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话:赴死约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我不是草船,你的贱别往我这发。我不是骨头,不能让每条狗都追着跑。” “别在无聊的时候来找我,不然显得我是多余的,国家为什么没有拿你的脸皮去研究防弹衣呢?” “曲项用刀割,拔毛加瓢水,点火盖上锅,即使妳已经名花有主,我也要移花接木。心里只有你一个频道,最可恨的是还没有广告。挂个蚊帐在里面睡,挑逗蚊子,把它急死。给你最大的报复,就是活的比你幸福。” “锄禾日当午,啥都不靠谱,闲来没事做,不如斗地主。世上没有后悔药,只有老鼠药。要不是老师说不能乱扔垃圾,不然我早把你扔出去。没有癞蛤蟆,天鹅也会寂寞。我是光棍我可耻,我给国家浪费纸。你淡定是因为你不怕死,我比你淡定是因为我不怕你死。” “比一比这两条鱼谁长的帅,长得帅就是明天的菜。我不恨你,因为我不想记住你。狼心狗肺总好过撕心裂肺,不要以为你晒黑了,就能掩盖你是白痴的事实。看看你的排名,就知道你班有多少人。上流社会的人,总喜欢做点下流的事。” “携子之手,将子拖走,子若不走,拍晕了,继续拖走。常在厨房走,哪能不切手?人生没有如果,只有后果和结果。最有魅力的人是康师傅,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人泡他。外面的世界太多细菌,我怕一出去就会被传染。别把人和狗相提并论,狗最起码忠诚。” “我是一个贱男人,人家都叫我贱男,我把我说过的话,全记录在一本笔记本里,准备辑录出书,我称它为贱男贱语录。” 贱男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拿出了手机APP抠了一台出租车。 “先生,要到哪里?”司机问道。 “我的手机会导航,跟着我的手机导航前进吧。” “没问题。”司机回答说道。 贱男问:“我可以坐前座吗?” “什么?” “没有,就是我这一个人很喜欢说话,无时无刻想找人聊天,如果我停止一分钟不说话的话,我铁定会焖死。” 司机笑道:“你坐前座吧,我也是喜欢跟人聊天,我一个人开出租车一整天,可是闷得很,乘客一上车,我就会开始跟乘客聊天。” 贱男喜欢搭小黄,对于起得比鸡早、站得比马久、喊得比蝉吵、睡得比猫晚的贱男,小黄真是最佳伙伴,用APP叫车真的十分的方便,搭小黄早已经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 贱男对小黄的要求不高,不求一尘不染,但至少没有垃圾、杂物与异味,臭鞋子、吃过的便当与外套放在座位上那是怎么样?不求最短路径,只要求别迷路就好,真的不认路也没关系,但既然装了GPS,就请真正用它来导航好吗? 气温三十六度冷气不冷实在是太折磨了,外面艳阳高照,后座出风口竟然喷暖气。贱男表示抗议,司机居然说,这台车原本设计就是这样的,后座只有出风没有冷气,是这样子的吗? 有些司机惜字如金,跟他报路,问他车资多少,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有些司机则拼命地聊天,欲罢不能,跟朋友聊天时他不断的插话。不求车神等级,只要不急煞,不超速,会换档即可。贱男搭过一台出租车走山路,车子越来越慢,越来越慢,慢到被自行车队超车,这时候贱男开始紧张,更吓人的是,司机比他还紧张,居然问我:“那A安捏?” 贱男说:“试试看换加力档?”他一换档,车就上去了,真是黄金的叉烧包,未免也太离谱了吧。 有些司机喜欢音乐放很大声,听一些过度激昂的电台节目,有次还听到妇女call-in进来,跟主持人哭诉老公外遇的节目。 确保安全带可以正常使用,贱男有次遇到安全带扣不起来,司机竟然说,那个坏掉了不用扣,现在没在抓了。大哥,不是这个问题吧?做生意准备零钱应该是天经地义吧?遇过几次司机无法找零,当然也不能刷卡,还叫他自己下车去便利商店换零钱。 贱男大包小包的行李搬上车,他不期待司机帮他上行李,但不知为何,有些司机连后车厢都很不情愿打开,里面是藏了什么吗?还有一次,因为后车厢太脏,他的行李箱沾满了黑色油污,真的是有够惨的。 司机嚼槟榔、抽烟、吃便当、骂脏话、不断用照后镜偷看乘客等坏习惯,当然还有的司机不喜欢洗澡,传来恶臭的体味。 人生苦短,固然可以找份还可以的工作餬口,载浮载沉地度过一生。但是也可以选择定位自己的天赋,追随自己的热情,在小小一方领域上做到顶尖,服务更多人,也留下精采的生命印记。 贱男有一次坐出租车,到了目的地后是二百四十元,他翻遍了钱包刚好只剩二百三十九元,只好拿了一张一千元给司机,司机看了一千元元大钞后说:“没有零钱喔?” 这一句真的是个多余的问句,但偏偏每个人都很爱问,就是没有零钱才会拿大钞,就算是故意要你找零,拿一千元出来也不会被这样一问后就乖乖的自首拿了零钱出来。 但是这一次贱男真的是没零钱,还拿出了二百三十九元给他看说:“我真的只有二百三十九元。” 然后希望他可以就这样直接收下,毕竟差一块可以省去很多的麻烦。没想到他居然不收,还硬要载贱男到前面的便利商店换钱,这也就算了,居然还要贱男自己下车换。 “如果你要考验我的耐心,请先把你的耐心准备好。自打你变成了一泡屎,就再也没有人敢踩在我你顶上啦。为什么天这么黑,因为牛在天上飞,为什么牛在飞,因为你在地上吹。”贱男真的快被这个司机气死了。 贱男不懂这司机是在坚持什么,但他想载他过去并等他去换钱的时间所花的油钱应该都不只一块了,只能说那个司机大概就像巷口买面的他们坚持不加味精那样的坚持。 所以坐车最怕遇到小气的司机,不只是这种的,还有那种在停车的时候在掏钱的时候多跳了五元还硬要跟你收的那种小气,更渡烂的是遇到那种故意开很慢每个红绿灯都停的,而且这不是小气,这根本就是种诈骗了。 还有另外一种情形,居然也被贱遇到了。贱男上了出租车,因为要去东区,但没想到司机走的路并不是他心目中的路线,心里还在想说他可能是为了怕塞车而走快捷方式之类的,毕竟那时是下班时间,但没想到他越走越不对,连方向都不对了。贱男正要跟他说,他刚好也在红绿灯停下来,却让他看到一个难以置信的画面。 他居然在设定GPS,他是一个出租车司机耶,东区应该要全国人民都知道要怎么去,但至少出租车司机也应该要知道吧。他是要去东区,不是要去山区啊?不过后来司机跟他道歉了,然后还少收他钱,但这真的是一个奇遇,他居然坐到了一个不知道东区怎么走的出租车司机,也算是个难得的经验了。 所以坐出租车最怕的就是遇到不认识路的司机,如果是偏僻的地方也就算了,而是连重要地点都不知道路的司机,那根本就像是卖咸酥鸡的不知道鸡排要怎么炸一样,他的专业技能也太有问题了一些吧。 有一次贱男一个人上出租车,跟司机讲了位置,然后就继续听着耳机,一切都很正常。天气很热,车上冷气开很大,大到他还没把耳机带上的时候都可以听到送风的声音,而且他坐在后坐都可以感受到冷气吹过来。 司机开着开着,贱男突然感觉到冷气变小了,他不懂司机为什么要把冷气转小,明明天气那么热,车内温度也并没有太冷,为什么要把冷气调小?他疑惑的看了一下司机,发现司机也心虚的偷瞄他,过了几秒后,贱男终于知道为什么他要把冷气调小了。 因为贱男闻到有臭味传过来,因为那个司机放屁。谜题全部解开了,司机把冷气调小的原因大概是他想要慢点让屁被冷气吹过来,然后可以快点把屁吸完吧。 但是贱男已经闻到屁味了,根本就没有用吧,但是这个时候他又遇到一个难题,因为接下来要怎么反应还真的就很微妙了,想要直接拆穿他,但又怕会伤害到司机,毕竟拆穿后还有一大段路要一起待在一个密闭的空间,只是会更尴尬;如果不拆穿他而自己在那边捏鼻子搧风,那可能会让司机更尴尬,还会给他有无形中的压力。 所以很贴心的贱男,只是把手放在鼻子附近,然后装作没事的继续听他的音乐,然后忍受着屁味的攻击,只是……,明明是司机放屁,他为什么还要演的那么辛苦啊?而且真的很臭啊。 贱男完全不知道他是在贴心个甚么鬼,但他真的觉得坐出租车最怕遇到的事,司机放屁绝对是在他心目中排第一。 所以坐出租车最怕遇到的三件事,一个是爱计较的司机他遇到了,不知道路还硬要开用GPS的司机他也遇到了,还有就是会偷偷放屁的司机,居然也真的让他遇到了,而且他觉得这是最可怕的。 下载免费阅读器!! 002话:赴死约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小黄司机与贱男聊天是越聊越起劲,司机聊到他与他女朋友之间的事情。 “我和我的女朋友交往快两年,原本她是一个很乖很单纯的女孩,我们一直都很相爱。交往了一年多后她搬出去一个人住,找到了一份工作,从此改变了她,女友在工作的地方认识了很多朋友,其中有一个大夜班的男生对她很好。” “直到有一天,我和女友因为价值观不合发生口角吵了一次架,后来我认为自己说的话太直接,先低头道歉了,女友要求我给她时间冷静,我答应了她,这阵子没再见面通话,只有偶尔的LINE,而且不再像从前一样热络。隔了两个礼拜,我忍不住去找了她,偷偷了翻了她的手机,发现她和那个大夜班的男生每晚都在用LINE聊天,而且对话非常暧昧,像晚安加亲嘴的符号。” “一开始她跟他新同事只是在聊公事,也不会聊太久,我也就没特别去在意,后来她们越聊越久,有时候一聊就两三个小时,到最后还讲电话的,一两个小时在讲,虽然我听到的都是公事,我还是继续玩我的计算机。” “但怎么知道她越聊越深,行为举止都变了,在一起两年的情侣,彼此生活习惯都清楚,她只是一个小动作就让我觉得她有问题了。没想到后来,她本来在睡觉,后来那个同事打给她,她马上弹起来跑到房间外讲电话,我一整个人就是傻眼了,这一定有问题,但我阻止不了,她直接回我说:你就当你女朋友被人追走了吧。” “好,后来我跟她真的分手了,但我知道她没多久就会回到我身边,我也很努力的去挽回她。因为那男的有跟她说过,他不能跟她在一起,也不能给她幸福,只能当炮友,但我女朋友还是奋不顾身的投怀送抱。” “我其实是一个恐怖情人,我虽然跟她分手了,但是在她下班的时候我都会在她租屋处附近躲起来看她回家了没有?其实是想看看她有没有带那男的回家,让我开心的是,她都没带那男的回家。” “就在前几天,她突然开始找我聊天,我也很开心,也很殷勤,买午餐买晚餐,带她去逛街。那天我在她那边过夜,她抱着我一直哭,说她心理压力好大,我说没关系,不管妳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等着妳,哭着哭着她睡着了。” “隔天她跟我坦承,她跟那男的睡过两次,我跟她说我不在意这个,我喜欢的是妳的人。” “但是说不在意骗人的,毕竟自己的女朋友被睡过,总是会有罣碍的。如果她没有坦承,虽然我能从一些蛛丝马迹发现,但我可以选择不相信;但是她坦承了,我就算不想相信也不能,这真是悲哀。” “讲了这么多,其实我想说的是,是我自己造成这一切的发生。我对她冷淡没有关心她,每天她下班回到家就是看到我在玩计算机,我也不会对她说辛苦了,生日礼物、情人节礼物、什么节庆都没带她去玩过。” “我现在跟她复合了,很开心也很难过,闭上眼总是会想到她跟那男的在这张床上,她说跟那男生做比较有感觉有新鲜感。其实我跟她在一起的期间,也就是这样,腻了都不想做了,我想要出轨,但我的行情没那么的好。” 贱男笑道:“女人会出轨,总是会有些蛛丝马迹。” 留意她是否变得更注重外表?过去两个月,女友橱柜里的衣服增加了三倍,但你们几乎没有出去约会?她可能是为了别人精心打扮,也许是同事、同学或是生活中的其他人。她突然花更多时间给头发做造型和化妆,却说自己只是要去杂货店,和朋友喝咖啡?她很可能背着你做一些事情。 如果她突然花许多时间健身,对保持身材更有兴趣,很可能是为了另一个男人这么做。 注意她是否疏远你的家人?也许她从前很喜欢每个月去你阿姨家吃火锅,但最近三次总是与别人有约。可能她从前总是和你妹妹一起逛街,但两人最近几周没有联络了。女朋友和你父母的相处情形呢?她可能以往很友善,而且外向活泼,但最近和你父母在一起时,却变得很安静,看起来一副准备离开的样子。 如果她真的背叛了你,看见你的家人,就会让她想起自己的不忠,自然想要避开他们。她开始疏远你的家人,可能是想和你分手了,不管她有没有出轨? 注意她是否疏远你的朋友?她之前喜欢和你的朋友们一起去酒吧,但突然间不想再和他们一起玩,她很可能是想摆脱你。要是她背叛了你,可能会觉得自己不应该再加入你的社交圈子,不愿意回想感情变质前,两人曾有过的欢乐时光。 当她和你及一班朋友外出时,朋友们的行为有所变化,所有人对和她相处感到不自在?他们很可能知道一些你不知道的事情,这很明显是女友出轨了,而你最后才知道。 留意她是否回避上床?出轨的男人会和他们欺骗的伴侣更频繁上床,但出轨的女人通常不会这样。如果她从别人身上得到爱,可能会感到内疚,对和你上床不感兴趣。如果你们之前正常,但现在当你想上床时,问了十次,她次次总说太累了或不舒服,很可能是别人满足了她的需求。 如果她背叛了你,会放不开身体,她不愿意让你看她脱衣服,躺在床上也会盖得严严实实。当然她不愿意上床,可能只是对这段感情不满,生活不顺心,她在外头很妩媚、风趣,在家却冷落你,肯定是出问题了。 留意她是否完全不关注你了?比女朋友一直唠叨你更糟糕的是,她完全不关心你了,一旦她对你失去兴趣,你会情愿她继续抱怨你从不洗碗。如果她不再关注你,不再关心你的工作,甚至不留意你人生中的重要事件,你们的感情恐怕完蛋了,她可能另外有人了,或者就只是不再爱你了。 留意她是否突然太忙,以致没时间陪你?从前你们会在周日享用早午餐,一整天依偎在一起,但现在她一到周末就不见人影?以往你们每周二会一起观看喜爱的电视节目,但现在她总是消失不见?她是否不曾道歉,注意到你们已经很久没有一起活动了?如果她突然发奋工作,更常和朋友待在一起,花更多时间健身,真正占用她时间的可能是另一个男人。 留意她要出去见朋友时的表现,她是否看起来比平时感性,开心地哼着曲子,有点飘飘然和平时不一样?如果是这样,可能是因为她要去见一个特别的人。 注意她是否偷偷摸摸用手机和计算机?从前她在计算机看到有趣的文章,会叫你一起看,让你帮她看简讯,手机是完全公开的。现在你一进房,她就关计算机,不在你面前发简讯,甚至给手机或计算机加了密码。如果她之前不在意隐私,现在却改变立场,肯定是不想让你知道她在和谁聊天。 如果你够大胆,逮到她发简讯时,不妨随口问问她正在和谁聊天。观察她的反应,她吓了一跳,紧张兮兮地为自己辩护,还是很快给了你一个听起来很诚实的答案? 注意她是否消失好几个小时,也没向你解释原因?这是女朋友出轨最主要的危险信号之一,打电话或发简讯给她,好几小时也没回复,你们的感情很可能有问题了。如果只是发生一两次,没关系,但如果一周发生好几次,而她总是推说手机没电了,或是没听到手机响,你需要提高警惕。 当她消失好几个小时,你可以随口问她做了些什么。观察她的表情,她是否试图转移话题,并看起来有点窘迫? 下载免费阅读器!! 003话:赴死约 3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贱男对小黄司机说:“你一定要珍惜你的爱人,无论如何,你要想尽一切的办法,你都要守住你的爱人,绝对不能让其他的男人从你的身边夺走你的爱人。” 贱男继续说:“我这一生就只爱一个女人,无论她变化成什么样子,我这一生就只爱她。” 司机问:“那现在你的女人在哪里?” “我这次搭你出租车的目的,就是要去救我的女人。” “到了目的地,就是这里了。” 出租车开到港口一间巨大仓库的面前,司机对贱男说道:“很高兴能载你一程,就让我帮你将行李搬下来吧。” 司机去搬行李的时候,原本想是轻而易举,没想到行李箱是意外的沉重,他使尽了吃奶的力量,竟然完全搬不动,因为实在是太重了。 “这里面是装什么?为什么会这么的沉重呢?” 贱男笑道:“你想看里面的东西吗?” 贱男将行李箱的拉链拉开,司机看了傻眼,吓得完全说不出话来,行李箱里面装的竟然是军火枪械,数量十分的庞大。 MP-5是二次大战后最广为人知的冲锋鎗,德国警察与国境守备队开发了现在的HK54,一开始款式将鎗底座分为固定式与折迭式,装备消音器而经历了些许的改良才变得今日的款式。 九厘米手鎗弹及五点五六厘米来福鎗弹威力的五点七厘米弹的冲锋鎗,采用独特设计与塑形素材,会让人眼睛为之一亮。本身威力与九厘米手鎗弹没有太大的差异,但是子弹却可以在两百公尺的射程距离之内轻易地贯穿防弹衣与头盔。 与G3-SG1截然不同的方向进行开发而产生的全世界最优良半自动狙击鎗PSG,具有精密射击鎗意思,此把狙击鎗超过八公斤的重量与世界最高的集弹性,现存的狙击鎗中得到最适合用在反恐作战的鎗械等评价。 一百公尺射击时,直径为六点九厘米,三百公尺射击时,直径为八十厘米的弹着群分布,以五十发为基准。但是因为与惊人的准确度有密不可分的关系的是它的重量八点一公斤,还有无法在尘土中作战及昂贵的价格,因此对一般部队来说并不会配置这样的武器。 苏维埃邦联采用AK-47为制式步鎗后,包括北韩第五八式步鎗,直到现在为止在全世界各地内战中,最常见到的自动步鎗。所开发AK-74目前被采用为俄罗斯制式步鎗并大量生产,无论是部队支持鎗只,鎗身缩短型或折迭式等,几乎所有系列鎗只都在世界各地授权生产。 目前为俄罗斯特种部队的少数补给步鎗,可以选择二点射与自动发射,二点射每分钟可以射到一千八百发,也就是二发几乎会同时命中目标,在连发射击时也因为与二点射具有同样速度,因此有极高命中率,而且其反作用力也相对比较低。 为了能应付特种战任务而改造,美国特种作战司令部目前使用的鎗只。在野战与室内战都能发挥它均衡的战斗力M4A1主要长处为即使是缩小版但是几乎可以添加所有配件。垂直握把,迅速脱卸式鎗口与装着瞄准器九英吋M203鎗管,红外设备,雷射切割装置,辅助铁制瞄准器等M4A1就算被说是集合各精华于一身的优良武器也不为过。 国造65K2式步枪,T65K2步枪是以T65标准型步枪所改良,整体外型更近似6A2,凸纹之护木设计可大幅增进射击命中率,T65K2扳机组不同于A2只能单发与三发点放,T65K2多了全自动射击功能,可于冲锋时更有效的歼灭敌人。 催泪弹是一种化学武器、非致命武器,是一种以可发放出催泪气体,令人刺激流泪的化学物质制造的,可以由喷射装置喷射或以手榴弹、霰弹形式发射。催泪弹被世界各国警察使用,广泛作用在驱散示威者。 常用的催泪气体包括刺激眼睛的CS、CN、CR及刺激呼吸系统的胡椒喷雾。催泪气体在低浓度下,可使人眼睛受刺激、不断流泪、难以张开眼睛,引致呕吐的副作用。 烟雾弹是一种利用金属罐承载的手榴弹,烟雾弹更作为掩护、分散敌人注意以及发送讯号等的用途。烟雾弹并非一种致命的武器,除非不正确的使用才会造成损伤。烟雾弹内部包含了一个钢铁容器,以及几个专为放射气体所制造的孔眼。钢铁容器能够容纳有颜色气体,是一种由红、录、黄、紫四种颜色混合的混合物,用氯酸钾、乳糖和染料制成。 闪光弹又称致盲弹、炫目弹、炫晕弹,是一种以强光阻碍敌方视力功能的一种轻型手提炸弹。 闪光弹爆炸时能瞬间释放刺眼的强光,原理为燃烧镁或钾产生令人炫目的白光,在附近并望着闪光弹爆炸的人短暂失明,从而令敌方暂时丧失或减弱战斗判断力。同时有掩眼法、干扰敌人之效以保自身短暂安全,闪光弹本身爆炸时并不会产生攻击性伤害碎片。 手榴弹多呈球状或筒状,一般由弹体、引信两部分组成。外附带安全栓,一旦解除安全装置,引信点火后数秒即爆发。将手榴弹改造的特殊炸弹,引信一旦点火将立即爆炸,原理类似地雷,接触的人十分危险。 手榴弹最早发明于中国,宋朝出现了称为火球或火炮的火器,原理与现代手榴弹相同,兵书《武经总要》中已经记载有霹雳火球、蔟藜火球、毒药火球、烟球、引火球等多种可手投弹药,这可以看作是最早的手榴弹雏形。十三世纪初,军队中已出现了铁壳制爆炸武器震天雷,这与现代手榴弹已相差无几。 司机看见贱男行李箱里有那么多的枪械,不禁看得傻眼,吓得当场差一点尿裤子,他害怕地问道:“你这是要去打战吗?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枪械呢?” 贱男笑道:“我说过,我要去救我的爱人,我的敌人是相当的可怕,不用那么多的军火,是不可能打败他的。” 贱男对司机说道:“我预计这个事件将会在一个小时后结束,你一个小时后再来这里接我吧。” “你带那么多的枪械,你到底想要对付多少人呢?” “几百个人吧……?” “别开玩笑了,你一个人想要对付几百个人……?就算是你的火力再强大,你也不可能一个人对付几百个人?更何况你说要在一个小时之内解决,这样可能有办法办到吗?” “你相信我,因为我不会死的,我是不死贱男,你就一个小时之后开着你的小黄来这里接我吧,我会准时地离开。” “天啊……,我快吓死了,我的尿快喷出来了……” 贱男笑道:“你快离开吧,否则将你牵扯进战火之中,你也未免太无辜了。” 小黄司机立刻爬上出租车,他吓得头也不回开着出租车立即地逃离现场,逃得实在是有够狼狈。 贱男大叫着:“司机大哥,别忘一个小时之后要来这里接我呦。” 贱男心想:一场可怕的恶战就即将要开始了…… 下载免费阅读器!! 004话:仓库恶战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世界上举足轻重的海洋港湾,港湾再造的沉淀,与产业转型的酝酿,亚洲新湾区以宜居城市为愿景,重新形塑港湾的城市风貌。 放眼全球,港湾再造是国际港口发展的趋势,许多世界知名的水岸城市皆透过码头的营造与整顿,为城市注入观光及经济发展的活水,创造出崭新的全球观光焦点。 位于港边的红砖仓库,因为运输形态的改变,已经没有发挥仓库的功能,但复古风貌搭配着港口的海景,已经成为美丽的景点。 红砖仓库区位于港边,这里的风景很有看头,后面的天空出现了很美丽的渐层颜色。因为是港口的关系,这里的风比较大温度也比较低,只是慢慢走散步的话,难免会有些寒意,在夜晚开了灯更有气氛。 贱男独自一人扛着行李箱走进了红砖仓库,行李箱虽然非常沉重,但是贱男扛起来却毫不费力,外表看起来文弱的贱男,其实他的身子是非常的精壮的。 在红砖仓库里面居然聚集了数百人,贱男一走进仓库里面,就被数百个恶徒所包围,他们每一个人都是长得凶神恶煞,身上刺满了刺青,手拿着枪枝,狠狠地看着贱男,他们的表情是恨不得立刻将贱男给碎尸万段。 贱男看着大家,笑着对大家说道:“各位大哥,长得丑不是你们的错,是你们爸妈的错,但是你们跑出来吓人,那就是你们的错了。长得丑真的是难为你们了,早上跑出来吓人,晚上跑出来吓鬼。” “什么?你说什么?”众人怒眼看着贱男。 “死到了临头,还在疯言疯语?” 从众人的背后走出了一个老者,他长得白发苍苍、面孔老朽,可是他的身体却与他的面孔不成对比,他身上的肌肉十分的健壮,雄壮得吓死人,肌肉突出,一块一块像石头般的坚硬,根本看起来不像个老人,壮的可怕。 “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间一场醉。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自信人生两百年,会当击水三千里。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老者喃喃念着诗。 “秦黄,那么多年没见,你的说话来是那么文诌诌的,你的场面还是那么的气派。”贱男笑道。 这一个老者,他的名字叫做秦黄,看来是一个势力相当庞大的人。 “贱男,要找到你可真不容易,除非她的出现,我才有机会能找到你。” 秦黄指着后方,一个女孩被绳索吊在半空之中,看似已经昏迷了过去。那女孩长得是闭月羞花,可称得上是有气质的绝世美女,美丽漂亮只是用来形容那美女俏丽的外貌,那气质则是形容她的一种由髓及肤,暗藏在行动谈吐间的动听感觉。 女孩像是含苞待放的花蕾,淡淡的轻香,漂亮美女的味道只有懂她的人才能体会的到。贱男看到那女孩完全地激动了起来,他的身体不断地颤抖着,看来他非常地在乎那一个女孩子。 贱男怒道:“快放了她,她是无辜的。” 秦黄笑道:“你知道我要什么,要我放了她,就拿你的生命来交换。” “我这一条命,老早就可以不要了,我谁都能给,但是就是不能给你。” “你这一个家伙,你实在是太可恶了,我一定要将你给碎尸万段!” “上!绝对不要放过他!” 一群人一拥而上,拿着枪对准了贱男。就在那时贱男的动作突然间变得非常的快,其他人的动作彷佛变成了慢动作,他拿出了蓝波刀快速地猛划,一刀一刀划在攻来对手的身上,鲜红的鲜血如雪花般溅飞了出来,然后一个接着一个恶徒的倒下。 喽啰们拿出了枪对准了贱男开枪,子弹噗啸而过,溅男的双眼变得非常的犀利,他彷佛看见了子弹的轨迹,摆动着身体演出了华丽的大动作,他在半空快速地飞舞,四肢像是绝地的舞动,一一躲过子弹的快速射击。 “我真的不愿意用脚趾头去鄙视你们,但兄弟是你们逼我这么做的。你们还没有进化完全,长的像人真的难为你们了,想要自杀只会有人劝你们不要留下遗体以免污染环境。你们这么不要脸,这么没心没肺,你们的体重应该会很轻吧?白痴可以当你们的老师,智障都可以教你们说人话。” “死到了临头,还在说你的贱话?” 突然间一颗子弹轰中了贱男,穿心而过,在他的身体轰了个大洞,当场血溅喷出。贱男痛苦地跪在地上,他痛得咬牙切齿,汗珠如泉水般地滴下,低声怒吼:“可恶……,真是痛死了人……” 突然间像是奇迹般的发生,贱男身体上的细胞快速的修护,肌肉竟然重新再生长出来,原来被轰一个大洞,竟然没有几秒钟的时间,肌肉的修复竟恢复原来的样子。 “怎么会?他的肌肉又生长回来了,难道说他是一个怪物?这样都打不死他吗?” 贱男大叫:“去你的叉烧包,真的是痛死我了,你们别想轻易地就杀了我,我是一个不死的人,大家都叫我为不死贱男。” 贱男拿出了冲锋枪,不停地扫射,不断地扫射,一个接着一个人中弹,倒卧在血泊之中,就像是血磨刀坊,鲜血乱喷,惨不忍睹,躯体扑倒在地面上。 “去死吧!去死吧!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贱男杀进了众恶徒的重围,杀得不亦乐乎。为什么贱男会变成一个不死的人?说起他的故事,要从二千多年前的秦朝开始说起…… 秦朝,公元前二二一年至公元前二零七年,是中国历史上一个极为重要的朝代,是由战国后期的秦国发展起来的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大一统王朝。 秦国原是周朝的一个诸侯国,他的始祖伯益曾经辅助大禹治水有功,被帝舜赐了嬴姓。伯益的后人非子曾为周孝王养马,凭着他的本事,马繁殖得很快。周孝王于是把秦谷一带分封给他,这就是秦的起源。 秦襄公护送周平王东迁至雒邑有功,被封为诸侯,秦开始建国,接收周朝在关中的领地。秦始皇嬴政先后攻灭关东六国,完成了国家的统一,之后北击匈奴,南并百越,建立中国空前统一的大帝国。 秦朝结束了自春秋起五百年来诸侯分裂割据的局面,成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个以华夏族为主体的中央集权国家。 秦朝王室嬴姓,故史书上别称为嬴秦,秦始皇死后秦二世胡亥与赵高合谋篡改秦法导致秦末农民起义。秦王子婴向刘邦投降,秦朝灭亡,国祚共十五年。 下载免费阅读器!! 005话:秦朝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非子由于给周王室养马有功,周孝王封给他附庸,附庸小国号就叫秦。周幽王时期犬戎攻入镐京,秦襄公因为保卫周王室有功,正式被封为诸侯国,秦国号继续使用。而在秦始皇统一中国之前,秦只是一个诸侯国的称呼,统一以后由诸侯国名变为全中国的王朝称呼,由于统治者姓嬴,又有嬴秦之称。 最早的字书当中的秦,在东汉许慎的《说文解字》中有两个解释,一是伯益之后所封的国,二是禾名。伯益就是益,是大禹治水的助手,曾经被禹选为继承人,后来被禹的儿子杀了,因为秦人把伯益认作为自己的祖先,所以伯益之后所封国。禾名,就是禾苗的名字。 甲骨文和金文,秦字的下部是两个禾,象形的是禾苗在密植丛生长在一起,上部的中间,像宝葫芦一样的字符,象形的是禾苗的禾穗,是朝天生长的,一般的禾穗会弯下来,上部的左右好像一对爪子一样的东西,表示双手收获,从字形来看,秦应该是密植丛生禾穗向天的禾。 《说文解字》把秦这个字列在禾部,禾是表意的符号,基本可以断定,秦这个字的初义是禾,而不是国号,这个密植丛生禾穗向天的禾,是一种什么样的植物?经过考证禾是指现在称作草谷或者是毛谷的禾本科优质牧草,猫尾草,马和骡子最喜欢吃,这种牧草在今天的西北、东北和华北还有种植。 秦的国号和秦人立国的历史密切相关,秦人的立国始于非子,按照《史记》的记载,说非子住在犬丘,他善长于养马,周孝王听说之后,就把非子召来,让他为周王室养马,非子在汧水和渭水一带,把马养的是膘肥体壮,而且繁殖率很高,周天王很高兴,就把非子召来。 说:“你的祖先伯益为舜帝主持驯养牲畜,牲畜的繁殖率很高,所以舜帝就赏给他一块土地,又赐他姓嬴,现在你也养的这么好,朕也封给你一块土地,作为附庸吧。” 秦作为一种政治实体,正式开始于非子,这一个附庸小国,国号就叫做秦。这个叫秦的牧草在当时很重要,非子的地位很低,他只不过是一个马夫,封给他附庸是很难想象的,附庸是比诸侯小的国,为了纪念这份荣耀,为了标志立国的根本,所以国号就叫做秦。 公元前二二一年,秦始皇完成了古中原的统一大业,并建立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统一的封建王朝。“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秦王赢政建都咸阳,成为了中国封建王朝中第一个皇帝。 秦朝初立便北击匈奴,南下百越,疆域迅速的扩展,当时疆域西部达到今甘肃、四川,西南到云南、广西,北到阴山。 秦作为一个封建大帝国,在辐员广大的统治区域内,创立了高度集中的中央集权的政治制度。皇帝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凡行政、军事、经济等一切大权,均由皇帝总揽。 建立从中央到地方的官制,即三公九卿制,三公分别为丞相-帮助皇帝处理全国的政事、太尉-负责管理军事、御史大夫-执掌群臣的奏章,下达皇帝的召令,兼理国家监察的事务,三公互相没有统属关系,由皇帝掌握最终的决断权。 地方实行郡县制,皇室任免郡县的主要官吏,实行土地私有制,按亩纳税;统一度量衡,统一货币;统一车轨,修驰道。书同文,将小篆作为标准文字;焚书坑儒,加强思想控制;以吏为师,严禁私学。 秦朝创下了一套封建国家制度,为了巩固统治,秦始皇下令把原来六国的兵器收缴销毁,然后铸成了十二个铜人。为了加强控制,原六国的贵族被强行迁到咸阳附近居住。 秦朝还颁布了严苛的法律,对农民实行什伍编制,统一货币,统一度量衡,统一文字。他接受丞相李斯的主意,除了少数几种书籍之外,大量诗书、典籍、诸子百家著述一律烧掉,并将四百六十多名的儒生、方士活埋,留下了一个骇人听闻的焚书坑儒的历史事件。秦始皇还在全国修筑道路,尤其是开通了通往东方和东南的驰道。 秦始皇自称为始皇帝,他一心想让秦朝的天下千秋万代延伸不休,但他决没想到,仅仅十五年之后,才传到第二个皇帝时秦朝就灭亡了。尽管他采取了种种巩固统治的措施,但是他的专制、横征暴敛,早已经埋下了祸根。 他征招了七十多万人修造阿房宫,动用大量人力财力修造骊山陵,孟姜女哭长城的故事就是对他残酷赋役的控诉。频繁的战争、庞大的官僚机构、连续的大兴土木,动摇了统治的基础,人民不堪重负,痛苦到了极点。 秦人是汉民族西迁的一支,秦的先祖为伯益,伯益是颛顼的后裔,黄帝的正妃嫘祖生了两个儿子,长子叫玄嚣、次子叫昌意,玄嚣生蟜极,蟜极生三子,帝喾、挥公、大业之父。昌意生一子名叫颛顼,颛顼有一女名叫女修;大业之父娶颛顼之女女修,生大业;大业娶女华,生伯益,本为古部落的首领,舜帝赐姓为嬴。 到了夏朝的末年,费昌,伯益次子若木的玄孙,当夏桀的时候,离夏归附商,为商汤防御,败夏桀于鸣条,其后嬴姓世代辅佐殷商。 到了商朝末年,蜚廉-伯益九世孙中潏之子、恶来-蜚廉长子父子皆以财力侍奉纣王,周武王伐纣,击败商军,周武王亲射恶来之口以泄愤恨,蜚廉逃奔到霍太山,嬴姓自此中衰。到了周穆王,造父,蜚廉的次子季胜生孟增,孟增生衡父,衡父生造父,为周王防御,千里平定了徐国之乱,受封于赵城,他的宗族乃为赵氏。 造父的侄孙非子,恶来生女防,女防生旁皋,旁皋生太几,太几生大骆,大骆生非子,即秦非子,非子为周孝王牧马有功,周孝王赐给了他一小块土地秦,让他继续为嬴姓祭祀,后来秦襄公又救周有功,被封为诸侯。 当时为了谋求强兵兴国,各国纷纷开始变法图强。魏文侯敢为天下先,率先起用法家李悝,李悝撰写《法经》六篇以为治国之道,制定了一套完整的开发地利、奖励农耕的经济政策,魏国遂渐变强盛。 为了改变秦国被楚国、魏国欺凌的处境,胸有壮志的秦孝公即位之后,他时年十九岁,他决心复兴秦国,再现秦穆公的伟业。秦孝公不吝重赏,下令求贤,向全天下颁布《求贤令》:“宾客群臣有能出奇计强秦者,吾且尊官,与之分土。”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卫人商鞅就是这个勇敢的人,他从魏国跑来了,帮助秦孝公实行变法革新,并迁都咸阳。 商鞅,战国时期的政治家,著名法家的代表人物。他是卫国国君的后裔,公孙氏,故称为卫鞅,又称为公孙鞅。因变法有功被封于商,故又称为商鞅。在秦孝公宠臣景监的举荐下,商鞅献上了一套“循名责实,信赏必罚”的变法计划,秦孝公大为赞赏,决心实行变法。 实行连坐法,商鞅“令民为什伍而相收司连坐,不告奸者腰斩”,“匿奸者与降敌同罚”。后来又禁止家人“同室内息”,使父子、男女有别。 此外还“平斗俑、权衡、丈尺”,统一度量衡,推行县制,商鞅将全国的小都、乡、邑集合成四十一县,破坏了旧贵族的封邑,加强了国家的集权。 全国上下有了标准的度量准则,方便了税收和交换。对赋税制和俸禄制度的统一产生了积极作用,有利于消除地方割据势力的影响。 重农抑商、奖励耕织,商鞅之法规定,农民“致粟帛多者”可免除徭役与租税,不努力耕作或弃本逐末者全家被罚为仆人,而且凡有二子以上不分家者“倍其赋”。 后来又废井田,开阡陌,允许土地买卖,承认土地私有权,为中央集权经济的发展铺平道路。这些政策有利于增殖人口、征发徭役和户口税,促进了封建经济的发展。 避免私斗,奖励战功,按照军功大小取得贵族爵位,实行二十等爵制,除世卿世禄制,按贵族爵位高低分配田宅,无军功者不可得爵,私斗者受罚。 “军功爵”是缴杀敌首级数作为晋爵受奖的依据,此举打破了世卿世禄的官制,士兵斩一敌军官马上可晋一级爵位,较之魏国只赏铜八两的规定高得多。有了军功即使是仆人也可以得到升官,没有军功即使是过去的贵族也只能享受平民待遇。 秦国平民从此有了用战功改变自身地位的希望,军人也成了最荣耀的职业。立军功者能升官晋爵,极大地刺激了秦人的生产积极性和为国作战的勇气,掠地和缴获愈多也使秦国论功行赏愈有了资本。如此循环,秦军是愈战愈强,成为一支令东方诸国丧胆的虎狼之师。 商鞅变法的核心思想是重刑、弱民、抑商和禁旅,迅速使得秦国从一个西方不起眼的弱国变成为天子致胙、诸侯毕贺的军事强国。 秦国在商鞅变法的短短十多年间,被治理得道不拾遗,山无盗贼,家给人足,秦人皆勇于公战而怯于私斗,闻战则喜,乡邑大治。连周天子也送礼给秦孝公,封他为方伯,一方诸侯领袖,各国纷纷前来祝贺,秦国成为当时最强大富足的国家。 !! 006话:秦朝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商鞅推行了战国时期最成功的变法运动,但他最后却落得惨遭车裂的下场。 这对于商鞅个人来说,当然是十分不幸的;然而对于秦国的发展来说,商鞅苦心经营的变法成果无法抹杀,其身虽死,但其法未败,乃至于“秦妇人婴儿皆言商君之法”。 商鞅主持的变法在各国中是最全面、最系统、最彻底的,秦国军队自商鞅变法实行奖励军功政策之后愈战愈勇,武器装备不断的改进,兵种已经有步、车、骑之分。军队数量多时达到“带甲之士百万”,后来又出现了尉缭子、白起、王翦等著名的军事家和将领,使秦国很快速地跃居战国的首强,迈出了秦朝崛起的重要一步,逐渐使秦国成为实现中国统一的中心力量。 秦王政十七年,韩国降将内史腾率领着秦军灭亡了韩国,俘虏了韩王安,韩国因此灭亡,所得的韩地设置为颍川郡。 秦王政十九年,秦国大将军王翦攻入了赵国国都邯郸,赵王迁被迫降秦,赵国被攻破,设置了邯郸郡、巨鹿郡、太原郡,赵公子嘉率领着宗族百人逃亡到代城。 秦王政二十年,燕国太子丹派荆轲、秦舞阳刺杀秦王未遂,秦王立即派王翦领兵攻打燕国。秦王政二十一年,王翦攻破燕都蓟,燕王喜退守辽东,杀了太子丹向秦国求和。 秦王政二十二年,秦军王翦之子王贲率领十万大军攻打魏国,包围魏都大梁,王贲引黄河鸿沟水灌大梁,三个月之后大梁城破,魏王假投降,魏国灭亡。 同年,王翦率领六十万大军攻打楚国,屯兵练武,坚壁不战,以逸待劳。秦王政二十三年,王翦率领六十万大军渡过淮水,围攻楚国都城寿春。 秦王政二十四年,楚军斗志涣散、粮草不足,从前线撤军。王翦乘机追击,消灭楚军的主力,占领楚都寿春,俘虏了楚王负刍。楚人立昌平君为王,王翦又率军渡过长江,平定了江南,设置了会稽郡,楚国灭亡。 秦王政二十五年,王贲打下了辽东,俘虏了燕王喜;接着打下了代城,俘虏赵代王嘉。燕国、赵国彻底的灭亡,秦始皇在代地设置了雁门郡。 秦王政二十六年,王贲率军南下攻打齐国,齐王建不战而降,齐国灭亡。至此秦灭了六国,一统天下,当时还有卫国作为附庸的存在,到秦二世元年即被废。 北征匈奴,匈奴人分布在蒙古高原上,战国末年以来,常向南方侵犯。全国统一之后,秦始皇派蒙恬率军三十万抗击匈奴。 蒙恬于秦王政三十二年收复河套以南之地,即当时所谓的河南地,第二年进一步斥逐匈奴。秦自榆中向北,在黄河以东、阴山以南的地区内设置三十四县,并在黄河的一段地区因河筑塞。 秦还把战国时燕、赵、秦三国长城修复并连接起来,筑成了西起临洮、东迄辽东的古代世界伟大工程之一的万里长城,用来保护北方农业区域。接着秦又徙民几万家于河套,这对于边地的开垦和边防的加强,起了积极的作用。 降服百越,越人分布在华东、华南地区,分为闽越、南越、西瓯等部分。闽越在今浙江、福建一带,南越在今广东和广西东部,西瓯在今广东西南部、广西南部以至于云南东南部。越人“断发纹身,错臂左衽”,依山傍海,从事渔猎和农业,西瓯人主要是从事农业生产。 秦王政二十四年,王翦率领秦军歼灭楚国,继续往南进,夺得越人一部分的土地,设置会稽郡。 秦始皇二十六年,秦始皇派屠睢发兵五十万人,分为五军,进攻镡城、九嶷、番禺、南野、余干,进行了三年不解甲、不弛弩的艰巨战斗。秦军击败了闽越的抵抗,以其地设置闽中郡。攻南越的秦军,也占领了番禺,只有西线的秦军遇到西瓯人顽强的抵抗。 为了解决秦军转运粮饷的困难,监禄率兵在湘水、漓水间开凿了灵渠,沟通了长江和珠江水系的交通。在秦军和西瓯人的战斗中,西瓯君译吁宋和秦军统帅尉屠睢相继战死。秦始皇三十三年,秦始皇又派发内郡曾经逃亡的人、赘婿、商人增援,征服了西瓯,在南越、西瓯故地及其相邻地区建置了南海郡,象郡和桂林郡,并继续征发人民前往戍守。就这样几十万北方农民就留在那里与越人杂居,共同开发了珠江流域。 秦始皇二十六年,诸侯割据称雄的封建国家结束,专制主义的中央集权的汉族统一国家开始了,这是古代历史上特殊的伟大事件。作为一个大一统王朝,在幅员辽阔的统治区域内,创立了高度集中的中央集权的政治制度,“器械同量,同书文字。” 严刑峻法,长期分裂局面造成的影响,使秦始皇非常关心六国旧地的动静,担心六国旧贵族图谋复辟。为了防止割据的再现,秦始皇把六国富豪和强宗十二万户迁到咸阳,另一部分迁到巴蜀、南阳、三川和赵地,使他们脱离乡土,以便监视。他把缴获的和没收的武器加以销毁,在咸阳铸成十二个各重千石的铜人。 又下令“堕坏城郭,决通川防,夷去险阻”,尽可能消灭封建贵族依以割据的手段。为了控制广阔的国土,特别是六国旧境,秦始皇还修建由首都咸阳通到全国各地的驰道,东穷燕齐,南极吴楚。他自己多次顺着驰道巡游郡县,在很多地方刻石记功,以示威强。 为了加强北方的防务,秦始皇三十五年,又修筑由咸阳经过云阳,直达九原的直道,堑山堙谷一千八百里。在西南地区,还修筑了今四川宜宾以南至云南昭通的五尺道,于近旁设官进行统治。 秦统一以后的十几年中,秦始皇维持了一支庞大的军队,建立了一个庞大的官僚机构,进行了多次的大规模战争,完成了巨大的国防建设和土木建筑。 据估计,当时全国的人口约为一千多万人,而当兵服役的人超过二百万人,占壮年男子三分之一以上。秦始皇采取赵陀等人的意见迁移关中五十万秦人至岭南与当地人民族融合,但导致关中空虚,大大动摇了秦的统治基础。 秦二世时期,农民的生活悲惨,穿牛马之衣,吃犬彘之食,往往在暴吏酷刑的逼迫下逃亡山林,举行暴动。这种种情况的说明,急政暴虐激化了社会的矛盾,秦始皇在完成统一事业的同时,也造成了秦王朝倾覆的条件。 所以西汉时的贾山谈到秦代群盗满山的情况时说:“秦始皇在世的时候,他的统治已经在崩溃,但是由于皇帝以及开国大臣在镇压,没有人敢于和政府对抗。” !! 007话:长生不老药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长生不老,指的是寿命长而且不会衰老,水螅、灯塔水母是目前已知不会衰老的生物。 在道教之中,长生不老是仙人的标志,道教中有专门炼丹服药的流派,目的也是为了长生不老。嫦娥,后羿的妻子,她偷窃了西王母的不死药并服下,最后嫦娥奔月。 佛教的巴利经典中并没有长生不老和无量寿的说法,佛陀说:“一切行皆无常,没有一个永恒不变的灵魂,没有永恒的天堂,有生必有死,没有一个人或神可以永远存活着。即便像是拥有八万四千大劫寿元的非想非非想处天的无色梵天神,也有寿尽死亡的一天。” 身为中国第一个皇帝的秦始皇,虽然他拥有了一切,但他毕竟是一个凡人,他害怕终究会有一天他会死亡。 害怕死亡?人怎么能够害怕那个不曾知道过的事情呢?人怎么能够害怕那个完全不知道的、完全不熟悉的、陌生的事呢?恐惧只能够存在于对已知的东西。 当嬴政说:“朕害怕死亡。” 他并不是在害怕死亡,他根本就不知道,谁能知道呢?死亡或许比生命来得更好?那个恐惧并不是对死亡的恐惧,那个恐惧是对时间的恐惧。 恐惧会抓住人的心灵,生命一直在经过,时间继续会从手中流出去,死亡每一个片刻都以恒定的脚步在逼近,它随时都可能来敲门,而时间是一去不复返的,无法去恢复它,一旦它走掉了,它就永远走掉了,恐惧、焦虑、一种担心时间的神经症,它变成一种慢性病,让人一直警觉到时间在流失,因而变得害怕。 那个恐惧是还没有能够去生活,而时间一直在经过,它没有办法被恢复,无法使时光倒流,一旦它走掉,它就永远走掉了,生命每一天都在缩水,变得越来越少,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长生不老药是古代神话传说中一种能使人长生不死的药,《韩非子.说林上》:“且客献不死之药,臣食之而王杀臣,是死药也,是客欺王也。”长生不死药是历代帝王都在追求的神药。 秦始皇曾坐着船环绕着山东半岛,在那里他一直流连了三个月,在那里他听说在渤海湾里有三座仙山,叫蓬莱、方丈、瀛洲。在三座仙山上居住着三个仙人,他们手中拥有长生不老药。 告诉秦始皇这个神奇故事的人叫徐福,他是当地的一个方士,听说他曾经亲眼看到过这三座仙山。秦始皇听后非常的高兴,于是就派徐福带领着千名童男童女入海去寻找长生不老药。徐福带领的浩大的舰队出发了,但他在海上漂流了好长时间也没有找到他所说的仙山,更不用说是长生不老药。秦始皇是个暴君,徐福没有完成任务,回去后依秦始皇的作风一定会被杀头,传说中于是他就带着这千名童男童女顺水漂流到了日本。 在中国和日本都流传着一个同样的故事,那就是徐福为秦始皇求不死药而东渡的传奇故事。 徐福,他是一个头脑聪明,胆大心细的骗子,因为他当过方士,当秦始皇完成了一统天下和建造长城的伟业,便开始憧憬不老不死的神奇。这时徐福来到秦始皇的宫廷,声称自己可以到东方的仙山为秦始皇取得不死神药。按他的说法,《山海经》上面记载的蓬莱、方丈、瀛洲三座仙岛就在东方海中,他愿意为秦始皇去那里取不死之药。 第一次东渡的结果徐福并没有带回长生之药,他告诉始皇,东方的确有神药,但是神仙要三千个童男童女,各种人间的礼物,同时海上航行有鲸鱼拦路,他要强弓劲弩去射退大鱼。秦始皇信以为真,便全盘答应条件,帮助他再次的东渡,结果徐福是一去不复返。 秦始皇是何许人也,像荆柯那样的职业刺客都被他砍了,怎么会被一个徐福骗呢?除非能让秦始皇相信东方真的有仙山,仙山上真的有不死药。传说中的仙岛,倒并不全是虚妄的,仙没有,岛却是有的。按照日本的记载,徐福所说的就是日本的本州岛、四国、九州岛三岛。 徐福要求的三千童男童女,秦始皇也没法一下子凑齐,这个时候,秦军刚巧征服了西南夷,于是秦始皇就下令这些被征服的部族提供所需要的童男童女,西南夷,就是现代云南各民族的共同祖先。 徐福所谓不死药的传说,究竟是空穴来风呢?还是确有其事?徐福所说的不死药,倒有一点儿影子,当徐福第一次东渡的时候,他自己也相信不死药的存在。 秦始皇从来不是一个愚蠢的人,若徐福全靠造谣生事,怎能骗得了这位精明过人的千古皇帝?那可是囚母弑父,统一六国的一代枭雄。就算是求药心切,徐福第一次的失败,难道不会引起他的怀疑吗?而徐福也奇怪,如果他从来没有到过日本,他怎么知道一直往东航行就可以到达日本?而且依靠几千人加强弓劲弩的高技术兵器就可以征服? 假如东海有传说中的仙药产地,而且徐福善于花言巧语鼓吹一番,骗取秦始皇的信任,再得到所需要的人员和装备。否则要在生土上种花,要想让秦始皇拿出血本来,只怕更大的可能是玩掉自己的脑袋。 日本古代真的有不死药的存在吗?这种神奇的不死药,不但存在,而且就出产在祝岛,祝岛,地处濑户内海,在九州岛、本州岛、四国三岛环绕之间,人烟稀少。自古以来就流传,在它的深谷腹地有一种神奇的灵物,这种灵物是一种植物的果实,俗名窠窠,又名千岁,这种果实大小如核桃,汁浓,味甘,据说食用其可保千年不死,便闻一闻也可以增寿三年三个月。这种植物极为稀少,世所罕见,即便是本地人,也难得一见。 千岁的传说传入中土,徐福家就住东海之滨,听到它不是很奇怪的事情,这样的传说,他加以附会,通过其他途径传入秦始皇耳朵里。祝岛的人相信徐福曾经光顾过他们的岛屿,因为在海湾的岩石上,留有一幅石刻的棋盘,当地人讲就是徐福所留的。 徐福为秦始皇寻找的不死药,很可能就是出产在祝岛的神奇之果千岁。但千岁究竟是什么?它是否真的存在? 千岁的确是一种稀有的植物,藤状灌木,以根和果实入药。具调中理气、生津润燥、解热除烦、活血消肿之功效。果肉绿色,果皮软而带毛,常吃可以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徐福,出生在东海之滨的孩子,从小从海客口中听到许多神奇的传说,包括东方海上有仙岛,而且仙岛上有一种可以吃了长命千岁的灵果,因此他开始学习航海。 徐福长大了,这个时候秦始皇开始征求长生不死之药,徐福便前去应征,因为他认为自己所知道的灵果就是皇帝所需要的不死药。秦始皇对他半信半疑,但看到此人意志坚定,各种考验下也不像是个骗子,于是调拨人员随他乘船前往。徐福成功了,更成功的是他登上了仙岛,登上了祝岛,甚至真的找到了不死药-千岁。 戏剧性的场面出现了,当徐福终于成功的找到了不死药,他大概开始叫苦不迭,因为他自己先尝了尝,就这玩意儿吃了能不死吗?因为当地人告诉他某某老爹吃了它照样死的很难看,徐福看到这东西,就明白上当了。 徐福心想:怎么办?带这个东西回去给皇上吃?他吃了肯定要砍我的脑袋?让我告诉皇帝,咱们上当了,那皇帝一样要砍我的脑袋,要是逃跑呢?天啊,这种蛮荒的地方我不变成野人啦? 徐福是何等聪明之人呢?反正他周围也没别人懂当地话,他就告诉那些同来的人:“这个,你们也看到了,这里的人都说有不死药,但是这里没有,还要继续向东走,路上有鲸鱼,海神还要三千童男童女,否则不让通过。” 这些人马上摇头:“大人,我们还是回去先和皇上商量商量吧。” 徐福便顺水推舟,回去和秦始皇商量,他已经看出,当地地方不错,气候温暖,部落都很落后而且人都矮小不善于打仗,或许他也在打小算盘。这里头肯定还有一些运气,反正这家伙瞒过了自己已经找到不死药的事实。 秦始皇这时候也没闲着,有人收集了东海的传说给他:“东边确实有仙山,确实有仙山上生产不死药的说法。”以讹传讹的事情,就是真的假的掺在一起。 !! 008话:长生不老药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张良,字子房,张良是汉高祖刘邦的谋臣,汉朝的开国元勋之一,他与萧何、韩信同为汉初三杰。 张良的祖先是战国时代韩国人,张良出身于贵族世家,他的祖父张开地,连任战国时韩国三朝的宰相。父亲张平,也继任韩国二朝的宰相。到了张良的时代,韩国已经逐渐地衰落,韩国的灭亡,使得张良失去了继承父亲事业的机会,丧失了显赫荣耀的地位,所以他心存亡国亡家之恨,并把这种仇恨集中于一点,反抗秦朝。 张良到东方拜见了仓海君,他们两人共同制定了谋杀行动的计划。他的弟弟死了不葬,张良散尽了家产,找到了一个大力士,为大力士打造了一个重达一百二十斤的大铁锤,然后张良派人到处打探秦始皇东巡的行踪。 按照秦朝君臣车驾的规定,天子的车辆有六驾,秦始皇所乘的车辆由六匹马拉车,其他大臣只有四匹马拉车,所以张良刺杀的目标是六驾的马车。秦始皇的东巡,张良很快就得知了消息,他知道秦始皇的巡游车队即将到达阳武县,于是张良指挥大力士埋伏在到阳武县的必经之地,古博浪沙。 他们埋伏了一段时间,远远地看到三十六辆车队由西边向博浪沙处行走过来,前面的士兵鸣锣开道,紧跟着是马队的清场,黑色旌旗仪仗队走在最前面,在车队的两边,有大小官员前呼后拥。 看见如此的情景,张良与大力士确定是秦始皇的车队已经到达了。但是车队里所有车辆全都是四匹马驾驶,分不清哪一辆才是秦始皇的座驾。大力士问该怎么办?张良仔细一看,看到车队最中间的那辆车是最豪华的。 “就朝那么马车击去,那辆马车是最为豪华,铁定是秦皇所乘的马车。” 于是张良指挥大力士向该车击去,大力士名不虚传,他快速地转动着大铁锤,双手一旋,将沉重的大铁锤用力地抛出,铁锤直飞数百尺。一百二十斤的大铁锤一下子就将中间的马车击得粉碎,将乘车者给击毙倒地,全身粉碎,死状是相当凄惨。现场一片的混乱,所有的卫兵乱成了一团,张良趁乱钻进了芦苇丛中,他们立刻就逃离了现场。 然而被大力士击中的是副车,秦始皇因为多次遇刺,他早就有预防的准备,他将所有的车辆全部都改成四匹马驾驶,而且他时常更换乘车的驾驶,张良自然很难判断哪辆车中是秦始皇的座车。秦始皇因此幸免于难,于是下令在全国大肆搜捕凶手十天,仍然抓不到凶手,后来不了了之。 张良古在博浪沙刺杀秦皇从此一举成名,但是锤击秦王未遂,张良被悬榜通缉,他不得不埋名隐姓,逃跑躲藏到下邳一带。 秦始皇此次东巡遭到张良的行刺,他身后的副车被重锤砸得粉碎。随后又发现了刻有“始皇帝死而地分”的陨石和出言“今年祖龙死”的仙人。秦始皇是很迷信的,这些现象使他感到非常的恐惧不安。 为了消灾避难,秦始皇立刻派人去通知寻找长生不老药的徐福赶快回来,然而由于一路劳顿与惊吓,秦始皇到平原津就病倒了。 据《史记》记载,秦始皇从小就有疾病,所以他的体质较孱弱,他为人又刚愎自用,事无巨细他都要亲自裁决;每日批阅文书有一百二十斤,他的工作是极度的劳累;加上巡游中七月的高温,使他在途中病发。 他癫痫发作,起初头晕、胃部不适,继而突然的意识丧失,隔肌痉挛,面色青紫、瞳孔散大、呼吸暂停,然后全身肌肉抽动、口吐白沫,最后数十分钟才能清醒。 《史记》记载:“秦王为人蜂准,长目,鸷鸟膺,豺声,少恩而虎狼心……” 秦始皇幼时患有软骨症,时常患着支气管炎,所以他长大后胸部和鸷鸟一样,声音似豺狼,后来由于政务繁重,引发了脑膜炎和癫痫等病症。后来秦始皇在渡黄河时,癫痫病发作,后脑壳撞在青铜冰上,加重了脑膜炎的病情,人处于昏迷状态,一行人赶紧将秦始皇送回咸阳。 秦始皇昏迷不醒之后,赵高采取了说服胡亥威胁李斯的手法,三人经过一番密谋,假造秦始皇发布诏书,由胡亥继承皇位。同时还以秦始皇的名义指责扶苏为子不孝、蒙恬为臣不忠,让他们自杀,不得违抗。 胡亥、赵高、李斯命令车队日夜兼程,迅速返回咸阳。为了继续欺骗臣民,车队不敢快捷方式回咸阳,而是摆出继续出巡的架势,绕道回咸阳,并将秦始皇安置于陵寝之中。 秦始皇初即位时,开始修筑皇陵的有七十余万人,凿穿了三层地下水,灌注铜水来填补缝隙,又修造宫殿,设置百官位置,放置奇珍异宝。用水银做成百川江河大海,用机械来模拟江河的流动,顶壁装有天文图象,下面置有地理图形,用娃娃鱼的油脂做成长明灯,陵墓中还有许多机关。 赵高对李斯讲:“长子扶苏刚毅而武勇,信人而奋士,必定会任用蒙恬为丞相。” 赵高对蒙恬、蒙毅恨之入骨,所以他不希望蒙氏尊宠,所以必须阻止扶苏即帝位。但是秦始皇宠爱长子扶苏,现在他在旅途中病倒,这可真的是天赐良机。 李斯叫赵高赶快派人把信送出去,叫公子扶苏赶回咸阳。赵高是胡亥的心腹,跟蒙恬一家有冤仇,他偷偷地跟胡亥商量,准备假传秦始皇的遗嘱,杀害扶苏,让胡亥继承皇位,胡亥当然求之不得,完全同意。 赵高知道要干这样的事,非跟李斯商量不可,就去找李斯说:“现在皇上的遗诏和玉玺都在胡亥手里,要决定哪个接替皇位,全凭我们两人一句话,你看怎么办?” 李斯吃了一惊说:“你怎么说出这种亡国的话来?这可不是我们做臣子该议论的事啊?” 赵高说:“你先别急,我先问你,你的才能比得上蒙恬吗?你的功劳比得上蒙恬吗?你跟扶苏的关系比得上蒙恬吗?” 李斯楞了一会,才说:“我比不上他。” 赵高说:“要是扶苏做了皇帝,他一定拜蒙恬做丞相。到那时候,你只好回老家,这是摆明的事情。公子胡亥的心眼好,待人厚道,要是他做了皇帝,你我就一辈子受用不尽,你好好考虑考虑吧。” 经过赵高连哄带吓地说了一通,李斯怕让扶苏继承皇位以后,自己保不住丞相的位置,就和赵高、胡亥合谋,假造了一份诏书给扶苏,说他在外不能立功,反而怨恨父皇;又说将军蒙恬和扶苏同谋,都该自杀,把兵权交给副将王离。 扶苏接到这封假诏书,哭泣着想自杀。蒙恬怀疑这封诏书是伪造的,要扶苏向秦始皇申诉,扶苏是个老实人,他说:“既然父皇要我死,哪里还能再申诉呢?”扶苏就这样自杀了。 他们到了咸阳,宣布秦始皇死去的消息,举行丧葬,并且假传秦始皇的遗诏,由胡亥继承皇位,他就是秦二世。 二世和赵高做贼心虚,怕篡夺皇位的事泄露出来。赵高撺掇胡亥杀害自己的兄弟和大臣,把十二个公子和十个公主都定了死罪,受株连的大臣更是不计其数。过了一年,赵高又用诡计唆使二世把那个同谋的李斯也逮捕起来杀了,赵高自己当了丞相,独掌大权。 !! 009话:长生不老药 3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秦始皇陵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位皇帝秦始皇帝的陵墓,其规模之大、陪葬坑之多、内涵之丰富,为历代帝王陵墓之冠。秦陵的陵基为近覆斗方形,夯土所筑成,陵基东西宽三百四十五米,南北长三百五十米。围绕着封土堆,在地面上还筑有两重南北向长方形城垣,内城和外城的四面均有城门,城的四角还筑有角楼。 兵马俑坑位于秦始皇陵封土以东约一点五公里处,它是秦始皇陵的一个组成部分,总面积达二万多平方米。兵马俑坑均为地下坑道式土木结构建筑,坑内藏有陶质兵马俑七千多件,木质战车一千多辆。秦兵马俑皆模拟人、真马所制成,武士俑高约一点八米,面目各异,从服饰、甲胃和排列位置可以区分出它们的不同身份,武器是经过铬处理的青铜制品,锋利无比。 秦始皇继位之后不久,便开始在骊山营建他的陵墓,统一六国之后,更从全国各地征调七十万人参加墓陵的修建。前后费时将近四十年,至秦灭亡时陵园尚未完全竣工。据史籍记载,陵丘高有五十多丈,周围五里有余,墓内建有各式的宫殿,陈列各式的奇珍异宝,工程之浩大为历史所罕见。 三个坑的武士俑有七千件,战车一百辆,战马一千一百匹。由模拟的军阵,可以想见二千年前秦国横扫六国,统一全国,所向披靡的秦军队的威武强大。陶俑身材高大,一般在一点八米左右,形态各异,表情逼真,体现了秦代高超的雕塑技艺水平。 兵马俑是用模塑结合的方法所制成,先用陶模作出初胎,再覆盖一层细泥进行加工刻划加彩,有的是先烧后接,有的是先接再烧,火候均匀、色泽单纯、硬度很高。 当时秦朝总人口约二千万,而筑陵劳役达七十二万之多。修陵的用土,取自今陵园以南二千米的三刘村到县采石场部之间,有多级的黄土崖。修陵园所用大量石料取自渭河北的仲山、峻峨山,全靠人力运至临潼,工程十分的艰难,工程量之大可想而知,仲山、峻峨山下死尸成片,显示了整个工程的残酷。 徐福被皇家侍卫引领走进了秦皇的陵墓,在他的身后有一个美丽动人的女子,女子身上的穿著与中土人士不同,显然她是一个异国的女子。 当一群人经过兵马俑坑时,徐福被众多的兵马俑所吓到。与人等高的陶武士俑,面部神态、服式、发型各不相同,个个栩栩如生,形态逼真,排成三列横队,每列七十人,其中除了三个领队身着销甲之外,其余均穿短褐,腿扎裹腿,线履系带,免盔束发,挽弓挎箭,手执弩机,像似待命出发的前锋部队。 其后是六千个铠甲俑组成的主体部队,个个手执三米左右长矛、戈、戟等长兵器,同三十五乘驷马战车间隔在十一条东西向的过洞里,排成三十八路纵队。南北两侧和两端,各有一列武士俑,似为卫队,以防侧尾受袭。这支队伍阵容齐整,装备完备,威风凛凛,气壮山河,是秦始皇浩荡大军的艺术再现,具有强烈的艺术感染力。 秦始皇凭借他的挥剑决浮云、大略驾群才的能力,消灭了六国,一统天下,兵马俑反映了秦王朝兵强马壮、叱咤风云的气势。 秦兵马俑场面宏大,威风凛凛,队列整齐,展现了秦军的编制、武器的装备和古代战争的阵法。秦兵马俑皆模拟人、真马制成,多按秦军将士的形象塑造,体格魁伟,体态匀称。 陶俑又按兵种的不同分为步兵俑、骑兵俑、车兵俑、弓弩手、将军俑等。步兵俑身着战袍,背挎弓箭;骑兵俑大多一手执疆绳,一手持弓箭,身着短甲、紧口裤,足蹬长统马靴,准备随时上马拚杀;车兵俑有驭手和军士两种,驭手居中,驾驭着战车,军士分列战车两列,保护驭手;弓弩手张弓搭箭,凝视前方,或在立姿,或在跪姿;将军俑神态自若,表现出临阵不惊的大将风度。 陶马高一点五米,长二米,体形健硕,肌肉丰满,昂首伫立,鬃毛分飞,表情机警敏捷,匹匹都像是奔驰战场的骏马。这些都显示了秦始皇威震四海、统一六国的雄伟军容。 兵马俑的塑造,是以现实生活为基础而创作,艺术手法细腻、明快。陶俑装束、神态都不一样,光是发式就有许多种,手势也各不相同,脸部的表情更是神态各异。从它们的装束、表情和手势就可以判断出是官还是兵,是步兵还是骑兵。 这里有长了胡子的久经沙场的老兵,也有初上战场的青年。身高达一点九六米的将军俑,巍然直立,凝神沉思,表露出一种坚毅威武的神情。那个武士俑,头微微抬起,两眼直视前方,显得意气昂扬而又带有几分稚气。那个身披锨甲,右手执长予,左手按车的武士,姿势动作显示出他是保卫的车士俑。 秦始皇是中国历史上一位杰出的政治家,嬴姓,赵氏,名政,秦庄襄王之子,十三岁即立为秦王,二十二岁加冕亲政。在位的十五年中,先后灭掉了韩、赵、魏、楚、燕、齐六个诸侯国,彻底结束了战国群雄割据的历史,在血与火中,建立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统一的、多民族、中央集权制王朝-秦王朝。 “秦王扫六合,虎势何雄哉;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秦始皇这位叱咤风云的旷世君主,不仅为后人留下了千秋伟业,还留有这座神秘莫测的皇家陵园。 徐福看见了这般雄伟的场景,他的内心不禁激起了无限的震撼,心想:这一个秦皇,究竟是什么伟大的人物,竟然能建下如此的丰功伟业,竟然能建筑工程如此浩大的地下皇陵,简直是让人叹为观止。 侍卫将徐福等人引领到秦始皇的面前,倒卧在床上的秦始皇,他一动也不动的,奄奄一息,秦始皇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 !! 010话:长生不老药 4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侍卫将徐福等人引领到秦始皇的面前,倒卧在床上的秦始皇,他一动也不动的,奄奄一息,此时秦始皇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简直像个植物人。 侍卫向徐福问道:“陛下在病倒之前,特地飞鸽传书叫人请你回来,徐方士,你是否已经找到长生不老药呢?陛下的病就等你来救了。” 徐福苦笑:“当初我奉陛下的命令去寻找长生不老药,我带领着三千个童男童女到达了蓬莱、方丈、瀛洲三座仙岛之间的一座小岛屿,当地人称之为祝岛,在祝岛的确是有关于不死药的传说。” “在祝岛有个传说,在岛上的深谷腹地有一种神奇的灵物,这种灵物是一种植物的果实,名叫做千岁,这种果实大小如核桃,汁浓,味甘,据说食用其可保千年不死,便闻一闻也可以增寿三年三个月。这种植物极为稀少,世所罕见,即便是本地人,也难得一见。” “于是我特地请当地人当作向导,带我们深入深谷腹地去寻找千岁,费尽了千辛万苦,我们终于找到了千岁。千岁的确是一种稀有的植物,它是藤状灌木,以根和果实入药。具调中理气、生津润燥、解热除烦、活血消肿之功效。果肉呈绿色,果皮软而带毛,常吃可以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当时我找到千岁这不死药,是异常的兴奋,心想我没有愧对陛下的使命,终于为他找到了长生不老药。但是来自西南夷的一个随侍提醒了我,他说道:方士,你可知道这东西在中国叫做什么玩意吗?我问:叫做什么?” “这玩意在中国叫做野生猕猴桃。” “野生猕猴桃?” 猕猴桃也称奇异果,狐狸桃、藤梨、羊桃、木子、毛木果、麻藤果、杨汤梨等,果形一般为椭圆状,早期外观呈绿褐色,成熟后呈红褐色,表皮覆盖浓密绒毛,不可食用,内部是呈亮绿色的果肉和一排黑色的种子。因为猕猴喜欢食用,所以叫做猕猴桃;也有另一个说法是因为果皮覆毛,貌似猕猴而得名,是一种质量鲜嫩,营养丰富,风味鲜美的水果。 猕猴桃的质地柔软,口感酸甜,味道被描述为草莓、香蕉、菠萝三者的混合。 早在先秦时期的《诗经》中就有了猕猴桃的记载:“隰有苌楚(猕猴桃的古名),猗傩其枝。”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也描绘了猕猴桃的形色:“其形如梨,其色如桃,而猕猴喜食,故有诸名。” 猕猴桃俗称阳桃、毛桃、山洋桃、毛梨桃等,是原产于中国的古老野生藤本果树。 中国各地叫猕猴桃的植物有很多种,在全国分布的猕猴桃属的植物有五十二种以上,其中有不少种类都可以食用。它们的野生种类分布很广,北方的陕西、甘肃和河南,南方的两广和福建,西南的贵州、云南、四川,以及长江中下游流域的各省都有,尤其以长江流域最多。 猕猴桃被古人采食的历史非常悠久,除诗经外,在《尔雅.释草》中也有苌楚,东晋著名博物学家郭璞把它定名为羊桃,湖北和川东一些地方的百姓仍把猕猴桃叫羊桃。 “猕猴桃味咸温无毒,可供药用,主治骨节风,瘫痪不遂,长年白发,痔病,等等。” 除了作为野果食用之外,由于猕猴桃的叶和花都很漂亮,也有作为观赏的花木在庭院里栽培。“中庭井栏上,一架猕猴桃”,形象地写出当时人们用猕猴桃美化家居的情形。 从有关史料来看,这种野果一直被山区人们利用,但利用的方式可能与金樱子类似,一直未被驯化栽培。 相传在古代,南方的林区,有野生的一种果树,山里的人都不认识,果树每年的秋天都会结果实,果实成熟呈椭圆形,果皮有黄褐色的绒毛,外貌十分的丑陋,人们认为野果有含毒,所以鄙视它。 有一年,山里的人意外地发现,野果成熟时,前一天还亲眼看到野果长满在树上,第二天却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而且地上也没有野果落下。人们感到疑惑时,心想:这么多的野果究竟到哪里去了呢? 第二年,一等到野果成熟的时候,山里的人日夜的轮流值班,观察究竟是怎么回事?有一天的夜晚,正当是夜深人静之际,在暗淡的月光之下,人们发现,一群群老老小小的猴子从四面八方奔跑而来,纷纷地往果树上爬,你抢我夺地摘采野果,边吃边摘,一时间把野果抢摘一空。 山里人们纷纷议论,这种不经看的野果,猴子怎么如此的爱吃呢?又到了第三年野果成熟的时候,山里人说,这野果既然猴子能吃,难道我们不能吃吗? 于是大家前去摘了品尝,先剥去了果皮,只见肉色碧青如玉,送进嘴里尝试,竟然是酸甜可口,非常的好吃。随即大家拿了大篮小筐,纷纷地摘采运回家中。山里人将摘来的野果,天天吃,年年吃。数年之后,自从吃了野果,原来多生毛病的人不病了,原来身体羸弱不堪的变得强壮起来了,年老体弱者也变得身轻长寿了,于是大家把这种野果视为仙果、珍果。 但是这种野果没有名字,于是山里人开了个会,专门讨论给野果取名。会上大家凝思苦想却提不出合适的名字,忽然一位老人站起来说。 “这种野果猴子最爱吃,野果的颜色形态极像猴子之容貌,这种猴子属猕猴类,这种野果属桃科果类。以此分析,我认为称它为猕猴桃比较贴切。” 通过讨论,大家一致认为这个名字取得好。其后一代一代的传下来,所有历代本草书籍,都将猕猴桃作为全国统一通用的中药名。 徐福听了,整个人傻了,他根本就笑不出来:“这是野生猕猴桃,那就不是长生不老药了?我费尽千辛万苦来到了仙岛,竟然找到中国就有的野生猕猴桃,这一次我真的死定了,我并没有找到长生不老药,我怎么回去跟秦皇交差呢?我铁定会被秦皇所毙了,这一次我真的会被砍头了。” !! 011话:长生不老药 5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徐福整个人傻了,他费尽了千辛万苦来到了祝岛,找到的竟然只是野生猕猴桃,并不是长生不老药。徐福整个人心灰意冷,对于未来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又到哪里去找长生不老药呢?他根本就没有勇气再回到中国,更没有勇气去面对秦始皇。 徐福继续说:“就当我要放弃的时候,出现了一个女人,是她帮助了我,让我再燃起了希望。” 徐福指着他的后方一个漂亮的女孩,女孩就是一直跟在徐福的后面走进了秦皇陵,她从众人之中走了出来。 “她的名字叫做结子,她是祝岛的巫女。” 巫女是神社中辅助神职的职务,在某些场合下也会被称为舞姫或御神子。通常巫女身穿白色上衣及红色绯袴,代表清新、神圣、无垢之传统形象,具有古代灵媒的身份。 “结子告诉我,吃了千岁确实可以延年益寿,但是却不能长生不老。可是在千岁之中,是有一颗千岁之王,千岁之王它吸收了祝岛整座岛所有生物的日月精华,是不同于一般的千岁,它是一颗仙果,只要吃了千岁之王,确实是可以长生不老的。” “结子帮助了我,我们费尽了千辛万苦,在深渊的火山口中,终于找到了千岁之王。” 侍卫问:“徐方士,最终你还是找到了长生不老之药-千岁之王?” “是的,没有错。我不仅找到了长生不老药-千岁之王,而且我也找到了我一生的挚爱,她就是结子。” 徐福紧紧地握住结子的手,他的脸露出了幸福满溢的表情,瞬间脸红,似乎他非常爱结子,喜欢一个女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当你快乐的时候,你会想要第一个告诉她;当你难过的时候,你会第一个想起她;当你寂寞的时候,你会希望如果她在你身边就好了;当你看到她与别个男人玩的时候,你会忌妒,会希望如果那个人是你就好了;当你对她生气的时候,你会舍不得,于是自己会先主动找她玩,舍不得生她的气,就怕她会离开你。 在她面前,你会怕说错话,惹她不开心;在她面前,你会想装的孩子气些;在她面前,你会时常挂着笑容,就怕她看到你的不快乐;在她面前,你会露出脆弱的那一面,你会希望她可以给你多一点安慰,让你更坚强一些。你会想着,她吃饱了没?今天天气很冷,希望她不会感冒。 喜欢一个人时,你会想表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特别是在她的眼前。喜欢一个人时,你会想知道在她的眼中你的一举一动她是如何解读。喜欢一个人时,看她在跟别人嬉戏时会羡慕那些人,甚至是忌妒。喜欢一个人时,会特别关注她的一举一动,无论是大事还是小事。喜欢一个人时,无论她作了什么事,你都会觉得她有趣尽管白痴。喜欢一个人时,听到别人批评他,你会在心里平反甚至是说出口。喜欢一个人时,她与你之间的互动多寡,会深深影响着你的心情。 面对她,你就像是个小孩,你永远会去想,你在她眼前的表现,有没有哪里是不得体的?面对她,你就像是个笨蛋,你永远会去想,为何一些习以为常的小事都接二连三的搞砸?面对她,你会觉得不知道该如何对待她? 脑海中常闪过她的影像,会想知道和她相关的事情,正在做些什么或想些什么。为了她而做出与改变既有的习惯,绕道而行只为了有机会多看她一眼。心情很好时或面对美好景致时,会想到要是她也在的话多好。见面说话时会有些紧张,趁她不注意时会忍不住直注视她。想起喜欢的人嘴角会上扬,也算是傻笑吧。 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呢?就是你常常会不小心想到她,而闭上眼睛会出现她的影像。发生很多事情,第一个会想到她,比如开心的事情,你想第一个和她分享。不开心的时候,你也会莫名其妙的想到她,会想和她聊聊你的心事,但是你又会担心打扰到她,在那边挣扎很久。 而且你再和别人聊到她的时候,你会有别于其他的人的开心,有一种说不出的幸福感觉,这是在于别人才看的到。可能会突然间很多小事情,你都会变的很在乎,希望她都能面面俱到,甚至有的时候还会脸红心跳,每个人的情况不一定会相同。 徐福真的真的非常的喜欢结子,他无时无刻不幻想与结子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徐方士!徐方士!”侍卫叫着,这时徐福才回过神来。 “陛下的命还在等你救了。” “是啊,我差一点忘了。” “长生不老药-千岁之王究竟在哪里?” “就在这里。”结子拿出了一个果实,那个是比一般猕猴桃大个十倍,果实是巨大的吓人。 “难道说这就是长生不老药-千岁之王……?” “快让秦皇尝尝吧?” “等一下!不可以!”侍卫阻止徐福叫道。 “你们如何证明吃了千岁之王就能长生不老呢?你们有尝过千岁之王吗?” 徐福急忙的解释:“绝对没有,这千岁之王是这世上绝无仅有的一颗,我们谁也没有尝过,一得到千岁之王,我一心一意只想献给秦皇。” “这可不行,这究竟是良药还是毒药?从外表是看不出来的。尤其是陛下现在病的那么严重,万一吃了一命呜呼,我们谁也担当不起。” “总给找一个人试药吧……,但是找谁试药比较好?” “谁敢试药?这可是长生不老药啊,万一陛下醒了,知道谁吃了他的长生不老药,那可是大事不妙了,铁定被杀头。” 大家犹豫很久,但迟迟不敢下手。徐福真的是气急败坏:“再这样拖下去,陛下的命铁定是没有了。要试药,就由我来吧。” 徐福立刻地将千岁之王用力地拨开,里面呈现出金色的果肉,鲜嫩富有汁,轻轻一捏,果汁瞬间喷出。金黄果肉散发出无比清爽的香味,让人闻得心旷神怡,不禁闭起眼睛神情陶醉。 徐福囫囵地咬了一口:“这绝对是良药,绝对不可能是毒药。” !! 012话:死而复生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徐福囫囵地咬了一口千岁之王:“这绝对是良药,千岁之王绝对不可能是毒药。” 侍卫们睁大眼睛看着徐福,看着徐福大口地咬下一口,咬得还真干脆,一口气就吞了下去。突然间徐福脸色一变,他整个脸庞变得鼓鼓地整个红了,嘴嘟起来喘不过气来,徐福竟然完全说不出话来。 “怎么呢?难道说他真的中毒呢?” “不会吧,难道说千岁之王真的有毒?” 徐福红了脸,他完全说不出话来,结子猛力地往他背后一拍,徐福急速地吐出一口气,他才能呼吸。 “真是吓死我了,咬了太快,我竟然噎到了。”徐福说道。 侍卫问:“千岁之王那味道如何?” “金黄的果肉像极了一颗金黄的椰子冰,冰冰凉凉的口感,甜中带点微酸的滋味,真的好好吃,实在是太好吃了。没想到金黄的千岁之王不仅是长生不老之药,更是水果之王,好吃的不得了。” 侍卫们看着徐福吃了没事,心想:这个千岁之王就算不是长生不老之药,也是好吃的水果之王。秦皇现在已经昏迷不醒了,死马就当作活马医,也许秦皇吃了千岁之王,搞不好可以复苏醒起来。 “赶快喂陛下吃千岁之王。” 侍卫用汤匙将金皇的果肉一口一口的喂进了秦始皇的口中,虽然秦始皇是昏迷不醒,但是鲜嫩的果肉在他口中蠕动,一口一口地咽进了他的喉咙里。过了一阵子,秦皇还是昏迷不醒。 “千岁之王真的是长生不老药吗?为什么陛下吃了没有效?他还是昏迷不醒?” “徐福,你竟然拿假的东西冒充长生不老药,你知道你该当何罪?” “欺君之罪可是死罪一条。” 徐福苦笑:“这么短短的时间,哪可能看得出药效呢?” “如果真的是不死药,陛下早就应该起死回生苏醒过来,哪能继续地昏迷不醒。” “可恶的骗子,决饶不过你!” 侍卫们纷纷地拔出了刀剑对准了徐福他们,徐福的随从们也不服,纷纷地拔出了刀剑对准了侍卫,两方人马剑拔怒张,局势变得非常的紧张。 徐福走出来打圆场:“大家轻松一点,请相信我,我徐福绝对不会骗人的。” 侍卫们怒道:“陛下到现在还是昏迷不醒,叫人怎么能相信你。” “大家千万不要冲动,我相信陛下最后一定会醒过来。” “陛下如果能醒,早就清醒过来,哪由得你的胡言乱语。你是一个骗子,你是专门骗人的江湖术士,胡扯有什么长生不老药,你想谋取高额利益的钱财。” “你胡说,我徐福费尽了千辛万苦寻找长生不老药,这一切都是为了要让陛下长生不死,让秦帝国千垂百世,我对陛下的忠心,日月可照丹心。” “少胡说八道了,说得那么好听,把徐福等人给我拿下。” 瞬间有数百个卫兵将徐福等人给团团围住,徐福一行人只有十数人,根本就不是数百卫兵的对手。 徐福哭诉:“我对不起大家,是我带大家陷入死境,没想到我忠心为秦皇带来不死之药,却落得如此的下场。” 侍卫长大喊:“杀!一个都不要放过!” 卫兵持刀杀进了一行人之间,尖锐的刀锋快起快落,转眼之间就有数人被砍伤了,鲜血不断地乱喷。徐福的随从岂是凶狠皇家卫兵的对手,他们举起了刀英勇的力拼,根本就抵挡不过,一个跟着一个倒卧在血泊之中。 “可恶!不要杀他们!”徐福激动着,他拔出尖刀出来,他要保卫大家的生命。 “可恶!你们实在是太可恶了!” 徐福挥刀快速前进,他挥刀砍向侍卫长,徐福只不过是一个方士,他根本就不是侍卫长的对手,侍卫长轻易地就闪过徐福的攻击。 侍卫长轻轻的一推,就将徐福给倒在地:“你不是我的对手,你就束手就擒吧!” “可恶!你们欺人太甚,我绝对不会认输的!” 徐福从地面上爬了起来,拿刀快速地冲向侍卫长,用力地一砍,侍卫长轻易地躲过。侍卫长抓住徐福的手用力地往下一扳,将徐福整个人压倒跪在地面上。 “你认不认输?” “我不认输!我绝对不会认输!” “可恶!那你就去死吧!” 侍卫长用力的一踢,将徐福整个人给踢飞了出去,他冲了过去,抓住了徐福,狠狠地殴打徐福,痛痛快快地恶打。侍卫长拔出了短刀,架在徐福的脖子上,对徐福说道。 “你说千岁之王是不死药,你吃了千岁之王,那你应该就不会死,你说我这一刀砍下去,将你的首级摘下,你究竟是生还是死?” 徐福咬牙切齿:“你说那么多干嘛?你要杀就杀吧,我根本就不怕死!” 侍卫长用力的一刀砍下去,徐福闭上了眼睛准备受死,但这一刀却转向砍断了徐福的右手臂,徐福痛苦的跪在地面上,右手臂不断地鲜血喷出,失去的断臂落在地面上滑动着。 “你这一个可悲的人,什么不死药?你连你自己的右手臂都保不住,说什么长生不老,你这一个江湖术士,说得简直是骗人的狗屁话。” 侍卫长拿着短刀指着徐福:“你这一个骗子,下一刀我就要取你的性命!” 侍卫长拿着短刀冲向了徐福,突然间有一个人冲了出来,那一个人就是徐福所爱的结子,结子挡在徐福的面前,为徐福饶命。 “你不要杀他,我爱徐福,求你放过他一命。” 侍卫长大笑:“没想到鼎鼎大名的徐福方士,最后竟然要靠一个女人来求命。” 侍卫长看着结子长得甚为漂亮,他托起了结子的下巴:“美人啊,妳爱的男人现在只不过是个残废,妳还爱他干什么?只要妳陪我一夜,我就饶过妳的男人一命。” “可恶……,结子,妳千万不要答应他,他只不过是卑鄙的小人,他的话是不可信的。” 侍卫长笑道:“美人,妳不答应我,我就把妳的男人给碎尸万段。” 徐福吐口水喷向侍卫长:“我呸,你这一个恶人,你要杀要剐就请便,我绝对不会向你求饶。” 侍卫长大叫:“那你就去死吧!” 侍卫长一刀快速地刺向了徐福,徐福闭眼乖乖地受死,突然间有一个人从后面抓住了侍卫长的手,侍卫长回头一看,看见后面的那一个人大吓了一跳。 “秦始皇……?” !! 013话:死而复生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秦始皇……?” 从背后抓住侍卫长的手的人,他竟然是秦始皇,秦始皇刚才还倒在床上奄奄一息,像个植物人般动弹不得,如今竟然死而复生站在侍卫长的背后,阻止了侍卫长。 “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明断自天启,大略驾群才。收兵铸金人,函谷正东开。铭功会稽岭,聘望琅邪台。刑徒七十万,起土骊山隈。尚采不死药,茫然使心哀。连弩射海鱼,长鲸正崔嵬。额鼻象五岳,扬波喷云雷。鬐鬣蔽青天,何由睹蓬莱。徐市载秦女,楼船几时回?但见三泉下,金棺葬寒灰。” 侍卫长往后一看,竟然是秦始皇,近乎死亡的秦始皇,居然又活过来了。侍卫长大吃一惊,心想:难道说徐福所带来的千岁之王,难道真的是不死之药? 更惊人的事情发生,徐福原本被砍断的右手臂,居然慢慢地又长了出来,实在是太可怕了,众人看傻了眼,徐福他居然有再生能力,像蜥蜴一般重新的再长出来,整只右手臂居然又恢复了原状。 在一旁的秦始皇也吓了一跳,不禁吃惊的问道:“怎么会这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的手竟然又长了出来?” “徐福跟陛下一样,他吃了长生不老药,所以陛下能从死中而复生,而徐福他断掉了右手臂可以再重生?” “什么?徐福他吃了长生不老药?”秦始皇异常的愤怒。 “朕是天下独一无二的人,这一个天下是朕的,是朕建立最强大的帝国,而这一个帝国将永垂不朽,千秋百世。可恶的徐福,你应该知道,世界上唯一够资格长生不老的人只有朕一个人,你居然偷吃了朕的不死药,朕是绝对不会饶恕你的。” “来人!给我杀了徐福!” 徐福立刻跪地:“请陛下饶命,臣完全是为了救陛下的命,所以才会先尝不死药以做试药,若陛下要杀臣,臣若死了,那就证明不死药就不是不死药。如果不死药真的是不死药,无论陛下怎么样的杀臣,臣都不会死的。” “可恶……,竟然有此等之事……?” 侍卫长对秦始皇说:“陛下,徐福旁边的女子,正是来自不死药发现地祝岛的巫女,是她协助徐福发现不死药的,也许她对破解徐福的不死之身,知道有特殊的方法。” 徐福怒道:“这不关结子的事,你们休想动结子一根寒毛,如果你们动她,我不会饶恕你们的。” “把徐福给抓起来!”秦始皇下命。 几个侍卫兵将徐福抓住架住,使得徐福动弹不得。秦始皇抓住结子的脸说道:“说,要如何才能破解徐福的不死之身?” 结子苦苦哀求:“陛下,你已经是不死之身,又何必一定要杀徐福呢?这不死药是徐福费尽了千辛万苦才帮陛下求来的,他为了为陛下试药,尝了一口,也不为为过,请陛下饶过徐福一命。” “这可不行,朕这一个秦始皇可是独一无二,绝对不能有人跟朕一样可以长生不老,永存于日月星辰之下。妳说,要如何才能破解徐福的不死之身?” 结子紧闭着双唇,一句话也不说:“打死我,我也不会说的。” 秦始皇抓住结子的脸庞,狠狠地看着她美丽的面孔,发现结子是长得异常美丽的女子,不免心动。 “在朕昏迷的这一段时间,朕已经很久没有碰过女人了,像妳这样的美女,妳不怕朕将妳给怎么样。” 秦始皇用力的一撕,竟然将结子胸前的衣服给撕得粉碎,水嫩的身体完全地曝露出来。结子的躯体是阿娜多姿,身体柔弱姿态娇美,亭亭玉立,是一个体态纤细轻盈的美女。 秦始皇看了结子美丽的躯体,不禁咽了咽口水,在他昏迷的这一段时间,实在太久没有碰过女人。后宫佳丽虽然三千,却比不上眼前的这一瓢饮,动人的躯体实在是吸引人,不禁让秦始皇硬起,展现他男人的雄风。 他的唇在结子的粉颈上吻,他的手不断地游走,迫切的唾液沾满了结子的全身,似乎想要将结子给完全吞食下去,是那么的迫切渴望。徐福看得心痛不已,他的女人竟然在他的眼前被无尽地羞辱,那是多么可悲的事情,他的心就如刀切一般的痛苦,完全地不能自已。 “住手……,陛下快住手……,陛下要什么,我都可以给陛下,陛下要我的命,就拿去吧。” “你吃了长生不老药,要怎么样才能结束你的性命?” “我不知道,但我愿意一生做陛下的奴隶,就用我来交换结子,你快放了结子。” “那可不行,因为破解不死之身的秘密就藏在结子的脑中。” 秦始皇双手掐住了结子的脖子:“说,说出如何破解不死之身,否则我会掐死你。” 结子就快要停止呼吸了,她喘息细声地说道:“当吸尽一个人的血,不死药的药效就会从血液传到另一个人的身上……” “喔,是这样子的吗?” “太好了,谢谢妳告诉我这样子天大的秘密。” 突然间秦始皇手握着短刀,刺进了结子血热的胸膛,鲜红的鲜血,如圣诞的花朵喷洒而出,结子娇弱的身体瞬间染满了鲜血,体力不支而倒卧在地面上。 “结子!” 看见结子被杀,悲痛的徐福用力挣开了侍卫的手,他冲到结子的身边,紧紧地抱住了结子,痛哭不已。 “结子已经告诉你如何破解不死之身,你为什么还要杀结子?”徐福怒骂着说。 秦始皇笑道:“朕是始皇帝,是天下的第一人,是朕的手沾满了血腥,一统了天下,杀一个人又算什么?” “于是你就可以视人命如草芥,就这样杀死我最心爱的人。” “没错,就是那么的简单。” 临死的结子抓住了徐福的手,对徐福说:“我就快要死了……,我有话要对你说……” “妳说,我什么都愿意为妳做。” 结子非常小声地说道:“你跟秦皇所吃的果肉,只有长生的效果,并没有办法不老不死,如果真的要不老不死,就必须要吃千岁之王的果心……” “什么?” “刚才我已经将千岁之王的果心取出,果心就偷偷地藏在我的手中……” 结子用最后的力气,将果心塞进了徐福的口中,让徐福咽下。 “你现在才是拥有真正的长生不老之身,过不久药效就会发作,那强大的体力,可以帮助你逃离这里……” 徐福紧紧地抱住结子:“结子,妳千万不可以死!” “我就快要死了,我已经支撑不住了……,认识你是件美好的事情……。可惜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太短了,美好的回忆是那么的短暂……,我真的不想死,我不想死啊……,我不想离开你啊……” “结子,妳一定要支撑住,妳不会死的。” “已经来不及了……,我的生命就快要结束了……。我是一个巫女,我的灵魂将永远的存在……,你记得,你一定要在我的来世找到我……,我们一定要在来世在一起,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来世?我又要怎么认识妳?” 结子将一颗玉石放在徐福的手中:“这是巫女的信物,用这一颗玉石就可以唤醒我前世隐藏的记忆……,唤醒我对你的爱……” “我真的不想死……,我真的不想离开你……” 可怜的结子,说完之后,耗尽了她的体力,倒在徐福的怀中,慢慢地死去。 “结子……”徐福已经是痛哭不已。 !! 014话:失去爱人的痛苦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秦始皇命人抓住了徐福,侍卫将他架了起来,使他动弹不得。 “朕要好好享用朕的美食,朕要将你全身的鲜血一饮而尽,朕要做那天下唯一的长生不老之人。” “哈哈哈!”徐福疯狂地大笑。 “你刚才才失去你心爱的女人,你现在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我是笑陛下你别痴心妄想了,妄想长生不老?你所吃的只不过是长生药,并不是不死药,总有一天你还是会死的。” “什么?你说什么?” “那真正的不死药,那究竟在哪里?” 徐福大笑:“真正的不死药,已经被我吃下肚了,你想长生不死,一辈子都别梦想了。” “可恶……” 秦始皇想到什么,露出了奸邪的笑容:“自认聪明一世的徐福,别忘了刚刚你的女人说道,要破不死之身,就是要吸尽你的血。只要吸尽你的血,长生不老的药效就会转移到我的身上,我就会成为真正的长生不老之人。” “什么?可恶……,你真的想那么样的干吗?” 秦始皇抽出了短刀:“这刀口可是十分地锐利,只要往你的颈子轻轻地一抹,你的鲜血就会如同血花般地喷出,朕就可以尽情地享受这充满血腥味的美食。” “你是疯了吗?你真的想要这么做?吸食人血?” “杀人朕都不在乎了,更何况是吸食人血,那又算什么?” 秦始皇拿着短刀一步一步的逼近,他将短刀架在徐福的脖子上:“我只要这样轻轻地一划,你就会死无葬身之地,更别痴心要长生不死。” “去死吧!” 秦始皇想要一刀割断徐福的颈动脉,突然间一道脉冲波从徐福的身上冲出,直射秦始皇,秦始皇被可怕的力量冲出十数尺之远,翻了几圈,狼狈地跌在地上。 “天啊,那是什么力量?我竟然被冲退了十数尺……” 徐福感受到这一股力量,是从他的体内涌涌而流出,使他全身充满了劲力。徐福用力一震,架着他的两名侍卫就被他的劲力给震飞。 “我的身体变得好轻盈,充满了无限的劲力,难道这就是长生不老的力量?” 侍卫长大叫着:“不要放过他!杀了徐福!” 侍卫们拿刀冲了过去,想要把徐福给碎尸万段,在那瞬间,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徐福发现,周围时间的流逝竟然变慢了,侍卫们的动作竟然变成了慢动作,所有人所有的一举一动,他都完全地看得一清二楚。 徐福快速地一拳,瞬间就击中侍卫长的脸庞,侍卫长被击飞而出,在地面上翻滚了数圈,倒在地面上昏迷不醒。其他人也不好过,徐福又是一拳又是一脚,展开连续猛击,只见一个一个的被击飞,弹飞而出。 此时没有人能阻止得了徐福,徐福抱起了结子的尸体:“我要抱妳离开这里,我不要妳死在这里。” 徐福抱起了结子的尸体快速地奔跑,侍卫们想要阻止,却是跟不上他的速度,根本就阻止不了。只见徐福用力一跃,就跳得好高好远,侍卫们持刀冲了过来,徐福猛力一踢,就将数人踢得弹飞出来,杀出了一路血道。 徐福他满脸的眼泪,抱着结子不断地奔跑,不断地跑不停地快跑,马不停蹄的跑,他的脑筋里是一片地空白,徐福只是拼命的跑拼命的逃,努力地逃出这一个伤心的地方。 ***** 徐福亲手将结子给埋葬了,他双手捧着泥土,一坨一坨地撒在结子的身上,眼见着结子美丽的脸庞就将被泥土覆盖,完全消失在自己的眼前,实在是令人太悲恸了,太伤心了,徐福眼泪落得不停。 刚认识结子,结子在徐福的眼里是一个调皮捣蛋的女孩,她不爱听人说话,喜欢摆龙门阵,然而徐福却是对结子一见如故,他们一起摆龙门阵,从早摆到晚,虽然当时徐福还没有表白,但是心中都彼此默认为是情侣了。 徐福不时偷偷地瞄着结子,她真的长的很漂亮,皮肤剔透,眼神中透着娇嫩,穿戴也明显不同于其他的姑娘。他们走着,结子走在前面,徐福走在后面,沉默的他们没有说过一句话。刚巧那天下着雨,刮着风,雨水打在徐福的脸上。前有远方,后有归宿,徐福觉得那就是他人生中最快乐幸福的时光。 天气温度刚好,不冷不热,柳树冒出嫩芽,地上长出细草,风里全是泥土的芬芳,蓝天白云,阳光洒满了大地。徐福躺在草地上,就这么看这这一切,每当生命里有痛苦时,阳光就穿越照在他的心口上。 结子的歌声传遍了整个山谷,夕阳金色的余晖照在两个人的身上,徐福和结子走在泥土的小路上,结子走在泥土路的牙子上,双手张开保持着平衡,徐福在她身后两个身位,就这样看着她,最幸福和快乐的时光就是那些平淡的时光,就像是水,就像是空气,最重要往往是最稀松平常的。 在寻找长生不老药那段时间很累很充实,有理想,活得好像自己能拯救地球。有了确切的目标,那是最后一段心无旁骛的日子。春天桃红柳绿,初夏栀子清新,秋天有木棉摇曳,冬天太冷一起在屋内谈天说地。 每天都可以看到自己喜欢的女孩,一整天心都能欢呼雀跃,偷偷地去给她问句晚安,在无边的黑夜里香甜地睡去。 如今却没有栀子没有木棉,都不再是徐福所爱的东西。有时徐福梦见那段日子突然醒来,心里像被抽空一般。爱与青春一样,真的是随着时光渐远再也回不去的东西。 在离开祝岛的最后一天,不知为何那天徐福特别的清醒,徐福躺在床上,听见了一些声音,蹑手蹑脚开门进来的声音,徐福一直假装睡,他想突然的吓吓结子。 结子就坐在徐福的身边,在黑暗中徐福可以感受到结子一直默默看着自己的脸。然后听见她轻叹一口气,俯下身亲了徐福一下。 然后听到了声音,声音越来越大,屋子开始摇晃,结子大喊着“地震了”,他们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才开始往外跑。东西往下掉,砸到人的身上,有女人开始哭泣。 几分钟之后跑到了外面,停止了摇晃,一群人跑出了屋外,没人敢回去,怕屋子会垮了。他们在野地上过夜,夜晚是越来越黑。就是那样没有防备,突然经历自然灾害毫发无损的得意里掉入深渊,结子浑身吓得发抖。 徐福给了结子一颗上八宝糖,绿色的,青葡萄的味道,吃着宝贵的糖果结子的内心满是欢喜,不爱吃甜食的她第一次觉得糖果美味无比,从来没有那么的幸福过。 徐福给结子做了早饭,就在她的床上睡了过去。她的床很大,床上铺了好多棉花,真的就是睡在温柔乡的感觉。记得当时是被太阳晒的热醒了,徐福醒来睁开眼,结子微微笑认真的看着徐福,徐福心里在想:“她肯定是为了让我更内疚,所以这么的温柔。” 然后她说:“傻瓜,你睡醒了,你睡觉的样子好可爱。”然后揉了一下徐福的脸,俯下身吻了他。那温柔的眼神,那个用心的吻,那淡淡的香味,那充满回忆的记忆。 不知道未来还有什么更幸福的时候,但此时应该是人生里最幸福的时候,和结子能玩耍能依靠能撒娇,能一起到处旅行,还有梦想着要征服的星辰大海。 徐福经常提醒自己快乐有时,假如一刻钟的快乐没法维持,那么肯定不是最幸福的时候,幸福是一种持久的、流动缓慢的状态,而非狂喜。而往后会怎样,谁知道呢?或许有天真的踏上星辰大海的征途,比现在活得更好。但是起码人生在一步一步变得更好,这就是最幸福的恩赐。 希望每一天都是有生以来最幸福的一天,那样该有多好。或许幸福的不是幸福本身,而是对幸福期许的途中。 !! 015话:失去最爱的痛苦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徐福记得结子跟他说过,她说如果她走了,要记住她爱他,但是徐福一直觉得她会好好的,干嘛说这样子的话?到现在才想起,结子已经预见了自己的死亡。结子她走了,徐福真的好难过,什么东西他都变得没有兴趣。 徐福突然发现这个世界似乎和他无关,在这个世界再也感受不到结子的存在,这是怎样的无奈,徐福千想万想为什么会发生这件事,却想到只想撞墙。徐福想过他要替结子好好的活下去,结子在天上看着自己。徐福心里立马又有个声音骂道,这都是狗屁,结子不在了,这个世界没有她了,徐福做什么她都感受不到了,要好好活个屁? 谁又能理解徐福的无奈,那种心力交瘁的感觉。每天晚上躲在被子里哭,早上在梦里梦着结子哭醒过来,对不起,自己真的是很脆弱。徐福每天看着结子的画像,幻想着她的声音,想着她在旁边的感觉,记忆就像刀口划过,那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过才是? 人不是爱自己超过爱情,只是人活着有太多无奈,要知道自己不可能永远沉浸在悲痛之中。总是让自己做点什么,闲下来的时候真的容易想太多,虽然知道自己心中的那个痛永远好不了,但至少会好那么一点。 徐福哭得好惨,他不断地自责自己:“我是个糟糕的男人,一直都在逃避她的死,我无法接受事实。”说这句话时的无助和心痛,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 结子死了,她是一个性格开朗温柔善良的女孩,马尾齐刘海,徐福常常会看她看到出神,和她在一起的日子是小心翼翼又甜蜜开心的,也会幼稚的吃醋吵架,但是最后总会和好,因为那时候的感情直白简单,爱一个人什么都可以原谅,什么都可以接受。 徐福在路边等她,他看到阳光下结子的身影款款走来,他们的心中都很兴奋激动甜蜜,她离徐福越来越近,阳光正好,明媚美丽的照耀着他们。 想到结子,徐福在哭,纵然天气是风和日丽,却让他觉得压抑的无法呼吸。本来徐福以为他拥有全世界,突然间他的世界在他没有预料的情况之下,在他眼前瞬间崩塌了,他感到很痛。 无论怎样苦生活都要继续,很多事情都是天注定,徐福他无能为力,他知道失去一个那样重要的人有多么的痛苦。因为结子的离开让徐福对她的记忆和感觉更加的深刻,不敢忘又不敢回忆。徐福会把她放在心底,结子是他的最爱,是他生命里一个没有完整的梦,结子让徐福学会了爱,了解了爱,相信爱。 “亲爱的,我好难过妳早早离开了这个世界,我恨我不能代替妳,我知道妳有着最纯粹干净美丽的灵魂,妳会快乐的在那个世界,没有痛苦,没有悲伤。” “如果每个人都是一颗小星球,逝去的人身边的黑暗物质,我愿能再见到妳,我知道我再也见不到妳,但是妳的引力常在,我感激我们的光锥曾彼此重迭,而妳永远改变了我的星轨。纵使再不能相见,妳仍是我所在星系未曾分崩离析的原因,是我宇宙之网的永恒组成。” 徐福找到结子的衣物,嗅它,闻她的味道,尽他所能来记忆那种味道,只要在脑海里留住那种味道,结子就没有远去。 他每天怀抱结子的衣物入睡,以往总是相隔千万里。这时徐福抱着结子的衣物,他必须相信,那不是结子的衣物,那就是结子,是她轻柔的被自己拥抱,陪着徐福入睡。 徐福尽力搜集所有结子生前用过的东西,都放在自己的屋子里,结子她并没有走,她会眷恋生前的东西。于是她总是会在一起,她会在家里,在徐福回来的时候,她在为徐福的归来感到高兴。 当徐福需要和结子说话的时候,抱着她的衣物说,她就在徐福的身边。不开心就喝点酒就倾诉,结子在倾听,她也爱着徐福。 死去的是结子的肉身,而结子永远活在徐福的心中,而结子真的就在徐福心里待着。只要徐福想起她,她的灵魂就在徐福的身边,结子根本没走,因为徐福对她的爱和眷恋,她根本走不掉。 当徐福终于放下了,结子才会放心离开,否则她会一直守护徐福的心,看着徐福数十年如一日怀念着她,爱着她。 人死了就是死了,人鬼殊途,最长的异地,结子永远都不会放手了,徐福想了想,觉得这个答案还是太残忍了。 回忆在人的心中永远是最好的,可是最要命的是徐福每天都会梦到结子,不知道是结子怕徐福忘了她,还是徐福怕自己忘了她。每次从梦中醒来徐福必定痛哭,他已经快要精神病了。 想起了结子,徐福的眼泪就流下来了,他了解他的身体的反应是他知道的,徐福快要疯了,既害怕忘记,也害怕记起,既害怕失败,也害怕成功,这个世界上永远没有这样的一个人无条件的信任他,鼓励他,无论以后徐福站在哪里,结子都不会在他身边和他分享这些。 这个感觉是非常的……孤独…… 徐福依旧没有走出来,他背负着结子,活在他现实的人生中。 宇宙不会凭空被创造,也不会被毁灭,成千上万的美丽生物,可能冬天下的一场大雪,是来自侏罗纪的一条小溪,海洋里一只蓝鲸,或许前身是猛犸。所有人的每一个能量,都要成为别的事物的一分子,也许是一朵积雨云,也许是一只考拉。 赋予他们新生,这世界上所有的人都不会消失,离开之后会变成星星这样的说法,并不是毫无根据的。曾经是别的事物的一分子,也都要变成别的事物的一分子,消失本来就是另一个生命的源头。 没有人能够陪你一辈子,没有人是必不可少的。 这个世界美好无比,晴时满树花开,雨天一路涟漪,阳光席卷城市,微风穿过指尖,入夜唱的情歌,沿途每条山路铺开的影子,都是不经意间留下的一字一句,年复一年的朗读,这世界是妳的遗嘱,而自己是妳唯一的遗物。 徐福度过了他一生里最寒冷的夏天,但是他装得一切正常,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每天晚上徐福都会哭到半夜,突然想起结子眼泪就会流出来,随便听一首歌都能想起结子。 徐福几乎都是在酒醉中度过,他心里真的很难过,那天徐福在路上溜的时候碰到了一位老人他们俩聊了很多。他说徐福碰到这种事情难道不是老天对他的考验吗?如果徐福能承受下来那么那便是上天对他的奖励,反之便是对他的惩罚。 无奈和痛楚伴随着徐福,徐福他感到害怕,夜里不敢关灯,他感觉结子会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她会在他面前看着他。 !! 016话:死不了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人生在世,难免有难以承受的事情,也不是所有的困难都是可以通过自身努力去逾越得了的。当遇到这样的事实时,大多数人会选择寻找方法去解决自己遭遇的困难和难题。 徐福没办法解决自己的遭遇,结子的死对他来说实在是太痛苦了,他过不了这一个关卡,被迫屈服于残酷的现实和无能为力的自己,徐福他选择了自杀。 对于一般的自杀者,如果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大多数的自杀者都会选择活下去。生命是一个人所拥有最宝贵的资本,当一个人决定放弃生命时,就是放弃了自己的一切。 徐福作出了这个自杀的决定,他决定放弃了一切,既然控制不了自己的出生,但是可以控制自己的死亡。 徐福他开始进行自杀,那自杀的感觉,痛苦的感觉。一个人最难承受的痛苦不是皮肉之痛,而是内心之痛,而痛苦之最痛,就是痛到感觉有一个魂魄很明显的飞离了自身。 徐福感到很害怕,一直呼喊着:“不要走……不要走……” 徐福甚至想把它抓回来,但是抓不到,它还是走了。那时候徐福的胸口已经是紧到无法呼吸,整个人不自觉的抽慉。过了没多久,他的胸口突然空了,那种感觉其实有点爽,呼吸很顺畅,嘴角带着微笑。 一般想自杀的人,只是想逃避痛苦而已,徐福在逃避痛苦和恐惧死亡之间不断地挣扎。徐福对死亡并没有恐惧感,那种感觉有点类似,一个很累的人,想找张床来舒舒服服的睡一觉。 上吊、跳崖、割腕等等之类的自杀方式,如何能让自己舒舒服服的呢?一个很爽,但是很累的人,就是想要休息而已,那是发自内在的需求感。而这世间的一切,本来就是可以放下的,让自己休息又怎么会是罪过呢? 徐福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他不会痛,没有恐惧感,哪里会有什么狗屁的悲苦?这么舒服的感觉,如果能永远不断的重复下去,那也不错。 在徐福胸口空掉之后,之所以他会很开心,那是因为有另外一个灵魂跑了进来,徐福知道那不是他的幻觉。当徐福停止思想的时候,她才会跟徐福说话。徐福可以很清楚的知道,她有她的感情,她的观念,她的想法,甚至她知道很多徐福不知道的事情。 徐福就问她:“我该怎么办?”,她就告诉徐福有一包木炭。 徐福就在房间里烧木炭,本来以为一氧化碳中毒会很爽,结果却不是这样,呼吸困难,胸口好像被大石块压着,有点想吐,而且确定是产生了幻觉。看到了死去的阿公,很悠哉的在吹口哨,死去的阿嬷对着他笑。 整个内在的痛苦又要爆发了出来,从胸口冲到了喉咙,卡在喉咙却发不出声音。徐福很用力很用力的把声音喊出来,一直喊着:“对不起……对不起……” 徐福一直狂哭,脑袋不停的撞着地板,但是很痛,他还是一直撞,不停地撞,当他醒来,徐福发现自己倒在地板上,他并没有死,这一种舒服的自杀是杀不死他的。 割腕自杀,用利器轻轻地划破血管,留下一抹灿烂的红,然后就静静地等待死亡的降临。 人的血管分为动脉和静脉,在血液中存在着血小板的细胞,血小板可以在流血时将血液凝固起来。如果割破的是静脉,血液的确是会缓缓流出,轻轻地流淌,但在还没有血流成河之前血液早就已经凝固了,单单割破静脉根本就死不了。 如果割破的是动脉,那可就麻烦大了,徐福用利刃割断自己手臂的动脉,鲜血像是失控般喷了出来,喷得他一头一脸都是鲜血,人体的体内一共就只有两公升血,少于一公升人就会休克。照这样喷泉般的速度,徐福还来不及犯困、休克,整个人就已经倒卧在血泊之中,可说是血肉模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谁把颜料泼洒在地。 割腕自杀的成功率是非常低的,有许多曾经割腕自杀失败的女生,她们的手腕上都留有好几条长长的疤痕,因为手腕上的伤疤,她们不会穿短袖,会怕遭人笑话。 隔天,徐福一起来,发现自己还没有死,看看自己的左手臂,所割的伤口竟然完全的消失不见,伤口完好如初,看不见任何的疤痕。 触电自杀,徐福认为自己杀死不了自己,那就交给上苍吧。在雷电交加的雨天,他跑到空旷的地方,准备让雷给劈死。 人体触电的时候,致命的因素是通过人体的电流,电流通过人体的持续时间是影响电击的伤害,人体通过电流的时间越长,伤害就越严重。电流在一瞬间通过心脏,就会引起心脏震颤。 在瞬间徐福被雷给劈中,闪电强大的电流窜进他的体内,他全身被电得全身焦黑。电流通过了他的头部,使他立即的昏迷,电流通过他的脊髓使徐福变得肢体瘫痪,电流通过他的心脏,呼吸系统和中枢神经,引起徐福的神经失常与心脏停止跳动,中断他全身血液循环,造成他立刻倒地昏迷。 触电自杀失败后果是非常严重的,如果电流通过脊髓会使得高位截肢,那大腿会被截断,而身体只剩下上半部分,一生都将会在病床上度过,而且会连累最亲最爱最不愿意伤害的人。 徐福被电得是一头的爆炸头,全身焦黑,发出阵阵的烤肉香味,倒地不起,丧失知觉,惨不忍睹。可是隔天一起来,徐福变得完全没事,隐隐约约还变成一个带电体,时不时从手指发出微弱的电波。 “连这样猛烈的闪电都劈不死我,难道连老天爷都不愿意收我,我真的死不了吗?” 徐福决定用最残忍最痛苦的方式来解决自己的生命,切腹自杀,听上去是相当的恐怖,人并非一刀就能轻易的致命。人的腹部无非只有肠子,除了肠子,就是肠子里的屎,一刀下去并不会让人立即死亡。而自杀者所要承受的痛苦,可以用两个成语撕心裂肺和肝肠寸断来形容。 徐福所使用的刀是非常的锋利,一刀就能轻易地把东西切成两断,徐福将尖锐的刀锋刺进了自己的肚子,那是非常的刺痛,非常的痛苦,痛到他完全无法承受,他不断地哀嚎,单是切腹是很难很快就死了,徐福备受了煎熬,电视剧里那种跑龙套配角被猪脚捅一刀就立刻无痛死去的机率是零的。 徐福挣扎了许久,他备受折磨,惨叫连连,肠子粪便遍地,最后鲜血也大量地流出。之后他看见自己的身体,被切断的腹部竟然慢慢地连接了回去,肠子也自动地跑回他的肚子,伤口越变越小,最后又恢复原来的样子,徐福还是死不了。 “可恶……,为什么我连我自己都杀不死?我还要这样地苟活在这一个世界上吗?” !! 017话:死不了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上吊自杀,上吊自杀又叫做自缢,如果是用在犯人身上就叫做绞刑,虽然名称不一样但实质是一样的。 很多人以为上吊的死因是窒息缺氧,电视剧里人被吊上去几分钟后救下来还能说话,甚至还能在半空中又咳嗽又挥手地挣扎,这些全都是瞎扯淡。事实上当人所有的重量都压迫在脖子上时,气管会瞬间破裂,颈椎会脱裂移位。 徐福将绳子套在自己的脖子上,他站在凳子上突然间的踢掉凳子,他要用上吊自杀结束自己的生命。上吊时因为身体的重量,整个身体会快速地往下掉落,绳索勒紧之后阻断了颈部大动脉和椎骨动脉,导致大脑大量的缺血,此时徐福的椎骨在突然下坠的过程中被拉断了。 颈椎折断导致中枢神经被破坏,气管闭塞导致窒息,因血管受压而引起的心脏的衰竭。 徐福在吊上去的那一瞬间,完全没有感觉到无法呼吸与疼痛,脑袋会哄地一声失去知觉与耳鸣。之后肌肉就会发生痉挛,而不是电视里所拍的那种自主的挣扎。一旦中枢神经被破坏,大小便就会流出、眼球突起、呼吸停止,简单地说就是能冒出来的部分全都会冒出来,死状是不太好看的。 在这段期间,心脏依然跳动,并且会持续跳动十分钟之久,也就是说,如果在这十分钟内可以将人救下,有可能保住一命,但一旦心跳停止,那就回天乏术了。 古代被皇帝赐死的那些人所谓的自缢留全尸,主要是相对于斩首而言,如果自杀者操作不当,拉断脖子都是正常现象。而且上吊之后屎尿齐发,臭不可闻,伸舌头,吊眼睛的,毫无形象可言。女人要死,也要选择一种体面的死法,如果只是想用自杀来吓吓男朋友,这个方法千万使不得,因为上去之后就下不来了,一哭二闹三上吊,只需要实行前两项就可以了。 上吊自杀的徐福在树上吊了一天,到了隔天天亮,徐福又恢复了知觉,他从树上爬了下来,这一次他还是死不了。 经历过那么多次的自杀,在自杀后他的身体都会慢慢地恢复成原状,根本就死不了,这样徐福他根本就杀不死自己,最后他选择了跳崖自杀。 这一种自杀很简便,只要找一个山崖,从崖顶直接跳下去即可。跳崖自杀的原理很简单,可以拿个鸡蛋站在高处,然后把鸡蛋当作自己,然后从高处扔下去,看到鸡蛋的下场,就可以明白跳崖自杀的下场了。 首先徐福要选择一个好地点,选择自杀的山崖是有难度的,很难选的到既不高也不低的山崖。选择高的山崖要多爬山,简直是浪费体力;选择低了,跳下去不仅摔不死,还会落一个残疾。这种死法死相是极为难看,基本上是什么四溅什么横流的,如果自杀失败,直接后果就是会变成残疾人士,那时候的境遇会比现在悲惨一百倍。 如果脚先着地,那么就会失去双腿。如果是四肢一起着地,那么就会失去双手双脚。如果是背部着地,有可能以后只有颈部以上会有自觉。跳崖自杀的失败率和成功率各半,成功了,会死的很难看,失败了,会受比现在更大的折磨,最恐怖的是,如果是背部着地,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徐福费尽了体力,爬上了山崖的崖顶,只见强风阵阵地吹来,强风吹得他站也站不稳。徐福不管那么多,死就死咩,他奋力地往下一跳,只见他的身体快速地往下沉墬,那速度非常的快速非常的惊恐,他睁开双眼,看着地面离他是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仅听见碰了一声,狠狠地撞在地面上,瞬间撞的粉身碎骨,脑浆洴出,身体扭曲变形,严重性的粉碎性骨折,血肉模糊,惨不忍睹,死相是相当的难看。 可是到了隔天,徐福又再度地爬了起来,他看看自己的身体、双手双脚,真是该死,竟然又恢复成原状了。徐福真的快要被气死,这样地摔法,竟然还是死不了,连把自己搞成残废都搞不成。 投水自尽,更文雅的说法为自沉,代表人物有屈原、王国维等,屈原自沉汨罗江,王国维自沉颐和园。 投水自尽,徐福对水的选择很有讲究,他选择风景名胜区的湖水,比如说西湖、岱山湖,选择投海而亡也不错,比较有诗意画意。但如果选择在家附近的臭水塘里自沉的话就不怎么好了,不仅没有诗意,而且影响附近村里的父老乡亲洗衣服以及菜园的灌溉。 徐福期望着他的心灵的宁静与安详,他先坐在湖边看看风景。死在水里,灵魂将会永远随波逐流,永远不得安定,永远在冰冷的水里受折磨。如果尸体超过三天没有被发现,那么这具被水泡过的尸体,通常会肚皮鼓鼓的,四肢肿胀,死相非常的不雅观。 而且水里的鱼类,会撕扯吞噬尸体,它们一般会从身体上比较柔软的部分开始吃,眼皮、眼睛、嘴唇。当被打捞起来,已经是残缺不全腐臭难当的恶臭尸体了。火葬时,妆都没有办法画,将会把最丑陋最恶心的一面展示出来。 那些打捞你的人,只会把你当一头淹死的畜生看待,他们会用一条麻绳套在脖子或脚腕拖上船,扔在冰冷的破烂甲板上,然后弄一条盖了很多死人的破旧床单盖住尸体。人活着需要尊严,死了也要有尊严,可是因为你已经死了,你没法再去争取你的尊严了。 徐福二话不说,直接就跳进了湖水里,他只觉得身体不断地往下沉,手脚变得冰冷,看着上方的亮光离他越来越远,不知多久,就丧失了知觉,脑袋变得一片的空白。 到了隔天,他发现他自己躺在湖边的草地上,呛了一口水吐了出来,里面还有一只小鱼。徐福非常的痛恨自己,他抱头搥胸,他恨自己,为什么自己杀不了自己?他恨自己,为什么自己死不了?他心中的痛苦,完全无法解脱,就像恶魔一般,不断地侵蚀他的身心,使他苦到如深渊一般的痛苦。 自杀需要极大的勇气与毅力,还需要忍受极大的痛苦,没有什么事比自杀还麻烦,还要高难度。与其寻找一个安逸的自杀方法,还不如寻找一个自杀的理由,找到了自杀的理由,然后就能找到了现在面对的问题。找到问题之后,要做的就是寻找解决问题的方法,能解决了问题,当然最后的最后就不用死了。 !! 018话:无赖刘邦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汉朝是继秦朝之后的大一统王朝,分为西汉和东汉两个时期,总共历任二十九个皇帝,享国四百零五年。 汉朝和同时期欧洲的罗马帝国并列为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文明及强大的帝国。极盛时期东并朝鲜、南包越南、西逾葱岭、北达阴山,西汉全国的人口多达六千多万人,占当时世界人口的三分之一。 汉高祖刘邦是沛丰邑中阳里人,他平时不参加农业劳动,喜欢游手好闲,到了青年时代,秦始皇已经统一了中国,他当上了秦朝的泗水亭长,并与郡县里的小吏们关系非常的密切。刘邦在生活上是有失检点,但是他为人行侠仗义,胸怀大志,待人宽厚,能孚众望。 说起刘邦这个人,他的花样很多,要不然他怎么能打败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楚霸王项羽呢? 项羽抓了刘邦的父亲,要刘邦投降,不投降就要把刘太公烹了。刘邦的反应,出乎常人意料不说,还有一番匪夷所思的逻辑:“项兄,我们俩人是结拜兄弟,我的爹就是你的爹,你烹煮你的爹,别忘了分我一杯羹喔。” 老天爷啊,项羽要烹煮刘太公了,他却慢条斯理,说出一番我爹就是你爹的大道理,还提出要求,像点了一客鸡煲翅一样,还要分一杯羹。刘邦这个人,真的够坏啊,所谓的虎毒不食子,刘邦却可以让人烹他的老爹,还要求分一杯羹。这也是他的厉害,谲诈百出,像赌徒一般无赖,把项羽扯上谋杀义父、忤逆不道的罪名,让他变成十恶不赦的坏蛋,弄到项羽无计可施,只好把太公带回去,好好奉养着。 而刘邦的父母妻子为何会落在项羽的手中?那是因为楚汉相争之时,刘邦趁项羽北上讨伐齐地,率领诸侯兵五十六万东征,一直攻入项羽的老窝彭城。进了彭城之后,刘邦被胜利冲昏了头,收集宝物美人,日日升歌喝酒宴会。 当他忘记所以然之际,项羽突然带着三万精兵,杀回了彭城,大破汉军。楚军追杀汉军,杀了十多万人,一直追到睢水之上,杀得天昏地暗,刘邦只有带了身边的数十骑逃走,经过了沛县,发现家人也走散了。在逃亡之中,遇见了儿女,也就是后来的汉惠帝与鲁元公主,父亲与妻子却落入楚军的手中。 刘邦占领彭城时,满脑子的金银财宝、醇酒美人,置自己家人不顾。刘邦他本来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无赖,他年轻的时候就是一个混混,后来他当了皇帝,混混的心态不减,在一统天下,建成未央宫,大宴诸侯群臣之时,他捧了玉杯为太公祝寿,居然说的是:“老爹,你以前总说我是个无赖,不能治理产业,不如二哥努力。今天你看看,我治理的产业跟二哥比比,到底是谁多呢?” 刘邦兵败逃命,路见了自己的儿女,刘邦的两个儿女,这时儿子六岁,女儿十四岁,他为了自己赶紧逃命,把一双儿女推下车去,一而再,再而三,普通人大概做不出来吧? 为刘邦赶车的夏侯婴,因为做过滕县令,所以称为滕公,他实在是看不下去,就接二连三,下车去收载这两个孩子,夏侯婴下车救孩子,惹得刘邦十分生气。 刘邦嫌这两个孩子是累赘,再三的抛弃,夏侯婴却总是停车收载,把刘邦气坏了,多次要杀了夏侯。刘邦在性命交关之际只顾自己,无情起来可是真的无情,连自己亲生儿女都可以不要。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命是最要紧的,命都没有了,将来如何再起?后来项羽的遭遇,因为丧尽八千江东子弟兵,无颜见江东父老,逼得乌江自刎,让刘邦这个竖子成名。如果是换成刘邦,他绝对不会自刎的,看他可以抛妻弃子,尝老父的一杯羹,就知道这个人是真的厉害。就算楚霸王是万人敌,三尺剑可以削平太行山,却也砍不到滑如泥鳅一般的无赖汉刘邦。楚汉相争,刘邦再怎么输,到头来还是他赢,开国皇帝非他莫属。 刘邦不只是个普通的无赖,他同时也智计超人,能屈能伸,还豁然大度,善纳人言,是一个不世出的超级大无赖。 当刘邦进军关中,人称沛公之时,郦食其听说刘邦是个大人物,于是要求要见沛公。刘邦见他的态度十分的不礼貌,坐着椅子上不讲话,旁边还有两位美女在那里为他洗脚。一听到人家批评的有道理,话中有话,好像可以有利于自己的事业,刘邦马上就改了态度,不但表示了歉意,而且延请上座,待如贵宾。 他对韩信的态度也是如此,他听了萧何的极力推荐,就拜韩信为大将。韩信登坛拜将之后,刘邦向他问计,韩信说的一段话,就跟后来诸葛亮的隆中对一样,洞烛先机,把天下大势与楚汉斗争的局面分析得十分透彻,同时也分析了项羽与刘邦的性格。 韩信指出,项王勇悍仁强,绝非是汉王所能比的,刘邦听了,沉默了许久,承认是如此。韩信接着说:“项王他叱咤风云,就算他手下有千万人也没有用,他不能任用贤能为良将,他有的只是匹夫之勇。项王待人会表现出恭敬慈爱,言语非常的亲切,属下有了疾病,他会痛哭涕泣分享饮食一起享用;但是当属下有功要封公立爵之时,他却又变得小气,不忍心赠予爵位,这就是所谓的妇人之仁。” “项王为人残忍,与他为敌没有不被歼灭的,天下对他多有抱怨,百姓不能亲近依附他,只是害怕他的威猛强大。他虽然名叫作霸王,但实际上丧失了天下的民心,所以他表面看起来很强但其实却是很脆弱。如今大王能够反其道而行,任用天下武勇之将,何患不能将项王诛灭呢?” 刘邦很能接纳忠言,他跟项羽反其道而行之,也可以看出,他有超乎常人的宏观视野与识人之明。 刘邦平定天下之后,置酒于雒阳南宫,他问诸侯大臣:“为什么项羽失去天下,而我却可以得天下呢?” 王陵回答:“陛下这个人很没有礼貌,又时常喜欢欺侮人,而项羽却是对人很仁慈亲切。不过陛下赏赐属下却是十分的大方,攻城略地的所得,都把好处分给属下。项羽却是十分的小气,不管是封地还是封爵,所有战利的所得,都舍不得与人分利。应该封爵、赐给印信的,却舍不得放手,在手中磨来磨去,磨到印信都敝损了。所以陛下得天下,是人人有利,人人得利,利之所趋,人人乐而为之。” 刘邦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无赖,是无往不胜的英明伟大的无赖,是无所畏惧的高瞻远瞩的无赖。 !! 019话:无赖刘邦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刘邦姓什么?姓刘,没错,是姓刘。那名字呢?名邦。错了,刘邦的名字不是邦,那么是什么?不知道。 《史记.高祖本纪》一开头就说,“高祖,沛丰邑中阳里人,姓刘氏,字季。”《史记》不说名,单单说字,《汉书》里指名道姓,说汉高祖姓刘名邦。连司马迁都不知道汉高祖的名字,整本《史记》都说不清楚,过了一两百年后的班固,凭什么知道高祖名邦? 刘氏兄弟三人,以年纪少长而称为伯、仲、季,并非是名也。看来刘邦不叫刘邦,邦字可能是汉高祖安邦定国之后,汉代史臣班固给他拟的学名。刘邦原来不叫刘邦,那么这个伟大的无赖,在历史上叱咤风云的时候,除了后来的称号沛公、汉王之外,真正的名字是什么?人称他为刘季,也就是刘老三。 刘邦被当作悲剧英雄项羽的对立面,他被视同为无赖小人,甚至被说成是厚脸皮、黑心肠的代表人物。 真实的刘邦,是富有孝心、爱心、人性的宽厚之人。他由于出身寒微,文化修养有限,身上有不少的毛病。但是他知错能改,善于听取他人的意见,知人善任,更可贵的是,他做了皇帝之后,仍然能保持平民的本色。 刘邦为人不拘小节,粗放乃至于粗鲁,早年做亭长的时候,他往儒生帽子里撒尿。在王媪、武负的酒馆里喝酒,常常会付给酒家几倍的酒钱。进关中后不杀归降的秦王子婴,与百姓约法,只有三章,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废除秦朝一切严苛的法律。 相比之下,被人们奉为英雄的项羽,实际上是一个妒贤嫉能、杀人如麻的暴戾之人。项羽是猛将不假,但是他显然猛得有些过头,他烧阿房宫,坑敌军,烹谋臣,刘邦是抗暴的平民,项羽则是复仇的贵族。 刘邦装神弄鬼的事情不少,说他母亲刘媪在野地里与蛟龙产下了刘邦,说刘邦的高鼻梁有龙颜、大腿有七十二黑子的异相,在酒馆醉卧时他的身上显现出龙形,善于相面的岳父吕公推重,神秘的老者看刘邦和他的家人相貌都有贵不可言之相,送徒役到骊山途中夜斩白帝所化的白蛇,秦始皇说东南方有天子气以及藏身于芒砀山时上方常有云气。 所有这些装神弄鬼的事情,在那个人们普遍迷信、相信王权神授的年代,对于一个平民出身的刘邦,是不可缺少的手段,无可厚非。 刘邦做了皇帝之后,仍然保持着平民的本性,做了皇帝的刘邦,处理军国大事之余,还是五天一次向父亲刘太公请安问好,如普通百姓人家父子般的行礼。在太公家令建议之下,尊太公为太上皇,才解决了高祖人主拜人臣、威重不行的问题。 父亲刘太公被接到长安之后,因为见不到少年时代那些屠贩朋友,无法买酒吃饼,斗鸡蹴鞠,心里很是郁闷。刘邦于是照老家丰县原样,在长安附近修建了一座城镇,后来被叫做新丰,接来父亲的所有老朋友,住到那里。 刘邦击溃叛乱的黥布,返回长安时路过老家沛县,他大排筵宴,喝酒吃肉,找人演唱自己作词的《大风歌》,与父老乡亲同乐数日。做了皇帝的刘邦,竟然还屡次亲率军队出征,刘邦的出征,可不同于当今政客们毫无危险的秀,征途之上,是充满艰难与危险的。 汉高祖七年征讨白土、曼丘臣、王黄立故赵将赵利为王的造反,那一次,天寒地冻的,士兵有百分之二三十被冻掉了手指。刘邦自己也在平城被匈奴军队围困了整整七天,差一点就死在那里。 汉高祖十二年,在追击叛将黥布的时候,刘邦为流矢所中,最后又因为拒绝吕后所延请良医的治疗,丢了性命。可见战场之上,刘邦是亲冒矢石冲在前面的,不像现代战争的高级指挥官那样,躲在远离危险的指挥所里,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刘邦不喜欢跟吕雉所生的儿子刘盈,觉得他太优柔寡断,几次想要立跟自己宠爱的戚夫人所生的儿子赵王如意为太子。但是因为刘盈采纳张良计策,请出商山四皓为自己撑场面,刘邦最终也只能感叹刘盈羽翼已丰,打消了废刘盈太子另立赵王如意的念头。害得自己心爱的戚夫人与赵王如意,日后都惨死吕雉之手。 说起刘邦的老婆吕后,吕稚是汉高祖刘邦的皇后,在历史上算是个很成功的女人,但至今人们提起她的名字,最先想到的是她的的狠毒和权变。 然而早年的吕后并不是如此,还称得上是个贤惠的女人,她为了刘邦历尽了艰辛万苦九死一生。 她嫁给刘邦的时候,刘邦只是沛县的一个泅水亭长,亭长也就相当今天的派出所的所长。吕后的父亲是沛县县令的好朋友,在他过生日的时候,刘邦为了拍马屁,当然要去祝寿,可是刘邦没有什么钱,但是他脸皮厚,胆子大,居然虚报一笔礼品就堂而皇之的入席。 这种事是很少见的,吕后的父亲知道之后,原本是带着怒气走出来要把他赶走,一见到刘邦却是大吃一惊,因为吕后的父亲精于相人之术,也就是看面相,刘邦的隆准龙颜,有天日之表,他一眼就看出来了,所以当机立断,不顾妻子的反对,把爱女吕稚嫁给了芝麻绿豆般的小官刘邦。 刘邦将吕后娶过来之后,时常为了公务以及与朋友们周旋,三天两头不见人影,织布耕田,烧饭洗衣,孝顺父母以及养育儿女的责任,都一骨脑儿地落在吕后一个人身上。 早年的刘邦可以说有些无赖,常戴着一顶自制的竹帽到处闲逛,骗吃骗喝,有一次押解囚犯,因为自己酒醉而使囚犯逃跑,自己也只好亡命芒荡山下的沼泽地区。贤惠的吕后除了支撑家庭之外,还不时长途跋涉,为丈夫送去衣物及食品。据说刘邦藏匿居住的地方,时常有一片云气笼罩,吕后追踪而至,便一定能够找到刘邦。 秦末天下大乱,刘邦率众进入沛县被拥立为沛公,吕后当时也水涨船高,被尊称为吕夫人,等到刘邦攻入咸阳,被西楚霸王项羽立为汉王,吕后又晋级成了王妃。 !! 020话:狠毒的吕后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虽然吕后被封为王妃,但是吕后并没有因此过上舒适的日子,在接下来刘邦和项羽打得天昏地暗的楚汉战争中,吕后成了项羽的俘虏,甚至在项羽把吕后押到两军的阵前,项羽以烹杀吕后威胁刘邦时,刘邦居然笑嘻嘻地说:“你爱杀就杀,悉听尊便。” 吕后听到这话,心寒如冰,透骨冰凉,没想到与刘邦多年夫妻的情义,刘邦竟然如此的对待自己。在四年的楚汉战争之中,吕后一直被囚在楚军之中作为人质,她受尽了折磨和凌辱,挣扎在生死边缘,使她的心理和精神受到了严重的打击,也造成了她以后多疑与缺乏安全感的后遗症,她变成心地狭隘,紧张恐怖,阴狠毒辣,以及凡事先下手为强的性情和办事手法。 等到楚、汉罢兵言和,以鸿沟为界平分天下时,项羽才将吕后归还给刘邦,对吕后来讲,真是恍如隔世。后来刘邦毁约,重挑衅端,最终在垓下之战中打败了项羽,建立了西汉王朝,刘邦当上了皇帝,吕后就顺理成章地当上了皇后。 汉高祖刘邦长年在外征战,随军帐幕中自然不乏红粉佳人,她们有薄姬、戚姬、曹姬等多人。一个人既然贵为天子,富有四海,多几个女人侍候,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吕后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皇宫本来就是权力争夺的战场,其残酷的斗争一点不亚于刀剑相交的战场,而且吕后本身就是一个权力欲十分强烈的女人,一旦发生实质的利害冲突,甚至影响到未来的安全问题时,吕后便感到如坐针毡,日夜不安。 最大的问题出在于戚姬的身上,戚姬的身材修长,气质高华,在定陶与刘邦相遇,便十分的得宠。而且这位戚姬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她一心想让自己的儿子刘如意继承王位。如意的言谈举止都有刘邦的风范,刘邦对他十分的钟爱,加上戚姬的枕边进言,吕后儿子刘盈的怯懦不讨刘邦的喜欢,刘邦大有废掉刘盈的太子头衔,另立刘如意来继承自己衣钵的可能。戚姬不光是吕稚的情敌,更是她的政敌,她必须反击,但也必须小心翼翼。 汉代定鼎以来,刘邦千方百计想要罗致德高望重的商山四皓,来为治理国家出谋划策,但是商山四皓听说刘邦不太重视儒生,言语之间又喜欢不干不凈地骂人,所以始终不肯应合。 所谓的商山四皓就是商山之中的四位隐士,名叫东园公、绮里季、夏黄公、用里。这四位饱学之士先后为避秦乱而结茅山林商山,林壑幽美,云蒸霞蔚,地势险峻,是一个隐居的好地方。 为了巩固儿子的太子地位,吕后求计于张良。经过张良的穿针引线,刘邦都没有请动的商山四皓,被太子刘盈和吕后的诚心感动,答应出山,作为太子的宾客。经过这四位长者的教导及潜移默化,刘盈的修养和见识大有长进。 一天宫中大排筵席,四位须发皆白的长者,肃立在太子刘盈的身后,等到汉高祖得知他们就是商山四皓时,便知道太子已经不可废。刘邦他知道连自己都请不动的商山四皓都已经成为太子的宾客,看来太子羽翼已成,当刘邦回到后宫把这一消息告诉戚姬时,戚姬立即泪流满面,她知道成为一国之母的希望是破灭了。 这一次吕后在张良的帮助之下,取得意外的胜利,连雄才大略的刘邦也一筹莫展。巩固了太子的地位,吕后接着就是要树立自己的威望,吕后在树立威望中做得最出名的一件事就是杀了韩信,把自己的威望建立在韩信的人头之上,使群臣慑服。 汉初三杰,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张良,在汉朝建立后就过上半隐居生活,已经不构成威胁。安抚百姓,致稼稻使国富民强的萧何不是那种争天下的人,而且在建立后是急需的发展生产的人才。只有领兵多多益善,攻城夺隘,出奇制胜的韩信,始终是刘邦最放心不下的,更何况韩信当年在楚汉之争中,在刘邦最危急的时刻,要挟过刘邦封王。 汉高祖刘邦登上皇帝宝座之后,一般与他一同打天下的功臣,仍然举止粗豪,不顾礼法,甚至醉后拔剑起舞,砍去殿柱,闹得不成体统,直到经过叔孙通订定朝仪,朝廷之上才算有了规矩,据说汉高祖刘邦当时由衷地说道:“今天才知道当皇帝的滋味。” 但是一班自传功高盖世的将帅仍有不臣之心,汉高祖厉行打击,首当其冲的便是令刘邦深心不安的韩信,他首先把韩信由齐王改封为楚王,又由楚王贬为淮阴侯,又用陈平的计谋捉住韩信,废为平民,但是汉高祖刘邦一直没有杀韩信,因为高祖曾经与韩信有约:“见天不杀,见地不杀,见铁器不杀。” 吕后就偏偏把刘邦都不杀的韩信,用布兜起来,用竹签刺死,杀他时不见天,不见地,不见铁器。刘邦听到韩信被吕后杀后的心情是:“且喜且哀之”,这话道出了多少背后的故事,自己不忍杀戮功臣,而自己的妻子却刚毅果敢地了解自己心中的疙瘩。 吕后这招确实收到了杀鸡做猴的作用,朝中大臣看到她连韩信这样的人都敢杀,不免都对她畏惧几分。 淮南王黥布反叛的消息传到长安时,汉高祖正在病中,原本是要派遣太子刘盈率兵讨代,却硬是被吕后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逼刘邦上了战场,说什么:“黥布是天下猛将,很不容易对付,太子去岂不是羊入虎口?而诸将又多是太子的叔伯辈,只怕难以心甘情愿地俯首听命。” 刘邦听了这话只好自己扶病出征,虽然很快就平定了叛乱,但也不幸身中流矢,伤口溃烂,拖了三个月就驾崩了,只活了六十三岁。 刘邦死前特地杀白马为盟,遍告天下,非刘氏不能封王。看来刘邦对吕后也有所防备,太子刘盈即位,还只有十七岁,刘盈天性仁慈柔弱,一切权炳都操在吕后的手中,吕后恨透了戚姬与赵王如意,于是一幕惊心动魄的大血案迅速在宫中展开,首先是幽禁了戚姬,然后再遣使把赵王如意从邯郸召进京内,纵然刘盈极力袒护这个异母弟弟,结果仍是被吕后毒杀。 对于眼中钉、肉中刺的戚姬,吕后砍掉她的手足,挖眼烧耳,灌上哑药,丢进厕所里,让她辗转哀嚎,称之为人彘,也就是人猪的意思,惨不忍睹。吕后还特地要她的儿子皇帝去看,刘盈得知人彘就是威姬时,大惊失色,泪流满面,喃喃说道:“太残忍啦,这哪是人做的事,太后如此,我还凭什么治理天下呢?”他受不住惊吓,从此大病经年,天天借酒浇愁,不理朝政。 吕后一方面用血淋淋的手段对付刘氏子孙,另一方面使吕氏昆仲位居要津,还用笑盈盈的方法拉拢皇亲国戚,梦想一步一步篡夺刘家天下。 吕后的亲生儿子刘盈尸位素餐,病病歪歪地当了七年傀儡皇帝便死去了,后宫美人所生的儿子刘恭继位为少帝,因为童稚口无遮拦,触犯了吕后的忌讳,四年后被幽杀,另立刘弘为帝。 又过了四年,吕后病重,仍然不肯放弃权柄。但是这时刘家子孙和一班元老重臣已经容不得她放肆,朱虚侯刘璋和周勃、陈平等先发致人,发动兵变,这是吕后不曾料到的结果,她的兄弟,侄子吕禄、日产等人手握重兵,都不堪一击,吕后在惊吓中死去。 吕后是个刚毅阴狠,不甘雌伏的角色,高祖死后,她掌政了十五年,是个厉害角色,虽然她满手血腥,但是她也有一些为人称道的政绩,先是辅助高祖画谋定策,争夺天下,后来又减轻百姓负担,导正社会风气,废除许多繁苛的法令,尤其是以废除三族罪和妖言令为百姓所称道。 吕后最大的缺点是嫉妒心太重,私心太重,手段过于残酷,竟然想以吕氏来代替刘氏千辛万苦得来的江山,终至败亡,吕后死后,薄姬的儿子代王刘恒被迎立为帝,即历史上有名的汉文帝,从此历史上有了文景之治的盛世。 !! 021话:大汉帝国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秦二世元年,秦末农民起义大爆发。刘邦也在家乡沛县起兵,自称为沛公,后来加入了项氏叔侄的反秦义军。刘邦率军攻入了关中,秦王子婴投降,秦朝灭亡。 秦朝灭亡以后,项羽封刘邦为汉王,后来项羽和刘邦展开了长达四年的楚汉相争。刘邦在手下萧何、韩信、张良等人的辅助之下,在垓下之战打败了项羽,于是正式称帝,国号仍用汉号,汉朝就此开始。 刘邦登基之后,采用叔孙通的建议,恢复礼法,设置三公和九卿,任萧何为丞相,采取与民休息、清静无为、休养生息的黄老政策,鼓励生产,轻徭薄赋。 在政治上,则是先分封功臣韩信、彭越、英布等人为王,等到政权稳固之后,为了防止反叛和巩固皇权稳定则又以种种罪名取消他们的王爵,或贬或杀,改封刘氏宗亲为王,订立了“非刘氏而王者,天下共击之”的誓言。 由于历经了多年的动乱,国力较弱,而汉高祖刘邦在攻打匈奴时,曾被匈奴冒顿单于围困于白登城,即白登之围事件,从此以后,汉朝采用和亲政策,以婚姻和财宝换取帝国的和平,于是汉朝初期并没有什么战事,百姓得以休养生息。 刘邦死后,刘盈继位,即汉惠帝,但是在此期间,实际是吕后称制。吕后尊刘邦遗嘱用曹参为丞相,萧规曹随,沿用汉高祖刘邦的黄老政治的政策,达到了“政不出房户,天下晏然”的效果,为史家所称道,但吕后同时又任用外戚,压制功臣,酿成了诸吕之乱。 吕后死后,诸吕之乱被以周勃为领袖的大臣铲除,众臣迎接立汉文帝。在汉文帝的皇后窦漪房的影响之下,文帝和儿子汉景帝即位期间,继续采取黄老无为而治的手段,实行轻徭薄赋、与民休息的政策,恩威并施,恢复了多年战争带来的巨大破坏,使得人民负担得到减轻。虽然汉景帝时期发生了七国之乱,但是仅经历三个月便为周亚夫、栾布所平定,并未对汉朝带来实质的影响。 在这段时期,匈奴虽然几次入寇中原,但大多数时间里处于相对和平的状态。汉朝方面则不断积蓄国力,透过一系列措施来积极备战,这一个时期史称文景之治,中国大一统王朝的第一个治世。 汉景帝死后,其子刘彻即位,即为汉武帝。刘彻在位期间采取了一系列改革措施,锐意进取,开疆拓土,奠定了汉朝强盛的局面。 帝王普遍好美女,他们可以利用职务之便随意得到自己想要的美女,而且想要多少就要多少。作为西汉王朝在位时间最长的君主,汉武帝的风流倜傥绝对配得上“神童”二个字,想他青春期还未到之时,就已经说出“金屋藏娇”的高级情场词汇,他的情商水平之高可见一斑。 情商高也就罢了,偏偏汉武帝还是个博爱的人,经常是爱屋及乌,宠爱上了卫子夫,跟着就宠幸重用她的亲人卫青、霍去病,后来迷恋李夫人,就给她的三个兄弟加官进爵。这个性格导致汉武帝的艳遇越多,对国家的危害就越大,因为历史上的外戚受宠会成为国家的毒瘤,引发很多意想不到的后果,正如李夫人带给汉武帝的艳遇,就给大汉帝国带来了不小的灾难。 李夫人是个不简单的女子,首先她的相貌就很不简单,倾国倾城这个成语最先就是用来形容她的。她生得云鬓花颜,婀娜多姿,尤其是精通音律,擅长歌舞,却不幸沦落风尘,成为青楼女子。 其次她的兄弟也不简单,她的哥哥李延年也是一位音乐奇才,性知音,善歌舞,能填词也能编舞,好像专门是为艺术而生的。李延年年轻时因犯法而被处以腐刑,然后被遣送到宫里管理犬。碰巧的是除了权力和女人,音乐、歌舞是汉武帝刘彻的第三项最爱。 创作音乐的人碰上了喜欢音乐的人,李延年的官运也就来了,很快他就被封为乐府协律督尉,在宫内廷音律侍奉。后来的事情证明李延年不仅是个音乐天才,还是个广告天才,而被他用广告包装的就是他的漂亮妹妹李氏。 一天,他利用给汉武帝唱歌的机会,唱出了他自己创作的一代名曲《佳人曲》:“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使人难再得。” 事实证明,《佳人曲》是一则极其成功的广告,汉武帝听得如痴如醉,继而问道:“果真有如此美貌的佳人吗?” 他的姐姐平阳公主悄悄地说:“延年的妹妹貌美超人。” 汉武帝连忙召李氏进宫,只见李氏体态轻盈,貌若天仙,肌肤洁白如玉,而且同其兄长一样也善歌舞。《佳人曲》的唯美词句又回荡在汉武帝的耳边,眼前的美人无疑和曲中所说一模一样,真的是所谓的货真价实,就这样李氏开始了她的宫廷生活,并立刻受到了宠爱。 然而自古红颜多薄命,上天给了李夫人一张好容貌,却没给她一副好身板。她本来体质就弱,加上产后失调,不久萎顿病榻,日渐憔悴。但是武帝依然惦记着她,对其她嫔妃毫无兴趣,包括卫皇后。 李夫人智慧上的不简单之处此时完全显露,病态怏怏中的她自始至终要留给汉武帝一个美好的印象,因此汉武帝每次来探病,她都将自己全身蒙在被子里,不让武帝看她。 武帝很不理解,执意要看,李夫人蒙着被说道:“臣妾想将儿子昌邑王与妾的兄长托付于陛下。” 武帝劝说道:“夫人如此重病,不能起来,若妳让朕看妳,妳当面将他们托付给朕,岂不快哉。” 李夫人却用锦被蒙住头脸,在锦被中说道:“身为妇人,容貌不修,装饰不整,不足以见君父,如今蓬头垢面,实在不敢与陛下见面,望陛下能理解。” 汉武帝相劝:“夫人若能见我,朕赐给夫人黄金千金,并且给夫人的兄弟加官进爵。” 李夫却始终不肯露出脸来,说:“能否给兄弟加官,权力在陛下,臣妾并不在乎是否能一见。” 并翻身背对武帝,哭了起来,武帝无可奈何,十分不悦的离开。汉武帝离开后,李夫人的姐妹们都埋怨她,不该这样子做,李夫人却说:“凡是以容貌取悦于人,色衰则爱弛;我若倘以憔悴的容貌与皇上见面,以前那些美好的印象,都会一扫而光,还能期望他念念不忘地照顾我的儿子和兄弟吗?” 她死后,汉武帝伤心欲绝,以皇后之礼营葬,并亲自督饬画工绘制他印象中的李夫人形象,悬挂在甘泉宫里,旦夕徘徊瞻顾,低徊嗟叹。 真正的麻烦开始了,由于汉武帝对李夫人念念不忘,加上他本人爱屋及乌的臭毛病,所以便根据李夫人的临终嘱托,用高官厚禄照顾她的兄弟们,使他们富贵,这样也就等于偿付了所欠下的李夫人的情债,使失落的内心得到平衡,从而求得安慰,以求减轻思念的痛苦。 于是汉武帝金口一开,任命李氏的大哥李延年为协律都尉,二哥李广利为将军。 下载免费阅读器!! 022话:大汉帝国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作为一个在位三十多年的大汉皇后,卫子夫的结局是无限的凄凉。她为汉武帝所生下的儿女皆被汉武帝所诛杀殆尽,自己最后也被武帝废去了皇后的封号,在绝望中自杀身亡。 卫子夫和她的长子太子据自杀身亡多年之后,汉武帝才幡然悔悟到自己的残忍和被蒙蔽。他在太子据自杀的东湖边建起了思子宫、归来望思之台,在雨雪日,残月夜,他常常独步在台上,呼唤着太子据的名字,希望儿子魂魄归来,然而他始终没有怀念过同样含冤死去的卫子夫,纵然他在年轻时是曾经无限宠爱过她。 直到他死后,汉武帝也没有指定与自己合葬茂陵的女人。于是首辅大臣霍光,这个霍去病的异母弟弟,这个同样是踩着卫子夫裙带飞黄腾达的卫氏家族子弟,揣度汉武帝生前的情之所钟,将早死了二三十年的“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的李夫人,与汉武帝合葬于茂陵。 卫子夫自杀之后,先被人用小棺材草草埋葬在城南的桐柏园,离武帝的茂陵极远,没有号,也没有庙祭。后来她的曾孙刘询从民间即位为汉宣帝,这才给她加了谥号,名之为思后。 如果能在年轻时死去,卫子夫仍不失为一个身世传奇、儿孙满堂、曾集三千宠爱于一身、享尽荣华富贵的幸福女人,可惜她仍然不识趣地、顽强地活了下去。对她来说,多活的那些年只能是多寿多辱。 先是感情上被遗弃,再来是地位上受威胁,卫子夫胆战心惊、风雨飘摇地活着。她家族里那些地位尊祟、封侯拜相的男子,都已经在盛年死去。霍去病和卫青死了已经十几年,离他们驱逐匈奴、建立战功、雄霸天下的那一年,更已过了二十多个春秋,没有人再能帮助她。 武帝早忘了卫青、霍去病为大汉立下的赫赫功劳,于是巫蛊之祸起,卫青的儿子被斩,卫家被抄,卫子夫的大姐夫,当朝垂相公孙贺父子被杀,公孙家被族灭,然后是卫子夫的两个女儿诸邑公主、阳石公主被斩,接着巫蛊的血迹延伸到卫子夫的长乐宫和太子据的东宫。 在绝望中,太子据和卫子夫奋起反抗,想逼迫武帝逊位,可惜武帝虽然年迈,虽然昏乱,却是雄风犹在,仍然保有年轻时杰出的军事才能,他只用了几天时间,就打败了太子据,等待卫子夫的,只有不归路。 没有一个史官留下卫子夫的喜怒哀乐,只是从她一生的事迹中,能看出她始终存在心底的惶恐。处在一个令人忧怖重重的高位,卫子夫是退让的、忍耐的,然而这些低姿态并没有带给她安宁和平静。深宫中五十年的小心翼翼,仍然无法阻止厄运的降临,这是多么悲惨的人生,甚至比不过一个庸碌的平民妇人。 终卫皇后一生,她并没有什么值得特别歌颂的功绩,但她与武帝的一切似乎又足以让她成为传奇了。她的出现,让卫氏家族盛极一时,卫氏的兴起,帮助中国解决了困扰汉室多年的匈奴威胁,犹如把系在汉朝数代君主头上的一把利剑解下,使汉朝人第一次在匈奴面前不再卑躬屈膝,乞求和亲了,而是一个以王者的姿态对待。 卫子夫和卫青本人均是温顺贤良之辈,并没有太多的野心。特别是卫青,他克己甚严,对待属下又极为仁厚,人品武功都颇为人称道。卫后在武帝时代的崛起,使得卫青、霍去病这样的军事天才,霍光这样的一代能臣得到了重用。 如果没有这样一位可人,卫青这样的小马奴,霍去病这样的私生子纵然有天大的才华,也绝无可能在等级制度森严的汉朝政治舞台占得一席之地,至于受到重用从而领军出征,建下赫赫战功更是无从谈起。细究这一切的一切都归功于背后一根小小的柔软的腰带,这就是卫子夫。 刘彻,卫子夫,这对作为中国最兴盛的一段时期的天之骄子,他们身后留下的有爱情、有奇缘、有幸福、有起伏、有悲哀、有苦难、有残酷,具备了传奇的一切元素。当帝王与女奴的故事如此结束时,不禁让人感叹,唏嘘良久。越美丽的开端往往象征着越凄惨的结尾,得宠如卫子夫者,最终还是落得家破人亡之悲惨。 汉武帝晚年,发生了著名的巫蛊之祸,太子刘据因此冤死。汉朝经历多年的战争,对经济产生巨大冲击,导致汉朝国力衰弱,前朝积蓄被挥霍殆尽。 刘彻死后,年仅七岁的刘弗陵即位,是为汉昭帝。汉昭帝死后,汉武帝孙昌邑王刘贺即位,史称汉废帝,因行为放纵,被霍光所废,后来霍光又迎立汉宣帝刘询即位。霍光去世后,汉宣帝方亲理政事,后来因为霍氏一门飞扬跋扈,汉宣帝将意图谋反的霍氏戚族一网打尽。 汉宣帝在位期间关心民间疾苦,并多次下诏扶助鳏、寡、孤、独、高龄老人、贫困百姓等人。经汉宣帝治理,国家经济得到恢复,国势达到西汉的极盛,四夷宾服、万邦来朝,使得汉朝再度迎来了盛世,史称孝宣之治。 汉宣帝死后,汉元帝刘奭即位,西汉开始走向衰败。汉元帝死后,汉成帝刘骜即位,汉成帝好美女,先后宠爱许皇后、班婕妤和赵氏姐妹-赵飞燕、赵合德,由于赵氏姐妹不能生育,汉成帝与其他妃嫔的子女均为赵飞燕姐妹残害杀死,史称燕啄皇孙。 住在公主府中锦衣玉食的生活,如春雨润物,使得赵飞燕很快出落成一个婷婷玉立的美少女,她成熟的身体内涌动着一股异样的感觉,伴随着一种莫名的渴望。赵飞燕原名叫宜主,由于她舞姿特别轻盈,看起来像飞舞的燕子一样,所以就改了个艺名,叫做飞燕。 赵临家有个邻居,是守卫皇宫的羽林军中射鸟的卫士,姑且称他为射鸟人。在飞燕姊妹流落街头为乞丐时,射鸟人对她们的遭遇多表同情。几年不见,飞燕竟出落得如花似玉,令射鸟人大为惊诧。 少女的情窦初开,对一切男女情事甚觉得好奇、新鲜、刺激,就在这种复杂的心理驱使下,飞燕对射鸟人的温情勾引,欲拒还就。在一个月光如水之夜,两人成就了好事,果然是美妙无比。从此一发不可收,只要阳阿公主家没有歌舞表演,飞燕就常常找借口外出与射鸟人相会。 飞燕聪明颖悟,在歌舞之余,又熟读了公主府中所藏的古医书,学会了导引之术。在一天晚上,天降大雪,奇冷无比,飞燕站在雪地,等候射鸟人。虽然她衣着单薄,但她的皮肤上竟没有一丝寒意,原来她运用导引之术,屏住呼吸,暗中调息血脉,使得寒意不侵肌肤。 射鸟人搂抱着飞燕,发现尤为温暖舒展,惊异不已,他认为赵飞燕是仙女下凡。飞燕在少女时期,就具备了夏姬的房中导引之术,使受者都会欲罢不能,飘飘欲仙,这或许是她受到成帝特别宠爱的原因。 汉成帝刘骜是个游乐成性的浪荡皇帝,他喜好美女,天下共知。经常带着一班侍从,化名为张公子,骑着马在街市或郊野狂飙急驰,恣情妄为。喜欢看斗鸡赏马,抢夺民间女子,以满足自己喜好新鲜的欲想。 汉成帝在位时,大汉雄风早已被雨打风吹去。外戚王氏一门中,九人封侯。由于他终日沉溺于美酒美女之中,使大汉朝政逐渐落入其母皇太后王政君的弟弟手中。于是他干脆不问朝政,做起了太平天子来。 某一天他又带着随沪在外游荡,顺便就拐到了阳阿公主家。皇上驾到,这是何等的荣耀,阳阿公主受宠若惊,自然要把府中最好吃的、用的、看的都拿出来,招待皇上。酒席间自然少不了歌舞佐乐,美女侑酒,成帝在酒酣耳热之际,看到赵飞燕长得倾国倾城,无限娇羞。 “凉风起兮天陨霜,怀君子兮渺难忘,感予心兮多慨慷。” 赵飞燕那轻盈扭动的腰肢,婉啭如娇莺的歌喉,如一片白云出岫,柔若无骨,又宛似弱柳扶风,美色夺人。面部表情似是笼罩着一层若即若离的云烟,令人心生怜爱;而举手投足之间透出的情趣,又恰似云中的花枝,临风摇曳,宛若飞燕,美不胜收。 “腰骨尤纤细,善踽步行,若人手执花枝颤颤然,他人莫可学也。”她独创出踽步这一舞蹈技巧,扬袖飘舞,舒展自如,可见其有极深的舞蹈功底和悟性。如此看来,赵飞燕不但有动人的非凡的舞姿,模样儿更是艳质卓绝,成帝一时痴了,呆了,像丢了魂似的。竟怀疑自己是否置身仙界,不知今夕是何夕了。 下载免费阅读器!! 023话:大汉帝国 3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不等歌舞表演完毕,汉成帝就对姐姐说:“这个小妮子简直是美近于妖,尤其是她那轻盈如燕的身体,透露出如此丰富多彩的舞蹈语言,竟然可以在不断的旋舞中显示出只有仙女才有的缥缈的体态。看她的歌舞,真的是一种赏心悦目的享受啊。” 阳阿公主见皇上喜欢,当即就把赵飞燕献给成帝,成帝厚赏了阳阿公主。随即就把赵飞燕带回宫中,爱得没有商量,日夜宠幸,纵情享乐。 赵飞燕是个聪明的女子,并未因此沉溺安乐,她知道后宫的险恶,而皇帝最大的德性就是朝三暮四,喜新厌旧,速度甚至比种子发芽还快。而自己之所以被皇上相中,除了姿色外,舞姿和歌喉更是成帝心动的主要原因了。成帝专宠她,并非在色而是在艺,凡入后宫的女子,莫不都是天下美色,成帝看惯了春天所有绽放的花蕾,没有多少令他心动的了。 若要论色,能长久迷住皇上的,只有自己美艳绝伦的妹妹赵合德了。赵合德就是天上的奇葩,人间绝无,史书上说她:“姿性尤穰翠,左右皆啧啧叹赏。” 她知道妹妹较自己更长于谈笑,肌肤更加的秀美滑腻,彷佛胭脂也会失去颜色,世上最美的玉也会在她面前羞涩似的,她是天下第一美色,足以倾倒后宫。为了能够专宠后宫,于是赵飞燕就向成帝推荐了自己的妹妹赵合德,极夸她容色婉丽,体态美好,清纯可信。 赵飞燕是一个颇有心机的女人,她向成帝推荐自己的妹妹,与其说是让她与自己一样共享富贵,勿宁说是让她来一起连手控制皇上,对付后宫的其他美女,永享帝王之爱。 大凡美好的东西,都不会轻易地得到,赵合德非常懂得欲擒故纵之术,诏书虽然一日数至,但是赵合德却骄矜不奉诏,她对使者辞谢说:“只有我姐姐来召,我才去,除此之外,即使斧钺加项,我也不敢去。”成帝听后,愈加新奇,欲取之心更炽,就把赵飞燕的五彩手巾作为信物,再召合德。 赵合德这才似乎是心不甘、情不愿地随使者入宫,赵合德天生丽质,别有一番韵致,独具万种风情,能在无言之中,也让人望而倾心,神魂颠倒。成帝和左右侍从一见,无不惊得目瞪口呆,他们不相信人间竟会有这样超凡脱俗的女子。 当时宣帝时代的披香博士淖方城,已经很老了,他经见了太多的世事。在见了赵合德之后,他大为惊骇,就给成帝提醒说:“此女是祸水也,必灭火矣。”依据五行学说,汉朝是承继火德,水灭火相克,意谓赵合德将为亡汉之人。 但是在成帝的心里,美色近前,江山已经不重要了,恨不能立即饕餮,所以毫不为意,立即下令册封赵氏姊妹双双为婕妤。婕妤在汉宫中,位列后妃的第三等,是仅次于皇后和昭仪的称号,而原来备受成帝宠爱的贤淑的许皇后和才女班婕妤,则从此被成帝彻底的冷落。 正像一切暴发户一样,把偶然发达的机会,视之为必然,而野心一旦膨胀起来,不把自己烧成灰烬是不会停止燃烧的。赵飞燕见汉成帝被自己和妹妹的美色所迷,不能自拔,于是便野心勃勃地想要夺取皇后的宝座。她认为凭着俩姐妹的绝世颜色,她们理应得到比婕妤更高的位置。赵飞燕之所以有如此之念,自有其原因,因为在她看来,如果真能偿其心愿的话,那么在讲究长幼有序的封建时代,那皇后的桂冠自然是非她莫属了。 赵飞燕是江南的美人儿,从小便具有了传奇色彩,她的爹爹叫赵临,是汉代宫府的家奴,日子过得穷困潦倒。据说她出生后,一开始就被爹娘丢弃了,丢到了荒郊野外。但是这个娃而生命力超级顽强,被弃了三天,竟然也活了下来。她的爹娘觉得奇怪,想可能是天意吧,那就别扔了,于是又把她捡回来了。 赵飞燕稍微大了一些之后,她们家还是很穷。于是她和妹妹赵合都被卖到了阳阿公主的府中,学习歌舞,成了歌舞姬,开始卖笑的生涯。赵飞燕很有艺术天分,学了一手好琴,跳舞还跳得波儿棒。赵飞燕原名叫宜主,由于她舞姿特别轻盈,看起来像飞舞的燕子一样,所以就改了个艺名,叫飞燕。 这一天,汉成帝到阳阿公主家来玩。公主殷勤地招待皇上,就让歌姬舞姬出来为成帝表演助兴。赵飞燕出场了。她勾人魂魄的眼神、清丽动人的歌喉、婀娜曼妙的舞姿,一下子就征服了成帝。这样的美人成帝自然不会放过了,直接找公主要了她,带回了汉宫。 赵飞燕也挺有心眼的,她揣摩了皇帝的心理。当时成帝有许皇后、班婕妤,赵飞燕想,皇帝的热情向来是来得快去得也快,要想长时间受宠,得需要用用计谋才行。于是她先使了个欲擒故纵之计,一连拒绝成帝三夜召幸。汉成帝不是缺乏耐心的人,所以赵飞燕连拒三次他并不恼怒,没有怪罪她,反而被她激起了征服之心。果然赵飞燕的这招很有效,成帝一直宠她,而且是独宠,那位才华横溢的班婕妤也慢慢抛到脑后了。 赵飞燕身材特别苗条,体态轻盈,舞技出众,传说还可以在人的手掌上翩然起舞。应该算得上古代一位成就较高的舞蹈家了吧,成帝对她的舞蹈更是十分着迷。 赵飞燕不仅漂亮,心思也非常的缜密。为了紧紧抓住成帝的心,她又把容貌更胜她一筹的妹妹赵合德,推荐给成帝。赵合德的美貌令成帝惊羡不已,合德的柔情更令成帝神魂颠倒,成帝一刻见不到赵氏姐妹,便心神不安。成帝对赵氏姐妹的话更是言听计从,赵氏姐妹设计陷害了许皇后,使成帝废掉了许后,册立赵飞燕为后,赵合德为昭仪,姐妹俩掌握着后宫生杀大权,不可一世。 赵飞燕被册封为皇后以后,住到了建筑豪华的东宫,汉成帝还在太液池中建起了瀛洲台,造了一个豪华的大船,她们从台上下来,泛舟太液池中,饮酒谈心。酒兴来时,赵飞燕颤巍巍地站起身来,高歌一曲《归风送远》,汉成帝以玉管击节,侍郎冯无方吹笙相和。 舟在湖中,忽然一阵风来,赵飞燕衣袂随风飘舞,大有御风而去之势。汉成帝一时情急,连忙命冯无方拉住皇后裙角,只听得哧啦一声,本来就薄薄的裙子被扯去了一大片。 赵飞燕趁势跌入汉成帝怀中撒娇:“要不是你命人拉住我,我岂不成了仙女了嘛?” 自此以后,宫中佳丽都将裙后留一个缺口,称这种裙子为留仙裙,一时成为时尚潮流。人们都以为是赵飞燕是为了吸引皇帝视线才冥思苦想设计出来的裙子,他们哪里知道这其实是无意之间被扯破的呢?现在的女裙,也有些保留了裙后开叉的款式,这可是汉宫服饰流传下来的了。 赵氏姐妹虽得专宠,但从未怀孕,她们害怕别的嫔妃怀孕生子,威胁到皇后的地位,就疯狂地摧残宫人。且先不说只要后宫有人生下孩子,就会被她们俩的人杀掉;只要是有怀孕嫌疑的,她们都会派人送去堕胎药,可真是两位蛇蝎美人,手段实在是狠辣。 有一位姓曹的宫女生了一个男孩,就被逼死了,皇子也被扔出门外。有一位姓许的美人,好不容易历经艰险把儿子生下来,又被发现了,赵合德哭闹不已,逼迫成帝赐死母子。 这时候的汉成帝已经被色迷心窍得完全不正常了,都四十多岁的人了,还是没有子嗣,他竟然也不着急,他竟然还舍得,为了逗乐赵家姐妹,牺牲了自己好不容易才有的两个儿子,也不管他的江山他的社稷他的黎民百姓了,当时民间就流传着“燕飞来,啄皇孙”的童谣。 这样的故事向来不会有好结局,妹喜、妲己、褒姒早有前车之鉴。好美女的汉成帝最后暴毙在赵合德的寝宫,引起了人们的共愤,赵合德被迫自尽了。赵飞燕因为帮助成帝的侄儿刘欣即位,新帝感恩,仍旧尊她为皇太后。 六年后,哀帝逝世,大司马王莽篡权,赵飞燕以杀害皇子之罪,被迫自尽。如果将一个国家的衰亡归结于红颜祸水这样的理由,是荒唐的,但是赵氏姐妹刚好如此巧合地乱了汉宫,尤其是她们狠辣地杀害孕妇和幼子的行为,确实是太让人无法原谅了。 由于酒色侵骨,汉成帝最后竟死在温柔乡中,汉成帝的不理朝政,为外戚王氏集团的兴起提供了条件,皇太后王政君权力急剧膨胀。汉成帝死后,刘欣即位,是为汉哀帝,汉哀帝有断袖之癖,终日与宠男董贤厮混玩耍不理朝政,外戚王氏的权力进一步膨胀。 国家已经呈现一片末世之象,民间再受命说法四起,汉哀帝去世,太皇太后王政君派王莽接替董贤成为大司马,并迎接刘衎为汉平帝。但是汉平帝已经沦为王莽的傀儡。年仅十四岁的汉平帝病死,王莽立仅两岁的刘婴为皇太子,自任为摄皇帝。王莽废除孺子婴的皇太子之位,建立新朝,西汉灭亡。 下载免费阅读器!! 024话:匈奴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居住在北方蒙古高原的匈奴是一个非常凶悍的民族,在秦朝时,这个马背上的民族与中国就在河套地区的争夺展开过激烈战争,在秦将蒙恬的驱逐之下退居漠北。后来秦朝灭亡,中国陷入了楚汉之间的内战,国力严重的受挫,实力此消彼长之下,匈奴乘势重新夺回了河套地区。 匈奴是个历史悠久的北方民族,祖居在欧亚大陆的西伯利亚地区,他们披发左衽,他们在蒙古中心建立了国家。 匈奴人是夏朝的遗民,犬戎与夏人同祖,皆出于黄帝。移居北地的夏的后裔,是夏桀的儿子。夏桀流放三年而死,他的儿子獯鬻带着父亲留下的妻妾,避居于北方,随着畜牧移动而迁徙,就是中国所称的匈奴。 东北亚草原被许多大小不同的氏族部落所割据,那时的部落和部族联盟的情况是时大时小,别散分离;是各自分散居住于溪谷,往往聚集的人有一百多人,但是未能统一。后来的匈奴国,就是以匈奴部落联盟为基础,征服了诸部落联盟以及其他一些小国而建立起来的。 自西周开始,戎族就开始威胁中国,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之后,犬戎部落攻陷了镐京,迫使周平王东迁。战国时代的林胡、楼烦多次侵扰赵国,赵武灵王胡服骑射驱逐了林胡、楼烦,在北边新开辟的地区设置了云中等县。林胡、楼烦北迁融入了新崛起的匈奴,在战国的末期,赵国大将李牧曾经大败匈奴。 匈奴统治的结构分为中央王庭、东部的左贤王、和西部的右贤王,控制着从里海到长城的广大地域,包括蒙古、西伯利亚、中亚北部、中国东北等地区。 秦始皇统一中国之后,命令蒙恬率领三十万秦军北击匈奴,收回了河套地区,屯兵于上郡。退却匈奴七百余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蒙恬守护北防十多年,匈奴慑服他的威猛,不敢再犯。 匈奴首领头曼单于,宠爱后妻阏氏,生了个小儿子,头曼便想立幼子为下任单于,就设法杀害长子冒顿。他派冒顿到月氏当人质,随后派兵袭击月氏,想借月氏之手杀死冒顿,冒顿极有胆识,抢了月氏的战马,支身一个人逃回匈奴,头曼没有口实去杀掉冒顿,只得作罢,后来冒顿知道真相之后,即对父亲及后母产生报复之意。 他先训练了一支军队,并要求当他响箭射向何处,部队即射向何处。他先后以他的爱妾、他父亲的爱马为目标,将未射箭者处死。等待时机成熟之后,即将响箭射向头曼单于,使他的部队射死了头曼单于,冒顿并发动了政变,杀死后母以及不服他的将军大臣,夺取了单于之位。 冒顿单于继位之后,开始对外扩张。在大败东胡王之后,随即并吞了楼烦、白羊河南王,并收复了蒙恬所夺的匈奴地以及汉之朝那、肤施等郡县。 汉朝与匈奴进行大规模战斗,韩王信被迫投降匈奴,汉高祖刘邦亲率三十二万大军征讨,在白登城被匈奴冒顿单于的四十多万骑兵围困了七天七夜。然后用计策逃脱,之后汉朝采纳了刘敬的建议,对匈奴实行和亲政策,以汉室宗女嫁给单于,并赠送一定数量的财物以及开放关市准许双方人民交易。 到了汉武帝时候,西汉经过近七十年的休养生息,经济、国力大大的增强,对匈奴从战略防御转为战略进攻,发动了三次大战,河南之战、河西之战、漠北之战,此时正是伊稚斜单于在位的时期。 汉武帝派卫青占领河套地区,派卫青等击败入侵的九万匈奴骑兵,派霍去病夺取富庶的河西走廊,汉降将赵信劝匈奴把王庭迁徙到漠北,以避免受到攻击,以地理的优势,以逸待劳击败汉军。卫青、霍去病分东西两路进攻漠北,霍去病击退匈奴至狼居胥山,卫青东路扫平匈奴王庭。右贤王率领四万余人投归汉朝,汉军共获俘七万多人,伊稚斜单于及左贤王带少数人逃走。 匈奴因为战争、天灾、领土以及人口的减少,处境日益困窘,内部纷争开始激化。自伊稚斜单于之后,匈奴单于更迭频繁,右贤王屠耆堂为单于,他上任后,排除异己,杀尽前单于所用旧人,重用自己的子弟,以致发生内讧,兵败自杀。他死后,匈奴开始争夺单于王位的内战。 呼韩邪单于朝奉汉朝,提出愿意婿汉以自亲,娶王昭君与汉修好,呼韩邪封王昭君为宁胡阏氏。此时双方相安无事,局势安定,国力得到恢复,人口增加,与汉朝保持友好关系达三十多年,直到王莽为止。 匈奴在强盛的时侯,东破东胡,南并楼烦、河南王地,西击月氏与西域各国,北服丁零与西北的坚昆。范围以蒙古高原为中心,东至内蒙古东部一带。南沿长城与秦汉相邻,并一度控有河套及鄂尔多斯一带。向西以阿尔泰山为界,深入中亚的咸海、黑海一带,北达贝加尔湖周边,被称之为百蛮大国。 以大戈壁为中心分为南、北,在漠南一带的山区阴山,尚有数量众多的树木,而平地有面积广大的草原,为匈奴人狩猎的场地。而漠北一带,地平又少树木,多大砂,生活比较不易。 气候方面,冬季比夏季还长,在冬季零下二十度很为普遍,霜雪在九月上旬就己下降。在乌兰巴托一带,可达零下四十度以下。当时匈奴人口应当在一百五十万至二百万之间。 阙氏,含有美丽的意义,单于至一般诸王皆可称其妻为阙氏,阙氏虽不见得是皇后,但是单于的阙氏在匈奴的地位却很重要。如冒顿攻围刘邦时,阙氏随军在旁。 马匹在匈奴人的生活中扮演着双重角色,平时是作为交通工具,战时则成为战马。匈奴马匹身体略矮,头部偏大,属于蒙古马。蒙古马虽不十分高大,但体能充沛,耐力持久,行动迅速,非常适应高原环境。 匈奴的兵器主要有弓、箭镞、弩机、刀、剑、戈、矛、斧、流星锤等,匈奴人不像中原士兵靠盾牌保护自己,而代之以更省劲、更坚固的盔甲来装备自身,形成了尽为甲骑、机动灵活而又强大的匈奴骑兵。 为了巩固刚刚建立的汉王朝,汉高祖刘邦亲自率领三十二万大军出征匈奴冒顿单于,同时镇压韩王信的叛乱。却在平城白登山遭到匈奴包围,刘邦本人差点不能脱困,在被围困七天七夜后凭着贿赂匈奴阏氏才被得以幸免。 事后两国签订了和平协议,汉朝不得不接受每年向匈奴进贡丝绸、米粮,并且派出公主和亲的协议。 年轻的汉武帝决定改变这种被动的局面,设下马邑之谋意图诱杀匈奴军臣单于,虽然因泄露情报而无功而返,但自此拉开了汉匈全面战争的序幕。 汉武帝命令大将军卫青、骠骑将军霍去病各率五万精锐骑兵奔袭匈奴,卫青与伊稚斜单于相遇,歼敌一万九千人;霍去病与左贤王相遇,歼敌七万人,这次战争以汉朝取得决定性的胜利告终。 下载免费阅读器!! 025话:王昭君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昭君拂玉鞍,上马啼红颜。今日汉宫人,明朝胡地妾。汉家秦地月,流影照明妃。一上玉关道,天涯去不归。汉月还从东海出,明妃西嫁无来日。燕支长寒雪作花,蛾眉憔悴没胡沙。生乏黄金枉图画,死留青冢使人嗟。 王昭君,名嫱,字昭君,南郡秭归人,汉元帝时和亲的宫女,她与貂蝉、西施、杨玉环并称为中国古代四大美女。 在长江西陵峡秭归县宝坪村,住了一个叫王穰的庄稼人,这个庄稼人因为一直没有孩子,便到附近的屈原庙进香许愿,祈求得到一个像屈原那样忠于国家、热爱人民的后代。 结果真的很灵验,八月十五夜里,他的妻子梦见一轮明月投入怀中,不久便生下一个比天仙还标致的姑娘,这姑娘就是王昭君。王昭君从小就聪明伶俐,勤奋好学,心地善良,忧国忧民,特别喜欢望月吟唱,父母就为她建了一座楼,起名为望月楼。 王昭君的祖上本来是齐国人,就是今天的山东人,后来为了避难而辗转流落到了秭归。在王昭君下面还有一个男孩儿,也就是王昭君的弟弟。也就是说,王昭君不但有父亲,有母亲,还有弟弟,在王家王昭君是最被宠爱的一个孩子。 天生丽质的王昭君聪慧异常,琴棋书画无所不能无所不精。真可谓是“娥眉绝世不可寻,能使花羞在上林”。昭君的绝世才貌,很快就顺着香溪水传遍了南郡,传到了京城。 在中国历史上,王昭君和西施、杨贵妃、貂蝉并称为四大美女,人常会用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来形容这四大美女的容颜。但王昭君和其他三位美女比起来,不但有落雁之容,而且有聪明伶俐之才,更有她远见卓识、深明大义之举。王昭君不仅容颜美,而且她的思想、品德和行为更美,是一种牺牲自己,奉献国家的大美,她是长江的女儿,草原的母亲,和平的使者。 那时汉元帝昭告天下,要遍选秀女,王昭君最美,于是成了南郡首选。但是王昭君的父亲王穰马上就拒绝了宫庭使者:“这不行,我家女儿才十六岁,你要征的应该都是十八岁以上的姑娘,我的闺女岁数不够,太小,不去。” 可是不去不行,官府来抓人了,你敢抓我就敢跑,王穰让老婆带着孩子赶紧到巫山舅舅家去。于是母女二人当晚赶到长江边,雇了一叶小舟,到了巫山。岂知走漏了风声,县官当即派人赶到巫山,逼着王昭君上船东下,返回秭归,在这种情况之下,王昭君只能离开她的家乡。 王昭君深知,就此一别,天各一方,要见到亲人就难上难了。她舍不得离开亲人,哭啊,哭啊,直哭得巫峡云遮雨暗,直哭得宁河水倒流。 王昭君她要走了,她走了一程又转过头来,对妈妈说:“妳再生一个昭君吧,她会一生好好的照顾妳。”妈妈摇摇头,泪水像断线的珠子往下掉。 王昭君又对舅舅说:“舅舅呀,我走了,你要常去我家,看看我的爸爸和妈妈。”舅舅不做声,低着头,泪水满面流。 当王昭君要走的时候,就连小鸟也伤心了,它们衔来片片红叶仙花草,送来三秀花,让王昭君永远不忘巫山峡。王昭君一步一回头,步步泪水流,滴滴泪珠,洒在路边荒草上,变成了丛丛翠竹,萋萋香水草。 不管怎么说,王昭君坐上了官船,顺长江,逆汉水,走秦岭,然后辗转反侧,终于来到了长安。 在西汉的后宫制度,皇后、昭仪、婕妤、经娥、傛华、充依、美人、良人、八子、七子、长使、少使、五宫、顺常、无涓、共和、娱灵、保林、良使、夜者。 西汉初立,因为秦之称号,皇帝之妻称为皇后,妾皆称为夫人。并立八品,皇后、夫人、美人、良人、八子、七子、长使、少使。汉武帝时增加婕妤、经娥、容华、充依,各有爵位。汉元帝时又创昭仪,仅次于皇后,这时后宫已达到三千人了。 常说做女人难,其实做汉代后宫的女人,那才真叫难。汉朝皇帝大都有双性恋的怪癖,一边是妻妾成群,一边是男宠伴侍。也就是说,在汉宫做后妃,将面临双重情敌的挑战。怎么应对双重挑战?或小清新,或重口味,因人因时而异。 小清新是一种亚文化,以自然淳朴、淡雅脱俗为审美,与小清新相对应的无疑是重口味,好比潘金莲,西门庆越是爱玩,她越是痴迷。 汉代许多后宫女子,都曾在小清新与重口味之间来回地转换,造成的原因恐怕跟个人性格以及男人的好恶不无关系,固守于一个轨道的女子少之又少。刘邦的宠男叫籍孺,惠帝的宠男是闳孺,文帝的宠男有邓通、宦官赵同及北宫伯子,武帝刘彻玩的很疯狂,他的男宠有韩嫣、韩说兄弟俩,还有宦官李延年等,哀帝的男宠是董贤,历史上有名的断袖之癖就典出于此。 也就是说,在汉宫做后妃,将面临双重情敌的挑战,难、难、难。怎么应对双重挑战? 陈阿娇,母亲是长公主,舅舅是汉景帝,她的出身贵不可言。也正因为她自幼荣宠至极,养成了骄纵率真的性格,对于此类女子,小清新她恐怕是装不来的。 但武帝刘彻肯定是既喜欢小清新又喜欢重口味的人,譬如他有男宠,算是重口味了吧,譬如他喜欢清纯温顺的女孩子,则属于小清新的范畴。面对这样的皇帝老公,陈阿娇大致是很难适应的。阿娇不肯逢迎屈就,才导致夫妻感情的破裂。 倒是阿娇的母亲馆陶公主是个明白人,不惜出千金之酬,请司马相如操刀,让阿娇在文字里装了回小清新。汉武帝看到《长门赋》,赞赏之余,果然又再次临幸了阿娇。然而好景不长,阿娇婚后多年无子,另一个妃子卫子夫却生了个儿子,使得刘彻的感情再次呼叫转移,让阿娇很抓狂,一边几次以死相威胁,一边寻得方术挟妇人媚道,想用媚道迷惑武帝,让他回心转意。 汉武帝很快察觉了阿娇的意图,稳了一段时间,借阿娇针对卫子夫的巫蛊事件,将她废黜打入冷宫。此后陈阿娇幽居长门宫,做了一位废后,可谓是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媚道,顾名思义还包含房中术层面的媚,离重口味很近了,显然是指女人如何用色相迷惑男人。所以媚道应该是宫中后妃用来迷惑帝王的邪道方术,包括了媚术与媚药。 实际上在汉宫做女人,还有一个难,那就是玩小清新是可以的,玩重口味则绝对不可以。应了那句俗话,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后宫女人玩重口味,无非是针对皇帝,而且还不能被认为是邪道?一旦查实,要按大逆不道论处。但是大多后妃还是心存侥幸,频频以身试禁,争相对皇帝施行重口味,致使媚道事件屡次三番地出现。 汉景帝的粟姬,曾经是个小清新,深得景帝的宠幸,其子刘荣被立为太子,她离皇后之位也就是一步之遥。长公主刘嫖是个有政治眼光的女人,她想与粟姬联姻,让女儿阿娇当太子妃。本来是件锦上添花的好事,不知何故却被粟姬断然拒绝。 这长公主可是在皇太后、景帝两边都说得上话的人物,她焉能受得下这股子窝囊气?很快打探清楚粟姬施行媚道犯了禁,小喇叭立马四处广播,告她挟邪媚道,景帝也就疏远了粟姬。粟姬的失宠,也祸及了儿子刘荣,导致太子地位不保。 汉成帝时,赵飞燕姐妹她们刚刚进宫即与许皇后、班婕妤争宠,成帝专宠赵氏姐妹十余年,许皇后、班婕妤等难得能让皇帝临幸一回,也施行媚道并祝沮后宫其他嫔妃。 东窗事发后,许皇后被废,她的姐姐平安侯夫人被太后下令处死。班婕妤因在被拷问时认罪态度较好,说媚道是邪术不可为之,成帝因此网开一面放了她一马,得以善终。班婕妤走的正是小清新路线,个人憧憬的美好意境,肯定与重口味大相径庭,她与陈阿娇一样,天生玩不转重口味的。 东汉章帝的窦皇后,她贤淑而得后位,貌似是个小清新胚子。吊诡的是,她在与宋贵人争风吃醋时,一丁点的娴淑也没有,简直像个泼妇,找来若干证人、证物,告发宋贵人施行媚道,最终逼迫宋贵人自杀,儿子刘庆太子也被废。而真正玩媚道的人,却是窦皇后自己,玩得了小清新,咽得下重口味,窦皇后不是一般简单人物。 下载免费阅读器!! 026话:掖庭待诏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叹秦筝、斜鸿阵里,素弦尘扑。化作娇莺飞归去,犹认纱窗旧绿。夫何一佳人兮,步逍遥以自虞。魂逾佚而不反兮,形枯槁而独居。 西汉的惠帝刘盈和他的皇后张氏,两人婚后一直没有同房,即便是同房也没有同床。不是两人身体上有什么隐疾,或是心理上有什么毛病,而因为两人是近亲结婚,刘盈不忍心下手,张氏不能接受。 张皇后是吕雉女儿的女儿,而汉惠帝刘盈,则又是吕雉的亲生儿子。也就是说,张皇后是刘盈的亲外甥女,刘盈是张皇后的亲舅舅。 张皇后名叫做张嫣,嫁给刘盈时年仅十岁。当时刘盈是不同意这门亲事的,理由有二,一是辈分的差别,二是张嫣年纪还小,吕雉一一驳回说道:“岁数小可以长大,甥舅关系也不在五伦之列,没事,你别把它放在心里。” 吕雉说的不疼不痒,敢情不是她嫁给亲舅舅,这种婚姻在古代也是受到伦理道德约束的,是不为人所能接受的婚姻。不过皇宫中是个例外,因为任何规章制度都出自这里,人伦常理那也只是约束普通老百姓,制定者可以完全不必理会和遵守。 在这件事情上,刘盈没有选择的余地,他是皇上不假,可他是一个不能做主的皇上,无论家庭还是朝政,大权一直由母后吕雉所执掌,他不过是母亲手中的一枚棋子。他心里虽然抵制,但却毫无办法,谁让他有一个权力欲念超强的母亲大人呢? 张嫣她也不愿意,舅舅抱着她逗她开心还是前几天的事,现在突然要成为舅舅的老婆,要在一起同床共枕,还要……这个弯儿一时半会转不过来。何况当时她那个岁数,不被吓蒙了就是好事。 鞭炮声息,宾客散去,红烛摇曳,夜阑人静。接下来本该是人生中最浪漫最温馨的时刻,可是现在却如死一般的沉寂。洞房内只剩下刘盈这个孤家寡人,和他新娶来的小媳妇儿张嫣,当刘盈揭去外甥女头上的红盖头时,他看到了一个泪流满面的泪人,刘盈不知道那时是该哭呢,还是该大哭,他面部表情一时因尴尬而凝固了。 漂亮清纯孱弱瘦小的新娘子,年幼无知茫然无助的外甥女,这两件事刘盈无论如何不能将它们放在一块儿。他心里没有一丝男女间的妄想,只是慨叹命运的作弄。二人对坐到天亮,各自想着心事,竟没有说一句话。 将外甥女嫁给舅舅,这本身就可算是一种野兽行为,但是刘盈和张皇后却恪守住了人伦,终究没有越过雷池一步,刘盈保住了人性,但他却用人性的另一种张扬来填补这段空虚和空白,他拼命去其他女人那里寻找快乐,寻找能够麻醉自己忘掉痛苦的快乐。 张嫣也保住了人性,然而不同的是,她却从此失去了人生最起码的快乐。她既要承受不伦的婚姻形式所带来的痛苦,还要忍受生活在无性婚姻里的摧残折磨,而这些都是拜吕后所赐。刘盈和张嫣一样,都是吕后强势权力下的牺牲品,都是政治上的牺牲品。 王昭君一行人来到了长安,她们被搁在一个小屋子里面,这屋子叫做掖庭,于是这些新来的宫女,就叫做掖庭待诏,意思就是在掖庭等待皇帝诏见。 王昭君这一待诏就待诏了三年多,一个长江边上的弱女子,从来没有离开过家,来到长安,却被关在一个屋子里,一千一百多天没有人陪她说话,据说她有一个丈夫,汉元帝,但王昭君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 自从结子死了之后,徐福感到万念俱灰,他想要自杀结束自己的生命,无奈自己已经吃了长生不老药,怎么样都死不了。徐福记起结子死前所说的话,她将会再来世与徐福见面,徐福非常的思念结子,他期盼可以在结子的下一世与结子见面,现在他唯一可以做的事就是漫长的等待。 徐福用画画来填满自己空虚的人生,他尤其是喜欢画仕女图,他想借着帮女人画画,希望总有一天可以画到结子转世的人像,因而与结子相遇。 仕女图又称为仕女画,是以中国封建社会中上层妇女生活为题材的绘画,画面是以仕女为主题。 描绘的女子主要是古代贤妇和神话传说中的仙女等,来自于诗、赋等文学作品和民间传说。徐福在表现这些远离现实生活、带有理想化色彩的女性时,最为关注的是如何通过对女性外在形体的表现,张扬出她内在的精神气质。 徐福对女神的描绘,有典型的美女瘦骨清象,气度高古的风姿。面型椭圆,眉目清秀,体态纤丽淑婉,轻盈修长。没有显现出欣喜欲狂的神态,也没有流露出伤感悲愤的情绪,绐终以淡泊平和的表情面对事态的发展,从而成功地表现超凡脱俗的高逸美,这种美关注人的内在精神气质。 徐福在造型上注重写实求真,女子脸型圆润饱满,体态丰腴健壮,气质雍容高贵,展示出盛世之下皇家女性的华贵之美。这种美以具有强烈的时代感,迎合了大官僚贵族们的审美意趣。歌伎丰腴的肌肤因缺少宫女臃懒的体态,而更具健康之美,仙女们修长的身材更是越出了仕女丰满的造型,注重表现女性身段线条的曲线美及娇媚之姿。 除宫廷贵族妇女、神话传说中的女子被描绘之外,生活中最低层的贫寒女子也开始为徐福所关注,她们与仕女相比,没有娇美的相貌、诱人的身材、华丽的服饰及尊贵的地位,她们仅是生活中最为普通的农村妇女。 衣裤迭经补缀的老妇面容憔悴动作迟缓,艰辛的生活使她的相貌充满了沧桑感。徐福以写实的艺术手法不加美化地表现她们,意在赞扬她们安贫乐道的生活态度及朴实无华的个性美,同时也表达了对她们贫苦生活的同情。人物造型严谨,形体比例准确,体态生动自然。 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既圆形脸丹凤眼,高鼻梁,嘴唇小而丰满,面部没有过多的表情。躯体丰腴肥胖并着以直筒形长裙,遮掩住了女性腰身的曲线美。 仕女们的身材婀娜匀称,面容端庄清丽,举止间流露着女性文雅恬静之美,尤其她们怡情于亭台之间,身着贴体紧身的衣服,更增强她们体姿的修长与典雅的风致。 徐福以细匀的淡墨线绘成,画面清雅、秀润,更贴切地表现出女主人的纤弱文静之气。人物以朱砂白为主调的浅彩设色,表现出女神温柔娟秀的美感。她们修颈、削肩、柳腰、曲眉丰颊有着全然不同的审美意趣。 画作中的女子无论是贤妇、贵妇、仙女皆拥有着修颈、削肩、柳腰的体貌,长脸、细目、樱唇的容颜,风露清愁、黯然神伤的小家碧玉般的韵致。 画面描绘仕女们的闲适生活,气韵古雅华丽奢艳在庭院中游玩,动作悠闲、拈花、拍蝶、戏犬、赏鹤、徐行、懒坐、无所事事,侍女们持扇相从。其赋色技巧,层次明晰,面部的晕色,衣着的装饰,都极尽工巧之能事。轻纱的透亮松软,皮肤的润润光泽,都画得肖似,表现出徐福具有高度的艺术技巧和概括能力。 下载免费阅读器!! 027话:仕女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徐福取材宫廷妇女的生活,装饰华丽奢艳的嫔妃们在庭园中闲步。人物体态丰腴,动作从容悠缓,表情安详平和,嫔妃们的身份及生活特点表现得很充分。环境只是借用两只鹤和小狗暗示,这幅画成功在于形象及动态的刻划深刻。 仕女画中最通行的主题就是古代贵族妇女们狭窄贫乏的生活中的寂寞、闲散和无聊。描写了她们的华丽的外表,也通过她们的神态揭示了她们的感情生活,反映出封建社会对于妇女的束缚。 描绘众人静听琵琶的情景,此时夜宴方要开始,案儿上酒果杂陈,众宾或坐或立,男女相错,一个女子端坐弹琵琶,众人的目光大多集中在她身上。描摹宴间的舞蹈景象,小巧玲珑的名妓正应节起舞,而以鼓点宣示节奏的,五女在拍板的应和下萧笛齐吹。 在人物的刻画上,徐福力求以形传神,通过人物的动态表现反映出她们的内心状况,透露出生动和谐的形式美感。徐福善用细节传情达意,以侍女的探头听琵琶暗示演奏技艺之高,以盘中水果点明节令,以案上烛火表示时间,都值得细心去体会。线条准确流畅,工细灵动,充满表现力,设色工丽雅致,且富于层次感,神韵独出。 仕女画的形象,包括整个人物的造型,即形体、动态、面型、面部表情等,徐福塑造了很多优美生动的仕女形象,云髻峨峨,仙袂飘飘,仪态力方的众仙女;弹琵琶、吹奏乐器及舞蹈的各种姿态的仕女们,都刻画得栩栩如生。那轻盈的姿态及全神贯注的神情,抓住了对蝶偷袭的瞬间神态,才能塑造出高于一般生活的人物形象。 飞天的仙女们,她们身上披着的飘带怍了极为夸张和生动的描绘,那长而舒卷的带子迎风飘飓,使得飞天的体态显得更加轻盈飘逸,好似在碧空中任意飞翔,大有前程无量,自由奔放,充满无限青春活力之感。 天女们一个个端庄文静而又艳丽,手拈着一朵天花,彷佛在嫣然微笑。画面上一个仕女仰首看一只从头上飞过的剃牲鸟,另一个仕女正俯首注视并用手去捉树上的一个蝉,神态都很逼真,身材苗条而健美,极为动人。 中国妇女的脸型凸而匀称,眼和眉的距离较远,眉弓骨不突出,与轮廓深的西方妇女脸型大不一样,与日本及朝鲜妇女的脸型也有所不同,虽然有相似之处,但仔细观察,毕竟有所区别,尤其是朝鲜妇女面型多呈扁平状。 中国绘画的形似是手段,而不是目的,以形写神,形神兼备。徐福以线为造型基础,用笔是骨干,用墨是从属。用笔是骨,用墨是肉,笔墨的运用是骨和肉的关系,而笔占主要地位,仕女画用笔和用墨的关系自然也不例外。 用墨是指勾线用笔的浓淡而言,它与着色时用墨铺底色,染头发的用墨有区别。勾仕女的头发、面部及手韶约线,不但要特别细,而且还要比较淡;画衣服的衬衣和土裙也要用淡墨,但领边、大带、小带、土裙或深色的衣衫,都要用浓墨勾出。所以仕女画的用笔既要有粗有细,也要有墨色浓淡的区别,如果颠倒了粗细和浓淡墨的关系,将该用淡墨勾的土裙衣纹用浓墨勾出,反之将该用重墨勾出的大带腰裙用淡墨勾,结果会很难看,而且再也无法改正。 仕女画在用笔上可分为工笔和写意两种,二者都要求意在笔先,不过工笔的用笔必须笔笔送到,写意则可意到笔不到。但如果没有扎实的工笔基础,则根本画不出意到笔不到的写意仕女画,也无法提炼以少胜多的简笔描的写意仕女形象。 工笔仕女画一般都以细线为主,多用游丝描,但衣纹线描有时可粗一些,面部及手臂的用线则必须用细线勾出。至于头发和眉毛的用线,那就更要求细入毫发,因为描头发也要讲求起笔、行笔和落笔,尤其是额头的发际,根根头发都要求像是从肉里长出来的一样,所以必须用极细而有力的线描处理,否则会使人感到是假发。 由于妇女的肌脂多,较男子的皮肤细润,也不像男子那样多顿挫,因此面部和手部都用细线和淡墨勾出,同时在面、手、足的用笔上,也采用极圆润匀匀线描。至于完全的工笔,仕女画线描更是如此,衣纹要用细线勾描;衣带、裙衫的衣纹主要用游丝描,有时也用一些略带顿挫的钉头鼠尾描、兰叶描及折芦描。 这是因为古代妇女所穿的衣服,多质地细腻而柔软的绫罗绸缎,在游丝描和铁线描的基础上,略加一些顿挫的笔法。这样既无损于仕女衣服细腻的质感,又增加了衣带飘逸的感觉。 劲,就是有笔力,前人论画笔力能扛鼎,即指用笔要有劲。力透纸背,即指用笔要有劲。 老,是指苍老,老与劲相同,是嫩的对立面。怎样才能做到苍老呢?主要在于学画者在实践中体验。 活,就是灵变不滞,意即用笔必须根据所画对象的形象,动态、质感等要求,做到有轻有重,有慢有快、有起有落,还要忽轻忽重,忽快忽慢、忽起忽落。活与腕力的运用很有关系,腕若虚灵则画能折变,笔如截揭则形不痴蒙,就是指运用腕力的要活。 松,是轻快的意思,存心要恭,落笔要松,落笔不松,则无生动气势。就是要求落笔时不要胆小、拘束,执笔不要捏得太紧,把得太死。 圆,是扁的反面,古人提倡能用中锋则圆的说法很有道理,但用侧锋也能做到圆,才算是功夫到家。 厚,即不薄,厚而有味的意思。厚与布局、用笔、用墨都有关系,要求用笔毛而不光,重而不浮,以达到厚所应有的效果。用笔勾出对象时,不但要勾出质感,还要勾出量感。也就是说,一张画有一定分量的感觉才耐人寻味。 毛,就是不光滑。这对山水画来说,比较容易做到,但是仕女画中的长线条则不易达到。运用书法中篆隶回锋及藏锋逆锋的笔法画细线,也同样能达到毛而不光的效果。 润,是滋润的意思,用笔要讲滋润,反对枯瘠无神。 巧,拙,用笔要求巧拙互用,巧则灵变,拙则浑厚,简而言之,巧是率,拙是笨。太率容易使人感到轻浮,太笨则易板滞,必须将二者结合起来,才能使画面既灵活生动,又有凝重庄严的气势。 板,是指用笔不活。这种毛病是由于对所要描绘的对象观察不够,不能做到意在笔先所致。 刻,是刻板的意思,是由于用笔死板,缺乏轻重、快慢变化而产生的。 结,指笔解不开,好像粘在纸上一样。产生此种毛病的原因,主要是不敢下笔,在下笔时犹疑、迟迟不进,它通常表现为滞和僵死。 枯,是润的反面,笔含的水分太干容易产生这种毛病。 弱,即下笔无力。弱笔无骨力,单薄脆软,如柳条竹笋,水荇秋蓬,这种毛病与初学画时韵嫩和弱还不一样。 用笔首先要求意,只有成熟的立意酝酿,才能下笔有神。更重要的一点是以简代繁,比如工笔需用四笔完成,而写意只需简到一笔或两笔。 写意仕女画分大写意和小写意两种,小写意又分半工半写,这种工笔与写意结合的画法,既能满足仕女人物某些细部的要求,又能给人以笔墨淋漓,气韵生动的感受。它在用笔上,粗细、疾徐、抑扬、顿挫、浓淡、干湿变化较大,因此要求下笔快,用笔豪放。 下载免费阅读器!! 028话:仕女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画人难画手,这是画家的经验之谈。一幅好的人物画,主要是在于人物全身的比例的正确及形象塑造的真实生动,但是手在整个人物的表情及姿态上,有着比较重要的作用。 中国戏曲中的青衣、花旦、武旦,手的动作与姿势都有一定的名称,最常用的是兰花手,这种手的姿势是中指与拇指伸直略靠近,其它手指自然地稍微向上翘起的姿势,好似兰花开放,故而得名,传统仕女画的手就是这样。 徐福画中一个拈花仕女,右手捧一盘天花,左手拈一枝花,小指翘起,姿态极为优美。传统仕女画中的手,可说得是上千姿百态,极富于神情。在手的画法上,传统仕女画的手大都画得比较小,手指特别的尖细。 仕女手的造型是指手的形象而言,如长短、肥瘦,大小等,属于人物的生理特征。佛、菩萨、飞天仕女及舞蹈仕女,手的造型都不一样,仕女的手用细线描成,有韵手无节,很柔软,第三个手指稍长,显得有力,并将手指头突出来的肉勾出。 手的勾线也和面部勾线一样,要求匀称而细紧,使柔和的线条富有弹力。仕女手的线条采用细线的游丝描,用以表现仕女手部的匀称和柔润。 染曙红,要求与脸同时进行,为表达出手皮肤里的血气,必须先后用曙红将手指尖,手腕和前臂交接处、拇指球、小指球诸部位染出。 用赭石调朱膘,分染手指、手背及手掌的明暗,手指只须往一边染,不必两边都染。同时不要染得过深或过分要求立体感,否则与脸就不协调了。 用朱膘、曙红、藤黄和粉调合成肉色将手全部罩一遍,与脸同时进行,干后再用曙红调赭石勾手的颜色线,也与脸同时勾,至此仕女手的着色全部结束。 仕女画的着色也和山水、花鸟画一样,都要从染墨开始。就是说在着色以前,一定要把应该染墨的地方,发髻、眼眉及用墨打底的部位染好、染足,然后再开始着色,因此笔、墨、色三者之间是不可分的。 墨分为五墨六彩,五墨指干、黑、浓、淡、湿,六彩指墨可分为黑、白、干、湿、浓、淡。纯用水墨渲染的白描画,是独立而具有很高艺术性的画。 徐福的两幅白描仕女画,真是精妙绝伦。其中一幅画的是一个弹古筝的仕女,她的面部、发髻、衣带,以及乐器的音柱、丝弦,都用丰富和不同浓淡墨色层层染出,极为细致。此画虽然不用颜色,但同样有色彩的感觉,这两幅高水平的白描仕女画,有力地说明了墨即是色。 发髻勾好后,先用淡墨逐渐加深染出,然后着脸和手的颜色,接着再将发髻用墨染到应有的浓度。用淡彩着色的仕女发髻,用较淡的墨染出,只有一两处用浓墨染;染浓墨的仕女发髻,画得特别浓。染墨最难的地方要算额部的发际,必须按原来勾好的发际准确地染,从浓到淡,一直染到无痕为止。 要染好发髻,必须熟练地掌握渲染方法中特有的窄染法技艺。窄染是用很浓的墨色画到发髻时,骤然染淡,并染得毫无痕迹。 先将仕女的两颊染出,再用浓的蛤粉罩一遍,不用赭石,朱膘调成的肉色加染明暗。因为面部的轮廓线很准确,虽然不加明暗也很有立体感。稍微用一点很淡的肉色,主要在鼻子的暗面及脖颈下稍加渲染,然后加薄粉罩,再用重粉染出额、鼻、颏。这种施用重粉而少染明暗的技法,恰好表现出贵妇人所崇尚的浓妆艳抹的盛妆效果,富有强烈的装饰性。仕女画面部采用很细致的渲染法,用朱膘和赭石染出眼窝、鼻的凹部、两颊、嘴角、耳边及颧骨各部位,然后再罩上调有肉色的粉。 勾线,对于仕女画面部的重彩着色部位,针对运用浓淡不同的墨线勾出,头发及眼眉部分的墨色可稍浓一些,而脸、鼻、口、脖颈及手属于肌肉皮肤的部分,则要用较淡的墨勾出。上下唇也要用较淡的墨勾,嘴缝的一道线则要稍深些,头饰部分一定要用浓墨勾出。勾线时用笔要细紧有力,并根据骨骼和肌肉的关系,勾出轻重、松紧、粗细和虚实。同时还要讲求匀称,如果粗细太悬殊,则不协调,甚至很难看。 头发和眼眉的染法,首先用淡墨将发髻染出第一遍,染时要注意额头与发际的严格界线,既不要染过头,又要染够,严格控制笔上所含的水分,染到发际的边界时,笔上含水量要逐渐减少。发髻染出之后,再用淡墨将人物的眉和眼染出,染眉时要将墨色烘开,染眼时应将上眼睑的深度染好,然后再将眼珠染出。 染两颊、眼窝、耳轮及手指尖,这些部位都要用曙红染出,曙红即是洋红,其中双颊尤其要用曙红染,用以表现人物皮肤健康的颜色,表现特定的妇女化妆效果。举凡男女老少及婴儿的面部,都应先染洋红。 染曙红是仕女画中很关键的第一道彩色,如果第一道染不好,下面几道染得再好也不行。所以用曙红染脸首先要求浓淡适度,太淡,染不出应有的效果,太浓则很难看,而且罩粉后洗不掉。如果浓淡适度,在上完粉后,使人感到红晕由皮肤里透出来,并逐渐散开,直染到无痕为止。染完两颊后,还要用曙红将面部的眼窝、耳的轮廓、手指尖、指骨及腕臂转环的部位染出。 染脸,用赭石和朱膘染出脸的各部位,耳边、颊辅、眉下、鼻的周围、嘴角、下颏、脖颈、手。要求先后用淡浓两遍染出,但需要等第一遍全部干后才能染第二遍。不要染得过重,也不要过分强调染出凸凹,总之要染得适可而止。要求色调润泽、匀净、饱和。 罩脸、耳、脖颈及手,这些部位必须用粉调成的肉色罩,以朱膘、藤黄、三种色调入粉内。工笔重彩仕女画面部着色主要采用此法,而淡着色写意画的仕女脸部则可直接用肉色染出,不必调粉。 用肉色罩脸要注意粉的厚薄,如果粉调得太多,容易发僵,像纸糊的一样,缺乏皮肤的感觉;粉调得太薄,显得暗淡无光。朱瞟和洋红调得太多,脸就显得太红,好似喝醉了酒,如果藤黄调入太多,则更糟,显得面黄肌瘦,一副病容。 三白是指人物的额、鼻、下颏用较厚的粉染出。粉由眉毛一直向额上染去,染到发际为止;一种是由额头发际处往下染,染到眉毛为止。 开脸,完成,这是最后一道着色,已经将眉、眼画好,而且嘴的部分也已完成了上嘴唇的一半,首先将头发加到最浓度;用淡花青在发髻部位罩一遍,以使头发更黑,用深墨将眼眶勾足;用深墨点出眼珠,点眼珠用八成黑就行,不要点得死黑,要看出原来勾线时点出的瞳孔,才能生动;在眼睑的内部及白眼球的下边,还要用淡花青染出,眼睛才显得晶莹有光。 下载免费阅读器!! 029话:来世缘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徐福喜欢上画仕女图,从此就以画画为事业,从汉开始他就担任宫廷画师,专门替嫔妃们画人像。宫廷画师这个行业是世袭的,徐福为了传位给自己,到了一定的年纪还要化老妆,而且之后还要假装是自己的儿子,将位置自己传给自己,继续担任画师。 到了汉元帝的时候,徐福化名为毛延寿,美女们想要进宫,就给先经过毛延寿这一关,画美画丑全凭延寿的他那一支笔。画得美,汉元帝喜欢了,就立刻进宫当妃子;画得丑,元帝不喜欢,就被冰在冷冻的宫殿里。 话说回来了,王昭君来到了京城,汉元帝为什么没有召见她呢?他把王昭君弄到宫里来,本意是让美女陪着他的呀。可是汉元帝那宫里头,女人可是多了,后宫佳丽可是有三千人,他哪有时间看得过来呢? 元帝没工夫看,就得有点名册,这点名册就像现在的连环画,一篇一篇的,每一篇都是漂亮姑娘,皇上喜欢了,就画个圈,意思是今晚要这个人陪着我。凭什么今儿抽出这张呢?因为这张好看。谁画的?毛延寿画的。 延寿他不仅会画画,他的嘴巴可是更甜了,与后宫的妃子相处多了,他十分懂得女人的心理,他的嘴是说起话甜死人不偿命,女人是被他哄起来心花怒放,甜蜜在心头。 “妳好像一朵花儿,这样的温柔、纯洁、美丽;我凝视着妳的面孔,一丝哀愁,悄悄潜入我的心底。我愿在妳的头上,轻轻放上我的手,祈祷神永远保佑妳,永远这样的美丽、纯洁与温柔。” “我愿意是急流,山里的小河,在崎岖的路上、岩石上经过,只要妳是一条小鱼,在我的浪花中快乐地游来游去。” “妳的姿色超群,秀外慧中,千娇百媚,风情万种。两颊带笑,双瞳剪水。楚腰纤细,妍姿俏丽。身轻如燕,眉淡如烟。绝色难求,秀色可餐。似璧似玉,亦酥亦脂,若绢若锦,如月如花。如芙蓉出水,顾盼生辉;如粉蝶动翅,白璧无暇;如绿叶醉桃,姣花照水;如轻云出岫,暗香袭人。香艳夺目,魅惑动人;淡雅脱俗,靓丽绝伦。眸含秋水,面带笑靥;天生丽质,冠压群芳。” 如果要赞美一个女人,通常会由外貌开始,如果外貌无甚特别,才会称赞她其他的部分,如果说人的相貌可以分等级,那么以女人为例,对不同等级的评论可以如下。 第一级美,第二级迷人,第三漂亮,第四级有气质,第五级有味道,第六级可爱,第七级白白净净,第八级讨人欢,第九级耐看,第十级有独特风格。之后就是以内在美借代为外在美了,第十一级慈眉善目,第十二级长得蛮亲切的,第十三长得蛮和蔼可亲,第十四级长得很爱国,第十五级长得很遵守交通规则。 接下来就是在内在美与外在美全无的情况下,硬要赞美的话,第十六级长得很安全,第十七级长得很整齐,第十八级长得正确无误,第十九级长得各就各位,第二十级长得一清二楚。世界上不是没有美,而是缺乏一双发现美的眼睛,擦亮眼睛去发现,延寿是打从心里对女人发出由衷的赞美。 “如果妳是美丽的海岸,我就是妳脚下起伏的潮水,雪白的浪花是为妳而唱的歌,五色的彩贝是为妳而写的诗句。无论涨潮还是退潮,海与岸永远相连。” “有如藏于土中甜美的根,妳所有崇高的美德,均由这谦逊之根发芽滋长。妳是山崖青松,有风雨就有怒号;妳是深山流水,有不平就有歌吟。妳的正直、善良、纯朴和刚毅,在我心灵的铁砧上迸出耀眼的火花。” “我所想的一切逃不出妳的眼睛。”想让女人她感到自己是超级女神吗?延寿对每个妃子都说这句话,要让她觉得她了解延寿胜于她了解自己,这样就算延寿不用要求,妃子们也会给予延寿更多的奖赏。 “妳的目光照耀我,如一簇火,妳的泪水飘动我,如一道河。妳的叹息,在我的心弦上拂过,激起一曲深秋的恋歌。” “欣赏妳目前的环境,爱妳目前的生活。在无意义中去找寻意义,在无趣味中去找寻趣味,在无希望中去找寻希望。” “总也是这样地喷,总也是这样地流;喷的是晶莹的渴望,流的是不息的追求。妳的青春之泉,永远值得我羡幕。” “妳从不回避大山的沉重,妳从不鄙视水潭的浅陋,妳像岩石那样的坚定,妳把风暴当作前进的动力,妳是我学习和生活中真正的友人。” “自爱,使妳端庄;自尊,使妳高雅;自立,使妳自由;自强,使妳奋发;自信,使妳坚定,这一切将使妳在成功的道路上遥遥领先。” “但愿在透明的世界里,我们的心是透亮透亮的,一个美丽辉煌的憧憬,同时在我们的明眸里出现。” 延寿的画为什么真的是好看,他的嘴又甜,自然而然的就得到许多嫔妃们的奖赏。 太监引领着延寿进掖庭,听说是要为新招来的秀女们画像,好几位秀女一见到延寿,什么宝贝什么财物就拿出来贿赂延寿,目的也是要延寿将她们画得好看些,好让当今的皇上看见了她们的画像就喜欢她,能够雀屏中选,飞到枝头当凤凰。 “哥,你千万要帮我画得好看一些,只要让皇上看上了我,再多的财物我都在所不惜。” “哥,我真的长得这样子吗?我的眼睛要大一点,鼻子要挺一点,嘴唇要厚一点,胸部要挺一点,这样画就对了。” “哥,你不要只是光画画而已,你也要摸摸看,那触感真的是很嫩,要把那触感表现在画里,要让皇上感受到我那滑噗滋的肌肤细嫩感受。” 太监引领着延寿继续的往前行:“听说这个妞真的很难剃头,一点打点也没有,什么前金后礼她完全不懂,毛画师,你就随便给她画一下,好好的教训她一下。” 延寿问道:“那个秀女叫做什么名字?” “她的名字叫做王昭君。” 下载免费阅读器!! 030话:来世缘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延寿一见到王昭君,他非常的吃惊,吓得说不出话来,不禁眼泪竟然掉落了下来。 眼前这一个女人,居然与他死去的爱人结子长得一模一样?结子实在是死得太久了,她在延寿的记忆里已经渐渐的变得模糊,没想到当延寿见到这一个女人,又勾起他对结子深爱的记忆。 结子死的时候,延寿他是万分的伤心,曾经想要以自杀结束自己的生命,无奈他已经吃了长生不老药,怎么自杀都死不了。如今见到了昭君,昭君居然与结子长得一模一样? 在结子死前曾经对自己说过,要在来世相遇,如此相像的女人,莫非昭君就是结子转世之人?延寿哽咽,眼泪居然流得不停,他哭得像一个泪人。 昭君感到奇怪,为什么延寿看见自己就不停地哭?不禁问道:“你为什么哭呢?难道我脸上有什么奇怪吗?” 延寿对昭君是有记忆的,但是昭君对延寿却是毫无记忆,她根本不记得前世所发生的事。 人类在物质世界取得了瞩目的成就,但在意识领域的发展之门还刚刚开启。人类的梦境、灵魂、轮回转世等,一直以来都是科学研究中的一个神秘领域。一些真实的梦境可能是前世的记忆,而有四个迹象可以说明一个人是拥有自己的前世。 一个人的恐高症、或是看见一双陌生、但却觉得熟悉的眼睛,都可能是前世因素造成的。 似曾相识的感觉,拥有前世最常见的迹象之一就是似曾相识的感觉,在你见过一个人之前或者是到过甚么地方以前,就会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是在前世,与特定的人或特定地方有接触的标志。 一个女人有焦虑症,但她和丈夫在希腊度完蜜月,离开罗马之后,这种焦虑就消失了。在帮助她进行前世回溯时,她知道了自己曾经在希腊被杀害过。 你的梦就像真的一样,当你做了自己在不同时间和地点的生动,详尽的梦时,那可能是前世记忆的涌现。过去生活的回忆并不总是实际的回忆,它们可能包含一些迹象,需要加以解释,使其背后的意义和信息能够变得清晰。 一个人写下了自己的梦境,他一直不相信轮回,直到自己做了一个生动的梦。他梦见自己是一名法老,爱上了一个骑着白马的女子,这个女子也是他今生认识的人。 梦里还有一个不认识的男人,那个男人活埋了他,他还记得被活埋时的感受,以及在快咽气时,他对梦中出现的女人说,在另外一世,我还会再见到你。因为这个梦是如此的真实和清晰,从此他再也不敢说轮回是不存在的了。 天赋和兴趣,一个人拥有非凡的才智和能力,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以及对什么感到有吸引力或厌恶,这些可能都是前世的线索。 这些线索包括,你可能会觉得自己被吸引到某些人或某些文化中,即使你从来没有接触过。你可能会发现学习某些科目或职业比别人更容易,如很快掌握某种外语,而对其它语言则感觉困难。或者你可能对一定历史时期和事件,如古埃及或内战时期有浓厚的兴趣。 拥有灵魂的伴侣,一群灵魂一起出现在不同世的生活中,是很寻常的,称其为灵魂伴侣和灵魂家庭。人们的关系可能会随着每一世的生活而改变,但灵魂是一样的。你的祖母可能化身为你的孙子,在这个意义上,我们永远不会失去我们的亲人。 很多这样的情况,在孩提时母亲就去世了,后来很安慰地发现,她和母亲在中世纪时,是夫妻关系。 女人病殁,灵魂又重新回到了现代,回复了她原本的身份,她来到展览大清文物的博物馆,当她正观看着与自己有关的过往并沉浸在逝去的悲伤中时,一位男子出现了,他一身的现代装扮,和过往冷酷、喜怒不形于色不同。 看到这位酷似自己清朝恋人的男子时,她更是悲从中来,无法克制的拼命落泪。即使她对她的记忆是那么深刻,但男子却只是淡淡地问了句:“小姐,请问…我们认识吗?” 只这么短短的一句话,她哭得更凶了,而他却是手足无措的转身离开。所谓的孟婆汤真的是存在,想想如果过了几百年后,又重新再到这世上来,带着这世的记忆,那么当再次遇到这世的恋人时,该用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她呢? 要说完全的平静无波想来是不可能的,但如果是在不对的时间遇上了,而她又已经完全不记得了呢?如正当十七、八岁的青春年华却碰上了垂垂老矣的她,或正好相反过来;又或者是即便年龄相当,但她却已经是为人妻、为人母了呢? 什么都不记得的人可以快乐、平稳、专注的活在自己现世的生活中,但什么都记得的人却得倍受情感折磨之苦,这么说来,到底是记得前世好?还是忘了好? 一个才四、五岁的小男孩就指着一位中年妇女说,她就是他前世的妻子,边说还边摸着妇女的手掉眼泪,看在旁人眼里,那情景真是无奈万分。所以在轮回转世的过程中,遗忘才是那么的必要。如果都能清楚记得自己的每一世,那可能得背负着几百年的记忆、情感而活下去,这样的包袱不是很沉重又很累吗?倒不如一世归一世。 上辈子的恩怨情仇到上辈子为止就好,这辈子还有好多新鲜事要体验,还有许多人要认识,又何必要驮着过往的哀愁活下去? 还是别想知道前世比较好,现在正在经历的人生只有一个,请不要什么都不做,而且现在的这个人生有非常多的问题在等着妳。如果让今生也背负着前世的问题,那该怎么办呢?要记得一定有足够的理由让人生来就忘却了前世的事情,一旦到了可以了解前世的时机到来,自然就会知道前世的种种了。 如果怎么都想获知自己的前世,可以先往自己的内在探寻,请往内在寻找,自己是什么样的人?自己又是谁? 当对自己开始有些了解,就会发生极其神秘且不可思议的事。这时就有资格知道自己的前世,而此时告诉你关于前世的人就会出现、或是你自己就会了解。 每个人对于自己的前世当然也很好奇,如果有机会,当然也会想知道自己曾是哪个时候的人、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但不需要积极的去追寻,因为那毕竟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不论前世过得再好或再苦,对现在的我来说都是没有意义的,我,只存在于当下。 !! 031话:来世缘 3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昭君看见延寿流泪,不禁问道:“你怎么呢?为什么掉眼泪呢?” 延寿向昭君问道:“妳还记得我是谁吗?” “你……” 昭君满腹疑惑看着延寿:“我们以前有见过面吗?” 毕竟昭君已经不记得前世的事,她当然也不会记得延寿,这般的苦楚延寿也只能往自己的肚子里吞,默默的忍受。 延寿苦笑:“没有,我们从来都没有见过面,只不过你长得像我的妹妹,我妹妹在前几年病逝了,所以我看见妳的长相,就勾起了我对妹妹的回忆,不禁伤感而落下眼泪。” “原来如此,不过我见到你,似乎有一种似曾相见的感觉,感觉跟你很熟悉,如果你不嫌弃的话,你就叫我妹吧。”昭君对延寿说道。 延寿苦笑:“是喔,我的好妹妹,哥我这一张脸是大众脸,很多人都说跟我有似曾相见的感觉。” 延寿继续说:“我是宫廷所派来的画师,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要为妹妳画上人像,以供皇上选妃。” “不过,妹,妳为何来到京城?难道妳真的想要入宫当妃子吗?” “不是,我并不想入宫,我是强迫被当了秀女,我想逃却逃不了,我是被强迫来到京城的。” 昭君问:“当今的皇上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皇上啊……?”延寿决定扯个谎去骗昭君,他不愿意昭君被选为妃子入宫,招到那色胚皇帝的糟蹋。 “皇上这个人已经很老了,他是一个老头子,他都可以当妳的爷爷了。他满头的白发、满脸的皱纹、凸肚肥肠,实在是长得很老态丑陋。” “既然皇上那么老了,为什么还大选秀女,还想要选妃子入宫?那不是糟蹋人家吗?” “是啊,当今的皇上确实是个老不修,他已经有后宫佳丽三千人了,还不满足,还想糟蹋更多的青春美丽的少女。” “简直是个老不修。” “是啊,有多少少女的幸福葬送在这个老不修的手中。” 延寿向昭君问道:“妹,妳真的想入宫吗?” “我不想入宫。” “难道妳不想入宫当妃子吗?当了妃子,荣华富贵可说是享用不尽。” “可是入宫之后,就没有了自由,还要跟自己不喜欢的人在一起,这样的日子会过得很痛苦。像这样的荣华富贵,不要也罢。” 昭君拉着延寿的衣袖,拜托延寿:“哥,我求求你,倒是帮我想个办法,有什么方法可以让我不用入宫呢?” 延寿想了一想:“方法倒是有,不过就是要委屈妳了。” “什么方法都行,只要不进宫就好。” “我毛延寿可是宫廷第一画师,任何一个美女要入宫就要经过我的画像,我画的美,皇帝喜欢了就可以进宫,画得丑,皇帝看得讨厌那进宫就困难了。不过就要委屈妹了,妹长得那么漂亮,我的笔把妹画丑了,我的心会不舍得的。” “不打紧,只要能不进宫,哥把我画得再丑也没有关系。” 延寿借着要为昭君画人像,常常来找昭君,借机要亲近昭君,他希望昭君能够恢复前世的记忆,记起他们之间两人的爱情。 ***** 东周以来,中原北方兴起了一个强悍凶猛的匈奴民族,常常兴兵进犯中原地区。 匈奴人是个游牧民族,他们以射猎为生,攻伐为事,不分男女老少皆精于骑射,军事力量是十分的强大。秦统一中国之后,曾修筑万里长城,防御匈奴的进犯。汉高祖曾以三十万精兵打退匈奴的骚扰,汉武帝下定决心,组织强大的军事力量,任用名将卫青、霍去病,屡屡击败匈奴的进犯,匈奴才停兵息戈,提出了和亲以求和好。从此汉朝选出才貌双全的宫女,封为公主遣嫁匈奴的单于王,有了这一层甥舅之亲,数十年来,边境安泰,相安无事。 汉朝第十代君主汉元帝是个软弱无为的君主,他即位后,天下安宁,八方太平,他自以为是个有福的安乐皇帝,只因为先帝晏驾后,宫女都放出宫外,后宫里寂寞无趣,汉元帝想要亲自选美,以慰苦闷。 于是他派出了宫廷画师毛延寿,延寿他善绘丹青,尤其是为人临摹画像,经过他的渲染,在纸上呼之欲出,神采飞扬。 延寿深知元帝的苦闷无聊,仗着他的伶牙利齿,进言说道:“乡下种地的财主只要有点钱,便有三妻四妾的享用女色。陛下贵为天子,又逢盛世,四海之内全归你一个人享有,臣愿意为陛下画秀女相,为陛下物色年轻貌美的妃子。” “此议甚好!” 在全国各地不漏过一个绝色女子,任她是王侯宰相的千金,还是平常百姓的女儿,凡是在十五岁以上二十岁以下的,都在人选之列,一时间在全国掀起一阵选美的骚乱。 延寿为美女画像,当皇帝左右的眼睛,普天之下有女儿的人家莫不对他巴结。有钱人家不愿女儿入选进宫的,奉送重金送礼;有女儿人选进宫的,为了得到皇帝的宠幸,更是奉送重金送礼,要女儿丑,要女儿美,都在毛大人的丹青笔墨之中。 王昭君是长得美貌绝伦,绝不似凡间女子,双跟亮如晨星,眉不画而翠色欲斗远山,唇不点而红中微含白玉,身材婀娜,修短合度,增一分则太长,减一分则太短。 延寿为了不让元帝选上王昭君为妃,特地在王昭君的画像上做了手脚,在王昭君光洁无瑕的额上顿时点出三颗硕大的黑痣。 延寿提供了百幅肖像图给皇帝慢慢挑选,当看到王昭君像时,汉元帝心中一动,此女长得好生美丽,可惜三颗大黑痣横生额间,大煞风景,延寿一旁添油加醋说:“妇女额上有痣,必主克夫。” 皇帝在世高贵已极,生来无所羡也无所惧,就怕危及寿命,从此王昭君被打人冷宫。幽居禁地,抑郁无聊,昭君心如死灰,她弹了一手好琵琶,更深人静之时,她坐在后宫庭院中,拨动丝弦,那忧郁凄婉的音调,听来令人心碎。 !! 032话:呼韩邪单于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汉朝与匈奴多次交兵,双方在兵力与物力上遭受到重大损失之后,都产生了和亲与友好的要求。 当时在匈奴内部贵族之间常闹矛盾,在对汉政策上意见不一,有时想要和亲,有时又想要侵扰边境。汉对匈奴始终存有戒心,既愿意和亲,又不忘边境的军备。 汉昭帝的时候,汉朝加强了边防;匈奴边境的侵扰却获利很少,于是便把矛头指向了乌孙,声称想要得到出嫁到乌孙的汉公主,乌孙公主向汉帝上书求救。汉宣帝即位时,乌孙昆弥又上书求救。 汉朝发兵袭击匈奴,由田广明、范明友、韩增、赵充国、田顺等五将带领着十多万个骑兵进击匈奴,加上乌孙发动的五万多的骑兵由两边展开进攻,二十多万人的大军压境到了匈奴。匈奴人听闻大军来袭,吓得到处奔逃,驱赶畜牧遁逃,损失非常惨重,民众死伤以及畜牧死亡的,不胜其数。 这一年冬天,匈奴壶衍鞮单于率领一万骑兵袭击乌孙,当时正值天下了大雪,一日下雪就深有丈余,人民与畜牲纷纷的冻死,能回来的不到十分之一。邻国又乘机来袭,乘着匈奴虚弱的时候攻击北方,乌桓从东方侵入,乌孙袭击西方。三国兵士所杀死的有数万人的首级,马有数万匹,牛马甚多。 加上士兵与人民饿死的又多,匈奴经过这一次巨大的灾难,人民死的有十分之三,畜牲死了十分之五,国势变为大为虚弱。依附匈奴的附属国全部瓦解了,对敌国的攻打也无法理会,再也无力对付汉军,所以选择了与汉朝和亲,汉的边境也就变得少了战事得到了和平。 壶衍鞮单于去世之后,虚闾权渠单于继位,这一年匈奴发生饥荒,人民与畜牲死了十之六七。往后的几年,匈奴与西域一些小国常常发生战斗,而没有能力侵扰汉境。同时匈奴贵族内部不断发生权力之争,一个来路不明的呼韩邪单于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做了匈奴族的大单于。 乌禅幕本来是乌孙与康居之间一个小国的君主,因为多次受到侵扰,便率领部属投降了匈奴,并与匈奴的贵族结了亲,仍然是他的部属的主人,居住在右地。 乌禅幕与左地贵族等联合起来,拥立了呼韩邪单于,发动了左地士兵四五万人向西进攻。握衍朐鞮单于战败自杀身亡,他的部属全都投降了呼韩邪单于。 呼韩邪单于即位之后,匈奴贵族之间的矛盾仍在发展。呼韩邪单于派遣右谷蠡王向西袭击屠耆单于屯在东方的部队,杀掠了一万多人。屠耆单于听说之后,亲自带领着六万骑兵向东袭击呼韩邪单于,行军千里,遇上了呼韩邪单于约四万的部队,双方激战了起来,屠耆单于兵败,自杀身亡。 在事汉与不事汉这个问题上,匈奴各个贵族大臣相争了很久。呼韩邪听了各方面的意见,思考再三,终于听从左伊秩訾王之计,决定引导众人向南边靠近汉朝的边塞,并派遣右贤王入侍汉廷。 呼韩邪单于表示愿意到汉廷朝贺,汉朝对此十分的重视,派遣车骑都尉韩昌负责迎接,调发所过的七郡每郡二千骑兵,排列于来道两旁以表示欢迎。 呼韩邪单于要在甘泉宫朝见汉天子,事先群臣议论对呼韩邪单于的接待规格。 “臣认为汉朝对于匈奴的单于,礼仪应该如同对待诸侯王一般,请匈奴单于称臣拜见,地位在诸侯王之下。” 汉元帝听了不悦:“呼韩邪单于远来之客,我们怎么能用这样下等之理去对待他呢?” 元帝决定:“以客礼待之,呼韩邪单于位在诸侯王之上。” 当呼韩邪朝殿觐见的那一天,阵容之庞大,文武百官站在甘泉宫的两旁,迎接呼韩邪单于,而延寿也在众人之列。延寿心里想:这来自远方匈奴帝国的呼韩邪单于,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匈奴人是不同于汉民族,匈奴习俗也与汉人大大的不同。匈奴在首领伊稚邪单于的带领下和汉朝前后交战了十几年,最后才被卫青、霍去病等汉朝名将打败。 匈奴是北方游牧为生的少数民族,马背上的匈奴人他们没有自己的文字。匈奴的经济来源是畜牧业,他们饲养的牛羊马等牲畜就成了他们的生活资产。他们吃畜肉,喝这些牲畜的血以及奶汁,剥下来的皮就用来做衣服。另外的饮食来源就是打猎捕来的野生猎物,匈奴是个彪悍的民族,擅长于骑射,所以打猎是他们重要的生活。 他们穿的衣服,统称为胡服。匈奴吃畜肉,将杀死的牲畜的皮剥下来做成衣服和铠甲,这样的衣服能帮助他们抵挡塞北严寒多风的自然环境。他们脚上穿的是用动物皮革做成的靴子,这种靴子坚实耐磨,也利于保暖。 在广阔的大草原上,最利于人们出行的当然是马匹,匈奴也不例外,他们是马背上的民族,他们以游牧生活为主,饲养的马一部分用来吃肉,但更多的则用来骑乘,用于平时的放牧与打仗。在匈奴中,一人一马是非常常见的,富裕者更是一人多马。 匈奴的婚姻习俗和汉族是天壤之别,他们通常会妻后母、抱寡嫂,什么意思呢?就是男子在他的父亲死后,就会娶他的后母为妻,当然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男子在自己兄长死后,要娶他的嫂子为妻。在汉族看来这是有违伦理纲常的,但在匈奴中这是最普通不过的婚姻习俗了,匈奴人口本来就比较少,女人当然更少,这样其实是有利于人口繁衍生息的。 匈奴的儿子娶母亲是很常见的事情,这也成了中原地区人们的诟病。其实可以不用这么看的,因为这里的母亲,很少是指亲生母亲,多半是自己父亲的小妾一类的所谓长辈,在这些女人里面,可能有很多人的年龄还不如名义上的儿子的年龄大。 因为自己的父亲死掉了,所以儿子要承担起保护和抚养父亲留下的女人们的责任。但是有了责任总不能不让我享受义务啊,妳可以让我的父亲睡觉,为什么不能让我睡觉?匈奴人的思想是如此简单直接,这就是匈奴的文化,而且在匈奴的传统里面,信仰的是要多生孩子。怎么多生呢?给多多的女人机会呗。 匈奴的环境不好,孩子生下来之后要活着给靠运气,因为一不小心染上了感冒都有可能会死掉,所以也间接要求了必须要多生孩子。而且在匈奴的价值观里面,没有不劳而获,妳不就是伺候过我的父亲嘛,我凭什么替我父亲养妳?所以说,接管父亲的一切,骏马、牛羊,顺便接管父亲的女人,也很合乎情理。当然有些变态的匈奴人,有着母亲情结,接管了自己的亲生母亲,这……就让人很无语了。 匈奴服装是上衣下裤,并且是穿靴子的,他们的上衣为芢直襟式短衣,下身为合裆裤,脚穿的是皮革制的靴子。这类服装不仅防风保暖,适应与北漠严寒多风的自然环境,也可满足匈奴畜牧狩猎的游牧生活方式。 匈奴为了巩固本国边疆会和其他国家的亲王贵族联姻,为了稳定部落内部的和平会和部落贵族联姻,这在当时都是很普遍的。匈奴与乌孙的车师王还有康居王联姻就是为了政治需求。 作为匈奴部落最高统领的大单于,他的婚姻是没有任何限制的,不论想娶多少妻子都没有人可以约束,并且他可以把自己心爱的阏氏、闺女以及姐姐或妹妹赏赐给有功劳的大臣。在这时这些女子就完全失去了自我尊严与人格,只能被动地任凭单于的安排,后半生的命运只能靠运气了,幸不幸福就要看她们被分给了一个什么样子的男子。 匈奴是典型的男权主义,在婚姻上,女子们并没有发言权和选择权,结婚之后她们的一生便可以预见了,一生服侍夫君,甚至这个夫君死后还要紧接着服侍下一个,再下一个,永无出头之日。 最早的匈奴人认为草原人民一辈子用了草原的资源,因此在死的时候,要把自己的身体还给草原。总之匈奴人死了之后,基本上是没有墓地的。他们不像中原地区人们那么讲究,直接扔在了草原上了事,觉得这是对自然的一种尊重。 不过后来受中原的影响,也是不一样的匈奴人有不一样的想法,有的匈奴人也有自己的墓葬了。而且匈奴人继承了中国古代一个特别不太好的东西,叫做殉葬。他们开始相信,有些东西,你活着的时候需要,你死了的时候也是需要的。因此在一个匈奴人死了之后,会有东西给他陪葬,他生前喜欢的东西,基本都会在墓地里面。 一个匈奴人的等级越高,他的陪葬规模越大,要是他身份高贵,会有几百人在他的墓地里面白白的牺牲生命。他的妻子,还有随从,本来是活着的,但是基本上在他死了之后就去墓葬里面陪着他了。而且在匈奴人的墓葬里面,有首饰,有器具,也开始出现了壁画一类的东西。生动而且古朴,如果内容不是动物相互打斗撕咬,不是那么的栩栩如生,没有那么多的阴森,就更好了。 !! 033话:呼韩邪单于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匈奴族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进了甘泉宫,领头的人就是呼韩邪单于。呼韩邪长得高大威猛,他的气势非常的凌人,全身散发出一股强悍的霸气。 延寿穿出了人群往呼韩邪看了一眼,大吓了一跳,他心里十分的吃惊:“秦始皇……?” “秦始皇怎么会变成了呼韩邪单于,秦始皇竟然还没有死?” 秦始皇当初吃了长生药,虽然不能不死,但是千岁的药效让他有很长的生命,而且外表看起来一点也不老,甚至比以前长得更加的雄壮。延寿一见到呼韩邪,怕呼韩邪会认出自己来,立刻就低下头来,闪避呼韩邪的目光。 呼韩邪朝见当今的皇上汉元帝,他位在各诸侯王之上,谒称藩臣而不称谓自己的名号。 “藩臣拜见圣上!” “单于今日能来到我大汉,朕是非常的高兴,这代表我们两国和平时代的来临。” 汉元帝赏赐了呼韩邪冠带衣裳、黄金玺戾绶、玉具剑、佩刀、弓一张、矢四发、棨戟十把、安车一乘、鞍勒一具、马十五疋、黄金二十斤、钱二十万、衣被七十七袭、锦绣绮糓杂帛八千疋、絮六千斤。 觐见典礼完成,元帝派使者导引呼韩邪先行,住宿于长平坂。元帝从甘泉宫移到了池阳宫。元帝登上了长平坂,下诏呼韩邪可以不必拜谒,让他的群臣可以列队观看,各族的君长王侯欢迎者有数万人,夹道排列表示欢迎。元帝登上了渭桥,众人都呼喊万岁,又摆了宴席在建章宫,热情地招待呼韩邪,并展示奇珍异宝显示大汉的强盛。 汉元帝与呼韩邪单于订立了汉匈盟约:“从现在开始,大汉与匈奴合为一家,世世代代不再互相的攻击。有窃盗的人,互相通报,将他诛杀,偿还他所抢夺的财物;若有贼寇,双方发兵互相帮助。大汉与匈奴若有敢先违背誓约者,将受上天不祥的惩罚,今后世世的子孙谨守盟约。” 呼韩邪将宝刀刻上金字浇上了美酒,以老上单于所破的月氏王头壳为饮器与元帝共饮,歃血为盟。 呼韩邪对汉元帝说道:“陛下,大汉与匈奴两国已经结盟,我呼韩邪愿意娶大汉之女为妻,我愿意成为大汉的女婿。” 元帝正为苦恼,要将谁嫁给呼韩邪呢?自家的公主每一个都是娇生惯养,而且老实说,没有一个长得美的,将她们许配给呼韩邪,万一呼韩邪不开心的话,好不容易争取到的两国和平,那不是泡汤了。 元帝想起了延寿所画的画册,那画册里可是有不少的美女,不如让呼韩邪自己挑选美女,他看上了谁,就将谁许配给他,那不是皆大欢喜。 元帝笑道:“单于王,朕有一本画册,里面收藏不少的美女画像,只要你看上的,朕就赏赐给你,嫁给你为妻。” 元帝将画册交到呼韩邪的手中,呼韩邪翻着画册,里面确实有不少的美女,环肥燕瘦,应有尽有。呼韩邪翻啊翻啊,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这一个女人……” “这一个女人叫做王昭君。” 呼韩邪感到万分的吃惊,这一个女人怎么跟当初徐福带在身边的那一个名叫结子的女人那么的相像?莫非王昭君就是结子所转世的女人? 呼韩邪心想,虽然自己吃了长生药,但是终有一天还是会死的,若想要真的长生不死,那就一定要找到徐福,喝尽他的血,自己才会真正的长生不老。无奈徐福就像是消失了一般,自己始终无法找到徐福的下落。 如今王昭君的出现,这可是天赐良机,徐福是深爱着结子,王昭君是结子的转世,深爱她的徐福一定会来找王昭君,只要王昭君待在他的身边,他就可以以王昭君为诱饵,逮住徐福这一个长生不老之药。 呼韩邪对元帝说道:“我就是要这一个女人。” 元帝看见呼韩邪选了王昭君,不禁摇摇头:“这一个女人长得虽然美,但是她的额上长了三个大痣,是一个克夫的女人。单于王,你还是另外找一个女人吧。” 呼韩邪大笑:“你们中原的迷信风俗,在我们匈奴可是不吃这一套,我就是喜欢王昭君这一个女人,陛下你就把这一个女人赏赐我吧。” “既然单于王如此的说,我大汉就用王昭君与匈奴和亲,王昭君就将是你单于王的妻子。” 十七岁的王昭君天生丽质,冰雪聪明,琴棋书画,无所不精,真是蛾眉绝世不可寻,能使花羞在上林,然而王昭君并没有受到汉元帝的垂青。 汉元帝每年都从全国各地挑选秀女入宫,经年累月,人数已近三千人。乱花渐欲迷人眼,怎么才能临幸到最美丽的美人呢?汉元帝让人把待诏宫女制成图像,随时把美人图挂在身边,闲暇时便细细品评。 西汉后宫有严格的编制系统,元帝在前代后宫十级的基础上,扩大为十五级,级别不同,待遇也有差别。昭仪位比宰相,爵比亲王;婕妤位比上卿,爵比列侯,最后一级的待遇也比宫女高得多。 宫女是没有品级,没有进入编制的,因此很多宫女为了提高自己的待遇,千方百计地挤进编制之中,而最佳的路径,就是得到皇帝的宠幸。 汉元帝看到王昭君画像上的丧夫落泪痣时,以为她是个不吉的女人,便将画像扔在了一边,王昭君失去了一次绝好的机会。呼韩邪单于前来朝觐大汉天子,汉元帝大摆筵席,招待这位远道而来的贵宾。席间呼韩邪单于提出了愿为天朝之婿的请求,汉元帝本想送一个真公主,但金枝玉叶谁愿意前去呢?于是暗中传旨后宫待诏宫女:“有愿意嫁到匈奴去的,朝廷以公主对待。” 后宫的宫女听说要离开本土远嫁匈奴,都不乐意,因为宫中流传着细君公主的故事。汉武帝时,朝廷为了联络乌孙国共同抗击匈奴,把江都王刘建的女儿细君公主远嫁给乌孙王昆莫,昆莫当时已经年迈,夜晚独居在外帐中。 细君悲伤远嫁,又面对老夫,再加上语言不通,整日悲愁哭泣。她作《黄鹤歌》一首向汉武帝告哀:“吾家嫁我兮天一方,远托异国兮乌孙王,穹庐为室兮毡为墙,以肉为食兮酪为浆,居常思土兮心内伤,愿为黄鹤兮归故乡。” 汉武帝写信劝她以国事为重,后来昆莫死去,细君公主要求回归大汉,汉武帝又传旨让她依照当时的风俗嫁给了继立的君王。 昭君当然知道细君公主的事,但是她更了解普通宫女的愁苦。在后宫,为后为妃的高高在上,富贵冲天,宫女则命贱命薄、如蚁如纸。自己入宫已经有一年了,至今未能出永巷一步,仍然是一个宫女。 书烛银台旁,宫槐月光下,她的心久久不能平静。永巷离皇帝的寝殿并不遥远,每天玉辇经过,丝弦管响,每夜歌舞不绝。她深深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咫尺天涯,什么是那种不堪的境地了,那是令人万般无奈,柔肠寸断,悲怨似海的境地,永巷内不断有宫人发疯和自杀的消息传来,既然呼韩邪单于选择了她,她愿意接受这般的命运。 “远嫁匈奴即能保大汉和匈奴安居乐业。”想到边境兵荒马乱、妻离子散的场景,王昭君心跳加速:“不枉我知书达理,不弃我天生丽质,我要远嫁匈奴为民造福。” 当呼韩邪单于牵着王昭君的纤纤玉手出现在订婚仪式上的时候,汉元帝眼前顿时一亮。竟然有这样的一位美人,两道黛眉轻颦微蹙,稍露一丝幽怨;一头秀发云鬟雾鬓,更显得万种风情。她的出现,使得汉宫所有嫔妃为她失色,汉元帝脸色立即变得铁青。 他不停地在心里自问:“后宫怎么还有这样绝色的女子?我为何还不曾临幸呢?”他强打起精神,主持完订婚的仪式。 汉元帝回到内宫,立即叫人从宫女的画像中找出王昭君的画像细细地端详。模样虽然有一点像,但完全没有昭君本人那样的可爱,而粉颊秀靥的额头之上,为什么有那么大的三颗黑痣,这完全是无中生有。 !! 034话:昭君出塞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汉元帝一气之下,他要杀毛延寿,立即派兵去逮捕毛延寿。延寿早就已经接到有人的通风报信,他知道王昭君将要嫁给呼韩邪单于为妻。 “可恶的呼韩邪,他一定知道王昭君就是结子的转世,所以他才会选择昭君为妻。我千万不能这时候被逮捕,我要想办法救出昭君。”延寿立马收拾细软逃走,躲避士兵们的追捕。 在去匈奴之前,昭君请求回家看望亲人。汉元帝对这位无缘临幸的美人,充满了爱怜,特旨恩准了她的请求。王昭君为大汉和亲的壮举在家乡迅速地传开,听说她省亲回来,人们在香溪夹岸十里,迎接昭君的回家。 王昭君站在绮罗绵缎装饰的画舫上,她含着热泪,一路上向乡亲们致意。父母亲见到昭君,他们悲喜交加,见面即将变成了永别,父母的心中有如刀绞,女儿出塞去结两国友好,又令双亲感到莫大的欣慰。 王昭君回到家乡之后,一面与亲人细细的叙别,一面满山遍野寻觅儿时的足迹。看到故乡的青山秀水,听着熟悉的乡音,昭君她是依依不舍。 在昭君离开家乡的那一天,乡亲们送了一程又一程,登上江中的龙舟,王昭君抱起心爱的琵琶,弹起哀婉动人的别离曲。岸边盛开的桃花宛如是她的知音,在曲声之中,桃花纷纷地飘下,有的落在龙船之上,有的飘到她身上。 看到渐离渐远的故乡与亲人,看到纷飞的花瓣,联想到自己的人生,昭君不禁潸然泪下,泪水洒落在桃花瓣上,又漂入江中。那些沾满昭君泪水的桃花瓣纷纷变成了五颜六色的小鱼,追随龙舟游动。有位船工随手摸起一条小鱼献给昭君,昭君深情地赐给它们一个美丽的名字—桃花鱼。 从此每当桃花盛开的季节,桃花鱼便在香溪清澈的水中游来游去,好像在和故乡的人们一起迎接着昭君的归来。 奉旨和亲到匈奴,昭君在步出宫殿门前,她驻足慢慢地回首一望,眉头微蹙,脸上露出哀怨的神情。这一瞥,竦动了左右,在大殿之上,所有的人都被哀怨的美丽所震慑。这哀怨是对元帝最后的一望,令元帝更是揪心悔恨,悔恨生生错过了国色天香的美女。 王昭君面向未央宫拜别了天子,带着一种异样的感情,看了最后一眼熟悉而又陌生的长安宫阙,怀抱着琵琶上马而去。当护卫的仪仗浩浩荡荡经过长安大街时,沿途万人空巷,争睹昭君公主的风采。 眼看着如此风情万种的美人儿,离开繁华的长安城,前往荒凉的胡地,陪伴凶狠的匈奴单于,人们无不嗟叹不已。秋风阵阵,旌旗猎猎,一路上马嘶雁鸣,撕裂她的心肝;秋风黄叶,引动她的忧伤。她心绪难以平静,坐在马背之上,她拨动着琴弦,奏起悲壮的离别之曲,吟出一首《怨词》。 秋木萋萋,其叶萎黄,有鸟处山,集于芭桑。养育毛羽,形容生光,既得行云,上游曲房。离宫绝旷,身体摧藏,志念没沉,不得颉颃。虽得委禽,心有徊惶,我独伊何,来往变常。翩翩之燕,远集西羌,高山峨峨,河水泱泱。父兮母兮,进阻且长,呜呼哀哉,忧心恻伤。 琵琶乐声令人肝肠寸断,南飞的大雁听到了忧郁的琵琶声,看到了骑在马上的美人,一只只忘记了摆动翅膀,于是都纷纷跌落到地下,从此昭君就有了落雁的美称。 在前往匈奴国的路上,在西河塞的河畔,突然间几天几夜的连续下大雨,河水暴涨变得湍急,和亲的卫队无法渡河继续前进,只有在河畔这里扎营。在深夜里,大雨一直不停地下,滴滴答答的大雨声,昭君整夜都睡不着,她想到自己未来的前途,她就感到万分的伤心,拿出了琵琶,弹出一首又一首悲怨的乐曲。 突然间有个人闯进了她的帐篷,他全身淋得湿答答的,昭君仔细一看,闯进的那一个人竟然是毛延寿。 “哥,怎么会是你?你为何来到这里?” 延寿拉住昭君的手:“昭君,你千万不可以嫁给呼韩邪单于,妳快跟我走,我们逃离这里。” 昭君哭道:“这是不行的,我不能跟你私奔。我负有和亲的重责大任,我若不嫁给呼韩邪单于,大汉与匈奴就不会和平,战事将会兴起。而且外面的警卫森严,我们两个人是绝对是逃不了的。” “呼韩邪他是一个坏人,他不是真心的想娶妳,他想害妳,他只是想利用妳抓住我。” “我不懂,为什么呼韩邪想抓住你?你跟匈奴完全没有瓜葛,为什么他想要抓你呢?” “这说来话长,我跟妳解释也解释不清楚。呼韩邪他是想抓住我,是为了吸尽我身上的血,因为他想要长生不老。” “你在说什么?为什么我完全听不懂?为什么吸你的血会长生不老?”昭君不禁问道。 “其实妳现在看到的我并不是真实的我……” “不是你?那我看到的又是什么?” “真实的我已经活了两百年了,我的本名叫做徐福,现在化名为毛延寿,我其实是一个长生不老的人。” “什么?你在说什么?你是一个长生不老的人?” “不仅如此,在那时我有个爱人,她的名字叫做结子,而妳就是结子所转世的女人。” “什么?我是结子所转世的女人?” “你越说越玄,那呼韩邪他又是谁呢?” “呼韩邪他就是秦始皇。” “你说呼韩邪他是秦始皇……?”王昭君他楞了许久,然后哈哈大笑。 “你说呼韩邪是秦始皇,快要笑破我的肚皮了!” “你真当我是无知的少女?用这个白痴的谎言来骗我?三岁的小孩都知道,秦始皇已经死了两百年,如果秦始皇还活着,现在哪来的大汉帝国呢?” “我说的是真的,呼韩邪真的是秦始皇,他吃了长生药,所以他才能活到现在,但是他不能不死,所以他想抓住我,吸尽了我的血,他想要变成真正的长生不老之人。” 昭君怒道:“你别再说了,这个谎言太离谱了,不可能,我是不可能跟你走的。” 突然间一阵声音传了进来:“他说的没有错,我就是秦始皇。” 王昭君的帐棚走进了一群人,带头者竟然就是呼韩邪单于,他冷冷地说:“我就是秦始皇!” !! 035话:洪水淹没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呼韩邪单于冷冷地说道:“我就是秦始皇。” “什么?你是秦始皇?” 王昭君不敢置信地看着呼韩邪:“呼韩邪单于,你现在不是应该在匈奴国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你还自称你是秦始皇?” 呼韩邪冷笑:“毛延寿他说的全部都是事实,我是为了长生不老药而来,我之所以与妳和亲,也就是为了引诱毛延寿现身,只有吸尽他身上的血,我才能真正的长生不老。” “什么?竟然有这样的事?难道我的前世真的是毛延寿的爱人?” “把毛延寿抓起来!”呼韩邪下令。 几个凶狠的匈奴兵将利刃架在延寿的脖子上,使他动弹不得。延寿怒道:“呼韩邪,你的目标是我,这一切与王昭君无关,你就放她走吧。” “这可不行,王昭君她可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是不可能放她走的。你的长生不老的性命我要了,但王昭君的青春美女的姿色我也要。” 呼韩邪重重的一拳打在延寿的肚子上,延寿痛得不停地哀嚎。 呼韩邪笑道:“别看这家伙弱不禁风的样子,他可是拥有长生不老之身,我刚刚的一记重拳,根本就伤害不了他,他的身体很快地就能复原。” “其实我很羡慕他,拥有长生不老的他,怎么样都不会受伤,在他身上留下的伤痕,可是到了第二天就会自然的恢复。而我虽然有拥有长生的身体,虽然受伤之后也会恢复,但是还是会遗留下复原的疤痕,看看我的身体,满身都是受伤的疤痕。” 呼韩邪解开他的衣裳,露出了上半身,他的上半身非常的健壮,看似像钢铁般的坚硬强壮,但身上却是有不少的刀疤。 昭君怒道:“单于,你们根本就是以人多欺负人,根本算不上什么英雄好汉。毛延寿他只不过是一个宫廷画师的文弱书生,你们有必要用这样的大阵仗去对付他吗?” 延寿笑道:“妹,你不用替我求情,呼韩邪这个家伙是打从心底也不会放过我的,他是铁了心肠想要杀死我。” “自从我变成了狗屎,就再也没有人踩在我头上了。再过几十年,我们来相会,送到火葬场,全部烧成灰,你一堆,我一堆,谁也不认识谁,全部送到农村去做化肥吧。” 呼韩邪听了延寿的贱语,他的心中非常的不悦:“你这一个家伙就只懂得打嘴炮,看我如何的修理你,我要让你再也说不出话来。” “把毛延寿给我拖到外面来!” 匈奴兵将延寿给拉到外面,外面正下着大雨,众人的身体皆被雨水淋湿。呼韩邪指着延寿:“放开他,就让我跟这个家伙一对一的单挑。” “什么?这家伙也未免太小看我了?我的身体里可是有长生不老的血液,我的动作可是比一般人敏捷许多。呼韩邪难道不知道我的厉害,想跟我一对一的单挑?”延寿心里面想。 “那我就不客气了,看我如何去收拾你!” 延寿飞跃地跳跃的起来,快速地一拳,猛烈地击在呼韩邪的身上。突然间听到锵了一声,延寿的右手粉碎性的骨折。 “天啊!他的身体是怎么一回事?他的身体为什么会这么的坚硬?就像钢铁一般的硬度。” 呼韩邪笑道:“我为了这一天,我可是努力地锻炼我的身体,我的身体可是千锤百炼,如钢铁一般的雄壮坚硬,你的拳头对我来说,只不过是鸡蛋碰石头。” “可恶……” “一看你就知道你是五行欠差,没事找抽,姥姥不疼,舅舅不爱,驴见驴踢,猪见猪踩,天生就属黄瓜欠拍,后天就属核桃欠捶,终身就属欠踹,找个媳妇就属螺丝钉欠拧的,看你这德性,送你一副对联:上联,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下联,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横批,人之贱者无敌!” 延寿一说完,就飞身跃起,再猛烈的一踢,踢在呼韩邪的胸口上。瞬间他的腿完全的扭曲变形,他的腿骨瞬间骨折,变成了一个残废。 “妈啊,你是怪物吗?我的手骨与腿骨都骨折了。” 延寿他继续的骂,他继续地打嘴炮:“我感觉你像两头猪,因为一头猪已经不能形容你的蠢。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则无敌。” “人贱一辈子,猪贱一刀子,你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土地,在家浪费粮食,中国那么多兵器你不学,偏偏学剑,上剑不学学下剑,下剑招式那么多,你学醉剑,铁剑你不学,去学银剑。终于你练成了武林绝学,醉银剑,最后达到人剑合一的境界,剑人!” 呼韩邪听了延寿连珠炮的贱语,他的脸色变得十分的铁青:“你说够了没,你这一个臭家伙!” “我还没有说够,我还要继续说……” “我们要向前看,不错过些歪瓜劣枣怎么知道什么是好的。人生没有如果,只有后果和结果。你那么有钱为什么不让鬼来推磨?再逼我,再逼我我就装死给你们看。虽然你身上喷了香水,但我还是能隐约闻到一股人渣味儿。钱乃一味良药,有明目张胆之功效。你跟他讲道理,他就和你耍流氓;你跟耍流氓,他就和你讲道理。请问他是谁?每个人都有不得不吃屎的时候,只是不要细嚼。你淡定是因为你不怕死,我比你淡定是因为我不怕你死。” “够了!不要再说了!我已经听的受够了!”呼韩邪听到满脸气得通红,他听到延寿的贱语,听到整个人快要崩溃了。 “你这一个臭家伙!我一定要宰了你!” 呼韩邪整个人跃起,他跃到延寿的身上,将延寿完全的压制在地。他一拳一拳的钢拳猛烈地击在延寿的身上,那快拳十分的强硬,打得延寿是血肉模糊,打得他的脸完全地变形,整个头骨破裂,鲜血到处乱喷,打得延寿像是个十足的猪头,狼狈悲惨状惨不忍睹。 “打死你!打死你!我要打得你永远再也说不出话来!” 经过一阵狂K猛打,打得延寿完全变成个残废,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这一个家伙,你再打嘴炮啊!这一下你终于说不出话来了吧?”呼韩邪像是个胜利者,不停地嘲笑着延寿。 延寿的手指指着后面,呼韩邪转头一看,他吓坏了,后面的山竟然整个走山开始崩溃了,洪水就像野兽一般快速地冲了下来。在那瞬间,发生实在是太快了,任何人都逃不了,短短的时间,所有的人全被可怕的洪水所吞噬。 在短短的时间,延寿被卷入到洪水之中,在急流中载浮载沉。他看见了昭君,昭君也被卷入洪水急流中,他想游过去去救昭君,但是一根巨木猛烈地撞击他的后头杓,瞬间他就完全地昏厥过来,沉没在急湍的洪水之中。 野史里记载:在一杯别酒之后,王昭君含泪往西行。在匈奴与大汉交界的河畔,王昭君倾酒祝祷,跳河自尽。 !! 036话:东汉帝国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东汉是中国历史上的大一统王朝,与西汉合称为汉朝,东汉首都洛阳被称为东京,因此又以东京为东汉的代称,共有十四位皇帝,国祚一百九十五年。 公元二十五年刘秀称帝,仍然沿用汉的国号,定都洛阳。汉明帝和汉章帝在位期间,东汉进入全盛时期,史称为明章之治。 在西汉的末年,社会矛盾空前的激化,王莽篡汉建立新朝。 在汉元帝在位的时期,汉朝受到外戚的干扰,汉元帝的皇后王政君培养自己的亲信,而王莽则是借着王政君的名义在外面结交大臣和将领,并且收买了人心。 之后汉元帝退位,汉哀帝在位没几年便驾崩了,在汉哀帝死后,汉平帝即位,王莽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汉平帝作为皇后,这时候真正的成为了外戚,并且逐渐的蚕食朝中的权力。汉平帝死后,他独揽了朝中的大权。王莽假装汉高祖托付遗命,登基成为了皇帝,建立国号新,西汉灭亡。 王莽潜伏已久,终于达到了他篡权夺位的野心,王莽篡汉期间在位的几个皇帝,都是那种没有建树,也不潜心政事的皇帝。王莽之所以能篡汉成功,除了他自己苦心经营形象,获得了朝中上下的称赞,一步步走到权力的中心,也和这些在位的皇帝无心政事,没有好好的经营朝政有关,汉朝的大好江山,就在这几任皇帝的手中,成了王莽的囊中之物。 王莽幼年丧父,他跟着叔伯们长大,他从小喜爱读书,又谦和明礼,对人尊敬,做任何事情表现的都极为认真,他孝敬老母,尊重嫂子,渐渐的便传出了些他的好名声。后来王莽逐渐意识到,仅仅是读书,并不能有所作为,便打起了叔祖父王凤的主意,当时王凤身居大司马,见自己病后王莽前后操持,表现的极为孝顺,又想着他之前的好名声,便开始提携于他。 王莽在王凤的帮助下,王莽开始入朝当官,当了官之后,他继续之前的形象,办事认真,不但没有因为做官而骄傲,反而比从前更为谦虚,不仅让叔祖父对他刮目相看,并且连朝中的其他大臣也对他赞誉有加,纷纷上书推荐。 继任王凤大司马职位的王根病重,大臣们纷纷举荐王莽代替大司马的位子,汉成帝接受并任命,在王莽三十八岁,刚做了一年的大司马时,汉成帝病逝。汉哀帝继位后,王莽请辞官职,隐居开始闭门读书,暗地里却时刻注意着朝野的动静,等待时机准备随时东山再起。在这期间,多人为他上表,王莽官复原职后成为了西汉的最高行政的执行人。 就这样,王莽逐步的进入了西汉的权利统治中心,一步步将传国玉玺拿在了手中。他苦心经营自己的形象,几乎达到了贤臣的标准,道德的模范,达到了笼络人心的目的,这也是他成功的主要原因。 王莽幼年时父亲去世,当时王家是权倾朝野的外戚,也是西汉时期最显贵的家族之一,族中很多人因为家世显赫而生活奢侈,互相攀比,只有王莽生活简朴,做人谦和有礼,这让他在一众纨绔之中显得更加的出色和难得。很快的他的名声越来越好,几乎成了当时社会的楷模。 王莽被推荐做官之后,更加慷慨仁义,当时朝中的许多大臣和将领都为他说话上表,汉成帝见如此的情况,以为王莽真的是仁义的贤士,很快就升官身居高位,但王莽并未因此而自满,反而更加的礼贤下士,清廉简朴,常常用自己的俸禄分给百姓,在民间颇有了贤明的名气。 汉哀帝去世之后,很多人纷纷上表举荐王莽,后来年幼无知的汉平帝即位,王莽代理君王行使权利,开始排除异己,同时王莽依旧保持着自己谨慎的风格,将朝廷的奖赏都给推辞了,以此掩饰自己的狼子野心,终于逼迫王政君交出传国玉玺,正式登基为帝。 王莽一直以来给众人的形象都是谦逊仁义,大公无私,也是这样的形象迷惑了众人的眼睛,让他将自己的野心一步步扩大。从这方面来讲,王莽在当时篡汉为帝确实是人心所向。 之后王莽先后颁布了王田令、私属令等一系列新政,力图缓解日益激化的社会矛盾。然而王莽的新制触动了大豪强与许多上层官僚的既得利益,遭到他们的激烈反对与排斥,加之改革的理想化与盲目崇古。 终适得其反,反而激化了社会矛盾,且新朝末年水旱灾害不断,终于爆发了绿林军、赤眉军的起义。一时间,四方响应,天下大乱。终于使这场由封建统治阶级自上而下的自救式改革以失败告终。 刘秀是汉高祖刘邦的九世孙,父亲刘钦曾任南顿令。赤眉军、绿林军起义爆发之后,刘秀与长兄为恢复刘姓统治,起事于舂陵,组成了舂陵军。刘秀在昆阳之战中一举摧垮新莽大军,标志着新莽赖以维持统治的军事力量消耗殆尽,同年绿林军攻破长安,王莽死于义军之手,新朝灭亡。 刘秀是中国历史上为数不多的用情比较专一的帝王之一,他是一个值得女人终身托付的好男人,他一生最重要的两个女人是阴丽华和郭圣通。但刘秀并不是把心分成两半,一半给阴丽华,一半给郭圣通。 无论是白衣飘飘的少年,还是绿林好汉山大王,还是九五之尊的光武大帝,刘秀对阴丽华的爱情始终如一。而与郭圣通的结合则是历史强加给他的一场政治婚姻,在爱情上,郭圣通是个可怜的女人,但是她又是中国被废的后妃群中最幸运的一个,她是唯一一个没有被打入冷宫的废后,不但如此,刘秀对她的家人也都善待,而她本人也过着自由、富足、安稳的生活。 少年时的刘秀,谁也看不出他将来会是一个皇帝,包括那些自称十拿九稳的算命先生。算命先生说,刘秀最多只不过是个侯爵,而他的哥哥却有着帝王相,但事实却恰恰相反。 这也不能全怪算命先生,少年时的刘秀确实胸无大志,是一个喜欢在田间戏耍的顽童,而他的哥哥刘演却喜欢读儒家经典,研习兵书,还广交朋友,常常口出狂言,与少年刘秀形成鲜明的对比。 虽然有着尊贵的皇室血统,刘秀是汉高祖刘邦的九世孙,但是到了他这一代,已经和普通老百姓没啥区别,他的父亲刘钦只是个南顿令而已。这使得刘秀从小就没有什么架子,是一个温柔、善良、很有亲和力的少年郎,常常和他的奴仆打成一片,不分彼此,这或许为刘秀日后能够获得群众的拥护打下了基础的原因。 没有任何一点迹象可以看出刘秀有皇帝命,除了他的出生略带传奇色彩之外。据说他的父亲刘钦和母亲樊娴在生下了他时,那一年方圆百里任何一家的收成都比不上刘家,刘家的田地还出现了一茎九穗的现象。 刘钦对这个时候出生的刘秀非常疼爱,兴奋地为他取名为秀,意思就是庄稼出好穗。 虽然刘家已经不再是什么宗室成员,但刘秀的家境在当地还是数一数二的。父亲好歹是一个县令,母亲呢,还是当地巨富的女儿,父亲和母亲的感情也非常好,所以少年时的刘秀不愁吃不愁穿,过年还有新衣服和压岁钱。 刘秀生活在一个大家庭里,刘秀有两个哥哥,刘演、刘仲,还有两个姐姐,刘黄、刘元和一个妹妹刘伯姬。大家庭和睦、团结、热闹,生活在这样的大家庭里,刘秀的童年是快乐幸福的。 与哥哥姐姐们不同的是,哥哥姐姐们骨子里仍脱不了贵族的傲气,总以宗室成员自居,看不起下人。而少年刘秀常常忽略自己是主人的身份,与奴仆们一起在田间里劳作,从不轻视他们。哥哥笑话他没有出息,以后一辈子是个庄稼汉。 少年时的刘秀心地非常好,一个过路的乞丐向刘家讨口水喝,当时父母不在家,兄弟姐妹几个在院子里玩耍。乞丐走到哥哥身边,哥哥向乞丐唾了一口,叫他滚开。乞丐走到姐姐身边,姐姐虽然没有向乞丐吐口水,但却捂着鼻子跑开了,边跑边说:“脏死了,臭死了。” 乞丐最后走到刘秀身边,刘秀拍拍手上的泥土,跑到屋里,舀了满满一瓢水给乞丐。乞丐喝完了,刚要走,刘秀说,等等。乞丐纳闷,还会有什么事情呢? 一会儿,刘秀出来了,手里多了两个香喷喷的烧饼,而这两个烧饼是他的午餐。乞丐感激涕零,接过烧饼的手直哆嗦,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这么懂事这么好心肠的孩童,乞丐送给刘秀最后一句话是,他将来一定大富大贵。 乞丐走后,哥哥姐姐都说刘秀傻帽,把烧饼给了乞丐,你自己吃什么? 刘秀只是笑笑,并不作答,他的笑,是那么天真。很快刘秀长大了,长成了一个翩翩的少年。 !! 037话:东汉帝国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公元八年,天下发生了一件大事,这件大事让刘家上下痛心疾首且义愤填膺,王莽篡汉建立了自己的新王朝。 从大的方面来说,这是刘氏家族的奇耻大辱;从小的方面来说,刘氏子孙失去了富贵的特权,很快地沦为普通老百姓。刘秀一家人也跟着遭了殃,这时候刘秀的父亲已经去世,他就跟他的两个哥哥寄居在叔叔刘良家里。 这时候刘秀已经十四岁了,十四岁的刘秀陷入窘迫的生活当中。但他的心态非常好,这是他长年累月与下人待在一起的结果,对于改朝换代的变故,他并不觉得有多大的失落。而他的哥哥刘演却是不同,对王莽的篡汉表现出极大的愤慨和鄙夷,常常在家抱怨,并扬言要匡复汉室。 此时的刘秀虽然还没有远大的政治抱负,但在环境的影响下,在哥哥的熏陶下,他的心境开始慢慢转变,他明白必须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了,不能再是以前那个无忧无虑、醉心于田园的庄稼汉了。 于是在刘秀二十岁的那年,他选择了去长安读书。在长安的太学他用心攻读,同时不忘结交豪侠。几年之后,刘秀的思想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匡复汉室虽然还不是他的远大目标,但是要成就一番事业已经成了他的心愿,只是这番事业具体是什么,他还没有详细目标,但后来与他一起打天下的好友就是这时候结交的。 刘秀还没有起兵打天下之前,曾经到过新野,听说阴君有个女儿名叫阴丽华,长得美貌无双。刘秀虽然没有见到过,却从心眼里喜欢她,总是念念不忘。 他后来到了长安,见到执金吾,是掌管京师卫戍的武官,出行时车骑随从之盛,刘秀不由感慨说道:“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 他后来起兵于舂陵,一心想打下天下来,不再想做执金吾了,但是对阴丽华却始终没有忘怀。 刘秀在昆阳大败新莽军后,终于到宛县与阴丽华成了亲。婚后不久,刘秀便率军西去洛阳,阴丽华随军不便,于是回到家乡新野。因为她哥哥阴识为义军邓奉部下的将领,阴丽华便同家里人一起随迁到清阳,寄住在邓奉的家中。 第二年的春天,刘秀去攻打邯郸王郎,在真定得到了当地大姓郭昌的女儿郭圣通,对她很是宠爱,这时候他离开阴丽华才不过半载,便又另结新欢了。 郭圣通比起阴丽华运气要好些,婚后一直跟随在刘秀的身旁,到了第二年刘秀登极称帝,郭圣通已经生下了皇子刘强。 阴丽华则是在刘秀继位后才命人接到洛阳来的,起初她与郭圣通都被封为贵人。可是等到要选立皇后时,便有了麻烦,按理说阴丽华被迎娶在先,应当立为皇后;可是阴丽华为人雅性宽仁,一再推辞,况且郭圣通此时已经有了儿子,最终还是立了郭圣通为皇后。刘秀虽然觉得有些对不住阴丽华,可是幸亏有她固辞不争,立后之事才得以顺理成章办妥。 郭圣通虽然被立为后,但所受的宠幸却不及阴丽华。光武帝刘秀征讨彭宠,阴丽华从征,途中生下一个男孩,取名为刘庄。 相比之下,郭圣通却总是一副闺秀的脾气,经常同刘秀发生争吵,私下里则颇有怨言。而且她对待别的妃嫔所生之子又不好,对宫人们也很凶,人们见到她就像看到毒蛇猛兽,唯恐避之不及。 这样一来,刘秀就更加宠爱阴丽华而不满郭圣通了。阴丽华的母亲邓氏和弟弟在家中被人杀害后,刘秀曾下诏给大司空,并追封阴丽华之父阴陆为宣恩哀侯,这时候刘秀已经公开宣称阴丽华为后了。 同时,皇后郭圣通却因宠衰而更加怨愤不满,刘秀终于废掉了郭皇后,而改立阴丽华为皇后。刘秀倒不是个绝情之人,虽然废掉了郭圣通的皇后称号,让她去做儿子中山王的太后,但是对郭家始终十分照顾,郭圣通的弟弟郭况官居大鸿胪,京师人都传称他家为金穴。 郭圣通母亲去世时,刘秀也亲临送葬,这种情况直到汉明帝继位后没有什么变化。郭氏始终与阴氏一样受到皇帝的隆恩。这与阴皇后有一定关系,阴丽华这个人为人恭俭,没有什么嗜好,性情仁孝慈祥,对郭氏从无排斥。 更始三年赤眉军拥立汉朝皇裔刘盆子为帝,史称建世帝。刘秀在河北称帝,国号仍为汉,史称汉世祖光武皇帝,改元建武,时关西号为铜马帝。 刘秀定都洛阳后,把南阳设为陪都,并开始东汉统一战争,先后消灭了盘踞关中、号称百万的赤眉军,割据陇右称王的隗嚣与盘据西蜀的公孙述等大小数十个割据势力。经过十一年的东征西讨,刘秀终于扫灭了最后一个割据势力成家帝公孙述。自此历经新莽末年长达近十九年的纷争混战,中国再次归于一统。 汉光武帝死后,汉明帝即位,命窦固、耿秉征伐北匈奴。汉军进军抵达天山,出击呼衍王,斩首一千多人,追到蒲类海,取下伊吾卢地。之后窦固又以班超出使西域,恢复了西域与汉朝的联系。 光武帝末年,全国户籍人口为二千一百多万,至汉明帝末年人口达三千四百多万。明章二帝在位时期,秉承刘秀的遗规,对外戚勋臣严加防范;屡下诏招抚流民,赈济鳏寡孤独和贫民前后有九次;修治汴渠完成,消除西汉平帝以来河汴决坏;经营西域,再断匈奴右臂,复置西域都护府和戊己校尉。史载天下安平,百姓殷富,号称明章之治。 东汉开国皇帝刘秀为了巩固皇权,对中央行政机构进行了重大改革,他加强尚书台的权力,使之直接听命于皇帝。这样丞相之职形同虚设,皇帝的专制权力更加集中了。但是这种制度的实行,必须以皇帝亲政、直接掌握尚书台为前提,一旦皇帝早死,便会带来政治上的危机。 太子年幼即位,年轻的太后临朝称制,往往重用她娘家的父兄,这就为外戚擅权造成了条件。如果幼年皇帝夭折,擅权的外戚又故意迎立幼小皇帝以图继续垄断大权,而朝中大臣均仰承其鼻息行事,这样就形成了权倾内外的庞大的外戚集团。 小皇帝成年之后,不甘心忍受外戚挟持,为了夺回大权,又常常结纳身边的心腹宦官,于是又演成宦官掌权的局面。东汉的皇帝大多荒淫腐朽,奢靡的生活使他们往往早死,而宦官身份卑贱,不堪辅政,于是又有新的外戚上台。 这种外戚、宦官的起伏交替,便成为东汉后期政权中的一个突出特点。由此便演义出一个个血雨腥风的政变故事,东汉王朝也在统治集团频繁的争夺中走向崩溃。 !! 038话:东汉帝国 3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章和二年,三十一岁的汉章帝病死,年仅十岁的太子刘肇即位,是为汉和帝。汉和帝年幼,无法掌握政权,由他的母亲窦太后临朝听政。 这个窦太后是东汉开国功臣窦融的曾孙女,她的母亲是光武帝的外孙女,她六岁的时候就擅长书法,因此很早就以才色兼备著称。汉章帝对她可以说是一见钟情,因此窦太后得以专宠于后宫。 但是她既任性,嫉妒心又强。当年马太后曾经为儿子汉章帝娶了宋、梁二氏为妃,二个妃子都生有子嗣,其中马太后最宠爱的是宋妃的儿子刘庆;而身为皇后的窦氏没有儿子,便收养了梁氏的儿子刘肇为养子。等到马太后去世之后,窦氏便伺机想要谋害宋妃,正好当时宋妃因病想要吃兔肉,窦氏便假借此举为诅咒为名,怂恿汉章帝废掉刘庆,改立自己的养子刘肇为太子,宋妃被迫自杀。 窦氏对她养子的亲生母亲也不放过,当她知道刘肇与他母亲梁氏娘家的人过从甚密的时候,就指使窦家的人写匿名信诬陷梁家谋反。结果梁氏的父亲梁竦死在狱中,梁氏姐妹也因忧愤过度而死亡。 窦太后临朝听政,以她的哥哥窦宪为侍中,执掌大权。窦氏兄弟也都分布在各机关要害之地,逐渐形成外戚专权的局面。 窦宪掌权之初,便公报私仇,他杀了仇家韩纡的儿子。都乡侯刘畅到洛阳哀悼汉章帝的死亡,受到窦太后几次的召见,甚得太后的欢心。窦宪怕他分占权势,便派刺客在城门将他杀害,还诬陷他的弟弟是凶手。有关查缉的部门排除了干扰,终于查出此事的主谋者为窦宪,但是窦太后却将窦宪带进宫中保护起来。窦宪唯恐被处罪判刑,于是主动要求率兵征讨匈奴以赎自己的罪过。 东汉初年,匈奴分裂成南北两支。南匈奴投降汉朝,而北匈奴退居到漠北,但是仍然会不断侵扰汉朝的边境。这一年南匈奴单于上书,请求乘着北匈奴内部纷争的机会出兵远征,在朝廷中引起了激烈的争论。窦太后为了让兄弟戴罪立功,便力排众议,派窦宪远征匈奴。 窦宪与征西将军耿秉等率军出师朔方,大败北匈奴于稽洛山,北匈奴单于逃亡,投降者有二十多万人。汉军出塞三千多里,窦宪登上燕然山,令中护军班固,将事迹雕刻在石碑上然后搬师还朝。 窦宪立下了大功被拜为大将军,位在三公之上。从此窦氏父子兄弟并居高位,充满了朝廷,权倾天下。一些有气节的大臣原本想合力抵制,但是由于窦太后为他们撑腰,窦氏兄弟依然故我,所有的抵制都无济于事。反对窦氏兄弟专权的尚书乐恢,在辞职返乡途中被与窦宪勾结的地方官所毒杀,从此朝中大臣没有人敢再与窦宪唱反调。 窦宪大权在握,他的野心急剧膨胀,甚至想要图谋帝位。这时候汉和帝已经十四岁了,他多少有听到一些风声,他不甘束手就擒,便积极行动起来。因为窦宪党羽布满朝廷内外,汉和帝根本无法和其他臣子有所接触,所以只好从自己身边的宦官身上打主意。 经过了观察,他觉得中常侍宦官郑众忠实可靠,而且他很有计谋,便和他密谋如何除掉窦宪。他们认为窦宪带兵在外,怕他领兵作乱,所以隐忍不发。 等到窦宪班师回朝之后,汉和帝决定发动政变,拟好计划之后,在庚申这一天,汉和帝亲临北宫,秘密调兵遣将控制了京城,将窦宪党羽一举逮捕。然后派人收缴窦宪大将军的印绶,命令他自杀,一举夺回了政权。郑众也因此封侯,并升任九品的高官,宦官从此开始得势。 汉和帝年仅二十七岁便去世了,他的儿子殇帝才出生一百多天,由邓太后临朝听政,她的兄弟邓骘掌握了大权。几个月之后殇帝去世,邓太后又迎接汉和帝的侄儿刘祜为帝,是为汉安帝。 汉安帝年仅十三岁,大权仍然由邓太后掌握,邓氏吸取窦氏覆灭的教训,比较恭谨守法,与宦官郑众也能合作共事。但是权力之争是冷酷的,等到邓太后死后,汉安帝亲政,邓氏一门仍然遭到罢黜,邓骘等兄弟子侄七人都被迫自杀。 汉安帝亲政,他的母亲家耿氏、妻家阎氏等外戚上台执政,他们骄奢横暴,政治是更加的腐败。 阎皇后曾经毒死太子刘保的生母李氏,她害怕太子长大之后会报复,因此处心积虑想要废掉太子。汉安帝的乳母王圣和宦官江京、樊丰等人馋杀太子的乳母王男、厨监邴吉,太子思念二人,时常会叹息。王圣、江京怕太子日后会报复,竟然和阎后勾结了起来,日夜在汉安帝面前诉说太子的恶毒。汉安帝生性胡涂,竟然听信谗言,将太子刘保废为济阴王。 三十二岁的汉安帝离京南巡,在叶县病死。阎皇后和他哥哥阎显以及宦官江京、樊封等人商量:“皇上在途中驾崩,济阴王还在京师里面,倘若被大臣们拥立为皇帝,我们一定会被他所杀害。不如密不发丧,快速地返回京城。” 于是他们谎称皇帝病重,每天照常送饭菜,询问起居。一行人昼夜兼程赶路,四天后回到了洛阳,在当晚发丧。阎后想要把持国政,便迎立幼小的北乡侯刘懿,以阎显为车骑将军,执掌了大权。 此时济阴王刘保已经十岁了,听说父亲去世,想要入宫哭灵,却被内侍挡住,不得上殿,他只许在外面遥望举哀。可怜的刘保有怨无处哭诉,有口不能言,只得在外面放声悲号,接连几天不饮不食。内外的臣子看见他年幼背负着冤屈,不能尽孝道,没有人不流泪同情的。 阎氏掌权,立即着手肃清异己,他们放逐了汉安帝乳母王圣,处死了宦官樊封,强迫大将军耿宝自杀。于是阎氏兄弟处于朝廷机要位置,作威作福。 北乡侯感染风寒得病,病情日益严重。中常侍孙程,以前曾经为邓太后服侍过,他与江京、樊封等人不和。他觉得樊封虽然已死,但是江京仍然掌权,自己总无出头之日,便处心积虑寻找机会想要除掉江京。他看见北乡侯病重,便对济阴王身边的长兴渠说道:“济阴王是皇家嫡系的正统,他并没有犯错,只是先帝误听了谗言,将他的太子废黜。如果北乡侯一病不起,正好能将济阴王迎立为君王,乘机除掉江京、阎显。” 长兴渠相信他所说的话,吩咐他妥善安排。于是孙程便联络宦官王康、王国等十八人,密谋起事。 江京见北乡侯病重,他私下对阎显说:“北乡侯病重,应该赶快选立后继君主。济阴王被废,他必定早已经心生怨恨,如今如果再立他为皇帝,必定有后患。不如早一点询问诸王的子弟,从中选择后继的君主。” 阎显信以为然,北乡侯病死之后,阎显替阎后策划,密不发丧,再征求诸王的子弟,从中选立嗣君。诸王都在外藩,不能很快地来到京城,孙程决定乘机起事。 孙程等十九人在德阳殿西钟下相会,议定密谋,他们割下衣角发誓。在夜间,他们手持兵器,闯入了章台门。当时江京、刘安、李闰、陈达等四人正在禁门前值班,看见孙程等人涌入,立即上前喝止。孙程等人也不答话,立刻拔刀就刺,江京、刘安、陈达顿时成为了刀下之鬼。 李闰见到如此状况,他抖成一团,众人又想把他杀死,被孙程所制止。孙程把刀架在李闰的脖子上,厉声的说道:“今日要迎立济阴王为帝,你若赞成,就不要乱动,否则江京就是你的榜样。” 李闰早就已经吓瘫了,连忙的答应。原来李闰颇有权术,他为宫内宦官所畏服,所以孙程不想杀他,看见李闰答应了,孙程便将他扶起。大家一起来到德阳殿西钟下,拥济阴王即皇帝位,是为汉顺帝。 阎显当时正在北宫,听说汉顺帝即位,他惊惶失措,不知所措。小黄门樊登上前献计,劝他以阎后的名义调动越骑校尉冯诗、虎贲中郎将阎崇率兵守卫朔平门,抵御孙程等人。 冯诗应召来到,阎显对他说:“济阴王即位,未经过皇太后的同意,皇帝的玺绶在此,这就是证据。如果你能为太后效力,讨平叛乱,封侯是唾手可得。” 阎后命人授予冯诗将领符印,对他说道:“能够生擒济阴王,封万户侯;抓住李闰者,封五千户侯。” 冯诗唯唯听命,接受将印立即出兵。阎显看见他所带来的士兵不多,便命令樊登与他同行,到左掖门外号召更多的官吏和士兵。谁知道冯诗阳奉阴违,一出北宫,就突然一刀将樊登杀死,率军回到自己军营去了。 阎显的弟弟卫尉阎景闻讯,急忙从宫中回到卫尉府,召集卫兵有数百人,想要进入盛德门。孙程传汉顺帝的诏令,命令各位尚书追捕阎景。尚书郭镇正卧病在家,听到诏命立即跳了起来,率领正在值班的羽林军冲出了南宫。 他来到阎景军的前面,跳下战车,持符节宣读诏书。阎景怒喝斥道:“这诏书从何而来?” 一面说,一面拔剑向郭镇刺去。郭镇眼捷手快,早已闪过一旁,拔出佩剑,刺向阎景。阎景中剑,被扑出飞出了车外,被郭镇手下的军士给活捉,阎景所率领的军士见主帅被擒,纷纷地溃散逃走。阎景被押往狱中,因伤势过重,当夜便死亡。 第二天早晨,汉顺帝派遣使者入宫,从阎后处夺得皇帝的印绶。接着汉顺帝驾临南宫嘉德殿,派侍御史手持符节逮捕阎显兄弟,全部杀死,家属全部皆迁徙到远方,同时将阎后迁往离宫。 孙程等人拥立汉顺帝有功,十九个人全部被封侯。当时这些宦官的声望很高,有人甚至把他们比作开国功臣韩信、彭越、吴汉、贾复一流的人物。为了回报这些宦官的功劳,汉顺帝下诏允许宦官收养儿子传袭爵位,从此宦官的权势更加的强盛了。 !! 039话:东汉帝国 4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阳嘉元年,汉顺帝立乘氏侯梁商的女儿为皇后,妹妹为贵人,以梁商为大将军执政。梁商病死后,汉顺帝又任命他的儿子梁冀为大将军执政。 梁冀是一个不学无术的花花公子,曾担任过黄门侍郎、执金吾、河南尹等官职,他一向都横行霸道不遵守法律。这样一个无德无才的纨绔子弟,汉顺帝却授他以执政大臣的高位,汉顺帝的昏庸可想而知。 汉顺帝病死后,他的儿子汉冲帝年仅两岁,梁太后临朝听政,他的哥哥梁冀掌握大权。汉冲帝又病死,梁冀贪恋权位,与梁太后共谋迎立年仅八岁的建平侯刘缵为帝,是为汉质帝,当然还是梁氏兄弟执掌大权。 汉质帝虽然年幼,却很聪明,他看不惯梁冀骄横不法的样子,在一次朝会上,他看着梁冀说了一句:“你是个跋扈将军。”对这位大将军的凶暴表示自己的不满。 这句话让梁冀感到又恨又怕,他唯恐日后小皇帝会有不利于自己的举动,于是便指使内侍在食物中下毒。汉质帝吃了几个有毒的煮饼,便觉得腹中烦闷不堪,紧急召还太尉李固,说:“吃了煮饼之后,肚子感觉很不舒服,饮水或许有救。” 梁冀却在旁边说道:“饮水之后一定会呕吐,千万不可以饮水。” 一句话尚未说完,汉质帝已经捧着腹部,大叫了一声,气绝而死。李固抱着尸体大哭,要求要彻底彻查侍臣,却被梁太后兄妹搪塞了过去,梁冀怕李固日后会泄露内情,暗起了杀机。 李固退出之后,正巧遇上司徒胡广、司空赵戒前来哭丧。李固等到他们哭丧完毕,便与他们商量善后事宜。三人唯恐梁冀再立幼主,便共同致书给梁冀:“天下不幸,数年之间,接连失去三位皇帝。现在又要择立新君,如此大事,请将军慎重考虑。” 梁冀得书后,召集百官讨论择立新君。李固、胡广、赵戒和大鸿胪杜乔都认为清河王刘蒜年长贤明,又是汉质帝的兄长,立他为君最为合适,大臣们也都同意他们的意见,然而在梁冀心中却另有安排。 原来梁太后想要将她的妹妹嫁给蠡吾侯刘志,汉质帝死后,刘志恰巧在京城里。梁冀想拥立刘志为帝,自己好作双料国舅,永久擅权,不料公卿大臣们都主张拥立清河王刘蒜,与梁冀意见甚不相合,急切之间他又不便于开口,梁冀只有闷闷不乐不发一语。 众大臣退出之后,天色已晚,梁冀吃过晚饭,正在踌躇之间,急报中常侍曹腾等人求见。曹腾进来之后,对梁冀说道:“将军几代的姻戚,执掌朝政,宾客如云,难免不了有些过失。清河王素称严明,如果立他为皇帝,恐怕将军就要大祸临头了,不如拥立蠡吾侯,可以长保富贵。” 梁冀有了众宦官的支持,他的态度顿时变得坚决了起来。 第二天梁冀重新召开公卿大臣会议,倡仪立蠡吾侯刘志为帝,他的气势汹汹,言辞激动,固执己见。胡广、赵戒等人见状,知道再争无益,都说:“唯大将军之命是从!”只有李固和杜乔坚持自己原来的意见。 梁冀厉声喝道:“罢会!”说完,一甩袖子,退入内室。李固仍存希望,再次写信给梁冀,劝他改变初衷。梁冀更加的恼怒,他先向梁太后请下诏书,将李固罢免,然后将蠡吾侯刘志迎入南宫。庚寅这一天,刘志即位,是为汉桓帝,汉桓帝当时年十五岁,仍然由梁太后临朝听政。 建和元年,汉桓帝娶梁冀的另一个妹妹为皇后,梁氏的威权更为显赫了。梁冀身为大将军主持政事,内有皇太后皇后两个妹妹,坐镇宫中,许多宦官都是他安置的亲信。 汉桓帝实际上处于他的监视控制之下,连生命安全都无法保证,根本不能有所作为。朝廷百官升迁,都要先到梁家求见谢恩,然后才敢去政府部门报到任职。朝廷上下,除了几个尸位素餐圆滑世故的老官僚如胡广、赵戒等人装点门面以外,实权都控制在梁氏党徒的手中。 梁冀在扶植亲信的同时,又大肆诛杀异己。太尉李固曾亲见汉质帝被毒杀,又坚持立清河王为帝,梁冀恐其终为己患,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梁冀诬陷李固谋反,将他下狱处死,太尉杜乔由于不肯附和梁冀,也牵连被杀,二人都被陈尸在街头,不许家人收尸。 宛县县令吴树拒绝梁冀的嘱托,诛杀了当地残害百姓的梁家宾客几十人。后来他升任荆州刺史,赴任时到梁府辞行,梁冀公然以毒酒款待,使他一出门就死在车上。东阿太守侯猛到京城时不去拜谒梁冀,后来被梁冀妄加罪名处死。 扶风人士士孙奋虽然富有但是吝啬,梁冀送给他四匹马,向他借贷五千万钱。士孙奋知道借钱给梁冀是无法讨回,所以只给他三千万。梁冀大怒,便告诉地方官员,说士孙奋的母亲原来是梁家管库房的婢女,偷窃了白珠十斛、紫金十斤而逃亡。于是把士孙奋兄弟几个人抓起来拷问,士孙奋兄弟都死在狱中,他们的一亿七千多万家财也全部被没收。 汉桓帝命令公卿大臣商议如何给梁冀以特殊礼遇,有关的部门提议:在朝见皇帝的礼仪方面,允许他入朝不趋、剑履上殿、谒赞不名,比照西汉第一位功臣萧何;扩大他的封邑为四县,比照东汉第一位功臣邓禹;赏赐金钱、衣服、车马、奴婢、府第等方面,比照西汉中兴功臣霍光;群臣朝会时为他特设单独的座位,凌驾于三公之上,并将这些待遇公布天下,定为永久的制度。