那怎么办呢?" 孙开颜笑得像只猫儿,凑过来用冰凉的鼻尖蹭她:"学精点儿啊!男人喜欢乖的,你就装乖;喜欢骚的,你就放浪。等捞够了钱,想怎么活怎么活……" ………… 七岁那年上元节,孙开颜破天荒给她买了身新裙子。茜红色的轻纱襦裙,襟口上还绣着缠枝海棠。 "今儿个带你去长见识。"孙开颜蹲下来给她系衣带,手指灵巧地打了个蝴蝶结,"城西李员外家开赏灯宴,你乖乖跟着娘,别乱跑。" 那晚的月亮特别亮,李家的花园里挂满了琉璃宫灯。谢雨柔躲在娘亲身后,看见好多穿金戴银的夫人小姐,身上的珠翠映着灯火,晃得人眼花。 "瞧见没?"孙开颜掐了掐她的手心,示意她看一个穿绛紫袍子的男人,"那是赵举人,去年死了老婆,家里良田百顷呢。" 谢雨柔正盯着席面上的芙蓉糕流口水,忽然被娘亲推了一把。 "去,把帕子还给那位老爷。"孙开颜往她手里塞了块绣着并蒂莲的帕子,低声嘱咐,"摔倒的时候要这样抬头……"她突然伸手托住女儿的下巴,让她的脸迎着灯光仰起,"对,就这样,眼睛要含着泪……" 小谢雨柔懵懵懂懂地过去,果然在台阶上"绊"了一跤。帕子飞出去,她按着娘亲教的样子仰起脸,果然看见那赵举人快步走过来扶她。 那天晚上她们得了五两银子的打赏。回家的路上,孙开颜用那银子给她买了包蜜渍梅子,自己却对着月光反复看腕上新得的银镯子。 "柔儿啊,你这双眼睛生得好。"她突然说,"像你爹。" 谢雨柔从没见过爹,但看娘的神情,那想必是极好的夸奖。 ………… 八岁那年冬天特别冷。有天夜里谢雨柔被尿憋醒,听见外间有窸窸窣窣的动静。她蹑手蹑脚爬下床,从门缝里看见娘亲正对着铜镜梳头。 昏暗的烛光里,孙开颜把中衣褪到腰间,露出雪白的背。可那背上横亘着几道狰狞的疤痕,像是被鞭子抽出来的。 "看什么看?"孙开颜突然转头,眼睛亮得骇人。 谢雨柔吓得一哆嗦,却见娘亲招手让她过去。娘亲身上有股陌生的脂粉香,手指却是冰凉的。 "记住,这世上没有白得的好处。"孙开颜把女儿搂在怀里,声音轻得像叹息,"想要什么,就得拿别的去换。" 床底下露出个靛蓝色的包袱角,谢雨柔隐约记得,那似乎是前几日来借宿的绸缎商人的包袱。 第二天那人再来寻时,孙开颜倚着门笑:"什么包袱?我们孤儿寡母的,您可别乱说。" ………… 谢雨柔十岁生日那天,孙开颜送了她一枚鎏金丁香坠子。 "戴上这个,走路时要让它叮叮当响。"孙开颜亲手为她戴上,指尖沾着桂花油的香气,"让人听见,让人盯着你看。" 小谢雨柔欢欢喜喜地戴着坠子去井边打水,果然引来邻家几个小子偷看。回来后她得意地跟娘亲炫耀,却见孙开颜脸色突然阴沉。 "蠢货!"孙开颜一把扯下那坠子,"那几个穷小子配看你吗?要勾也得勾……"她的声音低下去,突然又笑起来,"等着,娘教你更好的。" 那天晚上,孙开颜不知从哪弄来套《秘戏图》,就着灯火一张张教她认。 "这样的是急色的,要吊着;这样的是假正经的,要撕破脸……" 灯火映着那些交缠的人影,谢雨柔忽然觉得喉咙发紧。她偷眼去看娘亲,发现孙开颜的表情比看账本还认真。 "记着,身子不过是本钱。"孙开颜合上图册时,指甲在上面掐出个月牙形的印子,"舍得出去,才有大富贵。" 窗外风吹着枣树枝丫,影子投在墙上像张牙舞爪的鬼。谢雨柔突然扑进娘亲怀里,闻到一股子陌生的沉水香。 第二天,里正家那个考了三次都没中秀才的儿子突然暴毙,他年轻貌美的续弦夫人哭得险些昏死过去。而孙开颜的妆奁里,多了支点翠凤头钗。 "瞧见没?"孙开颜对着铜镜试戴新钗,笑得眉眼弯弯,"这才叫本事。" 十二岁的谢雨柔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有天她蹲在河边洗衣裳,被路过的宁府管家多看了两眼。当晚孙开颜就拎着两坛梨花白去了宁府后门。 三天后,谢雨柔成了宁府三小姐的贴身丫鬟。临行前夜,孙开颜搂着她说了半宿的话: "那宁老爷是个色中饿鬼,你得……" "三小姐性子娇纵,你要……" "宁夫人表面吃斋念佛,其实……" 说到最后,孙开颜突然扳过她的脸,声音又轻又狠: "记住了,你就是娘种出去的摇钱树。要是敢不听话……" 月光从窗棂透进来,照亮孙开颜半边脸。谢雨柔恍惚看见,娘亲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发亮,像是饿狼盯上了肥羊。 那眼神她记了好多年。 后来在无数个被宁老爷摸进厢房的夜里,在被迫跪在宁夫人佛堂前受罚的清晨,在听见下人们议论"那个爬床的贱婢"的午后…… 她总是想起那个眼神。 像黑暗中开出的花,根须里渗着毒。 234 那年元宵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谢雨柔从混沌的回忆中猛然惊醒,眼前却还是那间破败的柴房。 潮湿发霉的稻草扎着她的掌心,腕上的淤青已经发紫。 屋外暴雨如注,豆大的雨点砸在瓦片上,像是无数恶鬼捶打胸膛的声音。 "为什么?!" 她突然抓狂地尖叫起来,指甲深深抠进木柱的裂缝里。 "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木头碎屑扎进指缝,血珠蜿蜒而下,"变成一个只会问我要钱的毒妇!你根本不在乎我是死是活!" 雨声里夹杂着铁器碰撞的响动,门外看守的家丁似乎被惊动了。 谢雨柔却浑然不觉,她死死瞪着黑暗中模糊的人影……那个正斜倚在窗边、慢条斯理包扎伤口的女人。 孙开颜的左肩有道深可见骨的刀伤,素白中衣被血浸透了大半。 可她涂着丹蔻的手指依旧很稳,撕下的布条在齿间咬住一端,利落地打了个结。 "姑母给我的银镯子,你当掉换了胭脂!我高热不退那晚,你在前院陪宁老爷听曲儿!"谢雨柔突然抓起地上碎瓦片,"现在装什么母女情深?你当我是傻子吗?!" 瓦片擦着孙开颜的耳廓飞过,在墙上撞得粉碎。一缕发丝缓缓飘落,而那女人竟低低笑出了声。 "小白眼狼。"孙开颜忽然拽过女儿的手腕,沾血的拇指摩挲着她腕内侧的月牙疤……那是七岁发烧时她自己咬的。"我教你认字算账时,怎么不骂我毒妇?" 屋外传来纷乱的脚步声,火把的光透过窗纸跳跃。