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七仙女下凡后的职业归属 - 不在江边在湖边GL - 一月青芜     天空幽幽一抹暗蓝,云如蝉翼笼着山边初升的新月。     夏日傍晚的田南坡清凉静谧,杜潋衣趁天没黑给前院的花草又浇了一遍水。     关于杜潋衣,乡里人大多只知她姓杜,是多年前来乡里落脚的一位年轻女道人。     说她是女冠,有人觉得也不尽然,因为她既不入观,也不讲经,更不会放焰口。可说她不是,倒也看不出哪儿不像,她挽着的发髻、脚下的布鞋、身上的布衣都和邻镇白云观的道士如出一辙。且这位杜道姑容姿隽秀,虽瘦骨嶙峋却眼中有神,走起路来步子如飘却行路极快,远远瞧去宽袍大袖宛如摄云,周身也确有几分道骨仙风。     于是,不管这种认知是不是误会,远近的人路上遇见杜潋衣,老远就尊她一声杜仙长,杜潋衣也没说过自己不是出家人,听人喊,她就答应。     事已至此,村人也就都认了她出家人的身份。至于她入不入观,讲不讲经,会不会焰口也就无人过问。十里八乡的人敬重杜潋衣,倒也不是因为她是个道姑,乃是另一个十分了得的由头。     田南坡这个地方虽偏僻但山势平缓、气候温润,这里竹子长的漫山遍野房前屋后,可谓一景。竹子霸道,一道梁如果长多了竹子,往往就长不了其他的树木花草,于是乎遮天蔽日的竹林翡翠如海,偶有文人路过此地便直呼东晋遗风、在野遗贤。     竹林七贤的传说对于村民来说显得陌生而遥远。竹子在这里更多的是家用或者农用,家里坐的凳子,睡的床,蒸饭用的竹筒,吃饭用的竹筷,养鸡的竹笼,赶鸭的竹棍,打渔的竹筏子……家家户户都与竹子脱不了干系。     这里的人用竹子,自然也都会做竹器。很奇怪,本地流传了近百十年的手艺,杜潋衣这个外乡人似乎是天生就会的。她的篾匠活比远近的几个老师傅都要好,细密,结实,耐用,没有一点瑕疵。村里唯一一个识字的先生看过杜潋衣的竹筐后,就笑着捋须说古时候有个庖丁会解牛,我们村来了一个女道会做竹器。     杜潋衣就笑,手底下还是不停,那些细细的竹签在她手中好像有了生命一样,她修长的手轻灵的掌控着它们,穿梭,跳动,仿佛是在编织一整首音律起伏的乐曲。俗语说竹篮打水一场空,而到了杜潋衣这样艺绝的人手里,竹篮打水就不是一句笑话了,她编织的竹篮竟然细密到可以打水。田南坡的人都被她的神乎其技所折服,杜潋衣一个身份不明的外乡姑娘一个人住在后山上也没有人说三道四……     此时此刻,杜潋衣给花浇过水后又点了一段艾草放在脚边驱蚊,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摇着大蒲扇,吹晚风,看勾月,怡然自得。     “师父,师父!”     声音稚嫩好听,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笑嘻嘻的从坡下面一路跑上来。     “天有些黑,你跑慢点。”杜潋衣招手。     女孩跑到院子边才停下,她摇摇手里的酒葫芦,脸上笑盈盈的,身上穿的虽然朴素但长相却很清秀。     “师父,我今天可没有偷懒,专门跑去给你打酒了!”李若可提着酒葫芦亲昵的走到在杜潋衣身边撒娇。     杜潋衣笑道:“那我分你一半吧,我们俩一起喝好不好?”     李若可听了就高高兴兴的去厨房拿了两个海碗来,一人倒了一半,师徒俩一起坐在院子里,喝喝酒看看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李若可是女道士的徒弟。从前村子里一个铁匠因病去世了家里就剩了这个孤女。偏巧当时很多人都想跟着杜潋衣学她的篾匠手艺,杜潋衣烦不胜烦就收了李若可来搪塞其他人。     李若可自从跟了杜潋衣,她的日子快乐的时候多,责罚的时候少。杜潋衣是个好人,她心中自然明白。杜潋衣高兴的时候还会编出很多小玩意来逗逗她,她手很巧,编什么像什么,蚱蜢,蟋蟀,活灵活现以假乱真。李若可可以跟小伙伴炫耀的事情多的去了,她就成了村子里的孩子头,镇日的在村口瞎胡闹。杜潋衣为此也曾大发脾气。     后来,李若可为了搪塞杜潋衣只好每天跑一趟远路去给杜潋衣打酒。一个人喝酒少了点趣味,杜潋衣就索性让李若可跟着一起喝,师徒两个有时候喝的多了就在前院打闹,笑的哈哈的,引得路过放牛归来的大叔驻足侧目。     像今天这样的日子,她师父看起来不太想闹,下弦月的时候,她师父喜欢一个人待一会看看月亮。有一回,她师父睡不着半夜起来看月亮,院子里黑黢黢一片都是蚊子,第二天,李若可惊悚的发现,她师父连嘴唇都给蚊子咬的红肿一片。     “师父,你为什么爱看下弦月?”李若可问。这个问题困扰已久,她不明白缺了大半的月亮有什么好看的,又不圆。     “因为月亮里有吴刚酿的桂花酒。”杜潋衣两口下肚就开始胡言乱语。     “我光知道有仙女叫嫦娥,吃了药离开了她丈夫去了月亮。”李若可只好按照惯例陪师父说些醉话。     “是的,嫦娥飞去广寒宫,在月宫做了仙子。”杜潋衣醉笑着答话。     “师父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我问问你成不?”李若可喜欢看她笑的样子。     “师父不会解梦。”杜潋衣笑。     “我梦见小时候有一次玩的累了,跟几个孩子睡在高高的草垛上,睡的迷迷糊糊听见你喊我,我看见……”李若可说的心有余悸,看着杜潋衣的神色停顿了一下。     “你看见什么?”杜潋衣酒意微醺。     “我看见师父一步跳上来,不,不是跳,师父是飞上来的,飞到我跟前一脸着急的样子。”李若可充满不可置信的神色,但是她昨晚梦见后她又相信这是真的。她师父可以飞上高高的草垛,像嫦娥那样可以飞。     “哈哈,今天肯定是你先喝醉了。”杜潋衣拍手笑道。     “我没醉……师父,你是道人,那你是不是真的会仙法可以飞?”李若可以一个小孩子的执着来问,小孩子也容易把这个事当真。     “你记错了,是我们一群大人找你,有王大爷,有二婶子。都是你这个小魔头子!害的我们都着急。”杜潋衣喝着酒说起这个事皱眉头。     “对不起啦,以后我不敢调皮了。”李若可吐吐舌头。     “昨日你是不是把村里先生的烟袋锅给悬在房梁上了?”杜潋衣瞪了她一眼。     李若可人矮了半截,缩着脖子道:“我知道爬梯子上房梁是有些危险,我以后不敢了。”     杜潋衣没有胡子,自然不能像先生那样吹胡子瞪眼的,吹不了胡子只好多瞪了这个刁钻的徒儿几眼。     “师父,我想着有一天我会飞了我要做点什么?”李若可说的很迂回。     “呵呵,你说说你要干嘛?”杜潋衣醉的有些厉害。     “我要是会飞了,上房梁也不会那么危险了!”李若可想想也觉得挺开心的。     杜潋衣喝酒喝多了,第一反是这个孩子怎么跟猴子一样,老喜欢上蹿下跳往高的地方蹦跶。     “师父……”李若可不满意:“你可以教我。”     “我每天都教你,你自己不好好学。”杜潋衣笑笑。     “我不是说那些篾匠手艺。砍竹子编篾也没什么意思,我是说你要是会飞就教教我好了。”李若可蹭到她跟前跟她撒娇。     “什么没意思?你吃的穿的不是我赚钱供的啊?会飞能当饭吃吗?你若会飞还不去揭了我房顶的瓦片啊!”杜潋衣思量起来不免胆寒,有此劣徒为师不易!颇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起身往房子里跑道:“我醉了,睡觉了。明日早起砍竹子,不准你睡懒觉!”     李若可就听见自己师父把房门啪的关了。一时半会鼾声小起。会飞这个事,就成了个无头公案,恰好艾草还没烧完。李若可就在院子纳凉多坐了一会,看着那个弯勾勾的月亮,思量着会飞也没什么不好,嫦娥她丈夫要是学了也能去找找她,但是她丈夫没有去找她,可见凡人大概是学不会的,只有变了仙人才可以飞,凡人不会师父会,那师父也可能就不是凡人了,师父不是凡人生的又这样好看,会不会是什么七仙女下凡之类……     当然这很快就被她否定了。主要是七仙女飞下凡来不是织锦就是刺绣,她师父却不是跟平常女子一样搞这些,她师父是个编篾的!谁见过仙女下凡砍竹子做篾匠,弄个鸡笼子弄个簸箕啥的……     今天晚上的月亮不错,伴随着屋里杜潋衣酒醉后的鼾声,前坡下满田的蛙声,一弯弦月,半院清风,李若可半宿被吵的没睡着觉,心里把杜潋衣跟青蛙都骂了个半死。           2保姆不易做 - 不在江边在湖边GL - 一月青芜     第二天醒来,李若可闹着没睡好,脑袋疼的厉害要多睡会儿,杜潋衣无奈只好拿着工具上山了。     师傅一走,李若可就翻身起床。     杜潋衣不在家,她才能在家里翻翻东西,查查那个关于会飞的无头公案是不是有蛛丝马迹。     其实也没什么,这个家家务都是李若可做,她什么没看过?她什么没翻过?除了揭瓦,这个房子可以满足她好奇心的东西估计也不多了。     翻来翻去自然还都是些老东西。     给猪剁草的刀,给马钉掌的蹄铁,钉耙,锄镐,翻出来一堆铁器……     她师父一个篾匠私藏这么多铁器做什么?不妙啊!一定有秘密!     随即想到,这不是师父的,是自己去世老父遗留给自己的……这个想法叫人有些伤感。看着父亲的遗物李若可有些怀念他。她父亲是村子里最好的铁匠,去世之后村子里就没有铁匠了,要打铁就要去隔壁村要翻一座山,老远的。     唉。李若可叹口气,也许稀里糊涂做篾匠有些不是自己的志愿,也可能出门走走去隔壁村学学铁匠继承父业也是不错的选择。女篾匠跟女铁匠到底哪个比较惊世一点,她的心里还没捣腾清楚。     捣腾的时候顺手就从一堆铁器里翻出了一样事物来。     一把剑!     一个不小的发现,李若可惊呼!没想到父亲还打过这个东西。     以前怎么没翻出来玩玩。当下大喜过望,伸手拔剑。一拔之下倒是没□,再拔,我再拔!     就听见一声暗哑的噗声,剑从鞘里脱出。也没有村头茶棚说书的老头说的那样什么千军万马寒光四射,主要是这个铁剑可能放的久了,铁锈生的有些厉害。     李若可难免有些失望。锈的都顿死了的一把剑拿来连个草都砍不断有什么好玩的?跟村中孩子也没什么好炫耀的……算了算了,不玩了没意思。     这一天以失望开始,连带做饭洗衣也有些不顺畅。胡乱炒了两个菜应付了一下。杜潋衣从山上回来,午饭开锅的时候,吃着两个菜就有些郁郁的。     桌上两个菜,一道是竹笋,另一道还是竹笋……     “今天怎么做了两道竹笋……”杜潋衣吃的难免有些牙长。     “哦,师父你没吃出来吗?其实不一样。一个是盐腌的,一个是醋泡的……”李若可指点。     杜潋衣做饭手艺奇差无比,别人说了她也只好点头。盐腌的,跟醋泡的都是竹笋,也没吃出来滋味有多大不同。唉,徒弟偷懒,自己吃亏了……     思量着是不是要把门规定的再严一点的时候,门外边就有人喊了。     “李若可,有人找!快出来!”     一个跟李若可差不多大的孩子骑着水牛高高兴兴的在门外喊着。     李若可就先出去看看什么事。     过去,她赶集的时候也随她师父去过很多次县城,见过一些大世面,看过许多穿绫罗绸缎的人趾高气昂的从前面走过,她倒是从来没想过,穿的这样好看的人跑到自家门口来找人。     萧玉节带着萧潇出现在牵牛开花的篱笆院子外的时候,外头阳光正炙,明晃晃的光线一闪,李若可赶紧用手捂住眼,再睁开的时候眼前不断飞舞着五色斑斓的光点,围绕着自己看到的两个人。     不错,小孩儿被阳光花了眼,所以错把篱笆外的女子看成是七仙女带着小七仙女特地下凡来了一趟。     萧玉节一身白衣,手持碧箫,衣袂在夏风里翻飞,远远观之,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天宫仙子。     萧潇一身白衣在腰上别了一管小号的碧□箫,夏风一吹,小姑娘眉目如冻。     两个仙子,一大一小,一前一后。     李若可傻愣着问了一句:“请问仙女姑姑,是要鸡笼还是鸭笼?还是箩筐或者簸箕?要别的也成,我师父会编的东西多……”还没等人开口,李若可就往屋里跑去喊自己师父,跑的一只鞋掉了,然后回头又过来穿好继续往房子跑。     “师父师父!外边来了两个……你快去看看吧,快去啊,还吃什么啊,快出去看看!别吃了!饿不死你的,回头做肉给你吃!”李若可不知道自己激动什么,脸涨的通红,心跳的扑通扑通的,只觉得要是她师父不出去看看,可能这个事自己都不相信是真的。     “我吃完这一口。”杜潋衣正好在吃饭,被她拉拉扯扯给噎着了,难受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李若可拉着她师父一路推推搡搡到了院子边,然后就在她师父搭的花架子下,指着站在那里的两个人说:“那两个人找你!”     杜潋衣好不容易咽下一口饭,太阳有些刺眼眯着眼晴看清楚人后,不知怎么胃收缩了一下,对着两个如花似玉的美人不自主打了个饱嗝。     李若可一脸青黑觉得丢人丢大了。连带自己手足无措,害怕有些唐突了仙子。因为她已经看见对面那个小一点的姑娘,一脸鄙夷的神色盯着自己跟杜潋衣。     “道长好久不见。”萧玉节看见杜潋衣出来的时候眉头皱了皱。问候的话不冷不热。     “尊驾别来无恙。”杜潋衣说的淡。     李若可的大脑于是飞速的陷入各种情节里,主要也许可能,反正,唉,说不定她师父在人家府上做过一阵子长工。     萧玉节也没什么话,如波似练的眼神瞅瞅四周的环境,黄土院子,烂竹子篱笆,正对着水田,满院子的野草野花,主要还都是喇叭花,狗尾巴草。     “暑气甚重,尊驾过门是客,还请堂中一坐。”杜潋衣实则想赶紧进屋喝碗冷水,压压还噎在嗓子眼的那口饭……     “多有打扰。”萧玉节点点头跟着杜潋衣进去。     杜潋衣带着李若可,萧玉节带着萧潇站在屋子特别不协调。八仙桌上还残留着两个人吃的剩菜剩饭,房子闷热就有一股菜油味儿,李若可赶紧速度收拾了一下,然后以最热情的姿态给客人拿了凳子端了茶水。     “姑姑,我可以一直站着吗?”萧潇看着李若可给她搬过来的凳子抬头问萧玉节。     “为什么?”萧玉节低头问自己侄女。     “这个凳子脏的我坐不下去……”萧潇说的有些委屈。     李若可一阵脸红开口解释道:“那不是脏,是旧。我一直整理,不会脏的。”     萧潇哼了一声别过头不去看她。李若可不知道怎么生出很多惭愧的意思来。主要在见到这个小姑娘之前,她至少也是村里最好看的小姑娘,但是现在她突然觉得自己像是棵长歪了的泡桐,长在了一棵端庄的柳树边。     “那就站着吧。”萧玉节吩咐着。抬眼又看了一下杜潋衣突然笑了笑,就这么一笑,兴许是这女人生的太美,笑起来又太过好看,气氛就有点变。没那么严肃了。     萧玉节边笑边开口:“我路过顺道来看看你,你还好不好?”     “挺好。”杜潋衣冷淡之余也多瞧了这女人一眼。     “再有三个多月便是魔道武林集恶大会。”萧玉节说的寻常。     “哦。”杜潋衣答了。     “此番众恶有意重新推举魔道之主。”萧玉节道。     杜潋衣没话。     李若可觉得气氛有些怪怪的,她师父跟别人说了很多她没听过的词汇,这超出了她认知 的范畴……     “听着倒热闹。”杜潋衣垂着眼眸也不多加理会。     萧玉节道:“如此盛会,如若冷清岂非叫正道君子耻笑。”     “你是打算?”杜潋衣瞟了一眼对面的人。     “正是打算前往小凑热闹。”萧玉节开口。     杜潋衣因而不做声。     萧玉节才指着萧潇道:“这是我死去哥哥的孩子,叫萧潇,此行不便让她随同,我想让你帮我照看三个月。”     杜潋衣倒是没想到她是为这个来的。看了一眼那小姑娘,倒是长的很像萧玉节,所谓养女随家姑。     “交给我干嘛?”杜潋衣纳闷。     “这个世上朋友都是假的,敌人却是真的,你是我的老对头,但是看在孩子母亲和你是同门的份上,我可以放心把她交给你。”萧玉节挑着浓淡有致的眉毛看看四周不屑道:“虽然环境确实不怎么样……”     最后那句话说的其余三人脸色都不大好,李若可有些尴尬,杜潋衣有些不满,萧潇一肚子不开心。     “姑姑,我不要在这里,我要跟着你,我不怕的!”萧潇嫩葱一般的手拉着萧玉节的衣袂,可怜的祈求。     李若可觉得要萧潇这样一个水一般的姑娘跟着自己和师父过一段时间,确实,说真的还挺残忍的。当然,除了同情,她内心更多的是窃喜的在说来住吧,来住吧,我们这里除了蚊子多点也没什么可怕的。     “姑姑要去的地方很远,不能带你。你在这里待着,过一段时间姑姑就接你回去。”萧玉节吩咐。     萧潇只好勉强点点头,算是同意了。她知道一旦姑姑决定的事是从不会更改的。     杜潋衣从头到尾还没同意,就看萧玉节已经擅自决定且丝毫不容质疑。     “在下好像还没答应吧。”杜潋衣皱着眉头警示。     “道长可是出家人。”萧玉节满不在乎,眼珠子一斜:“难道不是慈悲为怀?”     杜潋衣就明白了,这分明是不管自己答应不答应都要替人看孩子了!     “只准住三个月!”杜潋衣气不过。     “你觉得我会委屈她超过三个月吗?”萧玉节笑起来十分好看。     “那成,她留下,你赶紧滚!”杜潋衣挥手,像打发叫花子。     萧玉节倒也洒脱,跟萧潇告了别,姗姗的就出门去了。     杜潋衣赶紧吩咐李若可关门,然后蔑也不编了,什么也不干了,钻进房子去睡午觉。据说是见客人给累了……     李若可在堂屋看着还站在那里的小姑娘萧潇,这个新来的,突然要跟自己同一屋檐下的小仙女。     李若可就眯着眼睛思量着,站着不腰疼,我倒是看看你站累了是坐还是不坐!!     然后那个叫萧潇的姑娘就做出了一件叫李若可瞠目结舌的事来……           3约法两章 - 不在江边在湖边GL - 一月青芜     李若可没想到过这件事,但是梦见过。     虽然梦中的主角跟这个小姑娘也没多大关系。     但显然这个小姑娘的本事更大一些。     萧潇姑娘环顾四周,没一处是自己可以下脚的地方,不是竹屑就是蔑条,要不就是乱七八糟的农杂用具。玄月涯的下人也没有住的这么差的,萧潇边心酸边为她姑姑的行程担心,主要听长老们说非常危险。     面对那个傻里傻气想看自己笑话的野丫头,萧潇鼻子里哼了一声,伸手从袖子里放出一根白色的绸带,缠住房梁的一端,然后又让它绕过另一端。在李若可张口结舌大吃一惊的时候,仙子一般的小姑娘萧潇就一跃而起飞上了缎带,然后整个人以一个侧卧的姿势非常优雅的躺在了那条白色绸带上。     ……     李若可二话不说赶紧去敲她师父的房门。     “师父!她会飞!师父!她能睡在绳子上!”李若可拍门拍的很大声。     杜潋衣一脸青黑的开了门,眼瞅了一下堂屋的景象然后跟李若可说:“随她。你闲着没事干就去把箩筐编了送去给二婶子,她赶着用。”     然后李若可惊奇之余就听见哐当一声,她师父平静的摔门回房睡觉了!     李若可脑子晕晕的,一反常态的坐在堂屋开始干活。主要发生了超出自己理解范围的事情。她为了平复一下自己动荡的心情只好坐在这里一五一十的编完那个箩筐。     “你会不会掉下来?”李若可不时抬头看看那怪异的姑娘。当然在那姑娘看来她也有些奇怪。两人互看不顺眼。     “不会。”萧潇冷哼。     “为什么不会?”李若可不相信,她总觉得那十分危险,万一那姑娘掉下来砸到自己怎么办?     “不会便是不会。”萧潇以为她讽刺自己轻功不好,来时听说是姑姑对头家,她就多了一份敌意跟小心。     “你是怎么做到的?”李若可真的很想知道。     “你不会吗?”萧潇及其鄙视的问。     李若可是真的不会,只好摇头:“我不会,我师父也许会……”主要她也不确定杜潋衣会不会。     “原来你连轻功也不会,那看来你师父也没什么了不起,她也打不过姑姑。”萧潇想起来便安心一些,她姑姑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人物。     “那本事叫轻功吗?我师父怎么会没什么了不起。我师父是附近最出名的篾匠!你姑姑能跟我师父比吗?”李若可颇给她师父长脸,但是心里老大不舒服,主要被人压着一头非常不爽。     “哼,姑姑的本事大着呢,说给你你也不懂。”萧潇冷笑。     “那你师父编出的竹篮子能打水吗?你师父可以编出活的一样的蚂蚱吗?”李若可语出不屑。     “姑姑何等身份,这些下人做的活姑姑看也不会看。”萧潇更加语出不屑。     “呸,说什么呢?什么下人,那你说说看你师父有什么本事?难道一亩地她能种出三百斤粮食来?能让豌豆长出黄豆来?”李若可反问。     萧潇一时没反应过来,她锦衣玉食惯了,不知道什么叫一亩地长三百斤粮,豌豆跟黄豆是不是一种豆……总体说来五谷杂粮萧潇根本分不太清楚……     “我,我也不知道,姑姑的本事本来就很大。”萧潇很少跟同龄人说话,一般都是下人对她毕恭毕敬,她这样跟人斗嘴的时候少,跟李若可比起来就很吃亏。     “那你说说看?”李若可还是不屑。     “姑姑是玄月涯的主人,江湖上人人敬畏,她轻功无双,剑法精妙,将来她一统武林群雄都要听她号令。”萧潇说的自豪。     李若可听的似懂非懂却反问道:“那她号令群雄后又能做什么?”     萧潇一愣,她只觉得姑姑做玄冥之主的那天一定是非常威风的时候,然后的事她还没想过,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萧潇诚实的摇摇头:“我没问姑姑。”     “哼,那就是说也没什么了不起,顶多就是跟地主家一般多几个下人罢了。”李若可自己理解。     “跟本不是,一定不一样。”萧潇反驳,但她也说不出有什么不一样。     “我看你才什么都不知道,不跟你说了,我出门去送东西了。”李若可见好就收,编完剩下的部分一溜烟出门了。     萧潇一个人在堂屋的半中央还思量着李若可的问题,她思量着也没个结果,过得三刻却见李若可回来了,索性也不去同她讲话,只把姑姑教的心法要诀在心中记诵,姑姑吩咐过三个月过后一定要有所长进,她不敢怠慢。     她一心一意在缎带上行功。李若可也没闲着,弄了个梯子三两下爬到房梁上,然后离的进了一点蹲在房梁上去看萧潇。     午后安静的房屋里,几束光从屋顶的木格窗子照进来,明亮的光线里浮动着一些细小的金黄尘埃。萧潇就侧卧在缎带上,衣袂随着缎带轻微的摆动。她的睫毛长长的乖巧的覆盖在白皙的皮肤上,皮肤嫩的好像一捏就能滴出水来,翘挺的鼻子鼻翼微微的扇动,嘴唇的颜色红润饱满。     李若可搭了梯子爬上房梁,就蹲在房梁上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半会不见动静就压低声音开口:“喂,你是不是睡了?”     萧潇背诵口诀没有心思搭理她,闭着眼睛不说话。     “喂,你是不是真的睡了?”李若可很大声音喊着。     萧潇还是不理她。     李若可切了一声表示自己的不屑。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竹子编的蚂蚱来,然后抽了根竹篾挑着用它在萧潇眼前晃悠。     一下,两下,蚂蚱还不时打在小萧潇精致的鼻子上。     “阿嚏!”萧潇鼻子痒痒的忍不住了。     “厄,原来你也会打喷嚏……”李若可得逞之后得意的看着萧潇。     萧潇睁眼睛怒目而视,面对李若可的挑衅,萧潇思量着要给她点颜色看看。伸手扣了一枚铁莲子然后嗖的一声打在了李若可的左肩膀。     李若可自然没想到她会出手,然后就觉得左肩膀一疼,啊的一声保持不了平整个人双手不断乱晃了起来。     “啊!”李若可吓的大喊,然后在乱晃中手撑了一下旁边房梁上的木柱,接着这点力,她整个人不是后仰而是扑到了前边萧潇的缎带上……     萧潇本来只是教训她,没想到牵连了自己。就看李若可整个人扑了过来,然后死命的抓住了自己。缎带承受不了重量就刺啦一声从中间成了两截。     房梁离地面有一些距离,地上还有很多竹签子,摔不死也得被竹签扎成马蜂窝。李若可吓的头直往萧潇怀里钻,萧潇被她牵连也大吃一惊,还好她功夫不错伸手抓住还系在房梁上的半截缎带,跟着在半空用力一荡,李若可只管死死的抱住了萧潇觉得一阵风拂过了自己的脸,她睁着眼睛看见箫潇跟自己在半空漂亮的荡出了一个弧线,然后箫潇稳稳的落在了地上。     “啊~~~~~~~~”李若可惊魂未定还在哇哇的乱叫。     箫潇伸手把她从自己身上推开道:“乱喊什么,你不是没摔死吗?”     “可我以为我要摔死了!我好害怕!”李若可说的委屈,这个惊吓非常不小。她自然没看清是什么打了自己,也不知道是萧潇故意要摔死自己。现在被她救下来心里对她的本事自然是非常佩服。     “没本事,没出息,这点事情有什么好害怕的。”萧潇摆出一副大人的样子来教训她,这些话姑姑倒是经常跟她说。     “我……我又不跟你一样会飞……我害怕也是应当的!”李若可说的更委屈,惊吓之余眼泪就有些满眶了,然后哇的一声哭出来了。     萧潇完全没想到她会哭,因为姑姑不允许她哭,她一旦哭出来责罚是很严重的。李若可自然没有这个忌讳,她高兴了就笑,害怕了自然就哭。哭的还十分大声,站在萧潇跟前哭的不过瘾就跑去杜潋衣门外哭。     杜潋衣只好一脸青黑探出头来问怎么了。     李若可结结巴巴的说了经过。杜潋衣看看她,又看看萧潇叹口气,吩咐萧潇过来说几句话。     “你叫萧潇是不是?”杜潋衣尽量和蔼可亲的问。     萧潇点点头。     “你今年十岁对不对?”杜潋衣越看她长的越像她姑姑,反倒不像她亲生母亲。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我姑姑告诉你了?”萧潇好奇的打量女道士。觉得此人普通的像家里的下人。穿的粗布衣裳,头发也扎的随意,脸虽然长的好看,但也不如姑姑好看,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     “不管你姑姑跟你说了什么,平日是怎么教育你的。我这里有我的规矩,不许你仗着你姑姑教你的本事乱来。”杜潋衣装的比较严肃。     “你说。”萧潇道。     “我的房子里首先不允许任何人用武功。”杜潋衣觉得这条比较重要,否则自己没办法安生了。     “那好吧……”萧潇觉得这样自己也安全点,她打不了人,杜潋衣自然也不能打她。     “其次,来了就要做活路,我这里不养活闲人,我也养不起……”杜潋衣道。     “好。”萧潇满不在乎的点点头,不能在姑姑的对头面前堕了姑姑的威风。     李若可扒在门口竖着耳朵听的真切,眼睛咕噜咕噜的转着,思量着房里不能用武功那我带她去外面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如果萧潇也要做杂活的话,那我就要解放啦!           4姑姑就这样被抛诸脑后 - 不在江边在湖边GL - 一月青芜     萧潇的到来其实并没有打破杜潋衣多少平静的生活,一个小娃娃值了个什么了。萧潇的到来主要是打破了李若可的平静生活!     李若可发誓这辈子除了见过杜潋衣这个笨人,再也没有比萧潇更笨的人。     早起叫萧潇起床她从那个重新绑好的缎带上下来开始,这个空有一幅好皮囊的姑娘就显示了她与众不同的笨拙。     让她去提水,水提回来的时候就剩了小半桶。     让她去洗碗,碗到后来全部都变成了粉碎。     让她去河边洗衣服,然后衣服就随河水飘走了……     杜潋衣跟李若可一脸青黑的对望着。萧潇抱着胳膊站在对面一脸不想认错的表情,当然她心底是内疚的,主要是内疚自己连这些下人的活也做不好,给人嘲笑丢了姑姑的人。     “好吧,告诉我你能干什么?”杜潋衣只好问她。     萧潇想想自己除了跟姑姑一样武艺高强外基本什么都会,什么都精通于是道:“琴棋书画,五行八卦!”     “停!”杜潋衣听的晕乎,不知道萧玉节这是把孩子教育的太成功还是太失败……     李若可只会写个字,还写的特别不好看,听她会这么多对萧潇的轻视之心就少了不少。     “首先,我这里五行八卦是不需要的……其次,琴棋书画是填不饱肚子的,填饱肚子后倒是可以娱乐一下……”杜潋衣解剑之后安安心心编筐子已经是最大的修身养性了。     萧潇扁着嘴,除了这些她自然什么都不会了。本来她以为这个世界上会这些东西已经足够了,到了这里才知道都是没用的东西,萧潇不禁非常懊恼。     “那我走好了!你分明是因为跟姑姑有过节故意刁难我!我不要在这里,我要去找姑姑!”萧潇心高气傲丝毫不畏惧,身子一飘已然出门。     “师父,她走了。”李若可盯着杜潋衣。     “随她。”杜潋衣思量着估计这小丫头片子也不认识路,找姑姑?只怕还摸不出村子。     “那师父的意思是不去找了?”李若可继续盯着杜潋衣。     杜潋衣道:“你这么关心,你去找啊。大人很忙,才没工夫管你们这些小孩子闹脾气!”     李若可哦了一声跑到门外看了一下早就没萧潇的影子了,奔回门内的时候想了一想就把自己稍微武装了一下,拿上了自己打鸟的弹弓,带上了抓蜻蜓的网兜,带了一根鱼线,拿了师父给的糖丸,觉得武装的不错了,外型还差了那么一点就找了个竹斗笠歪歪的带上。     很威风了,临走还跑去把自己之前发现的那把铁剑给绑在了腰上。这个气势已经非常不错了,李若可高高兴兴的要出门。     “厄,你那个剑好眼熟啊,什么地方搞来的?”杜潋衣打了个哈欠,夏天实在太容易困乏打盹了。     “我爹爹那堆铁器里的翻出来的。”李若可答了一声早跑出院子了。     “早点回来做饭,别玩的太晚,师父会饿死的!”杜潋衣喊了一声,孩子已经没影了。真不知道为什么小孩子总有这么多用不完的精力,这么大的太阳也不怕晒着。     李若可全副武装去找人之后,后坡找了半天不见人影。思量着可能在前坡。她赤着脚太阳底下也不嫌晒,跑的欢实,好像是什么天大的使命落到自己头上一般,也稍微体会了一点先生说的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云云……     “老大你做什么呢?是不是要去掏鸟蛋啊,带着我!”一个瘦瘦的男孩子跑过来跟她套近乎。     “什么鸟蛋,我忙着呢!是大事情,是大事情懂不懂?”李若可一副严肃的样子说着。     “明白了,跟前村胖子他们打架单挑是不是?那也带着我!”男孩就是要跟她一块凑凑热闹。     “带着你做什么啊?谁要去打架了!是大事情,说了你也不明白。”李若可还是脚下不停的往前走,四处张望,看了眼旁边的瘦子想了想问:“看见一个穿一身白色,腰上别了管箫的小姑娘吗?大概这么高,这么瘦,头发这么长,脸挺好看的。”李若可大模大样的比划着。     男孩子挠挠头跟着又摇头:“没看见,老大是找人吗?要我帮你吗?”     “不错不错,你去把小三,石头,竹竿,附近的弟兄能叫的都叫来,问问看有没看见这个人,帮着一起找找,谁找到了我给两颗糖!”李若可伸手掏了一颗给瘦子道:“赏你个先!快去!”     那孩子高高兴兴的边跑边喊人去了。于是乎,村子里十几个小孩子你喊我我喊你,最大的比李若可大三岁,小的只有三四岁由哥哥抱着跑来跟李若可一起找人。     这个场面比较宏大,在除了李若可跟村口胖子打架的时候一般很少出动全副阵容。孩子们为了几颗糖满山遍野的喊着萧潇的名字,其中一个四岁的孩子说,我知道萧潇在哪里,它在我家。     然后大家一拥而上袭击了孩子的家,结果在鸡圈边上发现了一只黄色的土狗。大家才明白,萧潇跟小小其实容易混淆发音,于是老大李若可做出决定,吐字不清的一律开除。有两个孩子因此不能被带着玩,在家里郁闷的哭闹。     转了半天,大家也都累了,正休息呢。一个孩子跑过来道:“老大,老大,快来帮帮我,我的牛不听我话不肯跟我走了!”     “怎么了?”李若可问。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它一直用牛角在顶那棵树,一副很生气的样子。”那孩子着急的都快哭了。     李若可作为老大自然要带着一群人去帮助解决问题。到了树底下果然发现有一头水牛不停的打着响鼻,一副发怒的样子。     别人看到的先看到的是牛,李若可眼睛尖一点看到了树上的人。高兴的喊了一声:“萧潇!”     彼时小仙女萧潇正站在树杈上狼狈的看着那头牛。住在玄月涯上的萧潇自小没看过牛,这种生物离她的生活也比较遥远,下人们的神话故事里倒是有长角,喷火,吃人的怪兽,萧潇正用绝世轻功在青草上飞过,一不小心前面窜出一头牛来,吓的她伸手就弹出一枚铁莲子,水牛吃痛被她惹怒不退反进,追着她开始猛跑……     “不要怕!我们救你!”李若可一副侠肝义胆,伸手拔出了自己腰间的宝剑。     萧潇是有些害怕,牛顶的树干还有些晃悠。她颤声问道:“那,那是个什么东西……”主要是她用精妙的掌法在牛身上拍了几下,此物全然没有半点反应,不免让萧潇更加胆寒。     “那是我家的大水牛,它叫大黑!”水牛的主人指着牛说。     “好吧,不管了,先把牛弄走吧,你的牛吓着我家的客人了!”李若可临危不乱现场指挥。     “你有什么办法吗?”萧潇站在树干上问,她对李若可的本事实在看不上眼。     李若可没搭理她,指着一个孩子道:“去你家拿个梯子来。”     指着另一个孩子道:“去弄些它最喜欢吃的东西来。”     对那牧牛的小童道:“愣着干嘛,吹首曲子给它!它喜欢听你吹曲子!”     一群人七手八脚的开始进行关于老大家神秘客人萧潇姑娘的拯救活动。大家的干劲都非常足,连带那首曲子也吹的比较欢快。     那头牛毕竟是家养的,上好的草料来的时候就放弃了对萧萧的追逐,低头吃起食物来。那牧童就一个劲的走到边上继续吹笛子。     牛被稍微安抚了之后,勇敢的李若可就搭着梯子爬上了萧潇所在的树干。     “你还好吧?这里太危险了,快跟我下来!”李若可伸手抓住了萧潇。萧潇见她不怕那个怪物来救自己很是感激,感激之下也忘记自己是会轻功的,就跟着李若可爬起梯子。说老实话,她长这么还没爬过梯子这种东西……     等到萧潇姑娘平安落地的时候,孩子们非常激动的欢呼起来,大家围着李若可跟萧潇,首先把李若可当成英雄一般抬了起来,李若可就被他们抛上半空又接住如此反复。     萧潇平日都是一个人住在涯上,除了练功学艺很少接触别的事物,自然也没有同龄孩子陪她玩耍。看到这个热烈的场面,难免很羡慕李若可,觉得她比起自己来是有一些了不起的。     大家闹完了,李若可就高高兴兴的来拉萧潇的手大声宣布道:“这是我家的客人!她叫萧潇,以后住在我家!我的客人就是你们的客人,不许你们随便欺负她!以后玩什么也要带着她,不准许不带她玩!”     大家就一起点头答应的很认真的样子,李若可对自己的号召力非常满意。萧潇看着一群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也笑的非常高兴,主要是她经过刚才的事件已经把找姑姑的这个事情给忘记了……           5偷功 - 不在江边在湖边GL - 一月青芜     一群孩子高兴了起来,围着李若可跟萧潇拍手唱歌,李若可也跟着一起转圈圈唱歌,萧潇不会唱他们的儿歌,李若可就教她唱。一群人一直玩到日落西山。     杜潋衣在家饿的前心贴后背的时候,李若可跟萧潇手拉手一起进了房门,李若可从水缸里舀水给萧潇喝,萧潇喝完她自己才喝了两大碗水。两个人就今天的伟大成就一起回味了一遍,然后决定明天再去溪水里捉些小鱼玩。     杜潋衣喊了一遍做饭又一遍做饭,但是两个小家伙好像完全不会饿一样有说有笑的还在讨论。杜潋衣无奈了,只好威胁如果李若可再不做饭的话,明天就不准许她跟萧潇出去玩。     李若可跟萧潇同时鄙视的看着杜潋衣,然后李若可问萧潇:“你饿不饿?你喜欢吃什么?我去做。”     萧潇玩得累了,确实有些饿了开开心心的点点头道:“那你就帮我先煮一盅燕窝吧!”     杜潋衣正喝水垫肚子听到这一句噗一口把水喷了出来。     “这个没有。我没听过,不会做。”李若可摇摇头比较茫然。     萧潇有一点失望然后坦然道:“算了吧,反正也吃腻了。你做什么我吃什么好不好?姑姑常夸我好养活不挑食!”     “呵呵,那好吧,我做竹笋蛋给你吃!”李若可笑道。     “你等我,我要跟你一起去。”萧潇跟她玩了一天觉得她非常了不起,知道的都是自己不知道的,会的都是自己没听过的。     于是两个人就开开心心的进厨房了。杜潋衣皱着眉头思量着这孩子还是有救的,与萧玉节那个极度挑食的比起来她确实算是不怎么挑食的……     杜潋衣坐在院子等饭的时候,天边的新月又升起来了,天光淡淡的像是被水冲刷过一般呈现透明的蓝色。     空气里是泥土的气息,水田里的青蛙开始叫了,其余农家的炊烟也随风摇摆在山野间。     厨房里传来的都是小孩子的笑声,杜潋衣隐约想起了很多从前的事情。想起了自己从前不太喜欢学武功老受师兄责罚,想起了何霜儿在她被责罚的时候偷偷带着馒头去看她,想起了萧玉节她哥哥武功非常不错……     想着想着杜潋衣就觉得累,主要是艾草烧的太旺,烟熏的眼睛疼。肚子又唱着空城计,这个滋味实在不太好受。     “开饭了,开饭了!”李若可端着菜过来,后面跟着萧潇,两个人笑嘻嘻的,不时对看几眼。     整个饭桌子上气氛比较暧昧,主要是李若可不停的给萧潇夹菜,萧潇笑的甜甜的。杜潋衣看一眼徒弟,看一眼萧潇,不知道小孩子搞什么玩意,头一天还又哭又闹的,第二天就黏糊的让人受不了。别说啊,两个人眼神不大对头,杜潋衣读出了一个信息,有阴谋!     “萧潇,你今晚别在房梁上睡了,我把我床收拾收拾你下来我们一块睡吧。”李若可笑道。主要是半夜起床上厕所,房梁上晃悠一人,想想还挺渗得慌。     萧潇摇摇头道:“不是我不愿意,主要这是姑姑传给我一门练轻功的特殊门法,姑姑吩咐等她回来要看到我精进,不然要被处罚的。”     李若可点点头道:“可你那么睡很不舒服,你姑姑怎么不教你一些容易的法子。”     萧潇道:“姑姑也是为我好,姑姑常说江湖上没有道理,武功好就是最大的道理,现在姑姑能保护我让我过好日子,将来姑姑不在了若我自己保护不了自己就会给人害了。”     李若可开口道:“哪里有那么多坏人,你又不害别人,他们干嘛要害你?”     “这……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姑姑是这样说的,姑姑说的话总是有道理的。”萧潇摇摇头道。     杜潋衣弄的胃疼,李若可跟萧潇的话题实在跟她有些代沟。     今天晚上的月亮也不错,杜潋衣看了一会儿就回去睡觉了。师父睡觉按理说徒弟也要熄灯,结果就有了些问题。     萧潇跟李若可不见了。主要是杜潋衣半夜睡不着起来晒月亮的时候,发现房梁上的缎带没有人了。     这个惊吓不小。杜潋衣就急的四处找开了。结果房子后面的小竹林里就有了动静。     “这件事情姑姑若是知道了必然要责罚我的。”萧潇的声音似乎还是有些畏惧。     “放心吧,你姑姑三个月后才来,她不会知道你教我轻功的!你想想,你若教会了我我就可以带着村子里的孩子一起玩,你走以后我们也不用担心啦,而且说好了我会帮你做师父吩咐的家务活!我还会做好吃的给你!还可以陪你一起练功,陪你玩,总之反正好事情多多,没关系的!”李若可说的高高兴兴的。     萧潇似乎是在沉思,过了好半天才点点头恩了一声算是答应了。李若可大喜过望拍手对萧潇道:“哈哈,你真是我的好朋友!”     杜潋衣被徒儿的本事给惊到……厄,用家务活来交易武林上最精妙的轻功……古往今来,劣徒乃是江湖第一人 !     本欲及时跳出来阻止,但一想又觉得这个事情实在非常有趣,首先徒弟的动机比较单纯掏个鸟蛋啥的,其次何霜儿的姑娘性格还是像她娘的多,比较单纯好骗。再次,若萧玉节那个精打细算的蛇蝎要是知道杜潋衣的徒弟仅仅用家务活就换到了她苦苦研习的上乘轻功,非吐出一升血不可!     解恨!解恨!解心头之恨!杜潋衣二半夜不睡冒出了一肚子坏水,眼见萧潇传功给李若可非但没有阻止还有意推波助澜,这一闹,杜潋衣也睡不着了,于是乎进房拿了一壶自己藏的酒,纵身到房顶上,在一弯月光下准备幸灾乐祸观看自己徒弟如何偷师。     萧潇一脸认真严肃的开始传授李若可,李若可毫无根基,跟着萧潇做一些动作蠢笨如同牛马。一个不会教,一个不会学,弄了半天还是那种样子。     杜潋衣本来是为了找乐子,结果还没气着人家萧玉节,先把自己气的快半死,只想冲下去骂自己比猪还笨的徒弟,平日调皮捣蛋坏事做尽不是很机灵吗?现下怎么这样笨!越看越气,老脸都红了,万一给萧玉节知道了,自己有此劣徒当真是颜面尽失。于是乎,干脆眼不见为净连饮三口酒,大醉而去,倒在房顶鼾声四起……     萧潇跟李若可倒不以为然,两个人一个教一个学都比较起劲。李若可在纵跳的时候老是跌跟头,起初总能引的萧潇咯咯娇笑,最后萧潇看她跌的龇牙利嘴疼痛难忍,就不再笑她了,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瓷瓶来跟她说:“你不要练了,你过来。”     李若可一脸懊恼坐在萧潇的旁边,叹口气道:“我是不是真的很笨?怎么学不会?”     萧潇从瓶子里倒出一些药水来放在了幼小的掌心,然后道:“初学的时候是这样的,我听姑姑说除非是天资聪颖的人,否则哪有一看就会的。这种人万里无一,很是难得。不过姑姑说,勤能补拙,学武的人还是要勤奋才是正途。你练的勤奋,我想应该能学会的!”     李若可抬头去看她,月光底下萧潇的白衣泛出一种淡淡的光泽,印的她眉目一片温柔,萧潇伸手把掌心的药水涂在李若可摔肿的额头。李若可半边身子被小虫咬一样发麻,萧潇的眼眸黑且漂亮目光十分恬静,手掌柔软如棉,轻轻的揉着她的额头,李若可只觉得有些腾云驾雾的舒服,五脏六腑都是酥的。     “你还疼吗?”萧潇看着她问。     李若可使劲摇头道:“我不疼啦!”想了想盯着萧潇好看的脸庞道:“萧潇,你和你姑姑是不是住在天上的?”     “没有,为什么这么问?”萧潇摇摇头。     “我娘活着的时候跟我说天上的仙子有仙气,碰碰你的伤口就好啦。你刚才碰了我一下,我就不那么疼了,你应该就是我娘说的仙子。所以我想你以前是住在天上的。”李若可理有据的。     萧潇给她逗乐了,盯着她摇头笑了道:“我不是仙子。”顿了顿似乎是犹豫,小了一些声音开口道:“不过姑姑在我很小的时候跟我说过,我娘亲是的,她犯了天条下凡和我爹爹在一起,天君便要她回去,娘亲就住在星星上,可我爹是江湖上武功最高的高手,轻功一飞就上天上去了,他们在天上高高兴兴在一起。我还小,轻功没有练成所以还不能去找爹娘。姑姑说我学会吹曲子,夜里星星一出来,便吹给爹娘听,她们也会很高兴。”     李若可闻言点头竟也十分相信,复尔因为头上撞的疼又哎呦哎呦的。     萧潇便开口道:“你是不是还疼?”     “还有一点。”李若可说话的时候眼睛珠子圆溜溜的盯着面前小自己两岁的小姑娘。     萧潇就嗯了一声点点头,继续把手心贴在李若可摔肿的额头,帮她揉揉。     李若可头一回摔伤了,话很少,小脸通红不哭不闹的。     次日早起,李若可全身酸疼好像被十七八个人打了一般,头上还有一个大包。狼狈非常。杜潋衣也没好到那里去,醉酒夜宿房顶,快被蚊子给撕吃了,被叮咬的眼睛皮子都抬不起来。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在内心深处喊着,又胡闹去了,活该!     “昨晚房子蚊子多……”杜潋衣掩饰。     “昨晚做梦从床上摔下来……”李若可交代。     可怜的李若可,一身酸痛之余还要负担家里全部的家务,几天下来人都黑瘦了不少。杜潋衣有意刁难,也不去管她,想她小孩子心性若知道学武这般苦定会放弃,说不定还是觉得跟自己学篾匠好!           6多加一个白吃白住的 - 不在江边在湖边GL - 一月青芜     杜潋衣一番好意,可惜小徒弟全然不能领会。     一个平凡的篾匠跟一个会飞的篾匠,其实武功在李若可看来只有这一点区别,但这一点差别已经足够李若可为其受尽甘苦。     杜潋衣叹口气,也懒得再管,反正三月时间一到萧玉节就会把萧潇接走,到时候小徒弟想学也没得学了。     怪事情就这样持续着。     李若可从此后每天早上起来就会跟杜潋衣说自己从床上跌下来了。     杜潋衣呢偷偷摸摸每天都上房顶上去盯梢,第二天只好说蚊子将自己撕吃了。     萧潇在一边咯咯的笑。     再搞下去也不是办法了,杜潋衣虽然不心疼孩子摔的浑身青紫,倒也扛不住自己被咬的奇痒无比。     这天傍晚天气热,杜潋衣给花浇完水依旧坐在树底下纳凉,顺便把累积了几天的篾匠活趁天黑之前干完。远远的就看见两个小孩子手拉手浑身湿漉漉的往过走,杜潋衣就知道她们俩下河捞鱼玩了。     果不其然 ,李若可今天收获不错,捞了几条小鱼打算给师父跟萧潇熬成汤。两个孩子有说有笑为了晚餐而忙碌。     杜潋衣清净日子过习惯了,两个孩子吵吵闹闹的日子也算添了不少乐趣。看着两个孩子,她有时候也会想起从前自己还小的时候。岁月不饶人啊。     “师父,师父,萧潇说将来要带我去她家玩,她说的地方可大可漂亮了!”李若可在吃饭的时候跟杜潋衣汇报。     杜潋衣哦了一声,跟着反应过来说的不就是玄月涯么,那种地方怎么能去得!连忙道:“不成,她姑姑不会同意的。”     “呵呵,姑姑最疼我,姑姑会让她去的!”萧潇打包票。     “天底下没比你姑姑更小气的人。”杜潋衣不屑。     “才不是!不许你说我姑姑的坏话!你才是天底下最小气的人!”萧潇红了脸,她对李若可没有敌意,不代表就对杜潋衣有好感。     “我?”杜潋衣想捏她粉嫩无比的脸,顺便问问你小丫头片子吃我的喝我的,还敢说我小气!     “不错,你明明功夫很好,却一点都不教给徒弟,这不是小气是什么?她明明是你的徒弟,你却对她一点都不好!”萧潇抱着胳膊一脸鄙夷。     杜潋衣咽了口唾沫星子,想说黄毛丫头懂什么!顺道看见坐在自己跟前的李若可一脸心酸,黯然**的叹了一口气。     “小气就小气,总之我不许你学!小丫头,你不要把你姑姑说给你的那些歪理拿来教坏若可!”杜潋衣饭都不想吃了,义正言辞的教育孩子。     然后伴随着倦鸟归巢的呱呱声,几个蚊子开始活跃的嗡嗡声,两个小孩子撅着嘴巴瞪大眼睛看着杜潋衣一副我要抗议的神情,杜潋衣不予理会咽了口鱼汤,在夕阳的余晖里抬头,正想说汤真鲜!     眼前一花,看见不远处萧玉节仙姿卓越的身影。     “我什么时候说的是歪理了?”萧玉节衣袂飘飘立在院子里。     人还是那个人,一身白衣,纤尘不染,一管洞箫通体碧绿。萧玉节大夏天里也穿的严丝合缝,脖子都不肯多露一点肉,衣服的样式甚为端庄简单,一张脸美的非仙既妖。     杜潋衣背后说人坏话被人逮着正着,有点惊吓,一个没注意鱼刺卡喉咙。     萧玉节一剪秋水流转着一些鄙视光辉的看了杜潋衣一眼,嘴里啧啧的出声。     “姑姑!”萧潇又惊又喜,笑成了花,一头站起来张着双手扑到了萧玉节的怀里。     “萧潇乖。”萧玉节伸手抚孩子的头发。     李若可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心里想着不是说三个月才回来吗,这才几天!跟着皱眉头看杜潋衣,心里盘算萧潇是不是要走了,轻功就学不成了。     杜潋衣喉咙里卡了根鱼刺,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啊啊了半天,徒弟无动于衷的看着自己,杜潋衣只好冲进厨房找了一瓶醋,自己把鱼刺的问题给解决了。     小鱼刺多,吃的时候要注意!     丢人丢到家的杜潋衣一脸青黑,坐在椅子上搭理不速之客道:“尊驾忙完回来了?”     萧玉节站在旁边抱着萧潇道:“没有。”     杜潋衣听完了,盯着萧玉节的面色左右看看,表情越发凝重,异常正经的口吻道:“尊驾可是受伤乎?”     萧玉节毫不在意道:“小事儿。”     杜潋衣闻言垂着眼皮子道:“尊驾还是赶紧离开此地去找个大夫,慢走不送。”     萧玉节没有答话,拉着萧潇转身迈步子。     “萧潇!”李若可才如梦初醒,意识到小仙子要走,情急的喊了一声。     萧玉节拉着孩子要离开,萧潇不敢违背姑姑的意思,一手拉着姑姑的手,听见喊,回头看了李若可一眼。     就是那一双眼睛漾着水汽的眼神儿,看的人五脏六腑都是疼的。     李若可不顾一切追了上去,然后在旁边大了胆子仰头对着萧玉节道:“仙子姑姑,你能迟点走吗?”     萧玉节拉着萧潇见有人拦笑一笑道:“为什么?”     李若可看着萧潇,眼睛珠子乌溜溜的,一时半会张不开嘴,想说她教我的轻功我还没学完,又挺怕萧玉节找自己算账。     憋红了脸,眼泪水都快出来了,那个无辜的小眼神,看的被萧玉节拉着的萧潇,平白多出点感动,拉姑姑的手就拉的更紧,也有点迈不开步子。     萧玉节对这种小朋友依依惜别场面笑了一笑便要开口,勾着嘴角笑容却又淡了下来,脸色越发有点苍白。拉着萧潇的手紧了紧,想往前迈步,整个人突然晃了晃就要跌倒。     李若可和萧潇犹自对望着没反应过来,身边一个影子一侧,萧玉节向前就栽倒在了鬼一样钻出来的杜潋衣怀里。     杜潋衣伸手接了人,皱着眉头一脸不乐讪讪道:“几时你武功之高,中了雪泠寒毒这种稀罕物也叫小事?”     萧玉节身子瘫软,眼睛睁开一丝缝隙,已经开始发乌的嘴唇勾着一笑,答的颇为清淡。     “人都没死算什么大事?”     言下之意很是不屑。     不屑完了,嘴角就渗出血来,杜潋衣伸手点了她两处穴道,正要出言讥讽。     “放开姑姑!”萧潇大惊。     “疼!”杜潋衣嘴角抽气。     杜潋衣俩只手抱着人呢,没提防着那个小的,冷不丁就挨了一指头,又因为她个子高点,萧潇胳膊不够长,死穴没点着,点腰上了。疼的不清,一指头下去命是没要,腰眼上肉青紫了。     萧玉节半昏不昏,嘴角带血咯咯笑出了声。     ……     待到萧玉节盘膝而坐睁开眼,对面的杜潋衣神情也好不到那里去。     杜潋衣上上一次见到这个女人的时候,适逢正道八大派天门关剿灭魔道魁首,打的是天昏地暗热火朝天,杜潋衣因座下马匹受了点风寒,赶去的时候迟了一步,最精彩的戏份已经上演完毕。杜潋衣正想上去来个收官群豪面前露露脸时,便是这个要命的女魔头仗着和自己有一点脸熟喊了自己一声,杜潋衣刚转身,噗嗤一剑这厮就捅在自己心窝子,人直接就撂下了,没见阎王乃是命大。     杜潋衣叹气道:“行了,能喘气赶紧去找大夫看看,看不好早点棺材装了是好事。”     萧玉节反倒正正经经开口:“集恶大会期限未到,倘若就此回去,给人知道本座一出来就中了埋伏,还不叫天下众恶耻笑了去。”     杜潋衣对着野心勃勃的女人道:“那你打算?”     萧玉节能屈能伸,眼波流转扫了一眼这间乱七八糟的屋子,十分平淡:“瞅着你这里比山洞强点,本座勉强在此运功疗伤,待我伤愈找出谁设埋伏陷害,我诛他满门、挖他祖坟、把他五马分尸挫骨扬灰不迟。”顿了顿一派藐视群伦智珠在握的言论:“哼,世人皆知本座与道长当年血战天门关,你死我活积怨由来已久,应该猜不到本座棋高一着会利用你在此处养伤,待我伤愈正好杀他个措手不及!”     杜潋衣针扎一样蹭的一下跳起来道:“你脑子有病啊!”     萧玉节全不理会。杜潋衣瞧她那脸尖酸刻薄的模样那是死乞白赖赖定不走了,这一住指不定怎么个麻烦,万一江湖七大门,八大派,十三帮,众多高手一轰而至,集体大喊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十八般武器刀枪剑戟齐刷刷往下砍,这老窝不得被人端了!若再治个包藏贼首的罪名,自己身家性命……     彼时,杜潋衣还没等萧玉节反应,一把拦腰把她抱起来,萧玉节大惊看着她道:“你干嘛?”     “你不能待我这儿!”     朗朗乾坤下,杜潋衣一脚踹开自己家的门,抱着受伤的萧玉节就把她丢出门了。     李若可和萧潇站在院子里,看见这一幕都目瞪口呆。     “姑姑!”     萧潇反应快连忙过去看。     萧玉节摔在地上,腰快断了,仰头看见那道姑一本正经的脸色,不怒不怨反而开口咯咯的不住娇笑。     “姑姑你没事吧?”萧潇伸手来扶。     李若可凑上去不好意思道:“仙子姑姑,师父把你摔疼了没?我帮你揉揉?”     萧玉节边笑边转头注意到有这么个小家伙,瞧着小家伙关心的诚恳,玉葱一样纤细白皙的指尖轻轻勾她的下巴,把这个野姑娘看了又看,跟着开口道:“我要和萧潇一起住这里,你觉得怎么样?”     李若可一对着她的眼睛突然喉咙干渴,她此生此世没有被一个如此好看的女人用那种带笑讨好的眼神瞧过,一身鸡皮疙瘩结巴道:“你说住,那就住……”李若可只被人看了一眼,问了句话,毅然决然的出卖了多年和她相依为命的师父。     当晚,杜潋衣和李若可头一回师徒感情出现极大裂痕,李若可以不给杜潋衣做饭洗衣服为威胁,强烈要求杜潋衣让大家住下。     杜潋衣和她在前院大吵一架,索性最后锁了门,任凭李若可敲门敲的大声半分动静没有。     萧玉节也不曾去求,只是坐在葡萄藤架边的竹躺椅上,气定神闲抿了口李若可给她特意泡的茶,望着漫天斗大的星星,晒着如洗的月辉,便对萧潇问曰,日前教你的那首曲子还记得吗?     萧潇稚嫩美丽的脸庞点点头,解下腰间的洞箫,对着月亮为家姑吹起一首如泣如诉沉郁顿挫的曲子。     李若可只觉得霎时天地景色为之一变,胸口生出一些从未有过的感慨,闷闷的,涨涨的,说不出是什么。月下花间,看着一袭白衣的小姑娘吹曲子,竟有种想哭的感觉……心中隐约和着乐曲想起了爹娘。     十里八乡,静的连夏季的虫鸣也听不见,唯有乐声充斥四野。兴许是萧潇吹的太好,萧玉节感怀一上来,手指在椅背敲出几个节拍,随口唱了首小令。     向天涯     棹扁舟     凉月照潮头     江湖莫寻旧时游     往事如烟空白首     空白首     箫声瘦     一樽还酹酒     此生浮名谁看透     滚滚东逝英雄愁     ……     大晚上,杜潋衣在房子里洗脚准备睡觉,萧玉节唱完开门往院子里泼了一盆洗脚水。           7行走江湖靠的是名号 - 不在江边在湖边GL - 一月青芜     杜潋衣房子不大,房梁上又多睡了一位,人挤了一屋子,正是夏季颇觉燥热。     大清早床上爬起来,杜潋衣就后悔自己昨晚一念之差的慈悲心肠。     房间一片翻箱倒柜的狼藉,萧玉节正在穿杜道姑近年来唯一一身新裁的衣裳。     拢了拢如烟似云的发丝,披上那件白布外衣,萧玉节叹气道:“不曾想,我也是个能吃苦的人。”     一边往腰上束腰带,萧玉节的神色里一股红颜薄命的自怜伤感,昨日的那件衣服沾了尘土是再穿不得。     杜潋衣暗中运气提起手掌思量可否手起刀落,萧玉节冷冷盯了她一眼。     杜潋衣迫于自己修养高深,不屑于和受伤的歹人动手,只好硬生生收回了掌。     萧玉节瞧着她动作笑语盈盈道:“道长为人真是慈悲为怀,佩服佩服。”     杜潋衣皮笑肉不笑:“尊驾出言甚为佛口蛇心,岂敢岂敢。”     “夸奖。”     “承让。”     相对抱拳聊表尊敬之时,门外头就有一个童音在喊。     “吃早饭了!”     闻言杜潋衣才懒得理会碍眼的人,出了院子打水洗漱,像往常一样看着自己懂事乖巧能干的小徒弟,把桌子凳子都搬出来在院子,摆上馒头青菜,一点小酒等开饭。     “呀,若可今早居然给师父做了肉!”杜潋衣惊讶之余坐在桌边拿了筷子伸手要夹,李若可一脸淡漠吧唧把那碗肉挪开了寸许。     杜潋衣拿着筷子看着爱徒,这是何意?     那头萧潇已经早早起来打了热水,找了干净帕子在旁边等候自己姑姑梳洗。     萧玉节不慌不忙,芊芊玉手沾了水,磨磨唧唧盥洗完了,接过萧潇递来的帕子擦着娇滴滴的脸,从怀里又掏出一把小银梳子道:“萧潇乖,坐在那边,姑姑帮你梳头发。”     萧潇乖乖巧巧就坐在了李若可的旁边。     李若可吭了一声,然后就在杜潋衣的眼皮底下把一碗肉往萧潇旁边送了点,清嗓子道:“少小姐请用早膳。招呼不周,还望海涵。”     杜潋衣手一用力,差点把手里筷子给捏断了。     萧玉节拿着梳子立在旁边帮侄女梳着头发,瞧了一眼杜潋衣挑着眉头说的慢条斯理:“何必跟小童一般见识。”     “就是。”萧潇一脸小大人的严肃正襟危坐。萧玉节不曾落座,她也不曾先吃。     萧玉节顿时疼爱之情又多了几分,抚着孩子的头发帮她挽了一个漂亮的发髻笑的合不拢嘴。     杜潋衣不得已拿了个馒头,捡了点咸菜,喝粥。     ……     “少小姐尝尝这个,我炒的竹笋。”李若可先一筷子夹给了旁边的小姑娘。     小姑娘侧着头笑的甜:“你先吃吧,不用招呼我。”     “萧潇快吃吧。”萧玉节给孩子梳完头,正式落座吃饭。     “姑姑先尝。”萧潇十分恭敬帮姑姑夹菜。     “碧萧仙子还请慢用。”李若可昨晚天黑,武功没学成反倒跟着萧潇和萧玉节学了一些江湖切口,顿时有了一种一入江湖深似海的感慨,对满嘴武林腔调的说话方式倾慕不已,早起就没消停。     萧玉节小心翼翼的尝了一小口萧潇给她夹的竹笋片后,心道伙食上去了,住在这儿的牺牲也不算太大。随即看着能炒出如此好菜的幼女换上一丝笑容道:“小道友不必多礼,什么仙子不仙子不过是江湖众人垂涎本座美貌的几句谬赞,本座从不在意。”     “尊驾何时改了诨号?不是一直唤作碧萧母夜叉吗?” 杜潋衣拿了一个馒头喝了口粥,平淡问起。     “道长自重。” 萧玉节不免收了笑容,冷了脸吐字:“请去掉那个母字。”     杜潋衣笑一笑,低头吃饭,不予置评。     旁边的李若可却对这些个江湖名号起了极大的兴趣,昨晚跑到梁上蹲着和萧潇说了小半宿的话,对江湖人物那些诨名实在欣赏的紧,什么断手人屠,断腿鬼杀,千面妖狐,万年饿虎,铜头铁肚石肠子,狼眼蛇心鹰爪子……     越听越比村头说书的那些三国演义老生常谈新鲜的多。     至此李若可意犹未尽的插了一句:“那师父的名号是什么?”     一时间,萧玉节低头吃饭,杜潋衣眯眼喝粥。     “萧潇你知道我师父的名号吗?”李若可很有兴趣。     萧潇已经用餐接近结束,放了碗筷摇摇头:“不知道。”想了想道:“也不是所有人都有名号的,有些人就没有,名号都是武林高手才有的,一般人也没有,就算有人家也记不得。”     李若可本来满怀希望,此时此刻不由对着杜潋衣幽幽叹了口气,说的又同情又失落:“原来你没有名号。”     彼时,一向视名利如浮云的杜仙长想开口大报自己的名号,憋了半天又闭嘴,低头继续吃饭。     九华三老之元牝仙老……这个老气拗口和她真实年纪不符,又比什么都难听的名号从出现起,除非别人喊,否则杜潋衣无论如何都报不出口。     萧玉节因而停下吃饭,张口便要吐露。     杜潋衣咳了一声对着爱徒道:“世间名利宛如浮云聚散,早已不入为师的法眼。只有那些江湖俗人才整天争名夺利,为了几个封号不惜杀人放火,涂炭生灵,罪孽罪孽。”     李若可不知听见与否,却扭头对着萧潇道:“我好羡慕你们魔道的人,他们都有名号很威风,我也想要个名号。”     萧潇端坐在竹椅上,头发顺滑如丝,活脱脱观音旁边的小龙女,嫩嫩的声音开口道:“那要不然你加入我们魔道吧,我们魔道大小魔头都有名号。”     “好呀。”李若可很干脆的答应了。     ……     “这是否便唤作欺师灭祖?”萧玉节小声问起。     杜潋衣青着脸道:“小童玩闹何必计较。”     萧玉节冷笑一声。     李若可却跟萧潇认真了起来道:“要怎么样才能加入魔道?”     萧潇也很严肃道:“方法有三条,第一个你父母都是魔道的人,你生下来就是。第二个,你拜了魔道的师父你就可以是我们魔道的人,第三,你武功高强自己修行,杀人放火,欺师灭祖自立门户做一个大魔头。”     李若可想了想,自己父亲是铁匠,母亲是种地的,第一条估计不行,第二条,李若可看了一眼杜潋衣果断觉得这条也不行了。第三条,虽然听起来潇洒威风,但实施起来好像有点难度……小孩子便有了一些忧郁,看来萧潇说的也对,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有名号,得到名号的过程颇为不易。     “唉。萧潇,我怕是不能入魔道了。”李若可叹了口气。     杜潋衣正要感慨徒弟本性善良,听见魔道作恶势必要与魔道水火不容。     就听萧潇好奇的问了一句为什么。     “我不会武功,不能杀人放火欺师灭祖,魔道不会要我。”李若可的心里觉得自己没戏。     孽畜!杜潋衣当即便忍不住要拍桌子骂出口。     萧玉节抢先一步极为顺口:“道友何必着急,你若真心爱戴一心成魔,本座看在你一片赤诚就收你进了玄月涯,你手艺不错,我们后厨刚好少个小厮,不知小道友意下如何?”     “真的?!”李若可大喜过望。     “你敢!!”杜潋衣一掌拍了桌子。     众人还要说话,便听得框里哐当,桌子散架碎成了一堆木头。     “我的碗!”李若可瞧着一地打碎的碗碟好不心疼,碗是她爹妈留下的家当。大青花,镇子上铺子都少有。     “本座用餐完毕先行回里屋打坐,失陪。”萧玉节起身扭头走了,该撇的就要及时撇干净。     杜潋衣和李若可盯着一地狼藉,杜潋衣是先开口的:“为师还有些蔑活没做完,先行去赶工了,失陪。”跟着又实在逃不过徒儿埋怨带恨的眼神,只有磨磨蹭蹭摆出师父的架子从怀里掏出几个铜子儿交给李若可:“赶紧先去村头李家先买两个瓷碗回来,下午吃饭还用呢。”     钱还不少,李若可眼睛唰就亮了,一把夺过钱财,高高兴兴拉着萧潇道:“我们去买糖吃。”     萧潇也就很高兴的跟她跑了。     杜潋衣望着小孩的背影,突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这一玩不知道几时才能回来,扯着嗓子在门口喊:“早点回来做饭!     “等着!”           8救内伤的人,要背后点穴 - 不在江边在湖边GL - 一月青芜     大清早用过膳,南田坡最会做篾匠活的杜仙长,去后山砍了几个竹子,蔑刀处理的干净了,手上稍微一点真力,竹竿子自己就裂开两半,杜仙长神乎其技的削下一片一片的竹篾,取了一些要用的蔑条,拿着几样工具坐在自己屋外头的窗户下开始每日必修的功课。     编竹筐。     今日这一对竹筐是隔壁村二狗家要用的,说好了,还有几个铜钱,所以杜仙长格外细心一点。     窝在窗户下编着篾条,竹刀声不时刺啦,杜潋衣对着个活路驾轻就熟。     等竹筐刚有个边的时候。     萧玉节盘腿在床上打坐,一直闭着的眼睛微微睁开了点,对蹲在窗户外头做篾匠活的杜潋衣不紧不慢开口道:“原来道长是想以编蔑声扰人心神,逼本座运功疗伤走火入魔,七孔流血而死以报当年我刺你一剑之仇。”     杜潋衣冷不防差点竹刀划了手指头,因而从窗户下抬起头往里头望了一眼,想到一节要紧处,开了口道:“尊驾能否不要在我床上运功,万一你走火入魔七孔流血而死,贫道被褥不好清洗。”     “道长抬爱,若无道长扰人清修,一点小伤本座运行三个周天自当复原。”萧玉节白衣盘膝而坐,双手个掐一个法诀,妖的异常冰清玉洁:“道长还请移步,别处干活。”     “天热,这儿阴凉。”     “……”     这人固执,萧玉节只有不予理会重新闭眼,额顶一丝真气嘶嘶往外冒着白烟。     杜潋衣哐哐当当砍着一节竹子做活计,也懒得搭理她。     萧玉节自管自脑袋顶冒烟,一心一意运转周天。     起初脸色还有些红润,慢慢的眉黛之间隐隐发黑,跟着脸色发白,而后眉心黑气越扩越大,跟着整张脸都被黑气笼罩,嘴唇森森发乌,乌的已经开始发紫,她捏着法诀端坐的身子骨也有些不稳,双肩不住发颤,气息越来越紊乱,额头结出豆大的冷汗。     脑袋顶白烟儿冒的着实有点大。     杜潋衣在外头砍着竹子,坐久了腰酸,伸了个懒腰,动动脖子,不小心看了一眼,若不是知道那是真气杜潋衣必然会觉得自己家是着了火。道长丢下砍竹刀一个翻身从窗口跳进了屋内,关了窗户,黑漆漆的屋内,唯剩几道光从旧窗户缝儿射进来,照着老榆木的板儿床,清漆的床头柜,这房子也算一贫如洗。     借了几道光,杜潋衣缓步走到那个脑袋顶冒烟的人旁边,手指并隆灌上一指头真气,心里头就有了点犹豫。     主要她是不知道,面对这个江湖危害已久的魔头,自己这是下手好,还是下杀手好。     犹豫的当口,萧玉节脸色已经黑的跟房后头槐树上那只乌鹊差不多色儿了。     杜潋衣叹了口气,心道,那就不如痛下下杀手。     乌漆麻黑里,杜潋衣一指头就往那孽畜脑门上点。     萧玉节正浑身发抖,猛然间额头一疼,眉心好像被人扎了把匕首,皱着眉头咬牙睁开了眼睛。     杜潋衣收了手,超度般缓缓道:“尊驾……”     噗。     她还没说完你好生去吧,迎头就被内伤严重的魔头喷了一脸的血。     满头满脸的黏腥。     萧玉节皱着眉头一脸难受,嘴角带血,晕晕乎乎睁着眼望见杜潋衣的模样扑哧一声笑了。     没笑几声,脸色由黑又变得卡白,闭眼睛倒在床上。     杜潋衣伸手擦了一脑门的血,村头屠户杀猪也不用遭这罪,她隐居太久把内伤的人爱吐血这茬给忘记了……瞧了瞧那晕倒在床的萧玉节,眉心一缕黑气似乎稍稍消退,脸色已经不是乌云盖顶,满头大汗湿了头发,嘴角血色又衬得本来发乌的唇瓣更加妖异,昏迷之中她缩在床边不住瑟瑟发抖,着实也有几分楚楚可怜。杜潋衣心道,这厮就算命大,中了雪泠毒,寒气攻心,瞧这模样就算自己不出手只怕大限也快到了。     也罢也罢,她既大限已到,何必同情?且这魔头作恶多端,该当有此一报。     杜潋衣感慨天道轮回之余不禁叹了口气息,开门出去井边打了一桶水,把脸洗了又洗,对着太阳,眯了眼深呼吸一口气儿,倍感神清气爽。     瞧瞧天色,夏季也还镇日天长。劣徒也不知何处玩闹。四处都是知了没命的乱叫,农田里青蛙瓜瓜的欢实。     一派瓜田李下的景色里,杜潋衣于是沉下心境,继续坐在窗子口下头编篾。铜子儿不好挣啊。     ……     待蔑筐编了大半。     屋里头渐渐也有了点动静。     轻轻一声。     “多谢道长搭救……”     杜潋衣蹭的一下,被毛签扎了手,扎进肉里。     “本座自知受伤已重,中毒太深只恐命不久矣……我纵横江湖杀人无算血债满身,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只是心中尚有一事无法放下。”声音中气不足虚弱异常,又低了一层道:“我若去了……萧潇就拜托给你了……怎么说按辈分,她也算是你们九华派你这个太师叔的师侄孙女,若丢在玄月涯上,只怕性命不保……”     临终托孤,颇为唏嘘。     杜潋衣手上扎着竹签子,扎的太深,竹签又太细,左右没弄出来,因而听着里头如泣如诉就有点不大耐烦:“得了,别做作了。”顿了顿:“你刚吐出那口心血至少还得三五天才死透,哪有你说的那样马上就要咽气那么惨。”     “谁让你救的!我运功逼毒,你一指头戳我眉心,分明是下了杀手!别以为我不知道。”     不错,这才是这厮的正常反应。这厮就算要咽气合该也不可能说软话,若是说软话估计便是有什么坏水。     杜潋衣冷冷一笑,低头编篾。     屋里半天又没音了。     杜潋衣猫在窗户底下一盏茶的功夫,耳朵听见屋里呼吸声越来越弱,如丝如线若断而连。杜潋衣沉着脸丢了手里的蔑筐,一个翻身跳进窗户,关窗,跑到床边睁眼去瞧萧玉节的脸低低一声道:“死了?”     “没那么容易。”萧玉节缩成一团,嘴角鲜血又往出渗,抓着自己胳膊的手青筋毕露浑身瑟瑟不住颤抖,怕是又一轮毒发便要攻心。     “这毒端的如此霸道……”杜潋衣凑到跟前想把脉。萧玉节手一缩不让他碰,忍着极度的疼痛,嘴角紧闭,望了一眼凑跟前的杜潋衣,想说话喉头一腥。     杜潋衣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怕被再喷一脸血:“你中毒的伤口在哪儿?”     “你猜?”萧玉节苍白着如纸的脸色手抽筋还掐着兰花指,一脑门豆大的冷汗,头发散乱不堪。瞧她那个样儿,杜潋衣松开自己捂住脸的手,差点上去就是一巴掌拍在这孽畜的脸上。     看在对方快挂的份上,杜潋衣板着一张冷脸点了她几处穴道,把她缩成一团的身体掰开放平了,从床头柜里取了一个包裹,拆开之后拿出一卷子银针布包,几把小刀,几瓶子药膏,对着萧玉节道:“说人话,伤在哪儿?”     杜潋衣一身道袍,正经起来颇有当年在九华山上做她众人景仰的太师叔的仙风道骨。萧玉节也是毒发难忍了,却颇硬气开了口道:“凭你的本事,怕是不行,本座不须你来救。”     “死马当活马医。”杜潋衣收拾着自己久久未用的江湖玩意。     萧玉节趴在床头疼的瑟瑟发抖,闻言眼珠子转俩转,勉强挤出点笑容说的感慨:“原来道长对本座还未忘情……”     “胡说什么你。”杜潋衣冷了脸,一指头戳在萧玉节的手背。     “疼!”萧玉节扯着嘴角咝咝抽气。           9尊驾中的乃是传说中的合欢散 - 不在江边在湖边GL - 一月青芜     “撑到此时也算你内力深厚。我用截禅指先把你压制的毒从原路逼回,再帮你清理伤口。只是你中毒已深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若要彻底解除寒毒已经痴人说梦。”杜潋衣嘴皮子快下手更快,言语之间已经点其八处穴位。     杜潋衣道:“伤哪了到底?赶紧说。”     萧玉节憋着一口大魔头临死不受嗟来之食的心气儿,死活不开口。     杜潋衣眯着眼睛伸手就想扇她一耳光,萧玉节见状瞪眼道:“你敢。”     “再问一次伤哪儿了?”杜道长不耐烦了。     萧玉节头嘴巴比石头还硬。     杜潋衣沉着脸,这套九华绝学施的满脑袋汗,盯着萧玉节这魔头绝色娇艳的脸,忽而意识到什么,于是端着架子,垂着眼眸咳了一声道:“尊驾不必多虑,若是伤在过于**的部位……贫道自认医道不精,这就去喊东村的王郎中帮你诊治。医者父母心,尊驾一方豪杰想来不会介意。”     萧玉节闻言不顾钻心之痛冷笑道:“怎会介意,顶多瞧在郎中帮我疗伤的份儿上,给这十里八乡几百口性命留个全尸。”     杜潋衣黑了脸,一掌拍在床边,震得床咯吱响动怒了道:“快说,伤在哪儿?”     萧玉节拧巴着眉头终是张了嘴。     “大声点。”     “左脚后跟!” 女魔头眉宇间颇有些恼怒扭着头答了。     “做作!”杜潋衣怒斥,起身挑了把放血的小刀,打了盆热水,丢在床头,伸手便脱了萧玉节罗袜露出这厮一只金莲。     萧玉节的脚白如剥壳荔枝,五只脚趾头蜷并着微微收拢,趾尖是淡细的粉红色,指甲圆润小巧玉啄般好看的紧。 杜潋衣只盯着脚后跟一点浓黑,仔细检查了伤口之后,当下一捏萧玉节的脚,捏的萧玉节疼出了声,跟着杜潋衣一掌落在她伤口边,生生逼出枚毒针,杜潋衣不敢用手去拿,以手帕捏了放在床头,回身举着萧玉节的脚,用刀划出条细小口子。     杜道长盯着那个流血带毒的伤口,手里的刀往水盆里一丢,勉强凑上去张嘴含住伤口,吸出一丝丝毒血。     吸完了,呸的吐地上,如此数次过后,赶紧出门漱口,闹了半天才回来,拿了药帮萧玉节敷上了,至此杜潋衣的嘴唇已经麻了,张不开嘴说不出话,自己又点了自己几处穴位,运起功来把沾到的毒质从指尖逼出。     便听那女魔头稍稍恢复幽幽叹了口气,桃花一样的眼睛往杜潋衣正在逼毒的身影上一扫,说的幽咽婉转:“道长对本座不但还未忘情,还如此用情至深,以身解毒要与本座同生共死!本座惭愧,实在无以报,不如本座……”     杜潋衣嘴唇又肿又麻,眼瞅着对方越说越离谱。     想了想,在萧玉节说到为报二字的时候,伸手要点她哑穴。     萧玉节顿时转了口风:“且让人说完。”     杜潋衣冷眼一斜。     “本座是说无以为报便不必相报,我不让你救你也勉为其难救了,那不如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本座身上还有一处伤。”萧玉节咳了两声。     “还有?!”杜潋衣嘴都麻了。再吸一次毒血,这几天都别开口说话了。可瞧着萧玉节半死不活的形容,杜敛又勉为其难道:“哪儿?”     “胸。”这大魔头这次倒说得痛快。     “……”杜道长扳平了面孔没了言语。     “道长可是还要动口疗伤?”萧玉节察觉到杜潋衣的难处,眼底一丝狡黠,问的十分刁钻。     杜潋衣吧唧了一下嘴,观察了几眼病人之面色,瞧出她神色里几屡讥讽的端倪。这女魔头不知廉耻不要紧,生死攸关的事儿上怎还要想着坏她道行?女道长思量过往种种,微微也不客气起来,略约一沉吟道:“原来贫道诊治有误,尊驾中的乃是传说中的奇、淫、合、欢、散……莫惊慌,贫道这就为尊驾在本村儿去寻条精壮的汉子为尊驾解毒。”     萧玉节脸不红心不跳淡淡一笑:“本座甚为不喜男子粗鲁,若真中此毒,还劳烦道长亲自出手……。”     “平道手指适才不幸做活的时候扎了竹篾,不方便。”杜潋衣垂着手坐在床边意识到自己被人当了消遣。     “扎了哪儿了?”萧玉节笑笑。     “这儿。”杜潋衣举着自己扎签的手。     萧玉节抬头过去,张嘴把杜潋衣扎了竹签子的食指含进了嘴里,温软的舌头抵着伤口划了一个圈儿,丝一样的眼神儿带了笑容盯着女道长。     杜潋衣疼的嘴角直抽抽。     老半天,萧玉节松开嘴,呸出竹签和几滴唾沫星子。     躺在杜潋衣床上,萧玉节闭上了眼睛,一改行径冷冷开了口:“还你个人情。要救人便继续,若不想救现在就滚,休要侮辱本座。”     杜潋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真的伤在胸了?”     “右边,胸上边一点……”     杜潋衣因而吸口气,一副思索不暇的模样老半天又不动了,憋着憋了半天回头对着这女魔头恨恨吐了一句:“你守住气节行不行!我一救,你就让我救,你跟我不共戴天之仇,按江湖规矩你就该以死明志,不受贫道的嗟来之食。”     萧玉节瞪了杜潋衣一眼:“你以为我乐意让你救?本座为一统魔道杀光名门正派的夙愿,卧薪尝胆,忍辱负重跑来利用你这杂毛老道,这是何等的大智大勇!休拿本座和你的鼠目寸光一般见识。”顿了顿:“赶紧看,偷袭我的那个人一掌打在我身上,我觉得伤势古怪有点蹊跷,需你来认一认好拿主意。”     杜潋衣嘴角抽抽,勉强伸手把这厮上衣稍稍退了,露出她一侧肩膀头,再往下……     萧玉节脸色苍白,嘴角血丝还犹有残留,杵着头也望着胸前的那掌红如朱砂的掌印道:“道长不觉得有点眼熟吗?”     宽衣解带,玉袍半敞,床上的美人颈长肩削,因疼痛流出的汗水浸透的几丝长发散乱的贴在颚下的肌肤,露在外头的半截肩膀玲珑骨感恰到好处,里三层外三层的白衣堆如冬梅层叠的花瓣,花蕊处偏生穿了件黑绸做面,红线镶边的绫罗肚兜,白雪的中衣敞开的缝隙里,肚兜上秀着活灵活现一朵水红海棠,娇艳欲滴,肚兜的右侧衣衫滑落处,溢出一丁绵软,色如象牙般细白隐隐可见双峰傲人。     问题是杜潋衣想了半天也不觉得这有何眼熟,这妖女出言怕是讽刺,因而眉宇一抹怒色:“贫道是出家人!似尊驾这等妖治的裹衣不曾见过。”     萧玉节特想吐这无耻道姑一脸唾沫,嘴唇动了动终须开口道:“你眼睛乱看什么呢!看到伤没!”     杜潋衣皱紧眉头眼睛才往上盯了一下,瞧着那肚兜右上角露出的朱砂掌印大惊开口:“喋血神掌!”言罢更惊奇道:“血手魔主阴横野!这厮不是十年前你兄妹和我联手把他杀了吗?”     “果然是他……这伤还有救吗?”萧玉节苍白着脸色,避而不答,嘴角一丝丝抽气,这个门魔功着实霸道,等闲挨上一掌也需立时毙命,若是高手能挺过掌力之霸道,真力也已经透过掌力打入人经脉,才更要命。异种真力鼓在经脉不散,与自身真气角逐必然引得中掌之人经脉寸断而亡。若不是那阴横野盗走玄天令,偷练出的这门邪功,与玄月涯的正统武功同属一宗,两股真气有些相似之处排异反应才没那么大。如若不是如此,自己当场就该吐血而亡了。饶是这般,若留着这股真气在胸口,就等于心边随时悬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异种真气稍一脱困,直接就攻心而亡。那暗算之人刁钻,她若要压制雪毒便要动用内力,动用内力又难免牵动心口的血印,左右都不免是一死,撑到此时原算她萧玉节乃是人物。     杜潋衣见她如此伤势脸上显出难色,左右又一番沉思忍不住抬头叹息一声,复尔一脸正色对着萧玉节道:“贫道想来想去,如今尚有一法可以救你,不知尊驾可否愿意尝试。”     “说。”萧玉节眼神漾出点喜悦的清辉。     杜潋衣把衣服给她盖回原样,表情严肃语气颇为诚恳:“贫道为尊驾伤势和江湖正义着想,决定手起刀落帮尊驾废了一身武功,全身真气一散自然再无性命之忧,尊驾也不能再危害武林,岂不是两全其美。”     “你他妈敢!!”萧玉节脑门青筋都出来了,活活要被这个呆道人气死。     杜潋衣充耳不闻挽着袖子,神色凝重举起手来,一副天师下凡要捉妖拿怪的气势,一掌下去风呼呼眼看拍在萧玉节的天灵盖!     顿了半天。     杜潋衣手一缩,一脸不耐烦:“不就是废个武功,你哭什么哭!”     “滚!你蚊帐多久没洗了,你一动手灰迷我眼睛里了!”           10谁才是最漂亮的人 - 不在江边在湖边GL - 一月青芜     李若可带着萧潇玩够了,买了几个碗跑回来已经是午后不知几时。     日暮通红一轮太阳没入南田坡前山绵延的竹林里,天光渐敛,夏野迷迷飘出一层雾色,远远瞧着也辨不出是山岚还是炊烟。     萧玉节里三层外三层裹的分外严实,一身白衣躺在竹躺椅上晃的悠闲,望望一乡风色,托起一只竹根制的茶杯,水中浮起一抹翠绿,嘴唇细细抿了一口茶,对着给自己端茶倒水的小童笑道:“小道友当真要入我魔道?”     李若可在旁边点头,双手抱拳平举胸前一脸精神道:“还望涯主成全!”说完了一指身后几个高矮胖瘦的小子道:“这都是我的手下,这是瘦子,那是小三,那个是石头还有这个叫竹竿。他们都想要名号,愿意跟着我加入魔道!”     言罢,四个少年都是一般的抱拳行礼,声音洪亮喊一声涯主成全。     这一手江湖通用的礼数,乃是下午大家伙玩的时候,跟萧潇练习了又练习的。因为听萧潇说,她姑姑是个十分守礼数的人,等闲江湖中人士见了萧玉节,便要行礼。一般是抱拳,也有下跪磕头,不少还要三跪九叩哭着到跟前喊一声涯主,放过我全家的。     大家问萧潇,那大家第一次见你姑姑是不是也要三跪九叩哭着喊放过我全家。     萧潇想了想,才认真道,你们没有得罪我姑姑这就不必了,不如从抱拳礼开始学,等姑姑答应你们入魔道再下跪磕头。     萧玉节晃悠着摇椅,一身白衣颇有点仙娥下凡的风骨,眼神一转却盯着身边的小侄女萧潇道:“几时学的这样善作主张。”     “萧潇不敢,家姑责罚。”萧潇便低了头,吓得不敢看萧玉节。     萧玉节捧着杯清香的竹茶,瞧孩子反应于是不再追究反倒扑哧一声笑了。     “姑姑,他们都是诚心的,我才……”萧潇听见她笑了,才垂着头大了点胆子解释。     没有答萧潇的话,萧玉节咳了一声,稍稍起身正襟危坐,垂着眼皮子自有一股气度,满院子顿时也颇严肃,几个小孩也都是头一次看到天仙化人般的女子,因想这魔道魁首原来并不是说书的形容的那样张牙舞爪,反而十分好看,便统统红着脸憋着大气不敢出只等萧玉节发落。     萧玉节道:“也罢,本座就收了尔等……”     杜潋衣啪啦一瓢水,泼在萧玉节脚边不远处的喇叭花上。浇着花,杜潋衣对李若可道:“饭熟了没?蒸好饭赶紧炒菜去。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玩,等天黑才吃饭吗?”顿了顿对着其他几个孩子道:“再不回去小心家里大人揍。”     李若可没吭声,其他几个小孩显然也不想这么早回去。     奈何水田那边就真的传来喊孩子回家吃饭的农妇声。     “李三儿,赶紧死回来吃饭了!”     那个叫李三儿的小男孩只有垂头丧气对着水田道:“知道了,我回来了。”又怕确实不能待了,说声诸位魔君后会有期,然后一溜烟跑回家去吃饭。     其余的因也都惧怕爹妈揍,一哄而散。     李若可扁着嘴也没辙,想了想,奢望一样看着竹椅上坐着继续喝茶的萧玉节。     萧玉节远目风景,淡雅开口:“本座也颇有点饿了。”     李若可一抱拳在一边:“属下这就为涯主去做饭。”说完就光着脚丫子跑进了厨房,萧潇因而给姑姑行了个万福礼道:“姑姑,我新学了一道小菜,这就为姑姑下厨整治。”     萧玉节点头允了。     小孩子散伙了,萧玉节才对着那边给葡萄藤浇水的杜潋衣道:“多谢道长又出手解围。”     杜潋衣浇花也浇的差不多了,收了扁担和木桶,又拿了个铁榔头坐在院子里叮叮当当修着早上被自己拍烂的木桌子。听萧玉节说起,看了她几眼道:“何来解围之说?尊驾戏耍小童不是乐在其中吗。”     萧玉节因内伤牵连,行动不便,躺在竹椅上晒太阳去寒症躺了一下午,摇着竹椅子笑笑开口:“童言无忌。本座不过是陪侄女玩闹,逗她开心,道长何必在意。”     杜潋衣哐当敲着桌子腿,哼了一声不予理会。     萧玉节复尔道:“那阴横野既然已经死了,不可能活过来再暗害本座。玄天令尚在我手,竟然也有人再练出一个血掌印,以道长高见,伤我者还会是谁?”     “贫道退隐江湖已久,天下风云变幻莫测,贫道怎知这是尊驾得罪的哪一位。况你们那个魔道大会,群魔齐齐出动,为玄冥之主的宝座一较短长,若有人提前暗算你也并不出奇,至于喋血神掌,天晓得你那个师叔他是不是有什么传人。”杜潋衣修着桌子答了话。     萧玉节呵呵两声道:“道长之见,伤我的人必然是为魔道之主的名头而来。”点了点头道:“颇有道理,如此说来,本座只需在此养伤静候,待玄冥大会开场,本座再乔装打扮,暗中调查。不管这个会喋血神掌的是不是我那短命的师叔,本座便杀他个措手不及。甚妙,甚妙。”     杜潋衣一榔头敲在桌子腿道:“你寒毒未清,身受血掌印,真气如锥悬在心口,此等身子骨,若不自废武功,散了所有真气修身养性,贫道怕你来不及施展妙计,十八层地狱里就先去报道了。”     萧玉节葱尖儿似的手指夹起一侧发丝绕在手指,眼底无惧无忧,夏风一吹,眉目如画,自在自得道:“道长关怀,虽则如此,本座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玄冥之主乃是本座囊中之物岂可拱手他人。”     杜潋衣修好了木桌子,丢了手里的锤头,不再言语甩袖回屋。     萧玉节也无理会,自顾自坐在葡萄藤架子边看天光,便见暮色四合,倦鸟归林,陌上渔樵缓缓而归,山前溪水潺潺浮动,又是一轮虚生白月。     ……     李若可正在厨房切着菜,忽而听见院子中传来一曲箫声。     便停了手从竹窗口去望。     但见一人按萧吹声,萧声悠扬,李若可听了良久才回头对萧潇道:“原来箫声也可以样好听。你姑姑的曲子吹的比你之前吹的好听多了。”     萧潇闻言并不生气反而高兴对李若可点头笑道:“姑姑音律精妙举世无双,自然胜过我千倍百倍。她吹的当然好听。”     李若可摇摇头道:“萧潇吹的也好听。”想了想摸着自己的心口道:“不过昨晚你吹的曲子,老让我想到我爹我娘,我听你的曲子便想见见他们。可他们去世很早,我也见不着他们啦。所以这里就闷闷的。” 李若可又看着院子里的萧玉节道:“你姑姑吹的就跟你那首不一样,我听了心中很舒服。”     萧潇便点头答了道:“我吹的那首叫《山中思故人》是怀人的时候吹的,姑姑吹的这首叫《夕阳渔樵》。”     李若可听了咯咯笑:“原来叫这个名字,怪不得我听见她吹的这一首,就想着前山那头的湖边,村子里大人划着船去打渔的事儿。”     “打渔?”萧潇见得少。     “是啊,可好玩了。我经常溜着去,有个打渔的老头,养了好多鱼鹰。那么大,站一排站在他筏子上,雄赳赳的可厉害了。对了,它们也有名号,有头叫镇北将军,老头喊它,说声去,那鱼鹰嗖的一声就飞湖里头,一个猛子扎下去,拍着翅膀又扑出来,就能抓好大的鱼!老头划着筏子带我们左一篙右一篙,还没划到湖心,就有好多鱼。我们在湖里游泳,扎猛子,打水漂,很好玩的。” 李若可比划着鱼鹰的个头,又做了几个游泳的动作,很是高兴。     萧潇闻言一脸艳羡,李若可便有一些得意的笑拍着胸口保证:“下次我带你去!”     “好。”萧潇笑起来,两颊一对梨涡,很是好看。这是和萧玉节不一样的地方,萧玉节便没有梨涡,笑起来虽然好看总不免感觉难以亲近。李若一对比得出,还是萧潇这是世上最好看的姑娘。李若可心情不错,做着饭,听着曲子,想着可以带萧潇去打渔玩便对萧潇道:“我也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萧潇点头笑。     李若可便给灶台下的炉子添了把火,听着外头的曲子,给萧潇唱跟渔夫老头学的歌。     五十里明沙二十里水     月亮照水波浪美     沙鸥展翅伴鹭飞     不识字烟波渔叟     竹筏子上醉     为什么人醉     舟不回     想当年小小     问何处卿卿     自有山影水影     跳出个大鱼肥     把个人乐~     乐的啊     忘了回~     等李若可唱完了,一锅竹笋子也热腾腾冒烟能上桌子了,萧潇因而笑的合不拢嘴跑出院子里喊姑姑吃饭。     一桌子菜摆出来的时候,李若可喊了杜潋衣,杜潋衣才讪讪的出来吃饭。     小孩儿都爱围着萧玉节,问东问西。     主要话题都围绕在,加入魔道之后,名号如何得到。     萧玉节笑呵呵的吃着饭道:“小道友如此俊才,普通名号怕会辱没了道友,不如待本座思量几日,帮你取个大有来头的。”     李若可眼睛贼溜溜亮,再夹了一筷子竹笋给萧玉节道:“但凭涯主赐名。”     萧玉节点点头一丝笑,又看着埋头吃饭的杜潋衣道:“道长教徒甚是有方,小道友礼数周全,本座好生喜欢。但不知若我赐名,坐实了那欺师灭祖的罪名,伤了道长的感情这可如何是好。”     杜潋衣抬了头,撇了一眼李若可,李若可复尔又有些怕,撅着嘴满怀不乐的模样。生恐师父觉得自己哪儿做错了,不让自己入魔道。     杜潋衣咽了口饭,听着坡下边水田里青蛙瓜瓜叫的欢实。     日暮的小风一吹,解了适才闷在屋里的燥热。     杜潋衣对萧玉节这老狐狸的挑拨离间不予理会,只是夹了筷子好容易吃上的肉,嚼着肉因而肚子里便有虫子发作。     “去,跑快点,给为师打上一葫芦酒,为师便不跟你计较!”杜潋衣放下碗。     李若可当下很是欣喜,等了一会儿见杜潋衣没有掏钱又十分为难道:“师父,没钱……”     杜潋衣冷冷斜了一眼不答话。     李若可因而明白乃是师父有意为难,垂头不开心。     萧潇坐在一边也停下吃饭,大大的水灵灵的眼睛望着自己姑姑,求人的声音细细的,姑姑帮帮她。     被孩子盯着,萧玉节摸萧潇的头一丝笑。     七八点星天外,两三点灯山前,坡下蛙声一片。一轮月生,风吹云。     萧玉节潇潇洒洒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丢给李若可开了口:“去,命人把全村儿最好的酒抬几坛子来,就说杜道长贵重朋友来探望她,需和她好好喝几杯。”顿了顿笑的一丝邪气对萧潇道:“若是以次充好,只需把他杀了。”     李若可平生也没见过那么大锭银子,见萧玉节说的如此豪气,当下抓过银子拉着萧潇的手喜得去村头卖酒,几步就跑出了院子。     杜潋衣望着跑出去的小孩才吸了口气又沉沉吐出来。     萧玉节因而笑道:“你这儿茶过得去,不知酒怎么样。”     “上好的竹叶青。”杜潋衣答了,斜眼道:“老王家的好酒就只有三坛子而已,你这人忒霸道,把酒都搬回来了,村里其他人就喝不上了。”     萧玉节才对着杜潋衣嘴角勾着笑了一笑道:“难道打那么一壶?够几口喝的?有何意思。“     “尊驾海量,贫道佩服,若嫌那点命长,尽管喝。” 杜潋衣哼了一声。     萧玉节头顶着大好的月色,舔舐了一下嘴唇,故意眯起美眸,玉靥欺在杜潋衣耳朵近处,吐兰息笑笑道:“道长没听人说过吗?”     “什么?”     “酒逢知己千杯少。”     “……”     杜潋衣耳朵痒痒用手挠挠,起身收拾碗筷回厨房,从厨房出来又转身咣当关了门回屋道:“话不投机半句多!”顿了顿道:“你这人蛇蝎心肠害死那么多人,谁又曾跟你是知己!”     萧玉节坐在外头的椅子上只瞧她模样咯咯笑。           11高兴喝酒 - 不在江边在湖边GL - 一月青芜     待院子里头有几个汉子举着火把把酒送来了。     果真好酒,一院子窜的都是酒香气。     萧玉节大大方方,给李若可,萧潇都倒了一碗,自己则举着一个酒坛子,大袖一挥便纵身上了杜老道家的房顶,仰头大喝了一口,开口对着院子里的萧潇笑道:“萧潇需吹一首好听的,姑姑就再让萧潇喝一碗好不好?”     三个人热热闹闹在院子里喝起了酒。     等闹了小半晚上,便听哐当门也开了。     杜潋衣沉着眉头沉了半天。     李若可已经灌的熏醉,趴在桌子边看着杜潋衣的人影笑呵呵的:“师父要不要尝些?”     杜潋衣一声不吭走过去伸手也拿了一坛子,跟着挥袖子飞身上了房顶脊梁。     萧玉节一身白衣别着洞箫,扶着酒坛子倚在房顶上晒月亮听曲子,见人来,本来苍白的脸色因酒浮出一丝红晕说的随意却不轻佻道:“道长既已是忘机之人,何必又想那些前尘往事。念在本座也没几日好活,高高兴兴陪本座干一杯,不好吗?”     杜潋衣迎着月色,终是仰头喝了一口,长长吐了口气,对着躺在房顶的女人道:“便念在你这魔头命不久矣。可喜可贺,贫道干一口也罢。”     月色如水,萧玉节借了月光去看来人的面容,呵呵笑出了声,一张俏脸分外可人了些斜眼对着杜潋衣笑骂道:“穷做作什么!我还不知道你了,闻见味儿了酒虫发作忍不住想喝酒就直说!”     杜潋衣见这女人笑的癫,只装听不见,举起酒坛子再灌了一口。     是,有人出钱不喝白不喝,若是她自个可没钱享着福分。     一笑一喝,一院子的蚊子有口福了。     ……     皓月当空,繁星数点。     举着酒坛子,萧玉节明眸皓齿醉而笑曰:“这数年,本座南征北战,手下败将不知几何!就算当年少林寺的那个老秃驴,我打赌三十六招之内便能打的他吐血。金刚不坏体,遇到本座鬼手神功也不过是一件烂衣裳!若不是本座带伤,再比一次定叫你服气。”     杜潋衣满脸通红,吐口酒气道:“一斤酒下肚,海口你随意夸。”说完呵呵笑道:“你那几招幽冥役鬼手,论精妙处,尚不及贫道玄门正宗截禅神指三分之一的指力!”     “呸!”萧玉节不屑:“当年本座神功初成,天门一人大战八大派高手何等的威风,多少英雄命丧我手,就连你那个号称一剑三清浑太虚的掌门师侄杂毛老道,本座一招就叫他回九华再练个几年,你切莫吹嘘九华武功,笑掉人大牙。”     杜潋衣也呸了一声道:“少往你脸上贴金,当年哪儿是你一人大战,明明你们魔道四君、七十二恶都去齐了!再说我那师侄能和我比?若非我大师兄古板,怎么会选了个资质蠢如牛马只会满口经文的呆子徒弟做了九华掌门。”     萧玉节跌坐在房顶手指着杜潋衣乐了道:“你这假正经,不是三纲五常,严守祖训教规,如今被人踢出了师门,落得编竹席蔑筐糊口,终晓得什么名门正派也都是胡扯。”     杜潋衣眼神儿看月亮都成双,伸手夹死一只耳边嗡嗡的蚊子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复尔抱着酒坛带了点笑道:“若不是学有这套九华截禅指,贫道哪能像现在这样还有个编篾的手艺糊口。”     萧玉节闻言多看了杜潋衣一眼,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道长豁达,本座佩服。当年我年轻气盛杀红了眼,不问缘由刺了你一剑,待你被逐出师门,本座再寻……”萧玉节笑够了,侧眼看着杜潋衣缓缓开口。     “别叙旧。”杜潋衣醉酒对着萧玉节道:“我不会跟你套交情。”     萧玉节也不生气,乌浓的发丝拢在左侧,脸色因醉酒越加红润,如水的眼眸带了些许悠然自得的笑道:“往事匆匆不提也罢。清风明月醉上一回,人生几何?本座就算命不久矣,也觉颇值得。”     