待遇如此的优厚,梁冀尚嫌不足,很不高兴。 梁冀在政治上无法无天,在生活上更是骄奢,各地贡献给皇帝的贡品,都要先送梁府,然后才轮到皇帝享用。梁冀还派宾客远出塞外,广求奇珍异物;由四方来的贿赂,道路连接相望,连他家的守门人都因此积累了千金的财产,他大肆修建豪华的住宅园林,就像皇宫一样富丽堂皇。 他又在首都附近开辟了上千里的猎场,在洛阳城西设置绵延几十里的兔苑。为了满足他个人的私欲,他命人通知各地交纳活兔子,都要在毛上做出标记,规定伤害了这些兔子的人要判死刑。曾经有一个西域来的客商不知道禁令,误杀了一个兔子,牵连被杀者竟达十几人。 他公然违背东汉以来的禁令,掠取良民为奴婢多达几千人,还称之为自卖人。梁氏一门前后有三位皇后,六位贵人,二个大将军,三个驸马,其他文武大臣五十七人。他掌权二十多年,拥立了三个皇帝,是东汉外戚中最为显赫的一家。 梁冀擅权,飞扬跋扈,汉桓帝的内心不平,但却无可奈何。和平元年梁太后病重,名义上归政于汉桓帝,但实权仍操在梁冀的手里。之后不久,梁太后死去,局势仍然没有变化,直到梁皇后也死去了,汉桓帝在宫中才稍得自由。 郎中邓香有一个女儿名叫邓猛,邓香死后,他的妻子宣氏改嫁给梁冀妻舅梁纪。梁冀的妻子孙寿见邓猛貌美,便把她送入宫中,邓猛很得汉桓帝宠爱,被封为贵人。 梁冀想把邓猛认作自己的女儿,以巩固自己的权势,就让她改姓梁,他怕邓猛的亲戚议郎邴尊不赞同,就派人刺杀了他。随后梁冀又想刺杀宣氏,宣氏家与中常侍袁赦相邻,梁冀派来的刺客想从袁赦家的屋顶入宣氏家,被袁赦发觉。袁赦鸣鼓召集众人,以惊醒宣氏,宣氏看见有人要刺杀自己,跑入宫中告知汉桓帝,汉桓帝闻讯大怒,决计要除掉梁冀。 一天,汉桓帝力用上厕所的机会,问小黄门史唐衡:“宦官中与梁家不和的都有谁?” 唐衡回答说:“中常侍单超、小黄门史左和河南尹梁不疑有矛盾;中常侍徐璜、具瑗私下常说皇后家太过骄横,但不敢公开表示。” 于是汉桓帝召单超、史左进入密室,对他们说:“梁冀兄弟擅权,胁迫朝廷内外,公卿大臣们都阿谀逢迎,不敢与他们作对。如今我想除掉梁氏兄弟,你们看怎么办才好?” 单超回答说:“这些奸贼,早就该杀掉了,臣等才能低下,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汉桓帝说:“当然是如此,请中常侍妥为安排。” 单超说:“要杀他们不难,只怕陛下狐疑不决。” 汉桓帝说:“奸臣窃国,有什么可狐疑的?”三人计谋已定,汉桓帝咬单超的手臂出血,表示决不后悔。 这时候梁冀对单超等人的行动也起了疑心,八月丁丑这一天,他派中黄门张恽到皇宫值宿,以防意外。汉桓帝当机立断,派具瑗以擅自入宫,以图谋不轨的罪名将张恽逮捕,接着汉桓帝驾临前殿,坐镇指挥,派尚书令尹勋率军守卫皇宫,派具瑗和司隶校尉张彪带着一千多名禁卫军,包围了梁冀的住宅,梁冀知道大势已去,只好和他的妻子孙寿一块自杀了。 汉桓帝命令把梁家和孙家的人全部抓起来,不分男女老幼,一律拉到大街上斩首示众。梁家党徒受牵连而死者有数十人,被罢免者有三百多人,朝廷为之一空,无人可以朝政。 由于事出突然,而且是由皇帝亲自发动,公卿大臣们都惊惶失措,各级官府人声鼎沸,几天之后才安定下来。梁冀的家产全部被没收,价值三十多万钱。汉桓帝有了这一大笔钱,就下了一道诏书,减去天下租税的一半,老百姓听说汉桓帝除掉了梁冀,又减了租税,没有人不拍手称快的。 汉桓帝除掉了梁冀,马上封单超、徐璜、具瑗、左悺、唐衡等五人为列侯,由于五人同日被封,所以世人称他们为五侯。宦官侯览虽然没有参与诛灭梁冀,但因为他给汉桓帝献了五千匹绢,也被封为高乡侯。 还有赵忠、刘普等八个宦官,因为平常跟汉桓帝亲近,也一块儿被封了侯。汉桓帝不信任大臣,就让这些宦官负责传达诏命和各种公文,处理朝廷上的日常事务,这样很快又形成了宦官独霸政权的局面。 !! 040话:东汉帝国 5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五侯合谋,诛灭梁冀,一时大快人心,有人甚至称他们有伊尹、霍光的功劳,张良、陈平的谋略。但事实并非如此,宦官垄断政权以后,骄横跋扈,狐假虎威,贪鄙惨毒,无法无天,比梁冀时候更为严重。 他们也学习梁冀的榜样,动用国库为自己兴建豪华的住宅。本来他们受过宫刑,已经丧失了生殖能力,却偏偏搜罗天下的美女,以为姬妾,把她们打扮得像宫女一样,让她们日夜侍侯自己。他们没有儿子,就收养义子,让他继承爵位。为了扩大势力,他们还利用手中权力,安插亲信到各地做官,这些人无才无德,只知道搜刮百姓,简直和盗贼一样。 单超的侄子单匡担任济阴太守,贪污受贿,被人告发。兖州刺史第五种派部下卫羽前去调查,查出赃款五、六千万钱,第五种非常的气愤,就上书弹劾单匡。单匡有单超的包庇,竟然逍遥法外,后来单超捏造罪名,撤掉了第五种的官职,把他充军到朔方。第五种知道朔方太守董援是单超的外孙,去朔方肯定没有自己的活路,只好在半路上找机会逃跑了。 单超死后,其他四侯专横更加严重。当时人称他们为“左回天、具独坐、徐卧虎、唐两堕”,气焰十分的嚣张。徐璜的侄子、下邳县令徐宣,是一个无恶不作的家伙。他看中了已故汝南太守的女儿,便派人去说亲,李家不同意,徐宣就带着一帮打手闯进李家,把李家女儿抢进县衙,调戏侮辱之后,乱箭射死。 东海相黄浮得知此事,马上派人把徐宣抓起来问罪,他手下的官吏惧怕徐璜的势力,纷纷出来劝阻。黄浮是个性格耿直、嫉恶如仇的人,他对手下的人说:“今天我把徐宣这个奸贼杀了,即便是明天去死,也可以闭上眼睛了。” 说完,他就派人把徐宣拉到大街上砍了脑袋。徐璜听说侄子被黄浮杀了,急忙跑到汉桓帝那里去哭诉,汉桓帝不问青红皂白,竟然罢免了黄浮的官职,命人剃光了他的头发,罚他去做苦役。 五侯骄纵不法,其他的宦官也是如此。中常侍侯览先后侵占宅舍三百八十一所,侵夺田地一百一十八顷,起立第宅十六区,还掠略良人为奴婢。他的哥哥侯参任益州刺史,为了侵占民财,竟然诬人谋反,捕杀后霸占别人的财产,前后侵占了民产数以亿计。 反宦官的官僚和太学生以卫道者自居,以清流自命,把宦官和依附宦官集团的人物视为浊流。当时在官僚士大夫中品评人物的清议之风盛行,反宦官的官僚和太学生皆以气节之士自命,他们对宦官专权乱政进行猛烈的舆论抨击。 太学生们非常推崇正直的官僚李膺、陈蕃等人,以颂扬他们的节操。此外还给一些反宦官集团的著名人士加以三君、八俊、八顾、八及等雅号。 官僚士大夫和太学生们不仅在舆论上抨击宦官,还试图在政治上打击宦官势力。冀州刺史朱穆在安平逮捕了宦官赵忠的不法家属,汉桓帝大怒,把朱穆撤职,并罚他服劳役。太学生刘陶等数千人向汉桓帝上书,为朱穆申辩,汉桓帝迫于舆论,赦免了朱穆。 中常侍徐璜向议郎皇甫规勒索钱财,皇甫规不理,他们便强加罪名,将皇甫规关进了监狱。一些官吏和太学生上书为皇甫规申辩,皇甫规因此被赦免,所以官僚士大夫与宦官集团的斗争愈演愈烈了。 术士张成教唆他的儿子杀人,被司隶校尉李膺所逮捕,恰巧汉桓帝宣布大赦,但是李膺因为张成与宦官关系密切,便不顾皇帝的赦令,坚持将赵成的儿子处死。 张成和他的弟子牢修上书,诬告李膺等人收买太学生和游学的人,并串通各郡儒生结党营私,诽谤朝政,败坏风俗,称他们为党人。汉桓帝大怒,下令逮捕李膺、杜密等三百多人下狱。后来经尚书霍与城门校尉窦武等人上表力争,这些人才被赦免回归故里,但却被禁锢终身,一辈子不允许做官,这就是第一次的党锢之祸。 次年,三十六岁的汉桓帝病死了,他先后立了三个皇后,但没有生一个儿子。窦皇后与他的父亲窦武立汉章帝的玄孙刘宏为帝,是为汉灵帝。汉灵帝年仅十二岁,窦太后临朝听政。她拜窦武为大将军、陈蕃为太傅,让他们辅佐朝政,窦武、陈蕃上台后,决心要除掉宦官集团,把朝政大权全部夺回来。 有一天上朝的时候,陈蕃将窦武拉到一边,悄悄对他说:“从前先帝在位的时候,中常侍曹节、王甫等人就把持朝政,把国家弄得乱七八糟。老百姓纷纷起来闹事,这都是他们的罪过。如今若不趁早将他们除掉,以后就更难除掉他们了。” 窦武很赞同他的意见,于是他们不顾汉桓帝的禁令,重新起用被废黜的李膺、杜密等党人入朝做官,和他们商议对策,共同做诛灭宦官的准备。 建宁元年,发生了一次日蚀,陈蕃又找到窦武说:“我陈蕃年近八十,别无所图,唯一愿望是帮助将军为天下除害。趁现在发生了日蚀,将军正可以归罪于宦官,把他们都除掉。” 窦武听了陈蕃的话,马上去见窦太后,对她说:“从前的宦官,只不过是为皇宫里看守门户、听从使唤的奴才罢了。可是如今的宦官却参予朝政、执掌大权。他们的子弟布列朝廷,出任州郡,贪赃枉法,无所不为。现在民怨沸腾,盗贼四起,都是宦官专权的罪过,最近的日蚀,正是上天发出的警告,因此只有诛灭所有的宦官,才能振兴朝廷,安定民心。” 窦太后却说:“大汉中兴以来,历代都有宦官,要诛杀也只能诛杀有罪的,怎么能全部除掉呢?” 窦武只好听从窦太后的意见,先把罪恶昭彰的宦官管霸、苏康杀了。后来窦武又屡次请求诛杀曹节等人,但是因为窦太后犹豫不决,这件事就拖了下来。 直到八月,窦武、陈蕃才开始行动,他们先找借口罢免了黄门令魏彪,让一个叫山冰的宦官代替他。接着他们又让山冰告发长乐尚书郑飒,把他关进监狱。在严刑拷打下,郑飒供出了曹节、王甫等人许多罪行,于是窦武等人上书窦太后,请求收捕曹节等人。 九月辛亥这一天,长乐五官史朱瑀趁窦武不在宫中的机会,偷看了窦武的奏章。他看到奏章中名列的名单中有自己的名字,不由得破口大骂道:“那些横行不法的宦官,自然可杀。像我们这样的人,并没有犯什么过失,难道也要灭门吗?” 于是他声称陈蕃、窦武想要造反,连夜召集共普、张亮等十七名亲信宦官歃血为盟,讨伐窦武等人。曹节等人闻讯,急忙先把汉灵帝抢到手里,关闭城门,以皇帝的名义下诏,拜王甫为黄门令,命他持符令逮捕山冰等人。 山冰怀疑诏书有假,不肯接受,被王甫杀掉。王甫等救出郑飒,又率军劫持窦太后,夺得传国玉玺。接着曹节、王甫派郑飒等人带着皇帝的符节去逮捕窦武等人。窦武急忙跑到北军的军营里,集合了几千人马,向宦官反击。 陈蕃听闻政变,连忙召集手下的八十多名官员和学生,手执兵器闯进皇宫,他振臂高呼:“大将军忠心报国,并没有造反,真正造反的是宦官!” 王甫率军赶到,捉住了陈蕃,把他关进监狱。那些宦官见陈蕃被捕,纷纷围上前来,一边用脚踢他,一边破口大骂:“死老鬼!你现在还能裁减我们的员额,夺去我们的俸禄吗?”当天陈蕃就被宦官们折磨死了。 当时中郎将张奂刚从西北边疆回来,不知道京城的底细,曹节等人假传诏书,调集张奂的人马去攻打窦武。次日清晨,王甫又率领禁卫军一千余人,与张奂合兵,就这样宦官的军队渐渐占了上风。 王甫又令人向窦武的军队喊话:“你们都是禁卫军,应当守卫皇宫,为什么跟着窦武造反?先投降的有赏!” 这一些禁卫军向来就畏怕宦官,一听到这话,纷纷散去,还没到中午,窦武手下的军士几乎跑光了,窦武无奈,只好自杀。曹节等人把他的首级割下来,挂在大街上示众,窦家的宗族、宾客、姻亲,全部株连被杀。 窦太后也被迁出长乐宫,软禁在云台,后来抑郁而死,李膺、杜密等人再一次被革职。而曹节、王甫、朱瑀等十几个宦官,却全部被封了侯。从此以后,他们拿汉灵帝作傀儡,更加的为所欲为了。 次年九月,宦官仇览又指使他的心腹朱并诬告山阳的秀才张俭,说他和同郡的二十四个人结党谋反。曹节上书给汉灵帝,要求把李膺、杜密等党人一律逮捕下狱。当时汉灵帝只有十四岁,他问曹节:“党人犯了什么罪?为什么要杀他们?” 曹节回答说:“因为他们互相标榜,图谋不轨。” 汉灵帝还是不明白,又问:“什么叫图谋不轨?” 曹节有些不耐烦了,回答说:“图谋不轨就是要篡夺朝政,危害国家!” 于是汉灵帝下诏,命令全国各地官员逮捕党人,李膺、杜密等人遭到逮捕,死于狱中,党人先后被杀、自杀者有一百多人。宦官乘机把一些和党人不沾边的读书人也算作党人,这样前后被监禁、杀害的竟多达六、七百人。熹平元年,党人和太学生又有一千多人被捕下狱,凡是党人的父子、兄弟、门生、故吏及五服以内亲族都被免官禁锢,这就是第二次党锢之祸。 党锢之祸之后,东汉的统治更加腐朽,许多官职都由宦官充任。汉灵帝为了保住皇位,极力讨好宦官,竟说:“张让是我父,赵忠是我母。” 他醉生梦死,公开卖官鬻爵,宦官和他们的党羽肆无忌惮地搜刮人民,过着穷奢极欲的生活。宦官专权,使本来十分尖锐的阶级矛盾更为激化,终于爆发了震撼全国的黄巾大起义。 !! 041话:荒诞皇帝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汉灵帝刘宏,在他的统治期间,党锢之祸兴起,宦官把持了大权,灵帝公开标价卖官,肆意大兴土木,百姓难以为生,爆发了声势浩大的黄巾起义。汉灵帝刘宏的“灵”在谥法中解释为:“乱而不损曰灵。” 汉灵帝确实是一个极度追求享受的皇帝,灵帝继位之后立宋氏为皇后。宋皇后是扶风平陵人,因为她性情平和,缺乏女人味而得不到灵帝的好感,但是又处在正宫的风浪上,后宫里受到宠爱的嫔妃都交相诋毁她。 中常侍王甫枉杀勃海王刘悝及他的王妃宋氏,宋氏是宋皇后的姑母,王甫怕宋皇后会迁怒于他,就与太中大夫程阿诬陷宋皇后在宫廷里挟巫蛊诅咒皇帝,这在古代宫廷是最重的罪,灵帝正愁没有废去皇后的借口,于是在光和元年收回她的玺绶,宋皇后不久忧虑而死。 接着宋皇后的父亲以及兄弟全部被杀,各个常侍大小黄门在省署的人都暗中可怜宋皇后。有一天灵帝梦见已故的桓帝对他说:“宋皇后有什么罪过?你听信任用恶邪的大臣和嬖姬使宋皇后绝命。以前渤海王刘悝,既然已经自贬了,但还是被你杀死;现在宋皇后和刘悝都到天帝那儿去告你。天帝极为气愤,你的罪过太大很难赦免。” 灵帝被惊醒了,梦中情景却依然历历在目,他将这件事说给羽林左监许永,问他这是什么征兆。许永就趁机把宋后和渤海王无辜之状说给他听,并且请求改葬以使冤魂得到安宁,灵帝始终没有听从许永的话。不过梦是心境的外显,可见在内心的深处他多少也有一些愧疚。 灵帝十分的喜好美女,他在后宫里随时随地看中了哪个女子长得美艳就拉到床上。汉朝的宫廷女子与后世不同的是都穿着开裆裤,听起来好像不可思议,而且开裆裤里面什么也不穿,为的就是让皇帝临幸起来方便,连衣服都不用脱。明朝末年的张献忠让姬妾不穿下衣在室内晃荡,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灵帝与众多的姬妾在西园光着身子游玩,为了盛夏避暑他盖了个嬉游馆,让人采来绿色的苔藓将它覆盖在台阶上面,引来渠水绕着各个门坎,环流过整个嬉游馆。 他选择玉色肌肤、身体轻盈的歌女执篙划船,摇漾在渠水中。在盛夏酷暑,他命人将船沉没在水中,观看落在水中的光着身子宫娥们玉一般华艳的肌肤,然后再演奏歌曲用以招来凉气。渠水中所植的荷花莲大如盖,高一丈有余,荷叶夜舒昼卷,一茎有四莲丛生,名叫夜舒荷,又因为这种莲荷在月亮出来后叶子才舒展开,又叫它望舒荷。 灵帝与美女在嬉游馆的凉殿里光着身子饮酒,一喝就是一夜,他感叹地说道:“假如一万年都是如此,那就是天上的神仙了。” 灵帝整夜的饮酒直到醉得不省人事,天亮了还不知道,宫廷的内侍把一个大蜡烛扔在殿下,才把灵帝从梦中惊醒。灵帝又让宫内的内监学鸡叫,在嬉游馆北侧修建了一座鸡鸣堂,里面放养许多只鸡。灵帝每当连夜地饮宴纵欲醉了以后,往往到天亮时还在醉梦中醒不过来,这时候内监们便争相学鸡叫,以假乱真来唤醒灵帝。 灵帝的嬉游馆后来被董卓纵火烧了,到魏咸熙年间,当年内侍为了唤醒醉酒沉睡的灵帝而扔蜡烛的地方深夜里还有闪闪的光亮,人们说那是神光,于是就在那里盖了个祠,名叫余光祠。 宫女年纪在十四岁以上十八岁以下都浓妆艳抹,脱下衣服与他一同共浴。西域进献了茵墀香,灵帝命人煮成汤让宫女沐浴,把沐浴完的漂着脂粉的水倒在河渠里,人称流香渠。 灵帝在后宫中设列市肆,让宫中的婢女嫔妃打扮成买东西的客人,而他自己装成是卖货物的商人,玩得不亦乐乎。肆中的货物都是搜刮来的珍奇异宝,被贪心的宫女嫔妃们陆续偷窃而去,甚至她们为了你偷的多我偷的少而暗地里争斗不休,灵帝却一点也不知道。他白昼与宫女们贸易,夜里就抱着她们恣意寻乐。 宋皇后被废之后过了两年,灵帝耽于欢乐还没有打算再册立皇后,朝臣上表请求他赶紧确立中宫,因为这是国家的一个象征。灵帝便册立了贵人何氏为皇后,何皇后的出身很微贱,她是一个杀猪屠夫的女儿。 何氏的容貌美艳无比,她身高七尺一寸,肌肤如雪,婷婷玉立。灵帝一见到何氏就喜欢上了她,于是她夜夜独占灵帝,后宫又多了许多枯灯中打发寂寞光阴的女子。几度春风之后,何皇后怀孕生下了皇子刘辩。 何皇后的兄长何进被封为侍中,她已故的父亲何真追封为车骑将军。何后性情刚刻多忌,正位中宫之后时刻提防其他的嫔妃夺宠,宫里的嫔妃都很害怕她。赵国人王氏是前五官中郎将王苞的孙女,她在后宫里的姿色比何后还略胜了一筹,而且能诗擅画,谈吐优雅,举止端庄。灵帝对她极为宠爱,不久王氏怀了孕,被进封为美人,在汉朝制宫廷妃媵制度里美人比贵人低了一等。 何皇后将王氏恨入骨髓,私下里时刻图谋加以陷害。王美人生性聪敏,她早知道妒忌心强烈的何后不会容她,所以在进谒何后的时候用帛束住腰部,不让何后看出她怀了孕。 只是腹中的胎儿一天比一天大,王美人朝夕辗转不安,便买了堕胎药喝下去。因为一旦生下儿子可能母子都保不住性命,但是多次服用堕胎药并不见效,她想也许是天意如此,便不再喝堕胎药,听天由命了。十月怀胎后生下一个男婴,灵帝十分高兴,给婴儿取名为刘协,这就是后来的汉献帝。 生下了孩子,王美人要服药调理,何后密遣心腹的内侍用鸩毒代替药物毒死了王美人。灵帝听到王美人忽然去世的消息,急忙前去探视,他一看王美人四肢青黑,就知道是中毒而死,不禁流下了眼泪。 不久追查到是何后下的毒,灵帝顿时出于愤怒,并打算将何后废去。胆大包天的何后这时才感到害怕了,她急忙花钱贿赂曹节、张让等阉宦为她说情,灵帝一生最相信宦官,于是何后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虽然放过了何后,但灵帝对她心生了顾忌,他将王美人所生的儿子刘协寄居在永乐宫让董太后抚养。由于董太后的精心呵护,刘协才没有遭到何后的暗算。灵帝怀念王美人不已,他写了《追德赋》与《令仪颂》两篇辞赋纪念她,辞赋里的字句缠绵悱恻、如泣如诉。常言说失去的才是最好的,也仅如此而已。 汉灵帝时阉宦流毒于天下,各地爆发了黄巾起义,汉朝的江山已经朝不保夕了,灵帝的荒诞比起历代其他荒诞的君主也显得无精打采,好像逊色了不少。 传说郁林郡中有一个珊瑚市,是海客买卖珊瑚的地方。珊瑚呈碧绿色,一株株各有几十枝桠,枝间满是叶子。大的高五六尺,最小的也有一尺多。郁林郡进献了一个“珊瑚妇人”,皇帝命人植于殿前,宫里戏称为女珊瑚,这株女珊瑚一直枝叶繁茂,到了灵帝时却忽然枯死,世人都认为是汉室将衰的预兆。 灵帝去世,十四岁的皇子刘辩即位,尊何后为皇太后,何太后临朝称制。何后的兄长大将军何进想诛杀宦官反而被宦官所害,并州牧董卓带兵入洛阳诛杀了宫廷里全部的宦官,废少帝刘辩为弘农王而立王美人生的刘协为皇帝。 不久何后与她的母亲舞阳君也被董卓逼迫而死,这时的汉朝实质上已经灭亡,汉献帝刘协成了一个不能左右自己命运的傀儡,一个群雄并起的三国时代拉开了帷幕。 下载免费阅读器!! 042话:相亲遇丑女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经过了几次的辗转,徐福在东汉时期,他化名为焦仲卿,在卢江太守衙门里当一个小官吏。太守夫妇无子,见仲卿孤身一人,于是将他收为养子。太守夫人见仲卿未娶,便催促他赶快结婚。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义母见你孤身一人,想为你安排亲事,好让你早日结婚,你意下如何?” 仲卿满脸尴尬:“义母,你千万不要这样子做,我对结婚没有兴趣,我对女人没有兴趣。” 对女人没有兴趣?义母听了十分的吃惊:“莫非你是基……?有什么断袖之癖?龙阳之好的?” “不是,不是,义母妳千万不要胡思乱想,我对男人也没有兴趣。” “那实在是不应该,难道你有喜欢的女人?” “这……” “既然没有,那我就为你安排相亲吧,你放心,我不会强迫你的,如果你没有看满意的,我绝对不会强迫你结婚。” 仲卿心想:相亲也好,可以多看看女人,搞不好可以遇上结子在这一世转世的女人。 “相亲之事,一切就有劳义母的安排。” 古代的相亲,先由男方父母出面,走访女方的家。女方家长一般都会让女儿出来露露面,倒茶、点烟,男方家人乘势打量女子的容貌、身材、体态、举止等。 相亲时的观看手掌不像算命看相者那样考究,通常只是根据女子手掌的软硬和皮肤的粗细来判断她是否有福气。手掌柔软、皮肤细嫩的就是好相,而骨骼突出、肌肉僵硬、皮肤粗糙的就是没有福气的恶相。 民间普遍忌讳女子断掌,就是掌上有一条粗深的纹路自左而右横贯正中,如将手掌从中横断,认为这种女子命硬,注定要克死丈夫。 男子本人由媒婆带着到女方家相亲,在观察女方的同时,也接受女方的审视。但是男女两人并没有长坐倾谈,女子只是稍微现身一下,就又躲入内室。 相亲俗称看新娘,男方登门相亲时,女子先隐蔽窥视,若无异议,便出门倒茶,男子乘机瞥上一眼,若表示同意,就接过茶水。 男方如果感到满意,都会有所表示。一般是送给女子一个小红包,俗称见面礼,相亲者若吃下对方煮的点心鸡蛋、面线,即表示中意,男方在临走前,姑娘会亲自泡一碗糖开水端给男青年喝,若男青年喝完这碗糖水,就算是表示满意;若喝下半碗,表示尚须请媒人中介磋商,留有进退周旋的余地;若只是象征性地沾一沾嘴唇,乃出于礼貌,表示不同意该门亲事。 在古代,中国女子往往是“生在深闺人未识,是妍是媸无人知晓”,经过媒人说合后,男方到女方家作初次访问,称之为相亲。 礼物虽无非是烟酒点心之类,并不在乎数量多,价值高,而且一定要投其所好,切忌触犯对方父母的禁忌,衣着打扮要大方入时,言行举止要谦虚有礼。古代相亲时,男子只能由媒人创造机会偷偷看姑娘一眼。 中国是个礼义之邦,讲究含蓄,相亲的结果往往并不直接表白出来,而用各种暗示来表现。男方进门之后,女方父母先给小伙子倒上一杯热茶,小伙子看了姑娘觉得中意,就把这杯茶一口饮干,然后姑娘的父母同姑娘一起商量,如同意结亲,就留男方和媒人吃饭,不同意就任由男方告辞回家。 在古代,男女本人对自己的婚姻根本没有话语权,一切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大事,全由父母做主,在洞房之前男女双方是不能见面的。 男方对女方是有选择权的,起码男方家长看到了女孩的长相。而女方只能凭媒人的三寸不烂之舌,稀里胡涂地把女儿嫁了出去。洞房之夜,女子看见员外须眉皓白,暗暗的叫苦,咒怨媒人将我给误了。 在中国,凡大事或喜事必有酒。男方挑个好日子,带着礼品到女方家里,双方见面。桌上男方放四杯酒,女方放两杯酒,以表示男强女弱。在觥筹交错、酒酣耳热的背景下,男女青年一生的幸福就这样被决定了。神马脾气秉性、生活习惯、才能爱好,统统都是浮云,全凭那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古代选妻子,可不会这么简单草率,婚姻大事,岂能钱情交易当儿戏呢?是否符合门当户对、联姻策略、聘礼与嫁妆对等、女方识字率、品貌等原则,郎财女貌在古代并不吃香。 虽然说仲卿不是真的想结婚,可是媒婆安排跟他相亲的女生,也未免……未免也……长得太丑了吧? 像这些人间尤物,怎么放出来吓人呢?吓得仲卿心脏噗通噗通地跳。 貌若无盐、丑头怪脸、鼻偃齿露、尖嘴猴腮、长嘴獠牙、生毛带角、其貌不扬、东施效颦、妆嫫费黛、貌不惊人、丑人多作怪。 美女是如花似玉,她们是如花食……神,柳宗元的江雪前两句形容的最恰当,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古代有四大美女西施、貂蝉、杨贵妃、王昭君,古代也有著名的五大丑女,嫫母、钟离春、孟光、黄月英、阮氏。 嫫母长相丑陋无比,但是智慧非比寻常,黄帝娶她为妻,嫫母果然不负黄帝的厚爱,人类使用的第一面镜子就是嫫母发明制作的。在黄帝周游巡视天下时,黄帝的元妃嫘祖病逝,黄帝命令嫫母指挥祀事,监护灵柩,嫫母表现出了非凡的组织能力。因为嫫母的内助,黄帝打败炎帝,杀蚩尤,一统华夏。 战国时代的钟离春,人们常用“貌似无盐”来形容丑女,这个无盐指的就是战国时代齐国无盐县的丑女钟离春,又名钟无艳。她四十未嫁,极丑无双,凹头深目、长肚大节、昂鼻结喉、肥顶少发。 当时执政的齐宣王政治腐败,纲纪不振,全国上下人心惶惶,怨声载道。钟离春为了拯救国家,冒着杀头的危险,来到都城临淄,见到了齐宣王。只见那丑女举目、张口、挥手,然后拍着膝盖高喊:“危险啊!危险啊!”齐宣王被她弄得稀里胡涂,要丑女说个明白。 那丑女上前施礼,说道:“我这举目,是替大王观察风云的变化;张口,是惩罚大王那双不听劝谏的耳朵;挥手,是替大王赶走阿谀之徒;拍腿,是要拆除大王这专供游乐的雪宫。” “民女不才,但我也有听说,君有诤臣,不亡其国,父有诤子,不亡其家。而今大王沉湎酒色,不纳忠言,这是我张口为大王接受规劝的意思;敌人就要大兵压境了,你还被一群吹牛拍马之徒包围着,这是要误国的,因此我挥手将他们驱逐掉;大王耗费大量物力、人力造成如此豪华的宫殿,弄得国库空虚,民不聊生,今后怎能迎战秦兵呢?” 丑女钟离春这一番剖析,使得齐宣王如梦初醒,大为感动,说:“如果妳不及时来到这里提醒我,我哪会知道自己的过错啊?” 齐宣王把钟离春看成是自己的一面宝镜,为了表明自己痛改前非,他让钟离春做了皇后。 东汉时期的孟光,孟光肥丑而黑,能力举石臼,但是品行极好,深得当时大名士、美男子梁鸿的看重,并娶为妻。梁鸿落魄,每次劳作回来,孟光都把食物恭恭敬敬举至眉平,留下了举案齐眉的千古美谈。 三国时代的黄月英,黄月英,三国时荆州沔南白水人,是沔阳名士黄承彦之女,诸葛亮之妻,。黄承彦以黄月英有才,向诸葛亮推荐,请求配婚,诸葛亮答应后遂与黄月英结为夫妻。 黄月英黄头发黑皮肤,面目丑陋,但知识广博。诸葛亮六出祁山,威震中原,发明了一种新的运输工具,叫做木牛流马,解决了几十万大军的粮草运输问题,又发明连弩这种新式武器,出奇制胜,实际上这些都是他的丑媳妇教的。 三国时期的阮氏,阮氏是名士阮德尉的女儿,洞房花烛夜的时候,阮氏的模样吓得新郎三国时魏臣名士许允拔腿就跑,阮氏一把拽住他。许允边挣扎边说:“妇有四德,妇德、妇言、妇容、妇功四种德行,妳符合几条?” 新妇说:“我所缺的仅仅是美容,而读书人有百行,你又符合几条呢?” 许允说:“我百行俱备。” 新妇说:“百行德为首,你好色不好德,怎能说俱备呢?” 许允哑口无言,从此夫妻相敬相爱,感情和谐。 下载免费阅读器!! 043话:迷恋魂出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本郡有个商人,他有个女儿名叫刘兰芝,长得是特别的漂亮。有很多有钱有势的公子少爷们争着来求亲,可是兰芝没有一个看中意的。 义母替焦仲卿安排了好几个相亲的对象,无奈仲卿都嫌对方丑。听说刘兰芝是个大美人,于是义母派媒人去求亲,商人虽然知道焦仲卿有名气,但嫌他只是一个小官吏的穷书生,所以婉拒了。 正好清明节到了,在当地的风俗,在清明节这一天,妇女都会到外面游玩,有一些轻薄的少年,会成群结队地跟在美女的后面,随便的评头论足。 仲卿几个好朋友硬把他也拉去了,有个朋友还逗他说:“你不想看看你的意中人吗?本郡的第一大美女刘兰芝究竟长得什么样子吗?” 仲卿知道朋友是逗他的,但他也想看看兰芝是个长得什么样子的女人,所以就很高兴地跟大伙一边走一边看着。远远地看见有个女子在树下歇着,一群调皮的小伙子围了上去像是一堵墙似的。 朋友们说:“这个女人肯定是刘兰芝。”于是众人跑上前去一看,果然是刘兰芝。 仲卿好不容易钻过人群,他终于看见了兰芝,他留神细看,大吃一惊,刘兰芝居然长得跟结子一模一样,她一样是那么的漂亮,在世界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女子像她那么的漂亮了,莫非刘兰芝就是结子这一世的转世。 过不了一会儿工夫,围看的人群是越来越多了,兰芝站起身来,急忙的走了。所有的人们简直被迷住了,评头品足,七嘴八舌,像是疯了一般。只有焦仲卿默默的不发一言,等到众人都往别处去了,回头一看,焦仲卿仍然呆呆地站在原来的地方,召唤他也不答应。 朋友们拽他一把说:“你的魂随刘兰芝去了吗?” 他也不吱声,大家因为他平时不爱说话,所以也没有感到奇怪,有的人推他,有的人拉他,一起回家了。 焦仲卿回到家之后,一头栽到床上,一天也不起来,昏睡如醉,叫唤他也叫不醒。义母怀疑他是丢了魂,到野外给他叫魂也没有效果,用劲拍他,问他,他含含糊糊地回答说:“我在刘兰芝家。”仔细的盘问,他又默默不语了,义母惊恐不安,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刚开始的时候,仲卿看见兰芝要走了,他不忍心分别,觉得自己的身子也跟她一起走了,一点一点地靠在她的衣带边上,也没有人喝叱他。于是一直跟兰芝回了家,坐着、躺着都和兰芝在一块。 夜里也同她在一起睡,两个人亲亲热热的;可是仲卿觉得肚子饿得慌,想要回家一趟,却不认得路了。刘兰芝天天做梦,梦见同一个男的来睡觉,问他的姓名,那个人回答:“我就是焦仲卿。”兰芝的心里觉得很奇怪,可是也不便于告诉别人。 焦仲卿躺了三天,那口气眼看着就要没了。义母感到特别的害怕,托人用好话哀求商人要到他家里去给仲卿叫叫魂。 商人笑着说:“平常我们两家也没有来往,怎么可能把魂丢在我们家呢?” 义母一个劲的哀求,商人才答应了。跳大神的拿着仲卿的旧衣服、草席子到商人的家里去了。兰芝问明白了来意,特别的害怕,没让跳大神的往别处去,一直把他引到自己屋中,任凭大神招魂而去。跳大神的刚走到太守家门口,屋内床上的仲卿就开始轻吭了。他醒过来以后,刘兰芝屋里的摆设,一样一样他都能说出来,哪件也没有说错。兰芝听到之后,更加的害怕了,暗中对仲卿这番的深情也很感动。 仲卿坐着站着总是在沉思,他恍恍忽忽好像什么也记不起来了。他每天都在打听兰芝的动静,总盼望能再见到兰芝一面。听说浴佛节那天,兰芝将要到水月寺去烧香,仲卿一个人早就起来,到路边去等候,他把眼睛都要望穿了。 到了晌午,兰芝才到,她在车中一眼看见了仲卿,掀开了车帘子,目不转睛地瞧着他。仲卿更是管不住自己了,紧跟着兰芝的车走,忽然间兰芝派个小丫鬟过来询问姓名,仲卿急急忙忙的报上了姓名,魂都要飞了。车走没影了,仲卿才回家。 仲卿回到家后,旧病又犯了,他昏睡着,不吃也不喝,连说梦话都喊兰芝的名字,每每自恨魂灵不能像上次那样到兰芝家去了。 家里本来养了一只鹦鹉,突然死了,家中的小孩子拿着在床上玩。仲卿自己琢磨着,倘若能变成个鹦鹉,鼓起翅膀就能飞到兰芝的屋里去了。他正在这么想的时候,身子轻飘飘地就变成了鹦鹉,一下子就飞了,一直飞到兰芝的住处。 兰芝一见到飞进来一只鹦鹉,高高兴兴地抓住了,把鸟腿绑上后;就拿麻子喂它。鹦鹉忽然大声说话了:“姐姐别绑我,我是焦仲卿啊!” 兰芝吓一大跳,急忙地解开了绳,鹦鹉也不飞走。兰芝对着鹦鹉说:“你对我的一片深情,我铭记心中,可是今天你变成了鸟,我们怎么能成婚呢?” 鹦鹉说:“我能在妳的身边,我的心愿也就满足了。” 其他人喂鹦鹉,鹦鹉不吃,一定要兰芝亲自喂,鹦鹉才吃。兰芝坐着,鹦鹉就落在她的膝盖上;兰芝躺下,就依偎在她的床边。就这样过了三天,兰芝挺可怜仲卿,暗中派人去看看他。人回来说他僵卧在床上,没气已经有三天了,只是心口窝还没凉罢了。 兰芝对鹦鹉说:“你要是还能变成人,我就是死了也要跟你一辈子。” 鹦鹉说:“妳诳我!” 兰芝立刻发了誓,鹦鹉侧着眼睛好像在想什么。过一会儿,兰芝把鞋脱在了床下,鹦鹉猛然地飞下来,叼起鞋就飞走了,兰芝连忙的叫它,可是鹦鹉已经飞远了。 兰芝派了个老妈子到太守家去看动静,一看焦仲卿惊醒过来了。先是家中的人看见鹦鹉叼只绣花鞋飞了进来,落在地上就死了。人们正在惊异时,仲卿就苏醒过来了,他睁开眼睛,就要绣花鞋,家里的人们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还好在这个节骨眼上,兰芝的老妈子来了。 老妈子进屋看见仲卿,就问鞋在什么地方,仲卿说:“这鞋是兰芝的信物,妳替我转告妳家小姐,就说我焦仲卿没有忘记她那像金子一般的诺言。” 老妈子回去一讲,刘兰芝越发惊奇了,故意让丫鬟们把这些事对她的母亲讲了。兰芝的母亲问清楚后,说:“焦仲卿这个人名声不错,可是那个穷样同当年的司马相如差不多。我闺女挑女婿挑了好几年,如今找这么个穷相如,恐怕要被那些有钱有势的人笑话。” 兰芝因为绣鞋的缘故,坚决不嫁给别人。她的父母只好答应了,并立即派人去告诉仲卿,仲卿得到消息后,欣喜非常,他的病立刻全好了。 商人打算让仲卿入赘他家,兰芝说:“女婿不可以久居岳父家,况且他是个穷书生,住久了会被人家瞧不起。女儿既然答应了这门亲事,住草棚,吃野菜也心甘情愿,不会埋怨的。” 于是焦仲卿将刘兰芝娶回家去了,洞房之夜犹如隔世的夫妻又团圆了一般,两人的快乐,非笔墨所能描绘。 下载免费阅读器!! 044话:花烛之夜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人们习惯地把新人完婚的新房称作洞房,为何把新房称作为洞房,流传着有几段传说。 在远古时期,陶唐氏尧称王不久,他非常关心放牧人的生活。有一天他亲临牧区访问牧民,忽然间传来一般幽香,远处有一位漂亮的女子手执火种飘然而来。尧王看得惊呆了,问牧民才知那是鹿仙女,从此尧王食不知味,一心惦记着仙女,决心要下山寻找仙女。 尧王带领着四个大臣访仙于晋南的仙洞沟,久觅而不得。忽然间见到一只俏丽的梅花鹿悠然从姑射仙洞走了出来,尧王知道那是仙女,便迎上前去,正要接见时,有一条大蟒蛇突然的窜出,直逼尧王,尧王措手不及。只见鹿仙女己经近在跟前,仙女用手一指,大蟒蛇顿时颤抖不己,仓惶而逃。 尧王的身材高大魁悟,相貌堂堂,仙女长得窈窕美丽动人,两人一见钟情,一段美好的的神话佳缘从此喜结成了。 他们在姑射仙洞里完婚,一时祥云缭绕,百鸟和鸣。到了傍晚,结銮之时,一簇神火突然射于洞顶,耀眼夺目,光彩照人。从此世间就有了把新娘的房子称作洞房,把新婚之夜称作为洞房花烛夜的习俗了。 秦朝时,秦始皇大兴土木,建造阿房宫,并派大臣到民间强选天下的美女。当时有一位十分俊美而聪明的三姑娘,被强迫送进阿房宫,但是勇敢倔强的三姑娘不甘心过那被奴役蹂躏的黑暗生活,就逃出宫外直奔华山。当时秦始皇焚书坑儒,无辜地迫害读书人,读书人被迫逃命,有个叫沈博的书生当时也逃到了华山。 一天三姑娘和沈博相遇,俩个人都衣衫褴褛,面容憔悴。他们俩人各自倾吐了自己的不幸遭遇,逐渐的繁生了爱慕之情,插枝为香,对天盟誓,结成为患难夫妻。在上无片瓦,身在密林的情况下,他们便以巨石下的一个洞穴为新居,夫妻俩人情投意合,相亲相爱,生活在一起,虽然生活困苦,但感到生活甜蜜。 后来此事在民间广泛流传,后人对不畏强争取自由的三姑娘产生了崇敬和怀念,便在华山山路沿途修建了不少寺院,每个寺院主殿都供奉三圣母的神位,这个三圣母就是三姑娘。 后来一些文人有杜撰了象宝莲灯,劈山救母等美丽多彩的神话和吟咏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等诗句,使得洞房的传说更加的优美动人。 在西安市有一处六千到七千年前遗留下来的原始社会遗址半坡遗趾,它是母系氏族社会时期的村落遗址,遗址反映了当时的婚俗。当时的人们住在半洞半房的房子里,男人与女人到了婚期时男方就嫁到女方的村子,与女方一起住在事先安排好的洞房里,这样就有了洞房一词。 洞房传说是祖先轩辕黄帝规定下来的,黄帝战败蚩尤,平息了战争,建立起部落联盟,制止了群婚,结束了野蛮年代,人类文明时代最初就从此开始了。 过惯了群婚的人类时代,一下子要改成一夫一妻制,这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这对刚刚统一了的部落联盟来说,群婚制度存在着极不利于团结的因素,经常发生抢婚事件,不光男抢女,也有女抢男。新联盟的部落之间,经常为抢婚发生打架斗殴,时间一长,矛盾必然激化,部落之间又有重新分裂的可能。 黄帝为这件事经常愁眉不展,他找来身边的大臣常先、大鸿、风后、力牧、仓颉等人想办法,多次商议如何制止群婚,建立一夫一妻制,大家谁都没有想出一个可行的办法。 有一天,黄帝随同一群大巨巡察群民居住的洞穴是否安全,突然发现一家人住着三个洞穴,为了防止野兽侵害,周围用石头垒起高高的围墙,只留下一个人能出进的门口。这个发现立即引起黄帝的兴趣,当天晚上他就召来身边所有的大臣。 黄帝说:“我有个制止群婚的想法,说出来让大家都议论一番,看行不行?”众臣都叫黄帝快讲。 黄帝说:“今天咱们看了群民们居住的洞穴,我想制止群婚的唯一办法,就是今后凡配成一男一女夫妻,结婚时,先聚集部落的群民前来祝贺,举行仪式,上拜天地,下拜爹娘,夫妻相拜。然后吃酒庆贺,载歌载舞,宣告两人已经正式结婚。然后再将夫妻二人送进事前准备好的洞穴里,周围垒起高墙,出入只留一个门,吃饭喝水由男女双方家里亲人送,长则三月,短则四十天,让他们在洞里建立夫妻感情,学会烧火做饭,学会怎么过日子。” “今后凡是部落人结婚入了洞房的男女,这就叫正式婚配,再不允许乱抢他人男女。为了区别已婚与未婚,凡结了婚的女人,必须把蓬乱头发挽个结。人们一看,知道这个女人已经结婚,其他男子再不能另有打算,否则就犯了部落法规。” 黄帝讲完这个主张,立刻就得到常先、大鸿、力牧等人的支持,众群建议叫仓颉写个法规,公布于众,这个主张很快就得到各个部落群民的支持拥护。人们都争着为自己儿女挖洞穴、垒高墙,凡儿女们一婚配,举行仪式后,就把他们送入洞房。 群婚这一个恶习就这样逐渐消失了,但是千百年来的习惯势力,是最可怕的势力,根深蒂固,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全彻底改变过来。也有一些群民一时不习惯一夫一妻制夫妻生活。 据说有一对狩猎能手,男的叫石礅,女的叫木苗,两人由双方家长说好婚配,举行婚礼后,双双送入洞房。生活了不到十天,由于两人都产生不愿过一夫一妻制生活的念头,有天晚上,趁着深更夜静,两人双双越墙各自逃跑了。 石礅和木苗都逃进了大森林,一时找不见有人烟的地方,他们心里越急,路越迷,身上又没带狩猎工具,生怕被野兽侵害。天亮之后,又渴又饿,两人不知不觉地又走到一起了,为了保存生命,两人只好相依为命。 小两口在大森林里经过一个多月折腾,担惊受怕,整天提心吊胆,只怕野兽前来袭击。谁也不愿分开,谁也离不开谁,夫妻的感情越来越深,才真正懂得了爱情的滋味。回到部落后,石礅和木苗再也没有分开,小两口从此建立起一个幸福家庭。这就是入洞房与度蜜月的来历,一直流传至今。 !! 045话:花烛之夜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传说有一个婚俗,洞房床上反铺着一条花席,需要新娘把它翻过来。此时新娘一边翻席而在一旁的闹洞房的人边问:“翻过来了没有?” 新娘自然羞于回答,但是闹房的人一定会穷追不舍,直到新娘红着脸说:“翻过来了。” 由于古代大多是父母指婚,新郎新娘在洞房前一般都没有见过对方,所以第一次见面时就要脱光衣服实在有些尴尬。女方父母以开裆裤作为嫁妆,让女儿在第一次房事时可以减少心理障碍。这也让男方在第一次时不会因为女方脱光衣服了感到太害羞而难以正常发挥。 妆粉是古代女子化妆用的必需品,而女子做新娘时更是不能离开的随身用品。春秋战国时期的女子已经开始使用铅粉扑面、黛黑画眉把自己变媸为妍。 “粉白黛黑,施芳泽只。长袂拂面,善留客只。故善毛嫱,西施之美,无益吾面,用脂泽粉黛,则倍其初。士为知己死,女为悦己容。” 古代和妆粉配套的主要化妆品是胭脂,它是一种红色的颜料,也是妆面的主要用品,类似今天女孩子们用的腮红。古代新娘用胭脂化妆不仅可以让自己焕发神采,更可以遮盖一下初为人妻的一脸羞色。 太守夫妇帮义子焦仲卿娶妻,二个老夫妻都很开心,因为仲卿他眼高于顶,好不容易娶了这房秀外慧中,美貎如天仙的妻子刘兰芝。 今天是仲卿的大好日子,洞房花烛夜。但是仲卿从未娶过妻子,他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他的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道要怎么和妻子过这个洞房花烛夜,他也不好意思问人,喝完了大家来敬的喜酒,带着八、九分醉意,就硬着头皮进了洞房。 太守和义母很担心仲卿的洞房会如何,因为这件事关系着他们能不能抱孙子,所以他们就在洞房的外面偷听,这叫做听壁脚,但是听了一夜都没有声音,只好回房,隔天再问仲卿。 第二天早上,仲卿去书房向义父母请安,太守问起:“仲卿啊,昨天洞房花烛夜,如何啊?” 仲卿脸上红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说,提起笔来,皱着眉写了一个北字,就走了。 义母一头雾水的问太守:“什么意思啊?怎么写了个北字呢?” 太守皱了皱眉,叹了口气:“唉!我们再等等吧。” 义母急了,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快说!” 太守拿了张纸,写下北字的由来,太守说:“夫人,妳看看,北这个字由甲骨文来看,是二个人背对着背,表示昨天晚上,他们背对着背睡觉。” 义母气着说:“那昨天晚上不就浪费了吗?” 太守:“夫人别急,他们第一天才见面,难免会生疏陌生,再多相处一下就好了,我相信会有进展的。” “只能这样了。”义母好奇的又问:“这个北字很有趣啊,但二个人背对背,为何是北方的北啊?” 太守笑着提起笔写了几个字,他笑着说:“这是有道理的,我用小篆写了背,妳看,上面是个北字,下面加个月字,古代的月就是肉的意思,变成了背字。我们的背都有肉啊,所以用这个背字。” “你还没讲为什么北是二个人背对背呢?” “皇帝是最大的,他可以决定方位,而皇帝坐北朝南,所以说皇帝的背面就是北,妳把背这个字去掉肉月字就是方位了,懂了吧?” 义母:“原来如此啊,文字真有意思,但是我还是想抱孙子。” 太守:“等明天再说吧。” 第三天,仲卿又到书房请安。太守又问:“仲卿啊,昨天晚上,如何啊?” 仲卿已经不皱眉头,但也没有笑容,提起笔写下个比字,就走了。 义母急问:“这又是什么意思啊?” 太守笑道:“有进展,不错,不错。” 义母:“那里不错,快说!” 太守提笔写下几个字:“夫人,请看甲骨文,二个人面对同一方向,表示有一个人翻身了哦。” 义母高兴的说:“那一定是仲卿先主动先翻身了,是好的开始。” “比也是易经中的一个卦象,表示跟随的意思。妳看一个人向前走,另一个人跟着走,很开心啊,好像夫唱妇随哦。” 义母惊奇问:“易经也有比这个卦哦?” “当然啦,易经讲的是人和人的关系,夫唱妇随是一定会谈到的,也可以引申为是贤臣辅佐君主的意思。” “易经谈的真多,但我还是比较关心我的孙子有没有着落?” “明天再看看吧。” 第四天仲卿脸上带着笑容来请安。 太守问:“仲卿,昨天晚上,如何呢?” 仲卿提起笔写了个臼字,就走了。 义母急问:“看他开心的样子,是不是好事已成呢?” 太守微笑提笔写下二个字,太守开心的说:“我们抱孙子有希望了。” “怎么说啊?” “夫人,妳看,这个臼字,不就是北字的相反,比字又有另一个人转过身来了吗?” 夫人看了一下,大叫:“我看出来啦,连下面那一横线都连在一起,阴阳调合,好事已成,我们等着抱孙子了。” 原来那天洞房花烛夜的秘密,全都在仲卿所写的文字之中。洞房之夜后,众兄弟来拜访,大家问他感觉如何? 他起身摇扇吟唱道:“一字言浅,那我用一字成语来形容。” 仲卿起身说道:“昨夜春宵一刻,小弟以一技之长、一柱擎天之势,一马当先,一拍即合,一炮而红,一鼓作气,一气呵成,一鸣惊人,一泻千里,真的是一夕缠绵,一夜风流是也。” 大家转问大嫂感觉又如何?只见她好哀怨地唱道:“听他一派胡言,那只是一场春梦,他本是一筹莫展,待我助他一臂之力,其间过程一波三折,非一蹴可及,然只见他一事无成,小娘子我就一手掌握、一口咬定,谁知他一触即发、一瞬即逝,一落千丈,一败涂地,一下子就奄奄一息,简直一无是处,如此多此一举,不如一刀两断,一了百了,唉,真是一言难尽呀。” !! 046话:断掌新娘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民间传说断掌的女人心狠克夫,女人有断掌的人,个性过于自我而婚姻容易破裂。 断掌就是感情线与智慧线相连接成一线延到食指下端,乍看之下,此线把手掌掌面一分为二,这种掌纹就是所谓的断掌。有此掌纹者相书上称:“男重官禄,女主克夫。” 这一个论点令有此手相的女性甚至家人、朋友蒙上一层阴影,久久挥之不去。有断掌的女性个性比较强,具有强烈的事业心,有自己的判断力,不会人云亦云,心直口快,爱憎心强烈,刚愎自用,认为该做的就会去做,不会计较别人的看法与批评,这种人在事业上不是大成功便是大失败,有很多女强人便具有此种掌纹。 在古时候以男性为主的社会中,所推崇的是恪遵三从四德,在家从父,嫁夫从夫,夫死从子的女性,如果是断掌的女性,她的能力往往凌驾夫君,甚至妇掌夫权,不遵守三从四德,这种情况焉能不视之为克夫呢? 刘兰芝她就是一个断掌的女人,在女子无才便是德以及讲求三从四德的古老社会里,断掌女人可是犯了大忌。 因为断掌的女人,主观意识强,很难接受别人的意见,所以更不会遵从丈夫的想法,这就偏离了古时候保守的家规,女人要遵循的三从四德,这样的女人会被古时候的老人们说成是克夫的女人。 兰芝的心中好有感触,因为妈妈从小就叮咛她:“千万不要让人家知道妳是一个断掌女。” 当时年幼无知的她,还不断地追问:“为什么?断掌有什么不好?” 后来妈妈被她逼急了,才随口告诉她:“断掌是被下过诅咒的女人才会有的掌纹,是会克夫的命,记得妳一定要藏好。” 原本对兰芝疼爱有加的义母,她捧起了兰芝的小手,赞美兰芝的手好美好漂亮,突然间发现兰芝是一个断掌女之后,她的脸色大变,从此她对兰芝的态度就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婆媳之间的相处也越来越恶劣。 她偷偷地对仲卿说道:“仲卿,你娶这个媳妇娶错了,她可是一个断掌女,女人断掌是会克夫的。” 仲卿心想:我是一个长生不老之人,如何被克夫?更何况兰芝是他最深爱女人转世的,他是不可能离开她的。 “义母,这一些都是迷信,妳是不可以去相信它的。” 这疙瘩存在义母的心里,怎么能够放得下它呢?于是义母对兰芝的态度是越来越不好,甚至恶毒的对待她,希望能够赶走这一个臭女人。但兰芝也是个个性强的女人,她也不是那种逆来顺受,婆媳之间的关系是越来越差,战火一触即发。 婆媳关系从来不缺少火药味,在义母的眼里,兰芝是突然闯进家门,与自己争权的外来物种;在兰芝的眼里,义母是到处长了触角,天生就爱挑毛病的无敌怪兽。婆媳关系是一种类似于母女的伦常关系,却没有血缘,因此产生了很大的矛盾。 在古代,女子在婚嫁之后才被称为妇,妇,服也,从女持帚、洒扫也,服顺的女人进行洒扫,自然指的就是媳妇。 古时候公婆拥有很大的家长权力,媳妇作为晚辈,只能扮演一个被驯服的角色,哪怕权力已经转接到媳妇手中,公婆还是可以随时压人。公婆对媳妇的要求主要是两字,顺从,什么叫做顺从? 若公公去世,婆婆吃饭时,儿子在一旁伺候,婆婆吃剩下的东西,儿子的媳妇要和儿子一起把它们吃干净,不能有剩余。 公婆赐给妳衣服,妳觉得很丑很土,也要穿上,等公婆发话,准许妳收起来,妳才能脱下。在公婆面前,媳妇感觉冷也不能加衣,感觉痒也不能去搔痒。 做媳妇的不能有属于自己的东西,即便是娘家馈赠,那也要献给公婆。 公婆交代妳去办的事情,如果中途改叫别人去做,妳即使不想让人插手,也要交给别人,等别人把事情办砸之后,妳再心平气和地从头收拾。 儿子喜欢的媳妇,公婆看不顺眼,那就要休掉。儿子不喜欢的媳妇,公婆看得顺眼,那也要以礼相待。公婆喜欢的那个媳妇,地位要高于儿子喜欢的那个媳妇。 刘兰芝是一个美丽、聪明、知书达礼的女孩子,同时她还有更难能可贵的优点,有主见、不卑不亢、行动果断。人们都喜欢这样的女孩子,可她为什么偏偏不得义母的心?因为她是断掌,因为她不够顺从。 义母说兰芝的举动自作主张,因为她平时做事情,都没有及时去征求义母的意见,自己做了主,这让当婆婆的义母很没有存在感。要知道,权力无巨细,中午是做饭还是煮面条,都要去问义母。 兰芝与仲卿的关系太好,兰芝成了义母的眼中钉。有句老话“多年媳妇熬成婆”,儿媳妇越幸福,婆婆就越不平衡:“都是女人,凭什么妳这么轻松自在呀?”于是便加倍苛待兰芝,形成了恶性循环。所以在兰芝的心里,义母绝对是一头怪兽。 仲卿和兰芝是公认的恩爱夫妻,可就因为两人太黏了,义母看兰芝就是各种的不顺眼。婆婆和儿媳要想关系处得好,那儿媳必须得当包子,否则婆婆想折磨儿媳,简直是小菜一碟。七出头一条就是不孝顺父母,敢于逆袭婆婆的儿媳,除非是娘家足够给力。 义母开始给兰芝立规矩,婆婆坐着,儿媳站着;婆婆吃着,儿媳看着。婆婆吃完饭,儿媳才能坐下来吃一口剩饭,还没咽下又得起身为婆婆端茶倒水。一天下来,脚跟针扎了似的疼,敢不听婆婆的话,那就让妳立规矩立到死。 义母难为兰芝的第二招就是请安装睡,一般天还没有亮,儿媳就得爬起来,给婆婆请安。婆婆在屋里不吱声,儿媳不能叫醒婆婆,妳是过来请安的,惊扰婆婆睡眠怎么行?更不能走,婆婆没发话妳就敢溜,妳眼里还有婆婆吗?所以儿媳只能站在廊下苦等。夏天还好说,顶多中暑;冬天就惨了,一场风寒就能要人命。就算儿媳因此死了,娘家都没话说,老人家偶尔睡过头难道不正常吗? 除此之外,义母还会把不听话的兰芝送到庙里,为自己诵经祈福,相当于变相发配。兰芝找人求情都不行,居然不想为婆婆祈福,这是多大的不孝啊? 仲卿和兰芝太黏的时候,义母就将大丫头赐给仲卿分宠。这种大丫头,通常代表婆婆的脸面,打不得骂不得,兰芝恨得牙痒痒也没辙。如果她愿意做妾的话,兰芝绝不敢动她一根手指的。 总而言之,只要一个孝字作招牌,儿媳妇哪怕会七十二变,也逃不出婆婆的手掌心。 !! 047话:孔雀东南飞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我十三岁能够织精美的白娟,十四岁学会了裁剪衣裳,十五岁会弹箜篌,十六岁能诵读诗书,十七岁做了你的妻子,我的心中常常感到痛苦与悲伤。你既然做了太守府的小官吏,就遵守官府的规则,专心不移。我一个人留在空房里,我们见面的日子实在是少得很。” “鸡叫了我就上机织绸子,天天晚上都不得休息,三天就织成五匹绸子,婆婆还故意嫌我织得慢,并不是因为我织得慢,而是你家的媳妇难做啊。我既然担当不了你家的使唤,白白留着我也没有什么用,你现在就可以去禀告婆婆,趁早把我遗送回娘家。” 仲卿听了这般诉说之后,到堂上去禀告义母:“我没有做高官、享厚禄的命相,幸亏还能娶到兰芝这样贤慧能干的妻子,结婚后我们夫妻相亲相爱的生活,并约定死后在地下也要相依为伴侣。我们相处在一起不到一年,生活才要开始,还不算很久,这个女子的行为并没有什么不正当,哪里料到会使义母不满意呢?” 义母对仲卿说:“你怎么这样没有见识呢?这个女子不讲礼节,一举一动全凭自己的意思。我早就憋了一肚子气,你怎么可以自作主张呢?邻居有个贤慧的女子,名字叫秦罗敷,她的长相可爱,没有谁能比得上,义母替你去求婚。你就赶快休掉刘兰芝,打发她走,千万不要挽留她。” 仲卿伸直腰跪着禀告:“孩儿恭敬地禀告义母,现在假如休掉这个女子,我一辈子就不再娶妻子了。” 义母听了仲卿的话,用拳头敲着桌子大发脾气骂道:“你这小子没有什么害怕的了,怎么敢帮你媳妇说话?我对她已经没有什么恩情了,当然不能答应你的要求。” 仲卿默默不敢作声,对义母拜了两拜,回到自己房里,张嘴想对妻子说话,却抽抽咽咽话也说不成句:“本来我不愿赶妳走,但是有义母逼迫着,你只好暂时回娘家去。我现在暂且回太守府里办事,不久我一定回来,回来后必定去迎接妳回我家来。为此妳就受点委屈吧,千万不要违背我所说的。” 兰芝对仲卿说道:“不要再添增麻烦了,记得那一年的冬天,我辞别娘家嫁到你的府上,侍奉时总是顺从婆婆的意旨,一举一动哪里敢自作主张呢?白天黑夜勤恳的操作,我孤孤单单地受尽辛苦折磨,总以为没有过错,终身侍奉婆婆。我到底还是被赶走了,哪里还说得上再回到你家来呢?” “我有绣花的齐腰短袄,上面美丽的刺绣发出光彩,红色罗纱做的双层斗帐,四角挂着香袋,装衣物的箱子六七十个,箱子上都用碧绿色的丝绳捆扎着。样样的东西各自不相同,种种器皿都在那箱帘里面。我人低贱,东西也不值钱,不配拿去迎接你日后再娶的妻子,留著作为我赠送给你的纪念品吧,从此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时时把这些东西作个安慰吧,希望你永远不要忘记我。” 鸡鸣啼了,外面天将亮了,兰芝起床打扮得整整齐齐。穿上绣花夹裙,每穿戴一件衣饰,都要更换好几遍。脚下穿着丝鞋,头上戴着闪闪发光的首饰,腰上束着白绢子,光彩像水波一样流动,耳朵戴着用明月珠做的耳坠,手指纤细白嫩象削尖的葱根,嘴唇红润,像含着红色宝石,轻盈地踏着细步,精巧美丽,真是世上没有第二个像她如此美丽的女子。 兰芝走上厅堂拜见义母,义母不停地发怒,兰芝说:“从前我做女儿时,出世后从小生长在商贾之家,本来就没受过什么好的教养,同妳家的少爷结婚,更感到惭愧。接受义母的照顾,却不能承担义母的使唤。今天我就回娘家去,只是记挂义母在家里的辛苦操劳。” 兰芝说完出门登上车子离去了,眼泪不停地簌簌落下。 仲卿的马走在前面,兰芝的车行在后面,车子发出隐隐甸甸的响声,一起会合在大路口,仲卿下马坐入兰芝的车中,两人低头互相凑近耳朵低声说话,仲卿说:“我发誓绝不与妳断绝关系,妳暂时回娘家去,我现在暂时去太守府办事,不久一定会回来,我对天发誓,决不会对不起妳。” 兰芝对仲卿说:“感谢你忠诚相爱的心愿,你既然这样记着我,盼望你不久就能来接我,你一定要成为盘石,我一定要成为蒲草和苇子。蒲草和苇子柔软结实得像丝一样,盘石不容易被转移。我有一个亲哥哥,性情行为暴躁如雷,恐怕不会听任我的意愿,想到将来我心里像煎熬一样。”接着举手告别,惆怅不止,两人的感情同样的恋恋不舍。 兰芝走进了家门,来到内堂,上前后退都觉得没有脸。刘母看见兰芝回来大为惊讶,拍着手掌说:“没想到妳自己回来了,十三岁就教妳纺织,十四岁就能裁剪衣裳,十五岁会弹箜篌,十六岁懂得礼节,十七岁送妳出嫁,总以为妳不会有什么过失。妳现在究竟有什么过错,没有人迎接妳就自己回来了。” 兰芝惭愧地对母亲说:“女儿实在没有什么过错。”母亲听后非常的悲伤。 ***** 在这一个时代,秦始皇他化名为谢鲲,他是一个鱼肉乡民的地方恶霸。有一天他出行路过一个荒郊野外的驿站,四壁残破,布满蜘蛛网。已经是半夜三更,走累了的谢鲲决定就地露宿。 就像三碗不过岗的武松一样,谢鲲在投宿前也收到了严肃的警告,这个驿站以前经常发生血案,此处有鬼,请勿停留。 但是谢鲲肯定是不理的,于是半夜三更朦胧间听见有人喊他名字,让他打开窗户。这声音细细弱弱,像是孩子又像是女人,谢鲲透过破窗户看过去,外面隐隐约约的一团黄,大概是个穿黄衣服的鬼。 谢鲲想也不想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右手疾出,咔的一声居然折断了鬼的肩胛骨,鬼也有骨头吗?仔细一看,是一头鹿。谢鲲有点遗憾,碰上一只冒牌鬼,谢鲲一路追出去,猎获了一只鹿,从此这一个驿站再也不闹鬼了。 谢鲲走上了纨绔子弟的路子,他追求快乐,既然喝酒吃肉玩女人给他带来快乐,何乐而不为?他是货真价实的纨绔,他家邻居的女孩子长得美,谢鲲就天天趴在窗户上面看她织布,顺便挑逗人家女孩子。 开始女孩子半推半就的不理他,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也是件满足女人虚荣心的事情。可是谢鲲会错了意,以为自己的攻势不够,为了搏出位大概唱起了类似十八摸的段子。女孩子一听怒了,觉得自己被冒犯,头也不抬的嗖的一声把织机的梭子往谢鲲面门砸了过去。 他开始过起了残酷剥削农民的恶霸地主生活,农民租种他的一亩田,先要交二斗黄谷作押金。谢鲲的妻妾成群,侍候他家的奶妈、女佣、雇工就有六七十个人,这些人饱受折磨,甚至有人眼瞎身死。 谢鲲豢养了一批的武装家丁和一批打手刺客,他心狠手毒、肆意滥杀,就连自己的亲戚、夫人的族侄因为醉酒后对他评头论足,而被他派人打死于闹市之中。为了扩张势力,各地的恶霸趋炎附势,在他的卵翼下为非作歹。 他雇了十几个刀手,成了市井的一霸。他强媒硬保、虚钱实契,便强占了卖唱女为妾,玩腻了,便把人家打出了家门,反而追要当初不曾得到他一文的所谓典身钱。无可奈何,父女俩只得以卖唱的辛苦钱来还,钱少了,还被谢鲲辱骂,父女俩苦楚无处诉,只能是以泪洗面。 !! 048话:孔雀东南飞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谢鲲专门在街上撒野行凶闹事,县府也治不了他,县城的人看见谢鲲来了都要躲起来。他在县衙里管一些公事,拜托办事要收钱,诬陷小吏,有一次他为了与姓潘的女子私通,他不择手段,参与谋害了潘女的丈夫,他贪财成性,专门糟蹋良家妇女。 有一次他投宿张太公家,借着能看风水之名,看中了张太公的女儿,他派人杀死了张太公的全家,抢走了张太公的女儿。 谢鲲挑着鱼肉和酒,口里还唱着无聊的嘲歌:“妳在东时我在西,妳无男子我无妻,我无妻时犹闲可,妳无夫时好孤恤。” 有个名叫病大虫的在县里卖艺卖药,没有拿钱孝敬他,他便吩咐县里的人不准买药,不准给赏钱,某甲给了病大虫五两银子,结果是他在镇上买不到酒喝,住不上店,还遭到谢鲲派人的追杀,实在是太霸道了。 ***** 刘兰芝回家才十多天,县令就派了媒人上门来。媒人说,县令家有个三公子,人长得漂亮文雅,世上无双,年龄只有十八九岁,口才很好,又非常的能干。 刘母对女儿说:“妳可以去答应他啊。” 女儿含着眼泪回答说道:“兰芝才回来时,仲卿再三的嘱咐我,我们立下了誓言,永不分离。今天违背情义,恐怕这件事这样做并不合适,那么妳可以回绝来说媒的人,以后再慢慢讲这件事吧。” 刘母告诉媒人说:“我们这个女儿,她刚出嫁不久就被休回娘家,她不能做府吏的妻子,怎么配得上县太爷的公子?希望妳多方面的打听打听,再访求别的女子,原谅我我不能就这样答应妳。” 有一天兰芝在街上走着,被谢鲲遇上了,谢鲲一眼就认出她是结子所转世的,他向部下问道:“这一个女子是谁?” “她就是刘兰芝。” “刘兰芝……?” 谢鲲想:真的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居然让他遇上了刘兰芝?这正是引徐福现身的好机会,这一次他一定要逮住徐福。 谢鲲向部下说:“帮我求亲,我要娶刘兰芝。” “什么?老大,刘兰芝虽然美丽动人,但是她是个不祥的女人,听说她被丈夫赶回娘家,而且她还是断掌的女人。” “她已经结婚呢……?想必她的老公就是徐福吧?” “别多说废话,这一个女人我娶定了,你们就帮我派媒人去刘家说亲。” 谢鲲派媒人去求亲,媒人说:“谢鲲大爷对妳家的女儿有意思,想和妳们家结为婚姻,所以派我到妳们府上来说媒。” 刘母谢绝媒人说:“我女儿先前有过誓言,老妇我怎么敢对她说再嫁这件事呢?” 兰芝的哥哥听到谢鲲求婚被拒的这件事,心中烦躁不安,开口就对妹妹说:“妳做这样的打算怎么不好好的考虑?前一次出嫁得到的是一个小官吏穷书生,但我听说谢鲲有权有势,他家财万贯,这次出嫁能得到这样一个有钱人,妳运气的好坏相差得像天上地下一样,好运气足够使妳终身富贵,不嫁给这样的大财主,往后妳又要打算怎么办呢?” 兰芝抬头回答道:“道理确实像哥哥说的话一样,我辞别娘家去侍奉丈夫,半途回到哥哥的家里。怎么处理完全听从哥哥的主意,哪敢自己随便作主呢?虽然我与仲卿立下了誓约,但是我与他永远没有机会再见面了。你就立刻答应谢鲲这一门亲事,就可以结成婚姻。” 谢鲲的媒人从座位上起来连声说道:“是是是,就这样办,就这样办。” 她回去报告谢鲲说:“我接受你交给的使命,到刘家去做媒,很有缘份的,说媒很成功。” 谢鲲听了这些话,心里非常欢喜,马上查看婚嫁历,又翻看婚嫁书,便告诉媒人:“婚期定在这个月内就很吉利了,年、月、日的干支都很适合,好日子就在三十这一天,今天已经是二十七了,妳赶快去刘家订好结婚的日期吧。” 谢府内大家互相地传话说:“赶快筹办婚礼吧!” 赶办婚礼的人像天上的浮云一样来来往往的,装婚礼物品的船绘有青雀和白天鹅的图案,四角挂着绣有龙的旗幡,轻轻地随风飘荡。金色的车子白玉镶的车轮,缓步前行的青骢马,套有四周垂着彩缨、下面刻着金饰的马鞍。赠送的聘金有三百万两,都用青色的丝线穿着,各色绸缎有三百匹,从交州广州采购来的山珍海味。跟从的人有四五百人,热热闹闹来到了谢府。 阿母对女儿说:“刚才接到谢鲲的来信,明天就来迎娶妳,妳为什么还不做新娘衣裳呢?不要让婚事办不起来啊。” 兰芝默默地不作声,用手巾捂着嘴巴哭泣,眼泪淌下就像流水一样倾泻。她坐着的琉璃榻,搬出来放在前面窗子下,左手拿着剪刀和尺子,右手拿着绫罗绸缎动手做衣裳,早晨就做成了绣花的夹裙,晚上做成了单罗衫。阴沉沉的天就快要黑了,兰芝满怀着心思,走出门不断地痛哭。 仲卿听说有此变故,于是请假暂时回来了,他想要阻止兰芝再嫁给别人,立刻赶到刘家,到兰芝家还有二三十里的地方,他人伤心,马也哀鸣。 兰芝准备要出嫁,就在牛叫马嘶的时候,刘兰芝走进了行婚礼的青布篷帐,在暗沉沉的黄昏后,静悄悄的,人们开始安歇了。兰芝自言自语说:“我的生命在今天结束了,灵魂要离开了,就让这个尸体长久的留在人间吧。” 于是兰芝挽起了裙子,脱去丝鞋,在庭院里的树下徘徊了一阵,自己就在向着东南的树枝上吊死了。 仲卿赶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望着兰芝的尸体,痛哭失声,紧紧地紧抱着兰芝的尸体,仲卿伤心悲恸,久久的不能自己。 谢鲲听说他要娶的刘兰芝自杀死了,于是他也急忙地赶到了刘家,准备要兴师问罪。但是刘兰芝的尸体却已经消失不见了,他也无缘见到焦仲卿。 仲卿抱着兰芝的尸体离开刘家,他将兰芝的尸体葬在华山的山下。在坟墓的东西两旁种上了松树柏树,在坟墓的左右两侧种上了梧树与桐树,这些树条条的树枝互相覆盖着,片片叶子互相的连接着。 树中有一对飞鸟,它们的名字叫做鸳鸯,仰头相互地对着叫,天天夜里直叫到五更。走路的人停下脚步听,寡妇听见了,从床上起来,心里很不安定。 !! 049话:美人貂蝉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三国是指曹魏、蜀汉及孙吴,汉三国时代战争不断,使得人口急剧下降,经济严重的损害,因此三国皆重视经济发展,加上战争带来的需求,各种技术都有许多进步。 东汉在汉和帝之后,因为种种因素而走向衰亡。由于皇帝大多在年幼即位,政权多由外戚掌控,皇帝在成年后为了夺权而寻求宦官的支持,但也让宦官掌控了朝廷。这种外戚与宦官的对峙,使朝廷陷入循环的内斗。 到了桓灵二帝时候,士大夫不满当时掌权的宦官败乱朝政,纷纷上书抗议,但这两次的抗议均被皇帝与宦官镇压,史称党锢之祸。在地方上,各地豪强地主兼并土地,压榨百姓,人民苦不堪言。加上天灾接续不断,百姓纷纷揭竿起事,成为群雄割据的导火线。 太平道首领张角及兄弟张梁和张宝率数十万信徒发起了民变,史称黄巾之乱,乱事范围迅速扩大,很快发展成全国性的战乱。 汉灵帝去世之后,外戚宦官之争又起,蹇硕等宦官意图杀害外戚何进,改立太子刘辩的弟弟陈留王刘协为帝。最后刘辩顺利继任,即为汉少帝。 何进为彻底铲除张让为首的十常侍及其他的宦官,他与袁绍等士大夫连手,还命凉州董卓与并州丁原带兵增援。不过宦官们先发制人,杀死了何进。袁绍等人则以替何进报仇为由率军入宫,杀死十常侍等宦官二千多人,宦官的势力彻底溃败。困扰东汉上百年的戚宦之争就此终结,然而董卓率军入援,却顺势夺取朝政大权。 董卓为了掌权,开始铲除反对者,他的手段残暴,引起了诸多不满。他促使吕布杀死掌管都城禁军的丁原夺得军队,袁绍及曹操等将领纷纷逃离首都洛阳。最后董卓废除并杀死了汉少帝,改立刘协为帝,即为汉献帝。 古代四大美女中,最能使英雄豪杰竞折腰,并且最为倾国倾城的,当数三国时期的貂蝉了。貂蝉她是汉末三国纷争中极其重要的一个人物,貂蝉利用美人计诛杀了董卓。 貂蝉有名无姓,不知出处,她是东汉末年司徒王允的歌妓。她是个孤儿,无名无姓,从小在郊野与大自然为伴,行同乞丐。一日大司徒王允去郊外巡视,偶然发现了头上长满癞疤的她,就叫随从上前问话。 随从嫌她脏丑不愿意靠近,她就大哭了起来,边哭边用又脏又破的袖子擦脸,用脏手抓头皮,结果丑女顿时变天仙。王司徒觉得此女不同一般人,可怜又可爱,就收她为义女,视如亲生,爱如珍宝,貂是山野中的珍兽,蝉在古人看来也是美好的事物,于是为她起名为貂蝉。 当时东汉王朝被奸臣董卓所操纵,再加上他有个勇冠三军的义子吕布,他更是目中无人,为非作歹。朝中大臣人心惶惶,一些人心中不免生出反抗的想法,司徒王允就是其中之一。 有天晚饭后,王允到花园里散步,脑子里琢磨如何除掉董卓。不过要除掉董卓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必须先离间他和吕布的关系,否则就是以卵击石。 正在王允百思不得其计的时候,花园的另一边传来女子的叹息声,顺着声音,他悄悄走了过去,发现府中的歌妓貂蝉正坐在石台上闷闷不乐。平日里王允待貂蝉就像女儿一样,他上前问道:“貂蝉,妳有什么伤心事啊,干吗深夜在这儿唉声叹气的?” 貂蝉一听王允这么问她,就说出了原委,原来她一直因为王允收养了她而希望能够报恩。最近她见王允总是愁眉不展,特别是今晚,更是坐立不安,猜想肯定是有什么大事儿,而且还十分棘手,自己又帮不上忙,才唉声叹气的。 接着她表示,只要王允有用得着她的地方,她一定万死不辞。貂蝉的一番话,让王允立刻想到,吕布和董卓都是好美女之人,可以利用貂蝉使一个连环美人计。王允先把貂蝉暗地里许给吕布,再明把貂蝉献给董卓。从此以后,貂蝉周旋于此二人之间,送吕布以秋波,报董卓以妩媚。 吕布自从董卓收貂蝉入府为姬之后,他心怀不满。一日,吕布乘董卓上朝之际,入董府探视貂蝉,并相邀于凤仪亭相会。貂蝉一见到吕布,便假意哭诉被董卓霸占之苦,惹得吕布怒火中烧。此时董卓恰好回府撞见这一幕,怒而抢过吕布的方天戟,直刺吕布,吕布飞身逃走,从此两人互相猜忌。王允趁机说服吕布,铲除了董卓。 有了貂蝉,才有了王司徒巧施连环计,才有了吕奉先大闹凤仪亭,才有了凶横无忌权倾一时的董卓于宫门前被戮。她的出现甚至加速了东汉末年军阀战乱时代的结束,促成了一代雄才曹操、刘备、孙权等人的崛起,从而使已经风雨飘摇的汉室江山得以延续。 自从吕布白门楼殒命之后,这位胆色俱佳的奇女子便不见了踪迹。她的后事,众说纷纭。 董卓迁汉献帝于长安,董卓自任为太师,他非常的骄横,大臣、将士只要说话不小心,触犯了他,就要掉脑袋。法令严苛,冤死的人达高数千人,以致百姓在路上都不敢说话,只能用眼神交流。 当时王允与吕布及仆射士孙瑞密谋诛杀董卓,有人或许知道了此事,于是背着一块写着“吕”字的布在街上行走,边走边唱:“布乎!” 有人将此事告诉董卓,董卓不知道什么意思。汉献帝三年,皇帝大病初愈,在未央殿大会群臣,董卓穿着朝服准备乘车进宫,还没有起程,拉车的马忽然受惊,将董卓摔到泥里。 董卓回家更衣,他的妻子觉得不吉利,阻止他进宫,董卓没有听妻子的建议,但是却加强了防卫,吕布等人捍卫前后。王允和士孙瑞秘密将此事告诉了皇帝,商量过后,士孙瑞带给吕布讨卓的诏书,同时令骑都尉李肃和吕布的十多个心腹勇士穿着卫士服,埋伏于北掖门内。 董卓快到门前时,马受惊不往前行,董卓觉得古怪,准备打道回府,后来经过吕布力劝才继续前行。董卓进了北掖门后,李肃挥戟便刺,可是因为董卓的盔甲厚重,只伤了他的手臂。 董卓掉下车来,环顾四周大声呼叫:“吕布何在?” 吕布答:“有诏讨贼臣!” 董卓知道大势已去,大骂道:“庸狗,怎么敢做这样的事?”吕布也不答话,举矛就刺,周围的士兵很知趣,一拥而上斩了董卓。 董卓生性邪恶,连公主都不放过,让此狂暴的历史罪人死于女子的石榴裙下,解恨而且合理。吕布这个人的品行很差,他在归于董卓帐下之前就有背叛丁原的劣迹,所以让他充当貂蝉、王允的杀董工具,合情合理。王允为国为民,老谋深算,只有他有资格设计美人计。 貂蝉的命运也不完整,她在完成义举后,就被抛弃不知所终,众说纷纭,有下列的传说。 吕布在白门楼被曹操斩首后,他的妻子貂蝉被张飞转送给了关羽。关羽拒绝受纳这位污点美女,又怕她被别人玷污,于是乘夜传唤貂蝉入账,拔剑痛斩美人于灯下。 曹操欲以美色迷惑关羽,想使关羽为自己效力,派遣貂蝉前去引诱。貂蝉使出浑身解数,上下挑逗,关羽心如盘石,断然铲除了这个祸患。 貂蝉向关羽详述了自己施展美人计为汉室除害的经历,痛说内心冤屈,赢得关羽的爱慕。但关羽决计为复兴汉室献身,貂蝉只好怀着满腔柔情自刎。 貂蝉在关羽的庇护下逃走,削发为尼。后来曹操派人追捕,为保全桃园三兄弟,貂蝉毅然触剑身亡,一缕幽怨的香魂,追随国家大义而去。 貂蝉削发为尼,向世人言明自己的政治贡献,最后在尼姑庵里寿终正寝。 关羽不恋女色,护送貂蝉回到她的故乡木耳村,此后貂蝉一直守节未嫁,终于熬成了一个贞烈老妪,乡人为她建庙祭奠。在这期间,为了谋生和丰富群众文艺生活,貂蝉还组织戏班演出,她所搭建的戏台,成为该村的一个诱人景点。 貂蝉被关羽纳为小妾,并送往成都定居,关羽本想在功成名就后终相厮守,不料自己兵败身死,貂蝉从此流落蜀中,成了寂寞无主的村妇。 成都北郊有一块古碑,铭文写着:“貂蝉,王允歌姬也,是因董卓猖獗,为国捐躯……随炎帝入蜀,葬于华阳县外北上涧横村黄土坡……” !! 050话:人中吕布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吕布字奉先,五原郡九原人,他擅长于骑射,膂力过人,号称为飞将。起初由荆州刺史丁原任用吕布为主簿,董卓入京之后,吕布因为利益刺死了丁原,率众投靠了董卓,董卓任命吕布为骑都尉,随侍在他的左右。 吕布的祖父吕浩奉命留守边塞,吕浩携带妻儿率领部队驻扎在五原郡地,大兴土木,建城筑堡,开荒农耕,逐步发展畜牧业、纺织业、冶炼治陶业等,固守边关。 吕布的祖父去世后,他的父亲吕良继任,娶妻黄氏,是一户富豪财主的女儿。黄氏聪明贤慧,知书达礼,善长染织,黄氏生有四女,苦于无子。一日,她随夫君到白马寺庙拜佛求子,回来的当晚,黄氏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一只猛虎扑身而来,黄氏见状急唤丈夫赶打,老虎却温顺地卧在她的身旁,不久黄氏就怀孕了,怀孕了十二个月还没有生产,她感到百感焦虑。 后来黄氏移居到染织作坊,突然屋外的人声吵杂,众人纷纷地出外观望,看见西北方的上空彩虹映现,光彩夺目,景象非常的奇异,之后五原山地崩裂,地动山摇。黄氏想要生,但是她的身体感到不适,腹部疼痛难忍,盆骨闷胀,羊水外溢,寸步难行,之后就卧倒于染布之上,不久就产下了一个男婴。 男婴的出世更为神奇,看见他自断脐带,双目有神,两拳紧握,站立在黄氏的面前,黄氏感到惊奇,急忙地擦去污物将男婴抱在怀中。后来她跟丈夫说,吕良心中大快:“吾儿神也。”因为出生在布上,故起名为吕布。 吕布从小随母亲习文作画,他聪慧好学,一点就通,过目不忘,他生性好斗,力大过人,喜欢舞枪弄棒,身高体重超出常人,同龄孩童都不敢和他玩耍,看见他就远远的闪开,只有跟女孩在一起的时候,吕布才会温柔体贴,判若两人。 吕布总是喜欢和大人们在一起,他爱问问题,喜欢模仿学习。从五岁起常随牧马人在野外放马,他喜爱马,只要一见马他的精神十足,兴奋的不得了。他骑在马上手舞足蹈,手持一根木棍酷似一名勇士,那时他能持棍刺击野鸡野兔。七岁时,他单独骑马追击野狐山鹿,从来没有空手而归,经常将重于他几倍的小马驹抱起来玩耍,有时候举过头顶。 九岁那年,他随着父母到补红湾拜见外公,外公杀羊招待他们,大人们在羊群中捉羊不得手,他上去却生擒两只羊,观看的人为此感到惊叹,外公见状大喜,当即就送他一匹好马。从此吕布就与马为伴,精心料理,爱马如痴,从不离胯。 十一岁时,匈奴大汉两族边民在白马寺庙举行大型庆典,吕布随父前去参加,在赛马比赛中,他的骑技超人,马快如箭,雄姿展现,一举取得了骑手的荣誉。好斗的吕布,在观看摔跤比赛时,他看到摔跤手屡战屡胜全无对手,心中不服,独自冲入赛场,大声喊道:“我来试试!” 摔跤胜利者看见是一个孩童,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里,瞬间二人扭在一起。经过了几个回合较量,吕布竟将身高和体重比他超出几倍的大力士摔跤手摔翻在地,顿时轰动了整个赛场,人们称他为大力士神童。从此五原地区家喻户晓,人人皆知,吕布引以为自豪。 汉灵帝时,鲜卑部落军事联盟四处武力扩张,对东汉进行掠夺战争。东汉的边将大举南迁,那一年吕布随着父亲南撤到山西的境内,归附为并州刺使丁原的部下,吕布从此离开了五原县。 吕布因为他的勇猛被并州刺史丁原任命为主簿,当作亲生儿子对待。汉灵帝死后,丁原进京与大将军何进密谋诛杀宦官,担任执金吾。董卓入京之后,诱导吕布杀死了丁原,并任命他为骑都尉,非常的信任他喜爱他,不久再任命他为中郎将,封都亭侯。 关东军起兵讨伐董卓的时候,吕布曾经参战,但是他与将领胡轸不和而被孙坚所击败,最后董卓挟天子迁都长安。董卓知道自己凶暴,为人所厌恶,所以时常要吕布作自己的侍卫及守中阁;不过董卓的性格又十分猜疑,曾经因为小许的失意而向吕布掷出手戟,吕布又与貂蝉有染,恐怕事情被董卓发觉,所以心中十分的不安。 当时王允、士孙瑞、杨瓒等人密谋暗杀董卓,于是他们拉拢吕布,吕布答应,成功刺杀了董卓,任职奋武将军,进封温侯,与王允同掌朝政。 董卓死后两个月,他的旧部属李傕和郭泛本来想解散部队,归隐田野,途中遇到贾诩献计,召集旧部,攻入京城,吕布战败,于是仓皇出逃。吕布先投靠袁术,但因为他自恃有功而十分骄恣,恣兵抄掠,袁术感到不满,于是吕布改投靠张扬,张扬的手下向他建议擒拿吕布,交给李傕,吕布便转投靠袁绍。在袁绍处,吕布与他大破黑山军,但是吕布又恃着自己的功劳,向袁绍请兵,袁绍不应许,吕布将士又多暴横,所以吕布又被袁绍赶走。 张邈接受陈宫之言,决定请吕布入主本为曹操所有的兖州,当时曹操东征徐州陶谦,听到消息后立即回师,与吕布数次征战。 最终吕布不敌,向东投靠了刘备,刘备让他屯兵于小沛。后来刘备与袁术相争,吕布乘机夺取了徐州,自称为徐州州牧。刘备只好投靠于吕布,吕布反而让他屯兵小沛。 后来袁术攻打刘备,吕布为了避免袁术向北连接泰山寇,围堵自己,于是出面相助,以辕门射戟解决了事件,袁术麾下纪灵大大称赞“将军天威也”。而后在陈圭的挑衅之下,吕布与袁术终断盟好,改与曹操短暂议和,却让陈圭之子陈登成功与曹操连络,作为曹操的内应以讨伐吕布。 因为吕布与袁术终断盟好,袁术发兵攻打徐州,陈圭以反间计令吕布大败袁术军。虽然如此,刘备在小沛再次聚集了万人,吕布感到十分讨厌,于是再连络袁术,出兵攻打刘备,刘备只好西逃投靠曹操,决定连手对付吕布。 曹操攻打吕布的根据地下邳,因为吕布有勇无谋而多猜忌,不用陈宫建议,诸将又各自猜疑,所以每战多败。曹操围攻三个月,决水围城,吕布军中上下离心,他的部下侯成、宋宪等人反叛,绑了陈宫投降,吕布在白门楼见敌军急攻,大势已去,于是命令左右部将他的首级交给曹操,左右不忍,便下城投降。 吕布被捆到曹操的面前,曾经要求松绑,曹操笑说:“捆绑老虎不得不紧。” 吕布又说:“曹公得到我,由我率领骑兵,曹公率领步兵,可以统一天下了。” 曹操颇为心动,但是刘备在一旁说:“曹君不见丁原与董卓的下场吗?” 吕布在死前说:“大耳儿刘备的话最不能相信了。”最后吕布被缢杀,陈宫、高顺也被处死,张辽则领兵向曹操投降。 吕布善弓箭马骑射,他臂力过人,被喻为堪比西汉名将李广,同样有飞将的美誉,在民间有人中吕布,马中赤兔一说。 不过他虽骁勇善战,但是却势利多诡变,为人无谋,他明知高顺言忠而不用,却不听陈宫之言,更甚至与麾下将领的妻子有染,听信妇人说话,所以除了勇武为人所敬佩,他的个性却并不为人所喜欢。 貂蝉从小就被王允选入府中,被教以歌舞,后来渐渐出落成为一个绝色美女。面对有着闭月之貌的美色,再正经的男人也不会置之不理、无动于衷的,即使是有着强烈正义感的王允,也不会放过她。王允是自己的恩人,又是自己的主人,貂蝉即使不愿意也难以拒绝,只得委屈献身。 貂蝉名义上是王允的亲女,实际上是王允的小妾。貂禅在妇妾众多的王允身边,既得不到恰当的名分,也得不到更多的爱情,想到自己年方二八,正处妙龄,想到自己色伎俱佳,条件不错,想到王允阳奉阴违不够英雄,想到自己的花容月貌一辈子会被埋没在此,所以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时常在牡丹亭畔,长郁短叹。 貂蝉在认识董卓和吕布的时候,董卓相国,是太师,是尚父,一手遮天,是当时东汉政权的实际掌控者。而吕布只不过是将军,是董卓的义子,官位不过骑都尉、中朗将、都亭侯,与董卓相差甚远。 况且董卓老早就有想当皇帝的野心,貂蝉心想自己在董卓身边,凭着自己的聪明美貌才智心计,以后坐到皇后位置应该不是件难事。吕布虽然勇猛,但是没有权力,没有资本,没有地盘,只是董卓手下的一介武夫,而且有勇无谋,日后肯定成不了什么大气候,如果自己跟随吕布,最后充其量也就作个诰命夫人,哪有皇后的气派大。 董卓不仅拥有天大的权力,而且很乐衷于享受,他在离长安二百五十里的地方,建立了一所与长安城不相上下的豪宅,并美其名曰郿坞,里面的美女俊男、奇珍异宝无数。貂蝉出身寒微,自然向往能够过上安逸舒适的生活,做梦都想去郿坞见见世面。 貂蝉固然奉命在董卓和吕布之间周旋,但心情一直不太好,当董卓为讨她欢心,答应和她一起去郿坞同受快乐时,貂蝉立马收泪拜谢,多云转晴。 董卓虽然身体肥胖,但是体力绝佳,自己和董卓睡的第一个晚上就云雨无度,以至于第二天吕布来访时,董卓因为夜来与新人共寝,至今未起,气的吕布直打哆嗦。 董卓自从纳貂禅后,为色所迷,如获珍宝,爱不释手,把她比作月宫仙子,天天守在一起,以至于一个多月不出理事。董卓生病时,诸事不宜,貂蝉衣不解带的在一边侍侯,两个人你恩我爱,如胶似漆。董卓死后,吕布到了郿坞,先娶了貂蝉,并娶貂禅为妾。 吕布虽然也很好美女,但绝对没有董卓在女人身上的那般能力,也不会有董卓对美女的那般细腻,遇到不如意的事情,吕布只知道和貂禅饮酒解闷,无所事事,以致于貂蝉没有为吕布生下一子半女。 自古英雄爱美女,相反,美女更仰慕英雄,尤其是事业有成的英雄。自从被王允摧残后,貂蝉变得忧虑重重,长郁短叹,以至被王允怀疑有私心。 当机会从天而降时,貂蝉眼里一亮,顺势抓住这个机会,一下子来到了董卓这个权力和富贵中枢的身边。尽管董卓相貌丑了些,年龄大了些,身体胖了些,走路慢了些,比不上吕布英俊、年少、雄壮、干练,但是董卓有权力,有地位,有房子,有能力,有野心,这些就足够了。 !! 051话:假仁假义刘备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董卓迁都后自封为太师,继续掌控朝政,他被司徒王允和部下吕布等合谋刺杀,他的族人也被屠灭殆尽。 董卓的属下李傕听从谋士贾诩奉国家以正天下之策,伙同党羽郭汜、樊稠、张济等人率兵攻入长安,杀死了王允,吕布兵败逃亡。李傕等人挟持汉献帝,专政了四年。 李傕与郭汜等人发生内斗,分别挟持汉献帝与大臣,长安陷入一片战乱。汉献帝离开了长安,开始东归洛阳,汉献帝回到已经成为废墟的旧都洛阳,并且被曹操迎奉到许都,挟天子以令诸侯。 这时期各势力中最突出的是袁绍与曹操,袁绍先用计占据了韩馥的冀州,继而打败田楷、臧洪、公孙瓒等人,掌握青、冀、幽、并四州,雄霸河北,气势强劲。 曹操四处征战,收编了黄巾军余部男女老少,择其精锐组成了著名的青州军,几经转折,控制了兖州。曹操迎汉献帝于许昌之后,藉由朝廷名义来讨伐各地诸侯;先后破袁术、灭吕布、降张绣、逐刘备。势力发展成兖、豫、徐三州,由于袁绍曹操双方的势力持续壮大,最后发生了决战。 此时天下局势分为河北袁绍、辽东公孙度、中原曹操、扬州孙策、交州士燮、荆州刘表、益州刘璋、汉中张鲁及凉州的马腾、韩遂等人。 支持袁绍的孙策进攻曹操的广陵,但遭到陈登顽劣的抵抗而被击退,孙策遇刺身亡后,继位的孙权改与曹操和睦相处。而袁绍见曹操日益壮大,决定率军南下决战,史称官渡之战。 他先后派大将颜良进攻白马及文丑进攻延津,但两将相继被杀。之后袁绍亲自领兵,进军阳武,而曹操也回兵官渡,深沟高垒,两军的对峙长达半年之久。最后曹操于乌巢之战夜袭焚烧袁军的粮仓,袁军军心大变而溃败,此战成为曹操控制北方的重要战役。袁绍再率军于仓亭再战,又败给曹军,最后于来年病死。 刘备,字玄德,蜀汉的开国皇帝,相传是汉景帝之子中山靖王刘胜的后代。刘备少年丧父,与母亲贩鞋织草席为生,黄巾起义时,刘备组织义兵,随政府军剿除黄巾有功,担任安喜县尉,不久因为鞭打督邮而弃官。 后来诸侯割据,刘备的势力弱小,经常寄人篱下,先后投靠过公孙瓒、曹操、袁绍、刘表等人,几经波折,却仍然没有自己的地盘。在赤壁之战之际,刘备联吴抗曹,取得胜利,从东吴处借到荆州,迅速发展起来,吞并益州,占领汉中,建立了蜀汉政权。 后来关羽战死,荆州被孙权夺取,刘备称帝后伐吴,在夷陵之战中被陆逊击败,病逝于白帝城,临终托孤于诸葛亮。 刘备一直是一个饱受争议的历史人物,人称他仁义宽宏,是历史上少有的仁君,但也有人说他虚伪做作,是假仁假义之徒。 被吕布偷袭徐州到荆州投奔刘表的这四年,可以说是刘备一生中的转折点,在这四年之前的刘备,是真心真意以拯救万民为己任,行的是王道,这四年中王道霸道,兼而有之,既有匡扶汉室的理想,也有称霸乱世的雄心,在这四年之后,他的行为完全就是纯粹的霸道了,所想所作的只想九五登极,对盟友是两面三刀,连仁义也成了工具。 刘备还是安喜县尉的时候,痛打傲慢的上司,挂冠而去,可见他的刚正不阿,做平原相,在天灾害民,贼盗蜂起的情况下挺身而出,剿除盗匪,安抚民众,同席而坐,同皿而食。可见他的勤政爱民,正是如此,连刺杀他的刺客也被他感动,不忍刺,语之而去。 而他统帅的数千人马驰援徐州,解救被曹操屠戮的百姓,更是一种义举,所以才赢得了陶谦的信任,糜竺、陈登等官员的拥护和百姓的爱戴。 可惜所有的一切都随着吕布的到来而成了泡影,刘备收留了如惶惶之犬的吕布,可是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在刘备与袁术苦战的时候,徐州又被吕布袭取,一时间主客逆转,刘备陷入饥饿困淑、吏士大小自相啖食的窘境。连家小也被吕布夺走,简直是养虎贻患,感叹乱世的无情? 吕布以现身说法给他上了最生动的一课,乱世中容不下情意,对敌人的仁慈就意味着对自己的残忍。刘备向吕布投降了,却又暗中连接曹操,几经反复,终于因为他的一句话送掉了三国第一飞将吕布的性命,这时的他已经丝毫不顾吕布不害他妻子之德和辕门退兵之恩了。 当吕布如妇人般被缢死的时候,刘备的处境也未见得多好,因为他面对的是权谋机断都是三国中数一数二的人物曹操。在怀疑和猜忌中度日是痛苦的,更何况还有一群谋士在不停的提醒曹操切勿纵虎归山,此时的刘备,真的是有一种一年三百六十日、风霜刀剑严相逼的痛楚,一代人杰,竟不得不以种菜来为自己的雄心遮掩。 曹操是知道他的,所以才会对他说出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曹耳的话,但是曹操的大气和傲气,使他放过了斩杀这个命中宿敌的时机。此时刘备在屈辱偷生中并未放弃心中的梦想,就是重振汉室,所以当董承等为了自身利益进行毫无胜算的政变得时候,他竟义无反顾的也参加了。 徐州的百姓对旧主的回归是欢迎的,但刘备带给他们的却是一场新的浩劫,他又失败了,而且败得很惨,所有的全部都溃散了,他自己也如孤家寡人般的投靠了袁绍。 但是所失亡部卒渐渐来集和关羽的归来之后,使他雄心再度燃起,重新举起了反曹大旗。乌合之众怎堪曹操百战之师一击?这次的冒险再次以失败告终,再换了几个主子之后,刘备投到了同宗刘表的手下。 此时的刘备已经在残酷的现实中和屡次失败中惊醒,原来自己追求的那种外圣内王,以仁义取得天下完全是一种美妙的空想,那些仁义道德已经被他抛在了一边,成为了他争天下的工具之一。 他表面上韬光养晦,发发骳里肉生,功业不建的感慨,干的却是到处结交荆州世族和士人,收买人心的勾当,荆州士人对不思进取的刘表反感甚多,这样一个有雄心的仁君实在适合他们的胃口。 可是曹操大军的南下打破了刘备和平演变的步骤,而刘表的猝死和蔡氏的夺权更使得刘备的处境变得凶险。战赤壁、夺荆南、争江陵、取西川,刘备将他的枭雄本色发挥得淋漓尽致,用这样的手段,终于开创出一份属于自己的基业。 建安二十四年,刘备将曹操驱逐出汉中之后,刘备被封为汉中王,所写的荐表中有一句:“臣等取依旧典,封备汉中王,拜大司马。” 此时的刘备,已经完全抛弃了汉朝那套典章礼仪、推举自己的行为,已经和他要扫灭的凶逆曹操实在是相差无几。刘备登基称帝,一代枭雄、终成正果。 !! 052话:假仁假义刘备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三国演义》中对刘备的仁义之举描写的很多,也很夸张。但在这些赞美和颂扬中,也会泄露出许多刘备不仁义、伪仁义的细节。 狼子野心,曹操除去吕布后,向汉献帝表奏刘备的军功,刘备对汉献帝讲明了自己的出身后,皇帝钦封他左将军、宜城亭侯,并称他为刘皇叔,这对于没落贵族刘备来说可是天大的恩宠和莫大的荣光,按理刘备应当尽忠于汉献帝。 但是刘备的心气远远不止这一些,他的理想和目标是想作皇帝。刘备的第一个儿子叫刘禅,随后又收了个义子叫刘封,两个儿子,一名封,一名禅,合起来就是封禅,是天子祭天地之礼。刘备想做皇帝的野心对于汉献帝对他的厚爱来说,简直就是不忠。 汉献帝被害后,诸葛亮与众臣商议请刘备即皇帝位,刘备大惊,甚至勃然变色,执意坚决不从。后来诸葛亮用计促使刘备就范,刘备惊道:“陷孤于不义,皆卿等也。” 想当皇帝又怕别人说闲话,当了皇帝却说是群臣把他拉下水,刘备的虚伪在此表现的一览无余。 弃妻摔子,刘备曾经说过:“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衣服破了,尚可缝补;手足断了,安可再续?” 徐州被袭、小沛逃亡、长板兵败的时候,刘备屡次的撇下妻子只顾自己单身逃跑,妻子是死是活的事情他都没有考虑。糜夫人为了刘备,为了孩子,毅然投井自杀,这是多么伟大的壮举,但是刘备却没有半分内疚和丝毫惋惜。 后来刘备因为没有了甘夫人,昼夜烦恼,可见妻子在刘备的心目中只不过是传宗接代和发泄的工具而已,哪里有什么爱情可言? 刘备和孙权的妹妹结婚后,孙夫人被孙权用计骗回东吴,刘备知道后并没有表现出异样的言辞举动。在刘备的眼里,孙夫人在这场所谓的政治婚姻中,不过是他戏弄周瑜的工具和要挟孙权的筹码,走就走了吧,只要没把孩子带走就好。 刘备猇亭兵败后,身在东吴的孙夫人听到刘备死于军中的传闻,驱车至江边,望西遥哭,最后忠贞刚烈的投江而死,这与刘备的行经产生了巨大的反差。 刘备四十七岁时才生了第一个孩子阿斗,长板坡赵云经过浴血奋战,才九死一生的救出了刘备飘零半生才有的这点骨血,刘备为了安慰赵云,竟然把自己的亲骨肉狠心的掷之于地。一个连自己的老婆和孩子都不爱惜的人,能对别人爱惜吗? 忘恩负义,尽管吕布曾袭占徐州,夺取了刘备的地盘,但是并没有害他,反而送还家眷,还请刘备还屯小沛。曹操派纪灵攻打刘备时,兵少将寡的刘备一筹莫展,只得求助吕布。 吕布辕门射戟,一箭射退了纪灵的十万大军,救了刘备。所以说,吕布是有恩于刘备的,而且是救命大恩。后来吕布被曹操俘获,当吕布向身为曹操座上宾的刘备发一言而相宽的请求时,刘备不但不念及旧恩,反而煽风点火般的劝曹操杀了他,以免后患。 刘备参加了镇压黄巾军的队伍,靠着刘焉的提携和帮助,在剿灭黄巾军战役中打胜了第一仗,也是刘备平生的第一仗,使刘备在战斗中立了功,出了名。刘焉对刘备是非常好的,还把刘备认作侄子,可以说刘焉是刘备事业上的第一大恩人。 刘璋是刘焉的儿子,和刘备论起来是同宗兄弟,如此关系摆在号称仁义之主的刘备面前,刘备当然不能去占刘璋的地盘。然而刘备一方面暗地里同法正商议谋取荆州,一方面却声称与刘璋宗亲,不忍相图,一方面又和庞统制定进攻作战计划,最后占领了益州。阳奉阴违的权术和暗渡陈仓的兵法,被号称仁义之主的刘备发挥的酣畅淋漓。 缚龙灭凤,刘备所乘坐的马,眼下有泪槽,额边生白点,名为的卢,骑则妨主。徐庶归附刘备时,便向刘备道明了的卢马的有关信息,并提出了“公意中有仇怨之人,可将此马赐之,待妨过了此人,然后乘之,自然无事”的解决办法。 刘备想起张武因此马而死,伊籍也建议他不要骑此马,以及自己在檀溪差点丢了性命的往事,心中也相信了此马确实妨主的说法,尽管表面上闻言而色变的训斥了徐庶一番,但是还是把这件事牢牢的记在了心里。 庞统的道号为凤雏,是江南名士,后来投靠了刘备,刘备因为他长的比较丑陋而且不太懂礼貌,所以不太喜欢他,用一个县令打发了他,后来在张飞和诸葛亮的极力推荐下才重用了他。 刘备在庞统的策划下攻取了涪关后,酒后露出奸像,他对庞统说:“今日的宴会,可快乐吗?” 庞统说:“攻占别人的国家而以为快乐,并非是仁者的部队。” 刘备听到庞统说他不仁,现出了他的真面目,他非常的生气,借着酒劲把庞统赶了出去。酒醒之后,刘备言不由衷的向庞统道歉说什么昨日之言,是我有缺失。 很明显的,这是刘备为了维护自己仁义的形象而使用的一种手段,然而庞统却又不计后果的说出了君臣都有过失,何独主公?的话。自己的手下当着众人说自己有过失,这是让刘备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 刘备虽然大笑,但心里对庞统是非常怨恨的,虽然表面上其乐如初,但心里肯定不是滋味。在攻打洛城前,庞统的马出了点毛病,眼生前失,把庞统掀将下来。 刘备突然想起了徐庶先前的话,想到了庞统的种种不是,抓住了眼前这个机会,便算计了庞统一把,把骑则妨主、必妨一主的的卢马慷慨的换给庞统,果然庞统中途遭遇埋伏,被张任认为骑在马上的是刘备本人,一阵乱箭将庞统射死在落凤坡。 诸葛亮自称为卧龙先生,外人称他为伏龙,刘备经人推荐,三顾茅庐,把他请出来辅佐自己,并与他结为鱼水关系。诸葛亮也很争气,帮助刘备占领荆州,夺取西川,进而建国称帝,促成了三足鼎立的割据局面,实现了刘备的人生理想。 诸葛亮也很会揣摩刘备的心理,在委派谁担任镇守荆州的重任时,诸葛亮考虑到刘备派关平来送信这个环节,便把帅印交给了刚愎自负的关羽;在刘备不顾曹丕篡夺汉位,反而率领全国军队讨伐东吴为关羽、张飞报仇时,诸葛亮顺着刘备的意图,没有进行予以阻谏,哪怕是象征性的。 对于这样一个言听计从、百依百顺的好部下,刘备也是心有顾忌的。刘备死前托孤时运用帝王之术对诸葛亮说:“你的才能十倍于曹丕,必能安邦定国,终定大事。若我的嗣子可辅佐,则辅佐他;如果他不才,你可以自立为成都之主。” 蜀国兵败后元气大伤,又加上继承刘备帝位的刘禅当时只有十六、七岁,而且性格懦弱,没什么才能,必须由诸葛亮才能够扭转乾坤,挽回败局;刘备拿诸葛亮与曹丕作比较,这让诸葛亮很惊恐,因为曹丕身为汉臣篡夺了帝位,以魏代汉,大逆不道。诸葛亮的才能比曹丕强十倍,又正处壮年,如果想效法曹丕的做法简直是易如反掌。 所以诸葛亮听后非常紧张,反应失态,以致汗流遍体,手足失措,泣拜于地,叩头流血,并作了臣安敢不竭股肱之力,尽忠贞之节,继之以死乎的保证。之后诸葛亮像是一只被安上鼻圈的黄牛,为了践行自己的誓言,为了表达自己的忠心,任劳任怨,事无巨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即使刘禅再昏庸、再无能,他也不敢取而代之,问鼎帝位,只好做了一辈子政治奴隶。 鱼肉百姓,刘备被吕布占了沛城,只好去投奔曹操。途中就住宿于猎户刘安的家中。刘安想好好招待刘备,但又一时找不到野味,便杀了妻子,以人肉谎称狼肉让刘备饱食一顿。 次日清晨,刘备往后院取马,忽见一妇人被杀于厨房的下方,手臂上的肉已都割去。刘备惊问,方知昨夜所吃的,是他妻子的肉,刘备不胜感伤,洒泪上马。 刘备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吃了猎户刘安妻子胳膊上的肉,而且是饱食一顿,原也无可厚非。但是当刘备知道真相之后,并没有在生理上表现出恶心、呕吐之类的不良反应,也没有在形态上表现出内疚、懊悔之类的异常举动,既没有对刘安表示一下安慰,也没有做自我批评,相反只是心安理得似的一惊。 肉既然吃了就吐不出来了,人既然死了就不能活过来了,刘备想到自己多年来塑造的仁主形象不能毁于一旦,所以表面文章还是要作的,只好硬者头皮伤感一番,然后洒泪而去。 事情就这么过去也就完了,但是刘备不知道是还在回味人肉的美味,还是在特意炫耀自己的殊遇,竟然还念念不忘、洋洋得意的向曹操说起这件事,连以奸诈著称的曹操都有些听不下去了,命令孙干以黄金百两去赠赐他。自己吃了人肉,竟让曹操替他买单,亏刘备能想的出来。 诸葛亮火烧新野后,刘备兵败选择逃亡,百姓无家可归,不得不跟着刘备逃窜。刘备连老婆孩子都不顾了,又怎么顾得上老百姓?曹操的追兵在后,刘备的败军在前,老百姓夹在中间,很明显的刘备把十多万百姓当成了挡箭牌。 这么看来,刘备携民渡江至少有三方面的意图。一是拿老百姓当挡箭牌,曹操在冲破这道人墙封锁线时,为刘备溜之大吉赢得了逃窜时间。二是向世人证实自己是仁义之主,如果不是民心所向,这十几万的百姓会跟我刘备逃难吗?三是曹操的军队在后面追杀,涂炭生灵的罪名由曹操承担。 言而无信,赤壁鏖战中,刘备利用曹操和周瑜打的不可开交之际,趁机攻取了荆州,使东吴白白的用计谋,损兵马,费钱粮,周瑜还险些丧命,这是令东吴人民所不能接受的,于是一场索要荆州的持久战开始了。 靠着投机取巧和趁火打劫得来了荆州,使不肯久居人下的刘备好不容易有了一个立身之地,到嘴的肥肉岂能拱手让于他人,但是自己得荆州的手段毕竟不是那么正大光明,所以当孙权派鲁肃来索要时,刘备显得做贼心虚,腰杆子也强硬不起来。 刘备先是用以叔辅侄的招牌来忽悠,即而用图得西川后归还的幌子来搪塞,甚至还让镇守荆州的关羽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伎俩来敷衍。强借来的地盘,三番五次的赖着不还,这是孙权胸中永远的痛,最后孙权彻底抛弃了和平解决荆州问题的想法,运用吕蒙的计谋以武力抢回了本就该属于他的荆州。 刘备出身没落贵族,他没有强硬的政治背景,没有雄厚的经济基础,没有牢固的立身之地,他所有的只是令人怀疑的汉室血统和远大的理想抱负,天时方面他不如拥百万之众,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操,地利方面他比不上已历三世,国险而民附的孙权,所以刘备要想成就霸业,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通,那就是人和。 想做到人和可不容易,这就要求刘备把自己的内心世界掩饰起来,把面部表情伪装起来,夹起尾巴,藏起锋芒,对领导要附和,对同事要谦逊,对兄弟要义气,对下属要和蔼,对人民要仁慈,对敌人要微笑,以良好的形象进而取得地位,换得拥护,赢得口碑,博得威望。 等到自己的力量强大了,时机成熟了,野心也会随之膨胀起来,即使偶而酒后失言、失态,不小心把阴险、奸诈、无耻、卑鄙的原形暴露出来,也要极力的进行掩饰。刘备的虚伪并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在长期的颠簸流亡和寄人篱下的困境下逐步培养、形成和运用起来的。 下载免费阅读器!! 053话:忠义的关羽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关羽,字云长,司隶河东解人,生于东汉桓帝年间,东汉末年三国时期刘备的重要将领,与张飞并称为万人敌。 关羽最特殊的是他倍受中华文化推崇,由于他忠义和勇武的形象,被民众尊称为关公,又多次被后代帝王褒封,直至武圣,关圣帝君,也俗称为关圣帝、关帝君等流传至今。民间由于《三国演义》的影响,普遍认为关羽与刘备、张飞义结金兰,关羽排行第二,故又俗称他为关二爷、关二哥。 关羽是中国有历史以来,忠勇义气的最显著的象征。但是细数历史上实在有太多忠勇义气精神盖过关羽的人物,何况关羽追随蜀汉过程,败走麦城遭孙权抓获而人头落地,这样的一位败将,竟然由于历史的哄染,成为忠勇义气的人物? 桃园三结义,关羽与刘备失散而暂时投靠曹营,他为曹操斩颜良、诛文丑。而后有三日小宴、五日大宴,再送美人、金银、赤兔马,曹操甚至封关羽为汉寿亭侯。再来关羽为了刘备而过五关斩六将,赤壁之战,曹操败华容道,而关羽却放他过关,关羽落陷阱而败走麦城,因而被捕,却宁死战场不屈降,最后了结了他的一生。 自从桃园三结义之后,兄弟之情日与渐增。关羽对兄弟尽忠,无话可说,他对兄弟的忠,对汉室的忠。曹操赠送美女、送金银,他都为转与嫂嫂所用。张辽设计欲污陷关羽与嫂嫂有非分之想,而故意让他们同房,关羽却单刀破墙,借着月光阅读春秋一直到达旦。 对于曹操所赠送的物品,关羽没有一个喜欢的,除了赤兔马之外。原因是赤兔马能日行千里,夜行八百,如果知道刘备的去向便可一日之内到达。曹操也有赠送战袍给他,而曹操送的袍却被覆盖在刘备赠送的战袍之下,可见关羽对于这份兄弟情是多么的重视。也是因为尽忠,才会重视。 汉寿亭侯之位,只因印无汉而重铸,关羽因而不接其位,这也表现出他对国家的忠心。华容道一战,关羽原本可以斩曹操,却因为旧恩旧情,而宁愿接受军法,这种义气,谁办得到?最后因为吕蒙设计绊倒赤兔马而使关羽被缚,最后身首异处。 因为一时失误而终至杀身,若投降可活命而且官位也不低,而关羽却选择忠贞,忠贞于他的哥哥,忠贞于他的国家,所以招来千古绝唱。正所谓:“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这样的一位败将,成为忠勇义气的人物,他真的败了吗?善争论的人,常常争赢了,却输了和气;善圆融的人,常常让自己输,却赢得和气,而兵不厌诈固是常理,但关羽他真的输了吗? 倘若他真的输了,为何吕蒙的名声却比不上关羽?关羽争的是汉室的天下,更是千古流芳的圣名。若说败将,宋朝岳爷爷不是如此?没有赢就是败,他还没完全收复江山,便被杀头了。他是失败的,但失败的是事业,却成功了岳家的门风,成为千古英雄。对于关羽,又何错之有?给他的名声,是因为太多太多他可以抛弃兄弟情,而自己争取荣华,但他宁愿弃荣华而随兄弟,那就是忠。 曾经有人问他:“假如刘备不在世了,那你要追随谁?” 关羽回答:“倘若真有一天,我愿随兄到地下。”这等忠义,夫复何求? 关羽早年因为犯事逃离家乡而到了幽州涿郡,刘备在涿县组织起了一支义勇军参与扑灭黄巾贼的战争,关羽与张飞同在其中,担任刘备的贴身卫士。刘备辗转担任许多官职之后,投奔昔日同窗公孙瓒,被封为平原国相,关羽、张飞任别部司马,分统部曲。三人情同兄弟,常一起同床而睡,当刘备为公事挑灯夜战时,关羽、张飞两人更常不辞辛劳随身守护。 人们喜爱关羽,不仅是他卓越的军事才华,更深入人心的是他的忠义故事。刘关张桃园三结义,成了生死相交的异姓兄弟,从此关羽追随刘备,至死不渝。 曹操曾为笼络关羽而机关用尽,关羽虽感念曹操的恩惠,但始终不忘旧主。当他知道了刘备的消息,关羽千里单骑,过五关斩六将,表现出了义薄云天、忠不惧死的气节,返归旧主。 不降曹,表现出忠的气节;夜不卸甲保护嫂嫂,则为义;寻刘备,则忠义兼而有之。接着在华容道关羽义释曹操的故事又显现关羽重义而知恩图报的一面。 话说曹操百万大军在赤壁惨败,随行三百余人逃出重围,路遇赵云、张飞,又损兵折将,饥饿疲惫,可谓到了穷途末路。曹操逃窜到华容道,原本心想可喘一口气,岂料竟又遇到诸葛亮周密安排的关羽部队伏兵袭击,曹操心中暗自叫苦:“天亡我也!” 此时关羽要捉曹操,绝对易如反掌,情急之下,曹操只得亲自上前请求关羽,关羽是个义重如山之人,想起当日曹操许多的恩义,颇感为难。关羽曾立军令状,誓死剿灭曹操,如果在此关键时刻放了曹操,那是冒着斩首的危险,后来还是心一横把曹操放了,连死都不顾,还记得报恩,这就是关公之义。 关羽土山约三事,他说只降汉帝,不降曹操,还说得知刘备的下落,将不管千里万里,也要前往。曹操不愧是奸雄,这样苛刻的条件,他也接受了,其实他是接受张辽的建议,想用厚恩来打动关羽,因为张辽说关羽之所以能提这样的条件,不过是因为刘备给予他的恩德,如果曹操能对关羽比刘备还要好,那关羽最终一定舍弃刘备而尽忠于曹操的。 在班师回许昌的路上,晚上住在驿馆,曹操想要让关羽和他的两位嫂嫂同住一室,以乱其君臣之礼,可是关羽秉烛立于户外,自夜达旦,毫无倦色,这让曹操看了也不由得更加敬服关羽的为人。等到到许昌后,关羽三日一次在门外躬身施礼,问二嫂是否安否。二夫人回问皇叔的事完毕之后,便说叔叔自便,关羽方敢退回。曹操听说后,叹服关公不已,曹操,一代奸雄,阅人可谓多矣,可是如此叹服关羽,由此可见关羽的为人了。 关羽到了许都以后,被封为偏将军,曹操给他营造府邸,并且在宴席上以客礼来对待他,请上坐,他的所有谋臣武将来作陪,这可以说是极大的荣耀。曹操还送给关羽绫锦及金银器皿,十名美女,关羽把器皿和美女都给嫂嫂。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又送给他赤兔宝马,可是关羽也没有更改他对刘备的义,他和曹操说,有幸得到赤兔马,如果知道兄长刘备的下落,就可以日行千里于一日间见到兄长了。 曹操对他可以说是关怀备至,他送礼很会讨人欢心、投其所好,看到关羽爱护胡须,就纱锦作囊,与关公护髯。看到关羽的战袍旧了,就送给关羽一件新的锦袍,可是关羽始终不忘刘备的恩情,将新锦袍穿到里面,旧的穿到外面。并说:“我穿它如见兄面,不敢以丞相的新赐而忘兄长的旧赐,故穿于外面。” 后来关羽斩颜良、诛文丑,报恩后挂印封金离开曹操去找刘备,千里走单骑。对于曹操对他的大恩不能不报,所以报恩之后才离开,这也是他的义之所在。 当然关羽除了忠义以外还有许多的特点,比如他的勇武,能够在万马军中斩杀颜良,以及温酒斩华雄、单刀赴会等等都是他的勇武的表现。关羽是大勇,所以才能勇者无惧,才敢于单刀赴会,才能做到刮骨疗毒而谈笑自若。他又有谋略,能够水淹七军,生擒曹操大将于禁、庞德。 可是他有着致命的弱点,那就是他的高傲。在得知马超归降以后给诸葛亮去信,后来诸葛亮回信说:“孟起兼资文武,雄烈过人,一世之杰,黥、彭之徒,当与益德并驱争先,犹未及髯之绝伦逸群也。” 他看到诸葛亮这么说,于是大悦,以示宾客,把诸葛亮的信给众人看,让大家瞧瞧,看看军师都这么说我。我想在他的眼里,能瞧得起的恐怕只有刘备、张飞和诸葛亮几个人了吧,连孙权都瞧不起。在孙权派人求亲的时候,他说虎女焉能嫁于犬子,史书里面也说到他骂辱孙权的使者,由此种下了兵败身亡的祸根。 下载免费阅读器!! 054话:万人敌张飞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身长八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声若巨雷,势如奔马,刘备见他形貌异常,问他的姓名。那个人说:“我姓张,名飞,字翼德。世居涿郡,颇有庄田,卖酒屠猪,专好结交天下豪杰。” 卖肉的屠夫张飞,形象颇显得粗鄙,他虽然性格鲁莽,对刘备和关羽出言不逊,不打不相识,他同关羽交手之后,发现关羽是个英雄,张飞专好结交天下豪杰,于是与刘备、关羽把酒言欢,并立下同生共死的誓言,张飞虽然粗鄙乖张,也自有他可爱之处。 三国纷乱,十八路诸侯共同兴兵讨伐奸贼董卓。在未合力攻打之前,首先起义的是黄巾军,这支以农民为主的军队,心里积蓄了长期以来对朝廷的不满,终于爆发了,张飞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与刘备、关羽相识的,并且一起投入到了起义的浪潮中。 三人情同兄弟,寝则同床,张飞、关羽就像是刘备的贴身护卫。张飞鲁莽但是勇武,关羽虽同是武将,但是关羽比张飞更加理智,那么在张飞的身上又有哪些故事发生呢? 张飞很早就跟随刘备打天下,随着刘备辗转来到了公孙瓒的手下,此时袁绍、袁术两兄弟争夺皇位打得火热,联盟失败。时隔两年,袁术攻打刘备,争夺徐州,刘备派张飞守下邳,自己则将兵在盱眙、淮阴抵抗袁术,双方僵持了月余,互有胜负。 张飞第一次遇上劲敌是与吕布交战的时候,第一次交战不敌吕布,于是刘备的家小被吕布俘虏,形势所迫,刘备、张飞只好暂时依附吕布,驻军于小沛。没想到刘备的军队在小沛发展得极为迅速,吕布不安,又率军来攻,刘备只得携张飞等投奔曹操,并与曹操联合。 第二次张飞与吕布相遇,张飞从曹操进攻吕布,吕布败亡后,张飞被任命为中郎将。一直到赤壁之前,张飞都随着刘备辗转投奔到袁绍、刘表的手下,从起义到现在,中途经历了许多坎坷,刘备集团的力量也并不是特别强大,但是张飞能够从一而终,始终追随刘备也不容易,可想几兄弟的感情是有多坚定。 万人敌张飞的性格,张飞虽勇猛但是却缺乏智谋,而且性格狂躁拥有暴力倾向,张飞性格特点可以说是十分明显的。正是北方风云际会,两雄官渡相争之时,董承等人密谋诛杀曹操失败后被杀,刘备逃出杀车胄,复占徐州。 张飞是好美女的,食色性也,好美女是人的天性,张飞看看美女就算了,还趁着天下混乱抢占民女,这就有点不道德了。除此以外,张飞对士卒下属无情,勇猛善战,但从未独当一面。 他能够对刘备、关羽结下生死誓言,真切地感受到手足之情的力量,作为武将他应该比谁都知道主公和武将之间的相互信任和依赖的感情,但是鲁莽的张飞却不懂得体恤自己的士兵,他不懂得他与士兵的关系,也同大哥、二哥之间的关系是一样的,因此他对自己的手下暴虐无恩,虽敬爱君子但从不体恤士卒。 连大哥刘备也经常告诫他:“你经常鞭打下属,但之后还让他们在你左右侍奉,这是取祸之道。” 果然张飞临出兵前,被他的麾下将领张达、范强谋杀。张飞重刑杀,仿效强秦,士卒畏死,所以也是万人敌。张飞是个非常阴沉的人,这不正是性格造成的悲剧吗? 刘备入蜀,当时严颜为巴郡太守,知道刘备入蜀,严颜与张飞交战,战败被俘,张飞对严颜说:“大军至此,为何不降而敢以拒战?” 严颜回答说:“你们没有理由,侵夺我州,我州但有断头将军,没有投降将军!” 张飞生气,命令左右将严颜牵去砍头,严颜表情不变的说:“砍头便砍头,何为怒邪!” 严颜的直率、勇敢同样打动了张飞,于是张飞便被气乐了,他立刻将他释放,并待他以上宾之礼。 关羽死后,愤怒的刘备率军讨伐东吴,张飞领兵万人,从阆中会江州。大军在出征之际,张飞却被帐下将领张达、范强所杀。他们封存车骑将军首级,直奔东吴去求封赏,这就是张飞,爱君子而恤小人。 张飞勇武,无可争议,但他从未获得关羽那样镇守荆州,独当一面的机会。可能与他的性格有关,他冲动鲁莽,容易坏事。长阪坡面对汹涌而至的曹军,张飞仅率领二十骑兵断后。 在那座不知名的断桥边,他手握长矛,朝着士气正盛的曹军大吼:“我是张益德是也,你们可是来共决死!”万人之敌,世之虎将,声吼长阪,无可匹敌。 但这个时候的关羽,在干什么呢?刘备派遣关羽乘船数百艘会江陵,这个时候的关羽,就已经独自率领一支军队了。 对于张飞,刘备也清楚的知道,张飞是一员勇将。所以在取下汉中之后,并没有将汉中太守的位置给众望所归的张飞,可见刘备对张飞的定位。张飞的一生,是一个平民奋斗的一生,张飞是虎臣,是勇士,是好兄弟,却唯独不是一个好的将领,这是刘备的遗憾,也是张飞本人的遗憾。 张飞他身长八尺,豹头环眼,须如钢丝,身材魁梧,声如巨雷,个性猛烈如火,言行粗鲁,但是耿直而忠厚,威风凛凛,具有十分坦率的天性。使一口丈八蛇矛,为五虎大将之一,与刘备、关羽于桃园结拜为兄弟。 张飞有万人敌之勇,武艺在关羽之上,有猛张飞之称。张飞追随刘备,一生忠义,但个性急燥,与关羽恰好相反,对部属极为鄙视,对文人则较为尊崇,在为义兄关羽报仇的战役中,因鞭打部署范强、张达,而被二人所暗杀身亡。享年五十五岁,与关羽、赵云、马超、黄忠并列为蜀汉五虎大将。 一提起张飞,大家一定会想起一个老粗的形象,不过在正史《三国志》中却这样写道:“张飞,涿鹿人士,善丹青草书。” 最近中国的考古学者在四川出土了张飞的书法真迹,拥有很高的艺术价值,证明张飞的确如史书中所言,而且相当勇猛善战,为刘备所立的战功比关羽多,可见他是一个文武双全的人。 当刘备的军师庞统命丧落凤坡,张飞衔命攻打巴郡。据张飞得到的情报,巴郡太守严颜年纪虽高,但精力不减,善于耍大刀,开硬弓,有万夫不敌之勇。严颜听说张飞大军到达,便调遣五六千人马准备迎敌。 有人献计说:“张飞锐不可当,不可轻敌,不如深沟高垒,坚守不出,不到一个月,张飞便会因为缺粮而自行退军。更何况张飞性子激烈,时常鞭打士兵,如果不和他们交战,张飞必怒,一怒便拿士兵出气。利用他们上下不合,军心不稳时进攻,必胜。” 严颜觉得有理,采取守势,并把张飞派来的差使的鼻子给割下来,张飞怒气冲冲,亲率数百骑兵到城下挑战,严颜闭门不出;连日骂阵,严颜毫无动静。 张飞急躁到后来动极思静,索性不挑战了,只教军士砍柴割草,另寻可以攻城的小径。突然落得耳根清净,严颜觉得奇怪,派十几名小兵,装扮成张飞属下砍柴割草的士卒模样,潜伏在张飞阵营,打探消息。 几名砍柴割草的士兵回寨后报告张飞,说找到一条小路,可以偷偷通抵巴郡。张飞大喜,当下传令,三更半夜袭击,他将亲自开路。严颜派去的细作回报这项军情,严颜十分得意,也传令下去,三更时分埋伏于树丛深林之处,以鼓声为信号,截击张飞。 三更后,埋伏已久的严颜,果然遥遥望见张飞引军在前,立即下令进攻,四面伏兵尽起,眼看张飞必败。不料背后一声锣响,一队军队杀来,为首的竟然是豹头环眼的张飞,随即只听到锣声大震,众军杀来,严颜举手无措,和张飞在马上厮杀,不到十回合,严颜的武功差了一截,被张飞生擒过来,成为战俘。 到底怎么回事?严颜定下神来后,才恍然大悟。原来先前打头阵的张飞是假的,而严颜派出去假冒砍柴的奸细,早被识破,张飞和手下合演一出戏,骗过严颜。张飞以反情报骗严颜于先,以假乱真唬严颜于后,再以大军前后夹击,杀得严军惊慌失措,复以捉对厮杀的真功夫擒服严颜。 下载免费阅读器!! 055话: 神机妙算诸葛亮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孙权在周瑜及张昭的辅佐下,稳定了扬州的局势,并发兵攻下江夏,斩刘表将领黄祖。 曹操闻孙权势力渐盛,刘表势弱,率大军快速南下,意图立即夺取荆州。而荆州牧刘表于此时病死,他的次子、尚未成年的刘琮即位后立刻后向曹操投降。 原来依附刘表的刘备率军紧急撤离驻地新野,逃向江陵,逃亡途中在当阳被追上的曹军击溃,此即为长坂之战,后获得刘表长子刘琦的接应乘船至夏口。孙权派部下鲁肃与刘备联系,刘备也派遣诸葛亮出使到江东,双方经过讨论后决定结盟抗曹,成立的孙刘联军共约五万,以周瑜、程普为正副都督。 此时曹操所率领的北方军与荆州降军声称一百万人,事实上约十五万到二十三万,双方于乌林、赤壁隔着长江对峙。最后周瑜利用地形风,以火计大败曹军,曹操退回北方,并任曹仁守江陵。此战役史称赤壁之战,大败的曹操从此失去了统一天下的机会,这场战役也促使三国鼎立的雏型形成。 战后,孙权与刘备展开反攻,孙权为向刘备拉近关系,将他的妹妹嫁给了刘备。周瑜曾想出兵攻打益州,但他到巴丘后不久即病逝。最后孙权听从鲁肃的建议,将江陵借给刘备,确认他分得荆南四郡,督导荆州,从而得以联合抵御曹操。 此时益州牧刘璋为了防备张鲁及曹操的入侵,不顾大臣反对邀请刘备入蜀。刘备率军与庞统、黄忠、魏延等人入蜀,并不断的收买人心,刘备与刘璋决裂,展开益州之战。诸葛亮开始率领张飞及赵云入蜀援助,并以关羽镇守荆州,之后刘备虽然成功攻下雒城,但庞统于攻城时中流箭而死。刘备、诸葛亮等联军包围成都,成功逼使刘璋投降,占领了益州。 诸葛亮,字孔明,三国时期蜀汉的丞相,中国历史上著名政治家、军事家、发明家,东汉末期徐州琅琊阳都人。 青年时期耕读于南阳郡,地方上称他为卧龙、伏龙。后来受刘备三顾茅庐邀请出仕,促成孙刘联盟和建立蜀汉政权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诸葛亮受封爵位武乡侯,辅佐刘禅,成为蜀汉政治、军事上实际的领导者。 诸葛亮先后五次率军北伐曹魏,在第五次北伐时病逝于五丈原,谥忠武。后世常尊称诸葛亮为武侯、诸葛武侯。诸葛亮一生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是中国传统文化里忠臣与智者之代表。 从未出茅庐已知三分天下,至五丈原大星陨落,近三十年间的历史完全围绕着诸葛亮展开。《三国演义》中的诸葛亮多智而近妖,而在民间传说中,诸葛亮更是呼风唤雨,神机妙算。 然而事实上,诸葛亮那些在军事上的传奇功绩大半出于作者虚构,有的甚至掠他人之美。著名的赤壁大战,除了草船借箭是转嫁孙权的故事之外,舌战群儒、智激周瑜、苦肉计、借东风等精彩情节,皆为作者虚构。历史上的诸葛亮是个卓有建树的政治家,但在军事上可圈可点处并不多,远非《三国演义》所渲染的那样用兵如神。 火烧博望坡刘备是主角,《三国演义》中,曹操派大将夏侯惇进攻新野。诸葛亮在新野设下埋伏,令赵云去诱敌深入,然后火攻,夏侯惇中计,大败而归。诸葛孔明打响出山后的第一炮,也令关羽、张飞等人折服。然而历史上此事发生在建安七年,火烧博望坡这场战斗进行之时,诸葛亮尚在南阳躬耕,直到建安十二年他才出山,这场漂亮的胜仗实为刘备亲自指挥,与诸葛亮毫无关系。 刘备投奔荆州刘表后,刘表派刘备屯兵新野,以拒夏侯惇、于禁、李典等所领曹兵于博望,两军相持了很长时间。最后刘备伏兵于路旁,自烧屯营伪遁,夏侯惇不知有诈,率兵追他,为伏兵所破,刘备虽获胜,但曹兵损失并不多。 既生瑜,何生亮的历史冤案,《三国演义》把周瑜描写成嫉贤妒能、心胸狭窄的人,他对才智超过自己的诸葛亮,千方百计加以谋害,必欲除之而后快,结果自己反中了诸葛亮的谋算,直到临死时他仍发出既生瑜,何生亮的仰天长叹。小说对周瑜、诸葛亮二人在赤壁之战前后一连串的斗智、斗法写得丝丝入扣,极为生动,并把诸葛亮智绝的地位发挥到极致。 事实上,历史上的周瑜不仅容貌出众,风流儒雅,讲求生活品味,还是一位胸怀韬略、英勇善战、屡建奇功的杰出将领。孙权赞他有王佐之资,称帝时还念念不忘,孤非周公瑾,不帝矣。史家也称他建独断之明,出众人之表。 至于他的气量,简直可以用宽容大度来形容,刘备一次与孙权谈及周瑜,也说他气量广大。所谓的三气周瑜,只不过是小说家的杜撰罢了,却成为周郎身后数百年来的最大冤案。 周瑜与诸葛亮两人在正史上并无过节,也无正面交锋,从赤壁之战结束到周瑜病逝的两年间,诸葛亮在零陵一带搞后勤工作,根本没有和周瑜见过面。而周瑜病逝后,蜀国来吊唁的是庞统,也不是诸葛亮。 真假难辨的空城计,历史上著名的空城计,在《三国演义》出现,第一次北伐时,诸葛亮得知街亭失守,立即作好大军撤退安排,并亲引五千军到西城搬运粮草。 忽然飞报司马懿十五万大军杀奔西城而来,当时诸葛亮身边无一员大将,只有一班文官,所引五千军队,已分一半运粮草而去,城中仅剩二千五百军士,战、撤均不可能。 诸葛亮镇静自若,乃命偃旗息鼓,大开城门,每一门仅用军士二十人,扮作百姓,洒扫街道。诸葛亮本人则披鹤氅、戴纶巾,到城上敌楼前凭栏而坐,焚香操琴,身边仅有二小童,一捧宝剑,一执麈尾。魏军来到城下,皆不敢进。司马懿怀疑其中有埋伏,下令退军,诸葛亮军化险为夷,故事之离奇令人匪夷所思。 空城计在史书上的记载始于《三国志》,叙述大致与演义相似。考察史实,诸葛亮从来没有在阳平关拒守魏军,司马懿也没有到阳平关与诸葛亮交过战,两人相距一千多里以外,当无可能进行交兵。司马懿后来对诸葛亮用兵共有三次,第一次与曹真等三路伐蜀,但双方并未接触;另两次是诸葛亮最后二次北伐时,他在魏境的祁山与渭南相拒,足迹也未到阳平关。 司马懿既然举兵十五万,又知道诸葛亮兵少力弱,若怀疑他有伏兵,正可以设防对峙,又何必走呢? 木牛流马假亦真,诸葛亮制造木牛、流马,说这种运输工具搬运粮米,甚是便利,牛马皆不水食,可以昼夜转运不绝。司马懿闻报,派人去抢了数匹,谁知诸葛亮派人以魏军打扮混入运输队,暗中将木牛、流马口中舌头扭转,牛马便不能行动。这么神奇的运输工具,在现在也算是巧思绝作了,由于《三国演义》描绘得太奇妙,以至于不少人认为,所谓木牛、流马纯属小说家的杜撰。 然而查考史书,诸葛亮确实制造过木牛、流马。一种意见认为,木牛、流马是经诸葛亮改进的普通独轮推车,木制的独轮小车在汉代称为鹿车,诸葛亮加以改进后称为木牛、流马,北宋才出现独轮车之称。 七擒孟获,刘备死后,蛮王孟获联结南方各郡的大姓起兵造反,他们攻城略地,蜀汉边境地区扰攘不宁,人心大乱。为巩固蜀汉大后方,以便全力与曹魏抗衡,诸葛亮亲率川军南征。 他坚持攻心为上的策略,对孟获屡擒屡纵,共达七次之多,终于征服了孟获。这个桀傲难驯的蛮王带领妻子兄弟和死党,心悦诚服地拜倒在诸葛亮的面前指天发誓:“丞相天威,南人不复反也。”七擒孟获是《三国演义》上大书特书的篇章,千百年来脍炙人口,广为流传。 诸葛亮的南征确是史实,连七擒孟获也是见诸于史料记载的。诸葛亮到南中之后,连战连捷。他得知孟获在当地深得人心,便设计活捉了他,但孟获并不心服。诸葛亮便放了他,让他再来一战。结果盂获一连被俘虏了七次,才真正心悦诚服了。 诸葛亮于后主建兴三年从成都出兵,当年秋天到达滇池,并彻底平息了这场大规模的叛乱。诸葛亮渡泸至滇池,仅用了五六个月时间,岂容如此耽搁时日。 从四川盆地到云南中部,路程达一千多公里,而且全是崎岖难行的蜀道。在交通条件十分落后的古代,南征大军光是花费在路上的时间就需要三个月以上。剩下的三四个月,蜀汉军队还分别平定了其它几个地方的叛乱。这样一来,用于平定益州地区叛乱的时间最多只有两三个月,无论是诸葛亮还是孟获,都不可能组织起多达七次的战役。 严峻的形势也不容许诸葛亮从容不迫地搞什么七擒七纵,诸葛亮南征的时候、正是蜀汉政权的危急存亡之秋。刘备东征,被陆逊火烧连营,国家精锐损失殆尽,元气大伤。北方有强大的曹魏虎视耽耽,东方好不容易才同东吴恢复了睦邻友好关系,而大后方又发生了大规模的叛乱。 对于诸葛亮来说,当务之急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平定南方叛乱,然后立即挥师北上,对付蜀汉的头号敌人曹魏。所以即使诸葛亮有充分的把握对孟获屡纵屡擒,一生以谨慎著称的他也不会这么干。 下载免费阅读器!! 056话: 神机妙算诸葛亮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刘备三顾茅庐得诸葛亮,一句“孤之有孔明,犹鱼之有水也”,被后世传为君臣关系至契的佳话。 诸葛亮家族在东吴从显赫一时到族灭全过程,刘备拿下了东川,春风得意,踌躇满志,功业升到了他平生的顶峰。第一次北伐就大获全胜,跟孙权的两次北伐一比,就知道刘备集团的强大。 孙权斗曹操,损兵折将,吃亏的总是孙权,刘备打曹操,没费太大力气,损兵折将的却是曹操,折掉的夏侯渊是曹操肱股。的确此时的刘备,文有诸葛亮、法正、马良,武有关羽、张飞、赵云、马超、黄忠、魏延、刘封、孟达、严颜、霍峻,又有老百姓的支持,整个大西南如云、贵、川、渝都属于他,还有汉中、荆洲这两大进可攻退可守的粮仓,还占有甘肃南湖北西一些地方,实力确实是大,如果他励精图治,是会很有一番作为,但是诸葛亮却给他出了一个馊主意。 诸葛亮说:“你现在可以顺天应人,即皇帝位。” 刘备当然不干,诸葛亮却说:“四海有才有德者,舍死忘生事上者,皆欲攀龙附凤,你不即位,冷了将士的心,对你不利。” 并大力吹捧,其他人也跟着吹嘘,让本来就沾沾自喜的刘备动了心,最后刘备称了汉中王。 在中国,树大招风,棒打出头鸟,出头的椽子先烂,当时袁术最先称帝,所以最先死。此时刘备的实力根本不及曹操,曹操的重点不在西部,刘备之胜只是局部的胜利,算不了什么,本应高调做事,低调做人,隐忍不发,就像几百年后的朱元璋一样,听从谋士的建议,广积粮、缓称王、高筑墙,一定会成功,可诸葛亮却让他走上了一条相反的路,失败也在情理之中,巧的是,朱元璋当时也是三强之一,最后他成功了,蜀国却最先灭亡了。 称王后,要建宫殿,要纳妃,要配置太监,要分封官僚,这些都要花钱,不利于练兵积粟。果然刘备称王后,建宫殿,置馆舍,从成都至白水,共建四百处馆舍邮亭,刘备准备享受人生,料想大臣们也不会闲着,劳民伤财,苦的是百姓。 刘备称王后,封关羽、张飞、赵云、马超、黄忠为五虎大将,封诸葛亮为军师,法正为尚书令,魏延为汉中太守。这时的诸葛亮,虽不如五虎大将,上马管军下马管民,有了一定的军权,他在中央,离王近,信息灵通,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好处。 这时诸葛亮的心思可能在搞建设,根本没想到荆洲、益洲,远隔千里,况且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一旦战火大开,如何相互救援?当细作将魏吴即将联合攻打荆洲的消息报到成都时,刘备问计于诸葛亮,仓促间,诸葛亮出了一个馊主意。 得知孙曹联合的消息,诸葛亮给刘备出主意说:“你让关羽先起兵攻打襄阳,一打,敌人就怕了,自然联合不起来了。” 这明显是个馊主意,他们也太不把孙权、曹操当干部了,那孙权、曹操都身经百战,手下战将如云,他们一联合,就是刘备倾巢而出,他们也不怕,而关羽只有三郡之地,即使全民皆兵,又能把他们怎样? 刘备称王后,身边是女人、太监,以及一批阿谀奉迎之徒,也有点胡涂了,居然采纳了诸葛亮的这一建议,那关羽本是一介武夫,又被诸葛亮吹捧,更加自高自大、趾高气扬,真的就孤军战群雄了,他离开经营多年的荆洲,往北打去,离西川越来越远,离曹操越来越近。 但他也害怕荆洲被袭,学古人,沿路筑起峰火台,准备一有风吹草动,荆洲方向就会白天举烟,夜里举火,这样他会赶紧回老巢,但这种办法明显是不靠谱的,吴魏可以突然袭击,以致使信息传达不出,结果就是大意失荆洲,关羽走了麦城,被孙权所杀。 其实此时应该是守城待援,也可在外面截杀一阵。张辽守合肥,杀得江南无人不怕,连小孩夜晚都不敢哭。荆洲城十分坚固,攻破它是很难很难的,这是下策。 中策是关羽往上攻,刘备往下攻,拿下巴陵郡、彝陵城,将荆洲、益洲连成一片,集中力量打孙权的这两个孤城。这些地方远离江东大本营,当年没打,是因为孙刘联合,现在撕破了脸,正好拿下这个肉中刺,就像荆洲是周瑜的眼中钉一样,更何况打孙权比打曹操容易。 上策当然是通过外交手段,瓦解孙曹联合,继续孙刘联合,这可是诸葛亮的强项,不知他怎么没想到这一着,也许是刘备称王后,工作千头万绪,他焦头烂额,顾不上外围了。 可以说从这个主意一出,关羽便踏上了不归路,他只看到刘备北伐成功,没看到孙权两次北伐的失败,何况现在人家是孙曹联合,而自己只区区几万人马。 在关羽北伐之初,也打过一些胜仗,如拿下了襄阳城,只是没拿下隔着汉江的樊城,还通过决堤放水,彻底打垮了于禁的部队,就是所谓的水淹七军。魏将没想到关羽敢孤军深入,刚开始放松了警惕,关羽利用了大水,北方兵不习水战,主帅于禁与先锋庞德有矛盾,主帅于禁多年屯田,没有打仗的经验。 但关羽竟然被胜利冲昏了头脑,重伤也不下战场,他太刚愎自用了,徐晃明明攻破了他的不少小寨,他还不当一回事,认为他的大寨安全,认为徐晃奈何不了他,直到一交手,他才知道不是那么回事,也知道了自己几斤几两了,但悔之晚矣,直到不归之路的到来。 关羽被围时,只有五六百人了,且多数都带了伤,那麦城又小得可怜,攻破它不会费太大力,东吴是攻破过皖城的,当时甘宁爬上城墙,一铁链打死太守朱光,之所以没攻麦城,是放关羽出逃,然后在路上解决,这样更不费力。吕蒙就对孙权说过:“现在关羽就算有冲天之翅,也飞不出我们的天罗地网了。” 采用严刑峻法的诸葛亮,找到了名正言顺的替罪羊,他给刘备出主意说:“先将刘封与孟达调开,再一个一个杀掉。” 十分聪明的孟达就感觉到了危险,后来调刘封守绵竹的命令一下达,孟达就知道大事不好,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带着五十余骑,投降了魏国新主曹丕。 当孟达投降曹丕的消息传到刘备处时,刘备大怒,诸葛亮给刘备出主意说:“你让刘封攻打孟达,二虎相争,必有一伤,杀死孟达,除了一害,杀不死,必来成都,再杀刘封不迟。” 这不仅是一个馊主意,还是一个臭主意,因为最后结果是,除白白损失了五万蜀兵外,上庸也被魏国夺去了。 刘封不得不执行刘备的命令,带着绵竹、上庸的五万骑兵,深入敌境,到襄阳攻打孟达,此时的诸葛亮,将打仗当儿戏,当初没接应关羽,现在更不会接应刘封。 两军交战前,孟达对刘封说:“你义父称王后,不是以前的刘备了,他有点昏庸,诸葛亮又冷酷无情,你回去后决没有好果子吃,不如投降曹魏。” 刘封大骂孟达不止,斩了来使,带着气愤,猛攻孟达,孟达打不过,在徐晃、夏侯尚的支持下,刘封被打得落花流水,只好回上庸,哪知上庸守将已降魏了,又来夹攻刘封,刘封只剩下百余骑,灰溜溜的到了成都,哭着见了汉中王。 早就听信了诸葛亮的汉中王,并不听刘封他的解释,杀了刘封,后来他听说刘封毁书斩使,又后悔不已。 称王后的刘备,接连打了两个败仗,先丢了荆洲,又丢了上庸,只有两川之地了,为了鼓舞士气,诸葛亮又给刘备出了一个馊主意。 是让刘备称皇帝,刘备不干,诸葛亮就装病,刘备出身于贫苦阶层,儿子一个叫封,一个叫禅,合起来就是封禅,内心何尝不想称帝呢?于是他假装拗不过众大臣,当了皇帝,封诸葛亮为丞相。由于皇帝常居内宫,这时的诸葛亮,常代皇帝处理军国大事,地位更高了,已经在赵云等人之上。 当了皇帝,众人山呼万岁,派头更足,排场更大,处在歌舞升平之地,温柔富贵之乡,歌功颂德、吹牛拍马、阿谀奉承的人更多,因此更难听到真话,更难作出正确的判断。 果然当蜀国练兵积粟有了一点效果后,刘备回想到当初,他能独立战胜曹操,吞并汉中这一个丰功伟绩,头脑发热了,认为自己是真命天子,便以为关羽报仇为借口,准备吞并东吴。由于有张飞的支持下,赵云等苦谏也不听,刘备还拿出了皇帝的威风,众大臣不得不闭口。 诸葛亮不是敢于力谏的人,他叹息着说:“要是法正活着就好了,法正的话,皇帝一定听得进去。” 下载免费阅读器!! 057话: 扶不起的阿斗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刘备获得益州后,孙权要求刘备归还荆州,而刘备希望取下凉州之后再归还。孙权就派吕蒙袭取长沙等三郡,刘备也率军东下支持关羽,双方对峙于湘江。 鲁肃去世后吕蒙继任其位,他认为不应再依靠刘备抵御曹操,他与孙权、陆逊等策划夺取荆州。刘备占领汉中并自封汉中王后,因为吕蒙的麻痹战术,荆州守将关羽忽视江东守军,于是率领主力军队北上进攻曹操。 关羽于樊城之战围曹仁于樊城、俘于禁、斩庞德,使曹操有意迁离许都,而后曹操听从司马懿建议拉拢孙权对付关羽。曹孙联盟之后,吕蒙袭击江陵等地,招降武陵、公安与零陵等地区,最后于麦城擒杀关羽,孙刘联盟正式破裂。关羽被击溃后,刘备的上庸守将孟达投降曹魏,刘备的势力完全退出荆州。 曹操去世,嗣子曹丕继魏王位后,同年迫使汉献帝禅让帝位给他,国号魏,迁都洛阳,史称曹魏,至此东汉正式灭亡,进入三国时期。来年刘备在成都称帝,以汉室宗亲身份继续使用国号汉,史称蜀汉,随后以报关羽之仇为由东征孙权。而孙权则因此向曹魏称臣,曹丕封孙权为吴王,加九锡。 孙权派出接替吕蒙的陆逊迎战刘备率领的蜀军,蜀军惨败于夷陵、猇亭,史称夷陵之战,不久刘备病死于白帝城。孙权宣布自立年号,不再尊用曹魏的年号。刘禅继任帝位,军政大权由诸葛亮掌握。 曹丕则与孙权翻脸,兵分三路南下,为孙权所阻而退。诸葛亮于同年向孙权联系后,双方再度结盟,从此三国局势再度成为吴蜀同盟对抗曹魏,未再发生变化。孙权正式称帝,国号吴,史称孙吴或东吴。 谈到三国里的人物,大家说得最多就是曹操、司马懿、魏延、鲁肃,但有一个被形容成阿斗的刘禅,被塑造成又胖又傻的弱智形象,讽刺他的名言名词就是扶不起的阿斗、乐不思蜀,这些都将刘禅刻画成了一个懦弱无为、愚昧忘本的人物。 人说虎父无犬子,刘禅作为一代枭雄刘备的儿子,真的有那么差劲吗?刘禅实在是做了冤大头,刘禅是真傻还是假傻,扶不起的阿斗和乐不思蜀又是怎么来的? 扶不起的阿斗是说,阿斗为人不思进取,只会整天玩乐,即使有诸葛亮这样的名臣辅助和教导也无济于事,最终导致江山落入他人手中,那么蜀汉江山落入他人之手,能将责任都推到阿斗刘禅身上吗?蜀国的灭亡那是大势所趋,而且整个三国时期,蜀国的国力本来就是最弱的,就算是刘备、诸葛亮都没死,也不可能改变这种结局,所以将责任归咎阿斗,实在是有点冤枉。 刘禅虽然比不上刘备的枭雄名号,但也不是一个完全懦弱无能的人,刘禅称帝在位四十一年,是在三国时期所有国君中在位时间最长的一位,在那种群雄割据、兵连祸结的动乱年头,能执政这么久,没有相当的才智是不行的,有人把刘禅安稳地做皇帝归因于诸葛亮的辅佐,但诸葛亮死后,刘禅还做了二十九年的皇帝。 不仅如此,在北伐的问题上,刘禅的头脑也非常清楚,诸葛亮急于北伐的时候,他规劝说:“相父南征,远涉艰难,才刚回都,坐未安席,今又急欲北征,恐怕劳神心思。” 诸葛亮死后,刘禅马上停止了空耗国力、劳民伤财的北伐,司马懿率大军征伐辽东公孙渊,刘禅唯恐蒋琬犯诸葛亮老毛病,专门下诏告诫蒋琬不要轻举妄行,为了防止权臣权力太重问题,刘禅以费祎为尚书令和大将军,主管政务,以蒋琬为大司马,主管军事,两人的权力相互交叉牵制,但又各有侧重,蒋琬死后,刘禅乃自摄国事,大权独揽,彻底解决了蜀国多年事无巨细,咸决于丞相的政局。 至于乐不思蜀讲的是刘禅投降后,魏国的大将军司马昭设宴款待刘禅,席间的蜀中乐曲和歌舞,使得蜀汉旧臣们想起亡国之痛,个个掩面流泪,独刘禅怡然自若,不为悲伤,司马昭见到,便问刘禅:“安乐公是否思念蜀国?” 刘禅答道:“此间乐,乐不思蜀。” 他的旧臣郄正闻此言,趁机对他说:“陛下,下次司马昭如果再问同样一件事,你很认真地说,先人坟墓,远在蜀地,我没有一天不想念啊,这样司马昭就能让陛下回蜀国了。” 刘禅听后,牢记在心,酒至半酣,司马昭又问同样的问题,刘禅赶忙把郄正教他的学了一遍,司马昭听了说:“咦,这话怎么像是郄正说的?” 刘禅大感惊奇道:“你怎么知道?” 司马昭及左右大臣哈哈大笑,司马昭见刘禅如此老实忠恳,从此再也不怀疑他,刘禅及家眷大臣也安安稳稳在洛阳终老。 装傻装得好也是要靠才情的,他必须窥伺被他所取笑的人们的心情,了解他们的身份,还得看准了时机;然后像窥伺着眼前每一只鸟雀的野鹰一样,每个机会都不放松,这是一种和聪明人的艺术一样艰难的工作。 刘禅从小到大,经历过无数次大灾大难,给别人做过书童和义子的经历也使得刘禅学会了察言观色和隐忍,他知道有所不为才能够有所为。 刘禅就是这样的一个聪明人,他将大音无声这一境界演绎到极至的同时,也使他最终避开了杀身之祸,有人说乐不思蜀可以说是表现出了刘禅最聪明的一个地方,装傻只是为了保全族人和自己的性命,所以说刘禅不是真傻而是假傻,只是他生不逢时而已。 诸葛亮对射君称赞刘禅,射君又将这件事告诉了刘备。刘备听到诸葛亮都说自己儿子聪明,非常高兴,在自己的遗诏中这样放心的说道:“连诸葛亮都说我儿子聪明,自己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刘备能在乱世立脚,靠的就是识人,诸葛亮是一位敢于谏言的人,所以刘禅并不是平头百姓眼里的昏庸之辈,更不是扶不起的阿斗,这些可能都是后世文人在统治者的误导下一种不小心的抹黑。 他生存在竞争残酷无比的三国末年,要是真的傻傻的,那江山是如何稳固的?司马懿不满曹爽,就设计把他杀害,而作为曹爽的铁杆魏国猛将夏侯霸生怕被算账,于是潜逃入蜀,此时刘禅亲自出迎,由于夏侯霸的父亲夏侯渊为老将黄忠所杀,刘禅为了稳住这位将才的心,对夏侯霸说:“你父亲的遇害,非我先人所为。” 可见刘禅是头脑清楚、知人善用的人,他继承了他父亲,动之以情的拉拢人才的本领,在诸葛亮摄政期间,他很清楚自己身份,诸葛亮在蜀国有着很大影响,要是跟诸葛亮起冲突,受损失的是自己的江山社稷。 所以在诸葛亮在世的时候,他选择了与诸葛亮同舟共济,后来诸葛亮去世,他立即废除丞相制,分权制衡,把蜀国的大事小事都收拢在自己手中,能够如此果断的完成对政权的控制,而兵不血刃的皇帝,何为世人所说的扶不起的阿斗? 刘禅,小名阿斗,是三国时期刘备的长子,刘备病故,刘禅继位,史称刘后主,领导蜀国四十一年。在刘禅漫长的政治生涯中,贵人不断,先有鞠躬尽瘁的诸葛亮,后有蒋琬、费袆、姜维等人辅佐,从罗贯中到市井街头,刘禅的形象始终是碌碌无为的的庸主一个,更有甚者称之为亡国之昏君,丧邦之庸人。 刘备临终前嘱咐刘禅:“你与丞相共事,事他为父亲。”诸葛亮在世的时候,刘禅事孔明如父亲,委以诸事,不加干涉,基本上都是就按丞相说的办吧,即使自己心中对诸葛亮穷兵黩武的一味北伐有成见,也都憋在心里不说,充分领会并严格执行了刘备的教导以及对长辈的尊重,更主要的是团结了内部领导班子,没闹内讧,保持了领导集团的稳定,最终得实惠的还是平民百姓。 诸葛亮去世以后,刘禅立马废除了丞相制度,命蒋琬主管行政,命费袆主管军事,将原本集权于诸葛亮的权力一分为二,让两人相互制衡。蒋琬去世后,刘禅干脆自摄国政。 刘禅生活腐化时,学者周谯和老臣董允上书劝柬,刘禅最多也就是无可奈何,而不是一怒之下大开杀戒。后主刘禅可能是中国历代帝王里,对大臣动刀最少的一个了,这点非常难得。还有个宦官黄皓,相比之下,也没闹出什么大动静。诸葛亮去世后,刘禅仍能继续领导蜀国二十九年,休养生息,无为而治。就单凭能让皇权维持这么长时间而又没出什么大乱子这一点看,刘禅并非如史评那么的昏庸。 下载免费阅读器!! 058话: 坏皇帝孙皓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蜀汉南中地区在刘备去世后发生叛乱,诸葛亮以心战为方针平定南方之乱,并提出不留兵、不运粮作为管理,使南中大致安定;虽然后来仍有零星的动乱,但都被马忠、张嶷等人平定。 而后诸葛亮转向对付曹魏,与曹魏爆发了六次战争,其中有五次北伐,一次抵御曹魏的攻击,史称诸葛亮北伐。最终诸葛亮未能成功,在敌境五丈原逝世,而魏延与杨仪因为互斗而先后去世,令蜀汉失去了两个人才。 蜀汉政局由蒋琬、费祎与董允维持,并暂停大规模北伐。蒋琬、费祎二人相继去世后,姜维对曹魏展开北伐,但都没能取得明显的战略效果,反而消耗了国力。姜维过于专注北伐,在大臣董允去世后,刘禅宠信的宦官黄皓及奸臣陈祗败坏朝政,等到姜维对付黄皓时反被迫害,只好迁镇沓中以避祸端。 孙吴为了联合蜀汉,派将领陆逊、诸葛瑾等人于合肥、襄阳、江夏与曹魏对抗,但成果不大。吴帝孙权任用顾雍为相十九年,使得吴国大治,诸葛恪等人成功让山越归顺,安定后方,增加了人口与军队。 然而孙权到了晚年发生不少失误,为孙吴的未来带来隐忧。他先是不听大臣劝谏,误信辽东公孙渊会归降,最后军马钱粮被他并吞了。更严重的是二宫之争,由于原太子孙登的去世,使得孙权钟爱的孙霸与继任为太子的孙和发生斗争,诸大臣也分成派系分别支持。 最后孙权废孙和杀孙霸,选择年幼的孙亮继承皇位,并诛杀流放一些大臣,其中名将陆逊就在这场斗争中死去。孙权逝世后,太傅诸葛恪辅佐吴帝孙亮,然而诸葛恪因为北伐失利而罪责众人,大失人心,不久被孙峻和吴帝孙亮所杀。孙峻与从弟孙綝掌握大权后并行恐怖统治,大臣世家牵连身死者多,吴帝孙亮也被孙綝废除。吴帝孙休继位后,便与大将丁奉连手将孙綝诛杀,但此时国政已经江河日下。 曹魏主要战争都是抗衡蜀汉与孙吴的攻击,在魏帝曹丕去去世后由曹真、曹休、司马懿及陈群四人辅佐魏帝曹叡,而张合和满宠都是一方大将。这些将领守卫着魏国,其中以司马懿最为卓越,他成功抵御蜀汉北伐,并讨于辽东之战攻灭叛变的公孙渊。 在曹叡死后,同为托孤大臣的曹爽与司马懿发生权力斗争。最后司马懿在发动政变,史称高平陵之变,曹爽及其党羽被灭族,魏国朝政为司马懿父子掌握。其子司马师、司马昭相继掌权,展开外除方镇内废魏帝的行动。 当时守卫曹魏东方的重镇寿春发生三次反抗司马氏的举兵,分别是王凌、毌丘俭与文钦、诸葛诞等三次叛乱,史称寿春三叛。除王凌外的叛军虽然获得孙吴的援军,最后仍被司马氏击溃。司马氏专政期间,支持魏帝的将领与大臣有的反对司马氏事败,有的自危,于是或被杀害或逃亡至蜀吴二国,而司马昭在杀害魏帝曹髦后,因为彻底清除异己,他开始准备篡位称帝。 司马昭为了建立赫赫军功,做好篡夺准备,趁着蜀汉姜维避居沓中之际发动魏灭蜀之战。他派钟会、邓艾、诸葛绪分兵三路南下汉中,但蜀汉将领姜维实时赶回剑阁,挡住魏将钟会的攻势。而邓艾走阴平小路进逼成都,蜀将诸葛瞻在绵竹战败而死,至此刘禅开城投降,蜀汉灭亡。 孙吴在孙休去世后,因为太子年幼,濮阳兴和张布鉴于国家动荡不安,改立废太子孙和之子孙皓为帝。然而孙皓继位后不修内政,残暴滥刑,滥杀大臣并任用岑昏等奸臣,百姓生活苦不堪言。 孙皓是孙权的孙子,当年东吴叫曹魏打怕了,上上下下都想要年龄大一些的皇帝。选来选去,就选上了孙皓,可是没有想到的是当初执意拥立孙皓当皇帝的大臣,没过多久就被他杀掉了,有的还被夷诛三族。孙皓是彻头彻尾的头顶生疮,脚底流浓的坏家伙,这些拥立他的大臣真的瞎了眼,让历史在这里变得漆黑一片。 孙皓是三国时期少有的暴虐之君,他先是决定迁都武昌,弄得民怨载道。老百姓都唱:“宁饮建邺水,不食武昌鱼。宁还建邺死,不过武昌居。” 国家太穷了,瞎折腾。临走时候,孙皓听算命先生讲,有王气破扬州,还把扬州、荆州一带大臣名家的祖坟都挖开。到了武昌以后,一名叫施旦的人,在永安山一带造反,一下子就打到了南京,孙皓庆幸自己迁都及时,免遭战火,于是平息造反后又搬回了南京。 孙皓杀人不眨眼,当年点头同意他当皇帝的朱太后,被他杀死,死后的遗体,连正殿都不让停放。先帝孙休的四个儿子,被他赶出京城,借口杀了两个年岁大的。当年拥立他的功臣万或和留平,被他用毒酒毒死,当时在宴会上掌酒的人不忍心把酒倒给他们喝,偷偷减去一半剂量,但最终仍难逃毒手。 孙皓的宠臣何定,非要娶少府李勖的女儿为儿媳,被拒绝后就谮毁李勖。孙诰二话不说,杀了李勖全家,还把尸体用火烧了。当年孙皓有一受宠的小老婆,经常叫手下的人去街市抢夺财物,百姓敢怒不敢言。司市中郎陈声把这些乱来的家伙绳之以法,孙皓大怒,把陈声的头锯下来,弄个身首异处。会稽郡大旱,饥民要求赈灾,太守车浚素下令开仓赈灾,孙皓下令将车浚素斩首。 在外乱杀人,把国家搞乱,孙皓是一把好手;在家乱杀,把后宫搞得一团糟,孙皓更是出类拔萃。凶残之人的残暴,往往就有浓浓的血腥。孙皓的昭明宫,专门挖一条大沟,后宫的姬妾们犯了错误,无论大小,杀戮后用水冲走。 孙皓有一美人是张布的女儿,张布也是被他诛杀的前朝重臣。一天,孙皓故意问张美人:“你的父亲到哪里去呢?” 这个张美人单纯,听到别人说什么,她就讲什么,说:“我爹是被一个奸贼杀死的。” 孙皓一听,火冒三丈,让人用木棒把她活活打死,打死以后又后悔,想想这个张美人真漂亮,于是找来木匠,刻了一个张美人的像,放在他的座位旁边,天天看。木像是死的,怎么能与活人比? 于是又问张美人有无姐妹,一问,果然还有一个,但嫁给了卫尉冯朝的儿子冯纯。孙皓派人把她抢到宫中,为左夫人,大加宠爱,白天连着黑夜玩。这个左夫人哪里见过这个阵势,没过几天就死了。孙皓为了纪念左夫人,在后院修了一个大坟,让木匠刻了许多偶人为她站岗,还随葬很多金银珠宝。 孙皓用半年时间搞治丧活动,什么事都不问。老百姓也不知道宫里出了什么事,见丧礼搞得如此隆重,孙皓又老不露面,还以为他本人死了呢?孙皓忙完了丧事,出来一听,竟然还有这些传言,就抓了一批人杀掉,老百姓一看,开始杀人了,这才知道孙皓活着。 酒与色是联系在一起的,孙皓把它们有机地结合在自己身上,而且与工作也结合在一起。他把喝酒当作考核干部的一个重要途径,他经常把大臣弄来,要求他们放开来喝,谁也不许误量。 他设立十多个黄门郎,站在喝酒的大臣后面,看大臣的各种反应,听大臣们酒后胡言乱语。谁讲了一句坏话,谁多看了皇帝一眼,都会被斩首。那个时候,有一副好酒量,往往能保住性命。 坏皇帝的坏事,让人触目惊心。坏事太多了,人们反而记住他,难怪有人说,大丈夫不能流芳百世,也要遗臭万年。 下载免费阅读器!! 059话: 坏皇帝孙皓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孙皓是孙权的孙子、孙和的儿子,孙权百年之后,幼子孙亮即位,当了六年皇帝被废黜了。孙权的另一个二子孙休登基,不过六年之后也逝世了,当时孙休的儿子都太小了,难以继承皇位。 在当时丞相濮阳兴、左将军张布等听到孙和的儿子孙皓做事果断,是个君主之才,于是推荐他做了东吴的第四任皇帝,开启了一段不一样的东吴历史。 孙皓的父亲孙和是废太子,本来他是有机会掌握皇位的。不料他的一个姊妹全公主跟孙和的母亲王夫人不和,故意谗言陷害孙和图谋不轨,意图险恶。当时老眼昏花的孙权于是相信了全公主,废黜了太子孙和,后来孙和被赐死。 从此作为废太子的儿子,孙皓一直被朝廷的监管下成长,一直都是胆战心惊,稍有不慎就有可能人头落地。于是久而久之造成了他顾忌猜疑,残暴不仁,有一种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的性格。 后来孙休死后,他时来运转,被推荐当了皇帝,自此风水轮流转,咸鱼翻身,孙皓登基开始是明君的榜样。很多人不信吧?孙皓登基初期开仓济贫、减省宫女和放生宫内多余的珍禽异兽,与民同乐,在百姓和朝臣眼里那都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明君。 但是好景不长,他开始暴露他他残暴骄横,嗜血成性的一面,可以说孙皓的残暴是令人发指的。孙皓的杀人,比任何人都不眨眼。 孙皓自小在监督下长大,个性猜忌多疑,而且要想混的长胆子就要大,否则早就被流言风语攻击死了。猜疑跟胆大结合在一起,孙皓杀起人来就压根不眨眼。 丞相濮阳兴、左将军张布是他们推荐孙皓登基的,他们是孙皓的恩人了,可惜孙皓不认账,孙策残暴治国招致丞相濮阳兴、左将军张布的不满和悔恨,于是孙皓就将他们卡嚓了。当时张布的女儿张美人是孙皓后宫,因为说了句“我父亲被奸贼杀死”于是被孙皓令人用锤子活活砸死。孙皓怀念张美人的美貌,于是把张布的另一个已经出嫁的女儿掳回宫里,荒淫作乐。 孙皓草菅人命的首要对象当然是大臣们,据说孙皓嗜酒,可是他喝酒的时候也不忘杀人。他设立黄门侍郎数十人,酒宴之时在大臣背后察言观色,大臣稍微酒后胡言乱语就会获罪,丢了性命的人不少。草菅人命的其次对象当然是后宫佳丽,孙皓后宫多大一万人,他睡不过来就把他们当玩偶了。他把水引进宫中,对哪位姬妾不满意就将他抛进水里,所以有言进来的是美人,出去的是尸体。 杀人手法多如牛毛,孙皓杀人手法很多,比如剥脸皮,凿眼睛等等,锯脑袋等等。大臣都害怕,早上上朝还可能是细皮嫩肉,晚上下班回来就有可能血肉模糊没脸皮了。以至于晋朝的皇帝都对他这剥脸皮有所耳闻。他到洛阳后晋皇帝就问过他这事。 孙皓本性残暴,杀人不足为奇。但是还有一个不可忽视的原因,就是为了打击当时的江东豪族。 东吴跟蜀汉曹魏都不一样,东吴的政治力量分为孙策所渡河南进带来的江北集团和东吴本地的江东集团。江北集团代表人物是周瑜、吕蒙等等,都是进取派,他们在江东无根基,所以要开疆拓土。 江东集团以吴郡显赫的豪族顾、陆、朱、张四家,会稽豪族虞、贺两家为主。他们良田百亩,基本上不想着打仗什么的,只想终老此乡。不过势力庞大到威胁到孙皓的地位了,当时东吴高级职位都是江东豪族的人在占着,比如顾氏家族里的顾雍位居丞相,陆氏家族陆凯,陆抗等人掌握着军事大权等等。 孙皓要想维护皇帝的威严就要想方设法去达到平衡,所以他经常要杀些大臣,以此杀鸡儆猴。 孙皓有一种跟豪族对着干的意思,比如会稽豪族的贺邵中风之后依然被孙皓逼着说话,后来被锯了脑袋。陆凯的妻子儿女被流放到建安等等,不过孙皓以一人之力依然无法消除掉这些豪族。 悲剧的是,后来晋朝军队伐吴,这些豪族都不愿意为孙皓卖命。而司马后来也优待了这些豪族,让他们继续在江东做大做强。而皇帝孙皓就被掳到洛阳去了,鲜明的对比。 孙皓被俘之后,司马炎跟他喝酒,说:“听说你很会作诗,现在做一首来听听。” 孙皓举起酒杯说:“昔与汝为邻,今与汝为臣,敬汝一杯酒,为汝万年春。” 孙休当了国君后封孙皓为乌程侯,并遣他去藩国就任。一个叫景养的西湖人给孙皓看相后说他将来的前程不可限量,孙皓心里十分高兴但是不敢向外人泄露。 孙休去世的时候蜀国刚刚灭亡,左典军万以前做过乌程令,与孙皓私交很好,他称赞孙皓才识明断,而且勤奋好学,屡次对丞相濮阳兴和左将军张布提起孙皓。 二人计议认为当下正是多事之秋,太子幼弱恐怕难以保国,不如迎立孙皓,便劝皇后朱氏以孙皓为嗣,朱氏一个女流没有什么办法,只好流泪说:“我是一个妇人,哪里知道社稷之虑?只要吴国无损,宗庙有倚靠就行了。” 于是朝臣迎立孙皓为吴主,当时孙皓二十三岁。孙皓即位不久便下诏开仓济贫,出宫女以配民间无妻者,宫苑里的禽兽都放归野地,当时朝野都称他为明主。 但是过了没多久,孙皓的真性情便暴露出来,孙皓嗣位照例应尊孙休的皇后朱氏为太后,群臣也已经将太后玺绶准备好了送入宫里。不料孙皓贬称朱氏为景皇后,却谥他的父亲孙和为文皇帝,尊他的母亲何姬为太后,那个本来应该当国君的太子封为豫章王,赶出朝廷到藩国就任,立妃滕氏为皇后。 孙皓粗暴骄盈,整天沉湎在酒色之中,朝廷上下都对他很失望,濮阳兴和张布私下也说了许多后悔立孙皓的话,有人将这些怨言告诉了孙皓,孙皓诛杀了濮阳兴和张布。孙皓还逼杀了太后朱氏,治丧不在正殿,选了苑中一间简陋的小屋,朝臣知道太后不是得病而死的,都非常痛切。孙皓又将故主孙休的四个儿子送去吴国的一座小城,不久又派兵在路上追杀了年纪大的两个。 孙皓派遣黄门遍行州郡挑选美女给他享用,大臣的女儿必须每年报一次,年纪到了十五六岁的先让他检阅,看不中的才允许出嫁。后宫的美女已经有好几千人,孙皓还是嫌少,孙皓给后宫所有的美女都佩带上皇后的印绶,这样皇后滕氏空有皇后之名而没有了皇后之实。 孙皓的爱妾指使近侍到集市上抢夺百姓的财物,司市中郎将陈声以前是孙皓的幸臣,他倚恃孙皓的宠遇,将抢夺财物的人绳之以法。爱妾向孙皓诉怨,孙皓大怒,假借其他事端逮捕了陈声,命武士用烧红的大锯锯断陈声的头,将尸体投到四望台下。孙皓以杀人为乐,他引外面的水入宫,后妃、宫女、内侍有不合意的就立刻杀了扔进水里漂走,或者剥去面皮,挖凿眼睛成窟窿。 丹杨刁玄出使蜀地,听到了司马徽与刘禅论运命历数等事,回来后刁玄添油加醋哄骗国人说:“黄旗紫盖出现在东南方,终得天下者是荆扬的君主。” 刁玄又得到从晋国投降过来的人,逼迫他们伪造了寿春童谣说:“吴天子当北上。” 孙皓大为高兴:“这是天命啊。” 孙皓随即用车子拉着他的母亲妻子以及后宫数千人,沿着牛渚陆道西上去洛阳以顺天命。路上遇到大雪,道路坍坏不能走,兵士披甲持仗,一百人共拉一辆车,寒冻而死的不计其数。兵士不堪忍受都说:“如果遇到敌人就倒戈投降吧。”孙皓听到了这样的抱怨才停止了北上洛阳的荒唐事。 吴国忠谏的人被诛杀,谗谀的人可以加官进爵,朝政日益腐败。孙皓喜欢宴请群臣狂饮,每次宴会都要强逼大臣喝醉,旁边有十个黄门郎侍站着,终日作为监督过失的官吏,监视那些不喝酒的大臣。 宴会结束后,命令喝醉的大臣彼此揭发他人的缺失,比如什么时候迕视过孙皓,什么时候说过孙皓的闲话之类,谁要是不幸被揭发出来,孙皓便一刀将他砍了。受到孙皓邀请参加赴宴的人个个胆颤心惊,临赴宴前大多要与妻子儿女含泪相别。 有个叫做韦曜的侍中,孙皓因为修史的事情生他的气。他规定每人在宴会上必须喝够七升酒,韦曜本来酒量极小,最多只能饮二升,便偷偷以茶代酒,孙皓责骂他违抗命令,把他抓起来杀了。还有一次在宴会后常侍王蕃醉倒在大殿上,孙皓便将不省人事的王蕃杀了。 会稽太守车浚为人清忠,有一年会稽郡发生旱灾,百姓无力交纳资粮,车浚上表请求赈贷。孙皓说车浚想树私恩,派人割下了他的头,尚书熊睦见孙皓酷虐便婉转地劝谏,孙皓派人用刀环撞杀了他,死后体无完肤。 巫史说都城在建业不吉利,孙皓便迁都到了武昌,扬州百姓要逆流输送大量物资去武昌,负担极为沉重。迁都回建业后,他又大造新宫昭明宫,供自己与后妃享乐,二千石以下的官员都必须进山里监督工役伐木。 为了造宫殿他还下令破坏军营获取木材、派大开苑囿、修建土山楼观,穷极伎巧,功役之费以亿万计。昭明宫包括大小殿堂几十处,正殿叫做赤乌殿,每座殿堂都雕梁画栋,奢丽非常,壁上绘有以神仙云气为内容的大幅精美壁画。在殿堂外垒土成山,山上盖起高耸入云的楼阁,这些楼阁都用珠玉装饰,四周点缀着许多奇山异石。他还命令士兵从事繁重的杂役,甚至征调长江边的戌卒为他捕捉麋鹿以供享乐。 孙皓的性情昏暴,他不信佛教,有一次管理花木的内侍在苑里掘到一尊数尺高的纯金佛像,孙皓将佛像放到厕所里,召来诸臣以尿浇淋为乐。 孙皓的残暴荒谬统治引起许多将领的不安,他们陆续举家投降了北方的晋国。晋武帝派贾充为大都督南下灭吴,王浚在蜀地建造楼船准备沿江而下,吾彦对孙皓说:“晋国一定有攻吴之计,应该增兵建平,建平攻不下晋国肯定不敢渡江。” 孙皓以为长江天险固若金汤,丝毫没有理会,待王浚所率的舟船抵达了石头城下,孙皓只好叫人反绑了自己的双手,抬着棺材到西晋军门前去投降,孙皓、滕皇后与后宫五千多美女都被王浚送到了晋国的洛阳。 丹阳宣骞的母亲年已经八十岁,有一天她在家洗澡,洗着洗着,突然变成了一只鼋。她的儿子们赶紧把门窗关上来保护它,又在厅堂里挖个大坑灌上水,鼋爬入坑中玩了两天,就伸着脖子往外望,一看门有个小缝,就跳跃着跑走了,跳进远处的一个水潭中,再也没有回来。这与汉灵帝时,黄氏的母亲所变化的一样,是吴国灭亡的前兆。 晋武帝没有杀孙皓,赐他为归命侯并闲养到死。吴国灭亡后,晋侍中庾峻还特意问起吴国侍中李仁孙皓喜欢割人面、刖人足的事。 有一次晋武帝在宴会上问孙皓:“听说南边人好作《尔汝歌》,你能作一首吗?” 孙皓正在饮酒,举起酒杯对武帝说:“昔与汝为邻,今与汝为臣,上汝一杯酒,令汝寿万春。”孙皓没有心肝到这个地步,专治与奴性实际是一件事物的两面。 孙皓以陆凯为相、以陆抗镇守荆州江陵,维持吴国军政。司马昭去世后,其子司马炎夺取曹魏政权,定都洛阳,国号晋,史称西晋。司马炎称帝后开始筹备伐吴,派王浚于益州大造船舰,以羊祜镇守襄阳与镇守江陵的吴将陆抗对峙。 羊祜广施恩惠,采用各保分界,无求细利的方针,使荆州百姓的民心被动摇。孙吴重臣陆凯及陆抗相继去世后,晋将羊祜提议伐吴,但遭贾充反对而作罢。西北之乱始平,王浚、杜预上书司马炎,认为是时候伐吴,贾充、荀勖等认为西北未定而反对,最后司马炎决定大举进攻吴国,史称晋灭吴之战。 他以贾充为大都督,上游王浚唐彬军、中游杜预胡奋王戎军、下游王浑司马伷军多路并进。孙皓急任丞相张悌率沈莹、孙震渡江抵御王浑军,但皆战败而亡。 而王浚军沿长江配合其他晋军攻下西陵、江陵、武昌及寻阳等地,杜预也夺下荆州南部。孙皓见晋军已包围建业,认为大势已去而投降。孙吴灭亡,西晋统一天下,至此三国时期结束,进入西晋时期。 下载免费阅读器!! 060话: 大乔小乔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故事是从孙策娶了大乔的那一天开始的。 孙策,他字伯符,吴郡富春人,孙坚的长子,孙权的长兄。东汉末年割据江东一带的军阀,汉末群雄之一,他的绰号叫小霸王。孙策为了继承父亲孙坚的遗业而屈居于袁术之下,后来他脱离了袁术,统一了江东。 孙策脱离袁术自立,跟随他渡江的勇士仅仅数百人,却已经夺得丹阳、会稽、吴郡、豫章、庐陵等郡。不久之前,他更率军夜袭庐江的刘勋,进兵途中顺道取下了一个叫做皖的小城。 皖这样的地方,原本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不料夜袭军在皖城稍作耽搁之时,孙策渡江时发现了当地名门乔公的两个女儿,皆是国色天香的大美女。 大乔小乔这对姐妹花都号称是三国大美女,那么三国中大乔小乔谁漂亮呢?历史上周瑜年少风流,且有雄才大略,是妹妹小乔的老公;大乔的老公就是赫赫有名的江东小霸王孙策,因为孙策人长得漂亮,号称为孙郎。 可想而知这两位三国英雄所钟爱的女子肯定都是很漂亮的,大乔是气质型的,所以嫁给孙策成为一国之母,而小乔是青春可爱型的,所谓萝卜白菜各有所爱,这就要看个人喜好了。 大乔是乔公的长女,是三国时期世人皆知的美女。孙策作为东吴的老大,俩个姐妹花,会把漂亮一点的留给自己还是留给下属? 孙策要了大乔,那就证明大乔比小乔好看些。小乔与姐姐大乔并称二乔,曹操平定辽东后,心情大畅,他想要建铜雀台收集二乔以娱晚年。 小乔年轻,年轻就是美丽的资本,周瑜比孙策更风流倜傥,英俊潇洒,这样的人选的伴侣自然要倾国倾城,万中无一,那小乔就自然比大乔美。自古以来大部分都是妹妹比姐姐更活泼,活泼就显得单纯,单纯就是美。 对二乔来说,一对姐妹花,同时嫁给两个天下英杰,一个是雄略过人、威震江东的孙郎,一个是风流倜傥、文武双全的周郎,堪称美满姻缘了。郎才女貌,谐成伉俪,当然两情相惬,恩爱缠绵。 因为孙策人长得漂亮,号称孙郎,大乔也很标致,大乔小乔的美丽绝对不是浪得虚名。 大乔人长的漂亮,只可惜刚开始一家对这门婚姻并不看好。当时孙策虽然勇猛,但是名气并不大,而且打家劫舍,形同土匪。况且大乔小乔是他们军队的战利品,一句时得乔公两女,皆国色天香,可见当时乔公并不看好孙策,否则一定会亲自送女儿上门。不然怎会城破时,才把女儿送到孙策营中。 大乔不是孙策的正妻,孙策的长子孙绍就是正妻生的,但这个正妻历史上没留下名字,因此大乔的名声便越来越响亮。孙策少年英雄,转战四方,攻城略地,无所不能,只是少年夫妻,聚少离多。 孙策作了一个决定,他要纳大乔为妻,自古英雄配美人。短短三四年间平定了数郡,难道是因为孙策有三头六臂吗?或许有人这样认为,但孙策自己并不相信。 获得东吴当地豪族的支持,这才是主要的原因,同时也是孙策的隐忧。势力扩张得太快,孙策对于这些人的倚赖只会更深。 在庆功宴同时也是文定的那一天,豪族中份量最重的张昭来向他道恭喜,这原在孙策预料之中,两人的每一次对话都是过招。 “恭喜孙将军,贺喜孙将军。” “哪里的话,未来的日子还需多仰赖张先生了。” 孙策印象中的婚礼这种事,婚嫁双方是不会事先见面的,但因为是战争中,所以也就没这么多计较了,孙策不免觉得有些可惜。 在婚礼宴席上,孙策将大乔与小乔比较了一番。大乔毕竟是姊姊,举止落落大方,能与男子侃然对谈,或许也因为系出名门的缘故,大乔她腹有诗书气自华。相较于大乔,小乔显然拘谨得多,还带有一些孩子气。 事实上作为一个妻子的人选,孙策喜欢小乔胜过大乔,或许男人都是这样,大乔看起来太有自信了,反不如孩子气的小乔讨喜。但是这婚事本来不是因着喜好决定的,就连谁配给谁,也是依照排行。 想到弟妹,孙策就想到今年十八岁,比自己小七岁的弟弟孙权。 孙权正穿梭在宴席之间,孙权自幼有异相,瞳孔生做淡蓝色的,脸孔白净,皮肤薄得几乎透明,头发有些发黄,从根到稍竟不是一种颜色,鸟羽似的,不像男人,但很讨女人欢心,有时候孙策会怀疑自己跟弟弟不是同一个父母生的。 孙策与孙权的差异不只在外表而已,对于孙策而言,与人交际是不得不作的苦差事,尤其父亲意外战死之后,自己为了家族的生存,在袁术麾下苦撑了这么多年,不会也得学起来。但这些事对孙权而言,彷佛呼吸吃饭那样自然。 有部将去跟大乔敬酒,结果不慎将酒打翻在大乔身上。只见孙权过去,三言两语便化解了僵局,还让芳龄二十四的大乔主动拉住他的手,与他干一杯。 孙策看着孙权,又看看另一桌上目光如鹰的张昭,他心想:或许以后能够真正制住这些豪族的,只有弟弟了。 小乔从不认为自己拘谨而年纪仅差一岁的姊姊大方,是因为自己年纪小的缘故。 千百年来,不少文人志士,折服于女人的石榴裙下。爱好美的事物是每一个人的心愿,自然也是无可厚非的,就连女子也会为其他女人的美貌而着迷,而沉醉,而反思,更何况是男人了。 三国,这是个动荡的时代,更是个人才辈出的年代。三分天下是男人的时代,而那些乱世之中的美女们,虽说也是那战场上冲锋陷阵男人们坚强的后盾,但更多的不是她们杀敌的英姿,而是她们静若处子时的那份古典的美,那份恬静的美。 孙尚香美得灵动轻快,甄宓美得沉稳内敛,而大小乔虽是一父所出,也是美得各有千秋,铜雀春深锁二乔的千古绝唱早已耳熟能详,二者虽是各领风骚,小乔相对于姐姐大乔,相对于其他的三国美女,小乔的美多了一份灵动,少了一份深沉。 一个女子最大的幸福,莫过于找到一份属于自己的爱情,拥有一个陪伴自己终老的男子。小乔,一个大家闺秀,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男子何其之多,但她最终的选择却是那个葬送在自己无可救药下聪明的周瑜。 孙郎来到乔府提亲,孙策纳得大乔,抱得了美人归,自此郎才女貌,结成伉俪,造就了一段佳话。 曹操是一代枭雄,建立属于自己的国度,但其生性多疑,尤为好美女,他把主意竟打到了大乔、小乔的身上。他扬言要将这美女收于囊中,藏于铜雀台之中。铜雀春深锁二乔便是最好的应证,也更好的说明,驰骋一方的霸主曹操,也曾为小乔的美而折腰。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是爱情的坚贞,更是一份承诺,小乔的美,她的绝色,让女人们羡慕嫉妒恨,那娇俏面容,更是那份至死不渝,是相守一生的爱情。 下载免费阅读器!! 061话: 周郎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徐福来到了三国时代,他化身为周瑜,他仍然在追求他的爱情,他希望可以在这一个世代遇见结子的转世。 当初周瑜跟随孙策,对他来说也是一个赌注。乱世中谁不是在下赌注呢?最开始周瑜当的是乌巢县的县长,养了几百个私兵,因为付不出薪饷,因此他下了一个赌注,跑到附近的豪族鲁肃家里要米粮。没想到鲁肃不但给了,还跟周瑜义气相投,这是周瑜第一次的赌注。 后来周瑜跑来跟随孙策的时候,鲁肃也跟着他来了,这对孙策来说帮助很大,周瑜更是脸上有光。人生就是一连串的赌注,就像利滚利一样,第一次赌对,此后因为资本变多,只会越赌越顺利。 周瑜与孙策相识,两人结为生死之交,后来孙策脱离袁术自立后,周瑜主动投奔孙策。在孙策平定江东的战争中起了谋士和武将的双重作用,用计谋收服了太史慈。孙策平定江东后,周瑜任水军都督。 周瑜的风姿英发,心胸广阔,东吴老将程普,早年跟随孙坚,自以功高,瞧不起年轻的周瑜。但周瑜并不与程普计较,最后使程普自己折服,程普说道:“与周公瑾交往,如饮醇缪,不觉自醉。” 在孙策与大乔的婚礼宴会中,周瑜姗姗来迟,孙策一见到周瑜就来个大拥抱,表示欢迎他。 “公瑾,你来迟了。” “对不起,我真的有事耽搁了,主公千万不要见怪。” 孙策笑着对周瑜说:“快来见见我的新娘。” 周瑜看见大乔,不禁看得两眼发直,周瑜心想:这世上竟然有如此美的美人,长相完全不雅于当初他想爱的结子。 大乔见周瑜英俊非凡,风姿英挺,不愧是人说的大帅哥周郎,大乔不禁向周瑜问道:“周郎,你是否已经成亲呢?” 周瑜苦笑:“没有……,我并不急着成亲……” 大乔笑道:“那真的是可惜,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见周郎长得英俊挺拔,盖宇非凡,我正想把我的妹妹小乔介绍给周郎你。” 孙策也跟着说:“大乔与小乔号称为江东二乔,是天下著名的美女。小乔比起她的姊姊,不仅是美丽,而且还充满青春与活力。” 周瑜是深爱他的女人,除非是结子的转世,他是不会娶其他的女人的,他想婉拒大乔:“对不起,我真的是不行……,我不想结婚,我对女人没有兴趣。” “你对女人没有兴趣……?”大乔睁大眼看着周瑜。 “千万不要误会,我不是基……”周瑜苦笑着。 “姐!”突然从周瑜背后从来一阵娇柔的声音,那声音如黄莺出谷,十分的娇羞,听得周瑜不禁全身感到肉麻,心噗通噗通的跳。周瑜他转头一看,他看得傻眼,眼前的这一个女人长得美得不得了,而且她的长相与结子是长得一模一样,却是全身充满了高贵的气质。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眇兮。脸若银盘,眼似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 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天生丽质,国色天香,如花似玉。柳叶眉,杏核眼,樱桃小口一点点,杨柳细腰赛笔管,说话燕语莺声。轻罗小扇白兰花,纤腰玉带舞天纱,疑是仙女下凡来,回眸一笑胜星华。肤如凝脂,吹弹可破,如丝绸之光滑,芦苇之柔韧,小乔实在是太美丽了。 “她就是我的妹妹,小乔。” 周瑜一见到小乔的美,不禁的感动落泪,小乔正是结子在这一个时代所转世的美人。周瑜立刻跪在大乔的面前,大叫一声:“姐姐!” 大乔苦笑:“谁是你姐姐啊?” “二乔同时出嫁,大乔嫁孙郎,小桥嫁周郎,那不是成了千古的美话。” 大乔傻眼:“你刚才不是说你不想结婚,你对女人没有兴趣。” “绝对没有那一回事,我非常的喜欢小乔,我对小乔是一见钟情,我要娶小乔为妻,我要爱她一辈子,我会给她幸福的。”周瑜发誓说道。 从此周瑜与小乔就结为夫妻,他们之间的恩爱流传百世。 在乔公故宅的后院有一口古井,水清且深,二乔姐妹常在此梳妆打扮,可谓修眉细细写春山,松竹箫佩环。每次化妆完毕,她们俩人便将残脂剩粉丢弃在井中,长年累月,井水泛起了胭脂色,水味也有胭脂香了,于是这口井便有了胭脂井的雅称。 一对姐妹花,同时嫁给两个天下的英杰,一个是雄略过人、威震江东的孙郎,一个是风流倜傥、文武双全的周郎,堪称美满姻缘了。郎才女貌,谐成伉俪,当然是两情相惬,恩爱缠绵。 其实大乔的命是很苦的,孙策娶大乔的那年是二十四岁,可惜天妒良缘,两年后正当曹操与袁绍大战官渡,孙策正准备阴袭许昌以迎接汉献帝,从曹操手中接过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权柄时,孙策被许贡的家客所刺杀,死的时候年仅二十六岁,大乔和孙策仅过了两年的夫妻生活。 当时大乔只不过是二十出头,青春守寡,身边只有襁褓中的儿子,真的是何其凄惶。从此以后,她只有朝朝啼痕,夜夜孤衾,含辛茹苦,抚育遗孤,岁月悠悠,红颜暗消,一代佳人,竟不知何时凋零。 小乔的命运就比姐姐好多了,她与周瑜琴瑟相谐,恩爱相处。周瑜容貌俊秀,精于音律,至今还流传着“曲有误,周郎顾”的民谚。小乔和周瑜情深恩爱,生活在一起,随军东征西战。 琴瑟和鸣,是对周瑜与小乔幸福夫妻生活的美好描述,他们夫妻之间幸福的家庭生活被描述为妻子好合,如鼓琴瑟,夫妻的幸福与融洽,是乐音悦耳,也是心灵相契。 音乐可以洞察世态人情,周瑜擅长弹琴,小乔是他的知音,打通他们之间天地人之间的藩篱,以音律协和、音声相随来描述他们夫妻之间的点滴幸福。他们过着一种精致的精神生活,这种生活中包括了温和、雅致的生活态度,雍容、宁静的心灵境界,还有看似平凡却丝毫不缺乏浪漫的感情世界。感情甚笃的周瑜与小乔过着琴瑟和鸣、自得其乐的幸福生活。 小乔姿容绝世,善于吹箫,周瑜为小乔建造了雅洁的居所,称为凤楼。周瑜弹琴,音乐拂动天地,“才品一曲,清风习习而来。奏第二曲,彩云四合。奏至第三曲,见白鹤成对,翔舞于空中;孔雀数双,栖集于林际;百鸟和鸣,经时方散。”高妙的音乐打动了小乔。 音乐只是引子,两个人艺术化的生活追求中隐含的是夫妻之间深刻的心灵契合,这种心灵契合达到他们这种理想境界。幸福的夫妻则有着相同的特质,心灵契合,两个人能在凡俗生活中彼此携手,内心相依,这似乎是夫妻间幸福生活的法则。 在周瑜的身上有着无法抹去的理想主义光环,义气相随的读书人,他呈现给后人的是人格上的高标准。周瑜拥有一颗高洁的心,许多人家看中他的高尚品德。 周瑜想寻找的是可以和自己一起享受内心生活的伴侣,小乔初嫁时,刻意的打扮自己,周瑜却一声不吭,等到小乔追问时,才道出缘由。他想寻找的是一个能穿葛麻衣服,与他一起隐居山林的理想的妻子,而不是每天只会关注自己容颜的爱人。 小乔之前只是为了试探周瑜的志向,因此早有准备,马上换回粗布衣服,这才使得周瑜心里踏实下来。两人耕读自适,弹琴自娱,二人想要追求的生活不是凡俗世界中的光彩照人,而是两人朝夕相对时的宁静与快乐。 每次周瑜回到家里,妻子小乔都会备好食物,将食物放在食案之上,举案齐眉,不敢仰视夫君。夫妻二人以礼相待,用礼节表达着自己内心的感情,无视身后世界的繁华。 婚后周瑜虽然身居高位,但他仍然要每天给妻子画眉。画眉之事属于妇人闺帏之内的琐事,这在古代士大夫看来是绝对不屑于闻问的,周瑜如此的作为,且自得其乐。 一次孙策就此事询问周瑜,周瑜的回答非常干脆,他说:“闺房之内,夫妇亲昵的事情很多,有的比画眉更过分。” 在闺帏之内,周瑜为小乔画眉,小乔是一个女人,享受夫妻之间的柔情,欣然接受来自周瑜的爱宠,不会故作镇定无视美好生活被外力打断。小乔欣然接受丈夫的爱宠就已经足够了,足够美好了,也足够让人艳羡了。 小乔常以卿称呼周瑜,这个称呼类似于今日的亲。这种称呼偶然出现就足以让人脸红,小乔却时时挂在嘴边,周瑜感到有些羞臊、肉麻,便摆出礼教的大道理训斥妻子,说妻子这样称呼自己于礼不合,要小乔改口。 不料小乔反倒给他讲了一大段绕口令一样的道理:“亲卿爱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谁当卿卿?” “我就是因为爱你才喊你亲爱的,如果我不能喊你亲爱的,那谁喊?因为爱才肉麻兮兮地称呼,如果有爱,却要装作平常,既悖常情,也违人性。” 小乔总是抑制不住自己的热爱与渴慕,人们所羡慕的,正是他们这种冲破假面具的真性情。 小乔受过良好的教育,在相夫教子之余,还能陪伴丈夫读书,甚或还能与丈夫谈论诗书。夫妻之间能琴瑟和鸣、红袖伴读,能够保持一种温雅、和谐的状况,实在让人感到叹服。 周瑜、小乔二人都是书香门第出身,小乔从小才思敏捷,接受了良好的家庭文学氛围的熏陶。她读书是个人性情的需要,是一个完善、敏感、优美的内心世界的需要。 两人共同读书、校勘古书,展示了一种与读书有关的高雅游戏。两人吃完饭、烹好茶,相互提问所读书中的内容,考彼此的记忆力,记对了的饮茶,如此反复,玩到高兴处竟然把茶倒在衣襟之上。 虽然物质条件不够优裕,但温雅的情志有了,纯粹的快乐有了,虽然屏居于乡里,但纵有大富大贵也不能交换这种幸福。周瑜、小乔夫妇两人,经营的是最高贵、最精致的一种精神生活。 下载免费阅读器!! 062话: 曹操的野心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在这一个动乱的世代里,秦始皇又在哪里呢?此时他化身成为了曹操,变成了一代枭雄,他挟天子以令诸侯,他充满了野心,他想一统天下,他想恢复以前秦始皇那时帝王的荣耀。 曹操他机警过人,喜欢飞鹰走狗,围猎比武,同时也不拘礼俗,放浪无度。曹操对东汉末期的黑暗政治极为不满,他看到中常侍张让,依仗权势,就潜入张让府中想刺杀他。不料被发现,曹操只好开始逃窜。 这件事后,曹操潜下心来,博览群书,特别喜欢研究兵法。另一方面,曹操开始结交社会名流,一位以知人而著称于世的卸任太尉乔玄,对他说:“我见过不少名士,但没有一个人能比上你的。如今天下将乱,非有命世之才不能拯救着这个国家,能够平定天下的人,恐怕只有你了。” 乔玄又对曹操说:“你现在还没有什么名气,你应该与许劭结交一下。” 曹操就前去拜见许劭,交谈一阵子,曹操就问他:“先生看我是怎样的人呢?” 许劭笑而不答,经过曹操再三的追问,许劭才说:“你是治事之能臣,乱世之英雄。”曹操听罢,大笑而去。 曹操被授与洛阳北部尉的官职,曹操一上任就在衙门外挂了五色大棒,宣布有违犯禁令者,不管是谁,一律严惩。颁布之后宦官蹇硕的叔父仗势违禁夜行,曹操下令挥棒严处,充分的表示不计身分,不畏权贵的执法态度,此事发生之后不法份子再也不敢横行,曹操的名声一下子大了起来。 董卓弄权,曹操一心想要除掉董卓,结果曹操刺杀董卓不成,被迫逃离京都。这一天他路过吕庄,想起他义父的好友吕伯奢就在此村居住,曹操决定在这里歇一歇,和吕伯父谈谈心事。 吕伯奢一见到曹操,非常的高兴,又听说他刺杀董卓未遂,正遭到缉捕,很关心他,命家人杀猪宰羊,自己去集上打酒。 曹操心中有事,在客厅坐卧不宁,忽然间听见后院有沙沙的磨刀声,还有人说话声:“别让他跑喽!” 曹操他心里犯疑,以为吕伯奢是一个不顾大义的势利小人,他拔出宝剑,从前院杀到后院,只是不见了吕伯奢。他找到后院的一个角落里,忽然看到那儿捆住一口猪,方知错杀了人,曹操非常后悔,只得马上离开这里。 他出了庄,没走多远,就见吕伯奢从集上打酒回来。曹操心想:“如果他回到家里,看见惨景,他一定会报复,误我大事。”于是一横心把吕伯奢也杀了。 完事之后曹操悲伤地说:“宁可我辜负天下人,不能天下人辜负我啊。” 曹操杀了吕伯奢一家,毕竟是一件亏心事,曹操耿耿于怀,他非常难过。这天夜里,他做了一个梦,见吕伯奢跃马扬鞭奔到他的面前,吓得他转身就逃,只听身后吕伯奢喊道:“阿瞒慢跑,伯父有话给你说。” 曹操回身,见吕伯父下马说:“你杀我一家无辜之人,本该计较,不过念你一心为国报效,是一个难得的人才。国家可以没有我,但不可以没有你。从治国安邦着眼,我不仅不计较你,还要暗中助你一臂之力。” 曹操连忙叩头称谢说:“伯父诚能如此,阿瞒生死不忘。我观吕布骁勇善战,又是伯父的本家,虽在董卓门下,今后我一定另眼相看。” 吕伯奢说:“吕布虽与我同姓,但素无瓜葛。此人有勇无谋,反复无常,只能立小功,不能成大器,今后如果他和你对敌,我一定让他束手就擒。” 后来曹操围攻下邳,吕布果然在白门楼就擒,曹操想到当年吕伯奢的话,深信吕伯父果真对他暗中相助。 青州与徐州一带爆发黄巾军大起义,连破州郡,诛杀长吏,许多的官僚、地主被迫逃亡。起义军最终在青州集结,人数发展到一百多万人,形成声势浩大的青州黄巾军。 青州黄巾军在青州地区经营数年,采取且战且耕的政策,实力大增。随后又运动作战,转战于青、兖、冀三州之间。青州刺史焦和昏庸无能,只知天天祈祷群神,求老天保佑,不作战斗准备,等到黄巾军一到,就望风而逃,不知去向。 青州黄巾军虽然人数众多,作战勇敢,但这时也面临着严重的困难,在与公孙瓒的战斗中,辎重尽失,后勤补给极端缺乏,而且还带有大量的家眷,行动不便。恰在这时,青州黄巾军又遇到了强大的对手曹操。 曹操带领的部队虽然人数不多,但训练有素,战斗力较强。他又抓住青州黄巾军行动不便、补给困难的弱点,避免正面冲突,而采取轻骑突袭的战术,困扰着黄巾军。在这种情况之下,黄巾军一面向青州方向退却,一面与曹操谈判,企图动员曹操一道反对汉朝。 青州黄巾军曾给曹操一道檄书,檄书提到曹操任济南相时,曾经毁坏刘家汉室的神坛,这种做法和黄巾军信奉的中黄太一是相合的,因而误认为曹操也是一个信奉太平道的人,竟天真地把曹操引为同道,企图说服曹操同黄巾军同心合力,推翻汉朝。 曹操乃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在天下大乱的时势中,他的思想有着多重性,儒家思想、法家思想乃至权谋之学集于一身,初期的道教思想是不可能打动这位杰出的政治家、军事家。于是老辣的曹操将计就计,利用所谓同道的关系,对于处在困境中的青州黄巾军进行诱降。 就这样,双方一面交战,一面谈判,经过几个月的酝酿,这支强大的青州农民武装终于在曹操所谓宽待的条件下接受收编,宽待的条件无非是降操不降汉、青州兵只忠于曹操、青州军保持独立建制、妥善安排家属等等。 收编的青州黄巾军三十多万,另加随军男女老幼眷属共一百多万。曹操从中选拔精锐十多万人,号称为青州兵,成为他争夺天下的主力部队。同时他还学习青州黄巾军且战且耕的做法,把黄巾军将近百万随军家眷及其携带的耕牛农具,设置屯田,组织生产,为军队作战提供后方供应的基地。 曹操自此威名日重,捷书报到长安,朝廷加曹操为镇东将军。曹操有了这十多万青州兵做家底,又招贤纳士,广揽英才,自是曹操部下文有谋臣,武有战将,威镇山东,野心迅速膨胀起来,开始了从能臣到奸雄的转化,野心勃勃地开始了统一天下的征战。 先是死战濮阳,大破吕布,巩固了在山东的地盘;接着又移兵许昌,操纵汉帝,取得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有利地位,取徐州,灭袁术,此时中国的北方就属他与袁绍势力最为庞大,两人要决一生死,争天下之英豪霸主。 青州兵的编制,二十多年始终没有打乱,保持了一定的独立性。曹操在南征北战中,几度战败兵溃,青州兵没有离散,也没有乘机倒戈。曹操集团中有的人对青州兵是有看法的,但曹操对青州兵始终是宽容的。 曹操信任青州兵,青州兵也信任曹操。在战将如云的曹操集团中,却没有一个战将是出身于青州兵的。青州兵跟随曹操战斗了二十多年,难道这十多万人中就没有涌现具有战将才能的人吗?就没有价值的功臣吗?这是因为青州兵降操不降汉,只为同道曹操出力,不承认是汉朝的军队,不同意做汉朝的军官,完全是曹操的私兵。 下载免费阅读器!! 063话: 曹操与袁绍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官渡之战,是东汉末年三大战役之一,也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以弱胜强的战役之一。北方两大势力曹操军与袁绍军相持于官渡,在此展开战略的决战。后来曹操奇袭袁军在乌巢的粮仓,继而击溃袁军的主力,此战奠定了曹操统一中国北方的基础。 东汉末年,轰轰烈烈的黄巾起义虽然被镇压下去了,但它却沉重地打击了汉朝地主阶级的统治,使早已腐朽不堪的东汉政权分崩离析,名存实亡。在镇压黄巾起义的过程中,各地州郡大吏独揽军政大权,地主豪强也纷纷组织了私人武装,占据地盘,形成大大小小的割据势力,转入争权夺利、互相兼并的长期战争。 造成中原地区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的凄惨景象,当时的割据势力,主要有河北的袁绍、河内的张杨、兖豫的曹操、徐州的吕布、扬州的袁术、江东的孙策、荆州的刘表、幽州的公孙瓒、南阳的张绣等。形成群雄并起的局面,在这些割据势力的连年征战中,袁绍、曹操两大集团逐步地壮大起来。 曹操迎汉献帝,迁都许县,自始挟天子以令诸侯,奉天子之命而征四方,威势大增。他先后击败吕布、袁术,占据了兖州、徐州以及部分豫州、司隶。 袁绍的家族四世三公是汉朝的贵族,袁绍从小就是公子哥,过着舒适安乐的生活。曹操则原本是夏侯家的子弟,但因为祖父姓曹又是大宦官,收养了夏侯家的子弟,也就是曹操的义父,曹操的家世因为具有宦官背景,被一些世家大族权贵子弟看不起,在比出身背景的时代里,曹操是被看轻的。甚至连当初拔擢他为洛阳北都尉的司马防的年轻儿子司马懿,宁愿假装中了风邪,也不愿应他之请出来当官。 袁绍与曹操一个世家子弟权贵家族出身,一个则是来自宦官家庭,但是两人却是玩在一起的哥们。他们俩人都喜欢任侠使气,也就是当流氓、古惑仔,他们曾经计划去抢亲,想要调戏新娘子,结果被人发现,连忙逃走。袁绍因为太紧张,跌在人家庭院被枝挜困住,一时动弹不得,曹操立刻大喊说:“有贼在这边!”袁绍肾上线激发,马上跳起来逃离现场。 友谊,来源于相似和亲密,它可以超越年龄和种族,超越门第与出身。 曹操的任侠放荡,袁绍的好游侠,就是这样的游侠性格,便是他们友谊的基础。早在洛阳时,他们两个臭味相投的游侠就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游侠、爱国、反对宦官,共同的理想让袁操领导其他五个伙伴建立东汉末年的一个小派系,袁曹七人组,袁绍、曹操、张邈、许攸、伍穷、何禺页、吴子卿。 作为那个年代的热血青年,他们为了解救处于水深火热中的东汉王朝,以其相对弱小的力量投入到反对强大宦官势力的斗争之中。 袁绍虽然是庶子,但毕竟他出身于四世三公之家,袁绍还是这个政治集团当之无愧的首领。折节下士的性格,让他能吸引众多的名士投奔,素养善士的才能,得到豪杰的拥护。曹操虽然出生不好,却凭他卓越的才能,以及袁绍的帮助获得了威望和地位。 多年的情谊,共同的政治理想,加上手中的权力,此时的曹操与袁绍以从单纯的友情和政治上的共鸣,上升到了政治利益上的默契,一个袁绍和曹操的时代即将到来。 东汉末年,宦官乱政,袁绍等人将宦官一举诛灭,这是袁曹团体的第一个胜利。不过由于政治经验的欠缺和其他诸多因素,政权还是落入了董卓之手。以袁绍的游侠性格,他是绝对不会甘心的,他毅然偕同许攸投奔冀州,去开拓自己的事业。 曹操被董卓为骁骑校尉,谁都知道,这是董卓在利用他的声望在造势。曹操自己当然也明白这一切,他变姓名,间行东归投靠了当时在陈留当太守的好友张邈。在张邈和卫兹的帮助下,曹操有了自己的武装。 此时,袁绍与曹操虽然一个在河北,一个在陈留,却有着新的共同目标,打倒窃取了他们胜利果实的董卓。与董卓部队的作战是困难的,袁绍虽然为盟主,却难以控制内部纷争不断的关东联军。 但两人依旧互相的扶持着,在荥阳一役,曹操被董卓部将徐荣大败,士卒死伤甚多,曹操自己也被流矢所中。就在这最危难的时候,好友袁绍给了曹操最大的支持,为曹操在名义上夺下一个根据地。 曹操的谋臣荀彧说:“兖州这个地方,夺下了它你就能夺天下。”而帮助曹操夺得兖州功劳最大的人是谁?正是袁绍。 袁绍的根据地在河北,但他却以自己的老婆为人质,去讨好当时的兖州刺史刘岱,以大力支持曹操在兖州发展事业。曹操和袁绍都是讲义气的侠气,两人也正是因为这种侠气才能吸引到一大批人才。 袁绍充分地信任曹操,曹操占领了兖州,就等于自己占领了兖州,大家就可以互相照应,牵制共同的敌人。在朝廷上有一定威信的袁绍,在让中央封曹操为东郡太守之后,又让曹操当了兖州刺史。就这样,在袁绍强大的号召力和军事支持下,曹操得到了他最重要的根据地。 创业容易守业难,兖州如同一块肥肉,人皆伺视而垂涎,袁绍和曹操必须联起手来保卫兖州。 首先是来抢夺的是袁绍的从弟袁术,袁术比起他这个庶出的哥哥来,还要纨绔得多,袁家的亲戚朋友也多站在自己这一边,弄得袁绍与袁术早无兄弟之情。在袁术看来,夺取曹操的兖州就是在和哥哥说:“看,你这个被过继的孩子就是没我正牌的牛。” 这就是封丘之战,曹操与袁绍合击,大破袁术军。 袁绍的北方世敌公孙瓒看到兄弟相残,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他与袁术建立同盟,互相配合,还有徐州的陶谦也来插一脚,向兖州发兵。不管是友情考虑还是利益考虑,在曹操的危机关头,袁绍继续支持着他。 当曹操进攻徐州时,袁绍派兵加以支持。当曹操被吕布偷袭后院失火,袁绍为曹操亲征吕布,收复兖州。 曹操捆身败于徐州陶谦,土地被吕布所夺,彷徨无依于东部边境,没有蹈足安身的定所。然而袁绍深知强干弱枝的道理,并且不愿助成叛人之党。所以再次亲掌帅旗,身披铠甲,动员全军起兵讨伐,金钲战鼓响声雷震,吕布之众逃奔败亡,拯救曹操于濒亡之祸,恢复曹操一方长官的职位。 袁绍、曹操这一对挚友,终于在多年艰苦斗争之后,达到了各自事业的巅峰。 矛盾是推动事物前进的魔手,万物之中惟独矛盾的才是永恒的。旧的矛盾未远去,新的矛盾已悄至,历史抽出了它的矛盾魔手,将一对挚友转变成一双仇敌。 合抱之木,生于毫末。袁绍与曹操的矛盾也是如此,在讨伐董卓期间,曹操就因为立帝的问题对袁绍的言行表示过异议。这时的矛盾是微小的,是可以修复的,但却也是疤痕性的。 曹操是一个智者,他明白当时的客观形势要求他必须与袁绍存小异、求大同。曹操在忍让,同时他的势力也在好友的支持下迅速发展着。他需要袁绍,他知道,袁绍也需要他。当友情开始沾上权力和利益的味道时,潜伏的矛盾便像遇到催化剂一般膨胀蔓延,直到让人嗅到真情开始霉变。 袁绍帮曹操,为情,更为利。完全控制曹操从他帮助曹操的第一天开始就充斥着他的大脑。可是袁绍是不幸的,他交错了朋友,曹操不是韩信,他不会甘心为人座第二把交椅。他具有和袁绍同样的伟大志向,这种志向叫做野心。 一个南下,一个北上,两人都想统一北方。同一件事情想到一块儿,对于是小事来说,是一份能带来快乐的默契。但在关系到自己利益的大事上,却是一颗能将一切情谊颠覆的炸弹。 当曹操无家可归,袁绍笑了,他知道,这是他控制老朋友的最佳时机。他写信让曹操把家人送到邺城,表面是保护,实质是要挟。曹操同意了袁绍的要求,但是被程昱劝止了。 从曹操拒绝袁绍的那一刻起,二者的矛盾开始表面化,猜疑与抱怨开始唐而皇之的侵蚀着友谊。袁绍和曹操,一个拼命想控制,一个拼命想反控制,就像两个高手的围棋赛,不到最后谁都无法预料谁会胜出,毕竟包围与被包围只在一念之间。 刚占领许昌的曹操接到了董承的密信,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挟天子以令诸侯这是曹操的独立宣言,从那天开始,他终于解脱了,他终于自由了,他终于可以自己的地盘自己作主了。而对于袁绍,这件事则是一个双重打击。 袁绍破口大骂:“曹操你好小子,当初要是没有我,你已经死几百次了,现在你背叛我,还要用天子要挟我!” 曹操这个漂亮的反包围则将两人的矛盾激化,从此盟友成了劲敌,仇恨骑在友情的头上,和利益一起,左右着傀儡的驱壳。袁绍,雄据河北;曹操,称霸河南,历史统一的趋势迫使这对多年挚友兵戎相见,这就是官渡之战。 下载免费阅读器!! 064话: 官渡之战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袁绍最终战胜公孙瓒,占据了幽州、冀州、青州、并州,尽有河北之地,袁绍意欲南向以争天下。这样,华北最重要的两个政治军事集团,决战势所难免,起初形势袁强曹弱,袁绍已经无后顾之忧,地广人众,可动员的兵力在十万兵以上。 曹操则是处于四战之地,除了北方的袁绍,关中诸将还在观望,南边刘表、张绣不肯降服,东南的孙策蠢蠢欲动,暂时依附的刘备也是貌合神离。尽管如此,当时的一些有识之士,包括曹操的谋士荀彧、郭嘉,还在张绣麾下的贾诩,以及凉州从事杨阜,在综合分析了曹操与袁绍的优劣之后,他们认为袁绍外宽内忌,好谋无决,他们都看好曹操,认为局势会向着有利于曹的方向变化。 袁绍挑选精兵十万,战马万匹,企图南下进攻许都,官渡之战的序幕由此拉开。 当时,袁绍势盛,领兵攻打曹操,曹军诸将认为兵力相差五倍之多,敌众我寡,难以抵挡。曹操却很有自信的说:“我知道袁绍这个人,志向远大而智慧短见,表面严厉却胆子很小,忌妒才能之士却少威严,兵多却权责划清明,将领骄傲而政令不一;所以袁绍是送礼物来了,他的粮食淄重,兵马土地,都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 郭嘉列举过袁绍与曹操之间的优劣,说曹操得策辄行,袁绍多谋少决,这就是胜负的关键。袁绍志大才疏,胆略不足,刻薄寡恩,刚愎自用,兵多而指挥不明,将骄而政令不一,于是曹操决定以所能集中的数万兵力抗击袁绍的进攻。为争取战略上的主动,他作出了部署,派臧霸率精兵自琅玡入青州,占领齐、北海、东安等地,牵制袁绍,巩固右翼,防止袁军从东面袭击许都。 曹操率兵进据冀州黎阳,命令于禁率领步骑二千兵屯守黄河南岸的重要渡口延津,协助扼守白马的东郡太守刘延,阻滞袁军渡河和长驱南下,同时以主力在官渡一带筑垒固守,以阻挡袁绍从正面进攻;派人镇抚关中,拉拢凉州,以稳定翼侧。 曹操所采取的战略方针,是集中兵力,扼守要隘,重点设防,以逸待劳,后发制人。袁绍兵多而曹操兵少,千里黄河多处可渡,如分兵把守则防不胜防,不仅难以阻止袁军南下,且使自己本已处于劣势的兵力更加分散。官渡地处鸿沟上游,濒临汴水。鸿沟运河西连虎牢、巩、洛要隘,东下淮泗,为许都北、东之屏障,是袁绍夺取许都的要津和必争之地。加上官渡靠近许都,后勤补给也较袁军方便。 当曹操正部署对袁绍作战时,刘备起兵反曹,占领下邳,屯据沛县,刘备军增至数万人,并与袁绍联系,打算合力攻打曹操。 曹操分析说道:“刘备是个人杰,不消灭他,必有后患。袁绍虽有大志,但见事迟疑,他必定不敢动。” 曹操为保持许昌与青、兖二州的联系,避免两面作战,亲自率精兵东击刘备,迅速占领沛县,转而进攻下邳,迫降关羽。刘备全军溃败,只身逃往河北投奔袁绍。 当曹操与刘备作战正酣之时,袁绍谋士田丰建议袁绍举军偷袭曹操的背后,但是袁绍以幼子有病为辞拒绝采纳,致使曹操从容击败刘备回军官渡。 田丰,字符皓,东汉末巨鹿人。他博学多识,长于奇谋权略,曾在朝中任侍御史,因为不满宦官专权,弃官归家。 袁绍起兵讨伐董卓后,卑辞厚礼请田丰出来辅佐自己,田丰曾经劝袁绍奉迎汉献帝,但袁绍未采纳。不过袁绍采用田丰的计谋,消灭了强劲的对手公孙瓒,成为占据四州之地的最大割据者,可以说田丰为袁绍集团的发展壮大立下了赫赫功绩。 曹操东征占据徐州的刘备,田丰劝袁绍趁机奇袭许都,袁绍却以儿子生病为由,拒不采纳,错过了又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在此前后,由于袁绍的另一个谋士逢纪害怕田丰的耿直,多次在袁绍面前进谗言,使袁绍对田丰产生了疑忌。 在关系到袁绍集团命运的官渡之战中,沮授、田丰都屡次提出正确的建议,却一次又一次地遭到拒绝。结果沮授随军出征而不得信用,袁军溃败时被俘,因为想要逃走而被杀;田丰被投入牢中,袁绍大败后不仅不承认错误,反而为了自己的面子而将田丰杀害。两位奇才,竟都落得如此悲惨的结局。 起初袁绍与众谋士商议起兵攻伐曹操之事,田丰因袁军刚攻灭公孙瓒,百姓疲弊,仓廪无积,认为不宜马上兴兵,主张“先派人禀告天子,若行不得通,宣称曹操隔我王路”,争取政治上的主动,然后稳扎稳打,逐步取胜。 沮授也认为此乃良策,而审配、郭图则力主立即出兵,认为要消灭曹操,易如反掌,显然过高估计了自己的力量;加之许攸、荀谌也主张立即起兵,迎合了袁绍的自大心理,于是立即起兵论占了上风。事实证明,田丰、沮授的头脑要清醒得多。 曹操亲统大军攻徐州,刘备派孙干向袁绍求助,田丰主张乘虚而入,袭击许都;袁绍却因幼子患疥疮而精神恍惚,拒绝出兵。见到此情景,田丰以杖击地怒道:“得到这难得的机会,却因为婴儿之病,痛失这个机会,大势已去,令人痛惜不已!” 曹操击败刘备,夺回徐州,袁绍已经失去进攻的最佳机会,却偏要在此时攻打曹操;田丰坚决劝阻,竟被囚于狱中。沮授见田丰下狱,乃会集宗族,尽散家财,与亲属诀别说道:“我随军而去,得胜了我没有好处,败了则我一身性命不保。” 这已经透露出沮授前途未卜的苍凉心境,随后沮授谏阻袁绍以颜良为先锋,谏阻派文丑轻率渡河,均被袁绍拒绝;结果事实又证明沮授是对的,袁绍枉自丢了两员大将的性命。 袁绍大举南下,田丰不顾个人安危,从狱中上书谏阻,几乎被斩首;沮授主张缓守以待时机,也被锁禁军中。袁绍的两位最有才华的谋士都失去了自由,袁绍只能在错误的道路上越滑越远,终于遭到惨败,而沮授、田丰则白白成了牺牲品。 沮授、田丰的悲剧,固然有小人进谗的因素,但根本原因还在于袁绍忠奸不分,是非混淆,心胸狭隘,文过饰非,不仅使英雄无用武之地,甚至还害贤掩过,令人愤恨。 不过沮授、田丰自己也有一定责任,作为英杰之士,他们善于综观全局,擅长奇谋妙计,却偏偏不能看透袁绍的本质,非要把自己的命运牢牢地拴在袁绍身上。 如果他们稍微开通一点,按照贤臣择明主而事的原则,在袁绍已不可救药时抽身而去,又何至于遭到那样悲惨的结局呢? 下载免费阅读器!! 065话: 官渡之战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袁绍派陈琳书写檄文并且发布,檄文中把曹操骂得狗血淋头。在官渡之战之前,陈琳为袁绍写讨伐曹操的檄文,文章从曹操的祖父骂起,一直骂到曹操本人,贬斥他是古今第一贪残虐烈无道之臣。 《为袁绍檄豫州文》,写得极其激烈精彩。从曹操祖宗三代开始骂起,把人家义父的来路不明、花钱买官的事情全抖了出来,给曹操定位为赘阉遗丑,这话说的,比传说中的草泥马更加难听。 又说他残害忠良,挟天子以令诸侯,还有更严重的,连曹操设立专门的盗墓官发丘中郎将,摸金校尉,去挖坟掘金子的事情也一起八卦了出来。把曹操写的就是个卑鄙下流的王八蛋,袁绍看着那篇文章心里暗喜,心想最好曹操看到这篇文章吐血三升,不战而亡算了。 然而袁绍到底是低估了陈琳的能耐,看到这篇文章的曹操并没有像被诸葛亮骂死的王朗一样立坠马下,反而是一身冷汗,神清气爽。更重要的是,陈琳先生的檄文竟然治愈了天下第一神医华佗先生都无可奈何的头风症。 曹操让手下念这篇檄文时正犯头痛病,听到要紧处不禁厉声大叫,吓出一身冷汗,头竟然不疼了,可见此文的确戳到了曹操的要害。 袁绍战败后,陈琳转投曹操。曹操对这篇火力凶猛的檄文还耿耿于怀,便问陈琳:“你骂我就骂我吧,为何要牵累我的祖宗三代呢?” 陈琳的回答言简意赅:“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曹操素知陈琳是个人才,听罢他的话后哈哈大笑,竟然宽恕了他,并把他留在身边视为好友。 袁绍进军黎阳,企图渡河寻求与曹军主力决战。他首先派颜良进攻白马的东郡太守刘延,企图夺取黄河南岸的要点,以保障主力渡河。曹操为了争取主动,求得初战的胜利,亲自率兵北上解救白马之围。 此时谋士荀攸认为袁绍兵多,建议声东击西,分散其兵力,先引兵至延津,伪装渡河攻袁绍的后方,使袁绍分兵向西,然后遣轻骑迅速袭击进攻白马的袁军,攻其不备,定可以击败颜良。曹操采纳了这一建议,袁绍果然分兵延津。曹操乃乘机率领轻骑,派张辽、关羽为前锋,急速赶到白马。 袁绍大军开始自黎阳渡河,并以颜良为先锋攻打白马县。消息传到官渡,曹营中军帐里一片请战之声,人人都想阻击袁军建立首功。 乐进大喊:“末将愿率一万兵马将袁绍逐回大河以北!” 朱灵扯着嗓门说道:“何须一万?渡半而击之,我只要八千人马。” “末将也愿往,定将颜良首级给你带回来!”张辽也气势汹汹站了出来。 紧接着徐晃、路昭、史涣乃至扈质、贾信、蔡杨等一干小将纷纷要去,你争我嚷,就连驻守前营的张绣、刘勋都派人来请战。关羽本来想主动请缨为曹操立些功劳,以后好全身而退,哪知曹营的家伙竟这般能抢。 曹操充耳不闻,任诸将连声喊打,他只低头摆弄着令箭。在他看来阻敌于大河以北绝不是什么上策,之所以让刘延以极少兵力戍守白马,就是为了引诱袁绍渡河决战。自己兵力还不及人家一半,对战于一隅总比沿河拉开战线更有把握,况且袁军过河后,粮草辎重补给线也会随之拉长,整个布局就更容易出现漏洞。 诸将吵吵嚷嚷抢了半天,见曹操毫无反应,渐渐都安静下来,瞪着眼睛直勾勾瞅着他手中的令箭。军师荀攸却不紧不慢站了起来:“主公是否恐怕刘延不能全身而退?” “知我者军师也。”曹操凝重地点点头:“袁绍渡河实在是我所期盼,兵法有云:无恃其不来,恃吾有以待也;无恃其不攻,恃吾有以不可攻也。所以现在应该叫刘延迅速撤出白马,进一步诱敌深入。但刘延所部兵少,倘若就此撤回,恐怕未至官渡已被敌人赶杀。” “莫看现在你们一个个都踌躇满志的,真要是屯驻到河边你们就傻了,十万大军渡河是何等气势?密密麻麻舟楫相连,一眼望不到边。我们的士卒要是瞅见,吓得胆战心惊,这仗可就没法打啦。” “若解白马之围倒也不难。”荀攸不慌不忙道:“我们给他来个调虎离山声东击西之计。” “哦?”曹操来了精神:“愿闻其详。” “主公可以亲率人马前往延津,摆出一副渡河北上袭击敌后的姿态,袁绍必然停止渡河转而向西堵截我军。那时主公再遣一支轻兵突袭白马,不但刘延之围得解,击其不备颜良可擒。” “好!”曹操抚掌而笑。 关羽等了半天,见曹操已然定计,赶紧出列拱手,话说得很周全:“末将愿保明公至延津,然后驰援白马。” 见关羽抢了先机,张辽、徐晃、朱灵、路昭都跟着学:“末将等也愿先保主公至延津,然后驰援白马。” 曹操带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赶往于禁驻守的延津渡口,几乎是一路喊着口号去的。可到达大河南岸与于禁会合后,仅命士兵简简单单扎营,假模假式地修缮舟楫,做出要渡河的样子。 果然没过多久就有斥候来报,袁绍大军暂停渡河,自黎阳转而向西堵截。曹操大喜,立刻命关羽、张辽、徐晃挑选精兵五千骑士五百,由他亲自统领,连军师荀攸都紧紧相随,赶往白马驰援。临行前又嘱咐留守的于禁、朱灵,倘若得知袁绍将至延津北岸,马上烧毁营寨,放弃此地返回官渡防守。 离开延津后,曹操为了保密行踪,取道延津以南的连绵山道,借着山坳的掩护向东驰援。一路上快马驰骋片刻不歇,关羽等将更是铆足了精神冲在最前头,仅仅行了半日便到白马县界。 袁绍大军虽然已经停止渡河转而西进,但仍留郭图、淳于琼诸部按照原计划渡河,他们麾下诸部将尚堵在北岸等待船只往返,刚刚登陆白马津的士卒也忙着扎营立寨。先锋颜良闻知守将刘延乃是一个文弱之人,迫不及待逼至白马城下,憋着夺地斩将建立首功。河北诸军各忙各的,直到曹操近至十里才得到消息,也摸不清来了多少人马,匆匆忙忙掉转枪头准备应战。 曹操深知一鼓作气的道理,催动战马赶到了队伍前面,传令加速前进,骑兵突击步兵后赶,一定要在敌军布阵之前将其击溃。关羽、张辽、徐晃等部冲在前面,已杀了几个零星士兵,曹操紧随其后,连荀攸都一猛子跟上来了。一眨眼的工夫转出山坳,并不怎么坚固的白马城已映入眼帘,而城西乱糟糟的袁军还未列队完毕了。 “杀啊!”张辽一声呐喊,带着亲随冲入敌群,关羽、徐晃相继而至,将袁军撞了个晕头胀脑,不少散兵被踏得尸无完体。三虎扑入羊群,松垮垮的敌人顿时乱得像苍蝇一样,前后左右也不知该往哪个方向冲了,有不少人竟被同伴误杀了。 但是袁军毕竟人多势众,那些刚渡河的慌慌张张赶来援助。他们暂时寻不到统帅,所以也没什么队形可言,大队人马像开了闸的洪水般涌过来,一时间敌我交织,河北部卒跟这五百多骑搅在了一起。 正在危急之时,曹操后队的步兵也到了,眼瞅着一片大乱,也顾不得许多了,举起家伙硬往里冲,各找对手捉对厮杀,战场上的局势更加混乱了。彼此建制不清,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连护卫曹操的虎豹骑都投入了混战。 荀攸紧握缰绳仓皇四顾,猛一眼瞅见正东方的小山包上有一统帅麾盖,赶紧抬手指去。 擒贼先擒王,曹操明白了,马上对许褚传令:“击鼓聚将,先奔正东杀其统帅。” 许褚却不遵令,比划了半天才弄明白,战鼓辎重还在最后面山坳里,这么乱根本运不过来。曹操、荀攸也豁出去了,干脆率领虎豹骑高举旗帜向东推进,吸引诸将相随。这么一来还真管用,四处自顾自拼杀的兵将望见主公的旌旗,赶紧舍下对手来保驾,曹军诸将汇在一起齐往东杀。眼瞅着那山包越来越近,而麾盖之下那员将明知强敌涌来,竟不慌不忙安然地等候。 此人身高八尺肚大十围,面似青蟹盖,一副黑钢髯,豹头环眼秃眉塌鼻,阔口咧腮利牙突唇,五官奇异相貌恐怖;身披锁子大叶连环甲,兽头叼环护心宝镜;胯下一匹乌骓战马,手擎一丈二的劈山板门刀;身旁二百心腹小校,个个顶盔贯甲罩袍束带,手持方盾大戟,众星捧月护住主将,一边高竖着锦绣的颜字战旗;十分精神八面威风,杀气腾腾耀武扬威,他正是河北第一猛将颜良。 “杀了此人!我们就胜啦!” 张辽所部侯成、宋宪等冲在最前面,早就贯穿敌阵冲了上去。那颜良不慌不忙,仅仅把板门刀一横,二百大戟士立时举起兵刃相迎。这般人勇力非凡,戟尖对准马脖子,曹兵骑士齐刷刷掀倒一排;后面步兵赶上,长枪大戟一通乱斗,竟突不过这道防线。 下载免费阅读器!! 066话: 官渡之战 3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曹操在后面焦急的观望,但见缠斗中赫然多了一道黑影,颜良骑着乌骓马踏入战团。仅仅一起一落之间,板门刀已经砍断数条长枪,奔曹兵而来。 众曹兵见他自来送死,立刻一哄而上,哪知颜良是个好勇斗狠的厉害角色,刀砍马踏犹如索命的魔鬼,一错愕之间已经有十多颗的人头落地。宋宪、侯成两柄长矛齐上,颜良全然不惧怕,大刀舞了个风不透雨不漏。 “杀啊!”曹操还在招呼兵将向前,忽闻一声惨叫,侯成血淋淋的脑袋竟被斩飞到他脚边。曹操一阵眩晕,抬头再看,侯成的尸身骑在马上还在喷血;宋宪大腿中刀落于马下,七八支大戟一阵乱戳,将他钉死在沙场上。 连折两员骁将,曹兵一阵大乱,大戟士黑压压涌上,周围的其他袁军也赶来护卫主将。曹操被击得节节败退,眼看着离颜良的距离已越来越远,连人家身边都挨不上了,就在这时,忽见西南角红影一晃,有一员大将似闪电般冲入敌群,在万军阵中驰马前进如入无人之境,所及之处血肉横飞,不费吹灰之力就突到了大戟士身前。 颜良连诛两将,又见曹兵败退渐远,正在马上得意扬扬,突见斜刺里来了一将,横勇无敌势不可挡。那人身高九尺赤红脸膛,丹凤眼,卧蚕眉,唇若涂脂,五绺长髯;鹦哥绿的扎巾,鹦哥绿的战袍,胯下嘶风赤兔马,掌中青龙偃月刀。 颜良一阵惊诧,猛然想起出兵前刘备提起他有一员爱将关羽就是这副模样,不知失落何方。想至此赶忙挂刀拱手:“来将可是关……” 颜良只说了这几个字就觉不对,见关羽连斩三个戟士已冲到了自己眼前,赶紧二次摘刀,可是还未举起就觉喉头一凉,关羽的刀尖已经刺进了他的咽喉。 人声鼎沸的战场忽然寂静下来,顿了片刻才有人惊呼:“颜将军战死啦!” 就是这个声嘶喊,所有袁兵尽皆披靡,默默闪出一条人胡同,眼睁睁看着这个红面大汉二次出刀斩去主将人头,看着他砍倒颜良的麾盖,看着他一手提刀一手提头似红旋风般又驰回曹军阵营,竟无一人敢出来阻拦。 关云长汗透扎巾冲鬓角,气吹长髯乱摆摇,把人头往曹操马前一抛,抱拳施礼道:“末将斩将而回!” 曹操早已看得神往:“万军阵中取上将之首级如探囊取物,云长真的是神人啊!” 荀攸可不管那么多,赶紧替他传令:“继续杀!解白马之围啊!” 可是根本用不着曹军费力了,颜良既是河北猛将又是此军的主帅,袁军士卒见他都战死了,哪还敢再斗下去,胆小的吓得直掉眼泪,一阵丢盔弃甲,像退潮般往北溃散。轰隆隆一声响,又见城门大开,自白马城冲出两千守军,看样子这帮人早憋足了劲,撒着欢地一顿截杀,后面还有不少举着锄头、砍刀的老百姓,追着袁军狠打落水狗。 曹操一阵宽慰,也喝道:“给我追!” 两路人马兵合一处齐心追赶,袁军互相践踏着奔向白马津,抢船的抢船、摇橹的摇橹,为了逃命拳脚相加你争我夺,不知淹死了多少,最后逃不脱的尽数被曹兵消灭。河对面郭图、淳于琼的兵马倒是不少,无奈大河相隔干著急救不了,拥拥趸趸一阵骚动,救了少数渡河之人,然后缓缓向西而去。 袁绍大军在出征前,田丰拉着袁绍的缰绳阻止出兵说道:“曹操善于用兵,变化无常,今放弃了庙胜之策,而决战成败于一战,若不如志,后悔也来不及了。” 袁绍听了不悦,句句都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袁绍忍无可忍,命人将田丰押回邺城打入监牢,这才别别扭扭率军离开黎阳城。到了大河之畔,袁绍差派颜良为先锋,当先渡河攻打白马。都督沮授也开始闹别扭,说:“颜良性格促狭,虽然骁勇,但不可独任。”袁绍知他不赞成这次南征,因而不听他的话,按照原计划渡河。 不料颜良刚刚渡河就得到探报,曹操兵进延津,意欲渡河北上从背后突袭。十年前各路义军讨董卓,袁绍自称车骑将军,与王匡屯兵河内,本可以渡过孟津直捣洛阳,就因为董卓暗渡小平津偷袭其后才功败垂成。那是袁绍举兵的第一仗,留下了深刻的教训。 如今同样是在大河两岸,曹操又摆出了一模一样的战法,袁绍岂能无动于衷?他马上决定分兵,令强烈主战的郭图、淳于琼继续渡河,自己与沮授以及文丑、张合、高览等沿河西进堵截曹操。一路上紧赶慢赶,可到达延津北岸时曹军已经撤向官渡,河对面只留下一座座烧毁的空寨。 袁绍举目望着对岸情形,抱怨道:“这曹孟德耍的什么滑头,我来了他却走了。” 军师审配笑道:“曹操色厉内荏,必是被将军的威武之师吓跑了。” “咱们中了人家的声东击西之计啦!”沮授见他们不晓事,愁得摇头不已:“曹操引诱我们至此,必是趁机去解白马之围了。”此言一出张合、许攸、韩荀等纷纷点头。 袁绍明知自己上当,却顾忌脸面不肯承认:“如此伎俩又有何用?颜良坐镇前敌,淳于琼大军督后,谅曹贼也救不了白马,围城打援正中下怀。我料想……” 哪料到这话还未说完,便闻马蹄骤响,自东面驰来十余骑,打着自家的旗号,渐渐奔近才看清楚,为首者竟是都督郭图。众人面面相觑,已预感到出了不详之事。 “启禀主公,大事不好!”郭图来不及下马就放声喊道:“白马之军遭曹操突袭,颜良将军战死了!” 颜良是河北第一勇将,听说连他都战死了,众将皆显慌乱。袁绍怎么也想不明白,把马鞭往地上一摔,气哼哼地说道:“大胆曹贼竟敢欺我……还有,你们是怎么搞的?这么多兵竟挡不住他,真是废物!” 不待郭图解释,沮授就先苦笑道:“这还用问吗?必是颜良好勇斗狠疏于防备,加之大队人马渡河缓慢不及援助,这个渡河计划真的是漏洞百出啊……” 袁绍以为沮授是讥讽自己,狠狠瞪了他一眼。张合见气氛不对,赶紧插了话:“主公,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袁绍恨曹操恨得咬牙切齿,甩脸问郭图:“大军现在如何?” 郭图咽了口唾沫说道:“正由淳于将军统领向这边转移,在下先行一步向你报讯。另外有斥候禀报,曹操已动员白马县百姓南撤,可能要弃城了。” 听说曹操虽胜而退,袁绍又是信心大长:“哼,曹操不过是一时侥幸,还不是畏惧本将军的威力?”他伸手一指对岸:“速速过河,就在延津渡河直捣官渡,我非把曹操打得体无完肤不可。” 半天没说话的许攸一阵皱眉,插嘴道:“主公啊,淳于都督大军未到,是不是等他来了,我们再……” “不必了!”袁绍打断他的话:“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现在渡河说不定还能堵截到曹操了。” “我劝主公再考虑考虑。”沮授明知他对自己大是猜忌,但为了河北十万儿郎的性命,还是苦口婆心地劝道:“胜负变化,不可不慎。主公若执意要战,不妨屯驻此间,分兵进取官渡,这样前军不利还可设法救援。如果全军过河,一旦战败如何逃回河北啊?” 袁绍听这话里话外全是败仗,气得浑身哆嗦,右手紧紧攥住剑柄,但终究不敢把他如何。沮授与田丰不一样,他曾任总监军,平公孙、败张燕广有功劳,又跟张合、高览、韩荀等将关系甚好,若是把他杀了或者囚禁,那些将领肯定会不满。 许攸见袁绍不说话,还以为他心思活了,又谏道:“沮都督所言不无道理,颜良之勇尚且战殁,我们还是慎……”说了一半就见袁绍刀子般的眼光朝自己扫来,赶紧把嘴闭上了。但是张合、高览、韩荀等将还是摇头不语,依旧无人影响渡河的决定。 郭图是坚决主战的:“白马之败不过是无关痛痒的小得失,听说曹操赢得侥幸,是个手擎大刀的红面武夫突施暗算刺死颜良,他们才勉强解围的。这样偶然的事绝不会再发生,我们渡河没有问题。” 刘备没有参与讨论,他身为寄人篱下之将,凡事三缄其口,站得远远的留神倾听,可这会儿听到手擎大刀的红面武夫,心头不禁一震,马上想到了失散的关羽。对刘备而言自然盼着袁绍快些打曹操为自己报仇,现在似乎又有了关羽的消息,他按捺不住兴奋,来到众人近前拱手说道:“大将军,末将也有几句话想说,又恐冒犯各位,不知当讲不当讲。” 袁绍虽看不起这个常败将军,但见他说话很客气,便也以礼相待:“刘使君不必客气,畅所欲言便是。” “诺。”刘备面带莞尔向诸人作了个揖,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在下贫贱出身自不量力,但征战天下十余年载,所谋者即是匡扶汉室复兴社稷。无奈兵败城失妻子离散,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四海之大却无立锥之地。多亏大将军垂怜,招我至此才得脱险境,在下深感天高地厚之恩,自当全心竭力以效驱驰……” 这几句话把袁绍说得美滋滋的,手捻胡须不住微笑。刘备见他高兴,赶紧趁热打铁:“如今曹贼霸占朝廷欺凌天子,凡我大汉正义之臣皆当奋勇向前斩奸除恶,上报祖宗下安黎庶,中成自身之功名。大将军威震四海德追孔孟,以拳拳报国之心兴兵至此,我等就该甘效犬马争相破敌,怎可犹豫不定推脱不前呢?我刘某人表个态……” 他跳下马,跪倒袁绍跟前:“刘备虽然不才,愿意率先渡河追击曹贼,辅佐大将军力挽狂澜建立奇功!” 袁绍见他这番举动简直喜不自胜,立即嘉奖道:“好,刘使君愿率先渡河,这才是真真正正的大汉功臣。” 下载免费阅读器!! 067话: 官渡之战 4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好,刘使君愿率先渡河,这才是真真正正的大汉功臣。”袁绍大声地说道。 诸将见他们把调子定得这么高,有唱有和,似乎谁不过河谁就不是大汉忠臣似的,哪还敢再反对,只得情不愿意不顺地表态:“我等也愿渡河。” 沮授见大势已定无可更改,望着滚滚黄河连连叹息:“唉……,上盈其志,下务其功,悠悠黄河,吾其不反乎!” 袁绍听他还敢说丧气话,实已忍无可忍,喝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诅咒我军全军覆没吗?” “不敢。”沮授无奈地摇了摇头:“陈力就列不能者止,在下庸才,自度不能指挥兵马战胜曹操,请主公允许在下辞去都督之职吧。” 此话一出不论主不主战的都很不满,审配第一个反对:“大敌当前怎可临阵换将?沮都督不可如此。” 韩荀也道:“沮兄怎能推卸责任啊?即便不同意渡河,大将军有令也当求同存异。由你统军掌握进退,兄弟们心里还有些底气。” 连郭图都看不过去了:“你要辞职当早言语,现在大军要渡河了才说,这不是惑乱军心吗?这绝对不行!你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 沮授一半是伤心一半是赌气,任别人怎么劝,就是坚持不干了。袁绍的火终于给激上来了,厉声喝道:“谁都别劝了,不干就不干吧!少一个人仗就不打了吗?郭公则,从现在起他所有的兵马全部归你调遣。” 对于这个决定,大家都不高兴。郭图虽然坚毅果敢,但有时过于偏激,性格又是阴狠,因而高览、张合等人不愿与他共事;而郭图也知诸将与沮授相厚,未必肯听自己号令,这个差事不好当。两头都不大乐意,但袁绍偏要这么安排,有什么办法呢? 他怒冲冲指着沮授鼻子道:“你不干了也别打算轻闲,本将军降你为参谋随军听用,你休想回邺城,跟着我渡河。” “大将军息怒。”刘备赶紧打圆场:“还是速速安排要事吧。” 袁绍缓了口气才道:“刘使君勇气可嘉,但你东西转战多有劳苦,还是叫文丑为先锋第一个渡河吧。”他不放心刘备的能力。 刘备一门心思要寻关羽,哪里肯罢休:“大将军,你莫要误了我一番壮志啊。” “刘使君不要争了。”郭图道:“我看这样吧,文丑率骑兵先渡河,你督后队步兵相助,你们相互配合还能更稳妥一些。” 刘备还想再争,袁绍却一挥手道:“就这么定了,舟楫下水,先锋文丑速速渡河,刘使君第二个。你们到对岸后马上向东,也许还能截击到曹操的部队。其他各部兵马排好队伍依次渡河,去给淳于琼送个信,叫他快点儿过来。” 诸将袁绍一意孤行,都暗暗咋舌,扭头看沮授。这位大参谋已经是心灰意冷,双目空洞地望着大河上的舟楫,似乎什么也不关心了,而文丑已经迫不及待领兵上船了。 曹操虽然解了白马之围,但他知道此地无法戍守,赶紧叫刘延号召百姓转移。一时间城里城外闹得沸沸扬扬,百姓扶老携幼拉家带口涌进军队之中,有些人舍不得家当,背着抱着拖拖拉拉,行动甚是缓慢。 眼见已经将近未时,今天不可能回转官渡了,这样慢吞吞行进必会遭袁军堵截,曹操与荀攸商议一番,决定率领骑兵护卫粮草辎重先行,争取抢先在白马山以南建立大寨,好将步兵和百姓掩护起来。 在张辽、徐晃、关羽督率之下,骑兵急行了一阵,来到白马山南坡的峡谷,恰巧遇见官渡使者赶到,使者说袁绍兵已经延津北岸。朱灵已经率领部队回官渡,而于禁带领一支兵马向西,渡过杜氏津攻拔河北别军营寨去了。 延津的诱敌之兵总算是成功转移了,曹操心头的大石头落了地,赶紧命人在山谷之外搭设营寨,催辎重车辆速速前进。哪知锣鼓帐篷、鹿角拒马等物还未运到,又有斥候仓皇赶来:“袁绍前军已经渡河,有兵马正奔白马山方向而来。” “啊?!”曹操大吃一惊:“未与淳于琼会合就下令抢渡,袁绍竟敢这样冒险用兵?” “他这只瞎猫还真碰上我们这死耗子了。”荀攸一阵苦笑,伸手指向后面,弯曲狭窄的山谷里,曹军的辎重车密密麻麻列成好几队,来不及转出南面谷口,后面步兵赶不来,手头的骑兵又只有五百兵,这要是让袁绍的兵杀过来,即便可以全身而退,辎重粮草也保不住了。 徐晃连忙建议:“这些东西不要了,我们快些南撤,绕出白马山连夜赶回官渡,他们一来贪图辎重、二来没有立寨,未必敢追我们。”这实是无奈之策。 曹操似乎根本没听见,轻轻拍了拍脑门道:“命令斥候上山观望,倒要看看他们来了多少人。” 徐晃、张辽等皆感到困惑,就五百兵还要跟人家打呀?但是曹操既这么吩咐,也不敢说什么,归拢各自部下准备行动。大家不发一语等了小一刻工夫,突闻斥候兵在山头上大呼:“看见袁军来了,有五六百骑,后面……” 这个数目已经势均力敌了,诸将渐有忧色,哪知斥候又疾呼:“数不清了,大队步兵至少有四五千兵!” 十比一的兵力差距,根本抵挡不住,但是现在想跑都来不及了。曹操环视一番地貌,传令道:“舍弃辎重车辆,所有马步兵都给我绕到山谷以南隐藏起来,派人告诉后军暂停行进。” “这管什么用?”众将面面相觑。 “愣着干什么!快点儿行动啊!”曹操喝道。 稀哩哗啦地一通乱,赶车推车的兵全奔出了谷口,众将也督率骑兵绕到了山后。曹操寻了半山腰一处密林,与军师荀攸相顾而笑,俩人各自下马,好似闲庭漫步般藏到了里面。诸将都觉莫名其妙,安置好士卒,也都下马跟了进去。 喧闹的山谷立即寂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在掩体后面伸脖瞪眼观察动静。过了一会儿,渐渐听到笃笃的马蹄声,既而越来越响越来越密。众人屏息凝神间,已见山谷西北烟尘大起,赫然闪出一队骑兵,那些兵看到满路的辎重车辆,却没有曹兵踪影,一时间也愣住了,不知道这是什么阵势? 当先有一将身高七尺,虎背熊腰双肩抱拢,面似紫羊肝,说红不红说黄不黄一脸虬髯,犹如是钢针铁线,压耳毫毛横七竖八,宽脑门、斗鸡眉、三角眼、鹰钩鼻、菱角口、撅下巴,五官丑陋好似猿猴;身披赤铜兽面连环铠,外罩猩红战袍,上绣虎兕獬豸,肩挎镏金大弓、虎皮箭囊,胯下骑着大白马,手中紧握一杆三尖两刃刀;仿佛一只披了铠甲的大猩猩,眉宇间迸出冷森森的杀气。 张辽曾随吕布在袁绍的帐下,一眼看了个明白,凑到曹操身边道:“这厮就是文丑,不好对付啊。” 还未说完就被曹操捂住了嘴:“小点儿声音。” 敌在明处己在暗处,徐晃似乎明白过来了,蹑手蹑脚凑到曹操耳边压低声音道:“末将现在过去,杀他个措手不及。” 曹操扶着树枝又看了看,文丑坐在马上左顾右盼,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手里紧紧攥着刀柄,似是机警万分;他身旁带的骑兵都是一色的白马,个个手持长矛身背弓箭,似是精锐好手。曹操一阵皱眉:“这家伙看起来挺精明的。” 荀攸低声提醒道:“放马。” “什么?”徐晃没听懂。 曹操却恍然大悟,忍着兴奋道:“叫士兵把马鞍摘了,放几十匹马出去。只要敌人一乱就突袭他们,你们几个都下去准备吧。” 徐晃、张辽、关羽乃至许褚、曹纯都轻手轻脚下了南坡,跟士卒嘀嘀咕咕依计行事。解了二十多匹马,摘掉鞍韂辔头,赶它们进山谷。军马都是驯熟的,唧唧歪歪半天都不动,又不敢用力抽打弄出声响。无奈之下许褚端起大铁矛朝着一匹马屁股上戳去,疼得那马嘘溜溜直叫,撒开四蹄奔了出去,它一跑有了领头的,其他马也赶着窜开了。 文丑看着满地的辎重,料定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眼瞅着身边士兵跃跃欲试就要过去抢东西,赶紧横住大刀弹压他们。正说话间,忽见南面谷口处影影绰绰奔出一骑。他一个机灵,即刻下令攻击,哪知士兵放过去之后才看清楚,竟然是无人骑乘的骣马,紧接着两匹、三匹、四匹,呼啦啦出来一大群。 那些冲过去的士兵可高兴坏了,以为是一群野马,都争着围堵套马。还有人跳下去抢夺辎重军械,有的打开包袱就装干粮。文丑见阵势全乱了,赶紧大叫:“停下!快他妈停下!都给我上马啊!”这会儿大家得了好处,谁还顾得上命令,不断有人冲过去加入争夺。 正在此时就闻喊杀震天,曹营骑兵自南边谷口一涌而出。文丑麾下那些兵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呢,就被杀死一大片,那些下了马的更是惊得四散而逃。但是狭小的山谷哪里逃得了?自然而然都被驱赶向了自己的后队。文丑阵营自冲自踏乱成一锅粥,曹军趁势向他奔去:“杀啊!擒贼擒王啊!” 文丑确实了得,一摆掌中大刀,连劈两个曹兵拨马便逃。徐晃带着两员副将徐商、吕建奔在最前面,眼看就要追个马头衔马尾。倏然间文丑已经搭弓在手,犀牛望月嗖地一箭正中徐商的坐骑,连人带马摔倒在地,还绊倒了好几人。 文丑暗箭得手,诸将有了防备,哪知他还能左右开弓,身子一翻又自左手发箭,正中吕建右臂,疼得吕建钢刀脱手立时驻马。徐晃气愤至极,急催战马赶到他身后,哪知文丑快似猿猴,早已弃弓换刀,回身就一个横劈。 徐晃大惊失色,赶紧伏鞍躲避,人是避过了,但头盔竟被他一刀削去。文丑再次得手,驱赶败军迅速西撤,忽见曹军阵中又窜出一员红脸大将,手持偃月刀堪堪追来。文丑眼珠一转,想要再施拖刀之技,可是赤兔马奔腾极快,眨眼间已驰到了他身边,关云长举刀就劈。文丑吓得三魂出窍,连忙举动招架,好不容易逃过一劫,哪料关羽把马一横竟堵在他的前面。 逃跑的路被拦住,文丑惊慌至极,赶紧出刀袭击,可是关羽左封右挡,就是不让他过去。两将缠斗之间,徐晃、张辽、许褚、曹纯、夏侯博以及一群骑兵全赶上了,十多件兵刃一齐向文丑招呼,可怜这员河北勇将,连人带马死于山谷之中。 曹操、荀攸也已下山,连声叫嚷:“不可耽误,速速追击敌军!” 曹兵这不到五百骑人人奋勇,兜着败军的屁股往前杀。袁军本就失了统帅,又闻呐喊声在山谷中回荡,竟以为曹军成千上万,玩命地奔逃。骑兵折损了一大半,少数逃出西谷口的又趟入了迎面的步兵队伍中。一时间自相践踏死伤无数,后面的更不知道怎么回事了,拥着督将转身便逃,大军崩如山倒。 下载免费阅读器!! 068话: 火烧乌巢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关羽迅速迫近颜良军,冲进了万军之中杀死颜良并斩首而还,袁军溃败。曹操解了白马之围后,迁徙白马的百姓沿黄河向西撤退。 袁绍率军渡河追击,军至延津南,派大将文丑与刘备继续率兵追击曹军,曹操当时只有骑兵六百,驻守于南阪下,而袁军多达五六千骑,尚有步兵在后面跟进。 曹操命令士卒解鞍放马,并故意将辎重丢弃道路旁。袁军一见果然中计,纷纷争抢财物,曹操突然发起攻击,终于击败袁军,杀了文丑,文丑为乱军所杀,并不是关羽斩杀,顺利退回官渡。颜良、文丑都是河北名将,却被一战而斩,袁绍军队的锐气被挫伤。 袁绍构筑楼橹,堆土如山,用箭俯射曹营。曹军制作了一种抛石装置的霹雳车,发石击毁了袁军所筑的楼橹。袁军又掘地道进攻,曹军也在营内掘长堑相抵抗,粉碎了袁军的计策。双方相持三个月,曹操外境困难,前方兵少粮缺,士卒疲乏,后方也不稳固,曹操几乎失去坚守的信心,一日见运粮士兵疲于奔命,于心不忍,不禁脱口而出:“我要在十五日为你们打败袁绍,不要再让你们如此的辛劳。” 曹操写信给荀彧,商议要退守许都,荀彧回信说:“袁绍将主力集结于官渡,想要与主公一决胜负。主公当以至弱当为至强,如果不能克制袁绍,将被袁绍所屈服,这是决定天下大势的关键所在。” “当年楚、汉在荥阳、成皋之间,刘邦、项羽没有人肯先退一步,先退的人必定趋于劣势。现在主公以一挡十,扼守要冲之地而使袁绍不能前进,已经有半年了。情势已经明朗,绝无可回旋的余地,不久就会发生重大的转变,这正是出奇制胜的时机,千万不可坐失良机。” 于是曹操决心继续坚守待机,同时加强防守,命负责后勤补给的任务采取十路纵队为一个部队,缩短运输队的前后距离,并利用两列阵势,加强护卫,防止袁军的袭击。另一方面积极寻求和捕捉战机,击败袁军,不久派曹仁、史涣截击、烧毁袁军数千辆粮车,增加了袁军的补给困难。 袁绍派车运粮,并命令淳于琼率兵万人护送,屯积在袁军大营以北约二十公里的乌巢。恰巧在这时,袁绍谋士许攸投奔曹操,建议曹操轻兵奇袭乌巢,烧掉袁军的其辎重。 许攸他是袁绍最早的谋士之一,一步步跟随袁绍打天下,但是同时许攸与曹操关系很好,当年密谋废立汉灵帝时,许攸拉过曹操入伙,不过曹操拒绝了。 曹操汴水兵败后几经周转投了袁绍,曹操许攸二人再次相遇,这就为许攸暗助曹操提供了原因。 许攸贪婪,袁绍不能满足,可是袁绍实力那么牛气,那么谁还能满足许攸呢?这个人极有可能是曹操,曹操给予许攸金钱,许攸是袁绍阵营中最坚定主张联合曹操的人。 许攸在官渡之战中,建议袁绍迂回抄袭曹操后方,这招明显是置曹操于死地。可见各为其主,战场无情,不过好谋不断的袁绍拒绝了。 但奇就奇在这里了,许攸出策略,袁绍拒绝,许攸闹脾气也可以原谅,为什么许攸要叛逃? 田丰此人特别的刚直不阿,曹操袭击刘备,他建议袁绍偷袭许昌,结果袁绍推辞小儿生病,没有发兵,结果把这位老先生气得,当着袁绍的面,拿着拐棍狠劲儿戳地板。 可见他的性子多么刚烈,所以他有了一个致命伤-犯上。他计策不被采纳,这个老先生就耍脾气,但是袁绍心眼儿也不大,他要是能见得了人在他面前耍脾气,我估计他就不姓袁了,于是疏远了田丰。 在决战之前,田丰竟然依然一根筋地劝阻袁绍搞大决战。或许田丰说的没错,据险固守,分兵抄掠的疲敌策略没错,但是袁绍准备这么长时间,一切就绪,箭在弦上,哪有功夫听田丰的话,罢手回头?但是这个老先生又耍脾气,而且变本加厉,袁绍干脆就把田丰扔进大牢了。 审配的特点是忠心而且专权,弱点是无谋。逢纪是个果断的人,但是弱点是刚愎自用。更有意思的是,袁绍南下,许攸和沮授当参谋,淳于琼和郭图分了沮授的军权,逢纪和审配就负责留守后方。 许攸是袁绍帐下老牌谋士,在天子价值等战略问题上,眼光也很犀利。沮授睿智没的说,有战略眼光。参谋算是都选对人了。 淳于琼和郭图是袁绍的铁杆支持者,忠心不二。他们掌握军权,袁绍很放心。逢纪通政务,审配忠耿,这两人负责后方,也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 许攸贪而不治,贪是他的人格特点,不治是他的致命弱点,正因为他不治,肆意妄为,所以早就有人等着治他了。许攸在家时,显然治不了他,但是许攸在外面当参谋,家里边儿天塌下来可就没人能撑着了。他的亲戚狐假虎威无法无天。在许攸外出期间,他们依然不知道收敛,结果就被忠诚耿直的审配,以及刚愎自用的逢纪抄了家。 许攸溜出了袁绍大营,作为袁绍统帅部的高级参谋,中下级步卒是没有权力过问他的行踪的,所以许攸很顺利地到达了曹营。曹操对眼前的战局一筹莫展,在军帐中已经脱衣上榻,几夜没有真正合眼,就这样苦熬下去。 军士来报,寨外暗哨捕获一名袁军奸细,说是将军的旧友许攸到了。曹操惊喜之下,困意全无,竟然连鞋袜也顾不上穿了,光着脚便冲出了营账,他直觉告诉他,救星到了。 曹操赤着脚拉着来客进了军帐,竟然不让近侍许褚跟进去,只是吩咐许褚弄点简单的酒菜来,说是要与老友作彻夜尽兴畅谈,并说了:“任何人不得靠近打扰,包括许褚你在内的近侍,谁听到一句谈话,立即处死。” 许攸对曹操摆出一副处之泰然的神情,笑眯眯地看着曹操,只听曹操哈哈大笑:“你终于来了!我的大事成也!” 许攸刚坐下便冷冷地甩给了曹操一句:“袁绍军盛势大,你准备怎么对付?你的军队还有多少存粮?” 曹操满不在乎:“不算多,一年尽够。” 许攸面色突然严肃:“别开玩笑,重新说!” 曹操态度也跟着严肃起来:“说实话,半年。” 许攸眼盯住曹操,脸上似笑非笑:“怎么?你不想击败袁绍了?跟我也不说实话?” 曹操神情凝重,像是下了重大的决心,眼扫帐外,压低声音:“刚才的确是在开玩笑,其实仅剩一月的粮食了,我现在正焦虑啊。” 许攸叹了口气,知道无论如何也得不到曹操的实话的,便干脆打开窗子说亮话了:“你现在孤军困守官渡,外无援兵,军粮已尽,现在是你的危机关头。” 这下轮到曹操不动声色了,曹操是个明白人,许攸骤然来投,进门无寒暄,先点明战局恶劣,话锋直指军粮,这正是曹军的命脉,既然许攸主动捅破了,就没有曹操答话的必要了,静等许攸说下去就是了。 果然许攸更清楚时间的紧迫,自己绕不起圈子:“今天有袁绍的辎重车一万辆,夜屯驻在乌巢,护粮部队主将淳于琼,虽率五名副将,步骑万人;但这个人向来粗心,治军松懈,现在又远离前线,守卫不可能严备;马上以精兵轻骑突袭,出其不意而至,给他一把火烧个精光,不出三天,袁绍必然全军崩溃。” 如此准确的情报送上门来,曹操心中狂喜,大恩不言谢,随即请许攸另帐休息,呼许褚火速通知军中主要将领、谋士,立即来大帐议事。不一刻众人聚齐,听曹操略讲军情,竟然集体反对出兵。 大家的理由很简单,一个十几年没谋过面的旧友,又是袁军中的高级参谋,突然在曹操最需要的时候,携带如此重大机密来投诚,怎不令人生疑?一旦是袁绍用计,全军将速败。最明显的疑点是,袁绍能不知道军粮是全军的命根子?护粮焉能不派精兵?就算许攸真心来降,一切都如他所述,又怎能对付淳于琼等六将的万人大军呢? 对于能集结出动多少部队,大家心里都有数,绝对超不过敌押运军的数字,这种冒险仗,当然还是不打最好;这时荀攸说话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现在正是冒险一战的时候。” 可惜支持荀攸意见的仅有贾诩一人,这两人其实并不是在冒险支持曹操的意见,而是理解曹操目前的处境,不冒此险,无异于待毙不久的他日,与其束手,何妨行险求得一逞? 曹操断然支持了少数派的意见,所有将领仅留曹洪一人与谋士们坚守大营,其余将领,包括自告奋勇愿意带路的许攸,随曹操本人率军立即出动,全部打上袁军的旗号,力争天亮前赶到乌巢;能出动的机动部队能有多少呢?步骑各半,总数五千兵而已。 下载免费阅读器!! 069话: 火烧乌巢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兵法有言:倍则攻之,我军倍于敌军,才可以攻打。但是曹操竟然以五千步骑去偷袭袁绍的一万强兵,是敌军倍于我军,如此侥幸用兵,胜机何在呢? 况且乌巢距离官渡有四十多里,曹军偷动,需要从寨后绕出二十多里,骑兵力量单薄,不能孤军疾行,而步兵徒步六十里后,必将疲惫不堪,即便行军快速,到达预定战场也肯定天已经亮了,袁军的淳于琼部队正好可以以逸待劳,以一万军战五千,胜负机率不想而知。 尤其是徒步长途行军的士兵还要负重赶路,负何重?干柴呀。去烧敌军粮车,敌军临时歇兵宿营之地,又哪来的引火干柴?所以每名突击队员必须随身自背干柴一捆,以作为火种,可说是未战先苦,劳极再战。 五千兵行军浩浩荡荡,深夜的静音更远播,保密几乎是不可能,一旦袁绍警觉,举师围歼,那所有参加夜袭之人员就等于踏上了不归路,这是真正的孤注一掷,是先将自己置于死地,能否后生?生机缥缈。 曹操身为全军主帅,涉险前敌;将领、谋士们并没有一个人劝阻,不是将军们觉得临死也要扯上曹操垫背,而是此刻的将士们太理解主帅了。振奋全军士气,舍此无他途,若要曹操在家坐等胜率极小的战果,那其实更加累心,对于曹操来说,实不如亲临前敌厮杀舒服痛快。 一支部队的最高指挥官上了最前线,绝对不是什么好事,那只能说局势已经恶化到了极点,主帅在以命博胜机。曹军此时恰如将千钧系于一发,绝地能否逢生? 风息人少语,夜半月无情。茫茫前路暗,闪闪短刀明。将军心沉重,战士血欲凝。魂随征人去,梦里喊杀声。 绕过袁绍大营已经有五里之远,曹操耳听将士们的行军脚步,心如火燎,这样摸黑前行,天亮也难至中途。天光大亮之后,那沿途的袁军又岂是瞎子,就算不来阻截,只要回报给袁绍,自己连同这五千将士就算是送入虎口了。 既然已经冒险,索性让他险上再险,孤注一掷了,还有什么顾虑?立即传令,全军点起火把,不要顾虑声响嘈杂,一切都不管了,只要天亮到达乌巢就行了。 一霎时,数里大队成了一条蜿蜒的火龙,行军速度何止加快了一倍?目标是乌巢。 沿途袁军设防相当严密,关卡暗哨,层层道道,不管谁来询问,都是一个答复:“是大将蒋奇所部,连夜奉命助防乌巢。还啰唆什么?不想要脑袋了?”执行紧急军务之时,遇阻则杀无赦。 灯下昏暗,曹军人人高举火把,照亮的是上方袁军的旗号,而火把下的士兵却是只见黑压压一片,又有军师许攸随军,至于袁军当天的口令?许攸这个高级参谋当然没有不知道的机密,沿途袁军没有人敢盘查什么令箭、路引。 皇天不负意坚人,天已经大亮了,乌巢也到了,到了立即突击袁军辎重营寨的关键时刻。跋涉一宿,没有人觉得困苦,突然间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一阵战鼓骤然响起,原以为那防备松懈的淳于琼军竟然似有准备,随着战鼓如雷贯耳,淳于琼率大军杀出了营寨。 曹操既有拼命之心,眼中又哪还会有敌人多寡强弱之分?一时双目若喷火,气血涌两腮,须发皆竖,面目狰狞,恶狠狠纵马扑向淳于琼。袁军士兵早就传说曹操是红眼绿发,形似恶魔,今日一见,除颜色有别,恐怖更甚。一个个无不身酥手软,欲逃两脚偏不听自己使唤,惊吼呼嗓,战场上竟然响起一片鬼嚎之声。 世界上的事情,大多不是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的。曹操虽行险举火行军,并身先士卒,不惜体力透支,顽强催军疾行,但毕竟是连续疾走摸了六十多里,即便是白天行军,也非半日可达。所以强行赶到乌巢,天还是亮了好一阵,趁黑夜突破敌军营寨的愿望终于还是没能实现。 在清晨时分淳于琼接到了伏路军士的急报,一支打着袁军的旗号,但肯定不是袁军的部队正向军营接近。 淳于琼并没有慌乱,他并不怕遇到曹军,否则他这个大将带着万人大军在此作什么?一面紧急通报不远宿营故市的督将眭元进、骑督韩莒子,一面飞骑禀报官渡大营的袁绍,并警报全军,固守寨墙。 北来迎接粮车的部队主力在淳于琼的手中,淳于琼只要能守住乌巢屯粮车的营寨,便是完成了任务,淳于琼决心以寨墙为依托,死守待援。 等看到了曹军的影子,淳于琼的心理起了变化:“就这么点兵马,也敢长途奔袭乌巢大军?我淳于琼的部队难道都是田里吓唬鸟雀的稻草人吗?”他决定集结部队,出寨迎敌。 淳于琼所率领的护粮部队是袁军中的精锐,他的战力在整个袁绍部队中也是首屈一指,淳于琼本人不但素以武力著称,而且热衷于战场的厮杀,是属于闻见血腥味就异常兴奋的那类人,此时他率领部队杀出了营寨,实在是想在战场上痛快地爽一把。 曹军的将领们震惊之际都把目光转向了曹操:我军疲惫,敌军看来有备,又是以逸待劳,这偷袭的仗还打不打了? 事情容不得曹操犹豫,连思索都没有时间了,眼看着那杀出的淳于琼军正在排列阵势,若战数组好,曹军连一丝胜机也将不复存在了。曹操几乎是本能地催马前行,准备将自己作箭头,射向敌军主将淳于琼。 战马欲驰之时,忽然感觉不妥,如此死拼硬冲,岂不正中敌军下怀?以饥乏之师强击敌逸饱之军,哪来的胜算?可是又拖延行动不得,再有片刻,敌军战阵将成,那时便欲待接近,也成妄想了。 曹操急促传令:“全军化整为零,诸将各领军五百,分散包围敌寨,绕到上风头的部队随时举火烧寨。”而曹操自己则带许褚部百余虎士直击正面的淳于琼大军。 曹操等百余骑已经冲上去了,其他将领却不能随在他身后,只有严格地执行曹操下达的简单而又不容置疑的命令,十多支小分队分散围向了淳于琼的粮车营寨。 淳于琼正在挥旗指挥士兵列阵,突见不远的曹军如同天女散花一般,围向了自己的大营,淳于琼大惊失色,这曹军想要干吗?怎么没有看见本将军在此列阵吗?来不及判断,容不得细思,吩咐两翼的弓弩、轻骑紧急驰援营寨两侧,步兵只有层层迭迭紧守营寨大门。 对面卷过来一团旋风,战士皆默语,轻骑蹄生烟,数仅百余,无声却有势;快疾如箭,恰似离弓弦,赫然发觉,那处于箭头位置的不是别人,正是淳于琼在白马见过的曹操。 淳于琼心头一阵惊悸,一阵狂喜,一阵激动,一阵迷茫,今天是我的大吉之日?还是大限来临?是暂退回寨内固守?还是迎接这送到手边的富贵?将军的血性占了上风,淳于琼竟然大喊起来:“兄弟们让开!这曹操是本将军的!” 这次士兵们执行军令格外坚决,行动也异常迅速,为什么呢?士兵们可没有淳于将军贪功的愿望,一听曹操来了,魂都近乎吓飞。最前面的几个士兵竟然脱手将自己手中的长枪向来骑掷了过去,转身就逃。 淳于琼可不是什么软柿子,手中大刀一摆催马迎了上去,不能活擒,一刀劈了曹操,不也是绝大功劳一件?只是敌人的马速已经达到了最高速,硬碰硬是绝对不行的,只要顶过了曹操这一冲之势,一切便都好办了,活捉曹操都是有可能的。 淳于琼几乎热血沸腾,与曹操能正面交手,怎么不使人豪情万丈?大刀不由得在半空挽了两个漂亮的刀花,两骑就要迎面相交了。 怨不得曹操带头拼命,官渡之战若败,全部曹军即将陷入不覆之深渊,即便曹操本人能侥幸逃脱,那时天下虽大,也难有曹操的匿身之地,其实是生不如死。与其窜回苟延残喘,何不如血染沙场?轰轰烈烈的一生,不妨痛痛快快归去。 曹操既然生了拼命之心,眼中又哪还会有敌人多寡强弱之分?一时双目喷火,气血涌两腮,须发皆竖,面目狰狞,恶狠狠纵马扑向淳于琼。袁军士兵早就传说曹操是红眼绿发,形似恶魔,今日一见,除颜色有别,恐怖更甚。一个个无不身酥手软,欲逃两脚偏不听自己使唤,惊呼已经直嗓,战场上竟然响起一片鬼嚎之声。 偏偏那个淳于琼是个胆大包天泼皮亡命之徒,沙场之上一贯逢强愈恶,头脑冷静,见曹操这般模样,心中反而大乐。暗暗左拨战马,准备让过曹操的直冲之势,给曹操脑后来上个一刀。 如果把曹操所率领的百余虎士比作一支利箭,那曹操无疑就是箭镞,而箭尖便是曹操手中所持之骑槊,此时的曹操根本就没有理睬淳于琼让马举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将淳于琼一击毙命。 眼看二人瞬间即见生死,淳于琼的战马已经按主人双腿的力度恰如其分的左偏,让开了三步之距,淳于琼将大刀横举已经齐胸,只待平抹斩了曹操,眼睛一花,曹操的右前方竟凭空多出一骑来。 只见一将膀宽腰圆,形如恶煞,胯下战马好似已惊,直向淳于琼撞了过来;他手中的大砍刀却对准淳于琼迎头劈来,淳于琼不得不先招架一招再说了。 这位就是许褚,他看出了情况的不妙,心中如遭雷击,可曹操马速比自己还快,怎么能赶上救援?情急之下,手中的大刀后攒狠狠地刺向了自己的战马,战马屁股如中箭矢,登时皮翻血喷,霎时惊狂,人急拼命,马急狂奔,竟然越过了曹操,使许褚与淳于琼交上了第一手。 双方大刀刃对刃交碰在了半空,在半空中打了一个霹雳,巨响声中火花四溅,淳于琼的双臂,在巨力震下,竟然好像脱了臼,原姿势上举一时不能下落。许褚的战马废了,竟不服从自己的控制,直向前奔去。而淳于琼却因此没有丧命当场,许褚来不及给淳于琼第二下,已经冲入了淳于琼的乱军之中。 下载免费阅读器!! 070话: 火烧乌巢 3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曹操无法将骑槊刺向淳于琼,许褚在一隔之间,曹操的战马冲过了一个马身,连转身变招也不可能了,曹操几乎是本能地将骑槊后杆捅向了淳于琼的后腰,淳于琼惊悸之下避无可避,后背之上重重地挨了一下,一头撞下马来。 等到曹操拉回战马,淳于琼的亲兵卫士已经团团护住了受伤的淳于琼将军,一帮人边战边退,逃回了乌巢营寨。袁军主帅一退,且生死不知,寨外主力自然的也就乱成了一窝蜂,人人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自己大寨的营门。 可是相对于近万人马的溃军来说,那营寨大门却是窄极了,越挤越是进不去;同时淳于琼大营的后方起了大火,那是曹操的部队已经绕到了上风放起了大火,把木桩寨墙点着了。 寨外的袁军乱挤成一团,胡乱地招架,失去了抵抗能力,但是曹军由于溃兵过于拥挤,实在是杀不胜杀。淳于琼大营留守的部队已经发觉了寨外战局的不妙,箭矢檑石开始杀伤想要接近寨墙的曹军。 此时的曹操只能用雪上加霜来形容了,淳于琼部队步兵主力虽已经溃乱,主帅淳于琼退回营寨,失去了对部队的指挥能力,但是又一个淳于将军却及时地站了出来,他就是副将淳于仲简,乱战开始了对溃军的逐渐集结收拢。 又是一层酷霜落了下来,驻军故市的眭元进、韩莒子没有旁观自守,同率两千人马增援乌巢而来。霜上又盖上了一层雪,曹军探马飞骑舍命穿过了乱军,向曹操报告了一个如雷击顶的消息,袁绍从官渡派来了轻骑援军,现离此已经不足十里。激战时刻,生死关头。 战场的司令官最忌讳的就是听到不利的战事信息,因为会动摇指挥信心与战场随机决断。关键是不能让基层士兵知道真实情况,正在厮杀的士兵如果知道了拼死也将失去胜利,谁还会拼命厮杀? 这就叫士气可鼓不可泄,战士的勇气就如同一只吹胀到极点的气球,坏消息就像是一颗大头针,刺一下,碰一声,这仗就不用打了。 曹操做事总是令所有人感到意外,他突然决定向全体战士通报这一个不利的消息。临时集结了十多名正在厮杀的虎士,吩咐他们飞骑冲出乱战区域,向分散攻寨的曹军传达:“敌人援兵还有十里,曹将军决定,先摧毁敌寨,后歼灭援兵。” 这是曹操在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消息传出之后,士兵们首先感到的是主帅对胜利的信心,其次意识到的是主帅对每个战士的信任,最后领悟到的是,现在不拼命,马上就会丢命。 整个战局已经大乱,淳于琼的乌巢大营已经四面杀声涌起,曹军几乎是同时围攻寨墙;被士兵扶回大营的淳于琼,伤势并无大碍,虽不能马上上阵厮杀,却并不影响他在寨内指挥据寨墙防守。营寨左侧的寨墙虽然已经被曹军点燃,但是天公不作美,几乎无风助势,一时竟成了有效的烈火屏障;而寨外的部将淳于仲简以及骑督威璜、赵叡已经逐渐集结在了一起,现正在大寨正门外与曹军竭力血战。 而曹军经过彻夜疲劳行军,来到乌巢即进入了激战的状态,再强悍的体力也是有限度的,虽然面对的是乱成一团的溃兵散将,无奈要杀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已经是渐渐感觉力不从心。虎痴许褚弃马步战,手下的虎士们也早已经抛弃了攻坚无用的战马,集结成三个战团,曹操据前强冲淳于仲简率二骑督舍命死守的营门,后面两团虎士掩护住曹操的两侧及背后,渐渐地向袁营逼近。 曹军突击队的虎士们已经杀红了眼,本该坐镇指挥全军的曹操现在反而成了突击的尖兵,虽有许褚以及后来赶来的曹仁左右护卫,也难免险象环生、步步莲花,人血洴出来的。 守在寨门的淳于仲简已经满身溅满了鲜血,自开战以来他还没与一名曹军士兵交过手,需要他对付的其实是自己的士兵,败退回来的袁军如同海潮,一浪高过一浪地卷向寨门,被他带着两骑督及卫士们用钢刀长矛逼退回去,实际上也是杀不胜杀。 恶战了半日的曹操其实还未能与袁营真正的防守者交上手,仅是竭力想从结成了人堆肉团中挤出一道缝隙而已,离营门已经不远了,区区五十多步。但这五十步却好像今生也休想挤过去,那是由蚁团般活人组成的障碍,滚来荡去,汹涌澎湃,每一次潮涌的虎士中都不可避免地倒下几人。 踏着遍地的尸体,又近了十几步,现在不足三十步了。但是与先前的从杀戮中挤进不同了,袁军的抵抗开始顽强起来,现在是在拼杀中一步一步地向前挪动了。 袁军的钢刀似雪,纷纷扬扬;长枪如林,乱捅乱杵,寨墙上还飞过来阵阵如雨的箭矢。乱箭是没有目标的,倒在寨墙中守卫者弓弩下的不仅有曹军,也有袁军。 前进每一步曹军都有伤亡,厮杀半日的虎士已经忘记了疲劳,忘记了饥饿,忘记了危险,忘记了死亡,就一个念头,曹操冲到哪里,就必须跟到哪里,快到寨门了,不足十步了。 眼看就要与坚守寨门的袁军交上手了,突然间曹军的背后喊起了一片杀声,故市眭元进、韩莒子两千生力军加入了混战,曹军现在是腹背受敌。 正在忘死血战前扑的曹操是听不到后面的喊杀声的,曹操已经处于一种忘我境界,长槊挥时,只见得前敌血溅;呐喊声中,只听得尸倒鬼嚎。后面的将领们不得不转身应对身后之敌了,曹军处于了被包围的战场态势。 一片杀声震天,周边的袁军背后出现了曹军,那是分散去烧寨墙的张辽、徐晃所带千人,火起而不能抢寨,现主动率部回援营门的主战场,又成了混战,只不过战场大了。 这些,曹操还是听不到的,他现在已经与死守寨门的淳于仲简的亲兵交上了手,耳朵除了乱响的兵器相交之声,再也没有其他声音,连两侧捅向他的长枪被曹仁、许褚挡开、砸落也无知觉,再干掉前面的数人,就是敌将淳于仲简了。 战局到了令人窒息的一刻…… 敌我双方心里都明白,谁拼到最后,谁就能生,谁后退一步,那就只能死亡。呐喊声已经消失了,谁都顾不上空喊了,都在节省着最后一丝力气,谁坚持到对方倒下,谁就是最后的胜利者。 战场上除了不断的生命临死的惨呼,就剩下铁器相交、铁肉相交、铁骨相交的交响乐了。现在双方最需要的就是生力军,哪怕是几百人,哪怕是数十人,都能改变战势天平的起落。 生力军到了! 是袁绍派来的援军到了,河北大将蒋奇率领轻骑五千兵终于赶到了乌巢。马未停蹄,喊杀连天,直捣战场的核心,杀向已经与淳于仲简交上了手的曹操。 曹操身处九死一生之境地,干着一个普通士兵的活路,最多算是个突击队长的角色。 袁、曹两军的官渡大营攻防战拉开了序幕,乌巢淳于琼粮车营寨的攻防战却到了令所有人瞠目结舌的一刻,在袁绍五千轻骑的突击下,疲惫不堪的曹军根本没有阻击的能力,前锋瞬间即扑到了曹操的背后,相距不足三十步了。 舍命前扑的曹操却连回头看一眼的时间也没有了,许褚、曹仁等诸将已经人自为战,整个战场失去了指挥,没倒下的几十名虎士已经顾不上主公曹操了。事实上现在哪来的什么主公?曹操本人也成了虎士中的一员,性命已经交给了步伐的灵活与手头的迅捷。 而死守寨门的淳于仲简以及骑督威璜、赵叡也好不到哪儿去,现在已经直接与近似疯狂的曹操及所率的虎士们开始肉搏,也是连抬头看一眼都不可能,马上就要出现的大好局面对他们来说毫无意义,手头迟钝一点,性命便将丢去。 如风卷残云,水银泻地,饿虎扑食,苍鹰掠兔,袁军轻骑扑到了曹操背后。一名虎士劈开对手的铁甲时刀刃卷了,急退了两步让身旁的同伴顶替了自己的进攻位置,弯腰捡拾地下死亡者的兵器时,发现了相距不到十步的袁军轻骑。 不禁情急大呼:“贼骑近了,主公快分兵拒挡啊!” 曹操大怒:“等到了我背后再喊不迟!” 曹操脚下手上却是没闲着,接连击毙两名扑在淳于仲简身前的卫士,骑槊直刺坚持不退的淳于仲简。虎士们这次可不能全听曹操的,他们的第一任务就是要保护曹操的安全,还是分出了几个人转身阻击扑到了背后的袁军骑兵。 一战几乎全是同归于尽的拼命招数,而且大都是对敌人的坐骑下死手,袁军最前列的几骑战马扑倒,后面的骑兵被迫勒住战马,与曹操的虎士进行骑步肉搏。 曹操手中的骑槊不是步兵武器,却占了距离上的便宜,淳于仲简想对曹操给予杀伤,唯有贴近肉搏,但此时的淳于仲简却没有那份儿胆量,他清楚很,前扑过去,即使击杀了曹操,自己也不免被曹操两侧的恶煞给剁成肉泥,所以只有招架一途,别无良策。 骑槊击到胸前,淳于仲简手中大刀刚砸落了一柄刺来的长枪,兵器处于下位,只有将刺来的骑槊向上方架开,谁知曹操此一击乃是发自丹田之力的全力一击,那骑槊只是方向偏斜,却依旧挟势抹向淳于仲简的头部。 淳于仲简大惊之下,身体本能地后仰避开,动作只是稍滞了一点,鼻子被削去了。一霎时淳于仲简脸上鲜血狂涌,成为了一个无比狰狞的平板血头,口中大嚎,不似人声,本来就全身已成赤色,现在又加形若恶鬼的血面,身旁的卫士竟然被吓晕了两名,扑地而倒。 那痛极的淳于仲简神志已然不清,手中大刀狂舞乱劈,哪里分得了敌我?辨得了方向?乱扑之下,竟然杀进了自己的营寨,曹操率领虎士及部分曹军竟然随着这威势无以复加的前锋杀进了淳于琼的大营。 !! 071话: 火烧乌巢 4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在进寨的一瞬间,曹操看着状如恶魔的淳于仲简,他的心中是微微一动:这恐怖杀招冲击敌军的确不错。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淳于琼营寨内的抵抗轰然地崩溃,带伤顽抗的淳于琼被扑进来的曹军骁将乐进一刀毙命,曹军把所能接触到的所有的粮车全点着了。大火燃起,火助兵威,体力已经消耗到了至尽状态的曹军竟然如同服了兴奋剂,精神振奋。 寨内的曹军用着最后的气力屠杀着已经放弃抵抗的袁军,寨外的袁军轻骑面对寨内腾起的大火,却没有胆量舍弃战马杀进寨去,主将蒋奇运气更是不佳,竟被一支不知从哪飞来的流矢射下了战马,没进得了寨的曹军趁势封锁住了寨门,蒋奇在亲信的保护下总算没有丢命。 此时的曹军就像是油快耗尽的卡车,不知何时就会突然停止运转,可惜增援的袁军轻骑没有耐心等到那一刻,随着虚张声势的曹操率军杀出寨外,失去了统一指挥的袁军竟然一哄而散,部分士兵裹着受伤的主将逃向了官渡,曹操幸运地逃过了一大劫。 淳于琼的一万多兵的部队溃散,一部分伤亡于恶战,做了战俘的仅一千多人,其中包括了被削掉了鼻子的淳于仲简,抓住淳于仲简时天色已晚,士兵们把淳于仲简带到了曹操面前。 曹操杀掉了失去鼻子的淳于仲简,但是大战只不过是刚拉开了一个对曹军有利的序幕,那袁绍的近十万大军还在官渡等着曹操了,一旦回过神来,展开对曹操这支疲军的围捕,曹军还是难逃厄运,又到了决定曹军命运的时候。 曹军终于拿下了乌巢,一场押上了全军及自己脑袋的豪赌终于初步分出胜负,曹操这一把赌赢了。 朦胧中彷佛一阵冷风从心头飘过,曹操打了个寒颤,总觉得有一个缥缈的思缕自己没有抓住,但曹操却清楚地意识到那就是唯一的胜机。再苦思,希望这缕思绪再游荡回到脑海中。 士气易鼓不易泄,自己的将士由于此战,士气正盛;而袁军军粮被焚,军心必然涣散,这正是决战的大好时机。但袁绍若及时对自己尚未归营的部队采取行动,则主动权顷刻间双方易手。再说,袁绍此时的困兽犹斗之际,又怎能容曹操率领部队顺利回到官渡大营呢? 曹操吩咐全军集合,待命出发,他忽然间想起一事,那就是袁军一千多名的战俘该如何处置?带回官渡大营,势必耽搁行军时间,到得天亮,必成袁军围攻的目标,全部就地杀掉吗? 押解着战俘的曹军向官渡出发了,曹操暗暗唤过曹仁,下了一条使曹仁目惊口呆的军令:“等近得袁军阵营,释放所有战俘以及所骑的牛马。” 令曹仁心惊肉跳的是后面跟着的一句:“割掉所有俘虏的鼻子,所骑牲口割掉唇舌。” 杀人无数的曹仁,也不敢想象施刑时的惨景,杀人可以不眨眼,割掉一千多个活人的鼻子,外加群畜的唇舌,亏曹操能想得出来?可是曹仁就是连想的资格也是没有的,几十年的军旅生涯,都是曹操挥手他前进,已经养成了领袖的话一句顶一万句的好习惯。 增援乌巢失利的轻骑溃逃到官渡,袁绍见状大怒,想要先斩蒋奇,尽屠逃兵,以敬效尤,还是军师郭图见状不忍,又惋惜这些生力骑兵,建议发配到官渡曹营的攻坚战场,以便戴罪立功。 袁绍放着主力大军为什么不出动?难道还要等着对付曹操得胜回营的大军吗? 袁绍心想:粮草虽损了,但只要能逮住你曹操,破了你的老营,也算付出了代价,站稳了脚跟。至于几天后部队吃什么?那只有勒紧腰带干了。不是不考虑,而是考虑了也是白考虑,一切考虑都要等击败曹操后再考虑。 此时天已大亮,官渡大寨接到了曹操飞骑将令,命曹洪所部集结所有兵力,天亮时见袁绍军乱,即全军出动,杀奔袁营,策应共破袁军。 战争这东西,伟人们把它当作通向胜利的有效工具;狂人们把它视作转动着地球玩耍的游戏;平民百姓把它称作猛于天灾的人祸;军事家们则把它作为与对手下一盘永远下不完的棋。 说穿了,战争只不过是扩大了的狗咬狗,是人这种动物杀戮同类的奇迹。古人有云:自古春秋无义战。 一千多名袁军俘虏一到官渡,便被告知:“曹司空对你们法外开恩,优待免死,给你们留了两条路,自己选择,一是留下头来,一是留下鼻子,快选吧,等到强行动手,说不定多割了一样去。” 任何人都不会选错,头留下鼻子还能自己带走吗?其实也不过是戏弄即将被割掉鼻子的人,那边已经强行动手了。先割人的鼻子,逼上坐骑又割坐骑的唇舌,牛马狂奔,骑手惨呼,血洴满面,惨绝人寰。 一千多人几乎同时被惨遭割鼻之刑,千余头牲畜也几乎同时被割去唇舌,千个血头,千张血脸,千名血人,外加千头血流满面的牲口,千人同声惨呼裂人魂魄,千头牛马齐声痛哭更是惊天动地。 已经疯狂的畜生成了野兽,驮着一千多个血人扑向了袁军,官渡之战最后的决战就这么开始了。开战前的半个时辰,已经投降的张合、高览就带着他们现在已变成曹军的部队潜入了袁营,地熟人熟,当然无阻,一开始是四处宣传我军粮草已经全数被烧,大家将成饿殍,曹军无敌,我军已败,不走不降,莫非在这儿等死吗? 等到曹操创造的血人先锋队冲到了袁营,张合、高览部队立时翻脸,刀枪并举,对自己半日前的战友大开了杀戒。刚才还是流言四起,现在是突见无数恶鬼般的血人突进了营寨,那疯狂了的畜牲四处撞抵践踏,面目狰狞,人滚下坐骑,细看却是自己的战友无鼻痛嚎,谁能不感到恐怖? 看到如同无数猛兽、无数恶鬼扑进了袁军,袁绍刚集结起来的部队轰然而散,那巨大的恐怖后面跟进的是曹操军容严整的步骑三军,这次曹军没有作凌厉的冲锋,而是摆了个威严的战阵缓缓逼近过来;与此同时,袁军的后方也响起了战鼓,那是曹洪所率领的官渡大营的曹军到了,也是与前面的曹军一样,结阵缓缓逼来。 十万大军瞬间崩溃,袁绍怎么也难以明白战局为什么会突变成这个样子?眼含热泪,心如刀绞,被儿子袁谭、谋士郭图等人强扶上战马,随身只有未散的八百多名骑兵,冲出了曹军的前后围堵,一路仓皇,奔阳武、穿延津、走白马、渡黄河,直到黎阳,方才如梦初醒。 袁军主帅弃军而逃,庞大的部队谁还愿意抵抗?近八万士兵放下了武器,在等待胜利者收编安抚。 此战曹军发了大财,袁绍逃的匆忙,事先没做任何计划,曹军缴获辎重财物巨亿,兵甲车仗成山,图书珍宝无数,就连袁绍中军最机密之文书档案也全数丢给了曹军。 袁军档案文书中,查得许都及曹操军中与袁绍秘密联系的大量书信,左右建议曹操交由校事,按图索骥,追根求源,一网打尽,曹操这次学了一回光武风范,责令谁也不准翻看,当场一焚了之。 众人不解,曹操此时显得极为通情达理,宽宏大量,向大家解释说:“当时袁绍之强大,我自己犹不能保全,更何况一般官吏军士呢?” 曹军威名远扬,曹操仁播四方,袁绍的冀州诸多郡城表示坚决拥护中央,愿意主动归降曹操。 那曹操就如此大仁大义?曹操是如何处理袁军八万名俘虏?第一个需要面对的战俘,便是没能随袁绍一同逃掉的沮授。 沮授没能逃过黄河,被曹军抓住时口中大呼:“沮授不是投降的,是被军所捕。” 其实曹操与沮授原是旧友,对沮授之才仰慕已久,劝沮授归顺可谓苦口婆心:“分别之后,音信断绝,没想到君今日被擒,天幸我们二人殊途同归啊。” 沮授没认为做了战俘是自己的责任:“是袁绍失策,盲目南下,沮授才智受困,力有不逮,才被你所擒。” 曹操表示理解:“袁绍本来就无谋,不用君计,才至军败;方今丧乱过纪,国家未定,我愿意与君共同治理天下。” 沮授却根本没有投降的打算:“我叔父、母亲、弟弟的性命现都掌握在袁氏的手里,若公还念旧情,尚存人性,请赐我速死,沮授以死为福。” 曹操见难夺其志,不由感叹:“我若早得君助,平天下不足虞虑。”却还是不舍得杀掉沮授,并且给予优厚待遇,养在军中,只盼时间与真情能对沮授有所感化。 后来沮授软硬不吃,一再想要逃归袁绍,曹操无奈之下,只得对他施与死刑,以全其志。 对于如何处理袁绍的近八万战俘,曹操伤透了脑筋,因为这的确是个大难题。曹军没有能力自我消化,自己的部队还供应不上所需军粮,若再接受改编如此庞大的部队,拿什么来喂养他们?军饥必然生乱,到时候如何去镇压数量倍于自己原部的乱军? 就地遣散?人总要吃饭,那还不是无数百姓遭殃?人穷极了,何妨抢劫作为职业,人饿极了,必然有奶就是亲娘;荼毒百姓于前,授益袁绍于后;怎能帮助袁绍保住旧部?助他的势力复原?遣散之策不妥。 可拖着更不是办法,人长一张嘴,喘气是副业,舌为说话,牙为嚼食,上下两唇,除偶尔接吻,就是为了吞粮食。一日三餐,缺一心慌,一旦断顿,大乱在即,哪有不耗粮食的活人?死人不会耗粮食,那就都将他们变成死人吧。 可是这种事情总是想象容易实践难,别说集体杀八万个活人,就是宰八万头猪试试看?那会是什么动静?那会是什么场面?八万头猪宰完还能分了吃肉,八万人宰后尸体还不堆成肉山?再说了,光屠夫得集结多少呀? 八万俘虏现在成了曹操最大的心结,正苦闷两难之间,束手无策之时,曹操出帐散郁,行至前时为防袁军地道战所挖长壕,曹操口中不由唠叨:“这下面尚埋着不知多少笨人冤鬼啊?” 曹操脑海灵光一现,想起了前几日消灭袁绍地道来兵,一时供水不足,土埋袁军活人的那一刻。他派人先勘察地形,后确定地点,再准备土方,最后加工成合适的大葬坑。 战俘们得到命令,全体移营,去靠近许都的位置就食。这下俘虏们终于盼到了希望,一天多了,曹军供水不供米粮,部分士兵们已经在开始酝酿拼命了,现在突接喜讯,所以格外听话,迅速自觉地列队等待出发的命令。 将近八万兵,数里长的大队开进了活葬鸿沟,等最前列的发觉了事情不对头,压后阵的已经全部进壕了。 曹操到达乌巢后立即围攻放火,袁绍获知曹操袭击乌巢后,一方面派轻骑救援,另一方面命令张合、高览率重兵猛攻曹军大营,可是曹营坚固,攻打不下。当曹军急攻乌巢淳于琼营时,袁绍增援的部队已经迫近,曹操励士死战,大破袁军,杀淳于琼等,并将其粮草全数烧毁。 张合、高览闻得乌巢被破,于是投降曹操,导致了军心动摇,内部分裂,大军崩溃。袁绍仓惶带八百骑兵退回河北,曹军先后歼灭和坑杀袁军八万人。官渡之战增强了曹操的实力,为曹操击溃袁绍,统一北方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北方仅有曹操和袁绍势力较大,此战击溃了袁绍,北方就无人能和曹操抗衡。 官渡之战经过一年多的对峙,至此以曹操的全面胜利而告结束。曹操以两万左右的兵力,出奇制胜,击破袁军十万。这个战例成为中国历史上以弱胜强,以少胜多的典型战例。 曹操以其非凡的才智和勇气,写下了他军事生涯最辉煌的一页。袁绍因兵败忧郁而死,曹操乘机彻底击灭了袁氏军事集团,曹操又征服乌桓,战乱多时的北方实现了统一。 !! 072话: 隆中策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三顾茅庐可说是诸葛亮决定出山的关键,说刘备看重诸葛亮的才华,一而再,再而三,不管是吃了闭门羹,还是被小书僮奚落,更不顾风雪寒天,执意要见诸葛亮,不请出诸葛亮他决不罢休。 曹操统一中国北方以后,荆州成为众矢之地,直接面临曹操、孙权两方面的军事威胁,荆州牧刘表则是缺乏应对之策。被曹操赶出中原地区的刘备此时驻扎在樊城,引起了诸葛亮的关注。 这时的诸葛亮在隆中闷了快十年了,学成了一身本事,八阵图也大功告成,眼看自己已经是三十岁的人了,是该施展自己本事的时候了。在老师和朋友的建议之下,诸葛亮决定要亲赴樊城会会刘备。 诸葛亮见到刘备的时候,刘备正在会客,刘备见诸葛亮非常年轻,又素不相识,也没把诸葛亮放在眼里,将他晾在一边。等到会客结束,只剩下诸葛亮一个人的时候,刘备还是不理不睬。 正好有人送来了一支髦牛尾,刘备只顾自己用髦牛尾编织饰物。诸葛亮见此情景,不禁正色而言道:“我以为将军必定胸怀大志,想不到原来却只知道编织而已。” 这才把刘备的注意力集中到他的身上,经过一番交谈,刘备发现眼前的年轻人的确与众不同,是一位难得的人才。 当时,诸葛亮的老师司马徽分析天下大势:“如今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已经平定了中原,势必要将荆州作为他的下一个进攻目标。而江东孙权,这几年养精蓄锐,兵强马壮,也虎视眈眈将目光转移到了荆襄八郡。可以说,荆州直接面临曹操、孙权这两方面的威胁。荆州牧刘表缺乏应对之策,荆州的战事一触即发,荆州的安定局面就要结束了。” 司马徽说:“刘备这时来到荆州,肯定是有所图谋。刘备与刘表都是大汉贵胄,刘备眼下没有立身之地,他指望刘表给他一个安身之处,同时也在观时待变。” 诸葛亮问:“刘备与刘表相比,论才学是在刘表之上,还是旗鼓相当呢?” 司马徽笑道:“刘表当年也曾经是洛阳八俊才子,才学当然在刘备之上,如今又是八郡之主,权势更不是刘备可同日而语的。然而刘表不习军事,完全依靠蔡氏家族支撑荆州局面,他的儿子刘琮又顽劣,势必一事无成,恐怕一朝众散,并受其祸。” “那刘备呢?”