谢雨柔剧烈颤抖着,突然发现娘亲腰间系着的正是当年那方绣并蒂莲的帕子,只是如今浸透了暗红。 "你以为……"孙开颜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渗出黑血,"咳咳……以为宁二姑娘真是病死的?"她竟还有力气笑,"她看见宋大少爷往井里推人……" "啪"!一记清脆耳光打断了她。 谢雨柔的手火辣辣地疼,却比不上胸口撕开裂肺的剧痛。 "够了!"她声音嘶哑得不像活人,"姑母临终前都告诉我了……你为了嫁进谢家,给原配夫人……" 孙开颜的眼神突然变了。她染血的指尖掐住女儿下巴,指甲陷进软肉里: "蠢货!"她呼吸里带着铁锈味,"我从来就没变过!"另一只手突然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陈年的烫伤……分明是谢家族徽的形状。 "当年不对你好些,你爹早把我沉塘了!"她疯狂大笑,齿间全是血沫,"谁家正经娘亲会教女儿那些下作手段?我就是要养废你啊!" 谢雨柔踉跄着站直身子,月光透过漏雨的屋顶,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我是你的女儿啊!"她的声音像一把钝刀割裂夜幕,暗哑中带着泣血的颤抖。右手突然抓住孙开颜染血的衣襟,锦缎滑腻的触感此刻像毒蛇般令她作呕。指尖传来的湿润感提醒着她……这血,也许是方才家丁的,也许正是姑母的。 孙开颜低咳着靠上斑驳的土墙,肩头渗出的血在粉墙上画出诡异的图腾。她竟在笑,唇角牵动时扯裂了干涸的血痂,细小的血珠顺着法令纹蜿蜒而下,在摇曳的烛光里像两条猩红的小蛇。 "为什么……"谢雨柔的指甲掐进掌心,疼痛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寒潮。她突然扑过去掐住女人的肩膀,指腹陷入血肉模糊的伤口,"你既要毁了我,当初为何教我认字?为何带我放河灯?"滚烫的泪砸在两人交缠的手上,"那年元宵……你背着我挤过人海……" 窗外惊雷落下,照亮孙开颜眼底的讥诮。"傻姑娘……"她忽然温柔抚上谢雨柔的脸,血渍在瓷白肌肤上拖出艳丽的痕,"不教你认字,怎么让你读懂情诗?不带你见世面,怎么让你痴心妄想?"指尖突然用力,掐住少女下颌,"我就是要让你……变成攀不上金枝的麻雀。" 谢雨柔猛然扬手,却在半空被攥住手腕。粗糙的剑茧摩挲着腕间肌肤,那是八岁那年,这个女人手把手教她写字留下的茧。记忆如毒藤缠上心脏,她突然剧烈挣扎起来,"不对!你明明……" "明明什么?"孙开颜突然贴近,血腥气喷在她耳畔,"明明半夜给你掖被角?"枯瘦的手抚上她发间的木钗……三年前及笄时所得的唯一礼物,"还是明明记得你爱吃什么?"另一只手从怀中掏出油纸包,霉变的桂花糕碎屑簌簌掉落。 谢雨柔浑身发抖,记忆里的温情顷刻间爬满蛆虫。她踉跄后退,后腰撞上柴堆,腐朽的木屑簌簌而落。"那姑母……姑母她……" "她每次见你都要备新衣裳是不是?"孙开颜忽然厉声道,染血的指甲刮擦着墙面,"每年生辰都派人送首饰是不是?"劈手扯下谢雨柔腰间绣着缠枝莲的香囊,"这针脚,可是她熬了三个通宵……" 香囊被扔进积水里,丝线渐渐晕开血色。谢雨柔突然扑跪在地要去捡,却被一脚踩住手背。孙开颜俯身时,发间银钗的流苏垂落,在雨声中叮当作响……正是去年姑母赠的那支。 "想知道更可笑的事吗?"孙开颜的绣鞋碾着她的手,声音却轻柔如哄婴孩,"你叫她姑母那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黑血溅在谢雨柔月白的衣袂上,"她刚小产……就为看你……" 柴房外的暴雨越来越急,豆大的雨点砸在瓦片上,如万千冤魂叩门。潮湿的冷意钻进谢雨柔的骨髓,她浑身发抖,却不是因为寒冷。 “你……什么意思?” 她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喉间像是含着一块寒冰,吐出的字句都裹着森森寒意。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衣角,细腻的丝绸在她指下皱成扭曲的纹路,犹如她此刻被绞紧的心。 孙开颜眯起眼睛,唇边的笑意愈发幽深。火光映照着她半边脸,另外半边却沉入阴影,像是被黑暗生生撕裂成两半。她缓缓抬手,指尖沾着未干的血渍,轻轻擦过唇角的血丝,动作优雅得像在妆台前描眉。 “你以为……”她的声音又轻又慢,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拉紧弓弦,“你爹为什么会娶我?” 谢雨柔猛地摇了摇头,像是要把这个荒谬的念头狠狠甩出脑海。可她的呼吸已经乱了,胸腔里的心跳疯狂撞击着肋骨,仿佛下一秒就要冲破胸膛。她的指尖深深嵌入掌心,细密的疼痛却无法让她清醒过来。 孙开颜盯着她,忽然轻笑了一声,像是看透了她所有的挣扎。 235 真相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你爹娶我……”她微微抬眉,嘴角的弧度嘲讽至极,“就是看重我没了生育能力……” 她的声音骤然压低,仿佛毒蛇吐信时的嘶嘶声,带着冰冷的恶意直刺耳膜…… “我一个连生育能力都没有的女人,怎么生的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房外的闪电骤然劈落,惨白的强光从窗缝间刺入,照得谢雨柔面色惨白如纸。 她的瞳孔猛地收缩,仿佛被人徒手掐住了咽喉,一口气梗在喉间,窒息般的痛楚瞬间席卷全身。 她的嘴唇微微张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孙开颜仍在笑,笑得肩膀发颤,可她的眼神却像刀子,一寸寸剜进她的心脏。 “现在……”她歪着头,鲜血沿着她的指尖滴落,在地上绽开诡异的红痕,“你明白了吗?” 谢雨柔的腿突然软了,她几乎要站不住,手死死攥住身边的木柱,指甲深深掐进木屑里。 "你骗人!"