杜潋衣因而开口:“早叫尊驾散了一身邪功,何来命不久矣?”     萧玉节目中光芒稍一流转扫在杜潋衣面庞道:“当真只这一个法子?”     “当年阴横野喋血神掌纵横江湖,连你们声势最大的玄月涯也奈何他不得,他的血印霸道,人人闻风丧胆。至今中血掌者贫道还不曾听闻有活口,散功是我目前唯一能想出的法子。”杜潋衣答的不似有隐瞒。     “左右不过都是一死,本座这身武功,杀了亲哥哥才得来的,散不得。”萧玉节反倒一笑,眼眸里一丝波澜。     杜潋衣便不说了,低头喝酒。     萧玉节叹上一口气,拿出自己的洞箫,按着萧道:“道长当年音律之道比之本座成不多让,不知道长七弦今还在否,有无雅兴?”     杜潋衣嘿嘿笑了两声摇摇头:“盘缠用光,在镇上当了换了酒钱了。”言罢并无介怀的模样侧头看萧玉节道:“有月,有酒,你若再吹奏一首,就齐了。说真的,我有时候也会梦见,梦见你吹的曲子,当真叫人三月不知肉味,余音绕梁!”     萧玉节一边笑一边嘴唇压在了洞箫口。     调子一起,声扬四野,漫漫天地也随箫声婉转温柔起来。     杜潋衣靠在酒坛子边也没了言语,眼睛直直的望着前面夜里的山脊,望的久了眼皮子打架,耳朵被蚊子叮出好大一个包,垂着头困的厉害打了哈欠流出滴眼泪:“当年霜儿缠着我这个太师叔要下山玩,我便不该答应她。更不该在路上逞英雄帮你们对付阴横野,还反被他追杀……若不是信了你们兄妹是名门弟子的鬼话,怎会命也不要帮你们对付那个大魔头,谁知你们不过也是为了利用我和霜儿拿回阴横野盗来的玄天令……被你们兄妹欺骗也便罢了,只是霜儿与你哥哥不知怎么生了情愫,暗度陈仓,落得如此下场……霜儿在思过崖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只是我瞧霜儿可怜,因而信了你的话让你带她去找你哥哥……未料到是害了她一生……”     杜潋衣喝醉了断断续续吐字。     萧玉节抚萧不语,几个音调一转,四野又一片肃杀,黑黝黝的天边似要落雪,叫人打寒颤。     “我犯了这混事,两位师兄不得已让我闭关思过……我那古板迂腐的掌门师侄因女徒跟魔道中人私奔,自觉丢了正道魁首的颜面怀恨在心,会盟八大派的高手,要趁集恶会去天门山一剿魔道众恶……贫道赶去终究是迟了……却是你心狠手辣,天门山要夺什么玄冥之主,为此不惜杀了你兄长舍夺了他一身修为,自此邪功大成,天门山上好不威风,杀得八大派三十六条好汉性命,霜儿死了丈夫肝肠寸断一头撞在她师父的剑上,人就不在了……” 杜潋衣垂着头自言自语,长长说完轻叹了口气,灌下一整坛子的酒,人有点摇晃,眼皮子重重闭上模模糊糊道:“你说你哥哥要带她退隐江湖好好过日子,你说你有办法……我把霜儿托付给你可要的不是这个结果……”     箫声嘎然而止。     萧玉节皱了眉头,伸手提着酒坛子喝了一口酒,声音细细的俯身在杜潋衣耳朵边道:“快别说啦,别给萧潇听见。我骗她说,她娘是天上的仙女,在星星上做神仙,她爹爹用轻功飞上去找她娘,夫妻在天上和和美美的,每晚都从天上看她,等她轻功练好了就能上天找爹娘团圆。你可别告诉她实话,她爹娘都是我害死的。这丫头哭起来可难对付。”口吻一如白日和小童做儿戏,眼底神色温柔无邪,她这女人若不故作那些媚视烟行的把戏,反而显得更加绝□人。     杜潋衣也不知道听见没有,半天没回话斜了身子,躺在房顶竟有一丝鼾声。     萧玉节伸手戳了一下杜潋衣,没戳醒,起身飞下了房顶,把喝醉趴在桌子上的潇潇抱回杜潋衣房间,打了水帮她擦了脸,才合了衣服和她睡在床上。     却闻萧潇呓语道:“姑姑吩咐要行功,不能睡在床上……萧潇要日夜练功好去找爹娘……”     萧玉节笑笑,伸手摸小孩儿的脸道:“姑姑好不容易把那个道姑灌醉,我看过了,她们家太穷了,就这个床还舒服点。萧潇好好睡一晚,姑姑说不练了,你歇歇。”     萧潇也不知听见了没有喊了声姑姑,翻身把脸凑进萧玉节的颈窝处,小手抓住萧玉节的衣襟,长长的睫毛在白嫩的脸庞抖动了一下,便睡的沉了。     萧玉节搂着侄女正要入睡。     便听屋内有人声,似乎是杜潋衣也拉扯着自己徒弟在说话。     “若可去房里睡,外头着了风寒怎么办?回去睡去。”     “哦……”     杜潋衣躺在房顶小睡,被蚊子快撕吃了,咬醒了才晓得回房睡觉。抓着耳朵上的大包,关了门就要往床上躺。     刚躺下去,感觉不对,侧头一看就要惊呼。     萧玉节一手搂着萧潇,一手捂住了杜潋衣的嘴巴。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萧玉节做了个嘘的手势小声道:“别把她吵醒了。“     杜潋衣适才醉的七荤八素浑身发软,不得已动了神功逼出一部分酒气,这会儿醒了三分对于姑侄俩霸占自己的床十分不满道:“她留着也行,你赶紧回房梁上睡去。我床小挤不下。”     幽幽几缕月光,依稀能看出萧玉节嘴角的笑容,隔着怀里的侄女儿,这女人压低嗓音凑到杜潋衣耳朵边道:“挤不下就只好委屈道长上房梁啦。“     “这算什么道理?“杜潋衣不理解。     萧玉节在杜潋衣耳朵边吹了口风,言语之中又自怜又戏谑:“我中了血手印,可运不得功法,再运功睡在缎带上,明早萧潇就要看见我的尸首摔在你家堂里。”     “……”     “道长还请去房梁吧。”     杜潋衣眉头一皱眼睛闭上小声道:“我醉的厉害,先睡了。“     刚说完没一会儿,呼噜呼噜就是鼾声。     萧玉节指尖儿捏杜潋衣的鼻子轻笑道:“你再借故醉酒,本座不动真气杀你的法子也有三百六十多种,要不要试试?”     被人捏着鼻子,杜潋衣伸手拍开萧玉节讨厌的手。     萧玉节挨了一下,收回手搂着萧潇的头,发尖的下巴磕在侄女脑袋顶柔软的发丝上,眼睛盯着杜潋衣的侧脸,美眸一转笑了道:“和本座同塌你不是尴尬吧?”顿了顿轻吐兰息:“为救霜儿的师姐,那个九华玉剑何君瑶,你我二人反被阴横野追杀,我棋高一着带你换了男装躲在妓院,你可不曾以打鼾这种下流招数赶我下床。”     杜潋衣半声不吭,鼻息渐沉。     萧玉节像是大人看待孩子的玩闹,又好气又好笑、却又露出无可奈何轻声道:“是不是还气我害你被逐出师门和何君遥劳燕分飞?”顿了顿:“你想不想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杜潋衣眼皮子闭的紧。     萧玉节口吻如羽毛撩拨人的脸蛋轻柔道:“前年我带人在青城论道法会上大开杀戒,抓了你的九华玉剑,派了十几个大汉好好伺候了她一番,她清白被污不堪折辱,要与本座同归于尽,可她武艺实在太差,最后含恨拔剑自刎。本座念在她造化一场,割了她的头送回九华山啦。”     杜潋衣眉头动了两动,终是忍不住睁了眼青着脸:“行了,贫道去睡房梁,尊驾好生歇着吧。”     萧玉节松了口气似的点点头,笑的甜美。     杜潋衣翻身起床。     黑乎乎里,几丝月光,萧玉节有得逞的笑容,声音不大轻咬了一下樱唇道:“喂,我骗你的,她活的好的很,你的掌门师侄当年被我一招重伤逃回九华身体不济。这些年何君瑶代掌教行典四大剑派最鼎盛的九华派,江湖上威风着呢,魔道人对何女侠都闻风丧胆。”     “与我何干。”杜潋衣吐字。     “有些可惜罢了,你对她情根深种,她做了代掌教也没有对你从轻发落,来找你带你回去。”萧玉节笑。     “与你何干?”杜潋衣冷撩了最后一句话,抽袖子走人,门摔的哐当。     萧玉节只怕她把萧潇吵醒了,捂住了萧潇的耳朵,哄侄女儿睡觉。           12烧铺子 - 不在江边在湖边GL - 一月青芜     次日一觉起床,不觉已经日上三竿。     听闻院内有小儿声音吵闹,杜潋衣才翻身从房梁上下来,因动作大了还触了满头满脑袋的灰尘,呸了半天,一边思量着也该让李若可拿着扫把上房梁打扫干净,一边开门,外头阳光异样刺眼。     就见满院子小孩正在忙忙碌碌。     叫瘦子的正在砍着几节竹竿,不知做何用处。     小石头则和高个儿的拿着铁锹在自己前院刨土挖坑弄的灰尘乱扬。     最离谱,自己辛辛苦苦种出来的除了牵牛花外唯一成活的花儿,红刺玫,花架子上一朵朵红花忽然就跟被秋风吹散架了一般,秃了一半。     杜潋衣满院狼藉,好不心疼自己这点家业,瞧了一眼这形势,最后目光落在萧玉节那老狐狸处,因而拍着自己一脑袋的灰,走过去道:“尊驾搞什么幺蛾子,我好端端的院子被你叫小子刨的到处是土坑,花也都摘成了秃子剩个光杆儿给我,是何道理?”     阴凉处,萧玉节躺在竹椅上,旁边萧潇拿着把伞还给她遮着光。杜潋衣问话,萧玉节不曾开口,早有萧潇打着伞端正道:“家姑每日晨起晚睡皆需沐浴焚香,找不到上好的玫瑰花瓣,这株刺玫儿将就家姑沐浴用。”     杜潋衣因而瞪大眼睛。     萧玉节才望了杜潋衣一眼道:“不介意吧?”     杜潋衣脸色青了一层出言讥讽道:“尊驾这大清早躲在阴凉下打伞好大兴致!”     萧玉节慢慢悠悠道:“道长日前吩咐本座多晒太阳去寒症,本座知是好意,这不正在晒着太阳养伤么。”     “这也叫晒太阳?”杜潋衣似要发笑。     萧潇在一旁不容侵犯地瞪了一眼杜潋衣,口吻严肃:“家姑容姿冠绝江湖,若给太阳晒黑了肤色如何了得”     好一对姑侄情深。     杜潋衣看着萧玉节白如宣纸的皮肤,额头青筋隐隐而现。     萧玉节抱着茶杯瞧杜敛衣似要发作,才回头使唤打伞的萧潇道:“去,帮道长搬个凳子先坐着。”萧潇点头跑回屋里拿凳子。萧玉节又对着前头辣手摧花的李若可道:“小道友,本座看那花瓣也够了,你师父还没吃饭呢,你去拿些点心来。”     待萧潇搬了凳子来,杜潋衣甩袖子风呼呼的坐下,那头李若可端着一碟子雪白的糕点就过来了,高高兴兴道:“师父慢用。”     瞧那糯米面儿的糕点清香扑鼻,美味诱人,杜潋衣腹中正饿,好奇徒弟何时学会这等手法拿了一块细嚼了,果真入口香甜,脸色稍加缓和道:“若可从前怎么没告诉为师你还会做糕点?”     李若可摇摇头:“我不会。”     杜潋衣拿着糕点一丝惊奇:“那这是?”     李若可便伸手指着萧玉节。     杜潋衣呸呸就吐出了糯米糕。吃不得,吃不得,此魔头那双手挖人眼珠子,掏人心肝儿,吃她做的饭乃是又恶心又造孽。     萧潇见此反应道:“道长吃了沙子了吗?这是早上姑姑出钱,叫若可去村头茶棚边买的。”     杜潋衣赶紧拿了桌子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压压惊。     萧玉节在一边咯咯笑了道:“本座何等尊贵身份,亏你想得出,我为你下厨做饭。”     杜潋衣灌了口茶,擦了脑门的汗,虚惊一场懒得与这厮计较。因而又指着一院子大小不一的土坑道:“那这又是怎么回事?”     李若可先开口道:“涯主说你满院子残花野草,她看着忒闹心不如铲了干净。”     杜潋衣一口茶呛了。     李若可赶紧给师父拍背:“不过师父放心,小石头早上已经跟他爹说好了,让把他家那几株海棠,芍药,白兰挖些送来种上,钱涯主已经付过了。”     杜潋衣喘上一口气,指着那边毁了自己数年心血满院子牵牛花的萧玉节呸出唾沫星:“浓花艳草!俗不可耐!”     萧玉节逗得咯咯笑,因而对院子里其他的孩子道:“停了。歇会儿,过来吃点心了!吃完再去玩吧。”     几个小男孩纷纷丢了手里的活计,七手八脚过来拿东西吃。     “涯主,我砍的那些竹子够不够?我瞧着通了竹节,可以从后坡的小溪里引水用。”     “肯定不够,后坡清溪远着呢。”     “那我的坑挖的深吗?能做成水塘吗,涯主说塘子里要种莲花,门口要种两株海棠。”     萧玉节看着小孩笑道:“承蒙诸位小友助力,依本座之见,此处修葺任务艰巨,诸位多玩几天不迟。”     多玩几天的意思,便是多吃几天点心,小男孩们都表示赞同。     杜潋衣瞧着她被糟蹋的院子实在落不下脚,干脆找了个斗笠一带,拿了昨日编好的竹筐去隔壁村交差,赶紧走人眼不见为净。     岂知刚行出没多远,就听见身后一声莺燕喊着,道长慢走。     回头便见绿油油的阡陌上,一抹雪白窈窕的身影也顶着竹斗笠,却在斗笠外垂下一层白纱遮掩了面容,款款而来。远远瞧着便好似诗中所述,凌波微步,罗袜生尘。     “喊我干嘛?”杜潋衣冷冷淡淡。     萧玉节缓缓而来走的近了才笑一笑,透着薄纱道:“听小孩说隔壁村离镇子不远,我想劳驾道长带我走一趟。我姑侄俩还要在这儿住上一段,衣裳换洗诸般都还没制备。”     “远着呢,今个都快正午了,时候不够。”杜潋衣背着两个蔑筐回话。     萧玉节闻言伸手撩开面纱,一双波光如水的美目从斗笠下探出恳求的神色对上杜潋衣的眼睛。     僵持片刻,杜潋衣扭头不去看她,直往前头走道:“走快点,否则走到天黑镇上店家都关门了。”言罢,脚下动起功夫,九华轻功摘星凌云步,宽袍大袖步履迈开,一身仙风道骨好似摄云。     如此行功本欲叫她知难而退,身旁一抹白雪始终并肩而行并不落后。     二人你追我逐一盏茶十分,已从无甚人烟的后坡翩然而至农户颇多的前村。杜潋衣才放缓了步子慢慢而行。     萧玉节垂纱遮面开了口道:“数年不见,道长的摘星凌云步不退反进,瞧着武功并没荒废倒是精深不少。”     杜潋衣哼了一声不答话,知她遮了容颜怕是叫道上人看了引了麻烦,这女人却不知,就算遮着脸,她一身娉婷反而更引人遐思。带着个萧玉节,才走进村子口不久,两旁的不少庄稼汉子都停了活计,驻足张望。杜潋衣一身不自在,再行数步,见前方有熟识的农户赶着牛车,因而喊了农户的姓名攀谈几句,卸了箩筐上了车。     “上来吧。”杜潋衣坐上板儿车对着萧玉节喊了一声。     小道旁,黄牛摇着尾巴,老农垂着鞭子,架子车两轮子都是泥。     杜潋衣皱了眉头道:“有洁癖也忍着,赶紧上来,别耽误贫道送竹筐的时辰,还赶着带你去镇子。”     萧玉节迈了步子似有天大的为难。     老牛回头哞的一叫,便似催促。     杜潋衣无奈伸了手道:“上来。”     萧玉节身形婀娜,夏风一吹依稀见得斗笠垂纱里下颔尖尖,脖颈细直,叫人浮想联翩。因杜潋衣伸手来拉,萧玉节也无回话,到底抬了藕臂递了玉手,被她拉了一把坐在了不那么稳当的木板上。     杜潋衣抓着萧玉节的手,好似抓的是一块柔软的冰,冻的怕人,松了手道:“你再不上来,逞强运功跟我再斗个十几里地,贫道刚好带你去镇子上买棺材省事。”     老农赶着车在前头,路面不平车子晃悠,那车上还堆着不少木柴,萧玉节因而背靠着木柴垂纱下的眼睛看着杜潋衣道:“你不生气了?”     道旁几株杨柳上的知了叫的拼命,日头又是正晒的时候,杜潋衣因天热一脑袋的汗珠子,眯着眼睛看旁边的人道:“大热天,哪儿那么多的功夫跟你怄气,手凉的像死人怕你也没几日了。”     萧玉节瞧她那个满头大汗的脸,忽而捂嘴嗤笑起来道:“你是羡慕吗?大热天我中了寒毒原是件好事情。”摇头晃脑道:“正是消暑良方。”     杜潋衣扭头不搭理,好一会儿,忽而一股幽香入鼻,低头却见萧玉节掌中托着一块折叠的整齐豆腐块一般雪白的帕子凑在自己跟前。     便闻她好听的声音道:“道长拿去用吧。”     杜潋衣不接,萧玉节笑一声翻手握住帕子便要抚上杜潋衣的脸,杜潋衣因而伸手抽走帕子自己抹了一把汗道:“多谢。”擦了汗,左右无话,斜了一眼身旁的人,解下腰间的葫芦递给萧玉节道:“喝一口吧,酒劲儿上来,你能暖和点好受点。”     萧玉节并不推辞,拿了葫芦掀开垂纱仰头喝了一口,眉头一皱放下葫芦伸手推了一把杜潋衣嗔怪道:“你个骗子!明明是水。”     杜潋衣被她推搡了一把,板车晃悠,杜潋衣再瞧她薄怒的脸色得逞似的笑了。     萧玉节作势要扔掉那个葫芦,杜潋衣赶紧缓和了脸色道:“还给我。”     萧玉节冷哼一声才把葫芦丢过去,因而道:“她送你的葫芦你就宝贝的紧,我送你的琴你便拿去换了酒。早知你这人如此狼心狗肺,当年便该一剑刺死你。”     杜潋衣眯着眼喝了口水解渴,对着身边的人道:“那不是葫芦不值钱,你那琴值钱的很,若不是你那琴换了几十两银子,我安不下这个家。”     “你还有脸说!”萧玉节瞪了眼睛。     杜潋衣笑一笑不说了。     萧玉节垂着面纱,太阳下瞧着野道的蒿草好一会道:“我以为你这些年指不定钻哪座深山里住道观念经打坐去了。”     杜潋衣闻言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直讨厌打坐念经,好容易从道观里跑出来,怎么会还往道观里钻。”顿了顿吸口风里的泥土味儿:“这儿不也挺好的。”     萧玉节道:“穷山恶水。”     杜潋衣看着她薄纱后隐约的笑脸道:“你若不习惯这穷乡僻壤,赶紧回你的玄月涯。”     萧玉节哼了一声道:“昨夜喝了我的酒说肯想法子,我以一统魔道之后五年内不进犯八大派做交换,才在这里再落几天脚陪你解闷,你要是骗我,想不出个法子帮我解了血印,这十里八乡我一个活口都不留给你。”     杜潋衣一把捂住萧玉节的嘴道:“别吓着赶车的师父。”     萧玉节拍开她的手,杜潋衣才斜了她一眼:“总得给一点时间,让人想想怎么解你身上的血手印又能留着你那一身要命的功夫。”     “多久?”萧玉节不耐烦。     杜潋衣思量了道:“三五年吧。”     萧玉节冷眼做了个抹脖子的姿势。     杜潋衣向她翻了白眼。     萧玉节垂着面纱噗嗤笑出来,又推搡了一把杜潋衣,靠在身后的柴堆上透过垂纱朦朦胧胧看着天际飘来荡去的云彩,晴空万里云悠,绿塘新柳温柔,因而卧在板车上再不嫌隔了腰身,水一样的眸子隔着白纱瞧着杜潋衣幽幽叹了口气,复尔道:“若不是要事等身。这儿静悄悄的无甚俗事,本座结庐等个三五年再重出江湖也无大碍。”     杜潋衣侧眸看着身旁的女子只是笑笑。     “笑什么呢?”萧玉节不满。     杜潋衣因日头晒,又喝了口水,咕咚咽下去道:“你穿了我这出家人的白布袍子,面上重纱一垂,掩了姿态。”     “怎么?”     “乍一看倒叫人想起峨眉派那个和你一样做作的师太云鸢。”言罢杜潋衣笑出了声。     “你敢说我像那个恶心的尼姑!”萧玉节柳眉倒竖都要破口大骂了。     杜潋衣笑道:“那也不错,贫道和师太比邻而居,早起一起打坐念经,晚上各自给尊神进一柱香歇息,没事儿论法三日应是人生乐事。”     萧玉节听在耳朵里,伸脚就想踹杜潋衣下车,眼珠子转了一转呸了她一声道:“你想的美!本座还赶着伤愈一统江湖呢!”     杜潋衣笑笑不再理她坐在车上闭目养神。     待车摇着去了邻村已经过了午时,邻村颇大也远比杜潋衣所居村落繁华富足,杜潋衣送了竹筐,回来又在道旁顾了辆马车,这才带着萧玉节往前头不远的镇子上去。     邻村离镇子倒是不远,马车也远比牛车快得多,再行半个时辰就到了头。下了车就是阳河镇。镇子不大,一条街到头,只是十里八乡就这一个镇那条长街也算繁华,勾栏酒肆,茶坊青楼一应俱全,很有些小邑犹藏万家室的太平气象。     杜潋衣带着萧玉节下了马车,询问萧玉节需要些什么,萧玉节垂纱款步却开口道:“采买东西先不妨,你跟我说说,你把本座那把冷月清辉琴当给那家不长眼的了?”顿了顿道:“本座一把火烧了他铺子杀他全家!”     “……”           13人头名帖 - 不在江边在湖边GL - 一月青芜     杜潋衣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     一件事儿要是被萧玉节惦记上了,拐上十七八个弯儿,萧玉节总是能把事情绕回去。     萧玉节说的残忍,偏生形容姿态好似个大家闺秀及有教养并无一点匪气,旁人听见了只怕当这女人是开玩笑。唯叫杜潋衣好生为难道:“你若要待在这儿,就不准惹事。”     萧玉节冷一笑道:“冷月清辉是兄长为我贺寿以三招剑法,跟琴魔凤希音那老头换来的传世之宝,何忍叫那些俗物拿去糟蹋。”     杜潋衣皱了眉头,眼瞧前头酒楼道:“贫道赶路饿了,先吃饭。吃完了我想想,时间太久我忘记给谁了。”     萧玉节冷哼不动弹,杜潋衣扯了一把她衣袖勉强把她拉进一个酒家,捡了二楼一个清净地方坐了,要了一壶花雕,几个素菜一叠牛肉。萧玉节撩起斗笠上的素纱露出脸来道:“你赶紧想。”     杜潋衣剥着花生米吃的自在,看了一眼萧玉节道:“你太久没有杀人放火手痒是不是?”     萧玉节一杯花雕下肚子,胃里暖和点了,看着杜潋衣笑道:“你要是不说,我待会从这楼上跳下长街,逮谁杀谁,杀完为止!”说完了冷了脸左手弯曲成爪,眯着眼睛像猫儿似的在虚空抓了两抓。     丢一个花生砸在萧玉节的额头上,杜潋衣瞪眼道:“摔不死你!”     萧玉节冷不防被打了个正着哎呦一声,跟着伸手要抄起一整叠花生米劈头盖脸往杜潋衣身上扣,杜潋衣凌虚一指点在萧玉节挨近盘子的手腕上,萧玉节瞬时侧手抓住杜潋衣递来的手腕,尖尖的指甲就扣进杜潋衣的肉里。     两手相交。     杜潋衣一脸冷淡,嘴角抽抽,这厮幽冥役鬼手倒罢了,主要那一排指甲不是盖得。     萧玉节一笑,指甲又往里头陷了几分,眼瞧已经抓的见了红。萧玉节另一只手拿了酒壶给杜潋衣倒酒,慢条斯理道:“何必非要伤了和气,你快说,你把本座的琴当给了哪一家?”     “在……”杜潋衣拧着眉头吸气儿。     正僵持,便闻哐当一声!楼上的屏风碎了个四分五裂,一个人影跌在杜潋衣这桌子边上。     一个绿袍劲装的秃头大汉,从台阶处走上来,目中精光一扫,手中长刀一指怒视着被自己摔的吐血的汉子道:“本尊来取你项上人头!”     萧玉节鬼手瞬时松开拢回衣袖之中,一股风来,面纱垂下。     杜潋衣也缩回了自己被掐的流了血的手,挺直了脊背。     那地上的男子口吐鲜血,一边退一边缩还要往杜潋衣这一桌子靠因而道:“鬼剃头!你休想!”     那唤作鬼剃头的大汉哈哈大笑道:“本尊剃头刀法横扫千军,你还敢和我争地盘,孙先圣,劝你不如加入本尊剃头帮!我饶你不死!”     杜潋衣一口气松了呼出来。     萧玉节侧了头望着外头看风景。     那地上的瘦脸男子却撑着起身狞一笑道:“鬼剃头,这浙河府一代算你厉害!但你可知本门主收到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那大汉大声一喝。     叫孙先圣的一擦嘴角的血也笑道:“本门主收到消息,不日江湖上魔道众恶便要举行一个大会,大会上众人要推举魔道之主。你想想,若谁要做了这魔道之主,必然有机会统领众恶藐视群伦一统江湖!到时候拔少林,灭武当,扫峨眉,挑九华,不值一提!”     “有这等事?”那绿衣汉子把刀杵在地上塔一样立在堂中,垂眼询问。     孙先圣嘿嘿两声道:“不错。今日我惜败与你,要去一夺魔道之主的夙愿怕是不能,不过,我见尊驾如此身手,不如……”     “如何?”     “不如你我联手,闯一趟那大会,闹他个天翻地覆!你我也好生威风威风!”     “这……”     “还有什么这,那的。我收到消息,要入那大会需砍下一名八派弟子的人头做名帖!你有所不知,我昨晚后半夜八里川渡口捉了几名要紧的人,现在还捆在渡口的船上……”说道后来此君声音压低。     “点苍弟子?”鬼剃头叫出声来,面上一丝惊讶犹豫。     “八大派里苍人少式微,偏生还爱什么行侠仗义,俱拷问他们一行六人,在追寻百威山庄犯下十五条人命的打伞恶僧法无天,恰好路过咱们地界,我派人趁夜里凿穿了他们的船,龙王吞鱼网一撒,那不是瓮中捉鳖!若鬼兄肯放了老弟这次抢你地盘,我们派人打探打探那大会开在何处,提着点苍弟子的头前去会会同道,咱们一显身手,也好威风威风!”孙先圣堆着笑容说道自得处声音止不住又高了一层。     鬼剃头一摸光头,哈哈大笑,复尔上前拉了一把孙先圣道:“你我数载兄弟何必客气,咱哥俩得好生商议商议!”     孙先圣直了腰杆哈哈大笑,对着缩在一处的酒保道:“来人!上酒!今日本门主要一醉方休!”     ……     隔壁那头,两个汉子稀里哗啦灌着酒。     杜潋衣对着萧玉节那张面纱罩着的脸,因而道:“何时魔道衰微,尊驾也沦落至此,要如此不顾身份提什么人头名帖,去和此二君一比高下争夺魔道之主?”     面纱后,萧玉节气定神闲道:“江湖说书,道长也信?”     杜潋衣手腕被抓的破皮见红,一丝微疼,拿着筷子对萧玉节淡淡冷笑道:“瞧那二君积极恐怕是真,贫道是怕尊驾委屈自个儿,重伤未愈还得和此二君一样忙着去寻一人头,以尊驾如今贵为魔道四君的身份提一普通弟子人头恐遭耻笑,若是八派掌门又难免力不从心,委屈提一二代弟子,只怕尊驾爱惜颜面又不好意思前往,遂失了机会无法一统魔道,这可如何是好?”     萧玉节抬了眉头忽然笑出了声道:“若真如此,本座有何担忧。”     杜潋衣带着笑容缓缓放了酒杯。     萧玉节才一笑道:“且正好提了九华三老,元牝仙老的人头前去,想来虽有**份也不算太过。”     杜潋衣瞪了她一眼不予理睬,再吃两口菜丢了些散碎银子在桌上,对着萧玉节道:“赶紧走。”     萧玉节反而坐稳了开口便是:“救人自己去,我再歇会儿,逛街我去。”     杜潋衣带了斗笠再催促一声:“走。”     萧玉节不给劲。     杜潋衣才叹出口气道:“走吧,逛街呢。”     萧玉节闻言跟在后头,面纱后露了笑脸道:“你掏钱吗?”     杜潋衣不答话,一直上了街,走的离酒楼远了,才侧头对着萧玉节笑道:“除非你再给我一把琴,我当了有钱了,就给你添置。”     “无耻!”萧玉节伸手就拉住杜潋衣被抓伤的胳膊腕子,疼的杜潋衣哎呦一声,萧玉节才皱着眉头道:“说,你把我的琴当去哪家了,我跟你没完!”     “你放开,放开我就跟你说。”     “不行。你说我就放开!”     长街上,杜潋衣实在不好跟这女人拉拉扯扯,一挥袖子出其不意要点她穴道,谁知那萧玉节双肩不动,身子已经凭空退出三尺,左袖微抬便是一阵劲风扫出打她面庞,杜潋衣平地翻身猛的离地跃上从身边疾驰而过的一辆马车,稳稳立在马车上开口一笑道:“两个时辰后长街口照面。”     话音刚落,便见萧玉节原地站立处只余一抹飘忽的白影,杜潋衣一惊待要动身,忽闻一声嘶鸣,马匹陡然抬高了前蹄,整辆马车往后倾斜,车夫大喊大叫已经跌在一个水果摊子前。     马车失控横冲直撞,长街上顿时行人四窜,鸡飞狗跳,萧玉节一袭白衣已经立在马车前头,却回头对着杜潋衣嘴角勾着一丝笑道:“道长再不下来赶车,还没赶去什么川口救人,这马车就要先撞死几个人。”     杜敛侧身跃下车顶,一手抓了缰绳用力勒住马,高喊一声驾!枣红色的马匹迈开四蹄往镇外飞奔而去。     待马匹奔出数里之外,杜潋衣才摘了头上的斗笠,放慢了马车速度虚惊一场吐了口气。     萧玉节坐在旁边,面纱之下隐隐一个笑容道:“本座神功大成后已经练出的本门玄天令的最高身法,身外法身无中生有。”马车头端坐吹着小风,飘忽着仙气十足的面纱笑容越发傲道:“当世若论身法之快,别说是你的摘星凌云不值一提,琉焰宫神子南迦,断孽谷谷主雨断情,鬼蜮魔窟中行烈一起上也不见得动的了本座一丝……”头发俩字还没说出来,喉咙一腥,嘴角血丝就渗出来。     杜潋衣在旁边一脸不耐烦一指头戳在她心窝,戳的萧玉节顿时哼都哼不出来,身子一斜整个人就要从马车上掉下去,全身骨骼只咔咔作响,手背上青筋浮凸名副其实幽冥鬼手。     杜潋衣松开缰绳一把拉着快掉下去的萧玉节在怀,掀开她斗笠面纱,露出她白的跟鬼似的脸,捏着她下颚,从怀里掏出一颗丹药喂她服下,一手搂好她,一手掌心贴在她心口运起真力帮她压制异种真气。     拉车的马儿呱嗒呱嗒的就那么自己往前跑的欢实。     待萧玉节弱弱睁开了眼睛,隐约看见明晃晃的太阳,白粼粼的波光,陌上蒿草一人多高遮天蔽日,二人已经在一个不知名的野渡边。     杜潋衣见她醒了,板着面孔冷的不能再冷,瞪了萧玉节一眼,学着萧玉节那个不可一世的口吻道:“本座已经练成了当世第一的身法,什么身外法身无中生有~”     一边说一边呸了萧玉节一脸唾沫星子。     萧玉节噗嗤一声笑了,笑的咯咯的,本来白的死一样的脸红晕都笑出来了。     杜潋衣伸手把她丢在旁边的野草地上:“小心运功吐血吐死你。”     萧玉节一身白衣躺在草地里,笑了半天,笑的差点岔气儿,主要是杜潋衣那个死假正经学自己说话学的好恶心。笑到最后,怕再笑下去牵动了胸口真气把命给笑没了,勉强吸口气忍住笑……     “笑什么笑,你功夫吹的那么神,马上天下第一,能被人打成这样?”杜潋衣盘腿坐在一边盯着在那边笑死笑活的萧玉节。     萧玉节仰面躺着看天,芦苇随风飘的漂亮,身下野草柔软的像是情人的头发,她似乎是做了好梦睡醒才起来,嘴角挂着笑容,听见杜潋衣问话,眼神稍微正经声音中气不足道:“那是有人蓄意暗害本座……本座路过孤峰林的时候……”     “停,贫道退出江湖已久,你那些勾心斗角泼狗血的俗事儿不需要讲。”杜潋衣一派清高,懒得去听,吐字道:“我与尊驾不过一场交易,我只负责为你想法子疗伤,你伤好了就赶紧走!”     萧玉节笑一笑望着她道:“如果我说的事儿和你有关呢?”     杜潋衣回头往着外头那片水泊不答话。     萧玉节缓缓开口道:“本座路过孤峰林要去和下属汇合,夜里听见有人在弹琴。那晚月亮又圆又大,他弹的好听,我就立在一边听。听的入迷,想去看看,结果走过去,那地上只余了一把琴,我去看琴……”     “说书的十年前都说烂的段子。”杜潋衣冷哼一声。     “天黑没注意琴下放了个铁匣子,脚后跟中了两枚梨花暴雨针。”萧玉节皱眉头不满。     “天下第一暗器名曰暴雨梨花。”杜潋衣严肃纠正。     萧玉节眼神儿就是那个针:“我要说的是琴。”     “什么琴?”     “冷月清辉。”     杜潋衣抽了抽嘴角。     “我就知道是你!杜潋衣,你好狠毒的心肠,想出这个辄儿和人合谋暗算我。怪不得你不肯说出冷月的下落,冷月要是在你手里,你就落实了罪名!”     杜潋衣一指头戳在萧玉节的哑穴,表示自己绝不上当道:“别胡编乱造,想骗我说出琴的下落,我才不上当,你在天门山害死了霜儿,杀了我九华那么多弟子,这辈子谁要跟你琴箫合奏,想都别想。”     萧玉节眯眼睛闭嘴。           14女侠乃是峨眉派 - 不在江边在湖边GL - 一月青芜     太阳开始倾斜,日暮时候的光金子似的洒在水面。     杜潋衣轻手轻脚,矮了身子扒开前头的芦苇草,张望对面水道上行来的一条黑漆漆的船。     船头打了旗子,写了水王门三字。     杜潋衣才扭头对着地上躺着的萧玉节道:“你的事儿等会儿再说,我先上船打探打探。”     萧玉节被点了哑穴说不出话,眼神凶巴巴的盯着杜潋衣一脸不乐。     杜潋衣正色道:“尊驾有伤行动不便且等在这儿,贫道去去就来。”     萧玉节斜眼不去看她,好一会儿也没听见杜潋衣动身,耳朵边痒痒却是杜潋衣盯了自己半天才凑过来道:“行了,算我欠你,没时间和你逛街买东西了。你要不嫌弃我那儿还有两身衣服是白的,你先凑合穿着。过两天我再陪你来一次镇子选了料子,回去了我叫村里的周大娘帮你裁一身新的,她针角特别好,真的。”     说完了杜潋衣转身欲走。     萧玉节虽然不能说话,手脚能动,伸手抓住杜潋衣的衣角不让她走,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杜潋衣。     兴许是眼花,杜潋衣不知怎么想起来当时萧玉节带着萧潇要走,萧潇回头看自己那小徒弟的眼神,有千言万语憋着在心坎想要说的意思。     对望半天,杜潋衣临到头又凑到萧玉节旁边,解开她的穴道:“遇到有人要害你,你喊我。我听得见。”     萧玉节闻言皱了皱眉头,扯着杜潋衣的衣角手劲儿有点大,刺啦一声直接把一块布给扯下来了。     杜潋衣历时瞪眼睛看着她。     萧玉节也瞪了她一眼,伸手把烂布往杜潋衣脸上呼,开口吐出那句憋在心坎的话。     “有点江湖经验行吗?能先把脸蒙了吗?你想点苍那几个小子明天就满江湖传诵九华太师叔重出江湖,名门正派有救了,八大派掌门亲自敲锣打鼓舞狮子,到你门口送个武林大救星金匾吗?”     ……     八里川叫不出名字的野渡口,芦苇草在夏季的风里飘来荡去,水蚊子水蜘蛛在水岸边蹦跶的欢实,粼粼的波光闪的好像那片水泊里头龙王在水底建有座水晶宫,几个白鹭噗噜噜的飞在远处的水面上。     距离上一次行侠仗义,其实也没有过多少日子。杜潋衣为帮村里刘家叔去跟镇子上的酒店掌柜讨回三只野鸭子的钱,连着三天夜里去把掌柜厨房里的鸡鸭都丢去了本地一个黄大仙的庙。留了书信,酒店地基犯了黄大仙的八字,需掌柜留下买地基的钱,也没多少。就三只野鸭子的价。     没有惊心动魄的打打杀杀,结果也颇为皆大欢喜。镇上酒店因为人猎奇的心,生意更火了,黄大仙的庙因为显灵了,香旺了,刘家叔的野鸭子后来再不卖给酒店,反倒在黄大仙的庙门口开了张,常常被抢了一空做了祭品去拜仙儿了。     所以今次杜潋衣出手实在也算不得重出江湖,她住的南田坡这个地方,本来就有江有湖。     若说非要有个区别,那也不过是从前行走江湖的时候,杜潋衣是不必蒙脸的。她可以光明正大的露脸,大大方方的报上自己的门派,师承,姓名,碰见其他几个门派英俊的男少侠如有必要也可以报报年方几何,虽然通常换来的不是男少侠一脸娇羞的对何霜儿说的那句,姑娘留步!而是英俊少侠冷着脸尊敬的喊一声,仙老慢走。     一辈子没遇见桃花,亏就亏在那个要老命的辈分上。     总而言之,江湖上做名门正派不必遮掩已经是最大的自在。走哪儿都蒙脸的事儿,一般是萧玉节她们这些邪魔外道干的。     现在杜潋衣蒙着脸多少生出些不习惯,主要是天热,蒙着脸吸口气儿都难铁定捂出痱子。     杜潋衣带上自己的斗笠,萧玉节在她身后给她把烂布扎结实了,把脸蒙上半截,又觉得不够,索性抓了把草七七八八都插在杜潋衣的斗笠上,打扮完杜潋衣,萧玉节随手又把自己带面纱的斗笠扛上。     “你不许去。”杜潋衣斜了她一眼。     “我不出手,就旁边看着。”萧玉节开了口。     “你就留在这儿。”杜潋衣严词拒绝。     “留哪儿也不留这儿,我手上都被蚊子叮俩包了,瞧你选的这破地方。”萧玉节左手一抬,俩红点。     杜潋衣待再要说话,那边船上喽啰已经喊了号子,怕是今天跟过往渔民的保护费收够了,要回水寨了。     杜潋衣也顾不得许多,从斗笠上撇下一根萧玉节插自己脑袋上的芦苇,手指一弹,嗖的一声,芦杆儿宛如御风贴着水面划开一溜波纹,利箭一般往前疾驰而去。     杜潋衣一个起落,芦杆儿向下一沉,人已飘乎乎上了那艘两帆的大船,萧玉节轻裙一动,点着波浪悄无声息紧随其后。     两个喽啰正在船尾巡逻,腰上一麻就此一动不动。     杜潋衣藏在船尾往前头观望。喽啰正忙着转舵,水手也在奋力的划桨。一个小头目样儿的提着酒壶喝着酒在船头的甲板上指挥。     萧玉节神出鬼没在旁边幽幽叹口气道:“瞧你这点出息,就你探头探脑的样儿天黑都救不出人。”     杜潋衣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女人道:“你打住,我还不知道你了。当年雷公寺里我去救被毒手医仙抓走的百姓,你跟在后头稀里哗啦就杀进去,我人都还没救出来,你一掌拍死了那个毒老怪,一把火把雷公寺给点了,差点把我和乡亲们呛死。”     萧玉节一脸不屑,冷哼道:“本座是看在毒手医仙还几分出手的价值,才一把火烧了他的老窝。”     杜潋衣懒得和她争口舌。要是能杀人,能露脸,还用遭这个罪?主要是水王门的喽啰大部分她都脸熟,喽啰们除了收点保护费,镇上白吃白喝、打个架、闹个事儿,危害不算太大,她不好意思赶尽杀绝,活口该留还得留上,都是邻里乡亲的。     杜潋衣挽起袖子思量着如何手起刀落,麻利的点上全船人的穴道,慢慢进仓去搜。     算清人数,道长足下轻一点,一个纵身已经窜在半空。     “什么人!报上名来!!”     杜潋衣一惊吓,半空转了个身,扑腾又窜回船舱后头,一压帽檐儿遮住脸急了道:“不好,暴露了。船头那大胡子认识我是编篾的,他媳妇在我手里买过洗菜筐子……”杜潋衣吸口气,不情愿的看着萧玉节道:“要杀人灭口吗?”     萧玉节斜了她一眼,甩开袖子大大方方往外走。     杜潋衣赶紧伸手扯着她:“等会儿,你先别灭口,打晕就行。”     萧玉节一巴掌胡在她拉自己的手上,拍开她的脏手道:“本座何等身份,和这些人动手,亏你想得出来。”顿了顿望了望对面的水波道:“穷紧张什么呢?谁看见你是那根儿葱?人家问的是对面的船。”     便见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一艘兰木船气派威武正扬帆驶来。     远远瞧着,船头甲板上,立着一排男子,各个长身直立神情肃穆,头束蓝色发带,身着玄色衣衫,背负龙泉长剑不似凡俗。     杜潋衣伸着脖子看清了的同时,三伏天,浑身打了个哆嗦。     水泊上,一把清亮的男音开口在对面喊了起来。     “九华剑派代掌教何真人率门下弟子行舟至此,打伞恶僧法无天且速速前来受死!”     一声喊完了,水王门船头那个大胡子挠挠脑袋,扯着粗嗓子回了一句:“呸!什么九华派,什么法无天!爷爷不认识!识相的给爷爷滚远点,水路上别挡道!不然爷爷丢你们下水喂王八!”     船上喽啰闻言皆是趴在船舷边看热闹,哈哈哈大笑,污言秽语就喷出了口,丝毫不把那头一群道人放在眼里。     众人在船上一起哄笑,忽闻不远处的水面传来个霹雳一样的声音道:“跑了个点苍!九华小儿又来送死!来得好,来得好!”     一声散开,三十里水泊似乎要翻几翻,浪花平地涌出,震得水王门的大船也颠簸的晃了几晃。船头几个水手哎呦哎呦的抱住了船杆子,抓紧了缆绳,才敢极目去看,便见水王门的大船,九华派的船中间,水波荡漾,不知何时飘来一叶竹筏。     一个瘦高的和尚裹着一身黄布袈裟,左手握着一串纯铜的佛珠,背着把长长的戒刀,面目甚是狂傲凶煞。便是那江湖上鼎鼎大名的恶僧。     法无天立于竹筏之上,面对九华众人毫无惧色,笑了几声后目光如电一扫对面的船道:“小道士是谁先来送死?是一个一个死,还是一群一起上?”顿了顿又笑声道:“不如还是那什么九华玉剑何君瑶出来,洒家送你归西!”     “大胆!”     一名道人怒目出声,内力一震,背后明晃晃长剑嗖一声出鞘,一剑在手已经踏浪而去跃上竹筏:“贫道九华封君海,先了结了你!”剑上寒光一闪,人已经在法无天的身侧。     便闻铛的一声,那和尚用佛珠挡开封君海一剑,咧嘴哈哈一笑道:“急着投胎,洒家这就度你归西!” 言罢凝神闭目,陡地大喝一声,竹筏近处陡然暴起几柱一人多高的水浪,四下飞溅,周围波浪程受不住力道,翻涌的宛如沸水,猛的见那和尚挥刀狂扫,竹筏之上霎时重重刀影,银光粼粼宛如雪崩之势,铺天盖地泼洒而出。     一时间,水面上刀剑相交的镔铁之音不绝,起初趴在船舷上的水王门众人还能看出几招几势,十招过后,便只见两人身影,和各自手中一道白光在二人周身好似活物翩然上下,激飞出大白天也能清晰可见的淋淋火星。     众人几时见过这等阵仗,那大胡子头目也吓的丢掉了手中酒壶,趴在船舷边瞠目结舌的看着那和尚和道人在方尺竹筏上斗的好似仙人做法。     船上人都看傻了眼,便再无人主意船尾两个人。     萧玉节嘴角一丝笑容,稍稍斜了点身子凑在杜潋衣跟前意味深长道:“一早就收到风了吧?”     杜潋衣瞧着水王门得人都趴在船边看打架,思量着是时候下舱去搜搜人了。听见萧玉节问,才看了她一眼,懒得回话,迈步子就往船舱里头钻。     萧玉节不疾不徐步履细碎跟在后头,好似登台唱戏的花旦,掐着兰花指,拉着银铃般的嗓音道:“哎呦,你盼星星盼月亮,等啊等,等的黄花菜都凉了几千回了。好容易,家门口叫你碰见了,干嘛还躲啊?”     杜潋衣不理会,狭小的船舱里一脚踹开一个门,空房子,摔了门又往前去找。     萧玉节呵呵几声,反似安慰道:“何必?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便是见见能怎地?若她念在旧日情分,主动投怀送抱邀你回九华,那不是天大喜事?从此你二人九华山上双宿双飞,风流快活,江湖上继琉焰宫祭祀柳轻裳和峨眉那小尼姑,你二人便又是一段缠绵感人磨镜之癖的佳话!”     杜潋衣一连开了三道门都是空的。     开到第四扇门,倒是冲出来一个喽啰,刚喊了声什么人,杜潋衣一指头下去就戳了个半死,伸手提起那喽啰道:“点苍弟子在什么地方?”     那喽啰那里还敢反抗,指着最后面的一道门道:“在……在里面。”     杜潋衣直接打晕了了事,身形一换一脚踹飞了那扇门板。     便见五六个少年男子被铁索捆绑在一起,个个浑身湿漉漉脸色苍白,显是没少被这群水霸王折磨。     杜潋衣从看守身上搜出钥匙,放了几个少年道:“撑着点,趁现在没人赶紧走。”     见人来救,被来垂头丧气的少年顿时来了精神。     “在下点苍弟子华松,多谢阁下搭救,救命之恩他日自当涌泉相报!还望义士留下师承姓名。”一名弟子的掩不住欣喜。     “适才听见外头似乎是何真人法驾,尊驾必然也是九华的真人吧!”另一个弟子很是聪明。     “何真人既然到此,不如我们一起杀出去!叫这些水合子再作恶!”     “不知侠士是九华哪一位真人?留下姓名道号,改日我们让师父带着上门去谢。”     六个少年一时锁链解脱,又听闻何真人在外头,都有如神助浑然不怕了,目光灼灼热切的看着杜潋衣。     杜潋衣带着斗笠蒙着脸,大大吸了口气。     她那个拗口老气的名号,憋在心坎,憋的脸都红了,只恨名号太难听,吐了个字:“走!”     偏生点苍六子规矩特别多,又跪拜又谢恩,非要杜潋衣留下个名号来才肯出舱。     一片大侠真人纠缠不清的切口里。     忽而一个嗓音轻轻咳了一声,门外转出个一身雪白重纱遮面的女子身影来。     六子正奇,便听那女子檀口轻启。     “贫尼法号云鸢,和师妹云游此地,举手之劳何须挂齿,诸位少侠既然得救还是快快出舱吧。”     女子声音娇媚可人,挡也挡不住的婉转,磁酥酥动人心魄,少年人顿时各个无来由面红耳赤,有年岁稍微大点的男弟子还算有点出息,咕咚咽了口唾沫睁大眼睛,指着杜潋衣和那白衣女子恍然大悟叫出声:“明白了!女、女侠乃是峨眉派!!”     杜潋衣倒抽一口凉气。           15打起来了 - 不在江边在湖边GL - 一月青芜     江湖八派之中,少林武当泰山北斗自不消说,华山、嵩山、青城、九华四大剑门自有威风,崆峒、点苍西南称霸,峨眉派则坐拥蜀中举足轻重。峨眉山素来以秀名扬天下,峨眉派众多出家或者未出家的弟子在八派众多男弟子心目中,也是以秀著称。是以江湖上,少侠如是和峨眉派同行,有危险也是先上,绝对不会让峨眉女侠们先冲。     待被点苍的小子们认出了身份,萧玉节不慌不忙做出观音说法的手式,提了气息千娇百媚道了声,“阿~弥陀佛~。”     杜潋衣浑身鸡皮疙瘩,哪儿也找不出这妖精尼姑。     虽则重纱遮面,浑身素白,那一句叫人神魂颠倒的佛号已经够小子们热血沸腾,便见那个华松神情严肃道:“女侠莫要担心!我们点苍追逐法无天已久,这就出去将他生擒!”     小子们瞬间都从阶下囚变成解救天下苍生为己任的少年侠客。     当即华松打头二话不说就冲出了船舱!     上得甲板,水王门的喽啰们还趴在船舷边看人打架,那头那和尚和道人已经斗的天花乱坠,刀剑相撞发出的劲气在水面上掀起一道又一道的波澜。待那和尚回身一刀直披在封君海的面门上时,道人横剑去挡,和尚退开而去,道人再要攻去,谁知轰隆一声。     二人脚下竹筏子四分五裂,确是那和尚使诈用上千斤坠的功夫,踩散了竹筏。     道人不得已跃上半空,冷不防一刀砍来!     这一刀无声无息,又夹风带浪,霎时那道人眼前一道白茫茫的雪刃寒光。     “君海师兄!”     寒光闪过之际,那恶僧起落之间身法之快宛如御风人已经凭空一个跟头翻上了水王门的大船。     立在船上忽而哈哈哈大笑:“好!好!好!”     连说三个好字之后,周身劲气忽而鼓荡开来,袈裟猎猎作响,那僧人却眉头凝重回头看向船舷道:“好个九华玉剑何君瑶!”言罢吐了口血唾沫道:“却也是趁人不备之徒,呸!”     大船之上,夕阳之下,红彤彤的天色,三十里瑟瑟的水泊涌着不尽的浪花。     一年轻女子身姿娉婷,发髻上绾着一枚碧玉簪子,一袭白绸衫外罩黑纱腰间亦是一条黑绸束了,面上容色却极为温柔清雅,若不是着道袍,提长剑,只怕如此娟秀隽永的姑娘还更肖似官家养出的知书达理的闺阁小姐。     一时之间,满船的人皆望着美貌道姑不出声。     “何真人,点苍六子参见何真人!”     倒是那六个点苍少年侠士激动的拱手行礼高声叫起来。     六子在下,便闻一个异常好听的女声道:“适才你耍诈暗害我师弟在先,我为救人挡你一招,何来趁人不备之说?”     话音刚落,那恶僧按着心口就吐出鲜血,因而也是一笑道:“本以为四大剑门都是花架子,今日一见,好一个九华玉剑。洒家纵横江湖三十年,未料今日输在你手中……凌霄宝卷,果然非同小可。”便是适才出刀,何君瑶以剑鞘相挡,虽未出手内力之强反把法无天震成重伤。     “真人还未出手,你已经震成重伤,还有何话可说!”甲板上的点苍少年先开了口。     恶僧一横戒刀,哈哈大笑道:“黄口小儿,狐假虎威!洒家便是虎落平阳,哪里轮得到你们这群狗崽子来欺!”言罢身形一换,刀光已经闪在那几个点苍少年的身前。     几个少年幸而也是身出名门,临危颇不乱,挡的挡,还招的还招,霎时和那僧人斗在一起。     何君瑶站在船舷上不再动手,封君海在一边才道:“代掌教,不如君海前去助点苍少侠一臂之力。”     何君瑶点头道:“念他是魔道的成名人物,生擒,捉回九华听候掌教和几位师叔发落。”     “遵命。”道人一拱手,挽起剑花便冲进阵中与那恶僧再斗起来。     船上顿时一阵鸡飞狗跳,那群喽啰都怕牵连扑通扑通跳下水去,喽啰们跳水跳的狼狈,却引来不少对面船上年轻的小道人的哈哈笑声。     手指按住嘴唇,噗嗤着也笑出来,萧玉节媚眼一斜乐了道:“呦,何真人好大的威风。一招未出手便震伤七十二恶里排名十八的打伞和尚,好厉害的内功心法,你可没白把宝卷教给她。”顿了顿复尔笑意更深道:“她是不是又美了许多?你别看傻了。”     杜潋衣懒得理她:“事情完了,赶紧走吧,我要回家吃饭了。”     萧玉节十指芊芊弯曲成爪,忽而冷一笑道:“好容易碰见了,怎能不告而别。当年本座大战天门,要不是她窜出来将我打伤,本座不得已带众返回,玄冥之主的宝座那里轮得到上一代断孽谷主星云,还让她徒弟雨断情白捡便宜承衣钵做了七八年魔主在道上呼来喝去,这笔账今日就了了!本座正要拿她项上人头!”     话音未落,杜潋衣惊的伸手如电猛得拿她手腕,一抓之下竟抓散一重白影,萧玉节身法之快已经在一丈开外。     萧玉节待要纵身跃入前船甲板,眼前一晃,杜潋衣身影凭空闪现在她身前,左手结了剑指呼的一声要点她左肩制止,萧玉节的身影应指散开,不过又是一重残影。人不知何时已窜到杜潋衣身侧,幽冥鬼手直戳她面门,葱尖儿一样嫩白如玉的五指,便是夺人性命的勾魂令。     一招抓了下去,却也成空,杜潋衣侥幸躲开。只消片刻,二人身影在船舱后方尺之地,残影叠残影,你拦我敢交手已经不下十招,始终你碰不到我,我伤不到你,萧玉节压着眉头不禁勃然大怒道:“冤有头债有主,我讨我的债,你何来欺我带伤!以为我真的杀不了你吗!”     杜潋衣结了剑指拦在她身前一脸焦急道:“玉节,你也知自己伤重,快快作罢随我回去!”     “本座今日便大开杀戒!”萧玉节杀念一起,浑身劲气鼓荡衣袂翻飞,额头青气密布宛如修罗恶鬼,提起一双手掌陡然身形变换人已经不在原地,杜潋衣只感觉口鼻之中气息一滞,胸口宛如压上千斤大石,身子轻飘飘就往后飞去,狠狠撞在船仓上,再睁眼去瞧便见一人白衣就在面前,闻得掌风赫赫,这魔头一掌就要落在自己天灵盖上。     杜潋衣大骇之下抬手相挡。     ……     船头那恶僧大战点苍六子好不热闹。     六子有伤,临阵不乱,各个年轻气盛敢打敢拼,倒也不枉是名门子弟。     恶僧一把戒刀舞的宛如泼风撒雨,银光雪刃到处,杀得六子不免手忙脚乱,六子赤手空拳亦落了下成,便闻一子出声,便已跌出圈子受伤。封君海立时补缺,长剑嗡嗡宛如蛇鸣,与那刀光遥相呼应,缠斗不休。     忽闻船后甲板轰隆一声震天巨响,似是火石冲天爆炸,炸的那船舱后角顿时毁去半截之巨,一阵劲风携带木屑四散激飞,大船不住摇晃,前甲板上人人面上宛如钢刀刮过,六子之中程受不住这冲击力道的口鼻之中渗出血来。     封君海正与恶僧缠斗脱不开身,忽而脑后一疼,却是一根木屑被劲力震飞打在脖颈,虽则无伤,这一惊之下已出空门,法无天回身一刀砍来刺啦消去封君海左边大半衣襟,复尔身子高纵,跳上桅杆一刀砍断缆绳放下风帆,遮天蔽日一块巨大白布从桅杆上飘忽而下。     恶僧提气欲走,前方身影一闪,一个背影横在船舷,何君瑶凝眉而立。     唯闻轻轻一声长剑还鞘的咔哒声,和尚脚下忽而便软,那瘦高如塔的僧人身子向前晃了两晃伏倒在地,闭了眼不省人事。     “代掌教!”封君海才急急赶来从怀里掏出捆金索把那恶僧双手束缚,吐出口气起身对着何君瑶道:“可算抓住他了,多谢师妹及时出手。”     何君瑶目光始终望着适才船尾突然炸起的地方。     封君海复尔道:“怕是水合子船上有火石不知道怎么炸开了。”     何君瑶闻言摇摇头道:“那是有人用内力震的。”     封君海嗅嗅空气道:“我给忘了,倘若是火石爆炸必有硫磺味。”再看那船舱后被轰去半截木栏一时不免心惊肉跳道:“我去搜查,看是何人所为。”当世高手,八派掌门,魔道四君,便是分金断石何足道,仅凭内力轰去半个船舱也足够骇人听闻!     “不必,我适才以心识查探整船,船上再无其他高手内息的迹象。”何君瑶侧头对着那边六个点苍少年道:“适才你们在船上,还有何人随同?”     华松道:“我们被水王门的人所困,适才……”说完了回头不住张望,面上有疑惑之色道:“适才有峨眉派云鸢师太和她师妹随同,是她俩救了我们。”     “云鸢师太?”封君海开口询问。     华松道:“是云鸢师太,我以前在八派盟会上瞧过她一次,也是这般白色质朴,重纱遮面,不露真容。”     何君瑶低头一沉思不再说话,封君海上前道:“代掌教,若是峨眉第一高手云鸢师太,以她峨眉素心经已经练至第七重的功力,再加上她师妹三师太水月八蝉震云的掌力,不无可能与人打斗时做出此举。云鸢生性高傲素来不喜和人打交道,对道门一贯成见颇深,若不露面也在情理。”顿了顿道:“只是不知和她打斗者为谁,想来怕是这恶僧一伙,伺机偷袭反被师太察觉。极有可能人已经被师太擒拿不如待这恶僧醒来,我们再做查问。”     何君瑶点点头,又对苍六子行了一礼温文道:“今次八里川缉拿打伞恶僧多谢六位少侠助力,本君代九华谢过诸位少侠。我们正要赶往崆峒去为崆峒大师贺寿,少侠不如与九华同行,点苍的诸位师叔师伯怕也是要去的。”     何君瑶少年之时已名满天下,更难得她年岁颇轻却有能力执掌一方,武林之中人人服气,八派掌门都对其寄予厚望,只是她为人处事虽然端正,但也并没有什么架子,生性也颇温柔,十分平易近人,那六位少年听她礼数周全言出关心极为高兴,纷纷答应对着何君瑶连声称谢。     何君瑶才对封君海道:“师兄我们走吧,不如及时赶往崆峒若遇见峨眉弟子再做打探。”     “若是云鸢和水月师太大战魔道高手,我们是否也需留下人助力?”封君海略一迟疑。     何君瑶陷入深思道:“云鸢性子冷傲,便是你我有心协助,她势必反倒和我们结仇,不必再管,想来若两位师太联手对方武功再高就算不能取胜,也自当全身而退。魔道不日便要集结,我们此行任务颇重,万不可节外生枝。”     “谨遵代掌教吩咐。”     封君海举步上前,向对面九华船只挥手道:“喂!把船开过来!我们继续赶路下流河,取道临江去崆峒!“     便见夕阳之中九华派威风凛凛的兰木大船几声号子破浪而来,全船都是爽朗的笑声。           16依稀过往 - 不在江边在湖边GL - 一月青芜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提笔写罢之时,墨迹犹浓。     月如勾,风如水。     衣上酒痕,诗里字,点点行行。     便闻一个声音仓促低沉打断沉思。     玉节快走。     哥?     你快走,师尊派座下四使要抓你回去!     怎么会?     你快走,别问。你去九华找敛衣让她把你藏起来,师尊要杀你。     杀我?便是我做了错事,师尊一向疼我断不会至此。     你快走!     哥,你不说清我不会走。     我知道你要替我前去天门一夺魔道之主敷衍师尊,你瞒着我让霜儿准备和我走,只是这不行。你快走。     你知道了……这计策不行,我再想它法,总可救出霜儿帮你摆脱师尊控制。     玉节你不懂……     那是什么?师尊苦心栽培,便是将来我修为不如你无法夺得玄冥之主,他还用得着我也不至于……     你不懂,你我身上所练玄天令连师父也打不过,如何夺得玄冥之主?玄天令自师祖传下来起便内功心法残缺不全,师祖弟子双魔兄弟才想出双生至亲以相通的内息杀生舍夺,杀一人活一人,集二人内力真气武学修为来成大道,只是双魔练出的时候,师父却已经是入室弟子,他没有双生至亲所以无法练成。他收养你我原本就是为了延续这功法,只是功成之日你我二人便如双魔一样只有一个人可活!师父已经令我前去夺取玄冥之主,他就是让我来杀你的!我不想你有事,你快走!     哥!你放我走,你自己怎么办?你违背师父命令,他不会放过你,你跟我一起走!     别管我,你先走!师尊已经察觉我们要离开玄月涯,他控制了霜儿,我要回去救她。     我和你一起去!     你去找杜潋衣,我们三人联手既然能打败阴横野或许可以打败师父救出霜儿。     身子一轻,向后掠过,身后已经刀光剑影直扑而来。     少小姐,师尊命我等前来带你回涯。     少主人也请回。     玉节,你走!     哥,一起走!     少主人哪里去?师尊派我前来通知你,少夫人已经生产,母女平安。少主人和少小姐都是重情重义之人不回去看至亲骨肉一眼吗?     玉节快走!     ……     清音小筑,刀 剑如雨,血撒如风,却是一袭白衣终究脱困。     ……     九子山青峰隐隐,长空夜色已是人千里。     萧玉节,你兄长玷污霜儿清白,你助纣为虐思过崖上骗太师叔帮你盗走霜儿,害她万劫不复堕入魔道,我未曾找你算账,你还敢前来?     何君瑶,你听我说,当初我和敛衣盗走霜儿不是有意瞒你,是敛衣不想你为难。我大哥和霜儿真心相爱,哥哥愿意放弃玄月涯少主身份,有意带霜儿出海一起去东海隐居。谁知师尊察觉,师尊现在捉了霜儿……念在我们相识一场,你快让我见敛衣带她去相救霜儿。     你兄妹向来嚣张拔祸志在武林,你兄长怎会突然放弃玄月涯少主的身份?我闻你们玄月涯也早已三媒六聘八抬大轿把霜儿接了回去,你师父既然已经接纳霜儿,你兄妹何必冒险带她出海隐居?     时间紧迫,我不能跟你解释太多,我萧玉节生平从未求过人,现在算我求你,霜儿已经生产,我大哥为了她们母女迫不得已回到玄月涯,我求你让我见一见敛衣!我们联手或可打败师尊。让霜儿和我兄长脱困。     你兄妹既是玄月涯顶尖杀手,听命行事已久,何来如今又要造反?     因为……     因为什么     事关机密我不能跟你说……何君瑶,师尊已经布下天罗地网要捉拿我,现在只有你和杜潋衣能帮我!我求你让我见见她,带她去救我哥和霜儿还有孩子!     太师叔不会见你,你赶紧走。     何君瑶,我求你!     不是我不帮你,是你即便相求也已经无用,太师叔她被两位师兄关在思过崖,她已经向两位师兄认错,立下和你恩断义绝的重誓,她被两位师兄困在白云洞闭关,她不可能见你的。     她要和我恩断义绝?不可能,你骗我……     萧玉节!我处事一向光明磊落,何来徇私?太师叔为你兄妹犯下弥天大错,如今她闭关清修反思己过,况她立下誓言之时是当着九华众多弟子的面,这里人人皆可作证我所言非虚。     我不信!我哥哥与她八拜之交,我与她生死患难一场,她最疼霜儿,不可能如此无情!你骗我!     萧玉节,我劝你不要白费心机又想来害太师叔,我念你曾随敛衣在雷公寺救过我一场,我今日且不为难你,你走吧。     何君瑶!你休挡路,不然我杀光你九华!     九华山重地岂容乱闯!     剑阵重重,银光若雪,一人只身独闯南斗,北斗两大剑阵,终是长剑加身血溅当场,穷途末路。     ……     转望之间烽烟风五津……     天门关,火海一片,杀戮满野。     玉节你听我说……我与八派高手交战,中行烈卑鄙偷袭想借正道之手铲除玄月涯,我伤势已重难以支撑……     哥,你不要说话,我拼死也会救你出去……现在趁师尊和少林方丈恶战正酣我带你走……     玉节,八派包围在外,鬼蜮魔窟趁火打劫,正道,邪道都想我们死,即便天门逃过一劫师尊知你行踪总也不会放过你我,必然还是一死……     哥,你想做什么……你快松开我穴道!     你不顾安危赶来天门相救,不亏是我的好妹妹。爹娘死前吩咐我照顾你,我们两个都死在这天门,不如大哥把一身功力舍夺给你,你练成玄天令自然可以杀出重围。     你不能这么做!你要了我的命好了,我孤身一人无牵无挂,你好歹还有霜儿和孩子……     你若杀出去,便帮我好好照顾霜儿和孩子……     我求你……我不要你一身功力……我不要,你杀了我吧!     ……     长剑在手,内力如海奔流翻腾,眉飞鬓扬,一人浴血天门大开杀戒!     萧玉节,休再杀我九华弟子……     长剑刺出的时候,终是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杜潋衣。     皱了眉头,把剑捅的更深一些,血如柱涌出,手有些发抖。     ……     红的,白的,绿的,黑的,纷纷扰扰的色泽。     哭的,喊的,生的,死的。立时便如修罗场。     人生如雾亦如电,朝生暮死,宛如梦幻泡影,一切胎生、卵生、息生,来从虚空来,还归虚空去往。     掬水邀月,手中有的未必有,手中无的未必无。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     不应有恨。     ……     似有浮云渺渺,似有流水潺潺,一轮白月虚生,野旷天低树。     身如尘埃飘渺,似乎是停了心跳。     睁开眼的时候,天地依旧模模糊糊,仿佛一场陌生的梦里初醒,又像是每一夜都从这样的梦里起身,所有的情节,所有的面孔,都似曾相识,又无法拼凑的完整。     大抵是伤的实在太重,躺在竹筏上,望天,竟有一双月亮。     脸庞一温,有些软软的触感。     努力转动眼珠,看清了,便别开了头,不想看,索性闭了眼睛。忽而觉得不该醒来。     “当日你一剑刺在我心口,君瑶为救我逼不得趁你分神将你打伤……因祸得福,你才带玄月涯的属下及时抽身,不像你师父力战武当少林之后被魔道人偷袭而亡……你便到现在还如此看不开……”一声幽幽的叹息,杜潋衣收回为人拭泪的手。     闭了眼,眼泪果真就掉不下来,生生逼回眼眶。     没有一丝力气开口。     她不说话,对方便也不开口,只是抓了她的手,继续为她压制体内异种真气和寒毒。     只是无论怎么救,还是冷。从肉冷到骨头,从心冷到魂。     终究咬了牙齿,凝聚最后一点力气,从那人手里抽回了手。懒得同她理论,也懒得让人再救。理论也理论不清,救也终是无救。     杜潋衣伸手再去抓萧玉节的手。     复尔对上那双忽然睁开的眼。     冷冷的眼。     被那样的眼神瞪上一眼,便如冰冻,僵住再动不了。     月色照水,波光粼粼,水声潺潺,繁星在空,有鸟声虫声不让夜太虚空。     萧玉节躺在竹筏之上望天。     杜潋衣只好起身去撑竹篙。夺水路往前山的湖里去,再翻山,便能回家还比陆路快一个时辰。     “我带你回家。”杜潋衣撑着竹篙,一篙一篙,水面被分开,月光碎了一整片水泊。     回家……     她微微皱了皱眉头,忽而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张张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嘴唇缓缓吐字:“我是孤儿,我没有家……”     “我也是孤儿,不过我动手给自己盖了个家,现在便是回我盖的那个家。”撑着竹篙,杜潋衣说的平淡如水。     萧玉节闻言不语,良久卡白的嘴唇道:“那是你的,不是我的。”     “你现在住在我那儿,那便也是你的家。”杜潋衣眼神清澈望着前方的水道说的简单。     “我不喜欢家这个字,谁若讲了我会把他杀死。”萧玉节声音不大。     杜潋衣望了她一眼道:“也许是你不习惯。”     萧玉节眼角斜着看了她,嘴角笑笑:“根本是我不需要。”     杜潋衣左右撑着长长的竹篙道:“你可以不要,萧潇还小,她将来怎么办?和你一样做玄月涯的主人,让她也去打打杀杀?”     萧玉节用了点力气道:“不需人操心,我都已安排妥当。她是我侄女,她爱怎么过便怎么过。她的姑会是玄冥之主,将来会灭了八大门派一统江湖,杀光所有对她不利的人,别人都闻风丧胆,也不敢有人对她怎么样,她一生都平平安安的。”     “你老了,死了的时候她怎么办?”杜潋衣望着躺在竹筏上已经半死不活的女人。     萧玉节复尔双肩微微颤动,平躺在竹筏上,在月光下显出一丝冰冷笑容道:“我死之前会把她杀了,带着她一起走。”言罢望着满天星斗缓缓开口:“我便带着她往天上飞,就可以实现我对她的诺言,她飞到那颗很亮很亮的星星上就能看到爹和娘,她终明白,姑姑这一生从没有骗她……”     “萧玉节。”     “什么?”     “你是疯了吗?”     淡淡吸了口气,对着九天之上空悬的月亮吐了出来,萧玉节恨恨道:“是这天底下的人都疯了,我清醒的很。”     “萧玉节。”     “撑你的篙。”     “萧玉节。”     “……”     “你这样值得吗?”     “我心里头痛快。”     “萧玉节。”     “……”     “玉节……”她喊着人的名字,竹篙复尔从颤抖的手里滑落,咕咚一声没入水中。     “……”     “玉节……”     “有话就说。”     杜潋衣呼出口气,心里一疼道:“你强行运功伤及脏腑,我探你脉搏,你怕是真的活不到三月之后,你为什么不听我的劝……”     萧玉节微微皱眉嘴角溢出血来淡淡道:“你是什么东西,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17你心中便不如何看得起了 - 不在江边在湖边GL - 一月青芜     水浴清蟾,湖光点点,近深夜再无一点风色,玉鉴琼田仿无边际,一叶竹筏浮波任水而流。     天空地阔,悄无声息,身处其中恍如隔世。     “喂?”看着天色,萧玉节用孱弱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什么?”     “我真的快死了?”     “嗯……”     杜潋衣待要再开口,却是萧玉节勉强将手伸入竹筏外的水中,抬手往她坐处泼了几滴冷水。     水泼在杜潋衣脸上,从脸颊滑下来,有一丝凉。     萧玉节脸色苍白,眉梢眼底却一丝狡黠:“谁让你说真话。”     “你长命百岁,千秋万代一统江湖。”杜潋衣改口。     “谎话也说的这么差,听你这么一说傻子都明了,我马上要咽气了。”萧玉节勾着嘴角说的戏谑,似乎恢复了一些精神。     杜潋衣还想说点什么,那女人只是发笑然后用手泼她几滴水。手指头嫩生生,沾了水在月光底下好似晶莹柔软的白玉,十分好看。     杜潋衣便默默坐在那头看着她。     萧玉节似乎玩闹的够了,中气不足的声音显得漫不经心道:“觉得可惜吗?若我不是在场拖累,说不定你和她相认,你回九华山做你众人景仰的太师叔,好过被逐出师门落得在这穷乡下地方种地编篾。”一只手还伸在水里,让水流从冰冷的指尖滑过,似乎水比血液温度还高,一丝暖。     杜潋衣要上前,萧玉节伸手又泼水,不让她过来。     杜潋衣至此摇头道:“我和她也没有什么,我也不会回去。”     “什么?”     “我不想回去。”杜潋衣十分诚实。     “不是你家吗,怎地不回?”     “我本寒村孤儿,有一年疫症肆虐,俩位师兄下山行医,见了我说我生来道胎,先天之气不散,或许可练成一门叫凌霄宝卷的功夫。他二人便代已经仙逝的师尊收我为徒,将我带上山,悉心教养陪他俩苦参师尊留下的宝卷……”杜潋衣微微一叹,几分苦笑道:“只不过等到陪师兄参透了宝卷,两位师兄也前后仙逝……我参透宝卷天门山一个人也没救活,不如不参 ,有那些功夫和大家多在一起共度些时光……我跟掌门师侄说我不想做九华弟子,掌门大发脾气,说我定是勾结魔道迷了心窍才这样欺师灭祖。他让我收回,我不愿意,之后我便自愿领了门派杖刑,给人打足一百棍子又废去武功逐出师门。”     萧玉节躺在竹筏上,闻言忽而咯咯笑了道:“原来如此。你们九华还能更无耻点吗?太师叔自己要跑,非放消息说私通魔道,天门山放走玄月涯妖女被处罚逐出师门,我认识你是哪根葱啊,背了这个黑锅……”呸了一声道:“本座明明以一敌百带人杀出去的!害我好多年为这事儿做了同道笑柄。人家都是杀出去的,就我成了被你们九华放出来的,本座面子往哪儿搁?”     “九华已经闹的够乱了,唯有给那掌门师侄留点面子,若说我不服他号令私跑下山,他以后如何服众。”杜潋衣竹筏子上凑的近了一点看着萧玉节,见她笑,也随她露了个笑容,她生的清秀脸庞略约消瘦了些,虽不如萧玉节那般人间绝色,但一笑也宛如春风让人无来由心里暖和。     萧玉节见她笑了却皱了眉头,眼神一冷:“笑什么笑,我背了这么多年黑锅你也不曾江湖上传个信给我澄清,你和那掌门一样无耻。”顿了顿虚弱的嘴唇吐字道:“坐一边去,不准在我跟前来,你再看我,我先挖了你两个眼珠子,再去杀你九华满门泄恨。”     杜潋衣闻言月光下颇专注的盯着萧玉节,笑了一笑道:“你生的好看还怕人看。”     萧玉节抬手就甩了她一脸冷水:“骗子。”     杜潋衣被泼了水道:“我骗你做什么?”     萧玉节哼了一声道:“全江湖的男人都夸本座人间绝色,我当然知道自己生的好看,这用得着你现在才来夸吗?”     杜潋衣低着头诚实道:“其实我见你第一眼就想夸你好看。不过我觉得像你这么好看的人,肯定每一个见你的人都要夸你,你被夸的多了,就不稀罕了。所以我就没夸,我想我若是早早夸了,便会跟那些夸你的男人一样,你心中便不如看的起了。”     萧玉节闻言瞪了她一眼道:“你怎么没被我用剑戳死。”     杜潋衣头发丝一溜一溜滴着水,苦一笑道:“那一剑不是你戳歪了吗?”     “是你偏心眼,心是歪的。”萧玉节发誓确实是往心坎戳的,血都喷了她一脸,就是那一脸血,闹的迷了眼睛,没看清才给那个何君瑶打了一掌。萧玉节伸手最后再泼一次水,泼死那道姑:“你偏心眼,你从九华走的时候传功给谁不好传给何君瑶。你弄的她武功那么高,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怕我寻她的仇……”     手腕一温,手已经被杜潋衣握住,丝丝暖意爬上手臂,一股内息平和中正从手上传了过来。     “宝卷是师尊的毕生心血自然需要有人继承,修炼宝卷需要极高的资质和天分,三代弟子里只有君瑶合适,我才传给她。”杜潋衣拉过萧玉节的手,握在手里帮她传功,虽然她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解释。君瑶自幼除了习武又被掌事派来侍奉自己饮食起居,虽则亲密,但传功之事也是深思熟虑,哪有偏心不偏心这一说。     萧玉节本欲冷嘲热讽,感受到手背传来的阵阵暖意,终是闭了嘴。     杜潋衣拉着她的手,月光底下看着躺在住筏子上仙子一样漂亮的女人淡淡道:“玉节,你的琴好好在我家放着,我怕小徒弟给我碰坏了,不敢轻易拿出来。”     “……”萧玉节咬了一下嘴唇。     把手从杜潋衣手里抽出来。     借了月光,借了星光,借了湖面粼粼的波光,杜潋衣俯身过去给她擦眼泪道:“我不是有意骗你,我知道你性子硬,我们之间又恩怨太多,你不过来我这里让我帮你疗伤,等你伤好了,人就不会那样和我说软话,你会把琴也拿走。”     萧玉节不等她说完抬手就是一耳光啪的呼在的那道姑脸上,红彤彤五个指头印子,一脸怒色开口道:“闭嘴!我都没天好活要死了你才来装亲热,有什么意思,我死难道你自杀给我陪葬吗?滚开!”     脸上一耳光火辣辣的疼,杜潋衣却是微微动了动眉头,一手拉着萧玉节的手,一手再为她擦眼泪。     萧玉节咬着牙冷冷看她,温热的手掌覆盖在脸庞的时候,微一抬头苍白的嘴唇张开就咬住那人为自己拭泪的手。     咬下去,不松开,血丝就渗了出来。     满嘴的血腥气。     待尝到血腥味儿的时候,她终是没了力气,松开了牙关。躺在竹筏上,她张开带血污的嘴,胸口起伏着喘气。体内寒气之重,竟在大夏天呼出一团团白气来。     “疼不疼?疼就松开我的手,我不要你传功。”萧玉节一边喘息,一边眼角扫过身旁杜潋衣的脸,带血的嘴角一丝笑,越发鬼魅,清丽与妖治,娴静与危险在她身上似乎本来就是浑然一体。     杜潋衣提着虎口被咬的鲜血淋淋的手掌,另一只手还是紧紧拉着她的手帮她输内息暖身子,整个人一动不动宛如青松巨石安稳,复尔深思熟虑后才开口道:“我一定想到办法把你医好。”     萧玉节闻言冷一笑道:“你又来骗我散功吗?”     杜潋衣不答话,坐在她身边从怀里掏出那块萧玉节送的帕子,帮她擦嘴角的血污,萧玉节侧头想躲开,杜潋衣才道:“手帕我已经洗过了,是干净的。”     萧玉节不愿搭理,又要把手从杜潋衣手里抽出来,这一回她用了力气,杜潋衣倒没有多蛮横,暗暗松开,她便脱了困,手上莹白的肤色也握的发红残留着一点点暖气儿。     萧玉节才道:“我不能散功,我这命值不得什么,没了便没了,但我这一身功夫比我的命重要,若要散功保命不如一刀杀了我来得痛快。”     杜潋衣在一旁坐着,话也不多道:“我尽力。”     萧玉节道:“必须。”     ……     杜潋衣神色颇有些为难。     萧玉节冷了面孔。     杜潋衣无可奈何,点了头道:“我答应保住你一身功夫。”     月光柔又亮,照着杜潋衣瘦却精神秀气的脸,眉毛天然没有修饰,肤色晒的也没有从前白皙,眼神还是宛如初见一般清澈明亮,透着神采透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宽宽的道服,发髻兴许是自己绾的,整个人松松垮垮有点邋遢,不如九华山上有小辈伺候时候那般整洁整齐,只是她的相貌气度依稀没有多大变,若故作姿态却也有几分仙风道骨叫人倾心。     杜潋衣瞧萧玉节那样望着自己似有许多话要说便对她浅浅一笑。     萧玉节随即变了脸色瞪了她一眼,伸手去掐她被自己刚刚咬伤的手,杜潋衣疼的哎呦一声。     “笑什么笑,不准笑!”     “疼……”杜潋衣眼泪水都快掉出来了。     萧玉节听她喊疼,又瞧她的可怜兮兮的模样,心里痛快些一般道:“叫你这狼心狗肺又来装模作样,便是你真能救活我,你以为我很稀罕吗?我才不会感激你,便是真的好了,我一样杀的外头天翻地覆。”     杜潋衣静静看着她苍白虚弱的脸庞不答话。     萧玉节索性不去理她。     杜潋衣也不开口,性子十分能忍。     老半天,萧玉节才又扭头望了一眼端坐的杜潋衣道:“你这人还是那么讨厌,耳根子软,人家说什么你就答应什么。那时候霜儿一求你,你就端不住你太师叔的架子带着她下山游玩。我哥一求你,你便答应和我们兄妹合作对付阴横野,差点送了命被人利用也不知道,其实我们哪儿是什么正派的弟子,我们是玄月涯的杀手,才不是为了给江湖除害,只不过是拿回师尊的玄天令。后来你知道了真相,我送你一把琴,吹了首曲子给你,你便不和我追究,我哥提着酒和你喝了半宿,你还跟他拜了把子。”     杜潋衣捂着手,闻言道:“那是你曲子吹的好,我听了觉得世上有人能吹出这么好的曲子,原本已经太难得,这样的人捧着还来不及,那里还管她是不是妖女,还要去把她杀了,便是铁石心肠也做不出这等事。再说你哥哥的酒实在也是好酒,皇帝老儿都喝不上,我跟他若是结拜,以后天天便能喝上好酒,我倒觉得十分值得。”     萧玉节忽而眉间散开一层煞气,眼神又清丽几分,躺在竹筏上对着杜潋衣道:“原来老奸巨猾便是你,你骗的我们兄妹俩个好苦,骗我吹曲子给你听,骗我哥哥那么多坛子琼浆玉液,你都算计好了。”     “你俩害的我和霜儿还不够惨吗?掌门知道阴横野怀着玄天令却被你们俩抢了回去,气的吹胡子瞪眼,关着我俩在思过崖没吃没喝,又是冬天那么大的雪,冻的我手脚全是冻疮。”杜潋衣皱眉头苦笑。     “骗谁呢?我千辛万苦偷跑上去看你,你正高兴在山里头喝酒吃肉呢,还和何君瑶有说有笑,那场面不知道多亲热。”萧玉节撇了她一眼。     杜潋衣叹口气,看着她道:“我熬了一个月才换了那么一顿自然高兴了,说是师尊寿诞,君瑶才敢上山带了些吃的给我和霜儿。”     “哼。”     杜潋衣好笑道:“君瑶还来送了一次吃的。你一直不见人影,后来只有你哥哥跑的勤快,可他一来我更苦,思过崖就那么大个地方,你哥哥一来,霜儿就叫我去前头大石头上帮他俩望风。我时不时就要守在思过崖最前头最冷的那个石头上吹风……”     “你有她送饭,还指望我做什么?”萧玉节说道一节终于嘴角勾着一点笑:“你望风也不给人家好好看着,霜儿后来跟我说,你抱着琴跟她作对似的,人家好容易花前月下恩恩爱爱说点话,你个不识趣的杂毛道姑,前头弹琴便弹琴,偏生还弹些汉宫秋月,阳关三叠,尽是些肝肠寸哭爹死娘惨的吐血的曲子,霜儿恨不得一脚把你踢下山崖摔死你。”     “还好我辈分高先一步被从思过崖上放下来,要不然不知道遭罪多久……”杜潋衣叹口气。     萧玉节眼睛看看她,面孔上生出些不满。     “牛鼻子。”     “怎么了?”杜潋衣凑近了一些,听她中气不足的声音。     萧玉节微微侧了点头,皱眉道:“你怎么也不找条像样的船儿,好歹船舱里舒服些,哪儿找的这么个竹筏,搁的我背疼。我脖子都躺的僵了,身下还冷冰冰的渗人。”     杜潋衣看着她,她也看着杜潋衣,杜潋衣伸手过去轻轻把她脖颈揽住,一手抱了她腿窝,将她整个人抱起来抱进自己怀里……           18早点睡了吧 - 不在江边在湖边GL - 一月青芜     柔柔的月光照的这片水域静谧极了,微微的波涛托着竹筏缓缓摇晃,照水流的速度,赶去前山还有半个时辰。上了前山,抄小路走离家就近了,三更时分便可以回家。也不知道两个小的怎么样了。     杜潋衣搂着她,让她把头靠在自己身上,淡淡道:“忍一会儿马上到了,我背你回家去。”     萧玉节靠着她肩膀,只觉得那肩膀都是骨头比竹筏子还膈,但也懒得移开,就那么靠着,手指抓着她衣襟,忽而有些不适应这样的与人亲近身子微微有些发颤,眼神看着杜潋衣的脸,想一想道:“牛鼻子,你说实话吧你有几分把握救我?”     杜潋衣抱着她,看着她苍白的脸眼底一些犹豫道:“先前你若老老实实听我的话,不乱行功,我还有几分把握,现在你任性胡来,我也不想骗你,我一分把握也无。”     萧玉节闻言一丝笑:“一份也无那便是还有半分,总比没有强。”说完了,噗嗤一声又笑了,眼中波光流转,好似彩石。自己的性命似乎像个玩笑,听见能死反倒开心些。     杜潋衣运了功衣衫里透出一丝热气传给她道:“便是半分也无我也须把你救活。”     “你也不用担心,救不活我,那时候反正我已经死了也不会来找你算账,全天下都盼着我死,我死了原也无大碍。”萧玉节靠在她肩膀头浑不在意。     杜潋衣微微吸口气,摇摇头搂着她道:“全天下都盼你死,我盼你活,你不会死的。”     萧玉节看着她,良久,嘴唇动了动道:“你不恨我了?”     杜潋衣道:“便是恨你,也需你活着才有个恨头。你若死了,我恨着你那又有什么意思。”     萧玉节抬眼去看她,无来由淡淡一笑,面色虽则虚弱苍白,半只脚在鬼门关,但靠在杜潋衣怀里,闻道她身上那股子竹木的气味,得她体内浑厚的内力驱寒,脸上冬日烤火一般映出些红晕,颜色娇艳欲滴,却轻轻一声叹息道:“真救不了怎么办?”     杜潋衣瞧着她疑神疑鬼反复思量,忽而笑了开口:“那也简单,我找乡亲们和大黄狗给你送葬。”     萧玉节闻言一愣,反应过来被戏耍呸了一声,伸手扇了她一耳光道:“说,我要死了,你还会不会遵守当年要与我这个结拜姐妹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诺言,你速速抹脖子给我陪葬不陪葬?”     “……陪。”杜潋衣冷不防挨了一下,又是一阵火辣辣的疼。     “再说一遍。”萧玉节似乎不满意。     “陪呢。”杜潋衣皱了眉头说的大声了一些。     “谁要你陪了!躺一棺材板儿里我还挤的慌。”萧玉节瞪了她一眼,又没憋住笑了,伸手再去扇杜潋衣耳光,杜潋衣没躲,耳光下来了也不疼,倒是她的手软软的凉凉的,夏天夜里贴在自己脸上一阵舒服。     杜潋衣被人摸着脸蛋,因而想出了个辄儿:“那我弄两个棺材,我躺你旁边的棺材。”     萧玉节轻轻抚着她给自己快扇肿了的脸,若撒娇般道: “那也不行,我和你非亲非故,我旁边的棺材是我哥的。”     “我跟你俩都已结拜,不算非亲非故,他跟霜儿在左边,我在你右边。”杜潋衣抱着萧玉节,被她用手摸着脸颊,今日她做出这种行径,让杜潋衣不知怎么就像被人点中了穴道一样,半边身子都是酥麻,还有些像是受了鬼蜮魔窟的软筋散,又远比软筋散来的舒服,五脏六腑立时像吞了仙丹一般,心脏跳的那么快,内息控制不住翻腾,血都往头上涌,脸红耳赤。     “我们三人才不稀罕你。”萧玉节的眼睛就像那月亮底下幽幽的水波,杜潋衣倒有些像白日里那几个点苍的毛头小子,也不敢吭声了。     萧玉节靠着她,手指摸着她的脸,复尔又往下,一路滑在她的脖颈,大拇指去摩挲她消瘦的下巴,声音虚弱之中一丝娇媚劲儿,分外引人可怜道:“从前喝酒时你跟我说,你是九华的出家人,一辈子心无牵挂逍遥快活,不会像霜儿那样为情受苦受累,你还笑话霜儿,劝她也和你一般出家了却相思之苦……”     那双冰凉如水的手,蠕动的肆意,尖尖的指甲带了一点力道,刮过喉咙细嫩的皮肤,杜潋衣只觉得喉咙火烧般发干。     萧玉节眯着眼睛猫儿一般,从她肩头起身,凑在她耳朵边冰凉的鼻息碰触在她烫红的耳根,吐息微微道:“可如今你已经被逐出九华……你还算不算是出家人?”     “算。”杜潋衣想躲开耳朵边的痒。     萧玉节嘴角浅浅勾起来,轻笑道:“那被逐出师门的出家人是不是也不能动心思?”     “不能。”     “为什么不能?”     杜潋衣说不出话,愣了半天道:“经上没写,我也不知道。”     闻言,萧玉节噗嗤一声呵呵笑死了,把手从她脖颈里抽出来,带着玩笑般的目光啐了这傻道人一口道:“笨得紧,都快靠岸了,你还不快带我回去,我侄女不知道怎么样了,我要回去看她。”     原是水流把竹筏子冲的离岸不远了。     当下杜潋衣才傻傻动弹,一把横抱起萧玉节从竹筏上纵身,月下踩着碎浪,摄云一般临空虚渡将落在岸边。     月影西斜,山色有无,眼前竹林飘飘。     杜潋衣纵身跃上一杆高竹,望了方向,月下竹间御风而去。     待得她提气狂奔,一路回家,犹自觉得满腔鼓荡的真气无处发泄,抱着萧玉节不知如何是好。脑子里乱糟糟一团,到家了,黑灯瞎火站在门口脱口而出:“徒弟开……”     萧玉节一把捂住她的嘴,皱眉头瞪着她小声道:“那么大声你吓死人啊,萧潇要是睡了,你把她吵醒了怎么办?她看见我半死不活的,不担心啊!”     杜潋衣睁着眼睛,萧玉节松了手,杜潋衣猛的倒吸口气,萧玉节再看她一眼,杜潋衣吸的那口气憋在心口便死活吐不出来,差点把自己给憋死。     借了点月光,萧玉节瞧了她一眼,一脸好笑,示意杜潋衣开门。     杜潋衣两个手抱着人,要多不方便就有多不方便,想去踹门,又怕动静大了……     最后实在不行了,逗的萧玉节咯咯笑。杜潋衣还是伸脚去把门踹开,结果一脚下去用力猛了,门本来就没锁,杜潋衣冷不防整个人就往前摔。     幸而是武功高,一个金鸡独立刚站稳。     房梁上便有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道:“谁!”     杜潋衣喊了声我,额头铛的就挨了一记铁莲子,顿时疼的哎呦大喊起来。     “呵呵~”萧玉节闻声乐的笑,才从杜潋衣怀里下来。     “姑姑!你回来了!”萧潇欢喜的叫了一声。     “哎。萧潇乖,路太远姑姑回来晚了。”萧玉节浑身没劲儿,一边笑,一边还扶着杜潋衣肩膀。     堂屋里这么一闹,顿时屋里就全有了动静。     李若可揉着惺忪的睡眼点着灯出来,照清她师父的脸的时候,吓了一跳。因而开了口道:“师父,你从镇上回来晚了村头胖子家的黄狗又咬你,你跌进田了摔了吗?怎么鼻青脸肿的?”     杜潋衣徒弟面前道长的架子就来了,咳了一声瞪着萧玉节道:“是啊,胖子家的恶狗咬了我一口,咬的我手都流血了。”     萧玉节闻言瞪大眼睛呸了她一声。     杜潋衣灯火里看着她生气的脸,心里不知道怎么突然乐了,露了个笑脸给她,然后才对着众人道:“好了好了,天太晚了,大家都睡吧。”说完了打了个哈欠:“我也困了,回房睡了。晚安。”     说完了,两三步便钻进自己房间啪的把门关了。回了房间,杜潋衣按着手腕,房间里走来走去,好容易把完脉搏,自言自语道:“脉象正常,就是太急促。”     “为何这么心慌,难道是运功出了岔子走火入魔?”杜潋衣摸着自己的下巴,刚巧是被萧玉节咬烂的那只手,一路上都不觉得,这时候稍微动动拇指都觉得疼,疼的吸溜吸溜。     “我不会走火入魔那么倒霉吧……怕是天热虚火旺,不必庸人自扰。”杜潋衣自己把脉完毕,开了个方子。     啪啪外头就是敲门声。     “干嘛?我要睡,有事明天说。”杜潋衣冲着门外回了一句。     却听一个声音道:“开门,我也要睡了。”     “你不睡房……”杜潋衣话一出口,嘴角抽抽脸给打的也疼,倒是想起来那魔头睡不了房梁。     “开门!杜潋衣。”萧玉节十分不客气喊上了名字。     杜潋衣平复了一下心情,平平常常一声:“贫道这就为尊驾开门,莫喊。”     门吱呀一开。     那女人听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亭亭玉立的站在门外头,举着灯火一脸的笑。     杜潋衣再想说一句贫道,自己都觉得做作的恶心的慌,因而一关门道:“你赶紧上床睡。”     萧玉节闻言疑问的嗯了一声,眼珠子圆溜溜扫着杜潋衣的脸。还有些惊讶似的。     杜潋衣呸了一声。     萧玉节才咯咯两声道:“天热啊?”     杜潋衣点点头道:“我的意思,你睡床,我出去在梁上睡。”     “萧潇在梁上行功呢,她可不习惯行功时候旁边有个陌生人。”萧玉节说的淡。走到床头放了灯,伸手解脑后笼着那一头长发的白色丝带,丝带一散立时一头长发散在肩膀上,灯光下墙壁上投下一抹柔美的影子。     杜潋衣侧头。     萧玉节毫无一点顾忌,解了发带,便开始脱外衣。     回头看了杜潋衣一眼,一脸笑道:“你虚火啊?冒那么多汗。”     杜潋衣因而光瞧见萧玉节细直的脖颈露出一抹雪白,皱了眉头道:“你早点睡,我去跟若可睡。”     萧玉节笑笑道:“你那小徒弟刚也睡了,她床就够她一个人睡。你就别去挤了。将就将就,跟我挤挤吧。”一边说话,一边已经退了外杉露出雪白的中衣,兴许是她里头的中衣料子太薄,杜潋衣就瞧见那天瞧见的那点红黑……     “道长来嘛,和我睡。”萧玉节满脸笑容肆无忌惮的拍着床板,房间里的灯啪的就灭了,又闻窗户吱呀一声响,一个黑影子已经窜出窗子,杜潋衣懒得理她:“天热房子闷,我去房顶纳凉,你早点睡。”     老大的月亮还挂在外头,满坡青蛙呱呱的叫,杜潋衣刚跳上房顶,就听见嗡一声,黑黝黝一片蚊子估计又要来饱口福了,杜潋衣捂住已经接近毁容的脸。           19天热,多喝水,免得虚火旺 - 不在江边在湖边GL - 一月青芜     次日清晨,萧玉节一觉醒来,床头整整齐齐放着一套白布衣服,连鞋似乎也是新纳的,一双十方布鞋,原是出家道人才穿的。     扎眼的还不是这叠的跟豆腐块似的衣服,是床面前摆着的一个大浴桶,装了热水,腾腾的冒着热烟儿。     撑着勉强下了地,往那个浴桶里看了看,水面上密密麻麻飘了一层野刺玫儿的红花瓣。     萧玉节皱皱眉头,还闻到一股香味儿。     主要这个香,不是她喜欢焚的龙涎香,乃是普通庙宇道观里大爷大妈给佛爷天师烧的高香。     就听窗户外头似乎蹲了个人,还咳了一声道:“起来了就快收拾,不是要沐浴焚香么,我这儿就这条件,赶紧。”     杜潋衣攥着一大把平素赚零花钱时候村口帮人家镇宅画符烧的香,一边把烟吹的更大点,一手把烟往窗子里扇,烟有点呛,呛的杜潋衣都快熏出眼泪了。     便听哐当一声窗户关了个严实。     杜潋衣蹲窗户底下点着烟扇着火道:“喂,我还点着香呢,你不要焚香了?”     屋里头就有萧玉节中气不太足的声音道:“道长想看本座沐浴,可以进来,趴在窗户边怕你看不太真切。”     光听外头有人被烟熏的打了个喷嚏,再没音了。     待萧玉节洗完澡换了干净衣服,对着菱花镜儿梳头发,镜子里人的脸稍稍有了点人气儿。     听见外头喊开饭,萧玉节才不疾不徐开了两扇木头门出了院子。     便见李若可和萧潇摆着碗筷,却是杜潋衣挽着袖子脸上还有油烟子,端着一碗汤从厨房风风火火的出来。     萧玉节稍稍抬了手遮了一下夏季早晨有点刺目的阳光,定睛看完了眼前的情景,赶紧自己左手搭在右手上,号了一下脉搏。片刻之后吐出口兰息。这个脉像弱是弱,乱是乱,也不像是今儿早就要咽气的征兆。稍稍宽了一点心,这道姑这么大排场,应该不是为了给自己送终。     微微咳了一声,萧玉节才迈了碎步子往桌子边走。     刚落座,扫了一眼桌子上的那碗颇浑浊卖相不怎么样的汤。     杜潋衣一脸呵呵的笑,指着那道菜道:“贫道为汤起名□江水暖鸭先知。”     “啊?”萧玉节也不知道是没反应过来,还是受了点惊吓。     李若可在一边道:“昨晚师父蚊子咬的睡不着,起来把后坡她养的那几只鸭子杀了一只,自己填火烧了一锅汤。”     萧玉节呵呵两声,看着那个飘着几片野菜的鸭子汤,再望望杜潋衣,有点摸不准这汤到底下了毒药没下毒药。魔头都有警惕性儿,那汤是打死不能喝了,因而看着桌上另两碟子菜道:“道长好雅兴,那这另两道莫非也是出自道长的手?“     萧潇开口道:“那是若可……” 刚想跟姑姑说那是李若可炒的青笋和小葱豆腐。     杜潋衣吭了一声道:“绿的那个□风又绿江南岸,白的那个叫漠漠水田飞白鹭。” 说完了身子往萧潇旁边靠了一点一脸聪明小声道:“你姑姑喜欢吃名儿好听的菜,你爹曾经给你姑姑做了道菜名字叫玉人何处教吹箫,切了几段葱凑在一起楞说是箫,我还思量着这要如何下咽,你姑姑听了名字就笑的合不拢嘴,举筷子就把葱吃了。贫道当时就明白过来,她虽然挑食不好好吃饭,但是爱附庸风雅,菜名好听,给她生姜她都吃。”     萧玉节微微皱了点眉头,无心计较那深山野道口中的真假风雅,思量着还是有能吃的菜,正要举筷子夹菜,杜潋衣盛了一碗汤就给她递跟前:“你有伤,刚好补血气。”     萧玉节不动声色道:“补血不是喝鸡汤吗?”顿了顿,伸手自己给自己扇小风道:“这已经快是三伏天,干嘛起名字都跟春靠边。”     杜潋衣起名字的时候也觉得颇为不妥,只不过砍竹子编篾过了十年日子了,上一次附庸风雅大概是年初村里某家生儿子,因路途近又不要香火钱,便跑来请她这个道长看八字相名字。作为一个名门仙长,杜潋衣自然满腹经纶,五行八卦玩起来也比较得心应手,小掐小算之后,言之曰,庚申戊子丁巳庚子,这孩子八字有根,属木,不如就叫吴有根好了,吴氏抱着儿子呸了她一脸逐归。     挠了挠被蚊子咬的耳根子,杜潋衣对着萧玉节为难道:“我名字都起了,你好歹尝点。”     闻言,萧玉节背挺的更直,就怕真的下毒了,以当年那个复杂的恩怨纠结实在说不准。萧玉节呵呵一笑,接过汤就递给李若可道:“小道友每日做饭洗衣甚为操劳,今日这碗汤该小道友先尝。”     李若可虽对师父的厨艺报了十二分的怀疑,但是抵挡不住鸭汤的诱惑,直接无视了杜潋衣不乐的神情,说了声谢,高高兴兴的喝了下去。     刚入嘴,神情就有点怪。     其余桌上三人顿时明白了过来。     萧玉节夹了一筷子青笋给萧潇,低头吃饭。     萧潇接了姑姑给的青笋,低头吃饭。     杜潋衣稍微坐的正了一点,咳了一声,摆出平平的脸,垂着眼皮子对李若可一副师父讲经说法的口吻道:“不要浪费食物,喝完。”     李若可鼓着腮帮子就要吐出来,不是普通的盐重,都有些发苦了。     杜潋衣桌子底下眼疾手快点了李若可的穴道,小徒弟于是睁着眼睛,生生把那口汤给咽下去了。     刚咽下去再受不了,起身就去厨房,头都差点塞水缸里猛在厨房里灌冷水。     “若可。”萧潇有情有义的担忧,放下筷子去看她。     桌子上还是那两个菜,一个汤。     萧玉节放下了碗筷,突然就一脸的笑,伸出那双芊芊玉手,帮杜潋衣盛了碗汤,笑语盈盈道:“道长,去火润肺,你昨晚不是虚火旺吗?刚好,尝尝这道,春江水暖鸭先知~。”     杜潋衣嘴角笑。     萧玉节温柔款款的把勺子放在杜潋衣嘴边还帮她吹口气儿吹凉点道:“道长,来,我喂你尝尝。”     杜潋衣瞪眼睛看着萧玉节,一股鸭汤的腥味儿就往鼻子里头窜。     “敛衣,来嘛,喝汤。”     声音娇滴滴的喊的杜潋衣浑身痒痒。     杜潋衣呵呵笑要躲开,萧玉节兴头上凑她跟前去不依不挠。     勺子里那碗汤比毒药还难以下咽。     杜潋衣额头上冒汗,看着欺到跟前的玉魇,不知怎么的脸上嗖一下红到耳根子,肖肩细颈配上她绯红的脸,道长的神色竟透出一股可怜。     萧玉节端着汤还眯起眼睛,看了又看这道姑的反应,以她祸害江湖这么多年的实际经验,以及跟这木头认识的那点过往,这货大概…可能…貌似…     看起来是害羞了啊!!     萧玉节意识到这一层的时候,极力忍住笑,面上突然一冷,生了气对杜潋衣道:“哼,你当时被罚思过崖,手脚冻烂,我看何君瑶喂你吃东西,你可不曾这样嫌弃。我懂,你是名门仙长,心里头可是看不起我们这些邪门歪道。就算你表面大度和我们做了结义兄妹,但终究内外有别,我们在你心里可不值得什么……”     杜潋衣一下又有点窘迫起来,按道理这女魔头搁在平素她是不怎么放在眼里,只是瞧她病容伤势一时起了怜惜,不好跟她多做争执道:“我与你们兄妹结拜,与天地为誓自是诚心诚意,既已是异姓兄妹,可比我和九华弟子的关系还近一些。”     哎呀,死鸭子也有嘴软的一天。萧玉节差点笑出声,算是太阳从西边出来,这假正经的道人头一回肯说好话哄她高兴。     萧玉节当下也并不手软,娇滴滴道:“是,在我心里你一直个好姐姐,所以这汤我得先喂你尝。”     “潋衣,来嘛,张嘴。”     女魔头笑起来乱花渐欲迷人眼,杜潋衣一时晕头听话的低头张嘴。     萧玉节心眼更坏瞧她傻了也不停手,喊一声敛衣喂一勺子汤,倒要瞧瞧这道姑忽然对她这么好,到底是阴谋呢?真心呢?还是假意。     杜潋衣待瞧着萧玉节温柔款款的脸,喝完了一整碗汤,还有点犹自不知今夕何夕的茫然。     “道长,这汤好喝吗?”萧玉节还关心。     她不问还好,一问起来,杜潋衣立时面色就有些发苦,伸手捂住嘴。     “怎么了?”萧玉节放了碗看她。     杜潋衣不答话,抬腿就从桌边跑去院子前头蹲在篱笆那头就吐出来了。     又咸又腥,比毒药还难受。     萧玉节当场哈哈大笑起来。     杜潋衣吐完了,和她那个倒霉的徒弟一样跑进水房开始灌冷水。     小徒弟还纳闷了,喝了一肚子的水难受的趴在厨房的水缸边道:“师父,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厨艺差,前年炖了回蘑菇,好多都是有毒的,你又分不清,差点就把我们俩吃死在家了。”     杜潋衣灌着水有苦说不出。     