诸葛亮催促着老师讲下去。 “刘备这个人,看似平庸,没有什么才学,据说成名之前只不过是织席贩履之辈,然而天下英雄无不对他刮目相看。刘备天生就有一种作为领袖的气质,他这个没有什么本事的人,就是能够让有本领的人心悦诚服,甘心情愿听从他的调遣,受他的驱使,为他而去拚命。就说他手下的几员战将,比如关羽、张飞,皆有万夫不当之勇,可谓盖世英豪,对刘备忠心耿耿,言听计从。” “刘备身边有这样的英雄辅佐,应该能够成就一番伟业,可是这些年来,刘备纵横天下,东奔西杀,何以没有多大成就,成为一方霸主呢?” “这正是问题的关键所在,就是他身边没有能够给他出奇谋划良策之人,为他调度使用将领之干才。刘备本身的学识和能力如果让他直接指挥三军,调度千军万马,即使不是一无是处,至少也不是他之所长。但他善于相人,且善于用人,有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气度。如果你愿意辅佐刘备,或许能够得到一个施展你平生所学的机会,一个指挥千军万马,创造千秋伟业的的机会,你何不去试一试呢?” 诸葛亮对刘备这个人虽然有所耳闻,毕竟没有机会接触,诸葛亮便想去见一见这个人,他相信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就像刘表,公众的口碑不错,并不是自己能够依靠的人。他要看一看刘备对他这个青年人的态度,要看一看刘备是不是真如人们所讲的具有领袖的气质,还是徒有虚名,打着皇叔招牌的江湖骗子。 司马徽说:“你若打算见一见刘备,那么事不宜迟。据我所知,刘备现在驻扎在樊城,军队行踪扑朔迷离,今天在樊城,明日说不准就拔寨转移了。” 诸葛亮对老师说:“我今晚就去樊城。” 刘备有个习惯,不论是在哪里驻扎,总要拜访一下当地名流,接待各路人士来访。如今在樊城刚刚安民已毕,不免鞍马劳顿,身体有些疲乏,本想到寝室休息片刻,不想又有客人来访,便又强打精神,出面接待。 这位客人祖上为河北涿州,以贩卖牲畜为营生,经常来往于凉州与中原乃至塞外,自称与刘备同乡。 刘备久别家乡,很想了解家乡的一些情况。两人谈兴正浓时,忽报有客人来访,刘备随口说道:“一个不少,两个不多,凡是来访的客人尽请到客房来吧。”说罢,站起来,走进房门迎接客人。 来客是位年轻人,身材高大,彬彬有礼,进门就是深深一长揖。刘备连忙执手回礼,对来客上下打量,此人身高八尺有余,浓眉亮眼,鼻直口端,仪表堂堂,看年纪虽然显得老成,却也超不过三十岁年纪,但就是想不起此人姓氏名谁?不禁问道:“恕刘备眼拙,阁下与刘备在何处有过交往?” “在下与将军素昧平生,今日乃初次来访,不速之客,还望恕冒昧唐突。” “哦,请稍坐片刻,我房中还有客人。” 诸葛亮连忙表示:“不急不急,我可在这里等候。” 刘备朝孔明点点头,心想:这个年轻人找我能有什么事情?该不是想见一见刘备是不是双耳垂肩,两手过膝的模样吧?这几日,已经有不少无聊之人跑来一睹刘备的容颜。想到这里,他便不再说什么,转身回到里面房中,与涿州老乡继续攀谈了起来。 诸葛亮是天亮时赶到樊城的,他向行人打听刘备的队伍,得知还在樊城驻扎。便在路边的一家小店停住脚,吃了一点东西,修整了一番,看一看日上三竿,便寻到刘备的大营。 诸葛亮对刘备的第一印象不错,为人谦和,却又不失皇叔风度。既然已经有客人在堂上,要等候一下也在情理之中,诸葛亮毫无怨言,坐在客堂的一隅,默想着将如何与刘备交谈。 刘备对一个青年的唐突来访,虽然不大介意,但对来人却也不很重视,他猜想:“这个年轻人,看他谨言慎行的样子,该不是有什么事情求于我吧?要不然则是想来我的帐下谋个差事干干吧?” 涿州的老乡看看天色不早,便起身告辞,刘备也不挽留,送至大门之外。转身回到房中,随手拿起来客送与他的凉州牦牛尾摆弄起来。老乡的到来让他回想起在家乡的日子,不由地将手中的牛尾像编苇席一样编织起来,全然忘记了客堂里还在等待的年轻人。 被冷落的诸葛亮见此情景,不禁言道:“我以为将军是一位胸怀大志的人,没想到却是只知道编织。” 说罢,诸葛亮起身告辞。刘备这才意识到慢待了这位年轻的客人,连忙放下手中的牦牛尾起身挽留,询问诸葛亮找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我是为荆州的安危而来。” 刘备闻言,心里想好大的口气,口中却说:“哦,那你为什么不去找荆州牧刘表呢?我不过是荆州牧手下的一个将士。” 诸葛亮此时已经放弃了来时所准备的一番言论,随口应付一句:“我原是想与将军谈治军理国的方略,现在已经不想谈什么了。” 刘备暗想:现在的年轻人目空一切,志大才疏,小小年纪居然要与我谈什么治军方略,真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但转念一想,萍水相逢,人家既然来了,也是看得起你,总不能不与之聊上几句吧? 为了表现自己的雍容大度,刘备劝孔明坐下,心想:“我不妨考一考他,让他知道什么是治军理国方略。” 于是刘备以对待朋友的态度对诸葛亮说:“刘备以为治国治军也没有什么,不过是两条,一是以德安民,教化百姓;一是依法执政,刑罚昭示,你认为我说的对不对?” 诸葛亮有备而来,不假思索,随口回答:“将军说的不错,只是二者不能孤立运用。大凡治国者纯德治,不能使社会秩序井然,纯用刑不教,而谓之虐;只有儒法合一,先礼后兵,教之以德,严之以刑,才能上下有节,左右有序。” 诸葛亮见刘备在听,就继续讲道:“明君治其纲纪,政治当有先后,先理纲,后理纪,先理令,后理罚,先理身,后理人。是以理纲则纪张,理令则罚行。” 刘备听到此处,便有了一些兴趣,心想:这小伙子肚子里还有点货色,看来是有备而来。就继续发问:“你认为为政之道主要应当做些什么?” 诸葛亮回答:“我认为,为政之道务于多闻,是以听察,采纳众下之言,谋及术士,则为物当其目,众音佐其耳;大凡人君以多见为智,多闻为神……怨声不闻,则枉者不得伸,进善不纳,则忠者不得信,邪者容其奸……” 诸葛亮虽然回答了刘备的问话,但他从刘备的眼色里看出刘备有点心不在焉,因而将话头停住了。他已经不打算在这里多耽搁,即起身告辞。刘备这时觉得,这个年轻人还真有一点才学,便有挽留之意,正犹豫间,看诸葛亮去意已定,他也就作罢了。 !! 073话: 隆中策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诸葛亮,字孔明,他躬耕于隆中,苦读经书,熟悉历朝历代兴衰的历史,潜心钻研兵法。他常以春秋战国时的管仲、乐毅自比,是难得的一位将才、谋士,自称为卧龙。 之前与诸葛亮错过失交,他从司马徽的口中,得知诸葛亮是个擅长谋略的人才,著名天下的卧龙。刘备高兴地说:“我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人才,哪怕山高路远,行走不便,我也非亲自去请他不可。” 深冬的某一天,刘备带着关羽、张飞,到隆中邀请诸葛亮。谁知诸葛亮恰好不在家,刘备只好扫兴而归。 刘备回到新野,就不断派人到隆中打听诸葛亮何时在家。当打听到诸葛亮外出已经回到家时,刘备当即决定二请诸葛亮。这时张飞不以为然地说:“一个平民死百姓,派个武士把他叫来就得了,犯不着让你一再去请吗?” 刘备说:“诸葛亮是当代的大贤,怎么能随便派个人去叫他呢?你还是痛痛快快地跟我去吧。”刘备说服了张飞,叫上了关羽,三人骑马直奔隆中而去。 这一天,北风呼啸,大雪纷飞,冷得实在教人难忍。张飞对着刘备大嚷:“我等何苦找此罪受?不如等天晴再说。” 刘备却说:“贤弟,我们冒此大风雪,不怕山高路远,去请诸葛亮,不正表明了我们的一片诚意吗?” 三人继续往前赶路,不料这一次刘备又未见到诸葛亮,只好写了一封信托诸葛亮的弟弟转交,说明他的来意,并表示择日再访。 第二年的春天,刘备更衣备马,决定第三次去拜访诸葛亮。张飞、关羽竭力劝阻,关羽说:“我们两次相请,都未见到他,想必他徒有虚名,不敢前来相见。” 张飞更是带着轻蔑的口吻说:“我们已仁至义尽,这次只需我一人前往,他如若不来,我就将他绑来见你。” 刘备连忙说道:“不得无礼,没有诚意哪能请到贤人呢?” 刘备三人飞马直奔隆中,来到诸葛亮的草庐前,此时诸葛亮正在午睡。刘备唯恐打扰诸葛亮,不顾路途疲劳,屏声敛气地站在门外静候,直到诸葛亮醒来才敢求见。 刘备见了诸葛亮,说道:“久慕先生大名,三次拜访,今日如愿,实是平生之大幸。” 诸葛亮说:“蒙将军不弃,三顾茅庐,真叫我过意不去。亮年幼不才,恐怕让将军失望。” 刘备却诚恳地说:“我不度德量力,想为天下伸张正义,振兴汉室。由于智术短浅,时至今日,尚未达到目的,望先生多多指教。” 刘备谦虚的态度,诚恳的情意,使诸葛亮很受感动。于是诸葛亮终于答应了刘备的请求,怀着统一全国的抱负,离开了隆中茅庐,出任刘备的军师。他忠心耿耿地辅佐刘备,为三国鼎立局面的确立,做出了巨大贡献。 隆中策是诸葛亮与三顾茅庐的刘备之间的对话,诸葛亮以罕见的智能,在出山之前为刘备制定的战略规划,这就是隆中策。 诸葛亮说:“董卓以来,豪杰并起,跨州连郡者不可胜数。曹操比起袁绍,则名微而众寡,然而曹操能够胜过袁绍,以弱者为强者,绝非依靠天时,这是人的谋略。现在曹操已经拥有百万之众,挟天子以令诸侯,实在是不可与他争锋。孙权据有江东,已历经三代,地势险恶而人民依附,贤能的人被他所用,他可以相互援助而无法图他的国土。” 这就是时代背景,当时的天下大势,就是北方既定,群雄割据的局面基本形成,曹操已经统一了北方,而东吴在江南已经经营了三代,不可战胜,不可取代。刘备手无寸土,区区数千人众,替曹操大军养马都不够数,说是群氓流寇毫不过分。 诸葛亮不仅对整个形势了如指掌,更指出了刘备唯一可能、唯一可行的战略目标。曹操不可与争锋,孙吴可以为援而不可图,那么刘备只能与孙曹并列而三足鼎立。非惟天时,抑亦人谋,只要遵行适宜的战略策略,霸业是可以争取的。 “荆州北据汉、沔,利尽南海,东连吴会,西通巴、蜀,此乃用武之国,而他的主人却不能守,这是上天要送给将军你的,将军难道没有意思吗?益州险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土,汉高祖因为此地而成帝业。刘璋暗弱,张鲁在北,民殷国富而不知保存,益州智能之士想要得到明君。” 诸葛亮为刘备做出的第二个贡献,就是确定了进攻方向,荆州和益州。战术上怎么打,怎么取得,是因时因地因势而宜的,不能预定,但是有了目标才有方向,有了方向才会有成功的可能,刘备的目标与方向由此确定。 诸葛亮能在大势渐趋稳定的局面中,为刘备策划,以刘备起点之低,实力之弱,而迅速成就霸业,已经是空前未有的成就了。 “将军既然是帝室之胄,信义著名于四海,招揽英雄,思贤如渴。如果能跨有荆州、益州,保其岩阻,西和诸戎,南抚夷越,对外结好孙权,对内修政理;天下有变,则天命归一于将军,将荆州之军以向宛、洛,将军身率益州之众出于秦川,百姓谁敢不以箪食壶浆来迎接将军呢?如此一来,霸业可成,汉室可复兴。” 这是整个战略规划的核心,集中了诸葛亮的智慧,也指明了刘备以及整个时代的宿命。 刘备信义著名于四海,总揽英雄,思贤如渴,作为事实,水份太大,重要的是刘备以后要信义和用人,在乱世之中,就是刘备的金字招牌,大汉皇叔,帝室之胄。 尽管现在没有揽来几个英雄,也没有思来几个贤才,更没有地盘;尽管汉天子仍在曹操手里。有了金字招牌,刘备就能够以汉王朝的守护人、继承人自居,这就有了参与争霸的资本。 刘备将来成就帝业,所必须具备的内外条件,跨有荆州、益州,西和诸戎,南抚夷越是将来得到益州,主力入川之后的政策;外结好孙权是对外政策,内修政理是对内政策,四者缺一不可。 当时的局势与实力对比,刘备与东吴的关系,只能是联盟,别无选择,不然就会被曹操各个击破。东吴已经历经三代,刘备没有东吴却寸步难行,结好东吴是保持将来的三国之间的互相制衡,三足鼎立局面不会失衡的关健点。结好东吴,刘备将来霸业不至破产的关健点。 霸业已然胸有成足,诸葛亮随之提出,以刘备为主导,统一中国,成就帝业。但是这个统一,不是依靠狂热与空想,而是要依托有效的战略步骤。 在荆蜀之间群山阻隔,路途遥远,联络困难的情况下,要求荆州方面军与益州方面军必须同步行动,以两方面军共同的力量,才有可能实现统一战争的胜利,结局就是不但霸业可成,而且汉室可兴。 统一天下不是空想,而是有条件的,进军中原实现帝业的条件,同样是缺一不可的条件。益州是荆州的根据地,荆州是益州的东大门,没有益州,荆州就会两面临敌,自身难保;没有荆州,益州就是划地为牢,寸步难行,无法出川争天下。 三强分立,曹操最强的情况下,并不是有了实力,有了内部条件就可以统一天下。还需要时机,时机不成熟,两师会合也是无法取得战争胜利的,时机在哪里呢? 诸葛亮说的很明白:“天下有变,只有当天下有变的时候,才可以具备条件。” 后来的曹丕篡汉,在中原建立魏政权,是刘备可以利用的唯一的一个历史机遇,正是天下有变。 最终的结局,隆中策言简意骇,条理分明。好像到了最后,都没有预测刘备的宿命,没有预测北伐战争的失败。 其实,诸葛亮说了,说的很清楚:“具备了以上的各项条件与时机,则霸业可成,汉室可兴。” 如果不具备呢?如果不执行呢?如果不如是呢?很明显,那就霸业难成,汉室难兴。 如果不以成败论英雄,诸葛亮在隆中策里表现的超群智慧,在刘备争霸过程中表现的战略才能,在统一理想完全破灭后的长期坚持,都是古今罕见的千古一人,至今无人能比。 诸葛大名垂宇宙,宗臣遗像肃清高。三分割据纡筹策,万古云霄一羽毛。伯仲之间见伊吕,指挥若定失萧曹。运移汉祚终难复,志决身歼军务劳。丞相祠堂何处寻?锦官城外柏森森。映阶碧草自春色,隔叶黄鹂空好音。三顾频烦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 074话: 火烧博望坡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到了新野后,刘备对待诸葛亮就像对待长辈一样,两个人一起吃饭,一起睡觉,整天在一起谈论天下大事,关羽和张飞看得很不高兴。 在诸葛亮的劝说之下,刘备招募到民兵三千多人,这些民兵由诸葛亮亲自操练,每天演习阵法,防备曹军的来犯。 这一天,探马忽然来报,说曹操派夏侯惇领兵十万,杀奔新野来了。诸葛亮已经想好退敌之策,只是担心关羽和张飞二人不肯听从他的号令,便向刘备借来宝剑和印信,聚集众将前来听令。 诸葛亮见众将都到齐了,传令道:“博望坡的左边有座山叫豫山,右边有片林叫安林,关羽率领一千人马埋伏在豫山,等曹军到了,先放他们过去。他们的辎重粮草肯定在后面,只要看到南面起火,就率军出击,焚烧曹军的粮草。” “张飞率领一千人马埋伏在安林背后的山谷里,只要看到南面火起,就率军出击,到博望城曹军囤积粮草的地方,纵火烧掉他们的粮草。关平、刘封率领五百人马,预先准备好引火的东西,在博望坡后边的左、右两面等候,等初更时分曹兵来到,就可以放火了。” 随后,他又派人到樊城调回赵云,让他为前部先锋,但不能赢只能输。然后又说:“主公自统一支人马为后援,每个人都必须依计而行,不能出现什么失误。” 关羽问:“我们都出城迎敌,请问军师自己做什么事?” 诸葛亮答:“我只在县城坐守。” 张飞哈哈大笑道:“我们都去厮杀,你却在家里坐着,好自在呀!” 诸葛亮说:“宝剑和印信在此,违抗军令者斩!” 刘备说:“难道你们没有听说过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这句话吗?二位贤弟不可违令。” 关羽对张飞说:“我们先看看他的计策灵还是不灵,到时候再来问他也不迟。” 诸葛亮对刘备说:“主公今天就率兵到博望山下驻扎,明天黄昏的时候,曹军一到,主公弃营而走,只要看见火起,马上回军掩杀。我和糜竺、糜芳率领五百兵士,把守县城。” 同时,诸葛亮命令孙干、简雍准备庆功筵席,安排功劳簿,刘备虽然嘴里不说,其实心里也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 夏侯惇率军赶到博望坡,分一半精兵做前队,其余人马保护粮车随后跟进。此时正是秋天,西风徐徐吹来,忽然望见前面尘土飞扬。夏侯惇把人马摆开,问向导官:“这是什么地方?” 向导官答:“前面是博望坡,后面是罗川口。” 夏侯惇命令于禁、李典押住阵脚,自己催马来到阵前,他远远望见来了一队人马,为首的正是赵云。夏侯惇骂道:“你们这些人追随刘备,如同孤魂野鬼。” 赵云大怒,纵马来战,两人战了几个回合,赵云拨马就跑,夏侯惇在后面紧紧追赶。赵云跑了大约十多里,回马再战,没有几个回合赵云又跑。 夏侯惇看到如同放羊般的敌阵,大笑:“今日必定完成对主公的承诺,擒那刘备和诸葛亮!”说完,挥军冲杀。 赵云纵马来战夏侯惇,也就是二个回合,便诈败而走。夏侯惇一心要立功,又见敌人兵少且弱,自然就是追。 李典急忙提醒道:“赵云这么快就败了,一定是在诱使我军深入,将军不可轻进,恐怕有埋伏。” 夏侯惇杀的兴起,又立功心切,呼道:“敌军如羔羊一般,虽十面埋伏,吾何惧哉?”就此不听李典的话,一直追进了博望坡。 于禁看到这里,浑身巨震,忍不住摸了摸胸口的锦囊,惊道:“主公果真神人,真的有人诱敌,而夏侯惇将军果真轻敌冒进了。” 追击之时,忽然一声炮响,就见刘备率领一支军队冲斜地里突然杀了出来。虽然刘备突然杀出,但夏侯惇的兵马兵强马壮,毫无畏惧。 双方接敌之时,夏侯惇一马当先,冲着刘备就去了,呼道:“大耳贼,今日新仇旧恨,一起清算。” 刘备那里是夏侯惇的对手,只是接了一招,就大叫道:“撤退,撤退!” 夏侯惇士气大涨,对李典道:“就这伏兵?今晚不到新野,誓不罢兵!”于是,就催促兵马快进,追赶败退的刘备和赵云。 这时候的于禁,已经是激动的浑身发抖了,大叫道:“主公真乃神人也,全部料定了。夏侯将军慢行,我这里有主公密令,你若是不听,休怪军法无情。” 夏侯惇这才止住冲势,惊道:“主公有密令?” 众将齐聚的时候,于禁就对夏侯惇、李典、乐进道:“来的时候,主公给了我一个锦囊。对我说了,若是有刘备等人连续败退进入博望坡,就打开锦囊,依计行事。” 众将不禁一抖,齐道:“主公料事如神,快点打开锦囊看。” 于禁急忙打开了锦囊,又道:“主公说了,夏侯惇将军一定会轻敌冒进。” 众人听到后,再看锦囊,便怪异的眼神望向夏侯惇。夏侯惇额头上哗哗的流汗,急忙擦了擦,尴尬道:“啊……这个……那个,怪我鲁莽了……” 李典不禁五体投地道:“主公真乃神人也,连夏侯惇将军暴躁都计算了出来。” 乐进发抖道:“正是夏侯惇将军暴躁,敌人一定以为我军中计。按照主公的计策,将计就计,就能够逆转乾坤。” 夏侯惇更加尴尬,于是急忙道:“主公料事如神,我等无法相比,就依计火速行事,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众人分头并进。” 为了建功赎罪,夏侯惇从十万大军里面,挑选出一千精锐敢死之士,推着卸去粮草装满杂草的粮车进入到了博望坡深处,又故意踩踏尘土乌烟瘴气看不清人。夏侯惇便见道路越来越狭窄,到处都是易燃的干枯芦苇,顿时又是冒汗。心说主公神人,若是不然,我必败无疑了。他便发誓,下次一定不能暴躁了,要稳扎稳打。 刚想到这里,就听到两侧坡上,一片喊杀之声震天而起。就见大片大片的火球,从坡上下来,随后两边芦苇轰然着火,一时间。四方八面尽皆是大火。 火势一起,夏侯惇心惊中却是镇定,叫道:“莫慌,开始行动!” 敢死队成员皆是以一当百的精锐,又有心理准备,因此见火不怕。然而依旧假装惊慌叫道:“中计了,快撤,快撤!” 于是乎,大呼小叫,作出自相践踏的假装。乌烟瘴气,大火弥漫,烟雾更多,敌人那里看得清。 果然,前方等待多时的赵云,见到火势起来,大叫一声:“军师妙计!”便回军来杀。 夏侯惇大喜过望,转身就走,大火冲天而起,烟雾瞬间弥漫,根本看不清人。张飞、关羽等人只听到凄惨大叫,又喊救命,以为火计已经成功,敌军已经混乱。因此依照计策,左右冲杀而出,追杀夏侯惇的败军。 夏侯惇率领千名敢死之士,专门造出大动静,惨败后撤。赵云、张飞、关羽不疑有他,于是合并急追。谁知道追出博望坡三里后,忽然之间左右炮声隆隆,于禁、乐进、李典三将杀出。 曹军并没有混乱,兵强马壮,而刘备军只有五千人,措不及防那里是对手。就算是关羽、张飞连手,也是不敌夏侯惇等人,只能夺路走脱。 新野城头,诸葛亮携刘备看到博望坡火光冲天,诸葛亮便轻摇羽扇笑道:“主公,天也黑了,可以去庆功宴上,等待关羽张飞等将军回来了。” 刘备大喜过望,说道:“走,我们先去喝两盅!”这就下城。 刚走到城门口,就听有人喊:“二将军,三将军回来了!” 刘备大喜过望,就叫打开城门迎接。忽然之间,两匹马就带着灰头土脸的关羽和张飞进了城。 诸葛亮轻摇羽扇,对刘备说道:“二位将军奋勇,你看看,脸上都是灰黑。已经是迫不及待,来报喜来了。” 刘备哈哈大笑:“破敌十万,孔明乃是首功,一会庆功宴上,多喝几杯。” 谁知,张飞暴怒,关羽哆嗦。二人一听,还什么庆功宴,就见二人策马冲着诸葛亮就去了,一用刀来,一用矛,磨刀霍霍向猪哥。张飞哇哇大叫道:“还什么狗屁庆功宴,诸葛亮,你这无耻小儿,骗我大哥,受死吧!”暴喝一声,一矛就向诸葛亮心口刺去。 关羽张飞大怒,就要杀了这个祸害大哥的诸葛亮。 “你们干什么!”刘备一把就将诸葛亮护在了身后,叱道:“你们两个要干什么?造反不成?” 关张不敢冲撞刘备,止住马,滚鞍下来后。张飞第一个怒道:“大哥,你上当受骗了,这诸葛亮就是一个骗子。你根本不是如鱼得水,诸葛亮就算是水,也是开水。” 关羽眯缝着眼睛,转首一旁,抱拳道:“大哥,我等执行了诸葛亮的命令,却是败了而回。” 刘备大叫一声,这才明白张飞之前的意思。他心里一阵哆嗦,急忙就扔了诸葛亮的手,眼神也变得疑惑、愤怒、迷茫。 “这不可能?”诸葛亮不摇扇子了叫道。 !! 075话: 火烧新野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曹操带领着五十万大军,分兵五路直奔江汉,消息传到新野,诸葛亮说:“主公且放宽心,我自有退兵之策。不过主公,我们君臣在新野住不了了,必须带着全城的百姓迁到樊城。” “只要军师有计策,就请升堂派将吧。” 新野的老百姓迁到樊城,男女老少、大人孩子、大包袱、小包袱这一搬家,跟带兵打仗不一样,刘备十分的着急。 诸葛亮马上传令升堂,众文武参见军师,站立两旁。诸葛亮头一支令箭给了孙干:“孙干,你立刻派人在新野四个城门张贴布告,告诉百姓,愿意跟皇叔走的人,到樊城暂避曹兵,今夜三更以前必须撤离新野,否则我们就没法照顾了。你把告示贴完之后,马上到河边调拨船只,帮助百姓过河。”孙干接过令箭。 第二支令箭给了糜竺,让他带五百人马在新野各家各户的房顶上放上干柴杂草、硫磺焰硝引火的东西,撒完后立刻保护所有文武的家眷到樊城。第三支令箭给了赵云,让赵云率领两千.人马悄悄在新野城外埋伏,分成四队,西门、南门、北门三队人马布置好后,只带一支人马埋伏在东门外,东门这里火少放一些,给他们留个生路。 城中火起,曹兵一往出跑,诸葛亮告诉他:“你用不着迎头截杀,让他们过去,在后面逼他们往前跑;然后你再汇合关羽、张飞,收兵回归的樊城。” 诸葛亮又派关羽带一千精兵马上到白河上流,多带布袋,口袋里装上沙土,把白河上游的水堵住;等到三更后,听到下游人喊马嘶,说明新野烧不死的曹军跑到白河下游了,立刻放水淹曹兵;放完水后,顺水杀下来接应赵云、张飞。 诸葛亮又派张飞也带一千人马埋伏在博陵渡口,因为这里的水最浅,水势最慢,这是渡口,曹兵得想办法在这里过河,等他们快过去了,你立刻指挥兵将杀上前,刀刀斩尽,刃刃诛绝,再跟着关羽、赵云指挥兵将疾奔樊城。 诸葛亮又派刘封、关平带五百兵准备火箭,火箭就是一射就着的箭,箭杆是空的,里边装满硫磺焰硝。到时把火信点着,用弓弦往出射,这箭落到哪儿,哪儿就立刻火起。 诸葛亮嘱咐他们:“明夜必有大风,风一起,就把火箭射到新野的房顶上,火烧新野。” 孔明又派糜芳、简雍带着六百人分成四队,三百人打青旗,三百人打红旗,到新野城外三十里地鹊尾坡前等着。等曹操大兵快到了,你们立刻露面,打着红旗的从左边走,打着青旗的从右边走,作为疑兵之计。曹兵看见这些旗子,自然不敢往前走了,必然撤兵。等曹兵退去,你们即分兵埋伏,只要见新野火一起,立刻追杀曹兵,然后来到白河上游接应。 诸葛亮一拨拨都派完了,最后跟刘备说:“主公,火烧新野、白河用水,你跟我到山头,看热闹吧。” 刘备苦笑“你上次也是那样地说,这一次真的有把握吗?真的能胜过曹操的前锋部队吗?” 诸葛亮刚把人马派好,这时许褚带着三千铁甲军就离鹊尾坡不远了。探马禀报许褚:“先锋大人,前边发现一哨人马。” “待我观看。”许褚抬头一瞧,果然有埋伏的兵将。许褚仔细瞧,几百兵不多,一半儿打青旗,一半儿打红旗,各走一路,这是怎么档子事呢?许褚一想,这件事儿我不能轻易做主,我得请示曹仁将军。 许褚马上派中军官禀报曹仁,曹仁立刻带人跟许褚兵合一处,抬头往前观瞧,他看着也觉得新鲜:“许将军,刘关张弟兄没有多少人马,这是设的疑兵之计,让你不敢前进。你往前杀,追到前边看看他到底有什么埋伏。” “遵令!”曹仁压住全军大队,许褚带着三千轻骑军往前就杀。等杀到青军、红军之地再一看,刘备的兵将踪影皆无。许褚挺生气,拨马回来面见曹仁。 “许褚,我看刘备三弟兄也没什么办法了。一个小小的新野,闪开他的埋伏兵将,杀奔新野!”这时太阳已经偏西了,许褚在前边带着先锋军,后边曹仁、曹洪指挥人马杀奔新野。 许褚正往前走,突然听见旁边的山上鼓乐齐鸣,这是两军打仗的战场,怎么会这么热闹?勒马抬头往山上一看,许褚气坏了。山头上一杆旗一支兵,旌旗飘摆,绣带高扬,围着刘备。刘备旁边有着一个人,他头戴纶巾,身披鹤氅。 许褚心说:“看来那个人一定是孔明。好啊,设点疑兵,你们怎么不招我生气呢?你小小的诸葛亮到底有多大本事?你们能有多少人马,有几员战将?这回有丞相五十万大兵给我作后盾了。” 许褚一高兴:“杀上前去,生擒刘备,活捉诸葛亮!” 三千兵将往山上就冲,边冲边喊。这时上边就有动静了,一阵梆子响,往下射箭,这箭还能躲;从山上往下骨碌大石头,炮车往下一打,几十斤的往下砸,曹军士兵被砸得头破血流,攻不上去。许褚一看,诸葛亮和刘备还正往下瞧,可把他气坏了。 这时曹仁和曹洪到了:“许将军为何攻山?” “曹将军你来看。” 许褚往山上一指。他往山上指,他也往山上瞧,只见山头上一个兵一个将也没有了,刘备跟诸葛亮没了。许褚大怒:“好你个诸葛亮、刘备!” “许褚,山上什么都没有。” “不对!我明明看见诸葛亮跟刘备,才指挥人马杀上前去。你看,我的兵将损伤了多少?” 曹仁一看,果然伤了好几十个。曹仁冷笑一声:“许褚,刘备已然计穷,我们立刻杀奔新野,把新野踏成平地。” 许楮带三千军在前,曹仁、曹洪三万兵马穿过鹊尾坡,一直杀到新野。等到了新野一看,四个城门开着,吊桥放着,没有一兵一将。许褚指挥人马到城中一看,街上也没人,老百姓也没了。这回倒用不着安营扎寨了,老百姓的房随便住。 许楮和曹仁、曹洪带着先锋军就住在县衙门了,曹兵肚子饿得咕咕直叫,赶紧埋锅造饭。等把饭做得了,端起饭碗刚要吃,突然狂风骤起,在城外埋伏的刘封、关平立刻往城内房顶上射火箭,万箭齐发,那房顶能不着吗?本来房上就有草,放着硫磺焰硝。 火一起,有人禀报曹仁:“曹将军,城内起火!” “让你们小心不听,一定是军士做饭不留神,赶紧灭火,何必大惊小怪?” “将军,大事不好,城中多处火起!” 这下将曹仁吓坏了,曹仁不禁打个冷颤,赶紧翻身上马,准备撤退。城中烈焰飞腾,整个民房都烧起来了。曹仁看东门火比较小:“随我从东门杀出去!” 整个新野火势一片通红,东门虽然火小,但烟起来了,人撞人,马撞马,互相践踏。等曹仁带兵冲出东门,刚过吊桥没多远,就听后边喊杀声四起。赵云带着兵将往曹兵方向冲,曹兵只有向北逃亡。 曹仁指挥部队一直逃到白河,当兵的见着水,都往河里跳,舒服了,马也通灵性往水里面跳。这下白河可热闹了,人喊马嘶,响彻夜空,声音就传到上游关羽的耳朵里,突然间大水溃堤,不少人马被大水冲走,此时关羽指挥一千兵将往下游杀过来了。 曹仁的兵将急速地撤退,找着找着就找到博陵渡口,诸葛亮在这儿埋伏着张飞。博陵渡口水浅,水势也不急,有的战将骑着马就下河了。这时张飞马上传令:“我兵我将,杀!” 炮声一响,张飞高喊:“曹兵哪里走,张飞在此!” 曹兵一看,夺路而逃,许褚无心恋战,只跟张飞打了几个回合,带着兵将往下跑,刘备暂时击退曹仁的部队,心想曹仁不久一定又会卷土而来。 刘备君臣商量对策,诸葛亮说:“主公,我们赶紧放弃樊城,前去占住襄阳,作为立足之地。” 刘备双眉紧皱,摇了摇头:“军师,我们走容易,新野跟樊城的老百姓怎么办呢?” 张飞说:“大哥,带上这么多老百姓,我们什么时候能到襄阳?” “三弟,你说出这话,于心何忍?我们怎能丢下百姓不管?你记住我的话,一个人要办成大事,一定要以民为贵,以民为本,以民为重。” 诸葛亮说:“主公,既然你决心带走百姓,我看还是告诉百姓,愿意跟我们走的我们就带走,不愿意跟我们走的让他们自谋生路。”诸葛亮打从心底是不想带走百姓。 “好吧,让孙干去办这件事。” 刘备派人准备船只,从早到晚运送老百姓。两个城的百姓加起来十几万人,岁数大的拄着拐杖,岁数小的在怀里抱着,江两岸人声鼎沸,嘈杂一片。推车的、担担的、背包的、提篮的、夹着伞的、挎筐儿的,扶老携幼,连男带女,全要渡河,两岸哭声不断,震动天地。 !! 076话: 长板坡之役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张飞急得直跺脚:“这怎么打仗啊?曹操大军一来,那怎么办?大哥,有些老百姓是带不走的,把他们送回去吧。” 刘备说:“三弟,送回去?要把百姓送回去等死吗?” 刘备要求带着老百姓往襄阳方向走,大人孩子边哭边走,声音就传出几百里地去。好不容易走到襄阳城下,刘备抬头一看,只见城门紧闭,吊桥扯起,城外栽埋鹿角寨、铁蒺藜;再往城上一看,一杆旗一支兵,刀枪密排,架着强弓硬弩。 刘备大叫:“城上兵将,我是刘备。请你们告诉郡长刘琮,让他开城门把樊城和新野的老百姓接进城去。” 城上有兵将前去禀报,蔡瑁、张允来到城头往下瞧。张允说:“都督,是不是开城让这些百姓进来?” “慢!张将军,老百姓后边可就是刘备的兵。我们把城门一开,老百姓进来了,刘备的军队也就借此机会来到城中,这襄阳归谁?城门绝对不能开!” 刘备等了许久,没人开城门。刘备着急:“开城门,让百姓进去!” 蔡瑁咬牙:“朝刘备放箭!” 城上一阵梆子响,乱箭齐发,射向刘备。张飞把手中大枪旋转,拨打快箭。刘备的马往后排了几步,再看城头上指挥射箭的是蔡瑁,刘备抱拳拱手:“蔡将军,请你可怜荆襄百姓,开城门把他们接进城中。” 蔡瑁微微冷笑:“刘备,你想借机诓我开城门吗?休生妄想,射箭!” 城头上有一员大将,猛然一看跟关羽长得差不多,面如重枣,他是刘表手下大将魏延。魏延看蔡瑁不开城门,手指着蔡瑁:“蔡瑁,这么多老百姓在城外,城门你为何不开?” 魏延举刀奔向了城门,手起刀落把看吊桥的兵士砍了。魏延手下还有一百多亲兵,这些人全都动手。吊桥落下来,魏延带着手下兵将从马道上跑下来,认镫扳鞍上马,砍死守门的将士,斩关落索,把城门打开。 魏延大叫:“你们赶快进城!” 诸葛亮一看,这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机会,赶紧来到刘备身旁:“主公,请你下令兵进襄阳,此时不进城,你后悔就来不及了,趁此机会占据荆州。” 张飞说:“军师说得对,大哥随我来,小弟一马当先杀进襄阳,杀死刘琮,让哥哥永做荆州之主。” 刘备妇人之仁,久久不能决定:“刘琮乃我宗兄刘表的儿子,当初我走投无路,是刘表收留了我,如今刘表死了,我岂能忘恩负义,去杀死他的儿子,把荆州占为己有?”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们离开这里吧,带领百姓继续地向南逃吧。” 刘备心里想:天大地大,究竟要逃到哪里去呢? 刘表病逝,次子刘琮即位后即不战而降,却不敢将此事告知给刘备。诸葛亮劝刘备趁此机会攻打刘琮,占据荆州,从而据城以抗曹军,但刘备终因荆州是刘表基业,不忍相夺。很多荆州人士都弃刘琮投靠刘备,更有十万百姓愿跟随刘备逃亡。 有人劝说刘备抛弃他们,轻骑前进,但刘备说:“要成大事就必需以人为本,今日百姓依附我,我怎么忍心抛弃他们而去呢?”于是率众继续地向南逃,但是行军速度非常缓慢。另一方面,刘备派遣关羽率领水军,从水路向江陵出发。 曹操听闻刘备逃亡的消息,怕刘备先一步占领江陵,于是派出曹纯率领精骑五千急袭江陵,在当阳附近追上了刘备军。 曹操派遣曹纯率领五千骑兵号称天下骁锐的虎豹骑追击刘备军,刘备军与民众十多万人,粮食辎重繁多,行军迟缓,曹军虎豹骑在当阳长阪坡追上刘备军,刘备军虽然拥有大众,但是披甲士兵少,迅速被曹操军击溃,在慌乱之中,刘备仅率领赵云、张飞、诸葛亮等数十骑逃走。 赵云负责保护刘备的家眷,在激战之中,甘、糜二位夫人和小主人阿斗,却被乱军冲散了,赵云心急如焚,自愧不能达成任务,无颜再见刘备,毅然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到主母和小主人,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 赵云反身奋勇再杀入阵中四处找寻,只见刀光剑影,人喊马嘶,赵云来回奔驰,好不容易在人群中找到了甘夫人,杀开一条血路,护送甘夫人到长阪坡。赵云马不停蹄,又回头找寻糜夫人和阿斗。 沙场上,烟尘起处,曹操部将夏侯恩引兵挡住去路,赵云有如虎入羊群,一枪刺死夏侯恩,随手夺得削铁如泥的青虹宝剑,单枪匹马纵横于万军之中。 蓦然看见了糜夫人的脸色苍白,紧抱着阿斗卷缩在残破的墙角下。赵云伏地跪拜,敦请糜夫人赶紧上马逃命,糜夫人含着泪站起身来,将阿斗交给赵云,嘱咐他要好好照顾。这时赵云才发现糜夫人腿上中了一枪,血流不止,紧忙接过阿斗。 糜夫人心想身受重伤,只会拖累众人,流着泪催促赵云先走。赵云哪肯忍心抛下主母,眼看曹操兵士有如潮水汹涌而来,糜夫人奋身一跃,跳进身旁一口井自杀了。 赵云悲恸欲绝,推倒土墙把井给埋了,将阿斗绑在胸前,掩护在战袍里,提枪上马,在慌忙中,一不小心座骑陷入土坑里动弹不得。曹操部将张合以为机会难逢,手执长枪对准赵云的背部猛刺。危急间,只见一道红光从土坑中冲出,赵云连人带马跳出坑外,奇迹般地躲过致命的一枪,把张合吓得目瞪口呆。 这时曹操在山岗上,远看赵云奔驰万军中,如入无人之境,传令要活捉赵云,使得赵云有机会全力奋击,青虹宝剑寒光所到之处,有如斩瓜切菜,杀出重围,奔向长阪桥。 在奔走之间,刘备失了赵云的消息,当时有人对刘备说,赵云已经投降曹操,但是刘备并未相信,并挥短戟打那个放谣言的人,说:“子龙绝对不会抛弃我。” 同时刘备令张飞去断后,张飞召集二十多个骑兵去长板桥断后。而此时,赵云并非是慌乱走失,而是转身杀回曹军,去寻找刘备的妻子,赵云单枪匹马,全然不惧曹操的虎豹骑,虽然遗失了刘备的两个女儿,但总算找到了刘备的妻子甘夫人以及幼子刘禅救了他们出来,得以和刘备相聚。 赵云在乱军中左冲右突,厮杀了一整天,筋疲力尽的来到汉水上的长坂桥边,只听得后面杀声震天,曹军逐渐逼近。赵云正感到惶恐,抬头一看,只见张飞一人一马站在桥上,赵云不绝脱口叫道:“张兄,请住我一臂之力!” “你快走!我来挡他一阵子!”张飞说。 说时迟,那时快,赵云刚冲过长坂桥不久,文聘、夏侯惇、张辽、张合和许褚等数名大将都已经率军赶到,一批一批的曹兵,就像浪潮一般源源不绝,可是众人一看到张飞浓胡倒竖,手里提着长矛,活像一尊恶鬼,又见桥的对面扬起漫天尘土,心想:“这恐怕又是孔明的诡计,最好先请教曹丞相。” 曹军忽然停了下来,几万人马挤成一堆,不成队伍。 不久曹操亲自赶到,张飞厉声大吼:“燕人张翼德在此,谁敢与我决一死战?” 这一吼,曹兵都吓了一大跳,各各脸色发青。曹操低声说:“我曾听关羽说,他的三弟张飞武艺高强,有万夫不敌之勇,得需特别的提防。” 话还没说完,张飞又是大喝一声,曹操身边的一位将官,吓的手脚酥软,肝胆碎裂,从马背上摔下来;曹操吃了一惊,拨马便逃。曹操这一逃,全军立刻大乱,人人惊慌失措,一起向后逃命。 事后张飞怕曹军重整军容,来日再战,就命人把长板桥给烧了,用以拖延时间。 在长板桥上,张飞凭借其超凡的智慧和过人的胆量,据水断桥,露出愤怒的眼神,横握长矛,大声吼道,曹军无一人敢前进,刘备的部队才因此得免于难。 此战曹纯表现优异,不但捕获了刘备的两个女儿,而且还获得了大量的百姓以及辎重,收编刘备被击溃的部队。 刘备虽然损失惨重,在赵云和张飞的努力下,军队的核心仍然存在,刘备审时度势,放弃转往江陵的计划,转为前往江夏,而此时关羽率水军前来接应刘备,在刘表长子刘琦的帮助下,刘备得以栖身于江夏。 !! 077话:舌战群儒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诸葛亮为了刘备的生存,他深知要与东吴的孙权结盟,才能对抗曹操,才有生存的机会。为了刘备,诸葛亮只身随着鲁肃过江,他想要游说东吴群臣。当时刘备败战,退守到夏口,曹操的大军压境,东吴上下主张投降之风日盛。 东汉末期,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较有实力的军阀大都被他消灭了,惟独刘备和孙权还有发展壮大的可能,曹操自知一下子吞并这两股势力还比较难。于是曹操就派人拿着他的书信去东吴,想要和孙权连手消灭刘备。 孙权手下的谋士大都主张投降曹操以自保,只有鲁肃主张联刘抗曹。但是鲁肃自知难以说服孙权和东吴的文臣,特意请诸葛亮来当说客。 诸葛亮孤身来到东吴,面对东吴诸儒的诘难刁难,诸葛亮神态自若,一一作答,是为守,然而他又不甘于只是作答,每次作答之后又发起了攻势。 东吴第一谋士张昭诘问诸葛亮:“你自比管仲、乐毅,而最终却使刘备弃守新野,逃走到樊城,败战在当阳长阪坡,残兵奔逃到夏口,搞到无容身之地,刘备得到你之后,处境似乎是更加的凄惨。”张昭这一问实在是非常的厉害,鲁肃心想:张昭下得好毒手。 诸葛亮笑着回答:“大鹏飞万里,它的志向岂是群鸟可以知道的呢?”诸葛亮将自己比作大鹏,他志在万里;将东吴群儒比作群鸟,胸无大志。 接下去诸葛亮运用比喻论证的方法:“人染了重病,当用药混在粥里面吃,而不可以用猛药直接吞下。” 说明刘备取胜尚需时日,诸葛亮又进一步用事实论证说明自己的观点:“我军兵甲不完备,城郭不够坚固,军队没有经过严格的训练,粮食不够继日,然而就可以火烧博望坡,白河用水淹曹军,使得夏侯惇、曹仁之辈心惊胆裂。就算是管仲、乐毅的用兵,也未必能如此。” 诸葛亮用事实作为论据,对自比管仲、乐毅的说法给予了论证,在凿凿事实面前张昭的非难不攻自破。 诸葛亮将刘备暂时的挫败归咎于三个原因,刘备仁义,不忍夺取同宗的基业,不忍舍弃赴义之百姓,他甘愿招致失败;刘琮孱弱,听信他人的妄言,暗自里投降曹操;刘备的军队不满千人,大将只有关羽、张飞、赵云,寡不敌众,胜负乃是兵家常事。 之后诸葛亮引用汉高祖屡战屡败于项羽,最后在垓下一战成功,作为论证说明刘备失利是暂时的,而取得最后的胜利是必然的。进而归纳出汉高祖的最终胜利靠的是韩信的良谋,突出自己在刘备兴复汉室大业中的重要作用。此段回答张昭,刘备得到诸葛亮反而不如最初的处境,他的说词是水来土掩,滴水不漏。 接着诸葛亮话锋一转,将矛头直指东吴群儒:“我孔明并非夸辩之徒,沽名钓誉以自欺欺人;与你们辩论,无人可以及我;临场应变,没有一个人可以比上我的。你们这一些人只不过天下的笑话而已。” 诸葛亮此举攻势凌厉,使得东吴群儒竟然无一个人可以回答。此乃先守后攻、攻守有度的辩论策略。 虞翻接着说:“刘备大败,说不惧怕曹操,实在是说大话在欺骗人。” 诸葛亮回答:“刘备寡不敌众,所以退守到夏口,等待时机成熟,这全是为了要对抗曹操。然而你们江东兵精粮足,而且据有长江之险,却想要让你们的主公向曹操屈膝投降,不顾天下人的耻笑。”诸葛亮的反攻,使得虞翻不能应对。 之后面对步骘、薛综等人的发难,诸葛亮都用此先攻后守的方法对应,使得东吴的儒者一个一个败下阵来。 此法妙极了,因为有群儒的诘问在先,不容诸葛亮不回答,所以先守,而且守得相当的从容,既曲尽事理,又详陈事实,将对手的诘问一一化解;又因为群儒来者不善,多有恶意,便守住阵地之后发起了反攻,使得论辩进退有致,引人入胜。如果只守不攻,必定陷入被动的境地;如果只攻不守,失去了据理陈词的部分,使得论辩仅仅停留在口舌之争,则缺乏以理服人。 诸葛亮以高超的语言技巧使整个论辩过程精彩纷呈,用有限的语句中却蕴含极深的意味,嚼之余香满口。在谈到刘备新野战败的原因时,诸葛亮说刘琮暗自投降,意在嘲讽东吴主张投降之士,非等闲可知,暗示张昭等皆是等闲无能之辈;又说社稷安危,是有主谋,隐寓张昭等人无定国安邦之策,反而以妖言迷惑主公,实为是祸国殃民之人。 步骘指出诸葛亮想要仿效张仪、苏秦的游说之举,诸葛亮却淡化张仪、苏秦二人的辩士身份,而突出他们的豪杰本色,强调二人皆有匡扶国家的谋略,点出东吴儒者们的无勇无谋,只知道巧言论辩,实际则是贪生怕死的本质。诸葛亮避开某些辩士为一已之利益而游说的特点,在突出他们匡扶国家的大志的同时,也为自己主张表示,我为了匡扶国家而来,你们却为了葬送国家而辩,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陆绩以曹操是相国曹参的后代,而刘备的出身无可稽考相问:“刘备眼见只是织草席卖草鞋的乡间野夫,何足与曹操相抗衡呢?, 诸葛亮先不直接回答问题,而是轻蔑地一笑:“你不是袁术座下怀里藏桔的陆郎吗?” 诸葛亮提及此事,表面看来似乎属于闲事,实际上是颇有深意。怀里藏桔之事本是为尽心事孝的典范,然而毕竟是小孩所为之事,怀里藏桔的小儿之论必定是小儿之见,自然不足与高士共语。 诸葛亮的回答可分为两层内容,一是论君子之儒的风采,忠君爱国,守正恶邪,务使泽及当时,名留后世,表面上为君子之儒正名,实为夫子自道。二是画小人之儒的嘴脸,笔下虽有千言,胸中实无一策,对大敌当前而群儒一筹莫展予以辛辣的讽刺,而且以扬雄屈身事奉王莽的下场可悲,昭示东吴小人之儒不顾气节屈膝投降,必将留下千古的骂名。 语带双机的辩术充分显示了诸葛亮的论辩技巧,一石二鸟,弦外有音,以极精炼的语句表达极丰富的内容,颇具有战斗力。似不经意中显出诸葛亮的智慧,信手拈来时愈见功力,人留下充分的想象余地。 对张昭而言,由于他是东吴的重臣,第一谋士,诸葛亮采取擒贼先擒王的策略,娓娓道来,严密防守之后大举进攻,使张昭无一言可对。对张昭的反驳洋洋洒洒,周密细致,丝丝入扣,而对以下诸儒则多以简洁明快的对答迅速结束战斗,不与多做纠缠。 在整个过程中,诸葛亮的论辨艺术发挥得酣畅淋漓,他面对群儒潮水般涌来的诘难,沉着应战,或引经据典,或转换论题,或厉声责问,或反唇相讥,可谓得心应手,游刃有余。 如以韩信之谋,扬雄之死来作为论据帮助申明观点;对步骘的:“你孔明想要效法张仪、苏秦的口舌,来游说东吴?”之论诸葛亮弃之不理,而是从苏秦、张仪二人豪杰本色入手,转守为攻。 对薛综则厉声责问:“你薛综何以出此无父无君的言论呢?”诸葛亮抓住儒者鼓吹忠孝为本的特点,以君父两个正大堂皇的字眼喝倒薛综,实在是击到了对手的致命之处,薛综自然满面羞惭。 对陆绩,诸葛亮以不温不火的语调反唇相讥,指出他以出身论英雄的荒诞不经,使得陆绩语塞。 对严峻的治何经典之法,诸葛亮只以三句话回应,他首先认为寻章摘句的人为世间迂腐的儒者,并不能兴邦立事。并举例,伊尹、姜子牙、张良、陈平皆有匡扶宇宙之才,而并没有死钻书本,舞文弄墨只是书生所为。短短的数语,有理有据,在一连串的古圣今贤的列举中反衬出书生的无用。 不同的论辩方法显示出诸葛亮的机动灵活,详答老辣者,略对浅薄者,挥挥洒洒,左右逢源,嘻笑怒骂,皆成文章,着实令人叹服。 在整个论辩过程中,诸葛亮语势磅礴,使对方慑服于他的语言威力,只有招架之功,而无反击之力,这一点突出体现在他的反问语气的运用上。 他反问张昭:“大鹏飞万里,它的志气岂是群鸟所能知道的?刘备只不过是暂藉以容身,岂是真的将坐守于此?昔日汉高祖屡战屡败于项羽,而垓下一战的成功,这不是韩信的良谋吗?” 他反击步骘:“你们听闻曹操虚发诈伪之词,便畏惧想要投降,竟敢嘲笑苏秦、张仪?” 对陆绩说:“虽然汉高祖最初起身于亭长,但最终得到天下;织草席卖草鞋,又何以为羞辱呢?岂能仿效书生,区区在于笔砚之间,论黑说黄,舞文弄墨而已?” 诸葛亮一连串的反问句,语势强烈,咄咄逼人,以理服人,诸葛亮他语言的气势压倒了对手。就语句而言,也突出显示了诸葛亮语言的气势。 语势磅礴来自于理直气壮,理直是因,气壮是果。在诸葛亮的意识中,此番东吴之行乃是为正义而来,故而正气浩然,处变不惊。他潇洒的风度、广博的学识,使对手在气势上先输了三分,再加上诸葛亮一阵穷追猛打,遂有破竹之势。 综观舌战群儒的整个过程,诸葛亮在东吴诸儒的诘问中从容做对,侃侃而谈,纵横捭阖,游刃有余,终于使得张昭无言回答,虞翻不能对,步骘默然无语,薛综满面羞惭,不能对答,陆绩语塞,严峻低头丧气不能对,程德枢不能对,以至众人尽皆失色,可说是三寸之舌能抵百万之兵。 !! 078话:孙权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徐福到了三国时代,他化名为周瑜,他顺利地找到了结子转世的小乔,两人过着幸福快乐的婚姻生活。这是周瑜第一次如此的快乐幸福,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四百多年了,他终于可以与小乔如此的相爱过日子。 周瑜身为东吴的水军大都督,又娶得天下第一美女小乔,他可说是事业与爱情两得意,此时的他是人生的胜利组。这一天他收到来自孙权的飞鸽传书,要他紧急入宫,孙权是他已故知己好友孙策的弟弟。 孙权,字仲谋,吴郡富春人,三国时代东吴的建立者。在东汉末年,孙权的父亲孙坚和兄长孙策在群雄割据中打下了江东的基业。孙权十九岁时,孙策遭宣辰刺杀而身亡,后来他继任掌事,成为一方的诸侯。 他虽然是一方的大诸侯,但他的个性却只是如同你我一般的平凡人。 孙权是三国时代里最容易被忽略,却也是最值得玩味的人物,他的父兄短命,年纪轻轻的孙权就扛下家族事业,他忍辱负重的性格在向曹操称臣时一览无遗。他的对手与敌友,均是当代的英雄,他与当世豪杰人物相斗,孙权却丝毫不逊色。 一国的老大并没有那么好当,孙权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登上掌领江东的宝座。他一直将长兄孙策奉为神灵,以为别人也像自己一样,将孙策的遗命视为神圣不可违背。但他不知道的是,人走茶凉,人死威亡,古往今来,多少强权人物尸骨未寒,争权夺利的变乱就已经爆发。 熟读诗书的张昭担心的就是这一点,江东向来不曾风平浪静,老大也决不是那么好当的。孙策镇得住的场面,孙权未必就能镇得住。 孙策打下的江东地盘,分为会稽、吴、豫章、庐江、庐陵、丹阳六郡,镇守庐江的太守李术就是一个对孙权不屑一顾的人。李术早就想投靠曹操,只是一直慑于孙策之威,不敢轻举妄动。孙策一死,李术再无忌惮。立即公开宣布不再服从孙权的管束,而且公然招引孙权旗下的叛逃士卒。 孙权虽然心怀自卑,但任何一个手握权力的人,都不会容忍这种明目张胆挑战自身权威的行为,孙权十分的愤怒,却又不敢立即刀兵相向。如果此刻依然是孙策在位,李术要是胆敢这么做,孙策肯定二话不说,立即发兵将李术打得落花流水,并彻底消灭,这就是兄弟两人的天壤之别。 孙权最后决定写信给李术,希望劝说李术改变心意,交还叛逃者。没想到,孙权一连发了好几封信,李术不但没有答应,反而回复一封充满侮辱意味的信。 孙权气得七窍生烟,这才真正体会当老大的难处,他自己没主张,幸好还有张昭、周瑜在,便急忙找他们来商量应对之策。张昭、周瑜一致认为必须立即铲除李术,否则敢在太岁爷上动土的事情将层出不穷。这两个人都是孙策打天下的主要成员,他们身经百战,自然不怕与李术开战,周瑜随即自动请缨,要带兵征讨李术。 孙权大喜,深信周瑜出马一定能摆平李术,但新的麻烦随即降临,就在周瑜出征后不久,孙权刚安下心,又冒出另一个叛乱者。 此人竟然还是孙氏宗族成员,他就是孙权的堂兄,庐陵太守、平南将军、交州刺史的孙辅。 孙辅是孙权伯父的次子,年纪比孙策大上几岁。当初孙坚猝死,就是孙辅的哥哥孙贲全力维持局势的。孙辅的年龄比孙权大,功绩也比孙权大,自然对孙权仅凭借血脉之亲掌领江东深感不满。孙辅的想法和李术颇为相似,都对孙权的年幼无知、软弱无能不抱希望,谋画投靠更大的靠山曹操,以追求更好的前程。 孙辅写了一封密信给曹操,但是使者却把这封信送给了孙权,这又是孙权极大的幸运。 曹操早就觊觎江东这块肥肉了,一来是忌惮孙策神威,二来北方尚未完全平定,所以暂时对江东采取怀柔策略。但如果有孙辅主动投诚做内应,曹操绝不会放过这个送上门来的好机会。 孙权看了孙辅的密信,内心的紧张多过愤怒,接二连三的叛乱早已把他弄得焦头烂额,他这才深深感受接位并非那么顺理成章理所当然。而叛乱这种最极端的质疑方式,进一步强化了他的自卑与不自信,孙权再次茫然失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还好有张昭,张昭帮他一一分析了情势。首先孙辅此刻尚未得知阴谋泄露,因此无须惊慌,现在有的是充足的时间来商议对策。其次孙辅是宗室中功勋卓著的元老,如果杀了他,孙氏宗族会有很多人难免兴起兔死狐悲之感,导致矛盾激化,不利于团结。 孙权听张昭这么一说,顿觉从一团乱麻中找到了头绪,对张昭充满敬佩,心里也安定了许多,随后张昭又为他谋画应对之策。 孙权假装不知孙辅的叛乱密谋,以不容见疑的平常理由召见孙辅。孙辅压根就没把孙权放在眼里,自然没有防范心。孙权趁其不备,当面公开密信,令孙辅大惊失色,孙权随即宣布解除孙辅的兵权,将他软禁。 孙辅的命保住了,但亲近幕僚却全部遭殃,被孙权杀得一个不剩。同时孙辅所部的兵马,也被重新整编,分割归入其他将领的属下。 此后周瑜顺利平定了李术,李术本人被斩首示众,他的部属也被迁移到他郡。 孙权的运气着实不错,在立足未稳时,有忠心耿耿的张昭、周瑜帮忙,总算是度过了惊涛骇浪般的第一关。从此这两人也赢得孙权发自内心的尊敬,他以最隆重的师长之礼来对待这两位重臣。 但是自卑的人往往特别的敏感,接连的叛乱事件归纳成三个字就是不服气,无论是孙辅还是李术,都是出于对孙权能力的怀疑而滋生异心的。外来的频频质疑自然引发孙权强烈的自我质疑,他开始苦苦的思索,为什么长兄孙策能得到一致的拥护,而自己却不能服众,得不到大家的认同呢? 孙权既然登上这个位子,当然不想辜负兄长重托,打算好好做出一番事业。但连续几起其他人强烈的质疑,让孙权觉得自己没有被接纳。虽然跳出来叛乱的只有两个人,但一定还有更多的人躲在角落窃窃私语,等着看自己的笑话。孙权的傲气被激发出来,他毅然决定,一定要改变这一不堪的现状。 一个人在无助时,往往会为自己设定一个偶像,并透过对偶像言行的模仿来作为自己的行动指引。孙权此刻就有一个现成的偶像,这当然就是威震江东的长兄孙策了。 孙策所设定的江东文化就是一马当先,奋不顾身;勇于杀戮,决绝无情。从之前的表现来看,孙权和孙策简直就像两个极端。 在内心的强烈自卑和外部的强大压力的双重驱使下,急于获得众人认同的孙权,以他此刻的智能,只能选择在全盘孙策化的大道上飞奔疾驰。可是这是孙策选择孙权接班的本意吗?如果孙策要选和自己如出一辙的继承人,为何不干脆选择更像自己的三弟孙翊呢? 孙策是个英雄,孙策死后,选取了孙权作为自己的继承人。其实孙策的三弟孙翊和他非常的相似,作战勇敢,可是孙策偏偏把继承人交给了孙权,这里难道有什么隐情吗? 事实上,孙策曾在临死时交代了原因,但那是给别人看的,事实上交给孙权还有别的情况。 孙策死时,江东内部不稳,孙氏集团与江东氏族有很大的矛盾。孙家虽然祖籍是江东富春人士,但是孙氏发迹并不在江东,而且孙家父子都曾经效力于袁术,而袁术是公然悖逆汉室自立为帝的贼子,在当时人人都还寄希望于匡扶汉室的时期,袁术就是汉贼,那他的爪牙便也是贼了。 所以孙策刚立足江东时,虽然广受老百姓的欢迎,但是却受到了江东士族最激烈的抵抗,为了巩固自己在江东的统治,孙策对许多不服从的世家大族采取了野蛮的屠杀政策。 孙策对付江东士族的这一政策,使得他结怨不少,最后竟然丧于刺客之手。但是孙策毕竟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他是非常明白,要真正统一江东,就必须巩固自己的势力,要巩固就要消除反对自己的势力。 孙策这个人很有谋略,他不是一般的军事统帅,能够让孙吴迅速间崛起,说明这个人不同一般。孙策奠定东吴的基业,一方面是父亲孙坚留下的余部,让他有打下江山的基础。另一方面,孙策本人骁勇果敢,而且善于用人,很快就招揽了一批人才辅佐他。所以当他去世时,他留给孙权的是一个拥有江东六郡,有战将有幕僚的初具规模的诸侯国。 也就是孙策选择孙权的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担心江东内部分裂。表面看来,江东蒸蒸日上,如花团锦簇一般,事实上暗流涌动,让人防不胜防。 孙策死后,果然有一个人李述反水,李术是个阴险小人,在孙策在世的时候,李术一直阳奉阴违。孙策一死,李术自以为孙权不过是二十多岁的青年后生,就公然和孙权对着干,而且还给孙权写一封信:如果你对我好,我就归顺你;你对我不好,我就背叛你,可能你寻求不到我会江东的日子了。 孙权知道,李术投靠了曹操,就下了一封信给曹操,要曹操不去支援李术,孙权说:李术这个人两面三刀,杀死了你任用的扬州刺史严象。其实严象是孙权所推荐的,不过是曹操以献帝的名义任用的。 孙策继续说:严象这个人尽心竭力选取贤才,而李术睚眦必报,陷害忠良,所以天下要替天下扫清奸邪小人。于是进兵皖城,李术派人向曹操求救,曹操置之不理。不久,城破,李术的头被割下示众。 孙权他很孝顺自己的母亲,很善待自己的朋友。孙权身边有很多才能出众的人物,乱世之中尤为难得。孙权性格恢弘,多谋善断,孙策有时候和孙权谈论,自认不如。 孙权讲义气,善养死士,所以孙策说:“举贤任能,各使尽心,安保江东,我不如你。” 所以作为江东的霸主,孙策选定孙权为继承人主要是认定孙权能够让江东平稳过渡,而不会发生较大的变动,这一点很重要。事实上,打江山容易,坐江山更难。 东吴在孙权手里,不仅没有丝毫衰弱,而且越来越兴旺发达。并且在当时最厉害的两大军事集团的进攻中都取得了胜利,也算告慰了孙策的在天之灵。 下载免费阅读器!! 079话:孙权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孙策留给孙权的遗言:“外事不决问周瑜,内事不决问张昭。” 周瑜收到孙权的飞鸽传出,知道东吴的朝中必定是发生了大事,让孙权犹豫不决,所以才会飞鸽传书招见他。周瑜立刻带着妻子小乔,快马加鞭赶到柴桑,立刻去见孙权。 ***** 鲁肃在长坂坡遇到刘备,他坦率地指出,江东兵精粮足,孙权、刘备应该联合起来共同抵抗曹操的主张。刘备听了很高兴,刘备的军师诸葛亮认为现在的情势危急,他自告奋勇愿意去东吴向孙权求救,刘备便让他和鲁肃一起去拜见孙权。 到了柴桑,鲁肃先让诸葛亮在馆驿里休息,自己去见孙权。孙权正聚集文武百官议事。张昭说:“曹操此次前来,他的声势浩大,他假借天子的名义。而且曹操得到了荆州,我们所依据的长江天险,也已经失去了一半。依老臣之所见,现在投降曹操是上策。” 张昭这一番话,博得众谋士的齐声附和。张昭又补充说:“主公不用怀疑,投降了曹操,东吴的老百姓就都安定了,江东六郡的地方也能保全了。”孙权听了只是低头不语。 过了一会儿,孙权退入后堂,鲁肃跟着进入后堂,他跟孙权说道:“刚才众人所说的话,主公千万听不得。人人都可以投降曹操,只有主公不能投降。” 孙权问道:“这话怎么说?” 鲁肃回答说道:“我们这些人投降了,还不难谋个州县官做做;但是主公投降了曹操,顶多不过封个候吧,再想要今天的身份地位,那可就难了。他们的话,都是替自己打算,你千万不能听,主公应该马上拿定主意才行。” 孙权听了,心中颇受感动,他叹息道:“张昭他们的议论,太叫我失望了,你这一番话,才说到我的心坎里。不过我担心的是敌不过曹操,曹操兵多马壮,我们可能不是他的对手。” 鲁肃便趁机请孙权接见诸葛亮,叫孙权问诸葛亮曹军的实力是如何? 第二天,鲁肃陪同诸葛亮拜见孙权,孙权早在台阶上等待迎接他们。诸葛亮先把刘备问候的话说了,他偷眼打量了一下孙权。孙权方颐大口,碧眼紫髯,他长着一张方脸,生来就是一张大嘴,满腮的紫色胡须,碧眼如电,一副不怒自威的形象。 孙权是孙坚的第二个儿子,孙权出生时方颐大口,目有精光,当时还是下邳县丞的孙坚见了十分的惊异,认为他有大贵之相。方颐,是方脸颊,大口,是大嘴巴,能吃四方;目有精光,是生命力十分的充沛。 孙权的长相,还有两个显著的特点,紫髯将军,长上短下。紫髯,即两腮长满了紫黄的胡须。有人认为孙权有返祖现象,祖先有北方游牧民族的血统。碧眼紫髯,使孙权看起来真像是有白种人血统的混血儿似的。至于长上短下,是躯体长,即上半身长;两腿短,即下半身短。站起来,矮;坐下去,高,只有不需要站着侍候人,而坐着让别人侍候的贵人才是如此,这是孙权贵相的一种说法。 刘琬曾经对人说过:“我看孙氏兄弟虽然各自才华出众,深明事理,但都富贵不终,寿命不长。只有老二孙权,体态魁伟,相貌奇特,骨架不凡,有大贵的表相,寿命又是最长的,你们以后可以应验我说的话。”当时的孙权还才是个弱冠之年的少年了。 诸葛亮见孙权他气概非凡,便打算用反话激他。孙权客套几句后便问诸葛亮:“曹军到底有多少的实力?” 诸葛亮说:“曹操的骑兵、步兵、水军,加起来有百万人之众。” 孙权低沉吟道:“那我们要怎样对付?” 诸葛亮说:“孙主,如果你要依靠吴、越一带的力量,跟北方的曹操对抗的话,那你就尽早跟曹操断绝关系;要是你估量着办不到,那么就干脆投降算了。此时观望犹豫不决是非常危险的。” 孙权马上反唇相讥:“那刘备为什么不投降呢?” 诸葛亮回道:“田横只是齐国的一个壮士,尚且能守义不辱。我们主公是当世英雄,人人钦佩,即使时运不济,也断断不会向曹操屈服的。” 孙权听了之后十分激动地说道:“我拥有江东六郡和十万个兵众,我绝对不会受制于人,我也决心抗曹了。” 诸葛亮分析曹操的弱点说:“我们刘备军虽然吃了败仗,可是关羽的手下有一万精兵,刘琦也有一万人,足可与曹军一战。” 曹操军的优势,在曹操消灭袁绍之后,北方已经无人能够与曹操匹敌了,这时整个中国的形势对曹操十分有利。从军事上来看,曹操的兵力遽增,估计扩充至二十万兵左右,他的统治区域包括兖、豫、徐、冀、青、幽、并、司隶八州。 从经济上来看,由于曹操兴办屯田,抑制豪强阶级,扶植自耕农,北方之经济实力也有持续恢复的趋势。从政治上来看,曹操拥有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政治实力,更是他最大的战略优势。 曹操在征服荆州,击败刘备之后,实力又大大的增强,据有荆州战略重镇襄阳以及江陵,并且接收了刘表的军用物资及军队。如此控制了长江中游,具备在长江上进行大规模水战的能力,又处在一个东可攻江东,西可攻益州的情势下,更增添了曹操南进的优势。 曹操军的劣势,曹操仅是占领襄樊及江陵两个荆州重镇,但是荆州其余地方,曹军的兵力尚未触及。而且荆州是在曹操强大的军事压迫上才投降的,人心尚未归附,另外荆州的人民浮动不安,曹军远道而来,未经休养,军队疲累。 曹军本来就不擅长水战,而且曹操也是在不损一兵一卒取得了荆州水兵之后,才萌生了攻取东吴的意图。荆州兵原本是刘表之兵,刚被曹操收编,忠诚度令人不放心。而且在曹操部队中并无擅长水战的将领,只得交给不懂水战之将来统领,指挥官不专业,而且士卒军心未定,气力尚恢复,曹操落得了无天时地利,连人和都无法掌握住的的窘境。 曹操军犯了四项大忌,现在北方尚未平定,加上马超、韩遂还在关西,他们是曹操的后患。曹操军舍弃鞍马,依靠船舟,与吴越争战,这并不是曹军所擅长的。现在又是寒冷的冬天,马匹没有食用的草粮,驱赶北方士兵远涉来到南方湖泊密布之地,士兵不习惯水土,一定会生疾病。这四项是曹操用兵的大忌,而曹操却冒险行之。 要是打持久战的话,曹军也讨不了便宜。除了粮草辎重输送不易之外,也许连整个国力也会被拖垮。 诸葛亮说:“曹军远道而来,他们不懂得打水战;再加上荆州的老百姓恨透了他们。如果孙主肯跟我们主公同心协力,那是一定会打败曹操的。曹操败退北方,孙主雄踞江东,我主公占有荆州,鼎足三分的局面就形成了。成败的机会,就在于今日。” 孙权听了高兴极了:“听了你的一番话,问题都解决了,我的主意已经决定,用不着再有别的顾虑,立刻商量发兵迎战吧。”孙权叫鲁肃去对官员们宣布这个决策,诸葛亮暂时回到驿馆休息。 下载免费阅读器!! 080话:两军对垒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文臣张昭听说孙权决定要迎战曹操,他赶快地拉了顾雍一同去见孙权,他跟孙权说是敌人曹操实在是太强大了,如果随便出兵,那可是危险极了。顾雍也说刘备是想利用东吴来抵挡曹操;主公千万不能上当。孙权一受到张昭等人的包围,他的意志又有些动摇了。 孙权回到了吴宫的内宅,吴国太看见儿子心烦意乱,满脸的忧愁,就问他缘故。孙权一一地说了。吴国太说道:“你怎么忘了你哥哥的遗嘱呢?他不是对你说过内政不决问张昭,外事不决问周瑜吗?” 这一句话提醒了孙权,孙权马上飞鸽传书到鄱阳请周瑜来柴桑。周瑜本来在鄱阳训练水军,听说曹军到了汉上,打算消灭刘备,吞并东吴,他带着小乔快马加鞭便赶来柴桑商议对策。鲁肃第一个去迎接他,把这两天议论的情形都对周瑜说了。 周瑜一到了柴桑,文臣如张昭、顾雍等人都去会见他,向他施加主降的影响;不一会儿,武将程普、黄盖、韩当等人也来向他陈述主战的理由。周瑜只是听取意见,并说:“明天我们一同去见主公商量。” 到了第二天早晨,孙权召集文武官员议事要周瑜给他下个决断。周瑜说:“曹操南下,从军事上来看,曹操犯有四种大忌:第一、他们的后方不安定,有马腾等人在作乱。第二、北方人不习惯水战。第三、现是冬天,马军找不着草料。第四、他们士兵不服南方水土,容易生病。” 周瑜接着说:“曹操扬言水陆军有八十万人,他的人数虽然众多,我想这只是夸大其辞,实际的人数并没有那么的多,没有什么可怕的,请给我精兵五万,我就足以打败曹操,请主公放心。” 孙权听了不觉精神一振地说道:“周都督的话甚合我意,我决计要跟曹操决一胜负!” 周瑜怕孙权会动摇,再逼了一句:“我周瑜情愿为主公拚死杀敌,战死沙场,就怕主公你拿不定主意。” 孙权受激,他挥霍地拔出宝剑,嚓一声一下子砍下去,把面前公案劈了一角下来,然后威严地说道:“谁要是再敢提投降,他的下场就是像这个样子!” 张昭等人见孙权心意已决,皆不敢再作声。孙权把这柄宝剑赐给了周瑜,当场封他做大都督,程普做副都督,鲁肃为赞军校尉。文武百官有不听号令的先斩后奏。周瑜当众宣布说道:“明天早上,大家集合听我调度,有迟误的,依军法治罪!” 晚上,周瑜回到宿舍见小乔,并对小乔说道:“要打战了……” 小乔笑道:“你一年四季不都是在打战吗?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这一次不一样,这一次的对手是北方的霸主曹操,他拥有百万雄兵,我并没有把握可以胜他。但是为了妳,我一定会保护妳的,为了妳我一定会拚到最后的一兵一足,我也不让曹操染指我们幸福的家园。” 小乔看见周瑜的脸色忧愁,知道这一次他真的是遇到大麻烦了。曹操这个一代枭雄,他将会是多么的可怕啊? 赤壁之战是历史上以少胜多的经典战役,也是三国时期最著名的三大战役之一。此战一举确立了三国分立的形势,统一的步伐到此停止。 交战的双方分别是当时占据北方关东地区、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操和占据长江以南的孙权以及荆州部分地区的刘备联军。 曹操方面,北方的袁氏已经全部覆灭,东北亲袁氏的乌桓少数民族也在远征中遭到毁灭性打击,在北方唯一的危险仅剩下了关中地区的马腾、韩遂。在南方则有东南的孙权、南面的刘表对曹操构成威胁。 西南的刘璋以及汉中的张鲁则由于地理位置的原因不构成对曹操的直接威胁。其中马腾在当时表面上仍是归顺的,对曹操威胁最大的是荆州的刘表。由于得到了刘备的支持,刘表的势力正逐步增强。 在曹操进行官渡战役之前,刘表消灭了归顺曹操的长沙太守张羡,占领了长沙、零陵、桂阳三郡;又派刘备向北进攻,击败过夏侯惇军,因此曹操的当务之急就是要消灭刘表。 官渡战役胜利之后,曹操又经过七年的征战,才消灭了袁谭、袁尚、袁熙和高干的残余部队,自己的实力也得到了较大的增强。 刘表方面,并没有明确的战略思想,先是拒绝了袁绍南北夹击曹操的联盟要求,在官渡大战中保持中立,又先后派兵攻打和偷袭曹军,结果是两头不落好。刘表他满足保住荆州的地盘,做一个地方割据的军阀。 孙权方面,经过多年的经营,兼并了东南地区的各个小割据势力,已经稳固地占有了江东的大部地盘。又击败了刘表的大将黄祖,将势力延伸到了长江的中游地区,最远已经占领了巴丘。孙策去世之后,孙权以十九岁的年纪接过了整个孙氏的领导权,经过数年的整顿,再次地击败了黄祖,重新占领了长江中游的南岸地区。 荆州地处长江中游,具有极为重要的战略地位。它西通益州,东连扬州,北进可直达中原地区,是整个长江下游地区的屏障。自下游进攻荆州很困难,而自荆州顺流而下进攻下游地区则比较有利,因此荆州成为兵家必争之地。 刘表、刘备军的兵力,刘琮投降曹操的军队为七万人,刘琦在夏口的军队有一万人,刘备的部队有一万多人,合计九万多人。 由于刘表军队处于长江、汉水一带,水军是他的主力,水军在总兵力中估计占百分之五十左右。刘备向夏口撤退时在当阳被曹军击溃,估计损失了数千人,因此在战役开始时,刘备的军队有一万五千人左右,位于夏口到樊口一线。 孙权的军力,孙权派给周瑜的部队为三万人用于同曹军直接作战。当时孙权的总兵力估计为七到八万人,但由于部队均分散在各地驻守,一时很难抽调,加上防御曹军在东线进行的三路牵制性进攻,也需要一万多人的部队。估计孙权自己还带领着一万多人的预备部队,位于周瑜的后方。 曹操的军力,曹操给孙权的劝降书,说是大军八十万,它完全是曹操吓唬孙权的书面文章,希望孙权不敢抵抗而投降。周瑜向孙权汇报的曹军实力为,曹操的中原部队为十五到十六万人,加上新收降的刘表军七万人,全部军队合计为二十二到二十三万多人。 第二天,周瑜调兵遗将,指挥三万的精锐,水陆并进。自已和鲁肃则是邀请了诸葛亮同船,在离开三江口五、六十里的地方下寨。 下载免费阅读器!! 081话: 说客蒋干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驻军在樊口的刘备得知曹军日益逼进,他的心里非常的焦急,每天派人探听孙权军队的消息。一天,他得到周瑜率领水陆两军西上的消息,急忙派人前去慰劳,并亲自乘船迎接周瑜。 刘备向周瑜问道:“周都督力拒曹公,深为得计。不知你的部下有多少的战卒呢?” 周瑜回道:“三万人。” 刘备非常紧张地说:“三万人太少了,不足以对付曹操的大军啊。” 周瑜果断地说:“三万人已经足够用了,刘将军你就等着看我如何大破曹军好了。”刘备见周瑜充满信心,但是他的心里还是十分的担忧,三万人如何对抗曹操的二十多万的大军呢? 隔了几天,曹操派人来下战书,信封面上写着“汉大丞相付周都督开拆”。周瑜看到此信勃然大怒,信并未拆开,便把它扯得粉碎,下令将来使推出斩首;并且命令将人头交给从人带回曹营,向曹操示威。 第二天一早,周瑜派甘宁为先锋,韩当为左翼,蒋钦为右翼,自己在后接应,四队的战船,一齐扯起篷帆,擂鼓吶喊,向西进发,船队驶到三江口,就见曹军的船只黑鸦鸦的一大片,从对面下来。 曹操因为周瑜毁书斩使,他十分的震怒,命令蔡瑁、张允等一班荆州降将为前军,自己为后军,大举来攻。两军逼近之时,蔡瑁的弟弟蔡勋上前迎战甘宁,甘宁弯弓搭箭,一下就把蔡勋射倒,甘宁的部下万弩齐发,射得曹军不敢抬头。 蔡瑁是刘表的手下,之后在刘琮之下,辗转到曹操手下当将军。蔡瑁的姐姐嫁给刘表,蔡瑁的父亲是蔡讽,长姐蔡氏嫁给了黄承彦,黄承彦东汉末年三国时期的名将,也是诸葛亮的岳父。蔡瑁的第二个姐姐蔡夫人最后嫁给了刘表,是刘表的小老婆。 蔡勋跟蔡瑁一样,也是刘表手下的将军,但是之后跟随自己的哥哥蔡瑁一样,暗中勾结刘琮,导致刘表病危将王位让给刘琮,但是刘琮没有好命,之后便被曹操攻入了荆州,蔡勋和他哥哥蔡瑁都投降了曹操。蔡勋也是一位能人将士,但是在和吴军的交战中,被甘宁用箭射死。 甘宁,字兴霸,巴蜀临江人,在三国时期是吴国的将军被称为西冲将军。甘宁是一位猛将,先后为吴国和孙权立下了不少功劳,甘宁射死蔡瑁之弟,是在甘宁奉命攻打曹操的时候,曹操当时知道周瑜没有按照自己的想法办事,并且将使者杀死,所以便带领蔡瑁、张允、蔡勋,一起去找周瑜算账,但是路过三江口的时候,甘宁便率兵来了,甘宁打仗是英勇无敌,所以蔡瑁不敢前进,便命令自己的弟弟蔡勋前进,之后蔡勋便被甘宁用弓箭射死。 蔡瑁原本是荆州刘表麾下的一名大将,但是他的品行不是太好,在侍奉刘表的时候,他便选择了刘琮,之后便想尽一切办法,将刘琮立为储,之后便辅佐刘琮。因为刘表的妻子是蔡瑁的姐姐,所以按道理蔡瑁更应爱好好的守护荆州,好好的侍奉刘琮,但是蔡瑁的性格骄傲自大,容易沾沾自喜,另外蔡瑁还是一个有点胆小怕事的人。所以在曹操攻入荆州之后,蔡瑁便主动的卖主求荣,之后便跟着曹操共事。 蔡瑁虽然在人品方面不行,但是蔡瑁毕竟是个将军,并且蔡瑁在训练水军、在水上行军打仗能力还是很高的。 张允,原本也是刘表的部下,后来也是积极的拥护刘表的小儿子刘琮,最后在曹操攻入荆州时,成功的归顺曹操,成为曹操的部下。同时张允的母亲是刘氏,是刘表的姐姐。 蔡瑁和张允同时是刘表小儿子刘琮的同党,刘表本身是喜欢自己的大儿子的,并且想要立自己的大儿子为储,但是因为蔡瑁给自己的姐姐贯彻的思想就是刘琮好,导致姐姐,也就是刘表的妻子便一直在刘表枕边说大儿子的不好,最后刘表在生病的时候,正值危险的时刻,刘表便立小儿子刘琮为储,大儿子刘琦也被发配到外边。 刘琮是刘表与后妻蔡夫人所生之子,甚得刘表宠爱。蔡氏一族欲立刘琮为主,在刘表病重之时断绝长子刘琦与刘表的往来,刘表死后拥立刘琮为主。 曹操大军南下之时,刘表旧臣傅巽、蒯越、王粲等人纷纷劝刘琮投降曹操,最终刘琮在蔡瑁等人主持之下举荆州而降。曹操封刘琮为青州刺史,将刘琮与母蔡夫人遣送到青州,却暗中命令于禁于半途截杀。 吴将蒋钦,韩当,从右、左两边冲到曹军的船队中,这些曹兵大半是从青州、徐州来的,他们从来没有水战的经验,战船一摇晃,早就站立不稳,中箭着炮的,死伤不少。双方交战了几个时辰,周瑜虽然取胜,但看见曹军船众多,便鸣锣收兵。 曹操败战回到了北岸大寨,他责备蔡瑁、张允作战不力。蔡瑁分辩道:“荆州的水军,久未操练。北军又不会水战,所以战败。现在应该先建立水寨,让北军跟荆州兵一起操练,等熟练以后才能对吴军作战。”曹操便叫两人负责训练水军。 曹操、周瑜双方在赤壁一带隔江对峙了一个多月,曹操心中感到忧闷,便招集了文武官员,商量进兵之策。 幕宾蒋干说:“我和周瑜是同窗好友,现在我就去东吴一趟,我只要三言两语,包管可以说动周瑜前来投降。” 曹操问他要带多少人去,要不要带些礼物去呢?蒋干回道:“我只要一条小船,别的一概不要。”曹操大喜,就派蒋干前去。 周瑜率军抗击曹操,在三江口与曹兵初次交锋,首战告捷。曹操责令荆州降将、水军正副都督蔡瑁、张允加紧训练水军,蔡瑁、张允二人沿着长江建立了水寨,让熟悉水战的荆州降军在外,不习惯水战的青州、徐州军居中,以便操演迎敌。 周瑜亲自窥探曹军的水寨,看见曹军的布局得法,防范森严,不禁大惊,深深感受到蔡瑁、张允对东吴已经构成了威胁,于是周瑜暗自下定决心:“我必须设计先除掉这两人,然后我军才可能有机会破曹。” 正在这时,曹操向众谋士问计,寻求战胜东吴的办法。幕宾蒋干自告奋勇说道:“我自幼与周郎同窗交契,我愿凭三寸不烂之舌,前往江东说服周瑜前来投降。” 蒋干并夸下海口:“丞相请放心,蒋干到江东,必定会成功。” 曹操求胜心切,大喜之余,连忙派蒋干前往江东。这样一来,蒋干便成了曹操与周瑜之间的中介人物,曹操与周瑜的斗智便直接表现为蒋干与周瑜的斗智。 蒋干的到来,正适应了周瑜的需要,于是他与众将附耳低言,众将皆应命而去。这一番神秘的布置造成了强烈的悬念,随着周瑜和蒋干的见面,智斗展开了。一波三折,情节是跌宕起伏,曲折多姿。 下载免费阅读器!! 082话: 说客蒋干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周瑜见到蒋干就单刀直入,话锋直逼蒋干:“干哥你辛苦了,远涉到东吴来,你是为了曹操作说客吧?” 面对这一个质询,真正的雄辩之士本来可以顺水推舟,就势发动游说;或反唇问难,争取主动;然而蒋干对此却毫无准备,情绪顿时由昂然变成愕然,慌忙地表白说道:“我久别于阁下,特地来叙旧,为何怀疑我是来作说客的呢?” 周瑜再逼问一句,蒋干只好故作姿态:“周郎对待故人竟然如此态度,那我也只能就此告退了。” 这一个声明,正好中了周瑜的圈套。周瑜是欲擒故纵,他笑着挽着蒋干的手臂说:“我是担心哥此次来是为了曹操作说客,既然哥无此心意,何必那么早就想离去呢?” 就这样,在第一个回合的交锋中,周瑜就掌握了主动权,蒋干则暴露出眼高手低、志大才疏的真面目,故人的面子虽然勉强维持着,说客的伎俩却根本无从施展。 接着周瑜聚集江东英杰,大摆筵席,以表示对蒋干的隆重欢迎。在席上周瑜当众宣布:“干哥是我的同窗契友,虽然他从江北来到此地,他却不是曹操的说客。” 又命勇将太史慈执剑监酒:“在今日的宴会之中,我们只叙朋友的交情,如果有人提起曹操与东吴军情的人,立即斩之。” 就这样进一步堵住了蒋干的嘴,蒋干只有惊愕的份,却不敢多言,他内心的懊恼与恐慌是可以想象的。饮酒喝到半酣,周瑜领着蒋干步出了帐外,在军营中走了一圈,有意让他观看东吴军容的整肃和粮草的丰足,以显示自己实力的强大和抗曹的决心。 就在蒋干已经被震慑的情况下,周瑜以对老友剖露心迹的姿态说道:“大丈夫处世,遇知己之主,外托君臣之义,内结骨肉之恩,言必行,计必从,祸福共之。即使是苏秦、张仪、陆贾、郦生在世,口若悬河,舌如利刃,也不能动摇我抗曹的心志。” 这一番铿锵有力的话语,是对一切劝降企图的严正警告,无异于又给了蒋干当头一棒。他已经吓得面如土色,哪里还敢鼓动如簧之舌呢? 这几个回合的交锋,如波澜起伏,逐层推进。周瑜居高临下,步步进逼,在精神上完全压倒了对方。蒋干则如困兽入笼,进退失据,狼狈不堪,说要让周瑜来降的美梦早已成了泡影。但他既然已经夸下海口,又怎么能空手而回呢?至此情节自然进入第二个阶段,由群英会转为蒋干盗书信。 当天晚上,周瑜邀请蒋干一起抵足而眠。在寝帐中,周瑜佯装酩酊大醉,和衣而卧,呕吐狼藉,故意给蒋干制造空隙。此时的蒋干,心急火燎,辗转难眠,他想到无颜回去复命,想到可能遭到曹操的严厉训斥,哪里还睡得着呢? 既然身处机要之地,残灯尚明,周瑜又鼻息如雷,何不起床偷视一番?也许能偷点东吴的军机回去交差了。事情就有那么巧,蒋干果真在桌上堆放的文书中发现了伪造的蔡瑁、张允写给周瑜的书信,信内写着:“现在已经将北军困在寨中,等到时机到来,即将曹操的脑袋割下,献于麾下。” 这对于蒋干来说,这封信犹如输光了的赌徒意外捡到的金子,真的使他大喜过望。按照他此时的心理,有了这封信,他不仅可以免遭劳而无功的训斥,还会得到曹操的重赏,于是他忙不迭地将书信暗藏于衣内。 周瑜先是在床上发出呓语:“干哥,我在几天之内,教你看到曹操的脑袋。” 接着有人入账唤起了周瑜,周瑜故意懊悔酒后失言;来人报称江北有人到此,周瑜故意喝令他低声,并假装呼唤蒋干;待蒋干以为周瑜相信自己真的睡着了时,周瑜又与来人在帐外悄声低语,故意让蒋干听到“蔡瑁、张允二位都督说道,急切不得下手……” 挨到四更多天,蒋干心里暗想:“周瑜是个精明的人,天亮后他发现不见了书信,必然要疑心于我。此时不跑,还等到什么时候?”他轻轻地溜出帐外,唤醒小童,一直走出辕门,应付了守门的军士,急急忙忙上船去了。 蒋干回到曹营,天色已经大亮,曹操问他此行收获如何。蒋干说:“有辱使命,无法说动周瑜。” 曹操冷冷地说:“事情没有办成,反而被周瑜他笑话了。” 蒋干说道:“虽然没有说动周瑜投降,倒替丞相打听到一件大事,请吩咐左右回避。” 曹操命令左右退出,蒋干取出信来。曹操一看,上面写着:“我等投降曹操,迫于无奈,现已将曹军困在水寨,一有机会,当将曹操的头献上……”下面署名蔡瑁、张允,曹操看信之后勃然大怒。 他立刻传来蔡瑁、张允,要他们马上进兵。蔡瑁说:“水军还未练熟,不能贸然地进攻。” 曹操喝道:“等你们练熟,我的脑袋已经送给周瑜了!”蔡瑁、张允摸不着头脑,答不上话来,曹操随即命令卫士们将二人推出去处斩。 周瑜这一系列神秘的举动,使人不能不相信真有其事,急欲捞取好处以为补偿的蒋干更是不会有丝毫怀疑。 周瑜演完自己设计的好戏之后,便解衣就寝了。蒋干却自以为得计,连忙溜出营账,唤起了随行小童,凭着与周瑜同窗契友的关系,闯出辕门,乘来船飞棹而回,将盗来的书信献给曹操。 生性多疑的曹操本来就不相信蔡瑁、张允这班降将,只是暂时利用一下而已,见了此信,他不禁大怒,也不暇辨别真假,更不耐烦听蔡瑁、张允的辩解,便下令将二人推出去斩首。等他恍然大悟的时候,已经是悔之晚矣。至此,周瑜的反间计获得了完全成功。 在这场斗智中,周瑜和蒋干明是故人,实是敌人,双方都不挑破这层皮,各自假戏真做,使得情节扑朔迷离,层层出奇。 周瑜他机警过人,足智多谋,他一听到蒋干来访就巧设奇计,洞察全局,稳操胜算,一步一步地把蒋干引入自己布下的圈套之中。蒋干则是气粗心浮,昏庸无能,在周瑜的摆布下处处被动,本来想当说客,却做了窃贼,自以为讨了便宜,实则上了大当,活现出一副愚而自用的蠢相。 蒋干的上当直接导致了曹操的上当,而曹操的上当则表明他的智谋比周瑜略逊一筹。 众将看见曹操杀死了蔡瑁、张允两人,都进帐来请问缘故。曹操忽然醒悟过来,知道中了周瑜的反间计,但是他的嘴里却不肯认错,推说他们俩人怠慢军心,因而处死,另一方面改派毛玠、于禁做了水军都督。 下载免费阅读器!! 083话:草船借箭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世人把诸葛亮不但塑造成智慧的化身,还把诸葛亮给神化了。说诸葛亮的打扮穿八卦衣,戴道士巾,看起来不同凡人,有点儿仙风道骨,半仙之体。 实际上诸葛亮这个人,善于了解情况,注意调查研究,随时记录心得体会。这个记录本不大,他老在袖子里装着,遇见什么事了,从袖子里掏出了小本来查查记录。诸葛亮他也是一个人,不过人跟人不一样,诸葛亮这个人头脑特别聪明、广览群书、通今博古、有学问。 诸葛亮他有什么学问? 首先诸葛亮是个政治家,他未出茅庐先定三分天下,对当时魏、蜀、吴三国鼎立的政治形势,分析得非常精辟。他外带是个军事家,他辅佐刘备,火烧博望坡,火烧新野,与曹军对战获得胜利。 诸葛亮又是个演说家,他善于讲演,舌如利剑,口若悬河,最出色的是舌战群儒,东吴的一堆儒士被他说得哑口无言。诸葛亮也是个文学家,《前出师表》、《后出师表》写得多好,其中那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写得让人痛哭流涕。 诸葛亮还是个发明家,他制造木牛流马,又叫做辘车,用来运输粮草,翻山越岭,还挺方便的。 总而言之诸葛亮的能耐是够大的,在魏、蜀、吴三国当中,没人可以比得上他。就拿草船借箭来说,曹操、周瑜都让他给蒙了。虽然孙权、刘备联合破曹,但是周瑜看诸葛亮挺有本事的,想试试他的能耐,故意出难题给他。 周瑜请诸葛亮来议事,要他督造十万支箭,问他能不能在十天内造好。诸葛亮说:“大战就迫在眉睫,十天造箭实在是太久了,恐怕无法应付曹操,我孔明只要三天就够了,三天之内我会造出十万之箭。” “什么?三天?三天之内造出十万之箭?”周瑜心想:这个诸葛亮真的是好大的口气,三天之内如何能造出十万之箭?就算鲁班在世也做不到啊。 周瑜叫来军政司,当面让诸葛亮写下了军令状,三天之内如果造出不十万之箭,可是要以军法处置,诸葛亮的小命就不保了。 诸葛亮笑道:“明日起,再过三日,你派五百兵士到江边搬箭就是了。” 诸葛亮心想:这不是让我去造箭,而是要我变法术,想要我的脑袋?工人、材料都不够,怎么造箭啊?诸葛亮一琢磨:得了,干脆我去借箭吧。 找谁借箭呀?找曹操借呀,借可是借,有日子借可是没日子还。 诸葛亮向鲁肃哭诉,要鲁肃帮他弄二十只船,六百名军士,青布、稻草等物,听候调用。鲁肃私下把军士、船只等如数给了诸葛亮,吩咐船上一齐绷上青布,两边扎上许多稻草人,每只船上分派三十名军士,准备妥当,听候调用。 草船借箭这个学问可是大了,包括气象学、地理学、心理学、数学,少一样,十万支箭是借不来的。 诸葛亮琢磨了一会,这两天天气有点发闷,江水气温回升,到了夜里,温度又骤然下降,准有漫天大雾,这是气象学。 不熟悉地理也不行,沿江逆流而上,天还下雾,从东吴营区到曹操水寨,怎么走?走多久的时间?距离有多远?都得知道。离曹营远了不行,放箭射不到,全掉到江里去,那不白去了吗?离近了也不行,人家有巡营的哨船,发现了一包围,全当了俘虏。 那么距离多远才合适呢?以箭的射程来说,百步穿杨,有效射程是一百步,超过一百步,箭就没劲儿了,扎不到草人的身上。二十只大船一字排开,军卒击鼓呐喊,船的四面都是草人包围着,这声音可就发闷。实际上距离曹营才一百步,听起来却好像有四、五百米之远。 曹操吓坏了,一看大雾弥江,不知道来了多少敌军?不能贸然的出兵,只能以守为攻。把水旱两寨的弓箭手全调出来,朝声音传来的方向使劲的放箭。曹兵一口气地猛射,看谁射得快,看谁射得多,好一个射箭大比赛。诸葛亮把对方的心理状态掌握得多清楚,这是心理学嘛。 最重要的是数学,不懂得数学就麻烦了,不但箭借不回来,没准还会全军覆没。首先得算一支箭有多重?一支箭大约四两,十万支就两万五千斤,二十只大船,每只船平均负荷一千二百五十斤。就那么巧,整十万支箭吗?得多借一点,除去折的不能用的,光好的也得有十万多支呀。 每只船要承受一千五百斤的重量,曹营放箭,也不是按船分配。必然有的船上多,有的船上少,每只船得能负担两千斤才行。不光是重量,还有面积,所以说要多大的船,扎多少草人,承受多少支箭,多大的分量,这些算是什么?算数学。 还有船一字排开,得两面儿受箭才行,要是光一面儿受箭,十万支箭全射一边儿,那……船就翻了。这船什么时候调头呢?怎么才能掌握时间、重量呢?诸葛亮准备了一个水平仪。那个年代有水平仪吗?没有。 诸葛亮这个水平仪很简单,诸葛亮上船的时候,不是把鲁肃拽来了嘛,俩人在船舱里对酌饮酒。关键就在这酒杯上,这杯酒就是水平仪,酒杯倒七成满,草人受箭越来越多船也越来越偏。船一偏了,酒在杯里也偏了,船偏了多少,酒就偏多少,船两边儿受箭重量平衡了,杯里的酒也平稳了。 这叫做坐船内知船外,了如指掌。诸葛亮这学问多大,要不以这杯酒当测量的标准来掌握平衡,非坏事儿不可,怎么掌握呀?亲自观察,觉着船有点儿偏,他外边看看去,一出去,嘣一声箭射在脑袋上,那不叫草船借箭,就成了活人挨箭。 诸葛亮请来了鲁肃,一同上船,诸葛亮叫军士把二十只船用绳子连在一起,向北岸进发。这时大雾弥漫,江面上雾气更浓,对面都看不见人。 诸葛亮命令船只加速前进,一面和鲁肃在舱里饮酒。鲁肃提心吊胆,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将近五更时分船已经靠近曹操的水寨。诸葛亮将二十只船排成一行,头向西、尾朝东,叫士兵们擂鼓吶喊。 曹兵听见江上擂鼓吶喊,飞报曹操。曹操听说吴军趁雾进攻,料想必定有埋伏,传令不可妄动,只叫水陆两军的弓箭手向江上射箭,箭如雨点般射在稻草人身上。诸葛亮等船旁的箭插满了,又命把二十只船调过头来,让另一面受箭。 等到天渐亮时,浓雾快要散的时候,诸葛亮下令返航,鲁肃佩服极了,问他何以知道今天有雾。诸葛亮说:“为将者岂可不知天文、不识地理呢?” 船到了南岸,周瑜已经派五百名兵士等着,诸葛亮叫他们上船搬箭,足足有十万多支。鲁肃先到大帐,把诸葛亮草船借箭的经过告诉周瑜,周瑜十分惊奇,诸葛亮的聪明才智果然不同凡响。 晚上周瑜设宴为诸葛亮庆功,酒到半酣周瑜说:“昨天吴侯派人来催我赶快进兵,我看曹军水寨,防备严密,不易进攻,我想了一条计策,不知可否使得,请先生替我决断一下。” 诸葛亮说道:“好,但都督先别说出来,我们俩人各自把它写在手心里,看是相同还是不相同?” 周瑜点头称好,便叫人拿来笔墨,和诸葛亮各自在手心里写了字。两个人凑在一起,同时伸出手来,彼此一看,不禁大笑了起来,两个人的手心里都写着一个“火”字。 周瑜说道:“既然我们两人的意见相同,那就用不着再怀疑了,可是千万不能泄漏出去。” 诸葛亮说:“这是军机大事,哪有走漏消息的道理?” 下载免费阅读器!! 084话:连环计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虽然说人不可貌相,但是长得很抱歉的丑男,在古代的确是不容易有立足之地。庞统因为生来难看,所以他在寻找明主的过程中处处碰壁。假使诸葛亮不是身长八尺,面如冠玉,而和庞统同类的话,刘备会重用他吗? 庞统是东吴水军都督周瑜所发现的人才,周瑜对待庞统确实是很好,他放手任用,庞统与周瑜的私交不错。鲁肃向孙权推荐了庞统,庞统自视很高,所以满怀欣喜地来见孙权,不料孙权见他浓眉掀鼻、黑面短须、面容古怪,就心中不悦,以一句“庞公请退,等待有用到庞公的时候,再来相请”将他打发掉了。 鲁肃觉得过意不去,又将他推荐给刘备,结果刘备见他相貌丑陋,也老大不喜,又嫌他在自己面前不够谦虚,只安排他做了个耒阳县的县宰,连县令都轮不上。比起曹操以三公许诺来,简直是天上地下。 事到如此,庞统当然要闹情绪,所以终日饮酒为乐,不理政事,文人闹消极大凡都是这样的。刘备听说大怒,派张飞做特派员去巡视,庞统不得已,只好在张飞面前卖弄一番,很快地将百多天所积公务尽速地了断。 当下张飞对庞统是佩服得不得了,回去大说庞统的好话,诸葛亮跟庞统有点亲戚关系,庞统是襄阳名士庞德公的侄子,而庞德公的儿子庞山民娶的是诸葛亮的二姊,鲁肃也一再推荐。刘备这才回过心来,庞统这个丑人总算没有被湮没。 曹操尽管手下谋臣猛将如云,遇到庞统这类有才无貌之人,他仍然能倾心接纳,说明他志在一统,有大海纳百川的气概;而实力远不如曹操的孙权、刘备,用人的条条框框就很多,以貌取人,拒人于千里之外,说明他们也只能割据一方,终究成不了大气候。 听说蒋干又来了,周瑜非常的高兴,立即写了一封信交给手下说:“中计的人又来了,把这信赶快送给凤雏先生,请他按上面说的办。” 然后周瑜出来迎接,但却故意装出不满的样子,怒气冲冲地说:“上次我像兄弟一样地待你,可是你却偷走了我的书信,不辞而别,使曹操杀了蔡瑁、张允,坏了我的大事。今天你再次的来访,不会有什么好意吧?要不是看在我们老交情的份上,今天我就把你给砍了。” 说着,周瑜吩咐左右说:“把他送到西山的小庵里,好生地看着,等我破了曹操之后再送他过江。” 蒋干被送到西山后面的小庵里,由两个士兵伺候着。蒋干的心中忧闷,坐卧不安,他实在睡不着,就出来散步,夜深人静,四周空寂无声。 忽然间,不远处传来琅琅的读书声。蒋干循着声音找去,只见一个人正在诵读《孙子兵法》,一把长剑挂在腰间。蒋干心想:此人风度非凡,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于是轻轻的敲门,那人听见了敲门声,便来开门。 蒋干问:“先生尊姓大名呀?” 那个人说:“我姓庞,叫庞统,字士元。” 蒋干一听,立刻恭敬地说:“你就是凤雏先生吧?你的大名我早就听说过,你怎么到这个小山上来了?” 庞统说:“周瑜自以为了不起,瞧不起别人,所以我才到这里隐居起来。先生你又是谁?” 蒋干心想,这次来江东,周瑜如此冷淡,恐怕什么事也办不成。若能把凤雏先生带过江北,我也算不虚此行,办了一件好事。想到这些,蒋干说:“我叫蒋干,字子翼,如今在曹操手下当差。像先生这么有才华的人,到哪里都会受重用的,如果你愿意投奔曹丞相的话,我愿意为你引荐。” 庞统高兴地说:“我也想离开江东,你要是能带我去见丞相的话,那再好不过了。不过要走现在就走,不然让周瑜知道了,我们两人就都活不成了。” 蒋干觉得庞统说的有理,便和他连夜下山,到江边找到自己的小船,急急忙忙向北岸划去。 曹操早就知道庞统的大名,听说他来了,自然特别的高兴。他亲自陪庞统喝酒,又领庞统去参观他的水寨。庞统看了水寨,夸赞地说:“丞相用兵如神,真的是名不虚传呀。” 说着,他手指着江南说:“周郎呀周郎,你难逃灭顶之灾了。” 得到凤雏的赞扬,曹操高兴得心花怒放,他请庞统赴宴,二人一边饮酒,一边谈用兵之道。庞统的思路清晰,见解独特,对答如流,曹操愈发尊敬和佩服他。 过了一会儿,庞统装出有点醉意的样子问:“丞相,你的军中可是有好的医生吗?” 曹操一愣,不明白庞统的意思。庞统说:“我刚才参观水寨时发现,水军中得病的人很多,这会影响战斗力。” 曹操正为这件事着急,因为北方的士兵到南方来,大都不服水土,有许多人呕吐不止,忙着说:“先生有何见教?” 庞统其实早就了解到这个情况,于是进一步说:“丞相你训练水军的方法虽然很好,但可惜还有欠缺。” 曹操望着庞统,庞统却不说下去了。曹操一再追问,庞统才说:“你若采纳了我的方法,可以免除水军士兵的疾病。北方士兵生病的主要原因是不习惯乘船,受不了那浪打船摇。如果能将大小战船分别用铁环锁住,大约三五十条船一排,每排船上再铺上宽阔的木板,不用说人可以来回走,就是马也可以上船了。如果这样训练北方士兵,那么任凭风起潮涌,也不会有人生病了。” 曹操一听大喜:“多亏了先生给我出了这个好主意,我这就叫人打铁链子,把战船都连起来。” 庞统见曹操对他很信任,又说:“周瑜这个人很骄傲,谁都看不起,很多人都不愿意跟他干了。我愿意回去说服他们,叫他们来投奔丞相。” 曹操说:“先生真是诚心诚意地帮助我,如果成功了,我决对不会亏待你的。” 庞统见曹操同意了,就告别了曹操,坐上船回江东去了。水军都督毛玠、于禁接到曹操的命令,只用了两天时间,就把大小战船分头用连环大钉连起来了。曹操对众将和谋士说:“凤雏先生的计策真妙,铁索连舟,渡江就像走在平地上。” 程昱却说:“船都连到一块儿,万一对方用火攻可怎么办呢?” 曹操说:“你多虑了,凡要火攻,都要借助风力。现在是隆冬季节,只有西北风,没有东南风。我军在西北,敌军在东南,他们如果用火攻,西北风正好把火吹向东南方,周瑜会这么干吗?” 众谋士想想也对,都说:“丞相的见解实在是高明。” !! 085话:周瑜打黄盖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蔡瑁的族弟蔡和、蔡中带了五百个兵士,从江北渡江前来投降。他们两人见了周瑜,哭泣跪倒在地,说族兄无罪被杀,必报此仇,特地来投降。周瑜大喜,重赏了两人,并派在甘宁的手下,听候调遣。 周瑜暗中对甘宁说:“蔡和、蔡中他们没有带家眷来,并不是真心地想要投降,一定是曹操派来探听军情的。我想将计就计,利用他们给曹营传达消息,你要不动声色,小心提防,一点儿都疏忽不得。” 周瑜冥思苦想,怎么样才能靠近曹营进行火攻之计?我营中一定要有人去诈降,而且得比蔡中、蔡和本事还大,才能靠近曹营放火,派谁呢?周瑜把手下所有文官武将一个个都想到了,也没挑出合适的人选。周瑜在寝帐内来回的踱步,想睡觉也睡不着,只好坐在灯下打开兵书,还是想不出谁去合适。 就在这个时候,寝帐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音,外边有人说话:“都督安歇否?” 周瑜听出来了,原来是老将军到了。周瑜起身刚要迎接,帐帘一挑,从外面走进一员老将。这员老将平顶身高在九尺开外,虎体熊腰,鹤发童颜,头戴淡黄缎子鸭尾巾,一部银髯洒满前胸,滋润已极。来的正是东吴的粮台官,老将黄盖。 黄盖向周瑜深施一礼:“参见都督。” “老将军,天过初鼓为何不安歇呢?” “都督,曹军压境,末将睡不着。” 周瑜聪明,知道黄盖深夜来见自己必然有事:“老将军深夜来此,必有良策教我。” “都督,而今曹兵太多,而江东兵将太少,众寡不敌,不宜久战,望都督速用火攻之计以破曹兵。” 周瑜大吃一惊,伸手就把黄盖的嘴捂住了:“老将军,轻声些。” 然后周瑜轻轻走出寝帐外,见四外无人,这才放心:“老将军,是谁教你用火攻之计破曹?” “都督,这是凭我几十年作战经验想出来的一条计策,难道不对吗?” “老将军,我也想用火攻之计,所以才假意留下蔡中、蔡和,让他们通递消息。不过要打算火烧战船,战败曹兵,江东必须有人诈降曹操。可是我左思右想,找不到这个诈降之人。” 黄盖双手抱拳:“都督,末将愿去诈降曹操。” “老将军,你可不能去。” “都督,我为国家一片赤胆忠心,为何不能去?” “老将军,你若不受些皮肉之苦,曹操怎能相信你真心归降?” “都督,黄盖受孙氏三世厚恩,为了江东事业,肝脑涂地,死而无憾,我决心诈降曹操。” 周瑜听到这话,万分感激,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为了我主的霸业,全赖老将军去诈降,请受周瑜一拜。” 黄盖不由也跪下了:“都督,为了江东事业,同为国家,何必如此?” “老将军,要行此苦肉计,这是江东之幸。” “都督,为了江东父老生灵,不要说苦肉计,就是砍了黄盖的人头,我也心甘情愿。” 周瑜先站起来,他搀着黄盖,周瑜丹田一运气,运到胳膊上、手腕上,一握黄盖的两只胳膊,周瑜放心了。苦肉计可是不好办,老将军得挨打,假打?曹操能信吗?真打?老将军须发皆白,年过花甲,这岁数禁得住一阵毒打吗?所以周瑜这一试,老将军身体非常的强壮,不弱于壮年人,双臂如铁,周瑜非常的放心。两个人共商破曹之策。 第二天,周瑜传令,擂鼓升帐,同时让鲁肃把诸葛亮请到帐中,文臣武将都到了,两旁的刀斧手、绑缚手、站帐军、校刀手,全都昂首挺胸,精神集中。 周瑜说道:“各位将军,我奉主公之命率领三军破曹,可是曹操的百万大军,虎狼之师,扎营三百多里,而江东只有五万人马,众寡不敌,要想指日破曹,谈何容易。本都督打算从今日起,分发给各位三个月的粮草,作为御敌之用,我们先守三个月,看看曹营的变化,然后再定主张。”此话一出,大家面面相觑。 这时黄盖挺身而出:“都督且慢!” “黄老将军有何话讲?” “都督,目前敌强我弱,你说得不错,很难打胜。不用说三个月,就是领三十个月的粮草也无济于事。耗战三个月,岂不被曹操耻笑?都督,如果这个月能够破曹,你就打;如果这个月破不了曹操,就不如听张昭所言,弃甲倒戈,北面称臣。这样万事大吉,江东百万生灵也可以免去水火之灾。” 周瑜勃然大怒,用手一拍桌案:“喝!胆大的黄盖!主公已然有了命令,言降者必斩,你怎敢在我大帐之中胡言乱语?我发给你们三个月粮草是让你们坚守,这是疲军之计。曹兵不习水战,这一拖曹军就可能撤兵,然后我们全面追击,曹军可灭。你身为东吴粮台官,敢胆顶撞本都督用计吗?” 黄盖摇了摇头,胸前银髯抖动:“都督,这不是抱头挨打吗?如果曹操大军南下,曹军必胜,江东必败。如此看来。不如投降才是上策。” “好大胆的黄盖!两军对垒之际,你敢在帐中一而再再而三劝我归降,乱我军心。来,将黄盖推出去,杀!” 黄盖不服,苍眉倒竖,虎目圆睁:“周瑜,想我是东吴三世老臣,身经百战,我打仗的时候娃娃的你还没出世了!” 周瑜气得雉鸡尾直抖:“推出去,杀!” 刀斧手不敢怠慢,过来就把老将军摩肩头拢二臂绑上了,往出去的方向推。 满帐的文武官员吓坏了,甘宁挺身而出:“都督,刀下留人!” “甘宁,你有何话讲?” “你不能杀黄老将军,老将军是江东三世老臣,是主公股肱之将,现在斩杀大将,于军不利,望都督宽恕老将军。” “呸!甘宁,你敢乱我军法吗?将甘宁乱棒打出!” 站帐军拿着棍棒愣往甘宁身上打,把他打出中军大帐。周瑜用手一指:“气煞本都督!来,把黄盖斩首示众!” 文武官员都吓傻了,副都督程普看了看众文武,甘宁一个人求情,你周瑜乱棒打出;我们全跪下,你能把我们都打出去吗?大家全跪下了:“都督,请暂息雷霆之怒,老将军可能多吃了几杯水酒,斩杀老将,于军不利,请都督宽恕,破曹之后再杀也不迟。” 周瑜余怒未息:“要不看众位的情面,我焉能饶他?把黄盖推回来。”刀斧手赶紧把黄盖推回大帐。 黄盖往这儿一站,恶狠狠看着周瑜:“周瑜,你将我推来推去,老夫不怕你项上一刀,几十年后老夫又重活在人世上。你周瑜败在曹兵之手,死无葬身之地。” “好大胆的黄盖,我看在众位将军的份上才饶你不死,大帐内你还敢藐视本都督。死罪已免,活罪难饶,把黄盖拖下去,重责一百脊杖,给我狠狠地打!” 众人都吓傻了,一百脊杖,这后背的肉是最薄的,前心深似井,后心薄似饼。后心离心脏最近。老将军年过花甲,两杖也受不了,一百脊杖还不把他打死吗?众人二次跪下求情。 “众位,本都督执掌帅印,言出法随。如果不打黄盖,难以服众,给我重责一百脊杖!” 大家见求情不成,只好站起来了。掌刑的过来,把老将军往地下一按,然后把衣服一褪,头一杖就下来了;再打第二下,就见血了。大家谁敢看?黄盖是东吴老臣,平时人缘又好,大家不敢看,只好听着。黄盖趴在地上,咬牙忍痛,甭说是黄盖,就是小伙子也受不了,是钻心的疼,老将军黄豆粒的汗珠就流下来了。 众人着急,看了看张昭,张昭摇了摇头,把头低下,心说:我求情也是白求。看看程普,老将的脸都气紫了。 鲁肃心想:谁能替老将军求情呢?他一看诸葛亮,更生气了,差一点被气死。整个中军大帐中的人都心疼老将军,诸葛亮坐着,就跟没事儿似的,羽扇轻摇,无动于衷。 鲁肃心想:诸葛亮,难道你是铁石心肠吗?你是客人,你要求情,周郎能把你轰出帐去,能杀你吗?你就眼瞧着我们老将军受这顿毒打,这还不得打死?你怎么不说话? 鲁肃瞧着诸葛亮,可是诸葛亮就不抬头看他。这时周瑜脸色铁青,浑身颤抖,牙关紧咬,眉头紧锁,头上的雉鸡尾突突直颤。其实周瑜是心疼老将军,每一棍打在黄盖身上,落在周瑜心上。打着打着,帐中的人实在受不了了,全跪下了。周瑜不理,接着往下打。 鲁肃一下就趴在黄盖的身上:“都督,请你棒下留情,鲁肃情愿替老将军领罪。” 这时周瑜轻轻出了一口气:“要不看在鲁肃和各位将军的份上,岂能饶恕黄盖?这次暂打五十,记下五十,倘若再犯,二罪归一。” 周瑜袍袖一抖,转入后帐,到了后帐,周瑜的眼泪就掉下来了。虽然说这是黄盖跟周瑜定下的苦肉计,但是老将军太不容易了,年过花甲,这顿毒打要真的把他打死怎么办? !! 086话:周瑜打黄盖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鲁肃瞧着军医给黄盖身上的伤都上好了药,看着黄盖吃完定神药、止疼药,黄盖这条命总算是保住了。看着黄盖皮开肉绽,鲜血直流,鲁肃心疼,眼泪一滴一滴的往下掉。 “怎么打得这么重?腿上的肉都打烂了,你们好好的伺候老将军,如果出了意外,拿你们是问。一般人不准随便惊动老将军,让他静养。” 说完,鲁肃回到自己的营中,他生气:“周瑜,黄盖几句话招你惹你了,你何必生这么大的气?何必这样的打他?再说诸葛亮,你更令人生气,我们大家都不好去求情,你为何不替老将军说上几句话?你是客人,不成,我得找你算账去。” 鲁肃来到江边,上了小船。 “鲁兄来了,坐下。” “不坐。” “鲁兄,你还在生都督的气?” “我不生他的气,我就跟你孔明生气。” “鲁兄,都督打黄盖,你跟我生什么气?” “先生,都督毒打黄盖,你为何坐在那儿装聋作哑?你为何不出面讲情?我们都是都督的部下,不敢犯颜苦谏;你可是东吴的客人,你有多大的面子。你刚刚借来十万支箭,你说话不能不管用,为何一句话都不说?你就瞧着都督把黄盖打死?你跟黄盖何冤何仇?” “鲁兄,我招你惹你了吗?” “招我了,就是你的心肠太狠了。” “那你为何戏弄我诸葛亮?你是骗我,还是跟我开玩笑?” “孔明,自你来到江东,我鲁肃待你如何?我次次跟你讲的都是实话,从来没欺骗过你,没有唬弄过你。” “鲁兄,难道你今天真没看出来吗?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是都督定的计策。计策定得这么好,我为何出面调解?” 鲁肃好像有点明白,但还是不太明白:“先生,真的是苦肉计?” “鲁兄,再真不过了。都督要破曹兵,决战前想派黄盖去见曹操诈降,要让曹操相信黄盖投降是真的,所以才想出这条苦肉计。如果不用苦肉计,曹操怎么会相信呢?今天都督把众文武全叫来了,连蔡中、蔡和都来了,这就是让他们看。这两个人在现场耳闻目睹,把这些情况好报告给曹操,曹操就会确信无疑。黄盖诈降,曹操不疑心,东吴就可以从中取利,里应外合,大破曹兵。这就是周郎的妙计,我为何要出面阻拦?鲁兄,你身为赞军校尉,早已经知底,还来欺骗责备我吗?” 诸葛亮这番话说得鲁肃如梦方醒,瞠目结舌。鲁肃心说:诸葛亮真是高人,怎么什么事都瞒不过他?倒把我瞒住了。 “先生,请你不要怪我,我确实不知这条计策,承蒙指教,告辞。” “慢着,鲁兄,都督要是问你,我对此事的看法,你就告诉都督,说我也在埋怨他毒打黄盖,千万别告诉他我知道他跟黄盖定的苦肉计。” “先生放心,我什么时候把你的话告诉过都督?” “你可不是没说过,如果你说了,我脑袋搬家是小事,老将军这顿打就白挨了,百万曹兵就破不了。鲁兄,你千万要小心慎言。” “谢过先生,我记住了。” 鲁肃告辞,高高兴兴来见周瑜,周瑜正在帐中来回踱步:“鲁兄,你这是从哪儿来?” “都督,我到各营寨都看了看。” “我毒打黄盖之事,文武百官有什么议论没有?” “都督,这议论还小吗?大家都说你太狠了,老将军招你惹你什么呢?” “你看见孔明没有?” “看见了。” “他讲些什么?” “孔明也埋怨你太无情无义了。” “哈哈。” “都督,你怎么呢?” “鲁兄,这回总算蒙了诸葛亮了。” “都督,我不明白,你为何毒打黄老将军?” “鲁兄,本当跟你商议,事情紧急,没来得及告诉你。今日痛打是我跟老将军商定的苦肉计,只有这样才能瞒过曹操,让老将军前去诈降;只有诈降,才能用火攻计,火烧曹操战船。战败曹兵就在此一举,你千万不要泄露军中机密。” “我明白了。” 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是历史上有名的苦肉计;而且这句话也已成为老百姓的口头语了。自古行苦肉计最难,因为必须自我伤害,才能以假乱真,苦肉计再配合反间计就更好了。所以周瑜打黄盖的时候,暗中就让甘宁把蔡中、蔡和也带来,好让他们亲眼看见,给曹操通消息。 就在黄盖挨打的当天晚上,有个人围着黄盖的寝帐转来转去。因为鲁肃有令,任何人不能随便进寝帐,恐怕耽误老将军养伤,所以这个人在外面转了半天,走吧,不忍心;进去吧,鲁肃又不让。 这人是东吴的参谋官,姓阚名泽字德润。阚泽胸有奇才,最善于雄辩,胆量过人,在江东文武官员中,阚泽跟黄盖最有交情。今天周瑜怒打黄盖,阚泽觉得蹊跷:“这里面有文章。” 所以他等别人都走了,晚上来看望老将军,想打听打听实情。他一咬牙,迈步往里走。帐外有小校看着了:“阚参谋,鲁大夫有话,不让人进去。” “不让进我也得进。”声音这么低,黄盖却听见了。 黄盖心想:天助我也,阚泽来了。 因为黄盖挨打后,不能亲自到江北去下诈降书,趴在炕上,咬牙忍痛,头脑里思索:谁能替我面见曹操下书?只有参谋官阚泽。 可是左等不来,右等不来。这时听见阚泽的声音,老将军一下就坐起来了:“外边何人喧哗?” “老将军,阚参谋要看你。” “你们退出去,请阚先生进帐。” 阚泽来到黄盖的床榻前:“老将军伤势如何?” “现在吃了药,也上了药,已经好多了。” “老将军,我只问你一件事,你过去跟都督有冤有仇吗?” “你到江东之后,看见我跟他有过仇恨吗?没有。” “好。” 阚泽听到这儿,坐在床边,捻髯微微一笑:“我明白了,既然老将军跟都督无仇,老将军今日受责定是苦肉计。” 黄盖伸手就把阚泽的嘴捂住了。“阚泽,轻声些。实不相瞒,你猜对了,此事关系重大,千万不要泄露出去。” “老将军放心,阚泽守口如瓶。可不知道老将军偌大年纪,为何要行此苦肉计呢?” “阚泽,黄盖受孙家三世厚恩,无以为报,献此苦肉计为破曹兵。我虽受些皮肉之苦,但没有怨言。阚泽,我遍观全营文武,只有你是我最知心的好友,你是忠义之士,所以才将心腹之言告诉你。” “老将军,你是不是让我替你到曹营去下诈降书信?” “阚泽,我果有此意。我行动不便,去不了,不知你能否替我代劳?” “老将军,你这就见外了。你我都是东吴之臣,为国尽忠,我为何不能替国家出力?只要老将军信得过我,我愿去曹营面见曹操。” “阚泽,你忠义可嘉。可是此去曹营如同闯入龙潭虎穴,如果机密泄露,有去无回。望你慎重思虑,再做决策。” 黄盖并不逼阚泽。黄盖虽然挨了这顿毒打,疼痛难忍,但伤总是可以医治好的,没有生命危险。可是过江面见曹操去献诈降书信,那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曹操世之奸雄,疑心最大,而且他一向使用权诈之术。你蒙曹操,好蒙吗?倘若曹操一眼看破,你的命就没了。所以阚泽比黄盖更不容易。黄盖看着阚泽,阚泽看出他的心情了。 “老将军,大丈夫处于天地间,不能立功建业,就会跟草木一样腐烂。你这么大岁数都自愿为国捐躯,我怎能不舍得自己的性命?” 黄盖眼泪夺眶而出,咬牙忍痛滚下床,跪在地上:“黄盖就此谢过了。” 阚泽赶紧把老将军扶起来,扶他上了床:“老将军,事不宜迟,我今夜便行。” “信已然写好,请阚泽过目。” 阚泽接过来,辞别黄盖,回到自己的寝帐,把诈降书仔细看了三遍,心中有主意了。然后头戴斗笠,身披蓑衣,扮成一个渔翁,天交二鼓,他悄悄驾了一叶小舟,飞往曹营。 !! 087话:周瑜打黄盖 3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在这一天夜里,天空中布满了寒星,风吹起浪花,拍打着这只小船,也就是三更时分,小船就接近曹营的水寨了。这时后马上围过来四只小船,上面都是曹操巡江的哨兵。 阚泽站在船头,双手抱拳:“诸位,在下是江东的参谋官,姓阚名泽字德润,有机密大事要求见曹丞相。” 当兵的不敢怠慢,三只小船看着阚泽,一只小船一调头,像跟箭头似的,直奔曹操的水营。曹操得报后,传令召见阚泽,时间不久,有人把阚泽带到曹操的大帐。 阚泽走进帐中一看,帐里灯烛辉煌,曹操端坐在书案的旁边,是一把虎皮椅。曹操上下打量阚泽,见阚泽中等身材,体格健壮,四方面目,白面皮,白中透红,红中透润,两道剑眉,一双大眼烁烁放光,高鼻梁,四字方海口,三绺墨髯,君子人脸上一团正气。 曹操问:“阚泽,你既是东吴军中的参谋,到此有何贵干?” 阚泽很聪明,没有直接回答曹操,他一抬头:“我听人传言丞相求贤若渴,可是今天如此问话,其实是名不副实,夸大其词。黄盖,你又错了,错投了主人。” 曹操这人就吃这样的话,用手一指:“如今老夫正跟东吴交兵,两军对垒,你深夜来此,我当然要问。” 阚泽面无惧色:“曹丞相,既然这么说,我就告诉你,黄盖是东吴三世老臣,他今天在中军大帐内劝说周瑜归降丞相,没想到周瑜大怒,要把他推出去斩首。江东文武官员苦苦哀求,老将军才被免于死罪,死罪虽然免了,但周瑜重责老将军一百军棍。黄老将军被打得遍体鳞伤,他非常愤恨,所以要归降丞相,以报此仇。因为我跟黄盖交情最好,情同骨肉,所以前来献上密书,不知丞相能否准许归降?” 曹操手捋胡须:“书信在何处?” 阚泽从怀中掏出这封信往上一呈,曹操接过来,打开在灯光下观看。 我黄盖受孙氏三世厚恩,先保孙坚,后保孙策,再保孙权,我本不应怀有二心。可是现在以形势来看,周瑜妄图用江东六郡兵将抵挡丞相的百万雄兵,寡不敌众,四海之内谁不知道?东吴的文官武将,无论智者、愚者,都知道这仗是打不赢的。可周瑜这个黄口孺子,心胸狭窄,浅薄愚笨,以为他是天下无敌,总想要以卵击石;况且他独断专行,自以为不可一世,为所欲为,赏罚不明。 我是东吴三世老臣,无端遭到周瑜的毒打,受辱于大庭广众之下,我恨周瑜。我早就听说丞相诚心待人,招纳天下贤士,所以我愿率领手下兵将归降丞相,为的是建功立业,以雪耻辱。我是东吴的粮台官,投降时一定把粮草、军械、器皿随船带来。我泪中带血向你表达,请丞相千万不要猜疑。 曹操看过之后,在书案上翻过来调过去地看了十几遍,突然用手一拍桌案:“走!大胆阚泽!黄盖施苦肉计,你前来献诈降书,周瑜好从中取事。用这样的计谋来戏耍欺骗我曹操吗?把阚泽推出去,杀!” 曹操突然间一语道破这是苦肉计,命人把阚泽斩首示众。命令一下,武士们一拥而上,就要捆绑阚泽。阚泽一点儿也不害怕,转身往外就走,走到帐口,阚泽仰天大笑。 曹操觉得很奇怪:“推回来。” 阚泽又被推回来了,曹操瞧着阚泽:“你前来下诈降书,理应斩首,为何发笑?” 阚泽很从容,上下打量曹操:“我笑的不是你曹丞相,我笑的是黄盖目不识人。” 曹操觉得奇怪:“黄盖怎么目不识人?” “你要杀便杀,何必多问。” “阚泽,我自幼熟读兵书,深知奸伪之道。你们这条苦肉计只能瞒得了别人,如何瞒得过我曹操?” “曹丞相,这封书信哪句话是我们使的计呢?” “我要说出其中的破绽,叫你死而无怨。阚泽,你们要真心来降,信中为何不写清楚哪天前来投降?为何不写清楚投降的地点?到底水路而来,还是旱路而来?这不是诈降书又是什么?你讲!” 阚泽一阵狂笑:“这种话亏丞相说得出口,我看你别夸自己了,及早收兵回归许都,你要真跟东吴交战,必被周瑜所擒。我久闻丞相雄才大略,今天一看,你原来是个无学之辈,可惜我阚泽屈死在你手中。” 阚泽说完,转身往外就走。曹操急了:“你给我回来,老夫何谓无学?” 阚泽站住,转过身形,一指曹操:“曹丞相,你不识机谋,不明道理,这就是无学。” “此话怎么讲?” “你甭问了,你连点儿敬贤之礼都没有,我说了也没用,我早求一死,死而无憾。” “慢着,阚泽,只要你说得有道理,我自然敬服。” “好,丞相,你既然是有学之士,怎么就不懂得背主作窃,不可定期?” 阚泽说:“曹丞相,倘若黄盖在信上写好约定的日期,到那天突然有紧急的军情,他下不了手,可你按时派人去接应。你去接,他没来,这样就会泄露机密。背主投降之事怎能事先定好日子?你连这点道理都不明白,还要屈杀好人,岂不是无学之辈?” 阚泽确实有胆量,机警应答,只用这八个字“背主作窃,不可定期”就打消了曹操的疑心。因为阚泽把诈降信看了三遍,他就想到了信的疑点在什么地方,黄盖何处用计,曹操会怎么问我,我该怎么回答,所以下书才能成功。 这些话真的管用,曹操起身离座,绕过桌案,来到阚泽面前,深施一礼:“阚先生,曹操见事不明,冒犯尊颜,望先生不要挂怀。” 这就是曹操的优点.此人知错就改。他这一行礼,阚泽往后倒退一步:“丞相,阚泽担待不起。” 阚泽又还了一礼:“丞相,我跟黄老将军倾心投降,如同婴儿祈望父母,怎么会用诈呢?” 曹操喜出望外:“先生请坐,你跟黄盖真心归降,等南征成功之日,我一定在万岁驾前保你们高官得做,骏马任骑,在众人之上。” 阚泽摇了摇头:“丞相,我跟老将军并非为了高官厚禄,实在是为了应天顺人,这也是上合天意,下顺民心。” 曹操开怀大笑,曹操吩咐:“摆上酒宴,给阚先生压惊。” 不久之后,酒宴摆上,曹操请阚泽落座,两人对坐饮酒。就在喝酒谈话之间,帐外走进一个军官,走到曹操面前耳语了几句。曹操轻轻说了一声:“拿来我看。” 军官就递给曹操一封信,曹操把信打开,拿袍袖一挡,不让阚泽看见,在灯下看信。阚泽心想:这可能是蔡中、蔡和写给曹操的密信。他察言观色,就见曹操脸上露出喜色。 曹操给阚泽斟了一杯酒:“阚先生,既然如此,我想请先生再回三江口一趟,告诉黄老将军,到时先通消息过江,我立刻派兵接应。” 阚泽非常机警,马上一摆手:“丞相,这可不行。我已经离开江东,不能再回去了,请丞相另派人前去。” 这就是阚泽机警之处,如果这时曹操让他走,阚泽就坡下驴,曹操非常疑心,会立刻把阚泽杀了。你曹操让我走,我反而不走,曹操这人疑心,他还偏让你走不可。 “阚先生,这么大的事情若另派别人,一旦泄露出去,那还了得?还是请阚先生回去为妙。” 阚泽觉得很为难,又推了半天,这才答应:“丞相,既然如此,我不能在此久停,就得立即动身,要让周瑜知道就坏事了。” 其实阚泽巴不得早早离开虎口,回去好让老将军放心。曹操又满满地斟了一杯酒:“阚先生,请你稍待片刻。” 时间不久,手下人端上一盘金锭和十匹锦缎,阚泽一看,锦缎是最好的川锦。阐泽把眼往回一收,曹操还没说话了,他就说话了:“丞相,请你将礼物收回,我跟老将军前来归降丞相,上合天意,下顺民心,绝非为了高官厚禄,也不是为了丞相之礼。” 阚泽深施一礼,转身走了。曹操一挑大指:“你们应该学习阚先生,没想到江东有此贤士和名将,可惜周瑜不会用人。” 阚泽回到江边上船,顺风顺水,时间不大就回到三江口。上岸之后,阚泽立刻来到黄盖的寝帐,老将军虽然躺在床榻上,他眼睛睁得挺大,睡不着觉,就惦记阚泽的下书,恐怕他死在曹操之手,计策也施行不了。 阚泽一进寝帐,老将军咬牙忍痛起来:“阚先生,你回来了。” “老将军放心吧。”阚泽就把面见曹操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跟黄盖说了,两个人开怀大笑。 “阚泽,没想到曹操也这么厉害,一眼就看透了。要不是你能够以口才相辩,我几乎要白白受这皮肉之苦。” “老将军,你好好养伤,我有点儿事儿得上甘宁的大营去一趟。曹操最后相信,恐怕是看了蔡中、蔡和那封密信,我去看看他们到底怎么样呢?” “好,有劳你了。” !! 088话:周瑜打黄盖 4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阚泽离开黄盖的大营,来到了甘宁的大营。甘宁一愣:这位阚参谋没事儿上我这儿溜达干嘛?甘宁还没说话了,阚泽抱拳拱手:“甘将军,昨天你为了救老将军,被周瑜当众乱棒打出,我真的为你打抱不平。” 他看着甘宁,甘宁立刻就明白了,笑而不答。这时就听见帐外轻轻的脚步声音,阚泽看了看甘宁,甘宁明白了。还没等蔡中、蔡和进门了,甘宁也真会演戏,把桌子一拍:“阚先生,提起周瑜,我一肚子气,我犯什么罪了?他要杀开国老将,我求了几句情,把我乱棒打出中军大帐。阚参谋,我身为大将,受了这样的屈辱,真是羞见江东父老,好个小儿周瑜。” 这时蔡中、蔡和走进帐内,阚泽急忙向甘宁一摆手,使了眼色,表面是怕蔡中、蔡和知道,实际是有意让这哥儿俩看见,甘宁也就不说话了,但还是咬牙切齿。阚泽又在甘宁耳旁悄悄说了几句话,甘宁低头不语,又长长地叹了几口气。蔡中、蔡和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听在耳里,两个人对视一眼,要在二人身上火上浇油。 蔡中满面带笑:“请问甘将军,你为何事生气?阚参谋,你心中有什么不平之事吗?” 阚泽双眉一皱:“你们不知道,我们有一肚子的苦水,跟谁说?” 蔡中接着说:“也是,今天黄老将军可真够惨的,周都督怎么这么狠的心?七十不打,八十不骂。都督真的下得了手?甘将军受到这样的侮辱,我看江东所有战将全都忿忿不平。” 蔡和说:“甘将军、阚先生,你们是不是有投降曹丞相之心?” 阚泽假装大惊失色,甘宁也真会演戏,立刻把宝剑拔出来了,冲着蔡中、蔡和一瞪眼:“好啊,我们机密的心事让你看破了,就得杀人灭口。” 说着,宝剑往下就落。蔡中赶紧摆手,蔡和的手还真快,就把甘宁的手腕叼住了。 “甘将军,请息怒。你千万别担心,我们还有心腹话跟你说了。” “有话快说,说完我好杀你们灭口。” “将军,你千万别杀我们,跟你说实话,我们是曹丞相派来诈降的。” 甘宁赶紧把宝剑收回来了:“二位将军,此话当真?” “我们怎能蒙你呢?我们确实是前来诈降的。甘将军,我看你跟阚先生有归降丞相之意,你放心,我们愿作引荐之人。” 阚泽看了看甘宁,两个人互相示意,甘宁才把宝剑还匣:“这么说,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二位将军,你们为何不早说呢?” “这种机密事怎能随便说呢?再说,我们来到东吴一看,周瑜真厉害,对老将军和甘将军这么无情无义,我们要露出蛛丝马迹,还活得了吗?甘将军,跟你说实话,是因为你关怀我们无微不至,我们才在暗中观察,也敢见你实话实说。” “如果真这样,便是天赐其便。” “甘将军,我们连夜写信,已把老将军挨打的事禀报丞相了。” 阚泽假装高兴:“二位将军,我也告诉你们,我昨晚过江见了丞相,已然替老将军献上投降书信,今天是特地来约甘将军共同归降。” 甘宁赶紧也说:“大丈夫就该投降英明之主,二位将军,你们什么时候能够替我们引荐?” “只要甘将军跟阚先生诚心归降,我们今夜就给丞相写信。” “好。” 甘宁很高兴,立刻摆上酒宴酬谢蔡中、蔡和,阚泽当然是陪客。四个人边喝边聊,十分热闹。等酒宴散后,二蔡回到营中,马上给曹操写了封信,说甘宁愿意归降,作为内应。 阚泽回到营中,也给曹操写了一封密信,说黄盖感激丞相收录,到时由水路去投降,带上粮草和军装器皿。届时船上插上青龙牙旗,就是暗号,请丞相派兵接应。 曹操接到了黄盖的降书以后,踌躇满志。十一月中旬他乘一条大船,巡视水寨。只见一排排战船都已用铁索连起来,扯起风帆,冲波激浪,非常的平稳,兵士在战船上操练武艺,就如在平地上一般。 谋士程昱在旁边说道:“战船连锁起来固然有好处,但是江东若用火攻,便难以抵御,不可不防。” 曹操呵呵大笑:“火攻要靠风力,现值冬天,只有西北风,江东周瑜若用火攻,西北风一吹,岂不是自己烧自己吗?”众谋士都佩服丞相见识好。 再说周瑜,他定下了火攻之计,黄盖诈降也已经成功,可是整天刮着西北风,使得自己的计谋难以实现,不禁积忧成病,鲁肃把周瑜病倒的消息告诉诸葛亮。诸葛亮微微一笑:“鲁兄,都督的病,我是会医的。” 于是两人同去探望周瑜,周瑜叹口气说:“我这一身病,正是人有旦夕祸福,谁也说不定的啊。” 诸葛亮笑道:“所以天有不测风云,人又怎么能料得到呢?”周瑜吃了一惊,料定诸葛亮已经知道他的心事,便问他应该吃什么药? 诸葛亮很快写好秘方,递了过去:“这就是都督的病源了。” 周瑜接来一看,纸上写着十六个大字:“欲破曹公,宜用火攻,万事齐备,只欠东风。”周瑜吓了一跳,觉得诸葛亮真是厉害,竟然知道他的心事? “孔明先生,你的意见如何?” 曹军多为北方兵士,不习水战,很多人得了疾病,土气很低。两军刚一接触,曹操方面就吃了一个小败仗,曹操被迫退回长江北岸,屯军乌林,同联军隔江对峙。为了减轻船舰被风浪颠簸,曹操命令工匠把战船连接起来,在上面铺上了木板。这样船身稳定多了,人可以在上面往来行走,还可以在上面骑马,这就是所谓的连环战船,曹操认为这是个渡江的好办法。 但是连环战船目标大,行动不便,所以有人提醒曹操防备吴军乘机火攻。曹操却认为:“凡用火攻,必借东风,现在正值隆冬之际,吹的是西北风,怎么会有东南风呢?我们位于西北之上,他们的士兵都在南岸,如果周瑜用火,是烧到自己的兵,我何必要害怕呢?” 周瑜也看到了这个问题,只是由于气候条件不利火攻,急得他口吐鲜血,不省人事。诸葛亮用天有不测风云一语,点破了周瑜的病因,并密书十六字:“欲破曹公,宜用火攻;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诸葛亮的家住赤壁不远的南阳,对赤壁一带天气气候规律的认识,比曹操、周瑜两人更深刻、更具体。西北风只是气候现象,在气候背景下可以出现东风,这是天气现象。 在军事气象上,除了必须考虑气候规律之外,还须考虑天气规律作为补充。当时诸葛亮根据对天气气候变化的分析,凭着自己的经验,已准确地预报出出现偏东风的时间。 锋面气旋在春季最多,秋季较少,它是一个发展深厚的低气压系统,中心气压低,四周气压高。空气从周边向中心流动,呈反时针方向旋转。所以处于气旋的东部地方,吹东南风;气旋的西部,吹西北风。气旋内部盛行辐合上升气流,能造成大片降雨区,当连续吹东南风时,往往预示天气将要变坏。 当一个地方受到移动的闭合的高气压中心影响时,风向是顺时针转变的。就当冷高压开始移到海上,高气压后部盛行的东南风就会暂时控制长江中下游地区。由于冬季冷高压南下过程中移动迅速,尾随南侵的后一股冷空气很快又到,所以东南风持续的时间很短,人们往往忽略的。 而通晓天文地理的诸葛亮,他的家就住在离赤壁不远的南阳,是掌握这次东南风出现前的征兆的,所以他准确地作出了预报。 “三天之后必吹东南风,那时都督出兵就是了。”诸葛亮向周瑜提出了大胆的预测。 周瑜吃惊:“如果不吹东南风,那我军不是必败吗?我不能冒着个险。” 诸葛亮说:“如果改吹东南风才出兵,曹操必定有防备,那将错失良机。现在所努力的一切,将化为乌有,胜利之神将错手而去。” “我不能冒险,我还要仔细的思量,才能做出决定。”周瑜满脸忧愁地说道。 下载免费阅读器!! 089话:铜雀台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如果周瑜求东风没有来的话,那大美女大乔与小乔,将被当作玩物被曹操锁在铜雀台之中。事实上小乔与曹操素未谋面,他们也没有什么实际瓜葛,传说纯属是莫须有的关系,而尽管如此,在他们之间依然有着生动的故事。 “江东有二乔,河北甄芙巧。”三国时期最著名的美女有三名,大乔、小乔和甄洛,二乔到底有多美呢?两人皆是国色天香,光彩焕发。总之两人都是著名的大美女,而具体容貌只能靠后人凭空想象了。三国时代是个彻底的大男人时代,原本处于弱势的女人,在这样一个时代就更加的边缘化了。 二乔的父亲乔公,原本在汉献帝的手下做官,当时的汉朝早已经是名存实亡了。丧妻后的乔公辞官归乡,带着大小乔隐居于安徽皖城。东吴的孙策和周瑜带着军队攻下了皖城,那时江东二乔的美名早已经是家喻户晓了,孙策和周瑜二人在打了胜仗之后,双双抱得美人归,孙策娶了大乔,周瑜娶了小乔。 周瑜因为借不到东南风,他每一天愁眉苦脸十分地忧虑,这一切都看见了小乔的眼里,小乔知道她无法帮到周瑜什么忙,但她的心里对周瑜的事却是十分的担心。诸葛亮趁着周瑜不在孤身一个人去拜访小乔,他看见小乔长得是国色天香,简直是美得无话可说。 “周都督能娶到像小乔这样美丽的女人,简直是他三辈子修来的福气。” 小乔笑道:“孔明先生,你实在是太客气了。不知先生此次前来,有什么重要事要交代小乔的吗?” “请问小乔,妳是否有听过铜雀台?” “铜雀台……?” 诸葛亮说:“我居住在隆中的时候,即听闻曹操在漳河新造了一座台楼,名叫做铜雀台,楼台建筑得极其壮丽,广选天下的美女,以充实在铜雀台中。曹操本来就是好美女之徒,他久闻江东乔公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叫大乔,小女儿叫小乔。两人皆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 “曹操曾经发誓说道:我一个愿望是扫平四海,以完成帝业,另一个愿望是得到江东二乔,纳入铜雀台里面,以享乐晚年,虽死而无怨恨。今日曹操带领了百万之众,虎视江南,其实为了大乔小乔两位美女而来。” 怕小乔不相信,诸葛亮又加油添醋地说道:“曹操的儿子曹植曾经奉曹操的命令作了《铜雀台赋》,文中写道:揽二乔于东南兮,乐朝夕之与共。” 在与诸葛亮的较量中,周瑜永远都处于下风,而只有在一件事情上他彻底地赢了。那就是诸葛亮娶了世界上最丑的女人,而周瑜却娶了世界上最美的女人,诸葛亮暗地里对周瑜是嫉妒得要命。 其实诸葛亮也并非全部是瞎掰的,曹操的确是好美女,而且妻妾如云,而铜雀台正是他的美女集中营。曹操建铜雀台时,据说每间房里都有一个绝色美女,而以大小乔在当时的名气,他岂有不思慕的道理?若曹操攻占了吴地,那一定是铜雀春深锁二乔。 小乔问:“孔明先生,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呢?” “难道妳不担心妳爱郎周瑜的安全吗?” 小乔想到周瑜每天都愁眉苦脸十分的忧虑,她确实知道周瑜此时是非常痛苦的。” “曹操带着八十万大军南下,为了就是要消灭东吴。而周瑜仅带领三万精兵,与曹操的大军在赤壁两岸对峙。曹操的大军这一两天之内即将要渡河,如此强大的武力,想必东吴的兵力是抵挡不住,妳爱郎周瑜身为东吴的大都督,是注定难保他的性命。” 小乔紧张:“孔明先生,我该如何是好?” “在此时,也只有妳小乔能救周瑜的命了。依我的预测,两天就后就会起东南风,只要东南风一起,联军就可以以火攻攻击曹操军,就有了打败曹操的契机。” 小乔婉婉地说道:“小乔只不过是一个弱女子,如何能变测风云?让东南风更快速的吹起呢?” 诸葛亮笑道:“妳虽然无法变化东南风吹起的时间,但是妳却能拖延曹操渡江攻击的时间。” “曹操在漳河造了一座铜雀台,广选天下美女,以充实其中,曹操发誓要得到二乔,以娱乐他的晚年。虽然曹操引领百万雄兵,虎视眈眈于江南,只要小乔嫂子过江,见曹操一面,必能拖延曹操发动攻击的时间。” “这……”小乔满脸愁容不知如何回答。 诸葛亮继续地鼓动着:“胜负就在一瞬之间,只要慢了一天,胜负的结果就完全的不同。难道妳忍心看着妳的爱郎周瑜惨死在曹操的手中吗?” 铜雀台南临河洛,北临漳水,并虎视于中原,很有霸王的气派。再加上楼台建筑飞阁重檐,亭台轩榭甚为美观,雕梁画栋气势恢宏。铜雀台上有房舍数百间,储存着大量的生活用品,台下也有景色秀美的铜雀园,这里的确是曹操金屋藏娇,晚年享受的好地方,但是却与江南的大乔小乔毫无关系,曹操压根就没有见过大乔与小乔,这一切都是诸葛亮在唬弄着小乔。 曹操又下令在铜雀台的南面建了一座金凤台,又在铜雀台的北面建造了一座冰井台,合称为三台。铜雀台位于三台的中间,南与金凤台、北与冰井台相隔各六十步之远,三台用阁道式浮桥紧紧的连接,使得铜雀台更为壮观。 诸葛亮所背诵的《铜雀台赋》,则是有鱼目混珠之嫌,二乔是一语双关,既可以指两座桥,也可以指大乔和小乔。 “好,我答应你。”小乔对诸葛亮说道。 趁着夜色,诸葛亮驾着扁舟,暗地里偷偷地载着小乔渡江去见曹操。当哨兵通知曹操的时候,曹操感到万分的惊讶,为什么小乔要来见他呢? “禀报臣相,有一个自称是周瑜的妻子,名叫小乔的美女要求见臣相。” “小乔……?那号称将东二大美女大乔与小乔,之中的小乔吗?我听闻大乔嫁给孙策,小乔嫁给周瑜。小乔是周瑜的妻子,曹操并不认识她,她孤身前来,她的目的究竟是何在? 不过曹操心想:这个小乔是不是白痴,现在两军正在对战之中,她竟敢一个人孤身前来,难道她不怕死吗?不过这也是一个机会,也许可以将小乔当作一个人质,逼迫周瑜就范。 当小乔出现在曹操的面前,曹操看傻眼了,原来是她,小乔正是结子在这一个世代所转世的女人,小乔嫁给周瑜为妻,小乔是结子,那莫非周瑜就是徐福了。 “真的是踏破铁鞋无觅处,终于找到这一个世代的徐福,我一定要吸尽徐福的血,我才能真正的长生不老。”曹操心里暗想着。 小乔拜托曹操:“臣相大人,小女子在这里有一个请求,就是请求臣相大人可以晚几日在出兵。” 曹操笑道:“那有什么问题,小乔的夫君周瑜是个英雄豪杰,他可以率领少数兵马就跟我对峙在赤壁,我曹操是打从心里佩服他,老早就想跟他见上一面。小乔妳就尽管在这里住下,我会派人将妳侍候得舒舒服服的,等到妳的周郎来接妳,妳在离开便是。” “来人,将小乔安排到上等的客房,好好的侍候。” 下载免费阅读器!! 090话:火烧连环船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诸葛亮这一招是阴险的,他的目的并不是要小乔劝曹操迟缓出兵,而是要周瑜为了小乔而提早出兵。因为周瑜他不相信诸葛亮说的话,他不相信两天后风势会由西北风转变成东南风。 周瑜回到家之后,发现小乔消失不见了,他非常的紧张,问下人小乔的下落,下人说小乔是跟诸葛亮一起出门。周瑜心想:这诸葛亮究竟是在搞什么鬼?小乔为什么和诸葛亮在一起呢? 后来周瑜发现小乔所留下来的字条,字条上写着:我去见曹操,我会想办法让曹操撤兵,为了保护你的命,我愿意为你付出一切。 “妳这一个笨女人……,你实在是太笨了……” 周瑜气得咬牙切齿,他十分担心小乔的安危:“这一个诸葛亮,实在是太可恶了。这一切一定都是他的诡计,他想利用我对小乔安危担心,逼着我及早出兵与曹操决战。” “可恶的诸葛亮,你成功了,我立刻就出兵击溃曹操,无论如何,我都要保护小乔,小乔他是我这一生最爱的女人,我绝对不会让她受伤的。” 周瑜得知了这一情况后,他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于是周瑜杀死了诈降的蔡和,命令黄盖立刻派人过江,去曹营约降,同时准备火船,定在三更出发。又命甘宁直取乌林,烧毁了曹军的粮囤,让降将蔡中做为向导。 黄盖派出的人过江,见了曹操,呈上了信件。曹操拆开一看,原来黄盖约定今夜杀了东吴大将,带了粮船来降,船上插青龙牙旗做记号。曹操大喜,便和众将官来到水寨大船上面,向长江南岸眺望,只等待黄盖的船只到来。 突然间风云开始变色,竟然开始吹起了东南风,曹操还未感受到风势已经产生了变化。看见风势的改变,周瑜感到万分的吃惊:“居然如诸葛亮所预料的一样,吹起了东南风,这样战局将完全的改写了。诸葛亮……他……真是一个可怕的人物啊。” “这下可好了,东南风正好有利于我们火攻曹操的水师。” 这一场东南风来的及时,提高了东吴军士兵的士气,东吴军大营中信鹰不断地飞出,把一道道的命令传达了出去,使刘备的军队与孙权的预备军全部都行动了起来,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做准备。 刘备军在得到消息之后,急速地向战场方向狂奔而来,一路上遇山开道,遇水架桥。披荆斩棘硬是在原始森林里杀出一条道路,直奔赤壁的战场。夜幕才刚刚降临,东吴水师一千多艘的战船倾巢而出,载着三万多人东吴的水军跟步兵,带着冲天杀气向着曹操的水寨缓缓驶来。 最为先的是东吴水师的前军,是以黄盖为首诈降船队所组成,这支船队由五十多艘装满了干草干柴跟硫磺火油等物的小船组成,船头清一色都挂着青龙牙旗。 行至江心,一身盔甲的黄盖朝旁边亲兵示意一下,低声叫道:“是时候给对岸曹军发信号了。” 这个亲兵得令点燃起一只火把,站在船头把火把对着远处曹军水寨摇了三下,稍停片刻,只见对面曹水师水寨里也点燃一支火把,微微摇晃三下。 “哈哈,曹操中计了,招呼弟兄们快点划船,敌人已经跟我们接上了头,不会攻击我们,倒时候只要把他们连环船烧了,我们可就赢定了。”黄盖轻声地说道。 东吴水师中军一千艘战船周瑜大都督亲自坐镇指挥,此刻他看着黄盖所带着火船飞快的朝着敌军杀去,伸手试试旁边风向:“诸葛亮真是鬼才,经天纬地,隆冬时节刮西北风,没想到他居然能向老天爷借来了东南风助我们破敌。诸葛亮如此精通天文地理,准确的把信风所致的日期,推算的如此精准,倒让人感觉不可思议了。” 在赤壁战场上,周瑜跟诸葛亮是分属于不同的诸侯,逼得他们不得不勾心斗角,互相争斗,既生瑜何生亮。 曹操远远望见有一簇帆船,趁着风势而来,船上都插着青龙牙旗,中间一面大旗上写着“先锋黄盖”。 程昱说:“来船有诈,不许它靠近水寨。船里面倘若有粮食,船身一定会稳重,现在看去,黄盖的船很轻飘,又刮着东南风,要预防他的诡计。" 此时黄盖火船部队已经接近了曹操那巨大的连环船船队,眼看都要撞上了,他们不但不减速,还在卖力划水,甚至小船上船头之上的柴草已经被引燃,所谓是图穷匕首见,这个时候要是还搞不清楚他们的意图,那真的就是傻子了。 曹操猛然省悟过来,命令大将文聘去阻止来船,不让近寨。那黄盖带领五十艘快船,里面装满浸上油液的干柴草,每艘在船后边拴上便于攻战的小艇,向北岸急驶而来。 文聘正立在船头上叫喊,不让来船近寨,不料弓弦响处,他左臂上中了一箭,倒在船中,黄盖的船只已经接近曹军水寨,黄盖用刀一挥,五十艘船一齐发火。火势立刻烧向曹军的战船。 东南风愈刮愈猛。火借风势,风助火威,顷刻间,曹军的战船都燃烧起来。船只铁链锁住,无法散开。满江的火,满天的烟,上下通红。水寨淹没在一片火海之中。 曹军好像反应很快,一看到东吴军小船火起,咣咣咣锣声响个不停,大量士兵惊慌失措的顺着连环船上面铺设的甲板快速撤离,居然完全都没有抵抗一下的意思。 “咚!咚!咚!……” 接连不断的撞击声音响起,大量的东吴水师的火船撞上了曹军水师战船,熊熊大火燃起,在呼呼刮过的东南风吹拂下,很快把连环船引燃,劈劈啪啪烧了起来,一时曹军水师士兵惊恐的尖叫声跟大火燃烧的呼呼声混杂在一起。 风助火势,很快曹军水寨就烧成了一片火海,高高的火苗足有十余丈高,把整个长江水面都映的通红。 “曹操你玩完了!”周瑜看着面前的大火,下令说道:“全军出击,弟兄们,杀光曹兵!” “杀啊!杀光曹贼!” 周瑜身后严阵以待的东吴水师将士们疯狂了,他们的眼珠都被大火映照的通红,大声喊杀拼命划船杀了上去,一时赤壁江面上被战船铺满了江面,起声势之浩大,让每位在场的士兵全部都热血沸腾,激情澎湃。 下载免费阅读器!! 091话:火烧连环船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当周瑜率领着部队绕过正在燃烧的曹营水寨,上到长江北岸时,周瑜心里不由得的疙瘩了一下,感觉曹军似乎退得太快了吧,怎么岸上一个曹兵的鬼影子也没有? 但是战局到了现在这个局面,也不容让他多想了,反正曹军水师战船如今都化为了灰烬,他们军心大乱是应该的,此时正是追上去将他们一网打尽的好时机。于是周瑜一声令下,身后三万大军朝着远处曹军大军撤退的方向就追了下去。 此时在一里地之外,曹军打起的火把就像一条蜿蜒曲折的长龙,近处长江岸边的大寨里面没有一个人,只是留下了堆积如山的粮草,居然有百万斛之多,周瑜带领亲兵上前用刀刺开一个麻袋,里面全部流出了雪白的大米。 看到了如此之多的大米,周瑜心里想这些粮草他们原封不动的都留下了,正好说明他们仓惶逃跑时有多么的慌张了。 虽然不清楚他们在大火中被烧死了多少人,但是估计粮草尽失的曹兵如今是一败涂地,风声鹤唳,没有多少的战斗力了,于是周瑜就放下心来号令部下追了下去。 另一路的追兵,则是刘备、关羽、张飞三人,他们带领着一万多个精兵抄小道去到曹军逃亡必经之路上埋伏去了。 周瑜、刘备他们一路追了下去,而曹兵虽然沿途留下了大量脚印跟旗鼓杂物,但是撤退的速度挺快的,半个时辰过去,他们居然都没有追上敌人。 埋伏的曹军出现了,他们出现在周瑜的后方长江的岸口,他们抛出了火油罐,只见火油罐一个个在重力作用之下,在东吴的船上爆裂开了,瞬间引起了燃烧。一千艘战船被抛出大量的火油罐,它的威力简直是惊天动地。在船舰留守的东吴士兵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他们的的战船已经被大火吞没了。 东南风依然强劲,风助火势很快席卷了岸边的所有东吴水师战船。这次燃起的大火,比之前连环船烧起的大火还要大,冲天的火焰高达十余丈,在烈火炙烤下,过了一段时间以后就连冬季冰冷的长江水,都被烧的滚烫起来。大量误入火场附近的鱼儿被烫熟了,飘在水面上,看上去很是诡异水煮鱼的景象。 超大的火焰把赤壁战场照的犹如白昼,数千留守在战船上的东吴士兵能侥幸逃脱的只有靠近岸边的数十人。 很多被烈焰缠身的东吴士兵有的跳到了水中,却发现江水滚烫。呆在里面不比船上舒服,这些倒霉蛋在享用完火烤之后再品尝一下水煮,饱受摧残一命呜呼了。 周瑜回头看看突然暴涨的大火,脸上惊疑不定,旁边众兵将也不约而同勒马赞叹不已,这火未免也太大了一点? “周都督,难道赤壁战场有了异常?按道理这个大火不应该如此之大啊?”鲁肃在一旁大叫道。 周瑜面色一暗,沉声道:“我们不追了,回去看看,今天晚上到处都透着古怪,这些曹兵逃得太快,太干净,怎么就跟早有准备一般?现在江边大火范围波及太广大了,可不是曹军哪百艘的连环船所能烧起来的,莫非是……哎呀不好,我们中计了?” 鲁肃惊恐道:“都督,你是不是怀疑江边的大火,是我们的战船燃烧所至?” 周瑜眼珠暗红道:“很有这么可能,曹军很可能在使出诈败之计,我们快回军江边一看究竟?” “不可能啊,那一百万斛大米可是货真价实的,末将我亲自查验过的,若是诈败那些大米是怎么回事?” “鲁肃,曹操财大气粗,用着区区粮草赚我们上当,实在是算不得什么事情。” “都督所言极是,既如此,我们快回军啊。弟兄们,我们加把劲快点跑回江边啊。”鲁肃大声叫道。 “轰!” 一声巨响过后,一团火光在周瑜军战阵中间爆开,周围倒下了数百人,周围喊杀声暴起! “杀啊!杀!杀!” 无数的曹军在夜色中杀了出来,只见这些士兵每人抱着一截木头一般的武器,在不断冒着火光,空气中响起大量的尖锐的嗖嗖声。敌人的攻击就是无声的命令,不用周瑜的催促,东吴的士兵匆匆回头逃窜,一个比一个跑的快。 周瑜骑着马被士兵推挤着就一路跑了下来,回头一看足有数千人倒在地上,他不禁洒下两眼英雄泪。幸亏周瑜见机的快,他们大部分的部队并没有全部进了曹兵的埋伏圈。 到了第二天黎明,周瑜与鲁肃等人带领剩余的部队,顺着小道反方向逃离现场,在一个地势险要的山谷前停步了。 周瑜遥指前面高耸小山中间夹着的小道,神色激动道:“看到了吗,前面就是华容道。曹操想要回襄阳,必须要走这里,这里山高路险,山中小道在前面收缩成仅容两匹马并排行走的小路,我们只要在这里设下伏兵一万,就算曹兵有千军万马来攻,也难以逾越。” 赤壁之战后,曹操率领着一路精锐部队回荆州,一行人奔跑到了一地,曹操环顾四周的环境后,忽然开口哈哈大笑,众将士不知所以然,就问曹操是怎么一回事? 曹操就说了:“我说诸葛亮和周瑜也没什么了不起,如果是我用兵,在这里埋伏下一支军队,那敌人也就难逃了。” 话正说完的时候,忽然间四周人声嘈杂,赵子龙闯了出来,说:“末将赵子龙,奉军师之命在此等候多时。” 曹操一行人看到猛将赵子龙出现,士兵们实在是不敌,紧急的逃离战场。后来一行人走着走着,又来到一地,曹操又看了看四周,又开始哈哈大笑,旁边的人觉得奇怪,曹操为什么又大笑了呢? 曹操又说了:“我说诸葛亮和周瑜也没什么了不起,如果是我用兵,在这里埋伏下一支军队,那敌人也就难逃了。” 同样的话再说了一遍,这一次话刚说完,张飞出现了,张飞杀了过来,曹操一行人又败战逃走,士兵在这两次的交战之后,士气低落。 曹操一行人走着走着,最后来到了一个岔路口,有两条道路,曹操看向其中的一条路,道路的远处上空有炊烟出现,表示有人在那里作饭,于是曹操就对将士们说:“要往那里走!” 众人觉得奇怪,就问曹操了,曹操就说:“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敌人故意叫人在那里制造炊烟,是要让我以为那里有人,而往另一条路走去。” 于是一行人就从那条路走,这条路就是有名的华容道,走着走着,曹操看看四周,不用多说,他又笑了。 这个时候有个不怕死的将士对他说:“丞相,你不要再笑了,你每一次笑都有伏兵杀出来。” 曹操说:“这次不一样,这里的地形险恶,如果在这里埋下伏兵,敌人来到这里,不就被一网打尽了吗?” 说完这话时,一行人又往前走去,华容道是一个坡道,曹操这时候往前,正是上坡的路,走到将近坡顶的时候,一行人看到周瑜,立马在坡顶上,明显的是在等候曹操,在周瑜的身后,有一万多名的士兵。 下载免费阅读器!! 092话:拚死剑斗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曹操看到这个场景,周瑜带着一万多个士兵正等着他,曹操此时才将周瑜的脸孔给看得清楚。 “果然周瑜就是徐福。” 周瑜看见曹操的面孔时,大吃了一惊,没想到秦始皇在这一个时代的身分竟然就是曹操,真是冤家路窄,没想到周瑜会在这里遇见他这一生最可怕的死对头。 “想不到你还没有死啊,始皇帝。” “托你的福,我虽然不是吃下真正的长生不老之药,但也是千岁的不老药。在这期间我也有命人去寻找绵延寿命的补品,虽然我不能真正的长生不老,但也让我看起来越来越年轻,也越来越充满活力。” 周瑜问道:“小乔究竟在哪里?你知道小乔是结子所转世的女人,你知道她真实的身分,你一定不会放过小乔的。” “你说的没有错,小乔是你周瑜的致命伤,我还给利用小乔夺走你身上的长生不老之药效了。” 曹操从他的背后拉出了一个女人,她就是娇滴滴的小乔。小乔不禁轻声叫道:“周郎……” “周郎,你好不容易在这一世才可以跟小乔在一起,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难道你忍心看着你美丽娇滴滴心爱的娘子就这样惨死吗?你将全身的鲜血奉献给我,让我获得长生不死的生命,我会放过你的爱人小乔的。” 周瑜怒道:“曹操,你还没有弄清楚状况,你的部队只有一千多人,而我背后不怕死的勇士就有一万多人,只要你敢伤害小乔的性命,我一定立即地将你碎尸万段。可悲的你只是可以长生,却无法不死。” 曹操苦笑:“看来你是抱着宁为玉碎不畏瓦全,既然如此,我倒有一个建议,那就是我们两个人单打决斗,我输了,小乔就还给你,但是要是你输了,你就必须把你的命给奉献给我。” 周瑜想了一想:“好,就这样决定。反正我已经活得够长了,我已经活得不耐烦了,你要我的命又何妨。” 曹操孤身一个人走上前去,他的手中拿着七星剑。七星剑就是当初曹操拿来刺杀董卓的有名之剑。曹操眼中神光微微一凝,在他脸上,轻蔑之色丝毫不减。周瑜无视曹操的眼神,他居高临下的往四面八方一扫而过。所有人的目光全部焦距到了他的身上,这一刻他就是所有人目光的核心,他就是真正的唯一。 在周瑜微微凝神,在那种奇妙的感触中,以气血共鸣将他的全身调整状态,周瑜的眼神略带寒光。 曹操点了点头,接收到了周瑜的目光,缓缓的将自己的佩剑拔了出来,嘴角边带着森然的冷意:“臭小子,你做好准备了吗?要不要我让你三招?别说我欺负你。” 周瑜根本没有理会,微微呼吸着,精神力不断震荡着体内的气血,很快的自身的气血已经完全的激发出来,将自身的体能,推升到了最佳。 曹操心念转动,他口中一声低喝:“想要拖延时间让自己多活一些吗?我可没有那么多时间和你浪费,既然你不出手,那就由我来!” 曹操低喝一声,他的身形快速一步迈出,手中的佩剑化成剑气,迅速地往周瑜方向刺杀而去。在曹操的眼中同时迸射出一道精光,一出手就是凌厉的攻势,化繁为简的猛烈刺杀之下,周瑜豁然动了。 拔剑!出剑!击剑!瞬间一气呵成,砰一声,火光迸射。周瑜一剑刺杀而出,剑锋居然刺杀到了曹操的剑间上。以前周瑜总是败给了曹操,这一次他为了保护小乔,为了以雪前耻,他花费许多心力苦练了剑术。 就在曹操剑尖上的劲道传递过来的霎那,他手中之剑微微一震,直接将曹操的剑锋引偏,而后剑锋长驱直入,瞬间往曹操喉咙要害刺去。 “不好!” 察觉到直透喉咙的凌厉,曹操眼中的瞳孔疾缩,剑劲入骨髓全部展现,他浑身上下的骨骼发出劈哩啪啦的声响,凭借骨骼强大的承受能力,以超脱人体极限的速度骤移,在避开这一剑刺杀的同时,捏指成剑,狠狠的点在周瑜的剑身上,巨大的劲道自剑身上震荡而出,传递到周瑜的手心,几乎将他的手心给撕裂。 “斩!” 曹操口中一声厉喝,强大的劲道和骨骼的承受力,让他手中佩剑剑锋疾转,浑然没有拉伤肌肉的后顾之忧,在周瑜一击不中露出破绽的瞬间,对准着他的头颅,横斩而出。 这一剑正好把握在周瑜的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关键,充分的将剑势发挥到了极限,让人避无可避。 “死!” 砰一声,剑身一震。在曹操不可思议的目光下,原本似乎已经处于绝境当中的周瑜,居然能绝地反击,身随剑走,被震开的佩剑,神出鬼没的出现在了曹操这一剑斩杀之上,两剑相交,再度在虚空中激出了刺眼的火光。 “不可能!” 周瑜闷哼了一声,引起了他体内气血翻腾,这一刻忍不住的吐出鲜血。两人之间的气力与劲道,差距太大了,周瑜的力量是不及于曹操。但……那又如何?决定胜局的,并非只有靠气力强盛而已。 身形一幻,周瑜的身形已经猛然脱离了曹操的攻击范围,任凭曹操的不断追击,但周瑜始终游离在曹操的攻击范围外。看到这一幕,刚才那危险的一瞬间,小乔心中着实地为周瑜捏了一把冷汗。 “混账东西……” 周瑜全力以赴的作战,已经引起了曹操的不满,让他感觉自己的尊严受到了践踏。原本施展身法闪避的周瑜,突兀的寻找到了破绽,剑锋直入,瞬间从曹操剑势的破绽中刺杀而出,这一剑,石破天惊,快如闪电,直指曹操的心脏要害。 一瞬之间,在人群中发出几十声大喝,语气中充满着惊震。一剑刺出,就连虚空中的气流,都被剑势的锋芒洞穿。 “白痴,当真以为我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伴随着一声冷哼,曹操的身形中爆发出一股恐怖的劲道,以完全不符合他先前应有的速度,淬炼骨骼后的强大身体展现到了极限,悍然避过周瑜的猛烈一剑,任凭这一剑上蕴含的恐怖威力,在虚空中划过一道白色的轨迹。 “不好!” 下载免费阅读器!! 093话:拚死剑斗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不好!”看到周瑜的那一剑落空,小乔顿时脸色一白。 接着曹操一声大喝,侧身避开的霎那间,剑锋疾斩,直往施展的剑势,虚弱到了极限的周瑜斩杀而去,曹操剑势的精妙展现得淋漓尽致,整个气势,彷佛化成为他的棋局,一切皆在他的掌握当中。 而周瑜这一刻却是剑势彻底的虚弱,不再具备反击的力量了,一动也不动的,几乎眼睁睁的看着曹操的这一剑斩杀而来。 “不好!周郎,快闪!” 几乎在小乔喊出这句话的同时,曹操的眼中射出凌厉的精光,下一刻曹操斩杀过来的一剑,疯狂的灌注到了七星剑之中,悍然地爆发。 出剑!击剑!虚空震爆,虚空中的气流瞬间爆炸开来,一股可怕的力量在曹操一剑刺出的霎那,带着雷霆万钧的锋芒,再度地指向了周瑜,凌厉的剑势,在他的眼瞳当中迅速的扩散。 “不!” 周瑜一声厉吼,他浑身上下的力量几乎被全部激发,使得他反击刺杀出去的一剑,居然被强制收回,就在千钧一发的瞬间,他的剑已然已经抵挡在了曹操这必杀一剑的锋芒之上。 “挡住了!” 周瑜还来不及庆幸自己大难不死,那剑势上所蕴含的那股恐怖气血之力,已经全面爆发,当场将周瑜他抵挡在七星剑锋芒前的剑一下子震飞,强大的反震力量轰击在周瑜的身上,纵然是经过劲道淬炼的坚固骨骼,都断裂了数根,嚓的声响,清晰的回荡。 曹操眼中神光微微一凝,在周瑜被自己七星剑反震的力量震飞出去的霎那,七星剑已经剑锋疾刺,紧贴着周瑜飞退的身躯,刺杀而出。 “曹操,快住手!” 周瑜能感受到七星剑那剑锋冰冷的寒意,在周瑜的眼中凶光迸射,口中发出一阵几乎狰狞的怒吼。 血光四射,一剑猛烈的一刺,眼见周瑜就要被曹操猛烈的一剑刺穿。突然间有个人冲出来趴在周瑜的面前,为周瑜接下了这一剑猛烈的一刺。刺入那个人体内的利剑七星剑,直接刺进了她的心脏要害。 周瑜看傻眼了,为他挡下这一剑的人,竟然是小乔,小乔竟然不顾自己的性命,为周瑜挡下了这一刺。 周瑜的心中万般的激动,从小乔的身上喷出了大量的鲜血,口中的鲜血和胸口上的鲜血,不断的狂涌而出,小乔的眼中带着惊恐的神色,难以置信的看着渐渐模糊的周瑜。 “周郎……你是我一生最爱的人……,我愿意为你而死……” 周瑜眼泪瞬间泪崩,大声的哭喊出来:“小乔,不要死啊!” “妳为什么要这样子做?妳实在是太傻了?我根本就不会死,我是一个长生不老之人,这一剑根本就杀不了我。” 曹操苦笑:“周瑜,你真的是最可悲的人,你连你最爱的女人都守护不住,只能见小乔在你怀中落得悲惨的死去。” 周瑜的眼泪落得不停,他只是不断地哭,看见小乔在自己的怀中慢慢地死去,他却救回不了她的性命。虽然自己有长生不老之身,但是每一次面对小乔的死亡,彷佛那就是最悲惨的椎心之痛,深深地刺痛在周瑜的心里。 “曹操,我绝对不会饶过你的,我要你以命抵命。” 曹操笑道:“我们的剑还没有比完了,胜负还没有分出。” “还比什么比?小乔她都已经死了。我知道你最在乎的就是拥有长生不老与统一天下的野望,我绝对不会让你称心如意的,有我周瑜在的一天,我绝对要阻止你曹操统一天下的野望。” “兄弟们,上啊!将曹兵他们给碎尸万段!” 东吴的士兵一拥而上,激战在这血腥如烂泥的华容道上面,双方士兵激烈的战斗,许多人被杀,残肢断臂不断地纷飞,彷佛血磨的刀坊,死伤无数。曹兵们护着曹操快速的撤退,用他们的鲜血抵挡东吴士兵的猛烈攻击,,一个人接着一个人的倒下,好不容易杀出了一条路的空隙,让曹操有可以逃亡的余地。 一代枭雄曹操狼狈地逃回了北方,而在他身边的只剩下几十的骑兵。自赤壁之战之后,曹操的元气大伤,他再也没有足够的能力可以去统一天下。周瑜经过这一战成名,他成为了唯一能击败曹操以少胜多的战神。 但是过了不久,周瑜他不见了,有人说他是被诸葛亮所气死的,便留下了既生瑜何生亮这一句话。但是又有谁知道,失去最爱的人的周瑜,他是万念俱灰,他选择了隐藏,他再也没有野心去争夺天下了。 他所期盼的是,小乔所转世的下一个女人能及早的到来,他要重新拾回他最深爱最深根不变的爱情…… ***** 晋朝,上承三国时代下启南北朝,分为西晋与东晋两个时期,西晋为中国历史上九个大一统王朝之一。 公元二二六年司马炎篡魏,建国号为晋,定都洛阳,史称西晋,二八零年灭吴,完成了中国的统一,后来经历了八王之乱。晋愍帝迁都长安,三一六年西晋灭亡,中原建立了十六个国家,史称为五胡乱华。 公元三一七年,晋室南渡,司马睿在建邺建立了东晋,东晋曾多次北伐,东晋与前秦淝水之战后得到暂时的巩固。两晋时期少数民族迁至中原,加强了民族融合,北人南迁,开发了江南地区。两晋总共历时一百五十六年,公元四二零年,刘裕建立宋,东晋灭亡。 晋朝虽然是汉末以来中国文化的中衰时期,但是在哲学、文学、艺术、史学、科技等方面也有新的发展。两晋的文化走向多元发展,是一个文化开创、冲突又融合的时代,由于儒教独尊的地位被打破,哲学、文学、艺术、史学及科技纷纷出现了革新,有些成为了独立的学问。 当代的思想有由本土发展的玄学、道教及由印度东传的佛教,士大夫纷纷盛行清谈。由于边疆民族带来草原文化,东晋则拥有中原文化及江南文化,双方逐渐展开文化交流与民族的融合。 汉代以前,政治的主权完全在华夏族,汉代以后,政治主权不全在华夏族,边疆民族带来的草原游牧文化也融于中原文化。当时天下大乱,士族文人大多不以道义为重心,儒学因此衰弱。旷达的士人,目击到国势的衰乱,不甘心于隐避,而行为为放荡不羁,逐渐打开清谈之风。晋朝的兴起,世间的乱世尚未停止,向秀之徒,崇尚玄风。玄学与印度东传而来的佛教交汇,中国文化逐渐转变为儒释道融合的状况。 司马氏在三国时期是曹魏的世族,在高平陵事变之后掌握了魏国的政权,司马炎逼迫魏元帝曹奂禅位,国号为大晋,即晋武帝。西晋灭孙吴而统一天下,但是和平稳定的局面只维持了短短的十一年,东汉末期和三国时期总共九十六年的大乱到八王之乱开始了长达二百九十八年的五胡十六国及以后的南北朝纷争。 晋惠帝继位之后朝廷逐渐混乱,领有军权的诸王纷纷争权,史称为八王之乱。晋朝的元气大伤之后,内迁的诸民族乘机举兵,造成五胡乱华的局面,大量百姓与世族开始南渡。 西晋被匈奴建立的政权所灭亡,北方从此进入五胡十六国时期。晋朝宗室司马睿于建康称帝,东晋建立,据有中国南方的领土。中原的世族及平民陆续南迁,形成中国北方侨民和南方土著聚居的局面。 东晋初期,王导等人采取镇之以静的策略,稳定了局势。皇权衰落,朝廷大权主要是由世族所掌握,由于军权外重内轻,朝廷控制力弱,不少方镇心怀野心,先后发生了王敦之乱、苏峻之乱及桓温专政。虽然部分士族当权者有恢复之心,前后发动几次北伐,但是朝廷担心野心家借此扩张势力,大多消极的支持。 前秦出动举国之师,意图灭亡东晋。面对亡国之祸,东晋君臣一心,凭借淝水决战奠定了胜局。谢玄等将领乘胜追击,成功的收复大批失土,导致前秦的崩解,引发了北方军事和政治格局的变化。 然而东晋后期又发生朋党相争及桓玄作乱,平民负担变得沉重,又发生叛乱。谯纵在蜀地自立,最后刘裕崛起,平定了诸乱,凭借他的军事力量夺得了帝位,从此进入了南北朝时期。 下载免费阅读器!! 094话:老谋深算司马懿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司马姓的祖先出自于帝高阳之子重黎,是夏朝官祝融,历经了唐、虞、夏、商,世袭官职。到了周朝,以夏官的身分为司马,周宣王的时候,以世官克平了徐方,继承了官族,因此以此为姓氏。 楚汉相争的期间,司马仰为赵国的将领,跟随诸侯讨伐秦朝,秦朝灭亡之后,立为殷王。汉朝以他的所在地设立为郡,子孙继承家业。到了第八世,生征西将军司马钧,司马钧生豫章太守司马量,司马量生颍川太守司马俊,司马俊生京兆尹司马防,司马懿是司马防的第二个儿子。 在历代所有的参谋之中,司马懿是唯一一个谋而优则主的人,他这一个人的隐忍、耐力、智谋是极为罕见的。对内,他能在千古枭雄曹操的手下图存,以不可阻挡的才能就任了曹魏的大都督、太尉、太傅,位极人臣,辅佐魏国四代帝王,最终掌控了魏国,成为西晋王朝的奠基。 对外,他平定了孟达的叛乱,阻挡了绝代奇才诸葛亮的凌厉攻击,解决了辽东公孙氏的威胁,打击了东吴的入侵,为子孙统一天下铺平了道路。儿子司马昭封晋王后,追封司马懿为宣王,孙子司马炎称帝之后,追尊司马懿为晋宣帝。 三国战乱了几十年,曹、孙、刘三家都没落下实惠,只有司马氏最得利。这都是司马懿苦心孤诣、韬光养晦数十年的结晶。 司马懿被后世认为太过阴险狡诈,事实上他的确是比较阴柔,他发挥了才智统一天下安抚百姓,本来就是志能之士的理想,就算是坏一点又有何关系呢?从东汉末年军粮不足吃人肉到西晋初年的天下无穷人,司马懿一直主张的大兴水利、镇压腐朽、施惠百姓和选拔人才成就西晋初年的国泰民安。 司马懿的祖上当官的很多,曾祖父司马量为豫章太守,祖父司马俊为颍川太守,父亲司马防为京兆尹,都是大官。司马懿从小就受到很好的教育,他经常有奇思妙想,他信仰儒家学派,聪颖明理而又学问广博,常有忧虑天下之心,可谓是志向远大。 司马懿年轻的时候,南阳太守杨俊见过他,就对人说:“这个后生晚辈绝非寻常之辈,早晚必成大器。” 当时司马懿的哥哥司马朗在曹操手下当官,与尚书崔琰是铁哥们。崔琰见过司马懿后,崔琰对司马朗说:“你弟弟聪明懂事,做事非常果断,英姿不凡,不是你所能比得上的。” 曹操听说司马懿很有才能,就派人去召他到府中任职。那时天下大乱,司马懿还在观望,不能确定曹操能成为老大,而且司马懿认为到了曹操手下,以自己的个性难以施展手脚,就称自己中了风寒后浑身麻木不能起居。 曹操本来就是玩智谋出身,他是个多疑的人,当然不相信司马懿年纪轻轻就得了中风,便派武林高手夜间前去探个究竟。司马懿料定曹操会派高手前来,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就像死了一般。那高手趁月黑风高潜入房间,见司马懿如同僵尸一般,用剑指着他的咽喉都毫无反应,就回去向曹操汇报:“此人形同废物,呼吸都很微弱。”曹操因此作罢。 一晃数年过去,曹操不仅征讨天下当了丞相,连他的堂弟曹洪也当了将军。曹洪一介武夫,却想学习谋略,闻听司马懿极善谋略,就备了重金请司马懿到他的帐中画策,以便建立更大的功勋。 司马懿连曹操请他都不想出山,更何况是曹洪呢?等曹洪骑马到了他的家中,却见他拄着拐杖,披头散发,一脸病容。曹洪原本以为这家伙真的不行了,后来听人说,司马懿是耻于与他来往,不禁怒火中烧,就跑到曹操面前告司马懿的黑状。 说:“这个人可能有点小才华,但他放言拒不为丞相效命,愚弟看他是想投奔别人吧。” 曹操心想:你这个娃再牛,也在老子的地盘上,还想蒙骗老子,一定有你好看的。 于是曹操命令虎豹骑宿卫曹休说道:“你去把司马懿这小子给我叫来,如果他不从,就绑了他投入大狱。还有让他别装了,再装我也瞧得出来。” 司马懿知道后,心生恐惧。因为曹老大的手段,他是知道的,杀人就如同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绝不会手软,于是只好跟着曹休来见曹操。 曹操见司马懿来了,相当的客气,说道:“仲达何必躲着我呢?想当年令尊担任京兆尹时,推荐我任洛阳北部尉,司马家对我有恩,我岂能忘记?现在你的兄长为朝廷效力,你也应出来帮帮我呀。” 司马懿当时很怕曹操,担心跟着他久了,多疑的曹操会整他,就装作不懂谋略说:“蒙丞相的厚爱,愧不敢当。在下不是不愿出来为丞相效力,只是因为多年潜心孔孟,无意功名,只想做个安分守己的读书人。而丞相所需要的人才是征讨天下的文武,在下不通兵略,手无缚鸡之力,怎么能为丞相效力呢?” 曹操摇头说道:“平定天下,并不一定要上阵杀敌,各方面的人才都需要。仲达饱读诗书,精于孔孟之道,正是我所需要的。我常年征战在外,几个儿子缺少管教,如果你愿意的话,就教导教导我的儿子吧。” 司马懿巴不得这样,一来可以不跟曹操出征,曹操就不会因他有谋略而提防他;二来曹操毕竟上年纪了,与他的儿子们处好关系,将来有大用。曹操就封他为丞相府文学掾,主要职责是管理学校、教授弟子。 曹操的儿子众多,卞夫人所生的老大曹丕、老二曹彰、老三曹植,都各有才能,曹丕工于心计,曹彰勇武善战,曹植才高八斗。在曹操手下文官的心目中,曹操最喜欢曹植,私下认为将来曹植最有可能接班,于是都暗中结交曹植;武将们则亲近曹彰,佩服他武艺高强,冲锋陷阵不让沙场老将。只有曹丕,文才不及曹植,武功不如曹彰,性情多变,让人琢磨不透,所以反而亲近他的人少一些。 司马懿刚来,虽然曹操客气地请他教导自己的儿子们,实际上每个儿子都有专职的老师,司马懿这个文学掾最多是代课老师,跟公子们的接触机会不是很多。 然而细心的司马懿发现,曹植虽然才高,但书生气太重;曹彰虽然能打仗,但胸中没有韬略。只有曹丕,喜怒不形于色,做事非常果决,就有心与他结交。有道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两位心机深沉的人很对脾气,很快成了知交。 曹丕那时地位不稳,需要司马懿暗中出主意;司马懿要在曹氏集团中混下去,长公子曹丕是最好的保护伞。于是二人各取所需,他们的关系可以用如胶似漆来形容。 由于司马懿对待工作兢兢业业,又从不邀功,再加上曹丕总是在父亲面前讲他的好话,官位不断升迁。几年时间,他从议郎、丞相东曹属晋升到丞相主薄。 赤壁之战后,曹操把主要精力用在平定关中和稳定内政上,取得了成效,再也没有出现当年征伐北方时那种摧枯拉朽的大规模战争。曹操得知刘备取得益州,深为忧虑,作为著名的军事家,他深知汉中是关中和巴蜀的咽喉要冲,也看透了诸葛亮必然要取汉中的计谋,当机立断,亲率十万大军征讨当时控制汉中的张鲁,司马懿作为丞相主薄跟随。 张鲁是张良的后人,但却没有老祖宗的智谋,曹操军至阳平关,他就逃往巴中去了。曹操进军南郑,把张鲁多年的积蓄打包运走,问司马懿如何对付逃跑的张鲁。 司马懿说:“张鲁志大才疏,在乎的无非是名位,只要丞相封他的官,许给他爵位,他就会投降,因为他与刘备是仇家,已经退无可退。”于是曹操命人劝降张鲁,封侯拜将,张鲁就归顺了曹操,曹操收了张鲁的地盘,就要回军。 司马懿谏言:“丞相出师收复陇右,宜乘胜出击。刘备用诸葛亮之计俘虏了刘璋,蜀人尚未归附,这正是破蜀的绝佳时机。丞相陈兵于汉中,益州就会震动不安,再加上张鲁的降兵,我们有十五万人入蜀,刘备、诸葛亮新建立的军队就会瓦解。古人说,圣人不能违时,也不能失时,请丞相三思。” 其实当时曹操也有这个想法,但是曹操除了郭嘉的计策全部信任之外,对其他人的计策都持怀疑态度。赤壁之战前,谋士程昱就劝过他提防火攻,曹操没有听从。如今司马懿劝他一鼓作气拿下西蜀,一来他心头反感,二来当时孙、刘结盟后,孙权正起大军准备攻打合肥。 如果入蜀马到功成还好,万一陷入地势奇险的蜀地,大后方就有被东吴攻占的危险。因此他听完司马懿的话后,冷冷地说:“人心最大的苦恼就是不知足,已经得到了陇右,还想得到西蜀?太贪心了吧。”于是不用司马懿的计策。 客观来讲,司马懿的计策并不差,刘备当时没有站稳脚跟,曹刘若是提前交兵,对曹操是有利的。但是司马懿在那次谏言后深深明白了,曹操一直对他有成见,这是班师回去后他才听曹丕最亲密的人私下告诉他的。 曹操之所以能成为东汉末年最大的老板,决不是靠运气,而是有过人之能,其中一条就是识人。识人不是简单的看相,而是通过人的形体、行为、神态、心志作出的综合判断。 他先前认定郭嘉就是助他成功的人才,说只有刘备与他才是天下英雄,以及对孙权生子当如孙仲谋的论断,都显示他眼光很毒。司马懿虽然藏得深,但曹操通过观察,还是觉得此人有异志。 下载免费阅读器!! 095话:老谋深算司马懿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司马懿长得有一双老鹰的眼睛,虽然平时他都眯着,但那隐藏的寒光让曹操感到不安。有人曾对曹操说,司马懿有狼顾之相,曹操警觉,有心想要一试。 什么是狼顾之相呢?就是像狼一样扭头看,平常人的脖子只能转九十度,而有狼顾之相的人则能扭头看到后方。据说这种人时刻保持狼的警惕,阴险狡猾,不露声色。 有一次,曹操把司马懿叫来,交待完事后让他回去。司马懿转身走了几步,曹操突然喊:“仲达!” 司马懿扭过头来,曹操假意做了几点补充,司马懿也没感觉到什么,但是曹操已经试出了司马懿脖子确实转得比常人的幅度大,加上他常常梦见三匹马同在一个槽里吃料,认为三马就是司马,槽就是曹,于是疑心司马懿要坏曹氏一门的事。 他把曹丕找来说:“丕儿啊,为父听说你与司马懿走得很近,但为父告诫你,一定要防着司马懿。这个人不甘为臣下,心怀叵测,将来你继承我的位子之后,恐怕没有人能制得住他,我看不如找个理由把他咔嚓算了。” 那时的曹操已称为魏公,他的疑心病很重,对立哪个儿子为世子犹豫不定。曹丕当时最着急的事是如何成为曹操的法定继承人,而司马懿是他最重要的参谋,不能让司马懿死了。 于是他对父亲说:“就算司马懿有异心,但只要不令他掌兵,他就翻不起大浪。孩儿平日也观察他,觉得他这个人忠于职守,废寝忘食,从不过问与工作无关的事,因此孩儿建议父亲还是再观察一下吧。” 曹操也认为只要不给兵权,司马懿再有心机也无从施展,就罢了杀死司马懿之念,但仍然没有放松警惕。自收服张鲁之后,曹操决定不让司马懿参与军机之事。 司马懿弄清了原委,并没有声张,也不像那些腐儒一样还要找曹操理论自证清白。他知道这种事越描越黑,因为大凡老板的成见都是难以消除的。于是他更加的小心,他始终抱着曹丕这棵树不放,私下里为他出谋划策。 由于曹操接班的人的事一直没有敲定,曹丕的精神高度地紧张,他常常失眠,目肿如桃。司马懿对他说:“公子这样忧虑,魏公那么精明,一眼就能瞧出来,我看不如放松精神,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反而对你有利。” 曹丕问:“万一兄弟们抢先了呢?那我怎么办呢?” 司马懿进一步分析说道:“你是长子,应该有长子的样子,不要表现出与弟弟们争,不争才是大争;你的弟弟曹彰和曹植一武一文,都想努力在打仗和诗文上讨得魏公的欢心,但他们哪里知道魏公平定天下的根本并不是依赖文武,而是他的心胸和韬略;继承魏公的衣钵,气度、谋略是根本,文章、武功是枝叶。你这些年所作所为,已经得到了魏公的认可,只须稍稍努力就可达成心愿。” 曹丕说:“我怎么感觉父王没有当面夸奖过我,而是经常夸奖兄弟们呢?” 司马懿笑道:“经常夸奖只是对某一事情的肯定,从不夸奖是对你才能性情的肯定,哪有可以相比呢?” 曹丕还是不放心,司马懿又给了他一招:“亲近曹操身边的心腹大臣,请他们伺机劝说曹操立公子为世子。”当时曹操的身边,荀彧、贾诩等几位老谋士都建立了赫赫功勋,不过荀彧始终认为曹操应当忠于汉室,曹操口头称赞他说得对,心头是极其的厌恶,只有贾诩最得曹操信任。 曹丕就提了礼品去找贾诩,挂口不提帮忙之事,而是嘘寒问暖,颇为恭敬。贾诩曾出谋离间马腾、韩遂,帮助曹操大败西凉军,对曹丕的来意当然一清二楚,就说:“公子只管做好自己的事,不违反做儿子的规矩就是了。”曹丕得了话,暗示贾诩,如果自己继位,将为他养老送终。 从司马懿这招来看,并不是什么奇谋,而是利用人之常情。曹彰、曹植都自恃了得,所以很难屈身向父亲的臣子们求教,又不肯承诺给他们办理养老保障,支持率就会直线下降,曹操在立储这样的大事上还是要征求大臣们的意见的。 果然曹操有一次把贾诩找来,私下里说:“贾诩你随我征战多年,相互知心,你认为我的儿子中,谁可以立为世子?” 贾诩没有支声,曹操说:“你怎么不说话呢?是没有听见吗?” 贾诩说:“听到了,只是我在想另外一件事。” 曹操问何事?贾诩说:“我是在想袁绍、刘表这两对父子。”曹操听了,知道他的意思是废长立幼必然生乱,就有了立曹丕的想法。 司马懿在曹操立储这件事上明确站在曹丕这一边,但不是绝对的,因为司马懿再厉害,在曹操在的时候始终都不敢有丝毫不臣之心,再说他的官职还没到可以议储的地步,只是暗中相帮,绝对不敢明着来。这是司马懿的高明之处,因为他的根基还没有建立,绝对不敢捋曹操的虎须。 就算在曹丕一朝,他都不敢有丝毫动作,直到曹丕的儿子曹叡去世了十年之后,他衡量自己的实力已足以压倒曹氏一门,才敢痛下杀手。 出征班师回朝之后,曹操在臣下的运作之下,半推半就当了魏王,魏国正式建立。但是仍然有不少人反对曹操称王,荀彧、崔琰等大臣都有异议,曹操很不高兴。司马懿在这个当口力挺曹操,获得了曹操的好感。 在确立曹丕为王太子之后一年多的时间里,曹操经过多方考察,认为司马懿是可以辅助曹丕应对复杂局面的,就任命司马懿为太子中庶子。不久之后,曹操又命司马懿兼领丞相府军司马,协助他主管军务。 曹操分派司马懿担任这一职务,主要是想通过实际工作考察他有无拉拢将领的用心,因为曹操一直都担心司马懿掌兵后对自己不利。对于曹丕这个儿子,能力是有的,但在军事上实在与他这位老子差得太远,诸葛亮这样的劲敌是需要人去对付的,只要司马懿忠心曹丕,还是可以考虑用他的。 司马懿为了保险起见,又出了一招,在私下里问曹丕:“公子的儿子中,你父亲最喜欢哪一个呢?” 曹丕随曹操征袁氏的时候,见袁熙的老婆甄氏有国色之美,就据为己有,爱得不得了,因此特别宠爱他与甄氏所生的儿子曹叡,现在已经十二岁了,颇有文才,能作诗文,曹操挺喜欢这个长孙。 司马懿说:“魏公就要出征东吴,你争取随他出征,并把小公子带上,让爷爷临阵指点他。” 曹丕一点就通,明白了只要曹操喜欢这个大孙子,就会把江山交给他,这样就可保曹氏三代稳定。曹丕带着儿子曹叡随着曹操出征,人老多情,曹操再是枭雄,与聪慧顽皮的小孙子在一起,还是很开心的。 曹操虽征讨天下令诸侯丧胆,但最自负的不是武功而是文才,因此每到兴起时就会负手作诗,在中国文学史上确属文豪级人物。他觉得孙儿曹叡的诗文虽然稚嫩,但在曹家第三代中是最突出的,形象也好,是将来继承爷爷遗风的最佳人选,于是就决定曹丕为继承人。 刘备帐下的猛将黄忠斩曹操派驻汉中的大将夏侯渊,曹操震怒,决定亲征刘备。他出征前把司马懿找来,问他怎么看。司马懿不知如何回答。因为在司马懿心中,当年取汉中之后就应该乘胜进伐西蜀,而今刘备亲引大军攻打汉中,就是要打开通往中原的道路,威胁极大。 司马懿认为只要曹操一动,孙权必攻合肥,关羽必出荆州,曹魏将陷入三面被围的境地。但有了上次的教训,司马懿不能显得比曹操还要聪明,就避开汉中这个话题,说南方可能更需要防备。 曹操说如何防备?司马懿当即指出,荆州刺史胡修简单粗暴、不会用兵;南乡太守傅方骄奢淫逸、没有法度。这两个人不适合驻守边防,应该及时撤换他们,以加强荆州、合肥方面的防务。曹操当时的精力是一心想把刘备从汉中撵走,没有听进去。 结果不出司马懿所料,刘备势如破竹,曹操劳而无功,被迫退回长安。刘备夺取汉中后,派遣宜都太守孟达占领了房陵,命令养子刘封攻取了上庸,意在与荆州的关羽在战略地势上连成一片、相互策应。据有益州、汉中、荆州半壁及上庸三郡后,刘备的事业达至顶峰时期,具备了争霸天下的实力。 于是刘备向汉献帝打了一份报告,称汉中王。曹操震怒,但他也是无可奈何。刘备暂时是进不了关,但孙权的确调兵遣将要打合肥,曹操急令调淮南军队防备。 这时候,关羽认为机会来了,率主力北攻,围攻曹仁,水淹于禁,斩庞德,威震华夏。之前司马懿所说的胡修和傅方果然掉链子降蜀,曹操脑袋本来就疼,这一来简直是要爆炸了,想把汉献帝从许都迁到河北躲避关羽的兵锋。 司马懿听说后,知道如果迁都,刘备、关羽这哥俩发了疯似的攻过来,中原有可能保不住,那么自己的宏图大志也就破灭了。但他又深知曹操防着他,若是此时去苦谏,恐怕会起反作用;不去,对国家不利。 思来想去,他突然想起了曾经同为丞相主薄的铁哥们蒋济,知道他的话曹操爱听,就找到蒋济,说现在魏王要迁都,这事万万干不得,你去劝劝魏王。蒋济说我也想劝啊,可是想不出办法解决问题,劝了也是白劝。 司马懿便将想好的对策告诉蒋济,蒋济大声叫好。不过蒋济认为还是他俩一起去见魏王好些,因为两个人的意见总比一个人的意见更有说服力,司马懿同意了。 下载免费阅读器!! 096话:老谋深算司马懿 3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曹操斜靠在软榻上,他让二人坐下,说道:“我知你们是劝来我的,但现在情势不利,关羽这个人你们不知道,在武力上除了吕布就是他,而且他经过多年历练,还善于用谋,放水淹了于禁的七军,纵观我军没有人是他敌手。再说刘备夺取汉中后兵锋正劲,我看他用兵极有法度,手下的将领中,黄忠、赵云、魏延都是极能善战的,恐怕我们只能收缩兵力保卫中原了。” 蒋济说:“大王用兵谨慎,我们这些属下都是极为佩服的,但是于禁大军被水淹,不过是战守上的失误,对于国家的大局并没有很大的影响,为此而迁都,即是向敌人示弱,恐怕会动摇军民的信心,让关羽更加嚣张,到时候关羽、刘备二军合击我军,恐怕就不好收拾了。” 曹操没有看他,他抬眼看司马懿,因为他知道蒋济虽然有才,但是与司马懿相比只不过是一个配角。司马懿只得欠身地说道:“大王所虑长远,迁都也不是不可以,但臣下认为大王还有其他选择。” 曹操听出了弦外之音,就坦诚地说:“仲达不必讳言,当初你劝我不必管刘备而要注意南方的变化,是对的,你有什么主意就直说吧。” 司马懿这时才说:“问题的关键不在某个人的身上,而是在于局势。刘备、诸葛亮胆敢向我们挑战,只因为他让出了荆州三郡给东吴,与东吴联盟的原因。当今天下分成三个国家,只要其中两国连手对付一国,那么这一国再强都要失败。孙权以前与刘备连手,是因为害怕大王吞并他,但是如果关羽、刘备二军真的入侵中原成功,东吴对蜀国而言就失去了结盟的价值,将来还会被蜀国攻击,以孙权的精明,他断然不肯坐视,所以最近他按兵不动,并没有从东线进攻我们。” “当年孙权下了血本志在全吞荆州,结果让刘备偷袭成功,这些年他对荆州一直耿耿于怀,做梦都想全据荆州。目前来看,我们一时也不能得到荆州,干脆派使者快马出使东吴,明确告诉孙权,只要我们两家连手杀了关羽,荆州之地就是他的。这样一来,就是我们两个国家夹击关羽,关羽就算是神仙都难逃此难。” 曹操听了,一下坐了起来说:“仲达之言甚好,不过关羽与我是旧识,又是刘备的把兄弟,杀了关羽,天下人会说我不义,刘备也会找我拼命,这如何是好?” 司马懿说:“大王仁义,臣下极为敬佩,你只须出兵前去对关羽造成威胁,而关羽离开大本营只顾攻打我们,后方空虚,必为东吴所图。我们把杀关羽的事让给孙权,并不亲自操刀,这样刘备就会找孙权拼命。等他们两国拼得两败俱伤,我们再乘机出击,不是更好吗?” 曹操哈哈大笑,站起来拍拍司马懿的肩膀说:“仲达之才在诸葛亮之上,我放心了。” 结果正如司马懿所料,魏吴结盟,关羽被杀,天下局势为之一变,孙氏全据长江,刘备退回成都。司马懿这一招,完全破坏了诸葛亮在隆中时的战略计划,使魏国毫不费力就夺回了主动权。 孙权杀了关羽后,害怕刘备找他拼命,就上表称臣,怂恿曹操称帝,以寻求庇护。曹操手下的文武差不多都跳了起来,劝曹操称帝的表文雪片般飞来,曹操看都懒得看,对群臣说:“孙权这娃娃想把老夫放在炭炉上烧烤啊?” 群臣还是跪求曹操顺应天命称帝,曹操说:“天命?若真是天命,孤就是周文王啊。”于是不准再提这样的奏议。 司马懿本是曹操的手下,但是一直到老年才得到重用,很多人说曹操看出了司马懿的老谋深算,既然如此的话曹操为什么不杀了司马懿呢? 曹操有几次想要杀掉司马懿,可是司马懿讨好曹丕,每当曹操想杀他时,曹丕就会求情,曹操也没办法,就埋下了隐患 曹操爱才世所共闻,他在许昌放了关云长,当阳放了赵子龙。曹操宽仁大度是世所共闻,徐庶终身不为他出一谋,曹操未曾加害。张绣杀曹操爱将典韦、长子曹昂、爱侄安民,曹操仍然接纳张绣的投降封侯赐爵。 曹操连天下英雄只有你跟我的刘备都放过了,司马懿纵然有狼子野心,虽然有心而无其行,虽然有患而无其实。河内司马家是个相当大的家族,曹操不可能落个杀士人的话柄,司马懿也是很个谨慎很低调的人,决不是像后来司马昭那种飞扬跋扈,司马懿跟曹丕的关系很好。 曹操对司马懿一直是用着提防的态度,但还不到杀了他的程度。关键是司马懿自己拿捏得当,把握得好,使曹操没有下杀他的决心。这些世族大家分支散落,遍布朝堂,虽然曹操一直在努力削弱他们的力量,可是还是不能明目张胆的想杀就杀,动一发而牵其身。 曹操对司马懿的评价:“足智多谋,思虑缜密,而且又刚断英特,是极为难得的人才。” “此人城府太深、野心太大、心机太多、手段太毒。几乎欲除之而后快。然而遍观我魏室诸臣,可与孙权、刘备这等劲敌相对抗的人,也唯有他一人而已。” 曹操对曹丕说:“为父给你留下了司马懿,就如同给你留下了一个王莽;为父给你留下了丁仪,就如同给你留下了一个范增。你要学会用司马懿之才而去其害,纳丁仪之忠而防司马懿之奸,两得其用,不可偏废呀。” 司马懿本来就是一个阴险狡诈、冷酷无情的人物,内忌而外宽,猜忌多权变。司马懿父子篡夺曹魏政权时表现出来的凶残,连他的后辈儿孙都感到羞耻。 魏明帝曹睿病重,依据亲信刘放、孙资的推荐,拜曹真之子曹爽为大将军,总揽朝政,并召刚刚平定公孙渊叛乱的太尉司马懿火急入朝,将年仅八岁的太子曹芳托付给二人。 曹睿死了之后,曹芳即位,曹爽和司马懿共同辅政。这两个人,一个是承受父荫、才干平平的宗室亲贵,一个是久经沙场、老谋深算的元勋旧臣。他们之间彼此猜忌互相残杀,司马懿用残酷的屠戮为自己争得了独揽一切的大权。 辅政之初,曹爽自居后辈,对司马懿执礼甚恭,然而为时不久,曹爽便听信心腹何晏所说的大权不可委托他人的建议,以明升暗黜的手法,奏请加司马懿为太傅,将兵权集中到自己手里。 紧接着曹爽任命自己的弟弟曹羲为中领军,曹训为武卫将军,曹彦为散骑常侍,各引领三千御林军,任他们出入禁宫,严密控制了京师的戍守和宫廷的宿卫。对于自己手下的五个亲信,曹爽也都委以重任,何晏、邓扬、丁谧为尚书,负责日常政务的处理和官吏的选拔任用;毕轨为司隶校尉,主管京师的治安和对百官的纠察;李胜为河南尹,治理以首都洛阳为中心的地区。 还有号称智囊的大司农桓范为他出谋划策,这样文武并举,双管齐下,朝中大权基本上被曹爽所掌握。 面对曹爽咄咄逼人的气势,司马懿先退一步,推病不出,他的儿子司马师、司马昭皆退职闲居,暂时避开曹爽的锋芒。但是司马懿并非甘心退让,他并不打算安心养老。 作为一个浮沉宦海数十年,历仕曹魏三朝的世家大族头面人物,他的政治野心是逐步滋生膨胀的。如果说是在鞭挞宇内、英武雄杰的曹操手下他还不敢有非分之想,在文武兼备、政由己出的魏文帝曹丕手下他还缺乏争权的实力的话,那么在魏明帝曹睿在位期间,他的地位日益显赫,声望日益提高,已经成为曹魏的第一能臣,明帝的托孤之人。 现在曹魏的开国元勋们凋零殆尽,已经无人能与他抗衡,更谈不上驾驭他了,他怎能容忍曹爽之辈骑在他头上为所欲为?所以他只是在形势不利的情况下,姑且含忍示弱,磨砺爪牙,窥测时机,以图再起,这就是为了诛灭曹爽埋下了伏笔。 曹爽的昏庸腐败,曹爽独揽魏国大权之后,既无先人创业的雄才大略,又无守成的谨慎勤勉,在政治上毫无建树,却只是沉湎酒色,纵情享乐。凡用的衣服器皿,与朝廷无异;各处进贡玩好珍奇之物,先取上等给自己,然后再送入宫中;佳人美女,充满了他的府院。 甚至更过份的,黄门张当为了巴结他,竟然私自选了先帝的侍妾七八人,送入曹爽的府中。这些并不能证明曹爽想篡国,但在等级名分森严的封建社会里,执政大臣如此胆大妄为,已经足以令众人侧目,甚至招来杀身之祸了。曹爽的亲信何晏、邓扬之流,都缺乏治国平天下的实际才能,却以浮华相尚,只知道作威作福,桓范虽然有谋略,但是曹爽却不言听计从。像这样一个醉生梦死的腐朽之人,既不可能得人心,也根本不是司马懿的对手,他的垮台势在必然。 司马懿诈称病重,瞒过了曹爽,曹爽虽然耽于享乐,但他没有忘记,唯一可能对自己构成威胁的人就是司马懿。于是他借着李胜被任命为荆州刺史的机会,命令李胜去向司马懿辞行,以便探听他的虚实。老奸巨猾的司马懿当然明白李胜的来意,马上将计就计。 脱去冠帽披散着头发,上床抱着棉被而坐,命令两个婢女扶着他,装出一副病势沉重的样子。在与李胜交谈时,他又是假装耳聋,又是喝汤时故意让汤流满衣襟,甚至装模作样地请李胜转告曹爽,要求关照自己的两个儿子,似乎真的是衰老病笃,死在旦夕了。 司马懿装得如此之像,李胜竟信以为真,连忙向曹爽禀报。这个消息又是如此符合曹爽的口味,他连想也不暇多想,便高兴地说:“这个老头如果死了,我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当曹爽自以为可以高枕无忧之时,司马懿已经磨刀霍霍,准备向他下手了。 司马懿乘着曹爽出城谒墓的机会,发动政变。曹爽兄弟随魏主曹芳到城外高平陵祭祀明帝,司马懿等待已久的机会来到了,他立即亲自出马,发动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政变。 命令司徒高柔和太仆王观分别代行曹爽、曹羲的职权,把京师的兵权抓在手里;其次向郭太后指控曹爽违背先帝的托孤之恩,奸邪乱国,其罪当废,并与太尉蒋济,尚书令司马孚联名表奏魏主曹芳,以便在政治上争取主动;亲自领兵占据武库,以供战略之需;率军出城屯于洛河,守住浮桥,防止曹爽反扑。 面对这完全意外的变故,曹爽如遭霹雳轰顶,先是大惊,几乎落马,接着是手足失措,毫无主见。桓范建议他请天子到许都去,调动外兵以讨伐司马懿,在当时情况下,这堪称为上策。 如果曹爽照办的话,则可以名正言顺地奉天子以讨不臣,而将司马懿置于叛逆的地位,那么曹爽仍有取胜的可能;反之司马懿尽管比曹爽能干得多,但根基毕竟有限,一旦被加上谋逆的罪名,就可能成为众矢之的而失败。 然而在这一发千钧的关键时刻,曹爽却是那样地优柔寡断,举棋不定,只是不停地流泪。司马懿深知局势瞬息万变,充满风险,力图尽快地解除曹爽的精神武装。 针对曹爽贪恋家室的庸懦心理,他先是命侍中许允、尚书陈泰去见曹爽,说他的目的只是要削去曹爽兄弟的兵权;接着又命令与曹爽交厚的殿中校尉尹大目带去太尉蒋济的信,说他和蒋济指洛水发誓,只要曹爽交出兵权,决无他意。 这样一来,曹爽那本来就脆弱的意志又大大软化,终于作出了屈服的抉择:“我不起兵,情愿弃官,但为富家翁足矣。”司马懿完全控制了局势,而曹爽则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司马懿诛灭曹爽,尽管曹爽已经交出兵权,困居私宅,司马懿却不肯罢休。为了立威,也为了消除可能存在的威胁,他从黄门张当身上找到突破口,给曹爽等人定下了谋反的罪名。于是曹爽兄弟三人,何晏、邓扬、李胜、毕轨、丁谧五人,再加上桓范,全部被诛灭三族,一场权力斗争,终于以大屠杀告终。 诛灭曹爽是魏国历史上的一大转折,从此曹魏的军政大权全部落到了司马氏的手中。以后在十六年的漫长岁月里,经过司马懿、司马师、司马昭父子兄弟的苦心经营,经过几度废立和一次又一次的屠戮,司马氏根基日益稳固,终于把曹氏的魏国变成了司马氏的晋朝。 为了扳倒曹爽,他费尽了心思,耍尽了手腕,时而推病不出,以退为进;时而诈称病危,迷惑对方;一旦抓住时机,立即大举进攻,毫不手软。为了使曹爽不致起兵对抗,他可以信誓旦旦,保证只要兵权,别无他意;一面命人包围曹爽家,一面又假惺惺地遣人送去一百斛的粮食,最后则背信弃义。 大肆杀戮,踩着政敌的尸骨登上了权力的宝座,他的阴险、狡诈、冷酷、残忍,实在令人毛骨悚然。 曹爽他无德无才,完全依赖父辈余荫而骤得高位,当大权在握之时,他既不能澄清政治,又不能推贤进士,只知呼朋引伴,宴饮田猎,依然是个骄奢淫逸的公子哥儿;当变故猝然发生之际,他仓惶失措,自黄昏流泪到天亮,终究是狐疑不能决定,竟然听信司马懿的承诺,拱手交出政权,自投罗网;直到司马懿准备将他置于死地之时,他还因为司马懿送来一点粮食而大喜说道:“司马公本来没有害我之心。”终于糊里胡涂地做了刀下之鬼。 下载免费阅读器!! 097话:司马昭的跋扈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司马朗、司马懿及司马孚等兄弟共八人,当时人称为八达,其中以司马懿最具有政治及军事才略,在曹魏后期抵御蜀汉北伐及平定辽东,成为了魏国的重臣。 魏明帝去世后,司马懿与曹爽接受遗命共同辅政,但是司马懿被曹爽架空。之后发生了高平陵事变,司马懿重新夺回政权,司马氏开始专政。在司马懿去世后,他的儿子司马师及司马昭逐渐巩固司马氏的势力。 司马昭为了建立赫赫军功,统一中国,命钟会、邓艾及诸葛绪率军伐蜀,蜀汉主将姜维阻敌于剑阁。最后邓艾经阴平直袭涪城,进逼成都,刘禅见大势已去而投降,蜀汉灭亡。后钟会、姜维意图叛变,但被司马昭立即平定,司马昭胜利后称晋王,但不久就去世。他的儿子司马炎继立后建立晋朝,是为晋武帝,定都于洛阳,史称西晋。 司马懿死后,司马师和司马昭分别被封为大将军和骠骑上将军,总领尚书机密大事。 司马师的权力比司马懿更大,更肆无忌惮,篡位野心也更为明显。曹魏皇帝,正如同汉末的少帝和献帝,势微力衰,司马师根本不把皇室放在眼里,也不顾天下怨谤,不找任何的借口,就杀死了曹芳的张皇后。还准备废掉魏主曹芳,曹芳听说后,非常恐惧,便想作困兽之斗。 适逢蜀国大将姜维进攻陇西,司马昭为征安将军,立即从许昌回到京师,准备统兵抵御姜维。依例,魏帝曹芳要在平乐观检阅大军,中领兵许允和曹芳亲信侍臣密谋,乘司马昭告别的时机,想一举将司马昭杀死,然后统领他的军队,击败大将军司马师。 魏主曹芳认为此计可行,诏书也提前拟好了。司马昭果然到御前辞行,当时曹芳正在吃栗子,优人云午等人高声唱道:“青头鸡,青头鸡。”青头鸡是指鸭,意思是在提醒曹芳,要他赶快下诏逮捕司马昭。 可是曹芳由于长期处在司马父兄的淫威之下,本能恐惧,不敢下诏。司马昭很快醒悟,当即立刻退出,引兵入城,和其兄司马师共谋废了曹芳,准备立曹据为皇帝。可是曹据的辈份比郭太后还高一辈,总不能以侄媳妇为太后吧,他们的叔叔司马孚从中调和,匆忙之中,司马师才决定立高贵乡公曹髦为帝。 曹髦是曹丕之孙,当时年十二岁,他只是一个傀儡,实权由司马师掌握。但是曹髦很聪明,他才慧夙成,有大成之量。 当初曹髦从外地风尘仆仆赶到洛阳的时候,群臣迎拜于西掖门南。曹髦在门口下轿,要向各位官员回拜还礼,司礼官阻拦说:“礼,君不拜臣。” 曹髦回答说:“我并未登基,现在也是人臣。”曹髦在城门口向群臣恭敬还礼。 进城来到皇宫止车门前,曹髦又下车步行。司礼官又说:“天子有资格车驾入宫。” 他又说:“我受皇太后征召而来,还不知所为何事。” 曹髦步行到太极东堂,拜见太后。谨慎得体、大方稳重,朝野称赞。国有贤君,社稷之福,但是司马师却后悔不已,立曹髦这样一个成熟和世故的人为帝,看来是犯了一个战略性的错误。 次年,司马师死前,便把一切权力交给了弟弟司马昭。司马昭总揽大权后,野心更大,总是想要取代曹髦。为了免除后顾之忧,在讨伐诸葛诞时,竟然逼迫郭太后和皇帝曹髦御驾亲征。司马昭不断铲除异己,大肆屠杀曹氏皇族人员。 在中国历史上,被权臣玩弄于鼓掌之中的皇帝太多了,他们大都受辱含屈,不敢作声,完全失去了皇帝应有的地位和尊严。但是其中有一位却能够直面敢与权臣较量的皇帝,结果付出了生命代价,赢得了世人的尊重,他就是三国时期魏国的第四任皇帝曹髦。 司马师废掉魏朝皇帝曹芳,十二岁的曹髦被立为帝,曹髦年幼,只是一个傀儡,实权先后由司马师和司马昭掌握。司马昭专横跋扈,朝政腐败,国势衰弱,魏朝国内一片黑暗,当时有“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之语。另外司马昭还规定,朝中一切大事都必须经过他的审批,这让作为皇帝的曹髦更加愤慨,对司马昭恨之入骨,只是不言于表而已。 曹髦年纪虽小,对自己的处境却有极为清醒的认识。他明白,自己的皇位坐得不会稳固,曹家班日薄西山,司马氏随时可能篡魏夺权。他这个皇帝,只不过是司马氏蒙蔽世人的一个幌子罢了。 可是他并不想就这样接受自己的傀儡命运,他是一代枭雄曹操的后代,他的骨子里,没有自甘人下的基因。此时一场血战在曹髦的内心酝酿着,曹髦二十岁那一年,暴风雨终于来了。 曹髦写了首诗《潜龙》,把自己比作受困的龙,说这条龙正受泥鳅、黄鳝的欺负。 司马昭正准备出兵伐蜀,心腹贾充跑过来劝他:“你别伐蜀了,皇帝已经怀疑你了,他写了一首诗,把你比作泥鳅、黄鳝,你要是离朝,他肯定会拆你的后台。”司马昭听了大怒,立马佩剑上殿。 曹髦知道来者不善,不卑不亢地起身迎接。群臣见司马昭面带愠色,赶紧拍马屁:“大将军功德显赫,应该加封为晋公。” 曹髦紧闭嘴唇,没有吭声,司马昭厉声说道:“我们司马家有大功于魏,加封我为晋公,难道你有意见不成?” 曹髦面无表情,气愤地哼出一句话来:“大将军开口,谁敢不从?” 司马昭讨个没趣,气呼呼地质问曹髦:“你把我们司马氏比作泥鳅、黄鳝,是何道理?” 曹髦怒视着司马昭,那意思明摆着:“这还用问吗?”司马昭不便发作,冷笑着退朝了。 曹髦憋着一肚子气回到后宫,心想:司马昭越来越嚣张了,竟敢在大殿上公然指责皇帝。身为君主,却要受大臣的摆布,这皇帝当得有什么意思?不行,我不能再忍了,必须跟司马昭干一仗,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于是他召来侍中王沈、尚书王经、散骑常侍王业三人,哭着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朕不能任他羞辱,你们要助我讨伐这个奸贼。” 王经一听吓出了一身冷汗,劝曹髦:“司马昭重权在握,内外公卿唯他马首是瞻,陛下你势单力薄,万不可轻举妄动。” 曹髦从怀中掏出早已经写好的大字报掷到地上,说:“是可忍,孰不可忍,朕意已决,虽死何惧?”说完就去请示皇太后。 王沈、王业见曹髦要动真格的,有些发慌,就对王经说:“皇帝发疯了,我们可不能跟随他自取灭族之祸,还是赶快到司马大将军那儿自首,争取宽大处理吧。” 王经怒而不许,王沈、王业就自己飞奔至大将军府,将皇帝要造反的消息告诉了司马昭。 曹髦见自己得不到王沈等人的支持,决定单枪匹马讨伐司马昭,于是最惨烈、最令人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现了,二十岁的年轻皇帝,为了捍卫自己的尊严,带着三百多个太监、侍卫,闹哄哄地踏上了讨伐之路。他的对手可是手握千军的司马昭,是曹魏挡也挡不住的衰败命运。 王经匍匐在曹髦的皇辇前,哭着劝皇帝回去,可是他的眼泪没能阻挡住曹髦维护自尊的脚步。还没出宫,曹髦就碰上了司马昭派来迎战的一千多名禁军,这群禁军以司马昭的爪牙贾充为首,叫喊着朝皇帝扑了过来。曹髦仗剑大声喝道:“朕乃是天子,你们突入宫廷,难道是想弑君吗?” 曹髦毕竟是皇帝,士兵们见皇帝动怒了,一时惊慌失措,呆立在那里。司马昭的手下成济问贾充:“这该怎么办?” 贾充激他说道:“司马公养你有何用?正是为了今日之事。” 那成济是个头脑简单的家伙,抓起长戟就向曹髦冲去。曹髦没料到有人真敢和自己动手,大惊失色,喝道:“匹夫竟敢无礼!” 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成济一戟刺中前胸,跌出皇辇。曹髦死了,睁大着双眼,怒视着司马氏狰狞的笑脸。那一刻,山河失色,日月无光,整个京城,都在为这位年轻皇帝的死而悲泣。 曹髦不愿做傀儡,不愿重蹈曹芳的下场,而要做一个真正一言九鼎的皇帝,这就决定了他必须付出沉重的代价。曹髦最终虽然未获成功,但特别可贵的是,在政治凌辱和死亡威胁下,曹髦没有软弱、屈辱和退让,而是敢于直面,奋起抗争,视死如归。 他是个壮志未酬的皇帝,更是值得尊敬的斗士。他有一身傲骨,他有刚烈的血性,为了活出帝王的尊严,为了活出人性的高贵,他不惜以生命为代价,与残酷的命运抗争。结果他赢了,他用壮烈的死亡,赢得了帝王的尊严,赢得了世人的尊重。 一场宫闱惊变就此结束,司马昭听到消息后大惊失色,毕竟做贼心虚,他先跑到宫里去,对着曹髦的尸体放声大哭,喃喃自语道:“天下将怎么看我啊?” 然后下令召集贵族百官,商量对策,司马昭极需要将这件事情尽快摆平。百官多主张杀贾充以谢天下,但是贾充是司马昭的心腹,为司马昭充当马前卒,解决了司马昭想解决而又不敢解决的难题,是有功之臣。 于是追究到了成济头上,司马昭宣布:“成济弑君,罪大恶极,应诛灭九族。”下令灭成济九族。 官兵来到成济家逮捕成济,成济逃到屋顶上,大叫:“是丞相指示我杀皇上的,我只是奉命行事而已,罪不在我。” 顿时真相大白,天下人都知道了司马昭之心。成济自以为立了大功,没想到竟成为灭门之祸,司马昭想以杀戮来掩盖弑君的真相,反而欲盖弥彰了。 司马昭遂以曹髦道德有缺陷,不配当皇帝,是咎由自取为借口,废黜他的皇帝称号,只以庶民之礼埋葬曹髦。司马孚坚决反对,一批大臣也上表要求以王礼安葬曹髦,司马昭不予理会。 几天后,高贵乡公曹髦被安葬在洛阳西北三十里的瀍涧之滨。连一般的平民之礼也不如,无旗幡礼乐,只有几乘破败的车辆。洛阳的许多百姓围观,大为唏嘘,说:“这就是前几天被杀掉的天子啊。”说完,有人掩面而泣。 司马昭另立曹奂为帝,曹奂是曹操的孙子,燕王曹宇的儿子。曹奂是魏国的第五代皇帝,也是末代皇帝,名为皇帝却无实权,政权完全为司马氏所控制。从此在曹魏政权中,再也没有人敢公开反对司马氏的统治了。司马昭自封为晋王,封他的儿子司马炎为太子,他篡夺的野心昭然若揭。 他利用蜀国内部混乱的机会,派邓艾、诸葛绪、钟会率大军分三路攻蜀。后主刘禅出降,蜀国灭亡。代魏的条件也逐渐成熟,此时呈现在司马昭、司马炎父子面前的天下大势,可说是居高视下,势如劈竹。他们所要做的,只是顺流而下,去完成历史所赋予的某种必然。可惜司马昭没有帝王之相,就在他积极筹措篡位之际,忽然间中风,病情迅速恶化,不久便一命呜呼了。 东晋明帝时,王导侍坐,晋明帝问起晋前世得天下的具体情形,王导不加隐饰地叙述了司马懿创业时的业绩,种种猜疑、残忍手段,又说干酪马昭在高贵乡公时的所作所为。晋明帝惭愧,把脸埋在床上很久后说:“若如公言,晋室江山又怎能长远呢?”其后世子孙也为先祖感到蒙羞。 下载免费阅读器!! 098话:白痴皇帝晋惠帝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晋武帝施行了一系列进步政策增强国力,发展生产,此时孙吴局势混乱,吴帝孙皓不修内政又穷极奢侈,民心不依附。为了防御吴国,司马炎派羊祜镇守襄阳与吴将陆抗对峙,派王浚于益州大造船舰。 司马炎决定进攻吴国,他以贾充为大都督,上游王浚、唐彬军、中游杜预、胡奋、王戎军、下游王浑、司马胄军多路并进,逼近建业,孙皓见大势已去而投降,孙吴就此灭亡,西晋统一天下,三国时代结束。 当时太子司马衷昏庸无能,武帝之弟齐王司马攸比较仁孝慧敏。司马骏、卫瓘、和峤等主张废衷立攸,但遭到杨皇后和贾充、荀勖等人反对。最终晋武帝仍然不能舍子立弟,遣返司马攸回封国,齐王因此忧病而死。 晋武帝去世后,晋惠帝继位,外戚杨骏托孤辅政,野心勃勃的皇后贾南风干政。当时杨骏执政,与贾后对立,杨骏为了巩固自身势力,任命他的亲信掌管禁军,此举使得宗室诸王与某些大臣不满,贾后藉由楚王司马玮除去杨骏及他的势力。 晋惠帝司马衷,是晋武帝司马炎的第二个儿子,西晋的第二代皇帝,他为人痴呆不任事,起初由太傅杨骏辅政,后来皇后贾南风杀害了杨骏,掌握了大权。 在八王之乱中,惠帝的叔叔赵王司马伦篡夺了惠帝的帝位,并以惠帝为太上皇,囚禁于金墉城。齐王司马冏与成都王司马颖起兵反司马伦,群臣共谋杀了司马伦的党羽,迎接晋惠帝复位,诛杀司马伦以及他的儿子。又由诸王辗转挟持,晋惠帝形同傀儡,受尽了凌辱。 晋惠帝是中国历史上典型的昏庸无能的皇帝。他从小就不爱读书,整天只懂吃喝玩乐,不务正业,司马炎对此很发愁,担心司马衷会丢了祖宗开创的家业。 有一次,司马炎为了测验一下司马衷的思维能力,特意出了几道问题考他,并限他三天之内交卷。司马衷拿到题目以后,不懂作答。他的妻子贾南风是个很聪明的人,有见于此,便立刻请来几位有学问的老先生为司马衷解答难题。 司马炎看了答卷后,以为儿子的思维还是很清楚的,也就放心了。可是司马炎一死,司马衷即位,遇事要他自己决策,就闹出了不少的笑话。 有一年夏天,惠帝与随从到华林园去玩,他们走到一个池塘边,听见里面传出咕咕的青蛙叫声。惠帝觉得很奇怪,于是便问随从这些咕呱乱叫的东西,是官家的还是私人的?随从就说:“在官家里叫的,就是官家的;若在私家里叫的,就是私人的。” 又有一年闹灾荒,老百姓没饭吃,到处都有饿死的人。有人把情况报告给晋惠帝,但是晋惠帝却对报告人说:“没有饭吃,他们为什么不吃肉粥呢?”报告的人听了,哭笑不得,灾民们连饭都吃不上,哪里来的肉粥呢? 由此可见晋惠帝是如何的愚蠢胡涂,无怪乎在八王之乱中,被赵王司马伦篡夺了帝位。晋惠帝司马衷在长安显阳殿因为吃了司马越毒饼而驾崩,终年四十八岁,被安葬于太阳陵,他的弟弟晋怀帝司马炽即位。 惠帝奉武帝之命娶了贾充的女儿贾南风为太子妃,武帝去世后,惠帝登基,尊继母杨芷为皇太后,妻子贾南风为皇后,司马遹为太子。惠帝当政后非常信任他的皇后,因此贾氏专权,甚至假造惠帝的诏书。迫害皇太后,废皇太后之位,后来又杀太宰司马亮,贾皇后接着又杀害了皇太后。 贾后开始迫害太子司马遹,首先废他的太子地位,次年杀太子。这个举动成为许多反对贾后专政的皇族开始行动,赵王司马伦假造诏书废杀贾后,这是八王之乱的开始。 司马伦篡位,自立为皇帝,惠帝被改为太上皇,齐王司马冏起兵反司马伦,司马伦兵败。淮陵王司马漼杀司马伦的党羽,驱逐了司马伦,引惠帝复位,司马伦被杀。 司马颖、司马颙、新野王司马歆和范阳王司马虓在洛阳聚会反司马冏的专政,司马乂乘机杀司马冏,成为朝内的权臣。司马颖和司马颙讨伐司马乂,司马颙的军队攻入长安,在此后的洗劫中上万人死亡。接着两军在长安城外对阵,连十三岁的少年都被征军,同时两军都征募匈奴等的军队。最后司马乂兵败被杀,司马颙成为晋朝举足轻重的人物。 惠帝感到受到司马颙的威胁越来越大,因此下密诏给刘沈和皇甫重攻司马颙,但没有成功,司马颙的军队在洛阳大肆抢劫。惠帝率军讨伐司马颖,在荡阴被司马颖的军队战败,惠帝面部中伤,身中三箭,被司马颖俘虏。 司马颖被安北将军王浚战败,他挟持惠帝逃亡到洛阳。一路上只有粗米为饭,惠帝又被司马颙的将军张方劫持到长安,张方的军队抢劫皇宫,将皇宫内的宝藏洗劫一空。 司马越手下的鲜卑军队攻入长安,大肆抢劫,二万多人被杀,司马颖被俘,后来被杀。惠帝于长安显阳殿去世,惠帝死后葬太阳陵。 晋惠帝司马衷是一位胸无点墨、愚蠢无知的白痴皇帝,他的妻子贾南风却是一位性凶多妒、工于心计的风流、泼辣皇后。 贾南风比司马衷大两岁,当年晋武帝司马炎为太子司马衷选妃时,挑中的是司空卫瑾的女儿。贾南风的父亲贾充当时担任车骑将军,他与妻子为了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太子,用重金买通了武帝的皇后杨艳去说服武帝。 此外还买通了深受武帝信任的太子太傅荀额等人,让他们在武帝面前一再美言,再三进言,将贾南风说成是一个少有的贤慧姑娘。不久,武帝被说服了,他很快便放弃了卫女而倾向于选贾南风为太子的妃子。 十三岁的太子司马衷与十五岁的贾南风完婚,成了蠢夫配丑妻的典范。初入宫门时,贾南风还算比较收敛,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善于察言观色的贾南风利用太子的愚昧无知,日益显露出她的丑陋本性。 当时的皇宫中有一个规定,如果哪位侍妾生了男孩,她就能成为皇后,地位也会随之提高。可是令贾南风懊恼的是,她一连三胎都是女孩,为了谨防别的侍妾早生男孩,她时时都在密切关注侍妾们的生理变化,只要稍微有风吹草动,她就要暗藏杀机,必欲置对方于死地而后快。 有一次,当她发现了一个侍妾怀了孕后,便用计把她引诱到一个冷僻的假山湖边,然后趁她不备,用一杆方天画戟朝她的大肚子狠狠地戳去,使得这位侍妾即刻惨死于湖中。 晋武帝司马炎去世后,太子司马衷登基称帝,尊母亲杨氏为皇太后,而贾南风便顺理成章地当上了皇后。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贾南风很快便网罗了一大批亲信,并通过假传圣旨、诏书等方式,诛杀了一大批阻碍自己专权的重臣大将。不久她又恩将仇报,将皇太后杨艳废为平民,使自己权倾朝野。 惠帝司马衷虽然愚昧无知,但对起码的善恶还是分得很清楚的。为了发泄他心中的不满,他时不时地玩弄一些花枝招展的宫女侍妾,以有意冷落贾南风。贾南风看在眼里,她记在心里,她心中暗想:难道只准你胡作非为,就不许我红杏出墙吗?于是不甘寂寞的她也在用心注意着那些风流翩翩的少年郎。 一日,贾南风感染风寒,内侍立即召来了医术高明的前朝太医来诊治,这位老太医年过花甲,手颤眼花,写出的药方子歪歪斜斜,立刻被贾南风一把撕碎。她的心腹婶温看到此情此景,便心领神会了,她当即传召了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年轻太医程据入宫。贾南风一看见程据,精神马上就好了起来,再加上程据生性乖巧,善于奉承.很快便博得了贾南风的欢心,而贾南风吃了程据开的一帖药后,病体很快便得到了痊愈。 半个月后,贾南风因思恋程据,辗转难眠,便佯装生病,命心腹婶温去召程据入宫。程据闻讯后,气喘吁吁地赶来,贾南风一见满头是汗的程据,更是春心荡漾。她借故支走了婶温,随即便与程据眉目传情,极尽挑逗之能事,想要与程据上床。 程据唯恐东窗事发,惹来杀身之祸,更何况贾皇后那丑黑的容颜,也实在是提不起自己的兴趣,因而迟迟不敢就范。可是色胆包天的贾南风却借口胸口闷,强拉程据的双手去抚摸她的胸口逼他就范。程据无奈,只有上床侍奉,此后程据便得夜夜入宫侍寝,内侍们看在眼里,却都装作不知道。 贾南风见丈夫能肆无忌惮地轮换着和侍妾欢乐,而自己只能暗中和一个太医偷欢,心里便产生了不平衡。因此在一个夜晚,当她玩腻了程据之后,便将他杀了。 惯于见风使舵的婶温为了取悦贾南风便在洛阳街头到处寻觅美貌少年郎,供贾南风行欢,等她玩腻了,便暗暗杀之,以免张扬出去。以至后来贾南风她自己也记不清倒底玩弄了多少男人,杀了多少男人。 然而纸终究包不住火,贾南风宫内混乱之事终于还是大白于天下,再加上她蓄谋逼死了二十三岁的太子司马通,引起了朝野上下的不满。司马王族假传圣旨,赐贾南风饮金屑酒自尽,结束了她无耻的生命。 下载免费阅读器!! 099话: 丑皇后贾南风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中国的宫廷本来是男人的天下,可是却屡屡出现女人专权的局面,而女人独霸宫廷以后又往往祸乱国家。封建社会的中国男人鄙视女人,压抑女人,甚至不把女人当作人看待,但一旦女人得势,那些男人们又彷佛忘记了她们是女人,就好像她们一个个都是女菩萨一般,是天生的统治者,男人们争相趋奉尚且不及,更不要说反抗了。 十五岁的贾南风与小她两岁的太子司马衷结为夫妻,并被册封为太子妃。在西晋后宫里占据高位的女人绝大多数出身于权贵之门,很少出身于寒微之家。贾南风的父亲贾充,是西晋司马氏权力的重要人物,他把持朝政,权力很大。而且贾充夫妇二人为人均诡谲机诈,善于玩弄权术,贾南风自幼耳濡目染。 司马懿欺凌曹操的子孙,好不容易弄了个西晋王朝,但刚到了西晋第一个皇帝司马炎这里,就开始胡涂了。太子司马衷是杨皇后所生的,但司马衷是个白痴。武帝也曾为此事担忧,觉得司马衷很难担当起国家大任,就去同杨皇后商量。杨皇后当然不希望自己生的儿子被废掉,就苦苦哀求武帝,让他不要另立太子,并说:“立太子历来都是立长子,并不一定要选择贤明的人。太子既然已经立了,哪里能随便更换呢?” 朝廷上一些正直的大臣都认为立司马衷这样的人做太子对于司马氏天下大大的不利,如果将来司马衷当了皇帝,西晋的局面将不堪设想。武帝听了这些意见,就想考考自己的儿子,看他到底是不是白痴,这就给贾充等人留下了充分作弊的机会。 贾充一伙听说武帝有废太子之意,当然十分的恐慌,因为一旦太子被废,贾南风就绝无做皇后的机会了,如果太子不废,将来做了皇上,贾南风自然而然地就做上皇后,那个白痴皇帝只会是个摆设,实权肯定会落在外戚的手中,这晋朝的司马氏天下,岂不就变成了贾氏的天下? 贾充等人听说武帝要考司马衷,就找到出题官张泓,对他进行威逼利诱,告诉他说:“你若能把试题事先告诉我们,将来司马衷做了皇帝,就会重重地感谢你,一生的荣华富贵是绝无问题的;如果你不愿透露试题,司马衷还是会当皇帝,到那时候,你就难办了。”结果张泓不仅透出了试题,连答案都给草写好了。 考试完毕,主考官把答卷交给武帝,武帝看后很高兴,说:“我的儿子哪里是白痴啊?”从此打消了废弃太子之意。 贾南风做太子妃时,已经表现出了她骄蛮凶妒的本性。她不许其他姬妾接近太子,一旦发现其他姬妾怀孕,她就用刀直砍孕妇的腹部,有时胎儿随刀坠地,景象惨不忍睹。不仅怀孕的姬妾要遭她杀害,就是那些没有怀孕的姬妾也难逃她的魔掌,被她杀掉的宫中妇女,不可胜数。 她的暴行传到武帝的耳朵里,武帝极为愤怒,决定要把她废掉。可是又碍于贾充的势力,杨皇后、荀勖等人一再为她求情,武帝才没有废她。一时的失误,为晋朝留下了祸根。 武帝的杨皇后病死,这个只考虑自己而不考虑国家的女人在临死之前曾哭求晋武帝说:“我的叔父杨骏有一个女儿,德容兼备,希望陛下能把她迎入宫中,主持后宫。” 其实杨皇后的真实用心是怕武帝另立皇后之后更立太子,才向武帝提出了这一个请求,武帝觉得杨皇后一片好心,而且杨骏的女儿确实有姿色,就答应了她的请求。 武帝册立杨骏的女儿杨芷为皇后,没过多久,就封杨骏为车骑将军,并封临晋侯,杨骏自此大权在握,在武帝卧病期间,只有杨骏一个人在宫内服侍,别的大臣均无法靠前,这就给他制造阴谋提供了机会。 武帝临死前,写下遗诏,要汝南王司马亮和杨骏一起共同辅佐司马衷,并要广招天下德才声望兼备的贤明之士来朝廷辅政,但是杨皇后与杨骏父女俩人合谋,藏下诏书,另外伪造一份,只写让杨骏一个人辅政。 晋武帝病死,司马衷即位,是为晋惠帝,加封杨骏为太傅大都督,总揽朝政,内宫之事皆由贾南风主管,司马衷是个白痴摆设,他根本没有权力,他也不想有什么权力,他从来不问政事,只知游玩享乐。 贾南风是个权力狂,她作为皇后,独揽了后宫的大权,还不时干预朝政,犹嫌不足。杨骏一家对她可说是恩德深重,她屡遇被废的危险,都是杨家替她说情,她做皇后,也出于杨家的支持。但她见杨家权力很大,便妒火中烧,她不仅不思报恩,还时刻寻找时机,消灭杨家,以求独揽大权。 贾南风知道殿中中郎孟观、李肇等人受到杨骏的压抑而不满,她就暗中唆使二人诬告杨骏谋反。贾南风借此秘密宣召楚王司马玮入都,诛杀杨骏,司马玮带领着本部的军马,突入京都,杨骏毫无防备兵马单薄,被司马玮杀死。贾南风又指使杀死了杨骏一族一百多人,株连杀害数千人,将杨骏的亲族好友一扫而光。然后贾南风又把太后杨芷废为庶人,幽禁在洛阳城角的一个小城堡中,把她活活的饿死。 就这样贾南风完全掌握了西晋的政权,她肆无忌惮地过着个人生活,不仅在物质享乐上穷奢极欲,在私生活中也荒诞无耻。贾南风和太医令程据等人私通,还嫌不足,竟派人到大路之上,见有美貌少年就拦住塞入箱中,抬入中宫,供她欢乐。事后又怕这些人泄露,就把这些无辜少年全都处死。 贾南风诛杀了杨骏九族亲友之后,又杀死了楚王司马玮及汝南王司马亮,把军政大权全都置于贾氏宗族之手。由于她的荒诞无道及专权乱杀,司马氏诸王奋起反抗,司马氏诸王终于起兵攻入皇宫,逮捕了贾南风,后来用药酒将她毒死。 贾南风的父亲贾充是司马昭的亲信,亲自出手杀死魏帝曹髦,为司马氏取代曹魏立下汗马功劳,是西晋王朝的元勋,权倾朝野。 司马炎在长子太子司马衷十三岁时,准备为他娶妻。经过反复思量,最后决定娶贾充的女儿,当时贾家决定让小女儿贾午嫁给太子,贾午十二岁,和太子的年龄也匹配。可是贾午由于年龄小,未发育成熟,连穿礼服都撑不起来,于是只好换了长女十五岁的贾南风。据说这个长女又黑又丑,形同鬼魅,被抬进东宫,被册封为太子妃。 贾南风临机专断,把对手一个个除掉,丈夫晋惠帝被她控制在手心之中,从此开始了她的专朝时期。贾南风决谋国政,大权在握,发号施令,国家颁布的诏令都要经由她的手,于是专制天下,威服内外。 贾南风专掌朝政以来,虽然也是委任亲信,扶植私党,同族兄长贾模、堂舅舅郭彰、姨表兄裴颁、父亲贾充的嗣子贾谧一并被委以政事。但是她对许多人才量才录用,打破了上品无寒族的局面。 西晋司马氏建国,依靠世家豪门,形成了士族门阀政权,所谓公门有公,卿门有卿,只要祖上是勋高品上,子弟就不愁仕途腾达,平流进取,坐至公卿,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势族。只要有一个高门望族的出身,一生就能高官任做,王侯待封。 贾后用人就打破了这一规矩,在贾模、贾谧等人的支持下,把庶族出身的张华任命为侍中,兼中书监,进入了中枢核心。 张华,自幼出身贫寒,曾以牧羊为业,年长之后,博闻多识,儒雅有筹略,成为一介名士,深受社会的尊重,威望很高。他力排众议,劝晋武帝定平吴之计,因功封为广武县侯,名重朝廷。贾南风听说他出身寒门,才华横溢,又考虑到他进无逼上之嫌,退为众望所依,认为理应委以朝政,访以政事。 由于张华尽心尽力辅佐朝政,弥缝补阙,使得政治出现了一派相对稳定局面。贾南风虽然妒狠暴虐,但她清楚张华的一片好心,所以也不怪罪他,反倒从心里敬重他几分,还将他晋爵为壮武郡公,官拜三公。 纵观西晋历史,贾后执政的这段时间,是最为平稳繁荣的。在贾南风的支持和扶植下,贾谧聚集了一批名士和商农并重的财阀。 关于贾南风惑乱宫廷的传说就发生在此时,先说贾南风勾引上了太医令程据,这个大夫长得个子高大,皮肤白皙,也很会讨好贾南风。贾南风就借着程据给她看病的机会,经常将他留在宫中过夜。 贾南风并不因此满足,而是千方百计地寻找更多的面首。她经常派年老的心腹奴婢,在洛阳城里寻找美男子,召他们入宫,与她欢乐。贾皇后怕这种宫廷丑闻传播出去,所以入宫的男子被玩腻了之后,都一律被秘密处死了,一时间皇城里失踪的男子倍增。 原来贾后的一位远亲被贼偷去了一批金银财宝,向尉部报了案。尉部一个小吏失踪了十多天,此时小吏突然现身,可是他已经不是原来的装束,而是完全变了模样,衣裳华丽,举止阔绰,尉部正为逮不住盗贼而发愁,一看这位小吏几天之间变得如此豪华,就把他作为怀疑的对象,予以逮捕,并且让他说出财富的来源。 这位小吏说道:“某一日,我在路上遇到一个老太婆,她说家里有得重病之人,巫师讲应找家住城南的少年来驱邪消灾,想暂时让我走一趟,说事后必有重谢。于是我答应随她去,上了车,她放下帷布,将我装到一个大竹箱中。走了约十多里,过了六七道门,才把我从箱中放出来。” “我抬头一看,眼前琼楼玉宇,富丽堂皇,甚是气派。便问:这是到哪儿呢?有人告诉我说是天上,我也没有多问,接着就让我洗了热水澡,那水中香气袭人,以前从未享受过。刚洗完,便有人送来了漂亮的衣物,还端来了美味佳肴。待酒足饭饱,忽然见一个女子,看上去大约三十五六岁的样子,身材矮小,脸色青黑,眉后还有一块小疵。她留我住了几晚,与她同床共枕,极尽欢宴,从她那儿出来时,赠给我这些东西。” 听他讲完,贾后的远亲明白了这女子就是贾后,再也不敢追究了。尉部也发现近来发生的一连串的失踪案都与贾南风有关,于是此事再也没有人敢过问。 下载免费阅读器!! 100话: 刘渊的雄才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贾后夺权成功,所幸有张华等人的同心协力,尽忠职守,政局得以稳固。但由于太子司马遹并非是贾后所亲生,贾后意图废除太子,太子被贾后污篾谋反,因此被废。赵王司马伦采取了孙秀的计谋,挑拨贾后杀掉太子,而后赵王司马伦联合齐王司马冏以替太子报仇为由发兵除掉贾后以及她的党羽,赵王司马伦专政。 赵王司马伦自立为皇帝,惠帝退位为太上皇,齐王司马冏、河间王司马颙、成都王司马颖三王联合常山王司马乂讨伐赵王司马伦。去除赵王司马伦及其党羽,惠帝复位,齐王司马冏专政。成都王司马颖及河间王司马颙派军讨伐齐王司马冏,长沙王司马乂联合宫廷将领于京城洛阳响应。齐王司马冏及其党羽被消灭,长沙王司马乂掌政,被外戚羊玄之遥控。 成都王司马颖联合河间王司马颙率军攻击洛阳,讨伐羊玄之等人,但被长沙王司马乂屡屡击败。洛阳城缺粮,宫廷将领逼东海王上奏免除长沙王司马乂,开城投降。长沙王司马乂被河间王司马颙将领张方所杀害,成都王司马颖逼迫惠帝立他为皇太弟,河间王司马颙为太宰,东海王司马越为尚书令。 后宫廷将领陈轸集结各方兵力,挟惠帝讨伐成都王司马颖。最后失败了,晋惠帝被俘,东海王司马越逃回他的封国东海,河间王司马颙将领张方占领了洛阳。 东海王司马越的亲弟并州刺史东瀛公司马腾及幽州刺史王浚联合异族鲜卑、乌桓等势力击败成都王司马颖。张方挟持晋惠帝逃到了洛阳,拥有关中及洛阳的河间王司马颙与东海王和解,最后成都王司马颖被废,河间王司马颙改立司马炽为皇太弟。 东海王司马越在山东再次起兵,西向进攻关中,东海王司马越攻入长安。河间王司马颙和成都王司马颖败走,司马模占领了长安。东海王司马越迎接惠帝回洛阳,随后成都王被害,晋惠帝病死,豫章王司马炽继位,是为晋怀帝,由东海王司马越摄政,八王之乱至此结束。 因为天灾人祸,少数民族又受到当时士族统治者极端的压迫,内迁的诸民族乘机举兵纷纷寻求独立谋生,造成了五胡乱华,永嘉乱后士族百姓纷纷南渡自保,其中能建邦成为战国者有十六国。 当时外族有匈奴、羯、鲜卑、氐、羌、卢水胡、乌桓、巴人及高句丽人,八王之乱期间,地方势力不断的膨胀,少数民族陆续的叛变,氐族李雄在益州逐渐势大,两年后称帝,国号成,与罗尚在巴郡对峙。 司马颖遭王浚和司马腾围攻,派遣匈奴领袖刘渊回并州发兵支持,刘渊乘机宣布独立。刘渊称帝,国号汉,割据山西西南部,由于晋朝无力平定叛乱,加上严重的自然灾害,严重动摇了统治基础,晋室在八王之乱后面临一场覆亡的危机。 刘渊是匈奴族人,字符海,祖父曾经帮东汉讨伐黄巾军,因而趁机定居黄河流域。刘渊在汉地长大,幼时就学习儒家文化,他的父亲刘豹奉请上党崔游当他的老师。 在崔游严格教育下,他习读了《诗经》、《易》、《尚书》及《孙子兵法》等汉书。刘渊在攻读儒家文化的同时,继续练习匈奴人的骑射搏击之术,逐渐成长为一名胸有韬略,柔中有刚的文武全才。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全才,当时的晋武帝始终不敢委以重任。一次晋武帝讨伐东吴,需要主帅,有许多人推荐刘渊,晋武帝没有任用。另一次是凉州一带被鲜卑首领攻占,急需征战卫边,有人再推荐刘渊,这时的晋武帝虽然心有所动,但朝中有人反对,晋武帝便放弃了这个念头,因而在当时的西晋,刘渊一直没有施展才能的机遇。 正是因为刘渊一直没有施展才能的机遇,所以才在帝王簿中刻下他的名字,如果在任何一次被委以重任,那么刘渊就只能是晋室的一员将领了。刘渊在历史的折磨中忍受了一次又一次痛楚,焦急地等待着时机,终于有一天时机来了,刘渊在征讨乱军的过程中回归匈奴,自立为王,建都离石,开启了汉国的基业。 为了稳获人心,刘渊以西汉皇室外甥自居,国号称汉。刘渊因汉代曾将皇室宗室女嫁给匈奴,先祖为此女之后,所以以刘姓自居。此时刘渊即用恢复汉室的大旗为前进的方向铺平道路,刘渊迁都平阳金殿,正式登基称帝。 刘渊在金殿建都后要筑城墙,把附近的老百姓都抓来了作苦工,然而城墙却迟迟不能筑成。只好贴出黄榜招募贤人建筑,黄榜被一位名叫橛儿的少年揭去了,这橛儿是金殿南面韩家庄韩老太太的养子。说起橛儿他的身世颇为传奇,他是韩老太太剜野菜时捡的一枚龙卵,拿回家放置炕角暖着,卵壳破裂的时候,从里边爬出了一个男婴。当刘渊知道揭榜者是个少年时心里很不踏实,命橛儿立了军令状,七天盖不好就要问斩。 一连五天都不见动静,乡亲们都暗自地替橛儿担心,到了第六天夜里,突然刮起一阵狂风,顿时天昏地暗,飞沙走石,等到风停止的时候,一道城墙围住了金殿。 刘渊大喜,驾临亲自观看,却看见这城墙上宽下窄,建筑颠倒了。抓来橛儿正要问罪,却见风沙又起,城墙在风中打了个颠倒,变好了。 刘渊大怒,认为橛儿是个妖怪,有意戏弄他。然而橛儿早就趁着风沙逃走了,刘渊匆忙派兵擒拿。橛儿逃至西面的吕梁山下,前面无路可走,后面又有官兵追来,扑倒在地就变成了一条蛇,那蛇觅了个石缝钻了进去。追兵到来的时候,只看见一截蛇尾,挥剑砍断,鲜血流出,滔滔不止,就成了一道清泉。 老百姓认为橛儿是龙太子下凡,解百姓灾厄、为民众谋利的。因而在泉边不远处建祠庙祭祀,名叫做龙子祠。 刘渊不仅有好眼力选定金殿定都,而且治理国家也是一把好手。光文皇帝刘渊身穿布衣,居住的地方也没有双层的坐垫,皇后妃嫔也不穿绫罗绸缎,拉车的马匹不喂粟榖,这是爱惜百姓的缘故。刘渊不仅具备文武韬略,把握历史机遇,还是一位自身素质比较好的人。 然而这样一座巍峨的城池,仅仅存留了十多个春秋,很快就夷为平地,化为一片废墟。这兴亡之间,到底有何种奥秘呢? 刘渊去世后,继位的是太子刘和,刘和听信奸臣挑拨,想除掉手里有兵权的刘聪,结果刘和皇帝被刘聪诛杀,在血雨腥风中,刘聪登上了皇位。刘聪是刘渊的第四子,刘聪在历史上有一个开拓性的创举,那就是一下并立了上皇后、左皇后、右皇后三个皇后,刘聪的昏庸可见一斑。 刘聪死后,刘粲继位,靳准图谋篡位,杀了刘粲不说,还把刘室的男男女女不分老幼全部杀死在东市,血流成河,惨不忍睹。后来刘曜登位,和石勒发兵讨伐靳准,又是一场血腥的战争。靳准被自己的左、右车骑将军结束了性命,石勒攻进城后竟然一把火烧毁了刘渊的金銮宝殿。 无法想象那把大火到底烧了几天几夜?火焰到底蔓延了多少里?刘渊的金銮宝殿怎样在大火里挣扎哭泣,最后痛苦地化为了灰烬?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眼前只见这一弯清清的金殿水,汤汤流出的不回头。 在中国古代宫廷里,皇帝拥有后宫三千佳丽,在众多妻妾中,皇帝的正妻称为皇后。在周朝以前,天子之妻皆称为妃,周朝开始则称为后。到了秦始皇统一六国之后,改天子为皇帝,并订定皇帝的正妻为皇后的后妃制度。 五胡十六国时期,汉国昭武帝刘聪就曾经册封了十一位皇后,一举破了少数民族王朝的一位皇帝册封皇后的记录。刘聪,字玄明,是刘渊的第四子,自幼聪慧好学,汉化程度很高,十四岁时已通习经史、百家之学,对孙吴兵法尤为精熟。又善书法、诗赋,工草隶二体,有诗百余篇,赋颂五十余篇。刘聪武艺精强,十五岁时开始学击剑、骑射,膂力过人,弯弓三百斤,文武俱佳,在当时确实是一个难得的人才。 所以太原名士王浑曾对刘渊说;“此儿寻不能测。” 但是刘聪既不是西汉的后裔,也不是东汉的延续,而是北方匈奴贵族的一支。当时北方匈奴贵族刘渊在汾河流域起兵,他不像三国的刘备一样打刘家汉朝的旗号,而是自立为帝,号称汉国。这也就是历史上所说的,在西晋与东晋之间的五胡十六国之一的汉国。 刘聪在前期曾册封四位皇后,呼延皇后、武孝皇后张徽光、武宣皇后刘娥、武德皇后刘英。而刘聪在后期则册封了七位皇后,刘聪好美女,在立樊氏为上皇后时,除了三位有名号的皇后之外,佩皇后玺绶的人还有七位。后来刘聪又加设了中皇后;而末期所立的四位有名号的皇后都活到刘聪逝世以后。 刘聪即位后,在执掌朝政期间,曾经创造了汉国的一时鼎盛。刘聪杀兄太子刘和夺位,翌年刘聪派大将军呼延晏攻破洛阳,俘虏了晋怀帝司马炽,又派刘曜最后攻陷长安,俘虏了晋愍帝,西晋从此灭亡。 下载免费阅读器!! 101话: 奴隶皇帝石勒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刘粲同靳准、王沈宣称太弟刘义谋反,刘聪召来氐、羌酋长十多人严刑逼供取证,不久废杀刘义及官属十多人,坑杀士卒一万五千人,平阳街巷为之一空。 刘聪病逝,他历位八年,刘聪死后不久,便发生了靳准之变,汉国从此走向灭亡。刘聪本来就是杀弟而篡位当上了皇帝,当时他的父亲刘渊死了之后,他的异母兄弟刘和继位,因为刘和听信外戚生母家人的诬陷,准备诛杀当时手握重兵的大司马大单于刘聪,结果计划不密泄漏,反而被刘聪派人杀死。 刘聪自己便做了汉国的皇帝,为了安抚朝廷大臣,刘聪先假意让另一个异母兄弟刘乂接位,但是刘乂自然不敢接位,陈情推辞,于是刘聪封他为皇太弟,居住于东宫,并许诺长大后会让位给他。 刘渊为了要扩充版图,派遣儿子刘聪攻打洛阳,多次被击败。石勒及王弥掠夺关东各州,石勒吞并了王弥,脱离刘渊转战南下。刘渊去世后,刘聪杀新帝刘和自立为帝。同年,石勒经宛城、襄阳,掠夺江汉一带,当时关东又有蝗灾,洛阳缺粮,鲜卑拓跋部猗卢等想要派兵防御洛阳,司马越以无粮推辞,并率领朝中重臣及诸将东讨石勒,晋怀帝受困于洛阳。 黄瓜是一种普通的蔬菜,你知道吗?黄瓜得名,与石勒有关,他被称为从奴隶到皇帝的第一人。他生活在什么年代?又有着怎样的传奇经历呢? 石勒为羯族人,他本不姓石,幼年时名叫做匐勒,后来得字世龙,起兵之后,更姓为石,才开始叫做石勒。晋惠帝时,并州发生饥荒,并州刺史司马腾大量缚卖少数民族的族人到河北、山东等地。石勒二十多岁时被卖到山东做耕奴,后来又被乱军掳走。 为了求生路,石勒召集众人为盗,号称为十八骑。当时晋室内乱,成都王司马颖部将刘渊和公师藩相继起兵,石勒先后投靠了公师藩与刘渊。后来刘渊建立了汉国,石勒驰骋疆场,在乱世中扩大了自己的地盘和影响力。石勒称赵王,以襄国为都城,史称后赵,后来石勒正式即皇帝位。 石勒由奴隶成为了皇帝,并非一蹴而成。他证明血统、出身并不是成功的唯一凭借,出身微贱的人只要有雄心壮志,辅以坚忍意志,深思熟虑,就有成功的可能。 石勒最被人诟病的是苦县的屠杀,他屠杀了十多万人,当时的东海王司马越成为西晋的实际当权者。晋军主力二十多万人行至苦县时,遭到石勒的截击,晋军战败,王衍及大量晋军军民被俘,石勒将被俘的十多万人全部杀害。 餐桌上有一种常见的蔬菜,这就是黄瓜。黄瓜原名胡瓜,汉朝张骞出使西域时带回,胡瓜更名为黄瓜,开始于后赵。身为羯族人的石勒登基为帝,对人们将羯族人称为胡人大为恼火。他规定,无论说话还是写文章,一律严禁出现“胡”字。 有一次,石勒召见地方官员,襄国郡守樊坦也来了。召见之后,是例行的御赐午膳,石勒指着一盘的胡瓜问樊坦:“卿知道此物何名?” 樊坦知道这是石勒在故意问他,便恭恭敬敬答道:“紫案佳肴,银杯绿茶,金樽甘露,玉盘黄瓜。”石勒听后满意地笑了。 自此以后,胡瓜就被称为黄瓜,在朝野之中传开了。到了唐朝时,黄瓜已经成为全国各地常见的蔬菜。 晋怀帝与司马越的矛盾爆发,密诏苟晞讨伐他,随后司马越病逝,王衍率军归葬于封国。当他东行至苦县时,遭到石勒的袭击,晋军精锐受屠尽亡,重臣投降后被杀。此时洛阳空虚,被刘聪、王弥率兵攻破,杀害官员百姓有三万多人,掳走了晋怀帝。晋怀帝被杀,晋愍帝于长安继立帝位,刘聪派刘曜持续攻打,晋愍帝投降,最后受辱被杀,至此西晋灭亡。而后各族陆续在北方建立国家,史称五胡十六国。 西晋灭亡后,司马睿在建康重建晋朝,谥号为晋元帝,史称东晋。晋元帝司马睿原本属于东海王司马越一党,镇守下邳。当时江东少受到中原战乱的影响,晋元帝渡江后倚重王氏,他信任王导、王敦,时称王与马,共天下。 八王之乱后,司马睿听从王导建议迁镇到建康。南迁后王导以镇之以静,群情自安政策稳定政权,而后大量北方世族及皇族衣冠南渡,在王导号召下共同支持司马睿,晋怀帝蒙难司马睿被天下推举为盟主,不久被晋愍帝任命他为丞相,在江东建立统治。 司马睿和周玘双剑合璧,平定了东吴旧势力的叛乱。司马睿为了奖励周玘做出的贡献,任他为建威将军、吴兴太守,封乌程县侯,双方相敬如宾。 北方是越来越乱,大批的士族相继渡江,对于司马睿来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南方人只能笼络与利用,其中北方一个士族叫刁协,最得司马睿的欢心,在刁协的眼中,南方人只能够做佣人。 司马睿的耳朵也被吹软了,慢慢地冷落南方人。对于贺偱等人来说,还不要紧,他们生性相对淡泊,文臣是翻不了大浪。 但是周玘却是不同,他是带兵打仗的,突然被甩了,当然要河东狮吼。司马睿恰好对他最不放心,舞刀弄枪像个定时炸弹,也准备动手解决他,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周氏家族渐渐听到了风言风语。 周玘大怒,既然不想过,那就大家一起毁,有什么可怕的。于是他挺身而出,和江东一些豪强密谋发动政变,司马睿听到密报后,头疼不已。如果采用暴力,面子说不过去,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和谐局面必定会被打破。一旦搞得满城风雨,其他南方士族也会兔死狐悲,就好像是司马氏过河拆桥一样。 家丑不可外扬,最好是悄悄无声息地解决。周玘正在考虑怎么动手,朝廷来了命令,宣布他调任南郡太守。周玘准备还不充分,不敢公然撕破脸,于是动身赴任。 结果吴兴太守的工作仪式刚交接完成,去南郡的途中,新的任命就下来了。改任他军咨祭酒,类似于军事顾问,也就是给了他一个闲职,不再有兵权。周玘此时进退不得,知道密谋泄露,不久忧愤而死。 临终时他对儿子周勰说:“杀我的人是诸伧子,你如果能替我报仇,才是我的好儿子。” 周玘因为恨中原人,所以称他们为伧,粗鄙的意思。司马睿和王导不愿动静太大,还是想息事宁人,明知道周玘已经有了谋反之心,给他的谥号仍是忠烈。但是周勰念念不忘父亲的遗言,一定要报仇雪恨。 可是他没有兵没有权。叫板是需要实力的,他想到一个人,叔父周札,当时担任王导的幕僚之一。但是周札已经过着荣华富贵的生活,做惯了奴隶,是不是想造反,周勰根本没有把握。 人遇到情感问题时总是会冲动的,失去理智的。他命令吴兴功曹徐馥起兵,徐馥是周玘的老部下,他也有复仇的想法。他们假传接到周札的密令,讨伐王导、刁协。 江东士族刚被抚平了几年,不服气的很多,一看有了出头鸟,纷纷地响应,杀死了上任不久的吴兴太守袁琇。徐馥本来家里就有私兵,加上响应的人,一时有好几千人。 吴国末代皇帝孙皓的族人孙弼也起兵,周札正在家里养病,一听到这个消息,吓得爬起来向朝廷请罪,并且通报周围的郡,说密令全部是谣言,千万别信。 周勰没有父亲三定江南的魄力和经验,他的父亲都无能为力了,他更是差得远。虽然手中有兵,一听到政府出来辟谣,居然吓得不敢动了。徐馥手下的人也是见风使舵,纷纷倒戈,徐馥和孙弼都被杀死。 司马睿和王导并不愿意把这件摆到台面上,周家势力非常大,彻底摊牌只会两败俱伤,因此对周勰也没有追究,还让他做临淮太守。周勰被周札狠狠地骂了一通,周勰也知道无力与司马氏抗衡,自己已经被打入到冷宫。 从此他看破红尘,回到家后,沉湎于酒色,生活奢华。凡是有朋友来,再也不谈政事,反反复复只说一句:“人生几时,但当快意。”最后在太守任上死去。 江东大族再无造反可能,还有一点余音,周氏族人周续在阳羡又造反。司马睿想派兵镇压,王导还是担心动作太大,提出不要明里出招,躲在暗处使用暗器即可。 王导派周续的族兄周莚带了一百名强壮的人,类似于特种兵,秘密回乡。到了家后,周莚先让手下埋伏起来,只身去看周续。 双方相互寒喧,絮絮叨叨说着别来无恙的闲话。然后说太守有事喊我们,一起去有话说。周续看他一个人也没起疑心,到了太守那里,特种兵就涌了出来,把他杀死,一场事变就此平息。 周玘在三定江南时叱咤风云,为什么在司马睿手中不能成功呢?原因就是他已经得不到其他大族的支持,之前和他连手的贺偱等无人响应。 在其他家族的人看来,司马睿比石冰、陈敏、钱璯强多了,又尊重南方士族。因此周家在孤军奋战,失败就是不可避免了,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北方名士南下的不断增多,司马睿的底气是越来越足。 !! 102话: 司马睿的心机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司马睿活着的时候,让人觉得他蛮傻的、蛮弱的,但是其实他也是很有心机的一个人,因为他可以在自己快死之际,用一件事就离间了王敦和王导的关系。 他的反间计不算复杂,就是他在临死的时候,在王敦的面前任命王导为辅政大臣。本来先帝在临死前任命大臣辅佐新上任的皇帝是很正常的,是不会达到反间的作用。可是司马睿就很好的运用了当时他所处环境的特殊性,使这次任命变成了反间。 司马睿死的时候,继位的司马绍已经有二十多岁了,这是个具有完全行为能力的年龄,是能够判断是非,能够做决定的年纪,所以在旁人的眼中,这时提拔一位辅政大臣,必定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尤其是王敦,他会认为王导已经背叛了自己,与司马睿交好,或者就是因为其他的原因,王导已经不是自己的人了。 还有一点就是,司马睿将在朝中地位同样很高的王敦放在一旁,只任命了王导,这使王敦觉得很不爽,甚至会觉得自己在群臣那里丢了面子,这就使王氏两兄弟的关系又有了一层隔阂,于是王敦就将王导的一些职位给革除了。 而且在王导与王敦关系决裂后,王敦开始面临了来自其他兄弟的叛变,事事都开始变得不顺,最后他就病死了。 中国古代大多数皇帝到了晚年,会因为老了而变得昏庸,于是开始贪图享受,沉迷于美色、酒色之中,虽然留下骂名,但晚年也是蛮不错的。可是司马睿的晚年确是不幸的,过得像囚徒一般。 司马睿的父亲是琅邪王,他是出生在王室之家,本来手中就没有什么权力可言。后来成为了东晋的开国皇帝,主要还是因为有王导和王敦在各方面的支持,其实这正是他晚年过得像囚徒的铺垫。 刚刚建立东晋时,那些不服司马睿成为皇帝的人,司马睿都是派王敦去征服的,王敦本来就是个有野心的人,所以他一边奉司马睿的旨,平复那些叛乱,一边发展自己的势力,自己任命官员,而且官员都是他的亲信,这就使司马睿在外面的势力大大缩减,甚至是没有。 尤其是在司马睿的晚年时期,王敦将那些身居要职的官员都换成他自己的同姓族人,将荆州、江州、徐州等地的刺史都换成了姓王的人。本来司马睿就因为自己的王位是王敦和王导扶持上来的,而将王导和王敦的官位提得很高,王导官位是尚书,是宫中行政方面的重要人物,再被王敦这么一安排,整个天下几乎都被王家给占据了。 而作为真正的君主的司马睿,却是被像囚犯一样地被囚禁在了宫中,外面的重要消息他都是王姓一族转述给他的,而关于决策,大多数大臣也会听王导一说,所以他的晚年就是被囚禁在位的囚犯。 司马睿是东晋的国君,关于他的父亲各有各的说法。有人说他不应该姓司马,而应该姓牛,那么他到底是谁的儿子呢? 司马睿,姓司马,名是单字一个睿,字景文,他是琅邪王司马觐与妻子夏侯氏的儿子,认为他是司马觐的儿子,毕竟他一直都是以司马作为自己的姓氏,而且他所建立的东晋姓的也是司马。 但也有人说,司马睿是夏侯氏与牛金偷情生下的,也就是说,司马睿是牛金的儿子。其实在实行一夫多妻制的中国古代,这还是有可能的,因为有可能夏侯氏当时并不受司马觐的宠爱,而人又都是有想要的时候,为了满足自己的那份的想要,她一不小心就犯了错。 不过也有人说,当时牛金已经可以算老人了,就算与夏侯氏偷了情,他的生育能力应该也退化了,不会让夏侯氏怀孕。 另外还有一种说法认为,司马睿是夏侯氏与一个姓牛名钦的下人偷情生的孩子。这种说法与当时牛继马后的预言有关,当时牛金因为这一说法,被皇帝防备认为他们牛氏会取代司马氏的帝位,所以就将牛金给处死了,但是夏侯氏却与姓牛的下人生下了司马睿。而司马睿后来成为了东晋的皇帝,虽然姓的是司马,但毕竟是牛姓的骨肉,所以那个预言还是实现了。 东晋统治阶级主要由世族掌权,由于军权外重内轻,不少方镇心怀野心,造成了王敦之乱、苏峻、祖约之乱及桓温专政。此时虽然陆续有北伐以收复失土,但因为内部矛盾而始终未能重建巩固的全国统一政权。 前秦出动举国之师,意图灭亡东晋。面对亡国之祸,东晋君臣一心,这是成立以来最团结的一次。淝水决战后前秦崩解,谢安、谢玄等人成功的收复大批失土。 然而后期又发生朋党相争及桓玄篡位,由于平民负担沉重,又发生孙恩、卢循之乱。谯纵占据蜀地自立,最后刘裕崛起,平定了诸乱,并夺得皇位,进入了南北朝时期。 东晋初期,王导等人采取镇之以静的策略,以稳定局势。东晋的庄园经济的程度比西晋更重,由于农业技术的提升,在侨姓世族与吴姓世族密集的开发之下,江南获得全面开发而繁荣兴盛,中国的经济中心也逐渐往南移,使得后来有大运河的出现,在手工业和商业方面也有长足的进步。 因为北方的外患威胁仍然存在,东晋朝廷赖世族及方镇的支持以稳定局势,这使得不少士族掌握强大的武装形成了割据。王敦素来桀傲,他有意控制朝廷,晋元帝为了抑制王氏的权势,以刘隗、刁协、戴渊等人牵制,并防御王敦,削弱他的兵权。 王敦利用祖逖的去世与京城防御的不足,发兵攻陷建康,刁协等人被杀,晋元帝忧愤而死,太子司马绍继位,是为晋明帝。当时王敦想要专权,移镇姑孰而后病危,晋明帝下令讨伐,平乱成功,由于王导并未附逆,所以王氏仍受晋室所重用。 晋明帝才几岁的时候,有一次他坐在元帝的膝上。当时有人从长安来,元帝问起洛阳的情况,不觉得伤心流泪。明帝问父亲什么事引得他哭泣,元帝就把朝廷东渡的事情告诉他。 于是就问明帝:“你看长安和太阳相比,哪一个远?” 明帝回答说:“太阳远,没听说过有人从太阳那边来,显然可知。” 元帝对他的回答感到惊奇,第二天召集群臣宴饮,就把明帝这个意思告诉大家,并且再重问他一遍,不料明帝却回答说:“太阳近。” 元帝感到惊愕失色,问他:“你为什么和昨天说的不一样呢?” 明帝回答说:“现在抬起头就能看见太阳,可是看不见长安。” 西晋灭亡于胡人的南侵,西晋的王族东渡,定都于建康,国家倾废,生灵涂炭。有人从长安来,刚从北方敌占区过来的人,元帝问了洛阳的消息,听说洛阳被胡人蹂躏的事情,所以潸然流涕。 明帝的回答可真的是聪明得难以置信,明帝对于长安远还是太阳远这一个问题作出的两种不同回答,也不是单纯地玩弄辞令,而是各有其针对性。 晋室东渡到建康,是因为外族侵略者占领了中原地区。对于历尽辛苦才到达建康的长安来人,明帝言语中不能不有所照顾,所以才有“太阳远,没有听说人从太阳来,只有听说人从长安来”的回答。 而次日集群臣宴会,明帝突然改口说太阳近,则含有激励群臣的意思。“举头就可以看见太阳,而看不见长安”是因为长安已沦入敌手的缘故。语言简约隽永著称于世,简约隽永意味着用简要的语言表达丰富深刻的内涵。 晋明帝司马绍,字道畿,东晋的第二代皇帝,晋元帝之子,母亲为代郡出身。司马绍不但工于书法、礼贤下士而且孝顺,并也相当的勇猛,王敦以鲜卑儿称呼他。王敦一度想要要求晋元帝废除太子,但是因为大臣反对而作罢。司马绍在晋元帝司马睿死后即位,大赦天下。 司马绍曾经微服乘马密探王敦的营垒,平定王敦的叛乱后,停止对于王敦党羽的追究,为安定皇帝的权威全力重用王导,并且与世族保持和谐的态度,成功对王敦之乱作出善后。 司马绍有宠妃宋袆,宋袆国色天香,善于吹笛,是石崇之妾绿珠的女弟子,不久司马绍病重,群臣进谏,请出了宋袆,最后宋袆被送给吏部尚书阮遥。司马绍病死,年仅二十七岁,葬于武平陵。 下载免费阅读器!! 103话: 机智晋明帝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晋明帝司马绍,是东晋时代的第二代皇帝,司马绍也是整个东晋时代唯一一个有点作为的皇帝。 司马绍是晋元帝的嫡子,因此元帝在继位后就封司马绍为太子。司马绍在小时候就非常不招王敦喜欢,因为他和他父亲元帝相比较,显得太聪明了。为此王敦经常劝元帝废掉司马绍,后来元帝和王敦争权失败后被冷落,司马绍险些被废。 司马绍在元帝死后的同一天继承了皇位,对此王敦基本上没有什么意见。其实王敦没有废掉司马绍和他的窝囊老爸,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在于控制朝廷,扶持隗儡。因此王敦才敢放心大胆的让他当上皇帝,企图先笼络住,然后再想办法踢走,自己当皇帝。 不过王敦看走眼了,因为司马绍和他的废物老爸完全不同。虽然司马绍的遗传基因不怎么优秀,但是他却非常的聪明,而且还是打小就非常的聪明,有点神童的概念。司马绍的书法非常的好,而且心思也非常缜密,属于做大事的那种人。 司马绍的眼光比较好,能够做到礼贤下士,让别人对他很服心。因此当王敦一度想要废掉司马绍时,很多大臣纷纷站出来反对,王敦不敢对抗群臣,于是司马绍还是稳坐他的皇位。 面对王敦的挑衅,司马绍还是继重用王导,让他帮忙辅政。王敦见司马绍没什么动作,便以为有机可乘,总是盘算着篡夺帝位的计划。不过此时司马绍也盘算着消灭王敦的计划,司马绍和司马睿不同,司马绍除了脑子好,他的身体也非常的好,属于能算计能打能冲的那类人。面对王氏家族的人,司马绍早已经准备好了兵马,严阵以待。 王敦生了重病,他篡权的计划只得暂时延迟,司马绍得到消息后,抓住机会,和他的心腹乘机谋划,要发兵征讨王敦。王敦第二次面对这种情况,也算是有点经验的人,他先发制人,派兵从荆州沿长江直下进攻建康。可是此次和两年前的情况不同了,司马绍率领晋军严阵以待,抓住机会狠揍了王敦一下。王敦实力也不厚打不起败仗,士气又受到打击,于是叛军纷纷退回荆州,王敦也跟着回到了武昌。 看到叛军退却,司马绍赶紧招集兵力追赶。不过当晋军还在路上时,却突然传来了王敦病死的消息,荆州叛军全部溃散,司马绍抓住机会一举夺回了属于自己的皇权,而由王氏兄弟所主导的篡夺帝位事件也暂告平息告一段落。 解决了内部问题,司马绍也开始了收复北方失地的打算。不过当时东晋的情况还是非常的糟糕,虽然中原非常的乱,但靠着江南的实力还很难进行有规模的北伐行动。 而且当时北方的两大军事统帅,石勒和刘曜都不是泛泛之辈,他们两个人在混的时候,司马绍可能还在吃奶了。本着骑兵打步兵的巨大优势,匈奴军可以轻松的将东晋步兵玩的团团转。司马绍不是神仙,他变不出兵马和粮草,而且他也肯定玩不过石勒和刘曜这两个老油条。 人家不先来找麻烦就不错了,总想着打人家其实就是找死。司马绍知道要想当别人的老师就必须先当别人的学生,如果不遵循休养生息的规律,无疑是把自己往火坑里面栽了。 可惜天妒英才,就在司马绍决定休养生息后不久,他就得了重病。司马绍的病势加重,经医治无效后死亡,司马绍临死前,他把太宰司马样、司徒王导等人全部叫进卧房接受顾命,立太子司马衍为帝,让他们三个人尽心辅佐。第二天,司马绍病死在建康宫中的东堂,不过司马绍对于自己的儿子太有信心了,这种顾命的方式其实问题很大。 晋朝的大将军领荆州牧王敦预谋反叛,这个消息被晋明帝司马绍知道了,他不动声色,穿上了便衣来到芜湖察访。当时王敦正在午睡,梦见日环其城,惊醒过来,王敦从梦的预示推想晋明帝司马绍可能来了,于是派了五名心腹军士骑马前去搜捕。 晋明帝看到有人追来,急忙飞驰而去,马在路上拉了一堆粪,晋明帝为了迷惑追兵,就用冷水浇凉了马粪。这时又看到旁边有一个卖食品的妇人,晋明帝急中生智,走上前去把自己的那根七宝马鞭交给妇人,对她说:“后面有骑兵追来,就把这马鞭给他们看。” 晋明帝说完之后,取出金钱数枚给予妇人,以为酬谢,然后拜谢而去。不一会儿,五个追兵赶到,问这妇人看没看到有人骑马逃去,那妇人倒也机智,说有个人骑马路过这里,还留下了一根马鞭,人已去了许久了。妇人说完就把马鞭交给那五名士兵,看到这宝鞭璀璨耀眼,五名军士争相传看,爱不释手,耽误了追赶的时间。 其中有名士兵又发现了路旁的马粪冰凉冰凉,认为晋明帝已经走得很远很远了,便不再追赶,回王敦帐下去复命去了。晋明帝脱险之后,等到王敦病重,军心涣散之时,下令讨伐,打败了王敦。晋明帝司马昭遗鞭脱险,机智过人的事迹就这样在当地留传开来。 晋明帝平定了王敦的叛乱,停止对于王敦党羽的追究,为安定皇帝的权威全力重用王导,并且与江东大族保持和谐的态度,成功对王敦之乱作出善后。王敦专权,举兵入朝排除异己,司马绍准备亲自迎战王敦,温峤劝阻。王敦因此对司马绍忌惮,一次召集百官,王敦说皇太子有何德行?想诬陷太子不孝的罪名废黜。但是司马绍英勇神武,受到朝野的钦信,温峤也称颂他忠孝,群臣都附和赞同温峤,所以王敦只能作罢。 晋元帝去世后明帝即位,立即着手加强东晋的军事力量,他任命亲信华恒为骠骑将军,都督石头城的水陆军事,加强都城防御。王敦为了试探他,奉献玉玺一枚,表示讨好,随后上书表示要入朝为官,实际上是看晋明帝是否敢解除他的实权,司马绍立即下诏让他入朝。 王敦见要解除自己的实权,便有谋逆的企图,他一面假装接受,起程前往于湖,但是却是秘密准备举兵。司马绍也非常果断,立即宣布提升司空王导为司徒,拉拢王导,而让王敦接替了王导的扬州牧职务,二人产生矛盾。王敦也在积极部署,他谋害了巴东监军柳纯,开始清除后方的异己。 晋明帝立皇后庾氏,加封陶侃为征南大将军,征郗鉴入朝为尚书令。王敦不应诏,开始拖延入朝。王敦矫诏以哥哥王含为征东大将军,代替自己都督扬州军事。第二年,王敦病重,他的亲信钱凤问后事,王敦说放弃兵权归身朝廷是上策,退还武昌,向朝廷贡献自守是中策,举兵攻打,希望侥幸取胜是下策。 王敦加害晋元帝亲信公乘雄、冉曾,准备起兵。司马绍一面派亲信沉桢秘密游说王敦的亲信沉充,许以司空的职务,一面加封王含为骠骑大将军,表示安抚。并亲自秘密前往于湖侦察王敦的动静,被王敦察觉后,施计摆脱追踪返回。司马绍加封王导为大都督,扬州刺史。令温峤和卞壶守卫石头,并且征调淮北等地的北方晋军守卫京师,双方战事一触即发。 王敦派遣王含,钱凤等指挥五万大军向建康进攻。王含问如何处置天子,王敦说他还没有举行南郊大典,不能算天子,你只要保护好东海王和王妃就可以了。王敦打算杀害司马绍,立东海王为皇帝,以讨伐奸臣温峤为名举兵。 王含指挥大军到达江宁,晋明帝亲征,并且散布王敦死了的消息,发布诏书招抚王敦部下,讨伐王敦。王导因为与王敦产生矛盾,也劝说王含归顺,不从,所以公开为王敦发丧。 王含大军与晋明帝指挥的部队在建康附近决战,温峤挫其锋锐,司马绍指挥段秀、曹浑、陈嵩等夜袭打败了王含。王敦病死,司马绍亲自迎击钱凤,连战连胜。沉充率军万人来与王含大军会合,筑垒坚守。刘遐,苏峻也帅万人赶到,晋明帝亲往慰劳两人,犒赏三军。叛军连战皆败欲北上想要渡过淮河,被苏峻击溃。 晋明帝是一位宽宏大度的君主,他开始先赦免了叛军士兵,随后又赦免了王敦的旧部将领,使东晋的局势开始向好的方向发展,可是不久晋明帝司马绍就因病去世,年仅二十七岁。 下载免费阅读器!! 104话:北伐英豪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晋明帝去世后,太子司马衍继立,是为晋成帝,由王导及外戚庾亮辅政。当时军事重镇分别由陶侃镇守荆襄地区以及由苏峻及祖约等镇守淮南地区。陶侃怀疑因为庾亮的干预,使得未能辅政而感到不满,庾亮为了提防陶侃,任温峤镇守武昌。 由于苏峻及祖约对庾亮巩固中央的政策感到不满,起兵反叛。次年苏祖联军攻陷京师,胁持晋成帝,庾亮逃到寻阳。此时陶侃观望,经温峤力劝之下决定讨伐苏峻,苏峻迎战阵亡,陶温联军收复了京师,平乱成功。 事后庾亮请罪,外调镇守芜湖,朝廷由王导执政。陶侃去世后,庾亮代之,仍然遥控朝廷,与王导交恶。王导与庾亮先后去世,由庾翼执政,掌握荆州军权。 在东晋成立后,南迁的晋人莫不希望发动北伐,收复在北方沦陷的家园。但是由于世族已经安居江南,南方丰富的资产使得重返北方的意愿不高。但东晋建立后,依然进行了多次的北伐。 东晋初期,朝廷采取以攻为守态度抵御北方。祖逖意图北伐,晋元帝给予充分的支持,不仅从库存数千匹布帛中取出三千匹支援,晋元帝命祖逖收复中原。他招募流民建立军队北上,晋元帝还先后派自己的次子和司马扬出兵配合祖逖,并与当地坞堡合作,最后成功收复黄河以南领土,与石勒隔河相持。 祖逖是一个胸怀坦荡、具有远大抱负的人,可是他小时候却是个不爱读书的淘气孩子。进入青年时代,他意识到自己知识的贫乏,深感不读书无以报效国家,于是就发奋读起书来。 他广泛阅读书籍,认真学习历史,从中汲取了丰富的知识,学问大有长进。他曾几次进出京都洛阳,接触过他的人都说,祖逖是个能辅佐帝王治理国家的人才。祖逖二十四岁的时候,曾经有人推荐他去做官,他没有答应,仍然不懈地努力读书。 后来祖逖和幼时的好友刘琨一志担任司州主簿,他与刘琨感情深厚,不仅常常同床而卧,同被而眠,而且还有着共同的远大理想,建功立业,复兴晋国,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才。 有一次,半夜里祖逖在睡梦中听到公鸡的鸣叫声,他一脚把刘琨踢醒,对他说:“你听见鸡叫了吗?” 刘琨说:“半夜听见鸡叫不吉利。” 祖逖说:“我偏不这样想,我们干脆以后听见鸡叫就起床练剑如何?”刘琨欣然同意。 于是他们每天鸡叫后就起床练剑,剑光飞舞,剑声铿锵,春去冬来,寒来暑往,从不间断。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长期的刻苦学习和训练,他们终于成为能文能武的全才,既能写得一手好文章,又能带兵打胜仗。祖逖被封为镇西将军,实现了他报效国家的愿望;刘琨做了征北中郎将,兼管并、冀、幽三州的军事,也充分发挥了他的文才武略。 由于东晋发生内乱,朝廷派戴渊为征西将军,都督各军镇守寿阳,镇西将军祖逖不愿隶属其下,修武牢沿黄河防御,又得知朝廷内部王敦和刘隗矛盾重重,忧愤而死。 王敦因为祖逖去世而不必顾虑于是叛变,祖逖军由他的弟弟祖约率领,最后也随着苏峻叛变。由于晋朝内部矛盾,失地得而复失,晋成帝时则由庾亮、庾翼兄弟主持北伐,他们以荆州为中心,意图发动北伐。但是因为被抵制,所以没有实现统一。庾氏兄弟相继去世后,朝廷先后由褚裒、殷浩、谢尚、桓温、司马勋等多次北伐。 桓温讨伐河南姚襄,击溃并攻占洛阳,修谒皇陵。桓温不顾朝廷要求他驻守经营洛阳,仅留毛穆之三千人守洛阳,自行南撤。等到晋哀帝及晋废帝相继为帝之后,桓温已经控制兵权。 当时北方呈现前秦、前燕代凉割据的局势,洛阳为前燕占领。桓温为了准备专权,讨伐前燕。当时燕军大败,晋军进驻枋头与燕将慕容垂对峙。最后晋军缺粮而退,慕容垂率军追杀,晋军大败。 桓温废晋帝司马奕为东海王,改立司马昱为简文帝。来年简文帝去世,晋孝武帝继位,桓温要求九锡,大臣谢安、王坦之拖延该事,不久桓温病死,东晋暂时中止了北伐。 做为皇帝的女婿,公主的老公,这样的骄人地位,足以让东晋朝的每一个人艳羡不已,但桓温的成功,靠的绝不仅仅是这个。皇帝女儿多,女婿也多,能成器的却并不多。 如果皇帝以常人遇之,常婿畜之,最多也就是皇宫内多豢养了一个庸才。给个官职,铁饭碗,吃穿不愁,落上一肚子好下水,但不会有什么作为。桓温靠的可是真功夫、真本事,他灭成汉、三次北伐中原,这些都是响当当的大事。桓温有着骄人的政绩,有着征战疆场的威风。可以说,桓温最后一手遮天的显赫的地位,是与他的赫赫战功成正比的。 桓温能成为晋明帝的女婿,其实也不是偶然的,毕竟不是谁都可以当皇帝的女婿不是?没点过人的本事,皇帝能瞧得上?而且当时的桓氏家族,地位并不像后来那么显赫。 桓温的父亲桓彝,当时不过是个小小的宣城太守,实在是太普通了。桓温之所以能够脱颖而出,相貌堂堂是其中一方面,他姿貌甚伟、眼如紫石棱,须作猥毛磔,他是个招女人喜欢的纯爷们类型。 皇帝的女儿不愁嫁,找个帅哥还不容易?更为重要的是,桓温自小有奇骨,左长史温峤称他为真英物,断定他将来是个人才。后来一度为相的刘惔也曾经赞叹桓温,说孙权和司马懿跟他比,都要略逊一筹。 桓温威振内外,简文帝害怕被桓温给废了。篡位是自己当皇上,桓温有野心,有专权之意,但和篡逆还离得很远。简文帝本来就是桓温废掉司马奕后立的傀儡,即便废了他,桓温也不一定会自己当皇帝。 直接在公开场合说桓温想谋反的,是权臣司马道子,不过他也是在桓温死后说的。一次宴席上,司马道子酒酣耳热之际,当着众人的面,对桓温的儿子桓玄说:“你爹死前想作乱犯上,是这么回事吗?” 这不过是一句醉话,并没有什么实际根据。长史谢重就反驳司马道子,说:“对那些猜疑的言论,你应该有所辨别。” 司马道子连说:“知道你还乱说,不知是何居心。” 而司马道子说桓温要作乱,他也没好到哪去。孝武帝司马曜在位时,司马道子与他酣歌为务,并窃弄其权。把人家司马曜架空了,自己专擅朝政,干的也是桓温曾经干过的事,他怎么不说自己有谋篡之意呢? 况且他官以贿迁,政刑谬乱,搞得朝廷乌烟瘴气,政绩比桓温差远了。说桓温有篡位之心,还有一个客观上的事实,就是后来桓玄的谋反。然而儿子反叛,不能算在当爹的头上,况且那时桓温已经死了三十年了。 桓温在路过王敦的坟前时,说:“可人,可人。” 也被当做有篡逆之心的证据,因为王敦曾经作乱,桓温夸王敦,那么桓温自己一定是想效法王敦,这不过是妄加揣测而已。事实上桓温心里并瞧不起王敦。桓温有自己的偶像,就是当年的名将刘琨,和祖逖一起闻鸡起舞的那位,后来做到并州刺史,在北方对抗匈奴刘渊。 但有人偏偏将桓温比作王敦,他是琅琊王氏中的佼佼者,大司马王导的从兄,晋封汉安侯,掌管长江中上游的全部兵马,当时权倾朝野,无人能出其左右。然而桓温对这种模拟却心里并不高兴,因为他欣赏的是刘琨那样的真英雄。 桓温北伐时,遇到一个曾跟随过刘琨的歌伎,对桓温说:“你长得像我们那刘琨老爷。” 桓温听后很是受用很舒坦,于是进屋好好地收拾了收拾,拢拢头发擦擦鞋子乔一乔衣服的,回头再让那歌伎看,准备等着好一顿的夸奖。不料到那歌伎却说:“面貌像,但薄一些;眼睛像,但小了一些;胡须像,但红了一些;形体像,但矮了一些;声音像,但像女人。合起来哪里长的都不像。”桓温一下子很受刺激,帽子一甩衣服一扔,昏然而睡,闷闷不乐了好几天。 桓温自己说过的一句后世传为经典的话:“既不能流芳百世,不如遗臭万年。” 这只不过是桓温人生的一种规划,虽然说话说得有些偏激,表现的大起大落,那也只不过是太想出人头地的一种锋芒毕露。与曹操的宁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相比差远了。如果能流芳百世,桓温绝不会选择遗臭万年。 那种豪气干云的血性,其实桓温是一个性情中人,他豪爽有风概,感性多于理性。桓温自小便血气方刚,是个有仇必报的人。苏俊作乱时,桓温的父亲桓彝被叛军杀害,桓温枕戈泣血,志在复仇,最后终于手刃仇人之子,那时他刚刚满十八岁。 桓温是个很重感情的人,而且非常懂孝道。桓温母亲病死,他请求辞职给母亲送葬,是个典型的孝子。他申请辞职,说明桓温对权力并不是很强求。桓温第一次北伐,走到自己做狼牙太守时的故地,看到以前种的柳树皆已十围,不禁感慨顿生说道:“木犹如此,人何以堪。”于是折下树枝把玩,泫然流涕,他的性情可见一斑。 桓温后来把持朝政,而且行兴废之事,人们敢怒不敢言、意见很大,这是事实。但当时朝廷是怎么对待桓温的呢?桓温屡次上书北伐,都未获批准,其实朝廷是怕桓温功高盖主,不好驾驭,所以先派了个殷浩代替他北伐。可巧,殷浩又是个不中用的人,经涉数年,屡战屡败。仗没打赢,战争的消耗靡费却很多,很伤东晋士气,朝中上下也因此对殷浩很是不满。桓温于是趁机参了殷浩一本,朝廷这才不得不派桓温挂帅出征。自此桓温才大权在握,开始了他的三次北伐之旅。 桓温收复河南后,曾上表要求朝廷移都洛阳,结果人家根本不听。作为一名武将,桓温有着光复中原的雄心壮志,怎奈报国无门,总是遭到百般阻挠,行兴废之事也就在情理之中了,谁不想找个听话点的傀儡啊? 下载免费阅读器!! 105话:东晋灭亡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在淝水之战的前夕,晋孝武帝时期,谢安执政,桓冲为荆州刺史,防御荆襄地区;谢玄镇守广陵,与谢安防御淮南地区。为了加强中央的军力,晋孝武帝令谢玄招募淮南江北百姓,成立了北府军。 前秦灭掉前燕后,前秦帝苻坚有意灭东晋以统一天下,攻下东晋梁益二州。苻坚的目标指向东晋,桓冲率领十万军,意图夺回襄阳,苻坚派苻睿、慕容垂等人防御。苻坚认为时机已到,率举国之师南征东晋,兵分三路,声势浩大。他亲率步兵六十万抵达项城,派苻融为先锋率二十七万兵攻打寿阳,梁成等人屯洛涧以控制淮河。晋朝廷震惊,谢安力持镇定,命令谢石为前线大都督、谢玄为先锋,与谢琰、桓伊等人率八万北府兵北上救援。 秦军前锋攻陷寿阳后,苻坚赶往指挥,并派朱序向谢石诸降劝降。但朱序尽泄秦军虚实,并建议速战速决。谢玄派刘牢之率五千精兵攻破洛涧,晋军西行,与秦军对峙于淝水。 有人向苻坚建议后退决战,诸秦将认为阻挡敌人在淝水河畔比较安全,但是苻坚认为趁晋军渡河到一半攻击可以主动的对决。当秦军向后移动时,晋军渡水突击,朱序在后军大喊秦军已败。此时秦军大乱,谢玄等人乘胜追击,秦军全面崩溃,苻融战死,苻坚中箭,孤身逃回北方,由慕容垂护送。此役晋军全面胜利,在东晋的历史上是意义非凡,史称淝水之战。 战后,谢安都督诸州军事,准备北伐支离破碎的前秦。谢安命谢玄、桓石虔率军北伐,谢玄等人自广陵北上,攻克了鄄城、广固等地,并修建青州派以运送粮草。此役收复山东、河南一带,将领土划至黄河以南。荆州军也成功收复四川、襄阳一带。 谢玄继续北上,前锋刘牢之一度打到邺城。但是专政朝廷的司马道子忌讳谢氏功高,朝议以征战既久,宜置戍而还,命令谢玄回师镇守淮阴,最后北伐功败垂成。 司马道子是晋孝武帝的弟弟,甚受信任。淝水之战后谢安谢玄被司马道子所排挤,最后相继去世,朝廷逐渐混乱,北府军后由王恭等人统率。桓冲去世后,桓家后来由桓玄领导,晋孝武帝对司马道子不满,内以王珣、王雅进入朝廷,外以王恭担任兖州刺史、殷仲堪担任荆州刺史;司马道子也引王国宝及王绪抗衡,朋党乱起。 女人开始变老的时候,心态会比较复杂,尤其是那些曾经美丽的女人,心态会更加的复杂。曾经的荣耀与利益,物质上的和精神上的好处,有不少都来源于自己的年轻貌美,而一旦老去,这些附加值就都将会大打折扣,那种心理落差,很多人都承受不住。 在古代那个万恶的社会,女人如衣服,可以换来换去,再老的男人,只要有权有钱,尽可以的一房一房地娶妻纳妾,这对女人是极不公平。在这种环境下锻炼出来的聪明女人都不相信爱情的持久,她们会靠儿子、靠权势来维护自己的地位,不够聪明的就难保被抛弃的命运,不过也有脾气暴躁的女人。 东晋末年,晋孝武帝司马昌明十一岁当了皇帝。起初在权臣辅佐下,国家治理得还算尽心,但是权臣一死,仍旧年轻的孝武帝就恢复了花花大少的面目,每天与王爷司马道子喝酒开宴会,几乎终日处在醉乡。 东晋末年的宫廷,奢靡而又开放,大开宴会极尽欢乐,正值盛年的王公贵族们也都玩得很开,这样环境中生活的青年男女们,对青春的留恋可想而知。在那个时候,后宫中最受宠爱,最有风头的女人,是张贵人,美貌绝伦。这一年她将近三十岁,所谓的长江后浪推前浪,年轻女人不断的补位,虽然她保养有道,新人一时还动摇不了她的地位,但对她威胁却是实实在在的。 一个晚上,司马昌明又喝醉了,迷蒙的他拉着张贵人的手,说了句不拿自己当外人的话:“以妳的年龄,该靠边站了,我更喜欢年轻的女人……” 这一句话刺中了张贵人敏感的小心灵,让她对未来想了很多。司马昌明开了这句半真半假的玩笑就把这话给忘了,他哪知道,这句话引发了张贵人的中年危机。 当晚烂醉如泥的司马昌明沉沉睡去,张贵人却清醒得可怕。她拿酒赏赐了所有的宦官,打发他们走开,然后命贴身侍女用被子蒙住司马昌明的脸,将他活活闷死。这一年,司马昌明三十五岁,之后张贵人用重金贿赂宫中的随从们,声称:“皇上睡梦中遇到鬼怪作祟,突然病亡。” 这理由相当的荒唐,张贵人此举极为冒险。按说一个三十岁的女人,在宫廷生活那么久,对风险不会一无所知;更何况一个没有子嗣的妃子,没了老公也一样没有什么未来可言,弑君实在得不偿失。她为什么要做这样不计后果的事情?无他,只是司马昌明的那句话刺激了她,让她彻底地歇斯底里了。 那时朝廷重臣司马道子正与司马昌明有间隙,而且也沉迷醉乡,十三岁的太子司马德宗又是个痴呆,从不管事,因此天大的案子,竟然没人追究。另一个权臣,中书令王国宝曾打算进宫料理后事,被侍中拦阻:“皇上驾崩,皇太子未到,敢进宫者一律斩首!” 于是这个事件就这么稀里胡涂地过去了,几天后,太子司马德宗即皇位,晋朝走进新时代,这事就更没人提了。 王恭联合荆州刺史殷仲堪、广州刺史桓玄再度举兵,司马道子命令他的儿子司马元显为都督同王愉率军抵御,王愉被击败,联军攻到京师。司马元显收买了刘牢之倒戈,王恭败死,殷仲堪与桓玄得知后退到寻阳,由桓玄担任盟主,最后双方言和。朝廷为了分化殷仲堪的势力,任命桓玄为江州刺史、殷仲堪为荆州刺史、部下杨佺期为雍州刺史。 