谢雨柔猛地后退一步,绣鞋踩碎地面凝结的血痂。她松开的手指不受控制地痉挛着,像是触碰了什么剧毒之物。窗外炸开的闪电照亮她骤然失血的脸庞,那双总是含笑的杏眼里,此刻盛满了濒死小鹿般的惊惶。 她下意识揪住胸前坠着的长命锁……三岁生辰时"母亲"亲手给她戴上的,冰冷的金属此刻深深硌进掌心的嫩肉。"我不可能是..."声音突然哽住,喉间泛起铁锈味的腥甜。她恍惚想起幼时乳母讲的故事,那些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精怪。 孙开颜低垂着眼睫,染血的指尖慢条斯理地抚平衣襟上被扯出的褶皱。素白绫罗上晕开的血痕像极了那年端阳节,她教谢雨柔绣的并蒂莲……当时少女的银针戳破指尖,血珠也是这样在缎面上洇开。只是此刻,她抚过的每一道褶皱都像在凌迟谢雨柔的神经。 屋内弥漫着诡异的寂静,只剩漏雨的屋檐滴答作响。谢雨柔的呼吸越来越急,太阳穴突突跳动。恍惚间仿佛看见自己七岁那年发高热,"母亲"彻夜不眠为她换冷帕子的手……那双手现在正在整理染血的衣带,动作优雅得令人毛骨悚然。 "是爹..."干裂的唇瓣渗出细小的血珠,谢雨柔突然抓住旁边倾塌的佛龛。断裂的木刺扎进掌心,疼痛却让她突然福至心灵:"是爹在外面的相好生的?" 孙开颜终于抬起脸,烛火映照下她的瞳孔缩成针尖大小。嘴角缓缓扯开的弧度里,带着某种终于等到猎物落网的餍足。"你怎么可能..."染着蔻丹的指甲轻轻叩击腰间玉佩,那清脆的声响像极了谢雨柔及笄那日,某人在帘后轻击玉磬的动静,"猜不出来呢?" 她突然前倾身体,沉香木发簪的流苏扫过谢雨柔惨白的脸颊。这个曾为她梳过千百次头的女人,此刻吐息如毒蛇的信子:"她待你那般好..."染血的手指抚上少女颈间的红绳,轻轻一勾就拽出贴身藏着的翡翠坠子,"要不是亲娘..."指尖摩挲着坠子背面的"平安"二字,那是某人年年生辰都送的相同礼物,"她凭什么?" 最后一字落下时,她突然发力扯断红绳。翡翠坠子落进积水里,清脆的碎裂声惊醒了檐下栖息的乌鸦。谢雨柔望着地上四散的碧色碎片,恍惚认出这是姑母今年刚给的及笄贺礼……当时对方亲手为她戴上时,指尖也是这样冰凉地擦过她的后颈。 孙开颜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似梦似幻,却一字一句如同锋利的冰锥,直直地刺进谢雨柔的耳中: "你若不是她亲生的......" 她的尾音飘散在潮湿的空气中,被屋外的雨声裹挟着,显得格外缥缈。染血的指尖轻轻点着破旧的桌案,每点一下都留下一个暗红的印记,如同一个个未解之谜的烙印。 她的目光穿过摇曳的烛火,落在谢雨柔剧烈颤抖的睫毛上:"你爹凭什么对你好?"话语间忽而转为凌厉,每个字都仿佛带着倒刺,狠狠钩进谢雨柔的心脏。 那染着蔻丹的手指突然掐住桌上碎裂的茶盏,锋利的瓷片将她的指尖再次划破,鲜血顺着杯沿缓缓滴落:"凭什么......"她缓缓抬头,烛光在她眼底映出两道诡异的血丝,"把你当亲闺女一样疼爱?"最后一个字落下时,她猛地将茶盏甩向墙面,瓷器爆裂的声响如惊雷炸响。 碎裂的瓷片中,谢雨柔看见自己扭曲的倒影……那个一直被珍视的将军府大小姐的幻象,正随着地上的瓷片一般,一片片分崩离析。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敲在谢雨柔的颅骨上。她的眼前浮现姑母的脸……那张总是温柔笑着的脸,那双满是怜爱望着自己的眼睛,那双轻轻抚摸她发间的手…… "是……是姑母?"谢雨柔的声音微弱得几乎被雨声吞没,手指紧紧攥住桌沿,指节泛白如纸。 孙开颜的笑声骤然炸开,尖利得像是锋利的瓷片划过琉璃。她笑得弯下腰去,几乎要把肺里的空气都挤尽,直到扯裂了肩头刚包扎好的伤口。殷红的血从布条里渗出,缓缓晕开,像一朵盛开的曼陀罗花,刺目而妖冶。 "终于……终于猜出来了!"她的指尖按着肩膀的伤,笑容狰狞而狂喜,双眼因疯狂的笑意而泛起血丝,死死盯着谢雨柔,仿佛要在这一刻把她钉穿,"我很高兴,真的!" 她的语气忽而柔软下来,像毒蛇吐信之前的缠绵轻语。 "我把她的女儿……"她伸出手,指尖近乎温柔地划过谢雨柔苍白的脸颊,"养废了……" 她的手突然攥住谢雨柔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能捏碎骨节,眼睛里却闪烁着病态的欢愉:"废到她都不敢想的地步……" 谢雨柔的呼吸停滞了一瞬。那些温情的假象在脑中飞速崩塌……姑母慈爱的笑容、温柔的抚摸、每一次轻声细语的叮嘱,在这一刻忽然变得扭曲、诡异……原来所有的爱都是刻意的,是……驯化?是让她成为废人? 孙开颜猛地松开她,退后一步,狂笑着扶住染血的桌案,笑声像是尖刀剐蹭着耳膜:"哈哈哈哈……!" 窗外,雷声沉闷地滚过,仿佛老天也在为这荒唐的真相发笑。 谢雨柔的膝盖忽然失力,整个人缓缓滑跪在地上。 她的世界,至此彻底崩塌。 236 真相二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我爹是谁?”谢雨柔的指甲几乎陷进掌心,刺出月牙形的血痕,“不可能是姑父……如果是姑父,姑母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孩子给自己的弟弟养?”她的声音抖得不成调子,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挤出的残响。 孙开颜嘴角缓缓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烛火在她眼中跳成两簇鬼火:“是堂堂宁夫人外面养的小情郎……”她突然压低嗓音,像毒蛇游进耳蜗,“你猜怎么着?宁夫人还把自己的小情郎……亲手杀死了。”她猛地爆发出癫狂的大笑,连带着肩上的伤口又渗出血来,在素色衣襟上绽开猩红的花,“哈哈哈哈!” 