紧要关头,萧玉节迈着盈盈的碎步,笑的春风得意往跟前凑道:“哎呦,暴露了吧,想用烂手艺暗害本座。你也不打听打听,本座是何许人也。”     潇潇闻言跑到姑姑旁边,也义愤填膺的看着杜潋衣道:“原来你是这种人!”     杜潋衣既被蚊子咬后,又好心被当做驴肝肺,上演了农夫与蛇的典型故事。     萧玉节不领情也罢,她没受吃亏还反咬一口,太不厚道。     “萧玉节!你别得寸进尺……”杜潋衣满嘴咸苦,这个罪遭大了。算看出来,这魔头走到哪儿还是魔头,心眼太坏。     萧玉节咯咯娇笑,忽而又遣散了潇潇和李若可,叫她们出去玩去。自己独独对着杜潋衣才走过去道歉:“跟你开玩笑呢,别生气了。”     杜潋衣哼一声,只是抱着怀里的水瓢不理她。     萧玉节眼神水滴滴委屈道:“算我错了,我知你给我做汤原是好心,我不该捉弄你。但我看你突然对我这么好,按我经验,别人对我好多半都是有坏心,我自然要防备一下了。”     “我对你好心什么!别套近乎了。”杜潋衣兴许是冷水喝多了,生生把昨晚睡不着半夜起来给魔头炖汤的那点虚火给扑灭了,板着脸又严肃起来。     萧玉节呵呵一笑,往她旁边凑,鼻尖碰见她耳朵的时候说的特别小声道:“出家人不打诳语,你扪心自问,你干嘛突然对我这么好?”     杜潋衣面红耳赤皱了眉头,躲蚊子一样躲开萧玉节,挂了做法的手势道:“贫道只是看你身受重伤,所以才出手援助。”     “当真?”     “当真。”     萧玉节反而不乐起来,撅着嘴巴道:“那我还不要你疗伤了,从今往后,你离我远一点,我活不到三个月是我自己乐意,谁要你施舍!”     “这不行。”杜潋衣一口否定。     “那你说实话,你干嘛突然对我好。”萧玉节缠人缠死。     昨晚蚊子叮的大包还在脖子上痒痒,杜潋衣真是服了这魔头,对你好就是对你好,哪来的什么为什么?何苦她自己都不太清楚是为啥。按道理以十年的恩怨,实在也没必要让这魔头活过三个月,还要恢复她一身武功。给自己出难题不说,也是给全江湖造孽。     瞧着萧玉节那张蛮不讲理的脸。杜潋衣想了想,走过去道:“因为……”     “什么?”萧玉节爱刨根问底。     “还是先给你看病要紧。”杜潋衣出手如电,点了萧玉节身上的穴道,萧玉节顿时木然,随即张嘴大骂其无赖,杜潋衣眯着眼睛手指尖对着她脖子上的哑穴道:“闭嘴,你这人心里怎么总把人往坏里想,对你好怎么会是为了害你。”     萧玉节伸着脖子等她说下文。     杜潋衣根本没打算说话,直接把她横抱起来抱出了厨房,对着外头院子里的俩个小崽子喊起来。     “若可,为师今天闭关帮她疗伤,你们自己在外面玩,有天大的事儿也不许打扰我们。否则罚你晚上不许吃饭。”     俩个小的没人管了,怎么玩都挺高兴。     唯独萧玉节,身不能动,口不能言,满脸不高兴。           20二更 - 不在江边在湖边GL - 一月青芜     刚吃过饭李若可的那帮小子们就赶着来玩刨土挖坑造秘密魔窟的游戏,天热,小孩都不觉得,个顶个比什么都高兴,昨天买的那些花花草草该送来的人家都给送来了,还在院子里头堆着,李若可特别能干,按着萧潇画的那个什么五行方位图,指挥小孩们一个坑一个坑的把花草往里种。农家的孩子哪有不会种东西这一说,不过一会儿,前院就埋上了两株海棠,水往上一浇,叶子虽然还有点蔫,瞧着也是那么回事儿。     早上那口汤还咸在嗓子眼,等到艾草熏在萧玉节的手心的时候,杜潋衣端起太师叔正儿八经的架子叹了一声道:“未料雪泠毒绝迹江湖二十年,贫道有幸还能一试我师兄这套逼毒的针法。”     “阴横野都死而复生了,何况琉焰宫当年独步天下的雪泠毒。”萧玉节一张明艳无俦的脸庞嘴角含笑去瞄杜潋衣。她脸上虽然病的苍白却也不减她天香国色,反而又多添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更显得她这人与众不同,三分端丽雅致,三分妩媚娇嗔,还有眉宇下掩不住一股危险的煞气。     杜潋衣从疗伤开始一直杵着头,不看萧玉节的眼睛,闻言才疑虑道:“真是他把你打伤了?”     萧玉节咯咯一笑,伸另一只手去勾杜潋衣杵着的下巴,眼波流转:“哎呦,你不是说退隐江湖,不问我这些俗事了吗?”     杜潋衣一把拍开她的手,斜了她一眼冷冷道:“阴横野怎么没把你拍死?”就那个汤开始,这魔头就来劲儿,把她哑穴解开后,她就一直一说话就开始扭腰摇肩,摇的自己眼晕,是以低了头懒得看她。     萧玉节半天又没音儿了。     杜潋衣一脸苦大仇深,握着萧玉节的手帮她灸着手上的穴位,抬头瞧了一萧玉节道:“问你话就好好答,别拐弯抹角。我是想知道你受伤的经过,兴许能找一个帮你疗伤的法儿。”     萧玉节手掌心渐渐发热,能感觉到杜潋衣针灸的同时,拉着自己的手缓缓在输送一些内息,左半边身子的刺骨寒痛隐隐有些缓解的征兆,萧玉节漫不经心道:“本座路过孤峰林要去前头找手下汇合,大晚上确实听见有人弹琴,正是阴横野时常弹的那首塞北风。有人如此引我,我自然要去一探究竟,未料我寻音而去……”顿了顿叹口气道:“我便真的看见了阴横野。”     “真是他?你看清脸了?”杜潋衣烧着药草眉头皱的更紧。     “我不能肯定,万一他带了人皮面具冒充。”萧玉节危害江湖的经验完全可以著书立说,一派风轻云淡道:“不过他开口说话了,声音确实是他。他夸我这些年把玄月涯打理的不错,现在他回来了,是该还给他的时候了。他叫我交出玄天令,说他才是玄月涯的主人,才是天下魔道第一高手,还说要并吞三门一统江湖。大半夜弄的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思量师叔他如此关心玄月涯一统魔道的大计,死了都不忘跟我托梦,激励我奋发上进,真是不枉我小时候对师叔他老人家孝顺,你不知道我六岁那年……”     “说重点。”杜潋衣直接打断,哪有那功夫听萧玉节讲天真无邪孝敬长辈的故事,那和话本里头白骨精和圣僧说她乃是良家少女有甚差别,肉麻不说渗的慌。     萧玉节斜了她一眼,此道姑不解风情懒得和她计较道:“他说的嚣张,管他是人是鬼,我就得上去收拾他。结果拆了十五招,我怕是真的活见鬼了,好久都没跟人动手超过二十招,这厮不是鬼,估计就真的是我师叔。等拆到第三十三招上,他使那招血掌印,顿时风呼呼的刮,我头发都乱了。一心烦,正想伸手一巴掌呼他脸上把他打下去,摘了他的人皮面具,看谁这么造孽,大晚上不睡跑荒山弹曲子扮那短命师叔。冷不防挨了两根针,师叔那掌就打我心口了……”顿了顿,这厮一手按着心口,说的好不凄切婉转道:“可怜我一片为魔门众生,要灭了八大派,一统江湖的苦心孤诣……”     听完这厮那个二半夜被偷袭,做作又矫情的故事,杜潋衣抽来几根针,一脸严肃握着萧玉节的手,卷起她雪白的袖口露出一节匀直的藕膊,一针一个准,一扎下去立时逼出一圈寒青,疼的萧玉节直抽气:“你轻点!”     好容易这个胳膊扎完,杜潋衣松开她回了话道:“当初我就说,得下山崖找尸首,把你师叔安葬了,别让他一代高手死无葬身。你倒好,一拿到那个玄天令,利用完我抬腿就跑了个不见人影。”顿了顿,望着萧玉节那个满目春水的眼睛,冷一笑吐了俩字:“报应!”     萧玉节立时瞪眼还嘴:“马后炮,谁知道他摔不死,你早说有这茬儿,直接把他碎尸万段省事儿。”     杜潋衣低头点了艾草,拉着她另一只手帮她熏艾,慢条斯理回话道:“我就说你见识短,我在思过崖上无聊,叫你哥托着带的那套百晓生的《神鹰大侠》不是写了么,大侠遇事儿都是往崖下头跳,跳一次捡一本秘籍,最后练的都破碎虚空白日飞升羡慕死人。”     萧玉节胳膊疼道:“哎呦,再别提百晓生写的那些混蛋段子,我等伤好头一个要把他杀了!”     “人家一说书的,你寻什么晦气。”杜潋衣给她右手烧艾。     “我就是吃亏跟你们追了这个书追了两年,我给阴横野打伤的时候别提多高兴,牙都没咬,一头从孤峰那个涯边跳下去了!”     “啊?”杜潋衣差点咬了舌根儿:“你真跳了啊?”这得多缺心眼才干得出来。     “我想着怕是要天助我也,我也得白日飞升了。”萧玉节噗嗤一声哈哈笑道:“就这千辛万苦跳下去,崖下头我找半天既没个白猴,更没见劳什子牛皮卷子!”     杜潋衣憋半天也没憋住,至此抬头看了一眼萧玉节古灵精怪的眼神儿,知她又说谎话,嘴角带笑切了她一声道:“保不齐还是你师叔命好,捡着那个你没找着的牛皮卷子,这才又练得厉害了,把你这天下第一都打伤了。”     “哎呦,那我就烧高香了,师叔武功盖世,志向高远,心狠手辣,我巴不得他替我操劳,便把玄月涯交给他几天也无妨,他一统魔道做了玄冥之主,以你九华和他仇怨,我瞧着估计头一个去灭了你九华,杀了你的代掌教何真人!”萧玉节恶狠狠说完,眼神一瞟看杜潋衣那一脑门青筋,嘴角一笑媚眼如丝口吐仙纶道:“道长何必担忧,念在你我交情,等你将我伤治愈,我去把师叔杀了便是,帮你报那灭门之仇岂不是妙?且不管那师叔是真是假有何阴谋,本座将计就计,借刀杀人,最后我李代桃僵不费吹灰夺了天下,甚妙哉。”     这女魔头命都快没了,还整日尽想点美事儿,毒计说出来是一套连着一套。     杜潋衣手一滑针歪了。     “疼!”萧玉节一声娇嗔,浑身哆嗦起来。     “能不疼吗?你没事儿乱争什么玄冥之主,你当那魔道魁首是好当的?你哪怕安安生生在弦月崖上做你的崖主,就算是造孽也合该不会丢了命。都这会儿了,你死都不怕还怕疼?。”杜潋衣正正经经拔了针,心烦意乱的当口,不知怎么更听不得这女魔头要去造孽的事儿。     “呦,好姐姐,你可是关心我吗?”萧玉节嘻嘻一笑,说的矫情无比道:“我就知道,若我出事儿,你哪顾得上什么恩怨仇恨,必然要拼命救我。”     杜潋衣把那针□待要再扎一次,忽而意识到什么一样,瞪着眼睛看着萧玉节道:“萧玉节!     你在船上往死里头折腾是故意呀!你丫的是怕我不给你按时疗伤,你以伤威胁我!”     萧玉节冲着她笑的像朵花儿,呸了一声道:“胡说什么呢!谁那么无聊拿命不当回事儿?赶紧扎针,我等着伤好恢复武功去一统江湖呢。”     一脸的嚣张阴险妖气冲天,指不定还有什么坏水儿没吐出来。     杜潋衣心里有了个底儿捏着萧玉节的手,舔了舔还发咸的嘴唇,一针就往下戳。     萧玉节疼的倒抽一口凉气。     ……           21喝药 - 不在江边在湖边GL - 一月青芜     待杜潋衣走完了那套针,萧玉节坐在床边才微微吐了口气儿,稍稍动了动内息,一阵剧痛入心。     忍住钻心的疼,萧玉节才道:“你这针怕是没用……”     杜潋衣又取出些瓶瓶罐罐来,九华走的时候带的东西不多,但俩个师兄仙逝留下的行医家伙还是都带了,偶尔给这十里八乡一些看不起病的人捎几幅药也算大用处。     桌边抱着个石臼,砸着一块红彤彤模糊一团的东西,杜潋衣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寒毒入骨又强行运功伤了脏腑,就这身子……我探你内息,喋血神掌的掌力在你心口经脉处盘踞,千丝万缕,一旦要强行拔除,心脉势必受损,只怕你受不住当场就要咽气。”顿了顿生气一样瞪了萧玉节一眼闭了嘴,专心框里哐当砸着石臼里的东西,一股腥气刺鼻而来,冲的人头皮发麻,杜潋衣砸的小心不让一丝一毫溅出来,砸了小半会儿才抽出张纸来把粉末细心倒出,捡起一杆黄金小称仔细称量。     指甲盖那么大一堆红色粉末,杜潋衣看着称觉得还是多了,又挑回去一半。     她一边忙一边就有一个声音开口,淡淡的。     “我只怕时间不等人……”     杜潋衣闻言抬眼看了一眼对面坐着的女人,皱皱眉头不开口,低头继续鼓捣那些药,胸口处一股子心烦意乱。     房子里头再没了声音。     杜潋衣鼓捣了大半时辰终于调处一剂药来,小小一个瓷酒杯装了递给萧玉节道:“喝了。”     血红一杯不知道是什么,味道冲的难受,闻者欲呕。     刚凑到鼻子边,萧玉节就有些受不住要吐,杜潋衣坐在她边上道:“你快喝了,不是毒药,毒不死你。”     她刚说完,萧玉节那双眼睛长翘的睫毛动了动,眸子里一股子坚决,闭紧了嘴唇和杜潋衣对视。     杜潋衣想伸手去把她嘴掰开,忍了忍望着她那副难受的表情道:“你想留着命和武功,你赶紧把这个药喝了!”     萧玉节嘴巴闭的更紧。这味道冲的……     杜潋衣瞧她那个难受劲儿,再磨蹭下去这药药性融水后挥发极快不喝就全浪费了,杜潋衣也急了皱了眉头一脸怒容:“做作什么!快喝。”说完了把药硬凑在萧玉节嘴巴边。     萧玉节狠狠瞪了她一眼,索性闭着眼睛两眼一黑,眼不见为净。     好那么一会儿,才有一个声音不太大,淡淡的。     “玉节,喝药。”     萧玉节没答应。     杜潋衣叹了口气,声音再大点:“玉节,你就忍着点这个味儿快点把它喝了。这是我师兄留下的血芝,全中州也就剩这一小块了。你忍忍喝了,对你伤有些用处。”     萧玉节闻言才睁开那对桃花一般的眼睛,目中流转的波光犹自扫了杜潋衣两眼。     那俩眼神之恶毒,杜潋衣当时就想暴起来扇她一个耳光。早十年的时候,她敢猖獗,直接一脚把她踹飞了,还能挽着袖子背着长剑大喊一声,邪魔歪道人人得而诛之!     “玉节,来喝药,我喂你。”十年后,杜潋衣脑袋被门夹了自甘堕落,娇声哄一个杀人如麻的女魔头喝药。背后凉风嗖嗖的渗人,她把药喂到萧玉节的嘴边的时候,内心满是那种欺师灭祖的心惊肉跳,总觉得九华十七八代的祖师爷,嗖的都从阴曹地府里气的跳出来,就在她房子里头悬空站着,一起高喊孽畜!     萧玉节冷笑看着杜潋衣的低声下气,还有一脸的不屑,勉强瞧着这道姑给她疗伤的诚意还可以,才微微张了张嘴,皱眉头把那杯不知道是药是毒的玩意喝了下去。     樱唇轻启正想说苦。     药一入喉,顿时一股凌厉如刀的霸道药劲搅的五脏六腑跟翻了一翻似的,脑子里都是嗡嗡的疼。     萧玉节趴在床边喉咙里就是一阵低低的嘶哑,偏生欲呕难呕,浑身刀刺一般,不出片刻脑袋顶都开始冒白烟。     “杜潋衣……这究竟是……是什么鬼东西!”     萧玉节痛苦难挡的缩在床边,本来苍白的肤色隐隐发红,修长的脖颈上凸起清晰可见的血脉。杜潋衣沉了心不去理会,一手按住她肩头,一手剑指贴着她脊椎慢慢往下滑到背心处,猛的化指为掌拍在她背心灌入一道真力。     萧玉节一阵剧痛仰头吐出口气息,五脏六腑便如同被火烧一般煎熬。     杜潋衣凝眉开口道:“你寒毒深重已难拔出,只有这么以毒攻毒的法儿……难免你脏腑伤上加伤折点阳寿,别动,我暂时帮你稳住心口那道真气,过了这个劲儿,寒毒之症虽不能彻底清除但也能十之□。其余我再想办法。”     “等我伤好……一定先……”萧玉节咬着牙,忍着疼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只觉得有人在刮骨抽血,又似蚂蚁再啃食脏腑,和寒毒那种冰锥般的疼又是另一种感受。也说不清那个更疼些。     “别说话。”杜潋衣神情严肃,额角也渗出汗来。     萧玉节万分痛苦之中忽而稍稍回头,目光轻扫那道姑一本正经的脸庞,被药劲一冲血红的嘴角勾着一笑,樱唇发颤道:“ 一定先赏你俩个耳廓子!骗我喝毒药,折了寿……还遭这罪……”     杜潋衣阴沉着脸行功正是凶险再不说话,凝神帮她压制体内无比霸道的喋血掌印。     ……     六月的天气,午后太过炎热,几个小孩子玩心虽然重但时间长了终是疲倦,纷纷放下手里的活计躲到李若可她们家的葡萄藤下头乘凉,李若可手脚快,热了些馒头熬了粥给大家做晌午。     小孩儿早都饿了,坐在一起抢吃的比什么都热闹,萧潇本来吃不喜欢这些东西,但瞧着李若可他们都吃的特别高兴,也随着吃了一些。     李若可看她吃的不多才道:“是不是我做的不好吃?”     萧潇摇摇头把馒头放回盘子道:“姑姑还没有吃饭。”说完了眼睛看着李若可眨了眨道:“姑姑可能饿了,给她和你师父留一些吧。”     李若可闻言笑了道:“没事儿,我给她们留着呢。”     叫小石头 的吃着东西吐字不清道:“涯主和道长在做什么?一直不见人影。”     李若可想说话,萧潇看了她一眼,李若可没有开口,萧潇才对着那个男孩道:“姑姑要一统江湖自然有很多事情要想,她可能跟道长在商量事情。”     其他几个男孩显然对这个事儿很感兴趣,七嘴八舌的说开了。     “一统江湖是什么游戏?好不好玩?”     “把江和湖装进一个桶里,是要用法术吗?”     “那要多大的桶?”     李若可吃着东西皱了皱眉头,想开口又看了一眼萧潇,怕说的不对被萧潇笑话,才摇摇头摆出不屑的样子对着其他的男孩道:“去去去,你们知道什么,不是咱们前山的江湖。是外头的。”     “那涯主装外头的江湖干嘛?”有小孩因而又望着萧潇。     萧潇摇摇头表示也不知道。     李若可瞧萧潇也被问住了,不想她被为难,反应快学着村头茶棚说书的拉长声音道:“天机不可泄露。师父的法术怎么可以告诉你们,说出来就不灵了。”     “那老大去过外头那个江湖吗?”     小男孩眼神明亮的看着高他半个头的李若可,李若可却望着小仙子一样的萧潇,放下手里的碗,扬了下巴,夏风里一脸的自信道:“等我把师父的本事学全了,肯定能去!”     “那你要带着我们!”     小孩子们都急着喊出来。     李若可才大模大样的挥挥手示意大家吃饭,笑一笑道:“你们这两天好好帮我干活,我将来就带你们去玩。”     小孩儿都点头,大伙儿随即有说有笑的。     等吃完晌午,又忙了一阵儿,日头也算偏西,小孩们怕玩久了大人骂,各自拿了些萧潇给的点心散了回家去。     等小孩都散了,萧潇一个人立在葡萄藤架子下头,神情还有些闷闷不乐似乎在想什么。     李若可以为她不开心拿着一个竹子编的蚂蚱逗她,萧潇只是笑笑不如往日高兴,李若可才凑在她身边,黑溜溜的眼珠望着小女孩道:“你怎么了?不开心吗?”     萧潇摇摇头,看着李若可才淡淡开口道:“姑姑受伤了,我有些担心她。”     李若可才哦了一声意识到萧潇的忧愁,跟着笑了笑对着萧潇道:“别担心,我师父会抓一些药,村里有几个人的病都是吃了我师父的药就好了。”顿了顿见萧潇难过,声音放柔了一些道:“你姑姑肯定能好起来的。”     萧潇听了话,白皙精致的小脸稍稍露出一点笑容,对着旁边晒的脸色红黑的李若可道:“谢谢你,你对我真好。”     那一笑,李若可胸口闷闷的,弄的她忍不住大大吸了口气再慢慢呼了出来,赤着一双脚立在萧潇旁边,不知道说什么好,脸色更红。     萧潇见她不说话才道:“你怎么了?”     李若可使劲摇摇头,心跳的很快,瞧着萧潇小巧的人儿,终是大了胆子下意识去拉她的手,把她一只手拉过来,好好握在手里,看着她的脸道:“我喜欢对你好。”顿了顿道:“我会一直对你好的,陪你玩,给你做饭,不让那些男孩儿欺负你。你放心好了。”     萧潇被她拉着一只手,瞧着她的目光,微微一笑点点头嗯了一声算是默许了。     李若可只觉得心底生出些难以言喻的快乐,看着萧潇想了想道:“不如我们去偷偷看看,看我师父给你姑姑扎针看病看的怎么样了。”     萧潇历时摇摇头道:“不可以,万一打扰了姑姑,会让姑姑走火入魔到时候就很凶险。”     李若可也不懂,挠挠头,转而一副古灵精怪的模样道:“我们不出声,就在里屋的门缝外头偷偷看看呗。”拉着萧潇的手,便欲走道:“你跟我来嘛,你看了说不定就不担心姑姑了,我师父肯定能治好你姑姑。”     萧潇有点犹豫,李若可胆子大抓了她的手拉着她就往房子里跑。     李若可轻手轻脚用一块竹片透开家里那扇门里面的木头栓子,拉着萧潇做贼一样往里头去。     房里的光线不算太亮,一股竹木的气味,杜潋衣的屋子在最里头靠左边。     李若可拉着萧潇趴在门边的缝隙里往里头看。     便见萧玉节抓着床沿,一侧青丝散乱,满头大汗似是痛苦不堪,杜潋衣在一旁死死按着她肩膀,一掌拍在她背心……     “姑姑!”     萧潇吓的白了脸色一掌拍开门一抹雪白就冲了进来,看着萧玉节半死不活的形容,伸手就要去拍开杜潋衣压制着萧玉节肩膀的手道:“你,你快放开我姑姑!”     杜潋衣正运功那里管的了小的窜出来,闭嘴不答话。     萧潇普一出手,手腕忽然一痛,却是萧玉节伸手挡开了萧潇的手。     这一挡之下,立时感觉宛如万剑钻心的疼。流着冷汗,萧玉节皱眉头吐字道:“出去,我没事儿。”     萧潇眼泪水都掉下来了。     萧玉节怒色道:“出去!”     萧潇已经不知道说什么,通红着眼睛掉着眼泪,点点头喊了一声姑姑喉咙就哽咽,依依不舍的看了几眼萧玉节才转身哭着往外走了。     李若可瞪圆了眼睛自知闯了大祸,楞着看着萧潇出来,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要命的走了。     杜潋衣尽全力帮萧玉节压着心口的真气浑身吓的都是冷汗开口道:“你怎么样?”     萧玉节摇摇头,要说话喉咙里几声哼哼发不出声,张嘴却是一口血顺着淌出来。     杜潋衣心惊肉跳,只感觉她体内内息翻江倒海,自己也快难以压制住,忍不住一咬牙道:“命要紧!我即刻帮你散了功夫!”     萧玉节眉头皱紧,浑身发抖恨恨道:“你若敢……我立即咬了舌头自尽……”     “难道争那些虚名真的对你那么重要?你这么做又为了什么?”杜潋衣急了。     萧玉节还想再说话,忽而闭目斜颈,身子一晃就要一头栽倒。     “玉节!”杜潋衣大惊伸手把她捞进怀里。     萧玉节软做一团,气力俱衰,隐隐听见有人在喊闭着眼睛再难睁开。           22死了再吹曲子送葬 - 不在江边在湖边GL - 一月青芜     月亮已经出来了,满满一个圆泛出些散散亮亮的光,把星星都照暗了,有星星拖着长长的尾巴像天边划去,便彻底的不见。     萧潇坐在坡前头的草地上低头吹着一首曲子。     曲子呜呜的,声音合着风没入四野。     李若可在厨房又烧了一回火,帮她师父煮着些粥,杜潋衣忙了两天没怎么吃东西,着实饿的惨了,这会儿拿碗盛了清甜的莲子粥正要下咽。     听着外头那个凄切的曲调,嘴巴里淡的就没个味道,这叫人怎么吃?勉强喝了口粥填肚子,眼睛瞧着自己烧火的小徒弟道:“去劝劝,她姑还没死呢,死了叫她再吹不迟。”     李若可丢了手里的一段柴,起了身拍拍身上的灰,眼睛圆溜溜望着她师父道:“萧潇不是吹给她姑的,这个曲子是她姑教她的专门吹给她天上的爹娘的。”     杜潋衣端着碗,听着曲儿,一听爹娘俩字,嘴巴里更觉的没有滋味。不错,这小丫头惨兮兮的曲子就是吹给死人听的。渗的慌。     李若可晃悠的灯火里瞧着她师父的神情,心里头还有些忐忑道:“师父,你是不是还生我们的气?”     杜潋衣没滋没味喝着粥道:“师父哪有闲工夫跟小孩儿生气。”     李若可才哦了一声,跟着皱皱眉头道:“我知道错了,你罚着我每日跪六个时辰……我膝盖还是肿的。”想了想道:“师父,你不是不喜欢涯主吗?”     杜潋衣吃东西差点莲子卡嗓子眼了,咳了一声瞪着自己鬼心眼多的小徒弟道:“你话怎么这么多?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李若可不知怎么的摸着心口叹了口气,然后接话道:“你之前不是不让她在咱们家住吗?她受伤了你还赶她走。最近这两天你又和和气气的,看见她就笑,还做汤给她吃……虽然太难吃,还两天两夜不睡觉给她看病。”顿了顿眼睛水润的望着自己的师父道:“师父,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杜潋衣用力咽了口粥脸都绿了。     “你哪儿学的这么个词儿?!”     李若可还全然无觉,歪着梳着松散发髻的脑袋道:“萧潇教的,她说你从前是她姑姑的对头,对她姑姑不好,她姑姑受伤了还跑来咱们家落脚心里肯定有什么难言之隐。”补充解释道:“就是委屈,说不出来的事儿。”     灶台里的火烧的红彤彤的,映着杜潋衣半张脸,照的她清秀的眉目阴晴不定,杜潋衣端着个瓷碗才挥手拍了一下李若可的脑袋道:“胡说什么呢!多嘴多舌,小心师父再罚你跪一晚上。”     李若可哎呦一声捂住脑袋,撅了嘴。     杜潋衣自管自吃饭,稀里哗啦吃完了,看着还杵在自己跟前的小徒弟道:“行了,饿了自己盛,就知道你馋,煮点好东西你就想吃。”     李若可才吐了舌头和她师父做鬼脸,杜潋衣举手又想打她,李若可从她手底下钻过去趴在灶台旁边笑嘻嘻盛莲子粥,舀了一小碗道:“师父,我帮萧潇也盛一碗,好不好?”     杜潋衣叹口气,这个养不家的小孽畜胳膊肘尽往外头拐,点点头允了,倒不是好心,主要是得赶紧让外头那小丫头也找个占嘴的事儿,这大夏天晚上吹这造孽的曲儿,待会睡觉杜潋衣肯定都能梦见白天被她得罪光的祖师爷。     李若可盛好了饭,端着碗临走还望了杜潋衣一眼道:“师父,你要是真有什么难言之隐,你可以跟我说,我帮你想办法。你别憋着,憋着容易肝经郁结……”这个词儿倒是听师父给人抓药的时候学的。     土砖垒的灶台,粗瓷碗儿,青花勺。     满月杵在天上,曲子在外头犹自凄切。     杜潋衣举着手,脸青了一半,另一半印着熊熊火光。     要把那小孽畜拍死的时候,小孽畜反应快,端着两个碗赤着小脚往外头月亮地下跑。     杜潋衣因而长吐了一口气,快被徒弟那口气给憋死了。养此孽畜除了给自己没事儿找气受,其余都可以忽略不计。     灶台上的锅里,粥还有半锅,杜潋衣才翻出个碗再盛了一碗。端着抬腿也往外头去了。     等端着粥回屋,屋里头的灯火暗,杜潋衣又点了一截蜡烛才端着碗凑在床边,望着靠在床头闭目养神的女人咳了一声开口道:“我徒弟做的粥,你吃一些。”     火光柔柔的变化不定照在萧玉节的脸上,长长的睫毛颤了几颤,萧玉节才睁开眼睛,眉头微微动了几动,看清了眼前的人稍稍点了点头。     杜潋衣伸手把她扶起来一些,喂了一勺子粥在她嘴边。     萧玉节眼角的光扫在杜潋衣被灯火映着的侧脸,想张嘴又咳了一声。     杜潋衣放了碗便去拿她手腕。     萧玉节缩回手,皱着眉头道:“没事儿,不用帮我传功,我这会儿好多了。”     杜潋衣才重新拿了碗喂她吃饭。     喂一勺,萧玉节微微动口吃一点。     再吃两三勺,萧玉节就摇头了说不用。     杜潋衣才放了东西,又帮她倒了些茶。     萧玉节这回自己伸手接了那截子竹根做的茶杯,一丝暖气握在手心,低低喝了口茶。眉宇间稍稍恢复一些精神。     杜潋衣就坐在床边看着她,萧玉节微微一回头,杜潋衣目光转而看着床边的蚊帐,抬手拍了一只蚊子。     萧玉节不知怎么淡淡笑了笑,却不说话。     杜潋衣叮咛道:“你要是没事儿,早点休息。”     萧玉节道:“托你的福,你一杯药下去,我这三五天怕是一直要休息。”     杜潋衣闻言吭了一声,皱了皱眉头不耐烦的心绪又开始在心里头乱窜,只有道:“贫道医道不精,只有死马当活马医的法儿。你要是怪怨,那你还是另找高明,恕贫……”     萧玉节捧着茶杯灯火里脸色虽然苍白些,闻言眼睛里的神采又活过来,流转着慑人的光彩,裂开嘴角就在床头晃着肩膀咯咯笑出来。     杜潋衣生生把道字吞回肚子,怎么吐也吐不出来,嗓子眼痒的难受。     萧玉节才开了口,声音不大带着笑道:“你还在生我的气,气我不肯废去武功来保命,害你连着两日不眠不休损了真元,为我稳住心口那道气息吗?”     杜潋衣吸口气又叹出来,她两日熬下来,人也已经憔悴不少。又怪这女魔头太过任性,重伤之下还要死撑连累人不说,这下要治她的伤可是难于登天了。     萧玉节默默道:“这些年你样子没变,性子变得多了。”     杜潋衣直着背坐在一边,想吭声又不知道说什么,不耐烦道:“我困了,不说了你也早点休息。”     萧玉节笑一笑道:“你从前潇潇洒洒,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说话做事都利落。为人一句话便不顾性命,为人一坛子酒便和人结拜,整日笑呵呵的什么都不看在眼里。现在要么闷着不吭声,要么吞吞吐吐,真是看着也没劲儿。”     火光还在跳,一大一小。照的不大的卧室亮哐哐,又影呼呼的。     杜潋衣神色寡淡,隐隐有些不快,望了一眼那床头靠着的女人道:“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听着就觉得那不叫潇洒,明明是傻。”     萧玉节又给逗乐了道:“我可没说。自个能认,说明也不算傻。”     杜潋衣道:“你为什么就不能听我的劝……”     “你就真的这么想废了我的武功?对你有什么好处?”萧玉节侧了点头,歪着看她。     “没什么好处。”杜潋衣别扭着。     萧玉节歪着头,发丝垂在一侧,眼睛闪着一点光看着杜潋衣,倒觉得她挺可怜,叹口气对着她道:“你前两天知道我要死了,对我倒是挺好的。等真的把我送了一回阎王殿,你倒是冷着个脸。别说你又后悔,救了我后怕来日我大开杀戒为祸了你们正道武林。那你不如之前便一巴掌就把我拍死,一了百了岂不是好。”     杜潋衣想再伸手拍一只蚊子,奈何镇日乱飞的家伙躲的倒快。左右找不着个可干的事儿,在床边坐着对这个女人心里头就闷得慌,总感觉呼吸逮不上气儿,自己这房子估计那窗户开的还不够大,空气不流通。杜潋衣不想答话起身便要走道:“你一日想不通,将来必然还是要遭罪,我劝你的事是给你一条好路走,你废去武功,我以药石调理,再帮你运功医伤,你的身体还是会跟普通人一样健康起来,既然你非要固执己见,别……若真是无药可医,你别怪我。”     “哎。”     她要走,萧玉节又哎了一声喊她。     杜潋衣只好缩着脖子又坐回去,皱着眉头道:“干嘛?”     萧玉节才又笑笑握着手里的茶杯道:“这个竹杯子自己做的还是哪儿买的?”     “自己做的。”杜潋衣给她个侧脸,眼睛望着桌子上的灯。     萧玉节嗯了一声,尖尖的下颌点了点头笑一笑道:“我瞧着样子还行。你给我也做一个去。”顿了顿又笑道:“我的命说起来分文不值,若说没了我心中半分可惜也无,只是你再莫提废武功的事儿……你再提一次,我即可就走人,再不出现在你面前。”     杜潋衣还没说话,房子里头那两盏灯撕拉就灭了。一屋子顿时黑漆漆的。     萧玉节逐客道:“我要休息,你且出去吧。”     杜潋衣憋了半天急了,“萧玉节,你就算得了天下又怎么样!你以为你哥,霜儿就能活过来吗?你以为你侄女就会很开心是不是?到底是你这杀了那么多人换来的功夫重要,还是你自己的命重要!我这三月要是只能保住你的命,我保不住你一身功夫,你是不是还要去天门山送死!那我救你和不救你有什么区别!”     “……”     “我救你根本不是为了让你去死的,你便不去那劳什子大会又怎样?”     “这不需要你操心。”     “萧玉节,你根本就无药可救!”     “……”     “……”     “……人各有志,你觉得我处处为难与你,而你这样何尝又不是强人所难。”沉默之中萧玉节便只有这一句话。     有风从窗口吹进来的时候,杜潋衣青着脸憋出一句:“对不起。”忽然黑夜里迎头一脸茶就泼了过来。     萧玉节道:“我利用你,你心里头不舒服,你大可直说,何必受尽委屈一般。我便是要恢复我一身邪功去大开杀戒又怎么样?是,我杀了萧予尘,害死了萧潇的娘,我将来还要害死你全九华的人!怎么样?”     杜敛满头满脸都是热水和茶叶,淋淋沥沥湿了一身。     乌漆麻黑里,杜潋衣舔了嘴唇吐出几口茶叶渣,淡淡回了一句,不怎么样,我还是救你便是。     萧玉节嘴角冷冷一丝笑道:“你又是何必?”     杜潋衣低低摄入口气息,胸口似有什么在翻滚,压低声音吐字:“我不想跟你再说了。”     人便走了。     萧玉节便闭了眼睛懒得理会。     过了好久,忽而听见静悄悄的房子里头吱呀的声音,门又开了。     “又回来做什么?”萧玉节冷着问了一句。     门边的脚步声就愣愣定住了。     老半天弱弱开口,一个幼小的声音道:“姑姑。”           23别惦记那些狼心狗肺的 - 不在江边在湖边GL - 一月青芜     萧玉节闻声叹了口气,稍微撑起一些身子,借了月光才看清是萧潇。     萧潇眼眶红红的,似乎还有未干的眼泪珠子,小脸嫩生生标志的紧,只是神色确是有些诚惶诚恐。     萧玉节才招手让她过来。     萧潇有些犹豫还是迈了步子走到她床边,萧玉节令她上床,萧潇就乖乖脱了鞋子爬到萧玉节跟前,萧玉节给她抹了脸颊的眼泪,才低声开口道:“那道人的小徒弟欺负你了吗?怎么哭了?”     萧潇安静的躺在萧玉节身边,侧头摇摇头,眼睛纯的像黑色的水晶通透,小声回话道:“没有,她待我很好。”     萧玉节忽而皱着鼻子笑笑,一边给小姑娘擦眼泪一边轻声道:“那是怎么了?”     萧潇闻言点点头又摇摇头,看着身侧的女人才道:“是我不好,惊扰了姑姑疗伤。”说完了眼泪哗啦哗啦又掉下来。     萧玉节只是淡淡一笑,怀里掏出快帕子给小孩擦的仔细,柔声哄道:“没事儿,那道姑下手重要害姑姑,幸亏萧潇闯进来,她见你武功那么好,便不敢再害姑姑了。萧潇乖,不哭了,姑姑好的很。”     月光一抹柔白照进窗纱。     木格子的窗户,风又起,竹影子晃上萧玉节的如玉似兰的脸,幽幽幻境如云烟雾绕。     萧潇便止住了哭。点点头,小手去抓姑姑的衣襟,往她跟前凑了一凑。凑在萧玉节怀里安静的像猫儿。     萧玉节为她把哭湿的发丝拢到耳后,淡淡一笑道:“你这几日我没有催促,你便把功夫都丢了,只知道瞎玩,也不好好运功。”     萧潇红着眼眶声音一些愧疚道:“萧潇自知有错,但凭姑姑责罚。”顿了顿又有些不安小声:“姑姑,其实我每晚都有很用心的照姑姑吩咐的好好行功,只是……”     “什么?”萧玉节摸着她秀美的眉毛,看着怀里孩子的脸。     萧潇低低叹口气,眼睛看着萧玉节的眼睛道:“只是这几晚我行功的时候,脑子里偶尔就会有若可的脸,想着白天我们做游戏的时候,想专心也总分神。”     萧玉节一手扶着头,侧着身看着怀里的女孩,一边笑了笑,伸手去捏萧潇的鼻子,装生气的模样道:“你怎么会想着那个道姑的野丫头徒弟不好好行功?还好你老实交代,不然你三月后若没有精进,便要罚你长跪寒月阁。”     萧潇吓的赶紧摇头:“姑姑,我知道是我不对,我不该老想着玩的事儿。我以后一定用功习武,不辜负姑姑你的一番教导。”     清夜里,瞧她听话,萧玉节才算饶了她,冰凉的手指去挠她下巴,又把萧潇逗的咯咯笑去抓她的手直跟她求饶,萧玉节逗猫儿一般举高那只被萧潇抓着的手,萧潇也只好把小胳膊随她举高。     萧玉节望着把胳膊举高的侄女,脸色又有点懊恼一般道:“那个小丫头有什么好,萧潇干嘛要想她,姑姑不准你想她。”     萧潇才松开萧玉节的手,稍稍起身在纱帐里看着萧玉节认真点点头:“嗯,姑姑说不想,我便不想了。”     萧玉节闻言嘴角绽开一个海棠一般的笑,伸中指点了一下萧潇的额头道:“说话要算话哦。不准你想她,便是要想……”     萧潇被她手指凉的缩了一下脖子,却是来了精神头眼睛里都是神采道:“我知道了,便是和从前一样,只能想着姑姑和阴晴圆缺她们四个人。”     萧玉节皱皱眉头又去端详自己侄女的脸道:“小丫头你想姑姑便是想姑姑,干嘛还要加四个婢子。”     萧潇又去握萧玉节的手,凉凉的夏天夜里握着便如握一块软玉,竟十分舒服,萧潇才娇声笑了道:“因为我受处罚的时候,她们四个会偷偷给我送吃的。”     萧玉节也咯咯一笑,指尖儿去勾萧潇精致又带了点肉的下巴磕道:“那姑姑便连你和她们一块罚,瞧谁给你们送东西吃。”     萧潇反倒很高兴一般道:“那也好,她们可以陪我玩。”     萧玉节一笑掐她下巴上的软肉,萧潇立即疼的吸气,萧玉节才松开手道:“你是不是想家了?想跟我回去?”     萧潇听了点点头开了口道:“有一点。”顿了顿又摇头请求一般:“能迟点回去吗?”     “怎么了?”萧玉节道。     萧潇眨着大大的像星星那样的眼睛,开口对着萧玉节道:“我想跟若可再玩几天……她说要带我去看打渔,还说要带我去抓鹌鹑,去镇上买好吃的给我……还有好多事儿。”     “嗯?不是说要乖乖行功不贪玩吗?”萧玉节皱了眉头。     萧潇就低下头,手指绕着萧玉节的一丝头发小声道:“我知道错了,姑姑说回去,我便跟姑姑回去。”     萧玉节松开眉头笑一笑,凑过去亲亲萧潇的额头道:“这样才乖。”顿了顿望着萧潇漂亮和自己有几分酷似的面孔,笑着道:“不准和那个野丫头走的那么近。她是那道姑的徒弟,必然无情无义不是什么好东西。将来若她不遵守承诺,害你空欢喜一场,伤了我的萧潇 ,那便是把她杀了也弥补不来。萧潇若喜欢,便也只能喜欢个像样儿的人。”     “像样的人?”萧潇似懂非懂,又觉得有些委屈。     萧玉节点点头重新躺好,躺在萧潇旁边,伸了手把她搂进自己怀里,拍着她的脊背低声道:“便是像你爹爹那样好的人。”     “我爹爹吗?”萧潇从她怀里探出个脑袋来了兴趣。     萧玉节枕在枕上看着趴在自己肩头小龙女般的女孩,笑一笑道:“是了,是大哥那样好的人。你爹爹文武双全,长的俊美风流,又有男儿家一身的豪气。是个了不起的大英雄。最难得,他对你娘好,你娘难过了,他便吹曲子给她听,你娘生气了,你爹爹会给她做好吃的。便是师尊刀剑相加,他也执意娶你娘过门,不惜与天下为敌也不让你娘无名无份,娶了她做妻子又尽心尽力保护她安全……”顿了顿,伸手去摸萧潇的脸,目中一些幽幽的光道:“萧潇记住姑姑今天跟你说的话,要么就不去想谁,要么就要想一个全心全意守着你疼着你肯为你去死的人,别想那些心里头没你又狼心狗肺的人。要是你喜欢的人根本没可能做到这些,姑姑会出手把这人杀了。”     萧潇小脸有些泛红,忽而有了些女儿家的羞涩一般,闭紧嘴角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萧玉节瞧着她一笑道:“我知道你现在不懂。只是将来你便会懂,所以要记得姑姑的话。”     萧潇复尔软了身子凑在萧玉节怀里枕着她肩膀道:“我记得了。”想了想又不知道想到什么小声叹口气答话道:“那我便不能和若可玩了是不是?其实她也说会一直对我好……”     “她这么说过?”萧玉节侧了点脸去看萧潇。     萧潇嗯着点头:“嗯,我刚才天黑在外头吹曲子给爹娘听,心里很难过,若可过来哄我,给我拿了点心和粥,喂我吃饭,给我擦眼泪,说我回星星上找到爹娘以前她都会陪着我。”     “……”     萧潇伸手摸向自己怀里,摸出一个银白的小布袋子道:“若可给了这个。”说完笑了道:“姑姑要不要看?”     “什么?”     萧潇便把那个小布袋子打开。     萧玉节侧着头想看里面是什么小孩儿们的玩意儿。     幽幽一点碧绿的亮光。     星星一般一闪一闪。     起初飞出来一个,然后是第二个,再有第三个。     纱帐里斑斑点点的亮。     萧潇伸手去碰飞在跟前的一只萤火虫,笑了对着萧玉节道:“姑姑,你看,好看吗?这里好多这样的星星一样的虫子。玄月涯上便没有见过。”     萧玉节望着她良久,也笑一笑伸出白玉一般的手,陪她碰触了一只飞到近处的虫儿。     虫子停在萧玉节的指甲盖上,萧玉节笑着用手指头去碰萧潇的鼻子。     萧潇笑咯咯的躲进她怀里,揽着她的腰。     萧玉节对着虫子吹口气儿又把手上的虫子吹开,萧潇才抬头看她,满帐子里星星点点,萧玉节侧着头道:“你喜欢这样的虫子?”     萧潇便用稚嫩好听的声音道:“我以前只在诗里念过。”     “什么诗?”萧玉节一笑。     萧潇便认认真真道:“便是杜牧的那首诗。”顿了顿道:“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 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     “这首可不好。”萧玉节摇了头。     “写的不好吗?”萧潇有些疑问。     萧玉节摇头笑了道:“姑姑不喜欢你念这样无聊的诗。”     “哪念哪一首?”     萧玉节想了想笑了道,你念姑姑这首吧,复尔随口笑吟道:“小儿竹马轻,丛草扑流萤。     马蹄响落后,散作满天星。”     萧潇逗的咯咯笑,拍手看着萧玉节道:“姑姑的有意思些。”     萧玉节搂着她,下巴去蹭她的脸,亲亲热热道:“以后除了不许想那个野丫头,也不许念那些哀哀怨怨的诗,只允许萧潇……”     “呵呵,我知道,我以后心里头只想着姑姑。”     萧玉节再亲亲她的额头,笑嘻嘻道:“这样最好。你谁都不许想,便只想着我。”     萧潇被她亲的痒痒,又觉得虽然天热但是靠着萧玉节十分凉快,伸出手搂住姑姑的脖子笑了道:“那姑姑也只能想着我。”     萧玉节闻言安安静静的点头,手指点了她的鼻尖儿一下道:“是了,姑姑心里头只想你好。小丫头,还不乖乖躺好早点睡,明天姑姑要教你一套要紧的口诀心法,你需用功记住。”     “我会好好记。”萧潇点头才重新躺好在萧玉节身边,好一会儿似乎又睡不着,声音小小的道:“姑姑,如果我运功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会想到若可,那怎么办?”续而声音更小:“我有试过遁入虚境不去想,可虚境里反而又好像她就在我跟前陪我一般……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萧玉节鼻息绵长,似乎已经睡了。     萧潇只有搂着萧玉节一只胳膊,枕着她的肩膀满腹忧愁道:“不过我会听姑姑的话,以后不理她便是……”     良久。     忽而听见萧玉节似乎是幽幽叹了口气。     然后慢慢开口道:“实在想,那便想好了。只需运功的时候专心不去想就好……有一天,你武功高了能好好保护自己,你便再想着谁,姑姑也自不会责罚你。”     萧潇闻言不知为何心里却更有些闷,搂着萧玉节半截冰凉的胳膊,又有些害羞般低声开口:“其实萧潇心里一样也想姑姑……”     “真的?”萧玉节乐了。           24晒月亮 - 不在江边在湖边GL - 一月青芜     萧潇听见她问,脸都红了,耳根子发烫藏在她衣袖下,偷偷抬眼又不敢去看她不好意思的小声道:“嗯,在家的时候便是这样,每日不见姑姑,便想姑姑,想和姑姑在一起吃饭,练功,种花养鹤,听姑姑吹曲子,陪姑姑跳舞……不过姑姑总也不在小院,阴月说你很忙,后来连阴月也很忙,我便镇日一个人在小院再没人陪我……”     萧玉节听着她娓娓的话音,睁眼看着满帐里点点的萤火,缓缓开口道:“萧潇乖,姑姑以后都不会,姑姑一直陪着你,在你身边。”     “好。”萧潇鼻子一酸,眼泪又要出来,只是忍住了却哽咽道:“我给爹娘吹曲子的时候,许了愿。求爹娘保佑你不要有事,我真的很担心你,姑姑。我不想姑姑受伤……”     萧玉节不再说话。只是淡淡道:“姑姑的伤不会有事,姑姑永远也不会离开你。“顿了顿:”天太晚了,萧潇听话好好睡好不好。”     萧潇点头了头,便真的也不再作声,乖巧的伏在萧玉节身边抓着她的衣角闭上了眼睛。     萤火幽幽的,还在蚊帐里忽明忽暗。     月影西斜,夜色阑。     风声,竹声,夏夜里的声音已经都静了。     琴声响的时候有些朦胧。     曲子似有似无,似梦还真。     只是那样的琴声把月光化成一潭水,再把水化而为烟,烟也散,空茫茫一片。     杜潋衣望着前方茫茫的夜色,手指扫了几扫七弦,调子嘎然止住。     伸手拿了酒葫芦,仰头喝了一口。     要再弹,便有一个声音道。     “原来是你在扰人清梦。”     杜潋衣抬头去望,夜风凉薄,便见萧玉节垂手立在自己身后的屋脊,神色寡淡,一袭白衣映着月色投下一抹阴柔的影子。     杜潋衣呼出一口气,不答话,续而弹起来。     月色低垂,无边的海浪纷沓叠涌,一层层的雪色堆白。     萧玉节解下腰间的洞箫,调子一起,似一叶扁舟翩翩而来。     浪越叠越高。     一叶小舟月下前行。     一个浪头高涌,卷起千堆雪。     小舟风波里出没。     潮起潮落。     悲欢离合。     几个音一转,斜月沉沉藏于海雾,浪头隐隐收归天际。     一叶扁舟乘风。     再低几个音。     长风一扫,海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行舟已过千帆侧,稳泛沧浪空阔。     一曲终。     天地又静了几分。     “思她秋水瘦春水,抛我生涯入海涯……”萧玉节放下唇边的碧萧,只是望着前头不分明的山色樱唇轻启。     杜潋衣回眸望了她一眼,苦苦一笑道:“移舟赖有凭弦泪,此去人情似浪花。”     萧玉节也笑一笑道:“好一个此去人情似浪花。”     杜潋衣淡淡笑,抱着琴抬头又去看她道:“当年霜儿和我被掌门走水路带回九华,你哥哥写了这首诗送给霜儿。”     萧玉节肩膀微微动,一点叹息:“只是未料他一语成谶。”     杜潋衣仰头喝了一口酒,摸着怀里的琴不语。     萧玉节也不再说话,只是转身便欲离去。     “哎。”     却是杜潋衣喊了她一声。     竹影月色下,萧玉节稍稍侧了身,一剪春水动声色。     杜潋衣举着酒葫芦摇一摇道:“我想过了,你要杀人放火,要一统江湖确实都不关我的事,你生来便是杀手过惯了刀尖舔血的日子,不会为人改变。三个月后,不管我是否救得活你,你活着要去一统江湖做那天下至尊,我还在此砍竹子编篾。你死了,我埋了你,年年坟头帮你烧一把黄纸倒一坛子酒弹上一曲。”顿了顿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低了头再灌一口酒,声音低沉道:“你若要我给你陪葬,我便抹了脖子葬在你旁边便是……”     萧玉节立在一丈之外,雪白的侧影幽幽然宛如一枝横斜的梅花,沉默良久,两片樱唇动了动道:“多谢。”     杜潋衣闻言带了一丝苦笑:“这三个月不如就好好醉一场,我明天让人再多送些酒来。”     萧玉节冰冷的面孔复尔也有了些笑容道:“痛痛快快的才像你这个人。啰啰嗦嗦,我早就想一掌把你拍死。”     杜潋衣对着萧玉节招手,一脸如玉的色泽秀美的面孔显出一些活泼来道:“尊驾过来坐,贫道请你喝几口。”     萧玉节缓步走了过去,持着玉箫席地而坐,却见杜潋衣望了她一眼便喝一口酒,萧玉节才道:“道长不是请本座喝酒吗?自己喝可算什么?”     杜潋衣歪着头一脸笑道:“下酒菜好,忍不住多喝了几口。”     萧玉节环视四周道:“道长风餐露饮也可下酒?”     杜潋衣一笑,凑了点身子在她旁边:“尊驾你没有听人说过吗?”     “什么?”     “秀色若可餐。”     萧玉节眉头微微皱了皱,却有一副不乐的模样。     杜潋衣以为失言,闭嘴一脸无辜的神色。这玩笑始创于当年萧予尘,萧予尘和杜潋衣在临江边鲸吞鱼饮,所观下酒用的不过风月二字伴玉节一姝。只是重提此事未免引她伤心……     杜潋衣便要道歉,萧玉节皱着眉头叹口气道:“你倒是下了酒,那不是苦了我,脸在我身上,我拿什么下酒好?难道你让我看你的无盐陋质吗?”     杜潋衣闻言瞪了一下眼睛,跟着再难忍住耸肩膀笑起来。     萧玉节瞧了她几眼噗嗤一声也咯咯笑了,因而推了一把眼跟前的杜潋衣:“去,下去给本座拿个镜子来!本座也得好好瞧瞧自个儿,多喝它几口!”     杜潋衣伸手一捏她下颌,把酒葫芦垂过去就灌了她几口酒,笑着道:“做作什么!直接喝不是更痛快。”     萧玉节灌的差点呛了,脸色泛出一些桃花色来,眼神一层光彩推开杜潋衣道:“谁做作?凭什么你们附庸风雅的时候我只能在旁边当木头,我一提点要求你们就笑我做作?”     杜潋衣呵呵道:“照你哥哥的话说。”     “怎么了?”萧玉节侧头望着她的眼睛。     只是那一眼,杜潋衣兴许是酒已经喝的太多,风月已经看了一整晚,星星也俱都看厌。忽而望着眼前一抹暗香幽独,便已是雾失楼台,月迷了津渡。又回想起那段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那样恣意的少年轻狂来。     杜潋衣红了眼眶,凑过去把她抱进怀里,轻声在那女人的耳边回了话。     “你哥哥说了,谁叫你比我们年岁小又生的美,所以我们都爱欺负你。”     “他还说,谁叫你爱听我们的话,人又傻傻的,所以我们欺负你。”     啪,萧玉节抬手扇了她一耳光:“有理了你。”     杜潋喝醉了酒,月亮下头曲子弹的也多了,一时感怀起自己年轻时候仗剑江湖的豪迈和恣意,怀念结拜兄弟和自己的深情厚谊,怀念何霜儿在自己这个太师叔跟前的没大没小,怀念花前月下萧玉节深情款款的知己的情意,怀念大家伙儿一起对酒邀月放浪形骸的逍遥。痛彻心扉感慨的时候,吧唧就被她稀里糊涂不知道怎么抱进怀的萧玉节扇了一耳光,甚疼。     打得她眼泪差点就流出来了,那萧玉节倒好,打完人了心里头舒畅许多一般,夺过酒咕咚咕咚的灌,一边喝一边笑,哪儿像是半只脚在棺材里头的模样。明明是妖邪初初得道,化成人形,马上就要去危害人间的气象万千。     那妖女还算厚道倒在她怀里为她又哄又揉的,还给杜潋衣留了酒葫芦里最后一口酒。酒葫芦底儿的酒一般易醉人,杜潋衣喝完了也不知到是不是彻底醉了,也就不跟那妖孽计较,那妖孽不知是不是也醉了,枕在自己怀里要自己给她弹曲子听,杜潋衣昨个晚上,十年未动那柄琴,未料一动就弹了个够本,不知闹到几时,那女妖才在她怀里闭眼睛睡着了。     夜深露重,她身子不好,杜潋衣只好又把她抱起来,抱着往房间送。好容易回去了,一撩帐子,里头还睡着小的,杜潋衣手轻脚轻怕把那小的吵醒,一旦惊醒了这丫头,深更半夜不好解释不说,回头萧玉节必然又得扯自己耳朵。自己那小徒弟自己已经够溺爱,萧玉节把这小丫头已经快宠上天了。     蹑手蹑脚大气儿不敢出,把萧玉节轻轻放在萧潇外头才算完事。窗外一点月光照在萧玉节熟睡的脸上,她的睫毛又弯又翘在眼皮下白皙的皮肤上投出淡淡的影子,床里头一大一小两个容姿肖似的美人,都是白衣堆雪,青丝缭绕,萧潇睡的熟梦里头还去抱萧玉节的胳膊,萧玉节似乎睡的也不错嘴角一丝笑。杜潋衣见二人都睡踏实了才转身欲走。     岂料还未转身之际便手腕一紧,不小心被人扣住了右手腕的脉门猛的用力向前拉扯,杜潋衣整个人往前要栽倒在床的时候,左手剑指无声息点在了自己身侧的床架子上,以二指禅的姿势纹丝不动的定住了身子,皱了皱眉头去瞅还拉着自己右手的萧玉节。     便见萧玉节一脸笑,和偷吃了灯油的小白鼠一般,口形对她说话。     天黑杜潋衣没看清她说什么,只觉得看着她的脸就有些醉酒般头晕。     你说什么?杜潋衣也只好口形问话。     月光里,纱帐里,萧玉节枕在枕上微微侧了头,望着旁边站姿异常奇怪的女道士一丝笑,轻抬葱尖儿一般好看的手指,对她一招手,声音潺潺道,杜潋衣,你过来。           25这不算犯戒 - 不在江边在湖边GL - 一月青芜     满室交横的竹影顿时化成幽幽一股股云烟缭绕在那张床边,如梦似幻,萧玉节在笑,眼眸盯着杜潋衣,杜潋衣便俯身过去凑低下去看她的脸,声音细如微风在她耳边,你喝醉了快好好睡,有话明天说……     唇上一凉。     冰柔滑腻,一丁香软,因凑得近了便感觉到她的睫毛在自己脸庞微微颤抖,杜潋衣一惊,稍稍抬了头离开这异样的接触,睁着眼睛凝视身下的女人,便见她也正在静静看着自己,眼神迷蒙,嘴角似笑非笑,浑身酒气袭人。     窗外有风,空宁的月光将粼粼竹影投进房内在床前泛出水墨般的波澜。     眼前便只有那样摇曳着如云如烟的光影,恍然如梦。     杜潋衣喝了一夜的酒,脸庞发热,那女人大概也喝的醉了。     月色凉薄,天光已经一丝微亮,风把竹林摇的莎莎作响。     萧玉节望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勾出一个醉醺醺的笑容,声音微小,你犯戒了,出家人。     杜潋衣红着脸不知道怎么回话,脑袋一片空茫。     她不曾答话,萧玉节醉的迷迷糊糊带了一丝苦笑道,我身世坎坷,满身作孽,这世上最疼我的人又都去世了,我孤零零的一个人活的辛苦,若死了倒也开心些。     杜潋衣闻言便是铁石心肠也全全化作绕指柔,凑到她耳朵边温声道,玉节别这样想,我愿意为你陪葬这算不算肯为了你去死?     萧玉节闻言侧头哼了她一声眯眼睛微声道,你这人忒坏,偷听我们姑侄说话。     杜潋衣摇摇头道,贫道内力精深深百尺之内掉根针都听得见,我本在房顶打坐打坐,谁知你在小孩跟前说我坏话,不听也就都听了。     萧玉节松开她的手,手指去弹了她鼻尖儿一下,杜潋衣皱了皱眉头,萧玉节才一笑道,偷听便是偷听,怎地不认错?     杜潋衣眼眸看她喊她道,玉节,你想过一些闲散日子吗?     萧玉节闻言却脸上的笑容淡了一层,神色阴晴不定。     杜潋衣望着她的模样只好淡淡道,总归先治好你的伤要紧,你不要想那么多了快睡吧。     萧玉节拉她的手眼中带泪流露出不舍的目光。     杜潋衣心中一疼,紧紧拉着她的手静静坐在床边道,我不走,我陪着你。     萧玉节一只胳膊依旧还在萧潇怀里,萧潇似是有些异动,梦里微微皱了眉头小巧的嘴唇微微张了张,埋着头又睡了。     萧玉节一手被萧潇抱着,一手被杜潋衣暖暖的握着闭上了眼睛,天都快蒙蒙亮的时候睡着了,睡梦里只觉得寒毒之症似已经痊愈,浑身彻骨的冰凉似已经好了,心口异种真气刀刺一样的疼也不觉难忍。     杜潋衣拉着她的手,为她缓缓输送着浑厚的内力,压制她体内早已快难以抑制的伤痛。     ……     这一日快到正午日头大好,照的乡间一片金黄,风清云白,青山斜于郭外,阡陌农桑交错坡前。     前头几户农家隐隐炊烟摇曳,房后竹林黄鸟相鸣。     杜潋衣坐在院子里做活儿,一节竹子拿在手里,不用刀不用任何铁石工具,只凝神用力在两掌之中微微转一个圈儿,再抖动几下,竹竿里就凭空倒出一大堆粉末,竹节已经全部打通。便是杜潋衣以内力将竹节震碎。     这一手神乎其技,旁边的李若可还是头一次见师父显露真功夫,顿时看的目瞪口呆,张大嘴巴难以置信道:“师……师父……你用了法术吗?”     这丫头平时太野,把杜潋衣一手绝艺并不看在眼里,还有些瞧不起编篾的师父,跟杜潋衣顶嘴不含糊,杜潋衣也懒得管她才放任自流,如今见小徒弟大吃一惊的模样,她这个师父不免有些得意的笑了道:“怎么样?还觉得砍竹子编篾没意思吗?”     李若可好容易才反应过来道:“有意思,怎么会没意思。”说完圆溜溜的眼睛笑嘻嘻凑在师父跟前道:“只是师父之前会的别人也都会,我要学那些别人不会的本事。”     杜潋衣干着手里的活,想着选完料做完萧玉节要的杯子给她喝茶用,前院的篱笆也得重新修葺,挖个塘子种莲花,前院暂时就按萧玉节种的那些花草布置,回头又望望自己的房子,以前不觉得难看,现在见了便真的似寒窑山洞,倒生了在屋后的竹林里再修两间雅致竹屋的心思,住的舒服清雅些也好配的起萧玉节的脾性。     因而看着前院子的花花草草,才两天已经有些好模样,自己那小徒弟种的倒不错,这丫头野是野了点做事儿倒也从来不含糊,持家还算有道。     念着小徒儿还有这一层好,杜潋衣才放了手里的活儿,抬眼望着李若可,仔仔细细从头到脚再看了她一边。     李若可从来没有感受过她师父这样凌厉的目光,忍不住还打了个寒颤吓的道:“师父你干嘛?”     杜潋衣太阳底下看着自己的徒儿,这小丫头晒的黑瘦,模样倒还周正,野地里跑大的身子骨好的像个小花豹子。杜潋衣便笑一笑道:“若可,你是不是真的想学师父那些别人不会的本事?”     李若可一听有戏下巴磕不住点头。     杜潋衣嗯了一声还算满意,又端起师父的架子道:“那你要准备好吃苦,功夫不是那么好学的,要是好学人人就都会了。”     李若可上前伸手拉她师父的衣袖,一边晃一边期待道:“师父我知道的,萧潇说练功的人要勤奋,我会好好练的。”     杜潋衣给她晃的头晕,才挥袖子挡开她道:“再晃我都头晕了。”     李若可笑的像花道:“师父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学?”     杜潋衣重新拿了手里的活儿道:“等我把家里的家务忙完,你又听话我就教给你。”顿了顿抬头看了又有些不高兴的李若可道:“习武之人切忌心浮气躁,等也是一门功夫,叫你等一阵就等一阵。你现在快做中午饭去,今天不准和那些小孩玩了,要学功夫就要先安安心心的。”     李若可只是向往道:“师父,我以后肯定好好学你的本事。我学会了,就也能飞,那样萧潇要是将来飞去星星上找她爹娘,我便能去看看她,继续陪她玩永远和她在一起。”     杜潋衣还没开口,便听见一个娇声道:“呦,小道友好重的情谊。”     杜潋衣和徒弟同时回头,便见萧玉节一身白衣拉着身着鹅黄的萧潇晨起沐浴更衣后出了房门,一大一小两个仙子般的玉人相得益彰。萧潇不穿白色的衣服反倒显出许多活泼可爱来,俏丽的脸庞上还有些泛红,水润的眸子瞧着自己那国色天香的姑姑。     萧玉节沐浴后的发丝还未干,脸色虽然苍白些难掩说不出的风韵,嘴角堆着笑容眼波流转望着那前院的李若可笑道:“小道友要学了功夫当真只为去星星上和我们姑娘一直在一起?”     李若可顿时也红了脸庞,瞧着那精美如画的姑侄俩,有些失了自信却还是没有胆怯点点头道: “我学会了当然就会一直和萧潇在一起。”     萧玉节拉着萧潇缓缓往前,眼光扫过一直未出声的杜潋衣,又看看李若可道:“有些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你不要骗萧潇。”     李若可闻言忍不住冲到萧潇跟前去拉萧潇的手急了道:“我没有骗你,我会一直好好对你。”     萧潇自经昨晚和姑姑聊天,似乎长大了一些一般,俏丽的脸庞也泛出点红晕来,一手拉着李若可,一手拉着萧玉节,并不回话只是静静抬头望着萧玉节,等姑姑发落。     萧玉节瞧这俩个小的才慢条斯理开口道:“前几日因我伤重对萧潇的管教难免疏漏。今日起她每天都要行功,再不会陪你玩。”顿了顿严肃道:“小道友既然为她好,就不要一直缠着她,耽误她行功可不好。”     萧玉节说完了,萧潇有些忧愁的看了李若可一眼就把手从李若可手里抽出来,只拉着萧玉节的手淡淡对李若可道:“今日开始我要随姑姑行功,你别打扰我。”     李若可睁着眼睛愣愣不知道说什么好。     萧玉节拉着萧潇往前走,萧潇又经不住回头看了看李若可,却始终没跟她说话。萧玉节走到桌子边,带着萧潇坐下了,从桌子上取了茶壶倒水给萧潇喝。侧了头凑在萧潇耳朵边道:“那野丫头是坏道姑的徒弟,说两句好话就想你一辈子想着她,肯定是骗人的,萧潇别上当。”说完斜了眼旁边坐着干活的杜潋衣。     杜潋衣因而停下手里的活计,对于萧玉节此等反复无常心思古怪的女人颇为习以为常,抬头对她风轻云淡的笑笑,稍稍咳了一声扭头对自己不幸被牵连的小徒弟缓缓道:“若可过来。”     李若可一脸难过晃到杜潋衣跟前,黑漆漆的眼睛望着杜潋衣酸酸喊了一声:“师父……”     杜潋衣说的特别简单:“切些青菜炒了去,做的好吃,师父教你武功。”顿了顿凑近了些小声道:“别听她姑姑胡说,萧潇是个好丫头,才不会像她姑姑那样整日疑神疑鬼总觉得全天下都亏了她。你只需好好做你的活计,一直好好对她等着她,等她行完功自然会和你说话的。”     李若可闻言本来黯淡的眸子又有了亮光:“真的?”     杜潋衣嗯了一声,摸摸徒弟的脑袋:“好好干活。”     李若可乐开了花,用力点点头,从来没有觉得她师父像今天这么通情达理,人这么美,这么好,撒丫子就往厨房跑:“师父你真好!我今天做你喜欢吃的菜!”     杜潋衣笑一笑低头继续干活不答话。     萧玉节哼了一声望着拆她台的杜潋衣不满:“我哪儿胡说了?”     杜潋衣懒得答话,只从怀里掏出个白玉小瓷瓶子丢给她道:“这个药不苦,不会像昨日那样难受。”     萧玉节抬手收了瓷瓶想说话,望望萧潇一直盯着厨房的眼睛,皱了眉头扳过小丫头的脸,一双美目望着侄女好不甘心道:“不是答应姑姑,不惦记那个野丫头吗?”     萧潇点点头,标志的小脸露出粉扑扑的颜色,眼神诚实道:“可姑姑也说若实在很想,就还是想吧,只需行功的时候不想就好。”     萧玉节气得闭了嘴。     杜潋衣在一边干活一边偷着乐。           26你之前都在干嘛 - 不在江边在湖边GL - 一月青芜     整一天李若可都特别积极,做饭切菜铛铛响,炒菜一口气炒了四道,搬桌子端碗不含糊。胡乱吃了几口饭,便乖乖去坡前头洗衣服,只等待萧潇待会行完功再陪她说说话。     杜潋衣躲在房后一片竹林的草地上,继续手里的竹活儿。萧玉节在旁边晃着摇椅,拿着杜潋衣给的小白瓷瓶子,零食一般吃着九华老祖宗留下的仙药灵丹,感觉这药效不错,还夹杂了一点报仇九华的爽快。     杜潋衣举着手里一截挑了一早上才选出来的竹根,对着太阳慢慢转了几转,看玉石一般端详了这截竹根,然后在工具箱里摸出一把小刀,低头对着竹根一刀刀刻的小心,去掉多余的根须,保留天然模样,手法之快只需三两刀,底部落座隐隐可见梅枝瘦硬,刀尖儿一斜挑去梅枝边一点青皮,一瓣白梅瓣儿赫然活现。     萧玉节含着得不知道是药还是糖嘴里甜丝丝的,歪头笑道:“原来九华无极剑法还能这么用,我也算长了回见识。”     杜潋衣闻言眉目里都是自信的神采,晃晃手里正雕着的竹根,对着萧玉节道:“这可是我苦心钻研出来的法儿,你少偷学啊。”     萧玉节切了一声:“九华那几招破剑法白给我都懒得看,还用偷学?”     杜潋衣一笑继续干活道:“邪魔歪道,贫道剑法高妙,哪儿是你看的懂的,俗人才只知道用剑打打杀杀。”     萧玉节晃着摇椅,瞧她席地而坐手底飞龙走凤一派潇洒,因为咯咯笑道:“哎呦,我知道,我们这些俗人用剑是打打杀杀,到了道长这里是砍竹子编篾种地养鸭。”     杜潋衣一刀划去一片青皮儿,翻做一点雪花,转了一转竹根,点头笑道:“贫道自食其力,日子逍遥有何不好?”停手望着萧玉节乐了道:“好过有些人空有一身蛮力会上那么几招,要是不让他打打杀杀丢去大街上,身无分文怕是要饿死了。”     萧玉节逗的笑了道:“照道长高见,咱们全江湖的儿女还得跟你一般,学一身功夫还得化出三两种用法,发达了登高一呼好不威风,落魄了还得有个手艺养家糊口那才算了得。”想了想实在好笑道:“你九华剑法剑走轻灵奇巧,如水若风细密绵绵,用来雕花刻竹子正是凡人替七仙女织了布,巧夺天工。”     杜潋衣闻言有趣,侧头瞧着竹椅上笑的好看的女人接话道:“南宫世家霸王枪枪挑一线,刚柔并济,用来翻地锄草,正是小李广射箭,一下一个准儿。”     “那武当八卦刀左右开工,割麦收麻不是行云流水。”萧玉节嘻嘻笑,复尔摇头晃脑道:“照此一算,你们八大派香火鼎盛,天底下要学手艺的都要鱼贯而入。峨眉美人儿分水刺换了针改作绣花,峨眉禅院改了峨眉绣坊,提亲的公子都要排队到京城。青城掌门两仪剑,铁勾银划衙门口写字做状,崆峒的汉子撑船打铁。哎呦,最好的就是人家少林啦!”     “少林有何好?”杜潋衣差点笑岔气儿刀划了手。     萧玉节直了半个身子,手指按着嘴唇偷笑道:“人家号称七十二项绝技,不是把七十二行手艺都包全了吗?少林方丈那个老秃子这下可是武林第一全把式!”     杜潋衣大笑对着萧玉节道:“你给我们都安排好了出路,可不知你玄月涯那几招幽冥鬼手要用来干嘛?”     太阳熏着整个南田坡,风把竹林子吹的海一样响,幽幽的阴凉不觉燥热。     萧玉节俯了身,爪子伸到杜潋衣眼跟前晃一晃,猫儿一般凑在杜潋衣的耳朵边,口吐仙纶道:“你猜啊”     杜潋衣望了望眼跟前那只青葱玉手,手指尖白面团般嫩泛着一些肉粉好看的紧,指头上尖尖的指甲太阳一晃小匕首似的蹭亮。杜潋衣并拢了剑指伸手点了一下萧玉节的手掌心把她危险的手爪子点开,微微侧头对着萧玉节的眼睛,嘴角笑笑也在她眼前晃着剑指,嘴形道,妖女,别乱来啊。     萧玉节揉着自己被点疼的手掌心,哼了她一声,眼神又流转了波光扫在她脸上,嘴形道,早晚收拾你。     杜潋衣笑笑不理她,低头继续忙手里的活道:“你不愿意留下来是不是知道隐居要受苦,我穷没钱养闲人,你除了打打杀杀什么也不会,来了饿坏你。”     萧玉节闻言皱了眉头冷了脸,除了这个事儿别的都好说。     杜潋衣便也不再提这件事儿。她正叹气,萧玉节已经从椅子上站起来,嬉笑伸手去夺杜潋衣给她做的东西:“拿过来,我看看做的怎么样了。”     杜潋衣皱皱眉头:“等会儿给你还没做完。”     “什么时候做的完?”萧玉节颇不耐烦。     杜潋衣丢了手里的活道:“还需些时日。”     “那么久?”萧玉节望着那个道姑,瞧她眉清目秀好看的脸,想起昨夜她的款款温柔,不觉便凑近了在她身边的草地上坐下。     杜潋衣点头认认真真道:“当然尚需要一些时日。除了这只杯子,我得做几间大又漂亮的竹屋子,做好多精致的家具,做桌子,做椅子。还要做釵给你带,做几只毛笔给你写诗……”     萧玉节闻言一时不说话。     杜潋衣看她道:“怎么了?嫌我手艺不好?”     萧玉节皱皱眉头又有些不满:“你早几年干嘛去了,我这儿伤要是好不了一咽气儿,你现在才动手是做给我陪葬是不是?”     杜潋衣淡淡一笑,挨得近了,便能嗅到萧玉节脖颈发丝上的香气,“那就都做成一对的,陪着我们一起下葬便是。”     萧玉节不但不高兴,反而一丝恼怒,突然指甲尖尖抵住她喉咙,稍稍一刺就是一个红点:“说!这几年你都在干嘛,现在才来对我这么好肯定有阴谋!”     脖颈一疼,这女人翻脸堪比翻书。杜潋衣嘴角抽着凉气儿道:“早几年贫道不是被你一剑戳了两个窟窿,整整在床上躺一年。”     “后来呢?”萧玉节指甲刺的更深。     杜潋衣压了一下眉头继续算道:“一年后能动弹,闷得久了想得个自由身外头走动走动散心,结果被人误会勾结魔道欺师灭祖,贫道不想辩解,便给人打了一百棍子打的血肉模糊逐出师门,又在山下头一户人家躺了小半年。”     “那也才一年半。”萧玉节无丝毫怜惜。     杜潋衣一丝惊讶忍着脖子口的疼道:“那一百棍子打下来基本也成了废人,第二年幸亏那家阿嫂心善肯收留我,君瑶又肯偷着给我送药,我就继续在村里头养伤了。”     “你养了两年伤总该养的生龙活虎。”萧玉节手指反倒扎的更深,再刺一点就要流出血了。     杜潋衣沉吟道:“伤好些了,我不想再连累君瑶和阿嫂,我一个人找了个山洞躲了重新修习宝卷,想找回一点功夫自保。”瞧着萧玉节冷着的面孔道:“第三年我有了功夫,我就思量自己这么惨,霜儿也死了,都是那女魔头害的,便要先杀上她的老窝捅她一剑再说。”     “就知道你不安好心!”萧玉节睁大了眼睛。     杜潋衣微微叹息道:“结果贫道刚出了九华山地界到汶江边,就是连日暴雨,洪灾就来了。”     “啊?”萧玉节抬了眉头。     杜潋衣苦苦笑道:“洪水刚过城里又闹瘟疫。贫道一身医道没理由见死不救,我找女魔头报仇的事儿一耽搁都到了秋末,好容易我脱了身继续去报仇,走了两个月的路走到了晋东府,一来赶上大雪封山,听老人说三甲子才一遇的大风雪。我天天村头伸着脖子等雪化我好去报仇,一盼就又是俩个月。”     萧玉节听得笑的咯咯的:“你这仇报的也够难的!”     杜潋衣哎了一声道:“最后贫道报仇心切,心一横就把晋东府最高最大的山给翻了,翻过大邙山继续往东走,思量着第四年我就能把那仇给报了。”     “谁家在东边呢?”萧玉节奇了,杜潋衣吃黄连的脸道:“当年在九华一师侄子那儿收的消息,说玄月涯的总坛在东南,一股劲儿我便跑到海边了,望着那个茫茫的水,思量这怕是海上仙山何处寻啊?后来又东打听西打听,渔民说有个岛上住着一帮子妖魔鬼怪,我一拍手总算找着了!千难万难,贫道划着小船摸上了岛,一抬头就看见老大一块石碑,红漆漆四个大字。”     “鬼蜮魔窟!”萧玉节笑岔气了。     杜潋衣心有余悸:“贫道掉头划着船就跑,后面喽啰的暗器和箭全都射过来。”     “没出息,还怕他们。”萧玉节斜了她一眼。     杜潋衣叹气:“他们划船来追,我只好出手打晕了那几个不长眼的小喽啰,心想正道人不知道魔道老巢在哪儿,你们是一条道上的怕是清楚的很。我威逼利诱大刑伺候,喽啰急了终于跟我吐露玄月涯是在西南,在苗疆!”     萧玉节噗嗤一声笑了,杜潋衣满腹心酸道:“我得了消息便再不好杀人,放了喽啰就往西南去,这一回我走水路,又快又安稳。等过了沧澜江我一头钻进林子里,便瞧见……”     “你瞧见什么了?”萧玉节咯咯笑。     杜潋衣摇头道:“我撞见几个丐帮弟子,叽叽咕咕似在秘密集会。当时心想,这丐帮跑这儿来干嘛?我躲在树上一听,说是对面的山上有个女魔头自号九幽十类玄冥之主,武功魔道第一,长的貌美如仙好似天人,只是心狠手辣为人歹毒这才有武林正道七大门主要联合剿灭魔头,如今七大门已经杀上山了,他们丐帮也得快点去凑热闹。”     萧玉节搂着杜潋衣脖子直笑,杜潋衣拧着眉头脸色正经道:“贫道一想,江湖上除了玉节没听说哪个女魔头貌若天人,武功魔道第一还敢自号玄冥之主,这说的肯定就是她了,万一我仇还没报,她给别人砍死怎么办?我就赶紧上山。那林子密的是遮天蔽日,不是蚊子就是蚂蝗,还一股子瘴气。”     “你上山找到萧玉节了?”萧玉节戳她的榆木脑袋,笑的人肚子疼。     杜潋衣摇头道:“贫道千辛万苦摸到了山边,还没打听清,一群黑衣人就朝我扑!各个不要命一般,我只好长剑一抽稀里哗啦杀了上去,山顶上各门各派打的落花流水,根本看不清谁是谁,我一着急,抓着一个杀手扯下他蒙脸的黑巾,正打算问问他萧玉节在哪儿。”     “然后呢?”萧玉节笑的要掉眼泪。     杜潋衣一脸不堪回忆的痛苦道:“我刚吐了个萧字,那杀手瞪了我一眼,噶蹦咬了牙齿里的毒囊就咽气了。”     萧玉节哈哈大笑起来。     杜潋衣说到此处惨象犹在眼前,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道:“贫道当时思量这邪教人对玉节忠心估计是不能说,正想抓个白道的再问,突然一阵阵风乱刮,人群潮水一般四散后退。我视线刚少人遮挡,就看见前头一个白发黑衣历鬼似的女人,一手提着人头一手拿剑立在中间,有正道人瞧我还站在前头,喊了句赶紧走!便一把拽着贫道就跑,一路跑到江边上大家纷纷跳江逃命,贫道无奈被一群人挤下了水。扑腾着过了岸,一个天龙门的汉子义愤填膺对着我道,眼看趁星云一死我们就能灭了断孽谷,未料他徒弟雨断情也练成决心绝杀回来了!贫道听完吐了口江水,方知又找错了。”     萧玉节笑的内伤快发了,这道姑实在笨的可怜。     杜潋衣心酸道:“贫道算是把你们魔道的老巢都快找完了,实在找不着盘缠也花光了,流落到这儿只好先养家糊口。”     萧玉节听她声音指甲尖勾她下巴道:“你怎么不往死里找?再找找不是就找到了。”     绿竹掩映,斑驳的光影下,萧玉节的精致美丽的脸庞三分娇嗔,三分的明艳,杜潋衣叹口气道:“我思量过了,就你天门山咬牙切齿来杀我那个劲儿,若知道我没死必然还要来寻仇,贫道干脆就以静制动等你找我,那也是一样的,还省钱。”     萧玉节低低摄入口气息收回了手放开了杜潋衣,觉得这道姑不算傻,还挺猴精。           27不怕贼偷 - 不在江边在湖边GL - 一月青芜     □确实是个挺吃亏的活儿,比体力,考耐力,拼财力,你到处跑吃饭打尖儿住店这就好大一笔开销,小骡子小马大车大船光路费不得个几锭银子,找说书的收风买消息又是一笔钱,这个帐一算是反过来倒是她萧玉节折本了。     “你目的达到了,那你打算怎么报仇?”萧玉节哼了一声。     杜潋衣道:“贫道还没想起来要怎么报仇。”     “报仇还不简单,你拿把剑杀了我,我赔条命就是。”萧玉节冷冷道。     杜潋衣道:“可我定居在此,退出江湖早已立誓不动刀剑不伤人性命。”     竹林里光影摇曳,夏风沙沙作响,萧玉节扳平了脸道:“我做人向来公平,我不仅杀你同门又害你被逐出师门,你若恨我只需杀了我,我不怨你。”     杜潋衣坐在小竹凳子上斜眼瞧着女魔头,沉吟半天吞吞吐吐道:“我……”     “你什么?”萧玉节不耐烦。     杜潋衣最近但凡女魔头目光扫她脸上的时候,说话都不利索,本来也不欲吐露心事,但反正聊着聊着也聊到这块了,那人家妖女还等着听原因,杜潋衣回忆过往,不知怎么心口一酸,眼睛红了小声软软开口道:“那些事我近年来也琢磨明白了,虽说你确实有错,但我也知道错不在你一个人身上。就算你这人真的罪大恶极该碎尸万段……我也下不去那个手……”     璀璨的日光在竹叶间来回晃动,晃得眼前一片斑斓,关于耳边的话和那道姑都快哭的神色,萧玉节心里打定主意这次先不主动表态。海枯石烂、天长地久、此情不渝之类过于肉麻的话,要表态也是那道姑先说,道姑要是不说那就让她继续哭。     “这有什么好下不去手的?我在天门山杀了几十条性命,害死萧萧的娘,又差点杀死你。这些年我杀人越货坏事儿做尽,你不是嫉恶如仇,就算你我过去有些缘由,按我身上的人命债,你又有什么好下不去手的?”萧玉节满不在乎嘲笑起她来。     杜潋衣听得不是滋味,咬着嘴唇也不开口。     萧玉节一副能掐会算的大仙儿模样,伏了身子在杜潋衣的耳边,玉面生春,含笑道:“你说说,你心里既然恨我,为什么不肯杀我?”     杜潋衣挺直了脊背,侧头对上她一双美眸,躲也无处可躲。     天光分明,竹海飘荡声宛如波涛一样让人心醉。     杜潋衣吸了口气,只觉这句话说出来,便要落下大逆不道十恶不赦之罪,红着眼眶像拜神般提起手掌做出合十的手势,口中微微和诸神祷告一番。这才十分正经道:“过往的事说忘记总也不大可能,被你杀死的同门弟子都是我的亲人一般。原就是将你打入十八层地狱,也并不为过。我甘愿被掌门逐出,并非是他昏庸不堪,我心中对这处罚不但十分服气,还嫌它太轻。我不再回九华,只是因为我行止不端妄动凡心愧对诸多师长栽培,无颜再见同门。”言罢叹息一声,目中清苦之色望着萧玉节的脸庞道:“我不说这话,你自是也明白。便是你作恶再多,我也总不忍心拿你怎样,原是我心中喜欢你……”     萧玉节闻言反而皱起眉头。这道姑不说话也罢,你难得想听点甜言蜜语高兴高兴时,她非严肃正经起来,把好好的一段情话说的死气沉沉,惹人心里难受。萧玉节有些生气,但总归还是欢喜多一些,欢喜的眼睛里也蒙了一层水气,心口发酸涨的难受道:“我怎么会明白,有些话你不说,旁人如何晓得。你若一辈子不说,我便一辈子都不明白。”     杜潋衣抬手为她擦眼泪,有些粗糙的指腹扫过她垂泪的脸庞,嘴角露出感慨的笑道:“便是你从前一直不知道,可现在也不是都知道了。”     萧玉节无法自持似的眼泪掉的更凶,她这人说也奇怪,眼泪虽然掉的多但面上笑容堆叠的也更盛,她生来极美,娇嗔痴笑都宛如画卷一般动人,却是她心中软了嘴上不服道:“可惜你说的太晚,我马上就要下地狱嫁给阎王爷了,你便是再哄我,我也不会对你回心转意。”     魔头性子古怪,明明占尽一切便宜得偿所愿,还要拿她的性命问题怄人。     杜潋衣索性也不跟她说了,给她擦着眼泪,闻着她发丝上沁人心脾的香气,凑的又近了一些将她拦腰搂进怀里,萧玉节红着脸孔,啐了她一声道:“你放开我,你以为你承认你喜欢我,我便感激你吗?”     她越说越离谱,杜潋衣一时也想不出别的办法,闻着她身上的香气,伸手抚她泪痕未干的脸庞,心中怜惜她,难以抗拒的低头御上她两片薄薄的唇瓣。便有一股荡开的凉意散在唇际,像含上一滴晨间草叶上晶莹的甘露,解人心口的干渴,杜潋衣忍不住再张嘴吮吸的多一些,温柔又稍用了些力道吻上她,手抚过她的脸庞往下滑去揽她雪鹤一般修长的脖颈,把她的脸稍微抬高了些,舌头轻一撬便探进她的嘴里与她的丁香纠缠。     萧玉节白皙的肤色上泛出一层桃花般的绯晕,唇瓣间突如其来传来湿润的触感,被人轻轻含住,缓缓亲吻的感觉让人脑袋发晕,她心爱的人,主动吻她轻轻地勾弄着她的软舌,细细地品尝她口中的丝滑芬芳,萧玉节条件反射般地软了腰身,不再有任何抵抗转而下意识动了唇舌,弓起身子与她吻的更深。     初夏的竹林里,凉风习习。     杜潋衣搂着她,待从她唇边离开时,萧玉节星眸半闭呼出一团团凉气,可她心口分明是一阵燥热,连同杜潋衣头上也渗出细密的汗珠,低头喘起气息来。     萧玉节以异样的神色嗔怪的望了杜潋衣一眼,脸庞红润却不似羞涩,反而嘴角勾起笑容来,勉力撑起半个身子趴在杜潋衣肩头,咬了一口她的耳朵软言软语道:“出家人,现下你可不怕破戒了?”     杜潋衣缩缩脖子,耳朵有一点针扎般的刺痛,因知这魔女性格,怕是少不过她一顿作践。心里闷着的话反正已经告诉她,什么七寸都被这女魔头拿捏在手了,杜潋衣抱着她反而显得格外坦然笑了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瞧我心魔已生,离道越来越远,怕是一生求不上它了,既然我不求道,不指望成仙,破不破戒也无从谈起。”     人若生了自由的心,又何来戒律锁的住?     萧玉节心内好生欢喜,嘴上却还不肯饶人道:“枉你自称名门正派,一本正经满嘴经文,原和那些江湖上那些邪魔外道的汉子一般下流,因瞧我生的美,便妄生邪念,伪君子,你可比他们更无耻十倍!”     杜潋衣叹口气,搂着怀里千娇百媚的妖女道:“你怎么能把我和他们比?”     “有什么不一样?”萧玉节一脸娇艳神色,十分担的起秀色可餐四个字。     却闻杜潋衣答的十分认真道:“他们惦记你,是为了得到你让他们自己高兴。我惦念你,是想你过的好,希望你可以不用动刀动枪,杀人越货的讨生活,我照顾你,给你盖房子做家具、种花养草,教俩个小的一点粗浅功夫,过本来该过的普通日子。”     萧玉节听的一阵心旌动摇,忍不住便要答应她,却还是不敢开口。     杜潋衣知她性子,不忍为难她,抱着她凑在她耳边道:“我答应要救你,无论如何也不会让阎王带走你。你与我长长久久活下去,总会有一天再无烦心事,好好在一起。”     萧玉节点点头,用了一丝力气枕上杜潋衣的肩膀道:“你待我好,我都明白。你放下仇恨是大智大慧,我比不了你洒脱。但我答应你,待我伤好,了了所有心事,我愿意放弃江湖上的是是非非,和你在此种地砍柴也好……过些平平淡淡的日子。”     杜潋衣瞧她说完,已经几近哽咽,知她这些年怕是也有许多不易,怀抱着萧玉节心中更加怜惜她,低头吻上她的额头,一点点下移吻掉她落下的眼泪,她二人相依相偎,萧玉节恍惚间只觉得好似大梦一场,但又实在放不开这份情,只好将杜潋衣也抱住。     “潋衣,我还有话没跟你说。”萧玉节开了口。     “什么?”杜潋衣道。     ……     “师父!在哪儿干活呢?快出来帮我晾衣服!我够不着晾衣杆!”一进院子小徒弟抱着盆衣服就开始喊。     水田里到处是呱呱的青蛙声,等半天也不见有个人答应。     李若可难免撅着嘴抱怨起来:“师父也不知道死哪儿去了,一天到晚就知道瞎跑,正事儿不干也不好好赚钱!”     ……     萧玉节本欲说话,却又同情的扫了一眼杜潋衣,早想跟这道姑说,她心肠软性格散漫,在山上时就尽跟一群晚辈没大没小,自己当不了师父还要收徒弟,终于自食其果,被徒弟每天欺负了吧。     萧玉节晒着斑驳的阳光,凑过去亲了亲杜潋衣的脸。“你先去干家务吧,我先不说啦,等晚上她们睡了我再告诉你。”     那边李若可的抱怨还在持续,杜潋衣抱着萧玉节,望着妖女的脸鬼,不知怎么使神差道:“那好吧,晚上我们睡了你再告诉我。”     意识到不对,杜潋衣改口:“是她们。”     萧玉节听完就来劲了,一张漂亮的脸咯咯笑起来,玉手挑逗一般抚摸上杜潋衣的脖颈,往她耳朵里吹气说的好不矫情道:“好姐姐,你今日对我一表痴心,妹妹好生感动 。你若想要了我身子,妹妹便以身相许报答与你又如何?”说完整个人往杜潋衣怀里又蹭了几分,神色无限娇媚道:“你心中想我,何必遮掩?”     杜潋衣听得浑身发酥,这魔头什么都好,就是太爱做作,把那些个武林陈芝麻烂谷子的话本子看的太多。百晓生这人文笔毫无新意,翻来覆去都是英雄救美,美女以身相许的俗套,中间再加点段子就卖钱了,真真害人不浅。     杜潋衣红着脸,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瞧这女妖精要吃人的模样委屈吐字道:“咱俩这是谁想谁……”     从头到尾,想吃肉的一直是蜘蛛精吧!           28什么事儿要紧 - 不在江边在湖边GL - 一月青芜     小徒弟今天干的活不少,做饭洗衣打扫一样没落下,但师父对她的态度不但不好,还比往日恶劣多了。只不过在背后说了几句闲话,她师父从后头竹林窜出来的时候就凶巴巴的训斥了她一顿,罚她顶着日头在院子里编篾。     李若可心里的委屈可以用箩筐装了。一整日都在碰钉子,萧潇练功夫不能在一起玩,师父本来答应完成家务就教武功,现在看来也全部泡汤。可若是没有武功,她将来就不能和萧潇去月亮……     编着篾,小徒弟一张小脸皱成苦瓜。     眼瞧日头已经偏西,杜敛衣懒得理会徒弟的心事,提了桶去前溪打水准备浇花。     萧玉节依旧一身白衣躺着摇椅在葡萄架下晒太阳去寒气。大抵是嫌阳光还有些晃眼,躲在阴凉处的萧玉节对那边快委屈哭的小丫头开了口道:“小道友,可否为本座撑伞挡一下光,太阳晒的我好生难受。”     李若可蔫蔫可怜道:“涯主,我犯错受罚,若做不完活计师父又要生气,也不会教功夫给我了。”     萧玉节用手挡着夕晒的光线,好笑好气道:“你师父脑袋蠢如牛马不知变通,你切莫学她做个木头,前日你既已入我魔道,我就要做上玄冥之主,统领九幽十类恶鬼,你如今该对我言听计从才是,本座令你放下活计为我撑伞遮阳,我倦得很,想睡一会儿。”     她请求着看着那边的野丫头,小丫头虽似有为难,但脸上神色挣扎后还是乖乖放下手里活计,去屋内帮她取伞遮阳。     恢复了稀奇古怪的晒太阳方式,萧玉节似乎松了口气般,靠在藤椅上神色平静垂着眼皮已然进入熟睡的模样。她睡着了,李若可动也不敢动就那样举着一把伞,累的胳膊酸麻。     撑伞站上半个时辰,这活儿分明才是受罪,比编篾还要惨上一倍。李若可苦不堪言,偏生她对杜敛衣还能没大没小,但对萧玉节总有些敬畏,生怕自己做的事儿不能合乎她的心意惹她生厌。     待真的都快要中暑晕倒的时候,小徒弟还没反应过来,那俩大人合伙把她给坑了。     她不过就是在人家花前月下的时候,让人帮忙晾个衣裳,那俩人都小气记仇的紧,生生把这么个好徒弟折磨的快累死了。     最惨最惨的时候,李若可打伞手都酸的快抬不起来的时候,耳朵边却传来一个很小的声音。     “把伞给我,我来给她撑伞。”     小手十分柔软从李若可手里去过伞,萧潇练功完毕不知不觉走到二人身畔,对着打伞的李若可淡淡一些笑容道:“谢谢你替我照顾姑姑。”     李若可长这么大,头一回有了种想说话却生生噎住的感觉。倒霉一整天后,她终于在夕阳薄暮里找到一些安慰。     “你练完功了?”李若可脸红心跳起来。     萧潇举起伞点点头又很小声道:“我们先别说话,免得打扰姑姑休息。”     李若可立刻伸手捂住了嘴巴,眼睛圆溜溜的转,用最低的声音道:“你练功一定又累又饿,我去做些好吃的给你,你等着。”     萧潇闻言甜甜笑着点点头,李若可高兴极了后退着就往厨房跑。她的本事不多,但现在只要能让萧潇开心,她大概是什么都肯为她做的。     晚风吹起的时候,远处田野上的人家房顶上也一一冒出炊烟,杜敛衣家的院子今天显得十分清净。村里的孩子不来瞎闹了,杜敛衣自顾自浇花种草,萧潇照顾着她突然贪睡起来的姑姑,李若可给一家子在厨房做着饭。     一直到开饭,这种安静的局面依旧持续着,只是略略气氛有点怪。杜敛衣总是欲言又止的望萧玉节,萧玉节一副大仙的模样自顾自吃饭,但十分罕见给杜潋衣夹了一筷子菜。     就是夹的这筷子菜。李若可想起那个鸭子汤了,望着师父眼睛咕噜噜转,凑在杜潋衣耳朵边道:“师父,小心有毒。”     杜潋衣刚满心柔情的吃口饭,差点喷出来。她徒弟最近江湖段子也实在听得不少,能够活学活用了。咳了一声,杜潋衣教育徒弟道:“胡扯什么呢,崖主瞧在我最近给她疗伤辛苦,劝我多吃点而已。你赶紧吃饭,不许胡闹。”     “我是关心你。”李若可小大人一样不满的坐在一边,对今天这个吃饭的氛围,越发有些疑虑。忍不住瞧了一眼萧玉节,真不知她怎么也突然对师父好了起来。     萧玉节细嚼慢咽嘴里的饭,时不时还给潇潇夹俩筷子菜,瞧侄女吃饭,心中欢喜。待放下碗筷的时候,这魔头突然捂住自己心口喊疼。把其余三个人都吓了一跳。她一喊疼,霎时脸都白了起来,嘴唇呈现乌色,浑身不住瑟瑟发抖,形状实在怕人。潇潇都吓哭了,赶紧求着杜潋衣给她姑姑看病。杜潋衣闪身过去,把萧玉节抱起来吓的往房间里送。待萧玉节在床上盘腿而坐,捏着法决让杜潋衣传功的时候,外头的小孩就有了一种自觉。     “姑姑行功凶险,我们不能打扰,还是在前院为她们护法好了。”潇潇站在院子里着已然要黑了的天色。     李若可虽然担心,但更多的是高兴。既然俩个大人疗伤去了,那她有时间多陪着潇潇岂不是更好。想了想,把柴房里的竹床搬了出来,用清水擦了,高高兴兴的光脚躺上去,夏日还有几分清凉。对着漫天将要出现的星星,高兴的跟潇潇道:“有师父在,你姑姑肯定没事儿。你上来坐会儿,今晚是满月,月亮大,说不定能看见你爹娘。”     潇潇点头嗯了一声,乖乖退了鞋子,爬上竹床仰头准备和李若可一起看月亮。     李若可忽而垂头丧气道:“哎,师父总也不肯教我武功,我可能陪不了你去找爹娘了。”     潇潇仙子一般的脸庞,流露出一些忧郁,然而却对李若可温和的笑笑道:“姑姑早上指点我武艺,我问过她如何指点一个不会武功的人学轻功。她说学轻功,首要要聚气凝神,要懂得心法。我才记起我幼时,她教我了许多呼吸吐纳的法门。”     “学吸气就可以飞吗?”李若可有点不信。     潇潇当下摆了修炼姿势道:“你如我一般坐好。我将我知道的最粗浅的口诀先告诉你,你练习它,假以时日就可以有所进步。”     李若可当下欣喜极了,再无其他言语,一言一行都按照潇潇吩咐,便闻少女在耳边轻轻开口,她已然就要马上飞上月亮了一般。     ……     杜潋衣再房内帮萧玉节传功才结束,听见外头没动静,还有些担心俩个小的,特意出门瞧了一趟。原来却已经月上中天,俩个小孩早就累了,躺在竹床上睡的呼呼的。     杜潋衣怕露重俩个人睡着凉了,只好一个一个抱回房,将俩个小的安置在李若可的房间。李若可床小,但俩个小孩倒还刚够睡。     杜潋衣忙了半天,才又回来看萧玉节。     萧玉节倚在床头看她忙前忙后不知为什么很是安心,虽说她千里迢迢来寻道姑这个事儿想想真是活受罪,这道姑既有守株待兔的打算,怎也不把这破房子烂屋收拾的整洁一些,就算现在有要盖新房的打算,那旧房还让不让人住了?但就是这破房子倒让她生出比那些华屋广厦更安定的心来。     杜潋衣见她恢复了些气色,才在她跟前道:“刚才我帮你传功,你心口的真气可不知怎么又变的更霸道了些,我刚开始还以为你是假装骗人,要逗我玩,原来是真。可真的吓坏我了。”     她面色严肃担忧,萧玉节才缓缓一笑道:“真真假假,便是我是假装,能看到你多关心我一次,我心里也是高兴的。”     杜潋衣坐在她旁边,一手为她把脉,再三试探后,眉头皱的更深道:“你师叔的血掌印真够霸道,竟连我凌霄宝卷的功力也拿它没有办法,我帮你传功,可你得了我功力的同时,这血印似乎也在吸收我的功力。只怕假以时日,我若再帮你传功疗伤下去,你会先行毙命。看来这条疗伤的法子,终是走不通。”     萧玉节听她说的沉重,便收回自己的手腕身子前倾毫不避忌的靠上她肩膀,隐隐有些人之将死无所顾忌的心情,又笑笑道:“你可别再为我的伤势费神,我怕你整夜睡不着光顾着为我想法子了。”     “惟愿你伤势能好,我便熬几夜也无所谓。”杜潋衣道。     萧玉节听了消瘦的肩膀往上耸了耸,趴在她耳朵边道:“我瞧你传功一传都到中夜了。外头小的也都睡了,你不是想听我要跟你说的话吗?”     杜潋衣点点头,望着她道:“你要说什么?”     萧玉节笑了起来,双颊生晕道:“虽然我不说,你也知道。但我若不说,岂非显得我这魔道魁首不太公平,我现下告诉你,你要一字一句听好,记在心里不准忘记。”顿了顿樱唇轻启道:“杜潋衣,我好喜欢你。”     魔头表态一般都比较简洁明了,没有太多条条框框。条条框框太多,注定也就不是萧玉节的作风。找一大堆理由来喜欢上一个人,一般是那种将就门当户对的正道人士才做得出来的事儿,萧玉节反正干不出来这个事儿。     杜潋衣也没说话,只是把这几个字反反复复琢磨了个透彻,然后一笔一画刻在心里。她估计过了,除非孟婆多灌她三碗汤,否则有些事儿,不论是成仙还是做鬼,大概都是忘记不了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冒发烧生病了。今天入V,支持下吧。           29妖怪1 - 不在江边在湖边GL - 一月青芜     今夜月圆如镜高悬在窗外,天地显得十分安静,往日的虫鸣蛙声都不知去了那里,只剩房里蜡烛磷光点点,滚落着融化的红泪。     印着微弱的光线,杜潋衣坐在床头与怀里人相拥着好一会儿才稍微放开她,烛火映衬下,萧玉节一双水润的美眸含情默默望着杜潋衣的脸,她面容虽少了些血色,倒更显得她肌肤白玉般剔透晶莹,眉目如画美艳不可方物,若说她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只怕这世上断不会有人相信。     见杜潋衣也不答话,只痴了般看她,萧玉节抿嘴笑笑道:“你怎么不回我的话?”     杜潋衣被她容姿吸引一时走神,听她质问,心中情丝正是缱绻忍不住低声喊她道:“玉儿,你生的太好看,我看着你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怕自己说的不好,你不爱听。”     那道姑说傻吧,有时候她又特别聪明,不上你的当叫人咬牙切齿拿她没辙。说聪明吧,她大多时候又呆又傻,让人恨不得用手敲她脑袋看看里头是不是榆木做的。但今晚比较特殊,萧玉节懒得计较她的笨嘴拙舌,尤其是玉儿两个字一叫,萧玉节满心的甜,何况那道姑还夸了她。     像萧玉节这样容姿绝艳的女子,还稀罕人家夸奖吗?等闲人呕心沥血为她再写就篇洛神赋来,她也只当消遣不予理睬。唯有眼前这人词穷的说句好看,她便为自己容貌骄傲起来,又恐自己生的还不够美,理应再美一些,让她心上人移不开眼睛才好。     萧玉节故意欺她,美眸滴溜溜一转,皱皱鼻子笑话杜潋衣道:“你和那些臭男人一样,我好端端跟你说心里话,你却肤浅无赖只管好色,你若单单贪我容貌,我要不理你了。”     她心思精灵古怪,杜潋衣被她说的面红耳赤道:“你别生气……你便是生的丑陋我也喜欢你。”     萧玉节闻言皱了眉头道:“当真?”     她刚就自己容貌要得瑟一下,那道姑特别不识趣一本正经道:“贫道知道以貌取人不对,你能吹出那么好的曲子不是因为你长的美,是因为你心地至真所以曲音宛如天籁。若你生的丑陋,可我听见你的音乐也会明了你的心,我也会喜欢你。”     大晚上想人夸几句哄一哄真是够困难,乱聊啥不以貌取人,萧玉节横着眼波横哼道:“若我生的一只眼睛高,一只眼睛低,鼻子歪,嘴巴斜,矮胖浮肿,你也喜欢?”     杜潋衣听她说的夸张吸口气道:“我还没见过你说的那么丑的女人。”     萧玉节手指刮刮她鼻尖不满道:“伪君子,一副道貌岸然。若我真的生的那么丑,你哪里会看上我。”     杜潋衣想了想她的形容,顿生出一分惭愧,低着头吞吞吐吐道:“那应该还是不会……”痴痴看着她,心跳加速凑过去掌心抚在她的面庞,在她耳边小声承认道:“玉儿,算我和那些人一样肤浅无赖……我头一次见你就喜欢你的模样,你生的漂亮,曲子又吹的好听,我见了你就忘不了你,心里总是想你。”     听人承认,萧玉节再不恼怒反而粉面含春,脸庞摩挲着杜潋衣的掌心宛如猫儿撒娇一般,动作说不出的妩媚,便未刻意使魅,得意抿笑的模样已十分动人,她虽有伤但心里甜蜜一时忘形,便大了胆子主动双手去缠杜潋衣的脖子,轻咬樱唇呼出气息笑的诱人道:“说说看你想我什么?”     杜潋衣被问得不觉口干舌燥、心跳如鼓,嗅着她身上传来的淡淡香气,瞧她放肆起来,也动情的把她搂紧了在怀里鼻息触碰在她耳蜗道:“ 玉儿,我想你不离开我,日夜都和我在一起……”     萧玉节听着耳边缠绵的言语,好想就此答应了她,一生都和她在一起,再不离开她。想张嘴,一时记起兄长惨死,心里又泛出苦水来。