司马元显担忧北府军不可靠,征江东豪族佃民以建立新军,称之为乐属。这却引发了民变,孙恩率众攻陷会稽,孙恩世奉五斗米道,五斗米道大受世族及平民的信仰。孙恩扩张势力,江东豪族及五斗米道纷纷响应,江东八郡完全的沦陷。孙恩偱着海路直袭丹徒,京师震撼。刘牢之派刘裕至海盐击败孙恩,孙恩乘船而退,又被刘裕所击败。 司马元显为了免桓玄乘乱偷袭,抢先西征,任命刘牢之为先锋,司马尚之为后部。桓玄也率军东下,大破司马尚之,刘牢之认为司马元显无用而倒戈,引桓军进入建康。桓玄控制了朝廷,诛杀异己,先后杀司马元显与司马道子,夺取刘牢之的兵权,诛杀部分北府将领,提拔北府将领刘裕。桓玄最初有意革新朝廷,但最后豪奢纵欲,政令无常,渐失人心。 司马道子是晋简文帝司马昱的第七个儿子,母亲是李陵容。在孝文帝时期,他被朝廷委以重任,排挤谢氏一族。 但是孝武帝和司马道子都酷爱饮酒,导致后来任意的重用奸诈小人,朝政也日渐败坏,再加上孝武帝信任的臣子也有很多不服气司马道子一派的人,于是两派之间矛盾激化,主相之间争斗不断。 孝武帝离世后,司马道子便开始辅政掌权,并且继续用王国宝等他喜欢的臣子,他的举动招来了王恭发兵讨伐。依靠儿子司马元显才将此事平定,从此以后政事全部都由司马元显管理,司马道子便沉溺在醉生梦死之中。 最后司马元显败给了桓玄,司马道子也遭到了流放,不久以后,司马道子就被御史杜竹林毒害身亡,享年三十九岁。数年之后,桓玄之乱被平定,安帝复位,便由大将军司马遵总管朝廷一切政事,他追赠司马道子为丞相,而且还派司马珣之找回司马道子尸骨,将他安葬,追封为文孝王。 司马道子的父亲司马昱,他是晋元帝最小的儿子,也是晋明帝同母异父的弟弟,司马昱天生聪慧,很是讨父亲的喜欢。在他幼年时,著名的学者郭璞就预言说:“振兴晋朝的人一定是他。” 司马昱的父亲很是相信这种说法,于是便下诏书封司马昱为琅玡王。桓温多次北伐成功,就连朝廷也非常忌惮他,司马昱更是采取一切措施与他抗衡。司马道子的父亲司马昱登基为帝,在位期间,虽然他身为皇帝,却如同傀儡,不敢多说话,又怕被桓温废除,过着战战兢兢的日子。 司马道子和他的皇帝哥哥都挺信佛的,让许多和尚尼姑出入宫里,还特别恩宠,皇上信不过别人,自然得找自己的亲兄弟帮衬了,于是就委以重任,再加上当时还有外族陈郡谢氏士族,为了分他们手中的一点权力,再排挤排挤,司马道子的地位自然一升再升。 只不过这司马道子和他哥哥显然不是个明君的料,他们都爱喝酒,还是特别喜欢的那种,再加上他们爱用小人,所以底下的那批臣子自然就看不下去了,这也产生了不少的矛盾。 司马道子是东晋时期的一代权臣,但他的名声却并不是很好,甚至有人将他称呼为胡涂虫。在司马道子三十九岁的时候被桓玄找人毒死,虽然桓玄死后他被追封为宰相,可是最终却依旧什么都无法改变。他的一生只留下了一个儿子,可是桓玄却将司马道子儿子一同杀死了,司马道子儿子就是司马元显,这也是他一生唯一的一个子嗣。 他曾经掌握了东晋时期的政权,当时孙恩攻占了三吴地区,这是当时的朝廷能控制的唯一地区,可是在这种情况之下司马元显依旧十分腐败,导致朝政非常的混乱。他看到国库空虚之后便开始向百姓大肆的收敛财物,为人十分的骄奢,在政事上也对小人偏听偏信。 后来司马元显开始和桓玄对战,为了加强自己的实力他投靠了刘牢之,可是不久之后刘牢之却归顺了桓玄,司马元显只能落得个战败的下场,在一段时间之后和他的几个儿子同时被杀死,这个时候的司马元显只有二十一岁。 桓玄篡位称帝,建国桓楚。刘裕同北府旧将何无忌、刘毅举兵,收复建康,桓玄挟晋安帝西撤江陵。而后桓玄又率军东下,被刘毅击败,最后桓玄逃往蜀地,途中被冯迁所杀。 刘裕掌控朝廷,刘裕消灭了若干异己后,为了名正言顺称帝,先后发动两次北伐。当时南燕慕容超屡屡入侵,刘裕率军伐南燕。于次年攻破南燕都城广固,擒杀慕容超,南燕亡。刘裕再度北伐,连克许昌、洛阳,来年刘裕兵分两路围攻关中,最后攻破长安,后秦亡。 但于该年冬天,留守京师的刘穆之突然去世,为免朝廷生变,刘裕不得不亲返。他命令幼子刘义真同王镇恶、沈田子等诸将防守长安,后来诸将内哄,夏主赫连勃勃率军攻击。 刘裕命刘义真等将领率军东归,遭夏军追击,元气大伤,至此北伐结束。关中失守后,刘裕开始积极谋取帝位,同年刘裕杀晋安帝,立其弟德文,为晋恭帝。刘裕废晋恭帝自立,建国宋,史称南朝宋,是为宋武帝,东晋至此灭亡。北魏统一华北后,至此进入南北朝时期。 下载免费阅读器!! 106话:暴君苻生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做一个长生者要隐藏自己的身分是不简单的事,秦始皇跟徐福一样,他吃了长生药千岁之王,虽然他没有吃到千岁之王的心,他无法不死,但他却可以一直长生的生存下去。 每到一段时间,他就必须将自己的身分毁尸灭迹,因为正常的人类是不可能活得那么久的,更何况是他的容貌,年老者是很难伪装的。秦始皇依照了药书,他吃了许多的草药,他企图保持他的年轻,让自己看起来不至于衰老。虽然秦始皇无法不死,他却拥有长生的生命,只要注意到不要让自己受伤,避免死亡即可。 秦始皇并不想让人知道他拥有长生的生命,他不敢冒这个险,如果被当权者知道他拥有长生的生命,说不一定会被抓去解剖被当作实验者。 当时正值五胡乱华的时代,晋室黯弱,胡人纷纷拥兵自重,建立了许多的国家,称之为五胡十六国,正是天下乱世的开始。秦始皇体内的血液又开始澎湃,他想一统天下的野望始终没有熄灭,他想回复以前他消灭六国统一中国的雄心,成为天下的霸主。 他亲手伪装结束了这一世自己的生命,他化装成路人参加了自己的葬礼,看见自己在这一世的子孙在自己的葬礼里哭得死去活来,就感到非常的好笑。在棺材里躺着只不过是一头猪的尸体,想到以后子孙去捡骨的时候,发现棺材里面尽是猪骨头时,那又是什么可笑的画面。 秦始皇离开了这一个地方,到另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他有了新的身分,他化名叫做苻坚,他要开始开创他新的天下。 当时有个善于相面的人,在路上看到苻坚的长相奇特,就上前拉住他的手说:“这里是皇帝巡行的街道,你在此地,不怕司隶校尉把你捆起来吗?” 苻坚回答说:“司隶校尉只捆有罪的人,不会捆路人。” 相面人对随行的人说:“这个人有霸王之相。” 后来两人又相遇,相面的人悄悄对苻坚说:“你的面相不同寻常,日后必定大富大贵。” 苻坚一本正经地说:“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终生不会忘记你的恩德。” 秦始皇化身为苻坚的重新人生,他的学习非常的刻苦,潜心研读经史典籍.随着学识的不断增长而立下了经世济民、统一天下的大志,又结交了许多当世豪杰,很快成了朝野享有盛誉的佼佼者。 苻坚获授为龙骧将军,苻坚挥剑捶马,士兵被他的的话所感动和激励,他所带领的士卒心服于苻坚的带领。苻坚博学多才艺,更有经略大志,他广交豪杰。 当时天下苻生继承帝位,苻生是天下少有的暴君,他视杀人如儿戏。每逢接见大臣,都让侍从箭上弦,刀出鞘、铁钳、钢锯等摆放在跟前。看谁不顺眼,就随即杀掉。如果有哪位大臣有所劝谏,就被视为诽谤,杀他;若有人说句奉承话,就被视为献媚,也杀他,因此朝中人人自危。 符生是前秦景明帝符健的儿子,史称厉王,他在未登基之前受封为淮南王。小时候符生因为生病而瞎了一只眼睛,大概是因为心理治疗未能及时跟上的原因,造成他的性情极为暴烈,为他后来的悲剧人生埋下了伏笔。 符生小的时候,有一次他祖父符洪和他开玩笑,对符生说:“我听说瞎子只有一只眼睛会流泪,这是真的吗?” 这老头可说是相当的不长眼,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他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符生听后自然相当的生气,立马抽出自己的佩刀,符洪吓了一大跳,以为自己的孙子要给自己来那么一刀,说不定刺瞎自己一只眼睛,让自己亲身感受一下。 但狂人肯定是出常人之所想的,符生的刀并没有刺向他的爷爷,要是真的刺了,估计也就没有以后的暴君了,当时就得给就地正法了。苻生而是刺向了自己那只已经瞎了的眼睛,鲜红的血当时就涌流出来了。 符生脖子一挺,说:“这只眼睛也会流泪。” 符洪是又气又惊,就用鞭子去抽打符生,而符生也颇具叛逆精神,嘴里也没闲着说道:“我能忍受刀矛,但绝不能忍受鞭打。”颇有士可杀,不可辱的架势。 符洪可是大失面子,事后符洪对符健说:“符生这小子狂暴悖逆,应该尽早除掉,不然一定会让我们家破人亡。”这意思就是让符健大义灭亲,不知道这老头子是怎么想的? 符健的兄弟符雄听后,立马劝阻说:“小孩子长大以后自然会改变性情的,教育孩子可不能没有耐心啊。”言下之意是有点怪自己的老子。 话不多说,但说到符健的心坎里去了,孩子毕竟是自己亲生的,而且这事也不能全怪符生,自己的老子符洪应该负最大责任,符健本人挺欣赏符生的所作所为,于是这事就不了了之,但是符生给他老子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符生长大后,他能力举千斤,空手与猛兽搏斗,跑起来可以追得上奔跑中的马,十八般武艺可称得上是样样精通,堪称是十项全能的狂人。 如果就这样子下去,符生也许会成为一位名垂青史的猛将,但历史偏偏喜欢开玩笑,符生的哥哥早已经被立为太子的符书英年早逝,当时前秦的强太后主张立小儿子晋王符柳为太子,但是符健对符生情有独钟,力排众议立符生为太子,于是前秦的历史注定不会太平了。 符健驾崩,太子符生继位,前秦王朝进入了史称厉王符生的领导时期。符生自即任起到卸任止,好像就干了两件事,一件是不断的杀人,一件是不断的喝酒。 在符健的服丧期间,符生照旧游玩宴饮,在接见大臣时,总是携带刀剑和各种刑具,准备的相当齐全,颇有大权在手的感觉。 符生即位没有多久,前秦的后妃,公卿以下的官员以及侍奉他的奴仆,被杀的有五百多人,大多是被截断小腿、折断肋骨,锯断脖子,剖开肚子而活活折磨致死。 有一次符生宴请群臣,让尚书令辛牢做酒监。正喝到兴头上,符生突然生气的对辛牢说:“怎么你不劝他们喝酒,下面还有干坐着的人呢?” 说着就拿起弓箭射死了辛牢,群臣见后十分的害怕,没有一个人敢耍滑头的,个个都喝的大醉,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全都喝到挂在桌子底下去了,有的连帽子都掉了,符生见后极为高兴。 符生要调集老百姓去修建渭水桥,光禄大夫程肱劝谏,认为这样做妨碍百姓春耕,结果被符生一刀给杀了。 都城长安刮起了一场大风,城内有的房屋的瓦都被掀掉了,有的树也被连根拔起,估计风力至少十级以上,前秦王宫中一片恐慌,有人认为这是不祥之兆,说是敌兵要来了,因此大白天也关着宫门,这件事一直持续了五天才平息。事后证明这是杞人忧天,于是要追究责任,符生找到那个造谣的人,把他的心挖了出来。 左光禄大夫强太后的弟弟强平劝谏说道:“天降灾祸,陛下应该安抚百姓,祭祀神灵,减轻刑罚,推崇德行,才可顺应天意啊。”这意思就是说符生以前干的是不合天意,符生听后自然大怒,让人凿开了强平的头颅,把他给杀了。 广平王符黄眉,新兴王符飞等人为强平叩头求情,但是符生不听,把求情的人一一贬职,念及他们以前立有战功,所以才没有杀掉。 还有一次,符生晚上吃了太多的枣子,第二天早上不舒服,就召太医来看,太医说:“陛下没什么病,只是枣子吃多了。” 这句话放在平民老百姓的身上也就一笑置之了,但是要放在符生身上可就不一样了,符生发怒:“你又不是圣人,怎么知道我吃枣子呢?”于是把太医给杀了。 有一天晚上符生做梦,梦见大鱼吃蒲草,而那一阵长安城中偏偏流传有一首歌谣说:“东海大鱼化为龙,男皆为王女为公。” 于是符生心里琢磨着,发现当朝太师广宁公鱼遵比较符合条件,于是把鱼遵和他的七个儿子、十个孙子全部杀了。 光禄大夫牛夷深感伴君如伴虎,害怕大难降临到自己头上,就请求皇帝把他派到山高皇帝远的荆州任职,但是符生不答应,任命他为中军将军,在召见他的时候对牛夷说:“老牛生性迟缓稳重,善驾车辕,虽然没有马的蹄子,却能负担百石的重量。”似乎还颇为看重他的。 牛夷说:“虽然驾着大车,但没有走过险峻的地方,愿意试试重车,就能知道我的用处了。” 符生笑着说:“痛快,你嫌所负载的太轻吗?朕就用鱼公爵的职位安置你。” 牛夷听后,回家就自杀了。 符生的另外一大爱好就是喝酒,几乎是不分昼夜,喝醉了就连朝也不上了,奏折也不去批阅,喝的少了就在半醉半醒间上朝,去处理各种事务,甚至乘着醉意杀了不少人。 因为自己瞎了一只眼,符生最忌讳别人说残、缺、偏、只、少、无、不全一类的话,凡是说了这些字眼的人,全部杀掉。 符生还喜欢活剥牛、羊、马的皮,用开水拔活鸡、活猪的毛,个人的爱好不同,背地里搞搞也就算了,但他偏偏喜欢在大殿前搞这些,甚至有的时候剥掉人的脸皮,让他们唱歌跳舞,而他则在一旁观看作乐。 有一回,他问周围的人:“自从我统治天下以来,你们在外边听到些什么啊?” 周围有的人就对他说:“君主圣明,治理天下,赏罚得当,天下人都歌颂太平盛世。” 符生当时就翻脸了,“你向我献媚。”挺有自知之明的,于是符生把这个人拉出去砍了。 过几天符生又老话重提,周围的人也聪明了,对符生说:“陛下的刑罚稍微有点过分。”说的比较含蓄。 符生又生气了:“你诽谤我。”于是把这个人拉出去砍了,碰上这样的君主,这活也就没法干了。 下载免费阅读器!! 107话:苻坚即帝位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太史令康权对符生说:“昨天晚上有三个月亮同时出现,可说真的是天文奇观啊,慧星进入太微星,连着东边的井宿星,从五月下旬起,天气就一直阴沉却不下雨,这是有臣下图谋主上的灾祸啊。” 康权可说是一片忠心,但是符生认为这是妖言惑众,于是就命人把康权从高处扔了下去,摔死了。 御史中丞梁平老看着再跟符生混下去,早晚没有好报,于是便想要另投明主,他看中了符坚,他对符坚说:“当今主上丧失德行,上下怨声载道,都有谋反的念头,燕、晋二国,也伺机而动,到时候灾祸发生了,国家可都要灭亡了。这是殿下的事,应该及早图谋。” 符坚早就有这样的心思,但是他又畏惧符生的勇猛,迟迟不敢下定决心,但是历史是不会犹豫的。 一次符生又喝醉了,所谓的酒后吐真言,他叫嚷着:“符坚这家伙他不可信,明天就把他给杀了。” 符坚也不是好对付的,既然他早有了谋反之心,必然早有准备,早就买通了符生身边的人,符生身边的人将这一重要情报马上汇报给了符坚,于是下定决心的时刻到了。 梁平老带着几百人进入皇宫,符坚带着人在后面掩护,守卫皇宫的士兵估计早被买通了,也是跟着符生干够了希望能换个君主,他们见到符坚带着人来,统统放下屠刀,宣布大秦皇宫为不设防。 于是符坚的人顺利进入符生的寝宫,这时的符生照旧喝的酩酊大醉,见有人不经通报就来到他的床前,比较意外,大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强盗。”符坚的手下答道。 符生又说:“强盗见了我,为什么不叩头啊?” 符坚的士兵笑了,这下心里有底了,这个人不可怕,而且是个蠢人。符生又大声说道:“还不赶快叩拜,不拜的就杀头。” 符坚当时还没想好怎么处置符生,让人把符生给软禁了,先把他给废黜为越王。但没过多久,符坚就下决心了,杀掉他,让他成为历史,谥号厉王。 于是前秦进入了符坚的时代,前秦最鼎盛的时代,也是中国历史长河中,一颗耀眼烟花最为灿烂的时代。 苻坚即位时,前秦社会一派的混乱。关中本来就是各民族杂居的地区,民族仇杀此起彼伏。前秦在战乱中建国,法律制度都不健全,苻生又实施残暴的统治,已经有水旱灾害发生,致使千里秦川豪强横行、老百姓苦不堪言。 苻坚痛感时弊误国害民,因而即位后决心开创清明的政治局面,整顿吏治,惩处不法豪强,平息内乱,实行与民休养生息的政策。他深知明政无大小,以得人为本的道理,所以广招贤才,并首先从调整最高领导机构入手,果断地处斩了帮助苻生作恶的佞臣董荣、赵韶等二十多人。提拔重用了一批精明廉洁的汉族士人参与朝政,其中最有影响的就是寒门出身的王猛。 他又修整一些名实不符的官职,恢复已绝的宗祀,上礼神祇,鼓励农业,设立学校,扶持鳏寡孤独和年老无依者。另外褒扬称颂一些有特殊才行、孝友忠义、有德业的人。苻坚下令各地方官员都要上举孝悌、廉直、文学、政事四项才德的人才,若真的是人才就得赏赐,否则就被降罪,若无才干都会被弃用,于是当时国内官员都十分的称职。通过开垦耕地,令前秦仓库充实,人民温饱而令盗贼也变少了。 苻坚重用汉人王猛,王猛少年时,家贫如洗,为了糊口,年纪不大就贩卖畚箕。但是他人穷志不穷,为人严谨、博学多才。 王猛年轻的时候曾经到过后赵的都城邺城,这里的达官贵人没有一个人瞧得起他,唯独一个叫徐统的,见了他之后非常惊奇,认为他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于是徐统便邀请他为功曹。 王猛非但没有答应,反而逃到华山隐居起来。因为他认为自己的才能不应该只是干功曹,而是要帮助国君干大事的,所以他暂时隐居山中,看看社会的变化,等待时机的到来。 东晋桓温北伐,击败了前秦苻健后驻军灞上,关中父老争相携酒犒劳、夹道欢迎。王猛也身穿麻布短衣,前往大营求见,在大庭广众面前,王猛一面把手伸到衣襟里捉虱子,一面与桓温纵论天下大事,滔滔不绝,旁若无人。 桓温暗暗称奇,问道:“我奉天子之命,率领十万精兵凭着正义来讨伐逆贼,为百姓除害,可是关中豪杰却无人前来效劳,这是什么缘故?” 王猛答道:“你不远千里前来讨伐贼逆,长安城就近在眼前,而你却不渡过灞水去把它拿下来,大家摸不透你的心思,所以不来。” 王猛的话正暗暗地击中了他的要害,桓温沉默了好久。实际上他的心思是,自己平定了关中只得了虚名,而地盘却归于朝廷,与其消耗实力为他人做嫁衣裳,还不如自己拥兵自重,为自己将来夺取朝廷政权保存力量。 桓温听了王猛的话,认识到这位穷书生非同凡响。好半天他才抬起头来说道:“江东没有一个人比得上你的才干。” 后来桓温决定退兵,临行前,赠送了王猛华贵的车马,又授予高官,请王猛一起南下,但是王猛拒绝了桓温的邀请。 王猛这次拜见桓温,本来是想要出山显露才华,干一番事业的,但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他考察桓温和分析东晋的形势之后,认为桓温不忠于朝廷怀有篡权野心,未必能够成功,自己投奔到桓温手下,很难有所作为,这是他第二次拒绝别人的邀请和提拔。 桓温退走的第二年,前秦苻健去世,继位的是中国历史上有名的暴君苻生,他昏庸残暴,杀人如麻。苻坚想除掉这个暴君,于是广纳贤才,以壮大自己的实力。他听说王猛很有才能,就派当时的尚书吕婆楼前去恳请王猛出山。 苻坚与王猛一见如故,谈论天下大事句句投机。苻坚觉得遇到王猛好像三国时刘备遇到了诸葛亮;王猛觉得眼前的苻坚才是值得自己一生效力的对象。于是他十分乐意地留在苻坚的身边。 苻坚消灭了暴君苻生,自己做了前秦的君主,而王猛成了中书侍郎,掌管国家机密,参与朝廷大事。王猛卅六岁时,因为才能突出,精明能干,一年之中晋升了五级,成了前秦的的尚书左朴射辅国将军司隶校尉,为苻坚治理天下出谋划策,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成为中国封建社会杰出的政治家。 古人说:“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从。”历史上多少有才能的人由于投错了主人而遗憾终生。王猛同诸葛亮一样,在动荡不安的形势下,正确选择了自己的道路,所以才有事业的成功,才有一生的辉煌。 当时京师的西北门户始平县豪强横行,百姓叫苦连天。苻坚派王猛为始平县令前往治理,王猛执法严明,雷厉风行,一下车就把一个作恶多端的奸吏当众打死,致使奸吏的狐朋狗党联名上告,并勾结执法官将王猛逮捕,押送到长安的狱中。 苻坚闻听此事大为吃惊,亲自到狱中看望和责问王猛:“当官理政要把仁义道德放在首位,怎能能一上任就杀人呢?” 王猛从容地说:“治理安定的国家要用礼,治理乱世要用法。我一心为陛下铲除奸暴不法之徒,现在才杀掉一个奸吏,还有千万个奸吏扰乱社会治安;如果陛下认为我不能消灭奸吏,安定社会治安,我甘愿受惩罚;如果说我太过残酷,实在是不敢接受。” 苻坚听了打从心眼里高兴,认定王猛是治理乱世的干才。于是向在场的文武大臣说道:“王猛可真的是管仲、子产一类的人物啊。”于是当场赦免了王猛,对他更加的信任。 下载免费阅读器!! 108话:良相王猛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王猛出生的前二年,青州被羯人石勒建立的后赵所攻破,东晋降卒三万人死于非命。到了王猛出生时,后赵已经席卷了中原,兵锋南向,与东晋夹淮水对峙。继石勒称帝的石虎,是个穷兵黩武、嗜杀成性的暴君,后赵国无宁日,民不聊生。年幼的王猛,随家人颠沛流离,辗转来到魏郡住下。 石虎,字季龙,他也算是个西域人。可惜他这个老西儿非常的不地道,属于五胡乱华中胡人之一的羯族人。 石虎的父亲早逝,与母亲相依为命,被另一个叫石勒的大哥抚养。后来石勒被人贩子拐卖,两个人失去联系,直到石虎十七岁的时候,两个人才有机会重见。之后石虎辅佐石勒砍人,砍人砍到一定程度,没有人能砍得过他们俩了,石勒就做了皇帝,这个政权就是后赵。 石勒死后,不厚道的石虎抢过石勒留给儿子的皇位,自己做了皇帝。石虎和石勒不同,石勒还算是个仁慈的皇帝,除了重用本族人,对于异族的汉人也能够重用。经过他的治理,胡人和汉人的矛盾逐渐缓和。 石虎则是不同,他两只手生来就是提刀砍人的。每逢打仗时,如果他的敌人在战斗结束前被砍死,那么算是捡了大便宜。如果侥幸活了下来做了俘虏,那么他会死得很惨,具体地说就是被活埋,而且没有性别歧视,土坑面前男女平等。 石虎不光对俘虏奉行男女平等,就是对待老婆儿子,也照样屠刀面前人人平等。他曾经宠爱过一个妖里妖气的男人,为了这个男人他前后杀掉自己的两个老婆。若干年后,他的一个儿子石宣杀了另一个儿子石韬,暴怒之下,他用铁环穿进石宣的腮帮子,四肢用镣铐锁紧,折磨了几天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搞了一次别开生面的公开行刑。 行刑者是两个太监郝稚、刘霸,郝稚先用一把快刀在石宣的腮帮子上两边各戳一个大洞,然后绳子穿过,把石宣吊在柴堆上。另一个刽子手刘霸操起另一把快刀,慢慢悠悠地剜去石宣的眼睛,尽可能地延长他痛苦的时间。 同时郝稚将石宣的头发一根根全部生拔下来,给他剃度,然后他们又一次性连根砍断石宣的舌头,石宣成了没眼、没发、没舌头的残废。刘霸继续抽出钢刀,再次认认真真地一点点锯断石宣的四肢,然后开腹破肚,把石宣的内脏全部掏出来。最后他们俩放了一把火,把还没断气的石宣烧成灰,把骨灰扔到大街上,连棺材也省了。 在行刑过程中,石虎带领数千美女坐在对面的铜雀台上,兴致地看完整个过程。彷佛被消灭的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一只蚊子,说完石虎的第一大嗜好杀人,再来看看他的第二大嗜好美人。 石虎曾经下达过一条命令,全国二十岁以下、十三岁以上的女子,不论是否嫁人,都要做好准备随时成为他后宫佳丽中的一员。听到这个命令,各地官员立即为了前程开始忙碌,只要发现稍微漂亮点的女子,马上送到皇宫。 一时间举国上下,鸡飞狗跳,百姓妻有美色,豪势因而胁之,率多自杀。就这样,除了死了的,最终送到宫里的美女足足有四万多人。石虎别看人色了点,但对于这么多美女管理起来还是很有一套的。他采用加官的方法,增至女官二十四等,东宫十有二等,这样美女官职有高有低,地位分明。 美女入了宫就要养着,否则吃不好住不好就会变成丑女。石虎为了养好他的娘子军,分别在当时国内最大、最繁华的邺城、长安、洛阳三个城市大张旗鼓地修宫殿,不仅要修得快,还要修得好。仅在邺城就修了四十多个台观,此外还有一个周长达几十公里的华林园。如此庞大的工程,石虎一共征集了四十万人,几乎是昼夜不停。 一座华丽的皇宫后面必然有一群褴褛的百姓,石虎为了满足个人,不惜提高赋税,像挤牙膏一样把百姓挤得干干净净。开始许多人还可以卖儿卖女支撑个几天,等到儿女卖完没什么可卖的时候,他们只好整家整家地上吊,以至于许多地方道路两侧的树上挂满了尸体。 石虎最后是安安稳稳死了,可身后的洪水却淹没了他的全家,还有他的整个民族。他的儿子石世登基刚一个月,就被另一个儿子石遵杀掉,石遵很快又死在自己的兄弟石鉴的刀下。 石鉴抢来的皇位还没有坐热,就被大将冉闵杀掉。作为汉人的一员,冉闵号召北方的全体汉人向胡人全面开战,颁布了著名的《灭胡令》。结果被石虎压得家破人亡的人们开始疯狂的报复,见到羯人就砍,见到羯人就灭,短短几年,一个曾经强大的羯族就从历史上永远消失了。 王猛家贫如洗,为了糊口,他年纪轻轻,便以贩卖畚箕为业。有一次王猛远到洛阳卖货,碰到一个要出高价买畚箕的人,那个人说身上没带钱,请王猛跟他到家里拿钱。王猛跟着那个人走,结果走进深山,被带到一位须发皓然、侍者环立的老翁面前。 王猛向老翁揖拜,老翁连忙说:“王公,你怎么好拜我呢?” 于是老翁给了王猛十倍于常价的买畚箕钱,并派人送行,王猛出山回头细看,才认出原来是中岳嵩山。少年王猛虽然身在泥途,却已经被独具慧眼的有识之士发现了。 王猛没有被烽火硝烟吞噬,没有被生活重担压垮,在兵荒马乱中,他观察风云变幻,在凄风苦雨中,他手不释卷,刻苦的学习,广泛汲取各种知识,特别是军事科学知识。慢慢地王猛长成为一个英俊魁伟、雄姿勃勃的青年,为人谨严庄重,深沉刚毅,胸怀大志,气度非凡。 他与鸡毛蒜皮的琐细之事绝缘,更不屑于同尘垢秕糠打交道,因而经常遭到那些浅薄浮华子弟的白眼和耻笑,王猛却悠然自得,我行我素。他曾经出游后赵国都邺城,达官贵人们没有谁瞧得起他,唯独一个有知人之鉴的徐统,见到他感到惊奇。徐统在后赵当时官至侍中,召请王猛为功曹,王猛逃走而不答应,隐居于西岳华山,他期待明主的出现,静候风云之变而后动。 王猛二十五岁以后数年间,北方的战乱愈演愈烈,政局瞬息万变。暴君石虎总算死了,而他的后代立即展开了凶狠的厮杀,直杀得横尸相枕,流血成渠,一年之中,帝位三易。大将冉闵乘机攻入邺城,屠戮羯人二十多万人,灭赵建魏,与羌胡相攻,无月不战,立国不到二年便被从东北扑进华北的鲜卑慕容氏前燕所灭掉。邺城落入燕帝慕容俊的手中,而关中等地各族豪强则纷纷割据,北方称王称帝者比比皆是。在这个过程中,氐族首领苻洪崭露头角了。 氐族属于西戎族,原居今甘肃东南端,东汉末年内迁关中地带,与汉人杂居,逐渐汉化。苻氏为氐族酋长,石虎强徙苻洪及他的部众十万至邺城以南。冉闵称帝后不久,苻洪自立为王,后来被部将毒死。 他的儿子苻健率众西归,占领关中,建都长安,称天王、大单于,国号秦,次年称帝,势力逐渐强大。东晋荆州镇将桓温北伐,击败了苻健,驻军于灞上,关中父老争以牛酒迎劳,男女夹路聚观。 王猛听到这个消息,身穿麻布短衣,敬投桓温大营求见。桓温请王猛谈谈对时局的看法,王猛在大庭广众之中,一边捉虱子,一边纵谈天下大事,滔滔不绝,旁若无人。 桓温见此情景,心中暗暗称奇,脱口问道:“我奉天子之命,统率十万精兵仗义讨伐逆贼,为百姓除害,而关中豪杰却无人到我这里来效劳,这是什么缘故呢?” 王猛直言不讳地回答:“你不远千里深入寇境,长安城近在咫尺,而你却不渡过灞水去把它拿下,大家摸不透你的心思,所以不来。” 王猛暗带机关的话,触及了桓温的心病,他默然久之,无言以对,同时越发认识到面前这位扪虱寒士非同凡响。过了好半天,桓温才抬起头来慢慢说道:“江东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你的才干。” 苻坚与王猛一见面便如平生知交,谈及兴废大事,句句投机,苻坚觉得就像刘备当年遇到诸葛亮似的,如鱼得水。于是王猛留在苻坚身边,为他出谋划策。王猛治绩卓著,很快升为尚书左丞。由于他执法不阿,精明强干,在三十六岁那年,接连升了五次官,直做到尚书左仆射、辅国将军、司隶校尉,权倾内外。 那些皇亲国舅和元老旧臣无不妒火中烧,恨得咬牙切齿。氐族豪帅出身的姑臧侯樊世依仗自己帮助苻健打天下的汗马功劳,最先跳了出来,当众侮辱王猛说:“我们曾与先帝共兴大业,却不得参与机密。你无汗马之劳,凭什么专管大事?这不是我们种庄稼而你白拣粮食吗?” 王猛冷笑道:“不光是你种我收,还要使你做好饭端给我吃了。” 樊世肺都气炸了,跺着脚咆哮:“姓王的,迟早必叫你头悬长安城门,否则我不活在人世。” 苻坚得知此事,果断地说:“必须杀这个老氐,然后群臣才能整肃。” 不久,苻坚召樊世见面,并在他的面前说要让公主嫁给已与樊世女儿订婚的杨璧,樊世于是出言反对。王猛借词指樊世公然与苻坚竞婚已经是目无君上,气得樊世要去袭击王猛,被侍从拉住下又以恶言破口大骂,苻坚于是命人处死樊世。 之后反对派对王猛由公开攻击转为暗中谗害,朝官仇腾、席宝利用职务之便,屡屡毁谤王猛,苻坚即将二人赶出朝堂。对飞长流短的氐族大小官员,苻坚甚至当堂鞭打脚踢。于是那班人害怕,再也不敢胡说八道了,后来王猛升到三公之位,苻坚还要加给他位居三公之上的录尚书事,王猛对此殊宠辞而不受。 当时朝廷内外有一批氐族显贵,仗恃与皇室同族或有功于本朝,身居要津,恣意妄为,无法无天,王猛的矛头首先对准他们。 王猛刚由咸阳内史调任侍中、中书令、兼京兆尹,便听说贵族大臣强德酗酒行凶,抢男霸女,但谁也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因为他是皇太后的弟弟。王猛立即收捕强德,等不及奏报,便将他处死。等待到苻坚因太后之故派人持赦书飞马赶到时,强德早已经陈尸于市了。 紧接着王猛又与御史中丞邓羌通力合作,全面彻查害民乱政的公卿大夫,一鼓作气,无所顾忌,弹指之间即将横行不法的权贵二十多人铲除干净。于是百僚震肃,豪右屏气,路不拾遗,令行禁止。 苻坚感叹道:“直到今日我才知道天下是有法的,天子是尊贵的。” 王猛又让苻坚下令挑选得力官员巡察四方及戎夷地区,查处地方官长刑罚失当和虐害百姓等劣行,整顿地方各级统治机构。 在有罪必罚的同时,王猛还力求做到有才必任。他在接受司隶校尉等新职务之前,曾力荐在职官僚苻融、任群和处士朱彤等人,使他们各得要职。灭燕后,他又很快推荐房默、房旷、崔逞、韩胤、田勰等一批关东名士担任朝官或郡县官长。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王猛从自己的亲身经历中,对贤才遭嫉有着深刻的体会,所以他也像苻坚一样保护贤才,用才不疑。苻融为人聪辩明慧,文武出众,善断疑狱,见识远大。他曾因微过而局促不安,王猛赦而不问,信用如初。 燕臣梁琛于亡国后仍然不屈其志,因而未得重用。王猛不避嫌疑,推荐他做了自己的重要僚属。反之对居官不称职者,王猛弃之如腐鼠。 在王猛的主持下,革新措施带来了一派崭新气象。当时秦境安定清平,家给人足,自长安至于诸州,皆夹路树槐柳,二十里一亭,四十里一驿,旅行者取给于途,工商贾贩于道。 百姓歌唱道:“长安大街,杨槐葱茏;下驰华车,上栖鸾凤;英才云集,诲我百姓。兵强国富,垂及升平,猛之力也。” 王猛执政号称公平,他处事果断,办事讲究效率,从不拖泥带水。河北人麻思请假回故里葬母,王猛说:“你可以马上收拾行李上路,今晚我即通知沿途郡县。”待到麻思刚出潼关,就发现沿途官府均已接到通知,并照章验看他的路照,安排食宿。 王猛执政,苻坚让他裁夺一切军国内外之事,自己则端拱于上。他曾怀着十分感激的心情对王猛说:“你日夜操劳,忧勤万机,我好像周文王得到了姜太公似的,可以优哉游哉享清福。” 王猛说:“没想到陛下对臣评价如此之高,臣哪里配得上古人?” 苻坚说:“据我看来,姜太公岂能比你强啊?” 他经常嘱咐太子等皇家子弟说:“你们敬事王公,要像侍奉我一样。” 下载免费阅读器!! 109话:良相王猛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王猛治国,使得前秦成为诸国中最有生气的国家,因而敢于与群雄角逐,并且愈战愈强,十年之间便统一了北方。在这个过程中,王猛经常统兵征讨,攻必克,战必胜,表现出他卓越的军事才干和大将风范。 前秦四面受敌,北有建都平城的鲜卑拓跋氏以及其他部族,西有汉人张氏前凉、氐族杨氏仇池,东有立都邺城的前燕鲜卑慕容氏,南有以建康为都的东晋司马氏。 其余尚有若干时生时灭的割据势力,苻坚与王猛都没有苟安关中偏霸一隅的想法。王猛的愿望是统一北方,为将来统一全国打好基础;苻坚则更是雄心勃勃,志在混一六合,以济苍生。他们的策略是稳定西北,使无后顾之忧;争锋东南,以图大业。 通过政治、军事的手段,匈奴刘氏部、乌桓独孤部、鲜卑没奕干部和拓跋部的代国等都先后归服了前秦。王猛即率军进攻东晋荆州北境的诸郡,初战告捷,掠取了一万多户北还。 王猛讨平羌族叛乱头目敛歧,大破前凉国主张天锡军,斩首一万七千级;继而兵不血刃,智擒原张氏部将李俨,夺占重镇袍罕。暴君苻生之弟、晋公苻柳据军事要冲蒲阪起兵反叛,赵公苻双、魏公苻度、燕公苻武也同时各据要冲叛乱。当初王猛曾劝苻坚除去苻柳等人,但是苻坚未听,这时他们同时并起,气势汹汹,扬言要一举攻下长安。王猛与诸将前往讨伐,苻柳闻讯,竟然以陕城降燕,请兵接应并伐秦。 苻柳出城挑战,王猛闭垒不应。苻柳以为王猛怯战,便留下世子守城,自己亲率二万人偷袭长安。王猛假装不知,暗中却派邓羌率精兵伏击柳军,柳军败还,又遭王猛全师伏击,两万人只有苻柳及其随从数百骑逃入蒲阪,其余全都当了俘虏。不久,王军攻破蒲阪,苻柳身首异处,其余三公也都被俘被杀,四公叛乱被平定后,前秦扫清了通往中原道路上的障碍,积极准备消灭强邻前燕。 桓温伐燕,晋军至枋头,邺都震动,燕主慕容玮派人求救于秦,答应割虎牢以西之地给秦,群臣反对救燕。王猛暗地向苻坚献策,先出兵与燕共退晋军,然后乘燕衰颓而取之,是为先救后取之计;否则让桓温攻占了中原,秦则是大事已去。 苻坚赞同,即出兵救燕,燕、秦联军大败晋兵,杀敌四万多人,桓温狼狈逃回晋国。事后燕毁约不割地给秦,使秦找到了伐燕的借口,王猛统兵三万伐燕;秦军占领前燕西部重镇洛阳,王猛又遣将击走燕乐安王慕容臧出走荥阳,留兵屯守,凯旋西归,完成了灭燕的第一阶段。 王猛告辞苻坚于灞上,赴军再伐前燕。苻坚表示他要亲率大军随后东进,王猛却胸有成竹地说:“荡平残胡,如风扫叶,不劳陛下亲受风尘之苦,只请敕命有关部门给燕国被俘君臣预先造好住房就行了。” 苻坚大喜,王猛统领杨安等十将,战士六万人;前燕执政慕容评率精兵三十万抵御秦军。面对着五倍于自己的劲敌,王猛毫无惧色,取南路一举攻下壶关,活捉燕南安王慕容越,所过郡县无不望风而降。 北路杨安攻打晋阳,因为城池坚固兵士众多,两个月未能攻下。王猛即率领部分军队驰赴晋阳,到了晋阳,王猛马不停蹄,绕城察看,迅速弄清了症结所在,并想出了克敌的妙策。他命令士卒连夜挖通地道,派壮士数百人潜入城中,大声呼叫而杀出,杀尽了守门的燕兵,打开城门,秦军蜂拥而入,转眼瞬间占领夺取了晋阳全城,又活捉了燕东海王慕容庄,慕容评听到此报,魂飞胆丧。 王猛挥师南下,直趋潞川,与慕容评对垒。这时秦军有相当数量留戍在新取之地,王猛所率领的部队与慕容评军相差悬殊。慕容评认为王猛孤军深入,粮草不济,想要以持久战拖垮秦军。 谁知道尚未开战,王猛即派五千骑兵放火焚烧燕军的辎重,火光冲天,连邺城官民都看见了。慕容玮害了怕,派人严厉苛责慕容评,命令他将卖水卖柴、敲诈勒索来的钱帛散给士兵,并促令他出战,于是秦燕之间的一场大战开始了。 决战那天的早上,王猛抓紧时机于阵前誓师,他慷慨激昂地说:“我王猛受国家的厚恩,兼任内外要职,现在与诸君深入贼地,大家要竭力致死,有进无退,共立大功,以报答国家。在这次战斗中,如能克敌制胜,受赏拜爵于明君之朝,欢庆痛饮于父母之室,将士们,那该是多么荣耀、多么值得自豪啊。” 王猛的话就像烈火一般把将士们的热血燃烧起来了,众皆踊跃,破釜弃粮,大呼竞进,锐不可当。 头一天傍晚,秦将徐成侦察敌营归来晚了,王猛要以军法办他,邓羌替徐成求情,未被王猛允准,邓羌便回营整队要攻打王猛。王猛出人意料地枉法赦免徐成,并赞扬邓羌说道:“将军对同郡部将尚且如此仗义,更何况是对国家呢?我不再忧虑敌人了。” 开战了,王猛命令邓羌冲闯敌人密集处,不料邓羌又讨价还价地说:“如果答应给俺一顶司隶校尉的乌纱帽,那么你就放心吧。” 王猛感到为难,邓羌便跑回营账蒙头大睡,于是王猛驰马进入了邓营,答应了条件。邓羌乐得折身跳起,捧起酒坛子咕嘟咕嘟大喝了一顿,然后跃马横枪,与猛将徐成、张蚝等直扑敌阵,往来冲杀,如入无人之境。战到中午,燕军大败,损失五万多人,王猛指挥部队乘胜追击,又歼灭敌军十万多人。慕容评单人匹马逃回邺城,残军四散逃尽。 邓羌循私求情,扰乱军法;欲攻主帅,目无上级;临战求位,等于是要挟国君。三者有其一,便该砍头,更何况王猛一向以执法如山闻名于世,但是王猛全都吞了下去。 他容忍了邓羌之短,因而调动了邓羌之长,结果大获全胜,就好像驯服猛虎、驾驭烈马一般。在那种生死存亡一发千钧的紧要关头,如按常规办事,拘执一端,错走半步也会全盘皆输。王猛在处理邓羌问题上表现出来的过人度量、通权达变和善于驭下等方面的高水平,实在使人惊叹不已。 王猛率军长驱而东,包围了邺城,邺城附近原先劫盗公行,这时变成了远近清静。王猛号令严明,官兵无人敢犯百姓,法简政宽,燕民无不欢庆,奔走相告。 苻坚亲率十万精兵前来会师,燕臣开城门投降,逃走的慕容帏、慕容评等全部被追拿回来,前燕灭亡了。苻坚给王猛加官晋爵,封为清河郡侯;又赐予美妾、歌舞美女共五十五人,良马百匹,华车十乘,王猛固辞不受。他镇守邺城,选贤举能,除旧布新,安定人心,发展生产,燕国旧地六州之民如同旱苗逢雨,欢欣雀跃。 后来王猛入朝任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与苻坚回过头来解决残存于西北等地的割据势力,先灭仇池,孤立了前凉。当初王猛大败张天锡时,曾俘获他的部将阴据及甲士五千人,这时即派人送他们回去,并捎去王猛给张天锡亲笔信一封。王猛在信中引古论今,透辟地分析了天下大势和凉国的危险处境,劝张天赐翻然悔过。张天赐看了信大为恐惧,寝食不安,终于向秦谢罪称藩。 接着陇西鲜卑乞伏部、甘青之间的吐谷浑等也都臣服于秦,秦平定巴蜀及以南地区。到王猛死前,秦已经基本上统一了北方,十分天下,秦占据了七分,东南地区的晋国已感受到巨大的压力,无人再敢北伐。 慕容垂来投奔前秦之时,王猛对他颇有戒心,曾对苻坚说:“慕容垂父子,就如龙虎,不是可以驯服的人,倘若他日他假借时势作乱,就不可能控制了,不如早日除去他们。”但是苻坚拒绝。 王猛出发进攻洛阳时,慕容垂在与王猛饮酒时送了他的佩刀给王猛。因为慕容垂的长子慕容令参予王猛军事随军,王猛就买通慕容垂的亲信金熙假称慕容垂使者,向慕容令假称慕容垂将在长安叛秦东归。 慕容令整天犹豫,但因为不能找到父亲查证,最终还是假称出猎而投奔前燕。王猛于是乘机上表慕容令叛变,吓得慕容垂出走蓝田,但是苻坚还是追还慕容垂后并没有加罪,仍旧善待他。相反慕容令始终不被前燕所信赖,最终起兵失败被杀。 王猛积劳成疾,终于病倒了。苻坚亲自为王猛祈祷,并派侍臣遍祷于名山大川。碰巧王猛病情好转,苻坚欣喜异常,下令特赦死罪以下。王猛上书说:“想不到陛下因贱臣微命而亏损天地之德,自开天辟地以来绝无此事,这真使臣既感激又不安。” “臣听说报答恩德最好的办法是尽言直谏,请让我谨以垂危之命,敬献遗诚。陛下威烈震慑八方荒远之地,声望德化光照六合之内;九州岛百郡,十居其七;平燕定蜀,如拾草芥。然而善作者未必善成,善始者未必善终,所以古来明君圣王深知创业守成之不易,无不战战兢兢,如临深渊。恳望陛下以他们为榜样,则天下幸甚。” 苻坚读一行字,抹两行泪,悲恸欲绝。苻坚见王猛病危,赶紧询问后事,王猛睁开双眼,望着苻坚说:“晋朝虽然僻处江南,但为华夏正统,而且上下安和,臣死之后,陛下千万不可图灭晋朝。鲜卑、西羌降伏的贵族贼心不死,是我国的仇敌,迟早要成为祸害,应逐渐铲除他们,以利于国家。” 王猛说完便停止了呼吸,苻坚三次临棺祭奠恸哭,对太子苻宏说:“老天爷是不想让我统一天下呀,怎么这样快就夺去了我的王猛啊。” 于是按照汉朝安葬大司马大将军霍光那样的最高规格,隆重地安葬了王猛,并追谥王猛为武侯,如同蜀汉追谥诸葛亮为忠武侯一样,秦国上下哭声震野,三日不绝。 苻坚常把自己与王猛的关系比为刘备与诸葛亮的关系,一旦失去这位兄长、老师和最得力的助手,苻坚顿时陷于极度悲痛之中,经常潸然泪下。半年之中,苻坚恪遵王猛遗教,兢兢业业地处理国事,着重抓了扩大儒学教育和关心民间疾苦两件大事,并且都大有成效。 其后苻坚迅速灭掉前凉和代国,完全实现了北方的统一,东夷、西域六十二国和西南夷都遣使前来朝贡;原属东晋的南乡、襄阳等郡也被攻夺下来,至此前秦臻于极盛。 下载免费阅读器!! 110话:东晋谢家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苻坚即位后,前秦的经济形势也是极其的困难,由于战乱不息,天灾连年,出现了国库空竭,民生凋敝。为了迅速扭转百废待兴的萧条局面,苻坚决定偃甲息兵,大力发展生产。 前秦广大地区遭受到大旱,为了同老百姓一起渡过难关。苻坚下令减少自己的膳食,撤销歌乐,后宫皇妃以下的宫女改换布衣,不再穿绫罗绸缎,文武百官也相应地减少俸禄,以表示与民共休戚。同时还指令开发山上的矿产林木,解除限制河流湖泊渔业的禁令,使国家和老百姓共同分享,停止一切军事行动,使人民获得休养生息。由于苻坚的措施得力,虽然遭遇大旱,却没有引起大的饥荒灾难。 为了解决关中地区少雨易旱的问题,苻坚下令官府征调了豪富童仆三万人,开发径水的上游,凿山起堤,疏通沟渠,灌溉梯田和盐碱地,使荒芜了多年的田地又重新长出了五谷,老百姓深受其利。 苻坚还亲自耕作,他的夫人苟皇后也到近郊养蚕,以劝勉农民积极从事农业生产和丝织。苻坚又多次派遣使臣到各地巡视,抚恤孤寡老人。劝课农桑,推广先进的生产技术,奖励努力种田的农民。 后来前秦再次遭遇大旱灾,苻坚考虑到农民歉收,就下令减免部分租税,节约官府的开支,适当地降低官俸,并规定不是当务之急就不要征派徭役了。由于苻坚把发展农业作为基本的国策,前秦的经济恢复很快,几年后便出现了安定清平、家给人足的新气象。从长安到各州都,都修了通道驿亭,游人和商贩沿途取给十分方便。老百姓有歌谣说:“长安大街,杨槐葱茏;下驰华车,上栖鸾凤;英才云集,诲我百姓。” 前燕吴王慕容垂在击退东晋桓温的北伐军后因受到慕容评的排挤,于是出奔降秦。苻坚早在两年前知道慕容恪去世的消息时就已经有吞并前燕的计划,还特地派了使者出使前燕以探虚实,然而苻坚因为慕容垂的威名而不敢出兵。现在慕容垂不请自来,苻坚十分的高兴,并亲自出郊迎接,对他极为礼遇,更以他为冠军将军,不顾王猛要他提防慕容垂的谏言。 苻坚以前燕违背当日请兵的诺言,不割让虎牢以西土地给予前秦为借口出兵前燕,以王猛、梁成和邓羌率军,进攻洛阳,并于次年年初攻下。苻坚再命王猛等出兵前燕,自己更亲自送行。 王猛终于在潞川击溃率领三十多万大军的前燕太傅慕容评,并乘胜直取前燕首都邺城,苻坚更在王猛围攻邺城时亲自率军前往邺城助战。拿下邺城之后,正出奔辽东的前燕皇帝慕容暐被前秦追兵生擒,前燕在辽东的残余反抗力量也遭到消灭,前秦正式吞并了前燕。 苻坚派苻丕等人进攻襄阳,另分一路由慕容垂、姚苌率领的军队经武当,配合苻丕进攻襄阳。数个月之后兖州刺史彭超请求进攻彭城,并上言请派重将出兵淮南,与进攻襄阳的苻丕配合,形成东西并进之势,最终要消灭东晋。苻坚同意并派了俱难、毛盛等人进攻淮阴、盱眙,由彭超都督东讨的军事。 进攻襄阳的军队因着守将朱序坚守以及苟苌意图孤立襄阳而逼他投降的战略,一直与晋军相持到年末。因为此事使苻丕遭到弹劾,苻坚下令要求苻丕最迟在明年春季就要取胜。苻丕于是转而急攻,终于在次年正月攻下了襄阳。 ***** 王、谢两姓,为东晋时代的世家大族,旧时王谢门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其中所言王、谢两家,即指此。谢家之人,当时立朝为官的很多,出了许多著名人物,谢安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谢安,字安石,陈郡阳夏人,是东晋著名的政治家、军事家。他四十多岁才开始出仕,晋孝武帝的时候,位至宰相。 谢家是世家,所以谢安的教育方法,也明显地带有世家的特点。他对谢家子弟,从不肯采用疾言厉色,或是直接指责的方式,而是显得极其委婉。谢安立身在朝,平时教育子弟的责任,便落到谢安夫人头上。谢夫人悉心教育子女,却从不见丈夫对子女加以教诲,一次便责备丈夫说道:“为什么你对子女,从来都不加以教诲呢?” 谢安回答妻子说道:“谁说我不教育子女?我不是每天都在以自己的行为,教育他们吗?”谢安强调的是以身教来影响子女。 徐福来到了这一世,他化名为谢玄,投靠了谢家,并拜谢安为叔父,谢玄表现得识见过人,因而深得谢安的器重。但是谢玄也有一个毛病,就是喜欢游乐,老是喜欢将一个紫罗香囊佩在身上。这看起来是个生活小节,但在一定程度上,却反映了谢玄的缺点。 谢安对谢玄的这种嗜好,大不以为然,觉得他脂粉气太重,缺乏男子汉的气概。有心不让谢玄佩带,但却又不愿伤害谢玄的自尊心,于是便想出一个巧妙的办法。 有一次,谢安借故要跟谢玄打赌,俩人讲定,谢玄如果输了,就要把身上佩的紫罗香囊,送给谢安,双方打赌的结果,谢玄输了。谢安笑着,要过谢玄的紫罗香囊,丝毫不动声色,将它丢进火中烧掉。谢玄是个悟性很高的人,立刻就明白了谢安的良苦用心,聪明人一点就通,谢玄此后,便慢慢改掉了爱好游乐的那些不良习惯。 就在这时,强大的前秦军队,对东晋朝廷,构成了巨大威胁。苻坚带领前秦军队,屡屡南侵,朝廷急需良将,去镇守北方,抵御前秦的入侵。谢安对谢玄深为理解,知道谢玄能担当此重任,为了进一步锻练谢玄,他不避自己身为朝廷宰相有任用亲私之嫌,他在这时毅然向朝廷推荐谢玄。 中书郎郄超,一贯与谢安不和,但见谢安举荐谢玄,也从心底里觉得谢安推举得当,不由得赞叹道:“谢安违众举亲,是明智之举,谢玄一定不负众人之望。” 别的朝臣,都不以为然,郄超竭力为他解释,把自己亲眼见到的谢玄的才能,介绍给朝臣,才消除了众人的疑虑。后来朝廷任命谢玄,为建武将军、兖州刺史,总管长江以北的军事,谢玄成为直接抵御苻坚军队的将领。 有一些军团曾经纵横四海所向无敌,不论多少年过去,他们的英雄气依然在天地间激荡,让人怀念崇敬,比如岳家军、戚家军。在东晋,也有这样一支军队,那就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北府军,创始人就叫做谢玄。 谢玄很聪明,很受谢安器重。有一次谢安问:“我家的人并不一定都要出来做官,但为什么还是希望你们能刻苦学习,每个人都有才能呢?” 大家都愣住了,谁也答不上来。 谢玄说:“这就好比芝兰玉树,总希望它们生长在自家的庭院里啊。” 谢安听了,大为赞赏。这就是成语芝兰玉树的来历,芝兰指灵芝兰草,玉树是传说中的仙树,后来就比喻成德才兼备有出息的子弟。 谢安又曾经问他:“诗经中你最喜欢哪一句?” 谢玄回答:“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这是《诗经》中的名句,后面还有四句是:“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这是一个普通士兵,诉说长期在外征战的艰苦,对故乡的思念之情。回忆当初出征的时候,杨柳依依随风吹起,如今踏上回家路,雨雪纷纷满天飞。眼前的艰难想到了往日的温暖,悲从中来,情感如潮水涌出,让人无限感伤。谢安是性情中人,顿时觉得谢玄和自己很相似。 谢玄文武兼备,在桓温、桓豁的手下都呆过。桓温曾经说过:“谢玄将来一定能做军事统帅。” 东晋的朝廷一直软弱无能,原因是皇帝始终在做和事老,平衡几个大家族的关系,打仗基本靠地方军阀。就像是一个名誉主席,没有实权,要看地方大员的脸色。一旦实力最强的荆州兵造反,建康就吓得发抖,哭着喊着徐、兖二州的军队来救驾。 谢安感到深深的痛,枪杆子里面出政权,没有嫡系部队,就像现在没钱一样,说话不硬气。他任命谢玄为建武将军、兖州刺史、领广陵相、监江北诸军事,后来又兼任徐州刺史,于是一流的军队北府军就此诞生了。 北府是什么意思呢? 徐、兖两州基本合二为一,治所在京口。京口在长江以南,东晋时属于扬州,兖州、徐州在江北,八竿子打不着,相当于这个省的省会放在了另一个省的地盘上,太奇怪了吧。 原来从东晋初,京口虽然是扬州的亲生儿子,但早就过继给了徐州,和徐州成了父子关系。 当初祖逖渡江避难,到达泗口后,被司马睿任命为徐州刺史,后来他继续南下,就住在了京口。祖逖誓师北伐,也是从京口渡江北上。苏峻攻破京城后,北方的流民帅郗鉴为了围攻建康,也是以京口为作战大本营。平定叛乱后,郗鉴任徐州刺史,大本营也在京口。 当时东晋把徐州、兖州、青州这三个州以及扬州的晋陵郡包括京口划为同一都督区,郗鉴就是这个大军区的负责人。因为京口处在建康的东北,而且管理的地盘多在北方,所以习惯上称为北府。 郗鉴在世时,为了安置北方的流民,从中挑选精壮的人,训练组军,成了北府军的雏形。因为作战勇敢,桓温曾说:“京口酒可饮,箕可用,兵可使。” 谢玄到任后,整个广陵和京口聚居着北方的流民,谢玄大规模地招募,日夜加以操练,威震大江南北的北府军正式问世。 下载免费阅读器!! 111话:初见顾盈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谢玄手下有七大猛将,最出名的人叫做刘牢之。刘牢之字道坚,彭城人,属于武将世家,曾祖父刘羲,特长是善射,担任过雁门太守;父亲刘建,特长是勇猛,做到征虏将军。 刘牢之面色紫红,胡须与眼睛长得奇特,他眼睛一瞪,就是凶神恶煞的样子,让人感觉到恐怖,会大吓一跳。但他并不是一个仅四肢发达的莽汉,他为人沉着,有毅力,做事喜欢动脑子。他一直担任北府军的前锋,领着最精锐的部队,几乎是打遍天下无敌手。 谢安的弟弟谢石在当时名气不大,但是他后来在淝水之战中成了谢玄的领导,两人并肩作战,才暴得大名。他年轻的时候脸上长了毒疮,找到很多医生,试了很多偏方,都治不好。自己相当的苦恼,无脸见人。 有天夜里,他睡着了,隐隐约约感到有一个动物爬到自己脸上,舔来舔去。第二天早晨醒来后,感觉脸上有点异样,照照镜子,大吃一惊,毒疮竟然痊愈了。只是留下白色的痕迹,所以江湖上人称他为谢白面。 淝水之战前,前秦国内有童谣唱:“谁谓尔坚?石打碎!” 意思是:谁说你坚硬,石头就可打碎。引申的意思是,谁能击败苻坚?是石头。 桓豁听到这个童谣后,就把儿子的名字中都加个石字,桓石虔、桓石秀、桓石民、桓石生、桓石绥、桓石康。但是淝水之战中,谢石是统领各军的征讨大都督,后来的人一想才恍然大悟,这个石头原来是指谢石。 当时朝廷中很多人反对谢玄担任高官,认为谢安是在走后门,照顾自己的侄子。就在谢安遭到一片非议的时候,有一个人坚定地支持谢玄,可是他还是谢家的仇人郄超。 ***** 真正的世家大族,只要一对视,就能从对方的衣着气度中判定了对方的家室。顾家虽然不是东晋的大世家,但算得上是名望的家族,顾盈是顾家最美的小女儿,双亲将她捧在手中当作美丽的花朵,对顾盈是十分的疼爱。 这一晚谢玄在客栈住宿了一晚,隔天早上谢玄吃过了早饭,收拾行李离开房间时,遇见了一位美少女,她穿着宽大的华服,腰佩香囊,行走之间的高贵从容的气质,虽然没有看见她的正面,却让谢玄生生的顿住了脚步,突然有了一种低到尘埃里的错觉,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美女路过谢玄身边的时候,让谢玄忍不住脸红,等到谢玄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人已经走了,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谢玄呆愣了剎那,忍不住心中嘀咕着。 谢玄走出了客栈,同样是世家的好友顾恺之正等待着他,他看见谢玄,顾恺之不禁说道︰“谢兄,我昨晚福至心灵,新作了一首诗,你听一下。”谢玄硬着头皮点点头。 “湛湛若凝,开神以质;乘风擅澜,妙齐得一。” “好诗,顾兄果然高才。”谢玄忍不住赞赏。 “哥!”有一个清脆的声音,如黄莺出谷般叫住了顾恺之。 谢玄顺着声音看去,一位美少女正从马车里撩开帷帐走了出来,谢玄看见了她,表情不禁感到惊讶,这个女子竟然跟结子长得一模一样,难道说这个美少女是结子这一世的转世吗?虽然谢玄脸上是掩不住的欣喜,但他还是很矜持向顾恺之问道︰“这位美女是谁?” 顾恺之笑道:“她就是我的小妹,顾盈。” 顾盈睁大双眼看着两人,这是她头一次看到谢玄,但对谢玄却有一种熟悉的味道。顾恺之邀请谢玄同乘,顾恺之回过头有些迟疑向顾盈问道︰“不如小妹一起过来吧?” 没有任何的犹豫,顾盈快步跟上了顾恺之,上了牛车,顾盈首先面对的就是谢玄的问候语“顾小娘子。”顾盈一瞬间的不知所措,狠狠的瞪了顾恺之一眼,然后对谢玄笑着说︰“谢郎君。” 那一日晴空如洗,远处山川一片碧绿,白衣的少女和锦衣的少年四目相对,一路顾恺之一直和谢玄引经据典的谈论文章,顾盈只是很自觉的将车上放的点心吃了,也算是用来打发时间,点心酥软香甜,顾盈很没出息的噎了一下,发现没人注意自己,便悄悄的倒了些水喝。 吃了会点心,看了会风景,顾盈开始闲不住的四处乱看,车里的一堆卷轴自然成了顾盈的首选,摊开来看,是一些山水画,顾盈绝对不是一个艺术家,什么都没有看懂,刚想放回去的时候,顾恺之已经拿过了卷轴:“没想到谢兄也精通绘画。” 顾盈不确定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只是两人沉闷的对话让顾盈实在是很难让人打得起精神来。正聊得开心的顾恺之只觉得肩膀一沉,转头一看,竟是顾盈睡着的样子。 顾恺之还在说着,谢玄的目光却转向了顾盈,他的眉头微微的蹙起来,但是却让人猜不透他的想法,过了一会,他才开口问道︰“顾兄,顾小娘子是你的亲生妹妹吗?” 这样一句突然转移话题的问句让顾恺之愣了一会,他只是很自然的反问︰“谢兄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谢玄愣住,顾盈是结子的转世,他当然要确认顾盈现在的状况究竟是如何,是否已经娶嫁? “我只是觉得顾小娘子有趣的很。” 顾盈是被雷声惊醒的,方才还是晴朗的天气,如今却已经是阴云密布。马车停在了山路上,谢玄在看书,顾恺之在看雨。顾盈醒了之后顾恺之做得第一件事就是抱怨︰“妳怎么这么能睡?”一边抱怨一边委屈的揉着自己的肩膀。 “不是我想睡,是因为我太无聊了,不小心睡着了。” 顾盈说着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压低了声音指着谢玄问顾恺之︰“你认识他吗?” 顾恺之︰“不然我们干嘛坐在同一辆马车上?” 顾盈皱眉,表示不解。 “那他是谁?”顾盈难得的八卦一下顾恺之的朋友圈。 “这位是安石公的侄子,谢玄谢幼度。” “喔……”顾盈做恍然大悟的语调,然后轻声地说道︰“没听说过。” 顾恺之有兴致的问︰“那妳都听说过谁?” “王羲之、谢道韫、王凝之……”顾盈的声音越来越小,明显的底气不足。 “谢家娘子是谢兄的阿姊。”顾恺之淡淡的点出了重点。 “真的吗?”顾盈明显激动过度,声音一下子拔高。 谢玄合起竹简,轻轻放到一边:“的确是阿姊。” 顾盈偷偷的瞥了谢玄一眼,倒是能够确信才女谢道韫是一个美女的传说。 在顾恺之的房间里,顾盈强打着精神看着顾恺之作画,谢玄正和顾恺之一同谈论画作。两人看得是顾恺之一直在画的一幅山水画,谢玄细长的手指指着其中一处地方。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顾兄想在这里添加一个人。” “谢兄猜的不错,这里是该有一个人的,只是还想要在观察几天,所以迟迟未下笔。” “那现在?” “现在我已有十足的把握了。”顾恺之胸有成竹:“磨墨!” “还是我来吧,好画必得有好墨。”谢玄只是向前移了一步左手拢起了衣袖轻轻磨墨,同样都是磨墨,顾恺之和谢玄表现出的感觉却是截然的不同,顾恺之显得悠闲,谢玄则是更为大气。 顾恺之还是一边讲一边画,顾盈在一边看得头昏脑涨,整个人都要睡着了却只能强撑着。不是顾盈不想跑去休息,只是因为她怕谢玄,谢玄身上有士族固有的傲慢和凌厉,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让顾盈不自觉的想要努力在他身边抬起头。 不知过了多久,顾恺之放下画笔,喝了口水对顾盈说道︰“小妹先去休息吧。” 顾盈愣住︰“你还不休息?” 顾恺之嗯了一声:“快画完了。” “那我真走了。” “去吧去吧!” 顾盈走出房门,关上门才发觉有些不对,忘记跟谢玄告别了,不知道这个行为在谢公子眼里是不是罪大恶极呢? 这是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明月高悬,顾恺之精心勾勒着笔下的人物,那是一片花海,花海中的女孩子对于整幅画是小的不能再小,可是一双眼却集中了整幅画的亮光,那是毫无拘束的,自由的目光。 “是顾小娘子。”谢玄语气肯定。 “那天我去看师傅,途经一片花海,真后悔没带她一同去,便一直想着能做一幅画送给她。”顾恺之的语气中带着愉悦:“小妹比花朵夺目多了。” “难得顾兄你率真随性,妹妹也能被你视如珍宝,换做是我,是万万做不到的。”谢玄的心里一直希望有一个女子,出身于顶级的士族,有阿姊谢道韫一般的才华,性情温柔大度,就如同叔父和婶婶一样。 顾恺之搁下笔微微的笑︰“人生如戏,缘分这种东西总是让你想象不到。” 画上的女子眉如远黛,发如泼墨,一身广袖长裙,身姿窈窕。顾恺之盯着画看了片刻,叹气:“今夜怕是画不完了,我的心里没有东西了,现在画也是画不好的。” 谢玄点头︰“昨夜我醒来还听见你为顾小娘子的讲解作画技巧,白日又舟车劳顿,想必你也累了。” “谢家之宝树啊,想必画技也是不俗的。”谢玄还没反应过来,顾恺之已经把笔递了过来:“不如谢兄为画进行最后的着色,不然明日我真的无法交差了。” 谢玄当时真的是鬼使神差的就接过了笔,嘴里还说着︰“顾兄去休息吧,此处有我。” 大概所有的色彩就是在这天晚上被谢玄一笔一笔加上的。 下载免费阅读器!! 112话:顾家小娘子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顾盈第二天捧着所有的头饰出现在顾恺之的房门口,古老的木门在推开的一瞬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吱声,顾盈往里头探了探头,轻声唤道:“阿兄。” 然后顾盈愣在当场,映入眼帘的人是谢玄,他披着一件黑色的裘衣,此时谢玄右手执笔,皱着眉头看着门口,看见顾盈之后,他立刻低下头,垂下了眼帘。 “妳?” 顾盈只是疑惑了片刻,立刻习惯性的说了一句:“对不起,我走错门了。”接着是落荒而逃。 谢玄又添了几笔,搁下了笔,看了一眼,开口说话︰“顾兄。” “嗯?”模糊的呓语。 “顾兄,顾小娘子刚才来过。” “啊?”软榻上突然坐起来一个人,由于起的太猛,他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 门吱了一声再次被打开,顾盈探进头来。顾盈本来以为自己走错门了,可是出门之后才发现自己没有走错门。再一次探进头来顾盈面对的还是谢玄,谢玄带着微笑的眼。 “我……,不会又走错门了吧?” “妳没走错门。”谢玄的声音平平淡淡。 顾盈只是腼腆的对着谢玄笑笑,然后看见了顾恺之:“阿兄。”她跑了过去,颇有些炫耀似的,把手里的发饰捧到了顾恺之的面前。 “小妹……”顾恺之打散了顾盈本来就散的不能再散的头发:“妳没有敲门?” 顾盈立刻争辩︰“我看见房间里有光,以为你在读书,就不想打扰你。” 顾恺之抬头:“谢兄,帮我把梳子递过来。”继而又一次低头梳拢着顾盈的头发:“妳觉得我在读书,所以来找我帮妳梳头,妳就是这样让我读书的吗?” 无可辩驳的顾盈立刻转移话题︰“阿兄已经画完了吗?” 顾恺之抬头看了谢玄一眼,他端坐着,看向别处,顾恺之只好放弃问谢玄,只是回答︰“应该吧。” 顾盈狐疑的看了看顾恺之,扫视书桌︰“阿兄,你的画,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谢兄?”顾恺之问谢玄。 顾盈开始怀疑是谢玄最后画完了那幅画,不然无法解释为什么刚才谢玄在作画,顾恺之在睡觉。 于是顾恺之对顾盈说︰“是谢兄帮我着了色。” “你答应过你要画幅画给我的。”她是真的没听说过谢玄这个人,好好的顾恺之的画作变成了谢玄的:“可是现在却不是你亲手画的。” “小妹,谢兄的画技很好。” “我要你画的。” “好好好,等回了晋陵你随便挑一副画行不行?” “好,谢谢兄长。” 谢玄突然起身,草草一揖:“顾兄,我先告辞了。” “谢兄……”顾恺之站起来想要拦住谢玄。 门被关上,只留下开门声一直在回响。那天早晨天边挂了一轮红日,远山上霞光笼罩,谢玄停下来,负手而立。他突然发现,在别人的心里,自己什么都不是,所谓的谢家宝树也只是浪得虚名而已。 顾盈找到谢玄道歉的时候是当天早餐时间,那时候谢玄正在慢条斯理的喝粥。 “那个……”顾盈拘束的站在谢玄的面前,谢玄抬头看她,顾盈说道:“今天早晨我不是……” “我知道。”谢玄抢先回答,声音淡漠,谢玄知道顾盈想说什么,也知道今天早晨她到底想了一些什么。 “对不起。” “无妨,坐下一起吃吗?” 顾盈听到这话一愣,然后低头看谢玄桌上的饭菜,瞬间被饭菜俘虏了:“好!”心里瞬间在顾恺之身上戳了一个好人印记。 顾恺之掩面:“这孩子怎么就没有想过谢玄只是客气一下呢?” 好在谢玄有士族应有的气度,微一沉吟,侧头吩咐下人︰“去,把叔父送我的那套碗筷拿来。” 下人愣了愣:“那套白玉的碗筷?” 谢玄回给了下人一个眼神,意思是废话。对于谢玄这种土豪,顾盈深深的羡慕与嫉妒,甚至私下期盼他们到达兰若寺之后会遇到女鬼,然后再也无法做一个逍遥自在的土豪。 吃完饭后,谢玄出于礼节问顾盈︰“顾娘子可要同乘?” 顾盈很自觉的点头︰“好。” 谢玄纵使修养再好,这次也忍不住愣了一愣,在他的预想里顾盈是应该拒绝的,好在魏晋时期民风开放,他也就当先为顾盈引路去了。和顾恺之一样,谢玄看起来很瘦弱,行走之间宽大的衣袖摆动着,让他看上去多了些冷傲。 看见两人上了车,远处处于呆滞状态的顾恺之回过神来︰“这算不算是我教导无方呢?” 谢玄的牛车上,顾盈后知后觉的感觉出了几分尴尬,虽然谢玄应该不是坏人,但即使如此两人也是一看就气场不和的人。顾盈不说话,谢玄身为主人自然要开口:“要吃点心吗?” “吃!”顾盈一瞬间被击中软肋,谢玄的点心的味道很合顾盈的胃口。 谢玄递过点心笑道︰“若我阿姊知道世上有妳这般性情的女子,一定会诧异非常。” “诧异什么?”顾盈奇怪。 “诧异妳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 “我胆子很小的,真的,我看见你就害怕。”顾盈捂嘴。 顾盈和谢玄的第一次独处,冷场的理由简单粗暴,因为顾盈说了实话。 一行人接近正午的时候到达了兰若寺,当时的顾盈已经把肠子都悔青了,车一停下就立刻撩开了帷帐,顾盈毫不迟疑的跳下马车冲去找顾恺之,她对着老天发誓,她再也不要和谢玄独处了。 “咦?”顾恺之看着顾盈:“小妹舍得回来了?怎么不跟着谢兄呢?” 顾盈翻白眼︰“我再也不要和他独处了。” “哦?”顾恺之对着顾盈身后的谢玄问道︰“谢兄,你怎么欺负我家小妹了?” 顾盈转身,看见了面色不善的谢玄,她想,这一次她绝对把谢玄得罪惨了。 面前的兰若寺辉煌大气,完全不是想象中倩女幽魂的兰若寺现场,进了庙门之后,有小沙弥引着几人到正殿。顾盈跟着顾恺之虔诚的参拜佛像,交了香油钱之后又被领着去后院,后院种了低矮的植物,长得花也不太一样,只是香气迷人。 顾盈从顾恺之身后扯他的袖子,小声的问︰“阿兄,这是什么花?” “茶花,妳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顾盈立刻跑去看,有兴致的摘下一片叶子来尝,结果自然是不太美妙。 “茶花的叶子是不能吃的。” 小沙弥将几人带到一处禅房中,施了一礼︰“主持正在接待王家郎君,请稍等。” “琅琊王氏还是太原王氏?”谢玄出声询问。 “是琅琊王氏的郎君。” 琅琊王氏,顾盈冥思,没听说过,倒是好像隐隐约约听说过什么琅琊王。于是问顾恺之︰“琅琊王氏很有名吗?” 顾恺之掩面︰“小妹妳就算没听说过琅琊王氏,王右军总该知道吧?” “王右军是谁?” 禅房众人瞬间沉默,都用诡异的眼神看着顾盈。 这时候谢玄开了口︰“组织过兰亭集会的王羲之王逸少。” 书圣?顾盈傻了,好好的一个人起这么多名字真是闲的。顾盈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之后第一时间跑去问小沙弥︰“那王右军在吗?” 小沙弥摇头︰“只有叔平和子猷两位郎君。” 叔平顾盈没有听说过,但是子猷却是如雷贯耳,对于王子猷的大名简直是如雷贯耳。算起来的话,理应该是比谢玄厉害的人物吧? 小沙弥离开后,谢玄解释似的开口︰“王凝之字叔平,工草隶,曾参加过兰亭集会;王徽之,字子猷,书法深得王右军书法气势,颇有才华,只是为人放荡不羁。” “王凝之?”顾盈记得谢道韫是左将军王凝之妻。 “阿兄阿兄。”顾盈跑去扯顾恺之:“我要他们的字。” “小妹不要任性,别人的墨宝总不能随随便便开口就要吧,不如我写一幅字送给小妹。” “顾恺之的字写得很好?对不起,我不要!” 顾恺之的脸色与谢玄同步了片刻,那一瞬间,他深深的体会到了谢玄的悲哀,被一个小丫头质疑自己为之自豪的能力的感觉真的是非常的错愕。 顾盈最终也没有见到两位大神,只是有缘进了主持的禅房。禅房朴素,大和尚慈眉善目,顾恺之和谢玄都行了手礼,三人便开始枯燥的对话,大概是在讲佛经,不幸的是顾盈又睡着了,没有听他们在讲什么。 因为顾盈睡着了,所以她并没有听见主持对她的评语︰“此女面相极贵,可惜生性淡泊,若性情刚烈,未必……” “什么?” “天机不可泄漏。” 山谷中蝴蝶飞舞,兰花整片整片的盛开着,山谷的一边,顾恺之拨开一段树枝走出来:“终于到了。” “小妹呢?”顾恺之喝完水,回头看着来时的路径,疑惑的问着下人。 “人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你们家的谢郎君是什么时候不见的?”顾恺之问下人。 “你问我我问谁?” “行了行了,不知道就算了,有谢兄在,小妹不会出问题的。” 下人忍不住苦笑︰“有谢郎君在顾小娘子才会出事吧?” “有顾小娘子在我家郎君肯定会气得够呛。”另一个说道。 事实是一个时辰之前吃完斋饭后,顾盈听闻山谷中有一处地方风景很好,便缠着顾恺之要去,于是一行人决定去看兰花。半个时辰前,玩的高兴的顾恺之高歌前行,已经忘却了顾盈的存在。 眼见一行大老爷们大大咧咧的着水就过了河,顾盈一咬牙,还是决定脱鞋。脚下的溪水有些滑,但是顾盈觉得自己不会滑倒,然而事情总是事与愿违的,顾盈默默的吞咽口水,手紧紧的捂住了嘴,抬头看去,顾恺之他们都已经走远了,古代的大自然就是这样容易给人惊喜,比如说眼前的这条蛇。 她不明白蛇为什么能从水面上跃起来,就如同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跳的很快一样,然后她看见寒光闪过蛇身段成两半,顾盈后退一步,险些瘫倒在水里,还没完全落地就被人拉了起来,那人手劲很大,顾盈被他揽在怀里,一股淡淡的花香冲进了顾盈的鼻腔。 下载免费阅读器!! 113话:顾家小娘子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谢……谢郎君?”顾盈刚想要道谢,抬头就发现救她的人是谢玄。 谢玄放开她,仅仅扶住了她的手:“走吧!” 谢玄走了,顾盈却没有动。 “怎么呢?” “脚扭到了……”顾盈觉得很委屈,她发誓如果再有机会经历这么狗血的桥段,她一定要在顾恺之的面前经历。 谢玄愣了愣,转身说道:“我背妳。” “不,不用了。”顾盈受宠若惊:“你扶我一下就好了。” 谢玄再次正面看着顾盈,声音也沉了下来︰“妳怕我吗?”顾盈摇头。 他将顾盈散下的头发轻轻的拨到耳后,继续问︰“妳为什么怕我?”谢玄还想问︰为什么单单的提起我,妳的表情淡漠?可是他问不出口。 顾盈吓得后退一步,但是脚踝的疼痛让她站立不稳,她还没有稳好身子,谢玄已经又一次抓住了她。顾盈只好开始扯谎︰“我没有害怕你啊,只是现在跟你还不熟而已。” 谢玄愣了愣,转而露出笑容,那笑容不是从心里散发出来的,他笑的很矜持,带着贵族的高傲︰“妳如果一直都这么会说话就好了。” “我一直很会说话啊。”顾盈好了伤疤忘了疼,立刻开始顺杆往上爬。 谢玄叹气,摇头,突然的俯身吻上了顾盈的唇,那是极其清浅的一吻,就如同蜻蜓点水一般,但是却成功的让顾盈呆呆的傻在了当场,遇到这种事应该尖叫还是反扑呢?这是顾盈此时脑子里剩余的唯一想法。 谢玄松开吓傻了的顾盈,忍不住摇头,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迟钝的丫头啊?等顾盈回神的时候已经错过了发火的时间。 “别发呆了,我背妳回去。”谢玄这样提醒顾盈。 “啊,哦,嗯。” 此时的顾盈已经破罐子破摔,亲都亲了,背一下又怎么了?但是事实又一次震撼了顾盈,别看谢玄瘦瘦弱弱的,背起顾盈来却一点都不吃力,顾盈刚想完,就听见谢玄对自己说︰“没想到妳这么能吃还不重。” 顾盈几乎是下意识的还嘴︰“没想到你看上去瘦瘦弱弱的却这么凶。” “我凶妳还敢顶嘴吗?”谢玄心情还不错,眼里满满的都是笑意。 “你如果敢凶我,我就告诉我阿兄。” “我倒是不怕妳告诉顾兄,我就怕妳伶牙俐齿的。” 顾盈噘嘴,不再搭理谢玄。谢玄身上的花香若有若无,那是一股很好闻的香味,一点也不刺鼻,只是让人觉得淡雅,顾盈忍不住狠狠吸了几口气,花香冲进鼻腔,顾盈终于满足了。 正背着顾盈往回走的谢玄听到顾盈的吸气声不得不怀疑顾盈抽过去了︰“妳在做什么?” “你身上的味道好香,好好闻。”顾盈又狠狠地吸了几口气。 “这是香囊的气味,妳喜欢的话可以送妳。”谢玄忍不住的笑。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顾盈再次向谢玄展示了什么叫做毫不客气。 谢玄的步调不快,山中枝叶繁茂并没有固定的道路,他不得不担心顾盈。虽然他觉得顾盈并不一定需要,因为此时的顾盈正在大吼大叫,而目的只是为了自己看着顺眼的一朵花,那只是山中的一朵野花,谢玄并不觉得它好看,但是顾盈却出乎意料的固执︰“谢玄,我想要那朵花,你听见了吗?” 谢玄终于停了下来,但是却像是在筹措说辞︰“顾兄有没有告诉过妳,人的正名是不能随便乱叫的。” “啊?”顾盈表现出了明显的疑惑。 “妳可以叫我谢兄。” “那样你也不用顾小娘子顾小娘子的叫我了。” “其实我也可以叫妳小妹。” 顾盈不客气的折下一枝花,又想了想︰“你累不累?不如我们休息一会儿?” 谢玄盯着顾盈摘下来的花枝,有些疑惑︰“妳怎么就摘下来呢?” 顾盈得意︰“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这荒山野岭的,如果我不摘下来,也许不会有人看见它的,还不如让我摘下来带走。” 谢玄笑,伸手摘了一朵花,只是肯定顾盈的说法︰“妳说的对。” 顾盈坐在石块上,谢玄靠在树边看着她,顾盈额鞋子脱下来之后早已经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谢玄就看见她光着脚坐在石块上,轻松自在的样子比一般的名士更加洒脱自然。然后他看见顾盈突然露出一副想到妙计的样子,谢玄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我们也算是共患难了,要不我们结为异性兄妹吧?” 谢玄挑了挑眉,对顾盈说道︰“如果妳这么想要入我们谢家的族谱的话,不用这么麻烦,我也可以勉强娶妳。” 顾盈立刻吓得结巴了起来︰“不……不……不用了。” 许久之后,顾盈才又开始说话︰“谢兄,谢兄,我的脚不疼了,我们走吧。” 谢玄却还是走到顾盈跟前,无奈的问︰“妳的骨头没有错位,自然很容易好,但是却也不容易好透,况且妳确定要光着脚走吗?” 顾盈惊讶的低头看自己的脚,然后瞬间脸红,将脚盖在了衣摆下面。谢玄叹了口气,认命的背起顾盈。 托思维脱线的顾盈的洪福,两人迷路了,知道迷路的事实之后顾盈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问谢玄︰“你会做饭吗?” 谢玄顿时感到一股深深的无奈︰“我会做饭,请妳放心。” 当然天无绝人之路,在一处水潭边他们遇到了一位锦衣华服的小公子,看起来和谢玄差不多大的样子,看起来比第一次看见的谢玄更加让人难以产生亲近感,他是一个傲气的人。刚看见他时,他还是望着湖中的,他转过头来的时候,顾盈立刻有些发声。 顾盈戳了戳谢玄的肩膀︰“谢兄,你去问路好不好?” 谢玄将顾盈放到树边,很无奈的点了点顾盈的额头︰“妳就这一点胆子。” 谢玄和年轻的小公子互相见礼,然后席地而坐,顾盈坐在远处可以清晰的听见两人开始引经据典之乎者也。小公子神色严肃,眼神坚定,言词清晰,谢玄眼神锐利,言辞却很沉稳。顾盈努力的听了一会之后,很快的睡着了。 大概一个时辰之后,两人起身,小公子揖礼︰“我输了,我可以带你和……”小公子看着顾盈,神色诧异:“那是尊夫人吗?谢兄好像并未成亲吧?” 谢玄没有回答,只是蹲下来摇了摇顾盈︰“小妹,该醒了。” “唔……”顾盈嗒一下嘴,睁眼,很自然的忽略掉小公子,对谢玄抱怨︰“听你们说话真的好累,我都听得睡着了。” “我们相约辩难,我若赢了,他就带我们出去。”谢玄笑着解释。 “那你一定赢了,你可是谢道韫的弟弟啊,肯定是比较厉害的人物了,不会被随便在湖边出现的路人甲打败的。” “嗯。”谢玄的声音中完全听不出三局三胜的喜悦:“对了,这位是王右军的幼子,王献之,字子敬。” 顾盈立刻傻眼,也就是说刚才是王家的大神输给了谢玄,谢玄到底是什么人物?怎么感觉老厉害老厉害的呢? 王献之带他们走的不像是正常的路,顾盈忍不住对谢玄耳语︰“他真的认识路吗?” 谢玄微微一笑︰“放心,他不会撒谎。” 王献之开口︰“放心,我便是自此处进来的,二位若是不信,大可不必跟着我。” 顾盈趴在谢玄耳边,声音又低了一些︰“这个人好傲慢。” 谢玄只是笑笑,并不接话。不久的时间,眼前豁然开朗,远远的可以看见庙宇,王献之加快了脚步,谢玄却并没有跟上,只是漫不经心提醒着︰“别忘了你答应过的。” 王献之脚步一顿,回头恶狠狠的瞪了谢玄一眼:“谢兄你只管来取便是。” 顾盈眼睛一亮,趴在谢玄耳边轻声问︰“看来你赢了不少好东西,告诉我是什么?” “今晚妳来找我,我送妳一样东西。” 顾盈没听出谢玄的意思,只是又问︰“那如果你输了,会给这位王小子什么好处?” 谢玄只是淡淡的回答︰“我如果输了,就把妳留给王兄。” 突然间下起雨来,谢玄往自己怀里搂了搂顾盈,两人在雨中相携远去。走了没有几步,顾盈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呢?”谢玄有些奇怪的问道。 “你现在有没有能吃的东西吗?”顾盈偏头问道。 谢玄看了顾盈几眼,表情淡漠:“没有带什么吃的东西。” 谢玄的牛车离这个地方并不远,谢玄一掀开车帘子,拿了蜜饯递给顾盈,看着顾盈接过去之后才开口说道:“出去驾车吧,我们找个地方吃点东西。” 牛车不久就开始动了,顾盈嘴里塞满了蜜饯,自己吃的开心,谢玄在旁边看了一会,递上了一杯水。 谢玄静静地看着顾盈,感情实在是莫名其妙,有时候想要宠一个人的感觉来的真的会是莫名其妙的。顾盈没有谢玄的阿姊那样的端庄,也没有阿姊的聪敏,而且她还很不会说话,经常让他气闷却又无可奈何,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个姑娘却让谢玄上了心。 谢玄这次一定是栽了,最要紧的是他还栽错了地方,顾家小娘子美则美,可惜就是身份太低了。顾盈很快就回过了神来,看到谢玄对自己的走神没有任何不满之后就愁苦了起来。 她好像忘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她好像从来就没有和谢玄聊得来过,现在她一是冲动就跟着谢玄,这不是自己跟自己找不自在吗? 车里的气氛十分尴尬,顾盈很想找些话来说,可是又实在是找不到,只能自己默默的往嘴里塞着蜜饯。谢玄微笑着给顾盈到了一杯水,这些蜜饯很甜,有时候不喝水会被齁到。 顾盈微笑着结果来喝了,说了声:“谢谢。”但是还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 114话:顾家小娘子 3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顾盈不开口并不代表谢玄也不会说话,他伸手撩开了顾盈湿漉漉的浏海,声音镇定的没有一丝波澜:“妳身上的衣服湿的太厉害了。” 顾盈被谢玄的动作吓得一愣,过了好久才反应了过来,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无辜的看着谢玄。 谢玄叹了口气:“妳带的衣服应该也都湿透了。” 顾盈抱着自己怀里的包袱,点了点头,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件白衣,谢玄笑着说道:“如果是亵衣未湿就先穿上我的衣服,如果是湿透了便罢。” 他的脸可疑的变红了:“先把衣服脱了,穿上这件衣服,再用被子裹着。”顾盈看着谢玄,脸也红了起来。 “妳先换衣服,我先出去。”谢玄笑了笑,转身准备离开牛车。顾盈接过了谢玄手中的衣服,衣服材质很软,感觉很舒服。 “你的衣服也湿了,不需要换身衣服吗?”顾盈难得关心的问道。 谢玄揉了揉顾盈的头发,提醒说道:“别忘了把头发擦干。”然后就转身撩开帘子走了出去,顾盈呆愣了一会,红着脸换起了衣服。 谢玄的衣服腰身和袖口都很宽,顾盈折腾了很久才弄得妥贴了一些,刚准备擦头发才发现一向行事周密的谢玄竟然没有给她准备毛巾。既然身上的衣服已经穿了差不多,顾盈也就直接撩开帘子探出了头去。 “怎么没擦头发?”顾盈一探出头来,谢玄就有些不满的瞪了顾盈一眼。 “用什么擦啊?”顾盈有些委屈。 谢玄伸手将顾盈一把按回了车里,自己也跟着钻了进去,在一堆东西里拿了一块布出来,刚准备打散顾盈的头发,顾盈已经伸手抓住了他手里的布。犹豫了片刻,谢玄松开了手,自己懒懒的坐在了一旁,看着顾盈在那里细细地擦着头发。 半湿半干的头发,像缎子一样的油亮,谢玄觉得自己也许在一开始就注意到了这个姑娘。现在看起来,这姑娘比阿姊美丽了许多。 谢玄没能在路上找到客栈,雨却越下越大,竟有了倾盆之势,谢玄没有办法,只能想法子在路旁的人家休息一晚。在表明来意之后,这户人家十分热情的请谢玄他们进了家门,并且还特地的让女儿出来作陪。 按照这户人家的家主的说法:“既然是贵客,那就不需要避讳什么了。” 确实是贵客,此时的顾盈也许还不知道,但是她将来总会遇到这样一个事实,对于普通人家而言,谢玄这样的存在几乎是高不可攀的,顶级门阀,就算家里的女儿只能进入他家里当个妾,那也是光宗耀祖的事情。 当时是谢玄去和主人家交涉,主人家应了门之后谢玄才来接顾盈下车,谢玄的手比顾恺之的手要巧一些,几下子就给顾盈扎起了一个发髻,直接让顾盈做了男装打扮。 一路被主人家热情的领进客厅之后,接着就有一群姑娘上来围住了顾盈和谢玄,接着顾盈就和谢玄被隔开了。 “这位小郎君其实是女儿身吧?”有女儿娇笑着:“长得真俊俏。” 顾盈客气的笑着,其实有些窘迫。 “听说郎君叫做谢玄,是那个谢玄吗?”又有人问道。 顾盈就这样被一群小女孩围住,叽叽喳喳的问个不停,而且还都是问的和谢玄相关的话题。顾盈虽然有些茫然,但是还是从心里感觉到了一丝不舒服。旁边的谢玄和顾盈的情况差不多,也是被一群姑娘围着。这家主人倒是厉害,光是自家里就有十多朵金花。 “姊姊,妳和谢郎君是什么关系呢?对了,还不知道姊姊的姓名呢。”身旁的女孩儿在顾盈耳畔问着。 顾盈刚开始还回答些什么,但是到了后来,已经紧紧的抿着嘴巴不肯说话了。 “姊姊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饿了?放心,饭菜很快就好。” 顾盈笑了笑,没有开口。 “姊姊到底是什么意思嘛?为什么不开口说话呢?” “好了!”谢玄终于摆脱了她身旁的姑娘们,向着顾盈走了过来,然后一把将顾盈拉离了人群,冲着家主点了点头:“抱歉,内人不喜欢热闹。” 本来热情的主人家的脸立刻就不是那么好看了,但是只是一瞬间就恢复了过来:“既然这样,那……”他冲着家里的女孩们摆了摆手,凑到了谢玄跟前:“久闻安石公大名,不知道安石公近来可好?” 谢玄矜持的点了点头:“叔父一切都好。” 主人家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晴朗了起来:“来来来,谢公子快坐下,饭菜很快就来了,不要着急。谢公子如果不着急的话就在寒舍多住几天,寒舍虽然不比谢家,但是还算是有些野趣。” 谢玄矜持的点头,先扶着顾盈坐下了,这才坐在了顾盈的身边。谢玄第二天一大早就带着顾盈离开了,主人家依依惜别,说了很多的话。顾盈当时并不明白,后来才知道这些话明里暗里都是想要谢家帮忙在九品中正制推选的时候给他们家一个名额的意思。 马车里,顾盈在吃着点心,谢玄则是拿著书在一边看着,顾盈偶尔抬起头来看了谢玄手中的书一眼,突然就惊惶了起来。顾盈不吃东西了,就在哪里看着谢玄手里的书,皱着眉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顾盈的视线很快就引起谢玄的主意,他随手合上了手里的书:“怎么不吃了,不好吃吗?等回到家让厨房做些妳喜欢吃的。”顾盈点了点头,接着继续看着谢玄。 “有什么话直接说就好,不用拘谨。”谢玄有些无奈的说道。 “你可以教我认字吗?”顾盈小心翼翼的说道。 “妳不认字?”谢玄有些不信,顾盈虽然看起来不是那种名媛,但是绝对不像是不识字的。 顾盈脸红了一下,小声说道:“我还是认识几个字的。”话音刚落,顾盈接着又理直气壮了起来:“你不知道女子无才便是德吗?少见多怪的。” 谢玄还真的没有听说过,但是他却觉得顾盈这样气急败坏的给自己找个理由的样子非常可爱。 “我先教你识字,认字的事情可以拖一下,我没带字帖出来,等回到家之后我找了字帖来教妳。”虽然任重道远,但是此时的谢玄却有一种莫名的满足感,也许每一个男子的心中都掩藏着一颗喜爱养成的心。 东晋佛道两教广泛传播,儒家学说多少有些势微,顾盈见到的第一本书不是《论语》《春秋》,顾盈读得第一本书是《诗经》。可能就是因为这本《诗经》,顾盈所有的浪漫都留在了这个世代。 谢玄轻轻的把《诗经》放在了顾盈的腿上:“《诗经》妳听过吗?”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顾盈转头看向谢玄:“我听说过,但是不是很明白。” “嗯。”谢玄伸手揉了揉顾盈的头发:“妳说的的确是诗经里面的。” 顾盈眉眼弯弯的笑了笑:“哥,你最喜欢喜欢哪一句?”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靡靡。” 顾盈低着头思考了一阵,虽然依照她的文言文水平是没有办法去理解这四句话,但是顾盈还是从中感觉到了深切的悲伤,这其实是其中的一首战争诗。 “小妹呢?小妹喜欢哪一句?”谢玄转而问起顾盈来。 顾盈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吟诵出了《国风?邶风?击鼓》中的句子:“死生挈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顾盈还不知道这也是一首战争诗,也许是女子同男子在上战场之前的约定。顾盈吟诵完之后十分调皮的笑了一下,完全没有注意到谢玄神色的怔忪:“你不觉得这句很美好吗?” 她撩开帘子往外看,远山如黛,她缓缓的说道:“一生一世一双人,多么美好,司马相如和卓文君不就是这样吗?” 谢玄没有说话,顾盈问的的确不是一个好问题,司马相如看中的是卓文君还是卓文君的家室,这么多年来众说纷纭,已经无人知晓了。但是司马相如并不是不想要纳妾,卓文君也并非没有抱怨过这段婚姻。 所谓的和美,也许只有眼前的这个小丫头才会这么认为。毕竟哪怕恩爱如叔叔婶婶两人,也没有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啊。今天的这段经历,现在的顾盈觉得没有什么,但是日后顾盈每每想到这里都会觉得今天的许多事情都预示着他们将来的经历,有些话竟然是一语成谶。 车内难得的安静了片刻,顾盈扯了扯谢玄的衣袖:“你不教我吗?” 谢玄勉强压下心里的不安,凑到顾盈身边去教她读书。顾盈比常人聪慧许多了,她一目十行过目成诵的本事,就连谢玄也免不了惊讶,但是惊讶归惊讶,他的心里还是有些失落。 学生太聪明了先生就容易失业,他回忆起顾盈说的女子无才便是德竟然觉得十分贴切,顾盈最让人怜惜的就是对待事物的一份懵懂。显得天真烂漫,但是如果懂得再多一些,说不定就会像自家阿姊一般了,谢玄倒不是觉得自家阿姊有什么不好,但是一个女孩子总不好太过于清高了。不管怎么说,这对师徒到底还是相处的极为愉快。 预计要到谢家那天,顾盈穿了一身青衣,随便挽了一个发髻,她知道自己弄不好谢玄总会帮她弄好的,所以倒是一点都不着急。 顾盈推门出去,对面的谢玄也是刚刚推门,今日他穿了一件极为宽大的青衣,儒雅中带了几分柔美,顾盈其实是很不明白谢玄的审美观念,这么宽大的衣服他穿着就不嫌晃荡吗?顾恺之是这样,谢玄也是这样,王家兄弟也是这样,秀出你们的小蛮腰不好吗? “妳穿这件衣服很好看。”谢玄笑了笑,走过来帮顾盈整好了头发。 顾盈脸红了一下,垂下了头:“哥穿的衣服也很好看。” 两个凑不要脸的例行的互相夸赞了对方一番,相携一起去吃饭。和谢玄相处了这么一段时间,顾盈现在吃饭已经有了谢玄的几分优雅,谢玄吃东西一向比顾盈吃的要少很多,顾盈还在吃饭的时候,谢玄早已经吃完了饭,开始帮顾盈挟菜。 !! 115话:顾家小娘子 4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虽然只是学了短短的几天时间,但是顾盈却已经厌恶了,她放下了手中的书,转头看向一旁正在看兵书的谢玄。 “我今天不想读书了。” 谢玄放下手中的书看着顾盈,等着顾盈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顾盈只是想要偷懒,当然不可能有象样的解释,她只是轻轻地扯了扯谢玄的衣袖:“好哥哥,今天不读了好不好?” 谢玄没有说话,顾盈十分俏皮的笑了笑:“好哥哥,好先生,且容我休息一天吧。” 谢玄愣住了,先生自然是有老师的意思,可是也是对夫君的称呼,她先前喜欢直接称呼谢玄的名字,自然不会有什么歧义,可是现在这个先生叫了起来,却让谢玄感觉到了几分的恍惚。 谢玄放下了手中的书,轻轻地点了点头:“好,那就休息一天。” 顾盈欢快的把书放到了一旁,托着腮坐到了谢玄身边:“哥,这本书上的字写得好漂亮,我想学。” “这种字体并不适合女子,我可以教你写《曹娥碑》上的那一种字。” 顾盈面露茫然之色:“曹娥碑?没有听说过。” 谢玄有些失笑:“曹娥碑上的字体是公认的适合女子练习的。” “你这是性别歧视,这不公平。”顾盈表现的义愤填膺。 “妳真的决定了?”谢玄又问了一遍。 顾盈点了点头,她其实看不出这些字有哪里好来,只是觉得这字写得工工整整的,但是现在谢玄这么一否定,顾盈就偏学不可了。 “这是我写的,妳当真要学?”谢玄在某些方面真的很了解顾盈,他很清楚顾盈最喜欢王家人写得字。 “学,怎么不学?”顾盈下意识的就回答了,等反应了过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后悔的余地:“什么?你说这些字是你写的?” 顾盈犹豫了一下,赌气似的说道:“不管,我要学。” “好,那我教妳。”谢玄探过身来轻轻的揉了揉顾盈的头发。 从顾盈的角度可以看见谢玄的相貌,谢玄长得真好看,长长的睫毛,眼睛像是一汪秋水。 顾盈看着谢玄的嘴角渐渐的出现了笑意,这才觉得自己就这样看着谢玄有些失礼。所以连忙低下了头,没话找话似的说道:“哥,你有没有发现自己实在是太瘦了?” 为了印证自己的说法,顾盈还伸手戳了戳谢玄:“你瞧,全是骨头。” 谢玄本来揉着顾盈头发的手停下了动作,直接抓住了顾盈的手。顾盈立刻抽回自己的手:“哥,你莫要生气,我只是说说而已。” “嗯。”谢玄嗯了一声,突然就俯下了身来,不是像之前那个吻一样轻轻浅浅的一吻,谢玄轻轻的含住了顾盈的下唇。 此时的顾盈脑子里是一片空白,心跳的很快,感觉整个人都变得酥酥麻麻的。在相当长的反应时间之后,顾盈终于反应了过来,她先是觉得自己应该直接咬他一口,但是又不敢,所以顾盈所给予谢玄的就是默许。 在长时间的沉默过后,两个人沉默的分开了,顾盈红着脸整了一下自己的衣服,默默的别过了身去,没有开口说话。 谢玄静静地把顾盈揽进了怀里:“别生气,我向你道歉。”语气中却没有一丝真的忏悔的意思。 顾盈象征性的挣扎了一下,默默的靠在了谢玄的怀里。谢玄紧紧的搂住了怀里的顾盈,轻轻的凑到了顾盈的耳边:“别生气,我娶妳,好吗?” 顾盈的脸立刻红了,像熟透了的樱桃:“你说的倒是轻巧。”顾盈轻声说道,但是心里是怎么想的也许只有她自己知道。 但是只是一瞬间,顾盈就犹豫了起来,有些事情,不光是自己觉得好就好的,不管顾盈能够付出多少,有些事情早已经注定了不公平。但是当她抬起头来看向谢玄的时候,在谢玄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时候,顾盈的却只说出了一个字:“好。” 谢玄和顾盈到达谢家的时候,并没有顾盈想象中的那种众人相迎的场景,两人一起下了牛车。顾盈四处瞧着,内心充满了茫然,没有华丽的房舍,也不是豪华的大宅,看上去更像是一处庄园,而不是大富豪的宅院,最重要的是,顾盈还能看见在田里耕作的农夫。 “哥,这就是你家?”顾盈偏头去问旁边的谢玄。 “嗯。”谢玄点头应道:“今后也是妳家了。” 顾盈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这些地方全都是这么大?” “是,就是这么大。”谢玄指了指远处的群山:“那些山也都是谢家的,旁边还有几处别墅。” 东晋是个战乱频繁的年代,世家大族把持着政权,这些士族聚族而居,往往是占地百里,族内百工之匠俱全,俨然是一处国中之国。这样的庄园,在平常的时候能够自给自足,如果发生了战事也能够成功的防卫。 在顾盈到处看的时候,谢玄已经领着顾盈见到了谢安,对于谢安顾盈倒是清楚一些,谢太傅就是谢安。面前的谢安看上去大概就是四十几岁的样子,仍然是个美丽之人,顾盈跟在谢玄身后跟谢安夫妇见了礼,谢安夫妇看上去性格倒是还好的样子,虽然很少和顾盈说话,但是待客很周到。谢玄很快就和谢安夫妇说完了话,带着顾盈离开了。 顾盈虽然听得云里雾里的不是很明白,但是她也能知道,谢玄并没有提要娶自己的事情。 出了门,顾盈默默的跟着谢玄走了一段路,过了很久才忍不住开口问了谢玄一句:“哥,你为什么没有跟你叔父提起我们两个人的事情。” 谢玄轻轻的抚弄了一下顾盈的头发,温声说道:“不要怕,我答应要娶妳就一定会娶妳的,只不过现在时候未到。” 顾盈偏了偏头,躲过了谢玄的手:“那什么时候是到了?” “我已经给顾兄去信了,我们要等顾兄的消息。”谢玄收回了自己的手,轻轻的刮了一下顾盈的鼻子:“怕什么,我就是死了,也绝对不可能不要妳的。” 顾盈脸一下子就红了,瞪了谢玄一眼,想要走又不认识路,只能狠狠的掐了谢玄一下。 谢玄这次带着顾盈见的是谢道韫,谢道韫是谢安的女儿,也是谢玄的阿姊,谢道韫的确是一个美人,肤如凝脂,美眸顾盼神飞,虽然是阿姐,但是谢玄明显面对谢道韫的时候也不是很轻松。 “阿姊,这位是顾小娘子。”谢玄介绍说道。 “唔。”谢道韫瞥了顾盈一眼,淡淡的点了点头,并没有太大的反应:“阿弟出去了这些日子,学问可有长进?” 谢玄的脸色立刻郑重了起来:“有幸在路上见到了顾家的郎君,和王家的郎君,同他们交谈之后收获良多。” 谢道韫点了点头,指着对面的榻子让谢玄坐下了,完全的无视了顾盈:“那阿弟就出个题目吧,阿姊来考你一下。” 在旁边站着的顾盈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的心情,即使谢道韫是谢玄的阿姐,但是看着自己喜欢的人被这样高高在上的对待,多少还是会有些不满。更何况谢道韫明显的是并不想见顾盈。 谢玄按照谢道韫的要求坐了下来,然后偏头看向顾盈:“顾小娘子请坐。” 顾盈不知道自己是一种怎样的心情,顺着谢玄指的地方,跪坐了下去。此时时间真的是度日如年,可惜顾盈没有任何方法去改变这一切。 云里雾里的听完了姊弟两个的辩难,眼见的天已经全部黑了下来,谢玄站起身来,向着谢道韫长揖到底:“顾家小娘子还请阿姊代为照料,毕竟她一个女子不方便住在我那边。” 谢道韫点了点头,又是轻轻的扫视了一下顾盈:“阿弟放心便是。” 谢玄冲着顾盈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房间,谢玄离开之后,谢道韫坐在上位打量了顾盈一会,像是谢道韫这种人,哪怕是盯着人看也不会让人觉得不礼貌,反而是让人觉得自己自惭形秽。 “妳叫顾盈?”谢道韫突然出声问道:“晋陵顾家的人?顾恺之和妳是什么关系?” 顾盈的脸立刻就红了,顾盈实在是太嫩了,有些事情她反应不过来,有些话,她开不了口。 谢道韫长叹了一声,轻轻的扣着桌子上的棋子,她的手指莹白如玉,哪怕是顾盈都忍不住有些心动:“行了,妳看上去有些拘谨,先下去休息吧。”谢道韫几句话的功夫就打发了顾盈。 这一天,顾盈没有再见到过谢玄,第二天一大早谢玄就亲自过来见了顾盈。敲门声响起的时候,顾盈已经醒了很长时间了,听见敲门声之后立刻跑过去开了门。 “盈盈。”谢玄直接在门口搂住了顾盈,轻轻的吻了吻她的头发:“想我了吗?” “没有。”顾盈脸一红,推了推谢玄:“一点都没有。” “不信。”谢玄松开了顾盈,额头亲昵的抵触到了顾盈的额头上:“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妳想我了吗?”顾盈偏过了头去,没有开口说话。 “好了好了,怎么又不高兴呢?”谢玄拿出了一封信递到了顾盈跟前:“来看看这是什么?” “什么?”顾盈一把抓过了信,虽然嘴里问着,但是心里却已经笃定是情书一类的东西了。 “是顾兄的信,想来是在路上写的,前日就已经到了。”静了半晌,他说道:“妳的事情我得找个时机告诉阿姊,阿姊聪慧,就算是我不说她也会看出来,还不如我直接说了,还能让阿姊在日后多照顾照顾妳。” 顾盈虽然有些犹豫,但是到底也没有什么主见,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 116话:顾家小娘子 5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我来教妳练字吧。”谢玄亲昵的点了点顾盈的额头,领着顾盈向着书桌走去:“会磨墨吗?” “阿兄曾经教过我,会一点。”顾盈微笑说道。 “小妹好聪明。”谢玄笑着揉了揉顾盈的头发,让顾盈端端正正的坐在了书案的前面。 顾盈回头看了谢玄一眼,谢玄笑着握住了顾盈的手:“写什么?” “妳想写什么就写什么。”虽然想说什么,但是顾盈实在是无法开口。 “嗯。”谢玄点了点头,握住了顾盈的手,两个人凑在了一起:“死生挈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他一边说着,一边写着,顾盈能感觉到自己耳边有谢玄的气息在流动。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顾盈的视线已经离开了纸张,也离开了笔,转到了谢玄的脸上。 “这是妳我之间的承诺。”谢玄放下了手中的笔,将顾盈揽进了怀里:“不论是生是死,我们都要约定好,我要牵着妳的手,同妳一起白头到老。” 顾盈嘴角微微的勾起,眼中却湿润了起来。 “还要练字吗?”谢玄问道。 “嗯,你要好好教我。”顾盈立刻正襟危坐了起来。 谢玄再次握住了顾盈的手写字,死生挈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谢玄陪着顾盈写了很多遍,接着就离开了。 在这个大家庭里,他需要做的事情很多,每天早晨谢安都会和晚辈们在一起谈论国事,谢玄自然也不能不参加。谢玄走后顾盈又自己练了很长时间的字,可是没有了谢玄的存在,人虽然还坐在这里,心却已经不在了。 顾盈轻轻的捧起了桌子上的纸,默默的捧在了心口:“谢玄,我真的喜欢上你了,我该怎么办?我离不开你了怎么办?” 很长时间之后顾盈才从自己的情绪中反应了过来,拿出了早晨谢玄给她的封信。正如谢玄所言,这封信并不是谢玄写的,而是出自顾恺之的手笔,顾恺之是在信上责备了顾盈不听话。 顾恺之十分严肃的对顾盈进行了一番说教,对于顾盈的不听话进行了训斥。还让顾盈一定要跟着送信的人一起回顾家,谢家并不是久留之地。 不知道为什么,天色明明已经不早了,谢家却迟迟没有人送饭过来,顾盈等了很长时间,才有一个姑娘给顾盈送了衣物首饰和早饭过来。稍微吃了几口菜,顾盈继续在书案前练字。 一夜无梦,在她睁开眼睛的时候,正看见谢玄温柔的眉眼,他们这样安静的对视了很久,谢玄俯身在她的眉梢落下额清浅的一个吻,然后他伸手揉了揉头发,柔声说道:“妳又美了很多。” “又?”顾盈挑眉。 “嗯……”顾盈点了点头:“像仙女一样。” 顾盈撇了撇嘴,伸手推开了谢玄:“我要起来了,你不要在这里看着了。” 谢玄站了起来:“我今天带妳出去转转。” “你们家今天不开家庭聚会呢?”顾盈好奇的问道。 “叔父今日出游。” 顾盈跟在谢玄身旁,两个人的手在宽大的衣袖的遮掩之下紧紧的相握着。两个人都不说话,但是就只是在路上走着,就有了莫名的心安,有时候千言万语不一定比得上这样默默的相守。 他们在山间小路上依偎着前行,在溪水中相互扶持着渡过河流,在路边的石头上坐在一起说说笑笑。美好的时光总是会很快就过去,两人在顾盈的房前依依惜别。 除了偶尔谢安不在的日子之外,谢玄的生活非常规律,他每天会花半个时辰的教顾盈识字,上午会和谢家的兄弟们在一起谈论一些事情,当然有时候谈的高兴了会一直谈论到下午,但是大多数时间,下午的时间谢玄会和顾盈待在一起,虽然并不一定会出去,但是在房间里看看书,写写字之类也很让顾盈两人满足。 顾盈来到谢家的第四天,她再一次见到了谢道韫。虽然说顾盈是住在谢道韫这边,但是严格的说起来,顾盈出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之外,并没有再次见到谢道韫。 这天本来天气不错,在谢玄走了之后顾盈就在房间里练字,可是突然之间就听到了一阵琴声。是谢道韫在抚琴,听到琴声的顾盈被她那种慢悠悠的节奏刺激的想要摔琴。顾盈顺着琴声走了过去,看见了在树荫下抚琴的谢道韫。 顾盈虽然并不觉得琴声很美,但是却觉得正在抚琴的谢道韫美得不像凡人,她坐在琴前,十指葱葱,面色安宁。 顾盈正在呆愣的时候,谢道韫突然偏头看向了顾盈:“妳可听懂了什么?” 顾盈神色一黯,摇了摇头,此时的顾盈觉得自己和谢道韫真的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谢道韫什么都懂,但是顾盈却什么都不懂。 谢道韫摇了摇头,自顾自的拨了拨琴弦:“妳可喜欢阿弟?” 顾盈点了点头,眼睛直直的看着谢道韫。她自然是喜欢谢玄的,几乎是喜欢到骨子里去了,只要和他在一起就欢喜。 “妳只是一介白衣吧?”谢道韫拨弄着琴弦,琴声好像有魔力一样,让顾盈的心里感觉到了无端的烦闷:“妳是?”谢道韫直直的盯着顾盈。 顾盈经受不住谢道韫视线的压迫,默默地偏过了头。 “晋陵顾家?笑话,晋陵顾家的女子会是妳这个样子?阿弟想要骗我还是太年轻了点。”谢道韫一边说话一边拨弄着琴弦。 顾盈无言以对。 “如果妳真的为了阿弟着想,就不要想嫁给他,虽然妳的身份不高,但是做一个妾室或者是外室我还是没有意见的。”谢道韫说着这些高高在上的话,让顾盈无端的矮了一截。 谢道韫坐着,顾盈站着,顾盈的手紧了又紧,终于说出话来,有些事情自己总是要顶上去的,不能只是依靠谢玄:“谢娘子说笑了,我确实是晋陵顾家的人,只不过因为某些原因,自小放养而已。” 谢道韫盯了顾盈很久,略微有些不屑的移走了视线。 顾盈知道自己的底气确实是不足,所以又说了一句:“所以有些事情,谢娘子未免多虑了。” “哦?”谢道韫哦了一声:“这件事,也不知道妳说着亏心不亏心?” 顾盈紧紧的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好了。”谢道韫看向身边的侍女:“送顾娘子回去吧。” “不用。”顾盈心里无端的起了火气:“不应谢娘子关心,我自己能回去。” “那就好。”谢道韫微微点了点头,没待顾盈离开就低头抚弄起了琴弦。 谢道韫不喜欢自己,顾盈虽然并不聪明,但是这一点还是可以看出来的,这么有名的一个才女,对待自己竟然是如此的冷淡,如果是以前的顾盈也许会伤心,但是此时的顾盈却淡漠了很多。 “妳是才女也好,是王羲之的儿媳妇也好,妳在我眼里就是谢玄的阿姐而已。”她只要敢不同意自己和谢玄在一起,顾盈就敢跟她闹,哪怕遗臭万年。 顾盈感觉到了谢家人对自己的排斥,不光是谢道韫而已,是谢家所有的人,顾盈知道一个人不可能得到所有人的喜欢,但是得不到这家人的喜欢还是让顾盈挺难过的。 次日一大早,谢玄派了下人过来接顾盈到他的院子里去。顾盈还是第一次真的进入谢玄的院子,刚进院子,顾盈就听到了一阵音乐声,按理说那应该是和谢道韫用的同一种乐器,但是此时顾盈听到这音乐声,竟然莫名的安心了起来。 顾盈循着琴声自己走进了院子里,院子里静悄悄的,顺着推门走进了房中。推开门顾盈就见到了谢玄,谢玄正襟危坐,桌案上有一柱香,烟气氤氲,谢玄冲着顾盈微微一笑,继续抚弄琴弦。 顾盈是不懂音律的,但是听着谢玄的曲子,顾盈恍惚之间能够感觉到几分情愫在里面。 谢玄的琴声慢慢的止住了,他抬头看向顾盈,眼中含着笑意:“妳听出了什么吗?” 顾盈犹豫了一下,试探性的问道:“情愫?” 谢玄起了身,走过来拉住了顾盈的手:“《凤求凰》,小妹,我教妳抚琴可好?” 顾盈看向谢玄,嘴唇动了动,突然问出了一句话:“你是不是听说了昨天的事情,怨我不通音律。” 谢玄有些心疼的撩了撩顾盈的头发,轻轻的落下了一个吻:“如果妳不喜欢我们就不学,我以为妳是喜欢这个的。” 顾盈低着头思考了片刻,最终说道:“我想学,但是我不要学这个。” “那你妳学什么?”谢玄宠溺的问道。 这个还用说吗?当然是谢道韫不会什么我就学什么。顾盈心里想的是这样的,但却没有这样说出来,她打量了一下四周。指了指墙上的一枝笛子:“就那个吧!” 当然顾盈对这些是一点观念都没有,谁知道是笛子还是萧啊?都长得一个样子的。谢玄点了点头,走过去将笛子拿了下来,递给了顾盈。 !! 117话:顾家小娘子 6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谢玄把顾盈揽在了怀里,声音温柔的说道:“顾家派来的人已经等了很久了,妳要不要走?” “嗯?”早已经把这件事忘到了脑后的顾盈闻言立刻反应了过来,转过身来面色焦急的看着谢玄:“这件事情你怎么不提醒我?我都已经忘记了。” “那妳是走还是不走呢?”谢玄看着面前的顾盈焦急的样子,温声地问道。 顾盈心里知道,谢玄一定是知道自己的答案的,但是他这样把这件心照不宣的事情问出来顾盈却高兴不了:“那哥你看我是该留下还是该走呢?” 谢玄拧了拧顾盈的脸,脸上露出了忍俊不禁的笑容:“妳就不知道哄哄妳家的相公?真不会说话,该打!” 顾盈脸一红,接着就背过了身去:“谁说你是我相公呢?” “现在不是,早晚都是。”谢玄笑了笑:“行了,妳不给顾兄带封信回去?” 顾盈考虑了一下,皱着眉头嘀咕了一句:“要不然哥你帮我写上一句,就说,妹安好,兄勿念。” “好,那就我来写。” 两个人在一起的日子总是会过的快一些,刚在一起的人有一种奇怪的属性,越是家里人不同意他们在一起,他们就越容易被推动着在一起。这样的势头,不光是顾盈能够感觉的出来,就是谢家的人也感觉到了,所以在短时间内,谢安策划了一个需要很长时间的出行。 已经出门三天的谢玄回来了,他先去见了他家阿姊才来见顾盈。顾盈虽然想要早点见到谢玄,但是也只能排到谢道韫的后面。 顾盈能够听见谢道韫冷淡的声音:“阿弟你自己要上进,不能太过于儿女情长,我们谢家的将来还是要靠你的。”语重心长的,不像是阿姊,倒像是母亲。 谢玄长久的没有答话,谢道韫又问了一句话,这时候的声音中已经有了几分愠怒:“阿弟可是已经懂呢?” “是。”谢玄这次答应的倒是快。 “我看你的心也不在这里,那你就快走吧。”谢道韫又喝谢玄说了几句话,打发了谢玄离开了。 顾盈在谢玄出来之前就离开了,谢玄一句淡淡的应话伤了她的心。彷佛在一瞬间,顾盈觉得谢玄又是当年在客栈里见到的那个谢玄了,还是一样的冷傲,一样的气人。 她本来想出去转转,但是又怕谢玄等会就会来找她,犹豫了片刻之后,顾盈还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也没有了掌灯的心思,就是坐在那里等着谢玄来找她,可是谢玄一晚上都没有来找顾盈。 直到第二天的下午,谢玄才过来了顾盈这边,他进门的第一句话是:“可是心情不好?” 顾盈张了张嘴,本来准备好的千言万语,一时之间竟然全都说不上来了,她想问他到底是在想什么,可是却怎么也开不了口,最后的最后,顾盈给谢玄讲了一个故事。 “那是一家士族,姓祝,祝家有一位姑娘,叫做祝英台,自幼聪明伶俐……”顾盈讲的是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她想知道谢玄对自己的感情到底是怎么样的,她想要谢玄给她一点安慰,一个承诺。只不过顾盈没有直接开口,而是选择了讲述一个故事。 可是事实证明,有些话还是需要直接说的,在顾盈讲完之后,谢玄沉默了很久,郑重的看向顾盈:“妳想说什么?” 顾盈直直的看着谢玄,抿了抿嘴。谢玄皱了一会眉头,揉了揉顾盈的头发:“别多想了,我先走了,我还有事,妳还有事吗?” “没了。” 两个人不欢而散,因为这个对于顾盈来说是一个单纯的爱情故事的《梁山伯与祝英台》,谢玄听出来的却不是爱情。虽然头一天晚上两个人是不欢而散的,但是等到第二天的时候,谢玄却又同往常一样来到了顾盈这里,一切都恍若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顾盈铺好了纸,静静的看着谢玄,谢玄笑了笑,走过来坐到了顾盈身后。只是谢玄想要像往常一样伸手抓住顾盈的手,顾盈却把手拿开了,转头静静的看向了谢玄。 谢玄轻轻的揽住了顾盈,温声说道:“我的就是妳的,妳的就是我的,现在妳先委屈一下,等我们成亲之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顾盈默默的挣脱了谢玄的怀抱,面色冷淡了起来,她突然想到一个亘古不变的问题︰“如果我和你妈同时落入水中,你会选择救谁?” 顾盈觉得,如果自己问谢玄:“如果我和你阿姊同时落入水中,你会救谁?”这种问题的话,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自己爱的人没有自己爱的那么深原本就是一件很让人心酸的事情。 “这点小事,值得你跟我生这么大的气吗?”谢玄笑了笑,伸手又去揽顾盈。 顾盈直接从软榻上站了起来:“哥,我今天有点不舒服,就先不练字了,你先走吧。” 谢玄和顾盈对视了片刻,最后竟然真的直接离开了。顾盈本来站的笔直的身体随着谢玄的离开渐渐的瘫倒在地,虽然她努力的忍着,最后还是忍不住趴在桌案上哭了起来。 那天下午,谢道韫头一次主动派人来请顾盈过去。谢道韫还是一如既往的高高在上,顾盈进去之后见了礼,谢道韫也只是点了点头,指了指下首的坐榻︰“请坐。” 顾盈按照她的要求跪坐了下来,谢道韫打量了顾盈片刻,开口夸赞道:“阿弟还真是下了一番功夫的,此番见到顾娘子,和几日前可是又有不同了。” 顾盈跪坐在下首,虽然听着谢道韫是在夸奖自己,但是顾盈听在耳中却感觉到了浓浓的耻辱,自己之前在谢道韫眼中该是一个什么样子,她才会在现在说出这样的话。不管怎么说,她是比不过谢道韫家学渊源的。 “但是无论如何,我是不会让阿弟娶一个白衣的,顾娘子也不用不高兴,谢家是什么地位,妳应该很清楚。”谢道韫说道。 顾盈的脸色惨白了:“顾娘子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呢?” “顾姑娘,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妳和阿弟的事情不解决,我是不会放心的离开谢家的,妳也应该懂得知足。”谢道韫说道。 顾盈勉强自笑着:“谢娘子的话,我听不懂。” 本来好好的握在手里的玉如意突然被谢道韫放在了桌案上,发出了碰的一声,顾盈的身体彷佛跟着一起颤抖了一下,听着谢道韫继续说着:“那我就直说了,妳最多成为阿弟的妾室,别的妳想都不要想,妳如果还想缠着阿弟,那我就早早的让阿弟纳了妳,如果妳心气儿大,那我们谢家也容不下妳这样的人。” 顾盈真的还只是一个孩子,虽然年龄已经不小了,但是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困住了她,她远远没有的圆滑。虽然一直以来顾盈都隐隐给人一种滑不留手的感觉,但是顾盈事实上脾气还是非常大的。 “我心气儿大?”顾盈突然起了火怒视着谢道韫:“我心气儿大我会来这里?妳以为妳们谢家千好万好,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我不像妳,明明王凝之那么好妳也会嫌弃,也不知道我们俩到底是谁心气儿高?” 即使被顾盈这样说了,谢道韫也只是淡淡的看了顾盈一眼,看起来不急不躁的:“安知世上焉有王凝之?” 顾盈不是谢道韫,她没有办法去理解谢道韫的那种高傲,一个未出嫁的姑娘,这样评价自己未来的夫婿,还是很没有礼貌的。 “谢娘子倒是把自己看的够高了,谢娘子既然看王凝之不起,又为什么要嫁给王凝之呢?”说实话,在这之前,从来没有一个人让顾盈这么生气过,顾盈也是第一次用这么无礼的口气跟人说话。 “那又如何?”谢道韫应该是终于被顾盈撩拨起了火气,整个人的气势一下子就拔高了不止一点点:“但是妳和我是不同的,妳没有选择的权利,但是我有。” 说完了这句话之后,谢道韫盛气凌人的看着顾盈,顾盈则是淡淡的回视了一下谢道韫。顾盈就算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比得上谢道韫,但是在某一个方面她还是自信的,那就是选择权。 谢道韫虽然没有在顾盈的眼里得到她想要的答案,但是谢道韫还是感觉到了几分满足,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不过我现在可以给你一个选择,离开或者不要妄想?” 顾盈咬牙切齿的吐出了两个字:“混账!” 谢道韫的脸色随着这两个字的落地一下子就变了,她直直的盯着顾盈:“妳说谁?” 顾盈这才反应了过来,顾盈是一个特别好脸面的人,有些事情她虽然在意,但是绝对不会让外人知道,她绝对不会在人前说谢玄半句不好,有些事情如鱼饮水,只需要冷暖自知。 所以在谢道韫问出了这句话之后,顾盈咬了咬唇,硬着头皮回答道:“妳以为说的是谁?王凝之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没有娶妻?都是因为等着妳,等着妳守孝完。结果妳现在竟然这么说他,不觉得自己非常的混账吗?” “这与妳何干?果然是乡野村夫,污言秽语难登大雅之堂。” 顾盈从来不是一个能在嘴皮子上说的过别人的人,即使将来的某一天她会变得伶牙俐齿,但是现在的她绝对不是,所以在被谢道韫文绉绉的训斥了一顿之后,顾盈唯一的想法就是还不如直接坐实了谢道韫的说法。 顾盈直接伸出了手来想要往谢道韫脸上打去,但是气势汹汹的一巴掌刚到半路就被人拦住了。谢玄的手抓的很紧,顾盈感觉自己的手腕生疼,但是抓住顾盈手腕的谢玄只是面无表情的甩开了顾盈的手腕,然后冷冷的说了一句:“妳出去!” !! 118话:顾家小娘子 7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顾盈眯着眼深深地看着谢玄一眼,转身离开了谢道韫的房间。顾盈知道自己是太着急了,顾盈知道是自己还太嫩受不了刺激,但是顾盈真的没有办法克制住自己,像谢道韫这样的女人,顾盈在之前的人生中从来没有遇到过。 那天顾盈离开谢道韫的房间之后就流泪了,她永远都忘不了自己第一眼看见谢玄的时候的感觉,那是两个阶层相互对立的感觉,就和现在她对于谢道韫的感觉一模一样。但是阴差阳错,顾盈最后却喜欢上了这样一个人,但是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时空能够变换,时间却无法倒退。 顾盈那天一夜未眠,坐在院子里面仰望天空,那天的空中没有一颗星星,孤零零的只有一轮弯月挂在空中,清冷到了心里。第二天一大早,谢玄还是没有出现,而是下人来到了顾盈这边。 “顾小娘子,郎君想让妳住到他院子里去,让我过来接妳。” 顾盈一直看着远方,对下人的话恍若未闻。 “顾小娘子。”下人踫了踫顾盈:“顾小娘子?” “嗯?”顾盈迷迷糊糊的疑惑的看向下人。 “顾小娘子,郎君本来是想今天早晨接妳去他院子里的,可是很不凑巧,今天一大早郎君就被道韫娘子派人叫走了,所以让我来告诉小娘子。” “这里住不了呢?”顾盈疑惑的看向下人,突然又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是呀,我都忘了,这是谢娘子的地方嘛,得罪了谢家娘子怎么还能住的下去呢?” “顾小娘子,妳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呢?”顾盈轻笑了一声。 “真的没有什么事情吗?”下人伸出手来探了探顾盈的额头,突然惊呼出声来:“顾小娘子妳还说没事,头这么烫怎么可能没有事呢?” “没事,真的没事。”顾盈从地上站了起来,转身走进了屋里,随手打包着自己的东西:“你家郎君让我住哪里我就住哪里,我也没有什么行李,搬起来也方便。” 顾盈收拾好之后,顾盈看向下人,笑了笑:“我收拾好了,我们走吧?” 下人沉默的接过了顾盈收拾好的包袱,和顾盈一起往谢玄院子里走去。 “房间已经收拾好了,顾小娘子先看看满不满意,如果不满意的话还可以再换,郎君虽然不在,但是顾小娘子的房间可是郎君亲自挑选的。” 顾盈来到了一间房子门口,推门进去,里面收拾的干干净净的,但是东西却十分齐全。 下人把顾盈安排在了床上,自顾自的开始收拾起顾盈的房间来。 “顾小娘子是在想道韫娘子的事情吗?”下人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道。 “嗯,是的。”顾盈应了一句,实际上却心虚的不行。 “郎君的心意顾小娘子又不是不知道,有天大的难事郎君都会解决的,顾小娘子不妨先跟道韫娘子道个歉,反正道韫娘子马上就要嫁出去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倒时候道韫娘子就管不到郎君了。” “嗯。”顾盈淡淡的响应了,但是心里却知道自己是绝对不能认输,普通人认输就是认输,但是要她认输?她想给谢玄做妾还是想要离开谢玄呢?顾盈只能跟谢玄认输,想要她跟谢道韫认输她是做不到的。 下人很快就拿了药回来,药是非常苦的,顾盈一口一口的慢慢喝着药,忍不住苦到了心里。 “顾小娘子为什么不一口喝下去呢?这样喝多苦啊?” “哥呢?”顾盈喝了一口药,眉头紧紧的蹙了起来。 “郎君还在道韫娘子那边没有回来,长姊如母,道韫娘子的话郎君是不得不听,所以顾小娘子最好还是跟道韫娘子陪个罪。” 顾盈垂下了眼眸:“我知道了。” 吃完药之后顾盈昏昏沉沉的就睡着了,她不知道谢玄晚上有没有回来,也不知道谢玄有没有来看她,有些事情,不知道反而比知道好些。 第二天,顾盈在床上躺了一天,听说谢安带着谢家子弟出去远游了,谢玄也跟着去了。当听到这个消息的顾盈沉默了很久,好不容易才压制住了想哭的冲动。 谢安这次带领子弟浩浩荡荡的出行持续了半个月,本来短短的半个月的时间里,顾盈压根就不可能恢复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在半个月里顾盈几次高烧不退险死还生,但是在谢玄回来的前一天里,她却又能活蹦乱跳的了。 谢玄回来之后结结实实的忙了一整天,因为有要事在身,他没能来见顾盈,顾盈并不怨恨。但是第二天一大早。谢玄却又一次被谢道韫叫走了,又是一日未归。 夜渐深,顾盈估计差不多应该有凌晨三点了,单纯的等人是很难熬的,顾盈终于忍不住睡了过去。也许是顾盈的心太小,有时候顾盈甚至想,谢玄是不是和谢道韫存在着不正经的关系?不然两个人虽然是姐弟,但是怎么说孤男寡女的也不可能好到这种程度。 但是每次想到这里顾盈都会下意识的否认这种想法,谢玄是她看中的人,谢道韫是有名的才女,谢家芝兰玉树的事情顾盈这段时间也听说过。这样的两个人存在,应该不会是私底下会有龌龊的人。顾盈虽然晚上没有熬住,不小心睡了过去,但是却很快的就醒来了。 那天早晨顾盈早早的在房门口站着,在谢道韫还没有派人来之前,听到谢玄的房间里传来声音就直接推门进到了谢玄的房间中。 房间中谢玄正在穿衣服,听到开门声之后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水放在那里就好了。” 顾盈站在那里没有动弹,面前的谢玄虽然是背对着自己,但是他的上身是光的,虽然在宽大的衣服的遮掩下,谢玄给人的感觉总是非常的羸弱,但是现在看来,谢玄本身并不是一个羸弱的男子,他的身材还是很有料的。长时间得不到回音,谢玄将衣服穿上,转过了身来。 “小妹,妳怎么过来呢?”谢玄脸上露出了几丝诧异:“怎么不多睡一会呢?” “我多睡一会怕起来就又见不到你了。”顾盈微微一笑,有些自嘲的说着。 “怕什么呢?”谢玄一边说着,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衣服,神色淡淡的说:“不要多想,我这些日子会比较忙,等闲下来就去陪妳。” 顾盈犹豫了片刻,往前走了几步,环住了谢玄的腰,红着眼睛抬头看向谢玄:“哥,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冲动的,我向你道歉好不好?” 谢玄伸手为顾盈整理了一下散乱的头发,将顾盈拥进了怀里:“不要想这么多,相信我好不好?” “你原谅我了?”顾盈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只怕妳不原谅我。”谢玄有些苦涩的说道。 “不会的不会的,”顾盈立刻摇头:“我原谅你。” 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接着下人的声音传了进来:“郎君,道韫娘子派人来请你过去。” “知道了,让她稍微等一会。”谢玄冲着门外说了一句,转头在顾盈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吻:“乖,不要想太多,好好休息,我最近可能没有时间陪妳,妳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顾盈点了点头,谢玄轻轻推开顾盈转身走出了房间。顾盈站在房间里,看着谢玄离自己越来越远,突然就觉得这样的生活并不是自己一直以来期待的。 这种老夫老妻的感情并不是顾盈想要的,不是她无法承受平淡,只是因为她还没有体会过多少爱情的甜蜜,现在想想,谢玄和她在一起的幸福时光,少的可怕,更多的是他们两个在讨论顾盈的身份该怎么解决,讨论谢家的恶人该怎么应对。 这种担惊受怕但是却不能被自己的心上人理解的日子,顾盈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也许再多上几根稻草自己家就要被压死了。 这次见过一面之后,顾盈又将近有半个月没有见过谢玄,她按照谢玄说的。没有去理会这么多,天天待在自己的房间里练字、吹笛。每天都有进步,可是却没有人陪着。 谢道韫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嫁出去的,她也不可能每天都把自己已经成年的弟弟每天留在自己的房间里,一留就是一夜。在折腾了半个月之后,也许是谢道韫病了,也许只是单纯的起晚了,谢道韫没有派人来叫他。 男人的体魄总是比女人好太多,谢玄那天早早的起了。在确定自家的阿姊不会又派人来找自己之后才往顾盈的房间里走去。房门突然被打开,正坐在桌案前的顾盈偏头看了过去,一眼就看见了谢玄。 谢玄冲着顾盈笑了笑,走过来跪坐在了顾盈身后,探身去看顾盈的字:“妹子的字写得已经不错了。” “嗯。”顾盈嗯了一声,手中的笔差点抖了一下,在纸上划出了一大片墨渍。 “妳生气呢?”谢玄嬉笑着问道,伸手去抓顾盈的手。 顾盈任由他抓住了自己的手,淡淡的开口:“没有。” “还说没有。”谢玄捏了捏顾盈的脸:“妳看妳的嘴噘的。” 顾盈勉强的挤出了意思笑容,但是马上就忍不住落下泪来:“我也不想的,就是忍不住。” “委屈妳了。”谢玄将顾盈揽进了怀里:“等阿姊嫁出去,我就天天陪着妳,陪到妳不耐烦为止。” “嗯。”顾盈点了点头,放心的依偎在了顾盈的怀里。 两个人依偎在一起,不一会,谢玄就听见顾盈的呼吸稳定了下来,变得绵长了起来,他伸出手踫了踫顾盈明显乌黑的眼圈,眼底的心疼掩饰不住。 !! 119话:顾家小娘子 8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谢玄他虽然回来的很晚,但是每天都会过来看看顾盈,每次他过来的时候,无一例外的都看见顾盈房间里的灯亮着,顾盈在床上睡得很不安稳,他心疼,但是也无可奈何。 在阿姊和顾盈之间,他压根无法做出抉择,最重要的是,要想娶到顾盈,阿姊那一关也是不得不过的。为了让顾盈睡得舒服一点,谢玄想把顾盈抱到床上,刚动了动,却被顾盈一把拉住了衣袖,隐隐还有要醒来的架势。 谢玄犹豫了一下,伸手把顾盈往自己的怀里又揽了一下,把顾盈的身体重心从腿上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这样的话,睡醒之后腿就不会很麻了。 谢玄真的只是看起来瘦弱而已,但是实际上他并不瘦弱,他怀里紧紧的揽着顾盈,谢玄伸手翻看着桌案上顾盈写下的东西。他确实有太长时间没有出现在顾盈的生命中了,此时翻看着桌子上的东西,看着她已经一点一点的转变,他的心里真的是五味陈杂。 顾盈这一觉睡得前所未有的好,但是因为太长时间没有睡很久,她在中午就醒了。朦胧着眼神看了谢玄一会,顾盈匆匆忙忙的离开了谢玄的怀抱,有些紧张的看着谢玄:“哥,我睡了多久,你胳膊麻不麻,我给你揉揉?” “没事。”谢玄笑着说道:“不用担心我,妳饿了吗?我……” 话还没有说话,门外又一次传来了下人的声音:“郎君,道韫娘子派人过来了,好像说道韫娘子病了,想让郎君过去看看。” 谢玄抱歉的看着顾盈,犹豫了一下,先是扬声对外面说道:“我这就来。”接着又看向了顾盈:“我有空再来看妳,妳一定要好好休息,晚上不要等我,妳睡得太晚了我会心疼的。” 顾盈脸色虽然瞬间变得差极了,但是却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谢道韫虽然不想让顾盈和谢玄接触,但是用的方法也太过于幼稚了一点,所以果不其然的,她把自己折腾病了。不知道为什么,同样是生病,顾盈所接受的治疗比谢道韫差了不只是一星半点,但是顾盈病了只有半个月,谢道韫却病了不只是半个月而已,顾盈又是很长时间没有见到谢玄。 因为谢道韫生病的事情,谢玄每天都在自己阿姊跟前侍奉着,顾盈更加没有机会见到谢玄了。再一次得到好好相见的机会的时候已经是盛夏了,顾盈自己从谢玄的书房里拿了一本棋谱,脸色淡漠的在摆着棋子,谢玄突然走了过来,伸手拿出另外一种颜色的棋子落了下去。 “妹子,我回来了。” 顾盈抬头去看谢玄,眼神彷佛透过谢玄在看另外一个人。 “你回来了?”顾盈疑惑的看着谢玄,突然又垂下了眼眸,伸手将谢玄落下的棋子又放了回去:“嗯。” “还记得我说过的吗?不要想太多,我在为了我们的未来努力,我不希望我努力了痕迹之后,回头却发现自己为之努力的那个人不见了。” 顾盈僵硬的笑着重新放下了一枚棋子,随着棋子的落下,泪水也随之而下。 “哥,我不想这样了。” 谢玄弯下腰来抱住了顾盈:“别怕,有我在,一切都有我在。” “可是我想你的时候你不在,我生病的时候你不在,我被人欺负的时候你也帮不了我。”顾盈看着谢玄,突然就感觉到有些想笑:“一切都有你?” “是我的错,我的错,你相信我,等我阿姊嫁出去了我就天天陪着你,宠着你。”谢玄心疼的揽着顾盈说道。 “你的阿姊能够嫁出去,但是你还有叔父,安石公不喜欢我,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就是因为这个身份,不管我再怎么努力他们都不喜欢我。”顾盈突然觉得有些可笑,成王败寇而已,还分什么士族寒门。 “妳忘记了吗?还有顾兄在啊,顾兄会帮我们的。”谢玄轻声的哄着顾盈。 “如果阿兄办不成这件事情呢?”顾盈突然想到了什么,直直的看向谢玄。 谢玄愣了片刻,脸色煞白的揽住了顾盈:“不会的。” “为什么不会?”顾盈推开了谢玄:“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你愿意带我走吗?” “妹子,我们不说这个了。”谢玄有些焦急的改变了话题:“妳的字练得怎么样呢,我教妳行书怎么样?” “不用了。”顾盈垂下了眼眸:“我的行书临摹的是阿兄的字体,和哥的风格不一样。” “那我教你下棋如何?”谢玄坐到了顾盈的对面,笑盈盈的看着顾盈 顾盈没有理他,只是抬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垂下眸子自顾自的下棋,刚落下一子,手就被谢玄抓住了。顾盈抬头看向谢玄,挑了挑眉,似乎隐隐有嘲弄之意。 “我教妳。”谢玄几乎是是拿出了自己全部的温柔,柔声对着顾盈说道。 顾盈笑了笑,抽出了自己的手,满盘的棋子被顾盈瞬间打散掉到了地上,顾盈淡淡的瞥了瞥地上的棋子,看向了谢玄:“哥,我想回到阿兄那边。” 顾盈说的这句话真是前所未有的讲究,她说的不是去而是回,很明显的就把自己和谢玄的关系拉开了。谢玄愣了很久,他看着满盘的棋子在地上跳动着,先是感觉到自己的手心没有了温度,然后他听到了顾盈的话。 “那好,我这就去安排人。”他突然站了起来,声音中带着几分沙哑,但是却很坚定。 “好。”顾盈心里一阵难受,但是嘴上却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好。” 谢玄低下头看了顾盈一眼,突然由跪坐回了原来的地方:“不如再等等吧,再等等。” 顾盈的眼泪毫无预兆的流了下来,她镇定的伸手抹了一把眼泪,淡定的抬头看着谢玄:“那就再等等。” 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照射下来,直接照射到了顾盈的眼中。当时的顾盈眼中的世界顿时朦胧而又五彩灿斓了起来,其中最灿斓的就是谢玄。 “我教妳下棋?”谢玄再次开口问道。 “我想出去走走。”顾盈抬头看向了谢玄,眼神中满满的都是恳求。她现在最怕的就是,刚和谢玄说上两句话外面的下人就进来告诉告诉谢玄,道韫娘子又来找他了。 “听妳的。”谢玄首先站了起来,然后伸手将顾盈扶了起来:“妳想去哪里我都陪着妳。” 顾盈低着头没有答话,但是嘴唇紧紧的抿着,她突然就想起了两人方才的对话。既然你没有带我走的勇气,为什么又要有这么多的甜言蜜语? 这么多日子以来,好像也就只有这么一天谢玄是属于顾盈的。整整的一天时间,没有谢道韫的干预,也没有谢安的干预,就只有谢玄和顾盈两个人在一起。之前的不愉快几乎都被顾盈忘记了,她的记忆中只剩下了今天,只剩下了今天的愉悦。 两人回到谢玄的院子里的时候已经是傍晚,这个时间如果是冬天的话天应该全黑下来了,但是现在却还天亮着。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回到了房间,一起吃晚饭,一起看书,一起谈论各种事情。 谢玄是一个不错的男人,他喜欢一个人就是全心全意的喜欢,没有想过纳妾,只是一心一意的喜欢这一个人,生命中的其他人都成了过客。 谢道韫病好了之后出嫁的事情就要提上日程了,她毕竟已经是一个老姑娘了,年龄很大却还没有嫁出去的女人的名声一般都不会很好的。但是在谢道韫出嫁之前,她还做了一件事情,一件她认为无比正确的事情。 谢玄和顾盈的事情在谢家虽然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但是到现在为止谢安夫妇还一直都保持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毕竟作为一只老狐狸,在不知打顾家那边的想法之前他还不想那顾盈怎么样。 但是谢道韫这次病好之后却直接将这件事情捅开了,谢道韫是一个才女,如果要准确点来说的话还是一个孤傲的才女,而且这个才女一直处于一种自认为的高处不胜寒的孤独之中,哪怕是对她的阿弟,和她并成为芝兰玉树的谢玄的学识也很是不满。 更别说顾盈这种对她来说是乡野村夫的存在了,她怎么可能答应让顾盈这种人当她的阿弟的媳妇呢?有些事情没有捅破之前大家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一旦捅破之后就会变得不可饶恕。 谢安那天把谢玄和顾盈叫了过去,说的都是老生常谈的一件事情,顾盈在谢道韫那边听过无数遍,只不过谢安又在这里重复了一遍而已。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谢道韫在跟自己说这些的时候谢玄不在顾盈身边,但是如今谢玄却在顾盈身边了。 谢玄从来都是优雅的男子,这次也是一样,他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从容不迫,但是这次却是火烧到自己的面前了。 顾盈很久之后都忘不掉谢玄坚定的声音,他说︰“叔父,顾娘子是侄儿非娶不可的女人。” 不管谢安是威逼还是利诱,谢玄都只有这么一句话,神色坚定,声音铿锵有力。那天谢玄拉着顾盈的手走出了谢安的书房,在走出那扇门之后谢玄的脸上出现了明显的疲惫之色,但还是温柔的揉了揉顾盈的头发:“妳受委屈了。” “不委屈。”顾盈红着眼睛看着谢玄,头一次承认了一件事情:“是我委屈了你。” 他们在一起,两个人都太委屈了。 !! 120话:顾家小娘子 9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谢道韫病好之后嫁的很急,只是半个月的时间就嫁出去了,作为谢道韫的阿弟,谢玄跟着去送嫁了。谢玄走的当天,谢玄的婶娘过来见了顾盈。 不同于谢道韫是劝她不要妄想谢玄的妻子的位置,她表现的很喜欢顾盈,然后慢慢的引导着顾盈去接触世家大族的一切。 “顾娘子在我们家住的怎么样?”谢夫人一来就是笑盈盈的样子。 被谢夫人的仪态感染,顾盈很规矩的行了一个礼:“多谢谢夫人的关心,我在这里生活的很好。” “那就好。”谢夫人自顾自的坐了下来,看着顾盈,问道:“听说顾娘子很是聪慧,不知道可通不通六艺?” 顾盈的脸白了一下,强作镇定的回道:“略微读了几本书,会写几个字。” 谢夫人点了点头:“这就不错了,那妳之前的家庭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顾盈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是有难言之隐?”谢夫人笑了笑:“不要拘谨,来,坐下慢慢说。” 谢夫人这样的作态倒是让顾盈感觉稍微轻松了一点,点了点头跪坐在了谢夫人的下手。 “顾娘子长得真俊俏,看着也乖巧,怪不得玄儿喜欢妳。”谢夫人感慨似的说道。 顾盈有些羞涩的笑了笑,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想当玄儿的妻子,最重要的就是通晓政事,别看现在玄儿还年轻,也没有出仕,但是他实际上已经推辞过几次出仕的邀请了,只是一直在观望着,所以才没有出仕而已。” 谢夫人悠悠然的说道:“现在的世家大族都是这个样子,我倒是不怎么在乎玄儿娶什么样的人,儿孙自有儿孙福,只要不耽误了玄儿的事情就什么都好。” 顾盈苍白着脸色笑着点了点头。 谢家出乎顾盈意料的大,虽然谢夫人说谢玄是谢家最有前途的后辈,但是顾盈一圈看过来,谢家没有一个平庸的后辈,就算被谢夫人说得一无是处,真的说起话来,也比顾盈想象的有学识的多。 等把谢家一圈转下来,天色也就不早了,谢夫人仍旧是慈祥的样子:“玄儿是安石最看重的晚辈,如果妳想成为玄儿的发妻,这谢家大大小小,务必要能管理的了才行。” 顾盈在旁边点了点头,其实心里虚的厉害。 “玄儿立誓要做一番大事业,本来我和安石还想要为他求娶泰山羊氏族人邹丽芳为妻,这样也能帮到玄儿,出仕的事情也会顺利一点,没想到他自己竟然……,这也是天意,人生总是要有舍有得。” 顾盈在旁边听着,忍不住抿了抿嘴:“哥如果娶了我,会怎么样?” 谢夫人忍不住摇了摇头:“对玄儿的仕途总是会产生一些影响的。” 顾盈不再说话了,只听着谢夫人在自己的耳边说着话:“玄儿是特别的努力,想来也是遇到了他的劫,这段时间的。” 顾盈和谢夫人在一起呆了一整天,等到用完晚饭后才回去的,临走之前谢夫人还给了顾盈几张卷轴,嘴里说着:“这是道韫让我交给妳的,听说为了这幅字,玄儿跟她要了很多次,道韫眼看就要嫁进王家,让我把它转交给妳。” 顾盈点头接过了这一幅字,心里不知道是酸还是甜。谢玄为了她确实是做了很多,她很感动,但是谢道韫把这幅字还给顾盈,是在挑衅还是什么,顾盈就不得而知了。 在跟谢夫人见了这一次面之后,顾盈回去之后更加努力了起来,她每天花更多的时间看书,希望自己也能做到像谢夫人描述的那样,可惜有些目标根本不是短时间就能达成的。在不知不觉中,时间过得飞快,谢玄回来了。 和以往一样,谢玄回来的第一件事情仍然是去拜见谢安夫妇,等在谢安夫妇那里被盘问完了之后才又来到了顾盈房间。 顾盈正拿着谢玄收藏的兵书在看,虽然实际上她并不能看懂什么,但是在谢玄推门进来的时候她却没有察觉到,当时顾盈眼神虽然落在了书上,但是思想却明显的不在这本书上。谢玄笑了笑,放轻脚步走了过去,伸手直接揽住了顾盈。 “嗯?”顾盈有些迷茫的嗯了一声,迷茫的转头看去,在看见谢玄的时候眯着眼睛歪了歪头:“哥?” “是我。”谢玄笑着揉了揉顾盈的脑袋:“很累了吗?休息一会吧。” “嗯。”顾盈迷茫的点了点头,放下了手中的书,回头看向谢玄:“哥,你喜欢做官吗?” 谢玄揉了揉顾盈的脑袋:“无关喜不喜欢,只不过是不得不,况且好男儿当建功立业。” “这样啊。”顾盈嘟了一声,转身搂住谢玄问道:“哥,我重要呢?还是功业重要?” 当时的谢玄伸手捋了捋顾盈的头发,笑道:“一个是家,一个是朝堂,两者不可相提并论。” 顾盈笑着点了点头,心里也知道自己这样的问题是不可理喻的。谢道韫嫁出去之后,谢玄的生活变得自由了很多,毕竟除了谢道韫之外也就是谢安夫妇的身份可以管束谢玄,但是谢夫人现在对于顾盈的态度十分亲热,谢玄也就有了更多的时间同顾盈相处。 都说距离产生美,但是这一点对于顾盈和谢玄来说好像并不适用。两个人心里都知道两个人在一起有多么不容易,也就格外珍惜这样的时光,有时候哪怕是顾盈心思敏感的觉得自己和谢玄不合适了,也只会默默的把自己的想法吞回去,等过一会也就好了。 谢玄虽然也时常觉得顾盈的话有失体统,但是每当这时候也只会默默的纠正,而不是上纲上线的谈论这件事情,随着两个人相处的时间的增加,两个人不只是关系,就连默契也是积累了不少。 时间不超过一个星期,某天早晨谢玄去见谢安的时候,顾盈被谢夫人叫了去。谢夫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慈祥,见到顾盈之后先是考校了一番顾盈的学识,然后又讲了些谢玄小时候的事情,虽然顾盈不善言辞,但是谢夫人还是很健谈的,而且说起话来文雅而又风趣,不知不觉之间两人就聊到了中午。 “没想到这么快就快到中午了,小妹不妨留下来和我一起吃饭。”谢夫人热情的邀请说道。 顾盈犹豫了片刻,还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那我们先去看看安石那边的谈完了没有,让玄儿也一起留下来用饭。”谢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开口又一次提议说道。 听到谢夫人这句话,顾盈眼睛一亮,几乎是迫不及待的点了点头。谢夫人笑了笑,带着顾盈走出了房间,向着谢安同子弟们谈论政务的地方走去。还没有走到书房跟前,远远的顾盈就听见了谢安在训斥什么人的声音,本来正在了顾盈说话的谢夫人也在瞬间停止了说话,偏头看向了顾盈,顾盈愣住了。 不管是什么人,灌输到顾盈的思想中的关于谢玄的思想都是谢玄是谢家芝兰玉树,是谢家下一辈的希望。顾盈真的不敢相信,现在谢安训斥的人会是谢玄,可是隔着门看进去,顾盈看见被训斥的人确实是谢玄,顾盈沉默了。 谢安的话虽然是说给谢玄听的,却句句都进到了顾盈的耳朵里。谢安说谢玄的学问没有长进,喝斥谢玄不知上进,又拿出了谢家的未来来说教,这些东西本身顾盈都是知道的,她知道谢玄选择了自己会吃多少苦,但是现在听见谢玄被训斥,顾盈还是会觉得不舒服。 愣了很久,顾盈终于回过了神来,有些歉意的转头看了看谢夫人。就是这一眼,她在谢夫人脸上看到了不同于谢夫人一直以来营造的慈祥的神色。那是同谢道韫一样的,高高在上的,带着士族特有的矜持和不屑的眼神。 在那一刻,顾盈福至心灵,突然之间想到,也许谢夫人这次是玩的欲擒故纵的把戏。只有这样深刻的放纵了才能快让顾盈深切的体会到自己和谢玄的不同,也许这样就能轻松的让顾盈主动离开谢玄。 谢夫人也感觉到自己的视线被顾盈看到了,但是她并没有收回自己的视线,也没有变回她一直表现出来的那副慈祥的面孔,她只是淡淡的看着顾盈,指了指谢玄所在的地方:“妳听见了吗?这就是妳们的将来。” 顾盈抿了抿嘴,冲着谢夫人点了点头。 “不只是将来出仕的事情而已,妳的存在对于他来说本来就是一个魔障。”谢夫人淡淡的说道。 顾盈犹豫了片刻,赞同的点了点头。 “妳不是士族,有些事情可能永远也想不明白,士族的尊严没有妳想象的那么容易打破,哪怕顾家承认妳是顾家的人,别人也不一定会接受妳,因为这是士族的尊严。”谢夫人有些高傲的瞥了顾盈一眼。 顾盈抿着嘴站在谢夫人的身旁,不知道自己是该走还是该留下。 “好了,妳先回去吧。”谢夫人长叹了一口气,又一次恢复了往日里慈祥的样子。 顾盈勉强的挤出了一丝笑容,冲着谢夫人点了点头,什么话都没说,转身就离开了此处。不被人承认的,不被人喜欢的婚姻。不能让人受益的,对人的仕途会产生影响的婚姻。 !! 121话:顾家小娘子 10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顾盈迷迷茫茫的回到房间,草草的吃了几口饭就躺倒了床上,然后就迷迷糊糊的睡了一整个下午。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变黑了,但是谢玄还没有回来,下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过来送的菜,饭菜已经完全凉了。顾盈起身扒了几口饭,草草的填了一下肚子就走了出去。 正是半黑不黑的傍晚,天边没有太阳,没有晚霞,也没有星星月亮,灰蒙蒙的一片,看的顾盈莫名的伤感。就在这样的天气下,谢玄从门外走了进来,脸上的疲惫之色在看到顾盈之后慢慢的褪去,换成了轻松之色:“妹子今天怎么这么乖?还知道在外面等我?” “嗯。”顾盈笑了笑,算是承认了。 谢玄笑着揉了揉顾盈头发:“早点休息,我以后可能会回来的晚一些,不要等我,早点睡。” 顾盈点了点头,对着谢玄乖巧的笑了笑。 谢玄伸手揉了揉顾盈的头发:“明日我同叔父出去,不能在家中陪妳,妳自己在家万事小心。” “我知道了,这次出去几天?”顾盈问道。 “应该要一个月左右,要参加一个集会。”谢玄长叹了一声:“别担心,只要能早一点回来,我会尽量地早点回来。” “我知道了,你早点休息,那我就先回房了。”顾盈替谢玄整理了一下衣服,踮起脚尖亲了亲谢玄的下巴:“你放心去就是了,不用担心我了。” 谢玄第二天走的很早,只不过顾盈比他起的更早一点,她躲在窗户后面,透过窗户的缝隙看见谢玄越走越远,褒衣博袖,看上去单薄的让人心疼。 一个月时间也许听起来很久,但是真的过起来其实也没有那么久,因为顾盈总是一天比一天觉得自己能力不足,总是一天比一天觉得自己需要更多的时间进步。 那天顾盈难得的读完了一卷兵书,虽然并没有理解什么,但是她的心里很高兴。为了庆祝这件事情,顾盈自己给自己放了一个小小的假,头一次走出了谢玄的院子。 绿树成荫,虽然是盛夏,但是并不让人觉得炎热,顾盈在庄园里转了转。突然就听见小溪的那边有人的笑声,顾盈愣了一下,循着声音走了过去,却突然在走到一棵树后面的时候停了下来。 出现在顾盈面前的这些人都是谢家的兄弟姐妹,他们围出了一处活水,在树荫下团团而坐,作诗喝酒,看起来有说不出来的快乐。姑且不说顾盈会不会作诗,哪怕是会作诗也是和他们这些人格格不入的。 顾盈垂下了眸子,转身想要走开的时候突然听到那边有人说道:“也不知道我们这么欢乐的聚会还能有几次,如果玄哥真的要娶了顾姓的那个白衣的女人,我们日后的聚会说不得也要叫上她一起,到那时候哪能玩的尽兴呢?” 听到这句话,顾盈本来缓慢的身影立刻飞快了起来,匆匆的就离开了那个地方。从那一刻开始,顾盈突然感觉有奇怪的东西把自己和谢家给分隔了开来,不管自己再怎么努力,自己对于这个大家庭来说还是格格不入。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顾盈做下了一个让自己后悔了一生的决定,她选择了逃避。 顾盈浑浑噩噩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找出了自己这些日子练字用的纸,几箱子的纸,顾盈点燃了火折子,直接一把火烧掉了这一切。这是顾盈和谢玄的回忆,顾盈忘不掉自己端正的跪坐在书案前的时候,谢玄在自己的身后搂住自己的那种感觉。 一把火没办法烧掉所有的回忆,但是却可以烧掉很多让人回忆的机会。顾盈没有给谢玄留下任何东西,但是她自己却带走了两样东西,谢玄给她的竹笛,还有那个紫罗香囊。 在长亭中,顾盈独自拿出了一壶酒,遥遥的向着谢家所在的方向敬了一杯酒。远远的有马蹄声传来,骑快马的人可不多,这年代的公子爷都是柔柔弱弱的,喜欢坐在马车上,骑马的人一般都是军中的人,而且这年代军队的战斗力普遍比较弱。 马蹄声越来越近,马从远处呼啸而来,马背上的人越来越清晰,顾盈清楚的看见了谢玄的身影。在顾盈看见来人是谢玄之后,谢玄下了马,向着长亭中跑来。 顾盈看见谢玄之后只有一瞬间的慌乱,接着就镇定了起来,抬起酒杯微笑着看向谢玄:“哥,路上辛苦了,喝杯浊酒解解馋。” 谢玄点了点头,走到顾盈身边拿过了酒樽,那是谢玄一生之中喝过的最烈的酒,顾盈看着谢玄一口将酒水全都喝了下去,也轻轻的抿了一口酒,抬眼看见谢玄怔忪的表情,笑了笑:“哥,我们就此别过吧,从此相忘于江湖,也好过彼此的痛苦。” 谢玄端着酒樽的手顿了一下,古朴的酒樽在一瞬间跌落在地:“妳在说什么傻话?” “我没有说傻话。”顾盈的表情淡漠:“我受不了你们谢家的这种氛围,你知道我从来都不是一个闲得住的人,我为了你拘束在谢家这么长时间,我已经受够了。” 顾盈说完后直直的盯着谢玄,谢玄的眼睛真的很好看,像一汪的深泉,让人看不到底,但是却为之着迷。 “妳想好了吗?”谢玄冷静的问道:“如果妳觉得妳离开我会比在我身边更幸福,我不会拦着妳,但是我希望妳能够考虑清楚,毕竟……” “我考虑清楚了。”顾盈出口打断了谢玄的话:“我考虑清楚了,没什么需要继续考虑的了。” “我如果早回来一天结果会不会不一样。”谢玄没有松开手,而是冲着顾盈问道。 “这世间,没有如果。”顾盈回答。 “还记得妳跟我说妳也想要一个表字吗?”谢玄又问道。 “我不记得了。”顾盈淡淡的回答。 谢玄苦笑了一下,将剩下的话吞进了肚子里。 “我本来想带妳出去游玩的,妳知道的,我就很喜欢游玩,只不过之前一直没有机会带妳出去。”谢玄感慨地说道。 “嗯。” “妳确定要走吗?” “嗯。” “有什么东西需要带的吗?我帮妳?” “没有。” 然后就是长久的沉默。 “都怪我让妳在谢家受了这么多委屈,如果我不那么自以为是妳会少受很多委屈的,我知道我对不起妳,起码让我送妳走,妳自己一个人走我不放心。” 顾盈客气的看着谢玄:“不劳烦哥了,我自己走就可以。” 谢玄的拳头在宽大的衣袖下面攥了起来,沉默了片刻之后几乎是颤抖着从衣袖中拿出了一根银钗,伸手递给了顾盈。 顾盈低头看着谢玄手中的银钗,几乎没有犹豫的挥手将银钗打落在了地上,转过身去闭着眼睛说了一声:“我不想要。” 银钗落地的时候发出了很大的响声,然后就分成了两股,谢玄低下头去看了很久,弯腰捡了起来,将其中的一股收到了自己的衣袖中,往前走了几步,将另外的一股插到了顾盈头上。 顾盈伸出手就想要把它拿下来,手却被谢玄按住了:“如果将来有一日,妳如果还愿意让我照顾你,就来找我。” 顾盈伸到半空中的手突然顿住了,然后有些无力的放了下来。她的谢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卑微过? 谢玄背过了身去,淡淡的说道:“妳如果现在不走,我就舍不得放妳离开了。” 顾盈转过身来看着谢玄,虽然谢玄身上的衣服宽大,他总是看上去很瘦弱,但是这次顾盈能够看得出来,谢玄真的是瘦了,背影萧瑟的让人想哭,顾盈在那一瞬间真的很想冲上去抱住谢玄,然后就说自己不走了,自己要一直留下来陪着他。 可是顾盈没有,作为一个在温室中长大的花朵,顾盈还没有这么强大的心灵去承受谢家这个世家大族给她带来的压力。顾盈直接盘腿坐在了地上,伸手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饮尽。谢玄背着身子,却一直都没有回头。 酒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烈,但是顾盈却比想象中的容易醉,也许这就是酒不醉人人自醉,总之顾盈是醉了,眼中含着泪,但是还是咬着牙一句话都不说。当时的心情顾盈已经不知道了,她不知道自己是真的醉倒了还是单纯的想要在谢玄身边再多留一会。她只记得自己最后是趴在那里睡了过去。 身后渐渐的没有了声音,谢玄慢慢的转过身来,神色复杂的看着顾盈。顾盈的脸颊已经完全红透了,但是看上去并不俗气,反而格外的讨人喜欢,谢玄伸手给顾盈别了别头发,在那里看了很久。 一醉不醒不是醉的太深,只是不想醒来,不愿意面对。有时候顾盈对谢玄是很不公平的,明明是顾盈做下了分别的决定,但是到了真正要分别的时候,要面对的却是谢玄一个人,那日的谢玄,踌躇,彷徨,心乱如麻。 当日两人分别之后,顾盈去了晋陵,有时候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很多巧合,顾盈在去晋陵的路上遇到了顾恺之。顾盈回到了顾家,但是却和谢玄断开了所有的联系。 顾盈的一生很短,她是在顾家度过的,顾家虽然不像谢家那么严谨,但是却也不缺乏士族的气度,虽然顾盈的这一生并不长,但是多多少少的,也多了几分士族的气度。 谢玄再也没有见过顾盈,他渐渐的成熟,紫罗香囊在某一年被谢安扔进了火中,成为了永久的回忆。 东晋太元八年,前秦出兵伐秦,本来和顾盈毫无关联的一件事,却因为将领是谢玄而牵动了顾盈的心。顾盈本来以为自己的心已经死了,她从顾恺之口中知道谢玄领兵对抗苻坚的时候却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担心。 当时顾盈真的忍不住,所以她就去了,去见谢玄。为了让顾盈达成所愿,顾恺之写信给了在军中认识的同族中人,让顾盈带着信去找他。顾盈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战争还没有真正打起来,在那天夜里,顾盈偷偷的见到了谢玄。 那天夜里,顾盈偷偷的在谢玄的营账外面看着,谢玄他没有披甲,只不过腰间少了当年的紫罗香囊,在院子中站着,眼睛看着空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顾盈躲在树后看着他,本来已经渐渐朦胧了的记忆彷佛在一瞬间就回来了,顾盈看着谢玄,眼睛中渐渐含了泪水。 顾盈的眼中刚刚闪过一丝落寞,就看见谢玄从衣袖中取出了一方手帕,手帕迭得很整齐,但是已经很老旧了,顾盈看着谢玄犹豫了很久,从手帕中拿出了当年的那一半银钗。谢玄小心翼翼的将钗子又包回了手帕中,顾盈能感觉到他的手在颤抖。 顾盈已经看不下去了,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再次见到谢玄是在大军出动的那一天,顾盈生平头一次见到谢玄披甲,真的很有威仪,顾盈心中满满的都是话。她想说这个人是她的,可是话到了嘴边却说不下去了,然后顾盈就听到了淝水之战大获全胜的消息。 !! 122话:淝水之战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谢玄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忘了那如梦一样的人生,可是事实上,那段生活并不是那么容易忘记的。在出兵之前,谢玄再一次体会到了想当年和顾盈分开那日的彷徨。 这种感觉真的是刻骨铭心,顾盈这一生中的谢玄只体验过两次,一次是和顾盈分别的时候。另一次则就是现在,他领着八万的北府兵,等待着与前秦苻坚的九十万大军在洛涧决战。 有时候谢玄回想起来都会觉得奇怪,一次是事关国运与生死的战役,一次只是儿女情长的别离,为什么会出现同样的感觉呢? 谢玄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次的淝水之战,谢玄以少胜多,大破秦兵,并且创造了风声鹤唳的神话,但是战胜之后,谢玄却只想喝一杯分离当日的酒,见见当年的那个人。 谢玄凯旋回来的时候,就听见了顾盈的死讯,一起传到谢玄耳中的是顾盈的那一股银钗,还有顾恺之带来的一句话︰“小妹她说她这辈子等不到你了,只有等下辈子了。” 谢玄拿过了银钗,小心翼翼的将两股银钗合在了一起,对顾恺之说:“我想去看看小妹,你能带我去吗?” 顾恺之点头答应了,当谢玄赶到的时候,顾盈的葬礼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坟头上已经长出了新草,谢玄走上前去,将一棵一棵的草拔干净了,这时才坐到了谢盈的墓碑旁边。 “妹子,妳不用遗憾,我们还有下一辈子,下下辈子,这辈子的事情已经不重要了,下辈子我们再续前缘。”谢玄突然靠在了墓碑上,手指轻轻的摩挲着墓碑上的字。 谢玄靠在墓碑上愣了好久,突然从腰间解下了紫罗香囊:“我知道妳喜欢我的紫罗香囊,我把这个烧给妳可好?银钗妳也要拿着,不然下辈子见面,我怕认不出妳。” 紫罗香囊在谢玄的眼前渐渐的变成灰烬,谢玄突然就哭着趴倒在了坟丘上,完全泣不成声。 “妹子,妳知道我说这些话有多么违心吗?我真的好后悔好后悔,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绝对不会放开妳的手,我会留妳在身边,这天下谁愿意去守护就让谁去,妳只是我的妹子,我只要守护着妳就好了。” “这个万里的江山,哪里能比得上妳的生命?” 在祭拜过顾盈之后,谢玄就消失不见了…… ***** 苻坚重用汉人王猛之后,国力快速强大,在相当短的时间之内东灭前燕,南取梁、益二州,北并吞鲜卑拓跋氏的代国,西方兼并前凉,远征西域,一统北方。在王猛死之前,他一直阻止苻坚的南进政策,并且劝苻坚不要攻击东晋王朝,因为他认为前秦的国力虽然比东晋强,但由于前秦刚刚才统一北方,时机尚未成熟。 王猛病逝前给苻坚留下一段话:“晋朝虽然僻处江南,但为华夏正统,而且上下安和。臣死之后,陛下千万不可图灭晋朝。鲜卑、西羌降伏贵族贼心不死,是我国的仇敌,迟早要成为祸害,应该逐渐铲除他们,以利于国家。” 尽管王猛本人对晋朝并不存在什么忠诚,但毕竟汉族人普遍认同晋朝为华夏的正统。王猛本人对前秦是忠诚的,但整个中原地区的汉族还只是合作,前秦的统治是氐族和汉族士大夫的合作,而在攻打晋朝这个问题上,汉族士大夫是不会与苻坚合作的。 而汉族的文化认同非常强烈,向心力很强,东晋的战斗力也就会很强。在淝水之战前的襄阳之战,淮南之战中晋军所进行的拼死抵抗,出现不少死节之士,决定了前秦没有办法像征服其他地区那样的摧枯拉朽。 鲜卑,西羌则没有这个文化,几十年都是血雨腥风,他们的上层虽然与前秦合作,但何尝没有虎视眈眈谋取替而代之的想法。前燕的失败,很多人的不服气,而氐族内部也有人有取而代之的想法。 在这样一个局面下,进攻晋朝,汉族是不会合作的,其他少数民族会见风使舵,不会真心出力,氐族本身的战斗力又在下降,一旦战败,武力这个利器失去了威慑,鲜卑、西羌等就会造反。 王猛看到了这一点,因此认为在这种局面绝不可以进攻东晋,而是应该首先逐步剪除其他少数民族这些不稳定因素,加强中央的力量,这样才能让前秦长治久安。 在王猛死后七年,苻坚认为时机成熟,决定攻击东晋。前秦许多大臣都表示反对,一心希望尽早统一中国的苻坚说:“区区长江天险算什么?我拥有百万大军,只要我一声令下,叫士兵们把皮鞭投入长江,就足可断掉流水了。” 前秦羽林军三万人,是富家子弟富有武艺的人所组成的。这是一支长安等地富人的子弟军,只能置于苻坚的中军以备侍从仪卫,没有战斗的力量。 前锋军二十五万人,由苻融所率领,渡过淮河攻陷了寿阳。前锋军的各个部队,有的是远出作战,像慕容垂、慕容暐率领部队数万人,驰赴郧城。所以在寿阳的士兵,确实的数量难以估计,可能有十多万人,其中氐人数量并不是很多。前锋军与主力军隔开,没有可靠的后续力量,只能单独作战。 在战前战后前秦军队的表现来看,这部份很大数量的兵卒很可能是临时被逼迫征招而来的士兵,人十丁遣一兵所招募前来的军队。苻坚率领的大部分戎卒,在项城并未完成集结,大部分还在行军的途中。 第三路是来自河北山东等地的幽冀兵团,这部分的军队开赴到彭城。幽州、冀州为前燕的故地,是十六国时期北方重要的兵源所在地。幽冀兵是一支很强的武装力量,早年在灭代的战役之中,幽冀兵曾充当为主力。 淝水之战的前夕,谢玄率领着八万人的北府兵由淮南及广陵、京口一带,自东向西开赴淝水前线,丝毫无视来自彭城方向的威胁,幽冀兵与项城的大军相似,军队无法在短时间内完成集结。 第四路为龙骧将军姚苌所率领的梁州和益州的水陆军,自长江上游和沔水而下。苻坚将自己早年曾经担任过的龙骧将军赐给了姚苌,除了表明他对姚苌本人的器重以外,也说明他对姚苌这一路极为重视。 如果姚苌能打通荆州一线,攻破桓冲的部队,那么对整个战局的意义是无法估量的。但是此部军队在巴东遇到东晋守将毛虎生的顽强阻击,在夏口遇到桓冲荆州的主力而止步不前。 第五路为来自陇右的凉州兵团,应属大将梁熙统辖,因为路途遥远,在淝水之战前,这个部队只到达咸阳,未能及时抵达战场。 !! 123话:淝水之战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前秦进兵攻取梁、益二州,以杨安镇守成都,毛当镇守汉中,姚苌镇守垫江,王统镇守仇池,东晋军退据巴东。 晋孝武帝司马矅开始亲政,谢安晋升为中书监、录尚书事,总揽朝政,陈郡谢氏成为东晋的最后一个当轴士族。同年苻坚统一了中国北方,前秦与东晋的战争已经临近了,当时的东晋,长江上游由桓氏所掌握,下游则属于谢氏当政,谢安尽力调和桓谢两大家族的关系,以为即将爆发的战争作准备。 广陵缺乏良将防守,谢安不顾他人议论,极力举荐自己的侄子谢玄出任兖州刺史,镇守广陵,负责长江下游江北一线的军事防守。谢安则是自己都督扬州、豫州、徐州、兖州、青州五州军事,总管长江下游。 谢玄不负叔父重托,在广陵挑选良将,训练精兵,选拔了刘牢之、何谦等人,并且训练出一支在当时的整个中国最具有战斗力的精兵北府兵。 为了充实长江下游的军事力量,拱卫首都建康和制衡上游桓氏势力的东山再起,抵御前秦南下,谢安成立了新军。朝廷任命谢玄为南兖州刺史,负责筹组新军。 谢玄随即把南兖州的军事治理机关从京口移到广陵,南徐、南兖两州侨户纷纷应征入伍。当时彭城刘牢之等数人以骁勇应选,谢玄任命刘牢之为参军,率领精锐作为前锋,因为晋朝百姓称京口为北京,所以当时人称这支军队为北府兵。前秦将领俱难、彭超部队进攻淮南,并且包围了三阿,北府兵援救三阿,一战告捷,迫使前秦兵向北退逃。 在淝水之战,北府兵更是表现神勇,成为击败前秦的中坚力量。北府兵的军事实力使它成为各集团争夺的对象,北府将领也成为左右东晋政局的重要力量。 东晋大门阀谢家,把北方流民、流氓、以及原来驻军的精锐整合,组建了一支拱卫京师、足以对抗北方骑兵、间接听命于大门阀的军队北府兵。谢家对于北府兵的整合,对自己的家族、东晋政治、乃至中国政局都产生很大影响。 从谢家整合开始,北府兵就成了名副其实的精锐部队,这支部队的著名将领如刘牢之、刘裕等人也成了举足轻重的人物,哪个门阀能控制北府兵,他就能控制了江南汉人的政权。北府兵从谢玄整合开始,就成了大门阀的雇佣兵,东晋朝廷对它的指挥都不灵。 徐、兖二州本是北来侨民的集中地,人多劲悍,富有战斗经验,桓温曾说:“京口酒可饮,箕可用,兵可使。”谢玄召募劲勇,徐、兖人民纷纷应募入伍,彭城刘牢之、东海何谦、琅琊诸葛侃、乐安高衡、东平刘轨、西河田洛、晋陵孙无终等,皆以骁勇应选。 谢玄以刘牢之为参军,常领精锐为前锋,战无不捷,威震敌胆。谢玄为徐州刺史,镇守京口,东晋称京口为北府,所以称这支军队为北府兵。 这支军队建立不久,抗御前秦屡立战功。秦将彭超进攻彭城,谢玄率领高衡、何谦解彭城之围。后来彭超与俱难、毛当等率领秦军六万南下,围攻晋幽州刺史田洛于三阿,朝廷大震。 谢玄率领何谦、刘牢之等解田洛之围,又连续大败秦军,彭超、俱难仅以身免而北逃。在淝水之战中,谢玄、刘牢之率领的北府兵更发挥了主力军的作用。 淝水之战后,谢玄从此失去对北府兵的领导权。此后谯王司马怡,外戚王恭相继任青、兖二州刺史,统领北府兵。王恭自京口起兵反晋,北府兵从此成为东晋内部火并的工具。 谢玄所组建的新军具有异乎寻常的历史意义,在乱世之中军队非再造不可,只有再造新军,才能彻底涤除旧军的积弊,才能彻底保证新军严明的纪律,先进的战术和高昂的斗志,进而确保强大的战力。 北府兵是来自招集北方的流民,有很多都怀着浓厚的汉人血性,从平民变成流民让他们有着强烈的复仇心态,士族门阀几乎拢断了所有出头的机会。一般寒族想取得权力唯有参军,加上皇帝的危机意识,国破就家亡,只要是汉人都拥有北伐中原的意念,除了精锐的训练之外,就是复仇的意志,这支部队不可能不强盛。 北府军由谢玄统军之后,在谢安的筹划下,作为一个重要的战略力量,逐渐有了严格和正规的训练。北府军的武器,步、骑、车多兵种,根据不同的要求分别有刀、搠、蕺、弩、箭,根据它的攻城战术,还配备有专门的工兵,使用冲车、云梯等。 水军一直是南军的强项,北府军水军使用的战法,包括最原始的互相撞击和接舷战,水军在应付北方时还兼有运输粮草和兵员策应陆军的功能。却月阵是以水军为后备屏障,利用战车和步兵结阵,同时用骑兵远程的侧击。 北府兵创建后,东晋针对前秦的南侵,已经形成了荆州和江淮两大战略防区。桓冲荆州军在中上游的策略,是全重江南,轻戍江北。襄阳失守后,桓冲的重点防线由江汉北部退至沿江地带,力阻江北前秦军渡江南下,阻断前秦水军由巴蜀和汉水东进南下,与长江下游的北府兵互相策应,减轻前秦对都城建康的压力。 前秦征南大将军苻丕率领步骑七万人进攻襄阳,苻坚又另外派十万多人,分三路合围襄阳,总计投入兵力就是十七万兵。襄阳守将朱序在死守近一年后,城破被俘。 前秦以十万大军占据樊城,猛攻襄阳,东晋守军以死力敌,连城中妇人也上了前哨。最后前秦抢走了一个和尚,战役结束了。前秦皇帝苻坚宣告取得了战役的成功,得到了一个半人;东晋守将朱序当了俘虏,只留下了一个值得纪念的夫人城。 高僧释道安为躲避战乱,率领了四百多个僧徒从陆浑南下襄阳,在襄阳建立檀溪寺。在这个相对安静的环境里,释道安用儒家文化注释佛经,创六家七宗之首的本无宗。 东晋孝武帝下诏书表扬释道安,称赞释道安居道训欲,征绩兼着,晋帝诏褒道安,让他享用王公大臣俸禄。而前秦皇帝苻坚也知道道安的名望,却苦苦得不到道安。 他不只一次地对他的大臣说:“襄阳有位释道安法师,几乎不是俗人,而是神器,有什么方法能使他来到我这儿?” 苻坚提的问题,在大臣中心成了热门话题,但是谁也没有拿出个好方法来。最终仍是苻坚自个拿定主意,晋国以我为敌,假如以礼去请,晋国必定不会允许。武力虽是下策,但只有这一个方法。 苻坚主意已定,当即派遣大将苻丕统领十万大军,攻击襄阳,十万大军去抢一个人才,比占据一块地盘要困难得多。所以大军临行前,苻坚交待苻丕:“这场战役,揭露宣告是攫取肥美土地襄、樊、沔,实际上只要能争夺释道安就可以了。” 苻丕心照不宣,大军火速跋涉,直逼襄阳。苻丕大军跋涉敏捷、悄密,当他渡过黄河,进逼到新野的时候,襄阳太守朱序才探得苻丕攻击襄阳的音讯。这时朱序首要想到的是维护释道安,他一方面备战迎敌,一方面派人到檀溪寺告诉释道安脱离襄阳。 释道安听到这个音讯,细细地划算了一番,他想的是使用这个看似逃走的时机,以退为进,把他的学徒散布到长江流域去,在更宽广的领域传达释教种子。释道安把学徒们一批一批地叫来,叫法遇、昙冀、昙征率一批同学到江陵长沙寺;叫僧辅、昙戒、道玄率一批同学到上明东寺;慧永率一批同学到庐山西林寺。道安正筹划着自个与慧远等南渡长江的时候,朱序派兵控制了檀溪寺。 本来朱序已探听到苻丕攻击襄阳的内幕音讯,彻底是为了争夺释道安。他觉得自个守土有责,只能死守襄阳城,不觉为自个的生命忧虑。这时他的僚属向他献计说:“剌史和安法师友谊极好,秦兵是不会害安法师的,有安法师在,秦兵也就不会害剌史了。” 朱序觉得这话有道理,便派了一队人马到檀溪寺,不让道安脱离。苻丕大军兵临樊城,并在上游渡江,逼进了市郊,朱序感到形势危殆,便又很快挟制释道安朝襄阳城内的太守衙门而去。檀溪寺里只剩下道安的高徒慧远等望着师傅远去的身影,心想这是太守要师傅去当护身符。 正在这时,一位农人急匆匆地跑来说:“秦兵已到了我们庄上,立刻要来檀溪寺抢安法师,其他的法师有抵挡的都要捆起来。” 慧远一行人听了,很快地收拾行李脱离了檀溪寺,他们刚刚走了一条小路,秦兵也就到了,偌大的一个檀溪寺里,竟空无一人。苻丕的部队在檀溪寺扑了空,料到释道安一定是被朱序藏进襄阳城太守衙门里去了。所以把个襄阳城围得风雨不透,朱序也调集了全部兵力死守。 朱序的妈妈韩氏亲身到城墙上巡视,韩氏在巡视中发现,秦兵从城西北角攻破,所以率领百余婢女与城中的女子在城角筑城二十余丈,城中兵民称此城为夫人城。 不久秦兵公然从西北角发起猛攻,守城将兵尽管顽强抵抗,老城墙仍然被秦兵所攻破。朱序将兵很快退到韩夫人新筑的夫人城据守。苻丕因为粮草将尽,率领众兵苦攻,朱序据守卸敌,屡战破秦,苻丕屡攻不破,只好退兵到市郊。 !! 124话:淝水之战 3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朱序率领将兵日夜据守,十分的疲劳,秦兵又退得比较远,朱序估量秦兵不会很快再来,因而士兵们劳累懈怠,守备变得不谨慎。这时候襄阳太守衙门出了内奸,督护李伯护隐秘地将这个主要的情报透露给秦兵,苻丕的部队趁虚而入,李伯护充当内应,秦军很快地将襄阳城给攻破。 苻丕俘虏了释道安、习凿齿、朱序,大胜而归。苻坚派了十万大军攻打襄阳,战利品即是释道安、习凿齿、朱序三个俘虏,还有一个为他攻下襄阳城,得到这三个俘虏的襄阳督护李伯护。 关于李伯护,苻坚并不感谢,反而以为李伯护是个对国对主不忠之人,一到了长安便把他杀了。而朱序据守城池,顽强的抵抗,还杀了不少前秦的官兵,苻坚反而以为这是一个剌史应尽的责任,对他以礼相待。 但是朱序却并不以为自己能得到优待,就此心甘情愿事秦,他趁着看守不备时,一路逃到了宜阳,藏在夏揆家。苻坚根据蛛丝蚂迹判别,拘捕了夏揆,朱序不肯拖累,他也知道无法再逃跑了,就向苻晖自首。苻坚得知并不追究,反而委任朱序为尚书。 对于释道安、习凿齿,苻坚的态度则又是一个样,当苻丕偕同释道安、习凿齿两人朝见苻坚的时候,苻坚当即立刻走下殿来,亲身扶着道安赔礼。并把道安安顿在长安五重寺里,任由他接收门徒。 道安此刻的主意,同朱序不一样,他将几百名门徒撒播在长江流域,在南边传达佛教,他已经没有顾虑了,他正好能在黄河流域施展才华。没过多久,皈依他的僧众,竟然有好几千人。苻坚对道安恭维至极,对道安的修持和学问,更是敬服已极。 他还下了一道诏书,命令一切的文武百官,假如有不了解的内容,都要去讨教道安法师。他自己出外游览,也要道安同坐他的车子,他对仆射官权翼说道:“我用十万大军攻取襄阳,所得到就仅仅是一个半人,道安公算是一个完人,习凿齿算是个半人。” 苻坚是个爱惜人才的皇帝,释道安到了长安以后,建议请西域龟兹国鸠摩罗什法师来一同研讨佛教的教义,因为龟兹国王不同意,苻坚便派吕光、姜飞两名将军征伐。 他要安排一个人才的政府,便想到了晋孝武帝当他的仆射官,晋宰相谢安做他的侍中。并且不管道安及大臣的劝止,亲率八十五万军马征伐东晋,致使了历史上有名的淝水之战。 苻坚派彭超围攻彭城,秦晋淮南之战爆发。谢安在建康布防,命令谢玄率领五万北府兵,自广陵起兵,谢玄四战四胜,全歼敌军。谢安因功封建昌县公,谢玄封东兴县侯。 当时不在前秦统辖之内的,只有偏安东南的东晋。苻坚自恃兵力强大,决心要灭掉东晋,统一全国,他发动了历史上有名的淝水之战。 这时东晋当政的是谢安,谢安颇识大体,使统治阶级关系协和,当时人把他比作为王导,且有文雅而强过王导。与他合作的桓冲,桓冲为中军将军,都督扬、豫、江三州各军事,扬、豫二州刺史,镇守姑孰。桓冲能顾全大局,虽然与谢安有冲突,但能尽忠于王室,忠言嘉谋,每尽力心,桓冲自以为德望不及谢安,故委以内相,而四方镇捍以为己任。 谢安、桓冲一个在朝廷,一个在上游,当时桓、谢两家手里都掌有兵权,两家合作共处,晋廷自南渡以来,难得政治安定。 淝水之战的前夕,东晋以北府兵为主力。北府兵是一支精干强大的军队,北府指的是京口;北方兖州、徐州南来的流民,多集中居住京口、常州一带。东晋朝廷设置了南兖州、南徐州来安置这些侨民。 这些来自北方的侨民人多劲悍,招募他们为兵,组成一支劲旅。谢玄担任兖州刺史,领广陵相,监督江北各军事,谢玄以刘牢之为参军,率领精锐为前锋,百战百胜,号称为北府兵,使敌人畏之。 北方流亡到南方的侨民,最初不负担租赋徭役。后来为了整顿户口,使侨民也要负担赋役,曾经多次实行土断。淝水战前,桓温主政时实行的一次土断,历史上称作庚戌制,比较彻底,得到了财阜国丰的效果。从财政上来看,淝水之战前也是东晋财力较为充足的时期。 在淝水战前,苻坚曾经与他的王公大臣们讨论伐晋的问题,他首先吐露自己的心思说:“我继承了大业,已经有二十年了,各各民族都被我统一了,惟有东南一角的晋国,还未纳入我的脚下。我每天都在思考天下若不统一,会让我食不安寝,今日我要以天下的兵去征讨晋国,略计可出动的兵卒,可以有九十七万兵。我将率领大军启程,征伐南方的晋国,诸卿的意下如何?” 参与朝议的王公大臣,几乎都是反对伐晋。这时王猛已死,苻坚的同母弟征南大将军苻融,太子苻宏,中心公苻诜,乃至于苻坚尊敬的大和尚道安,都反对伐晋。 朝会散后,苻坚独留苻融商议。符坚说:“自古以来的大事,决策者只有一两人而已。群议纷乱,只会徒乱人的意志,此事就由我跟你决定。” 符融说:“流年流转到了斗牛宫,是吴越南方的福气,不可以讨伐,这是原因之一。晋国这几年休养生息,朝臣将士用命,不可以讨伐,这是原因之二。我军经历了数战,兵疲将倦,有惮敌之意,不可以讨伐,这是原因之三。诸臣皆谏言不可行,实在是上策,愿陛下接纳良言。” 符坚听了脸色变了说道:“想不到你也是如此,天下的事我还能跟谁说呢?今天我有百万的雄兵,物资堆积如山,以我军累战皆捷的神威,出击南方垂亡之寇,哪有不攻克的道理?如果我不出战,贼国将遗祸子孙,将会是我宗庙社稷的忧虑啊。” 符融哭泣说:“晋国实在是不可以讨伐,将会虚耗大军出击,必定无功而返。臣所忧虑的是,仅是如此而已。陛下宠信鲜卑人,羌族人羯族人遍布国内。今日倾全国之军出击,如有异族有风尘变节的人,他们会藉此机会作乱,监国以薄弱的兵力留守京师,鲜卑人羌人羯人攒聚如林,他们是国家之贼,是我们的仇敌。” “臣惶恐非但徒劳而返,未必能万全。臣的智识愚浅,实在是不足于相信,但是王猛是一代的奇士,陛下常常把他比拟为孔明,他临终的遗言,陛下不可以忘记。” 苻融所说王猛临终的遗言是:“晋朝虽然僻处江南,但为华夏正统,而且上下安和。臣死之后,陛下千万不可图灭晋朝。鲜卑、西羌降伏贵族贼心不死,是我国的仇敌,迟早要成为祸害,应该逐渐铲除他们,以利于国家。” 王猛、苻融所说晋国不可讨伐的理由,核心问题主要有两个。一是兵将疲倦,不愿意再打仗;二是鲜卑羌羯是心腹之患。从战争的结果看,这两个问题都是存在的。 苻坚灭燕之后,并没有杀害燕主慕容昧和燕国的王公大臣,仍然让他们作官,保持着一定的政治地位。他回答苻融说:“今日四海升平,黎民百姓应该要安抚,夷族狄族应该要平和相处,我好不容易将六族混合成一家,所有的人就如同我的儿子,你应该平等对待,勿放在心上。” 这些话表达了苻坚作为一个国主的豁达气度,但是这些想法在当时却是不现实的。那时被征服的各族贵族是不会满足于现有地位,对于这一点,苻坚是没有考虑的,后来在战争中他就吃了这个亏。 !! 125话:淝水之战 4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桓冲出动了十万的荆州兵讨伐前秦,以牵制秦军,减轻秦军对下游的压力。苻坚下诏、大举进攻晋国,平民中每十个男丁抽出一名男丁当兵。良家子弟年纪二十岁以下有才能的勇者,皆拜为羽林郎。 苻融为前锋都督,指挥慕容垂等步骑二十五万兵先行,苻坚随后出发,共有戎卒六十多万兵以及骑兵二十七万兵,旗鼓相望,队伍绵延千里。苻坚到达了项城,而凉州之兵刚到达咸阳,蜀汉之兵在此时才顺流而下,冀州之兵到达了彭城,队伍水陆齐进。运粮的船只数以万计,自河经石门,汴水、蒗薚渠前往汝颍,苻融则率兵三十万,先到了颍口。 东晋以谢石为征讨大都督,谢玄为前锋都督,与将军谢琰、桓伊等人率领八万兵,以北府兵为主力,北上抗击秦军。 秦军渡过淮水,攻陷了寿阳,晋朝派去援助寿阳的胡彬水军,听闻寿阳失陷,退守到硖石。苻融命令将军梁成帅大军五万进攻洛涧,截断了淮水的通路,目的在截断胡彬的退路,使晋军不得从淮水水路西进。 苻融顺利抵达了颍口,并迅速占领了寿阳城;慕容垂也攻陷了荆州的郧城;姚苌的七万水军从巴蜀也顺流而下。一切看起来真的是很完美,都在苻坚的意料之中。 然而跳出局外,会发现其中的不对劲。部队太涣散了,东西向从四川到安徽,南北向从草原到淮水,到处是人,真正的主角是苻融的二十万左右的兵力,另外两路军是配角,其他八十七万人马都是临时演员。 人心不稳,在三支军队各有一个叛将,暗地里准备暴动,想乘机抢夺权力,苻坚却被蒙在鼓里。 先说西边的姚苌,姚苌是姚襄的弟弟,前秦军是杀姚襄的凶手,姚苌走投无路,投降了苻家,血海深仇藏在他的心里。但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为获得更大的信任,他一直在卖命,平定凉国、益州,他都出了力的。苻坚看他整天忙得满头大汗,不知疲倦地战斗,以为他是个任劳任怨的将领。 慕容垂支援苻坚攻打东晋,他随后也凑了上去,加柴添火。苻坚封他为龙骧将军,都督益州、梁州诸军事,这个任命是有深意的,当年晋武帝伐吴的主将王浚,就是从益州沿江东下,官职也是龙骧将军。 含义还不止这一层,在出征之前,苻坚对姚苌说:“过去我就担任过龙骧将军,这个职务不肯轻易授予别人,你一定要努力啊。” 左将军窦冲在旁边说:“王者不能戏言,陛下这句话是不祥之兆。”苻坚一听也对,好像姚苌要取代他的位置一样,心里闷闷不乐的。 除了姚苌之外,进攻荆州的慕容垂原本就是一个大忽悠,表面顺从,暗地里想要背叛自立为王。进攻寿阳的统帅是苻融,他原本是拼命地反对南征,这次纯粹是赶鸭子上架,他对南方是一点也不熟悉。但是苻融对大哥符坚还算是忠心耿耿,但可怕的是,军中潜伏着一个地下党,那就是降将朱序,朱序始终想回到南方的晋国。这三个人焦躁不安地等待着外力的撞击,期待着破茧而出。 在决战前夕谢安还在与侄子谢玄淡定的下棋,谢安没有明确的方案。再来看看东晋怎么应对的,前方总指挥谢石,谢安的弟弟,为征讨大都督,徐、兖二州刺史谢玄为前锋都督,辅国将军谢安的儿子谢琰、豫州刺史桓伊等人为主要将领,总兵力为八万人。 军事上最后下决定的人是谢安,谢玄的北府军曾经大胜过前秦军,但那次还不算是正式的开战。这次对方的总兵力是东晋的十倍之多,家里的老底倾巢出动,明显是来玩命的。 谢玄心里没底,到谢安家去告别,顺便请谢安给个方案。谢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朝廷已经有安排了。” 谢安随后沉默不语,谢玄不敢再问,退到外面后,又请好友张玄再去探探口风。谢安带着张玄、亲朋好友清谈聚会,过了一会,还把谢玄拉了过来,一起下围棋,并下了赌注:“谢玄的一幢房子。” 谢安平时不是谢玄对手,但是这一天,谢玄心事重重,眼前的黑白棋子如同前秦的军队搅得他心烦意乱。两人下了一半旗鼓相当,到了最后,谢玄投子认输。谢安回头对外甥羊昙说:“这幢房子就送给你了。”说完,又带着亲友登山游玩,一直到夜晚才兴尽而归。 在上游的桓冲听到这个讯息后心急如焚,刀都要搁到脖子上了,还在玩什么风雅。他上疏朝廷:“建康危急,我愿意派三千荆州精锐部东下支持。” 谢安很快回了一封信说:“朝廷不缺兵,你们还是回去加强西面的防守吧。”桓冲急得直跳,预言谢安要失败。 东晋第一次接触战失利,在谢玄的头脑中一片空白,正茫然失去方向的时候,前线发来加急情报,秦军进攻寿阳。谢玄立即派将军胡彬率领五千水军增援,胡彬走到一半,听说寿阳失守,胡彬知道自己这一点兵力,简直是飞蛾扑火,于是退守硖石,等待与谢石、谢玄的大军会合。 以寿阳为中心,北面是东西向的淮水,隔着淮水相望就是硖石。寿阳的东边是淝水,淝水的东面是洛涧,这两条河流都是向北流向淮河。 在苻融的眼里,胡彬这五千人的部队是到了口的肥肉,哪能放他们走。他自己率军攻打硖石,同时命令部将梁成率兵五万人越过淝水,进攻洛涧。梁成屯兵到洛涧西岸,截断淮河交通,抄了胡彬的后路。 谢石、谢玄率领的八万主力部队,也从广陵方向到达了洛涧的东面,在距离洛涧以东二十五里处安下大营。胡彬的孤军所在地成了敌后根据地,前秦和东晋隔着洛涧虎视眈眈。 梁成的胆子大,主动出击过几次,谢石是越打越怕,此时前秦军一个个耀武扬威,东晋军一个个像缩头乌龟,躲在洛涧东边不敢动。 胡彬气得要命:“难道不管我的死活了吗?” 为了虚张声势,胡彬命人扬起沙土,好像是飞起的面粉,表示自己不愁吃的;同时秘密派人下山向谢石送信,说:“敌人太强大了,我们的军粮已经吃光了,这辈子恐怕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很惨的是,送信的人被秦兵捉住,信被搜了出来。苻融看到大喜,命人飞马去项城,向苻坚报喜,说:“敌人不多,打败他们易如反掌,我现在只担心他们逃走成漏网之鱼,请陛下立即命令大军南下,活捉晋军主帅。” 这一封信,成了敲响了前秦的丧钟。 !! 126话:淝水之战 5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苻坚见到了此信大喜,留下大军于项城,自己带领着轻骑八千兵,赶到了寿阳。 苻坚派朱序去晋军大营,劝说谢石投降。朱序原本是东晋襄阳的太守,他到了晋营,不但不劝说谢石投降,反给谢石划策说道:“如果等到秦军百万的众兵都全部到达之后再开战,晋军真的很难以与秦军为敌。现在乘着各个部队尚未集结完毕,趁此机会快速的袭击秦军,如果能打败秦军的前锋部队,就可以夺取秦军的士气,成为可以击破秦军的契机。” 谢玄派遣刘牢之率领精兵五千人前往洛涧,梁成的部队隔着洛涧布阵以待。刘牢之渡水展开进击,大破梁成军,杀了梁成。秦军的步骑崩溃,争先抢后逃回淮水,士卒死者有一万五千人,于是谢石的大军,水路俱进,迫近了淝水。 刘牢之是东晋北府兵的名将,他出身于将门,骁勇善战,自幼生长于尚武世家,世代以壮勇著称。 刘牢之的面孔是紫赤色,而且他的长相惊人,敌人常会被他的面孔吓到,但是他的个性沈毅多有计划,后来因为战乱,他的家道中落。当谢玄镇守广陵的时后,当时苻坚前秦的国势强盛,谢玄招募劲勇组成新军,谢玄以刘牢之为参军,作战的时候刘牢之则是率领精锐冲在前面,百战百胜,号称为北府兵,使敌人害怕。他深受谢玄的器重,这是他人生的第一次转机,刘牢之从此开始了军旅生活。 刘牢之亲自率领五千个北府精兵连夜冒雨突袭了驻洛涧的五万前秦军,并派军将秦军的退路切断,使前秦军腹背受敌,迅速的崩溃。刘牢之身先士卒不畏枪林弹雨,指挥部下彻底击溃了骁将梁成的部队,梁成估计那天酒还没醒,跑都没来得及,就死在乱军之中。 苻坚得知洛涧兵败,晋兵正向寿阳而来,他大惊失色,马上和苻融登上了寿阳的城头,亲自观察淝水对岸晋军的动静。当时正是隆冬的时节,又是阴天,远远望去,淝水上空灰蒙蒙的一片,苻坚在城楼上一眼望去,只看见对岸晋军一座座的营账排列得整整齐齐,手持刀枪的晋兵来往巡逻,阵容严整威武。再往远处看,对面的八公山上,隐隐约约不知道有多少的晋兵。 其实八公山上并没有晋兵,只不过是苻坚心虚眼花,把八公山上的草木都看作是晋兵了。随着一阵西北风呼啸而过,山上晃动的草木,就像无数士兵在运动。苻坚顿时面如土色,惊恐地回过头来对苻融说:“晋兵是一支劲敌,怎么能说它是弱兵呢?” 秦军紧靠着淝水的西岸布阵,晋军进到了淝水的东岸,与秦军隔水相互对峙。谢玄派人对苻融说:“你们的军队深入,布阵逼近淝水,这个阵势是想要打持久战,并非是想要尽速的决战。如果你们的部队可以移阵稍微的后退,让我们的晋兵可以渡过淝水,使两军决战一决胜负,岂不是妙哉。” 前秦的将军们都说:“我众敌寡,据河对峙,此时千万不可退让,这样才是万全之计。” 苻坚却说:“但是可以引诱敌兵前来稍微的后退,趁他们渡河一半的时候,我们的铁骑趁机发动突击,必定可以取得胜利。”苻融也同意这个主意。 苻融指挥军队稍微后退,哪知道大军一退,便收不住了。谢玄率领晋军渡水,冲杀了过来。苻融想拦阻退兵,没有想到坐骑竟然跌倒了,苻融死在乱兵的马蹄之下。 朱序又派人乘机在阵后大声的呼喊:“秦军打败战了!” 苻融一死,秦军已经够慌乱了,又听到秦军已经败战,败势一发不可收拾。晋军从后追杀,直追出了三十多里。秦兵人马奔逃溃散,互相践踏及投水而死的人多到无法计算,淝水也因为尸体而无法流动。其他士兵则丢弃铠甲连夜溃逃,一听到风声鹤鸣就以为是晋军追来,草行露宿,加上饥寒交迫,死了十分之七八。 晋军收复了寿阳,苻坚中了流箭受伤,只带领少数人退回淮北。 在秦晋决战的开始,前秦军队在淝水北岸修筑工事,谢玄派人向前秦的前线指挥官苻融传话说,希望前秦军队可以让晋军过河后双方再进行决战。苻融将晋军这一请求报告给了苻坚,苻坚是用兵大家,他认为晋军提出渡河请求简直是自取灭亡的行为,前秦军队完全可以在晋军渡河首尾不能相顾之时对他们施行毁灭性的打击,于是苻坚答应晋军的请求并下令前秦军队向后退开一段距离,让出空地让晋军渡河。 苻坚的军事思路是绝对正确的,可是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在下达了后退命令后前秦军队由于人员来自不同的民族而使得构成复杂导致军队缺乏统一性,根本无法进行协调指挥而发生了大混乱。 由于前秦的军队人数过于庞大,一旦发生混乱就会像山崩海啸一样不可遏制。更可怕的是秦军中大部分的主力是由鲜卑和羌族这些曾经的敌对民族百姓所组成,由于苻坚的民族同化政策因为时间短暂而没有发生效果,所以在这些异族百姓的心目中还是将氐族人当成敌人,根本无心为前秦效力,前秦大军一乱,他们却很乐意让这种混乱局面继续下去。 苻坚和他的族弟苻融都是杰出的军事统帅,可惜的是前秦军队的组成结构过于复杂,里面存在着太多的不稳定因素,而这支大军又不是由苻坚或苻融亲自带出来的,上下级之间缺乏一种习惯性的隶属关系,他们根本无法结束这种混乱局面,所以前秦军队的混乱遂成为定局。 东晋军队的主将谢玄是一代将才,趁秦军大乱之际迅速指挥大军渡河,并闪电般的向前秦军队发动进攻,秦军溃败。苻融亲自出马掠阵,妄图遏制秦军的败势。可不幸的是苻融的坐骑在乱军中受到了惊吓,将苻融摔了下来,苻融这个战功彪炳的一代悍将居然被乱军践踏而死。前秦军队的前线指挥官亡故,加速了秦军的败势。 也就在这个时候,还在秦军阵营中的朱序率着他的亲信在秦军中大声呼喊说苻坚败了,进一步瓦解了前秦军队的斗志,使得秦军更加迅速地败退。苻坚自己也在混乱中被飞矢击中,不得已之下他只能选择撤退。淝水之战最后的结果是前秦惨败,东晋获胜。 东晋方面找不出有什么制胜的原因,无论是在政治方面还是在军事方面,东晋都已经腐败透顶。政治上支持东晋的名门大家都已经显示出衰败之相,东晋军事方面更显得羸弱,除了谢玄带出来的一支北府军,东晋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象样的军事力量。 前秦军队其实不是败在了晋军的手下,他们是败在了苻坚一个后退的命令下,淝水之战其实并没有真真正正的战争。前秦军队严格来说也不是战败,而是退败,可是这一次战争所造成的影响远远超过了战争本身,它造成的连锁反应使得原本统一的北中国再一次四分五裂。 淝水之战对于强大的前秦帝国来说其实只是一次先锋部队的失败,对于国家实力并没有造成什么大的损耗。可是问题是苻坚的前秦帝国由于内部情况过于复杂,导致这个庞大的帝国就像是一个建立在独立木桩上的巨型建筑,很轻微的震动都会让它倒塌。 前秦的建立者是氐族,氐族本来就是一个人数很少的民族,而苻坚又将这些本来人数上就处于劣势的氐族人分散到了全国各地,使得他在一段时间内根本无法集结到这些帝国的中坚力量。 而苻坚的前秦由于建立时间不长,民族同化政策实施时间短暂,根本就没有有效地融合鲜卑和羌族这些曾经的敌对民族,结果是这些敌对民族对于前秦都还是满怀敌意和愤恨。更为可怕的是鲜卑和羌族中有很多贵族在前秦政权中身居要职,甚至掌握兵权,他们一直都没有放弃重新立国的野心。 苻坚这次淝水战败使得前秦中央在一段时间内力量减弱,而苻坚又无法迅速集结到足够强大的力量去维护中央的权威,这就使得前秦中央在一段时间内对全国失去了控制力,而这正好给了前秦国内那一批手握重兵的异族野心家以实现其立国抱负的机会。 首先向苻坚发难的是曾经是鲜卑第一名将,前燕吴王慕容垂,这位为逃避他哥哥暗害而避祸前秦,被苻坚接纳并厚待的鲜卑英雄向所有人诠释了什么叫忘恩负义。慕容垂向苻坚请命巡视黄河以北地区为前秦震慑叛逆,苻坚当时很感激他,答应了他的请求。结果慕容垂一渡过黄河就佣兵自立,号召鲜卑族人重建燕国,史称后燕帝国。 而当年被苻坚灭亡关中的大批鲜卑人则在鲜卑慕容氏的另一位亲王慕容泓的领导下建立了西燕帝国。苻坚手下羌族大将姚苌联合羌族内部有实力的几个贵族也在关中地区建立了后秦帝国。苻坚的败军刚刚撤回到了长安就陷入到了叛乱的浪潮之中。 苻坚拥有一个伟大人物所要具备的所有优点,他拥有广阔的胸襟和绝顶的智慧。像苻坚这样一个伟大的英雄是任何敌人都无法击垮的,他的失败源于他自己所做的一个决定,就是当初没有听从王猛的临死谏言,没有提防羌族和鲜卑,并且轻易地发动了对晋的战争,结果是自己点燃了摧毁自己的导火线。 !! 127话:南北朝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南北朝是中国一个分裂的朝代,分为南朝和北朝,南朝依次是刘宋、萧齐、萧梁、南陈;北朝是北魏、东魏、西魏、北齐、北周。 南朝作为汉族政权和东晋王朝的延续,各朝的皇族主要是世族,因为在东晋末期之后,军职大多由世族所担任。由于执政者的努力,出现了元嘉之治与永明之治等治世,使得国力富盛。 皇帝受获声誉深重的主流世族所拥护,然而世族只想保有本身的地位,并非全然地支持皇室,皇帝也扶持寒门担任军职以平衡势力。由于皇室内部因为争夺皇位的斗争,时常会发生宗室的血腥事件。 南弱北强,疆域逐渐地往南移,到南朝梁时为梁武帝改善,和北魏六镇之乱,使得南朝的国力逐渐追上北朝。但是在他晚年时候,梁武帝过度崇信佛教,国家承平日久,民众不习惯战事,侯景发动了侯景之乱后,梁武帝死在台城,部分萧氏皇族为争夺皇位而各自为战,使得南朝的实力大减并四分五裂。 由南方土著豪族取代,最后到南朝陈的陈文帝完全统一南朝,但是南朝陈国力已经衰弱,只能依长江抵御北朝。 北朝承继五胡十六国,为胡汉融合的朝代。北魏皇室多为鲜卑族,而鲜卑皇室也逐渐受到汉文化的熏陶,其中以北魏孝文帝的汉化运动最盛。由于北部的柔然牵制着北魏,使得北魏难以用全力攻入南朝,直到较亲北魏的突厥取代了柔然后才较安定。北魏后期政治逐渐败坏,六镇民变后国力大衰,最后分裂成东魏及西魏,并分别由北齐及北周取代。 北齐的核心主要为六镇流民以及关东世族,他的军力比较强盛。由于源头六镇流民偏向鲜卑化以及统治者为鲜卑化汉人的原因,使得北齐提倡鲜卑文化。 北周在立国时鲜卑军不如北齐多,地位也不如北齐及南朝梁,所以建立关中本位政策时,融合鲜卑及汉人尽量消除胡汉的隔阂。最后北周形成了团结的关陇贵族集团,得以攻灭因为混乱而衰退的北齐。 汉族逐渐成为北周军队的主力,汉族逐渐占据了统治的地位,取代了鲜卑的贵族,也为后来的杨坚建立隋朝打好了基础。北周武帝去世后,刘昉、郑译矫诏以杨坚总知中外兵马事,入朝辅政。 北周静帝禅让帝位于杨坚,即为隋文帝,建立了隋朝。杨坚下诏灭陈,自西晋末年南北分裂三百多年的中国再度统一,南北朝正式退出历史舞台。 在公元三零四年,中国的历史进入了南北分裂的阶段。在南方虽然先后有宋、齐、梁、陈四个政权的更迭,但在这中间除了梁元帝以江陵作都三年之外,其余的时间,南方各朝的京城始终建都在建康。 刘宋是其中疆域最大、最强、统治年代最长的一个政权,历经了四代八帝,共六十年。齐的国祚短暂,只有二十四年,但是由于争杀频繁,竟然历经三代七帝,平均三年换一个皇帝,是中国历史上帝王更换极快的一个王朝。 梁历经三代四帝,共五十六年,其中以梁武帝萧衍个人享国时间最久,几近半个世纪。陈首尾共三十三年,历经三代五帝,陈继承衰梁的弊病,是版图狭窄、人口孤弱、力量单薄的王朝,加上统治者又极度腐败,最终丧亡于北方强敌之手,历史上把宋、齐、梁、陈这南方四朝称之为南朝。 南朝的历史是门阀士族由盛而衰的历史,南朝的皇权比较强大,门阀士族社会地位虽然高贵,却已经完全不能左右政局。随着江南开发的不断深入,土著汉人在政治上逐渐上升,步入了官僚的行列,为皇帝所倚重。从梁陈之际开始,南方内地的土豪,也成为割据的一方势力。 南朝宋是南朝四个朝代存在时间最久的,共六十年。宋武帝刘裕原本为东晋北府军的将领,在桓玄之乱后掌握了朝廷。他为了获得声望来篡晋,发动了两次北伐,收复了山东、河南及关中地区。之后刘裕杀了晋安帝,改立晋恭帝,并在两年后如同魏晋旧事篡位,国号宋,史称刘宋,东晋亡。 有时候历史上的英雄人物,真的让人不得不佩服,有些英雄明明从来没有接受过精英般的教育,但是他们激发的能量,却是比专业的人才更加的专业。 宋武帝刘裕就是如此杰出的英雄,虽然他说是刘邦的后代,但实际上大概只是同姓刘,而且以实力来看,刘裕比刘邦超出太多了,刘邦能赢的一点就是运气比较好,同样都是开国皇帝,但汉朝的格局跟时间就比刘宋更久领域更大,事实上要不是刘裕的老班底刘穆之忽然死掉,刘裕北伐不但能成功了,甚至能提早结束分裂的时代,只能说天意就连英雄也不由得认输低头。 刘裕生在乱世,家贫,母亲生出刘裕之后,就因为体弱得到疾病而死,而父亲没有钱请乳母,本来想放弃这个小孩子,幸亏刘怀敬之母好心的收留,后来刘裕成为皇帝之后,非常优待这家人。 刘裕的小字寄奴,大概就能知道刘裕从小就是替寄养别人家的奴隶的意思,刘裕在这种环境长大,个性自然非常的极端,刘裕常常自称汉高祖刘邦的子孙,也曾经卖过鞋,估计是想仿效刘备吧,不过他非常的好赌,又常常惹事生非,喜欢结交朋友,这一点比较像刘邦,所以刘裕在家乡的评价非常的差。 刘裕的性格若生在太平时代最多就是江湖混混的老大,但是他生在乱世,不是大吉就是大凶,而刘裕能爬到皇者之尊的位置,就是因为他的赌徒拼命性格,不是全输,就是全赢,看似天意,但其实个性决定刘裕的命运更加贴切,所以当时名人琅琊王氏的王谧就十分敬重他,更曾经向他说:“你应当会成为一代英雄。” 就跟曹操当时看相一样,在那个年代名声很重要,如果能得到名人的好评价,当官的机率都会比较高。 后来刘裕就从军了,刘裕对未来的期待,在乱世要出名要得势,从军是最快的,不过风险也比较高,刘裕从军不久,就展现惊人的战斗力,常常以一打十,在一场侦察敌军的时候被发现,于是刘裕包含队友大约十几人,就跟千人以上的部队厮杀,后来刘敬宣发现情况不对,派兵搜寻刘裕的时候,看到刘裕对上千人,拼命厮杀的好身手,情不自禁大声称赞,并且趁机攻打,很快就消灭了千人的贼军。 刘裕的实力非凡,但看人更准,如果投靠的主子没有用,他也不会愚忠,所以当刘裕主子刘牢之不听从他劝告投靠桓玄的时候,他也不会傻傻跟主子一起死,后来刘牢之果然被桓玄摆了一道自杀而死。 后来桓玄非常想要收服刘裕,因为刘裕的能力非常好,杀了很可惜,所以非常礼遇,可能是因为那时候战火四起,非常需要人才,然后等待没利用价值的时候在收拾掉刘裕就好了,只是后来反被刘裕吞下去就是了,这就是曹操曾经说过骑虎之话题,要驾驭老虎,就必须要有实力,不然一定会被反咬一口,曹操当年对待吕布的时候,虽然有招降之心,但最终还是放弃了,因为他没有信心驾驭这只猛虎。 刘裕看桓玄其实也早有底了,他根据多年的经验判断,桓玄虽然得势,但非循正道,很多根基都没有稳固,所以早就有计划要除掉桓玄了。后来刘裕果然顺利击杀桓玄,这时候的刘裕已经是东晋第一把交椅了,朝中大权已经逐渐被纳入他的手里。 这时的刘裕虽然位高权重,但是政敌也是一堆,尤其是原本东晋旧势力一派因为眼红,常常找机会要除掉刘裕。 说到东晋末代这些文武百官,对于征伐敌人滥到不行,但是清除自己人却手段超强,只是他们对上的是刘裕,可不只是军事专家,手段更是有一套,刘裕之后被称为两晋南北朝第一人,除了军事能力之外,政治经济手段更是第一流。 他在位的期间,政策虽然强硬但是不乱来,常常一针见血的处里掉,百姓过的比其他邻近国更快乐更有钱,都是出自于刘裕的手腕,他拔除原本腐烂的贵族势力,让原本属于贵族的钱和土地都分给人民,他并没有自己侵占,虽然得罪了贵族,但是人民却大大的支持,当然刘裕清除这些贵族除了考虑,其实主要原因,刘裕平民出身,自然非常懂得百姓需要的是怎么? 刘裕的节俭更是有名,他跟曹操一样,对自己的生活要求很严格,够用就好,直到称帝死后,依然保持这样的洁操,非常让人尊敬。之后平定卢循,铲除东晋原本贵族势力之后,刘裕将东晋内部的纷乱一一消除之后,就开始思考北伐,准备完成一统中国的大业了。 在平定卢循之战的时候,其实是非常的凶险,因为刘裕刚灭南燕,东晋旧势力又反扑,导致刘裕回朝的时候,所能用的兵力大都是伤残弱兵,而建康的兵力也不过千人,而卢循则有十万大军,气势因为刚大胜非常高,所以刘裕的军师好友都建议北归广陵避敌,但是刘裕坚决不肯,决定拼死一战。 在关键的时刻,英雄该有的气魄又在刘裕身上激发,刘裕从一开始的防守战,慢慢消耗卢循的士气和兵力还有粮食,终于在同年十月,刘裕开始反攻了,手下大将刘藩、檀韶、刘敬宣等人进攻卢循,本来刘裕还要亲自当冲锋大将,不过被身边的谋师拼命劝退,因为这时刘裕已经不再是青壮年了,万一死掉,就不用玩了,刘裕无奈只好亲自在后压阵,谁敢退就斩,于是军队在十二月以火攻击败卢循船队,刘裕再一次证明自己是东晋的第一战神。 后来卢循在交州逃亡的过程被刺史杜慧度所杀,刘裕是越战越勇,纵然是大起大落,依然能保持初心,非常让人佩服。 下载免费阅读器!! 128话:刘宋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中国虽然分裂的时间跟统一的时间差不了多少,但是因为秦朝的大统一思想,一直深根在每个汉人的思想,所以没有像欧洲那样,成为了很多国跟国的邦联。 而当时的东晋虽然已经是大国的规模,但这不可能满足刘裕的野心,因为唯有一统中原才是真正的强国。 刘裕的北伐有两次,也是东晋北伐最成功,意义最深远的北伐,可以说要不是朝中最信任的亲信死掉,刘裕的北伐早就成功了。刘裕先是吞并南燕然后消灭后秦将关中拿回,并且要以长安为基地,然后完成中原的制霸,可惜亲信刘穆之升天,导致大本营首都空虚,刘裕不得不回健康,而他安排下来的大将却因为十一岁的次子刘义真的无能,导致内斗,最后被邻近国家夏国所占领。 中原统一的美梦正式宣告破裂,除了兵力的丧失之外,主要还是刘裕已经很老了。没多久刘裕就篡晋建宋,而后的安排虽然残忍,但都是为了让接班人安心,而接班人也因为刘裕留下庞大的资产,创造了少见的盛世,而接班人虽然也数度北伐,但因为资质差刘裕太多,终究都只是一场空。 而刘裕当初北伐的气势,更让后来许多历史名人非常佩服,更写了一首诗来敬仰。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北魏统一了北方之后,方与刘宋形成了南北对峙,宋武帝出身于军旅,为人刚毅俭朴,称帝后仍然力行节俭,一时政风甚佳。 但是他似乎不重视皇室的教育,以至于所托非人,酿成巨变。他察觉当时世族权势盛重,君主威权移坠,所以在朝政上重用寒族掌握机要,军权重镇则托付给宗室皇族。宗室掌握军权及政区,因而心生篡位之意,所以皇帝与宗室之间发生了多次骨肉相残的惨剧。 宋武帝去世后,宋少帝继立,因为嬉戏失德,被辅政大臣徐羡之、傅亮及谢晦所杀,改立宜都王刘义隆,是为宋文帝。他后来与北府名将檀道济铲除把持国政的徐羡之等人,至此政局稳定,宋文帝提倡节俭并澄清吏治,开创了元嘉之治。 宋文帝屡次北伐,由于准备不足,再加上文帝的错误指挥,以致兵荒财空,国力大减。名将檀道济因为军功被宋文帝猜忌而被铲除,使得刘宋失去能与北魏制衡的大将。当北魏发生盖吴起事时,刘宋没能实时北伐,北魏趁劲敌柔然暂衰时开始发动多次南征,双方于淮南来回拉锯,北魏军甚至一度逼近长江,刘宋在此后无力再举。 南北朝的南朝,包括宋、齐、梁、陈四个朝代,历经一百六十九年,这之中有二十四个皇帝。仁慈的明君凤毛麟角,其余的皇帝大多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性情残暴,他们的残暴连五胡中的暴君们都相形见绌。 就拿刘宋时期的一位小帝王刘子业来说,这孩子十六岁就继位,别看年纪小,残暴和凶狠大大胜过成年的帝王,也远远超乎人们的想象。 刘子业继位以后,疑心重重,认为他的叔祖刘义恭会谋夺他的皇位,于是他亲自率军,把刘义恭和他的四个儿子一齐杀死。杀死后还不解气,又对他们进行肢解,剜出内脏,挖掉双眼,然后把这些零碎的器官泡在蜂蜜里,取了一个小食品的名字,叫做鬼目粽。 实际上,刘子业不光是对刘义恭不放心,他对所有叔父都不放心。既然如此,不如一网打尽,刘子业索性把叔父们全部囚禁在宫中,这些给刘子业当叔父的人可是倒了大楣了。他们在宫中不是养身,而是挨打,刘子业毫无来由,随心所欲地对他们进行殴打,兴致来了,把他们当抹布,在地上拖来拖去。 其中有三个叔父,刘彧、刘休仁、刘休佑,这三位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体形肥胖,臃肿如水桶。这可让刘子业找着好玩的了,他命人特制了一个竹子编的大笼子,把这三个胖叔父都装进去,还给他们封号,封刘彧为猪王,刘休仁为杀王,刘休佑为贼王。 对于猪王刘子业是特别的看重,每到吃饭的时候,他就叫人脱去刘彧的衣服,让他赤身像猪一样去木槽里吃食。 毋庸置疑,刘子业是一个标准的疯子,他疯狂地折磨刘彧,兴味索然了,便打算要把他杀掉。之前,有一个官员的妻子怀孕,刘子业突发奇想,把这妇人接到宫中,当众宣布,如果这个妇人生下男孩,就封为太子。 这个巨荒诞的做法让人敲破脑袋也想不通。这事儿还没完,刘子业又蓦然大怒,叫人把刘彧绑起来,抬到厨房说要杀猪。他的另一叔父刘休仁性情懦弱,一直向刘子业献媚讨好,看到刘彧危在旦夕,他赔着笑脸对刘子业说:“猪今天不会死。” 刘子业更为愤怒,刘休仁接着解释说:“要到皇子降生时才杀猪,猪才会死。” 听了这话,刘子业转怒为喜,这才放过了刘彧。刘子业的暴虐触目惊心,而他的荒诞却更胜一筹,在帝王排行榜中位居首席。 刘子业乱到什么程度呢?首先说他把自己的姐夫杀掉,然后将姐姐山阴公主刘楚玉召入宫中,与她同宿。山阴公主和弟弟玩腻了,还不满足,说陛下六宫无数,妾只有驸马一人,太不公平,还请陛下体恤。 刘子业觉得这话有道理,就给山阴公主物色了三十多个面首,供山阴公主轮流取乐。这么一来,刘子业倒闲着了,他对山阴公主说:“我完成了妳的心愿,可是如今的后宫佳丽没有一个胜过姐姐,我想与妳交换,可是每次都座无虚席。妳也得替我物色一个替代者,让我取乐才好。” 刘彧死后,他的儿子刘昱继位,这一年刘昱才十岁,别看他年纪小,他的残暴比起当年十六岁的刘子业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刘昱这孩子很聪明,心灵手巧,他会裁缝衣服,还懂得乐器,什么东西一学就通,就是不会当皇帝。他不喜欢待在皇宫里,他喜欢穿越到市井,和走卒贩夫们混在一块儿。那些人也不知道他的身份,发生纠纷就辱骂他,一开始刘昱觉得很新奇,但不久以后,他内心残忍的一面就暴露出来了。 他开始杀人,而且是亲自动手,这使他很有快乐,对于造反的头目,他就亲自脔割,就是一刀一刀慢慢割,最后将人杀死。他再出宫门到街市的时候,就不像以前那样随意了,他的随从都佩带刀枪,他经过的地方,全部戒严,来不及躲避的,无论是人还是牲畜,全都格杀勿论。只要他出现,整座建康都城就像坟墓一般沉寂。 人命在刘昱眼里连草芥都不如,杀人完全随心所欲,其中死的最冤枉的是他的亲信孙超。这一天刘昱闻到孙超口中有刺鼻的蒜味,为了验证孙超确实吃了大蒜,刘昱命左右两人将孙超拉住,自己用刀将孙超的腹部剖开,他只是要看看孙超肚子里到底有没有蒜头。 孙超死后不久,刘昱又亲自带人到大臣孙勃家里抢劫金银财宝。孙勃家里正死了人,在居丧,见到这个小皇帝来了,知道要遭祸,就奋不顾身扑上去揪住刘昱的耳朵,叫骂:“你比桀、纣还坏,日后难逃屠戮。” 刘昱恨死了孙勃,身为大臣居然敢揪他这个皇帝的耳朵,自己一定要亲手杀死他,于是脔割。 自此,刘昱杀人上瘾,几天没杀人就跟得了抑郁症似的,闷闷不乐。为此,太后多次训斥劝导他,他怀恨在心,打算让太医煮毒酒将太后鸩杀。身边的亲信劝他,太后死了,你要以孝子的身份搞葬礼仪式,很烦很累,就没时间出去玩了,刘昱这才打消了毒死母亲的念头。 更令人发指的是,刘昱连婴儿和孕妇都不放过。他率领兵士去杀大臣的时候,看到大臣家眷怀中的婴儿,就拿出随时带在身上的钉铁锥,将婴儿开膛破肚,取出粉嫩滑腻的肠子,剁成肉酱。 还有一次,在禁卫领军府,中领将军萧道成正在睡午觉,刘昱见他挺着个大肚子,就想用箭去射,觉得很有意思。随从急忙劝阻说,大肚子固然有趣,可是皇上一箭把他射死了,以后就没得玩了。刘昱认为随从言之有理,就改为草箭去射,一箭正中萧道成的肚脐眼。刘昱拍手大笑。可他哪里知道,就因为这件事,让他丢掉了自己的性命。 萧道成怀恨在心,决心要除掉刘昱这个祸害。于是一个叫杨玉夫的卫士在刘昱睡觉的时候,砍下了刘昱的人头,使用的凶器就是刘昱平常杀人用的佩刀。杨玉夫拎着刘昱的人头,将他献给了萧道成。 下载免费阅读器!! 129话:萧齐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为什么刘宋这两位小帝王如此的残暴?这要追溯到孝武帝刘骏那里。那时候南朝王室骨肉相残的残暴就已经开始了,对自己的兄弟都如此的残忍,更何况是杀别人呢? 刘骏在位短短的十年,就先后杀了他的弟弟南平王刘铄、武昌王刘浑、海陵王刘休茂和他的儿子刘诞。刘诞任南兖州刺史,孝武帝刘骏因为猜忌他,就派出了大军围攻广陵,破城之后,刘骏下令屠城,把城中五尺高以上的男丁,全部斩首,死者多达数千人。城中的全部女人则作为军赏,分赐给屠城有功的将领充当为奴婢。 孝武帝刘骏死后,刘子业继位,骨肉相残的丑恶剧继续上演。刘子业未死之前,曾派人拿了毒药去杀他的弟弟江州刺史晋安王刘子勋,刘子勋当时才十岁。江州的军事权力实际上都掌握在江州长史邓琬的手里,邓琬起兵反抗,刘子业死后,刘彧即位,为宋明帝。邓琬则在浔阳拥立刘子勋为帝,刘子勋的两个弟弟,一个是荆州刺史,一个是会籍太守,他们都起兵响应。 因此就爆发了一次规模较大的以明帝刘彧为首的文帝系诸王和以晋安王刘子勋为首的孝武帝系诸王的统治阶级内战。明帝一方面遣将在晋陵,击败了会籍方面的北上军队,最后并进军浙东,俘获了刘子房,结束了东战场的军事行动。 另一方面,就专门对付长江中游的军事压力,战争胶着在鹊州一带。由于明帝方面的将领张兴世等在贵口窃取江州方面的粮米三十万斛得手,使西军十万人不战自溃。明帝很快就攻下了浔阳,杀了年仅十一岁的刘子勋,接着又攻下江陵,杀死孝武帝的其余十二个儿子。 在刘宋王室骨肉相残的过程中,参加内战的镇将幽州刺史刘休宾、兖州刺史毕众敬、徐州刺史薛安都崔道固、青州刺史沈文秀等,纷纷地投降北魏,把淮水以北的广大地区,拱手送给敌国,淮北失守,淮南就变成了前线。在烽鼓相达与兵火相连的情况下,天府所资,唯有淮海的淮南地区,也弄得民荒财空。 北魏进军青、齐时,就把青、齐一带的人民,全部掠作为奴婢,分赐给百官,称为平齐户。可见王室的内战,遭殃的还是南朝人民。 再说明帝,自己受着刘子业的迫害,几乎被杀,但到了他自己大权在握的时候,不但杀尽了孝武帝诸子,还把自己仅存的五个弟弟也杀掉了四个。明帝死后,他的儿子刘昱继位,明帝仅存的一个弟弟江州刺史、桂阳王刘休范起兵,率众两万,骑兵五百,轻兵急下,直捣都城建康。幸亏右卫将军萧道成指挥城防军队,坚守台城,并派黄回、张敬儿等诈降于刘休范,乘机杀了刘休范,才挽回了危局。 建平王刘景素为南徐州刺史,镇守京口,看到朝政混乱,权力旁落,想举兵夺取政权,不幸兵败身死。在刘宋王室内部倾轧的浪潮中,大权集中到中领将军萧道成的手中。 这一系列恶性循环的骨肉相残,刘宋帝王们怎么能不残暴呢?在他们施暴时,带有仇恨,也带有孩子式的恶作剧。 宋文帝被太子邵所杀,三子刘骏趁机率军夺位,即宋孝武帝。他为人荒诞残暴,强抱他的侄女,发生两起宗室战事,最后还屠广陵城。当时民谣言道:“遥望建康城,小江逆流萦,前见子杀父,后见弟杀兄。” 他的儿子前废帝继立后又大杀宗室,后为湘东王刘彧所杀,是为宋明帝。然而他也大杀宗室,使宋孝武帝的子孙尽亡。其子宋后废帝继立后政局动荡,屡有叛变,将军萧道成渐渐地掌握军权。后废帝去世后,萧道成拥立宋顺帝,独揽朝政。在消灭政敌袁粲与沈攸之后篡位,建国号大齐,史称齐高帝,南朝宋灭亡。 南朝齐是四个朝代中存在时间最短的,仅有二十四年。齐高帝属于兰陵萧氏的世族,但是地位不高,所以遭世族权贵所鄙视。他的政风也如同刘宋初年,为政节俭,在位四年即去世,由太子赜继立,即齐武帝。齐武帝为政清明,与北魏无战事,安民保境,史称永明之治。 齐武帝去世后,由皇太孙萧昭业继立,国政渐由萧鸾掌握,萧鸾有意篡位,杀齐帝后改立其弟萧昭文,不久废帝自立,是为齐明帝。齐明帝继位后,利用典签官大杀宗室诸王,高帝与武帝的子孙都被杀尽。 齐东昏侯即是萧宝卷,南朝齐皇帝,即位后国政委任于宦官,诛杀大臣,每次出游,驱逐居民,建了仙华、神仙、玉寿诸殿,穷极绮丽。 齐少帝萧宝卷即位后荒嬉无度,萧宝卷有时每天出去,有时隔一天出去一次,无处不游。凡他所要经过的道路,先将两边的居民驱逐,所有的人必须回避,有犯禁者格杀勿论。因此从万春门到郊外,周围数百里的地方,几乎没有人烟。 有一次他到了沈公城,有一个妇女临产而不能走,萧宝卷将她剖腹验胎,辨视男女。还有一次在定林寺,有个僧人老病不能行走,藏匿在草丛间,却偏偏被萧宝卷发现,他命令左右侍卫用箭射向那个僧人,百箭俱发,把僧人射得像刺猬一般。萧宝卷也亲自射发了数箭,箭头贯入僧人的脑部。 萧宝卷设置射雉场二百九十六处,每次去射雉,必先让尉司击鼓,鼓声一响,当役诸人,必须立刻奔走,稍慢的就会中箭。他还喜欢在夜里三四更出宫,鼓声四起,火光烛天,幡戟横路,士民喧走,百姓无不震惊,啼号遍道,萧宝卷而自鸣得意。他的臂力过人,能挽起三斛五斗的重弓,又能在牙齿上驾运白虎幢,高可达七丈五尺。 佞臣茹法珍、梅虫儿等为萧宝卷选了美女数十名,充入后宫。有一个名叫潘玉儿的,她本是风月场所的女人,流落到都中。她妖冶绝伦,体态风流,如雨后冉冉的云雾,腰肢柔媚,似风前柳带纤纤;一双眼秋水低横,两道眉春山长画,肌肤映雪,乌发如缎,最让人销魂的妙处,便是裙下双脚,不盈一握。 萧宝卷得到了此女,好似天女下凡,见所未见,一宵欢会之后,五体酥麻。所有潘玉儿的服饰,极选珍宝,无论如何的价值,只要能得到潘玉儿的欢心,千万亿也在所不惜。 相传潘玉儿的一个琥珀钏,就值价一百七十万。潘玉儿宫中的器皿,皆纯用金银,内库所储贮的金银不够取用,就向民间收买,一时间金银宝物,价格昂贵了数倍。 萧宝卷命令京城的酒租,折钱兑换为金,潘玉儿也任情挥霍,不知道节省,今天要这个宝物,明天要那个珍奇,驿道上的使者络绎不绝。每当萧宝卷与潘玉儿出游的时候,萧宝卷让她乘车先走,自己跨上骏马跟随在后甘愿为奴仆。 潘玉儿的父亲潘宝庆,因为潘妃得宠,赏赐宅第于都中,萧宝卷叫他为阿丈。到了潘宝庆家,潘玉儿亲自为他调羹汤,躬身汲水。萧宝卷便与潘玉儿并坐饮酒,茹法珍、梅虫儿等人依次列席,不分男女上下,恣为欢谑。还有阉人王宝孙,年仅十多岁,他生得是眉目清秀,好像处女,萧宝卷号为伥子,非常的宠爱,潘玉儿也对他另眼相看。 王宝孙长得巧小玲珑,常坐在潘玉儿的膝上,一同饮酒。常到夜深才回宫中,王宝孙在御榻旁边留寝,因此他恃宠生骄,渐渐地干预政事。甚至伪造诏书控制大臣,梅虫儿、王咺之等人的幸臣,对他也有畏惧之心。王宝孙有时骑马入殿,呼喊着天子的名字,萧宝卷也不以为意,依旧早晚留侍在自己的身边。 从前世祖萧赜建筑兴光楼,在楼上涂上了青漆,萧宝卷讥笑武帝太笨了,便在楼上覆盖了琉璃,不料萧宝卷与潘玉儿去夜游时,还没有回宫,宫内禁区起火,毁去了房屋三千多间。因为宫门夜间禁闭,外面的人没有敕令,不敢擅自打开宫门,等到萧宝卷听闻火灾奔驰归回时,传谕赶紧开门,宫内已经付诸一炬,宫女与太监被烧死了许多人,萧宝卷也不禁感到叹息。 萧宝卷是齐明帝萧鸾的第二个儿子,南齐第六位皇帝。萧宝卷的生母刘惠端早年身亡,由潘妃抚养。他年少时不喜欢读书,喜欢以捕捉老鼠为乐。他自幼口吃,少言寡语,性格内向,整天只知道玩闹,经常在东宫和侍卫们一起挖洞捉老鼠,弄得通宵达旦。 萧鸾却也不怎么管他,倒是担心他心机不够,将来驾驭不了那些宗室叔伯兄弟们。萧鸾以阴谋手段篡夺帝位后,滥杀高帝、武帝的子孙,先后诛杀了十二位亲王,以巩固自己的帝位。 临死时,齐明帝萧鸾对太子萧宝卷说:“对威胁皇位的人,要果断的诛杀。” 小皇帝对此牢记在心,登基之后,便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将父亲的杀戮恶习发扬光大。齐明帝萧鸾去世后,太子萧宝卷即位。 萧宝卷出外游玩,毫无规律,有时白天,有时夜晚,他又不愿被人看见,谁遇上就要被格杀。因此地方官员时刻留意,每见他出宫立即奔走呼叫驱逐百姓,使得道无行人,铺存空屋,一时工商莫不废业。 萧宝卷禀承父训,即位之后,便杀害顾命大臣右仆射江佑、司空徐孝嗣、右将军萧坦之、领军将军刘喧等人。萧宝卷视百姓如草芥,对文武大臣也动辄大开杀戒,他的表兄弟江祏、江汜因多次对他好言劝谏,他怀恨在心,将二人杀死。镇军司马曹虎,家中多财,萧宝卷杀了曹虎,吞没了他的财物。 萧宝卷疯狂的乱砍滥杀,引起了大臣们的惊惧,为求自保,纷纷起兵造反。齐太尉陈显达在江西九江起兵,进军安徽马鞍山;平西将军崔景慧叛变,与徐、兖二州刺史江夏王萧宝玄联合起兵围建康。陈显达、崔景慧虽先后兵败被杀,但在朝野上下却引起了震荡。 萧宝卷平定叛乱之后,更加的昏庸残暴,他与潘玉儿、宦官梅虫儿等人日夜玩乐。因为担心平定叛乱最得力的尚书仆射萧懿夺去他的皇位,他派人毒杀了萧懿。萧懿的弟弟萧衍震怒,雍州刺史萧衍与吕僧珍等率领万人在湖北襄樊起兵,拥立南康王萧宝融在江陵称帝,并宣布废萧宝卷为涪陵王,发兵进攻齐都建康。 面对如此险峻的形势,萧宝卷却不知末日将临,仍然沉溺于嬉戏玩乐之中。他整日与侍从、官人们在华光殿前演练军阵,用以取乐,对城外的兵马却不放在心上,昼眠夜起,一如平常。当他听到城外的鼓声传来时,竟穿上大红袍,登上景阳楼屋顶看热闹,流矢几乎射伤了他的腿脚。 在萧宝卷看来,陈显达、崔景慧的叛乱很快被平息了,萧衍也不足为惧,无须多虑。但几战之后,萧衍不仅不被消灭,反而愈战愈勇,直到将都城建康紧紧的包围。 萧宝卷的亲信太监茹法珍害怕士卒们逃散,跪在地上请求萧宝卷赏赐财宝给将士们,他反问道:“反贼难道就只杀我一个人吗?为何偏偏向我要赏赐呢?” 后宫中储有几百根加工过的木料,茹法珍请求用作城防工事,萧宝卷对他说,这是留作修建宫殿用的上等木料,不得轻易动用。于是众人皆怨怠,不为他致力,周边既入,城中皆思早一点灭亡,没人敢先发。 太监茹法珍和梅虫儿趁机对萧宝卷进谗言说:“大臣们都不尽力,所以叛军的包围不能解除,应将他们杀掉几个以立君威。” 萧宝卷听信了他们的话,准备再一次向大臣们举起屠刀。萧宝卷的一意孤行,终于促成了内外反对势力的联合,加速了他的灭亡。 负责守卫京城的王珍国和副手张稷首先起事,他们秘密派人出城,与城外的萧衍取得联系,献给他一面明镜。寓意是:明镜可以照物,真心亦如明镜可鉴。萧衍接受明镜后,心领神会,回赠给王珍国等一枚断金,暗喻: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就这样城内城外联成一气,一个推翻萧宝卷的联盟组成了。 夜里内线偷偷地打开宫门,王珍国、张稷带领兵马突然袭击大殿。这时萧宝卷正在含德殿听演奏,在缠绵的乐曲声中昏昏欲睡。猛听到有兵马杀来,赶忙跑出含德殿的北门,想逃进后宫,但后门已被关闭,无法逃走。 宦官黄泰平冲上前来,用刀砍伤萧宝卷的膝盖,他仆倒在地,张齐冲上前来,一刀砍下他的脑袋。张稷来到后,召尚书右仆射王亮等列坐殿前,命令百官署笺,用黄绸涂油包上萧宝卷的首级,派人送给萧衍。萧衍得知萧宝卷已死,大喜,遂令人入宫清查府库及图籍,将茹法珍、梅虫儿等人拘捕入狱,以宣德太后的命令,追萧宝卷为东昏侯。萧衍为中书监、大司马、录尚书事,执掌了南齐的大权。 在次年萧衍篡位,国号为大梁,史称梁武帝,萧齐灭亡。 下载免费阅读器!! 130话:菩萨皇帝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梁武帝过于信奉佛教,曾经三次出家为僧,他也是颇为传奇的一个皇帝。 梁武帝为兰陵萧氏的旁支,他为人节俭,勤政爱民,使得梁朝前期开创盛世,国力胜过逐渐混乱的北魏。鉴于宋、齐宗室的屠杀,梁武帝对他的宗室十分的宽容,即使犯罪了也不追究。 他的学问渊博,提倡学术发展,使得南朝教育发达,南朝的文化发展到极致。然而在梁武帝的后期,他喜欢听人奉承,又迷信于佛教,三次舍身同泰寺。由于僧侣道士不用赋税,以致于将近一半的户口记名在其下,使得国家的财政蒙受重大的损失。当时的宗室及官员贪财奢侈,沉陷在纸醉金迷中而不能自拔。 唐代杜牧的诗:“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字面的意思是,南朝遗留下来许许多多的佛寺,在细雨中若隐若现。但是在这优美静穆、朦胧迷离的画面背后却是流离失所的百姓,痛骂的是一心佞佛的昏君,所指的人就是梁武帝萧衍。 梁武帝即位的第三年,就率领两万人皈依佛门,此后他一次次的举动让天下人震惊。在即位的第二十六年,他六十四岁,第一次去同泰寺出家,三天后返回宫中,大赦天下。 过了两年,第二次去同泰寺出家,大臣捐钱一亿,把他赎回;八十三岁时,第三次出家,大臣捐钱两亿,把他赎回;八十四岁时,第四次出家,在同泰寺住了三十七天,大臣捐钱一亿钱把他赎回。这些钱哪来的,其实都是纳税人的钱,全填进了寺庙的钱包。 他自己不吃鱼肉,只吃蔬菜,要天下的僧人向他学习,慈悲为怀,遵守佛门的清规戒律。从此僧人们都过上了苦日子,不再吃荤。 荤这个词,现在通常指肉类,其实荤是草字头,原义是一种植物,和大蒜、葱、韭菜差不多,吃在嘴里会有异味。古代的和尚道士、士大夫都不主张吃荤,因为有损风雅。古代指肉类的词是腥,因为梁武帝禁止僧人吃肉,所以腥、荤渐渐并列,都成了僧人的禁忌食物,后来人们把荤腥简称为荤,默认为肉食。 宝志禅师,又称为志公、宝公。他生在东晋末年,历经宋、齐、梁三朝,他经常披着长发,赤着双脚,手里拿一根杖,上面挂着剪刀、拂扇、镜子等东西,行走在街头巷尾,说着莫名其妙的话,百姓当时都听不懂,但是多年以后都灵验了。 萧衍非常推崇他,但是夫人郗氏不信佛。传说有一次,郗氏让萧衍请宝志和他的弟子来做法事,暗中准备了许多肉包子。郗氏的意思是,他们如果吃了肉包,就是犯了戒。 僧人们来了之后,拿起来就大口大口地吃。郗氏大喜,等法事结束后,刚想向他们问罪,哪知道僧人们从袖子里把肉包子一个个倒了出来。原来宝志早就猜中了郗氏的诡计,他关照每个僧人在宽大的袖子里面藏两个馒头,把袖口缝好扣紧,然后偷偷拿出馒头,换进了肉包子。 僧人们穿的服装有多种,海青大袍是主要服装之一。海青是一种鸟名,飞翔的模样有如长袖,所以借来作为大袍的名称。海青和其他僧服不同的是,宽大的袖口是缝合的,据说就是因为宝志的这次举动。 有一次,梁武帝问宝志:“男欢女爱是先天性的、还是后天性的,能不能控制自己的妄念呢?” 宝志说:“你叫几个囚犯过来。” 几个人来了之后,宝志让他们各捧一杯满满的水在宫廷里面转圈子,规定哪个如果溢出水就立即处死。然后在他们面前,让一群美女在音乐声中翩翩起舞,结果这些囚犯转来转去,水都没有溢出来。 宝志对梁武帝说:“因为他们害怕死,所以前面不论是什么美女,都会视而不见。人怎么样才能控制妄念呢?只要常怀着畏死的心情,那就自然不会再贪恋美色了。” 梁武帝五十岁后不再碰女人,据说就是受到宝志的启发。 云光法师,传说他刚刚讲经的时候,没有几个听众。有一天傍晚,他坐在路边叹息,遇到一个讨饭的老婆婆,法师看她可怜,把自己的干粮给了她。老婆婆拿出一双麻鞋送给云光,说:“你穿着这双鞋讲法,鞋子在哪里烂了,你就在那里开坛讲经。” 说完后,老婆婆就消失不见。云光法师从此穿着这双鞋一路行走,一直来到建康的石子岗,麻鞋突然烂了,从此他就坐在石子岗上讲经诵佛。渐渐地听经的人越来越多,梁武帝也成了他的粉丝。一次云光法师讲得特别动听,天上的鲜花如雨纷纷落下,这就是天花乱坠的典故由来。 这些花飘落到地上,变成一颗颗晶莹圆润的小石头,上面还有五彩的花纹,这是南京的特产雨花石,云光法师讲经的地方就称为雨花台。 达摩大师,他是印度人,自称是佛传禅宗第二十八祖,是中国禅宗的始祖,所以中国的禅宗又称为达摩宗。 他听说梁武帝好佛,东渡来到中国南海,梁武帝非常敬仰他,派人到南海专程接他到建康。一见面,梁武帝就问:“我自从即位以来,新建了很多佛寺,整理了大量佛经,这算不算功德呢?” 达摩答:“不算功德,这些都不过是刻意去做的,表面上有,实际上没有。” “那怎么样才是有功德呢?” “不考虑功利去做善事,一切发自内心,就是有功德。” “圣人追求的最高境界是什么?” “空空荡荡的,没有什么圣人不圣人的。” “在我对面的是谁?” “不认识。” 两人话不投机,不欢而散。达摩的意思是,做善事不是有目的去做,不是一心求回报、把功劳簿摆在所有人的面前;而应当是没有妄念、不追求结果地去做。只要真心向佛,就谈不上是不是圣人,达到无我的境界。 达摩宣传佛法是想让天下人过上好日子,可是他看到梁朝的百姓为修建佛寺日夜劳作,到处是贪官污吏,民不聊生。那么梁武帝的求佛和佛教的核心教义完全风马牛不相及。 达摩随后北上,梁武帝听说后,非常懊悔,派人骑着骡子去追赶。追到幕府山中段,两边山峰突然闭合,追的人被夹在两峰之间。达摩正走到江边,看见有人赶来,折了一根芦苇投入江中,化作一叶扁舟,飘然过江,这就是一苇渡江的传说。后来这座山峰被叫做夹骡峰,他在山北麓休息过的山洞称为达摩洞。 达摩先是停留在江北的长芦寺,然后在定山寺修行,后来去了北魏,见到了胡太后修建的永宁寺,最终到达嵩山少林寺,面壁九年,首传禅宗。据说他圆寂后,梁武帝伤心不已,亲自写下碑文,这碑文现在河南嵩山少林寺内,碑文的第一句是:“见之不见,逢之不逢,遇之不遇,今之古之,怨之恨之。”表达他心中的后悔之情。 可惜的是,他不能真正懂得达摩的意思,他想普渡众生,实际上是荼毒生灵。南梁佛寺、僧尼数量大大增加,东晋佛寺一千七百六十八所,刘宋佛寺一千九百一十三所,南齐佛寺二千零一十五所,到了萧梁增加到二千八百四十六所,仅在建康就有五百多所,僧尼有十多万人。 他每次给寺院都要捐献上千万钱,老百姓活不下去,为了逃避劳役,纷纷出家为僧,天下纳税的人口,几乎少了一半,百姓负担更重,生活更加悲惨。 下载免费阅读器!! 131话:菩萨皇帝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梁武帝萧衍,历史上关于梁武帝的一生的记录最多的莫过于萧衍和佛教的关系,梁武帝更是来到同泰寺出家,做了三天的和尚。相传梁武帝信佛,为了自己的信仰,不近女色,不食荤腥,这在中国历代的皇帝中是仅此一个。梁武帝多次脱下皇袍换上僧袍出家,难道此举,真的是因为他对佛教的信仰吗? 有人认为萧衍是真的对佛教有敬畏之心,因为结合萧衍的生平,他生活节俭,一日只吃一顿饭;他不近女色,近四十年不去后宫;一件衣服会穿很久。透过这些不难看出萧衍的确是个容易信仰佛教的人。 但是也有人认为,萧衍之所以信仰佛教,完全是出自于政治目的。萧衍登上皇位的历程,可以看出萧衍深藏着功与名,不动声色的布局,然后如同拉网一样,将自己看重的猎物收入网中。皇位是这样,民心也是这样。 佛教与儒家思想中的仁、德思想相近,比较容易俘获民心;其次,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在梁武帝萧衍前面的两个皇帝,一个暴虐成型,一个昏庸无道,最后都被人取代,萧衍不但推行佛法,更是大肆宣扬慈悲为怀,这样比较容易让百姓觉得自己处在的国家是一派祥和。最后萧衍本身就是勤政爱民,再加上本身也是极其的努力,所以很容易受到百姓的爱戴。 皇帝出家,目的本来就不会太单纯,更何况还是个心机城府颇深的皇帝,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梁武帝此举,的确让佛法得到了宣扬,也为佛教作出了贡献。 萧衍的身世显赫,他的父亲是齐高帝的弟弟,被封为相县侯,后来成为丹阳的府尹。萧衍不仅出身显赫,而且带有传奇的色彩,他的母亲是张尚柔,相传张尚柔怀孕的时候,在庭院中散步,看到了盛开的菖蒲花,花瓣有光环环绕,不像尘世之物,于是就问身边的侍者有没有看到,侍者回答没有,张尚柔觉得这菖蒲花富贵逼人,所以采来吞下,当月便生下婴儿,这个婴儿就是萧衍。 萧衍作为兰陵萧氏的后人,汉朝相国萧何的第二十五代世孙,萧衍的出生就背负着不一般的使命。他的人生历程就是一步步登向皇位的奋斗史,经过萧衍多年的精心布局,南朝最后一位皇帝齐和帝萧宝融被迫退位让贤,让位于萧衍,自此南梁建立。 萧衍在位四十八年,是南朝皇帝中坐皇位最久的一个。萧衍在位期间,任用贤能,如陶弘景等人,创下了不少政绩,也分外的节俭,使得南梁繁荣昌盛。但是到了晚年的时候因为侯景之乱,使得南梁都城沦陷,萧衍也死在了台城,萧衍活到八十六岁,死后葬在修陵。 梁武帝的初期,北魏在汉化运动后矛盾丛生,国力渐渐输给南朝。北魏与南梁会战于淮南地区,最后昌义之、曹景宗、韦叡在钟离之役大败了北魏军,至此梁武帝有意北伐,但范围不出淮南地区。于寿阳之役击溃北魏军后因为损失过大暂停北伐,到十年之后才夺下寿阳。 梁武帝喜欢用降将,以期待不劳而获。北魏发生六镇之乱时,梁武帝派陈庆之护送北魏北海王元颢北返继位。当时的北魏主力尚在河北关中一带平叛,陈庆之与元颢攻至洛阳,因为孤军无援,北魏军主力又回师洛阳,最后失败。 东西魏时期,东魏将侯景受到东魏及西魏逼迫投奔梁国,梁武帝任用他北伐东魏。但在梁军战败后,梁武帝意图送还侯景以求和,侯景得知后举兵叛变,南攻建康,史称为侯景之乱。 梁将萧正德引他渡江,使侯景攻入建康,梁武帝退至台城。之后各地虽有勤王之师,但都在观望,侯景闻知勤王师后一度和谈,但最后叛约并攻陷台城。建康沦陷后他屠杀江南世族,为南朝政治带来毁灭性的打击,梁武帝最后活活的饿死。 萧衍吃素礼佛、对人宽容,一心要做一位仁慈的君主,却因为他的滥爱毁掉了江山,也赔上了自己的性命。大将侯景率领十万叛军攻破了南梁首都建康,并将梁武帝软禁在台城。几十天后,这位曾经叱咤一时、统治王朝达四十八年之久的皇帝竟然被活活饿死,而导致这一下场的就是他的菩萨心肠。 梁武帝萧衍他博学能文,精通音乐、书法,在年轻时曾与谢眺、沈约等名士一起被誉为竟陵八友,是当时文化界的名人。萧衍登上帝位后,他在执政前期曾创造了良好的业绩。他矫正前朝的诸种弊端,鼓励学术,减轻人民负担,勤政爱民,虚心倾听民间的呼声,使国家一度政局稳定,国库充足,文化繁荣。 由于深受佛教的影响,他处处严格要求自己,以近乎苦行僧的形象出现在世人面前。他是一位彻底的素食主义者,在重大的祭祀和宴会场合也禁止食肉,甚至每天只吃一顿粗米饭;他穿的是布衣,床上挂的是用木棉做的黑账子,被子几年才更换一次;他还不饮酒、不听音乐、不近女色,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中国历史上最俭朴的皇帝。 不过到后来,这位皇帝在宗教信仰方面简直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作为一名狂热的佛教徒,梁武帝在位期间花费大量公款,兴建了大量佛寺。他在寺院受菩萨戒,从此被称为菩萨皇帝。 更荒唐的是,为了显示自己对佛祖的虔诚,身为一国之君的梁武帝到同泰寺做法事时,竟突发奇想地宣称要舍身于此,甘为寺奴。正所谓的国不可一日无君,为了让他赶紧回宫,群臣只好按他的旨意筹集了一万万钱将他赎回。四天后,心满意足的梁武帝才还俗返朝,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将国家大事视同儿戏的他后来又曾三次上演了同样的闹剧,逼得大臣们只好每次都花费一万万钱为他赎身。 梁武帝标榜自己是菩萨皇帝,却因为个人的喜好而给老百姓带来了沉重的负担。当菩提达摩大师前来拜访时,梁武帝问道:“朕即位以来,广造佛寺、整理经文、超度众生,可不可以算是有功德呢?”不料达摩直言说道:“这算不上什么功德,佛家主张罪福并舍、空有兼忘,反对有为之善。” 在梁武帝所处的时代,很多王朝都发生过皇室内部骨肉相残、导致国破家亡的悲剧。为了改变这种局面,头顶菩萨皇帝光环的梁武帝决心以一种非常另类的方式维系皇室的团结。于是他对皇室成员处处纵容,即使这些人威胁到自己的身家性命,他也格外宽容,简直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 梁武帝有个六弟叫萧宏,被封为临川王,腐败堕落、无恶不作,但因为受到皇帝哥哥的娇纵,却总能逃脱惩罚。梁武帝派萧宏率军与魏国打仗,由于萧宏的临阵退缩,梁军惨败,梁武帝竟没有丝毫责备他,反而体贴入微地安慰他,并在一年后对他加官进爵。 萧宏有个小舅子叫吴法寿,仗着自己是临川王的内弟,到处横行不法。有一次,吴法寿因抢夺民财并持械杀人而受到官府通缉,萧宏公开出面包庇。官司打到梁武帝那里,有大臣强烈要求追究萧宏的责任,梁武帝当时虽被迫罢免了他的官职,但很快又将他官复原职。 由于长期受到纵容,萧宏有恃无恐,竟然异想天开地做起帝王梦来。萧宏听说梁武帝将要到建康城郊的光宅寺举行佛事,便派人埋伏在必经之路准备行刺。不料事前被人告发,被捕的刺客当即供出幕后策划者萧宏。 梁武帝派人叫来萧宏,然后眼泪汪汪地对这位要害自己的凶犯讲起了大道理:“我虽然时刻害怕被人推翻,却从未怀疑过骨肉至亲,没想到你却打朕的主意。我并不是不能像别的皇帝那样处置你,只是因为你愚昧无知,才特加怜悯;而你却不感恩戴德,竟做非分之想,真的是太无人性了。”当萧宏跪地求饶后,梁武帝仅仅罢免了他的官职,令他闭门思过。 不久后,梁武帝听手下报告说萧宏又有谋反的迹象,便赶紧带着亲信去打探。原来萧宏在为官期间曾大肆盘剥,并将搜刮来的财宝都秘密存放在近百间库房里,因此有人怀疑里面藏的都是兵器。 有一天,梁武帝借口来萧宏家饮酒。酒过三巡后,梁武帝提出要看看萧宏的库房,不等回答便起身向库房走去。打开库房后,只见里面堆满了制钱,梁武帝等人粗略地估算了一下,竟然有三亿万以上。 做贼心虚的萧宏以为贪污勒索的罪行败露,非常惶恐。谁知梁武帝见状反而笑着对他说:“阿六,你可真会营生啊,家当可真不少啊。” 随后又拉着萧宏的手回去接着喝酒,经过这次突击搜查,梁武帝觉得萧宏只知道囤积私财,并无政治野心,于是又下令恢复了他的官爵。这件事传出后,许多王公贵族看到贪财聚敛的萧宏不但没有被治罪,反而备受信任,也纷纷仿效他的行为,使梁朝的吏治迅速地败坏。 又过了几年,萧宏又与梁武帝的亲生女儿永兴公主勾结起来阴谋刺杀皇帝。有一次,梁武帝决定斋戒三天,并邀请诸位公主共同进入斋室,永兴公主乘机派两名心腹书僮一同准备行动。未料两个书僮因为胆小露出马脚,被值班的护卫识破,两个书僮招供说是受萧宏和永兴公主的指使。 面对这样的情形,梁武帝也只是将那两个书僮斩首,将永兴公主赶走,而对萧宏仍然没有治罪。不久萧宏因惊恐而死,梁武帝又追封他为侍中、大将军、扬州牧,并以隆重的葬礼为他发丧。 萧宏有个儿子叫萧正德,他的德行与他的父亲如出一辙。当初由于梁武帝没有儿子,便将萧宏的三儿子萧正德过继为嗣子,以备承继帝位,后来由于梁武帝生了儿子,又将萧正德还给了萧宏。当不成太子的萧正德因此怀恨在心,竟于年投降了梁朝的敌国北魏,由于没有得到人家的重用,一年后他又悻悻地返回梁国。 面对这样的不孝子孙,梁武帝又是哭着训斥了一番,然后照旧予以重任。后来,梁武帝任命萧正德为南兖州刺史,没几年的功夫,萧正德便将该地治理成满目荒凉、百姓相食的人间地狱。当被梁武帝罢免了官职后,萧正德又企图模仿他的父亲,寻机谋反。 东魏朝的大将侯景前来投降,当时各国都知道他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因此都不接纳他。当走投无路的侯景前来南梁投靠时,贪图小利的梁武帝不顾大臣们的反对,执意接纳了他,并封他为大将军、河南王。不久,为了解救被东魏俘虏的另一位侄儿萧渊明,梁武帝准备与东魏讲和,侯景听到这一个消息之后,为求自保,便立刻举兵反叛。 面对汹涌而来的叛军,胡涂的梁武帝竟派萧正德到前线统帅军队。两军对垒后,侯景派人诱骗萧正德说,只要他肯做内应,在推翻梁武帝之后,就拥戴他为皇帝。于是萧正德秘密派了几十艘大船,帮助侯景的叛军渡过长江,还亲自带领叛军渡过秦淮河,可惜他没等美梦成真便被侯景杀死。 侯景攻入建康后,将梁武帝居住的台城包围起来,而那些平日受到梁武帝娇纵的王公贵族,尽管手下有几十万兵马,却都袖手旁观。直到这时,梁武帝才如梦方醒,大骂那些不忠不孝的子孙,可惜悔之已晚。 被围困在台城后,梁武帝缺吃少穿,加之年事已高,最后竟被活活饿死,享年八十六岁而不得善终,真可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而这位皇帝的菩萨心肠,也成为了历史中的千年笑柄。 侯景先后杀了梁简文帝萧纲及萧栋,最后篡位,建国汉。但是侯景势力仅在江东一带,湖广、四川一带依旧由梁室掌控,只是各军互相牵制,不愿讨伐。之后由广州太守陈霸先率军与湘东王萧绎派遣的王僧辩合作进攻灭掉侯景。 湘东王萧绎于江陵继位,为梁元帝,之后据守益州的武陵王萧纪称帝并攻击江陵。梁元帝向西魏求救,武陵王萧纪后为西魏攻灭,益州也被夺走。次年,萧詧引西魏军趁机攻陷江陵,梁元帝被杀,西魏立他为魁儡,史称西梁。 梁元帝被杀后,陈霸先与王僧辩立晋安萧方智为帝,即梁敬帝。而后北齐迎萧渊明南下,梁军被击败,王僧辩屈事而迎立为梁帝。陈霸先于是率军杀王僧辩,又立梁敬帝,之后陆续击溃北齐南侵及王僧辩余党,专政于梁廷,最后篡位,建国号为大陈,史称陈武帝,梁朝灭亡。 下载免费阅读器!! 132话:陈霸先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中国历史上朝代名与皇帝的姓重合的,仅有南朝陈氏一家。陈霸先废梁敬帝,自立为帝,建立陈朝,是为陈武帝。 陈武帝是吴兴人,此时中国南方经过了多年的战乱,当时侨姓世族及吴姓世族皆因为侯景之乱而受创,经济遭到了严重的破坏,许多地方势力也纷纷的割据。在此基础上建立起来的国家,注定是短命的,由于陈武帝无法尽数平定各方势力而采取安抚的方式。 所谓的乱世造英雄,在这样的乱世,成就的往往是来自底层的英雄人物,他的名字就是陈霸先。陈霸先是土生土长的江东人,老家在浙江湖州的长兴,靠近太湖,所谓的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陈霸先从小就是依靠捕鱼为生,当时萧衍已经篡位成功,建立了梁朝,在那个年代,受上层的影响,民间老百姓读过书的,都喜欢吟诗作对,陈霸先算是一个异类。 陈霸先从小喜欢读兵书,捕鱼的时候,更喜欢耍几下,喜欢练武,好像一切的习惯,都是按照成为一代名将的路子在走,对于当时整个南朝的风气来讲,是有点叛逆。 陈霸先从小就在太湖捕鱼,去看过太湖捕鱼的应该知道,这是个力气活,所以陈霸先的身体应该一直都不错,当时常年打仗,跟人学点武艺也很正常,习武了就会对英雄人物特别向往,于是模仿偶像,喜欢看兵书,也就变的顺理成章,曹操青年时代,向往的不也是成为一名游侠嘛。 读过书会武功的陈霸先,他的第一个职务,是乡间里司,类似村长,后来到了健康,成了管油库的管理员,在健康的时候,认识了皇亲萧映,萧衍的侄子。 在健康熬了几年资历,到了陈霸先三十七岁的时候,他跟着萧映来到了广州,从此陈霸先的官位快速地晋升,广州府中直兵参军、西江督护、高要太守。真正使陈霸先的兵法有用武之地的,是发生在一年后的李贲之乱。 李贲是岭南人,贵族出身,是越南北部的民族领袖,当时交州刺史叫萧咨。这里属于三不管的地界,山高皇帝远,都是丛林,生活也不富裕,萧咨作为皇亲,穷日子肯定过不了,于是就增加赋税,结果了,这些少数民族就暴乱了,其中领头的就是这个李贲。 萧氏家族能打仗的也没有几个,这些从小就衣食无忧的家伙,普遍有个特性,就是欺软怕硬,看见李贲这么厉害,没什么抵抗,就跑到广州,找萧映去了。 当时李贲的作乱闹得还是蛮大的,先后灭了几波梁朝的军队,李贲建立万春国。陈霸先以交州司马和武平太守的身份,带着部队进入北越,仗打了三年,在这三年里,李贲死了,陈霸先也收复了交州、爱州、德州、利州和明州等七个州,战后论功行赏,朝廷就顺水推舟,把这七个州的军事指挥权,给了陈霸先。 有了这七个州的子弟兵,陈霸先就不是一个岭南可以满足的了,他需要更大的舞台。侯景之乱爆发后,陈霸先带着部队,雄纠纠气昂昂,从始兴出发,经大庾岭,抵达南康,也就在这个时候,他遇到了纠缠了一生的战友,王僧辩。 南朝的政治风气,正统培养的都是文人,擅长风花雪月,抵御北方入侵的名将,大部分都出自流民统帅或北朝的降将,到了萧衍的晚期,侯景在建康兵临城下,还嘲笑南朝无人:“城中非无菜,但无将尔。” 陈霸先属于异类,而王僧辩呢?是从北朝逃难来的,他的父亲叫王神念,在北魏做过颍川太守,逃难来到南朝后,王僧辩就一直跟着湘东王萧绎。 王僧辩是一名正统的职业军人,主要特点有两个,会打仗,忠诚。萧绎在诸侯王中是比较有实力的,侯景之乱后,诸侯王混战,他最大的竞争对手,是自己的亲哥,萧衍的第六个儿子,北讨大都督萧纶。 王僧辩敢于抗争,但是那仅仅是出于名将的军事嗅觉,争辩的也往往是作战方针,萧绎希望立刻出兵,快速地去灭了萧纶,王僧辩不同意,狮子搏兔也需要用全力,更何况这是要人命的战争。 王僧辩希望集中兵力,建议再等等,萧绎不高兴了,不仅砍伤了王僧辩,还把他关起来,随便换个将领继续打,萧绎和萧纶,其实也就半斤八两,谁也奈何不了谁,直到把王僧辩重新放出来,才一鼓作气,灭了萧纶。之后王僧辩转战侯景,在湖南岳阳、湖北武汉一带打败了侯景的主力。 陈霸先和王僧辩的第一次见面,已经是在建康城下了,一番称兄道弟之后,向建康发动总攻击,侯景是名将,奈何也挡不住两人的轮番进攻,在攻陷了建康周边战略据点石头城后,侯景带着心腹,从水路逃跑了。 人顺利的时候,到处都是兄弟,等到落魄了,甘愿跟着你吃苦逃难的人很少,一代枭雄侯景被心腹所刺杀。叛乱平定后,萧绎成了南朝新任皇帝,建都江陵,但是新的麻烦又来了。 东魏的高欢实力最强,而西魏的宇文泰为了抗衡高欢,和南朝、突厥、柔然的关系都不错,侯景之乱,萧绎为了当老大,和宇文泰开始了长期交易,西魏出兵,作为回报,萧绎让出一部分土地。 目的达到了,合作也就结束了,但是萧绎无论政治还是军事智慧,与宇文泰比,差距还是蛮大的。宇文泰带着五万兵马,就攻占了萧绎老巢江陵,刚当上二年皇帝的萧绎,成了阶下囚,而陈霸先和王僧辩在江东,又立了个新皇帝,他就是萧绎的儿子萧方智。 西魏占领了大批土地后,心满意足的走了,东魏还一直眼巴巴的看着了,当时已经叫北齐了,皇帝也变成了高洋,人家手里也有王牌,就是侯景之乱的时候,被慕容绍宗俘虏的萧渊明。 北齐的要求很简单,萧方智当皇帝那只有十几岁,就是个小屁孩,北齐很善良,这么小的孩子,不管事,江东不能一日无主啊。就这样北齐还有个落魄皇族萧渊明,他的年纪够大,当皇帝最合适,于是也不管人家同不同意,硬塞给江东一个现成皇帝。 这时候陈霸先表现的很激动,坚决不同意,为什么?他的儿子陈昌在宇文泰手里,萧绎当皇帝那时,恐怕这几个统兵大将反叛,把他们的子女都带到了江陵,宇文泰一把火,这些子女全都成了西魏的俘虏。 陈霸先有六个儿子,前五个没长大就病死了,陈昌是他唯一的继承人,而在陈霸先身边,重点培养的是他侄子陈蒨,按照陈霸先的设想,陈昌作为继承人,坐镇后方,而陈蒨作为大将,开疆辟土。 可惜现实总是很残酷,在陈霸先死后,成为国主的是陈蒨,他的儿子陈昌被西魏放出来后,在前往建康的路上,坐船被淹死了,事后追查凶手就是陈蒨,不过就皇帝而言,陈蒨做的相当不错,是南朝少有的明君。 陈霸先多次抗议无效后,陈霸先剑走边锋,杀了王僧辩,废了萧渊明,萧方智再次成了皇帝,可惜这回只是真正的傀儡皇帝。当上幕后的掌权者的陈霸先,才真正走上了一条传奇之路。 王僧辩部下,震州刺史杜龛与义兴太守韦载、吴郡太守王僧智反叛,陈霸先亲自出兵,镇压;曲江侯萧勃在广州起兵,对抗陈霸先,一个月后,萧勃投降,被部下斩杀后,首级送往建康;大将王琳在北齐支持下,拥立永嘉王萧庄为帝,对抗陈霸先,后被陈昌手下大将吴明彻打败,被杀。 萧方智终于禅位,将帝位传给了陈霸先,建国号为陈,得到解脱的却是萧方智,毕竟当傀儡的日子很痛苦,然而没等萧方智自由几天,也被杀了。 五十六岁高龄的陈霸先因病去世,皇帝位传给了侄子陈蒨。陈霸先、陈蒨以及陈蒨的弟弟陈顼,皇帝当的都不容易,北齐和北周每天都惦记着陈国的土地,所以工作比较称职,在陈顼时代,甚至还开启了多年没有过的北伐。 武帝死后侄子陈蒨继位,即为陈文帝,此时盘据两湖的王琳叛变,联合北齐、北周大军东征建康。陈文帝先是击溃王琳北齐联军,继而封锁巴丘,阻止北周顺江东进,至此国势方定。在位时期,他励精图治,复苏江南经济,使南朝陈国势强盛。 文帝去世后由太子伯宗继位,即陈废帝。不久,他的叔叔安成王陈顼废帝自的立,即为陈宣帝。当时北周意图灭北齐,于是邀陈朝共伐北齐,陈宣帝有意收复淮南于是同意,并派吴明彻北伐,两年后收复淮南。 不仅恢复了淮南故土,而且也恢复了淮北的部分州县,在一定程度上巩固了陈的统治,但毕竟由于国力衰微。当时北齐衰落,陈宣帝本能趁机攻灭,但他只想守成即可。而后北周趁机攻灭北齐后南征,陈军惨败,南朝陈岌岌可危。然而北周武帝突然去世,北周朝政内乱,北周无意南征。 杨坚在建立隋朝后陈宣帝去世,由太子陈叔宝继位,即为陈后主。他荒诞奢侈,国政大乱,朝政极度腐败,当时官吏剥削严重,人民苦不堪言。隋军在南方收成季节,火烧南方的田地,南朝陈国力大衰。 隋文帝任命杨广为主将,发动南征,陈叔宝恃长江天险,照常歌舞。来年隋军攻入建康,陈叔宝与爱妃张丽华、孔贵人避入井中后被俘,南朝陈灭亡。 下载免费阅读器!! 133话:陈后主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陈叔宝,南朝陈最后一个皇帝,他在位八年,他是陈宣帝陈顼的嫡长子,宣帝死了之后,太子陈叔宝继位。在他统治的时期,陈国的政治日趋腐败。 陈叔宝荒诞于酒色,不恤政事,以江总为尚书令,不持政务,日夜与江总、陈暄、孔范等所谓的狎客十多人游宴于后庭,制作艳诗。又大建宫室,滥施刑罚,对于强大的隋国竟毫无防备。 隋国以晋王杨广为元帅,率领八十总管、五十一万士兵南下。陈叔宝自恃长江天险,不以为意。隋军分道攻入了建康,陈后主与张贵妃、孔贵人避入井中被俘,陈国灭亡。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这是唐朝著名诗人杜牧有感于陈朝灭亡而写的一首七言绝句,诗中所说的《后庭花》也叫做《玉树后庭花》,是陈后主所写的一首诗歌。 陈后主在位七年,隋文帝灭陈,他被俘押往长安,客死在洛阳,葬于邙山,终年五十二岁。这位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的亡国皇帝,在政治上昏庸腐败,但是在诗词上却颇有造诣,《三妇绝》、《玉树后庭花》等,在中国文学史上都是值得一提的作品。 后主出生的前后,江南正经历着一场战争。东魏大将侯景降梁,次年即渡江进攻建康,攻破台城,将建康洗劫一空,梁武帝饿死。不久之后侯景被萧绎击败于江陵,退还建康,自立为帝。由于他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激起了江南人民的强烈反抗,侯景兵败由海道向北逃,他被部下杀死,萧绎在江陵即位,是为梁元帝。 当时后主的父亲陈顼便在萧绎手下担任直阁将军、中书侍郎,甚受元帝的倚重,元帝将外甥女柳氏嫁他为妻。柳氏出身于累世簪缨之家,父亲柳偃尚娶梁武帝的女儿长城公主,官拜驸马都尉,担任鄱阳太守,死在任上,当时柳氏只有九岁。 侯景乱起,柳氏前往江陵依靠舅父梁元帝,元帝待她非常的厚爱。她与陈顼结缡不久,后主便呱呱坠地。当时战事正酣,西魏和北齐趁侯景之乱出兵南侵,西魏攻占了益都,北齐则占领了淮南。 梁元帝的侄儿萧詧投靠了西魏,西魏乘机攻陷江陵,杀死了梁元帝,立萧詧为傀儡皇帝,史称为后梁。西魏把江陵洗劫一空,官吏和百姓有好几万人被掠为奴。陈顼远走关右,后主母子避难到穰城。后主的伯祖陈霸先杀死了王僧辩,取梁而代之建立陈朝,是为高祖,后主一家人苦尽甘来,从落魄江湖一跃而成为陈朝的新贵。 陈霸先虽然是黄袍加身,但好景不长,仅登基两年便撒手尘寰,由他的侄子、后主的伯父陈蒨嗣位,是为陈文帝。后主一家回到建康,陈顼被封为安成王,成为文帝的辅弼。四年之后,文帝一病不起,由他的儿子陈伯宗继位,是为废帝。 陈顼一路扶摇直上,担任侍中、都督中外诸军事、骠骑大将军,进位太傅。废帝即位时年方十五岁,是个少不更事的孩子,大权都揽在陈顼之手。陈顼虽然权势熏灼,但毕竟只是个臣子,他做梦都想成为至高无上的天子。 慈训太后在历数了废帝的一系列的过失之后,下诏废黜他为临海郡王,送还藩邸,由太傅、安成王陈顼嗣位,是为陈宣帝。当然这一出闹剧是陈顼一手导演的,他故意把伯父陈霸先的未亡人搬出来,只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而已。 陈顼名正言顺地当了天子,大赦天下,立妃柳氏为皇后,陈叔宝为皇太子。五十三岁的宣帝积劳遘疾,辗转床褥,虽经多方的医治,还是没有效果。在病重的时候,他下诏说:“皇太子叔宝继体正嫡,年业韶茂,纂统洪基,社稷有主。群公卿士、文武内外,俱罄心力,同竭股肱,送往事居,尽忠诚之节,当官奉职,引翼亮之功,务在协和,无违朕意。” 既有大行皇帝的遗诏,后主即位应是顺理成章的事,不料变生肘腋,围绕着继位的问题,竟然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原来宣帝有子四十二人,除了三人早夭、八王未及封王、后主已经被立为太子外,其余三十人均封有王爵。君临天下对每人都有莫大的诱惑力,其中觊觎帝位最迫切的是后主的异母兄弟始兴王陈叔陵。 他是一个心术不正、怙恶不悛的藩王,在任湘州刺史时,征伐所得,皆入私囊,丝毫不肯赏赐部下;百姓有过,轻罪重判,动辄数年不加审理。至于发冢掘墓,析人骸骨,夺人妻女,纳为妃妾之事,更是屡见不鲜。他的生母彭氏去世后,竟然挖掘已故太傅谢安之墓以葬其母,种种的不法,为时人所不齿。 宣帝病重,陈叔陵他心怀异志,命令典药吏磨利切药刀,他想要乘机刺死兄长而自立。到了宣帝崩逝,他入朝之时,大呼左右取剑,左右不知道他的用意何在,便取来平日所佩戴的木剑,陈叔陵大怒,丢弃木剑取出怀中的切药刀前往。同时前去的人还有后主的母亲柳氏、后主的乳母吴氏、后主的另一个异母兄弟长沙王陈叔坚等。 乘着后主正在哀顿俯伏之时,陈叔陵恶狠狠地抽出了切药刀向后主脖颈砍去,后主来不及防备,顿时血流如注,昏倒在地,皇太后柳氏上前救护,身上也被砍中了数刀。站立在太后身后的乳母吴氏情急生智,从陈叔陵的后面压制他的手肘,刀才没有继续砍下,后主得以乘机站立,但是陈叔陵仍然抓住后主的衣服,被后主奋力的挣脱。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孔武有力的长沙王陈叔坚快步上前抱住了陈叔陵,夺下了切药刀,用衣袖将他绑在殿柱上,问后主如何处置,而后主已经被乳母吴氏扶往后殿。 陈叔坚且不杀陈叔陵,急着找后主询问要如何发落之时,陈叔陵趁机挣脱了束缚,驰马奔回了府第,呼喊甲士占领清溪桥道,释放囚犯充当为战士,他自己装上盔甲白帽,登上城西门招募百姓,并赏赐金银以笼络人心。 又号召诸王将帅,但除了新安王陈伯固响应之外,其余诸王都拒不应命,陈叔陵只有聚集了一千多人的兵马,打算据城固守。当时陈朝兵力都沿着长江防备隋军进攻,无兵可调,陈叔坚禀明太后,派太子舍人司马申急召右卫将军萧摩诃出兵平叛。 陈叔陵知道萧摩诃是能征惯战的战将,不可小觑,便派人拉拢他说:“事情如果成功之后,当赐公为九鼎。” 萧摩诃假装同意说:“必须是郡王派遣心腹之将来此,我方能从命。” 陈叔陵便派心腹戴洫、谭骐驎前往,两人被萧摩诃杀死,悬挂首级于朱雀门上。陈叔陵想要顽劣抵抗,但他不是萧摩诃的对手;他想要投降,又自知自己罪孽深重,无法获得赦免,便将爱妃张氏以及宠妾七人沉溺于井中,免得受缚。 他还有部分士兵屯兵在新林,便与陈伯固率领下属到他处会合,再想办法图后举。不料行走到了中途,竟被大军攻击,陈伯固见敌兵来到,躲避到巷中,被陈叔陵持刀追回。陈叔陵的部下见陈军的阵势庞大,纷纷弃甲逃走。萧摩诃麾下大将陈智深、王飞禽砍死了陈叔陵,另外一个将领陈仲华下马割下了首级,陈伯固也被乱军所杀,至此一场祸乱宣告平定。 云消雾散,月朗风霁,在平定叛乱之后,陈后主在太极前殿即位,登基后的第一件事自然是论功行赏。萧摩诃功劳最大,授散骑常侍、车骑大将军,封绥建郡公、邑三千户,陈叔陵所积蓄金帛累计有巨万,陈后主知道后全部赐给他,后来又与他的女儿为皇太子妃,宠幸无比。 陈叔坚封为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扬州刺史,寻迁司空。他的母亲柳氏被尊为皇太后,后主亲政以前,朝廷大权是操在柳后与陈叔坚的手中。 一年之后,柳后还政于后主,这时后主已过了而立之年,三十一岁。在他亲政之初,宵衣旰食,励精图治,平心而论,还是一位很有作为的帝王。单看他在即位两个月后下的诏书,充满了关心百姓的口气。 陈后主嗜好读书,擅长文墨,他当太子时,曾让人把古书中的妙语警策辑录成册,以备他日济世之用。 后主当政的七年之中,只有很短一段时间政治比较清明,也许是他认为陈朝已经固若金汤,无需居安思危;也许是他受了身边弄臣的蛊惑,不再宵旰忧勤,乐得纵情酒色、放浪形骸,总之,后主很快成了昏庸之君,刚即位时的朝气已消磨净尽,与以前判若两人了。 后主的皇后名叫沈婺华,她的父亲是仪同三司沈君理,母亲是陈朝开国皇帝陈霸先的女儿会稽穆公主。她端庄贤淑,聪敏强记,涉猎经史,工于书翰,但羸弱多疾,虽然贵为皇后,后主待她甚薄。 后主即位时被始兴王陈叔陵砍伤,养病在承香阁,皇后与诸妃都被排斥于外,惟有张贵妃丽华侍从在他的左右,因此之故,张贵妃宠冠后宫。 陈后主每次饮宴,便命令各妃嫔与女学士、狎客等人共赋新诗,互相赠答,选择其中艳丽者谱成歌曲,选宫女一千多人学习唱歌,以此为乐。常用的曲子有《玉树后庭花》、《临春乐》等,内容大多是歌颂张贵妃、孔贵嫔容貌姣好的庸俗之作。 君臣酣饮,从黄昏到日出,常常如此。张丽华贵妃本来是武将之女,家里贫穷,父兄以编织草席为业,她初入宫的时候,是龚贵嫔的侍女。陈后主对她一见钟情,宠幸无比,即位后就封她为贵妃,生了太子陈深。 她发长有七尺、油黑光亮,风神秀澈,光壁生辉。每次在阁楼中梳妆时,从宫中遥望,翩翩的身材有如仙女,她又善于察言观色,她又有权术,后主每次宴请宾客,她便推荐诸宫女参与宴会,宫女们都甚为感激,都说张贵妃的善良。 她还喜欢厌魅之术,置于宫中祭祀,聚集女巫鼓舞。当时陈后主怠于政事,百官请奏,都透过宦官蔡脱儿、李善度方能达到后主的面前,后主抱着张贵妃在膝上共同定夺。李、蔡所不能记录的,张贵妃一一的打理,一封奏折也不会遗漏。 张贵妃借机干政,朝野中有任何言论,有任何的大事,都能预先的打听清楚,然后告诉后主,后来大臣上奏,与张贵妃所言的没有差异,后主见她足不出宫闱,便能详知一切,是愈加的宠幸。 于是宦官佞臣,内外勾结,戚畹贵族,纵横不法,卖官鬻爵,贿赂公行,赏罚之命不出于中书省而出于宫掖;甚至后宫犯法,也请张贵妃在后主面前说情,往往能如愿以偿。都官尚书孔范是一个奸佞的小人,他为了寻找内援,竟然攀龙附凤,与孔贵嫔结为兄妹,对后主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甚得宠爱,言听计从。 后主的长子名叫陈胤,生母孙姬因为生产而死亡,沈皇后收养他为自己的儿子,后主即位,立陈胤为皇太子。他聪敏而好学,擅长于文墨,曾经去太学讲过《孝经》。只因为沈皇后得不到后主的宠爱,陈胤也跟着受到猜忌,张贵妃、孔贵嫔多次在后主跟前进谗言,常常说太子的坏话,孔范等人又推波助澜,他被废为吴兴王,而立张贵妃所生的儿子陈深为太子,虽然朝中有人为太子鸣不平,但是后主拒不接纳,只能徒叹奈何。 陈后主荒诞于酒色,不恤政事,引起了朝中正直之士的不满。大臣毛喜屡次谏诤,被贬出朝廷。右卫将军兼中书通事舍人傅縡对施文庆、沈客卿等人飞扬跋扈、专制朝纲表示不满,施文庆便诬陷他接受了高丽使臣贿赂,被下狱中。 朝中大臣见后主玩物丧志,拒谏饰非,便都明哲保身,三缄其口,不敢再惹是生非了。一个好端端的国家,被陈后主弄得危机四伏,面对隋朝的进攻,陈朝的灭亡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下载免费阅读器!! 134话:拓跋珪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北朝是中国历史上与南朝同时代并存的北方王朝,其中包括了北魏、东魏、西魏、北齐、北周等数个王朝。北魏、东魏、西魏及北周均由鲜卑族所建立,北齐则是由鲜卑化汉人所建。 北魏于五胡十六国时期由拓跋鲜卑所建,它的前身为代国。前秦于淝水之战崩溃之后,代王拓跋什翼犍的孙子拓跋珪举兵复国,都盛乐,国号魏,史称为北魏。 代国灭亡的前五年,什翼犍的大臣长孙斤谋反,有一次朝会时他拔刀直奔御座想刺杀什翼犍。当时身为嫡子的拓跋寔徒手与他格斗,以身护父,被长孙斤刺中肋部,伤重而死。 代国灭亡时,拓跋寔的儿子拓跋珪年纪尚幼,被生母贺兰氏带着逃走,归依于刘库仁部。后来苻坚兵败淝水,北中国各部族乘乱纷起,刘库仁的儿子刘显要杀拓跋珪,多亏贺兰氏机智多谋,带着儿子逃回娘家贺兰部,依附拓跋珪的舅舅贺兰讷。不久,贺兰讷的弟弟贺兰染干见自己这个外甥越来越得众心,想方设法要杀掉拓跋珪,但皆未得逞。 这个拓跋珪是个奇童,生下来就是个大胖孩子,体重比平常的婴儿重一倍,年纪很小就会开口说话。爷爷什翼犍死的时候,拓跋珪年仅六岁,逃过几次劫难,大难不死,加上他是什翼犍嫡长孙的身份,十七岁那年,拓跋珪在牛川即代王位。 当时汉人崔玄伯、邓渊、王德等人帮助魏国制定国家制度、天文历法,因此魏朝的创立就带有鲜明的华夏色彩。同年拓跋珪改称为魏王,自此之后,拓跋珪连年征伐,先后击破刘显、库莫、高车诸部,又记恨前仇,讨伐舅氏贺兰部。 一直与代国有世仇的刘卫辰,此时也派儿子直力鞮攻击贺兰部,贺兰讷向拓跋珪乞降,毕竟是骨肉相连的血亲,拓跋珪率领部队反击直力鞮的军队。接着他率军征伐黜弗部,又在戈壁上冒险行军,连追三天,在南床山大破柔然,斩杀不可胜计。柔然是东胡苗裔,原姓郁久闾,世祖太武帝拓跋焘讨厌柔然人数次侵掠反叛,认为他们头脑简单,状似如虫,所以改其号为蠕蠕。 偏偏刘卫辰父子自己找死,面对拓跋珪如此雄主不仅不避其锋芒,反而再三侵掠,趁着拓跋珪伐柔然之际,派兵攻击魏国南部。拓跋珪大败直力鞮于铁岐山,获得牛羊二十多万头,擒斩直力鞮。刘卫辰连老巢悦跋城也顾不得守,奔遁而走,路上被手下所杀,送首级到魏国。 拓跋珪记忆起了新仇旧恨,把俘获的卫辰家族五千多人不分老少,全部杀死,投入黄河中,一时间河水全部变成红色。刘卫辰全族尽灭,只有刘卫辰的第三子勃勃逃脱,就是后来建立大夏国的那位杀人如麻、积尸成京观的赫连勃勃。 拓跋珪在攻灭刘卫辰部的战争中,共获良马三十多万匹,牛羊四百多万头,奠定了国家繁盛的物质基础,周围各部落纷纷地降服。 前秦方面,消灭了北方最大的竞争对手前燕,苻坚又攻伐东晋,淝水大败,北中国狼烟四起,从前的部族蜂拥叛乱,大家打得不亦乐乎。慕容垂乘苻坚败兵之际收复了前燕的失地,自己称帝,恢复了燕朝。 慕容垂立国之后,先拿自己的亲戚开刀,灭掉同是慕容氏的西燕。西燕国主慕容永在都城被围之际,一面向晋朝求援,一面向当时还是后燕附庸国的北魏乞求救助。