谢雨柔的瞳孔骤然紧缩,眼前一阵阵发黑:“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她嘴唇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硬生生撬出来的,“我亲生母亲……杀死了我的亲生父亲?” “是啊,我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孙开颜歪着头欣赏她惨白的脸色,染血的指尖抚过茶盏边缘,拖出一道蜿蜒的红痕,“她也是为了自保……谁让那男人竟然痴心妄想,要跟她私奔离京,做一对亡命鸳鸯呢?”她突然狠狠摔碎茶盏,瓷片飞溅时声音陡然尖利,“人死了才能真的安全……这道理,你这娇养的金丝雀怎么会懂?!” “住口!”谢雨柔踉跄着后退,撞翻了矮凳。她眼前的孙开颜扭曲成狰狞的鬼影,耳畔嗡嗡作响,混合着暴雨拍打窗棂的声音,像无数人在尖叫。她突然转身冲向房门,却被门槛绊得几乎跪倒。 冰凉的雨水瞬间浇透了衣衫。谢雨柔在泥泞中跌跌撞撞地奔跑,绣鞋早已不知所踪,足底被碎石划破也浑然不觉。马车夫惊恐地看着这个披头散发的贵女扑到辕木上,十指在朱漆车辕抓出带血的指痕。“回府……立刻回府!”她嘶哑的哭喊被雷鸣吞没。 当马车冲进雨幕时,谢雨柔蜷缩在角落剧烈发抖。被雨水泡散的胭脂在脸上淌出粉色的泪痕,像极了那年姑母替她点染的寿阳梅花妆……原来从始至终,那双手为她描画的,都是通往地狱的图卷。 谢雨柔的马车在暴雨中疾驰回宁府,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的积水,溅起浑浊的水花。她踉跄着冲进府门,裙裾上的泥水和雨水一路滴落,在红漆长廊上留下一道蜿蜒的痕迹。守门的婆子想要上前搀扶,却见她双目空洞,面色惨白如纸,唇上咬出的血痕在雨水的冲刷下格外刺目。 "小姐……"婆子话音未落,谢雨柔已经擦肩而过,径直冲向自己的闺房。"砰"的一声巨响,房门被她用力甩上。她瘫软地倚着门滑坐在地,浑身发抖的手指死死揪住湿透的衣襟,像是要把那些肮脏的秘密从胸中活生生剜出来。 而在宁府另一端,两名暗卫正跪在宁尚书的书房内。雨水从他们的蓑衣上滑落,在青砖地面汪出一小片水洼。烛火在他们低垂的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室内的空气沉重得几乎凝滞。 "柔小姐说,'是堂堂宁夫人外面养的小情郎……'",暗卫的声音压低,却一字不落地重复着那个骇人的秘密,"'宁夫人还把自己的小情郎亲手杀死了'……" 宁尚书手中的茶盏"啪"地摔碎在地上。滚烫的茶水溅在他的靴尖,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撑在书案上的手臂青筋暴起,颤抖得带动整个桌案都在咯咯作响。 书房里的炭盆发出轻微的爆裂声,火光照得宁尚书面色阴沉不定。许久,他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她……她还真是……"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打磨过,"谢嫣的野种!" "真的是谢嫣……"他猛地攥紧拳头,一拳砸在书案上,"跟外面的野男人生的!"桌上的笔墨纸砚被震得跳起来,一方砚台"哐当"滚落,墨汁泼洒在那些珍贵的公文上,像极了肮脏的血迹。 宁清洛站在窗边,雨水顺着他的玉冠滴落。他望着窗外雷鸣电闪的方向……那里,是谢雨柔紧闭的闺房。他握剑的手微不可察地颤抖着,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一道闪电劈下,照亮了案几上那份还没来得及呈上的聘书……宁清洛向父亲求娶谢雨柔的文书,烫金的"良缘永结"四个字,此刻在惨白的光线下,讽刺得刺眼。 宁清洛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脑海中翻涌着万千思绪。他一直以为谢雨柔只是宁夫人怜惜弟妹孤弱,才接进府中抚养的亲眷之女。可如今,她竟可能是母亲与旁人所生的私生女? 他猛地抬头,却见宁尚书已抽出挂在墙上的佩剑,剑锋在烛火下泛着森冷的寒光。"父亲!"宁清洛惊声唤道,可宁尚书已然大步跨出门槛,杀意森然地朝东院奔去。 "不行…………"宁清洛心头突突直跳,也顾不得擦去鬓角渗出的冷汗,立刻追了上去。 "父亲!"他一边喊着,一边加快脚步。 ……东院,灯火忽明忽暗,暴雨如注。 宁尚书一脚踹开正房房门,剑尖直指坐在梳妆台前的宁夫人,喉咙里滚出一句低哑至极的质问…… ** "谢雨柔…………根本不是你弟弟的女儿,是不是?"** 宁夫人慢条斯理地摘下耳坠,眼皮都没抬一下,语气轻描淡写:"夫君这是闹哪一出?三更半夜的提剑闯我闺房,莫不是饮酒过量,烧昏了头?" 见妻子这般态度,宁尚书怒极反笑,眼神阴鸷如刀:"她是你的女儿……我什么都知道了!是你和外面的野男人生的!" 宁夫人指尖一顿,终于抬眼看他,却不见丝毫慌乱。 宁尚书目眦欲裂,几乎是从牙缝里嘶吼出下一句…… "更可恨的是……你为了自保,竟然亲手杀了他!" 话音落下,屋内死一般寂静。 烛火摇曳,映出宁夫人那张精致而冰冷的脸。她没有辩解,没有歇斯底里,甚至连一丝愤怒都没有,只是唇角缓缓勾起了一抹……微妙的笑意。 "你笑什么?"宁尚书怒不可遏地逼上前,剑锋几乎贴上她的喉咙。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一声低低的啜泣…… "咣当!" 一柄茶盏摔碎在地。 宁夫人与宁尚书猛地转头。 谢雨柔,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 谢雨柔呆立在门槛处,手中的茶盏碎了一地,滚烫的茶水浸湿了她的绣鞋,她却浑然不觉。她的脸色煞白,嘴唇微微颤抖着,纤弱的身子在夜风中摇摇欲坠。 "柔姐姐......"宁清洛第一个反应过来,下意识就要上前扶她,却在看到她眼神的那一刻硬生生止住了脚步。那双往日温柔的杏眼此刻空洞得可怕,仿佛被生生挖走了灵魂。 