天门大战,她兄嫂皆尽被人逼迫而死,这十年她苦心孤诣延续弦月崖残部,不报了这一身仇恨,说什么也难苟且偷生。可若说向少林、九华和魔道鬼蜮魔窟一并讨债,谈何容易 ……     “潋衣,我有些冷……”萧玉节颤着嘴唇发出声音,以毒攻毒未料又伤上加伤,这寒症怕是再难根治。可身上冷起来,心里也空的厉害,怎么装都装不满一般。     杜潋衣把她搂的再紧一些,心疼的摸着她的头发道:“你累了一天今晚先好好休息,明早我再以针灸帮你去去寒气。”     萧玉节平日在江湖上八面威风自不必说,就算在师父兄长面前也极少服软,可挨到此时,不知怎么对这人的呵护分外依赖起来,一点也不想离开这道姑,只觉得在她身边才能忘记那些痛苦,忘记那些你死我活,便是受了伤也不必担心,死在她怀里也算善终。     杜潋衣照顾她,虽是夏日却为她着想拿出一床稍稍厚些的毯子,让她合着中衣躺好后帮她盖上,这才以掌风熄了烛火道:“你好好睡。”     萧玉节舍不得她,拉着她的手道:“你去哪儿?”言罢映着照进屋子的月光,眼神请求般看着杜潋衣,这道姑经念多了脑袋念成木头,莫不成她吐露心迹眼巴巴千里来寻,这道姑就打算一直睡房顶吗?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杜潋衣瞧她撒娇,心中温存更舍不得丢下她不管,便盘腿坐在她旁边左手捏着法决,右手扣住她手腕脉门尽力帮她传功道:“我不走,也不会让你冷。”     她说完了,萧玉节反倒把她手掌的手抽了出来道:“你别帮我运功了……再这样下去,你撑不住不说,我也离阎王要近些了。”     杜潋衣连忙收了功力道:“玉儿,那血掌印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玉节裹着毯子,忍着寒症才将本门秘密悄悄告知:“你也知玄天令是本门祖师传下来的功法,若是练成虽不能说天下第一,但也罕逢敌手,实实在在是门绝世神功。可惜不知什么缘故,上面所载武功失了几章内功心法,内力不足自也无法将上面的武功招式最大威力发挥。我师叔天纵奇才,偷了师父的玄天令后另辟蹊径,想出个雀占鸠巢的法儿,他以自身古怪内劲打入他人心脉,这股内劲在他人体内盘踞不散吸人真元,待宿主油尽灯枯之时师叔挖人血脉再将种下的内劲收回,补他心法不足借以练功。”顿了顿咳了两声道:“若害我者真是师叔,怕他以此法对我,目的可不是要杀死我,是看中我一身玄天令功力……你帮我传功,我固然可抑制寒症,可血掌印也会随之加深……我还挨得住,别帮我浪费功力了。”     闻言杜潋衣眉头皱的更深,萧玉节望着她担忧的面孔又不忍她伤心,从毯子里稍稍欠了欠身子挨在她旁边,淡淡笑一笑在她耳边小声道:“我知道你想医好我。可不是还有数月时间吗?你今晚找不到法子,说不定明日又有了主意。”顿了顿心中情深道:“我寻了你十年,知道你没忘记我,也是千山万水找过我的,便是我受了伤可我心里也已经高兴过了,你不要难过。”     若是十年前,她就算待杜潋衣再好也是不肯软言软语安慰人,可这数年她经历悲苦,又独自抚养了一个孩子长大,表面上还随从前嘻嘻哈哈爱做些斗嘴挖苦的游戏,但心里再也不是从前那般不知天高地厚无忧无虑了。     杜潋衣心疼之极,眼睛里要滚下热泪来,俯□子躺在她身侧将她露在毯子外的半个身子揽进怀里低声哽道:“你带伤来寻我,是心里信任我肯把命交给我医治,我如何不懂你心思?可我也太没用了一些,总是想不到好法子,连寒毒也没有帮你清除,害你冻成这样。”     萧玉节听得感动,再不愿意她也悲切起来,又拿出平日调笑取乐的模样,嘴角含笑凑在她怀里,说的可爱道:“怎么突然说的我不似个魔头一般,我哪有那些心情待你好。我只是来找侄女的,是你死皮赖脸不让我走,我可一点也不稀罕你。我的伤又不是你打的,你和我认错干嘛,你没本事我从前就知晓,原不指望你救我。”     她牙尖嘴利惯了,一番抢白把杜潋衣说的好气好笑,萧玉节见她没了言语,这才整个人从毯子里再出来些,彻底依偎进杜潋衣的怀里,枕在她心口听着她的心跳声笑道:“好啦,我不气你了。”顿了顿柔情似水道:“你便这样抱我在怀里暖着我,我冷的也不那么厉害了。”     杜潋衣听的心都要化给她一般,好好将她搂紧又运起内息让自己发热隔着衣衫帮她暖身子。萧玉节趴在她怀里,手脚渐渐有了暖意,知道她内力浑厚,可连日帮她疗伤就算铁打的也该撑不住了,心知她疼自己又喜欢。     “玉儿,你好受些了吗?”杜潋衣在月光下去看她的脸。     萧玉节缩在她怀里听着她清晰的心跳,被她身体透出的热息一熏不由将她贴的更紧,她微微闭起秀目,脸庞有一丝羞意又十分甜蜜,压低了声音吐气如兰道:“潋衣,我冷……”双手不由绕到杜潋衣背后把她搂住,只让身体和身体贴的更紧,她把嘴唇贴到那人耳朵的皮肤,缓缓摩挲着,吐着气息道:“潋衣,我好冷 ……”     她在耳边喃喃自语,杜潋衣只觉得有什么再烧,内息鼓荡在心口没处发泄,又如同那天从湖中回家一般脑袋发晕,要为她走火入魔起来,抱着怀里千娇百媚的人,侧头对上她含情的眼睛,都让人喉咙干渴想要做什么,一忍再忍终于没有抵住这人的诱惑,叹出鼓胀在胸口的热气,烫人的鼻息都悉数喷在了怀里人冰凉一片的颈窝处,引的萧玉节的身子在她怀里簌簌发抖起来,便是如此,那魔女似乎毫不知足,嘴角含笑眼神渴求般看着她道:“我还是很冷……”     声音细微,几不可闻,杜潋衣呼吸越来越急促将她抱紧了在怀,又怪她乱来道:“玉儿别闹,你伤重体弱要好好休息,我不想折腾你……”     近在咫尺,萧玉节恶作剧得逞瞧她经不起引诱为难的模样,娇红的面上难掩得色,又爱极了她对自己呵护备至。月光里,萧玉节稍稍撑起了一些身子,俯在杜潋衣的耳朵边一丝娇|喘道:“道长姐姐,你疼我的时候动作轻一点,我便受的住…………”     作者有话要说:下面两章肉被手贱的人举报。     同志们看锁文可加群68585072,在共享下载。至于两章锁文,我会删改清水,早日解锁。手机用户抱歉了,我会想法子发在评论里。           30几家欢乐几家愁 - 不在江边在湖边GL - 一月青芜     杜潋衣知她一向爱清洁,取来温水后帮她仔细清理了一遍。整个过程萧玉节都缩着脖子不敢吭声,面红耳赤一副自己被人亵渎,你是大色狼的眼神望着杜潋衣。杜潋衣拿她没辙也不敢取笑她,等完事了才吐字道:“赶紧睡。”     萧玉节哼哼唧唧起来,杜潋衣叹口气躺在枕头上凑过去把她揽进怀里,萧玉节终于满意一般小声道;“你现在想不要我,反悔也迟了。”顿了顿又疑神疑鬼道:“可你若是真的反悔做出对不起我的事,你小心性命,我杀你一个还不够,定要全九华的人陪葬……”     杜潋衣面对她那些崎岖八怪的心思,迟早要被她累死,幸而道长多念了几本经,对付妖怪都是以不变应万变懒得跟她计较,平缓开口道:“三清祖师爷在上,若我犯下对不起玉儿的事,便遭五雷轰顶……”     她一个誓还没发完,萧玉节伸手去按她的嘴巴急了道:“千万别跟他们祷告,你都被赶出师门,清规戒律都为我破光了,还跟他们乱发誓做什么?他们光听见你找了我这样的妖女,气都气死了,定想着怎么拆散你我,哪里还顾得上保佑咱们。”     杜潋衣拿开她冰凉的手指,亲昵的抱好她笑了道:“可你总也不信,我会一直待你好那怎么办?”     萧玉节也知道自己疑心病重是个坏毛病,待被人看破,满心别扭枕在杜潋衣暖和的怀里,嘴唇终是碰碰她肩膀|裸|露的皮肤,满脸红晕低了声音认错道:“我嘴上不信,心里信,你别当真了,不理我说的话就好了。”     平日里威风凛凛的女魔头,说起软话如此乖巧,惹的人心里一阵怜惜,杜潋衣低头在她脸颊一吻道:“快睡。”顿了顿细细的声音呼出热气在她耳边道:“玉儿再不睡,我可忍不住要再疼你一回。”     “讨厌。”萧玉节害羞地呀了一声,把头埋在她颈窝再不和她说话了。杜潋衣心中缱绻,一手缓缓摸她脑后如丝的头发,将她搂紧一些,运起内功帮她暖身子。     萧玉节好似在冰天雪地里抱住了一盆炭火,暖的她再不想放手,她浑身没劲儿脑袋昏沉,只消一会儿鼻息便绵长起来。杜潋衣知她累的睡了,这才拿捏起她的手腕,再次帮她诊脉。     这脉象若断而连,时有时续,显是极为虚弱。不管萧玉节如何隐瞒,她中毒受伤,又赌气运功伤了脏腑……三者相加,只怕她活过三个月也是奢望。若说单单只是中毒,或者只是脏腑受伤,又或只有异种真气……     这一夜,杜潋苦苦思索,直到天亮才困倦的合眼。     第二日,天光分明的时候,最高兴的莫过于昨晚偷学一晚上轻功的李若可了。她起床后,只觉得浑身骨头架子轻了一大截,干什么活计都有了力气一般,高兴的只想大声说话,她早起瞧见自己旁边睡着潇潇,兴奋的伸手去推潇潇,把她也叫醒来道:“潇潇醒醒,你教我的功法起作用了,我能感觉到你说的有小耗子在我肚子里窜来窜去。”     潇潇睡的正香,被她喊起来,揉揉眼皮睁开水润的眸子,便见李若可精神奕奕十分高兴的模样。待听她说完,潇潇又高兴又有点不相信,寻常人修习内功少则一年,多则三五年,便是连上十年小有所成的也大把都是。便是万中无一的天才,说什么也不可能修一晚上就练出成就。     瞧李若可说的开心,潇潇坐起身子盘腿捏起法决,一手去试她脉搏,倒也能感觉到一点点细细的气息,若像李若可说的已经齐聚丹田倒也不太像,可隐隐又觉得她气海脉息虽弱却旺,流动速度可比寻常人快些。     潇潇收了手,李若可正伸着脖子等她回话,潇潇才学着她姑姑的口吻道:“原来你是他们常说的千里挑一的人。”顿了顿恢复小女儿神色,笑了道:“你学的很快,比起别人可快的多。”     李若可大喜过望,笑的漂亮伸手抱住身边的小姑娘乐坏了道:“都是你教的好。我得谢谢你,潇潇,你真好。”     像做了一个游戏取得了全面胜利一般,潇潇也挺开心正要说话,李若可便按耐不住,在自己床上站起来像个花猫似得弓着身子从床上往床下蹦跶道:“我会轻功啦。”     噗通一声,就此跌落床榻,整个人哎呦摔在房中。     “你没事儿吧。”潇潇赶紧趴在床边去看她。     李若可摔重了,鼻青脸肿不说,留了鼻血。     潇潇心地单纯,看见她这样狼狈却也忍不住扑哧笑出来道:“若可,你小心一点。我只教了你内功吐息的方法,可还没教你轻功的功法。你还没有武功的……”     李若可万分委屈啊了一声,差点疼哭了。     潇潇这才下地去扶她,又点她一处穴位帮她止住鼻血,温柔的哄她道:“别担心,我今天再教你,你很快就会了。”     李若可现在只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人,潇潇说什么,她都愿意点头。     俩个小的一番折腾,李若可鼻青脸肿的准备给一家人忙碌,刚出门就碰上了杜潋衣已经在外头劈柴烧水。     杜潋衣看起来也挺精神,别人劈柴是用斧头,她这人仗着武功高,也着实省事不少,劈柴如砍瓜,捏着一段木头,指头劲力到处便听噼啪声响,木头皆尽碎成一瓣一瓣。     她在家做活一般绝少显露武功身家,不小心被两个小的撞见,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并不回避,任由两个小的瞪大眼睛在旁边看她表演,反而显摆一样,将木柴越劈越快,只瞧的两个小的透不过气。     等一揽子木柴劈完了,李若可惊讶的大声道:“师父,原来你这样狡猾。”     杜潋衣也不生气,笑了道:“你怎么说师父狡猾?”     李若可又惊又喜,还有不满道:“你干这些粗活明明一点力气不费,还又快又好,你偏偏叫我平日砍柴做活,弄的我快累死了。”     杜潋衣养个懒徒弟也没辙道:“哪有徒弟不干活,师父干活的道理。还愣着干嘛,把柴 抱进去,烧火做饭了。”     李若可赶紧跑过去,抱住几根木柴往厨房去:“凶什么凶,好像平时家务都是你在做一样。我都乖乖做了,你还老是那么凶……”     杜潋衣感慨了自己的道法高深,容忍度比较好。在厨房里瞧着小孩子烧火,便挑了两桶水往大锅里倒,今日不知怎么话多起来,义正言辞开始教导徒弟江湖规矩道:“你入了我的门,就要懂得,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授业与你,你便要尊师重道,江湖上最忌讳欺师灭祖,若你不听我的话,违背我对你教诲,将来你走到哪里,人家谁也不会看得起你。”     李若可平时野惯了,偶一听女道姑一本正经,浑身不自在起来,鸡皮疙瘩都出来了,想了半天望着杜潋衣道:“你不是女的吗?干嘛想着当我爹?”     一句话就把道姑噎死了,旁边潇潇都快笑死了。     “你胡说什么呢!”杜潋衣差点就想拍死这个小孽畜。     她正发脾气,外头一声笑道:“小道友可是聪慧,但你师父跟你说正经话,你要好好听。这些话,我原也教过潇潇的。”     便见那个魔头已经穿戴好起来了,脸色苍白些却掩盖不住一股娇俏风流的神韵,平日散在脑后的头发,被她自己用一根木簪挽在脑后,眼眸多了几分妩媚活像新出嫁的小媳妇,当真荆钗布衣不掩她天香国色。     “你怎么这么早起来,不多睡会儿。”杜潋衣瞧见她这样,心里生出许多感激来。那魔头心里,认定她是自己的人……     萧玉节低头一笑,两颊生晕,并不明说,只是招手让潇潇过来,潇潇十分听话凑到姑姑跟前,萧玉节摸她头顶矮了身子哄她道:“我瞧你最近听话,练功练的也很勤快,姑姑受伤也没有好好照顾你。现下姑姑身子强一些了,我今早给潇潇做饭吧。”     此话一出,潇潇还没答应。     杜潋衣和李若可异口同声道:“你做饭?!”     不同的是,杜潋衣是根本不想相信,李若可是一脸高兴要解脱的模样。     唯独潇潇受宠爱觉得挺高兴,拉着姑姑的手合不拢嘴道:“姑姑对我真好。”     萧玉节难得表现一次,瞧杜潋衣不可置信的脸,皱了鼻子呸了她一声:“狗眼看人低。”     整个厨房外头开始飘烟的时候,今天全家人都在厨房忙活,杜潋衣烧火,潇潇和李若可淘米洗菜,萧玉节一手拿着菜刀一手拿着磨刀石,嫌弃道姑家整个工具实在简陋的可以。     洗手作羹汤虽然太感人,但杜潋衣实在是怕她浑身没劲儿还跑来做饭,小心手拿不稳菜刀,剁着指头了。吓的杜潋衣紧张的跟看杀猪似得道:“你会不会啊?不行别硬撑啊。”     萧玉节拿着那个菜刀,懒得理她,伸手利落的削起一段萝卜,便见几道银光闪过,大白萝卜雪落如丝,不仅根根分明且晶莹透亮更难得若断而连首尾呼应,萧玉节才不屑道:“你以为你会雕花刻竹子了不得吗?”跟着继续鄙视她道:“谁跟你说我是菜名子好听什么都吃,你知道潇潇她娘为啥看上我哥的?”     “为啥?”杜潋衣纳闷好多年。     萧玉节动着菜刀好似练字写诗般清雅,笑了道:“因为我哥会做饭呗,要不然她干嘛老跟着我俩。她那么爱吃,找到我俩算是捡着宝贝了。”     一条鱼,三四刀片完,肉上生花,刀功了得。     杜潋衣也看的眼花缭乱,跟着问了个比较实际的:“那我认识你那么多年,我怎么一口都没吃着过?也没人告诉我啊?”     哐当一声,萧玉节放了刀,说起这个事儿就来气。捏了一把辣椒,指头骨骼咔咔响道:“你从前跟我说过什么?”     “我跟你说过什么?”杜潋衣烧火有些闹不清。     萧玉节一手辣椒揉碎了丢进碗里,尖尖的眉头皱起来,特别鄙视的道:“你说你是九华众人景仰的太师叔,自幼有人服侍你吃吃喝喝,还说服侍你的晚辈,那个何君瑶,人长得漂亮,一日三餐她侍奉你也很心细。”顿了顿道:“对啊,你都有人伺候了,指望我干嘛。”     杜潋衣被烧火的柴焰那么一熏,忍不住不停打喷嚏。     感觉这新媳妇做的不是饭,是整个拿刀剁她血肉,鲜血淋漓,惨不忍睹。等会儿再说下去,指不定要红烧她,清蒸她,油炸了她……     掩口唾沫,杜潋衣赶紧添了一把柴,对着外头洗菜的徒弟道:“若可,等会儿吃晚饭,师父再跟你讲讲本门的规矩,你先学规矩,我再教你功夫。”     萧玉节这边,终于不再跟菜刀较劲,倒了一碗油泼进锅里,瞪了一眼杜潋衣道:“你吃完必须说清楚,到底她做的好吃还是我做的好吃。”     杜潋衣悔不当初,实在不该犯戒收了这妖孽。这跟魔头恋爱的滋味,过日子都提心吊胆,吓的缩了脖子道:“我都忘记她做饭啥味道了。”     炸着那条可怜的鱼,萧玉节勾着嘴角一笑,漂亮的像朵花道:“敢说她做的饭比我好,等本座统一江湖后,杀光你们八大派。”     杜潋衣挽着袖子,思量着以后怕是街上碰见女人,眼睛都不能斜一下。这魔头才刚嫁进家门,已经快要无法无天了。     作者有话要说:真是太种田了。我喜欢种田的欢乐平淡。           31健康的学问 - 不在江边在湖边GL - 一月青芜     风吹云朵,竹林莎莎作响的时候,院子里满碟子满碗饭菜香气。     一家人围着桌子坐在葡萄藤边的时候,杜潋衣已经懒得跟萧玉节斗嘴,和她徒弟俩人光顾着胡乱塞东西进嘴,那个松子鱼做的,外酥里嫩,简直极品。     对于老吃竹笋老吃竹笋的出家人来说,吃一顿肉不容易啊。     对比俩个没见过啥市面的,萧玉节和潇潇姑侄俩显得淡定多了。潇潇夹了一筷子烧的金黄的豆腐给姑姑,笑着道:“姑姑做饭辛苦。”     小姑娘粉雕玉琢的模样,不愧自己悉心教育这么多年,和旁边那俩深山里头奔出来的狼吞虎咽的有本质区别。萧玉节对侄女一向怜爱,夸了潇潇乖才细嚼慢咽吃了些东西。     等旁边俩人埋头苦吃的盘碗狼藉,李若可还不满足:“我再添一碗饭。”顿了顿打嗝看着萧玉节道:“仙子姑姑做的真好吃,比我娘,比村头茶棚的孙老太婆都做的好,师父是咱们村最会做篾匠活的人,姑姑是咱们村最会做饭的人。”     “帮我也添碗。”杜潋衣举着筷子,好多年没吃的这么爽了。她徒弟做饭手艺还凑活,但会做的花样太少,只能炒几个素菜。好容易来了个会做饭的,煎炒油炸样样色香味俱全,不多吃点太对不起自己的胃了。     俩个人吃的稀里哗啦,萧玉节才慢条斯理搭理了她一眼,笑容颇有深意。     杜潋衣嚼着嘴里的肉,吐字不清晰道:“我懂你的意思,别提君瑶了,就算是九华,哦不对,就是八大派的会做饭的人都加起来,怕也不如你的本事。”吃着饭,感慨自己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被女魔头捅了回心窝子,总算得了福报笑道:“之前我说,不知道你们玄月崖不混江湖要干啥,真是为你白白担心了。就尊驾这几道菜,村口铺子一开张,只怕县太爷也得天天来吃饭。”     她形容滑稽,萧玉节喝着茶水噗嗤笑了道:“无赖牛鼻子道士,谁要在你村子口摆摊炒菜啊。”想着道姑夸赞,心里高兴却摸着侄女的头发道:“若不是我心疼侄女,偶尔下厨帮她改善伙食。便是皇帝老子金山银山求我给他做饭,当我很稀罕吗?”     “别偶尔啊。”杜潋衣眼神含笑,这下八大派人的性命算是保住了,拯救了江湖后她喜欢的看着萧玉节道:“小孩儿练功费神呢,不好好吃点东西,将来个子都长不高。我要有你这手艺,肯定天天做顿顿做。好让侄女吃了高兴,长大也不舍得离开她姑姑。”     得寸进尺了你!萧玉节哼了一声,傲气十足不搭理她。那边潇潇倒是十分懂事,彬彬有礼放了碗筷,如水的眼眸仰慕的看着自己姑姑道:“潇潇可舍不得姑姑为我操劳,能偶尔得姑姑垂怜已经是我的福气。待我长大必然要学会爹爹生前这门手艺,姑姑老了,我好每日伺候姑姑。”     这小丫头自幼被萧玉节养大,已经把她姑姑当做母亲一般依恋,被孩子纯真的眼神一看,萧玉节高兴的都忘记受伤了,一手去搂她,亲昵的吻她额头笑了道:“这世上还是潇潇待姑姑最好。”     潇潇靠着萧玉节红了脸道:“我一辈子待姑姑好。”     一大早就开始上演姑侄情深的戏码。杜潋衣吃着饭,没注意还是鱼刺卡喉咙了。对着自己徒弟啊啊了半天,结果这个小孽畜,一点思想觉悟都没有,还看了一眼杜潋衣道:“我要是没有师父,有个像仙子一样的姑姑就好了。”     杜潋衣眼泪快出来了,正难受,萧玉节在旁边伸了手一巴掌拍她背上,下手特别狠,杜潋衣卡在喉咙的刺耳被生生拍出来了。     萧玉节嫌弃的模样,凑到她耳朵边道:“你还不如小孩儿疼我,想骗我每天给你做饭,我才不上当。”     杜潋衣痛并快乐着,吸吸鼻子吐出鱼刺,她从小不会吃鱼,容易卡刺耳。听见萧玉节讥讽,苦着脸道:“你若是不嫌弃,我学着每天做饭好了。”     此言一出,俩个小孩头一起啊的拖长了声音,露出不要的神情。     “还是我做饭好了。”李若可真的忍够了,苦闷的看着萧玉节道:“仙子姑姑,你把手艺教给我好了,我替师父做。她笨手笨脚,会把我们都吃死的。”     潇潇也撅着嘴巴不高兴道:“姑姑,她做的太难吃了。”     杜潋衣被集体批判鄙视了一回,低着头耷拉着耳朵,再不敢厥词了。     萧玉节咯咯一笑,很满意全家人帮她收拾杜潋衣,瞧那道姑可怜她便挺高兴,对小孩子道:“你们听大人话,学功夫勤快些,别给我们闯祸,那我考虑常做好吃的给你们。”     对付小孩,女魔头很是有一套。哄的李若可和潇潇当场就勤快的收拾餐具,去洗碗干家务了。     杜潋衣今日大开眼界,对萧玉节佩服不已道:“玉儿,我平时怎么管教她都不听话。你说几句,她们都乖了。”     萧玉节剜了她一眼,心道你是个软柿子,都让十岁孩子欺负到头上来了,还得了吗?脸上笑一笑道:“我真正管教人的法子,你怕是没见过。”眼睛扫在杜潋衣的脸上,嘴角笑容一丝辣毒道:“平时若是人家不听我的话,我割了他舌头,剜他眼睛,往他流血的伤口上灌一坛子白酒,嘶,这算是最轻的拉。”一手去摸杜潋衣脖子的皮肤,冰凉凉的手指头渗人道:“我最喜欢的可是用刀一点一点把人胳膊上的皮肉卷下来,一边在小火上烤着,一边听他叫的撕心裂肺,让他闻闻自己皮肉的香气,再看自己露出的骨头给狗啃。你说,若人不听我的话,下场惨不惨?”     杜潋衣一身鸡皮疙瘩,从椅子上蹦起来道:“算我怕你了,再不准你开这种玩笑。”说完了忧愁的看着萧玉节道:“我昨晚说帮你针灸疗伤,你还是随我进屋,我还有话要跟你说。”     萧玉节瞧把她吓的,嘻嘻笑了啐了她一口道:“胆小鬼。”     女魔头**的方式,有点过于惊悚肉麻。杜潋衣幸而知道她只是说笑,若是旁人听了不吓坏才怪,伸手去把她横着抱起来送回房间去,再不制住她,只怕她得势起来要闹翻天了。     待回了房间,萧玉节行动了一早上,这会儿才显出些疲惫不适应的神色。杜潋衣收拾出银针来,慢慢用火烤着,眉头也凝重起来。     萧玉节倚在床头,瞧她神色道:“莫不是跟你开开玩笑,你也生气了?”     杜潋衣叹口气,一手握着银针探到她眼前,一针下去,萧玉节只觉得特别特别疼,仰了脖子抽起气息来,一只胳膊都快扎麻了,忍不住道:“你别是小气,想折磨我,好疼啊。”     杜潋衣露出心疼的神色,待再用上三五根针后,终是开口道:“你莫要多想,我不会害你。”言罢,手掌去摸萧玉节的脸道:“你忍一忍。”     萧玉节待要开口,突然意识到不对,那几处银针到处显是封住自己几条脉门,自己内息再要行动却生生被堵在体内,半分劲力也施展不出来,急的萧玉节瞪圆眼睛望着杜潋衣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杜潋衣见她询问,这才正经起颜色,在她身边缓缓开口。     “玉儿,我知道你把一身功夫看的要紧。你放心,我懂你的意思,决计不会废你武功。”     “可你这是做什么?”     杜潋衣在旁盘腿而坐,捏起法决潜运功力,将一身功力灌注在指尖,浑身真气鼓荡,震得房间所有家具框框作响,萧玉节被她内息压迫运不出功力抵抗,头疼眼花几欲发晕,便闻杜潋衣缓缓睁眼道:“我昨晚一夜没睡,想来想去,要救你性命也只有这个法子。你的伤分三层,喋血神掌,脏腑之伤,寒冰之毒。现下寒毒虽疼,但已经不足致命。只是你脏腑伤势严重,若不及早治疗,怕是神仙也难救你。要救你伤势,又不能牵动你内息。唯一的法子,我不废你武功,以我十成功力封你五轮八脉,让你全身内息包括心口真气暂时全部停止运转,我专以药石配合我的功力,先愈合你脏腑血肉。”     她动了真格的,萧玉节也算听懂了,咬牙忍受窒息的疼痛道:“你想半天就想出这么个挨千刀的法子。”挖苦完了才勉强笑笑,鼓励她一般道:“你先斩后奏,是怕我知道会用不了武功,我不答应你这样做吗?怎地这么见外来伤我心?”     杜潋衣叹息一声道:“万不得已,你需谅解。”言罢再不多说,眼中精光骇人,剑指合拢,一指头戳在萧玉节左肩,萧玉节一下吃疼浑身肌肉紧绷,嘴角渗出鲜血来。     倒也不是怕她不答应,是怕提前说了,自己又狠不下心。这十成指力下去,虽说是救人但也算要人老命一回。杜潋衣不敢停下来,不去看她的脸,变换招式,连封她三处血脉,萧玉节咬牙不吭声,面色惨白如纸,少了内力虽然没有异种真气的锥心之痛,可脏腑伤势的肉疼,全都泛了出来,五脏六腑碎裂一般,让人难忍。     杜潋衣几乎是硬着头皮,封了她剩余两处经脉。     最后一指头戳上去,便好似戳上一团烂泥,再无一丝一毫内息抵御的迹象。萧玉节满头冷汗,气息微弱的看了她一眼。     杜潋衣心疼的瞬间眼眶都红了,伸手去扶她道:“你怎么样了?”     萧玉节满嘴是脏腑之伤泛上来的淤血,顺着嘴角往下淌,听人问话却还是先笑出来,眼眸看不清人般定了定神,依偎在她怀里回话道:“我一点都不疼。”顿了顿疼的快说不下去话,还开玩笑道:“我昨晚都说了,你的截禅指不过如此。”     杜潋衣一边给她擦着嘴角的血,一边掉眼泪心疼道:“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说笑。你现在半分功力也无,正是虚弱,你闭眼睛休息一会儿,晚上起来喝我给你熬的药。”     萧玉节想给她擦眼泪也抬不起来手指头,只好作罢,眼神犹豫可怜道:“你熬的药吗?”     杜潋衣点头道:“我会将你治好,你别担心。”     萧玉节满嘴血腥味儿,难受的要命,还是先抗议起来:“你做饭难吃,熬的药也快苦死我了。待我好了无论如何便是风寒也不敢生了,非得活上个一百岁无病无灾的去了,免得和你这人活在一起,生个病简直像上刑。”     她说的风趣,杜潋衣知她安慰自己,连忙抱紧她在怀,生怕风把她吹了般道:“那可再好不过,就冲你不生病,我也得一辈子跟在你旁边。”     “你要说话算话。”萧玉节杵头窝在杜潋衣肩膀边,整个人软如烂泥,无法动弹,只好先闭上眼睛睡上一会儿。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           32最倒霉的是哪个门派 - 不在江边在湖边GL - 一月青芜     厨房的廊檐下十个罐子一起熬着药的时候,杜潋衣带着两个小孩一人拿一把扇子,在大夏天里忙的汗流浃背。     李若可被烟熏花了脸,一边扇着扇子一边用手去揭药罐的盖子,不小心手烫了,疼的哎呦一声。     “你没事吧?”潇潇总是先关心她,然后帮她把滚烫的药罐盖子捏起来,往进又倒了一碗水。     杜潋衣看着俩个小的干活,觉得萧玉节这些年大概是费尽心血教养这个侄女。若说潇潇样貌漂亮也罢,难得心地单纯,懂得关心别人。邪道上妖魔鬼怪聚集,这种环境下让一个孩子保持纯真实属不易。     不管当年玉儿为什么要杀兄长又害死霜儿……     她总也算对他们有了交代。     杜潋衣盯着火苗,想起这桩心事又难免介怀,眼睛不觉被烟熏的红肿起来。便听闻耳边小女孩问起:“道长,你说这里每罐药都要三碗煎成一碗,然后再把这里面九灌药熬成一灌,这样给姑姑服用,她是不是真的很快就会好?”     小女孩眉目有挥之不去的忧愁神色,大眼睛忽闪问的认真。恍惚之间,杜潋衣能想到她那个师侄孙女,那个自幼老跟在她后边求她带着一起玩闹的何霜儿。     可惜,这丫头在天门山为丈夫自裁的时候,自己去的太迟,否则说什么也会救下她。     “道长,我问你话呢。”潇潇样貌端庄秀雅,便是生气了也显得十分柔和。     杜潋衣思念故人,对这小丫头也和气怜爱起来,瞧她着急才缓缓道:“她脏腑有伤,这些药都是用来补她血气不足的,她吃了自然会好。”     潇潇本来不喜欢她,最近瞧见姑姑对她和颜悦色,俩人在一起常常有说有笑,倒也不像之前说的那样有深仇大恨。她对此颇为不理解,只觉得兴许姑姑只是表面待道姑好,伤重求她看病而已,但相处几日又觉得这道姑其实也不坏……     熬着药,潇潇看看火又望望杜潋衣,小脸皱着眉头有一些欲言又止。     杜潋衣看她不停看自己,才淡淡笑道:“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害她,她听我的话吃了药,病慢慢就好了。”     潇潇懂事的又看了一眼杜潋衣,有些不好意思开口般道:“道长,听姑姑说你也认识我爹娘……他们是怎样的?”     杜潋衣倒是没想到她是问这个。也难怪,小孩双亲去世对父母难免想念。杜潋衣不愿意拆除萧玉节的谎话,简单一笑道:“你娘生的很美,她是月宫里的一位小仙子,犯戒被天君捉了回去,你爹趁月圆去天上和她团聚了。”     潇潇闻言多看了她两眼,脸上绽开一些笑容,点点头再不说话,继续忙着给姑姑熬药。     杜潋衣松一口气般,心道,萧玉节的谎话也说的太差了些。只需和小孩讲父母生病去世不就得了,费这么大精神,将来小孩长大懂事知道真相岂不是更伤心。可转念一想,萧玉节肯编这么费劲儿的故事骗人,只怕也不是骗这孩子,乃是她心中过意不去,连自己也一并骗上了。     玉儿不愿面对真相,心里是不是有什么委屈?     杜潋衣心细如尘,样样顾虑周全。又觉得往事如针扎在心口,先前或许能把她当成一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如今和她恩爱正浓,观她言行举止,无论如何也不想相信她亲手杀兄害嫂……     “师父,药要是煎好了,仙子姑姑也喝了药……”李若可在一旁小花猫般的蹲着,眼睛蹭亮:“那你今晚是不是可以教我你那些厉害本事?”     她不提还好,一提起这个事儿,杜潋衣眉头一皱伸手敲了她头顶一个爆栗道:“问那么干嘛?”     李若可吃痛,抱着脑袋可怜的直嚷嚷。自从早上杜潋衣透露口风给她,她就一直惦记这这个事儿。昨晚刚跟潇潇学了点心法,今天就小有成绩,瞧师父似乎本事厉害的多,那跟师父学一点,岂不是更厉害。     杜潋衣瞧她惨兮兮的模样,拉下脸来摆出自己是名门仙长的架势,一手摇着蒲扇,垂着眼眸道:“学武需要静心,一惊一乍者性子浮躁,若是习武必然是个祸害,就算侥幸不去惹是生非,自己也容易走火入魔,轻则不是疯子就是残废,重则还会危急性命。”     她说的厉害,李若可似懂非懂点头哦了一声。     倒是潇潇灵台清澈,心性端庄道:“从前姑姑也告诉过我,学武要循序渐进,我六岁那年她花了一整年才教了我三句口诀,此后三年又才慢慢交了我全部心法。”     “原来要这样慢。”李若可撅了小嘴又若有所悟。     杜潋衣一手摇着扇子,一边道:“若可,你现在跪在边上再磕三个头给我,师父最近的事太多,趁这点时间先跟你说说我立下的规矩。”     小孩听见规矩都头疼,皱着眉头望着杜潋衣,瞧师父正经,不敢违背丢了蒲扇噗通跪在一边,咚咚咚磕了三个头,听声音诚意十足。     杜潋衣略略满意了一般,眼睛瞧着熬着的药,才慢慢对徒儿道:“教你武功原也情非得已。那江湖也不算什么好地方,只怕你将来经历了甘苦,还会怪我今日教了你本事。”     李若可小小年纪可体会不来师父的心情,只抬起头道:“不会,不会,我不会怪师父。”     杜潋衣叹口气往熬药罐的火堆里夹了一根细木柴,也不再和小孩纠缠,开门见山道:“从前教你砍竹子编蔑乃是为你好。此一时彼一时,你不学也怕是不行了。你要听师父的话,若是坏了我跟你说的规矩,那不要怪将来师父对你无情。”言罢更端着了些身子,自有些威势道:“师父昔年在九华山修道,因些缘故与同门决裂,独自行走到这山村。我若教你功夫,你自然还算做是九华派的旁支,只是怕九华人不识得你,以为你偷学功夫,所以咱们第一条需要你谨记的规矩便是:你在外碰见自称是九华派的道人,无论如何不可在他面前显露武功,以免惹是生非召来祸患。”     李若可被她威势所摄,头一次认认真真记得一字不漏,嘴里小声重复不能招惹九华派的人……     杜潋衣瞧她上心,点点头道:“这第二条,俗话说正邪不两立,你是名门正派的弟子,遇见邪魔外道危害百姓便要挺身而出。但最重要,你要明辨是非,须知江湖险恶,正派人士不一定是好人,邪魔外道也不一定全是坏人,一切对事不对人,正道人做了坏事也需受到惩罚,魔道人做了好事便要放他一马。”     李若可脑子聪明,眼睛转一转便算是听懂了道:“我知道了,仙子姑姑这样的魔头,师父身为名门正派肯救她,必然是她做过好事,她是魔道里的好人。我遇到这样的事,只需学师父这般救人便好。”     杜潋衣嗯一声表示认可道:“这第三条,你万不可把一身九华武艺再传他人。即便将来我百年归天,你有心开宗立派,也只许传自创的武艺。断不可轻授九华武艺,让九华一再受辱。”     李若可对这第三条只觉得无聊,童言无忌笑了道:“将来我学了武艺,就随潇潇去月亮了,便是要传,只怕那里也没有像我这样的小徒弟了。”     杜潋衣黑了脸,敲了她的头。李若可这才缩脖子答了声师父,我懂得。     教完这三条,李若可本来以为就没啥了,结果没想到她师父果然不是普通啰嗦,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规定的具体极了,不许跟村头胖子再打架,不许再偷先生烟袋……     “要是胖子非要打我怎么办?”李若可很憋屈,讨价还价道:“他那么坏,我轻轻打他一下不行吗?”     杜潋衣再重重打她一下道:“你都会轻功了,别说胖子,就是他家的狗也追不上你。你有了武功,手就重,不能跟不会武功的人动手。”     李若可想答应这条,又觉得实在委屈,那胖子平时可没少欺负她,眼看可以欺负回来师父又不让。小丫头撅着嘴半天,眼睛一眯,鼻子乱嗅道:“师父,你闻那药是不是要糊了?”     杜潋衣哎呀一声,说多了没注意两罐药已经有点冒烟了,一急之下大袖飘飘左手蒲扇挽了个花儿,扇风到处两堆柴火齐齐熄灭。     李若可只感觉脸上宛如旋风刮过,睁开眼后哇了一声,唯有潇潇懂行,心中对这道人生出些佩服,暗自比较道,不知姑姑和这道姑谁更厉害些。     熬完这一排药,杜潋衣吩咐小的们把药都倒进一个瓷碗里,眼瞧那碗中药汤由少变多,李若可拿着第十罐子药要往里倒,杜潋衣忽而阻止道:“这个不用。”跟着拿出盘子道:“把药汤倒掉,你把药渣放进盘子。我要将它制成丹药。”     “这丹药也是给姑姑的吗?”潇潇十分关心。     杜潋衣倒是不答话,只吩咐道:“你先把药端去你姑姑床前晾凉些,带温了再叫醒她。”     潇潇依言小心翼翼端着药前去。杜潋衣将那些药渣放进石碾子里磨碎,细细收拾着残渣,也不知她添加了什么,那药丸竟泛起些不同寻常的香气,闻起来十分磬人心脾。     待她制好一枚丸药,却对着李若可严肃道:“你来服下。”     李若可却睁大眼睛道:“师父给我吃药干嘛,我又没生病。”     杜潋衣一贯师父的作风,准备打她,李若可现行抱住了脑袋,等半天只闻杜潋衣淡淡道:“算你小丫头好福气,这通络易脉的凝仙丸,是我几位师兄花了数十年时间研制的贵重丹药。乃是帮人疏通经脉,常人吃了练起内功容易的多,练武的人吃了少说也添上数载功力。”     “师父你刚刚不是说要循序渐进吗?”李若可挠挠脑袋,主要是那个走火入魔, 疯呀残呀挺吓人。     得了便宜卖乖。杜潋衣撇了她一眼,皱着眉头严肃道:“我这里的药材不够齐备,要治潇潇姑姑的伤需要的东西要去另一处找。这一去路途遥远,也不可能将你和潇潇独自留在这里。你早日学一些功夫,一来可以自保,二来……”     李若可举一反三道:“我懂,我可以保护师父,保护仙子姑姑,保护潇潇。师父放心,我一定都学会了,像孙悟空保护唐僧那样保护你们。”     杜潋衣一个爆栗磕过去,冷脸道:“你能了你,师父还用你保护吗?瞧你资质奇差无比,顶多学点轻功逃命,指望你我不如去死好了。”瞧那小孩给打的可怜,杜潋衣这才收手,眯着眼睛吐字道:“潇潇姑姑身体不好,仇家又太多,我带着你们一堆人出去怕忙不过来。师父教你些简单好用的法门,到时候若我顾不上你了,你只管躲起来便是,我收拾完那些坏人必然会回来找你。”     李若可听自己学完功夫还这么狼狈,颇有些不满:“原来我是师父的累赘啊。”     杜潋衣把药丸递给她道:“你知道便好。”     李若可张嘴吃了,便觉得五脏六腑无一不服帖,体内那点本来稀薄的真气似乎凝聚了一般,高兴的她道:“师父还有没,这个真好吃,甜甜的。”     “你以为是糖啊!”杜潋衣忍不住快被气死了,这小丫头一口吃掉的是一株千年人参加冰蟾雪蛤的价啊。     “这个比糖好吃多了。”徒弟还挺识货。     杜潋衣要骂她,那边潇潇从房间门出来探了身子招呼杜潋衣道:“道长,姑姑醒了,她把药喝完了。”     杜潋衣放了徒弟一马,过去看萧玉节伤势。折腾半天,萧玉节整个人极为虚弱,暂时失去内力后似乎更怕冷,缩在床头盖着毯子瞧见侄女在场,硬撑着先对杜潋衣笑出来道:“谢谢你了,我好些了。”     杜潋衣心疼她,坐在她身边伸手探她脉搏,这碗药下去治不了她寒症,可五脏血肉之疼可稍稍缓解,见她逞强,对她怜爱道:“只需再有四副药,你的伤势慢慢会有起色……”     萧玉节望着她神色,瞧见其中复杂,淡淡开口道:“便是治不好……你也别自责。”     杜潋衣摇摇头,安慰她般说了实情道:“并不是我治不好你,只是我这里条件简陋,能用的药材就这么多。你的伤势复杂,需要的东西多了一些。”顿了顿才道:“天下门派各有各的疗伤方法,可说到治疗内伤,只怕八派连同你们魔道,可无一个门派及得过崆峒派……”     萧玉节闻言已经明了七八分,低头笑笑道:“是了,可把这群打铁的给忘记了。人家练的可是自损心脉,不要命的功夫。七杀七伤拳,虽然是一股蛮力,但这七重劲力联系来也可算心狠。五脏六腑不翻个儿,减上几年寿命,只怕还练的不够好。”     “七伤拳伤人一千自损八百,这样个打法,若无一点压箱底救命的东西,只怕这门派还没把旁人打死,自己就先练功练死了。昔日在九华,我随师兄参加八派会盟,崆峒大师铁宜兴把这门拳法已经练到化境,但闻他修炼第七重的时候异常凶险,全靠他本门羽化玉胎丹护住五脏六腑,这才平安过关。”杜潋衣回忆往日情形。     萧玉节这下可高兴了,却故意露出为难神色道:“可那玉胎丹是崆峒至宝,听闻三十年时间才能炼制一枚。人家可不会用来救我这个魔头的内伤,潋衣,你可打算怎么为我拿药?”     杜潋衣作为一个名门正派的得道仙长,当着一家大小的面,头一回把一个特别无耻的事儿,说的脸不红心不跳,吐字清晰道:“区区崆峒派,贫道还没放在眼里。”正经说完,瞧了一眼萧玉节那个偷乐的小模样,就知道她这女人唯恐天下不乱,杜潋衣还是正色道:“贫道瞧着他们门派这功夫实在也太造孽了,练的那么痛苦还不如不练算了,反正维护正义的门派太多了,少他们一个不算少。为了他们门人身体着想,贫道走一趟崆峒,把药拿回来救人要紧。”     “师父你是打算去偷啊?”李若可在一边反应特别快。     杜潋衣眉目正色道:“怎么这么说师父?我顶多算借,大不了连方子一起借回来,练三十年药,再还他们一颗。”     萧玉节瞧她要为自己再破一戒,去当梁上君子,顿时抿着嘴巴偷笑起来,她素来喜欢恶作剧,能气气八大派是她平生乐趣所在。瞧道姑这人比她还黑心无耻,恨不得立即投怀送抱,再不说这道姑半点坏话。望了一眼杜潋衣,说的好不情深道:“道长,你情义深重,本座好生感动。可你拿药就行,方子给他们留着也无妨,不用费工夫花三十年炼丹还给他们多此一举。”     “这是为何?”杜潋衣表示自己很诚信,有借有还。     萧玉节刚要开口,旁边潇潇白了一眼杜潋衣示意她笨,奶声道:“嗨,家姑伤一好就要一统江湖了,到时候杀光八大派,还哪儿来的崆峒。你练三十年丹,他们都死光了你上哪儿还药去?”     萧玉节嘿嘿笑着,伸出爪子拉过自己侄女,搂着小女孩心肝肉似得吧唧亲在了潇潇脸蛋上,狐狸吃肉般笑而不语。     杜潋衣好容易下定决心为爱情不顾廉耻一回,跟这俩姑侄一比,她还是太纯洁了,坐在旁边不由一脸郁闷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过年,求打分。           33学武是为啥 - 不在江边在湖边GL - 一月青芜     萧玉节吃完了药,杜潋衣才遣散了俩个小孩儿,取出银针再次施展九转轮回针法为萧玉节驱除体内阴寒之气,以免她失去内力无法抵御寒毒侵袭对治愈内伤不利。     用针之时,这魔头没了内功失去自然抵御之力,每每用针在大穴要穴,往往钻心之痛难忍,萧玉节为怕杜潋衣心慈手软,索性盘膝而坐双手各捏一个法决,垂垂闭目以坚韧心性强迫自己不再发声。     杜潋衣越瞧越心疼,但也再无它法,只有尽快施针以求她少遭些罪。待一套针法走完,萧玉节指尖里渗出几滴浓黑的鲜血,杜潋衣拔去她眉心银针,瞧她虚弱忙服侍她躺下让她继续休息,自己则推了房门往院子里去。     潇潇和李若可一连两日都在院子里等大人疗伤,说是护法不过就是潇潇偷着教李若可一些玄月崖内功的基本心法,李若可误打误撞白日吃了杜潋衣给的丹药,晚上练起内功忽而事半功倍,只打坐上一小会儿便觉得丹田内隐隐发热,四肢百骸内的经脉像夏季暴涨的溪水正涌动着一股让人浑身舒泰的劲力。待一周天运行完,李若可睁眼醒来,只觉得耳目也聪明不少,在夜晚的黑暗中隐隐比平日能见更多事物,听到更多更细微的声音,她忍不住抬头仰望满天星斗,忽而觉得这世上一切的未知与神秘都像她涌了过来,她也由此变得与众不同。     夜风习习,水田里的青蛙叫的像雨声不断,李若可直了身子静坐半天忘记说话,待潇潇运功完毕瞧她难得沉静模样,心中为她高兴道:“若可,你才练了两日便比旁人行功要快上许多,将来一定修为应是在我之上。”     潇潇心地单纯,旁人比她天资为高也并不嫉妒,对待朋友毫无隐藏。李若可听她夸奖,却忙摇头道:“不会,不会,你是仙子的女儿,我只是凡人,我不会比你厉害。”说完不好意思挠头道:“不过我会好好练功,这样才能一直在你跟前陪你,你去了月亮上,我也能飞上去。”     潇潇一身白衣,望着天上的月亮,浓淡有致的眉头皱了皱,巴掌大的小脸一时又不免布满忧愁,低低叹息一声,细语道:“我是去不了月亮的……”     “怎么会呢?”李若可问起。     潇潇并不回话,坐在院中的胡床上解下腰间洞箫,呜呜吹奏起曲子来。曲意悠长,似有诉说不完的心事。李若可听得又有点闷闷的,但也不知她忧心何事,只好呆呆听曲。     听了半天曲子,潇潇才放下洞箫,李若可待要安慰她,一眼瞧见杜潋衣推门出来便伸长脖子喊了声师父。     潇潇也瞧见杜潋衣出来,盈盈下了胡床往她跟前去,面露关心之色道:“道长,姑姑怎么样了?”     杜潋衣见她关心,淡淡一笑道:“她还好,正需要人照顾,你去守在她床前若出事儿就在院中唤我。”顿了顿道:“今晚开始,我要在后山教徒儿功夫,门派有别,你不可随意闯入。”     潇潇点头答应便进了房门,李若可立在院子里又惊又喜道:“师父,你真的肯教我武艺?”杜潋衣嫌她吵闹,不去理会她,李若可待要再问只觉得眼前一花,站在面前的师父影像突然模糊,跟着她后颈一疼,杜潋衣已经站在她身后将她如猴儿般儿提起,脚下腾云般一跃而起,大袖飘飘朝着后山方向去了。     李若可头一次经历这等神奇,但闻耳边风声呼啸,眼前黑压压一片高矮不一的竹林,她师父如一只老鹰抓着猎物在月亮底下前行,吓的李若可在半空中又喊又叫,想闭眼睛,却忍不住一再偷看这从未见过的景象,原来这看惯的山野乡村从高处望下去又是一番气象。     杜潋衣在林间纵跃展示绝顶轻功之时,随着山势加高,李若可大呼小叫的声音也渐渐小了,只剩下她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在夜晚转的像只小老鼠,似乎隐隐有了期待,不知她师父这样的仙人,可是要将她往仙宫里带。     杜潋衣当然没有这么多心思,待飞半山腰一处山壁,抓着孩子的胳膊也有些困了,索性落在空地上将她一个跟头抛在地上,摔的李若可抱着脑袋喊疼。     “闭嘴,不准乱喊。”杜潋衣凶了起来。     李若可这下听起话来,她师父展露武功宛如仙人,她佩服的五体投地,再不敢跟师父顶嘴,忍着浑身被摔的疼乖乖坐在地上。     杜潋衣也不去管她,自顾自在她对面盘膝而坐,双手放于膝盖五指指尖朝上,唯中指及无名指收弯入掌心,结出三清法决才缓缓道:“为师自幼所练之功名曰凌霄宝卷,乃是九华祖师,我的师父凌霄真人留下的一门无上武学。这卷轴内含乾坤,所包万象,练成后你方知其中奥妙。现下为师先将口诀传授与你,你牢牢记住,断不可再传他人。这门功法练成需要种种因由千般机缘,他人修练只会送了性命走火入魔而死,你便是传授他人不过也是造孽。”     李若可稚声道:“我答应师父,不教给别人。”     杜潋衣这才慢慢教授她心法口诀。李若可被她收养后也送去私塾念过几年书,本以为既是神功法决,必然跟四书五经一样冗长,可细听之下凌霄宝卷的口诀不过寥寥百字,语多隐晦,闻之好似天书,比那村头先生所教可更要难上加难。索性她生来聪明,一时三刻也能流利背诵下来。杜潋衣点头表示赞许,这才以她躯体为准,一边指着她穴位,一面传授她相关经脉知识。     李若可这俩日跟着潇潇厮混玩闹,有些知识倒也听过了,反倒显得杜潋衣一教她便懂得,俩人教学相得益彰。内家养气的学问牵涉极广,杜潋衣简明扼要只挑与练功相关的说,说到哪儿便解到哪儿,谈到精深处也不再多说,只吩咐李若可牢牢记住将来再一一去参悟。李若可因有和潇潇的约定,习武心切倒也难得专心致志,杜潋衣只花了个把时辰,便将一套功法传授完毕。     “世上千般法门,无外乎练的都是精、气、神。便是外家功夫,也是通过炼化肉身来达到通神的作用。”杜潋衣在月光下淡淡讲解道:“生之来谓之精,两精相搏谓之神,神气舍心,魂魄毕具,乃成为人。练功便是要掌握精气神三者连接的关窍,一旦学成,便能随心所欲操控自身生命现象,藉此延年益寿,反应灵敏与常人数倍,感应天机、发在意先……凡此拥有各种神通。”     李若可睁大眼睛看着她师父,算是勉强听懂部分,但若说全懂也不过云里雾里。     杜潋衣不再管她,只是道:“若单单修习法决,练几门功夫倒也容易的紧。可这功夫后的千般道理,足够人去参悟一生。你若说参悟后有何用处,似乎也不过是一段论述。可便是这些道理,便是区分正邪的因果。明白了这些,就懂了武功从何而来,为何修习,不至于将它看成争名夺利的工具,杀戮呈强的本领,反而觉得不过是让我们返璞归真的一条途径罢了,与编蔑,砍柴,种地的本事原没什么不同。”     李若可想想开口道:“那还是不一样,我学会了武功砍柴更方便些,就像师父那样。”     杜潋衣闻言并不批评她道:“将来你慢慢会懂这其中关窍,便不会以做活为苦。你还记不记得,你年幼时候随我上山砍柴,我教过你的那些呼吸用劲的法门。”     李若可忽而明白什么一样喜道:“啊,师父,原来那也便是内功心法!你一说,我记得了,我原先总也砍不动那些木头,师父教我砍柴后,我拎斧头也不觉得累了!”     杜潋衣一笑,这才点头道:“你这孽徒,让你随为师干活,你总是推脱不肯。”     “肯了,肯了,师父若早说明白,我必然肯的。”李若可忙解释。     杜潋衣不答话,眼睛往了一眼前方茫茫的天地,方才道:“若无你自幼做粗活修炼出的元气,这下突然传授武功,怕你也受不住。你现在将气息沉于丹田,抱元守一,我再慢慢帮你讲解这凌霄宝卷的精要之处。”     李若可再不敢怠慢,只觉得她师父现在左看右看人都好的掉渣,收养了她又照顾她,还教功夫给她,就算她给师父洗一辈子衣服,做一辈子饭倒也没了所谓。当下,学着她师父的模样坐好,将真气都聚集在丹田处。心道,难怪潇潇说别人要练一年,而我练的特别快,那原不是我这两天随她练出的内力,是我从前便有的只是自己不知道如何运行罢了……     杜潋衣瞧她乖觉,心中还算满意道:“若是练武,你需知道,人在是胎儿时,任督二脉天生是通的,全身经脉也畅通无阻,天然便是一周天循环,无须饮食,只由脐带接受少许营养,便能迅速长大。道家管这叫先天之气,多少武学家用尽一生不过也是要达到这种境界。也就是所谓‘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     “师父,那你教我的这门功法也是这样的吗?”李若可隐隐又觉得师父教的和潇潇教的实在大不相同。     杜潋衣淡淡道:“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顿了顿不知想到什么开口道:“师父临终写下这寥寥百字,我七位师兄苦苦参详,待前几位师兄遗恨而逝,余下的六师兄和七师兄也花白了头发,他二人比前几位好在对医道一门十分精通。最终叫他们领悟了师父的道理,常人炼化肉身得到内息,再以内息来打通任督二脉,再达到炼气化神,若说要炼神还虚得到先天之气却极其艰难。师父留下宝卷,加上俩位师兄医术,他们二人反其道而行之,想出以针灸药石等等方法先保住人先天之气的法儿,用这股气来修炼宝卷武功,这可比旁人慢慢练功来得快的多。只是这功夫也就有了局限,若无机缘得守住先天之气,以后天之身硬练虽然武功为高,毕竟也达不到炼神还虚的境界。”     李若可听得晕头,摸摸肚子望着杜潋衣为难道:“师父,若我没有这气该怎么办?”     杜潋衣瞧她滑稽,笑笑道:“你自幼跟着我,把我的丹药都当糖吃了,生病我以内力给你通经活络多少次,若无为师庇佑,你以为你能打的过村口的胖子?你这孽徒,有此造化还不知足,让你多干点杂活推三堵四。”     李若可极为聪明,一听之下便已经明白,自己从小占了她师父多大的便宜,当下喜的要过去抱她师父胳膊道:“我以后肯定勤快,再不跟师父顶嘴了。”     杜潋衣哼了一声,不理会她的得了便宜卖乖道:“你体内气息微弱,经脉却并未跟旁人一样闭合。练功比旁人要快上几倍。如今和我潜心修习,学个轻功要不了几天。”她说的高兴了,便如平日教李若可砍柴编蔑一般,又指点起李若可如何运气练气,纵跳奔走的法门。     李若可天生浮躁,旁的功夫练不好也罢,但与轻功一门可喜欢的紧。一旦体会到运气的关键,在半山腰的崖壁上,蹦蹦跳跳不得安宁。     杜潋衣教完轻功法决,瞧她开心也懒得管她,任她在几个大石头上跳来跳去,便是摔了碰了也都随她去了。这小孩也只有挨了疼,才知道下回不敢了……     待修习完毕,已经快要天亮,李若可已经浑身摔的青紫。杜潋衣收了手头法决,身子一纵又将她轻飘飘提起来,这才一路往回去了。李若可与来时不同,已经不再害怕高兴道:“我若练的像师父一样,飞来飞去,就可以和潇潇一起结伴而行想去哪儿玩去哪儿玩。”     杜潋衣提着她道:“潇潇姑姑的武功太过邪门,潇潇练多了不好,她姑姑现下这样逼迫她学,只是怕以后没人照顾她……”     李若可拍着胸口保证道:“我以后会好好照顾她,这样仙子姑姑也能放心,也不会逼迫她学功夫了。”     杜潋衣叹口气,也不知该喜该忧,心道,她姑姑放不放心我是不知道,只是你要是有这个心去抢她侄女,可得准备好让她整的你褪上几层皮。想起自己的遭遇,再看看徒弟一眼,嘶的吸口气,光想想都为这傻徒弟的将来肉疼。           34组队去崆峒 - 不在江边在湖边GL - 一月青芜     清晨的阳光从竹林里穿过,明媚的落在草房的窗台。萧玉节整晚睡的安稳起来后气色也稍稍好转,耳闻窗外隐隐有人在习武练剑,她一手拉着潇潇一手推开木窗向院里张望。     阳光稍稍有点刺目,萧玉节美眸眯起便看到一片白光绿影里,一个人玄色道服手持一把铁剑,清秀的面目十分严肃,两袖飘飘正以极慢的速度演示一套剑法。这剑招极为简单,一眼瞧去平平无奇,无非是些最简单的用剑招数,钩、挂、点、挑、剌、撩、劈。来回不过六式,杜潋衣手持长剑缓缓舞动,身姿剑势飘逸潇洒,手中白刃挥动好似白云浮动,清风徐来,一招一式自然质朴。     一套剑招走完由于节奏太慢,导致昨晚睡眠不足,大清早又被师父叫醒练功的李若可昏昏欲睡的打起哈欠,武功基础太差对师父的绝世神功欣赏不来,越看越索然无味还不如趴回床上睡一觉来的痛快。     潇潇偷偷看一眼,也觉得这入门的东西太乏味,唯有萧玉节高兴地对着外头喊了声:道长好剑法!     杜潋衣一肚子火光准备拿烂剑把孽徒砍醒,听见人喊转头望了窗里,见佳人倚窗而立白衣娴静,她便息了火气淡淡一笑关怀道:“你醒了?怎么不多睡会儿?”     李若可昏昏沉沉听见睡字,歪着脑袋立刻趴在廊檐下打起盹儿道:“那我再睡会儿……”     萧玉节见此情景扑哧一笑道:“幸好早起一会儿,可算又瞧见你这套三清归虚剑。”     杜潋衣听她夸赞反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道:“你见笑了,我好几年没练剑,怕是不如从前好。”     萧玉节看她傻里傻气的模样笑了道:“你那时候年少,剑势如疾风快雨穿林打叶,如今我瞧你出剑便如水入大海悄无声息,虽不如从前能一招制人,但斗个百十来回合别人怕也赢不了你,这样对现在的你更好些。”     潇潇在一旁闻言倒是纳起闷来,歪脑袋看她姑姑道:“道长若从前能一招制敌,现在却要打个百十回合不分胜负,剑法练成这样有什么好?”     小孩儿问的诚心,萧玉节一手摸她头顶,眼中一些狡黠神色笑道:“一招制敌虽是厉害,但你把敌人打败了可麻烦大了。你杀了他,他还有亲戚朋友必然来给他报仇,这些人里说不定就有资质机遇比你好的,总会打败你也杀了你。若你不杀他,他已经折了面子,必然回家勤学苦练老是来和你比武。你一辈子被人缠住,岂不是麻烦。”顿了顿望着外头杜潋衣的呆傻模样给道姑脸上贴金道:“若不论什么人都跟她打个三百回合还是平手,敌人累的趴在地上喘气儿,说不定他觉得无聊懒得跟你打了。反正再打下去,总是谁也赢不了谁,这样人家既不会跟你记仇也不会瞧不起你,一辈子混个武林第一平手也不错啦!”     杜潋衣立在院子里,见这魔头娓娓道来居然也一字不差,她如今归隐在田确实也不需和人好勇斗狠,这套剑法已经失去原先一招制敌的用处,可就剑势却也已经到了明心见性的圆通高明境界,若非是大一流高手也不能看出她这剑法高明之处,不禁又对萧玉节起了些惺惺相惜的情义,忍不住笑一声道:“尊驾这些年果然也大长进了,不光学了些邪门杀手。”     萧玉节瞧自己哄的她开心,伸手在虚空中划了两势鬼手,啐了她一口道:“莫以为你身负九华凌霄宝卷有什么了不起,天下之大各门派都有奇功宝典,玄天令上所载武功招式以你资质怕是练不到十分之一,本座若非有伤,你当日在船上早已毙命在我手里。”     她提起当日之事,杜潋衣一时心有余悸,亏得自己用了个以力卸力的法门,将她掌力都泄在船舱之上,否则给她一掌打在天灵盖上那还得了?瞧她沉思不语,萧玉节处处料中先机道:“怎么?你想现在才起来后怕了?”     太阳越来越晒,杜潋衣袖子擦了头上的汗水,摇摇头道:“你从前这事儿还做的少吗?若是这就怕了你,我也不用去崆峒为你找药了。只需这样等几个月……”言道此处又不再说,转而抬头一脸平和笑容道:“尊驾别忘记,你现在的命可在贫道手里!不是我怕你,是你该怕我才是。”     大清早,萧玉节闻言倒也没生气,一脸笑呵呵却也不说话。她之所以既没顶嘴,也还没冲出去跟道姑打个上百回合叫她知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真理,根本不是因为她喜欢杜潋衣,只是手上法决捏着要运功,刚动一动真气发现气海四周经脉封的牢固,好似一头野兽被困铁笼,算她如今可是齐天大圣压在了五指山,一身魔性要发也没了脾气。     杜潋衣也同一样好像早知对方心里所想,挽了剑花还剑入鞘,笑的高兴道:“可别费劲儿了,乖乖养伤,我这就去给你煎药。”     萧玉节忍啊忍,憋的脸都快青了,自从一身功夫被封她就跟抽大烟的断了烟一样,浑身骨髓都爬的蚂蚁在咬,快要不自在死了。算在那道姑处处体贴,也是为了自己好,萧玉节头一次撇撇嘴,把委屈吞肚子里放狠话道:“等我好了,将来有你好看!”     “我等你。”杜潋衣笑了,顶着大太阳足下轻点上了屋顶,去收拾那些晒在屋顶的草药,回味着自己那位小媳妇又急又气的模样,脸上笑的就没停。这些草药,看来果然也对她的内伤有效,再吃上一两幅她身体略好些,便是上路的时候。     等杜潋衣抱着药材一脚揣醒李若可的时候,像昨天那样忙碌的熬药又开始了。廊檐下十个小炉子咕嘟咕嘟煮的冒泡,李若可和潇潇都熏成了小花猫,杜潋衣拿着蒲扇伺候药路子精心,独独萧玉节葡萄藤下躺着摇椅,带着点爱看人受虐的甜笑,有了报复的爽快,待她刚刚张口想挖苦那道姑几句,忽而听闻远远的田间道上有人在喊叫。     “道长!”     “杜道长!”     杜潋衣住的僻静,极少有人想起来找她,如今耳闻呼救杜潋衣也是一惊,忙去前坡看个究竟。为怕惹了麻烦,萧玉节先叫潇潇和李若可躲进房子,自己则掏出手巾遮去半张脸,随杜潋衣去前坡一看。     便见远处田边小道上,一个络腮胡子大汉赶着一匹马车,那大汉瞧见有人出来迎接,眼光一喜伸手扬起一鞭子,马匹嘶鸣一声迈着哒哒的步伐往前坡来了。     杜潋衣警惕的将萧玉节掩在身后,低声道不解道:“咦,水王门的小喽啰怎么跑我这里来了。”     萧玉节藏在后面笑一笑在她耳边道:“别是趁人家媳妇卖你的箩筐,调戏于人,这汉子知道了来找你算账。”     杜潋衣哼一声不去理会她,那大汉转眼间奔的近了一头跳下马车,正是当日在船头指挥船员的水王门一个小头目,杜潋衣认得他才道:“李爷今日怎么想着来找贫道了?”     那大汉慌乱般,神色失措先去扯杜潋衣衣袖道:“道长救命!道长救命啊!”言罢抬头一口气道:“咱们水王门众兄弟被一个青衫头陀打伤,伤势古怪,镇上的大夫说救不了,我听媳妇说道长你医术高明或许能治,这才受众人托付带弟兄来疗伤。”     扯着杜潋衣,大汉就去拉马车的门,门一开,车上横七竖八挤着五个一脸青黑,嘴角带血,瘫软如泥的青年,均目光呆滞口不能言,活脱脱如将死之人却又呼吸如常,场面着实吓人。     杜潋衣见状也不跟那水王门的汉子计较,挽了袖子上车抬人道:“带他们去我前院。”     那叫李石的小头目连忙点头,陪着她一起把人扛进了前院。     五个人如烂泥横躺在前院,杜潋衣伸手试探一人脉搏,李石紧张的在旁边大气不敢出。萧玉节未遂在侧,目光转了几转便不再看那些受伤的人,却笑笑对那水王门的喽啰道:“打伤你们的那青衫头陀可是矮胖矮胖,长的好似弥勒,手段又十分歹毒?”     “你怎么知道的?”李石情急之下原没在意这位白衣姑娘,如今闻言多看了萧玉节几眼,萧玉节被手巾遮去脸庞,露在外的眼睛带转一转笑道:“妾身染有疹子,也是来找道长医病的。”顿了顿才道:“我家丈夫是外县镖局的镖师,常跑江湖跟我说过许多见闻。我瞧这些小兄弟和他说的不差,是以猜测你们怕是遇到那矮胖头陀了。”     李石一拍脑袋土音道:“对,对对!小娘子说的分毫不差!兄弟们就是行船时候被这不知道怎么上船的人打伤了……他还……”     “他还怎么样?”萧玉节道。     “我们大哥已经被他下了杀手!他还威胁我们,让我们这两日把物资备足,开船南下去崆峒山!”李石叹了口气伤心道:“大家也不知道摊上什么造孽事了……兄弟们都还有一家老小要养活……”     “这头陀为何南下你知道吗?”萧玉节咦一声,这可是巧,怎么都赶着南下?     李石心情悲愤回忆道:“还不是日前那个劳什子九华和点苍!我们大哥那夜派我们抓来的点苍弟子,他准备要参加魔道大会,但是人又被九华那些道士救走。那天九华道人还抓走了一个大和尚,那头陀口口声声打探消息,说那人是他的师兄,被九华掳走他要来救,还说八大派的人要去崆峒给崆峒掌门贺寿,他便去那儿救他师兄!”     萧玉节听完,那边杜潋衣也收了手道:“你五个小兄弟被人用毒蛊掌打伤,闻了他掌心的毒蛊,中了青柳蛊罢了。”     “还有救吗?”李石急道。     杜潋衣怀里掏出银针道:“我依法施针,今日午夜他们自当转醒。”     “多谢道长!多谢道长!”李石喜的拜了三拜。     杜潋衣指着那边正熬着的草药,对他道:“光顾你们了,我的药可要糊了,我忙不过来你去帮忙添水,照看着,若出了差池,我可不保证能救你兄弟。”     “这有什么难,别说煎药,道长肯救人,咱们大不了以后多卖道长的竹筐!”大汉这会儿干活倒是勤快。     杜潋衣给五个青年人施针,萧玉节才缓缓开口笑道:“这可真赶得不是时候,你刚说盗药,可那里哗啦一下八大派高手云集……连三十六恶人里排名第四的毒蛤蟆头陀廖任心怎地也善心大发,要找劳什子师兄?莫不是我躲了几天乡村,也跟不上这江湖风雨了。”     杜潋衣一边救人一边道:“就是刀山火海,我也会去一趟。”     她说的平淡,萧玉节一笑矮了身子在她耳边说的十分矫情道:“我当然知道你会去。”顿了顿眼中光芒如针道:“老实交代,你是不是一早知道你心心念念的师侄孙女要去崆峒,你打算去见她,还找借口说为我盗药……满嘴鬼话骗谁呢?”     杜潋衣不紧不慢,为救人晒的满头大汗,此时从针囊里拔出一根银针,锋芒一冷要去扎萧玉节的手,萧玉节哎呦一声往后躲开一步。杜潋衣眯着眼睛道:“去那边晒太阳去,等会儿药好了就去喝药。没看忙着呢?”     萧玉节撅着嘴,圆溜溜的眼眸打转。     杜潋衣实在怕了她道:“玉儿,你去休息吧,我答应你见了她也不和她相认。”     “你保证?”萧玉节乐了。     “我保证。”杜潋衣老实的点点头。     当着清风白云,大太阳以及一群僵尸般的病患的面,萧玉节没忍住高兴,凑过去隔着面纱亲了蹲在地上给人看病的杜老道的脸,极其不害臊扳着杜潋衣的肩膀还要多亲几口。     杜潋衣面红耳赤无福消受魔道这种过于热情的表达情感方式,被萧玉节一拉扯,一边手上一歪,一针扎在了脚边病人的心口。     “哎呦!轻点!”那青年瞪着双眼突然喊出声。     “玉节你快松开我,我给人看伤呢。”杜潋衣满头汗。     “喊什么!喊什么!有人疗伤你还怕疼?”萧玉节一时得意忘形,把自己没内功这回事儿给忘记了,伸出手掌弯曲成爪,目如寒光瞪着那个喽啰恶狠狠道:“信不信本座一掌先毙了你!杀你全家!”     杜潋衣一脑门汗直往下流,把人救醒那喽啰却十分不争气,兴许是早上给人已经吓过一回,这会儿经不起折腾,刚缓过一口气儿,吧唧又给那魔头吓晕了。     作者有话要说:过年空了几天。今日复耕。大家多留言打分。           35第37章 - 不在江边在湖边GL - 一月青芜     月亮照着杜潋衣的草房,大半晚上几个喽啰趴在院子里满面青色吼的嗷嗷的,皆因针灸起了作用,配之药石蛊物正在从脑子里往外钻。便见几个青年中邪见鬼一般满地打滚,有疼极的以头撞地磕出血来,再过得三刻便有白花花一样事物从各人的耳鼻中钻出,似虫非虫,模样又恶心又吓人。     一股恶臭过后,几个青年算是得救了。头目李石带领众人不住对杜潋衣喊:多谢神医相救。杜潋衣作为一个常年治病救人的名门仙长,对这点恭维倒是并不在意,但改不了正派人士爱说教的脾气,一本正经又开始唠叨:“福兮祸所依,你们平时拉帮结派仗着自己年轻力壮一味欺压渔民,可人在江湖走哪有不湿鞋,江湖险恶莫要枉送性命。劝众位快快解刀回家……”     正是大侠发表言论改善风气的时候,萧玉节下手挺狠,一下捏在杜潋衣手背,杜潋衣因此把回家俩字念拐了,听起来颇不是滋味……头目和喽啰跪了一地还在听训示,萧玉节小声在杜潋衣耳边提醒:“你个笨蛋,把水王门劝散了让人家回去种地,谁送我们去崆峒啊?”     杜潋衣因而才想起来下午自己跟萧玉节还商量有个计谋,于是拿捏分寸在月亮下猛咳一声,重新开口道:“解刀养伤……以后多为相亲做点好事,谁有困难多帮帮人家,谁想出远门可以开船送送人……”     萧玉节作为统领一方的魔教头脑,听这种水平极差的发言,实在听不下去,这道人一辈子也就能念点死书,于是轻咳一声,放缓语气道:“道长的意思,既然水王门门主已死,不如从今日起你们改一改规矩,不再为非作歹改做名门正派,这样既受乡亲们爱戴也为自己积攒福报,若遇上邪魔祸害自也有贵人前来搭救,不然你们只会自取灭亡。”     声音如银铃悦耳,却也有几分女菩萨下凡的端庄娴静气象,头目和喽啰听得不住点头,连忙道:“小娘子说的是,我们再也不敢了。”头目李石也算有些头脑,当下看着二人为难道:“道长教诲,可……可我们几个跳船得救,那青衫怪头陀还在船上,众兄弟皆受他奴役,我们就是此刻想重整门规也需先去救其他弟兄。”     见其上钩,萧玉节顺水推舟道:“你们带道长见一见那头陀,道长自有法子让他放人。”     杜潋衣在这个计策里摆明了负责当枪,没曾想,重出江湖头一遭是跟那一身尸臭味儿的癞蛤蟆头陀打一架,一想起那个味儿恶心的三天不想吃饭。真是倒霉到家了……     那几位喽啰当真是喜出望外,遇见活诸葛再世一般,就差把杜潋衣尊个老大,想着能把底盘夺回来,水王门的兄弟马上就去套马车。杜潋衣本来想着自己一个人去一趟就行了,但萧玉节和李若可和萧萧不知道怎么一起挤上车,俩小孩听说抓坏人高兴的眼睛发光,二半夜也不困,在马车上叽叽喳喳。拖家带口去行侠仗义,这事儿在江湖上并不多见,只能算杜潋衣艺高人胆大……     ……     三十里水泊蒙蒙亮的时候,芦苇在岸边飘的静幽幽,月亮已经退成透明白盘,水王门的大船还没有扬帆,船头的灯笼还闪着火光。李石不敢出声把车停到隐蔽处,这才去开马车的门,便见车内杜潋衣打着哈欠,萧玉节抱着侄女,俩个小孩到底没撑住稀里糊涂睡着了。     在晃着马车跑来,杜潋衣把腰都坐直了,眼瞧时间差不多了这才下了马车对李石道:“你在此护卫,我去一趟。”     头目瞧着状况不大放心,磨磨唧唧道:“道长要不要我帮忙?”     “让一下行不行,挡在门口我下不了车。”萧玉节在后头不耐烦了。     一副皇帝老爷要去御驾亲征的势头,李石万般无奈往旁边站一点,萧玉节提着裙子往下跳,杜潋衣赶紧过去把她扶下来,怕这老祖宗天黑一脚踩滑了摔坏了。     萧玉节嫌弃这个节奏太慢,瞪了一脸杜潋衣道:“等什么,还不快走?”     武林之中不管名门正派还是邪魔外道,有些人出场动手排场总是特别大,有撒花的,有带乐队敲锣打鼓的,有前呼后拥大喊口号的,还有拿把伞从悬崖上往下跳,边唱边撒花的……     萧玉节贵为魔道一方诸侯,按平时出场起码五百个部下先把一统江湖的口号起来,然后撒花的撒花、敲鼓的敲鼓,基本敌人还没蹦跶起来弦月崖教众一拥而上将其群殴致死……真正轮到她动手的时候也不多。如今条件简陋,往日风光只当回忆了,立在湖边凶完杜潋衣想起来自己没武功,拧着眉头半天,不情愿去拉道姑的袖子道:“潋衣,你背我过去。”     “你过去干嘛啊?”杜潋衣不理解。     萧玉节说的颇为冠冕:“哼,本座身为魔道之主,当然有必要保护一下自己人。这头陀是魔道成名人物,万一被你一掌打死,将来不是损害我一统江湖的实力吗?”     这厮原也不是帮忙,是打算去帮倒忙的。杜潋衣要不是深知她爱看个热闹,早就一掌把她拍死了。此时此刻赶着救水王门的喽啰,实在懒得跟她计较,矮了身子把她背好,萧玉节还特别来劲搂着她脖子像要把她勒死,杜潋衣一脸苦大仇深不情不愿腾起身往船上去了。     那李石只觉眼前一花,空荡荡的芦苇地里之余一阵微风,水波荡开一缕花,杜潋衣带着萧玉节已经落在船尾,便见四下船员都横七竖八的躺在甲板,便如白日那几个喽啰一般,面色青黑瘫软如泥好似死人。萧玉节从她背上下来,小声道:“明早太阳一出来,他们体内长出成虫就成了被毒蛤蟆掌控的行尸走肉。”     “但不知那头陀在哪儿?”杜潋衣话音刚落,忽而闻到一股臭味儿随风飘过来,特别像尸体腐烂的味道,恶心的人只欲呕吐,萧玉节按住了自己带的面纱道:“别找了,闻也知道这厮在船舱。”     行走江湖不怕武功高的,就怕有怪癖的。杜潋衣捏着鼻子点头,顺风找那毒蛤蟆,那船日前被萧玉节打烂半个船舱,喽啰们为修葺四处用木板钉起来,大抵手艺不好钉的乱七八糟露出条大缝,杜潋衣顶着那个让人头皮发麻的味儿,透过缝隙船舱望一望。     不看还好,一看更觉得后悔。便见船舱的大厅里火光飘摇,四下空荡只余正中央团坐着一个头陀,胖的如同肉团,脚下不住爬着蜈蚣,蝎子蜘蛛以及叫不出名字的虫子,虫子在地板上扭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那胖子伸出粗短手臂,但见上面缠满白布,他一圈一圈解开缠布,一股腐脓似的恶臭夹杂着血腥气飘散开来,呛得杜潋衣和萧玉节几乎要反胃呕吐。最后一层白布揭开,露出一条千疮百孔的胳膊,上面满是糜烂化脓的刀痕,有些伤口如两块生肉片般外翻开来,令人不忍卒睹。便有白日那些古怪小虫从他伤口中长出,纷纷落在脚下毒物中,说也奇怪,那些毒物一碰小虫便四散奔逃,却都逃不出片刻就僵死在地。     那头陀面目倒满是温和,宛如一尊弥勒佛笑呵呵,自言自语道:“若是吃饱,便早点回来睡觉。”     萧玉节按着面纱道:“这厮这么恶心,以肉身养蛊,怪不得一身尸臭。”     杜潋衣差点吐出来道:“这种人你还想收做手下,不怕给他熏死。”     萧玉节一双美眸眯着呸了她一声,杜潋衣还没反应过来,这魔头特别坏对着船舱喊了一嗓子:“九华派替天行道,老毒物还不快快出来受死!”     杜潋衣啊了一声,萧玉节转头往船尾去道:“你先去收拾他,我去后面透口气。”     按照杜潋衣来之前的计划,本该悄无声息偷袭智取,以免那厮身上毒蛊太多,不小心挨上了可不是闹着玩的。这下好了,便闻船舱里一声暴起道:“佛爷我正要去找,没曾想送上了门!九华派哪个来送死!”     清风明月,芦苇白浪,甲板头那头陀一脸恶相,两臂□在外伤口里泛着蛊虫,双目如电恶狠狠的盯住杜潋衣,杜潋衣很不好意思被人认出,正想打个招呼说声好久没见,廖任心咦了一声:“你是谁?九华上下我都认识,没有你这号的。”     退出江湖太久,已经被人遗忘……     由于名号也很难听,憋了半天也没报出口。杜潋衣唉了一声,还是不说了,先打吧。长剑一抽,淡淡道:“若你解开船上诸位蛊毒,我可饶你不死。”     廖任心嘻嘻一笑,丝毫不放这人在眼里道:“敢威胁起爷爷了。”言罢腾的起身,面上绿气大盛,一双肥厚肉掌托出要捏杜潋衣咽喉。他身形肥胖动作却极快,掌劲到处夹杂毒风,一股恶臭扑鼻。杜潋衣屏住呼吸,一矮身便躲开那掌,带要提剑去刺他空门,想起萧玉节嘱咐,还是矮了那么一点,去势慢了一些,生生错开机会让那头陀占了便宜。     廖任心拆了三招,便知这人不同寻常,杜潋衣回身一剑差点砍断他一双胳膊。头陀心中一惊,猛地双臂一挥,黑夜中飕飕劲响,连珠不断,蛊虫直如飞蝗过境发出嗡嗡响声扑向杜潋衣。     杜潋衣待他动了真格的,幸而提早配了些草药带在身上,此时从怀中掏出一把撒来,浓重药气弥漫,那些蛊虫受惊,嗖的又都往回窜,黑夜之中,便闻廖任心惨叫一声,原是毒虫纷纷往他血肉深处钻挤,疼的他自己也忍受不了。     杜潋衣提剑戳他心窝,廖任心一时避闪不及眼瞧就要送去性命,便闻一个声音道:“道长且慢。”     伴着一丝微亮的天光,萧玉节此时缓步走出,除去面纱露出真容。     杜潋衣的剑杵在半空,那头陀一见此情此景也不怕死了,顿时浑身肥肉颤抖起来,噗通一声趴在甲板上,吓得咚咚磕头道:“不知萧君主大驾,蛤蟆头陀廖任心有失远迎,罪该万死!”     萧玉节呵呵一笑,这头陀如此长脸,逗的她高兴,连带看着头陀顺眼了几分,眼睛一转望向杜潋衣道:“本座追袭九华何君瑶路过于此,瞧你这道人对我辈中人动手,区区九华也太过嚣张了些。”     这下廖任心大喜过望开口道:“萧君救我!”     杜潋衣掩口唾沫,看着这魔头演戏,便见这魔头朝自己走过来,杜潋衣只好按照过往套路举起长剑道:“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     萧玉节躲过那个递的有点慢的剑,伸爪子打了杜潋衣左肩,抓着她衣领扯过来小声道:“吐血就不用了,你装昏迷简单省事儿。”     杜潋衣无可奈何,啊了一声,然后慢慢往后倒,倒一下没倒下去,晃了半天吐了句:“算你厉害。”然后身子轻飘飘向后倒下,后脑勺磕疼了。     萧玉节大显神通后,目光森森望着那头陀。     那胖头陀吓得浑身冷汗,趴地上像只癞皮狗般喘气道:“多谢萧君搭救!从今往后,在下愿意听从魔君吩咐,永不背叛。”     萧玉节冷冷哼了一声,甩了袖子极为不屑道:“你这本事,我留下做看门狗都嫌臭。”     廖任心也不生气,笑嘻嘻道:“魔君说的是,在下雕虫小技君魔君你自然看不上眼……可承蒙恩情不可不报,便是给魔君做条看门狗也是我三生修来的福气。”     萧玉节闻言怀里掏出颗丹药丢在地上,廖任心见了赶忙爬过去捡起来吃了,确是除蛊驱虫的丹丸,不消片刻这厮体内毒蛊竭尽爬出体外僵死在地。萧玉节这才嘴角狞笑道:“狗也得有个狗模样,我可不爱畜生味。”     这头陀毕生心血算是毁完了,心中恨恨但也无办法,面上赔笑道:“多谢恩典,”     萧玉节一脸冰冷,厌弃模样,这头陀十分识相立刻道:“我闻九华抓走我师兄,也正要去救。魔君追缉九华,我愿效犬马之劳。九华玉剑和点仓弟子准备去崆峒贺寿,料来我们骑马赶去怕是晚了,不如乘此船前往昼夜航行,想来可以追上。”     萧玉节冷冷哼一声,廖任心伏在地上不敢抬头,却闻萧玉节道:“这九华道人我且留下审问,其余的事按你计划,只是我不喜人知我行踪,船上人问起,你就说你一并捉了我们,困在二层船舱,行船之时也莫要打扰于我。”     廖任心便是万般不愿,既蒙恩又害怕,只好千恩万谢满口应承下来。他体内蛊母一死,船上众人也幽幽转醒,萧玉节找了个借口支开那头陀,一脚踹在杜潋衣腿上道:“天亮了,别睡了,快去把萧萧她们接过来,要开船走了!我还赶着去杀九华玉剑呢!”           38麻烦了 - 不在江边在湖边GL - 一月青芜     “我只瞧见一个人道士。”李若可再仔细一看。     “我也瞧见只有一个道士,自称九华封君海。”潇潇也趴去门边。     杜潋衣吐口气,抱着一堆衣服矮了身子往后堂窜:“我先去换衣服,有情况喊我。”     萧玉节哼了她一声,一脸不高兴自己走到门边和俩个小孩一样瞧起热闹来。     却见那八角楼上一玄衫道士飞身而下,长街上骏马扬颈嘶鸣在人群里向那道士撞过去,黑马宛如闪电转眼欺到道士身前,封君还一跃而起要将来人击下马!屠岩康满是纹身的胳膊向上一扫,手中多了一把红缨银枪,枪尖正对封君海心口转瞬就要夺他性命,封君海凌空之中猛以内力震出背后长剑,借剑相挡,长剑擦过银枪划出一排火星反要削断屠岩康手指。     李若可看的惊讶出声,向后堂喊:“道士要杀骑马的!”     却见屠岩康戏耍一般忽而右手松开银枪,一侧脚跟向后踹马匹上负的一排兵器,一把长刀顿时弹起,他在马上一个侧身换过一样兵器反像那道士回刀劈砍。封君海抽身已晚,眼瞧寒光血刃驾到便要血溅当场,却是腰上一阵剧痛,屠岩康转而用钝厚刀背将他击飞。     “不,不”李若可对她师父喊的及时:“骑马的打了道士!”     马上大汉一套动作一气呵成,竟赶在长枪落地之前将它用脚尖挑起,用另一只手接住。他一身武艺极富观赏,反而引得那长街上不少围观的百姓看的呆住。     封君海一头撞在一所街边摊位,将水果铺子压了个稀烂。幸而武艺不弱,翻身从地上起来,却是一口鲜血吐出受了内伤,屠岩康在马上哈哈大笑起来,一手玩刀一手玩枪,傲慢嘲笑道:“九华派也是一代不如一代,你师父在我手下还能走上几十招,你连一招也接不住。”     “休得口出狂言!”封君海大怒。     屠岩康结实的双臂挥动兵器仿佛把玩玩具,铜铃般的眼睛鼓起泛出血丝,掌中刀刃不时发出嗡嗡鸣叫,一手银枪指向封君海道:“快说,你们把法无天藏哪儿了?否则我这就戳烂你的脑袋。”     封君海嘴角带血性子却颇硬气,长剑一挥誓要战死模样道:“那恶人罪有应得,你这奸党妄想救他,倒叫你也有来无回!”     那马上的大汉忽而哈哈笑起来道:“放你娘的屁!谁她妈的是他同党?爷爷我千手神龙成名时他就是个屁,你们眼里胡乱杀几个人就配叫大恶人?忒没见识,我呸!”     封君海受了重伤,被辱骂一通涨的脸面红耳赤也啐了口道:“无耻败类,还以杀人多少作为炫耀!你与他一丘之貉。”     他话音刚落,屠岩康翻身下马直直朝他走来,封君海直着身子提剑刺去,屠岩康轻松以银枪拨过他剑身,长刀架在他脖子上,封君海待要躲开,那刀始终如长眼睛般绕在他脖颈,稍以用力便割破他下巴皮肤,鲜血迸出的时候,屠岩康道:“小道士,不知你的性命值钱不值,我倒不如捉了你,和九华做做交易。”     封君海压着眉头一脸愤恨,一个闪身手中长剑又向屠岩康划去,那屠岩康眯眼诡笑道:“还是个硬骨头,便陪你再玩几招活动活动筋骨。”     他一刀一枪双臂腾挪,便如多生了几只手臂一般,叫人好似与数人对战透不过气。封君海还一招,挨两招,脸上,胳膊上,大腿上不一会儿便尽数都是血口子,见他苦苦支撑,屠岩康更好玩般慢慢折磨着他。     “师父!道士浑身流血,快没命啦!”李若可着急了。     杜潋衣听着外头喊的断断续续,急急忙忙换着衣服道:“啊,他真的是一个人啊?一个人还敢跟屠岩康打……”     再望几眼,李若可也不忍相看只觉得那大汉十分残忍,道士再下去将全身皮开肉绽血肉模糊而亡。     萧玉节才懒懒打个哈欠,摘了那闹着玩的面具对李若可道:“记住啦,名门正派四个字只是鬼扯可救不得性命,别以为一说师门人家就该跪地求饶连呼改过。自己武功差,遇见武艺高的敌人就要夹着尾巴逃命是正经。这道士若是死了,只是活该千万不要同情。”     李若可头一次被她教导,望着眼前吓人的景象,心里觉得萧玉节说的对,但好像又有些不对,只好点点头又不忍道:“可真的死了怎么办?”     萧玉节斜了她一眼道:“算他命大!死不了。”顿了顿,见杜潋衣利落的换了男装从后堂转出,萧玉节一通抢白道:“九华一代不如一代,偏生各个爱送死,你便有三头六臂能救几个?”     杜潋衣不愿和她顶嘴,倒是李若可趴在门边惊的喊了句道:“那道士要给人砍死啦!”     原是屠岩康似乎厌倦玩耍,稍稍动了真格的,封君海渐渐不支肩上被砍出长口子,血洒了一地,却还咬紧牙关苦苦抵挡,却也着实叫人佩服他意志。     杜潋衣立在门边一望,也是心惊,便见那封君海已经浑身染血,皮肉外翻伤势极为恐怖,若再不收手……她似乎还有犹豫,忽而手中接过一样冰凉凉软腻腻的事物,萧玉节塞给她道:“早知道你本性难移,重出江湖必然演活了菩萨,救苦救难大慈大悲。这人皮面具我问蛤蟆头陀要的,你易容带上了,封君海认不出你。”顿了顿道:“赶紧救完回来,别跟这些狼心狗肺的假正经扯上关系。”     杜潋衣接过面具,一时感激也不知说什么好,只有道:“玉儿,你带她们等一会儿。躲在这儿,千万别出去。”     萧玉节叹口气不理她,若她这时有武功,说不定一早冲出去一掌一个将这两个扫兴的混账王八蛋全毙了。     长街上,那屠岩康已经将封君海打的浑身是伤,见那道士硬气死活不肯吐露九华派其他人和法无天的去向,屠岩康也自恼火了起来,一吹口哨那马匹飞奔过来,他翻身上马放了兵刃却去除绳索套住封君海双腿,跟着哈哈一笑骑马往欲走。     黑马顿时在长街疯一般乱冲起来,封君海噗通倒地被拖着向前,伤口摩擦着地面一阵钻心剧痛,终是忍不住疼的喊出了声。他越是喊的大声,屠岩康越是高兴般拖着他走的越快,只拖的地面出现一条长长的血印子。     路过那绸缎庄时,忽而从里闪出一个身影,那拖着封君海的长绳猛的断裂。     “谁!”屠岩康瞪圆眼睛一把勒紧缰绳,定睛去看。     便见一普普通通的蓝衫人立在那封君海身前,身材中等,年纪稍青,一张焦黄面皮生的也不出众,丢在群堆里毫不起眼。杜潋衣并不回话,屠岩康却皱起眉头将她又打量了一番道:“哪里来的小儿,敢坏爷爷的事!识趣的滚开,不然便算你一个。”     杜潋衣还是不曾开口,只稍稍以内力震动剑身,那把锈迹斑斑不堪入目的烂剑嗡的一声,便如九霄龙吟直冲云霄,似要从天而降与妖魔一搏,声势异常震人。     那封君海瘫软在地,浑身流血已经神智颇为模糊,只口内含糊道:“……这厮武艺高强……少侠不要枉送性命……我之生死早已置之度外……”     屠岩康行走江湖二十年,也算魔道成名人物里的一把好手,一套多魂神兵手练就的出神入化,他一路追踪而来志在必得,岂会因人而废?见这闯出的青年既陌生又武艺不凡,不禁压低眉头,嘴角狞笑道:“原来是个练家子,想和爷爷过几招。”一拍马背翻身而下,将马上兵器一一拿下。     这三人便在门外,李若可瞧的心惊小声道:“这人怎地一人使六样兵刃?这要如何使得?”     潇潇有些见识,是以比她冷静多了,向她解释道:“江湖魔道里,有些人武功很高,犯下许多事,又因性子古怪不愿加入门派,所以大家就只管他们叫恶人,百晓生将他们按武功和坏的程度排了名次,这纹身人又叫千手神龙,是恶人榜上排第二的恶人,他喜爱收集兵刃,爱到听闻谁有神兵利刃,便杀人满门去夺……”     潇潇还没说完,便见那屠岩康身边一排兵刃突然哐当作响各个如同活物一般在他身上动了起来,他双臂腾挪,肩膀膝盖腿脚浑身似乎都张手一般,稍稍一动将那些长短不一的兵刃绕在周身,便见银光泼洒,剑光,刀光,长枪,短锤纷沓而至山呼海啸般像杜潋衣轰来,仿佛张开千手万手牢牢困住目标。     便见长枪红缨一闪雪刃含着威力无比的劲力就像杜潋衣刺来,杜潋衣不欲显露身法,只以普通     剑法抵挡,挡下一枪又来一刀,杜潋衣侧身闪过,却好似被一条蜈蚣缠上了身,那屠岩康肩肘顶撞便将几样兵器使得浑然天成,一招快过一招,犹如疾风暴雨叫人透不过气。     杜潋衣一味藏招,身法便若,屠岩康将她压的没有还手之力。李若可看的焦急差点也想冲出去帮师父斗一斗这恶人,却见萧玉节并不紧张甚至有些懒得去看。她才低头对陪她观战的潇潇道:“这恶人武功好像很高,我有些担心师父。”     潇潇瞧她满头大汗,伸袖子给她擦擦道:“姑姑说过,道长和她能打成平手。若是真的,区区一个屠岩康算不得什么。”     “崖主,师父和你打成平手是真的吗?”李若可求证。     “假的。”萧玉节一口咬定,坚定不移道:“本座从来只是让着她。”     “你总让她干嘛?”李若可追根问到底。     外头打的热火朝天,萧玉节对这个带一点历史的问题,不想娓娓道来,回忆着过去某些时刻,记起捅杜潋衣那一剑的时候,她其实认出来人了,只是来不及收剑但也用尽力气让剑刺偏了……     “师父受伤了!”李若可一声叫嚷,趴在门边瞪大眼睛。     屠岩康毫不放松,杜潋衣长袖被缠斗的兵刃划破,那屠岩康十分狡猾,见她出了纰漏有了空隙,一脚踢飞长枪欲刺她身后一直掩护的封君海。     杜潋衣一惊之下终是催动内息身形变换一剑挑开那长枪,未料那屠岩康回手一剑无声无息就朝她劈来,剑风刮的人面生疼,杜潋衣长剑在手眼瞧杀招来袭,不必不让待接他一剑将他法门破去。     便闻身后数丈之外一个女声道:“先生闪开!”     杜潋衣闻言一愣,终是急忙矮□子,屠岩康挥剑欲砍,迎面飞来一柄剑鞘,来势之急宛如天火流星,碰地一声打中屠岩康长剑,内力之强震得那长剑不住颤抖,屠岩康虎口流出血来,周身兵刃应声欲散,屠岩康原地打了个圈儿兜住一身神兵猛的向后一掠跳出圈儿,口吹哨音,跳上马匹往前去了。     便见一个年轻秀美的道姑施展轻功而来,关切的奔到封君海身旁道:“师兄,你怎么样了?”     封君海皱皱眉头,望见是她勉强道:“那事物害人不浅,魔道高手接连二三前来袭击……你去追捕逃脱的法无天,其余师兄弟受伤太多,我欲引开此人……未料……”言罢望着杜潋衣身影安慰语气道:“多亏遇见这位先生救我一命。”     那道姑听闻后起身先对杜潋衣行了一礼,言语中多有感激道:“贫道九华何君瑶,替掌门谢过先生救命之恩,但不知您高姓大名?”     那蓝衫人却只是立在一边不说话。     “丫头小心!”那店铺里突然传来一声喊,担忧一般吵吵嚷嚷,却见一名白布衣服挽着头发带着竹钗的普通妇人,一手拉着一个娇俏可人的小姑娘往外走,后头还跟着一个稍大的小女孩。     那妇人容貌平庸,唯身材玲珑些,一边心疼拉着的小姑娘,一边对那蓝衫人喊:“不是说去逛逛街就回来吗?等你半天了。”转头对那年轻美貌的道姑冷冷开口道:“什么先生不先生,她是我们家汉子,你光天化日一个出家人问人家丈夫姓名做甚?”     作者有话要说:打分!!!!           39第41章 - 不在江边在湖边GL - 一月青芜     那妇人顶撞,何君瑶还未开口,躺在血泊中封君海勉力支撑怒色道:“代掌教问话,这妇人休得无礼!”     他言语中对何君瑶爱戴恭敬,重伤之余依然回护,萧玉节毫不在乎扫了一眼地上道士,手指按住嘴唇咯咯一笑道:“真霸道,她是们代掌教,可不是代掌教,对她有礼没礼,管着?再说了,他是丈夫,姓谁名谁她打听那么清楚干嘛?报恩啊?金银珠宝家有是,武功秘籍数不胜数,若是……”眼眸扫了两眼容姿娟秀何君瑶调笑口吻道:“以身相许也不必了,怕她犯戒遭雷劈啊。”     她轻浮讥笑,封君海气额头青筋暴起,口内污血从嘴角溢出,瞪着萧玉节道:“…………”     “什么!本事不大,脾气大,没事儿招惹些蛇虫鼠蚁,累丈夫险些为受伤,要是找块砖头撞死算了,免得将来累及同门祸害死人。”萧玉节一顿数落,封君海差点被她活活气死。     他二人街上争执,何君瑶从她言语中听出她对这丈夫关心紧,这才再打量一眼杜潋衣,瞧她衣袖被划破,适才恶斗想来凶险,便拱手一礼温和道:“先生可有受伤?封师兄为掩护九华受伤弟子这才挺身恶斗那千手神龙,若连累先生受伤代九华向先生赔礼。”     “什么先生?他是丈夫,不准随别人乱喊。”萧玉节没好脸色。     何君瑶并不生气望着那坏脾气妇人淡淡一笑道:“这位大姐若是在意称谓,只需告知贫道丈夫姓名,这样称呼起来有名有姓便不算乱喊。”     “喊谁大姐?”萧玉节幸而是带面具,面部表情比较僵硬,否则马上就要露出食人咽鬼魔王原貌,在年龄这个问题上,不论是她易容还是没易容,苍天可鉴,她还小这道姑几个天。     “不敢,贫道一时失言。”何君瑶进退有度,再让一步拱手道:“九华蒙恩相救贫道感激不尽,若有得罪还望海涵。”     她谦谦有礼态度和蔼,萧玉节瞧来更加生厌正想再讨几句言语便宜,一直站在一边杜潋衣压低嗓音道:“区区小事不足挂齿,若无何道长及时出手,在下可能早已身首异处,何道长不必自谦。”     见杜潋衣终于开口,何君瑶温婉有礼道:“还望先生告知姓名,他日有缘九华自当报还。”     萧玉节凑在杜潋衣身边,掐了她胳膊肉小声道:“她生性狡猾卑鄙,别看她和和气气,其实心里怀疑正千方百计打探底细,别露馅了。”     杜潋衣挨疼,没出声,看了眼立在封君海旁边何君瑶,见她铁冠束发玄衫肃整,容貌温婉娴丽,统帅一门颇有风度,倒也不枉自己将凌霄宝卷传授给她……杜潋衣道:“在下金州保隆镖局木士远,就此别过何道长。”     “后会无期。”萧玉节得意地把她拽走。     他们要走,何君瑶并不挽留只是道:“萍水相逢得君相助,山高水长木镖主保重,他日有缘再会。”     萧玉节拽走杜潋衣咬她耳朵道:“这小丫鬟竟做表面文章……心里想着这俩人莫名出现,门派不高,武功不弱说不定是邪教人士假扮,必然心怀鬼胎不如杀了干净……别被她骗了。”     杜潋衣并只点点头道:“刚刚们三人没事吧?”     见她关心,萧玉节拉着潇潇拽着杜潋衣旁边跟着李若可,俨然一家子逛街模样笑了道:“能有什么事,是怕嘴笨对付不过来那鬼丫鬟,被人识破可糟糕。”     杜潋衣看着她道:“怕出来久了身体不适。”     萧玉节心情转好,正想跟她多说说话,未料长街上,忽而听闻身后那道姑惊讶喊了一声封师兄!语音带悲。     萧玉节便压着眉头不说话。     李若可往后回头去瞧惊讶道:“师父那道士口鼻流血昏过去了!”     萧玉节冷了面孔,却停下脚步皱着眉头望一望杜潋衣,跟着松开拉她手不情不愿也不说话。     杜潋衣见她处处替自己感受考虑,心中知她体谅对她一笑,萧玉节不想领这个情分,别过头道:“数三声,三声内过去救,愿意惹这个麻烦不再管,若跟走咱们回去赶路。”     杜潋衣没说话。     萧玉节道:“一。”     杜潋衣叹口气。     萧玉节道:“三。”言罢道:“好了,们回去。”     “君海他是看着长大……”杜潋衣求饶了。     萧玉节睁着眼睛,咬咬下嘴唇,最终一把拍开杜潋衣扭头对后头喊了一声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刚好丈夫跑江湖懂些医术,就是医药费收贵,若出钱,保管他活蹦乱跳!”     长街口,何君瑶一脸焦急怀中搂着封君海,连点他几处穴位却不见他醒来,反而口鼻之中不断渗出鲜血。得闻萧玉节喊声,顾不得其他抬头道:“但求木镖主相救!师兄性命要紧!”     萧玉节从胸口吐出气息,怪自己心软推搡了一把杜潋衣道:“要救赶紧,救活了就回来。”     杜潋衣将她冰凉手握一握要说话,萧玉节甩开她手不理她,杜潋衣知她心高气傲三番四次容忍已属不易,便都随着她心性,然后款步走回封君海身旁,仔细观察他神色,又伸手探他脉搏,沉思片刻后抬头却正对上何君瑶眼睛,原是她趁自己诊断不经意打量自己。     杜潋衣并不避嫌,声音低沉道:“在下略懂医术,探他脉搏大概被人以内劲贯穿虚池,文汇两穴锁住了上行经脉,加上外伤严重才导致他昏迷不醒。何掌教莫要担心,们先找个医馆再行救治他内外之伤。”     何君瑶点点头道声多谢,又见杜潋衣救人之心质朴,已经先行将封君海背在背上,四处向镇民打听医馆何处,顺着好心人所指背着封君海前去。     萧玉节冷眼旁观随行在后,忽闻身旁何君瑶道:“承蒙二次相救,真不知道如何感激才是。”     萧玉节斜了她一眼,口吻冷淡:“以为免费啊?”     何君瑶虽是掌教但道门人一贯清贫,身无长物,唯无可奈何笑笑道:“夫人不是说家中金银如山,不在乎报恩以财吗?”     萧玉节呸一声道:“若不这样挣钱,金山银山哪里来啊?”     何君瑶处处被她挤兑,但不愿同她一般见识般置气,见她带着两个孩子笑一笑道:“与人为善,当是为子孙积福,夫人俩位女儿可是可爱。”     听她夸赞,潇潇本目不斜视此刻却望了她一眼,见她生温柔漂亮,好似那里见过,忍不住多瞧了她几眼。     见那粉雕玉琢小姑娘打量自己,何君瑶也多瞧了她一眼对她点头笑笑十分亲切道:“小妹妹叫什么名字?”     “叫……”潇潇对她倒不讨厌,可一时又怕说漏嘴,抬头直直盯着萧玉节。     萧玉节拉着她,忽而越发生气道:“平时不是一直教导不准跟陌生人打交道,谁知道有些人人模狗样背地里有什么坏心肠。”     “知道了,姑姑。”潇潇点头。     “原来小妹妹不是夫人女儿。”何君瑶一笑。     萧玉节语音一转道:“说是女儿了吗?这是哥哥寄养在家孩子,叫晓晓。”     “那这位也是?”何君瑶望着李若可。     李若可啊了一声,神色慌乱,萧玉节哼道:“这是侄女丫鬟。”     丫鬟……     “叫李若可,是……少小姐丫鬟。”李若可极不情愿,却把潇潇逗笑了。     四人聊几句,便望见杜潋衣背着封君海已经进了前面一家医馆,何君瑶不再多问快了步伐紧随其后。     萧玉节拉着潇潇后头跟着李若可正要前去,那长街上不知怎么回事前头卸货一匹马车车主嚷嚷一声,马匹突然失控往过飞奔而来,萧玉节离极近要躲闪已经来不及。     却是潇潇喊声姑姑小心,要拉着她将她带走,萧玉节压着眉头用力死死捏着潇潇手,迎面对着那马匹不动弹。     待那马匹前蹄高抬就要将她踩踏时,萧玉节啊大叫,身子一轻,连她带潇潇一起扯开,何君瑶在半空中转了一圈以极为轻盈姿态落地,救得她二位才道:“们没事吧?”     萧玉节极为惶恐模样,喘息几声才道:“们没事。”     言罢望着外头跑走马匹,又望了一眼何君瑶,弱弱道:“妾身没有武功,若无道长搭救只怕就给那畜生踩死。”顿了顿好奇语气道:“光天化日,也不知道那马匹怎会失控。”     何君瑶松开她,待要言语,杜潋衣闻外头慌乱冲出来瞧她道:“怎么了?”     见她出来,萧玉节一手扶着额头欲晕倒模样,哎呦一声扑在杜潋衣怀里道:“相公,青天白日有畜生欲害,吓死了。”     “刚才街上有匹马不知怎么惊了,差点冲撞了夫人和孩子。”何君瑶解释。     萧玉节伏在杜潋衣肩头,立即恶狠狠小声道:“别听她假仁假义,定是她心怀鬼胎,以铁莲子打那马匹想试探武功。早说这死丫鬟心深如海,还不信?”     杜潋衣将她抱好,不理会她挑拨言论,对何君瑶一笑道:“多谢何掌教。”     何君瑶摆摆手道:“莫言谢,还是有劳木镖主快为师兄诊治。”     杜潋衣这才松开些萧玉节吩咐她在一旁休息,让众人等待在帘外,只唤来医馆普通医生和他一起先给封君海处理外伤,并不时小声交代那老大夫对封君海进行施针,自帘外看来便是那老大夫起了更大作用一般。     