拓跋珪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犹豫之下还是派兵去救援西燕,北魏军队走到秀容,慕容永的西燕已经灭亡。 早些时候,拓跋珪为了巴结慕容垂,曾派弟弟拓跋觚向后燕进贡,慕容氏的年青后生们知道北魏多良马,就扣下拓跋觚当人质。拓跋珪做事也很刚狠,坚决不向燕国献马,两国的关系也就陷入了断绝的地步。 既然撕破脸皮,一不做二不休,拓跋珪不时派兵袭扰燕国边境,侵逼降附后燕的部落。这些事情攒在一处,气得老英雄慕容垂派太子慕容宝、辽西王慕容农、赵王慕容麟率领八万精兵自五原伐魏。此时的后燕连战连胜,锐气无比,而且人强马壮,铠坚矛利,拓跋珪初闻燕军伐魏也吓得不轻。 幸运的是,燕军的统领、太子慕容宝是个完完全全的绣花枕头。此人少而轻果,无志操,喜人佞己,他的继母段氏就曾对慕容垂讲过:“慕容宝资质虽然雍容华贵,但柔而无断,太平时期能为仁明之主,乱世战时可不是济世救国的雄才。如要托之以国家大业,他不一定能承负得起。而且赵王慕容麟奸诈任性,总有看不起太子的意思,恐怕以后要弄出事端。” 可怜段后的一派忠言,慕容宝登基后马上派慕容麟逼迫这位母后自杀。段氏临死怒骂:“你们兄弟连母后都逼死,怎么能保卫国家。我不是惜死,只是想我们燕国临灭亡也不久啊。” 可能慕容垂临老变得昏庸,没能听得进贤后和大臣之言,仍派慕容宝率兵灭魏,想要让这位太子兵胜立威,日后好顺理成章地承继帝位。 燕国大臣高湖谏劝:“魏国与燕国世为婚姻通好,为了索取马匹,我们不让拓跋珪的弟弟回国,本来就理亏在我们。加之拓跋珪沉勇有谋,从小就历经艰难,志气果锐,现在他手下兵精马壮,不是容易战胜的对手。我们的太子年纪太轻,现在让他担任统帅,他肯定会轻视魏军,万一得不了胜,可能会严重损毁太子的威望。” 北魏大将张兖听说燕军来攻,就上言魏王拓跋珪:“燕军最近攻破翟钊于滑台,灭了慕容永,现在倾国前来,肯定有轻我之心。我们应该假装害怕,退兵回避,让对方产生骄傲轻敌之心,才有机会战胜燕国。” 拓跋珪依计,把部落国人全部迁移西渡黄河一千多里,以回避燕军的兵锋。燕军一路皆捷,在五原收降魏国别部的三万多家,停车造船,准备渡河一举攻灭魏国。 拓跋珪大军在黄河的南岸,进军于岸边,慕容宝整军准备渡河决战,忽然间暴风大起,数十艘军船漂往了南岸。魏国俘获了燕军甲士三百多人,但是全部释放,让他们归回燕军的阵垒。 慕容宝出发时,慕容垂已经得了重病。到五原之后,拓跋珪派人在路上拦截,把燕国所有往来的使者尽都捉了,又押着这些人隔河对慕容宝大喊:“你爸爸已经死了,还不早点回去争皇位。”慕容宝等人非常的担忧,兵士也心中骇动。 魏、燕两军相持了几十天,赵王慕容麟手下将领慕容嵩认定老皇帝已死,暗中作乱,想杀了慕容宝奉戴慕容麟为皇帝,自己抢个新皇帝的功臣当当。事情败露,慕容嵩等被杀,慕容宝、慕容麟兄弟两人暗中也互相猜疑,燕军烧船夜遁。 当时黄河尚未结冰,慕容宝认为魏军没有船不能追击,就不设断后掩护的军队,慢慢后撤。寒流忽然到来,一夜的暴风,黄河结冰,拓跋珪亲自引兵从冰上过河,不带辎重,精选精兵二万骑急追燕军。 燕军行至一个叫参合陂的地方,忽然遇到大风,黑气如堤,自后而前,飘忽于军营的上方。随军有一个叫支昙猛的和尚劝慕容宝:“风气暴迅,可能魏军要追上我军,我军应该派兵防御。” 慕容宝认为已经离魏军很远,笑笑没有答应,支昙猛坚持要派兵防御。 慕容麟一旁大怒:“以殿下神勇,兵士强盛,足以横行沙漠,魏军怎么敢追击我们?再妄言惑众,定斩不饶!” 和尚又急又气激动得直哭,谏道:“苻坚以百万之众,败于淮南,还不是因为恃众轻敌啊。” 司徒慕容德也劝慕容宝派兵护卫,不得已,慕容宝派三万军士殿后。燕军派出的巡逻兵也大不以为然,骑行了十多里地,就各自跳下马鞍躺在草地上睡起了大觉。 魏军日夜兼行,四天后,在深夜里到达了参合陂的西面。当时燕军在参合陂东面的蟠羊山水边扎营,拓跋珪连夜分派诸将,马束口兵衔枚偷偷地逼近燕军。 日出的时候,燕军起营将要东还,回头猛一望瞧见山上像鬼神一般静静站立的魏军,顿时大惊扰乱。拓跋珪纵兵袭击,从山而下冲杀,燕兵奔逃赴水淹死的、被人马践踏而死的就有一万多人。 北魏略阳公拓跋遵率军迎前堵住刚刚游过河的燕军,四五万燕军一时懵住,都放下兵器束手就擒,四散逃走的不过几千人。太子慕容宝、赵王慕容麟等人因所骑的马好所以身免于难,单骑快马逃出,燕国陈留王慕容绍等数千将吏不是被杀就是被俘。 魏王拓跋珪挑选了有才的燕国兵将后,想对被俘的四五万魏军派发衣粮遣还。 中部大人王建劝道:“燕国强大,现在倾国而来攻打我们,我们侥幸大胜,不如都把这些人活埋掉,那么燕国就空虚易取了。” 拓跋珪听此言有理,就把近五万燕兵全部活埋。这个数字为中国历史上活埋敌军的第四名,第一是秦将白起在长平坑赵卒四十万,第二是楚霸王项羽坑投降秦军二十万,第三是唐朝名将薛仁贵活埋铁勒军十三万。 古人一直认为杀降不祥,白起最后被秦王迫逼自刎,项羽自杀于垓下,道武帝拓跋珪被儿子杀死,唯独薛仁贵在七十岁之年善终。 下载免费阅读器!! 135话:北魏汉化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逃窜回国的太子慕容宝深以参合陂兵败为耻,劝慕容垂让他再次统兵击魏。慕容德也劝慕容垂:“魏国击败太子,陛下你应该亲自挂帅伐魏,以免后患。”慕容垂于是招集各处精兵,准备来年大举击魏。 慕容垂以古稀之年,皇帝之尊,不得不亲自率兵攻打魏国。姜还是老的辣,慕容垂引兵密发,越过青岭,经过天门,凿山通道,出其不意,直奔云中。驻守龙城的魏将拓跋虔认为燕军新败,不值得畏惧。不料燕军从来未打过败战的隆城兵勇锐争先,直攻平城,拓跋虔一战败死,部下全部投降。 这一下子轮到魏王拓跋珪肝胆俱裂,吓得他想当时马上从都城逃跑,可是当时属下诸部落听说拓跋虔败死的消息,都怀有二心,拓跋珪又急又怕,不知能往哪个地方逃窜。 也是天不想亡魏,燕军经过参合陂,见到积骨如山,残尸遍野,被活埋杀掉燕军的父子兄弟见此惨状,放声大哭,声震山谷。慕容垂悲从中来,惭愤吐血,在距离平城三十里的地方旧疾复发。 十天后慕容垂死于军中,拓跋珪想引军追击,但是他又怕慕容垂假死,慑于老英雄的威名,这位魏王退至阴山等候消息。死诸葛能吓走活仲达,看来又老又死的慕容垂也能吓得年轻英武的拓跋珪不敢动弹。 慕容宝听说老爹驾崩,慌忙退军,至中山即位。这位草包登上皇帝之位,燕国国势不判而知,同年魏王拓跋珪称帝。 拓跋珪亲率四十万大军伐燕,魏军南出马邑,绵延络绎两千多里,击鼓前进,民屋都被震垮了。拓跋珪击败了燕国冀州剌史慕容凤,进击到信都,这样一来,吓得幕容宝把家里的珍宝全部拿出来招募兵士抵御。 拓跋珪扎营于巨鹿,晚间忽然被慕容宝的军队偷袭成功,大火烧及行宫,这位魏帝还来不及穿衣戴帽,光着脚丫子击鼓招兵。天亮之后,魏国将士回过神来,列队成行,以骑兵攻击慕容宝军队,燕军大败,一万多人被斩首,又有十二三万人的将士逃入山中忽遇大风,冻饿而死。 慕容宝一路败阵下来,中间子侄兄弟还相互攻杀,这位燕朝皇帝四处流浪,惶惶如丧家之犬,他被自己的舅舅兰汗诱杀于龙城。至此后燕在北中国已经不是北魏的对手了,不久它又分裂为辽东的北燕和山东的南燕两个小国,慕容氏至此一蹶不振。 魏军又大破高车三十多个部落,俘获七万军人,得马匹十多万,牛羊一百四十多万头。魏国的卫王拓跋仪统三万多骑横行沙漠一千多里,又破高车逃迸的七个部落,俘虏二万多人,五万多匹马,牛羊二十多万头。在以后的八九年中,北魏四处兴兵,征伐不已,已经成为北方强国。 北魏在道武帝、明元帝及太武帝的经营之下逐步壮大,拓跋珪与后燕交恶,发生多次战争,并在参合陂之战击溃燕军。而后他率军攻破后燕首都,迁都至平城,并在次年称帝,即为道武帝。 道武帝的性情残忍,后来被他的儿子拓跋绍所杀,同年道武帝的长子拓跋嗣平乱继位,即明元帝。他攻下刘宋的河南地,但不久后去世。 拓跋珪晚年因为服食寒食散,刚愎自用、猜忌多疑,更常因为想起昔日一点不满就要诛杀大臣。大臣们大都惶恐度日,影响办事能力,以至于偷窃等行为十分猖獗。 拓跋珪先后诛杀了司空庾岳、北部大人贺狄干兄弟以及高邑公莫题父子,往日曾与穆崇共谋刺杀拓跋珪的拓跋仪虽然因拓跋珪念其功勋而没被追究,但眼见拓跋珪杀害大臣,于是自疑逃亡,但还是被追兵抓住,并被赐死。 拓跋珪的次子拓跋绍的母亲贺夫人有过失,拓跋珪幽禁她于宫中,准备处死。到黄昏时候仍然还没有处决,贺夫人秘密向拓跋绍求救,拓跋绍与宫中守兵及宦官串通,当晚带人翻墙入宫,刺杀拓跋珪。拓跋珪在拓跋绍来到时惊醒,试图找武器反击但抵挡不住,终究被拓跋绍所杀,享年三十九岁。 他的儿子拓跋焘继位,即太武帝,他励精图治,国力大盛,并屡次攻掠刘宋。在解除北方柔然的威胁后展开统一北方战争,攻灭北凉,使北方结束了五胡十六国的局面,与南朝宋对峙,北方、南方至此正式进入南北朝时期。北魏虽然国力鼎盛,但北有强敌柔然,以致不能全力南征。 太武帝在后期刑罚残酷,最后被宦官宗爱所杀,宗室之乱至文成帝时方平定。 献文帝执政时,被他的母亲冯太后毒杀,冯太后改立献文帝之子拓跋宏即孝文帝,并把持朝政。冯太后猜忌多智并且滥刑,但使国政平稳。 孝文帝因为冯太后的关系而倾慕汉文化,认为鲜卑人应该要深入汉化。他为人英明好学,在亲政后扩建首都平城为汉城,基于洛阳较平城繁华,地理位置控制全国,易发兵于江南,可摆脱保守派势力,假借南征南朝齐为名义,率众南迁洛阳。 北魏孝文帝元宏,本姓拓跋,是北魏献文帝拓跋弘的长子,后来改姓元,在位二十九年,享年三十三岁。 元宏即位时只有五岁,由祖母冯太后执政,冯太后是汉人,对鲜卑人建立的北魏王朝进行了一系列封建化的改革,孝文帝便受此影响。亲政后秉承冯太后的政策,继续进行了改革,而且做得比冯太后更加的大刀阔斧。 他先整顿吏治,实行均田制,他先南伐为名迁都洛阳,全面改革鲜卑的旧俗,规定以汉服代替鲜卑服,以汉语代替鲜卑语,迁洛鲜卑人以洛阳为籍贯,改鲜卑姓为汉姓,自己也改姓元,并鼓励鲜卑贵族与汉士族联姻,并严厉镇压反对改革的守旧贵族,处死了太子恂。 不过孝文帝改革的结果是恢复类似腐败的晋朝门阀制度,所以孝文帝以后,北魏朝政日益腐败,仅仅四十年,北魏王朝就灭亡了。 北魏的前身为北方少数的游牧民族鲜卑族,鲜卑族自东汉以来,经常与汉人接触,不仅占据了匈奴的故地,而且据有东起辽东,西至陇西大遍的土地,由于拓跋氏的掘起,统一了北方,建立了由少数民族为主人的北魏政权。 北魏的汉化运动主要倡导实施者为孝文帝,他登上位之后励精图治,在统一的北方大胆的实行汉化运动,主要的内容有迁都、改革官制、禁止胡语、胡服、改鲜卑姓为汉姓、禁止同族同姓通婚、礼乐刑法等六方面进行汉化改革。 自拓跋圭定都平城以来,这里一直是北魏的首都,但是平城地位偏北,很难控制整个北方,加之北方柔然的骚扰,对北魏政权的巩固很不利,再加上常年发生自然灾害,水旱疾病肆虐,百姓生活苦不堪言,卖儿卖女,流浪逃亡者很多,可说是民不聊生。加上北方均为少数民族贵族居多,保守势力强大,不迁都不改革将不利于北魏政权的发展,于是孝文帝借口南伐迁都到洛阳。 作为一国之君的为了强国富民,他带头讲汉语,穿汉服,孝文帝下诏令,制定不得以北俗之语,言于朝廷,若有违者,免所居官的制度,只有如此才能更好的说汉语,才能更好学习汉人的经典著作。 在改制胡服方面,孝文帝改制汉人的衣冠,经能工巧匠六年完成,无论男女均需改为穿汉装。有一次,孝文帝到邺城考察,他看见一位妇女在车上没有穿汉服,他责令返回,问尚书为何不察,可见孝文帝对于禁胡服,穿汉装的重视程度。 孝文帝在改鲜卑姓氏和通婚方面实施了重大的举措,孝文帝率先将拓跋姓氏改为元姓,加速北魏政权的汉化过程。在通婚方面,孝文帝下令禁止鲜卑同姓内部通婚的陋俗,并且孝文帝自己带头积极倡导和推行鲜卑贵族与汉族大姓通婚,他自己即以范阳卢氏、清河崔氏、荥阳郑氏、太原王氏之女,以充后宫,又以陇西李冲之女为夫人,孝文帝众多兄弟和一些鲜卑贵族娶汉家女为妻为妾,这样通过异族间的通婚关系,进一步融合了鲜卑族与汉族民间的关系,也使鲜卑贵族和汉人名望士族紧密的结合起来了。 为了便于学习和接受汉族先进文化,进一步加强对黄河流域的统治,他决心把国都从平城迁到洛阳。 为了这个,他怕大臣们反对迁都的主张,先提出要大规模进攻南齐。有一次上朝,他把这个打算提了出来,大臣纷纷反对,最激烈的是任城王拓跋澄。 孝文帝很恼火说:“国家是我的国家,你想阻挠我用兵吗?” 拓跋澄反驳说:“国家虽然是陛下的,但我是国家的大臣,明知道用兵危险,哪能不讲呢。” 孝文帝想了一下,就宣布退朝,回到宫里,再单独召见拓跋澄,跟他说:“老实告诉你,刚才我向你发火,是为了吓唬大家。我真正的意思是觉得平城是个用武的地方,不适宜改革政治,现在我要移风易俗,非得迁都不行。这回我出兵伐齐,实际上是想藉这个机会,带领文武官员迁都到中原,你看怎么样?” 拓跋澄恍然大悟,马上同意魏孝文帝的主张。 魏孝文帝亲自率领步兵骑兵三十多万南下,从平城出发,到了洛阳。正好碰到秋雨连绵,足足下了一个月,到处道路泥泞,行军发生困难。但是孝文帝仍旧戴盔披甲骑马出城,下令继续的进军。 大臣们本来不想出兵伐齐,趁着这场大雨,又出来阻拦。孝文帝严肃地说:“这次我们兴师动众,如果半途而废,岂不是给后代人笑话。如果不能南进,就把国都迁到这里,诸位认为怎么样?” 大家听了,面面相觑,没有说话。孝文帝说:“不能犹豫不决了,同意迁都的往左边站,不同意的站在右边。” 一个贵族说:“只要陛下同意停止南伐,那么迁都洛阳,我们也愿意。” 许多文武官员虽然不赞成迁都,但是听说可以停止南伐,也都只好表示拥护迁都了。 孝文帝把洛阳一头安排好了,又派任城王拓跋澄回到平城去,向那里的王公贵族,宣传迁都的好处。后来他又亲自到平城,召集贵族老臣,讨论迁都的事。 平城的贵族中反对的还不少,他们搬出一条条理由,都被孝文帝驳倒了。最后那些人实在讲不出道理来,只好说:“迁都是大事,到底是凶是吉,还是卜个卦吧。” 孝文帝说:“卜卦是为了解决疑难不决的事,迁都的事,已经没有疑问,还卜什么卦呢?要治理天下的,应该以四海为家,今天走南,明天闯北,哪有固定不变的道理。再说我们上代也迁过几次都,为什么我就不能迁都呢?” 贵族大臣被驳得哑口无言,迁都洛阳的事,就这样决定下来了。 下载免费阅读器!! 136话:北魏汉化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孝文帝把国都迁到洛阳以后,决心进一步改革旧的风俗习惯。有一次他跟大臣们一起议论朝政,他说:“你们看是移风易俗好,还是因循守旧好呢?” 咸阳王拓跋禧说:“当然是移风易俗好。” 孝文帝说:“那么我要宣布改革,大家可不能违背喔。” 孝文帝迁都到洛阳之后,决心开始进行改革。他的汉化改革之所以能够推行,首先得力于他知人善任,孝文帝从改革鲜卑旧俗,学习汉族的生活方式和典章制度着手,开始了自己的改革。 禁止鲜卑贵族穿着胡服,一律改穿汉族衣服,禁止鲜卑贵族讲鲜卑语,一律改说汉语。年龄在三十岁以上的人,使用鲜卑语已成习惯,可以允许不用立即改变;但是三十岁以下的人和在朝做官的人,不得继续使用鲜卑语,明知故犯,就要降职或罢官。官员及家属必须穿戴汉服,将鲜卑族姓氏改为汉族姓氏,他把皇族由姓拓跋改为姓元。 拓跋宏的父亲献文帝信仰佛教,对政治极其厌恶,总是想超脱俗世,去修身养性,所以拓跋宏才五岁的时候,献文帝就把皇位让给了他。北魏拓跋家一直引用汉武帝的老办法,立其子杀其母,就是在立儿子做太子的同时,杀掉太子的母亲,以此来防止吕后那样的悲剧重演。拓跋宏的生母也是这样被杀死的,年幼的拓跋宏只能由祖母抚养,政权一直由太皇太后冯氏所把持。 冯太后对拓跋宏一直存有戒心,拓跋宏聪慧早熟,冯太后担心他长大后会对自己不利,所以并不喜欢他。有一次,她听信谗言,杖罚了幼小的拓跋宏。又有一次,冯太后在大冷天里,把穿着单衣的小皇帝关在一间空屋子之中,三天不给饭吃,还打算废掉他,后来因为大臣穆泰的劝阻,拓跋宏才保住了皇位。 拓跋宏三岁时生母就被赐死,所以一直都不知自己的亲生母亲是谁。他生性孝顺,因为从小就跟着冯太后,就一直把冯太后当做亲生母亲一样。虽然冯太后对他并不很疼爱,但是拓跋宏却真可以算是冯太后的孝孙,即使被责罚也毫无怨言。 在中国历史上,有一个不很受人关注但却意义重大而且特别耐人寻味的王朝—北魏。它在五胡十六国的大混战之中神秘地崛起,沿着盛乐—平城—洛阳三级跳的轨迹,在历史上划出了一道漂亮的弧线,在汉唐两座中国封建文明高峰之间的漫长低迷岁月中,在北魏一朝实现了由弱势到强势,由分裂到统一,由胡族到汉化三大关键性的转折,逐渐使北方各族融合进了中华文明之中,开启了通向隋唐盛世的大门。 走入北魏宫廷,在宫廷内外的刀光剑影中一步步往上攀登,铲除了诸多政敌,包括孝文帝的父亲—献文帝拓跋弘。魏孝文帝的性格爱好带有冯太后的诸般烙印,以至有人认为他可能是冯太后同某个汉族近臣的私生子。 冯太后不但是一个宫廷斗争的高手,也是一个有远见卓识的统治者。在她执政期间,进行了四大改革,全面改造了北魏帝国。由于这些改革是在孝文帝的纪年中进行的,历史上常常将之归于孝文帝名下,当然孝文帝亲政后对这些改革也进行了很好的巩固。 冯太后死了之后,孝文帝开始亲政,他巩固了冯太后留下的改革成果,并将改革推向了高潮。迁都和汉化改革,使他名垂千古,孝文帝决心做一个中原的统治者,狭小而僻处北边的平城已经装不下他的雄心。 孝文帝改革之前,北魏以征服者的姿态坚挺了近百年,而孝文帝改革之后,北魏仅过了三十多年就在内忧外患中瓦解了,有人以此来非议他的改革。但统治阶级的腐化毕竟不能掩盖社会大发展的事实,正是在改革后,中原出现了耕地人口猛增、经济文化商业繁荣的盛况。 北魏灭亡后,后继的北周、北齐政权虽然都曾实行过表面上的鲜卑化政策,但整体的汉化趋势已经不可逆转。特别是北周,已处在民族差别完全消失的边缘。此后亦汉亦胡的隋唐两代皇室相继统治中国,历时三个世纪的民族大融合进程最终完成,正是魏孝文帝打开了通向隋唐盛世的大门。 自秦始皇一统以来,中国唯一一次有可能出现南北远久性分裂的时期就是南北朝时代,南北不但地理阻隔、统治民族不同,甚至在风俗思想等方面也一度走得越来越远。但魏孝文帝消弥了这一切,汉化之后,南北政权之间只剩下地理的阻隔,统一又成为历史的必然。 但是魏孝文帝的全盘汉化使一个古老而且人数众多的民族—鲜卑族,在近百年后消失了。 而后孝文帝在多次南征齐后皆无功而返,至于留在北方六镇的鲜卑贵族由于不愿南迁,逐渐不受洛阳朝廷重视而失势,这使得北魏内部分裂成鲜卑化与汉化两大集团,成为日后六镇民变的原因之一。 太子元恂意图北返平城,孝文帝得知后废太子并赐死。保守派穆泰、陆叡于平城拥王兵变,最后被镇压,孝文帝还亲自北巡安抚,孝文帝死后,北魏开始走入下坡。 孝文帝去世后由宣武帝继任,他沉迷佛教,国政大乱,贵族竞相奢侈。孝明帝继任后,由胡太后执政。胡太后奢侈,私通清河王元怿并宠信元叉、刘腾,元叉、刘腾二人因为与清河王不合而叛变,并掌控朝政。刘腾去世后,孝明帝与胡太后方平定乱党,但胡太后依旧如故,并与孝明帝不合,而后北方发生六镇民变,北魏走向灭亡之路。 早在北魏初年,为了避免柔然入侵北都平城,在阴山黄河一带设置了沃野、怀朔、武川、抚冥、柔玄及怀荒等六镇来拱卫首都。六镇将领由鲜卑贵族担任,将士多是鲜卑族或汉族的高门子弟,他们被视为国之肺腑,可以随时返京任职。 但是在迁都洛阳以后,六镇的地位下降,由于仍保有鲜卑族原始的习性,被汉化的贵族被歧视为代北寒人,将领的升迁倍受压抑,心怀不满。最后北部鲜卑贵族与屯兵发生了六镇民变,秦陇、关东等地各族人民也陆续起事。此事历经三年才平定,并且形成了许多军阀,其中以镇守晋阳的尔朱荣的势力最大,他曾经攻灭关东势力最大的葛荣。 孝明帝意图联合尔朱荣对付胡太后,但被胡太后毒死。胡太后先后立孝明帝独女敬哀公主及堂侄元钊为帝。同年尔朱荣以替孝明帝报仇为由,率军攻占洛阳,掌控朝政,他在河阴将北魏幼主和胡太后沉入黄河溺毙,杀死大臣两千多人,改立孝庄帝,尔朱荣则在晋阳遥控朝政。 孝庄帝愤为傀儡,在尔朱荣晋见时亲自杀掉他。而后尔朱荣之子尔朱兆及从弟尔朱世隆拥长广王元晔为帝,攻下洛阳后杀了孝庄帝,改立节闵帝。同年军阀高欢在信都拥元朗为帝,并攻下洛阳后,改立孝武帝。 孝武帝被高欢所控制,他有意联合关中镇将贺拔岳对付高欢。高欢先发制人,杀了贺拔岳,孝武帝则任命宇文泰代替,并与高欢决裂投奔宇文泰,高欢追杀他来不及,改立清河王世子元善见为帝,即东魏孝静帝,迁都邺城。孝武帝西奔后不久被宇文泰所杀,宇文泰改立南阳元宝炬为帝,即西魏文帝,定都长安,北魏分裂成东魏及西魏后灭亡。 孝文帝死后,由于部分守旧贵族和鲜卑武人的反对。北魏统治者逐渐废弃了以前的民族和解政策,又恢复了鲜卑族的特权,于是新的矛盾产生了,北魏开始逐步走向衰落,六镇起兵,北魏陷入分裂和内战。 下载免费阅读器!! 137话:高欢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东魏及西魏表面上由拓跋氏的后裔所继承,但实际上分别由高欢及宇文泰所控制,所以在数年后两人分别篡夺,形成了北周与北齐的对峙。基本上东西魏为沿山西陕西的边河黄河为界,由于东魏继承北魏的国力较多,所以不论在军力、经济或文化上均胜过西魏,但是东魏在多次进攻后皆失利,双方的对峙至此已定。 高欢所控制的东魏,是由鲜卑化的六镇流民及河北世族所组成,高欢本身也是鲜卑化的汉人,使得在政治上较倚重鲜卑族。后来北齐皇帝也都有意保持鲜卑习俗,提倡说鲜卑语及武事。 高欢他们家从他祖父那一辈开始就住在北魏的北方边境怀朔镇,高欢的父亲高树生性情豁达,但不善治理家业,家里很穷。高欢出生时他的母亲韩氏就死去了,高树生没有能力养育高欢,只能将高欢交给自己的女婿尉景抚养长大。 尉景是一名狱卒,算得上是一名官员,总算有一份稳定的收入,因此小高欢至少衣食无忧,不会过上那种有了上顿没下顿的生活。小高欢就此安顿了下来,在姐姐姐夫的抚养下逐渐长大。 高欢一家已经几代住在北方,所以也习惯了北方的风俗,和当地的鲜卑人没有什么两样,属于鲜卑化的汉人,他有一个鲜卑名字叫做贺六浑。高欢长大以后为人深沉大器,喜欢结交朋友,他仗义疏财,虽然自己没有多少闲钱,但是只要朋友有需要他会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钱全部给对方用,所以地方上的豪侠之士都奉高欢为大哥。 高欢这小伙子长得很帅,他双目炯炯有神,长脸高颧骨,牙齿洁白如玉。不过长得帅也不能当饭吃,高欢这个时候依然很穷,只有一份看城门的工作。 北魏鲜卑贵族娄内干的女儿娄昭君年轻漂亮,当时怀朔镇很多豪门大家都想聘娶她,但娄昭君都没有同意。娄昭君有自己的想法,她不一定要找一个富二代或官二代,而是要找一个自己心目中的如意郎君,和自己的情投意合的男人。 有一次娄昭君外出,无意之中看到了正在城上站岗的高欢,一时惊为天人。这是怎样一副画面,一个美少年手指兵器笔直地站立在城墙上,迎风屹立。此情此景让娄昭君情愫顿开、怦然心动,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正在怀朔城墙上。娄昭君在心里对自己说:“此人就是我命中注定的丈夫。” 娄昭君是一个奇女子,在对高欢产生了爱慕之情之后,她毫不扭捏,打发自己的婢女向高欢通告了心意。高欢在知道这样一个富家小姐看上自己后也是高兴万分,但他也有自己的难言之隐,那就是他太穷了。高欢的钱只够和朋友们喝一顿酒,他拿什么去迎娶娄小姐呢? 当然自己可以找姐姐姐夫帮忙,但姐姐家也不富裕,他们已经养育了自己这么多年,怎么还好意思让他们为自己准备聘礼呢?在得知高欢家境贫寒后娄昭君并没有退缩,她把自己的私房钱都拿给高欢,好让心上人来自己家行订婚之礼。 娄昭君的父母是赔了女儿又折钱,他们之前见女儿这个不满意那个看不上,以为女儿一定会找一个达官贵人家的子弟,没想到最后却挑了一个穷光蛋。这下亏大了,但是娄昭君的父母非常了解自己的这个宝贝女儿,她一旦决定了的事就一定会坚持到底,不达目的誓不甘休,任何人劝也没有用。虽然很不情愿,但老两口还是不得已同意了娄昭君和高欢的婚事,于是白富美娄昭君下嫁给了穷小子高欢。 一次无意的邂逅改变了高欢、娄昭君两个人的命运,也改变了中国的历史。在高欢那个年代要想行军打仗得自带装备,高欢家里穷,直到娶了娄昭君后才有钱买了一匹战马,因而得以在怀朔镇上当了一个小队长。 这时的高欢只是一名普通的下级军官,没有人会想到高欢以后会做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不过怀朔镇的镇将段长慧眼视英才,他对高欢说:“阁下有安定天下的济世之才,你的一生一定不会白白虚度的。” 段长还把自己的子孙托付给高欢,后来的事实证明段长没有看走眼,高欢确实成就了一番大事业。高欢显贵之后也没有忘记段长,追赠段长为司空,提拔他的儿子段宁并加以重用。 漂母对韩信有一饭之恩,韩信被封为齐王便送给漂母黄金一千两来答谢她。段长对高欢连一饭之恩都谈不上,仅仅是说了一句鼓励他的话,高欢后来也对段长报以很大的恩情。也许正是段长的话在高欢卑微的岁月里照亮了他前进的道路,人在落魄的时候虽然只受到别人一点点帮助也会感到刻骨铭心。 后来高欢在怀朔镇当了六年信使,这六年的时间高欢一直往返于洛阳和怀朔镇之间。在洛阳的时候高欢在令史麻祥手下做事,有一次麻祥吃饭的时候菜很多,估计他一个人吃不完,就随手拿了一块肉给高欢吃。高欢一向不站着吃东西,便坐下来和麻祥一起吃。麻祥见高欢居然大模大样地坐在自己旁边,认为高欢太不懂规矩,竟然鞭打了高欢四十下。 人在功成名就之前不要在乎自己的尊严,因为根本就没有尊严,小兵被长官揍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尊严不是凭空产生的,它建立在权力和财富的基础上。 高欢继续做他的邮差,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高欢没有背景,邮差也立不了什么大功,要想出人头地要比登天还难。时势造英雄,个人的发展离不开时代背景,如果高欢生在北魏孝文帝时代,那么高欢真的很可能一辈子默默无闻。但是高欢有幸生在乱世之中,可以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有一次从洛阳回到怀朔镇后,高欢开始倾家产结交英雄豪杰,亲戚朋友们都感到很奇怪,问高欢是什么原因。高欢回答说:“我在洛阳时看到宫廷的羽林军一起去烧领军张彝的宅院,朝廷害怕引起动乱竟然对此不加过问。朝政已经衰败到了这种地步,后面的事也就可想而知了,钱财这种身外之物还能守得住吗?” 高欢这六年的信使生涯没有白白浪费,由于工作的原因高欢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他得以从各个角度仔细观察北魏的各方面。高欢敏锐地察觉到北魏已经不会太长久了,从此之后便有了安定天下的志向。 高欢和老乡怀朔镇户曹史孙腾、外兵史侯景称兄道弟,另外云中人司马子如、秀容人刘贵、中山人贾显智也和高欢是好朋友。侯景少年时就横行不羁,乡里的人都怕他,长大后他的性格勇猛,善于骑马射箭,也在怀朔镇当兵,和高欢惺惺相惜。 司马子如性格机敏,能言善辩,喜欢交结豪杰,他和高欢两人的情义很是深厚。刘贵性格刚烈,贾显智素有胆略,孙腾朴实坦诚,他们和高欢也都是讲义气的好兄弟。这些人都敬服高欢当老大,高欢从一开始就表现出了卓越的领导才能。 刘贵曾经得到一只白鹰,就跟高欢、贾显智等几个好朋友一起到郊外打猎。有一只红色的兔子每次白鹰快抓住它时就又给它逃走,高欢他们几个追了很久,来到一处湖泽,湖泽中有一座茅屋。正当他们准备进去时突然有一只狗从屋里窜出来撕咬,鹰和兔都被咬死了,高欢大怒,用箭把狗射死了。 这时屋里奔出两个人来揪住高欢的衣襟要动手打人,他们的老母亲也拖着拐杖从里面出来,喝斥她的两个儿子说:“你们为什么要触犯了天子?” 说完老太太还拿出酒,烹了羊招待高欢他们。老太太善于看相,说高欢他们几个全都是贵人,同时又说其他人富贵都是因为高欢的缘故。 众人喝完酒以后走出几里路远后又回到原地想再访问清楚,可是那间房屋和人却都不见了。高欢他们这才知道刚才遇到的不是一般人家,从此众人对高欢更加敬重和惊奇。 高欢从信都发兵,抵抗尔朱氏各军。高欢到广阿与尔朱兆一斗,尔朱兆逃走,俘虏了五千多人,接着进攻邺城。东魏帝元朗封高欢为柱国大将军,兼职太师,高澄为骠骑大将军。 高欢的妻子娄昭君聪明伶俐,才貌双全,后来随着年龄增长,容颜渐衰,才被高欢疏远。高欢攻入邺城,相州长史游京之的女儿很艳丽,他抢来做小老婆,游京之被活活的气死。高欢见两个尔朱皇后容貌可人,口口声声自称下官,卿卿我我,大尔朱后就将玉骨冰肌赠与他,小尔朱后跟着姑母一块儿取乐,高欢一夜蹂躏几个女子,自然不在话下。 高欢逼迫元朗作禅位书,筑坛东门。元修出郊祭天,回太极殿接受群臣朝贺,后世称为孝武帝,元修任命高欢为大丞相天柱大将军太师,世袭定州刺史,高澄加侍中开府仪同三司。 高欢带大小尔朱后出宫,访得任城王妃冯氏、城阳王妃李氏国色天姿,将两人抢回邺城,日夜欢乐。 !! 138话:宇文泰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高欢用人惟才是用,朝中不少名臣都是他的伙伴,这些人后来为北齐打下坚固的基础。然而他战术不及宇文泰,三次战役他都战败。 高欢率领窦泰等人西征西魏,在潼关战败,窦泰自杀。来年高欢趁关中大饥荒时率军再度西征,在沙苑之役败给军力不多的宇文泰,至此东西魏分裂的局势大定,战场也转向河东地区。高欢再率领十万大军西征,在玉壁和西魏守将韦孝宽发生了玉壁之役,最后高欢战败,死伤七万多人,来年病死在晋阳。 高欢死后,长子高澄继承霸业,对外驱逐叛将侯景,巩固疆土,对内加强高氏的根基,积极准备代魏自立,但不久离奇遇刺。高洋继任后杀了东魏帝,东魏灭亡,他建立了北齐,史称北齐文宣帝。 宇文泰所控制的西魏,在八柱国等将领协助之下,有效地抵抗东魏的多次进攻,巩固了西魏的局势。当时西魏在经济及文化不如南梁及东魏,他让苏绰等人改革,建立关中本位使胡汉将领同心协力,设置府兵制以建立职业军人,维持尚武精神,这些都使得西魏的国力强盛。 宇文泰是北周开国的奠基者,当他作北魏的丞相模仿曹操挟天子令诸侯之时,遇到了与诸葛亮齐名的名士苏绰。宇文泰向苏绰讨教治国之道,二人密谈了三日三夜。 宇文泰问:“国何以立?” 苏绰答:“具官。” “如何具官?” “用贪官,反贪官。” 宇文泰不解:“为什么要用贪官呢?” “你要想叫别人为你卖命,就必须给人家好处,而你又没有那么多钱给他,那就给权,叫他用手中的权去搜刮,他不就得到好处了吗?” “贪官受惠,又会给我带来什么好处呢?” “他能受惠是因为你给的权,所以他为了保住自己的好处就必须维护你的权,这样你的统治不就牢固了吗?如果没有贪官维护你的政权,那么你还怎么巩固统治呢?” 宇文泰恍然大悟:“既然用了贪官,为什么还要反呢?” “这就是奥妙所在了,只有反贪官才能欺骗民众,才能巩固政权。” “爱卿快说其中的奥秘。” “这有两个好处,天下哪有不贪的官?对于官,不必怕他贪,怕的是他不听你的话,以反贪官为名,消除不听你话的官,保留听你话的官,这样既可以消除异己,巩固你的权力,又可以得到人民对你的拥戴。官吏只要贪赃枉法了,把柄就在你手中,他敢背叛你,你就以此为由灭了他,贪官怕你灭了他,就只有乖乖听你的话。” “所以反贪官是你驾驭官的法宝,如果你不用贪官,你就失去了这个法宝,如果人人皆是清官,深得人民拥戴,他不听话,你没有借口除掉他,硬去除掉,也会引来黎民骚动。对于贪官,你一是要用,二是要反,使官僚队伍成为清一色拥护你的人。” 苏绰突然又问:“如果因为用了贪官而招致民怨沸腾怎么办?” 宇文泰一惊便问:“爱卿有何妙计可除此患?” “祭起反贪的大旗,加大宣传的力度,证明你心系黎民,让民众认为你是好的,而不好的只是那些贪官,把责任都推到他们的身上,千万不要让民众认为你是贪官的后台,你必须让民众认为,你是好的,社会出现这么多问题,不是你不想搞好,而是下面的官吏们不好好执行你的政策。” “民怨太大的官吏,拿他们怎么办?” “宰了,为民除害,把他们搜刮的民财放进你的腰包。这样你可以不负搜刮民财之罪责,而得搜刮民财的实惠。” 苏绰最后总结说:“用贪官来巩固政权,纵贪官来培植死党,除贪官以消除异己,杀贪官来收买人心,没收贪官钱财充实国库,这将是长治久安之计。” 南北朝的东、西魏时代,论英雄人才其实是不输给三国时代,西魏的权臣宇文泰,北周的奠基者,因为他的存在,让中国统一的脚步减缓了好几年,但也因为他后来衍生出来的北周帝国,让统一的脚步又提早好几年,他就是宇文泰,学曹操挟天子令诸侯创出一片天的枭雄宇文泰。 宇文泰的经历比起他的宿命敌人高欢来说,就比较平淡,他的祖先是宇文部酋长,然后在东汉末年的时候,宇文部加入鲜卑部落联盟,然后就跟鲜卑族同化,过着游牧民族的生活,后来鲜于修礼起义,宇文泰父亲宇文肱也参加,当然宇文泰也跟着父亲一同起义了,但是很快就被北魏名将尔朱荣镇压,然后就投降北魏,被编入尔朱荣部将贺拔岳的军队。 要不是高欢的乱入,宇文泰一生大概就只是别人卖命的手下,不过宇文泰实力非凡,很快就成为贺拔岳很重视的得力属下,不久尔朱荣功高震主被北魏皇帝派人刺杀,尔朱家族在杀了皇帝报仇之后,又开始内斗,在加上枭雄高欢的崛起,很快就灭了尔朱家族,并且又暗杀贺拔岳。 贺拔岳的手下在讨论过后,决定推派宇文泰当盟主,这时逃亡的皇帝又跑来投靠,老天给了宇文泰非常华丽的舞台,当然宇文泰不可能会浪费掉老天送过来的礼物,于是宇文泰决定跟高欢宣战了,他要让高欢知道,当代英雄不只有他一个,他要高欢知道当年相遇没杀了他,是一件多么可惜的事情。 宇文泰在高欢另立新帝的时候,心理明白,一但高欢内部整理完毕之后,就会带着大军冲杀过来,而这时的宇文泰除了有主场优势之外,军队人数是不可能跟高欢抗衡的,唯有在防守之下,才有机会获胜。 另外宇文泰发现投靠他的元修皇帝,是非常有主见不好控制的,于是宇文泰心一狠就杀掉元修和他的妾氏,另立元宝炬为帝,历史称为西魏。 不过宇文泰心思细腻,知道目前还是必须借着皇族大义之名,所以就跟元修的妹妹冯翊公主结婚,跟皇室结婚,除了稳固士气,更能拉抬自己身份,可以看出宇文泰除了打战,政治能力也是非常犀利的。 宇文泰内部整合之后,高欢的大军也已经冲杀过来,这一场硬仗,宇文泰知道唯有以守为攻才有胜算,于是两人的大军在激烈的攻防打战之后,关键的一场大战,宇文泰利用东魏十万人进攻沙苑骄傲的心态,并且改变打法,舍弃防守,亲自带着不到一万人的大军突击,大败东魏,并且俘虏七万人。 从这些战役来看,宇文泰战略方面确实在高欢之上,不但把高欢大军路线都预料到,更能反打,害高欢差点就阴沟里翻船。这一场硬仗打胜之后,宇文泰有了更雄厚的资本,一些游离势力也慢慢投靠宇文泰,虽然论根基资本来说,高欢的西魏还是有很大优势,但只要时间一久,宇文泰所占领的领地,也是历代强国生产繁殖的公认的好地方,再加上宇文泰治国方面能力很强,不但会接纳大臣进言,更勇于改革。 在能臣苏绰的建议和帮忙之下,恢复了以前朝代的均田制,对于农业方面更是非常重视,并且屯田养兵,平常是农人,作战的时候就是军人,让西魏的经济和军事方面取的平衡,另外军队改革的府兵制,也是很大的军事革新。 宇文泰因为政治考虑因素,恢复鲜卑旧姓,皇族元氏为拓跋氏,士兵也改从主将的胡姓,并将一些汉人胡化,主要是要提高鲜卑的地位,也就是让自己的族群鲜卑,成为主要政治核心,让子孙可以更合理化推翻西魏,建立自己的王朝,非常的有远见。 而在外交方面,和北攻南的政策,因为当时北方的突厥、柔然比较强大,而南朝的势力则是相对较小,不久更把南朝的了益州和荆雍等地打下,从原先最弱小的国家,慢慢变成最强大的大国,奠定将来一统天下的资本。 宇文泰在治理上,比较重视实际方面,用儒家来取代原本鲜卑腐败空谈的风格,历史流传有名的苏绰问答录,就是宇文泰和苏绰贪官应用学,用贪官然后在除贪官以诡辩术来治理国家,虽然看似荒唐,但却说明了中国政治,几千来一直无法移除的贪官问题。 后来宿敌高欢死去,他的儿子篡位建立自己的朝代北齐,并且有严重的内部问题,让宇文泰不必担心在被攻打,专心处理政治,这段期间元氏宗室因为宇文泰大权在位,并且接连杀害皇室宗亲,开始阴谋叛变,不过都被一一清除,其实宇文泰会重新恢复旧姓拓跋,就是要消除西魏皇族的残留势力,并且警告他们,元氏皇族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你们就乖乖认命吧。 宇文泰北巡接着就生重病,因为继承人还太年幼,托孤给宇文护,当然宇文护做的非常不称职,接连毒杀宇文泰的儿子,幸亏宇文泰之子宇文邕是历史少见的杰出皇帝,让宇文护的野心梦碎。 宇文泰一生杰出的表现,是可以作为任何统治者的典范,虽然他让天下减缓统一的脚步,但是他子孙的北周帝国,却是让天下统一提早的关键,宇文泰是真英雄,这是无庸置疑的事实。 !! 139话:高洋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宇文泰趁着南朝梁在侯景之乱后诸王内斗之际,先后攻下蜀地及江陵,并立西梁为魁儡国。西魏帝后由废帝、恭帝相继继立,宇文泰去世后,他的侄子宇文护专政,他于来年废西魏恭帝,国号为周,立宇文泰之子宇文觉为北周孝闵帝,西魏灭亡。 北齐继承东魏的版图,由齐文宣帝建国,齐文宣帝先后击败库莫奚、契丹、柔然、山胡等族,并攻下南朝梁的淮南地区。在经济方面,农业、盐铁业、瓷器业都相当的发达,北齐大致上同北魏,持续推行均田制度,这些使得北齐的国力在初期均胜过北周及南朝陈。然而齐文宣帝高洋在后期荒诞残暴,并为了维护鲜卑贵族,屠杀汉人的世族,他对人民的压迫更加严重,使得北齐的国势衰落。 倘若世界上有疯子集团建立的国家,那么南北朝时期北齐帝国应当是首屈一指了。而北齐高洋便是最有疯劲且暴虐荒诞的皇帝了。 他在位初期励精图治,但是后期却变得暴虐无度,荒诞无道,极尽奢侈。高洋在金銮殿上设有一口锅和一把锯,每逢喝醉了酒,必须杀人才能快乐。而他从早到晚都在喝醉,所以他必须从早到晚不停地杀人,宫女宦官和亲信每天都有人惨死在他的盛怒之下。 后来高洋下令由司法部门把判决死刑的囚犯,送到皇宫,供他杀人时使用,结果杀得太多,死囚不够供应,就把拘留所里正在审讯中的被告充数,称为供御囚。不但送到皇宫,在高洋出巡的时候,供御囚也跟着高洋的屁股后面,只要三个月不死,即作为无罪释放。 高洋幼年未称帝的时候,宰相高隆之对他曾经不太礼貌,他记起了前恨,下令把高隆之给杀掉,并且还把高隆之的二十多个儿子一律斩杀。 高洋的侄女乐安公主嫁给了尚书右仆射崔暹的儿子,一次公主回宫,高洋问及公主的生活,公主回答说:“一家人都极尊重我,只有婆婆不怎么喜欢我。” 恰好当时崔暹因病去世,高洋直接跑到崔暹的家中,问崔暹的妻子李氏是否想念死去的丈夫,李氏回答说:“结发夫妻,哪会不想念呢。” 高洋听了之后,默不作声地抽出佩刀说:“既然想念,何不一起去陪他呢?”说完便一刀砍下李氏的头,扔到墙外。 高洋非常宠爱一位歌妓出身的薛贵嫔,又跟她的姐姐私通。有一天,到她姐姐家吃酒,她仗着高洋的宠爱,求高洋让她的父亲当上司徒。 高洋大怒说:“司徒是朝中的重要官职,哪是妳想求便能求到的呢?”说完便亲自动手用锯子将她锯死。 之后高洋又怀疑薛氏跟自己的堂叔高岳之间不清白,便用毒酒毒死了高岳,接着又砍下薛氏的头,把血淋淋的人头藏到怀里参加宴会,在宴会高潮时掏出来抛到桌子上,全席人员大惊失色。高洋又把她的尸体肢解,用腿骨做一个琵琶,一面弹一面唱:“佳人难再得。”出葬时,高洋跟随在后面,蓬头垢面,大声的哭嚎。 高洋凶性发作时,对亲娘也是一样的看待,有一次曾经把他母亲娄太后坐的小矮凳推倒,使得老太婆跌伤。又有一次他大发脾气,宣称要把母亲嫁给鲜卑家奴。 高洋到岳母家,一箭射中岳母的面颊,吼叫说:“我喝醉了连亲娘都不认识,妳算是什么东西?”再把已经满脸流血的岳母鞭打一百鞭。 高洋把平日经常规劝他的两个弟弟高浚和高涣,囚到地窖铁笼之中,高洋亲自去看他们,纵声高歌,命二人相和,二人既惧又悲,唱出歌声,声音颤抖。高洋听了,不禁流下眼泪,然后提起铁矛,向二人猛刺。卫士们群矛齐下,两个弟弟用手抓住铁矛挣扎,号哭震天,不久就被刺成一团肉酱,最后连同铁笼,一齐烧毁。 高洋最后做的一件事是,把北魏帝国元姓皇族,全部屠杀,婴儿们则抛到空中,用铁矛承接,一一刺穿。 高洋的女人,只有一个没有受到他的欺侮,那就是皇后李氏。李氏是汉人,才色俱美,高洋当上皇帝后便立了李氏为皇后,高洋对后妃虽然喜怒无常,厌烦了就杀掉,但是对李氏却以礼相待,至于对李氏的母亲和姐姐,他就另眼相看了。 对于李皇后的姐姐,高洋又是怎样对待的呢?李皇后的姐姐是魏亲王元昂的妻子,长得香艳迷人。高洋早就对她垂涎欲滴,于是故伎重演,借口到元昂家饮酒,酒后装疯,向李姐调情。他故意把酒洒在自己身上,让李姐为他擦拭,趁机在李姐身上摸摸捏捏。他甚至将酒吐在裆处,要李姐清理,正当李姐把手伸过去,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时,高洋突然一把把李姐抱住。元昂和李姐不受辱,面呈不快之色,高洋虽然怒火中烧,却无从下手。 为了得到李姐,高洋想将她纳入宫中当昭仪,但又怕她留恋丈夫,便心生一计,找个借口召元昂进宫,用乱箭射死。元昂死后,李姐设置灵堂,祭奠元昂,高洋假装前往祭祀。色火攻心的高洋就在元昂灵前把李姐给污了,朝廷命官吓得从此不敢蓄美纳艳,有了美女也只给送往宫中。 高洋的荒诞凶残与家族的遗传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其父如此,其兄如此,其弟也是如此,北齐几任皇帝的所作所为都令正常人无法理解。家族间的遗传以及高洋自己的性格压抑,造成了他的人生、性格的扭曲,使他的行为带有病态的精神病人倾向。 北齐王朝虽然不长命,但是北齐的历代皇帝各个都是昏庸暴君荒诞的枭雄,有禽兽王朝的称号。始作俑者就是北齐开国皇帝高洋的父亲,虽然没有登上帝位但是已经实际把握东魏政权的高欢。 高欢的最大嗜好就是夺取他人之妻女,尤其是东魏诸帝王的皇后与王妃都成了他夺取的对象。尔朱荣之女魏庄帝的皇后、尔朱兆之女建明帝的皇后、郑大车魏广平王妃、冯氏任城王妃、李氏城阳王妃,这些原本高贵的天潢贵胄,在落到枭雄高洋的手里后个个难逃被他玩弄的命运。 高欢没有登上帝位,他的长子文襄帝高澄,继续了父亲高欢的职位,同样继承了高欢的荒诞无耻。他臣子薛真的老婆姿色出众,便想个理由将他支出在外,派人将她抢进宫来,薛氏不屈从,不甘心就这样不明不白被高澄践踏,就被高澄用配刀活活打死。 就这样他还不解气,叫来了廷尉要治薛氏的罪,这个廷尉知晓经过后不从,高澄气得又用刀柄把廷尉暴打了一顿,但还是没让廷尉屈服。高澄无奈只好亲自下令把薛氏一家满门抄斩才算解气。 臣的妻子没让高澄得逞,高澄只好把目光转向自家人,高澄有个本家名叫高慎。高慎的妻子生得并不美,但小巧玲珑,晶莹剔透,是当时名躁京城的袖珍夫人。 他一道诏令,要袖珍夫人进宫侍酒,袖珍夫人明知这次是羊投虎口,但又不敢不去,眼看贞洁不保。袖珍夫人挣扎着求饶并以死威胁,兽性大发的高澄岂是被吓大的? 他才不管袖珍夫的苦苦求饶,他笑着说:“妳如敢不从,我就杀你和高慎九族,看你从不从。” 为了保全自己和丈夫还有家人,袖珍夫人再也不敢挣扎了,只能任高澄这个比自己辈分还小的小辈在自己身上发泄。从此袖珍夫人就成为了高澄的玩物,只要高澄需要就随时被召进宫中玩弄。妻子成为别人的玩物,老公高慎让人带了绿帽子自然不好受,但是比起杀头抄家的人来说,绿帽子带带就带带吧。 本家亲戚都不放过,那自家兄弟媳妇就更没有放过的理由了,高洋是他的亲弟弟,高洋的妻子李氏有落鱼沉雁之容。可能他是出于亲兄弟的原因,不好强攻,就设计将她骗到御花园,霸王硬上弓,尝到新口味的高澄这次也算在弟媳妇身上好好过了把瘾。但是原本虚弱的他这次过瘾后也大伤了元气,一病不起,很快一命呜呼,结束了他荒诞的一生。 高澄一死,高欢的另一个儿子高洋掌权,高洋终于失去耐性自己当了皇帝。高洋的哥哥高澄虽然好美女,但还是自己独享,高洋当政后,高家身上荒诞的血脉在他身上充分体现。 他不仅强抱杀了自己的庶母朱尔氏,而且对自己的亲生母亲也一样毫无人性。母亲如果与他发生口角,高洋就勃然大怒然后将自己的亲生母亲当众脱的精光然后鞭打母亲,直到母亲打得满身血痕,跪地求饶为止。 又有一次,他闲极无聊之时将自己家宗室的全部女人聚集于宫中,要她们脱光衣服,然后叫他的宠臣去上这些女人。他则端坐高台之上,左拥右抱,命令他们每人必须玩一种花样,动作奇异者给予重奖,否则就地处死。 看着自己的亲人被他的宠臣们糟蹋,高洋狂笑不止甚至跳下高台推开宠臣,亲自示范如何上女人。对于做的好的弄臣,高洋口头表扬,不过对那些表现糟糕的弄臣,高洋就不那么客气了,责骂鞭打甚至拉出去廷杖,高洋已经完全把人伦道德完全打破推翻。 对占有自己同族女子有瘾的高洋对自己的两个弟弟高和、高俊的妻子也不放过,为了图省事,也为了避免元氏的悲剧在他死后在自己妻子李氏身上重演,高洋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赐死了两个弟弟,把这两个弟媳妇收入宫中供他快乐。 可惜这两个倒霉的王妃相貌没有元氏、李氏出众,也没有袖珍夫人那样天生小巧,很快就被高洋玩腻了。既然留在宫中没用,让她们活守寡对不起人家也为了显示自己的皇恩浩荡,高洋把这两个弟媳妇,堂堂的王妃赐给自己食客中的那些年迈四十而无妻的鳏夫为妻。 为了使自己尽快得到满足,高洋在床上行事时,命手下捉来一些囚犯,然后他边做边看着犯人被斩头砍脸,在犯人的惨叫声中,在犯人被砍的血肉模糊的景象前,他大喊大叫着方才满足。有时候太兴奋了,甚至爬起身来,一刀将被他蹂躏的宫女砍死。 为了满足皇帝这一个非凡的嗜好,监狱官就把判处死刑的囚犯送到宫里供高洋行乐时杀人之用,以致死囚供不应求,只好用拘留但尚未判处死刑的犯人充数,这种囚犯就叫供御囚。无论皇帝到哪里出游,这种供御囚都要跟着,因而随时都要杀死供御囚为他助兴,因此而冤死的囚犯不计其数,这些因为皇帝的需要而被冤杀的囚犯也是中国历史上的一大奇闻。 胡氏是长广王高湛的妃子,当年高洋当政时就因为胡氏相貌太过平常而放弃了把她一并收入后宫的想法,结果也让长广王高湛逃得一劫当了皇帝。高湛登基后,可能是为了感谢救命之德胡氏被封了皇后,也正是这个原因,使得胡氏有机会在宫内呼风唤雨,把个国家搞得分崩离析,摇摇欲坠。 她和一个叫和士开的朝给事勾搭,和士开为了满足自己的野心和要求也曲意逢迎甘心当胡皇后的面首。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渐渐闹得连市井百姓也斥之以鼻。 朝中正直大臣大胆谏言,当然矛头还不敢直指皇上,只说:“和士开为先帝弄臣,胆大妄为,勾联皇后,污秽政风,以致天下糜乱,市风日下,此等罪人当诛。”皇帝内心有鬼,皇后抵死不依,此事不了了之。 后来日渐狂妄的和士开终于得罪了太后的次子高俨,高俨性情凶悍,干事不长后眼,大胆地绞杀了和士开出气。胡太后听后雷霆大怒,将高俨绑赴刑场欲处以极刑。高俨方见性命难保,连忙招供说:“是姨夫教孩儿这样做的。”胡太后放了高俨,下令将高俨的姨夫处死。 北周大兵攻入日渐衰弱的北齐,胡太后命大,居然流落街头幸免遇灾。她广集名门贵妃,皇宫佳丽,在长安城内开了一家华贵的怡春院,由她挂帅上阵又做老妈子又做卖女,因而生意十分红火。 她曾经得意地说:“就是回到先前皇后的位置上,也不如做这般乐趣大,我睁眼一生,独钟于此道。” 太后做卖女开怡春院在宫廷史上可说是独此一家,别无分店,胡太后最后居然得善终,这也算是奇闻了。北齐皇朝虽然短暂但他的皇帝个个都以无比的勇气开拓创新,挑战着中国传统的道德观念。北齐皇朝覆灭了,但它禽兽王朝的名号却流传下来,北齐的昏君们也以他们的特例独行而留于汗青,为后人耻笑传诵。 !! 140话:高湛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齐废帝继立后,由他的叔叔高演辅政,但是高演不久即篡位杀帝,是为齐孝昭帝。齐孝昭帝在位期间,国力渐渐复原,他还亲征库莫奚,但在两年之后去世,由他的弟弟长广王高湛继立,即北齐武成帝。北齐武成帝昏庸好美女,北齐国力大衰,不久后他就去世,由高纬继立,之后北齐被南陈攻下淮南,并亡于北周。 高湛,小名步落稽,是高欢的第九子,母亲为娄昭君。高湛继承了父母的优良基因,容貌俊美,深得父亲高欢的喜爱。当时高欢招抚北边的柔然,让年仅八岁的高湛与柔然太子庵罗辰的女儿订婚,号称邻和公主。迎亲的那天小高湛衣帽端正庄重,神情闲静深远,胡汉无不对他赞叹有加。 高湛的二哥高洋废掉东魏皇帝,自立为帝,建立北齐王朝,年仅十三岁的高湛被封为长广王、尚书令。 高洋病死,他的儿子高殷即位,此后辅政的杨愔等人与高演、高湛兄弟发生了矛盾。高演、高湛在母亲娄昭君的支持下发动宫廷政变,废掉了高殷,高演继承皇位,高湛则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右丞相。 高演在骑马时不慎摔伤,染病不起,高湛与族侄高元海及高归彦等人密议,准备发兵篡位,巫师占卜说不利起兵篡位,高湛才未举事篡逆。高演担心九弟高湛终究会篡权,从而引起血腥杀戮,所以将皇帝直接传给高湛。高演临终嘱咐说道:“将我的妻子儿子安置在一个好去处,千万不要学前人一样。” 高湛正式继承北齐皇位,即位之初,高湛还算留心政事,他访求政事的善恶,询问百姓疾苦,提拔晋升那些贤良之人。同时为了增强国力,挽救统治的危机,他还颁行均田、租调的新律令,史称河清改制,大大增强了北齐的国力,后来来到了隋朝依然采用北齐的均田制。 在经历短暂的英明统治后,高湛立即换了一副面孔,荒诞无道、残暴嗜杀,他的暴虐程度令人发指。 高孝瑜是高澄的长子,与高湛同龄,叔侄两人自幼在一块长大,本来关系很好。高孝瑜见到高湛的皇后胡氏与宠臣和士开玩握槊,便进谏说:“皇后母仪天下,是不能和臣下的手相接触的。” 后来在太子婚宴上,高孝瑜又因为和自己的相好尔朱摩女窃窃私语,引起的高湛的不快。高湛灌了高孝瑜三十七杯酒,派娄子彦用车载着他出宫,在车上又灌了毒酒,到了西华门时,高孝瑜烦热躁闷,投水而死。 高孝琬是高澄的第三个儿子,当他听说大哥被毒死,恨得扎草人射箭,以泄心中怨愤。和士开听说后,对高湛说:“高孝琬把草人当成你来射。” 高湛命人将他拘提问讯,之后让人拿鞭子抽打他,高孝琬被打的十分痛苦,大呼阿叔。高湛怒吼骂道:“谁是你的阿叔?你竟敢叫唤我为阿叔?” 高孝琬回答道:“我是神武皇帝高欢的嫡孙,文襄皇帝高澄的嫡子,魏孝静皇帝元善见的外甥,为何不能叫唤你阿叔呢?”高湛一听这话更加来气,将高孝琬的两腿打断,活活的打死。 高演临死前生怕高湛杀戮自己的儿子高百年,曾特意的嘱咐,但是高湛置若罔闻。之后出现了几次不同寻常的天象,高湛借机将侄子高百年抓了起来。 高百年被打得半死,向高湛乞求:“救命啊,我愿意给阿叔作奴隶。”高湛不予理睬,将他斩杀,丢弃到池子里,池水尽红。 除了罔顾亲情的暴虐之外,高湛还是个荒诞的禽兽,高洋的妻子李祖娥十分的漂亮,高湛对这位二嫂垂涎三尺。高湛成为皇帝之后,威胁李祖娥:“若不答应,我杀了妳的儿子。”为了保住儿子高绍德的性命,李祖娥被迫顺从了高湛。 不久李祖娥怀有身孕,整日闭门不出,也不许别人踏入自己的昭信宫一步。后来高绍德来看望母亲,却被阻拦,高绍德又气又恼,大声吼道:“儿子难道不知道吗?母亲的肚子大了,所以不肯见儿子。” 李祖娥羞愧难当,忍不住泪流满面,女儿生下来后,羞愤难当的李祖娥将她杀死。 高湛听说后,持刀大骂:“妳竟然杀我的女儿,我为何不杀妳的儿子?” 派人将高绍德逮入宫中,高湛大骂:”你父亲毒打我的时候,你竟然不来救我。” 随即用刀杀死了高绍德,李祖娥目睹儿子被杀,放声痛哭,高湛听到李祖娥的哭叫,怒火中烧,他扒光李祖娥的衣服,用鞭子狠狠抽,打得李祖娥血肉模糊,连声惨叫,昏倒在地。 最后高湛叫人把她装进绢袋,丢进沟渠之中,过了很久李祖娥才苏醒,乘坐牛车出宫,最后入妙胜寺出家为尼。十几年后,隋朝建立,李祖娥回到了家乡赵郡,终老一生。 文宣帝高洋的皇后李祖娥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而且她知书达理,气度高雅,虽然文宣帝高洋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暴君,但是对皇后李祖娥却是很尊重的。高洋对他的弟弟高湛非常的残忍,经常毒打他,高湛记恨在心,高湛即位后,娶了文宣帝高洋的皇后李祖娥。 高殷继承大统,李祖娥成了皇太后,高洋的母亲娄昭君成了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在朝中的势力远大于李祖娥这位皇太后,娄昭君又有高演和高湛几个亲生儿子,高殷的帝位岌岌可危。 李祖娥找到朝中几位亲信大臣,商议废掉娄昭君,由李祖娥执政,将高演和高湛调离朝廷以架空二王的权利,然后设法杀掉。消息很快传到了娄昭君那里,娄昭君勃然大怒:“岂能让我们母子受这汉家女人的摆布?” 娄昭君迅速采取了行动,高殷被废为济南王,被赶出皇宫,高演成了北齐皇帝。权利面前无亲情,叔叔最终没有放过侄儿,高殷很快遭到了杀害,李祖娥迁居昭信宫。 高演仅仅做了两年皇帝,就在一次狩猎中出了意外,坠马重伤,医治无效,不久就离开了人世。在娄昭君的主持下,高湛继承大统,成为新一任北齐皇帝。高湛册封长广王妃胡氏为皇后,以示恩宠,但是胡皇后的寝宫却是空着的,因为高湛睡在嫂嫂李祖娥的昭信宫里。 本来李祖娥鉴于叔嫂名份,极力拒绝高湛的非份要求,但是高湛一句话就让她放弃了抵抗:“妳还想不想让妳的儿子活命?”李祖娥只剩下最后一个儿子高绍德,这是她后半生的依靠和指望,没有了儿子,她就没有了一切。 李祖娥成了高湛事实上的嫔妃,高湛搂着嫂子这位绝色美人,夜夜春色无边。没多久,李祖娥就怀孕了,肚子一天天膨胀,渐渐行动不便,对于肚子里这个没有名份的孩子,李祖娥既惊且惧,她整日闭门不出,也不许别人踏入昭信宫一步。 高绍德思念母亲,上门探望,却被卫兵拦在宫门外。儿子无法体谅母亲的苦衷,站在宫门外大声叫骂:“儿子难道不知道吗,母亲的肚子大了,所以不肯见儿子。”李祖娥羞愧难当,忍不住泪流满面。 李祖娥和高湛的女儿出世了,这个女婴是被李祖娥掐死的。高湛听到了消息,狂怒得像一头狮子,他没想到这个温顺的女人竟敢弄死自己的女儿。 他马上叫人把高绍德押到昭信宫来,当着李祖娥的面,声嘶力竭地狂叫:“妳敢杀我的女儿,我就杀妳的儿子。”当场用刀柄把高绍德活活打死,李祖娥极力阻拦,却救不回儿子的性命。 高湛听到李祖娥的哭叫,更加怒火中烧,他扒光李祖娥的衣服,用鞭子狠狠抽打她的身体,打得她血肉模糊,连声惨叫,昏倒在地。高湛叫人把她装进绢袋,丢进沟渠,绢袋被李祖娥染得鲜血淋漓。过了很久,李祖娥才苏醒过来,此时她已经万念俱灰。 !! 141话:胡太后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历史上有一个皇后,前半生是贵不可言的皇后,后半生却是人尽可夫的鸡,并且她以做鸡为乐趣,她就是南北朝时期北齐王朝第四个皇帝高湛的皇后胡氏。在国亡而失去皇太后的宝座后,她很快调整了自己的状态,她为后世留下的名言是:“作鸡比作皇后要快乐多了。” 中国历史上的皇后、皇太后很多,但像她这样荒诞无度、寡廉鲜耻、自甘堕落风尘的皇太后则是历史的唯一。应该说鸡是靠吃青春饭的,可是胡皇后以半老徐娘之身,仍然魅力四射,大张艳帜,室无虚客,竟然使得长安城夜无鳏夫,旷男不怨。 为何也?关键在于她是前朝的皇太后,她的身价无比,出场费高。男人都有征服欲,谁不想和皇太后睡觉呢?况且胡太后内挟高超的技术,犹有冶容,所以只要是生理正常的男子,无不以能一亲胡太后的肌肤为至上的荣光。 胡太后是北齐武成帝皇后,她的父亲胡延之,曾任北魏的尚书令;她的母亲是范阳大族卢道约的女儿。范阳卢氏是当时北方著名的望族,胡氏的高贵出身可想而知。有这么好的基因遗传,外加优渥的生活条件和良好的教育环境,可以推断,胡氏的长相、身段、美貌与智慧,是絶对超一流的。 据说在胡氏出生之前,有一个胡僧路过胡延之的家门口,神情诡秘地撂下了一句怪怪的话:“这家的葫芦里面有个月亮。” 所以当胡延之听到了这句话之后,大为高兴,他抚摸着妻子卢氏的肚皮说道:“人们都说太阳象征皇帝,月亮象征皇后,葫芦中有月,这说明妳肚子里怀的肯定是个女孩,将来一定能当上皇后。”十月孕满,卢氏果然生了一个女儿。 也有传说,在胡氏出生的时候,有猫头鹰在外面的帐篷上很凄厉的鸣叫,有人认为这是不祥之兆。所以才会有后来的先盛后衰,先富后穷,先贵后贱。不管是好是坏,出生时能有这么多的传说,说明胡氏一开始就不是一个普通人。 因为有先前的预言,胡延之夫妻对女儿自然是钟爱有加,悉心培养。请了家教不说,还经常参加社会上的各种名目繁多的培训。虽然花了不少银子,但终究没有白花,十多年时间就塑造出了一个才美兼具、份外艳丽的豆蔻少女,身材高挑匀称,曲线优美流畅,胸部、腰围、臀部,都是黄金分割。肌肤像水洗一样,吹弹可破,男人只要能见上一面,灵魂就别想安宁了,她美貌的名声远近播扬,足以颠覆一个国家。 容貌秀丽的胡氏被北齐长广王高湛选为王妃,开始了从银窝到金窝的生活。高家的四兄弟在娄太后一碗水端平的原则之下,利益均沾,轮流当了皇帝,轮到高湛当上了北齐皇帝,长广王妃胡氏也就一跃而成了北齐皇后,果然应了先前胡僧的预言。 就在高湛册立胡氏为皇后的当天夜晚,他乘着酒兴闯进了昭信宫,逼着皇嫂李祖娥跟他在一起,从此高湛公然出入昭信宫,视李氏为嫔妃。将漂亮的胡氏冷落在一边,可惜了胡氏的花容月貌,在清风明月的深闺怨中,也蓬蓬的葳蕤,也寂寂的凋零。这正应了那句俗话,孩子是自己的好,妻子是别人的好。 当然生性风流的胡皇后也是耐不住宫闱寂寞,不久就红杏出墙,同高湛的亲信随从、给事和士开勾搭上了,高湛的皇冠上便多了一道苍青的绿色。 和士开在北齐王朝位高权重,极得宠信,皇帝对他都是言听计从。而且更使人不解的是,他与胡皇后公开在一起,秽乱宫闱的丑闻,朝臣侧目,民间喧哗。但北齐皇帝依然充耳不闻,处之泰然,对他的信任不减还增。 自古帝王就是君恩如山,君威如虎,喜怒无常,稍有不遂帝王之处,就会斧钺加项。敢睡皇帝的老婆,胆也确实够大的了。如果把高湛比作猛虎,则和士开就是极出色的驯兽师,在北齐朝廷游走自如,大权独揽,真的是驭君有术。他以好恶分亲疏,分别是非,可说是千古第一佞臣,后人难以望其项背。 和士开先世为西域胡人,自古就有经商的传统,东晋末年来到中原。到和士开的父亲和安这一代,专走官商结合之路,先后担任过中书舍人、仪州刺史等职,和士开作为高官子弟,得以进入国子监接受教育。 高湛被封为长广王,特招和士开入幕,充任王府参军。人与人的交往,讲究投缘,同样的为人,有人视之为仇,有人视之为友。高湛和和士开因缘投机,形影不离,两人好得只剩合穿一条裤子了。 当年文宣帝高洋认为和士开是个阿谀奉承之徒,是将来的后患,外放出京,断了两人的来往。但是高湛离不开和士开,很快地憔悴下去,向母亲娄太后出言哀求,又把和士开弄回京城。 高湛即位后,立即封和士开为侍中,和士开的母亲去世,依例居家守孝。和士开一离开,高湛似乎也丢了魂,派武卫将军吕芬到和士开家里,作为皇帝特使,及时传达问候,反馈消息,丧期刚一结束,就催和士开返回朝廷。 返朝的那一天,高湛专门派牛车把他接到宫中,高湛握住和士开的双手,盈盈瞩目,像似一对久别的恋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三秋不见,憔悴斯人。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奔流不息,哽咽得话都说不成句,周围的人劝慰了好久,才依依不舍地让和士开离开。 和士开很会揣摩高湛的心思,高湛不喜欢的话,他半句也不说,而说出来的都是些带着幽默和暧昧色彩的话,是高湛喜欢听的亵语。高湛常说:“爱卿彷佛是钻到朕肚子里的蛔虫。”和士开是一个佞臣不假,但同时也是一个有本事的人。 和士开这一个人机敏伶俐,善弹琵琶,还精于一种名为握槊的游戏。往往有本事的人,常会恃才傲物,不善或不屑于奉上,而和士开恰恰相反。他身怀絶技,而能口吐莲花,和士开絶对是一个智商和情商都很高的人。 高湛患有无法根治的哮喘,忌纵酒,而高湛却嗜酒无欲,没有节制,这或许是昏聩帝王的职业病,每日离不了杯中物,饮酒过度就会发作。和士开常劝高湛戒酒,高湛都不当一回事,有一回高湛喝酒时又剧烈地咳嗽起来,几次气都接不上来。和士开也难受得垂泪相向,哽咽不能成语,和士开这种心痛和担忧的表情,令高湛十分感动,誓言再不饮酒了。 散骑常侍祖瑁与和士开为莫逆之交,看到两人在一起根本就不讲什么君臣之礼,有些担心。他私下对和士开说:“陛下对你君恩隆裕,古今罕有,但是陛下有朝一日若有不测,你将会怎么样?” 和士开一听,也感到危险立马就要到了似的,不禁忧戚在怀。便向祖瑁问计。祖瑁献计说,应当劝说高湛禅位给高纬,这样他就占据了拥戴之功的先手,高纬自会感谢他的恩德,便可以高枕无忧了。 和士开连称妙计,决定依计而行,一遇机会就向高湛灌输及时行乐的思想:“自古帝王,都已经化成灰烬,就算是尧、舜、桀、纣,又有什么差别呢?陛下应该趁着年轻强壮,恣意的作乐,纵横的享受,即是一日快活敌过千年。国事只要吩咐大臣,有何忧虑不去办理,不用自己那么勤劳辛苦。” 得到高湛认同了和士开对生命意义的阐述和对人生价值的评判后,他就适时的劝高湛退位做太上皇的好处,这样既有皇帝之威,又有太上皇的悠闲,却无政事的累赘,从而可以更专注于享乐。于是昏庸的的高湛便禅位于高纬,自己当了百事不管的太上皇,从此深居简出,尽情的享乐。 胡氏便由皇后升为皇太后,那一年她也才二十多岁,正是有女人怀春的曼妙年华。 而高湛深居宫中,专事享乐,当一个人什么都拥有的时候,也就没有什么事情可以使他感觉幸福的了,因为生活中没有了激动和被感动,高湛终日沉浸在温柔乡中,麻木了自己,也毁灭了自己。三年之后,他终因酒色过度病逝于干寿殿。 就这样,和士开成了托孤大臣,成了胡太后的托管人,也成了胡太后爱情的托管人。 弯刀对着瓢切菜,高湛与皇后胡氏,男禽女兽,他们是一对絶配。高湛宠爱皇嫂李祖娥,常留宿在昭信宫,胡氏虽然贵为皇后却是深宫寂寞。生性荡放的胡皇后耐不住寂寞,先是与宫中的阉人亵狎,后来发展和士开成为自己半公开的情人。 和士开是胡汉混血儿,唇红齿白,棱角分明,风度翩翩,是个风流隽朗的人物。弹得一手好琵琶,又善于握槊,握槊是一种古代赌博的游戏。胡皇太后说她也想学握槊,太上皇高湛便命和士开教年轻的皇太后学玩槊,并要求他们,一个要用心学,一个要使劲教,白天不够用,晚上继续搞。 实际上胡太后想学握槊,是想借机亲近和士开,而和士开为了巩固自己在朝中的地位,也乐意与胡太后亲近。郎有情来妹有意,两人很快便勾搭在一起。高湛在一边饮酒,还稀里胡涂地跟着傻笑,好像自己也懂得二人的心意。 河南王高孝瑜是文襄皇帝高澄的长子,他婉转进谏高湛说:“皇太后是天下母,怎么可以与臣下有肌肤相触呢?” 实际上高湛知道胡氏与和士开的关系,非但不责怪,反而有意成全他们,给他们制造机会。在胡太后的要求下,擢升和士开为黄门侍郎,胡氏随即贿通宫女,让和士开入宫,和士开极力在床笫上满足胡太后,欢狎之余,二人也发下了千般毒誓,要做一对长久的鸳鸯。 !! 142话:胡太后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高湛死后,胡太后与和士开的关系也由地下转为地上,由半公开化转为正式公开化,双栖双息,形同夫妻。这桩宫廷秽闻如水沸腾,朝野尽知,许多正直的大臣心中忿忿不平,咸以为耻。 胡太后知道这些勋戚旧臣们的反对意见后,又急又恼,就有意出面笼络大家,平息众怒,她在宫中大摆宴席,特请赵郡王高睿、司空娄定远等公卿大臣赴宴,但是效果不佳。高睿不吃这一套,他在酒席上慷慨陈词:“和士开不过是先帝的弄臣,城狐社鼠之辈。他大肆受贿,秽乱宫掖,是可忍,孰不可忍。” 胡太后自然是要维护自己的情人,她出言训斥道:“先帝活着的时候,你们为何不慷慨陈词?现在先帝死了,你们是看我们孤儿寡母,好欺负不成?我要告诉你们的,只有一条原则,少管闲事,有酒有肉;多管闲事,有血有仇。” 高睿听后,十分的生气,他声色俱厉地与胡太后争辩,大臣们也加入到声援高睿的队伍中:“庆父不死,鲁难未已,和士开不离开,朝廷的安宁也不会有。” 在激愤之下,高睿等一帮文臣武将更是将官帽扔在地上,大声呼叫,又是吹口哨又是跺脚,以示抗议,令胡太后尴尬万分,感到权威扫地。 为了对抗这帮老臣,她反而提升和士开为尚书令,封淮阳王,成为与皇族并驾齐驱的王爷级的人物了。这下可好了,不但没有扳倒和士开,反而使他权势日隆,地位显赫,气得高睿等人七窍生烟,恨不得刺伤自己。 和士开也是昏了头了,不知内敛,气势更加嚣张,趁机重用亲信,排除异己,一班趋炎附势的大臣,也纷纷转向,献媚于他,甚至拜他为干爹。 和士开偶尔患伤寒,医生开出的药方有一味黄龙汤,黄龙汤就是多年的粪汁,奇臭无比,难以下咽,和士开面有难色,不想遵从医生的嘱咐。一个干儿子来看望他,见了黄龙汤就上前说道:“这药方甚为有效,王爷不必疑惑,就让我替你先尝尝吧。” 说完就一饮而尽,把舌头咂巴得直响。和士开颇为感动,捏着鼻子灌了下去,很快出了一身大汗,伤寒霍然而愈。 高睿等人屡败屡战,谏争不断,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气概,在朝廷形成一股势力。和士开出了个主意,假装答应他们,搪塞一下,推说只等安葬了先帝,就外放他赴任。和士开的如意算盘是,先韬晦一下,等到那时,大臣们的汹汹群议也就平息了。胡太后便依计下诏,宣布将和士开外放为兖州刺史。 既然有外放的敕令,高睿便更有了催逼的理由,整日不依不饶,再三催促和士开离京赴任,为防意外,还让娄定远守住宫门,不让和士开私会胡太后。和士开送了两名美女,以及一挂名贵的珍珠帘子,贿赂娄定远,要求进宫辞别,拜别太后然后再赴任。 娄定远想想也对,他又贪图小利,便放和士开入宫。和士开一见到胡太后,便伏地痛哭,火上浇油地说:“在先帝的所有臣子中,先帝对我最为信任,现在先帝去世,朝中大臣排挤我,将我逐出朝廷,正是断太后的左右臂膀,剪除太后的羽翼。” 胡太后问和士开:“这样危险的局面,有何应对的妙策?” 和士开说:“臣既已入宫,面见太后,忧虑也就不存在了。只求一道太后的懿旨,便大事可定。” 胡太后心领神会,立马颁行诏书,将娄定远出调青州刺史;谴责高睿目无君王,无人臣之礼。高睿接诏后气得半死,进宫强辩,走到殿前,有宦官悄悄劝阻他说:“殿下不宜入宫,恐怕会有祸事及身。” 高睿凛然说道:“我上不负天,下不愧地,忠心可表日月,纵死无恨。” 他见了胡太后,滔滔陈词,胡太后也不回答,返身入内,剩下高睿一人,只得悻悻退出宫去。刚走到永巷,便被一拥而上的卫兵抓住,押到华林园活活勒死,年仅三十六岁。高睿之死,有杀一儆百的效果,很快的说三道四的声音便被压了下去。娄定远见势不妙,不仅退还了和士开赠送的礼物,还倒贴了不少自己的家私,才换取了一个舍财免灾的平安符。 水满则溢,月盈必亏,辩证之理也。和士开自以为有胡太后这张王牌在前面挡着,便可以横行天下,为所欲为。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一张捕杀他的大网,像夜幕一样,从天而降了。 琅琊王高俨是个有胆有识、敢做敢为的少年,胡太后与和士开的丑闻,激起了高俨的羞耻与愤怒。他虽然只有十四岁,却颇有智慧,他了解到姨夫冯子琮与和士开不和,就与冯子琮打得火热,与他谋划于暗室,制定了周密的铲除和士开的计划。 他巧妙地将许多奏章掺杂在一起,抱了一堆上奏高纬批准,其中就有弹劾和士开的奏折。高纬一看这么多奏折,头都大了,简单翻了一下便不耐烦地说:“该实行的你自己去实行,写这么多奏折干嘛?” 本来想蒙混过高纬的眼睛,却没想到干脆得到了皇帝的批准,高俨高兴得跳了起来。 和士开像往常一样进宫早朝,库狄伏连、王子宜拦住了他,送上了一道皇帝诏令,请和士开到御史台议事。和士开未生疑心,快马加鞭地赶了过去,不料却掉入了高俨的陷阱。权焰熏天的和士开聪明了一辈子,就因为一时大意,而稀里胡涂地结束了自己的锦绣前程。 高俨为防走漏消息,再生变故,快刀斩乱麻,立即就地将和士开正法,并带人抄了他的家。 和士开死后,胡太后深宫寂寞,情火焚心,借着礼佛之名,出入寺院,又勾搭上了和尚昙献。昙献的床笫功夫和秦代的嫪毐堪有得一比,和士开根本不值一提,胡太后乐不可支,两人经常在寺院里的禅房里大行秽事。胡太后更把国库中的金银珠宝连同箱磊车等也都送给昙献,又将高湛与她雕龙绣凤的婚床也搬入寺里,在上面颠倒衣裳,在众僧的侍奉之下,过得非常的快活。 为博取他的欢心,她任命昙献为宗教司,统领全国的宗教事务,赐号为昭玄统僧。胡太后嫌每次到寺里麻烦,干脆将昙献召入后宫,托词让他诵经超度亡灵。不久昙献又召集了许多徒弟,其中面目娇好的少年僧人免不了被胡太后受用,她像皇帝一样每夜召幸几个和尚,真是其乐融融。 胡太后为掩人耳目,就将这些僧人打扮成尼姑,涂脂抹粉,云鬓轻舒,眉含远黛,比真正的美女还要漂亮几分。宫中上下人人皆知,对这桩丑事议论纷纷,寺院里的和尚们也暗地里戏称昙献为太上皇。 到北周灭掉北齐,对高氏皇族还是网开一面,把男丁杀光,让女子们自谋职业。胡太后此时身上已没有多少银两了,只好靠变卖随身携带的首饰勉强生活,再也没有合适的人敢娶她们,而她曾享受过太后的尊荣,何曾遭过这个罪? 当然也不习惯下嫁民间过男耕女织的平民生活,她喜欢热闹的情爱,便留在城市里讨生活。她除了自己身体的本钱外,还有前朝皇太后、皇后的金字招牌,这是一笔巨大的社会资源,她要利用这笔资源。 胡太后便对儿媳妇穆皇后道:“我们女人想要存活下去也只有一条路好走,凭我们的牌子和漂亮的脸蛋,一定能成为长安城中的风月班头。” 到了此时,穆皇后又有何可说的呢?只好红着脸微微点头。北周朝廷出于羞辱失败者的角度考虑,很快就给她们发放了营业执照。于是由胡太后又当粉子又当老妈子又兼拉皮条,在长安的平康巷,高张艳帜,开始了做鸡的生涯。 胡太后年龄刚过四十岁,平时养尊处优,保养得好,用的是全国最先进的化妆品,看上去还不到三十岁,而且更具有成熟的风韵。她又深谙男女之道,犹是风情万种,她的儿媳妇皇后穆黄花,也才二十多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岁月。 长安的风月场中从天而降两位皇后级的美女和资深美女,这消息足以颠覆一个国家,一下子居然名声大噪,成了风月场中的红人了。长安人士争相前往,一时盛况空前,生意好的不得了,她们的床位费一涨再涨,还是应接不暇。有钱的替有权的买单,无权无钱的只能过屠门而大嚼。 最尴尬的就是那些有些小资本的商人和穷酸文人了,付不起昂贵的费用又有些情调,面对历史上这最有意思的女人和做过最高贵的皇后的女人,酸葡萄心理时时泛滥,骂她们是最下贱的女人。 “老子出钱,又贡献精华,让妳快乐,傻瓜才干呢?”似乎这样一说,精神就胜利了。 但是胡太后不管这些飞溅的唾液,做得自是快活,把床上运动作为人生的终极目标,每天就像吃了兴奋剂一样。她曾口出惊人之言,恬不知耻的对穆皇后说:“现在看来,当鸡比当皇后,更有乐趣。在宫里是几百个女人侍候一个男人,现在是一大帮男子侍候我一个,想来这也是天道轮回,命中注定的事情。” 胡太后生性贪婪,把赚的银子全都抓在自己手里,只分得很少的脂粉钱,这使穆皇后有些不满。 几年之后,有一个盐商,很富有,在朝廷上下都有关系。什么都不缺了,心想,能再娶一个皇后或皇太后,那可是极风光的事了。虽然他对胡太后的床上功夫流连忘返,但岁月不饶人,胡太后毕竟是半老徐娘,且胡太后认为做鸡比作皇后都好,那世上还有什么职业能激起她的兴趣? 于是他就看中了穆皇后,劝她从良,愿意娶她作为偏房。穆皇后也不愿意总这么混下去,便点头同意,与胡太后商量着拿走自己这几年挣的那一份银子。胡太后一听就翻了脸说道:“妳是我们怡春院的台柱子,妳一走,这生意还能火吗?要走也可以,得把身价银子留下来,这是我们这一行的规矩。我也不多要,让那盐商拿五百两银子给我,妳愿意到哪儿就到哪儿,我们算是货到两讫了。” 穆皇后哭道:“我卖笑挣来的万千银两都哪儿去了?如今我想从良妳还索要身价钱,当初我可不是妳买来的,今天妳不还我银子,我们没完没了。” 胡太后骂道:“妳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哪里还有什么银子?这上下关系的疏通,地痞流氓的打点,都是我出面摆平,哪一样不要银子?妳这一走,今后我饿死在哪儿还不知道呢?要银子没有,要命倒是有一条。”两人话不投机,扭打在了一起。 那盐商也知道穆皇后有银子存在胡太后处,就想把女人带银子一起弄到手,听得屋里厮打了起来,也进去帮忙。两拳难敌四手,胡太后哪是对手,被打得满地找牙,连喊饶命,只得把辛辛苦苦攒下的银子拱手交出。这一下子胡太后可就惨了,房钱、脂粉钱、米粮钱,都是一笔庞大的开支。为了多挣银子,吸引客人,怡春院多次展开优惠活动,但人们追涨不追跌,生意反而较以前清淡了不少。 穆皇后跟随盐商回到了他的家乡,知道自己的老婆像母老虎一般,不敢把穆皇后带回家,安排在别处。可是没有过上两个月,他老婆就得知了消息,带上亲眷将穆皇后一顿好揍,赶出了家门,连换洗的随身衣裳都不许带走。穆皇后无路可去,只得一路乞讨再到长安,求胡太后收留,再不敢有从良的念头。胡太后从穆皇后走后,生意清淡,也巴不得她回来,就不计前嫌接受了她。 看来这就是二人最后的也是最满意的归宿了,人上一百,形形色色。胡太后从皇后沦落到烟花丛中恣行奸秽的人生,令人不由生发出人生无常的感慨,而胡太后以之为乐,彷佛如鱼得水,则又令人悲哀不已。 这种离经叛道的行为,的确有违道德操守,但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有人爱钱,有人爱权。胡太后见过太多的真金白银和不受约束的权力,说风光曾经比谁都风光,说腐败曾经比谁都腐败,也算曾经沧海难为水吧。胡太后与其说她是人性的堕落,不如说是人性的回归,只不过她曾有的皇太后的身份,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有些过了,以传统的伦理价值来衡量,离经叛道的意味就重了。 胡皇后做了十年的鸡,最后病死在长安,她是中国历史上絶无仅有的由皇后改行做鸡的第一人。可悲,可悲。 !! 143话:宇文赟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北周继承西魏的版图,由北周孝闵帝立国,但朝政由堂兄宇文护所掌握,周孝闵帝意图联合赵贵、独孤信推翻宇文护。然而被他发现,赵贵及独孤信二人被杀,周孝闵帝于来年先废后杀。 宇文护改立宇文毓为帝,即周明帝,但又毒死周明帝改立宇文邕,即为周武帝。周武帝采韬晦之计,在十二年后成功杀死宇文护,亲掌朝政,周武帝为人英明雄伟,在他任内推动多方面的改革,使北周国力更加强盛。 周武帝东征昏庸混乱的北齐,于来年攻克邺城,北齐灭亡。周武帝统一北方后,获得李德林等关东世族的归附,声势浩大。 北周以儒家学说作为思想武器,去除鲜卑族的一些落后习俗和摒弃风靡一时的空谈玄理。宇文邕注重培养大批具有儒家思想观念的人士,作为政权的支柱。宇文邕当政期间也大量地吸纳汉族为兵源,并且使得汉族和鲜卑族的将士们懂得协调作战。而不像北齐那样,鲜卑人嫉妒汉族,汉族惧怕鲜卑族。 杨坚为北周开国元勋杨忠之子,他的女儿为太子妃,宇文赟继立之后,即为周宣帝。他荒诞昏庸,迷信佛道二教,并立五位皇后并夺人妻子,他杀宗室功臣宇文宪并大撤诸王就国。 北周武帝宇文邕神武过人,沉毅有智,他灭掉北齐,进攻南朝,是北周难得的好皇帝。而他的儿子北周宣帝宇文赟没有继承父亲的衣钵,在短短两年时间就把北周搞垮了,其中最荒诞的一件事就是五个皇后并立。 北周宣帝宇文赟共有五个皇后,并让这五个皇后并立,这在中国历史上空前绝后。他的五个皇后分别是天元大皇后、天大皇后、天中大皇后、天左大皇后、天右大皇后五位。 天元大皇后杨丽华,杨丽华为隋文帝杨坚的长女,是隋文帝与独孤皇后所生的,隋炀帝杨广的亲姐姐,她嫁给当时的太子宇文赟为妃,当时年十三岁。随着宇文赟即位而成为皇后。杨丽华性格温和,无妒忌心,即使五后并立她也无怨言,所以受到其他皇后及嫔妃的敬重。 但是荒诞的皇帝宇文赟喜怒无常,总是无缘无故责备她,要强加给她罪名,但杨丽华不屈服,宇文赟就逼她自杀。幸亏杨坚妻子独孤氏进宫向宇文赟叩头求情,直到头上叩出血,才救了女儿。杨坚称帝后,封杨丽华为乐平公主,并要求她改嫁,她誓死不从,杨丽华在随同隋炀帝西巡张掖时在河西过世,享年四十九岁。 天大皇后朱满月,朱满月是静帝宇文衍的母亲,因为家人有罪而没入宫中,分派到东宫,为当时还是太子的宇文赟职掌衣服管理,受到召幸,生下宇文衍。 由于朱满月比宇文赟还要大十二岁,加上并非以良家子的身份入宫,身份地位都相当卑贱,宇文赟将皇位让给了宇文衍,自称为天元皇帝,因为朱满月身为皇帝的母亲,而册封她为天元帝后,后来改为天皇后,再后来又改为天大皇后,地位仅次于宇文赟的元配杨丽华。宇文赟过世后,宇文衍尊称她为帝太后,杨坚称帝后,朱满月出家为尼,逝世时年四十岁。 天中大皇后陈月仪,陈月仪是大将军陈山提的第八个女儿,被选入宫中,封为德妃,一个月之后,封为天左皇后,第二年改封天左大皇后。后来宇文赟又宠爱尉迟炽繁,便增加天中大皇后的位置,封陈月仪为天中大皇后。宇文赟过世后,陈月仪出家为尼,在唐高宗永徽初年过世。 天左大皇后尉迟炽繁,尉迟炽繁是蜀国公尉迟迥的孙女,本来是西阳公爵宇文温的妃子,容貌美艳,以皇族大夫妇人的身份入朝的时候,宇文赟赐酒将她灌醉,强行将她羞辱了。 她的丈夫宇文温,被北周宣帝扣上叛变的罪名后处死,尉迟炽繁便被召入宫中,封为长贵妃。后来被册立为天左大皇后,在北周宣帝驾崩后出家,隋朝开皇十五年去世,时年三十岁。 天右大皇后元乐尚,元乐尚是开府元晟的第二个女儿,十五岁被选入宫,册封为贵妃,后被册立为天右皇后,又被册封为天右大皇后。在北周宣帝驾崩后,元乐尚出家,直到唐朝才去世。 北周的宇文赟登上皇位,史称北周宣帝。北周武帝宇文邕是宇文赟的老爸,他从宇文赟小的时候就对他严格教育,希望他长大以后可以做个明君,可是武帝的教育方法很有问题,这在宇文赟登基后得到了验证。 宇文赟小的时候没少挨过打,他老爸只要一发现他犯错,就会实施棍棒教育。错误无论大小,武帝总是先上一顿板子再说,而宇文赟表面上虽然对这个老爸敬畏有加,但其实内心里早就积聚了满腔的怨气,只等到有一天发泄出来。 棍棒教育对宇文赟是失败的,他因为被老爸打压得太久,他的本性就像火山爆发一样,任谁都压抑不住了。宇文赟把放纵的矛头首先对准了后宫,他从老爸留下的妃嫔中选出自己看着顺眼的据为己有,过足了和老爸同享一个女人的瘾,而老爸欺压他多年的仇就算是报了。 接下来他又对准了朝中的大臣们,把他们当作自己的发泄目标。宇文赟最出名的一个嗜好就是打人,这大概跟他小时候挨过很多打有关,他对朝中的大臣们从不以礼相待,只会动辄打骂,而且一动手就要把人打得皮开肉绽才肯罢休。 他为了让大家都尝尝挨板子的滋味,还自创了一个名叫天杖的刑罚,大概意思是替天行杖。他在每次打人的时候,都以一百二十杖为标准,后来嫌不过瘾,又把杖责增加到二百四十杖,很多人都因此被活活打死。大臣们只要一看见他,都心惊胆战,唯恐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 宇文赟他同时立了好几个皇后,还把她们封为天元大皇后、天右大皇后、天左大皇后等,这些奇怪的称呼也成为后世的笑柄。他的后宫佳丽三千,皇后也四五个,就算是这样,他也依然好女心不改,还看上了自己侄子宇文温的老婆尉迟氏。 有一次朝会的时候,宇文赟就借机把尉迟氏灌醉,并让她留在了宫中。他见侄媳妇醉得全身瘫软,好女之心顿起,就把她给上了。这件事很快传到宇文温那里,他不仅觉得自己脸上没光,更担心的是宇文赟因为想霸占尉迟氏而做出斩草除根的事。于是宇文一家造反,但却以失败告终,宇文温不仅赔了夫人,连性命也赔了进去。 宇文赟做了一年的皇帝后就腻了,他把八岁的儿子推上皇位,自己开始体验起太上皇的悠闲生活。他自称天元皇帝,看来他很喜欢天、元这两个字,把自己住的宫殿命名为天台,跟臣下说话时自称为天,还特别定制了通天冠,自己戴着,有点像黑白无常。 本来还想再享受一下人生的宇文赟没能如愿,在当上太上皇的第二年就抱病而亡。他的离去,算是为南北朝的昏庸之主画上了一个句号。 杨坚开始集结周廷文武诸臣,形成一股庞大的集团。周宣帝去世后,他的儿子宇文阐继位,即周静帝,刘昉、郑译矫诏以杨坚总知中外兵马事,入朝辅政。 由外戚杨坚专政,尉迟迥、司马消难等人不满杨坚专权,起兵反杨。杨坚得李德林策划,以韦孝宽等人平定。杨坚代周为帝,即隋文帝,改国号大隋,北周灭亡。 隋文帝废西梁后主萧琮,西梁灭亡。隋文帝发动灭南陈之战,以杨广为主将,同贺若弼和韩擒虎等名将发兵进攻南陈,来年隋军攻陷建康,南朝陈灭亡,中国再度统一。 自永嘉风暴以来,中国分裂近三百年之久,至此南北朝时代结束,进入隋朝时代。历经民族混成后的新汉族,不久即开创隋唐盛世,在世界史留下不朽的伟业。 !! 144话:杀宇文护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秦始皇来到了这一个时代,他化名了宇文邕,并加入了北周宇文家族。当时宇文护专横跋扈,他在三年间连续杀死了三位皇帝,又拥立宇文邕为帝,宇文邕不甘于做为傀儡,他杀死了宇文护。 老话说: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把皇帝拉下马已经是凌迟碎剐之罪了,更何况是杀皇帝呢?皇帝是国家的象征,权力的代表,杀一个已经是惊天动地了,杀两个更是有点不可思议,宇文护竟然还更加的厉害,三年之间杀死了三个皇帝。 宇文护,鲜卑族,中国南北朝时期北周的权臣,一名为萨保,他是宇文泰的侄子,宇文泰长兄宇文颢的第三个儿子。 宇文护早年跟随宇文泰征战,在与东魏的交战中屡建战功,又与于谨南征梁朝江陵。他从小追随宇文泰,为他管理家族事业,又随军转战,东征西讨,功绩不小,他很得宇文泰的信任和器重,官拜骠骑大将军爵封中山公。 宇文泰杀了元钦之后又立元钦的弟弟元廓为皇帝,是为西魏恭帝。三年之后,宇文泰因病死去,临死前,因为自己的儿子还年轻,于是他委托侄儿宇文护执掌政权。宇文护掌权后不到两个月,就逼傀儡皇帝元廓禅让与宇文泰的儿子宇文觉,不久就杀死了元廓,这样就灭亡了西魏而建立了北周。 北周建立后,宇文护就任大冢宰相,继续执掌朝廷大权,百官总要听他的,在他眼里,年方十六岁的皇帝宇文觉还是个孩子,完全可以应该由自己作主。 谁知道,宇文觉年纪虽小,性格却是很坚毅刚决,他很不满意宇文护的专横跋扈。同时朝中另有一批大臣也看不惯宇文护的所做所为,认为军国之政,当归天子,何得犹在权门呢? 他们一起鼓励宇文觉除掉宇文护,于是宇文觉招了一批武士,经常在皇宫后园演习如何擒拿宇文护。他又与大臣商量,决定于某一天开宫廷宴会时,抓住宇文护杀掉他。 谁知道他们的阴谋还来不及实施,就有人向宇文护告密了,于是宇文护先下手杀掉了宇文觉。除掉了宇文觉以后,宇文护又立宇文毓当了皇帝,是为北周明帝。宇文毓他宽明仁厚,敦睦九族,有君子之量。大概是认为他比较仁儒不大会对自己造成威胁的缘故,所以宇文护把他抬了出来当皇帝。 然而宇文毓却并不如宇文护所想象的那般懦弱无能,他在处理事务中逐渐显露出自己的聪明才智和才干,在他周围逐渐集聚起一批老臣元勋。他致力于发展经济,在百姓中也威望日高,所有的这一些,都引起宇文护的疑惧和不安。 为了试探一下,宇文护假惺惺地搞了一次归政于帝的举动,把除了军权以外的所有权力都交还给皇帝。谁知宇文毓毫不客气地照单全收,并把自己的名号正式改为皇帝,在此以前,北周的最高统治者不称为皇帝而叫天王。 这样一来,宇文护害怕了,他买通了主管皇宫中饮食事务的一个官员,在皇帝的食物里暗中下了毒药,毒死了宇文毓。就这样,宇文护在短短三年多的时间里,先后杀死了西魏恭帝元廓,以及北周的闵帝宇文觉和明帝宇文毓三个皇帝,成为中国历史上唯一一位杀死过最多皇帝的人。 虽然宇文护拥立了宇文邕当皇帝,宇文邕知道宇文护位高权重,他三年间杀了三个皇帝,宇文邕自知不是他的对手。在宇文护的面前,他只能装疯卖傻,每天顾着玩乐,让宇文护放松对他的戒心。 宫里的小厮都围在一个巨大的红色方板周围,南边端坐的着五枚红子,北边黑色的还剩下七枚圆子,东边青色的只剩下一枚了,而那个手握十二枚白子、位于正西的人,正是当今周朝皇帝宇文邕。 一旁走过的大司马、晋国公宇文护看着沉溺于玩乐之中的宇文邕,一点都没有愁眉不展,反而十分的欣喜,总算找到了自己心满意足的傀儡人选。 宇文护看不懂这玄象天地的游戏,此时此刻,出西关而白马的宇文邕正指挥着他的千军万马踏平北齐,剩下的就是北伐突厥、南灭陈国的一统天下。虽然心怀大志,但宇文邕懂得如何隐忍、如何做一个默默不语但有言必中的乱世傀儡皇帝。 宇文护绝对是一个强势的人物,在西魏建立大小战役都奋勇向前,宇文泰临死之时托孤于他,而此时各大柱国将军尾大不掉,宇文护密不发丧,直到回到长安一切安顿好才公布于天下。但此时宇文泰的儿子们都还年轻,人心不安,就在这样的局面下,宇文护迫使西魏恭帝元廓禅让给宇文泰第三子宇文觉,建立了北周王朝,之后杀掉了元廓。 但是他的权利越大,引起旧派的意见就越多,柱国大将军赵贵和独孤信就计划杀死宇文护,但是宇文护早就已经察觉,乘机在朝堂上捉拿了赵贵,参与者全被处死。 宇文护与宇文觉之间的矛盾激增,皇帝想除掉宇文护,于是秘密训练武士。但宇文护的爪牙实在太多,宇文觉的亲信全部被调往外地,失去了援兵的宇文觉失去了分寸,加紧密谋,但由于张光洛的告发,宇文护又先一步行动了,他把这些人一一抓住,以清君侧的名义处死,随即废立了宇文觉,另立宇文泰的长子宇文毓即位,不久后杀掉了宇文觉。 宇文毓此人既十分聪慧、又具有胆识,在他亲政之后宇文护害怕了起来,他竟然派人在宇文毓的食物中下毒,皇帝慢性中毒而亡。宇文邕虽然不长于言谈,内心却暗藏猛虎,宇文护恰恰也看中了这个不爱说话的宇文邕,让他来当皇上我最放心不过了。 就这样在三年中杀掉三个皇帝的宇文护成了这个国家最有势力的人,他总览一切军政大权。目睹了这一切的宇文邕只能默默地潜心在象戏之中,他需要的正是隐忍,他在等待一个时机。 围攻洛阳的失败让宇文护的威望大损,而在此时宇文邕已经在寻找帮手了,在乱世之中,宇文邕明白就算杀掉了尔朱荣还是有高欢,没有了宇文护还会有宇文宪,他必须做到万无一失,同时还需要将真空的权力抓在自己的手中。 王轨、宇文孝伯、宇文神举,这都是他最亲信之人,另外就是宇文直,他从宇文护这边转向了宇文邕,当然他想的是取代宇文护,但却不知宇文邕早就把这计算在内了,一个暗杀的计划在宇文邕心中渐渐清晰了起来。 这是一个宇文邕早早设计好的计划,他请宇文护一起去规劝太后戒酒,甚至早就写好了一篇关于戒酒的诰书来让宇文护念给太后听,皇帝让他念个东西宇文护总不会反对吧。就在宇文护跪着认真劝诫朗读的时候,宇文邕拿起了手中的玉珽,就是王宫大臣上朝之时所用的玉制手板,他就用这狠狠地向宇文护的后脑上砸去。 宇文护猝不及防地倒在地上,宇文邕大声喊周围的人:“快砍死他!” 但身边的宦官一看是不怒自威的宇文护,根本不敢下手,哪怕是皇帝的命令,眼看宇文护就要恢复意识了,宇文直从帷帐之后窜出,手起刀落砍死了毫无还手之力的宇文护。 宇文邕马上招来宇文护的同党宇文宪,给他了一个名单:“把他们都抓起来!” 这一招着实厉害,早就吓破了胆的宇文宪把一众人等全部抓捕归案,宇文邕大喊一声:“杀!这些人死了我再来找罪名!” 宇文邕为了等待这一天,足足地隐忍了十三年。 !! 145话:武帝灭佛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宇文邕在位的期间,极力摆脱鲜卑族的旧俗,接受了华夏文化,而且自己也整顿吏治,使北周的政治清明,百姓生活安定,国势强盛。 宇文邕生活俭朴,能够及时关心民间疾苦,他身穿布袍,寝盖布被,后宫嫔妃只不过十多人,另外他还大举灭佛,捣毁全国大量的佛塔、佛寺,严令僧尼还俗,这是求武器于塔庙之间、以士兵于僧侣之下的富国强兵运动,而被视为三武之祸之一。 宇文邕的生活俭朴,什么事都希望超越古人,对宇文护及北齐所修过的华丽宫殿一律焚毁。 刚开始他不敢暴露出对宇文护的不满,有一次陈崇随宇文邕一同到原州,夜里宇文邕执意回到长安去,众人都认为这件事有些奇怪。陈崇自以为聪明,便对自己周围亲近的人说:“我听人说,晋公今年流年不利,陛下车驾当夜归还,只不过是害怕晋公死去而已。” 有人把陈崇的话传了出去,宇文邕听说之后,立即召集大臣于大德殿,当着众人的面前责骂陈崇,陈崇惶恐谢罪。就在这一天夜里,宇文护派兵冲进陈崇住所,将他害死。 宇文邕这样做,以表明自己对宇文护决无二心,不久宇文邕又用韬晦之计表彰宇文护。 宇文护的母亲,被北齐俘虏,母子分离了三十五年,后来北齐将她放回,宇文邕对她表达赞誉,用此来稳住宇文护。由于宇文邕表面上的尊重曲从,宇文护没有像对宇文觉、宇文毓那样的对待他。然而在暗中,宇文护还是时时要挟宇文邕,专横跋扈,总想要取而代之。 宇文护被杀后,北周的大权才真正开始掌握在宇文邕的手中。宇文邕终于除去了心头之患,开始了一系列的改革措施,终于使得原来弱于北齐的北周,转弱为强。 自从西晋末年少数民族入主中原以后,北方的民族矛盾和阶级矛盾都十分的尖锐。这些少数民族统治者在镇压汉人及各族人民的时候,他们都极力利用佛教和道教,来麻痹人民的反抗意识,因此佛、道二教在中国北部广泛地传播开来。 在北魏末年,仅京城洛阳就有寺庙五百多座,到了东魏末年,粗略的估计,全境有寺庙三万多间,僧尼高达二百万人。道教在北魏、东魏时也很受朝廷的重视,并有很大的发展,然而道观、道士之数却远不及佛寺与僧尼。 由于佛教受到最高统治者的敬仰和提供各种优越条件,东魏、北齐时出现的许多的名僧,如慧光,在东魏时任都统,北齐时为国统,是地论学派南派的开创者,也是四分律宗的祖师。慧文,是天台宗之祖。慧可,他继承和发展菩提达摩的禅学思想,被尊为中国佛教最有影响的禅宗的第二祖师。到了隋唐,慧光、慧文、慧可的佛学思想,便最后形成了具有中国特色的佛教教派华严宗、天台宗、禅宗。 但是由于佛教、道教势力的扩张,不仅损害了政府的税收与徭役、兵役,也妨碍了世俗地主经济势力的扩展。佛、道的虚幻想说等,都成了儒生的攻击目标,他们从维护中国正统文化的立场出发,极力攻击和贬低佛教、道教。 刘昼称佛是疫胎之鬼,章仇子说佛教是胡妖乱华。只是由于最高统治者的袒护,佛、道二教在北齐的发展才没有受到影响。 在西魏、北周,佛教也很盛行,宇文泰就信奉佛教,他的继承人、北周的孝闵帝宇文觉、明帝宇文毓信佛更加的虔诚,所以佛教在北周境内常盛不衰,道教也在这时迅速的发展壮大。 虽然佛教、道教都是统治阶级统治人民的工具,但是这么多的不向政府纳税服役而占有大量土地的僧、尼、道士,对于国小民寡的北周来说,实在是一个严重的损失。寺院、道观地主不但在经济上与官府、世俗地主发生矛盾,而且思想上也与恪守儒家学说的士大夫发生矛盾,佛、道之间也为了各自的利益和地位而发生冲突。 周武帝宇文邕是一位雄才大略的君主,他最重儒术,励精图治,在位期间,在政治、经济、军事方面都进行过一系列的改革。 道士张宾上书请求废除佛教,于是宇文邕召集群臣及名僧、道士,讨论三教的优劣。意在压低佛教的地位,定下儒为先,道教为次,佛教为后。可是当时执掌朝政大权的是笃信佛教的大冢宰相宇文护,他不表示同意,加上道安、鄄鸾等上书诋毁道教,因此虽然经多次讨论,三教未能定位。 宇文邕诛杀宇文护,开始执掌朝政大权。他又召集群臣、道士、名僧进行辩论,而定出以儒教为先,道教为次,佛教为后的位次。由于名僧僧面、僧猛、静蔼、道积等奋起抗争,极力诋毁、排斥道教,又使这次的位次未能付诸实现。 宇文邕再次召集大臣、名僧、道士进行辩论,在会上,佛、道两家斗争得非常的激烈。智炫在辩论时力挫道士张宾,宇文邕为道教护短,怒斥佛教不净,智炫答道:“道教之不净,尤甚!” 宇文邕这次原来只想罢斥佛教,由于道教的迷信方术和教义的虚妄,经道安、甄弯、智炫等人的揭发,已经彻底的暴露,因此下诏断佛、道二教,经像悉毁,罢僧尼道士,并令还民。诏令发布之后,立即实施。 宇文邕在邺城新殿多次召请名僧,解释尊儒佛的原因与意义,与会的五百个僧人都沉默不语,只有慧远明确表示反对,并且以阿鼻地狱相威胁。佛教徒任道林也上书反对毁佛,以因果报应进行恐吓。宇文邕表示自己不是五胡,无心信佛,他权衡得失之后,最终决定国境内全面灭佛,于是整个中国北部的佛教都被禁绝了。 宇文邕灭佛,目的虽然和魏太武帝灭佛一样,都是为了扩大财源,巩固政权,但是在方式方法上不同。这次灭佛,是经过多次辩论之后所作出来的,各方面都有思想准备。这次没有采取坑杀僧、尼、道士和捣毁寺、观的作法,而是将寺、观赐给王公,让僧尼等还为编户。 对于那些知名的高僧、道士,或以政府官员的身份送到通道观进行研究工作,或量才任以官职,以昙为光禄大夫,法智为洋川太守,普旷为岐山郡从事,总之方式方法比较温和。 这次灭佛,北周政府不仅获得了大量的寺观财富,而且获得了近三百万的编民,遂使生产日益发展,为后来隋朝的统一和对突厥的斗争,提供了雄厚的物质和强大的军事实力。 在灭佛运动中,佛像全都被毁,寺庙被收为国有,寺僧均被勒令还俗。宇文邕这次灭佛较为彻底,北方佛教势力为此几乎禁绝。 南北朝时代佛教从印度传到中国,蓬勃发展的同时,造成许多严重的社会问题。大量的寺院积累了大量财富,逐渐形成与政府分庭抗议的新政治力量,出家人依仗寺院的权势胡作非为,不受平常法规约束。大量土地和税捐被宗教组织控制,严重侵蚀国力,在这种背景下,宇文邕决心禁佛。 经过灭佛运动,一方面迫使源自印度的原始佛教积极汉化,在中国儒教的思想基础上发展出中土的佛教,使原先以神怪力量和寺院财产和权利为基础的早期佛教转化为一种开放平和的教派,使得佛教在中国得到新生,发展转变成为世界上唯一一个不干预政治力的大宗教。 宇文邕的灭佛运动确立了沙门必须尊重皇权的政治的原则,断绝了佛教寺院与平民分权抗仪,确立了中国皇朝政教分离的传统。 !! 146话:高纬为帝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北周武帝宇文邕是中国历史是一位杰出的英才之主,他和将士同甘共苦,身先士卒,他勤与政事,生活简朴,后宫佳丽仅有十多人。 宇文泰死后大权很快地落到宇文护的手中,宇文护先后恃杀了三个皇帝。之后宇文邕即位,称为武帝,即位之初地位极为不稳,宇文护掌握实权,宇文邕只有忍耐。宇文邕为了表明自己对宇文护的信任,装做无所谓喜欢玩乐的样子,对宇文护不做任何的提防,处处按照宇文护的意思去做。 有一次陈崇和宇文邕去原州,他执意要回去,别人都不明白意思。陈崇却装聪明对身边众人说今年晋公不利,晋公当死。宇文邕听说后,当着众大臣的面前把他痛骂一顿,在当天夜里陈崇就被宇文护逼迫自杀了,可见宇文邕的韬光养晦。 宇文邕等待了十三年,宇文护从同州回到长安,宇文邕和他一起去见太后,宇文邕说太后最近经常喝酒,希望宇文护能读《酒诰》给太后听,让她戒酒。宇文护不知道这是宇文邕的计谋,于是就答应了,当他正在读的时候,宇文邕猛击他的头部,在宦官何泉和卫公宇文直的帮助下杀死了宇文护,掌握了实权。 为了增加收入扩充军队,宇文邕强制还俗灭佛。从西魏到北周地建立,由于战事不断,很多壮丁都死于战乱中,人是越来越少,自然灾害也不断侵袭,农民们被迫要饭。那些寺院里的和尚、僧侣,他们不但不当兵,不纳税,不赈济灾民,反而趁机吞并了农民的土地。 这些不劳而获的寄生虫,使得农民的生活更加的困苦,也严重威胁着北周的政权,宇文邕觉得改革政治、取消佛教势在必行。一位叫做卫元嵩的和尚到了宇文邕的面前述说了灭佛立道的建议,宇文邕听了很是高兴,命卫元嵩还俗,并给予了很高的职位,但是卫元嵩并没有要。不久又因为一次农民起义,让他下定了决心,取消佛教。 宇文邕开始寻找灭佛的借口,他便召集文武百官、和尚、道士等,共同讨论佛、道,二教的优劣,并最终找到灭佛的借口。 曾经有一位大胆的僧人问宇文邕说:“佛是救世主,施恩布道,陛下取消佛教,不怕受罚吗?” 宇文邕说:“只要百姓幸福,国家兴亡,我宁可受尽苦难。” 这是何等的胸襟,这些措施使北周的的国力大大增强,宇文邕能和将士同甘共苦,身先士卒,他勤与政事,生活简朴。北周的改革青史留名,他让同胞看到了智慧,但是历史总是那么的偶然与必然,让一代的人强大起来,然后让下一代的人完成更为神圣的使命。 ***** 在上一世,徐福化身的谢安没有好好的对待结子转世的顾盈,终究使顾盈离开自己而去。他决定在结子的这一世,他要好好地对待结子,用他全部的爱来爱结子,绝对不会让结子再次的离开自己。 徐福化名为高纬,在这一世他成了北齐的后主,他即位时,腐朽的北齐政权已经摇摇欲坠。 因为他的容仪美好,为高湛所宠爱,收养他为养子,高湛禅位给他。高纬喜好文学,但他没有志向,没心想要当皇帝,不喜欢接见朝士。他宠任陆令萱、和士开、高阿那肱、穆提婆、韩长鸾等人。 高纬即位时,腐朽的北齐政权已经摇摇欲坠,他不喜欢当皇帝,他每天都和宫女在一起厮混,只顾吃喝玩乐,十天半个月不上一次朝,在他的心里从来就没有国家和百姓。那些阿谀奉承的人,为他修建富丽堂皇的宫殿,供他游乐,这样的人都得到了他的提拔和重用。 他在位不到十年,豪华宫殿建了十几处,邺城里的寺院比高湛在位时多了将近一倍。有一次大臣们有重要的事情向他上奏,走了很多寺院才找到他,底层已是民不聊生,上层却是一天比一天腐败,整个国家已经到了随时就要被吞并的地步。 高纬有个奶妈,叫做陆令萱,她的丈夫因犯谋叛罪被判死刑,陆令萱也就沦为皇宫女仆,她当奶妈不久,便施展投机的手腕,讨好胡太后,结党营私。高纬上台后,封陆令萱为女侍中,陆令萱、和士开、高阿那肱、穆提婆、韩长鸾等佞幸小人把持了朝政,勾引亲党、贿赂公行、狱讼不公、官爵滥施。 陆令萱是北齐的女官,被封为女侍中,被称为太姬。她是高欢部将骆超的妻子,因为丈夫谋反而配入掖庭,做了宫中的乳母,并得到到胡太后的喜爱。陆令萱为人机智精明,办事干练,说话得体,善于奉迎高湛及胡后,从此便在宫中得到信任。 高湛禅位给高纬,高纬继承皇位,朝中大权操纵在胡太后和尚书左仆射和士开的手中。高纬与陆令萱的感情很好,对陆令萱的话也是言听计从。随着高纬的主政,陆令萱的权力也越来越大,成为宫中总管,在后宫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一时之间,奴婢、太监、娼优等人都被封官晋爵,天下开府一职的官员达到一千多人,仪同官职难以计数。仅领军就增加到二十人,由于人员复杂、职权不明,结果中央下达的诏令、文书,二十个领军都是在文书上照葫芦画瓢写个“依”字便扔到一边,没有人要执行。 皇宫中有五百个宫女,高纬把每个宫女都封为郡官,每个宫女都赏赐给一条价值万金的裙子和价值连城的镜台。除了在邺都大兴土木工程之外,又在晋阳广建十二座宫殿,丹青雕刻,巧夺天工,比邺城更为华丽。宫内的珍宝往往是早上爱不释手,晚上便视如敝履,随意扔弃。 高纬曾经在晋阳的两座山上凿了两座大佛,叫工匠们夜以继日,晚上则用油当作燃料,一夜之间数万盒油同时燃烧,几十里内光照如昼。高纬的牛马狗鸡的地位和大臣们一样,他的爱马封为赤彪仪同、逍遥郡君、凌霄郡君。斗鸡的爵号有开府斗鸡、郡君斗鸡等。 高纬根本不把这一切放在心上,他常常谱曲,自称为无愁天子,拿起瑟琶,自弹自唱。宫内近千名太监、奴婢一齐伴唱,整个皇宫歌声缭绕,一片太平盛世的景象。 高纬当儿皇帝很老实,坏事都让高湛干了,高湛死时,高纬已当了五年皇帝,高纬很爱读书,高湛暴毙,他真正当了皇帝,但是差一点就被高俨所推翻。 高俨很受高湛宠爱,常常代替高湛本人在含光殿办公,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人老成大度,王公大臣都跪拜畏惧。高湛还未死的时候,高俨的器服玩饰和当皇帝的高纬是一模一样的。有一次他在高纬处见到有进贡的新冰早李,大怒:“高纬有这样的东西,我怎么没有呢?” 从那以后只要是高纬宫里有的高俨认为是新奇未见的东西,他的属官和工匠肯定获罪。高俨生性威猛,经常患喉疾,医生下钢针直刺入喉医治,高俨虽痛但连眼睫毛都不眨动一下。他常常对高湛说:“高纬这么怯懦的一个人,怎么能统驭臣下呢?” 高湛好长时间一直想要废了高纬,立高俨为帝。高湛暴死后,高俨获得改封为琅琊王。 高纬的宠臣和士开很怕高俨,他对人说:“琅琊王的眼光奕奕,数步射人,刚才在他面前站一会我就吓出一身大汗,在皇帝面前我都没有这种感觉。” 高俨也很讨厌和士开,见到和士开盛修第宅,讽刺他说:“你们等不到大宅子修好,自己可能就已经玩完了。” 在疑惧之下,和士开在后主高纬面前进谗言,要高纬解除高俨的兵权。 高俨在侍中冯子琮耸动之下,听说消息之后,先发制人,假称高纬的旨意,把和士开骗到御史台砍了头。本来高俨原意只是为了杀和士开,可是一开了头就收拾不住,他的手下徒众拥逼他去杀高纬,高俨就带着禁卫军三千多人直向宫殿闯来。 高纬听到消息后对冯太后说:“如果有缘的话能再见到妳,无缘的话就永别了。” 同时他下旨急召大臣斛律光,高俨也派人召传斛律光。斛律光的女儿本是孝昭帝太子高百年的妃子,高百年被杀后也绝食而死。但封建宗法社会尊正朔,斛律光仍然卖命高家,而且斛律光也憎恶和士开,听说高俨杀了和士开后大笑:“龙子作事,本来就和凡人不一样。” 他见高纬时,高纬已和四百兵士慌乱披甲操刀要出门抵挡。斛律光劝高纬说:“这些少年舞刀弄抢,一交手就乱杀一通不分尊卑。只要你皇帝露一露面,那些人就死了心。” 果然高纬一露面,高俨的徒众骇散四奔,高俨也没了主意,站在原地不动弹。斛律光上前牵手拉他说:“天子的弟弟杀个人算什么呢?”把闹事的高俨带到殿里,斛律光又对高纬说:“琅琊王年少不懂事,成人后就不会这样。” 高纬此时忽然精神,抽出了高俨的佩刀用刀柄对这位胆大妄为的少年大脑袋一顿乱击,咬牙切齿好久才把高俨放了。胡太后怕高纬弄死了高俨,就把高俨关在自己宫内,高俨每次吃饭前,太后自己都亲口尝试。 几个月之后,高纬趁胡太后睡觉,骗高俨早起打猎。这位失势的小王爷不知是计谋,刚刚走进殿里就被卫士刘桃枝反绑起双手,用袖子堵住嘴,背负到自己的宫里砍了头,时年十四岁。 被谥为文襄皇帝的高澄有六个儿子,第四子是兰陵王高长恭。高长恭容貌美丽如纤洁妇人,上阵常面带一个铁面具以威吓敌人。在邙山之战,他辅助高湛取得大胜利,武士们吟唱歌谣,名为《兰陵王入阵曲》,国人颂唱,声名显著。 高纬有一次问他:“你打仗时深入敌阵,如果失利的话后悔也来不及啊。” 兰陵王回答:“家事亲切,不知不觉我就冲了进去。” 本来是效忠皇帝的话,但高纬对兰陵王家事一词深为忌讳,渐生猜忌。为免得横死,英名一世的兰陵王得病也不医治,在家等死。 !! 147话:红颜祸水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与北齐相邻为敌的是雄才大略的北周武帝宇文邕,宇文邕即位时正赶上北齐高演废高殷自立。两国开战,北周一直打不过北齐,每年的冬天,周国人一直捣碎两国界河上的冰,以防止齐国军队的来袭。到了高湛在位的后期,反过来是齐国人在捣碎河冰,恐怕被周国军队入侵。 高纬继位,大将斛律光、兰陵王高长恭、勇武能战的皇族高思好相继死亡,亲痛仇快,让周国人大大高兴了一阵,扩兵略地,日复一日,攻下了一城又一城。 高纬当时宠信韩长鸾、穆提婆等人,一帮人天天宴饮无度,带刀走马,从未安息过。这些人见到朝臣就瞋目张拳,有吃人之势,尤其是韩长鸾特别憎恨读书人,他常常大骂朝臣:“我对这些汉狗不可忍耐,应该都杀掉才对!” 齐国大城寿阳被周朝军队攻陷,高纬还真忧惧了一阵子。穆提婆就劝他:“即使我们齐国尽失黄河南岸,还可作一个龟兹国了,人生如寄,唯有行乐,干嘛犯愁呢?” 连波斯狗和马匹都可以被封为仪同、郡君,可见多么的泛滥。侍奉高纬的宫女都获封为郡君,宫女宝衣王食者就有五百多人,一裙之费价值万匹布值,一个镜台就花费千两黄金,衣服只穿一天就扔掉。又大兴土木,在晋阳作十二院,西山造大佛,一夜燃油万盆,劳费亿计,还制作公马母马交合用的青庐,马饲料有十几种之多。 北齐有一个士大夫说道:“我有一个儿子已经十七岁了,他颇晓得四书五经。教他学鲜卑语以及弹琵琶,也有所了解。用这个服侍公卿,无不受到宠爱,而被分配担当要事。” 显然当时的汉族士大夫都以攀附鲜卑贵族为荣,他们学鲜卑语和弹琵琶,人们趋炎附势的心态是一样的。 北齐继承东魏,高欢本人虽然是个汉人,但是他的老婆和各各儿媳妇都是鲜卑人,高欢自己也以鲜卑人自居,是完全鲜卑化的汉人。当时北魏的高门大族已在尔朱荣河阴之难中基本被屠杀殆尽,汉族门阀也在孝昭帝因为杨愔等汉臣的被杀而一蹶不起。 北齐到了高纬的时期,朝野上下皆是大鲜卑主义盛行,而且掌握实权的,又大多是昔日六镇边地穷苦粗悍的低级军士官出身的鲜卑人,根本没有任何文化修养和素质,只知道厮杀屠戮,完全看不起昔日的元魏门阀和完全没落的汉族士族。 高纬刚继位时虽然无志向,却有识人之智。高俨举兵时左右误告他说是大臣谋反,他说:“这肯定是高俨干的好事啊。” 众人推荐高思好做大将军,高纬独论:“高思好这个人本性喜欢反叛。” 这两件事应验后,高纬自认为策无遗算,他自己创作《无愁》之曲,亲弄琵琶歌唱,左右百人歌舞和之,民间称他为无愁天子。 无愁天子很有当今行为艺术的喜好,他在宫内华林园做一个贫穷村舍,自己披头散发,穿叫花子衣服装做乞丐求食;又仿造穷人市场,自己一会装卖主一会装买主,忙得不停;还仿建一些城池,让卫士身穿黑衣模仿羌兵攻城,他用弓箭在城上射来犯的敌人。 与北齐其它的皇帝相比,高家诸位爷们几乎个个好美女。神武帝高欢出身微贱,加上在鲜卑地方长大,掌权之后,他先后纳北魏孝庄帝皇后尔朱荣之女、建明帝皇后尔朱兆之女、魏广平王妃郑大车、任城王妃冯氏、城阳王妃李氏等北魏宗室的后妃。 文襄帝高澄十四岁就和高欢妃郑大车私通,差点被父亲废掉,又想强抱功臣高慎的妻子,最后害得高慎叛逃至西魏,高欢另一个老婆柔然公主也被高澄搞上,还生下了一个孩子。 文宣帝高洋更过分,他称帝后就强抱了高澄的妻子元氏,说:“从前我哥哥污辱了我老婆,现在我也要回报回来。” 又纳大臣崔修的老婆为嫔,娼女薛氏也被他弄入宫内为嫔,后来思起旧恶又砍头杀掉姐妹两人,后期他酗酒无度,常常把高氏宗族妇女无论亲疏,一起弄到宫里,脱光衣服,让左右卫士羞辱这些妇人,他的荒唐残暴简直超出常人的想象。 武成帝高湛更是有样学样,逼迫高洋的皇后李氏,又残杀高洋的儿子、自己的亲侄高绍德。他还把魏静帝和高洋的嫔妃及几个功臣的女儿都一股脑地招入宫中,秽不可闻。 当高纬见到了冯小怜时,他十分的惊讶,冯小怜正是结子在这一世的转世,而很不幸的冯小怜也是穆皇后的侍婢。妇人色衰而爱弛,穆皇后以侍婢起家,按理应该对自己的侍婢严加防范才是。天意弄人,她自己的侍婢冯小怜聪明伶俐,样貌动人,高纬一见到他,就一直与冯小怜眉来眼去的。 冯小怜原来是穆皇后身边的婢女,穆皇后侍婢冯小怜貌美聪慧,又善解人意,她非常同情穆皇后,穆皇后也把她视为自己人,就把满腹的委屈和不满向她哭诉。冯小怜这个人是天降至宝,冰肌玉骨,明艳如玉,精通乐器,歌舞曼妙,而且聪明伶俐,很有心机。 她就向穆皇后献上一计,让穆皇后把她作为礼物送给高纬,她甘愿以身为饵,充当间谍,离间诸位美人,把高纬对穆皇后渐行渐远的爱夺回来。穆皇后认为这是一条妙计,就答应了,果然高纬自从得到冯小怜以后,就冷落了董昭仪。 但这也使穆皇后从此彻彻底底地失去了高纬,因为冯小怜太漂亮了,高纬一见到她,就被她迷得像喝了迷魂汤一样,云雨之欢更是妙不可言。从此高纬专宠冯小怜,坐则同席,出则并马,还发誓说愿得生死一处。只要冯小怜一有所求,高纬没有不答应的。 高纬几次都想立冯小怜为皇后,只是冯小怜顾念穆皇后恩情,没有同意,高纬便册立她为淑妃,旋封左皇后,地位仅次于皇后。 冯小怜慧黠能弹琵琶,善歌能舞,高纬与她坐则同席,出则并马,常祈祷愿生死同一处。如果身逢太平之世,两个人可能是对模范恩爱夫妻,不幸的是周军节节的深入,高纬勉强亲征,他竟然无时无刻放不下冯小怜,带着她四处游走。 古代军队本来就视妇人从军为不祥之兆,心理上已有必败的暗示,加上高纬与冯小怜两个人上演的一幕幕爱情的荒诞剧,国家不灭亡才怪。 !! 148话:红颜祸水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北齐淑妃冯小怜是一个中国历史上典型的妖精,古来都说红颜祸水,男人都愿意把亡国之祸往女人身上一推,委卸责任。可是这一个女人却并不冤枉,她一个人其实足可以抵挡得上二十万大军,说是北齐亡在她的手中一点都不夸张。 纵观历史,把男人迷得死去活来的女人也很多,她们出于庙堂纵横天下施展抱负,妖媚让君王荒废朝政,但是冯小怜她显然是一个异数。 她其实不过是一个擅长两性而幼稚愚蠢的女人,那红颜祸水的经历也是因为遇到了一个比较爱玩的皇帝才变得有趣好玩,可是在荒诞不羁的背后,那屡次的刻意,其实正是历史的一个迷藏。 冯小怜她不仅漂亮,而且聪慧非常,跟后来一些夸张的愚蠢行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她从始至终是一个可怕的女人。 冯小怜虽然是一个婢女,却奇迹般地拥有很多的技能,她进宫的开始是作为康足,是专门进行足道的按摩女郎。她精通人体的构造及脉络系统,侍候穆皇后的时候,以搥、擂、扳、担等手法,为她消除身体的疲惫,久而久之便练就了无师自通的按摩方法,于是博得穆皇后的信任。 照理来说,这么聪明漂亮又有很多技能的侍婢,历经宫廷斗争的穆皇后是不会进献给皇帝的,可惜她遇到的人是高纬。这个男人出身于一个以花心出名的皇帝之家,高家。 说实话,因为世袭制的原因,帝王之家正常人也不会很多,但是大多数还是勉强维持一个基本可以容忍的水平,但是北齐高家却实在出格,像其中一个女人所言:“皆非人也。” 北齐建立国号从文宣帝高洋开始,一开始这位皇帝还能励精图治,对外征战也多有胜绩,但后来却沉缅酒色,凶暴异常。大臣杨愔,为北齐立下累累的功绩,且是高洋的亲戚,但却也在无任何理由的情况下,被高洋用马鞭狠抽他的背脊,接着又被高洋用小刀扎进他的肚子,惨状就连旁边的宦官都看不下去,连哄带骗地才让高洋把刀子拔了出来。 不过高洋还没玩够,又命令将杨愔装进棺材,钉上铁钉,用车运来运去,作送丧的游戏。幸好杨愔命大,最后总算免于一死。 宠幸出身于歌伎的薛氏姐妹,姐姐借着高洋在她身上酣畅之时,开口想为父亲谋个一官半职,却惹得高洋大怒,活生生用锯子把她锯死。而她的妹妹也只因为原先作歌伎时和清河王高岳有一席之欢,就惹得高洋先毒杀高岳,再砍了这个妹妹的脑袋。 甚至还把这个妹妹的头颅拿到酒席上向众人展示,接着把她的尸体大卸八块,用她的骨头做成琵琶。更为怪异的是,他有时发了感慨,边弹着用这个美女死人骨头做成的琵琶,居然还边流着眼泪唱词道:“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啊。” 对于大臣们的老婆女儿想起了或看到了便即临幸,要不就是在太阳下面暴晒自己的身体,或是抓来年轻女子集体羞辱。凡是被他夺走性命的人,一般所用的方法就是支解,或者烧死。最后他酒精中毒,不吃饭只喝酒,三十一岁左右就暴毙了。 高洋死后,他的儿子高殷继位,高殷生性懦弱,很快便被他的叔叔也就是高洋的兄弟高演篡位。高演两年暴病而亡,弟弟高湛当上了皇帝,便抓来高演的儿子高百年,命令一群侍卫对这个年仅十四岁的少年疯狂的殴打,亲手杀了这个小孩,并且将尸体扔进池子里泡胀,然后再捞起来,亲自监视着把尸体掘地三尺埋了起来。 穆皇后的那个男人就是高纬,高纬与那些神经病的长辈们相比,高纬显然还算是个正常人。 穆皇后出狠招,她身边这个婢女一直都很乖巧,她将冯小怜献给了高纬。冯小怜突然间爆发出可怕的力量,她迅速抓住了高纬的心,越过了三千佳丽,成为后宫中最得宠的嫔妃。不仅如此,高纬开始不以一个天子宠爱的身份去对待冯小怜,而是以一个男人对待心爱女人的态度。 那么是什么让冯小怜使六宫粉黛皆无颜色了呢?冯小怜不仅拥有按摩的技能,而且自幼经过音乐与舞蹈的严格训练,她的曲线玲珑,凹凸有致,在冬天寒冷的季节里,软如一团棉花,暖似一团烈火;在夏天褥暑炙人的时候,则坚如玉琢,凉若冰块。或抱、或枕、或抚擦、或亲吻,无不婉转承欢,是一个天生的美人,让高纬得到了人生中最大的爱情。 冯小怜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一个女人呢? 周朝的军队猛攻晋州,齐军奋勇的抵抗。高纬正在附近的三堆打猎,闻讯就想率领大军驰援。可惜冯小怜的玩兴正浓,她请高纬再杀一围,等到这一圈游猎结束后,晋州已经被周军所破。 齐国的大军到了平阳城,由于将领统帅有方,气势宏盛,宇文邕一时间吓得想要班师回国。由于皇帝高纬的亲征,齐军无不以一挡百,并修筑地道进攻平阳,城墙塌垮了十多尺,将士人马乘胜欲进入城池之际,高纬忽然传旨要暂停,派遣手下叫唤冯小怜观看大军攻垮城池的壮观景象。 高纬想学周幽王让褒姒一笑的伎俩博取美人的一笑,当时冯小怜正在化妆,她对镜子顾影自怜,磨磨蹭蹭,等她来到时周军已经修好塌垮的城墙,使得这座战略要城重归防御之中。 宇文邕亲自率领大军八万人,从长安出发,逼城置阵,与齐军相望。齐军和周军之间本来有一道深好几米的土堑,横亘在双方军队之间,高纬问左右交战与否。 其中有一名叫安吐根的宠臣大言不惭:“这么一小撮的贼寇,马上刺取,将他们掷向汾河中罢了。” 诸位内宠太监不认识军阵,也在旁边附合:“他是天子帅军,我们也是天子督阵。他们远来攻伐,我们堂堂大齐天子怎么能挖堑示弱呢?” 高纬闻言觉得很有道理,就下令填平两军之间的大沟,摆出两国天子决战的架式,宇文邕大喜,出兵快速攻击。 两军相交,齐军表现并不弱,奋勇冲杀,高纬和冯小怜并马观战。忽然之间东翼阵脚略有退却,冯小怜吓得花容变色,大叫:“军队败了!” 高纬的手下将领谏劝:“半进半退,是战争的常理。陛下你如果马足一动,人情骇乱,军队士气是无法再振作。” 高纬不听,带着冯小怜奔逃而去,齐国的军队瞬间大溃,被杀的有一万多人,百里之间,军资器械丢弃如山。高纬一行人跑到了洪洞,冯小怜又在帐中涂粉化妆,侍从大叫着周军追到了,于是大家又逃跑了。其间高纬忽然突发奇想,让太监化妆回晋阳取来皇后的衣饰,封冯小怜为左皇后,在逃跑途中让冯小怜穿上皇后的礼服,反复欣赏冯小怜的美丽后再接着奔逃。 !! 149话:红颜祸水 3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高纬跑到了晋阳之后,忧惧至极,眼见战局形势吃紧,就想让安德王高延宗等人留守在晋阳,自己去北朔州暂避兵锋,如果晋阳陷落,他就想顺势逃往到突厥。 君臣纷纷的劝谏,高纬不听,安德王高延宗哭泣的苦谏,高纬还是不听,密遣左右送胡太后等人前往北朔州。在夜间,高纬想趁黑逃遁,诸将都不听令,他就下令以安德王高延宗为相国、并州刺史,留守在晋阳,统领山西的兵马。 兰陵王高长恭有两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安德王高延宗与渔阳王高绍信。兰陵王去世之后,安德王曾做了一首五言诗吊念,兄弟之间的感情不错,兰陵王邙山之战解了洛阳城之围凯旋而回之后,几个兄弟聚在一起,当时安德王就曾快人快语表示,兰陵王不是大丈夫,要是换了他就趁胜追击,不会让敌人逃回去。 安德王高延宗对兄弟的情感相当的真挚,他的三哥高孝琬遭叔叔武成帝高湛杀害之后,他气得在家中扎一个草人鞭打,并怒骂说:“你为什么要杀我的哥哥?” 安德王家中的仆人向高湛告密,高湛用马鞭狠狠地抽打他,鞭了他两百下,几乎将安德王打死。还好安德王命大没死,行为也因此收敛了许多。 安德王从小就活泼聪明,很受叔叔北齐开国皇帝高洋的宠爱。有一次高洋与他玩得很开心,于是开玩笑的说:“你敢在我肚子上洒尿吗?” 结果高延宗就真的拉下裤子在高洋的肚脐上尿尿,高洋不但不生气还问他想当什么王?高延宗回答说要当冲天炮王,高洋急问当时身边的大臣杨愔,终于给了他安德王的名号,希望他安于其德,要重视德行修养。 没想到小顽童长大后变成大顽童,他在定州当刺史的时候,做出许多的肮脏事。他在楼上拉屎,竟然要底下的人张开嘴巴接住,不然就要被鞭打;更过分的是蒸猪竟然加人粪混合,还要人吃下去,面有难色就鞭打。 当时的皇帝是高演,看不惯侄子胡闹,便命大臣杖责百下警告,但是高延宗皮皮的不愿乖乖被打,大臣气不过还多打他三十下。等到武成王高湛即位之后,因为不悦安德王高延宗拿囚犯试刀,于是连杀了他九名的亲信,高延宗这才学到教训再也不敢失态。 高延宗苦苦向高纬哀求说道:“为了社稷江山,陛下你千万别走。为臣我一定为陛下死战,肯定能击败周军的。” 高纬的宠臣穆提婆在一旁叱道:“陛下已经考虑得很明白了,王爷千万不要阻碍。” 于是高纬及属下从五龙门斩关而出,向突厥方向逃奔,途中侍从官许多人失散,谁也不愿意抛弃家乡到突厥的地盘去寄人篱下。见周围只有十余骑随从,高纬只得转向首都邺城,高纬的手下穆提婆、贺拔伏恩等人纷纷奔向周国的军队投降。 留守晋阳的将帅聚集一起,跪拜安德王高延宗,恳请地说道:“王爷你不当皇上,我们军民就无法为你致死效命。” 高延宗不得已,即登皇帝位,下诏说道:“不肖帝高纬孱弱,政由宫竖,斩关逃遁,不知所之。王公卿士,猥见推逼,今日我承继皇帝宝位。” 齐国人听说这个消息,不召而至,大批大批的涌向晋阳。高延宗以府藏和后宫美女赐赏给将士,杀掉留在晋阳的高纬宠臣内侍十多家,高延宗亲自接见士卒,执手称名,流泪呜咽,士兵们感动得都表示以死回报,晋阳城内就连儿童妇人,也都登屋上城,狂投瓦石以御敌兵。 高纬听说高延宗继承皇帝位,他气呼呼地说:“我宁愿让周国得到并州,也不想安德王以那里为窝。” 左右附合:“是啊,陛下说的极是。” 不久,周武帝宇文邕亲率军队围住晋阳攻城,周军士兵如蚂蚁一般爬上了城墙,四面合击有如黑云一般,高延宗也亲自率领兵士在城北迎敌。高延宗本来身体就肥硕,平时人常常笑他,此时的他乘马奋矛往来督战,劲捷如飞,所向无前。 宇文邕在黄昏时分率兵攻入东门,焚烧了佛寺。高延宗随后进入,前后夹击,周国军队大乱,争相回头想跑出城门,践踏乱击,死伤无数,大门也都被尸体堵塞住,齐军前后刺杀砍劈,杀死了周军两千多人。 宇文邕左右禁军侍卫几乎被杀光,幸亏高纬从前的宠臣、刚刚投诚不久的贺拔伏恩不知现在哪来的忠勇,与几个人殿后掩护着宇文邕,从城东缺口逃生,宇文邕多次险些被剑槊击中。 当时已经是四更时分,高延宗以为宇文邕已经被乱兵所杀死,派人在尸体堆中寻找有大胡子的人,结果没有找到。是天意灭齐,齐军取得城内的胜利之后,却入坊间喝酒庆祝,许多士兵醉卧一地,高延宗再也整集不出一支劲军来了。 宇文邕出城后饥渴不堪,本来想要下令逃走,诸将也劝他回军归国。唯独宗室宇文忻力劝他死中求生,败中求胜,一鼓作气,周国的齐王宇文宪也认为兵败如山倒,如果逃跑肯定会被齐军追击,不免于死。投降的高纬宠臣段畅等人也告诉宇文邕晋阳城中空虚。宇文邕于是鸣角收兵,不久兵士云集,军旅再度集结。 一大清早,周军整军还攻东门,齐军许多人大醉未起,城池很快被周军攻克。高延宗逃到城北,被周军士兵所生擒,高延宗总共才做了两天的皇上。当时好事者以为高延宗的年号德昌,拆开就是安德王为帝二日的意思。 高纬逃回邺都喘息,淑妃冯小怜驾到,高纬凿开城北大墙并出外十里迎接她。 齐国谋臣斛律孝卿请高纬亲自向守城将士发表讲话,以鼓励军心,并亲自为高纬撰写了意气奋发、拼死守城的讲话稿,劝高纬在演讲时,应该慷慨流泪,以此感动激励士兵。 高纬面对十数万庄严肃穆、抱有哀兵必胜之心的将士,忽然忘了讲话稿上的词,于是自己大笑起来,左右太监幸臣也跟着大笑。因此将士们大怒,皆无战斗之心:“皇帝都这样子了,我们着急个什么劲?” 高纬把群臣将士召集在朱雀门,商议对策,人人异议,不知所从。宗室高励劝说:“现在叛逃的大多是贵人将领,士卒犹未离心。请陛下下令把五品以上官员的家属都汇集在三台,以此逼诸贵人将领力战,告诉他们兵败就烧光三台。这些人顾惜妻子,必当死战,我们虽然一直败退,周兵肯定有轻视我们的意思,如果背城决战,肯定打赢。”高纬并没有采纳此计。 高纬心虚,未等到周军攻城,带着妻儿老小往济州跑,只有一百多骑随从跟随他。到青州之后,他想跑到从前的敌国陈朝避难,跟随他的宠臣高阿那肱想活捉他献给周朝请功,骗他不要着急跑,说周朝追军还很远。 高纬得闲,与冯小怜床上温存,没有料到周国军队到来,高纬吓得肝胆俱裂,装了一大袋金子系在马鞍上,带着后妃等十几个人狂跑,最终在南邓村被周国军队追上,一网打尽。 “湾头见小怜,请上琵琶弦。破得春风恨,今朝值几钱。裙垂竹叶带,鬓湿杏花烟。玉冷红丝重,齐宫妾驾鞭。” 在万人的唾弃声中,在红颜祸水的指责声中,高纬宁愿亡国,终不肯逆拂冯小怜之意,正所谓生死好友如此,低徊思之,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 150话:刀术对决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高纬与冯小怜被士兵押到宇文邕的面前,这是宇文邕第一次见到他们两人,看到它们两人不禁兴奋了起来。 “没想到高纬就是徐福,而冯小怜就是结子这一世转世的女人,经过了几百年之后,我跟你们终于又见面了。” 高纬苦笑:“没有到几百年那么久的时间啦……” “这话怎么说?”宇文邕好奇地问道。 “你化身符坚的时候,你出兵欲一统天下而攻打东晋,在淝水之战的时候,我们两人差一点就见面了。” “难道你是那时的……?” “没错,我那时就是在淝水之战曾经击败过你,统领东晋北府军的谢玄。原本我想要跟你正面交锋决一死战的,但是我的北府军河还没有渡过一半,你的前秦大军就自乱阵脚溃不成军,那一次我们失去了一次见面的机会。虽然我那时没有见到你,但是我看见符坚的画像,知道符坚就是你秦始皇所化身的。” 宇文邕气得咬牙切齿:“原来是你,你就是那时的谢玄,是你让我无辜丧失了一次一统天下的机会,让我的统一天下与长生不老的梦想就此中断了。” 宇文邕邪恶地笑道:“但在这一世我化身为宇文邕,你化身为高纬,你率领的北齐大军惨败给我的北周大军,你这一次又被我逮住,你身单力薄,再也没有人可以保护你。我肯定要将你碎尸万段,我要喝尽你全身的血,夺取你身上的长生不老之药。不仅如此,我要以北周的大军踏平天下,我要成为这一世天下的共主。” 高纬苦笑:“你要杀我没有关系,请你放过冯小怜一命。这一世我就是为了要疼爱冯小怜,处处依照她的意思,我才会落得如今惨败的下场。我死不足惜,只要能保全小怜的性命,就算是死一万便也值得。” “你越是这样子说,我越是不想让你称心如意。上上世我比剑输了你,不如这一世我们来比刀,你的刀术若能赢过我,我愿意放过冯小怜的性命。” 宇文邕命人解开高纬身上的绳子,并让人拿一把宝刀给高纬。高纬看着他手中的宝刀,双手不禁地颤抖着,这一世他真的是太混了,并没有好好的学习武术,如今他怎么可能会是宇文邕的敌手呢? 突然间宇文邕快速的一刀冲杀了过来,高纬只有尽全力的反击,而宇文邕只是试探性的一刀,双方力量其实是相差不远的,但是高纬还是被震开了,他的手腕剧痛,这就是宇文邕可怕的力量。 宇文邕的全身是愤怒的,这是因为高纬对他的挑衅。这是宇文邕心中的盘算,双方的战斗,一触即发。高纬咬着嘴角,双手紧握着宝刀挥了起来,迎了上去。 宇文邕自负自己的力量,他根本就不需要用袭杀之类的手段,他的战力是最强悍的,就算敌人是高纬,他也不害怕。在刹那间,在孤寂的沙丘上,一片的刀光剑影。 两人都是用刀的好手,一交手,高纬立刻感受到了对方的可怕。 “这家伙的刀术的掌握绝对是在大师级之上。”高纬的心中微微一惊。 看来宇文邕的自信也不是毫无缘由的,这家伙对刀术绝对是下了苦功夫的。宇文邕的刀术是异常的凌厉,他已经超脱了各种刀术流派的桎梏。宇文邕的速度和灵敏本来就压过高纬,如果不是高纬拥有不死之身的敏捷,恐怕早就被宇文邕凌厉的刀势劈成了碎片。 既是如此,高纬依然是非常的狼狈,宇文邕神出鬼没的刀技让他防不胜防,双方交手不过几个回合,他完全被压在了下风。每一记正面的对拼,高纬都被压的死死的,这不是力量的碾压,而是传奇的碾压,高纬深深地感受到了宇文邕力量的强大。 幸亏高纬拥有不死之身的速度,他及时地躲开了宇文邕来势汹汹的必杀刀势,但是每一刀,他其实都是游走在霎那被击中之间。宇文邕的速度不比他快,虽然他的力量强大,处处压制着他打,这让高纬心中略觉得有些无奈。 所以这一次,高纬临时改了主意,只有神出鬼没的偷袭,他才有机会才能战胜宇文邕,他要把宇文邕当成自己的磨刀石。他隐隐约约感觉得到,经历了这么多招,他快要有机会可以偷袭宇文邕。 “喝!” 在圆月的沙丘之下,一道黑影迅速地划过天空。宇文邕的面目狰狞,他快速地冲向了高纬:“去死吧!” 对于他来说,十几个回合还没能拿下高纬,对他完全就是一种耻辱。在这一刻,他不再保留,全力释放自己的战斗技能。 宇文邕的速度快得无与伦比,哪怕高纬再怎么遁逃,他被宇文邕追的死死的。高纬被追得凄惨无比,身上早就已经挂了彩,左一刀右一刀的,血流不止。 幸亏高纬他拥有不死之身,再加上高纬本身就拥有忍耐力,在战斗中不会受到疼痛的影响。他的神经依然做出最快的反应,在不死之身敏捷的速度帮助之下,高纬依然在顽强的抵抗。 钢刀在高纬的手中拉出一道道残影,恍惚之间,他一个快速的切步,鬼使神差地向后砍出了一刀。啪一声,钢刀划破了虚空,他砍中了宇文邕,宇文邕的腰部血流不止。在刹那间,高纬彷佛明悟了一些东西。 他的刀术出现了残缺,他没有任何衔接、起手招式,都是中规中矩的刀术格挡姿势,可以这么说,在某种意义上,他其实根本不会用刀。 “我明白了!”高纬的心头闪过一道电流。 在电光火石之间,高纬有所斩获,但是这可是生死之战。宇文邕的腰部被砍伤,他本来就怒火中烧,哪里会放过这样的机会。高纬微微的一丝愣神,被他捕捉到,差一点就是一记割喉叫杀。 幸亏高纬的战斗本能极为出色,从凶狠的刀势之间逃了过去。只不过这是今晚他最后一次的机会了。 宇文邕很快地又杀了过来,这一次高纬他被彻底的包围,高纬要面对宇文邕凶狠的刀术的围攻,情势非常的危急。 冯小怜在一旁看着被强攻的高纬,她本来并不是那么的爱高纬,她是为了穆皇后才跟高纬在一起。在战乱中,她几次脑残的要求,高纬都答应她了,脑残的举动使得高纬败得一踏涂地。 高纬宠她宠到什么地步呢?他与大臣们议事的时候,常常让冯小怜腻在怀里,是为了表达自己那份独享的福气。冯小怜擅长歌舞,与高纬兴趣相投,在艺术家高纬眼中看来,冯小怜就是一件举世无双的艺术品,一个迷恋和崇拜的对象,他可以为她付出一切,包括江山祖业、富贵荣华甚至是生命。 迷恋不是爱,但是它却比爱更真切、更激烈、更可怕,更因为失去理智而具有毁灭性。 高纬对冯小怜便是这样的一种感情,在他的眼里,冯小怜便是整个世界。这不再是一个皇帝对妃子的感情,也不再是男人对女人,而是男人对他的女神一种超越地欣赏与膜拜。 冯小怜呢?她这样一个聪明的女人怎么会让高纬这么的摆布?似乎不能说是她为了完全得取悦于高纬,以高纬对她的迷恋,她完全可以说不,但是她答应了,干脆利落地答应了,也许这个缺口可以解释她一生的悲剧。 下载免费阅读器!! 151话:刀术对决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我以前没得选择,但现在我想做一个好人。” 长时间冒充一种身份的时候,常常会演戏得过度,有时候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人性是那样的脆弱而漫长,是是非非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冯小怜的色艺双绝,身边这个男人又无限崇拜她,爱护她,并且在某个领域还可以跟她有相同之处,对于玉体横陈的疯狂行为,她也是能理解的,艺术本身就带着疯狂的气息,在某种程度上,冯小怜也许就怜悯了这种共同的疯狂。 周国军队攻打平阳,晋州告急,高纬正跟冯小怜在围猎取乐,听了这个消息要回去,结果小怜撒娇说再杀一围,周军就占领了晋州。 当时齐军已经到达了晋州,城池就快被夺回来了,结果高纬不让战士们再攻了,他召小怜来观看,结果小怜要梳妆,慢慢悠悠拖延了许久才来到,此时周军已经将城墙补修好了,城池已经变得无法再攻破了。 进攻平阳,就在平阳城即将重返北齐怀抱的时候,冯小怜却认为天色已晚,使她无法看到攻城之战的盛大场面,而要求在第二天天明以后再行攻城。第二天天昏地暗,北风怒吼,初雪飘落,大地渐渐一片银白,冯小怜又认为气候不佳,要求暂停攻城。 北齐大军竟然平白无故地丧失了两次大好时机,等到雪雾天晴,北周武帝宇文邕已经亲率大军赶到平阳,两军连日的血战,齐军大败,退入晋阳,轰轰烈烈的平阳之战又以齐军惨败而告结束。 晋州之战,晋州作为北齐经营多年的北方重镇,城高壕深,守备严密,城中粮谷器械充裕,支持一年半载决没有问题。周国军队远道而来,又正值严冬,要不了多少时日便会知难而退,本来是想等着北周军队自动撤走。 不料事出意外,北周的大军并没有撤退的迹象,也没有积极进攻的打算。于是高纬命人在城中建筑一座高耸入云的天桥,高纬时常与冯小怜一道登桥遥望城外敌军的情况。这个时候,冯小怜为高纬挑选了一批面目校好,身材绝佳的侍女,加以训练,很快地便组成了一个舞团,让高纬观赏她们的舞蹈,以消愁解闷。 有一天,天桥忽然垮了,冯小怜大喊:“要输了!”胆颤心惊,一再要高纬放弃晋阳返回邺城。于是高纬弃城,北周轻而易举地夺得北齐重镇晋州。 冯小怜在军事里的每次表现,有人说是政治幼稚的结果,可是这样聪慧的女人,能在宫廷从婢女成为宠妃的女人会这么白痴吗?很明显的,她是故意的。 纵观古今中外,往往会时常面临自己的尴尬,他们处在人性与忠诚之间的两难选择里,永远找不到出路。自然是人里的精英,除了具有高超的技能以外,还必须保持深度的忠诚,可是人毕竟是人,难免也动真情。人性、爱情与政治,人选择哪一个呢? 冯小怜她成功地赢得了高纬的宠爱,并且以区区弱小之躯,让北周赢得了战机、时间、甚至北齐的江山。 她的横空出世,她的色艺双绝,她的高超手腕与政治天分都淹没在历史的尘烟中,让人不懂的是她为什么要那么做?高纬那么的爱她,他事事都依着她,冯小怜她自己那个时候也不懂,在她完成任务的那个时刻开始,她的终究的身分也暴露了出来。 她是宇文达派去北齐皇宫的卧底,但没有想到会让齐主高纬如此疯狂地爱她。她的任务完成了,但是北周并没有让她重见天日。 男人如果不好美女,对妖精是有充分警惕心的,冯小怜是有名的亡国祸水,任务完成了,以为又可以重新归于主人的怀抱,可是人还是那个人,心却不是那颗心。 当初送之入齐也许万般不愿,但是现在归来却是满面尘霜应不识,高纬对她实在太好了,虽然他是个昏君,虽然他好美女,虽然千凡的不是,但是毕竟,他对她是真心的。 一路败军的路上,他冒天下之不违封冯小怜为左皇后,给她一个男人最后的承诺;逃跑之刻,他扔下母亲、妻子,只带着她奔去青州;归降之时,他一无所求,只乞求宇文邕饶过她的性命,高纬送给了她所能及的所有,荣华、富贵、江山甚至最后高纬的生命。 冯小怜呢?还给高纬的,只不过是一辈子的欺骗罢了。 在人性的渺茫里,她自己也弄不清自己归于何方,从前那份报效君恩的慷慨,那份舍身为国的决绝,那铲除暴君的刚烈,都随着世事飘摇而去,眼前晃来晃去的,却只有那个男人的影子,纵然他对别人万般不好,他送给她的,却是一个天下。 “男人啊,就是这么死要面子,明明打不过还要逞强。”看着高纬不断地陷入苦战,冯小怜眼睛的泪水竟然不自禁地掉落了下来。 在沙丘上,陷入苦战的高纬深深地出了一口气:“宇文邕,你真的很强。” 他紧握着钢刀,随即地松开:“但是这一切改变不了今天的结局。” 下一秒,一阵奇异的气息从高纬体内爆发出来。幽幽的光环,从他的眉心扩散出来,散发着灰色的光芒,显得诡异无比。 在冰冷的夜色下,沙丘上宇文邕被那淡淡的灰光沾染到,他的脸色一变:“这是什么能力……?”在宇文邕的语气中第一次出现了凝重。 宇文邕仔细地打量着高纬,感应着他身体的变化。陡然间,他不禁失语地说道:“这怎么可能?” 高纬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高纬的进步如此之快,让宇文邕感到吃惊,但真正让他感到忌惮的,是高纬开启了全身的斗气。 在全身的斗气作用之下,高纬的实力终于可以发挥出来了,下一秒,他毫不犹豫地冲向宇文邕,杀了过去。 宇文邕冷笑一声:“你以为这样就能赢过我吗?你真是天真。” 高纬的速度快得无与伦比,刀光更是快如闪电。宇文邕一个不慎,居然又被高纬砍中了肩部。高纬并没有像之前那么狼狈,虽然似乎仍然处于劣势,但是已经变得游刃有余了很多。 这让宇文邕的心中一沉:“这个家伙竟然就能和自己打的有声有色?再继续打下去,恐怕自己就不是他的对手了。” 他的心中冰冷,望向高纬的目光更是充满了杀气。这一刻,他决定,要拼着绝招将高纬给扼杀。 嗖嗖嗖,刀光快速地窜动,宇文邕面色阴沉:“臭小子,我不和你玩了。” “去死吧!” 下一秒,他右足发力,整个人凶狠无比地劈了过来,这一招,不仅速度奇快,力量也强悍无比。可以看得出来,这才是宇文邕真正的实力,他不准备给高纬任何的机会了,这一记的攻杀,高纬根本躲不开。 如果正面硬拚的话,高纬绝对不是宇文邕的对手。 宇文邕露出了残酷的笑容,他彷佛已经看到高纬倒在沙丘之上的场景了。然而就在这一个时候,冲出了一个黑影,为高纬接下了这一刀。 那刀砍在那一个人的身上,血如泉水般地喷了出来,将一切都染红了。高纬仔细一看,为他挡下这一刀的人竟然是冯小怜,冯小怜竟然用她的性命来救高纬。 “小怜……” 这一刀是最致命的一砍,冯小怜就快要断气了,她免强地挤出了几句话语:“对不起……,是我害了你亡国……,其实……我只是一个卧底……” 说完之后,冯小怜就断了气,高纬悲愤地大叫了出来:“小怜!” “可恶的宇文邕,我一定要将你给碎尸万段!” 在高纬的心中,他再也没有任何的犹豫,血斑的钢刀紧紧握住在手,他对准了来势汹汹的宇文邕。 “爆发!” 他整个人宛如炮弹一般轰了出去,这完全就是一决生死的态度。更让宇文邕感到震惊的是,高纬根本就没有任何防御的动作,钢刀都是冲着自己的要害来的。 “想要和我同归于尽?” 高纬的气势让他感到窒息,不过随即他冷笑一声,认为高纬根本不可能成功,因为主动权在他手里。他完全可以一刀砍了高纬,然后躲开高纬的攻击。 电光火石之间,两者狭路相逢,宇文邕的长刀如雷,速度更胜一筹,他的技巧果然是臻至化境。 但见他左手长刀横起,从容地挡住了高纬的钢刀,右手手腕一抖,长刀的方向微微一转,赫然斩向了高纬的腹部。他的脸上浮现一丝狰狞之色,这一刀可不是普通的刀术,而是一记技能,如果斩了结实的话,绝对能把高纬给一刀两断。 “还想跟我同归于尽……太搞笑了……” 宇文邕的长刀扎扎实实地砍在了高纬的腰腹部上,血从肌肤喷发了出来,腰部几乎要被砍断,高纬他是不死之身,所以他不会死的。 宇文邕大吃一惊,高纬的攻势竟然没有停止,高纬好不容易放弃了防御,硬生生接了宇文邕这么一刀,为的就是给自己创造出这么一个进攻的机会。 宇文邕的长刀被格挡,完全是他故意的。下一秒他手中的钢刀彷佛灵蛇一般,一上一下绕着宇文邕的长刀,陡然切了进去。 高纬浑身闪烁着血光,这一刻,他放弃了所有的防御,一心只为进攻。宇文邕吓得亡魂大冒,使劲浑身解数格挡,然而这一切已经太迟了,宇文邕被杀了一个猝不及防。 这一刀直接刺中在宇文邕的胸口上,他可没有高纬的长生不老金刚不坏之身,这一刀几乎快要让他丧命。 看着君王被刺杀倒在血泊之中,四周的士兵竟然吓得说不出话来,高纬抱起了冯小怜的尸体,从容的离开了沙丘,消失在众人眼前的目光之中…… 下载免费阅读器!! 152话:隋文帝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隋朝是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朝代之一,也是全世界公认的中国最强盛的时代之一。隋文帝杨坚的父亲杨忠,曾被北周封为随国公,杨坚袭承了这一个封爵,夺位之后立国号为随,但是他认为随有走的意思,恐怕不祥所以改为隋。 大隋共传位三代的天子,隋文帝杨坚、隋炀帝杨广、隋恭帝杨侑,大隋的盛世在中国乃至于世界上都是空前绝后的,此时的中国国泰民安、经济繁荣、文化昌盛、社会安定、户口锐长、垦田速增、积蓄充盈、甲兵强锐、威动殊俗、幅员万里,大隋疆域的辽阔宏大超过了以往的所有的朝代。 这个时期是中华文化、政治、经济、外交等方面都达到登峰造极的全盛黄金期,当时中国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当时的东亚邻国包括新罗、渤海国和日本深受很大的影响,这个朝代也是日本对中国称臣朝贡的朝代之一。 北周静帝以杨坚众望有归下诏宣布禅让,杨坚三次谦让而接受天命,从臣相府入宫,即皇帝位于临光殿,定国号为大隋,宣布大赦天下。 杨坚登基的当天,长安城出现了八百年一次的祥瑞天象-庆云,彷佛上天也在热烈庆祝大隋皇朝的成立。在中国历朝历代中,他被公认为是才智最高的皇帝,也是最为仁慈的圣皇天子。 大隋灭了南方的陈国,统一了全国,同年琉球群岛归降隋朝,突厥可汗尊杨坚为圣人天可汗,表示愿为藩属永世归顺,千万世为圣朝典牛马。隋文帝结束了中国长期混乱的局面,征服了各族蛮夷,使中国又回到了和平年代。 东汉灭亡后,中国经历了漫长而混乱的四分五裂的时期。汉民族陷入了长达三个半世纪的厮杀战乱之中,像似罗马帝国灭亡后的欧洲的黑暗时代。东晋时实际中国经过漫长的战乱的汉族已经消沉、疲惫、颓废、迷惘。中国已经接近死亡了,在中国占统治地位的已经不是汉人,而是被汉人称之为蛮夷的民族。 因为汉人已经没有力气再作战了,强壮的青年大概大多都战死了,剩下的多是老弱病残妇。没有能力阻止异族的入侵,眼看着中原沃土被外人占据。 塞外内有三十万人,入塞的匈奴有数十万人,羯族和其它进入中原大地的十九种种族有一百多万人。南北朝时期,更是各种蛮族大批的进入中原,人数已经多于中原人。北方少数民族已经占据了统治地位,把中原瓜分了,内迁的北方少数民族在中原的土地上建立了自己的国家。 巴氐族人李雄称帝,定都四川成都,建国号大成,史称成汉。拓跋族人猗卢称王,建国号代,占有蒙古地区。汉臣刘曜称帝,定都陕西西安,改汉为赵,史称前赵,前赵臣羯族人石勒称王。东晋臣鲜卑人慕容晃建燕,史称前燕。 后赵臣氐族人符健称王,定都陕西西安,建国号大秦,史称前秦。前秦臣鲜卑人慕容泓称王,建国号燕,史称西燕,占有陕西地区。前秦臣鲜卑人慕容垂称王,建国号燕,史称后燕,占有河北地区。前秦臣羌族人姚苌称帝,定都陕西西安,建国号大秦,史称后秦。前秦臣拓跋圭称王,建国号魏,史称北魏。匈奴人赫连勃勃称大单于,建国号大夏。 五胡十六国混乱了整个中国,这时的中原人已经不是汉朝时候的中原人,汉朝的原有人口早就已经不足了一半。中国开始蛮夷化,比起汉朝完全是一种经济文化的倒退,多年的战乱使中国的文化、建筑遭到严重的破坏,多少百年的文明古城成为灰烬,多少文化的宗卷遭到焚毁。 战国、秦汉时期的艺术基本是看不到了,外来的宗教文化逐渐统治了中国,中原大地上到处兴建大大小小的庙宇,供奉着外来的神。外来的佛教已经远远的压过汉人推崇的儒教,异族的音乐、舞蹈、佛教的雕塑、绘画完全统治了中国。 三国、两晋、南北朝时期,除了西晋有一个较短时间的统一之外,全国基本上是处于分裂割据的状态。这一个时期,由于南北经济、文化的发展和民族的大融合,实现统一成为社会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也是全中国各阶层各族人民的迫切要求。 这时在中国黑暗的历史上出现了一个闪光的名字,一个伟大的皇帝隋文帝杨坚。他精心的治理,隋朝迅速地强大繁荣起来,他不仅完成统一中国的大业,还使隋朝成为强盛的国家,后人一般将隋文帝的大治誉称为开皇之治。 陈后主陈叔宝派遣散骑常侍周坟、通直散骑常侍袁彦出使隋国,陈叔宝听说隋文帝杨坚的长相异于常人,便命令袁彦画了杨坚的画像带回来。当陈叔宝看到杨坚的画像之后,大大的吃惊说道:“我这辈子再也不想见到这一个人了!”立刻命人将杨坚的画像给扔了。 杨坚的相貌到底奇异在何处,以致他的死对头陈叔宝看到画像后会如此的惊惧呢? 杨坚的相貌有五奇,额头突出,并有五个隆起的部分从额头直插到头顶上;下颌很长,而且很突出;目光犀利,咄咄逼人;掌纹形似王字;上身长,下身短。 他这一个长相,生下来不久就让他的母亲吕氏大大的吃惊了一回。吕氏在冯翊般若寺生下杨坚的时候,有紫气充满了庭园,这时候有一个从河东来的尼姑对吕氏说:“这个孩子不是凡人,不能在凡间养。”于是尼姑把他抱到庙里一个别院里亲自抚养。 吕氏有一次抱起小孩,发现小孩头上长角,身上长鳞,她是又惊又怕,把小孩丢在地上。尼姑进来看了到说道:“妳已经惊吓到了这一个孩子,他要多花些年头才能得到天下。”杨坚在庙里一直长到十二岁才回家。 在别人的眼光看来,长这样的人一定是奇丑无比的人,连他自己也会自惭形秽了。但是在相术发达的古代,这种相貌却是奇贵无比。别的不说,光是他突出的额头和额头上那五根入顶的肉柱,就是龙颜的象征。杨坚的额头,用相书上的术语叫做龙犀,是帝王的象征。 额头有龙犀入发,左角日,右角月,王天下者。也就是说,这种囟下骨头隐起,下连鼻梁不断的龙犀,以及由于额头上隆起,在左右鬓角形成的肉角,都是王天下的贵相。相书上对这种长相还另有一个说法,叫做龙颜戴干,龙颜自然是指帝王的相貌,戴干就是指头部有肉突起如干戈对立,据说帝颛顼就是这副长相。 当时有很多人认为杨坚有帝王之相,在陈后主陈叔宝之前,就有人为杨坚的相貌而担忧、畏惧和嫉妒,这个人就是北周太祖宇文泰,他曾经叹道:“杨坚这个人的风骨,不像似人间里面的人。” 齐王宇文宪对当时的北周皇帝宇文毓说道:“杨坚的相貌非常,臣每次看见他,就会不自觉得感到自卑。他恐怕不是非常之人,请陛下尽早地除掉他。” 皇帝说:“他不过只能做个将军而已。” 内史王轨也对皇帝说:“皇太子没有社稷之主之相,反而杨坚的相貌就有。” 皇帝不悦:“太子必有天命的存在,你们操心个什么劲呢?”杨坚听说这件事之后非常的感到害怕,他深刻地隐藏了自己的锋芒。 宇文毓虽然强为镇静地说不用担心之类的话,其实他的心里也有点害怕,派了善于看相的赵昭去为杨坚相面相。赵昭坚信杨坚将会当为天下之君,他采取了一个两面派的手法。 他一面骗宇文毓说杨坚只是一个作柱国的材料,另一方面又去巴结杨坚,把真相都告诉了他,并悄悄地对杨坚说:“你一定会当皇帝,而且一定要经过大屠杀才能坐得稳,你千万要记住我这一句话。” 杨坚为了自己这副相貌,付出了不少代价。在襁褓里就差点被自己的母亲摔死;长大之后,又受到同僚的嫉妒和皇帝的猜忌,时刻面临被杀害的危险,这样也就使他不得不把自己给隐藏起来。当然他是相信自己当为天下君,他本是一个颇为迷信的人,又从别人嘴里听到这样的话,他对自己的相貌也就信心十足。 因为看到杨坚相貌而对他抱有信心的人,不止赵昭一人。杨坚担任随州刺史的时候,路经过襄阳,卫王令庞晃拜见了杨坚,因为杨坚的相貌非常而巴结他,向他表示忠心,希望他当了皇帝之后,不要忘记自己。而杨坚听后,只是富有深意地笑着说:“不要瞎说呀。”杨坚的心思,在这一笑之中昭然若揭了。 赵昭、庞晃,还有郑译、卢贲、窦荣定等人,日后都成为杨坚的亲信和心腹,为他篡夺北周皇位和创立隋朝天下,起了很重要的作用。 只不过杨坚的异相似乎威力不足,中国历史上有几个大统一的短命王朝,说开就开,开得光彩四射,灿烂辉煌,可是说完就完,不但快,而且快的彻底。隋王朝就是其中之一,杨坚辛辛苦苦,努力了一辈子,却不过是为唐王朝搭了道桥,而他本人最后也被他亲儿子杨广往肚上一刀,活活的捅死,想起来没意思得很。 下载免费阅读器!! 153话:独孤皇后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隋文帝在历史上,是一个比较善于治理国政的皇帝,他在登基时,正值荒年,再加上南北朝末期那些小朝廷的统治者穷奢极欲,横征暴敛,以至于民怨沸腾,人心不稳,国库空空。 有一次,隋文帝来到汉中的一个村庄,看到农民吃豆腐渣和杂糠混做的饭,他难受地说:“这都是我的错啊,我没有把国家治理好,才害得老百姓吃这种饭啊。” 他巡查回到长安之后,要求各级官员和全国人民从吃食到着装都务必节俭。下令之后,他以身作则,并给自己规定,今后吃饭不大摆宴席,不带酒不带肉,身穿普通布服。 此后有一年多的时间,隋文帝没有吃肉喝酒。扬州刺史豆庐通看见隋文帝穿着普通的布服,就贡送了一匹刺有花纹的上好细绫。 隋文帝接到之后,立即召集满朝的文武大臣,当着全体大臣的面,非常生气地对豆庐通说道:“现在我们的国家尚处在困难时期,老百姓穿粗布衣尚感困难,你却让我穿这样昂贵的上等细绫,这样能取信于民吗?倘若上行下效,那我们的国家和人民,何时才能兴旺发达,繁荣和富强呢?” 文帝语重心长的一席话,说得豆庐通满脸愧色,他跪倒认错,隋文帝令人当堂将细绫给烧毁了。 由于隋文帝以身示范,作出了表率,在很长的时间里,全国的男子都不穿绫绮,无金玉之饰,平常的衣服大多是布帛,装带不过是铜铁骨角而已。于是隋朝很快改变了国内的贫困状况,度过了灾荒之年,变得国富民强了。国库储蓄之多,仅以东都的布帛库和洛口的粮仓为例,直到几十年后的唐朝高宗时还未用尽。 隋文帝杨坚是以节俭著称,乘车与日用之物,破损后修补再用,不轻易换新的;后宫妃嫔穿的衣服都已经洗过多次;有一次拉肚子,太医为他配止泻药,需胡椒粉一两,遍寻宫内却找不到;文帝以自己为榜样教育子女节俭,把自己穿过的几件旧衣服送给太子杨勇,令他时刻警戒;即位之初,下诏犬马器玩美食不得献上;相州刺史豆卢通拍马屁献绫文布,他命堆在朝堂前烧掉,以训诫百官。 独孤皇后是隋文帝杨坚的皇后,她姓独孤,名伽罗,北周云中人,相传独孤家族的祖先是鲜卑族人。 她是北周大司马独孤信的第七个女儿,独孤信雄才大略,曾助北周宇文泰创立了霸业。独孤信因为看杨坚相貌不凡,所以将女儿许配给他,那时独孤氏才十四岁。后来杨坚即皇帝位,独孤氏被册封为皇后。 独孤氏好读书,通古今,多为文帝筹策,独孤皇后是一个能力强、有主见的女人,她当上皇后之后,她经常替皇帝计划谋略,处理国家大事,后来朝中大臣们以二圣合称独孤皇后和文帝。 独孤皇后虽然位居皇后宝座,但她反对奢华,十分的崇尚节俭。有一次,突厥人向幽州总管索卖一箱上等明珠,价值八百万,幽州总管想赠送给独孤皇后,可是独孤皇后说:“我现在不需要什么明珠,目前国家边防吃紧,将士们都还在艰苦奋战当中,若将此八百万分赏给有功将士,岂不比我一人独赏明珠更有意义吗?” 消息传开来,军中将士们都欣喜若狂,众将士说:“有此国母,乃大隋之幸。”独孤皇后这种简约之风,也影响到文帝,所以文帝在政治上也力求节约简朴。 独孤皇后从不偏袒护短,严守律法的规定。有一次,独孤皇后的表弟犯了罪当斩,可是文帝因为考虑他是皇后的亲属,所以很是犹豫,想要网开一面赦免他。 独孤皇后知道了,就跟文帝说:“这件事涉及到国家刑法的大事,怎么能因为我一人而任意更动呢?”文帝听罢,觉得独孤皇后所言甚是,于是便将她的表弟处死了。 传说每当大理寺要杀人的时候,独孤皇后她总是会难过得落泪,此外独孤皇后从不贪慕珍宝钱财,总是想着百姓和将士们是否吃饱穿暖。就是这么一位贤德的皇后,再加上独孤氏一家本身在朝廷中就颇具实力,所以颇获大臣和百姓的爱戴,即使是隋文帝本人,也对独孤皇后敬畏三分。 文帝和独孤皇后虽然感情融洽,文帝甚至说过只要有独孤皇后,就不再宠幸别的嫔妃的话。但是独孤皇后用情甚专,同时也要求文帝专情,唯有皇后当室,旁无私宠,使得文帝三千后宫形同虚设。 不过独孤皇后再深明大义,她终究也是一个女人,她除了留下了贤后之名,也留下了妒后的名声。 隋文帝的后宫虽然有不少妃嫔,但碍于独孤皇后,隋文帝几乎从不临幸,那些妃嫔因为惧怕独孤皇后,自然也不敢向隋文帝献媚取宠。但是日子久了,隋文帝还是被一个女子给迷住了。 独孤皇后知道此事后并没有大发雷霆,而是趁着隋文帝上朝时把那个女子给杀了。隋文帝下朝回来,闻得如此变故,也不跟独孤皇后理论,牵了匹马就从宫中跑了出去。见到皇帝离家出走,大臣们赶忙去追,最后在一个荒山野谷之中找到了这位可怜的皇帝。此事之后,独孤皇后的行事有所收敛,但是妒后的名声还是保留了下来。 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既使平民百姓家中的内务都难以了断,那么人员宠杂的皇家后宫之事就更是纠缠不清了。自古以来,后宫多是非,有后妃争宠明抢暗夺,有诸王子争位骨肉相残,这种事谁也难以管下来。 独孤皇后她施展奇才大略严治后宫,确实卓有成效,皇帝都不得不惧怕她七分。 独孤信育有两个女儿,长女嫁给北周明帝作皇后,二女儿便嫁给了杨坚。杨坚天生就一副与众不同的身材,上身长下身短,比例严重失调,而且面有威严之相,王侯们看见了他,常不由自主地感到手足无措。这样的一个怪人,却被独孤家二小姐慧眼看中,通过媒妁撮合,不满二十岁就嫁进了杨家。 二十年过去了,杨坚虽然极力谦让,但因为功勋卓越而被封为北周上柱国,掌握全国兵马,在朝中威望日重。独孤氏为杨坚生有一女五子,他们的女儿长大后作了宣帝的皇后,杨坚成了国老,然而皇室对他的猜忌仍然未因之而减轻,宣帝曾经多次对皇后示言:“妳父亲若惹火了我,我必定诛杀妳全家!” 杨家似乎一直生活在皇室的压力之下,但却不因此而减弱杨坚发展的势头,这时他已经是重兵在握,羽毛丰满,若动起真格的,恐怕皇帝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不久,正值华年的宣帝因病崩逝,由年幼势弱的静帝继位。杨坚以静帝年幼需辅为名,入朝总揽一切国政,虽然不称帝,实际已经掌握了国家的大权。为此相州总管尉迟回不服气,举兵反叛,倡言讨伐杨坚,不料是拿着鸡蛋碰石头,没几天的时间就被杨坚全部剿灭。 杨坚风闻尉迟回的起兵与宇文氏清王的怂恿有关,剿灭叛军之后,他立即软禁了宇文氏清王,从此杨坚便独霸朝政,无人敢过问了。 静帝迫于形势,封杨坚为隋王,并为他破了不少朝廷的礼节,允许他带剑上殿,入朝不趋,备九锡之礼,待遇均在其他侯王之上;后来在杨坚的要求下,又赐给他原本只有皇帝才能戴的十二旒王冕和天子旌旗,超过了臣子所能享受的最高礼节极限。 最后年幼的静帝自知不是杨坚的对手,自动让位给他,号称隋文帝。顺理成章,王妃独孤氏成了皇后,长子杨勇立为太子,并杀尽了宇文氏诸王,以绝后患。 这时隋文帝已经是四十岁,母仪天下的独孤皇后也已经三十七岁,而她的女儿早比她做过一朝的皇后了。建立隋朝之后,隋文帝认清了前朝没落的原因在于浮夸不实,卓具远见的他力图改革官仪,整顿朝纲,一心建立一个圣明的朝代。 独孤皇后也不是一个目光短浅的女人,在杨坚取得王位的过程中,她就曾经帮着出谋划策,极为周旋;当了皇后之后,她也决不愿意闲坐下来享受荣华富贵,她早已在心中酝酿了一个严治后宫的庞大计划。 !! 154话:独孤皇后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小怜玉体横陈夜,忽报周师入晋阳。”前朝亡国的故事,独孤皇后记忆犹新,南朝的张丽华秀发轻拂,搅得陈氏王朝天翻地覆,自古红颜多祸国,独孤皇后为了保住杨家朝廷的长治久安,首先想到的就是帮助丈夫杜绝后宫的内讧。 她从丈夫那里要来的大权,整饬了宫内的体制,废除三妃六嫔的惯例,提倡了简朴,禁止宫中女子浓妆华服,并对她们的言行举止都有严格的规定,不允许嫔妃随意地亲近皇帝。 整个后宫在独孤皇后的把持之下,形成一片静谧肃穆的气氛,因为独孤皇后至高的地位和强硬的手腕,后宫中众嫔妃虽然心中不满,表面上也不得不服从。 除了管理好嫔妃之外,独孤皇后还十分注意保持与皇帝之间的感情,她深知必须以自己的柔情和体贴笼住丈夫,才能使他不致于被其他女人所迷惑。每当黎明钟鸣之际,独孤皇后小心翼翼地侍候丈夫梳洗穿戴,然后与他同坐一辆车,把他一直送到朝阁,皇帝上朝,自己则在殿下静静地等候,等待到散朝之后,又同一辆车返回内宫。 这样的行动,她日复一日,不厌其烦地坚持着,使得杨坚从不敢怠慢上早朝。在内宫,她对丈夫的生活起居照顾得无微不至,皇帝每餐的食谱,每日的装束等事她都亲自过问,妥善安置,让文帝能毫不分心地专理朝政。每至深夜同寝的时候,她常在文帝耳旁回忆往事的情谊,细述夫妻的恩爱,用柔情蜜意来牵系住文帝的心。 好在隋文帝正在致力于国家大事,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在后宫脂粉堆中取乐;而贤慧干练的妻子所推行的种种措施,正是与他的朝政改革可以密切的配合,他自然是极力的支持。 有一次独孤皇后与隋文帝约定:“此生永远的相爱,海枯石烂,贞情不移,发誓不愿有异母所生之子。” 想到妻子与自己患难与共数十年,总是一心一意的辅助自己,惠心可嘉,文帝心中一热,当即答应了与皇后的誓约。事后文帝还颇为自豪地对大臣夸耀说道;“朕旁无姬侍,五子都是同一个母亲,可说是真兄弟。如果在前朝,兄弟多出自于不同的母亲。” 其实独孤皇后之所以限制文帝有同父异母之子,也是出于提防异母之子夺位争权的考虑。 独孤皇后不只是管住丈夫不近二色,为了国家利益,她还强力干涉儿子和大臣们的感情生活。独孤皇后为太子杨勇选定了元氏之女为太子妃,按照仪制另立云氏之女为昭训。 元妃生性温婉贤淑,端庄有礼,独孤皇后认为她十分适合将来母仪天下,因而对她颇为器重。云昭训却是一个活泼乖巧的女子,相貌俏丽,楚楚动人,相比之下,独孤皇后嫌她失于端庄,立她为昭训本来就有些勉强,按她的意思是让太子尽量少接近云氏。 然而太子的情感与母亲的心意不同,他对元妃更多的是敬重,而对云昭训却是十分的宠爱,因此平时多半是与云氏缠绵一处。对此独孤皇后听到风声后,心中大为不悦。 此时杨勇的弟弟晋王杨广正好乘虚而入,他故意装出一副节俭仁孝、不好声色的样子,广泛结交大臣,处处讨好母后。独孤皇后见杨广努力按自己的要求行事,心中自然十分喜欢。 她对隋文帝说:“广儿大孝,每次听到我们派遣的使节到他的守地,他必定出城恭迎;每次谈到远离朝廷、父母,他都悲泣伤感;他的新婚王妃也可怜得很,广儿忙于政务根本无暇顾及她,我派使婢前往探视。王妃萧氏常常只能和她们同寝共食,哪里像勇儿与云氏,终日设宴取乐,勇儿真的是亲近了小人啊。” 由于杨广的有意图谋和独孤皇后的评价,杨勇的太子地位变得岌岌可危了。事情不凑巧,由于太子处境困窘,心存大志的元妃为他担心焦虑,偏偏太子自己却不把这事放在心上,终于导致元氏忧郁成疾,抱憾离开了人世。 昭训云氏是一个不甚操心政事的女子,她醉心于儿女之情,这种性格很讨杨勇的欢心,两人卿卿我我,形影不离,就在元妃死后不久,云昭训生下了他们爱情的结晶小皇子。 本来元妃的死就让独孤皇后耿耿于怀,如今太子又违反了她所订下的规矩,偏妃生子成了太子杨勇的罪孽,使皇后对他大为不满。 这时正好晋王杨广由他的守地杨州入京晋见母后,心怀叵测的他在独孤皇后面前暗暗挑拨说道:“太子对儿存有异心,屡次派人刺杀为儿,让儿十分的惊恐。” 独孤皇后本来是一个非常精明的人,稍微理智些就不可能轻信杨广的惑言,但因为她已对杨勇产生了很深的成见,所以不加思索地就听信了杨广的一面之辞,怜爱和气愤的情绪一齐涌上她的心头。 于是她坦白地对杨广说明了她的心意:“勇儿已经不成器,抛开了正室,专宠云氏,有我在他尚且敢欺负你们兄弟,倘若他成了天子之后,太子竞是庶出,你们兄弟还得向云氏俯首称臣,讨得生路。” 事情到了这种田地,废除太子一事已经毋庸置疑了,因此隋文帝在独孤皇后的主张下,以太子情溺宠爱,失于至理,仁孝无闻,亲近小人的罪名而将他废为庶人。一个月后,在独孤皇后的授意之下,晋王杨广被立为太子。 管了儿子,独孤皇后还要管大臣。高踞是隋国的开国元老,而且与独孤皇后娘家有深厚的交情,本来是德高望重,皇后的制度仍然也要对他生效。高踞的原配夫人去世之后,身为相国的高踞伤心欲碎,曾经忧伤地对独孤皇后说:“瑟弦骤断,唯斋居诵经而已。” 此言深受皇后的赞叹,谁知不久之后,相国府中锣鼓喧天,传出相国庆祝爱妾生子的消息。隋文帝尚祝贺相国晚年得子,独孤皇后却火冒三丈,认为高踞表里不一,表面上痛念亡妻,暗地里却宠爱小妾,竟致小妾生子。 于是独孤皇后天天在枕边向文帝絮叨高踞的不是,文帝终于招架不住皇后软硬兼施的请求,将当政二十年,功绩显赫的相国高踞以表里不一,不堪信任之名,罢免了丞相之职,让他回乡养老去了。 过于严厉的压抑就容易造成叛逆的心理,虽然文帝出于国政之需的考虑,对独孤皇后严治内宫的种种制度表示认可和服从,但从他内心感受来说,对于这些清规戒律他早已经苦恼和厌烦了。 某一年的秋天,独孤皇后偶染风寒,卧病中宫,隋文帝带了一个小太监散步来到宫中后花园纳凉。绕过鸩鹊楼,穿过临芳殿,信步走到了仁寿宫,忽然听到长廊的尽头响起了清脆的歌声,歌声唱道:“金井落梧桐,茱萸烧殿红;君王爱秋色,徘徊仁寿宫。” 歌词分明是即兴创作的,有景有事,既符合眼前的情形,君王爱秋色一句又暗含文帝专意于已近秋岁之年的独孤皇后,无复他顾之意。文帝听了很来兴致,循着歌声寻去,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美貌少女,穿着一身鲜艳秋装,斜依在廊边边唱边随意地卷弄珠帘,好一副闲雅生趣的秋艳图啊。 这个少女是旧时叛官尉迟回的孙女,尉迟回叛乱被镇压之后,他家的女眷被收在后宫作宫女。文帝一下子被她的灵秀活泼吸引住了,长年埋头于枯燥繁重的国事中,身边又时时守着一位严谨的妻子,文帝多少有些乏味,这里猛然见到活泼可人的尉迟氏,他久已混灭的春心不禁开始复苏,当天夜里就留宿在仁寿宫,与尉迟氏颠鸾倒凤,度过了一个醉人的良宵。 第二天清晨,隋文帝猛然惊醒,发觉天已经大亮,超过了平时上朝的时间,他不忘记自己的责任,匆匆起身赶往朝阁。 尉迟氏这里还沉浸在昨夜的幸福之中,斜靠在床头细细回味,也不起身梳妆。那边宫中的独孤皇后见丈夫整夜未归,心生疑窦,派了心腹侍女探明了究竟,一早便抱病带着一群宫女蜂拥而至仁寿宫。仁寿宫宫女谁也不敢阻拦,任凭皇后和众宫女风一般地冲入内室,皇后命手下宫女一把拖起衣衫不整的尉迟氏,丢在自己的脚下,大声的叱责。 “小妖精施展孤媚伎俩,胆敢蛊惑君心,乱我宫中雅化,绝不能容妳偷生。”于是一声令下,纤弱的尉迟氏霎时丧命于乱棍之下。 武德殿上的隋文帝正在回味昨夜的快活滋味,突然传来仁寿宫中的噩耗,他顿觉伤心失意之极,心想:“这个皇后管得太严,我堂堂一朝天子竟然就保护不了一个心爱的女子,真的是太窝囊了。” 于是他拂袖而起,骑上一匹骏马,负气出走,跑到深山中一所寺庙中躲了起来。众大臣闻讯急忙寻到寺中,恳请文帝回宫,隋文帝感叹地说:“朕贵为天子,而不得自由。”国不能一日无君,文帝无奈地随大臣返回宫中。 隋文帝盛怒之下,本来想下诏废斥独孤皇后,但念及夫妻患难之情,又想妻子之举也是为了辅助自己治国,也就不了了之。而心高气盛的独孤皇后,因为病中气恼又加上皇帝出走而受惊,小疾酿成了大病,数个月之后就病逝了。 独孤皇后一死,隋文帝虽然感到失去了一条得力的臂膀,但也觉得是解脱了一种束缚,功成名就,贵拥天下的他,开始尽情享受声色之娱。这时他封了两个宠妃,封陈氏为宣华夫人,封蔡氏为容华夫人。 宣华夫人是南朝陈宫留下的美女,丰姿华容,肌肤润腻,温柔可人;容华夫人来自北方,风流娇媚,善解人意。两位夫人各具风韵,迷得文帝神魂颠倒,日日欢宴,夜夜春宵,欣快地对人夸道:“朕老矣,情无所适,今得两位美女,足为晚景之娱。” 酒是穿肠毒药,色是伤身利斧,隋文帝毕竟已经是六十开外的人了,哪里经得起这种极情纵欲的煎熬,不久他就患上了重病,身体虚弱,难以医治。躺在床榻上,他感慨万千地对左右说道:“假使独孤皇后还在,朕不及如此。” 有感念,有懊悔,更有辛酸,到这里他才真正领悟了贤明的独孤皇后的一片苦心。 独孤皇后铁腕严治后宫之事,被后世广为传颂,独孤皇后成了历史上有名的妻管严。虽然有人评说她的制度和手段太过于严厉,有伤他人感情,简直是一个冷血女人。然而处于她那种位子,她苦不使出些手段,哪能治理出一个秩序谨严的后宫,从而让文帝专心致力于朝政呢? 独孤皇后也有她的失误,像她所选中的太子杨广,文帝死后即位成了隋炀帝,乃是历史上有名的昏庸好美女之君。但独孤皇后推举他时用心并不坏,纯粹是出于朝廷利益的考虑,只是杨广使出的迷惑手段把她骗住了而已。 !! 155话:宣华夫人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隋文帝杨坚一生只怕他的老婆-独孤皇后,在独孤皇后死了之后,杨坚孤独一人,宫中寂寞,于是杨坚在后宫嫔妃中选了二位美丽的女人陪在他的身边,其中一位美女就是闭月羞花的宣华夫人陈氏。 宣华夫人是南朝陈宣帝的女儿,天性聪慧,明艳天下无人能可以比美,陈国灭亡之后,被文帝选入宫中当为嫔妃。当时独孤皇后生性忌妒,后宫佳丽皆无法得到隋文帝杨坚宠幸,惟独宣华夫人一人例外。 当时的晋王杨广欲取得太子的地位,经常送些金银饰品以取媚于宣华夫人,因此皇太子的废立,宣华夫人出了很大的力量。 独孤皇后去世之后,陈氏被封为宣华夫人,得隋文帝专宠,主断宫中内事,六宫粉黛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隋文帝已经是风烛残年,却夜夜招幸宣华夫人,后来因色欲过度,身体操坏了,没多久就弄出了一身病。 有一次文帝感染风寒,内外交迫,导致卧病不起。宣华夫人见隋文帝有病,便日夜不离,侍奉汤药,谁知道夫人的药,侍奉得文帝的病一天比一天严重。 文帝夜夜与宣华夫人相欢于病榻之间,隋文帝此时已经是病得骨瘦如柴,奄奄一息。太子杨广与杨素、柳述、元岩三人,一同至隋文帝病榻探望病情。杨广故作愁容,语声凄婉地询问文帝的病情,隋文帝有气没力地说了几句,话都接连不下去。 接着杨素、柳述、元岩三人,上前请安,隋文帝握住杨素的手,欷嘘不已,自知自己已经是凶多吉少了。杨素出言劝慰了一番,隋文帝命杨广留居内殿。杨广知道隋文帝将不久于人世,他命令杨素先筹备即位的手续。 杨广考虑到如果文帝去世,必须预先做好防备措施,于是他亲手写了一封信封,派人送去给杨素。杨素回信给杨广,信的内容写着一些是登基即位所需的程序,以及如何铲除异己、尽快掌控政局的策略。 宫人误将回信送到了隋文帝的寝宫,文帝打开信一看,气得当场手脚发抖,痰涌气塞,喘息不断,慌得宣华夫人赶忙捶背安抚。过了半个多时辰之后,文帝才渐渐平息了怒气,昏昏迷迷的睡去。 杨广回到内殿,知道杨素书信被内侍误送到文帝的手中,杨广惊慌失措,急忙去打探消息,低着头向内走。突然哇了一声,与一人撞在一起,抬头一望,那人竟是父皇宠妃宣华夫人。 宣华夫人雪白容颜、腰似细柳,细步摇曳,发鬓如云,简直美丽如西施一般,婉转轻盈,艳冶销魂,容光夺魄,只见她粉面红晕,正想离开。 杨广立刻对她说道:“夫人请别走。” 宣华夫人见杨广挡住她的去路,诧异地问道:“太子,有何贵事?” “敢问夫人,刚才内侍拿来的书信,父皇可曾拆开看过?” 宣华夫人回答:“拆开看了,殿下往后做事要更加的小心才是。圣上春秋已高,又在病中,殿下何必急于一时,这样做只会伤了圣上的心?” 杨广听了,口头上唯唯称是,但眼光却是色瞇瞇地直盯着宣华夫人的身上,宣华夫人全身粉嫩,皮肤白皙,看得不禁让杨广流口水。宣华夫人见杨广很色的表情,深知他不安好心,便想离开,哪知杨广语带轻佻地说道。 “承蒙夫人的关心,不知我要如何以身报答才好?” 宣华夫人怒道:“贱妾只因为要顾全圣上的龙体,深怕殿下再做出不知廉耻轻重的事情,原要殿下小心一些,不要说以身报答四字。殿下的出言用字,请多加思考。” 宣华夫人原想再说些几句不客气的话,好叫杨广没意思便走了。哪知道杨广见宣华夫人说话时雪嫩的双颊,轻轻溺上三分怒红,越发显得是楚楚动人,怎肯轻意让宣华夫人离开。 他拦在宣华夫人的面前,挡住她的去路,笑道:“夫人的话,原本不会错,只是父皇已经是风烛残年,夫人所说的不测,是替父皇着想?还是替我着想?或是夫人为自己着想?尚需请夫人回答。” 宣华夫人不禁怒道:“替圣上着想又如何?替殿下着想便怎样?替贱妾自己着想,又怎样?贱妾倒也要请教殿下,殿下的想法是如何?” 杨广回答:“夫人若是替父皇着想,那是最可笑的,父皇已是朝不保夕了,夫人替他着想有何益处?” 宣华夫人听了冷笑不语,杨广接着说道:“若夫人如果替我着想,那就对了,替我着想,也就是替夫人自己着想。” 宣华不禁脸色变色:“殿下此话何讲?” “夫人冰雪聪明,难道还不知此话中的妙处吗?” 宣华夫人凛然说道:“贱妾生性愚昧,不知殿下的意思。” 杨广笑道:“夫人正在盛年,父皇一旦去世,如果夫人不替我着想,我便要替夫人着想了。” 宣华夫人不禁惊惶失色说道:“殿下错了,贱妾乃殿下的庶母,殿下怎能说出这种话来?要是给圣上知道,给殿下的责罚,肯定不小。” 杨广笑道:“夫人爱我,怎么会使父皇知道呢?” 宣华夫人见杨广说话,越说越离谱,急忙想离去。杨广竟然动了坏心,见四下无人,他伸手拉住了宣华夫人的衣袖。 “我终日在父皇寝宫探视疾病,每次只要一见到夫人,心中无限地向往,只是父皇在那,那里不是个好地方。今日难得机会,渴望夫人怜悯,赐我片刻欢乐,以慰我相思之苦,倘蒙夫人错爱,杨广生死难忘。” 杨广不等宣华夫人开口,竟然要将她拖到侧殿的寝室里面。宣华夫人又急又恨,但却是一时挣不开身,幸好急中生智大叫:“太子尊重,那边有人来了。” 杨广慌乱中将手一松,回头一看,哪里有什么人来?宣华夫人一溜烟地逃回了芙蓉轩。文帝这时正睡得昏昏沉沉地,宣华夫人匆匆忙忙地逃进寝宫,不料头上一支金钗被帘钩勾下,恰巧落在一只金盆上面,把文帝惊醒。 这时候宣华夫人已走近龙床,只见她鬓发纹乱,喘息不止,香汗满身,两行珠泪,已经是夺眶而出。 隋文帝问道:“爱妃,妳的举止异常,有什么事瞒着朕?” 宣华夫人跪在床前说道:“圣上身体欠恙,不能受气,贱妾怎能说明?待圣上身体安康,再容贱妾奏知。” 隋文帝见宣华夫人不肯说明,杨坚原是善于猜疑的人,见了这般光景,怎肯不问个详细,便逼着宣华夫人,一定要说出原因。宣华夫人吱吱唔唔,不肯说明,文帝动了肝火,厉声说道。 “夫人,妳究竟在隐藏什么?妳真的要朕发火不成?” 此时宣华夫人已经是泪如泉涌,心烦意乱,见隋文帝逼问急了,才无可奈何,哽咽着道出:“太子无礼”四个字。 隋文帝猛听到太子无礼四个字,宛如当头棒喝,晕倒在床上。半天之后才苏醒过来,拍床大骂:“这一个畜生,如何能托付大事?皇帝之位绝对不可已传给他,是独狐皇后误了我,废了太子勇儿,改立广儿为太子。” 接着文帝命令内侍紧急招来兵部尚书柳述和黄门侍郎元岩。杨广知道调戏宣华夫人不成,这场祸可是闹大了,又得知文帝命内侍宣柳述、元岩二人的消息,急忙命人去请杨素前来对策。 柳述与元岩,由内侍领到隋文帝病榻面前,隋文帝又命人赶快去招来废太子杨勇。叫二人笔拟圣谕,准备废太子杨广;两人才刚出宫,便被东宫宇文述的卫士绑了起来。 隋文帝一心等待废太子杨勇的前来,但没想到此时东宫卫队早已经布满宫殿,守住了各处大门。 右庶子张衡闯进内宫,对宣华夫人厉声喝道:“夫人,为什么还不赶快宣招大臣,公布圣上遗命,不知夫人是何居心?” 宣华夫人说道:“妾身蒙圣上深恩,恨不能以身代死,要是圣上有什么不测,妾身也不愿意独生。而你在此咄咄逼人,妄加罪词,妾身倒也想问你,不知你居心如何,想图些什么?” 张衡接着说:“圣上的双眼,尚且还是张开,夫人怎能见到圣上却不避讳?妄加诅咒?如今王公大臣们都在外面等待,请夫人尽快回避。嫔妃需不需要殉葬?不是件重要的事,不需要夫人在此。” “夫人必需当明白,自古以来,只有授命大臣,从来没有授命嫔妃。夫人留在这里,只会耽误了国家的大事。” 宣华夫人拗不过张衡,只有望了望病榻上的隋文帝,含泪退出了寝宫。不久,张衡出来向杨广点了点头,杨广跟着进入内宫;再过一会儿,隋文帝杨坚驾崩的消息便传了出来。 隋文帝究竟是怎样死的?说法千奇百怪,大部分的人认为隋文帝是被杨广所杀害的。 隋文帝驾崩的消息发布,杨广即位,成为隋朝第二代皇帝,就是历史上的有名的暴君隋炀帝。 宣华夫人听闻隋文帝猝然驾崩的消息,不禁全身颤栗,面带哀愁。自从那一天违抗了杨广,如今文帝已死,将来不知要受什么样的罪,独自一人坐在深宫之中,愁肠百结,又羞又恼。 宣华夫人任凭云鬓散乱,花容不整,整日忧愁。突然来了个内侍,声称奉了圣上旨意,要赐予宣华夫人一支金盒,而且要等待宣华夫人打开金盒之后,才能回去向皇帝复命。 宣华夫人以为盒中一定是毒酒,不悲觉自己红颜薄命,当下便眼泪噗噗直流,吩咐内侍稍坐等待,退到里面,换好了衣服,梳起云鬓,装扮整齐,原本想从容就死,成全一个清白之身。 自头上换到脚底,全部都是全新的衣饰,越显得美丽娇滴,娇艳动人。宣华夫人接过金盒,盒口处有杨广御笔画押,她一阵心酸,流下两行泪珠,众宫女见此情景,都忍不住流下眼泪。 经过使者与宫女的催促,宣华夫人才战战兢兢地打开盒子,等到打开金盒之后,看见金盒内之物,众宫女一同跪下,欢呼喝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宣华夫人手抖得不住,想不到盒中并不是毒酒,而是一个红色的同心结。宣华夫人,被搞得娇羞无地自容,她将金盒一推,转过身去,低头不语。 内侍见宣华夫人既不肯收下同心结,又不肯谢恩,便再三催促。这宣华夫人原是个风流自赏的美人,便娇滴滴地站了起来伸着纤手把同心结取出。 等到夜静人深的时候,隋帝杨广来到宣华夫人的寝宫,夫人低垂着粉颈,由宫女簇拥着和杨广一同入室。红烛燃烧,月光入窗,照在宣华夫人脸上,越显得美艳动人。 宣华夫人问道:“圣上有后宫三千人,如需要佳丽,只要圣上下诏挑选,天姿国色,不难到手,何必一定要垂念贱妾,我是圣上的庶母,如此一为,恐遭后人批评。” 杨广笑道:“无他,曾经沧海难为水,我对夫人的思念之情,是一生一世难以忘怀。” 此时星空已经是月移星斗,宫中深沉宁静,杨广春心荡漾,再也忍耐不住。一边抱住了宣华夫人,往床上走去,一边已经替宣华夫人宽衣解带。 宣华夫人两颊脸红,任凭杨广摆布。从此之后杨广每日与宣华夫人夜夜欢乐,纵放情感,宣华夫人也放开感情,日日与杨广挑逗嬉戏,放纵的爱情使宣华夫人更加旖旎可人。况且杨广正值壮年,春秋鼎盛,与其父杨坚相比,更加风流倜傥,胜过十倍。 谁知光阴急促消逝,欢乐的时间变短,世事往往难以预料。有一天杨广往宣华夫人住处前去,宫人报称宣华夫人有病在身,不能起迎圣上。 隋帝杨广大为吃惊,急忙抢进内室,掀开帘帏,只见宣华夫人病恹恹地躺在床上,似睡非睡。 杨广轻声问道:“夫人今日感觉如何?” 宣华夫人看见杨广亲自来看病,意图勉强坐起来,岂料虚弱撑不住身体,稍微抬头,就感到晕眩难以支持,宣华夫人禁不住痛苦,显出娇弱模样。 杨广说:“夫人切勿拘礼,请继续休息。” 杨广用手按住宣华夫人的额头,感觉发烫。 “夫人如此病重,为何不速传御医?” 宣华夫人回答:“圣上,贱妾要和你永别了。” 宣华夫人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下来,杨广心中不忍,跟着几乎也要泪下。 “夫人偶尔身体微恙,这病医治就好,何必如此说话?” 宣华夫人泣道:“贱妾……,贱妾身负罪大恶极,这是无法避免的宿命,别人的病可以医治,但贱妾的病却是无药可医。” 杨广听她的话中有话,便问:“夫人为了什么事,会有这般光景?” 宣华夫人欲言又止,犹豫半天,才哭泣回答:“贱妾近日屡觉得头痛,不过忽痛又忽止,尚可以支持。昨天更是饮食无味,夜间睡着之后,感觉不安,恍惚入梦,头部被猛击,痛得不可承受,醒来仍然觉得疼痛,所以贱妾自知已经可活不久了。” 杨广惊讶问道:“谁敢猛击夫人头部?” “陛下定要问贱妾,贱妾只好据实以告;贱妾在梦中梦见先帝,先帝责怪贱妾不忠贞,不能为先帝守节,先帝手执如意,猛击贱妾的头上,并且告知贱妾死罪难逃,贱妾辩无可辩,只有以拼一死,但愿陛下自己珍重,勿再思念贱妾了。” 宣华夫人说完,哽咽哭泣,泪流不止。杨广听了,也不禁连打了几个寒噤,勉强吱吱唔唔地说道:“梦幻之事不足以凭信,夫人不必胡思乱想,请安心调养,病情自然可以痊愈。” 宣华夫人不再回答,只有哭泣,杨广又劝慰了几句,匆匆地离去,传旨招来医官去诊治宣华夫人。 御医看后禀告杨广:“夫人病入膏肓,无药可医。” 杨广心急如焚,到了午刻十分,突然有宫人回报宣华夫人病危,杨广急速奔驰,急往宣华夫人寝宫,宣华夫人刚好气绝,年方二十九岁。 隋帝杨广思念宣华夫人,写下一篇《神伤赋》,哀声叹气连日不已,好几天不能上朝。 !! 156话:杨广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隋炀帝杨广是隋文帝杨坚的第二个儿子,他小名叫阿么,长相优美姿态端仪,年少时聪敏有智慧,文帝的几个儿子之中,文帝特别的钟爱他。 杨广眉上双骨隆起,面相是贵不可言,只有十三岁就被封为晋王,并做了并州的总管,拱卫京城。杨坚为了让儿子得到锻炼,日后能当大任,让很有才干的大臣王韶、李彻担任杨广的辅臣,杨广年少好学,喜欢诗文,着有文集五十五卷。 杨广在位的十四年,文武双全,才华横溢,战功卓著。他统一江山、修通运河、修建东都、西巡张掖、改革创新、三游江都、三驾辽东可以概括他的一生所为。 年仅二十岁的杨广被拜为隋朝兵马都讨大元帅,统领五十一万大军南下,向富裕强盛的陈朝发动进攻,并完成了统一。陈国绝对不是什么小国,也绝对不弱,当时人们认为长江天堑,古以为限隔为南北,当年苻坚百万大军都没有突破长江天堑,可见这是非常难以完成的任务。 可是隋军在杨广的指挥下,纪律严明、英勇善战,一举突破长江天堑。所到之处,所向披靡,而对百姓则秋毫无犯,对于陈朝库府资财一无所取,博得了人民广泛的赞扬,天下皆称杨广贤能。 杨广奉命到江南担任扬州总管,并平定了江南高智慧的叛乱。杨广学江南方言,娶江南妻子,亲近江南学子,重用其中的学者来整理典籍。他亲自实地在江南花了十年来拢络人心,缓和了南方的怨恨和怀疑,打破阻碍南人成为忠于隋室臣民的隔阂。 二十岁的杨广完成了中国的统一大业,结束了上百年来中国分裂的局面,也结束了中国三、四百年的战乱时代,从此中国进入了和平、强盛的时代。这要比李世民指挥部队平定各路农民起义与割据的小军阀要战功卓著,隋炀帝杨广的功劳盖世。 隋炀帝即位第一年就征发百万士兵和夫役,修造通济渠,又征发河北民工百万开凿永济渠以供辽东之需。这些渠南北连通,就是历史上有名的大运河,大运河从北方的涿郡到达南方的余杭,南北蜿蜒长达五千多里,将钱塘江、长江、淮河、黄河、海河五大水系连接起来,这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工程之一,是中国南北交通的大动脉。 隋炀帝派杨素等人负责修建洛阳城,当时每个月都有二百万人在工地上劳动,经过一年的努力,终于完成。在洛阳西郊建筑一座西苑,占地二百多亩,苑内有海,海中修造三个仙岛,高一百多尺,岛上建筑亭台楼阁,十分的壮观。 伟大的大业城是他伟大的父亲杨坚下令修建的,各地的粮食运往长安费时费力,洛阳可以很方便地取得粮食,减轻了百姓负担,这也为后来的唐朝繁荣昌盛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洛阳城远比现在的北京城西安城大气豪迈华丽艺术得多,如果遗留到现在无疑是世界八大奇迹之一,可惜杨广创造的辉煌奇迹大多被后代毁了。 在隋文帝和隋炀帝的统治之下,中国迎来了第二个辉煌的的帝国时期,大一统的政权在中国重新建立起来,长城重新得到修缮,政府开凿了大运河,建造了宏伟的宫殿,中华帝国终于得以重振雄风。 隋炀帝率大军从京都长安浩浩荡荡的出发到甘肃陇西,西上青海横穿祁连山,经过大斗拔谷北上,到达河西走廊的张掖郡,这次出行绝不是游山玩水个人的玩乐。因为西部自古大漠边关自然条件环境恶劣,隋炀帝还曾经遭遇到暴风雪的袭击。 此峡谷海拔三千多米,终年温度在零度以下,士兵冻死大半,随行官员也大都失散,隋炀帝也是狼狈不堪,在路上吃尽了苦头。隋炀帝这次西巡历时半年之久,远涉到了青海和河西走廊,其意义重大。在封建时代,中国皇帝抵达到西北这么远的地方,只有隋炀帝一个人,隋炀帝在西巡过程中设置西海、河源、鄯善、且末四郡,进一步促成了甘肃、青海、新疆等大西北成为中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隋炀帝到达张掖之后,西域二十七国君主与史臣纷纷前来朝见,表示臣服,各国商人也都云集张掖进行贸易。隋炀帝亲自打通了丝绸之路,加强中原与西方的各个方面的联系与交往,这是千古名君才能有的功绩。为了炫耀中华盛世,隋炀帝杨广在古丝绸之路举行了万国博览会,游人及车马长达数十百里,这是举世创举。 隋代在莫高窟开凿了大批的石窟,敦煌地区甚至还出土了一些隋皇室成员的写经,可见隋王朝对西域的重视。 “肃肃秋风起,悠悠行万里。万里何所行,横漠筑长城。岂台小子智,先圣之所营。树兹万世策,安此亿兆生。讵敢惮焦思,高枕于上京。北河见武节,千里卷戎旌。山川互出没,原野穷超忽。撞金止行阵,鸣鼓兴士卒。千乘万旗动,饮马长城窟。秋昏塞外云,雾暗关山月。缘严驿马上,乘空烽火发。借问长城侯,单于入朝谒。浊气静天山,晨光照高阙。释兵仍振旅,要荒事万举。饮至告言旋,功归清庙前。” 这是隋炀帝在这次西巡所做的《饮马长城窟行》,成为千古名篇。 隋炀帝是一位美好事物的鉴赏家,一位有成就的诗人和独具风格的散文家,他有点像是政治美学家,自欺欺人也许是一个规律,因为带有强烈的艺术成分的政治个性具有一种炫耀性的想象力,它能使他个人的历史具有戏剧性,并使一切现实服从野心勃勃的计划。 “寒鸦飞数点,流水绕孤村。斜阳欲落处,一望黯销魂。暮江平不动,春花满正开。流波将月去,潮水带星来。” 杨广虽然不是一个很高明的政治家,却是一位绝好的诗人,他虽然是个北方人,但他所作的作品却可以雄视南方的文士。隋炀帝的诗文在中国文学、诗歌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隋炀帝的诗歌地位不可小视,他承上启下的作用,能在百年陈梁诗音靡靡之中,恢复汉民族的诗歌的风骨与精神实属难得。 在隋炀帝全盛时期,西突厥人对他似乎是一个次要问题,一个以少量代价即能为中原帝国所用的累赘,为以后唐太宗取得一系列的胜利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仔细观看唐朝的疆域,隋朝的疆域竟然比唐朝还要大。 秦始皇做过的事,隋炀帝多半也做了,但是他没有焚书坑儒;隋炀帝做过的事,唐太宗多半也做了,但是唐太宗贞观时代远不及他大业前期的富庶,然而秦始皇、唐太宗都有千古一帝的美誉,隋炀帝却落了个万世唾骂的恶名。 儒家修史者对炀帝的评价的确是苛刻,因为他们把他描写成令人生畏的末代昏君。在民间传说、戏剧和故事中,他的形象被作者和观众的随心所欲的狂想大大地歪曲了。在中国的帝王中,他决对不是最坏的,他并不比其他皇帝更加的残暴,他很有才能,他在开始执政时确实是有雄心。 杨广被视为亡国的昏君,在一大堆歪曲的历史记载和传奇性道听途说之下,想窥测此人的真实性格,至多也只能瞥见其一二,但是他所建立的功业是不朽的,大运河、科举制度无不影响深远,造福于中华。 下载免费阅读器!! 157话:杨广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林邑地处今越南的中南部,该国有许多的奇珍宝物,炀帝委任刘方为贯州道行军总管,以李纲为司马负责侵略林邑,之前刘方将军已经把交趾国给收服了。 刘方率领水军主力到达了海口,林邑王梵志派兵据险抵抗,被隋军击溃逃散。刘方率军进至阇黎江,林邑人据南岸设立了栏栅,意图阻止隋军渡江。刘方命令兵士高举旗帜,雄击金鼓前进。隋军旌旗招展鼓声震天,强大的阵势与军威完全把林邑人惊惧而溃逃。 刘方随即指挥大军渡过阇黎江,行至三十里,林邑人乘坐着大象,从四面八方围聚过来,想要与隋军展开决战,大象威震住隋军。刘方急忙命令士兵们用强弩射击大象,大象被纷纷射中受伤而溃乱逃跑,林邑人的军阵被受伤的大象践踏冲乱。 刘方乘势指挥着精锐的部队发起了进攻,林邑军溃散,隋大军全线发起猛攻,大获全胜,抓着的俘虏数以万计。这次战役波澜壮阔场面宏大,隋军英勇善战表现出无畏无惧的英雄气概。 刘方率领大军一路向南追击,屡战屡胜,战无不胜。隋军进军到大缘江,林邑人又据险为栅,又被击破,并追过了马援铜柱以南。随后隋军又向南追击了八天,终于抵达林邑人的国都。 林邑王梵志被迫弃城奔逃到海上,刘方率领隋军进入林邑的都城,缴获林邑人都是用金子铸成的庙主牌位十八枚,刘方命令人刻石碑记录了这次征伐的功绩后班师还朝。 隋军此次进攻过于深入南方,作战长达数个月之久,从冬季打到夏季。班师回朝途中正处于炎热的夏季,隋军士兵不适应南方闷热潮湿的气候,再加上长途跋涉,士兵们很多染上了疾病,有的士卒脚都肿了,死去的人有十之四、五。刘方将军也染上了重病不幸死在回军途中,炀帝知道消息后非常痛心为之惋惜,下诏褒奖赞美刘方将军。 刘方将军此次对林邑的征伐是历史上中国军队在最南方的征伐,不仅挫败雄壮的大象军阵的攻击,而且攻下了异国的首都,这是中国历史少有的侵略行为。震服了南海百蛮,从此对隋朝贡不断,这是中国的辉煌,为中国争光。 因为契丹人侵扰营州,隋炀帝诏令韦云起率领突厥兵去讨伐契丹。突厥启民可汗派二万骑兵,听命于韦云起的指挥讨伐契丹,韦云起把两万突厥骑兵分为二十营,分四路一同进击。每营相距一里,不得交杂,听闻鼓声而前进,听闻角声而停止。韦云起命令没有公事派遣不得驰马,行军途中有一个突厥纥干违犯了韦云起的军令,被韦云起斩杀并将他的首级悬吊示众,从此突厥的将帅拜见韦云起,皆以膝前行,不敢抬头看他。 契丹本来是依附突厥的,所以对突厥骑兵并没有多少猜忌防范之心。韦云起率军进入契丹境内后让突厥兵士诈称他们是借道去柳城与高丽人做交易,并严令有敢泄露营中有隋使者斩。契丹人不加防备,韦云起率领突厥军前进到距契丹营地一百里的地方又假装转向南方以蒙蔽契丹人,夜里又率军折了回来继续向契丹营地进发。 离契丹营地只有五十里的地方韦云起命令部队结阵而宿,天刚刚微亮,契丹还处在梦乡之中,韦云起命令二万骑兵一起急驰突然向契丹大营发起进攻。结果战果辉煌,尽获男女四万人,女人与畜产一半赐给突厥,其余贡献给隋朝廷,男人全部杀掉,契丹人从此对隋朝服服帖帖,朝贡不断。 韦云起把俘获的契丹女人和畜产的一半赏赐给突厥人,把其余胜利品都带回隋朝。隋炀帝闻讯后大喜,招集百官高兴的说:“云起用突厥兵平服了契丹,行师奇谲,才兼文武,朕今日亲自推举他。”韦云起被升任为治书侍御史。 韦云起孤身一人前往突厥借兵两万并运用计谋击溃契丹人,堪称是有勇有谋,这样的将领与事迹在中国历史上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炀帝杨广只派一人,就取得俘获敌人四万人的辉煌战果,用突厥人打败契丹人,把中国以胡制胡的战略方针发展到极至。 流求是今天的台湾,隋炀帝杨广曾经命令朱宽出海求访异俗,到达了流求,因为言语的不相通,朱宽抓住了一人,取回他的布甲而归还。次年炀帝又派朱宽到流求去招降,流求不从,于是派遣贲郎将陈棱与张镇周发东阳兵一万多人自义安泛海攻击流求国。 隋军大海航行一个多月后才抵达流求国,流求人开始见到隋朝的船舰,以为是商旅,和他们做贸易的。陈棱率领大军顺利登岸,陈棱曾经从南海诸国招募士兵,其中有昆仑人能懂流求语,于是陈棱派他去招抚。 流求不从,拒逆官军,陈棱命令张镇周为先锋进攻流求人,流求国王欢斯渴刺兜遣兵与隋军抗战,被张镇周频频击败。陈棱率主力进军至低没檀洞,流求小王欢斯老模率军出战,被陈棱击败并斩了欢斯老模。 于是隋朝大军分为五军一路攻到流求的国都,流求国王欢斯渴刺兜被迫亲自将出战又被隋军击败。隋军随即攻入流求国的国都,并乘胜追击至流求的军栅,拔掉它。隋军斩杀了流求国国王欢斯渴刺兜,俘获他的儿子岛槌,并摧毁流求的宫室。 陈棱把流求人带回隋朝,隋炀帝大喜,把流求俘虏赏赐给百官,加赏陈棱为右光禄大夫,张镇周为金紫光禄大夫。 隋炀帝授右翊卫将军薛世雄为王门道行军大将,命他在西域伊吾国内修建一座伊吾城,并派裴世矩共同前往。薛世雄是大隋的名将,凡他所行军破敌之处,秋毫无犯,深得炀帝的喜爱。 薛世雄与突厥的启民可汗约定联合集兵进攻伊吾国,薛世雄率军出玉门关之后,启民可汗因故失约没有到。薛世雄将军并没有退缩而是毅然决定孤军穿越茫茫的沙漠直捣伊吾国,此时正直冬季西北地区正处在天气恶劣风沙猖狂之时。 薛世雄进兵神速,势如天降,伊吾人根本就没想到隋军能来,所以都没有做防备。当听说薛世雄率军已经穿越过沙漠,兵临城下之时,伊吾人惊恐万分,不得不请求投降。薛世雄震服伊吾后,就在汉代旧伊吾城东筑了一座新城号新伊吾,薛世雄命令光禄大夫王威率领一千多名士兵戍守伊吾屯垦戍边,然后率军班师回朝。炀帝大悦,薛世雄因功进位为正议大夫,并赐物二千段。 隋朝在伊吾国设立了伊吾郡和柔远镇,薛世雄兴建的新伊吾城成为隋朝控制东西交通要道上的一个重要军事据点。 吐谷浑比突厥人文明一些,处在半游牧半定居的阶段,它的首都在青海湖西四十五里的伏俟城。控制着丝绸南路河西走廊骨干的青海道,此路是当时连结亚、非、欧三大洲的世界最长的陆路交通干线,吐谷浑人还占据着西秦的故地。 隋炀帝要畅通丝绸之路深知占据吐谷浑之地的重要性,派遣吏部侍郎裴世矩引致高昌王曲伯雅及伊吾吐屯设等入朝,炀帝亲自与他们积极策划打击共同西域贸易的竞争者吐谷浑。 隋炀帝再次的运用以胡制胡的战略,派裴世矩游说铁勒诸部,使他们攻击吐谷浑,吐谷浑被突袭而大败。吐谷浑可汗伏允向东逃走,逃入西平的境内,遣使向隋朝请降求救。 炀帝派遣安德王雄领兵出浇河,许国公大隋名将总领军事的宇文述率军出西平应降。宇文述率军浩浩荡荡的抵达临羌城,吐谷浑可汗伏允面对隋朝大军心惊胆战不敢投降,率领残部向西逃窜,宇文述统领鹰扬郎将梁元礼、张峻、崔师等引兵追击,接连攻下曼头、赤水两座城,斩了三千多个首级,俘获吐谷浑王公以下二百人,俘虏男女四千人回师。 炀帝总领六军亲征吐谷浑,命光禄大夫刘权率军出伊吾道,与吐谷浑军相遇,吐谷浑人被痛击狼狈的逃跑。隋军追至青海,虏获一千多人,乘胜攻下吐谷浑国都伏俟城。 炀帝命令刘权继续率军进攻占吐谷浑,曼头、赤水两座重要城池,并在赤水大破吐谷浑,击溃吐谷浑军的主力,伏允率众保护袁川。炀帝分别命令内史元寿南屯金山,兵部尚书段文振北屯雪山,太仆卿杨义臣东屯琵琶峡,将军张寿西屯泥岭,以四面包围敌军。 吐谷浑可汗伏允仅仅率领数十骑潜藏于泥岭之中逃走,吐谷浑仙头王率领男女十多万人来归降,其中六畜有三十多万头。吐谷浑的故地皆空,大隋拓地数千里。炀帝命令把隋朝天下所有犯轻罪的人移居到吐谷浑故地居住戍边,命令刘权率军镇守河源郡积石镇,大开屯田。 此时大隋在炀帝的统治下达到了极盛,隋炀帝的此次亲征,彻底的征服占领了吐谷浑,彻底的打开丝绸之路,畅通了中国与西方的联系。震服了西域各国,从此西域各国对中国朝贡不断。 隋末隋炀帝统治期间,劳役不停息,天下死于劳役的人众多,导致隋末天下大乱,群雄并起,隋朝也随之很快灭亡。但是历史上有很多类似隋朝的大一统王朝,如汉、唐、宋等,在王朝末期也经历了隋末的残酷腐朽统治,但是大都能够苟延残喘个很长的时间。隋朝一度海内一统,繁荣昌盛,却很快的灭亡,原因何在? 隋末,天下地主武装纷纷起兵造反,而以李唐政权为根据地的关中地区最多,关中地区集中了大量的地主阶级上层人物,在地方上势力强大,在社会上声望卓著,在政治上能量很强。关中豪强的数量、质量很高,势力强大,在受到朝廷的压迫后,反心尤盛。所以在统治集团变乱时期,这些豪强,借机起事,纷纷而起。 再看江淮到岭南地区,这些地方原来都是南朝的统治地区,有众多支持南朝的豪强地主,隋朝建立之后,它们大都成为隋朝的异己力量。所以后来在南方地区爆发了大规模武装反抗隋朝的叛乱。 隋文帝虽然平定了这次大暴动,但是采取的是镇压和妥协结合的方式,很多叛乱头领后来成为了州郡的刺史、县令,所以这股强大的势力并没有被根除,一旦天下有变,这些潜在的力量立即起兵反隋。 还有黄河中下游地区,河南、山东一带地主起兵的数量也很多。中原矛盾素来复杂,隋出征吐谷浑后,国家的马驴死者十有八九,后来出征高丽,隋炀帝诏征马匹十多万匹,主要出自于中原,中原富人因此破产者十家有九家。统治阶级内部矛盾如此激化,隋政权的根基已经摇摇欲坠。 于是统治阶级内部的三股势力,以李渊、杨玄感为代表的隋朝高官显贵,以萧铣、沈法兴为代表的南朝残余势力,以梁师都、刘武周为代表的地方大族豪强群起反隋,锋镝鼎沸,星离棋布。割据叛乱为土崩,农民起义为瓦解,隋政权不仅失去了天下民心,而且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地主阶级的支持,顷刻间土崩瓦解,也就不足为奇了。 隋炀帝实施苛暴的徭役、兵役,毫无限制地压迫劳动人民,甚至贵族地主,引起大规模的农民起义和地主反抗,固然是隋政权灭亡的直接原因。但是隋朝是在中国经历长期分裂之后建立的统一王朝,它的情况颇似秦朝,外表强盛至极,在大一统的表面下却涌动着各种割据势力的暗流,统治阶级内部埋藏着深刻的不安定因素,统治基础很不稳固,这种隋政权本身固有的缺陷,才是隋朝在强盛之际,转而迅速灭亡的根本原因。 灭亡的原因简而言之,暴政,劳役太重,滥用民力,人民长治后不堪重负。 !! 158话:杨广的女人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人不风流枉少年,隋炀帝杨广是历史上出了名的好美女皇帝,尤其是登基之后终日沉迷于美女之间,他在后宫中搜集了各样美女,环肥燕瘦各具特色,嫔妃们群芳争奇斗艳,在皇宫之中发生不少风流艳猎的韵事。 杨广喜欢的女人至少有五个,萧皇后、崔氏女、陈婤、宣华夫人、容华夫人。其中他对萧皇后是敬,对崔氏女是爱,对陈婤是绝爱,对姿貌无双但早逝的宣华夫人更是思念。 萧皇后的父亲是萧岿,爷爷是梁朝著名的文学家、英年早逝的昭明太子萧统。可惜传到他这一辈时,梁朝已经散了,萧岿依旧打着梁的旗号称王,把荆州、襄阳当作根据地,史称西梁。 萧岿是个才华横溢的文化人,他喜欢读书,愿意编书,他一口气写成了《孝经》、《周易义记》、《大小乘幽微》等十四部作品。文人治国,往往手软,更何况是群雄并起的时代,玩的就是弱肉强食,小小的西梁只得找一座硬靠山,于是萧岿经常率领装满贵重礼品的车队,奔波在荆襄与长安之间的土路上。 年幼的周静帝被迫将皇位禅让给外公杨坚,新登基的大隋皇帝,还蛮挺萧岿,他坦率地表示,希望次子杨广能迎娶一位西梁公主。这可是打着灯笼都撞不着的好事啊,两家结亲,一喜;自身安全,又一喜。喜鹊当头叫,萧家那三位公主兴冲冲地走上了政治的婚姻。 很遗憾,虽然姐儿三个如花似玉,但是竟然没一个被相中。这究竟是为什么呢?原来杨坚的内当家独孤皇后相当的厉害,后宫里大事小情都得由她做主。给儿子相媳妇,独孤皇后的眼睛自然更是挑剔、更是毒辣。 况且杨广的确是个招人喜欢的帅气小伙儿,不管他登基之后怎么样,至少成婚之前,还是个人见人爱的帅哥。替这样出色的孩子选妃,当然要过完筛子再过箩,算卦先生一张嘴,萧家姐儿三个竟被全数拿下,理由很简单,生辰八字不合。 正当萧岿为此而搔破头皮的时候,有人提醒他:“是否请四公主试一试?” 如果没有这一句话,萧岿早就把那个倒霉的丫头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四公主就是后来的萧皇后,姐姐们闹着相亲时,她居然没守在父母身边,而是被寄养在民间,她衣衫褴褛,正吃着糠咽菜了。还用问吗?家里的人嫌弃她,狠心把可怜的姑娘扔了出去。 细究起来,还是生辰八字惹的祸,江南风俗,二月生子者克父。二月出生的女人就是原罪,纵使是金枝玉叶也得掰掰。襁褓中的女婴,被帝王之家粗暴地推出门外,随后这孩子又从叔叔家转到了舅舅那里,活着算是捡了一条命;死了也算活该。 萧家四姑娘,就像所有贫苦的乡下女孩一样,穿布衣,嚼菜根,一笔一笔地认字,一寸一寸地窥探人生。民间朴素的智慧,乡野淳朴的性情,和她与生俱来的贵族气质,不着痕迹地连接在一起。这个冰清玉洁的花季少女,自然与众不同,个性婉顺,有智识,喜好文学,难为她的舅舅,一个穷光蛋居然能把外甥女培养成一流的人品。 如今姑娘不再是随手丢弃的破烂,或许能变成父母手上的金棋子,赶紧沐浴更衣,接回王宫。 就要离开舅舅了,外甥女泪流满面,依依惜别。老迈的舅舅扶起苦命的孩子,强作欢颜说:“走吧,回家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什么叫好日子?就是住得好、穿得好、吃得好吗?一跨进西梁的宫廷,好日子果然来了。就是这么简单,算卦先生干干脆脆一个吉字,奠定了大隋一桩极其重大的政治婚姻,甚至改变了中国历史的走向。 萧氏王廷,终于攀上了至尊至贵的好亲戚。萧家四姑娘,伸出冰凉、白皙的手指,捡起了那块险些失落的红盖头,鞭炮齐鸣,鼓乐喧天,杨广拨亮花烛,笑吟吟地端详着光彩照人的晋王妃。此时新郎十三岁,新娘十二岁。 少年夫妻,享不尽的柔情蜜意,萧妃虽未长在深宫,却从民间学会了谨言慎行、恪守妇道。她斯文地夹着尾巴过日子,丈夫就是天,她温顺地崇拜,无条件地服从,这样的夫妻生活,怎么会不和谐呢? 晋王伉俪简直就是朝野瞩目的金童玉女,杨坚和独孤皇后更是看在眼里,喜上眉梢。小儿子越是招人喜欢,独孤皇后就越腻味大儿子杨勇,她总想找机会把杨勇从太子的尊位上拽下来。废了杨勇,再立谁呢?当然是众望所归的杨广。而萧妃呢?闭门家中坐,却被卷入了一场你死我活的权力斗争之中。 杨广韬光养晦的手段的确是千古少有,杨广为老爹特制的迷魂汤,他装傻充愣,模仿父亲,取悦母亲。你们俩人喜欢什么,我就做什么;你们俩人讨厌反感什么,我就远离什么,杨广把赌注全部押在了装孙子的策略上。 杨坚和独孤氏做梦都想不到,杨广窥伺皇位,如此用心。他十年如一日的矫饰和伪装,使天下人丧失了起码的判断能力,为了挤垮太子,杨广悄无声息地挖胞兄的墙脚。灯影深处,萧妃睁大了眼睛,惊愕地打量同床共枕的丈夫,这个举止优雅、风度翩翩的男人,心机重重,权谋老到。老婆又能怎么样?就是跟在丈夫的屁股后边,打打下手罢了。 夫贵妻荣,蚂蚱拴在一根绳上,只能彼此配合,杨广假惺惺地装扮仁德君子,萧妃也跟着过了几年苦日子。日子虽清苦,但总比舅舅家的生活宽绰,更何况君子杨广也留给萧妃一点情感的余存。 首先是一夫一妻,身边绝没有争风吃醋的女人;其次,清心寡欲,家里很少牵扯不三不四的事。虽说杨广和萧妃天天夹着尾巴过活,甚至连做梦都动心眼儿,但争夺储君之位这出韬光养晦的好戏,是夫妻二人联袂演出才得以成功的。 杨广、杨勇哥俩斗法的过程,杨勇不像是在争宠,倒像是故意和父母斗气,爹娘腻味什么,他就尽干什么。本来好好的太子当着,折腾了几个回合,手头上的资本就输得一乾二净了。 杨勇的老婆刚刚病死,他就迫不及待地跟小老婆鬼混,独孤皇后最恨这种无情无义的行径。此外杨勇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自比倡优,进淫声,秽视听,一个花花公子,哪有东宫储君的堂堂威仪,把大隋朝的未来交到这种人的手上,谁能服气?谁能放心? 杨广恰恰是另外一副姿态,他像个技艺超群的演员,弥自矫饰,唯与萧妃居处。 有比较,才有差别,这就是最有力的竞争,杨勇未必是荒诞无耻之徒,然而他不听规劝,自毁形象,最终落下个进淫声,秽视听的臭名。杨广则蓄意收敛,老老实实地守着一个老婆,甚至拿丑女人、破幔帐装点门面。 其实杨广原本是个多才多艺的人,但是他家的乐器竟然落满了灰尘。这需要多大的毅力来长年累月压抑自己的性情、阉割生活的乐趣呀?在待人接物方面,兄弟俩的悬殊就更大了,杨勇非常牛气,一副我是太子我怕谁的嘴脸;杨广却极为和气,没有不拜的庙,没有不烧的香,即使奴婢侍从也从不得罪。 能叫上上下下都竖大拇指,这还不厉害吗?凡夫俗子,谁能做得到?杨广和萧妃酷似一对受气包,矫情饰行,以钓虚名。两口子小心翼翼地应酬鸡毛蒜皮,战战兢兢地迎合里里外外。 肯下老本,才可能有回报,两口子笑容可掬地引导着舆论,点头哈腰地塑造了声望。如果说杨广富有奸雄之才,那么萧妃忠诚的陪伴则纯属女性的隐忍和耐力。谁能断定,今天装孙子,明天就一定能变成爷爷?或许,要这样屈辱地混一辈子,做一条永远也不能翻身的夹尾巴狗。 寻常女人,哪个能丢开虚荣,甚至抛弃对未来的幻想,跟一个戏子式的男人往前奔呢?萧妃就能,与杨广不同,萧妃随和的表情绝非装出来的,而是本性的流露。她小时候与人为善,逆来顺受,习惯了。说来也就是糟糠之妻,难怪后来杨广从不颠覆萧氏的皇后地位。 有萧妃默契的配合、温柔的抚慰,杨广彻底赢了。三十一岁的杨广如愿以偿地做上了东宫太子,他喜形于色地告诉萧妃:“等着吧,好日子就来了。” 萧妃莞尔一笑,却不知新太子的许诺,究竟在什么地方。她犹如一片落红,随着命运的河流沉浮、漂泊。 三十五岁的萧妃晋升为萧皇后,这是她和杨广苦守了二十三年的酬劳。当初杨广许诺的好日子终于来了,想不到好日子只属于皇上他自己;等待皇后的,是漫无边际的噩梦。当杨广号令天下、为所欲为的时候,萧皇后不得不乖乖地闭嘴,甚至靠边儿站,而当大隋树倒猢狲散的时候,萧皇后依然平静地陪伴在杨广左右。 婚后二十三年,杨广的确是位模范丈夫,待人和善,不笑不说话;艰苦朴素,吃穿用度活像个平民;用情专一,只挽着萧妃出双入对,绝不张罗什么歌女、小妾,唯一叫人担心的就是,想法太多,心思太重。按说嫁这么个好人,今生足矣,可令萧皇后不安的是,人一阔,脸就变,即便是两口子,也难免这种下场。 杨坚卧病仁寿宫,居然诡异地死了。当天晚上,杨广就火急火燎地逼父亲的小老婆宣华夫人跟自己睡觉,大隋朝的新皇帝,压抑太久了,一旦当家做主,内心的火山便势不可挡,喷涌而出。萧妃痛苦地摇头:“好端端的仁德君子,怎么一下子变成了双足野兽呢?” 虽说天下美女尽入股掌,但杨广表面上依然疼爱元配,于是萧氏便更死心塌地过日子、无怨无悔地追随丈夫。时光居然没有在这女人俊俏的脸上留下丝毫痕迹,她妩媚的眼里贮满柔情,鲜亮的唇间衔着微笑,上天怜惜女性,尽量叫这朵阴柔之花多开一夜。美在,女人在;美走了,女人便蜕化成一具空洞的躯壳、一个干瘪的符号,永远从男性世界里纷然羽落。 !! 159话:杨广的女人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杨广颁诏,慷慨地称赞自己的元配:“妃萧氏,夙禀成训,妇道克修,宜正位轩闱,式弘柔教,可立为皇后。” 皇帝口惠实至,无论到哪里,不管干了什么,都会捎上萧皇后,尽管他的真心宠幸谁,别人不得而知,但是杨广对萧皇后的表面文章还是做得非常的漂亮。聪明过人的萧皇后也相当知趣,她一步一步地退让,直到靠边站为止。人老珠黄,色衰爱弛,何必搬个醋坛子,招皇帝的腻味呢?尽管萧皇后仍然俯首帖耳地服侍在杨广左右,但是她的心境却大不如前了。 感情的危机恰恰潜伏在这种客客气气的情态之下,两口子不再交心,甚至连吵架的兴趣都没有了。说话看脸色,言语找尺寸,尽管睡一张床,也不过是在勉强的维持。 萧皇后顶着华美的冠冕,默认了这种情态,皇帝纵情享乐,好大喜功,把隋文帝攒下的家底挥霍得一乾二净;官府横征暴敛,民间盗贼风起;远征高丽的军队和挖掘运河的民工,天天都在哀嚎中死亡,隋朝恢弘的大厦,摇摇欲坠,随时可能土崩瓦解。 萧皇后惶恐地注视着朝野变化的风云,实在插不上手,憋不住了,就拐弯抹角地劝了两句。很不幸皇帝听不进,他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一头钻进了江都行宫里。既然天下失控了,索性就大摆烂,不理国事,不问祸福,只顾毁灭性的享乐。 宫外火光四起,他也懒得答理,近臣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他竟然告诉萧皇后:“贵贱苦乐,时时更换。”这简直是哲学家的口吻,他变成了一个醉生梦死的老混蛋,为什么呢?还不是逃避现实,自己骗自己吗? 扬州明月,照着忧心忡忡的萧皇后,她知道,夫妻亲情再也唤不回皇帝这支断线的风筝了。杨广曾经顾影自怜,跟皇后吹牛说:“好头颈,谁来砍它呢?” 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嘴脸,萧皇后不得不丢开最后一丝的幻想,陪伴着及时行乐的皇帝趟这淌浑水。 萧皇后的内心痛苦,有人禀告,宫外马上要造反了,请示皇后该怎么办?萧氏摆了摆手,惋叹的说道:“天下事已经至此,大势已去,无可救药。说什么也只是徒增皇帝的烦恼,能混过一天算一天吧。” 有一首著名的《箜篌引》,妻子哀悼固执任性、落水而死的丈夫:“叫你不要渡河,你偏要渡河,堕河而死,当奈如何?”这才叫良言难劝该死鬼,谁也没有办法。虽然说杨广自诩的好头颈没人来砍,他却被叛臣用一条裤腰带给活活地勒死了。 萧皇后亲自收尸,手边什么也没有,只能拆几块床板,草草地拼了一副薄棺材。五十岁的杨广倒在地上,他曾经亲亲热热地挽着萧氏,情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他们互相搀扶着过了二十三年的苦日子,也曾经相视而笑,守着欢蹦乱跳的小儿女。人间富贵,已成云烟,昔日的枕边人,死得像个叫花子,恩恩怨怨,就这么了啦? 刚得势的弄臣宇文化及,从头到脚打量这位女战俘,大隋的正宫娘娘,天下男人,谁不神往?宇文化及意味深长地笑了。 可惜美丽的女战俘一旦落到男人手里,就不再是个人了,而是一件任由推来搡去的家当,一个寻欢作乐的玩物,甚至像个小玩意儿那样,被随便转让。隋炀帝死了,也就无所谓的萧皇后了,战俘萧氏粉颈低垂,默然无语,老天爷给什么,她就接受什么。 胜利者霸占了六宫,和隋炀帝生前一模一样,萧氏的处境可想而知,俘虏还能怎么样?甭耍娘娘脾气了,休说什么尊严、高贵,想活就得逆来顺受,这个仪态万方的女人定然成了宇文化及的囊中之物。 常说男人四十一枝花,而女人到了这个岁数,就开始走下坡路了,从二八妙龄起,十多年就能消耗她们一大半青春。只有非常奇特的女性例外,埃及艳后克莉奥佩特拉,她生完孩子之后,仍让西泽和安东尼两位罗马英雄神魂颠倒。萧氏就是这种奇女子,步入中年,仍旧端庄俊美。宇文化及从这位大美人身上,获取了帝王的幻觉,他居然跑到魏县,关起门来当皇帝。 皇帝,永远是天下的头彩,除非足够强大,否则谁觊觎,谁挨揍。宇文化及的狂妄行为,马上招来灭顶之灾,争头彩的窦建德杀上门来。窦建德是农民义军的领袖,如今兵强马壮,腰杆粗得很。他自称为大夏王,口口声声说是为死去的杨广报仇。聊城一战,窦建德动用抛石头的撞车,四面攻城,这种原始土炮,杀伤力强大,聊城随即失陷。 萧氏再次面临当俘虏的噩运,这一回她想死了,既不啰嗦,也不哭闹,面无表情地等待死亡。所幸抢救及时,而且碰上了忠于大隋的窦建德,战胜者居然对她非常的礼遇。尽管没上绳索,未遭关押,窦建德还毕恭毕敬地给她施君臣大礼,萧氏依然未获自由,与其说她被解救,还不如说被接管,一个徒有虚名的前朝皇后,有什么资格在义军营寨里养尊处优呢? 窦建德霸占了萧氏,在窦建德那里,萧氏似乎未受辱,这是义军的政治需要,也受周围条件的制约。窦建德人品正派,还未堕落到霸占女俘的地步;窦建德身边蹲着一只母老虎,老婆曹氏几乎寸步不离,看得很紧;萧氏留驻的时间并不长,约两三个月后,就被突厥人接走了。 突厥,野蛮的胡俗令中原人心惊肉跳。在没有血缘关系的前提下,儿子可以继承父辈的女人,弟弟能够再娶兄长的妻妾。胡俗当头,女性就更像牲口了。 突厥的义成公主,从窦建德手上要走了萧氏。二十年前,杨坚把这位宗室之女义成公主,嫁给了启明可汗。后来丈夫死了,义成公主便改嫁儿子辈的始毕可汗、处罗可汗和颉利可汗。从杨广那里论辈份,义成公主得叫萧氏一声嫂子,姑嫂重逢,也算是有了依靠。 不管情愿不情愿,萧氏就这么身不由己地走了,一个孤苦伶仃的落难寡妇,没有挑拣的权力,命把妳推到哪儿,就落到哪儿。谁都能猜到,可汗身边的女人必须无条件地跟从胡俗,萧氏和义成公主共同被纳入了处罗可汗的寝帐。后来处罗可汗死了,姑嫂两个又顺理成章地嫁给他的弟弟颉利可汗。 萧氏早就断了重返长安的念头,既然已经国破家亡,江南春雨、中原杏花对自己还有什么意义呢?不如在这荒蛮的塞外了此残生吧。所幸还有个小孙子杨正道做伴了,杨门的骨血,是她最后的一点儿安慰了。 曾几何时,长安城里、江都月下,那个光彩照人的国色女子,已经被命运流放了。这具风韵犹存的躯体,随着突厥兴衰,在草原牧场、大漠野风中,失魂落魄地游荡。 寡妇门前是非多,多得后人都难以承受,年届花甲的萧氏,含泪回到长安。此时突厥大败,义成公主死了,颉利可汗遭擒,按理说萧氏仍属于战俘,但她特殊的身份,居然赢得了大唐的礼遇。更令人想不到的是,归唐之后,她竟把李世民卷进了是非漩涡。 萧氏归来,李世民给足了面子。一来,两家是亲上加亲,杨广是李世民的亲表叔,李世民还娶了杨广的女儿大杨妃,从哪儿论,萧氏也算是长辈。李世民的智囊萧瑀,是萧氏的亲弟弟,给臣子一个天大的面子,有什么不好呢?李唐是很愿意奉养这位前朝皇后。 坊间文人,更愿就此说风凉话,李世民破格举行了一场盛宴,为萧氏接风。以贞观时代的标准,那种规格连皇帝都觉得有些铺张,李世民笑呵呵地问萧氏:“妳以为眼前的排场比隋宫如何呢?” 这个档次,压根儿不能和隋宫相比,当年的夜宴,廊下悬挂着上百颗硕大的夜明珠;殿前篝火几十堆,烧的尽是上好的檀香木,据说每晚都要烧檀香木二百车。 萧氏不动声色地答道:“陛下乃开国立业之君,怎可与亡国之君相比呢?”这句话贞观天子非常受用,由此李世民更加善待这个饱经沧桑的贵妇人。 所谓的是非漩涡,还不是男男女女之间的事?据说李世民倾慕萧氏,曾经公开纳作小妾,封为昭容,这又是一件捕风捉影的花边故事。首先以唐朝的开化之风,即便李世民娶了萧氏,也没什么了不起,他连亲哥哥李建成的老婆都要,何况是前朝废后呢? 假设他果真纳萧氏为昭容,绝不会只字不提,萧氏归唐,都什么岁数了?整整六十岁了。刚届而立之年的大唐皇帝,要什么女人不好,非跟一个老婆子勾勾搭搭?至多李世民曾倾慕过传说中的萧皇后,恨不相逢未嫁时,仅此而已。 说实话,萧氏最在乎的还是杨广,两个人最宝贵的青春拴在一起,二十三年了,那可是一段刻骨铭心的黄金岁月呀。如今国亡了,家破了,丈夫被杀了,儿女也不在了,旧时堂榭,物是人非,活着还有什么滋味呢? 长安城里的萧氏,深居简出,又孤独地生活了十八年。鬓边白发,迎风而起,她浑浊的眼里,一遍一遍地闪过纯情时代的影子,偶尔唇边也泛起一丝苍凉的笑容。 萧氏还惦记着臭名昭著的丈夫,怀念他们相濡以沫的日日夜夜,终于她顶着皇后的哀荣走了。扬州葬下一段千古风流,升起一轮皎洁的明月。 !! 160话:杨广的女人 3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杨广肆意地挑选各种美女充实后宫,设立了三个夫人、九个嫔妃,后宫中还有妾妃一百二十人,与无数美丽的承衣刀人侍奉在他的左右。萧皇后对于丈夫荒唐的行为也不敢劝阻,只能咽下百般忧愁与空虚。 崔氏女是崔君绰的女儿,因为受到废太子杨勇的牵连,隋文帝亲自下诏将崔君绰等人的妻子儿女家产田宅全部充公,崔氏女也因此被没入宫庭,从此之后就得到了杨广的宠爱。 另外陈朝公主们也是一群可怜人,陈朝灭亡之后,陈宣帝和陈后主的女儿们统统被送往隋宫,由于公主实在是太多了,隋文帝干脆来了个陈朝公主大放送。 将陈宣帝的女儿一个赏给贺若弼,一个赏给杨素;如果公主中有被皇帝临幸了就成为后宫嫔妃,大名鼎鼎的宣华夫人就是陈宣帝之女宁远公主,还有一个弘政夫人,也是陈宣帝之女临川公主;剩余的公主还分配到了各个皇子的府上,杨广的一个小妾就是陈后主的第四女广德公主,秦王杨俊的府中也有一个陈嫔,即陈后主第五女临成公主。 在这一群陈朝公主之中,杨广最宠爱的有两个人,就是宣华夫人与陈婤。 宣华夫人生性聪慧,姿貌举世无双,宣华夫人不仅倾倒了父亲的隋文帝,也迷住了儿子的杨广,所以隋文帝一死,杨广就迫不及待地当晚临幸了宣华夫人,还特意给了她同心结作为定情信物。 杨广即位后,立刻将宣华夫人召进宫中,只不过宣华夫人终日郁郁寡欢,不到一年多的时间就病死了,杨广十分地伤心,不仅极为沉痛地哀悼了宣华夫人,还特意为她写了篇《神伤赋》。 隋文帝的另一位宠妃容华夫人也是和宣华夫人一样,在隋文帝死后就被杨广重新召进宫中,继续做新皇帝的爱妃。 容华夫人姓蔡,丹阳人,陈国灭亡之后,被选入隋宫。起初她是位阶不高的世妇,但是她的姿容婉丽,仪态大方,让文帝颇为喜爱。然而因为独孤皇后还在的关系,文帝即使很喜欢她,也极少有机会能够与她在一起。 独孤皇后病逝之后,被她压抑已久的杨坚才开始肆无忌惮地遍幸妃嫔。杨坚被陈氏和蔡氏迷得神魂颠倒,夜夜笙歌,似乎要把前半生的压抑全部发泄出来。然而此时的杨坚已经年过花甲,纵情无度使得他的身体很快便被掏空,折腾出一身的病痛,因此卧床不起。 与宣华夫人一样,容华夫人同样被隋炀帝所烝。所谓的烝,就是父亲死后,儿子可以娶庶母;而兄、叔死后,弟弟或者侄儿可以娶寡嫂或婶母,叫做报。这在春秋战国之时很常见,但到了隋朝,这种像突厥等蛮人的做法就很让人诟病了。 至于陈朝的另一位公主陈婤,被杨广册封为贵人。杨广对陈婤极为宠爱,可称为绝爱幸,宠爱到了什么程度呢? 原本陈朝灭亡后,一百多位宗室子弟被隋文帝发配到了各个地方,自己种田养活自己,但是为了讨心爱的女人欢心,杨广将这些宗室子弟全部召回京城,授予他们官职。于是陈朝的宗室子弟们身为各处的地方官员,一时遍及天下。 有人觉得陈婤是她的姑母宣华夫人的替身,隋炀帝封陈婤为贵人,为她召回陈氏子弟授官,而宣华夫人可能刚好在相近的时间去世,让人产生了陈婤是宣华夫人替身的错觉。陈婤得宠是她自己的本事,跟宣华夫人真的没什么关系。 说起来,作为天下第一大土豪的隋炀帝对他喜欢的妹子是相当的长情而且大方,还爱屋及乌。他宠爱萧皇后,便是诸萧昆弟,布列朝廷;他宠爱陈婤,于是陈氏子弟并为守宰,遍于天下;他宠爱崔氏女,也愿意为她的家人下诏改革开皇旧制。 除了崔氏女、宣华夫人、容华夫人、陈婤之外,杨广后宫还有一个萧嫔,萧嫔的儿子赵王杲却十分受杨广宠爱,杨广不论是下江南、东征高丽还是讨伐突厥,都要带着这个儿子不离身。 除了这五个人之外,杨广宠爱的女人还有吴绛仙、侯夫人、袁宝儿等人。 有一位殿脚女吴绛仙,杨广乘龙舟下江南时见到此女时,被她那双长长的蛾眉所深深吸引,但无奈吴绛仙已经为人妇,于是杨广只能册封她为崆峒夫人,杨广对她极为宠爱。 因为吴绛仙喜欢画娥眉妆,而这种螺子黛出产于波斯国,每颗价值十金,极为昂贵。所以杨广让别的妃嫔宫人用廉价的铜黛,唯独给吴绛仙使用价值十金的螺子黛。杨广常常倚在帘子边上痴痴地看着吴绛仙,对周围的人说道:“古人说秀色可餐,像绛仙这样的美人儿真的可以让人感觉不到饥饿。” 其他后宫女子纷纷效仿,学吴绛仙把眉毛画成长蛾眉状,但是画长蛾眉需要用一种叫做螺子黛的材料,出产来自波斯国,价值不菲。它是一种经过加工制造,已经成为各种规定形状的黛块。使用时只用蘸水即可,无需研磨,因为它的模样及制作过程和书画用的墨锭相似,所以也被称为石墨,或称为画眉墨。 司宫吏日给螺子黛五斛,号为蛾绿,螺子黛出波斯国,每颗值十金,吴绛仙一人独得,看来价值不菲。 败家昏君隋炀帝他喜欢玩微服私访,到了汴梁,隋炀帝坐着龙舟,萧妃乘上凤船,锦帆彩缆,穷奢极侈。每个舟上都有挑选的妙丽长白女子千人,手执着雕板镂的金楫,被称为殿脚女。隋炀帝看上了殿脚女吴绛仙,迷上她的柔韧和丽质,皇上回到龙舟中传召吴绛仙,要提升她为婕妤。正好此时是吴绛仙下嫁为玉工万群,隋炀帝很扫兴,把她提到龙舟执首楫,把她叫做崆峒夫人。 袁宝儿因为腰肢纤细,娇姿多态,舞艺优美,深得杨广的宠爱。当时洛阳进献合蒂迎辇花,杨广便让袁宝儿手持合蒂迎辇花,号为司花女,又忍不住对虞世南说道:“以前听说赵飞燕能在掌上起舞,我有点不信,以为是文人文饰过多,人怎么能在掌上起舞呢?如今见到袁宝儿,才知道这些传言是可信的。” 袁宝儿年方十五岁,生得如雪似玉,体软如棉,更加娇声莺啼。何稠造了一辆御女车,袁宝儿坐在车上,手脚均被车上金玉搭扣锁住,不能动弹,而车却上下摇晃,自动俯仰推送。杨广身子不动,即可尽享美色娇啼。杨广大悦,将此车命名为如意车,与袁宝儿一连交合十几次,仍是兴趣盎然。 何稠献上一架小车,四周都是锦绣帷幔,底下是玉毂金轮。炀帝看了便问道:“此车制得精工小巧,倒也是美观,不知有何妙处?” 何稠说道:“此车无他妙处,只是行幸最方便。” 炀帝问道有何方便处?何稠说道:“此车虽小,却有两层,只要将小车推动,上下两旁,便有机关,小车自然就会动,完全不费行幸之力。” 何稠用手一一指示给隋炀帝看,炀帝看了大喜:“卿之巧思,简直是非常的神妙,你说这车叫做什么名字?” 何稠说道:“这是臣任意做成的,还未取名字,希望万岁能钦赐一个名字。” “卿既然是任意制造的,朕也任意的取乐,就取名叫做任意车吧。” 炀帝随后传旨赐给何稠五品官职,以酬谢他的功劳,何稠谢恩退出。隋炀帝得了此车,快乐得不可言语,哪里还等得到晚上?随即推到绣阁中来哄袁宝儿,说道:“何稠献给朕一个小车,倒也是精致可爱,朕和妳同坐,到各处去玩耍。” 袁宝儿不知道是计谋,随后就坐上了车,炀帝连忙叫一个太监推去游玩。那车儿可真是做得巧妙,才一推动,早就有许多金钩玉轴,将袁宝儿的手脚紧紧地拦住。炀帝看了笑道:“有趣有趣,今日不怕妳走上天去。” 随将出手帮袁宝儿解衣,袁宝儿先前不知道,看见炀帝来帮她解衣,忙着伸手阻挡,但哪里动得一分一毫?才开始慌张了起来,只叫万岁可怜她。炀帝笑道:“正好出昨天夜上的气。” 袁宝儿含颦带笑,一段痛楚光景,就像梨花伤雨,软软温温,比昨夜更觉可人。怎见得人呢?但见:“心惊香玉战,喘促乳莺低。红透千行汗,灵通一点犀。虽生娇欲死,带笑不成啼。谩惜花揉碎,蜂痴蝶已迷。” 另外还有一个侍儿韩俊娥也十分地得到杨广的宠幸,杨广几乎每晚都要召她侍寝,惹得萧皇后极为吃醋,经常与她争宠。 隋炀帝自从抵达广陵之后,经常沉迷于酒与女人之中,以至于彻夜失眠,他每次入睡前都需要摇顿肢体,歌吹齐鼓,才能安然入梦。侍女韩俊娥深得隋炀帝喜爱,隋炀帝每次睡前都召她来侍寝,让她帮助自己摇顿肢体,又给她赐名为来梦儿。 萧皇后醋意渐起,私底下里对韩俊娥说:“皇帝现在身体不舒服,妳应该安抚照料他,怎么可以魅惑他呢?” 韩俊娥畏惧萧皇后的威严,辩解说道:“我伴随陛下从都城而来,曾经看见陛下在御车上临幸女子,车子颠簸,车中女子摇晃,皇帝就高兴。我托了妳的福分,得以给陛下侍寝,只是仿效车中的姿态来安抚陛下,并不是魅惑陛下。”纵然韩俊娥百般辩解,萧皇后还是把她赶走了,隋炀帝也无法留住她。 杨广下诏让江南淮南诸郡上贡姿质美丽的少女,并且规定每年都要上贡,侯夫人就是因此而入宫。侯夫人不仅容颜犹美如桃李嫩红,而且她极富诗才,但是后宫美人无数,侯夫人十六岁入宫,直到二十四岁都没有办法能见到杨广一面,最后留下十六首诗,悬梁自尽。 杨广得知后十分感伤,见到侯夫人死后仍旧美丽非常的容颜更是气愤不已,认为是宦官许廷辅失职,将他赐死,又因为十分喜欢侯夫人所作的诗,便让乐府宫人传唱着。 隋炀帝在位期间广造高楼,并网罗天下美女数千名纳于迷楼中幽闭,侯夫人就是这几千名一辈子都没有见过隋炀帝的宫女之一,最后自缢而死,臂悬锦囊,左右取进,得自感诗三首。 她死后颜面艳若桃花,美貌异常,手臂上系着锦囊,里面藏有后宫怨诗,引发杨广无限的悲伤,令选美失职渎职的宦官自尽,她是历史上少见的死后才得到帝王无限宠爱并且美名、才名俱满天下的美女。 “庭绝玉辇迹,芳草渐成窠。隐隐闻箫鼓,君恩何处多。欲泣不成泪,悲来翻强歌。庭花方烂熳,无计奈春何。春阴正无际,独步意如何。不及闲花草,翻承雨露多。妆成多自恨,梦好却成悲。不及杨花意,春来到处飞。秘洞遍仙卉,雕房锁玉人。毛君真可戮,不肯写昭君。砌雪无消日,卷帘时自颦。庭梅对我有怜意,先露枝头一点春。” “初入承明日,深深报未央。长门七八载,无复见君王。寒春入骨清,独卧愁空房。跚履步庭下,幽怀空感伤。平日所爱惜,自待却非常。色美反成弃,命薄何可量。君恩实疏远,妾意徒彷徨。家岂无骨肉,偏亲老北堂。此身无羽翼,何计出高墙。性命诚所重,弃割亦可伤。悬帛朱栋上,肚肠如沸汤。引颈又自惜,有若丝牵肠。毅然就死地,从此归冥乡。” !! 161话:初见红拂女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徐福在这一世他化名为李靖,并且投靠了隋朝三大名将之一的韩擒虎。在这个时候的李靖熟读书史,他经常对人说:“大丈夫若遇明主逢机遇,必当建功立业,以求取富贵。” 隋朝名将韩擒虎,每次与他谈论兵法,没有不对他称善的,他曾经抚着李靖说道:“当今能讨论孙吴兵法的人,只有李靖这一个人。” 李靖他高大、挺拔、英俊,他深受韩擒虎的喜爱。韩擒虎是隋朝的著名战将,字子通,河南人。韩擒虎出生于将门,文才武略无所不通,勇武能敌百人,用兵出神入化,在北周时他历任都督、刺史等职。隋朝建立之后,为了消灭割据南方的陈朝,统一天下,大隋朝廷选拔有才能的将领负责对江南用兵,韩擒虎因此被封为庐州总管。 当时浓雾封锁了大江,韩擒虎认为这是一个难得的渡江机会,便与广陵的大将贺若弼相约,同时渡江灭陈。韩擒虎大胆的出奇兵,仅率领五百名精锐士卒,悄然渡过大江,势如破竹,一路直逼建康城下。最后在陈朝降将的帮助之下,韩擒虎顺利进入陈朝皇宫,活捉了陈后主,顺利地灭掉陈国,终结了南朝,班师回朝之后,韩擒虎被隋文帝封为上柱国大将军。 平定江南之后,韩擒虎坐镇凉州,震慑突厥,使突厥不敢轻易冒犯隋朝的边疆,边境地区的人民获得了和平与安宁。韩擒虎因为积劳成疾,不治而死,享年五十五岁。 在韩擒虎病重去世前夕,发生了两件奇异的事情,一天邻居的母亲去探望韩擒虎时,发现他家门前仪卫俨整,犹如大王的威仪。老人惊讶的问这些人是干什么的,其中一人回答说:“我来迎接大王。”说完这些话,这些人就不见了。 此时有人病重,忽然奔跑到韩擒虎家的门前,大声的说话:“我要拜见大王!” 人们问要拜见什么王,那个人答道:“阎罗王!” 韩府众人听后要抓住他打一顿,却被韩擒虎阻止了。韩擒虎大声地说道:“生为上柱国,死做阎罗王,真的足够了。”随后不久,韩擒虎就去世了。 这一天,韩擒虎要李靖到隋朝三大名将之首的杨素府上去做客,为了壮大李靖的形象,韩擒虎特地把他最心爱的宝剑龙渊剑交给李靖佩戴在身上。杨素在朝廷的权力和地位正快速的上升,韩擒虎希望杨素日后可以提携李靖一把。 杨素是北朝和隋朝政坛上的一个通天人物,更是一个兴风作浪的高手。早年他曾协助北周武帝击灭北齐;后来与北周丞相兼外戚杨坚配合,迫使北周静帝禅位给杨坚。二十四年后又帮助太子杨广弒父弒兄而为隋炀帝,隋炀帝即位之后,拜杨素为司空,封越国公,把一切军国大事都托付给他处理,自己则专心地躲在东都洛阳的西苑中,醇酒美人,声色犬马,享受人间的奢华快乐;杨素留守在西京长安,几乎成了实质的领导中心。 杨素权高位尊,讲究生活的享受,府中金银堆积如山,仆役侍女如云,每次接见宾客,总是大模大样地坐在躺椅上,由一群侍女抬着出厅,两旁还排列着许多美艳的侍女,负责熏香、打扇、捶腿及驱赶蚊蝇等工作。这种豪奢尊贵的排场,许多人都叹为观止,羡慕不已,但是看在李靖的眼里,却嗤之以鼻。 李靖是三原地方一位文武兼通的才子,他生得身材魁梧,仪表堂堂,饱读诗书,通晓天下治乱兴国之道,还练就一身好武艺,精于天文地理与兵法韬略,他心怀大志却一直苦于英雄无用武之地。后来隋朝稳定下来,他决定投身长安,以图施展抱负,为国效命。 李靖到了长安,由于国政大权基本掌握在杨素手中,于是他准备先投到杨素门下。好不容易进入司空府拜见了杨素,杨素却半躺在椅中,眯缝着眼睛,一付根本不把来客放在心上的神态。 李靖心想:这样的排场,这样的待客之道,岂不令天下英雄寒心,怎能收贤纳士,振兴国道呢?于是他不悦地直言道:“当今天下大乱,英雄尽起。明公为朝庭的重臣,却不收罗豪杰,扶济艰危,而专以踞傲以示天下之士,实在令人不敢苟同。” 杨素一听到这话大感到吃惊,心想:这一个无名之辈,竟敢在这里口出狂言,真的是太放肆了。他想发火,但想到自己的身份,若与眼前这位初生之犊的书生计较的话,实在是失于大度,于是反而转怒为喜,起身夸赞李靖的胆识,并请他坐下,与李靖畅谈天下的大事。 李靖侃侃而谈,从天下时势谈到治国安邦之道,见解精辟,头头是道;杨素听了频频点头称是,然而最后的结论却说:“老夫来日不多,多承指教,然而时不我予,无可奈何?”这话彷佛给李靖的满腔热情浇上了一瓢冷水,让他失望之极。 李靖向杨素讨教一盘围棋,因为李靖的围棋棋逢无敌手,就连韩擒虎也远远不是他的对手。在杨素的眼中,李靖毕竟还是个年轻人,不管他的围棋有多么的厉害,总得先跟同年龄的人下下看,再来定夺是否自己要给与指导。 杨素叫来了大儿子杨玄感让他和李靖过过招,杨玄感的年纪和李靖差不多,棋力也不弱,然而终究和李靖有一段差距,因此很快就败下阵来。李靖原以为这样应该可以引起杨素的注意了,没想到杨玄感竟然说道:“韩擒虎说你的棋力强大到可怕的地步,我看不过一般般,我家的红拂女就可以把你打得落花流水。” “哦,那红拂女在那里呢?” “我叫人去叫她,她一会儿就来了。” 美女识英雄,自古被人们传为佳话,红拂女姓张,原本是江南人氏,由于南朝战乱,随着父母流落长安,迫于生计,卖入司空杨素的府中成为歌妓,因为喜欢手执红色拂尘,所以称作红拂女。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一个穿着练武的服装,脸上汗珠还没有擦干的美女,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李靖看见红拂女走入大厅,大吃一惊,红拂女竟然与结子长得一模一样,莫非红拂女是结子在这一世所转世的女人。 杨玄感对那美女说道:“红拂女,李靖他是个辣子,小心下棋,替我宰了他。” 李靖很难相信眼前的红拂女会是个围棋高手,而且棋力还能强过自己,但是棋局的进行却让李靖胆战心惊。这个女孩下棋飞快,彷佛不用思考,不过却招招先手,让人不应不行,李靖的棋势只能跟着她走,李靖一次又一次的长考,心里着急。 “这下糟糕了,输给一个女人以后怎么在棋坛立足,等一下在杨素面前又何以自容?” 红拂女似乎等得不耐烦了:“哥,快点下好吗?我浑身的臭汗,黏黏的很不舒服,我想去沐浴了。” 红拂女的声音像银铃似的好听极了,红嘟嘟粉嫩的脸蛋表情甚是妩媚,两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流波婉转,顾盼自如。李靖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红拂女奇怪的问道:“你不看棋盘看我干什么?你可以投降了吧?” “我又没输,为什么要投降?” 在一旁观战的杨玄感不屑的说:“局势坏成这样还能不输吗?跟美女下棋还想耍赖啊?” “这盘棋我要是能不输,你怎么办?” 红拂女抢在杨玄感前回答:“你要不输,我趴在地上学狗叫,你要输了你怎么办?” 李靖不知道那里来的胆量竟然说出:“我要输了,我这把宝剑送给妳,我要是不输妳就嫁给我。” 杨玄感听到马上跳了起来:“李靖,你说这是什么浑话?你一盘棋不输她就得嫁给你?别说她同不同意,她是我家的人你也得先问问我爹。你小子以后如果没有大出息,恐怕连提亲的门都挤不进来,还有你这把剑是韩擒虎的宝剑,众人皆知,你这小子有资格拿来送人吗?” 红拂女羞得耳朵都红了,雪白的脖子上红通通的耳根,扭捏的模样更可爱了。李靖不再说话,继续下棋,一会儿功夫后,观棋的杨玄感突然惊讶的大叫:“三劫,是三劫循环和棋,你这浑小子还真的不输。” 下载免费阅读器!! 162话:虬髯客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红拂女站在杨素的身旁,她目睹了李靖英爽之气溢于眉宇之间,又谈议风生,见解出众不同凡响,红拂女的心中大为倾慕,不由得闪动着一双聪慧的大眼睛,不断地瞟向了李靖。等待李靖告辞出门时,她不露声色地暗中嘱托侍立廊下的小童代为询问李靖的住址;小童问得结果,立刻回报给红拂女,红拂女默默地记在心里,她望着李靖大步踏出门远去的背影,有一种奇妙的牵挂在心中。 当天的夜里,李靖独坐在客栈里,他面对着孤灯,想起白天在司空府里的情形,心里暗叹:不可一世的司空杨素毕竟是老了,守业尚嫌精力不足,根本谈不上有所发展了,自己看来还得另谋途径。 这时他又想干酪空府中那位手持红拂尘的美丽侍女,那个女人分明就是结子的转世,可惜她是杨素府中的歌妓,李靖苦无机会可以再接近她,他又要怎么样与红拂女厮守在一起呢?红拂女她那一对写满睿智又充满柔情的大眼睛,而且她又是李靖最深爱女人的转世,引得李靖的内心心神荡漾。 夜深了,万籁俱静,李靖躺在床上,他辗转反侧,难以成眠。突然耳旁响起了一阵轻轻的叩门声,李靖披衣起身,点亮了灯,拉开了门闩,只见到门外站着一个头戴阔边风帽,身披紫色大氅,肩背着绣花布囊的年轻女人。 李靖想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长安,竟然有客人深夜来访。正在狐疑之际,来客自动解释说道:“妾身乃是杨司空家的红拂女,今夜特来投靠公子。” 烛影摇动中,红拂女卸下了绣花布囊,摘下阔边风帽,脱去紫色大氅,变成一个秀发蓬松,明眸皓齿,如三春水蜜桃似的鲜灵的一个女孩。李靖对红拂女的来到,他的心中满是喜悦,本来没有机会可与红拂女相近,如今红拂女亲自来找他,可是解了他的相思之愁。 但他对红拂女的来意仍然有些不了解,红拂女也看出了他的心思,不待他询问,就盈盈下拜,并轻声说道:“妾身侍奉杨司空多年,看到的人物不计其数,但从来不曾见过像李公子这样英伟绝伦的人;妾身似丝箩不能独生,一心想要依托于参天大树,以了平生之心愿,因而前来投奔,请公子不要推辞。” 李靖是又惊又喜,红拂女是结子的转世,他早就对红拂女是爱慕不已,这时又见红拂女如此的理解自己,且有这般自作主张的胆识,对她甚是爱怜。 但转念又忧虑说道:“杨司空权重京师,妳私自逃去,他必定追寻,那怎么能逃得出他的手掌心?” 红拂女胸有成竹地说:“杨司空现在只不过是苟延残喘,行将就木,不足畏惧。他府中姬妾时常有人溜走,他也无心追究,何况司空府中侍女多如牛毛,少妾身一人他也不会在意,所以妾身大胆前来,请公子不要担心。” 李靖仔细地打量着红拂女,见她肌肤细嫩,面带红晕,仪态从容,嘘气如兰,羞怯中不失果敢之气,李靖心中甚是欢喜,但又想到自己孓然一身,飘泊不定,那能给她一个安定的家,深觉得愧对红颜,委屈她的一片真情。 红拂女见他欲言又止,似乎明白了他的犹疑,于是坦然陈述自己的心意:“既然我来投公子,就已经是深思熟虑,今后无论是天涯海角,妾身愿意患难相随,一片诚心,苍天可证。” 红拂女话已经说得十分明白,李靖也不必再有什么好顾虑了。就在这一个夜里,一对患难之交的男女同入罗帐,没有父母之命,没有媒妁之言,但有的是相知相慕,便由他们自作主张,成为了一对恩爱夫妻。 李靖平日敦厚庄重,只有一个大毛病,他喜欢讲兵法谈谋略,只要有机会论及兵法他就大放厥词侃侃而谈,因为李靖是个文人,一天兵都没有当过,所以人人都认为他只是嘴上谈兵,只有韩擒虎称赞他是个奇才,期许他将来会有大成就。 杨素司空府中不见了红拂女,也曾经派人出来追寻,但数日之后就不了了之,这对他们来说算不了什么。待风声过后,李靖打算前往太原,投奔招揽四方豪杰、待成大业的李渊父子。红拂女理解夫君的志向,她不声不响地从绣花布囊中拿出一些金银,委托店家买来了两匹俊马和一些衣物干粮,一切准备妥当,两人装扮成商人的模样,趁着天色微明之际,悄悄地离开了隋都长安。 一路上风尘仆仆,这天来到了灵石,因为数日的奔波,人与马皆疲累了,于是准备在灵石歇息一天再赶路,两人找了一家不起眼的小店住下,美美地睡了一夜。第二天清早起来,李靖到早市上买来一大块羊肉,向店家借来炉具锅瓢,亲自烹煮,想改善一下伙食;红拂女则是在客房中正解开了长发,在窗前细心地梳理着。 李靖趁着羊肉在火上炖熬的空隙,来到了后院刷洗马喂食草料。两个人隔着窗户相望,会心地相视而笑,只觉得一股暖风,回荡在彼此的胸臆间。红拂女信口哼起了轻快的小调,李靖心中充满了欢快和希望。 忽然间有一个中年汉子骑着一头壮实的毛驴,来到客店的门前,只见这个人满脸落腮胡子,衣服穿着邋遢,一副大咧咧的神态。他在店前跳下毛驴,将毛驴随便栓在木桩上,手提着一个硕大的皮囊,腰插着匕首,大踏步地走进店来。 微风吹来,带着一股浓郁的肉香味,他耸了耸粗大的鼻子,循着肉香味来到红拂女的房门前,他连招呼也不打,随手推开房门,闯进房来。把皮囊顺手扔在桌上,这时猛然发现了正在梳头的红拂女,也就顾不上肉香了,径自往床上一坐,斜睨着眼睛,火刺刺地看着红拂女,始终没说一句话。 这一个人好没有礼貌,简直是有意来找岔,李靖在窗外把房间里的动静看得一清二楚,他心中升起了怒火,正想跃入窗里,给这位不速之客一点教训。红拂女却向他眨眼,示意要他暂且沉住气,因为她看见这一个人气宇不凡,穿着和举止又与众不同,料想他一定是位侠士或者是世外高人。 红拂女一面挽好秀发,一面和颜悦色地向来客行了见面礼,客气地问道:“客官尊姓大名?” 斜倚床头的怪客粗声气地回答:“俺姓张,人称虬髯客。” 红拂女笑着说:“那真的是巧极了,妾身也姓张,当称你为兄长了。”说罢将行兄妹之礼。 虬髯客见这个女子不但不责怪自己的行为粗鲁,反而如此的尊重自己,心中十分的敬服,急忙一跃而起,抱拳答礼。 虬髯客在家中排行第三,因此红拂女称他为三哥;红拂女在家中为长,也就成了一妹。虬髯客哈哈大笑说道:“没想到在此荒僻小店有幸结识了一妹。” 红拂女这时隔着窗户向外唤道:“李郎且来拜见三哥。” 李靖闻言走入房间,与虬髯客互相见过礼。炉上的羊肉这时也正好炖熟了,李靖又出去买了些烧酒与胡饼,三个人围坐在炉旁,边吃边谈,虬髯客抽出腰间匕首切肉共食,豪气冲天。 吃完了羊肉,虬髯客转身从皮囊中取出一个人头以及一副心肝,他把人头竖在地上,用匕首把心肝切成薄片,大口地嚼着吃完了,看得红拂女与李靖是目瞪口呆。 虬髯客边吃边解释说:“此人乃是天下第一负心之人,俺含恨十年,今日吃他的心肝,才能解恨。”李靖只是唯唯连声,不敢详加追问。 虬髯客吃罢仇人的心肝,擦了擦满是胡须的嘴,又对李靖说道:“我看你仪容气宇,不愧为大丈夫,一妹得到你这个佳婿,应该是心满意足了。” 接着他们又谈到今后的打算,李靖说想去太原投奔李渊、李世民父子,而且有友人刘文静可以引见;虬髯客也说:“俺常听别人说起,太原上空有天子之气缠绕不散,正好前去看个究竟,只是还有一件事情急得需要料理,不能与你们同行。” 于是三人相约三天后午前在太原城外汾阳桥头相见,说完,虬髯客把抓过肉的两只油手往衣襟上一抹,提起皮囊,出门跨上毛驴,疾行而去,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下载免费阅读器!! 163话:虬髯客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三天之后,在汾阳桥边的一家酒楼上,李靖与红拂女等到了虬髯客,三个人一道进城,找到了与李靖有一面之交的挚友刘文静。这时刘文静已经进入李渊的门下,在他的引见之下,三人首先去拜见了李渊。 在留守府中,看到了仰慕已久的太原留守李渊,只见他穿着家常便服,宽衣大袖,甚是朴素;李渊见到了来客,他热情礼让,神采飞扬,气节不同于常人。三人的心中十分的敬服,又希望能再一睹李渊之子李世民的风采,经过刘文静的安排,约定与李世民在城外的一处道观相见。 第二天,李靖、红拂女、虬髯客三个人一早就来到道观等侯。不久,李世民骑马来到,行近道观,李世民下马向客人长揖,只见他神清气朗,气宇深沉,顾盼生雄;端坐在石凳上,犹如日出的朝霞,英彩逼人。 在道观古柏苍翠的院中,李世民与李靖、虬髯客坐在石桌四周的石凳上倾心交谈,三人见地相似,心意相通,大有相见恨晚之势。他们评品时势,抒发自己的志向,不知不觉日已西斜。 李世民留他们三人在太原住了一段时间,在这段日子里,李世民多次请他们到府中叙谈,但是虬髯客每次都让李靖独自前往,自己则在城中各处游逛。不久虬髯客提出要返回长安,李世民也有意让李靖夫妇先回长安查探形势,因为李世民还有些事情要向李靖交待,李靖夫妇不能与虬髯客同行回长安。 在分手之前,虬髯客语重心长地对红拂女说:“李郎是前途无量的男儿,只是目前时机尚未来到。一妹在长安尚无栖身之地,我先回去长安为一妹安置一座宅第安身,你们到长安来镇安坊找我。” 过了不久,李靖和红拂女如约来到长安,寻找来到镇安坊,在虬髯客所讲的地方,见到一圈的高墙,当街是一扇陈旧的小板门,两人上前叩门,门吱吱一声从里面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穿戴整齐的仆人模样的老人,这人见到来客打量了一番,然后恭敬地说:“三郎令老仆在此恭候李郎与一娘子。” 接着把他们请进门,进得院来,并不见有房子,只有一片片树木和花草,中间一条小径伸向了花木的深处。老仆人带领着两位客人沿着小径朝里面走,愈走愈见宽阔,不一会儿,竟来到了一所大院前,这真是院中之院,从黑木大门中穿过,突然眼前一亮,只见里院花木扶疏,室宇宏伟华丽,奴婢数十人整齐地排列在廊下。 老仆人引他们径自步入厅堂,厅内宽阔明亮,各色珍宝尽陈厅中,富丽堂皇可与皇宫相比。几位艳丽的婢女迎了上来,侍候李靖与红拂女沐浴更衣,洗尽路途风尘,然后到厅中落座。 这时主人虬髯客从侧们出来了,只见他头戴乌纱帽,身穿紫锦衫,眉目清爽,满面含笑,与昔日判若两人。见到了客人,他高声说道:“李郎与一妹一路辛苦了。”彼此见过礼,分宾主落座,叙谈分手后的情形。 随即主人招呼:“开筵!” 一队队的侍婢穿梭来往,不一会儿,各色山珍海味尽数陈列在眼前,主人举杯敬客,三个人又像在小客栈中那样开怀畅饮了起来。席下,女乐伎奏着轻快的音乐,舞姬翩然起舞,场面之盛大,不逊于王侯之家。 宴会完毕,虬髯客命仆人抬出了二十口大箱子,还有一些文簿和钥匙,指着对李靖说道:“如今天下大乱,四方群雄并起,我本有意逐鹿中原,但是在太原先后见到李渊与李世民之后,两个人恢廓大度,英气勃发,令我自叹不如,只好退求其次了。箱中所有的东西,是我历年所藏,本想作为图谋大事的资本,现在已经不必要了;我想全数赠与你们夫妇,以助你将来建功立业。” 不待李氏夫妇回答,虬髯客继续叮咛说道:“李郎身负奇才,将来必然位极人臣;一妹资质瑰丽,将来也必定荣极轩裳。不是一妹独具慧眼,也就不能在患难中认准了李郎;不是李郎的气宇轩昂,也不能获得一妹的倾心相随。虎啸生风,龙腾云合,原非偶然际遇,如今圣明天子将兴起,风云际会,正是大丈夫建功立业的时候,希望你们能携手齐心,共创宏图。” 虬髯客高谈阔论,李靖与红拂女简直没有插嘴的机会,等到他交待叮咛告一段落时,红拂女急忙的相问:“那么三哥意欲往何处?” 虬髯客淡然一笑,眼望远方,回答说道:“天涯海角,飘萍无定,此后十年,东南数千里外倘若有异闻,便是为兄得意的时侯,那时一妹与李郎可以洒酒向东南方祝贺就足够了。” 虬髯客说完,当即将文簿和钥匙等一并交付给红拂女,并命令家僮仆妇侍女等一齐集合在厅外,拜见李靖夫妇,并嘱咐说道:“此后李公子及夫人就是你们的主人了,你等且小心侍奉,不可怠慢。” 面对如此突乎其来的情景,李靖与红拂女不知如何是好。虬髯客也不等他们说什么,转身进入内室,不一会儿就换了一身短行装出来,他手里仍然提着过去的那个大皮囊,匆匆向李靖夫妇道声珍重,拱手告别,然后就出门上路,扬鞭而去,宛如一阵迅疾的旋风。 虬髯客始终没有说明自己的身份,李靖夫妇也不便详问,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树木丛中,两人脸上都流下了热泪。 红拂女拉着李靖检点箱笼,里面价值连城的金银珠宝不计其数;并有兵书数筐,记载着各种神奇的用兵之道和一些久已失传的占算之法,李靖仔细翻阅,如获至宝。 有了虬髯客留下的家产,李靖与红拂女成了长安的富贵人家,有了钱就可买官,不久之后,李靖便作了长安县的功曹。公务之余,李靖用心研读揣摩虬髯客留下的兵书,使他在兵法韬略方面大有长进,以至于以后的战争中,总是能料事如神。 “大丈夫若能遇明主与逢时,必当建功立业。”李靖他正等待着机会展露他的盖世英才,红拂女也常把他比作是一条蛰伏的蛟龙,一旦风云际会,必然会一飞冲天。 !! 164话:铁血军旅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李靖是个文人,为了磨练,他加入了杨素的军队,但是大战来得太快了,没有时间让李靖接受完整的训练,李靖担任了帐前点阅使的职务,这个工作是专门随军记录将士们的功劳,虽然是个文职,不过必须亲临前线。 杨素每次临战前都会斩杀违犯军纪的士卒,有时候甚至要杀到几十个,让血流满地以立军威。杨素他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残忍用兵手段,当领兵和敌军对峙时,他会仔细的寻找敌方防线上的弱点。一旦发现,他会叫自己部队的各部队长来抽生死签,每一队人数多寡视敌方防守队伍的强弱而定,有时一百人,有时三百人,有时五百人。 当攻击命令下达时,抽到第一梯次的部队就死命往敌方弱点阵地猛冲,倘若没有攻下敌方阵地,败逃回来的将士,当下就在双方的军队面前,全数斩首,然后再叫抽到第二梯次的部队出发。 因为没有攻下敌方阵地就必须死,士兵只能奋勇向前,如此前扑后继,敌方除非赶紧加派兵力去增援那个点,不然那个点上的守军也势必全部牺牲。然而杨素等待的就是敌方移动防线上的军队布置,只要敌军大量移动,防线一定会出现新的漏洞,杨素见机立刻指挥全军从漏洞中冲入。 打从年轻时起,杨素就是百战百胜,因为凡是和他对阵的敌方将领,都不敢轻易派兵去支持受到杨素死命攻击的点,救有可能满盘皆输,不救了不起损失个小部队,结果到后来,只要杨素发起冲锋,防守那个点的敌军往往一鼓即溃。 守军知道自己八成死定了,当然要溃逃,杨素这种简单直接的战术,其他的己方将领看到了没有一个不说:“这有什么了不起?” 但是却没有人学得起来,要知道看出敌方防线上的弱点本身就是极高的学问,杨素刚好是这方面的天才。杨素的表兄弟,和杨素同列隋朝三大名将的贺若弼,公开说杨素打胜仗不用谋略,只能算是猛将,不能称之为大将。 杨素带兵有一项优点却是贺若弼不得不服气的,自北朝西魏宇文泰创立帐前点阅使的制度以来,经过北周和隋朝,年日久远,流弊渐生,绝大多数的将领,要嘛指派自己的心腹担任,要嘛把上头派来的人想办法拉拢成为自己的心腹,然后上下窜通,想方设法吞没属下的功劳,大肆收受贿赂。 唯独杨素严格要求自己的部队里的帐前点阅使务必巨细靡遗公正无私的记录将士们的功劳,既然杨素出征必胜,那么只要自己不违犯军纪,又不是倒霉的刚好属于抽到第一梯次的队伍,无疑的被编排到杨素的麾下就代表即将升官发财,所以尽管杨素带兵凶残,还是有许多军人争先恐后的想担任杨素的部下。 帐前点阅使必须认识整支军队的所有部队长,还要在各个部队中安排自己的耳目,因此李靖是非常忙碌的,每天穿梭在各部队间,到处拜访巡视。有一天,他无意中遇到一个小兵,长的白白凈凈瘦瘦小小的,这种人在军中最容易被欺侮了,甚至会沦为人家侵害的对象。 李靖一时起了恻隐之心,把那个小兵叫了过来:“满十六岁才能当兵,你有十六岁吗?” “报告长官,小的确实是十六岁。” “你连喉结都没长,顶多十四、十五岁。” 李靖本来想继续说下去却把话吞了回来,十四、五岁跑来当兵这种现象不是没有。隋朝承袭北周的府兵制度,编入军户的人政府发给军田,平时耕种,农闲时训练,有事时出征作战。 由于隋刚刚统一全国,每个军户都分到大量的军田,自己耕不完,所以几乎大部分的军户都把田转租给别人耕作。军户是世袭的,有些人年纪大了才生小孩,结果现在有战争了,要是不能应召出征军田会被国家收回,实在是舍不得,要嘛自己拼了老命去打仗,要嘛只能叫不足年龄的小孩去顶替。 李靖看着眼前这个小兵,八九不离十就是那种父老弟小无长兄的可怜蛋,李靖想把他找来当耳目,至少可以让他在部队里有点分量,日子会好过一些:“你叫什么名字?你有没有什么特殊才能?” “报告长官,小的叫魏木兰,小的很会射箭,骑马也很行,还有打架也不错,他们四、五个一起来都不是我对手。”李靖楞住了,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你是说你的武功很好?” “还可以啦!” 李靖叫人搬来一座箭靶,给了魏木兰一把弓和一筒箭,箭筒里有三十支箭,魏木兰以极快的速度射完了三十支箭,竟然支支都射在红色靶心的范围内。 李靖再叫人牵来一匹马,魏木兰一蹲一跳,已然翻身上马。魏木兰策马向前奔驰,马在行进中,魏木兰用手按住鞍头,两脚一缩先蹲在马鞍上慢慢站了起来,变成立骑在马鞍上,骑了一会儿,魏木兰跳下马背,跟着马跑,一下子从马的左侧上鞍,一下子从马的右侧上鞍,一下子鑚到马肚子下面,一下子又翻到马鞍上,来来回回跑了几趟。 当他骑到李靖面前时,李靖丢给他一把弓和一袋箭,用手指了指箭靶。魏木兰两腿一夹马肚,策马向箭靶奔去,边骑边拉弓啪啪啪连发三箭,箭箭都中红心。 “哇!这么厉害?”李靖不禁跟着周遭围观的士卒们一起发出惊呼声,真没想到这个小鬼头这么厉害。 李靖又叫人去找一个块头壮硕的士兵来,李靖对魏木兰说:“你说你很会打架,你来跟这个壮汉打打看。” 李靖的话才刚刚说完,魏木兰已经起脚踢中了壮汉的下部,壮汉疼得弯下腰,魏木兰举起右手,二指成叉状噗一声插到壮汉的双眼,“哇!哇!”壮汉还来不及叫出第三声,魏木兰用右手揪住壮汉的衣领,身形一转,绕着壮汉的脖子,左脚横扫,壮汉轰然重摔躺下。 魏木兰用双腿夹住壮汉的头,揪住壮汉衣领的右手用力一拉,壮汉顿时口吐白沫,两眼翻白。“停!停!停!”李靖要是迟一点喊停恐怕要出人命了。 “行,你的武功果然很好,你会读书写字吗?” “还可以啦!” “那你还会什么呢?” 魏木兰稍微想了一下说:“我还会下围棋。” 李靖向杨素申请将魏木兰调拨来当自己的助手,就在李靖的帐篷中多放一张行军床,魏木兰开始和李靖朝夕相处。两人一有空闲就赶紧拿出棋盘棋子来下棋,魏木兰的棋艺在他的乡里称霸,他怎么也没料到李靖的棋力却是名满京城。 第一盘棋,下到中盘,轮到魏木兰下,魏木兰看着自己的棋势,右边的龙差一手还没有活凈,下边的地也还要下一子才能围起来,而左边不补恐怕要吃亏的,左思右想不知道这一颗棋子要下在那里才好,算算盘面已经落后不止十目,想着想着魏木兰脸上竟然滚下了泪珠。 “男子汉大丈夫,怎么下棋下到哭了?我们是军人吔。”李靖又气又好笑,为了要让魏木兰继续陪他下棋,李靖只好说好话哄着魏木兰。 李靖是把魏木兰当成小弟弟般的疼爱,但是李靖总感觉魏木兰不时会用很奇怪的眼神呆呆的望着自己,李靖心想:“这个小鬼头该不会真的是基吧?” !! 165话:铁血军旅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杨素的大军开拔了,李靖和魏木兰也随军出发去体验他们人生第一次的战争。杨素军是五万人马,里面有三万兵是骑兵,不过杨素还拥有二千辆战车,杨素军的对手敌方是阿史那占黠的十二万轻骑兵,这支如狼似虎的军队称霸西域多年。杨素面对二倍多的强大敌人并没有丝毫的畏惧,全军直向阿史那占黠开去,终于两军要对阵了。 杨素把三万骑兵列阵摆在前方,而二千辆战车载着所有的辎重和步兵的结阵在后面。阿史那占黠看到杨素如此的布阵,高兴得从马上跳下来,跪在地上亲吻土地,感谢上苍。一般中原来的军队都会把战车摆在外围当作活动城墙,而骑兵藏在里面,草原来的轻骑兵不容易冲撞,现在杨素把骑兵摆在空旷地,简直是送羊喂虎。 阿史那占黠不知道一件事情,十几年来,隋朝统一中国,政府和民间都非常富庶,隋朝的军队,尤其骑兵人人都穿戴了由整片精铁打造的铠甲,不但人有,马也有。这种铠甲既坚固重量又轻,到了后来的唐朝,它有个极为响亮的名字叫作明光铠。 由于杨素军行军时,人马的铠甲都放在战车里,而且杨素还特地命令人把铠甲都涂上皮革的颜色。所以阿史那占黠派出的斥候兵始终都没有发现杨素军有什么特异之处,阿史那占黠完全不知道他的军队的弓箭在他们习惯的射击距离,根本没有办法射穿杨素军的铠甲。 还有杨素军的三万骑兵里有五千名是马弩手,马弩手持有射程达到六百步的强弩,这原本是放在战车上的床弩才能做得到,不过隋朝的兵器工业发达,已经让骑兵在马背上使用的中型弩进化了。马弩手结阵攻击敌军,历史上最有名的就是战国时的秦赵长平之役,秦将白起以二万马弩手结阵大破赵军,另外三国时期的公孙瓒也擅长使用马弩骑兵队。 阿史那占黠仗势人多,命令突厥骑兵从四面八方进攻,突厥骑兵的一贯战术是冲到己方弓箭可以射到敌人的射程内,围绕着敌方阵地射击,先把敌人的阵型射击崩溃,然后再冲过去砍杀。 杨素军的马弩队,每五百名组成一个矩阵,临敌时,按照第一排、第二排、第三排、第四排、第五排的次序逐排射击,当第五排的弩箭射出时,第一排、第二排的士兵已经重新装填好弩箭。如此周而复始,倾盆如雨的弩箭绵绵不绝,没有中断的时候。 马弩队的优点是整个矩阵可以一面前进一面射击,扩大攻击的纵深。一般弓箭的有效杀伤射程是三百步,如果要准确命中目标,往往得接近到二百步以内,而马弩队的弩箭却有六百步的有效射程,换句话说,当敌人发现自己陷入箭雨阵中时,根本来不及逃走。 阿史那占黠的轻骑兵缺乏良好的抗箭防护,所以当杨素军马弩队的箭雨来袭时,他们死伤惨重,只能惊恐呼嚎。五千名马弩手,每人射出三十支弩箭,就有十五万支弩箭招呼陷入在箭雨中的突厥士兵。第一波的攻击部队全军覆没,第二波的攻击部队只能仓皇回头向后奔逃,和第三波的攻击部队冲撞在一起,互相挤压践踏,突厥军一片混乱。 这个时候,杨素军的二万五千重甲骑兵发起冲锋,突厥军嚎叫痛哭,四散逃亡,阿史那占黠中了三箭,没命似的狂奔脱离战场。战役结束,清理战场,突厥军留下了二万多具尸体,杨素军只有阵亡十几个,连受伤的加在一起还不到一百人。 李靖呆呆的看着遍地尸首的战场,这场战役跟他原来预期的战争完全不一样,没有激烈的搏杀,没有相持不下的战斗,十七万人马参与的战役,不到一个时辰就结束了。 自己对战争的了解彷佛新生的婴儿面对人世,难怪杨素一向对他纸上谈兵的所谓谋略嗤之以鼻。杨素领兵打仗,每每大胜,因为杨素一重兵器设备的精良,二重人员战技的训练,三重军事情报的获取保藏,其实杨素都是未战先胜才战,所以杨素打仗不太需要谋略,临战随机应变即可。 杨素把大军留在灵州,自己回京向皇上报捷去了,大捷之后全军人人都等待升官发财,个个翘首期盼朝廷的赏赐回音,当然杨素从未让他的部队失望过。 不久庭报传来,李靖晋升为七品千户通守,也就是副千户长。本来七品都是千户长了,通守一般是八品。但是李靖没从军前历任过三个县的县长,他已经是正八品了,李靖没有指挥过军队的资历不能直接当千户长所以给了他七品千户通守的职位。 而魏木兰得到卫的官衔,虽然卫连九品都没有,但是可以当作是准军官了,比百夫长小,比十夫长大,李靖留魏木兰在身边当侍卫长。 和杨素军同时北伐突厥的中路高颎军拥有五万中国军队和一万阿史那染干的突厥轻骑兵,但是高颎并没有像杨素一样派出大量斥候去了解敌情后出兵,他叫手下大将赵仲卿当先锋率领三千骑兵去探路。 中路高颎军的对手是阿史那雍虞闾,他用少量的部队和赵仲卿接战,赵仲卿七战七胜不断深入追击,来到了乞伏泊,遇到一千多名突厥的牧民和几万头牲畜,赵仲卿和部下高兴的宰杀羊只欢庆。 没想到阿史那雍虞闾的大军这时候全部出现了,赵仲卿只好把部队结成方阵四面抵抗,因为中国军队的武器装备比突厥军好很多,箭的射程又远,赵仲卿坚守了五天终于高颎的大部队赶来了,赵仲卿的三千先锋军差一点伤亡殆尽。 阿史那雍虞闾几万人马攻打三千人五天都打不下来,哪里敢和高颎军比个高下,当然逃之夭夭。高颎一看作战无功,只好一面派使节去向朝廷求援,一面全军继续追击,渡过白道川,越过阴山,前进了七百里,结果看不到一个突厥军的影子,不得摸着鼻子班师回朝。 高颎军动员这么多人马,花了这么多军饷,耗费这么多的粮食,竟然死伤的士卒比敌人还多,如果把数千里行军累死、病死、跌到山沟里摔死、和自己人打架互殴而死的人数计算下去,高颎军的北伐可以说是失败的,高颎和杨素的军事能力相比,高下立判分明。 几个月之后,阿史那占黠的箭伤好了,他看凖高颎军好欺侮,派了小部队去引诱高颎军的代州军区总管韩洪出击,韩洪是韩擒虎的弟弟,韩洪一样没有搜集军事情报,只率领一万步骑兵就拼命追赶突厥军,结果被阿史那占黠的十万轻骑兵围起来打,还好附近军区的赵仲卿火速带了二万人马赶来救援,在韩洪全军覆没即将自刎的时候救了他一命。 这场战役,突厥军死了一千多人,高颎军死了超过一万人。皇帝大怒,不但免了高颎元帅的职,连宰相也不让他当了,叫他回家闭门思过。 杨素从灵州,韩僧寿从庆州,史万岁从燕州,姚辩从河州,四路并发再度北伐。各路军队还没有准备好,消息传来,突厥大汗阿史那雍虞闾被人暗杀身亡,阿史那占黠自称为大可汗,但是突厥其他的王公贵族不肯承认,于是阿史那占黠发动内战,突厥大乱,一时间北方没有了战事。 几十万人马一天的耗费就十分的惊人,朝廷不能让士卒在边界上游荡,既然暂时没有战事,当然把军队解散。隋朝的制度,军队复员,将归朝,李靖得回朝廷报到,兵归府,魏木兰得回家种地了。 终于要分手道别,魏木兰哭得稀里哗啦:“李长官,你有空一定要来看我啊,我家住在商丘郡虞城县营郭沟周庄村,我有个妹妹要嫁给你。” 李靖苦笑:“我已经娶妻了啊。” “没关系,她给你做妾。” “不要胡说八道,你才几岁,你父母都在,你怎么能替妹妹做主婚嫁?” “可以的,你不知道我可以的,你一定要来看我。” !! 166话:铁血军旅 3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李靖回到京城,他被安排担任宫廷的侍卫军官,他有多一些机会可以接近皇上。过了没有几天,就在李靖当值的时候,有某个侍卫白天在寝室里睡觉,李靖被连带处罚每天晚上站在侍卫的寝室大门口,监督所有的侍卫都有睡着,这一站就是一个时辰。 宫廷侍卫队分成为三队,值大夜班的晚上站岗戍卫,天亮换班后吃完早饭去睡觉。另外一队吃过中餐才会去接班,总不能让他们没事闲逛,所以这一队依然要照表操练。 来年的春季,突厥的阿史那占黠和阿史那染干又开战了,皇帝任命杨素为行军大元帅统军出征,去协助阿史那染干。杨素让李靖担任帅帐司马,李靖一到部队集结地,马上翻阅士兵的名册,查询他那个小弟弟魏木兰有没有来报到? 一看到李靖,魏木兰远远的就奔了过来,一把抱住李靖:“你骗人,你都没有来看我。”魏木兰鼻涕眼泪都流下来了。 “都快二十岁的人了,还这么孩子气,回去娶媳妇了吗?说不一定都当爹了。” “又没有中意的,那来的媳妇。” 李靖知道魏木兰要说的是;“我中意的是你啊,靖哥哥。” 李靖是很喜欢魏木兰,但不是断袖之癖那种喜欢,他会不由自主的思念魏木兰,想着两人在一起时的种种,不过李靖无法想象两个男人怎么肌肤之亲,尤其他和红拂女的婚姻非常美满协调。等适当的时机再来开导魏木兰,至少现在两人又能在一起了,李靖把魏木兰编入杨素的帅营侍卫队,当一名小队长,不过生活起居都和自己同一个帐篷。 杨素的大军集结完毕,开拔到和阿史那染干约定的会师地点时又慢了一步,阿史那染干已经被阿史那占黠的部将思力俟斤击败了,思力俟斤掳掠了阿史那染干的部众男女六千人和二十万多头的牲畜北返。 杨素知道思力俟斤的行军速度一定缓慢,如果攻击猛烈,思力俟斤可能放弃掳掠而迅速逃走,因此只派出够牵制思力俟斤的数量的军队咬着思力俟斤不放,而自己带着大军主力在后跟随。 终于在一天太阳快下山的时候,杨素的大军追上了,杨素叫各路兵马缓缓包围前进,入夜后看见火箭发射的方向那里就是突厥军安营扎寨的地方,务必要全部歼灭。 杨素下完命令,回头对李靖说道:“找两个突厥投降的士兵来,还有准备三套突厥军装,并且把魏木兰叫来,我们去射那支要突厥命的火箭。” 李靖吓了一大跳,没想到杨素竟然要亲自冒险去探访敌人的营地,而且还拉上他和魏木兰。带突厥投降的人可以理解,免得不小心被发现时言语不通,带着三套突厥衣服是为了靠近突厥营地时,他们三个人必须换上,才有办法近距离观察。而且射完火箭还得赶快把衣服换回来,不然就会被自己人误杀了。 那带魏木兰做什么呢?射完火箭如果突厥兵追来,魏木兰的神奇箭术就是他们拖延到大军赶来的救命仙丹了。 深夜垂垂,多数的思力俟斤军已经熟睡,巡逻的突厥士兵忽然看见一支火箭划空而来,噗嗤一声掉到在一顶帐篷上,起火燃烧。