宁夫人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随即又恢复成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谁让你来的?" 谢雨柔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她张开嘴,却只能发出几个破碎的音节:"母...亲......" "住口!"宁尚书暴喝一声,剑锋一转,直指谢雨柔,"你这个来历不明的野种,有什么资格叫母亲!" "爹!"宁清洛再也忍不住,一把抓住父亲握剑的手腕,"您冷静些!" 237 真相三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雨夜的寒风灌入屋内,谢雨柔缓缓站起身,纤细的手指死死攥住衣角,却止不住地发抖。她的泪水已经干涸,只剩下眼尾一片猩红。 "我也......什么都知道了。"她哑着嗓子开口,声音像是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冤魂,"我娘当年根本没死。" 宁夫人的脸瞬间血色尽褪,那双涂着朱红指甲的手猛地攥紧,指甲深深掐进肉里,洇出几道血痕。 "这二十年来......一直是我在照料她,偷偷养着她......"谢雨柔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眼泪又涌了出来,"就在刚才......是她亲口告诉了我一切......" "柔儿......"宁夫人的声音陡然变了调,再也维持不住那副高傲的姿态。她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将谢雨柔一把搂进怀中,双手颤抖地抚摸着她的后背,像是在确认这是个有血有肉的人,而非幻影。 "我的好柔儿......"宁夫人声音哽咽,将谢雨柔的头按在自己肩上,"不怕的......知道了也好,知道了也好......"她的泪水打湿了谢雨柔的衣裳,昂贵的胭脂在两人相贴的脸颊上晕开一片殷红。 宁尚书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倒退半步,手中的剑"咣当"一声掉在地上。他的嘴唇剧烈颤抖着:"你们......你们......"突然暴怒地拾起剑,"我今天就要杀了你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跟这个野种!" "要杀就杀我!"宁夫人猛地将谢雨柔护在身后,像一头护崽的母狼,眼神凶狠得骇人,"放了柔儿!" 锋利的剑尖抵在宁夫人咽喉处,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痕。宁尚书双目赤红:"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杀了我......"宁夫人冷笑,毫不在意颈间的痛楚,"我看你怎么跟谢家交代!你我当年那桩婚事是怎么来的,需要我提醒你吗?" "父亲!"宁清洛突然厉声喝道,"母亲不知羞耻跟别人有了孩子,父亲不也是一样吗?!" 这话像一道惊雷劈在屋内。宁夫人诧异地看向宁清洛:"清儿你......你是说你爹在外面......" "不是在外面。"宁清洛一字一句道,指尖狠狠掐入掌心,"是在家里。一直养在家里。" 宁尚书顿时面如土色,顾不上杀宁夫人和谢雨柔,转身就要去捂宁清洛的嘴:"清儿住口!" "既然已经撕破脸了......"宁清洛避开父亲的手,惨笑着退后一步,"不如把事情都说明白。"他的目光转向缩在宁夫人怀里的谢雨柔,眼神复杂至极,"谢雨柔确实是母亲的亲生女儿,可我不是啊......" 窗外凄冷的雨声混着寒风呼啸,打在屋檐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无数冤魂在哭诉。昏暗的烛火被穿堂风吹得忽明忽暗,在众人的脸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宁清洛的脸被雨水和泪水模糊,纤细的身子摇摇欲坠:"母亲当年生的孩子......"他的手指深深掐入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早就被父亲......换走了......"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变成了气音。 "我不是母亲的孩子......"他忽然惨然一笑,泪水混着雨水顺着下巴滴落在青砖地面上,"我是......是晚娘生的......" "住口!"宁尚书突然暴喝一声,声音沙哑得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他额角的青筋剧烈跳动,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宁清洛,"不要说了!"他猛地抓起桌上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瓷器碎裂的声音在寒夜里格外刺耳。 宁夫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整个人如坠冰窟。她颤抖着抬起手,指向宁尚书:"清儿说的,可都是真的?"她声音嘶哑,目光却如利箭般射向自己的丈夫。 屋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炭盆里偶尔发出"噼啪"的爆裂声。宁尚书别开脸,死死握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出青白。 宁夫人从这沉默中读懂了答案。"