一时三刻,封君海病情逐渐好转,眼眸能微微睁开。     杜潋衣才掀了帘子道:“何掌教,师兄醒来了。”     何君瑶闻言惊喜,连忙进后堂去看。     杜潋衣瞧他们如今同门情谊深厚,互相关爱倒也十分欣慰。     萧玉节一直坐在外堂假装闭目养神,她出来了才道:“笼络人心事儿,演演也就罢了。她真好意思当事儿来做。”     杜潋衣摇摇头叹息道:“她性情温和,处事公正才受众人爱戴,也不知她哪儿惹了,总是处处针对她。”     萧玉节哼一声,懒理会她,只是道:“她一个三代弟子还是人膝下侍奉,年岁轻轻,武功平平,身份卑贱,混到如今四大剑门九华派代掌教……以为只是因传了几招武艺吗?”     “那说是为何。”杜潋衣无奈道。     “她……”萧玉节待要吐露当年她上山找她,被人阻拦之事。望一眼潇潇,又闭嘴,硬生生将这个哑巴亏吃回肚子。     “好了,不管她怎么样了。”杜潋衣宽厚道:“既然君海得救,们走吧。"     萧玉节半天不动弹,杜潋衣又唤了她一声,萧玉节便冲里头何君瑶喊开了道:“何掌教!们救人要收费,刚说过了救一次一千两,算着救了两次,给两千两们就走!否则赖账可没门!”     “做什么?”杜潋衣吓一跳。     萧玉节啐了她一口,小声道:“又不打算走了!反正她也去崆峒,跟着她一起混进去岂不更好。”     她在外喊大声,何君瑶也皱了眉头从后堂走出,掀开帘子十分抱歉道:“不好意思,这趟是带弟子前往崆峒为崆峒掌门贺寿,可不曾带那么多银两……”     “夫人和说笑罢了。”杜潋衣解释。     萧玉节笑一笑道:“这么巧,丈夫师父和崆峒掌门也是世交,他这趟也是来给崆峒贺寿。”跟着也不相让道:“想来们贺礼应该值几个钱,不若去当铺当了,抵给们。咱们两不相欠。”     何君瑶叹息一声道:“说来话长……”     作者有话要说:打分筒子们。点击少点没啥,留言打分是王道。           41悲剧了 - 不在江边在湖边GL - 一月青芜     何君瑶柔美娟秀的面孔闪过一些忧虑神色,要说话却又有难言之隐般微微闭紧了嘴唇。     杜潋衣知她性格老成持重,若是不说必和九华安危有关,自己现在假扮一位路过镖师,来的突然身份可疑,想来君瑶为众弟子安危着想怕是不会轻易吐露内情。     “掌教若是有所顾虑,在下也不便多听,我与妻子携手为崆峒大师贺寿赶路在即,眼下封道长已稳住伤情,我们不若就此别过,来日贺寿大会上有缘再见。”杜潋衣一拱手不愿何君瑶为难。     萧玉节一手牵着潇潇,撇了一眼杜潋衣,反而冷冷搭话道:“何掌教明人不做暗事,又有何好顾虑,既然同去贺寿,不若就听听何掌教所遇何事,免得咱们也遇上遭殃。”     “碧儿,我们还是走吧。”杜潋衣取她碧萧之意唤她起身。     萧玉节待要开口,何君瑶却先抬手做了制止的手势对杜潋衣道:“木镖主且慢。”她一声唤来颇为温柔,举止斯文有礼,虽则玄衣铁冠出家人素朴打扮却难掩她面庞白皙娇俏梨花之容,这幅容貌生做侯府千金相得益彰,便是书香世家亦可堪怜,偏生她缁衣束发已经出家。     何君瑶神色坦荡并无欺瞒之意,朱唇轻启道:“我闻金州保隆镖局总镖师卢天金是河西大侠身手了得,想来卢总镖门下俱是义士。相见时日虽短,但木镖主两番相救侠骨仁心,此事虽然牵连极广但也该据实告知。”言下之意对杜潋衣颇有好感。     杜潋衣虽然不欲惹上麻烦,但对九华也有回护之心,见她肯说也正好奇,为何九华数十日前便开船直到今日还在这里打转,那么多弟子又都受伤。不由看着何君瑶道:“何掌教大可放心,我和妻子断不是什么歹人。你若有难言之隐,我们都体谅。”     杜潋衣带着面具容貌枯黄普通,内力压着声音也粗哑难听,但一身质朴气质难改目中光华流动,让人莫名生出些亲近之意。何君瑶见他如此通情达理,不由对她淡淡一笑道:“多谢镖主体谅,此事说来十分荒唐。”     “日前黄河水灾,灾民遍野哀鸿满地,我师父太清真人心系黎民,当即飞鸽传书号召正派人士筹集粮款前去赈灾。我带领众弟子前去抚慰灾民,沿途却一路见到不少武林人士争斗痕迹和尸体,我们多方打听才了解到一个传闻。”     “什么传闻?”杜潋衣道。     何君瑶秀眉轻皱,脸色担忧一层道:“传闻当年剑寒南北的大侠李绍华棺木被洪水冲开,李家人因而得到了他当年西去昆仑征讨魔门的地图,传闻当年几大门派围剿魔门后因为天山雪崩回来的人并不多,而且魔门宫殿也被埋在雪下,所以这张地图若是真的可能找到当年魔门的财宝以及神兵利刃,武功秘籍。”     杜潋衣听闻淡淡道:“荒谬,若是真有宝图他的儿子葬他的时候只怕早就拿到,何必等到现在?岂非笑话。”     何君瑶对她一笑,摇摇头道:“木镖主高见,我也是这样想。偏生有些邪魔外道鬼迷心窍,法无天因信传闻杀了李家满门。他犯下大案,不少正道人士前去缉拿他,可这厮武艺不弱又狡猾残忍,不少好汉反倒着了他的道,一时间江湖上被这事搅得人心惶惶。我们赈灾完毕前来给崆峒大师贺寿,一路恰好遇见他行踪,未免他再伤害无辜,我带弟子将他缉拿可不曾想反倒惹祸上身,连日来不论魔道无名小鬼还是恶人榜上数得着的,便是某些正道人士也打着花样悉数来犯,要我交出法无天,不少弟子大意受伤……我今日告之镖主只是希望若你们也听闻此事,万万不可轻信谣言去寻什么宝图以免枉送性命。”     她说到后面神色微微一些愤慨,粉面含怒不欲再说,杜潋衣见她坦然告之并无遮掩,心中佩服她磊落胸襟,却又望着身旁萧玉节和两个小孩一笑道:“多谢何掌教提点,在下有妻有室只想跑几趟镖赚些辛苦钱,便是这财富是真也不会去争夺。”她言语流露对萧玉节的眷顾之情,这些江湖恩怨也已不放在眼里,只是有些担心九华众弟子道:“现下九华成为众矢之的,不知道何掌教如何应付?”     何君瑶自幼出家心性定力打磨的坚韧,如今身负掌教一职言语中更显周全,见她扬起秀眉,轻抚手中剑身显出九华道人风骨道:“除魔卫道我辈有责,此事若始终秘而不宣,必遭别有用心之人窥伺,我打算借此贺寿之际同八派人士将假宝图之事昭告天下,八派合力缉拿法无天归案公开审议,彻底斩断有人争夺之心。”     杜潋衣见她有办法,心底一些高兴,松口气般道:“此法甚好。”     “神经病。”萧玉节坐在一边听了半天打起哈欠来了,眼皮子微挑扫了一眼何君瑶,颇为瞧不起道:“废话什么啊,不如直接说吧,你抓住法无天后在他身上搜出图来了没?你若是搜出来了又打算公诸于世,先拿出来给我看看。”     “碧儿,不可对掌教无礼。”杜潋衣吓了一跳。     何君瑶三番被她抢白,见他夫妇二人男的知礼女的放肆,想来这木士远十分疼爱妻子才养的她如此骄纵。她行走江湖闲杂人等见得多了,各种脾气都有,当下也不为怪,反而对萧玉节淡淡一笑道:“妇人说的是,若是贫道得到必然我也不会藏私,此事牵连重大,我会交给八大派掌门处理。可现在的问题就在这里,我们抓住法无天他身上并无宝图,就他所言他连日也是稀里糊涂一路被人追杀,至于那宝图什么模样他也不知道,而且……”     “什么?”萧玉节道。     “此事怕还有些蹊跷,法无天很可能也是被人所害。其中缘由还应当查明,所以我主张先抓住法无天,彻底查清此事。”何君瑶道。     萧玉节闻言只皱了皱眉头倒也不再言语,杜潋衣见她不追问了想来何君瑶如实相告,也再无疑惑。此事既有可能是魔道中人以讹传讹,一场不白之灾。何君瑶此种做法颇为妥当,自己若搀和的久了崆峒夺药一事便要拖延,萧玉节的病又不能等只好拱手道:“何掌教既然有了妥善处理的方法,想来必然能为武林化解一桩恩怨,我和妻子赶着上崆峒代我师父给崆峒掌门送贺礼,不如先走一步。”     “镖主留步。”何君瑶却伸手阻止。     杜潋衣欲走却又被阻止,便见何君瑶一些尴尬道:“适才夫人要求银两……”     她还以为是啥大事,本是萧玉节插科打诨随口胡言,何君瑶性子较真当了真了,杜潋衣呵呵一笑摆手道:“碧儿跟你开玩笑的,掌教千万别当真。”     何君瑶闻言也低头笑笑道:“实是贫道也没那么多钱。”     他二人说笑两句,萧玉节却一时懒得去看掂量着那法无天的事儿,李若可站在潇潇旁边瞧那两个道姑犯傻,嘶了一声小声在潇潇耳朵边道:“何道长言谈举止跟我师父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又穷酸又傻气。”     潇潇被她逗的一笑,却淡淡回话道:“倒也不是十分像,只是我好似在哪儿见过这何道长一般。”     “你见过她?”李若可好奇。     潇潇再要说,迎面见到萧玉节瞪了她一眼,十分不高兴模样显然动了真怒,潇潇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连忙闭嘴。萧玉节捏着她小手,想起她父亲惨死心中一时泛出波澜,当着人面又不能发作只好都忍了去……心中极不情愿潇潇看那道姑,那姓何道姑本是潇潇娘亲一母胞姐,俩人被九华收养拜入门下逐以师姐妹相称,算起来何君瑶倒是潇潇的亲姨。她这个做亲姑姑的自幼把姑娘拉扯大,早当做自己亲生女儿看,见了对面侃侃而谈的就恨不得扇她俩耳光,若不是她当年拦着不让自己找杜潋衣,何来今日潇潇父母双亡。     这一节始终在她心里是个坎儿,她又不愿意潇潇知道父母死亡真相心中难过积怨,只瞒着她把怨恨都自己吞了。如今就算当着何君瑶的面,也隐忍不发以免这孩子知道自己身世心中悲痛。     潇潇被她以目光责备,心中忐忑但觉自己是弦月崖少主,那何君瑶是九华掌教,大家正邪不两立,自己原是不该说出什么她生的眼熟这样的话。便抿着小嘴低头不言语,心中始终绕着何君瑶温婉的音容笑貌,思量良久,终于心中咦了一声,忍不住抬头再以眼角打量那美貌温文的道姑,不由心道,这何掌教生的很像书房里爹爹留下的娘的画像。     她长的有些像我娘亲……     小女孩心中一念记起,反而对姑姑的吩咐少了畏惧,倒是对这道姑起了亲近之意。听闻杜潋衣说要走,心中不知怎么有些不愿意,反而想跟这道姑多待片刻。     大人都不知她心思,杜潋衣要走,何君瑶因和他攀谈便熟络起来,只觉得这人相处十分和睦,对她也没有怀疑颇关切道:“我瞧你恶斗屠岩康,他全身而退必然还要再来。木镖主拖家带口不好招架,此地离崆峒不过几十里路,我日前已经飞鸽传书让八大派人前来接应以免九华陷入邪魔外道的车轮战,不如镖主同我们九华弟子一起等待接应,然后再上山贺寿。”     杜潋衣只怕人越多越露陷,想找个借口先走。萧玉节哼了一声,复尔态度一转笑语盈盈道:“何掌教盛情难却,妾身便替夫君答应。料想我夫君武艺微薄,为九华派惹下麻烦,九华自当也要顾我们周全,如此甚好。便抵了那些银两,你们九华全体当一回保镖,送我和丈夫上山也让我回去跟邻居能显摆显摆。”     萧玉节随口要求,倒显得她占尽便宜,堂堂九华剑派给她这个魔头驱使做护卫,她何乐不为。     她一味往人堆热闹里钻,杜潋衣怕她另有算计,待要阻止却已经迟了。     忽闻街上一阵骚乱,他们几人正是紧张,何君瑶长剑在前怕是魔道来袭。     “崆峒派在此,下山前来接应九华贺寿弟子,来者是客有失远迎。”     声音豪爽带笑,显得不凡。     何君瑶闻言一笑,放下戒备望着杜潋衣道:“说曹操曹操就到,木兄随我前去见过崆峒掌门之子,崆峒大师兄曹延习。”     杜潋衣倒也认识这曹家大公子,人也还不错,心中回忆起当年在八大派大伙儿称兄道弟的日子,不由随了何君瑶去见一见道上的旧相识。     便见长街上曹延习带着二十来个弟子,各个身着黑红劲装精神不凡,颇有名门之风,那曹延习十年不见已经满脸蓄须,虽然老了不少但豪放的性子没改,笑脸迎人哈哈道:“何掌教多日不见越发标志了!我就说咱们八大派现如今以何掌教容姿最美宛若嫡仙下凡,可气坏了峨眉一众姐妹,那云鸢要掌我的嘴呢,哈哈哈。”     何君瑶是出家人,若不是知他性格如此为人粗矿口无遮拦,必然要当他是调笑。但知道他是夸奖,便笑笑拱手也十分亲切道:“曹师兄见笑,君瑶可也比不得峨眉众师姐,切莫再讲君瑶的笑话。”     曹延习偏生是个鲁莽又认死理的大汉,嘻嘻哈哈笑一阵,见她扭捏客气一拍身旁的马匹,取下酒咕咚灌几口,大吸口气宛如熊喘,眼光望着何君瑶身后的杜潋衣以为她也是九华弟子,嬉笑着道:“这位九华兄弟,我说你们掌教生的美可是不是说错了?你来评一评,当今武林除了何掌教这样仙颜玉质,还有谁担得起仙子二字?”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杜潋衣提着一把烂剑,咽了口唾沫,终于是端不住她得道之人的架子,心中把这曹延习骂了个遍。     萧玉节拉着俩孩子往外走,脸上笑嘻嘻,袅袅款步道:“是啊,当家的你快评评理。”     作者有话要说:打分,留言           42第 43 章 - 不在江边在湖边GL - 一月青芜     曹延习硬要杜潋衣说理,杜潋衣半天闭着嘴不回话,左右望望,前面站着温柔秀美的何君瑶,后头是要人老命的萧玉节。杜潋衣幸而带着人皮面具,看不出来脸上憋得都快青了,到最后愣愣望着曹延习开口:“兄台误会了,在下并非九华弟子,乃是金州镖局的镖师木士远,此次前来也是上崆峒贺寿……”     她岔开一笔,未料曹延习喝的满脸红光道:“不打紧,江湖好汉认错就认错了,你快说我所言非虚,免得何掌教不领我的情,说我胡乱恭维她!”     何君瑶见这莽汉显是醉酒胡闹,竟要一个已婚男子来评价自己这出家人的容貌,心中微微有些不悦但并不表露,复尔又望了一眼杜潋衣。她目光清澈略带顾虑,似是也在等杜潋衣赶紧回话,将这尴尬快快化去,免得曹延习一味轻浮纠缠。     杜潋衣和她对视,萧玉节在旁边咳出声来,杜潋衣只好硬着头皮当着众人面道:“天上仙子究竟什么模样咱们谁也没见过,这不好比较。当今武林,魔道暂且不论,若单说当今正派之中美丽的女子原也不少,昆仑派掌门妻子戚夫人有沉鱼落雁之容,嵩山派女侠青锋着春梁飞燕也飒爽俊逸,青城、华山派女弟子中也不乏翘楚,峨眉满门女弟子一团锦绣,相比之下我看何掌教单论容姿并不一定排在前头。”     她普一开口,那崆峒众弟子都是一愣,料想她这门派低下的镖师如此说话不注意,当着八大派俩位管事儿的面,竟俩人都没给半分情面。曹延习当场满脸不悦,待要发作,杜潋衣呵了声道:“只是不论各门派的女子如何美貌,总有几分遗憾。”言罢缓缓道:“昆仑戚夫人虽然生的肤白貌美,但贵为掌门夫人韶华弹指已青春不复。嵩山梁女侠容姿虽美可此人习武好胜,不通文理略显粗鄙,少了些古时美人风雅的韵味。若论青城、华山中的年轻女弟子,却都大多武艺平平一团稚气。这些人比起峨眉派可又落了下成。若论诗书雅乐礼、武艺及人品相貌,云鸢师太和水月师太这二人平分秋色。只是这二人便是再美,可又有一样无论如何也及不上何掌教……”     “除了容貌气质,武功世家,这还有什么好比?你就说,她们和何掌教比到底谁美?”曹延习由怒转乐,这一段论美听下来倒也津津有味,没曾想这其貌不扬矮瘦寒酸的汉子有此心得,当真刮目相看。     杜潋衣倒也不是存心调笑,她说来说去只将何君瑶与八大派内女子做比较,并不牵扯魔道众人。萧玉节见她存心卖关子,也来稍稍提起兴趣道:“你倒说说,这二人缘何不及何掌教?”     杜潋衣这才老实说出心得道:“不是不及,只是云鸢师太脱了帽子,她没头发,光头能好看到哪儿去……”     她话刚说完,萧玉节咯咯给逗乐了,曹延习噗一口酒差点喷了杜潋衣一身,崆峒众弟子嘻嘻哈哈笑成一团。就连一贯严肃正经的何君瑶也不由望着杜潋衣淡淡一笑,心中觉得甚为有趣,不去怪罪她轻浮鲁莽。     曹延习满嘴酒气哈哈大笑道:“还是兄弟见识高!我也觉得那俩娘们没头发……”说道后面又意识到不是男人之间在胡侃,连忙改口:“说来说去,还是咱们何掌教容姿乃为正道女侠之魁首!”     他一开口,后面全是不知收敛的崆峒弟子嬉笑道:“何掌教莫在自谦,我们大师兄夸的准没错。”     何君瑶知到他们崆峒派行事作风一贯如此,也不去过多计较,只看着杜潋衣笑笑道:“木镖主好生风趣,你夸我一回,我也领情提点你一次。”     “怎么?”杜潋衣道。     这一路艰辛,何君瑶沿途保护众弟子十分疲倦。终于到了崆峒山下,如今曹延习率人来接,依然平安到站,有了几分放松。对杜潋衣两番相救门人也多了点好感,虽则生性稳重还是笑了道:“小心上了崆峒,遇见峨眉两位师太……”言罢压低了些声音却不觉好笑道:“她们听你这样乱说,会掌你的嘴。”     杜潋衣吸口气儿,隐隐已经感觉半张脸开始发疼。一时嘴快说了实话,若被峨眉那俩小尼姑听见,真的头大。惹下这个大祸,她只有回头望望萧玉节,却闻萧玉节冷眼旁观吐字道:“活该。”     就连她那小徒弟也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唯独曹延习金刀大马过来一把搂住她肩膀道:“哈哈,我们男子汉大丈夫还怕那俩小尼姑不成!待上了山我与你同她理论!”     杜潋衣作为一个出家人,被男人一搂顿时浑身鸡皮疙瘩,赶紧闪在一边,一手去扶萧玉节胳膊推辞道:“曹兄厚爱,我妻子有恙在身行动不便,我还是与她同行方便照顾她和亲眷。”     萧玉节苦于没有武功,见这些正派人士黏糊来黏糊去,蹦出来的男的女的都来占道姑便宜,心里颇为不爽。她不能发作,只好笑笑凑在杜潋衣耳朵边道:“瞧你和这些人亲热忘我的模样,我以为你把我都忘在脑后了。”     杜潋衣苦着脸,幸而也看不出来,勉强扶着她道:“娘子说笑了。”     萧玉节垂着眼眸不做声,那边曹延习已经开够玩笑忙办起了正经事。经何君瑶请求,崆峒弟子进了药房将半昏半醒的封君海抬了出来,又派出一队人马赶着车去街上一隐秘巷子内接出躲在那里的众九华弟子。     一群人浩浩荡荡终是在晌午相聚在镇子的长亭外,因要去崆峒、九华同行萧玉节只暗中吩咐那绸缎庄老板将所买东西送去船上,让船上人不必在等,想来廖任心机灵懂事必然知道怎么做。     这一行少说也有四十人,九华众弟子不少带伤都乘坐马车,何君瑶不免在其中照顾,众弟子对她分外景仰。杜潋衣一家四口,和俩位九华受伤弟子同挤一车,俩位弟子似是新人她不曾见过,但同门之义深厚,杜潋衣便亲自为他们施针照顾,俩位弟子对她也十分感激。     杜潋衣待施针完毕又将一些药丸喂入受伤弟子口中,其中一人服下后顿时感觉浑身舒泰不少,望着杜潋衣笑笑道:“听说镖主武功高强救下二师兄,又帮他疗伤捡回性命。掌教告诉我们遇到镖主这样的侠义之辈要对他多有恭敬,你帮我们看伤,我们将来必然会涌泉相报。”     见这俩位少年乖巧,杜潋衣念起自己年少在九华的时光,待晚辈更慈善些道:“只要你们把武功练好,多做些行侠仗义的事,便是对我的报答了。”     俩位少年连连点头道:“镖主教诲的是。”其中一位伸出胳膊让杜脸帮忙缠绷带,脸上却又有忧愁道:“唉,也不知何年何月我们才可练好武功,何掌教现下十分年轻怕是不会将她所学神功传与他人……”     另一位少年取笑般道:“掌教因为天资聪颖才练的成凌霄宝卷,若那么容易练成,你说掌门、师叔、师伯那么多人怎么都不会这门功夫,像我们这样资质平平的普通弟子你也不要想了。”     “难道何掌教之前不是普通弟子吗?”那少年忽而反问,进而道:“我听他们说,咱们入门之前九华原是有位年轻有为的女太师叔,是她参透了始祖留下的那古怪卷轴。这师叔年岁轻轻不分轻重勾结魔道妖女,犯下大错被废去武功逐出师门。只是,何掌教宅心仁厚时常偷偷下山为她送药,每日照顾床前,一年后那太师叔伤愈,心中感激掌教才将心法武功相传。”     “怎么会?师尊一共七名弟子,都是道士,我都没听过有这样一位女道人太师叔,若真有这人为何从没人提过。她既勾结魔道又被逐出师门,那掌教如此嫉恶如仇之人缘何还要照顾她?”旁边那弟子不愿相信。     少年脸上又有疑虑神色道:“这……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听扫地的老人说过。有些君字辈的师叔也提起过,何掌教自幼为人侍奉,常年为这太师叔打扫房间。便是现在,她也时常独自一人前往白云阁,将那没人住的屋子扫撒的一尘不染。我想她应该还惦念这个传功夫给她的太师叔……”     他二人靠在马车内聊天,那弟子见少年如此坚持,转而笑着看向杜潋衣道:“镖主常年跑江湖,可曾听闻我们九华有这样一位太师叔?我说没有,他非说有,可门碑书谱上从不曾有这名字,何掌教所扫屋子怕也只是别人所住。”     杜潋衣给他们哥俩看完伤,早已经如坐针毡。今天也不知道犯了什么孽,第二次被问了极为尴尬的问题。只好嗯一声道:“好像也不曾听闻。”     那弟子见肯定回答正要得意,忽而见旁边一直闭目养神的萧玉节微微睁开眼眸,在俩人面上一扫说的颇为平淡道:“想知道你们是不是有这个太师叔,这事再简单不过。我教你们个主意,是不是有这个人,问问你们掌教不就知道了。她若心中惦念这人必然不会说没有,她若真的说没有,那便是这人真的已经不在了。”     “这主意倒是好。”少年一派高兴,只是皱了眉头道:“只是我们低位不高,贸然去问怕掌教会不高兴。”     萧玉节一手掐一个法决,身子微微倾斜靠在杜潋衣身侧,漫不经心道:“这也不难,你只需下次见她装作悔过,告诉她你下山之前带师兄弟上后山去玩,见白云阁没人便偷溜进去将陈列弄乱,其后听闻此乃掌教亲手打扫,特意前来悔过。以她为人不但不会罚你,还会夸你诚实。若她紧张这屋子,你趁此问问她,这白云阁是否乃是这太师叔所居。只要她不否认,都说明九华曾有这样一个人。”     她稍一丢点算计,那俩位弟子都连声称好。唯独杜潋衣说不出话,萧玉节也不和她说话,自顾自继续闭目养神,歪着脑袋靠在她肩膀便好似没发生任何事。     外头马蹄声哒哒,杜潋衣挺直了腰杆,若说解释也无从下口。     不说话,又显得十分尴尬。     马车赶路不紧不慢,人多又有俩位门派的高手在列倒也十分安全。行了俩个时辰的路后,崆峒山已经近在眼前,便见这山上峰林耸峙,蓊岭郁葱,既有北国之雄又兼南国之秀却是一处练武修道的上佳地点,李若可和潇潇极少出门,此时趴在窗边看个不停。     忽而车队停止前进,原是前方道路陡峭已经不合适马匹前行,此处便名唤下马坡。众人纷纷下的马车,伤势重的弟子由人背负上山。杜潋衣也将萧玉节扶下马车,站在下马坡往前看看,崆峒派的深墙高院已经近在咫尺,她心中不由松了几口气,既然到了那只需尽快盗药,想来萧玉节的伤势便要痊愈。     小心扶着萧玉节,杜潋衣见她不太说话,只好道:“你累不累?等拿到药了,我便带你回去好好修养。”     萧玉节只是看了她一眼,不太高兴模样道:“你这人真是个软柿子,给那门派利用一辈子,到头人家连你名字都不让提,索性全忘记你的好,忘记你当初是怎么保护他们。我要是你,听见那俩人那样说,回头我就杀上九华把他们全灭了,好人没好报,我便好好做我的大魔头,任人家说三道四,好歹心里头舒坦多了。”     见她原不是为了何君瑶生气,言语中为自己打抱不平,杜潋衣扶着她慢慢往前走苦笑道:“我勾结魔道,在他们眼里已经不算好人。他们将我忘记不是更好,我已经不是正派中人和你在一起高高兴兴,别人也没有借口前来阻拦我们,原是要谢谢他们将我逐出师门。”     萧玉节哼了一声不予理会她。     杜潋衣才道:“别生气了,我知道你待我好,但我真的已经不在乎有没有人记得我姓名。”     萧玉节目光流转,看她眼眸道:“我待你好吗?我害你被逐出师门,又差点杀死你。可比不得别人,十几年如一日为你扫撒房间,我瞧她心中比我还惦念你。”     杜潋衣要说话,又不再开口。     萧玉节道:“怎么了?又哑巴了?”     杜潋衣只是叹气摇摇头道:“没什么。”     “你生气了?”萧玉节颇不喜欢她这人闷起来的模样。     她一再追问,杜潋衣复尔望着前头何君瑶带众弟子上山的影子,随后说的平淡道:“她为我送药只是心里很内疚……当时我去思过崖闭关修炼时吩咐过她,若门中有什么大事要及时通知我,自从霜儿嫁去玄月崖我总是很担心掌门师侄出此羞辱不会善罢甘休,未料他们八大派掌门联合上天门山剿灭魔道。她未曾及时告之我,想来当时她也是师命难为,我不能强求于她……只是眼见霜儿死后,我也渐渐疏远了她,我心中难过总也不能放下这件事。”     她说起伤心过往,语意带悲,双目隐隐有些发红,想来她这人一向极为重情,自幼一起长大的朋友含恨而死,自己无力相救,怕是一生悔恨。萧玉节叹口气也不去安慰反而低声道:“你怪怨她不曾告之你而疏远了她,却不知道我这害死兄嫂的元凶,你为何又跟我亲近起来,你原也该不理会我才是。”     她问的也十分平淡,回头又望了望跟在身后正嬉闹的俩个孩子,见潇潇并不注意她们言行略感安心。     山间林下,前头的人已经慢慢走远,她虚弱无力杜潋衣扶着她一步步缓缓前行,那山林雾气不时弥漫,人仿若步入琼林云海,黄昏反照的光线异常朦胧美丽,杜潋衣听她好听的声音问话,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道:“也不知道怎么了,玉儿,我每次看你神情,总觉得你一定有话没有告诉我。”顿了顿道:“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萧玉节闻言望了她一眼,瞧她面具带的十分滑稽,又丑又老,看了看十分想笑,于是嘴角微微牵动但也不知道说什么,淡淡一笑道:“本座身为玄冥之主胸怀天下,自然需要些城府,若什么都跟你说,那我成了什么人?还怎么去一统江湖?”     前头走了好几十个名门正派,杜潋衣生怕这厮随时随地爱发表豪言壮语的性子导致被人识破,恨不得捂住她的嘴巴。但搀着她往前走,回味她说话的口气,杜潋衣反而没有忍住,呵呵好笑露出笑容来。     萧玉节和她挽着手,望着快要落的太阳,终于也觉得老嚷嚷要一统江湖的事儿特别像傻瓜。见她忍不住笑了,自己也没忍住也笑了。俩个人最后一笑都停不下来。     “姑姑怎么了?”潇潇还纳闷。     李若可看着情形,在潇潇耳朵边道:“我师父也有些不对,她以前没有这么爱笑。”     潇潇左瞧右瞧总觉得哪儿不对劲,总也说不上来,只好对李若可道:“姑姑以前也不爱笑,她说笑多容易显老……”     作者有话要说:求打分,求留言,求动力。           43第 44 章 - 不在江边在湖边GL - 一月青芜     八大派之中以少林立派最久,武当、峨眉紧随其后,其余各派虽说没有数百年的积淀,但能够立足列强自是有一番气象。崆峒派自开宗以来,别的门派武艺再多再繁,它却只有一套七伤拳。只凭这一门功夫,倒也叫天下人心服口服。     如今赶上第二代掌门曹聪惠60大寿,满门上下也牟足了劲头要在其他门派前风光风光,那山崖边的深宅大院一时间张灯结彩,披红挂绿,走一路看一路的寿字,当真是好不热闹。     曹延习接来九华一众人,刚跨进门,里头涌出来的至少十几个人,男女老少不一而足,全是正派里爱凑热闹的人物,见曹延习引来了九华掌教纷纷出来迎接。     “哎呀,好久不见,何掌教!”老头子头发稀疏见了头皮,一口豁牙人倒是精神,乃是泰山派名宿。     “八大派就差你了,何掌教里面请!大家伙可都等着你。”拿着棍子,背麻袋,瘦瘦矮矮一眼就看出来是丐帮。     你方唱罢我登场,大家反正都是武林同道,不管门派大小、实力高低,重要的是得常常露脸多交几个朋友,出了事儿多几个帮手。那大殿外你喊掌教,我喊师侄,一个比一个亲热,至于认识不认识,见过没见过,倒显得并没有那么重要。     人群一哄而上哄,何君瑶始终带一点笑容,温文有礼说着久仰,失敬。     眼瞧人群也要涌了过来,杜潋衣可不会什么应酬功夫,她这镖师只是嘴上瞎说,怕是碰见懂行的识破,只好领着家眷往偏旁站了一些,所幸这崆峒派向来粗枝大叶又热情好客,如今恰逢喜事满院门客,闲杂人等甚多也就没人觉得杜潋衣扎眼。     却是李若可走一路看一路,此时站在墙角脸上不无羡慕感叹道:“原来名门大派这样气派,崆峒派的房子又大又漂亮比镇上的地主都享福,师父你当时干嘛要跑去乡下住,我瞧你若在九华,他们今天也会像迎接何掌教一样迎接你。”     几十号人在前头你拉我扯的表亲热,萧玉节扑哧一笑道:“你师父偏偏是为了躲这些人才主到乡下去的。”     “我瞧这些人对九华各个尊重热情,师父为何要躲?”李若可不理解。     萧玉节抿着嘴笑,教她个乖道:“他们八大派人人武功低微什么原因?你不想想,按八大派人头算,每位掌门过一次寿辰,便有数百号人翻山越岭花个把月时间来一趟,热闹三五天,再花个把月回家,屁股还没坐热坐,又一个门派请帖就来了,你不去显得不给面子,一年12个月份,光顾着相互送礼,你说这武功得何年何月练的成!一上交手,不就给人杀的稀里哗啦吗?”顿了顿,做总结陈词道:“我们魔道从不称兄道弟,谁管生辰还是死忌,图的就是你死我活的痛快,可不像这些人,巴不得你去死嘴上还说的甜,想好好学身功夫倒不如早早加入魔道去杀人放火得了……”     “胡说八道!”杜潋衣撇了她一眼,按着李若可肩膀免得人多徒弟给挤丢了。     “哪儿说错了?他们要不是假情假意,你一代高手何苦去种地喂鸡?”萧玉节一笑眼神讽刺颇为到位。     杜潋衣知道她爱逗自己跟她吵嘴取乐,偏不理睬她。眼瞧人多又杂,似乎又出来些要紧人物,何君瑶被众人迎接送进了大厅,人群笑声吵吵嚷嚷八大派一团亲热,那些余下的门派不高虾兵蟹将杂七杂八只好自娱自乐,互相寒暄,那群人终究是挤到了杜潋衣跟前。     “玉儿你别开腔,我来应付就行。”杜潋衣怕她一个不小心说出要去统一江湖的志向,当场露陷。     萧玉节哼了她一声,自持身份懒得理会。     “仁兄也是来贺寿的?敢问何门何派?我乃青红帮弟子,人称九天飞龙地震玄武八方名刀九朝寒剑一掌打遍四魔害的王二虎。”一光膀子的串脸胡汉子拱手套亲热。     “王大哥,你也太眼拙,瞧这兄弟如此品貌,定是丐帮!”一个高瘦个子加了一句:“我和你们帮主是八拜之交!按理你得喊我一声前辈,我是忠义堂的张志竟,名号你肯定知道。”     “他怎能不知道!咱们兄弟号称渝北三侠,当年天门山大战魔道,我们一力恶斗那弦月崖妖女萧玉节,杀的她节节败退,若不是九华出来搅局反叫她逃了去,爷爷早剥了那妖女的皮!不过自从被我们震伤后,她这些年根本不敢来犯分毫。”一汉子铜铃般的眼睛瞪了杜潋衣一下,颇为傲慢道:“你哪儿的?也贺寿?送什么贺礼,贵重不贵重?拿出来瞧瞧。”     这三兄弟太给杜潋衣涨脸,吓得道姑倒吸口凉气,左手死死拽住萧玉节胳膊,就怕一个没捏住萧玉节一口唾沫要把这仨忒不要脸的呸死。平日总觉得萧玉节老吹牛去统一江湖实在没脸没皮无耻下流,这下算她孤陋寡闻如今眼界大开,不但这门派没听过,人名不知道,这事儿她也隐约记得她当年去天门山不是搅局啊,要不是她挨了一剑把萧玉节吓傻了,萧玉节指不定还得杀多少人呢。     “久仰大名,失敬失敬。在下金州镖师木士远,得遇大侠三生有幸,我此次是半路听说大师过寿来得匆忙不曾带礼。” 杜潋衣拿出万金油胡乱应付,又想及早抽身道:“瞧着天色快黑,我想及早安排亲眷住宿,明日贺寿后,还得赶路回家。”     那三人见她客气,又只是三流镖师顿生轻蔑之心,王二虎随手一指喊了个崆峒派低级弟子道:“这儿有个镖局的兄弟刚来要住宿!你们管管!”竟俨然一副主人模样。     那弟子也颇顽劣,这些杂七杂八的人见的多了十分不耐烦,只走过来道:“随我来吧。”杜潋衣长呼一口气,却又见另一群人迎面而来,对方也一样要寒暄,杜潋衣只好先拱手没等人家开口就连声幸会,久仰,那群人还偏生够热情,对着萧玉节也拱手要问候。     杜潋衣连忙拉着萧玉节往前走,走一路说了一路的幸会。等那弟子引到一房间,门一打开,好家伙,一股发霉的味儿熏的人呛咳了。     “这位小师兄,带错路了吧?”杜潋衣捂住鼻子还往里看了两眼,屋里黑洞洞的,还堆着柴火。     那弟子满不在乎瞟了一眼这一家穷酸道:“没看外头那么多人吗?客房早都满了,连我们都得和人挤着住。谁让你们来得晚啊,早来两天还能住上厢房,现在才来又两手空空,好吃好喝住三天不错了。大侠将就将就,江湖好汉还在乎这些。”     一通抢白反说的杜潋衣目瞪口呆,正要骂着弟子几句,那小弟子伸手从袖子里掏出半截蜡烛递在杜潋衣手里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招呼不周还望海涵。下午用膳已经结束,你要饿了厨房还有些剩饭,自己讨来热热还能吃。我先不奉陪,自便吧。”     那弟子跑的忒快,这别院柴房屋矮门破,四个人傻傻站在门边。     萧玉节拧着眉头,想了想低头瞧着俩个孩子淡淡开口道:“是不是还是加入我魔道好些,起码这些人敢造次,一巴掌就打烂他天灵盖,杀他全家,一把火烧了什么八大派,好不逍遥快活。”     杜潋衣只感觉十分害怕,以这魔头性子,如果今日不算账迟早也会把这几个人抽筋扒皮。想想都为那三侠肉疼,正想去找别的弟子给家里人换间房子,却又被萧玉节拉住道:“别去了,咱们是来偷东西的,有吃有住不错了。将就挤挤,免得惹人注意。”     萧玉节言罢叹口气,点了蜡烛把那门推开通了会儿风,李若可手脚倒也轻快一会儿就将床铺收拾干净,萧玉节将潇潇放进床里面,摸摸侄女头道:“倒有些让你受苦,我心中过意不去。”     潇潇圆溜溜的眼眸带笑,摇摇头十分懂事道:“和姑姑在一起我很高兴。”     萧玉节听了心里舒服,杜潋衣也觉俩个小孩各有各的好,她徒弟虽然顽劣但手脚勤快,于是对李若可交代道:“未免多待,师父等会儿要出去打探情况。你要照顾好她们,如果出事儿就大声喊师父二字,我听见就回来救你们。”     李若可头一次被委派重任,一时精神又恢复,目光炯炯猛点头道:“放心吧,我会好好保护崖主和潇潇的!”     萧玉节瞧这师徒一起犯傻,懒得理会,瞧了一眼杜潋衣迫不及待要去打探的模样道:“哎,你认得回来的路吗?这院子挺大的。”     杜潋衣想说认识……突然种糟糕了的感觉。     萧玉节翻了个漂亮的白眼,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气也快被这呆头气死了。     “我记得路。”杜潋衣把路又回忆了下。     萧玉节哼了一声,懒得理会她道:“就怕你走着走着就走去别处了,崆峒地方大,房间特别多,走去别人房里不打紧,碰见何掌教坐在房里,一聊半晚上你可就真的回不来了。”     杜潋衣一脸窘迫,还是往外去了道:“我真识得路,你好好等着。”     “过三更不给开门只能在外头睡了啊。”萧玉节扯嗓子加了一句。     杜潋衣四下瞧瞧,无声无息窜上房梁,隐在暗处先去摸摸这崆峒的情况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辛苦,求打分。           44第 45 章 - 不在江边在湖边GL - 一月青芜     杜潋衣黑衣蒙面稍稍攀至较高的房顶,放眼望去四下灯火辉煌。这曹掌门的寿宴每每铺张热闹,却都有一种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感慨。七伤拳威力无比,终究是一门伤身的法子,纵有灵丹妙药此派武功大成者极少有活过60岁,是以曹掌门60大寿实堪大喜事……     杜潋衣叹口气,这门派人因寿命短暂所以一反常态极爱享受,将房屋修的像座小小皇宫,却使找药的事儿成了蚂蚁啃大象无处下嘴。山风徐来,庭院里不时传来吵闹嘈杂的劝酒声,那些小门小派都聚集在前三院,此间人员杂乱却热闹气氛浓厚,想来是安排这些人在这里显示崆峒派热情好客,结交广泛,依附者甚多。     她身后的大殿便是中三院,八大派来人主要在此,再往后瞧那山崖越加险峻楼宇依山而建,想来是掌门住处。只是若往后山必须通过中院,八大派好手云集,自己也不敢太过托大,贸然闯入只怕被察觉。     杜潋衣躲在屋顶正思索办法,忽闻楼下院子里传来几句吵闹,原是七八名闲人喝醉了嘻嘻哈哈要往中院去,被崆峒弟子拦下。     “趁着今日八大派人都到齐,咱哥们不求别的,就进去和诸位英雄热闹热闹敬几杯酒!”那大汉喝的颠颠倒倒,粗声粗气手中还举着一坛子酒。     旁边一个瘦子嘻嘻笑道:“凭什么八大派弟子住中院喝好酒?我们偏要闯一闯门禁,去看看里头酒席是不是更好。”     两个闲人带头,其余喝的熏醉的江湖好汉一同起哄,那崆峒弟子开口道:“八大派聚首有要事商议,岂容你等在此胡言乱语。中院也不曾像你所说吃喝比你们高一筹,俱是一样的东西,你们就在此聚会便好,待明日掌门大寿必然会出来见你们。”     他话音刚落,忽而有一个汉子就从人群里冲出,一拳就打在那弟子脸上,凶神恶煞道:“敢瞧不起你爷爷!”那看门弟子哎呦一声,顿时眉头迸溅出鲜血,口中连呼师兄快来!有人闹事了!     “我们也是名门正派弟子,八大派商议要事也有咱的份儿,爷爷当年大战天门的时候,你小子只怕还没生下来!”为首闹事的,竟是那跟杜潋衣搭过讪的王二虎,渝北三侠。     一时间江湖汉子和几个年轻弟子打成一团,那外三院本就住着一群游手好闲前来混吃混喝之人,见此情景,好玩一般一下哄满了庭院,上百号人在外哄笑,崆峒派十几名弟子反显得人手不够。     杜潋衣眼瞧众人冲挤中院大门,俩方闹的不可开交,那渝北三侠武功极差,王二虎虽然揍了那小弟子一拳,但很快崆峒派其他大一点的弟子反要将他擒住,他三人在人群里呼喊发着酒疯,杜潋衣叹口气,从袖中取出数枚铁莲子,眼瞧按住王二虎的弟子伸手弹出暗器。     那王二虎喝醉被擒但依旧奋力挣脱,擒拿他的二位弟子忽然脚下一软,脱开双手就此晕倒在地。王二虎见众人神色惊诧,啊哈一声喷着酒气拍了胸膛道:“爷爷内功高强叫你躲开你偏偏不信!”     余下弟子中有人不信,再去擒拿他却依旧跌倒。王二虎醉酒,见围观者起哄哈哈大笑道:“狗日的都躲远点,小心我发功伤及无辜啊!”     便闻人群里杜潋衣用粗哑的声音喊道:“崆峒派不过如此,我看大侠武功高强,更该进去会一会八大派好汉!说不定从此就有了九大派!”     王二虎醉的满脸红晕,又连挫几位崆峒弟子,高兴的忘乎所以当下点头道:“哦对!算他妈的有人明理!众位兄弟抬举,爷爷我这就带大家去见识见识八大派高手!”言罢抱着酒坛子随着身后众人再不理会崆峒弟子阻拦,一起往里头涌。     杜潋衣跟在后头总算是挤进了中院。     数十人跑进中院要看八大派议事的热闹,在大殿外吵吵嚷嚷,有大胆者直呼崆峒派掌门的名字要求相见。杜潋衣见事已成,仔细观察周围房舍布局矮了身子绕在人群后往左边一侧抄手游廊躲了,沿着游廊往前,在拐弯处纵上一处别院房顶。     便是这一小段路途,杜潋衣秉息宁神生怕有何闪失,躲在房檐上望前院瞧去,但见崆峒派高级弟子已经前去阻拦众人闹事。看此处戒备森严与外三院不同,不知是否真是八大派借崆峒掌门寿宴有要事相商议……     夜色越深,杜潋衣不想再管江湖是非只求找药,提一口气运起摘星凌云步正要纵身前行,脚下别院厢房内碰的就是一声杯盏摔碎之音,一个男音高声怒道:“实是欺人太甚!!真把我们九华当什么人了!”     声音熟悉,原是受伤了的封君海。     杜潋衣欲走,不由又停了一停。     封君海受伤中气不足,怒骂后又急速咳了起来,咳的急了旁边便有弟子去给他喂药,封君海伸手将药也打翻,那弟子见他怒急连忙跪下道:“三师兄恕罪,我也只是刚刚取药时候听几名嵩山弟子议论,说八大派几位师叔师伯都咄咄逼人,正在质问何掌教……”     “荒谬!九华一路赈灾奔波,如今破获法无天要案,他们却偏偏只盯着那谣言不放,倒显得我们颠倒是非。”封君海为人嫉恶如仇,当下勉强撑着起身道:“咱们这就去大殿,也不需理论,只管叫了何师妹一起回去免得受这闲气!”     那弟子扶着封君海还有些犹豫道:“这样做是否也不妥当,毕竟是八大派盟会……”     “有何不妥!难道任他们污蔑我九华就是极为妥当吗?”封君海气的脸色发白,额头暴起青筋,想九华为捉那杀人无算的恶僧,无端招致邪魔外道疯狂进攻,好容易上了崆峒,以为找到帮手,谁料反被误会,他心中气急抓了桌子上的宝剑推开那扶着他的弟子道:“咱们做事问心无愧,虽然向来与人为善,但别人欺负却也不行!”     杜潋衣便见夜色里一道人从房间里奔出,怒气冲冲往那大殿去了。杜潋衣望望地形山势,这崆峒房屋沿山修建,东西走向,若要往后去也必须途经大殿,她唯有换了身形一路纵身在房檐上行走朝大殿去了。     飞檐峭壁,金銮为殿,满室焚香,红烛高照。那崆峒大殿唤作神武堂,八根粗壮的红柱拔地而起,梁柱合抱斗拱相连,红黄两色极为耀眼。闻的殿外几声吵闹,曹延习坐在父亲右手边道:“想是外间好汉醉酒嚷嚷,我去看看。”     他上方所坐正是本次寿宴的寿星,六十岁大寿的曹聪惠,但见他和自己光彩照人宛如铁塔的儿子对比鲜明,瘦弱枯槁目光阴沉,宛如病重将死之人整个身躯佝偻着缩在一圈太师椅内,闻言只是点点头,又仿佛这几下轻微动作也能要了他老命般,只让他白花花的长胡须微微发抖。     曹聪惠坐下分列两旁,左首坐着一个撵着佛珠的僧人,观之宝相庄严,原是少林派掌门坐下达摩堂首座无色大师,他身后站着两位师弟,无相、无空。却见无色低着头垂目对面的武当派宿老青龙散人道:“阿弥陀佛,此事牵连甚广我看还得从长计议,不知散人有何高见?”     那青袍道人黑瘦精干闻言将手里茶盏在鼻子底下嗅了嗅,面上神情平和道:“自天门山我们联合起来剿灭魔道以来,魔道四门已经元气大伤,虽然不时也有穷凶极恶之徒犯案,但比之过去已经算危害甚轻。如今李家满门灭口,事情扑朔迷离,确实也有魔道卷土重来的迹象……就适才何掌教所言,我也赞同先抓住法无天再说。”     这道人表态,却闻一声笑道:“说得容易,九华派二十名弟子和点苍六子押送都能让他跑了,可见这法无天极为狡猾,咱们再找上哪儿去找?”     这汉子白净斯文,说话却极为不客气原是青城派大弟子连在野,他是青城掌门侄儿,又是八派中有名的少年高手,言语中明指两派颇为不善。     却叫他旁边青衫落拓的华山派掌门摆起了手,魏长山是八派里最年轻的掌门,却闻他道:“贤侄怎么能长他人志气,如今我们八派在此还怕抓他不住?”     连在野笑一笑道:“魏师叔想想,当年我们天门大战能杀退四大魔头,如今笑人魔道衰微,却让一个排名十八的打伞和尚把咱们弄得焦头烂额,岂非笑掉魔道的大牙!”     他正讥笑,对面坐着一对璧人,女的突然大声拍了桌子道:“连在野你未免太放肆!我们点苍哪里轮得到你来指教!”发怒的正是点苍掌门夫人温于佩,她这几日和丈夫寝食难安,六个徒儿追捕法无天生死未卜,急的和连在野吵了起来,身旁男子头戴方巾忙安慰她道:“娘子莫急躁。”这点苍本身人少势微,掌门王运熙望着满堂道:“如今六子不知下落,诸位还是先助我们找回六子再说。”     “当日恶首阎王判官卫青庭来犯,我与九华众弟子阻止他在先,不料让法无天逃脱,六子负责看守急忙去追,我击退卫青庭再去寻找,法无天和六子都不见了踪影……”何君瑶叹一口气,面上神色微微遗憾。     她讲述经过,连在野不屑道:“何掌教既有击退卫青庭之能,缘何还让法无天逃脱?”顿了顿道:“那法无天宝图之事还未闹清楚,这下让他跑了是小,万一宝图落在魔教之人手中,我们将来可就麻烦大了。”     他模样不善,一旁嵩山派掌门袁万里又看了一眼何君瑶道:“贤侄再回想回想,看是不是什么情节岔了,那法无天身上当真一无所有?事关重大,你要想清楚。”     “袁师伯不相信我?”何君瑶道。     忽闻她身旁一个声音道:“他也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你说的事儿疑点重重。”顿了顿道:“当日我和师妹正在洪山道,并没有在那水贼船上相救点苍,也没有恶战什么人。”     “那便是点苍六子误会了,相救他们的人并不是师太。”何君瑶解释,那云鸢自持身份不愿理睬。     连在野哼一声道:“我瞧九华派伤的伤、病的病,何掌教年纪轻轻经验不足,不如就留在崆峒照顾弟子,这找法无天的事,还是我们其余门派去做。”     他这一边出着主意,一边望着嵩山袁万里,袁万里点点头道:“九华、点苍不如在此歇息,我们前去找寻。”     “袁万里,六子丢失你叫我们在这里干着急吗?”温于佩脾气不好。     “我们是为点苍好。”袁万里可不愿意明说,你们一门上下武功低微勉强排进八大派,现在连唯一的六个徒弟都丢了,说出来实在丢人。     温于佩当下便要发飙大骂连袁二人,连在野十分不欲同这泼妇纠缠,只高声道:“我瞧咱们余下门派不如各出些弟子,组成联盟去捉那妖僧。”想了想道:“便由少林武当两位前辈来担任盟主,指挥咱们对抗魔道。”     “这也不适一个法子。”袁万里在后头附和。     门外突然大刺刺闯进一个人来,封君海夺门而入提着宝剑道:“还说什么说!掌教,我们走!让他们去找什么法无天,咱们回九华。”     “三师兄,你来做什么?”何君瑶示意他回去。     封君海一脸气愤道:“咱们也不指望什么了,快快回去是正经。”     大殿之内顿时一片哗然,却是连在野道:“事儿还交代清楚呢,怎么能让你们就这么回去?”     “连在野,你休要欺人太甚!”封君海指着骂出来。     连在野倒也安之若素,望望封君海,又看看何君瑶道:“何掌教,我瞧法无天捉住之前,你且待人在这里好生休整,否则……”     他出言不逊,那少林首座突然开腔道:“大家稍安勿躁,八大派理应一致对外,连师侄也莫在咄咄逼人,何掌教虽然年轻也是九华掌教,不会有所隐瞒。此事就此搁置,明日一早咱们就派出弟子,相信必然能够找到法无天,将他缉拿归案,到时候一切真相大白。”     他说完了,才听闻那崆峒掌门颤巍巍道:“此事甚好,莫伤和气。”     待要再说,那武当派青龙散人忽而将拂尘左右挥了挥,气定神闲道:“不知梁上是那一位君子,不如下来会一会诸位。”     杜潋衣躲在房檐外吓了一跳,突然听闻几声镔铁相交之音,那连在野已经持剑纵身将屋内梁上君子打了下来。     杜潋衣松了口气,却忽见她对面的房顶上站了三个黑衣人,对方不停跟他打手势,杜潋衣吓的以为被人认出,那其中一个人低声传音道:“大王让咱们来打听消息,吊死鬼已经被抓,咱们快溜,免得等会儿也得去阎罗王前报道。”     杜潋衣望着那对面三个鬼头鬼脑的探子,终于有了点印象。     “走啊,还愣着干嘛啊!”那鬼模样的人还十分讲义气。     杜潋衣倒吸口凉气,真想一脚把这几个坏事儿的踹下去摔死,     三鬼正闹腾,大殿中一人就冲出来道:“鬼蜮魔窟胆子也忒大了些!胆敢闯我崆峒!”     那三个认错人的小鬼望望杜潋衣,忽然一阵叽叽喳喳,待曹延习奔上房顶,杜潋衣闪身就往前头跑,那其中一个小鬼道:“鬼无常!你怎么先跑!等等我们啊!”     杜潋衣哭都哭不出来,这群小鬼什么眼神!曹延习那厮可不是好惹的,出了名的拼命三郎,被他缠上可别提盗药的事儿了。           45第 46 章 - 不在江边在湖边GL - 一月青芜     柴房之中霉味甚重,虽然散了会儿气味还是有些熏人,萧玉节身子不好在床头打坐还是呛的咳了几声,李若可在一旁十分乖觉道:“不如我再将窗户打开通通风。”     “未免节外生枝,那倒也不必了。”萧玉节垂目而坐,左手捏着法决,红烛照耀,她身后的床里潇潇已经因为疲累睡着了。李若可坐在她旁边既担心又无聊,想睡觉又不敢怠慢师父要保护二人的吩咐,不由打了好几个哈欠。     “你若困了就睡吧。”萧玉节倒也没有让她一个小孩保护的心。     “那怎么行,师父让我好好保护你们。”李若可一个激灵清醒了一些,牢记她师父的吩咐。     萧玉节叹口气,嘴角冷冷一笑道:“真轮到你来保护我,那也算是我气数已尽,命中该绝,怪不得你。”     她言语中颇为讥讽,李若可反而有些不服气道:“师父教过我功夫,我肯定能保护你们。”     萧玉节玩笑似的乐一乐,望望灯火道:“你师父的武功都不怎么顶用,你学了非但不能保护别人,说不定还会害了别人。”     “那是武功怎么会不顶用?”李若可听得一头雾水。     萧玉节见她已经入套,这才送了法决睁开双目,美眸一笑闪出一些邪气道:“我只问你,你师父教你那些练武之道,她是不是说武功和种地砍柴一样,是用来修身养性的?”     李若可不敢否认只有点点头,萧玉节哼一声道:“这不就是了,你见过谁种地砍柴能保护家里人?武功说到底,是一种伤人杀人的伎俩,别人拿刀要杀你亲人,你也需拿刀将他杀了才能保护亲人。若是对敌人心慈手软,将来你不但保护不了你重要的人还会将人害死。”     她一番残忍抢白,李若可头一次听人说这些杀人的事儿,顿时张着嘴巴望着萧玉节半晌说不出话,吞吐好久道:“师父……说杀人总是不对的……”     “那别人要杀潇潇呢?”萧玉节道。     李若可倒是没想过,愣愣道:“他们为什么要杀潇潇?”     “江湖上杀人没有原因,有时候是因为高兴,有时候是因为不高兴,有时候什么不是,只是因为想杀人。”萧玉节叹着气息,伸手去抚摸熟睡的侄女的脸庞言语冷了三分道:“潇潇爹娘在世的时候树敌很多,这些年满江湖又都是想杀我的人,他们打不过我,自然就会想办法来扳倒我,这其中最好的法子当然是抓住我最心爱的亲人,然后来威胁我。若我不肯就范,他们会下毒给她、用蛊给她,砍了她手脚,挖了她的眼珠子,怎么让她叫喊痛苦怎么来。”     李若可听的毛骨悚然,回忆白日那封君海血流成河的模样,顿时吓的大气不敢出道:“那、那怎么办…… 我不会让他们这样做的。”     灯火明灭,照着萧玉节带着面具有些丑陋的面庞,萧玉节深陷的眼窝回头望望李若可从怀里掏出一柄短剑丢给她道:“你将这个拿好,若是碰见这种人就用剑把他杀死。”她说的急了又咳了一声,一手按住心口道:“你记住我的话,若你和潇潇是跟在我和道长身旁则不必杀人,若是你单独和她在一起又碰上不好对付的人,那你就一定要平尽全力把他杀死,只有这样你才算得上是保护了潇潇,若你想今后也跟她在一起,就必须答应我这个要求。”     那短剑有李若可的小臂长短,观之好似玩具,李若可头一回摸到真家伙便将宝剑从鞘中抽出,但闻嗖的一声寒光满室,却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宝贝,原是萧玉节从那青山头陀廖任心处搜来,如今赠给李若可。     萧玉节养了养神,这才缓缓开口道:“你师父已经将上乘心法传授给你,临敌之际你只需运用内力加上这青锋利刃便可杀人。他年我和你师父必然要与世长辞,我们走了你就要靠我们教过你的来保护好潇潇。”言语中不免伤感,想来人生百年自己纵然可护亲人安全,但百年之后的事可是再难插手,万一这萧家唯一的骨肉有难,确实还需留上一人来照顾于她。     李若可这下涨红面皮,未料自己肩上责任如此重大,急的抓耳挠腮看着萧玉节道:“可我还不会使剑……师父教过我,我也没学好。”     若听见这话的是杜潋衣,早就一个巴掌上去把这逆徒拍死,偏偏萧玉节口吻虽冷但一副十分有耐心模样,并不批评她懒惰顽劣,只是道:“你师父教的东西得要人慢慢体会,常人练上十年也未必能摸清门道,你现下年纪小阅历低若是能领会她剑招中的精髓倒也是活见鬼。”言罢淡淡一笑道:“你这个年纪只需把她教的都记住就行,留着将来慢慢体会。现下大家保命要紧,我有剑法一套传授与你,你若聪明定能一学便会。”     听她要传授武功,李若可顿时来了精神伸长脖子道:“我学我学!我肯定好好学。”在她心里,萧玉节贵为魔道首领定是比她那个不中用的师父武功高得多。     萧玉节教起徒弟来一点不啰嗦,反倒比杜潋衣那事事严谨的人显得事半功倍的多。当下吩咐李若可去柴堆旁拣根木柴给她,她依旧坐在床头背靠着墙壁目光森然道:“这剑法极为简单,却招招要人性命,你需想好,剑一出鞘就要杀人。”     李若可闻言低头思索,老半天抬头望她道:“若是要害你和潇潇的人,我杀他……师父应该也不会怪我。我不想别人害你们,我愿意跟你学武功。”     萧玉节点点头算是允了,跟着对李若可道:“你个子矮小,内力不足,遇见高手定然逃脱不了。我交给你的短剑你藏在怀里,若是被人擒住,记得将全身内力灌注手臂拔出剑来不管什么部位先用力刺他一剑,他吃痛松手,这时候你要牢牢记得……”     “什么?”李若可脑子里不经浮现出自己被擒拿的景象。     萧玉节眼眸透出寒光来道:“这时候你千万要冷静,不能跑也不能躲,要拿稳短剑回身补他一剑,一剑就要将他杀死。人体周围有一些要害部位。”她边说边咳几声,手持一根细柴依次将几处要穴,死穴以及动脉部位指给李若可看,李若可跟随杜潋衣学心法有些位置之前学过,一遍下来倒也能记得差不多。萧玉节于是又将几招剑法演示给她看,均是些简单又狠辣的招式,李若可练得几遍也算能照猫画虎。     萧玉节这才道:“你记住我教你的,学武之人要么像你师父那样,不和人动手不和人为敌,要么就要跟疯狗一样,和人动手起来就非得要将他杀死。”顿了顿目光森冷望着李若可道:“你过来,拿剑刺我刚才教你的地方。”     李若可不知为何,虽然她不曾像杜潋衣一样又打又骂,只是平静的教她一些法子便已经让她感觉寒意阵阵,心中产生出无论如何也不会打败她的感觉,对萧玉节竟油然而生一种畏惧,连反抗也忘记,只要萧玉节说话,她就生出必须随着她吩咐来做的意念,如同给人下了在咒般。     她望着萧玉节,见她坐在那里似乎无力的像垂死的花朵,便伸手拿剑去刺她心口,谁知剑刚递到手腕一痛长剑哐当一声掉在床前,她的腕骨好像被人敲碎一般疼的咬牙流汗。     因有吵闹,潇潇在睡梦里翻了个身,萧玉节摸着她头发道:“没事儿,你快睡。”潇潇迷迷糊糊中点点头,复尔有翻身去睡了。萧玉节才对李若可道:“我跟你说过,我教你的是杀人的法子,你适才心中没有杀念,必然下不了狠手,你要真的想要杀死我,这才能发挥出剑法的威力。咱们再来比划。”     李若可捡起长剑,鼓起勇气望着萧玉节,心道这不杀人的法子学起来原比这杀人的法子简单得多,杀人比不杀人难多了。可萧玉节吩咐不敢违背,捡起长剑又朝她肋下刺出,萧玉节虽没有内力但出招极快这下用了巧劲拨开她短剑,木棍打在她脖颈,疼的李若可几欲晕去,连手中短剑也脱手摔进了木柴堆里。     “你速度太慢,要知道机会稍纵即逝,要杀死敌人就要比他更加凶狠。你要拼尽全力才行。把剑捡起来,咱们继续。”萧玉节可不像杜潋衣懂得心疼徒弟,既然这长夜漫漫闲来无聊,这孩子又下定决心跟她学点本事保护潇潇,那皮开肉绽算是比较轻的。李若可幸而练有内力,否则早都经受不住,当下爬起来去那柴堆的一头去捡剑。     灯光昏暗,她眯着眼睛不小心踩碎一截枝桠,正要抬脚却见脚下湿乎乎一团,李若可不知什么低头望了望,吓得惊呼道:“是血,崖主,柴堆里流出一滩血渍!”     萧玉节闻言皱了眉头连忙下地去看,潇潇一时也被惊醒从床里翻身起来,李若可大气不敢出伸手将剑捡了回来,复尔见那柴堆没有动静才用剑将柴堆一一挑落些木柴,便见那柴堆里露出一个平躺的人来。     这人一身黄袍,高如铁塔,身上伤痕布满眼眸动了几动望着李若可要说话,终究是说不出口,只余下一些啊啊的声音。     萧玉节见了他容貌,叹口气道:“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顿了顿颇为不耐烦望着那僧人道:“法无天,你怎么在这儿?”     “你……你是……”那僧人受伤极为严重,眼前模糊一片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     萧玉节道:“你师弟廖任心在找你,不过他已经归顺与我。”言罢从袖中掏出一枚通红的令牌来道:“你可识得这个。”     法无天眼眸眯了眯,眼睛睁得更大道:“你是萧玉节……”     萧玉节不再多言冷冷道:“现在全江湖已经为你闹的不可开交,你的小命怕也难保。你若把实情告诉本座,我大可看在都是魔道人的份上给你好生办了后事。否则我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谁料那僧人瞪大眼眸忽而笑了出来,边笑边口鼻中渗出鲜血,跟着一丝微弱气息道:“洒家已经命要归西,可轮不到你来威胁。”     萧玉节跟着嘻嘻一笑道:“你师弟是个养蛊的练家子,他既已经归顺与我,少不了也进贡了些稀罕玩意聊表忠心。我倒是带了一样在身上,给你试试倒也无妨。”她折磨人的法子原也不少,因没了武功,本意多带些玩意防身,现下可留着严刑逼供用。     便见一团白色的小点在她掌中跳动两下,跟着钻入法无天的皮肉,钻肉出立即流出黑色脓血,法无天疼的额头青筋暴显,又怕引来崆峒派弟子也不敢出声。     萧玉节瞧的有趣道:“你若实话实说,我考虑饶你不死。”           46第 47 章 - 不在江边在湖边GL - 一月青芜     灯火摇曳的大殿外,崆峒大师兄曹延习一声暴喝似要把那屋顶掀翻,金刚巨人般的身子转眼已飞腾上大殿金顶。杜潋衣吓的二话不说拔腿就跑,摘星凌云步一窜而逃,顷刻之间溜的只在原地留下一丝模糊残影。     奔出金顶范围,耳中却闻轰隆巨响,适才她足下所立之地已经被劲力扫成碎片,土石瓦砾飞溅如花,一股余劲抡得不远处一小鬼头晕眼花,顿时鲜血冲出喉头,整个人身子失衡飞出,一阵碎裂声响,挟着无数栏杆破片滚落院前!     “找死!”曹延习目光如电在暗夜里冷扫,邪魔外道在他爹寿宴上闹事,这不是太岁头上动土!他本生来暴躁,这下更似发威猛虎,张牙舞爪恨不得就此把这些宵小之徒生吞活剥,若不抓住探子,众江湖门派面前倒叫他崆峒脸面往哪里搁?     杜潋衣是跑的快,可惨了后面俩个跟着跑的小鬼,这俩个人你追我赶,眼瞧曹延习如此生猛,吓的俩人也是牟足了劲头发狠狂奔。但闻房顶上一阵鸡飞狗跳,那俩人倒是聪明,左右一分开,各自掉头跑了,曹延习毕竟是一个人抓不住俩人,倒看他怎么办。     未料一人忽而往东,曹延习待要追赶,另一个人却往西窜了。     “哪里逃!”曹延习熊喝一声,浑身内力荡开宛如洪钟震响,眼前追逐的一小鬼脚下便软,他脚下用力回手一臂就捏住那小鬼肩膀,铁掌金拳顿时力透骨肉,把那小鬼肩胛骨抓了个粉碎,一声惨叫渗人,曹延习捏住那小鬼肩头一手提起冷冷掉头,去追那往西逃窜的匪类。     杜潋衣跑的虽快,但身后那祸害追的也紧,好逃不逃还一直跟着她的方向,眼瞅这崆峒房多院大,可在房顶上蹦跶不还是被人当了活靶子了吗?曹延习一追出来,整个崆峒派都知道出了事儿,满院子名门好汉也纷纷嚷嚷抓贼,一时好不热闹。     黑洞洞一片,杜潋衣一闪身,窜下房顶躲在陌生小院的暗处,待避开曹延习再行打探。她一来轻功卓绝,二来躲避及时倒也没让人瞧见,只是奔得急了也没看清方向,跑来这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待会回去可难找路……     躲起来正发愁,头顶不远处惨叫之音不绝于耳,想来曹延习生性鲁莽,这些小鬼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折了崆峒颜面必遭曹延习好生报复。待再过一时,哐当一声房顶上连人带瓦滚下一片,灰尘四起,正是往西逃窜没跑脱的魔窟探子被打落院中。     曹延习仰天哈哈大笑一声,丢下手里抓住的另一名小鬼,俩人砸在一处各自匍匐在地大呕鲜血。杜潋衣躲在一旁凝神静气以免被人发现,若是今夜露了行藏说什么也难以逃脱,且不说曹家父子难以对付,八派高手云集数百好汉在外,哪儿有那么容易走脱……     “大胆贼人,胆敢闯我崆峒!快说,你们是何人所派,是何目的!”曹延习满脸冷怒从房顶跳落,像铁塔一样稳稳扎在俩小鬼的身前,恍若天降神兵凛然不可侵犯。     那俩小鬼倒也硬气,咬着牙关不肯开口,曹延习嘴角冷冷一笑道:“倒是两条汉子,咱家念在你们有点骨气,姑且答应留你们一条全尸,若是不说……”他手中拳头攒起立时骨骼发出噼啪作响的摩擦声,显是内力惊人道:“咱家让你尝一尝七伤拳打在身上筋骨寸断,人化血泥的滋味。”     他语气冷漠残忍,那俩个小鬼口中不断呕血,倒是一人抬头缓缓开口,尖细的嗓音道:“……阁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这探子颇有骨气待要再说,头骨碰的一声,整个脖子歪了下来,倒是随了他吊死鬼的名字上了西天。     夜深月落,山顶风声凄然,院中灯火晃动那小鬼死相骇人,曹延习冷冷而视望着另一个探子,那探子肩骨碎裂早已不堪忍受痛苦,此刻更是魂飞魄散立时跪倒在地小声小气求饶道:“曹大侠饶命,小的……小的乃是东海鬼蜮……”     他说到一半,声音突然如鲠在喉,浑身开始不住颤抖,口中鲜血变成沫状宛如金鱼吐泡一样,曹延习耳闻风声有异,目光如炬结出剑指,风一般疾点他额前穴位,一股劲气惯出,这小鬼却已闭了眼睛,后背以被人用毒镖击中。     “好一个鬼蜮魔窟!”曹延习高喝一声向那毒镖来路望去,四下里半明半暗一片,并无人影,那贼子如风似云来去自如,竟在他这样一个一流高手面前跑的干净。气的曹延习额上青筋毕露,运气道:“有胆留下万儿,和爷爷较量一场,做缩头乌龟算什么本身,我倒要看看如今山门紧闭重重包围,你怎么逃得出八大派天罗地网!待要我拿下你来,定要你碎尸万段!”     却听得一个声音忽远忽近,飘飘悠悠,鬼里鬼气道:“阴门大开,万鬼齐出,冥王驾到,无常差使,索命勾魂……”     那声音似说似唱,音调不阴不阳,好似一垂死之人吐气垂音,却声传方圆不竭,内力着实阴森古怪。曹延习凝神之下也没听出来发自何方,一时心神焦躁一跃而起冲上房顶,四下搜索,可那声音回荡庭院,依旧不知何处飘来。     杜潋衣用干草垛魇住自己,贴在墙边生怕倒是曹延习那傻子没找着鬼蜮魔窟那无常,先把自己给揪出来,那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眼瞧那曹延习赖在那房顶不走了,顿时杜潋衣头都是大的,这汉子蛮力虽猛但反应太差,竟然听不出那无常鬼是俩个人的声音从不同方位发出。她待的心焦,多等一刻都是危险,无奈何了只有手指扣住一枚铁链子,小心翼翼往外探探,无声无息向西南方位敲出铁链子,算是帮曹延习一个忙点播了那其中一个无常的方位。     只这叮咚一声,那曹延习就跟猛虎脱缰了一样脚下腾挪就弹去那方位,不消片刻就传来这厮叫嚷:“崆峒派众弟子,把南厢房三院锁透了,我倒要看看这厮往哪儿逃!”     闹哄哄的传来踢里哐啷的声音,这小院总算是清净了。     杜潋衣松口气,赶紧闪身跑人,再躲只怕凶多吉少。     她身形一换上了楼房,一口气往反方向奔出几个房头,渐渐越走越偏,抬眼去瞧已然到了崆峒派最腹地的地方,眼前房屋渐少,树木增多,羊肠小道的尽头密林之中隐蔽着一座高塔……黑暗之中隐隐看清那塔门紧闭,门口仅有俩个守卫。     待要再细细去打探一番,忽闻几声雷响,回首望去崆峒派大院里四下里火光冲天,数处宅院风乘火势烧起来了。心里一算,暗叫不好,定是那俩无常心知逃脱不易,以火石响雷把崆峒几处院子给炸了……     这火一烧,前院人又杂乱,好多人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四下里匆忙又去救火。曹延习忍不住要骂娘了,就几个不入流的小贼,竟把他崆峒闹的团团转,这下人可丢的大了。他奔赴南院带着弟子,非得捉住这人不可,倒要看看这小鬼是有什么三头六臂,敢跑到崆峒来撒野。     杜潋衣眼瞧这一乱更不得了,火是越烧越旺,鬼蜮魔窟也不知道是来了几个人,万一再加上什么乱七八糟的魔教门派,这大会可热闹在后头。真是倒霉到家了,她出来一趟什么都赶上了……定睛再望望,大吃一惊道,不好!那杀千刀的小鬼!她一家子还在柴房呢!     这一惊不小,杜潋衣顾不得其他,拔腿就往柴房出飞奔,跑几步就望见浓烟滚滚从她来的方向窜出,杜潋衣的身影在夜色里不过一闪,宛如流星,大步而奔却毫无声息,脚踏琉璃瓦片好似乘风摄浪,亏了那贼子把众人目光都引去了南院,一部分人又都在救火,她倒是比来的时候更自由些。     待奔的近了,已然瞧见柴房已经烧了起来,吓的杜潋衣变了脸色,不顾自己安危落在院中喊了起来:“玉儿!你们在里面吗?”     门口火焰已经高窜,烟熏的呛人,杜潋衣袖子一扫以劲风压制火势,低着头就要往房子里冲,就听人低低一声:“别进去,我在这儿。”     杜潋衣精要关头半步都跨在门里了,听见声音猛的后退,寻声望去但见数丈之外的墙角边,一个白衣女子躲在一侧,带着面具的脸显得枯槁,但那双眼睛在火光之下更显灵活,波光流转之中似是欣喜,望着她道:“你快过来,别让火烧伤了。”     杜潋衣大松口气,一步跨过去抓住萧玉节的胳膊仔细看看,发现没什么伤势,这才道:“你没事儿吧。”     萧玉节摇摇头,嘴角一丝笑容道:“我很好,没有事儿。”     杜潋衣再打量她两眼放下心的同时,又左右看看道:“潇潇和若可呢?”     萧玉节闻言目中收起一些喜悦的光彩,开口道:“她们很好,你随我来。”她说完拉住杜潋衣的手,趁着那些人还没有顾得上管着偏远的柴房,拉着杜潋衣款步走到房子背后一处不起眼的荒废院落,印着四下火光,那院中杂草丛生破败不堪,只在角落处有一口破井……     “玉儿,这是哪儿?”杜潋衣心生好奇。     萧玉节拉着她的手道:“这是崆峒一处秘密隧道,从山外通到这里,我让潇潇她们躲在下面了。你随我下去,我有事跟你说。”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杜潋衣问。     “别人告诉我的。”萧玉节望了一眼外面的火光道:“我们快下去吧,外面太乱了,一时半会儿你怕是也找不到那药了。待风头过了,我们再想办法。”     杜潋衣怜她体弱,一手揽她腰身,一手抓住那枯井上一侧的井绳试了试牢固,脚下纵身一跃,便带着萧玉节垂落入井。     她轻功卓绝,牢牢扣着怀里的人直到她安稳落地,这才松开手里绳索,放开萧玉节从袖口里掏出火折子,照亮四下才发现这井中别有洞天,隐藏之身只怕外人绝难知道。不禁越发疑惑,却见萧玉节往前走了几步,对着打开的暗门道:“潇潇。”     那暗门之中忽而有石门洞开之音,细微的光线里奔出一个小小的身影道:“姑姑!”     确实潇潇那丫头欣喜的跑过来,扑在了萧玉节怀里。     后面跟着满脸尘土的李若可,对着杜潋衣喊起师父。     看见俩个小的都挺好,杜潋衣松口气。萧玉节摸着潇潇的头发,怜爱道:“这件事你做的很好,你一个人处理的事越多,将来能欺负你的人就越少。”     潇潇懂事的跟姑姑点头。李若可在后面跟她师父炫耀起来道:“崖主说要等你,怕你找不到我们。潇潇用轻功把我和那个胖子先弄下来的,那个胖子特别胖,我们拖着他的脚把他拽进来的。”     “哪个胖子?”杜潋衣摸不着头脑。     “道长你过来看看。”潇潇被她姑姑夸一夸颇得意,拽着大人就往密室走。杜潋衣走几步后就看见了烛光,连忙熄灭了手中火折子,但见那石室并不算大,室中陈设非常简单,多半还有点像是灵堂。     那烛火之下,一个高大如塔的汉子浑身是血,目光凶狠,瞧见众人口中啐出血唾沫闷闷生气也不说话。他那光头之上,磕出几块青紫大包,估计是李若可和潇潇把他弄下来的时候头着地……     杜潋衣认了半天这鼻青脸肿的,吸了口气儿道:“法无天?你跑这儿干嘛啊?”     那和尚要死不活瞪了她一眼,哼出声来,倒是对着萧玉节多了几分礼数,张口就来:“属下法无天,有劳萧君搭救,心中感激……自此追随,没有二话。”     杜潋衣张大嘴巴,歪脑袋望和尚,再回头瞧瞧她家那本事忒大的媳妇,想了想道:“他这是……”     萧玉节带那面具带了一天脸都被胶弄痒了,赶紧撕下来,扯的脸疼,幽暗的灯火下凑近点杜潋衣小声道:“我先救了他一命,然后给他下蛊毒,他疼的死去活来,我威逼利诱,他就发誓自此归顺与我,与我门下众恶同心协力,铲除八大派,一统江湖杀光你九华派……”     杜潋衣差点没把舌头咬了,怎么就不能把这个理想先放一放,想想怎么给自己找药治病是正经呢!她媳妇要有这智慧能用在正事儿上不行吗!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因为之前丢失了好几万字的文档。重新写出来非常麻烦,布局和构思都被打乱。要回忆起写作细节也不容易。加上工作忙,隔了很久。但不会坑,最近重新启动,会一点点更完,并保证质量。           47第 48 章 - 不在江边在湖边GL - 一月青芜     外间依旧吵闹不休,想来这捉贼、救火二事已够崆峒忙碌,杜潋衣和几人躲在密道倒是安全,但耳闻外间慌乱,她再打量一番那法无天,连日来的疑惑萦绕心头不禁开口道:“你这恶僧可是害人不浅,今日既落在此处,还是把你所知速速召来。否则看你伤势,若无贫道施救只怕也绝难安生。”     她开口刑讯,那大和尚躺在石壁下只抬抬眼皮,神色极为不屑喉咙哼道:“你是那条道上的?也来威胁洒家。”他是虎落平阳着实狼狈,看在那魔道四君弦月崖主在场的份上,言语之间已经甚为客气,若放在平日里就算天王老子也休要他低头。     萧玉节立在一旁闻言不喜,她尚未发作身前的潇潇已经会意,稚嫩的童音先怒道:“放肆!你即归顺为奴,怎敢在家姑面前出言不逊?!”     潇潇薄怒叱喝,神色虽然并不凶狠倒也有几分她姑姑教训人的模样,法无天平日里杀人越货坏事儿干尽,这时候面对一个小女孩却也面露尴尬和恐惧之色,咬咬牙根宛如一条恶犬低头道:“少主人教训的是,属下一时情急言语莽撞……望少主和萧君见谅。”     瞧这大和尚也被折磨怕了,萧玉节才露一丝冷笑,并不理会他无礼只是淡淡道:“这位蓝衫人是本座的朋友,她若问你,你只管答话就是。”     “谢萧君不罚之恩。”法无天伤的重了,勉强欠一欠身算是答礼。     灯火摇晃,照着满室青砖灰墙,密室之中萧玉节对着杜潋衣道:“他伤势严重,你先帮他处理伤情,至于他的经历,适才他简略说明,待会让他再复述与你。”顿了顿忽而微微一笑道:“魑魅魍魉,正耶邪耶,不同一般。”     杜潋衣本自仁厚,听她话中有话心中隐约感到别有内情,便从怀中取出金针药石,上前一步去给法无天疗伤。那和尚见她肯不计前嫌便也识趣,不言不语任凭她施针,只区区数针过后,那大和尚喉头猛一咳呕出一口黑色脓血,胸口沙掌之痛顿时轻松不少,他久经江湖各色杏林圣手也见过不少,但如此神通还是头一次碰见,不由瞪圆双眼盯住杜潋衣的脸,换了口气道:“竟是洒家有眼不识泰山。”     李若可在一旁见他服软,小儿虚荣嘻嘻笑了道:“叫你对我师父不客气,还不是得靠他救命!”     杜潋衣嫌她多嘴瞪了她一眼,吩咐道:“大人说话不要插嘴。”     师父太严肃李若可讨了个没趣,垂头丧气,潇潇见她挨骂只对她笑笑。萧玉节立在旁边对俩个小孩吩咐道:“我和道长要商议要紧事,你们去石室外打坐运功不可偷懒,若有异动喊我们便是。”     俩个小的依言答应,退了出去。萧玉节这才席地而坐,她闹腾久了身体也吃不消,靠着石墙,面对和尚道:“你大可把你所知再详细复述,你放心,只要你忠心归顺,本座不会将你如何,说不定还会保你一命让你去办那心中还未放下的事。”     她虽脸色苍白些,但终究是一方之主,言语之中自有一股威势慑人。魔道上九幽十类不乏各种穷凶极恶的卑劣之徒,但像萧玉节这样位及人君统帅一方的大魔头说话都是极有分量,法无天得杜潋衣施针,伤痛一时缓解,闻言铜铃般的眼睛鼓起,开口道:“洒家必定知无不言……”     杜潋衣见他终肯开口,不禁道:“可是你杀了那李家满门意图夺宝?”     岂料此话一出,那和尚肩膀不住颤抖,被绷带包扎的伤口又渗出鲜血,面皮泛红横眉怒目却呵呵冷笑道:“洒家到但愿是我杀了他满门!”顿了顿,大大吸上口气握紧拳头道:“当日,洒家路过河西因黄河决堤一时被困城中,因一时无聊在当铺赌了两把,奈何手气不好输的精光,疑心庄家作弊,脾气上来抓住那庄家痛揍了一顿。岂知那产业是他家小儿在外所开,那李家小儿带着家丁就要拿我。”     他讲到得意处哼笑两声道:“听闻他祖上乃是一代大侠武功高绝,我还忌惮,谁料一上手就把他揍趴下了。这小儿放下话来叫我别跑,他要找他爹给他报仇,我当即也不等了,提着他就上了李府,他全家吓也被洒家吓死,他爹和我一交手,脓包透顶,被我痛揍一顿,我一高兴抢了他们家不少金银跑了。”     杜潋衣闻言回头望望萧玉节,原也没想事情起因竟是如此荒唐。     “既然不是你杀,那怎地会有那些传闻?”杜潋衣追问。     法无天极为晦气模样叹口气道:“也是洒家贪嗔……”     他浓粗的眉毛皱起,肥厚的嘴唇张了两张极为不情愿模样接着道:“洒家抢了钱财,洪水围困一时无法过河,依旧在城里胡吃海喝狂赌了七天七夜,那日醉酒正在尽性却是李家小儿前来挑衅,我喝的烂醉如泥经不住他言语羞辱要再揍他,谁知那小儿不知从那里学了几下怪招,兴许也是洒家喝的太醉……竟输了他,那小儿狂傲说起他家近事,说是爷爷在天有灵棺木之中显出宝贝,他家找到了祖传秘籍就要东山再起傲视江湖……说完李家数十家丁又围住齐眉棍一通乱打,夺回我抢来的财物。”他顿了顿回忆道:“我了受伤就先跑了,第二天酒醒养了几天伤,恢复后立即邪念大生,这仇非报不可!于是放豪言要杀他一家,提着戒刀就找上门去!谁知……”     “怎么样?”杜潋衣道。     烛火照着那和尚丑陋面容,他神情可怖道:“那李家大门紧闭,我一脚踹飞门板后……便见满院奴仆尸体横斜,竟有人先我动手,我大喝一声进去查人,却见四下除了死尸就是死尸,寻来寻去瞧见一个还剩口气的,却是李家主人,那老匹夫身受重伤血泊之中瞪着眼睛抓我衣袖似是求救。我想施救,询问那宝物下落,可他不肯开口直说那是害人事物……死前就重复了这一句话,说昆仑魔宫害人不浅,万万不可前往,绝世武功不过身外之物切莫贪之,我逼问秘籍下落,他就咽了气了。”     那和尚说到此满是痛心道,洒家寻思怕是有人先我一步夺了宝图,准备上昆仑寻宝,顿时气的捶胸顿足,怪我生性鲁莽,寻仇夺宝不成一气之下放火烧了李府,追了出去,准备再行打探那秘籍下落。可重出江湖不久,就成了众矢之的,人人见我便寻问宝图下落……我一瞧不行,怕自己凶多吉少,于是准备暂避风头便寻了间偏僻寺院装作寻常僧人躲了起来。     可没几天又被人找到,却是那几个武功平平的点苍弟子,他们说为李家报仇要缉拿我,洒家把他们打了个落花流水,为避免节外生枝远走避祸……一路上几番凶险,我索性就出了个主意,自己画了几幅宝图,若人来犯我干脆就假意服输把图让出。     “这倒也不失是个法儿。”萧玉节垂目稳坐听到此时才淡淡一笑,觉得颇有意思。     我给了图,他们去狗咬狗,顿时我轻松不少,又猖狂起来四处喝酒吃肉。不久后,有人发现上了当又来找我理论,我受过些伤后,只好再躲 ……谁料那日在水泊运气不好,遇见了那九华道姑,她一身内力着实厉害只出一招便震伤洒家将我拿住。     “也不见如何了得,擒下你也叫本事。”萧玉节语意冷淡不屑。     那和尚倒也会察言观色,顿时道:“是,是,我等粗鄙功夫在萧君眼里本也入不了法眼,萧君当年神功初成在天门山一人杀退八大派高手,此等本事自是江湖第一!”     念他乖觉,萧玉节不再开口。倒是杜潋衣松了口气道:“这么说九华派确实也没有私吞宝图,君瑶说的也都是实话。”顿了顿道:“那你怎么又跑到崆峒来了?”     此言一出,那和尚面色沉了一层,眼睛望一望这四周道:“我被何君瑶所擒,她们成了众矢之的,我反而得了喘息。那日恶首卫青庭来犯,九华与他激战,我找机会跑了。奈何伤重,于是就躲进了山下密道……趁机上了崆峒。”     “你怎么知道这崆峒密道?”杜潋衣道。     “问我如何得知?”法无天反问,忽而哈哈大笑几声,笑声越发放肆,嘴角带血似是发狂,声音也嘶哑变形道:“因为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     “你的?”杜潋衣一惊。     “我的,这都是我的!地上的,地下的!”法无天怒火中烧,口鼻之中鲜血渗出,配着他可怖的面目分外骇人,颤抖着铁塔一般的身躯破口大骂起来道:“那天杀的曹老贼,如何还不死!定是等着洒家把你五马分尸,千刀万剐!”     他骂的狠毒,大咳几声,杜潋衣忙点他几处穴道,法无天抬手擦去口角鲜血啐了一口才道:“世人皆知我是杀人无算的大恶人,但你可知我出家之前姓谁名谁?”     杜潋衣摇摇头,隐隐感觉他要说的事极为可怕。     法无天面目狰狞笑道:“我姓曹啊!”说完抓住杜潋衣衣袖哈哈笑道:“洒家俗名本姓曹啊,乃是崆峒祖师之子曹明辉的亲儿子,曹慧聪算什么?他只是我爹爹好心路边救下的一条野狗!未料我爹爹一世英名错交小人,被人雀占鸠巢,断送性命,家破人亡!”     “你说你姓曹?”杜潋衣大吃一惊。     那和尚浑身是血一笑道:“十八年前,我尚是少年,我父亲路过冀州救下被恶霸欺凌的穷书生,那书生虽贫但也颇有才华,诗文俱佳,我父亲文武双全豪爽不羁,最爱结交朋友,于是和他交谈之间成了莫逆。那书生满腹经纶口说莲花,我父亲一生君子便亲信小人,因和他同姓,便认他做了兄弟。”     “我父重情号义,送他财物叫他早日去考功名。那书生却说三番落榜已经看透这朝中无人绝难做官,想和我父一样学些武艺浪迹江湖,潇潇洒洒快快活活。这正对了我父亲的胃口,便将他带回引入门派,那书生倒也天资聪敏学武极快,人又灵活机警在我崆峒山上与弟子门人打成一片,别人见他姓曹,和掌门兄弟相称十分亲热,都敬他爱他……如此三载,他渐渐在门中有了威信。”     “这可好笑了,名门之中也出了我辈中人。”萧玉节冷冷讥笑。     法无天道:“他学武三载,可我父为他寿命着想没有传他七伤拳的精要,并告知这拳因损伤性命怕传给外人是作孽,便只传给亲子。那书生鬼迷心窍,以为我父狡诈防他,三番四次试探不成,见我父不肯传功……便偷偷与我父酒食中下毒……”     “我父母和几位门人不幸遇害,他抓住我威逼,我父无法才告知他七伤拳心法……他得了宗卷正是狂喜,一时大意我父拼死将我救出,我身有重伤只好钻入密道逃走……”法无天叹息一声道:“我遁走江湖,终日心惊胆战,不知谁可信任,于是隐姓埋名躲进寺庙出了家……数月后,却得知什么魔道进犯,我父带领弟子抗击,不幸战死山崖,我母亲亦跳崖而死……”     “至此,我心灰意冷,恰使遇到神刀老祖便拜入他门下,成为魔道中人,四处找寻更厉害的武功秘籍,修炼报仇……”法无天垂头叹息。怕是他这十几年虽然武功不弱但终究不是敌手,心中总觉报仇无望,恶果渐生,把自身不幸也强加他人,终于自己也成了十恶不赦之徒……     他说完,杜潋衣也沉默良久。     但闻外间声势渐小,怕是火势已被控制,那鬼蜮魔窟之人说不定被捉住。     萧玉节这才开口吩咐:“和尚就在此养伤吧。”顿了顿看着杜潋衣道:“我们还得出去,他们查起人来少了咱们可不不妙,必然以为咱们也是探子。”     杜潋衣点点头,走过去把她扶起来,火光之中看她容颜,拉她的手紧了一些,小声道:“再不拿到药你也撑不住。”     萧玉节笑一笑道:“吉人自有天相。”言语中一丝俏皮道:“我撑不住,你扶着我就成,难道你还不会管我不成?”     杜潋衣见她还有心思玩笑,笑一笑道:“我给你当牛做马是无所谓,只是你也得好好活着。”     “当牛做马这是你说的啊。”萧玉节一口咬定,眼睛狐狸一样转起来。           48第 49 章 - 不在江边在湖边GL - 一月青芜     杜潋衣将萧玉节从井中带出,环顾四周依旧无人这才放下心来,让潇潇带李若可出来。夜色之中崆峒夜火只余几处黑烟,外间院内不知情况如何,杜潋衣带着依旧易容的萧玉节道:“我去前院打探,你们在此等候。”     萧玉节轻咳一声道:“如今崆峒遭遇袭击,正是分外警觉的时候,你和我们同去,便说我吸入浓烟喉咙不便,向他们讨些药,不至于让人疑心。”     杜潋衣见她所言有理,点点头搀扶着她带俩个小的慢慢往前院去。     经一番折腾,那前院挤满了前来贺寿的江湖好汉,有些人看来是睡梦中被雷火惊醒,□着上身来不及穿衣,披头散发就跑了出来,此时提着兵刃立在前院大骂魔道无耻,院子前边还有数位被火药伤着的汉子,一个老大夫正赶着治疗,另一群人在一起议论纷纷,又有神色不定者,心中道,八大派在此魔道仍能穿庭过院,若真是来犯只怕抵挡不住……竟是后怕起来,向崆峒嚷嚷要离去。     那守卫领着弟子对众人道:“大师兄吩咐,魔道来袭或窥伺在外,大家还是待在这里比较安全。”     崆峒弟子忙着劝阻江湖好汉,场面乱七八糟。杜潋衣退到一边向老大夫求药,又见几人伤情严重便留下来帮大夫处理一些包扎事宜。那好汉被药石炸了手臂,皮肉翻开咬牙忍痛,杜潋衣帮他清洗创口敷上膏药,便闻他道:“那祸首已经被曹大侠所擒,连那漏网之鱼亦被九华何道长发觉拿下,想来虽然魔道猖獗,但八大派高手齐聚,后辈人才济济应付自当不难,说逃的都是些没出息的鼠辈!”     杜潋衣只点头并不评论,本对江湖事已心淡,听过法无天遭遇更觉这正邪恩怨索然无味,只盼找到法儿拿到药治好萧玉节的病,自此归隐。     正思索,听得一崆峒弟子传令,见数位大派高手从厅门中跨出,为首正是嵩山派大师兄曹延习,身侧依次站着几派高手,最右便是九华代掌教何君瑶。一夜激战,众人神情也自凌然,曹延习高声大嗓抱拳喝道:“众好汉稍安勿躁,得好汉相助,那魔道祸首已经被生擒,好汉放心,八大派相聚本就是商议灭魔大事,如今送上门来正求之不得,当年天门大战,我们团结一心才有了魔道势微,如今大家众志成城定能一举歼灭余孽!”     他本生的魁梧威猛带众高手如此一亮相,风采卓著,数百号人心中已安了下来,纷纷围过来喊起口号支持曹大侠,追随八大派剿灭魔道,仿佛适才狼狈均不存在。     众人群情激昂,曹延习这才慢慢吐露道:“为使大家团结一心,八大派已经推举少林无色大师、武当青龙散人为正道盟主,率领八派抗击魔道来袭,为集合力量,大家如果愿意,便暂时分为八组,暂时归八派党首统领。”     他言语一出,下面好汉也正愁单枪匹马无法对抗群魔,有少林武当牵头坐镇,配合八派率领,这主意好过各自为阵。众人有个大派庇佑,又能掺上一脚除魔大事纷纷表示赞同。     曹延习站在台阶上看众人支持,心中甚喜,对着身旁道:“何掌教,你这主意当真拿的不错,这下不但集合了八派力量,也把这群散兵游勇有力组织起来,若鬼蜮魔窟来袭,自当也叫它有去无回。”     何君瑶还不曾说话,隔壁青城派大师兄连在野面带笑容道:“这下也好,九华门下死的死,伤的伤,确实也要找些江湖散兵撑一撑门面,免得魔道千军万马冲来,你九华就剩一个何君瑶。”     那嵩山掌门袁万里作为长辈出言道:“连贤侄此言差矣,九华派当年天门大战乃为八派魁首,只因与魔道大战才落得人才凋敝,长老接连仙游,掌门被萧玉节那魔女一掌打伤至今未愈,又出了什么勾结魔道的祸根,可谓倒霉到家,如今能出个何掌教当家已是幸事,魔道前来之际,我们作为盟友怎可让何道长冲在前头,自当我们要挡在前头护一护九华,免得何掌教受伤,九华如何是好?”     “袁师伯教训的是,侄儿自当遵从。”连在野眼角笑着看了一眼身旁的何君瑶。二人一唱一和,显是还记恨宝图之事,犹自不信九华抓了人却没得到图,见何君瑶一介女流,九华如今式微便百般挖苦。     这二人嚣张跋扈,一旁的点苍掌门夫人温于佩实在看不下去皱眉凑在何君瑶面前小声道:“贤师侄好歹也是九华代掌教,管理偌大门派,怎能任他们一味鱼肉?切莫不可让这些小人小瞧。”     何君瑶望着满庭江湖好汉,清秀的眉眼略越也有些忧郁,只是把心事都压了下去,对好言相劝的温于佩道:“如今正是八大派联合抗敌之际,我不想为一些私怨伤了大家和气。”     温于佩见她年纪虽轻但沉稳内敛,能以大局为重不禁另眼相看,又对连袁二人更加厌恶。曹延习对众人争端看在眼里,一声讥笑道:“适才若无何道长六灵心识感应之功厉害,便是连兄剑招再凌厉也抓不住那黑白无常,他二人这套锁气化功决,稍稍一运便能藏起周身内力杀气,影遁无形,若给他跑了只怕后患无穷。”     连在野哼一声不理会,曹延习这才对着满院好汉重新吩咐起来,指派弟子将来者名录一一再查,按个人意愿编为八个小组,再派八派弟子接引,与好汉再进一步讲解如何配合之事。     几位崆峒弟子拿着名册开始逐一点名检查身份,杜潋衣在台阶之下望望一旁的萧玉节,萧玉节低头咳一声牵着孩子,心知八派怕混入奸细正在查人,不由往后又退了退隐在角落。     杜潋衣立在伤患中,眼看登记点名的人盘问十分仔细,还需好汉之间互相指认……不由高声开口喊了一声道:“何道长!”     几个高手本自督查,此事都回头望去,见一普通汉子喊起何君瑶都稍稍留意。灯火映照之下,何君瑶转头看见是她在喊,因有缘分又承过恩情,眉梢一松,嘴角翘起淡雅的笑了道:“原来是木镖主,上了山一时疏忽,把你留在前院未曾好好答谢你,我正要派弟子寻你,还请你海涵。”     “不敢当。”杜潋衣拱手,对她也笑一笑,面对众人还有的疑惑目光道:“这里伤者众多,可惜大夫只有一位,我过来帮手,你们能派几个人把伤者抬去一处清净好生休养吗?”     何君瑶见他宅心仁厚,笑着对众人道:“这是金州镖局的镖师木士远,他为人侠义略通一些医术,曾在山下救治过九华弟子。”     那金州地处偏僻,总镖主虽有些名望名声也不算太隆,和八大派关系平平,众人见他和何君瑶相识也不再去管。曹延习吩咐人将伤患抬走,伤者对杜潋衣连说谢谢,杜潋衣笑一笑吩咐着众人养伤,灯火摇晃间便觉何君瑶走下台阶,清丽的脸孔笑容温婉道:“木先生没有受伤吧,夫人和孩子呢?”     杜潋衣示意萧玉节所立之处,弓身道:“多些何掌教关心,在下一切没有受伤,只是夫人被烟呛了嗓子,俩个孩子受了些惊吓。”     何君瑶闻言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玉瓷瓶托在手里道:“这是九华蜂花蜜露丸,你且拿去给夫人服下,应该有效。”     “多些掌教赐药。”杜潋衣接过药对她笑笑。     四目相对,何君瑶也是一笑眼眸里多了一丝温柔关怀道:“木兄本来贺寿,遇上魔道侵袭也是无奈何。你拖妻带女怕多有不便,你待九华有恩,如今情况危急,若不嫌弃暂时归在我九华门下,你与我弟子也稍稍熟悉,我会让他们多加保护你家人。”     想要拒绝,眼瞧形势又无法开口,杜潋衣只得点点头道:“有劳掌教照料,感激不尽。”     何君瑶见他答应心中欢喜,点头召来记名册的弟子,让杜潋衣签名。     杜潋衣唯恐笔记露陷,双手一伸尴尬道:“不瞒何掌教,在下粗人一个……不会写字。”     她正着急,萧玉节领着俩孩子走过来,笑一笑道:“我们家汉子目不识丁,就剩下一身体力活,会几招拳脚功夫承蒙何掌教看得起,我帮她写吧。”     说完拿笔胡乱写了一家人名字。别人鲜少识得她字迹,倒也无人在意。     何君瑶并无疑心,对杜潋衣笑道:“夜已深了,为联络方便,木兄不如和九华一起住在西厢,我让弟子挤一挤,给你们腾俩间房休息。”     “如此甚好,何掌教快请带路啊,我和孩子都想早点歇息。”萧玉节皮笑肉不笑。     何君瑶淡淡一笑,点点头,领着她们往西厢去了。     众人折腾一夜如今都有了归属,前院也渐渐少了人声稀少,各自归队去了。     西厢乃是上房,条件比柴房好出数倍。让俩个小的和九华弟子在一起,只要身份不暴露,安全上倒让人放心些。何君瑶让弟子腾出俩间卧室,潇潇和李若可住在最里面,杜潋衣和萧玉节在旁边房,一切安顿好后。何君瑶告辞,杜潋衣为礼节送她去了门外,长廊上又说了多谢。     何君瑶一身素衣,容貌之中比数年前多了几分成熟,又越发显得她这人温柔懂事善解人意,见杜潋衣多礼笑道:“木兄太客气,倒叫贫道好生惭愧。”     杜潋衣道:“我一家受九华关照,感谢乃是应该,掌教何出此言?”     何君瑶温婉音容道:“你救君海一命此乃大恩大德,怎可与我的小恩小惠相提并论,还望木兄莫要折煞贫道。”顿了顿道:“你们就安心住下,我已经吩咐人守夜巡逻,不会有事。”     “如此甚好,多……”她正要说谢,一眼瞧见何君瑶表情,又把谢字生生咽回肚子,只是尴尬笑笑。     何君瑶和他认识时日虽短,但不由多瞧了他两眼,目光之中似有隐忧。     杜潋衣被她瞧的不自在,心道,君瑶她乃是好心要保护我一家,但如此却又让我行动不便,该想个法子早点找到药才是。     见对方似心事重重,杜潋衣不由道:“何掌教还有事吗?”     何君瑶暗暗叹口气,摇摇头道:“也算不得什么事,只是除魔在即,八派尚不能合力,我有些担忧……”     杜潋衣耳力之好,自是也听到那外间人嘲笑奚落九华,虽然出走日久,但毕竟仍又牵挂,见人侮辱师门心中也是不喜。眼瞧偌大一个门派要她一个年轻姑娘来撑也十分辛苦,心下不由生了几分怜惜道:“魔道再猖狂终究不合天道,不得人心自有气数尽时。正道之中随不乏小人但毕竟侠义为多,何掌教不必多虑。”     她言语浅淡又包含关怀,何君瑶闻言惆怅之中一丝笑容,点点头道:“木兄所言极是……”言罢好听的声音自顾自言语道:“怪只怪天不怜我九华……”     杜潋衣不愿再聊,正要告辞,忽闻何君瑶道:“谁在哪儿?出来吧。”     她呵斥一声,墙角边便有俩个缩头的小弟子紧紧张张的出来,瞧见不是外人,何君瑶道:“你们怎敢偷听掌教谈话?”     那俩个小弟子连忙跪下说着不敢,杜潋衣走近看看正是日间在马车里俩个受伤弟子,便道:“是你们?你们在这儿干嘛?”     那俩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怕责罚般低着头,其中那个能说会道一点的开口道:“我们身上内伤发作,疼的厉害,听说镖主你过来了,便想让你再给看看伤……不料瞧见掌教在此,怕她说我们不懂规矩,打扰你休息,走也不好,留也不好,就躲在旁边……”     何君瑶听完道:“先起来吧,今夜已晚,你们明天再让木镖主看伤吧。”     “没事儿,你们先随我回房我帮你们施针。”杜潋衣放了点心。     那俩个小弟子倒也恩典,连忙说了谢谢,一个正要爬起来,另一个眼珠子一转,张口吐露道:“何掌教……弟子还有一事放在心里,着实食不下睡不着,想着犯下大错不知如何是好,但念在你平日教诲我们做人要诚实,所以……所以我还是自己向你请罪。”     “且说是何事?”何君瑶道。     那弟子吞吞吐吐道:“下山之前,我和师弟闲时在山上闲逛,逛着逛着走去了小峰,本想着小峰清净没有人,但瞧峰上白云阁里陈设甚是精致,我俩好奇就溜了进去,在阁中游玩不小心弄乱了摆设……回去后听说白云阁是掌教亲自扫撒的,心中有愧,所以……”     他说完,何君瑶眼眉中多了几丝忧郁,却淡淡道:“这也算不得大错,只是以后不要再去了。”     “尊掌教教诲。”那弟子很懂事,最后才道:“我们在山上时听前辈说,那白云阁是昔日一位师叔所住……但不知道是不是真,是不是有这人,掌教你听过这位师叔吗?”     杜潋衣早知他要问,可偏偏自己在场要打断话头也不好,唯有耐着性子,想来当着外人面,何君瑶怕无论如何也不能提起九华的丑事,心道,我是九华弃徒,她如今贵为掌教,自是维护九华颜面最重要,自当不应记得我。     岂料身旁那道姑微微一怔,清澈的眼眸中水光潋浩,盈盈如波,说悲甚悲,说忧有忧,但也平静坦然道:“太师叔她已离开九华不再是门下弟子,门中自有规矩,你们今后不要再追问她的事,如有犯戒自当受罚,念在你们无知初犯我姑且放过你二人,今夜天色已晚,你们便回去面壁打坐反省己过去吧。”     “谢掌教宽宏。”那弟子趴在地上俩人交换眼神,目的已经达到心中又喜,连忙退走。     何君瑶再瞧一眼杜潋衣,似有万般心事缠身,最后只有一笑道:“我管理门派时日不长,能力不强,众弟子顽劣,倒叫木兄看了我门下笑话。”     “不妨……”杜潋衣道。     “镖主早点歇息,明日再与商讨对敌之事。”何君瑶告辞。     “请。”杜潋衣立在廊下送走了她。     月色清亮,山风吹袭,庭中几分萧瑟,目送她走远,杜潋衣叹口气回去房中。却见萧玉节坐在桌边自斟茶水一脸嬉笑道:“瞧你这死没良心的样儿,一跑就是块十年,江湖上也不曾给人留个音信,让人知道你是死是活,把人家好好一个姑娘惦念的,生生瘦下来十斤,你这不是想害死人吗?还不快去相认,一解相思,免得把你九华最后的希望给活活憋屈死了。”     杜潋衣皱着眉头,老半天对着她可气可怜模样付之一笑道:“缘何我多年不见,和君瑶一比你反倒是脸圆肩宽,胖了一轮。”     萧玉节闻言气的一杯茶就去泼她,呸她一脸道:“你眼睛长脚底了,我这病的还有人模样吗?再敢说我比她胖,我现在就去杀光你九华。”     杜潋衣躲开,走过去抱她道:“小声点,别给人听见露陷了。”     萧玉节气道:“瞧见你和那小丫鬟眉来眼去,我就想扇你几巴掌。”     “那你怎么没扇?”杜潋衣把脸挨在她跟前,一副任打任骂模样。     萧玉节哼一声道:“我傻啊,我要扇也是扇那处处勾引我相公的小贱人。”顿了顿手扶杜潋衣的脸,忽而亲了她脸庞一下道:“将来我要杀她,你不许拦。”     