这时候大地开始震动,万马奔腾的声音远远传来,突厥人纷纷惊醒,穿衣服找武器摸鞋子,乱成一团,一切都太迟了。换回中国军服的杨素对李靖说:“走吧,回去吃早餐。” 阿史那占黠能够进入东方的武力到此全部丧失殆尽,大漠以南不会再看到阿史那占黠的部队了。李靖对杨素的用兵实在找不到适当的字眼来形容他的赞叹和佩服,简单、明了、直接了当就把敌人消灭得干干凈凈。歼敌一千,自伤八百,这在杨素的字典里是找不到的,每一次大胜,杨素军自己的伤亡都很小。 大捷的军队班师回朝,军官回京城再论功行赏,士兵因为要就地解散归府,所以先行赏赐和晋升。由于魏木兰参与了夜探敌营,杨素提升他为九品裨将,虽然是官阶最低的将军,好歹也是个将军,杨素还答应帮魏木兰在禁军中补个缺。府兵是地方军,禁军是中央军,待遇天差地别,最让魏木兰高兴的是他可以和李靖一起到京城而不用立刻分离了。 到了京城,魏木兰还没有到新单位报到前,李靖当然招待他住在自己的家里。魏木兰终于见到了李靖的妻子红拂女,红拂女的身材高挑,体态健美,正是人生最成熟妩媚的时候。魏木兰自觉相形见绌,懊恼的表情禁不住显露在脸上,这让初见面的红拂女难免尴尬,心里滴咕着:“这小伙子是怎么呢?” 在一旁的李靖心知肚明赶紧帮忙打圆场:“红,魏小弟的母亲也是柔然人。” “哦,你母亲什么大名?” “我母亲姓马,但是没什么人认识她,不过我外祖父就非常有名,柔然人没有人不认识他。” “姓马,非常有名?”红拂女的眼睛都张大了。 “是啊,他叫马扎尔。” “那你外祖母是不是叫花木莲?” “妳怎么知道我外祖母的名字?”红拂女感觉像被雷电打到一样。 “我的祖母是花木兰,我的外祖母叫马娜正是你外祖父马扎尔的妹妹,花木兰和花木莲是一对孪生姐妹,所以你是我的亲表弟。” “我外祖母还活着,跟我舅舅住在襄樊一带。” 红拂女眼眶红了,没想到她在世间还有这些亲戚。 几天后,李靖接到新的人事命令,他被晋升为六品卫尉丞,卫尉丞是卫尉寺第三大的官,上面还有卫尉卿和卫尉少卿。魏木兰被编到禁军里,除了放假都必须住在长安城外的军营。不过一放假魏木兰就往李靖家里跑,就算李靖不在,他见了红拂女总是表姐长表姐短的叫,彷佛是李靖的家人一般。 杨素是除了皇帝以外,全国权力最大的人,这种消息一传出,那些想逢迎拍马的人岂能不赶紧捉住机会,一时间各式各样的美女都被送到杨素府上。杨素也确实开怀了些许时日,不过老天跟他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他的前列腺肿起来了,上了年纪的人怎么可以夜夜春宵呢?很快杨素就不能人道了,面对成群结队的美女,杨素只能看不能上啊。 皇帝杨广派车骑将军屈突通召唤他的兄弟汉王杨谅来京城朝见,杨谅派兵攻陷蒲州的蒲津关,焚毁黄河大桥。当杨素听到杨谅没有挥军度过黄河,反而烧了黄河大桥时,杨素哈哈大笑:“这种货色也敢造反。” 当天晚上杨素紧急抽调禁军中的五千轻骑兵,火速赶往蒲津关。杨素军抵达黄河西岸,连夜集结商用船只有数百艘,船中铺草,让人马踏在上面不会发出声音,全军悄悄渡过黄河,拂晓攻击,一鼓就拿下蒲州,控制蒲津关,确保将来大军可以顺利渡过黄河。杨广召回杨素,正式任命杨素为讨伐大元帅,统领所有能够及时动员的军队。 响应杨谅起兵的有十九个州,二、三十万部队,杨谅没有从西边渡过黄河去攻打京城,反而分兵北攻代州,南攻河南,显然是打着裂土为王,分而治之的算盘,想在他的根据地并州偏安割据,简单的说他只是不想向他哥哥下跪磕头而已。 杨素率领着大军进入杨谅的势力范围,杨谅派他的大将赵子开领十多万人马封锁并州四周的所有交通线,赵子开自己驻守高壁这个地方,连营五十里。在杨素的进军路线上有绛州、晋州、吕州是效忠杨谅的,杨素对每个城都只派出二千人马去监视,防止他们骚扰大军的后方。 杨素命令属下各将领继续向前挺进,而自己率领五千人的突击队,进入霍山,沿着悬崖峭壁前进,出了谷口以后,全军安营休息。隔天杨素自己搬个行军椅坐在营门口,叫行军司马李靖进入营中去挑选三百人留守看守营具跟辎重。很多士卒都很害怕敌人的人数众多,所以都想留守,你争我抢,吵吵闹闹,拖拖拉拉,搞了半天没有办法决定是哪三百人。 杨素过来一问,瞪了李靖一眼,用手指了指远处一棵大树:“最先跑到那棵大树下的三百人留守。” 没等杨素下令,已经有人开始跑了,有些人楞了一下,看别人跑也跟着跑,于是一大堆人都跑了起来。杨素集合最早到树下的三百人,把他们绑起来,全体斩首,李靖终于看到了传闻中的杀人杨素。 再征求留守的人,已经没有人敢要留守了,于是抛弃所有营具辎重,全军急行军绕到赵子开军的背后,直接攻击赵子开的帅营。赵子开不知道该怎么防守,竟然自己先行开溜,赵子开的军队没有人指挥,乱成一团,人马自相践踏,死伤了几万人。杨素再一次轻松获胜,和大部队会合后继续向并州前进。 挡在杨素军前面的是介州城,介州城的守将没等杨素军兵临城下就弃城逃走了。杨谅不得已亲自率领十万大军在蒿泽布阵抵抗,没想到却遇到倾盆大雨,杨谅是个养尊处优的万金贵人,怎么能够吃这种雨中作战的苦,于是下令全军后撤到后方的清源县去布防。行军作战讲究的是选择有利地形,制造军势,蒿泽有水域可以依靠利用,清源县是一片平地,杨素喜出望外。 两军终于面对面对垒会战,杨谅军还是处于人数上的优势。在杨素本阵对面列阵的是陈朝投降过来的名将萧摩诃,杨素叫他的直属部队,每五百人一队,派代表到阵前抽生死签,由于自杨素领兵打仗以来从来没有任何一支敌方的部队能够抵挡杨素军六次以上的冲锋,所以凡是抽到七号以上的部队立刻一阵欢呼。 欢呼声一次又一次的传出,萧摩诃知道等一下他的境遇会是什么,他吓破胆了,悄悄的命令他的部队调转马头,准备转移。萧摩诃并不知道这一次杨素的生死签里根本没有一到六号,杨素军的重甲骑兵就是专门在等待他的部队转移。萧摩诃的部队才刚刚移动几十步,杨素军已经大股向他的阵地冲锋而来,萧摩诃的腿早就软了,整个人瘫在地上被活逮,杨素军毫不犹豫的从这个缺口席卷杨谅军。 杨谅败退回到并州主城晋阳时,已经没有多少部队追随了。这个荷花大少爷坐等杨素军把晋阳包围得扎扎实实才请求投降,杨素领军从跨过黄河算起,只花了十九天就降服了杨谅,杨谅有十九州岛,平均降服一州只花一天。 下载免费阅读器!! 167话:东征高句丽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隋炀帝杨广和他的父亲杨坚很不一样,杨坚自己生活很节俭但对臣下有功人员的赏赐很慷慨,杨广刚好相反。 杨广看到仓库里的绸缎太多了,存放底层的都快坏了,就叫人搬出来赏赐给这次平叛有功的人,很多士卒都拿到破损的绸缎,怨声载道。还有官位的晋升,有关单位呈给了杨广名单,杨广久久都没有批示,除了一些知名的大将之外,其他的人最后都不了了之。杨广看到杨谅竟然可以动员这么多兵马造反,显然国家养的兵太多了,下诏以后各府府兵二十二岁才能当兵。 杨素病了,是前列腺癌的末期,杨素请了许多名医,大家共同推荐的治疗方法是,割掉那里。虽然杨素是个很勇敢的人,但是这种治疗方法在当时是没有人能够接受的。杨素这一生了得,文治武功无人可比,杨氏一门富贵到了极点,但是凡事物极必反,杨氏子弟骄奢成性,日后一定很难有善果。 杨素死了,李渊回到卫尉寺担任卫尉少卿,李靖很知趣地递上了请调书,请求外放州长。杨广对那些身材壮硕魁梧的人特别忌惮,不肯让李靖当州长,李靖只好退而求其次,到禁军里去当千户长。这样的结果魏木兰最高兴了,李靖马上把他调到自己的麾下当部队长,他们又能朝夕相处了。 杨广继承了庞大富庶的帝国,兴起了征服四方蛮夷的雄心,此时突厥可汗阿史那染干已经是顺服的家臣,于是他派杨素推荐的刘方攻打越南的林邑国,刘方是获胜了,但是从征的士卒大部分都死于传染病,包括刘方自己,杨广再派裴矩征服了整个吐谷浑和新疆南北疆。 东方的倭国派遣使节来访,只因为对方的国书上写着:“日出之处的天子给日落之处的天子问安。”杨广大不高兴,拒绝招待。 杨广又派常骏出使赤土国,朱宽出使流求国,赤土国是后来的马来西亚,赤土国国王热情的接待常骏,并且派王子随同常骏返华朝见杨广。流求国不理会朱宽,于是杨广派虎贲郎将陈棱带一万东阳郡的府兵从义安郡也就是后世的潮州汕头港出发,去攻打流求国,陈棱攻打的流求国就是台湾。 杨广在征讨诸夷的时候做了一件影响中国几百年的事情,他派韦云起率领突厥骑兵二万去偷袭契丹,因为契丹本来就属于突厥管辖,所以契丹人没有防备突厥人,韦云起一击得逞,俘虏了契丹男女四万人,韦云起把契丹男子全部杀光,把妇女一半给突厥,一半自己带回国。 杨广不知道已经和契丹结下深仇,还很高兴的因为韦云起没有动用中国军队而嘉奖韦云起。在含悲忍痛举族北迁的契丹人中有他们五十多岁的大将迭刺耶律亮,他带领十一个儿子和八十九个孙子,投靠了高句丽。虽然耶律氏一族在未来五十年的战争中伤亡过半,但是耶律家族不但击败了杨广的百万大军,还遏止了大唐朝的猛攻,甚且终唐之世都为唐朝背上芒刺,直到他们的子孙耶律德光入主中原,建立大辽帝国。 本来杨广只是希望四海蛮夷都向他称臣,满足他王天下的虚荣心,所以只要称臣,杨广都给于非常丰厚的赏赐。偏偏高句丽王高元个性别拗,就是不吃这一套,对杨广爱理不理。 杨广想,我一个郡的人口都比你全国的人口多,何况我兵多将广,武器精良,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一捏就捏死你这个高句丽。杨广口才很好,文章也写得很好,自认为才干非凡,连军事他也以为他是专家,于是他兴冲冲地发起了讨伐高句丽的辽东战役。 杨广首先命令元弘嗣到山东东莱港口建造军舰三百艘,虽然杨广给的期限很急迫,但是元弘嗣却是一个没心没肺的酷吏,他让全体工匠日夜都站在水中,一点都不给轮班休息,工匠从腰部以下都长蛆,导致工匠大量的死亡。 接着杨广竟然下诏,全国军队不管远近都到涿郡也就是后世的北京集合,装载装备、盔甲、帐篷、攻城器具的车辆,牛马不够,杨广训令士卒以人力拖拉。另外征调黄河南北的民夫运送粮食,几十万人拥挤在北上涿郡的道路上,吃喝拉撒住全都是问题,病倒死亡的士卒民夫络绎不绝,尸体枕藉,相继腐烂,臭气冲天。 其实军队作战,后勤补给是优先于一切,杨广在这方面形同智障,而他所用的将领和官员又全是外行。征调小型手推车六十万辆,二个民夫共推米三石,路途遥远,三石米还不够二个人道路上吃,到达目的地根本无粮可缴,于是一百二十万民夫统统逃亡。想出这个方法的官员该死,执行这个命令的官员更该死,辽东战役还没开始,整个黄河南北各州已经是遍地流民和盗贼土匪了。 整整花了一年,终于大军在涿郡集合完毕,一共官兵一百一十三万三千八百人。杨广异想天开的命令全军分成二十四支部队分别攻击二十四个城市,但是前进的道路却只有一条。于是每天出发一支部队,每支部队间相距四十里,二十四支部队绵延九百六十里,别说路都踏烂了,前面的部队的排泄物不断的累积,到后来简直惨不忍睹。李靖和魏木兰无法避免的处身在这长串无厘头的行军队伍中,见证了这空前绝后史上最幼稚的军事行动。 隋朝的大军于正月出发,到了三月才在辽河西岸集结完毕,李靖和魏木兰隶属王仁恭部,而王仁恭部在二十四军中归辛世雄统率,他们是二十四支部队里第二十三个出发的,整整二个月的行军,他们面对的是一路的垃圾,人畜的屎尿,污秽的水源,破破烂烂的道路。晚上要宿营时更是痛苦,道路沿途周遭几乎没有任何一块土地上没有堆满人畜的排泄物。 李靖跟随杨素打过几次仗,杨素领军行军,不仅宿营一定挖好厕所,连全军行进中也严格规定只有休息时才可以方便,而且是排在特定的土坑里事后加以掩埋,因为有经验的敌人,光从人畜的排泄物数量就可以判断来袭的军队有多少人马,垃圾也一样是必须保密的,不能任意的丢弃。 隋朝强盛太久,将领们不是骄傲不以为意,就是没有实战经验,加上杨广及任用的参谋人员对军事的完全无知,将百万大军集结在涿郡一个地方,再叫百万大军从同一条道路前进,然后再到辽河西岸同一个地方集合,光行军本身就已经是一场大灾难了。 终于隋朝的百万大军和高句丽的辽东城守军隔着辽河对峙了,此时契丹的迭刺耶律亮正和他的族人站在高句丽军的队伍中,他还不是高句丽的将领,他只是归顺的外籍佣兵,耶律家族准备从这场战役发迹。 隋朝大军在辽河西岸建造三座浮桥,杨广下令开始攻击,担任先锋的麦铁杖军,呼号着向前冲锋,然而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浮桥竟然不够长,距离辽河东岸还有一丈多。前面冲锋的士兵被后面的士兵推挤,不得不纷纷跳下水去,高句丽军在河岸上俯身攻击,箭射戈砍,隋朝军大量的死伤,麦铁杖和他属下的虎贲郎将钱士雄、孟义,当下全部战死。 杨广无奈撤回军队,两天后浮桥加长攻击再起,高句丽军挡不住隋朝军的攻势,阵亡一万多人,退回辽东城固守。这次会战,迭刺耶律亮死了三个儿子,辽东城主因为契丹人作战勇猛这才注意到迭刺耶律亮。 辽东城攻防战开始,杨广因为招待西突厥的第一任可汗阿史那达漫和高昌国的国王曲伯雅观战,特别命令攻击辽东城的部队,高句丽军如果投降就必须马上接纳,不可以再攻击,由是辽东城每次出现危急的状况就宣称要投降,等隋朝军飞奔去请示杨广时,赶紧重整旗鼓,加强布防,如此三番两次,杨广始终没有明白自己有什么不对,所以辽东城也久久不能攻下。 杨广从二十四个军中拨出九个军,要他们去攻打不同的九个城市,要求他们获胜后在鸭绿江畔会师。所有人马都发给一百天的粮食,许多将领无法想象的猪脑到叫士卒自行背负粮食,要知道士卒还有铠甲、刀枪、衣服、军毯、盾牌,统统加起来,重量超过三石,没有人能够背负行军。 所以到处都是遗弃的粮食,而杨广不去追究士卒为什么遗弃粮食,反而下令胆敢遗弃粮食的斩首,由是士卒们只能在出发前将粮食在自己的帐篷下挖坑埋了。九个军走不到要攻击的目标的一半路程就都没有粮食了,因此没有任何一个军到达目的地。杨素死后一年,杨广就杀了贺若弼、高颎等一干能佂惯战的将领,裴矩远在西域,距离杨素过世不过六年,隋朝军队里竟然全部都是宇文述这般的蠢猪将军。 九个军都没有完成任务,只能先到命令中指定的地点会合。由于杨广并没有设立主帅,各军的指挥官集合商讨对策,宇文述主张班师撤退,于仲文反对,因为杨广认为于仲文有军事韬略,曾经说过大家有事可以请示于仲文,现在没有人敢负责任,所以暂时听从于仲文的指挥。 于仲文要大家渡过鸭绿江去和攻击高句丽首都的隋朝海军会师,其实这个时候,隋朝海军已经失败了,而于仲文完全不知道。隋朝大军的军事情报做到这样地步真是可悲可叹,隋朝海军统帅来护儿从高句丽首都所在的浿水逆流而上,在距离高句丽首都六十里处和高句丽军队会战,大破高句丽军,副帅周法尚劝来护儿等隋朝陆军前来会师再攻击高句丽首都,但是来护儿不接受,遴选精锐四万人马直抵高句丽首都城下。 高句丽设下埋伏后,派兵出城和来护儿会战,假装战败,引来护儿的军队尾随入城,然后关门打狗,来护儿于是大败,只有几千人突围,心胆俱裂的来护儿立即撤军,不敢留下来和陆军会合。 于仲文和九个军渡过鸭绿江后,高句丽假装不敌,一路败退。隋朝军七战七胜,直追到距离高句丽首都三十里才发现自己的海军不见蛋,一切都太迟了。 再来当然是隋朝军的亡命大逃亡,辛世雄军倒霉跑最后一个,辛世雄很快战死了,王仁恭不知道那来的勇气,发狂的下令所属将士回头反攻,竟然意外的遏止了高句丽军的追击。不过也只获取了些许宝贵的时间,因为后面要奔逃的路还非常的漫长。 下载免费阅读器!! 168话:东征高句丽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当隋军渡过鸭绿江时是三十万五千人,辛世雄有三万多人马,王仁恭领一万士卒,而李靖部下有三千多人,再度要渡过鸭绿江,王仁恭只剩下二千多人跟随,其中一千人还是李靖的人马。 苦难还没有过去,鸭绿江的北边依然是高句丽的国土,当隋军出发攻击高句丽首都的时候,高句丽各城市的守军都躲藏得好好的,现在都纷纷出来围捕隋军的败兵。此时是七月,辽东已经进入秋天,而隋军都还穿着夏天的军服,白天死命奔逃不知道寒冷,到了夜里因为怕曝露行踪不敢燃火取暖,才知道这东北的长夜有多可怕了,尤其老天似乎还站在高句丽那边,不时还来点小雨。 逃命、格斗、受伤、淋雨,一天夜里,李靖和魏木兰裹着潮湿的军毯在帐篷里不停的颤抖,受伤的李靖还发着高烧。魏木兰知道现在两人要能活命熬到天亮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用两人的体温互相取暖。 隋军的九个军最后回到辽河西岸的只有二千七百人,王仁恭所部连同李靖魏木兰才二百七十六人。杨广大怒把所有的从征将领全部拘禁起来审问,除了虎贲郎将卫文升三千人带回二千人,晋升为金紫光禄大夫,王仁恭所部殿后反击各加官一级外,其他的都予以不同等级的处罚。东北的冬天不是隋朝的军队可以忍受的,杨广只能怏怏然撤军,第一次讨伐辽东之战以隋朝军大败收场。 杨广为什么老是用一些明显不行的将领?问题就在杨广自己身上,因为杨广要让人觉得他英明神武,凡是看起来雄壮威武或是精明能干的人他一概不用,例如李密是北周时八大柱国李弼的曾孙,担任禁军的亲卫郎将,隶属宇文述,杨广看见李密就对宇文述说:“那个小子,眼光有神异于常人,不要让他担任宫廷侍卫。” 杨广喜欢鹤立鸡群的感觉,周遭的人必须都不如他,领兵打仗的将军只要勇敢、听命、事事请示就可以了。杨广尤其厌恶人家指出他的错误,敢胆指正他的人必定严厉处分,会事后报复。 杨广为了鼓励将领再一次讨伐辽东,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他把卫文升提升为刑部尚书,叫他留守首都长安。卫文升不但连升三级,还不用参加再伐辽东的战役,卫文升在首伐辽东时并没有任何战功,只是跑得最快,所以部下死得最少。 还有,杨广把宇文述废为平民当作辽东之败的惩罚,但是短短三个月后,宇文述不但再获起用,还加官一级。杨广为掩人耳目下诏说大军失败不是宇文述的错,是参谋人员作业失误。杨广出兵不设主帅,因为他自己就是主帅,一个完全不用负责任的主帅。 杨广不知道怎么样把高句丽的军队引出来会战,只会分军去攻打,结果一百多万军队,没有攻下高句丽任何一座城池,而杨广始终不能醒悟,他只是拼命想要高句丽国王认同他是高一等的,所以他不断自我催眠:“照我的方法打,我一定可以把他打扁的。” 来年夏天,杨广东渡辽河,对高句丽再度发起全面进攻。杨广的战法完全没有改变,一半的军队围攻辽东城,一半的军队分头去攻打高句丽的各个城池,然后到鸭绿江畔去集合,一起渡过鸭绿江到高句丽的首都和海军会师。小小的不同是,杨广允许士卒砍伐树林,制造大车拖运粮食,还有围攻辽东城的部队可以自由选择方法攻城,这么简单的事情是几十万条生命才能换得。 这时候晋升为左光禄大夫的王仁恭已经是一军之首了,李靖担任王仁恭的前锋,官拜虎贲郎将,魏木兰是千户长。王仁恭分配到的目标是扶余城,王仁恭军推进到新城这个地方的时候,以为隋军都是脓包的扶余城守将大胆的陈兵列阵要和王仁恭军会战。 王仁恭对李靖说:“听说你曾经跟随杨素打过几次仗,你有学到什么好战术吗?” 李靖说:“杨素最厉害的就是寻找敌人的弱点和制造敌人的弱点,然后从敌人的弱点一举突破,我有一招骗敌人露出屁股的战法,你参考看看。” 王仁恭听完兴奋的说:“我最喜欢打敌人的屁股了,重甲骑兵突击队我来带,大部队给你率领,我好久没有大开杀戒了。” 李靖的战术是会战的时候,王仁恭军全军在阵前向左移动,魏木兰统领善于射箭的骑兵在部队的最前沿,因为隋军的弓箭射程较高句丽军远,所以魏木兰的骑兵刚好骑在隋朝军的箭可以射到高句丽军而高句丽军的箭射不到隋朝军的距离在线,部队一面移动一面射击,王仁恭军先头到达高句丽军最右翼的时候全军成半圆形转弯,因为无法预期隋军会从那里进攻所以高句丽军的整个防卫正面只能跟着转弯,高句丽军的屁股自动露出来了。 王仁恭率领的重甲骑兵原本躲在隋军的最右翼的背后,这时候就正对着空空洞洞的高句丽军的大屁股。由于去年大败的时候,丢弃了太多的装备,王仁恭收集到的重装铠甲只有一千多副,不过够了。一千多个重甲骑兵高声吶喊着冲进高句丽军没有盾牌方阵防卫的后方时,像砍西瓜,切萝卜,高句丽军如骨牌一般的倒下。 王仁恭看凖高句丽军的帅旗直直奔去,扶余城的守将不跑不行了,跑了主帅高句丽军一下子就崩溃了。能够逃回扶余城的高句丽军只有三千人马,此战大捷。收拾完战场,王仁恭军高声唱着军歌,用力踏步向扶余城前进,他们有李靖将军像再世的杨素领导他们,而扶余城只剩下三千敌军,这岂不是唾手可得。 杨广亲自坐镇的辽东城攻防战这边,由于杨广允许各将领用自己认为最好的方法攻城,于是架设飞楼,制造撞车,挖掘地道,四面八方都有攀登的云梯,隋朝几十万大军日夜不停的进攻。要是去年能够这样打,早就拿下辽东城了,不过现在不一样的是高句丽的辽东城守将已经知道迭刺耶律亮的能耐,他把整个辽东城的防守指挥权交给了迭刺耶律亮,迭刺耶律亮随机应变,应付自如,隋朝军猛攻二十天竟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双方死伤惨重,迭刺耶律亮又死了三个儿子。 杨广命令隋朝军准备一百多万个土包,要兴筑一条直通城墙的土坡,还制造八个大轮子的攻城战车,比辽东城的城墙还高,预备俯射城中的守军。而迭刺耶律亮则叫高句丽军在地下挖出伸长到城墙外的无数条地道,地道都用木桩支撑住,一旦土坡靠近城墙,交战不利时,焚毁木桩,土坡立刻就垮了。还有隋军的高大战车只要经过地道上面,一撤木桩,战车也会马上就陷入地道里,双方还来不及印证谁比较厉害,一件大事情发生了。 原来杨素的儿子杨玄感在后方造反了,正在围攻东都洛阳,由于海军还在山东东莱没有出发,所以前往攻打高句丽各城池的部队已经没有作用了,于是杨广命令各军紧急撤退,而围攻辽东城的主力部队中有杨玄感的内应斛斯政,他投奔辽东城去告诉辽东城的守将。隋军因为有上次杨广重赏跑得最快的卫文升的前例,因此此时大家全部抛弃辎重装备,没命似的向回国的方向狂奔。 辽东城的高句丽守将问迭刺耶律亮要不要全军出击阻绝杨广西归,迭刺耶律亮回答:“这正是他们的叛徒希望我们干的事,只有这样造反才有可能成功,但是灭了杨广我们以后去那里找这么笨的对手?他们的新政府只要派一个心智正常的将领率领十万人马就够我们忙的了。” 于是辽东城的守军等待杨广和大部分的隋军都远远离开后才出城收拾隋军遗留的物资,这些武器装备粮食让高句丽未来五十年都兵强马壮。 杨素的长子杨玄感,长得高大威武,从小在富贵家庭中生养,他的武功很好,骑马射箭、刀、枪、棍、棒样样精通,也非常喜欢读书,学识渊博,然而从未亲自领兵打过仗,没有什么实质的功绩却当官当到礼部尚书,高居六部首长。 由于杨素的关系,杨家满门都是朝廷的高官,而且富可敌国。俗谚常说人心不足蛇吞象,富贵荣华不安享,杨玄感认为杨广这个皇帝是他老爹杨素捧起来的,只要有机会,他杨玄感一样可以拿来自己当。这次杨广再征高句丽,命令杨玄感在黎阳监督后勤补给运输,杨玄感以为机会来了。 杨玄感一方面截留运输船只,不给征伐辽东的部队送粮食,一方面叫家奴假装朝廷使节由东向西来,宣称驻兵东莱的来护儿叛变。杨玄感带领随从进入黎阳城,建立官署,发布命令,大规模威胁民夫,宣布讨伐来护儿。杨玄感集合运输工人五千名,和船只水手三千名,宰杀牛、羊,猪、誓师出征。 早些时候,杨玄感秘密叫家童去长安召唤弟弟杨玄挺和好友李密,此时两人刚好来到黎阳。李密一直是杨玄感的智囊,杨玄感对李密说:“你向来以天下为己任,自诩胸怀十万甲兵,如今大事已临,说说看你的上等谋略。” 李密回答:“杨广出征辽东,和背后的涿郡相距千里,只要我们占领蓟城,夺取临渝关,阻断杨广的归路。杨广后有高句丽的追兵,前面是雄关挡住,十天半个月,粮食耗尽,只能投降,这是兵不血刃的上上之策。” 杨玄感苦笑了:“涿郡离黎阳这里也有千里,我这八千民夫,既没有铠甲,弓箭,也没有受过军事训练,仅凭手上一把单刀,如何到得了涿郡?即使到了,又如何占蓟城,夺临渝,还要坚守十天半个月。别忘了,东莱的来护儿可不会坐视我们的行动不管的,说说你的次等计策是什么?” 李密再言:“直取长安,沿途不要攻击城池,长安守将卫文升不是优秀将领,不用惧怕,关中四面山塞,百姓粮食充足,先行自守再徐图天下。 杨玄感摇摇头:“八千民夫连千里都到不了,何况千里之外,如果我们直取长安,虽然我们不去攻打沿途的城池,难道沿途的城池不会攻打我们?你再说说其他的策略。” 李密稍微犹豫了一下说:“那只有袭击东都洛阳了,但是必须在东都还没有戒备以前,如果攻打一百天还拿不下东都,到时候四面八方都是他们的援军,结果就不是我能够知道的了。” 杨玄感这下点头了;“你的下策恰好是上策,朝廷文武百官的家属都在东都洛阳,拿下洛阳,天下就震动了。” 下载免费阅读器!! 169话:杨玄感之乱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杨玄感传令,全军向西前进,出征讨伐来护儿,东莱不是在黎阳的东方吗?杨玄感接受李密袭击东都的策略,但是杨玄感和李密都没有领兵打过仗,什么叫做袭击他们根本不知道。 首先杨玄感想从黎阳正南方的临清关渡黄河,临清关守卫和当地居民警觉状况不对,拿弓箭猛射,阻止来人渡河。杨玄感只能在更西边的汲郡渡黄河,杨玄感的军队像赶市集一样,乱哄哄的前进,沿途的各城池全部严密戒备。 杨玄感的部队只有柳木做的盾牌和单刀,没有办法攻击城池,这样去攻打洛阳简直是不可思议,因为洛阳是此时隋朝全国建设最好的要塞,其实只要各城池都紧紧把守,不理会杨玄感,不用十天半个月,杨玄感的乌合之众就只能解散了。 问题是杨广的个性,要是坐视盗贼作乱不管,肯定会被问罪的。所以东都留守樊子盖就派河南令达奚善意率领五千人,河南赞治裴弘策率领八千人分别迎战杨玄感的部队。 杨玄感拉来的民夫没有受过军事训练,樊子盖派出去的军队也没有受过军事训练,差别是民夫都是出力气的壮汉,而洛阳城里出来的却是市民和生意人,樊子盖守城有责,自然不肯让手上仅有的真正军人出战。结果上天送给了杨玄感一万三千人的武器装备,只有裴弘策带了十几个骑兵逃回去,其他的人不是被杀了就是投降了杨玄感。 世间的事情就是这么的奇妙,当杨玄感的部队穿戴上虏获的军装,拿着收缴的武器,旌旗招展,铠甲鲜明的出现在洛阳东城北门外时。洛阳外围的百姓们认为杨玄感才是王师,父老争着呈献牛肉美酒,年轻人纷纷到大营投效从军,没有几天的功夫,竟然集结到五万人。 于是杨玄感下令开始攻打洛阳城,樊子盖是久经阵战的老将,随机应变就遏止了杨玄感军的攻势。不过樊子盖不敢不出城作战,当樊子盖命令裴弘策再领兵出城时,裴弘策拒绝了,因为除非樊子盖把他的亲兵派出来,不然根本就是去送死。樊子盖唯一能够做的事情是叫手下把裴弘策拖出去砍了,否则没有办法继续进行洛阳城的防务工作。 这一来吓坏了洛阳城里那些养尊处优惯了的大官子弟们,结果有四十几个跑去投降杨玄感,其中包括亲王杨雄的儿子杨恭道,名将韩擒虎的儿子韩世咢,来护儿的儿子来渊,大理卿郑善果的儿子郑俨,虞世基的儿子虞柔,裴蕴的儿子裴爽等等。 长安方面派卫文升率领四万人马前来支援东都洛阳,卫文升经过杨素老家华阴的时候,把杨素的坟墓挖掘开来,焚毁杨素的尸体。卫文升这个举动一方面是向朝廷表达忠贞,一方面是向士卒宣示必死决心,因为这一来就跟杨玄感结下血海深仇。 卫文升没有兵法韬略,只会叫士兵勇敢地冲锋,和杨玄感几次会战统统失败,卫文升严厉的惩罚后退的士卒,将士们前进是死,后退也是死,最后只能头绑白布条,呆呆的坐在地上,无视战斗的进行,卫文升军几乎全军覆没。 杨玄感军不断获得胜利,归降的自动来投效的每天都以千为单位的数目增加,没多久杨玄感就有十几万人马了。但是这时候,远征辽东的军队也已经陆陆续续的赶回来了,前锋由屈突通率领进驻河阳,跟在屈突通后面的是宇文述。 杨玄感想分兵去阻止屈突通渡过黄河,然而樊子盖拼命派人出城攻击杨玄感的大营,成功拖住杨玄感军的行动。于是屈突通顺利渡河和樊子盖形成东西夹击杨玄感的态势,杨玄感两边作战,开始吃到败绩。 李密向杨玄感献策,要杨玄感欺骗部队说陇右十三郡的留守元弘嗣也起兵了,邀请杨玄感到函谷关去会盟。杨玄感也知道洛阳城下待不住了,不走不行,杨玄感下令全军解除洛阳的包围,西上潼关。 杨玄感的军队前进到弘农郡的时候,因为弘农有很多存粮,杨玄感想要攻打,李密拼命劝阻,李密跟杨玄感说:“你现在是欺骗部队的情况下西进,追兵就在后面不远处,如果没有及时到达潼关,大军在旷野被包围,无险可守会一哄而散的。” 杨玄感听到当时是认同了,但是经过弘农城时,守城的亲王杨智绩在城头高声诟骂杨玄感,杨玄感竟然忍不住下令攻城,这一打就是三天。李密跟亲近的友人说:“杨玄感爱造反,却不知道怎么去成功,这下我们已经变成瓮中之鳖了。” 等到杨玄感发现打不下弘农城时,只好率军继续西上,然而宝贵的时间失去了,在盘豆这个地方杨玄感军被宇文述、来护儿、屈突通、卫文升团团围住,一天内三次会战,杨玄感军都失败了。 杨玄感军在盘豆西方十里的董杜原做最后的决战,果然大败崩溃了,杨玄感只带了十几名骑兵突围,跑到最后只剩下他和弟弟杨积善两个人,杨玄感对弟弟说:“我不能被捉住后诛杀,你帮我结束生命吧。”杨积善抽刀砍死杨玄感后自杀,但是没有死成功,被追兵给逮捕了。 杨玄感造反,前后不到两个月,赔上了全族的性命,杨素的七个儿子和所有的孙子全部被诛杀。李靖只来得及参加了董杜原那场围杀,整个事件结束后,杨广行赏有功人员,王仁恭被封为马邑郡守,这是一个大肥缺,因为马邑是全国最大的马匹交易市场。 本来按照李靖的功劳,李靖应该封个州长的,皇上指示要把李靖排在王仁恭之下,当个通守本属应当,不过王仁恭琢磨了一下,最后给了李靖郡丞的职位。反正马邑郡不设通守,李靖实际上还是当通守,职位低了一级免得皇上有什么意见。 来年,杨广又出兵讨伐高句丽,这时候已经遍地都是变民,大多数奉召的军队都没有到集合地点,没有百万大军杨广不会打仗了,不得已指派来护儿为元帅,自己停留在怀远镇。 这次果然击破了高句丽军挺进到鸭绿江畔,精明的高句丽国王用囚车送来斛斯政,派使节请求和解。杨广太高兴了,立刻下诏命令来护儿撤军。由于高句丽没有降书,来护儿知道高句丽耍诈,坚持要继续进攻,可惜左右将领已经没有人想要打仗了,就这样杨广的第三次伐辽东草草收场。 由于杨广三伐辽东,消耗了大量的战马和运输的驮兽,所以必须从游牧民族手中购买补充,于是马邑的牲畜交易盛况空前。突厥人为了把牲畜卖个好价钱,大肆贿赂王仁恭,王仁恭赚得荷包满满,相对的突厥人也都富足了。自从阿史那染干归顺隋朝以来,所部突厥人因为没有战争,得以全心全力放牧繁殖牲畜,生活宽裕后人口突飞猛进。到了阿史那染干的儿子阿史那咄吉继任突厥可汗时,突厥人又拥有数十万武装部队了。 负责经营西域的将军裴矩,看出苗头不对,建议皇上杨广把公主嫁给阿史那咄吉的弟弟阿史那叱吉,封他为小可汗,用来分化突厥人,不过阿史那叱吉不敢接受。裴矩看到阿史那咄吉身边有一个谋士叫史蜀胡悉的颇为知兵,就骗说要和他谈判两国贸易,等史蜀胡悉来了就把他杀掉,阿史那咄吉非常的生气,但是隐忍在心中等待报复的机会。 刚好杨广想要到塞外去巡视,他命令李渊担任河东抚慰使先到太原去打理准备。杨广抵达太原到汾阳宫去避暑,当杨广到达了雁门。早就动员全国军队埋伏在附近的阿史那咄吉包围雁门,并且发动全面进攻,雁门郡所属四十一座城池,除了雁门城外,殿后的齐王杨暕守住南边的崞县,其余三十九座都被突厥人攻下了。 雁门城中还有军民十五万人,粮食也够二十天,但是杨广从来没有在劣势下打过仗,整天抱着他最小的儿子流泪哭泣。宇文述竟然劝告杨广挑选数千名骑兵突围,愚蠢的将领只顾自己逃命,还好大纳言苏威和户部尚书樊子盖极力阻止,因为骑兵野战是突厥的专长,很难想象在空旷地奔逃几百里一路被突厥追杀会是何种情况? 消息传到太原,李渊火速动员救驾,由云定兴担任前锋,此时李世民正在云定兴的麾下当一名小军官,因为突厥军人数众多,隋朝救援军人数稀少,硬攻一定牺牲惨重,李世民建议云定兴佯装进攻就好,想办法让雁门城里知道援军来了,增加守城的决心。 另一边北方的马邑郡也接到勤王的征召,然而现在马邑是孤悬在外,自己都岌岌可危,王仁恭问李靖该怎么办?李靖说:“由我领二千个善于射箭的骑兵,前往雁门支持。” 主官守城,副主官出征是理所当然,但是王仁恭已经是家财万贯的大富翁,他知道李靖深负谋略,马邑还要靠李靖来保全,李靖出征,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他王仁恭在马邑就成了瓮中之鳖。 王仁恭对李靖说:“魏木兰能征惯战,你叫他和鹰扬校尉刘武周一起去就可以了,马邑城守不守得住还得靠你,你可不能轻易地出城。” 于是魏木兰领了二千精锐善射骑兵和刘武周一同出马邑城,面对数十万满山遍野的突厥军,魏木兰一行只能偃旗息鼓偷偷摸摸的迂回前进,抵达雁门的城外,经过一夜充分休息,拂晓魏木兰全军向围攻雁门城的突厥军发动突袭。持槊的骑兵在前,持弓的骑兵在后,猛烈向雁门城城门的方向攻击前进。 魏木兰穿着鲜红色的战袍做为指标,他往那里全军就往那里,狠刺狂射。突厥军没有料到背后有凶神恶煞,登时阵脚大乱,雁门城的守城将士看到援军杀到欢声雷动,不多时也派军出城助战,雁门城外一片的混战。 杨广被告知后赶忙到城头观战,远远看见一红袍将军,箭术了得,左射右射,敌人纷纷坠马倒地,红袍将军身旁有一银盔银甲战士骁勇异常,凡是想接近红袍将军的敌人无不被他刺杀于矟下。 魏木兰一军硬生生冲破了突厥军的包围圈,杀进了雁门城,杨广被突厥人围困了十九天,每天烦恼担忧,杨广现在终于可以松一口气。 东都洛阳留守屈突通率领二十万援军前进到雁门南方的关口,夜里从雁门城上看去,密密麻麻的篝火遍布南天。隔天一早,雁门城的军民醒来,城墙外一个突厥兵也看不见。突厥人不是傻瓜,中原人多不怕损失,突厥人死一个少一个,没便宜可占不走更待何时。 李靖等人往南走,一天早上醒来,发现视线所及之处满满都是变民,人数超过五千人以上,没有足够的弓箭是挡不住这么多人攻击的。就在众人心灰意冷,面色铁青的时候,西北扬起一阵飞尘。 历山飞十万变民攻击太原郡,守将潘长文阵亡,李世民私自带领他属下的五百骑兵赶来救援,在这千钧一髪的时刻,挽救了李靖一行人的性命。不过军队是国家的,李世民不能护送他们南下,只能留下弓箭给他们。 李靖回马邑必须再经过晋阳城,李靖一入太原郡界就看到到处在招兵买马,李靖也是一方边疆要员,知道没有朝廷的命令地方官是不得自行募兵的,他感觉即将有事。所以进到晋阳首先悄悄打听发生什么事情,原来他的属下刘武周叛变,袭杀了王仁恭,投降突厥,占领了整个马邑郡,不但击败雁门郡守对他的讨伐,还打下了杨广的行宫汾阳宫,进而包围雁门城。 怎么会这样?李靖责无旁贷赶紧去晋谒李渊,希望能派兵让他李靖去收复自己的领地。不过李渊竟然说手上无兵正在招募,李靖知道,偌大的太原留守管辖五个郡,而且刚刚才和历山飞变民交过手,不可能没有兵。 此时李靖孤身一人在晋阳,手下无兵无将,只有几个随员跟着,一时间束手无策。过几天,李靖看到雁门郡告急的使节不断的出现在晋阳,在驿站里李靖和他们攀谈,才知道李渊从头到尾一兵不发。深负韬略的李靖知道大事不好了,李渊大肆的征兵,却坐视他的辖地危难不救,只有一个可能,李渊自己要造反了。 下载免费阅读器!! 170话:李渊造反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李靖拜会李渊,请求南下去向河东郡借兵,没想到李渊立刻吩咐城门守卫,不准李靖出城。李靖苦思了一夜,于是天亮时回到客栈叫醒那些随员,要他们立刻收拾行李离开去办妥一件事。 一匹瘦马拉着一辆囚车,囚车上载着一个囚犯,咕噜咕噜的驶向了晋阳的城门,守门卫兵瞄了一眼押运的衙役手上的公文,看到大印关防,挥挥手叫他们过去,丝毫没有想要检查里面的内容。 囚车走不到几里路,几个奇装异服的男子牵着十几匹马在路旁候着,李靖出了囚车,脱下囚服,换上准备好的衣物,拍拍衣服口袋里的官印笑着说:“这么简单就出来了,我们每个人都有马,李渊就是八百里加急也追不到我们。” 李渊发现李靖不见了,气急败坏的说:“这小子一定看出端倪去向杨广告密了。” 于是八百里加急的追兵奔向江都的方向,到达长安的李靖立刻觐见长安留守卫文升,李靖报告说李渊马上会来进攻长安,请卫文升早做准备,卫文升嗤之以鼻:“那家伙哪里是河东屈突通的对手,再说他一乱动,我立刻出兵打他,关中四面天险,他怎么飞进来?倒是你丢了马邑你知罪吗?来人啊,拖下去打五十军棍。” 李靖本来满腔热血要帮忙守卫长安,没想到他的谋略一个字都没机会说,还被打烂了屁股,养好伤摸着鼻子回到三原老家去陪妻子红拂女。 杨广乘着龙舟从洛阳出发去江都的时候,写了首小诗向洛阳的宫女告别:“我梦江都好,征辽亦偶然。” 他这一个偶然想过当将军的瘾把父亲杨坚留给他的强盛富庶帝国搞成了一锅糨糊,只花了短短十二年,隋朝全国这时候,遍地都是变民,大股小股多如牛毛,数都数不清。 从名气最大的讲起,跟杨玄感一起造反的李密从监牢逃走以后,跑到平原县投靠变民首领郝孝德,郝孝德当李密是一名小卒,连饭都是摆地上给他吃,李密受不了再投奔齐郡的王薄,王薄也没当他一回事,领食物排最后,李密饿到吃树皮。 万不得已李密躲到淮阳的乡下,教农村的小孩读书识字混口饭吃,但是地方上的衙役欺侮外乡人,没给贿赂的就是不法的逃兵,李密只好滚蛋。明知道危险,但是李密活不下去了,硬着头皮去找妹夫雍丘县长丘君明,丘君明不敢收留他,把他介绍给一个侠义之士王秀才,王秀才和李密相谈甚欢,不仅让李密容身还把女儿嫁给李密。 小日子过没多久,丘君明的侄子丘怀义贪图赏赐,竟然亲自去向杨广告发,杨广给丘怀义诏书让他去找梁郡通守杨汪,带兵去捉李密,李密刚好外出侥幸逃过一劫,然而丘君明、王秀才都被诛杀了。 逃出生天的李密在附近的变民首领间周游,向外黄县的王当仁、济阳县的王伯当、韦城的周文举、雍丘县的李公逸等人,推销他治国平天下的大谋略。大家都认为李密荒唐夸大,王伯当嫌李密啰嗦,想赶快赶他走,对李密说:“我们都没读书,听不懂你说什么,瓦岗的翟让以前当县里的法曹,多少读了一些书,你去说给他听,说不定他听得懂你说的。” 于是王伯当带李密去见翟让,翟让听了李密的长篇大论,目瞪口呆,只能谦虚的说:“我们都是强盗,茍且偷生而已,没有能力干你说的大事。这样吧,给你一个名分,你自己去找你自己的人马,实行你自己的计划。” 李密开始以翟让的名义到处去拉拢散兵游勇和小股变民,没有多久就聚集了四、五百人,这让翟让眼睛一亮,有事情就会找李密商量。 李密编了一首童谣叫桃李章:“桃李子,皇后绕扬州,辗转花园里。不要多言语,谁能这么允许。” 叫一个刚从洛阳逃出来的手下李玄英到处去教小孩子唱,桃李子是姓李的逃犯的意思,皇后跟皇帝相同,辗转花园里就是留在扬州回不来了,后面两句隐藏了一个密字,用意在告诉大家李密将得天下。 这时候宋城尉房彦藻也因参与杨玄感叛变而逃亡,和李密不期而遇,两人共同去拜访各地的变民,于是归附李密的群众急速增加。当然李密还是翟让的宾客,所以这些人马都算是翟让的。 有了群众就得养他们,怎么养?当时唯一的办法就是抢劫,抢着抢着,李密就有钱了。李密用心的巴结翟让的智囊法术师贾雄,李密游说翟让去攻打荥阳城,那里有丰富的存粮,如此不用抢劫就能供应部众,就会有更多人来投靠。 翟让问贾雄李密的话能不能听?贾雄说:“大吉大利,贵不可言。” 于是翟让出兵,攻破金堤关,打下荥阳郡所属各县。荥阳郡守亲王杨庆无力讨伐翟让,杨广调当时对付变民的名将张须陀当荥阳通守专门来剿灭翟让。翟让以前吃过张须陀的亏想要撤退躲避,李密对翟让说:“张须陀有勇无谋,我一次战役就可以活捉他,你尽管严阵以待,我保证为你大获全胜。” 翟让半信半疑,因为贾雄极力支持,于是翟让集结军队,准备会战。李密率领一千余人埋伏在大海寺北边的树林里,告诉翟让攻击不利时向这个方向撤退,等张须陀的追兵一过,李密会冒出来攻打张须陀的背后,翟让再全军返扑。会战果然如是进行,翟让手下猛将单雄信和徐世绩围攻张须陀,把他刺死了,张须陀一阵亡,荥阳城不攻自破。 翟让让李密独立建立大营,自己载着战利品回瓦岗,不过走没多久就后悔了,回过头找李密。如此一来,主客颠倒了,李密在翟让不在的时候,已经说服了几个城池投降,取得大量物资,李密俨然是这支变民军的领袖了。 再来就是变民领袖窦建德,他随高士达抢掠黄河以北,用计策灭了涿郡通守郭绚。高士达胜了郭绚之后就骄傲了,随后立即被隋朝政府军杨义臣击败斩杀,窦建德继承高士达,因为别的变民首领都凶暴残忍,只有窦建德仁爱宽厚,很多城池都主动归附窦建德,窦建德很快成为河北最强的变民集团,拥有十多万的武装部队。 杨广征伐辽东的军用物资和各种器具装备大批粮食,都屯放在涿郡,附近的临朔宫有许多金银珠宝,平时即有数万驻军,涿郡留守赵什柱派虎贲郎将罗艺去讨伐窦建德,没想到罗艺回军控制赵什柱等政府官员,然后出兵占领窦建德势力以北的地区,自称为幽州总管。 长江以南还有不少势力强大的变民集团,但是不重要了,因为他们没有逐鹿中原,李密和翟让选拔精锐七千人去偷袭洛阳东方百里的洛口仓得手,然后开仓放粮。洛阳的长官以为李密等是偷米贼,派虎贲郎将刘长恭率领步骑兵二万五千人去讨伐,另外命令河南讨捕大使裴仁基率所部从汜水县出动,预定到达洛口仓南方会和。 因为洛阳有李密的细作,李密全军早已经埋伏在那里等候,裴仁绩还没有到达,先到的刘长恭立刻被击败,只有刘长恭一人逃出,全军一半被杀,一半投降。刘长恭从战场上消失,裴仁基无法单独进军,只好撤退。 李密军声威大振,翟让推举李密为变民军盟主,尊号为魏公爵,李密设高坛祭天登极,定年号为魏公爵元年,设行军元帅府,置百官,封翟让为司徒,单雄信为左武侯大将军,徐世绩右武侯大将军,房彦藻为左长史。其他变民军首领依照等级,分别任官封爵。 于是从窦建德以南一直到长江以北的所有变民首领统统响应李密,李密也一一加授官爵,由于粮食充足,各地变民纷纷前往投奔,道路上源源不绝,好像流水,很短的时间李密就拥有数十万部队了。李密赶紧兴筑洛口城做为行军元帅府所在,准备攻打洛阳。 杨玄感起事时,李密出谋略,中策是放过沿途城池,直取长安,下策才是攻打洛阳。现在李密一下子拥有几十万部众,还有吃不完的粮食,李密舍不得离开去冒未知的险了,自己的谋略忘得干干凈凈,转身立刻步杨玄感的后尘着手围攻洛阳,正应了驽马恋栈豆那句成语。 洛阳的隋朝军队还有二十万,一直到杨广派江都通守王世充领五万精兵来援前,李密都无法攻下洛阳,宝贵的时间流逝了,好运气得归属真正的英雄好汉。 在晋阳城的李渊借口防备刘武周不停的厉兵秣马,但是他既不出兵和刘武周交战,也不派员支持洛阳,他在打什么算盘呢?高大胖壮的李渊长得慈眉善目,不过城府很深喜怒不形于色,他暗地里派人通知留在河东老家的儿子们和在长安的女儿、女婿,等到五月,除了最小的儿子贪玩没跟上,其他的儿子都来到他身边,在长安的女儿更不让须眉的游说变民军,自己组成了一支部队。 李渊动手了,诬赖杨广派来监视他的两位副留守高君雅和王威和突厥勾结,把两人斩首祭旗,向所属各郡县发出通告,公开叛变了。西河郡拒绝接受李渊的号令,李渊派儿子李建成和李世民出兵攻击,二人降服了西河郡,来回只花了九天,李渊留儿子李元吉在晋阳打理后勤补给,全军向长安出发。 李渊的母亲和杨广的母亲是亲姐妹,李渊和杨广从小就很友善,至亲的背叛是最为严重。李渊也不是什么雄才大略的英雄人物,一样是心怀狡诈的投机分子,他出兵后走没多远,前面是据守霍邑的宋老生,这时夏季暴雨来临,李渊在旷野淋了几天雨,就和杨素时代造反的杨晾一样想撤退回根据地了,还不听所有人的劝告,命令大军回头。所幸他的儿子李世民连夜在李渊的帐篷前大哭,要求李渊再坚持下去,李渊终于接受。 宋老生是个无能之辈,他拥有三万守军,李渊军却只花一天就把霍邑打下来了,李渊到达龙门,薛大鼎游说李渊直接从龙门渡过黄河去偷袭永丰仓,控制粮食,如此关中的英雄豪杰就会纷纷来投奔。 拿下永丰仓,直取长安是必走的路线,唯一的障碍是河东的屈突通,他一定会来抄李渊的后路,怎么骗过呢?前面还有潼关这个雄关,守将是刘纲。李世民说:“我们等了那么久才打宋老生,屈突通都没有反应,表示他害怕失败,先把河东围住,吓吓他再一溜烟去永丰仓,等屈突通回过神来,关中已经在我们掌握中了,至于潼关是阻击屈突通的关键地,必须让有决心的将领去。” 李渊军团团包围河东城,屈突通登城守备。李渊依计多设旌旗帐篷,虚彰声势,李渊渡过黄河攻下永丰仓。李渊紧急派刘文静从背后偷袭潼关,屈突通发现被骗果然急忙出兵,刘文静军的王长谐已经击斩了刘纲占领潼关的都尉南城,屈突通军遭遇刘文静的伏击,只能据守都尉北城,屈突通向刘文静发动二次猛攻,无法突破,潼关存粮在南城,屈突通携带的粮食太少,不得已怏怏然退回河东。 李渊前进长安,路过三原,没有忘记叫人去把李靖抓来,李渊对李靖还是耿耿于怀。这下急坏了红拂女,她穿上铠甲,骑着骏马,背了弓箭,拿起长枪,无论如何救人要紧,红拂女情急并没有慌乱,她不但扮成男装,还贴了假胡子,外头兵荒马乱,可不允许女人随意乱跑。 下载免费阅读器!! 171话:王世充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李靖被五花大绑牵到李渊的面前,李渊对李靖说:“在晋阳时我热情的招待你,你却偷偷跑来长安告发我,还好卫文升这个蠢蛋没听你的话,现在砍下你脑袋你没话说了吧?” 李靖昂首回答:“你既然举兵不外是想征服天下,我是良将,你为什么要杀我呢?” “呵呵呵,你这个小子还真以为自己是杨素啊?来人,拖下去,速速给我砍了。” 在一旁的李世民急忙阻止,现在把李靖宰了以后可就麻烦了,在李世民的苦苦哀求之下,李渊勉强放过李靖,李世民知道李靖随时会有危险,只好把李靖安顿在自己的军营里。 由于李渊大开粮仓放粮,各处官民大量涌来,李渊派出将领搜集散兵游勇,结成了军队,准备围攻长安。李渊到达长安城外,这时候附从李渊的部队竟然有二十万人,陆陆续续抵达长安城下。卫文升没有料到李渊不但飞过河东屈突通,还有办法集结到如此庞大的群众,望着长安城外面黑压压的一大片,卫文升恚恨交加,顿时气脑冲血,中风倒地。 长安城内的大官小官没有人知道如何应变,整天开会讨论,无法做出决定。李渊下令攻城,在人潮汹涌一片混乱中,红拂女找不到李靖,最后好不容易打听到李靖在李世民的大营,于是红拂女赶忙到李世民的大营去投军。 李渊的运气非常好,只要卫文升没有病倒,长安城能多坚守一段时间,那世事要发生什么变化就肯定不一样了,因为西北方称秦帝的薛举也带着三十万大军几乎和李渊同时向长安出发,李渊拿下长安时,薛举的前锋已经到达扶风。李渊派李世民迎战薛举,而此时李渊的堂侄李孝恭奉命去安抚秦岭以南,李世民介绍李靖给李孝恭当他的长史,红拂女没有机会和李靖重逢,却因此出现了毫不逊色第一女勇将的表现。 女人在全是男人的军营最难隐藏的就是每个月必来的经潮,红通通的怎么藏?剧烈的运动会使女人停经。红拂女遇上同样的问题,她每天不停的做掌上压和起立蹲,好奇的战友问她在干什么?红拂女回答当军人马上得上阵杀敌,有好的体力才能活久一点,于是跟着她做的人愈来愈多。 红拂天生好体力,一段时间后,她先左右手单手轮流做掌上压,再来单手只用三指。军事操练的时候,红拂女的动作都是超一流的,而且武艺比试没有人能赢她,由是她很快被提拔为十夫长然后百夫长,到李世民军开拔到达扶风迎战时,红拂女已经是率领二、三百人的军头了。 李渊除了派李世民从正面迎战外,也同时命令窦轨和姜谟两将领军出大散关迂回去偷袭薛举的侧翼,薛举军的前锋是薛举的太子薛仁果,力大无穷,精于骑马射箭,号称万人敌。李世民军和薛举军对峙时,薛仁果仗恃自己的武勇,竟然单骑在阵前叫嚣,要求李世民军派出勇士来决斗。李世民问麾下将士有谁愿意出战,红拂女带着她那比寻常弓箭大一号的弓拍马跃出。 薛仁果大呼:“来将报名受死,爷爷不杀无名之辈。” 红拂一面回答:“黑山花木兰来也。” 红拂女一面张弓搭箭,啪塔一声,薛仁果还搞不清楚状况就翻身落马了,红拂的弓大,箭也长,射程比薛仁果意识中的远,所以薛仁果完全没有防备。薛仁果的部众慌忙救护,李世民军趁机冲杀,薛仁果军大败,李世民旗开得胜,可惜出散关那一路的窦轨和姜谟都被薛举击败,李世民只能撤军。 战后李世民把红拂女晋升为偏将,并收纳到他的亲兵营担任他的卫队,还叫人制造几把和红拂女一样的弓给自己用,因为箭长用的羽毛大,以后这种弓箭就称为大羽箭。 刚刚回到长安的李世民没有时间闲着,李渊叫李建成和李世民二个儿子领军去洛阳瞧瞧,李渊虽然夺得关中的地盘,目前暂时还打着隋朝的旗号。洛阳那边,杨广命令所有的部队都接受王世充的指挥,王世充领导的洛阳军和李密军不断的战斗,互有胜负。 王世充,字行满,秦始皇嬴政来到这一世他化名为王世充,他广泛阅读了各类的书籍,尤其爱好兵法以及卜卦算命、推算天文历法方面的学问。 隋文帝开皇中叶,按战功被授予仪同三司的官职,接着提升为兵部员外郎。他善于向朝廷陈事进言,通晓各种律令条文,因而利用法律条文徇私作弊,随心所欲。有的时候有人批驳他,他就巧言诡辩文过饰非,言辞激烈,人们虽然明知他不正确又没有谁能使他认错。 隋炀帝大业年间,王世充被提拔为江都丞,兼任江都宫监。当时炀帝多次巡视江都,王世充善于观察炀帝的脸色,奉承谄媚顺从他的心意,每次上朝谈论政事,炀帝总是说好。于是制作玉石雕刻和风景彩画,诈称远方的珍贵工艺品,献给炀帝讨好,因此炀帝更加宠信他。王世充知道隋朝的政局将会混乱,就暗地结交英雄豪杰,广泛收买人心,那些犯罪坐牢的人,都用曲解法律的办法予以释放,从而显示私人的恩惠。 杨玄感乘炀帝亲征高句丽,国内空虚之机,突然叛乱,进攻东都洛阳,当时各地有不少人打着回应杨玄感的旗号起兵,在江都附近就有余杭的刘元进、昆山的朱燮、常熟的管崇三支起义军。后来这三支队伍更联合起来,共推刘元进为主,占据吴郡,自称为天子,设立百官。 隋炀帝派了大将吐万绪、鱼俱罗镇压,这二人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将,镇压到年底,隋兵基本取得了胜利,击毙了管崇,并把刘元进和朱燮围困在建安。由于连续作战,将士劳累,这两员将领请求暂时休兵一段时间,不知是谁向隋炀帝进谗言,说该二人故意不进攻,有不臣之心。炀帝大怒,即刻将吐万绪、鱼俱罗二人撤职法办。 随后隋炀帝任命王世充指挥进攻刘元进,并在淮南征募了数万个新兵,交给王世充指挥。这批淮南兵后来成为王世充的子弟兵,是他起家的资本,王世充以生力军进攻刘元进、朱燮,连战皆捷,刘元进、朱燮先后战死,但仍有不少余部散在各处为盗。 王世充找了个黄道吉日,集合有关人员,到通玄寺的佛像前焚香立誓,约定投降者不杀。刘元进的余部听说之后,纷纷投降,不到一个月,王世充就平定了吴郡。不料王世充背信弃义,大局已定之后,王世充把所有投降的共三万多人全部给坑杀了。 齐郡的义军统帅孟让从山东长白山出发侵犯各个州郡,到了盱眙,发展到十多万人马。王世充率领部队抵御,以都梁山为据点,设置五道营栅,敌我相对而不交战,还扬言要撤退,部队表现出疲惫不堪毫无战斗力的样子。 孟让耻笑地说:“王世充是个只懂法令条文的小官,哪能带兵打仗?我要活捉他,一直打到江都去。” 这时当地百姓都住进了部队营垒,遍地没有东西可抢,叛军慢慢地没有吃的东西,又为营栅挡住道路而伤脑筋,不能向南方进军,就分兵包围王世充的五处营栅。 王世充每天出兵打一下,表面装作失利,跑回营栅,像这样搞了好几天,孟让更加小看他,就慢慢分派人马到南边去抢夺财物,留下的兵力只够围住营栅。王世充知道敌人放松了警惕,就在军营中填平了灶坑,拆下了帷帐,摆设起方阵,四面朝外,拔掉栅栏出击,奋力作战,大败敌军,孟让带着几十个人悄悄逃走了,杀死了一万多人,俘虏了十多万人。隋炀帝认为王世充有将帅的才干谋略,又派他率领部队讨伐各个小股叛军,所到之处全部荡平。 突厥在雁门围困了隋炀帝,王世充带领江都的全部人马准备到雁门赴救国难,王世充在队伍里蓬头垢面,痛哭得失去常态,日夜不脱盔甲,躺在草上睡觉。炀帝听到这些,认为他忠诚,更加的信任他。 王世充升任江都通守,当时厌次人格谦当了多年盗匪,带着十多万人在豆子坑一带活动,被太仆卿杨义臣杀掉,王世充统率部队攻打格谦的残存队伍,打败了他们。又出兵到南阳攻打卢明月,俘虏了好几万人,班师回到江都,炀帝非常高兴,亲自举杯赏赐他。 瓦岗军李密、翟让猛攻东都洛阳,多次击败守军,洛阳求救的文书雪片般飞到江都。炀帝不得已,调全国各地精兵救援洛阳,在各路援军中就有江都通守王世充率领的江淮劲卒二万人。 由于这次军事行动的总指挥薛世雄在进军途中于河间七里井意外地被河北起义军窦建德歼灭,隋炀帝任命王世充继任援洛大军的总指挥。王世充等各路援军齐集洛阳,使隋在洛阳的兵力达到十多万兵。 李密拥有三十万的军力,猛将有徐世绩、单信雄、秦叔宝、程知节、裴仁基等,但是李密并不是一个有决断的人,事实上也不懂兵法,他只是道貌岸然的坐在那边听所有的将领发表意见,然后选择比较多人支持的方案进行,因此李密军其实根本就是各将领各自为战,只有战术没有战略,不断的让战士和战马死伤消耗。 李密自以为智慧很高所以他身边不用谋士,连魏征向他贡献策略,他不听也罢,还嗤之以鼻,魏征后来成为李世民一朝的历史名臣,但是在李密帐下毫无建树。 李世民到洛阳就是来观察王世充和李密的虚实,李建成和李世民打着隋朝西军政府援军的名义要和洛阳的隋朝政府东军谈判,王世充完全不予理会,李密军除了派出小部队做轻微接战外,也不做任何表示。显然长安方面的举动已经超出这两号人物的想象力之外,合纵连横不是他们所能够理解的。 下载免费阅读器!! 172话:王世充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王世充出兵向李密挑战,双方在洛口对阵,两军前后交战了一百多次,还不分胜负。隋炀帝派人到部队任命王世充为将军,催促他赶快打败李密。 王世充带领着部队渡过洛水跟李密作战,吃了败仗,被淹死了一万多人,就率领余部返回河阳。碰上天气寒冷大雪纷飞,沿途冻死了好几万人,等到抵达河阳,只剩一千多人。王世充自我囚禁起来请罪,越王杨侗派遣使者释放了他,召他回洛阳,驻扎在含嘉仓城,收集逃散的士卒,又有了一万多人。 从古至今,称王者似乎都有着那么几次化险为夷的神奇力量,将已经看起来不可能扭转的惨败局面成功的将其反转。 李密趁机在隋末天下大乱群雄四起的时候,被瓦岗军众人拥护,登上了首座之位,成为瓦岗军的首领,人称魏公。他率领瓦岗军获得了隋朝的一些城镇,赢得了周围百姓的爱戴。 王世充可说是战无不胜,瓦岗军对皇帝杨广形成了不小的威胁,随即派几十万军队驻守洛阳与瓦岗军隔河相对,而这条河就是现今的洛河。 而统帅这支军队的统领就是王世充,这个王世充,给人的感觉则是信马游疆,行事规则简单,将一套规矩完全不放在心里,而杨广却又偏偏喜欢这个不按套路出牌的人,常常对他加以眷顾。 而王世充在遇上李密之前,可谓是战无不胜,再加上这次的总帅薛世雄在七里井被河北起义军窦建德意外击杀,因此被杨广派去成为统帅。 王世充与各位援军共聚洛阳,随时准备着出击,将李密的瓦岗军击败。而当时这些援军就包括韦霁、王辩、孟善谊、独孤武等隋朝各路名将。 就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王世充率领军队趁着夜色渡过洛河,而后驻扎在黑石,次日率领众精兵,向李密迎面叫阵,两军在洛口摆阵,王军一鼓作气,凭借武器的优势,全权出击,最后取得首战大捷,并且击败瓦岗军重要将领柴孝和,将他逼落在洛河,瓦岗军在此战役中损失惨重,一时间洛河河面上似乎浮满了瓦岗寨士兵的尸体,淹死的不计其数。 就在此次战役失败,士气大跌的时候,李密当机立断,果断放弃主战场,兵分两路,一队驻守在月城,现今河南巩义,以一部分步兵兵力牵制住王世充的主力,另一方面,率领瓦岗军特色军队骑兵,瞒天过海的悄悄渡过了洛河,与月城形成两面夹击的形式。而这时旗开得胜的王世充正是威风凛凛的时刻,岂容得了李密的存在,随即乘胜追击。 王世充这时一心想要将月城击破,再加上他行事简单的作风,又岂会细想李密有无其它对策,便下令破城,在月城战役中两方前前后后交战一百多次,虽然李密的军队被击得溃不成军,却仍然顽强对战,因此在这场战役中两方仍旧不分胜负。 眼看着再接下去月城就要弹尽粮绝了,李密不得不主动出击以解月城燃眉之急,就在王世充对着月城思考着破城之策时,李密率领骑军来了个声东击西,给了个王世充措手不及,李密亲率骑兵进攻王世充的后方大本营黑石,王世充一心想要击破月城,却忘了派兵驻守黑石,这下原本就驻兵不多的黑石彻底惨败在李密的手下,黑城的守军急忙燃烟求助,一时间烽火四起,杀敌声、号角声、哀嚎声交织一遍。 烽火点燃了六次后,后方失火严重,王世充不得已,只好恋恋不舍的放下眼前的这碗肉羹,转回身赶回黑石,毕竟月城再是鲜味十足的肉羹,也比不得全军的粮草,却万万没想到,李密这时来了个出其不意,率骑兵设在黑石大本营的门口,给王世充来了个家门口的埋伏,王世充一心想着赶回,加上奔波的疲惫感,毫无察觉,正好被李密堵住,来了个口袋式的埋伏,最后王世充不得已狼狈撤退。 刚刚夺回一丁点肉,眨眼间就被王世充输的精光,而这时的王世充似乎倍受打击似的,突然安分了下来,而趁此期间,李密也加紧锣鼓的将自己军队收整起来,眼看李密马上就要恢复原样了,越王杨侗坐不住了,这要是王世充输了的话,势必会影响自己一些利益,见王世充无动于衷的样子,只好自己亲自出马了,派人以粮草不足为由,三番两次的逼迫王世充出军,紧接着隋炀帝又将王世充提拔为将军。 王世充在这种状态下,只能硬着头皮率军迎战,带领军队渡过洛河,于石子河之处与李密对战,李密派翟让假装战败,诱敌深入,王世充一心想要追敌,跟着诱饵,离自己军队越来越远了,眼看就要捉住翟让了,却不料从后方突然杀出了个程咬金,王伯当、裴仁基从后面杀出,将王世充与隋军隔绝,可怜王世充一心只顾往前方杀敌,与后方断了联系,被李密耍的团团转,惨遭大败,只能默默咽下碗残汤冷饭。倒是李密赢了此战,使瓦岗寨终于发展到了顶峰时期。 宇文化及在江都叛乱,隋炀帝被杀。炀帝驾崩的消息传到洛阳,越王杨侗于是作为皇位继承人被拥立为皇帝,年号皇泰,在后来被称为皇泰主。王世充被皇泰主封为郑国公,与段达、元文都等其他六人共同辅政,时人称为七贵。皇泰主登基时,洛阳已被李密重重包围,有效统治范围只有洛阳一城,宇文化及的叛军到达洛阳郊外,意图攻克洛阳作为根据地。 元文都对卢楚等人说:“如今宇文化及杀君叛逆,仇未报,耻未雪,我虽然复仇心切,但力不从心。从国家大局考虑,不如用高官笼络李密,拿国库的资财暂时利诱他,让李密去攻打宇文化及,使得两伙叛军自相残杀,宇文化及被打败后,李密的兵马必然也疲惫不堪了。” “再说李密的士卒得到了朝廷的奖赏,担任着朝廷官职,朝廷多跟他们建立感情,容易运用离间之计,我们的军队养精蓄锐来钻他们疲惫困乏的空子,那么李密也是可以对付的。”卢楚等人认为应当如此,当天就派使者授予李密太尉、尚书令的官职,命令他讨伐宇文化及。 李密于是向朝廷称臣,接受朝廷命令,带兵到黎阳抵御宇文化及,凡是打了胜仗就派遣使者向朝廷报捷,人们都很高兴。 王世充单单对他手下的各将领说:“元文都那帮人,写写画画,文官而已,我看事态的趋势,一定会被李密抓起来。再说我的部队多次跟李密作战,杀死他的父兄子弟,前前后后已经很多,一旦成为他的下属,我们这些人就没有生路了。” 说这番话是为了激怒他的将士们,元文都知道后非常恐惧,跟卢楚等人商议,趁王世充上朝的时候,布下伏兵杀掉他,已经到了约定时间了。纳言段达平庸怯懦,害怕这事办不成功,就派他的女婿张志把卢楚等人的计谋告诉了王世充。 当天夜晚王世充带领人马包围宫城,将军费曜、田阇等人在东太阳门外迎战,费曜战败,王世充夺取城门冲了进去,将军皇甫无逸只身逃脱,抓住卢楚杀了。 这时候皇宫大门紧闭,王世充派人敲着宫门对皇泰主说:“元文都他们要挟持陛下投降李密,段达得知后告诉了我,我不敢背叛朝廷,是来讨伐背叛朝廷的人。” 开始元文都听到发生变故,来到干阳殿伺候皇泰主,指挥部队保卫,命令将士们凭借城池抵御兵变。段达诈称皇泰主的命令捉住元文都押送给王世充,一到就乱棍打死。段达又诈称皇泰主的命令,打开宫门迎接王世充,王世充派人换下了宫中的全部警卫人员,然后拜见皇泰主谢罪。 “元文都等人犯下说不完的罪行,阴谋制造内乱,情况紧急才采取这种办法,我是不敢背叛国家的。” 皇泰主跟他盟誓,当天升任王世充为尚书左仆射,总管监督朝廷内外各项军务。王世充离开含嘉城,搬进尚书省官署居住,独揽朝政大权。 没过多久,李密打败宇文化及班师回朝,他的精兵骏马多半战死,剩下的疲劳困乏。王世充想乘机攻打他,又怕人心不齐,就借助鬼神征兆,说是梦见了周公,于是在洛水岸边修建了周公祠,叫巫师宣扬周公命令尚书左仆射赶快讨伐李密,会立大功,不然兵士们就会全部死于瘟疫。 王世充的兵士多半是楚地人,习俗上相信欺骗迷惑人心的怪诞言词,大家都请求作战。王世充挑选精锐骁勇的人马,有两万多名将士,两千多匹战马,在洛水南边扎营。 李密在偃师的北山头驻扎,当时李密刚刚打败宇文化及,有渺视王世充的情绪,不筑壁垒工事。王世充在夜间派遣三百多名骑兵秘密进入北山,埋伏在山谷中,命令全体将士马要喂饱,人要吃好,黎明时分进逼李密。 李密出兵应战,队形还没摆好就打起来了,王世充埋伏的骑兵发起冲锋,居高临下,冲向李密的营地,放火焚烧他的军营,李密的队伍逃散了,他的将领张童仁、陈智略投降了,乘胜追击打下了偃师,李密逃跑退守洛口。 李密逃走后,他在各地的守将纷纷向王世充投降,王世充全部占领了李密原来的地盘,势力范围从洛阳一城猛然扩展到整个河南。王世充同时还得到了李密部下的秦叔宝、程知节、罗士信、裴仁基、单雄信等名臣大将,手下因而人才济济。 下载免费阅读器!! 173话:王世充 3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其实胜败就在一念之间,李密是幸运的,只因为宇文化及作出了一个愚蠢的决定。对于李密来讲,基本上算是完成了东都洛阳派给他消灭宇文化及的任务,完成了这个任务之后,下一步就可以进入洛阳辅政。长久以来,李密一直想拥有一个稳定的地方寻求发展,现在自己即将成为辅政大臣,李密的心里乐开了花。 在战场上,李密大难不死被秦琼救起,看起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句话还真是有些道理,但事实上大难不死是有可能的,必有后福那就不一定的。 就在李密梦想着成为像霍光、诸葛亮那样做个辅政大臣时,东都洛阳出事了。这件事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当然也改变了李密的命运,李密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王世充在洛阳发动了军事政变,诛杀元文都等人,将军政大权牢牢地掌控在自己的手中。王世充这个人有个最大的优点,不吝啬,只要手下的人立了功,马上给予赏赐,每次打了胜仗,都把功劳归在手下人身上,手下人不卖命才怪,这一点他和李密正好相反。 而且王世充还很重视人才,曾经在自己的府门之外,立下三块牌子,上边分别写着:“一求文才学识堪济事务者,一求武艺绝人摧锋陷阵者,一求能理冤枉拥抑不申者。” 文臣、武将、外加法制建设,王世充在治国方面绝对有一套。如果在贞观年间,他一定是个出色的宰相,但是眼下是个乱世,王世充必须要为自己的生存作考虑。 这一次他发动军事政变,目的很简单,不让李密进入洛阳。针对李密的问题,东都洛阳的内部分为两派,一派是以王世充为首的军官,主张与李密死战,宁可让李密打死,不能让李密吓死。王世充既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前后和李密大小六十多次战役,基本上是半斤八两,这一派为鹰派。 另一派是以元文都为首的文官,主张对抗李密,不一定非得打打杀杀,可以采用怀柔的政策,具体的方法就是对李密封官许愿,然后让李密去打宇文化及,无论谁胜谁败,实力都会受损,如果李密获胜就让他进入洛阳,到时再逐渐地分化瓦解瓦岗的势力,一个一个地铲除。 这一派称之为鸽派,两派的方法虽然不同,但是目标都是一致的,那就是灭掉李密。问题在于鸽派是占上风的,因为他们的意见得到了杨侗的同意。但是李密进入东都洛阳后,鸽派真的有能力扳倒李密吗?或者说他们是否真的想要扳倒李密吗?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以王世充为首的鹰派。 李密能够铲除翟让,夺取瓦岗军的最高领导权,绝非等闲之辈。王世充现在最怕的是,李密进入洛阳后,鸽派和李密勾结,毕竟鸽派和李密并没有本质上的冲突,无论是杨侗当皇帝还是李密当皇帝,鸽派的利益都不会受到损失。 但是鹰派这边就不同了,他们和李密大小六十多次战役,双方杀得天昏地暗,谁都想把对方打倒在地,然后再踏上一万只脚,可谓是仇深似海。李密真要是进了洛阳和鸽派勾结在一起,那么鹰派的人将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为了保险起见,王世充决定发动军事政变,将洛阳的军政大权掌控在自己手上。王世充有这个实力,因为他手中有军队,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李密的梦想就此破灭,洛阳还是原来的洛阳,依然是李密与王世充的对决。唯一不同的是,瓦岗军已经疲劳至极,即使再疲劳,也要死死地咬住王世充不放,因为李密明白,洛阳对于瓦岗军来讲,是唯一可以立足的地方,所以李密继续围攻洛阳,王世充继续的死守。 王世充当然不想和李密就此耗下去,李密家大业大,有的是骡马,而王世充正好相反。当时洛阳城里的一斛米居然卖到了八九万钱,照此下去,用不了多长时间,洛阳的大街小巷就该有卖小孩的了。王世充决定,寻找有利战机,一举打败瓦岗军,解除对洛阳的威胁。 不过道理谁都明白,真正行动起来却是困难重重,首先是兵力不足的问题。李密之所以能够火并完宇文化及之后,还有能力火并王世充,靠的就是两个字-人多。王世充的兵力只有李密的五分之一,按照人头来算,等于一个人单挑人家五个人,下场肯定是悲惨的。 最关键的是,长时间以来,王世充一直被瓦岗军围着打,手下的弟兄形成了一种条件反射,只要听见瓦岗军三个字,就会产生一种厌战的情绪。究其原因,是因为瓦岗军实在太缠人,轰不跑赶不走,就像苍蝇一样,时刻围着王世充乱转,搞得人心烦意乱。如何解决这个问题,王世充着实费了一番脑筋,想来想去,王世充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办法,用死去的周公忽悠手下的将士。 具体的方法就是让手下人谎称自己梦见周公,说周公会帮助王世充打败李密,如果王世充不去打李密,手下的士兵会染上瘟疫,全都死光光。这些话纯粹是扯淡,周公他老人家现在连灰都找不到了,要说他能帮助王世充,白痴才会相信。 但是王世充手下的兵士的确是相信了,是不是很可笑呢?其实一点也不可笑。王世充手下的兵士,大多来自淮南地区,淮南地区有个最大的风俗特点,巫风盛行。 在淮南当地,巫师是很盛行的职业,当然也是最赚钱的职业,因为大家都相信他们与天地相通,当然也与死人相通。王世充正是利用了淮南兵士的心理特点,成功导演了一场用死人忽悠活人的好戏。 对于士兵来讲,最怕的是染上瘟疫,去打李密有可能死在战场上,但是现在不去打李密,肯定会染上瘟疫死掉,所以还不如豁出去,和李密干一场,即使死在战场,到时还算是个烈士,也比染上瘟疫窝囊地死在洛阳城里好。 出于这种考虑,士兵们开始纷纷请战,王世充看到如此情景,自然心花怒放。但是他明白,必须要把这场死人忽悠活人的戏,演得真实、演得生动,为此王世充特意让人修建了一座周公庙。 “周公在上,受我王世充一拜,你老人家嘱托我的事,我现在就去办,不打败李密我绝不回来。” “对,不打败李密绝不回来!”在周公像的面前,王世充和手下士兵充分表达了决心,誓言是铿锵的,信心是百倍的,忽悠完毕立即出兵。 王世充击败李密后,皇泰主封王世充为太尉,开太尉府,朝中事务无论大小都决定于太尉府,王世充在官署门外张贴了三份布告:“一份招聘文才学问足以帮助处理政务的文职人员,一份招聘武艺超群敢于冲锋陷阵的武职人员,一份招聘善于审理冤案、疑案的司法人员。” 从此呈递书函当面介绍以推荐或自荐的,每天都有几百人,王世充一概亲自考核,殷勤慰问款待。他爱搞小恩小惠,从上至下直到部队的普通士卒,都用夸饰动听的言词进行引诱,当时的有识之士见他口是心非,断定他怀有二心。 王世充有一次在皇泰主跟前吃他赏赐的食物,回家大吐了一场,怀疑是食物中毒造成的,从此以后不再朝见皇泰主,跟他不打照面了。他派遣云定兴、段达向皇泰主禀奏,要求赐给衣服、朱户、纳陛、车马、乐器、虎贲、斧钺、弓矢、秬鬯等九种器物,发出了夺取政权的信号。皇泰主被迫封王世充为相国,统管百官,封他为郑王,如数赐给九种器物。 有一个法号叫桓法嗣的道士,自称善于解释占卜图书,他呈上《孔子闭房记》,图画为一个男人手持竹竿赶羊,解释说:“隋朝,皇帝姓杨,干一合起来是个王字。王在羊的后面,预示相国取代隋朝当皇帝。” 接着拿出《庄子人间世》《德充符》两篇呈递给王世充,解释说:“上篇谈世,下篇谈充,这就是相国的名字,预示你应当恩德遍布人间,顺应符命当天子。” 王世充十分高兴地说:“这是上天的旨意呀。” 拜了两拜接过图谶,立即任命桓法嗣为谏议大夫。王世充又捕捉各种鸟雀,把写好所谓符命的帛系在它们的颈子上,一只一只地放飞,打下这种鸟雀前来进献的人,也授予官职头衔。 段达、云定兴等人把这些符命送进皇宫对皇泰主展示说:“天命不是凡间小事,郑王功德很高,请你禅让皇位,仿效唐尧、虞舜的榜样。” 皇泰主愤怒地说道:“这天下是高祖的天下,如果我隋朝的气数还没有衰竭,这种话就不该讲,如果天意要改朝换代,那还谈什么禅让不禅让?你们各位都是先帝的老臣,突然说出这种话,我真失望啊。”段达等人没有谁不流泪的。 王世充又派人对杨侗说:“现在国内还没有平定,必须有个年长的君主,等到天下太平无事了,恢复你这圣明的皇上,一定遵守以前的盟约,决不违背。” 王世充冒充皇泰主发出诏书把隋朝帝位让给王世充,废了皇泰主,僭位为帝,建年号开明,国号为郑,大封族人为王。王世充每当接受群臣朝见处理政务,都要情意恳切地指教一番,语言重复,千头万绪,朝廷所有侍奉他的官员,都为他的频繁差遣而疲惫不堪。 他有时带上几个随从人员到通衢要道上巡视,并不布置警戒禁止行人,百姓只让让路就行了,拉紧马缰慢步行走,对百姓们说:“以往的皇帝高坐在宫廷里头,民间的情况,无法了解透彻。我王世充不是贪恋皇位,根本目的是要挽救艰危的时局,我现在应该像一个州刺史,每件事情都要亲自处理,应该跟黎民百姓一起评论朝政得失。担心宫门禁令有着限制,大家的意见传不进去,如今在顺天门外安置座位处理政务。” 王世充命令在西朝堂受理诉讼案件,在东朝堂听取批评建议。于是呈递书信陈述意见,每天有几百人,书信奏疏已很烦杂,考虑难得周全,几天之后就不再出宫。 王世充的礼部尚书裴仁基以及他的儿子左辅大将军裴行俨、尚书左丞宇文儒童等几十人商议击杀王世充,再次拥立杨侗为皇帝。事情泄露,全被杀害,灭绝他们的三族。 王世充派人鸩杀了皇泰主,给了个称号叫恭皇帝,皇泰主的将军罗士信带领一千多个士卒投降。王世充率领人马向东攻占土地,打到滑州,接着带兵来到黎阳。窦建德攻入王世充的殷州,屠杀抢劫当地居民,焚烧王世充的粮仓,作为对黎阳一仗失利的报复。 !! 174话:李密之死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李建成和李世民回到长安向李渊报告此行的所见所闻,李渊立刻决定登基称帝,他选择黄色作为帝王的服色,从此中国的皇帝就开始都穿黄色了,开心地办完热热闹闹的登基大典。 李渊宣布登基后的四天,杨广的死讯传来了,随同杨广到江都的战士们受不了杨广的暴虐,推举宇文述的儿子宇文化及当首领,把杨广给宰了。杨广花了十三年把国家搞得稀巴烂以后,得到奖品是绞绳一条。 河东的屈突通得知消息,不但没有占地为王,反而立刻把部分军队留给副郡守尧君素继续防守河东城,自己带领主要军队前往洛阳支持。在潼关等待多时的刘文静在半路埋伏,一举活捉了屈突通,屈突通被送到长安后投降。屈突通日后在李世民麾下表现杰出,成为凌烟阁二十四名臣之一。 李渊军起义后打的第一仗,李渊军在霍邑前迁延了一个多月,屈突通不可能不叫宋老生的部队做充分的准备,霍邑是个小城,如果布置三万人马在此,吃喝拉撒连同后勤补给的人员,塞得下吗?再说宋老生被李世民激怒出城作战也不可能全部三万人都出战,道路和霍邑城前的空地容得下交战的双方人数吗?宋老生战败在城下被杀,李渊军没有攻城工具和设备,只靠徒手攀爬,一天就攻下城池,只有一个可能,守城的士兵过于稀少,无法防守各个地方的城墙。 真相是屈突通只给了宋老生三千兵力,宋老生勇敢而鲁莽,被李世民用少量军队引诱,带了一千多人就出城,结果给几万人围住打,死命突围无奈跑到城墙下就给砍死了,剩下的一千多人,失去了领导,当然守不住四面攀爬的攻击。原本只要宋老生专心防守,三千人可以挡住李渊军几个月,就像以后河东城只靠残余的部队,尧君素还不是守得牢牢的。 这时候西秦帝薛举的大军步步进逼,李渊命令李世民为元帅,统领八个行军总管出发御敌。李世民此时二十一岁,还是小伙子一个,没有打过任何象样的大战,除了霍邑之战。 跟以前杨坚一样,派皇子挂帅,实际掌握兵权指挥军队的是长史,这次大战唐军长史正是刘文静,从晋阳出兵以来,只有刘文静在潼关和屈突通打了硬仗,现在刘文静可以说是唐军唯一的王牌将领。 这次战役李世民得了疟疾,没有办法亲自指挥作战,而且李世民还警告刘文静他痊愈以前不要和薛举开战。两军在旷野对峙,又不是一边守城,要如何按兵不动? 唐军在刘文静指挥之下大败,八个行军总管死了三个,士卒阵亡超过一半,李世民没事,刘文静免死开除官籍。薛举继续向长安挺进,李渊的运气好到没话可说,薛举随后患病,攻势停止,然后就呜呼哀哉了,薛仁果继位,驻军折回高墌城没有放弃威胁长安。 薛仁果击败李世民的舅父窦轨,薛仁果生擒唐将刘感,唐将常达被俘虏,再来薛仁果直接面对李世民了。李世民深沟高垒躲在营寨里不跟薛仁果交战长达两个月,还好他是个皇子,换作别人两个月不出战肯定被军法审判事,同样的例子随后就发生在李靖的身上。 李世民说他在等薛仁果粮食吃完,就算李世民天生英明知道兵法,薛仁果粮食耗尽,部将胡郎向唐军投降,李世民感觉战机已到,命令行军总管梁实到浅水原陈兵作为诱饵,浅水原正是刘文静兵败的地方,薛仁果见猎心喜,派大将宗罗睺猛烈进攻,梁实坚守数日,李世民看秦军锐劲已退全军出动。 李世民日后威震八方的战术出现,他率领亲兵营的骑兵奋勇冲入敌阵,一马当先的正是黑山花木兰,红拂女手中的马家枪,当者披靡,红拂女专刺咽喉和敌人的铠甲缝隙,只挑不砍,刃过一点红,快马疾风经过,敌军劈里啪啦倒一排。亲兵营打开敌阵一个缺口,跟在后面的二千骑兵立刻扩大战果,宗罗睺崩溃了。 大胜之后,李世民的舅父窦轨跟在李世民身后破口大骂:“你小子竟然带头冲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爹不把我宰了?” 李世民回头扮个鬼脸,下令全军追击,窦轨拉住李世民的马缰,苦苦劝阻,眼泪都掉下来了。李世民对窦轨大吼:“机不可失,舅父不要多言,你要不速速跟来,我先宰了你。” 薛仁果跑到高墌城下,背城列阵,李世民军一到在对面泾水旁扎营,傍晚窦轨领着唐军大部队赶来,把高墌城团团围住。半夜里薛仁果的将士纷纷从城里爬出来投降,隔天无计可施的薛仁果弃械出城,战役结束。 一直把唐军压着打的西秦国,怎么一转眼就灭亡了?唐军众将都不敢置信,然而事实就摆在眼前,战争可以这样打?他们的少主真的是神人?李世民知道薛仁果的将士都是陇外人,一向骁勇善战,缓攻则聚在一起顽抗,急攻则四散逃亡,所以薛仁果退到高墌城,李世民随后就到,薛仁果来不及收拢分散的军队,只能束手就擒。 李世民班师回长安,庆功宴上赫然发现宴会上负责指挥上菜倒酒的竟然是东方霸主李密,这是怎么回事?李密当了唐朝的光禄卿。 李密设计刺杀了亲密革命伙伴翟让,并屠杀翟氏一族,成为真正实际的领导者,但是同时李密也给部下留了忘恩负义的印象。杨广被杀后,宇文化及领兵西上,李密和洛阳都惊恐,于是双方谈和,李密专心对付宇文化及,把宇文化及击败。 李密一看宇文化及没有作为了,马上回头和王世充决战,这时候失去安全感的前翟让部属纷纷叛变,李密因而大败,李密因为之前杀翟让的时候砍了徐世绩脖子一刀,现在有难不敢去投奔,只好跟王伯当一起向李渊投降,于是李世民就在长安看见李密了。 李密从被翟让推举为盟主,到到达长安,一共掌握权势不到一年八个月。期间经过数十百战,最后以失败告终,李密手握强兵三十万,猛将如云,粮食充足,连一个王世充都打不赢,这只能说明李密文韬武略都不行,他只是一群土匪强盗里比较优秀的而已,接下来他更被李渊玩弄于指掌之间。 李渊一听说李密愿意归降,马上派出使节热烈欢迎,温情招待,等李密一到长安,自己扮好人,一样亲密的接纳,但是却叫下面的人停止供应足够的饮食,李密的随员众多,吃不饱了当然吵闹不休。 李渊命人以能推荐好职位去向李密索贿,骗取扒光李密身上的积蓄,让他没有能力赏赐手下,最后封李密一个光禄卿的官位,让他在众大臣间上菜递酒来羞辱他。 魏征是李密的随员,一餐没一餐的饿得头昏眼花,只好自告奋勇说愿意去说服据守黎阳的徐世绩来归顺唐朝。徐世绩的政治智商很高,他在降书上说,自己是李密的部属,不能占主子的功劳,所以他把所有的土地、军队、人民的名册献给李密,由李密自己呈上给皇上。 这招高明,徐世绩清楚表明自己是臣,绝不会据地为王。然而李密的脑袋却装了浆糊,竟然判读为徐世绩要继续支持他当领袖,立刻向李渊表明他愿意前往自己的旧有领地去招募那些尚未归降唐朝的老部下来归,李渊马上允许,而且还派王伯当担任李密的副手。 李密兴高采烈的出发,走到华州,李渊派使节告知李密将随员留下一半,只带一半人出潼关。其实李渊已经伸出魔爪了,李密浑然不知,要他挑选一半人,就是要知道李密的心腹是那些人,而后李渊立刻宣称被挑中的人里面有人指控李密要谋反,李渊叫使节告诉李密随员继续前进,李密个人回来长安解释。 这下李密按捺不住了,回去长安肯定没有好果子吃的,虽然包括王伯当在内的许多心腹都反对,李密还是决定造反了。李渊就是在等李密行动,他将李密的人头给砍了下来。 李渊谋杀李密,是因为这个家伙本来就是以造反为志向,始终都是个祸害,还有另一个喜欢造反的人,尽管这个人是从头开始就帮李渊谋划创建帝业的大功臣,李渊还是马不停蹄,一步一步的置他于死地。当李世民灭了西秦国,李渊知道刘文静已经不重要了,这个胆大包天又负谋略诡计多端的人物不趁早除掉不行的。 首先李渊先恢复刘文静的爵位,但是安排他和裴寂同一个单位任职,然后不断赏赐裴寂,而忽略他刘文静,要知道本来裴寂和刘文静是铁哥们的死党,两人是李渊起义的最早拥护人。 刘文静受不了裴寂高官厚禄什么都有,而他刘文静却什么都比不上,于是处处跟裴寂唱反调,裴寂说对的,刘文静一定说错,两人闹得不可开交,最后在李渊的暗示下裴寂买通刘文静的小妾出面指控刘文静谋反,李密死后不到一年,李渊就杀了刘文静,家产全部没收。 李靖也是李渊一直想除掉的人,前些时候萧铣在江陵称帝,西边国土和唐朝的峡州接壤,峡州州长是李渊的老同学许绍,萧铣的梁军和许绍常有军事冲突,李渊设计李靖去帮助许绍,然后密令许绍借故入罪杀李靖,还好许绍认为李靖大有才干,杀了太可惜,他不断劝告李渊不要杀李靖。 后来开山蛮攻击夔州李孝恭迎战失利,李靖从峡州带八百个士兵去支持,李靖终于有机会一展军事长才,他只凭八百人马不但阵斩蛮酋,俘虏蛮人五千名,还引导李孝恭收复开州、通州,这才解除了李渊的杀心。 !! 175话:绝灭终战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李密死后二个月,宇文化及就被窦建德给消灭了,没有李密和宇文化及的威胁,王世充登基称帝建立了郑王朝,而此时自称定杨天子的刘武周大举南下,先把晋阳城南边的城池一一拿下,再包围晋阳城,李渊派去的援军不断被击败,这时候裴寂自告奋勇要挂帅出征。 刘文静被囚禁后杀头之前,他是唐朝最有资格的统帅人物。裴寂的军事才能比不上刘文静,他犯了跟三国时期马谡一样的错误,他屯兵度索原,被敌将宋金刚切断水源,在士卒干渴难耐下,移动军队去找水,被宋金刚一举歼灭,裴寂全军覆没,自己骑马狂奔,一天一夜逃到晋州,晋州以北,除了西河郡,只剩下晋阳一座孤城。 裴寂的运气很好,他丧师辱国李渊还来不及和他算账,李渊的儿子李元吉一听到裴寂失败就抛弃了晋阳,自个儿逃走,晋阳百姓打开城门迎接刘武周。晋阳有数万部队,十年存粮,一天就没了,刘武周马上迁都晋阳。 有李元吉的大错摆在眼前,李渊无法惩罚裴寂,还不得已的温言安慰裴寂,希望他勇敢的守住河东。李渊搜集了关中尽可能搜集的部队交给了李世民,还亲自到华阴给李世民饯行,这个年轻小伙子是唐朝最后的希望了。 李世民大军利用黄河结冰于龙门踏冰东渡,驻扎柏壁跟宋金刚对峙,李世民又拿出大胜薛仁果那一套,深沟高垒不接战。关中是当时全中国农耕最发达的地区,粮食充足,相对的刘武周攻击山西有一段时间了,山西本来就地贫,农作物产量少,民间普遍存粮不多,加上宋金刚文化不高,只会劫掠供应军需,而李世民军不但后勤补给源源不绝,而且李世民懂得如何温和的向民间征收,李世民军的粮食无缺,而宋金刚军缺乏粮食。 不过李世民可不是呆呆的躲起来,宋金刚派大将尉迟敬德、寻相去夏县突击唐朝的永安王李孝基,大破李孝基,李世民就叫殷开山和秦叔宝在定杨军的回程阻击。后来尉迟敬德和寻相去支援固守蒲板的王行本时,李世民还亲自带三千骑兵去拦截。 总之李世民不肯和宋金刚决战,反而不断派小部队打游击,扰乱定杨军的补给线。终于宋金刚的粮食吃完了,不得不撤退,长达四个月的等待,如果李世民不是皇子李渊能够如此信任吗? 李世民有时会问红拂女,想不想自己率领一支军队去建立功业,扬名立万,红拂女回答她只想跟李世民一起冲锋陷阵,同时保护李世民的安全。 李世民也曾经好奇的问:“花将军郡望黑山,黑山在哪里啊?” 红拂女会唱起那一首歌:“黑山下,黄河边,那里有成群的牛羊,那里有如茵的碧草,那里是我的故乡,我梦里有黄河潺潺的水声,有黑山皑皑的白雪,那里是我的故乡。” 红拂女表明她是柔然的后裔,有朝一日倘若有机会她希望能够向突厥讨回那一段亡国灭族的血海深仇。 李世民全军尾随撤退的宋金刚军,在吕州追上殿后的定杨大将寻相,寻相受命扼守霍山谷口掩护撤退的大军,李世民叫主力部队从正面攻击,自己率领精锐骑兵迂回到寻相军的后方,猛然冲出,一下子就击溃了寻相军,寻相军向后方狂奔,李世民军狂追,一面战斗一面前进,一日一夜跑了二百里,竟然出了霍山地域,抵达高壁岭。 行军总管刘弘基拉住李世民的马缰说士兵已经二天没有吃饭没睡觉了,饥饿疲倦,不能再战了,李世民回答敌人也一样没吃饭,一样疲倦,扬鞭打马继续前进,终于在汾河畔的雀鼠谷追到了宋金刚,宋金刚还没有集合军队列阵,李世民就挥军冲了过去。 这种战法远超过宋金刚能够理解的范围,两军缠在一起混战,李世民军有人数上的绝对优势,而且是外地远来,不会逃走,宋金刚军很多是山西在地的士卒,一看这么危险当然拔腿开溜回家,宋金刚顶不住只能仓惶再退。 当天晚上,李世民军在雀鼠谷西端平原扎营,隔天李世民军前进到介休,宋金刚手上竟然只剩下二万人马。李世民靠着士兵的两条腿狂追猛打,三天之内让宋金刚的十几万部队云消瓦解,李世民如果不是帝王,他和古往今来的名将一起评比,一样是名列前茅。 宋金刚知道如果被李世民包围在介休城因为没有粮食只有死路一条,昨天晚上士卒又太累了,实在无法连夜赶路,本以为休息一夜,李世民军不会马上到来,只要一早走人就可以了,没想到天一亮,李世民军已经在介休城外了。宋金刚只能下令全军出城,背靠城墙列阵,希望击败李世民军。李世民看到宋金刚的布阵,叫来了徐世绩如此这般交代一番,传令下去,准备作战。 战鼓声中,徐世绩率领步兵方阵缓缓向宋金刚军推进,两军碰撞在一起,激烈的战斗展开,宋金刚军勇猛迎战,徐世绩的步兵一步一步慢慢往后退,好像挡不住宋金刚军的攻击,宋金刚军以为快要赢了加紧速度向前推进,不知不觉离开了介休城墙有六百步远。 李世民带着他的骑兵又从空隙冲进宋金刚军的侧背,宋金刚军又垮了,宋金刚不敢决战,抛弃步兵,率领骑兵逃走,李世民一路狂追十余里,把宋金刚打得只剩百来号人马,直接投奔突厥去,不敢往晋阳的方向跑。 尉迟敬德率领残余的定杨军八千人退入介休城固守,后来被李世民派人劝说而投降,到此宋金刚的部队全部完结,由于没有部队回到晋阳,刘武周吓坏了,连马邑根据地也不敢去了,跟宋金刚一样逃往突厥接受保护。 坚持四个月不战,一开始战斗只花十天时间,整个刘武周的定杨国飞灰烟灭,二十二岁的李世民再创军事奇迹。李世民熟读兵法是绝对的,不过没有足够的胆识和无与伦比充沛的体力也是不行的,不眠不休的战斗三天,完全胜利之后的唐军,还得轮流睡,还好赢得太漂亮了,每个人都作美美的梦。 在长安的李渊听到李世民大胜定杨军欣喜若狂,大宴文武百官,并打开皇家仓库让文武百官每人一次能拿多少就拿多少绸缎。李世民回到长安,立刻着手进行讨伐王世充的准备,李世民再度率领大军出发,李世民抵达新安召开洛阳争夺战的行军总管军事会议。 拟定作战方略,史万宝攻占洛阳城南的龙门阻断洛阳往南的出路,刘德威穿过太行山绕到东面包围河内防备东方,王君廓去拿下洛口仓切断洛阳的粮食供应,黄军汉任务是攻下回洛城,回洛旁的北邙山将是李世民的元帅大帐所在。以上将领都是唐朝军在太原时期的老干部,至于秦琼、程知节、徐世绩、尉迟敬德、罗士信等投降过来的猛将,李世民都带在身边当作前线指挥官。 光是看战斗序列和布局,李世民就不知道赢过李密多少倍。罗士信率领前锋包围洛阳西的慈涧,王世充亲自领兵三万增援,只带少量骑兵去侦查的李世民跟王世充军突然遭遇,李世民和亲兵营的弟兄左右开弓射退来兵,红拂女和王世充军的带队将领燕琪交战,三两下就把他活捉了。 隔天李世民率领五万大军向慈涧进攻,王世充不敢会战,撤退回洛阳,李世民直登北邙山建立大营。黄军汉攻克回洛城,史万宝进军显仁宫,王君廓兵到管城,李世民在大军还没有完成包围进入有利于决战的态势前,和王世充隔着洛水对峙而不交战,这是李世民一贯的坚持,他不会像李密一样不断的叫将士上阵去厮杀送死。 李世民率领亲兵营五百骑兵和一些前线指挥官去巡视战场,当李世民等一行人登上元恪墓时,王世充军的步骑兵一万人突然出现,元恪墓在北邙山中,可以说是在李世民的大营边不远处,显然是敌人刻意的埋伏,李世民有携带少兵侦查的习惯,给了人家擒王的机会了。 来将正是名将单雄信,李世民跟往常一样奋勇接战,但是单雄信的武功高出李世民太多,没几回合李世民被单雄信打倒落马,单雄信举起马矟一枪就会刺死李世民,数丈外的徐世绩紧急大喊:“别杀他,他是秦王!” 单雄信和徐世绩是结拜兄弟,对徐世绩的声音很熟悉,猛然楞了一下,就在这千钧一髪的时刻,几十丈远的尉迟敬德毫不考虑拿起手中的长矛,当标枪用力射向单雄信,不偏不倚正中单雄信,单雄信翻身落马,众将趁敌军救主一阵慌乱时,赶紧护着李世民突围。 回到大营的李世民,连灌三大碗酒压惊,回过神来,不愧是英明领袖,立刻传令众将集合。李世民对大家说,此时杀他个回马枪,一定大出敌军的意外,可以大胜。 李世民原以为众人会兴奋响应,没想到窦轨和屈突通带头,众将黑压压跪了一地:“主公,不可以,举国上下的希望都在主公一人身上,主公不可以再亲自涉险了。” 这时候一旁的红拂女也跪了下来:“启禀主公,主公你的铠甲卑职穿得下,卑职斗胆请求代替主公去杀这一场回马枪。” 探子来报北邙山开战,王世充以为单雄信得手了,立马率领准备好的三万人马出发接应,不料没有看到李世民的首级反而是看到躺在担架上的单雄信,单雄信被尉迟敬德的长矛贯穿身体,所幸没有伤及要害,不过免不了要调养个十天半个月。 单雄信把经过告知王世充,王世充惋惜得直跳脚,就在王世充领着军队缓缓回归洛阳的时候,满山遍野的唐军杀来了,一马当先的正是铠甲金光闪闪的李世民,当然铠甲里装的是红拂女的身体,红拂女拉下铁制的护脸,不会有敌人知道她不是李世民。 以前红拂女的任务是保护李世民,因此她无需大肆杀敌,现在她可以完全展现她所有的武功,大开杀戒。唐军众将不知道红拂女的战技有多高,怕对战中她有所闪失,影响全军士气,由是命令尉迟敬德紧紧跟着红拂女。 这下当代两个武功最高的战将连手出击,彷佛是吕布再世。王世充军的一些将领,因为刚刚单雄信差一点杀了李世民,以为李世民好得手,蜂涌来攻红拂女,注定他们倒霉,一下子躺下十多个。 红拂女和尉迟敬德率领亲兵营的精锐骑兵在王世充军阵中穿来穿去,打乱了王世充军的整个数组,就在这时候,屈突通领着唐军主力投入战场,王世充军崩溃了,王世充带着骑兵先行离开战场,红拂女紧追不舍,王世充军的骑兵尸横遍野,王世充仅仅自己逃进了洛阳城,王世充军的冠军大将军陈智略来不及跑走,被红拂女和尉迟敬德围攻,打下马生擒,陈智略可是杨广的骁果勇士中最著名的猛将。 红拂女追到洛阳城边才回头,一路上都是王世充军被绑起来牵着走的俘虏,到了原先主要的战场,集合在那里的俘虏竟然已经有六千人了。这一仗打完,王世充一时间再也不敢自己领军出洛阳城,李世民趁这空挡加速蚕食鲸吞洛阳城周边的王世充军驻军点。 !! 176话:绝灭终战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李密和王世充打了数十回仗,你来我往互有胜负,李密给秦琼、程知节这些猛将一人几千个士兵统领,让他们各自为战,结果谁也不听谁指挥,互相不帮忙,百战无功。 李世民把亲兵营扩大为一千人马,叫秦琼、程知节、尉迟敬德、翟长孙四个人分别率领,一人二百五十人,都听他李世民的号令,当然冲锋出去时李世民铠甲里的还是红拂女。李世民命人特制黑衣黑甲、黑马矟,这支全黑快速打击部队所向无敌,以后敌人只要看到黑影就胆战心惊。 王世充的郑国濮州投降唐朝,罗士信攻克硖石堡和千金堡,荣州、阳州、汴州投降,唐将李大亮攻克樊城、沮州、华州,郑国许州、毫州等十一个州投降,随州、梁州投降,王世充终于忍不住领兵出城偷袭巡视阵地的窦轨和屈突通,被黑甲军逮个正着,被打得落花流水,又留下六千多个俘虏。 到了这时候,合围的态势已经完成了,李世民派宇文士及回长安去报告李渊,准备围攻洛阳。李密当初要是有李世民的头脑,王世充还没有增援洛阳以前,早就拿下洛阳了,后人有些人替李密惋惜,看看李世民的战略,李密应该羞愧到无地自容,根本无惜可惋。 本来王世充称帝的时候,郑国的领土东有山东和河北的一部分与窦建德接壤,北有山西的东南角,西到襄樊和萧铣的梁国为邻,南到江淮,是各个称帝的雄豪中土地面积最大的,到了来年二月,郑国所能控制的只剩下洛阳一座孤城和孤悬在远方的襄阳,以及东边的虎牢关。李世民只花了半年的时间,士卒几乎没有什么损伤,就完成了大包围。 李世民一直在北邙山上虎视眈眈的注视着王世充的一举一动,王世充率领二万部队出城掩护工程人员筑墙挖壕加强洛阳的防护工事,李世民命令屈突通领步兵五千人渡过谷水去攻击,要屈突通一和敌军接触就燃放狼烟。 狼烟升起的时候,李世民下令骑兵突击,李世民打算测试王世充军的纵深程度,命令黑甲军冲锋,红拂女身穿李世民的铠甲带头在数十名精锐骑兵的掩护下直冲而前,竟然一举贯穿郑军,然后再从郑军背后杀回来,红拂女杀伤极多,但是这次杀过头了,红拂女杀着杀着随护们都没有跟上,猛然惊觉的时候,身旁只有丘行恭一人。 更糟糕的是红拂女的坐骑被箭射死了,红拂女心想今天恐怕要战死在这里了,郑军排山倒海都来捉李世民,由于红拂女太过勇猛,接近的郑军都被杀死,郑军改用放箭,红拂全身被箭射得像刺猬一样,虽然李世民的铠甲特别坚固,还是有不少支箭穿透进铠甲,红拂女身体不断地淌血。 就在这紧要关头,丘行恭把自己的马让给红拂女,然后手拿长刀拼死护卫红拂女,红拂女得到宝贵的空挡连连发射她的大羽箭,把那些一直射她的郑军弓箭手一一射死,终于撑到护卫的骑兵赶来,把她带出重围。回到大军,因为流血过多,红拂女昏厥了。 李世民不愧是雄才,战况激烈不允许犹豫,李世民立刻叫人卸下红拂女的铠甲,拔除上面的敌箭,顾不得脏污穿在自己身上,翻身上马出阵。王世充军看到刚刚才差一点阵亡的李世民现在又生龙活虎的杀过来,简直无法置信,而唐军看到秦王无恙再现士气大振,攻势更为猛烈,此时郑军得逃命了,因为背靠城墙他们可以从容后撤,留下七千具尸体,王世充退回了洛阳城。 红拂女醒来的时候,发现李世民正坐在她身旁,而且还牵着她的手,李世民看红拂女醒了温柔的对她说:“花将军九死一生了,若不是将军,我今天恐怕难逃噩运,花将军经年习武,没想到手竟然这般柔嫩。” 红拂女一听,大吃一惊,本能的用另外一只手去摸自己的身体,哎哟,糟了,自己浑身缠绕着伤布,身上已无衣物,不用说自己的女儿身已经曝光。羞愧的红霞飞上红拂女的脸庞,李世民赶忙放手,有点不好意思的说:“花将军请宽心,我已经传令军医等人不得泄露,没有人会知道这个秘密的。” 在红拂女疗伤的时候,李世民指挥唐军开始围攻洛阳城,洛阳是以前北朝的国都,再加上杨广十几年的建设,尤其和杨玄感、李密的对抗,洛阳的军事防备措施可称是此时世界上最完备的,而且王世充拥有武器设计专家崔弘丹,这人设计出可怕的威力强大机关弩,和射程达二百步的石炮,可以发射五十斤的大石头,唐军成群结队涌进时就会有重大伤亡。 于是李世民的攻城行动立刻变成地狱人肉磨坊,没有多少天,李世民的将领就纷纷受不了,提出停止攻击的要求。李世民的英明和睿智证明他是最好的领袖,李世民叫将领们绕着洛阳城挖深壕筑长墙,既然攻不进去,那就让王世充军出不来,看洛阳城里的守军和民众吃、喝、拉、撒怎么办?让敌方缺粮是李世民战胜薛仁果和宋金刚的不二法门,现在拿来对付王世充刚刚好。 虎牢关里王世充军管军械的司兵沈悦秘密派人晋见徐世绩请求投降,唐将王君廓趁夜突袭,和沈悦里应外合拿下虎牢关,洛阳终于成为一座孤城。当初李密的兵力是现在李世民的好几倍,如果李密知道而且会用李世民的方法,他早就成功了。被完全包围的洛阳城里天天都有人饿死,王世充危在旦夕了,只能向窦建德求救,基于唇亡齿寒的道理,窦建德知道如果王世充灭亡了,下一个受唐军攻击的就是他,所以窦建德率领十多万部队紧急来救王世充。 窦建德的夏军攻下唐军的管州、荥阳、阳翟,窦建德进驻成皋东原,然而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窦建德竟然着手在板诸兴建宫殿。窦建德在行军的时候,前后左右都是强兵,辎重和老弱放中间,稳当是稳当,缺点是前进速度慢,而且应变能力差。一到前线就先盖宫殿,表示他无法忍受战地生活的不方便,李世民看到窦建德的表现哑然失笑。 不过和李世民一样认为窦建德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人却几乎没有,李世民召开将领军事会议,只有郭孝恪将军和管文书的记室薛收二个人支持李世民的看法,其他的人都主张解除洛阳包围,撤退到远处躲避窦建德的锋芒。 所幸李世民是皇子,而且有对薛仁果和宋金刚两次大胜的前例,众人非常不得已的接受李世民的命令,继续围攻洛阳。李世民选抜了三千五百名精锐骑兵进入虎牢关,连同原来虎牢关的守军,李世民只有二万人马,李世民要以二万对抗窦建德的十几万大军,这是年轻人暴虎冯河的冲动吗? 不,决胜点还是粮食,虎牢城坚固,人少可以不用消耗太多,相对于十几万大军每天的开销,李世民有必胜的把握。但是战争还是得按步骤来打,首先李世民带了五百最精锐的骑兵叫徐世绩、程知节、秦叔宝分别率领,逐段埋伏,自己和尉迟敬德二人和少量的卫士一直前进到离夏军大营三里处。 遭遇到夏军的巡逻队,李世民对夏军大喊:“我是秦王李世民!” 然后开弓射杀带队的队长,这下激怒了夏军,五、六百名夏军骑兵蜂涌而出,李世民跑跑停停,不时回头射杀追兵,那些追得近的马上被尉迟敬德的马矟刺死,夏军狐疑不敢狂追,来人越聚越多,等凑够了数千人马才开始放马奔驰,这时候已经进入唐军的埋伏圈,被打个措手不及,搞不清楚来敌究竟有多少,赶紧仓皇撤退,留下了三百多具的尸体。 李世民这样做是有用意的,因为接下来李世民坚守虎牢关不跟窦建德会战整整一个月,期间不断派一千人左右的骑兵部队去骚扰窦建德的后勤补给,由于第一天就打怕夏军,夏军人少就不敢追击唐军的游击队,人多就跑不快追不上唐军游击队,窦建德被搞得束手无策,一个月下来全军消耗带被抢被烧损失的粮食和设备数量吓死人,将士们都盼望班师归还了。 就在窦建德烦恼不已的时候,夏国的国子监祭酒凌敬向窦建德建议,夏军全军翻越太行山,进入上党攻占汾州、晋州,拿下蒲阪,窥视关中,这样李世民就不得不放弃洛阳回军救援。 凌敬认为唐军都在围攻洛阳,山西没有强兵驻守,大军如入无人之境,胜利唾手可得;开拓疆土,夏国领域大增;关中震动,洛阳自然解围。没想到此论一出,众将无不骂翻。 这个谋略是非常高明没错,但是需要像韩信那样的将领来执行,夏国并没有这样的人物,如果要窦建德亲自领军,山西的山路崎岖颠簸,别说窦建德受不受得了,在羊肠小道上奔驰是李世民的强项,打宋金钢就是例子,只要带领三万精锐骑兵,李世民三天就能追上进入山西的夏军,打得屁滚尿流。 凌敬坚持这个围赵救魏的主张,窦建德以对王世充要有信义不能见死不救婉拒凌敬,凌敬不肯罢休,继续吵闹,窦建德大怒,叫人把凌敬架出帐外。后人又有许多替窦建德惋惜,说如果窦建德接受凌敬的谋略,历史将改写,然而窦建德倘若真的亲入山西,恐怕连上党都出不了,漳水河畔他照样被俘虏。 事实上李世民在一开始布局洛阳包围战时,就已经派遣大将刘德威进据河内扼守太行山的东面监视窦建德的动向,就算窦建德转进山西,李世民也不会解洛阳之围。 此时他自己带着少部队和窦建德在虎牢对峙,完全没有调动围攻洛阳的军队的打算,至于迟早要来的会战,李世民早有计划,那些曾经被窦建德击败或是听过窦建德的丰功伟业而惧怕窦建德的将领和士卒他那敢用,李世民叫窦轨和宇文士及从巴蜀征调来三万部队,这些将士完全不知道窦建德是何许人也,他们分批静悄悄的陆陆续续进入虎牢,在开始会战前,李世民军力达到五万兵。 下载免费阅读器!! 177话:绝灭终战 3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洛阳城里王世充军被城外的深沟高墙阻挡无法和外界联络,但是又不能放弃坐着等死,因此王世充命令单雄信不断领兵出城挑战,本来李世民的策略是叫围城的唐军不要理会,用弓箭把来敌射退回去就好。 但是担任围城军统帅的李元吉不肯示弱,下令迎战,结果一天伤亡好几个将领,连行军总管卢君谔都被单雄信给了结了性命。气急败坏的李元吉竟然派人来叫正在养伤的红拂女,要她披挂上阵去和单雄信厮杀,红拂女不得已领军出战。 单雄信看到来将是黑甲军不敢大意朗声道来:“黑甲将军何人也?报上名来!” 红拂女应他:“黑山花木兰是也。” “名不见经传,听都没听过,怎么不叫射我一枪那厮尉迟敬德出来呢?” 红拂女懒得跟他多说,拍马抡枪迎战,单雄信终于遇上武功相当的对手,两人战得你来我往,难分难解,本来应该是两军搏杀,因为红拂女和单雄信打得太精彩了,双方的士卒都停止战斗分列两边观看,这真是战场上的奇观。 李元吉远远看去怎么搞的两军为什么没有战斗?发生什么事了?赶紧命人鸣金收兵。红拂女必须听令,只能收枪回马,单雄信在后头大喊:“好样的,爷爷还没过瘾了,明日再来一战!” 红拂女回到军营,正准备卸甲休息,洛阳围城军统帅李元吉命人来传唤。红拂女到了帅帐,李元吉喜吱吱的对红拂女说:“王世充派人来下战书,三日后双方各出十五名战将做一对一的决斗,他们的先锋单雄信指名要花将军出头阵。听说花将军今天大展神威,丝毫不落下风,三日后务必帮我军旗开得胜,取那单雄信的狗命。” 红拂女听言整个人都呆住了,心想:“这是关系到两国存亡的战争,这个年纪小伙子的统帅李元吉却当成是斗鸡斗狗般的游戏,而且我竟然是头一个要去斗生死的鸡狗?” 红拂女不会去当面和李元吉争执,她向李元吉答了声:“诺!” 红拂女赶快离开帅帐,现在她有十万火急的事情得办了,这可关系着十五条将领的性命,包括她红拂女自己的。 红拂女穿上了黑甲,拿起长枪,背上弓箭,她跨上骏马,火速奔向虎牢关,红拂女的理智告诉她,这件事情只有李世民能够解决。洛阳和虎牢关之间,关卡重重,处处有严兵把守,红拂女并没有通行文书,只能抱定闯关斩将的决心,挡者杀之。还好红拂女这一身的黑甲,唐军人人皆知那是李世民的亲兵,由是无人出来拦阻,红拂女一路畅通直入虎牢关。 听完红拂女的报告,李世民叫来尉迟敬德、秦琼、程知节等单兵战斗最勇猛的将领,再点五百黑甲军,一群人马铁蹄达达的立即启程,随同红拂女前往洛阳围城唐军大营。 看到李世民的出现,李元吉面红耳赤的想要解释他的行为,李世民举手示意叫李元吉不必多言,然后命令秉笔官员修书给王世充,内容是说王世充想要用战将决斗来解决两国的纷争,他李世民非常赞同,如此可以避免将士的大量伤亡,唐军阵营将派李元吉担任先锋,尉迟敬德为次锋二将,秦琼、程知节等依次排列,最后李世民本人以主将出场,请王世充务必亲自出阵与李世民对决,一次解决洛阳城的归属问题。 十五名出战将领名单中,并没有花木兰的名字,意思是最后将是红拂女穿上李世民的铠甲,拉下护面和王世充决战。那样不要说十成十,至少九成九,王世充要当场殒命。果然此战书一下,王世充阵营连气都不敢吭一声,李元吉倒是被任命他为先锋一事吓出了病,一连三天发烧颤抖下不了床。 李世民将洛阳围城军的指挥权交给屈突通,再三叮咛他围而不攻,牢牢守住不让洛阳城内任何一支军队出来援助窦建德军即可。李世民又点了五千名精锐士卒,准备前往虎牢关,这时候原本极力支持李世民和窦建德决战的军事参谋封德彝却跑来报告李世民说唐朝大军的粮食快要吃完了,如果李世民不马上撤军会后悔莫及,屈突通和萧瑀这两个唐军最高阶的将领也持相同的意见。 李世民稍微思考了一下说:“把我们缺粮的消息放出去,破敌的时刻到了。” 李世民北渡黄河,亲自勘察窦建德军可能窜逃的路线,傍晚回虎牢前故意留下一千多匹战马放它们在黄河边吃草。窦建德军的探子立刻报告窦建德,窦建德判断先前得知的唐军粮食不济的情报正确,现在唐军连营中马料都不足,可以采取攻击行动了。窦建德军十多万人马全体出动,北到黄河,西到汜水,南到鹊山,绵延二十里,黑压压一大片,在战鼓声中齐头并进。 唐军阵营里跟窦建德军交战过的将领无不露出恐惧的脸色,李世民看到他们这般模样突然哈哈大笑:“这群土匪在山东所向无敌,从来没有遇过真正的对手,如今穿越险境却大声喧哗,接近我们的城墙也不知道弓箭的威力,毫无警戒,表示他们没有经过良好的军事训练,我们按兵不动,他们的士卒鼓噪久了,士气自然衰竭,过了中午还没吃饭一定饥饿,我们抓住他们后撤准备就饭的那一剎那发动攻击,一举就可以击破他们。” 窦建德认为李世民不过是二十啷当岁的小伙子,丝毫没有把李世民看在眼里,他派三百个骑兵渡过汜水,直接到唐军大营前,叫使节跟李世民说:“听说你麾下的黑甲骑兵不错,叫几百个出来斗斗吧。” 李世民想了一下,命令王君廓率领二百长矛步兵迎击,窦建德的骑兵遇到矛比他们的马矟长二倍的步兵,一点办法都没有,骑兵的长处是快速冲撞时的破坏力,现在近距离接触长矛步兵,场面十分滑稽可笑,看到这般情状,窦建德气结,显然他被李世民耍了。 窦建德的骑兵攻不进王君廓的长矛步兵方阵,只能绕着转,步兵方阵向前,骑兵就跑开,双方僵持不下。窦建德派身旁的王琬去叫骑兵回来,王琬骑着杨广的青毛马,铠甲非常靓丽,李世民不禁脱口而出:“那真是一匹好马。” 尉迟敬德就在李世民身侧,马上请求去夺取,李世民回答:“怎么可以为一匹马而损失一名猛将呢?” 红拂女也在李世民旁边,听了这话真是窝心,李元吉轻易的叫她去拼死,李世民却是这般爱惜将领,这才是人主啊。 李世民并没有讲不准,尉迟敬德、高甑生、梁建方三将立即策马奔出,一会儿功夫把王琬连人带马给逮了回来,窦建德的骑兵竟然无法阻止,还死伤了几个,因为就在人家大营前,三百人一下子就会被消灭,所以只能摸着鼻子回去。 窦建德军从黎明开始行动,到了中午士卒长时间列阵自然饥饿疲倦,纷纷坐在地上休息,有的还为了抢夺饮水争吵打架。唐军这时候已经完成战斗序列的编组,红拂女穿着李世民镶金边的黑铠甲,率领半数的黑甲骑兵排在全军的最前沿,尉迟敬德紧紧跟在她身后,一旦发起了冲锋,尉迟敬德的任务就是确保红拂女不会被击倒,因为红拂女此时是代表了李世民,李世民堕马将会严重影响整个唐军的士气。 陈列在先锋黑甲骑兵背后的是窦抗和窦轨从巴蜀带来的三万蜀军,这些人从未和窦建德军交战过,所以不会惧怕窦建德军。李世民本人和史大奈、程知节、秦叔宝、宇文歆等半数黑甲骑兵以及特地从洛阳围城军抽调来的五千精锐骑兵接在蜀军后,准备从敌人的弱点攻击。 其他二万多兵零零落落的部队再跟在后面,众将皆在独独少了徐世绩,他人呢?李世民给了他一千名没有马的轻装骑兵,要他们带着马鞍渡过黄河去骑那些在黄河北岸吃草的战马,徐世绩的任务竟然是追击败逃的窦建德军,上将先胜而后战,李世民还没开战就已经知道自己必胜了。 午时一过,李世民叫来宇文士及,命令他率领三百名巴蜀来的,穿着虎皮,豹皮奇装异服的轻装骑兵,从窦建德军阵地的最西端开始向南奔跑,如果经过的窦建德军部队都不理会他们,他们就回来,倘若窦建德军有人骚动就攻击那里,尽量制造混乱。宇文士及一出发,窦建德军马上惊动呼号,宇文士及挥军攻打,李世民见状立刻传令全军总攻,大战开始。 红拂女拉下面罩,一马当先冲了出去。武功再厉害的人面对一对一生死决斗的时候,都难免恐惧,然而在万马奔腾,杀声震天的阵战中,人的血液是沸腾的,虽然当头飞箭犹如倾盆大雨却丝毫不会退缩。 唐军黑甲骑兵的铠甲,是当时世界上最好最坚固的,唐军先锋的黑甲骑兵一个个被箭射得像刺猬一样却依旧向前猛冲,所经之处有如马踏瓜田,满天飞舞着鲜血和人体的肉屑和残块。窦建德出身草莽,一当上皇帝都在讲究享受,连个行军帐篷都要豪华到极致,唐军的黑甲骑兵绝对不会找错地方。 窦建德正在和文武百官朝会,忽然听到帐外巨大吵杂声,几个卫士慌慌张张的冲进帐内禀报:“李世民杀到御帐来了!” 窦建德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慢条斯理的说:“传令骑兵应战。” 然而冷静并没有改变外在的事实,没一会儿,卫士大量涌进窦建德的豪华帐篷:“皇上赶快离开,我们的骑兵被逃回来的百官们堵住去路,没有办法赶来救驾,请皇上即刻向东撤退。” 红拂女和尉迟敬德等唐军黑甲骑兵在窦建德的豪华帐篷附近来回的冲杀,却找不到窦建德,这时候跟上来的唐军巴蜀步兵被窦建德的步兵截住了,窦建德军果然如闻名般骁勇剽悍,唐军硬生生给挡了下来,甚至还逐渐落入下风。 已经等待许久的李世民,看出窦建德军数组中出现了连接的裂缝,一大团的唐军骑兵冲向那个突破口,切瓜斩菜,血肉横飞,李世民身先士卒奋勇的冲杀,唐军骑兵一鼓作气穿越窦建德军的阵地,直达窦建德军的阵地后方,唐军把早已准备好的许多旗帜树立起来,然后猛烈攻击窦建德军步兵的背部。 遭遇袭击的窦建德军步兵回头一看,旌旗招展背后布满唐军,剎那间窦建德军的步兵崩溃了,大家慌忙逃命,由于窦建德早已离开战场,无人指挥,连带着窦建德军整个防线十几万人顿时瓦解。 战争就是这么奇妙,李世民战胜是靠运气吗?窦建德在逃往黄河渡口牛口渚途中被唐军的白士让和杨武威追逐,窦建德马失前蹄从马背上栽下来,被白士让和杨武威俘虏,有人说窦建德的运气不好,但是要知道在牛口渚的黄河对岸,徐世绩的一千骑兵正等在那里准备瓮中捉鳖。 这么大的战役,不到几个时辰就结束了,杀到窦建德御帐的不就几百个唐军黑甲骑兵,窦建德不得不离开,唐军找不到他,他自己的军队也找不到他,就这样窦建德成为失败者。 唐军实际上只杀了三千个窦建德军,窦建德军除了五万人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被唐军缴械,其余都逃散了,这五万人因为唐军已经没有粮食了,李世民叫他们当天就各自回家。窦建德败得很突然,也败得很荒谬,但是败得很应该,和李世民比他在战场上几乎是弱智和失能。 下载免费阅读器!! 178话:夫妻重逢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红拂女看着大胜之后的战场,拿出她随身的笛子吹起了她从小学习的木兰破阵曲,在之前大破宋金钢的时候,红拂女也吹奏过,李世民曾经问她:“这么好听的曲子叫什么名字啊?” 当时红拂差一点脱口而出木兰破阵曲,因为此时红拂女是化名为花木兰,总不能自己给自己庆功,于是红拂女告诉李世民,这是秦王破阵曲。 战斗结束了,周遭懂音乐的伙伴情不自禁的纷纷拿出找得到的乐器一起演奏,没有乐器的士兵用刀敲着盾牌和声,长矛兵用矛顿地,雄壮威武的秦王破阵曲诞生了,终唐之世这首曲子成为唐朝的国歌,任何重要庆典都要演奏这首曲子。 李世民把窦建德和其他重要俘虏装在囚车里拉到洛阳城下给王世充看,王世充和窦建德遥遥对话,两个人都泣不成声。李世民放王世充派去窦建德处的使节长孙安世进去洛阳城向王世充报告窦建德失败的经过,窦建德是王世充的全部希望,如今在一天内全军瓦解,王世充还想突围,但是已经没有人要跟随了。王世充身穿白衣,领着王公贵族,文武百官二千多人到李世民的大营门口投降。 当王世充看见红拂女的时候,他大吓了一跳,红拂女简直是与徐福的爱人结子长得一模一样,莫非红拂女就是结子这一世转世的吗?每当他要一统天下,徐福就化身他的对手来阻止他的霸业,他转头四处的张望,却看不见徐福的影子,如今的他却被乳臭未干的小伙子李世民给打败,真是狼狈极了。 红拂女现在可是化身为黑山花木兰,她一身男人身的打扮。王世充心想,结子这一世是一个男人,徐福自然是不可能跟她在一起了。岂料到,红拂女外表是一个男人,但盔甲里面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女儿身,而且她还跟徐福化身的李靖结为夫妻。 李世民派部队进入洛阳城控制大街小巷维持秩序,只逮捕罪恶最大的十几个人,拉到洛水河畔去斩首,其中就有单雄信,徐世绩想用自己的功劳换单雄信一条命,然而只有单雄信一个人知道李世民不是那么神勇,李世民怎么能让他活在人世间呢。 李世民率领凯旋大军返抵长安,李世民身穿黄金铠甲,骑马走在最前端,李元吉、徐世绩等二十五名大将依序跟在后面,铁甲骑兵一万余人,武装步兵三万余人,在秦王破阵曲的雄壮声乐引导下进入长安城。 不过红拂女并没有在凯旋队伍里面,她跟李世民表明她不适合被封官进爵,也不要赏赐,更不能在金銮殿上见皇上,她是李靖的妻子,她只要五百名黑甲骑兵,让她能去助李靖一臂之力。 把吕布送给刘备,而且他们是夫妻,这考验着李世民的智慧和度量,英明雄略的李世民毫不犹豫的命令下人备妥香案,他和红拂女烧黄纸义结金兰,李世民拜红拂女为姐姐。 雄赳赳的五百黑甲骑兵随同花木兰将军一路向西南奔去,征尘再起,黑底白字的花字旗指向关山五十州。 在李世民围攻洛阳城的同时,李靖向李渊呈递攻灭梁国的谋略,李渊同意,李靖开始大规模制造战舰。这天一队黑甲骑兵来向李靖报到,看到为首的将领,李靖惊讶得合不拢嘴,李靖记忆中的妻子红拂女是个温柔婉约的女人,如今站立在他眼前的却是一个战功彪炳令人闻风丧胆的黑甲骑兵将军。因为李渊造反,他们夫妇分别三年,没想到短短三年妻子红拂女已经变成完全不同的一个人,足堪夸耀的战绩数都数不完的花木兰。 夜里,李靖发现红拂浑身伤痕累累,一道道的疤痕触目惊心,同样是武将的李靖知道红拂女这三年经历了什么,忍不住垂下了疼惜的眼泪。红拂女为了救李靖,阴差阳错的进了李世民的军营,天下大乱,兵凶战危,红拂女身不由己,好在夫妇两人九死一生,终于团圆了。 到了九月战船造够数了,整整二千艘,李渊下令向梁国发动总攻击。任命赵郡王李孝恭当荆湘道行军总管,统领十二支军队顺长江从巴蜀出发,命令李靖代理行军长史全权指挥。为什么李渊不实派李靖为长史而用代理的名义呢?这时候李靖还是没什么大战功的无名将军,而十二军里不乏威名赫赫的名将,怕大家不服李靖,只好称代理了。 九月已经入冬了,不过连日豪雨,秋水依然迅猛,众将请求再等几天水势稍退再出发。李靖告诉李孝恭:“敌人会因为水流湍急而没有料到我们会进攻,兵贵神速趁梁国还没有集结完军队,我们转瞬间兵临城下,可以一举擒获梁王,不应该失去这个机会。” 李孝恭接受李靖的看法,全军东下,一日间连续攻占荆门,宜都两处重镇进抵夷陵,梁国将领文士弘紧急率领数万部队乘船赶到清江。两军开战,文士弘大败,退到百里洲再战又败,只好逃入梁国首都江陵南边靠长江的水军营寨。江陵城内的梁帝萧铣根本来不及召唤勤王军队,梁国的几十万大军都还在长江和洞庭湖以南。 李靖大军推进到梁国水军营寨的长江对岸,探马探知江陵城内只有几千守军,李孝恭马上要发动攻击,李靖劝他先停留一天,让萧铣有时间分兵守城和守水军营寨,李孝恭大惑不解,现在江陵城守军稀少不攻更待何时,竟然还放敌人进去守城?于是李孝恭叫李靖留守大营,自己率领精锐去攻打江陵城。 梁国的江陵城守军虽少,但是亡国的危机迫在眉睫,人人奋勇争先,勇猛杀敌,李孝恭果然攻击受挫,这时候梁国水军纷纷从营寨奔出于背后掩杀,李孝恭于是大败,士卒争相逃命,武器装备抛弃一地。 李靖早知李孝恭必败,因此并没有乖乖在大营傻等,早早全军严阵以待,现在看到梁国的士兵为了抢夺李孝恭军遗留的物资乱成一团,立刻发动攻击,一鼓作气大破梁军,并尾随溃逃的梁军直入梁军水军营寨,俘虏了梁军所有的船只。 胜利后李靖完全没有歇息,立马兵围江陵城,于当天攻下江陵的外城。李靖要李孝恭把所有俘获的敌船全部空船在长江放流,众将无不反对,李靖对李孝恭说:“梁国的军队还有几十万兵,现在都在十万火急的赶来勤王中,如果他们看到自己的空船大量漂流而下,一定怀疑江陵城是否已经陷落,势必停止前进,派出探马来探虚实,只要他们斥候来往侦查多耗些许时日,我们已经攻下江陵城了。”现在李孝恭完全相信李靖的判断,赶紧吩咐下人执行。 梁国援军看见空舰蔽空而下,果然迟疑不敢前进,萧铣无奈投降,几天后梁国勤王军才抵达,十几万人马只能跟着缴械卸甲。李靖只花了十四天就降服了拥有四十多万武装部队的梁国,李渊高兴得跳起来,立刻封李靖为上柱国,永康县公爵,岭南行军总管,让李靖继续经略岭南,李渊给李靖承制拜授的权力,也就是李靖可以先斩后奏,先封地方官再请示。 李靖为什么要李孝恭停兵一天?因为消灭梁国水军是决胜的要点,给萧铣一点时间他一定叫水军分出若干部队进江陵城协防,这一来水军营寨的防卫就会减弱,攻破水军营寨放空舰漂流,勤王援军不来,江陵城一样守不住。 好的将军不只要会打仗,李靖要求李孝恭不准士兵抢掠,不得没收投降敌将的财产,造成梁国南方的州县一听到消息都立刻放下武器。李靖从广西进入岭南,一面陈兵示威,一面派遣使节向各地方晓以大义,岭南俚的酋长杨世略献潮州、循州归降,特使王义童说降泉州、睦州、建州,宁长真以宁越、郁林间的地区出降,被隔绝的交州和爱州终于和中原联络上了。 占领广东大部分和广西东部,控制面积比以前的南越王赵佗还大的冯盎终于向李靖投降,冯盎的先祖是鲜卑北燕的皇族,五代前坐大船举族迁来广州,冯盎的祖父冯宝帮助陈霸先,而冯盎的祖母就是著名的冼夫人,广州当地蛮族酋长的女儿。整个冯盎的辖区所有二十州的州长都是出自冯家,不是亲戚就是门人。 李靖兵不血刃平定整个岭南,从巴蜀起兵算刚好一年一共收降九十六州,人口六十万户,而岭南四十九州岛,日后才有收取关山五十州。 在李靖经略岭南的时候,黄河以北的窦建德旧部刘黑达起兵,恢复了整个夏国的疆域,唐朝的许多将领都不是刘黑达的对手,死伤累累,连李世民都得用筑坝放水两军同归于尽的方法才击败刘黑达,李世民、李建成、李元吉三兄弟轮番上阵终于消灭了刘黑达。 红拂女跟随李世民作战打得全身是伤,自从来到李靖军中,红拂女只用穿上黑甲骑着马出去吓人,连一个敌人都没杀到,不战而胜是为上胜,红拂女深深的佩服自己的丈夫,在岭南李靖是最高统治者,红拂女享受着幸福的生活。 隋朝因为杨广引起的大动乱到此大致抵定了,只有北方依靠突厥的梁师都还在苟延残喘,全国人口死亡了超过一半,大地迫切的需要生养休息,将归朝,兵归府,李靖夫妇回到了久别的长安。红拂女卸下了军装,进了厨房洗手做羹汤,又恢复了她家庭主妇的生活。 在这一世李靖与红拂女结为夫妻的时间是最久的,李靖拥有长生不老之身,他看着红拂女逐渐的老去,终究死亡,他亲手埋葬了红拂女,想不到在这绝然的世界,又剩下他孤独的一个人,他的一生是如此的孤独。 下载免费阅读器!! 179话:玄武门之变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唐朝是继隋朝之后大一统的王朝,共历二十一帝,享国二百八十九年,是公认的中国最强盛的时代之一。 隋末天下群雄并起,唐国公李渊发动了晋阳兵变,次年在长安称帝建立唐朝,因为皇室姓李,故又称为李唐。唐太宗继位后开创贞观之治,唐高宗承贞观遗风开创永徽之治,之后武则天一度以周代唐,神龙革命后恢复了大唐的国号。 唐玄宗即位后励精图治,开创了经济繁荣、四夷宾服、万邦来朝的开元盛世,天宝末年,全国人口达八千万人上下。安史之乱后藩镇割据、宦官专权导致国力渐衰,中后期又经过元和中兴、会昌中兴、大中之治国势复振。黄巢起义破坏了唐朝统治的根基,朱温篡唐,唐朝灭亡,中国进入了五代十国。 唐朝是版图最大,也是唯一未修建长城的大一统中原王朝,唐代的国土在西部及北部皆超出现代中国的疆界范围。唐朝自攻灭东突厥、薛延陀后,天子被四夷各族尊为天可汗,又借羁縻制度征调突厥、回鹘、铁勒、契丹、靺鞨、室韦等民族攻伐敌国,并让南诏、新罗、渤海国、日本等藩属国学习唐朝的文化与制度。 唐代的科技、文化、经济、艺术具有多元化的特点,在诗、书、画各方面涌现了大量的名家,如诗仙李白、诗圣杜甫,颜筋柳骨的颜真卿、柳公权,画圣吴道子、李思训,音乐家李龟年等。唐朝文化兼容并蓄,接纳海内外各国民族进行交流学习,形成开放的国际文化。 唐朝与当时阿拉伯帝国并列为世界上最强盛的帝国,声誉远扬海外,与亚欧国家均有往来,唐朝以后海外多称中国人为唐人。 唐朝的正式国号是唐,原意是晋的古名,泛指今山西省的中南部地域。唐高祖李渊的祖父李虎为西魏八柱国之一,被追封为唐国公,其后爵位传至李渊。李渊是隋朝时行宫居晋阳留守,以尊隋为名起兵,每战必克,直入长安,在隋恭帝杨侑禅让帝位后便以唐为国号。 唐朝全盛时在文化、政治、经济、外交等方面都达到了很高的成就,是中国历史上的黄金时代,也是当时世界的强国之一。那时的新罗、高句丽、百济、渤海国和日本等周边属国都受到唐朝的很大影响。 唐朝皇族出自名门陇西李氏,十六国的西凉开国君主李暠是他的远祖,在当时李氏家族也是北魏关陇军事贵族集团的重要成员。陇西李氏从秦代开始就是著名的武将军人世家,出现过西汉飞将军李广和秦国名将李信等著名将军。 北周时期,李氏被赐胡姓大野氏,北周末年,隋文帝恢复为李氏。隋朝在大业年间,由于隋炀帝滥用国力与三征高句丽的失败,导致隋末民变,李渊见天下大乱,隋朝的灭亡不可扭转,便生出取而代之的念头。 李渊在晋阳以尊隋为名起兵,一路势如破竹,占领了长安,拥立代王杨侑为帝,即隋恭帝,李渊自任为大丞相,进封唐王。隋炀帝死后,杨侑禅位于李渊,李渊称帝,定国号为唐,仍然定都于长安,建立唐朝,隋朝灭亡。 杨侑降为希国公,置居于长安,次年去世。而后李渊册封长子李建成为太子,次子李世民为秦王,四子李元吉为齐王。 北周和南陈以及隋初留下的丰厚的财富,被隋末大乱破坏殆尽,经济遭到严重的破坏,人口也骤降到二百多万户,外部东突厥空前强大,东自契丹、室韦,西尽吐谷浑、高昌诸国,皆臣属于东突厥,内部窦建德、薛举、刘武周、梁师都、李轨、王世充等割据势力也臣服于突厥,突厥想效仿北魏道武帝入主中原,外敌空前强大,中原王朝却被内部的分裂混战严重削弱,局势十分的严峻。 李渊在入主关中前,先派使吹捧占据河南的瓦冈军李密,使他成为唐军东方的屏障。入主关中后派李世民平定西北金城的薛举、薛仁果,派唐使安兴贵、安修仁生擒武威的李轨。 李渊派李世民击败入侵河东的刘武周、宋金刚,而后洛阳郑帝王世充与河北夏王窦建德联合抗唐,李世民击溃联军,俘虏了窦建德,王世充投降。窦建德的余部刘黑闼也被李建成击溃,河北至此平定。 辅公祏率领杜伏威余部在丹阳反唐,来年被唐军俘杀,割据江陵的萧铣则被李靖、李孝恭率军平定。翌年岭南冯盎降服,虔州林士弘死亡,因此唐朝基本统一了中国。 秦王李世民,与太子李建成为了皇位而斗争,李世民发动玄武门之变,杀了太子李建成与齐王李元吉,控制了长安。李渊深知形势,于是禅让帝位,成为太上皇,李世民继位,即为唐太宗。 李渊的次子李世民是诸子中最有才能、胆识过人的一个,他结识俊杰,蓄意经略天下。李渊以李世民为帅,领兵征服群雄,到太宗贞观二年,铲除了割据朔方的梁师都,全国终归统一。 在唐朝建立后不久,就爆发一场骨肉相残的政变,即所谓的玄武门之变。唐高祖正妻窦后生有四个儿子,三子李玄霸早逝,其余长子李建成、次子李世民、四子李元吉都随父亲打天下。唐朝建立后,高祖以李建成为太子、李世民为秦王、李元吉为齐王。秦王李世民自太原起兵到统一全国,战功显赫,早为他的兄弟所猜忌。 李建成和李元吉都是无能之徒,李建成是因为长子而当上太子,但由于李建成和李元吉两人对打下江山没有贡献,所以时时想陷害功臣李世民。 高祖起兵时,曾经与李世民约定,将来一定会立他为太子,等到高祖即位之后,李世民一再推辞,高祖于是立李建成为太子,封李世民为秦王,李元吉为齐王。三个人当中,就数李世民的功劳最大,李世民不但有勇有谋,而且手下有一批人才。 在秦王府中,文有房玄龄、杜如晦等人,号称为十八学士;武有尉迟恭、秦叔宝、程咬金等著名勇将。太子李建成知道威信比不上李世民,心有妒忌,就和弟弟齐王李元吉联合,一起排挤李世民。 李建成、李元吉知道唐高祖宠爱一些妃子,就经常在这些宠妃面前拍马屁送礼,讨她们的欢喜。于是宠妃们常常在高祖面前说太子的好话,讲秦王的坏话,唐高祖听信宠妃的话,跟李世民渐渐疏远。 李建成与李元吉多次阴谋陷害李世民,他们曾联络东宫侍卫长杨文干一同谋害李世民,一日,李世民和唐高祖去李元吉的宅第,李元吉命令护军宇文宝等人埋伏在室内,想借此机会杀了李世民;因为李建成担心唐高祖也在,投鼠忌器才没能成功。 后来李建成私下招募壮士二千多人作为东宫卫士,又一面推荐杨文干为庆州总管。高祖出巡仁智宫时,李建成留守,李世民、李元吉随行。于是李建成就密谋想和杨文干里应外合造反预谋篡夺王位。事情败露后,杨文干说:“一不做,二不休,我干脆不如造反。” 所以引兵攻打宁州,宁州警报,已如雪片般到来,初说被围,继说被攻陷。高祖慌忙地急召李世民请教对策,并允诺李世民回来之后改立李世民为太子。高祖说:“此事有关建成,恐怕多有内幕,不如由你亲自前行,等到平乱回来,一定改立你为太子,黜免建成为蜀王。蜀兵脆弱,不足为惧,如果他再敢跋扈作乱,你也比较容易出兵扫平。” 李世民奉命出兵大败杨文干回朝之后,唐高祖已经还朝,明明知道李建成涉及谋反一事,却不提及改立太子之事。李世民已经猜到其中已有了变化,乃付诸一笑。原来是李元吉、李建成靠贿赂拜托嫔妃,高祖被嫔妃之话所迷惑,仍然命令李建成留守京师,只是责备他兄弟不和睦,须当痛改前非。天子无戏言,更何况是易储的问题,事关重大,如何能轻易应许?又如何能轻易忘记呢? 有一次,李建成请李世民到东宫喝酒,李世民喝了几盅,忽然感觉到肚子痛,别人把他扶回家里,他一阵疼痛,竟然呕出血来。李世民此时才明白,原来是李建成在酒里下毒,请医服药总算慢慢好了。 还有一次城南出猎,李建成、李元吉故意让李世民骑一匹悍马想暗算他,李世民一跃上马,追逐一只野鹿,鹿将追到,悍马突然地扑倒。李世民不等待马倒下,已经跳出鞍外,等待马扑倒再起,又跃上了马身,三扑三跃,丝毫没有受伤。他左右的人说道:“生死有命,岂是暗算就能致死的?” 李建成听到这些话,不禁感到失色。等到校猎完毕,又去贿赂尹、张二妃,尹、张二妃向高祖撒娇说:“秦王他说他是天命所归,将成为真主,他自夸不会有早死的道理。” 高祖听了顿时大怒,先召李建成、李元吉到身边,然后再召李世民当面训斥:“天子自有天命,不是智力就可以追求的,你为什么专想天子的位置?” 李世民连忙脱下侯冠低头,向高祖请罪。高祖的忿怒尚未解,突然有一位内监进入报道:“突厥军大举入寇,前锋军已经到达豳州。” 此报恰好是李世民的救星,高祖被这个消息一惊,才将怒意打消,脸色转变慰勉李世民,令他戴起侯冠,与他商讨战守的事宜。李世民说:“火来水淹,兵来将挡,儿臣愿意出去一战。” !! 180话:玄武门之变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李元吉,小字三胡,是李渊的第四子,李元吉虽为窦穆娘所生,但是在他出生时,因为形貌十分丑陋,窦穆娘不愿意抚养他,命令家人将他抛弃。但是侍女陈善意偷偷将他抱回,暗地里秘密的抚养,等到稍大才禀告李渊,才使得李元吉没有因此夭折早逝。然而陈善意却未得善报,后来反而因事被李元吉命壮士所勒死。 李元吉的面貌虽然生得丑陋凶恶,但是他武艺精良,十分勇猛,可是他天性凶狠残忍,只要一见有美貌的女子,就掳来充作妻妾。而他玩厌弃了的妻妾,就给她们每个人一把剑,逼着她们与凶猛的武士们互相厮杀。 李建成身为长子,自然继承了大唐太子的地位,但是他的身子弱,而二子李世民却是声威过人,对于太子之位虎视眈眈。先立了太子的好处是免得李渊死后引起皇位争夺的血腥斗争,坏处是兄弟之间会产生残酷的争斗。 李渊对太子李建成的教育是竭尽心力,在生活上特别的关爱,李建成在幼儿时出了水痘,做为父亲的李渊亲自照顾他直到康复为止。因为李建成受到李渊特别的宠爱,在他身边的人渐渐地狐群结党,形成了以李元吉为首的太子党。 李渊因为李元吉的相貌丑陋、个性残暴而不喜欢李元吉,但是他知道李元吉结党趋奉于李建成,李渊曾警告李元吉说道:“你们勾结的所作所为,和你们背后说的怨恨之言,你的心里应该很清楚,说不定你会在哪天就被谋害,你自己要警惕。” 李建成、李元吉想要谋害李世民,但是又怕李世民手下勇将众多,真的动起手来,占不到便宜,就想先把这些勇将收买过来。李建成私下派人送一封信给秦王手下的勇将尉迟恭,表示要跟尉迟恭交朋友,还给尉迟恭送去一车金银。 尉迟恭跟李建成的使者说:“我是秦王的部下,如果私下跟太子来往,而对秦王三心二意,我就成了一个贪利忘义的小人,这样的人对太子又有什么用呢?”说着,他就把一车金银原封不动地退还李建成。 李建成遭到尉迟恭的拒绝,气得要命。当天夜里,李元吉派了一个刺客到尉迟恭家去行刺。尉迟恭早就料到李建成他们不会放过他,一到晚上,故意把大门打开。刺客溜进院子,隔着窗户偷看,只见尉迟恭斜靠在床上,身边放着长矛,刺客知道他的名气,怕他早有防备,不敢动手,偷偷地溜回去。 李建成、李元吉知道事情失败,接着就入宫见高祖,诬告尉迟恭有谋反之意,高祖竟然想要杀尉迟恭,幸亏李世民入朝请命,才得免罪。 李元吉又派程咬金为康州刺史,程咬金告诉李世民说:“秦王身边的羽翼,若尽被折断,秦王又能存活多久呢?咬金誓死不去康州,希望秦王能早下决定。” 李世民仍然踌躇无法决定,突然间又接到诏敕,命令房玄龄、杜如晦两人,离开秦王府,于是秦王府的幕僚,人人自危。长孙无忌是李世民的妻舅,与房玄龄是莫逆之交,房玄龄私下对他说:“现在秦王与太子嫌隙已经生成,祸乱将要发生,如果不早一点谋策,将祸及社稷。你与秦王关系匪浅,若不劝秦王学周公起兵,保全国家,存亡安危,就在今日。” 长孙无忌告知李世民,李世民又召问杜如晦,杜如晦也劝李世民听从房玄龄所言。其他的秦王府门客,无不怂恿李世民,赶快订定大计,只有李世绩不发一言。 那时突厥兵又来犯边界,李建成推荐李元吉为大元帅率军北讨,高祖就将军队交给李元吉。李元吉请调尉迟恭为先锋,并调派秦王府精兵,一同讨伐突厥军,尉迟恭与长孙无忌,进入秦王府向李世民说道:“秦王,再不做决定,祸事就在眼前。” 李世民说:“同是兄弟,如何忍心下手?” 尉迟恭回答:“谁能不怕死?众人都愿意以死事奉秦王,这就是所谓的天意。天意如此却不争取,必定招殃,秦王何必因为小小仁慈,而不顾大局?” 李世民沉默不回答,王晊进入秦王府,王晊好像有话要说,但是因为看见长孙无忌与尉迟恭两人在李世民身旁,一时不敢说出。李世民发现王晊脸色有异,于是起身与王晊到密室密谈,王晊说了几句话,就立刻退出王府。 李世民告诉长孙无忌说:“刚才王晊来报,齐王已经跟太子计谋,想要引我与太子到昆明池,为齐王饯行,然后在席前埋伏勇士,置我于死地,太子答应死后以兄弟禅让,立齐王为皇太弟。” 长孙无忌不等待李世民说毕,便向李世民说道:“先发制人,后发为人制。” 李世民叹道:“骨肉相残,古今之大恶,我明明知道祸在旦夕,但需要等待他们先发,然后再仗义出兵征讨,才能出师有名。” 尉迟恭在旁边接着说道:“秦王若再不听敬德的话,敬德就不能留在秦王的左右,与其我们等人束手就杀,还不如就此请辞。” 长孙无忌接着说:“秦王若不听从敬德的话,无忌只有跟从敬德一起离去。” 在一推一扯之间,李世民不得不依。李世民再召集秦王府幕僚会议,大家齐声说道:“秦王认为舜的为人如何?” 李世民笑道:“舜是古时圣人,何必这样问呢?” 众人再说:“假使舜依照他父亲的命令,凿井而不出,必定全身覆盖泥沼而死;修补屋顶而不下,必定被火烧成灰烬,怎能恩泽于天下,施法于后世?秦王既然知道舜为圣人,何不权宜行事?” 李世民说:“且问诸龟卜卦,再做决定。” 众人取龟壳为卜,突然有一人进入,将龟壳丢在地上说道:“用卜卦决定疑惑,若不疑惑又何必卜卦,今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难道卜卦显示不吉,就就此罢手?” 那人说话爽快,李世民仔细看他,原来是幕僚张公谨,便说:“难道如你所言,事情就可行吗?” 张公谨说:“非但可行,而且还要尽速实行。” 李世民听此话,乃下定决心。立刻叫长孙无忌,密秘召见房玄龄与杜如晦二人定订计策。房玄龄、杜如晦均向长孙无忌推谢:“今日皇帝敕旨命令我们二人,不得再事秦王,若今日私下面谒,如被发现,必判死罪,所以不敢奉教。” 长孙无忌将他们的话回报给李世民,李世民不禁动怒,拔出佩刀,交给尉迟恭:“房玄龄、杜如晦怎敢背叛我?你持刀前往观看,若他们二人果真没有来意,就用我的刀杀了他们,带他们的首级回来。” 房玄龄、杜如晦二人只不过是做戏,要确认李世民已下定决心。尉迟恭于是与长孙无忌同行,见了房玄龄、杜如晦二人,即跟他们说道:“秦王已经下定决心,你们赶快速入秦王府。” 房玄龄说:“如果我们四人一同去,恐怕会惹人注目,最好是各走各的路,我与如晦,改装之后就立即前往。” 于是房玄龄、杜如晦皆改穿方士装,令长孙无忌先行,他们之后陆续前往,尉迟恭独自一人绕道回秦王府。李世民立即与房玄龄、杜如晦等人定下密谋,隔天依照执行。 当天晚上,太白星出现,太史令傅奕,密奏高祖太白星显现秦野,秦王当拥有天下,高祖阅读傅奕密奏后,刚好李世民入朝,拿起奏本给李世民看,说他的是非,李世民退去左右,向高祖密陈李建成、李元吉秽乱后宫的事实。 高祖一听大惊:“真有这种事?” 李世民又说:“儿臣自认,从来没有辜负兄弟,偏偏他们二人时时想加害于我,说是替王世充、窦建德报仇,儿臣若真的枉死,将永别父王,可说是至悲至痛之事,且魂归地下,亦愧见诸贼,还乞求陛下恩情救命。” 说完,李世民竟然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高祖愕然地说道:“明日我自当亲自审问他们二人,你也一起参加。” 李世民应许归回秦王府,立即在半夜里调兵,命长孙无忌等人带领,前往玄武门埋伏。还没有天亮,李建成、李元吉已经由张婕妤密遣内侍,知道李世民密奏的情形。 李元吉即告诉李建成说:“今日入朝,恐怕会有变,不如告病在家,不去上朝。” 李建成说:“我们内有妃嫔做内应,外有宫甲士兵做依靠,秦王虽强,恐怕也无计可施,我们不如前往上朝,探探消息如何?” 两人骑上马前往玄武门,到了临湖殿,听到高祖已经召集裴寂、萧瑀、陈叔达、封德彝、宇文士及、窦诞等人,上朝会审,彷佛摆出六部大人会审。知道情势不妙,立即奔回,想出玄武门,突然听见背后有人叫道:“太子、齐王,为何不入朝?” 李元吉回头一看,并不是别人,而是他们的冤家李世民。他们也不作答,便从弓袋中取出弓箭,接射三射,均被李世民闪过。李世民想:这两人竟是如此没用,如何能成大事?最后一箭,被李世民接住,李世民取出弓搭上箭,向李建成射去。李建成以为他是射李元吉,丝毫不防备,飕一声,竟中箭倒撞在马下,一命呜呼哀哉。 李元吉不顾李建成,两步三脚快速逃到玄武门首,当头就遇见尉迟恭,又想往回走。恰巧李世民正追着李元吉,未防李元吉回马撞得正着,两人都坠落马下。李元吉先起,抢夺李世民的弓箭,尉迟恭跑过来救李世民,吓退了李元吉,立即扶李世民到别室休憩,接着又冲出别室去追李元吉。 李元吉想进入武德殿,面奏高祖,偏偏后面弓弦一响,转身一看,已经来不及了,箭入咽喉,立时晕倒。尉迟恭抢步上前,拔刀砍下他的首级,接着回到李建成的尸体旁边,也将他的首级砍下,然后听到玄武门外,人声马声沸腾纷乱,知道外面已发生战事,于是携带两人首级,跨上了马,骑到玄武门前。 看见张公谨闭关拒守,便问道:“外面情势如何?” 张公谨说:“东宫将领冯翊、冯立,齐府将领薛万彻等人,领着好几千人,来攻玄武门,我故将玄武门关上,免得他们闯入。” “长孙无忌所带领的伏兵,曾否出击?” “区区一百骑兵,怎能退敌?现在云麾将军敬君弘,在此宿卫,已经领兵杀了出去。” “待我出兵观战。” 张公谨放他出门。尉迟恭一马冲出,正值守兵败回,败兵报告:“敬将军陷入敌军之中,已经殉难。还有中郎将吕世衡,也已经战死,东宫、齐府两军,转向攻打秦王府去了。” 尉迟恭大怒,策马绕小路前去;奔到秦王府门口,为东宫、齐府两军所阻止,不禁瞋目怒叱说道:“可恶!你们看看这两个首级,究竟是何人?” 说着,即将两个首级悬在槊上,展示两军面前,并大声说道:“我是奉诏诛杀此两人,如果你们敢违抗上命,罪与这两人相同,你们何苦寻死?快快解散,免受同刑!” 东宫、齐府两军,见血淋淋的两颗首级,确实是李建成与李元吉,而且听见尉迟恭说是奉诏二字,觉得心虚胆怯,便一哄而散。薛万彻阻挡不住众人,即带领数十骑,亡命奔逃终南山,冯翊、冯立也各自逃命。 高祖因为三子都没有上朝,还怀疑他们是彼此互相避着见面,便模糊带过,匆匆下朝,留裴寂、萧瑀、陈叔达等待命朝堂,带着妃嫔到海池中泛舟为乐。外面在打架,甚为热闹,他完全不知晓,带着老婆游湖,真可谓是无愁天子。 尉迟恭既已吓退东宫、齐府两军,又回到玄武门向李世民报告,李世民问明事由,便说:“事到如此,我只好入宫请罪。” 尉迟恭说:“且慢,皇上的意思还未明了,先让敬德前去一探究竟。” 于是将两人首级交给李世民,自己奔向朝堂,看见裴寂等人,跟他们说明原委。裴寂说:“皇上可知道此事?” 尉迟恭回答:“等我闯入宫中,跟皇上禀明,宁愿枉死敬德,也毋死秦王。” 说完,即大步跑进里面,禁兵拦不住他,竟被他闯到宫前。有内侍出来阻止说道:“皇上正在海池泛舟……” 尉迟恭不等他说完,就立刻转向往海池跑去。高祖等人看见岸上有一个身穿铁甲手持铁鍪的大将,拿着长槊,匆匆奔来,侍卫看见便叱喝说道:“来者何人?” 尉迟恭下马放下长槊,倒身下拜说道:“下臣是尉迟恭。” 高祖说:“卿来做什么?” “秦王以太子、齐王作乱,起兵诛逆,恐怕惊动陛下,特地遣臣来宿卫。” 高祖惊讶:“卿起来,太子、齐王现在在哪里?” “已经斩首。” 高祖脸色大变,连侍侧的妃嫔,也都玉容惨淡,不禁身体战栗发抖。高祖命令内侍,前往召集裴寂、萧瑀、陈叔达等人,内侍慌忙离去,过了片刻,裴寂、萧瑀、陈叔达等人,均随内侍来到。高祖命舟靠岸,便问裴寂等人说道:“不料今天竟然发生这种事,后事将如何处置?” 萧瑀、陈叔达齐声道:“太子、齐王,自高祖起义以来,屡次设计谋害秦王。反观他们,一人立为王储,另一人封为王爵,却不曾听说他们有什么功绩,虽然是骨肉离间,祸及萧墙。但秦王功盖天下,内外归心,为陛下着想,正当趁着这次事变,立秦王为太子,委以军国重务。陛下便可垂拱而治。” 玄武门之变的三天后,唐高祖李渊便册立秦王李世民为太子,李世民逼高祖交出军权,又诛灭李建成、李元吉之后裔,斩草除根。再过二个月,李世民逼使李渊退居太上皇,而他则在显德殿即帝位,即历史上的唐太宗,次年改元贞观。 !! 181话:玄武门之变 3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公元六二六年的七月,大唐帝国都城长安皇宫中发生了历史上有名的玄武门之变。一般人都会认为这是皇家子嗣的争夺皇储的战争,是极为平常,即便是在其他朝代这样的现象也是时有发生。 但是玄武门之变还有另外一个方面的原因,那就是唐太宗李世民和弟媳齐王妃偷情,直接的促使了玄武门之变的发生。 李世民弟媳李元吉的妻子杨珪媚,她原本是长安红灯区中最有名青楼歌妓,容貌秀美、风姿绰约、万种风情、千般妖娆、又通晓诗文、能歌擅舞,曾令长安无数公子哥儿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但最终他还是嫁给了李元吉,成了李唐王朝的齐王妃。 唐高祖李渊膝下有四个儿子,分别是长子李建成、次子李世民、三子李玄霸和四子李元吉。因为李玄霸早年夭亡,李家四兄弟就只有三个兄弟了。 在这三兄弟中最有才能的要算李世民,当初李渊在太原揭竿起兵反隋,启用李世民为统兵大将。当进军隋都长安之时,李渊曾对他许下承诺:“事若有成,一定立你为太子。”然而当攻陷长安后,李渊即位成为唐高祖,封李世民为秦王,拜尚书令。 李渊没有履行自己的诺言,而李世民自己也深以统一大业为重,并不十分地追究名分,反而一再推让,建议立大哥李建成为太子。长子继位,这原本是朝廷既定的纲常定例,既然李世民辞让再三,李渊也就顺水推舟立了长子为太子,并封三子李元吉为齐王。 但是当李世民统帅大军为统一天下而南北征战的时候,他的兄弟李建成和李元吉却在京城中花天酒地,声色犬马,过着逍遥奢华的日子。也就是在这段时间里,李元吉迎娶了长安名妓杨珪媚为妻。 与李世民高大伟岸的外貌、宽厚稳重的性格恰好相反,齐王李元吉是个相貌粗鄙丑陋、性格阴险狡诈而又十分滥情的男人。婚后不久他便开始在外面猎取美女,把像花儿一般的娇妻冷落在空房中。 这使美艳多情的杨珪媚心里感到十分委屈,有时她百般逢迎,想重新讨回丈夫的柔情,但换来的却是李元吉横加指责。风情万种的齐王妃伤心至极,常独对春花秋月,哀叹自己悲惨的命运,婉惜自己虚度的芳华。 经过李世民统帅大军为期数年的南北征战,天下最后平定,江山终于一统,李世民回到了长安。为了给他接风洗尘,太子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邀请李世民踏青赏春,尽享天伦之乐。 于是在一个暖阳融融的春日,三兄弟各自携带家小一同到京城近郊的山坡上嬉游赏花。春风拂面清爽宜人,蓝天白云之下,大家驰马原野,追逐论戏,每个人都感到特别舒畅。秦王李世民平日里戎马倥偬,厮杀疆场,难得有今天这种悠闲宁静,因而心情特别爽朗,他扬鞭策马向远方的山脚飞驰而去。 开始尚有几骑人马追随着他,渐渐地都落后散开了,待到了山地的树林里,他回头一看,远远地只有一骑跟了上来,他感到十分的快活。 等那匹马跑近一看,马上居然是他的弟媳齐王妃杨珪媚,他甚觉惊讶。马上的人儿因为追得太紧,显然体力已透支,只见得娇喘嘘嘘,脸色绯红,发髻和衣衫都有几分散乱。李世民赶紧扶她下马,齐王妃脚下一软,趁势倒在了李世民怀中。 李世民一时不知所措,实际上他对这位娇柔妩媚的弟媳早就有几分留心,尤其是每次欢宴中,独有她浅笑中总微露着一丝忧郁,李世民见了不免产生些怜香惜玉的念头,他也知道一些他们夫妻不睦的情况。 齐王妃斜倚在李世民怀中,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迷蒙地盯住李世民有些慌乱的双眼,几颗晶莹的泪珠无声地从她眼中泌出,挂在长长的睫毛上和桃花般的腮边。 其实已经成为怨妇的齐王妃,早就对神勇英武的李世民产生了倾慕之情,再加上李元吉对她的冷落,使她一颗芳心暗为李世民而动。一个是千般怜爱,一个是万种柔情,两个人终于紧紧拥抱在一起,齐王妃与李世民的孽情缘就在这片春天的绿树林中萌生了。 从这以后李世民经常想办设法接近齐王妃,恰好李元吉整日纵情酒色,夜不归宿,给李世民与齐王妃的幽情提供了不少难得的机会,这种婚外之情,充满新奇与刺激,令李世民与齐王妃都沉醉不已。 由于太子李建成贪酒好美女,无所作为,唐高祖时常加以训斥,并流露出改立秦王李世民为太子的意图。 于是李建成开始惶惶不安,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他联络了三弟李元吉,阴谋策划除掉李世民。在手下谋臣的极力怂恿下,李世民迫不得已策划了玄武门之变,一举杀死了李建成与李元吉。一场骨肉相残的斗争,虽然令唐高祖痛心疾首,但他迅速面对现实,立李世民为太子。 而此时齐王妃已经年方二十三岁,正值千媚百娇、看花溅泪、观柳怀春的青春年华。李世民把她安置在太子府中,已经成为寡妇的杨珪媚也只好无可奈何地接受了命运的摆布,成了秦王李世民的侧妃。不久,唐高祖因年事已高,禅让皇位,李世民即位,是为唐太宗,年号贞观。 有一天杨珪媚忽然向唐太宗提了个要求,要求恢复她前夫李元吉的爵位和太子李建成的封号,对唐太宗而言,这样做无疑相当于否定自己过去的行为,等于自己打上自己一巴掌。但他竟一口答应下来,并立即付之于行动,这一半是为了取悦于杨珪媚,一半也是为了追念兄弟骨肉之情。 从此杨珪媚对唐太宗更加施以柔情和娇媚,整日整夜陪着唐太宗歌舞宴饮,轻歌曼舞,媚态勾人,放浪形骸,或吟诵着南朝的艳曲,撩拨得唐太宗心摇神迷。 唐太宗的结发妻子长孙皇后是一个十分质朴正直的女性,对唐太宗也多是以礼相待,夫妻之间保持着淡雅如水的互敬互尊关系。如今对于和这个千娇百媚,动人心魄的杨珪媚的这一段不伦之恋,英明神武的李世民竟然沉迷其中,难以自拔。 杨珪媚为唐太宗生下一子,取名李明,唐太宗立杨珪媚为贵妃,并为他们母子建造了一座豪华的宫殿,自己一有时间就来到这里与他们母子一同寻欢作乐。贤淑温婉的长孙皇后见皇夫似乎淡忘了兴业大志,整日迷恋于酒色之中,便出面劝阻唐太宗。 但是已经被杨珪媚迷惑住了的唐太宗一时不能自拔,反而准备废掉长孙皇后和太子李承干,改立杨珪媚为皇后与李明为太子。 然而唐太宗的想法却遭到谏议大夫魏征极力的反对,他上书劝谏道:“长孙皇后贤德可风,不可无过废立。况且长孙家族为大唐之兴立下了汗马功劳,怎能无故遭受打击?杨氏曾为齐王妃,人尽皆知,立为贵妃尚且不妥,岂可立为皇后?倘若陛下一意孤行,必受天下之人非议。” 而此时朝廷的不少大臣也多有微词,唐太宗仔细斟酌思量,最后不得不悄然地取消了自己的想法。 贞观二十三年夏天,唐太宗患痢疾久治不愈,崩逝于长安。失去了唐太宗,齐王妃杨珪媚也就失去了生活的重心,又因她在宫中名声不佳,于是被放出宫中,出家为尼。 就这样,这位从青楼走进皇宫的美丽尤物,从此便结束了她与唐太宗李世民的一段充满爱恨情仇的不伦之恋。 !! 182话:诤臣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唐太宗即位后,从隋末农民战争中认识到了群众的力量,吸取隋朝灭亡的教训,唐太宗非常重视老百姓的生活;同时留心吏治,选贤任能,知人善用,从谏如流,重用魏征等诤臣;并采取了一些以农为本,厉行节约,休养生息,文教复兴,完善科举制度等政策,使得社会出现了安定的局面;并大力平定外患,并尊重边族风俗,促进了民族关系的融合,稳固边疆,太宗则被四方诸国尊称为天可汗。 在他执政的贞观年间,在君臣的共同努力之下,出现了一个政治清明、经济发展、社会安定、武功兴盛的治世局面,史称贞观之治,这是唐朝的第一个治世,同时为后来的开元盛世奠定了厚实的基础。 唐太宗是中国历史上屈指可数的杰出帝王,尤其以兼听纳谏著称。然而当大臣们谏诤言词激烈,有切肤之痛时,太宗有时也控制不住自己,也想文过饰非、充耳不闻。但是太宗毕竟有过人的雅量和气度,以国家社稷为重,闻过则改。 唐朝的王珪,字叔玠,清心寡欲、品行端正、刚直不阿。世子李建成被立为东宫太子后,他出任太子中舍人,玄武门之变后,王珪受牵连,被流放到隽州。 贞观元年,唐太宗即位,他知道王珪很有才干,就不计前嫌,召回王珪,拜为谏议大夫。有一次唐太宗临朝,对侍臣们说道:“正直的君主任用奸邪的臣子,是无法使天下大治的;正直的臣子侍奉奸邪的君主,同样无法使天下大治。只有君臣相遇,如同鱼水一般和谐,海内才能安定,天下才能大治。我虽不敏慧,还希望诸公多加以匡正,以便凭借诸公的佳谋良策,使天下升平。” 王珪随即应道:“臣听说,木材按照绳墨分割才会正直,君主采纳臣下谏言才会圣明。所以古代的圣主身旁必有七位诤臣,他们言而不从,则继续以死相谏。陛下开明圣哲,为臣身处广开言路之朝,当然愿意竭诚尽忠。” 太宗听了受益匪浅,就规定三品以上的显官入朝时必须有谏官在侧。太宗也确实是从谏如流,王珪更是有过必规,见缺必劝。然而并不是每次劝谏听起来都那么的入耳,有一次太常少卿祖孝孙因为教授宫人声乐不合太宗的心意,太宗大发脾气,狠狠的责怪了祖孝孙一顿。 王珪、温彦博认为责任不在祖孝孙,便劝谏唐太宗说道:“祖孝孙精通音律,教授时也并非不尽心,只怕陛下询问的那个人欺骗了陛下。况且祖孝孙是位雅士,陛下忽略了这一点,让他教授女乐,而且还怪罪他,臣等担心天下人都会为此感到惊怕。” 太宗一听,火上心头,怒斥说道:“你们都是我的心腹,本当进忠献直,怎么竟附下罔上,替祖孝孙说起话来呢?” 温彦博赶忙拜伏谢罪,而王珪偏偏不拜,说道:“臣从前侍奉东宫太子,罪已当死,陛下宽恕了为臣,并让为臣处在显要职位,要求臣尽忠职守。今天臣所进言不是为了自身,不料陛下陡起疑心,讥笑为臣,这是陛下对不起臣,不是臣对不起陛下。”太宗听了,说不出话来。 第二天太宗对房玄龄说道:“自古以来,帝王是很难做到采纳谏言的。周武王尚且不用伯夷、叔齐之言,宣王是位贤主,可术伯居然以无罪被杀。我一直希望师法从前的圣主,只恨自己不能达到古人的水平,昨天我责备了王珪和温彦博,对此我颇感后悔,希望你们不要因此而不进直言啊。” 唐太宗酷好打猎,称帝后仍然兴趣不减,经常兴师动众出城围猎,不少大臣委言相劝,太宗认为这是练习骑射,有利于国,不听劝谏。有一天,太宗又准备去打猎,正要上马时,猛然间主薄孙伏伽跑过来,一把抓住马缰,强行制止太宗出城。 他严肃庄重的告诫太宗说:“天子居则戒备森严、行则仪卫扈从,并非为了讲排场,而是为了国家的利益、朝廷的尊严。走马射猎、放鹰驱犬,那是年少纨裤子弟做的取乐的事。陛下为秦王时,偶尔打猎,无关大局,但是贵为天子,怎么能经常这样做呢?驰骋田猎令人心发狂,陛下忘记老子这一警言,热衷打猎,既不利于国家,又不是值得后世效法的好榜样,臣以为陛下不当如此。” 太宗不听孙伏伽的劝阻,一边迫不及待的翻身上马,一边向孙伏伽解释说:“如今天下虽然太平,但也不能放松武备。我外出围猎,练武强身,又有什么不好呢?我轻车简从,不惊动百姓,又有哪点不恰当呢?你不要再多说话了。” 孙伏伽抓住马缰不放,厉声说道:“今日陛下不听微臣劝阻,一定要出宫,就让马从我身上踏过去就行了。我纵然被踏成肉泥,也不会放掉缰绳,否则陛下休想出宫。” 唐太宗一再命他松手,左右侍从也来劝他,孙伏伽一概不理,死死抓住马缰不放,激昂的对太宗说:“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不愿看到陛下做天子不应当做的事情。” 太宗见孙伏伽这样固执,怒火中烧,大声喝道:“我贵为天子,万乘之主,难道这点自由还没有了吗?还需要看你的脸色行事?” 于是立即命武士将孙伏伽推出午门斩首示众,几个武士应声而至,抓着孙伏伽的衣领,扭着他的双手就往外拖。孙伏伽面临杀身之祸毫无惧色,大声说道:“我宁肯直言进谏而死,与被夏桀杀害的关龙逢同游地下,也胜过苟活,看陛下犯过而不改。” 太宗见孙伏伽如此倔强,不顾性命,也为他大无畏的精神和一片忠心所感动,便从马上滚鞍而下,笑着对孙伏伽说:“我不过试一试你的胆量罢了,你能冒死直谏,忠心贯日,我还能去打猎吗?”马上命令解散围猎的队伍,同时表彰孙伏伽,并将他提拔为五品谏议大夫。 唐太宗和魏征是一对历史上有名的君臣,他们之间的一些趣闻。魏征对于太宗的各种谏言,史书中多有记载。 太宗和羣臣经常在一起讨论各种问题,形成了共识,所以贯彻的力量非常的强大。贞观四年时,整个国家就已经进入贞观之治的盛世了,贞观一朝人才济济,名臣如云,而其中以谏诤闻名的就数魏征了。 魏征辅佐太宗十七年,他有胆识,他对太宗进谏时,虽然太宗天威震怒,他还是神色坚定,毫无惧色,而太宗也能渐渐的息怒,聆听谏言。他们两人,一个从善如流,一个直言敢谏,君臣之间,在历史上留下了千古的佳话。 魏征对于太宗,不管是公事还是私事,只要他认为不恰当的地方,都会马上提出纠正。太宗非常喜欢打猎,也非常喜欢玩一种叫做鹞鹰的鸟,为了这个嗜好,他还特地成立了一个鹞坊,派专人饲养着大批的鹞鹰。有一次太宗带鹞鹰出去玩时,就叹息着说:“唉,玩鹞鹰的时间怎么过得那么快,总是没有个够。”可见他沉迷之深了。 有一天,太宗得到了一只小鹞鹰,非常喜欢,正放在手上逗着玩,忽然看见魏征走过来了,便赶快把小鹞鹰藏入怀中坐好。可是魏征远远的早就看见了,于是就故意把话题拉长,讲个没完,好不容易等魏征走后,太宗急忙把怀中的小鹰取出,一看,哎呀,小鹰早已经闷死了。经过了这件事后,太宗终身都不再玩鹞鹰了。 还有一次,太宗要去终南山打猎,这事儿被魏征知道后,就跑到宫门口去等候,想要劝阻太宗。可是等了半天,都没看见太宗出来,不得已只好跑到宫里看看,只见太宗全副猎装端坐在那里,可是又不像要出门的样子。 魏征只好硬着头皮上前问道:“听说陛下要去终南山打猎,怎么还没去呢?” 太宗笑着说:“我本来是要去打猎的,但我想你一定会来劝阻我的,所以我决定不去了,你放心的回家吧。”于是魏征就笑瞇瞇的叩拜出宫去了。 太宗即位以后,励精图治,曾经多次请魏征到卧室,商量政事,请教得失。魏征有见识才略,个性忠直,又碰到明君,所以更加知无不言,而太宗也十分信任魏征,对于他的意见,无不欣然采纳。但是这种治国雅量,也是需要反复磨练,才能成熟的。 有一次太宗退朝回宫后,盛怒未息,对长孙皇后说:“迟早我要杀了这个乡巴佬!” 皇后急忙问道:“陛下要杀谁呀?” “魏征总是当面侮辱我,不给我留情面。” 皇后听完后,立刻换了礼服出来向太宗道贺说:“君明则臣直,魏征忠直,敢于犯颜直谏,正说明你的圣明大度,真是可喜可贺啊。” 太宗听完后,怒气渐消,想起魏征的为人处世,内心油然生起了无限的敬意。所以太宗曾说:“人家都说魏征举止粗鲁,我看这正是他妩媚可爱的地方啊。” 魏征端正严肃,不拘言笑,太宗其实也很喜欢去开开他的玩笑,逗一逗他。有一次太宗听说他喜欢吃醋芹,就是一种用醋浸泡的芹菜,于是就赐宴魏征,席中也准备了醋芹。果然魏征一看到醋芹就喜形于色,两三下就吃光了。 太宗看了就笑嘻嘻对他说:“你说你没有嗜好,可是我今天却看见了。” 魏征面对着太宗的调侃,拜谢说道:“如果君主没有什么作为,只想探索这些无聊小事,那么我们做为臣子的,也只好就喜欢吃醋芹这种平凡的事了。” 魏征的态度恭谨而语锋敏锐,既是回答也是进谏,他希望天子要有大作为,这样臣下也才能励精图治。太宗听后沉默了许久,望着天再三叹息,因为他在话里听到了更多的期望与鼓励,因而感动不已。 魏征看到该说的就说,从不畏惧,他的胆识和卓见,为贞观之治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魏征病逝时,太宗亲临痛哭,并罢朝举哀五日,后来太宗临朝时流着泪对羣臣说:“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朕当常保有此三镜,以预防自己的过错。如今魏征病逝,朕失去了一面镜子了。” 贞观一朝,人才辈出,大放光彩。尤其是宰相团阵容坚强,几乎个个都是历史上的名相,而大唐良相魏征,更被后人誉为千秋金鉴。上天的安排,风云际会,好像把人才都集中到这二、三十年间了,太宗与羣臣们聚集在一起,共同谱就了这波澜壮阔、泱泱大风的贞观盛世,留下千秋佳话。 !! 183话:武则天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唐太宗的晚年,为太子的问题而烦恼,太子李承干与魏王李泰内斗,结果太子与魏王都被废掉,最后立第九子晋王李治为太子。 唐太宗死后,李治即位,是为唐高宗。在即位之初,他继续执行唐太宗制订的各项经济制度,与长孙无忌、褚遂良等共同辅政。他们君臣都牢记太宗的遗训遗嘱,奉行不渝太宗训令纳谏与爱民。 唐高宗君臣们萧规曹随,按照唐太宗时法令执行,所以在永徽年间,边陲安定,百姓安定,有贞观之遗风,史称为永徽之治,他在位的期间,唐朝的领土也是最大的。 武则天是中国唯一的女皇帝,杰出的女人,有着绝顶的才能和超人的智慧,但也心狠手辣。在她在位期间任用酷吏以强硬的手段统治她的王朝,取李唐江山而代之,她的王朝国号为周。 武则天,本名叫武照,称帝后改为武曌。武则天出生在新贵显宦之家,显赫的权势,豪奢的生活,滋养了她无限量的权力欲。然而初唐极重视士族的门阀之风盛行,而武氏庶族的门第,低微的出身,又使她饱受流俗的轻视,而不甘被埋没。 这一个特殊的境遇与遭际,强烈地刺激着年轻时代的武则天,陶冶了她狂妄地去追逐和攫取最高权力,以达到唯我是从,和以冷酷而不择手段地去报复一切。 武则天自幼聪慧敏俐,极善表达,胆识超人。父亲深感她是个可造的人才,于是教她读书识字,使她通晓世理。武则天十三、四岁时,已经是博览群书,博闻强记,诗词歌赋也都奠定了一定基础,而且她擅长于书法,字态卓荦不群。 贞观十一年,十四岁的武则天以长相俊美,入选宫中,受封为才人。入宫之后,武则天行事干练,善解人意,再加上姿色娇艳,颇得太宗的欢心,于是赐号为武媚娘。 时日既久,唐太宗发现武则天学识甚好,而且又懂得礼仪,便把她从侍穿衣着的行列,调人御书房侍候文墨。这一个变故使得武则天开始接触皇家公文,了解了一些宫廷大事,并能读到许多不易得见的书籍典章,眼界顿阔,日渐通晓官场和权术。 唐太宗死去,武则天与所有嫔妃,发送到长安感业寺削发为尼。太宗九子李治唐高宗即位后,因为早先与武则天暗通款曲,对她极有兴趣,于是经常往来于感业寺,并于两三年后重召武则天入官,晋封为昭仪,进号宸妃,与王皇后、萧淑妃争宠,互相谗毁。 极受高宗宠幸的武则天,在内宫的斗争中稳操胜券,并催促高宗立自己为皇后。然而在封建社会中,皇后的废立乃是国家大事,需要与重臣们商量。当高宗把废皇后王氏,立武则天为皇后的打算向诸遂良、长孙无忌等元老重臣说明后,立即遭到强烈的反对。他们认为武氏出身卑微,不宜立为皇后。 但是高宗的主张也得到武则天的同谋许敬忠以及李义府、徐世等一些朝中要员的支持。在他们的帮助下,高宗终于在这年的十月断然颁诏,废皇后王氏,正式册立武则天为皇后。自此皇家内宫大权,全部落入武则天的手中。 武则天登上皇后宝座之后,机智精明,通文史多权谋的长处,得到长足的发挥,使得高宗对她宠爱之余,另眼相看。她也利用皇后的身份,皇上对自己的宠爱,积极参与朝政。她设法清除政敌,贬尚书右仆射诸遂良,使他郁闷而死;黜同中书门下长孙无忌,逼他自缢;罢免朝中诸遂良、长孙无忌的支持者,巩固和扩大了自己的影响和权力,扫除了她参政道路上的障碍。 高宗李治因为患了凤眩,目不能视,于是下诏委托武后协理政事。自此武则天从参政步人执政,人虽然在幕后,却遥控了朝廷的实权。后来高宗后悔,图谋收回大权,并密令中书侍郎上官仪草诏废后。岂知机事不密,武后手辣心狠,先下手为强,立即将上官仪处死,高宗之举,功亏一篑,反而使武后更加的警觉。 由于武则天处理政务有章有法,不像高宗久久犹豫不决,她为群臣所敬服。高宗虽然讨厌她独断独行,许多国家大事又不能不倚重她,这样就使武后逐渐从幕后走向前台,竟然与高宗同临紫殿,一起接受群臣朝拜。高宗号天皇,皇后号天后,天下人称他们为二圣,自此高宗形同虚设,权柄尽在武则天的掌握手中。 武则天以天后之尊开始执政,到正式称帝的十六年中,武则天为当皇帝做了大量的长时间准备,采取了多种有力有效的措施。首先在王位的继承上,高宗想禅位于长子李弘,武后则不念母子之情,将李弘毒死,立次子李贤为太子。 李贤被高宗委以临国之任,处理政务颇为精干,武后则废李贤为庶人,立三子李显为太子。高宗死后,中宗李显刚刚继位,武后则以皇太后名义临朝称制,一年之后便废掉中宗,改封庐陵王,立四子李旦为帝,是睿宗。李显、李旦都是昏庸无能之辈,在皇帝位上也是傀儡,处处受制于武后。 从传统上和舆论上打击和削弱一贯反对自己的士族官僚集团,扶植和依靠新兴的庶族地主阶级。这样使士族官僚不再有人仕做官的优越条件,也不能因出身高贵而为所欲为,而对庶族出身的官员,也不再因门第贫贱而受耻受辱于人。 变更官名,改东都洛阳为神都,为自己登位称帝,建立新秩序,迈出重要的一步,向举国表示自己大位一统至高无上的权力。武后的这些新政措施,很快遭到皇族李氏和许多士族官僚的反对。 柳州刺史徐敬业,召集十数万兵马率先于扬州发难,名著一时的《讨武曌檄》,遍撒国中。宗室琅玡王李冲在博州,越王李贞在豫州也相继反武,举兵讨伐。则天武后对此毫不手软,坚决镇压,在她的直接指挥之下,这些叛乱很快平息,徐敬业、李冲、李贞等主要发难者,或死于战场,或被捕杀,无一幸免。恐怖的斩杀,广泛的株连,充分地暴露出武后的冷酷果断。 公元六九零年,武则天认为亲临帝位的条件成熟,先借佛僧法明之口,广造舆论:“武后为弥勒佛转生,当代唐为天子。” 接着又一手导演了,以唐睿宗为首的六万臣民上表劝进,请改国号的壮举。至此水到渠成,则天武后在上尊天示、顺从众议的万岁声中,登临宝座,实现了梦寐以求的夙愿,改唐为周,自己当了皇帝,此时她已经是六十七岁的高龄。 如果说武则天在称帝前三十多年参政执政的生涯中,已显示出惊人的谋略和手段。那么在称帝之后的十多年中,则更充分地显示了她在用人、处事、治国等各个方面杰出的才能和气魄。 武则天称帝后,更重视人才的选拔和使用,凡能安邦国、定边疆的人才,她不计门第,不拘资格,一律量才使用。为了广揽人才,她发展和完善了隋以来的科举制度,放手招贤,允许自举为官、试官,并设立员外官。此外她还首创了殿试和武举制度,为更多更广地发现人才,搜罗人才创造了有利的条件,中唐名将郭子仪,就是出自武举。 对于农业生产,武则天也非常重视。她说:“建国之本,必在务农,务农则田垦,田垦则粟多,粟多则人富。” 在她执政的年代里,农业和手工业都得到较大的发展,人口不断增加。据当时统计,永徽时全国户数为三百八十万户,到武则天临终的神龙元年,渐增为六百一十五万户,几乎增长一倍,仅此一点即可看出这一时期的农业经济发展情况。 在武则天掌权近半个世纪的时期内,也有很多的过失。执政后多怀疑臣民不忠于己,于是任用了索元礼、周兴及来俊臣等酷吏,广事罗织,严酷逼供,奖励告密,虽然消灭了一些政敌,但也滥杀了许多无辜,使得不少污吏横行一时。 他们刑讯逼供,滥杀无辜,诬陷于人,使不少文臣武将蒙受不白之冤。到武周政权正式建立以后,斗争趋向缓和,此风才有所收敛。虽然对武周政权的巩固起过一些作用,但是搞得统治集团内部矛盾激化,人人自危,必然影响国家的治理和生产的发展。 她崇佛教、建寺院、筑明堂、造天枢、铸九鼎,浪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她晚年好大喜功,生活奢靡,耗费大量财资和劳力。宠爱男妾张昌宗、张易之兄弟,二人狐假虎威,作威作福。武则天重用武氏宗室武承嗣、武三思、武攸绪及武攸宁等人,并大封武氏宗人为王。 大臣吉顼等人深以嗣君之选为虑,武则天也感到作为女子,死后只能入李家宗庙享子孙祭祀,所以接受臣下的建议,迎还庐陵王李显,复立为太子。 武氏晚年,张柬之、桓彦范、崔玄、敬晖等人联合右羽林大将军李多祚发动政变,诛杀张昌宗、张易之兄弟,逼武则天退位,迎中宗复位。中宗上尊号为则天大圣帝,后人因称她为武则天,同年十一月去世。 !! 184话:武则天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武则天本来是唐太宗的妃子,当高宗还是太子的时候,在父亲那里见到了武则天就喜欢上了她。后来太宗去世了,武则天与其他妃嫔一起去了感业寺削发为尼。高宗即位后在太宗的忌日去感业寺祭祀父亲,与武则天旧情重萌,两人相对哭泣。 当时高宗的王皇后正与淑妃萧氏争宠,王皇后没有儿子,所以高宗移宠于淑妃。王皇后知道高宗与武则天在感业寺哭泣的事情后,便悄悄让武则天蓄发,并劝高宗把武则天纳入后宫。 王皇后的意图非常的明显,就是要用武则天来削弱高宗对萧淑妃的宠爱,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干了一件引狼入室的蠢事,给她和萧淑妃都带来了灭顶之灾。 武则天刚回皇宫时,事事巴结王皇后,曲意奉承,无微不至。皇后因此而屡次在高宗面前夸奖武则天,这对高宗来说,正中下怀,于是很快拜武则天为昭仪,宠爱有加,而把皇后与萧淑妃都抛在了一边。 这一下可慌了王皇后与萧淑妃,于是二人又联合起来攻击武则天。但是高宗这时已经唯武则天是听,根本不把皇后与萧淑妃的话当真了,加上王皇后不善于笼络高宗身边的人,而武则天恰好尽心收买这些人,所以凡是皇后和淑妃的动静,武则天都了如指掌。 高宗虽然冷落了皇后,但是皇后的地位仍在,高宗也并无废黜皇后的意思,武则天当然不会就此罢休。但是要想取代皇后的地位谈何容易,除非用极其特殊的手段让皇后犯下大罪。武则天不愧是一个智谋过人而又心狠手毒的女人,她心生一计,设下了一个罕见的圈套,委恶于敌。 武则天生有一个女儿,高宗疼爱,皇后也很喜欢。这一日,皇后去昭仪宫逗这小女孩玩了一会儿,一等到皇后离开,武则天悄悄进屋,把心一横,竟然亲手把自己的女儿给活活掐死,用棉被盖好,然后去御花园迎来高宗。 一回到屋里,武则天满脸媚笑,掀开被盖让高宗看看女儿,却发现女儿已经死在床上;于是号啕大哭,追查宫女是谁杀死了小公主。宫女都说只有皇后一人来过,于是高宗大怒,认定是皇后杀死了小公主。武则天趁机哭死哭活,历数皇后的不是,使高宗产生了废黜皇后而立武则天为后的念头。 好在顾命大臣、高宗的舅舅长孙无忌反对,才使皇后暂时未被废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武则天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决心要置皇后于死地。 她派人潜入东宫墙角埋下一个草人,上面写着高宗的生辰八字,然后又叫人去向高宗告密,说皇后日夜念咒,要用巫术咒死高宗。高宗派人到东宫一搜,果然在墙角搜出草人,证据确凿。于是高宗不顾长孙无忌等大臣的强烈反对,坚决废黜了王皇后,同时把萧淑妃一并贬为庶人,立武则天为皇后。 武则天的目的终于达到了,但是她仍不死心,当得知高宗到幽禁王皇后和萧淑妃的地方去看过她们时,武则天勃然大怒,叫人各打二人一百大棍,斩断手和脚,然后装进酒瓮之中。并恶恨恨地说,让这两个贱人连骨头都泡醉,不到几天,二人都这样死去,武则天还不解恨,又加以斩首才算罢休。 武则天真是够狠毒的了,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一切手段,不惜一切代价,竟然连自己的亲生女儿也押上去做了赌本。她的委恶于敌,根本就是栽赃陷害了。 不过撇开道德判断而论,栽赃陷害也是对敌斗争的一种手段,目的正是为了委恶于敌,从而彻底打垮敌人。而且在真正你死我活的斗争中,实在也没有什么仁义道德可讲,战胜对手就是唯一目标,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样的铁证在历史上可就太多了。 不得不承认武则天是中国历史上一等的谋略高手,不过作为一个女人,一个母亲,武则天本身所付出的代价也够大的了,一般的女人是绝对做不到的。正因为这样,她做了皇后,更做了中国历史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唯一一个名正言顺的女皇。也许正因为这样,她把自己付出巨大代价的怨恨和怒气发泄在了迫使她付出这种代价的王皇后和萧淑妃身上,以致做出了灭绝人性的报复,令人发指。 对于一个曾经被先皇唐太宗李世民御幸过的女子,还能够再被新皇帝李治接入宫中,并非是因为她的魅力非常受到了皇帝的厚爱,而是因为当时宫中后妃争宠的形势所造成的。 王皇后虽然貌美,但是形体削瘦苗条,这在以丰腴为美的唐代并不占什么优势,而妩媚多才情的萧淑妃仗着皇帝的宠爱早已经不把她放在眼里。面对日趋严峻的形势,皇后把希望寄托在了寄居寺庙的武则天的身上,亲自将她接入宫中,作为自己对付萧淑妃的利刃。 当然那个时候她还不叫武则天,而是被唤做媚娘。刚入宫时,媚娘的确是温顺可爱,处处讨得宫中上下人的喜欢,但是渐渐的形势发生了转变,媚娘连续生下李弘和李贤两位皇子,由小小的昭仪青云直上,成为宫中的新势力,这让王皇后大为恐慌,开始悔不当初,转而与萧淑妃合谋对付媚娘。 之后发生了媚娘新生小公主如意暴死的惨剧,令皇帝大为悲痛。接着有宫人举报,说是王皇后之前曾经前来探视,举止慌张诡秘。自此各种不利于皇后的谣言纷飞,于是王皇后开始惶惶不可终日,深怕会被深究治罪。 武媚娘对于女儿的死表现得痛不欲生,在逐步清理掉朝上的敌对势力之后,她开始将矛头指向宫中的女人。首先是皇后被以在宫中施行巫蛊之术被废,接着是同萧淑妃一起被贬为庶人,罪名是企图用鸩酒毒杀武昭仪。 她们被囚禁在一个只露一小孔的黑暗密室中,与外界隔绝。后来唐高宗念着旧情去看过她们一次,看到两个女人陷入于如此悲惨境地,便动了恻隐之心,假以安慰,说了些将来放二人出去的话,消息迅速传到了媚娘的耳中。 于是她们两人随后被武媚娘各打一百杖,砍去手足,投入了酒瓮之中。媚娘曾经令人传言:“我这是特意满足妳们两个人的愿望,让你们品尝到骨酥筋软的滋味。” 王皇后面对绝境,反而显得很解脱,说是终于可以放下宫廷的争斗,安静地死去了。而萧淑妃犹在大骂:“阿武妖精,乃至于此,我日后定当为猫,阿武为鼠,生生世世咬住她的喉咙。” 两个女子在酒瓮之中浸泡数天之后,终于悲惨地死去。淑妃的临终遗言传到武则天耳朵里,不免让她在心底产生罪恶感,心惊肉跳,由此武则天下令宫中不得养猫,武则天怕猫的传说也在民间流传开了。 武昭仪被册封为皇后,三天后废太子李忠,立武则天的儿子李弘为太子,从感业寺回宫四年,以神般的速度攀升昭仪、皇后,立太子,已达到后宫女人的荣耀顶峰,武皇后国事家事天下事要参与。 她把以首席宰相长孙无忌为代表的贵族集团,从朝廷扫地出门,该杀该贬该流放的,彻底收拾,收回皇上的实权,和皇上老公回了趟阔别多年的家乡山西,改革朝廷门阀制度破格用人,采取科举选举荐举方式,搜集优秀人力资源。曾经力挽狂澜平息废后风波,处死著名诗人当朝宰相上官仪,到泰山封禅祭天地,垂帘听政二圣临朝,政绩卓著,国泰民安,武皇后正在意气风发之时,家里出事了。 武后李治两口子回家乡省亲,当年十四岁离家的小姑娘如今是大唐高宗的皇后,武后荣归故里,封了老娘的名号,封了寡妇姐姐武顺为韩国夫人,不计前嫌的提拔四个曾经欺负她们娘几个的哥哥,从低级官员提拨到地方大员与中央部门的官员,按理说应该是皆大欢喜。 武后的姐姐韩国夫人和女儿小贺兰氏常到皇宫玩,韩国夫人四十出头徐娘半老风韵犹存,挺有少女风韵,此时武后忙于处理朝政,和老公亲近少了,李治本是个浪漫的人,后宫女人惧怕武后不敢和他亲近,李治正在空虚时,天上掉下个大姨姐,寡妇遇到多情郎如干柴烈火,迅速升温突破防线。 武后的消息绝对灵通,面对亲姐姐和自己老公搅在一起,硬是没有态度。沉默中某天韩国夫人突然死了,临死前惊恐万分,发高烧胡言乱语,不停的喊:“有人要杀我!” 是谁要杀她?韩国夫人上了妹夫的床,那妹妹武后是干什么的?当姐姐的低估了自己妹妹,韩国夫人死了,在同年李治找机会要废掉武后,和他痛心大姨子情人暴死有关。 韩国夫人死了,李治封她十几岁女儿小贺兰氏为魏国夫人,多少补偿一点,小贺听到小道消息,姨妈害死了母亲。小贺给母亲的报仇计划是,千方百计接近姨夫,凭着自己年少貌美能跑赢四十多岁的姨妈武后,她强烈要求姨夫李治封她个妃子,李治知道武后厉害没敢说。 姨夫和外甥女天天同床共枕快乐无比,武后没有态度,如果他们明智就该罢手,彼此留个面子,两年后李治和小贺仍然继续滋润,武后出手了。 高宗李治武后泰山封禅后返京,武后的两位堂哥武怀良、武怀运也同去泰山后一块返京。武后在老娘扬老夫人府上设宴,要和家人聚聚,通知魏国夫人小贺兰氏和两位哥哥到场,两位哥哥还带来了当地特产水产和水果。 武后说哥哥带来的白鱼鲜美做几条下酒,鱼熟了武后亲自端了几条放到小贺兰氏面前说:“妳妈妈没了,姨妈最疼妳了,今天这鱼妳先尝尝。” 小贺兰氏几口鱼下肚,七窍流血身亡。那哥俩吓得跪在地上哆嗦,因为是他们带来的鱼,武后立马拍案而起:“想要毒死圣上吗?” 随即请高宗下令,拿下这两个逆贼。连夜突击审讯,哥俩招了:“因为被贬官怀恨在心,想要毒死李治与武后,让小贺兰误食了。”第二天哥俩被杀了。 这个结果没人相信,那哥俩绝不会铤而走险下毒,屈打成招倒是真的,他们还有个嫂子善氏健在,当年曾对扬老夫人出言不逊,此次也不饶,勒令进宫为奴,几天后被活活打死。 武后一计除三亲,姐姐娘俩,二位堂哥哥和嫂子,先后五条人命,武则天太狠毒了,这些亲人们做错了事,充其量属于道德问题,都被变相残杀了,武则天狠毒没有恻隐之心,否则她也不会走上皇帝位置。武氏哥几个因为势利眼欺负弱者不会感恩,惨遭杀身之祸。 最为叹息的是韩国夫人,她的致命错误是不自尊,怎么能和自己亲妹夫暧昧呢?不当亲戚相处要当情人上床,哪个女人也不容,就算是武后的亲姐姐她也绝不会把老公分给她用,如果韩国夫人不想守寡了,在唐朝那个开放年代,武则天可以给姐姐找最满意的二婚,更可悲的是自己的错了还捎带买一送一搭上女儿。 女儿年龄小不成熟,为妈妈报仇走的是当姨夫李治情人路线,这娘俩的悲哀,太看重自己的美貌,认为凭此资本就可以勾上皇上,没看透了她们亲妹妹亲姨妈的狠毒残忍,太看重李治皇上地位了,李治是皇上他先是男人,男人喜新厌旧是潜在的性格,也许一时激情喜欢妳,想在皇上这捞点名分那是痴心妄想,因为她的老婆是心狠手辣的武则天。 下载免费阅读器!! 185话:武则天 3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武则天是中国历史上唯一的女皇帝,李唐王朝二百九十年的历史,有近半个世纪是由武则天这位女皇帝所掌权。她一生的功过,经过一代又一代人的评论,其中有褒扬也有贬抑。对她贬斥最多的是,她曾经拥有几个男宠,这便成为她千古难泯的丑闻,成为文人墨客颠来倒去的话题,以至于连同她创造的卓著政绩也随之淹没了。 武则天宠幸的人主要有薛怀义、沈南蓼及张易之、张昌宗等,高宗死后,首先入侍武则天的是薛怀义。薛怀义原名冯小宝,本来是同官县街头卖膏药的小贩,后来因为在街头帮人打架误伤了人命,为了躲避官府的缉拿,潜逃到洛阳,在白马寺出家当了和尚。 唐太宗死后,武媚娘作为太宗的嫔妃,都被送到感业寺出家为尼。白马寺和感业寺只有一墙之隔,而且两座寺庙同饮一座井水,有一天武媚娘和冯小宝在井台相遇,武媚娘打不动水,正在为难。这时身材高大,健壮有力的冯小宝也来井台挑水,帮助武媚娘打好了水,还给挑着送到了尼姑庵的大门口,然后再自己去挑水,于是二人就认识了。 和尚和尼姑都是戒吃荤腥的,冯小宝半路出家当然戒不掉。有一天,冯小宝又来井台挑水,有一只山鸡口渴,落在井沿儿找水喝,冯小宝看见了,悄手蹑脚靠上去,一扁担打死了。好肥的一只山鸡,冯小宝决定把山鸡吃掉,他的水也不挑了,捡来一堆柴火,到前边树林子里,升火烤鸡去了。 偏巧这一天,武媚娘也来井沿儿挑水。井台上只见冯小宝的水桶不见人,武媚娘四处看了半天,附近也没有冯小宝的踪影。这时顺风刮过来一股烤肉的香味,武媚娘自从离开后宫以后,就再也没有吃过肉。这肉味儿好香啊,是从哪里飘过来的呢?不远处的小树林,不是还在冒着一缕青烟吗?一定是在那里。媚娘这样想着,就身不由己的朝小树林走去。 武媚娘看清楚了,正是冯小宝在火上烤肉,不知道烤的是什么肉,反正是香味直往鼻孔里钻,过了一会儿,肉烤熟了,冯小宝从火上取下烤得焦黄的鸡肉,扯下一条大腿儿咬了一口。 “是什么肉,怎么那么的香啊?”武媚娘忍不住地问。 冯小宝忽然听见有人说话,当时吓了一跳,回过头一看,见的是武媚娘,就不好意思地笑了说:“鸡,野鸡。落在井台上喝水,我抡起扁担,只是一下,哈哈哈……” 说着就撕下另一个鸡大腿,递给武媚娘说:“妳敢不敢吃?香极了。”武媚娘接过来,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从那以后,冯小宝三天两头不是弄一只鸡,就是弄个狗大腿,偷偷送给武媚娘。武媚娘抢着去井沿挑水,也就是去和冯小宝相会。 武则天当上皇帝后,立刻让冯小宝当上了洛阳名刹白马寺的主持。高宗死后,武则天就让冯小宝随便出入后宫,又把他的名字改为怀义,赐给他薛姓。 他凭着过人的聪明,加上当年的感情,很得武则天的爱惜。薛怀义又因为督建万象神宫有功被擢为正三品左武卫大将军,封梁国公,后来还多次担任大总管,统领军队,远征突厥。 不久御医沈南蓼成为武则天的新宠,薛怀义出于嫉妒,一把火烧掉了耗资巨万的万象神宫,武则天却不予追究。而后薛怀义日益骄横,终于引起武则天的厌恶,指使人将他暗杀。薛怀义死后,已过中年的沈南蓼温和有加,却身心虚弱,满足不了武则天的要求。七十多岁的她又陷入了寂寥烦闷之中,喜怒无常,脾气暴躁。 恰在此时,有人推荐张易之兄弟待寝,这两个二十岁左右的美少年,不但聪明伶俐,通晓音律,而且精力旺盛,更有侍寝的本领。把武则天服侍得舒舒服服,身心愉悦,武则天马上给二人加官四品。 从此二张俨若王侯,每天随武则天早朝,等待她听政完毕,就在后宫陪侍。二张恃宠而骄,不仅在后宫恣意专横,而且结党营私干预朝政,引起了众怒。终于在神龙元年,张柬之等策动了宫廷政变,杀掉二张,武则天也在病榻上被请下御座,让位给唐中宗。 作为一个女人,她需要男人满足她,这个需要她却永不满足。 武则天十四岁入宫的时候,被唐太宗赐名为媚娘,千娇百媚,含苞待放,情窦初开,渴望皇帝的宠爱,可在太宗身边十多年,她仅是一个才人,与一个侍女的作用差不多。太宗是个盖世英才,他要求女性的只是贤德、温顺、体谅、娇柔,而武则天的美貌与才干自然得不到皇帝的赏识,所以在太宗死后,她被遣送到感业寺为尼。 作为一个女人,武则天想施展自己的报负,只能通过婚姻来实现,她需要借助一个听命于自己的丈夫,她需要一个弱者。历史的机遇,使太宗的儿子李治成了她的选择。 高宗李治喜欢美女又多情,他体弱多病、优柔寡断,对媚娘又是一往深情。因此武则天在度过了五年清冷孤寂的寺庙生活后,二次进宫,成为高宗的昭仪。这时武则天年近三十岁,高宗才二十五岁,在成熟而又充满智慧的武则天面前,高宗却像幼稚恋母的孩童。 她时而情意缠绵、亦悲亦怨、时而柳眉怒竖、粉面含威,叫高宗难以招架。仅一年多的时间,她就由尼姑晋升为昭仪、宸妃,直至皇后,这时高宗很难再接近别的女人了。宫中众多嫔妃宫婢都失去了陪寝的义务,成了纯粹的女性官吏。以后的三十年里,武则天并没有秽乱的丑闻,她所有的精力都用在斗争上,直到高宗去世。 武则天正式登基,改国号为周,成为名副其实的女皇帝,她那作为女人的需要也被激发了。她宠幸的薛怀义是因为他身材高大、健壮有力,后来因为不驯服,而被她暗杀。她宠幸沈南蓼,因为他中年体衰而遭到厌弃。她宠幸的张易之兄弟则面若莲花,侍寝有方,使她精神上得到了满足,春情暂驻,她感谢二张的奉献,授以高官,委以国政,成为她晚年最信任的人。 作为一个女皇帝,武则天畜养男宠应该说主要是为了显示女皇的威权。二张入侍后,武则天已经年满七十三岁,就算生活优裕,养生得法,也难使一个老妪返老还童。她这是在向众人炫耀,既然男子为帝可以有成群的嫔妃,女子登基也应该有侍奉的男宠。 翻开中国的历史,女人为帝是绝无仅有,她一位女人在男性皇帝专制的时代,想要立于不败之地,可以说是树大招风,面临孤军作战的艰难。为了要使臣民信服,就要人为地、主动树立自己的绝对权威和尊严。她在所有的领域内都要行使同男性皇帝一样的权利,都要享受同男性帝王一样的利益。 因此她效法男性帝王,即使不是为了上床,她想拥有几个可以安慰寂寞、稍解老来忧愁的年轻异性,在贵为天子的她也是可以理解的。 奇怪的是,尽管历代君王都有后宫三千佳丽,供皇帝快淫乐,尤其是武则天的孙子唐玄宗李隆基,有四万嫔妃仍然嫌不足,竟然还把自己的儿媳杨玉环立为贵妃,这种老来痴情却为后人津津乐道,成为千古不朽的爱情大悲剧。就因为他们是男性君主,他们的仅以一句英雄风流得到宽容。 由此看来对武则天还要全面地、历史地、公正给予评价,中国封建社会一向重男轻女,把持大权的女人,大多数情况都被看做红颜祸水,而从执掌朝政到改朝换代,更是被视为大逆不道。 作为中国历史上的女皇帝,武则天差不多把红颜祸水和大逆不道都占了,她的一生,也因此毁誉参半。之所以还有誉,原因就在于她做皇帝时期的赫赫政绩。 武则天宠幸男宠,从登基后一直未绝。她登基的时候已经六十七岁,之前的大多数时光一直忙于政治斗争,帝位稳固后,武则天终于开始享受爱情生活。 武则天公开宠幸的第一个男宠,是僧人薛怀义,俗家名叫冯小宝,原本是洛阳城一个卖药的,早在武则天做太后时他就得到了武则天的宠幸,而后飞黄腾达。为了掩人耳目,武则天命他出家为僧,以僧人身份出入宫廷,以方便二人幽会。 对这位小和尚,武则天真是喜欢得不得了,专门为他修建了一所明堂,并加封为威武大将军、梁国公。这位薛怀义,并非今人想象里凭色相吃软饭的小白脸,相反的孔武有力。 还曾作为行军道总管,统兵讨伐叛乱的突厥人,而且对于武则天的登基,薛怀义也起了宣传作用,他极力在民间散步舆论,鼓吹女主下凡,为武则天的登基造势,甚至还专门组织了和尚请愿团和尼姑请愿团,请求武则天登基,鞍前马后立了不少功。 但是此人的人品确实差,为人飞扬跋扈,在洛阳城专门收罗了一批流氓当和尚,整天横行霸道,就连武三思等武则天的侄儿,见了他也是毕恭毕敬,当然也有不买账的。 有次薛怀义当众辱骂宰相苏良嗣,被苏良嗣一顿痛打,事后薛怀义找武则天哭诉,武则天却很明事理,并不偏袒薛怀义,反而警告薛怀义要老实做人,并让御史周炬将薛怀义属下的小流氓全部治罪,这时候的武则天,公与私还是分得清楚的。 后来薛怀义嚣张跋扈惯了,又加武则天有了新宠,对薛怀义日益冷落,结果争风吃醋的薛怀义,竟然一把火烧掉了武则天为他修建的明堂,这下可捅了马蜂窝。薛怀义从此彻底失宠,之后就消失在历史中,有说是被太平公主除掉了,有说被武三思杀掉,总之不再受武则天宠爱了。 除了薛怀义之外,武则天早期宠爱的另一个男宠就是太医沈南蓼,但是这位沈太医为人胆小谨慎,性格宽厚,整日里只是小心翼翼地侍候武则天。因为武则天宠信他,气得薛怀义把明堂烧了,事后这位沈太医担惊受怕,没多久就去世了。 武则天早期宠信男宠,尚限于私生活方面,除了引起许多流言飞语外,并未对朝政造成太多影响,到了她晚年事情却发生了变化,因为两兄弟的出现—张昌宗、张易之。 这两兄弟得到武则天的宠幸,和之前男宠不同的是,这两人极有政治野心,比起薛怀义的飞扬跋扈,沈南缪的如履薄冰,这哥儿俩却如鱼得水。张昌宗擅长音律,张易之擅长歌舞,兄弟俩一唱一和,把武则天哄得整日心花怒放。 从此他们俩开始干预朝政,最先是大收贿赂,卖官鬻爵,并且很有诚信,特点是收钱就办事。一次一个姓杨的向张易之行贿,张易之家人忘了这个人的姓名,张易之二话不说,把京城所有姓杨的都升了官,但朝政的腐败,却也因此加剧了。 收点钱也就算了,日久天长,这哥儿俩开始排斥异己,尤其是武则天晚年,兄弟俩权倾朝野,因圈地一事嫉恨宰相魏元忠,便罗织罪名将魏元忠陷害,而后李旦、李显两个武则天的儿子为巴结这哥儿俩,竟然奏请为他俩封王。 晚年的武则天,整日沉迷于和哥儿俩的享乐,国家大事也多荒废,吐蕃进犯凉州,突厥侵扰朔州,武周朝皆反应迟钝。武则天干脆不见群臣,关门和哥儿俩玩乐,大权也不抓了,因此她的丧钟也敲响了。 宰相张柬之发动政变,联合右武卫大将军李多祚包围洛阳皇宫,同时迎立皇太子李显复位,逼武则天退位,两位小男宠也被张柬之杀死。内外压力之下,武则天被迫退位,十个月之后,八十三岁的武则天以皇太后的身份溘然长逝,留下了一座无字碑。 下载免费阅读器!! 186话:上官婉儿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唐高宗中期以后,政权逐渐由皇后武则天所掌握,武则天原为太宗时期的才人,唐太宗死后被唐高宗招入宫中。她在权力斗争中获胜,被立为皇后。唐高宗因为身体的原因,让武则天处理朝政,武则天因此与唐高宗并称为二圣。 唐高宗去世后,太子李显即位,是为唐中宗。因为与唐中宗不合,武则天不久将他废为庐陵王,改立四子李旦为帝,是为唐睿宗。武则天平定徐敬业的反叛后,废了唐睿宗,即皇帝位,改国号为周,即武周,定都于洛阳,号称为神都,降李旦为皇嗣,成为中国历史上唯一的女皇帝。 在武则天掌权与称帝期间,因为她信佛要求天下各州修建大云寺而侵占了小农的土地,导致府兵制赖以生存的均田制度遭受破坏;科举制度进一步的完善,开创出殿试和武举。武则天打击自北周以来的关陇集团,大力提拔科举出身的官员,时称为北门学士,很多是来自关东与江南的士人。 并且大力提拔人才,如狄仁杰、张柬之、张仁愿、姚崇等名臣将领,文化艺术也有所进步,当时佛教大兴,武周时期的佛寺兴建频繁。神龙元年敬珲和宰相张柬之等发动神龙政变,逼迫武则天退位,拥立唐中宗复位,恢复了李唐社稷,李旦被立为相王。 上官婉儿是上官仪的孙女,上官仪被杀,她随着母亲郑氏发配入内庭。在十四岁时,即为武则天掌管文诰,在中宗时,被封为昭容。曾建议扩大书馆,增设学士,代朝廷品评天下诗文,一时词臣多集在她的门下。唐玄宗起兵,与韦后同时被杀。 上官婉儿是唐高宗时宰相上官仪的孙女,上官仪因为替高宗起草将废武则天的诏书,被武后所杀,家族籍没。尚在襁褓之中的上官婉儿与母亲郑氏同被配没掖庭。 她十四岁的时候,出落得妖冶艳丽,秀美轻盈,一颦一笑,自成风度,加上天生聪秀,过目成诵,文采过人,下笔千言。上官婉儿曾被武则天召见宫中,当场命题,让她依题着文。上官婉儿文不加点,须臾而成,珠圆玉润,调叶声和,尤其她的书法秀媚,格仿簪花。武则天看后大悦,当即下令免了她的奴婢身份,让她掌管宫中诏命,此后武则天所下的制诰,多出于上官婉儿的手笔。 武则天将上官婉儿倚为心腹,甚至与张昌宗在床榻间时也不避讳她。上官婉儿正值情窦初开,免不得被引动,加上张昌宗姿容秀美,不由地心如鹿撞。有一天,上官婉儿与张昌宗私下调戏,被武则天看见,武则天拔取金刀,插入上官婉儿前髻,伤及左额,并且怒目说道:“妳敢再接近我的禁脔,罪当处死。” 幸亏张昌宗替她跪下求情,才得赦免。上官婉儿因额头有伤痕,便在伤疤处刺了一朵红色的梅花以遮掩,谁知却益加娇媚。宫女们皆以为美,有人偷偷以胭脂在前额点红效仿,渐渐地在宫中便有了这种红梅妆。 以后上官婉儿更精心伺奉,曲意迎合,更得武则天的欢心。武则天让她处理百司奏表,参决政务,权势日益盛大。 神龙元年,唐中宗复位,中宗即位后政权掌握在韦后的手中。中宗一生颠沛流离,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养成了一副柔弱的性格,而韦后则一心想学武则天,勾结女儿安乐公主,把持了朝纲。 早在唐高宗驾崩时,上官婉儿那年十六岁,她母亲早已经去世。上官婉儿善于修饰,画眉贴翠,搔首弄姿,便和中宗皇帝偷了私情。后来中宗被废,幽禁在房州地方,只有韦后伴着中宗皇帝在幽禁的地方,吃尽了苦楚。中宗到了复位以后,大权在握,便接着把上官婉儿召幸,合成一个鸾凤交,册为婕妤,封上官婉儿母郑氏为沛国夫人,又令上官婉儿专掌起草诏令。 上官婉儿曾与武三思私通,武三思相貌不凡,枕席上的功夫也很让她满意。后来经过中宗召幸,她自叹命不由人,中宗年老,难免床闱缺乏风情,她便把武三思推荐给了韦后。韦后平日在宫中爱赌双陆游戏,她和武三思对坐着赌双陆,韦后故意撒痴撒娇,逗着武三思玩笑;中宗手中握着一把牙签儿,还替他二人算着输赢的筹码。 由于有上官婉儿和武三思的加入,韦后的势力大增,把唐中宗的权柄完全架空。武三思依靠着韦后和安乐公主等人的支持,相继设计贬杀了张柬之、桓彦范、敬晖、袁恕己和崔玄暐等五王,权倾人主,不可一世。 上官婉儿又与武三思私通,并在所草诏令中,经常推崇武氏而排抑皇家,使得太子李重俊气愤不已。李重俊与左羽林大将军李多祚等,矫皇帝旨意,发左羽林军及千骑兵,在半夜时分,分两路军马直扑武三思、武崇训的府第。并诛杀他的亲党十多人,又统兵三千人,直趋肃章门,斩关直入,搜索韦皇后、安乐公主、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急忙逃到唐中宗和韦后的住处,并扬言说:“看太子的意思,是要先杀了上官婉儿,然后再依次捕杀皇后和陛下。” 韦后和中宗一时大怒,于是带着上官婉儿和安乐公主登上玄武门躲避兵锋,令右羽林大将军刘景仁率领飞骑二千多人,屯守在太极殿前,闭门自守。太子兵败被杀,中宗下诏将太子首级献上太庙。 这时韦皇后见死了武三思,心中万分的凄凉,听说太子的首级到了京城,便下了懿旨:“将太子首级,在武三思、武崇训父子柩前致祭。”韦皇后和安乐公主亲自到灵前吊奠。 上官婉儿怂恿中宗设立修文馆,大召天下诗文才子,邀请朝中善诗文的大臣入修文馆,摛藻扬华。多次赐宴游乐,赋诗唱和,连流竟夕,醉不思归。上官婉儿每次都同时代替中宗、韦后和安乐公主,数首并做,诗句优美,时人大多传诵唱和。对大臣所做之诗,中宗又令上官婉儿进行评定,名列第一者,常赏赐金爵,贵重无比。 相传上官婉儿出生时,母亲郑氏梦见一个巨人,给她一秤说道:“持此秤量天下之文士。” 郑氏料想腹中必定是一个男孩,将来必定能称量天下的人才,谁知生下来的却是一个女儿,郑氏心中甚是不乐。这上官婉儿面貌美丽,却胜过她母亲,自幼儿长得聪明伶俐,出世才满月,郑氏抱着上官婉儿在怀中戏语道:“妳能称量天下之士吗?” 上官婉儿呀呀声相应,如今果然如此。因此朝廷内外,吟诗做赋,靡然成风。韦后本不工诗,即由上官婉儿代为捉刀,各文臣也明知非帝后的亲笔,但当面只好认为她自制,格外称扬,韦后于是把上官婉儿宠上加宠。 上官婉儿趁此机会,将兵部侍郎崔湜引做为面首,从来佳人才子,没有不相怜相惜的。当初上官婉儿和武三思尚结一份私情,见了崔湜,神情之间,若接若离。如今武三思被韦皇后管住,丢下上官婉儿一个人孤凄凄的,一缕痴情,便全寄在崔湜身上。 崔湜年少多才,与婉儿堪为一对佳偶,如今结成露水缘,婉儿才得如愿以偿,但尚有不满意处,崔湜在宫外,婉儿在宫内,宫闱虽然弛禁,究竟有个中宗在上面,终究不方便。婉儿又想出一法,请营外第,以便游赏。 中宗派人在上官婉儿居地穿池为沼,迭石为岩,穷极雕饰,常引大臣宴乐其中。此地亭台阁宇,园榭廊庑,风雅为洛阳第一家,上官婉儿与崔湜从此日日鸳鸯戏浴。 崔湜的弟兄崔莅、崔液、崔涤,弟兄四人个个都生成眉清目秀,面如冠玉,崔湜一个一个地引他们进宫来,和上官婉儿见面。上官婉儿见了这么许多美貌少年,一时里爱也爱不过来。从此上官婉儿行走坐卧,无时无刻都有这崔家弟兄四人追随陪伴在一旁。 上官婉儿常常在宫中设宴,一个美人儿在中间,旁边坐着四个少年儿郎,在两旁陪着饮酒说笑,行令赋诗。后来崔湜在主持铨选时,多有疏失,被御史李尚隐弹劾,获罪被贬到外州当司马,也因为上官婉儿和安乐公主为他申诉,官复原职。 太平公主势力日益盛大,上官婉儿又依附太平公主。唐中宗被韦后与安乐公主毒死后,上官婉儿与太平公主一起草拟遗诏,立温王李重茂为皇太子,是为睿宗。韦后知政事,相王李旦参决政务。 临淄王李隆基率羽林将士冲入宫中,杀韦后及她的党羽。婉儿本来是个聪明人物,竟带着宫人,秉烛出迎,并把她与太平公主所拟遗诏拿给刘幽求观看,且托他婉告隆基,期免一死。 刘幽求见她娇喉宛转,楚楚可怜,便满口答应。凑巧李隆基入宫,就将草制呈上,替上官婉儿代为申辩。但李隆基却说:“此女妖淫,渎乱宫闱,怎可以轻恕?今日不杀她,后悔就来不及了。”于是杀了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是历史上最有才气的女子,她的一生可说是坎坷传奇。虽然没有丞相之名,但有丞相之实,武则天甚至一度要把她立为女皇。 到了开元年间,唐玄宗追念上官婉儿的才华,下令收集她的诗文,编辑成二十卷,张说为她写:“敏识聆听,探微镜理,开卷海纳,宛若前闻,摇笔云飞,成同宿构。古者有女史记功书过,复有女尚书决事言阀,昭容两朝兼美,一日万机,顾问不遗,应接如意,虽汉称班媛,晋誉左媪,文章之道不殊,辅佐之功则异。” 尽管上官婉儿也曾一度享尽荣华与权力,但她仍然要仰皇上、皇后、公主的鼻息,仍然要曲意逢迎,这个中的甘苦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后来她仍未逃脱厄运,做了皇权争斗的牺牲品。 下载免费阅读器!! 187话:狄仁杰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狄仁杰担任过闻名全国的一流大法官之外,他还是个文武全才,文能治国辅政,一直被毒辣难缠的武则天女皇所器重,到死都是宰相;武能镇守边疆,击退了契丹。 他是武则天当政时难得的正直官员,一度宦海沉浮,不过倒是做什么都十分的出色,他当县长时,百姓在他活着时候就建造了生祠。担任宰相之后,武则天对他十分的器重,直到临终时,对武则天朝廷的弊政做了一定的匡正。武则天时代上承贞观之治,下启开元之治,千古名相狄仁杰功不可没。 狄仁杰,字怀英,唐代并州太原人。他出生于官僚家庭,少年时就进入仕途,表现不凡;在一次被人诬告后,反而得到了上司的赏识,从此进入了法律界,逐渐升迁到一级大法官的位置。 狄仁杰是个工作狂,一年内就处理了前任积压许久的诸多案子,释放了上万名冤枉的无辜百姓,顿时名扬海内外,成为明镜高悬的神探级青天大老爷。因此得到武则天的赏识,在武则天称帝之后,做了宰相,倍受重用。 狄仁杰出生于官宦之家,祖父狄孝绪担任唐太宗贞观朝廷尚书左丞,父亲狄知逊官至夔州长史。他从小便受到严格的训练,少年时参加明经科考试及第,顺利进入仕途。 狄仁杰刚出道便表现不凡,担任汴州参军时,被人诬陷,这时的工部尚书阎立本作为中央考察大员巡视河南,受理此案。他不但发现狄仁杰清白无辜,还发现了狄仁杰德才兼备,大赞他实在是沧海遗珠,马上举荐他为并州法曹参军,狄仁杰从此进入了法律界。 狄仁杰被人诬告后反而得到意外的提拔,说明狄仁杰实在是才德过人,即便在走霉运时都掩盖不了他的闪闪金光。在任期内,狄仁杰逐渐通晓了兵法、刑罚、吏治等各方面典章制度,为他一生打下了良好的根基。 狄仁杰才能贤德的名声逐渐传到唐高宗那里,被擢升为大理丞,掌管国家刑法大权。他到任仅一年,就判决了以前积压的几千件案子,牵涉到一万七千人。他公正廉明,明察善断,英明果决,一下子名声大震,朝野上下无不推崇这位断案如神的大法官。 狄仁杰绝不徇私枉法,为了维护法律,甚至敢于犯上直谏。有一次,左威卫大将军权善才、右监门中郎将范怀义两位将军误砍了唐太宗墓地的柏树,高宗大发脾气,下令立即把他们俩人处斩。 狄仁杰上奏说:“国家已经制定了明确的法律,根据法律,两位将军不该判死刑。” 高宗怒道:“他们害我做了不孝子,非得要处死!” 狄仁杰坚持说:“按照法律不该判死刑而一定要判死刑,就因为误砍了一棵柏树,处死了两位将军,后世会议论陛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君主?我不敢陷陛下于无道。”唐高宗顿时悔悟,免了二人死罪,从此狄仁杰名震京城。 后来狄仁杰被提升为度支郎中,唐高宗偕武后出游,派狄仁杰做知顿使,先去布置途中的食宿。皇帝的旅游路线必须经过妒女祠,当地传说,若是衣着华丽的人经过妒女祠,一定会导致风波,当地的长官并州长史李冲玄就下令几万民夫重新修筑御道,以此取悦皇帝和皇后。 狄仁杰不以为然说:“天子巡游,风伯会来吹去尘土,雨师会来洒湿道路,何必要避开妒女?” 于是使几万人免去了沉重的劳役,避免了劳民伤财。唐高宗听说后,称赞说:“狄仁杰是真正的大丈夫。”狄仁杰既巧妙地称赞了皇帝,又造福了百姓,上下两边的心都俘获了,实在是非常的有技巧。 武则天称帝建立周朝后,任命狄仁杰为地官侍郎、同凤阁鸾台平章事,也就是入阁成为宰相之一,不过为时很短暂。有一次女皇故意试探狄仁杰说:“你政绩很不错,不过有人在我面前说你坏话,你想不想知道是谁说的?” 狄仁杰说:“陛下要是认为臣子有什么地方做错了,臣当然会改;陛下要是明白臣子没什么过错,那是做臣子的幸运。谁说过我的坏话,我不想知道。”连武则天都认为狄仁杰实在是个忠厚的长者,胸怀坦荡。 武则天对狄仁杰的信任和倚重是所有臣子都望尘莫及的,她经常亲热地叫狄仁杰为国老,而不称呼他的大名。狄仁杰的脾气硬,喜欢当着武则天的面在朝廷上就大声争论,武则天以女皇之尊,而且以暴烈出名,倒经常屈从他的意见。武则天以女上司如此宠信男下属,被后来爱嚼舌根的文士硬是说狄仁杰长得很帅,武则天一辈子都暗恋着他,被他凛然正气地拒绝了。 狄仁杰虽然德才兼备,但这次当宰相的时间却很短,因为当时正处于恐怖时期,满街弥漫着告密风气。狄仁杰当宰相一年后就被酷吏头子来俊臣诬告为谋反。根据当时的法律,一经询问马上认罪的人,可以免去死罪。 来俊臣审问狄仁杰的时候,大概狄仁杰当过大法官,对官兵对待犯人的心理摸得很透,马上回答说:“现在是大周朝,我是唐朝的旧臣,甘心被杀死,我的确参与了谋反。” 来俊臣果然非常的满意,狄仁杰免去了皮肉之苦。不过狄仁杰虽然办事不失圆通,大节上仍倾极端。有人跑来跟他说,只要牵连另一位官员入狱,就可以减刑,狄仁杰马上拒绝,并说:“皇天后土,我死都不做这样的事情。”说完用头猛撞监狱里的柱子,血流满脸,把来劝他的人吓了个半死。 狄仁杰不愧是断案如神的大法官,应对的办法相当的多,他趁着狱卒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拆了被单,写了个状子,藏在自己的棉袄夹层里,对狱卒说:“天气已经变热了,请你把这件棉袄交给我的家人,拆掉棉絮再送回来。” 狱卒也就傻乎乎地把棉袄交给狄仁杰的儿子狄远光了,狄远光看到状子,马上上诉。武则天亲自召见狄仁杰说:“你怎么没有谋反却承认了?” 狄仁杰说:“不承认的话,早就被整死了。” 于是武则天释放了狄仁杰等人,狄仁杰运用自己的机警死里逃生,居然活着从来俊臣的阎王殿里出来了,这大概是万分之一的机率,不过他还是被贬了官,到地方上去做县令。 狄仁杰以他的宰相之才,在地方上当县长,自然做得有声有色,百姓感恩戴德。后来契丹骚扰河北地区,武则天赶紧又召狄仁杰出来,他兵不血刃,打退了契丹。 狄仁杰是个文韬武略的全才,是块在哪儿都能闪闪发光的真金,武则天为了表彰他的功勋,亲赐紫袍、龟带,亲笔在紫袍上题写了:“敷政术、守清勤、升显位、励相臣”十二个金字。狄仁杰被召回中央,很快恢复了宰相之职。 武则天的侄子武承嗣、武三思好几次派人游说武则天,要求当太子。大臣李昭德等劝武则天说,姑侄没有母子那么亲,应该立庐陵王李显为太子。狄仁杰长期跟武则天相处,对这位女皇帝了解得很透彻,也乘机加了把料说:“陛下要是立自己的儿子为太子,那是千秋万岁,一直可以享受儿子在太庙给妳的祭祀;要是立了侄儿,那可从来没听说过侄子当了皇帝在太庙祭祀姑姑的。” 武则天有点烦恼说:“这是朕的家事,你别瞎掺和。” 狄仁杰是块硬骨头,不屈不挠地说:“当皇帝的人,家及四海,什么事情不是陛下的家事?我是宰相,怎么能不管?” 武则天最后听从了狄仁杰的意见,召回庐陵王立为皇嗣,延续了唐祚,没落到武家子侄手里,后代都称赞狄仁杰恢复唐室的功劳。 狄仁杰文能当宰相,武能破契丹,还很会举荐人才。武则天让他推荐一个宰相之才,狄仁杰就称赞说地方官张柬之有才德,武则天提拔张柬之当了洛州司马。 过了一阵子,武则天又让狄仁杰推荐将相之才,狄仁杰说:“我上次推荐的张柬之,妳还没任用了。” 武则天说已经把他提升了,狄仁杰说:“我推荐的人才,是当宰相的,不是当司马。” 张柬之终于被调到中央,后来经过几番升迁,果然当了宰相,不过他那时都快八十岁了,武则天倒也没嫌他老。 狄仁杰死后,老宰相张柬之发动了宫廷政变,拥戴了中宗恢复了唐朝国号,可以说狄仁杰再次为恢复唐室做出了间接的贡献。狄仁杰先后举荐了姚崇、桓彦范等几十位精明能干的官员,这些人后来都成为唐代中兴的名臣。 有人称赞狄仁杰说:“天下的桃李,都在你的门下啊。” 狄仁杰回答说:“我推荐贤才是为了国家,不是为了我自己。”狄仁杰就是这么一块铁板,对他讲恭维话都很有难度。 狄仁杰好几次要告老光荣离休,武则天总是不批准。狄仁杰每次来朝见她,她都阻止狄仁杰行礼下拜,说:“看见你下跪,朕的身子先痛了起来。” 武则天怕狄仁杰年纪大了,不能过度操劳,还特意告诫朝中官员:“不是一等一的军国大事,就不要拿去烦狄先生。” 狄仁杰病故,武则天伤心痛哭说:“从此朝堂都空了,老天为什么这么早就夺走我的国老啊?” !! 188话:酷吏来俊臣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要说历史上酷吏最多的朝代,那可是非武周朝代莫属了。武则天是历史上唯一一个女皇帝,这位女强人上位之路也是充满着血腥风雨。 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在武则天盗了大唐江山之后,整个社会上都迷漫着抵制的情绪,有人甚至不惜举起恢复大唐的旗帜起兵反武。为了保住自己的皇位,她眼睛咕噜一转,想出了一个借酷吏之刀杀人的绝招。因此武周朝代的酷吏也应劫而生了,其中以来俊臣做得最好,升职也最快,他迅速成了武周酷吏中的翘楚,被人称为唐朝第一酷吏。一点都不夸张,当时的社会被血腥的白色恐怖笼罩着,人人自危。 来俊臣,是雍州万年人,这个应劫而生的人,出身就不同凡响。据说雍州万年乡里,有两个以赌博为业的朋友,一个叫来操,真是个响当当的名字,一个叫蔡本。 两人臭味相投,经常在一起饮酒赌博玩耍,来操便与蔡本颇有姿色的妻子勾搭在一起。戴上绿帽子的蔡本不仅情场失意,就是在赌场也是孔夫子搬家,尽是输。这一段时间下来,蔡本输给来操几十万钱。蔡本没有钱还赌债,只好把老婆抵押给来操了帐,这也正好遂了老婆和来操的心意。 蔡本老婆押给来操时已有了身孕,算来算去,也不知肚子里的孽种到底是来操还是蔡本种下的。这个不同凡响的孽种,就是应劫而生的来俊臣。 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来俊臣也是继承了来操的无赖基因,来俊臣从小就游手好闲,不愿从事正当职业,而且凶恶阴险,反复无常,无人可比。来俊臣有一大爱好,那就是爱告密,并且他就是靠着这个爱好,成了武则天的红人酷吏。 有一次,他在和州因犯窃盗罪被捕入狱,在狱中他向管理人员告发某人有重大的罪行。来俊臣告密可不是真的知道了某人不可告人的秘密,他只是捕风捉影,有时干脆连一点儿影子都没有,来俊臣就活灵活现地向狱吏告发某某还隐瞒了什么重大罪行。 这次来俊臣又告密之后,刺吏王续就派人去调查,结果查来查去,查不出一点名堂。王续大怒,大胆刁民竟然戏弄本官。于是以妄告密的罪名,打了他一百杖,以示惩戒。 这个刺史王续也是够倒霉的,因事被杀了。来俊臣听说了这个消息后,高兴得一蹦三跳,皇天不负有心人,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这次他直接向武则天告御状,立即受到武则天的召见。他在武则天面前声泪俱下,编造自己是因为向王续揭发琅邪王李冲有造反的预谋,才被王续惩罚痛打,从而压制他的告密,使他无法得到申张。 武则天以为来俊臣是个对自己忠心耿耿的人,于是来俊臣就从一个无名市井流氓,一夜发迹,转身变成了武则天杀人立威所倚重的栋梁之臣。这个小人得势,从来都是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来俊臣果然不负女皇的重望,短短的一段时间,就有一千多个家族被他诛杀。 他在审案时,只要不合意,必然进行株连,往往一件小案,便可以诛杀上千人。这位恶贯满盈、令人闻风丧胆大小便失禁的极品酷吏,在做官的十来年时间里,就屠杀了李唐亲王、郡王、国公等几十位皇亲国戚,屠杀了五位宰相,屠杀了大将军十几位。 来俊臣前前后后屠杀了大大小小官员多达一千多人,株连被杀的亲戚邻友数万人。如此白色恐怖笼罩大地,满朝文武朝深感朝夕不保,纷纷噤若寒蝉。来俊臣审案,滥施酷刑,犯人不是死就是残。凡囚犯入狱,不问情由,有的让犯人躺在粪秽之地,有的以醋灌鼻,犯人除非是死,是不能活着出来的。 除此之外,来俊臣还绞尽脑汁,又创新了多种新刑罚,定百脉、喘不得、突地吼、失魂胆、死猪愁、求即死、求破家等,完全把折磨人当成了兴趣爱好。这些都是枷刑,什么是枷刑呢?就是将木质枷板套在囚犯脖子之上的一种肉刑刑罚。 枷和锁、梏等起着拘系囚犯的作用,但是经过来俊臣的改造,枷就不再仅仅有拘系的功能了,而是成了杀人的工具,光是听名字也让人毛骨悚然了。囚徒看到这些刑具,没有不吓得魂飞魄散,只能自诬以求免除刑罚之苦。 狄仁杰这位以侦探家闻名后世的武周重臣也差点被来俊臣诬告致死,来俊臣诬告大臣地官尚书狄仁杰、任令晖等人,将他们抓紧监狱中。他都是先奏请武则天下令,再拿着武则天的敕书威胁狄仁杰等人,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免于死刑,他们只承认自己有反叛之罪。 狄仁杰等人既然已承认自己犯了反叛罪,主管部门只是等待行刑的日期就是了,因此对他们就不再严加看管了。狄仁杰从看守者那里借得笔砚,撕下一片衣服,写了冤状放在棉衣里,送出狱去。狄仁杰的儿子拿了这冤状去呼冤,得到武后的召见。 武后看了十分惊讶,责问来俊臣。来俊臣回答说:“这个囚犯连他的袍带都没有剥掉,他怎会肯服罪?” 于是武则天派通事舍人周琳去狱中查看,来俊臣即刻命狱卒替狄仁杰穿好袍带,站立在西厢。周琳心知道来俊臣心狠手辣,不敢向西边看,只是看了看东厢就走了,也不敢上报皇上。 就在这时,一个九岁的孩子说有急变之事上告。这个孩子是谁呢?原来他是凤阁侍郎乐思诲的儿子,父亲遭来俊臣陷害,被灭了族,而年龄尚小的他,被没收入司农当劳役。 那孩子跪在武则天面前,眼泪就滚滚落下,他说:“来俊臣凶残,欺罔皇上,横行不道。假如陛下任设一个谋反罪状交给他,不论哪一个大小官员,由他审讯,都会承认自己谋反之罪正如陛下所说的那样。臣的父亲已遭诛杀,臣家也已破灭,臣不在于求生,只是可惜陛下的英明、国家的大法都被来俊臣侮弄了。” 听了这孩子的一席话,武则天深感震撼,于是就赦免了狄仁杰等六人,他们这才逃脱了虎口,这是唯一未被来俊臣整死的诬告案。 有人告发同为酷吏的周兴与人联络谋反,武则天就命来俊臣负责审案。这个周兴与来俊臣本为同类,同类整同类,知根知底,同样也是心狠手辣。来俊臣趁周兴还不知情时,于是假装请周兴到府中饮酒议事,来俊臣在家里置办了一桌酒席,又是海参又是鲍鱼,丰盛异常。他把周兴请到自己家里,两个人你劝我喝,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 三杯酒下肚,来俊臣愁眉苦脸地说:“我碰到了一个技术上的难题,只好请兄弟你来帮忙出个主意。就是我刚接了个案子,皇上都亲自批示了,要我一定审个水落石出,但是那个小子就是不承认,不知你遇到这样的情况会有什么高招?” 看到上司居然向自己请教问题,周兴不禁喜气洋洋,得意地说道:“好办,你先找一个大瓮,四周架上炭火,这样那个大瓮就如同一个熔炉,这时候你再把犯人放到瓮里面去,不论犯人是什么材料制成的,他一定会老老实实地招认所有罪行。” 来俊臣连声说高明,随即命人抬来一口大瓮,按周兴说的那样,在四周点上炭火,然后回头对周兴说:“宫里有人密告你谋反,皇上命我严查。对不起,现在就请你自己钻进瓮里体验一下吧。” 周兴一听,吓死了,赶快叩头认罪。这按刑法本当死罪一条,但是武则天毕竟还是有点善良的,念周兴他为自己办了很多见不得人的事情,于是就把他流放到岭南。但周兴作恶多端,在途中就被仇家杀死了,这就是著名的请君入瓮。 除此之外,这个酷吏来俊臣,不但是个心狠手辣的酷吏,也是个披着人皮的狼。来俊臣倚仗权势,强占民女,他口味有点略重,他不喜欢黄花大闺女,反而非常欣赏有点姿色的少妇,看到谁家的妻妾长得好看,就想尽一切办法获取。他为了霸占同僚的妻子,不但诬告同僚,还借机污辱同僚的母亲,简直是天理难容。 有一回,来俊臣外出游玩,看到商人王庆诜有一个很漂亮的女儿,已经嫁给了一个叫段简的人。为了强夺王女,来俊臣便假传诏令,倚势强娶王女作为自己的正妻。 有一天卫遂忠来找来俊臣喝酒,正逢来俊臣宴请妻子的族人,太原王氏是名门望族,大家正济济一堂,举杯畅饮。卫遂忠突然不请自来,来俊臣觉得他身份太低,上不了抬面,就吩咐管家说:“就说我不在,别让他进来。” 卫遂忠也是黏上毛比猴子还精的人,一眼就看出来其中的原委了,这可太伤自尊了。他径直闯了进去,指着王氏的鼻子就是一通狂骂,说:“妳有什么了不起呀,有妳们家人在我就不能进来吗?小心我把妳们一家都修理死!” 王氏原本是名门淑女,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来俊臣的小喽啰一顿羞辱,回到屋里痛哭不已。来俊臣也很生气,命人把卫遂忠捆起来痛打了一顿,卫遂忠这下子可被打清醒了,赶紧跪地求饶,来俊臣也还真饶了他。为什么呀?因为有道是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兄弟是事业上的好帮手,而且只要坐在这个位置上,还怕讨不到老婆吗?所以他教训了卫遂忠几句就让他走人了。 王氏夫人被人白白地羞辱一番,自己在丈夫心目之中的位置不过如此,羞愤交加,没过几天,自杀了。即使是这样,来俊臣也没当一回事,因为他又发现新目标了。上次他看上的是段简的妻子,这次他又看上段简的妾了,倒霉的段简只好又乖乖地拱手相送,本来是左拥右抱,一下子成了孤家寡人了。 所以老百姓常讲丑妻近地家中宝,妻子丑一点,地离自己近一点,都好照顾,不容易被别人盯上。段简倒好,娇妻美妾,现在都成别人的了。 !! 189话:酷吏来俊臣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来俊臣的父亲来操,本来是个赌徒,他与同乡蔡本要好,蔡本欠来操赌债数十万钱,无法偿还,来操于是就强娶了蔡本的妻子,她到来家以前先已经怀孕,生下了来俊臣,所以来俊臣便用来操的姓。 来俊臣天性残忍,喜好反复无常.不从事劳动生产,客居在和州,经常干违法犯禁的偷盗勾当,被逮捕入狱,他在狱中向朝廷密告谋反叛乱的事件。经和州刺史东平王李续,审查讯问没有事实根据,李续于是用刑杖打了来俊臣一百下。 武则天天授年间,李续因为犯罪被杀,来俊臣乘机上书行骗邀功,受到武则天的召见。他在武则天的面前,自称从前向朝廷密告琅邪王李冲谋反的事实,因而受到了李续的压制。武则天觉得他的话可信,于是经多次提拔,让他当上了侍御史,负责审问监狱里的囚犯,多次审处,都符合武后则天的旨意。 武后暗中放任来俊臣的残酷,以威力控制群臣,来俊臣摸准了武后以恶治国的心意,前后杀灭了一千多家,有生以来,与他有细微仇恨的人,全被他杀害。来俊臣又被提拔为左台御史中丞,朝廷内外官吏,都吓得不敢呼吸,以至于在路上相遇时,不敢交谈,只好用眼神示意。 来俊臣带领侯思止、王弘义、郭弘霸、李仁敬、康伟、卫遂忠等人,暗中招集为非作歹之徒共百人,指使他们用流言蜚语,诬蔑公卿大夫,向朝廷奉寄密告有关谋反叛乱紧急情况的文书。每揭发一件事,总是在千里范围之内,几处同时告发。 一经查验,几处说法都一样,当时人称为罗织,又都在告密文书的左边写道:“请交给来使臣追问,一定能得到实情。” 武后相信了他们的话,下诏在丽景门另外设置监狱,命令来俊臣等人,专门审查谋反的事件,在百人之中,没有一个人能得到宽赦。王弘义戏称丽景门为例竟门,意思是说进入这门的人,照例都是死。 来俊臣同他的下属朱南山、万国俊编写《罗织经》一篇,教自己的门徒,如何罗织罪名,文中陈述主脉支脉、大纲由来,全有头有尾,门徒可依此行事。来俊臣审问囚犯,不分轻罪重罪,都用醋灌鼻,挖地为牢,关押囚犯;或者让囚犯睡在满是屎尿的地方,或者不给囚犯饭吃。囚犯饿得甚至啃衣服里的棉絮充饥,大概不是死亡,就终究无法出狱门。 来俊臣又制造大枷,各有名称,一叫定百脉,二叫喘不得,三叫突地吼,四叫着即臣,五叫失魂胆,六叫实同反,七叫反是实,八叫死猪愁,九叫求即死,十叫求破家。 后来又在枷上,加一个用铁做的盖头,披上枷、戴上铁盖头的人,痛苦的直在地上打滚,一会儿便被闷死了。凡囚犯到监狱,都先在他面前陈列各种刑具,囚犯见了,无不震惊恐惧,全都无罪而自动认罪。 治天下唯有仁政,以恶治国,天下哪有不乱的道理?也许是事实警醒了武则天,她后来终于自己结束了这一场历史上有名的恐怖统治。 武则天刚开始以恶治国,给来俊臣这样的无耻歹徒,提供了投机钻营的机会。来俊臣得以从犯窃盗罪的在押囚徒,提升到侍御史的要职,但豺狼终归改不了吃人的本性。 来俊臣对于武则天给予他的恩宠,不仅不知恩图报,而是手中有权,滥施权威,群臣不敢指斥自己,于是进一步想反叛武则天,自立称帝,真是恶火冲天,黑炎万丈,被处斩身亡,最后落得连一块骨头渣子都没有的下场。 来俊臣的妻子因为卫遂忠怒骂自杀而死,来俊臣却无所谓,他不断地发现新目标,并没有把妻子的死当作一回事,可是卫遂忠却寝食难安了,他是来俊臣的心腹,知道来俊臣心如蛇蝎,虽然现在没有找自己的麻烦,但难保哪天不翻旧帐。 怎么办呢?卫遂忠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去给来俊臣下绊子了。他知道来俊臣是武则天身边的红人,直接跟武则天说来俊臣谋反未必起作用,所以他决定曲线救国,去求见武则天的侄子魏王武承嗣。 他问武承嗣:“你可知上次来俊臣掷石头砸中的是谁的名字?正是魏王你呀,他准备告你谋反了。” 这一句话可把武承嗣吓坏了,他也曾经风闻来俊臣在武则天面前说自己的坏话,现在从来俊臣的心腹卫遂忠口里再听说,那就更让他深信不疑了。俗话说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武承嗣立刻行动起来了。 他先是以带头大哥的身份联络了武家子弟和太平公主,因为当时太平公主已经嫁到武家,算是武家的人。后来为了增强实力,又把皇嗣李旦也拉了进来,最后干脆连禁军将领也给拉上了,说:“来,我们一块儿告倒来俊臣!” 这些人本来不是一个阵营的,彼此有诸多矛盾,但是在痛恨来俊臣这一点上却空前一致。反正来俊臣让大家都人心惶惶,现在正好趁着人多势众,一起打倒他。 联络好了之后,就以魏王武承嗣为首,这些人联名上奏,控告来俊臣,既然这么多人联名上告,那就立案审理。一审起来,这罪名可就多了,行贿受贿、欺男霸女已经算是小意思了,更重要的罪状是来俊臣想要自己做皇帝。 来俊臣知道群臣不敢指责自己,于是有了反叛的图谋,准备诬告皇太子李旦和庐陵王李显与南衙各卫及北衙禁军,一起图谋造反,希望因此得以实现自己的心愿,卫遂忠向武则天揭发了来俊臣的这一个阴谋。 证据是什么呢?来俊臣曾经把自己比作十六国时期的后赵皇帝石勒,这石勒原本是个奴隶,后来从奴隶成为了将军,又从将军晋升为皇帝。来俊臣自比石勒,不就是要谋反吗?谋反就得判处死刑,这个处理意见就上报给武则天了。 武则天怎么处理呢?她对来俊臣还是相当有好感的。她知道来俊臣得罪的人很多,但那都是自己让他干的,至于说来俊臣想要当皇帝,武则天无论如何是不相信的。何况来俊臣还是个美男子,武则天对于美色总是很感兴趣,她想保住来俊臣,因此迟迟没有答复。 然而越是这样,那些告来俊臣的人越害怕,要是来俊臣不死,接下来就得是这些人回家准备棺材去了。宰相,武则天的面首,都被动员起来游说武则天,所以最后武则天不得不处理。 起初来俊臣多次指责武氏诸王、武后的女儿太平公主、张昌宗等人的过错,武后听了,放下来,不采取行动。到这个时候,武氏诸王,都怨恨来俊臣,一起来证实他的罪恶。武后下令在西市将来俊臣处斩,当时来俊臣四十七岁,人们都互相庆贺说:“现在终于能够背挨着床,睡个踏实的觉了。” 斩首那天,洛阳城的老百姓倾城而出,都来看热闹。来俊臣人头刚一落地,百姓蜂拥而上,把来俊臣的尸体挖眼剥皮,连五脏六腑都掏了出来。 大家争着挖来俊臣的眼睛,剖开他的心肝,将他剁成肉酱。一会儿功夫,他的肉被割尽,然后又用马踩他的尸骨,最后来俊臣什么也没有剩下,他的家属都被没入官府为奴。 来俊臣把多年的酷吏经验总结成了一部理论书籍《罗织经》,这是一部专讲罗织罪名、角谋斗智的书。它是人类有史以来第一部制造冤狱的经典,更是酷吏中第一部所写的施恶告白。 宰相狄仁杰阅完《罗织经》,全身颤抖,冷汗直流;女皇武则天面对《罗织经》,竟然仰天叹道:“如此的心机,朕未必能胜过他。” 来俊臣之死,归咎于他得志后的忘乎所以,忘记了自己只不过是武则天放出来咬人的一条走狗,政敌死完了,狗也没用了。兔死狗烹就是这个道理,可惜他至死也没有把这个道理弄明白。 来俊臣当权的时候,属托吏部选授了二百多名官员,等到来俊臣死后,有关官员都向朝廷自首。武后责备他们,他们回答说:“我们违犯了陛下的法令,自身被杀;如果违背了来俊臣的意思,就得全家覆灭呀。”武后赦免了他们的罪过。 !! 190话:韦后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武则天生有四个儿子,李弘、李贤、李显和李旦。在武则天称制的期间,李弘、李贤被武则天毒死和逼杀,李显曾即位为中宗,但没过多久的时间,就被武则天废为庐陵王,李旦也曾在中宗之后被封为睿宗,不过居于别院,从未上过龙廷。不久,武则天自己称帝,改唐为武周。 在武则天晚年,张易之、张昌宗兄弟俩人成为武则天的男宠,由于武则天在私生活以及政治上需要这两个人,就处处纵容他们,以至张氏兄弟把持了朝政,尽为不法之事,不断地私杀皇亲国戚。朝廷上的正直大臣十分的不满,多次罗列罪状,想置张氏兄弟于死地,可是都被武则天驳回。 一些大臣见无法控制张氏兄弟,就采取了武力政变的方式。在大臣张柬之等人的策动之下,联络了一批朝中重臣、羽林军将领以及太平公主等皇帝亲族,突然发难,趁着武则天卧病的机会,攻入武则天的住处,在走廊里搜出张氏兄弟,就地处决,并顺手将武则天请下了台,迎还了中宗。政变后的第三天,中宗即位,去掉武周的国号,仍称为唐,中断了十五年的大唐复立了。 唐中宗李显在武则天当政中度过了一段艰难的岁月,他先是被幽禁于皇宫别院,继而被流放到房陵,在房陵被软禁。在武则天当皇帝的十五年里,他们夫妻俩的确是胆战心惊地过日子,因为武则天已经害死了两个亲生的儿子,李显唯恐什么时候厄运会突然降临到自己头上,所以每当京城有诏书传来,李显都惶恐地要自杀。 这时候,妻子韦氏总是劝他说:“人世间祸福无常,最多也不过一死,你又何必如此害怕?又为什么要急着自杀呢?”就这样,夫妻俩相依为命,一起度过了十五六年的惶恐岁月。 等到张柬之、桓彦范等人发动政变,迎还了中宗,复称大唐,中宗当然立韦氏为皇后,把女儿也加封为安乐公主。由于他们受了许多苦,遭了不少的罪,当了皇帝之后,他们要大加补偿,因此中宗复位不久,他的荒唐享乐的苗头就露了出来。 中唐复位不久,边患不断,灾荒也接连发生。陕西降特大雨雹,伤庄稼无数,个别地方颗粒无收;过了两年,山东、河南、陕西一代发生了大瘟疫,百姓染疫而死者不计其数,再加上朝廷内的武氏势力仍然很强大,所以唐朝的政局应当说很不稳定。在这种情况下,韦后却一力怂恿中宗享乐,不问国政。 韦后陪同中宗登上玄武门,观看特设的宫女大宴,数不清的宫女如莺蝶纷飞,摆开一桌桌的宴席,气势既壮观又奇特。等到宴会结束后,韦后又命宫女相互打斗,弄得中宗眼花撩乱,目眩神驰,而在这时百姓正在饥饿和瘟疫中倍受煎熬。 第二年元宵节,韦后又特命百姓张灯结彩,大庆元宵,她则陪着中宗,带着百官,穿着便服,夹杂在百姓之中共享太平之乐。韦后有意效法武则天,想让中宗不问朝政,以便自己伺机掌权。 武则天虽死,她的武氏宗族并未失势,尤其是武则天的侄子武三思与中宗结亲,更是站稳了脚跟。有一次,洛州长史薛季昶曾对张柬之说:“张氏兄弟虽然被除去了,但是武则天的势力并未彻底铲除,就像汉朝的吕后虽死,她的宗族吕禄、吕产还在一样。去草若不除根,最终还是要复生的。” 武三思之子既然娶了中宗的爱女安乐公主,便有了靠山,而中宗复位后不久,武三思又与韦后私通,等于父子俩娶了母女俩,更是有恃无恐了。原来韦后与武三思私通,是由上官婉儿牵线搭桥促成的。 上官婉儿是上官仪的孙女,武则天当政时,宰相上官仪曾劝高宗废掉皇后武则天,但被武则天的密探侦知,武则天就派人诬告上官仪谋反,杀了上官仪父子,把他家的妻女都没入掖庭为奴。上官婉儿在宫廷之中受到了良好的教育,人长得十分聪明灵秀,又极富文才,善于吟诗作赋,为武三思所爱。 武则天当政时,武三思常在宫中值宿,上官婉儿于是与武三思私通。唐中宗复位以后,上官婉儿马上被召幸,拜为昭容,专门掌管皇帝的制命,深受宠爱。中宗重当皇帝以后,生活日渐浮靡,所宠的宫女也越来越多,也就顾不上韦后,而韦后又耐不住寂寞,就找上官婉儿想办法,经上官婉儿撮合,两人就干起了苟且之事。 这些事宫中几乎人尽皆知,只是瞒着中宗一人而已,韦后和上官婉儿还多次在中宗面前替武三思说好话,夸他德才兼备,就这样武三思被中宗拜为宰相。 武氏势力复振,韦后也与武氏加紧了勾结,她希图有朝一日能借助武氏的力量登上皇位。朝中的正直大臣见中宗昏庸,朝政腐败,大有岌岌可危之势,就推举张柬之面奏中宗,要求除掉武三思,以加强李唐宗室的力量,其他官员也有类似的陈请。中宗不听,并把这些事告诉了韦后,韦后再转告给武三思,武三思立即打击报复,将张柬之贬出朝廷,使他死在襄州,其他正直的官吏也一一遭到贬逐。 韦后的女儿、武三思的儿媳安乐公主极其骄横不法,在中宗和韦后的纵容之下,她目无王法,屡屡凌辱大臣,贪污受贿,生活上极其骄奢淫靡,并多次向中宗索要土地湖泊。甚至更有更过份的,她竟然逼着中宗立她为皇太女。这位宝贝公主,与她的母亲如出一辙,是一位权力狂、野心家,但又浮巧刁蛮,绝无才干,她的身败名裂是命中注定的。 在当时的朝廷之上,真是热闹非凡,上官婉儿是一个天才的笔杆子,韦后是一个天生的泼妇,两人共同私通武三思,武三思又刁滑奸邪,手握权柄,再加上一个成天吵嚷着要当皇太女的安乐公主,真是文武齐备,生、旦、净、未、丑无奇不有,把一个堂堂的李唐朝廷当作了戏台,唐中宗彷佛耳聋眼瞎,对之不闻不问,一场风暴就不可避免地产生了。 安乐公主与她的公爹武三思密谋串通,一心要废掉太子,立自己为皇太女,这虽然是一个如同儿戏的异想天开的想法,但在无奇不有的唐代,也难保没有实现的可能。皇太子李重俊感到了极大的威胁和恐惧,他要先下手为强,擒杀韦后和安乐公主。 太子与左羽林军大将李多祚、将军李思冲、李承况、独孤伟等人,假借皇帝的命令,率领羽林军骑兵三百人,冲入武三思的家里,杀死了武三思和武崇训及其亲属党羽十多人,然后又自肃章门斩关而入,企图一举杀掉韦后、安乐公主和上官婉儿。 当时中宗夜宴刚刚结束,忽闻太子作乱,就连忙与韦后、安乐公主和上官婉儿一起来到玄武门,并急命右羽林军大将刘景仁率领百余骑前往护卫,又急忙宣布命令,赦免一切跟从起事的人员。众人一听太子原是矫诏,又听闻皇上的赦免令,就纷纷弃戈投降,最后只剩下三两个人跟随太子逃去。后来逃到今陕西的户县,在林中休息时,太子被随从杀掉。 在平定了太子之乱以后,韦后的势力更加猖獗,她的野心也已经越来越清楚,朝廷上下一片舆论哗然。安乐公主另嫁的新夫武秀吉也积极参与其事,再加上宗楚客,数个人狼狈为奸,使得朝廷上人人侧目。 定州人郎岌上言说:“韦后、宗楚客将为逆乱。” 结果被中宗乱棍打死,许州司兵参军燕钦融不畏死难,毅然上书说:“皇后乱恶,干预国政,宗族强盛﹔安乐公主、武秀吉、宗楚客图危宗社。” 中宗把他召到朝廷,当面责问,燕钦融慷慨陈词、毫无惧色,说得中宗无言以对,只好让他出廷去了,谁知他还没有走出朝堂,韦后就假借皇帝的命令,让宗楚客带人把他抓住,摔在殿中的石头上,使他折颈而死。 中宗见此情景,竟然没有追问,只是在脸上表现出了不愉快的神色。韦后、宗楚客等人见中宗心中不忿,生怕中宗处治,就想立即把中宗害死。韦后派安乐公主给中宗进献食饼,饼中掺了毒药,中宗吃了之后,毒发而死。 中宗暴毙,而韦后的部署却没有完成,如果在这时发丧,一定会引起朝廷的极大混乱,很有可能有人起兵,韦后一伙就有被杀掉的可能,因此韦后的当务之急是秘不发丧,然后把亲信召入宫中,商议对策。 韦后让自己的哥哥韦温负责统率所有的军队,又令韦氏宗族的韦捷、韦濯、韦琦、韦播等分别带领军队,巡行六街,保卫宫室,再从四方调来了五万亲信军队,驻守京城,等待一切布置妥当以后,才给中宗发丧。 在发丧之时,即宣布中宗的遗诏,韦后自己临朝听政。三天以后,年幼无知的太子李重茂在中宗灵前即位,尊韦后为皇太后,由皇太后临朝摄政。可惜的是,韦后的野心比武则天大上十倍,可是能力却连武则天的十分之一都没有,她在诸王不服大臣离心的情况下临朝称制,必然会引发一系列的反抗。 中宗李显的弟弟李旦的第三子李隆基,在身处逆境时善于韬光养晦,躲过了武则天对李唐宗室的严酷迫害,即使在中宗在位时,他也十分谨慎。其实他自幼饱读诗书,聪慧过人,又兼性格英武,胸怀大志。 平时他显得好像迷恋于声色犬马,守际上处处留心朝廷的动静。当中宗突然去世、韦后临朝称制的消息传来时,他感到自己的机会到了。他派人与太平公主联系,取得了内应,于是他率兵从封地奔袭长安,与太平公主的儿子薛崇简以及羽林军的将领一起,率领一万骑兵突出玄武门,冲上了太极殿。 韦后对这一变故茫然不知,等听到外面喊杀声起时,才急忙从寝处逃出,连外衣也来不及穿,刚一出房,即被乱兵杀死。安乐公主则正在描眉,未及回头就被士兵斩作两截,从此真的进入安乐之乡去了。 上官婉儿则极有心计,她听说有变故,急忙写了一张让李隆基的父亲相王李旦登基的诏书,藏在袖中,率领宫女列队迎接李隆基,希望能免一死。 李隆基见了诏书后,对左右说道:“此女妖淫,渎乱宫闱,怎可以轻恕,今天不诛,后悔莫及。” 立刻命令左右把上官婉儿斩了,其实上官婉儿是无辜的,她以才色奉事于人,并未做什么坏事,所处不当之事,也皆因不得已而为之。她是一位极有才华的女诗人,《全唐诗》中保存有她的诗作三十二首,并且有诗文集行世。 李隆基平定了韦后之乱后,尽杀韦氏宗族,连武氏势力也一并扫除,自此以后,唐朝又回到李氏宗族手中。李隆基的父亲李旦登基,仍号睿宗,李隆基被立为太子。在其后的几年里,太平公主一直想当女皇,而且势力很大,经过一番激烈的斗争后,太平公主谋反事迹泄漏,李隆基将她逼入寺庙,令她自杀,终于稳住了李唐江山,在李隆基的统治之下,盛唐之世终于到来了。 下载免费阅读器!! 191话:太平公主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太平公主出生于长安,是唐高宗李治与武则天的小女儿。因为极受到父母兄长尤其是母亲武则天的宠爱,权倾一时,被称为几乎拥有天下的公主。 太平公主五、六岁时,常常往来外祖母荣国夫人家,她曾遭到表兄贺兰敏之的强抱,此事引起武则天大怒,加上此前贺兰敏之曾经玷污内定的未来太子妃,武则天最终决定,撤销贺兰敏之作为武家继承人的身份,流放并中途处死贺兰敏之。 太平公主八岁时,以替已经去世的外祖母荣国夫人杨氏祈福为名,出家为女道士,太平一名,乃是她的道号。虽然号称出家,她却一直住在宫中,一直到吐蕃派使者前来求婚,点名要娶走太平公主。李治和武则天不想让爱女嫁到远方去,又不好直接拒绝吐蕃,便修建了太平观让她入住,正式出家,借口公主已经出家来避免和亲。 太平公主十六岁时,下嫁唐高宗的嫡亲外甥,城阳公主的二儿子薛绍。婚礼在长安附近的万年县馆举行,场面非常豪华,照明的火把甚至烤焦了沿途的树木,为了让宽大的婚车通过,甚至不得不拆除了县馆的围墙。 武则天对女儿非常宠爱,她认为薛绍的嫂嫂萧氏和成氏出身不够高贵,想逼薛家休妻,有人以萧氏出身兰陵萧氏,并非寒门相劝说,才使她放弃了这个打算。薛绍的兄长薛顗也曾经因为太平公主来头太大而怕惹来祸事,不过太平公主在第一次婚姻期间,安分守己,并没有不轨的事件传出。 太平公主的第一次婚姻结束,因为薛顗参与唐宗室李冲的谋反,牵连到驸马薛绍,但薛绍本人并没有参加这次谋反,是武则天觉得太平公主嫁错郎了。武则天下令将薛顗处死,薛绍杖责一百,饿死狱中,当时太平公主最小的儿子才刚满月。事后武则天为了安慰女儿,打破唐公主食封不过三百五十户的惯例,将她的封户破例加到一千二百户。 不久武则天曾打算将寡居的太平公主嫁给武承嗣,因武承嗣生病作罢,最重要的原因是武承嗣离统治中心太近了,因为太平公主的第一次婚姻多多少少是由于政治原因而破灭,所以她不想再重蹈覆辙。太平公主改嫁于武攸暨,这次婚姻被认为是武则天为了保护太平公主而采取的手段,武则天在太平公主第二次结婚的两个月后正式登基,太平公主因为成为了武家的儿媳而避免了危险。 武攸暨性格谨慎谦退,太平公主在第二次婚姻期间,大肆包养男宠,与朝臣暗通款曲,并将自己中意的男宠进献给母亲武则天,即莲花六郎张昌宗。 太平公主喜爱权势,武则天认为她长相、性格都像自己,常与她商议政事,但是武则天生前从不让太平公主将她参与政事的事情外泄。太平公主畏惧母亲,因而行事比较收敛,对外只大肆装修府邸,购买别业。武则天朝,太平公主的建树只有为自卫而铲除来俊臣势力这一件。 武周末年,武李两家矛盾尖锐化,武则天召回庐陵王李显,立他为继承人,并通过一系列联姻将武李两家联系起来,以图能消弭未来的斗争。同时她也开始让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以及她的两个男宠张昌宗、张易之掌握权力。太平公主本人虽是武家儿媳,但内心里一直是李家的拥护者。 张昌宗、张易之因为进谗言害死了两家的嫡系继承人,而同时得罪武李两家。李显、李旦与太平公主联名表奏,请封张昌宗为王,为武则天拒绝,改封二张为国公,这次表奏缓和了双方关系。但不久后张昌宗诬告魏元忠与太平公主的情人司礼丞高戬,引起武则天大怒,将魏高二人下狱,二张与太平公主及李家的关系彻底破裂。 李家的拥护者、宰相张柬之发动兵变,诛杀二张,逼武则天逊位给太子李显。太平公主由于参与诛杀二张兄弟有功,而受封镇国太平公主,其兄李旦封安国相王。 唐中宗复位之后,太平公主逐渐走到幕前,她受到中宗的尊重,中宗曾下诏免她对皇太子李重俊、长宁公主等人行礼。中宗朝,韦后与安乐公主乱权,唯一惧怕太平公主多谋善断 太子李重俊谋反,安乐公主与宗楚客想趁机陷害太平公主与相王李旦兄妹,诬告他们与太子同谋,因为主审官御史中丞萧至忠对中宗流泪进谏:“陛下富有四海,却不能容一弟一妹,而使人罗织罪名陷害。”太平公主与李旦因而得以幸免于难,但太平公主与安乐公主的敌对已明显白热化。 唐中宗被韦后与安乐公主毒死,上官婉儿与太平公主一起草拟遗诏,立温王李重茂为皇太子,皇后知政事,相王李旦参谋政事,试图在韦后与皇族之间谋取平衡,但是宗楚客与韦后党羽商议,改立相王李旦为太子太师,架空了李旦,打破了这一个平衡。 太平公主派她的儿子薛崇简与刘幽求一起参与了李隆基等诛杀韦后的行动,清除了韦氏党羽,并亲手将李重茂拉下皇位,拥立相王李旦复位,是为唐睿宗。太平公主因为此番功劳而晋封万户,三子封王,为唐朝公主权势的顶峰。 太平公主在协助李隆基政变除掉韦后以后,与李隆基发生权争,她曾经要求睿宗废掉太子李隆基,并积极培植党羽。此时朝中七位宰相有五位是经由太平公主任命,文武百官除了姚崇,宋璟等寥寥数人外,大多数都依附太平公主。 睿宗则试图在李隆基和太平公主之间寻求政治平衡,以避免伤害到任何一人。在此期间,太平公主曾劝说唐睿宗下旨,搜集编撰了上官婉儿的著作,保留了这位才女的作品。 睿宗传位太子李隆基,自己退为太上皇,同年太平公主的丈夫武攸暨去世。李隆基与郭元振、王毛仲、高力士等人先发制人,诱杀了左、右羽林将军和宰相。太平公主逃入南山佛寺,三日后返回,太上皇李旦出面请唐玄宗恕她死罪,被唐玄宗拒绝,太平公主最终被赐死家中,她的丈夫武攸暨的坟墓也被铲平。 太平公主是否真正计划过谋反,一直以来存在疑问。一部分人认为,她骄横跋扈,与李隆基已经达到水火不容的地步,不可能没有谋反之心。但另一部分人则认为,以太平公主在朝中完全占据上风的局势和她多次成功政变的经验,她若当真谋反,不可能如此轻易就被李隆基平定。 太平公主共有四子四女,与薛绍生有二子二女,长子薛崇训、次子薛崇简、长女薛氏、次女万泉县主薛氏。与武攸暨生有二子二女,长女武氏、次女永和县主武氏、长子武崇敏、次子武崇行。太平公主死时,除次子薛崇简因是李隆基一党而幸免以外,其余儿子均被处死。 太平公主她老爸是皇帝,她老妈是皇帝,她本人也差点当了皇帝,她就是号称唐朝第一公主的太平公主李令月。 太平公主一词在当今有特殊的含义,一般指胸前比较小的女生,不过真实历史上的太平公主李令月并不如此。她方额头宽下巴,体态丰满,李令月能在以丰满为美的唐朝引领一代风骚,自有其独到之处。 生在红旗下,长在皇宫里,太平公主却有一段不堪回首的童年经历。大约五、六岁时,她经常到姥姥杨氏家去玩耍,就在太平公主来往于姥姥家的日子里,她遭到了表哥贺兰敏之的强抱。 贺兰敏之是武则天的外甥,长得年轻英俊。他与武则天的母亲、自己的外祖母杨氏有暗情,还强抱过太子李弘的未婚妻。武则天可以容许贺兰敏之的许多恶心,但当他伤害到自己最喜欢的女儿身上时,毫不犹豫地痛下杀手,下令将他流放到雷州,并恢复他的本姓贺兰,绝望的贺兰敏之来到韶州时,以马缰自缢而死。 跟所有的女孩子一样,十四、五岁时的太平公主迎来了青春期。有一次她穿上武官的服饰在父母面前跳舞,父母都笑话她::“妳又做不了武官,为何要穿这样的衣服?” 太平公主很认真地回答:“我穿不了这样的衣服,可是驸马可以啊。” 唐高宗看出了女儿的心事,很快就将女儿嫁给了唐太宗李世民的外孙、有蓝田公子之称的薛绍。 这是一场世纪婚礼,场面非常豪华。按照礼仪,婚礼在傍晚进行,照明的火把烤焦了沿途的树木;为了让宽大的婚车通过,甚至不得不拆除了婚礼举办场所的围墙。 太平公主除了相貌上像武则天,在生活作风上跟母亲也差相彷佛。当年武则天在落难白马寺时,曾经有过一位蓝颜知己冯小宝,高宗去世后,武则天在后宫广纳男宠,冯小宝便被宣召进宫,赐他姓薛,改名叫薛怀义,夜夜同枕共眠不在话下。 薛怀义固然是武则天的男宠之一,他在皇宫内外也养了很多情妇,其中最大的一枚就是太平公主。也就是说,薛怀义是武则天母女共享的情妇,深得两位的宠幸。只不过薛怀义得势后骄横傲慢,气焰嚣张,借机打压武则天的其他男宠。武则天渐生厌恶,在太平公主的劝告下,将薛怀义乱棒打死,尸体送到白马寺,烧成灰烬,和在泥里建造佛塔。 薛怀义死后,太平公主见武则天暂时没有特别宠爱的男宠,就本着资源共享的精神,主动将情夫张昌宗兄弟二人推荐给武则天。武则天见了这二位后,非常满意,非常喜欢,将兄弟俩一起纳为男宠,从此母女俩和兄弟俩过上了神仙般的日子。 太平公主还有一个特点很像武则天,喜权势。武则天也喜欢与她一起商议政事,只是从不允许她将她参与政事的事情说出去。太平公主敬畏母亲,所以武则天在世时,她在政治上比较低调。只是有一次当著名酷吏来俊臣威胁到自己的利益时,才与武氏家族的人一起干掉了来俊臣。 太平公主真正意义上的参与政治,是在武则天逊位后。宰相张柬之发动兵变,诛杀弄权的张昌宗、张易之两兄弟,逼迫武则天逊位于太子李显。其中太平公主参与诛杀了两张,立下功劳,李显即位后,封她为镇国太平公主,下诏免去她对太子李重俊、长宁公主等人的行礼。 唐中宗李显是一位倒霉的皇帝,他先后两次做皇帝,每次都没干几年就被赶走了。第一次是被武则天赶走,第二次是被他的皇后韦后和女儿安乐公主毒死。 其后由于权力分赃出现问题,太平公主与李隆基等人一起诛杀了韦后,废除唐殇帝李重茂。太平公主等人拥立相王李旦复位,是为唐睿宗。 李旦是太平公主的兄长,他做皇帝后,封妹妹为万户侯,还经常与她一起商量国家大事。有时候太平公主没有入朝,李旦就会派宰相到她家中询问政事的处理意见,每次宰相上朝奏事时,李旦就会问他们:“这件事问过太平公主吗?” 到了此时,太平公主的权力进入顶峰,甚至超过了皇帝李旦。她把自己的三个儿子都封为了王,经她之手平步青云担任要职的士人更是不可胜数。放眼当朝,七位宰相之中,有五位是出自她的门下,文臣武将之中也有一半以上的人依附她。 所谓盛极而衰,有顶峰就会有低谷。李旦的长子李隆基非常聪明能干,太平公主担心他做皇帝后自己不好控制,就千方百计废除他的太子地位,怎么办呢? 一是散布流言,称李隆基不是李旦的嫡长子,不能被立为太子。二是在李旦和李隆基身边安排许多耳目,一有风吹草动就向她举报。三是亲自乘车在光范门内拦住宰相,暗示他们改立皇太子。 不过这些都没有奏效,在光范门宰相宋璟斥责太平公主:“太子为大唐社稷立下了莫大的功劳,是宗庙社稷的主人,公主为什么突然提出这样的建议呢?” 李旦这人平庸无能,但有一点,他颇有自知之明。他看到朝中的种种乱象之后,决定将皇位提前传给能力见识远超自己的太子李隆基,是为唐玄宗。 太平公主曾力阻李旦传位于李隆基,无效后,与窦怀贞、薛稷一班掌握实权的大臣密谋以放毒的方式除掉唐玄宗李隆基。如果这件事情成了,太平公主很可能成为历史上第二位武则天。 可是李隆基不是软柿子,他在王琚、张说等人的支持下,先下手为强,派遣羽林军诛杀了太平公主的党羽。太平公主本人逃出皇宫,躲进山寺,三天后才出来,后被李隆基下诏赐死在她自己的家中。太平公主的子女中,除了薛崇简是李隆基一派外,其余全部被处死。 下载免费阅读器!! 192话:牛李党争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唐中宗一直受到韦皇后、女儿安乐公主和武后的旧有党羽武三思等人的影响,张柬之和敬珲等人先后被流放与诛杀。 韦皇后有意成为第二个武后,安乐公主则要求被立为皇太女,韦皇后和安乐公主合谋毒杀了唐中宗,韦皇后立温王李重茂为帝,是为少帝,并欲加害相王李旦。李旦之子临淄王李隆基在姑母太平公主协助下发动唐隆政变,诛杀韦皇后、安乐公主及武氏残余势力,拥立李旦复位。 睿宗复位之后,他的妹妹太平公主与太子李隆基发生了权力之争,唐睿宗让位于李隆基,是为唐玄宗。次年唐玄宗将太平公主赐死,党羽或杀或逐,结束了政斗,同年改元开元。 李隆基铲除政敌之后,开始整顿武周以来的弊政,政治上提拔姚崇、宋璟、张嘉贞、张说、李元纮、杜逻、韩休、张九龄等贤臣为相,整饬腐败的吏治,并建立了考察制度,精简官僚队伍裁减冗官,设采访使发展节度使制度,导致地方权力增大;经济上推崇节俭、抑制佛教,并恢复武周以来荒废的义仓制度,又通过括户等手段缓解土地兼并导致的逃户问题。 军事上改府兵制为募兵制,并复兴日益衰落的马政,对外收复了武周时期沦陷于契丹的辽西营州,及唐睿宗时期赐给吐蕃的河西九曲之地,并再次降服契丹、奚、室韦、靺鞨等民族,西域方面吞并大小勃律,且攻灭突骑施,塞北方面降服复国的后突厥,后又扶持回鹘歼灭后突厥。 在唐玄宗励精图治的治理下,唐朝进入盛世,史称开元盛世,被认为是继孝宣中兴之后中国历史上出现的第二次鼎盛局面,首都长安城是世界最大的城市,也是世界上第一个人口过百万的大城市。 唐玄宗改元天宝之后,承平日久,国家无事,唐玄宗丧失向上求治的精神,志得意满,开始放纵享乐,从此少问国事。在纳杨玉环为贵妃之后,更加沉溺酒色。唐玄宗任用有口蜜腹剑恶名的李林甫为宰相长达十八年,使得朝政败坏,李林甫死后又以杨国忠为相,此时期又开始出现了宦官干政的局面,高力士的权势炙手可热。 唐玄宗好大喜功,为此边境将领经常挑起对异族的战事,以邀战功。由于当时兵制由府兵制改为募兵制,使得节度使与军镇上的士兵结合在一起,就出现了边将专军的局面。其中以胡人安禄山最显著,安禄山掌握重兵,趁着唐朝的腐败、军事空虚的机会和史思明发动叛乱,叛军攻入首都长安,史称安史之乱。 唐玄宗逃到成都,太子李亨在灵武称帝,是为唐肃宗,唐玄宗被遥尊为太上皇。安禄山则自称大燕皇帝,年号圣武,经过八年时间这场叛乱才被平定。 安史之乱使得唐朝元气大伤,从此由盛转衰。此时均田制度已经逐步瓦解,土地兼并现象日趋严重,租庸调制也无法实行。战后关东人口锐减,土地大量荒芜,藩镇割据的形势已经形成。 唐代宗时,刘晏改革盐法,改善了国家的财政状况,唐德宗任用杨炎为宰相,开始实行两税法,一年分夏、秋两季依土地征税。唐德宗还力图平藩,但是引起朱滔、李希烈、朱泚叛乱,结果发生了奉天之难。战争持续了五年,最后虽然朱泚和李希烈等败死,但是唐朝却与其余藩镇妥协,条件是取消王号,朝廷承认他们在当地的统治权,从此割据局面进一步的深化。 自此以后,唐朝有吐蕃、回纥、南诏等外患,内有宦官掌权,禁军兵权甚至皇帝的拥立都由宦官决定,节度使对地方有独立于中央的管理权,成为唐朝的内忧外患。 唐德宗死后,经过了唐顺宗的过渡阶段,然后由永贞内禅而受宦官支持的唐宪宗登基,他即位以后,经常阅读历朝实录,每读到贞观、开元故事,他就仰慕不已。唐宪宗以祖上圣明之君为榜样,认真总结历史经验,比较注重发挥群臣的作用,敢于任用能臣为宰相,他在延英殿与宰相议事,都是很晚才退朝。 唐宪宗在位十五年间,政绩诸多,在政治上有所改革,勤勉政事,君臣同心同德,从而取得了元和削藩的巨大成果,并重振中央政府的威望,成就了唐朝的中兴气象,使安史之乱后的唐朝一度获得再次统一。 长期以来,唐朝皇帝得到评价较高的有三人,唐太宗、唐玄宗、唐宪宗。唐宪宗没有能够像唐太宗和唐玄宗那样开创一个辉煌盛世,却能够和他们并驾齐驱、相提并论,这也正说明了他的不同寻常。 唐宪宗末年,以牛僧孺和李德裕为首的大臣之间的朋党之争越演越烈,使得宦官更加得势,牛党、李党相继执政,史称牛李党争。 牛僧孺,字思黯,隋朝仆射奇章公弘的后人,祖父名绍,父亲名幼简,官位都很卑小。牛僧孺以进士擢第,新进士必须在太学行释褐礼,脱去布衣而换官服。 穆宗即位,授牛僧孺为御史中丞。牛僧孺认为州府刑狱,审案迟缓,许多人冤屈抑郁,他条缕分析上疏奏请,于是各刑狱相继革除弊病,按时审案核实。此一施政,震动了朝廷内外,一切治理变得肃然有序。 宿州刺史李直臣,坐地分赃该当处死,李直臣贿赂中贵人为他重新申诉办理,牛僧孺坚持不肯。穆宗召见他当面说:“李直臣虽然僭越本分有失职之过,然而此人有经世、济度之才,可委派他到边防任职,朕想让你网开一面、宽贷其罪。” 牛僧孺回答:“凡人不才,只不过持有利益、相互坐大而已。帝王立法,束缚奸邪,正是为了保障有才能的人。安禄山、朱泚他们俩人,以才器过人,却可以污浊混乱天下,更何况李直臣仅是个小才,又何必为他屈辱国法呢?” 穆宗听了之后,嘉许他的守法精神,拜他为户部侍郎,以本官同平章事。 当初韩弘入朝受职,人们多传播流言,他的公子公武以家中的财物,厚厚的贿赂权贵以及受皇上宠幸的人,朝廷各官僚班列中,几乎悉数接受他的馈赠。不久他们父子皆死,遗下孤孙年纪还尚幼小,穆宗恐怕有心人士窃盗,就派中使到他家,调阅他家宅的簿记。 而簿上却记载了所有接纳贿赂的名单,唯独牛僧孺的官名旁边,以红笔批下注记:“某年某月某日,送牛侍郎财物若干,不接受,全数退回。” 穆宗看完簿记甚为喜悦,没过多久,朝臣商议任命宰相,穆宗同意牛僧孺的提名。朝廷政事由于受奸邪及被皇上所宠幸的人所把持,同时大臣之间,相互朋比,无心问政。牛僧孺奈何不了这群小人,拜章上表,请求罢职有四次之多。 穆宗说:“等朕郊祭典礼完毕后再放卿回去。” 等到穆宗赴庙郊祭祀后,牛僧孺又上表陈述自己退隐的心愿,于是在鄂州设置武昌军额,以牛僧孺为鄂州刺史。 江夏城风土民情散漫、环境恶劣,很难建立城池的低垣与高墙,只是每年加板添筑,上头简单的覆盖青茆。官商勾结、狼狈为奸,弊病连绵了好几年。牛僧孺到了之后,总计节省茆、苫等板筑的费用,每年有十多万,即刻赋以专属税收,以抵制苫筑的价格。如此五年,高墙低垣尽皆修葺,中间剥削的蠹虫及弊病除去。 李宗闵辅政,屡荐牛僧孺有才干,不宜老居于外围。于是召还,牛僧孺守兵部尚书、同平章事。 此时中尉王守澄专权用事,多采纳小人,私自议论、批评时政,朝廷中的机密事胡说成一气。有一天,在延英殿面对多位宰相,文宗说:“天下有何方法获得太平,卿等有关心此事吗?” 牛僧孺说:“微臣等人,待罪辅佐陛下,无能力使社稷安康、济世救民,然而臣想求得太平盛世也不是很难。当今四夷安抚,不至于入侵犯境,百姓不至于流离失散;上无暴恶之行,下无怨恨之心;私人无强取之财,公众议事无壅塞停滞。虽然不能达到极致,也可说是小康。陛下对太平若别有所求,那就不是臣等棉薄之力所能做得到的。” 他告诉同列官职的同僚说:“我现在身为宰相,天子的责备与要求是如此的严酷,怎么可能久居于此地呢?”于是十日之间,三次上奏章请辞退,皇帝不允许。 当李德裕结党专擅,将进入朝廷掌权,牛僧孺因此之故得以引退。皇上既受左右邪说影响,又急于粉饰太平,奸佞小人窥伺强烈的意图,所以投其所好、双管齐下。数年之间,几乎危及宗庙社稷,而独牛僧孺一人,进退之间一切以合乎天道为依归。 士绅的道德沦丧,宦官弄权,牛僧孺嫌自己身处重要职位,上表求归还外地,可是屡次都不允许,在淮甸总共六年。牛僧孺的见识、胆量弘远,心居事件之外,不以细故介怀。后来回洛都建筑宅第于归仁里。任职淮南的时候,嘉木怪石,置之阶庭,馆宇清华,竹木幽邃。常与诗人白居易吟咏其间,自此再无进取之心。 皇上征他为左仆射,恐怕牛僧孺再次退让,命令他赶快赴任金阙。此时恰逢庄恪太子刚死,牛僧孺谈到太子,于是诚恳的陈述父子、君臣之义,人伦大经,不可偏废,否则那就很轻易的摇动国本。皇上听了之后,为之动容流涕。 当时的宰辅都是牛僧孺过去的同僚,未曾造访他的家门。皇上频频宣召牛僧孺,他以染患足疾推托。恢复宰相的职位、襄州刺史、山南东道节度使,加食邑到三千户。上朝辞别的日子,皇上还赐觚、散、樽、杓等金银古器,令中使转达告诉他:“卿是个正人君子,特赐给你这些古器,卿但且为朕做短暂的逗留。” 牛僧孺回答:“汉南一带,遭遇到水旱之后,流离庶民等待我去处理,实在不适宜多停留。”于是再三请行,方允许。 武宗即位,李德裕掌权,罢免牛僧孺的兵权,征为太子少保,赠太子太师,谥号为文贞。李德裕是中唐时期牛李党争里李党的领袖人物,因为党争的关系,他多年被排斥在朝廷之外,虽然在地方上做了不少贡献,但总受到压制。 牛李党争是中唐时期牛党、李党两派士大夫进行的朋党之争,两派官员互相倾轧,争吵不休,从宪宗时期开始,到宣宗时期才结束,前后将近四十年。牛党的领袖是牛僧孺、李宗闵和李逢吉,而李党的领袖则是李德裕、裴度和李绅。 唐宪宗年间,举人牛僧孺、李宗闵在科考时批评朝政,考官认为二人符合选择条件,便把他们推荐给宪宗。宰相李吉甫得知,认为牛李二人揭露他的短处,便在宪宗面前哭诉,称二人与考官有私人关系。 宪宗于是将考官降职,牛李二人也未得到提拔,不料朝野哗然,争相为牛僧孺等人叫屈,谴责李吉甫嫉贤妒能。宪宗只得将李吉甫贬为淮南节度使,另任宰相,朝臣从此分为两个对立派,这就是牛李党争的开端。但当时李德裕、牛僧孺尚未进入朝廷供职,所以派系斗争色彩尚不浓厚。 唐穆宗即位后,又举行进士考试,由牛党人物钱徽主持,结果又被告徇私舞弊。在时任翰林学士的李德裕的证实下,钱徽被降职,李宗闵也受到牵连,贬谪到外地。李宗闵认为李德裕成心排挤,怀恨在心。 而牛僧孺则很同情李宗闵,此后牛僧孺、李宗闵与科举出身的官员结成一派,李德裕也与士族出身的官员结成一派。牛党得势,则打击李党,李党得势,也排挤牛党,两派之间明争暗斗。 唐文宗面对两派的党争,不禁叹道:“平定河北藩镇之乱容易,而想平息朝中党争却很难啊。” 李德裕他出生于大官宦世家,他的祖父李栖筠、父亲李吉甫都是唐代著名大臣。李德裕先后在唐宪宗、穆宗、敬宗、文宗、武宗以及宣宗六朝任职。 武宗时期,他担任了六年的宰相,帮助武宗讨平了泽潞五州,解决了回鹘叛乱,消除了宦官擅权问题,又限制佛教,是晚唐时期难得的有才华人物。武宗去世以后,牛党又占据上风,他因此被贬到海南岛。当时海南十分荒僻,不但他死在此地,他的儿子除了李烨之外,都死在了海南岛。 下载免费阅读器!! 193话:宦官乱政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唐文宗与李训和郑注等人发动了甘露之变,密谋诛杀宦官失败。甘露之变而后,宦官团结一致;群臣只有借藩镇的兵力对抗宦官的权力,埋下晚唐时藩镇和宦官直接冲突的种子。 宦官是皇宫中专门负责皇帝和后宫的衣食起居、皇宫宿卫的侍从人员,由于他们工作性质的卑贱和身体的残缺,历来为人们所不齿。唐代的宦官,从唐玄宗晚年开始,一步步走到了前台,成为左右政局的重要角色,到唐末更开了宦官专权的局面。 唐末宰相崔胤曾经说过一段话,反映了唐代宦官专权的情况。他说:“建国之初,社会安定,四海升平,没有出现宦官掌政权、军权的情况。唐玄宗天宝年间以来,宦官势力越来越猖獗,到了德宗贞元末年,宦官开始统领神策军。从此宦官参掌机密,削夺百官权利,勾结藩镇,图谋不轨,卖官鬻爵,干尽不法之事,成为国家的一大祸患。”可见唐朝后期宦官专权之盛,权力之大,危害之广了。 唐代的宦官权势是从唐玄宗时期开始增长的,唐初太宗规定,宦官的官阶最高为四品官﹔宦官不得参与政事,只负责守卫、清扫、后宫饮食等事。到了玄宗时,宦官开始统兵,并允许担任三品以上的官职。如杨思功拜大将军,高力士以恩宠也拜大将军,都是一品的官,此外玄宗还任命宦官充任监军使,对出征的军队进行管理,但此时尚未出现宦官专权的局面。 宦官势力真正的猖獗是在安史之乱以后,肃宗、代宗朝的李辅国,由于拥立有功,被皇帝赋予很大的权力,手握禁军,代宗时还被尊为尚父,又加司空、中书令,朝中一切大事都要与他商量,他曾经狂妄地对代宗讲:“皇上只管在殿中安坐,外面的事都交给老奴我处置。” 虽然后来李辅国被代宗处死,但另一名宦官程元振又因杀李辅国有功,被皇帝重用,依然大权在握。到了德宗时,宦官掌管宿卫皇帝的中央禁军成为制度。宪宗朝,正式设立枢密使,由宦官充任,参与国家的政治事务,中书、门下的权力都被宦官侵夺。后来的皇帝又不断增加宦官的权力,致使宦官专权成为唐朝后期黑暗统治的代名词。 唐朝后期,宦官操纵国政,专擅机要,进退朝臣,甚至连皇帝都要由他们废立。宪宗、敬宗死于宦官之手,穆宗、文宗、武宗、懿宗、僖宗、昭宗都由宦官拥立,立君、弒君、废君,如同儿戏,这种局面一直持续到唐末。宦官势力如此的猖獗,引起了皇帝与大臣的不满。 他们与宦官之间出现了南衙北司之争,以宰相为首的机构称为南衙,由宦官操纵的各种机构称为北司,后期更爆发了较大规模的反宦官的斗争,其中以二王八司马事件与甘露之变最具有代表性。 二王八司马事件指的是唐顺宗时期主张打击宦官势力、革新的官僚士大夫,二王指王伾、王叔文;八司马指韦执谊、韩泰、陈谏、柳宗元、刘禹锡、韩晔、凌准、程异,他们在改革失败后,都被贬为州司马,因而被称为八司马。 二王八司马的改革发生在顺宗年间,由于顺宗的年号为永贞,所以这场改革又被称为永贞革新。永贞革新得到了顺宗的支持,顺宗初即位,就任命改革派人物韦执谊出任宰相,改革派人物分掌要害部门,控制朝廷的财政和部分军事权力,并想要夺取宦官的兵权。 改革派还颁布一系列的政令,严明赏罚、停止苛政,罢免贪官,提拔贤良。改革取得一定的积极效果,当时社会的反应是人情大悦、市里欢呼。但是这一次改革的打击面过大,触动的利益过广,所以遭到许多元老重臣、地方节度使的反对,更遭到宦官集团的抵制。 宦官俱文珍、刘光琦等联合剑南西川节度使韦皋、荆南节度使裴均、河东节度使严绶反对王叔文的改革集团,而且他们计高一招,逼迫改革派的后盾顺宗让位于太子李纯,太子即位,就是唐宪宗。而宪宗并不支持改革派,所以改革派很快失势,王叔文、王伾等人遭到贬逐与杀害,这场以打击宦官势力为目标的改革宣告失败。 永贞年间的反宦官斗争失败后,许多大臣,包括皇帝,都在总结经验。有一部分人认为,对宦官不能采取和平夺权方式,要用武力来消灭宦官,进而消除阉党势力,由此便引发了文宗时期的另一场反对宦官的斗争—甘露之变。 唐文宗是宦官拥立的皇帝,所以自登基以来,就处于宦官的控制之下,军国大政均掌握在宦官的手中,做傀儡的文宗想恢复自己的权威,就想办法用武力除掉身边的宦官。为此他重用由宦官推荐的李训、郑注两人,因为用他们两人执行翦除阉宦的计划,不易受到宦官的怀疑。 很快李训就被任命为宰相,郑注出任凤翔陇右节度使,开始逐步实行预定的计划。文宗和文武百官来到紫宸殿议事,金吾将军韩约启奏说:“左金吾院石榴树上昨晚上有甘露降下来。” 夜降甘露被古人认为是一种吉祥的预兆,李训于是率领文武百官称贺,请文宗前去观看。文宗也装作非常高兴的样子,并派李训等人先去查看。 李训等人去了很久,回来报告说:“那些甘露好像不是真的,不宜对外宣布。” 文宗此时回头命令大宦官仇士良、鱼志弘再去查看,二人遵命前往。到这里,没有出现任何意外,但当仇士良等走在途中,他们却发现了问题。带路的韩约紧张得满头大汗,随着一阵微风吹来,藏在帷幕后的甲兵忽隐忽现,这使得仇士良等人立刻意识到对自己不妙,迅速返回大殿,并将文宗抬进宣政门,将大门紧紧关闭。 之后仇士良命令五百禁军上殿讨贼,见人就杀,文武大臣六百多人,死于阉宦刀下。接着宦官又派遣骑兵全城搜捕逃亡之人,使得长安城血流成河,参与诛杀宦官计划的许多大臣都被满门抄斩,受牵连而死的人有一千多人,这就是所谓的甘露之变。 在宦官与官僚士大夫的斗争中,士大夫们不畏艰险的精神是值得肯定的。但是他们的力量与宦官的实力相比,相差甚远,因此他们力图打击阉宦、恢复皇权的努力都归于失败。更严重的是,这种斗争极大的消耗了内部的力量,国家正常的统治受到了严重的影响,地方割据势力更加有恃无恐,唐政府已经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唐文宗死后,唐武宗继位,改元会昌,在宦官仇士良的拥立之下,经过派系斗争而继位。唐武宗重用李党首领李德裕,削减仇士良的权力,李德裕在执政期间,中书省的职能作用发挥较好,因而宦官的势力被削弱了。对于宦官也有诸多不满的唐武宗,没有像唐文宗那样,采取极端措施来进行解决。而是吸取唐文宗失败的教训,改用阳为尊崇,实则逐渐冷淡的手段。 宦官仇士良见武宗日益亲重李德裕,害怕宦官失去权势,便散布流言蜚语,称宰相与度支商定,要削减禁军衣粮和马草料等费用,想要以此激怒禁军闹事。李德裕闻讯后立即向唐武宗面奏此事,唐武宗很愤慨,唐武宗拿出了君主的作为,遣中使到神策左、右军去宣布御旨:“此事纯属谣传,一切都是朕的安排,无关宰相之事,尔等不得信口雌黄。”将士们被震慑住了。 仇士良的阴谋被揭穿以后,只好惶恐地向唐武宗谢罪。在仇士良的阴谋被挫败后,唐武宗没有乘势对他采取进一步的行动,而是将他提升为观军容使,以领神策左、右二军。名义上得到了升迁,实则却被剥夺了对禁军的控制权。仇士良明白唐武宗对他的态度,知道自己的处境不妙,以退为进,以身体有疾病提出了辞职。唐武宗顺水推舟,同意了他的辞呈,将他改任为内侍监。 内侍监没做多久,基于大势已去,无东山再起的希望,仇士良被迫辞职。唐武宗对外击溃回鹘乌介可汗及其部众,对内平定泽潞镇叛乱,在位时期藩镇降服。唐武宗一连串振兴朝廷的政绩,史称会昌中兴。唐武宗重视道教,禁止道教以外的佛教、景教等,故在佛教史上列为三武灭佛的其中一位称号武字的君主,又称为会昌灭佛。 唐武宗是唐朝第十六代皇帝,在位的二十六年中,他最重要的政治业绩之一就是打击佛教寺院。他下令,除长安、洛阳等保留规定的少数佛寺外,其余的寺院一律拆毁。 此举计毁了大中型寺院四千六百所,小庙宇四万所;二十六万多僧尼被迫还俗,寺院的所附奴婢十五万人被解放,数千万顷教田被没收,此后佛教势力受到惨重的打击。 唐代后期,由于佛教寺院土地不纳税,僧侣免除赋役,佛教寺宇经济过分扩张,损害了国库收入,与普通地主与存在着矛盾,因此唐武宗决定灭佛,以解决财政困难。 在唐代,自太宗、武则天、睿宗以至玄宗、肃宗、代宗、德宗、顺宗、宪宗,几乎每朝都有反佛的人士,有时意见十分激进,韩愈甚至提出了灭其人,庐其居,火其书的主张,但灭佛的事并没有发生。 李忱是唐宪宗的第四子,把帝位让给了他的侄子文宗。文宗死后,武宗疑虑有他谋,乃密令中常侍四人擒宣宗于永苍,幽禁数日。在宦官仇公武的协助下,李忱逃出了宫门,隐身于佛门。 为了查杀李忱,武宗做出灭佛的决定,而李忱即位后,马上大兴佛教,其原因可能也在于此,佛门曾在他危难之际收藏了他,并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 194话:藩镇割据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唐武宗死去之后,宦官选择李忱继承皇位,想继续保持朝政,未即位前的唐宣宗表面上是容易被宦官利用的无能之人。即位以后励精图治,对内贬谪李德裕,结束了牛李党争,抑制宦官势力过分膨胀,打击不法权贵与外戚。 在位期间的宣宗勤俭治国,体恤百姓,减少赋税,注重人才的选拔,一改唐武宗的封杀佛教政策,再次的尊崇佛教。