你好狠的心啊......"她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哭腔,"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话音未落,她已经冲到宁尚书面前,十指狠狠抓向他的衣襟,指甲在锦缎上留下道道抓痕。 宁尚书一把推开她,怒吼道:"你又好到哪去?我找的最起码是晚娘,你找的男人呢?是谁?"他的瞳孔因愤怒而剧烈收缩,面目狰狞得如同恶鬼。 "你管我找的是谁!"宁夫人踉跄着后退几步,声音突然变得尖利,"我的亲生女儿呢?你把她弄到哪去了?"她歇斯底里地抓着宁尚书的衣袖,整个人都濒临崩溃的边缘。 宁尚书突然冷笑一声,眼底闪过一丝残忍:"送到庄子上......"他慢慢咀嚼着每个字,"三岁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高烧烧死了。" "啊!!!"宁夫人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整个人瘫软在地。她的面颊失去了所有血色,嘴唇微微颤抖着,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屋外的风雨声骤然变大,像是上苍也为这场人间悲剧发出哀嚎。 宁清洛站在阴影处,脸上的表情隐在黑暗中看不真切,唯有攥紧的双拳在无声诉说内心的煎熬。冰冷的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青砖地上晕开一个个暗色的水痕。 宁清洛猛地倒退一步,后背撞上冰冷的窗棂,他的瞳孔剧烈收缩着,声音里带着不可置信的颤抖:"你们......不是告诉我,那孩子还活得好好的吗?" 窗外的暴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砸在窗纸上,发出沉闷的噼啪声。烛火被穿堂风撩动,在他苍白的面容上投下狰狞跳动的阴影。他缓缓抬起手按住胸口,仿佛那里有个看不见的血洞正在汩汩流血。 宁尚书冷笑一声,掸了掸被宁夫人扯皱的衣袖:"那是为了不让你难受愧疚。"他踱步到烛台旁,伸手拨亮灯芯,却使得屋内阴影更加斑驳陆离。"现在这贱妇跟别的男人生了野种,还养在身边,"他转身盯着宁清洛,眼中闪过一丝扭曲的快意,"清儿你也没什么好愧疚的了。" 宁夫人蜷缩在地上,突然发出低哑的呜咽,那声音像是从地狱深处挤出来的绝望哀鸣。 宁清洛的身体猛地摇晃了一下,他扶住案几才没有跌坐在地。屋外又是一道闪电掠过,照得他脸上泪痕分明。"你们......"他哽咽着,喉咙像被人死死掐住,"你们一个个的......还是人吗?"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血沫。 他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忽然抓起桌上的瓷瓶狠狠摔在地上。碎片四溅,有几片擦过他的手背,留下几道血痕,他却浑然不觉。 "人?"宁尚书突然仰天大笑,笑声在雨夜里显得格外凄凉,"这宅子里,早就没有人的活路了......" 宁清洛怔怔地望着这对撕破脸皮的夫妻,恍惚间觉得自己好似站在十八层地狱的门口,而眼前的两个人,一个疯狂如恶鬼,一个绝望似枯骨。 238 不恨了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宁清洛踉跄着后退几步,额头抵着冰凉的门框。眼前的父母宛如两具狰狞的鬼魅,在昏暗烛光下互相撕咬。他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指尖发麻,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逆流。 "你们……"他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喉头滚了滚,最终什么都没说出口。 忽然转身推开房门,寒风裹着雨水扑面而来,打湿了他的前襟。他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进雨幕中,冰凉的雨水顺着衣领灌进脖颈,却浇不灭心头那把灼烧的火。身后传来宁夫人凄厉的呼喊,他却加快脚步,在雨水泥泞的小径上越跑越快。 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他重重摔在青石板上,膝盖传来钻心的疼。可他现在感觉不到疼,只感觉喘不过气,像是有人掐着他的脖子。他爬起身继续跑,任凭雨水冲刷着脸上的泪痕,仿佛要把这一天所有的荒谬都冲刷干净。 终于跑回兰院,他"砰"地一声关上院门,整个人脱力般滑坐在地上。湿透的衣衫黏在皮肤上,冰冷刺骨。他抱起双膝,把头深深埋了进去,身子不受控制地发抖。 听说宁家好一阵闹腾,她不想去看也不想去管。 就连过年都是在自己院子里。 什么一家团员?她的家还像是个家吗? 开春后,春雨一连下了三天。 兰院的院门依旧紧闭,宁清洛恨不能把自己的屋门也用木条封了。 春桃曾趴着门缝往里瞧,只看见满地散乱的纸页,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又被粗暴地划掉。 "小姐,吃点东西吧……"春桃每日都在门外轻声劝说,却从没得到过回应。 府里风声鹤唳。 听说宁夫人被关在了偏院,门口站着两个面无表情的婆子,三餐都是从小窗递进去的。 而谢家小姐谢雨柔,据说被连夜送回了谢府。 春桃听洒扫的婆子们私下议论,说那晚老爷的剑都架在谢小姐脖子上了,最后却收了手,让人用马车送了回去。 "怕是顾着两家的体面……"婆子们的声音压得极低,"听说临出门时,谢小姐回头看了眼府门,那眼神……啧啧。" 