杜潋衣没有答话,把她抱起来往床边走,萧玉节一笑道:“我和她之间是不共戴天之仇,有我没她,有她没我,你若要选她,我不介意,只是今生你再别想见我,便是来生,来来生,我永不会原谅你。”     她言语之中尽是荒唐,杜潋衣把她往床上一丢,按住她这张胡说八道的嘴道:“举头三尺有神明,没事儿别乱赌咒。”顿了顿松开手道:“你身体不好,早点休息,若再不睡觉……”     “怎么样?”萧玉节反问,忽而唇际一温,杜潋衣吻了她一下眼眸温柔看她充满依恋也算调戏她一回道:“你猜?”           49喵呜 - 不在江边在湖边GL - 一月青芜     杜潋衣本是逗她,萧玉节不知心下哪儿不舒服,面色悄然一冷微微侧过头不搭理人。杜潋衣睡在她身边轻拍她面颊,唤了几声玉儿,萧玉节始终不予理睬。杜潋衣拿她没法子,心知她这人爱钻牛角尖认个死道理,总也不肯放下前尘往事。     惨淡烛火之下,瞧见枕上人容貌憔悴,苍白的面色略带一些忧郁,杜潋衣怕急她怄气,这才凑近她耳畔低声道:“傻瓜,若真有一天你和她打起来,我必然是护着你,不让她伤了你。”心中却道,我拦着她把你带走,自是她伤不了你,你也伤不着她,哪儿来什么你死我活。     萧玉节默默抬起眼眸看她一眼,杜潋衣露出温柔的笑容,拉过她冰凉的手,在手背上一吻道:“别生气,你这样个生气法还没和人打起来,先被自己给气死了。”顿了顿道:“我带你来只是为了求药,别的一概不会插手,等找到药我们就回去。”     萧玉节哼了她一声,神色之间几分凄楚,又不愿和她说清,好一会儿叹口气道:“罢了,不和你说这些。”心下一片冰凉道,你我虽两情相悦,但你心中总还是有她和九华,不会真的站在我这边,来回不过是些权宜之计,都是哄我的话……     杜潋衣见她服软,淡淡笑笑怜爱地吻在她额角,眼神一暖右手捏住她衣襟要为她宽衣解带,萧玉节自日前和她温存后极少与她有时间独处,不禁俏脸一红骂了她道:“无耻。”     杜潋衣好气好笑,低头用鼻尖蹭她的鼻尖,极为怜她道:“我帮你脱了外衣,让你好好休息而已,这有什么无耻?”顿了顿笑她道:“定是玉儿你想歪了。”     萧玉节气不过,伸出冰凉的手指狠狠掐了她腰一把,疼的杜潋衣叫出声来。萧玉节理直气壮冷道:“你一身内力,这能把你掐成什么样啊,不准装。”     杜潋衣愁眉苦脸自己揉起腰道:“真挺疼的,肯定都青紫了。”内力归内力,你那下狠心掐,能不疼吗?     萧玉节闻言,眼睛贼溜溜瞪的大道:“那你先脱啊,让我看看到底青紫没?”     属于刨着刨着就往坑里滚,你就算滚不进坑,她还在旁边揣你一脚踢你下去。杜潋衣吧唧嘴巴,这没法答应,一家子总有个做主的不是吗?再懒得搭理萧玉节,趁其不备点了她的穴位,然后专心致志开始扒拉这狐狸精的衣服。     萧玉节动也动不了,眼睛直溜溜望着杜潋衣这个笨蛋趴在她身上认认真真开始脱她衣服,本来是想骂死她,但话到嘴边不知怎么噗嗤给逗笑了,见过笨的还没见过这么笨的,脱媳妇衣裳都得使上功夫,半分不知道说点好听的。萧玉节边笑边道:“求求你,把我穴道解开吧,费这么大劲儿至于吗?”     杜潋衣也觉得用强不太好,但一时半会儿也只有这个法子,待脱的萧玉节只剩内里一件薄薄的单衣,再解下去里头肉是肉,骨头是骨头,真的就什么都不剩了,萧玉节都害臊了小声道:“别乱看了,把我穴道解开……”     杜潋衣人老实,听了她的话,未料穴道一解开,那女魔头双手搂着杜潋衣脖子张口就狠心咬在她耳朵,气呼呼道:“若我不是没了功夫,我头一个就要把你这小贼一掌打死。”     耳朵挨了一下,这地方一没经脉而没气海,内力要用都没地方,杜潋衣扯着半张脸都疼,嘴角只啊啊抽气。萧玉节搂着她,这才满意般松了牙齿,明眸善睐眼波流转盯上杜潋衣的脸,口中呵气道:“你便说声想我了,有那么难吗?”     萧玉节柔嫩的脸庞近在咫尺,檀口轻启,唇瓣间便吐出醉人温息,杜潋衣脸庞耳朵皆死火烧,一半是疼的一半是热的,眼神求饶似的瞧着女魔头,偏生一到这时候就嘴笨,墨迹半天承认道:“有一点……想……”     “才一点?”萧玉节手指头上的指甲戳在她脖颈的嫩肉上,一扎下去就是一血印子,只是没敢那么狠心,杜潋衣被她刺的又疼又痒趴在她身上道:“是挺想的……”     “嗯?”萧玉节嘴角一点笑,一身衣衫散乱,雪白的脖颈下锁骨露在外面,胳膊搂着那假正经的脖子,心里又甜又羞,用妖女俩字给自己撑脸,凑在出家人耳朵边道:“你想我干嘛?我天天就在你身边,你干嘛还想我。”     杜潋衣被她酥颤醉人的嗓音一撩拨,再想正经说话也经不住了,嗅着近在咫尺怀里人发出的香气,看着身下明艳动人的女魔头道:“你虽在我身边,但……没有,没有像这样在我怀里。”顿了顿望着眼底一抹海棠,心知萧玉节有伤原是不该如此,可自初尝过她滋味,便不能忘记,于心有愧道:“玉儿,是我不好,总在你有伤的时候……”     萧玉节心中叹一声,以后应该严格禁止此道姑在床上啰啰嗦嗦,她这人平时不解风情也就罢了,都把人脱的快光了,又开始假仁假义……她闻言一笑,病弱的样子叫人怜惜,偏生周身颜骨稍作媚态又引人作恶,小声道:“你到底要不要我?不要我就睡了。”     杜潋衣最近做正人君子已经没啥资本了,瞪大眼睛望着萧玉节细长的脖颈和肩膀□在外细腻柔滑的肌肤,脑子里嗡嗡,天地良心,她刚刚脱萧玉节衣服真的是要让她睡觉的意思……但是脱着脱着就像刨白菜似的,手上没刹住就快把白菜心也刨没了。此时此刻,脑子空白咬咬下嘴唇,咬出印子来也没把不要俩字吐出口,喉咙干的快冒烟了,满眼乱花迷眼低低道:“玉儿,咱们还是等会儿睡吧……我想要你身子……”说完自己都觉得没脸没皮,红了脸,没等萧玉节嘲笑先低头把她吻住。     十年相思,一朝耳鬓厮磨,若是忍的住才奇怪,只是有上一次经验垫底,杜潋衣的动作既不太重也不太轻,吻着她凉滑的樱色唇瓣,舌尖撬开她牙关侵入她娇软温香的口腔,动情地吮着她的丁香。萧玉节悴不及防被她吻得心魂欲醉,娇躯轻轻扭动,喉咙里“呜呜”颤出声,好容易被松开,待要说话,身上单衣系带已被人扯开,薄薄的丝褛敞了开来,露出身底青鸦色的裹衣,大半截粉颈修长雪腻,锁骨线条优美,当真美不胜收。     杜潋衣多看一眼便多一分口渴,心道,玉儿她叫仙子可是没错,若她不是仙子,世上凡俗女子总也抵不过我们玉儿万分之一。“你真好看。”杜潋衣痴痴夸一句,萧玉节眼波流转,望着她模样嘴角笑笑,小声在她耳朵边喘息道:“也不知道你是真老实还是假老实……做起这样的事儿,便没脸没皮反比我更像个邪魔歪道。”     她要多说,“啊”一声□,唇瓣又被衔住,杜潋衣吻着她,双手隔着细滑的缎面肚兜,一手攀上她胸前的傲人之处,细腻绵软的触感当真妙不可言,萧玉节那处极为敏感,陡然失陷,被堵着嘴唇里呜咽一阵,双手经不住去推杜潋衣肩膀,用劲儿把她推开些,转头大口喘气起来,纠缠里不断被人刺激着敏感部位,热的额颈间香汗淋漓,只觉得人在杜潋衣有些粗粝的手掌下磨的心都酥了,还想推开她又想她再用些力道……     “潋衣……吻我……”萧玉节檀口吐息,眼眸里像聚有一滩清水,双手搂着身上人的脖颈任她予取予求,娇弱的身子不住轻颤,只觉得能和爱人欢愉一时是一时,便是杜潋衣不甚怜惜用多了力气伤着她了也不在乎,她心里真的只爱她一个人。     杜潋衣轻咬着她的耳垂,一路向下吻她修长白皙的脖颈、线条柔媚的锁骨,吮着她甜香的樱唇,爱抚着她盈握的纤腰,口鼻之中都是她那难以言喻的清幽体香,心中爱怜无比道:“玉儿,便是发生再多事,我也要治好你带走你,我不准你再在外面经风历雨,你必须好好和我在一起。”     萧玉节一手绞紧被单,一手垂死般搂住她脖颈,咬咬被吻的烂红的嘴唇,并不说话只是乖巧地点点头,她模样又羞又倔,杜潋衣眼中一丝爱怜,手指从她大腿内侧滑入,指尖沾上几许滑腻温热,碰到她腿心最软最嫩的地方,不禁咬着她晶莹的小耳垂体贴道:“玉儿乖,把腿分开些,像上次那样……我轻一些,这回不会很疼了。”     想起上次的经历,萧玉节满脸红透又喜欢她这样温柔,身子一绷,呼吸变得急促而薄,美眸紧闭终是迎着她进了自己身体内。杜潋衣如上次一般动作很轻,生怕把她弄疼了,一边动作一边在她耳畔道:“觉得难受就告诉我……”萧玉节只觉得便是她稍稍动作也能让自己感到宛如置身海潮,美目睁开一条缝隙,仰着脖颈享受这样的感觉,听她关爱,唇齿中香息娇喘,小声呢喃道:“不难受……”言罢用了力气抬头轻咬住身上人的耳朵,舌尖舔她耳垂,眉骨勾人道:“姐姐这样怜我,玉儿快舒服死了……只求姐姐力道再大些,别顾我死活才是。”     杜潋衣半个身子都是麻痒,差点真的把持不住就要把这妖精折腾一番,心里虽想但还是不敢过分,只稍稍加重在她体内动作,一边细细吻她身子。她吻的认真细心,萧玉节潮红的小脸上布满汗珠,檀口微张,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浑身簌簌颤抖,眸里水光激荡,转眼被攀起的高峰所吞噬……     她额前头发被汗水浸湿,杜潋衣怜惜的帮她擦拭,又悔不当初折腾了她,把她搂在怀里低声道:“是不是让你累着了。”     萧玉节浑身乏力,眼皮困的像打架,勉强打起精神嘴角含笑道:“你可哪里还有半分出家人的模样……”     杜潋衣无奈笑笑道:“这事不是早说过了吗,便算我是得道成仙的真人,若遇上玉儿你这样好的人,也得动凡心。你答应不笑话我。”     萧玉节被她逗笑,幸福的依偎在她怀里,喃喃道:“今日为哄我这样嘴甜,他日若与我结怨,你便不会这样说了,你这样的人我最清楚,无情无义狼心狗肺成性。”     杜潋衣总也逃不过要被她骂几句,只好当她是习惯性玩笑亲亲她道:“我若真这么不好,你缘何看上我?”     “我瞎眼了呗。”萧玉节咯咯一笑,随即困的打了哈欠,边说边闭上眼睛道:“纵他日你我要兵戎相见,不知可否你再有天门上的幸运……当日我刺偏……乃是因为,那时我就好喜欢你,喜欢到背叛师尊命令也想和你在一起……”     “玉儿。”杜潋衣闻言心下又疼又怜,只怪自己从前拘泥门户之别总也不肯面对对方心意,一拖再拖酿成惨剧。     萧玉节闭眼,模模糊糊睡着之极口吐仙纶道:“如今天下大乱的形势正好,我想了个拿药的法儿……”     “你说什么?”杜潋衣听的模糊,再要问她,萧玉节困倦之极,一手抓着她前襟,头枕在她胳膊上,已然凑在她怀中安稳睡去。           50第51章 - 不在江边在湖边GL - 一月青芜     这一睡直到日上三竿,萧玉节的眼皮才动了几动,恍惚间听闻外头似是人声鼎沸,她勉强从梦里醒来,脸庞一温被人轻轻吻了一吻,耳边是怜爱的声音道:“玉儿,你醒了?若是困乏,再多睡会儿。”     杜潋衣穿戴整齐就在她床边一直守着她,萧玉节摇摇头,嘴角笑道:“今儿该是曹老贼的大寿日,做客人躲在房间睡觉哪儿成样子,还是我起来陪你去前院看看。”     杜潋衣怜她体弱,小心伺候她起床更衣。萧玉节见她处处关爱,心下感动,伸手搂住她脖子伏在她肩膀上良久却不说话,杜潋衣任她依赖摸着她脑后柔顺如缎的青丝也不开口。     相拥好一阵,萧玉节才痴痴一笑道:“怎么得了,他日我一统江湖做了武林之主,到时候真和皇帝一样忙起来,可不能为了你天天赖床起不来。”     杜潋衣在她脸颊一吻道:“把你累坏的事儿我可不会让你做,等你伤好了,我就把你带走了,你哪儿也不准去就在家里陪我。”     萧玉节咯咯笑,待要和她吵闹几句,耳闻外面有人说笑,眉头一皱便不多说了。杜潋衣见状凝神一听,原是潇潇和李若可正在外间在和何君瑶说话。     俩个小的折腾了一天,早上起来也是哈欠连天,潇潇是个听话的孩子,爬起来后就自顾自先梳洗然后趁早出了房门,在萧玉节房间门外侍候。李若可睡的七荤八素,被外头群豪贺寿放的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吵醒,起来一看不见了潇潇,连忙奔出去寻找,看到她在院子里站着稍稍安了心。     俩个小的大早上就坐在小院的走廊上一边说笑一边等大人起来。李若可正背地里说她师父懒的坏话,不巧让照看受伤弟子路过的何君瑶听去,见俩个小孩可爱,她便笑一笑插了话道:“原来你还是木镖主的小徒弟,可怎么在背后说师父的坏话?小心被你师父听见重重责罚你。”     李若可闻声一回头,见是九华掌教顿时觉得怕了,露出可怜讨好的模样双手合十低头告饶道:“掌教千万不要告诉我师父,她这个人很小气记仇。”顿了顿挠挠头道:“回头又该让我挑水砍柴给她洗衣服……唉,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她一个黑瘦的小女孩说话好似大人模样,何君瑶好气好笑道:“木镖主是侠义之士,拜在他膝下实乃天大的好事,你应该说自己命好才是。徒弟侍奉师父是天经地义的事,你这小丫头好生顽劣,原来金州镖局门风如此松散,管教的成什么体统。”     她一堆掉书袋跟西席先生一样的赘语,李若可听了就头大,倒是潇潇举止温文,先行上前跟何君瑶施了一礼,款款开口道:“掌教莫要见怪,若可身世可怜父母去世的早,在门中地位甚低,拜入我姑丈门下只是近日的事,想来假以时日她跟姑丈学的多了必然会脱胎换骨。”言罢低头偷偷瞧了李若可一眼,示意她说话注意,以免露出马脚。     李若可人也不笨,顿时道:“小姐说的好……这都是我不对,我以后会听师父教诲。”     何君瑶见潇潇长相标志可爱,虽穿着普通但言谈举止十分有礼,正合了她胃口,心中对她生出喜爱。赞许的点点头,何君瑶亲切道:“小丫头,你今年多大了?”     “我今年十一岁。”潇潇故意多说了一岁。     何君瑶和蔼道:“你爹娘也是在跑镖吗?怎么跟你姑丈出行了?”     潇潇摇摇头,半真半假中一丝忧愁道:“我爹娘在我小时候染病去世,我自幼在姑家长大。”顿了顿道:“掌教问我身世做什么?”     “不做什么……只是问问。”何君瑶闻言心下怜她,叹息一声,极少对外提及的事儿却对两个小孩子坦白道:“贫道年幼时原也和你们一般父母双亡,无依无靠,日子非常艰辛难捱,闻你二人身世颇有感慨。”     “那你后来呢?”李若可瞪大眼睛,昨日见她威风凛凛统帅一众道人,不曾想她也是孤儿出身,还以为她如此容貌气质在九华山上必是什么得道仙子与众不同。     何君瑶要说话,潇潇先跟李若可道:“何道长既已是九华掌教,自然后来是拜入了九华门下,跟随师父学艺,武艺成就后做了代掌教。”     “好聪明的孩子。”何君瑶瞧她聪明伶俐心中更加喜欢,开口道:“便是九华收留了我和我妹妹,我们才免去漂泊之苦,我和幼妹也如你们这般同拜一师,长在一处,虽无父母但门人都是我们的亲人,我们相互照料倒也平静快乐……只是……”     “怎么了?”潇潇忍不住也多看她一眼,心中总放不下她长得很像画中母亲这件事,她虽在弦月崖受尽宠爱,但毕竟年幼丧亲,加上年纪渐长越发对父母思念。此刻见这道姑生的眉目娟秀,容姿清雅,颦笑之间温柔款款,恍然便暗合了她对母亲的种种幻想……明知这想法十分荒唐,又止不住要和这道姑多说会儿话。     何君瑶为人一向可亲,对弟子虽赏罚分明但平日并无掌教架子,见俩小儿无邪,便将一些心事淡淡开口道:“只是贫道当年做错了一桩事,没能将我妹妹保护好,她生了变故……去世了……”     潇潇见她眼眸中似有隐隐泪光,忍不住安慰她道:“掌教莫难过,人死虽不能复生,但他们去世后便化作星星在天上看着我们,你若难过,你妹妹看到也不会开心的。”     何君瑶笑一笑,伸手去抚摸她头顶道:“好孩子,你懂的真多。”     “晓晓。”萧玉节易容改装后推开门就是一声喊。     潇潇见她出来,吓的往后退了一步再不敢看何君瑶一眼,碎步向萧玉节跑过去抓她衣袖面有悔色道:“姑姑。”     萧玉节见她不守规矩,皱眉瞪她一眼,人前不好发作只是淡淡道:“外间危险,不要乱跑。”     潇潇嘴上不说心里十分委屈,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可怜的望望她姑姑,萧玉节一贯宠爱她,见她如此模样心里又软下来,把她紧紧拉在跟前生怕她丢了一般。     何君瑶在一旁笑着解释起来:“木夫人错怪她了,小丫头一直很乖,不曾乱跑。”     萧玉节大清早起来看见她的脸哪儿那儿都是火,若不是没了武功,早冲上去把她宰了。瞧她好人做起来没完,萧玉节混不怕臊,挤兑她道:“何掌教又没生养过孩子,怎么懂做人父母的心。”     何君瑶清清白白一个大姑娘又是严守清规的出家人,这一句话过来,涵养再好心里也有微词,眼见她这妇人三番无礼顶撞,淡淡一笑顶了句软的道:“似乎晓晓也不是木夫人所生,木夫人也膝下无子。”     萧玉节气的要呸她一脸唾沫,冷冷一笑,把在自己旁边装没事儿人的杜潋衣扯了一把,对着何君瑶道:“先前只听说九华派专管江湖大恩大怨,没曾想还管人生不生孩子,何掌教对这事儿原也有兴趣,我生不生孩子是我和我男人的事儿,但若你想比我多份为人父母的心,只怕道长还得先还俗吧。”     这下把何君瑶说的脸色一阵青白,平白无故遭人一对奚落。     杜潋衣带着张假面具,咽了口唾沫,萧玉节这女魔头……太没脸没皮了。十分尴尬中,杜潋衣勉强对何君瑶道:“拙荆嘴笨口快,喜欢胡言乱语希望掌教海涵……”杜潋衣怎么不懂女魔头的心思,萧玉节这个姑妈十年里又当爹又当娘把侄女拉扯大了,以她跟何君瑶的过节,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潇潇和何君瑶这个姨娘相认……     何君瑶亏得涵养甚好,若换做峨眉的云鸢早把萧玉节生生一掌打死了,她见杜潋衣尴尬圆场,笑一笑道:“木镖主哪里话,我不会介意。”     几人言谈间,有弟子便来禀报,说崆峒已经开始催促,曹老爷子的寿宴要开始了,有请各大掌门和江湖好汉前往。众人本来就是为贺寿,何君瑶当下邀请了杜潋衣一起前往大殿,萧玉节这下倒是没有找事儿,领着俩个孩子跟在了后面。     昨晚遭了袭击,但因此就怕了魔道也不是崆峒的作风,一大早开始这披红挂彩鞭炮声响就没消停。曹慧聪一副病死鬼的模样,大红寿衣一穿,惨白的面庞也多了几分喜气,但见各门各派齐聚一堂,贺喜之声不绝于耳,那曹家父子二人一一还礼。     青城弟子抬着一块金匾,连在野一脸笑容道:“师父一向敬重曹掌门,他说曹掌门急公好义是我正道楷模,特此打造出这块寿比南山金匾,恭贺曹掌门大寿!”     “连兄太客气了。”曹延习哈哈一笑,满嘴说着上座,让人接下了那块足金打造的匾额。     他们青城早早露了这一手,自是有意显示实力,这几年四大剑门,九华衰弱,嵩山平平,华山年轻,倒是他青城一片中兴之象。连在野金匾一露,不少江湖好汉顿时羡慕起青城兴旺富足。     那嵩山的袁万里哈哈笑了几声,一张嘴里成片的贺寿词就吐了出来,跟着不疾不徐道:“老夫可比不得青城掌门大方,但这尊八仙贺寿玉石雕可是老夫一片心意。”说完让弟子掀开了身后石雕的盖头。     便见一人多高一尊通体纯白玉石雕塑,上面所刻八仙栩栩如生,也倒是一件稀世的宝物,不少人看的眼睛都直了。     这二人跟商量好了一样,挑了贵的砸。     好好一个寿宴,就成了斗宝会,倒是让王二虎之流看的喝彩不断。其余门派这下反倒有礼也送不出手般,这大门大派倒还好说,可本就拮据的点苍,备下的薄礼寥寥无几,弄得掌门夫妻二人颜面无光,十分尴尬,他二人又是来求其余门派帮忙找回弟子的,这下似乎更矮了人一截,有好话也说不出。     “什么名门正派,真是俗不可耐。”萧玉节露出一些不屑。     杜潋衣眼看如此,低声叹道:“连、袁二人旨在借此贺寿出出风头,为自家门派长脸造势,对主人家并无一丝真情。想当年魔道肆虐八派之间团结友爱,不曾想这几年魔道衰微武林太平,反倒八派之间互生了嫌隙。”     萧玉节微微一笑道:“我瞧这样下去,我也不用辛辛苦苦去统一武林拉,只需在家吃饱喝足晒晒太阳,过个五年十年,他们自己就把自己全灭光啦。”     她虽然带着面具,但眼神之中神采精明伶俐,想来此刻面具下必然是一副俏皮可爱模样,杜潋衣心中喜爱她的紧,听她说俏皮话拉着她的手捏了捏道:“说话算话,再不许和外头人瞎争。”     萧玉节呵呵笑,外间虽然热闹非凡,但她二人立于人群之中好似周围一片安静,心中恩爱之情溢于言表。待那金钟大鼓敲个不停,众人三声恭贺,下人鱼贯惯出招呼诸位进行酒宴,鞭炮隆隆好不喜庆。     萧玉节带着小孩和杜潋衣选了个不起眼的方位坐下,环顾四周才道:“我看如今外松内紧,四下都暗中布有八大派弟子看守,咱们行动也怕受制。”顿了顿凑在杜潋衣耳边道:“盗药容易,要走可难上加难,万一将你当做邪魔拦住,我们毕竟势单力孤,何况要现下还不知道那药放在何处。以我之见,不如待会儿趁酒过三巡人心浮动之际,先抓个崆峒弟子先仔细询问。”     杜潋衣为人宅心仁厚,虽则聪慧毕竟是大智大慧,若论七窍玲珑远不如萧玉节富有心计,见她提起便点头答应。沉下心来仔细观察,便打算抓个差不多的弟子才方便询问。料想此等要紧之物,抓个低级弟子只恐画虎类犬,若是高级弟子必然武功不弱,当要一击即中才好。     她心下正沉吟,万不料大堂之上,那主席的曹慧聪佝偻的病躯突然站起,沧桑的声音咳了一声对着满堂宾客道:“老朽多谢诸位同道赏光,心下感激无以言表。自八大派与魔道天门一战,大退魔道,江湖已多年不曾起纷争。我辈也算为武林做过一点好事,心中颇感欣慰。但人家说,时移世易……”他说的艰难,不住咳了几声,儿子曹延习忙帮他轻拍背部,曹慧聪伸手制止,继续提高音量道:“大家也瞧见了,老朽如今痼疾缠身,只怕再难与同道联手应付奸贼,昨夜一时疏忽,让诸位英雄受惊,心下好生过意不去……”     那地下好汉见此情景,也颇有英雄迟暮的感慨,有人叫道:“曹老英雄福寿安康!老英雄切莫自谦,咱们正要联手大破奸贼,让他们看看老英雄的风采。”     众人随口附和,场面群情激奋。那曹慧聪咳了又咳,勉强撑住一把拉住曹延习的手,望着勉强诸位道:“不成了不成了。今日大寿,原还有一桩事儿,大家做个见证!犬子如今三十有三,正当壮年,现下老朽将这掌门之位传于他,诸位在坐不少是他的长辈,自此还请多多教导于他。”     堂中一声喝彩,众人纷纷叫好,诸多门派也起立恭贺道喜,眼瞧这曹慧聪只怕确实老弱病残,早日传于年轻力壮的儿子也是极好。     一片喜庆之中,那曹慧聪从怀中取出两样事务,曹延习噗通跪在他身前道:“爹爹……这药还是留给你治病用吧,孩儿消受不起。”     曹慧聪手中正是一方红色小木盒,一本手抄崆峒七伤拳后三层的拳谱心法,当着其他各门派长老的面儿道:“我已风烛残年,正待你练好武功和众同道一起除魔卫道,怎地婆婆妈妈,咱们崆峒满门好汉,说一不二。你接下这些,自此好好领导满门,将我崆峒发扬光大!”     杜潋衣本来对这宴会兴致阑珊,此刻隔得老远窜起来在人群里去瞧那小木盒,一股奇珍药味儿早钻的她心痒难耐,这下可是踏破铁鞋无觅处,那丹药被曹延习揣在了怀里。     “找到了,找到了!”杜潋衣喜不自胜对着同桌的萧玉节,笑的伏在她耳边道:“那个就是我们要找的药。”     萧玉节瞧她模样呆傻,悻悻道:“呆子,缘何曹慧聪年方如此就行将就木,估计是杀人满门,只得了武功,没落下药方,强练心法落下痼疾,可谓自作聪明功亏一篑。普天之下可就剩着一颗丹药,老子舍不得留给了儿子,儿子必然心肝似得宝贝起来。咱们要动手,当着这众人的面可难上加难,你便是要等人潮散去,可偏偏外间鬼蜮魔窟包围……这没个一时半会儿,困局难解,这可如何是好。”     “这……”杜潋衣这下也是喜忧参半,值得坐回原位道:“待我再想想。”           第52章 - 不在江边在湖边GL - 一月青芜     药丸被曹延习得到,杜潋衣愁眉不展开心道,眼下他已是掌门,崆峒派的规矩,做了掌门,就要接受七伤拳第七层心法的传授,这口诀一脉单传,只怕曹慧聪把药丸给他,就是要他以药辅助冲破第七层功法……若他即刻就吞下……     杜潋衣心中忧愁,只死死盯着曹延习动作,眼见曹延习拿着锦盒拜谢了父亲,又将锦盒宝贝一样纳入怀中,杜潋衣才松了口气。倘若曹延习当真当众就吞下药丸,那就算是当众与八大派翻脸,杜潋衣也得出手夺药。     人声鼎沸,宴席正式开始。除八大派重要弟子留在大堂酒宴之外,一般人都被引去外间院子坐席,人群涌动中,萧玉节拉着杜潋衣胳膊,察言观色小声道:“人言七伤拳运功冲关是江湖武功最凶险的关卡,越是内力浑厚越是风险极大,轻则走火入魔,重则当场七孔流血而亡。我看曹慧聪是个老狐狸,只怕寿宴上传位另有所图,他是想借八大派弟子的力量,为儿子护法……”     若当真如此,也更难上加难。八派弟子把曹延习这么一包围,他在中间冲关,谁想动他不得先杀过八派高手的阵仗……杜潋衣眉头紧锁,心下更愁。     他二人带着孩子随人群往外间走,未料何君瑶喊了声木先生,从前走来,笑容温婉道:“你是我九华的恩人,外间杂乱,别让那些莽夫惊扰了夫人和孩子,请和我们九华弟子同坐。”     杜潋衣推脱道:“在下礼薄人轻,实在不好厚脸皮和掌教挤在上席,我还是去外间吃上一顿。”     何君瑶发话,身边几个九华弟子也该外热情,众人得她治病心中都感激她,早有两个弟子笑着去迎她,说了些感恩的客气话。杜潋衣久不同师门亲近,见那些弟子不免又回想起在山上众人相亲的日子,一时笨嘴拙舌不知了推脱。吃顿饭倒也无妨,萧玉节正想听听那曹老头怎么说,当下便随了九华弟子的意,领着孩子与九华同了桌。     席间各派一派亲厚,觥筹交错不住劝酒。曹慧聪今日格外高兴,举着杯子颤巍巍站起来一连敬了大伙儿三杯酒。酒过三巡这才开口,一张枯槁的容颜满布心忧道:“老朽无能,天门山一役与断孽谷星云谷主大战,虽重创于她,但也落得一身伤病……只怕我崆峒后继乏人……”     “老英雄哪里话!你老当益壮,崆峒门派鼎盛,个个都是好汉,看我曹家兄弟如今继承掌门,崆峒派说不定日后就是我八派翘楚,老英雄不必心忧。”嵩山派袁万里呵呵一笑,宽慰他。     曹慧聪佝偻着跟众人先拜了一拜,少林,武当二位高人皆言不敢当。曹慧聪这才开口道:“邀请众人前来喝我这碗寿酒,其实还有一事相求。我们八派同气连枝,我因为病弱无法再耗心神助我儿冲关练法,他眼看再有七日即可练成七伤拳,老朽斗胆邀请诸位再盘桓几日,为他冲关护一趟法驾。”     此言一出,武当青龙道人首先哈哈笑起来道:“老英雄,何须多礼,我们自当帮这个忙。”     “曹老弟少年英雄,若是早日神功大成也是壮大我们正派实力,如此好事岂能不帮!算上我们青城派。”连在野一脸笑容,心胸宽宏的模样,卖个人情谁不会。     众人纷纷表态,愿意盘桓几日,一时间大殿之上又是觥筹交错的声音。     萧玉节猜的不错,杜潋衣正愁肠百转想着如何提早动手,曹延习走过来亲自给九华敬酒,何君瑶笑着回了礼,这曹慧聪是个卑鄙阴险小人,他儿子倒生的貌似光明磊落。杜潋衣掐指一算,这曹延习如今年岁怕比法无天小不了几岁,他爹篡位之时肃清崆峒大部分好汉,曹延习这小子只怕心里也清楚的很。     杜潋衣心下叹气,偷药的愧疚感一下没了。     酒过三巡,这大殿上越发热闹,何君瑶为人多礼客气也给杜潋衣敬酒:“结识先生这样的高士,贫道十分荣幸,请先生喝一杯,改日要到我九华来聚。”     杜潋衣推辞不过,只得应承:“道长客气。”     萧玉节待要出言抢白几句,杜潋衣捏了她的手,萧玉节给了她面子不胡闹,侧身不理她招呼潇潇吃饭,唯独李若可拣着大便宜,她平日粗茶淡饭,逢年过节都少见肉,如今这么丰盛一顿大餐在眼前,口水流了一桌子,顾不得其他抓了个猪肘子吃的满脸是油。     收了这么个丢脸徒弟,杜潋衣只能呵呵干笑,对何君瑶道:“这下管教无方,道长切莫见笑。”     何君瑶淡淡一笑,要开口,忽的那大殿门上佟的一声,门被撞开,飞进来一个黑影子。     这一下突如其来,大殿上高手如云,正以为魔教斗胆杀来,哐当都抽出家伙,明晃晃亮了一堂,曹延习作为主人家虎目一盼大喝一声跳出去,以极快身法伸手就拿住了人,手腕一转,捏着人脖颈如抓小鸡一般拎下堂来。     落定一看,惊了一跳,曹延习道:“怎么是兄弟!”     那被抓之人口中吐出一抹血泡,鼻青脸肿,两条胳膊显是脱臼晃晃荡荡搭在胳膊上,灰布道袍上都是鲜血,却是九华派封君海,他受伤在房内养伤未至大殿贺寿,不知如何落的这般境地。     封君海见他惊问,也不回答,只咬牙撑着踉跄从他手低下迈了两步,朝何君瑶处望着,眼神愤恨道:“师妹!”说的断断续续道:“他们……欺人太甚……”     何君瑶见他如此狼狈,早是闪身一把扶住他道:“我在这里,你慢慢说。”门派受辱,况封君海是她自小一起长大的师兄,感情深厚,心中激愤自必不说,但众人面前何君瑶不疾不徐,扶好封君海只微微碰碰他双臂关节,依然接好了师兄的双手。     封君海颤巍巍站好,咬牙恨恨眼睛直直瞪着袁万里道:“别以为我识不得你嵩山大嵩阳手!”说罢扯开衣襟,前胸稳稳一个发紫的掌印,封君海啐了口血唾沫道:“枉我九华和你们平起平坐称兄道弟,卑鄙无耻小人!”     袁万里顿时脸色一变,指着封君海:“大胆!!我门下弟子竭尽在此,你缘何血口喷人!”     何君瑶仔细过目师兄伤势,秀美皱起,转身回话道:“袁掌门,我师兄耿直不会冤枉你。”说完拉着封君海胳膊面相众人道:“各位且看,这是不是嵩阳手的伤!”     在坐都是老江湖,打眼一看也就都明了,只是两大门派生了嫌隙,谁也不好做谁的主,只纷纷闭嘴望着袁万里和何君瑶。袁万里一脸震怒道:“何掌教,你九华和我嵩山相交数十载,我与你师父情同兄弟,视你若侄女,我嵩山弟子一项光明磊落,这事情莫非魔教陷害,你稍安勿躁。”顿了顿到:“来人,为封师侄验伤!”     他坐下大弟子奔出一人,凑到了封君海身前,封君海一把推开他:“何须假仁假义!”跟着忍痛朗声道:“适才我在房中打坐养伤,忽然你一位嵩山弟子闯入,阴阳怪气要我交出藏宝图,我声明那法无天宝图事假,他要搜我们九华上下的随身包裹。我稍加阻拦,他大打出手,贫道……”“贫道重伤未愈,他以大嵩阳手施威,将贫道打伤……我勉强脱困……”     袁万里急的拍了桌子道:“缘何你一口咬定就是我嵩山欺你!”顿了顿指着坐席道:“何掌教,你自个儿数,我嵩山一个不漏都在上座,哪儿有时间去伤你的人!”     何君瑶命弟子扶下封君海为他疗伤,这才缓缓道:“袁掌门,他受嵩山大嵩阳掌力所伤乃是事实,你们不先自查,为何反来质问伤者。”     袁万里年方四十多,大殿之上反被一个丫头抢白,气的脸色青红,身边大弟子高文峰忽然起身凑在他耳边道:“师父……师叔他席间说喝醉了回去休息,现在还没回来。”     袁万里闻言推开高文峰,正思索如何处理,未料外间哈哈一声朗笑,转出个褐色衣服胖高的三十多岁壮汉,“大家不用催我师兄,这事儿都是我做的!”他一脸嬉笑,颇为得意丝毫不把满堂放在眼里,大模大样走了进来。     “郝师弟,你……你这是为何!”袁万里见他神情,一脸茫然不知何故他要干出此事,丢了嵩山的名头。     那郝万行见了满堂人,反倒恶人先告状道:“九华派口口声声没有拿宝图,实则假意欺骗,阳奉阴违,实在卑鄙无耻之极!我不过借机稍稍教训一下这帮驴道……”     他话音未落,忽然耳边生风,却是不知怎么,何君瑶已然欺到他身前,郝万行也是嵩山好手中的好手,又是掌门师弟,历来走南闯北无人能敌,一双大嵩阳手折了多少魔道高手的威风,八派中他名声倒也不小,这下突如其来,亏得他是成名多年的好手见人来,伸手就要去抓何君瑶的肩膀,给这丫头一点颜色瞧瞧,未料手一抓上,不过一重幻影,吓的郝万行一刹那愣住,忽而脸上刀剐一样疼,已然狠狠挨了何君瑶一耳光。     打的郝万行吐出口血来,何君瑶手中长剑一抖架在他脖颈间道:“大胆狂徒,岂敢污蔑九华。”     “何掌教剑下留人!”袁万里抬手呼了出来,见那白刃已深入郝万行皮肉渗出鲜血连忙呼喊。     这下大堂上也安静了一些,众人均紧张的站了起来,不少人心道,原来这丫头也不过面子温柔,惹急了也是硬钉子,江湖同道均嘲笑九华后继无人,掌门久伤不愈,选来选去竟找了个黄毛丫头指挥全派,没想到那凌霄宝卷确实非同小可,这毛丫头一掌打伤嵩山高手,手上功夫怕在八派中也算尖儿。     郝万行被打的牙齿松动,亏的他也算嵩山好手,临危不惧反看着众人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顿了顿轻蔑的扫一眼何君瑶道:“七大派高手同聚,你区区九华又能如何?莫以为我怕了你!”     何君瑶长剑抵的再用力一点,郝万行脖颈涌出鲜血,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高举过头顶道:“这就是我在何掌教房间搜出的她私藏的昆仑宝图!大家可以作证!看看谁是小人,谁是君子!”言罢将那宝图哐当抛往袁万里处,未料半途青城连在野先跳出一把抢了锦盒,袁万里急急忙忙凑过去,连在野当着众人面二话不说杂碎盒子,取出一张羊皮卷来,卷上山水川道一应俱全,地点符号星罗棋布,却是一张地图。     “昆仑魔宫!”袁万里指着终点一声呼,那其余几派也都随即上前,众人都仰着脖子扯着图纸看。     郝万行顿时脸上露笑,伸手推开何君瑶长剑,瞪圆眼睛讥讽道:“何掌教还有和话可说!你私藏宝图,如何对得起我们对你信任。”     袁万里抓着羊皮卷,一脸诚恳交予还坐着不动的武当少林两位大师,邀功之色道:“首座和道长且过目,我师弟绝不是那等卑鄙之徒。”顿了顿抬头笑看何君瑶道:“何掌教,大家都是讲理的人,我不会跟你动手,你且好生说清楚这宝图的事。”     何君瑶长剑还鞘,待要言语,旁边封君海哈哈大笑道:“恭喜诸位夺得至宝,我们九华修道人清醒寡欲,诸位只管前去夺宝,好走不送!”     “笑什么笑!”袁万里发了脾气。     何君瑶见那嵩山,青城一派仗势欺人的嘴脸,倒也是先柔柔笑了几分,淡淡道:“诸位前辈,贫道纵然人微言轻,乃是小小晚辈,但也绝不会对大家有所欺瞒。这图是我一路阻止好汉厮杀抢夺,无意得来的几幅假图之一,这乃是法无天自己私自绘制,并非真正的宝图。”     “你说假就是假?”郝万行不信,顿了顿道:“我看那就是真的!”     何君瑶摇摇头叹口气道:“若说草莽争夺,以假为真我倒觉得是自然,诸位都是名门大派弟子,缘何看不出真假。这图制作的粗糙,地点标的不知所云,路途也多为死路。法无天也亲口承认是假,诸位莫要听他胡邹。”     这是真是假,一时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不好定论。这万一是真的呢?     连在野这厮先开口,对袁万里道:“但凡宝图,总要绘制的玄虚些,否则那么容易找到,就不足为奇了。”     袁万里知道他的意思,顿时点头道:“连兄弟高见。”顿了顿道:“现下我们也不能凭你何掌教一面之词,这图是真是假……我看大伙儿在一起要从长计议。若何掌教能抓到法无天对峙,或者有别的法子证明这图是假……我们就相信你。”     何君瑶早知他不会就范,当下命弟子外出,只是道:“我说过法无天绘制了好几副假图,这几幅都在我这里。”她静静等候,不出三刻那弟子果然取来另外两幅地图,丢在堂下一看,果不其然和嵩山那副差不了多少。     众人心中倍觉失望,丢下羊皮卷给了袁万里纷纷回桌坐定,再不管这闲事。     袁万里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对着师弟呵斥:“来人!抓住你们郝师叔,押了他去九华给掌门亲自谢罪!”     那嵩山弟子涌上去,拿下了郝万行,何君瑶心知不过做做样子,倒也不开口。     曹慧聪作为主人家,这才站起来劝和道:“大家八派连心,莫要伤了和气,不过一场误会。何掌教年纪轻轻执掌一方,想来心胸宽广,不会记挂。”     何君瑶给众人台阶下,笑笑道:“只是扫了大家酒宴的雅兴,曹掌门莫介怀才是真。”     “不会不会,何掌教快上座,让我好好再敬你一杯。”曹慧聪很会说话。     那其他门派无非也是凑瞎热闹,见平安无事都坐下你劝我推,仿佛没了刚刚的事儿。唯有九华弟子各个不甚高兴,连李若可也跟她师父低头嘀咕:“我看嵩山派也不像好人,还是正派呢!”     她这话,萧玉节最爱听,笑成花乐得看笑话,杜潋衣远远瞧着何君瑶,心道她可是长大了,都能处理妥当。宽慰同时,又挺心疼她那个武功不咋地的师侄孙子,起身过去给封君海看伤。     这顿寿宴吃的人索然无味,萧玉节正嫌他们之间套话太多,无聊矫情想离席。那院子外头又奔进来一个崆峒弟子,举着一封信道:“启禀掌门!我们在门外院子树上里看到敌人投来的战书!”     “狗贼!来得好!”曹延习窜起来,一把夺过信。拆开一看,上书,点仓六子在我手,如要人,拿图来换。鬼蜮魔窟青龙使。     “又是一个鬼迷心窍的。”封君海啐了一口。     那点仓掌门夫妻二人倒犯了难,齐齐看向少林和武当,顿时一拜道:“还请大师为我们做主,救回我六位徒弟。”           第53章 - 不在江边在湖边GL - 一月青芜     白纸黑字,鬼蜮魔窟使者点明要拿宝图换点仓六子,堂上众人不免犯难。点仓掌门王运熙拽着夫人温于佩的手,神色焦急连声向少林、武当求助,崆峒派的寿宴越发热闹。     少林达摩首座无色端坐上席,手中撵着一串纯铜佛珠开口道:“诸位稍安勿躁,现下八派会盟崆峒,高手如云,要救下六子想来并非难事。”     无色年方七十,眉须皆白,自五十岁上练成少林金刚不坏体神功,几十年来纵横江湖几乎无人能敌,天门山大战断孽谷谷主星云,三十八掌绝心掌在金刚不坏体神功下,也只仅仅中了两掌,堪称骇人听闻。他徐徐开口自有宗师风范,加上一旁武当青龙散人坐镇,这二老在此即便是魔道四君前来倒也可以一战。     堂下立刻安静下来,温于佩五内如焚惦念徒弟,此时心中委屈却点点头软了性子道:“还请二位长老做主,帮我点仓寻回六子。”     见局面稳住,无色却不喧宾夺主,侧着头对今日的寿星曹慧聪道:“此时来的蹊跷,曹掌门在八派中最为足智多谋,不知掌门有何见解?”     曹慧聪本意是聚集众人帮儿子冲关练武,哪儿料到平地风波惹出祸端骑虎难下。一身寿衣咳了两声,这才接过儿子手中那封勒索信,眯着眼睛沉吟许久道:“说来说去,还是这宝图惹下祸患。”顿了顿,又重新捡起落在地上那些假宝图道:“既然魔道垂涎若渴,那不如真作假来假亦真,我们且派人带着假图引出这这使者,群起歼之救出六子。”     “这倒是个好主意,爹,就由我带图去与那贼人一战!”曹延习拍着胸口先嚷嚷起来。     他一带头,堂内众人纷纷亮出冰刃要与那贼人你死我活,感动的王运熙连声道谢。     各派群情激奋,独独九华众人立在一边不吭声,原是受了嵩山羞辱心中不忿,弟子们扶着重伤的封君海,何君瑶点他穴位帮他疗伤。封君海嘴角含血道:“师妹,我瞧这浑水他们只管去趟,我们早早回九华便是,免得总是给人当贼看。”     何君瑶以内力帮他逼出大嵩阳掌的内劲,她还没开口,一旁青城派大师兄连在野抢白道:“九华这位师兄哪里话?事情既已真相大白,八派同气连枝难道还能再怪罪你们?”顿了顿道:“当日六子与你们同行,被人掳走难道你们就没有责任?如今魔教来袭却嚷嚷要走,不如直说是怕,大家还好理解。”     “你……”封君海气的差点再殴出血来。     何君瑶忙点他穴道,吩咐弟子扶他回房好生将养,见连在野一再相逼,长剑横在身前,清秀的面庞毫无惧意,朗声道:“既如此,我愿前往营救六子,诸位谁愿同往?”     八派之中也不乏正直忠良,早瞧连、袁二人不顺眼,何君瑶一派君子作风,均对她刮目相看佩服之极。     无色大师为平息众人争议道:“既如此,便由何道长带领上几人前往营救六子。”     “算上我一个。”曹延习早就跃跃欲试。     “曹兄不可。”连在野伸手阻止道:“你冲关在即,不如留在崆峒由几位大师护法,我愿意带领青城诸位弟子一力承担,保管点仓几位师弟完好无损的回来。”     “这……”倒叫曹延习为难。     “六子是我弟子,我必须前往。”王运熙情绪激动。     堂上众人见状纷纷喊叫愿意随同前往,八派会盟又都是顶尖高手,各个跃跃欲试,谁去谁不去一时也成了争执。曹慧聪本就不愿意他儿子搀和闲事,未免节外生枝大声咳了几声,佝偻着脊背颤巍巍道:“诸位稍安勿躁,莫要中了敌人诡计,以老朽看来,咱们堂堂八派不必把几个邪魔外道看的过重。”顿了顿又缓缓道:“可是事关兄弟门派,我们又不可不倾尽全力。”     无色见他似乎有主意便道:“不知崆峒掌门意下如何?”     曹慧聪眼下看着虽是一副要驾鹤西归的病弱模样,但在场的只要当年见过他天门大战时候的威风,自然内心不敢对他有一丝一毫的轻视怠慢,若无当年七伤拳横空出世抵挡断孽谷谷主星云,只怕局面就不是今天魔道衰微,而是正道消亡。     “何掌教是晚辈翘楚,一直又调查法无天之事,对假图知晓来龙去脉,她领队前往我看十分合适。”曹慧聪此话一出,连在野实在不服,刚变脸色要夺下这次出大风头的机会,曹慧聪连忙补充道:“可老朽怕何掌教座下弟子有伤,不能随同,因而她缺少得力帮衬,只好再请出青城派连师侄和嵩山派几位弟子……这也算强强联手,既能救人于水火也能消弭我正道派系之间的小嫌隙。”     曹老头半死不活的语气说完话,一群人倒连连点头说是,一来他是长辈,二来八派之间就算不睦,众人自持身份也不会跟病篓子吵,连在野憋足心气看了一眼何君瑶,鼻孔出气哼了一声,抱拳道:“何掌教多指教,我愿带弟子一力承担。”     曹慧聪丢了这么几个烫手山芋给何君瑶,其余人都知道门道,还不是给其余几派一个台阶下,避免那假图事儿闹的太难看,多少让青城和嵩山借救人挽回几分薄面。     九华弟子各个不服,稍长一点的弟子都攥紧拳头咽不下这口气,何君瑶见连在野跟她发话,语义傲慢挑衅,她心中虽怒,面上还是不悲不喜淡淡点点头道:“诸位师兄愿意助力,贫道对救人更有信心。”言罢,手按宝剑对点苍掌门王运熙道:“王师叔放心,你们且做镇大殿帮崆峒曹师兄冲关,我们去去就来。”     王运熙还未开口,一旁他夫人伸手去抓何君瑶的胳膊小声道:“贤侄女,我……我不放心其他人,但我知道,你会为我几个不肖弟子拼命……我先谢谢你。”     “夫人放心。”何君瑶知她心里着急难过,也不再言语,只交代门下弟子几句,便要离开。     杜潋衣一直站在九华弟子旁边,不免担心,眼望何君瑶欲走,耳朵边就是轻轻的风声,声音绵软如丝道:“你便是随她去救人,我也不会跟你发一星火。”     那魔头眼眸明亮,嘴角笑容甚是甜美,低声如糯道:“你去啊,怎么还不去,她就要走了。”     杜潋衣耳边酥,手腕子疼,萧玉节那手虽然生的十指纤细如葱如玉,稍微用点劲儿分筋错骨,抓铁留痕,毙了多少英雄好汉性命,此时此刻捏着杜潋衣脉门,再掐要死人了。     脸都给她掐的青了,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幸亏面具胶水粘得多,不怎么看的出来,否则这大堂上一众高手非把她毙了不可。     掐得正起劲儿,那头何君瑶要走还不走,不知道哪根筋不对,还特别回头看了一下杜潋衣,眉目隐隐带忧,嘴角抿了几下,才缓缓开口朱唇微启叫了声:“木先生……”     “啊?”杜潋衣憋出个字,特别像针扎了手,倒不像是应声。     “我不在,麻烦你帮我看着君海师兄,他受伤太重要人关照。”何君瑶一双水润的眸子含酸,说的极为恳切。     杜潋衣点头还没开口,旁边萧玉节笑笑道:“何掌教吩咐,她自然遵从,就算你不说,她也会帮你处理妥当,她对你们九华可亲厚的紧。”     何君瑶道了声多谢,再要跟杜潋衣说话,那边连在野嚷着要走。     这队凑着三派高手,由崆峒派探子带着按约定的地点一起出发。     曹慧聪的寿宴也就匆匆结束,众人再没什么心情,倒是他的目的已经达到,那少林武当峨眉答应即刻就在在后山宝塔上为曹延习护法,帮助他练完七伤拳,为正派再添一位高手,以其对抗魔道。     从大殿散出来,杜潋衣才长出口气,甩着胳膊啊啊叫,叫也不敢大声,提手一看手腕一块都紫了。萧玉节倒好,压根不理她,彻底生气了拉着潇潇往前头走,杜潋衣只好自己揉着胳膊领着李若可跟在后面,进了房,李若可都看出来她师父惨了,从包袱里拿药倒在手心,同情的看着师父道:“怎么回事,啥时候手腕受伤了,我给你揉揉。”     杜潋衣感动哭,虽然徒弟又笨又顽劣,关键时候还是向着师父的。正要夸,又听见李若可叹息道:“肯定是昨晚不知道跑哪儿喝酒,从房上摔下来窝了。”     明明是新伤好不好……     念在自己是出家人,比较大度也就不跟这一屋子计较。杜潋衣挺直了身子还挺慷慨的,对着萧玉节表态道:“你放心,不过就是少林达摩首座,会金刚不坏体,再加个武当长老会太极阴阳剑,再加上峨眉那个讨厌尼姑,还有昆仑华山崆峒高手……我晚上就去杀他们个措手不及,把那个药取回来。”     “不会被打死吧?”萧玉节冷眼瞧她,牙缝里挤出一句。     “应该……不会吧……”杜潋衣声音有些颤抖,主要是自己心里也没什么底,有点冒虚汗。     萧玉节气还没消,冷哼一声:“既然这么难,我死了不是一了百了,既为武林除了害,你也不用送死去拿药。”     杜潋衣皱着眉头,那个面具实在不透气,一把撕下来,长呼口气,脸憋红了对着萧玉节道:“玉儿,你就别生气了,我没怎么样啊。”     “什么,你还敢怎么样?”萧玉节是个特别会逮人话柄的人,平时在玄月崖上跟人这么撒娇的时候,几百号人刷刷就吓的晕死了。     “不敢。”杜潋衣属于胆子还大一些的,左右哄着人,指天发誓:“我不跟你吵,我都听你的,我说了我只帮你拿药,不会跟九华回去的。”     “你说的,你都听我的。”萧玉节也觉得那个人皮面具贴的紧,脸上皮肤都缺水了,赶紧揭下来怕皮肤过敏,有损武林绝色的美誉,不紧不慢袖子里抽出丝巾擦着脸,眼珠子轱辘转。     杜潋衣过去常年跟她在一起练的,知道这是个暗号。     咳了一声道:“若可,你带潇潇去隔壁房子待好,我和崖主商量点事。”     俩小孩点头,拉着手出去了。     萧玉节坐在桌子边特别淡定,手指扣着桌子,发出三声声响。     “啥?”杜潋衣不思其解,坐在她对面道:“没见过这暗号。”     萧玉节轻着喉咙道:“渴。”     杜潋衣才知道她指的是茶杯,要水。     赶紧给她添上。     萧玉节润了嗓子,还不急着交代鬼点子,杜潋衣等半天有点着急道:“玉儿,昨晚睡觉你说你有主意,倒是什么主意?你说给我听听。”     萧玉节走神望房梁,一派宗师风范,好久才看了一眼杜潋衣,抿着红嘴唇说的很严肃。     “主意告诉你,你不准动手扇我啊。”     ……     肯定特别馊,比馊还馊。     杜潋衣吸了口气坐直了,右手按左手,眯着眼眸点点头答应的挺诚恳:“我不扇你,肯定不会。”           第54章 - 不在江边在湖边GL - 一月青芜     见她答应,萧玉节喝口清茶润喉,垂着眼眸反倒不慌不忙端起崖上统帅群伦的架子,磨磨唧唧半盏茶才吭一声:“天门一战,正邪两方都元气大伤。我辈之中,断孽谷虽承了魔主名号,不过雨断情一人支撑,她有伤在身近年极少现身江湖。琉焰宫势力缩回西域,若说仍能一力抗衡众多名门正派,便属鬼蜮魔窟有此实力。行烈功夫见长,收服东海沿岸大小帮派,俨然一方魁首,这青龙使叶飞鲨乃是他外甥,武功倒也过得去……”     杜潋衣久在山中不知日月,听她讲来怕是魔道势力此消彼长有了变化,昔日风光无限的断孽谷、玄月崖都靠一人支撑,琉焰宫只能回缩自守,倒是鬼蜮魔窟岛如日中天,竟能独自与众门派对抗,也难怪那叶飞鲨如此狂妄,敢单独来挑战七派会盟。     “现下叶飞鲨虽然牵制了一部分人去救六子,但曹延习仍有大多数人保护。”杜潋衣心下烦恼,正思量如何攻破这困局,却见萧玉节嘴角微笑,摆摆手道:“我若没有负伤,区区几个老头,你我联手倒也不必在乎,只是你一人势单力孤我不放心,不若就趁这个机会我们邀一个好帮手。”     杜潋衣就知道她没打什么好主意,沉默示意她先讲,萧玉节这厮做作,清了清嗓子道:“现下不如就利用叶飞鲨帮帮咱们,让他直接带人杀上崆峒派。”     “这如何使得?”杜潋衣倒是为难,引得双方火拼,难免伤及无辜正派弟子。     萧玉节瞧她神色忧郁,烦她这么婆婆妈妈,但大事儿当头也忍了这口气。朱唇微启,凑近了些杜潋衣,媚眼如丝道:“我若有天真的死了,也是给你气死的。”说完不乐的用鬼爪子去戳杜潋衣的额头,笑道:“你那亲亲师侄孙女加上连在野怕是能打赢叶飞鲨,但也偏偏不能叫她们赢了,不但不要救六子,连带何君瑶最好也叫他掳了去……”     那一脸尖酸刻薄,杜潋衣看的打寒颤,萧玉节说到得意处往她面上吹口气一丝冷笑道:“心疼?”     “继续说。”杜潋衣汗毛吓得竖起来,缩脖子等她发落。     萧玉节一手勾搭她肩膀,一手摸着杜潋衣鬓角垂下的发丝,柔若无骨靠在她肩头,杜潋衣连忙把这祖宗搂好了,生怕有个万一女魔头来不及病死,自己先被她给毒死,若说心计之歹早些年杜潋衣就领教的七七八八。便闻耳边娇声道:“咱们尾随何掌教之后,她若和叶飞鲨开战,你得暗中助姓叶的赢,待她被擒……叶飞鲨必然发现宝图有假,势必不会善罢甘休,但他若要进攻崆峒夺图只怕还是没有胆量。”顿了顿道:“既然他没有胆量,那不如我们替他前往。”     “有点绕……”杜潋衣种地久了脑子不灵光,快被萧玉节绕晕了。     萧玉节啐了她一口,气儿不打一处来道:“你助叶飞鲨抓那六人,咱们再暗中抓了叶飞鲨,你假扮成叶飞鲨,携人质前往崆峒……”     “我用人质换药!”杜潋衣表示终于绕出去了。     萧玉节撇撇嘴,葱尖般的手指掐她耳垂道:“蠢,你肯换,人家未必给,曹慧聪好容易步步为营雀占鸠巢,能轻易让你占了便宜夺了宝药,小心你偷鸡不成蚀把米,被少林秃子劈成几瓣儿。”     “那要如何?”杜潋衣实在懒得猜,她跟萧玉节在一起人就会变懒,她反正鬼主意一肚子,她爱想就全给她想,你若不听她的才叫麻烦临头。主要是每天这不是掐啊,就是拧,耳朵又快掉了,扯着嘴角吸气:“疼。”     “到时候我再告诉你。”萧玉节卖关子,听见她喊疼比什么都高兴,道姑若少了教训,天天跟人眉来眼去哪儿成?掐她几把,让她长长记性已是宽容,再说她武功那么好挨一剑都不死,掐几下能怎么样?挠痒痒罢了,“三日之后午时曹延习内力便要达到顶峰,到时候必须服下药丸解除七股内力冲撞之苦,到时若是事成,我便能夺回一身修为,若是赶不及也是天命所归,我们趁早回家去寻两口棺材好就寝。”     杜潋衣把她从怀里拉起来,瞧她那个机关算尽又无可奈何的模样,严肃表态道:“你说抓谁咱就抓谁,说扮谁就扮谁,说合葬咱们就合葬。”     虽说那死道姑嘴笨,但也算千依百顺,萧玉节矫情半天满意了一般对她露出甜笑,小声道:“我瞧那地道四通八达我们抄近道出山门,追上他们再说。”说完犹自不放心般斜他一眼道:“你亲亲师侄孙女失手被擒,免不了那叶飞鲨一顿好打,你可千万别心疼。若是怪我阴损,现在大可不必前往。”     这一招连消带打,杜潋衣也是服了她心黑无耻的程度,当下不再跟她胡吵,揪着她领口把她往门外扯,边扯边喊两个小的,等四人齐了,一人拉一个娃穿庭过院避开耳目往那枯井里跳。井底还是那个井底,法无天还在里头要死要活的躺着,萧玉节一旦摆出那张老娘马上就要去统一江湖的严肃神情,法无天此等杀人如麻的恶人头上也是冒汗,立即笑容可掬宛如春风般表示照顾好两个小的,请主人放心。     看的杜潋衣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萧玉节绷着脸随她刚拐出密室没几步,吧唧就往她身上靠,叫的哎呦哎呦,道长,人家内伤走不动,寒毒发作脚疼手无力,你抱着我走。     还能有点出息么……杜潋衣吸了口气憋在胸口,矮了身子把她横着抱好,傻子也能看出来那女魔头笑的嘴快歪了,能不乐吗?等会就公报私仇要把何君瑶往死里整了,简直大快魔心。     “看什么看,本座知道自己生的美。”萧玉节笑眼弯弯,一边又往杜潋衣怀里蹭一点,胳膊死死搂着她脖子指挥的愉快:“道长快一点,摘星凌云步跑起来,跑起来!”     当牛马也没这么造孽。     杜潋衣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眯着眼眸,浑身内力鼓荡开来震的衣摆翻飞,萧玉节失了内力差点没被她震晕,正要破口大骂这厮,杜潋衣带着个人在地道里双肩不动以及凭空跃出数丈,这地道两侧燃着终年不灭的万古油灯,宽敞处可驾马车行驶,如此工程也见那崆峒当年鼎盛之况。     按那法无天所指,不出一炷香时间,杜潋衣已经奔到密道一出岔道,岔道左拐后出现一间联通外界的秘门。杜潋衣放下萧玉节,掰开一块凸起的地砖,忽闻几声吱呀,前方石壁豁然洞开一条裂缝,一股山风从外灌入,天光闪烁,想来便是近山门处。     二人依次而出,才发现那裂缝修在一处巨石之下,周围矮松环绕极为隐蔽。萧玉节给她内力震的头晕,正打算歇一歇缓口气,杜潋衣在山头上远远瞧见对面山道上几个人影,瞧着是何君瑶一行走得远了。当下再次抱起萧玉节,瞧她脸色煞白一脸不适,一些悔意道:“我慢一点,你等会儿就不难受了。”     当世还活着的四大魔头之一,八岁轻功成后,赶路,露水没湿过鞋,飞天,树杈子没划过衣,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天门大战后,碧萧夜叉萧玉节练成无上神功,身外法身无中生有……看展鲲鹏,比御流星,扶摇直上九天揽月,千军万马如入无人之境。     搂着杜潋衣在那个山路边的树梢上蹦跶,耳边风声呼呼,萧玉节被太阳刺的眼花张着嘴喊起来:“你那破步子太绕,我头晕……”不晕自己的轻功,晕别人的。     杜潋衣脚下一步踩稳,扎钉子般停在一颗劲松的粗枝桠上,低头道:“已经很慢了,你的身外法身也绕啊。”     “哪儿有你绕?玄月令上古流传,轻功精妙举世无双,身法之快匪夷所思,你莫要和我相提并论。”萧玉节喘口气,鄙视了对方低劣的轻功路数。     杜潋衣眼望那几个人影始终在视线范围内,纵身一跃速度减半,专拣好走的地形,便是如此,等闲之辈看来也不过是飞鸟一跃,无影无踪。“邪魔之功也妄言流传。摘星凌云自我祖师开宗立派已有数百年之久,乃为玄门正宗,脚踏乾坤头顶日月,行得正来走得端。”杜潋衣才瞧不上她那点邪功。     风声减小,萧玉节猫着脑袋凑在她脖颈才敢透口气,见人讥讽,撇了嘴道:“等我好了,比着试试。”     “奉陪。”杜潋衣嘴角笑笑,还能怕她。     待奔的越来越近,杜潋衣放缓速度,借助山势地形遮掩尾随。眼前人影清晰可辨,她依仗浑厚内力听风闻音,依稀得闻几人对话。萧玉节压低嗓音在她耳边道:“不和你吵啦,你好好做事儿。我瞧那几人心不齐,必有分歧。若没猜错,你师侄孙女怕是另有救人之策。”     话音未落,何君瑶忽尔身形一滞稳稳立在原地,打手势示意不再前进。吓得杜潋衣以为被发现,身形变幻又离的远一些,躲在一处树后。     萧玉节见她这等害怕,嘴角勾着一笑,嘴型比划,出息。不依不挠指尖去拧她耳朵,手劲儿加大,报了刚才轻功比划的仇。耳朵这个地方,一没经络,二没穴位,内力也使不上,疼起来还要命,杜潋衣憋的脸红不敢出声,就怕喊疼,外面那几个名门正派非把她削死。     何君瑶从怀里掏出那张约战书道:“对方约在黄昏时的南山岗,离此地还有段路,你我全力奔赴倒也能及时赶往。只是对方狡诈,此去必有诡计,诸位还是先行商议再定夺。”     她刚开口,连在野嘴角笑笑道:“何掌教莫非是怕?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他一个青龙使?就算中行烈前来,我也一力剑挑。”     他目中无人口气狂妄,何君瑶谦虚道:“青城乃名门翘楚,连兄更是我辈龙凤,想来连师兄已有取胜把握,是贫道多虑。”顿了顿,淡淡一笑道:“贫道自认武艺不及师兄精湛,怕带队出了闪失心中愧疚,现下有一万全之策,不如我们分为两队,师兄领人带着宝图正面交换,贫道押后在暗中监视对方动静,我们一动一静,出了事好互相照应。”     连在野心道,拿老子当枪,你也配?但海口已经夸下,当着其他几个门派人的面不好退缩,当下黑着脸一把夺过何君瑶手里的宝图道:“怕死躲远点。”说完挥挥手带队继续前行,何君瑶尾随在后,越走越慢,最后一头跃入树林在林中潜行。     树影摇晃,杜潋衣不敢追的太近,怀抱萧玉节保持距离尾随在后。眼看天色越来暗,眼前树木越来越矮,那南山不过一处凸起的巨大山石,四面光秃秃无所遁形。萧玉节道:“你师侄孙女真真人才,那岗上寸草不生无遮无拦,离她藏身之处甚远,便是敌方有诈她也决计赶不及去救,本来她二人联手打败一个叶飞鲨倒也可以,现下连在野一人前往,难免苦战一番,她倒是乐得清闲看个笑话。”     杜潋衣弓着身子在一块山石后,眼瞧山岗上空无一物,也不知道六子所在何方。待得暮色四合,天光一线,仍不见那鬼蜮魔窟身影,连在野忍不住大声道:“青城连某人在此,妖魔鬼怪速速现身!畏首畏尾,是怕了吗?”     喊了三声不见应答。     待要再骂,忽见天空划过几道烟火,忽而那前方满山遍野的树木摇晃起来,几声通络大鼓敲击回荡山谷,山间暗处幽幽冒出几丝绿光。     “玄冥之主,牧鬼而行,生人回避,死人参见。”     “我呸,装神弄鬼。”连在野横剑冷笑。     那声音忽近忽远,飘飘悠悠渗人之极:“生人避,死人见,你既来此,怕是已经是个死人。”     是死人,是死人,他是个死人。     无数尖细的声音仿佛从地下爬出,回荡在山谷,听的人头皮发麻。     ……     那鬼火鬼音恍恍惚惚,这阵势杜潋衣倒也见过几次,感叹几年没出来,魔道人物又添了磷火冒烟出场的新花样,这魔道年轻一辈颇有新意。想了想觉得不对,看着萧玉节道:“是否如今像魔道出门不自号玄冥之主就没法跟人打招呼?不知你们总共有多少玄冥之主,贫道记性不好分不清人了。”     萧玉节最近几年出门也不多,光顾闷着头钻研她的身外法身无中生有,对宵小之徒不放在眼里,好容易打算光复门派,再去大会上露露脸,出师未捷沦落到要受这道姑鸟气。耳闻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喊的起劲,萧玉节气得脸绿:“他舅教不好他做人,等会儿我教他做鬼。”           第55章 - 不在江边在湖边GL - 一月青芜     天色再暗一层,立于巨石之上,连在野带着五名正派弟子昂首而立,眼见敌方花样百出声势慑人,连在野毕竟也是正派中的少年高手,心下并不惊慌,嘴角一笑朗声讥讽道:“装神弄鬼的法子是越来越多,藏头露尾多是孬种,有本事堂堂正正出来会会你爷爷我,别叫人小瞧了你鬼蜮魔窟这帮短命鬼!”     他一带头,弟子皆哈哈大笑,一时间被鬼火弄出的紧张也全然消散。     山林风大,前面的火光摇曳,忽听林中小鬼啊呀呀一阵乱叫,声如钝刀磨石拉出的噪音般喊道∶“玄冥真主驾临,尔等亡命小鬼还不跪拜来见!”     “妖魔鬼怪,爷爷我一拜,怕你魂飞魄散消受不起!”连在野哼一声倒也有几分傲骨。     众人都是正派中的好汉,慷慨赴死也不过一碗酒,哪能怕了这点阵仗,均不为所动倒要看看那魔道手段。     昏天暗地里,林中现出一面惨绿的旗帜来,两旁白色灯笼照应,飘飘忽忽地晃了过来,旗帜上绘着一只张牙舞爪的黑色巨龙,双目通红泛出光色,绣的栩栩如生宛若活物。     走得近了,才发现那旗杆顶还插着一枚风干已久的人头骨,处理的森然恐怖,皮肉腐烂一半,下颌依然是白骨,脸庞尚有皮肉相连,头发梳的整整齐齐,被当做穗子随风飘飘。     旗帜一路晃来,一排白色灯笼晃悠在后,提灯者皆为长蛇包裹,一堆一堆碧油油长蛇从林中涌出,浪一样翻滚在诸人脚下,行路时发出沙沙的声响,蛇行在前,几位骑马的红衣者不断以鞭子驱赶,偶尔打在诸小鬼身上,这些白衣小鬼瘦骨嶙峋带着面具不以面目示人,挨了鞭子却只发出惨笑,绝不哼疼。     景象看的诸人一阵肉麻,杜潋衣躲的老远,胃里都不免犯恶心,她一生中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看过的邪道人士没有几百也有上千,各家排场真是各有各的阴狠,诸魔手段也是各有各的恶心,有大战前杀活人祭祖的,赶路时烧杀掳掠的,挖心掏肠子,剁手跺脚养虫赶尸……     那些血腥的场面,恶心着恶心着也就适应了,说到着魔门一系最恶心的,杜潋衣怎么都不能适应的,还是属鬼蜮魔窟。     南岛湿热,多生虫蛇,每次这帮人出来不带上数百条毒蛇简直都不能说明自己是鬼蜮魔窟跑出来的。张着嘴,杜潋衣都要呕出来的,萧玉节在旁边一副你他妈能有点出息吗,等会还指望你假扮叶飞鲨,你知道青龙使浑身不缠两条青龙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吗?     杜潋衣这会儿子终于意识到这主意是多么的馊了……     惨的都跟随小鬼笑出声来,她这辈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人恶心她,尤其是拿蛇恶心她的。     这阵仗之下,连在野不曾畏惧,继续讥笑道:“什么玄冥真主,装神弄鬼!以我所知,你们魔门首领的位置悬空已久,未有论断,若再有一个天门山,爷爷照样杀的你们片甲不留。”     “放肆!”     众小鬼停住脚步,纷纷下跪,游蛇分散两旁,僻处一条小径,一人高头大马缓缓从林中走出,正是那鬼蜮魔窟青龙使叶飞鲨,浑身裹在黑袍里带着骷髅面具不露真容。     昏暗里,连在野一笑道:“武林正道盟会在此,你这小鬼也有几分胆量,既然前来夺图,何不以真面目示人,是怕有此过节,遭我正道缉拿,藏头露尾了吧,哈哈哈。”     他正嬉笑,对面鬼堆里忽而站出六个白衣小鬼,各个面皮都是隆起的烧伤疤痕,细看下手脚皆是镣铐,虽则有口却只能呜呜发音,连在野长剑一横道:“诸位随意上前,保管来者去地下做个真正的无头鬼。”     鬼堆里一阵嘻嘻笑,一位红衣侍者大喝道:“有眼无珠,点仓六子你都不曾认识,青龙使者面前,你还敢夸口。”     诸人心中一寒,连在野啐了一口,心道这群畜生,老子出生入死把人救回去也是废人,好生让我脸上无光。但所好那图可是假的,交予也是无妨。连在野瞧着那几个人道:“你毁人容貌,我岂能看出是哪家兄弟,若想要图,你证明给我。”     红衣侍者伸手弹了一枚石子,打中一位小鬼左肩,顿时那人出声呼喊:“连师兄救命!”     听声音,倒是点苍的黄口小儿不假。     诸人安慰几句,心中都是愤慨。事已至此焉能不救,连在野掏出怀内宝图道:“宝图在此,你我二人公平交换,当即释放我正道中人,我带几位兄弟回去疗伤。”     他提出要求,叶飞鲨骑在马上只打了个响指,自有红衣阴差上前道:“这人是真人,你那图可是真图?请阁下证明给使者。”     这要他如何证明?     连在野生性骄横,顿时怀着图道:“魔门极乐宫百年前已经覆灭,你我都属晚辈,只曾听闻不曾见过,这宝图乃法无天一路珍藏,被我等追缴,极乐宫中财宝本也与正派无关,可当年大战我几派前辈高人的尸骸都还埋葬宫中,我辈不才也希望请回先人长眠故土,是以对这份宝图也十分看重。我八派会盟,都是义气之辈,六子有难岂可以假图换之,六子性命与图相比,终究是性命要紧,你若不信咱也没法。”     他生的一派君子模样,朗声说来,众人心中为其感动。六子之中能开口者,高赞连在野义气。一时间,倒是显得他无比高尚起来。     红衣人请令后,这才开口道:“使者答应先放三人,待图验明真假,再放还三人。”不待连在野答应,挥手解开三人穴道,那三子久受折磨此刻得救一时忘乎所以,奔到连在野前方。     “要放把其余人也放了,否则我不会交出宝图。”连在野是个有心计之人,若是验明是假,那三人岂非有去无回。     忽闻叶飞鲨道:“是真是假,我一看便知,若有诚意便拿出图来。”     连在野心道,若再逞强别折了本,反倒是害了六子性命,回去一个也交不了差,现下有三人就救三人,反正那帮老鬼也没说非得救六个回来。功立一半也是功,未免纠缠,连在野高举宝图,又给属下使了眼色,暗中传音道,若是开打,诸人先带三人走,他加上何君瑶突围不难,奔至山门处,这叶飞鲨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一人独上崆峒。     伸手抛出宝图,连在野后退一步道:“使者该放人了吧。”     叶飞鲨在马上接了宗卷,稍一展开,单见图中密密麻麻所绘,盯着半天,忽而哈哈哈大笑起来。     小鬼纷纷扭头望着主人,叶飞鲨从马上下来,将宝图投入一盏灯笼口,顿时烧的精光,咬牙切齿道:“凭你们这点心思,还敢跟我做手脚,这图分明是假,妄你口口声声名门义气,不过也是贪图功利之徒。看来今日,你们一个也别想走,都来做个无面鬼!”     言罢鬼堆里伸出三条长鞭,电光火石之间卷走还未释放的三人,连在野眼见不对,大喝一声走!     好汉各自提起一位人质,身形一换奔下山崖,连在野带领两位弟子抵挡在后,那白惨惨的灯笼晃在眼前,青蛇阵碧波一样翻涌二来,南山上光秃秃一块大石地位十分不利,砍了几条竹叶青,眼瞧蛇浪已经涌的满山岗,连在野绕是剑法如神也断不是这千万条青蛇的对手,心道,这叶飞鲨能千里奔袭独闯崆峒,原靠的是这些畜生。     他是个纵横江湖的练家子,见事不对,顿时纵起带队跳下南山岗,欲往后方山林里去,口中打起哨音唤何君瑶。关键时候他可不傻,要他单打独斗这种亏半分不吃。     奈何这山岗离对面林子还有几分距离,纵然逃得几步,但后面那些白衣小鬼早已持着兵刃追来,一青城弟子腿脚稍慢,已经被三个小鬼拿锁链围住激斗起来。连在野见是自家弟子,回身一剑削去小鬼半个肩膀,一路青城剑法舞开,轻如竹林飞叶,快如电石火光。     一剑杀死另外两位小鬼,却更多小鬼缠了上来,脚下十丈开外以被青蛇围成圆圈,红衣人在外叫嚣:“抓活的。”     连在野一身青城绝学倒也绝非浪得虚名,一剑舞开快狠无比,但凡近身的小鬼多半不是被削去手脚,便是斩了头颅。但那些小鬼似乎丝毫不怕,只顾往上飞扑,如此一来,两位年轻弟子倒是有些难以支撑。     那红衣人在外叫嚣,连在野心道,格老子,臭道姑满嘴假仁假义,在外间看老子笑话,老子偏偏叫你笑不出来,一手拔出腰间匕首飞抛出去击中那红衣阴司,朗声开口:“何师妹不必在等,我几人拖住小鬼,你武功高强擒贼先擒王,抓了叶飞鲨为六子报仇雪恨!”复尔又大喊大叫道:“青龙使,我看你武功尔尔,决计不会是九华玉剑对手,她若出击必取你首级!若你不信,何不与她一战!”     何君瑶绕去后方袭击,救回三子,这下快给气死了。     闻得有九华弟子伏击,小鬼灯笼打亮,叶飞鲨忽而从坐骑上腾空而起,拔出腰间长鞭卷向队伍后方的树林,闻得金石碰撞之音,叶飞鲨呵呵几声道:“久闻何道长剑法高强,缘何也玩起偷袭那一套。”     那林中飘乎乎落下一个身影,何君瑶玉面颔首,持剑而立淡淡道:“使者蟒鞭一挥之下千斤巨力,倒也不负鬼蜮魔窟威名。”     若非凌霄宝眷有个以力泄力的法门,恐怕虎口都要震裂,心道这人不同寻常,非江湖恶人可比,乃是魔君中行烈的嫡亲传人,没有三两三哪儿敢上崆峒闹事。何君瑶眼见非打不可,只好提起宝剑身形一换,一路厮杀,但凡身影飘处白衣小鬼应声而倒,几名红衣阴司飞扑上前,那毒蛇阵随即从连在野出退却大半,缠到何君瑶处。     连在野松了口气,此刻见带着伤员的嵩山弟子已经走了,在场只有他和两个青城弟子,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何道长,你且拖住这厮,我等去崆峒召集人手。”连在野砍死几个白衣小鬼杀出一条血路,带着弟子率先奔出几丈开外。     他二人联手未必不能取胜,只是这厮心存阴狠有意陷害,当下奔出南岗,正要窜进密林之时,身后长鞭忽而卷至,一鞭击晕两个弟子,连在野一挡之下耳后生风,摔进密林,撞在树干上骨头生疼,但闻叶飞鲨宛如蝙蝠御风追击道:“想走,哪儿有那么容易。”     倒是蛇阵困住了何君瑶,叶飞鲨得空抓了着漏鱼,正是连在野偷鸡不成蚀把米,算盘打错了,撑起身啐了口唾沫这才缓过来道:“今日连某让你命断于此!”     言罢提剑往叶飞鲨砍去。     打的团团转之时,萧玉节拉着杜潋衣窝在大石头后面,瞧着那道姑神色凑在她耳边道:“你怕蛇啊?”     杜潋衣点点头,萧玉节嘻嘻笑道:“为救你的师侄孙女,还怕蛇做什么?再不救可救晚了,万一她被蛇咬伤,中了毒……”     杜潋衣神色不阴不阳,萧玉节道:“咱们趁你师侄孙女被蛇围困,这会儿正好去抓叶飞鲨,等会你假扮姓叶的,命人解开蛇阵她不是就有救了。”     “等会我假扮成功,咱上山取药,能不带哪些蛇吗?”杜潋衣咽口唾沫,要她在后面赶路,前面一群蛇在蠕动,想想都要吐了。     “可以。”萧玉节明眸发亮,一脸鬼主意的模样道:“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干嘛?”杜潋衣总感觉肯定不是啥好事儿。     萧玉节小声咬她耳朵道:“你答应我,等会儿把他们都捉了,你让我捉条蛇咬何君瑶一口。”     杜潋衣缩着脖子感觉特别悲催。     “咬一下而已,她疼不到哪儿去的,再疼能有我当初被她打伤疼?”萧玉节扯着她衣袖开始撒娇,撅着嘴道:“你看那蛇,也不是很毒,就是那种普通的毒蛇而已,几个时辰内也不会毒发身亡……你让我出口气行不!”     杜潋衣一头冷汗,生怕说行,这厮待会儿抓五六条蛇,把何君瑶撕吃了。           第56章 - 不在江边在湖边GL - 一月青芜     章     听闻风声赫赫,叶飞鲨铁鞭纵横,鞭梢到处,连在野身侧一株碗口粗的矮树,一击之下枝干登时爆成飞粉,木屑尚未落尽,连在野闪身入林,谁料叶飞鲨追的狠辣,长鞭如龙左突右撞,顷俄之间接连击碎连在野脚下所落枝干,密林里一时烟尘弥漫,如堕雾中。     绕是连在野身法之快,纵跳如鹰,每每脚下刚刚站稳,枝干就被长鞭击毁,连躲数次仍避不开追击,他越不愿恋战,越想逃回崆峒,那长鞭越发追的紧。第五次闪躲间,未等他在树梢站稳,脚下枝干陡然爆裂开来,已被叶飞鲨击毁。     身形猛然下坠,连在野一惊半空中见一条漆黑的长鞭像他卷来,横剑挑开,落地滚了几滚才卸开劲力,心道,这贼子一套黑龙鞭名震江湖到不是虚名,今日比是一场苦战,当下也不再逃脱,借助林间地形持剑攻向对方。     虽说一寸长一寸强,但林中毕竟树木交错,打中枝干会拖慢速度,此刻倒显得连在野剑法优势,持剑舞得片刻以欺近叶飞鲨身前,看准时机一剑便要夺那贼人性命,谁知已经击出的长鞭猛地倒卷,便如回马枪一样缠住他一只胳膊,叶飞鲨冷哼一声,卷着他连人带剑摔出数丈,砸在一棵大树杆上,震的连在野五内翻腾不止。     耳闻林间鸟兽惊走之音,连在野咬牙提剑准备再斗,忽而勃颈处一疼,眼前发花,只感觉一阵风从脸庞拂过,张着嘴巴要出声,脸庞肌肉抽搐,啊字仍在喉咙里,整个人靠着树干寸寸软倒,被人不知以什么手法击晕。     密林昏暗,叶飞鲨长鞭在手只看见人影一闪,见连在野晕厥,心念如电道:“什么人?”     杜潋衣将连在野点晕后闪身躲在树后,正想着怎么收拾这个□□烦,萧玉节蹲在她旁边伸脖子瞎嚷嚷:“你祖宗!”     卖的一手好队友……     杜潋衣眼睛瞪的老大,恨不得伸手扇死她,口型道:“说好的出其不意呢!”     萧玉节这辈子是干过不少出其不意的事儿,那都是她十七八武功还不咋地的时候,什么下毒啊,放狗啊,弄点蛊啊啥的……自从天门山捡漏练成一身盖世神功后,根本就没有啥出其不意一说,别人都打不过她,她还用得着偷袭吗?天天窝在家闲的还手痒痒,琢磨上哪儿找个能不被她两三下就打死的过过练招的瘾。     谁能理解那种一旦当上绝顶高手的无聊?     年轻时候还能随便找个人练练手,对打几场松松筋骨,如今基本筋骨都还没松,对方都咽气了。能走上个十招都算如获至宝,感情打过几十招开外,那都是激动的要烧高香了。     如今好不容易能闯闯祸,惹点麻烦,自己虽然动不了手,但看道姑动手,一样是极好的消遣。萧玉节义正言辞还口型:“名门正派,不搞偷袭,请道长从正面出击。”     杜潋衣想吐她一脸,她那明明就是想看热闹的表情。     叶飞鲨飞起一鞭子打中声音传来的树干,树干顿时分作两瓣,但人却不见踪影。     一个粗粝的女声从林中传来道:“你舅舅那厮怎地教出一个如此蠢笨的徒儿,见到只闻其声,处处料定先机的敌人,你不拔腿就跑,还瞎打什么呢。”     叶飞鲨转头再挥一鞭,竟也是相同结果,那声音似远似近,总飘在他耳根,却不见其人。     “阁下究竟是谁?”叶飞鲨倒也没有被吓住。     “当真想见我是谁?”女声嬉笑。     “请前辈现身。”叶飞鲨提着长鞭昂首而立,闻音以为是个老人,其实萧玉节不过与他差不多年岁,只是既然萧玉节继承了魔君之位,凭空是比他高出一辈,叫前辈倒也不差。     临近天黑,林间昏暗中他正对的那颗大树后转出一个身姿卓著的女子,萧玉节带着那张□□,容貌自然差了几分,可负手从树后走出,那份悠闲自有一派宗主气度,淡淡一笑道:“烂泥鳅,你不识得我了?”     过去什么乱七八糟的魔门交流会,俩人倒不时撞见,只是萧家兄妹为人风雅,对那帮养蛇的不咋喜欢,萧玉节自小不怎么搭理他,这外号是她以前捉弄人的时候送的。     “你是谁?”叶飞鲨瞪着半天吐了字。     萧玉节一扬眉毛,心道,你小子猪油吃多蒙心了是不是,我不就是当年你非说我长得好,想占我便宜,被我哥臭揍一顿的那个天下第一美女吗?     “你真没想起来?”萧玉节都快哎出声了,难道她几年不行走江湖,连当初的追求者都不认识她了……这也太惨了吧。     叶飞鲨似乎懒得跟她再套交情,长鞭一挥就要攻她左肩,忽而一阵清风拂过,口鼻中呼吸一滞,斜后方人影闪过,亏得叶飞鲨并非普通之辈,那一指点来斜着擦过他脖颈,眼眸之中印出一抹灰色的影子,喉头微微一动,再要躲避,那偷袭者似乎料敌先机,以然先他一步指尖就在他要躲避处停留,叶飞鲨几乎是自己撞在了对方的指尖上,整个人僵硬不动。     若说要打,以他实力倒也不至于一招被擒,怎么说也得斗半盏茶功夫,杜潋衣嫌打起来太麻烦,偷袭倒是方便多了。     过去那会儿人傻,一碰邪魔外道,维护正义的心情就爱激动,不打个天昏地暗光明正大把人捉了,不足以显示英雄的情怀。如今也算不得什么英雄,效率才是第一。     叶飞鲨动也动不了,眼睁睁看着两个人站在自己前面,萧玉节款步上前,二话没说先伸手去摘他脸上的面具,一摘之下,那男子露出容貌。     却是杜潋衣先开口,惊诧道:“怎么是你?你不是叶飞鲨……”     面具之下,男子的脸,萧玉节倒也见过,毕竟她跟叶飞鲨算不上顶熟也算半生不熟,那厮原也不是此等脓包之人,何况居然听不懂自己喊他外号,若知道是萧玉节在眼前,那还敢站直了进攻,早该耍滑头溜耗子了,毕竟他老舅可是萧家的大仇家。     陡然生变,萧玉节道:“千爪蜈蚣屠岩康,你当日被何君瑶一击即溃,如今还有胆假扮叶飞鲨上崆峒做下这些事?”     却不知为何此人便是日前在山下小镇,追击打伞和尚的江湖第二恶人,这千手神龙屠岩康擅长十八般兵刃,舞起那铁长鞭倒也丝毫不差,只是单凭内功还是差了真货几分,这才出其不意一招就被杜潋衣擒获。     “哼,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屠岩康倒也是个硬气的人。     耳闻林外有何君瑶的呼喊声,竟是她浴血奋战大破蛇阵,独自力敌八大红衣阴司,欲救下三子。     来不及再问,萧玉节取出毒蛊塞进他口中,淡淡道:“当日她让你出丑,如今大好机会,你助我擒住她,你继续扮你的叶飞鲨,若有差池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到底是谁!”屠岩康毒蛊入腹即刻便知不是闹着玩。     萧玉节不答话,杜潋衣解开他穴道将其丢出密林,迎面撞上正要离开的何君瑶,既然是冤家路窄,何君瑶浑身血污,沉了眉头提剑欲刺,悉知拖的越久其实对叶飞鲨越不利,毕竟崆峒上都是正道高手,只他一人在此绝难抵挡。     如若不能取胜,只需拖他一时三刻,必然有人前来相助。     一路九华剑招使开,气贯长虹,机巧绵密,竟攻的那叶飞鲨险些丢了长鞭,若说她这些年宝卷修的小有所成,以窥高手之境,但对付魔教中数一数二的好手,仍把握有限,可这一上手却处处将此人压制,未免越加小心,以为这叶飞鲨留有后招。     当日她出其不意,震得屠岩康虎口出血,涂岩康引以为平生耻辱,若论武功倒也是一流高手,可刚刚被杜潋衣一招所擒,心有余悸,不知她二人到底是谁,有何目的,忌惮二人,便并非全力对付道姑。     打的难解难分,萧玉节跟杜潋衣窜在一边道:“你我扮作红衣使者,帮屠岩康擒下何君瑶,等会我再细问屠岩康。”     假扮还是挺容易的,路边俩战死的红衣阴司,杜潋衣绕着扯了人家的外衣胡乱一披,撕了块红布蒙着脸,萧玉节嘴里啧啧的:“你都带面具了,你还把面具也遮一半?”     “她认得我面具。”杜潋衣愁眉苦脸。     未免那个木先生身份也露馅,捂得自己都快喘不过气了。     屠岩康久战之下难以支撑,一掌被何君瑶打伤,身子轻飘砸在一株树丛里,何君瑶拔剑要刺,忽而一柄长刀递来与她兵刃相交,帮涂岩康挡了那一剑。     原是不知怎么窜出一个已经被自己打败的红衣使者,救下主子性命。     屠岩康翻身起来,二人身后再飘飘忽忽现身一个红衣阴司,声音尖细道:“何君瑶,还不丢下长剑速速就擒!”     “笑话!”何君瑶冷哼一声,眼眸打量眼前三人。     萧玉节这会儿顶着内伤,提着一把刀,从没感觉这朴刀这么重过,手腕都酸,但适才趁乱那几个白衣小鬼已经重新抓了三子,萧玉节瞧在眼里下令道:“若何道长敢不从,你们先杀上一人,直到杀光为止。”顿了顿道:“这人命可算是你祸害下。”     “无耻邪魔!”何君瑶七窍生烟。     “先剁了那小子一条胳膊!”萧玉节扯嗓子下令。     那头白衣小鬼听令,持刀要砍,何君瑶伸手制止道:“且慢。”     “你意下如何?既然舍不得那青年为你枉死,不如束手就擒。”萧玉节呵呵笑。     何君瑶乃是极为有风度之人,当即道:“贫道行走江湖从不知何为就擒,今日你等邪魔相逼,我念在三子性命……若要贫道不与你等相斗,先放了三子,我做人质便是。”     “好说。”萧玉节拍了手,那小鬼见令放了人。     何君瑶见三子还不肯走,慷慨道:“不必担心贫道,还不快走。”     那三人均被点穴,开不了口,只能拜了一拜往山上去。     天色全暗了,几只小鬼打着灯照亮,涂岩康始终在后不开口,心中知道这红衣二人便是林中偷袭者,其中一人武功之高自己万万不是敌手,自己这条性命还不知将如何。     三子既离开,何君瑶乃守诺君子,丢下手中长剑道:“贫道在此,你们来擒我吧。”     萧玉节心道,贱人,哄我放了人又在这里摆架子,顿时给涂岩康使眼色,小声道:“动手。”     屠岩康会意,长鞭一卷就要将何君瑶束住,那料她内力卓绝一双肉掌也能抵挡千斤铁鞭,身形一换正要欺到屠岩康身前,适才那红衣阴司的大刀一闪,贴面而来,无论速度与力量恰到好处,不多不少,绵如柳絮,威比闪电,陡然生变,何君瑶哪里料到藏着一个大高手,这一下措手不及,闪身避开。     她身形如影似魅,留一重残影已退至三丈开外,忽而后背一凉,六灵心识感应之下回身一掌,似宝卷这般意在先发,处处料敌先机,却终究棋输一着,怎料身后红影消散,脖颈一麻,生生撞在那人的点穴指上。     心下大骇,此等身法不知又是鬼蜮魔窟里的哪一位。     待要开口,杜潋衣再补了一掌拍在她脑门,赶紧拍晕算了,免得醒着待会不知给萧玉节折腾成什么样。     何君瑶身子跌倒,杜潋衣松了口气,这头萧玉节却先捡起何君瑶的宝剑,指着屠岩康道:“老实交代,你假扮叶飞鲨鬼鬼祟祟上山来想干什么?”     屠岩康面具下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好一会儿开口道:“我那日追击法无天不成,却逮到点仓六子,我在山下徘徊,久久不见机会……也不是我要假扮叶飞鲨……是他找上我,那日来了一批鬼蜮魔窟的探子,叶飞鲨抓了我,让我假扮他带人上山索图,答应事后给我好处……我心想反正一个人成不了事儿,有鬼蜮魔窟做后盾不如就此试试。”     “原来如此,倒也是那厮作风,我就说几年不见怎地如此大胆了,原来还是个缩头乌龟爱干这些藏头露尾的勾当。”萧玉节哼了一声,想是叶飞鲨怕前来有诈,想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派人先探个虚实,看看到底有没有图。     “此地不宜久留,先走吧。”杜潋衣忽见那山顶放出了信号烟火,想是先前逃回的人带人前来。           第57章 - 不在江边在湖边GL - 一月青芜     且说嵩山三位弟子带着点苍三子一路奔回山门处,接应的崆峒弟子早已等候多时,三子被一路护送回大殿,点苍掌门王运熙见弟子伤重,心下又喜又悲道:“怎地不见华松、铭丰,文苑他三人?”     嵩山弟子回话道:“那贼子狡猾,识破假图,不肯交付其余三人,连师兄独当一面与贼子厮杀开来,他大仁大义命我们几个先走,如今贼子人围攻,连师兄和何道长正在突围。”     “还等什么,大家一同下山捉了那叶飞鲨。”嵩山掌门袁万里起头。     大堂上,曹慧聪道:“无色大师、青龙散人、华山掌门正助我儿冲关,就由袁掌门带头,请峨眉云鸢、水月两位师太押后,前去接应青城、九华两位贤侄。”     云鸢不过三十岁光景,得峨眉众长老相助,□□已经炼至化境,虽没赶上天门山大战,近几年云游江湖倒是慑的诸邪魔都绕着走,她一身素白僧服,斗笠轻纱遮面,向来傲视群伦,袁万里此等货色在她眼中不过尔尔,得闻曹慧聪言语,身形一换已飞出大殿传音道:“脚程慢的,不必来了。”     峨眉轻功独步江湖,众人只觉白影飘飘,云鸢已然奔出视线之内,她师妹水月一身灰色僧袍,颈间挂着一串紫檀佛珠,面容温婉一些可也并非善茬,跟着飞身出去,袁万里本想独占鳌头,倒显得束手束脚动作慢了几分,只得带弟子追随在后。     云鸢宽袍大袖直来直往,奔到一半见前方大路上三个浑身是伤的年轻人正往崆峒赶路,脚下稍停,宛如清风穿林,三子只觉眼前一花,年长的大弟子华松当即被云鸢一手抓住摔在石阶上道:“什么人在此徘徊?”     六子脸上都是伤痕,天黑难辨,华松伸手指着自己喉咙,呜呜几声,云鸢会意是被人点穴,手指一弹以劲力穿透他三处穴道,华松得救伏在石阶上放声道:“师太,你在江上曾救过点苍弟子,我是华松啊。”     “胡言乱语。”云鸢哪儿救过他啊,只帮其他人解开穴道道:“你们既已逃脱,连在野和何君瑶人呢?”     华松神色忧伤道:“连师兄不见人影,想来是……凶多吉少,叶飞鲨带人围困住何道长,他们以我们作为要挟,何道长有情有义答应做他们人质,让他们放了我们。”     云鸢得闻此事,淡淡道:“青城仙猿、九华玉剑竟是这等不堪。”言罢,衣袖一挥纵上林间树梢,月下行路好似回风落雪飘摇而去。     她脚程太快,待水月追上时,二人已至南山岗上,四下望去空无一人,只有满地死蛇死尸,看着数量,连何二人也是一番苦战。水月报了几声名号,不见邪魔应声,这才道:“师姐,鬼蜮魔窟撤了,连师兄和何道长怕是凶多吉少。”     云鸢空来一趟,心中不悦道:“救人倒把自己搭进去,简直笑话。”     “鬼蜮魔窟即来,必然是在这方圆百里之内,回禀曹掌门,八派弟子四下打探应该不难察觉他们踪迹。”水月谏言。     寻人不果,诸人返回大殿,点苍一门团聚,王运熙带着夫人去给弟子们疗伤。这厢九华不见了代掌教,封君海心中担忧可要开口去求其他人相救,忆起日前门派受辱,忙派遣弟子下山打探,心道,这些人未必真心相救,寻回代掌教还得靠自己。     连在野失踪,青城上下也是着急,连袁二人关系不错,袁万里即刻指挥嵩山弟子协同搜寻。     外间不少江湖好汉得闻此事,纷纷要前往相助,一时间崆峒山上戒备更严,青城弟子一贯骄纵,此刻更道:“若寻不回大师兄,还请诸位师伯携手一起杀上鬼蜮魔窟岛,端了它老窝。”     这话袁万里可不敢接,侧头看着云鸢,云鸢毫不理会,心道,功夫不济丢就丢了,劳师动众为他报仇?连在野配吗?     曹慧聪此刻最想稳住局面,小子冲关在即,偏偏频频着火,心下一时不免烦乱,面上不动声色道:“大家稍安勿躁,想来连何二人为人机敏,武功高强,即便被擒也会吉人天相。救人之事,不若从长计议,九华、青城、嵩山弟子先在方圆搜索,一旦有线索,大家再动手不迟。”     “便依曹先生所言。”袁万里拱手应了。     这头刚安排下对策,殿外即刻有人飞奔来报,山下有人金钟大鼓,鸣锣开道,一众白衣人不知怎么已经出现在山下集市不远处,正浩浩荡荡上山来。     “好个叶飞鲨,胆子忒大。”袁万里拍了桌子。     众人随即出门去看。     ……     这厢是人也捉了,顺带收了个小弟,萧玉节披着红衣斜眼看着杜潋衣笑的开心,手指尖摸摸缠在另一只手臂上的小青蛇,那蛇吐着红舌头,发出索索的声音。杜潋衣一身鸡皮疙瘩,大气不敢吭。     “怕蛇啊?”萧玉节老早就知道她有这么个毛病,故意逗她,把蛇在手中玩耍,还凑在杜潋衣跟前:“你看,还挺可爱的,不如以后我们也养上几条,山中寂寞无聊,正好陪我作伴。”     邪魔外道眼中,但凡别人害怕的东西,就是可爱至极,在萧玉节此等大魔头眼里,小狗小猫这些东西都实在无趣,什么毒蛇,毒蜘蛛,毒蝎子,好玩的要命。究竟好玩在哪儿?已经说了,因为能要人命,所以好玩。     好玩的要命。     萧玉节心情不错,瞧着地道里捆着的何君瑶还没醒,淡淡道:“让你出手打晕她,你是不是心疼?”     杜潋衣脸都僵了,抿着嘴角道:“养,你说养啥就养啥。要养蛇,我们就养一山,要养蜘蛛,我们就养一洞,养蝎子就养一沟。不但你养,我让全村人都跟着养。”     “他们养干嘛?”萧玉节瞧她终于憋得肯说话了,还以为都生气不想搭理自己,她要是敢生气,自己真拿蛇去咬何君瑶了。     杜潋衣是个懂药性,点着头一副先生的样子跟她算账道:“蛇胆能治病,是上好中药,蛇肉可以吃,蛇毒也是药,浑身都是宝,你既然会养,教教村民,大家一起养,长大了,卖于药店炮制,做成中药造福群众,村民一年下来还能赚几十两,何乐不为。”顿了顿,补充道:“蜘蛛、蝎子、蜈蚣你爱养,那就是给家里赚钱。”     萧玉节闻言噗嗤给笑了,丢了手里的蛇戳她脑袋道:“可叫你寻找咱们邪魔外道退休后的营生了,他们撑船打铁买豆腐,咱就养蛇逗蝎卖蜘蛛,比他们能赚多了。”     杜潋衣呵呵两声,可劲岔开了话题:“咱们这就上山去换药?”     萧玉节乐乐呵呵,眼珠子提溜转道:“何必着急,先让那些老鬼去急吧。眼下咱们还有别的事儿要做。”     “干嘛?”杜潋衣道。     萧玉节指指后面歇着的假叶飞鲨道:“你我擒了假货,未免咱们上山换药时,真货节外生枝,不如由假的带领,回去复命,顺道擒了真的,一举两得。于我是多个人质,将来好要挟他舅舅,于你算除魔卫道,于武林来说,那也是铲除黑恶势力的大好事,你觉得怎么样?”     忽悠,整个一大忽悠。但是杜潋衣作为一个名门正派,对于这种作奸犯科的事儿一贯还是保持应有的态度:听媳妇的话,媳妇说的好有道理,竟然无言以对。     点了连何二人穴位,起码五六个时辰醒不来那种,带着屠岩康以返回复命的名义,杀一个回马枪到鬼蜮魔窟在山外的营地,生擒仇敌的外甥,计划倒也不错。     杜潋衣背着她带着屠岩康,走隧道节约时间,等脚下生风一路奔到和那厮的约会地点。     夜里风嗖嗖挂,林子里的营地前,屠岩康报上名号,结果无人应答。     大晚上,杜潋衣怕是有诈道:“你跟他是不是约好的啊?”     “是啊,我说取了图在此献上,他给我五百两黄金。”屠岩康眼瞧法无天下场凄惨,心道怀了宝图难免被人追杀,不如拿点钱实在。     再喊几声没人答应,三人干脆自己走去营地查探。     月亮的光毛毛的,明天可能下雨,耳闻一些蛇在林中簌簌的声音,杜潋衣打了个寒颤,一路都走到帐外了,竟一个人也没瞧见,三人皆为惊奇。     大帐外,屠岩康一掀开帘子奔进去,空无一人的大帐内端坐着一个黑衣人,年岁不大,双目紧闭,屠岩康拍他的脸道:“喂,你们使者呢?我回来复命了。”     对方没有任何反应,一探鼻息竟然死了。     屠岩康一惊,对外喊叫:“这里只剩个喽啰死了,他们都不见了。”     杜潋衣领着萧玉节进去,萧玉节瞧见那死人,眉头抬了抬,再走近细细去看,深吸口气,眼眸冷冷看着屠岩康:“你说他是喽啰?你没见过他?”     屠岩康摇摇头。     萧玉节收回手,从死人身边起来,神色凝重起来道:“这个死人就是叶飞鲨。”抬头去看杜潋衣道:“看来有人在设局,先我们一步用掉了叶飞鲨这步棋。”     “他这么做是什么目的?”杜潋衣心中隐隐不安,过去查探那死人的伤势。     萧玉节嘴角淡淡一笑道:“恐怕跟我的目的差不多。”     “什么?”杜潋衣不理解。     萧玉节负手在背后,叹口气慢慢道:“你且看那死人的伤势。”     但见那人一脸阴气,面色发青,杜潋衣小心翼翼扯开他胸前破烂的衣襟,便见剑伤细密,宛如织布的交错痕迹,肩头还中一掌,那掌印不大,手指细长,原是女人的手掌。     “是青城竹丝剑和九华玄天掌……”杜潋衣大吃一惊,瞪着眼眸道:“难道是他二人提前……不对,我们一直跟着他二人,君遥没有时间来杀人。”     萧玉节点头,看着屠岩康道:“答应给你五百两的人,是什么样?”     屠岩康仔细回忆,可突然张口结舌,脑袋流汗,那段记忆明明真实可靠,可一旦提起却又无论如何无法清晰回忆:“是……”     “是个老头,不,不,是个黑衣服的汉子,有八尺高,不是个少女……”     突然胡言乱语起来,萧玉节见状命杜潋衣伸手卡住他喉咙,只见屠岩康眼眸突出,舌头在嘴里乱动,似乎有什么要从喉咙里钻出来。杜潋衣点他几处穴位,这厮突然一声怪叫,趴在地上大吐特吐起来。     萧玉节拿出搜刮来的驱蛊药,屠岩康耳鼻喉中钻出一堆小虫子。     可俩人想尽办法,屠岩康的七窍还是流出鲜血。     “厉害,此等厉害,连你我都不曾察觉的蛊毒,当年只在毒手罗汉庙里见过一次。”萧玉节心知此人大限已到,不再相救,只在他毒发清醒的一瞬道:“你见过的人是眉心有一道红印吗?”     “是……”只吐出一个字便咽了气。     “眉心一道红印……”杜潋衣反应过来:“此人是殷横野。”     唯有萧玉节不怒反乐,细细体味此事,噗嗤一声笑出来道:“我就说何人这么劳师动众,费尽心机,原是我师叔准备重出江湖,大闹武林。这一招引蛇出洞真是不错,不过一本假图就搞得快要天下大乱。如今设局让青城、九华害死叶飞鲨,中行烈那老鬼只怕再也坐不住,不日便要杀上两派讨个公道。”顿了顿道:“你师侄孙女真真好命,若不是你我出现,这黑锅她是背定了。”     “这下该如何是好?”杜潋衣倒是跟关心那个药。     萧玉节仿佛找到什么乐子般,笑道:“管他干嘛,我们按计划就行,赶在中行烈来给外甥报仇之前,我们先假扮几天,把药骗到手。”     如今想让人为一本图打起来也不容易啊,今年出个神兵,明年传个神功本子,天天都是上古流传的秘籍,街上都可以叫卖了。大家早都懒得看,宝图那事儿要惹的大魔头纷纷出动,只怕不死上几个厉害角色更没人信。怪叶飞鲨倒霉,撞人枪口。           第58章 - 不在江边在湖边GL - 一月青芜     天光一点点透亮,地道里仍然昏暗一片,穴道被点中犹如万斤铁索加身,迷迷糊糊中坠入深渊不得解脱,仅存的一丝意识努力聚集身体里的内力,仍然毫无效果,以她身负凌霄宝卷的无上心法绝学,不可能被困如此长时间仍然无法挣脱,那锁住经脉的气力如此深厚,宛如浩瀚的大海……这样诡异的点穴手法,当今天下,她总以为再也难以碰着……     烛火映照着昏迷不醒的何君瑶的脸庞,萧潇独守在一旁,见她梦中似乎极为痛苦,额头冷汗一如豆大,火光下引人怜惜。掏出手绢,萧潇为她擦拭冷汗,不由叹了口气,心中却怀起忧愁。     李若可见她皱着眉头,坐在她身边道:“师父和崖主很快就回来了,你不要担心。”     知她安慰,萧潇摇头道:“姑姑她虽然受伤,但有杜道长在侧,自然不会有事。”言罢看了何君瑶一眼,忧心忡忡道:“我……”     “怎么了?”李若可瞪大眼睛不明所以。     萧潇柔肠百转道:“这位何掌教,不知为何,一见之下总觉得她很像我娘亲。”顿了顿,如实相告道:“姑姑的书房内有很多爹爹从前的墨宝,其中有一副娘亲的画像,与何掌教长得极为相似。”     李若可仔细看看萧潇又看看何君瑶道:“你怀疑她是你娘亲?”     这是个没头没脑的话,萧潇瞥了她一眼道:“何掌教少年出家,自然不会和我爹爹成亲……何况,娘亲仙逝已久,与爹爹一起葬在后山。”