肃清河西,使得唐廷无西顾之忧,唐朝国势有所起色,百姓日渐富裕,使本已经十分衰败的朝政呈现出中兴的小康局面。实际上国势并不稳定,唐宣宗晚年,国内已有乱象,他死后不久就爆发寇乱。 唐太宗时将天下按照山川形势、交通便利分为十个道,按需要设监察性的官吏协助中央监管州级行政区,到了玄宗时把大的几个道分裂增成十五个道。 隋代的均田制度在正常发展中逐渐衰落,国内土地兼并,唐帝国向外扩张机制受阻,由攻转守,隋唐初期的府兵制退化为募兵制,唐睿宗景云年间,开始了节度使制度,在边境地方军镇设置全权军政长官。 玄宗在其父的基础上设置著名的天宝十节度,加上虚职最高级道,道下有大小节度军镇,大节度使辖数州,小防御使﹑团练使辖个别州。真正的州县二级地方行政结构松懈,开始演变成虚三级地方行政,最后地方权力集中在节度军镇上,藩镇节度使再经安史之乱突破朝廷轮流更换属地、不得兼任、不可在原籍任职的控制传统。彻底摆脱中央朝廷控制,好的听调不听宣,财赋收入、人事任免权,甚至世袭统治,一股脑地挣脱枷锁,坏的直接反抗朝廷,实际独立。 唐廷经初唐励精图治,盛唐开疆扩土的扩张鼎盛,到饱和收缩,军镇节度使制度由边缘渗透到内地普及,内忧外患疆域缩减,直至农民起义,唐廷被大藩镇取代覆灭,大小藩镇演化成五代十国的大分裂。这期间的过程,四十多个藩镇互殴攻击混战,联合对抗唐廷。 各藩镇此消彼涨,立场不定,纵横捭阖,连年征战,荼毒天下。好像养蛊一样,数十个毒虫在宿主体内斗来斗去,偶尔安定为宿主所用,狗咬狗,一时平稳。最后愈演愈烈,毒虫互相吞并攻杀,数十条毒虫养出了十几条,最大的那条把宿主咬死了,一时又替代不了,接着和别的大毒虫互相绞杀。 太可怕、太黑暗、太复杂了,地方实权过大竟然可以为祸到这个地步,从唐玄宗安史之乱潘多拉盒子被打开,到宋太祖杯酒释兵权右文抑武行政军事经济体系全盘改革为止,藩镇地方分裂割据才告截止。 藩镇为祸之烈,兵士哗变,将帅作乱,反抗朝廷,藩帅杀部下。最低级兵士杀将校,将校杀上级换藩镇统帅,藩镇统帅反抗朝廷。由于各藩镇间的力量制约,唐代军队尚武之风骄兵的特性,还有牙兵组织的军队制度,以及藩镇财政自主军费开支地方化的原因,权力一级级的下放,集权逆行,体制大乱。 安禄山为什么可以撼动鼎盛的盛唐,将它一举打落神坛,反差如此的大?因为他得到玄宗的宠信兼任了三大节度使,范阳、平卢、河东,安禄山手握河北、山东、山西,简直势可倾天,更改了唐朝华夏一整个的千年国运。 肃宗、代宗平乱,玄宗逃入蜀避难,肃宗在陕北宁夏另立朝廷,各个军镇全部做大,协助平叛。 郭子仪与李光弼两大复国元勋,脱胎发迹自藩镇军队底层出身,唐廷以藩镇平藩镇。最后达到了均势平衡,安史之乱河北叛军首脑被灭,留下底层军队,藩镇实质控制权仍未收回。又因为平叛扩大了藩镇数量权势,朝廷亲藩与叛乱独立藩镇对峙。 唐廷此时外患爆发,突厥、回纥、吐蕃,内忧外困,为了解决内部应付外部新矛盾,不及时根除收回叛乱藩镇的实际控制权。相反扶植平乱的亲藩,树立对立藩镇关系玩平衡跷跷板。 玄宗后,肃宗、代宗是平乱期,德宗是藩镇膨胀期,顺宗过渡,宪宗中兴期,穆宗藩镇恢复实力反叛,到宣宗时均势安份了一阵子,这期间朝廷内部宦官架空君权,穆宗伙同宦官弑杀其父宪宗,文宗时宦官清洗文官朝臣甘露之变,唐廷内部权力结构松散,集权逆行。直到懿宗末年一直延续保持半独立状态时期,僖宗黄巢之乱藩镇趁机剧烈膨胀互相混战吞并覆灭唐廷。 德宗弄巧成拙,削藩不成,奉天之难,唐廷声威大跌,藩镇势力极盛。安史平乱后,自北向南一系列割据藩镇,唐德宗雄心勃勃要削藩。 以江南财赋藩镇支撑全国朝廷财政,正式改革崩溃的均田制,财赋田制用两税法,用京畿直属藩镇和禁军联合中原亲藩攻击河北山东四大刺头,挑拨其余藩镇互殴。各种手段使尽,怀柔打压,挑拨离间,还是败了。 河北三镇,又称河朔三镇,范阳、成德、魏博,叛乱策源地。河北养马军事资源重地,安史之乱,安禄山、史思明父子四人盘踞老巢经营多年。 平叛末期,史朝义部将张忠志、田承嗣、李怀仙、薛嵩四人投降官军,史朝义自杀,唐廷已经无力彻底消灭余党,以赏功为名,授以节度使称号,由他们分统原安史所占之地。 卢龙镇,安史大本营,三镇之首。李怀仙,后来被部将朱希彩所杀,朱家代替他统治,他为幽州卢龙节度使,统幽、营、平、蓟、妫、檀、莫七州,驻幽州。 成德镇,张忠志为成德军节度使,赐姓名李宝臣,统恒、赵、深、定、易五州,不久增领冀州,驻恒州。 魏博镇,田承嗣为魏、博、德、沧、瀛五州都防御使。 薛嵩为相卫节度使,后迁泽潞节度使,统治今河北西南部及山西、河南各一部,本来河北共四镇,其后相卫为田承嗣吞并,变成三镇。河朔三镇与志在削藩的德宗唐廷反复拉锯,耗费无数财政军费。 还有安禄山兼任的平卢节度使的地盘,平乱后收回唐廷无奈遥远不能管制,封平叛将领王玄志为节度使镇守,死后归顺的叛将侯希逸擅自自立。又被部将李怀玉驱逐赶跑自立为帅,李怀玉受赐名正己。与田承嗣、薛嵩、李宝臣、梁崇义等结党。 平卢镇,李正己,汴宋留后李灵曜叛变,这是德宗成功扑灭的一个,但扑灭后胜利果实又被藩镇摘了,乘机占领曹、濮、徐、兖、郓州,并原有淄青等十州,共有十五州之地,最强最大的藩镇,世袭三代四人。 襄阳镇,梁崇义为山南东道节度使,统治今湖北西北部达十九年,被扑灭。 淮西镇,李希烈为淮西节度使,治蔡州,直接造反,自称建兴王,并联合已称王的淄青、魏博、成德、卢龙四镇节度使抗拒唐廷。德宗调集淮西邻道兵攻讨李希烈,诸道兵都观望不前。 李希烈造反是德宗削藩事业的转折,调动亲藩和直属藩镇联军攻击失败,实际割据藩镇调不动。不得已调动京畿周围直属防御边防军藩镇泾原兵东出救援,该军路过京师时,发生了叛乱,拥立留居长安的前卢龙节度使朱泚为秦帝,德宗出奔奉天。惊天巨变,差点就被中间开花,黑虎掏心了,唐廷社稷危亡惊险万分。 朱泚的弟弟朱滔继朱泚入京接受怀柔安抚后,接任卢龙节度使,与在长安的朱泚里应外合,试图颠覆唐廷,德宗逃跑至奉天被围,称为奉天之难,将领李怀光救援解围,被朝臣卢杞等人挑唆,不令他入朝,于是反而联合朱泚反叛,德宗接着逃往梁州。名将李晟收拾烂摊子,平叛收复了长安。 大危机之后,朱泚被平定为部将所杀,李怀光被平定自杀,李希烈为部将陈仙奇毒杀,陈仙奇又被吴少诚杀死代替,淮西镇暂时安稳。河北、山东四镇也表示重新服从朝廷,全国形势表面上重新归于统一稳定。 泾原兵变后,德宗停止削藩,转为执行姑息政策,愈加重用宦官。但仍旧不忘削藩之事,加强禁军,充实府库,积蓄力量为将来作准备。 宪宗天纵之才,君臣相得,一时奇士并出,唐廷削藩功成,中央君权恢复,朝廷压制地方,大有复兴大一统帝国荣光趋势。集权趋势回升,元和中兴,可惜最后宪宗犯了老祖宗太宗、玄宗老毛病,功业鼎盛自己马上就膨胀了,身死政灭。 宪宗是德宗的孙子,宪宗父亲顺宗当时是太子,德宗老了特别喜欢这个孙子宪宗,小时候抱着他在腿上玩,觉得他长得像太宗,逗问孩童的他说你是谁啊?宪宗霸气的说:“第三天子!” 德宗弥留时顺宗中风权力迅速过渡到皇孙宪宗手中,顺宗即位不久权力即被宪宗掌握退位成太上皇,宪宗这次和德宗一样,年少践祚,意气风发,雄心勃勃要削藩。不同的是,宪宗做成了。 顺宗在位的短短二百天,任用做太子时亲信王叔文、王伾主导集权改革,内外兼修,打击藩镇宦官两大患,失败。因为顺宗中风,二王文人集团主事,直属亲藩巴蜀韦皋、刘辟因为想脱离朝廷掌控也被打压,投靠太子宪宗,宪宗又借势同样被打压向自己靠拢的宦官,逼顺宗禅位。 随后巩固合法性大清洗永贞革新集团,集权改革新党韩泰、陈谏、柳宗元、刘禹锡、韩晔、凌准、程异及韦执谊八司马被贬。文化史上的大案,宪宗借宦官之势上位,利益相关,结为联合体,所以不能除内部宦官大患,但宦官在宪宗时期臣服君权,朝廷集权巩固,一致对外削藩。 最后宪宗削藩功成,要着手收拾内部宦官的时候,被太子穆宗联合宦官和后宫郭子仪军功家族的嫡妻郭氏害死了,利益所得者就是穆宗郭氏母子和宦官,于是内部隐患反弹,穆宗上台,外部削藩功业功亏一篑。 !! 195话:藩镇割据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宪宗和太宗、玄宗一样依靠政变上台,高祖、睿宗、顺宗都是太上皇,他和两个先祖相似之处还有很多,这三个人的外貌都是英明神武,为政励精图治,但是太宗、玄宗开创的太平盛世而宪宗并没用做到,那他做了什么可以和二位先祖相提并论呢? 在整顿吏治,清洗掉二王八司马的永贞革新集团巩固合法性后,继承改革政策,任用名臣杜黄裳、武元衡、裴度、李绛等人相继为相。德宗削藩失败不死心留的后手,军队精良,财赋充足。朝中经过整顿后万众一心,大好的家国,恨不能蒸蒸日上拉回正轨,再来一次削藩的功业。 收拾巴蜀的后花园,正式开始削藩。直属亲藩巴蜀德宗末年朝廷势弱趁机做大,有脱离直属控制的趋势,第一个拿他开刀。节度使主事者韦皋死后二把手刘辟想直接上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马上扑灭,一战立威,后方根本之地无虞。顺便把边防军京畿附近的河套夏绥也收拾了,消除心腹周围隐患,以防泾原之变再现。 巩固江南财赋,镇海镇节度使李锜是宗室,江南离关中天高皇帝远,野心膨胀趁机独立,就地扑灭。赋税之源国家财政运行畅通,经济支持,后花园根本和经济支持巩固已毕,向刺头下手。 软硬兼施收回各藩镇实质控制权,成德节度使王士真死,其子王承宗自为留后,宪宗以宦官吐突承璀领兵讨伐,暂时未能取得胜利,只能隐忍妥协承认王承宗继位,第一次下手强力打击失败。 魏博节度使田季安死,其子田从谏年幼接任,部下擅自拥立大将田兴,李绛献奇策在此时拉拢魏博。田兴为巩固权位投靠朝廷,遵守法令,申报户籍,将本镇人事任免权僚属配置上交,送田从谏入京,与唐廷联盟。 长期割据铁桶一块的河北三镇因为魏博叛变出现了一个突破口,局势一片大好,河北三镇因此老实了。 淮西镇当年代替李希烈的部下吴少诚,死后被部下吴少阳杀掉儿子篡权,吴少阳死后吴元济接任,想要从蔡州威胁东都洛阳,第二年河北三镇安稳马上拿他下手。 唐廷正式讨伐淮西镇,领道最强藩镇平卢淄青镇李师道和河北成德镇兔死狐悲、同气连枝暗中支持淮西。 李师道派人焚烧河阴转运仓,试图断官军粮道。又派刺客入京行刺,主战派领袖宰相武元衡牺牲,御史中丞裴度被刺伤,企图以此震慑朝中主战派,阻止朝廷进攻。 宪宗心腹社稷之臣于京畿惨死,大怒力排众议,以裴度为相,坚持平叛,朝中主和派经此打击反而向主战派靠拢。裴度升任宰相,加大打击目标淄青镇坚持平叛,藩镇和唐廷的大决战。 拉锯两年后,军事史上的传奇,唐邓节度使名将李愬雪夜袭克蔡州,擒吴元济取得最后的胜利。 宪宗调宣武、魏博、义成、武宁、横海诸镇联军集全力讨伐淄青镇李师道,大兵压境,李师道内部人心惶惶,矛盾激化。淄青镇部将刘悟投诚杀李师道降唐,最强最大藩镇淄青镇淄、青、江等十多州全部收回控制权,为唐廷所有。 最大的淄青镇都被灭了,削藩大事已成,河北诸镇见大势已去,不战而降,归附唐廷。河北三镇自从魏博投诚后,成德王承宗、卢龙刘总相继自请离镇入朝,朝廷另委节度使,恢复河北三镇控制。 中原亲藩沧景、宣武等见最强的刺头都倒了,全部接连入朝。唐廷中央皇权恢复,集权趋势正常,实际控制统一全国,走回正轨,宪宗元和大唐帝国华夏中兴了。 宪宗因为削藩和由宦官所立利益相关,他信任宦官,用为监军。肃宗、代宗只是让宦官掌管禁军,并未让他们出师作战,宪宗开此恶例先河,宦官实力更加膨胀。 解决宦官大患巩固君权的大好时机事业在宪宗削藩事业成功后,提上日程,两派宦官拥立两个皇子争储,宪宗玩起权术准备借机清洗宦官。不幸失败,太子穆宗联合宦官陈弘志弑杀君父。再也没有清洗根除宦官大患的机会了,文宗、宣宗有心无力,武宗有力无心,穆宗、敬宗不闻不问。 穆宗借势宦官上台,君权被宦官架空,朝政大乱,唐廷丧失对藩镇控制力强度,藩镇安稳时间短暂,割据传统深入人心,底层残留势力大,积蓄力量等待时机,再次反叛脱离唐廷掌控。 宪宗集权中兴事业身死政灭,唐穆宗上台销兵,裁减兵员,藩镇再次抬头失去了控制。 卢龙兵变,军队囚禁唐廷委任新节度使张弘靖,尽杀他的幕僚,卢龙朱克融复叛割据,成德王廷凑杀害田弘正自立复叛割据,魏博史宪诚逼杀继任节度使田弘正之子田布,行河朔旧事,魏博复叛割据。三镇俱叛,裴度领军讨伐失败,财政枯竭,局势糜烂。 唐廷放弃收回河北控制权的努力,中原亲藩内部也借机反叛。徐泗镇部将王智兴驱逐节度使崔群,自立逼唐廷承认。泽潞镇节度使刘悟囚禁监军使刘承偕,唐廷被迫宣布流放刘承偕,刘悟才将他释放,刘悟三代世袭割据泽潞。 穆宗、敬宗父子两个废物,文宗想要集权伙同文臣集团设局清洗宦官,事情泄漏宦官反弹,甘露之变清洗朝臣彻底把持唐廷君权。 李德裕主持平定泽潞,该次会昌伐叛杀鸡儆猴,根除死敌抵抗藩镇,震慑中原亲藩和直属藩镇。防止局势继续恶化,但不能像宪宗轰轰烈烈恢复统一的实际控制权,只是推迟颓势。 宣宗、懿宗父子时,唐廷和藩镇局势平稳均衡。宣宗之后,唐廷势力每况愈下,朝廷权威日丧,藩镇积蓄势力伺机大乱。 唐宣宗之后,唐懿宗与唐僖宗是著名的无能昏君,使唐朝一直走下坡路。唐朝后期,战争不断,经济政治衰退,唐宣宗时爆发农民起义,唐朝经济命脉的江南地区经过黄巢的打击,唐朝统治名存实亡。 经过黄巢起义后,把唐朝的基础打破,而宦官所管理的禁军也损失过重,所以宰相与宦官争权不断。黄巢起义后,唐僖宗在唐末的动乱中死去,由弟唐昭宗继位。 僖宗时黄巢之乱起,局势糜烂危机矛盾大爆发,社会矛盾激化,王仙芝、黄巢领导的农民起义爆发。唐廷调动各镇士兵围剿,各藩镇借机扩充实力,全国增加众多地方实权派割据势力,杨行密、董昌、钱镠等在江南财赋藩镇脱离了控制。 黄巢转战岭南、江南、山东、中原、关中,唐廷丧失江南财赋、中原交通枢纽,全国的基层政府一片混乱,最后黄巢攻入长安唐廷差点覆灭。 平乱后起义军内部的残余势力变成藩镇,和传统藩镇以及农民起义大乱时发展起来的地方新藩镇,开始剧烈大混战互相吞并。昭宗的中央政府能控制的只有关中一地,而且人口凋零,破败,连四川都断了幸蜀后路。 发生了神策军中尉刘季述等人的政变,唐昭宗被软禁,太子李裕开始监国,同一天宦官假传圣旨,说唐昭宗退为太上皇,并令皇太子即位,年号光化。 宰相崔胤联合禁军将领孙德昭打败了刘季述,迎唐昭宗复位,李裕复降德王。而朱温与李克用成为唐末的风云人物,在朝廷各树党派,在朱温的支持下,宰相派胜利,朱温入宫诛尽宦官。 朱温挟持唐昭宗迁都洛阳,之后不久将唐昭宗杀害,朱温大肆贬逐朝官,并将三十多位朝臣杀死于白马驿,投尸于河,史称白马驿之祸。朱全忠本想等统一后再夺取帝位,但因征淮南失利,所以提早逼迫唐哀帝禅让,朱温逼唐哀帝李柷禅位,改国号梁,是为梁太祖,改元开平,定都于开封,唐朝灭亡,立国共二百九十年。 !! 196话:唐朝女人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唐代妇女穿着时尚、衣着露很多,当时的上流妇女们都穿着露很多,但是普通民众的穿著还是很保守的。低胸露背的服装太贵了,估计普通的女子也买不起。 李唐来自陇西,属于鲜卑的后裔,生活中融入了大量的少数民族风俗习惯,这些皇室成员受到传统的儒家学说影响有限,但流着汉族血液的老百姓却是接受了儒家学说近千年的熏陶,对统治阶级的行为并不能完全接受。所以不能因为皇室妇女衣着露很多,就臆断平民百姓的生活也是如此。 唐朝上流妇女开放到什么程度?唐诗中也经常把这种到处走光的场景写进去,粉胸半掩疑晴雪就是描写的这种风貌。起初这种领口开得很低的袒领只在宫廷嫔妃、歌舞伎者间流行,后来豪门贵妇争相效仿。更刺激的是,这种低开领口的襦裙面料一般是纱罗织品,即仅以轻纱蔽体,透明程度可以自行想象一下。 唐朝时皇后在受册、助祭、参加朝会时穿袆衣,衣服颜色为深青色,上有翚翟一种小而鲜艳的鸟图案,衣领上是黑白相间的花纹,袖口、衣边用红色的罗为缘饰。腰穿大带,颜色也是深青色。头上要盛妆,插十二枝花,两鬓做宽。说到袒胸,仕女胸口的大片留白即是唐妇好袒胸的铁证。 唐朝的襦裙是中国古代服饰的一朵奇葩,上襦只下及胸口,下裙则也只上系到胸口,于是胸口成为了上下衣的交接处,为袒胸什么的埋好了伏笔。起初唐朝直到唐玄宗时的襦裙是襟袖狭小,到了唐宪宗以后,开始流行大袖宽衣。夏天时妇女们经常因为衣服宽松而不慎走光,但除了自己老公外,被别的男人看到好像并不介意。 或许是衣服宽大得太离谱了,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走光,唐文宗对自己的女儿延安公主的肥大衣裙大发雷霆,立即把延安公主骂了一顿,还连带着把驸马也责罚一番:“你媳妇在外面露这么多,家里知道吗?” 盛唐女装的露很大并不是没有限制,连开放的皇帝都看不下去了,更何况是平民老百姓,可见大髻宽衣之风也不是整个唐代都有的追求。 无论大美女还是小美女,她们都把酥胸高高的垫起,生怕不够炫目不够高耸。男人也就不客气,不看白不看,看了也是白看,眼睛里应该尽是白花花的一片。 唐朝美女以丰腴为美,但最美的地方不是脸蛋而是其它地方,东方的含蓄美看来值得商确,唐朝已经开化得十分的了不起。在唐代袒胸装是自然的、美的、时尚的、高贵的。大概是受李唐北人血统的影响,唐朝应该是中国古代观念最开放的朝代,所谓的脏唐之说是寓意唐朝不拘纲常礼法、无视人伦道德的空前自由。 都说唐朝女人最开放,那么在离婚这件事上,她们是不是也那么自由呢?唐朝的女人多开放,想爱就爱,不爱就分。事情真是这样吗?唐朝女人离婚真的那么自由吗?比起贞节牌坊压死人的明清来说,大唐姑娘们离婚的确自由多了。 要回家照顾爹妈可以离婚,老公犯事可以离婚,老公生病了可以离婚,老公太穷了可以离婚,老公长得太矬了也可以离婚……。离婚的理由多多,但是离婚的办法,其实只有三种。 和离,和离基本属于和平分手,好聚好散。两口子商量好后,老公写下和离书,内容大致是什么希望妳越嫁越好之类,双方亲属做个见证,再到官府盖个章,离婚就算生效。和离后,老婆一般是可以把嫁妆带走的;在唐朝,和离的事挺常见。和离的原因往往是性格不合,所以女人离婚后再找个老公没问题。 但是有些虽然号称和离,也有离得不太和平的,相当于老婆把老公给休了。杜甫的诗句近者抉眼去其夫,河东女儿身姓柳,写的就是一个休夫的故事。 河东柳姑娘的老公王季友是个书呆子,穷得只能卖鞋,柳姑娘就跟他和离了。被老婆甩了后,这位老兄大受刺激,开始玩命读书,最后竟然高中状元。这个故事是大团圆结局,看老公这么有出息,也不用卖鞋了,人家柳姑娘又跟前夫复婚了。 和离对女人来说,负面影响虽小,但主动权依然在男人手里,再强势的女人,老公如果不肯写和离书,官府不肯盖章,那也是白搭。那么有没有丈夫必须同意,官府必须执行的离婚办法呢? 有,那就是义绝。义绝在唐朝是不用写离婚书,官府直接强制离婚。一种是罗密欧和朱丽叶那样双方家族有死仇的,另一种是妻子对老公实施家暴的,叫做义绝,离婚后两家反目成仇,恩断义绝。 一看家暴这两个字,眼睛就亮了,原来唐朝女人只要把老公狠揍一顿,就能离婚啊?姐妹们,快把棍子举起来。但别高兴得太早,唐朝法律规定,老婆揍老公,流放一年;如果打伤了,那是要坐牢的。即使流放也是很惨的,古代缺医少药,女人不死也得丢了半条命。 休弃,如果义绝还不行,那就只能试试故意被休了,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姑娘们都知道,古代休妻有七出,无子、淫、不孝、口舌、盗窃、妒忌、恶疾。犯了其中任何一条,老公都能休妻,唐朝也不例外。 有一个叫李迥秀的官员,有一次他的老婆责骂丈夫的小妾,被婆婆听见了,这下可坏了,因为这个婆婆也是小妾出身。婆婆非常不爽:“哼,妳看不起小妾,是不是也看不起我啊?”于是李迥秀这厮就干脆利落地把老婆给休了,理由是不孝。 老婆想离婚,最方便的办法就是主动犯下这七条,让老公写份休妻书,夫妻俩和双方父母签字,邻居帮忙按个手印,这事儿就算完活了。那么没犯这七条能休妻吗?其实也能,唐高宗要立武则天为皇后的那时,大臣许敬宗到处帮着制造舆论:“老农民多收了十几担谷子都要换老婆,更何况是天子呢?” 由此可见,唐朝男人因为嫌弃老婆老了、丑了而休妻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当然也有踢到铁板的,瓦岗寨老大李密的后人李元素在当小官的时候,娶了一个姓王的姑娘,后来他发达了,宠爱小妾,就找借口休掉王氏。离婚也就算了,更过分的是,这个渣男居然让王氏凈身出户。 老王家捋起袖子跟他拼了,一气之下告了御状,皇帝不但罢了李元素的官,还命令他把妻子的嫁妆全部还给王家。李元素人财两空,沦为了广大人民群众茶余饭后的笑柄。 不过对女人来说,被休的名声很差,往往代表人品有问题,严重影响再婚,所以大唐女人想离婚,最好的办法还是和离。 柳姑娘离婚为什么那么自由呢?那是因为柳家是唐朝的大家族,人家是白富美,当然想离就离,想复婚就复婚。至于那位王姑娘,她娘家更牛,太原王氏,家族出了几个宰相、将军和皇后,要不然你以为皇帝吃饱撑的没事干啊?要是换成没背景的女人,只能像李迥秀老婆一样,自认倒霉了。 唐朝曾出过一批传奇小说,不少是男欢女爱的八卦故事。令人有兴趣的是,唐代文人居然将牛郎织女八卦了一番,让织女丢下牛郎,跑到人间与情郎幽会。 那情郎问织女:“牛郎知道妳独自下凡吗?” 织女却说:“关他何事?” 皇室乱爱失德,李唐皇室始终秽事不绝。唐太宗李世民登上皇位后,便将亡弟李元吉之妻霸为己有,让弟媳妇成为自己的杨妃。之后李渊从父兄子、卢江王李瑗谋反,李世民将其诛杀后,又将他的妻子纳入后宫陪侍左右。 唐高中李治则在当太子时便与李世民的才人武媚娘关系暧昧,继大位后便让自己的庶母出任第一夫人。唐玄宗李隆基则夺儿媳妇杨玉环为自己的贵妃,宫中礼数实同皇后,可说是公媳恩爱。 更有武则天、太平公主、韦后、安乐公主,这两对母女公然包养男宠、秽乱宫闱;高阳公主则与辩机和尚私通,并赠侍女二人给丈夫,似乎像是一种交换。 狎妓娱乐成风,皇室如此丑态百出,就难免上行下效,致使唐代朝野上下狎妓娱乐之风盛行,犹自笙歌彻晓闻。唐代是古代妓业的繁荣期,并形成教坊妓制度,宫妓盛行不衰。 唐太宗之初的宫女是三千人,到了唐玄宗时却有先帝侍女八千人、后宫佳丽三千人之说,玄宗时长安内外共容纳在册教坊妓一万一千四百零九人。其中以宜春院的宫妓级别最高,因为她们常为皇帝表演,被称作内人。在唐代无论是官府迎来送往、宴宾典礼,还是官员们聚会吟诗、游山玩水,都少不了以妓乐助兴,于是官妓迅速崛起。 唐代的市妓规模十分可观,当年长安的平康坊,曾有风流薮泽的艳称。唐代的官吏、文人、学子大都不拘泥于礼法,经常出没于青楼,还常用艳诗新词来描绘自己的风流韵事,连许多大名鼎鼎的文人墨客也是那烟花柳巷的常客。 唐朝女人的自由度空前,唐人对女子婚前的贞操并不看重,失身而又另嫁也视为常事,婚前行为、婚外恋较为普遍。当时的才女晁采与邻生文茂时常以诗通情,并乘机欢合,晁母得知后并不过分谴责,而是叹说:“才子佳人,自应有此。”于是便为他们完婚。 女子与情人私奔之事也时有发生,台州女子肖惟香与进士王玄宴相恋,私奔琅琊,同住在旅舍中。唐人对婚前行为并不认为是奇耻大辱,反而当作风流韵事。 维扬大商人之妻孟氏在家中吟诗,一个少年入门就说:“浮生如寄,年少几何,岂如偷顷刻之欢。”于是孟氏就和他私通寻顷刻之欢。 长山赵玉之女有一天独游于林中,看见一个锦衣军官十分英武,便问:“哥哥喜欢我吗?若能得一次宠爱,小女子死了也无怨。” 军官回答说道:“做一回露水夫妻如何?” 赵氏说:“暂为露水夫妻也会记住哥哥的。”于是二人在林中欢合而别。据文献记载,唐代男女在结婚前还可以试婚,试婚时要签一份试婚协议书。 唐代女性可以不守贞操,不重贞节。女子离婚或丧夫后再嫁,是一种普遍现象,不会受社会舆论谴责。唐代公主再嫁的达二十三人,计有高祖女四,太宗女六,中宗女二,睿宗女二,元宗女八,肃宗女一,其中三次嫁人的有四人。 官僚贵族女儿改嫁的也很多,庶民的妻子,夫死后也可以改嫁。有的甚至提出离婚,还有夫妻不合协议离婚的。门第显赫的仕宦之家也不忌讳娶寡妇,宰相宋之子娶了寡妇薛氏。严挺之的妻子离婚后嫁给刺史王琰,后来王琰犯罪,严挺之还救了他。韦济之妻李氏夫死以后,主动投奔王缙,王缙纳为妻室。韩愈的女儿先嫁其门人李汉,离婚后又嫁樊仲懿,可见读书人家也不禁止女儿再嫁。 唐朝的开放着实令人吃惊,唐代女人不穿内裤,从爱爱的角度来看,不穿内裤的女人往往值得向往。年轻男子对于爱爱的渴望使得焦虑而压抑,那些不穿内裤的女人则提供了被观看时的刺激。记录着每个年轻男子的青春期,女人穿与不穿内裤,便有了重要的社会价值。 三代以来,女人下身无衣,到了汉朝才穿上开裆裤,穿开裆裤的目的是方便大小便,然则不穿内裤,便也顺理成章,如此情形至少延续到了唐朝。日本人以唐装制成和服,女子穿着和服也不穿内裤。 也有人说和服是吴服的改造,来源江南八百童男女。女人不穿内裤,保留了古代中国人衣的基本特点。日本人惟一的发明,就是男人的那块兜裆布,至今还留在相扑力士硕大无比的臀缝里。 除去春光乍泻的意境,余下的便只有爱情的惑诱。观念开放已久,压抑的年代早已逝者如斯夫,夫妻扪虱夜话,内裤倒成为爱爱的障碍,不如跨越障碍,放弃束缚,返回自由,来得痛快。 !! 197话:高力士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来到了唐朝,徐福化名为冯元一,他的义父冯君衡因罪被杀,什么罪,被诬陷为奸臣擅权,诛灭豪族。义父受冤而死,义母和他自己本人在内,都被藉没为奴。 冯元一与义母分别的一幕,是如此地让人心碎,义母抚摸着冯元一的头说:“如今要和你分别,再见不知道何时?将来如果你我能不死,你就以我手臂上的双金环来认我,千万别忘了。” 他被岭南讨击使李千里所阉割,成了阉人,李千里这么做,并不是与冯家有什么仇恨,他只是为了进贡,讨好当时的武则天。说起来这位李千里,也是一肚子苦水的人,他比起冯元一,命运未必就好多少。 李千里,原来叫做李仁,他是唐太宗李世民的孙子,吴王李恪的长子,正宗的天璜贵胄。事情坏就坏在吴王李恪作为被李世民认为英勇果敢像他的儿子,曾经是皇太子人选之一。结果最后皇太子没有当上不说,还被一心拥戴晋王李治的权臣长孙无忌给惦记上了,这才是真正的羊肉没吃到,惹了一身骚。 等到李治登上皇位,长孙无忌权倾朝野之时,长孙无忌居然蓄意地把一件与李恪毫无关系的谋逆案,牵扯到了他身上,将李恪杀了头,史称海内冤案。李恪在临刑之前,大声地呼喊:“社稷若有神灵,就将长孙无忌灭族!” 后来长孙无忌被武则天整得家破人亡,证明李唐王朝的社稷是很灵的。长孙无忌同时也是武则天众所周知的死敌之一,基于敌人的敌人是朋友这一点理由,武则天上台以后,对于吴王李恪流放在外地的子女比较照顾。 李仁在贬谪地做官廉洁奉公,武则天听说了,很高兴地叫人送去一句话:“李仁,你是吾家的千里驹。” 李仁受宠若惊,于是改名为李千里,同时奉进各种异物,以求得武则天的欢心。果然武则天后来大杀李唐宗室,唯独没有动到李千里,所以李千里阉割阉人送进宫里当太监,就是他讨武则天欢心,保住自身性命的办法之一。这一次他阉割了两个阉人,一个命名为金刚,一个命名为力士,将两人送到了皇宫里。 太监是不长胡须的,喉头没有喉结,声音变细,说话女声女气,举止动作似女非男,成为了中性人。这是因为在皇宫内廷,上自皇太后、后妃以及宫女等,女眷比较多,为了服侍这些后妃,所以需要宦官,人们把宦官都叫做太监。 想成为太监必先要去势,这称为净身,使他们成为六根不全的人。李千里要冯元一净身入宫,主要的是为李千里投资了一笔资产,等到这个被净身的人将来有了发迹,可以捞上一笔好处。 愿意净身入宫做太监的人,必需立下婚书嫁到皇宫里,那婚书必须是自愿具结,这才请来刀子匠,进行手术的准备工作,选上一个好日子,把净身者关在房间里。 冯元一被锁进一个密不透风的房间里,在这段禁闭的期间,是不给饮食的,免得有排泄的秽物沾染手术后的创口,致使伤口恶化,危及生命。之所以要密不透风,也是为了净身者的生命安全。这样经过三四天之后,就正式阉割了。 阉割刀用来将男子净身后变为皇宫里的太监,是由金和铜的合金制造的,有防止感染功能。在手术前,冯元一被蒙上眼睛,脱尽衣裤,手脚绑得结结实实,活像一个大字。有人抓牢他的头,抓紧他的肩膊,压着他的腰部,为的是防止他因为剧痛极力的拼命、流血过多而呜呼哀哉。 操刀者先要问:“这是自愿净身吗?” 冯元一说:“是。” “假如你反悔,现在还来得及。” “决不后悔。” “那么你将会断子绝孙,可和我毫无关系吧?” “毫无关系。” 刀子匠开始动手术,先以白布紧紧扎住冯元一的下腹部和双股的上部,用绳不断绑勒住蛋蛋,并用竹板打腿根及臀部,长时间使他发麻发木。取出环刀,大小钢圈上有一镰刀样的刀片,将一熟鸡蛋放入冯元一的口中,防止剧痛钻心,误咬舌头,以高温的辣椒水小心洗涤即将手术的部位。 再以微弯如镰刀状的小刀切断,冯元一一声尖叫,简直是痛不欲生,痛彻心扉。切断之后刀子匠以白蜡针插进成栓,伤口以浸过冷水的纸覆盖,小心翼翼地包扎好。 两名刀子匠搀扶着冯元一,因为实在是太痛了,冯元一全身冒满了冷汗,由两名刀子匠在房里缓行两三个时辰之后,才允许冯元一躺卧。 手术后三天内不准喝水,由于干渴和伤痛,必须忍受非常的痛苦。谁也无法伸出援手,一个太监就这样被制造出来了。 但是李千里不知道冯元一他是个不死之身,被割去的宝贝在过了几天后又会长了出来,所以送入宫中的冯元一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太监。 割下来的东西,净身师全像宝贝一样地收起来,被净身的人无权要,统归净身师保留。净身师事先预备好一个升,升里边盛着少半升的石灰,把两个丸一个势,整齐地摆好,用石灰吸干水份,免得腐烂。 然后把净身契约用油纸包好,放在升里面,再用大红布把升口包好捆紧,小心地把升送到屋顶下面房梁之上,这叫做红步高,预祝净身的人将来走红运,步步高升。 太监没有宝贝,因此就特别忌讳他人提及,说得通俗点就是鸡与蛋,所以鸡和蛋都不能提,当谁在说鸡和蛋,那才是自找苦吃,所以就把炒鸡蛋叫做摊黄菜。 李千里这一刀下去,冯元一没有了,变成了冯力士。因为金刚和力士都是佛教中的护法神。李千里阉割了冯元一,做了如此的命名,就是为了讨好崇信佛教的武则天,这也是高力士得名的由来,只不过他现在叫做冯力士。 冯元一被阉割,经历了难以言表的伤痛和屈辱,好在他拥有不死之身,失去的终究长回来了,他并不是真正的太监,剧烈的疼痛挺了过来,否极泰来。他终于到了皇宫,武则天居然很喜欢冯力士这个假宦官,嘉其黠惠,让他在宫廷内部的学校习艺馆中,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冯力士后来一生的命运,由此开始改变,而冯力士的身材高挺,文武双全,深受帝王的喜爱。 入宫之后,冯元一的命运好了一点,武则天喜欢他长相清秀、聪明伶俐,因此让人专门教育他。冯元一便在武则天旁边左右服侍,或许是因为仍然不习惯下人的身份,冯元一犯了小错,被武则天赶出了宫。幸亏另一个太监高延福把他收为养子,从此他改名叫做高力士。高延福是武三思的人,高力士经常在武三思家来往,武则天见了,又把他招进宫中。 经过一番挫折的高力士变得更加的乖巧谨慎,也更会说话,更懂得察言观色,他的谋略也就在宫廷之中培养而成了。虽然他是太监,但高力士却是个勇猛过人的人,他不但弓马娴熟,在三军阵前也毫不胆怯。 下载免费阅读器!! 198话:李隆基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唐中宗景龙年间,重新回到宫中任职不久的高力士,遇到了一个让他愿意追随并给他带来一生飞黄腾达的人,他就是时任临淄王的李隆基。 这时李隆基二十五岁,两个人一生的友谊,就由此开始。由于高力士任职于宫中的特殊位置,而李隆基也正处于拉拢宫中文武官员图谋大事的关键时刻,双方是一拍即合,两人一开始是利益结合,后来才有真正至死不渝的友情。 这就不能不佩服高力士识人的眼光了,要知道当时的皇帝是唐中宗李显,而李隆基只是李显弟弟李旦的第三个儿子。即使李显不当皇帝了,下一任皇帝也是李显的儿子当,怎么也轮不到弟弟李旦来当皇帝;即使李旦当上皇帝了,继任皇帝也是李旦的嫡长子李宪来当,怎么也轮不到李旦的第三子李隆基来当。 一句话,李隆基没戏唱,问题是高力士狠就狠在这里,他算准了李隆基虽然没戏,但是很会抢戏。李隆基一共抢了两次戏,准确地说他发动了两次的政变。 第一次是唐隆政变,唐隆元年,李隆基连手太平公主,发动了政变,处死唐中宗李显的皇后韦氏集团骨干成员,把自己的父亲李旦扶上皇位,同时由于哥哥李宪的谦让,也为自己挣得了皇太子之位。 唐隆政变指的是发生在唐朝唐隆元年的一场军事政变,在这场军事政变中权倾一时的韦后集团被彻底的清扫干净,唐隆政变之后相王李旦登基做了皇帝,并且将自己的儿子李隆基立为太子。唐隆政变是谁发动的?唐隆政变是由当时的临淄王李隆基联合自己的姑姑太平公主共同发动的。 唐隆政变的发动者是李隆基,在这场政变中李隆基联合了当时颇有势力的太平公主,所以可以说这场政变是由李隆基和太平公主共同发动的,李隆基在这场政变中起到了绝对的领导作用。 发动唐隆政变的时候李隆基年仅二十六岁,正是一个男人意气风发的年纪。李隆基是李旦的第三个儿子,他的生母是窦德妃,他的爷爷是唐高宗,奶奶就是历史上鼎鼎大名的武则天,李隆基的性情最像他的祖爷爷唐太宗李世民。 太平公主是唐高宗和武则天的小女儿,她的性情最像武则天,是唐睿宗李旦的妹妹,李隆基的小姑姑,最受武则天的宠爱,也曾经权倾一时。在唐中宗李显在位的时候与韦后发生了权力之争,与李隆基共同发动了唐隆政变。 中宗李显当朝,但他昏庸无能,皇后韦氏独霸。在此之前李显被流放时,跟妻子韦氏受了很多苦,后来经过神龙革命复辟,李显感念妻子在落魄时的不离不弃,对于她的所作所为十分的包容,甚至达到了纵容的地步,这种纵容直接导致了韦后独揽的局面。 而武三思也被野心驱使,透过韦后的提拔和上官婉儿的帮助,官至宰相,权倾朝野,在朝中逐渐形成了以韦后为首的专权。韦后利用皇后的身份,独揽霸权,干涉朝政,极力抨击张柬之、敬晖等有功之臣,破坏朝中大臣,加剧了李唐皇族之间的矛盾。 当时的太子李重俊,并不是韦后所生,而她的女儿安乐公主却一心想当皇太女,帮助她的母亲韦后作乱。太子发动政变,捕杀武三思父子,但此时中宗还是名义上的皇帝,御林军临阵倒戈,太子兵败被诛。虽然失去了武三思,但韦后的势力有增无减。 当时的朝局不稳定,天下并不太平,天灾更是频繁发生,百姓苦不堪言。但是韦后把持朝政,大肆培植亲信,搞得朝野上下一片混乱。韦后的种种做法引起了忠义之士的不满和痛恨,其中以李隆基和太平公主为首的势力非常的突出,这就有了后来的唐隆政变。 唐隆政变在历史上颇为著名,韦后野心勃勃,想模仿武则天临朝称治,大肆破害李唐一族,臭名昭著。李隆基正直有谋略,联合姑母太平公主发动了唐隆政变,诛杀了韦氏及其党羽,平定了叛乱。 唐隆元年,中宗李显突然驾崩,外界纷纷传言是韦后及她的女儿安乐公主所为,毕竟韦后想临朝已经不是一朝一夕。中宗死后,韦后秘不发丧,扶持李重茂登基,改年号为唐隆,而李重茂实为傀儡皇帝。 韦后大肆培植亲信,并让亲信统领禁军,临朝专权之心昭然若揭。李隆基为人耿直,一心想匡扶李唐江山,开始广结豪杰之士,共同出谋划策,为铲除韦氏一族做准备。 唐隆元年,李隆基与刘幽求等人攻进禁苑,面对御林军,细数韦后的所作所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很多都晓大义,临阵倒戈,韦后一族气数已尽,皆被诛杀。随后李隆基率众迎接他的父亲李旦入宫辅佐李重茂,之后李隆基命令关闭宫门,针对韦后及安乐公主的余党进行了搜捕诛杀,牵连众多,甚至连婴儿也没留活口。 第二次是先天政变,两年之后的先天二年,昔日唐隆政变的盟友,现在成了你死我活的仇敌。李隆基再次发动政变,杀死太平公主集团的骨干成员,从此把国家大权牢牢地掌控在了自己手中。 太平公主屡立大功之后,权势地位更加显赫重要,李旦经常同她商量朝廷的大政方针,每次她入朝奏事,都要和李旦坐在一起谈上一段时间;有时她没去上朝谒见,李旦会派宰相到她的家中征求她对某些问题的处理意见。 每当宰相们奏事的时候,李旦就要询问:“这件事曾经与太平公主商量过吗?” 接下来还要问道:“与三郎商量过吗?” 在得到宰相们肯定的答复之后,李旦才会对宰相们的意见表示同意。三郎指的是皇太子李隆基,凡是太平公主想干的事,李旦没有不同意的,朝中文武百官自宰相以下,或升迁或降免,全在她的一句话,其余经过她的举荐而平步青云担任要职的士人更是不可胜数。 由于太平公主的权势甚至超过了李旦皇帝,所以对她趋炎附势的人数不胜数。太平公主的儿子薛崇行、薛崇敏、薛崇简三人都受封为王,太平公主的田产园林遍布于长安城郊外各地,她家在收买各种珍宝器物时,足迹远至岭表及巴蜀地区,为她运送这类物品的人不绝于路。太平公主在日常衣食住行的各个方面,也处处模仿宫廷的排场。 李旦则试图在李隆基和太平公主之间寻求政治平衡,以避免伤害到任何一人。 太平公主认为太子李隆基还很年轻,因而起初并未把太子放在心上;不久之后又因惧怕太子的英明威武,转而想要改立一位昏庸懦弱的人作太子,以便使她自己能长期保住现有的权势地位。太平公主屡次散布流言,声称:“太子并非皇帝的嫡长子,因此不应当被立为太子。” 李旦颁下制书晓谕警告天下臣民,以平息各种流言蜚语。太平公主还常常派人监视李隆基的所作所为,即使一些细微之事也要报知李旦,此外太平公主还在李隆基身边安插了很多耳目,李隆基心里感到十分不安。 太平公主同益州长史窦怀贞等结成朋党,想加害于太子李隆基,便指使她的女婿唐邀请韦安石到自己的家中来,韦安石坚决推辞,没有前往。李旦曾经秘密地召见韦安石,对他说:“听说朝廷文武百官全都倾心归附太子,你应当对此多加留意。” 韦安石回答说:“陛下从哪里听到这种亡国之言呢?这一定是太平公主的主意。太子为宗庙社稷立下了大功,而且一向仁慈明智,孝顺父母,友爱兄弟,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实,希望陛下不要被谗言所迷惑。” 李旦听过这话之后十分惊异地说:“朕明白了,你不要再提这件事了。” 当时太平公主正在帘子后面偷听他们君臣之间的谈话,事后便散布各种流言蜚语对韦安石横加陷害,想把他逮捕下狱严加审讯,多亏了郭元振的救助才得以幸免。 太平公主还曾乘辇车在光范门内拦住宰相,暗示他们应当改立皇太子,在场的宰相们全都大惊失色。宋璟大声质问道:“太子为大唐社稷立下了莫大的功劳,是宗庙社稷的主人,公主为什么突然提出这样的建议呢?” 太平公主指使一个懂天文历法的人向李旦进言说:“彗星的出现标志着将要除旧布新,再说位于天市垣内的帝座以及心前星均有变化,所主之事乃是皇太子应当登基即位。” 李旦说:“将帝位传给有德之人,以避免灾祸,我的决心已定。” 太平公主和她的同伙们都极力谏阻,认为这样做不行,李旦说:“中宗皇帝在位时,一群奸佞小人专擅朝政,上天屡次用灾异来表示警告。朕当时请求中宗选择贤明的儿子立为皇帝以避免灾祸,但中宗很不高兴,朕也因此而担忧恐惧以至于几天吃不下饭。朕怎么能够对中宗可以劝他禅位,对自己却不能做到这一点呢?”于是在八月传位李隆基,自己退为太上皇,改元先天。 太平公主倚仗太上皇的势力专擅朝政,与李隆基发生尖锐的冲突,朝中七位宰相之中,有五位是出自她的门下,文臣武将之中也有一半以上的人依附她。太平公主与窦怀贞、岑羲、萧至忠、崔以及太子少保薛稷、雍州长史新兴王李晋、左羽林大将军常元楷、知右羽林将军事李慈、左金吾将军李钦、中书舍人李猷、右散骑常侍贾膺福、鸿胪寺卿唐和胡僧慧范等一起图谋废掉唐玄宗,此外太平公主又与宫女元氏合谋,准备在进献给李隆基服用的天麻粉中投毒。李晋是李德良的孙子,常元楷和李慈多次前往太平公主的私宅与她订下作乱的计谋。 下载免费阅读器!! 199话:李隆基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王琚对李隆基进言说道:“形势已经十分的紧迫,陛下不可不迅速行动了。” 尚书左丞张说从东都洛阳派人给李隆基送来了一把佩刀,意思是请玄宗及早决断,铲除太平公主的势力。 荆州长史崔日用入朝奏事,对李隆基说:“太平公主图谋叛逆,是由来已久的事情。当初陛下在东宫作太子时,在名分上还是个臣子,如果那时想铲除太平公主,需要施用计谋。但是现在陛下已经为全国之主,只需要颁下一道制书,有哪一个敢抗命不从的呢?如果犹豫不决,万一奸邪之徒的阴谋得逞,那时候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李隆基说:“你说得非常正确,只是朕担心会惊动太上皇。” 崔日用又说道:“天子的大孝在于使四海安宁,倘若奸党得志,则社稷宗庙将化为废墟,陛下的孝行又怎么体现出来呢?请陛下首先控制住左右羽林军和左右万骑军,然后再将太平公主及其党羽一网打尽,这样就不会惊动太上皇了。”李隆基认为他说得很对,便任命他为吏部侍郎。 魏知古告发太平公主发动叛乱,指使常元楷、李慈率领羽林军突入武德殿,另派窦怀贞、萧至忠、岑羲等人在南牙举兵回应。李隆基于是与岐王李范、薛王李业、郭元振以及龙武将军王毛仲、殿中少监姜皎、太仆少卿李令问、尚乘奉御王守一、内给事高力士、果毅李守德等人定计率先下手诛除太平公主集团。 李隆基透过王毛仲调用闲厩中的马匹以及禁兵三百多人,从武德殿进入虔化门,召见常元楷和李慈二人先将他们斩首,在内客省逮捕了贾膺福和李猷并将他们带出,又在朝堂上逮捕了萧至忠和岑羲,下令将四人一起斩首。 窦怀贞逃入城壕之中自缢而死,唐玄宗下令斩戮他的尸体,并将他的姓改为毒氏。李旦听到事变发生的消息后,登上了承天门的门楼,郭元振上奏李旦说:“皇帝只是奉太上皇诰命诛杀窦怀贞等奸臣逆党,并没有发生什么其他的事。” 李隆基也随后来到门楼之上,李旦于是颁发诰命列举窦怀贞等人的罪状,并大赦天下,只是逆臣的亲属党羽不在赦免之列,薛稷被赐死在万年县狱中。 太平公主逃入山寺,直到事发三天以后才出来,被李隆基下诏赐死在她自己的家中,她的儿子以及党羽被处死的达数十人。薛崇简因为平日屡次谏阻他的母亲太平公主而受到责打,所以例外地被免于死刑,李隆基赐他姓李,并准许他留任原职。 唐玄宗还下令将太平公主的所有财产没收充公,在抄家时发现公主家中的财物堆积如山,珍宝器玩可以与皇家府库媲美,厩中牧养的羊马、拥有的田地园林和放债应得的利息,几年也没收不完,胡僧慧范也拥有家产达数十万缗。 命运如此安排,总叫人惊喜,李隆基硬是通过两次抢戏,把皇位拿到了手。而在这两次政变中均冲锋陷阵,发挥了关键作用的高力士,直接成为了李隆基最为信任的人。因为李隆基一辈子都在说:“高力士值班时,我才能睡得安稳。” 李隆基为什么这么信任高力士?有句话说得好,男人之间有四种关系最铁,分别是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分过赃,一起玩女人。 李隆基和高力士,一起同窗自然不可能,地位悬殊;一起玩女人嘛,就算李隆基有此雅兴,高力士只怕也会因为有个不得不说的秘密恕不奉陪;但两人一起连续发动两次政变,这二位也的的确确是一起扛过枪的过命交情了。血与火的考验,最靠得住,所以李隆基当然信任高力士了。 至于一起分赃嘛,李隆基经过两次抢戏已经富有天下,更不在话下。分赃很难听,文雅一点说,到了高力士一生中的收获季节了,李隆基给予高力士的回报是丰厚的。 唐隆政变后,李隆基请父亲唐睿宗李旦封高力士为朝散大夫、内给事、内弓箭库使,不久又升为内常侍兼三宫使。 朝散大夫,从五品下,高力士的实际职务是内侍省的内给事,从五品下的职务。内侍省是管理宫廷事务的机构,他本来就在内侍省任职,这次只是提升了职务。 内弓箭库使是宫廷中管理弓箭库的,高力士管理弓箭库,重兵守卫,戒备森严。在内诸司使中,内弓箭库使地位较高,因为后来很多顶级宦官均由此职升迁。 高力士进一步升迁为内常侍,正五品下,也是属于内侍省的高级官员之一,这一次高力士由内弓箭库使成为了三宫使。唐朝三宫是指长安城的太极宫、大明宫和兴庆宫,三宫使是负责综合管理这三个宫苑事务的官员。 先天政变后,李隆基给予高力士的职务,使他开始进入高级官员行列了,云麾将军、右监门卫大将军、知内侍省事。云麾将军,从三品的武散官,知内侍省事是内侍省的一把手,新出现的职务是,右监门卫大将军。 监门卫是唐朝的国家武装力量,也就是正规军,叫做十六卫,分别是左右卫、左右骁卫、左右武卫、左右威卫、左右领军卫、左右金吾卫、左右千牛卫、左右监门卫。其中的千牛卫和监门卫,是专门为保护皇宫而设立的军队,没有受命出征,参与国防军事作战的任务。 千牛卫的任务,是负责皇帝的安全工作,就是皇帝的贴身侍卫。监门卫的任务,则是平时守卫宫廷诸门,在皇帝出宫时负责护卫。换句话说,千牛卫和监门卫直接隶属于皇宫,专门负责皇宫和皇帝的安全。因此能够担任左右千牛卫、左右监门卫大将军的人,一定是皇帝最为亲信的,最为皇帝宠信的,高力士就是这样的人。 其实对于以上官职,高力士一开始是拒绝的。拒绝的理由,是因为品阶高过了自己的养父高延福,李隆基对此表示赞赏,也同意了。 但不久以后,高力士陪同李隆基东巡归来,再次因功被封为云麾将军、左监门卫大将军。这次只不过右监门卫大将军换成了左监门卫大将军而已,其实两个大将军一样,都是正三品。可见李隆基对于高力士的职务升迁,是有多上心。 李隆基上心归上心,他不知道,自己此举,已经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从此开启了唐朝宦官专权的先声。在这个时候大力提拔高力士这个宦官的李隆基,绝不会想到,到了唐德宗、唐昭宗时期,竟然会有宦官敢于杀害自己的子孙。 当时韦皇后弄权,李隆基发动政变,杀掉韦皇后,高力士立下了功劳。政变之后,睿宗复位,李隆基成了太子,高力士也跟着升官,做了朝散大夫、内给事,掌管宫内百事,这可不止是一个太监的职责了。 其后三年,高力士又帮助李隆基发动政变,杀死太平公主及其党羽。事件之后,高力士又升了官,不但如此,高力士还很受玄宗信任,玄宗直接称呼他将军,而且一些不太重要的奏表,都让高力士处理。 高力士只要巴结好唐玄宗一人,便可以逍遥自在。实际上高力士也很像唐玄宗的家人,而且是个掌握实权的家人。各个公主,甚至太子对他都恭敬有加,太子曾呼叫他为二兄,公主、驸马辈的人物则以爷、翁来称呼他。 高力士后来权倾朝野时,每当四方进奏文表,必先呈高力士,然后再进奏皇帝,小事高力士便能决定了。高力士决策小事的年代,可是古代皇帝们所推崇的开元盛世。也没有见到高力士因小事而决策失误的例子,事实是他多次对于国家财政、粮食和漕运等方面政策的不俗见解,看来开元盛世还有高力士的一份功劳。 他有一次在跟随李隆基阅兵时,有二只鵰在啄食鹿的尸体,皇上命令抓住它们,高力士以一箭受命,双禽已飞,拉弦而满月忽开,瞬间射中两鵰而落下,四周的军队呼喊万岁以撼动震天。高力士的骑射技术,居然能够在军队面前显现,可见他并非是泛泛之辈。 下载免费阅读器!! 200话:杨贵妃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这是白居易《长恨歌》诗中的最后几句。 《长恨歌》的女主角就是中国四大美人之一的杨贵妃,杨贵妃,名叫杨玉环,字太真,她是唐玄宗李隆基的宠妃,原名杨芙蓉,故有芙蓉出水的形容,她出生地为四川成都。 杨贵妃自小学习音律,擅长歌舞,姿色超群,曾祖父杨汪是隋朝的上柱国、吏部尚书,唐初被李世民所杀,父亲杨玄琰,是蜀州司户,叔父杨玄璬曾任河南府士曹,杨玉环的童年是在四川度过的,十岁左右,父亲去世,她寄养在洛阳的三叔杨玄璬家,后来又迁往洛阳。 杨玉环天生丽质,加上优越的教育环境,使她具备有一定的文化修养,性格婉顺,精通音律,擅长歌舞,并善弹琵琶。虽然为美女,但仍然有缺陷,她的身体有狐臭,因此特别喜欢沐浴。 唐玄宗的昏乱,并不从宠爱杨贵妃开始。在杨贵妃之前,最受宠的是武则天的侄孙女武惠妃,她还真承袭了武家人心狠手辣的遗传特质,为了想让自己亲生的儿子寿王李瑁继位,设计陷害了唐玄宗其他的儿子。 唐玄宗为了宠爱她,曾想封她为皇后。当时朝中忠直的大臣如张九龄等,因为她受宠且又有儿子,恐怕她当了皇后,会设法废太子,竭力阻止。但还是没有挽回太子被诬陷冤杀的命运;后来唐玄宗亲奸佞、远贤臣,重用李林甫为相。 这些贤臣都被李林甫谗陷罢官,他迎合武惠妃,狼狈为奸的陷害太子。而唐玄宗竟昏愦到听信她的谗言,冤杀了包括太子在内的三个儿子,还把他们废为庶人,造成了骨肉相残的巨变。这才是他从明君转为昏君的开始,而那时杨玉环还只是寿王妃。 唐玄宗的女儿咸宜公主在洛阳举行婚礼,杨玉环也应邀参加。咸阳公主的胞弟寿王李瑁对杨玉环一见钟情,唐玄宗在武惠妃的要求下就下诏册立杨玉环为寿王妃,婚后两人甜美异常。 不同特色的女人有不同的风韵,环肥燕瘦一词,瘦指的是体态轻盈瘦弱能作掌上舞的赵飞燕,肥便是玉环杨美人了,杨贵妃身高约一百六十四公分,体重约六十九公斤。 杨贵妃进宫前已经与寿王结婚五年了,那时叫做杨玉环。这个名字起得好,人如其名,珠圆玉润,小两口恩爱的很,可惜婆婆的死改变了两个人的命运。杨玉环的婆婆是唐玄宗的爱妃武惠妃,甚是得宠,就盘算着立自己的儿子寿王为太子,搞得小两口整日做着皇帝皇后的美梦。 武惠妃死后,两人也就从美梦中醒来了,不用说,一天到晚唉声叹气。就在这时候,平地一声春雷响,一道诏书将杨玉环从另一条道路推到了第一夫人的宝座上。 唐朝是个富有的朝代,杜甫有诗记载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国家繁荣昌盛,人们丰衣足食,大多可放开肚皮畅快淋漓地吃香的喝辣的,具备了身强体胖的外在条件,也就保持了健康丰满的体格。 环肥之美,兴于盛唐,起自北方。一个个莫不面如满月,丰润圆胖,但是唐代贵妇虽然圆胖,却不失内在的秀气,古人用丰肌秀骨来形容唐代美女是非常贴切的。 凝脂是说杨玉环她的皮肤好,白白的、滑滑的、细腻如凝脂。相对同一肤质,丰满的人会显得更白,杨玉环很得唐玄宗的宠爱,一家人都得封赏,文武百官齐来讨好。五年后唐玄宗将杨玉环封为贵妃,当时没有皇后,她的地位在后宫是最高的,玄宗叫她娘子,她与玄宗两人关系好到就像普通夫妻一样可以打情骂俏,肆意玩笑。 有一次唐玄宗在看书,杨贵妃问看的什么书?唐玄宗说《汉成帝内传》,刚好看到赵飞燕被风吹走那段,便开玩笑:“要是换了爱妃妳呀,那是任风怎么吹都没事呀。” 还有一次,唐玄宗偷偷找旧爱梅妃来开心,杨玉环闻讯前来捉猴,唐玄宗吓得忙让梅妃躲起来,梅妃气不过:“你堂堂一国之君,还怕那个肥婢干什么?” 杨贵妃有狐臭小疾,体质本来就容易发胖,还嘴馋不节制,爱喝酒、爱美食。百官知道她的爱好,纷纷进贡,太多吃不及了,玄宗就专门设置了品尝美食的官员,帮杨贵妃先筛选一遍。有一次杨贵妃喝酒喝得太多,浓浓的酒味加狐臭气,将好好的牡丹花熏垂了,羞花之貌典故由此而来。 杨贵妃人好丰满,所以一到夏天就很难受,嘴巴里含着玉鱼儿,宫女们围着她不停地搧风,还是出汗不止。可不像蜀地花蕊夫人那样仙风道骨,盛夏之时还是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 杨贵妃最爱吃的水果就是荔枝,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荔枝外形圆圆的跟杨贵妃体型很像,那超高的糖分也是杨贵妃丰满的凶手,杨贵妃对它有着倾城之恋。 唐玄宗看上杨玉环的时候,她已经嫁给寿王李瑁差不多五年了。唐时宫廷胡风盛行,老子抢儿子的媳妇,好像也不算是什么稀罕事,爱情面前人人平等,所以也没有卫道人士哭闹着向皇上谏劝什么人伦之理。 但这毕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为了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唐玄宗还是做了一些台面上的工夫。打着孝顺的旗号,下诏命令杨玉环出家做女道士,说是要为自己的母亲窦太后荐福,并赐道号太真,让杨玉环搬出了寿王府,住在太真宫。这样做也是为了避人耳目,方便他们暗通款曲。 好不容易熬过五年,玄宗先是很正经地尽了一把父亲之责,为寿王李瑁娶韦昭训的女儿为妃,紧接着就迫不及待地将杨氏迎回宫里,并正式册封为贵妃。杨玉环不仅长得漂亮,歌舞俱佳,而且很是聪明,善解人意,简直就是皇上的贴心小棉袄,玄宗自然极为喜欢。不久杨玉环便专宠后宫,使得六宫粉黛无颜色,当时宫中称她为娘子,一切待遇都是皇后的等级。 以杨贵妃一个弱女子,有什么能力抗拒皇帝这样悖德的安排呢?尤其是因为武惠妃让唐玄宗为她杀了三个儿子,寿王李瑁必然成为兄弟们众矢之地的眼中钉,被所有兄弟手足痛恨了。 武惠妃在世时,他有受父皇专宠的母妃庇护,一旦武惠妃薨逝了,他立时失去了保护伞。为了保护他,身为寿王妃的杨玉环,哪有选择的余地?而寿王为了自保,又怎敢抗命,不乖乖地献上爱妻? 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云鬓花冠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这首诗的故事,从杨贵妃入宫受到专宠展开。她一受宠,马上她的叔父、堂兄弟姐妹们都鸡犬升天;男的都当了大官,女的封为国夫人,称天子阿姨。声势煊赫到宫里的诸王、公主都不敢不在她们面前低头,诸王宗室和公主们想要婚嫁,还得透过杨氏诸姨去向皇帝说情,才能如愿。 杨玉环除了容貌出众,更令玄宗神魂颠倒的是她高超的音乐舞蹈艺术修养。她善歌舞,通音律,而玄宗也有同好,玄宗将她视为自己的艺术知音伴侣了。 唐玄宗熟悉音律,对曲乐、舞蹈都颇有研究,不少贵族子弟在梨园都曾受过他的训练。玄宗曾组建过宫廷乐队,选拔子弟三百人,宫女数百人,招呼他们作指导。对于这样很有才情的艺术帝王,精通音律的杨玉环自然显得格外有魅力。 有一次玄宗倡议用内地的乐器配合西域传来的五种乐器开一场演奏会,贵妃积极应和。当时杨贵妃怀抱琵琶,玄宗手持羯鼓,轻歌曼舞,昼夜不息。对此有白居易诗为证:“缓歌曼舞凝丝竹,尽日君王看不足。” 杨玉环还是个击磬高手,她演奏时拊搏之音泠泠然,多新声,虽梨园弟子,莫能及之。玄宗为讨得美人欢心,特意令人以蓝田绿玉精琢为磬,并饰以金钿珠翠,珍贵无比。 下载免费阅读器!! 201话:杨贵妃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当高力士第一眼看见杨贵妃的时候,他大吓了一跳,杨贵妃竟然和结子是长得一模一样,虽然是肥了一圈,体重也增加了不少,但面容却是一模一样的动人美丽,杨贵妃确实是结子今生转世的女人。 但是高力士现在又能做什么?他现在的身分地位是个太监,虽然他实际上并不是个太监。而杨贵妃已经是唐玄宗的妻子,她身为贵妃,而唐玄宗又是他的主子,贵妃和太监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他只能无可奈何,今世他是无法妄想跟杨贵妃在一起。 高力士向玄宗请求,他愿意去侍奉杨贵妃,玄宗他答应了。或许就这样默默地守护在贵妃的身边,陪伴她、保护她、哄她开心,也许这也是另外一种幸福吧。 杨贵妃不仅美貌,而且富于才艺。唐玄宗喜好音乐,因而设立梨园,并养了一班擅长各种音乐、歌舞的乐工、歌姬、舞妓,称为梨园子弟。他自己当然就是梨园的领班了;也因此直到现代梨园行供奉的祖师爷还是唐玄宗了。 玄宗他自己擅长于羯鼓,不时跟乐工们一起演奏,还曾经开玩笑的在演奏之后,向大姨秦国夫人索取缠头赏赐。而杨贵妃则以擅长弹琵琶闻名,当时的公主、命妇们,为了巴结讨好她,都要求当她的琵琶弟子。她又长于舞蹈,特别是一曲霓裳羽衣舞,更使得唐玄宗看得目眩神迷。 不仅如此,她聪明而善体人意,每每在唐玄宗话还没说出来之前,她已经先领会了。有一次唐玄宗跟兄弟下棋,她抱着一只爱猫在一边看,眼见他快输了,她随手纵猫跳到棋盘上,把棋局打乱,不了了之。这种先意希旨的巧慧,唐玄宗如何能不爱呢? 承欢侍宴无闲暇,春从春游夜专夜。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金屋妆成娇侍夜,玉楼宴罢醉和春。姐妹兄弟皆列土,可怜光彩生门户。遂令天主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 这诗写的是实境,但杨贵妃也曾经有过两次,为了细故得罪,被大怒的唐玄宗赶出宫,让她回杨家去。玄宗气头过了,见不到她,就在宫里乱发脾气。高力士心知肚明,总能想办法转圜,让唐玄宗收回成命,接她回宫。回宫之后,不但和好如初,反而更加的宠爱。 一般人要是被选进宫里当妃子,基本上就不可能再出来了,但是要是有一个妃子两次被赶出后宫,还能两次再回去,那就很新鲜了。杨贵妃就曾经两次因为感情纠纷被唐玄宗送回娘家,可是难得的是,杨贵妃不仅又重新回到了后宫,还因此奠定了六宫专宠的地位,成就了一段著名的爱情佳话。 唐玄宗将儿媳杨玉环纳入后宫,封为贵妃,比照皇后对待,对于这个费了那么多周折才得到的妃子,唐玄宗也是宠爱有加。有一次唐玄宗在宫里赏著名花,喝着美酒,再看看贵妃,他心满意足地说了一句:“我得到贵妃,就好像得到一个宝贝一样啊。”还因此谱了一首曲子叫《得宝子》。 但是日子过久了,再好的伴侣也难免会有磕磕碰碰,就在天宝五载,也就是玄宗册立杨贵妃之后不到一年,他们两个之间的第一次感情风波就发生了。 这一年的七月,唐玄宗因为杨贵妃妒悍不逊,一怒之下,把杨贵妃打发回娘家了。谁都知道,皇帝后宫美人无数,彼此嫉妒也是后妃的常态,那么让杨贵妃如此嫉妒的女人是谁呀?不就是那个叫梅妃的女人,这个梅妃又是何许人也呢? 梅妃姓江,叫采苹,是福建人,她入宫比杨贵妃还早。当年武惠妃去世,唐玄宗闷闷不乐,高力士就到全国给他海选美女,还没选到杨玉环,先在福建发现江采苹了。 江采苹不光是长得漂亮,也是个才女,九岁就能背《诗经》,长大了更是擅长诗赋。因为有文化,所以比较风雅,特别喜欢清丽脱俗的梅花,把自己屋子周围都种上了梅树,所以唐玄宗才管她叫梅妃。 梅妃刚入宫的时候也特别得宠,但是后来杨贵妃来了,一山难容二虎,两个女人之间难免就彼此嫉妒起来了。这两个美女长得一肥一瘦,就开始彼此进行人身攻击,杨贵妃管梅妃叫梅精,梅妃管杨贵妃叫肥婢。当然斗到后来,杨贵妃逐渐占了上风了,梅妃也就逐渐被冷落。可是唐玄宗是个风流天子,偶尔旧情难忘,又去私会梅妃,结果让杨贵妃抓了个正着,对唐玄宗连损带挖苦,这才把唐玄宗惹恼了。 梅妃不仅自己长得瘦弱,而且还特别瞧不起长得胖的,她管杨贵妃叫肥婢,可是唐太宗喜欢的就是杨贵妃那样丰满艳丽的女人。 杨贵妃嫉妒的是唐玄宗的花心,唐玄宗是个风流天子,他虽然已经有杨贵妃,但是得陇望蜀,她还想要更多的美人。怎么样才能把天下的美女都罗致到自己的后宫里呢?唐玄宗设置了一个职业,叫做花鸟使,由宦官担任,专门到民间搜索漂亮的大姑娘、小媳妇往宫里送。 眼看着美人今天来几个,明天来几个,杨贵妃可受不了了。如果皇帝固定喜欢哪一个,这竞争对手还比较单一,可是如果每天来这么几个,这就等于所有人都成了潜在的敌人,天天防贼比天天做贼还累,这才让杨贵妃发脾气了。 但是不管她嫉妒的是谁吧,反正杨贵妃发火了,这样一来,玄宗也生气,我好歹也是个皇帝,后宫佳丽三千人是应该的。当年武惠妃那么得宠,唐玄宗不是照样生了三十个儿子、三十个女儿吗?可见没少得寻花问柳,怎么到妳杨贵妃这里就不行了呢?妳一个妃子,难道还敢管皇帝不成吗? 唐玄宗生气了,怎么处理这个不懂事的妃子呢?他下令把杨贵妃送回娘家,可是杨贵妃的亲生父亲和养父都早死了,哪里算是娘家呢?杨玉环还有一个堂哥叫杨铦。既然父亲死了,那么长兄如父,哥哥家就是娘家,送他们家去了。自从杨贵妃得宠之后,哥哥杨铦可没少沾光,官至三品,现在看妹妹被送回来了,杨铦可傻眼了,这是什么意思啊?皇帝休妻了? 杨家这里慌成一团,唐玄宗那里呢?他也慌了,心慌啊,气头上把杨贵妃送走了,可是送走之后呢?唐玄宗一下子又觉得身边空下来了。杨贵妃在的时候,他背着贵妃跟那些宫娥偷偷调情,倒是充满了冒险的快乐,现在杨贵妃一走,他可以大大方方地宠幸任何一个美人了,他反倒觉得没意思了。 武惠妃刚死的时候那种凄凉孤寂的感觉又回来了,他受不了了。人不是早晨送走的吗?眼看到了中午,该吃饭了,宦官把御馔端了上来,唐玄宗哪里吃得下去啊?不吃饭还不要紧,要命的是,他看周围谁都不顺眼了。这可苦了身边伺候的宦官了,也不知哪句话哪个动作就会惹恼皇帝,怎么做都不对,一会就挨一顿鞭子,吓得小宦官都不敢到皇帝身边来了,这怎么办呢? 高力士最明白玄宗的心意了,眼看着皇帝如此烦躁不安,他知道皇帝这是后悔了,但是碍于面子,又不好意思说出来。这时候就缺一个人来转圜,怎么办呢? 高力士就上奏唐玄宗:“贵妃刚打发出去,她哥哥家肯定也没有来得及预备接待,这一回家肯定是衣食不周,不如把贵妃院里的所有陈设、玩物都送到杨铦家吧?” 这算是投石问路,探探皇帝的口风,唐玄宗心里正惦记着杨贵妃了,听高力士这么一说,正中下怀,马上同意。一共送了多少东西过去啊?足足送了一百多车。这还不算,唐玄宗当时不正吃午饭吗?他对高力士说:“光送用的东西哪行啊,把我的御馔分一半,也给贵妃送去吧。” 高力士一看唐玄宗就这点出息,心里简直笑翻了,既然皇帝的态度已经清清楚楚,那接下来高力士就知道该怎么办了。吃完饭再磨蹭一会不就到晚上了,皇帝今天已经没吃好饭了,总不能再睡不好觉吧。 这时候高力士又上奏说:“贵妃在家闭门思过已经一天了,想来对自己的错误已经有了深刻的认识。惩罚不是目的,教育才是目的,既然教育的目的已经达到,还是请皇帝把贵妃迎回来吧。” 别看唐玄宗当时在朝廷里听不进意见了,对高力士这个提议他可是从谏如流,马上采纳。那怎么接回来呢?唐朝可还是实行宵禁制度的,一到晚上,宫门也关了,各坊的坊门也关了,谁也不许到处走动。这难不倒唐玄宗,他亲自批条子,让禁军去接,皇帝的禁军执行公务,什么门敢不给开呀? 这么兴师动众干什么,等第二天早晨再接不也一样吗?可是唐玄宗当时可是度日如年啊,一分钟也不想多等了,再说他也害怕等到天亮。趁着天黑迎回来,就算是丢脸,也只有宦官、禁军这些自己人知道;要是大白天去迎,不是天下人都知道了吗?刚刚把人送回去就又迫不及待的接回来,唐玄宗也丢不起这个面子。 皇帝派人去接,就等于已经先认错了,杨贵妃怎么表示?她回宫之后,伏地谢罪,也主动认错了。玄宗一看,这不是给我面子吗?更加高兴了,赶紧一把拉起来,安慰了好半天。杨贵妃除了有堂哥之外,还有三个姐姐,眼看着皇帝和妃子和好如初,第二天这三个姐姐作为娘家人,赶紧跑来祝贺。玄宗一看更是高兴得不得了,当即下令,赏赐杨贵妃的三个姐姐每年一百万钱买脂粉,不光是娘家姐姐沾光,身边的宦官也跟着沾光了。 唐玄宗头一天看左右谁都不顺眼,没事就暴打一顿,今天到好,看谁都高兴,撒钱都撒到手软了。这还不算,杨贵妃不是因为皇帝整天从民间往宫里海选美女才吃醋的吗?玄宗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从此痛改前非吧,眼睛只看贵妃一个人,再不拈花惹草了。 这一下后宫里其他的妃嫔可就倒霉了,本来后宫得宠比中彩票还难,但至少还有个盼头。现在杨贵妃专宠,她们连希望都没有了,最可怜的是那些刚刚被花鸟使选进来的美人,连皇帝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直接就给打发到各处行宫看房子去了,一生再也没有出头之日。 但是杨贵妃也好,唐玄宗也好,他们可不管这些,对他们来说,这次吵架只是感情的一支催化剂罢了。两个人吵架谁赢了?表面上看玄宗和妃子是对赔不是,平分秋色,但其实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了,是玄宗更离不开杨贵妃啊,面子也不要了,钱也赏了,错误也改了,为了讨妃子一笑,玄宗容易吗? 下载免费阅读器!! 202话:杨贵妃 3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人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错误总是犯了再改,改了再犯。四年之后,唐玄宗又一次把杨贵妃送回娘家了,这次又为了什么呢?简单的六个字-杨贵妃复忤旨,到底什么才叫忤旨呢? 杨贵妃偷偷地吹了唐玄宗的大哥宁王的紫玉笛,被唐玄宗看见了,吹宁王的笛子有什么了不起的?其实这吹笛子不过是古代人一种含蓄的说法,它的真实意思就是杨贵妃和宁王的关系不寻常。 日映宫城雾半开,太真帘下畏人猜。黄翻绰指向西树,不信宁哥回马来。 雾气蒙蒙的宫城里,杨贵妃站在珠帘之下想心事,但是又怕被人猜到,可是越怕人知道的事情越瞒不住。这时候一个宫里的小丑黄翻绰就跟杨贵妃开玩笑,往西边一指说:“宁王来了!” 杨贵妃虽然不信,但是还是忍不住往西边看,宁哥是不是真的又回来了?宁王李宪可是唐玄宗的大哥,要是爱妃和他有染,唐玄宗当然无法忍受,但是它不是真的,只是谣传。 这次杨贵妃忤旨,纯粹是她姐姐惹的祸,杨贵妃有三个姐姐,各个长得美艳绝伦,可惜没有妹妹这样的好运气,都年纪轻轻就嫁了人,又年纪轻轻就守了寡,杨贵妃得宠之后,可怜三个姐姐,杨贵妃就把她们接到长安来了。 唐玄宗宠爱杨贵妃,爱屋及乌,对三个大姨子也都高看一眼,特许她们随便出入宫门。还把三人都封为一品的国夫人,其中老大封为韩国夫人,老二封为虢国夫人,老三成为秦国夫人。这三位夫人之中,以虢国夫人最漂亮,也最有魅力。当时一般贵夫人出门都是坐车,只有她与众不同,偏要骑马。唐玄宗也是个有豪情的皇帝,一个美人不爱红妆爱武装,在他眼里也就有了独特的魅力。 虢国夫人承主恩,平明骑马入宫门。却嫌脂粉污颜色,淡扫娥眉朝至尊。 玄宗皇帝见惯了浓妆艳抹的美人了,虢国夫人偏偏不施脂粉,素面朝天,要是对自己的魅力没自信,谁敢这么做呀?如果这个事情有发生,虢国夫人的地位肯定非常尴尬,当年武则天发现自己的外甥女和丈夫唐高宗有染,不就把外甥女给毒死了吗?杨贵妃虽然未必像武则天那样毒辣,但是也一定会有所表示。 可是事实上,杨贵妃姐妹之间的关系一直非常的亲密,这也反证出虢国夫人和玄宗之间的清白,虢国夫人确实有情夫,但不是唐玄宗,这又是一个谣传。 那杨贵妃究竟是因为什么忤旨的呢?就这次杨贵妃的过错比较大,为什么呢?从唐玄宗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了。上一次出宫的时候,玄宗不是吃不下饭,就是睡不着觉,当天就把杨贵妃接回来了吗?可是这次,唐玄宗似乎很是沉得住气,送回去之后,再没什么表示了。 这下子杨家可着了急了,要知道当时杨家满门富贵,不就靠着贵妃吗?如果贵妃失宠了,他们不也得树倒猢狲散吗?怎么办呢?眼看皇帝在气头上,娘家人不好出面,找个说客吧。找谁呢?当时有一个户部郎中叫吉温,伶牙俐齿,心机深沉,是个八面玲珑的家伙,杨家就托他去游说唐玄宗了。 吉温跟唐玄宗说:“杨贵妃是个女人,头发长,见识短,陛下想杀就杀,没有问题。但是她毕竟是一个妃子,你就是让她死也得在宫里死,怎么忍心让她在外面忍受羞辱呢?” 吉温这话说得有没有水平啊?实在是太有水平了,一下子就把内外的界限划出来了。杨贵妃相对唐玄宗是内人,就算处理也要在内部处理,怎么可能让她流落在外面呢?果然唐玄宗一听吉温这样说,大为感动,又绷不住了,赶紧派一个宦官去看杨贵妃,而且跟上次一样,还是把御馔分了一半给杨贵妃送去。 唐玄宗是不是上辈子没吃过饭啊?总是把吃饭看得那么重?其实这就是不懂唐玄宗的心了。吃饭是生活最基本的内容,所谓甘苦共尝,不也是从吃饭引申出来的情感吗?一个人要是许诺一辈子要一起吃饭,可比许诺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实在多了。 唐玄宗派宦官看杨贵妃去了,杨贵妃什么反应啊?她哭得和泪人一般。本来玄宗这次把她赶出宫,几天都没搭理她,杨贵妃也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了,现在一看见宦官,知道皇帝还在想着她,杨贵妃能不哭吗? 光哭还不够,杨贵妃当场剪下一缕头发,交给宦官说:“妾罪当死,陛下仁慈不杀我而让我回家,今日当做是永远的离开掖庭,金玉珍玩,都是陛下所赏赐的,不足以献给陛下,唯有头发是父母所给的,妾身胆敢送给陛下。” 古代人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头发是非常重要的。所以结婚的时候,新郎和新娘把头发系在一起,叫做结发;男女定情,信物也往往是一撮头发。现在杨贵妃是拿这撮头发跟玄宗诀别了,唐玄宗一看见杨贵妃的一缕青丝,所有的怨气、不满、矜持全都跑到爪哇国去了,他哪里真舍得跟贵妃诀别啊? 没办法,还是高力士出面,又把杨贵妃给接回来了。光是接回来还不算,自从这次风波之后,两个人都深刻意识到对方在自己心目中的份量,从此更加恩爱了。玄宗对杨贵妃从此宠待益深了,这个宠待益深怎么理解啊? 唐玄宗和杨贵妃在骊山凭肩而立,仰望着天上的牵牛和织女星,不禁感慨万端。就在这天晚上,他们俩偷偷立了一个誓言,就是愿生生世世为夫妇。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经过这两次风波的考验,唐玄宗和杨贵妃的感情得到了升华。本来唐玄宗把儿媳纳入后宫,不过就是一出人伦丑剧,但是随着两次出宫的风波,他们在彼此心目中的形象都变了。 本来在唐玄宗看来,杨贵妃就是一个漂亮女人;现在他发现,贵妃最大的优点还不是漂亮,而是单纯。她身在皇宫,居然不懂服从,不计后果,这样的性格在后宫太少见了,对于晚年的玄宗来说不啻是一缕清风。有了这样的认识,玄宗对贵妃的感情一下子上了一个台阶。 而在杨贵妃心中,玄宗的形象也变了,本来她只知道玄宗有权力,可以左右她的生活,现在她发现,这个皇帝也有正常人的感情,他是真的在乎她,离不开她。感情变了,彼此的关系也就变了。 皇帝和后妃的关系,往往只有得宠和失宠,其实意味着皇帝是绝对的主宰,而后妃只是被动者。但是到唐玄宗和杨贵妃这里就大不一样了,他们会像平常夫妻一样吵架,吵架之后,妃子会回娘家,而不是打入冷宫;分开之后,他们会彼此思念,也会努力和好。总之皇帝并不总是高高在上,妃子也并不总是低眉顺眼,看起来更像是平常的一对夫妻。 因为唐玄宗与杨贵妃之间的爱情,一直难以避免的外戚问题又出现了。仗着杨贵妃的专宠,她的哥哥姐姐都骄横跋扈。杨贵妃的二姐虢国夫人最霸道了,只要自己想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 她想要修豪宅,选中了长安城里的一块风水宝地,可是这块宝地并不是块空地,而是老臣韦嗣立的宅子。虽然韦嗣立已经死了,但是他的后人还住在那里,怎么办呢? 虢国夫人可不觉得为难,有一天她忽然指挥一批工匠冲入了韦嗣立的宅子,把韦家人都给赶出来了。随即就把房子夷为平地,然后宣布:“这块地皮是我的了。” 那韦家人怎么办啊?虢国夫人随便指给他们十亩空地说:“你们就到那儿重建家园吧。” 这不比强盗还厉害吗?欺负官僚也就罢了,杨家人连公主也敢欺负。杨家兄妹夜游,正好碰上玄宗的女儿广平公主也出来赏灯,两家在长安城的西市门口碰见了。西市的大门很窄,容不下两家同时进去,怎么办啊? 杨家的一个奴才想争道,就使劲打马,没想到一鞭子抽到了公主的衣服上,公主一下子就滚下马去了。公主坠马,驸马赶紧去扶,按说杨家人该收敛了吧,根本没有,他们的奴才又连抽了几鞭,连驸马都被打伤了。 第二天,广平公主找唐玄宗诉委屈,唐玄宗倒是把那个行凶的奴才打死了,但是与此同时,倒霉的驸马也被免官了,谁让你得罪杨家人呢?杨家人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那么重要,谁不巴结他们呀? 因为杨贵妃的专宠,唐玄宗的宫廷也越来越腐化了,当时专门为杨贵妃做衣服的纺织和刺绣工人就有七百人。光穿得好不行,还得吃得好啊,杨贵妃是南方人,喜欢吃荔枝,可是长安不产荔枝,怎么办呢?那就从南方运吧,可是荔枝是最难保存的水果了,号称一天色变,两天香变,三天味变,怎么才能让妃子吃上新鲜的荔枝呢? 唐玄宗下令,沿途驿站都备好快马,昼夜兼程,以最快速度传递,好多人和马就在传递过程中累死了。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唐玄宗为了博得美人一笑,多少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下载免费阅读器!! 203话:力士脱靴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当年逼武则天退位,还政唐室李家的,就是这位当时还是皇孙,后来成为开元皇帝的唐玄宗李隆基。武则天退位之后,她的女儿太平公主一手掌握大权,竟然七个宰相之中有五个是出于她的门下。 连两任皇帝,中宗李显、睿宗李旦兄弟都惹她不起。在睿宗退位,让位给儿子李隆基后,太平公主还想要废立玄宗。却在他反扑之下,被迫自杀,瓦解了武则天留下来的祸根,并建立了在历史上与贞观之治齐名的开元之治,可知当年的唐玄宗曾经是多么的英武过人。 但是到了他老年,当初一手建立太平盛世的开元明君不见了,只剩下一个终日沉迷声色歌舞,醇酒美人,在杨贵妃的巧笑和杨氏家族的逢迎包围中,不问国政的天宝昏君。 他这段时间,他用了两个奸臣做宰相。李林甫虽坏,还算有点才干,压得住局面。李林甫死后,他提拔了国舅杨国忠为宰相,朝中正人为之一空,整个唐朝的政治更腐败到不堪闻问,唐玄宗依然沉迷于享乐之中。 骊宫高处入青云,仙乐风飘处处闻。缓歌慢舞凝丝竹,尽日君王看不足。渔阳鞞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 看着唐玄宗与杨贵妃的恩恩爱爱,高力士的内心可是矛盾的很,杨贵妃是结子在今世转世的女人,却只能看着她与唐玄宗无尽的缠绵,高力士心中的忌妒是无可言语。为了平衡他心中忌妒的感觉,他娶妻了,而且是娶一个国色天香的女人。 宦官虽然是阉割之人,可是历史上宦官娶妻却屡见不鲜,唐代更是习以为常。唐代娶妻的宦官,五品以上的高层宦官占百分之四十九,六品以下的中下级宦官占百分之五十一,有的甚至不止娶一个妻子。 高力士娶了刀笔吏吕玄晤的女儿为妻,他娶的可不是平凡女子,此女是天姿国色,乃是大唐的国花。让人称奇的是,吕氏不仅是国花,而且贤良淑德,吕氏堪称是完美的女人,如此出类拔萃的女子却心甘情愿嫁了一个宦官,不知道盛唐时期的风流帅哥们会不会叹息不已? 高力士虽然娶了吕氏,他表面是个太监,但他实际并不是太监,而且他深深爱着杨贵妃,为了不让现实显露出来,他不与吕氏同床,虽有夫妻之名,却没有夫妻之实,吕氏就是高力士开宦官娶妻历史先河所娶的娇妻。 开元年初,河间人吕玄晤带着一大家子的人,在京城刑部衙门做一名小吏,收入微薄,家用拮据。不过他却生得一个国色天香的女儿,此女不仅貌美,而且善于女红,因此母亲常与女儿一起,为一些官宦人家的女眷做女红。 有一次吕氏为韦坚的妻子楚国公姜皎的女儿缝绣罗裳,适逢韦坚的姊姊惠宣太子妃远远地看见,竟以为衣服上绣的花枝是真的。从此吕氏的巧手在各王府内眷中传开,公主、王妃、国夫人纷纷邀她刺绣。 有一天吕氏随着母亲到李林甫的府邸,为他的小妾剪裁衣裳。恰巧高力士也为朝事来找李林甫,竟然与吕氏母女撞个正着,吕女的美艳姿容让高力士赞不绝口。李林甫看在眼里,即请吕玄晤来府,要为他的女儿作媒,宰相作媒,吕玄晤胆敢不答应。 之后高力士的花红彩礼,金玉首饰便送到了吕家。三天之后,高力士披红挂彩来迎接新人,高力士娶妻,热闹排场,不亚于为皇子册妃,公主下嫁,真是个贵客盈门,高官满坐,开创了宦官娶娇妻的历史先河。 且不说吕氏嫁给高力士是否幸福?但是吕玄晤嫁女不久,便被擢拔为少卿、刺史,吕氏子弟也都当了高官,正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因为高力士的关系,吕氏入宫为杨贵妃刺绣。尽管为贵妃织锦刺绣的有七百个高手,但没有一人能及吕氏。因此贵妃屡屡命令高力士,使吕氏入宫绣衣。贵妃的衣服多,吕氏劳累过度,因此一病不起。 吕氏嫁给了高力士,虽然没有享受到人之天性的快乐,实为不幸;但是婚后却得到了高力士的精心呵护,且给吕氏家族带来无数的好处,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唐代宦官虽然娶妻成风,但由于自身的生理缺陷,注定了他们的妻子只是个摆设,嫁给宦官的女人年纪轻轻便守活寡,难免会出轨。 有个叫做缪贤的宦官,娶了一个叫阿毛的女子为妻,三年后,阿毛居然生下了一个男孩。缪贤当然知道儿子不是自己的,但也默认了,省得再去收养儿女。又过了五年,皇帝下诏大赦天下,这时缪贤的邻居宋玉找上门来,说男孩是他与阿毛私通生下的,要求将儿子认祖归宗。但阿毛坚决不承认,双方相持不下,只好诉诸公堂。 结果做出的判决:“缪贤身为宦官,应该不可能生下孩子,他的妻子生下了一个男孩,可见不是缪贤的孩子。宋玉承认与阿毛有染,生子理应归还父亲。儿子还给宋玉,媳妇归给缪贤,阿毛与宋玉的往来,立即断绝。”宦官缪贤本以为捡了个儿子,没想到养了几年,突然又变成人家的了,实在是有点不划算。 一个宦官娶老婆干嘛用、怎么用?想当年这哥俩好提着脑袋发动政变,如今政变成功了,一个娶儿媳妇当小老婆,一个逼良家女当宦官的老婆。这革命干的,真的是值得了。 诗仙李白漫游了名山大川,诗名远播于海内。玄宗皇帝召他入京城长安,哪知道玄宗所欣赏和器重的,不过是李白的诗词歌赋,根本不想让李白参予朝政,只封他个翰林院大学士。他心灰意冷,众大臣向他祝贺使他哭笑不得。 有一天玄宗和杨贵妃从华清池沐浴归来,在园中观花赏景,沈浸在行乐逍遥之中。玄宗见眼前的名花佳妃,唯独缺少妙人幽曲,于是命人传翰林学士李白前来朝见。 李白由于不得赏识,常常对酒当歌。这一天又是喝得大醉,接旨之时仍然是醉态朦胧,他似醒非醒地来到了御花园中。 玄宗和贵妃看见李白飘然而至感到颇有风趣,玄宗便说:“今召卿来此,想要创作清平调三首,看你这般醉状是写不成了。” 李白说:“臣斗酒诗百篇,趁酒醉未醒正好赋诗。” 玄宗命高力士取来金花笺,李白却是迟迟不动笔,玄宗问何故,李白说要高力士磨墨拂纸兴致更浓。高力士虽然心里不服,但为了讨得玄宗欢心,也只有侍候。 李白故意摇头晃脑,手执毛笔斜看高力士被戏耍心中舒畅,于是一挥而写道:“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会向瑶台月下逢。” 李白又疾书了第二首、第三首,正巧高力士伸过头来看诗,李白冷不防用笔头敲了敲高力士的脸,高力士想到李白正受宠之时而不好发作,便摸着脸狼狈地走开了。李白却叫住他:“慢走,快将三首清平调呈给皇上。” 高力士气得两眼发直发白发呆,玄宗阅过李白的词,赞不绝口,于是命令命高力士将它交给梨园谱曲供贵妃月后舞唱。玄宗又命人取来玻璃盏,盛满琼浆玉液,由贵妃娘娘亲自为李白斟酒。李白连饮数杯之后说:“李白受吾皇之大恩无以为报,愿吾皇万岁万万岁。” 说完李白醉倒卧在地,玄宗见李白醉成这等模样,命高力士扶李白回去。李白被扶起又故意倒下,借酒装疯喊道:“高力士,我的脚热胀难受,快替我把靴子给脱了。” 高力士火冒三丈,怒斥李白放肆,李白仍大声叫着:“快脱!快脱!” 杨贵妃也在一旁要高力士脱靴,高力士不能不依从,恨得咬牙切齿也只有装作欣然领命。 几天之后,李白的清平调已谱成新曲,贵妃娘娘边唱边舞,唱到第二首:“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 贵妃的姐姐虢国夫人和韩国夫人称赞说:“娘娘唱得声情并茂,就是那汉宫赵飞燕也望尘莫及呀。” 杨贵妃喜形于色,可是高力士记恨着脱靴之事,便向杨贵妃进谗言:“李白这狂徒,竟敢用汉宫邪乱之妃赵飞燕与娘娘妳相提并论,岂不是罪该万死?” 杨贵妃一想,不觉怒火中烧,七窍生烟,她想:“我待李白恩重如山,他不思恩图报,反而含沙射影毁坏我的名声,真是个胆大妄为之人。” 正值此时玄宗来华清宫想听贵妃吟唱清平调新曲,贵妃心情不好。既然玄宗要听,也只有唱唱。当唱到“可怜飞燕倚新妆”之时猛然停下,泣不成声。玄宗急问:“是为了何事?” 贵妃才起奏李白含沙射影之事,而且哭啼不休。玄宗宠爱杨贵妃众人皆知,玄宗一气之下,将一纸清平调撕了,说道:“妃子不要难过,朕帮妳作主。” 这时高力士在一旁加油添醋,玄宗怒不可遏,派高力士率领御林军到翰林院张旨宣读:“查翰林李白,借酒颠狂,对当今不满,对圣上不恭,作词影射,喻古讽今,兹革去翰林供奉之职,逐出长安,钦此。” 可怜的李白就此就被逐出了长安。 李白喝醉了,还吐了,唐玄宗的龙手巾为他擦嘴-龙巾拭吐,唐玄宗的御手为他调醒酒汤-御手和羹,杨贵妃的玉手为他捧砚-贵妃捧砚,高力士的大手为他脱靴-力士脱靴。 李白对高力士的地位并不形成威胁,即使高力士伤了面子给他脱过靴,以高力士之为人,也不至于对付这样一个在朝中无足轻重的文人。李白最后被赐金还山,根本原因,还是在于他自己。 下载免费阅读器!! 204话:安禄山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当宰相对唐玄宗有误会时,高力士就会出现了。姚崇刚刚当上宰相的时候,曾经当面向唐玄宗请示郎吏等低级官员的任用问题。唐玄宗故意望着天,就是不回答,姚崇被吓着了,惶恐着退出朝堂,以为皇帝对自己有了误会,所以才不搭理自己。 事后高力士问唐玄宗为何这样做时,玄宗回答:“这种小事,他作为宰相应该直接决策,怎么能拿这种小事来烦我呢?” 高力士马上将玄宗的意思传达给了姚崇,姚崇且解且喜。如果此时高力士不出现不主动消除姚崇的误会呢?结果必然是玄宗和姚崇之间的关系,会出现微妙的状态,而这样的微妙与猜忌,显然是不利于开元盛世。 当唐玄宗对宰相有误会时,高力士也会适时的出现,宰相张说被李林甫弹劾贪污而遭到审问时,玄宗派高力士去看看张说。这个时候毫无疑问,高力士的汇报将会非常的关键,甚至可以马上决定张说的生死。 结果高力士回来说:“张说蓬首垢面,睡的草席都破烂了,吃饭时用的是瓦器,他惶惶恐恐地等待着判罪的来临。” 换句话说就是说张说的认罪态度非常好,李隆基顿时心生好感,高力士又说:“张说曾经为太子的侍读,他又对国家有功。” 于是高力士救了张说一命,他仅仅受到停兼中书令的处分。为此张说非常感谢高力士,后来还发挥自己文学水平高的特长,为高力士撰写神道碑,极尽溢美之词。 当唐玄宗对宰相过度信任时,高力士又及时站出来泼他冷水,帮他清醒头脑。玄宗觉得天下太平,开始胡言乱语:“朕不出长安近十年,天下无事,朕想要高居皇宫不想做事,将全部的政事委托于李林甫,如何?” 高力士当时就以皇权不可旁落的理由坚决反对,唐玄宗后来也就罢了,这个皇帝老糊涂了,其实就是有人一直在等待着他的老糊涂。 ***** 乱世出人才造英雄,而在安逸平稳的治世和盛世,那些有才华有能力的人因为受到资历背景等多方面条件的限制,要想脱颖而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西汉时期的战神李广就是一个例子,李广善射,在担任侍卫官的期间,经常随汉文帝外出射猎,因为他射箭百发百中,每次都能让汉文帝满载而归。汉文帝曾经对他说:“可惜你生在今天,只能陪着我打打猎,要是你生在高祖那种战乱时代,封个万户候是没有问题的。” 像李广这种有能力的人,生在文景之治这种边疆稳定、四海升平的治世年代,英雄因为没有用武之地,要想更进一步是很难的。同样的秦始皇嬴政来到了开元盛世,他没有背景、没有资历,他化名为安禄山,他又要如何的出人头地呢? 幽州节度使张守珪是安禄山的第一任上司,安禄山在他的手下担任了捉生将,主要工作就是俘虏契丹百姓,来充当契丹叛军。张守珪这种为了向朝廷邀功请赏,而弄虚作假、虚报战功的伎俩,被安禄山看到眼里,他记在心中。 安禄山知道,要想得到上司的赏识,出人头地,只有迎合上司,为上司卖力,以讨得上司的欢心。上司要的不是政绩嘛,这好办,就来干。安禄山凭着骁勇善战、熟谙山川地形的自身优势,又加上运气好,所以每次带人外出总能抓回几十个契丹人来。因为屡立战功,张守珪在受到朝廷嘉奖的同时,安禄山也很自然水涨船高的得到了提拔和重用。 寻求靠山,朝中有人好做官,为了寻求政治靠山,为了找到一棵大树,安禄山在基层效力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行动了。为了得到上司张守珪的更加信任和进一步提拔,安禄山在把张守珪伺候得舒舒服服,趁热打铁,干脆乖巧的认张守珪为干爹。这样一来,能干会干,而且成了一家人的安禄山不断得到提升,在不到四年的时间里,就以军功卓著,加封为平卢讨击使、左骁卫将军。 正当安禄山积蓄力量崛起的时候,他的贵人张守珪却出事了。 张守珪手下有两名悍将,其中一个是幽州的守将,叫做白真陀罗;另一个是平卢的守将,名叫乌知义。这两个人平时就有点积怨,从来都是针尖对着麦芒,互不相让。尤其是那个白真陀罗,心胸极为狭窄,本来是人民内部矛盾,他非要将之激化为敌我的矛盾。 陀罗兄就想了一个借刀杀人的法子来迫害乌知义,他假传圣旨,命令乌知义所部攻击奚族的余孽,想借奚人之手除掉乌知义。在万般无奈之下,乌知义只好出军,结果可想而知,当然是惨败而归。 张守珪十分的欣赏乌知义,这次事变之后,他就主动大包大揽,想要替乌知义把这件事情摆平。在这种心态的驱使之下,张守珪谎报了军情,说乌知义出击奚族,大胜而归。 朝廷就觉得很有蹊跷,怎么白真陀罗说乌知义大败而归,张守珪又说他大胜而归,这未免也差得太远了吧。于是玄宗就派亲信太监内常侍牛仙童前来幽州调查此事,张守珪用重金贿赂了牛仙童,让他把失败的责任推到白真陀罗的身上,白真陀罗鸡没偷着,反搭上了小命,牛仙童回去以后,当然就替张守珪圆了这个谎。 本来事情到了这里,也就算是结束了,谁知道第二年六月,牛仙童在和其他太监唠嗑的时候,无意中说漏了嘴。他的同事们一听,气得不得了:“好啊,你拿了那么多钱,居然也不分给大家一点。”眼红病发作之下,就把老牛给告发了。 玄宗不听则已,一听气得龙鼻子都歪了,当即下令处决牛仙童,由另一名宦官杨思勖负责行刑。杨思勖本来就嫉妒牛仙童嫉妒得要死,这下可逮着机会了,他将牛仙童绑在格子,截断了他的手足,剔肉来吃,肉被剔尽而死。唉,这些缺斤少两的家伙居然用如此残忍的手段对待同类,简直就是灭绝人性。 张守珪当然也不能幸免了,玄宗念在他护边有功,下诏贬张守珪为括州刺史。张守珪的后背本来就长了个毒疮,又气又怕之下,毒疮崩裂,不久就死在了任上,一代名将就这么给自己的人生划上了一个不完满的句号。 谁都没有料想到,笑到最后的居然就是当初处境最为危险的乌知义。虽然他大败而归,但那都是被白真陀罗给陷害的,与他无关;虽然张守珪采取非常措施袒护他,但是并没有证据证明他本人知情。有了这两条原因,乌知义可就高枕无忧了。 张守珪被玄宗贬到括州之后,乌知义就接替他做了幽州节度使。乌知义早先就是安禄山和窣干的上司,他对这两人的印象也十分不错。有了他的扶持,安禄山的地位日渐稳固。 已经官复原职的安禄山接到了这样一个消息,朝廷已经派出御史中丞张利贞前来河北道各州县考查。 所谓的考查其实就是唐朝时期中央政府对地方官员治军的成绩进行考核评定,考核的结果将直接决定影响这些地方官员未来的仕途,由此可见这考查对于地方官员来说,可是件顶重要的事情。 张利贞即将莅临河北道检查指导工作的消息传来,河北一道各州县的官员马上行动起来,身在平卢的安禄山也不例外。 不久之后,张利贞就来到了平卢,为了款待好这位张大人,安禄山把血本都拿出来了。他一边巧言献媚,大施马屁神功,一边慷慨解囊,今天送金,明天送银,后天送美女,把张利贞伺候的是浑身没有一处不妥帖的。 收人家的手软,用人家的嘴短,张大人回到长安以后,就在玄宗的面前极力地盛赞安禄山的才能。本来玄宗因为四年前的那件事,对这个安禄山就有点印象,一听说这安禄山居然以戴罪之身屡立新功,把平卢治理得井井有条,玄宗就别提有多开心,这充分地证明了朕当初的决定是多么的伟大、多么的光明、多么的正确。 经过这档子事之后,玄宗对安禄山的印象就更为深刻了,他当即降旨提拔安禄山为营州都督,充平卢兵马使。这兵马使可是节度使之下的最高职武官。 对高官如此,对过往的使者,安禄山也不轻易放过,暗中都加以贿赂打点。使者们回朝后都齐声称赞他,使安禄山在朝中的人气直线攀升。因为人缘好,群众呼声高,安禄山又被授予平卢节度使,兼柳城太守、押两蕃、渤海、黑水四府经略使,安禄山兼任范阳节度使。三年后,安禄山又兼任御史大夫,又兼任河东节度使。全国十处的节度使,安禄山一个人就占了三处,同时兼领平卢、河北转运使、管内度支、营田、采访处置使,成为朝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下载免费阅读器!! 205话:安禄山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语不惊人死不休,仅仅只有能干是不行的,还要会说会编,而且说要说到点子上,编要编得像真有其事。安禄山思维敏捷,口齿伶俐,尤其是在皇帝面前更是能说会道。 有一次,唐玄宗见安禄山肚子大,问他肚子里有什么东西,他诙谐地回答说:“没有别的东西,就只有一颗对圣上的忠心。”这种拍马屁似的巧妙回答,让唐玄宗心里很受用,对安禄山也更加器重和宠信。 安禄山在入朝见君时,为了讨得唐玄宗的欢心,他编了一通瞎话,谎奏去年秋天营州境内出现了害虫,蚕食禾苗,眼看着一年的收成将要泡汤。而他则焚香祝天,衷心祈祷:“臣如果心术不正,事君不忠,愿让蝗虫吃了臣的心;如果不负神祇,愿使蝗虫散光。”结果感动神灵,忽然来了一大群红头黑鸟,霎时间把蝗虫给吃得精光。 安禄山讲话真的是有一套,他摸透了最高统治者的心理,喜欢臣下无限的忠诚,所以不惜编造谎言,骗取信任。安禄山讲得绘声绘影,就像真有其事一样,唐玄宗便信以为真,并被他忠君爱民的诚心所感动,一系列的封赏自然不在话下。 从无名小卒到权倾朝野,从一方节度使到三方节度使,在唐朝各级官员严格按照任职年限、资历升迁的体制下,安禄山创造了中国历史上边疆军帅在和平年代仕途飞跃的一个神话。 投机钻营,的确是安禄山飞黄腾达的重要因素,但决不是最主要的因素。陶醉于开创开元盛世局面的唐玄宗的腐朽昏聩,为安禄山的发迹提供了一个快捷方式;官场上的黑暗腐败,无疑又为安禄山的发迹营造了一个温床。 在和平年代,那些靠迎合、贿赂、花言巧语、寻求靠山等肮脏手段发迹的官员,向来是靠不住的,是要出问题的。像安禄山这种表面忠诚、内心奸黠而且手握重兵的高官,则是要出大问题大乱子的。 唐朝廷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行政区划改革了,经过近一年的争吵和斟酌,新的行政区划改革终于在这一年的年终新鲜的出炉了。这次改革涉及了全国,影响深远。具体到河北道,主要是从幽州节度中分出平卢,单独作为一个节度。谁将会成为第一任平卢节度使呢?玄宗李隆基有自己的打算。 大唐皇帝李隆基下诏擢升原平卢兵马使安禄山为平卢节度使,兼柳城太守,押两蕃、渤海、黑水四府经略使。就这样安禄山就把东北地区的军事、行政、经济、交通和外交等大权统统地抓入了手中,一跃而成为大唐帝国的方面大员、封疆大吏。 其实对于长安这座城市,安禄山已经不陌生了。这是他第三次进京了,城市还是从前的那个城市,但是心情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那份心情了。这可正是年年岁岁城相似,岁岁年年情不同。 想当年,他第一次进京是在开元二十一年。那一年他奉节度使张守珪之命,入京奏事,当时他只是张守珪手下一个籍籍无名的捉生将,满朝文武有哪个会把他放在眼里呢?是啊,遇人轻我,必我无可重之处。 第二次的情况更加糟糕,三年后,他因为兵败的事情入京受审,张九龄那个老头儿非要取他的项上人头,关键时刻居然是大唐的皇帝跳出来救了他一命。哎呦,那时的落魄,现在想想眼睛都发红,整日里呆在天牢当中,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生怕一闭眼,不睁眼,一生就过去了,往事真是不堪回首啊。 这一转眼,又是六年的时间过去了。今天他第三次入京,只不过他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不起眼的安禄山了,而是大唐帝国的方面要员安禄山。人们常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其实有的时候,河东与河西的转换也许只需要六年,甚至更少。 安禄山再一次见到了玄宗,两人相见免不了要彼此打量一番。唐玄宗明显要比六年前老多了,形容略显枯槁,眼中无神,面色微微泛青,很明显,这是爱爱做了过度的症状。 人们都说,皇帝自从纳了杨氏为妃之后,耽于酒色,荒诞无止。如今看来,人言未必不可信,就在安禄山暗自嘀咕的时候,唐玄宗也在打量着安禄山:“好小子,几年不见,居然胖了不少。” 这几年安禄山的马屁神功更是日益精进,已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今日见着了玄宗,正好试一试马屁神功的功力。安禄山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地向唐玄宗禀奏了这么一件奇事。 说是在去年的七月,营州境内发生了一场罕见的蝗灾,蝗虫那数量多啊,遮天蔽日,劈头盖脸。眼见着庄稼就要被啃光了,万般无奈之下,身为一方父母官的安禄山只好设坛焚香,向上天祷告:“如果我安禄山心术不正,不忠于自己的皇帝,就让蝗虫吃掉我的心;如果我没有欺骗上天,就请神祗赶快把蝗虫驱散吧。” 玄宗和众大臣听得是聚精会神,安禄山故弄玄虚地问玄宗:“陛下,你猜接下来怎么呢?” 玄宗忙问道:“是啊,怎么呢?老天爷显灵了吗?” 安禄山嘿嘿一笑:“陛下,真的是鸿福齐天啊,臣这话刚说完,就看见天边飞过来一群青身红头的大鸟。这些怪鸟见了蝗虫就是一顿啄食,不一会儿就把那些蝗虫给吃了一乾二净。” 玄宗哈哈大笑,听到这里算是明白了,这安禄山是在奉承自己了。也难为他了,连奉承话都说得这么有故事性,说到底,也是为了博自己开心。玄宗一个高兴,当时就加封安禄山为骠骑大将军。 封赏完安禄山之后,玄宗就把目光转向了一旁的窣干,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哎哟,朕的老天爷啊,这个窣干也未免长得太丑了吧。” 玄宗倒吸了一口冷气,早就听人传言说窣干奇丑无比,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丑。 当然玄宗可不是一般的昏君,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他知道这个窣干虽然是丑的要命,但是却是个智谋过人、不可多得的将才。玄宗马上命人赐座,他关心地问窣干多大了,窣干回答说四十岁。玄宗高兴地抚着窣干的后背说道:“好好干,前途不可限量,我很看好你。” 玄宗不知道,这句话谁说都合适,惟独由他来说是大大的不合适。这位窣干后来果然是大富大贵,只不过他的富贵是以一种令玄宗极为不高兴的方式获得的。当然皇帝可是金口玉言,他当即升迁窣干为大将军,兼北平太守,并且赐给了他一个汉族名字。 这个名字在十年后将名动天下,让无数唐朝兵将闻之丧胆,这个名字就叫做:史思明。 下载免费阅读器!! 206话:安禄山 3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在唐玄宗李隆基看来,这个在别人眼中傻里傻气的安禄山恰恰就是他一直想要的那种人。 首先这个人绝对是合格的,值得信赖的。一个胡人,毫无利己的动机,把大唐的事业当做他自己的事业,多年来默默无闻地奋战在祖国的边陲,为了国家的平安与社稷的发展而抛洒热血、贡献青春。 这是什么样的精神?这明明就是伟大的爱国主义情操啊。尤其是对玄宗,他更是知寒知暖、知冷知热,自从有了这个安禄山之后,玄宗就感觉像是穿了一件贴心小棉袄,是那么的畅快,那么的舒心。 其次安禄山这个人的军事本领十分的了得,可以担任重任。他生于边疆,长于边疆,战斗在边疆,拥有丰富的对敌作战经验。正是由于他卓有成效的努力,大唐帝国的东北边陲才能保持安宁稳定的状态,玄宗才能放心地在西北方向对吐蕃和大食用兵。安禄山就像是一道钢铁长城一般屹立在帝国的东方,守卫着大唐的安全。 什么叫股肱之臣?什么叫心腹干将?又忠诚又能干,这样的人他就是股肱之臣,就是心腹干将,安禄山正是这样的人。 安禄山临走的时候,李隆基又狠狠地慷慨了一次,他下诏由安禄山兼任范阳节度使和河北采访使,这样安禄山就成为了平卢和范阳两大军分区的司令员。虽然都是节度,但是平卢和范阳可不是一个重量等级上的,首先范阳下辖九个州,平卢则只有两个州,范阳的管辖范围要比平卢大得多得多;其次平卢节度使麾下只有三万七千五百士兵,而范阳节度使手下的人马则高达九万兵;除此之外,河北一道官员的任免和升降大权全都落入了安禄山的手中。 由此可见唐玄宗对安禄山是高度的信任,他老人家金口这么一开,安禄山一下子就把半个东北地区抓在手里。这时的安禄山已经是封疆大吏中的封疆大吏、方面大员中的方面大员了。 就这样玄宗都嫌不够,在安禄山即将离京赴范阳就职的时候,李隆基还特意降旨,命令中书、门下三品以下正员外郎长官、诸司侍郎、御史中丞等群官到鸿胪寺亭为安禄山践行。 唐玄宗的器重和信任,让安禄山十分感动,他在心里默默发誓,一定要加倍努力地工作,以更加卓越的成绩回报玄宗的提携。到任以后,安禄山成天琢磨着如何干好工作,再立新功,应该说安禄山想要干好工作的动能很强,但是十分的不巧,当时的客观情况并没有给他提供这样的机会。 这是为什么呢?因为契丹首领李怀秀率领部众投降了唐朝,唐玄宗任命李怀秀为松漠府都督,封崇顺王,还把外孙女静乐公主独孤氏嫁给了他。奚族首领李延宠听说了这个消息就眼红了,也着急忙慌地向唐朝递上了降表。玄宗十分的开心,打了十几年的冤家如今先后依附,当真是省了不少力气,要官大唐多得是,要女人大唐更多,唐玄宗任命他为饶乐府的都督,封怀信王,再把外甥女宜芳公主杨氏送给他做老婆。 边疆不打仗了,那安禄山该去哪里寻找功劳呢?安禄山犯了愁,不过不久之后,他就找到了解决的方法。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小子,俺的官爵名禄、荣华富贵都出在你们的身上,打了这么多年,如今你们却突然从良了,让老子去哪里升官发财啊,老子才不干了!” 于是安禄山多次主动出击,屡屡进犯这两个部落。他的残暴行为彻底地激怒了李怀秀和李延宠,两个人都把这笔账算在了唐玄宗的头上,便于当年九月先后杀掉了公主,举兵反唐。 虽然说安禄山的侵略是造成二李反唐的主要原因,但是玄宗的热脸蛋确实是结结实实地贴在了人家的冷屁股上。官位被人家给抛弃了,女人被人家给杀掉了,真是丢脸,玄宗的脸就是大唐的脸,玄宗受辱也就是大唐受辱。好家在安禄山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二李虽然声势整得挺大,但是经不住安禄山的几顿暴扁,就被打跑了。 契丹和奚族总算是被平定了,大唐帝国的尊严得到了维护。玄宗在嘉奖令中高度地赞扬了安禄山:“顷者契丹负德,潜怀祸心,乃能运彼深谋,果枭渠帅,风尘攸静,边朔底宁。不示殊恩,孰彰茂绩。” 玄宗的嘉奖让安禄山忘了所以然,他调动幽州、云中、平卢、河东等地兵马十多万兵,又用奚人作向导,进攻契丹,打算彻底铲除这个祸患。契丹本来是服了软了,可是一看安禄山这个架势,就愤怒了。展开决战,关键时刻,奚族临阵倒戈,安禄山吃了一个大大的败仗,死伤数千兵马。 这下子仇是越结越深了,打了这个仗以后,安禄山和两蕃就结下了梁子,双方相互的攻击。可惜安禄山最终都没有摆平契丹,契丹却在艰苦卓绝的军事斗争中不断发展壮大,最终成为了五代和北宋的心腹大患。 唐玄宗命令高力士私下约见安禄山,这是高力士第一次见到安禄山。按照唐代的宫廷礼仪,无论是在正式场合还是在非正式场合,臣子都要向国君行礼;如果储君刚好也在,也要向他施礼。玄宗把太子李亨也拉来了,几位亲信大臣按照官阶资历依次向玄宗和太子李亨施礼。 高力士看见安禄山的时候,十分的吃惊,安禄山竟然就是秦始皇,只不过肥了一圈,没想到秦始皇与结子来到了唐朝,两人都胖了一圈,也许唐朝食物的营养实在是太好了。安禄山看见高力士也十分的吃惊,徐福竟然变成了高力士,而且还是一个太监。两人在玄宗的面前,只有隐忍不敢发作。但是安禄山心想:实在是太好了,又他让寻找到徐福这个长生不老之药,原来徐福就是高力士。 安禄山拍拍高力士的肩膀:“我可爱的高力士,竟然变成了可爱的太监,你怎么跟美丽的结子那一个呢?” “你……”高力士的心中可是恨得牙痒痒的。 所有人都施礼完毕,轮到安禄山的的时候,出了问题。只见他对玄宗三跪九叩之后,就大大咧咧地站在了一旁,压根就没理会太子李亨。他这一站不要紧,这屋里的气氛可就不对劲了,全场是一片肃穆,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到。大家都被眼前的这幕意外给雷懵了,这个安禄山,简直就是个雷懵星。 玄宗也被搞得是一头雾水,自打他从娘胎里出来,还是头一次碰到这种突发情况。这个安禄山真的是行不惊人死不休,别的大臣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呗,偏偏要演出了这么一出,再看一旁的太子李亨,脸上早已挂满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众大臣则是心态不一,幸灾乐祸的人当然是有的,他们心想:没文化真可怕,这个傻胡人,这下可闯祸了吧,玩完了吧?也有人在为安禄山担忧;完了,完了,这么失礼的举动,陛下完全可以治你一个不敬之罪。 虽然安禄山就是高力士的死对头秦始皇的化身,但毕竟高力士是唐玄宗换帖的兄弟,可不能让玄宗落入如此尴尬的场面吧?高力士悄悄地走到安禄山的身边,他想安禄山不知道皇帝身边的这个年轻人是谁。他小心地提醒安禄山:“这个人可是当今的太子殿下,赶快下拜啊!” 虽然高力士是小声小声再小声,但是当时屋内实在是太静了,这句话还是清清楚楚地传入了众人的耳朵里。众人都假装没听见,就等着安禄山赶快自我补救,好结束眼下这种尴尬的情形。 “行了,别犯傻了,高力士都告诉你那个年轻人是谁了,赶快拜吧。”众人心里都默默地嘀咕着。 只见安禄山左右地瞧了瞧众人,脸上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众人早就急得不行了:“你这个家伙,这是干什么呢?快点儿拜啊。” 终于安禄山大嘴一咧,冒出了一句:“敢问陛下,皇太子是什么官职?” 此言一出,众人当场被雷得死去活来。直以为这厮不知道皇帝身边的年轻人是太子,岂料他错得更加离谱,居然发出了千古一问:“皇太子究竟是个什么东东?” “安禄山,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啊?”按理说应该是假傻,这个世界上居然有人不知道太子是干什么的,这实在是太荒诞了;可是看他一副不耻上问、虚心求教的样子,好像又是真的什么都不懂。 不管怎样,反正全场的人都笑翻了。玄宗当时正在举杯喝酒,听到了这句话,当时就狠狠地呛了一口,甜酒喷了一桌子。他一边用力地咳嗽,一边放声地大笑,连眼泪都笑出来了。台下众人不论男女全都笑作一团,有笑得背过气又背过来的,有笑得肚子抽筋的。自打唐朝建国以来,宫中还从来没有这么的不成体统过了。 再看安禄山,黑黢黢的脸上居然还隐隐地泛出两片酡红,一副懵懂无知的可爱模样,还不时地用手搔搔脑袋,一个劲儿嘿嘿地傻笑。许久玄宗才抚着微微作痛的肚子,指着李亨对安禄山说道:“他是储君,朕百年之后,就该由他来接替我的位置。” 安禄山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赶紧倒头下拜,诚惶诚恐地说道:“微臣该死,心中只装着陛下,居然不知道太子是何等人物,真正的是罪该万死。” 他这话刚一出口,刚忍住了笑声的玄宗又是一顿狂笑,这个安禄山真的是傻得太可爱了。安禄山一看大家又笑了,也不好意思地搔着头傻笑着。然而在他的内心中,还有一个声音在阴狠狠地笑着:“嘿嘿,效果达到了,我真的是太有才了。” 这里面只有高力士最清楚安禄山的底细,安禄山就是秦始皇的化身,他怎么会蠢到连太子是什么东西都搞不清楚的地步呢? 不错,这就是一个局,一个精心设计的局。从一开始,他就谋划好了,不是为了忽悠众人,而是为了狠狠地拍玄宗的龙屁。他这辈子,拍过很多的屁股,但那些都是马的屁股,只有这一个,只有这一个是龙的屁股。因为拍好这个龙屁所带来的利益远远要比前面所有马屁带来的利益的总和还要大得多。 他之所以敢于兵行险招、公然装傻讨好,就是因为他已经吃透了玄宗这个人,断定好大喜功的唐玄宗肯定会吃他这一套,事实果然证实了这一点。 由此可见,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句俗语实在是太有道理了。如果玄宗不是一个好大喜功、自以为是的人,以安禄山之精明,他是不会冒着杀头的危险做这样的滑稽秀的。 也许,安史之乱的发生从这一刻起就被注定了…… 下载免费阅读器!! 207话:干爹干妈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常言道:“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广泛的人脉资源是一个人事业成功的重要保障,在搞关系、拉人情方面,安禄山可以说是那个时代最为优秀的公关了。说得直白一点,安禄山就是一个极其擅长溜须拍马的家伙。 溜须拍马,这种为正人君子所不齿但却极具杀伤力的能力,还有一个比较好听的名字,叫做沟通的艺术。这种行为艺术之所以能够大行其道,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它抓住了人性的弱点,具有极强的实用性和可操作性,临床效果那是相当的明显。 安禄山正是此道的高手,谁对他的仕途发展有利,他就公谁的关。作为大唐帝国的一名高级官员,安禄山是必须要讨好帝国老总唐玄宗。但是光讨好他一个人是远远不够的,莫非还有比当朝皇帝更有权力的人?表面看来,确实是没有了。然而从实际的角度来看,还是有的,那就是可以对玄宗施加决定性影响的人。 谁是这样的人呢?当然是唐玄宗的枕边人杨贵妃了。 提起这个杨贵妃那可真的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位号称唐代第一绝色美女与春秋时期的西施、西汉时期的王昭君和东汉时期的貂蝉组成了一个史上阵容最为豪华、知名度最高的四大美女。 这四个风华绝代、倾国倾城的电眼美女分别以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四项神功独步古今。这几样神功据说是神乎其神、威力无比,对鱼儿、大雁、月亮和花儿极尽打击自尊心之能事。 杨贵妃明显走的是感性路线,丰乳肥臀,一身小白肉,既肉感又可爱,长得是十分的丰满,当然是不能模仿赵飞燕的故事,在唐玄宗的掌上起舞,玄宗非得被压死不可。不过话说回来了,燕瘦环肥,妳玩妳的骨感,我玩我的肉感,虽然路线不同,但终极目标都是一致的,迷死那些臭男人。 杨玉环随叔父在洛阳生活期间,因为长得实在是太漂亮了,加上家庭的出身也不错,她和唐玄宗的女儿咸阳公主成了闺蜜。在一个意外的机会,杨玉环碰到闺蜜的哥哥寿王李瑁,两人当时就对上了眼儿。少女杨玉环嫁给了玄宗的儿子寿王李瑁,在当时,寿王李瑁当选帝国继承人的呼声极高,能够嫁给这样的如意郎君,杨玉环实在是走了大运。 最为宠爱的武惠妃死掉以后,玄宗伤心欲绝,不理朝政,整日里萎靡不振。一天心情郁闷、倍感孤独的玄宗在宫中漫步,突然听到了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光听这笑声,就可以断定此女绝对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玄宗寻声而往,终于在宫中的花园之中,看到了一个丰满的甜妞儿正在那里荡秋千。玄宗仔细一看,当时就倒吸了一口冷气,这还是人嘛,这明显是天女下凡啊。 这是唐玄宗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儿媳妇,此时杨玉环已经嫁给寿王五年了。唐玄宗这个老山羊当时就动了歪心,玄宗为了一己之私欲,居然抢了儿子的娇妻来做自己的老婆。 这个杨玉环也是个狐媚的女人,玄宗被她勾得是五迷三道,当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言听计从,心疼得不得了。杨贵妃喜欢吃岭南的荔枝,长安地处北国,岭南遥处南方,两地相距何止千里。可是荒唐的玄宗为了满足美人的心愿,居然想出了这么一个方法,通过驿站,快马加鞭从岭南一站接一站地往长安运荔枝。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杨玉环成为玄宗的女人之后,她的父亲杨玄琰被追赠为兵部尚书,母亲李氏被封为陇西郡夫人,叔父玄珪擢升登光禄卿,堂兄杨铦升任殿中少监,堂弟杨锜擢升为驸马都尉,大姐被封为韩国夫人,二姐被封为虢国夫人,三姐被封为秦国夫人,至于狡诈阴险的大堂兄杨国忠更是身兼四十多职,权倾朝野。 杨贵妃一家势倾天下,任意挥霍,宫中专为贵妃院织锦刺绣的工匠就达七百人,杨贵妃的姐妹三人每年脂粉钱就上百万。杨氏兄弟姐妹五家,甲第洞开,僭拟官掖,车马仆御,照耀京邑,递相夸尚,每构一堂,费千万计。 男人嘛,对于漂亮女人通常都会自然而然地产生某些想法,虽然有的时候限于各方面的条件,未必能够一亲芳泽、抱得美人归,但是身不能至,心向往之的心态却是普遍共存的,虽然得不到,看一看总是可以的吧。 安禄山也有这种想法,他早就听说玄宗皇帝有一位倾国倾城、堪称绝色的妃子叫做杨玉环了。所以每次入京的时候,他都怀有一种强烈的期盼,渴望能在这次的行程当中一睹芳容,看看杨玉环是不是真如传闻中所说的那么明艳动人。 不过一提起这事,安禄山就不由得有些小小的郁闷与懊恼了。入京几次,始终没有见上这位杨贵妃,为了这件事,安禄山不知道后悔了多少次了。可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他总不能跑到玄宗的面前说:“你的老婆呢?叫出来让我看看吧!” 不过这一次入京,他终于见到了传说的杨贵妃,当然不是他主动争取的,而是玄宗给的安排。杨贵妃与安禄山第一次见面,两人就对上了眼儿。 安禄山认出来了,原来杨贵妃就是徐福的爱人结子在这一世转世的女人,虽然是肥了一圈,但是她的容貌安禄山是忘不了的。怪不得高力士要变成太监,就是要守在杨贵妃的身边。 杨贵妃的美丽是无法形容的,安禄山只看了杨贵妃一眼,便惊为天人,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见。杨贵妃早就想一睹大英雄安禄山的庐山真面目了,满以为他是个五大三粗、胡子拉碴的黑大汉,哪知安禄山竟是个皮肤白皙的胖子,看起来憨里憨气的,蛮可爱的。 话也谈得差不多了,该吃饭了。玄宗一面命人在勤政殿设宴,一面命人去召集杨氏兄弟姊妹和李林甫等亲信大臣。玄宗和贵妃在楼上就座,李林甫等人则只能在楼下将就一下。让安禄山受宠若惊的是,玄宗居然邀他到楼上就座。 酒至半酣,杨贵妃拉着杨家三娘为大家献艺。杨家的四朵金花,各执乐器,或唱或弹,曲好人更艳,一派美不胜收的极致风景。安禄山一听,也不由得技痒了起来,他对玄宗说他要献舞。 玄宗一听,酒也不喝了,上下地看了看安禄山,差点没有笑出来,因为安禄山是个胖子,安禄山居然说要跳舞,而且跳得还是高难度的胡旋舞。这一次唐玄宗可就不那么信任安禄山了,他的眼中闪烁着怀疑的眼神:“卿体肥,也能作胡旋舞吗?” 安禄山坚定地回答道:“能。” 胡旋舞是粟特部的一种传统舞蹈,顾名思义,就是以快速旋转为主要动作的一种舞蹈,它的动作特点是旋如疾风,势如闪电。 安禄山要跳的就是这样的一种舞蹈,以他现在的体重,类似胡旋舞这样的剧烈运动基本上就是自找苦吃。安禄山自己也是知道这一点的,那他为什么还要跳呢,因为他知道玄宗喜欢看胡旋舞,这可正是健康诚可贵,生命价更高,若为前途顾,两者皆可抛。 起初安禄山的动作尚有一些不自然的笨滞,但是渐渐地他旋转地越来越快,好像是走马灯一般,连鼻子眼睛都看不见了,众人只看见一个大肚子在地上辘轳辘轳地转着。大家齐声喝彩,这么胖的一个人能转到这个程度,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安禄山的肚子圆溜溜的,旋转起来响个不停,十分的滑稽。玄宗和众大臣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了。就这么转了大约几百转,安禄山才渐渐地停了下来,呼呼地大声喘气。 唐玄宗比较坏,故意逗安禄山:“你这个大肚子里面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安禄山抹了抹头上的汗珠儿,顺势答道:“回陛下的话,没有别的什么,只有一颗对陛下的忠心。” 这回答实在是太巧妙了,安禄山实在是太有智慧了。玄宗听了,顿时龙脸大悦,当即命令杨家兄弟姊妹与安禄山结为异姓兄弟姐妹。 散席之后,众人都回家去了,只有安禄山一个人留下来服侍玄宗。玄宗越看他越是喜爱,情不自禁地说了一句:“禄儿。” 好个安禄山,说时迟那时快,嗖的一声就窜到了贵妃的面前,屈膝下跪:“臣儿愿母妃千岁!” 荒唐啊荒唐,真的是荒唐至极。杨玉环比安禄山小一辈,杨贵妃就是称呼安禄山一声叔叔都不过分。 可是唐玄宗却丝毫不以为意,他笑着说道:“禄儿,你的礼教错了。天下岂有先母后父的道理?” 安禄山却有他自己的道理:“我们胡人不懂礼仪,向来都是先母后父,禄儿一时情急忘却了天朝的礼仪。” 玄宗哈哈大笑,对贵妃说道:“只此一点,就可以看出他是多么的纯朴了。” 就这样玄宗在无形中成了安禄山的干爹,贵妃也成了安禄山的干娘。做皇帝和贵妃的干儿子?遍数古今中外,有几人能够有这样的机缘?不得不由衷地说一句:“安禄山,你真的是太有才了。” 下载免费阅读器!! 208话:贵妃美人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不可否认,安禄山确实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这次的入京他充分地展现了自己在拍马屁上的天分,活生生地把玄宗和贵妃拍成了干爹和干娘。这样的成就和伟业,简直就是空前绝后的历史壮举。 有个谜语很有趣,谜面是胸罩,谜底更有趣:包二奶,胸罩不就是用来包住女子的两个奶嘛。说起胸罩,大家都很熟悉,女人都戴这个玩意,可以提胸美型,优化曲线,男人也有戴的,比如某些行为艺术家,不过终究要少一些,毕竟男人的手都是用来解放胸罩的。 安禄山是唐玄宗的宠臣,他身兼三镇的节度使,位高权重,当时能与安禄山相抗衡的大将只有半段枪名将哥舒翰,但是安禄山更受玄宗的宠信,因为他认了个干妈,这个干妈不是别人,正是一枝红艳露凝香的杨玉环,有了杨玉环做干妈自然而然的就有了唐玄宗这个极品干爹。由此看来,有一个好干爹在什么时候都是很有用的,人不干爹枉少年。 传说安禄山是猪龙转世,所谓猪龙就是猪身龙头的怪兽,当然这只是传说而已。安禄山虽然胖,不过他的身形很灵活,功夫也很厉害,这一点和洪金宝有一拼,都可以说是灵活的胖子。安禄山是个胡人,也就是少数民族,少数民族都多才多艺,能歌善舞,安禄山也是,他非常善于跳舞,是一种今天已经失传了的胡旋舞。这种舞蹈是一种快舞,就凭这一点,安禄山就不愧为一代枭雄。 安禄山拜杨玉环为干妈之后,经常以拜见干妈的名义出入内廷,对安禄山来说禁卫森严的皇宫大内俨然成了丽春院,出入无阻。时间一长,宫里一些爱嚼舌根子的人就开始传播一些杨贵妃与安禄山之间的绯闻。 有的说安禄山偷看杨贵妃洗澡,有的说是杨贵妃为安禄山洗澡,据说是母亲为儿子洗澡,也就是洗儿。这些人传播这些捕风捉影的话,无非是想让唐玄宗吃醋,让杨贵妃失宠,但是这些人低估了唐玄宗的脸皮厚度和对绿帽子的喜爱,一个敢娶儿媳妇做老婆的男人,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 因此唐玄宗对此谣言一笑而过,笑过之后还赏给安禄山大量的金银珠宝,甚至有美女和大宅。那么安禄山和杨玉环到底有没有私过通呢?如果有,杨玉环这个绝世美人又为何会喜欢安禄山这个粗人呢? 杨贵妃嫁给唐玄宗的时候才二十多岁,而李隆基已经五十多岁了,两人的年龄差别比较悬殊,当然刚开始的时候,李隆基的身体还可以坚持着勉强应付,可是随着年龄的逐渐增长,唐玄宗越来越老,而杨玉环也越来越饥渴,对男人来说,不能让一个女人得到满足是最大的耻辱之一,尤其是唐玄宗这样的天下最有权势的老男人。 人就是这样,越老越不服老,但是有些事不服老是不行的,比如男女之间的那件事,唐玄宗为了征服杨玉环,开始吃一种药,可以说是唐朝的伟哥-慎恤胶。这种药是红色的小丸子,如绿豆般大,吃一粒即可在三个时辰内金枪不倒,因此也可以称为金枪不倒丸。 有了药物的帮助,唐玄宗又威风了一阵子,但是吃药毕竟是一种杀鸡取卵饮鸩止渴的法子,日子一长,各种副作用就出来了。李隆基不但不能耍威风,甚至不能人道了,即使一次吃下去三四粒慎血胶,那话儿也是软如鼻涕,这下杨贵妃可受不了了,要知道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 当如狼似虎之年的杨贵妃在感叹唐玄宗廉颇老矣的时候,忽然半路杀出个强壮的胡人大汉,当丰乳肥臀的杨贵妃遇见那龙精虎猛一身羊膻味儿的安禄山,一定会被安禄山那满脸的落腮胡和全身的油脂所吸引,每个美女的心底最深处都是有些许的受虐的倾向,一想到安禄山那坚硬的胡渣蹂躏自己脆弱的肌肤,杨贵妃就觉得浑身火热,于是两个人成了干母子,开始了偷情,简直是美女与野兽的唐朝版。 一个女人背叛一个男人有两种情况,第一种是身体的背叛,第二种则是精神的背叛,这两种都不可原谅,尤其是第二种。有一段话说的好:我宁愿妳在别人床上想我,也不愿意妳在我的床上想别人。 其实杨贵妃在认识安禄山之前在精神上早就已经出轨了,或者说从一开始唐玄宗就没有真正进入过杨贵妃的内心,因为杨贵妃的第一个男人不是唐玄宗,那么杨贵妃的第一个男人是谁呢?他就是唐玄宗之子寿王李瑁,因为杨贵妃和李瑁是结发夫妻。 一个被自己的公公霸占的儿媳妇,会对公公真心以待吗?无论是从生理还是心理上都比较够呛。年龄悬殊的爱情不是没有,但是用明抢的手段和公公身份获得的绝对不会有真正的幸福。 杨贵妃被公公唐玄宗霸占后就成了前夫寿王的继母,从老婆到继母的转变时间太过短促,转折太过生硬,这期间杨贵妃和寿王的心情应该是羞耻的很,有句诗叫做侯门一入深似海,其实公门一如深似太平洋,当然这个公门就是公公的房门。 虽然在此期间为了掩人耳目,唐玄宗安排杨玉环做了一段女道士,但是这种小伎俩又怎能骗的了天下人呢,谁不知道贵妃杨玉环就是以前的寿王妃呢? 杨玉环作为一个弱女子,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命运,乱来的恶名被唐玄宗强加于她,她除了接受别无办法,人们都津津乐道杨贵妃的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和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的奢华生活。但是这些真的是杨玉环所渴望的吗? 杨玉环成为贵妃之后,兄弟姐妹都成了皇亲国戚,可说是炙手可热富贵逼人。但是这是事情的一面,假如杨玉环坚决不答应唐玄宗的要求,坚持要做寿王妃而不是杨贵妃的话,杨家又会遭遇到什么情况呢?肯定会从人间喜剧变成悲惨世界吧,唐玄宗能捧杨家高上云霄,也能将杨家打入地狱。 杨玉环之所以答应唐玄宗应该有为家人牺牲的成分在,当然也有为寿王牺牲的成分在,唐玄宗不是没有杀过儿子。无论如何,杨玉环从此成了杨贵妃,李瑁从此是路人。既然没有了真正的爱情,既然成了公媳乱来的参与者,那么和一个身强力壮能歌善舞的胖子安禄山私通也没什么吧? 杨玉环和安禄山两人一男一女,一胡一汉,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善于舞蹈,安禄山的胡旋舞和杨贵妃的霓裳羽衣舞。舞蹈不仅是肢体的屈伸动作,更是能量的释放,舞蹈可以促进也可以释放压抑。两个善于舞蹈而肉体丰满的人在舞蹈释放的能量的促使下,走到了床上。 安禄山和杨贵妃在一起的原因,只因为杨贵妃是徐福喜欢的女人结子的转世,他恨徐福,他恨高力士,他要和杨贵妃在一起,这全部为了是要报复高力士,也要以杨贵妃作为诱饵,夺取高力士这个长生不老的药引。 杨玉环和安禄山两人第一次的偷情,安禄山兴奋过度,也许是被杨玉环丰满的身体激发了胡人内心深处的兽性。安禄山抓伤了杨贵妃白嫩的胸口,上面布满了青紫的指痕和吻痕。这时候杨贵妃和安禄山都很着急,万一被唐玄宗发现,可是如何是好?毕竟女人点子多,杨贵妃找来一块粉红色的薄绸,在绸布上缀上两根系带让安禄山给把这快布料系在了胸前,于是中国实际意义上的胸罩诞生了,当时不叫胸罩,叫做诃子。 安禄山与杨贵妃的偷情不止产生了胸罩,还产生了安史之乱,安禄山在和杨贵妃发生了关系之后,深深地迷恋上了杨贵妃那丰盛如牡丹的身体,想要长期的占有,但是理性虽美奈何现实丑的像鬼,安禄山再得宠也只是一个胡人将领,又怎能和万乘至尊的唐玄宗相比呢? 况且杨贵妃觉得安禄山只是自己苦闷的时候用来解决需要的工具,不过就好像一根香蕉,一根黄瓜一样,女人需要它们但是永远不会爱上它们,安禄山被杨贵妃玩弄了,玩完之后又被放了鸽子,作为一个胡人,作为一个男性胡人,作为一个手握重兵野心勃勃的胡人,安禄山终于忍不住了,江山和美人的双重诱惑让他下定决心要灭掉大唐,将唐玄宗的玉玺和杨贵妃的身体都抢过来,据为己有,他也决定要将高力士这个长生不老之药也趁势抢过来。 下载免费阅读器!! 209话:安史之乱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安禄山以为,他只要讨好大唐皇帝玄宗和玄宗面前第一红人杨贵妃就足够了。然而实际上,他还忽略了一个人,除了玄宗和杨贵妃之外,他忽略谁都可以,唯独不能忽略这个人,可是得意忘形的安禄山就偏偏忽略了这个人。 这个人就是当朝宰相李林甫。 李林甫可是中国历史上鼎鼎有名的奸臣,常人都知道奸臣是坏蛋,却不知道做奸臣也是一个高难度的技术活,是需要有天分的,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地痞流氓就可以当奸臣的。奸海无涯,大浪淘沙,没有点真本事,早就被别的奸臣踩在脚下当垫脚石了。 李林甫就是以口蜜腹剑之绝学名扬两千年中国奸臣史的,这个嘴上涂唇蜜、肚里装砒霜的家伙除了深谙马屁神功之外,还具有一项特异功能,那就是十分极其非常以及特别擅长揣摩人的心思,而且是一揣一个准,一摩一个对,百试不爽。厉害到什么程度呢?随便和你唠上几句话,就知道你是个什么人;似有似无地看你几眼,就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了。 就凭着这几项看家本领,李林甫硬是控制了大唐的相位达十九年之长,一直到死。此人权倾朝野,公卿以下的大臣他没有一个放在眼里,无数的人栽在了他的手里,有的甚至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活着的人见了他就好像老鼠见了猫一样,战战兢兢,毕恭毕敬,唯恐一言不对就得罪了这个心狠手辣的家伙,那可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了。这些人知道,可是刚刚当上皇帝的干儿子的安禄山并不知道。 人啊,都有这么一种局限性,一旦有了点成绩,有了点地位,就非常容易飘飘欲仙、忘记所以然,安禄山正是犯了这样的错误。此时的他正是大红大紫、春风得意的时候,满以为有了皇帝干爹和贵妃干娘做靠山,就可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甚至包括这个李林甫。所以安禄山见到了李林甫,言谈之间颇为傲慢,表现得相当的不恭敬。 奸相果然是奸相,李林甫的表现异乎常人,他虽然瞧在眼里,气在心头,但是表面上却丝毫不动神色,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如果换做是一般人,这样地得罪李林甫,他老人家非得整他个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这可不是吹的,李林甫为官多年,别的方面没什么长进,唯独在整人这一块,是相当厉害的。 不过这一回可不一样了,因为这个安禄山是皇上和贵妃面前的红人,整他就是公然地和皇上和贵妃做对,这显然不是安全之道、明智之举。但是又不能继续地放纵他,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恫吓他,让他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就可以了。 老江湖毕竟是老江湖,李林甫眼珠一转,计上心头,他当即招来了自己的亲信狗腿子大夫王鉷,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翌日,王鉷和安禄山因为手头的一桩公事,一起去拜见宰相李林甫,两人一路上谈笑风生,慢慢悠悠地走着。进了相府之后,这情形可就变了,离着李林甫还有好长的一段距离,这王鉷突然凝神屏息,一路小跑直向李林甫而去。安禄山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完全不懂王鉷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只见王鉷跑到李林甫的面前,恭恭敬敬地施完礼,才一五一十地向李林甫汇报工作,而且在整个汇报过程当中,他始终是低着头弯着腰。 雷人,实在太雷人了,大夫那也是当朝的大员,和宰相的身份地位并不是差很多。安禄山当场就愣在了那里,过了半天,他才醒悟过来,这个李林甫实在是一个不简单的家伙啊。大夫见了他,都像老鼠见了猫一样,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这个人拥有极其可怕的力量。到底是安禄山,能屈能伸,反应过来的他,马上也是照葫芦画瓢,赶紧屏住呼吸,弯着腰低头。 安禄山情绪上的变化,早就被李林甫看在眼中了,他转身对安禄山唱起了高调:“安将军这次来京,深得皇帝欢心,这真是可喜可贺。将军要好自为之,竭心尽力为朝廷效命才是。” 安禄山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似的,连声称是。李林甫一看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意味深长地对安禄山说了最后一句话:“皇上虽然春秋已高,但是宰相不老啊。”当然,怎么理解这句话都可以。 这一回,安禄山算是见识到了李林甫的厉害之处,打此以后,他对李林甫是奉若神明,不够有丝毫的怠慢。眼见得安禄山已经屈服,李林甫也是暗自得意,之后便恩威并施,两人的关系渐渐亲密了起来。 ***** 安禄山因为有边疆有功,很受唐玄宗的笼络与宠爱,并要他与杨氏兄弟姐妹们结拜成金兰,但是他们面和心不和,各怀鬼胎。尤其杨国忠深怕被安禄山瓜分了皇帝的宠信,一直在唐玄宗的耳边吹风:“安禄山必反!” 使得安禄山因此心里不安,为了证明自己的先见之明,杨国忠进行了逼反行动;逮捕了安禄山在长安的门客,逼使安禄山为了自卫而先下手为强。 大唐天宝十四年,这一年唐帝国正站在命运的巅峰,它的繁华富强,超越了以往的任何一个时代。像是正午的太阳,向世界散发出夺目的光焰,没有任何的国家能如此恢弘壮丽。它有全世界最强大的军队,最美丽的丝绸、最动人的诗歌,各个国家的商人与使节,像潮水一样涌来。这是他们要朝拜的圣地。 它的主人唐玄宗是一个七十岁的老人,全帝国最美丽的女人杨玉环,和他缠绵在骊山温泉中。石莲花在水底盛开,银缕船在池中游弋,宝石和丁香堆积成了山,霓裳和羽衣织成了云。 在骊山不远处,是拥有百万人口的帝都长安,在长安背后,是拥有五千多万臣民的唐帝国。帝国的粮仓里屯积着一亿石粮食,帝国的边境上驻扎着几十万个精兵。 这是他多少年辛苦经营的结果,如今他有资格去享受人生,因为这个帝国像金子一样的完美,像玉石一样的坚固。一切都像神话一样美好,直到有人在帝国主人的耳边轻轻吐出三个字:“安禄山。”这三个字后面,是一个诡诈的胡人。 安禄山他加入了唐朝的军队,节节高升,成了东北边境的一个将星。安禄山有出色的军事才能,也有一颗黑暗狡诈的心,他曾经宴请契丹的酋长,把客人灌醉以后,就砍下他们的头颅,把尸体扔进大坑。前前后后,他用这样的手段杀了几千人,他们的头颅,都被作为战利品献到长安。 这样一个蛇蝎般的人物,却取得了唐玄宗的信任,他在皇帝面前表现得愚鲁直爽。 唐玄宗曾有一次指着他的肚子,问道:“这个大肚子里面装的是什么?” 安禄山大声回答:“只有对陛下的一片赤心。” 皇帝相信了,在所有的将领中,唐玄宗最信任的就是他。皇帝不断奖励他,给了他最奢丽的住宅,把郡主嫁给他儿子,封他为东平郡王。最重要的是,让他担任了范阳、平卢、河东三道节度使。直到安禄山达到权势的极限;直到唐玄宗再没什么可以给他的了。 于是有人在唐玄宗面前说出一句话:“安禄山必反!” 大臣们开始提醒唐玄宗:“整个帝国只有十个边镇,安禄山掌控了其中的三个。全国最精锐的骑兵,尽在他的麾下,他已经有了造反的能力了。” 而且他也有了造反的迹象,他招募了八千名外族勇士,编为曳落河,成了他的私人部队;他要求把三十二名汉族军官换成蕃人;他以献马为名,要派六千军队进入内地;他儿子与郡主成婚,他居然托故不来京师。大臣们质问:“这一切如果不是为了造反,又是为了什么?” 唐玄宗感到了莫名的恐惧:“如果安禄山真的造反了,怎么办?是不是给他的太多呢?”也许不至于,也许只是杞人忧天。 唐玄宗决定做一次试探,他写了一封信,让太监送给远在范阳的安禄山:“我在骊山华清宫为你新做了一个浴池,十月份我在这里等你。” 范阳就是现在的北京,当时是安禄山的总部。太监奔波几千里,带着一身尘土进入范阳城,站在安禄山面前。 这个时候任何臣子都应该下拜,都应该叩头,但安禄山却没有起身。他坐在床上,只是微微动了动身子,安禄山读了信,淡淡地说:“圣上还安稳吧?十月分我一定去。”然后他就把太监赶到了馆舍,再也没有露面了。 太监回到长安,在皇帝面前描述了安禄山的倨傲,痛哭流涕:“臣差点回不来了。”回答他的是长久的沉默,唐玄宗一语不发。 “这就是那个赤心之人吗?这就是那个握着十几万精兵的帝国干城吗?” 他眼睁睁地看着玉石般的帝国,出现了一条裂隙。但是他老了,太疲惫了,他不想管这些事情:“也许它只是一条裂隙,很多玉石上面也有裂隙,但不还是好好的吗?也许这一切终究会过去。” 冬天就要到了,唐玄宗像往年一样,离开长安,前往骊山华清宫。在那里,他已经为安禄山修建了一个浴池。 十月份转瞬而过,安禄山没有来,然后是十一月。 华清宫内,铜盆火炭,温煦如春。唐玄宗吹奏着玉笛,舞女们簇拥着杨玉环在大殿中翩然起舞,她们摇曳的肢体如四季之树,苗条的腰身如无名之花。舞蹈的节奏越来越快,音符像暴雨一样洒落,杨玉环飘如回雪,惊似游龙,最终幻化成一朵旋转的红云。在歌舞声中,唐玄宗似乎也渐渐淡忘了安禄山。 但就在此时此刻,玉石上的那道裂隙正在炸裂,他的灿烂帝国将一去不返,正午的太阳坠向西方的大地。 !! 210话:安史之乱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十一月初九,帝国东北的边境―范阳城。 十五万军队从那里出发,呼啸南下。在队伍最前面的是铁骑兵,他们的铠甲在寒日中闪耀着冰冷的铁色,这是帝国最可怕的部队,一旦发起冲锋,几乎无人可敌。跟在后面是黑压压的步兵,遮盖了整个地平线。 这支部队是一个民族的大杂烩,除了帝国的正规边兵以外,还有同罗、奚、契丹、室韦等蛮族部队。不同的民族、语言、装束,混杂在一起,形成了汹涌潮水,向南方涌去。 在十五万大军之中,有一个铁辇,里面坐着一个胡人,他就是安禄山。 今天是他和大唐帝国决裂之日,从今天开始,这十五万大军再也不是帝国的军队了,他们只效忠一个人-安禄山。他要带着他们冲进长安,建立一个新的王朝,那将是一个残酷血腥的蛮族帝国。 许多平民看着这支大军,目瞪口呆,有人低声说:“范阳的军队从来都是北上。就算是一百岁的老公公,也没见过范阳军队南下的。” 他们还不知道:这个反向进军将彻底改变所有人的命运,将他们的生活撕裂为两半。 安禄山的部队鼓声震天,烟尘千里。他们每天挺进六十里,像狂风一样席卷而过。所经之地,没有人能稍作阻挡,城池毫无抵抗地沦陷。河北的帝国官员,只有三个选择,逃亡、投降和死。 原因很简单,帝国的战争都在边境进行,内地已经一百多年没见过战争了。没有人知道怎么对抗这支大军,他们就像熟透的果子,在暴风中纷纷坠落。安禄山用最快的速度南下,沿途不做停留,二十三天后,他已经冲到了黄河岸边。到长安的路程,至此已经走了一半。 就在安禄山起兵七天之后,唐玄宗知道了叛乱的消息,他被逼到了死角,再也没有退路。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全力以赴,迎击安禄山。 事变来得太过突然,帝国政府毫无准备,手上缺少可用资源。当前的核心任务是保卫帝国的两座都城,长安与洛阳。安禄山的部队在火速前进,而这一带兵力严重不足,情形非常的危急。 但唐玄宗的手中也有好牌,那就是他的两员虎将。 第一个是封常清,封常清担任安西节度使,安西位于现在的新疆,是帝国最偏远的一个边镇。正巧封常清这个月刚从驻地赶来长安,晋见唐玄宗。这个人身材瘦弱,斜眼跛足,但却是杰出的将领,他曾远征大勃律国,立下辉煌战功。 第二个是高仙芝,他的威名更加显赫。高仙芝是高丽人,在帝国军队里服役多年,曾远征过今天的阿富汗、巴基斯坦,许多国王、可汗都被他用绳子捆着献给大唐天子,多年来他就是帝国神话的一个象征。四年前他在怛罗斯城被阿拉伯军队击败,此后他被招回京城,在此危急时刻,他是迎击安禄山的最佳人选。 两头猛虎披挂上阵,去迎击东方的群狼。封常清首先纵马出关,前往洛阳招募军队,组织洛阳保卫战。紧接着高仙芝率领关中的五万军队也开拔了,他驻扎在河南陕郡,担任平叛总指挥,构成了洛阳之后的第二道防线。 帝国政府就蜷缩在这两道防线之后,现在最关键的因素是时间。安禄山在火速向帝国心脏挺进,帝国也在火速从各地抽调力量,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一切的关键就在于,谁比较快? 但帝国还有一个希望,这个希望就是黄河。安禄山已经挺进到黄河沿岸,但是他的大军要渡过黄河,需要大量船只,他们很可能会被阻滞在黄河边。但是这个希望很快就会破灭,有一样东西在帮助安禄山,那就是寒冰。 十二月初二,彤云密布,阴风惨淡,天气刺骨的寒冷。安禄山的大军数组在黄河北岸,他下令把破船用绳索、草木串起来,横绝黄河。这样浮桥太过脆弱,很难渡过铁骑军,但是当天晚上,一夜寒风呼啸。凌晨,浮桥全部被冰冻,成了坚固的冰桥,寒冰为安禄山劈出了南下的道路,一声令下,安禄山大军像驰过冰桥,安然渡过黄河。 黄河就这样在一夜之间沦陷了,中原腹地就像只羔羊。第一个牺牲品是陈留,也就是现在的开封,铁甲军掀起的烟尘淹没了城市,安禄山闪电般攻陷了陈留。河南节度使被斩于军门,一万守军也被尽数屠杀。 第二个牺牲品是荥阳,它是洛阳的门户,是安禄山必取之地。叛军鼓角一响,荥阳的守兵自坠如雨,城市也瞬间沦陷。 下面就是洛阳了,它不是陈留,也不是荥阳,这里有统帅六万大军的封常清,他要在这里和安禄山一决雌雄。封常清率军出守城外的虎牢关,狙击狼群,这是帝国和安禄山的第一次真正的碰撞。 唐军排成威风凛凛的数组,在大地上铺展开来,所有的矛尖指向东方,所有的箭蔟都对准东方,所有的眼睛都望着东方。 黑色尘烟从东方地平在线升起,越来越近,鼓角声逐渐清晰可闻,还有千万个马蹄撞击大地的声音。唐军还保持着漂亮的阵型,但许多人的额头开始渗出冷汗,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这团黑色烟尘一步步逼近,最后停在自己面前,无数矛尖在轻轻颤抖。 铁骑兵骤然从尘烟里冲出,铺天盖地的扑来,就像铁的风暴,风暴席卷之处,一切抵抗都终结了。转眼间数组就被冲散了,唐军全线溃败,满地都是死尸和丢弃的长矛与盾牌。这不是一次战斗,而是一场屠杀。 这支军队根本不是狼群的对手,封常清手下的六万军队,都是匆匆招募的洛阳民兵,一群乌合之众,根本无力对抗铁骑冲击,但是封常清还是不肯放弃。 他收拾残兵,在葵园再战,又败;在上东门再战,又败,换做别的将领,早已全盘崩溃。但是封常清就是不肯放弃,他知道必败无疑,却疯了似的不断战斗。他连战五次,连败五次,最终他不得不拆毁城墙,夺路逃出洛阳。 为了阻挡敌军,他让人砍下大树,阻塞道路,能逃出去的只是少数,六万大军几乎被斩杀殆尽。当天正下大雪,厚达一尺,迷蒙的雪雾中,到处是殷红的鲜血,最终更多的雪花悲悯地洒落,掩盖了这些猩红的血梅花。 洛阳保卫战惨淡结束,帝国的第一道防线崩溃了,此时距范阳起兵,只有短短的三十四天。封常清向陕郡一路踏雪狂奔,那里有高仙芝的主力部队,他一身血迹站在高仙芝面前:“连日血战毫无用处,洛阳沦陷了。” 对高仙芝来说,这实在是个晴天霹雳,失败来得实在太快了,谁也没想到封常清的军队会如此不堪一击。看来叛军比预计的要强得多,现在自己的五万军队陷入在狼群中,也许会尸骨无存,高仙芝愣愣地看着封常清,脑子一片混乱。 这时封常清提了一个建议,一个性命攸关的建议:“回潼关。” 如果说八百里秦川是一个盒子,那么潼关就是打开这盒子的钥匙。黄河从北方汹涌而下,和南方的秦岭劈面相遇,被秦岭阻挡后,黄河开始折而向东,黄河与秦岭相撞的地方,留下了一个小小的豁口,它就是潼关。潼关夹在峻岭与大河之间,险厄峻极,有个说法是关门扼九州岛,飞鸟不能逾。这个小豁口,卡住了进入关中的孔道。 封常清要求撤回的就是这么一个地方,他激烈陈词:“这五万大军在此决战只有死路一条,但扼守潼关却绰绰有余,凭借天险,完全可以把安禄山拒之关外。陕郡无法保卫,也不值得保卫,值得保卫的地方只有一个,那就是潼关,它才是命运的枢纽的所在。” 高仙芝犹豫了。 此刻安禄山的军队正向陕郡飞驰而来,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几个小时的迟疑就可能带来灭顶之灾。高仙芝焦虑地来回踱步,看不见的命运之神,在他头顶盘旋飞翔。在这个关键时刻。帝国的生死存亡就在高仙芝的一念之间。 高仙芝不是一个胆怯的人,但此时此刻他胆怯了,他的胆怯拯救了军队。高仙芝终于下令,全军撤往潼关。 临行时高仙芝打开了仓库,把里面的钱财分给大家。带不走的一火焚烧,熊熊烈焰中,高仙芝的大军向西方退去,当地平民也纷纷逃亡。从陕郡到潼关的道路上,到处是难民与军人。每个人都脸色铁青,惶恐不安。他们的背后,是陕郡上空的黑色烟柱,烟柱之后,则是呼啸而来的范阳铁骑。 撤退的已经有些晚了,叛军前锋尾随上来,殿后的军队遭到突袭,人马践踏,伤亡惨重。如果叛军主力不在洛阳停留,全速追击,高仙芝很可能会全军覆没,但是叛军只派出了前锋,唐军终于跌跌撞撞地摆脱了追击。 潼关大门敞开,涌动的人流冲了进去。安全了,终于安全了,包括高仙芝在内,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他们终于闯过了死亡之路,狼群被关在了门外。高仙芝和封常清没敢浪费时间,马上组织防御,果不其然,安禄山的前锋部队很快就攻到潼关。在这里他们第一次遭到失败,横扫中原的铁骑军在潼关面前败下阵来,这里地形太过险要,叛军无法越雷池一步。 一切的一切,现在都取决于这个小小的关口。潼关是长安的盾牌,是上天赐给关中的礼物,它为帝国死死挡住了东方来的千军万马。 安禄山大军像是一条汹涌铁流,冲刷过河北河南,淹没了无数名城巨镇,一直冲到潼关城下,然后它咆哮着退了下去。山与河之间的这座雄关,截断了铁之洪流,没有人能闯过这道天堑。 长安终于安全了,帝国在危机时候挺了过来,它赢得了最宝贵的东西―时间。帝国的力量在慢慢聚集,成千上万的新军在开往前线,西北的朔方军也开始挺进东方,攻击安禄山侧翼,最可怕的时刻过去了。 但是高仙芝却隐隐有些恐慌,在他逃往潼关的路上,一个念头始终在他脑子里徘徊:不经一战放弃陕郡,怎么向皇上交代?但他来不及仔细考虑,他只能凭直觉,做出自己认为最合理的决定。 然后希望唐玄宗能够理解他,可是他错了。 !! 211话:安史之乱 3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高仙芝的撤退拯救了长安,但也意味着放弃了陕郡,放弃了洛阳,放弃了中原的千里江山,唐玄宗绝对不原谅他的。他认为这次撤退荒谬透顶,高仙芝应该作战,应该击退安禄山,高仙芝的军队是不可能击败安禄山,唐玄宗根本就不理解这一点。唐玄宗从没有亲自带兵作战,但他却可以决定任何一个将领的生死。 就在唐军退入潼关几天后,高仙芝听说有使节带着圣旨来了,他匆忙从外面返回厅堂接旨,这个时候他看见了一个可怕的景象。封常清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这个在洛阳五次血战,又把军队带入潼关的人,竟然变成了一具尸体。 尸体一身是血,躺在芦席之上,一个太监站在旁边,周围是一百多名陌刀手。太监说:“也有给你的圣旨。” 高仙芝脸色惨白地接旨,旨意是一道死刑令,上面列举着高仙芝的两大罪名:“撤军弃地,克扣粮饷。”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高仙芝没有反抗,直接被押进刑场。这时候士兵们都已经知道了消息,许多人围在刑场,默默不语,看着被刀斧手簇拥着的主帅。 高仙芝走进刑场,看着前面黑压压的士兵,大声说:“说我撤军弃地,不错!但说我克扣粮饷,上有天下有地,绝对没有这回事!” 太监淡淡地看着他,一语不发,高仙芝伫立片刻,忽然大声喊道:“我冤不冤?”一片沉默。 忽然前面成百上千的喉咙发出同一声呐喊:“冤!”喊声在清冷的空气回旋震荡。刀光过处,一个高丽人的鲜血喷向了天空。 高仙芝和封长清死了,唐玄宗只有最后一张牌,两镇节度使、西平郡王哥舒翰。 这位突厥族将军威名超过了高仙芝和封长清,是唯一能和安禄山并驾齐驱的将领,他曾经和吐蕃转战青海,屠城灭堡,威震天下。哥舒翰本来是抗击安禄山的不二人选,但是他老了,不久前他在浴室内中风瘫痪,此后就一直在长安养病。他再也不是当年那位横行青海夜带刀,西屠石堡取紫袍的名将,他只是一个衰朽的老人。 唐玄宗一道圣旨诛杀了两员大将,也把自己逼到了死胡同,他不得不选择这位老人。哥舒翰被任命为兵马大元帅,指挥潼关大军,在这段时间里,长安又新征集了八万大军,一起交给了哥舒翰。 这个衰老的突厥人带着浩荡大军,走向他人生的最后旅程,整个帝国的命运托付给了他。哥舒翰吃力地骑在马上,胸中充满了荣耀以及悲凉。前方是千丈刀山万尺龙潭,而他体内的火焰已经渐趋微弱,他随时可能粉身碎骨,但也别无选择,他和帝国一样,都没有第二张牌了,然后哥舒翰在潼关一呆就是半年。 从十二月到第二年五月,哥舒翰的军队始终不出潼关一步,安禄山的军队也始终未能踏进关门一步。安禄山的长子曾率精锐进攻潼关,结果铩羽而归,无论哥舒翰如何衰朽,他还是成功地守住了关门,在此期间整个战场的形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安禄山的铁骑一度所向无敌,横行大河南北,但在此刻他的弱点终于显露出来了。安禄山大军被扼守在潼关之外,无法摧毁长安政府,而他的大本营范阳,又在两千里之外,他的侧翼过长,很快地就陷入困境。 唐帝国除了派哥舒翰扼守潼关外,又放出了一只雄狮,来自西北的朔方军团。朔方军翻越太行山,直指安禄山的范阳老巢,三个月内它连获两次大捷,斩杀了数万敌军,范阳岌岌可危,安禄山的帝国已经被横腰切断。安禄山从一个征服者,慢慢变成了困在中原囚笼里的病虎。 唐帝国已经熬过了寒冬,希望又像春草一样,茁壮生长,只要再坚持一阵,安禄山就要做出抉择,要嘛撤退,要嘛崩溃。如果这样,未来的历史将彻底的改写,大叛乱将只是帝国的一段插曲,命运的天平缓缓地坚定地向着唐帝国倾斜。 然后在某一个瞬间,命运之神忽然改变了主意。长安,在皇宫的深处,响起一身愤怒的叫喊:“他为什么不出兵?我要我的洛阳!”然后是一阵窃窃私语。 这个叫喊将毁灭潼关的十几万大军,颠覆帝国的国运。唐玄宗他现在既衰老又固执,他认为安禄山力量已经枯竭。那为什么不出兵?为什么不去光复洛阳?为什么不和朔方军团夹击安禄山? 侦察显示,敌人在陕郡方向只有四千兵马,那为什么潼关大军不主动出击? 唐玄宗愤怒地问道:“哥舒翰在等什么?” 哥舒翰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唐玄宗任命他指挥军队,其实就是一个错误。哥舒翰老了,又疾病缠身,没有精力去统御十几万大军,也没有信心去组织野战。如果高仙芝和封常清还在,帝国的命运将大不相同。 但是哥舒翰头脑依旧清晰,他知道自己的弱点,也知道手下军队的弱点。它是拼凑出来的大军,凝聚力不够,战斗力也远远不如安禄山的铁骑军,用它牵制叛军绰绰有余,但是要和安禄山决战则办不到。 因此他的思路很简单,就是等待。等待朔方军团兵围范阳,等待安禄山缓慢崩溃。 朔方军团指挥官郭子仪也这么想,他和哥舒翰都上过许多奏章,指出在这个关键时刻,决不可以轻举妄动。哥舒翰一旦出关东征,整个帝国将面临不测之险。八百里秦川再无屏障,帝都长安势必倾覆,当前形势将急转直下。陕郡四千兵不过是诱饵,那里一定设好了伏击圈。 郭子仪说一句斩钉截铁的话:“潼关出兵,有战必败!” 但是唐玄宗根本听不进去,他当年不理解高仙芝为什么撤退,现在同样不理解哥舒翰为什么不出兵。他在皇宫里咆哮:“他等了半年了,他还要等多久?” 他的呐喊一直传到了潼关,处决高仙芝和封常清,是唐玄宗的第一个错误。让一个中风后的老人来指挥军团,这是他犯下的第二个错误。这两个错误都可以弥补,但是他又要犯下第三个错误,这是最后的也是最致命的一个错误。 他派出了一个又一个使者去潼关,传达同一个旨意:“马上出关,光复洛阳!” 哥舒翰畏惧了,就在他的脚下,两员大将被一道圣旨就地处决。唐玄宗现在年老昏聩,谁知道他会做什么?下一个圣旨会不会就是取他哥舒翰的首级? 哥舒翰还在做最后抗争,他接着给皇帝写奏章,乞求收回成命。回答他的是一封充满杀气的敕书:“再拖延不发,国法俱在,朕也无法徇私!” 哥舒翰彻底崩溃了,这封信毁灭了哥舒翰最后一线希望,也毁灭了帝国最后一线希望,帝国的命运在这一瞬间注定了。 六月四日,哥舒翰带着大军出征东方。他已经预感到了黑暗的未来,没有胜利,没有光明,有的只是深不见底的毁灭,他抚着自己的胸膛,放声痛哭。 关闭了六个月的潼关,打开了城门,金属铠甲在日光中熠熠生辉,一面面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将近二十万大军鱼贯而出,大踏步走向死亡,在他们身后,是帝国的心脏,是富庶的关中,是世界上最繁华最壮丽的城市长安。今天帝国的花瓣炫然开放,花蕊显露在黯黯黑夜之中,队伍中有一位突厥老人正在哭泣。 每天薄暮时分,潼关的烽火台就会点燃火炬,火光一直照映到三十里外,那里的烽火台见到潼关的火光,也会点燃火炬。就这样每三十里为一站,点点烽火从潼关一直延伸到长安,在夜色中就像一条细长的火龙。 这就是平安火,只要长安能看见远方烽火,就说明潼关安然无恙,从战争开始,平安火每天都传到长安,从无间断。但在六月九日,它忽然消失了,没有人知道怎么回事,远方的天空一片漆黑。 唐玄宗站在楼台上,久久地望着东方。紫色的太阳已沉入大地,月亮旋风般升在天空,披挂着千万颗星辰,但是始终没有火光。 唐玄宗感到冰一样的寒意,那是恐惧,石头般沉重的恐惧,哥舒翰出关五天,潼关忽然沉默不语,就像被大地吞噬了一般。他第一次模糊猜到了真相,就在此刻他的帝国正在崩溃之中。但过去几天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还不知道,但他很快就会知道。 哥舒翰的二十万大军出关后,大步挺进伏击圈,他们被困在一个峡谷里,敌人从山上抛掷滚木巨石,唐军陷入混乱。哥舒翰拼命发起冲锋,就是无法突围。午后刮起了大风,安禄山的部队点燃了几十辆草车,阻塞峡谷的东出口。浓烟滚滚向唐军扑来,队伍开始互相冲撞,自相残杀,混乱一直持续到黄昏。最后安禄山的骑兵绕到唐军背后,发起冲锋,于是一切都结束了。 峡谷里到处是面目模糊的死尸,二十万军队全部崩溃,只有八千人逃出战场,这就是真相。敌军尾随而至,一举拿下潼关,阻挡他们六个月的铁门再也不存在了,这就是真相。安禄山的部队即将向长安冲刺,这就是真相。 关于未来的事情,他更无从知晓,未来的一切都被写进他的命运,即将一件一件展现给他,只是在此刻,他还一无所知。 他不知道,长安即将沦陷,一群人形野兽要把这里变成巨大的屠宰场。无数人要肝脑涂地,连婴孩也无法幸免,公主皇孙要被生生挖出心肝,贵族大臣要被铁凿活活揭去头盖骨。这个秋天,长安将属于魔鬼,而他自己很快就要逃往四川,然后他要熬过六年的凄凉岁月,最后死在冷清的神龙殿。 他也不知道,自己即将在马嵬坡面临一个残酷选择,是拯救自己,还是拯救爱人?他选择了自己,一生中最爱的人,变成冰凉的尸体躺在自己面前。他将此度过一个个不眠之夜,静听窗外的雨声,想着那个让他心裂的瞬间。 他更不知道,眼前的这场叛乱将持续八年,帝国动用全部力量才将它扑灭,但帝国也已面目全非。它再也没有真正统一这个国家,往日的荣光一去不返。 和它一起逝去的,不仅仅是一个帝国,而是中国的整个古典帝国时代,汉与唐的时代,此后中国永远地进入了另一个时期。 但在此刻,唐玄宗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站在楼台上,困惑地看着东方,看着帝国慢慢走入黑夜。 !! 212话:魂断马嵬驿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安禄山叛乱爆发之后,唐玄宗派重兵守卫长安的门户潼关,潼关守军每晚会在烽火台上烧一把火,作为平安的信号,所以长安的君臣和百姓天天都翘首盼望着平安火。 唐玄宗接到报告,今晚看不见潼关烽火台传来的平安火。自从叛军屯兵潼关,逼近长安以来,唐玄宗最不想听到但又预感迟早总要传来的消息,终于传到了他的面前:“潼关失守了。” 这就是说,长安的大门已经打开,安禄山的叛军只要向西一挥鞭,骑兵就会随时都可能出现在皇宫。安禄山的来势不善,长安的兵力不足以抵挡叛军,各地的兵马一时之间不可能调来。国难当前,玄宗的身边却没有可分忧的臣子。 玄宗急得一夜都不曾合过眼,第二天便召集文武百官们来商讨应变的计谋。那时杨贵妃的堂兄杨国忠担任右相,他权倾天下。他提出一个方案:“到成都去。” 因为杨国忠身兼剑南节度使,早在安禄山刚反叛时,他就叫人在剑南悄悄储存了物资,以备急用,所以这时他便建议入蜀。朝臣们急得团团转,都拿不出什么好办法,吵了一阵之后便一哄而散了。 潼关失守的消息传开后,长安城中的老百姓奔走相告,准备出城逃避。杨国忠就叫杨贵妃的姐姐韩国夫人、秦国夫人和虢国夫人入宫去,劝玄宗和贵妃赶快离开长安,到成都去。 第二天上朝,殿上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人。玄宗在勤政楼上装模作样的宣布,他要御驾亲征,不过没有一个人相信这是真话。当天晚上,唐玄宗通知龙武大将军陈玄礼悄悄地集合士兵,每人都给以重赏,又挑选了九百多匹好马。 一切准备就绪,六月十三日天刚蒙蒙亮,唐玄宗带了杨贵妃和她的三个姐姐,还有皇子、妃子、公主、皇孙,以及杨国忠、陈玄礼、大太监等,匆匆逃出皇宫禁苑的西门,把那些在宫外的公主、妃子和皇孙,都丢下不管了。 车驾经过国库时,杨国忠下令烧掉。玄宗阻止说:“就留给叛贼吧,否则他们更要抢掠老百姓了。” 玄宗一行匆匆逃出长安后,玄宗派宦官王洛卿打前站先去通知沿途郡县准备接驾。但是等到玄宗一行来到咸阳望贤宫,王洛卿和县令全都逃走了,太监们找当地的官员和老百姓索要食物,竟无人应对。 到了晌午,玄宗饿得肚皮呱呱叫,杨国忠只好自己到市上去买了一块饼来给玄宗吃。后来总算有老百姓送来粗饭,饭里还拌着麦子和豆子,玄宗非常感激,拿出钱付给老百姓。但是没有碗筷,皇子皇孙们都用手抓着吃,一会儿就把这些粗饭抢个精光,他们的肚皮却还是没有吃饱。 那天将近半夜,一行人走到金城。县令早已逃走,唐玄宗只好歇在驿馆里。夜里无灯,大家累极了,都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 六月十四日,一行人走走停停,到了马嵬驿。将士们是又饿又累,都有一肚皮的怨气,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火气越来越大。龙武大将军陈玄礼深知众怒难平,他认为根子都在那个祸国殃民的宰相杨国忠,就打算将杨国忠诛杀,以安抚将士们,他叫东宫太监把这个想法转告太子李亨。 李亨正犹豫时,有二十多个吐蕃的使者围住杨国忠坐骑要饭吃。杨国忠尚未回答,周围士兵便大声呼喊:“杨国忠与胡人勾结谋反了。” 于是便有士兵向杨国忠射箭,杨国忠拍马而逃,逃到西门,被追上来的士兵团团围住,一阵乱枪,便将他捅死在地。士兵把杨国忠的首级挂在枪上,放在唐玄宗所住的驿馆门外示众。杨国忠的儿子、户部侍郎杨暄,以及杨贵妃的姐姐韩国夫人和秦国夫人也在混乱中被杀,众军兵围住驿馆大喊大叫,不肯散去。 外面乱哄哄的,陈玄礼和很多士兵在驿馆外高喊:“杀死杨贵妃,杀死杨贵妃!” 玄宗问旁边的高力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力士说:“刚才杨宰相正在与吐蕃使节交谈,安排他们饮食的事宜,有士兵过来追杀杨宰相,杨宰相骑马就跑,被士兵追上,刺死了。” “他们为什么要杀死杨宰相?” “名义上是里通外国,实际上是杨宰相平时滥用权力,引起了民愤。” 杨贵妃哭起来了,对玄宗说道:“我劝过哥哥很多次,可是他就是不听。” 玄宗:“现在形势很乱,以前人家畏惧他,现在不怕了。” 杨贵妃:“可是我一个弱女子,从不干政,为什么这些人也想杀我呢?” 高力士说:“贵妃娘娘,他们想把杨宰相的帐算在妳的身上。” 杨贵妃惊恐地:“我该怎么办?” 玄宗说:“玉环,有朕在,不用担心。” 高力士到外面去,对陈玄礼等军官说:“你们杀杨宰相的事皇上已经知道了,可是杨贵妃并没有干政,这一切都不关她的事,你们回去吧。” 陈玄礼:“高公公,现在士兵约束不住啊。” “赐死杨贵妃!赐死杨贵妃!”陈玄礼身边的士兵们此起彼伏的叫喊声。 陈玄礼对高力士说:“高公公,赐死杨贵妃之后,这些士兵自然就回营了。” “怎么可以这样子做?怎么可以这样子对待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只不过是一个弱女子,这一切的是根本跟她无关。” 在驿馆内,高力士对玄宗说:“皇上,这一切不关贵妃娘娘的事,贵妃娘娘劝他哥哥也仁尽义尽了,我们希望百姓能富裕幸福,可还是让安禄山钻了空子,就让我带贵妃冲出重围吧?” 太子李亨说道:“高公公,不可以。这些兵变的官兵已经失去了理智,就算你救出了杨贵妃,可是他们可能杀父皇,难道是你希望看到吗?” 杨贵妃说:“皇上,愿以妾身之死来保全你。” 高力士感到吃惊,杨贵妃竟然愿意牺牲自己的生命去保全唐玄宗。杨贵妃明明就是自己最爱的人,如今她爱的人竟然是别人,竟是那行将就木的老不修皇帝唐玄宗,唐玄宗抱着杨贵妃痛哭。 外面陈玄礼和兵变的士兵已经把驿馆客栈包围,高力士现在要带杨贵妃冲出去已经很困难了,再加上怕他们走后皇上被杀,高力士的心里很矛盾。 “杀死杨贵妃!”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时候和他们讲道理是徒劳无功的。 玄宗对杨贵妃说:“朕没了妳的日子可要怎么过啊?” 杨贵妃:“皇上,还是以江山社稷为重吧,梅妃、王嫔不是很好吗?” “这次走得匆忙,梅妃和王嫔没有通知。” 玄宗变得六神无主:“还有什么两全的办法吗?” 太子李亨说:“父皇,儿臣说一句不该说的话,不如舍卒保车,赐死杨贵妃来换取父皇的安全。” 玄宗:“不可以!” 李亨擅自发布命令:“内伺们在佛堂准备帛布,皇上要赐死杨贵妃!” 他有意大声说,让外面的陈玄礼和士兵听见,果然外面的喊声静下来了。玄宗还在抱着杨贵妃痛苦流涕,两个内伺把杨贵妃拉了出去。 “最后让皇上和贵妃说几句话吧!” “好吧,只有几分钟的时间。” 玄宗、杨贵妃、高力士一起到了里屋,玄宗还在说:“贵妃,我离不开妳……”婆婆妈妈的话,都到了这个的时候了,还能说些什么呢? !! 213话:魂断马嵬驿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高力士对唐玄宗说:“皇上,现在到了关键的时候,我必须说一句话。” 玄宗从未见过高力士如此铿锵的语气说话,要是在皇宫里,砍掉他的脑袋都有可能,但现在玄宗只有耐心地听高力士说了。 高力士说:“现在就让我冒险救贵妃一次吧。” 贵妃:”不,你救了我,陈玄礼等人会杀了皇上的。” “我冒险救妳,同时还会保证皇上的安全。” 杨贵妃说:“高力士,你不要为我冒险,记住每年到我的坟头插一朵玫瑰花就行了。” 玄宗说:“高力士,你快想办法救贵妃啊!” 高力士说:“皇上,为了让你摆脱与贵妃的关系,你应当休了杨贵妃,这样以后杨贵妃有什么情况就不会牵涉到你了。” 玄宗:“这……” “杀死杨贵妃!”的喊声又响起,高力士说:“作乱的士兵就在外面,皇上赶紧拿定主意吧。” 玄宗知道这是唯一的选择,就秉笔迅速写下了休书。玄宗告诉高力士:“朕已经把杨贵妃休了,她现在只是普通的民间女子,你去和陈玄礼他们说一下,看能不能让杨贵妃免死?” 高力士到驿馆的门口,把休书给陈玄礼他们亮了,陈玄礼的心犹豫了一下,他想既然杨贵妃已经是庶民,加上杨国忠已被杀,杨贵妃兄妹的势力实际上已经铲除了,他旁边的副将捏了一下他的胳膊。陈玄礼知道只要杨贵妃活着,杨家就有东山再起的可能,他对高力士说:“请皇上赐死杨贵妃。” 后面的士兵跟着喊:“请皇上赐死杨贵妃!” 玄宗抱住杨贵妃不放,杨贵妃想用力的挣扎开,以死来保全唐玄宗。太子李亨带领四五个高大的内伺进屋:“父皇,形势所迫,儿臣无理了!”两个内伺固定住玄宗,另外两个架着杨贵妃就往外走。 杨贵妃向她的归宿佛堂走去,在佛堂内,内伺已经在梁上悬挂了帛布,末端系成扣,另一端由两个内伺拉着,梁成了一个定滑轮。杨贵妃走了过去,把扣套到脖子上。然后把帷幕放下来了,算是给贵妃残余的一点尊严。 “绞!”两个内伺拉帛布的另一端,杨贵妃悬起来了。过了好长时间,内伺把杨贵妃放下,杨贵妃倒在地上,舌头伸在外,两眼翻白,帷幕重新拉起。 然后由一个内伺试杨贵妃的鼻息,他说:“已无鼻息。” 过了一会儿,另一个内伺试了一下:“无气息。” 陈玄礼和其它的兵变将军过来,他们在矮珊外看佛堂内的杨贵妃,这已经是极限了,毕竟杨玉环在一个时辰前还是贵妃。陈玄礼等人看了几眼,然后就带领士兵回军营了。 等到他们走了之后,佛堂内只剩下高力士,高力士在杨贵妃身体旁边痛苦流涕:“想不到我还是保不住我最爱的人,竟然让杨贵妃死得那么凄惨……” 九重城阙烟尘生,千乘万骑西南行。翠华摇摇行复止,西出都门百余里。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花钿委地无人收,翠翘金雀玉搔头。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泪相和流。 唐玄宗经历了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的转折,人生完全变了样。他千辛万苦的才抵达了四川成都,从一个天下至尊的皇帝,变成蒙尘落难异乡的太上皇,而且少了身边至爱的美人,他的寂寞寥落之情。 黄埃散漫风萧索,云栈萦回登剑阁。峨嵋山下少人行,旌旗无光日色薄。蜀江水碧蜀山青,圣主朝朝暮暮情。行宫见月伤心色,夜雨闻铃肠断声。 精于音律的他,用凄清夜雨和着屋角铃声,谱成了《雨霖铃》的曲子,寄托自己凄寂悲苦的思念情怀。 太子灵武即位后,经过了天翻地覆的战乱,两年后,终于官兵收复了长安。唐玄宗才以太上皇的身份返回长安。经过马嵬驿时,也只敢忍着悲痛祭奠当年在兵荒马乱中,裹着一条紫褥草草埋葬的爱妃。因怕护驾的军士想到当年的情事,会因心中不安引发兵变,而不敢提为她改葬。 一朝天子一朝臣,太上皇的名份虽然尊贵,却也不过是个没有实权的空衔,当年唯我独尊的权势已转移了。尤其乱由他起,能不心虚吗?眼见着宫中的景色依旧,到处都依稀留着当年他与杨贵妃出双入对的身影。而如今人事全非,玉人何在呢?他只能和经历过当年好日子的梨园子弟和宫女、太监们,回忆往事,不胜唏嘘。 天旋地转回龙驭,到此踌躇不能去。马嵬坡下尘土中,不见玉颜空死处。君臣相顾尽沾衣,东望都门信马归。归来池苑皆依旧,太液芙蓉未央柳。芙蓉如面柳如眉,对此如何不泪垂?春风桃李花开日,秋雨梧桐叶落时。西宫南内多秋草,落叶满阶红不扫。梨园子弟白发新,椒房阿监青蛾老。 夕殿萤飞思悄然,孤灯挑尽不成眠。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鸳鸯瓦冷霜华重,翡翠衾寒谁与共?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 接下来就是神话了…… 唐玄宗切切地思念着杨贵妃,也不知道她如今在哪里。有一个道士,自称有法术,愿意为他寻找杨贵妃的芳魂,但他上天下地都找不到。正着急时,听说海外有一座蓬莱仙岛,那里住着很多仙子。其中有一位名叫太真,正是杨贵妃出家时的法号,听形容很像杨贵妃。 临邛道士鸿都客,能以精诚致魂魄。为感君王展转思,遂教方士殷勤觅。排云驭气奔如电,升天入地求之遍。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渺间。楼阁玲珑五云起,其中绰约多仙子。中有一人字太真,雪肤花貌参差是。 于是他找了去,也见到了这位仙子,果然不错。方士找到了杨贵妃,和杨贵妃对唐明皇的思念。 金阙西厢叩玉扃,转教小玉报双成。闻道汉家天子使,九华帐里梦魂惊。揽衣推枕起徘徊,珠箔银钩迤逦开。云髻半偏新睡觉,花冠不整下堂来。风吹仙袂飘飘举,犹似霓裳羽衣舞。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含情凝睇谢君王,一别音容两渺茫。昭阳殿里恩爱绝,蓬莱宫中日月长。回头下望尘寰处,不见长安见尘雾。 她取出了当年唐玄宗在与她订情时,送给她的信物,金钗与钿盒,剖分为二,分一半让方士带回去作见证。方士怕唐玄宗还是不相信,请她回忆一件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事,作为凭证。 她想了半天,说起:“当年她陪着唐玄宗去骊山行宫避暑,时逢七夕,他们支开了侍卫和太监、宫女,两个人并肩在露台上看牛女双星渡河。曾经发誓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两人要生生世世作夫妻。这件事除了他们自己,没有人知道。 唯将旧物表深情,钿合金钗寄将去;钗留一股合一扇,钗擘黄金盒分钿。但令心似金钿坚,天上人间会相见。临别殷勤重寄词,词中有信两心知。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但对照杨贵妃死于马嵬驿,却只让人觉得讽刺。 有人认为杨贵妃死于乱军之中,喧呼马嵬血,零落羽林枪,返魂无验青烟灭,埋血空生碧草愁,都认为杨贵妃被乱军杀死于马嵬驿,而不是被强迫上吊而死。 还有一种说法是,杨贵妃没有死在马嵬驿,只是被贬为庶人,并被下放于民间。白居易《长恨歌》说唐玄宗回銮后要为杨贵妃改葬,结果是马嵬坡下泥土中,不见玉颜空死处,连尸骨都找不到,这证实了贵妃未死于马嵬驿。 还有一种说法认为,杨贵妃逃亡日本,当时在马嵬驿被缢死的,乃是一个侍女。禁军将领陈玄礼爱惜杨贵妃貌美,不忍杀她,于是与高力士共谋,以侍女代替杨贵妃死。杨贵妃则由陈玄礼的亲信护送往南逃,行至现在的上海附近扬帆出海,飘至日本久谷町久津,并在日本终其晚年。 随着时间的推移,关于杨贵妃之死的传说愈来愈生动,当然离开史实也愈来愈远。杨贵妃在马嵬驿必死无疑,六军将士憎恨杨国忠,把杨贵妃牵连进去了,从马嵬驿事变的形势来看,杨贵妃是非死不可的。缢杀之后,尸体由佛堂运至驿站,置于庭院,唐玄宗还召陈玄礼等将士进来验看,杨贵妃确实是死在马嵬驿。 民间传说杨贵妃死而复生,这反映了人们对她的同情与怀念。杨贵妃的死,既有她自取其咎的一面,更有作为牺牲品的一面。于是人们幻想确实已死了的杨贵妃能重新复活,寄以无限的追念。 !! 214话:黄巢之乱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五代十国,包括五代与十国等众多割据的国家,是中国历史上的一段混乱时期,自唐朝灭亡开始,宋朝建立,到宋朝统一十国剩余的国家为止,中国才再度的统一。 五代十国是唐朝藩镇割据乱政的延续,唐末黄巢起义后,藩镇割据形势更加严重,部分实力雄厚的藩镇先后被封为王,所建立的封国实际上已经是高度自主的王国。 唐朝灭亡后,各地藩镇纷纷自立,其中地处华北地区、军力强盛的控制中原形成了五代,其中有些是沙陀族所建立的。这五个依次更替的虽然实力强大,但无力控制整个国家,只是藩镇型的朝廷。而其他割据一方的藩镇,有些自立为帝,有些奉五代为正朔而称王称藩,其中十个历时较长且称王的国家被统称为十国。 在这段期间时常发生地方实力派叛变夺位的情况,使得战乱不止,统治者多重武轻文。中国的内乱也带给契丹南侵的机会,辽朝得以建立。五代十国是中国历史的重要时期,其间定难军-后来的西夏和静海军-交趾逐渐独立,而静海军后来的越南自此永久脱离中国。 五代依次为梁、唐、晋、汉、周五个朝代,史称后梁、后唐、后晋、后汉与后周。朱温篡唐建立后梁,这是五代十国的开始,盘踞太原的晋王李克用之子李存勖灭了后梁,后唐建国。 后唐之后的五代君王均出自李克用的子孙与部属,后唐历经后唐明宗的扩张与整顿,国力强盛,但发生了内乱后,被石敬瑭引契丹军攻灭,后晋建立。不久契丹与后晋的关系恶化,契丹军南下灭了后晋,建立辽朝。 刘知远在太原建立后汉,收复中原。郭威篡后汉建立后周,后周世宗柴荣苦心经营,使后周隐隐有一统天下的希望,但是柴荣在北伐燕云十六州时不幸病亡。后周随后被赵匡胤所篡,建立北宋,五代结束。 十国方面,江南地区初期以吴国最强,后来被李昪篡位,建国南唐,其次有吴越国与闽国等。湖广则被荆南、南楚与南汉等占据。南唐的国力最强,先后攻灭闽国、楚国,但多次用兵使得国力衰退,最后败于后周。 蜀地有前蜀、后蜀,国家富强,是仅次于南唐的强国,然而耽于安乐,最后亡于中原。北汉是十国中唯一在北方的一国,是后汉高祖刘知远的弟弟刘祟所建立的。赵匡胤建立宋朝后,与他的弟弟宋太宗相继扫荡群雄,最后攻灭北汉,基本统一了全国,十国结束。 安史之乱后,唐朝由盛转衰,在各地的藩镇乘机做大做强。而黄巢之乱以后的唐朝更是出现了极目千里、无复烟火的局面。 王仙芝、黄巢领导的农民起义,是唐朝末年最大的农民反抗运动,王仙芝在中国民变历史上更是最早了提出平均的口号。然而这一场农民起义,在付出了八百万人的生命代价之后,结局不可说不凄惨。农民起义军起初为了求生存而起义,但夺取权力后的打土豪分田地却很快走了样,最后竟然发展到人吃人,吃掉了数十到一百万个平民。 伟大的黄巢是唐朝末年最著名的农民起义领袖,山东荷泽人,由于叛徒的出卖而壮烈牺牲,英勇的就义。 黄巢出生于一个富有的家庭,父为盐商,家财万贯,黄巢年轻时也曾以贩卖私盐为业,后来觉得不大体面,于是考科举,不料时运不济,考了好几次都没考上。黄巢在一次次的失败中,慢慢竖立起坚定的信念,在一次落榜后,他写下著名的诗句。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伟大的黄巢与先行者王仙芝在河南濮阳发动起义,王仙芝转战曹州时,黄巢率领兄弟子侄八人参加起义,归附于王仙芝。当时唐僖宗年仅十三岁,小皇帝根本不懂国家政事,唐朝军政大权掌握在一批宦官的手中,王仙芝在河南、山东一带搞得风风火火,攻城拔寨发展壮大,逐渐威胁到东都洛阳,唐朝的反动统治岌岌可危。 王仙芝就在胜利的关键时刻,事情起了出人意料的变化,朝廷打不过王仙芝,竟然使出杀手锏,招安。封王仙芝为左神策军押衙,派宦官前去安抚。王仙芝和后世的宋江一样,立刻产生了动摇,喜出望外准备接受封官。黄巢很生气:“凭什么大家一起起义,封官有你姓王的一份,却没我姓黄的一份?” 黄巢严正指责王仙芝说:“你一个人当官了,那弟兄们怎么办?部队交给我带,你给我滚!” 黄巢对王仙芝发动突袭,王仙芝脑袋受伤,也不敢去当官,义军从此分道扬镳。 三年后,王仙芝头脑发热,又犯了同样的错误,他向朝廷请降,狡猾的唐军一面许诺,一面擒杀了王仙芝的副将尚君长,随即大败王仙芝,并将他斩首。尚君长的弟弟尚让,率领残部奉黄巢为王,号称为冲天大将军。 黄巢一度在淮河南北起兵,乘虚率领几十万雄师渡过长江南下,攻了交州、广州。在此期间,黄巢竟然也犯了投降的错误,曾经两度乞降。浙西一战,黄巢的部队伤亡惨重,黄巢向唐天平军乞降,朝廷授予右卫将军一职。后来黄审时度势,发现唐朝藩镇为求自保,号令不一,于是很快又叛乱,转战浙东。 在南下攻打广州前,黄巢先向节度使李迢请求封官为天平节度使,遭到拒绝后,又要求为安南都护、广州节度使。唐朝右仆射于琮上书反对:“一旦封黄巢为安南都护、广州节度使,南海市舶贸易繁盛,黄巢部队就会更加富有,而国库却会此消彼长,如果黄巢再叛变,那就更加无法遏制了。” 于是朝廷下诏:节度使,这个真的没有;率府率,这个可以有。黄巢接到诏书,认为官职太小,发飙了,急攻广州,活捉李迢,自号义军都统。 黄巢率军北上,渡过淮河兵锋直指东都洛阳,称号也由冲天大将军改成了率土大将军,取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之意,很快地东都洛阳被攻打了下来。 紧接着长安的门户潼关也被攻下,京师震动,唐僖宗狼狈地逃向咸阳。黄巢率领六十万大军从洛阳抵达长安,如入无人之境。唐朝的群臣到灞上迎接,黄巢则乘坐黄金车舆进京,宫女数千人迎拜。 黄巢得意满满的说:“这一切真的是天意啊。” 起义军一路锦衣绣服,带着大批辎重进入长安,遇见贫穷的百姓,甚至还送衣送钱,好一派和谐的景象。尚让还向长安市民承诺说:“黄巢大王是为了天下黎民百姓起义的,不像李唐王室那样不知道抚恤百姓。你们都待在家里别动,保证大家平平安安。” 自从王仙芝首义开始,打了六年的仗,终于胜利了。于是黄巢登基为皇,国号大齐。新的朝廷既定,大齐开始打土豪分田地,前朝官员的末日降临了。不过奇怪的是,土豪打来打去,斗争马上就被扩大化,以致于尚让不久前的承诺完全落空,普通百姓、商贾豪富的财产也都成了黄巢军们搜刮的对象。 黄巢军们甚至把索人钱财的行径称之为淘宝,彷佛到处都是无主的物品供他们淘宝。淘宝之后,无数的兵士更在长安城里大肆的劫掠,争抢美女,焚烧市场和店铺,杀人满街。 黄巢军们在长安享受荣华富贵这段日子,唐王朝得了一个宝贵的喘息机会,朝廷开始聚集全国的兵力进京勤王。唐将王处存一度攻入长安城,被赶出去之后,黄巢军们怪罪唐军入城时百姓竟然迎接,于是大杀百姓,一口气杀了八万长安市民,流血成渠。接着唐将李克用大败黄巢军,收复京师,黄巢军向东溃退到关东。仅仅三年的时间,大齐国就不幸灭亡了。 黄巢继续往东退却,到达了陈州,在这里发了一件令黄巢名躁世界的大事,这件大事甚至比他当过皇帝还要名垂青史。 事情是这样的,孟楷是最早追随黄巢起义,孟楷的部队最先进入陈州,不料陈州刺史赵犨不是个省油的灯,把孟楷杀得大败,还俘虏了孟楷,为表示叛军绝不妥协的决心,赵犨还命人将孟楷斩首。 孟楷的牺牲使得黄巢异常的悲愤,好比当年刘备死了关羽一样,黄巢率领至少二十万的大军将陈州团团围住。但是赵犨早有准备,早就不断地修筑城堑、积蓄粮草、缮治兵器,在黄巢到来之前,赵犨还搞坚壁清野,把方圆六十里的居民统统迁入城中,同时募集大批勇士,由赵犨的弟弟和儿子分头统领,加固城防。 如此一来,导致黄巢累攻陈州不下。黄巢的脾气是很大的,二十万大军,小小的陈州都攻不,皇帝的面子往哪里搁?于是下令,打不下陈州就不走了。这一僵持不要紧,一直僵持十个月共三百多天,陈州还是没有攻破。此时官军步步进剿,尚让和黄邺又打了败仗,黄巢才不得不率军离开。 那么有一个关键性问题,二十万大军打了三百多天的仗,方圆六十里没有百姓,士兵们吃什么?黄巢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很简单,吃人。 黄巢军跑到六十里外把人抓到舂磨寨,活生生放入石臼里,然后像舂米一样,用巨碓把人连肉带骨头碾成肉泥,以充军粮。在围困陈州的三百多个日夜里,黄巢动用数百个这样的巨型机器,同时开工,流水作业,日夜不停。将活生生的大批乡民,无论男女,不分老幼,悉数纳入巨舂,顷刻间碾为肉糜。 陈州四周的老百姓吃光了,为扩大原料供应来源,又纵兵四掠,自河南、许、汝、唐、邓、孟、郑、汴、曹、徐、兖等数十州,都被他所毒害。 陈州之围后,黄巢军马上走上了穷途末路,黄巢猜疑日多、屡杀大将,导致李谠、杨能、霍存、葛从周、张归厚、张归霸等许多人纷纷投降唐军。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连久经考验的尚让也在关键时刻率领一万人马投奔唐军,黄巢因此死于尚让之手,兄弟子侄也全部被杀。 呜呼哀哉,轰轰烈烈的唐末农民起义,就在封建贵族和叛徒的联合绞杀之下,在付出全国死亡八百万人的代价后,最终走向了失败。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谁来努力呢? 黄巢是个流寇、吃人魔王,发动百姓起义其实是为了自己做皇上,位子还没坐稳就大肆搜刮百姓,残忍好杀连腐朽的唐朝统治者都不如,从来就没把老百姓的生命放在眼里。 !! 215话:朱全忠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乱事波及两淮江南地区,当地群雄纷起抗敌,十国中的吴国与楚国得以建立,秦宗权之乱直到唐昭宗时才在朱全忠的努力之下平定。 朱全忠、李克用与李茂贞这三派藩镇影响了唐朝的后期与五代前期的政治,而李克用的子孙与部属,更成为五代后唐、后晋、后汉与后周的君主。朱全忠与李克用因为不合,双方上至朝廷,下至藩镇,都不断的斗争。 朱全忠利用朝中的势力打压李克用,并且趁李克用与李茂贞等人抗衡之际威服河北各藩镇,并吞了河中军、淄青军等节度使的领地。地盘的扩充使得朱全忠的势力远大于李克用,而关中的凤翔节度使李茂贞虽然威胁唐廷,但是因为李克用与朱全忠的干涉而失败。 唐昭宗继位后,宰相崔胤与宦官韩全诲争权,唐昭宗被宦官韩全诲幽禁,崔胤紧急召唤朱全忠入援。而韩全诲强迫唐昭宗投靠李茂贞,朱全忠于是率军围困凤翔。来年,凤翔军粮草耗尽,李茂贞只好杀宦官韩全诲等人,与朱全忠和解。 朱全忠趁机掌控朝中大权,还屠杀了宦官数百人,派兵控制长安。崔胤后悔不已,有意摆脱朱全忠的威胁,暗中招募六军十二卫,被朱全忠在长安的眼线所察觉。朱全忠杀了崔胤,逼迫唐昭宗迁都洛阳,同年杀了唐昭宗,另立昭宗之子李柷为帝,即唐哀帝。 朱全忠本来想等统一后再夺取帝位,但因为征淮南失利,逼迫唐哀帝禅让,不久之后又杀了他,唐朝灭亡,五代十国时期开始,他改名为朱晃,国号梁,史称后梁,他即为后梁太祖,最后定都在东都汴州。 唐朝无疑是中国历史最瑰丽最绚烂的一个朝代,大唐的盛世犹如烟火一般灿灿夺目,但是它也犹如历朝历代,不得不被历史的车轮推动着向前走,繁华过后还是难免归于寂灭,大唐盛世也就成为了中国历史上的一段美丽的传说。 唐朝为中国最鼎盛的时期之一,灭亡之后,一个统一强大的中央集权帝国很快就被之后崛起的国家给替代。唐朝灭亡后依次更替的位于中原地区的五个政权,即后梁、后唐、后晋、后汉与后周。而后梁的第一个皇帝,就是后梁太祖朱全忠。 后梁太祖朱全忠,宋州砀山人,原本是唐朝末年黄巢起义军的叛将,五代十国梁朝开国的皇帝。早年参与黄巢起义,后来脱离黄巢大齐而归于唐,被唐廷赐名为朱全忠,篡唐建梁之后又改名朱晃。 他的先祖是舜的司徒虎的后代,高祖叫朱黯,曾祖叫朱茂琳,祖父叫朱信,父亲叫朱诚,他是父亲的第三个儿子。朱全忠是如何从一个黄巢的起义军一步步坐上了皇帝的宝座的呢? 唐僖宗年间,关东地区连年饥荒,成群的盗贼呼啸相聚,黄巢趁机崛起于曹州、濮州地区,饥民们自愿追随他的共有数万人之多。天下多有不顺的时候,一向温顺的良民才会起义反抗,到了晚唐时期,唐朝江河日下,贪官横行,皇帝昏庸,这些原因直接导致了农民的反抗,于是黄巢军就顺势而出。 朱温也投入到这场浩大的浪潮中,跟他二哥朱存一同投入黄巢的军中,因为奋勇战斗多次获胜,得以补缺提升为队长。很快黄巢攻陷长安,朱温因为战绩突出,在黄巢军中很有威望。 黄巢任朱温为同州防御使,让他自行攻伐占取,后来又叛归唐朝,当时唐僖宗得知朱温的归附很高兴,但是没想到一场更大的浩劫在等着唐僖宗,因为朱温,一个朝代就此覆灭。 唐昭宗李晔即位之后,初则为宦官所困,后来又为藩镇所相挟,名虽然为帝王,实同傀儡。此时唐室衰弱,天下割据,战乱频繁,朱全忠经营汴州,十年之间表面侍奉唐室为名兼并河南,攻掠河北,加兵河东,昭宗的命运早就被捏在自己的手中。 他的劲敌只剩一个,就是晋王李克用,朱温在与晋王李克用争斗了许多年,他趁着晋王势力衰微而迅速占据了上风,急于代唐,因为长安距离汴州路途甚远,不便于直接控制,于是决定强迫唐昭宗迁都洛阳。 昭宗无奈,只好顺从朱温之意,朱温下令长安百姓按籍迁移,拆毁长安的宫室、房屋,将木料顺着渭水漂下,在洛阳营建宫室。朱温强迫昭宗迁都洛阳后,河东李克用、凤翔李茂贞、西川王建、襄阳赵匡凝等地方实力派组成了联盟,以兴复唐室讨伐朱温为名,倡议天下共伐之。 朱温决定举兵西讨,又担心昭宗会有所举动,于是决定杀死昭宗,另立新君。朱全忠因急于谋划篡唐自立之事,于是返回大梁,密令杀死何太后,并迫使哀帝下诏说自己秽乱宫闱自杀谢罪,追废为庶人,朱全忠在开封称帝,国号为梁。 在漫长的大唐时代,刘裕制订的篡位法则一度成为一纸空文,直到被朱晃重新拾起并发扬光大。在朱晃的引领下,南北朝的武将篡位风在五代十国重新成为时尚。从黄巢农民军的猛将朱温,到大唐梁王朱全忠,再到后梁太祖朱晃,这个篡位者的经历与汉高祖刘邦和明太祖朱元璋有着惊人的相似。 朱晃勇猛过人可惜品行不佳,结果这位老流氓自己的结局就弄得很不美妙,被朱友珪照本宣科地执行了刘裕法则。短命的后梁大概只有存在了十八年的时间,就归于尘土了,朱全忠他荒诞成性,好美女之举令人瞠目结舌。 食色性也,男子好女人是很正常的现象,朱全忠身强力壮,同样喜好美女。他的正妻张氏严肃端正,聪明机智,他既恭敬又畏惧。当他唐朝皇帝赐封为梁王时,张氏一病不起,很快就病逝了。 张氏去世后,他便为所欲为,成为帝王后他宫中妃嫔成群,但是这些还不够,他将这些妃嫔弃之不用,把手伸向了大臣的妻女。枢密使敬翔的妻子与朱全忠公开私通,敬翔碍于情面和天子之威,不敢有一丝怨言。 河南尹张全义和朱全忠是结义兄弟,共同参加义军,共同投唐为官,朱全忠在洛阳长期住在张全义家,玩了张家几乎所有的女子,包括张全义的妻子和女儿。张全义的儿子气愤不已,要杀死朱温,张全义念在朱温的救命之恩上,劝阻了儿子,最后不了了之。 最荒诞的是,朱全忠还将手伸向儿子和义子,让他们的妻子轮流侍寝。这个禽兽不如的皇帝占尽儿子和义子的便宜,儿子和义子们竞相利用妻子到朱全忠跟前探听机密,争夺皇储地位。最终由于儿子朱友珪的妻子张氏的告密,朱全忠被朱友珪杀掉。 后梁太祖朱全忠他晚年嗜杀荒诞的臭名完全掩盖掉了他曾经的丰功伟业,朱全忠的爱妻张惠临死前还告诫他要戒杀远色,然而朱全忠当时答应,妻子一死,他的生活就立马荒诞的禽兽不如。不顾道德乱理,将儿子养子的媳妇一一召来侍寝,而更令后人震惊的是他的儿子们,见父亲同自己的妻子乱来非但不生气不反抗,反而把妻子当成争宠的手段,为了能够得到朱全忠的宠爱,这些皇子们甚至不惜献出自己的妻子,利用妻子入宫侍寝打探消息,为自己争夺皇位增加可能性。 而朱全忠也胡涂到让人无法理解的地步,真的会因为宠爱某个儿媳而对相应的皇子产生好感,养子朱友文的妻子深得朱全忠的宠爱,这位皇子妃煽动朱全忠立朱友文为太子,朱全忠居然还真的有答应的意思了。三皇子朱友珪得知了消息之后,愤而造反刺杀了朱全忠。 朱全忠因为扒灰被亲生儿子刺死,身后一片骂名,臭名之大以至于完全掩盖掉了他曾经的丰功伟绩。 朱全忠应该骨子里就有嗜杀好美女的基因,然而在张氏死前的几十年里却一直没传出什么好女人的名声,也没有因为女人而误过大事。如果张惠再多活几年的话,也许朱全忠的结局会完全不一样,应该是可以寿终正寝的,应该留在人们记忆的是他的丰功伟绩,而非臭名远播。 朱全忠认识张惠的时候,朱全忠只是个农夫,而张惠是个富家女,朱全忠对张惠一见倾心,那时候就有了非娶张惠不可的念头。这个念头一直强烈的存在在朱全忠的信念里,简直就是那段时间他最大的梦想。 朱全忠参加黄巢起义一直从普通的士兵做到了掌权人物,这期间他念念不忘的还是张惠,也因为张惠始终不娶。皇天不负苦心人,朱全忠居然同张氏意外相逢了,那时朱全忠已经是同州防御史,而张氏却已经成了父母双亡的难民,是被朱全忠的部下掠取来进献给朱全忠的礼物。 朱全忠并没有因为此时张惠的落魄而草草地将张惠纳为妾室,而是千辛万苦地寻访到张氏的族叔,三媒六聘地隆重娶了张氏,可见朱全忠对张惠的爱有多深。 娶了张氏之后,朱全忠始终敬爱着张氏,而张氏也成了朱全忠的贤内助,在朱全忠攻打江山的路上,张惠是个不可或缺的存在。她不仅周到地照顾着朱全忠,还未朱全忠出谋划策,在张惠面前,朱全忠的暴躁脾气嗜杀好美女都收敛了起来。 只可惜张惠在同朱全忠生活了二十几年后得病去世了,临死前得到张惠病重消息的朱全忠赶到了张惠的病床前。张惠再三嘱咐朱全忠要戒杀远色,朱全忠答应了,她才安心离去。 朱全忠在失去了张惠的悲痛之后,却没记住答应张惠的话,最终招致了杀身之祸,若张惠多活几年朱全忠的命运也许完全的不同。 !! 216话:李克用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后梁太祖朱全忠针对唐朝后期的弊端做出了不少强烈的改革,他极度厌恶宦官,曾经拒绝在南方避难的宦官返回京城;他讨厌唐朝廷高级官员,启用失意士人如李振、敬翔等人,并且听从李振建议,屠杀宰相裴枢、崔远等三十名大臣,史称为白马之祸。 这些失意士人重实际而轻名义,是五代政治人物的代表。经济方面重视农业发展,致力减轻赋税;对军队十分的严厉,大将战死,所部的士卒一律斩首,称为拔队斩。 然而朱全忠在晚年时荒诞无度,甚至不顾伦理,经常召诸子的妻子入宫陪侍。在外交方面,后梁立国之初,几乎所有国家与藩镇都表示臣服,只有晋、岐、前蜀与吴敌视后梁,依旧奉唐室的年号。 其中晋国的李克用更是后梁太祖朱全忠的死敌,自从开国起后梁就北伐晋国,在潞州与李克用僵持不下,史称为潞州之战。李克用因为忧劳去世后,他的儿子李存勖在李克宁、张承业的辅佐下而获得胜利。朱全忠怀疑成德军与晋密结而率军进伐,迫使成德军王镕与义武军王处直倒向李存勖,李存勖率军于柏乡击溃后梁军,成功救援了成德军,而梁军元气大伤,史称为柏乡之战。 晋王李克用是唐末一位名将,沙陀族人,早期别称为李鸦儿,后来因为一眼失明被称为独眼龙。晋王李克用的父亲名叫做李国昌,早年跟随父亲出战,常常冲锋在前,大家都称他为飞虎子。 李克用少年的时候就很勇猛,并且善长于射箭,有人指着空中两只雕说:“你能一箭射下双鵰吗?”李克用举起弯弓,一箭射中了双鵰,旁边的人都非常佩服他。 晋王李克用出生于现在的西雁门北部,长子李存勖建立后唐后,他被尊为后唐太祖。李克用一生当中儿子特别的多,其中自己亲生的有十一个,还有九个义子。李克用生性勇猛急躁,曾经一度镇压庞勋与黄巢的起义军。 晋王李克用占据河东,可以说是名声远扬,后来淮南军阀杨行密很想见识一下李克用的模样,于是找到一位非常有名的画家前去偷画李克用的画像。没想到这消息事先被河东士兵知道了,晋王李克用很生气。他对周围的人说:“我现在少一只眼睛,我倒想看看他到底把我画成什么样子?” 画家一到,李克用对他大声怒道:“杨行密要你来画我的模样,想必你是位高手,如果你画得不好,那就别想回去了。” 画家开始画非常的害怕,正好是夏天,晋王李克用手拿着一把扇子。画家正好让扇子的一个角把李克用的那只失明的眼睛遮住了,李克用看了之后非常生气,让他重画。于是画家又重新画了一个,画的是李克用射箭,一只眼睛眯着好像瞄准目标,这次李克用非常的高兴,重赏画家并送他返回。 李克用旗下总共有十二位义子,还有一个亲生儿子名叫李存勖,合称为十三太保。十三太保当中,个个都非常有才能,可以说是雄霸一方,李克用带领十三个儿子,军功显赫,名声远扬。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众子之间逐渐勾心斗角,互相猜忌。 李克用众多儿子唯有李存孝不记个人得失,李存孝是李克用的义子,他信守真诚,但是好人却只是招来更多的流言与陷害。李克用本以为只要自己公正无私,对待众儿一视同仁,他们就会归顺于他,但没想到人心难测,纵使是骨肉亲情,一旦在利益面前也都是各怀鬼胎。 李克用和李存勖都是唐末名将,李克用是李存勖的父亲,李存勖是后唐的建立者。虽然他们两个是生活在同一时代的父子,但是两人却有很多不同之处。从出生时间来看,李克用李存勖相差整整二十九岁,也就是说李克用在二十九岁才生下李存勖。 李克用、李存勖两父子在某些方面还是有些相同之处的,两人性格都比较勇猛。李存勖从小就擅长骑马射箭,并且胆识过人,在众多儿子当中他是最像李克用的。李克用一直很宠爱李存勖,少年的时候就带着李存勖出征,李存勖十一岁的时候就与父亲一起前往朝廷报功,不仅得到皇帝夸赞,还得到了重赏。 李克用、李存勖父子两个人可以说是文武双全,少年的时候两人就已经小有名气。李克用十三岁的时候,看见空中有两只鵰,于是一箭射中两只,在场的人个个看得目瞪口呆。而李存勖也是自幼就擅长射箭,可以说得到了李克用的真传。 李存勖成年之后不仅相貌出众,而且豁达同义,英勇善战。而李克用在年少的时候就很骁勇,从军出征往往冲锋在前,军中人称他为飞虎子。李克用在世期间为建立后唐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而李存勖则是继李克用之后后唐的建立者,两人可以说在成就上相辅相成。 李克用从小就十分英勇,少年的时候就有李鸦儿的称号。李克用在十五岁的时候,就跟随父亲从军出征讨伐庞勋,他一直冲锋在前,当时军中将士都称他为飞虎子,庞勋平定之后,被封为云中牙将。 李克用的儿子总共有二十个,亲生的有十一个,所谓的义子也有九个。李克用这么多儿子,其中最出名,成就最大的实属长子李存勖了。李存勖是李克用的儿子当中成就很大的一个,他是李克用与贞简曹皇后之子。李存勖从小善于骑马射箭,胆识过人,是李克用最宠爱的儿子。他少年的时候就跟随父亲作战,十多岁就与李克用向唐廷报功,当时皇帝也夸赞李存勖。 李存勖成年之后不仅长相英俊,身休强壮,而且精通《春秋》。李存勖英勇善战,熟知战略方征,他父亲李克用曾被朱全忠围困,非常的苦恼。李存勖则劝父亲,说朱全忠想夺取帝位,简直是自寻死路。他劝父亲不能灰心,当时李克用听了非常高兴,振作起来与敌人对抗,所以说李存勖可以说是一个文武双全的人。 李存孝,母亲原本给他取名叫安敬思。正巧晋王李克用在北方扩大地盘,偶然间遇到了他,看他勇敢又有武艺,爹妈都在不久前去世了,便将他留在帐下,收为义子,给他取名为李存孝。李存孝常常跟随在晋王左右,凭借一身武艺,风头无人能出其右。 李克用他常常败于他的老对手后梁帝朱温,有好几次战役都是因为李克用、李存孝配合默契才最后胜利了。李克用与李存孝变得越来越亲密,这样的关系引起了李克用其他义子的妒嫉,李存信是李存孝的义兄,他怂恿李存孝反出,又到义父那告状,李存孝上了当,当真计划要反,最后在与晋王的一战中,被晋王的队伍包围。 李存孝被活捉到李克用的面前,痛苦流涕,哭诉是李存信诬陷他,因为没有证据,晋王并没有追究李存信。李存孝反出的事实证据确凿,尽管晋王心中大怒,但其实不想杀他,最终却因为没有将领说情下不来台,只能判他最看重的义子车裂极刑。 失去李存孝这一悍将的李克用队伍,逐渐式微,而他的对手朱温却越来越强大。李克用有勇无谋,犯了兵家大忌,险些兵败如山倒。但他的亲长子确是个打仗的好手,加上李克用的高瞻远瞩,逐渐让晋军在北方的战场上站稳了脚跟,既能攻又能守。 !! 217话:后梁灭亡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北方之雄刘守光为人残暴,而且是晋国的强敌,他被后梁封为燕王,建立了燕国,史称桀燕。来年李存勖派周德威讨伐刘守光,朱温亲自率军救援,但被晋军击溃,刘守光最后被李存勖所攻灭。 朱温败退洛阳后病危,次子朱友珪不满朱温有意立养子朱友文为太子,趁机刺杀朱温而继位。然而朱友珪荒诞无度,不得人心,他的弟弟朱友贞联合天雄军杨师厚进伐夺位,史称后梁末帝。 朱友珪是后梁太祖朱温第三子,母是亳州营妓,朱友珪初封为郢王,朱友珪弒父登基。朱友珪继位后,大量赏赐将士以图收买人心,然众多老将颇为不平,而朱友珪也是荒诞无度,因此人心沸腾、民怨四起。 朱温的外孙袁象先、女婿赵岩、儿子朱友贞与将领杨师厚等人密谋政变,朱友珪逃走未成,于是命冯廷谔将他以及张皇后杀死。朱友贞继位后,追废朱友珪为庶人。 朱友珪的母亲是亳州的营妓,朱温在镇守宣武,到宋州、亳州扩大地盘时,有一次率军经过亳州,召他的母亲陪侍,并且怀孕了。朱温离去后,他的母亲差人告诉朱温生了一个男孩,朱温大喜,于是取小名为遥喜,后来被朱温接到身边。 朱友珪长大后,狡猾多智谋。朱温的养子博王朱友文多才多艺,而且年长,朱温很喜爱他。朱温篡位称帝,建立后梁,是为后梁太祖,朱温封朱友珪为郢王。当时朱温未立太子,心里很想立朱友文为嗣君。 朱温自从正妻元贞皇后张惠过世后,就开始纵情声色,荒诞无度,经常召诸子的妻子入宫陪侍。朱温的长子郴王朱友裕早死,次子博王朱友文,本名康勤,是朱温的养子,三子即朱友珪,四子均王朱友贞。朱友文的妻子王氏有美色,尤其受到朱温的宠爱。 朱温病久了,王氏与朱友珪妻子张氏常常侍奉,朱温对王氏说:“我知道我的病好不了,你去东都召朱友文来,我与他说临别的话。” 朱温打算传位给朱友文,就对敬翔说:“朱友珪可以给他一郡,催他去上任。”于是任命朱友珪为莱州刺史。 朱温平时性格刚烈残暴,病中喜怒无常,当时降职的人,往往很快就下诏处置,朱友珪非常害怕。朱友珪的妻子张氏也在朱温身边服侍,得知朱温想传位给朱友文,就将此事告诉朱友珪说:“皇帝把传国宝给王氏,叫她到东京召朱友文,你就要大祸临头了。” 夫妇二人相对哭泣,左右的人劝朱友珪说:“事急出计谋,为何不早点想办法呢?” 朱友珪换了衣服,秘密地到左龙虎军,与统军韩勍商议,韩勍连夜带领牙兵五百人随朱友珪混杂在控鹤卫士里进入宫中。夜里三更,斩关进入了万春门,来到朱温的寝宫,侍奉的人都吓跑了。 朱温吓得坐起大喊说:“我怀疑此贼很久了,恨没早一点杀掉他,逆贼忍心杀父吗?” 朱友珪的亲吏冯廷谔用剑刺朱温,朱温围着柱子转,剑三次击在柱子上,朱温身体疲乏,扑倒在床上,冯廷谔以剑刺中,穿过朱温的腹部,肠胃都流出来了。朱友珪将他的尸体用蚊帐被褥包裹起来放在寝室里,秘不发丧达四天之久。拿出府库钱财,大赏群臣和各军,派丁昭浦假传诏书到东都,杀害朱友文。 朱友珪替朱温下诏说:“朕艰难创业三十多年,为帝六年,大家努力,希望能达到小康。没料到朱友文阴谋异图,将行大逆。昨二日夜甲士入宫,多亏朱友珪忠孝,领兵剿贼,保全朕体。然而病体受到震惊,危在旦夕,朱友珪清除凶逆,功劳无比,应委他主持军国大事。”然后发丧。 朱友珪在朱温灵柩前即皇帝位,升任韩勍为忠武军节度使,任命他的弟弟朱友贞为汴州留后,河中朱友谦为中书令,朱友谦不接受命令。朱友珪即位后,虽然大量赏赐将领兵卒以图收买人心,然而很多老将还是颇为不平,而朱友珪本人又荒诞无度,因此人心沸腾、民怨四起。 怀州龙骧军三千人,劫持其将刘重霸,占据怀州,声言讨贼。朱友珪在洛阳南郊祭天,改年号为凤历。朱温的外孙袁象先、女婿驸马都尉赵岩、第四子均王朱友贞与将领杨师厚等人密谋政变。 袁象先首先发难,率领禁军数千人杀入宫中,朱友珪与妻子张皇后跑到北墙楼下,准备爬城墙逃走未成,于是命冯廷谔将他自己以及张皇后杀死,随后冯廷谔也自杀而死。朱友贞即位,是为后梁末帝,朱友贞即位后,恢复朱友文的官职和爵位,追废朱友珪为庶人。 杨师厚去世后,天雄军等河北诸镇都陆续归附晋国,再加上魏州之战中梁军惨败于晋军,后梁北方的疆域只能勉强维持在黄河以南。李存勖率军南征,与梁军相持于濮州一带。梁军惨败,但晋将周德威战死,梁晋战争沉寂了一段时期。 张文礼杀成德节度使、赵王王镕,控制成德军,联合契丹国与后梁,对抗晋国,然而李存勖率军于镇州击溃梁赵联军,又夺得河北三镇后,李存勖在魏州称帝,以光复唐朝为号召建国号唐,史称后唐。 梁将王彦章采取牵制郓州的方式,成功围堵唐军于杨刘附近,双方对峙良久,唐军军粮不足,有即将撤退的迹象。然而梁廷赵岩、张汉杰等人进谗言,使王彦章被撤换,后唐庄宗又率军经郓州迂回攻入空虚无兵的汴州。城破之日,后梁末帝无奈命皇甫麟杀死他,后梁灭亡。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对于政权更迭的五代来说,任何一个政权在源远的历史长河里,就如昙花一现般,很快就消逝在岁月里。在五代十国后期,周世宗柴荣胸怀大志,决心统一中国,当然他也有这个实力。但在周世宗之前还有一个人也具有统一中国的实力,这就是后唐庄宗李存勖。 李存勖是何许人也?一度实力强盛的他为何被人调侃:“三年河东变河西,先智后昏李存勖?” 唐庄宗李存勖,沙陀族,山西应县人,后唐太祖李克用的长子,后唐的开国皇帝。李存勖是李克用与贞简曹皇后的长子,据说曹夫人即将生李存勖时曾经梦见神人,黑衣拥扇,夹侍在左右,载诞之辰,紫气出于窗户。 李存勖从小就表现出过人的天赋,他自幼擅长骑马射箭,胆力过人,为李克用所宠爱。少年时随父作战,十一岁就与父亲到长安向唐廷报功,得到了唐昭宗的赏赐和夸奖。 河东军打败邢州的孟方立,还师河东,路过潞州境内的三垂岗。李克用大置酒会,让伶人奏唱《百年歌》,音呛然而感伤,李克用因为屡次被朱温压制,神色凄哀,众人也陪着愁眉苦脸。此时的李存勖只有五岁,李克用极其疼爱这个儿子,断言他以后必然有所建树。 李存勖成年后状貌雄伟瑰丽,得习《春秋》,豁达通大义,并勇敢善战,熟知战略要术。不仅如此,李存勖还相当熟知音律、歌舞、俳优之戏,当时军阀混战、占据河东的李克用常被控制河南的朱全忠牵制围困,兵力不足,地盘狭小,非常悲观。 而李存勖却在逆境之中,鼓励父亲无须灰心丧气,劝说他的父亲说:“朱全忠依靠他的武力,吞灭四邻,想篡夺帝位,这是自取灭亡。我们千万不可灰心丧气,要积蓄力量,等待时机。” 有一次,李存勖跟着老爹李克用去拜见唐昭宗李晔,李晔一见李存勖大惊失色,说道:“这个小家伙长的与众不同啊。” 李亚子这个品牌商标的持有人正是李晔,李晔说过此子可亚于其父,所以世称李存勖为李亚子。李晔,就是李存勖的那个伯乐,因为唐昭宗李晔的赏识,李存勖的军事才能充分被挖掘出来。李克用病死,李存勖于同月袭晋王位,办完丧事,他就设计捕杀了试图夺位的叔父李克宁,并率军解潞州之围。 李存勖的用兵之奇使梁太祖朱全忠大惊,他说:“生子当如李亚子,李克用将靠儿子将兴盛,至于我的儿子,就像猪狗一般的愚蠢。” 李存勖在达到人生最高峰的时候,却突然从军事天才变成了政治白痴。灭梁之前可以说是一代明君,善骑射,敢打敢拼,高邑、魏州之战更是打的梁军丢盔弃甲忘风而逃,虽然有失误,但是不得不承认是一个好的开国之主。 灭梁之后亲小人,远贤臣,昏庸无能。李恢复弊政,搜寻唐旧臣,苏循阿谀奉承,让他领河东副节度使,仿唐旧制建立百官,选豆卢革、韦说、卢程做宰相,狼狈为奸愚蠢无知,目空一切,为所欲为,所以政治腐朽。 重用伶官宦官军中怨恨,坊间大乱,抢魏军妻女,痛恨不已,极为不满,而又赏罚不分,骄傲自满,不赏功臣,又用伶人做刺史,鲁莽行事,一意孤行。任孔谦为租庸使,天下人心大乱。李存勖会拼尽全力打下一个江山,却不懂得如何守住一个江山。 后唐蕃汉内外马步军总管的李嗣源趁镇压叛乱时造反,不服皇帝李存勖的统治。李存勖亲率部分军队去征讨李嗣源,但在路上,许多士兵都跑进李嗣源的阵营里,同时李嗣源又占据了大梁,李存勖只好返回洛阳,准备联合他的长子魏王李继岌西征归来会兵一处,再进剿李嗣源。 想不到的是,就在四月一日这一天,兵变发生了,李存勖亲自率军赶去扼守汜水关,倒要看看是谁在造反,只见他的亲兵领导人郭从谦正领着他的亲兵向他冲来。 郭从谦本是一戏子,因为嗓子好,所以被热爱戏曲的李存勖收留。李存勖见此人不但能唱,还能打,就让他做了亲军领导人。郭从谦的造反其实是没有任何目的,李存勖数落了戏子一通,就一马当先,带领侍卫冲杀过去,在乱战中,拥有多年征战经验的李存勖却被射伤了,正中他的面门。 侍卫急忙跑进宫里跟刘皇后说了这件事,这位刘皇后正在收拾财宝,准备逃跑,听说丈夫中了箭,也不去探望,只端了一碗乳浆,叫侍卫给丈夫喝。结果李存勖喝完这碗乳浆后,就一命呜呼了。 !! 218话:后唐明宗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后唐庄宗灭了后梁之后,定都于洛阳,此时河北三镇已经平定,后唐的国力强盛。岐国李茂贞对后唐称臣,后唐庄宗封他为秦王,李茂贞去世后,后唐庄宗的长子李继岌担任凤翔节度使,正式吞并了歧国。 前蜀王建在建国后注重农桑、兴修水利,使得前蜀在经济与军事都十分的强盛。但是王建去世后,他的儿子王衍奢侈无度,残暴昏庸。后唐庄宗派郭崇韬、魏王李继岌率军攻入成都,王衍投降,前蜀灭亡。 后唐对外强盛,但是内忧积重。后唐庄宗定都洛阳后,招回宦官以任枢要之职,任用李袭吉等保守派,一切与唐朝后期的统治相同,朝政日益败坏。后唐庄宗自认基业已经稳固,不务政事,肆情放纵,自取艺名李天下,宠信伶人敬新磨、伶官景进等人。当时军队庞大,国库吃紧,然而他的妻子刘皇后干预朝政、贪婪爱财,将税收一半归于后宫,使得朝廷还要暂扣军粮以补其他的支出,形成了极大的隐忧,不久征蜀唐军即因故兵变。 郭崇韬虽然完成了灭蜀任务,但是李继岌对于不能深入参与军务而感到不满。他密报朝廷,意图陷害郭崇韬,后唐庄宗有意先调查再决定,但是刘皇后自行命令李继岌处决他。郭崇韬被杀,唐军的军心涣散,兵变四起,刘皇后又不愿将自己的财物用于劳军,使得局面更加的恶化。 不久,魏博军在赵在礼率领下于魏州叛乱,唐将李昭荣平定失败,后唐庄宗只好派李嗣源前往平定,李嗣源在魏州受部众与叛军的拥护,反而率军南征后唐庄宗。各地唐军不愿为后唐庄宗作战,汴州与洛阳陆续沦陷,后唐庄宗在内乱中流箭而死。李嗣源攻入洛阳后杀尽了叛臣而称帝,即后唐明宗,后唐庄宗的长子李继岌自杀于长安。 后唐明宗执政期间革除后唐庄宗时的弊政,朝政逐渐安定。他诛除宦官,任用士人;撤销不少的冗余机关,建立三司等财政机关;提倡节俭,兴修水利,关心百姓的疾苦;加强中央军力,建立侍卫亲军以压制藩镇。是五代少见的稳定时期之一,唐明宗是五代时期仅次于后周世宗的明君,他制定的一些制度也被宋朝所继承。 李嗣源是五代时的后唐皇帝,被称为后唐明宗。李嗣源出身很贫苦,他当兵的时候,自己的饷银不足以养家,靠义子李从珂卖马粪维持生计。早年的艰辛生活使李嗣源对老百姓生活的艰辛,有深刻的了解。他当皇帝之后,李嗣源并没有忘本,他减轻赋税,停止征战,使得在动乱年代颠沛流离的人民,稍稍得到了休息。 李嗣源当皇帝的第四个年头,这一年中原农业大丰收,李嗣源非常的高兴,认为是自己统治有方。在与大臣冯道闲谈的时候,李嗣源谈起自己做皇帝以来不再打仗,粮食连年丰收,特别是这一年收成特别的好,他非常的得意。 冯道见李嗣源有些骄傲,想借机劝谏李嗣源,冯道没有直接说,而是先举了个例子。冯道说:“我以前在太原当官的时候,曾经奉命出使中山,到中山要路过井陉,那里都是山路,特别危险。我怕马会失足跌倒,就紧紧抓住马的缰绳,小心翼翼的,结果没有出什么事。等我好不容易到了平坦的路上,觉得没什么危险了,我就放开缰绳,纵马急奔,结果一会儿就摔倒了。我觉得治理国家和骑马一样,只有小心谨慎、战战兢兢,才能把国家治理好。”李嗣源听了冯道的比喻,深为赞同。 李嗣源再接着问冯道:“今年丰收了,农民的生活有没有改善啊?能吃饱肚子吗?” 冯道回答:“农民碰到灾年就逃荒要饭,饿死在路上;碰到丰年又因为榖贱伤农,过得也不好。不管是灾年还是丰年,农民的日子都很苦。” “我记得进士聂夷中有一首诗,是这么写的:二月卖新丝,五月粜新谷。医得眼下疮,剜却心头肉。” “这诗写出了农民的真实生活,为了生活,农民只得卖新丝,粜新谷,就算不愿意也没有办法。士、农、工、商,农民是最苦的,陛下身为皇帝,是不能不知道这一点的。” 李嗣源听了冯道的话,很受感动,让身边人把这首诗写下来,经常反复地吟诵。李嗣源下令把朝廷的税收调低,以减轻农民的负担,不久李嗣源又下令:“把皇宫中饲养的猎鹰之类的动物全都放了,并命令地方上,以后不得向朝廷再进献珍禽异兽。” 冯道看着自己的劝谏起了作用,他就对李嗣源说:“皇上不但对人仁慈,对飞禽走兽也很仁慈,可真是菩萨心肠。” 李嗣源说:“不是那么回事,我以前曾经和先皇一块去打猎,当时正是庄稼丰收的时候,被追捕的野兽受到惊吓,就逃到田里去了。后来虽然抓住了野兽,可农民的庄稼全被踩坏了,我现在回想起这件事,还有点后悔。猎捕珍禽异兽对百姓伤害很大,我觉得有害无益,才不让地方再进献珍禽异兽。” 李嗣源有一次问大臣赵凤:“什么是丹书铁卷?” 赵凤说:“丹书铁卷是皇帝颁给臣子的凭证,有了这个凭证,臣子以后无论犯了什么罪,都可以免死。不仅如此,大臣的子子孙孙,都可以享受荣华富贵。” 李嗣源说:“以前朝廷只给三个人颁发了丹书铁卷,我也是其中一个。另外两个被颁发丹书铁卷没多久,就因为被陷害满门抄斩了,我也差点没逃过小人的毒手。”说完李嗣源叹息了很久。 赵凤说:“皇上要是心存大义的话,不必把话刻在金属石器上。大臣们有了丹书铁卷,就有恃无恐,违反法律,到时如果不杀的话,就违背了法律;如果杀了,则又丧失了皇帝的信义。丹书铁卷这个制度,其实危害很大,希望皇上以后不要向大臣颁发丹书铁卷。”李嗣源采纳了赵凤的意见,在他当皇帝的期间,没有发过一个丹书铁卷。 李嗣源没当皇帝的时候,算命术士周玄豹,对李嗣源说他以后会贵不可言。李嗣源当时听了没觉得什么,等他当上皇帝之后,越发觉得周玄豹有先见之明,就想把周玄豹找到京城来,向他询问一下国家大事。 大臣赵凤对李嗣源说:“周玄豹说陛下能当皇上,已经应验了,其他的事没有必要再问他。如果让他来京师,人们听说他曾经为皇帝算过命,而且还应验了,肯定会争着到他家去算命。时间长了,周玄豹会滋长骄横甚至不轨,会祸乱朝政,让周玄豹来京师,不是对国家有益的事。” 李嗣源听了赵凤的话,就没有让周玄豹来京师,只是赐给他一些财物,作为对他的答谢。 李嗣源当皇帝时,已经六十多岁了,每年除夕的时候,他都会对上天祈祷说:“我是一个胡人,因为众人的推举,才当了皇帝,希望老天早点降下圣人,来接替我的位置。” 李嗣源善听谏讽,对好的意见都加以采纳。他的统治时期,政治清明,没有战争,在五代十国那个乱世中,老百姓的生活比较安宁,可以称得上是人寿年丰了。 然而到了晚年后唐再度走入内乱,唐明宗重病,他的儿子李从荣夺位被杀,幼子李从厚继位,即后唐闵帝。此时后唐明宗的两位大将养子李从珂任凤翔节度使、女婿石敬瑭任河东节度使,均拥有重兵。宰相朱弘昭、冯赟本想以调动节度使的方式来分离军权,反而激起叛变。 李从珂以清君侧为由攻入洛阳,后唐闵帝在逃往魏州途中被石敬瑭俘虏,最后被李从珂所杀,李从珂称帝,即后唐末帝。内乱期间发生了后蜀独立之事,原来在前蜀灭亡后,后唐庄宗以孟知祥为西川节度使,不久后唐明宗叛变夺位,孟知祥练兵意图独立。 孟知祥在并吞东川军后被后唐明宗封为蜀王,并于后唐末帝发动内乱时称帝建国,史称后蜀。同年孟知祥去世,他的儿子孟昶继位,孟昶嬖幸宠妃,信任庸才,已有速亡之相,他反叛想要勾结北汉,自启战衅,虽然没有灭亡,几乎让后蜀侥存了三十年的和平局面。 后唐末帝与石敬瑭早在后唐明宗时就彼此不合,唐末帝继位后十分猜忌石敬瑭,而石敬瑭也因畏惧而怀有叛变之心。后唐末帝把石敬瑭调任天平军,并命张敬达、杨光远率军催促。石敬瑭听从桑维翰与刘知远的建议向契丹借兵叛变,并且对辽太宗耶律德光称儿,事后割让燕云十六州给契丹,每年还要输帛三十万匹。 张敬达闻知叛变的事情之后,率军围攻太原,石敬瑭坚守不下。当时卢龙军的赵德钧和契丹可汗耶律德光有意合作共谋中原,石敬瑭大为惊惧,急令桑维翰见耶律德光。桑维翰跪于契丹帐前,苦苦哀求,才使耶律德光放弃与赵德钧合作的打算。 耶律德光率军解围,帮助石敬瑭于太原建国后晋,即为后晋高祖。晋军与契丹军大举南下,杨光远、赵德钧等诸镇陆续投降。晋军独自攻入洛阳,后唐末帝自焚而死,后唐灭亡。后晋高祖定都汴州,依约将燕云十六州割让给契丹,此后契丹国对五代的影响力达到最大。 !! 219话:儿皇帝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五代十国时期,后唐凤翔节度使、潞王李从珂发动了宫廷政变,成为了后唐末帝。李从珂当上皇帝之后,深怕拥兵自重的河东节度使石敬瑭篡夺皇位,便将他召回京师洛阳,予以软禁。李从珂还在石敬瑭身边安插耳目,窥探他的言行,想抓住他的把柄,置他于死地。 李从珂安插在石敬瑭身边的耳目是谁?这个人就是李从珂的胞妹、石敬瑭的夫人魏国公主。如何使枕边人与自己同心同德?石敬瑭设下了一计。 有一天下午,有一个身材修长、仪表不俗的青年男子到石府投刺求见。来者姓林名浩清,是石敬瑭故友林若玄之子。魏国公主见林浩清有潘安之貌,不免刮目相视,再与他交谈,又领略到他的才华,芳心大悦,当即拍板将他留在府中。 从此魏国公主放松对夫君的监控,天天与林浩清谈诗论文、饮酒赏景。石敬瑭不但对发生在眼前的姐弟恋视而不见,还巧妙地为他们提供方便。 这天月朗星稀、清风徐徐,石敬瑭设家宴,于月下饮酒赏花。他亲自把盏,为林浩清和魏国公主斟酒,这把特制酒壶暗设机关,石敬瑭自斟自饮的是寻常佳酿,而魏国公主所饮是掺了媚药的酒,而林浩清所饮之酒不但含有媚药,还有毒药六辰绝,误服此药的人会在六个时辰内毒发身亡。 那时媚药在魏国公主和林浩清体内发生作用,石敬瑭见状,佯装大醉。魏国公主和林浩清忙把他扶回寝室,然后携手来到林浩清卧室,双双宽衣解带,尽享鱼水之欢。 当雄鸡报晓时,魏国公主从梦中醒来,想与林浩清再赴巫山寻欢,却发现怀中情郎有异,连忙起床掌灯仔细察看,才发现林浩清已经死去。她以为林浩清是因极度兴奋而死于花下的风流鬼,哀叹的说道:“林郎,你怎么如此命薄?” 人死不能复生,魏国公主为情郎穿好衣裳,匆匆向石敬瑭报案,谎称林浩清因酒醉而突发急病,不治身亡,石敬瑭将林浩清厚葬。 事后石敬瑭对夫人恩爱如初,他的大度使魏国公主深受感动,内心有愧的她从此忘却了胞兄李从珂的叮嘱,开始一心一意与夫君相守相爱。 光阴荏苒,转眼间石敬瑭已在洛阳伴驾数月,李从珂在上朝听政时,见他日渐消瘦、似染恶疾,心中窃喜。这天石敬瑭在上朝出班奏本时,突然眼前一黑,栽倒在金阶之下,李从珂忙命殿前武士将他扶起。 不料石敬瑭醒来,竟接连放了好几个臭屁,紧接着又拉了一裤子稀屎,朝堂之上顿时秽气弥漫。李从珂见石敬瑭瘦骨嶙峋、大限将至,不由生出恻隐之心,命武士将他抬出宫殿。 石敬瑭被送回府邸后,有气无力地对夫人说:“我因体弱多病而不能为皇上分忧,看来只有下辈子才能为皇上效忠了。”魏国公主很是感动,决定送丈夫回晋阳养病。 翌日,魏国公主向母亲曹太后哭诉,乞太后出面斡旋,劝李从珂恩准石敬瑭回晋阳。太后心疼女儿,去李从珂处求情,李从珂对太后说:“母后见教的是,儿恭敬不如从命。” 李从珂心想,与其让石敬瑭病死洛阳,不如让他死在晋阳,免得引起朝野非议。石敬瑭回晋阳后,调养一个多月,又变成威武有力的壮汉,原来老谋深算的他为逃离虎穴,每天都瞒着夫人偷偷服食泻药,所以终日腹泻不止。 驻扎在晋阳的石敬瑭,最终跟他的小舅子皇帝李从珂闹到了彻底翻脸的地步。跟皇帝翻脸就意味着造反,后果当然是很严重的,他的亲弟、堂弟、两个儿子在首都洛阳被杀,而皇帝派出的数万征讨大军正从各路扑向了晋阳。 以石敬瑭的兵力是根本无法与后唐大军对抗的,情势看起来十分的危急。但石敬瑭并没有惊慌,他是提前想好了应对之策才撕破脸皮的,而且他的计划还不只是抵御后唐的进攻,他要灭唐自立,当然不是靠自身的力量,而是靠契丹的帮助。 计划顺利实现,契丹皇帝耶律德光御驾亲征,不但为石敬瑭解了太原之围,而且帮助他一举消灭后唐,建立后晋,自己做上了皇帝。而作为报答,后晋向契丹称臣,两国结为父子之邦,行父子之礼,同时向契丹割让了燕云十六州。 石敬瑭由此成为了整个中国历史上最臭名昭著的人物之一,千百年来一直是儿皇帝和卖国贼的最佳形象代言人。其实客观地来看,在五代乱世,一切僭越早已经司空见惯,石敬瑭身为沙陀人,所侍奉过的后唐三姓四任皇帝中,就两次出现兄弟间反目成仇、兴兵夺位的情况,所以对他而言,帝王梦是不择手段去取得,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事实上中原王朝即使是在强盛如汉唐的时代,也都出现过对外族称臣、和亲或纳贡的情况。汉初在军事上无力与匈奴对抗,自高祖刘邦起便靠着与匈奴和亲来避免战争,和亲政策历经文景二帝,直到汉武大帝刘彻在位十多年以后才废止。 唐高祖李渊及唐太宗李世民也是靠着向突厥称臣才得以创建帝业,而唐肃宗为了向回纥借兵,以从安禄山的叛军手中收复京都,更与回纥签订过克城之日,土地士庶归唐、金帛女子皆归回纥的耻辱条约。 石敬瑭遗臭万年的重要原因在于他的后晋帝国太过短命,根本没有机会来掩盖污点,而他割让燕云十六州之举,对后世的影响又实在太大,在此后至少四百年时间里直接改变了中原王朝的命运,自然不容易被后人忘记。 燕云十六州包括幽、蓟、瀛、涿、莫、檀、顺、新、妫、儒、武、云、应、寰、朔、蔚。整个地区东西长约六百公里,南北宽约二百公里,面积十二万平方公里,正好相当于一个朝鲜。 燕云十六州自东向西包括了今天的天津、北京、河北北部、山西北部,基本上都分布在长城的内侧,是长城这条重要军事防线背后的战略支撑点,其中瀛、莫二州已深入到河北腹地数百里。失去了这一片山势险峻的地区,中原王朝的整个北方就失去了一条阻击胡人铁骑的天然军事屏障,南下千里再无天险可守,直至黄河岸边全部是一马平川,中原从此门户大开。 此后四百年间,对于每一个中原王朝来说,收复燕云十六州始终是最重要的一个梦想。周世宗柴荣率领强劲的后周大军北伐燕云之地,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先后收复瀛、莫、易三州和益津、瓦桥、淤口三关,共计十七县之地,取得了五代以来中原对辽作战的最大胜利。 宋太祖赵匡胤在位时,专设内库,名为封桩库,职能就是从每年的财政收入中划出一定比例的盈余储存起来。他的想法是在储满五百万缗时,向契丹赎买燕云十六州,如果契丹不肯,便把这笔钱作为战争经费。 他曾经说过:“我以二十四绢购买一个契丹人的人头,他的精兵只不过十万人,只要花费二百万绢,就可以将敌人杀光了。” 可惜宋太祖也是才满五十岁就猝然而亡,他的恢宏计划也无法实现。后来宋太宗赵光义挟着平灭北汉的余威,两次北伐契丹,均以惨败告终,宋帝国企图以武力收复燕云地区的努力也宣告失败。从此宋帝国的君臣将士普遍滋生了一种恐辽的心理,这种心理阴影一直持续到大宋灭亡。 北方的政权在获得了燕云之地以后,一方面掌握了对中原长驱直入的军事便利,另一方面,由于燕云地区的农耕经济与北国的游牧经济形成了良性互补,也极大地促进了北国整个的社会发展,也就成为中原王朝的劲敌。 燕云十六州直到明朝建立时才又重新回到中原国家的版图,而石敬瑭的骂名恐怕永远也无法脱去。如果再多还原一些历史,还应该记住一个叫桑维翰的人,他是石敬瑭手下的谋臣,正是他为了讨得主子欢心,提出了割让燕云十六州这样一个完全过度的建议。其实在当时,想达到让契丹出兵相助的目的,只要多送钱财,也是可以实现的。 五代进入后晋时期,国力大不如前,时常被契丹威胁。江淮地区的吴与后继的南唐国势强盛,他们采取联合北方契丹国制约中原的策略,屡次征讨周边国家壮大势力,成为中原王朝的一大威胁。 吴国是淮南节度使杨行密建立的,早在秦宗权之乱时,秦宗权的部属毕师铎率军攻打扬州,杨行密在抗敌过程中发展割据势力,最后建立吴国。杨行密被朝廷封为吴王,建都广陵,称江都府。执政期间鼓励农桑,稳定经济,使得江淮地区逐渐复苏,对外则拥护唐室,与宣武军朱全忠敌对。 杨行密去世后,他的儿子杨渥继位,来年江西钟传去世,诸子内乱,杨渥趁机派秦裴攻占江西,统一江淮。然而杨渥喜好玩乐,又猜忌功臣,大臣张灏、徐温发动兵变,杀死杨渥。徐温拥立杨渥的弟弟杨隆演为帝,除掉想自立为帝的张颢,彻底掌握吴国大权。 徐温掌握大权后屡次攻伐吴越国未果,至后梁末期才和谈。唐朝灭亡后,吴国不承认后梁正统的地位,仍然沿用唐哀帝天佑年号,直到吴国改元,才正式与唐朝切断关系。对内则逐步剪除杨氏旧将以稳固势力,然而专政的长子徐知训骄横恣肆,曾因为欺负吴王杨隆演而引来兵变,最后被部下朱瑾杀死。徐温养子徐知诰平定乱事,而徐知诰事徐温甚为孝谨,最后成为徐温政权的继承者。 杨隆演郁郁而终,其子杨溥继位,即吴睿帝。徐温去世,追封齐王,养子徐知诰继位,成为吴国实际统治者,徐知诰生活俭朴,尊重吴帝和将领而颇得民心。徐知诰夺吴睿帝之位,吴亡,建国齐,都金陵,称江宁府,同年后唐灭亡。 两年后徐知诰自称唐室后裔,改姓名为李昪,改国号唐,史称南唐,他即南唐烈祖。李昪建国后采取与民休息、与邻国友好的政策,使国力持续强盛。李昪去世后,其子李璟继位,即南唐元宗,李璟在位初期,南唐国力仍然强盛,对外联和辽朝压制后周,对四周国家也采取见机入侵的方式,陆续消灭闽国与楚国。 南唐连年用兵使得国力受到很大消耗,所得之地也大半丧失,再加上南唐元宗为人柔和、好谀恶直,以是群小竞进,政事日非。后周趁机发兵南征南唐,南唐元宗战败,割让江北十四州给后周,并且去掉自己的帝号,只称江南国主,南唐元气大伤。 而比较有军事才能的太子李弘冀,他在毒死意图夺位的叔父李景遂后也去世,南唐元宗只好改立六子李煜为太子,但是李煜的书生气质较重。南唐元宗为了避周军与吴越军联合入侵金陵而迁都洪州,即南昌府。唐元宗去世后,由李煜即位,即南唐后主,还都金陵府,南唐无力威胁五代,只能保境安民。 !! 220话:耶律德光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当十国陆续衰弱的时候,北方的后晋也因为契丹国的威胁而屡屡不安,当时后晋新立,财政匮乏,契丹贪求无厌,藩镇多不愿服从。为了解决财政危机,后晋高祖采纳桑维翰的建议,采取安抚藩镇、恭谨契丹,并且重视农业、商业以提升经济。 虽然契丹国得以安抚,但原来燕云十六州官员如吴峦、郭崇威羞耻臣于契丹,不愿投降。各地藩镇几乎不服从晋廷,有些甚至有意拉拢契丹国以夺位,此时有赖杜重威、李守贞等人平定。 天雄军范廷光反于魏州,前去平乱的张从宾也向他投降,并且杀死后晋高祖的儿子石重信和石重乂。最后在范张联军逼近开封时,有赖于侯益与杜重威率军击溃而平定。杨光远自恃重兵而干预朝政,后晋高祖常屈从他,后来勾结契丹国叛变而被李守贞打败而死。 成德军安重荣指责后晋高祖父事契丹,要求出并讨伐契丹,但实际上却是暗通契丹,意图夺位。后晋高祖派杜重威率军击斩安重荣,史称宗城之战,并将他的头颅送到契丹。同年位于代北的吐谷浑部,因为不愿意投降契丹国,首领白承福率部投奔河东节度使刘知远,契丹派使者问罪。后晋高祖最后在这些忧愤之中去世,他的大臣冯道、景延广以国家多难,宜立长君,就以侄子石重贵继位于邺都,即为后晋出帝。 由于后晋的将领与百姓对屈尊异族而感到强烈不满,后晋出帝听从景延广的建议,放弃对契丹国称臣而改称孙以洗刷屈辱。景延广对契丹人的敌意十分强烈,他杀害契丹商人,逮捕契丹使者出气,屡次对契丹挑衅。 此举引来契丹可汗耶律德光的愤怒,他率军南征,当时河北大旱,蝗虫侵袭,契丹军攻掠贝州等地而还。来年后晋出帝派杜重威率军北伐,耶律德光听闻就率领大军南下,最后杜重威成功的在白沟击溃契丹军。 然而后晋出帝在白沟之战后日益骄奢,又以冯玉执政,贿赂公行,朝政败坏。后晋出帝再以杜重威率军北伐,与耶律德光在滹沱河会战,此时杜重威有意夺位,反而向耶律德光投降。耶律德光趁机率领联军直逼开封,后晋大将李守贞、张彦泽陆续投降,最后后晋出帝开城投降,后晋灭亡,史称辽灭晋之战。 来年耶律德光将国号改为大辽,即辽太宗,正式建立辽朝。辽太宗本来对经营中国地区很有信心,然而打草谷与掠人为奴的掠夺政策使中原百姓群聚反抗。其中河东军刘知远听从张彦威的建议,以中原无主为由于太原称帝,建国后汉,即后汉高祖。辽太宗压制不了此局面,以天气炎热为由率军北返,他命萧翰留守开封,杜重威留守邺都。最后于杀胡林去世,其兄子耶律兀欲继位,即辽世宗。 后唐李嗣源病死,他的几个儿子争夺皇位,后唐政局大乱。李嗣源的女婿、北京留守、河东节度使石敬瑭趁机在晋阳起兵,迁都开封,建立了后晋。石敬瑭起家于突厥沙陀军人,实际上是昭武九姓粟特人的后裔。石敬瑭称帝以后,自称为春秋时期卫国的大夫石碏和西汉的丞相石奋之后,那就纯属典型的乱认祖宗了。 昭武九姓粟特人,也叫九姓胡,是中国南北朝、隋唐时期分布于今天中亚阿姆河和锡尔河两河流域的古老民族。粟特人是一个商贸民族,随着丝绸之路的繁荣,他们大量东移中国。定居中国的粟特人,通常以自己的城邦为姓氏,主要的有康、石、米、史、何、安等。 石敬瑭的父亲,名叫臬捩鸡,是一个落魄的部落无赖。出身如此低微的石敬瑭却能够开创帝业,当然是一个枭雄式的人物,他在位的六年多时间里,做到了礼贤从谏。石敬瑭的谋主、宰相桑维翰,更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宋太祖赵匡胤就十分欣赏他,曾当着宰相赵普的面说赵普为相不及桑维翰。 但是石敬瑭的皇位,得来的却实在是太不光彩了。他的大晋国号,竟然是契丹君主耶律德光赐予的;他的大晋皇帝,也是耶律德光册封的;他能够打败后唐的政府军,攻进洛阳,依靠的也是契丹的五万骑兵。 世界上从来没有免费的午餐,作为交换,石敬瑭主动提出和答应了契丹许多极其苛刻、屈辱的条件,向契丹称臣,每年向契丹交纳绢帛三十万匹,还要称契丹主耶律德光为父,自居于儿皇帝,其实石敬瑭大耶律德光九岁多。 最为致命的条件,是石敬瑭承诺把以幽州为中心的十六个州的土地,都割让给契丹,这就是著名的燕云十六州。燕云十六州的割让,不仅使中原王朝丧失了十六州的土地和人民,更重要的是使中原失去了险要的长城关隘。因为燕云十六州的一带,正是万里长城从北京至山西一线的所在地,关山险峻,川泽通流,据天下之脊,幽州自身的城池也十分坚固,堪称为天下之冠。 契丹此前攻击过几次幽州,都遭到了惨败。石敬瑭把这一大片战略要地拱手奉送给契丹,使得广大中原地区无险可恃,原本完整的北方防线出现了一个无法弥补的大缺口;而契丹铁骑则居高临下,俯视华北,以幽州城为屯兵基地,进可以长驱直入华北大平原,直接威胁河南的汴京开封,退可以据城固守,以逸待劳,从而与中原王朝的军事较量当中牢牢居于进退自如的优势地位。 由于燕云十六州是契丹凭借条约合法取得的,所以当后周和宋朝经略幽燕的时候,就不得不尴尬地面对石敬瑭的这一个历史遗产,契丹辽国一方反而更加师出有名,宋仁宗时辽就曾以此为据,义正词严地来索取被周世宗用武力收回的瀛、莫二州之地,经过一番交涉之后,宋朝也只能被动地答应增加岁币了事。 石敬瑭为了称帝的一己私利,不惜出卖中原地区的核心利益,难怪成为中国古代历史上最为声名狼藉的皇帝,被永远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如此奇耻大辱换来的皇帝宝座,当然既不会有什么荣耀,也是不容易坐稳的。 道理很简单,契丹既然能立石敬瑭当皇帝,当然也就可能名正言顺地把他给废掉,不论石敬瑭如何竭尽全力地侍奉,契丹的贪欲都会水涨船高。更何况如此窝囊的皇帝,对内怎么可能有威信可言?各地方藩镇节度使乘机异动,此起彼伏的兵变让石敬瑭焦头烂额,很快就在内外交困之中忧郁而死。 石敬瑭的侄儿即位后,对契丹略有反抗的表示,契丹立即兴兵南下,攻破了开封城,灭亡了后晋。石敬瑭的子孙都当了俘虏,被契丹流放到了东北的黄龙府,也就是后来金朝流放宋徽宗和宋钦宗的地方。石敬瑭充其量就是一个傀儡,后晋的十多年间,真正强有力的人物,要属大契丹国的皇帝耶律德光。 契丹是我国东北地区一个十分古老的民族,兴起于松漠之间,即今天辽河、潢河和大凌河流域等广阔而富饶的地区。宋人称他们为匈奴的后裔,但是他们一直称自己是中华民族的人文始祖黄帝和炎帝的嫡系后代。 北魏时,契丹开始见诸史册,隋唐时期,契丹发展到了部落联盟的阶段,由八个部落组成,部落联盟的首领由八部贵族大人轮流担任,任期通常为三年。唐朝中央政府在当地设立了松漠都督府,授予契丹贵族以都督、刺史等大唐官职,管辖契丹的事务。 安史之乱爆发后,北方大乱,契丹的势力趁机突飞猛进。大约在朱温建立后梁略早一点,契丹当时的夷离瑾即军事首领耶律阿保机,以世代互相联姻的耶律氏和萧氏两大族系的联盟为基础,又得到了韩知古等契丹化的汉人士大夫的谋划和支持,铲除了其他各部大人,取得了契丹可汗位,建立了大契丹国,耶律阿保机正式称皇帝,年号神册。 契丹开国后,耶律阿保机向东攻灭了当时的东北大国渤海国,又与中原后梁朱温、后唐李存勖、幽州刘仁恭等多股势力相互周旋,纵横捭阖,以优厚的条件大量吸纳逃亡的汉人,力量愈来愈大。到他的儿子耶律德光即位的时候,契丹拥铁骑十多万,成为名副其实的北方强国,已经具备了逐鹿中原的实力。 耶律德光和后来元朝的元世祖忽必烈很相似,都是北方草原诞生的气魄宏大的英主,都是对中原汉文化有着极其浓厚的兴趣,身边也都聚集着一批中原的汉人士大夫,在他们的影响之下,耶律德光不满足于仅仅当契丹的可汗,而有志于做中原的皇帝。 耶律德光在唾手得到了燕云十六州之后,就没有强行在当地推行契丹制度,而是很有创造性地推出了胡、汉并行的南北面官制,即实行一国两制,在以幽州为中心的汉人地区仍然实行原来的汉制,允许汉人保留农耕民族的生产方式和发型、服饰等生活习俗,并放手重用韩、刘、马、赵等当地的汉人大族直接管理,因而很快就得到了燕云十六州多数当地人的真心拥戴。相比于后来金朝一度强迫金统治区内的汉人剃头辫发,清军入关后更下野蛮血腥的剃发令,耶律德光的民族政策显然是相当开明的。 正因为有在燕云地区成功的经验,耶律德光对自己坐稳中原的皇位信心十足。耶律德光进入了开封,在开封举行了盛大的典礼,在胡族贵族、汉人官僚们的簇拥下登上帝位,将大契丹国改为大辽,并改元为大同。 耶律德光出席大典的时候,头戴通天冠,身披绛纱袍,手执玉珪,完完全全是一幅中原皇帝的装束。 耶律德光他一进入开封城的时候,就专门登上了城楼,任民众围观,还命人向惊慌奔走的开封市民喊话说:“我来开封,是为了让你们过上太平的好日子。我虽然是契丹人,但也是人,大家都不要害怕。” 他还曾当面向名臣冯道请教:“天下百姓,如何可救?” 又对文武百官们自信地表白说:“自今以后,不修甲兵,不买战马,减免赋税和徭役,天下太平矣。” 如果耶律德光能够把他的见解真正落到实处的话,由他开创一个混融华、夷,并包中原、漠北、辽东的大辽王朝,绝对不止是一个乌托邦式的空想。 下载免费阅读器!! 221话:耶律德光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辽太宗耶律德光既手握有能力一统天下的强大铁骑,又主动地以夏变夷,服膺华夏文明,还表示要解救天下百姓,兴致大同太平,他完全有资格也有可能坐稳中原的皇帝。 此前的北魏拓跋氏是如此,后来的蒙元和清朝也是如此,更何况五代的后唐、后晋以及后汉,都是由突厥沙陀人建立的王朝,因而有沙陀三王朝的称呼。沙陀既然能做中原之主,炎黄的子孙大契丹国的皇帝耶律德光,又有何不可呢? 因此当耶律德光入主开封的时候,冯道对他所说:“此时的天下百姓,佛陀再出也救不得,唯有皇帝你可以救得。” 其他大臣也再三向耶律德光表示:“天无二日,无夷夏之心,皆愿推戴皇帝。” 当耶律德光征召各地的节度使入朝表态的时候,多数的藩镇节度使们虽然各拥兵马,但也是飞马进京,争先恐后地向耶律德光上表称臣。大同的太平旗帜,无疑是有强大的号召力的。 可惜的是,耶律德光设想的已经在燕云地区初步实现了的蕃汉一家的局面,并没有在中原大地如期出现。在短短一两个月的蜜月期之后,中原各地反而很快是烽烟四起,驱逐契丹人的民众暴动此起彼伏,愈演愈烈。 面对雪片一样飞来的告急文书,耶律德光懊恼地说:“我没有想到中原的民众竟然如此难以治理?” 这种混乱局面的出现,耶律德光本人的失策,辽军以占领军自居的凶暴和倨傲,无疑才是真正的主导因素。耶律德光后来在撤退时总算是恍然大悟,他总结而说:“我此行有三失,一是纵容士兵掠夺粮草,二是搜刮市民私财,三是不早放各节度使还镇。我有这三个缺失,中原百姓都背叛我是很应该的。” 除了三失之外,客观地说契丹和中原民众之间相互之间的不了解,对双方矛盾的激化也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耶律德光自己曾对后晋的大臣们说:“中原对契丹的事情都不了解,而我对中原的情况却了如指掌。” 事实上中原民众对契丹的事务固然是知道很少,但契丹对中原的了解主要也是来自于传闻,又能真正知道多少呢?众所周知,连两个普通人之间融洽关系的建立,尚且需要较长的时间来互相了解,互相相处,当然也需要互相调整,更何况曾彼此冲突的两个兄弟民族呢?双方的了解,无疑需要更多的时间。 时间偏偏没有站在耶律德光一边,那一年的夏天来得似乎特别的早,三月的开封城已经是烈日炎炎,耶律德光和契丹将士都来自经年冰天雪地的东北,习惯了寒冷气候,实在无法忍受酷暑,只能是被迫北返。 四月初一,耶律德光离开了开封。在北返的途中,他仍然是雄心不已,在给自己弟弟的信中,他还自信满满地说:“只要再给我一年的时间,太平不难指掌而致。” 就在当月的十三日,耶律德光就因为中暑而得了重病,二十二日病死于栾城的杀胡林。此时距离他进入开封,才只有一百一十二天,距离他在开封称帝,更只有八十二天。 耶律德光壮志未酬,他的大同梦,只做了八十二天就破灭了。辽太宗终究没能像唐太宗那样,做成华、夷的天下共主,这无疑是他个人的悲剧。辽太宗死后,契丹在绝大多数的时间里,重新回归于草原本位政策,不再主动大规模地南下中原,更无一统华、夷的雄心大志,连他的大辽国号也被改回为大契丹国。 即便是历史上鼎鼎大名的大契丹国萧太后萧燕燕,她虽然挥师南进到黄河北岸的澶州城下,距开封城仅一河之隔,但她的目标仍然不过是以战迫和而已。这对此后历史的走向,究竟是福还是祸?恐怕都是很难做出判断的。若天假其年,耶律德光果真实现了以大辽为主导的华、夷大一统,是不是后汉的乱局以及北宋、契丹之间惨烈的战争,就很有可能避免了呢? 木乃伊,在古代一直被传说为埃及的技术,埃及的法老王都会被制作成木乃伊,安葬在金字塔中。然而除了埃及,在中国历史上,竟然也有木乃伊,更加奇特的是,这个木乃伊就是中国古代的一个皇帝,就是辽太宗耶律德光。 二十五岁的耶律德光成为辽国的第二代皇帝,当时中原地区正是五代十国的混乱时期,民不聊生。耶律德光养精蓄锐,一心梦想要吞并中原。 九年后,机会终于来了,四十四岁的大汉奸石敬瑭为了取后唐而代之,以割让幽云十六州、岁绢三十万匹、认三十四岁的耶律德光为父等条件,换得耶律德光出兵帮他灭了后唐,建立了后晋小王朝。 石敬塘死后,他的侄子石重贵继位,向耶律德光提出了称孙不称臣的要求,耶律德光大怒,以此为借口又发兵南侵中原,很快就灭了后晋。但是中原的百姓并没有屈服,各路武装纷纷抗击契丹侵略者,小股辽兵不断遭到歼灭,令耶律德光发出没想到中国人如此难制的感叹,不得不下令撤退。 四十五岁的耶律德光在撤离中原途中染上一种热疾,太医让他远离美女,他却将太医臭骂了一通:“你们都是不学无术,我得了热病,正要泄火,怎么能远离美女呢?” 终因无度,走到栾城杀胡林时,口吐鲜血,一命呜呼。这时远在辽国都城上京,已获报耶律德光病危的述律太后传来懿旨:“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这可难倒了伴驾的文武大臣,当时正是炎夏,保存尸体谈何容易。 正在文武大臣和太医们束手无策时,一位御厨出了个主意:“干脆把皇帝做成羓吧。” 羓是什么呢?原来北方游牧民族多喜食牛羊肉,有时候杀了一只牛或羊后,一时吃不掉,碰上夏天,牧民就把牛羊的内脏掏空,用盐卤上,就成了不会腐烂的羓,相当于中原地区的腊肉。 这个主意一出,虽然有把皇帝当牲畜处理的意思,但无奈之下,文武大臣和太医们也只好照厨师的意见办,不过既然是用皇帝尸体做成的羓,就不是一般的羓,而是帝羓,中国历史上唯一的一个木乃伊皇帝。 后汉高祖在辽军北返后开始收复中原,萧翰得知消息后,劫持后唐宗室李从益称帝于开封,而后北返。后汉高祖听闻派使杀李从益定都开封,并派高行周与慕容彦超在魏州之战战役降服杜重威,诸镇相继归附。 李三娘是后汉高祖刘知远的皇后,李氏出身于农家女儿,她与刘知远的婚姻是充满传奇的色彩。 刘知远年少时,家贫充军当马奴,在晋阳牧马邂逅了李氏,于是产生爱慕之情。刘知远托人向李父求亲,李父因为刘家贫而拒绝,刘知远与李氏私订终身,生子刘承佑时李氏年大约十八岁,刘知远年三十八岁。婚后刘知远以军功升河东节度使、封北平王、封李氏为魏国夫人。 刘知远起兵太原,因为军饷不足,要向百姓征收重税。李氏谏道:“今日起义号称为义兵,百姓还不知你的恩惠却先被你夺去财产,并非天子之所以解救百姓的意愿。今日后宫的所有,请悉数取出,虽然有不足够,但百姓不会对你有怨言。” 刘知远纳谏,果然因此赢得人心,同年二月,刘知远称帝,立李三娘为皇后。翌年高祖死,刘承佑继位为隐帝,尊李氏为皇太后。 在扒村有个李家寨,住着一位李员外,生育有一双儿女,儿子取名李鸿信,女儿叫做李三娘。一日穷困潦倒靠乞讨度日的刘知远在扒村李家寨,贫病交加晕倒在李员外家门前,好心的李员外收留了他,给他安排些粗活干。 刘知远被李员外收留后,很快因他的聪明、勤劳、能干,博得了李府上下的喜欢。这年冬天的一个夜晚,人定时分,在绣楼尚没睡下的李三娘忽然发现自家马棚红光闪闪,看似着火却又不像。李三娘便唤上丫环去看个究竟,待到马棚一看,原来马棚并未失火,刘知远睡的正香,周围一圈红光笼罩着他。在刘知远安详的面容上,一条筷子大小的蛇正从他的左鼻孔钻入,又从右鼻孔钻出。 李三娘知道他不是凡人,再加上刘知远平时聪明能干,李三娘顿生爱慕之情,却又羞于明说。这一切让丫环看的清清楚楚,于是在丫环的帮助下,李三娘和刘知远在马棚时私订下了终身。 良宵夜短,眨眼间已是鸡叫三遍,三娘赶忙回到绣楼,并在拜见二老爹娘,说明了缘由。李员外本来就对刘知远深怀好好感,见女儿事已至此,也没过多责备,并同意了二人的婚事。谁知道刘知远本是天子身,在拜见岳父岳母叩首时,二老竟一命归阴了。 本来就对刘知远怀恨在心的李鸿信夫妇,一看二老下了世,怕李三娘与自己分家产,就硬说李三娘私订终身,败坏了门风,就想方设法害死刘知远、李三娘夫妇,但又碍于亲情,怕落不仁不义之名,于是就把李三娘撵到麻窝担水浇麻,把刘知远赶到瓜地种瓜。 刘知远种瓜地在古阳翟通往郑、密的大山间,传说那里时有一红色怪兽出没,常常出没害人,没有人敢从那里经过,人称不过崖。凡到郑、密的商人、小贩等,均绕道而行。 刘知远到瓜地的第三天夜晚,红色怪兽出来了,只见它浑身都是红的,好似一团火,扑将而来。刘知远本有一身好武艺,再说在李三娘家也练就了驯马的好功夫。他蹭的一跃,骑在了怪兽背上,来回一跑就是十八趟,直累得怪兽浑身出汗,全是血色。这个地方,后来人们叫做溜马道,原来它就是有名的汗血宝马。 宝马被刘知远驯服以后,有仙人的指点他,在瓜地掘地三尺,得到金盔金甲、银枪、铜剑三件宝物,投军起事,必有成就。刘知远照而行事,果然得到宝物。于是在鸡山南麓拴马古槐,与李三娘哭别夜哭桥,上马直奔汾州去了。至今在鸡山还有一株千年古槐,据说就要当年刘知远的拴马槐。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一天深夜里,正在磨坊推磨的李三娘忽然腹部疼痛难忍,李三娘怕兄嫂加害娇儿,用嘴咬断脐带,人称咬脐郎,叫来老家院,连夜送往汾州寻父去了。咬脐郎就是后来的颍帝,后来被郭威篡权杀害后,葬于颍陵。可怜的李三娘被兄嫂相逼白天担水浇麻,晚上推磨磨面,受尽人间的疾苦,为防止李三娘中途歇息,嫂子还专门请人做一对尖底的水桶。 有一次李三娘正在担水浇麻,忽然从乔龙山窜出两只黑虎来,吓得李三娘魂不附体,丢下木桶就要逃生。可是两只黑虎却完全没有加害李三娘意思,竟直地来到水桶边,卧下蜷起身子,使桶里水一点也没有洒出。后来李三娘为纪念两只黑虎在乔龙山东麓建成一座虎庙,受用人间香火。 李三娘白天浇麻,晚上推磨,一受罪就是十六年,而在此时刘知远已经发迹,她还全然不知。因为常年担水在河里趟水行走,连河里石头都被李三娘踩平,郭威称帝,建立北周,尊李三娘为太后,死时年四十二岁左右。 !! 222话:郭威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后汉高祖去世后,他的儿子刘承佑继承帝位,是为后汉隐帝,并以杨邠、郭威、史弘肇与王章为辅国大臣。当时河中节度使李守贞叛乱,有赖郭威的平定。 后汉隐帝年长后猜忌辅国大臣,与郭允明协议后以辽军寇河北为由派郭威镇守邺都,随后大杀杨邠、史弘肇与王章等大臣,又杀郭威一家,并召泰宁军慕容彦超等急速入京。郭威听从魏仁浦的建议起兵南下,并派养子柴荣镇守邺都。来年击溃慕容彦超,攻入开封,后汉隐帝最后被郭允明等人所杀。 郭威本来有意立刘崇子徐州军刘赟为帝,先以李太后临朝。当时恰巧辽军入侵,郭威出师御敌,但是大军到了澶州时,军士拥护郭威称帝,大军返回开封。郭威称帝,建国后周,即为后周太祖,后汉灭亡。 后周太祖郭威,邢州尧山人,他本姓姓常,因为随他的母亲改嫁郭氏,所以改姓郭。 契丹灭后晋后,沙陀人刘知远起兵太原,建国后汉,称帝不到一年,刘知远死去,其子刘承佑继位,拜郭威为枢密副使。河中李守贞、永兴赵思绾、凤翔王景崇相继叛汉,郭威相继平定乱事,李守贞自焚,赵思绾投降,王景崇自焚。 隐帝猜忌大臣,下诏诛杀郭威,枢密使院吏魏仁浦劝郭威先发制人。郭威杀了隐帝,建立后周,建都汴京。他广招人才、励精图治,得魏仁甫、李毂、王溥、范质等辅臣,封义子柴荣为晋王。郭威去世,因为无子,养子柴荣继位。 郭威是五代时后周开国皇帝,庙号太祖。郭威字文仲,邢州尧山人,父郭简为后晋顺州刺史,刘文恭攻破顺州,郭简被杀,郭威那时才几岁,他的母亲不久也死去,郭威只得依靠潞州人常氏为生,十八岁投靠潞州留守李继韬的部下为军卒。 郭威勇武有力,豪爽负气,深为李继韬所赏识。有一次,郭威酒醉杀人,为官府拘押,李继韬暗中将他放走,后又招他到自己的麾下。后来李继韬为唐庄宗所杀,他的部众全部被收编,郭威因为略通文墨、书算,升为军吏。 到后晋被契丹所灭,郭威归附为刘知远的部下,刘知远起兵太原,即位称帝,封郭威为执掌挥务的枢密副使,并在临终时将太子刘承佑托孤于郭威和史弘肇。刘知远在位一年便因病逝世,太子刘承佑即位,是为汉隐帝,进封郭威为枢密使。 当时河中节度使李守贞、永兴节度使赵思绾、凤翔节度使王景崇相继拥兵造反,朝廷屡次出兵讨伐,均无功而返。隐帝于是命令郭威率兵出征,郭威到了河中之后立栅筑垒,分兵围困。李守贞屡次突围,均被他所挫败,相持日久,城中粮草俱尽。郭威遂下令四面攻打,一举攻进城中,李守贞自焚而死。永兴赵思绾、凤翔王景崇相继归降,使风雨飘摇的后汉转危为安。 之后郭威又移师北伐,大败契丹,以功进封邺都留守、天雄军节度使,兼枢密使,河北诸州郡皆听郭威节制。汉隐帝感觉到郭威权高震主,对郭威十分的疑忌,于是隐帝与亲信李业密谋,诏令马军指挥使郭崇诛灭郭威及宣徽使王峻;诏令镇宁军节度李弘义诛杀侍卫步军指挥使王殷,以企图一举铲除郭威的势力。 不料李弘义反以诏书密示于王殷,王殷即派人向郭威告急。郭威见事情紧急,即采用谋士魏仁浦之计,伪作诏书,宣称隐帝令郭威诛杀诸位将领。于是群情激愤,推举郭威起兵讨伐,以清君侧。 隐帝见郭威起兵造反,于是将郭威在京的眷属全部诛杀,并派兵抵御郭威。然而此时郭威大权在握,声威素着,各镇节度使纷纷倒戈拥戴郭威,隐帝被郭允明杀死于赵村。郭威带兵进入汴京,纵军大肆抢掠,并派人刺杀想要继位称帝的刘氏宗室武宁节度刘赟,迫使太后临朝听政,以郭威监国,夺得国政。次年正月,郭威正式登基称帝,改国号为周,定都汴京,史称后周。 郭威生于乱世,长于军伍,勇武有力,豪爽负气,略通兵法,善抚将士,以军功累迁至枢密使高位。终以军事实力为后盾,取后汉而代之,是五代时期军人专权的代表人物。 郭威出身于贫苦人家,读过些书,他知道民间疾苦。即位后,他对宰相王峻说:“我是穷苦中长大,碰到机运当了皇帝,不敢重敛百姓以豪华自己。” 他生活节俭,又减轻了一些赋税,削减了一些严刑峻法,并对大臣们说:“我长期生活在军队中,没有什么大学问,不知道治国平天下的道理。你们文武大臣,不论有什么建议,只要利国益民的,都可以向我提出,不过文字要简洁切实,不要冗长、修饰。” 臣下提出的不少好建议,他也果然能虚心接受、采纳,他又能留心搜罗人才,所任用的魏仁浦、李毂、王溥、范质等人都能忠于职守,遵守法度,君臣合力,逐渐改革了一些弊政,使北方地区的经济,政治形势渐渐趋向好转。因此郭威在五代十国时期,算得上是一个好皇帝。 郭威病重,他自己知道难以恢复,便嘱咐养子柴荣说:“我不行了,你赶快替我修建陵墓,不要让灵柩留在宫中太久。陵墓务必从简,别去惊动,扰害百姓,不要用许多工匠,不要派宫人守陵,也用不着在陵墓前立上石人石兽,只要用纸衣装殓,用瓦棺作椁就可以了。安葬之后,可以招募陵墓附近的百姓三十户,免除他们的徭役,让他们守护陵墓。陵墓前替我立一块石碑,上面刻几句话,就说我平生习惯于节俭,遗诏命令用衣瓦棺。” 又告诫柴荣说:“我从前西征时,见到唐朝帝王的十八座陵寝统统被人挖掘盗窃,这都是由于陵墓里藏着许多金银财宝的缘故,而汉文帝因为一贯节俭,简单地安葬在霸陵原上,陵墓到今天还完好无损。你到了每年的寒食节,可以派人来扫我的墓,如果不派人来,在京城里遥祭也可以。但是你要叫人在河府、魏府各葬一副剑甲,在澶州葬一件通天冠绛纱袍,在东京葬一件平天冠衮龙袍,这件事你切不可忘了。” 接着他大封群臣,命柴荣继位说:“我看当世的文才,莫过于范质、王溥,如今他俩并列为宰相,你有了好的辅弼,我死也瞑目了。”当晚郭威病死于汴京宫中的滋德殿,郭威死后的庙号为太祖。 郭威在位期间,对改革累朝弊政颇有成绩,免除后汉所设额外苛敛以及中唐以来地方官进奉的宝物;废止了后晋、后汉一些极残忍的刑法;诸州所差散从亲事官等,一齐遣散;对极为严酷的盐、酒、皮革的禁令稍予放宽;废除京城内无名额的僧尼寺院等。 对恢复农业生产,郭威也采取了有效的措施,授无主田土给数十万归中原的幽州饥民,放免他们的差税。以田分给现有佃户充当永业,使编户增加三万多户,无主荒地听任农民耕垦为永业,提高农民生产的积极性。在提倡节俭、严惩贪官、严禁军队扰民等方面,郭威也推行了一些有益的措施,使唐末以来极为混乱的北方社会开始走上安定的道路。 郭威由于他脖子上刺了一只飞雀,所以人们又叫他郭雀儿。他原来姓常,后来母亲王氏改嫁郭简后他就改了姓,郭简曾经在后晋当过刺史,后来被刘仁恭所杀。郭威在三岁的时候又迁到了太原,不久就成了孤儿,由姨母韩氏抚养,十八岁的时候又到潞州投奔故人常氏。 当时李继韬在潞州割据,他是河东大将李嗣昭的儿子,李嗣昭战死后,他就自称留后,联合后梁对抗河东。为扩充军队,李继韬在潞州招募军士,郭威就应征入伍了。 郭威人长得很魁梧,勇力过人,李继韬很欣赏他,有什么小的过失也经常迁就他。郭威好斗,喜欢赌博,又好喝酒,但有时也喜欢打抱不平。有一天,郭威又到街上闲逛,有一个屠户欺行霸市,非常跋扈,大家都很怕他,喝了点酒的郭威不服气地到了这个屠户跟前,让他割肉,然后找碴骂他,屠户也知道郭威不好惹,但最后终于忍不住了,就扯开衣服用手指着肚子说:“有胆量你就照这儿捅一刀!” 郭威抄起刀子就捅进了他的肚子,结果屠户一命呜呼,郭威被抓进了监狱,李继韬佩服他的勇气和胆量,于是将他放了。后来李继韬被李存勖发兵灭掉,郭威也被收编进了后唐军队,进入了李存勖的亲军从马直。 郭威和别的军人不同,他并没有单凭武力发展,他看到了知识的力量,特别是兵书,没事的时候他总是拿著书看,有些文化的李琼见他爱学习,就将自己正读的兵书推荐给他看,李琼说:“以正治国,以奇用兵,这本书里就记载了许多存亡治乱、贤愚成败的事例。”郭威边看边让李琼教他,看得爱不释手,李琼对他的影响很大。 在刘知远任后晋侍卫亲军都虞侯时,他主动投到他的手下。刘知远很喜欢这员干将,视为心腹,不管刘知远到哪里任职都把他带在身边,让他督率亲军。 郭威临事很有计谋,刘知远设法争取过来的吐谷浑部驻扎在太原,军队实力很强,也有不少财物,刘知远想据为己有,也为了防备以后他们再反叛投奔契丹,就想赶走他们,但又没有好办法。郭威就献出计策,让刘知远找个罪名除掉他们的首领,然后将财物和军队收纳,不但能除掉这支反复无常的势力,还能补充军需。刘知远照计行事,如愿以偿,扩充了自己的实力。 在契丹灭后晋的时候,郭威和史弘肇等人劝说刘知远称帝,因而成为后汉的开国功臣。国家初创,郭威在各方面都为刘知远出谋划策,使后汉政权很快稳定下来,作为重臣郭威在刘知远临终时被任命为托孤大臣,隐帝继位后,让郭威任枢密使,掌握军政大权。 下载免费阅读器!! 223话:郭威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不久,后汉就发生了三镇叛乱,三镇即河中、凤翔、永兴,朝廷先派了白文珂等人去平叛,但都没有什么成效。于是郭威就受命出征,他平易近人,广交将士和文臣,两军交锋时又身先士卒,亲冒矢石,能与士兵同甘共苦,士兵立功他马上赏赐,负伤的他也亲自去抚慰。 不管是谁提的建议他都能虚心接受,即使有人得罪了他,他也不计仇,终于使将士和睦上下一心,提高了士气和战斗力。郭威虚心听取将领们的建议,博采众长,制定了先攻河中的策略,然后用围困打消耗战的办法与敌对垒,一年之后,在城中粮草已尽,士气丧失的时候一举攻陷,李守贞和妻子自焚而死,其他两镇也先后平定。 郭威为后汉的稳定立下了大功,但他并没有借此要高官厚禄,而是借机提高自己的威望。当隐帝要赏他时,他说破贼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朝中的将相安定朝廷供给军需也有功,于是要隐帝赏赐史弘肇等人,他又说大臣们也有功,苏逢吉等人也因此加官进爵,郭威又说各地驻军将领和州县官吏也有功劳,让隐帝嘉奖他们。郭威不贪功,但却大大提高了自己的威望,和一般人相比,他的谋略要远大得多。 郭威平定三镇之后,隐帝又将北方的邺都也就是魏州驻守防御契丹的重任交给了他。在他赴任之前,朝中为他是否带枢密使之职离京发生了争执,两派大臣矛盾激化,虽然史弘肇坚持要隐帝同意让郭威带枢密使之职赴任,但是郭威对朝中的事很不放心。 临行时恳切地对隐帝说:“苏逢吉、史弘肇都是先皇的旧臣,都很尽忠为国,希望陛下推心任用,必当无事。边疆之事臣一定尽忠报效,不负陛下的重托。” 隐帝也有点不愿郭威出京,他对郭威说:“朕夜里梦见你变成了驴,驮着我升了天,等我下来后,你又变成了龙,离开我向南去了。” 郭威听了抚掌大笑,大概隐帝这时已经担心郭威对他皇位构成的威胁了,所以在郭威不在的时候才诛杀史弘肇等人,然后又派人去杀他。 郭威到任后,积极备战防御契丹,但他出来不久朝中就发生了大事,隐帝没有听他的话,而是相反地听从了舅舅李业的挑拨,诱杀了史弘肇等人,听到郭威起兵的消息连他的家属也全部杀死,然后命令另一个舅舅李洪义到邺都去杀郭威等人。 李洪义和李业不同,他不想加害郭威,就将消息告诉了他。郭威听从了亲信魏仁浦的计策,倒过来用自己的官印假造诏书,说是让郭威杀死众将,以此来激怒他们,众将果然听命于郭威,以诛杀奸臣清君侧为名杀向了京城。 隐帝不听母亲让人下诏与郭威和好的劝告,领兵出征,结果被乱兵杀死,苏逢吉也自尽了。郭威不费什么力就进入了开封,聪明的郭威并没有立即称帝,而是让李太后先主持大事,以安人心。他又严禁士兵掠夺骚扰京城,恢复了京城的治安秩序,郭威派人迎接刘崇的儿子来继位,以此稳定宗室。 等一切稳定之后,郭威就将他的称帝计谋实施了,让手下将领发了假情报,说契丹要南下进犯了。然后就奉太后之命领兵出城,到了澶州,数千将士发生兵变,拥立郭威为帝,史书上说他是被迫称帝的,其实都是事先的预谋,郭威的大将北宋建立者赵匡胤估计就是学习郭威的做法发动了陈桥兵变,因为这两次几乎是如出一辙。 郭威称帝建的国号是周,因为他说自己是周朝虢叔的后代,历史上称为后周,以便和周朝区分开,郭威仍然以开封为后周的首都。在称帝之前,郭威派王峻杀死了在半路上的刘崇的儿子,刘崇因此和后周结下死仇,联合契丹来攻打后周,但在高平大战中被郭威的义子柴荣打败。 当了皇帝之后,郭威就马上着手治理国家,进行改革来增强国力。他从小经历了很多苦难,对民间疾苦也有亲身体会,所以首先减轻了百姓的负担。这方面郭威主要做了两件事,一是罢除不合理的牛租,二是撤销营田务。 在早年朱温征伐淮南时,朱温将缴获的上万头耕牛给百姓使用,然后向百姓收牛租,几十年之后,到后周时仍然在收,当年的牛早就已经死了。郭威下令废除这项既过时又累民的税收。至于营田务,是唐末以后在中原地区设置的由户部直接管理的农业生产机构,所属的农民负担很重。郭威废除营田务后,将原来百姓使用的田地房屋和牛及其他农具都赐给他们永久使用。 这项措施加上牛租的废除,极大地减轻了农民的负担,促进了生产的发展。其间有人建议将一些好的营田卖掉,就能得到数十万缗钱来充实国库,郭威却说:“让百姓得利,就像国家得利一样,朕要这些钱干什么呢?” 继位没多久他便下诏,命令各地官吏不得以任何借口来加收百姓赋税,原来普遍存在的正税以外的杂税一律废除。郭威又下诏减轻了后汉残酷的法律,后汉规定,盗窃一文钱的也要处死,不是重罪的人又经常株连亲族,后周则规定,不是反叛和杀害亲属之类大逆不道的重罪不再株连亲属。 后汉时,酒和酒曲造酒的原料实行国家垄断专卖,凡是民间有人私自买卖的不论多少一律处死,后周则大大减轻了处罚,而且做了具体的规定,一两至一斤的杖刑八十,一斤以上到五斤的判徒刑三年,五斤以上的则处死。在后汉时禁止民间收藏买卖牛皮,私自买卖一寸的就要处死,后周规定,有田四十顷的才收取一张牛皮的实物税,其余的民间可以随意买卖。郭威了解民间用牛皮的地方很多,所以为百姓生活着想,才会有此规定。 郭威除了改革利民之外,自己也非常注意节俭,尽量减轻人民的负担。他生活异常俭朴,衣食住行都很节俭,下诏禁止各地进奉美食及地方土特产品,珍宝就更不用说了。 他对大臣们说:“朕出身微寒,尝尽人间疾苦,也经历了国与家的灾难,现在当了皇帝,怎么能养尊处优拖累天下百姓呢?” 他不仅不让进奉宝物入宫,还让人将宫中的珠宝玉器、金银装饰的豪华床凳、金银做的饮食用具一共几十件,当众打碎在殿廷之上。郭威经常对侍臣说:“那些帝王,怎么能用这种东西呢?” 在治理国家方面,虽然郭威有些能力,但他仍然谦逊地重任有才德的文臣,以行动来改变从后梁以来军人掌政的丑恶形象,他对这些有才德的大臣们说:“朕生长于军旅之中,不懂得学问,也不精通治国安邦的大计,文武官员有利国利民良策的就直接上书言事,千万不要只写一些粉饰太平的无用话。” 郭威的精心治理,使后周在很短的时间里就显露出国富民强的迹象,为周世宗继续他的事业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郭威临死前还不忘节俭,他郑重地留下了遗言:“你们一定要为我薄葬,不要强征民工,也不要宫人为我长年守陵,陵寝不用石柱,枉费人力,用砖瓦代替就行,用瓦棺纸衣下葬。不要石人石兽,只须立一块碑,刻上这些字:大周天子临晏驾时和要继位的皇帝有约,只因平生喜欢俭朴,所以只让用瓦棺纸衣下葬。’如果违背此言,阴灵也不相助。” 郭威这样做并不是标新立异,而是为汉文帝的节俭而感动,他又见唐朝皇帝们的陵墓由于造得都很豪华,不但费尽钱物和人力,还遭到盗墓者的破坏,而汉文帝的霸陵却至今完好无损。 郭威也很开通,说每年的寒食节不忙时适当派人到他陵上祭奠一下就行了,如果没有人去,只须遥祭即可,最后说:“千万千万,莫忘朕言。” 郭威一共在皇位上坐了三年,从正月里称帝,正好又在正月里病逝,终年仅五十一岁。 下载免费阅读器!! 224话:花蕊夫人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流动的人口再度有流回中原的倾向,然而刘赟被杀,使得后旧汉将不服于周廷。河东军刘崇得知郭威称帝后,自立为帝,建国北汉,他依靠辽人的援助,自称为侄皇帝,并且伺机伐周。旧汉将徐州巩廷美与泰宁军慕容彦超意图叛变,有赖后周太祖陆续的平定。 后周太祖去世后,由养子柴荣继位,即后周世宗。后周世宗是五代十国中的第一明君,在继位之初遭遇到北汉帝刘崇与辽将杨衮联合南下,当时周廷惊恐,大多主张稳重行事,然而后周世宗亲自击溃汉辽联军,并斩临阵后退的无能将领,史称高平之战。 此后改革军事制度,精简中央禁军,补充强健之士,形成殿前诸班的禁军。内政方面,他招抚流亡,减少赋税,稳定国内经济,整顿吏治,延聘文人,打压武人政治,使得后周政治清明。又废天下佛寺,获取大量铜器以整顿经济,军事与经济的提升都为日后统一中国而建立重要的基础。 后周世宗在稳定国内后即意图统一天下,他以十年开拓天下,十年养百姓,十年致太平为目标。率军击溃后蜀,占秦州汉中一带,率兵击溃南唐,获得江北之地,迫南唐称臣。后周世宗率军北伐辽朝以收复燕云十六州,周军陆续攻陷瀛洲、莫州等地,当他准备收复幽州时,却突然生病,被迫班师回朝。 柴宗训即位,即后周恭帝。禁军领袖赵匡胤以镇定二州遭北汉、辽朝入侵为由率军北御,而后在开封的陈桥驿发生陈桥兵变,受禁军拥护为帝。赵匡胤回师开封,废黜后周恭帝,后周灭亡,五代结束。他建立了宋朝,即为宋太祖。 宋太祖继位之时,十国仍然有后蜀、北汉、南唐、吴越、南汉、荆南与湖南武平军周行逢、闽南清源军留从效等,这些国家与藩镇大多奉宋朝为宗主。宋太祖面对辽朝的威胁,采取赵普的先易后难,先南后北的策略统一中国。 