雨声淅沥,屋檐下的雨滴串成透明的珠帘,一颗颗砸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那些水坑里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像无数个破碎的镜子,映不出完整的影子。 兰院的海棠花早已被雨水打得七零八落,嫩粉色的花瓣漂浮在积水上,打着转儿缓缓沉没。春桃站在廊檐下,裙角被飘进来的雨丝打湿,暗色的水痕在裙摆上晕染开来。她低头看着手里的食盒,那瓷碗里的莲子羹早已不再温热,白色的瓷勺静静地躺在汤面上,像一弯小小的月亮。 突然一声"吱呀"响起,木门被缓缓拉开。春桃猛地抬头,看见宁清洛站在门口,面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眼下泛着淡淡的青影。她的长发松散地垂在肩头,几缕细丝被风吹得轻轻摇曳。 "广平王府最近可有消息?"宁清洛的声音很轻,仿佛已经许久不曾开口说话,话语里带着一丝沙哑。 春桃急忙放下食盒,指尖还在微微发抖:"小姐……有的,老爷今日还来看您……"她咬了咬下唇,"说是您要是不想嫁了,就不嫁了。" 院外的梨花树被风刮得"簌簌"作响,一朵残花打着旋儿落在宁清洛的肩膀上。她伸手取下那朵花,细白的手指捻着花瓣,慢慢攥紧。 "我想嫁。"她抬起头,眼里泛起奇异的光彩,唇角扯出一个近乎凄楚的笑,"特别想。" 雨水顺着屋檐滴落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起来,"滴答、滴答",像某种无情的计时。 春桃看见小姐的手指在袖中微微发颤,听见她声音里的决绝与悲凉。 那棵老梨树被风吹得弯下腰,抖落一地花瓣,仿佛在为谁送行。 连续阴雨的天终于放晴,兰院的青石小径上还残留着积水,倒映着微蓝的天空。宁清洛推开紧闭多日的院门,阳光倾泻而下,刺得她微微眯起眼睛。她抬手挡了挡光,指尖被日晖描上一层浅金色的边缘,像是终于触碰到外界的鲜活气息。 她没有犹豫,径直去了紫檀院。推开院门时,廊下的风铃轻响,早春的花香浮动。晚娘正坐在窗边绣花,阳光透过纱窗洒在她的背影上,显得格外孤寂。听到脚步声,她猛地回头,手里的绣绷"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清儿!"晚娘的声音带着颤,像是怕一眨眼她就会消失,"你……你终于肯出来了。" 宁清洛抿了抿唇,忽然提起裙摆,郑重地跪了下去,手心贴着冰冷的地面,俯身行了一礼。 "不孝女宁清洛,见过母亲。" 绣绷的针线散落一地,晚娘的手悬在空中,似乎在确认自己是否听错。良久,她才颤抖着开口:"你……你叫我什么?你可是肯承认我了?" 宁清洛直起身子,眼中澄澈而坚定:"若不是年前那件事,我早就该告诉您……相处这些时间,我心里早就认您作母亲了,只是……" "我知道,我都知道!"晚娘眼眶泛红,急促地伸出手,却又不太敢触碰她,"你不是接受不了我,你是接受不了你父亲,也接受不了宁夫人做出那般狠毒之事……" 宁清洛没有接话,只是缓缓站起身,语气平静:"母亲近日身体可安好?"稍作停顿,她又问:"若有一日,我可以策马江湖,游遍山川,您可愿与我同往?" 晚娘终于忍不住抓住她的手,那双常年持绣针的手触感温软而粗糙:"娘等着那一天。"她用力握了握,又倏然笑了,眼尾泛起细纹,"让你爹问你是否还要嫁去广平王府的……是我。" 宁清洛微微抬眼,睫毛在光影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当我知道你仍旧愿意嫁时,娘就明白了。"晚娘眼神深邃,嗓音极轻,"你是准备在广平王死后假死脱身,彻底离开这座金丝笼,如今,你还愿意带上娘一起走……"她深吸一口气,话音微颤,"娘真的……真的高兴极了。" 院外风起,落花纷扬,有几片擦过宁清洛和晚娘交握的手,像是一场无声的许诺。风停了,宁清洛松开手,花瓣飘落在她们脚下,化作尘埃间的温柔印记。 宁清洛离开紫檀院后,绕过长廊,拐进东院。这里曾是她自幼居住的地方,每一块青砖、每一扇雕窗都刻着她年少时的记忆。如今,却只剩冰冷。 她站在门外,透过精雕的门缝往里看……宁夫人伏在案上,肩膀微微起伏,似乎在无声地啜泣。宁清洛的手指轻轻搭在门框上,顿了顿,终究没有推门而入。 宁清洛的声音很轻,却极清晰:"好歹,我们也是母女一场。" 宁夫人的动作倏然一僵,却没有抬头。 宁清洛看着那微微颤动的背影,扯了扯唇角:"以后,你是你,我是我。我不会再叫你一声'母亲',你也无需把我当做女儿。"她顿了顿,继续道,"你把我送进女德司的时候,我就该明白……你从没当我是亲生的。" 屋内传来细微的抽气声,宁夫人依旧没有转身,只是手指紧紧攥住袖子,指节发白。 "可我不恨了。"宁清洛的语气出乎意料地平静,"恨太累人了,不值得。你与我父亲……"她轻嗤一声,"就这样互相折磨着过一辈子吧。这大概,也算是老天赐给你们的惩罚。" 她说完,转身离去,身后屋内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像是一颗心被狠狠摔碎的回响。 …… 宁尚书正在书房批阅文书,刚蘸了墨的狼毫悬在半空,墨汁滴落纸上,晕染出一片黑痕。他望着突然推门而入的宁清洛,眉头微皱:"你怎么来了?" 宁清洛径直走到桌前,目光直视他:"两年后,我要重病假死离开广平王府。若您能安排周全,我在这两年里,会让二哥尽快掌控广平军,稳住军心。" 宁尚书的笔尖彻底顿住,墨汁顺着笔杆蜿蜒而下。他抬眼,眸光复杂:"你是在跟为父做交易?" "是。"宁清洛毫不避让。 宁尚书沉默良久,书房里静得能听见窗外的落叶声。 最终,他微微闭了闭眼,吐出简简单单的一个字。 "好。" 239 自由 - 不原谅!不悔改!嫡女出狱后全家祭天 - 喜宝千岁 大婚如约而至,大婚当日,除了广平王府的人,宁府的人都没觉得有什么可高兴的。 毕竟是王爷大婚,皇族的婚礼很是隆重。 大婚当日,京城落了一场不合时宜的细雨。 宁府门口停着十二人抬的金丝楠木婚轿,轿檐四角坠着鎏金的鸾铃,在细雨中发出沉闷的声响。 