对此事终究作罢道:“姑姑常说世间之人相似者极多,也许她只是长得像罢了,终究不是我娘亲。”     她说的哀伤,李若可小小的心脏为她疼了一下,拉着她的手道:“没关系,我们好好练习轻功,将来飞上星星就可以找到你爹娘。”眼眸子转动,活灵活现道:“别难过,再说还有我们永远陪着你。”     萧潇对着她露出一些笑容,不愿意让哄她的人失望,内心却抹不去冥冥之中这一点牵挂。再等一时三刻,却听那一旁的法无天大声喘气,问李若可讨水喝。     李若可待要端着水去喂他,身影一晃,手中水杯被人夺走,李若可啊的一声低呼,转身瞧见是杜潋衣带着萧玉节回来了,把后面的啊又生生噎回肚子。杜潋衣一手拿着水杯,脸色并不十分好,她二人出门一趟撞破一场更隐蔽的阴谋,均心生担忧。     萧潇喜上眉梢,扑在萧玉节身边道:“姑姑,你回来了。”     萧玉节抚摸她额前的发丝,一笑道:“自是不会让你久等。”言罢驱赶两个小的道:“你们去外室守着人质,我要跟大和尚说几句话。”     那两个小的点头出去。     法无天口干舌燥,重伤之余靠着墙壁点头抱拳稍微做礼:“萧君出马必然顺利,属下必然……”     他话还没吐利索,萧玉节冷一哼,眼神入刀般剜在他脸庞道:“必然怎么样?”顿了顿,声音更冷上一层道:“事情因你而起,你在宝图上可有事瞒我?”     法无天陡然见她神色变化,心口一跳,他好赖也是成名人物,一把戒刀杀得多少好汉性命,虽知道进退,但也绝不是贪生怕死的宵小之徒,重伤之余本万念俱灰,生死由天,可不巧被萧玉节带的这男子捡回一条命,置之死地而后生,则并不想再死一次。何况给魔道四君当下属,也并非什么脸上无光之事,既然一心归顺,大和尚倒也诚心交代的清楚,只怕比他师兄寥任心待萧玉节还要诚些。     “我眼下只剩黑白无常来勾魂的人,有什么必要期满君上?萧君贵为魔道魁首,取我性命只在顷刻,若你还是怀疑,不若早早杀了我了事,我本自一副臭皮囊,早日归西倒也落得清静。”法无天嘿嘿冷笑,也算有几分成名人物的傲骨。     石洞内火光跳跃,似这等刑讯逼供,杜潋衣全帮不上忙。萧玉节拢了拢衣袖,垂着眼眸淡淡道:“日前你说你醉酒后输给河西大李家,李家小儿本被你揍的满地爪牙,一夜过后竟学会几招怪招,能把你打趴下。再者你上门报复,发现他满门被屠……具体细节可再回忆回忆,那几招把你打败的招数究竟是如何?”     法无天皱着眉头,火光中回忆当时醉酒之事,好一阵一拍脑袋,扶着墙壁颤巍巍站起来,咳了一声,这才摇晃着魁梧的身形,比划起招式,横抬起双臂舞出两三下掌法……     他毕竟是醉酒后被打,记忆偏差,但也勉勉强强凑了三招。     那三招掌法看似粗浅,却连环相扣,每一式的后招都极为精妙。     萧玉节只瞧了一招,长叹口气道:“原来又是师叔。”便是杜潋衣也能看出,那和尚胡乱舞出的和殷横野的喋血神掌有七八分相似,不禁道:“玉儿,你推测是殷横野设计布局这一切?”     自打发现叶飞鲨已死,从人口中套问出杀人者眉心一点红印,十有**便是把她也打伤的师叔。除了殷横野,这世上又有谁他这套独门武功喋血神掌?萧玉节略沉吟道:“看来师叔这次复出江湖,必然处心积虑。并非那么简单。他重伤与我,又现身河西,假图之事应该是他一手策划。无非是趁着洪水,挖了人家的祖坟,藏下宝图一卷。那李家小儿得到此图,必然欣喜不已,以为祖上显灵。哪知那图中武功根本不是《森罗万象典》,只是几招颠三倒四的喋血神掌……”     她算无遗漏,法无天却听得一头雾水,睁着眼眸道:“殷横野?他不是……早在十多年前就被、被萧君你和九华那个老道姑打死了吗?”     亏就亏在那外号上,别人听见什么玉箫仙子,脑中画面绝对都是十七八的小姑娘。听见什么九华仙老,哪儿能往十七八的小道姑身上想。     杜潋衣伸着脖子咳的尴尬,萧玉节眼神轻瞄一下,冷笑在内心,对那大和尚道:“那老道姑手软,料来我师叔定是摔下崖不死,如今练的厉害,重出江湖兴风作浪。”     “这……这可如何是好?”法无天闻得此人声明,也颇有些胆寒之色,需知那殷横野武功最盛之时,纵横四野无人能敌,夺人内力,掏人心肺邪魔外道也避之不及。     萧玉节不耐烦道:“此等好事,也轮不到你操心。”言罢,不以为意只道:“那李家被屠满门,是否也是有掌印之伤?”     法无天回忆起来仍心有余悸,当日他一推大门,满地是血,几十口性命无一存活,他毕竟久荡江湖,当下道:“此事蹊跷,不瞒你说,洒家还特意查探了几个死者伤势,均是被寻常刀剑所伤,看不出何门何派,何种武功……李家家主只剩一口气,却是被人伤在腹部,也是寻常刀伤,看不出有什么特殊,更像是被功夫粗浅的马贼所伤似得。”     闻言萧玉节眉头一挑,倒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儿,复尔嘴角一丝笑意。双手轻轻一拍,流露出一些赞许般道:“此事妙也。”     “怎么了?”杜潋衣仍没听懂,不知道她所赞者为何。     萧玉节明眸善睐,伸手拉杜潋衣衣袖,开口便是:“你真是笨的紧,这世上还有谁和人无仇无怨,又偏巧一夜之间杀光那李家满门不露痕迹?”     杜潋衣得她提醒,感觉心中有个名字要呼之欲出,但话到临头又咽回肚子,啊了半天也没说出来。却是法无天嘴快,一拍光头道:“萧君是说断孽谷,他们杀人倒是不问仇怨,谁给钱,他们就杀谁。”     杜潋衣梗了半天,原是吃过一桩大亏。断孽谷是江湖中让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传闻只有给得起价,皇帝老子的人头也敢取下来,江湖上每每出现一桩大案要案,世人无一不把它和断孽谷联系在一起,可百十年过去,这山谷究竟杀过谁,杀过多少人始终是个无头公案。     只因这些杀手杀人,从不留下任何痕迹。天下之大,各门各派武功不尽相同,兵器长短有所不一,一旦动手,武林尸官总会从伤势,伤口等形状上判断出是哪门哪派下的狠手,进而才是冤有头债有主。     唯独这断孽谷出手无一常性。从不落人口舌话柄,要讨债者何其多,然而哪儿来的证据?     杜潋衣拜那断孽谷主雨断情所赐,被挤进沧澜江,喝饱了水,现在提起这门派还打饱嗝,吐名字都困难。     “这又是为何?难道以殷横野之功力,杀不死李家一门?”法无天实在不懂。     萧玉节一笑,双手负在身后摆出一点架子道:“师叔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早先也把这事儿想了好几回,可料来风险有点大,一再搁置。”顿了顿,无论怎么看都是愉快口吻道:“这下那白头鬼要哭了吧。”     她自得其乐,法无天不好追问,眼神看着杜潋衣,杜潋衣一副想问又不想问,只觉必然是什么满是坏水的馊主意。那料萧玉节突然凑在她耳朵边,吹了口仙气,小声说笑般道:“我早就想过这个引蛇出洞的计策。”顿了顿,好玩道:“雨断情那白头鬼武功不弱,可惜身体不适很好,传闻她每月中旬经脉被寒气所困,如一废人。可她好端端在断孽谷,谷中杀手重重保护,拿她十分不易。但也不代表抓不住她。”     杜潋衣就知道她这厮也想不出什么好计策,非毒既狠。     萧玉节和她说悄悄话般道:“那白头鬼像你紧张我一般,可是把她师妹紧张的要死要活。当年我和她师妹开了点玩笑,她便对我冷言冷语要教训于我,可我有大哥护着,偏偏气死她。”     杜潋衣吸口冷气,以她对萧玉节的了解,所谓开玩笑,无非是下个蛊,整个毒,弄断人胳膊,毁人容貌……回想起十年前的江湖旧事,传闻断孽谷的蝶渊生的花容月貌,萧玉节这土匪定然不忿人颇有容姿,说不定狭路相逢比美去了。     想来那蝶渊怕真的生的不错,要不然萧玉节也不会冒风险跟人开玩笑……     论当年,俱都年少,还没来得及拼命。如今不过转眼,尔虞我诈起来比那玩笑可残酷多了。杜潋衣不待她说完,也懂了七八分,只是静静听她道:“想来师叔不知花了多少银两,点名要断孽谷杀人。断孽谷一开始未必上心,随意派了几个弟子,可师叔暗中保护,这些弟子不能得手。未在期限交差,蝶渊作为天字部头脑事必躬亲真是个坏习惯,定然带了弟子来探虚实。可不巧,她武功不弱却也不是师叔对手,只好束手就擒。”     杜潋衣心道,这倒是个一石二鸟的好计策。既引出宝图之事,又俘虏下一名人质。     ……     “殷横野能杀得了雨断情?”法无天却不相信,天门山大战虽然没有雨断情的影子,但一年之后她沧澜江畔一剑夺下武林七大门主人头,一人逼退三百武林豪杰,当真是风云变色的一笔,那些活着回来的人纷纷描述她的恐怖,说她是地狱恶鬼转生,三百人齐齐往江水里跳的场面,和下饺子似得扑通扑通,均是吓破了胆。     便是现在,法无天虽知当年萧玉节天门大战的威风,但若要他承认萧玉节是九幽十类玄冥真主,恐怕还得看她二人打过再说,殷横野若在世,也不一定能强过练成绝心决的断孽谷主。     哪知萧玉节一笑道:“你这才智,怪不得二十多年血海深仇也未报得,师叔他可从未想过与她决战,有比那高明得多的棋。”顿了顿,淡淡道:“猜得不错,他捉住蝶渊,必然会拿雨断情当枪使……想借她的手减去武林门派羽翼……”     三人言谈之间,忽闻通道中风口传来一阵骚乱之音。     法无天伸手拧开一块机关石,一侧墙壁上靠外间亮光投入,一块块镜子将影像传达到底层,那铜镜上隐隐约约是外间官道上众人白衣白马而立,人影重重的模样。     杜潋衣对那个万白当中一点黑认的可是再清楚不过,这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不禁一惊道:“是她……”     萧玉节叹口气,那人当人她也认识,遥想当年,她也不是劳什子崖主,对方也不是劳什子谷主,见了面虽然不甚愉快,但还不至于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如今年岁渐长,叙旧怕也是不能够,若知道她受伤在此藏匿,以那白头鬼性子,不追着她杀个千刀万刮才奇怪。           第59章 - 不在江边在湖边GL - 一月青芜     天色青苍,风瑟瑟漫过林海,十八匹骏马高昂着头颅,烂银打造的马鞍上端坐着十八位披着斗篷的人,当中十七人均是白衣白马,面上带着一色银质面具,遮着口鼻,发丝均隐藏在斗篷之内,莫说长相,便连男女也无法分清。     十七人之前,那带头人又截然相反,唯独她跨着一匹纯黑骏马,一身黑衣,最刺目的倒是她那一头白色的长发,宛如冰霜披散在肩头。     那张脸七分美丽,三分妖异,若说好看,便如琼台玉树,照水梨花,清俊之极。若说妖异,脸色苍白如纸,薄薄的嘴唇全无血色,只在中间露出一点肉色,两颊青如厉鬼,上翘的细长眉眼被这白色衬的如墨描画,眼中神色傲视天地,目空一切。     斗室之内,法无天见那镜中人模样,不由低低吸口气息,心道这就是当今天下杀手统帅,断孽谷谷主雨断情,这模样倒像个病死鬼,没有一点活人气,好生邪门。     对比身侧萧玉节,只道当今天下四君各持一方,都是万中无一的绝世高手。这雨断情与萧玉节同为女子,观之一个如春风料峭,巧笑顾盼,暗藏杀机。一个如寒冬孤寂,摒情绝欲,主人生死。断孽谷与玄月崖虽素来并无极大仇怨,但也不见得交好,眼下玄冥之主大会召开在即,魔道众人对雨断情这承师父衣钵白捡的魔道之主位子极为不满,只怕两厢偶遇,并非好事。     眼下八派首脑挤了一屋子,这鬼蜮魔窟、断孽谷先后也凑这个热闹,当真是乱成一锅粥。杜潋衣在旁,神色凝重道:“也不知雨断情上山来所欲为何?山上强敌环肆,我们若再扮成叶飞鲨出现,是否合适。”     萧玉节嘴角一笑,一丝俏皮道:“还能为什么?她自然是为了蝶渊,若非如此,她这十年足不出户,大老远跑到这里来难道是远游散心啊。”     “殷横野把蝶渊藏在上山?”杜潋衣担忧道。     “未必,这么好的棋子,他必然有精心安排的去处。引断情上山,挑在众人前来贺寿时候……当年天门山上,星云谷主最后重伤在崆峒围攻之下,回谷就咽了气。若说杀师之仇,倒也是一桩大怨。”萧玉节反复掂量,预计道:“以师叔为人,定是以小蝶她做了酬金,请她上山另有所图。”     她言下之意那山上必然不得安生,转念一想喜上眉梢道:“其实也没什么不好,雨断情尽管大显身手,最好和那些正派拼个你死我活,到时候我们不就从中得利。”     “萧君坐看鹤蚌相争,实在妙计。”法无天闻言也哈哈大笑起来。     此事若当真如此,上面那些年轻弟子可是无辜。两方一旦开打,少不了又多几个刀下亡魂。杜潋衣虽不问世事多年,但血流成河也不愿相见。     她神色凝重,萧玉节却轻松自得道:“师叔可不傻,要断情独挑八大派高手,说什么也有些勉强,我猜他已经计划好了。叶飞鲨既然是被青城和九华所杀,那鬼蜮魔窟必然缠上这两派……剩下六派,峨眉和琉焰宫有恩怨,点仓大势已去,嵩山不足为惧,崆峒正是要紧,怕是把最麻烦的少林、武当丢给了断孽谷。”     “你玄月崖呢?”杜潋衣道。     萧玉节一抬眉头,呵呵笑道:“自有师叔打理,一统天下。”顿了顿,看着愁眉苦脸的杜潋衣,乐得开心道:“瞧你那吃了火炭般煎熬的样儿,天下大乱才好,你我趁水摸鱼,好赖一统江湖,本座分你半壁江山,到时候这江湖里的美人,也分你一半,三宫六院,每日歌酒升平,岂不是美。”     这厮做作也罢,只听得那大和尚被忽悠的两眼冒光,咧着嘴巴差点流出口水,一拍杜潋衣肩膀,喜上眉梢:“大兄弟,此等好事还不就此答应!”     想来这魔道也是没几个脑子好使的,要不然就萧玉节这等水平的忽悠,居然还能有人上当?杜潋衣甩开僧人手掌,端正身姿道:“胡闹。”     瞧气的她吹胡子瞪眼,萧玉节抿嘴嘻嘻笑,凑在她耳边道:“是了,你是出家人,淡泊名利。既已有我了,外面三千粉黛与枯草无异,可不能这么算账是不是?”怕再开玩笑,杜潋衣会真气死,她这大魔头忽而拉着脸哄起人来道:“是否要我帮忙,稳定这眼前局面?”     杜潋衣闻言竖着耳朵,斜了她一眼,压根都没想她能假好心。     萧玉节一脸委屈,伸手按住心口,一副为武林操碎心的模样,越加做作道:“万一还没等我君临天下,他们一个个把自己都玩死了,我可统领谁去?本座只消他们不成气候,倒还没想赶尽杀绝。”     也是眼前这局面太刺激,闹的这厮酸的人牙快掉下来。     ……     晨风萧瑟,林间幽静极了,偶尔传来几声鸟鸣,马蹄踩碎一截枯木。胯下坐骑打了一个响鼻,忽而稍作驻足,雨断情抬眼望着前方,身侧早有一个白衣人闪身飞出,掌中透骨钉朝着道旁一棵高可参天的松柏打去。     一声惨叫传来,一个崆峒弟子从树上跌落。隐匿气息,查探虚实本就是杀手的基础本事,想在这世上最顶尖的杀手面前全身而退,除非只是老虎不愿意跟猫儿玩耍。     雨断情的目光始终目不斜视,对这插曲不闻不问,晃晃缰绳犹自坦荡向前,刺杀本是极为隐秘的事,可这等明晃晃上山,于万军之中夺人首级之事,她的眼底无一丝波澜。抽动了一下鼻尖,血腥味让人感到心情愉悦,喉咙中仍记得生饮人血的滋味。     “主上,暗字部回报昨日叶飞鲨也曾现身崆峒,在夺宝图时被九华何君瑶、青城连在野所杀,何、连二人则伤重可能被接回门内修养。”一位白衣人禀报。     另一人开口道:“只怕是外松内紧,都在殿上等着咱们。”     充耳不闻,随着马匹上山,雨断情不言不语,便连路边的风景也视若不见。半月前一封信,一把分水刺。信是杀人帖,点名寿辰日取崆峒掌门人头,分水刺则是蝶渊之物。     孤峰小院,她对着二物枯坐一宿,次日挥手亲率座下众人前往崆峒。鬼医已死,腰间晃着他最后一瓶赤血酒,嘴角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提起白玉酒壶,饮下血酒,目中透出血丝,双眸隐隐发红,奔腾的内劲充斥经脉。     酒自当越是酒壶底越醉人。     ……     崆峒大殿上,探子回报,来者轻裘快马黑衣白发……那弟子年岁不小,唇上胡须颤抖,额头冷汗直冒,当着崆峒掌门、峨眉师太、嵩山高手的面,仍怕说出那名字似得,哆哆嗦嗦吐词道:“似、似并非叶飞鲨来犯……那女子形貌……怕是断孽谷主……雨断情!”     门外围观的好汉一片哗然,嵩山掌门袁万里神色一变道:“你们看清了吗?”     探子神色紧张道:“前往五人,只有我一人生还……似是故意让我传个消息。”     曹慧聪闻言脸色一阵清白,重重拍在座椅的龙头上道:“魔头来此,莫不是也为了宝图?”     “来便来,最好加上那琉焰宫全来了也无妨,正愁找的麻烦。”唯独云鸢轻纱遮面,声音冷傲,对此事只嫌不够。便是这般,水月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师姐,事已至此,也不可以大意轻敌。”     云鸢冷哼一声,嫌满堂啰嗦。水月知她素来如此,当下对堂上道:“曹掌门,魔头接连来犯,怕都是为了宝图之事。叶飞鲨还算好,可雨断情乃魔道魁首并非等闲。你虽长她一辈,不曾与之交手,但她当年一剑取下丐帮帮主首级,夺取七大门主性命,这本事不弱她师父。若是轻敌,势必生了岔子。”     若是十年之前,崆峒铁掌威风凛凛之时,独战四君毫无畏惧,但堂上都看见了,曹慧聪如今年迈佝偻,廉颇毕竟会老。再者,九华玉剑、青城仙猿不知所踪,此时强敌来犯,若不打起精神,必然人人自危。     “师太的意思?”曹慧聪咳起来,满脸忧愁。     水月提剑上前道:“必要时候,那也只有暂停曹世兄冲关,有请无色大师、青龙道长二位宿老坐镇。”     “水月师太所言差矣。”袁万里扫了一眼四周,偏偏挑云鸢刺激道:“世兄冲关在即,当保他无恙为先,否则你我这趟上山不是成了大笑话。想当年,星云纵横四海,还不是被我们一力击退,她徒弟难道能比她强?再说,江湖消息,断情身负内伤十年未敢出孤峰半步,一个带伤的魔头,便是云鸢师太一人也能强过,便有二位师太在此,不必请出武当和少林。”     他一手激将法,气的水月皱紧眉头,本是谨慎性子也不免发火道:“袁掌门莫要妄加评论!”     众人争吵不休,曹慧聪咳的更厉害,身旁弟子连声呼喊掌门,危机之中他颤巍巍走下座椅,目中光芒沉稳,挺了挺腰杆,尽量看起来精神一些,提起中气道:“莫要自乱阵脚!且拧成一股绳,看那魔头怎么说。若战,老朽仍有一条命!”     老英雄悲壮一呼,堂内顿时鸦雀无声。便是云鸢再傲,终究是个有分寸之人,她自持身份冷看了袁万里几眼,水月叹口气在她身旁正想提醒莫要中了袁万里的计策,却听外间弟子飞奔而来,跪在堂下道:“报!那雨断情……”     “怎么了?”曹慧聪问。     “带人已快到门外松柏院。”     “老夫且去会会她。”曹慧聪坐回原位,命弟子抬着太师椅往外面去,堂上众人追随而去。     ……     马蹄哒哒,拉着缰绳仍旧像神游般走着,眼前那红漆大楼越来越明显,崆峒终于是到了。这都并不重要,仿佛那院子只是海市蜃楼,并不会是她的坟场。即便那里有八派高手,数百义士。     看得见的敌人,本就没有任何畏惧。     占据她的心的,是驱她前来的人。自己常年闭关,隐居在孤峰足不出户,谷中之事已经很少过问。自师父走后,断孽谷的一些运转一直由蝶渊在打理,她生性谨慎武功不弱,一般不会轻易出谷,即便是出谷,也不至于音讯全无。     马终于在崆峒的大门前停了下来,有整整二十来位正道高手站在门口。     她认得曹慧聪,见过云鸢,其余均未见过。     “久闻断孽谷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曹慧聪代表众人先开口,连他这么大把年纪,风浪俱都见过,也觉得这年轻女子飘飘忽忽不似活人,邪门的一塌糊涂。     雨断情骑在马上,白发刺目,抬头瞧了瞧那些高矮胖瘦的人,只淡淡道:“我来取崆峒掌门性命,谁若要拦,一并杀得。”     听得众人脸色一变。           第60章 - 不在江边在湖边GL - 一月青芜     台阶上高矮胖瘦站了一堆正道高手,背后的豪杰还有上百,听闻大魔头前来,均不退缩。众人见那断孽谷主傲慢如此,不忿着高声嚷嚷。     崆峒派二弟子王宏明当即跳出来怒道:“大胆妖人,口出狂言!先想想当年你师父星云是怎么死的!”言罢,颇有得意之色道:“断孽谷怎敌的过我崆峒七杀拳,何况今日众英雄聚义,倒叫你们这些畜生有来无回!”     弟子维护自家声誉,曹慧聪坐在太师椅上,沉了目光,略加思索叹口气道:“不错,当年是我重伤星云,导致她丧了性命。谷主为旧仇前来,我就在这里,你且试手段,看能比星云强多少!”     雨断情开口便要夺他性命,既非为宝图而来,自是为杀师之仇。     “师父!我们在此,断不能让妖人害你。”王宏明拔剑出鞘,十几名高级弟子纷纷护卫在前,满院义士也唰得亮起兵器,百十人一拥而上反把断孽谷这十几个人团团围住。     雨断情微微皱眉,冰冷的神色显出一丝不屑,看蝼蚁一般看着这些人,并不做任何解释,她身后十几名白衣死士齐齐翻身下马,亮出长剑,与那百十人的包围圈对持。     上百人你推我挤,间中不乏好手,可类似王二虎那种凑热闹的泼皮也是不少,此刻这厮也装腔作势扛着九环大刀,推着前面的人要往前去,却被一大汉啐了一口,王二虎要骂,那大汉虎眼瞪圆,两个太阳穴高高隆起,还没开打,就红了眼睛的模样,吓了他一跳。     左右看看,心道,那魔头不过是个女人,一副痨病鬼模样,带了十七八个人就想报仇。既然师父给人打死了,她自己也必然不中用。再说,自己这边上百号人,群殴也揍死这十几个傻蛋。     他以为和县里流氓群殴差不多,提着刀看着旁边那大汉道:“怕什么,上去打啊?”     那大汉虎头虎脸凶了他一声呸,王二虎欺软怕硬,只好嘿嘿一笑道:“我们人多,有什么好怕?”     那大汉哼一声道:“想当初我们天龙门也是几十号人,各个都是好把式,杀上了断孽谷,你猜怎么着?”     王二虎摇摇头,提着刀的手就有点出汗,这等了半天,左右竟没看到一个人动手。便听那大汉道:“死的就剩我一个。”     “啊?”王二虎吸了口凉气,诧异之余一把抓住那大汉的胳膊,瞧着俩人再挤几步,就挤到前面去了,跟那白衣人撞了面了。他一个人拽不住那汉子,忙喊上他俩个兄弟,他们渝北三侠一块挤在人堆里,越挤越靠后,开口劝道:“保存实力,保存实力,看看风再说。”     那大汉要去给门人报仇,被这三个无赖拦住,一着急,用了内劲,回身一掌打翻了王二虎,提了刀飞身向前,一头冲到一个白衣人的面前,高声道:“爷爷的命也不要了,你们今天也得死!”     敞开一刀又快又准,风声赫赫下,那白衣人不躲不闪只提起剑鞘轻轻一挡,大汉一身内力便如撞在铁柱上,顷刻之间一股力道反弹而出,自己把自己震飞了一丈远,正好压在王二虎身前,撞的几个泼皮心胆疼。     再一看怀里,那大汉口吐鲜血,显是重伤。     这大汉不顾性命开了头,人群就潮水一样黑压压一片涌了上去,上百把明晃晃的刀刃齐刷刷砍出,喊杀声震的人耳朵发麻,与那些白衣死士厮杀起来。     一时血溅五步,惨叫不绝,唯那些死士一身白衣仍纤尘不染。     雨断情骑在马上,瞧也不瞧,倒是台阶之上水月不忍相看,第一个下得台阶冲入人群,她是峨眉高手,自是那些莽夫所不能比,身法之快顷刻欺近一个白衣人身前,一手震云掌舞的滴水不漏,先自抓住一个正派好汉躲过白衣人一剑,回身丢另一个好汉出了圈子,待敌人长剑递来,水月横眉相对,手法极快。     但闻铛的一声,那把寒光闪闪的铁剑被水月合十的双掌截断,跟着飞抛断剑打歪另一个白衣人挥出的杀人之剑。     这几招一气呵成,宛若行云流水,不待敌人反攻,水月双肩不动向后凭空退出数十尺,提起左手高声道:“阿弥陀佛,众好汉先行退下!”     她一声呵斥蕴含峨眉素心经深厚内力,震的四野树枝不住摇晃,松针徐徐坠落。本自交战的双方先行停手。     台上数人却心知肚明,若不及时阻止,只怕这百十人能活下的不过寥寥数人。断孽谷这帮畜生毫无人性,可不管什么滥杀无辜不无辜。在杀手眼里,人与草芥并没有什么区别。     见她出手制止,那白衣人里一个身量高瘦,肩膀宽阔,男子身形的人见雨断情不言不语,连忙在马前躬身道:“但凭主上吩咐。”     “雨施主,你与天下为敌又有什么益处?”水月朗声一劝道:“百位义士,八派高手,武当少林宿老坐镇,你应该心知肚明讨不到好,为何牺牲你的手下?不如放下屠刀,打道回府,我等也放你一条路,不予追究。”     断情坐在马上,居高临下这才眼角瞧瞧水月,又对着请命的白衣人淡淡道:“鸿芦,把她杀了。”     耳闻这命令,众人一惊,那料到这妖女心肝皆无不似活人,上得山来不管不顾大开杀戒。水月只觉得眼前一花,那白衣人宛如清风飘至眼前,她提掌要斗,左手一疼,手腕勒出一条血痕,竟是被对手暗中用鱼线勒住,白衣人指尖一翻一股力道拉的水月身形不稳,绕她也算八派中的好手,一脚千斤坠使出,猛的扎稳身形,右手蓄力一上手便是震云掌里最高深的内功,生生与白衣人对了一掌。     一掌击出,掌风激的人耳嗡嗡作响,那白衣人被她击飞,身子便如蜻蜓一般飘向后,可缠着她手腕的鱼线一收,偏偏化去她这生猛的劲道,把她拉着也跌向前,鸿芦手腕中弹出袖剑,寒光一闪要杀她与顷刻。     二人身法速度均非等闲,似王二虎之流已经完全看不出招数的踪迹,只被这内力震得作呕欲吐。     鼻尖嗅刚嗅到血腥气弥漫,鸿芦的袖剑被人一脚踹飞,只见一道虚影闪过,再瞧时,水月手臂上僧袍开了长长一道口子,里衬泛出血红,小拇指上洒出血珠。云鸢立在她身侧,斗笠下重纱微动,素白僧袖下手指散开,丢出一截鱼线。     却是连带鸿芦操纵线的一截手指头一并硬生生扯了下来。     她这一手迅捷狠辣,不少好汉看的眼花缭乱,连带那嵩山掌门袁万里也不由佩服,只道那尼姑平日卖弄,装腔作势讨厌至极,但论手里功夫却也担得起峨眉第一高手。     “师姐……”水月低低喊了一声。     云鸢理也不理,只冷声训道:“退下去,别让人伤了,丢峨眉的脸。”顿了顿,抬头道:“好一个雨断情,当年天门山星云没带你见多识广,养得越发张狂,一剑砍下丐帮帮主人头也算本事?只怕你龟缩山谷十多年,眼界还没开过。”     “师姐,不可大意。”水月提醒。     “小丫头下马,我和你过几招,补了当年我缠斗琉焰宫那帮邪门外道,没跟你师父过招的瘾。”云鸢从怀中掏出小小巧巧的一把分水剑,不过寸许,宛如孩童玩具,但在场的人都知道,就是那把小剑舞若飞花,惊若奔雷,一击即中,杀得邪魔外道闻风丧胆。     她如此讥讽,那雨断情充耳不闻般,只看了一眼受伤的鸿芦。鸿芦会意,忽而与六位白衣死士结成剑阵,冲上去和那尼姑缠斗。     “这也想拦住我?”云鸢冷笑一声,杀进人群,一剑递来,她身法极快轻易躲过,掌上短剑舞出一道道寒光,不过三招,这七人脸上都挂了彩。     本欲逃命的王二虎此时眼花缭乱里,先喝了声好!     百余好汉退出圈子,均为这尼姑让开路来,众人只道她武艺高强,一人上手就力压断孽谷十七杀手中的七人,只怕八派中也甚少有人能做到。     唯独水月站在一旁松树下瞧的焦急,云鸢出招号称一击即中,自负乃是飘然出世的超一流高手。素心经是女人练的至阴内功,女子力巧,不若男子天生膂力强劲,若陷入持久战,则拖的越久越不利。示意峨眉百年来以巧取胜,讲究出奇制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其弱处,一招克敌,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跟人缠斗。     云鸢自功成以来,除却跟琉焰宫神子打的不分伯仲,一心怀恨这邪教中人辱及峨眉,在天门山缠斗了数百招外。自来行走江湖,无论正邪过招,一击不中,自全身而退,绝不恋战。只因那一招就是她平生修为,若是不中,便是输了,她虽自大狂妄,但对待输赢则心悦臣服,并非心胸狭小无能之辈。     眼下这杀手剑阵异常诡异,水月看的心惊,以云鸢嫉恶如仇绝不会手下留情。那七人单看身法修行无论如何也抵不过云鸢的快剑。可说也奇怪,偏偏那几人总在她出剑前就能避开周身要害,虽然敌不过她,但几人边躲边拦竟然是把她困住般。     再斗得三刻,云鸢也渐感邪门,再不敢托大,短剑舞出银光,非得大开杀戒不可。但一剑刺出,仍差了几分扎进白衣人的心脏,只刺伤了他前胸。     袁万里瞧着这局面,一脸诧异道:“云鸢能一招扯断那杀手手指,为何这几人剑阵平平无奇,她偏偏出不去?”     天门山上他当时率军与鬼蜮魔窟打的天昏地暗,这么些年嵩山就在少林附近,两大门派在一起,倒也没人敢欺上山。曹慧聪眯起眼眸,摸着心口,回忆起那场大战道:“莫说云鸢出不去,便是老夫当年也是联合少林方丈才一起冲出去。”顿了顿,心有余悸道:“你我与人过招,多得是点到为止。那断孽谷杀手,哪一个不是杀人如麻。只怕这里内随便一个人手里的性命,就要上百。他们练的原本不是云鸢那样有傲气的功夫,乃是杀人的伎俩。任凭你超然绝世乃是一击即中的大高手,一旦被这些在生死搏杀中练出的人包围,那也只有放弃心里那份傲,做好下三滥肉搏的准备。”     他切中要害,袁万里恍然大悟,心道,原来这些杀手端的是峨眉克星。云鸢一生傲慢,又是严守规矩的僧尼,绝不会愿意被逼的与人厮打,且看她要如何脱困。     这厢众人正自心惊,忽见疾风般出招的云鸢一个守势,停住了自己的分水剑,甚至认输般跳开了一步,略约退后,长身直立不再动作。     “一击不中,全身而退,难道云鸢她认输了?”袁万里看的手心只冒汗。     曹慧聪老态龙钟的脸上突然闪出一丝喜悦的光,两颊肌肉微微颤抖道:“如此甚妙,这便是当年枯木脱身之道。未料她这么短时间便已然看破。”     他话音刚落,一个白衣杀手高高掠起,长剑要杀向云鸢。     却见云鸢宛如御风,僧袖一扫,将他长剑挡开,一连躲开三四个人的追击。忽而身形一纵,掠上树梢,看了一眼地上的人,身形已经在它处显现。     她轻功极高,飞猿般掠在树梢。若要杀她,便要追着她四处跑。     杀手之中轻功高低各不相同,追上片刻队形就有一丝破绽。     那杀手刚刚站稳,一道白光闪来,云鸢猎鹰般将剑戳进他心脏,丢他下了树梢。     曹慧聪眼瞧如此,嘴角一笑道:“云鸢师太已然明白他们的把戏。这些人一旦打起来,总是有一半人做饵,引你砍杀他,一旦你觉得他露出破绽要出手,旁边的刀就要无声无息砍下你的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若是缠斗,毫无意义,只会消耗内力。得想法子换过来,让它们做螳螂,你来做黄雀。”     一击杀死白衣死士,云鸢居高临下正要自得。     未料那马上的黑衣人忽然腾身而起。     “雨断情!”云鸢呵斥出声,眼瞧这人身法如电却不是冲向自己。     三字出声,水月只觉得眼前一暗,似是一只吸血蝙蝠飞近眼前般,惊的她一掌全力而击,可雨断情手法匪夷所思,缠绕版抓住她手臂,咔嚓一声,疼的她大喊出来,小臂已然被她捏的断了骨头。     也是水月十分硬气,再要动另一只手抵抗,雨断情面无表情要捏的她这只手臂骨头也要寸断,却听云鸢掠下树梢,奔到跟前道:“放了我峨眉弟子!”     至此,这一只冷冰冰的杀手之主,脸上露出十分妖异的笑容道:“你打断自己一条手臂,我就不捏碎她这条胳膊,一条胳膊换一条胳膊,是不是十分公平。”     “师姐,不可。”水月咬牙强忍,却被雨断情高高扯起手臂,略一用内力,疼的快站不稳。     “雨断情,你这魔头,有本事就堂堂正正跟我打一场。”云鸢高声道。     白发如丝,眼中冷漠寂寥,只是听见手里人的惨叫声才多了几份乐趣般,笑了道:“想清楚,我若下手把她手骨捏成碎片,世间药石无药可医,她下半辈子就废了。”     “师姐不用管我,别被妖人蛊惑。”水月秉性纯正,多年来行走江湖也从未与人低头。她峨眉掌门三位入室弟子里,她虽然武功排最末,但若论处事不惊,她倒排第一。只怪当年二师姐被琉焰宫祭祀纠缠……江湖流传甚广,说素风她有背人伦,罔顾天理,身为出家僧尼痴情与那女祭祀,堕入邪道。师父气的大病不起,大师姐她前去琉焰宫寻人,被素风误伤了脸,脾气才越来越暴躁古怪。但峨眉的人也都明白,云鸢只是说话难听,若有人真心为难峨眉,她也是愿意牺牲。     这局面紧张复杂,众人都恨得咬了牙根。     独独躲得老远,正找机会准备进场的萧玉节猫着头,和杜潋衣藏在那一处山石后,此刻嘴里小声啧啧道:“峨眉派好啊。”     “哪儿好?”杜潋衣叹口气,看的也是着急。     “瞧这师姐师妹喊的阵阵揪心,我好生羡慕,且不知我哪时被胁迫,有没有什么姐姐妹妹来救我。”萧玉节这厮是一遇到别人倒霉,就笑颜如花,典型心里特别阴暗,瞅着杜潋衣道:“断情她这是小蝶被人抓了,泄恨于人如法炮制。怪那尼姑倒霉,人家倾巢出动前来玩命,又不是来切磋比武,能堂堂正正打,还叫什么邪魔外道,云鸢当人傻啊?”     这场面,杜潋衣窝在角角可算闹明白,萧玉节这厮若是要跟你玩命,武功比她高其实也没用,有些人能玩心眼,就不动手。     萧玉节全然一副看戏模样,就差没问杜潋衣要两斤瓜子磕着吃。           第61章 - 不在江边在湖边GL - 一月青芜     雨断情捏着水月那只淌血的胳膊,嗅到血腥味儿,眼中凶光又涨了几份,配上她一头雪白的长发和消瘦发青的脸,直如罗刹恶鬼无异。水月被她用内力牢牢压制,除却手臂断骨之痛,胸口也宛如被大石压着,强忍再三,喉头一腥吐出血,摇摇欲坠站也站不稳,双腿软在地上。     “你若犹豫三分,她便多受三分苦。”雨断情毫无怜悯之心,似乎对手越痛苦,她内心的快乐就越多。     众人见这场面,又有几个好汉要攻上去,均被白衣死士重伤。台阶上人看的心惊肉跳,王宏明心道,断孽谷是来找崆峒寻仇,水月师太被擒受苦,崆峒若再不出面,他日如何向武林同道交代?     可瞧着师父坐在太师椅上不言不语,可见他仍是把大师兄的冲关看的比什么都要紧。心一横,王宏明知道师父意思,硬着头皮跳下场去,高声道:“雨断情,你放了水月师太,你来找我崆峒寻仇,我愿意拿命换命。”     他高声呵斥,本自大义凌然,可那魔头眼角也不瞧他一眼,甚至那些白衣死士也一动不动。王宏明一时半会儿没人搭理也颇尴尬,再要上前动手,曹慧聪此时开口道:“雨谷主是冲我而来,你放了水月师太,我这条老命给你。”     言罢颤颤巍巍走下太师椅,一步一步往前,周围弟子连忙搀扶,有担忧的目中含泪连声喊师父。曹慧聪不喜反怒,伸手一巴掌打弟子脸上道:“何等出息?丢名门正派的脸。”     “师父息怒!”几名弟子噗通跪下。     曹慧聪摆脱搀扶,朗声道:“冤有头债有主,星云是死在我拳下,你要我的性命,就自己来拿。”     “曹掌门莫冲动!”袁万里在一旁也是着急,虽说水月危险,但那魔头一时三刻也没有取她性命,若是水月一条胳膊就要了曹慧聪的命,将来众人还有什么脸在正道混?     却见那女魔头冷冷一笑,开口道:“诸位急什么?你们的命我一并要得。适才云鸢杀死我谷中一名死士,我要她一条胳膊不算过分。”     一边说一边手上加重力道,水月额头冷汗直冒,疼的咬紧牙根嘴唇直哆嗦,口鼻中渗出鲜血,眼中冒出一丝水汽,极为隐忍的看了一眼云鸢道:“师姐别听她的,我死不足惜……”     云鸢立在对面,瞧此情景,心中怒急,终是坦然将手中分水剑抛却在地,伸出右手道:“放开水月,贫尼这条胳膊给你便是。”     水月眼瞧至此,跪在地上急得落泪道:“师姐不要!”     云鸢叹口气,淡淡道:“素风与妖人为伍堕入魔道,我不怪她无情。只怪当年我神功未成,输于那祭祀柳轻裳,没能带回她。”顿了顿,一如老僧禅定般道:“我日夜练功,便是为我门弟子不再受辱。水月,你不必愧疚,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为你。”     她言罢,抬起灌注内力的左手打在自己左肩,众人只听见声脆响。     云鸢被自己内力震的口中溢出鲜血,身子一斜,生生将自己右臂骨头寸寸拍断,手臂顿时如软肉般挂在一侧。     “云鸢师太!”曹慧聪惊的失声喊出来。     袁万里吸口凉气,心道糟糕至极,原以为那云鸢和水月联手,加上自己定能挡住这魔头一时三刻,谁知云鸢意气用事的紧,不过被人激几句就入了圈套。他从不曾想过师门情义二字,若换做是他,便是师兄弟被杀也是死得其所,自断一臂实在愚蠢之极。如今水月与云鸢一起重伤,再不能坐以待毙,瞧众人集中精力看着眼前,只吩咐弟子前去那曹延习冲关之地……     “快保护云鸢!”袁万里瞧自己再不出头,群豪面前没脸交代。只在心下暗骂道,曹老匹夫忒不要脸,他风烛残年行将就木,就算死了也毫无遗憾。他不肯打断儿子练成神功,好呀,你儿子的性命是性命,我嵩山就该陪你倒霉?     袁万里带着嵩山弟子拔出铁剑,冲上前去,将云鸢护在身后,云鸢重伤之下仍硬气道:“胳膊我给你了,放了水月。”     雨断情瞧着场面,嘴角浮出一个冰冷冷的笑,手指松开水月,也许这戏码已经让她满足了凌虐的心理,或者心中有数,峨眉不再构成威胁,伸手一挥,十六位死士均不再持剑对着云鸢。     水月拖着着一条骨折的胳膊,跌跌撞撞奔到云鸢跟前,两眼水汽模糊,隔着云鸢那层面纱低声道:“是我连累你。”     云鸢冷哼一声并不回话,伸手点了自己几处穴道控制伤势,她点穴手法怪异,水月一惊,却见云鸢不顾伤势,左手抢过近旁一位嵩山弟子的长剑,身法极快掠向那魔头。     “师太!”袁万里紧跟而上,龙脊阔剑应声出鞘,嵩山铁剑内力鼓荡开来,激的四下烈风阵阵,二位高手罕有一起出手,如电奔雷刺向雨断情。     雨断情嘴角一丝狞笑道:“找死。”     一手拨开云鸢长剑,另一手接下袁万里至刚至阳的嵩阳内劲,他二人联手,虽说云鸢伤重,但如此不避不闪,一双肉掌相搏两大正道高手白刃,那雨断情武功之高着实惊人。     但见她一头白发刺目,在二人双剑夹攻下游刃有余,三人缠斗只震的余下人不断后退,只怕被其劲风所伤。     事已至此,王宏明也带着崆峒弟子和各路豪杰一起杀入场中,与嵩山弟子一起缠斗那十六死士。水月重伤,被几派弟子护着送回门内。     眼瞧打的难解难分,一时半会儿完不了事儿。萧玉节拽着杜潋衣使眼色道:“袁万里乃贪生怕死之辈,如无把握不会随云鸢送死。适才我瞧他在台阶上遣人偷偷回了殿上,我猜定是曹慧聪不想打断儿子冲关,是以现下枯木和青龙、魏长山都不在场,袁万里可没那么傻,曹慧聪不喊人,他派人去通报。”顿了顿,算无遗漏道:“曹延习冲关在即不会前来,云鸢和袁万里再打一时三刻就挨不住了,枯木、青龙定要赶来救援,你趁机从曹延习处夺药,这事儿就成了。”     杜潋衣趴在一旁道,那你呢?     萧玉节笑笑,带上叶飞鲨的面具道:“不是需我稳住局面吗?”     “你没了武功,别乱来。”杜潋衣心下担忧。     萧玉节点点头,目中安稳神色道:“若我有事,喊你名字,你自会来救是不是?”     杜潋衣拗不过她,嗯了一声:“你自己小心,我去去就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盗药毕竟是头等大事,以她和萧玉节出生入死这么多回,相信萧玉节有自保的能力,再看一眼爱人,杜潋衣身形一换,虚影以在几丈开外,全力往高塔处去。     这厢打的难解难分,袁万里若论武功,前些年也可以与云鸢一较短长,天门山上也曾力战群魔,只是近十年当了掌门后,教务繁忙,只顾着门派俗事,极少潜心练武,倒是比过去退却不少,但毕竟是一派掌门内力深厚绝非凡俗。     峨眉剑法细密机巧,嵩山铁剑大开大合,二配合倒也天衣无缝。雨断情也不由后退一步,恰是那一步,袁万里运足力气,一剑当即凌空劈下,崩山断玉!     “好!”雨断情一笑开口,自蝶渊被掳走,正愁一腔怒火无从发泄,眼看送死的一个接一个,当下鼓荡体内真气,一股劲气从经脉流窜而出,激荡的衣袖猎猎作响,眼见那铁剑利用搅动罡风当头劈下,她不躲不闪一手扬起仅用两根手指夹住剑尖!     一股截然不同的阴邪劲气从剑尖传来,与他自身至阳劲力轰然相撞,便好似平地响起一个炸雷一般,那两股劲风形成激流,云鸢的斗笠被吹的飞起,刮在近旁好汉面上也是生疼,不少人看着眼前景象不禁发呆,好半天才见得那嵩山铁剑凝剑而立,脚下却深深陷入泥土之中,剑锋不住颤动发出微微的剑鸣之音。     咯铛一声,剑尖断裂,袁万里嘴角渗出鲜血,心下大骇之极被雨断情钻空子,手掌一横抛出断剑要刺入他喉咙,云鸢回身一剑挑开断剑,舞剑成花又与雨断情缠斗起来。     袁万里半生纵横,如今一招之下被人制住又惊又怒,适才那一剑论速度,论真气,论经验,无论如何自己占净了上风,可也真如曹慧聪所言,断孽谷的人并非那么好对付,那雨断情一招一式看起来虽不精妙,但每一招都毫无虚处,全都是从搏命杀戮中提炼,就连内力也古怪之极。饶是如此,天下英雄面前怎可被人耻笑?那曹慧聪倚老卖老,不谈上前打斗。摆明拿他们当枪,这口气也咽不下,袁万里一心不敢恋战,只好任云鸢先上,在旁边掩护,拖延时间道:“雨断情,八派高手在此你也走不了!留下命来!”     雨断情冷着脸不屑理会,仍是一掌接着他二人招数。     如此你来我往到数十招后,台下十六位死士也在众人围攻中伤了几人,正派人多势众一时把人围住,但几派伤亡明显大过断孽谷。     一片混乱中,曹慧聪始终一语不发在旁观战,曹延习冲关,本来需要三日三夜,可有少林、武当、华山长老助阵,三者为其压制过于膨胀的内力,时日自可大大缩短。算算时辰,眼下只需要再撑一时三刻,差不多也就成了。     他打着如意算盘,云鸢却非为此拼命,只是雨断情伤了水月,这口气咽不下罢了。她剑法虽然精妙,但毕竟断着一臂,若是双臂完好,再战百余回合分出胜负也罢,可强弩之末,救下袁万里一剑已然尽力,再攻十招,速度逐渐下降,袁万里却在此时不顾道义,一味闪躲,反把她这重伤之人推向前。     雨断情似乎早已料到这场面,打斗中瞧着云鸢,她斗笠落下,露出姣好容色,只是一侧脸颊长长一道刀疤,怪不得常年带着斗笠遮着脸。断情轻一笑道:“敬你有骨气,留你条全尸!”     言罢一身劲力鼓荡,双目忽而通红,丝丝真气外泄,面目狰狞狂傲,长啸一声一把抓住云鸢的剑,剑锋入肉毫不在意,抓砂砾般将那长剑捏的变形,云鸢惊的松手,雨断情飞身而上一掌将她打飞,回身对着袁万里乐了道:“咱们慢慢玩。”     袁万里长剑回挡,躲的狼狈,众弟子见情急,一拥而上,却被雨断情夺下一把剑,一剑在手杀人如麻,只瞧的袁万里胆寒不已,竟一时不敢上前。     云鸢被打的撞飞一截树干,身子软倒在地,瞧着场面怒道:“袁万里!未料你竟如此出息!她只是破了你一招,你就再也不敢出招了吗?”     她出言讥讽,袁万里脾性虽狭隘,但当着群豪的面,脸面却也无论如何都会顾忌,长剑一挽,重新杀入敌阵,一路猛攻与雨断情厮杀开来。     云鸢咬牙强行再要站起来,忽而一把明晃晃的剑横在她脖颈,皮肤一凉,便闻一个粗粝的声音道:“师太再拼,可就没命啦。”顿了顿,低声在她耳边笑了道:“素风姐姐还俗,在天竺谷隐居,你也不必自责,她倒是得感谢你当年武艺颇差,否则哪有她今日逍遥快活。”     “你是谁?”云鸢心头一惊,侧脸去看,却见一个带着面具的男子,瞧装束和腰间挂牌,吸了口气道:“鬼蜮魔窟,你是青龙使叶飞鲨!”     萧玉节心想,这腰牌是没白显摆,带着面具又闷又热,点点头:“瞧你打的这满头大汗,我来喊停,让师太你歇上一会儿。”顿了顿,手上长剑稍微用力割破她脖颈皮肤一星道:“哎哎,别动,我手抖,小心会要了你的命。柳轻裳那人虽然轻浮讨厌,但素风与我颇有交情,我可不想与她师姐为难。你好好别动,我就能救你们正道人士的性命。”     “你这邪魔,能按什么好心。”云鸢惊怒交加,一时却反抗不得。     萧玉节淡淡一笑道:“若非我拦着你,适才你冲出去就要被那白头鬼砍下头啦。别人不了解她,我可知道得很,她这人心肝全无只对她师妹紧张,见你干脆利落断胳膊维护水月,与她算是有几分同病相怜才留你一命。你若再三纠缠,她恼起来,只怕连水月一并杀了。”顿了顿,颇委屈声音道:“我救你一命,师太应念了我的好,他日乖乖将峨眉拱手让我,待我一统江湖,做了八大派掌门,自此大家同气连枝,不分正邪再无纷争,均拜服我脚下,天下安定岂不是妙?”     云鸢气的差点呸在她脸上。           第62章 - 不在江边在湖边GL - 一月青芜     萧玉节素来颇看不惯这尼姑傲慢,逮着机会使劲儿气人,云鸢被她说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加上内伤生生呕出口血来。萧玉节开心不已道:“开个玩笑,师太何必如此动怒,万一把你气死了,我不是白救你一趟。”     剑还在人脖子上,口口声声救人,那也有点太理歪。云鸢生性孤高,像叶飞鲨这等二流高手过去正眼都不瞧,如今身负重伤被人一顿羞辱,心中怒急却毫无办法,索性坐在原地一动不动,仰着脖子等对方把她杀了。     萧玉节抿嘴一笑道:“这才乖,师太花容月貌,本座是怜香惜玉之人,舍不得师太被那白头鬼砍死。”     上百人群殴的场面着实混乱不堪,一时倒也没人注意她这暗地里的行径,都把注意力集中在袁万里和雨断情的大战上。嵩山铁剑恶斗断孽谷主,听云鸢适才辱骂,袁万里憋着一口心气,怒而喝道:“我嵩山铁剑纵横江湖,岂会怕一个妖女?雨断情,留下性命!”当即将全身劲力灌注与断剑之上,抬起一剑便往雨断情处攻去!     嵩山铁剑至刚至阳,剑势威猛无匹,发挥到极处自可崩山断石,砍水斩风,练到极致处一旦剑出便如九天蛟龙难以束缚驾驭。讲究以剑为主,用剑之人反倒为辅,剑为人心,人心即是剑心,出鞘之后主人必须摒除自身杂念,做到人随剑动,进入物我两忘之境。     袁万里盛怒之下反而摒除杂念,剑招比适才心存侥幸之时更加狠辣,这用尽全力发动的第二剑着实非同小可,一时间剑气四散而开,风声赫赫,仿佛要把雨断情生生劈开。     雨断情却少了适才一力担当的强硬,身形一换,以匪夷所思的身法避开了袁万里的锋芒。再斗三剑仍是如此,不少嵩山弟子眼里,这乃是掌门武艺高强,将魔头压制的毫无喘息机会。     似这等高手对决,自天门大战后,多年来已少见于江湖,年轻一辈弟子都看的心惊肉跳,有些本欲上前缠斗死士的江湖草莽更是退到后方一脸目瞪口呆。曹慧聪不求袁万里获胜,但如今情况也超出预期,只盼他能够多缠住雨断情三刻。     云鸢见状也紧张的皱起眉头,独独萧玉节道:“不用看啦,胜负早已分晓。”顿了顿,淡淡道:“她做谷主之前已是断孽谷排名第一的杀手,击杀目标从庙堂到江湖,共计28人,有毒死的、勒死的、淹死的不一而足。”     “那又怎么样?”云鸢冷道。     萧玉节叹了口气,也是为正道人士操碎了心道:“也就是说,她杀人用脑子,并非会两三下功夫就自以为天下无敌的傻瓜。”     云鸢听出她讥笑,侧头不理她。萧玉节瞧前面打的热闹道:“古训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袁万里久攻不下,气力衰竭正是落败之时。白头鬼明知崆峒上有八派高手,她难道毫无计谋,只靠力敌?从她抓水月开始,早已心中有数。若是你未断臂,袁万里全力而攻,曹慧聪不装老迈,三人齐心她也未必占便宜。可惜你们大势已去,怨不得人。”     她话音刚落,适才还占尽上风的袁万里,忽而速度慢下来许多,一招开山斩威力大不如前,雨断情嘴角一丝若有似无的笑,身形一稳,手中长剑化作一道白光宛如灵蛇自袁万里长剑上蜿蜒而上,生生刺中袁万里的右臂。     “妙也。”萧玉节也忍不住称赞,原是雨断情将内力灌注剑身,将一把铁剑变软,剑身折的弯了几弯,缠着袁万里的断剑攻击。这一招,若无高深内力压根无法做到,可若说奇处,只怕还数这等临阵应变的能力,若生平历遍生死之博,也做不出这等机巧之事。     袁万里手臂被刺了穿,巨疼之下丢掉手中断剑,雨断情趁势一掌将他打的倾斜身子,口中吐出鲜血。众人情急之下高呼掌门,想要上前,便见鸿芦飞身而上,欺近袁万里身旁,拿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道:“嵩山弟子还不退下!”     “师父!”袁万里的大弟子恨的牙痒,瞧见师父被人擒住命在旦夕,咬牙伸手制止门内弟子进攻,往后退出圈子道:“魔头,我师父若有差池,我嵩山尽全力也不会让你们好过!快将我师父放开!”     那些白衣死士结成圈子,对此置若罔闻。雨断情提着长剑,血珠自剑尖滚落,指着一旁观战已久的曹慧聪道:“你的命也该交出来了。”     崆峒弟子纷纷回护在前,曹慧聪沉了脸色道:“老朽在此,你前来便是。”     雨断情一身黑衣肃杀,目中露出凶光,此刻再无多余话说,身形一晃,长剑到处崆峒众弟子均伏地不起,王宏明眼看那魔头白发妖娆,飞身挡在师父身前,以身相挡,长剑如肉,贯穿他左肩,岂料他也是个有血性之人,双手抓住利刃,瞪圆虎目往后退了数步,竟妄想以骨骼肌肉收缩之力锁住那魔头长剑。     雨断情冷哼一声,手指猛然松开长剑,王宏明一个不稳身形后仰,迎面便是那魔头掌风要拍碎他的天灵盖。     忽闻一声佛号悠长:“阿弥陀佛!”     一股劲风扫来,王宏明身子被人拍开,雨断情那一掌却落在那少林首座高僧的心口。     “金刚不坏体!”雨断情收回掌,那僧人面不改色提起双手,合十身前道:“雨施主,莫要再行作恶,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笑话。”雨断情双目通红到了极致,血酒的效力至此才慢慢显现,口中干渴难耐,身形退后随手抓住一名年轻的正派弟子,低头咬在人的后颈,那弟子痛苦的叫出声,生生被她喝了几口血,丢在地上。     众人还未见过这等生饮人血的怪物。     那达摩院首座无色再不能忍道:“我佛慈悲,也要降妖除魔。”     雨断情拾起地上一把长剑,裂开通红的嘴唇一笑,腾身与他恶斗起来。     ……     眼见那少林高僧已经前来,萧玉节松了口气,便是还有青龙老道在旁,想来杜潋衣也能应付,她躲在一旁观战,好久也是没见过这大热闹了,矛盾道:“再打下去未免拼个玉石俱焚,虽然实在有趣,但回头那死人便要怪我眼看血流成河也不救救……”     她一脸烦恼,微微叹口气,这才吹了声口哨。     昨日她已经收服的鬼蜮魔窟众喽啰此时从一旁窜出,那小鬼在众人酣战之时尖声细嗓,吊戏文般念叨道:“鬼蜮魔窟青龙使驾到,诸位还不停手,前来拜见使者!”     那头打的天昏地暗,猛然听见喝止,犹自不肯罢手。怪只怪这叶飞鲨名头太次,若是高喊个什么玄冥真主萧玉节驾到,便是雨断情也得马上停手给她几分薄面不是。     瞧她没人理,云鸢坐在地上冷冷一笑,萧玉节眯着眼睛,虽说身份是借来的,但也不想给这厮看轻,咳了一声,然后让一小鬼侧头,她嘀咕几句后,那小鬼一脸懂了的表情,吊着嗓子继续吼:“大和尚,我们使者说了,你站着不动给雨谷主打上三十二掌,使者就归还云鸢师太性命!否则使者先割了她耳朵,刺瞎她双眼,再砍她双手双脚!”     “叶飞鲨!你无耻!”云鸢快给气死了。     萧玉节嘿嘿笑,命人把这小尼姑一并绑了,扯了截布条塞进她嘴里,捏她下巴一把道:“我就欺负你,怎么了?”     云鸢瞪着眼睛,若是能动早把她撕吃了。     有这么一个来搅局的一喊,众人倒真有不少停了手。无色与雨断情打的正急,闻言猛得收手,当真站直了一动不动,传音道:“阿弥陀佛,今日你们勾结上山,老僧大意了。雨施主,你放了他们,你师父的死当年也有我的原因,你若泄恨,尽管出手。”     岂料那雨断情抛却手中长剑,正要使出看家武功摧心掌,还没拍上无色,便又听那小鬼大喊大叫:“雨谷主,蝶渊仍在他处等你前去营救,你莫要在此拼尽性命。”     一言既出,雨断情忽而一声长啸,远离了那和尚,身法极快掠向那喊出声音的人。小鬼惊的夺路而逃,救命还没喊出来,雨断情一把捏住他喉咙道:“蝶渊在哪儿!快说!”     “我……我不知道……”小鬼被她捏的快断气。     萧玉节这才不慌不忙,晃晃悠悠走出去,瞧着众人伤的伤,死得死,兵刃丢了满地实在狼狈,她算心情大好,瞧着那雨断气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道:“谷主息怒,息怒。”顿了顿,笑道:“你便是把这里的人都杀光了,也救不出小蝶。抓蝶渊的人正是拿你当枪使,你明明知道使是计,还愿意送死情之所至,叫我好生感动,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达成心愿救出人来。”     雨断情回身一眼,丢开那小鬼,指着萧玉节道:“若不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今天你也别想活着走!”     “哎呀,我好怕啊。”萧玉节捂着心口,做作的一塌糊涂,她也是老毛病犯了,演的好开心道:“你杀了我,可就更没人告诉你小蝶在哪儿。”     “你说什么!”雨断情冷瞪了她一眼,也算她是君临一方的魔头,狂虽狂,傲归傲,此时生生克制满心杀人之欲道:“好,我可以不杀你,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别急,咱们四大魔门百余年前是一家,算起来都是自己人。如今正道环肆,不如联手对外,你我手**有4位人质,还跟那和尚拼什么拼?”萧玉节笑一笑,双手一拍,法无天的身形高如铁塔带人抬着五花大绑的连在野、何君瑶现身。     这三人普一出现,在场都是一惊。     袁万里虽被白衣死士要挟,此刻瞪着那大和尚道:“大家快捉住法无天!”     这死到临头还想着宝图,萧玉节嘴里啧啧,正眼也不瞧这厮,只淡淡开口道:“打伞和尚昨日夜里与我偶遇,已经归顺本座,他现在是鬼蜮魔窟的人。他感恩于我,已将真宝图拱手交给鬼蜮魔窟,我已经传书回岛,你们大可死了这条心。”     陷害,使劲儿陷害……     便见那头五花大绑的何君瑶已然悠然转醒,闻言不忿道:“叶飞鲨,你既已经夺得宝图,不去寻宝还留在这里做什么?你还有什么目的。”     萧玉节眼珠子一转,心道,就你管这么多,信不信我挑断你手筋脚筋?           第63章 - 不在江边在湖边GL - 一月青芜     萧玉节冷着脸哼了何君瑶一声,开口道:“本座向来为人公道,既然打伞和尚献图有功,他有一桩心愿未了,我自然要帮他这个忙。”顿了顿,看着雨断情道:“恰好谷主在此,一切也该揭晓真相。”     “叶飞鲨,你休要张狂,你们这些邪魔外道一个别想逃!”连在野此时也气的大喊出来。     萧玉节懒得与他交谈,笼着衣袖道:“世人皆知,十五年前也是在这崆峒山上出了一桩悬案,前任崆峒掌门和十名弟子一夜之间被人逼着跳下悬崖。此事江湖传闻乃是断孽谷人所为,今日谷主在此,我且问上一问,人是不是你们断孽谷所杀?”     她陡然提起此事,年长一些的崆峒弟子皆义愤填膺,指着雨断情道:“不是你们还能有谁!”     雨断情不知她是何意,本不想解释,懒懒看了萧玉节一眼,开口对着那群白衣死士道:“掌钱出来。”     一个身量不高的白衣人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算盘,声音滑稽道:“算盘一响,黄金万两。杀得崆峒掌门及其弟子十人,需要共计8万两黄金。”摇晃着算盘,嘻嘻笑道:“这一票下来,咱们至少两年不用再开张啦。”言罢又从怀里掏出一个账簿,翻来翻去,侧着脑袋道:“有了有了,咱们看看,哎呀,竟然没有这笔入账,难道杀了人忘记收钱?还是咱们没这笔生意?”     再翻片刻,抬头看着雨断情道:“回禀主上,帐上没有,怕是这单生意不是咱们干得。”他语气中全是亏了亏了的意思。     雨断情开口道:“听清了吗?与断孽谷无关。”     她言罢,那曹慧聪仰天大笑道:“邪魔外道自说自话,一派胡言,你说不是你杀的就不是你杀的?”     “那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就是断孽谷所为?”萧玉节一笑。     曹慧聪不慌不忙道:“此事早有公论,不必再说。你们一个个双手染满鲜血,还狡辩什么?即便不是断孽谷所为,难道你们就不该死?”     萧玉节也气定神闲道:“无色大师,你和上任曹掌门乃是至交,以曹掌门的武功当时世上能杀他全家的人能超过五人吗?”     无色皱着眉头回忆当年之事道:“恰好五人。”     萧玉节点点头道:“这五人中,还需算得你和当时在世的武当掌门白玉和,剩下三人,一个是那玄月崖的殷横野,一个是星云,还有一个则是中行烈。”     “妖孽住口!无色大师、武当掌门怎会是杀害师伯之人。”王宏明带伤仍是不服。     萧玉节淡淡道:“当然不是他们,除开二人,只剩三人。众所周知,殷横野神功成时是在十年之前,而十五年前他和曹掌门只怕在伯仲,就算杀得了他,重伤下未必能斗过那一门弟子。我鬼蜮魔窟尊主中行,十五年前踏足中原不出三次,这三次都与争夺玄冥之主有关。再者,断孽谷适才已经说过,他们没有这笔记录。那这一门人是谁所杀?”     袁万里道:“大家不要听他胡邹,他们瞧见无色大师已到,大势已去,拖延时间罢了。大家一起上,砍下那魔头人头,抓了法无天!救回人质!”     众人再要动手,雨断情对着白衣人一挥手,鸿芦挟持袁万里道:“你们不想听,我们主上倒有兴趣听一听,谁若上前,我先杀了嵩山掌门。”     好汉谁也不敢动作,雨断情冷眼一扫萧玉节道:“你接着说。”     萧玉节款步上前道:“曹慧聪,你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什么?”曹慧聪道。     萧玉节一笑道:“动机。”顿了顿,对众人道:“这几个能杀得了曹掌门的人,没有一个有灭他满门的杀人动机。殷横野当时未练成舍夺功,他没有本事盗取崆峒掌门的功力。何况当时他盗走玄月令,正在被玄月崖追杀,自顾不暇不会冒险惹祸。星云杀人费用不低,崆峒掌门又什么仇人能出得起8万两黄金?中行烈与他素来没有仇怨,也不会惹这个麻烦。”     “说来说去,你倒说说是谁杀了人?”何君瑶至此算是明白,此人留在这里是来算笔旧账。     “这话不该问我。”萧玉节呵呵一笑,指着法无天道:“你该问问他。”     那法无天双目瞪圆,宛若要吃人般一头从小鬼中冲出,看着曹慧聪生生要把他活剥了一般,忽而哈哈大笑起来道:“好啊,好啊。你这老匹夫也有今天,你杀死曹掌门一家妻小,逼他说出七伤拳内功心法,可你怎么也没想到吧!能够医治七伤拳的圣药方子,却随着曹掌门永远埋在了地下!你越练越强,却也越练越伤!等你想续命已经迟了,你的儿子也随你走上这条路,药只剩一枚,救了你可救不了他!”     “法无天,你罪大恶极,满嘴胡言乱语。”那曹慧聪也轻轻笑起来。     他一笑,众人也只当法无天是失心疯了,哄笑起他来,谁也不信他口中所言,更有人笑骂他所编造也太幼稚。     法无天却淡淡道:“曹慧聪,你可认得我是谁?”     “你是谁?”曹慧聪笑的更加厉害,指着他道:“你是人人得而诛之的恶徒,为非作歹的打伞和尚法无天。”     法无天大笑一声,瞧着那些崆峒弟子,其中不乏有他小时候熟悉的门人,敞开僧袍,露出左肩,但见寸长一块皱巴巴的皮肤,上面为了掩盖这块伤痕纹了一条小龙。     “左全,这是你小时候与我打闹不小心打翻丫鬟的油灯,烫出的伤疤。娘亲为了逗我开心,说这是一条龙,刻意在上面纹了形状,叫我不要与你记仇。”法无天对着人群中一位弟子高声道。     那弟子听他提起,吸了口凉气,奔到近处仔细瞧瞧,心下疑惑又不敢认,仔细瞧他面容,他虽饱经风霜面容凶恶,但隐隐也是幼时五官,那弟子不由道:“你,你真是少爷?”     “不错,洒家出家前是有个俗名,就叫曹天元!乃是崆峒掌门之子!”法无天十几年怨气一朝吐出。     “荒唐!”曹慧聪脸色一变,对众人道:“我兄长若在世,得知儿子竟然是邪魔外道,也会再被你气死。”     “曹慧聪,要不是这些年为了躲避你追杀,我怎么落得如此境遇!”法无天当即只认道:“你无情无义杀害我父母,残害同门,当着天下英雄好汉的面,还有何话可说!你若还想狡辩,那我只管请问,身为崆峒掌门,缘何你没有七杀拳疗伤药方?你既然说我父亲诚心传授武艺,教了你武功,那他宅心仁厚,为何害你如今衰老至此?”     世所周知,那七杀拳向来一脉单传,拳药并举,不可能只传功不传药,否则与杀人无疑。     眼瞧众人窃窃私语,崆峒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有些不知所措。在场正派人士不论信与不信,都不好妄下结论,袁万里早对这匹夫不满已然信了几份,沉不住气道:“曹掌门,你快拿出证据堵住这恶贼的嘴,休要让我们被人当傻瓜。难道云鸢、水月两位师太为你断臂,我嵩山弟子为你送命都是我们瞎了眼吗?”     曹慧聪不言不语,沉着眉头道:“袁掌门,你这就信了这恶贼一面之词?”顿了顿,开口道:“我师兄死的冤枉,只来得及传我心法,还没有传我药方就在我外出之时,被人偷袭暗害跳崖而死,我赶回来已经迟了。这是门内皆知的事。法无天冒充我师兄之子,欺瞒众人这必定是这伙人的阴谋!”     又有几个好汉仍不相信他乃真凶附和道必是阴谋,请求无色捉拿法无天。     法无天再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个单子道:“老匹夫,莫说谎。我曹家一脉相传的草药方子就在我这里。有了此药,你起码还能再活二十年!你儿子也不会步了你的后尘,有本事你我比一场,你能抢到手,洒家就认输给你药方。”     他才言罢,那老头忽然身形一换,适才还佝偻的身躯一展,欺到他身前去抢药方。     法无天深受重伤刚刚复原,那老头毕竟武功为高,下手处处杀机,谁料那法无天躲开一招后,伸手抛出药方到无色处道:“大师接着!”     无色见状,伸手抓了那药方,打开一看,只见是封书信,一行血书道,杀人者曹慧聪!他与崆峒相交数十载,一眼看出这笔记,心下一惊道:“是光威的字!”     指力苍劲,绝非等闲之辈写出。     闻言曹慧聪回身去看,瞧见写书也不由一愣,面上神色阴晴不定。     法无天一笑道:“父亲当年带我逃回地道,死前留下信来,叫我报此大仇,想来就是今日!”     眼瞧局面生变,曹慧聪指着法无天道:“你说谎!这不是他的信,他中了五花毒手指僵硬肿胀,不可能握笔写字。这是你模仿他的笔记!”     法无天还未开口,萧玉节一笑道:“曹掌门好眼力,不错,那是我昨天叫法无天模仿他老子写的。”顿了顿,叹口气道:“只是敢问一句,你对外宣称曹光威跳崖而死,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怎么知道他死前中毒握不了笔?是你说错了,还是另有隐情。”     “曹慧聪,原来真的是你!”袁万里懊悔不已,偏偏为这匹夫被人所擒。     “师父!是……你杀了师伯?!”王宏明惊的后退一步,想他飞身挡剑竟然救下这无情无义之辈。     正道好汉一片哗然,众人纷纷后退远离这老头。     眼见事已至此,曹慧聪冷笑一声道:“那又怎样?他天资有限,偏偏藏着拳谱不肯教我,分明狭义之徒。我神功成后,天门山大战星云,这份功劳难道你们都忘记了吗?若无我当年力敌群魔,你们哪里来的今日风光。”     他一边说一边盯着法无天道:“好小子!去见你爹吧!”言罢缠斗上去,一双铁拳至此发挥威力,拳风赫赫舞了过去。     法无天眼瞧要被他打死,萧玉节喊了一嗓子道:“冤有头债有主,雨谷主,你此时前去杀他师出有名,恐怕再无人会拦你。杀了他就能换回小蝶,你还不快上!”     雨断情冷看她一眼,随手抽出身旁白衣人的长剑,闪身杀了过去。一剑挡开曹慧聪道:“咱们的帐慢慢算!”     曹慧聪怒急,一套七杀拳使出与她缠斗起来。     众人之道他已经行将就木,未料竟也有如此功力。曹慧聪装病多年,此时发威拳法威力无比,一双铁拳力敌雨断情长剑丝毫不见下风。     萧玉节见这二人打的热闹,其他人也都停手。这才走到云鸢面前,拿掉她口中布条道:“师太,这下你信了,我是来救你的吧。”顿了顿,笑道:“不过也不用太感动,只需要把你峨眉拱手相让就好。”     “呸。”云鸢啐了她一口。     萧玉节颇委屈道:“老狐狸原形毕露,他们尽管算他们的恩怨,你们这些人也不用瞎掺合送命。难道还不算我菩萨心肠,救苦救难一回,难道你还真想跟雨断情拼命?就算你不在乎死,那些普通弟子为曹慧聪送命可是冤枉。”     “你究竟打了什么算盘,不用假惺惺装好人!”云鸢破口大骂。     好容易做点好事,还被人说假情假意,萧玉节叹口气,算她这人天生也就做坏人的料,眼瞧这打的热闹。心里倒有点着急,这个磨叽的杜潋衣,跑哪儿玩去了,怎么还不见回来。     她思量心事。何君瑶皱着眉头,在一旁适才一直少言语,穴位被锁已然慢慢找到了诀窍,手腕的气血已经通顺,她双手被绑,但趁众人观战,以缩骨功腾挪,已然松开了自己的右手,双手得脱,一身真气鼓荡,崩断了全身绳子,回身一掌打晕了一旁小鬼,抽出对方长剑,一跃而起人群中就要杀了萧玉节。     这一下陡然生变,众小鬼护驾不及,萧玉节一身武功全无,瞧着那道姑脱困,暗道糟糕。     何君瑶一剑出手势如破竹,她乃九华高徒,便是雨断情也能斗上一时三刻,萧玉节当年就是这样被她一剑刺伤败退天门。     仿若历史重演,萧玉节一时愣在原地。     长剑递来,却闻铛的一声,被一道白光击飞剑身,何君瑶来不及收势,肩膀一疼,被人拍了一掌丢出圈子,这一下身法迅捷,绝非等闲,只让她心惊不已。     萧玉节差点被剑气所伤,杜潋衣一把拉着道:“没伤着吧?”     萧玉节也没有多高兴,撇着嘴颇不是滋味,在她耳边小声道:“没伤着,就是你这一救,迟了十年……”     若是十年前早早赶来,哪能是这样一个结局?     杜潋衣闻言捏她的手紧了些道:“往前看,后面还有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     萧玉节抿着嘴,要发脾气,只得收敛起来。想了想,指着那边何君瑶跟杜潋衣告状道:“这道姑打我,你说怎么办?”     杜潋衣嘴角丝丝吸气,心道今天这场幸亏这魔头是没了武功,要不然指不定怎么兴风作浪。说不定趁火打劫,把这些人统统杀了泄恨,那还轮得到她来救驾。           第64章 - 不在江边在湖边GL - 一月青芜     萧玉节使劲儿装无辜,装受伤,杜潋衣药好不容易到手,扫了一眼四周想拉着萧玉节赶紧脱身。独独何君瑶拦在前面,皱着眉头道:“阁下究竟是何人?如此武功为何屈居叶飞鲨之下?”     “你还怕她不成?”萧玉节唯恐天下不乱,推杜潋衣上去相斗何君瑶。她哪知杜潋衣这趟药偷的也颇不容易,无色虽然出来了,但那青龙老道加上华山掌门魏长山也并非三招就能应付,幸而这二人要为曹延习压制膨胀内力,青龙单手与她缠斗,让她钻了空子,不过十招点了青龙的穴位。     魏长山的武功比之袁万里还次一点,少了青龙帮忙,曹延习内劲难以压制,还没等杜潋衣插手,自己被崆峒七伤内力震伤,曹延习练功走火入魔,一时发疯,抓住魏长山要打。     杜潋衣念在这二人跟自己都是旧相识,怕自己害魏长山给人杀了,连忙出手阻。曹延习练功正是内力无序暴涨之时,与她缠斗一时三刻还不落下风。杜潋衣眼瞧是个大麻烦,只好抽空点开青龙穴位道:“道长息怒,恩怨等会儿再算,咱们联手先帮曹兄稳住心神,否则不出一炷香时间,他必然从此神智失常,将来冲得出去见人杀人,贻害武林可糟了。”     青龙本欲捉她,见曹延习如此,只好与她合力先制住曹延习。杜潋衣和他一起捉了人,点中曹延习穴位,喊着青龙道:“他体内真气膨胀流窜,若不疏散一时难救。道长以内力稳住他经脉,我以银针助他散去一半功力。”顿了顿,叹口气道:“这七伤拳霸道威猛,武功若是练的害人害己,不若去了倒好。”     青龙乃是德高望重的一代长老,闻言看着她面具道:“足下是那一位?你这等心肠医术为何与魔道为伍?偷袭又救人,究竟是何目的?”     杜潋衣言谈间,银针出手扎在那曹延习周身大穴,泄他体内过火的真气,对青龙淡淡道:“乡野匹夫无足挂齿,前来并非为了杀人,长老不必再问。”言罢,趁着曹延习神志不清,青龙在身后帮他疏导真气,摸出曹延习怀中丹药。     青龙再要问,杜潋衣最后一针并不下手,曹延习体内内力一时有暴涨开来,青龙无法脱手,本欲脱手后抓住这人,杜潋衣转身飞身而去道:“长老用上十成功力也能救他水火,中途脱手必然你二人都深受内伤。”     青龙中计想要追他,不得已只好全力先帮曹延习压制内力。     杜潋衣得空跑了出来,一路足下片刻不敢停,需知萧玉节虽然聪明,但没了武功若出了岔子这里内随意一个人都能要了她的命。也算是那女魔头运气好,这才半分事也无。事已至此,若再久留,青龙一盏茶十分也自当追出来。     杜潋衣不想节外生枝,这厢正僵持,那边曹慧聪恶战雨断情打的也是快到尾声,曹慧聪虽然犹有余威,但毕竟受七伤拳所害已久,那雨断情狡诈狠辣,他一轮拳风未将她拿下,胳膊上却多了无数剑伤。     双臂鲜血止不住流淌,再斗十招,当年天门大战的威风毕竟难显,法无天见他落败,在旁捡起地上一把刀扑了上去,要亲手手刃仇人。     这一下躲避不及,雨断情长剑还没刺穿他,倒是被法无天长刀捅在脊背。曹慧聪一口鲜血涌出,嘴唇颤抖,恶狠狠看了法无天一眼道:“……好……好……你……”     他连说几个好字,也不知是何意思。     法无天大仇得报,喜的头皮发麻,仰天狂笑起来。     众人经历这一场恶斗,心中均感慨万分,雨断情以剑挑回曹慧聪腰上掌门令牌,算做人已经被杀。     便在此时,忽闻一声悲切的怒吼,大门中奔出一个人来,“爹!爹!”竟是曹延习披头散发,双目通红跑了出来,他本欲走火入魔,被杜潋衣和青龙所救,失了一半功力,刚刚恢复又发现丹药不见,奔出来抓贼,哪知看到这一幕。     法无天瞧这少年出来,冷哼一声,他年少时与这少年也颇有交情,如今只剩下恨意。曹延习狂奔到父亲身边,曹慧聪口不能言,不消片刻已然断气。     曹延习不知真相,呜咽良久后,指着正道中人道:“你们!你们为何眼睁睁瞧着恶徒行凶?!”顿了顿,跌跌撞撞去揍崆峒的弟子,又发现在场人无一对曹慧聪之死动容。     唯袁万里恶气难消,出言讥讽道:“曹慧聪杀了上任掌门,累我等重伤,皆是为他狼子野心,要助你这孽种练成神功。如今上任掌门之子法无天找上门来,冤有头债有主,你可怨不得大家伙儿!”     “不可能!我爹绝不可能,定是你们有意陷害!”曹延习生性鲁莽,一时难以接受打击,经脉隐隐又有作痛,看着法无天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留下命来!”     法无天啐出口唾沫道:“洒家一家全都死了,你爹一条命不够还,你且再来一条!”言罢二人缠斗起来。     若说平时法无天如何也打他不过,如今曹延习身有内伤。这下斗了个平分秋色,却也并非高手过招,乃是撒泼打滚的肉搏打法。你揍我一拳,我砍你一刀,难看之极。     在场崆峒众弟子想帮忙却不知如何是好,法无天虽说是前任掌门之子,但毕竟也是闻名遐迩的江湖匪类,这些年坏事儿做尽名声太差。曹延习虽是师兄,感情深厚,但奈何父亲毁了崆峒清誉,按理也对这孽子清理门户。     唯独袁万里忧心不已,开口大喊:“嵩山弟子!快拿下曹延习,捉了法无天!宝图下落全在这和尚处!”     他一喊之下,倒是不少人伺机而动,心道虽然图给了鬼蜮魔窟,不能与中行烈去抢,但这法无天定然见过真图,抓了他拷问,必然也能问出个所以然。一时青城、嵩山等弟子奋勇上前,曹延习刚要打中法无天,手腕被人强行抱住。     法无天哈哈大笑道:“谁帮我拿住曹小儿,我就告诉谁!”     曹延习杀红了眼,反倒一拳打飞一名青城弟子,跟着六亲不认与前来的众人厮杀起来。眼见这场面,雨断情既然已经杀了那崆峒掌门,嘴角笑笑丢了长剑负手在一旁带着白衣死士朝萧玉节处走来,淡淡开口道:“我给你机会,帮你属下报仇。你先下该告诉我蝶渊的下落,否则……”     萧玉节大大方方从杜潋衣身后走出来道:“谷主你过来,我悄悄告诉你。”     雨断情毫无戒备,走到她身旁。     萧玉节嘻嘻一笑,在她耳边道:“哎呦,现在知道心疼啊,我偏不说,急死你。”     雨断情一听这话,知她胆大包天来戏弄,伸手抓她肩胛骨,一抓之下萧玉节一口血吐出来,肩膀差点被这怪物抓碎,雨断情冷怒道:“别耍花样!找死!”     “我乃中行烈之徒,你有种杀了我啊!”萧玉节还顶嘴。     雨断情气急,抬起手道:“便是你师父前来,我也打碎他天灵盖!”抬起另一只手要拍,杜潋衣也是把这妖女操心死,也不知怎么聊着聊着差点就丢了性命,飞身出去,一指要点雨断情掌心。     雨断情那里知道她是谁,随手抓着萧玉节跟她对掌,她激斗数位高手本自消耗不少,药酒效力也逐渐减退,这一掌未料是对上了杜潋衣,刚刚碰上,就感觉不同寻常,一惊之下连忙撤掌,不得已丢开萧玉节双手与她缠斗。     哪知杜潋衣根本没想着跟她打,接下几招后,一把抓着萧玉节跳开圈子。     “你是谁!”雨断情再要上前,杜潋衣一摸萧玉节脖颈脉搏吓了一跳道:“你醒醒?”     竟是脉息全无。     众小鬼一见情况,围了上来,也是有嘴快的,跪着就开始大喊:“少主被奸人所伤,已然断气了!”     十几个小鬼噗通跪了一地,鬼头鬼脑开始跪拜:“少主,我们定然禀明鬼尊为你报仇啊!”     雨断情适才也是下了手,用了点劲儿,但若说死也不至于,他鬼蜮魔窟的少公子不可能这么不经打。皱着眉头,一时要上前,那群小鬼报仇心切,抽了剑就跟白衣死士厮杀开来。     在场满满当当都是人,均瞧见是她出手伤人在先,那小鬼咒骂道:“雨断情!少主被你打死,我们跟你拼了!”     雨断情皱了皱眉头,这鬼蜮魔窟她一向也不太放在眼里,一生杀的人太多,忽然多一个叶飞鲨也不算多,傲慢着抬头不予理会,也不解释。那小鬼围攻白衣死士,倒是让袁万里钻了空子,他躲开鸿芦长剑,一气飞奔出来。     连在野瞧见袁万里脱困,不由开口大喊:“袁师伯,先替我脱困!“     哪知袁万里充耳不闻,朝着法无天处去,曹延习正自发狂和几名嵩山弟子缠斗,袁万里见状大喊:“孽子!还不速速伏法,敢伤我嵩山弟子!”     曹延习闻言回头,也不分青红皂白,与他斗起狠。他一套拳法威力无比,此时只剩一半功力,哪儿是袁万里的对手,三招之下,袁万里大嵩阳掌出手,打在他胸口,曹延习倒退数步,站也站不稳,一口血吐出,经脉重创之下,瞪着袁万里道:“世伯……你,你好得很。”     眼瞧如此,法无天哈哈笑道:“好,袁掌门,你过来我告诉你图中所绘。”     袁万里此时却自持身份开口道:“我相救门下弟子,不得已出手伤了曹延习。非是为你等野心!”     法无天环视在场道:“不错不错,我瞧大家伙里唯有你义薄云天,当年是家父好友。来来来,我这就相告与你。你得了消息,早早前去,赶在那中行烈之前得到《森罗万象》也是对武林一大贡献!”     袁万里哼笑一声,法无天欺近他身前,小声开口。袁万里细心去听,却只听见这恶僧飞快念出一段金刚经来。     “你敢骗我!”袁万里此时恍然大悟着了道,只怪自己一时贪欲太盛,冲昏头脑,盛怒之下,一掌打在法无天心口。     法无天伤重之下倒地不起,狂笑三声,看着曹延习道:“阿弥陀佛,洒家在下面等着你!”言罢就此自绝经脉,断了气。     曹延习重伤之下,待要发狂,幸而青龙及时赶来,他适才救助魏长山未能前往。见那小儿又要发狂,以为病犯了,连忙出手点他穴道,抓着那大汉腾身而起跳上门楼,怕他脱困伤人,开口对无色道:“大师,曹世侄一时难救,终是性命一条。为怕他狂暴伤人,今我带走,锁于武当山中。”     “道长慈悲,你且去吧。”无色感慨良多也无心再管。     曹慧聪、法无天身死,曹延习重伤发疯,武当长老离开,峨眉二位重伤,袁万里也带伤,连那叶飞鲨也被断情一掌打死。众小鬼死伤大半,白衣死士也不少负伤,正道中十有**也都带伤。     未料这寿宴竟然是这等结局。     一片狼藉里,袁万里想起伤势,对着无色道:“大师,那雨断情就在此处,此刻我们趁他们魔门内讧,大家联手,将其诛杀。”     无色叹了口气,款步走过去,对着那边准备和杜潋衣动手的雨断情道:“雨施主,今日你大闹崆峒,打伤我辈中人,本可要了你的命。但事出有因,我们也不能咄咄逼人。贫僧不愿在看到大家伤亡,你且走吧。”     药酒效力逐渐消退,雨断情体内内伤快要发作,狠狠瞪了杜潋衣两眼。     此地也确实不宜久留,至于这鬼蜮魔窟之事,来日等救回蝶渊再调查不迟。     挥手示意,死士随她飘然下山而去。     断孽谷一撤,只剩下几名挟持着云鸢和连在野的小鬼,和抱着萧玉节的杜潋衣。     袁万里此时才道:“放了连师侄和云鸢师太,否则你们休想下山。”     杜潋衣抱着萧玉节心忧,无心恋战,正是求之不得,开口答应道:“你们全部在此,我等在半山接引亭处放人。谁若追来,二位性命难保。”     “凭什么信你!”袁万里叫嚷。     杜潋衣冷哼道:“你爱信不信,我们走。”挥手带着小鬼连同人质下山。     “难道就这样让人走?”袁万里不依不饶,法无天已经死了,抓几个鬼蜮魔窟的好打探虚实。     无色伸手制止他道:“掌门不要冲动,你身负内伤,再不及时医治空生出岔子。”     何君瑶叹口气,始终放心不下,对着无色道:“我暗中跟着,若他们放人也罢。若是不放,我救回二人便是。”     无色点点头遣她去了。     小鬼带着人质,一路逃到接引亭,这才丢下连在野和云鸢。几人不知所以,追着杜潋衣身后走,杜潋衣带几人在山中拐了几拐后道:“你们沿着这条小路下山,山下有小镇,有一艘兰木船。找廖船长即可。”     “那少主人遗体?”小鬼犹自不放心。     杜潋衣适才也是吓了一跳,但萧玉节昏迷前在她耳边说了三个字,她也豁然开朗,噬魂草可短暂叫人陷入假死态。她假扮叶飞鲨,把死嫁祸给那雨断情,这倒是将计就计,免除了鬼蜮魔窟上九华寻仇之事。     也算难为萧玉节想了这些法子平息争端。     “我来运回鬼蜮魔窟。”杜潋衣随口胡邹,遣散那小鬼。心道,廖任心不管三七二十一必然是将几人抓住,住了他们鬼蜮魔窟也难以对证。昨夜真正的叶飞鲨尸体,已经被萧玉节一把火烧了,想来这计谋她昨日已经有了打算,恰逢断情上山,也算她倒霉。     解决了这一堆烂事儿,抱着萧玉节腾身要走。     “太师叔!”     一声喊来,三分凄切。     杜潋衣一回头,瞧见身后山石旁不知何时追来了何君瑶。     但见她清秀的脸庞愁容满面,杜潋衣不想相认,淡淡道:“你认错人了。”     何君瑶往前再走一步道:“除了你谁还会那宝卷上的点穴功夫,除了你,谁能一招逼的雨断情双掌接招。”     “天下奇人良多,道长不必再说。”杜潋衣不便搭理,正欲走,何君瑶闪身拦在她面前,猛地伸手掀她面具,杜潋衣抱着人不便打斗,矮了身狼狈躲过一招,见她还要阻拦,叹口气,心道也罢了。     “君遥,不必再斗。”她单手搂着萧玉节,另一只手摘下面具露出真容。     何君瑶终是见了她,杜潋衣道:“我退出江湖已久,不得已出手。你就当没看见我,此危机解除,好好带弟子回九华,莫要再被人陷害。”     她义正言辞教训,哪知她那师侄孙女平时端庄冷静,此刻不知如何,鼻子一酸,红了眼睛,缓缓吸冷口气,恍然道:“真的是你……”     杜潋衣点点头,还未回答,何君瑶走上前去,嘴角一丝苦笑,伸手拉她一侧衣袖,隐忍再三,小声开口道:“你那时的伤好了就好……”     “我已经康复了,武功也练回来了。”杜潋衣瞧她神色,颇为心忧,淡淡道:“我没事,你快回去吧,我也要走了。”     “你又要去哪儿?”何君瑶像个怕走丢的小姑娘,抓着大人那样不松开她衣袖。     杜潋衣叹口气道:“我还有一桩要紧事办。”     何君瑶抿着嘴不言不语,复尔盯着她怀中人,犹自叹了口气,颤着手要去掀开那人面具,杜潋衣不让她动。     何君瑶嘴角动了动,眼神一丝清苦,随即道:“她不是叶飞鲨,她是萧玉节吧。”想了想,忽而明白什么道:“啊,原来如此。木士远,杜远,那人便是你吧,怪不得我总觉得他不寻常。那孩子……是我妹妹的女儿……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那是我妹妹的孩子?”她父母早逝,妹妹自杀而亡,如今孤身一人,心下一丝凄然,暗道,在太师叔心里,总还是那魔头比大家伙儿都强些。我妹妹因她而死,太师叔却仍不顾安慰回护这女人……     杜潋衣不愿再多说:“君遥,多说无益。你相信我,此番武林便要大乱,我要缉拿凶手。你快带九华弟子回去,严守门户度过这场危机。”     何君瑶吸口气,良久摇摇头,抓着她衣袖道:“便是刀山火海,我愿意陪你一起去。”     “你听我吩咐回九华。”杜潋衣忍不住拿出长辈的架子。     夕阳返照,这林子一片静谧,那道姑头发一丝散乱,嘴角一苦,竟是眼角滴出滴泪来顺着她白皙的脸颊滑落。杜潋衣与她自幼相识,从未瞧她哭过。     “太师叔……”何君瑶忍得痛苦难当,终究微微吐露道:“可九华山上,已经没有你了……”           第65章 番外 补断情的番外 - 不在江边在湖边GL - 一月青芜     下坠之势越加强烈,风声呼啸吹得人似要散架,蝶渊只有紧紧搂着怀里的人,挨得紧了又听见怀里人伏在自己耳边气息微弱的提问。     蝶渊答不出来那句问话,风吹得她也无法开口。她只有脑子空空,准备摔成一地稀烂,到了黄泉说不定便有了答案。     陡然之间腰身一紧,却是被断情反手抱住,她睁眼去看,近在咫尺那女人却一脸倔强,她还想死前多看她一眼,那女人却把穿堂而过的剑从身体里抽了出来,跟着便把手中染满鲜血的剑像着悬崖绝壁刺了出去。     一刺之下剑身竟没入一块巨岩直至剑柄。     蝶渊只觉得身体一沉,整个人又往悬崖的方向狠狠撞了上去。     抱着她的女人在撞上悬崖的那一刻,猛的松开手指中握着剑柄,脚下用力稳稳踩在岩石上,跟着从半空中一跃而下状如飞鸟稳稳落在万丈深渊之下,这才毫不怜惜把怀里的人丢在地上。     断情胸口淌出鲜血,口鼻之中鲜红的血液不断渗出,她还直直站着神色傲然,蝶渊惊恐着从地上爬起来,未言语眼泪已经簌簌往下落,扑到她跟前却不敢伸手去碰她,若碰了不定面前这女人便是自己的一场梦,一片烟。     断情的眼珠动了两动,目光游弋到近在身边的女人脸上,嘴唇张开低低道:“绝心诀里有一套化气为神的功法,常人炼化血肉之躯从中养出内息元胎形成内力充盈经脉,这门功法只需倒过来,以内息补血肉之不足,运功三日便可性命无碍。你为我护法,不要出声,不要让旁人惊了我。”言罢皱眉慢慢走动两步,伸出惨白的手,一脸厌恶的模样抚上面前人的脸,更微弱的声音冷冷一笑道:“我死不了……你很难过吗?”     那姑娘哭着浑身如遭雷击一般颤抖,几乎站都站不稳,闻言才敢抬头去看她一眼,手掌握住那只冰凉如铁的手,眼泪还是不断往下滚,喉咙里发声发得艰难才哑着嗓子摇摇头只吐了三个字:“没有的。”言罢眼珠光芒喜悦难以言语,再说不出话,只紧紧拉着那只死人一样的手,又伸手去扶住眼前白发的女人,扶着她坐在一处靠着山崖的石台上,帮着她盘膝打坐闭目入定才长长叹出一口气,即刻便如死了一般靠在了身后的大石头上,若非是白昼,她想一定是做梦,以至于她不断的睁开眼,闭上眼,要看那个打坐的女人是不是还在眼前。     万幸的是,无论她如何傻傻证明这不是梦,她总能得到这确实不是梦的结论。那女人便一直是在她身边打坐运气。     她看着她,一时欢喜又一时忧愁,眼泪也是停了流,流了停,从不消停。     待得月上中天之时,那人依旧打坐运功,无一丝一毫动作。     她在月光底下就那样一动不动的盯着断情,仿佛两个静默的雕像,又或者是两块石头。是这万丈深渊里本然的存在,便如那一川乱石一般。不是活的,也不需要活,只需这么默默相对便足。     良久,她盯着那女人,那人若有若无的声音开了口道:“蝶渊,你拾些柴生堆火来。”     她问都不多问,点点头就去了,她们是杀手,夜能事物极为寻常,可她也不敢远走,只在巨石附近捡了些干枯的树枝便回到她身边,架起树枝从怀里拿出火折子。     不久那团火光便由小变大,暖暖的窜了起来。     她在她身边又解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身上道:“你还冷吗?”     断情闭着双目再不答话,呼吸逐渐更加绵长。     蝶渊不敢打扰,唯有坐在火堆边细细照看那堆火,怕她冷,便一直不让火灭,让火小。     如此挨到天明,那女人犹自打坐宛如假人,她守在她旁边寸步不离,一夜未合眼也不觉困倦。     再过几个时辰已是中午,断情口中吐出气息,胸口的伤口便如停顿了一般不需要任何药石包扎也不再往外流血,她面色如大病,惨白如纸,连头发也自动掉落了一大把,手指更是越发枯槁,皮肉深陷,青筋满布,像鬼爪一般。     她吐出口气息,睁开眼。精神似乎比昨日被剑刺穿胸膛时候还要差,弥留之际一般,可说话声音却大了一些,看着身畔的女人道:“你弄些水来。”     蝶渊落了一夜的泪,双目通红,见她如此心中更加煎熬,目中盈盈咬着嘴唇不出声,不敢离开她身畔,生恐离开半步便不见了这人。     断情又闭上眼开口道:“我怀里有一瓶九霄玉露丸,要合水服食。你弄些水来。”     蝶渊闻言这才起身,四下望望天色地形,跃下石台展开轻功往前方去了。     断孽谷极大,西面临河,北面靠山,她昨日一心求死抱着断情跳落万丈悬崖,悬崖之底是何处不但她不知晓,断孽谷人也鲜少人知。这峡谷一向是谷中处理尸体的断魂崖,只有尸体才会被抛落下来,碎尸万段永世不得翻身,若非阿情武功高绝她不过也就是那些零碎尸骨中的一员罢了。     如今她行走在峡中还是恍恍惚惚宛如隔世。行了一段渐渐闻有潺潺的水声,这才加快脚程落在那溪水旁边。时值开春,谷底甚是寒冷,不少地方还冻着冰块,她身无长物,心心念念着那个女人,环顾四周见一处生有竹子,便掏出怀中的分水刺利索的锯了两截竹筒,装了水即刻就走。     待落回那女人身畔也不过半顿饭的功夫,又怕水凉把她冰了,放在篝火旁烤了一会儿才去唤了她一声,断情闻声睁眼,一手入怀摸出一个细小的白瓷瓶子递给她,她将药倒出一颗端了水服侍她喝了下去。     她知道这药异常珍贵,还想再让她服食一颗。断情出声道:“不必。”言罢抬眼看她道:“你吃一颗。”     蝶渊便摇头:“我吃了也是糟蹋……”     断情也不多说,气力有限只是道:“你便想多吃也与你有害,这药是鬼医专为我炼来固本培元补充精气的,也有几味毒,你体质不宜,每日一颗,吃上三日便行,其余都还是我的。”     她说的简单,口气冰冷冷毫无感情,蝶渊不想违背她心意这才拿出一颗来慢慢吞服。     药味酸苦入喉却清凉,待化入腹中一股清气窜入血脉游走全身,顿时如身在柳絮通体说不出的舒服,隐隐神智又有些困倦,如酒醉一般再也抬不起眼皮,身子一寸寸软了下去。     她倒下去便枕在断情的腿上,呼吸很沉,却是那药力霸道,帮人固本培元便是叫人休息,制药者在内加有一味安神的药物。     断情看着她倒在自己脚边,枕在自己腿上睡着,捏着法决并不管她。     蝶渊一觉醒来,精神比前日则更好些,断情还是那副模样。待蝶渊起来即刻又去寻水,寻了水来又喂她服药,镇日守在她身边,一连两日除开每日吃下一枚丹药半滴水也不曾进。     待第三日终于过去,断情似从鬼门关绕了一圈回来,眼珠子里才彻底有了活人的气息。勉勉强强能扶着石壁起来站稳身子,蝶渊已然大喜,在她身边拉着她的手只是不知道要跟她说什么好。     断情望了她一眼,她自己固然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恶鬼不假,蝶渊才短短三日也清瘦了一大圈,再无一丝一毫好模样。     断情看看蝶渊又环顾四周才淡淡开口道:“这儿人迹罕至无人打扰,正好我运功。再休养半月,我可以走动再离开这峡谷。”     她听闻断情说走,看着她的脸忐忑道:“要回断孽谷是不是?”言罢拉着这人的手又紧了几分浑身便发起抖来。     断情看了她一眼,任凭她拉着自己的手,缓缓又坐在地上一丝力气也无,闭目调息一会儿才开口道:“蝶渊,我有些冷,你将我抱在你怀里运功帮我暖暖身子。”     她便凑过去小心翼翼把她抱好了在怀里,用脸贴着阿情的脸让她好好靠着,依言运功帮她暖身子,只觉得好像抱着一块铁,沉甸甸又冰冷冷。可就算她现在抱着的人是一团火,能烧死她,她也愿意抱着她,死在她身边。     “阿情你还冷不冷?”     断情呼吸了三次才开口道:“好一些。”言罢把额头往她暖和的脖颈处贴得再无一丝缝隙才道:“我被你刺了一剑,已经算死了,我和叶笑冷决斗输给她了。输了就是输了,为了脸面也不能回去,再说那地方很好吗?你还没待够吗,想回去?”     蝶渊不住摇头,搂她搂的紧道:“我不想回去……”     断情贴着她脖颈细腻温热的皮肤,闭上眼说话有气无力道:“我这伤好起来还需三月时光,完全养好至少一两年时日。一两年内再去找叶笑冷寻仇怕是不能了。这谷底寒气太重不见日头,待下去也不好。我再养几日,你背了我从西南面走出去,出去了,再寻个地方,结庐也好,找处像人住的地方,我慢慢养伤。”     “好。”蝶渊答应了,她不去寻仇,她便高兴小声道:“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断情并不言语,闭上眼靠着她,再过片刻已然静静睡了过去。     一连数日皆是如此,二人住在谷底,蝶渊生火取水采一些松果捉一些小鱼为食,倒也勉强生存。     再过几日,断情虽然还是不济,已经勉强能走动,便望着四野的方位对蝶渊道:“我们走吧,顺着那条河往上走,依你的脚程走一日,再翻过那座山崖就能出去,出去了便是大燕国的地界,中原武林就离咱们远了。”     蝶渊点头,收拾了一下东西,便矮了身子将她背起来,展开轻功一路往溪水上游而去。她身子骨也是勉勉强强在支持,但心内见身上人一日好过一日,总归是踏实安心的,服了三日药也有些帮助,运起功法倒比前些日子还好一些。     往前行去,果真一一都如断情所言,不消一日便到了一处山崖峭壁,才行到一半已经过于陡峭,蝶渊背着断情再难行走,断情便道:“你先上去,找些藤条垂下来,我缠在腰上你拉我上去便行。”     蝶渊有些舍不得她,断情才坐下打坐道:“你去吧,我趁此打坐再运功疗伤一会儿。”     蝶渊才纵身往崖上爬去。     过的一个半时辰,断情身旁便垂下一缕藤条,她手中无力勉强在腰上扎了两圈,拉了一下藤条,便有人缀着藤条将她往上提。     待她完全被拽上山崖,崖边蝶渊伏倒在地不住喘息,双手都被藤条擦破,掌中滴出血来,见了她却比什么都开心,过去将她扶住先问她有没有事。     断情不多言语扯了衣襟上两块布为她把手包扎了,蝶渊数日以来头一次露出一丝笑容道:“我没事的。”     她笑起来异常漂亮,只是形容实在太过憔悴,断情看了她一眼道:“不想休息就背着我继续走吧。要出这荒山路还长。”     蝶渊便再去背她,腿颤颤巍巍迈步子道:“再行一段,山上风太大,快入夜了,不好熬,我找个背风的地方,明日再背你下山吧。”     断情嗯了一声,在她背上被她背着行走,却还是幽幽叹出口气来。     蝶渊听她叹气,才小声道:“你只是受伤了行动不便,等你好了,那还是和从前一般,你是天下第一高手,不会再受这样的苦。”顿了顿道:“阿情,将你伤成这样,原是我十分对不起你。”     断情闻言兴许是无力也不开口。     待蝶渊稍微走下山崖一段寻了背风的地方歇脚,她才从她背上下来,靠着山石坐下来盘膝打坐调理内息,蝶渊又生了火取了药物帮她服下道:“你还好不好?”     断情睁开双目,瞧着她火光下的脸声音虚弱道:“你过来一些,挨着我。”     蝶渊不知她意思只是依言坐过去坐在她身边,断情才道:“你不怪我性子古怪喜怒无常,往日对你所做连畜生也不如,我便对你所做也并不怪罪一星半点。”说完了一只手动了动,去握住蝶渊缠了布条的手铁一样的手把她拉住淡淡道:“你从前把身子许给我的时候答应过我,一世都做我的人。无论我怎么对你,你总是不悔的。从今往后你也还是要跟着我,我去哪儿你便跟着我去哪儿。”     手被人死死攥住,蝶渊顺着火光去看她的眼睛,却又不敢再看,只是点点头心里亦苦亦甜,想笑又笑不出,就安安静静坐在这女人的身边低声开口道:“嗯。”     她点头了,断情坐在一旁也不再说话,就那样拉着她的手少顷闭上眼运功入定。     蝶渊靠在她身旁一夜,次日醒来,天光蒙蒙,她匆匆起身稍稍吃了些东西便背着断情继续行走。     