府中下人们穿着崭新的青衣,捧着红绸鱼贯而出,脸上却不见半点喜色。 宁尚书站在一旁,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眼底却深不见底。 "小姐……"丫鬟捧着金线绣就的盖头站在廊下,声音发颤。 宁清洛站在镜前,看着镜中一袭正红嫁衣的自己。 嫁衣上金凤展翅,却衬得她脸色愈发苍白。 "不必多说。"她抬手抚过发间沉重的凤冠,指尖冰凉,"本就是各取所需的姻缘。" 宁清洛掀起盖头,将喜轿的窗户打开一条缝隙,看着自己离宁府越来越连,感觉自己连呼吸都变得畅快了许多。 王府派来的喜娘掀开帘子时,宁清洛看见院墙外飘着的五彩纸鸢那是寻常百姓家在庆祝上巳节。 鸾轿入城的仪仗绵延三里,朱雀大街上洒满了新采摘的海棠花瓣。春雨将落未落,将那些嫣红的花瓣黏在青石板上,像是铺开了一条斑驳的血路。街道两旁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孩童们踮着脚去够飘落的彩绸,而大人们则交头接耳。 “真豪气,不愧是皇族娶媳妇。” “宁家的嫡长女,哎哟喂,怎么想不开嫁给一个能当她爹的人。” “人家可是王爷,能当爹怎么了,年纪大会疼人。” 拜天地,入洞房,都是顺顺利利的。 因为广平王是个残疾,所以两个人只是睡在一起,什么都没有做。 翌日卯时,王府管家捧着对牌钥匙跪在寝殿外时,宁清洛已经梳妆完毕。 她特意选了身靛青织金裙,发间只簪一支点翠凤钗,在接过沉甸甸的钥匙串时,腕上的翡翠镯子撞出清越的声响。 "把府里三年内的账册都搬到花厅。"她声音不疾不徐,却在老管家抬头时忽然轻笑,"怎么?觉得本妃不识字?" 午时的日头正毒,宁清洛命人撤了花厅的冰鉴。十二个管事嬷嬷跪在青砖地上,汗水浸透了她们深褐色的比甲。 当第三本账册被扔在地上时,翡翠珠钗垂下的流苏在她额前晃出凌厉的弧度。 "东郊庄子去年的棉帛收成,"她拈起一页泛黄的账纸,"够给禁军做冬衣了?" 最先被拖出去的是管厨房的秦嬷嬷。那妇人哭喊着去抱宁清洛的腿,却见王妃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个鎏金暖炉:"既然手不干净..."暖炉"当啷"砸在青砖上,"那就去浣衣房好好洗洗。" 暮色四合时,宁清洛站在新换的紫檀木书架前,指尖抚过重新誊写的账册。 窗外传来板子落在皮肉上的闷响,与远处广平王断断续续的咳嗽声此起彼伏。 她忽然想起昨夜那人咯血时,自己下意识递过去的帕子……素白缎子上绣着的并蒂莲,已然被血浸透了大半。 她就这么忙忙碌碌着,日子也过的舒坦,也就只是经常会见到宁尚书,让她不是很满意。 她也按照自己所言,就最短最快的时间,帮助宁赫拿到了广平军。 两年后,按照宁清洛的要求,假死离开了王府。 从此世上再也没有什么广平王妃宁清洛,只有随了母姓的江湖游记写手于清清。 五年后,江南水乡,是她最喜欢的地方,所以就置办了一套宅子,算是有了个固定居所。 娘亲当年说什么跟她离开京城,是离开了,但心心念念的还是她那个狗爹,没意思的很,索性就让她娘自己回去了。 有了固定居所后,她娘倒是每年都会来看她,陪着她到处游玩两个月,在陪着她住上一个月。 她爹也知道后悔了,对之前所做的事情悔不当初。 她被她娘唠叨的耳朵都快要起茧子了,才勉勉强强允许她爹也来过一次,两人还是没什么话说,她也不愿意叫爹,连父亲都懒得叫着糊弄。 听说广平王的那个小儿子,想要从她二哥手里收回广平军,二哥根本没给他机会,他就只能当个小傀儡。 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透过雕花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清清"她娘的声音忽然从里屋传来,带着几分轻快的急切,像一只扑棱着翅膀的鸟。 宁清洛正站在案前研墨,闻言手腕一顿,墨汁在砚台里荡出一圈涟漪。 "今天吃水煮鱼好不好?"她娘掀开珠帘走进来,发间银钗随着步伐轻轻晃动,袖口还沾着些面粉,显然是刚从厨房过来。 宁清洛放下墨条,唇角微微弯起,却不见多少笑意。 "好,娘您说的算,吃什么都行。"她声音轻柔,像一片羽毛落在水面,却莫名让人觉得沉甸甸的。她娘却似乎未觉,欢喜地拍了下手,腕上玉镯清脆一响。 屋内一时静默,只有炭盆里的银丝炭偶尔爆出细微的噼啪声。 果然她娘犹豫片刻,终于还是挨着她在绣墩上坐下,带着几分试探又强装随意地问道:"清清,最近有没有能让你看上眼的男子?" 手指不自觉地绞着帕子"不论身份如何,爹娘都会同意的,你放心。" 宁清洛垂眸看着砚台里未干的墨汁,漆黑的像一潭望不见底的深水。 "没有呢。"她睫毛投下的阴影遮住了眼中的情绪,手指无意识地描绘着案几上的木纹,那里的漆面已经有些斑驳了。 窗外传来家仆清扫落叶的沙沙声,远远的,显得格外清晰。 她娘却忽然握住她的手,温暖的掌心带着微微的汗意:"若是有了,一定要告诉娘。" 语气忽然郑重起来: "等娘跟你爹把那人调查明白了,你再跟人家谈情说爱。" 宁清洛一怔,指尖在她娘掌心里轻轻颤了颤,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应声道:“知道了娘,我真的知道了,你们要查他祖宗十八代都行,我不管。” 两年后,新晋状元郎拒绝了尚公主,要回乡娶媳妇,据说那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子,眼界开阔自由洒脱。 “清清,我对天发誓,绝不会把你困在宅院中,婚后你想去哪玩都行,记得按时回家就行,你害怕京城境陌生,我可以向陛下告请调到……”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我,户部尚书家嫡女,对京城最是熟悉不过了。” “啊?清清你说什么?!” 【完】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