饶是她身负绝顶轻功,背着断情也整整走了七日之多,翻出这座绵延的大山。     山的那头,几座低矮的丘陵起伏,丘陵一过又是一马平川,草地郁郁葱葱,天蓝如洗,日光照耀白云飘浮,溪水如带风色宜人。     蝶渊背着断情至此精神一振,放下背上的人扶着她立在高处喜的满脸笑容道:“我们出来了,阿情,你看,那边就是大燕的格尔旗旗草原,有牧人放马,你听还有人在唱歌。他唱的多好听!”     断情极目去看,又见她喜的攥住自己的手,皱眉看了她一眼,嘴角还是望着她勾了个笑容,眼神瞧着她淡淡的。     蝶渊见她笑了,凑过去把她一只胳膊抱在怀里,扶着她坐下让她休息一会儿,和小孩一般在她身边把头靠在她肩膀喜的只剩下笑。     断情也都由她去了,摄入几口气息才道:“你很喜欢这儿吗?”     蝶渊抱着她一只胳膊,轻轻靠着她肩膀望一眼那无边无际的草地点点头道:“有些喜欢。”     断情便也望了那远处的草原道:“那便就在这儿住到我伤好一些。”     蝶渊连连点头,望着她直笑。     断情叹口气,见她又是这样的小孩姿态,蝶渊在她身边总是这样,无论挨了多少苦,总是不怕她,要在她身边绕甘心来挨这样的苦……     “阿情,我们做个帐篷,便住在那边那个小丘上,我养上几只羊儿,再养上匹漂亮的马,和那些牧民在一起。这样好不好?”蝶渊便一直在她身旁笑。似乎是天大的喜事,大到她这么多年头一次笑了这么久。     断情气力不足声音不大道:“你把耳朵靠过来一点。”     蝶渊怜她伤重便都依言,把脸贴在她嘴巴旁边,待要听她说话,面颊上却凉凉的柔软的一触,却是身边的人轻凑过来亲了亲她脸颊,她惊了一跳,随即又不再惊怪,只埋怨她吓人似的亲了她一下,眼睛望着她咬着嘴唇不说话。     断情才看着她,看了好久,突然笑了一笑。     笑的莫名其妙。     蝶渊抱着她一只胳膊,头往她脖颈处靠,靠了一会儿也莫名的笑了出来。只觉得心里特别踏实,从未有今日这样感到这样的高兴。     断情一手去抚摸她的脸,凉凉的掌心摩挲着身旁人的脸颊,坐在山崖上看着那远处茫茫的天地,便觉地大,天高,风起云涌,日出日落,不过都是为了人在天地间的逍遥,便活着有一日见一日的风雨,去一处见一处的草木,这才是造化一场。     许久蝶渊才抬头拉着她的手道:“阿情,我们在这里我固然很高兴,可待你伤好,你是不是还要去□□……”说到后面太过忐忑实在说不下去。     断情望着远处的目光才收回来落在身边人的脸颊上,看了她良久才道:“当初你和我做过一个约定,我才纵容她活了这许久。你还记不记得?”     蝶渊脸色一红,点点头小声在她眼神里嗯了一声。     断情一手便如从前一般把她娇弱的身子搂过来,搂在怀中,低下头下巴抵住她额头道:“你这样害怕,不如我们再订一个约定,你答应我,我就再不提寻仇的事。”     蝶渊搂住她脖子红着脸抬头看她难掩的忐忑道:“是什么。”     断情才淡淡笑笑伸手抚摸她头发中气不足道:“我还没想好,想好了跟你说,你还是先背着我赶路吧。”     蝶渊便答应了,扶起她背好了,一步步往山下去。           第66章 - 不在江边在湖边GL - 一月青芜     九华山冷清的风,连绵的云,空翠的树,大殿上焚烧的香,似乎都在眼前掠过,睁着一双明眸,眼泪淌的无知无觉,何君瑶说出这话的时候,比说出一个天大的秘密都困难,刚吐露出口,侧了头,以极快速度用衣袖拭了泪,遮的干干净净,终是不舍又看了杜潋衣一眼,只纳纳道:“太师叔你别见怪……君遥只是……太久没有见你。”     那也是太久太久,久到她一时乱了分寸。     杜潋衣瞧她失落的神色,想起过去种种,她与何家姐妹二人自幼便一起长大,那时她不过也是初初上山,远离家乡,一切并不熟悉,只是生性比同龄人更懂事老成些,也不嫌山中寂寞无聊,整日跟师兄打坐念经修习内功心法。某一日,开门便撞见现任掌门,那老儿当时还未上任,十分恭敬,领着位比她略小的女道童道,师侄念师叔年弱,费心钻研武学辛劳,饮食起居均应有人照料。这是弟子的小徒,手脚勤快,人也细心,留在师叔足下应差事,今后杂事都可交由她做。     那女道童瞧了她一眼,跪在门外,稚嫩声音道,弟子何君瑶参见太师叔,若有任何吩咐,君遥任凭差遣。     杜潋衣穿着松垮垮的道袍,正赶着去早课,谢了那长胡子老先生般的师侄,对那女道童道,桌上糕点我一个人吃不完,吩咐你在我练功回来前把它们吃了,免得天气炎热放坏了。     杜潋衣说完一路揣着手往后山打坐去了。何君瑶在门口张望她背影,看了好半天,因而又觉得给人做丫鬟,也不算一件差事。那天,她在房中吃了些糕点,想着妹妹,又把一半包起来留给她。等杜潋衣回来,她已经备好热水、茶饭在门口等她,杜潋衣打坐一天腰酸背痛,闻见饭香,也不多问,抬起筷子就吃。     山中对杜潋衣这位神秘的人物传闻颇多,说她是九天上仙转世,娘胎里带有功夫,将来会练成本门失传已久的无上绝学,若非如此,为何二位长老要替师父收徒,与她平起平坐。何君瑶打量了她半天,瞧她吃的下巴沾了米粒,忍不住轻一笑,提醒道,太师叔你可以吃慢点。     杜潋衣瞧她并不吃,指着菜道,你站在那边干嘛?一起吃吧。     门中规矩森严,何君瑶自幼循规蹈矩,摇头道,师父说,太师叔吃饭完了我才上桌。     杜潋衣十分厌恶规矩,把筷子塞她手里,你吃,你现在跟着我这儿,你师父管不着你。     兴许是她带着霜儿在门中弱小无依,遭罪惯了,不过小恩小惠已经仿若大恩大德。     何君瑶捏了筷子,思量半天,举筷子与她同餐。     杜潋衣对她笑笑,吃着饭,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何君瑶说她父母双亡,杜潋衣说,我也是。     她说她有个妹妹,杜潋衣说,我没有。想了想,又十分温和道,过去没有,今后就有了,你比我小,也算是妹妹。     何君瑶忙说不敢,她是晚辈,无论如何也及不上杜潋衣在门中的地位,只言语道,若乱了辈分,师父会严厉责罚。想起思过崖的冷,她是半分不敢逾越。     她一再摆手,杜潋衣也就随她去,并不强求任何人任何事,只是心里仍待她宛如幼妹,每日并不吩咐任何重活,尽量将师兄赐予、师侄进贡的好吃好喝留给她。     偶尔两位长老闭关,杜潋衣得空也带霜儿和她在山里追花逐蝶。     ……     十八载春秋,物是人非,究竟算什么?     杜潋衣不忍她难过,眼瞧不能再拖延,只劝她道:“你如今职掌一门,肩上责任不小,君海他们伤势不轻,袁万里、连在野俱都狼子野心,又有魔道人物兴风作浪,你先回去。若有吩咐你的地方,我自会找你。”     数年未见,只匆匆看了这一眼。何君瑶自持冷静,不再拉她衣袖,让开些,让她走。     杜潋衣跨出一步,何君瑶再想张嘴说些什么,嘴唇动了动,话都在喉咙里,杜潋衣奔出三步后,何君瑶那声太师叔才从又喉咙里费劲的吐出来。     “还有什么事?”杜潋衣道。     何君瑶缓缓吸口气,皱着眉头苦道:“你还在为我没有及时通知你,为霜儿的死生我的气?”     杜潋衣怀抱着萧玉节,闻言抿了嘴角,回头看她道:“我知你定是师命难违。”顿了顿,淡淡道:“这些年我隐居修行,早已看淡江湖纷争……若非偶然又碰玉节,也并不想在江湖行走。我既然连玉节也不怪怨,便自也不会再怪你。”顿了顿,开口道:“你好好回去,今后你继任掌门,一切好自为之,正邪虽不两立,但得饶人处且饶人,以免将来你又生出终生憾事。”     “霜儿死后,我日夜煎熬,这些年只好青灯经卷聊以寄托,却时常仿佛她还在我身边,当年母亲托付,我仍是没有照料好她……这一生,这桩憾事,我忘不了,它就在我心里,只会让我越来越心痛,越来越难过……”何君瑶一边说,眼角的泪水又再滑下来。     “人死不能复生,追究谁对谁错也没有了意义,霜儿若在世,也不想看到我们纠结一生,我劝你早日放下,心中解脱。”杜潋衣何尝不是如此,但很多事,发生了再也不能扭转。     “我时常在想,当初若是不听师父的话,早早想法子通知你,也许这一切就不会这样。”何君瑶一脸懊悔。     杜潋衣被她提及伤心事,也许若及时赶到,相救了萧玉节的大哥,三人合力再救下霜儿。又或者她去了,也终究不敌群雄,一切都未可知。杜潋衣不愿再想:“你忘了这些,好好像前看吧,人一生短暂如流星,你若念着她,将来老死归尘,九泉之下必然得见,到时候若有万般自责忏悔,再跟她情愿不迟,如今便是折磨自个儿,她也未必知道。”     何君瑶点点头,心中一丝释然,再也无话道:“太师叔,你去吧,若查明这宝图背后真凶,我自会相助与你。”     杜潋衣对她露出了个不算明显的笑,抱着萧玉节往地道在半山腰的入口处去。何君瑶追了几步,终究是停下来,呆呆立在山前不肯离去。也不知站了多久,咬着牙齿,狠心要往回去。忽闻那山林处,杜潋衣的喊声。     “若可!潇潇!”     何君瑶心中一凛,忙提气飞奔,朝叫嚷处去。她灵霄宝卷修习日久,若说天分,自是比杜潋衣稍差,但比起云鸢这些成名已久的人物也丝毫不落下风。     “太师叔!”     何君瑶闪身从一棵树上掠下,瞧见一块山石下,杜潋衣在前方一脸焦急神色,却是四下一片肃杀,天色暗合,她往东奔了几步,竟瞧不清夜色里敌人身形,崆峒林海苍茫,风吹针叶簌簌的声音在四野。     “若可!”杜潋衣超前方喊了一声,声音回荡,毫无答案。再奔一时三刻,更是不见任何踪影。     何君瑶跟着她,见她停了步子,脸色难看,抱着萧玉节又往地道里去。那山石地道的入口洞开,杜潋衣往进钻,在地道中身形如幻,何君瑶只追的喘不上气,用上十成功力才勉强与她差了一步。     追至正堂,环顾四周,一切如旧,偏厅躺着一个黑衣人气绝身亡,胸口插着一柄短剑,两个孩子似是已经被人抓走。杜潋衣把萧玉节放在一旁,这才有功夫去瞧那黑衣人,可仔细检查也是陌生面孔,她与何君瑶均不认识,单瞧形貌,肌肉扎实,似是个外功高手。     ……     遭此意外,杜潋衣叹口气,狠狠拍了一下自己脑袋道:“我寻进来时,两个孩子已经不见,一定是有人趁我们外出……”她与萧玉节只管安排自己的事儿,可忘记那老道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既然殷横野精心策划,必然不会没人盯梢,她二人一时大意,这下丢了这两个小的,如何是好……     “太师叔别急,她二人年幼无力,若是对方想杀人,只怕我们赶回来见到的就是尸体。既然没有尸体,那就是被人掳走,还有救的机会。”何君瑶也算职掌一派,关键时刻能够冷静下来,心中却也七上八下,只道那孩子是霜儿骨肉,可不能出事。     若说寻找,茫茫崆峒方圆百里都是大山,敌人有心藏,又能去哪儿找?     杜潋衣心急如焚中,吸了口气,忙去一旁扶起萧玉节,摘下她面具,抬头对着何君瑶道:“她吃了一种草药陷入昏迷,你同我一起用功,帮她条理气息,逼出药劲。你我合力让她尽快醒来,也许玉节能看出死者身份一二。”     时隔多年,天门山后,又再相见。那张脸,虽然闭目沉睡,仍然妖的明艳。何君瑶矮了身子,在她右侧伸了手,又收回手,满心犹豫,对杜潋衣道:“太师叔,你可以原谅她……我做不到……”一想到过去种种,想到何霜儿被她盗下山,被她送往那魔窟与她哥哥成亲,若非如此,霜儿她好端端仍和自己在九华山上。     “那就不别勉强。”杜潋衣皱着眉头,一心一意运功。     何君瑶坐在她身侧,看她集中精力的模样,再看看萧玉节,咬咬牙,还是出手拍在萧玉节后背道:“我不能原谅她,但若是为了霜儿的孩子,我可以救她。”     杜潋衣提起一口气,两人合力而为,毕竟比一人快的多。再一盏茶十分,萧玉节脸色好转,眼眸微微睁开,口中吐出些气息。杜潋衣感到她醒了,忙和何君瑶一起收功,萧玉节身子刚恢复,手脚乏力,顺势往后靠,杜潋衣把她搂进怀里,喊了一声玉儿。     萧玉节眼前仍朦朦胧胧,神智渐渐清醒,杜潋衣将夺来的丹药分成三小份儿,以此慢慢塞入她口中,又喂了她一些清水,继续以功力帮她催化丹药。崆峒疗伤圣药,二十年炼制成一枚,药效非同小可,对她伤势大有帮助,再过片刻,萧玉节感觉手脚有了些许暖意,腹中也有一股温暖气流般,眉眼越发娇艳,对着杜潋衣眷恋的一笑,淡淡道:“我好一些了,你别忙了,留着功力还得抓我师叔。”     杜潋衣哎了一声,实在不愿告诉她二子被夺之事。     萧玉节恍然醒来,眼中只顾瞧着她,冷不防听见身后一个声音道:“萧玉节,你既醒了,快认认那凶手尸体,潇潇和太师叔弟子适才趁你们不在被人夺走。”     杜潋衣怀中,感觉萧玉节打了个寒颤,身子簌簌发起抖,无力的手指捏紧杜潋衣的衣袖,一脸惊恐回头去看。何君瑶一身藕色道袍就在她身后,四目相对,萧玉节目中狠狠露出凶光瞪了她一眼。     “我也恨不得要你性命,只是救潇潇要紧,可你若实在想跟我拼命,我奉陪到底。”何君瑶一字一句,恨到心颤。     萧玉节胸口起伏,掌印处隐隐发疼,手指关节咔咔作响,指甲陷进肉中,眼神恨不得把何君瑶千刀万剐。终是别过头,不与她说一句话。抓着杜潋衣衣袖,撑着要起身,杜潋衣忙抱着她,把她扶起来到那死士旁。     瞧了断剑,嘴角露出一丝笑,突然又有安慰道:“原来那孩子不错,我教她的都牢牢记得。”顿了顿,对杜潋衣道:“这剑是我给若可的,招数也是我教给她的,人是她杀的。”     言罢,蹲下身,仔细查探那死士尸体。     “有线索吗?”杜潋衣道。     萧玉节大病初愈,遭逢劫难,勉强稳住心神,此时查探片刻,深深吸了口气,复尔闭上眼睛道:“我瞧,我们得会会琉焰宫南迦了。”     “怎么会是他?”杜潋衣惊讶。     萧玉节摇摇头道:“法无天被全江湖的人追了那么久,叶飞鲨能上崆峒,南迦那家伙把昆仑魔宫看做是圣地般,做梦都想进魔宫朝圣魔神,不可能对此事不闻不问。我说怎么他没个动静,原是躲在后面瞧瞧看着,也许法无天早被他盯上……他认出我身份,抓走潇潇,真好似师叔抓了小蝶般,这下可算要跟我算账了。”           第67章 - 不在江边在湖边GL - 一月青芜     日头高照十分,崆峒山下的小镇熙熙攘攘热闹非凡,杜潋衣带着萧玉节下山,昨日她服下药后脏腑之伤已经开始有了起色,整个人看起来好了不少。只是二子被擒,杜潋衣一贯沉稳的性子也未免流露出焦急,萧玉节反而没了那种紧张,既然知道是琉焰宫带走了人,那还有什么好着急。     款步走在大街上,来得时候乔装打扮,去的时候无遮无拦,反正这正邪两道,在崆峒山上已经死的死伤的伤,便是大街上碰见谁,未必斗的起来。萧玉节迈着步子,不慌不忙,左右还能瞧瞧街上的小商小贩,丢两块银子买点小玩意。     何君瑶皱着眉头跟在后面,一路都是杜潋衣在萧玉节跟前恩、好、你喜欢就好,这样毫无脾气的言语。仿若又是当年时光,说这十年变化大,其实压根也没变。那时候她当着杜潋衣身旁小跟班,太师叔也是这般软性子,只跟着这女魔头左右,任那魔头胡闹,从不发火。     如今十万火急,何君瑶忍不住对杜潋衣道:“太师叔,我们还是尽早前往探查为妙。”在这儿陪萧玉节逛街,实在浪费时间。     杜潋衣闻言看了她一眼正要回话,这边萧玉节买了把漂亮的油纸伞,顺手丢给杜潋衣,娇娇开口道:“道长,日头好晒啊。”     何君瑶望了一眼天空,半分不觉得热,这也叫晒,那大漠戈壁烈日当空叫什么?杜潋衣接伞叹口气,还是给这祖宗撑着伞,免得这祖宗矫情,他日又得嚷嚷晒黑了,不好看了。     萧玉节有人给打着伞,对杜潋衣露出一个笑,挽着杜潋衣的胳膊,晃悠在市集上,她容姿出众,引得不少路人驻足观看,更有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何君瑶耳力好些,听见路人说什么,怕是天仙化人……     那市集本来人挤人,萧玉节去哪儿,人群却都随她方向散开,那些乡野匹夫怕是这辈子也少见她这等容姿,只恐唐突了她般,不敢往她跟前去。萧玉节浑不在意,人少了她逛街更方便,一路只走到一家饭店旁,那小二立即眉开眼笑冲出来,弯腰道:“小姐要用餐,里边请,里边请。”     萧玉节一笑,看着杜潋衣道:“你饿不饿,咱们吃点东西再走。”     “太师叔,找人要紧……”何君瑶规劝。     杜潋衣立在中间,眯着眼睛,还是指了饭馆道:“先吃饭。”     何君瑶瞧她模样也懒得再劝,若非记挂妹妹女儿,也不会在这儿受萧玉节这等气。     萧玉节一路晃晃悠悠,上楼捡了个座位,杜潋衣和她同坐一桌,何君瑶要坐,萧玉节瞧她一眼,此时才漫不经心一笑和她开口道:“何掌教着急寻人,何必和我等在此浪费时间,不若趁本座吃饭的功夫,你且去全镇打探打探,看看有无南迦行踪,若刚巧遇见他,你武功卓绝打上一场,救回孩子,你太师叔也心生欢喜,如何?”     知她挤兑,何君瑶一脸不咸不淡的神色,索性淡淡一笑道:“想来崖主贵为魔道四君,镇日与几大邪魔为伍,对这等掳人的手段了然于胸,如何营救怕是心中有数。”顿了顿,看着杜潋衣道:“君遥只愿追随太师叔,听任太师叔差遣,救回我妹妹孩子,自此亲人团聚。”     萧玉节哎呀一声,笑的更古灵精怪道:“何掌教不愧名门弟子,为人忠孝节义,对你太师叔恭敬有加。”言罢,眼波流转道:“看你这等恪守礼数,若悉知我与潋衣已经结发,真怕你对着我叫出声太师叔母来。”     杜潋衣一口茶喷出来,差点呛死。萧玉节使劲儿造作道:“你太师叔与我两情相悦,决意厮守终生,与我同归弦月崖。你既然如此忠心于她,大可反出九华,入得我门下,岂不是随了你心愿。”     何君瑶皱着眉头生恐自己听错,以为她戏弄,待听闻厮守终身才幡然明白,她口中结发说的确实是那个意思。一张俏脸刷就绿了,等她絮絮叨叨说完,抿着嘴角,斯文的面庞又泛出点红,忍来忍去,气道:“荒唐!萧玉节,你不知廉耻……”     逗的萧玉节衣袖半掩面庞,咯咯娇笑,媚眼瞧着杜潋衣道:“潋衣,你说这事儿荒唐吗?”顿了顿,抢白何君瑶道:“你太师叔早已退出江湖,也不再是正派弟子,我门魔教也从来没有这些繁文缛节,再说此事古来比比皆是,我二人厮守,又碍着他人什么事?谈廉耻,反倒是掌教,既然已经知晓我与你太师叔关系,你若守礼,尊本座一声太师叔母,不算过分吧?”     何君瑶被她一番胡邹,两眼瞪直,她本也不算不善言辞之人,但遇到萧玉节这样混不害臊的,当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杜潋衣脸红脖子粗,竖起手掌在前,急急念起法号来道:“慈悲,慈悲。”顿了顿,服了萧玉节这等没脸没皮道:“咱们吃饭为主,谁都别说话。”     言谈间,小二端上菜,萧玉节哼一声怪这道姑不够回护,喝了口茶,细声道:“你若不叫我说话,我怎么告诉你如何相救小的们。”     杜潋衣苦着脸道:“你说,随意说。”     萧玉节这下偏又不开口,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吃了起来,何君瑶倒要听她能吐出什么象牙来,等半天,萧玉节也不开口,何君瑶只好道:“萧崖主若有线索,及早说来,我和太师叔也好相救。”     萧玉节吃着菜,喝着茶,斜眼瞧瞧那美貌道姑,嘴角笑笑道:“何掌教。”     “做什么?”何君瑶道。     萧玉节这才放了茶杯,一脸正经道:“琉焰宫远在千里之外,奔袭而来必有落脚地方。据我所知,中原一带琉焰宫设有三处堂会,势力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最有可能的一处,乃是离此几十里路的惠安城的青龙堂,我此际身子不济,恐拖累了你,你不如现行下楼备马赶往那里,我与你太师叔在暗中跟着你,咱们一明一暗,你引南迦出来,我们想法子救人。”     “为何我没听过什么青龙堂?”何君瑶感觉她这多半是随口胡邹。     未料萧玉节神色严肃道:“天下之大,你没听过的多得是。事关潇潇性命,我有必要对你隐瞒?”     何君瑶仍是不信,看了一眼杜潋衣,请示太师叔。     杜潋衣想着萧玉节这人虽然滑头,但这种大事儿一般不会乱开玩笑,对何君瑶点点头道:“你去,我会跟着你。”     何君瑶得她保证,也懒得吃饭,下楼去找马匹准备前往惠安。     萧玉节斜眼看她走出去,赶紧拉杜潋衣袖子道:“愣着干嘛?赶紧走啊。”     “去惠安?”杜潋衣犹自不知所以。     萧玉节伸手拧她耳朵,眯着眼睛道:“念在我侄女有难,你招惹她的事儿,我先不计较。去什么惠安,我们回船上,他们抓走人质,无非是想引我现身,我大早上逛一圈,让他们明白,我萧玉节人就在这儿,他们要杀要剐自己来找我。难道我还眼巴巴转着圈子找他不成?”     “疼。”杜潋衣叫出来,就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出,赶紧把她手拿开。只好将她抱起,从酒店二楼窗外飞身出去,几个纵跳已经消失在楼宇之间。     何君瑶在暗巷子里,瞧见这等架势,果然也是耍她一次。她偷偷纵身,只尾随在后,心中突然又豁然明了,那魔头嘴上说是让她在明,实际也早已预料到她不会去临安,这下倒是她在暗。     待杜潋衣奔回大船,那□□头陀廖任心在船头正忙着指挥,等待数日见他们归来,连忙跪在萧玉节脚边,磕头道:“属下恭迎萧君,这几日不见君上,属下日日挂念,正要上崆峒去寻。”     “起来吧。”萧玉节随手丢了枚药丸给他,廖任心等的就是这压制□□的药,喜的连吞带咽,又禀报道:“昨日有一伙小鬼上船,已经被我抓住,悉数关押在船舱。”     萧玉节并不理会,只淡淡道:“你做得很好,今日就在此继续守着。”言罢拉着杜潋衣进了船舱,将门掩住,一直走到寝室道:“事不宜迟,你解开我穴道,恢复我内力。”     杜潋衣闻言犹豫道:“你昨日才服药,起码还需要几天静养。此时解开你穴道,未必是有益。”     萧玉节道:“可管不了许多,命已保住,伤再重点也能养回来,只是孩子没了,我可真不用活了。”顿了顿,直接威胁起来道:“你若不解开,我就强行冲开。”     杜潋衣不敢和她这么刚烈的性子抬杠,只能折中道:“救人的事,我去拼命就好。你失了武功确实不方便,只是为你身体着想。我只能恢复你六成功力,剩下四成待你脏腑彻底养好,我再帮你。”     萧玉节知道她是为自己好,紧要关头点头道:“六成就六成,对付南迦足够了。只是不知道他想干嘛。”     “你我总会查清,别担心。”杜潋衣安慰她,扶着她坐在床上,蓄力帮她解开穴道。手刚按她脊椎,萧玉节忍着疼,忽而想起什么,又不想启齿,只在心中道,潇潇可轮不到得你去拼命,要拼也是我去拼。           第68章 - 不在江边在湖边GL - 一月青芜     萧玉节穴道初解,消耗太重,此刻在床中打坐。杜潋衣守到月上中天,才见她缓缓睁开眼,口中吐出气息。苍白着脸色,萧玉节仍感到心口悬锥的那股真气,捂着心口咳出来,杜潋衣坐在她身边,抓着她的手号脉,萧玉节淡淡道:“我没事,别紧张。”     杜潋衣始终为那股真气感到忧心,至今为止还没有想出个万全之策将它拔除,忍不住告诫道:“你脏腑之伤虽然刚有起色,但是血掌印不除,始终是祸端。我虽不得已恢复你六成功力,但你得答应我,不要强行冲破最后四成功力的穴位。那无异于抱薪救火,引火**。”顿了顿,手掌抚上她的侧脸道:“上一次是我不好,赶去的迟了,这一次我就在你身边,你不用一个人扛起所有的事。只要你和我在一起,所有的坎坷都能过去。”     她言语平淡谦和,萧玉节点点头,轻轻靠在她肩上。虽然这道姑有时候呆头呆脑,说不出什么好听话,但她自打一见了她就喜欢听她说话。那时候何霜儿老是捂着耳朵吼叫老道念经,烦死了烦死了,她这样心比天高的性子,本该跟霜儿一样嫌弃这老道迂腐,可偏偏那老道长篇大论,她一点也不嫌烦,反而想她多跟自己说说话,只因每次听她劝话,都能感觉到那老道心里多在乎她。     “但愿二子能逢凶化吉。”萧玉节心中说不担忧自是绝不可能,若说太过担忧眼下又无甚用处,所好有副肩膀可依靠。     杜潋衣怕她思多伤神,想劝她休息一会儿,言语还没开口,嘴唇一温,却是萧玉节仰头吻上她,杜潋衣一愣,任她亲上来,将她搂在怀里,心疼的回应起她,唇齿相依,尝起萧玉节嘴唇的滋味。     略约松开一些,萧玉节喘上口气,缓缓睁开眼眸,杜潋衣捧着她的脸,瞧见她眼中湿漉漉的,神色凄苦,心道,玉节性子古怪,怕是想到过去的事,又有眼前事堵在心口。她不忍萧玉节难过,伸手要抚摸她前额发丝,手指伸出去却有一些僵直,肩膀肌肉一抽,险些一口气上不来。     “玉儿,为什么要……”杜潋衣喊了一声,嘴唇便全麻了,眼中瞧着萧玉节神色,便知道她那一吻有异,一瞬泄出真气,想逼出体内毒质。萧玉节眯着眼眸,抬起手指道:“潋衣,我的武功已经恢复,我不能让你再跟着我。”     杜潋衣皱着眉头,眼神全然不解,只感到那□□药性并不猛烈,但腐蚀速度之快,大过她运功逼毒,也算她内力强悍,一时三刻仍能坚持,只要她专心运功解毒也不是难事。玉节对她,总不至于下解不了的毒,此刻瞧着萧玉节神色,倒是万分担忧,勉强开口道:“你……你这又何苦……难道你不想我陪你救孩子?”     萧玉节手指缓慢伸到她额头正中,指甲在她皮肤上按出浅浅的印子,心中一丝凄然道:“潋衣,你可知道,为什么你找了我那么多年,始终找不到弦月崖在哪儿?”     “你快住手。”杜潋衣睁大眼眸,怕她在自己运功时候,轻易将自己制住。     “不是你找不到,是我不想让你找到,发现你离的近了,我就躲开了。”萧玉节眼中滚出滴泪来,嘴角却是十分温柔的笑,淡淡道:“我日夜担忧,一旦你找到我,我们的结局就会像大哥和霜儿一般,可我不想你有事。”     “玉儿,我会保护你……”杜潋衣闻言,心中更痛。     萧玉节摇摇头道:“你不明白。”顿了顿,苦笑道:“可惜,这伤势逼着我还是忍不住去找了你……”     她一边说一边驱动内劲到达指尖,杜潋衣用功抵抗,终究是徒劳,眼前朦朦胧胧,喉咙里还要说什么,身子一斜就要跌出床边。萧玉节轻将她拉进怀里,一手去摸她昏睡的脸庞,像抱孩子般怜惜道:“潋衣,你总也不明白。”     萧玉节低头吻在她额角道:“我不需要人保护。”顿了顿,压低眉头道:“是别人应该怕我。”     搂着杜潋衣良久,把她放在床头,帮她盖好被子,留恋这一段路上与她在一起的日子,可终究明白,自己所要完成的事最终会与她背道而驰,有杜潋衣指力压制异种真气,血掌印暂时不会有大影响,武功能恢复到现在的程度,也就够用了。     叹口气,款步走到木格花窗边,推开木窗,瞧见外间月光明亮,照着一江清水,凉风习习,抬头道:“何掌教,我有事跟你讲,你进来。”     她话音刚落,耳闻船杆上有轻响,一个身影一掠而下,轻烟般钻入船舱,灯火摇晃,何君瑶抱着把长剑,铁冠束发,面容冷峻道:“你有什么事。”声音一片冰凉,眼角扫到杜潋衣卧在床上,似乎异样,低声道:“太师叔怎么了?”     萧玉节瞧她紧张模样,嘴角勾着一笑,一丝戏虐道:“她一时大意,我下了一种特殊的□□,哄她睡着了。”     何君瑶闻言,当即长剑被内劲击出剑鞘,寒光一闪,白刃架上了萧玉节的脖子。     萧玉节浑不在意,盯着何君瑶眼眸道:“这就心疼了?当初她被你们废去武功,又给人打足一百棍子,打的血肉模糊。那时候,你眼睁睁瞧在旁边,倒也没说拼命去救。”声音妖娆,一丝媚笑道:“何掌教,急什么?你太师叔现在这状况,怎么也好过当时吧。”     “萧玉节,你究竟有何目的?”何君瑶剑尖微微颤动,提起往事,心中郁结,当初杜潋衣自己要求掌门行刑,她劝的嗓子哑都没拦住,行刑时候,她跪求师父轻饶,她那时武艺低微,被几个师兄压着在刑场边,咬着牙齿看完杜潋衣被打,只打的仿佛她要被人逼的魂飞魄散般,冷汗一身,等打完了,她爬过去看,杜潋衣已经昏死过去,这笔账,她都记得:“一直在害太师叔的人,是你!如果不是你盗走霜儿,我妹妹不会死,如果霜儿不死,太师叔不会心灰意冷,废除武功离开九华。你根本不知道……太师叔被你害的有多惨……”     剑尖往她脖子处再压一丝,萧玉节只当等闲,玩闹般用指甲敲敲她剑身,吐息道:“何掌教,原来自欺欺人对你来说很意思。”     “什么?”何君瑶恨不得杀了她,却不知道她大半夜喊自己来是干嘛。     萧玉节一笑,眼神轻佻道:“瞎子都看的出来,你喜欢敛衣。”     何君瑶皱着眉头,神情冷冷道:“邪魔外道,胡言乱语。”     萧玉节摇头叹息道:“其实这么多年过去,我是可怜你的,你喜欢潋衣,却碍于身份,碍于世上的事,只能看着她离开你,如果很久以前,你就告诉她你的心意,以她的性子定会被你感动,可如此一来,你二人又要不容于九华,不容于正道,与素风一般为人不齿,亡命天涯。你下不了这狠心,只好青灯为伴,韶华暗逝。”     何君瑶以剑抵住她脖颈,眼神越加冰凉,似乎下一秒就要把她人头取下来,终是还剑入鞘,不愿意被她激怒,自持身份,淡淡开口道:“萧玉节,你私欲太盛,眼中只有一己情爱。”言罢,冰霜般的脸庞一丝动容道:“太师叔秉性仁厚武艺卓绝,有她在可保九华百年基业,凝聚天下正道人心,扫流祸,救世人……她自幼出家,心志远大,贫道追随日久,只愿陪在她左右,任她差遣,绝非你口中所言。”     萧玉节听她说完,莞尔一笑道:“怪不得潋衣宁愿喜欢我,也不爱搭理你,原来跟着你更惨,要救这个,又要救那个,得管尽全天下的事儿,替皇帝老子把心操完。哪儿还有时间弹琴喝酒,赏月赏花,半分人生乐趣也无。”     何君瑶斜她一眼并不回话。     萧玉节眼波流转打量她道:“何掌教,别装正经以言语试探,潋衣她真的昏迷,听不见你我说话。我只是好不容易有机会,跟你聊点心里话,不是故意激你的话,让你承认动情犯戒在潋衣面前难堪。”顿了顿,嘴角笑道:“我知道,你见了我就想杀我,你一定在想,杀了我,潋衣会回心转意随你回九华,不管她爱不爱你,她终究是陪在你身边,你既不用表露心意,与天下为敌,又能和她共度余生其实也很不错,对也不对?”     “萧玉节,想杀人的人,是你吧。”何君瑶娟秀的脸庞无波无澜,淡淡一笑道:“你怨我阻止你找太师叔,恨我天门山刺你一剑,可你若杀了我,太师叔便不会再理你。萧玉节,我也可怜你,你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可偏偏这世上你最想杀的人,你不能下手。”     嘴角丝丝抽气,萧玉节乐呵起来道:“掌教好利的嘴,若早几年,我性子不好,说不定真被你激的一掌拍碎你的天灵盖。你想在潋衣面前激我出手,没有用。我不会为你,伤了我和她感情。你既叫我做大魔头,若只想着我爱打打杀杀,那也太小瞧我了。”顿了顿,眼神邪气,笑道:“我偏偏让你好好活着,活得长命百岁,让你看着我和潋衣相亲相爱,我要让你心疼到生不如死。”     “你!”何君瑶吸了口气,算她修养极深,生生把想骂她的话都憋回去,只冷冷道:“萧潇下落不明,你若想激我,咱们等救回人来慢慢算账。现在,我不想跟你扯这些没用的。”     岂料萧玉节拍了两下手,门外忽而灯火一亮,一个轻柔的女声响起。     “奴婢参见崖主,主人吩咐之事,皆以办妥。”     “你进来。”萧玉节点头。     门被人轻轻打开,何君瑶闻言知道是她手下人马,但见门外站着一位身形消瘦的青衣女子,她一头乌黑长发向后梳拢,手中提着一盏古朴宫灯,灯光照着她的脸,清丽之色宛如照水之莲,只是双颊白的少了几分血色,娇弱病态跃然神气之中,见了何君瑶客客气气道:“在下弦月崖婢子阴月,见过九华何真人。”     才说了一句话,忍不住拿手帕按着嘴角咳起来。何君瑶早年见过她跟在萧玉节身后,她这病怏怏的模样,说出去倒也没几个人相信,弦月崖主座下四大杀手之一,是个痨病鬼。     见她咳的急了,萧玉节招手道:“阴月你过来,外面江风太大,你一吹风又得着凉。”     那女子款步走进来,见了萧玉节似乎十分欣慰,清亮的眼神露出一些笑意,瞧起来颇有几分纯真,单膝跪在她脚边道:“多谢主人关心。”顿了顿,低头道:“这些日子得不到主人消息,奴婢急的四下寻找。几日前,那头陀奉你命令,密信于我,奴婢才知主人蒙难……幸而主人洪福,至今无恙,奴婢甘愿受罚,以期谢了未能护驾之罪。”     “不知者不罪。”萧玉节,对自己人倒十分和蔼:“吩咐之事你办得不错,起来说话。”     阴月点头称是起身,萧玉节从怀中掏出一粒药丸,倒不像主人待仆人,更像姐姐待妹妹般道:“吃了它,免得咳起来难受。”     阴月接过药丸吞服,对萧玉节露出更多笑容,站在她身侧小声道:“有主人时刻记挂,我的病不算什么。”她自幼入崖,侍奉她兄妹二人,萧玉节怜她体弱待她不错,早年见她有痨病,特意炼制了一味药给她,此后总是随身带几颗,已备她不时之需。     她主仆二人叙旧,何君瑶站在旁边只关心杜潋衣如何,忍不住走到床边,见她果真昏迷,对萧玉节道:“太师叔待你不薄,为何你要狠心下毒伤她,你快放了太师叔,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阴月在侧,柔声道:“何真人莫要误会主人,杜道长所中只是一种致昏迷药物,并非伤身之毒。便是不需解药,半月之后也自当醒来。你不需担心。”     “萧玉节,你究竟安什么心?”何君瑶皱着眉头。     至此,萧玉节看了一眼阴月,阴月点头扣了一个万福,对外间一挥手,两位黑衣人各抱着一个孩子走进船舱。     两个孩子皆已熟睡。     “萧潇,若可。”何君瑶忙走进去看,又对萧玉节道:“你救回她们了?”     萧玉节摇摇头道:“并非如此。”顿了顿才道:“根本就没有什么琉焰宫,她们本来就是我派人带走的。”     “这又为什么?你何必演这出戏。”何君瑶道。     萧玉节走过去一些,从黑衣人手中抱起侄女,怜爱的吻在她脸颊,将她抱去床边,与杜潋衣趟在一侧,又命人把李若可也放在一旁,这才答话道:“我知道潋衣的性子,即便我脏腑之伤痊愈,她也不会那么快助我恢复武功,没有武功,很多事就很麻烦。我不能事事都要潋衣犯险帮我,她又不愿意杀人,再这样下去,只会累她受伤。所以我只好出此下策,她果然中计,如今我武功恢复,有很多事要办,不能再带着她们。”     “萧玉节,你骗太师叔恢复你武功,又想为祸武林吗?”何君瑶瞪着她。     她问了话,只听萧玉节道:“你喜欢潋衣定不会害她,何君瑶,你听好,我要你带弟子秘密护着她们回九华,保护她们安危。”     “你把她给我,那你呢?”何君瑶一愣,怎么也没想到是这结果。     萧玉节淡淡笑了道:“我?你不是说了吗,我想去为祸武林。”           第69章 - 不在江边在湖边GL - 一月青芜     待第二日醒来,朦朦胧胧中,李若可脑子里仍是前日与黑衣人大战,本能的抽出小剑扎在人心口,吓的当时她也傻了眼,后面的事儿,就全部记不得了。这一觉醒来,仿佛噩梦,一下哭出来道:“我好像杀了人了,师父……师父……”     她一哭,萧潇也被她吵醒,见她坐在床头慌乱模样,伸手去推她胳膊道:“若可,你怎么了?”     李若可听她声音,抓着她的手道:“我梦见两个黑衣人来抓我们,他们抓走你,又想抓我,我按照崖主吩咐,拿剑刺中他心口。”     萧潇闻言,摸着后脑勺,仍感觉到一丝疼,淡淡道:“那应该不是梦,是有人抓走我们了,你杀他是为了救我,而且那人说不定没死只是伤了,你先不要害怕。”顿了顿,眼神瞧见床里边睡着个大人。     李若可一个激灵道:“是师父!”指着杜潋衣道:“一定是师父救了我们。”言罢,心中宽慰许多,破涕为笑爬到杜潋衣身边去摇晃她:“师父,师父,你快醒醒,别睡了。”     萧潇在旁边瞧她动作,李若可晃了半天不见杜潋衣醒来,伸手捏杜潋衣鼻子道:“大懒猪!肯定又喝多了,总是睡不醒。”     萧潇见杜潋衣没一点反应,连忙拉开李若可的手,去摸杜潋衣的体温,观察起来道:“你别动了,道长好像有一些不一样。”     “怎么了?”李若可小声道。     萧潇趴在杜潋衣身边,看了又看道:“道长好像中了我们弦月牙的醉沉迷。”     “那还不是喝醉了?”李若可不理解。     萧潇摇摇头,看着她道:“那是姑姑的一种独门□□,一旦中毒,就会像喝醉了一样昏迷过去,但不是喝醉了。”     李若可只好起身道:“崖主为什么要给师父下毒?”     萧潇这下被问住了,只好按照婢子们教导道:“姑姑行事必有道理。”左右看看,发现是那艘兰木船的船舱,心中更加安定,张口呼唤道:“姑姑,姑姑,萧潇醒了,你在哪儿?”     喊了几声不见人答话。     萧潇不见了萧玉节,便从床上下来,穿好鞋子去想要去开船舱门,李若可追在她身后,刚走到一半,门吱呀开了。     瞧见何君瑶端着两碗粥进来。     “何掌教。”萧潇喊了她一声,万分惊讶,李若可拉着萧潇衣袖把她藏在自己身后,回头小声跟她咬耳朵道:“不好啦,一定师父事情败露,反被九华何掌教抓到这里拉,我们的事儿肯定全露馅了,他们正道人要抓我们这些大小魔头回去受审,崖主说不定也被抓啦。”她也是段子听多了,瞎胡闹。     两个小孩吓的退后一步,绕在桌子后面戒备的看着何君瑶。     何君瑶倒也不生气,她本生的娟秀可亲,九华山上对后辈一贯和蔼,除了跟萧玉节实在不对路之外,对他人都不错。放下碗筷,对两个人一笑道:“饿了吗?来吃点东西。”     闻着粥香,李若可肚子咕咕叫,不争气的看了一眼萧潇,惭愧极了。萧潇打量何君瑶一眼,心中疑问虽然多,但她对这美貌道姑实在恐惧不起来,心中总也觉得她像妈妈,不会是坏人。大了胆子,抬头看着何君瑶道:“何掌教,我们怎么会在这儿?杜道长为何昏迷不醒……”顿了顿,憋着口气不好意思道:“你是知道了吗?”     “什么?”何君瑶瞧她脸庞,依稀有霜儿的轮廓,眼眸漆黑发亮,和妹妹一模一样的纯真神态,心中一时感慨。     李若可此时拍了一下桌子,挺直腰杆道:“实话说了啊,我们都是弦月崖的人,她是少主人,我是……我是厨房小厮。我师父跟我们入邪教没关系,你可以放了她。”     何君瑶差点噗嗤笑出来,亏了是定力好的修行人士,当即也扳着脸道:“好啊,你师父一生行侠仗义,嫉恶如仇,没想到你这孩子欺师灭祖,居然加入邪教,偏抓了你回去打板子。”     一听要打板子,李若可缩了脑袋,萧潇忧愁的看着何君瑶,奶声奶气又正正经经道:“既然我们被掌教所擒,也没有什么话好说。掌教若要处置,还是冲我来好了。若可她都是骗你的,她跟我们弦月崖其实一定关系也没有,是姑姑一时高兴,夸她做饭好吃,非要拉她入崖去做饭。”顿了顿,十分聪明道:“掌教和杜道长有同门之谊,请掌教看在杜道长面上,放了若可。”     何君瑶见她彬彬有礼,不像萧玉节花花肠子,也不像何霜儿活蹦乱跳,倒和自己性子颇似。当下招了手,柔声道:“萧潇过来。”     李若可拉着萧潇道:“别过去,她会打你手板心。”在她心中,最严厉的处罚,也就是村口老先生打手板心,想着那正道处罚,估计差不多。     “你不过来,我就要抓走你的小伙伴,打她板子。”何君瑶板起她掌教的脸,也颇有威严。     萧潇无奈,只好挣脱李若可的手,走道她跟前道:“你打我吧,别打她。”     “你为什么对她那么好?”何君瑶问起话。     萧潇如实回答道:“她是我的好朋友,姑姑说做人要待朋友好,尤其是真朋友。需要以性命回护。”     何君瑶忍不住去摸她额前秀发,对她温温一笑,伸手将她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让她坐好,指尖点她鼻子道:“你姑姑倒是没教错。”言罢,一手拿起汤勺盛了粥,吹凉了喂到外甥女嘴边道:“张嘴吃一口。”     萧潇闻见饭香,也是饿了一天一夜,忍着也没忍住,见她言语动作十分温柔,便听话张嘴乖乖吃了。她生的粉雕玉琢,何君瑶想起妹妹小时候追在自己身后跑的模样,不由小声道:“你和她真是一模一样的。”言罢,一时伤感,眼泪水都要苦出来了。     萧潇见她红了眼睛,坐在她怀中,不知为何也颇心酸,反而怜惜起这美貌道姑,从怀中取出手绢,给她擦眼泪道:“掌教可是又想起你去世的幼妹。”     何君瑶闻言点点头,又捧起饭碗,喂她吃粥道:“她小时候调皮不爱吃饭,非得我一勺勺喂她才肯吃完。”顿了顿,开口道:“她可没有你这样乖巧懂事,若她多听我的话……也不至于……”     她暗自感怀,李若可在一旁早不耐烦,瞧见萧潇有人喂吃饭,也没挨板子,只好也嚷嚷起来道:“何掌教,我也可以吃了吧?”顿了顿,还没等人同意,先捧着另一碗粥,坐在旁边喝起来,还看看萧潇道:“这便是你说的吧,武林之中若是擒了人要行刑,还是得给顿饱饭,好让咱们下去了,也做个饱死鬼。”     粥饭熬的香甜,吃的李若可不住点头道:“好吃,好吃,手艺比我好多啦,和萧崖主差不离。”     何君瑶叹口气,被这两个小的折腾的没了脾气。萧潇乖乖巧巧吃完饭,这才问她道:“何掌教,你既然抓了我们,那我姑姑去哪儿了?你也抓了她吗?”     何君瑶笑一笑,见她头发散乱,从怀中掏出一把木梳子,把她放在一旁,给她梳头发道:“我本来是抓了她,只可惜她十分狡猾,自己逃走了。”     “太好了!”李若可拍了手道:“崖主肯定会回来救我们的。”     萧潇点点头,对着何君瑶,又怨不起来什么,只觉得这道姑对自己很好。何君瑶梳头手法虽然利落,伺候杜潋衣习惯了,但可不如萧玉节会打扮这孩子,三两下梳成道士发髻,找了簪子给她插上,萧潇一下就像个九华弟子般。打扮完萧潇,又喊李若可过来,给这野丫头也梳了头。     吩咐外间九华弟子,给她们打水洗漱,折腾完后,二子换了一身小道袍。李若可十分不满道:“穿的像师父一样,一点也不好看。”顿了顿,见窗外河水流动,开口道:“掌教,你要押送我们去哪儿?”     “你们要随我回九华。”何君瑶一笑,捏这小丫头的脸道:“一路上要乖,若是乱来,回去多打你板子。”     “我乖,我肯定乖。”李若可捂着脸,转眼又瞧见萧潇,凑在萧潇耳边道:“村口说书的人常说,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们忍忍,崖主就来救我们拉。”     萧潇嗯一身,何君瑶见哄的差不多了要去外间吩咐弟子行船,萧潇瞧她要走,忍不住哎了一声。何君瑶见她喊,矮下身子对她温柔笑了道:“你还有什么事?”     萧潇眼眸摇晃,心中懊恼,不愿意说出心事,只开口道:“何掌教,你抓了我,姑姑一定很生气。姑姑现下受伤打不过你,等她伤好了来寻我,你又一定打不过她。”顿了顿,大人般叹息道:“不过你别担心,姑姑若要伤你,我会求她饶你一命,不要伤你。”     “为什么?”何君瑶心中一暖,笑的更温柔些。     萧潇瞧她眉眼,终是凑在她耳朵边,十分小声道:“掌教,你长好看,很像我娘亲的画像。”     何君瑶缓缓吸了口气,心中一刺,摸着她脑后的头发,把环入怀中道:“好孩子……”只愿把一切都告诉她,但萧玉节走时说过萧潇什么也不知道,何君瑶虽与她为敌,但伤孩子的事难以做到,只以出家人身份在心中祷告道,霜儿去世,我已是方外之人,便是不认,也在理法之中。     好一会儿,她放开萧潇,转身出了船舱。     ……     纤夫拉着兰木船缓缓远离岸边,船头立满了九华弟子,何君瑶指挥大家各行其事,这崆峒贺寿就此告一段落。萧玉节远远立在河岸一颗树旁,一直看船远走,阴月在她身旁开口禀告道:“主人,我按你吩咐遣散了廖任心,让他躲入崆峒密道,做为我们永远监视崆峒的棋子。”顿了顿,皱着眉头道:“只是你失联后,我下山寻找,晴月派人报信,殷堂主他死而复生已经上了崖,控制了大家。如今晴月、圆月、缺月三人重伤被擒,凶多吉少。风雷水火四堂,弦月八寨寨主皆归顺于他……我随身只带了几名暗影,主人若要回去,阴月愿誓死追随。”     萧玉节望着茫茫江水,淡淡道:“风雷二堂本是师叔旧部,他重新回去应是先收归二堂,只要二堂归顺,其余人不过墙头茅草,也是预料之中。八寨寨主皆是外门,谁做主人也都一样。”     “原来主人心中早已有数。”阴月神色平静,得知萧玉节安然无恙,便十分满足,只是仍然忧虑道:“主人伤势未愈,我们现下势单力孤,正是需要用人之际。杜道长乃主人结义之交,有她帮忙恰是强援,为何主人要躲开她。”     萧玉节转身不再看那江水,款步走向小树林中,叹息一声道:“我自有我的道理。”     阴月一贯解她的心意,与她十分亲厚,此际道:“主人定是心中挂记她,怕她随同前往会出危险,主人待杜道长情深意重。”     萧玉节看她一眼,笑了道:“你从未尝过情爱二字,怎体会得我的心意。”顿了顿,对婢子道:“感情之事,说好也好,说不好十分不好。愿你一生远离,又盼你也有知心之人,我待你们便如待萧潇一般。”     阴月小她几岁,容貌清冽秀气,病容之中尤见风姿,追在她后面,目中略约仰慕,一贯温文与她言道:“体会得,奴婢心中自幼便只有主人一人,主人欢喜我便欢喜,主人忧愁我便忧愁。这与主人口中所说情爱,想来也差不多,我担忧主人伤势前程,和主人担忧道长怕是一样。”她长在山崖,除了执行一些任务,于外界接触不多,心中对萧玉节所言也似懂非懂,只觉只有自己的忠心耿耿,才配的起她的超世绝伦。     萧玉节也不恼怒她类比,笑了笑,觉得十分有趣道:“啊,原来你喜欢我。”     阴月点点头,睁着眼眸道:“君上是我的主人,我当然喜欢君上。”     这话大概跟萧潇说,你是我姑,我当然喜欢你,差不多一个意思。萧玉节又觉得十分不公,想她也是江湖上极少有的大美人,理应追求者遍地,爱她的人车载斗量,可她贵为魔道魁首,谁敢追她?还不如杜潋衣,老道姑是起码还有她和何君瑶抢,她还得跟人抢老道姑。     见她不说话,阴月在她身后道:“主人下一步打算如何是好?”     萧玉节闻言,这才停了脚步道:“你我要去找一个人,我要她帮我上崖去取一件极为重要的东西。”     “这个人是谁?有能力助你我上崖。”阴月道。     萧玉节一笑道:“是断情那个白头鬼。”           第70章 - 不在江边在湖边GL - 一月青芜     阴云爬在半山腰,静谧的山镇被雨笼罩,天光晦涩难以分明,长街寂静空无一人。     酒家的老人打开一坛酒的封泥,他的酒糟鼻抽动着被淳厚的酒香吸引,小心翼翼把琼浆从坛子里用竹器斟出来,再一滴不漏倒入一个瓷壶中。     壶颈细长,通体洁如白玉。琥珀色的酒浆倒进去,老人把壶用托盘呈了去给客人。     那是两个姑娘,坐在正对着窗子的桌边,一位带了斗笠,轻纱遮面,不见容颜。     老人低着头,看另一位露脸的姑娘从托盘里拿起了酒壶,她的手白的和瓷壶竟是一般色泽。     “姑娘是从崆峒去南州吗?”老人第一次见这样难言的人物。     那姑娘倒不冷漠,点头道:“店家能看出来我们从来哪儿来要去哪儿?”     声音婉转清脆,悦耳动听,老人点头却始终不敢抬头逼视道:“本镇以前很热闹,从崆峒山去南州做生意的人很多,后来新修了官道,马队就少了,我们这里一天比一天冷清了。偶尔会有些抄近路的人还是爱打镇子路过。”     那姑娘闻言还未开口,带斗笠的女子道:“怎么会冷清?很快就会有人来。”     外面大雨倾盆,长街空无一人,这姑娘睁眼说瞎话,怕是打趣自己,老人呵呵一笑不可置否道:“客人说笑了。”     那女子也不再开口,老人便转坐去了门墩上抽起旱烟。     长街还是那般空寂,女子的眼睛始终望着窗外,偶尔低头饮上一口酒。老人抽着旱烟偶尔将她们打量几眼。昨夜雨落之前,她二人牵着两匹白马来投店。     通体雪白的两匹马,矫健的四肢,有神的眼睛,皮质的古朴鞍具,那位年轻漂亮的姑娘牵着它掏出银两。酒家有一个小伙计,只看了她一眼,小腿肚子就有些打颤走不动路。     白色的马,青衫隐隐的姑娘,山夜里风声作响,阴云吞噬了月光和星光,店中的烛火飘摇,她牵着马站在门外,伙计以为来了魑魅山精。     闹了些笑话,姑娘才歇息。今日一早,二人便坐在这里看着窗外喝酒。     老汉抽着旱烟坐在门墩上也学她看长街,这条街他看了几十年今日不知为何觉得它似乎藏了什么惊天的秘密,要不然为何会吸引住那样一个姑娘痴痴去看。     等了整整一上午,临近晌午,雨势渐微,天边挂了并不明显的一道虹,哒哒的马蹄声突然在长街响起,宛如整齐的军乐鼓点,十来人皆是神情精悍的骑士,人强马壮,不同一般。兴许是哪家威风的镖局,老汉也算见过世面,只是多年来已经罕有这样的马队现身。     他在门墩上抽烟,那马队为首的一位男子伸手一挥,马队随即停止前进,男子跳下马来,对着老汉丢出锭碎银子高声道:“上酒,备菜!手脚快些,我们赶路,耽误了时辰便叫你好看!”     男子言语蛮横,老汉点头称是,招呼伙计伺候这一大队人马。那人随即去为另一位男子牵马,态度谦卑道:“大师兄,你还想吃点什么,我让店家去做。”     男子长相倒颇俱英气,眉梢眼角煞气中了些,把马交给师弟道:“赶路要紧,我们快些回青城,师父还在等我们,莫耽误时间。”     竟是青城派大师兄连在野带着弟子从崆峒返回,抄近路路过这镇子,十来人把这小店挤得满满当当,要酒之声不绝。来者都是客,店家热情招呼,搬出几坛子好酒来。     连在野也是小心之人,手下师弟以银针试过后,大伙儿才大碗开喝,一盘熟牛肉也很快见底。其中一人才道:“实在可恶!那袁万里竟再三推脱他对宝图毫不知情!法无天死前明明在他耳边嘀嘀咕咕半天。我猜他有心隐瞒,定是自己打算挖宝,枉我们和嵩山派称兄道弟……”     “韩师弟,你喝多了,别说了。”连在野面色颇有不快。     那姓韩的小子拍着胸口道:“大师兄,你不追究是你心存侠义,不与那老儿计较。我们对待他仗义有加,他呢?三番四次不顾交情,难道我不该骂?”     他出了口气,众弟子都开骂起来。     一时间污言秽语,连在野想来也是心中有气,弟子要骂,他也并不阻止。心中只谋算着袁万里说不知情是真是假。一个弟子凑在他耳边叽叽咕咕道:“它嵩山拿了宝图,定然要前往西域,咱们派出眼线盯住嵩山,若有异动只需跟着。还怕他们会飞不成。”     连在野淡淡道:“你喝醉了,醉话,醉话。”     那弟子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在大伙儿的哄笑声中,起身摇摇晃晃装作喝醉道:“我醉了,醉了,适才说的话不当真,不当真。兄弟们别传出去,尤其别给师父知道,责罚我来那可受不了。”     “李师弟,你这醉的可不像,我们偏要告诉师父,你出了馊主意要对付正道同门。”其余人哄笑起来。     这弟子与大家取乐,脚步飘摇,从背后抽出宝剑,舞的乱七八糟,学着袁万里神态道:“我啊,是嵩山铁剑无敌袁万里,杀退断孽谷和鬼蜮魔窟两大魔头,居功至伟!你们敢笑我!看我不戳几个窟窿与你!”     正玩笑,却闻他突然一声凄厉的怪叫,手中宝剑哐当落地,整个人身子抽动几下,倒在地上。其余人仍以为他是玩笑,叫着笑着喊袁万里起来,这就被雨断情吓倒了。     喊了半天,那弟子不曾动弹。     姓韩的弟子才跑过去,用脚踢踢他道:“臭小子,再装我们就揍你了。”     还不醒。     姓韩的弟子再凑近写,准备恶作剧捏他鼻子,岂料还未下手,这弟子突然睁开眼睛,口中吐出鲜血,随即全身抽动,面色发青,形貌吓人。     “李师弟中毒了!”韩一韦大叫不好,吓的退后一步。     众人这才幡然醒悟,纷纷起身,连在野围过去看,见状点了弟子穴道,从怀中掏出青城的药来给他服下,正忙碌,身边几个弟子随即也出现这样的症状,一时间人人自顾不暇,连在野惊怒交加,一头窜起来去抓那酒店的伙计道:“何人叫你加害于我青城!竟敢在食物里下毒!快交出解药,我饶你不死!”     那伙计吓的浑身发抖,只说不是自己,连在野随即掏出宝剑,要把他杀死。那老汉急的抱住他一侧胳膊求饶道:“好汉,莫要杀我伙计,我们真的没有做过下毒之事。”     连在野不为所动,待要动手,身后一个女声道:“连大侠抓错了人,下毒者并非是这酒店伙计,你松开他吧。”     连在野猛一回头,瞧见身后一个带斗笠的女子,带着一名青衫丫鬟,丫鬟瞧着年岁不大,低着头十分谦逊。     “你是何人,报上名来。”连在野长剑出鞘,神情戒备:“若说不出所以然,你们也一块陪葬。”     他语出威胁,那带斗笠的女子笑一笑道:“连大侠莫怕,我是来救你一命的。”     “救我?”连在野心道,好大口气。     那女子道:“有何不可?”顿了顿,淡淡道:“至少我知道下毒的是什么人不是吗?”     “你究竟何人?有何目的!”连在野长剑在手,要去擒她,他正道成名好手,一套青城剑法迅猛无匹,若尽全力也颇扎手,有心擒拿这女子,剑尖嗡的一声如电闪过,要去砍她斗笠,见她真容。     眼瞧电光火石,吓愣了店家和伙计,想来那女子便要命丧剑下。谁知她只是轻抬手臂,随手抓蝴蝶那般,手指一捻便抓着连在野的剑尖,连在野收势不及,长剑铛的一声从中寸断。     吓的连在野惊出冷汗,一个起落往后退出数步。     那女子手掌轻抛,半截断剑飞出去。     老汉闷哼一声,飞剑扎进他小腿。     那女子淡淡一笑道:“店家,别急着走,我有话跟你说。”顿了顿,看着吓的脸白的连在野道:“莫怕莫怕,你适才出剑招数很好,这手法也配得起你神剑仙猿的名声,若是出其不意,我未必能这般接你此招,只是我有心戒备,才至如此,我说是来救你,你别急着出手。”     她声音委婉,一如大人和孩童说话,言语中也不见杀气。连在野喉头咽了口唾沫,不知不觉开口道:“不知阁下是武林中哪一位老前辈?”     半晌没答话,萧玉节吃了个哑巴亏,她这辈子最恨人说她老。本想伸手打烂这小子天灵盖,叫他死无全尸,想了想,自己一派宗主,气度要紧,想起杜潋衣说拿一二代弟子人头,实在有**份,忍了。     “适才老前辈说知道是谁下毒,还望前辈告知。”连在野此际竟然十分乖觉,忽而反应过来,断剑指着那老汉道:“原来是你!还不快交出解药!”     那店家十分冤枉,连连摇头。     萧玉节笑出声道:“确实不是他。”     “那会是谁?”连在野道。     萧玉节叹口气,心道她这被杜潋衣坑的不轻,堂堂魔道魁首天天为正道这些人操碎了心,便开口道:“是她。”言罢,指着身边垂手而立的丫鬟:“我吩咐婢子做的。”     连在野哑口无言,再提杀人,一时憋红脸难以冲上去。     阴月这才温文尔雅开口道:“连大侠莫慌,奴婢按照主人吩咐,只是下了一味性子不烈的□□。中毒者浑身乏力,抽搐吐血,若施救得宜,自当保命。为救你青城性命,主人只有先下毒,以免连你也将在这家店里中了另一种剧毒,三刻便会丧命。”     “你们……究竟是谁……还有谁要下毒。”连在野底气不足。     阴月并不回答,只告诉他道:“连大侠现在快马加鞭,带着中毒弟子赶往镇外三十里路的驿站,那里有一位村医,他有施救之药。去的晚了,弟子也全都没救。”     连在野没有动作,阴月因而道:“你若再不走,我们可救不了你了,这位店家来头不小,还有同伙在后,你们万万抵挡不住。”     连在野权衡之下,再不敢久留,只能率领几名没受伤的弟子带着中毒弟子,一伙人出了酒驾,纵马前去。     此际,那被剑扎中小腿的老汉眯着眼眸,盯着那两位女子。     萧玉节一笑道:“鸿芦,你断了一只手指,不回家修养,跑到这里来与人为难。是谁出了银子,让你冒险杀人。”     那老汉一只手果然少了食指,只是一直衣袖遮掩,不曾露出。听他报出真名,他断指不过三天之前,这女子如何得知,他打量几眼,心道是哪位正道高手,嘿嘿两声道:“着了此道,我不怨人,只怪我手艺没到家。”     阴月款步向前,出手掰他下颚,鸿芦要躲,竟没能躲开,那小丫鬟一时将他下颚脱臼,对他道:“主人虽然阻止你取青城人性命,但也不是为了要杀你。你不必咬破毒囊,主人打探到断孽谷蛛丝马迹,一路在此等你下手,只是为了找你帮忙。”     那老汉瞪着眼眸,不知何意。     萧玉节叹息一声,轻摘斗笠,露出本容,一张俏脸对着那丑怪的老汉一笑,眉眼动人之极,开口道:“鸿芦,是我。”顿了顿,撒娇般道:“我有事找雨姐姐,你带我见她,先帮了我这个忙再自杀不迟。”     那老汉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眼神里全是今天出门倒了血霉。     萧玉节瞧他那比死还难受的表情,顿觉吓唬人是极为有趣之事,笑的越发明艳,走过去手指一拂,已然接好他下颚,这手法又比那丫鬟高明许多,鸿芦脸皮抽动,咬牙恨恨剜了她一眼,低声道:“原是我越混越回去,竟走眼认不出是萧君你大驾而来,你便不杀我,我也没脸再混在道上。”     “你一心记挂除掉青城,自然不在意我,我多年也不曾这般在穷乡僻壤走动,你即便注意了也不会往我身上想。”萧玉节一直都是有事儿求人,见面三分笑,主要是她要是不笑,还没发怒,只是冷脸,说不定对方就被她吓到以为她要杀人,大家久闻她下手残忍歹毒,来个咬舌自尽这可如何是好。     这话也没说错,鸿芦是觉得她们不寻常,可一般江湖女子断孽谷也从不放在眼里,打死也没想是她出来遛弯,谁知道出门撞上这等贱人,气的没呕出血来,开口道:“萧君不好好待在弦月崖,竟有功夫来消遣在下。”顿了顿,颇硬气道:“我家主上一向不待客,恕我无能为力,我失手被擒,萧君还是杀了我吧。”     他说完,萧玉节忽而收了笑容,一脸委屈起来,皱着眉头道:“鸿芦师傅好硬心肠,我这等饶你不死,只戳断你一条腿,低声下气求你引路,你忍心拒绝?”     自打十八岁上,这厮跑来跟蝶姑娘比美,全断孽谷都知道这厮实在做作的很,鸿芦一身鸡皮疙瘩,紧闭的嘴唇差点呸出声来,忍心她个大爷,半截断剑还插在腿里,难道还要谢谢她好心不成。     萧玉节眼波流转,一副好吧,你不说算了,叹口气道:“你不带我见她,那你也别想知道小蝶在哪儿。你们断孽谷就这么给人当枪使,东杀一人,西杀一人,没完没了,直到你们也给人杀光为止。”言罢,拢着手在衣袖转身要走道:“阴月,我们回去,别瞧人冷脸。”     小丫头说了声是,跟在她后面。     “萧君留步!”那鸿芦一瘸一拐追在后面。           第71章 - 不在江边在湖边GL - 一月青芜     想那老小子是个识趣之人,萧玉节念他腿伤,把白马让了一匹与他,自己与丫鬟同乘,散漫的拉着缰绳,前面坐着她那清秀守礼的丫鬟片子,这二女在侧,若是集市上走一遭,不知得多少人驻足张望。     鸿芦骑着另一匹马,实在毫无兴致欣赏这二人姿色,萧玉节就算生的再好看,他见了只有想跑的份儿。可此际跑是跑不了了,耳根发麻,听那女魔头叨叨道:“哎呀,雨姐姐大闹崆峒山,我这嘴上说不服她是玄冥主人,但心中也是服了那么一星半点,她也是个硬气的人啊,只是闹了这一大圈,偏偏叫法无天把那曹慧聪杀了,怪不得无法交差,定是那人又提了条件,你才来杀连在野是也不是?”     ……     一路上,话都给她一人说完了。     鸿芦嘴角抽动,实在是因为打不过,否则非扇她几个打耳光,叫她这臭娘们闭嘴。可一来没胆,二来确实也是没胆。只好装听不见,偏偏那女人每句话都戳他心窝。说的丝毫不差。     那掳走小蝶的人,提及崆峒掌门非断孽谷所杀,不守约定,需断孽谷再杀了那青城弟子。     萧玉节笑嘻嘻道:“若取青城性命,只要雨姐姐出手,还劳烦你下毒那么麻烦。她不出现,只得你一人,恐你们人手伤了,她自个儿那传言也是真的吧,每逢月中内伤发作,功力减半,有时严重宛如废人。”     听的鸿芦心中一刺,恨不得杀了她灭口。终于忍不住道:“萧君莫不是来趁火打劫,若你想陷人于难,还是就此杀了我好。”     谁知那魔头一笑道:“这是什么话。”顿了顿,看着怀中丫鬟,颇委屈道:“难道我是那种趁人之危的卑鄙小人?”     阴月便如萧潇般,抬头去望鸿芦,嗓音清澈道:“我家主人贵为四君之一,向来公正守信,你只需好好引路,其余不必多说。”     萧玉节一副我的手下果然都很乖,长得也跟我一样好看,其余那些人的手下都歪瓜裂枣,还阴阳怪气,半点没有家教门风,肯定是对方管教不严,样样皆不如我,这种自我陶醉感。     到底是谁话多生厌?鸿芦差点忍无可忍,咬破毒囊自尽算了,懒得听她们胡叨叨。     “放心,我与她半斤八两,打上三百招谁也赢不了谁,我们俩谁还能把谁怎么样。我说找她,那是真有点急事儿,大家互相帮忙,是好事儿。”萧玉节犹自解释。     忽闻林中冷冷一声呵斥道:“碧萧仙子,你少给自己脸上贴金,本谷主手下败将,还敢大言不惭。”     声音宛如冰霜,冻的人心发颤。     阴月只听音便打了寒颤,萧玉节点她耳后穴位,仰头一笑道:“雨姐姐,你出来咱们再慢慢叙旧,吓唬我婢子做什么。”     鸿芦翻身下马,跪在道旁道:“启禀谷主,弦月崖主萧玉节求见,属下接引至此。”     他话音刚落,林子里蹿出一群白衣死士,其中一名牵着匹黑马,上面坐着的人一头雪白长发,冷眼冰容,不是雨断情是谁。     此际这两大魔头相会,俱都是武林中一等一的女子,鸿芦也忍不住抬头打量,心中暗自对比,只道主上凛然不可侵犯,主掌人间生死,好似炎狱阎罗。那萧玉节不及主上威严,言谈轻佻,观之不似君上,可若说难缠,主上这般阎罗下界极可能仍不如那萧玉节。     “你找我作甚。”雨断情虽然眼高于顶,也算给她薄面,张口问话。     萧玉节看看周围,把缰绳塞在阴月手里,跳下马道:“这儿人多嘴杂,姐姐过来,咱们二人寻一清净处慢慢说话。”     “主上。”鸿芦要出言阻止。     雨断情吩咐:“你们在此等候。”     言罢,也下得马来,一身黑衣与萧玉节一身白裳对比鲜明,雨断情一脸冰凉,萧玉节面带笑容,引着她往前走,二人并肩走了一段,行到一处开阔地带,雨后的空气冷冽,林中空翠湿人衣裳。     雨断情垂手而立道:“仙子有何话要讲。”     萧玉节见她脸色比之上一次见更加不好,也不说破她的伤,笑了一笑先叙旧道:“姐姐与我沧澜江边一别,也有上十年,想当年你不是谷主,我不是崖主,虽有误会,但谈不上仇恨。匆匆十载再见,未料姐姐已满头华发,变了这许多,瞧得我心中感慨万千,想来这一别后,咱们各自经历坎坷。江湖上只道你我二人叱咤风云,羡慕得很,不曾想这劳什子差事真真熬人。”     她娓娓道来,雨断情闻言冷瞧她一眼,沉默中缓缓开口道:“我怎么样,与你何干,你怎么样,与我也毫无关系,你有事就说事。”     萧玉节也不生气,显出些难得的耐心来道:“人人都道此次再开集恶会,你我会打个你死我活。我心中其实并不如何看中争这个虚名,这武林之中若说服谁,那是没有,但非说有那么一人,我想还是属姐姐你叫我多少钦佩,中行与我有仇,神子功夫实在不堪,我若不争,还是希望姐姐坐上玄冥主人之位。”     这一番好话说尽,雨断情并不回话,轻蔑般嘴角露了一个冷淡笑容道:“仙子位及四君,这等恭维话,大可不必。”顿了顿,开口道:“你我之间,并非深仇,可也绝非朋友,你大老远跑来,不是为了将这虚名拱手让我吧。”     “那倒也不是。”萧玉节笑一笑,在她身边,忽而将一只右臂抬起,挽起袖子,露出手腕伸到她前面道:“我此际余力不多了。”     雨断情见她举动大胆,稍稍动容,伸出惨白的手指搭在她脉搏之上,只消片刻,收回了手,双手拢入黑色的衣袖中,略约也皱了一下眉头道:“你被种下异种真气,如剑悬心口,脏腑伤势不轻……”顿了顿,开口道:“若非有人以深厚内力强封这股真气,仙子此时不该来找我,找个棺材铺是要紧。”     萧玉节低头浅笑,露出一些欣慰道:“姐姐所言分毫不差。我此时只身负六成功力,若非信得过你乃是魔道中的宗师,心性桀骜而不群,虽有暴君之名,怀内也有人情……否则我也不会冒险前来,什么人该信,什么人不该信,相信你我心里都十分明白。”     算她也是三寸不烂,这杀人如麻的杀手头子竟是一副越来越耐心模样,袖手在旁,打量她道:“可惜仙子找错了人,本君杀人手段良多,救人从无良策。”言罢,一贯事不关己,眼神中也流露出一丝惋惜道:“若是断孽谷鬼医在世,也许能给你凑出半个续命良方,可惜两年前因配错了一味药,我砍了他的头。现下,我想不出来谁还能救你的伤。除非是……”     萧玉节对疗伤已经别无苛求,只与她言道:“实不相瞒,这真气就是潋衣为我封住,勉力做到这一步,我已经心中感激,她其实也想不出救我的法子。”     “只闻九华仙老隐居已久,原来你们仍有联系。”雨断情回忆往事,面容虽然冷淡,杀气渐渐收敛起来。     萧玉节点点头,一脸恩爱之色,眼眸温柔款款道:“你还记得潋衣,真是难得。”顿了顿,想起那件事来笑出声道:“她被逐出师门后,四处找我。我因心有顾虑,避而不见。结果她不知道路,找我却跑上你的老窝,岂料你与七大门主决战在即,那蠢货被人挤下沧澜江,不会游泳,差点淹死,你说好笑不好笑。”     说着说着,真当是叙旧。雨断情想了一下此事之蠢,惹的这寒冰冷冷一笑道:“有趣。”     言罢,萧玉节却收敛笑容,神色忧愁的叹了口气道:“我这伤势怕是再无起色。”顿了顿,看着雨断情道:“这数年,四门虽然也没正经承认,但你主掌魔门一脉之事也是极少人否认。姐姐暗中主掌以来,四门没有发生大冲突,只这一点,我知道你是公允之人。若是中行或者神子主掌天下九幽十类,扩张之心下,魔门自己先打个不可开交。是以我心中仍是希望你能夺魁,至少我落不到好,也落个清静。”     雨断情面有傲色,并不答话。     萧玉节话锋一转道:“只是有件事,若不告知你,这玄冥之主只怕也不是咱们四人之中选出。”     雨断情至此淡淡开口道:“是打伤你的人吗?”她与萧玉节动手还是十年前,那时候她不会绝心决,萧玉节也没有练成玄月令。可后来神功成时,又鲜少有机会过招,只是萧玉节天门大战杀红了眼的事迹看来,武功也是不错,能伤的她这样严重之人,武林之中也没有几个。     “姐姐一猜便中。”萧玉节与她笑道:“正是此人,他既是打伤我的人,也还有另一个身份。”     “什么?”雨断情道。     “他还是抓走小蝶的人。”萧玉节道。     雨断情随即皱起眉头,嘴角抽动,眼中冷光暴涨,盯住萧玉节道:“你若骗我,不等你内伤发作,我提前叫你见阎王。”     “我内伤无医药救,很快是将死之人,江湖虚名、武林争夺与我没了干系。我与姐姐无冤无仇,大老远跑来骗你,难道是我嫌命长吗?”萧玉节自嘲。     雨断情不耐烦道:“他是谁?”     “他是我师叔,当年纵横江湖无人能敌的血掌印,殷横野。”萧玉节道。           第72章 - 不在江边在湖边GL - 一月青芜     萧玉节吐出这三个字,雨断情紧闭的嘴角也稍微颤了颤,冷扫这女人一眼道:“仙子莫消遣本君,天下人尽皆知,殷横野正是死于你手,此际何苦做这把戏欺我。”     别说雨断情不可理解,萧玉节对此也诸多疑问,开口解释道:“当年他被我们打下悬崖,若说死了那也确实难活,若说活着,也许有万中之一的生机。他打伤我那天是夜里,若我没有看错,也是活见了鬼。我受伤后勉强离开,无奈之下去寻潋衣。她救了我后,我与属下取得联系,师叔在我修养期间控制了弦月崖,散布魔宫宝图传说,抓走小蝶,都是为了借他人之手搅乱天下,从而渔翁得利。”     雨断情闻言皱紧眉头,眼中流露一丝凶光,最终开口道:“天下人是死是活,与我毫无相干,极乐宫宝图有什么稀罕,居然也有人信这无稽之谈,死了都是活该。”     “姐姐心与云平,瞧不上眼这些阴谋诡计打打杀杀,未必他人就能抵挡权力诱惑。只是你我既然站在这风口浪尖,在其位就谋其政,否则咱们下面那些妖魔鬼怪都得去见了阎王爷,你以主君自居难道不该过问此事?再退一步说,若真叫我师叔如愿以偿一统江湖,小蝶此生安危又该如何?”萧玉节虽然软言软语,但也是一派宗主,若论武功虽未必赢她,但职掌之事却比她劳心劳力,雨断情性情乖张暴虐,独居孤峰小院足不出户,教务一向由下属打理,若非她武功高绝众生敬畏,单论职掌之才余人未必服气。     天空阴云惨惨淡淡将晴未晴,风吹的草地起伏,良久,那杀手头子声音低沉沙哑道:“萧仙子,我带回蝶渊,你夺回君位,不过是各行其事,谈不上什么合作。”     “听姐姐这话,可是答应与我同上弦月崖。”萧玉节冲她露出笑来。     雨断情转身度步子往回走道:“且看仙子尽什么地主之谊。”     萧玉节追在她身后道:“待客无他,唯有美人一位,美酒一壶。”     雨断情冷冷淡淡道:“我喝酒爱独饮,不需你陪。”     萧玉节笑嘻嘻开口:“我好容易谦虚一回,本想说把蝶渊还给你,那不是美人相伴奉酒,人间乐事。可你这夸的我好生开心,可要我陪你,我也不敢。”     “有何不敢?”雨断情倒也不算讨厌她,只是当年她还是小丫头片子的时候,娇气缠人,捉弄过谷里一堆人,专门搞一些鸡血鸭血的事,断情生性好清净,见萧玉节这种就想一巴掌扇死,结果跟萧玉节她哥打了个不分胜负,这才作罢。     萧玉节回忆往事道:“别提了,我那时候初到贵宝地,好心好意请你喝酒,你二话不说差点捅了我几个窟窿眼,你这人毫无风情,才不配和本座同饮,也只有蝶渊那受气包子爱跟着你。”叹口气,也大人有大量一回道:“那时候我小,你们欺负我,若是现在,指不定谁捅谁窟窿。”     雨断情哼一声,傲慢道:“你若能捅我几个窟窿,玄冥之主我拱手让你。”     “你当我稀罕,什么叫你让我?这十年若非我顾全四门大局,懒得与你相争,你那主位还能长久?我让你还差不多。”萧玉节还不乐意了。     这话一出,跟讲了个天大的笑话似得,雨断情本来黑衣黑面,冰刺刺的,也不知道怎么瞧她一眼,嘲笑出声道:“萧玉节,你功夫长进了多少我没领教。这脸皮真是与日俱增,只怕魔门之内你认第一,神子那厮都得退避三舍。”     萧玉节伸了爪子虚空打算挠她,气呼呼道:“有种你等着,待杀了我师叔。咱们下月玄冥大会上,你别跑你。”     “笑话!本君站着不动让你三招,倒看看你那几招幽冥鬼手能动我分毫。”雨断情压根不把她瞧在眼里。     岂料那萧玉节被诋毁一通,闻言却喜上眉梢道:“姐姐,这可是你说的啊,到时候站着不动挨我三下,谁动谁是孙子!”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这等于天上掉馅饼,这要是不把她打残了,她都不姓萧。     雨断情嘴角抽了抽,想骂她都没嘴,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气的脸青道:“尽管来试。”只要她敢跟自个动手,非把她这狐狸精的狐狸腿打断。     萧玉节能屈能伸,只要能占上点小便宜,她能高兴飞,笑的明艳灿烂:“其实那些虚名我也压根不在乎,但能和姐姐你过几招练练手,也是挺开心的事儿,我是天天在山上无聊的不知道干什么,就差没左手打右手,右手打左手,要不是你住的离我那窝远,早找你切磋解闷了。”     谁信她不在乎那些虚名?谁信谁傻。     雨断情不想搭理她,自顾自走在前头,猛地一皱眉头,停了脚步,一口气梗在胸口,一动不动立在原地。     萧玉节感觉不对劲,瞧她脸色如冻,周身阴邪真气大盛,急急出手点她两肩穴位,从怀里掏出自家的内伤药道:“唉,本是想找个帮忙的,瞧咱们是半斤八两,这是潋衣给我的九华玉露丸,你吃两颗再调息。”     她捻着药递到雨断情嘴边,煞白的嘴唇张开,萧玉节喂她吃了药。雨断情这才走出几步缓缓盘膝坐在脚边一块大青石上,满头白发越加寂寥些,一身黑衣空空荡荡,打坐控制真气。     萧玉节久闻她有这毛病,今日一见这模样怕也是终生痼疾好不了了,二人便连境遇都差不离,可见那魔君真不是好差事,想帮她调戏,但顾念她这性子怕是不能受这小恩小惠,只好袖手在一旁道:“难为你忍着这毛病跑出来找人。你这般护着她,想来她体会的得。换做是我,也得感动落泪。”     雨断情闭着眼眸,好一会儿气息悠长,缓过来劲儿,睁开眼睛发呆般直直盯着前方的树梢,终是低声道:“她怎么想与我无关,谷中弟子出事,本君理应带回。”     “别自个儿呕气,你们师姐妹四个,老大去世,你师父传位给你理所当然。叶老三不听号令,私自出谷罪该当诛,你一直没杀她,很给面子了。”萧玉节早年跟大家都有点交情,再说了,谁还没点眼线?江湖上除了百晓生那小子小道消息多,就属她一天到晚闲的慌,老打听人家家事儿,比谁都琢磨的清,小声在人身边道:“其实小蝶心中待你最好,不喜欢你们老三,若是站在老三那边,那她早早就跟老三走了,干嘛吃苦受累陪你在那山顶傻呆着,咱一把年纪了,难道还杀人赚钱玩?我现在见血都头晕,要是能退出江湖我也早早告老还乡了。“     “那你怎么没退出江湖?”雨断情冷瞥了她一眼,这厮一张嘴就爱个吹。     萧玉节坐在她旁边,缩了缩脖子,望着天空那点阴云,十分感慨道:“早几年没人要我啊,我退了能干嘛?那姓柳的人精拐一漂亮尼姑,好歹窝山沟还有陪着下棋的。我这性子,天天崖上几百号人陪着还无聊,这一退,一个人钻山沟里不急死我。保不准闲着又跑出去杀人放火危害武林,闹的鸡飞狗跳,人人喊打喊杀,还不如我老实在山上听歌看舞,吃吃喝喝来的清净。”     当世两大魔头,窝在这小树林里唉声叹气讨论退出江湖的问题,说出去谁信?可这也是极为困扰魔道中人的重大问题。     名门正派修身养性退出江湖还好说,大不了就是杜潋衣嘛,还有点宗教信仰,念念经也把时间打发了。这魔道头子一生打打杀杀习惯了,真要是一天不作死,浑身生虱子一样难受,有心退出江湖,也没地方可去。一来山野寂寞,大家好不容易靠杀人放火攒点钱,钻深山老林有个狗屁乐趣。二来你想繁华集市走一遭,出去就是熟人,喊打喊杀要了老命。左右一想,还是好好干着魔头的营生,至少有口饭吃。     雨断情只道:“你现在是有人要了?”对方说了一大堆,吵的她耳朵根麻,萧玉节那老毛病,爱占人便宜,爱胡说八道,爱显摆有人喜欢她,憋都憋不住那股劲儿。     萧玉节听人问,寻思这谷主有境界啊,她这么遮掩,对方都体会的得,差点要引为知己。恨不得拉着雨断情,好好跟人聊聊她这几年感情上的苦,起码在这件事上别人不理解她,这厮同为断袖之党,同情心总该有吧,她这手按着心口,苦巴巴道:“姐姐体谅,我这还在得摸爬滚打这最后一遭,等宰了我师叔,我确实要走……不过具体去哪儿还没想好,那道姑着实可恶,我要她同归我崖,她也不肯,非要我同她住在那穷乡僻壤,亏我跑得快,否则那蚊子的个头叫一个大啊。”     打着坐,捏着法绝,调着息。那杀手头子皱着眉头,琢磨这怎么才能一巴掌拍她脸上,拍五个指头印,真没见过这么矫情的。这厮拐着儿,就想显摆她挖了人正道一个大墙角,这是多大的本事。     眯着眼眸,雨断情因而淡淡道:“想来九华仙老怕是年纪太大,腿脚和眼神都不好了才不愿与你上山。”她虽然没见过人,但怎么说听这名号也是痴长了几辈,怎么能拉下脸看上这厮,一直想不明白,也不好意思问。     萧玉节吸口气,把后面那话全噎回去了,睁大眼眸道:“雨姐姐何出此言?潋衣就是名号老了点,她比你还小几岁,眼神不好能看上我?”这亏都是哑巴亏。杜潋衣那外号啊,害死个人。想她堂堂魔道四君,叱咤风云,满江湖乱溜达,人人见了她都眼睛直。但人在江湖飘,哪儿能不挨刀,她过去成天往九华跑,奔着人家太师叔去,这消息老早人尽皆知。也有好事儿的人,传她跟杜潋衣有暧昧之情,可大部分江湖人士一听闻,都先楞一下,琢磨那九华三老,二个都八十岁坐化,这还仅剩一个怎么也不得六七十了吧。想那萧玉节二十来岁正是风华,吃上这一口糟糠,也是口味独特。这老少恋差辈儿了不说,还是一对分桃断袖,比峨眉那小尼姑思凡更加猎奇。     雨断情瞧着气的脸都白了的萧玉节,不耐烦道:“本君又没见过她,皆是江湖消息。”     “百晓生!你别落在我手里。”萧玉节咬牙切齿嘀嘀咕咕,这还能是哪儿传的消息?除了那写了一大堆话本子,天天茶馆里瞎说的臭书生。他那消息不准就别乱传,天天添油加醋,生恐不够吓人,非得往那造孽的路上胡改,改日叫她抓了非打断腿不可。     听她胡邹的也差不多了,雨断情这一口气调的没把血吐出来,亏了她自认玄冥之主,统领群伦,有些心胸见识,懒得和萧玉节这等小人一般见识。     待能缓过一点劲儿,雨断情刚刚起身,忽闻不远处一阵马嘶。     她一身黑衣腾空而起,跃上树梢,却见是自己座下那群白衣死士的马匹四散,独独不见了这一大群人。     萧玉节轻裙一动,飞掠上去立在她旁边,二人瞧了瞧这情景,互相看了一眼,雨断情皱了皱眉头,低声道:“你那六成功力别拖本君后腿。”     这也太瞧不起人了。     萧玉节啧一声道:“你怕连六成都不到,没有我帮忙,看你怎么救蝶渊。”     雨断情冷冷一笑道:“搞清楚,你求我帮忙。”     “我是看你被人耍的可怜,顺手搭救。”萧玉节伶牙俐齿。     林海翻涌,二人衣袖飘飘在树梢吹风,忙着互相诋毁,那属下齐齐失踪之事仿佛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老半天,见一匹马哒哒朝二人处走。     那马上坐着一位身材中等,青衫落拓的书生,半张脸自颧骨一下带着般若恶鬼的面具,他纵马而行,怀中却侧坐着一位年轻的姑娘。     “师叔。”萧玉节眯着眼睛一瞧,这打扮,这面具皆是她熟悉之物,未了这还没上山,怎么这就被人追到这儿了。可再一瞧,她师叔怀里那姑娘,萧玉节嘴角丝丝抽气,伸手一把拉住隔壁那白头鬼,免得她一上头就冲了下去中了人家诡计:“那是小蝶吗?怎么瘦得这一把皮包骨头,师叔一向怜香惜玉,理应不会干折磨她的事。”     她拽着雨断情胳膊瞎扯,只觉得她浑身骨骼咔咔作响,想劝这厮慢点唉,人家敢来,肯定是有后招,否则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往她俩跟前凑。     一把没拽住,那白头鬼虚影一闪,飞身下去了。           第73章 - 不在江边在湖边GL - 一月青芜     那黑影一闪速度奇快,偏偏周围树林又都静下来,她虚影过前方,树叶都来不及颤动,人已又在它处,萧玉节见她是动了真格的,便算舍命陪君子,跳下树梢,身影飘忽紧随其后。     马匹上的人似无知无觉,纵马前行,雨断情一头银丝飘散脑后,整个人一跃而起,左手轻摘三枚树叶,一股劲气激出,那软弱如棉的绿叶霎时宛如利刃划破空气,急急往那人飞去。     便闻那马匹一声嘶吼,左眼被树叶打中,爆出一蓬鲜血,马上人搂着姑娘腾空而起,速度极快躲过其余两枚飞叶,身形刚刚腾上半空,前方人影一闪,雨断情黑衣如鬼似魅,快出这人一倍不止,一脸冷冷杀气,惨白的手指伸出从侧面要拍他天灵盖。     距离如此之近,一瞬间空气被她搅动,这一击若是落下,莫说是一颗人头,便是千斤巨石也需粉身碎骨。哪知那书生身在半空,避无可避,提着宛如玩偶的蝶渊做盾,向上一挡。     那熟悉的容颜尽在咫尺,蝶渊可怜的眼神滚着泪痕,张着嘴巴似是要说什么,可被点中穴位,喊也难以喊出,只觉被这功力震的头皮发麻,罡风卷的难以呼吸。雨断情一眯眼眸,撤去掌风,忽而剑光一闪,三把明晃晃的剑从一旁埋伏地窜出,要取她人头。     眼瞧那书生拽着蝶渊向后飘去,她欲追击而去,三道剑光闪来,身在半空避无可避,怒火攻心之下,一把扯住一人长剑不管三七二十一,掌风催动,拍的对方胸腔向内一凹,生生把脏腑压了个稀巴烂。扯着尸体挡下另两人长剑,张嘴哈出一口凉气,一头白发散在半空,眼神森森骇人,吓的那两人一愣,其中一人不知如何人头已经被她生生扯了下来,另一个咕咚落地瘫在一旁,热烘烘淋了死者满头满脸鲜血,僵死般面色发青口一动不敢动。     一手甩开人头,雨断情正欲追击那前方书生,萧玉节虚影一闪,现身挡在她面前,伸手阻拦道:“殷师叔武功高绝为人狡猾,别白白耗费,忽然现身,且听他怎么说。”她师叔的性子她最了解,不会无缘无故现身至此,既然现身定然另有所图。算她雨断情三头六臂,武功天下第一,未必抓的住那厮。     “让开。”雨断情冷声呵斥,掌心一翻挡开她拦着的手,萧玉节凭空退出一丈,见她一时气晕了头,怕她吃亏,再要追随,一旁树林里窜出两名断孽谷白衣死士,齐刷刷持剑对着萧玉节,拦着她不让其接近雨断情,便闻其中一人凄厉开口道:“主上,我们上了她的当,萧玉节侍女突然变卦,带着人向我们出手,那书生劫持蝶渊大人,鸿芦和北辰战死!”     雨断情脚下一停,横眉一眼,瞧着三丈开外的萧玉节,萧玉节闻言眯着眼眸,这黑锅不能背,心下已然明白关窍道:“原来是你二位。”言罢左臂一展,真气鼓荡开来,手掌五指并拢如刀,要戳穿对方喉咙:“姐姐,这二人是内奸,我帮你清理门户!”     一股劲气刺出,那白衣死士不及反驳她言语,连对方动作还未看清,萧玉节的手指已经抵住他喉咙,肌肉宛如被无数小针扎穿,巨痛下喊不出声,命在顷刻,然而肩膀一紧被另一股劲力拉扯生生拉开数寸,萧玉节戳了个空。     雨断情抓着那名手下,冷冷盯了萧玉节一眼。     “主上,她想杀人灭口!”另一名白衣死士跪在雨断情脚下,声音悲切道:“我部十六刃乃主上亲卫,各个视死如归,何来奸细之说。主上!莫要再信她。”     轻咬下嘴唇,这下麻烦了,萧玉节对着那白头鬼道:“他俩真是奸细,你别不信。”     雨断情待要说话,便闻那头书生拽着的蝶渊忽而开口:“阿情,小心萧玉节!她在李家庄抓了我!”     雨断情回头去望,见她冲破哑穴,喊声嘶哑,柔美的脸庞布满泪痕,仿若挣扎的小鸟,想冲到她身边,奈何一动不动,脖子上被人横着刀。     “蝶渊,你所言属实?”雨断情一字一句开口。     不等蝶渊开口,萧玉节吸了口气,稀罕了道:“小蝶怕是看错,要不然就是有人假冒本座。雨姐姐,我这伤在她被抓那会儿半死不活,没时间管她。定是师叔诡计要赖在我头上,引你我相争。”     “萧玉节,你满嘴谎言欺骗主上,意在对她不利,我等亲卫如何容你?”那死士言罢起身持剑要砍杀她。     萧玉节就算原地不动,他也未必能击中,可这冲杀过来,萧玉节要一掌拍碎他天灵盖,可偏偏黑衣如燕穿梭,挡下萧玉节一招,目光森冷道:“小蝶可以看错,我谷中亲卫追随我数十载,为何会突然与你师叔合谋欺诈与我?”     “雨谷主,我说是奸细就是奸细,别跟我争。”萧玉节见她宁顽不灵,也懒得凑合她性子,面孔一冷与她对持。     “萧玉节,说清楚。”雨断情压抑高涨的杀戮之欲,给她辩驳的机会。     萧玉节嘴角动了动,实在不想说。     “我非不信你,缘何你觉得我属下和你师叔有瓜葛。”雨断情双目开始发红,绝心掌练至此境界本可无欲无念,清净无碍自有智心,但她偷袭杀师,星云死前伤她静脉,她一身阴狠内力自此失控,越练越让人性情乖张暴虐,功力越深杀念越强,她想医治内伤,偏偏鬼医配出一幅能成倍增加她功力,又摧残她心智的血酒,一旦发作需饮人生血,她发觉之后杀了鬼医,但血酒如毒已残留在体内,能抑制她内伤,但一运功斗到深处自身理智全无,杀人如麻如鬼似魔,如今忍上一时三刻,很给萧玉节面子。     听她逼问,萧玉节抿着嘴,想说又不想说,最终愁容道:“他俩是弦月崖自幼选中送去断孽谷,安插在你麾下,以充耳目内应之用。我的眼线,我还不知道吗?断孽谷乃极乐宫杀手精英之后,弦月崖掌管极乐宫天下风闻旧部,武林中大多门派无不有崖中派遣。你有你的杀手令,我有我的勾魂差,大家司掌不同,如今师叔夺取君位,风雷二堂在他手中,内应认令不认人,这下他可要玩死咱们了。”     “主上,莫要信她!”那黑衣人跪在她身侧,抬头眼神惊恐道:“我二人追随主上身经百战,绝无二心,她挑拨离间,要除你势力,若你孤身一人,蝶渊大人如何得救?”     “你不信算了,我也全当帮自己清理门户,等会我自己去杀了师叔。”萧玉节好容易作了一回大死,结果大水冲了龙王庙,被自己安插的奸细出卖,心里一烦,懒得管那三七二十一,脚下一动,白衣虚晃要夺那二人性命。     “主上!小心!”那二人其中一人不退反进,以身去挡萧玉节,欲拼死证明清白之身。     萧玉节待要出手,一条青色缎带从旁边窜出,柔软如棉打在那人铁剑之上却震的人虎口发麻,那杀手扎稳脚跟,瞧见来人青裙闪动,急急出手,阴月双手扯着绸缎,以天下之柔之物挡他长剑,丝毫不见下风,那杀手递出一剑,她搅动绸缎缠住长剑,手中一紧道:“撤!”那杀手长剑应声而落,绸缎飘忽再缠他脖颈要生生勒死此人。     劲力一吐,绸缎却被人掌风劈断,雨断情一手抓住死士躲开她后招,另一手伸出欲拿这婢子,萧玉节身形一换,一把搂着婢子护在怀中,横眉怒对雨断情,不避不闪掌心向上接她一招。     双掌相交,劲风激荡,刮的人面生疼,她二人站的笔挺,震的在场三位血气翻涌,阴月虽被她护在怀中,耳朵嗡鸣一声,口鼻中渗出血来。     雨断情眉头一皱,至此算领教她萧玉节一招半式,倒也不负她与自己齐名十载,这厮虽然说话颠三倒四,手底下却非草包。若说那少林首座金刚不坏,萧玉节这一招还来,内力汹涌,如排山倒海,她二位若一起出招,少林寺那老头还说什么金刚不坏体,二十件铁布衫都给他拍的寸寸碎裂。     她二人大战正酣,内力相交斗的正狠。雨断情脚边的白衣死士突然暴起,袖箭无声无息弹出,雨断情后腰一直,箭头入肉,扎进左腹下侧。     萧玉节见状忙撤去掌风跳出圈子,雨断情与她对掌之下,浑身劲力鼓荡无处发泄,那二人果真偷袭藏奸,再无可说,急急出手,白衣死士待要后退,二人脖子咔咔两声,虚影笼罩之下,已然被雨断情捏的粉碎。     “阿情!”那头蝶渊瞧的心惊肉跳,忍不住喊出声。     雨断情挨了一招,以深厚内力逼出铁箭,一股血飚出,随即自点六处穴位,一时手掌颤抖,说不出话。     三丈之外,萧玉节白衣如鹤而立,秀美微皱,瞪了一眼那白发杀手,叹息一声,以衣袖为怀中清秀孱弱的婢子擦去口角血渍,眼神怜爱道:“可曾有事?”     “主人,那二人挑起其余死士与我争端,奴婢勉力脱困,未料是殷堂主计谋。”阴月俏脸煞白,衣袖数处剑伤,显然也是一番大战,能逃出升天也算幸运。     萧玉节点她几处穴道,放开她身子,抬眼看着对面挨了暗算的雨断情道:“叫你听我话,瞎折腾什么,我要是想要你老命,小树林你调息那会儿我就拍死你了。”顿了顿,不耐烦道:“还行不行,不行,我替你救蝶渊。”     雨断情硬气,冷怒道:“萧玉节,你敢安插耳目监视于我,待事情解决,我非捏断你脖子。”     “也不是我干的啊,我师父干的,我承家业而已。别找我啊,谁安插的你找谁,我没用这玩死你,已经很给你面子了。”萧玉节一摊手,这件事上跟她半枚铜钱关系,她继位之前,这门派就是这么干事儿的,在她门派之前,极乐宫时候这帮人就是吃着这碗饭,能怪她吗?若非顾念大局,她说努力努力就能统一江湖,真不是瞎吹,没有三两三谁敢上梁山,偏偏就没人信,成天当她瞎胡说。     雨断情冷哼一声,恶气难消。     萧玉节见她半天不动道:“你是不是中毒了?”待要前去给她看看,便闻身后婢子气若游丝的声音道:“主人小心阴堂主。”     萧玉节回头去看蝶渊处,一不留神,后颈一疼,一枚银针无声无息入肉,扎她罩门之上。     她这武功玄之又玄,就是这脖子后头有一点,若是按中,半身泄气算是瘫软一半,知道这事儿的人全天下也就她自个儿,杜潋衣都不知道。     这下找的又准又狠,萧玉节也算服了,身子一晃,几欲跌倒,侧脸瞧见婢子在旁,阴月这下出手险些制她于死地。萧玉节见她出手暗算,喉咙一紧,哭笑不得对那边雨断情道:“你可别说你也插了眼线内应在我身边,给你报个仇,这时候可不敢开这玩笑。”     她二人分别被谁边亲近之人算计,雨断情瞧她比自己还惨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疯,臭脸突然露出笑容,难得一笑道:“萧玉节,你害人害己,你是活该。”     萧玉节疼的丝丝抽气,笑对那偷袭她的婢子道:“丫头,你这也真下得去手,疼死我了。”     生死之际,还有工夫撒娇。     那婢子不言不语,一脸怜惜,双目包含关爱之情看着她欲言又止。     但见对面那书生才抓着蝶渊缓缓走来,离的近了,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阴月无奈何跪下道:“属下参见弦月崖主。”     认令不认人,就差这半步,她本来上崖是取这令。那弦月令分两块,一块是绝世武功密室钥匙,一块是调动全崖的兵马符,掌管天下风闻暗部。按照以往经验,怕再出个师叔,那半块钥匙她是看的紧,生怕有人抢了,自己怀里揣着。那兵马符她锁在秘密之处,谁知道人家把她打伤,先抄她老窝。     萧玉节快被这规矩呕死了,淡淡道:“小丫头,你按规矩办事,好得很。”     她自己教出来的能怪谁?     阴月再欲喊她,生生又住嘴。     便闻殷横野一笑,对萧玉节道:“玉儿,你这脾气,还是那么合老夫胃口。很好,不枉我多年教诲,当真泰山压顶,面不改色。”     “师叔夸奖,其实快吓死了,就是因为吓傻了,一时没反应过来,才没吼叫。”萧玉节是疼的。     “玉儿,我得了你没死的消息,心中十分高兴,迫不及待便来找你。”殷横野道。     “迟了,杜潋衣封我周身穴位,异种真气停止流转,你便是现在杀了我,夺不到我一身内力,你的玄月令始终练不出最高境界。你便再多诡计,终究斗不过这天下人。”萧玉节按着自己心口,瞧了一眼他道:“本座执掌君位十载,若是管着这些暗部就能成事,我早八辈子去兴风作浪了。那些暗部虽然不少,但武功和地位都尚低,掀起一点风浪很快会被扑灭。可你即便练成了玄月令,也并非能做天下第一,且不说眼前雨谷主有以一当十之能,便是中行烈百鬼神功,我至今还未曾有报仇之法。”     “玉儿,你不明白。区区玄月令,并不在本尊眼中。”殷横野缓缓吸了口气。     萧玉节皱着眉头,瞧他淡淡道:“那是为何?”     “我一心抓你,乃是为了一桩更要紧的事。”殷横野一笑,看着她十分关爱道:“我要的是极乐圣功的盖世武功,《森罗万象》。”     萧玉节闻言,打量他道:“你不会觉得我有吧,这个我真没有。”这回说实话,真的是没有,听过,但据说失传了,她是真找不着。     殷横野不再说话,侧头看着雨断情道:“谷主见谅,我引你出来,本欲稍加会会,就作罢。崆峒山上,假扮叶飞沙戏弄于你,想嫁祸给你,挑起你和鬼蜮魔窟死战,从中渔翁得利的,正是我那面善心歹的师侄女萧玉节。她虽有求于你,但也包藏祸心,并不是你的朋友。”     抿着嘴巴,萧玉节难得一次不狡辩,只对那边的雨断情甜甜笑笑,她师叔也真是的,既然都没有成功的计策,干嘛还说出来……她还挺不好意思。     雨断情冷眼要削死她。     萧玉节缩着脖子,对那边女人道:“大不了下月玄冥会,我站着不动挨你三下,赔罪还不行吗?你别那么看我,现在害你的人是他,不是我。”顿了顿,特别委屈:“我跟你一样,是受害人。”     未料那殷横野开口道:“玉儿,你这么说就不对了。”     “难道我还谢谢你?”萧玉节呵呵。     那书生至此淡淡道:“你们都是魔门后人,理应万众一心,合力复我圣宫光彩,现在这样东西割据,争斗不休,才让那正派有机可乘。本尊多年蛰伏,终是想明白一件事,若无法复兴圣宫,则永远不能中兴我魔门一脉。我擒你二人,只是为了圣宫大业,让断孽谷和弦月崖重回正途,归并圣宫门下。”     萧玉节皱着眉头,嘴里啧啧,瞧着那边的雨断情道:“瞧我师叔多大志向。到时候你我都归了他管,再无争斗,和和气气也是挺美。你就别计那仇了。”     雨断情气死了,指着殷横野要动手道:“放开小蝶,否则我要你们满门死无全尸!”     “我跟他不是一门的。”萧玉节吵吵嚷嚷,生怕这账算她头上。     殷横野一笑,抓着蝶渊道:“小丫头,想要你师妹吗?”顿了顿,开口道:“拿绝心诀心法第十二章来换。”     萧玉节一听头都疼,捂着半边脑袋,对那白头鬼道:“姐姐别给他行吗,给了才叫见鬼了。”     雨断情哼一声道:“你以为就你知道吗?”     “知道你还给?”萧玉节吸口气,感觉是拦不住。     雨断情从怀里掏出半块写字的布条,便是那口诀最要紧的二十四字道:“昔年魔门圣教主武学盖世,写下森罗万象,天地人三坛主得他亲传,一人学了一星半点,传到我辈便是你手里的玄月令,我手里的绝心诀,中行烈手中百鬼神功。”顿了顿,抛过布条,毫不在意道:“这说法流传百年,谁知是真是假,想凑齐三部心诀,你经管去练,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把这三部截然相反,毫不相关的东西凑成数。”     殷横野伸手抓住布条,一手提起蝶渊抛了出去。     雨断情忍着伤痛接住蝶渊,死死搂在怀里,再瞧一眼这形势飞身要走。     萧玉节道:“你先救我,你跑什么你?”     “留着等死吧你。”雨断情冷冷撩话,带着人飘然离开。     这么不讲义气……     萧玉节忙活半天,倒是帮她把麻烦解决了,自己这先栽了,忍不住看着她师叔道:“你怎么能看她跑了?回头找你算账,你打的过她吗?万一她养好了,把我老窝端了,我也不用想着复位了。”左右都让她操碎心。     殷横野对她笑笑,让阴月服侍她道:“她内伤严重,一生难愈,不足为惧。”顿了顿,客客气气道:“玉儿,师叔要带你回去,解开你的封穴,让异种真气一点点蚕食你的内力,再夺走你的玄月令内力。虽然这会要了你的命,但我保证,我下手会很轻。”     萧玉节想想都肉疼。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