荆南主高保勖去世,同年湖南周行逢去世,两国新主年幼无能。宋太祖趁机于来年以平湖南之乱为由派兵南下并吞湖南,途中假道伐虢,并吞荆南。后蜀后主孟昶闻知荆南与湖南被并吞后,联合北汉以拒宋师。然而他晚年奢侈逸乐,朝政不修,军队皆无战斗力。 宋太祖派王全斌、崔彦进出凤州、刘光义、曹彬出归州,北东两路同时入蜀。结果不出六十多日,后蜀帝孟昶投降,后蜀灭亡。他的宠妃花蕊夫人在亡国后写下:“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哪得知,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 红颜薄命,才貌双全名重一时的花蕊夫人也不能幸免,她不仅国色天香,美艳绝世,而且多才多艺,《全唐诗》中就收入她的《宫词》一百五十七首。国亡家灭,丈夫孟昶被赵匡胤所毒杀,她自己不得不委身杀夫仇人,每日里强颜欢笑,虚与委蛇,遭受身体与心灵的双重摧残,最后还是死于非命。 有一天赵匡胤率领亲王和后宫设宴于后苑,赵匡胤举酒劝赵光义,赵光义答道:“如果花蕊夫人能为我折枝花来,我就饮酒。” 赵匡胤命令花蕊夫人折花时,赵光义就引弓将她射死,随后流泪抱着赵匡胤的腿说:“陛下方得天下,宜为社稷自重,远离酒色。”赵匡胤虽然心中不快,却没有责怪他,而是饮射如故。 赵光义为何要杀她,赵光义出自于羡慕嫉妒恨,我得不到你也得不到,不惜毁灭一代美女。赵光义自己就是个好美女之徒,他对南唐李煜的小周后的贪婪和强占。在还没有接班之前,赵光义表现得极为谦恭韬晦,低声下气,但他的忍耐有个底线,就是不能影响他的接班,否则见鬼杀鬼,见佛杀佛,毫不手软,最后留下烛影斧声的千古之谜。 花蕊夫人在亡国时她就该死以殉国,丈夫死后她就该殉夫,受赵匡胤侮辱时就该殉节,如果她死了,她就是美女加才女加节烈之女了,可惜她起起落落长袖善舞,她根本不知道灭人欲,存天理是个什么东西。 赵匡胤和花蕊夫人黏糊了几年后,花蕊夫人美色减退,赵匡胤就移情别恋,他爱上了一个姓宋的美女,当时宋氏年十七岁,而太祖年已经四十二岁了。花蕊夫人本有立后的希望,自被宋女夺去此席,倒也罢了,谁知道太祖的爱情,也移到宋女身上去,长门漏静,谁解寂寥? 让北宋两个皇帝相互残杀的花蕊夫人究竟有多美?自古就很难找到一个才华和美貌相得益彰的女子,一代才女蔡文姬、李清照容貌虽好,但难称得上绝世佳人;卓文君、上官婉儿虽然美貌出众,但文采和才识比起须眉仍觉稍逊风骚。唯独天府之国有一个叫做花蕊夫人的女子,不仅文采和才识不让须眉,而且堪称倾城倾国的绝代佳人。 “花不足以拟其色,蕊差堪状其容。”花蕊夫人就是因为她酷似花中娇蕊那样的楚楚动人,才成其美名。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然而就是这样一位倾城倾国的绝世女子,结果却让大宋两个皇帝太祖赵匡胤和太宗赵光义兄弟二人互相残杀。 花蕊夫人,后蜀主孟昶的贵妃,五代十国女诗人。自小喝了都江堰江水长大的花蕊夫人天生丽质,后蜀主孟昶见后惊为天人,于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收入宫中,封为贵妃,号花蕊夫人。除了长得如花似玉之外,花蕊夫人的诗词也写得漂亮,做贵妃不忘创作,曾写下上百首宫词。 后蜀主孟昶少年风流,为寻找不到美女闷闷不乐,后来有一位心腹太监在青城明察暗访终于物色到一位美女。这位美女体态轻盈,浅着粉黛,容颜绝世,给人一种空谷幽兰自然淡雅之感,孟昶如获至宝,立即留在宫中,封为慧妃。 慧妃喜欢芙蓉花和牡丹花,孟昶投其所好,特地为她修了一座牡丹苑,还下令在城墙上种满芙蓉花,连寻常百姓家也要家家栽种。从此成都也得了雅号,叫做锦城。 孟昶带着慧妃登城饮酒赏花,望着花丛中的美人,感慨地说:“妳真美呀,这芙蓉不足以形容妳的柔媚,这牡丹不足以形容妳的明艳,妳是人中之花,花中之蕊,朕封妳为花蕊夫人。” 宋太祖赵匡胤发兵后蜀,谁知蜀军不堪一击,孟昶只得自缚请降,成了北宋的阶下囚。花蕊夫人也成了囚徒,陪孟昶被押解进京。 对于后蜀的这个绝色佳人,赵匡胤早有所闻,见了之后,才知道她的气质风采远胜于传闻。为了验证花蕊夫人的诗才,赵匡胤当场面试,要她即兴赋诗一首。花蕊夫人脱口吟道:“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哪得知?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 一首七言绝句,不仅将自己的才艺展示得淋漓尽致,还捎带发泄了一腔亡国之恨,对不作为的男人们,语气中不无揶揄和轻蔑。这一首振聋发聩的千古绝唱遂令赵匡胤感慨万分,半天低头不语。 赵匡胤尽管听了尽管不是很舒服,但聪明的花蕊夫人只骂蜀国男人,并不针对他,所以赵匡胤还是对眼前这个才貌俱佳的奇女子产生了强烈的好感。不料仅仅过了七天,孟昶就不明不白地死去了,于是赵匡胤辍朝五日,素服发表,赙赠布帛千匹,葬费尽由官给,追封为楚王。 赵匡胤见花蕊夫人全身缟素,愈显得明眸皓齿,玉骨珊珊,便乘此机会,毫无顾忌地把无家可归的花蕊夫人请进自己后宫,通宵侍宴。此时的花蕊夫人身不由己,只得低声宛转歌道:“初离蜀道心将碎,离恨绵绵,春日如年,马上时时闻杜鹃。三千宫女皆花貌,共斗婵娟,髻学朝天,今日谁知是谶言。” 原来这赵匡胤本也是个英雄人物,当年千里送京娘,是何等的义薄云天;后以一条棍棒打遍十八座军州,又是何等的八面威风。此时有感于花蕊夫人的故国之思,亡国之痛,竟更加深了对花蕊夫人的爱慕之心。 饮了几杯酒后的花蕊夫人,红云上颊,更觉妩媚动人,赵匡胤携着花蕊夫人的玉手,同入寝宫,不久封花蕊夫人为贵妃。自此这位大宋的开国皇帝每日退朝必到花蕊夫人那里,饮酒听曲,寻欢作乐。 然而垂涎花蕊夫人美貌的还有一人,他就是宋太祖赵匡胤的弟弟赵光义。花蕊夫人来到汴京后,赵光义就一直窥伺动静,寻找接近花蕊夫人的时机,但是花蕊夫人一直不喜欢心胸狭隘的赵光义,赵光义便采取威胁利诱的手段逼花蕊夫人就范。他不仅将自己的夺权篡位的阴谋相告于她,并且允诺说,自己坐上大宋皇帝的宝座后,一定让她当上大宋的皇后,母仪天下。 曾发誓要报国恨家仇的花蕊夫人看到赵氏兄弟手足相残大有一触即发之势,便顺水推舟,先是委身于赵匡胤,后又寻机接近其弟赵光义,挑拨他们兄弟之情,致使他们兄弟早日反目。 在一个雪花飘飘的夜晚,赵匡胤看到她的弟弟赵光义与花蕊夫人在一起,一时盛怒之下,便手持玉斧想砍杀赵光义,不料反被赵光义所杀。这个赵光义生怕花蕊夫人将这天晚上的事情泄露出去,当即用箭将花蕊夫人射死,一代绝色佳人便从此香消玉陨,这就是历史上流传千古的烛光斧影的故事。 赵匡胤死后的第二天,赵光义便即位做了皇帝,是为宋太宗。在赵光义的一生中,有过无数女人,然而却永远没有一个女人,比得上花蕊夫人一样让他不耻下拜,让他刻骨铭心。 下载免费阅读器!! 225话:小周后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南汉后主刘鋹将政事交给宦官龚澄枢及女侍中卢琼仙等人,由于他只相信宦官,官员都需阉割后才能进用。宋廷派潘美讨伐南汉,由于南汉将领大臣宗室都已经死光,只有宦官领军,来年南汉帝刘鋹投降,南汉灭亡。 南唐后主李煜是词坛的高手,虽然终日以外患为忧,但他不擅长政事。当时有赖他的弟弟李从善、大臣潘佑与将领林仁肇等人,尚且能与后周得以对峙。宋朝建立后,李煜亲近小人,滥杀大臣,终日与臣酣宴、愁思悲歌,南唐国势混乱。宋太祖以南唐帝李煜称病不入朝为由,派曹彬南征,并以吴越军为辅夹攻,最后李煜投降,南唐灭亡。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阑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是一江春水向东流。”此词大约作于李煜归宋后的第三年,词中流露了不加掩饰的故国之思,这也是促使宋太宗下令毒死李煜的原因之一,它等于是李煜的绝命词。 李煜的故国之思也许并不值得同情,他所眷念的往事离不开雕栏玉砌的帝王生活和朝暮私情的宫闱秘事。但这首脍炙人口的名作,在艺术上确有独到之处,但是谁能想到,这首绝世名词背后竟然隐藏着荒诞的惊天秘闻。虞美人是谁?李煜归宋三年中发生了什么事情?李煜死后又发生了哪些事情? 虞美人本指的是众所周知的西楚霸王项羽的名妾虞姬,但是在这首词中,却是另有所指,李煜说写的是自己的爱妃小周后。为何以虞美人为名?很简单,虞姬自刎垓下,万世流芳,是因为她陪着丈夫一起死,李煜被俘之后,也希望小周后跟虞姬一样,为自己殉葬而已,但是真实的结果呢? 小周后是李煜原配皇后周娥皇大周后的同胞妹妹,大周后同样的美艳惊人,但是小周后却比她小了整整十四岁,偶感风寒的大周后见妹妹出现在皇宫里,非常诧异。为什么妹妹来探亲,自己不知道呢?她故意试探道:“妳是什么时候来的呢?” 小妹随口答道:“已经来了很多天了。” 一句话说漏嘴了,在此之前,已经盛传皇帝和周薇私通。李煜还写了一首著名的《菩萨蛮》,刻画小姨子如何铲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如何奴为出来难,教郎恣意怜。这首小调很快传到坊间,成为当时人人传唱的流行歌曲。 大周后一气之下病情愈发严重,最后一命呜呼,致死不愿再见妹妹一面,甚至妹妹去探望的时候一直背对着她。此时大周后年仅二十九岁,而小周后此时不过区区十五岁。李煜与小周后此后更是无所顾忌,甚至包括在皇太后随后死了的治丧期间,李煜居丧三年一直也未中断,三年孝期一满,李煜慌忙地命令大臣更改制度,立小周后为新皇后,另一首有名的《菩萨蛮》就是李煜和小周后幽欢的时候所做的。 流连于声色之中的李煜挡不住宋军的铁骑,亡国了。宋太祖赵匡胤抢了另一个倒霉蛋孟昶的皇后花蕊夫人,而他弟弟赵光义当了皇上之后却第一时间搞定了小周后,只是这个搞定的过程是如此的荒诞,赵光义想搞别人老婆,但又不能直接用强,于是想了一个办法,借助于制度。按照宋朝的规矩,每逢过年过节,大臣们的老婆们要进宫给皇后请安一次,赵光义就利用一次机会,把小周后给临幸了,此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每次闻名于天下的绝色美人小周后入宫参拜皇后之后,宋太宗都要将她多挽留在宫中好几天。邪恶的宋太宗不满足于只在逢年过节强幸小周后,他想到了一个在没机会和借口召小周后入宫的时节仍可以观赏地玩幸美人的主意。事先召来数名宫廷御用画师如此这般一番,等有机会召来小周后入宫前,使他们躲在宫纬之后,赵光义要让他们把现场描绘下来。 然而以往无人在侧时,小周后为了李后主而屈辱求生尚可半推半就,但此次行将就事时她发现竟然有数名山羊胡子老头从宫纬后战战兢兢地探头出来现场写生时,仅存的一丁点可怜的自尊爆发出来,一脚蹬开宋太宗,惊恐万状地躲入龙床后。 任凭宋太宗怎么威逼利诱她死活都不肯再就范,宋太宗强推力按仍无法得手,恼怒之余竟又喝来数名宫女代为强抓住小周后,强幸她并使完整画师录下过程,这就是中国历史上最著名的《熙陵幸小周后图》。 宋太宗头戴幞头,面黑而体肥,器具十分的雄伟;小周后肢体纤弱,数个宫女抱持着她,小周后作蹙额头不能胜任的样子。赵光义形像不怎么样,却是一个十足的无耻之徒,对于小周后的行幸,简直就是强抱。 小周后头戴着花冠,两脚穿着红袜,袜脱到脚踝的位置。光着身子由五个宫女托住,两人架着腋下,两人托住屁股,一人抱住后背,整个身体悬在半空之中。宋太宗以身体抵住小周后,小周后闭目转头,以手扶住太宗的脸颊。两人架着胳膊,两人架住腿,还有一个人托着后背,把整个小周后架到空中。 喜气洋洋的元宵节,宋太宗把小周后强行滞留在皇宫里。夜不归宿,显然是有问题的,李煜可怜巴巴地张望,心急如焚地探听消息,他根本就不敢进宫找人,黑暗的阴云笼罩在头上,他越来越感到不祥。十五天之后,一乘轿子把形容憔悴的小周后抬回来,李煜是何等的聪慧,羞愧、悲愤、恼怒,可是一个亡国之君,又能怎么样?即便绿帽子醒目地戴在头上,也得屈辱地接受。三千里地山河都丢了,枕边的女人又算什么?李煜活着就为受罪来的。 当年七月初七,李煜四十二岁的生日,做下了《虞美人》,无限凄婉。当晚皇帝看到该词,大怒,赐酒,其中搀入了牵机药,李煜喝下之后,四肢痛苦地抽搐颤抖,最吓人的时候,头和脚抵在了一起,他流着眼泪,死在了惊恐万状的小周后怀里,可怜的一代词人,就这样离开了这个爱恨情仇的世界。小周后和赵光义究竟后来如何,只知道李煜遇害那一年,小周后也步其后尘,香销玉陨了,享年二十八岁。 “江南剩得李花开,也被君王强折来。怪底金风冲地起,御园红紫满龙堆。”这首诗中,江南剩得梨花开,也被君王强折来,指的就是赵光义和小周后。后半句就有意思了,怪底金风冲地起,御园红紫满龙堆,说的是金兵攻打宋朝时,发生的一桩公案。 靖康之变,金人灭宋,挟持徽、钦二帝及三千宗室嫔妃公主北归,命运可想而知。宋徽宗的韦妃,也就是高宗赵构的生母,被俘虏的时候三十八岁,在金朝被金人凌辱了十五年,绍兴和议后才被放回南宋,成为高宗的韦太后。她在金朝,还留下了两个宋高宗的有金人血缘的混血兄弟。宋朝皇帝强抱了别人的妻子,而他子孙后代的老婆又被金人强抱,真的是报应循环,一点也不差。 以为这样就叫做报应循环了?其实后面还有,历史往往会重演。百年之后,南宋联合蒙古灭金,南宋军人也施加了报复,甚至有人还把强抱金后的情景画成另一副《尝后图》,意即尝金朝皇后滋味图。 一个妇人光着身子,被数个人抬起,男人们穿着盔甲带着金刀,有着咬着唇部与乳及屁股的人,有人以口咬着她的腿,只有一个大将脱去衣服,其他抓住了脚扯住帛袜相互追逐的人,共计有十九人。 “南叱惊风,汴城吹动,吹出鲜花红熏熏,泼蝶攒蜂不珍重。弃雪拼香,无处着这面孔,一综儿是清风镇的样子,好将军是极粘罕的孟珙。”孟珙就是最终打败金国的宋将,就是他带头强抱金后的。 !! 226话:符萱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五代十国一共只有五十三年,先后存在的国家将近二十个,最久的国家存在也只不过二十多年,最短的只有两三年,是一个大乱世。 所谓的乱世,多数以武力说了算,也只有凭借武力才算数,乱世中的每一个人都没有绝对的安全感,管你是帝王将相,或许明天就会命送黄泉,无论是贩夫走卒,或许他日就成为一国之君。 在乱世中,没有忠诚、不讲感情、哪有道义,谁手中有兵有地盘谁就是王,一切都充满了变量。五代十国的政治舞台上出现过许许多多耀眼的明星,大家排着队一闪而过,过把瘾就死了,而且大多都是武将。 要是以儒家的标准去五代十国寻一个值得推崇的人物,那是寥寥无几的,朱温是个两面三刀的人、李存勖爱唱戏,石敬瑭是个卖国贼,要知道这些可都是开国之君,其他人自不用说。乱世就是这样的弱肉强食,崇尚权力,只要能打下江山,管你什么德行,你做主,任你胡作非为。 徐福到了这一个时代,他化名为柴荣,在这一个乱糟糟的乱世里,柴荣的生活是颠沛流离的,生活非常的穷困。柴荣他寂寞地行走于江湖,不知道前途,不知道归期,孤独生活,风餐露宿,苦兮惨兮。 而此时在洛阳的皇宫之中,有一个绝代佳人,她然虽不愁吃穿,但她心中的孤苦绝不亚于柴荣,她就是结子在今世的转世符家姑娘符萱。符氏是邢州的大户,世代的望族,有钱有势,三年前,符萱被选入宫中,陪伴在君王侧。 当时的中原是后晋所统治,后晋建国后一直处于动乱状态,石敬瑭割地称儿皇帝的做法受到许多人的反对,包括他自己过去的亲信。石敬瑭本人到死没有改变他对契丹的依附。但国家内部许多地方发生叛乱,石敬瑭的两个儿子在这些叛乱中被杀,这些事情都给他带来了极大的打击。为了对付这些叛乱,石敬瑭加剧了惩罚的法律,引入了许多的毒刑,同时他对自己的手下人也非常的猜忌。 石敬瑭死时,立石重贵为继承人,石重贵是他的侄子,因为在战场上立战功获得石敬瑭的赏识。但石重贵是一个一勇之夫,根本无法在已经相当困难的情况下面对这些问题。登基后石重贵决定渐渐脱离对契丹的依附,他首先宣称对耶律德光称孙,但不称臣。对此契丹当然不能坐而不视,契丹伐晋,双方在澶州交战,互有胜负。契丹再次南征,石重贵亲征,击败了契丹。 大败了契丹之后石重贵就开始堕落,宠幸优伶,沉溺唱戏。符萱进宫三年,石重贵整天就知道和戏子厮混在一起,根本连见都没见过面,符萱更谈不上承圣恩临幸了。久困冷宫的女子大多都会顾影自怜,哀叹自己命运的不幸,祈祷有朝一日能够君王驾到,承蒙雨露。 可是符萱不同,她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女子,有阅历,有见识,她并不为自己而叹,却为石重贵而叹,她耳闻石重贵的作为,早已经认定后晋国不久矣,而且大乱将至。 事实也的确如此,辽太宗亲率八万大军第四次伐晋,石重贵命大将杜重威统军攻打契丹,但杜重威却率军降敌,契丹兵至开封,石重贵投降,后晋灭亡。石重贵大发善心地放了后宫无辜的女子,符萱也在其中之列,她终于得到自由了。 符家人知道女儿被放出,父母一家人前往迎接,十分的高兴,却在黄河孟津渡口遭遇大雨,水势暴涨,无法渡河,被困在河边的旅店。而浪迹江湖的柴荣此时正好也要渡河,同样被困在了孟津渡的旅店内。一个混迹江湖的浪子,一个重获自由的青春少女,一个潦倒不堪,一个才貌双全,一个是无名小儿,一个是大家闺秀,就这样奇迹般地相遇了。 缘分这东西,不管是信还是不信,它就这么来了,不偏不移。渡口缘份的相遇,终身不弃唯美的爱情如诗如歌地梦幻般地进行着。雨一直在下,所有的人都在等待,符萱一个人在客房中百般的无聊,重获自由的她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充满了浓厚的兴趣。 她打开窗户,面对倾盆而下的大雨,甚至竟有股男子般的豪情。她闭着眼睛深呼吸一口,把头微微探出窗外,雨水打湿了秀发,天地之间竟是这般的明净、清爽,真叫人快意,也只有她这般的少女才会在此时有这样的心境。 在符萱的视野里,一个年轻男子徐徐走来,他衣衫破旧,但天生一股英气,异于常人,他浑身湿透,却不露狼狈之相。道路泥泞,他每一步伐都走得那么有力,这个人就是外出遭雨而归的柴荣。 符萱就那么看着,眼前这一个年轻男人有种熟悉的感觉,好像在上辈子就认识他一般,看见他不禁心碰碰地跳,直到心神恍惚,等到她回过神来,两颊顿时红得发烫,心中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符萱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心跳的加速,无法克制,她再仔细打量柴荣,其实他看起来并无特别之处,可是她却又感觉他身上那股气质,她彷佛看到了他的未来,她认定眼前这个人是个豪杰。 不自觉地,柴荣抬头一瞥,看见一个佳人正倚窗注视自己。仔细一看,那一个人竟然跟结子是长得一模一样,莫非她就是结子今生所转世的女人,是他这一生不断地寻寻觅觅他一生中最爱的女人。柴荣的心中五味杂陈,是年轻的激动,是青春的萌动,同时又有深深的自卑,如今他如此的穷困,又要如何面对他最爱的女人呢? 彷佛月老在两人的脚上牵上了红线,旁人根本无法理解,可是这两人却不自觉地吸引了彼此,彼此的生命中只此一回,偏再也离不开了。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从此再也没能忘掉你的容颜。 晚间,符萱和柴荣谁也没能轻易地睡着,符萱的脑中不断回想见到柴荣的情景,回想心中的感觉,她理清了自己的感情,静静地思考。三年前,没法选择,即使得皇帝宠爱,也不过是他人的玩物罢了。而今,英雄和爱情就在眼前,如何能错过呢? “可是他真的就如我心中所想的那般感觉和一见钟情真的可靠吗?我愿意尝试,我不会要后悔,我宁愿陪着自己的爱人受苦,也不要陪自己不爱的人享富贵。” 而柴荣的心情跌落到了谷底,符萱是结子的转世,是他最爱的女人,可是他知道,自己不配,自己一事无成,如此的穷困,这一餐吃饱了,下一餐还不知道在哪里?又要拿什么去爱呢?有什么资格去照顾自己心爱的女人呢? 符萱找到店家,问今天雨中走路的那个壮士是什么来头。掌柜一听,立刻打开了话匣:“你说的是那个柴荣吗?小姐妳莫再接近他啊,他可是个穷光蛋,他连自己都养不活了。” 符萱不说话,他走到柴荣的房门前,静静地敲门。柴荣一打开门,他顿时像是喝醉了一般,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幻,他的眼神无处安放,人也不知所措。 !! 227话:符萱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几句话下来,得体的符萱缓解了柴荣的紧张情绪,两个人平静地聊了起来,其实符萱的内心哪里会平静,只是一看到这个男人,就有一种想抱着他和呵护他的冲动。 虽然他们只是有一面之缘,彼此却是一见钟情,但都青涩羞言,聊的内容也很浅。透过交谈,才知道两人都是邢州人,算是老乡。符萱问起柴荣为何是一个人,柴荣倒也不避讳,把自己的故事说了出来。 柴荣对自己的信任,使得符萱心中很是温暖,这是一个淳朴的男人。符萱见柴荣的床褥单薄,又沾了湿气,有些不忍心,提出要送柴荣一床的毯子。柴荣的内心激动,可是行为上却像郭靖上身,呆呆地拒绝了,称只是萍水相逢,不好随便接受他人恩惠。 符萱看到柴荣红着脸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哦,我很随便,我是他人,你没当我是朋友,是我一厢情愿了。” “不,不,不,我……我……”柴荣顿时结巴了,符萱姑娘一边笑着,心里想着,自己没有看错人。这二人的性格遭遇是那么的相像,郭靖遇到了黄蓉,而符萱对柴荣来说也丝毫不亚于黄蓉。 这是五代十国最解风情最浪漫最有诗意的一场雨,绵绵不断的下了几个月,所有的人都在抱怨,而符萱和柴荣却盼着这雨能够再下久一点。一回生,二回熟,之后两人交往越来越多,聊的话题也越来越广,渐渐是无话不谈,彼此交心了。 柴荣讲出了苦难的身世,这些年的孤独苦痛的遭遇,以及军旅里刀光剑影的戎马生活,让符萱生出母性的疼爱,又心中充满好奇与敬仰。而符萱则给郭威讲她在宫中的见闻,讲后晋建国又亡国的故事,讲这个乱世胡乱的格局,到处都是生灵涂炭,而到处又都是舞台。 她教导柴荣,做人当有大志,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不应该屈于平庸,应该奋发有为,干一番大事业。 “我只是一个小人物,能够活着我已经知足了,我又没什么本事,干不了大事的。” “李太白说,天生我材必有用,每个人都有他的价值,这世上的事,从来只要想不到,没有做不到的。” “我现在一文不名,潦倒不堪。” “所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我什么都不懂。” “有我在!” “我……” “你相信我吗?” “信,妳所说的每一句话我都深信不疑。” 柴荣多想牵着符萱的手,抱紧她,亲吻她,告诉她,爱她,可是他不敢,他怕被拒绝。其实他是在自我逃避,爱情的火花早已在两个人之间点燃,绚烂地跳动着,再也扑灭不了了。 符萱在等待,柴荣在自欺欺人。雨停了,要散了,终于还是符萱迈出了第一步,她找到父母摊牌,说自己要嫁给柴荣。父亲大惊,也不是很能理解,柴荣的身份任哪个显贵之家的父母都不能接受的,可是符萱十分的坚持,她的眼神笃定,甚至以死相逼。 符萱一再对父母说柴荣他是个英雄,今后一定有一番作为,可在当时,除了她,谁会相信呢?连柴荣他自己都怀疑。符家父母没有执拗过女儿,终于还是同意了,符萱将从宫中带出的钱财分两份,一份送给父母,一份自己留下。父母一再叮嘱,这一决定就是一生,一错将无法回头,可是符萱早就已经心如铁石了,毫不动摇。 当符萱告别了父母要去见柴荣的时候,柴荣也正朝她奔了过来,一脸的慌乱。符萱还没有开口,柴荣就跪倒在符萱的面前:“我知道我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可是妳就要走了,我不说出来会后悔终生的,我喜欢妳,从看见妳的第一眼就深深的喜欢妳。我知道我什么都没有,没资格,但是我愿意为妳而奋斗,我一定会混出模样来,我希望妳给我机会,不要离开我。” 这突如其来的表白给了符萱莫大的惊喜,她激动得落下了泪水,紧紧地抱着柴荣,拍拍着他的肩,轻轻地说:“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 苍天在上,厚土在下,两个相爱的人就在渡口成了亲,朝着未卜的前方三拜而礼成。没有凤冠婚衣,没有酒食喧嚣,没有高朋满座,只有彼此的一句承诺,相扶相携,永不分离。婚后夫妻二人携手返回洛阳,五代十国的历史因为柴荣的出现掀开了崭新的一页。 爱人亦是良师,乱世豪杰出在洛阳,符萱找了一个僻静的小院子,夫妻俩过上了安静与世无争的日子。符萱的本意并不在于要隐居,她只是给丈夫给了一所学校,一个老师和一个学生,她和他的丈夫。就在这个院子里,符萱教柴荣读经史,长见识,教以治国兴亡的道理,乱世生存的法则,这个远见卓识的女人有着非凡的眼界和对时事高明的观察分析,许多男人都不及。 午饭过后,夫妻俩经常闲坐品茗,谈论古今得失。夫妻俩相敬如宾,相濡以沫,过的是神仙眷侣般的生活,真正是叫人只羡鸳鸯不羡仙。一年多以后,柴荣毕业了,在符萱的鼓励下,走出了小院子。柴荣万般的不舍和留恋,但是想起妻子的叮咛,握紧了手中的刀,奔向了前程。 此时的柴荣不再是曾经的柴荣,他的心更加的强大,他的道路也更加的明确,他的眼界也更加的开阔了。最关键的,柴荣走到哪心里都会暖暖的,因为他不再是一个人了。 初出茅庐第一步,找个好主公,他可以不是明主,但一定要识你这个人才,这是符萱的话,柴荣谨记。柴荣在底层摸爬滚打,一步步爬上军校的位置,直到成为主力战将。 郭威带兵,爱惜士卒,军纪严明,作战英勇,而又有勇有谋。柴荣在郭威的部下,柴荣受到了赏识重用,被视为心腹,不管行军到哪里,郭威必定把柴荣带在身边,并且认柴荣为自己的义子。 后来郭威称帝,他的家人他的儿子都被屠杀了,于是他把柴荣当作他的亲生儿子,甚至连自己的帝位都传给了柴荣。 符萱放心地让自己的男人笑傲乱世,自己在家照顾家庭,她不再以老师的姿态去教导丈夫,而是如妻子一般照顾丈夫的点滴,为丈夫的每一点进步而骄傲。柴荣在武将中算是个极其顾家的人,每次大战过后,无论胜败,他总是第一时间回家,告知妻子自己平安。在他心中,没有人比家中的妻子更重要了,而他所做的一切也是为了报答妻子,不辜负妻子。 因为郭威的儿子都死了,郭威收养柴荣为养子,陪在自己身边。柴荣长期跟随着郭威南征北战,三年后,郭威身体已经很不好,他毅然决定立柴荣为皇太子,这个决定,引起了朝野的大震动。从古至今,一朝一代里,除了唐朝武后篡朝,没有哪代国君会主动把皇位传给外姓人。 就算要传给外姓人,起码也要传给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当时郭威外甥李重进也是军功卓著,朝野的呼声很高,但是强硬的郭威还是坚持将皇位传给了柴荣,只因郭威看重柴荣的才华。 柴荣没有辜负郭威的坚持和信任,他即位后继续推行郭威的仁政,勤政爱民,节俭朴素,算得上是一个好皇帝。他连续对外用兵,节节胜利,使得后周国力达到了鼎盛,也为后来赵匡胤统一中原打下了基础。 !! 228话:冯道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在五代十国时代,徐福化身为后周世宗柴荣,他是周太祖郭威的养子。周太祖即位,柴荣授澶州节度使、检校太保,封太原郡侯。他为政清廉,盗不犯境,又一年,封为晋王,判内外兵马事,总揽兵权。周太祖驾崩,柴荣即帝位。 柴荣即位后,立刻下令招抚流亡,减少赋税,恢复中原的经济。当时北方及中原经过了一系列的战争,百姓痛苦不堪,柴荣的举动正好使中原开始复苏,他整顿吏治,使得后周政治清明,百姓富庶,经济开始繁荣。 他废天下佛寺,以佛寺的铜材铸行周元通宝,钱质与铸量均居五代之冠,他毁佛的行为,史称三武一宗,北魏太武帝、北周武帝、唐武宗和后周世宗。柴荣的毁佛,不爱己身而爱民,不以无益废有益,柴荣是一个仁爱明理的人。 柴荣对内进行改革,对外则积极开拓疆土,北汉主刘崇乘他新即帝位,勾结辽兵四万兵攻打后周,柴荣力排冯道的劝阻,率军迎战,在高平南大破北汉军,稳定了政局。战后整军练兵,裁汰冗弱,于是军威大振。 冯道是见证五代史的唯一奇人,有人称他是十朝元老,官场上的不倒翁;有人说他软脊梁,中国历史上最臭名昭著的汉奸;有人说他颇懂无为之道,上善若水,悟出了官场上的老子之道;有人说他政绩空空,无所建树,占着茅坑不拉屎;还有人说他个人修为了得,是大至大圣的完人;更有人说他体察民情,也算个仁人君子,冯道有六奇。 一奇,历五代十帝,是中国历史上唯一的十朝元老。常听戏的人说某人的资格老,便称他为三朝元老,冯道则是三倍超越之外再加一朝,他历经桀燕皇帝刘守光、后唐庄宗李存勖、后唐明宗李嗣源、后唐闵帝李从原、后唐末帝李从珂、后晋高祖石敬瑭、后晋出帝石重贵、辽太宗耶律德光、后汉高祖刘知远、后周太祖郭威十朝,基本上在每朝都受重用,是名副其实的官场不倒翁。 二奇,总换明主,却不被人当做汉奸。冯道的脾气,现在看来有点像墙头上的草,随风倒,谁硬,谁有势力,他就投奔谁,寡廉鲜耻、丧失气节到了极点。尤其是投奔契丹时,他说过一句话:“南朝为子,北朝为父,两朝为臣,岂有分别。” 因此做了耶律德光的太傅,令稍有一点廉耻心的人大跌眼镜。奇怪的是,随后的后汉高祖刘知远、后周太祖郭威并没有因此而看不起他,反封他在本朝连任太师。 三奇,没有气节的冯道却是个书虫。冯道虽然如此没有气节,但千万不要把他当做一个老粗,冯道在当时是有了名的书虫。他饱读圣贤之书,几乎到了如饥似渴的程度,他出身低微,祖上有时务农,有时教书,受其影响。 冯道从小酷爱读书,对吃穿从不挑剔,既使是大雪封门时也要记着读书为重,因此满腹文章,隔着门缝吹喇叭,名声在外,成了大江南北第一名人,不管是哪朝哪代,都以能聘请到他为官为荣。他在南朝为官时,北朝契丹素闻冯道大名,想偷袭将他抢走,只是由于边境守军严密防备,这才没有得逞。 四奇,冯道虽然无气节,却不是个贪官。别以为冯道奴颜媚骨,必是个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恰恰相反,冯道严于律己,体察民间疾苦,应该是个大大的好人。 他的家乡闹饥荒时,冯道不惜将自己家里的财物全部拿出来周济乡亲,而自己却住在茅草屋里。他在家乡替父守孝期间,并没有在乡亲们面前摆官架子,而是亲自下地劳动,上山砍柴,对一些缺乏劳力的人家尽力帮助。南北战乱频频,冯道从北方逃回,看见被掠夺的中原妇女,心中不忍,就变卖东西将她们赎回,然后派人将她们一一送回家,完全是一副菩萨心肠。 更难能可贵的是,冯道还不好美女,当年后唐与后梁交战时,有的武将把抢掠来的美女送给他,冯道就金屋藏娇,找间屋子养着,寻访到她的家后再送回去。他留的遗嘱中说死后希望选择一块无用之地埋葬即可,不要像别人那样嘴里含珠玉下葬,也不用穿豪华的寿衣,用普通的粗席子安葬就行。 在对后唐明宗李嗣源进谏时,冯道说:“谷贵则饿农,谷贱则伤农,这是常理。臣还记得一首诗:二月卖新丝,五月粜秋谷。医得眼下疮,剜却心头肉。我愿君王心,化作光明烛,不照绮罗筵,偏照逃亡屋。”劝后唐明宗做一代明君。 五奇,冯道官位之多,可是中国历史之冠。冯道历任中央和地方官职为幽州节度巡官、河东节度巡官、掌书记、摄幽府参军、试大理评事、翰林学士、端明殿学士、集贤殿大学士、检校尚书祠部郎中兼侍御史、检校吏部郎中兼御史中丞、检校太尉、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检校太师兼侍中、检校太师兼中书令、行台中书舍人、户部侍郎,转兵部侍郎、中书侍郎、门下侍郎、刑部尚书、吏部尚书、右仆射、司空、在中书、司徒兼侍中、太尉兼侍中、太傅、太师等等达四十余种之多。冯道的历次散阶为仕郎、议郎、朝散大夫、银青光禄大夫、金紫光禄大夫、特进、开府仪同三司。他的武职勋位自柱国至上柱国。历次爵位为开国男爵、开国公、鲁国公、秦国公、梁国公、燕国公、齐国公。食邑自三百户至一万一千户,食实封自一百户至一千八百户。 六奇,冯道官职虽多,却无一件政绩传世。冯道虽饱读诗书,却既不是乱世中平定江山的良将,也不是帮助哪个君王治国的良臣,他虽位居高职,却很难指出他在五代乱世的政局变迁中发挥过什么具体的作用,以及他和一些重大事件有什么具体的关联。 他可以说是一个很专业的官员,却非一个有作为的政治家。冯道自称无才无德痴顽老子,他从道家老子的无为中悟出了为官之道,从上善若水中悟出了随波逐流,他有一首诗正好说明自己的心声:“莫为危时便怅神,前程往往有期因。终闻海岳归明主,未省乾坤陷吉人。道德几时曾去世,舟车何处不通津。但教方寸无诸恶,虎狼丛中也立身。” 柴荣他先后三次征南唐,创建水军,恢复淮南十四州;又击败后蜀的孟昶,取得秦、凤、成、阶四州,孟昶大惧,致书请求议和。 柴荣企图收复燕云十六州,一连攻陷瀛洲、莫州二州,莫州刺史刘楚信、瀛洲刺史高彦晖投降,再向北挺进,又连陷益津关、瓦桥关、高阳关三关。五月在议取幽州时,柴荣病倒,只好撤退。 柴荣夺取瓦桥关后,登高以观六师,见三军雄壮。当地父老奉献牛酒劳军,柴荣问道:“此地叫什么名字?” 父老们回答:“历代相传,唤作病龙台。” 柴荣听闻后不讲话,马上上马奔驰离去,结果当夜发病,高烧不止。 !! 229话:耶律阿保机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柴荣他继郭威为帝,对军事、政治、经济进行整顿。军事上,他严明军纪,赏罚分明,又检阅禁军,裁汰老弱,选留精锐,又招募天下壮士,选取优异。政治上,他严禁贪污,惩治失职的官吏。经济上,停废朝廷给予寺名外的寺院,禁止私自剃度僧尼,收购民间铜器佛像铸钱,招民开垦逃户荒田。 颁《均田图》,均定河南等地六十州的租赋,废除曲阜孔氏的免税特权。此外还扩建京城开封,恢复漕运,兴修水利,修订刑律和历法,考正雅乐,纠正科举弊端,搜求遗书,雕印古籍等。 讨伐后蜀,收秦、凤、成、阶四州,三次亲征南唐,得南唐江北、淮南十四州。北伐辽国,收复瀛、莫、易三州及瓦桥、益津、淤口三关。 后汉建立了,郭威以佐命功授为枢密副使,柴荣被任命为左监门卫大将军。郭威任邺都留守、枢密使、天雄节度使,柴荣被任为天雄牙内指挥使、领贵州刺史、检校右仆射。郭威留居京都开封的亲属全被隐帝诛杀,郭威起兵,以清君侧为名杀向开封,柴荣受命留守邺都,主持邺都的事务。 后周建立,柴荣旋以皇子的身份拜澶州刺史、检校太保、封太原郡侯。柴荣在澶州任内,为政清肃,盗不犯境,吏民赖之。其后加封晋王并出任开封尹,判内外兵马事。周太祖驾崩,柴荣按照遗命在柩前即皇帝位,是为周世宗。 年富力强的柴荣,雄心勃勃,决心遵照养父的遗愿,干出一番大事业。他曾向左谏大夫王朴发问:“朕可以当得皇帝几年?” 精究术数的王朴回答:“臣虽然知识简陋,但凭臣所学的推算,三十年之后就不可得知了。” 柴荣听后十分欣喜地说:“如果如卿所言,寡人当以十年开拓天下,十年休养百姓,十年致天下太平足矣。” 为了实现这一个宏伟的目标,柴荣在他五年多的统治期间,励精图治,锐意改革,南征北战,揭开了结束分裂统一天下的序幕。 ***** 契丹族的起源,相传在北方大草原流淌着两条河,一条从大兴安岭南端奔腾而下,契丹人称它为西拉木伦河,也称为黄水;另一条河自医巫闾山西端而来,名为老哈河,又称为土河,契丹族就兴起于西拉木伦河和老哈河流域。 契丹人关于自己始祖有这样的传说,一位久居天宫的天女倍感天宫的枯燥寂寞,她驾着青牛车,从平地松林沿着黄水顺流而下。恰巧一位仙人乘着一匹雪白的宝马,从马盂山随土河一直向东。青牛和白马,在黄水与土河的交汇处的木叶山相遇了。 天女和仙人,叱走了青牛,松开了马缰,相对走来。两人相爱并结合,繁衍生出了八子,他们的后族日渐强盛,分为悉万丹部、何大何部、伏弗郁部、羽陵部、日连部、匹絜部、黎部、吐六于部等八部,居住在黄水之南,黄龙之北。常以名马文皮贡献给北魏,并进行贸易,每次行军及春秋时祭,必定用白马青牛,以表示不忘本。这无疑是有关青牛白马传说的最权威、最准确的记述,由此可知契丹族发源于西拉木伦河和老哈河流域。 契丹族日益兴盛,并向南发展,北齐文宣帝高洋亲自率领大军攻击南下的契丹部落,俘获十多万人、数十万头牲畜。契丹部族损失惨重,后来又受到突厥的侵扰,因而部落离散。隋初又分别臣附于隋朝与突厥,逐渐得到恢复,游牧于辽西地区,诸部落平时各自逐寒暑,随水草畜牧。契丹族南下营州时,又遭到在隋将主使下突厥的袭击,四万人被俘,再次的受到重创。 六世纪前期,契丹族还在部落阶段,唐初形成了部落联盟,曾臣服于漠北的突厥汗国。契丹与唐朝之间,既有朝贡、入仕和贸易,也有战争和掳掠。唐太宗以契丹人为松漠都督府,以大贺窟哥为松漠都督,赐姓李氏。但是他的孙子大贺阿卜固在位时却开始伙同奚族骚扰唐朝边境,被擒送往洛阳。唐高宗以窟哥的孙子枯莫离为左卫将军、弹汗州刺史,封为归顺郡王;另一孙子李尽忠为武卫大将军、松漠都督,继续统治契丹八部。 武周建立后,契丹受不了压迫,于是李尽忠与他的妻弟孙万荣反叛,攻陷营州,杀营州都督赵文翙,李尽忠自立为无上可汗,这是契丹人首次称汗。武则天大怒,改李尽忠名为李尽灭,孙万荣为孙万斩,并派兵围剿,却被李尽忠击败。后来李尽忠病死,孙万荣继位,继续李尽忠的事业,不久孙万荣兵败,被家奴杀死。 李尽忠的堂弟李失活与奚族首领李大酺到长安见唐玄宗,玄宗恢复松漠府,以李失活为都督,封松漠郡王,授左金吾卫大将军,并将永乐公主嫁给他。 天宝四年,后突厥灭亡,契丹遥辇俎里投降唐朝,唐玄宗赐汉名为李怀秀,拜松漠都督,封崇顺王,赐以静乐公主。半年之后,李怀秀不堪安禄山的欺凌,杀公主与奚族一起反唐,之后与安禄山多次交战,胜负参半。 迭剌部的耶律氏家族兴起,世代担任契丹部夷离堇,权威日盛。到了痕德廑可汗时期,耶律阿保机担任夷离堇,在钦德死后,阿保机不再从遥辇氏家族选择可汗,而是把旗鼓收归自己所有,自己担任了契丹部的可汗,从此可汗的选立就转入迭剌部耶律氏家族了。 一个辉煌的王朝诞生,背后肯定有一些神化故事。耶律阿保机取代遥辇氏即位后,畏惧其他部人不服,于是以诸多神化了的故事,以示自己所做一切都完全是顺天应人,都是是上帝的安排,耶律阿保机凭自己团队的大智慧终于登上了皇帝的宝座。 痕德堇可汗病逝,遗命推选耶律阿保机为可汗。按照传统制度,可汗之位要三年改选一次,阿保机的目标是像中原的皇帝一样建立终身制和世袭制,所以在他任可汗满三年时不肯交出大权,凭借他的实力和威望继续坐在可汗的宝座上,引起了本家族其他贵族的不满,因为按照习惯,可汗实行的是家族世选制,即可汗之位转入耶律氏后,可汗就都要由这个家族成年人担任,所以阿保机不让位,其他人便没有机会当选。 为了争取这个被选举权,阿保机本家族的兄弟们便首先起来反对他,由此发生了历史上的诸弟之乱,兄弟们的叛乱一共有三次。本部落的反对势力消除后,契丹其他七个部落的反对势力仍旧存在,他们以恢复旧的可汗选举制度为旗号,强迫阿保机退让可汗之位。 阿保机只好先交出旗鼓,答应退位,然后以退为进,设下了计谋。他对众人说:“我在可汗之位九年,下属有很多汉人,我想自己领一部治理汉城,可以吗?” 众人都同意了,到了那里,阿保机率领汉人耕种,当地有盐铁,经济也很发达,阿保机采纳了妻子述律后的计策,派人转告诸部落的首领:“我有盐池,经常供给各部落,但大家只知道吃盐方便,却不知盐池也有主人,你们应该来犒劳我和部下。” 众人觉得有理,便带着牛和酒来了,没想到中了阿保机的计策。阿保机布下伏兵,等大家喝得烂醉时,将各部落的首领全部杀死。耶律阿保机的最终目标是像中原的皇帝一样建立终身制和世袭制的封建王朝,于是耶律阿保机的智囊团开始为他策划包装。 首先通过青牛白马故事,证明耶律阿保机是神人之后,根红苗正。又通过系列神化故事证明耶律阿保机是上帝的使者,真正的天子,登上皇位是顺天而行。 梦日坠怀、龙庭现瑞,当初辽太祖的母亲宣简皇后梦见太阳坠入自己怀里,以后她就有了身孕。等到辽太祖出生的时候,帐篷里神光四射,异香扑鼻,辽太祖刚出生身体就像三岁小孩一样,就会爬着走,三个月就能走,一百天就会说话,就能预言未来的事。 虽然才换牙,但谈话一定涉及社会上的事务,当时他的伯父正执掌国政,有疑难总会向他咨询。辽太祖的奶奶简献皇后对这件事感到很惊异,就把辽太祖当做自己的儿子一样抚养。常常把他藏到别的帐篷里,把他的脸涂抹了,不让别人见到他。 聪敏英武、神人翼卫,耶律阿保机聪敏英武,才智过人。他自幼习武,每次习武左右都有神人指点,每次出行,左右总有神人护卫。长大成人后,身体魁梧健壮,胸怀大志,而且武功高强,他身长九尺,丰上锐下,目光射人,关弓三百斤,正值他的伯父释鲁掌权,深得信任,耶律亿任遥辇氏痕德堇可汗的挞马狨沙里,组建侍卫亲军,凭借这支精锐武装,阿保机迅速的崛起。 这两则故事是在耶律阿保机登上可汗之位后才开始流传,那么耶律阿保机幼时习武时,除了家人之外谁目睹过神人呢?有人提出疑问。耶律阿保机登的智囊团传出了一种解释,献皇后常常把他的脸涂抹黑了,藏到别的帐篷里,不让别人见到他。 至于神人翼卫,神人不是平民、俗人能够看到的,只有对天子忠贞不二的人、大富大贵的人才能偶尔一睹,能见到神人的人,日后定能得做高官,享受高官的厚禄。于是耶律阿保机身边的人、契丹达官显贵、想攀附高枝的人都说亲眼所见神人翼卫,使之广泛流传,越传越神,耶律阿保机登帝位是顺天应人。 下载免费阅读器!! 230话:耶律璟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有一次耶律阿保机的妻子述律平来到了黄水与土河的交汇处,远远地看见一个美丽的女子乘青牛而来,可是一转眼的工夫,女子和青牛都不见了。没有几天,有童谣传唱:“青牛妪,曾避路。” 这个乘青牛而来的女子肯定是神女可敦,连耶律阿保机的祖先神女可敦见到述律平都主动让路,都感到自惭形秽,可见述律平并非凡人,是上苍所遣理所当然的皇后。的确述律平是个文能安邦富国,武能克敌制胜的奇女子。 透过对耶律阿保机、述律平神化的包装,开国大业的条件基本成熟了。为了更好体现耶律阿保机登上皇位是天意,是顺天而行,在开国之前,众官员三次上表让耶律阿保机登基,阿保机都没有同意,说王位应该由八部轮庄。在金铃岗设坛,在筑祭坛时挖出了一只金铃,契丹信奉萨满教,金铃的出现,说明耶律阿保机的称帝是天意。 于是契丹族首领耶律阿保机在龙化州金铃岗祭坛燔柴告天,建元神册,国号契丹。耶律阿保机称天皇帝,述律平为地皇后,立其子耶律倍为皇太子,从而建立起世袭皇权的制度,从此以后的契丹皇帝就由阿保机一家世代传袭。 耶律阿保机精通汉语,广纳博古通今有才学的汉人为谋士,如韩知古、韩延徽、康默记等,并采纳他们的建策。说耶律阿保机是神人,其实神就神在他广纳贤士,重用有才学的汉人,组建智囊团队并采纳他们的建策。建国始末的系列神化传说,应该就是智囊团队所策划并付诸实施的。 辽太祖耶律阿保机生的神奇,死也有异兆。辽太祖下诏书,在颂扬自己文治武功之后,突出惊人之语:“三年之后,岁在丙戌,时值初秋,必有归处。” 皇后、皇太子、大元帅、南北二院宰相、诸部大臣听了诏书,都惊惧不已,不知道辽太祖说这番话的用意。七月的一天,辽太祖临时驻扎在扶余府,这天他感到不快活。当天晚上,有大流星陨落在辽太祖帐篷前。 又过了七天,天刚刚亮,就见扶余府城墙有黄龙缭绕,黄龙有一里地那么长,光耀夺目,后来黄龙进入辽太祖的行宫就不见了。这一天,紫黑气遮天蔽日,整整过了一天才散去。当天辽太祖驾崩,享年五十五岁,至此才应验了辽太祖诏书所言:“丙戌秋初,必有归处。”这一个神化故事也是他的智囊团所为,在危机时刻,再次重申耶律阿保机为真龙天子,帝位理所当然由他的儿子继承,这是天意。 到了这一个时代,秦始皇他混入了耶律家族,他化名为耶律璟,并继承辽太宗耶律德光的帝位,是为辽穆宗,人称他为睡王。他只有一个皇后萧氏,没有任何其他嫔妃,也没有一个儿子。他厌恶见到女人,服侍他的人都是些阴阳怪气的宦官。 耶律璟他十分的嗜杀,他的嗜杀是听信了女巫的鼓惑,女巫肖古向他贡献了长生不老的惊天药方,需要用男子的胆为药引。耶律璟虽然可以长生,但却无法不死,他一直梦想着得到长生不老之药,于是他听信了女巫的话,杀人取胆,就成为他以后经常要办的事情。后来他觉得女巫欺骗了他,就把女巫乱箭射死、马踏如泥。 当时的辽国,奴隶制度与封建制度并存,而奴隶制度依然盛行于传统的契丹地区。奴隶们的景况,因为耶律璟的种种妄念,变得十分凄凉,杀来杀去,杀得周围的奴隶都胆战心惊。 辽国的汉化很深,辽太祖耶律阿保机仰慕汉高祖刘邦的丰功伟绩,因此辽国皇族耶律氏也称为刘氏。以已氏、拔里氏比作刘邦的相国萧何,改称为萧氏,萧氏是辽国后族,除了太祖淳钦皇后述律氏,所有的辽国皇后都称为萧氏。亲不亲,一条根,打断骨头连着筋,近亲结婚的后果,虽然不至于马上导致品种退化,但负面影响恐怕是避免不了的。 耶律璟酷爱打猎,不分四季,酷爱喝酒,通宵达旦,酷爱睡觉,日中方起,酷爱杀人,花样百出。也许他本身带有精神分裂的倾向,加上醇酒从不间断的侵害,他的脾气变得格外暴虐凶恶。皇后萧氏出身名门,幼有仪则,性情温婉,却总是独守空房,两人没有儿子。 耶律璟对于自己唯一的女人不肯亲近,却对别的男人动辄施以宫刑,这位捉摸不定的辽国皇帝,看见别人十分痛苦,自己心中就十分快活。他没了爱情和天伦之乐,为了宣泄郁闷,就残酷处置自己可以生杀予夺的奴隶。他自己没有幸福,也见不得别人幸福,只有让别人不幸,他自己才会高兴。长期的心情压抑,耶律璟颇能自我调节,以杀人作发泄,以喝酒作麻醉,以打猎作逃避,以昏睡作为享受。 耶律璟是在血腥斗争中上台的,辽世宗被耶律察割杀死,耶律璟杀死察割登上大宝。辽国本身没有严格的继承制度,奉行胜者为王的游戏规则,耶律璟在位前期,皇族的反叛夺位事件前赴后继、层出不穷,从国舅肖眉古得到辽世宗的弟弟耶律娄国,重臣们屡屡的反叛,耶律璟坚决予以血腥镇压。除了放过了几个皇族主谋,其他参与者无一逃脱,甚至凌迟处死。 时时刻刻的恐惧和提防,使这位辽国皇帝精神紧张,他大行杀戮,制造恐怖气氛,震慑不轨份子。他绞死耶律娄国,凌迟耶律敌猎。耶律璟并不胡涂,他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他告诉大臣们:“我醉酒时所发出的命令,你们不要执行。” 缺乏温暖的家庭生活,缺乏正常的生活环境,耶律璟处处行止怪异,对近侍吹毛求疵,对厨子故意找碴,周围的人等个个如履薄冰。因为犯者而迁怒无辜,动辄加炮烙铁梳之刑,以手刃剌之,斩击射燎,断手足,烂肩股,折腰胫,划口碎齿,弃尸于荒野。刑法之制,成为人主快意恩仇的工具,视人命为草芥,视杀戮为娱乐,压迫超乎奴隶忍受的极限。 辽穆宗耶律璟有文武才略,调兵遣将,也有取得胜利的成绩。耶律璟也多次要求大臣督促自己的行为,却往往对劝谏者痛下杀手。他整日醉酒却心如明镜,痛恨自己却无法改正,杀害别人也折磨自己,只要他活着是清醒的,就只能活在痛苦中,不由自主,永无安宁之日。 ***** 当初后汉隐帝诛杀杨邠等三个大臣,又杀郭威在京城的亲族。郭威的数字姬妾以及儿子郭青哥、郭意哥以及侄子郭守筠、郭奉超、郭逊古均被隐帝所杀。因此郭威本人只有一个人活在人世,只有养子柴荣因为跟随自己在邺城征战而幸免于难。 后汉隐帝杀绝郭威的子侄,郭威只能以柴荣来当承嗣了。虽然没有血缘的关系,但是柴荣和郭威却情同父子。 有一次柴荣在市集算命,有一个神算为了几个大钱,说柴荣有天子命。当晚柴荣与东家颉跌氏喝酒,开玩笑地说:“算命的人说我日后会当皇帝,果真有那么一天,你想当什么官啊?” 东家酒至半酣,见柴荣和自己讲笑,也不怪恼,回答说:“我从商有三十年了,常常在京洛间贩货,很羡慕那些税官坐而获利,他们一天的收入,可以敌我等商贾三个月的利润,太让人眼红了。如果哪一天你当上皇帝,给我个京洛税院使当当就行了。” 说完了,爷俩儿碰杯大笑。日后等待柴荣登基,老东家颉跌氏还活得挺硬朗,果然被柴荣请入京城做税院使,果然美梦成真。 早在郭威称帝建立后周的那一年,北汉皇帝刘崇就引契丹军队进攻晋州,被后周大将王峻带领的大军击溃。契丹军返回晋阳,点算兵马,发现军队已经损失三分之二。极怒之下,契丹主帅萧禹厥钉大酋长一人于市,一个月之后斩首。经此一战,北汉土瘠民贫,内供军国,外奉契丹,赋役繁重,民不聊生,当时就有大批境内民众涌逃入后周的境内。 老实了几年,听闻郭威驾崩的消息,北汉主刘崇甚喜,谋大举入冠,并遣使去契丹搬援兵。耶律璟见刘崇有求于已,就派武定节度使杨衮率领一万多的骑兵来援。刘崇率领三万个精兵,浩浩荡荡杀入后周的国境。 柴荣帝位还未坐热,刘崇老匹夫就协同契丹人入冠,他又惊又怒,连忙集合朝臣廷议。众大臣皆表示:“刘崇上次入冠大败,势蹙气沮,必不敢亲自统兵入侵。陛下你新登大宝,人心易摇,不宜轻动,应该诏命大将前往防御。” 柴荣气盛英武说道:“刘崇趁我朝大丧之期,轻朕年少新立,有吞并天下之心,此次他必定亲自前来,朕不可不往。” 别的大臣没敢说什么,太师冯道倚老卖老,劝柴荣不可御驾亲征。 “当初唐太宗平定天下,未尝不自行,朕何敢偷安?”柴荣说道。 “不知道陛下能否为唐太宗否?”冯道泼冷水。 “以我们大周军的强盛,破刘崇军有如以泰山压卵。”柴荣又言。 “不知陛下能否为泰山否?”冯道阴不阴阳不阳又来一句。 虽然心中不悦,柴荣心内已经下了决定,对冯道未加以理会,执意要亲自出征刘崇与契丹军。同时柴荣诏令天雄节度使符彦卿、镇宁节度使郭崇、河中节度使王彦超、宁江节度使樊爱能、清淮节度使何徽、义成节度使白重赞等大将各率领本部兵马,前往潞州的方向奔赴。 下载免费阅读器!! 231话:雄战初啼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北汉王刘崇没有料到柴荣自己会亲率大军前来,他伙同契丹大军,路过潞州不攻,引兵南向,想直趋中原直克汴梁。当夜北汉、契丹联军在高平屯军,刘崇一觉醒来,才知道柴荣亲统军队已经行到近前,联军并受到后周前锋军的猛烈进攻。 北汉军虽受到小小的挫折,并无大碍,刘崇指挥军队慢慢地往后撤,退往巴公原。柴荣惟恐北汉主力就此不战而退,急忙下令诸军急行军集结准备总攻击。由于后周大将刘词的后军尚未到达,军中疑惧,将士们怯战。 柴荣志气益锐,命令白重赞、李重进统领左军居西,命樊爱能、何徽统右军为东翼,又命令向训、史彦超二人为中军,与北汉军对阵。北汉军当然不是软蛋,部队颇为严整,刘崇自己居中军,猛将张元微居东翼,杨兖的契丹军为西翼,虎视耽耽。 柴荣亲自乘马临阵督战,只有殿前都指挥使张永德率领一部禁军护驾。由于周军的后军未到,人数上明显少于北汉、契丹的联军。关键时刻,刘崇后悔召契丹兵助战,他对左右将领说:“根据经验,我认为周军很容易被消灭,我们汉军只要一军就可以破敌,不仅能完全消灭周军,还可以让契丹人心服。” 诸将纷纷点头,于是刘崇派军使对契丹主将杨兖说道:“周军现在已经与我们汉军对阵,形势已经大明,不麻烦契丹军士助战,请你率军登高观战,欣赏汉军如何奋勇杀敌。” 杨兖是百战将军,回劝北汉主刘崇不要轻敌,但既然对方不让自己的军士参战,他也乐得其便,慢慢移动军阵,给北汉、后周军的对仗腾出地方。 本来天刮着北风,忽然转刮南风,北汉的枢密使王延嗣让司天监官员劝刘崇说:“此刻正是决战的好时机。” 文臣王得中则拉住马劝谏:“风势转吹我军,千万不可以轻易出兵。” 刘崇大喝:“我的心意已决,你这一个老书生不要再妄言,再胡说八道我就杀了你!”说完,他的令旗一挥,指示张元微东翼骑兵发动进攻。 北汉大将张元微乃是出名的骁勇猛将,他的属下骑兵战斗力极强,因此开战没多久,周军大将樊爱能、何徽就引骑兵先逃遁,右军崩溃。后周右翼步兵没马逃不快,一千多人脱下战甲呼喊万岁,投降于北汉。此时周军形势万分的危急,刚刚开仗,右翼军就被对方干掉,等于是卸掉了一只臂膀。柴荣见军势危,亲自引亲兵督战,硬着头皮,不上也得上,只要柴荣战马一掉头,周军是必败不可。 宋太祖赵匡胤当时还只是张永德鞍下一名禁军中级将校,他向同伴大呼:“国主危险如此,我们怎能不誓死以战!” 同时他还对张永德讲:“贼兵气骑,力战可破。你指挥手下神箭手登高为左翼,我率军为右翼,国家安危,就在此一举。” 于是二人各率领两千兵,分别进战。这两大将军身先士卒,驰犯其锋,士卒死战,无不以一挡百。此外周朝的禁军将校马仁瑀、马全义等人也率众掩蔽柴荣,反复的冲阵,最终保住周军中军和左军阵势不乱。 刘崇望见黄龙伞覆盖,确定柴荣真的在军中,就死命褒赏初战得胜的大将张元微,催他乘胜进兵。福无双至,张大将军拍马而前,一马当先,正要冲入周军军阵,战马失蹄,一下子把张大将军甩入周军士卒的脚下。还未等到张元微爬起来,周军的长枪大刀密密麻麻朝甩到自己阵地里的敌将扎砍了过来,张大将军顿时成了一堆碎肉,北汉军士气大败。 当时南风吹得强盛,周兵奋勇杀敌,北汉兵大败。刘崇亲自高举红旗收兵,但是兵败如山倒,溃不能止。起先被礼劝入高地观战的杨兖及他的手下契丹兵,畏惧周兵的强盛,不敢前进,且恨北汉主所说的话,全军彻退。 收集残兵败将,刘崇发觉手下兵马连一万人还不到,三分之二的主力皆被周军干掉。还没有等到喘息,周军后军刘词又杀入战场,与柴荣军队合兵,乘胜追击,基本把剩下的北汉军包了饺子,辎重、器甲、乘舆皆为周师所获。幸亏刘崇有契丹人赠送的黄骝宝马,从雕窠岭的小路狂逃,驰离杀戮战场。 夜间迷路,刘崇又受村民欺骗方向,走了好大一段冤枉路。一路之上,老头子仓惶狼狈,刚刚驻马想吃口干粮,就听见有人高呼“有追兵”,立刻上马又逃,昼夜驰骋,殆不能支,仅仅一个人逃入晋阳。 回国之后,老头子并不发丧自责恤军,反而为他的黄骝马用真金白银上好檀木修造了一个专用的大马厩,食以三品料,号自在将军。来年,刘老匹夫病死,时年六十岁,他的儿子刘承钧袭位。刘承钧继位后也曾经发兵入冠,又大败而归,契丹人此后再不对这个儿皇帝施以援手,没有南侵的意思。 全歼北汉兵后,柴荣发现起先投降北汉的一千多士兵还活着,全部杀掉。这帮东西确实没用,临阵投降,罪过不可说不大,更可恨的是临阵奔逃的樊爱能、何微二人,他们跑就跑了,抢劫自己人的后勤部队却精神十足。柴荣连派数名近臣和禁军军校追到他们并阻止他们,两人根本就不听。 乱军还杀掉好几个御使,扬言:“契丹军已经来到,官军尝到败绩,其余的人都投降了。” 甚至周军的后军刘词急赴军阵,樊爱能还劝阻刘大将军不要前往,刘词不听从,引兵北向。 五代乱世的骄兵悍将,樊爱能、何微是其中的典型。高平之战时的柴荣,情势与先前与郭威对阵的后汉隐帝其实是完全一样,新皇之位摇摇晃晃,属下将领三心二意。如果柴荣像刘承佑那样怯懦无计,结果肯定逃不出兵败身死。 大战胜利之后,对于如何处理樊爱能等人,柴荣一时还不能下决定。大白天,他躺在行宫营账中,召张永德来商议。张永德官为统率禁军的殿前都指挥使,直言不讳:“樊爱能等人素无大功,看见敌人先逃走,推卸责任。陛下方削平四海,倘若军法不立,虽然有百万之众,如何能统御呢?” 柴荣听闻其言,正中下怀,丢枕头于地,大声呼喊称好。于是柴荣置酒高会,邀请诸位将领,酒刚过一巡,柴荣就赫然大怒,起身指骂樊爱能、何微等人:“你们是几朝的将领,并非不是不能用兵的将领。此次一战就逃走,实是想以朕为奇货,卖给刘崇。果非如此,为何朕亲自入阵,刘崇大军便败呢?你们罪该万死,也不足以谢罪天下。” 说完,柴荣命令禁卫军立即擒拿樊爱能、何微等当天临阵脱逃的中高级将校七十多人,推出去斩首,同时他又立马晋升当时奋勇进击的军将士卒。在郭威临死之前见了四人托孤,樊爱能、何微正是其中之二,他们不仅是京城大将,又都身兼军镇节度使。受先帝如此寄重,高平大战如此表现,二人是应该杀。 此次高平大战,柴荣临危不惧,身先士卒,不仅树立了自己的威望,也拉开了他统一战争的序幕。 柴荣违背众议攻破北汉,自是政事无论大小都亲自决定,实战过后,柴荣终于看清楚京城兵士都是多年关系户的子弟,年纪老的人居多,又骄傲不听命令,每次遇到大敌,不走就变节投降,后汉失国,实在是因为这帮草包坏事。由此他命令赵匡胤等人涤汰冗军,简选兵士,以骁勇之士多为藩镇所蓄,诏募天下壮士,所以士卒精强,近代无比,征战四方,所向皆捷。 坐稳了帝位,柴荣开始一系列的改革,治河、通漕、扩建汴梁都城,并命令大臣们各抒已见,广开建言,以削平天下,恢复唐僖宗之前的中国境土。同时为了富国强兵,柴荣对佛教加以禁抑,后周境内就废寺院三万多间,僧尼还俗六万多人。柴荣又下诏命令民间溶销铜佛像铸钱,以充国用。柴荣是中国古代历史灭毁佛教皇帝三武一宗中的一位,但他不滥杀,不滥废,有理有节。 至此,政治、军事、经济基础都奠立,柴荣就开始了他南征北讨的伟大事业。在五代后期,群臣多守常偷安,后周的比部郎中王朴神峻气劲,有谋能断,他所上的《开边策》,句句中的字字合意,柴荣看了拍案叫绝。 当然柴荣自有主见,不是完全接受王朴之议先进南唐,而是命令大将率兵西进,先击后蜀,立收秦、凤、成、阶四州,蜀人惊恐。当时的后蜀皇帝是孟昶,他大惧之下,致书请求议和,由于来信中孟昶自称为大蜀皇帝,柴荣生气不回答他。 孟昶愈加的恐惧,聚兵粮于剑门、白帝,为守御之备。幸亏柴荣不以蜀地为意,让孟昶这个土皇帝苟延残喘数年。后来孟昶得知柴荣击破南唐,又遣使想要进一步发展两国友好关系,柴荣仍旧不答理,孟昶也懊恼。 孟昶愤愤地说:“朕为天子郊祀天地的时候,你还是个小毛贼,何敢如此对待朕呢?”孟昶的天子,其实只是一个小盆地的天子罢了。 后蜀后主孟昶,初名仁赞,字保元,是后蜀高祖孟知祥第三子,后蜀末代皇帝,在位三十一年,享年四十七岁。 孟昶即位初年,励精图治,衣着朴素,兴修水利,注重农桑,实行与民休息的政策,后蜀国势强盛,将北线疆土扩张到长安。但是他在位后期,贪图逸乐、沉湎酒色,不思国政,生活荒诞,奢侈无度,连夜壶都用珍宝制成,称为七宝溺器,朝政十分腐败,孟昶对戏曲,也入迷甚深。 宋师在大将王全斌的指挥下以两路伐后蜀,蜀军与宋军在剑门关外进行一场大战,蜀军全军覆灭,后蜀精兵被全歼,灭亡之势已不可免了。宋军包围成都府,孟昶投降,后蜀灭亡。 孟昶被俘后被封为检校太师兼中书令、秦国公,居住在汴京。孟昶被宋太宗所毒死,孟昶的宠妃花蕊夫人在亡国之后写下了悲愤的诗句:“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哪得知,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 下载免费阅读器!! 232话:孟昶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孟昶一般被称为后主,因为孟昶喜好戏曲之故,有些戏班会祭祀他为守护神,称他为孟郎、孟郎君。 送子张仙一神,是花蕊夫人入宋之后,为了纪念孟昶的伪称。后蜀灭亡后,花蕊夫人与感念孟昶的百姓,以二郎神、西秦王爷等名义加以供奉。 孟昶他本来是一位少年老成的英明君主,但最后却做了意志消沉坐以待毙的亡国之君。他写诗词写不过南唐后主李煜,但综合文化素质却远在李煜之上,为中国的文化事业做出了不小的贡献。 五代时,孟知祥为西川节度使,后唐明宗死后,孟知祥僭称帝号,建立后蜀。孟知祥当皇帝才几个月就死了,他的儿子孟昶即位,就是后主。 孟昶资质端凝,少年老成,果敢刚毅。孟知祥晚年,对故旧将属非常宽厚,大臣放纵横暴,为害乡里。孟昶继位,众人欺他年轻,没把他放在眼里,更加骄蛮恣肆,往往夺人良田,毁人坟墓,欺压良善,全无顾忌。其中以李仁罕和张业的名声最坏,孟昶即位数月,即以迅雷之势派人抓住李仁罕问斩,并族诛其家,一时大快人心。 张业是李仁罕的外甥,当时掌握御林军,孟昶怕引起内乱,杀李仁罕后不仅没动他,反而升任他为宰相,以此来麻痹他。张业权柄在手,全不念老舅被杀的前车之鉴,更加放肆任性,竟在自己家里开置监狱,敲骨剥髓,暴敛当地人民,引起公愤。见火候差不多,孟昶与匡圣指挥使安思谦合谋,一举诛杀了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权臣。 藩镇大将李肇来朝,自恃前朝重臣,倚老卖老,拄着拐杖入见,称自己有病不能下拜。听闻李仁罕等人被诛杀,再见到孟昶时远远就扔掉拐杖,跪伏于地,大气也不敢喘。 收拾服贴了父亲孟知祥留下的一帮老臣旧将之后,孟昶亲政,选拔新人担任各级官吏,并效法武则天设立铜匦于朝堂,鼓励官民密告枉吏推荐良才。他颁布劝农桑诏,要求各地刺史、县令将农桑劝课作为主要政务,又罢免武将们兼领的节度使职务,改为文臣担任,改善地方吏治。 但后蜀毕竟是偏居一隅的小国,孟昶的雄心壮志,很快就被现实粉碎。后晋被契丹灭之后,趁后汉刘知远立足未稳,孟昶也曾经想趁机染指中原,但所任非人,大败而归,不能成事。周世宗柴荣在位时,由于孟昶上书不逊,周军伐蜀,蜀军大败,丢掉秦、成、阶、凤四块土地。情急之下,孟昶忙与南唐、东汉等周边小国联合,共同抗周。 孟昶在位的后期,正逢后晋、后汉、后周交替迭兴之际,各家逐鹿中原,无暇顾及川蜀,孟昶的外部压力减轻,据险一方,正好关起门来做皇帝,他年轻时一直压抑的打球走马、好房中术的坏习惯一下子释放出来,逐渐奢侈放纵,连尿盆都嵌满珍珠宝玉作装饰,豪侈至极。 纨绔子弟王昭远好说大话、善于逢迎,孟昶很喜欢他,加以重用,凡一切政务,都任由王昭远办理。自己则酣歌醉舞,日夜娱乐,他为了打球走马,强取百姓的田地,作为打球跑马场,还命宫女穿五彩锦衣,穿梭来往于马场中,好似蝴蝶飞舞。 孟昶嫌后宫妃嫔没有绝色美女,便广征蜀地美女以充后宫。青城有一姓费的女子,生得风姿秀逸,且擅长吟咏,精工音律。后主选入宫中,十分宠爱,因为前蜀王建之妾小徐妃,号为花蕊夫人,也就袭其名称,封费氏为花蕊夫人。 花蕊夫人每逢侍宴,红牙按拍,檀板轻敲,余音袅袅,绕梁三日。她还很会烹调,用洗凈的白羊头,以红曲煮之,紧紧卷起,将石镇压,以酒腌之,使酒味入骨,然后切如纸薄,吃起来风味无穷,号称为绯羊首,又名酒骨糟。 又以薯药切片,莲粉拌匀,加用五味调和以进,清香扑鼻,味酥而脆,并且洁白如银,望之如月,宫中称之为月一盘。特别新制的其他肴馔,不计其数,后主命令御膳司刊列食单,多至百卷,每值御宴,更番迭进,每天都没有重复口味的,让孟昶对花蕊夫人的宠爱一日胜过一日了。 “要想管住男人的心,先要管住男人的胃。”这句话也许是花蕊夫人首先说的。 花蕊夫人最爱牡丹花与红栀子花,后主因此开辟宣华苑,不惜金钱,到处收集牡丹花种,栽植在内宫花圃。后主与花蕊夫人,日夕在花下吟诗作赋、饮酒弹琴。又下令首都街道遍种芙蓉,秋天芙蓉盛开,沿城四十里远近,迭锦堆霞,一眼望去,好似红云一般。倾城妇女,都来游玩,珠光宝气,绮罗成阵,箫鼓画船,逐队而行。 后主最怕热,每次遇到炎暑天气,便喘息不已,甚至夜间也难以就寝,便在摩诃池上,建筑水晶宫殿,做为避暑的场所。又凿了一处九曲龙池,婉蜒曲折,有数里之长,通入摩诃池内。最奇妙的是池内安着四架喷水机器,将机关打开,四面的池水便一起喷到空中,高达数丈,聚于殿顶,再从四面分泻下来,归入池中。孟昶携带了花蕊夫人,偕同宫眷,移入水晶宫内,以避暑热。 “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绣帘开,一点明月窥人;人未寝,欹枕钗横鬓乱。起来携素手,庭户无声,时见疏星渡河汉。试问夜如何?夜已三更,金波淡,玉绳低转。但屈指西风几时来,又只恐流年暗中偷换。” 花蕊夫人夏天体凉不出汗,成了人体小冰箱,这样的美女哪个男人不想搂着呢? 孟昶和李煜实在有太多的相似之处,他们都是亡国之君,但都不算昏聩,更没有一点残暴,而且都是文化名人,只是孟昶更加全面,但没有太多有影响的个人作品传世,而李煜的亡国诗词则非常能打动人心。 这与孟昶到开封后很快被毒死有关,历史没有给他时间去创作亡国诗篇,而李煜则在开封活了几年,有充裕的创作时间。 柴荣下一个大目标,就是南唐了,柴荣用了将近三年时间,三次御驾亲征,终于使南唐李璟称臣,尽收长江以北土地。 说起南唐,当时是大词人李璟当政,看见李璟这个名字,大家肯定都笑了,肯定知道这个文学家是打不过柴荣的。 唐朝末年,庐州刺史杨行密占据以扬州为中心的江淮一带,建立了吴国。杨行密死后,大权落到大将徐温手中,徐温死后,养子徐知诰执掌国政,他废掉吴国末代皇帝杨溥,自己称帝,建立南唐。他说自己是唐玄宗的子孙,改名李升,南唐中主李璟就是他的儿子。 南唐元宗李璟,字伯玉,原名徐景通,南唐建立后改名李璟,是李昪的长子。五代十国时期南唐第二位皇帝,因此也被称为中主。 李璟即位后,改变父亲李昪保守的政策,开始大规模对外用兵,消灭皆因继承人争位而内乱的马楚及闽国,他在位时,南唐疆土最大。不过李璟奢侈无度,经常与他的宠臣韩熙载、冯延巳等饮宴赋诗,于是适用于歌筵舞榭的词,便在南唐获得了发展的机会。他的词,感情真挚,风格清新,语言不事雕琢,对南唐词坛产生过一定的影响,这却导致政治腐败,百姓民不聊生,怨声载道。 后周派兵侵入南唐,占领了南唐淮南江北的大片土地,并长驱直入到长江一带,李璟只好向柴荣称臣,去掉帝号,自称为唐国主,使用后周的年号。他的词很有名气,书法也很不错,其中他的小楼吹彻玉笙寒是流芳千古的名句。 菡萏香消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还与韶光共憔悴,不堪看。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多少泪珠无限恨,倚栏杆。手卷真珠上玉钩,依前春恨锁重楼。风里落花谁是主?思悠悠。青鸟不传云外信,丁香空结雨中愁。回首绿波三楚暮,接天流。 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风压轻云贴水飞,乍晴池馆燕争泥,沈郎多病不胜衣。沙上未闻鸿雁信,竹间时有鹧鸪蹄,此情惟有落花知。 下载免费阅读器!! 233话:降伏南唐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唐朝末期,杨行密占有江淮地区,后为吴国;钱镠占有两浙地区,即吴越,吴越始终末称帝。 杨行密的发迹得益于唐朝节度使高骈军中的内乱,杨行密是庐州合肥人,他长得孔武有力,能手举百斤,最早是通信兵出身的,他一个昼夜可行三百里,真的可称为神行太保了。 杨行密以救高骈为名,步步为营,杀掉当时横行江淮的孙儒。朱温凯觎江淮,杨行密不服,朱温打了半天得不到便宜,奈何杨行密不得。杨行密病死后,儿子杨偓袭位,但是大权掌握在徐温和张颢的手中。上下猜忌,徐温、张颢二人先下手为强,杀掉杨偓,推立杨行密次子杨隆演为帝。 不久之后,徐温和张颢二人又生龌龊,徐温杀掉张颢。徐温禀政后,学孙权立吴国,推杨隆演为吴国王,不再以唐朝藩王自居。徐温死后,他的义子徐知诰执政,更进一步,推杨隆演为皇帝。没过多久,徐知诰索性推倒吴帝杨隆演,自己做了皇帝,并假称是李唐后代,改国号为唐,自己改名叫李升。 其实这位家伙既不姓李也不姓徐,原本姓潘,平民老百姓一个,战乱时期,父母亲相继饿死,被徐温收养为子。李升称帝后,休养生息,勤俭治国,轻徭薄赋,为政还算不错。李升因服食仙丹中毒去世,李升死后,其子李璟即位,在位十九年,南唐在他手里由盛而衰。 李璟早期,先进攻福建的闽国,有得有失,消耗了大量的国力。恰巧中原的后晋灭亡,杀伐大乱,如果南唐没有把力量全部陷在福建,大可以北伐占据中原。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沙陀人刘知远抢了先机,建立了后汉。 南唐趁着楚国马氏家族内乱,发兵直指,竟然也灭掉了十国中重要的楚国。福兮祸兮,没过多久就发生军变,南唐又失去湖南大部分的土地。 柴荣下诏亲征,柴荣在将近三年多的时间里,联合吴越钱氏家族的兵力,屡战屡胜,最终占领光、寿、庐、舒、濠、泗、泰、通等十四州六十个县,共二十多万户,长江以北,尽为中原王朝所有。至此大一统的曙光,重新出现在中国的大地上。 李璟被迫放弃帝号,改称国主,并进献犒军银十万雨、绢十万匹、钱十五万贯、茶五十万斤、米麦二十万石,尊后周为正朔,完全以藩臣自居了。过了三年,李璟郁郁而死,他的儿子大词人李煜继位。 李璟向柴荣称臣后,十国中最弱小的荆南国王高保融很乖巧,觉得上贡称臣还不够,南平王送他的弟弟入朝为人质,柴荣大喜,赏赐高保融不少金银财宝。 南平的开国主高季兴本来是僮仆出身,为后梁太祖朱温所喜欢,收为养子,当时叫做朱友让。朱温死后,领兵于荆南的高季兴兴起了割据之意,后唐灭后梁,高季兴惧怕而入朝仕唐庄宗,并向庄宗献计灭前蜀。后唐庄宗大悦,以手拊他的背脊,高季兴很会讨好人,在袍子上让人用金线绣了一个金手印,四处的炫耀。 同时他也怕唐庄宗会杀了他,在归途中连夜斩关而去。后唐灭亡时,先前灭蜀的后唐军从蜀地搜刮有金帛四十多万,自峡而下,高季兴全部劫取。高季兴死后,他的儿子高从诲袭位,仍被后晋封为南平王,子袭父业,德性也是一样。 后梁时,南汉、闽、楚三国皆向梁朝贡,路过荆南时,往往财物贡品被劫夺。后来南汉、闽、蜀皆称帝,高从诲换向这些邻国称臣,有奶就是娘,有钱就是爹,目的是为了获取赏物,当时人称高氏父子为高赖子,俚语说夺取苟得无愧耻者为赖子,所说的就是无赖。 向柴荣大献殷勤的高保融,正是高从诲之子。待高保融之子高继冲时,慑于宋朝的皇威,率领将吏宗族五百多人入朝,结局非常不错,人虽无赖,下场倒不赖。 听说江南强国南唐屡战屡败,南汉皇帝刘晟忧形于色,吓得他遣使想向柴荣修贡,其间战事不息,使者不得行。南汉的第一位土皇帝是刘隐,此人是军将出身,唐末趁乱自立,不断向朱温行以重贿,得为一方藩镇节度使,占据岭南,后梁建立后,进封为南海王。 刘隐病死后,弟弟刘陟即位,见后梁国势混乱,中原多事,便自立为帝,国号为大汉,史称南汉,穷奢极侈,娱僭一方,肆行虐酷,至有炮烙、刳剔、截舌、灌鼻之刑,一方之民,若据炉炭。此人还妄自尊大,称呼中原帝王为洛州刺史,其实正因为他居化外之地,耻为夷蛮之主的心理使然。 南汉高祖刘龑,原名刘岩,又名刘陟,五代十国时南汉的开国者,父亲是南汉追赠圣武皇帝刘谦,母亲是妾段氏。 刘谦和妻子韦氏生有两个儿子刘隐和刘台,后来又私纳小妾段氏,生下刘陟。正妻韦氏大怒,杀死了段氏,但未忍伤害还是婴儿的刘陟,而是抱回家中和两个儿子一起抚育。刘陟长大后聪慧又工于武艺,精通占卜算命之术,但又天性苛酷,每次杀人则喜,人皆以为蛟蜃化身。 嫡长兄刘隐为后梁南海王,割据岭南地区,逐渐坐大,刘隐还没来得及称帝建国,就因病在广州去世,刘陟接任静海军节度使,其后又袭封南海王称号。刘隐死后六年,刘陟在广州称帝,建国号为大越,定都番禺。次年刘陟自称是汉朝皇室的后裔,为了表示自己建国是恢复昔日的汉家天下,于是又改国号为大汉,史称南汉。 刘陟为自己改名为刘龑,自创一龑字,取自《易经》中飞龙在天的意思。 唐末,岭南士人云集,有的为了避战乱,有的是被流放岭南的名臣后裔,也有因战乱不得北返的任满地方官。刘隐以这部分人为辅佐,刘隐初掌军事,平定了岭南东西两道诸割据势力,控制了岭南,西与楚争容桂之地,攻占了容邕两管。刘隐死后,刘陟为权知清海军留后,后梁授为清海军节度使,封南平王。 刘陟称帝,都番禺,国号大越,次年改国号为汉,史称南汉。据有广东、广西及云南一部分。刘陟在位时依靠士人治政,尽任士人为诸州刺史,还通过科举,每年录用进士、明经十多人为官,避免了武职官据地称雄之患。但是刘陟及其继任者都是荒诞残暴之君,广聚珠宝珍玩,大兴土木。刘陟造昭阳殿时,以金为顶,以银铺地,还耗费了大量珍珠、水晶、琥珀作装饰,为了课敛重赋并镇压人民的反抗,滥用酷刑,民众不堪其苦。 刘陟称帝后改了很多名字,有岩,有龑,还自己造了一个字,上边是龙,下边是天。刘陟是上蔡人,原是大食商人的后代,祖父迁到了闽地,后来因为经商又到了岭南。他的父亲刘谦在唐朝末年参加了广州的军队,开始职务很低,后来被当时任南海节度使的唐朝宰相韦宙看中,不但将自己的侄女嫁给了他,还在官职上提拔了他,后来刘谦升任封州刺史,势力逐渐强大,有兵上万人,战船一百多艘。 刘谦死后,刘陟的哥哥刘隐继承了父亲的封州刺史之职,而且又有了大的发展,后梁封他为南海王,于是刘隐便成了两广地区的实际统治者。 刘陟是一个私生子,他的母亲把他生在了外面,父亲的正妻韦氏非常生气,让人把刘陟夺去,拿剑就要杀他,但一见刘陟长得很讨人喜欢,又马上改变了主意,把刘陟收为自己的儿子,将刘陟的生母杀死了。 刘陟长大后身体魁梧高大,而且擅长骑马射箭,武艺超群。身体也很特殊,像刘备那样垂手能过膝。在很有成就的哥哥身边,刘陟很容易地便得到了要职,刘隐做节度使时,他当了副使,辅佐哥哥统治岭南一带。 唐朝末年,岭南地区也是一片大乱,大小军阀割据,战争不止,其混乱程度不亚于中原,曲颢割据在交州,刘士政占据桂州,叶广略占有邕州,庞巨昭割占容州。 此外卢光稠占据虔州,他的弟弟卢光睦占据潮州,他的儿子卢延昌占据韶州。再加上刘昌鲁占有的高州,大小七十多股势力各自为政,霸占一方,作为南海王的刘隐根本不能控制他们。 为统一岭南地区,平定这些割据势力,刘隐决定发兵攻击,他将进攻的首要目标定在了韶州。但是刘陟反对哥哥这么做,他分析说道:“韶州被卢延昌占有,但他是依靠父亲的力量维持他的权力,如果先打韶州,虔州肯定会发兵相救,这样我们就腹背受敌了,因此韶州不应该力战,而应智取。” 哥哥没有听刘陟的话,领兵去了,结果不出刘陟所料,被打得大败而归。吃了亏的刘隐服了这个弟弟,干脆将兵权交给了他,让他领兵四处征讨。刘陟改变了作战计划,将兵锋先指向了弱敌,从易到难,一边平定一边扩充军队,最后基本将各个割据势力平定了。 哥哥死后,刘陟继承了哥哥南海王的职位。他继续征服少数没有平定的割据势力,同时又向后梁称臣,以换取中原政权的支持,以此表明自己是当地正统的合法政权。 但后来他听说占据吴越地区的钱留也被后梁封为吴越王后,非常的生气,对于南海王这个称号也不满意了,他恼火地说:“中原地区正是混乱时期,我真不知道究竟谁是中原之主,我占有南海广大领土,怎么甘心到万里之外的中原去向他们称臣呢?”刘陟受朱温称帝的启发,也有了登基的愿望。 刘陟下令停止向后梁朝贡,在番禺称帝,建国号大越,第二年,又改国号为汉,史称南汉。 下载免费阅读器!! 234话:荒唐南汉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称帝之后,刘陟为了稳定边疆,与北边的楚和西边的南诏联姻,巩固了双方的关系。他娶了楚王马殷的女儿,封为越国夫人,后来又册封为皇后,他把自己的女儿增城公主嫁给南诏王为妻,联姻使得南汉有了比较稳定的发展环境。 称帝之后,刘陟继承了哥哥的做法,厚待士人,唐朝被流放到这里的大臣们的后代,以及为躲避战乱而逃到本地的士人,都受到刘陟的重用。赵光胤被刘陟任命为宰相后,总以为自己是唐朝名门望族之后,在南汉任官是身不由己,因此情绪一直很低落,加上亲属在北方,所以言语之中总流露出对家乡的眷恋之情。 刘陟了解情况后,便让人仿照他的笔迹写了封信,然后派人到北方把他在洛阳的家属都接了过来,赵光胤感激不已,从此全心全意地为刘陟处理政事。对于和他意见不一的人,刘陟也没有生气加害,而是想其他办法解决。在他要称帝时,王定保极力反对,刘陟便让他出使荆南,然后进行称帝,王定保回来看见生米煮成了熟饭,又发牢骚,又讥讽刘陟,刘陟并不往心里去,只是有点得意地笑笑。 由于离北方较远,刘陟和中原的关系并不密切,称帝后和后梁一直没有联系。等到后唐灭掉了后梁,刘陟听说后唐军队很强大,担心会威胁到自己的地位,于是便派人到中原去探听虚实,书信中自称大汉国主,对后唐则恭敬地称呼大唐皇帝,还说南汉已经派遣了使臣,正在准备大批的贡物,等秋天的时候就能送到了。 使者回来后却告诉刘陟,后唐内部混乱,大乱的迹象已经很明显了,根本就没有力量南下。刘陟听了非常高兴,就连本来就没有派的进贡的使臣也不派了,与后唐的来往也停止了,言谈之中还称后唐皇帝为洛州刺史,讽刺后唐的疆域狭小。 虽然刘陟有点狂妄,讽刺后唐皇帝是洛州刺史,但同时他也总觉得自己做南汉的皇帝非常委曲,因为当地有很多的少数民族。刘陟的心里很矛盾,狂妄里面又夹杂着不少的自卑,所以他觉得做蛮夷之王不光彩,每当有北方人来时,他总是不厌其烦地对人家说他的老家在咸阳,他不是当地人。 刘陟做皇帝比中原的皇帝更迷信,他非常喜欢《周易》,也经常算卦,年号的改变,以及名字的变动,原因都是算卦所致。遇到大事就拿出《周易》算一卦卜卜吉凶,他改名为刘龚后,有个僧人说根据谶书所说,叫龚的人会灭掉他的南汉,于是他就根据《周易》里的飞龙在天,自己造了个字,上龙下天,定发音为岩,以此为自己的名字。 后来楚王马殷派兵攻打封州,守将打了败仗,刘陟也赶忙拿出《周易》算卦,得到大有二字,于是把年号改成了大有,还大赦罪犯以求吉利。然后派大将苏章领兵三千,增援封州,苏章假装战败诱敌深入,然后用铁索锁住了楚的战船,全歼了楚军,取得了胜利,刘陟听到喜报,高兴地摸了摸《周易》,对算卦更深信不疑了。 刘陟在位期间,辖境的南部发生了一件大事。南汉的交州发生兵变,属将皎公羡杀死了主管官员,割据一方,另一属将吴权领兵攻打皎公羡,皎公羡便求救于刘陟,刘陟封儿子刘洪操为交王,然后领兵进攻吴权,结果被吴权打败,刘洪操阵亡,刘陟只得撤兵。吴权从此占有了交州,吴权建立的王朝即越南吴朝,所以吴朝是从南汉分离出去的。 刘陟也有一些缺陷,首先是奢侈,在位晚期建造玉堂珠殿,极尽奢华,金银珠宝,奇异珍玩装饰其中,令人眼花缭乱。此外他还非常残忍,处死人时常用一些酷刑,如炮烙、截舌、灌鼻、刀锯等,而且在行刑时,刘陟还喜欢观看,见到杀人场面,看着受刑人痛苦地挣扎他竟高兴得手舞足蹈,嘴里还念念有词,口水都流了出来,大家都以为他是怪物投胎而生,这些酷刑给百姓带来了灾难。 刘陟死前对自己的儿子们很不满意,说他的子孙没什么才能,南汉就像老鼠进了牛角,国运肯定会走下坡路,刘陟病死时五十四岁,在位共二十六年,庙号高祖。 他的子孙果然像他所说的那样,不是残忍便是荒诞。南汉中宗刘晟以残忍出名,为保自己做皇帝,竟然先后杀死十三个弟弟,残忍至极。杀了弟弟后他又将府第所有男的杀死,然后将女的纳入宫中供自己欢乐。有一次他喝醉了酒,让人把瓜放在伶人的头上,试试宝剑是否锋利,结果瓜劈开了,人也被他杀死了。第二天要那个伶人侍奉,别人说昨天晚上已经死了,他又叹息不已。 南汉后主刘继兴不但继承了先辈的奢侈,而且秽乱得无法用语言表达。他的后妃中有一个波斯人,长得光艳绝伦,而且和后主一样喜欢乱爱,擅长乱爱,后主最宠爱她,大概是因为她脸色比较黑体态又肥,所以赐名媚猪,后主不仅和媚猪乱爱,而且还招来一些不良少年,和宫女们一块脱掉衣服,成双配对,然后他和波斯女来回观看取乐,还取名为大体双。 在残忍方面,后主也不亚于刘陟,他用烧煮剥剔和刀山剑树等酷刑来折磨犯人取乐。让犯人和猛虎、大象决斗,看犯人惨死的情景。 在南汉国都番禹的某一天来个陌生人,陌生人看街市上倒也是热闹异常,唯一奇怪的是,陌生人想问路搭讪,当地人没一个敢回答,貌似全是哑巴,然而当陌生人一转身,当地人又互相说起话来。 突然有人低声说了一句:“皇帝来了。”整个市场立马鸦雀无声,静悄悄阴森森如同鬼城,彷佛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到声音。 果然没有多久,来了一位二十多岁面容琐猥服饰华贵的小伙子,后面还跟着数十个家丁装束的随从。这小伙子走路像螃蟹似的横着走,东瞧瞧西看看,神情极是滑稽,有几分好奇,又有几分得意。没多久他停了下来,目光锁定了一家古董店,他莫非喜欢古董?非也,他看上了店里那位黑肥黑肥的妞儿。 说到南汉,这小伙子不是别人,正是汉中宗刘晟之子,号称太子皇帝的刘鋹。南汉后主刘鋹,原名刘继兴,五代十国时期南汉君主,南汉中宗刘晟长子,原封卫王。刘晟去世,刘继兴继位,改名为刘鋹。刘鋹在位期间,荒诞无度、统治昏庸,将朝政交予女巫,政事紊乱。被北宋所灭,刘鋹投降,被北宋封为恩赦侯。 只见他贼兮兮走上去搭讪,其他人都不敢说话,唯独这位肥妞不怕,还送给刘鋹一串哑铃般粗豪的笑声。 刘鋹虽然不学无术,却也不是傻子,他仔细打量这位女子,年纪不大,皮肤略带黑色,只是身体肥腴,眉目之间颇有些妖艳的神态,他心中一动:“此女不是本地人,也不是中原人,多半是西域人或是波斯人。” 稍加问了几句,果然不出所料,刘鋹很得意:“我太有见识了。” “既然是波斯女人,那就让我尝个鲜吧。”不由分说,一挥手,几个如狼似虎的家丁上来,跟老鹰捉小鸡的似的把波斯女塞进了轿子。他们倒轻松,仗着人多,可轿夫们一路上直叫苦,这一个弱质女子,怎么就那么重呢?简直就像个母猪。 进宫以后,刘鋹忙不迭的与肥妞上床,没想到这肥妞是个房中高手,曲尽其术,跟骚狐狸似的,把刘鋹弄得神魂颠倒,不知南北,于是刘鋹对她大加宠爱,因为她黑而肥,赐号为媚猪。 刘鋹贵为一国之君,难道没见过美女,以至于错把东施当西施?非也,他后宫美女多的是,别的不说,单说内侍监李托的两个养女,一对姊妹花就生得清丽可人,被刘鋹选入宫中,极尽欢乐,长者封为贵妃,次者封为才人,他们还一起观看过罪犯被猛兽撕咬的场景。 以此来看,刘鋹倒不是真的不懂审美,而是美女玩腻了,想换换口味而已。这一换不得了,刘鋹从此迷上肥妞了,那位媚猪也是有心人,遍寻后宫中体态丰腴的女人,然后选择其中九人,组成了肥妞团,尽传她的房中术,一同去服侍刘鋹。 一时间南汉后宫肥女大行其道,而刘鋹大大的开心,大得其爽,忙得不得了,都是宝贝呀。九个宝贝体重加一起起码得七百公斤,如此难得,必须要给封号,才锦上添花。于是乎刘鋹命人拟旨,将九人各个赐号:媚牛、媚羊、媚狐、媚狗、媚猫、媚驴、媚兔、媚猿、媚狮,以媚猪为首,总称为十媚女。 稀奇的是,刘鋹这时候不仅喜欢肥女,由于有了这次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册封,他对动物亦情有独钟了,特在后苑修建了动物园,养了许多虎、豹、犀牛、象角等猛兽。没事了,就领一帮猫狗妃子去看人与动物打架,将罪犯的衣服剥去,驱入苑中,让他们光着身子与猛兽斗。每听到惨叫的声音,他就拍手大笑,以此为乐。 无疑在十媚女中,刘鋹还是最喜欢波斯的媚猪,因为除了异国情调,除了过人的房中技巧,她还有另一个好处,那就是古董出身,术有专攻,与刘鋹有相同的志趣,比较适合做夫妻。 刘鋹这个人做皇帝不称职,但他的手很巧,常用珍珠结为鞍勒,做戏龙的形状,精巧异常。他命人入海采珍珠,多达三千人,在宫里无事时,便以鱼脑骨做托子,镂椰子为壶,雕刻精工,细入毫芒,虽有名的雕刻工匠见了刘鋹所制作的器物,都诧为世所罕有。 刘鋹以珍珠装饰宫殿,一代之尊,极尽奢侈,并在合浦置媚川都,置兵八千专以采珠为事。珠民采珠的时候,将石头系在珠民的脚上,深入海里七百尺,珠民溺死的人无数。 常说红颜祸水,不知这又黑又肥的波斯媚猪算不算祸水?总之刘鋹这家伙胡作非为了十三年,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红颜非祸水,媚猪其实并非祸水,刘鋹他是咎由自取。还是宋太祖明白事理,叹息地对左右说:“刘鋹好工巧,习与性成,若能移治国家,何致灭亡。” 下载免费阅读器!! 235话:北伐契丹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最后南汉被北宋灭掉,后主刘鋹投降后,赵匡胤没有杀他。刘鋹经常献媚于赵匡胤,以保全性命。他用珠宝做成了珠龙九五鞍送给赵匡胤,赵匡胤给了他一百五十万钱,但却对左右侍臣们说:“他喜欢做巧工,而且习以成性,假如把这些辛勤的功夫用在治国上,那怎么会亡了国呢?” 后来宋太宗要北伐时,设宴招待众臣,刘鋹也去了,极尽讨好地说:“大朝的威名远近闻名,四方的伪朝廷之主,没多久便会都坐在这里,臣是最先来的,希望以后能做诸国降王的首领。” 太宗大笑,重赏了他,比起阿斗来,刘鋹他更进了一步,阿斗只是说乐不思蜀,他还想当降王的首领,刘陟如果知道了,不知道怎么斥责这个不肖子孙。 刘陟病死,其子刘玢继位,儿子像父亲,多行淫虐,人们皆害怕他,不久就被弟弟刘晟和刘昌密谋杀掉。刘晟自己坐上帝位,改元应干,他与父兄一个样,刘晟率性荒暴,数年之间,把自己近二十个弟弟全部杀掉,一个都不留。 这个人还喜欢亲自行酷刑加诸于人,号称他的刑讯室为生地狱,热油锅、碎剐床等,凡是一般人想象不到的酷刑,里面是应有尽有。刘晟天天以酒为水,终日处于酣醉之中,连他的宠爱伶人尚玉楼也不得好死。有一次,他半夜饮酒高兴,刘晟口渴想吃西瓜,便将西瓜放置在尚玉楼的脑袋上,一刀劈下,连瓜带人劈成两半,刘晟也不知道,只是感觉口中西瓜汁又浓又红又咸。 刘晟在位十多年,饮酒过量而死,他的儿子刘鋹继位,年十七岁,改元大宝。这个小子有样学样,残虐有如他的父亲,昏庸有过之不及。刘鋹以为群臣因为各有家室不能尽忠于他,一切政务皆委托于太监,只要发现有才的读书人,皆阉割然后用,所以南汉的士子最倒霉,只有考取了前三甲,只有金榜题名时,再无洞房花烛夜,披红挂绿戴喜花之后,就被拥入蚕室割去小鸡鸡。 刘鋹平日最信任的是太监许彦真、女巫樊胡子以及商胡进贡的一个波斯舞女,哪位大臣得罪这几个人,下场只有一个,诛杀九族。 同时宦官劝刘鋹:“先帝之所以得宝位传给陛下,正因为尽杀群弟,陛下你也应该效法先帝。” 刘鋹大以为然,把几个弟弟杀个干净。这么一个酷虐的王朝,由于天高皇帝远,悬隔在岭外,自刘隐至刘鋹也经过了四世五主,将近六十年,最后被北宋灭掉,一大家子投降之后被迁至开封,刘鋹得封恩赦侯,竟得好死。 所以柴荣大败南唐后,当时的各个小国吓得肝胆俱裂,纷纷示好不迭。 南唐向后周称臣后,派宗室李从善及大臣钟谟入贡,柴荣问钟谟:“江南现在还治兵守备吗?” 钟谟小心翼翼地回答:“唐王已经臣服于大周,不敢再在边境治兵修守。” 柴荣摇头说:“昔日两国为仇敌,现在亲如一家,大义已定,君臣分明,应该无猜忌,然而人生难以预期,后世之事不可预测。你回去转告唐主,趁我在位时,完备城廓、修缮甲兵,据守要害,要为子孙后代多做考虑。” 得到指示,南唐国主才敢修茸城池,增守戌兵。在奸雄纷出的五代乱世,柴荣的推诚布公、宏规大度的高尚人格,几乎可以说是前所未有。因此雄才大略的柴荣真正怀有伟大的战略眼光,他最根本的目的其实是北伐契丹,夺回幽燕之地。 柴荣平定南唐,不仅开疆拓土,大增中原王朝声威,最主要的是使国内经济、军事力量待以进一步的增强。如此柴荣终于展开他心中最大的事业,北伐。柴荣又御驾亲征,踏上了北征契丹、收复燕云之路。 柴荣北伐,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契丹方面,耶律德光病死后,他的侄子耶律阮为辽世宗,因为发动南攻,臣下不满,发动了政变,杀掉了耶律阮。耶律璟继位,柴荣此时还不知道他就是秦始皇的化身,只知道大家都叫他为睡王,不理朝政。 在柴荣南征的时候,北方的契丹不老实,出兵抄掠内地,干了不少的坏事。柴荣不能容忍任何人对他的蔑视,管你七丹八丹,惹着爷就是不行。柴荣命令镇宁军节度使张永德带着部队去修理一下契丹人,赶紧滚回去,别给脸不要脸。 正当柴荣雄心勃勃的准备统一天下之时,被柴荣深为倚重的后周第一重臣王朴突然没有任何先兆的病倒了,仅仅一夜,王朴去世。柴荣闻着噩耗,大惊失色,急急赶到王宅,看到前几天还在一起谈笑风生的王朴此时已经魂归西去。柴荣痛不欲生,放声痛哭:“朕与你,名为君臣,实则挚友,朕为你的心,你为朕的手臂,心与手臂合而如一,天下将要太平,你怎么能舍得朕先去呢?忍心独留朕孤寂的留在世间呢?” 王朴可是柴荣的无价之宝,王朴在后周的地位就像刘备的诸葛亮、苻坚的王猛。一代奇才说没了就没了,柴荣如何能平静的下来?任凭众人苦劝,柴荣无动于衷,哭累了,休息一会,接着再哭,凄声哀念,让人揪心不已。 王朴为人刚毅,长于辩才,非常投柴荣的脾气,所以君臣关系极佳,每次柴荣亲征,总是留下王朴坐镇后方,王朴有才,忠心不二,柴荣非常的放心。后来赵匡胤即位,有次来到功臣阁中,看到王朴的画像,赵匡胤急整好衣冠,朝王朴像鞠躬。 侍从劝止:“王朴是前朝的臣下,陛下不应该行此重礼。” 赵匡胤用手指了自己身上的龙袍:“若不是王朴早死,朕根本就没有可能穿上这件龙袍。” 宋太宗赵光义也知道王朴的份量,经常对臣下称赞王朴大才,由此可见,王朴早死对柴荣的打击有多大。只是不知道那位千古名相赵普听到赵氏兄弟如此美誉王朴,心中会不会打翻醋瓶子。 柴荣是皇帝中的王朴,王朴则是群臣中的柴荣,王朴若在,范质、王溥那帮书生哪是赵匡胤的对手,如果换了王朴就不一样了。 现在王朴死了,放眼四望,除了那班纠纠武夫,就是唯唯诺诺的狗尾貂冠诸君子,赵简子哭周舍之死:“吾闻千羊之皮、不如一狐之腋;众人之唯唯,不如周舍之谔谔。” 柴荣此时正是这样的心情,但人死不能复生,哭泣多时,柴荣下诏厚葬王朴,追赠侍中。 三月,柴荣下诏北伐契丹,准备收复被石敬瑭出卖的中原屏障幽云十六州。关于柴荣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北伐,而不是之前王朴制定好的先南后北的战略。如果柴荣在征淮南之前进行北伐,那么南方的几个国家就有可能趁乱来抄柴荣的后院,柴荣将腹背受敌。 而先征淮南,除了扩大土地和人口,更重要的是严重打击了南方各国,尤其是南唐和后蜀对中原的窥视野心,这等于实际上解除了南方的边患。而且柴荣此次北伐并不是要消灭契丹,只是收复十六州,也没有顺道攻取北汉,这并不违背王朴《平边策》的总体战略思想。 柴荣留宣徽南院使吴廷祚守东京,主政开封事务。飞诏义武军节度使孙行友遏西山路,以防备北汉。柴荣率领三军,离开东京,大军行至沧州,用左谏议大夫薛居正为刑部侍郎,安抚沧州百姓。柴荣继续北进至干宁军,驻守于此的契丹宁州刺史王洪见周军来势汹汹,知道柴荣不是来旅游的,干脆投降了。 柴荣在淮南养成了坐船的习惯,让归德军节度使韩通率马步军沿河北上,自己率领着周军水师直进。镇守益津关的契丹守将终廷晖头脑灵活,王洪都降了,自己何必为耶律璟卖命,摇了白旗。前面水路狭窄,大舰过不去,柴荣弃舟上马,周军直扑瓦桥关而来,赵匡胤的部队当前扫路,为契丹卖命的姚内赟学习王洪好榜样,成了大周义民。 柴荣大军兵临莫州,契丹莫州刺史刘楚信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投降,同样的契丹瀛州刺史高彦晖也跟着投降。 仅仅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周军以未伤一人、未发一矢夺回了三州、三关、十七县。周边的契丹军寨早就听说了柴荣的大名,没人愿意和柴荣单挑,纷纷投降,柴荣改瓦桥关为雄州,益津关为霸州。 对于这样的北伐,目前投降柴荣的都是汉军,还没有遇到契丹的主力部队,如果契丹军和周军打起来,胜负不可预知。即使让柴荣遇上号称契丹第一名将的耶律休哥,赵匡胤的能耐还是可以对付一个耶律休哥的。 驻守南线的契丹汉军为什么一战不打就投降了柴荣?一方面这些契丹汉军将领在契丹要受到契丹贵族的压迫,另一方面他们也知道柴荣在淮南的英雄事迹,这个时候和柴荣玩硬的纯粹找死,他们都不想为异族卖命,不值得。 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三州,柴荣自然龙心大悦,再起雄心,准备以禁军主力去强攻契丹南线防御重镇幽州,将契丹人赶回大漠去。 文武众臣多持异议:“陛下发兵京师已经四十二日,兵未血刃,马未折足,便致三州于麾下,四海之内,谁敢不服?但是幽州乃是辽国大郡,城高池深,契丹军马强盛,不宜轻敌。况且契丹以坐守的逸师等待我纵行千里的疲军,在兵法来说是不利的,请陛下三思而后行。” 柴荣不悦:“朕御临天下五载,兵锋所指之处,所向披靡。江东五十年盘石的大国,被朕横扫千军,诚惶诚恐,北向拜我。二十年前晋高祖卖我燕云十六州膏腴险障之地,北方契丹人乘势每每南侵,杀我百姓,抢我牛羊,谁能忍耐呢?契丹虽强,但朕不怕,朕今日必定要挫一挫契丹人的威风,莫说中原无人。你们随朕已经好几年了,难道不知道朕的脾气?如果你们惧怕契丹辽国,大可自己留在此地,朕率领一支兵马北上强攻幽州城。” 柴荣传令三军,做好战斗准备,明日一早起兵,北上幽燕。群臣哪个不知道柴荣的脾气?只要是他认定的事情,百折不弯,绝不回头,只好叹息而出。 可就在这天晚上,柴荣来到了瓦桥关,登上高台观看自己的军队,只见三军雄壮。当地父老奉献牛酒劳军,柴荣问道:“这个地方叫做什么名字?” 父老们回答:“历代相传,这里叫做病龙台。” 下载免费阅读器!! 236话:袭击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在病龙台寺庙里的念经诵文的声音十分的齐整,几排和尚坐在大殿内,他们闭着眼睛,默念着经文。灰色的烟雾缭绕在整个大殿内,给人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 柴荣想到自己的灭佛政策,现在在周境已经没有了佛寺,也只有在北方的辽境才可以看见佛寺的存在。在大殿的中央位置放着一尊巨大的金身佛像,那是一尊释迦摩尼像,看起来端庄庄严。张永德是禁军统领,他贴身陪伴在柴荣的身边。 “朕要求个签,你去买几柱香跟蜡烛过来。”柴荣站在佛像的面前,轻声说道。 “陛下,你不是不信佛吗?” “朕不是不信佛,只不过是为了富国强兵,不得不销溶许多佛像。” “是。”张永德点了点头,走向了旁边。 柴荣抬着头,看着佛像,过了许久之后,柴荣叹了口气,对着佛像跪了下去。佛像前头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个签筒,签筒不知道被多少人碰过,表面十分的光黄,有着一层自然的包浆。 柴荣将签筒拿了过来,闭上眼晴,默念着:“佛主,我不知道我现在做的事情到底对不对?但是为了天下的苍生,我必须要攻打契丹。” 说完,柴荣轻轻地晃动起了签筒。竹签在筒里打转着,柴荣的动作,一根根的朝着外头跳,最后终于有一根竹签脱颖而出,从筒里跳了出来,落在了地上。柴荣的手微微一抖,随后将签筒放在了旁边,弯腰将地上的那根签给捡了起来,她仔细的看着签上的字,看了很久,随后将这根签默默的放回了签筒。 “陛下,你抽中了什么签呢?”张永德从一旁走来,好奇的问道。 “没有抽中什么,天机不可泄漏。”柴荣笑着摇了摇头。 此间佛寺的住持走进了大殿,对柴荣说道:“圣上,我们这里的签是很灵验的。”此时住持的脸上是必恭必敬的。 “朕不管做什么事,一不求天,二不求神,三不求人,朕来到这里,只是因为我想求个清静,求签这种事情,我从来没有信过,生死富贵,皆在我手,何须要信呢?”柴荣笑着对住持说道。 这一番话,竟让几十年道行的住持在一瞬间有还俗的冲动,好一句生死富贵皆在我手,何须信呢,这个柴荣,怎生的如此霸气?要是自己年轻个三二十岁,就算是还俗,也一定要追随着这个柴荣。 柴荣说完话,也不理会住持,走向了释迦摩尼像旁那些正在咏颂经文的和尚。那些和尚穿着黄色的僧衣,盘腿坐在地上,嘴皮子快速的动着,一种玄妙的感觉萦绕在其中。 柴荣站在那群和尚的旁边,安静的听着。张永德跟在柴荣的身后,瞇着眼看着那些和尚,脚步微微朝着旁边挪移了一下。 就在这个时候,在那群盘腿诵经的和尚当中,突然站起来一个人,那人在站起来的同时,就已经将手伸进了袖子里,等他完全站好的时候,他的手上已经多了一把钢刀。 刀刃对准了柴荣,没有任何的犹豫,那和尚果断的冲向了柴荣。果不其然,这一刺因为刺得太快太仓促,这一刺并没有刺中柴荣,被柴荣闪过了。那和尚想刺第二刀,但是已经没有机会了。 柴荣身边的张永德,只是晚了那和尚零点一秒的时间,就已经拔刀反击了。这一刀直接砍中和尚的肚子,鲜血从肚子中喷涌了出来。这时候惊呼声才在大殿中响起,一切只因为发生得太快了。 “保护皇上!”张永德大吼了一声,冲到了柴荣的身前。 就在这时,几个禁军的侍卫从侧门冲了进来,他们手上拿着长枪。而在地上盘坐的和尚们纷纷地站了起来,他们的手上竟然全部拔出了长刀,两方的人马互相地砍杀了起来。 “皇上,快走!”张永德叫道。 “走?为什么要走?” “皇上,赶紧走吧,这里说不定还有多少人埋伏着?”张永德焦急的说道。 “几个跳梁的小丑,不必惊慌。” 就在这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喊杀的声音。 “佛门清凈之地,竟然还有不安生的人!” 张永德无奈的叹了口气,拉着柴荣的手往外面冲,可是就在他们冲到大门口的时候,一群身着黑衣手拿着砍刀,也朝着里头冲。张永德突然痛呼一声,蹲下了身子。 “怎么呢?”柴荣蹲下身问道。 “扭……扭到脚了。”张永德痛苦的捂着自己的脚,对柴荣说道:“陛下,你赶紧跑,不要管我了!” “你这话说的,我怎能放着你不管自己跑了?”柴荣说着,一把将张永德给扶了起来。 就这么一耽搁的功夫,那几个黑衣人就已经冲到了两人的面前,黑衣人拿出了砍刀,朝着柴荣就砍了过去。只见柴荣微微一个错身,将那黑衣人的砍刀给躲了过去,随后屈膝就是一脚。 砰的一声,那黑衣人就好像是突然被撞了一下,重重的朝着反方向飞了出去,摔倒在了地上,口吐鲜血。 剩下的几个黑衣人本来跑着,突然看到己方这边有一人往后飞,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立即反应过来,纷纷停下脚步,也没有什么废话,对着柴荣就攻了过去。这几个黑衣人的进攻十分的犀利,而且一出手就对着柴荣的要害而去,根本就没有想给柴荣活路的打算。 一把砍刀对着柴荣的面门而来,柴荣单手抬起,猛然地大喝一声,一手拍在了那把砍刀上面,铿的一声,砍刀被从中间拍成了两节。那手持砍刀的黑衣人当场就傻眼了,在旁边的张永德也看得傻眼,他见过把砍刀拍飞的人,但可从没见过一巴掌把砍刀给拍断了的,这可是钢制的啊,不是木头做的啊。 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了,那个黑衣人就被柴荣一巴掌给拍在了脸上倒飞而出。柴荣这一巴掌可以把砍刀拍断,那拍在人脸上,自然是骨折加上骨碎了。 就在那人飞出去的一霎那,柴荣一个转身,将张永德的身子从身后一人的进攻之下挪开,随后就是一个回旋踢,重重的踢在了那人的脑袋上。那人凌空旋转了不知道多少圈,重重摔在了地上。 “打死他!”一旁的一个黑衣人大叫着就要持刀砍向柴荣,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黑色的物体突然飞向了他,那是一只布鞋。 柴荣在那个人喊出声音的时候,就一甩脚将脚下的布鞋甩飞向了那个黑衣人。布鞋的速度奇快,直接砸中了黑衣人的脑袋,这一只没多大重量的布鞋,竟然硬生生的将黑衣人给砸的后退了一步,而此时柴荣已然近身,一只手扣住了对方拿刀的手,然后猛然地往地上一拽。 砰了一声,那个人面朝下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而他手上的钢刀,则是被柴荣给抢了过来。柴荣头也不回将钢刀往身后丢了出去,柴荣身后的黑衣人中刀应声倒地。 几秒钟功夫,几个本来还气势汹汹的黑衣人,尽皆倒在了地上,生死不知。 下载免费阅读器!! 237话:袭击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柴荣将钢刀扔到了一旁,转头对张永德说道:“你没事吧?” “没……没事。”张永德还处于震惊之中,他从未见过柴荣有如此厉害的身手,所以有点愣神的样子。 “那就好,我们走吧,这里不安全。” 就在此时,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怒喝声:“伤了我的人,就想这么离开,也未免太看不起我们契丹人了吧。” 随着声音而来的,进来的是一个彪形大汉。这一个彪形大汉,身材高大,那身上的肌肉高高的鼓起,胸肌比之很多女人的胸还来的大。在他的身旁,跟着七八个的黑衣人,那些人的手上,赫然都拿着长枪,杀气腾腾。 柴荣看了那个人,不禁皱一皱眉头,这一个彪形大汉,竟然就是他的冤家秦始皇,真的可说是冤家路窄,怎么会在这里遇上了秦始皇呢?现在的秦始皇可是大辽的皇帝耶律璟。 “果然是你,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让我再次的遇见你了,徐福……。不,应该叫你为柴荣。” “可恶的秦始皇,你现在究竟是谁?”柴荣怒吼。 耶律璟笑道:“你出动大军来攻打我契丹,你居然不知道我是谁?当我看到你柴荣的画像,我就猜到你应该就是徐福了,果然没错,你真的是徐福,我那梦寐以求的长生不老之药。” “可恶!你现在究竟是谁?” “你要来攻打我,你还不知道我是谁?我现在就是大辽的皇帝耶律璟。” “什么?你就是耶律璟?那个人称的睡王?” “今日我在这里设下了伏兵,就是为了要抓住你这一个长生不老药。” 柴荣看见耶律璟那身上的肌肉,实在是精壮得可怕,比起任何时代的秦始皇都还要精壮得可怕,柴荣从来没有见过长得如此精壮的人。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近女人吗?就是为了今天,我要活逮你这个长生不老药,所以我不近女人,练就我这一身如钢铁般的肌肉。” 柴荣感到惊讶,耶律璟的强悍,已经是他无法想象了,他现在究竟有多么的强呢?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太痛苦的!”耶律璟咧着嘴大笑着。 耶律璟大笑一声,迈开大步朝着柴荣就冲了过来,就像一头发了情的公牛一样,气势汹汹的冲向了柴荣。看着冲向自己的耶律璟,柴荣将手朝外伸出,一只脚往外迈了一步,做了一个单手的起手式。 “找死!”看到柴荣竟然敢只用一只手对付自己,耶律璟有一种被藐视了的感觉,他大吼一声,一脚重重踩在地上,然后高高的跃起,再快速的坠下,那一个足足有柴荣半个脑袋大的拳头,朝着柴荣的脑袋如炮弹一样的轰了过去,柴荣往后退了一步。 “轰!” 拳头落在了柴荣身前的地面上,竟然硬生生的将地板上的石板给砸裂了,耶律璟傲然的抬起头,刚想来一句有气势的话,没想到柴荣只是原地抬起了脚,对着自己的脑袋就扫了过来。耶律璟连忙地往旁边一滚,将柴荣的这一脚给躲了过去。 “这不对啊!” 耶律璟惊疑不定的看着柴荣,以前的徐福看到自己刚才那一拳早就懵逼了,现在的柴荣怎么可能如此迅速的就作出反应?难道只是条件反射? “一定是条件反射,没错,不然柴荣怎么可能不被自己那一拳给吓到了呢?” 耶律璟狞笑一声,反身冲向了柴荣。只是他刚朝前跨一步,就看到一只纤细的脚,轻轻的踩在了地板上,然后另外一只脚,如闪电一样对着他的身体扫了过来。 耶律璟连忙竖起一只手,另外一只手已经做好了准备,就等着柴荣这一脚被挡住以后对柴荣的身体发起进攻。在他看来,用一只手挡住柴荣的脚,已经算是抬举柴荣了。 “砰!”柴荣的脚扫在了耶律璟的手臂上,耶律璟的另外一只手,张开五指,抓向了柴荣。就在这时,耶律璟突然一惊,想要伸出另外一只手去阻挡,已经来不及了。 砰一声,耶律璟如炮弹一样重重的朝着旁边飞了出去,然后撞上了一旁的墙壁,硬生生的将墙壁给撞得粉碎了。 柴荣单脚站在原地,那条刚将耶律璟扫飞出去的腿是那样的纤细。周围所有人,全部看呆了。 “这怎么可能?那么瘦弱的柴荣,竟然一脚就把耶律璟这样一个壮汉给扫飞了出去,这得需要多么恐怖的脚力啊?” “这还是人吗?” 柴荣将脚放了下来,双手合十,对着耶律璟的方向说道:“阿弥陀佛,我不想欺负人的,实在是你太想让我欺负了。” “王八蛋!” 耶律璟的怒吼声从瓦砾堆里传来出来,随后就看到耶律璟从瓦砾堆里站了起来。他紧紧的握住拳头,手臂上青筋暴起,十分的恐怖。 “我不会放过你的,兄弟们,做了他!”耶律璟怒吼一声,那些跟着他来的人纷纷拔出长刀对准了柴荣。 柴荣笑道:“你以为你这一些人就可以对付我吗?” “是吗?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你以为我们契丹人只有这样子吗?这里可是我们契丹人的地盘,我要叫你只能进不能出。” 很快的时间,整座的佛寺就被契丹军团给团团的围住,一个接着一个威猛的契丹兵士涌进了佛寺之中,将佛寺大厅挤得水泄不通,士兵们手握着长枪,围成了凶狠的阵势。 “柴荣,就算你再厉害,你今日也插翅难飞!” “杀!”一个一个凶狠的契丹兵士杀向了柴荣,柴荣的亲兵侍卫没有一下子的时间就被全数消灭,而柴荣他也在浴血奋战中。他拿起了战刀努力地挥砍,契丹兵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他砍不胜砍,只见他眼前的契丹兵一个接着一个倒下,鲜血不断的乱喷。 这是一场浴血的战争,战斗得实在是太久了,柴荣他不知道砍了多少人,他身边的张永德早就已经阵亡,他的手砍到都发软了,他的身上也被契丹兵砍中了许多刀,身上溅满了鲜血。在一场混战之中,人群是越来越多,尸体也越来越多,把整座佛厅挤得水泄不通。柴荣他消失不见了,在混战之中他消失了,究竟他是怎么消失的,没有人知道,后周的军队从此失去了柴荣的踪影。 后周帝国对外宣称,柴荣在北伐契丹时,不幸地感染重病,不久就病死了。号称五代第一的明君,他的霸业就此打住了。新的年幼的皇帝就位了,而阴险的赵匡胤陈桥兵变,谋取了皇位,建立了宋朝。柴荣辛苦的打拼,只成了赵匡胤的垫脚石,成就了大宋帝国。 柴荣的失踪,留下了孤苦无依的符萱,她在汴京苦苦等待,却等待不到柴荣的归来。她一生孤苦无依,一直到老死为止。 下载免费阅读器!! 238话:赵匡胤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北宋是中国历史上继五代十国之后的朝代,与南宋合称为宋朝,又称为两宋,共有九位皇帝,享国一百六十七年。 后周诸将发动了陈桥兵变拥立赵匡胤为帝,后周末帝柴宗训被逼禅位于赵匡胤。北宋定都于汴梁,并先后设陪都西京河南府、南京应天府,北京大名府,与东京开封府合称为四京。 赵匡胤即位后透过杯酒释兵权,将兵权与财政权全部集中于中央,避免出现中晚唐藩镇割据的乱象。但也导致宋朝与辽国及西夏的战争失利。靖康元年发生靖康之难,金国兵临汴梁,次年北宋灭亡。 北宋的疆域东北以今海河、河北霸州、山西雁门关为界;西北以陕西横山、甘肃东部、青海湟水为界;西南以岷山、大渡河为界。宋神宗时通过熙河开边收复河湟,宋徽宗时期于青海北部置陇右都护府,并重金赎回幽云七州。 北宋是中国古代历史上经济文化最繁荣的时代,此期间儒学得到复兴,科技发展突飞猛进,政治也比较开明,经济文化繁荣。北宋时期对外关系在唐朝的基础上进一步的发展,在东亚同朝鲜和日本关系交流密切,在东南亚同越南和印度尼西亚也加强了联系,同时还影响到了西亚和非洲。 赵匡胤因为他的发迹在宋州,所以正式国号为宋,因为皇室姓赵,所以也称作赵宋,又因五德终始说,宋朝为火德,故又别称火宋,尊称为大宋。由于相对于后来的南宋而言位置在北方,故又称之为北宋。 后周太祖郭威当了后周的开国皇帝,赵匡胤在拥立中扮演了重要角色,所以被擢升为东西班的行首,成为了禁军的军官。郭威派赵匡胤到滑州充任副指挥使,此时正赶上郭威的养子柴荣被封为晋王,担任开封府尹。柴荣和赵匡胤曾在军中共事数载,他深知赵匡胤的英武、机灵,就把赵匡胤留在身边,让他改任为开封府马直军使。 后周太祖郭威去世后,养子柴荣继位,是为周世宗。柴荣失踪,年仅七岁的柴宗训继位,他还是个无知的稚童,不能处理任何事务,军国大政只好由大臣决断。 此时赵匡胤掌握军队大权已达六年,他还把一些重要将领拉拢到自己的身边,与杨光义、石守信、李继勋、王审琦、刘庆义,韩重赟、刘守忠,刘廷让、王政忠等结拜为义社十兄弟。在他的幕下,有弟弟赵光义、幕僚赵普、李处耘等人。 镇、定二州剌史在赵匡胤的授意下,派员进开封向朝廷送来紧急的战报,诡称契丹与北汉联合大军掠境,请求朝廷出兵御敌。宰相范质、王溥未核实军情,仓促派遣赵匡胤率领宿卫禁军前往抵御。 后周政权的都点检赵匡胤在出兵北伐的途中,策划黄袍加身,逼柴宗训退位,建立了宋朝,史称北宋,这就是著名的陈桥驿兵变,赵匡胤即宋太祖。在当时,除了刚建立起来的宋朝之外,还同时存在着后蜀、南汉、南唐、吴越、北汉等割据势力。 赵匡胤是宋朝的开国皇帝,他透过陈桥兵变黄袍加身的方式,取代了后周的政权,建立了宋朝。 赵匡胤原是后周将帅,取得后周世宗柴荣的信任,并掌握了后周军事的大权。在柴宗训即位后的第一个新年正月初一,却接到了契丹与北汉率兵南下侵略的紧急军情。 正月初一本是欢欢喜喜过新年的日子,小皇帝却对突来的军情不知所措,辅政大臣范质与王溥在仓皇中紧急应变。 正月初二派出殿前副点检慕容延钊带兵前往应战,正月初三再派点检赵匡胤出兵,全力防范契丹的进攻。赵匡胤率领部队来到陈桥驿休息,准备大展身手,与契丹、北汉杀个你死我活。 正月初四,赵匡胤一觉醒来,士兵们却准备了黄袍要拥戴他当皇帝。十年前,赵匡胤还在后周太祖郭威底下当差,亲眼见到士兵们准备着黄旗盖在郭威身上拥为皇帝,然后杀向汴京,向后汉皇帝刘承佑讨个公道。 刘承佑之前因为猜忌郭威,杀了郭威全家,仅有义子柴荣幸免。郭威当上皇帝后,赵匡胤的好兄弟柴荣也在郭威去世后,当上了皇帝。柴荣是五代帝王中雄才大略之主,但就在柴荣想要挥兵北伐时却生了重病。 赵匡胤就在大年初四半推半就,接受了士兵们黄袍加身的簇拥;并在大年初五赶回汴京发动政变。赵匡胤派人前往告知消息,他的部属打开城门迎接,除了反对的韩通与全家遭到杀害外,政变的过程还算和平。 范质、王溥跪迎新帝,赵匡胤保证并立碑保护后周皇族,翰林承旨陶谷拿出事先写好的退位诏书,一切都在计划中完美的执行。 契丹与北汉联军南下的军情呢?那应该是最不重要的一件事了,因为历史上根本就没发生过这件事,只有记载陈桥兵变黄袍加身这惊天五日而已。 于是自宋朝建国开始,宋太祖赵匡胤便开始了他统一全国的斗争。先后消灭了南平、后蜀、南汉三国,又击败了势力较为强大的南唐。此后吴越与福建、漳泉等地的地方势力纷纷纳土于宋王朝,后灭掉北汉基本统一全国,使纷乱的时局逐渐结束。 宋太祖即位后不出半年,就有两个节度使起兵反对宋朝,宋太祖亲自出征,费了很大的劲才把他们平定。为了这件事,宋太祖心里总是不大踏实。有一次,他单独找赵普谈话,问他说:“自从唐朝末年以来,换了五个朝代,没完没了地打仗,不知道死了多少老百姓,这到底是什么道理?” 赵普说:“道理很简单,国家混乱,毛病就出在藩镇权力太大,如果把兵权集中到朝廷,天下自然太平无事了。” 宋太祖连连点头,赞赏赵普说得好,后来赵普又对宋太祖说:“禁军大将石守信、王审琦两人兵权太大,还是把他们调离禁军为好。” 宋太祖说:“你放心,这两人是我的老朋友,不会反对我的。” 赵普说:“我并不担心他们叛变,但是据我看,这两个人没有统帅的才能,但管不住下面的将士。有朝一日,下面的人闹起事来,只怕他们也身不由主呀。” 宋太祖敲敲自己的额角说:“亏得你提醒一下。” 过了几天,宋太祖在宫里举行宴会,请石守信、王审琦等几位老将喝酒。 酒过几巡,宋太祖命令在旁侍候的太监退出,他拿起一杯酒,先请大家干了杯,说道:“我要不是有你们帮助,也不会有现在这个地位,但是你们哪里知道,做皇帝也有很大难处,还不如做个节度使自在。不瞒各位说,这一年来,我就没有一夜睡过安稳的觉。” 石守信等人听了十分惊奇,连忙问这是什么缘故。宋太祖说:“这还不明白?皇帝这个位子,谁不眼红呀?” 石守信等听出话音来了,大家着了慌,跪在地上说:“陛下为什么说这样的话?现在天下已经安定了,谁还敢对陛下三心二意呢?” 宋太祖摇摇头说:“对你们几位我还信不过吗?只怕你们的部下将士当中,有人贪图富贵,把黄袍披在你们身上,你们想不干,能行吗?” 石守信等听到这里,感到大祸临头,连连磕头,含着眼泪说:“我们都是粗人,没想到这一点,请陛下指引一条出路。” 宋太祖说:“我替你们着想,你们不如把兵权交出来,到地方上去做个闲官,买点田产房屋,给子孙留点家业,快快活活度个晚年。我和你们结为亲家,彼此毫无猜疑,不是更好吗?” 石守信等齐声说:“陛下给我们想得太周到啦。” 酒席一散,大家各自回家,第二天上朝,每人都递上一份奏章,说自己年老多病,请求辞职。宋太祖马上照准,收回他们的兵权,赏给他们一大笔财物,打发他们到各地去做节度使。 历史上把这件事称为杯酒释兵权。 过了一段时期,又有一些节度使到京城来朝见。宋太祖在御花园举行宴会。太祖说:“你们都是国家老臣,现在藩镇的事务那么繁忙,还要你们干这种苦差,我真的过意不去。” 有个乖巧的节度使马上回答:“我本来没什么功劳,留在这个位子上也不合适,希望陛下让我告老回乡。” 也有个节度使不知趣,唠唠叼叼地把自己的经历夸说了一番,说自己立过多少多少功劳。宋太祖听了,直皱眉头说:“这都是陈年老账了,尽提它干什么?” 第二天,宋太祖把这些节度使的兵权全部解除了。 宋太祖收回地方将领的兵权以后,建立了新的军事制度,从地方军队挑选出精兵,编成禁军,由皇帝直接控制,各地行政长官也由朝廷委派。通过这些措施,新建立的北宋王朝开始稳定了下来。 下载免费阅读器!! 239话:赵匡胤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陈桥兵变完全是赵匡胤故意制造的不流血政变,辽和北汉联兵入侵的战报,也是赵匡胤故意散布的谣言,目的就是让赵匡胤能把部队带出去。 如果不带出去,在京城直接动手,必然兵戎相见,要死很多人,而把兵带出去,掌握在赵匡胤手里,京城空虚,想篡位就容易了。也不必带太远,否则回来还要多跑路,就在陈桥刚刚好,在那里导演一出拥戴戏,就可以开回去了。 赵匡胤这个人,他是个没什么文化的武夫,但见识却超过所有的文人。他从一名不文的流浪汉到当上皇帝,只用了十年的时间,即位的时候只不过三十三岁,实在是太神奇了。 赵匡胤非常的仁慈,统一中国后对所有被他灭掉的君主,全部都养起来。而他的弟弟赵光义,则阴险毒辣,毒死了好多人。赵匡胤临死,还规定子孙后代都不许杀柴家人,也体现了他的仁慈之心。 赵匡胤尊重知识,尊重人才,尤其是尊重知识分子。他给子孙规定士大夫及上书言事者都免死,使两宋出了许许多多的相,而很少出将,数得着的将,只有狄青、宗泽、岳飞等几个人,而相就太多了,从赵普开始,名头大的就有王旦、吕蒙正、寇准、吕夷简、包拯、范仲淹、韩琦、富弼、王安石、司马光、欧阳修、苏轼……。名头稍小一点的更是数都数不过来,北宋是中国历史上最尊重知识分子的朝代。 最关键的是,赵匡胤改变了中国封建王朝的体制,在他之前,五代极不稳定,将领动不动就篡位夺权,杀得稀里哗啦,而他之后,中国再也出不了臣子夺权篡位的事情了。 后晋灭亡,契丹又撤走后,河东节度使刘知远率军进入开封,宣布建立后汉帝国。他只当了一年皇帝就逝世了,由他十八岁的儿子刘承佑继位,刘承佑诬陷大臣和将领们谋反,将他们全部杀掉。邺都留守郭威恰恰不在开封而在邺都,幸而漏网,但是全家仍然被屠杀。于是郭威起兵,攻陷开封,刘承佑被乱兵砍死。后汉存在仅仅四年,第二年郭威即位,建立后周。 郭威称帝一年后就病逝,养子柴荣即位。他是五代少有的英明君主,大败北汉,进攻南唐,攻击辽国,将燕云十六州夺回两州,又连陷三关,正当乘胜追击之时,却突然病倒,只好撤退。七岁的柴宗训继承帝位,就是恭帝。殿前都点检赵匡胤跟他的部下,阴谋策划向这位七岁的小孩夺取政权。 赵匡胤的父亲赵弘殷,是涿郡人,五代初期曾经率领五百骑兵援助后唐庄宗李存勖,把后梁朱温的军队杀了个落花流水,为建立后唐立下赫赫战功,李存勖很喜爱他,让他留典禁军。赵弘殷之妻杜夫人,在洛阳夹马营分娩,生下一个儿子,他就是后来的宋太祖赵匡胤。 赵家在赵匡胤长大的这十几年中,家道一步步衰落下来。赵弘殷本是后唐庄宗李存勖宠爱的战将,自李存勖在兵变中被杀后,他开始受到冷落。可以说赵匡胤的青少年时代,是随着父亲走南闯北打工卖艺度过的,从小就看尽了世间的眉高眼低,尝遍了生活的酸甜苦辣。 长时期的江湖漂泊生涯,养成了他喜欢打架,爱好赌博的赖皮性格,而且赌输不给,赌赢必要。好在他生得方面大耳,身高体壮,又会一些武艺,凡是与他发生争斗的人,都没好果子吃。 赵匡胤结婚成家,时年十九岁。成家应当立业,家中窘迫潦倒的他就像许多的农村小伙子一样,决心出去闯一闯世界。二十一岁那年,他毅然离家外出,先是去投奔几位从前的好友,但是世态炎凉,他不但没有从这些有权有势的朋友那里得到关怀和帮助,反而受了不少的白眼和冷遇。 后来他从军入伍,在郭威手下当了一名偏将。当时郭威正拥兵自立,准备取后汉而代之。在战争中,赵匡胤有了英雄用武之地,他作战十分的勇敢,能冲锋陷阵,又富有智谋,受到郭威的赏识。 在郭威被部下拥立为皇帝的过程中,赵匡胤出了不少力,因此被提拔为东西班的行首,当了一个中级禁军军官,总算有了安身立命之所。这期间他尤其对大将柴荣表现得非常忠诚,逐渐取得了柴荣的信任。 柴宗训即位,由于年纪太小,由宰相范质、王溥辅政。政局不稳,人心浮动,谣言四起,一些忠于后周的官吏,马上就敏锐地意识到动乱的根源十有八九要出在赵匡胤那里,指出赵匡胤不应再掌管禁军,甚至有的人主张先发制人,及早将赵匡胤干掉,可是周恭帝只是改任赵匡胤为归德军节度使、检校太尉。 此时赵匡胤及他的心腹也在加紧活动,禁军高级将领的安排,对赵匡胤绝对有利的变动。一直空缺的殿前副都点检一职,由慕容钊出任,慕容钊是赵匡胤的少年好友,关系非同一般;原来空缺的殿前都虞侯一职,则由王审琦担任,此人也是赵匡胤的布衣故交,与已经担任殿前都指挥使的石守信一样,都是赵匡胤势力圈子中的最核心人物。这样整个殿前司的所有高级将领的职务,均由赵匡胤的人担任了。 再看侍卫司系统,在这一系统的高级将领中,原来赵匡胤只与韩令坤有兄弟之谊,当时他正领兵驻守在淮南扬州,京城中实际上只剩下副都指挥使韩通,虽然不是赵匡胤的人,但势孤力单,无法同赵匡胤抗衡。 正月初一,后周君臣正在朝贺新年,突然接到辽和北汉联兵入侵的战报,大臣们慌作一团。小皇帝柴宗训征得宰相范质、王溥的同意后,命令赵匡胤率领禁军前往迎敌。 赵匡胤接到出兵命令,立刻调兵遣将,正月初二即率兵出城,跟随他的还有他弟弟赵光义和亲信谋士赵普,当天下午,到达了离开封几十里的陈桥驿。晚上,赵匡胤命令将士就地扎营休息,兵士们倒头就呼呼睡看了,一些将领却聚集在一起,悄悄商量。 有人说:“现在皇上年纪那么小,我们拼死拼活去打仗,将来有谁知道我们的功劳,倒不如现在就拥护赵点检作皇帝吧。”大伙听了,都赞成这个意见,就推一名官员把这个意见先告诉赵光义和赵普。 那个官员到赵光义那里,还没有把话说完,将领们已经闯了进来,亮出了明晃晃的刀,嚷着说:“我们已经商量定了,非请点检即位不可。” 赵光义和赵普听了,暗暗地高兴,一面叮嘱大家一定要安定军心,不要造成混乱,一面赶快派赵匡胤的亲信郭延斌秘密返回京城,通知留守在京城的大将石守信和王审琦管好京城内外大门。没多久,这消息就传遍了军营。将士们全起来了,大家闹哄哄地拥到赵匡胤住的驿馆,一直等到天色发白。 晚上,赵匡胤假装不知,喝得大醉而睡,一觉醒来,只听得外面一片吵杂。接着就有人打开房门,高声地叫嚷着:“请点检做皇帝!” 赵匡胤赶快起床,还没来得及说话,几个人把早已准备好的一件黄袍,七手八脚地披在赵匡胤的身上。大伙跪倒在地上磕了几个头,高呼万岁。接着又推又拉,把赵匡胤扶上马,请他回京城。 赵匡胤骑在马上,开口说:“你们既然立我做天子,我的命令,你们都能听从吗?” 将士们齐声回答说:“自然听陛下的命令。” 于是赵匡胤就发布命令:“到了京城以后,要保护好周朝幼主,不许侵犯朝廷大臣,不准抢掠国家仓库。执行命令的将来有重赏,否则就要严办。” 到了汴京,又有石守信、王审琦等人作内应,没费多大劲儿就拿下了京城。唯一的败笔是王彦升杀死了试图组织抵抗的韩通和他的家人,给赵匡胤的和平演变涂上了后周忠臣的鲜血。王彦升就此被赵匡胤恨上了,终身没有当上节度使。 先是派潘美去告诉范质等人,当时早朝还没有结束,宰相范质抓住王溥的手说:“仓促谴将,吾辈之罪也。”手指掐入王溥的手,几乎出血,王溥一句话也不敢说。 赵匡胤见他们时,装出为难的模样说:“世宗待我恩义深重,现在我被将士逼成这个样子,你们说怎么办?” 范质不知该怎么回答,有个将领声色俱厉地叫了起来:“我们没有主人,今天大家一定要请点检当天子。”范质、王溥吓得赶快下拜。 然后举行禅让仪式,但人到齐了,却没有禅让诏书,翰林承旨陶谷从袖子中拿出一份,于是就用了这份诏书。赵匡胤即位做了皇帝,因赵匡胤任归德军节度使的任所在宋州,就以宋为国号,定都东京。历史上称为北宋,赵匡胤就是宋太祖。 赵匡胤让后周小皇帝柴宗训当了郑王,小皇帝后来被迁往房州逝世,终年二十岁,被谥为恭帝。 他即位时只有七岁,当皇帝不过半年,他禅位后先居住在天清寺,然后被迁往房州,一直到二十岁去世。有人认为他是被宋太宗赵光义毒死的,这不太可能。柴宗训比赵匡胤还早死三年,在赵匡胤活着的时候,赵光义绝对不敢擅作主张毒死柴宗训。而依赵匡胤的仁慈性格和一生的表现,是绝不会对柴宗训下毒手的。 赵匡胤生前,曾在太庙里立下石碑,后来的新天子即位都要到太庙里去拜碑,并默诵誓词。这石碑立在太庙寝殿的夹室中,除了北宋历代皇帝,别人都无从得知。就是新皇帝去拜碑时,也只有一个不识字的内侍跟随,其他人都离得很远,弄得很神秘。 直到北宋末年靖康之变后,宫门被打开,人们才得以纵览,不过是很简单的三条:一是保全柴氏子孙,有罪不得加刑;二是不得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者;三是子孙不得背弃上述誓言,否则即遭天罚。此外赵匡胤还给柴家发了丹书铁券,凭此券柴家子孙犯罪永远免死。赵匡胤保护柴宗训和柴家的心是很赤诚的,他怎么会加害柴宗训呢? 下载免费阅读器!! 240话:烛影斧声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宋太祖赵匡胤的死是一个千年之谜,历来有烛影斧声之说,甚至有人把他的死与宫闱丑闻连系起来,总之赵匡胤是死于非命,是一夜暴毙。 作为一代杰出帝王,赵匡胤的死,着实让人惋惜,所以不少正义文人和好事者怀揣疑窦,翻箱倒柜,引文摘句,穷追猛打,一定要找出个罪魁祸首来才肯罢休;而作为赵匡胤死后最大受益者赵光义,也就是后来的宋太宗,无疑成为人们重点怀疑和批判的对象。 赵匡胤比赵光义大十二岁,他们一块参与了陈桥兵变,都算是赵宋朝廷最重要的奠基人。这对哥俩是如何情深意长、肝胆相照,赵光义病了,赵匡胤亲自到床头去服侍,烧艾草热灸的时候,哥哥惟恐烫坏了弟弟,就先在自己身上烧几下,手足深情,令人感叹。 赵匡胤常对身边的近臣夸赞赵光义说:“我这位兄弟,降生的时候就和普通人不一样,仔细瞧瞧,他龙行虎步,威风凛凛,将来必定是太平天子。” 甚至还谦虚地表示:“他的福德是我所不及。” 宋朝皇帝怎么呢?一把手居然给二把手拍马屁?令世人狐疑的是,春秋鼎盛、耳聪目明的赵匡胤,竟然在一夜之间暴亡呢?好端端一个男子汉,为什么说没就没了呢? 官方的记录非常的潦草,至于死因,压根没有提。坊间的猜测更是五花八门,有的说死于饮酒过度,还有的说因腹下肿疮发作而病亡,其实最大的嫌疑犯就是最大的受益人,赵匡胤的接班人赵光义。 赵匡胤死前一晚,天气极寒,他跟赵光义饮酒,俩兄弟一直喝到深夜。本不该留宿内廷的赵光义却厮守在皇帝的身边,当夜赵匡胤发出莫名其妙的呼喊声,且传出了烛影斧声。 赵匡胤称帝后的第二年,生母杜太后病危,临终前遗命赵匡胤百岁后当传位于弟弟赵光义,同时命赵普于榻前为约誓书,藏于金匮,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金匮之盟》。 杜太后为何要让赵匡胤传位于赵光义?有两个原因,杜太后最疼爱的儿子是赵光义,兄终弟及,让赵光义继承皇位,这是出于私心;杜太后认识到,自五代以来,中原皇帝执政皆短命,在位最长的也不过十年,难保赵匡胤不会步其后尘,为保大宋国祚延续,防止留下幼子寡妇遭人欺,让年富力强的赵光义继承皇位,这是出于公心。 赵匡胤是个明白人,也是个厚道人,所以一口答应。赵匡胤至孝,母命不可违;当时大宋根基还不牢固,统一大业尚未完成,赵匡胤之子年纪尚小,确实需要赵光义这样一个成年储君以壮阵势。所以赵匡胤听从命,于杜太后病亡一个月后即任命赵光义为开封府尹,后来又封他为晋王。 开封府尹是五代、宋朝的一个重要官职,是国都驻地开封府的最高长官。五代以来,已经形成一种不成文的默契,凡皇族担任开封府尹,就基本确立了他储君的地位。赵光义利用这一特殊地位,聚集了一大批文武幕僚,逐渐形成了自己的势力。 赵匡胤晚年,政权稳固,儿子成人,在皇位传承问题上曾有过动摇,但考虑到赵光义威望隆而羽翼已成,儿子不是弟弟的对手,所以未立太子,而是依照《金匮之盟》将皇位传给了赵光义。 赵光义的骗术是漏洞百出,杜太后去世时,赵匡胤只有三十五岁,身体啵儿棒,赵光义刚刚二十三岁,比哥哥家的儿子成熟不了多少。那时赵匡胤的次子德昭已经十一岁,四子德芳也三岁了。 问题是赵匡胤并不是立刻就死,谁知道将来会怎么样呢?也许还能享国十年、二十年,何必火急地安排接班人呢?即使赵匡胤几年后去世,也不会出现后周柴宗训七岁孤儿断送江山的局面。杜太后是个明白人,绝不可能出此下策,况且,金匮预盟是赵光义登基五年后,赵普才密奏,这种驴唇不对马嘴的解释,也只能糊弄外星人。 即便确实存在所谓金匮预盟,这份文件的核心无非是提供了兄终弟及的合法根据。说白了,哥哥死了,兄弟干,就是不能让给小崽子。那么有朝一日赵光义撒手人寰,身后事怎么安排,皇帝大位会不会落到自己兄弟身上?或者转而回到赵匡胤的子嗣手里? 为剪除后患,赵光义不惜对至亲骨肉,大开杀戒。先说赵匡胤那一枝,太祖四子,长滕王德秀,次燕懿王德昭,次舒王德林,次秦康惠王德芳。德秀、德林皆早亡,也就是说最大的潜在对手是年长的德昭、年幼的德芳。再说自己的兄弟,唯一的竞争对手就是弟弟秦王赵廷美。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赵光义亲自导演,将亲弟弟赵廷美、亲侄子赵德昭、赵德芳一一逼上绝路。结果赵廷美被贬房州,三十八岁抑郁而终;赵德昭被逼自杀,年满三十岁;赵德芳像老爹一样,不明不白得暴病而死,年仅二十三岁。 宋太祖赵匡胤之死堪称大宋第一疑案,也是千年未解的遗案之一。千百年来,人们在指责宋太宗赵光义这个最大受益者有嫌疑的同时,却苦于拿出实证,而对于赵光义抛出的金匮预盟,即所谓的赵匡胤死后传位赵光义,人们又难以反驳。 杜太后临死前确立有口头遗嘱,但此遗嘱的原内容为赵匡胤死后传位二弟赵光义,赵光义之后再传三弟赵廷美,赵廷美之后再传给赵匡胤之子。事实上,赵匡胤称帝后长期没有册立太子,而从五代的先例来看,皇位继承人在继位之前都有过亲王尹京的经历,而赵光义当时就是以晋王的身份担任开封府尹的。赵匡胤是个孝子,一方面他不愿意违背母命,但另一方面他又不甘心将皇位传给赵光义。 俗话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赵匡胤就是由于持续犹豫不决,而让赵光义感受到了空前的压力。于是赵光义就先下手,害死了赵匡胤,继而剪除了三弟赵廷美以及赵匡胤的两个儿子赵德昭和赵德芳,之后赵光义搬出修正版的金匮预盟。 对于赵光义的种种行径,可以用一个词语来形容,即五毒俱全,这五毒是阴、狠、淫、狂、伪。阴险的赵光义安插特务监视太祖,古往今来,皇帝为监视臣下而派特务潜伏于后者身边的例子屡见不鲜,明朝就将这种行为升级为制度并将其发挥到了极致。但是这都是自上而下的,而赵光义的阴险就体现在自下而上。 作为臣子的他,长期将内线安插在天子赵匡胤身边,并最终在关键时刻起了作用,赵匡胤被精通医术的程德玄下药所害,而宋皇后在得知太祖驾崩后急命宦官王继恩召皇子赵德芳入宫,王继恩却引晋王赵光义入宫。事实上程德玄、王继恩二人都是赵光义的人,赵光义自下而上监视天子,无疑证明了他阴险的一面。 狠毒赵光义即位后除掉亲侄,如果不是杜太后的临终特意嘱咐,赵匡胤主动选择赵光义作为皇位继承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以说赵光义能够继位,应该感谢他的母亲,也应该感谢他哥哥的仁义。要是杜太后没有这份遗嘱,要是赵匡胤心狠而直接干掉赵光义,中国自宋太宗以来的历史就会出现彻底地被改写。 但是赵光义继位后,作为最大的受益者,竟然至母命于不顾,接二连三地变相整死三弟赵廷美和兄长赵匡胤的两个儿子。在这一过程中,赵光义狠毒的一面暴露无遗。 赵光义夺李煜妻还画成艳画,南唐被宋灭亡后,同李煜一同被俘并被押至开封的,还有李煜的小老婆号称绝色且棋艺精湛的小周后。赵光义对小周后垂涎三尺,在夺取皇位之后,赵光义多次强抱小周后。 每次小周后回去,都是又哭又骂,既有对赵光义的愤怒,也有对李煜无能亡国导致她屡遭噩运的责怪。李煜在极度痛苦郁闷中,写下《望江南》、《子夜歌》、《虞美人》等名曲。古往今来,霸占亡国之君老婆的人大有人在,但赵光义的大胆就在于他还命人绘制成画,此即《熙陵幸小周后图》。 狂妄的赵光义执意征辽遭惨败,赵光义的狂,即好大喜功,这与他的性格有很大关系,也与他继位后急于透过建功立业来比掉赵匡胤的功绩,以稳定自身的地位有关。实际上赵光义善于玩弄权术,也颇有一些成就,但在军事上却不如人意。 赵光义继位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灭了北汉,对于赵光义而言,从辽国手中一举收复战略重地燕云十六州,是彰显他的才能的最佳选择。因此在灭了北汉之后,赵光义不顾手下将士的疲惫不堪,顽固地坚持挥师东进攻打燕云故地。结果在高粱河之战中遭到惨败,险些丧命,最后竟然乘驴车狼狈逃窜。 自周世宗柴荣连续攻辽开始,中原政权一改颓势,在与辽国的军事对峙中逐渐掌握主动权。即便是赵匡胤陈桥兵变后,宋辽两国关系也较为平和,赵匡胤甚至主张积蓄实力,待时机成熟时再处理燕云问题。 但是赵光义的好大喜功,激怒了辽国,恶化了北宋北疆安全的形势,使得北宋在两国军事对峙中陷于被动。直至澶渊之盟后,北宋的被动态势才有所改观,同样在南面,赵光义也是失分太多。自秦始皇统一中国后至五代时期的一千多年里,今越南北部地区一直是中国的领土,宋太宗继位后,多次收复越南未果,最终因为白藤江之战战败而不得不确认越南的独立地位。 赵光义在与契丹人的战争中屡战屡败,在宋辽高粱河之战中,发生了一个小插曲,赵光义在战乱中一度失去了联系。国不可一日无君,部分将领念及大宋乃太祖赵匡胤所立,谋议拥戴参战的赵匡胤次子赵德昭为帝。谁知道赵光义并没有死,回京之后,赵光义耿耿于怀,迟迟不奖赏手下将士。按照惯例,每次出征,无论胜负,天子都要奖赏犒劳将士。从赵德昭的角度来,回京后,应该保持绝对沉默,以避嫌。 然而直率的赵德昭却主动找他的这个皇帝叔叔,劝说后者应该奖赏将士。赵光义原本就对拥戴事件心怀怨气,现在被侄儿这么一说,大怒说:“等你做了皇帝再赏也不迟。” 赵德昭知道叔叔怀疑自己了,回去以后自杀了,以死证明自己的清白,而赵光义知道后,抱着赵德昭的遗体大哭:“傻孩子不必这样啊。” 然而就在赵德昭死后没过几天,赵光义就大赏此次北伐的全体将士。赵光义如果生活在今天,奥斯卡影帝奖非他莫属。 纵观赵光义一生,可说是五毒俱全。在专制时代,亲情、道德可以被最高统治者肆意践踏,古往今来父子兄弟之间为了争夺权力而互相杀戮的例子太多了,不可否认的是,赵匡胤身上必然存在阴暗面,但却没有赵光义的程度深,更进一步抑武扶文,但这些都是建立在其自身利益之上的。 过度抑武扶文,造成了中央及地方政府机构官僚的膨胀臃肿,财政开支过大,使得宋朝在与契丹、党项和女真等游牧民族的战争中连吃败仗。 下载免费阅读器!! 241话:澶渊之盟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宋真宗景德元年,萧太后与辽圣宗率大军南伐。宋真宗刚刚任命毕士安与寇准同为同平章事,用他们为宰相。 寇准,是宋真宗朝的宰相,宋朝因为他的策略,而得以与辽国缔订了澶渊之盟,带来两国间一百多年的和平。 寇准他小时候,是个贫家子,又很顽皮,只喜爱打猎,不喜读书。幸好母教导甚严,他又事母至孝,才把他逼上正途。到他做了大官时,起初生活十分的奢侈,有一次他正大张宴席,场面非常的热闹。 偶然看见他的奶娘,躲在一边落泪,他问:“妳有什么事不如意的?还是受了什么委屈?为什么哭得这样的伤心呢?” 奶娘流着泪说:“我想起当年老夫人去世,你想买一匹布给老夫人做件寿衣,都没有钱。如今这样奢华的豪宴场面,老夫人地下有知,会有什么感想呢?” 寇准一听,想起母亲含辛茹苦,教子成名,却没有享受过一天儿子的福。不禁悲从中来,深觉得羞愧,为此而罢宴。从此他在官方的宴会时,为了礼制,仍然盛大豪华,但是私人的生活,却尽量简朴,来纪念母亲。 宋朝和辽国时常打仗,宋朝重文轻武,那比得上游牧民族的剽悍。在宋真宗景德元年时,契丹一直打到了澶州,深入宋境,朝廷上下都吓坏了,大臣王钦若力主迁都南京,也有其他的大臣主张迁都四川。只有寇准极力主张皇帝御驾亲征,以表示保卫国土的决心,最后宋真宗接受了他的意见,决定御驾亲征。 虽然亲征了,皇帝是一点信心都没有,不时派亲信去窥视寇准的动静,亲信回报:“臣相在呼呼大睡。”、“臣相在唱曲子。”、“臣相在喝酒。” 总之寇准好像是胸有成竹,一点也不紧张,于是皇帝也就信心大增,宋朝将士的士气也为之大振。契丹因此倒觉得没把握了,同意和谈,两国约为兄弟之国,不再打仗。 寇准的个性十分刚正,对小人的奉承巴结,谄媚阿谀,非常的厌恶。有一次,他和当时的参知政事丁谓同桌吃饭,因为他留着长胡子,在喝汤的时候,汤汁就沾到胡子上了。丁谓一见,马上用自己的袍袖,替他去擦胡子。 寇准对这一个行为,十分的反感,把脸一板:“你身为执政大臣,岂能不顾身份和尊严,做替长官擦胡子这样卑微的事?” 丁谓非常的羞愤,怀恨在心,正巧王钦若嫉妒寇准立了大功,向皇帝进谗:“寇准一力主张御驾亲征,根本就是把皇上和大宋江山当作赌本,孤注一掷呀。” 皇帝的耳根子软,竟然听信了,把寇准先贬到陕州去当地方官。丁谓又落井下石,使寇准再贬道州司马,又贬雷州司户,天下百姓都为寇准抱屈。而丁谓接任宰相后,贪黩专权,把朝政搞的一团糟。 百姓气不过,作歌传唱:“欲时之好呼寇老,欲世之宁当去丁。” 到后来丁谓的坏事做多了,被朝廷发现,也被贬谪。百姓又唱:“若见雷州寇司户,人生何处不相逢。” 一个官员的好坏,民间老百姓的评价才是最公道的。 宋真宗继位后,一直想用寇准为宰相,但担心他个性刚直难以身任。当时为参知政事的毕士安听说宋真宗要拔擢自己为宰相,就推荐寇准与自己一道共享此封。 宋真宗说:“听闻寇准此人好刚强使脾气。” 毕士安为人厚道,回禀说道:“寇准忘身殉国,秉正嫉邪,所以不为流俗之士所喜爱,现在边境不安息,辽寇来侵,正宜用寇准为相。” 辽军攻势猛烈,先锋大将兰陵郡王萧挞凛和六部大王萧观音奴两人率领大军进攻威虏军和顺安军,受挫之后又进击北平寨、保州等地。没多久,萧挞凛攻破城池,生俘了宋将王先知。而后萧挞凛又与萧太后、辽圣宗会合,并力攻打定州,宋军坚守城池,辽军见无法攻克定州,便于阳城淀扎营,号称二十万大军,伺机行事。 辽军深入,急书一个晚上到达五封,寇准不上报,谈笑自如。隔天,宋真宗看见急书,大大的吃惊,连忙召问寇准,寇准不慌不忙的回答:“陛下欲解决此事,只不过是需要五日而已。”于是他趁机提出要宋真宗御驾亲征澶州,宋真宗犹豫了半天勉强答应。 寇准不害怕,可吓坏了参知政事王钦若和佥署枢密院事陈尧叟。王钦若是江南人,他密请皇帝逃往金陵;陈尧叟是蜀人,就主张真宗前往成都。宋真宗被二人说动,就把寇准唤至内殿,问自己去哪一个地方好? 寇准见王钦若、陈尧叟二人在真宗的身边,心里已经明白了八九分,厉声的问道:“是谁给陛下出这样的主意?” 宋真宗不好出卖王钦若、陈尧叟二人,于是说:“爱卿你也别问是谁,就说朕外出避敌是否可行?到底去哪里才安全?” 寇准凶狠狠地看着王钦若和陈尧叟说:“陛下实在该砍了出这种馊主意的人,皇帝神武,将师同心,倘若你亲征,敌人必定逃遁。即使陛下不亲征,下令我军坚城固守,以老将对抗敌师,无论如何也到不了皇帝你逃避他方的地步。” 宋真宗连连点头,宋真宗又向寇准询问谁可以派出镇守的大将,寇准深知王钦若是个能说会道的老滑头,怕他在皇帝身边总会出外逃的坏主意,便乘此机会推荐他。虽然恨得牙痒痒的,但是王钦若官职小寇准半级,也只能领命悻悻而出征。 他在天雄军的守地,闭门束手无策,只能修斋诵经而已。多亏安肃军和广信军的宋将顽强的拒守,才使辽师围攻百战而不能攻下,坚守住战略要地。 辽朝方面,二十万人左右的军队人的食粮马的吃料,长期驻守并非是容易的事。先前在定州被辽军俘虏的宋朝云州观察使王继忠并没有守死节,萧太后爱他的才华与勇敢,授他户部使一职,又赐他美女一名当作妻子。王继忠自然激昂,为辽朝尽力。 王继忠在武将中官职虽然不高,但是他是宋真宗做王爷时的心腹,自然非比一般军将。当时听闻王继忠的死讯,震悼之余,宋真宗下诏追赠这位烈士为大同军节度,并诏录他四个儿子为官。 效力于辽朝军中的王继忠见辽、宋两国胶着之势,便乘机劝萧太后与宋朝讲和,此言正中萧太后的下怀,她早有厌兵之意,便派遣小校四人持信箭,带着王继忠的亲笔信去见宋朝方面的莫州部署石普,石普不敢怠慢,马上派人把信转呈给宋真宗。 宋朝君臣廷议,吕端等人认为此信可疑,是伪诈的书信;毕士安认为契丹兵出兵没有收获,请和应该不假。 宋真宗还是有主见:“你们只知其一,未知其二,辽人入侵无成而请求盟好,盟好之后必定有进一步的要求。朕委屈自已安定人民,以财物换和好,大可以答应。但朕所顾虑的,辽人盟好之后必定以关南之地为辞,要求割让。如果辽方想提出这种要求,朕一定治兵誓军,亲自征讨辽军。” 于是宋真宗亲自写诏书给王继忠,表示为了双方百姓利益,可以休好,慢慢商议,但拒绝了王继忠立即要宋朝派出正式使节的要求。宋辽两国虽开始接触进行和谈,双方的军队一直没有闲着。 十一月,辽军在朔州为宋军大败;包围岢岚军的辽军也因粮草不继而仓惶撤军。为了在谈判桌上争取更多的主动权,辽军的主力集中在瀛城下,全力攻城,昼夜不停,轮番肉搏战攻城,萧太后本人也亲自击鼓督战,激战十多天未攻下城池。 宋军守将是季延渥,这位将门之子拼死守城,指挥得当,亲自绕城指挥,不顾箭雨,派守兵四处抛滚巨木,张弩泼油,辽兵纷纷从城头滚落。最后辽军死三万、伤三万,瀛州城岿然不动,无奈辽军只得从城下撤走。 萧太后十分郁闷,但是也有好消息传来,萧挞凛、萧观音奴二人率军攻克宋朝的祁州,并俘获大量的宋兵。萧太后等人率辽军主力与萧挞凛等人会合,合力进攻冀州、贝州以及宋朝的天雄军。宋廷也立即做出反应,诏督诸路兵及澶州戌卒会天雄军,把防线全面往南移。 当时宋真宗驻守跸韦城,听闻辽军步步深入,不少大臣私下劝说宋真宗南幸金陵以避兵锋。耳朵一软,宋真宗又召寇准商量:“朕南巡如何?” 寇准一脸严肃:“群臣懦弱无知,真像是乡下老妇人一样,今敌军逼近,四处都是危险的地方。陛下可以前进一尺,但是绝不可以退后半寸,河北诸军日夜期盼陛下龙驾亲至,必定能士气百倍。若陛下退后数步,则万众的士气瓦解,辽人乘机攻入,金陵也同样是到不了了。” 宋真宗低头不语,表示说自己还要再考虑考虑。寇准走出御帐,遇见殿前都指挥使高琼,连忙上前拉住对方的手问道:“高将军世受国恩,要如何报效国家?” 高琼回答:“我本是武人,愿意效死以报效国家。” 于是寇准又拉着高琼重新进入御帐,对依旧犹豫不决的宋真宗讲:“陛下如果不相信臣所说的,可以请问高琼。” 高琼马上进言跪禀:“随驾禁卫军军士们的父母妻子都在京师,必定不肯放弃而南行金陵,估计中途都会逃亡殆尽。愿陛下亲征到澶州,臣等必竭死效力,契丹大军不难攻破。” 宋真宗从小爱玩打仗游戏,长大之后其实是个彬彬帝王,真要让他上战场还真的是很不容易。此刻他又扭头看自己的贴身侍卫王应昌,王应昌武将,勇武有智,马上回答:“陛下奉将天讨,所向必克。如果我军逗留不前进,臣恐怕敌人的势力会更加的嚣张。” 至此宋真宗才下定决心前往澶州,剑拔弩张之际,宋辽双方使臣接触频繁,但是军事行动仍旧一刻未停。 下载免费阅读器!! 242话:澶渊之盟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辽军攻克德清后,率军步步为营,三面包围了澶州。宋将李继隆指挥得当,在城四周关键部位布置了许多劲弩。 辽朝统军萧挞凛身为方面大将,又想在萧太后面前露脸,表现他的勇敢,率领数十个轻骑在澶州城下转悠,巡视作战地形。宋军威虎军有一个小头目名叫张环,日夜备战挺累的,正坐在一张巨大的床子弩上发呆,忽然他看见萧挞凛骑匹高头大马,身上穿着黄金甲、大红袍,显然是个大头目。 于是张环脚踩踏板,床子弩上的数支大头箭应声而发,也真巧,一支大弩箭不偏不倚正中萧挞凛的脑门,顿时就把这位辽朝统军射落马下。如果是一般的箭,还不一定百分百把人射死,但床弩的大箭,劲大头粗,当场将萧挞凛脑袋中间射出一个大洞。 尸体拖回辽军军营,萧太后等人痛哭不已,为他辍朝五日。萧挞凛自幼敦厚,有才略通天文,文武全才,当初宋将杨业朔州的败亡,他居功不少。此人一死,辽军的士气全消,战胜之心顿时全无。 宋真宗一行人抵达澶州之后,本来想在南城扎下御营,但是寇准坚持要皇帝亲临北城:“陛下不过河,则人心益危,敌人不会害怕。一定要以天威凌敌,四方的军将才会相继而来,为何此时迟疑而不前往?”高琼将军也在一旁力劝皇帝过河至澶州北城。 站在真宗皇帝身边的文臣冯拯斥责高琼无礼,寇准的官大,他不敢喝斥。高将军怒道:“冯公你以文章得官,今日敌骑逼近,竟然怒斥我无礼,你何不赋诗一首以退敌。” 不等待冯拯回嘴,高琼马上指挥禁卫军扛起御辇前行,到了浮桥边上,扛辇的军士面有难色,停下回望。高琼用马鞭猛抽辇夫,斥道:“还不快走!已经走到这里,还有什么怀疑的?”宋真宗也不好再装,在辇上命令军士立即过桥。 皇辇抬到澶州北门的城楼,禁卫军升起了皇帝的黄龙旗,诸军将士皆呼喊万岁,声音传播数十里,气势百倍。恰巧宋军缚送辽军间谍到前方,真宗皇帝立即下令斩首,抛下头颅于城下,与宋军对阵的契丹国人先听到欢呼声后看见血淋淋的人头,互相顾望恐怖又骇怕,士兵的心理上已经产生严重的动摇了。 萧太后是又急又气,连忙派出数千名精骑围城,想给宋真宗来个下马威。宋真宗下诏,大开城门,出军迎敌,有皇帝坐在城上观战,百年难得一次。宋军士兵奋勇冲杀,杀掉来犯的辽军一大半,其余的辽兵逃遁返回。得此开门红盘,宋真宗内心稍作安心,回去城内行宫休息,留寇准在北门城楼做阵前总指挥。 回城之后,宋真宗不放心,派人偷看寇准在干什么。过了一会儿,太监回报说寇准还和大臣杨亿在城楼上喝酒划拳,唱歌欢呼。宋真宗这时才放心:“宰相如此轻松自在,我还担心什么?”宋真宗也真是小心眼,深怕寇准脚底抹油提前自己跑掉。 宋朝使节曹利用进入辽营,有幸第一次目睹萧太后的真容,萧太后虽半老徐娘,但是风韵犹存,与宰相韩德让同坐在一车之中,辽圣宗与群臣反而围坐在下首,礼容甚为简陋。 萧太后名萧绰,小字燕燕,是辽圣宗的母亲,在辽景宗和辽圣宗时期统治了辽朝朝政几十年,在她的治理下,辽国一度达到鼎盛时期。萧太后改革弊政,使辽国从奴隶制国家过渡到封建制,改善民族的关系,曾领导辽国军队两败宋军,斩杀宋军大将,与宋朝订立澶渊之盟。 萧绰的父亲萧思温是契丹族国舅部人,是辽太宗的女儿兖国公主的驸马。她是萧思温的三女儿,自小美貌聪慧,识得大体,后来应选入宫,被辽景宗封为皇后。 这位传奇女人在朝堂之上大兴改革,惩处贪官污吏,励精图治;在朝堂之外,亲披战甲上阵杀敌,曾两次大败宋军,斩杀宋军勇士。为保大辽江山,披荆斩棘,亲手创下了大辽盛世。她虽如此精明强干,但是却没有贪恋权力,最终还是将权力交还给了辽圣宗,准备安度晚年。只是世事无常,行宫之中,身染恶疾,最后不幸病重身亡。 萧绰与辽景宗育有六个儿女,其中萧太后的女儿分别是耶律观音女、耶律长寿女、耶律延寿女。由于当时在辽国佛教盛行,所以辽景宗将长女称为耶律观音女。萧太后的次女耶律长寿女,从称号看来,萧太后希望自己的女儿健康长寿。萧太后的小女儿耶律延寿女,大概萧太后希望她延年益寿,故作此称呼。 辽景宗去世,辽圣宗耶律隆绪登基,萧绰奉诏辅政。少主即位,不少王族对王位依旧虎视眈眈,萧绰虽然封诏,但是主少国疑,母子二人茕茕孑立。在这紧急关头,南院枢密使韩德让挺身而出,在萧太后的默许下,更换朝臣,辅佐辽圣宗,平息了一场风波。 这个韩德让原本是个汉人,但是他们祖孙三代都顶着宫分人这不光彩的出身被人鄙视,韩德让想要摆脱这种桎梏,于是兢兢业业,鞠躬尽瘁,在景宗还在位时期就脱颖而出,官至南院枢密使,又因为辅佐辽圣宗顺利登基,一时之间成为朝廷显赫重臣。 再强悍的女人内心始终都有柔软的地方,萧太后在感激韩德让之余,也不由想起自己的身世,不由感慨万千。于是做出一个惊天之举,下嫁给四十一岁的韩德让,与他一起治理江山。 关于萧太后韩德让这段姻缘,萧太后先派人杀死了韩德让的妻子,并住到韩德让的帐中,两人日久生情,结为秦晋之好。韩德让待遇优渥,非一般大臣所能匹及,萧太后赐姓耶律,地位显赫,辽圣宗见韩德让也毕恭毕敬,如同父亲一样,所以后来萧绰下嫁韩德让也就顺理成章了。 来到了这里,宋朝大臣才真正知道从前的传闻都是真的。双方讨价还价,事情没有决定,于是萧太后派辽朝使臣韩杞随曹利用进入澶州,面见宋真宗,索要关南之地,就是周世宗柴荣从辽朝手中攻取的十个县。宋真宗很坚持原则,认为金钱可给,但决不割地,并当面再三嘱诫曹利用在土地问题上绝不让步。 宋真宗对辽使韩杞不错,赐裘衣、金带、鞍马、器币,辞别临行时,韩杞作为辽朝的外交官,很想保持本朝的气节,依旧穿回自己原先的左衽制式的衣服。负责接待的宋朝学士赵安仁不高兴,质问他为什么不穿大宋皇帝的赐服,韩杞推托说赐衣过于长大,穿在身上不合适。 赵安仁半是警告半是劝说:“你将上殿接受我国的国书,天颜咫尺,如不穿皇上的赐服,你觉得这有可能吗?” 话里话外,一是警告他大宋皇帝可能一不高兴会撤回和议,二是吓唬他护卫武将见他这么不懂礼貌不懂事会上前一刀砍了他。毕竟外交人士大多灵活,韩杞马上穿上宋朝服装上殿谢恩,拜受国书。 寇准雄心勃勃,以他当时所计,不仅准备不给契丹钱帛,还想逼迫契丹方面向宋朝称臣,割献燕云十六州给宋朝:“如此则可以保百年无事,不然数十年后辽国又生他念,祸乱无穷。” 宋真宗没有这种远略,不想在和议方面进行拉锯战,推托说:“数十年后当有捍卫抵御辽国者,朕不忍心生灵涂炭,姑且与辽国议和。”于是宋真宗告诉曹利用,议和底线可答应岁币百万为限。 曹利用临行之时,被寇准唤至自己的营账:“虽然皇帝有口谕可以答应百万岁币,如果你复命时数额超过三十万,我必定斩你不饶。” 寇准警告,寇准在关键时刻之所以不敢再坚持自己的想法,是因为当时宋真宗身边已有人放出谣言,说寇准是要靠打仗好从中得大便宜抓大权,无论皇帝再怎么英明,只要出现君疑臣的情况,想不死也难。 曹利用与辽使韩杞同回辽营,再次外交翰旋,萧太后说:“后晋割关南地给我们,后周世宗夺取,今日应当归还。” 曹利用真是个外交人才,回答说道:“后晋后周的事情,本朝不知道,即使是岁币的问题,我都不知道皇帝答不答应?至于关南土地之事,想都不要想,我根本不敢和我们皇上提及此事。” 辽国的政事舍人高正始突然出来,对曹利用大声说道:“我们大辽众兵前来,就是为了要恢复故地,如果只得金帛而归,回去后愧对国人。” 曹利用白了高正始一眼:“不知道你是否真的为辽国打算?如果坚持要钱要地,两国兵祸不息,对谁都没有好处。” 萧太后不死心,又派监门大将军一人前往澶州复议关南十县之地,遭到真宗皇帝的拒绝,知道不可再妄求。萧太后与曹利用讨价还价,最终议定宋朝每年给辽国十万两银、二十匹绢以为军饷,宋与辽结为兄弟之国,宋真宗为兄,辽圣宗为弟,真宗皇帝称萧太后为叔母。 说实话,从面子上讲,宋朝还真的没吃什么亏,宋真宗比辽圣宗大两岁,称兄是可以了。比起当年后晋皇帝石敬塘管小自己十几岁的辽太宗叫爹,对不起天上地下。 曹利用回到澶州,宋真宗正在行宫内吃饭吃到一半,没有立刻接见。但是他又关心岁币数目,就边吃东西边派内侍去询问曹利用到底向辽朝许了多少银帛?曹利用对宦官说:“如此机密的事,只能当面对皇上讲。” 宋真宗也气,嘴里含着饭,怒催小宦官:“姑且问个大概的数字。” 曹利用也倔,就是不讲,急得小公公咕咚一声给他下跪,曹利用见此伸出三指示意。小宦官嗷地一声掉头跑了进去,大声嚷嚷:“三百万钱!” 宋真宗听到此言,手中筷子都掉在地上:“太多了!” 很快的宋真宗的面色和缓,自我安慰说道:“既然能结束战争,三百万钱也可以了。” 澶州的行宫不是真的皇宫,曹利用在外面仅隔着一道大布帷幕,连真宗的自言自语也听得清爽。不一会儿,宋真宗用完餐,唤他进门。宋真宗心中稍觉有些沉重,想确定是否为三百万岁币?曹利用还卖关子,连称:“为臣该死,为臣许辽人银帛过多。” “到底是多少钱?”宋真宗此时在心中已经接受了三百万前的数字。 “三十万钱。” 听到曹利用报出这个数字,宋真宗喜得脸蛋上的肉直哆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以曹利用被奖赏特别的丰厚。 宋辽和议,到此大告成功,宋真宗大散财物,赏赐有功将士,契丹萧太后也派人送来御衣、辽国的食物。宋真宗起驾前还嘱诫诸将千万不要再出兵,惟恐两国再生事端。 下载免费阅读器!! 243话:西夏元昊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澶渊之盟是北宋与辽经过多次战争后所缔结的一次盟约,对于北宋来说,澶渊之盟是个平等的合约,微不足道的岁币换得长时间的和平,可以将主要的精力实力放在内政建设和西北的战事上。对于辽来说也是一个很合适的条约,当时辽的内部暗流涌动,及时从南方宋政权的纠缠中脱身是明智之举。 从整个中华民族发展的历史来看澶渊之盟有其积极的一面,它结束了辽宋之间几十年的战争,使此后辽宋边境长期处于相对和平的状态,有利于边境地区的生产和发展,从长远来看,也有利于中国各民族的发展和融合。 辽的迅速腐化与衰亡,史学家认为是由于辽的统治者心理汉族化,生理女性化所造成的,殊不知经济上被掏空,才是辽日益虚弱的根本原因。 对辽国的平民,会遇到这样的情况,养了几年的羊终于肥了,出门卖自己家的羊,收购羊的商人是宋朝来的大客户,他给的钱是大观通宝。出去集市买几尺布料给孩子做衣服,买的布料是汴京生产的,事实上整个集市上没有什么象样的东西不是从宋国进口的。 这样的日子每天都在重复,每年都在辛苦地养羊,但是生活一点也没有变得富裕。实在想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导致自己的贫穷,事实上可能从来就没有去想过这个问题,老百姓为什么穷,就像太阳为什么升起,不值得一想。 偶尔谁去了一趟汴京,那可是值得他夸耀一辈子的大事,汴京的繁荣,宋朝的富庶,是大家从小就听到的传说,听说那边的农夫蹑丝履,走卒类士服,这边县上只有官员家中才有丝履,平时还舍不得穿。可惜汴京就像是天堂,大部分人这辈子没有机会去见识。 年尾了,官差来收税了,纳的还是大观通宝,官差没有说什么,也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要讲宋朝的货币战争,不得不从澶渊之盟说起。说起澶渊之盟,又想起不平等条约和杨家将了,杨家七子去六子还,死的惨烈,烧火的姑娘都上了,最后皇帝还是贪生怕死签了议和条约澶渊之盟。 澶渊之盟的内容大体上有这么两条,辽宋为兄弟之国,以后谁家的皇帝年纪大,谁家的皇帝就是哥哥。宋每年向辽供岁币银十万两,绢二十万匹,双方开展自由贸易。 今天看起来,这不但不是不平等,甚至是完全符合宋朝的利益。汉族骂条约不平等,主要是因为要向辽供岁币,但是嘴上骂归骂,心里可要清楚,十万两白银是个什么概念,大宋的岁入是一亿两,打宋辽战争,每年军费是五千万两。关键在于两国开始了自由贸易。 大辽除了卖羊卖马能有什么贸易基础?他几乎没有任何产品可以输出给宋,而宋的每一种商品都是辽需要的。刚开始辽还卖一些马,后来发现大宋的骑兵越来越多,就不敢再卖马了,萧太后下令谁出口马,就杀谁全家,结果边境贸易从一开始就变成一边倒的对宋贸易巨额的逆差。大辽收的岁币,到年底全被大宋赚得干干净净,每年还要倒赔。 大辽不懂得经济,后来就干脆不发行货币了,反正发行出来,也没有老百姓认,即使大辽皇帝本人也觉得只有大宋的钱才是真正的钱。 要了大辽老命的货币战争,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开始了。结果是一百年双方无战事,大辽的财富通过货币战争,源源不断输入大宋,大宋的先进文化传播渗透进了大辽的每一个毛孔。 大宋皇帝通过铸币,实际掌握了北方的财政权。北方的原材料与劳动剩余价值,通过自由贸易和使用南方的铸币,源源不断地输入南方,换回南方的商品,这种壮观的南北货币战争,持续了整个辽与宋对峙的一百多年历史。 总觉得辽的迅速腐化、衰亡,是由于统治者心理汉族化,生理女性化造成的。殊不知经济上被掏空,才是帝国日益虚弱的根本原因。 宋仁宗期间,西夏皇帝元昊对宋发动了多次大规模的军事进攻,双方损失都很大,结果订立和约,史称庆历和议。和议规定,元昊取消帝号,接受宋朝册封;宋方每年给西夏银七万二千两,绢十五万三千万匹,茶三万斤,称为岁赐;开放双方边境贸易等。庆历和议订立后,西北边境平静了二十多年。 元昊,党项人,西夏开国之君,据西北之地,对宋作战,三战三捷。在他之前,祖、父两代一直向北宋称臣,北宋无西北之患,可以集中力量对付辽国。元昊横空出世,宋朝从此进入多个北方强邻环伺的时代。 一支数千人的北宋轻骑,疾驰到好水川。这是宁夏六盘山的一处要塞,入口狭小,腹地开阔,路边全是悬崖峭壁。奇怪的是,刚才和宋军一交手就吃败仗、沿路丢盔弃甲的西夏兵,到此不见踪影。 “快看,路上有几个箱笼。” 箱笼里传来咯咯的声音,宋军好奇地打开了。领军的任福,沉浸在乘胜追击的喜悦中,早就忘了上司韩琦所交待的能战则战,不能战则绕行背后。直到箱笼中呼啦啦飞出了一群鸽子,他才猛然回神:“信鸽!我们中伏了!” 西夏军队从山谷中涌来,凭着鸽子的盘旋,他们轻而易举锁定了宋军的位置,一举围歼。七千名的宋军,或阵亡,或跳崖,任福他也以身殉国。战况之惨烈,震惊了北宋高层,引发了一场人事地震,朝中重臣韩琦引咎辞职。 好水川之战,信鸽第一次用于作战,此计是出自西夏皇帝元昊。 正当宋辽签下澶渊之盟、宣告休战时,元昊出生了。这个巧合,像是老天对宋朝命运的一个苦笑,防得了辽国,防不了西夏。对家族而言,元昊的出生也是一声苦笑,祖父李继迁去世了,这位党项人的一代英雄,以向北宋称臣为代价,在西北站稳了脚跟。 元昊的父亲李德明,继承了夹心饼干政策。在外交文书中,称大宋为南国、大辽为北国。两方都不得罪之余,悄然在边境走私,积累财富。 小时候的元昊长得很漂亮,圆脸高鼻深目,他读兵书、习佛经、学汉语藏语回鹘语。某一天父亲告诫他:“我们族人三十年的锦衣玉食,这乃是大宋的恩典,永远不可以背宋称帝。” 元昊当场顶了一句:“英雄的出生,是为了当霸王,而不是为锦衣玉食。” 元昊说到做到,成年之后,他征战于河西走廊,接连攻下张掖、敦煌、安西,一时间党项人横扫西北大地。等到他老子两腿一伸荣登极乐,元昊便大展拳脚了。 但是元昊十分清醒,并不急于对外征战,而是对内塑造民族特性。他宣布,从此舍弃唐、宋皇帝赐的李、赵国姓,改回党项的姓氏;颁布剃发令,凡党项的男子,三天内一律剃光头顶,只留边缘一圈结成短辫,否则格杀勿论,他自己率先换上了新发型。 这条剃发令,颇有留发不留头的意味。但它聪明之处在于,仅限党项人恢复民族传统,绝不强求他人。几百年后,清王朝却把这个政策抄袭为强迫汉人剃发,酿成了江阴十日、嘉定三屠的大悲剧。 在衣着上,元昊选择了回鹘服饰。在西北头戴尖顶冠,身穿白色的圆领、窄袖、收腰长袍,是最时尚的打扮,回鹘衣装回鹘马风行一时。 但是党项一族,游牧四方,散漫惯了,单靠发式和服饰来统一民族特性,远远不够的。元昊想到了文字,自从秦始皇以来,书同文就是凝聚民心的不二法宝。元昊创造了十二卷的单字,党项语流行了起来,西北一带的人们写一张欠条,顺手就是党项文,而不是汉字,直到明朝,党项文才渐渐消失。 文治既成,其他诸如州郡、兵制,对元昊来说,只是小菜一碟。元昊建立了大白高国,消息传到开封,宋朝称它为西夏。 万事俱备,元昊对宋朝刮起了第一场飓风,公然宣称不再臣服于宋朝。宋仁宗接到书信,狠狠地拍案而起,怒归怒,可是宋朝一点防备都没有。边境线太长了,从辽国到西夏,宋朝疲于应战。元昊不同,他有备而来,开始了一生中最精彩的三战,三川口之战、好水川之战、定川砦之战。三战三捷,令宋朝宰相吕夷简触目惊心,哀叹一战不如一战。 三川口之战,元昊兵临陕西延州城下,驻守延州的范雍,急急忙忙张贴布告:谁能斩杀或者活捉元昊,奖黄金万两。元昊一看,轻蔑地笑了,过几天,一张落款为西夏皇帝的榜文也贴满了延州城:谁能斩杀或者活捉范雍,赏铜钱二两。 范雍再无能,毕竟官至知州,调兵遣将的能力还是有的。两路宋军,疾驰延州救援,就在城外,援军遇到了一个自称是范雍手下的人:“范大人说了,怕有奸细混入城中,请大军分批进城。” 援军不辨真伪,连忙随他前行,到了三川口,忽然杀声震天,西夏兵从四面八方的山头上冲下,元昊站在高处,得意洋洋,两路援军,尽数覆亡。三川口之战,震惊了北宋,打不过辽国,可以说他们羽翼已丰,又占据了幽云十六州之险。可是区区一个西夏,刚刚立国,甫一交战就是大败,岂有此理。 韩琦、范仲淹临危受命,奔赴陕西。元昊经过几次小打小闹的试探,知道了范仲淹的厉害,便告诫手下:“小范老子范仲淹腹中自有数万甲兵,不比大范老子范雍可欺。” 他把目标转向韩琦,但是韩琦帐下的任福,先下手为强,连夜进兵西夏白豹城,把全城杀戮一空。接到战报的元昊,咬牙切齿,白豹城是他苦心经营的粮草重地,他决定要反击,他选择了好水川。 下载免费阅读器!! 244话:范仲淹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好水川之战,印证了元昊平生唯一劲敌范仲淹带兵之道的正确。当范仲淹以五十二岁的老病之躯奔赴前线时,他并不同意韩琦的主动出击,而是坚守,用持久战消耗西夏的兵力。三次大战之中,唯有范仲淹驻地没有多少损失,战后范仲淹修书一封,寄给元昊,劝说元昊投降。 信摆明着是没有用的,但元昊记住了范仲淹先礼后兵的气度。范仲淹去世时,元昊在边境设坛祭祀,他们分属于交战的双方,有民族宿怨,无个人的私仇,敬重对手,也是一种英雄的美德。 战争铸就英雄,但也制造暴君。元昊在杀戮中长大,以征战为生,这扭曲了他的性格。他的舅舅卫慕山喜,是他祖父李继迁留下的重臣,舅舅暗中篡权,被元昊识破,元昊大开杀戒,把舅舅一家人抛进黄河溺死,又亲手毒死了母亲。他的一名妃子,也出自母亲家族,当时有孕在身,但是元昊连亲生骨肉也不惜顾,就地赐死。 凡是暴君的特质,元昊都具备了,比如贪恋美女,和所有游牧民族一样,党项男子的骨子里充满了对女性的依恋。元昊立国后,他的皇后是野利氏,野利家族权倾一时,不久有人向元昊诬告说,皇后的兄长要造反,元昊勃然大怒,杀了大舅子全家。 等到真相大白时,元昊后悔莫及,他骑着马,四处找寻野利家的幸存者、大舅子的遗孀没藏氏。然而对野利皇后来说,元昊的这次反省才是悲剧的真正开始,没藏氏是那样的年轻貌美,他一见之下,便据为己有。 没藏氏从此享有皇后都不曾有的待遇,行猎途中,元昊带着她;生孩子时,元昊亲自守护,为儿取名谅祚,但没藏氏的美貌,还是栓不住他。皇后所生的太子宁令哥大婚,元昊前去主持婚礼,谁知道元昊一见到美艳的新娘没移氏,立即走不了了。一场婚礼,竟然变成父夺子妻,朝野哗然大乱,但是元昊置舆论于不顾,废掉野利皇后,立没移氏为新皇后。 惊世骇俗之恋,成了元昊最后的疯狂,太子宁令哥不堪其辱,舅舅被杀、母亲被废、妻子被夺。恰在此时,没藏氏的哥哥觊觎国舅宝座已久,挑唆太子造反。一个夜晚,太子闯入元昊的禁宫,持刀割去父亲的鼻子,隔天早上,元昊因失血过多,结束了他的一生,随后没藏氏的哥哥以弒君之罪杀了太子。 那一年的冬天,西夏兴庆府的城头,一个女子爬着楼梯而上,怀抱着周岁的婴儿,他就是新君谅祚,太后没藏氏垂帘听政。元昊时代,终于在他自己的好美女之路中结束了。 早在宋太宗、真宗时期,已经有一些人提出了变法的主张,宋仁宗时期,范仲淹上书朝廷,主张改革。两年后,范仲淹在应天府掌教书院时,提出同样的建议,但未被采纳。 庆历年间,宋仁宗迫于形势,责成参知政事范仲淹等人提出改革的意见,范仲淹向仁宗上了一封奏疏,指出当时的情况是内忧外困,不能不加以改革,并提出十项改革主张,包括整顿吏治、培养人才、发展生产、加强武备等四个方面内容,而以整顿吏治为中心,以裁减冗官、选拔贤能为整顿吏治的手段。 他认为有了贤能的官吏,就能够搞好政治,使百姓各获安宁,不召祸乱,缓和社会的矛盾。同年仁宗颁布了几道诏令,推行了范仲淹等人的主张,即所谓的庆历新政。但变法主张触犯了一部分官僚地主的利益,一开始便引起保守派的强烈反对,仅仅一年左右,范仲淹等人就相继被迫离职,变法随之流产。 范仲淹小时候是个穷苦的孩子,他两岁死了父亲,为了生活,母亲带他改嫁到了朱家。朱家也很穷,无钱供他读书,他就一个人来到一所寺院,一边干杂活,一边苦读,常常读书到深夜。 困了,他就用冷水洗洗脸,最使他感到困苦的就是每天的饭食,不要说可口的饭菜,连吃饱也不容易。每天他都煮好一盆粥,等待粥冷了凝固之后就用刀划成四块,早晚各取两块,就着腌咸菜下肚。 有一天,一个同学来看望范仲淹,这个同学是官宦子弟,家中很富有,他看见范仲淹生活这样艰苦,心里很感动,回家后就向父亲讲了这件事,同学的父亲就叫人给范仲淹送去好饭好菜。过了几天,这个同学又来了,奇怪的是,送给范仲淹的饭菜还原封不动地放在那里,已经快要发霉了。 同学便责怪范仲淹说:“常言道,君子不吃小人送来的食物,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啊?” 范仲淹赶紧表示谢意说:“不是我不感激令尊大人的厚意,而是我每天吃粥已经成习惯了,如果吃了你送来的好饭,贪图享受,怕以后就吃不下稀粥了。”这个同学听了深受感动,对范仲淹更加的钦佩了。 范仲淹就是这样从小立志,划粥苦读。靠着这种精神,他终于成为宋代著名的政治家和文学家,写出了“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千古名句。 范仲淹九岁的时候,听说山东长山有座醴泉寺,寺里的长老很有学问,便一心想到那里去读书。后来经过母亲的同意,他终于来到醴泉寺,不过寺中僧多粥少,生活非常的困难。 一天晚上,范仲淹在月下读书,长老看见了,拿出一块面饼悄悄地放在石桌上走了。专心的他竟然没有发现,等他起身的时候,这块面饼被衣袖扫落到地上,他弯腰拾起,把它放回原处。 尽管他的肚子饿得直叫,可是他咽了咽口水,又继续读起书来。忽然他听到一阵吱吱的叫声,一只老鼠叼起面饼钻到一棵紫荆树下。范仲淹好奇心起,他拿来铁锹去挖老鼠洞,掘开黄土后发现下面有一块石板,掀开石板,只见里面装满了亮闪闪的金元宝。 这是怎么回事,是谁放到这儿的?范仲淹忙着把石板盖好。他想:“我读我的书,怎能为金银所动?”这件事一直在他心底藏了几十年。 后来范仲淹做了参知政事,有一天,一个和尚找到范仲淹,告诉他醴泉寺在一场大火中被烧毁,长老派他来求助,以便重修寺院。想起当年的情景,范仲淹写了一张纸条,让和尚交给长老。上面写着:“荆东一窑金,荆西一窑银,一半修寺院,一半赠僧人。” 长老根据范仲淹的纸条,从紫荆树下找到了那堆金元宝,重新修复了寺院,从此醴泉寺僧人一代又一代传下了范仲淹不取藏金并义赠金银的故事。 范仲淹有四个儿子,受到父亲的影响,个个喜文善画,富有才气,为一些豪门大户所羡慕,都想把女儿嫁给他家。范仲淹做了参知政事之后,上门为孩子提亲的更是接连不断。 有一天,有个人到他家为他的大儿子提亲,想把女儿嫁给范家,那人原以为宰相家里一定十分豪华,吃的、穿的也一定比一般人家好上几倍。可是进门一看,家里陈设十分简陋,既没有富丽堂皇的家具,也没有绫罗绸缎的服饰,吃的是粗茶淡饭,穿的是土布衣衫。 但那人心想:“范家吃穿这样俭朴,一定有不少积蓄,来日方长,和这样的人家成亲定有后福。再说范家孩子个个身体健壮,为人正派,以后肯定都是大有出息的。”想到这里,那提亲的人当即答应将女儿许给范家。 范家的大儿子纯佑准备成亲了,女方心想:“范家兄弟们多,家底厚实,结婚时应要点象样的衣物家具,如果结婚时不要,等过了门就不好张口了。” 而范仲淹了,他再三向儿子交待:“现在国家困难,老百姓也很穷,你结婚时不能添置昂贵的家具和华丽的衣服,一定要和普通人家一样,勤俭办婚事。” 不久,范仲淹听说儿媳妇不要什么昂贵家具、华美衣服了,但是要一顶绫罗做的蚊帐。范仲淹听了气愤地说:“我家素来节俭,钱财都用来帮助老百姓了,做什么绫罗帐子?” 后来女方提出,既然范家不肯做这样的帐子,我们家自己做一顶好了。 范仲淹听后,仍然不依。他说:“勤俭节约是我的家风,也是做人的美德,我家是不兴讲排场的。就是她家里带来了绫罗帐子,我也不许她挂,不能乱了我的家法。” 儿媳妇听说身为副宰相的范仲淹处事这样吝啬,担心过门后过窝囊日子,心里不免有些踌躇起来,不久却有一件事深深地感动了她。 有一次,范仲淹派遣他的大儿子纯佑去苏州买麦子,纯佑将买的麦子装到船上,往家里运,走到丹阳,遇到范仲淹的好友石曼卿正处在贫困之中,连饭也吃不饱。范纯佑随即把全部麦子救助了石曼卿,空着手回到家里。 然后他把事情的经过一一告诉了父亲范仲淹,父亲对儿子慷慨解囊济贫,感到十分满意,连声赞扬:“做得对!做得对!” 下载免费阅读器!! 245话:王安石变法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内外交困的局面使一部分比较开明的统治者要求变法改革,北宋经仁宗、英宗至神宗时期社会趋于稳定,经济规模空前,文化更是盛极一时。 宋神宗即位,决心变法,王安石被召到开封,主持变法的工作。任用王安石为参知政事,推行新法,变法派形成了吕惠卿、章惇、蔡确等为变法派中坚力量的体系,赵顼和王安石的新政策陆续的实行。 概括而言,新法内容大体可分为两方面,即富国和强兵。富国方面,青苗法、农田水利法、募役法、市易法、方田均税法。强兵方面,置将法、保甲法。但由于保守势力过于强大,王安石两次推行新法,均以失败而告终。 王安石不讲个人卫生,早上起来连脸都不洗,不是一天两天不洗,是成年累月的不洗,整天蓬头垢面,跟个叫花子似的。洗澡就更别提了,身上的酸臭味离老远便能闻见,和他擦肩的人每每掩鼻摒气,如临大敌。 这个毛病王安石结了婚也没有改变,两口子为这件事没少吵架。吴夫人是南方人,爱干净,还有点小洁癖,每天都要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桌子、花瓶之类的家居擦了又擦,光鲜得能照见人。 一个对生活如此讲究的人,对那种邋遢做派自然看不过眼,吴夫人便劝王安石说:“夫君啊,商量件事,我们搞搞个人卫生可以吗?这样你在外面做事也体面,身上也舒服啊。” 王安石听了不以为然,把头一扭,皱一皱脏乎乎的鼻子,说:“我每天公事这么忙,哪有时间搞那些,一会还要去乡下勘查,就是洗干净了也得弄脏了,何必那么费事呢?” 吴夫人不甘心,继续的劝:“脏了就再洗,又不费事。” 王安石不理会,去马厩牵了马,头也不回地走了。吴夫人气到够呛了,直到晚上王安石回来气也没消。 有一阵子王安石面色黝黑,状态不佳,吴夫人担心他会生什么病,便找来大夫问诊。大夫经过一番望气观察,最后摇头叹息,对吴夫人说:“从气色上看,大人倒没什么病症,只是……” 看见大夫欲言又止,吴夫人以为夫君真得了什么绝症,急切地催问:“只是什么?” “只是……这个……唉……” 大夫吞吞吐吐,表情尴尬而怪异。吴夫人更加着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倒是快说啊!” “怎么说呢?大人他……实在是该洗澡了。”大夫说完夺门而逃。 吴夫人哭笑不得,两颊涨得通红,呆立半晌之后,即吩咐下人搞一些澡豆来,准备让安石先生彻头彻尾地洗个澡。这时王安石正在书房,手把长卷,摇头晃脑地子曰诗云,已是达到忘我之境界,对夫人的喊话根本没有听见。吴夫人提高嗓门再喊,安石这才扭转过黝黑的脖子,两眼茫然地直视夫人,似乎在询问夫人发生了什么事。 得知是要洗澡后,王安石把书往桌上一撂,生气地说:“这大白天的洗什么澡啊?我天生如此黑,那澡豆又能起什么作用呢?妳快出去,别影响我看书。” 气得吴夫人跺脚转身走了,像这样的吵架每月总有几次,吴夫人知道王安石的脾气,每次都是忍无可忍了才说。可说归说,做归做,王安石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照样我行我素。最后吴夫人说累了,也就不再说了。 除了这个缺点,王安石其他方面都属于佼佼者,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况且夫君大部分的时间都呆在书房不出来,吴夫人劝解自己一番,也就慢慢释然了。 王安石不爱洗澡,更不爱换衣服,任由衣衫破烂而浑然不觉。在做群牧判官时,他与同事吴充卿以及在馆阁任职的韩维交好,三人经常聚在一起谈论诗书。吴、韩二人佩服王安石的才学,却受不了他身上的气味,劝他换换衣服也不听,为这事没少挠头。 有次二人去定力院洗澡,不禁又谈起此事。吴充卿叹了口气说:“怎么才能让安石兄换换衣服呢?说他也听不进去。” “是啊,安石兄哪里都好,就是不知道清洁卫生。”韩维也是无可奈何。 “总得想个办法才好,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吴充卿若有所思。 “要不这样……”韩维受澡池启发,出个主意说道:“我们想办法拉他来洗澡,趁机让他换上干净衣服。” 吴充卿眼睛一亮,接着又暗淡下去:“这个方法好是好,只是他老兄连衣服都不肯换,又怎么可能洗澡呢?” “也是,让他洗澡恐怕比换衣服还难,这可如何是好?” “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吴充卿似乎突然想到什么,兴奋地一拍大腿。 “什么办法,快说说。”韩维也精神起来。 “我们三人交好,源于对诗书的喜好,不如把谈论诗文的地点改在定力院,先洗澡再谈诗书。”吴充卿因激动而语速变快:“这样有两个好处,一来安静惬意,二来也可让王兄换下那身旧衣服。” “好主意,沐浴斋戒,本就是对先贤的尊重,想那王兄再也没有借口推辞了,就这么定了。”韩维也是大腿一拍。 二人商定,每一个月,至多不超过两个月,无论如何都要拽着王安石来定力院一次。即是谈论诗书,王安石自然是欣然前往,对洗澡论诗的方式也没提出什么异议,可是每次洗澡王安石从不带新衣服,洗完依旧穿那身破衣烂衫。见此招不灵,吴、韩二人又在一起商量。 吴充卿无可奈何地说:“要不咱们好人做到底吧,每次洗澡轮流从家里拿新衣服给王兄换上,再拿他的旧衣服回去拆洗。” “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韩维也没了先前的精神了,这次二人让王安石换新衣的目的达到了,只是王安石洗澡出来,见衣服就往身上套,从未发觉衣服被人换过,吴、韩二人也只有苦笑的份了。 王安石的邋遢在朋友圈中出了名,就是当了宰相之后也未见丝毫改变。由于不讲卫生,王安石身上长了不少虱子,有次和宰相王珪一起给神宗皇帝汇报工作,有只虱子不知是想透透风,还是想亲眼目睹一下当朝天子的风采,竟悄悄爬到王安石的胡须上东张西望。 神宗见状忍不住笑出声,王珪在一旁也是忍俊不禁,不得不转头掩面,以免失态。王安石浑然不觉,不晓得二人为何突然这等表情,还以为自己哪里说错了。 等出了宫门,王安石问王珪:“皇上刚才因何发笑?” 王珪这下再也忍不住了,笑声像开闸的水,止不住地往外泄,差点没笑趴在地上。等缓过一口气,这才指着王安石的胡子告以实情。 王安石讪讪摇头,即刻命仆人捉拿虱子,王珪则故意在一旁打趣:“不能轻易拿掉啊,这可不是一只普通的虱子,是一度在宰相胡须上游赏,还有幸被圣上御览过的虱子,不得了啊。”王安石听了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王安石不修边幅,完全沉溺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对外物的敏感度极低,是极不讨人喜欢的,所幸夫人不嫌、朋友不弃,也算得一种造化了。然而人有所得必有所失,王安石不讲卫生的邋遢毛病,也给别人留下了口诛笔伐的把柄,同为唐宋八大家的苏洵,就曾拿他这事大做文章,写了篇传颂千古的《辨奸论》。 其中说道:“洗脸换衣乃人之常情,现在却有人穿着破衣烂衫,吃着猪狗食物,蓬头垢面地大谈诗书,如此不近人情之人,很难说不是奸邪狡诈之徒。”不屑之情跃然纸上,似乎是边捂着鼻子边挥毫泼墨的。 哲宗元佑年间,英宗皇后高氏彻底废除了新法,宋朝又恢复了原先的统治方式,至此北宋开始走向衰亡。 新法客观上是符合农民和中小地主的利益,相对地压制了大官僚地主富商。但是这一斗争最后是失败了,而且后来演变成官僚集团争夺权利的斗争,完全失掉改革的意义,新旧党人的纷争一直延续到北宋灭亡。 宋神宗为了缓和统治集团内部的矛盾,将抑制官僚地主的措施内容加以削弱,更多地重视增加赋役收入和加强军备的措施,试图改变对外被动挨打的弱势,取得对辽、夏战争的胜利。 由于北宋两次对西夏战争都以失败告终,宋神宗于是忧忿而死。神宗死后,他年方十岁之子哲宗即位,哲宗的祖母高太后垂帘听政,起用司马光做宰相,新法全部被废掉,变法派人物被斥逐流放,史称元佑更化。哲宗亲政后,重新起用变法派章惇为相,恢复了新法。 下载免费阅读器!! 246话:宋江起义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宋徽宗赵佶继位,面对这已经成为强弩之末的北宋王朝,刚即位的宋徽宗先是整顿朝政,可是一年之后,逐步懈怠政务,导致了北宋王朝的快速灭亡。 宋徽宗为了解决财政的困难,设立了西城括田所,专门搜刮民脂民膏。梁山泊的农民和渔民交不起沉重的赋税,只有武装对抗租税,所以梁山泊成了农民武装起义的据点。 宋江领导的农民起义最初是以梁山泊作为据点,坚持了四五年的争斗,才正式宣布起义,随后离开了梁山泊,转战于河北、山东一带。宋江率领的起义军乘船来到了海州,陷入宋军重重的包围,走投无路之下,投降了北宋。 由于北宋末年官吏的腐败,人民纷纷地起兵反抗。方腊率众在安徽七贤村起义,建立了包括江苏、浙江、安徽、江西的六州五十二县在内的农民政权。在当时影响很大,起义失败后,方腊被俘,被朝廷处死,方腊的起义严重的打击了北宋王朝的统治。 宋代梁山泊周围发生过无数次的反抗官府的武装斗争,宋江起义是其中的一次。宋江起义发生于北宋末年,激起了农民起义的导火线是北宋设置的西城括田所。宋徽宗为解决财政上的困难,设立了西城括田所专门搜刮民脂民膏,将整个梁山泊都收为公有。 规定凡入湖捕鱼、采藕、割蒲,依船只大小课以重税,犯禁者以盗贼论处。农民和渔民交不起沉重的赋税,不得已铤而走险,武装聚集,抗租抗税,阻杀官兵,因此梁山泊就成了农民武装起义的据点。 宋江领导的农民起义最初以梁山泊为据点,结寨于此,山下有分赃台,置石座三十六所。宋江等人在这里共坚持了四五年的争斗,才正式宣布起义,随后离开梁山泊,转战于青、齐、濮各州之间,官府也才开始注意到这支起义军的存在,并下令东、西路提刑督追捕,招抚山东盗贼宋江。 宋江起义只有三十六人,这三十六人为:宋江、晁盖、吴用、卢俊义、关胜、史进、柴进、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刘唐、张青、燕青、孙立、张顺、张横、呼延绰、李俊、花荣、秦明、李逵、雷横、戴宗、索超、杨志、杨雄、董平、解珍、解宝、朱仝、穆横、石秀、徐宁、李英、花和尚、武松。 宋江率领起义军由沭阳乘船到海州,海州知州张叔夜派上千名官兵埋伏在海州的城郊,用轻兵临海挑战,引诱起义军弃船登陆。 义军登陆之后,随即遭受到伏兵的包围,张叔夜派兵烧了义军的船只。起义军陷入重围,退路已断,损失惨重,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宋江率众投降了宋朝官兵,并接受朝廷的招安,成为宋军中的一员。 宋江接受招安以后,被宋朝派去镇压方腊,宋江投降后随官兵前往镇压方腊起义,宋江从农民起义领袖变成了屠杀农民起义的刽子手。 南北宋三百多年,大大小小爆发的农民起义有几百次之多,这是历朝历代都不曾有过的。但是宋代的农民起义终究未形成全国性的规模,活动范围只限于一隅,参加的人数也有限,持续的时间很短,长者几年,短者数月,加之宋代统治者奉行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所以宋代的农民起义未能成为地主阶级改朝换代的工具。 在宋代几百次的农民起义中,宋江领导的梁山泊农民起义不论从规模还是影响上讲,基本上算是较小的一次。 而后明朝人罗贯中、施耐庵所写的《水浒传》,是以梁山泊英雄好汉为主线,才使梁山泊与宋江的故事深入民间,影响越来越大,几乎成为家喻户晓、妇孺皆知的故事。小说虽与历史有某些联系,但并不完全是一回事。 宋徽宗赵佶自幼养尊处优,逐渐养成了轻佻浪荡的性格,但是徽宗自幼爱好笔墨、骑马、射箭、蹴鞠,对奇花异石、飞禽走兽也有着浓厚的兴趣,尤其在书法绘画方面,更是表现出非凡的天赋。 随着年龄的增长,宋徽宗赵佶迷恋声色犬马,游戏踢球更是他的拿手好戏。赵佶身边有一名叫春兰的侍女,花容月貌,又精通文墨,是向太后特意送给他的,后来变成了他的玩物。但是赵佶并不满足,他以亲王之尊,经常微服游幸青楼歌馆,寻花问柳,凡是京城中有名的歌妓,几乎都与他有染。有时他还将喜欢的歌妓乔装打扮带入王府中,长期据为己有。 当上皇帝以后,徽宗禀性难移,无心于政务,继续过着糜烂的生活。徽宗十七岁成婚,娶德州刺史王藻的女儿,即位后,册立王氏为皇后。王皇后相貌平平,生性俭约,不会取悦徽宗,虽然为正宫,但并不得宠。 此时徽宗宠幸的是郑、王二位贵妃,二人本是向太后宫中的押班,生得眉清目秀,又善言辞。徽宗为藩王时,每次到慈德宫请安,向太后总是命郑、王二人陪侍。二人小心谨慎,又善于奉承,颇得徽宗好感,时间一长,向太后有所觉察,等到徽宗即位,便把二人赐给他,徽宗如愿以偿,甚为欢喜。 除了郑、王二氏之外,受宠爱的还有刘贵妃、乔贵妃、韦贵妃等人。刘贵妃出身寒微,却是花容月貌,入宫即得到赵佶的宠幸,由才人连升七级而至贵妃。然而好景不长,刘贵妃不久后去世了,正当徽宗为此伤感时,内侍杨戬在徽宗面前夸耀另一位刘氏有倾国倾城之貌,不亚于王昭君,徽宗当即将她召入宫中。 刘氏本来是酒家之女,出身卑贱,但长得光艳风流,徽宗一见,魂不守舍,瞬间便将丧妃之痛遗忘殆尽。徽宗对刘氏大加宠爱,与她形影不离,否则竟食不甘味,夜不能寐。在徽宗看来,刘氏回眸一笑,六宫粉黛尽无颜色。 尽管后宫粉黛三千,佳丽如云,但是徽宗对她们刻意造作之态感到索然无味,便微服出宫,寻找刺激。李师师,汴京人,本姓王,工匠之女,四岁丧父,于是入娼籍李家,后来成了名噪一时的京城名妓。 李师师既然名冠汴京,徽宗自然不会放过她,徽宗经常乘坐着小轿子,带领数名侍从,微服出宫,到李师师家过夜。为了寻欢作乐,徽宗特设立行幸局专门负责出宫的事宜。荒唐的是,行幸局的官员还帮助徽宗撒谎,如果当日不上朝,就说徽宗有宫中宴会;次日未归,就传旨称有疮痍。 天子不惜九五之尊,游幸于青楼妓馆,并非光彩的事,所以徽宗总是小心翼翼,生怕被他人发现。其实多数朝臣对此都心知肚明,但却不敢过问,致使徽宗更加的乱来。 秘书省正字曹辅曾经挺身而出,上疏规谏徽宗应爱惜龙体,以免贻笑后人。徽宗听后,勃然大怒,立即命王黼等人处理此事,这些人自然领会徽宗的意思,以曹辅诬蔑天子之罪论处,徽宗当即将曹辅发配郴州。 自宋朝建立后,收复燕云一直是历代帝王的梦想,徽宗好大喜功,更想完成祖宗未竟之业,以建立不朽功勋。徽宗派童贯出使辽国以窥探虚实,返程途经燕京时,结识了燕人马植。 此人品性恶劣,但他声称有灭辽的良策,深得童贯的器重,童贯将他带回,改他的姓名为李良嗣。在童贯的举荐下,李良嗣向徽宗全面介绍了辽国的危机和金国的崛起,建议宋金联合灭辽。 在李良嗣看来,辽朝肯定会灭亡,宋朝应该抓住这千载难逢的良机,出兵收复中原王朝以前丧失的疆土。徽宗大喜,当即赐李良嗣国姓赵,授以官职,从此宋朝开始了联金灭辽、光复燕云之举。 徽宗派遣马政等人自登州渡海至金,策划灭辽之事。随后金也派使者到宋,研究攻辽之事。在几经往返之后,双方就共同出兵攻辽基本达成一致,金国攻取辽国的中京大定府,北宋负责攻取辽国的燕京析津府和西京大同府。灭辽之后,燕云之地归还给宋,宋把过去每年给辽的岁币如数转给金国,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宋金海上之盟。 其后不久,徽宗得知辽朝已经获悉宋金盟约之事,非常的后悔,担心会遭到辽的报复,便下令扣留金朝使者,迟迟不履行协议出兵攻辽,为后来金国毁约败盟留下了把柄。在此期间,金军以摧枯拉朽之势接连攻下辽朝的中京、西京,辽末帝天祚帝也逃入山中,辽朝的败亡已成定局。 在这种形势之下,徽宗才匆忙命令童贯带领十五万大军以巡边为名向燕京进发,打算坐收渔翁之利。但这批人马一到燕京便遭到辽将耶律大石所部的袭击,大败而归。 辽燕王耶律淳死亡,徽宗见有机可乘,再命童贯、蔡攸出兵,此时辽涿州知州郭药师相继归降宋朝,打开了通向燕京之路。虽然宋军一度攻入燕京城,与辽军展开肉搏战,但因后援未至,被迫撤退,徽宗亲自部署的第二次攻燕之役又以惨败告终。 下载免费阅读器!! 247话:李师师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随着时间的流逝,刘氏渐渐风韵不再,生性轻佻浮浪的徽宗想要再觅新欢。尽管后宫粉黛三千,佳丽如云,但是徽宗对她们刻意造作之态感到索然无味。就在这时,名妓李师师出现了,李师师原本是汴京城内经营染房的王寅的女儿,母亲早逝,由父亲煮浆代乳,抚养长大。 李师师四岁那年,她父亲获罪入狱,病死在狱中,从此她由邻居抚养,渐渐地长得眉目如画,通体雪艳,又善解人意,经营青楼的李媪将她收养,并延师教读,又训练歌舞,十三岁那年就以青倌人的姿态,挂牌应客。 本为歌妓的她最擅长的是小唱,等到宋徽宗时期,她的小唱在车如流水马如龙的繁华东京已经独占鳌头,不久名满汴京。朝廷命官、文人雅士、王孙公子之流、三山五岳之辈,以一登其门为荣耀,渐渐地她的名声不仅在东京的街头巷陌传扬,也穿越高墙红瓦飘到了宋徽宗的耳朵里。 这一天宋徽宗和一帮妃子在御花园游乐,一时不觉得沉闷,整天的呆在这里和同样的一群人再好玩也都腻了。陪侍在一旁的高俅和杨戬,看见主子闷闷不乐,不禁着急,这个高俅就像赵佶肚子里的蛔虫一样,立马猜到了主子的心思,进言道:“陛下为什么闷闷不乐啊?想陛下贵为天子,如今天下承平,正是行享乐之时,不要辜负了这美好的时光啊,况且人生如白驹过隙,若不自寻欢乐,等到老了岂不徒增伤悲?” 一句话说到了徽宗的心坎里,然而久困宫闱之中,毕竟没有什么兴致,要是能够出宫游乐,赏美景佳人,品美酒佳肴那该多么美妙啊。这时杨戬像是摸准了宋徽宗的心思似的,随即进言说:“陛下,如今东京城里景致宜人,商贾云集,热闹非凡,不如我等小人陪皇上微服私行。一来可以欣赏京都美景,聊以解乏;二来还能了解民间疾苦,体恤民情。” 宋徽宗一听,正合心意,还能找个不错的借口。于是一行人换装从皇宫偏门来到了大街上,一路上到处舞榭歌台,酒肆花楼,看得宋徽宗好不兴奋,真是目不暇接。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宋徽宗的兴致也渐渐地淡了下来,高俅和杨戬两人一会意,互递了个眼色,就将皇帝带到了一处场所。只见家家户户,帘儿底下笑语欢声,门儿里箫管琴笛声声,这里就是京城里有名的烟柳巷。原来高俅早就知道宋徽宗一直惦记著名妓李师师,今天特地把他引来。 当时李师师已经名声很高了,寻常人是难得一见的,这老鸨一看他们平常装束,却点名要见李师师,一时不免脸上有些为难。等定睛一看,这来人中下人打扮的竟然是权倾朝野的高太尉,马上识趣的笑脸将他们迎到李师师的房里,又朝李师师使了个眼色。 这李师师是何等的聪明,虽然互不称名,却也立即明白了,马上轻歌曼舞舒广袖,婀娜多姿展腰身,直把个宋徽宗的魂都给勾到九霄之外了。春宵苦短,不知不觉已天色微明,宋徽宗虽然恋恋不舍,也只得忍着。自此徽宗与李师师恩爱非凡。 回宫以后宋徽宗只觉得那些后妃没有一个比得上李师师的,因此茶里饭里,坐处卧处都惦念着李师师。 自从接待了宋徽宗,李师师的院子大兴土木,那紫云青寓已变成一座美奂美轮的华楼,楼成之日,宋徽宗亲题醉杏楼三个字为楼额。那瘦金体字,古今一家,格外醒目,又用他独特的工笔画技,画一幅百骏朝阳图挂在李师师接客的客厅中。当时宋徽宗三天两头地呆在李师师家,朝野都已经知道了。 李师师艳满京城,而李师师又与词人周邦彦关系甚密。有一次周邦彦乘宋徽宗生病之机看望李师师,叙阔之际忽闻圣驾,周邦彦躲避不及,于是藏身床下。宋徽宗带来江南新进贡的橙子,让李师师切开尝尝,然后二人又讲了些私房话。 本来周邦彦理应对此守口如瓶,可是他居然技痒难熬,并根据此夜所听闻的写成《少年游》:“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指破新橙。锦幄初温,兽香不断,相对坐调笙。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此词一出,立即被广泛传唱,不久便传入宫中,惹得宋徽宗大怒,于是以荒废公务为由将周邦彦贬到远地。 虽然这件事引起了一批正直大臣的反对,力劝宋徽宗以国体为重,但是宋徽宗在蔡京、高俅、王黼一班人支持之下,又那里听得进去?况且心思早已被李师师所牵绕。 靖康之难,徽、钦二宗先后做了俘虏。宋室南渡后,李师师辗转流落在湖广一带,艰难无以自存,不得已重操旧业,受尽折磨后的李师师已经心绪萧索,容颜憔悴,仅卖唱度日。 南渡的士大夫羡慕她的盛名,常邀请她参加酒会,席上她唱得最多的一首歌是:“辇毂繁华事可伤,师师垂老遇湖湘;缕衫檀板无颜色,一曲当年动帝王。” ***** 当人们提及以卓越的个人素质改变历史的英雄人物时,大金国的开国皇帝完颜阿骨打不应该被遗忘。正是他率领着女真这个弱小的渔猎民族,走出白山黑水,在他打下的事业基础上,他的族人在不到十年时间内就先后消灭了辽和北宋这两个庞大的国家,彻底打破了原有的格局,中国的历史也因此发生了重大的变化。 对于历史风云人物的横空出世,往往会有一些不同寻常的传说,完颜阿骨打也不例外。辽道宗时期,司天监孔致和夜观天象,看到大团的五色祥云屡次从东方升起,于是私下对人说:“在祥云的下方一定会诞生不寻常的人,他将建立不寻常的事业。” 果然与众不同的完颜阿骨打出世了,他从小举止端庄,身强力大,颇受长辈的重视与宠爱。他的父亲在一次重伤后,对自己的生命和部落的前途充满了担忧,但他看到处处显露出与众不同的儿子阿骨打的时候,却重新燃起了满腔的希望,他抚摸着阿骨打的头说:“等这个儿子长大后,我就没有什么可以忧虑的了。” 年仅十岁时,阿骨打他曾经面对一群鸟儿连发三箭,结果箭无虚发,使辽国使者大为叹服,连连称奇。多年后的一次宴会上,众人竞相向远处的一座高丘放箭,但过远的距离让其他人的箭都落在了半路上,只有阿骨打一箭射中,射程远达三百二十步,而宗室中最善远射者谩都诃不过射到了一百步之远,这让完颜阿骨打大为开心。 优越的出身和出众的能力让阿骨打胸怀大志,同时也造就了他的傲气和强烈的自尊意识。在一次对辽战争中,渤海留守想馈赠一副铠甲给他,却被他婉言谢绝了。他的叔叔完颜盈歌问他为何不愿意接受?完颜阿骨打说:“穿着别人的铠甲作战,即使获胜了,我觉得那也不是我自己的荣耀。” 成年后的阿骨打开始参与女真部事务,体现出了宽大仁厚的执政风格。当时女真部落一度遭受了严重的灾荒,许多部众卖儿卖女、流散四方,一些人为生活所迫,铤而走险,上山当了强盗。 为了解决强盗日渐增加的问题,有些首领主张:“严法管理,当强盗的人皆斩首。” 但阿骨打却提出了反对意见,他说:“女真族本来就弱小,若实行如此严厉的杀戮政策,非常不利于我们的发展壮大。从今往后,我们应安抚百姓,三年不征赋税。” 正是在这种思路的引导下,女真部族远近归心,内部矛盾开始缓和,为日后取代辽朝打下了很好的基础。 完颜阿骨打成为女真族最高统治者后,接到有人谋反的报告,他平静地叫来报告中提到的谋反的人,说:“我能得到天下,都是因为我们君臣同心同德,这当中包含着你们不可磨灭的功绩。现在我听说你们想要谋反,如果真的是这样,你们肯定需要鞍马、甲胄、兵器,我可以全部提供给你们,决不食言。反叛后,你们如果再被我抓住,将必死无疑。但假如有人愿意及时悔改,从此之后不再三心二意,我会给你们一次机会,原谅你们,信任你们。” 叛乱份子对完颜阿骨打的平静感到格外恐惧,他们伏在地上,瑟瑟发抖,不能对答。完颜阿骨打对为首的谋反分子处以七十下杖刑,并放掉了其他人,他的宽大让部落中的人心得到了稳定,威望也因此得到极大地提升。 !! 248话:完颜阿骨打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完颜阿骨打不堪忍受辽国的欺辱,揭竿而起,率领区区的二千五百人,开始了伐辽之战。首战即获大捷,夺得宁江州,扩军至三千七百人。 丢盔弃甲的辽国守军,心急火燎地跑回天祚帝的面前,哭诉女真族造反。天祚帝漫不经心地下令:“造反?那就带十万人去教训教训他。” 面对强敌,完颜阿骨打决定在敌人还没有完全集结之前,出其不意地发起进攻。他说:“我刚要睡觉,就觉得有人摇我的头,如此一连三次,这是神在暗示,他说我们若连夜出兵,必能大获全胜,否则一定有灭顶之灾。” 正是隆冬季节,三千多士兵听了他的话,顿时士气高涨。他们乘风踏雪,直扑出河店,向正在优哉优哉地扎营、破冰、戏雪的辽兵发起了进攻。辽兵没有料到女真军队来得如此的快,一时措手不及,纷纷溃退,女真俘获了无数的辽兵、车马和粮草。 出河店大捷之后,各路女真兵纷纷来归,女真的兵力首次过万,完颜阿骨打将下一个攻占的目标锁定在了黄龙府。 地处吉林的黄龙府,是一座经济重镇,离它不远,就是辽人的老家潢河。在十二世纪的中国北方,谁取得了黄龙府,谁就进入了腹地,就有了高高在上的心理优势。对辽国如此,对日后的金国也是如此,岳飞抗金,就立下了直捣黄龙,再与君痛饮的誓言。 阿骨打采纳了围点打援之计,对黄龙府,只围不攻;对援军,务必全歼。果然在围困之下,粮草断绝,辽军弃城而逃。黄龙府失守,震惊了辽国朝野,辽天祚帝亲率七十万大军,企图一举消灭新生的金国,当时金国只有两万人,两军的比例是一比三十五。 为了鼓舞军心,年近半百的阿骨打,再次走上了誓师台。他持刀割面,在众将士面前仰天大哭,说:“当初,我领你们起兵,是为了我们不再受辽欺压,让女真人有个属于自己的国家。不想天祚帝不肯容我,亲自来征讨,我们现在只有两条路,一是拼以死战,转危为安;另一条是你们抓我一个,献给天祚帝,杀我一族,投降契丹,或许还能寻条活路。” 阿骨打的一场苦情戏,让两万兵卒热血沸腾,两军交战之后,金军将士个个冲锋在前,杀出了一条条的血路。正当两军杀得正酣时,辽朝内部出现了叛乱,后院起火,天祚帝放弃了消灭金军的千载良机,回军自救。阿骨打抓住时机,紧追猛打,终于在护步答冈追上辽军,左右包抄,辽军大败。 此战是人类战争史上最不可思议的对战,显示出了阿骨打超乎常人的胆识和杰出的军事才能,也创造了世界军事史上以少胜多的奇迹。此战之后,不可一世的大辽国从此一蹶不振,直到灭亡。 但是要想彻底灭辽,阿骨打还急需一个盟友,于是他想到了北宋。但新生的金国没有外交的经验,阿骨打不知道怎么伸出外交之手,而沈迷金石书画的宋徽宗也不清楚辽国腹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直到有一天,辽国一个不得志的官员马植投降北宋,宋徽宗才恍然大悟,辽、金对峙,这是天赐良机,于是派马植为使臣,远渡渤海,来到了金国。 当马植找到阿骨打时,金军正在攻打辽国上京城,城中契丹军队据守不降。阿骨打告诉马植:“观战之后再谈条件。” 他随即下令攻城,从早晨开始,不到中午,这个闻名天下的契丹帝国的首都即被攻陷。女真人的强悍,震撼了观战的马植,他不禁暗暗揣测,拥有如此巨大战斗力的金兵,完全可以不必依靠北宋的军事帮助推翻契丹帝国,这次与大金谈判能顺利完成吗? 出乎意料的,攻城成功的阿骨打依旧愿意与北宋结盟。盟约规定,由金军攻取辽国的中京大定府,宋军攻取辽国的南京和大同府。等到成功灭辽之后,燕云十六州之地归还给宋朝,而宋朝则把原来送给辽国的岁币转送给金朝。这个盟约,就是宋金之间著名的海上之盟。 一旦期望变成了现实,宋徽宗性格里的犹疑不决又发作了,备战命令迟迟不发。阿骨打从九月等到第二年的正月,深觉得再等下去不是办法,他终于吹响了灭辽的号角,直取中京、西京。 眼看金兵大胜,宋徽宗才慢腾腾地出兵。宋军的腐朽和宋徽宗糟糕的领导能力,使得一座燕京城久攻不下,直到金兵驰援才攻克。辽国灭亡了,宋朝总算是收复了丧失一百八十八年的领土,但是它悲惨的命运才真正的开始,海上之盟让金国彻底看清楚了北宋的腐败无能。 油尽灯枯的完颜阿骨打在返回上京的路上含笑而逝,临终前,他授意侄儿完颜宗翰:“灭辽之事已经完毕,准备攻打宋朝。” 靖康之耻,来自北方的女真族攻占北宋帝国的首都汴京,并掳走北宋国君主,以及近乎所有的皇族、后宫、官吏,甚至首都平民超过十万人的重大战争灾难。 宋金两国结成海上之盟,协议金攻辽中京,而宋攻辽燕京,事成之后,燕云十六州归宋,其余国土归金。后来金兵攻破辽中京,而宋朝二十万大军大败,燕京被金人所攻占,天祚帝被俘,辽国灭亡。金灭辽之役严重暴露宋军的战斗力虚弱,宋廷竟要求金人履行盟约,金人反指宋人没有把攻打燕京的条件执行,宋廷则用岁币将燕云十六州买回。 此后北宋朝廷内部权斗激烈,王黼以光复燕云的功劳权势日益盛大,与太子赵桓不和,阴谋策划立郓王赵楷作太子。右相少宰李邦彦和蔡攸结党排斥王黼,御史中丞何?也弹劾王黼奸邪专横,王黼于是被罢相。 这时朱勔力劝徽宗再启用年纪已经八十、目盲不能写字的老奸臣蔡京,蔡京成为太师总领政事,具体事务由他的儿子蔡绦把持。白时中为左相太宰、李邦彦为右相少宰,一切奉蔡京父子的意志。 辽国将领张觉以平州投降宋朝,因事迹败露逃到北宋的燕山府,金人以私纳叛金降将为由向燕山府问罪。北宋燕山府不得已斩了张觉,造成燕云十六州的汉人均感到不满。 金国倾向与宋和好的完颜阿骨打病逝,他的弟弟完颜晟继位,筹划攻打宋朝。童贯、蔡攸又与白时中、李邦彦等人排斥蔡绦,蔡京再度被免官,童贯被封为郡王,蔡攸加太保,金国以张觉事变为由攻打宋朝。 金军分为东、西两路南下攻宋,东路由完颜干离不领军攻打燕京,西路由粘罕领军直扑太原,东路金兵攻破燕京,渡过黄河,南下汴京。宋徽宗见情势危急,禅位给太子赵桓,赵桓在哭哭啼啼中登上皇位,是为宋钦宗。 靖康元年正月,完颜宗翰率领金兵东路军进攻到汴京的城下,逼迫宋廷议和后撤军,金人要求五百万两黄金及五千万两银币,并割让中山、河间、太原三镇。同年八月,金军又分两路攻宋,金两路军会师攻克汴京,宋钦宗亲自至金人军营议和,被金人拘禁。 完颜宗望率军南下,宋军参议官宇文虚中上书指责朝廷失策,用童贯、王黼为主帅是用错了人,多次建策防御边防,王黼却不理。这时宋徽宗问计于宇文虚中,宇文虚中认为只有先下诏罪己,改革弊政,来挽回人心。徽宗要宇文虚中和吴敏起草诏书悔过,号召各地驻军勤王入援京师,其中主要的是召西军,宋朝征防西夏的边防军,是宋朝最精锐的部队,熙河经略使姚古、秦凤经略使种师中领兵入援。 完颜宗望率军侵入中山府时,徽宗又想放弃开封府往南逃。给事中吴敏当时是主战派,竭力反对逃跑,推荐太常少卿李纲守城。李纲奏上御戎五策,又劝徽宗:“非传位太子,不足以招来天下豪杰。” 建议徽宗退位,收将士的心,徽宗任命吴敏为门下侍郎辅佐太子。太子赵桓即位,成为宋钦宗,改明年年号为靖康。徽宗退位,号教主道君皇帝,称太上皇。 靖康元年正月,徽宗、蔡京、童贯等人听说金军已经渡过黄河,就连夜向南逃。徽宗仅带着蔡攸及内侍数人,以烧香为名,匆匆逃到亳州,又从亳州逃到镇江;童贯和殿前都指挥使高俅率领胜捷军和禁卫,在泗州境追上了徽宗;蔡京以扈从为名带领家人逃到拱州。 消息传出,舆论大哗,太学生陈东等人上书,指责蔡京、王黼、童贯、梁师成、李彦、朱勔为六贼,说六贼异名同罪应该处死,传首四方,以谢天下。宋钦宗于是罢免王黼,吴敏、李纲请斩王黼,开封府尹聂昌派武士斩了王黼的首级,李彦、梁师成被赐死。蔡京、童贯在亳州被贬官流放,蔡京在流放途中死于潭州,钦宗派监察御史斩了童贯。朱勔和蔡攸、蔡翛三人被流放,都在流放地处斩,蔡绦也被流放,病死。 宋钦宗在徽宗南逃之后立即下诏亲征,命门下侍郎吴敏为亲征行营副使,显谟阁直学士、开封府尹聂昌,兵部侍郎李纲为行营使司参谋官。第二天,宰相白时中、李邦彦等投降派立即建议钦宗弃城逃跑,出奔襄阳府、邓州。 李纲得知马上上殿面议反对:“如今之计,莫过于整厉士马,声言出战,固结民心,相与坚守,以待勤王之师。” 钦宗问:“谁能率领军队?” 李纲说这应该是宰相白时中、李邦彦的职责,白时中反诘问李纲莫非能领兵出战,李纲回答:“倘若能治军,我愿意以死报国。” 宋钦宗于是任命李纲为尚书右丞、东京留守,以同知枢密院李梲为副,聂昌为随军转运使,领兵守城。可是到第三天早晨入朝,宋钦宗又被投降派说动,准备出发南逃,李纲又说服钦宗留下,并传旨说:“皇上的决意已定,有胆敢说南逃的人处斩!” !! 249话:靖康之耻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宋钦宗登上了宣德门,由吴敏、李纲向门楼前的百官将士们宣布,决心固守保卫东京。白时中被罢免,众人称快,李邦彦、张邦昌递补为相,同知枢密院事蔡懋为尚书左丞。 李纲用百步法分兵备战防御,四壁城墙每一壁用正规军一万二千人;又编马步军前后左右中四万人,每军八千人,分置将官统领,派前军守护东水门外的粮仓,后军守护东门外樊家冈,又装备了各种防守的武器、工具。四日之内,备战防守的设施大致准备妥当。 此时只有完颜宗望的金国东路军参予围攻开封,完颜宗翰的金国西路军不但在太原被绊住,而且又拒绝完颜宗望提出的隔断西军的部署,以至种师道率领十万西军顺利赶到开封,完颜宗望被动后撤到开封西北远郊孟阳扎营寨。 姚平仲率军劫完颜宗望营寨被全歼的一事,有人指是投降派李邦彦、李梲为逼主战派李纲、种师道议和而有意无意透露给奸细邓珪所致。劫寨失败以后,李纲、种师道被撤销军权。 金兵再度地来到了开封城下,宋钦宗大恐,派遣使者说道:“最初不知道这件事,而且已经下罪给该人了。” 李邦彦又使宋钦宗下令不得得罪金兵,一个霹雳炮手发炮后竟然被枭首处死。完颜宗望再攻城时被西军击退,于是停止进攻,改肃王赵枢为人质,康王赵构得以归还。 完颜宗望的金国东路军第一次围攻开封没有结果,临走前派人入城辞行,并送来一封拜辞信。完颜宗望退军之时,种师道的弟弟种师中率领的西军精锐秦凤军三万人开到东京开封,种师道即命令他率领部队尾随金军的后面,等到他们半渡黄河时偷袭,完全消灭他们还在南岸的一半,将金国最精锐的东路军打残以消除后患。 李纲也建议用澶渊的故事护送金军出境,密告诸将有机会就纵兵追击。宋钦宗也同意李纲表面上的建议,派军十万,紧紧地护送。但是吴敏、唐恪、耿南仲等投降派又最终压倒了主战派,派人在黄河边上树立大旗,严令军队不得绕过大旗赶金军,否则一律处死。 种师道又提出亡羊补牢的办法,建议集合大军驻屯在黄河的两岸,防止金军再次渡河,此为下次防秋之计。宋钦宗准奏施行,不久又被吴敏、唐恪、耿南仲等投降派大臣压倒,认为万一金军不来这笔巨大的军事费用会被浪费,拒绝采用种师道的计策。种师道气到生病,以至病死,李纲则被外调河北河东宣抚使,无所作为,最后被放逐到江西。 过了不久,金国以萧仲恭出使宋朝,耶律余睹为监军。宋钦宗认为这二人都是原来的辽国贵族,可以利诱他们,以蜡丸封了一封书信让萧仲恭送耶律余睹,使他们为内应。结果萧仲恭忙跑回金国拜见完颜宗望,以蜡丸书信奉献给他。八月,完颜宗望以此为由集合军队重新伐宋,第二次攻到汴京的仍然是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两人的比赛。 西路完颜宗翰和第一次攻宋一样从大同出发,第二天攻破宋张灏军于文水。东路完颜宗望从保州出发,当天攻破宋兵于雄州、中山。破宋大将种师中于井陉,取天威军攻克真定。 经过休整,西路完颜宗翰自太原向汴京进攻,攻下威胜军攻克隆德府渡过盟津,宋西京、永安军、郑州皆投降。东路完颜宗望自真定向汴京进攻;宗望诸军渡河,随后攻下临河县、大名县、德清军、开德府;宫克怀州并到达汴京的城下。宋出兵拒战,被完颜宗望等击败,完颜宗翰后来才到达汴京城下,又被完颜宗望抢了先。 王禀守卫的太原在被完颜娄室的五万金军围困了二百五十多天后终于失守,完颜娄室的这部分军队南渡黄河,西趋洛阳,封锁了潼关,把宋朝最精锐的西军关在潼关以内,断绝了东来的勤王之路。 金军两路合攻,四面合围,陷东京于彻底孤立。李纲因为姚平仲劫寨失败一事和种师道一起被褫夺军权,宋钦宗把战、守、和的全权都授给宰相何?。何?一边迷信妖人郭京的六甲神兵,一边派出枢密使冯澥到完颜宗翰军中求和,自以为是双料保险,却不是守城之道。 宋钦宗又临时派待罪在京的刘韐提举四壁守御,另外以次相孙傅为守御使,事权不一,掣肘甚多。孙傅和何?一样,把希望寄托在妖人郭京的六甲神兵身上。 西路军以完颜宗翰、完颜希尹、完颜娄室三大将为主副帅,完颜银朮可等战将都属于麾下,汉人高庆裔,时立爱为谋主。完颜娄窒、完颜希尹两人轮流至潼关外督师阻止宋朝的西军勤王,计东西两路金军的兵力已经超过十五万人。 而宋朝这边,城内守军不满七万,各地勤王军受到唐恪、耿南仲的命令而裹足不前。只有南道总管张叔夜与两个儿子伯奋、仲熊违抗这一投降式的朝命,募兵一万三千人勤王,在颍昌府遭遇完颜宗翰部,大小十八战互有胜负,最后全军突入开封城,这是唯一的一支能够进入开封城的勤王军。因为郭京作祟,完颜宗望、完颜宗翰与诸将攻破汴京城,俘虏了宋徽宗、钦宗二帝。 靖康二年,北宋灭亡,金太宗下诏废宋徽宗、宋钦宗二帝,贬为庶人,强行脱去二帝的龙袍,随行的李若水抱着钦宗的身体,斥责金人为狗辈。完颜宗翰最初想要招降李若水,过了几天后看着无效,就随便让手下处理他。李若水骂不绝口,被宗翰的手下割断咽喉而死。 金军大肆搜掠后,立张邦昌为帝,国号大楚。随后分两路撤退;一路由宗望监押,包括徽宗、郑皇后及亲王、皇孙、驸马、公主、妃嫔等一行人沿着滑州北去,另一路由宗翰监押,包括钦宗、朱皇后、太子、宗室及孙傅、张叔夜、秦桧等人沿郑州北行,其中还有教坊乐工、技艺工匠等数千人,携文籍舆图、宝器法物,百姓男女不下十万人等北返,史称靖康之耻。 金兵围攻陷汴京的前后,烧杀掳掠,强抱妇女。除了金银财物之外,大量掳掠宋朝官员和百姓,其中尤其以女性居多。金人特意勒索要女童六百人,却没有勒索要男童。 完颜宗翰宴请手下将领,命令宫嫔换装侍酒,不从者即处死,当时有郑氏、徐氏、吕氏抗命不从,被斩杀。 完颜宗翰的长子设也马看中宋徽宗之女赵富金,完颜宗望于是要徽宗将富金交给设也马,徽宗因为富金已经出嫁为蔡京的儿媳而不同意。完颜宗翰大怒道:“你们大宋已经灭国,你如何能抗令?” 徽宗说道:“上有天,下有帝,人各有自己的媳妇。” 然而无用,设也马在北上途中就以富金为妻,回到上京后,金太宗诏许,赐帝姬赵富金、王妃徐圣英、宫嫔杨调儿、陈文婉侍候设也马为妾。 宋钦宗的朱慎妃在北上中途解手时,遭到千户国禄的调戏,其他妇女也惨遭蹂躏而死的人甚多。开始共有三千多人的宗室队伍,到达燕京后,只剩下一千几百人,而且十个人中有九个人病。 临行前俘虏的总数为一万四千人,分七批押到北方,其中第一批宗室贵戚男丁二千二百多人,妇女三千四百多人,四月二十七日抵达燕山,存活的妇女一千九百多人。一个月内,有近半数一千五百名妇女死去,一千九百名未死的人,一部分送往上京,听从金太宗的发配,其中上千妇女被赐给金国留守方的人员,另有三百人留在洗衣院,这些人都被迫跟随女真的乡俗,露上体,披羊裘。 宋徽宗的郑皇后、钦宗的朱皇后也被同样的处理,朱皇后不堪受辱,回屋之后自缢,被救之后又投水自尽而死。另一部分留在燕京被赏赐给伐宋的金兵,许多妇女被卖进娼寮,有的还被完颜宗翰以十人换马一匹,有的被卖到高丽、蒙古作奴仆。 这些妇女十个人之中有九个人为娼,名节完全丧失,身家性命也跟着灭亡。一位铁匠以八金去买倡妇,竟然发现亲王的女孙、相国的侄媳妇、进士的夫人。 被扣留在金国的北宋使臣宇文虚中曾遇见沦为歌妓的北宋宗姬,作了《念奴娇》的词,另一使臣吴激作《人月圆》的词:“南朝多少伤心事,犹唱后庭花。旧时王谢,堂前燕子,飞向谁家。恍然一梦,仙肌胜雪,宫髻堆鸦。江州司马,青衫泪湿,同是天涯。” 靖康之耻导致北宋的灭亡,深沉刺痛汉人的内心,岳飞在《满江红》中提到:“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所谓靖康耻之后,中国即耻于议和。 明朝的士大夫鉴于南宋的教训,皆以与满人和谈为耻,因此明崇祯对于和议之事,始终左右为难。卢象升即告诉皇帝说:“陛下命臣督师,臣只知战斗而已。”明思宗只能辨称根本就没有议和之事,卢象升最后战死沙场,明末就在和战两难之间,走入灭亡之途。 中国妇女的节烈论,从靖康之耻开始被宋代道学家所注重。因为北宋后宫嫔妃、宗室妇女全部被掳往北方为奴为娼,这个耻辱使道学家们舍弃了北宋时期重生存轻贞节的观念,转而大力提倡妇女舍生命保贞节。 由于当时的环境,这种观念也逐渐被士大夫们所接受。到了宋蒙明清之际,女性殉节的贞节牌坊日益增多,在生存与贞节之间,女性们只能选择后者。 !! 250话:潘金莲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结子在这一世,她转世成了一个可怜又可恨的女人,她的名字就叫做潘金莲。在她十岁的那一年家中发生变故,她被张家的管家硬塞进了轿子,她的爹已经被打得满身是血遍体鳞伤倒在地下。 管家向她爹要她的娘,她的爹说她娘死了,她爹就遭到毒打。而前一天她听到爹与娘和舅舅小声说了什么,第二天舅舅与娘就不在了,所以管家找不到娘。那管家是听了张善人的差遣去接潘金莲的娘,没能让张善人如愿,人不见了。 爹被打、娘的失踪与这个张善人有紧密的关系,潘金莲的家破人亡,是张善人所设计的,他是潘金莲这一生不共戴天的的仇人。 潘金莲被派去与干粗活的女佣住在一起,小小的一间房,塞进了四个人,每个人就只有一张床的活动地方,房子里没有光线,房间内阴暗潮湿。 从潘金莲到了张府开始至今,她从来没有干过粗活,做小姐贴身的侍女,只服侍小姐,做做针线活,陪小姐写诗画画,在花园里四处游逛。小姐弹琴,她焚香;小姐写诗画,她磨墨。在佛堂三年,就是念经、敲木鱼、抄经,她的精神负担重,但身体没有吃过苦头。 而今管家奉了张善人的命令,尽可能地折磨潘金莲,一会儿要她去厨房洗菜,一会儿要她烧火,一下子说柴不够要她去砍柴。 张善人的诡计多端,他根本对女儿没有骨肉之情,却假装一副慈父的样子,女儿死了要潘金莲去佛堂为她念经祈福。想潘金莲青春年少,豆蔻年华,怎么受得了那种孤独寂寞,饮食粗糙呢? 可惜他精心策划的计谋没有成功,枉费了他三年的功夫,如今就改成身体上的折磨,看潘金莲是否能受得住这般下人的生活,受不了,自然就会折返回去,要求张善人收她做为小妾。 一方面管家指使着潘金莲做粗重活,另一方面管家又时常劝潘金莲说:“金莲啊,看妳外表是个聪明人,妳怎么这么傻呢?做妾是半个主子,只要妳肯答应,那就是人家服侍妳喽,妳哪辈子修来当张府的妾,日子多舒服,妳又不是没看到,那几个姨太太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夏天打扇冬天暖炉的。” “做女佣的能那样的舒服吗?老爷说过,只要妳答应,再替他张家续上香火,那妳比那几房姨太太都大,那张府谁不巴结妳呢?妳看妳,才干几天的粗活,手都比得上老太婆那么的粗了。” 管家唠唠叨叨的,潘金莲不理睬他,砍着柴,一块柴飞来打在他脚上,他冒火了:“好妳个潘金莲,敬酒不吃吃罚酒,不要砍柴了,把那一堆衣服给洗干净!” 管家早就准备好了一堆衣服,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什么人穿的,油腻腻的,一股怪味,全塞给了潘金莲。 今天可是二十四节气的大雪,按照常例,今天是迟早会下雪的,这么冷的天气让潘金莲去洗这么多的衣服,摆明是要折磨潘金莲,逼金莲就范,他还故意让其他干活的去烤火。 “烤火,烤火,这么冷的天气,金莲就是当女佣的命,让她当主子她不干,还替她担心什么,我可告诉妳,这衣服不洗完,晚饭你就别吃了。” 潘金莲踉踉跄跄挑着塞满两个桶的脏衣服,孤身一个人到井边,天上飘着雪花,金莲流着泪,用一根小棒槌搥打着脏衣,一槌搥打在衣服上,黑色的污水顺着井边的青石板流下来。金莲心里咒骂着张善人,一槌搥想象着打在张善人身上。这才慢慢地解了恨,最后冻红了双脚,双手也开了裂口,才把衣服清洗完,送到冬天晾衣服的房里用竹竿穿好晾起。 金莲这时才慢慢地挪到厨房里,想找一点可以充饥的食品,她是又冷又饿,已经快走不动了。 厨房里还有几个人在厨下烤火,一个厨师没说什么,递给金莲一大碗热腾腾的面,说:“金莲快吃吧,饿坏了吧。” 金莲流下眼泪,什么也顾不得,挤到火边坐着,烤烤已经麻木的双腿和脚。热腾腾的面下还藏着两个荷包蛋,吃完后,金莲的身上也暖和起来,围在火边的几个下人七嘴八舌地说:“唉,孤儿真可怜,被人欺侮,也没有人帮忙,这小妞倒是硬气的很,不过也不知道到底能硬多久,那个势利眼管家有的是办法收拾她。” 另一个不解地问:“金莲啊,妳是真傻还是假傻啊?张府就有好多人争着做小妾,当了小妾,就是半个主子,哪会吃这么多的苦?” 金莲低着头,什么也没有说,她能说什么呀?金莲能告诉他们,张善人十有八、九就是害得她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吗? 潘金莲回到了四个做粗工的女佣共居一室的房里,房里充斥着一股怪味,夹杂着汗味。金莲咬着牙挺着,不管再有什么艰险,她也不可以放口,绝不与不共戴天的仇人同床共枕。 到了大年三十,管家仍然不饶过金莲,因为要做很多的菜,烧火的人不够,误了祭祖的时辰就不吉利了。管家幸灾乐祸地说:“金莲啊,我知道妳能干得很,去烧火吧,那儿挺暖和的,比洗菜强。” 潘金莲负责一口炒菜的炉,要求火要大,于是她开始把柴塞进灶里。柴有些湿了,放入了灶里;光见冒烟,没有火苗,一会儿就熏得金莲直掉眼泪。金莲赶紧拿一个吹火筒拼命吹,没想到炭灰吹起来,抛在脸上、眼里,金莲又拿脏手擦脸和眼睛,她能想象自己已经成了名符其实的花脸黑炭头了。 好像菜也炒得差不多,想来是够晚的了,潘金莲这些打杂的也快歇下来了,她抽出带在身上的手帕正准备擦脸擦汗,忽然管家来对她说:“老爷在厨房门口等妳,这可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妳可要想清楚才好。” 潘金莲到了厨房门口,喝得醉醺醺的张善人说:“金莲,这是我最后一次问妳,妳答应不答应做我第五房的小妾?” 潘金莲没有擦脸,她的脸上又是汗又是泪又是炭的,脸又烤得通红,加上一对仇恨的眼神,她的样子很可怕。听到金莲回答宁死不从时,从来以镇定闻名的张善人,竟然后退了两步,似乎酒都被吓醒了。 他盯着潘金莲,金莲也不躲避,也盯着他,目不转睛,坏事做多了,总是认为金莲真的会与他同床共枕,张善人居然避开了金莲仇视的眼神,不声不响地走了。唯主子之命是从的管家,也没趣地走了。 金莲与其他几个做粗工的女佣一样,一般地干活,一般地吃饭,一般地休息。金莲觉得这也没有什么,她已经习惯了。而且她的饮食比过去好多了,也不再挑食了,什么都能吞得下。 人真的是奇怪,只要下定决心,好像吃什么苦都吃得下,条件再差,也受得了。不过金莲心里想,那个张善人不会这样就放过她吧?会不会又出什么样的损招来折磨金莲? 这一年潘金莲已经二十岁了,想不到十岁进张府,在这儿度过了整整的十年时间,可是金莲这十年是怎么过的?头六年年纪小,跟着小姐,有她庇护,有她的教导,让金莲学了很多东西,这是一般丫环得不到的。这六年过得稀里胡涂的,但也生活的快乐单纯。 小姐死后,那一年潘金莲都已经十六岁了,正是女人豆蔻年华的好日子,可是她却被塞进佛堂为小姐念经,艰苦的生活环境不说,尤其难耐的是那种寂寞孤独,每天过的是刻板单调、千篇一律、没有变化的生活;清晨念经,直至中午,午后是抄经。没有朋友,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潘金莲觉得她的青春年华与生命就这样被消磨掉。 好在她从佛堂里活着出来,可是忤逆了张善人,没有听从他的安排,潘金莲的生活又进入了另一种轮回,无尽的身体折磨和对张善人算计的分析。春光已过,容颜渐老,她就快要变成嫁不出的老姑婆了。 张善人看见潘金莲端着盆到井边洗衣服,特意踱着方步走到她的面前,对金莲说:“我这个人对妳可是仁至义尽了,这样吧,我就当妳是我的女儿,定在今年的八月十五把妳嫁出去。” “我还告诉妳,佛堂里的瓷观音也当作妳的陪嫁吧,它陪了妳三年,妳肯定舍不得它,它会保佑妳平安有福。我亲自替妳挑的如意郎君可是天下最难寻找的,我可是费尽心思才找到的,妳肯定会十分满意的,哈!哈!哈!” 张善人一路大笑,一路朝车上走去,恶人走了,金莲可以得到片刻的安宁。 !! 251话:出嫁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张善人要管家搬来了几口大木箱,里面装着陪嫁的衣服、随身物品、小装饰品,其中最引注目的算是一口樟木香,箱里塞满了稻草,稻草里安坐着佛堂里的那尊瓷观音,有一岁多的小孩那么高,这尊瓷观音很值钱。 张善人对潘金莲说:“我把这尊瓷观音给妳做陪嫁,很值钱哦,它陪了妳三年,送给妳,让它陪妳一辈子,看它是不是能保佑妳过这一关呢?看着它,会让妳想起在张府的好日子的。” 在佛堂三年的生活,在金莲的心里烙下一个抹不去的烙印,那是她精神上最孤独、最痛苦、最无助的时候,金莲没有一天不想忘记的,可是张善人却要让这些变成她的影子,一辈子跟随着她,一辈子折磨着她。金莲打算不打开这口箱子,不拿出这尊观音像,就等于把她的不快乐埋葬在箱子里。 “嫁妆的确丰厚,这哪像是嫁下人啊?”张善人和管家像是做了开心事,笑嘻嘻地走了。 这段时间,金莲又搬到刚从佛堂出来的那间小屋,房屋虽不大,却比当初四个人住的那间强多了,起码通风透气,没有怪味,家具虽少,也还够用。这当然是张善人的主意,免得他人说闲话,精于算计的张善人果然是行事缜密,不留口实。 下午奶娘带了一双美丽的碧绿的玉环,玉质很好。奶娘告诉金莲,这双玉环是夫人的陪嫁,送给小姐的,小姐很喜欢,她憧憬着,如果她有如意郎君,那她一定做两个如意套住玉环。她与她夫君一人一个,白头偕老,永不分离,只可惜她早死她没有福气,但夫人希望金莲能用得上。 金莲乘机向奶娘问道:“妳能不能告诉我新郎的情况?” 奶妈说:“只知道这个人做得一手好炊饼,其他我们这些妇道人家怎么会知道呢?” 奶娘的眼神告诉了金莲,一定还有隐情,她不说一定有她的难处,金莲就不好再问了。收下了小姐的祝福和礼物,带着对婚姻的向往,金莲想她今天一定会休息得很好,做一个吉祥的好梦。 张府算是金莲的娘家,金莲清早起来,收拾好了东西,午后迎亲的人来了,只有四个吹鼓手,一顶简陋的花轿。迎亲的媒婆说,夫家的人丁单薄,他在家里等着金莲上门,就不亲自来了。一想到从今以后可以逃出魔窟,金莲就毫不留恋地上了花轿,而管家居然安排十几个家丁帮忙抬嫁妆。 到了夫家,天快黑了,金莲的头盖喜帕,坐在新房里,竖起了耳朵听着门外院子里人的贺喜声,喝酒划拳的声音,喧闹了一阵子,然后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金莲的心中满怀着喜悦,虽然忐忑不安,知道张善人不会给她一个满意的郎君,可是金莲的要求并不高,只要能给她一个安定的家,不再寄人篱下,她就心满意足了。 金莲等着她的新郎来掀起她的红盖头,他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至少也是个正常的普通人吧。 屋外院子里已经没有了人声,贺喜的客人都走了。关着的新房有开门的声音,有一个脚步声到床边,闻得一股酒味,金莲的心一下子砰砰跳起来,耳朵都清楚地听到了。她心里想:与她共度一生的人,该不会像张善人那么的老吧? 快用秤秆挑起喜帕吧,为什么挑喜帕的手在那里颤抖着,喜帕都跟着抖动起来,手伸过来,又缩回去。三番两次,金莲忍不住自己掀开喜帕。 “我的天啊!”站在金莲床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怪物,因为他挑起金莲的喜帕时,站着还只有金莲坐着那么高,满脸都是皱纹,五官也不正常。金莲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这么丑陋的男子,顿时金莲什么也不知道了,吓得昏迷了过去。 潘金莲反复地做梦、昏迷,一下子看见张善人和管家在捧腹大笑,张善人说:“不听我的话,没有一个人会有好结果的。” 管家说:“这是报应!” 两人都说:“妳知道厉害了吧!” 一下子金莲又回到了张府,咦,小姐还是活的,小姐对金莲说:“金莲妳不该走我的路,快回去吧!”小姐在淡淡的雾中消失,怎么找也找不着。 怎么一下子又回到了金莲十岁前住的屋子,爹娘都在,他们的脸都看不清楚,但是声音都很清晰,爹娘说:“金莲,快走,这个地方不是妳该来的地方。” 他们拼命地把金莲往外推,金莲说:“爹娘,我是你们的金莲啊,我想你们,想得要死,你们不要我,我没有地方可去啊。” 娘哽咽着说:“回去,回去,妳有妳该去的地方,我们留不住妳的。” 每次短暂的惊醒,那个丑陋的怪物,都端着米汤,站在床边,泪眼汪汪,一声不响地看着金莲,金莲把脸转了过去。 唉!张善人没有说错,只有看观音菩萨能不能保佑金莲躲过这一劫了?张善人这一招是致命的一击,潘金莲残存的一点精神支柱就这样轻易地折断了。金莲她还能活着吗?一个没有希望的人能活着吗?她需要找到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今天是昏迷后醒来的第七天,在昏迷中,金莲好像是孤独地走在一片前后都没有尽头的沙漠中,天上的太阳像火一样灼着她。口干舌燥的她,正想有阵大雨浇在身上就凉快舒服了。想什么就有什么,晴空万里的天上,真的就洒下了雨滴,正滴在她的脸上,好凉快好舒服。 金莲一下子就从昏迷中醒了过来了,朦胧昏暗的灯光下,那个丑陋的男子正无声地哭泣,大滴的眼滴在她的脸上。她躺在柔软的床上,头上顶着一方浸凉水的干净帕子,床边凳子上的一盆水在冒着淡淡的热气。 潘金莲心想,是这个丑陋的男子,不眠不休地守着她,不断地替她换冷帕子,所以凉水都成了热水,是他的泪水把潘金莲从阎王爷那儿唤了回来;此时的金莲过了鬼门关,不再昏迷了。 丑陋的男子看着金莲睁开了眼睛,惊惶地对金莲说:“娘子,我知道我配不上妳这么美丽的女人,妳也不要伤心,先把病治好,身体复元了,我送妳回家吧,我不会勉强人的。” 那人转过身,端来一碗熬好的米汤:“娘子,我可不可以喂妳?” 是啊,是老天不要潘金莲死,死不了的,以后再说吧,金莲说:“可以。” 在这个丑陋的男子的精心照料之下,一个多月的时间,潘金莲已经可以下床走动,甚至可以坐在简陋的小院里,晒着初冬的暖和的阳光。 丑陋的男子自我介绍,他姓武,叫做武大郎,做一手好炊饼。其他就无话可说,他为人木呐,什么都说:“娘子,我听妳的。”对潘金莲是百依百顺的。 为了生活,他看潘金莲可以走动了,就做了炊饼上街去叫卖。看着金莲坐着晒太阳,还用一个棉套子包好茶壶,一个盘子盛上个糖饼子,说:“娘子,渴了,壶里有茶,饿了,吃糖饼子,等哪天有空,我再去有名的糕饼铺给妳买桂花糕。”然后乐呵呵地挑着几笼炊饼走了。 金莲只是坐着发呆,脑子里是一片空白。这时一个年近五旬、面目清秀长者推开院门进来,他像是认识金莲似的:“娘子是叫做潘金莲吗?” 金莲脑子里童年中的记忆马上清晰起来:“你是舅舅?” “是的,妳还认识我啊?”除了变老,他样子几乎没有变,金莲招呼他坐在院里的长凳上。 舅舅说:“在我的有生之年终于找到妳,我也算不辜负妳爹妈的重托了。” 他从怀里摸出一个精致的小铜镜,一个光亮可鉴的椭圆形的铜镜,四周有铸着的几朵荷花,并蒂而开,非常的可爱。他递给金莲说:“这是妳娘叫我拿给妳的。” 金莲高兴极了:“我娘是不是和你在一起,她还在吗?我爹爹还在不在世上,你知不知道爹爹的情况?”金莲一口气问了他许多的问题。 舅舅清秀的凤眼滴下眼泪:“妳娘不在了,她临走时,要我一定要想办法找到妳,一定要告诉妳爹娘的情况,谁是害死妳爹娘的仇人?要记住妳的身世,免得妳成一个不知道自己祖宗的不孝子。” 舅舅把一个长长的真实故事告诉了金莲,并解开了她对张善人与她们家结仇的疑团,使金莲明明白白地知道了她自己的身世。 潘金莲的外公是一个饱学之士,开了一个私塾馆,靠着微薄的收入养活着外婆与潘金莲的娘。她娘叫做金秀英,从小在外公的熏陶之下,识文断字,又从外婆处学得一手好针线,她娘容貌秀丽,兰心惠质,贤良淑德,外公怕娘的容貌引起浪荡公子的注意,从小就告诫她娘尽量不去人多的地方。 而舅舅也不是外公的儿子,他是外公最喜欢的一个学生,可是他家很穷,外公也不收他学费,要他跟着读书。 娘和舅舅从小就是青梅竹马,感情很好,舅舅后来考取秀才,大家都叫他葛秀才,葛秀才虽然很有见识,文章也写得好,可是就是缺银子,外公感慨地说:“大概以后也只有当私塾先生了。” !! 252话:母亲的故事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潘金莲外婆的身体不太好,多病多灾,外公要支付外婆的汤药费,时常是捉襟见肘,外公村子附近的镇上有个朴实忠厚的屠夫,叫做潘石山,他的家境是中等,时常送些猪肝、猪肺、骨头给外婆做汤,遇到医生诊治外婆,他总是掏出诊费替外公解围。 终于有一天,外婆一病不起,撒手而去。外公还欠下药铺和大夫的出诊费几十两,年迈的外公受不起外婆去世的打击,又拖欠医药费,也一病不起,十八岁的娘,不知道怎样去办外婆的后事,葛秀才也是有心无力。 此时潘石山赶了过来,一力担下了重担,给外婆风风光光的下葬,付清了外公的债务,却什么话也没有说。外公感到自己时日无多,自己死去后,怕心爱的女儿没有着落,就分别找到葛秀才、潘石山,吩咐了一席话,又对潘金莲的娘说了一番话,痛哭一场之后,金秀英就嫁给了潘石山,而葛秀才就成了金莲的舅舅,潘石山就是她爹,金秀英就是她妈。 三个月之后,外公也含笑追随外婆而去。葛秀接替了外公的衣钵,仍然是个教私塾的先生,不过金莲的娘嫁了之后,葛秀才也没有再娶。 而潘石山自从娶到金秀英后,对她宠爱有加,从不让她有一点不顺心的事,从此就有了潘金莲。一家三口,和和美美,偶尔爹会邀请秀才来家,沽上酒,娘炒上几个菜,虽然三人话不多,却互相的尊重有加。 娘一直牢记着外公的教导,很少去店辅,基本上是不逛街的,要什么东西也是爹去买,这样相安无事,直到潘金莲十岁的那一年,发生了一件事,改变了她们一家三口的命运,也让她们家破人亡。 那一年是外公外婆死祭十周年的日子,娘和爹带着潘金莲去庙里烧香,同时请庙里的大师为外公外婆念经超度。娘为外公外婆烧香烧纸钱,全神贯注,根本没有精力注意周围发生了什么事。潘金莲嫌庙里吵吵闹闹的念经声,缠着让舅舅带她出去,于是舅舅就带金莲去各个殿里看金雕泥塑的菩萨去了。 那天张善人因为四个小妾连蛋也没给他下一个,也带着妻妾来庙烧香祈子,他一来就把其他烧香的香客都给撵走。而娘正专注地烧纸钱敲木鱼,其他烧香的客人被张善人的手下撵走了,他们正要赶爹和娘,张善人赶了过去:“敢问小姐是为何人超渡?” 爹说:“这是我的娘子。” 娘头也未回,连眉毛也没有动,爹说:“今天是我岳父、岳母大人十年的死祭。” 张善人说:“孝心可嘉,那你们就忙你们的吧,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 因为娘本来就美貌,又举止文雅,在爹的呵护之下养得是唇红齿白、细皮嫩肉,她又足不出户,不与世间的俗人俗物打交道,体现出的竟然是凡间没有的仙气。而且根本看不出是一个已经有十岁女儿、年已经二十八岁的少妇。 就是这种气质使得张善人着迷,他让管家去打听娘的家境与情况,爹、娘是否恩爱?有什么方法可以把娘抢夺到手? 策划了几个月,大概他已经探知,娘是爹的命根,他绝不会让出娘的,而且爹又不嫖不赌,是个有情有义的硬汉子、大丈夫,只有一点,因为爹是个屠夫,职业的习惯,让他喜欢去喝酒,但他很有分寸,从来不滥喝,只去一个熟悉的小酒馆。在每天生意完结之后,去喝一点酒解解馋。 张善人买通了小酒馆的老板,让他在酒里下了蒙汗药,在昏迷之中,在张契约上按下手印。契约上写着,潘石山与人赌钱,输银千两,在张善人处借银还债,愿把妻子抵押,三日后来接人。 承蒙爹常照顾的店小二,半夜到金莲的家,告之了张善人的阴谋,爹连夜赶到葛秀才处,把葛秀才叫到家中商议。 爹把家中值钱的东西都交到葛秀才的手中,对他说:“我娘子就托付给你了,我辜负了岳父的重托,再也不能保护娘子,我知道你们是青梅竹马,相爱了多年,你这么多年未娶,也是因为娘子,我明知道你们的事,还要娶娘子。她是为了报恩才嫁给我的,我拆散了你们,现在遭到了报应。这十年娘子对我恩重如山,我也知足了,你们要跑得远远的,永远不要回来,孩子就不要带了,否则会拖累你们。” 爹把他们送上雇来的棚车,目送他们走了,接着两天,爹照常去肉店卖肉,没有什么动静。自以为安排得天衣无缝的张善人,三天在家里打理,以为突然拿出字据,抢走了娘,爹会一点办法也没有,自以为得计。 结果娘没有抢到,下落不明,抓了金莲去顶替,爹被打得遍体是伤,隔壁邻居没有人敢帮忙,爹怀着满腔仇怨死在家里,被张善人丢在乱葬岗,尸骨无存。 像豺狼一样狠毒的张善人还很贪财,他拿着字据,把金莲家所有的东西变卖了,还发了一笔小财,而谁又敢来过问此事,而张府的下人,也不甚清楚这件事的详细经过,只是知道事情的一鳞半爪,何况谁会多事来管这件事呢?即使是夫人、奶娘也只知道金莲是张善人捡来的孤女,其他一概不知。 葛秀才带着娘赶着棚车,出了清河县,就辞了棚车,告诉棚车的人说要住店,等赶车的人走了,又换了车,到了阳谷县一个偏僻的村庄,是张善人的势力范围达不到地方住了下来。张善人找了几年,在清河县也没有找到娘的踪影,也就慢慢地淡忘了,葛秀才和娘这才逃过这场灾难。 葛秀才在偏僻的小村里,仍然以教私塾为主,娘就替人作衣,日子就这样慢慢地过下来。可是葛秀才与娘始终以兄妹之礼相待,不肯逾越礼数,葛秀才说,他无力营救金莲他们父女,也唯有保住娘的清白,才对得起他的恩师与爹。 后来葛秀才多次找机会回到清河县,打听到金莲已经被带到张善人家做小姐的贴身侍女;后来小姐自杀,金莲就去佛寺当替身念经祈福,直至这次金莲嫁人,他才有机会找到潘金莲。 而娘一直盼着见到金莲,与金莲重聚。她本来身体就不好了,而爹的惨死给她的打击是致命的,她自责是红颜祸水,祸及丈夫及女儿。亏的是葛秀才百般劝解,又时时带来金莲的消息,这才让她拼命的支撑,可是就在金莲即将嫁为人妇,有可能换得自由之时,她实在撑不下去,吐血而亡。 痴情的葛秀才,恋了娘一辈子,却从来对她是尊重一辈子,从未越礼一步,而今娘去了,他却要为娘守坟,不肯离开那个村子。葛秀才答应临死的娘,一定要把这面铜镜交给她的牵挂了一辈子的女儿,如果有可能,代为照顾她的女儿。葛秀才完成了母亲的遗愿,他答应金莲,一有机会他一定会来看金莲。 同时他也宽慰金莲,武大郎虽然长相丑陋,可是有一门手艺而且是真心爱着金莲,就像爹深爱着娘一样。他能养家糊口,就跟着他过日子吧,有的男人,虽然相貌端正,仪表堂堂,可是却得不到他的心,那样的日子也不好过。 天色已经晚了,葛秀才说下次来一定以舅舅的身份与武大郎相识,这次来的时间不短了,得赶回去给他的几个学生上课了,与武大郎见面只能是来日方长了。金莲抚摸着母亲留给她的唯一的纪念品,那面小铜镜,眼泪就慢慢地流下来了。 其实金莲应该高兴,毕竟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和父母确切的下落。还知道娘在失踪十年的日子里有一个真爱他的男人守护着她,有那么好的机会,却守着礼义,不逾越,这样的男人才是真正的男子汉,被那么两个真心深爱的男人爱着,一个为她献出生命,另一个为她贡献自己的一生,娘是一个幸福的女人。 葛秀才还说:“千万不要再想着报仇的事,因为对于妳这样的弱女子来说,是根本办不到的。另外也不要因此而仇恨别人,毕竟自己活得快乐才是最重要的。” 潘金莲要把娘一刻不离的铜镜随身带着,也要像娘一样,时时照照自己,因为娘爱美,时时都注重自己的仪容,见着铜镜,也如同见着娘。 !! 253话:没有用的男人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外面大雪纷飞,院子里的积雪很深,武大郎正准备出去卖炊饼,看着他冻得瑟瑟发抖的样子,想着他矮小的身躯,还要挑着沉重的担子沿街叫卖,一阵大风刮过来,想必他就和担子一起倒在雪堆里。他也算是一个顾家的男人,金莲这样心里想着,对他便产生了几分的怜悯。 “大郎,这么大的风雪,街上哪有路人啊?谁会来买炊饼,歇一天吧。” 武大郎愁容满面地说:“我只做这几个炊饼,想着买的人少就少做一点,要是不卖,我们留着吃,要吃多久呀?” 金莲想起小院附近那几家都是穷人家,就说:“我们留下二十多个,其他就送邻居吧,今后有事麻烦邻居的时候多着了。” 武大郎顺从地听着潘金莲的吩咐,真的就一家一户去送炊饼。武大郎送炊饼去了,金莲找出结婚那天贺喜的人走后还剩的半醰酒,从她陪嫁的箱子里拿出一把精致的瓷酒壶,倒酒温在蒸笼里。找出几个鸡蛋、一把韭菜,炒上,作上一盘黄豆,切上一盘腌肉,等着武大郎回来。 潘金莲想着葛秀才劝她的那番话,想到了生死相搏的七天;武大郎确实是面目丑陋,让人不愿多看;可是张善人、管家之流却是心地里、骨子里的丑陋,让人感到害怕,现在都成这样了,金莲她只能认命了,老天不要她死,她斗得过老天爷吗? 武大郎回来了,虽然脸冻得红红的,却很高兴地说:“娘子,左邻右舍都夸妳贤慧,夸我有福气。” 金莲要他坐下,递上温好的一杯酒,指着桌上的菜:“尝尝我炒的菜,味道怎么样?” 武大郎却站起来说:“娘子请,我能娶到娘子这样一等一的人品,是我武家的前世修来的福,娘子嫁给我,实在是太委屈了。不过人说,一世修来同船渡,十世修来共枕眠,这也是我们的缘份,我会对妳一辈子都好。” 就这样,潘金莲才和武大郎做了名副其实的夫妻了。 潘金莲已经嫁给武大郎五个月了,她的心也慢慢地平静下来。尽管是千个不愿意,万个不甘心,可是日子总得过下去吧,何况武大郎对她的疼爱,她也感受得到。 金莲去年无心看花灯,是因为那时在张府,正被张善人和管家折磨得死去活来,没有心情去看,可是今年她嫁了人,不是奴婢,是自由身了,她也该换换心情,高兴高兴了。再说金莲长这么大,还没正经看过这么漂亮的花灯,金莲便对武大郎说要去看花灯。 武大郎想了半天才说:“娘子,如果妳不怕别人说闲话,那我们就早一点吃了饭去吧。” 金莲高兴极了,拿出箱子里陪嫁的胭脂花粉,上涂下描,拿着娘给她的小铜镜前照后照,直到满意为止。又换上一件大红底子上面洒黄花的棉袍,这件衣服特别合身,一穿,整个人又苗条、又有身材。头上插了一只镶珍珠的银钗,武大郎在旁边傻笑着:“娘子,妳快和年画上的仙女一样了。” 金莲跟着武大郎慢慢地到了清河县最繁华的地段,一家连一家的都是开店的店铺,什么绸缎铺、成衣铺、金银首饰、古玩等等,街的另一面是什么杂货店、米店、糕点店、小酒店、茶馆等,看得眼睛都花了,数不过来。 店门都关着,可是屋檐下挂着各式各样的灯,有飞禽走兽,老虎、狮子、大象、孔雀、凤凰;也有简单的果蔬灯、南瓜、荷花、桃子。 顺着走到十字路口的中心,这是灯的精华,路口中心比较宽敞,拉开长绳,拴着的就是近几年从江南请来的制灯高手做的灯,因为这些灯不仅制作精良,制成的灯栩栩如生,而更难得的是,这些灯是一组一组的,一组就是一个故事。 刘海戏蟾,就是一个樵夫和一个大的蛤蟆;八仙过海就是张果老、曹国舅、何仙姑、韩湘子等八个人,骑驴、吹箫等,姿势不一,栩栩如生;其他如麻姑献寿、天女散花…… 潘金莲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这么美丽的灯,不禁入迷,她正盯着天女散花组灯看着,看散出花组成的有什么灯时,突然有一张年轻还算端正的脸插在她的视线与灯之间,她吓了一大跳,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那张脸上的表情却很不正经,他嘻皮笑脸地对金莲说道:“大嫂,不用看灯了,我们看妳就够了,妳比那天女、麻姑漂亮多了。” 马上又有一个与他年龄不相上下的男人也挤在金莲的身边:“小子,眼馋了吧,知不知道大嫂嫁的男人是谁吧?” “凭大嫂的这样的美女,嫁的人准是个粉面郎君,是金银店的三公子?” “不是,再猜!” “那是绸缎庄的二老爷?” “别猜了,你做梦也猜不到,让我告诉你吧,她的男人是卖炊饼的武大郎。” “天啊,这狗东西的武大郎怎么会有这样的好福气?真的是那个人称三寸丁骨皮的武大郎,没错?” “没错,就是那个武大郎。” “呸,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老子怎么就没有这样的福气?” 潘金莲是又羞又急又气又恼,眼泪无助地流了下来,她是招惹谁呢?她多么希望武大郎能冲上来,将这些狂蜂浪蝶赶走,表现出男子汉的气概,那么不管他是怎么的丑陋、贫穷,金莲都会无怨无悔地与他白头偕老。 可是不见武大郎出现,而看热闹的人却越来越多,将潘金莲给围住,金莲疯狂地用手推开那些男人,他们不肯让路,金莲就用手抓,用指甲死命地掐,甚至用脚踢,举动就像是一个疯女人。 等到冲出了人群,金莲已经是云鬓散乱、衣衫不整、满脸泪痕,找了半天,才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找到武大郎,他站在那儿瑟瑟发抖,金莲跑过来踢了他两脚:“我受尽了别人的欺侮,你不向前来,还躲在这里,你还算个男子汉大丈夫吗?” 武大郎嘟嘟囔囔地说道:“我早就要妳不要来,妳不听,还怨我?” 潘金莲的兴致没有了,和武大郎挤过拥挤的人群回去了,这样的男人,实在太懦弱太窝囊了,想想爹和葛秀才,是那样的有男子汉气概,相比之下,武大郎实在是太差劲了。潘金莲对这个男人是彻底的失望了,彻底的放弃了。 自从正月十五看花灯回来后,潘金莲万万没有想到,她和武大郎又陷进另一场灾难之中,不断有人来骚扰他们。因为那群浪荡子弟在街上对金莲污言秽语,没有人敢站出来为金莲说话,且又知道金莲的丈夫武大郎是出了名的懦弱之人,于是到他们的家受到骚扰,便成为他们寻乐的新法子。 一大早,做好炊饼还未出门的武大郎,正在收拾担子,就听见门口几个人大声叫着:“武大郎你出来!” 武大郎开门一看,就是几个衣着光鲜、油头粉面、二十左右的小青年,一看就是那种家境殷实、父母宠爱、本人又不学无术之人。几个小年轻人说:“你就是武大郎?” “我就是,各位有什么事找我?” 年轻人们说着就进了院门,在院子里站着,潘金莲在屋子里听到他们在叽叽喳喳地说话。 “你改行吧,不用做什么炊饼了。” “我只会做炊饼,别的事我干不了。” “你不是有个漂亮娘子吗?干脆叫她每天陪我们玩玩乐乐、吃吃喝喝,你只消帮我们买酒、做菜,侍候好我们,我们保管你赚的是几倍卖炊饼的钱。” 武大郎气得发抖,却不知道怎么才好。元宵节的晚上金莲憋了一肚子气,正没有地方发泄,看着这个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男人,金莲还能指望他做什么呢?她只有靠她自己了。 金莲把武大郎挑炊饼的扁担拿在手里,平静地走到院门口,高举扁担:“哪来的几只野狗,到这来乱吼乱叫?滚不滚,不滚,我要你们头上开花!” 那几个小流氓没见过这样的阵势,忙着从院子里屁滚尿流地逃到院门口,潘金莲连忙地关上院门,连顶门的大门栓大杠子全用上。武大郎却呆在院子里,一声不作,金莲想关上门总是安全些,毕竟他们不是强盗,光天化日之下也不敢做过分之事。 一会儿,那几个小年轻人回过神来,非但不怒,反而嘻嘻哈哈地说:“这俏娘子发起火,比不发火更俏,真好玩,小娘子今天发怒,明天我们再来。”然后就听见笑声渐渐远去。 武大郎看见这样的阵势,哪儿还敢卖炊饼,只得把炊饼留点,送一部分给左邻右舍,然后把门关得紧紧的。 可是,明天他们再来又该怎么办呢? !! 254话:仗义救助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接连的几天,一帮的泼皮无赖就像是在衙门里点名一样,准时得很,看见潘金莲她们紧闭着院门,便在院门外大声地说着不堪入耳的下流话,金莲她们只能任凭他们在外大声喧哗,而不作一声。 这下金莲想起了她外公的英明,他知道娘生得太美丽,犹如一枝雪谷幽兰,唯恐堕入尺尘,糟塌了这个幽兰,所以他不让娘轻易与陌生人见面,更不让她上街抛头露面,就是为了避免生事端。 他知道,他的得意弟子葛秀才,人品才学都是上上品,而且与娘是青梅竹马,心意相通,从外貌到内心,都让人觉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是他太了解这个社会,葛秀才家太穷,他的好人才、好人品,帮不了他当官发财。而且葛秀才手无缚鸡之力,今后的前途,也只可能是当一个清贫的仅仅是饿不死的私塾先生,他保护不了娘的。 而爹潘石山虽然不识字,家境却过得去,人品也像葛秀才那样是上上品。更重要的是,爹的身材魁梧、孔武有力且为人十分本分,把自己的女儿托付给这样的人才放心。所以外公选择了爹做他的女婿,而放弃了葛秀才,这样他们的家才过了十年的安稳日子。 外公算得上深谋远虑了,可是也只能保住一家三口过了十年的太平日子。仅仅是因为娘去庙里进香,就被张善人看中,施下毒计,从此让她们家家破人亡。爹至今尸骨无存,娘也因自责而郁郁而终,而潘金莲也一直噩运不断。 “唉,也怪我那天偏要去看那元宵灯会,看没有好好的看,却给自己惹来了这么多的麻烦。” “可是这能怪我吗?想去看看久已向往的花灯,不过是一个人的普通愿望,并不是过分的奢求,连这样普通的小事,都会惹来麻烦;唉,都怪武大郎没出息,遇到样的事,只知道躲,不敢挺身而出保护我,这样的丈夫有什么用?” 为什么总说红颜祸水?女人美丽就成了天生有罪?这不过是世上的男人为自己做的坏事找借口。 女人长得美,不就像名贵的花卉上开的花儿,她应该得到男人的呵护,让她长在枝头,每日沐浴阳光雨露,浇水灌溉,花朵更加鲜艳,放出奇光异彩。可是他们这些臭男人,却把花从枝头摘下,放在鼻下闻闻,然后揉碎、丢弃,毫不可惜地踏上几脚,这就是美人的命运吗? 从正月十五看花灯至今,已经有一个月。摸清楚这群浪子是每日清晨到此,闹上了一个时辰之后,便会散去。潘金莲也只能让武大郎每日少蒸些炊饼,等待这伙浪子散去之后,再去卖炊饼。 精神上的折磨是痛苦的,金莲觉得她差不多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只是诉求天降神兵救她于苦难之中。没想到听院外的人声,似乎又多加了几个,一个粗声大气的声音是陌生的,大概是今天新加入的。 这个人说:“这个武大郎何德何能,竟然娶得如此美貌的女人?” “大哥,小弟打探得清清楚楚,这小妇人是本县有名的张善人家的侍女。张善人的女儿死了,这小妇人还做了小姐的替身,带发修行在家庙里当了三年的尼姑,张善人倒是赔嫁妆放她出来的。” “什么,张善人那个王八蛋,只有进哪有出的,倒赔嫁妆,怕的是武大郎当了个活王八吧。” 听到外面的言语,金莲除了垂泪,再也无法可施。更可怕的是那粗声大气之人,居然煽动那其余的浪子:“兄弟们,今天我们就破门而入,就叫这小娘子赔我们兄弟喝酒说笑,那个张善人王八蛋都能沾腥,我们不过叫她陪吃陪喝,算个什么?” 潘金莲已经把平时做针线的剪刀拿在手里,如果他们胆敢破门而入,金莲就结果自己,大不了一死,免得受污辱。正在危急之时,听得隔壁的张老汉,手拿着一个拐杖走出来,一看其中有一个熟识的:“李小哥,你过来!” 这个张老汉,年轻时也是一个好打抱不平、武艺超群的好汉,现在老了体弱多病,孤身一人,住在武大郎家旁边的一个破落小院里,好汉不提当年勇,平时也不大多说话。武大郎平时里也时常送些吃的给他,此时是看不下去了,便出来应付这帮浪子。 其中一个小年轻人走过去:“张爷,有什么事?” “你们哪一个人知道武大郎有个结拜兄弟?” “我们不知道。” “武大郎有个义弟叫做武松,身长七尺有余,一身好功夫,而且力大过人。” “啊,这个人听说过。” 这个粗声大气的人说:“武松,知道这个人也是一条好汉,前些年,为了打抱不平,与衙门里的捕快发生争斗,两拳把那捕快打倒在地,以为打死了人,跑出去避祸去了。” “那是武松怕吃官司,如今已经知道人没有死,那捕快也不再追究,他带信来说,他这不久就要赶回来。你们不怕死的就砸破院门进去,不过到时候,看你们的头硬,还是武松的拳头硬?” 那粗声大气的人说:“老大,你看我们不知道武松是武大郎的义弟,多有得罪。既然如此,请老丈在武二郎回来之时,多多美言几句,我们这一帮兄弟,我自会多加管束,不会再来骚扰武大郎了。” 一声呼叫,这狐群狗党作鸟兽散。潘金莲连忙开门,请张老汉进入屋里坐,并谢谢他今天替自己化解了一场灾难。 张老汉坐着,喝着金莲泡好的玉兰香片,微笑着说道:“这哪里是老汉的功劳?武大郎确实有这么一个义弟,在清河县也是数得着的好汉。大郎没有告诉妳吗?要是他在,这帮下三滥的东西,哪敢这样污言秽语地侮辱娘子?” 武大郎连忙递上几个炊饼送给张老汉做午饭,张老汉提着炊饼,摇着头叹着气走了。 潘金莲盯着武大郎问他:“我怎么就不知道你还有个结拜兄弟?” 武大郎说:“我是有个兄弟,可是一个了得的人。” 潘金莲心中有气,抢了他的话说:“就你这副德性?你那兄弟怕也好不到哪里去?你为什么瞒着我。” 武大郎嘟嘟嚷嚷地:“我那个兄弟当初他饥寒交迫,流浪在街头,是我收留了他,他才保全性命,他为了感谢我,所以与我结拜成兄弟。” “后来他打人打错了,以为打死人了,怕吃官司,所以一走就是一年多,音讯全无。人又不在这里,我给妳说也是白说;我那兄弟是身长七尺有余,相貌堂堂,站在那儿跺跺脚,地上都要起个坑。他在的时候,哪有人敢对我说三道四呢?” 潘金莲似乎不信的样子,武大郎说:“我就知道妳不信,我没有告诉妳就是这个原因,张老汉说的妳信不信?” 潘金莲是第一次听见武大郎还有个义弟,而且是这么了得的一个人。张老汉口里说出了武松的大名,使得满口下流话的浪子们居然客客气气请张老汉多多美言,前倨而后恭的样子实在令人不齿。而且武松的名头居然让这伙地痞流氓闻风丧胆,保证不会再来骚扰。 潘金莲是第一次听到世界上竟然有这样的伟男子,这样的好汉,不是凭金钱与权势,而是凭自己的名气,就能吓退一伙的地痞流氓,而这样的伟男人,竟然与自己成了一家人。真让人高兴;明知张老汉的话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但潘金莲却宁愿相信是真的,那就是武松不日即将回来看哥嫂,但愿是越早越好,越快越好。 自从张老汉帮潘金莲她们吓退了那帮地痞流氓后,小院里恢复了平静。金莲时时心里在想,多亏了这个从未见过面的义弟,提到了他的名头,居然会有这样的效果,那他真的是个保护神了。 为了挽回前段时间的损失,武大郎每天多做两笼炊饼,清早出门,天黑卖完了炊饼才回家。潘金莲一个人站在这充满烟熏火燎味的小院里发呆,她知道今天是三月初三,豆蔻年华的少男少女,一年有这么一天,可以在蓝天白云下,绿柳红花里,青溪小河旁,领略一下男女之间那种甜蜜、朦胧,说不清,道不明,初次的异性之恋。被关在深宅大院的小姐、少妇,也可以去踏青,呼吸一下野外清新自由的空,说话大声,笑声喧哗,也没有人骂她们不守妇道,因为一年只有这么一天。 可是金莲是没有这个幸运和资格的,因为正月十五看灯会及其后来发生的那一切,使她余悸未了。如果没有仗义的张老汉智退无赖,老凭她一个弱女子,再加上一个更不济事的武大郎,她们早就大祸临头了,今后她还能有三月三踏青的机会吗? 金莲发楞的时候,院子门外有敲门的声音,这次会是哪个混蛋来捣乱呢?这次金莲可是会拿着鸡毛当令箭,拿着她那没见面的义弟的名头,吓唬吓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软蛋。 打开门一看,让潘金莲十分的惊讶,因为是张府的管家,那个张善人最忠实的走狗。 !! 255话:夫人的悲哀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打开门一看,让潘金莲十分的惊讶,因为是张府的管家,那张善人最忠实的走狗。 金莲沉着脸,堵在门口,不让他进院门,一副不想多说话的样子:“管家大人,我好像不欠张府什么吧?再说张善人都已经发落了我,也不会再叫我回去了吧?” 金莲的抢拍与打脸,对管家这种厚脸皮的人,没有起什么作用,他居然是满面笑容地打量着金莲:“金莲,没想到妳嫁人之后比当姑娘更胜一筹,连我看了都……,嘻,嘻,要是老爷看了更是……” 不等到他嘻笑完,金莲就啐了他一口口水:“呸!现在我不是张府的女佣,你还想再欺侮我,做梦去吧,念在我们是熟人,有话快讲,有事快说,再讲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我就关门了。” 管家着急了:“金莲,我算个屁,怎么敢来找妳?是老爷要找妳。” “老爷找我什么事?” “哎,金莲,上门就是客,老爷的话不是一两句就说得完的,让我进去慢慢告诉妳。” “不必了,夜猫子进宅,会有什么好事?你要不在这儿讲,那我可就要关门了。” “好,好,我讲我讲,老爷要妳回去。” “我已经嫁人了,不能再回去当女佣了。” “喂,哪会让妳回去当女佣啊?如今清河县谁人不知,无人不晓,张府白白放走了一个大美人,如今老爷肠子都后悔绞在一起了。” “那关我什么事?” “唉,老爷欢天喜地娶回的第五房小妾进门都有九个月了,这肚子还没动静,眼见得老爷的年龄也大了,怕张家断了香火。算命先生、阴阳先生都说,老爷这房子的阴气太盛,要换一个阳气旺的,否则再娶几个也是白娶;所以老爷这回不娶小妾了,准备养外室,妳们武大郎卖炊饼、烧柴,这不是阳火旺盛吗?” “这稀奇了,这武家关你们张府什么事啊?” “老爷想收妳为外室,出三倍的价钱买下武大郎家地皮,替妳盖一所小宅,妳就可以像老爷那五个小妾一样,吃穿不愁,穿金戴银,锦衣玉食,现成的半个主子,不,是一个主子,住在这儿,一大帮人侍候,不就是一个主子吗?” “那武大郎怎么办?” “那丑鬼、穷鬼还管他做什么?当初老爷费好大力气才找到这个废物,又丑又穷,又没有势力,对付他不就像对付一只小鸡?看在妳的面子上,老爷再破费百把两银子,连人带房子一起要,让他另找地方,另娶媳妇,那不用妳操心了。” 管家无意中透露出了张善人的阴谋诡计,他从来就没有放过金莲的打算,只是觉得金莲不俯首听从他的,那还敢与他作对。所以他要教训金莲,让金莲吃尽苦头,从精神上到身体上,金莲就会乖乖地投入他的怀抱,对他言听计从。从到佛堂起一直到安排嫁给武大郎,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中,他筹划的步骤,是走一步,已经料到三步后的结果,金莲得想个缓兵之计来对付这个心如蛇蝎的老狐狸。 管家见金莲没有说话,以为她恨透了武大郎的懦弱,怕过这种清贫的日子,因而动摇了过去的信念,他劝了一句:“老爷虽然老了点,可是也是一表人才,年轻时也是清河县少有名的美男子。还有家财万贯,哪点都比这个三寸丁骨皮强呢?何况这么多年,妳翻来复去的闹,逃得出老爷的手掌心吗?还不是逃不出?” 潘金莲强压下心中的怒火,这个张善人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就算他是美男子,家财万贯,娶金莲当正室夫人,金莲也不会答应。何况这么多年他对金莲精神上的折磨,点点滴滴都铭刻在金莲的心里,对他只有刻骨铭心的仇恨,没有半点情义,可是要怎么做才能斗得过他呢? 潘金莲假装委屈的说:“金莲想来想去,觉得这个武大郎也实在没有什么可取之处,再说你也说我翻不出老爷的手掌心。只不过有两件事你回去禀告老爷,第一,我嫁给武大郎还不到一年,我就要答应给老爷做外室,人家会戳我的脊梁不要紧,那老爷这个张善人的名声可有大碍了,再说这事也要夫人同意才行。” “老爷娶第五个小妾还不到一年,又要养外室,这对夫人不好交待呀,要是老爷能让夫人亲口对我说她同意这件事,那这件事就算成了。我跟武大郎这种窝囊废也过烦了,武大郎是不敢管这件事的,不可以跟他说。” 管家看金莲改变了主意,以为奸计得逞,得意地教训金莲:“我说金莲妳这个妞,真的是不吃苦不知锅儿是铁铸的。早知道如此,又何必当初呢?不过迷途知返,还是来得及,那我就把妳这番话转给老爷。” 管家走了,金莲松了一口气,不知道这缓兵之计能缓几日? 过了几个月,没想到张夫人竟然被张善人说动了,真的来到了金莲家劝说。那天武大郎挑炊饼出去,金莲关好院门,才一会儿就听见敲门声,那是奶娘的声音:“金莲,金莲,我是奶娘,快开门。” 金莲连忙出去打开院门,看见院门口停一口青衣的小轿,奶娘扶着夫人出来,夫人只带一个家丁,这个家丁就是那天送陪嫁时来过这里,夫人让他带路,看来夫人也不想把这事声张出去。 一年多没见到夫人,脸色憔悴了许多;锦衣玉食养尊处优又怎么样,抵不上心情愉快、无忧无虑。 金莲把夫人和奶娘请进屋里,房子虽然简陋,可是经过金莲的收拾,到处显得清洁明亮,而且给人温暖的感觉。潘金莲说:“夫人,妳请坐,火是现成的,让我烧水给妳泡茶,这茶是我特意买的,专门招待贵客的。” 夫人说:“金莲,不要耽误时间了,我不喝茶,我是有事要与妳商量。” 金莲故意露出诧异的样子:“夫人,我嫁出去了,不可能留在张府做女佣,其他还有什么事要找我商量的呢?” 奶娘说:“金莲,是不是妳要老爷找夫人商量,如果夫人同意了,妳就会做老爷的外室?” 金莲对夫人说:“管家说老爷不放过我,硬要我做外室,夫人妳自己也看到,这几年我是怎么也不肯做老爷的小妾,结果我落得什么下场,别人不清楚,妳可是从头到尾都看得明明白白的。如今到好,在家里无止境地讨小妾,还不够,还要养外室,夫人妳倒是发个话呀,就让老爷这么大把年纪还这么胡闹,不怕丢脸吗?” 夫人说:“金莲啊,我们女人讲究的就是个三从四德,我没有替老爷生个儿子,是对不起他;眼见他年纪一天天大了,娶的这些偏房,一个个阴气太重,不能替他生儿育女,要是他们张家断了香火,那我就是个罪人。我哪敢不让他娶小妾养外室呢?只要偏房、外室,无论哪一个替张家续上香火,那她就是功臣,地位和我一样。” 看见夫人可怜巴巴逆来顺受的样子,潘金莲真不忍心再说些什么,便问夫人:“夫人,有句话我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夫人说:“只要妳答应老爷做外室,替张家续上香火,替我赎了罪,就是有功之臣,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可怜的夫人,还以为金莲要什么金银财宝、绫罗绸缎之类的,金莲鼓起了勇气说:“夫人,生不出儿子,会不会是老爷的问题?那么多的小妾,都有五个了,不会个个都有毛病吧?怎么会连个小姐都生不出来呢?” 夫人居然吓得从椅子上站起来:“金莲妳别胡说八道,男人是天,女人是地,天是在地之上的,这些话可别出去说。生不出儿子,当然是女人的错,女人一生在世,不就是为男子生儿育女,不然还要女人做什么呢?妳这些念头是从哪儿来的,我活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大逆不道的话。” 看着夫人战战兢兢的样子,金莲不知说什么才好?可怜啊可怜,枉费她一肚子诗书,琴棋诗画样样精通。想让夫人去老爷那替自己通融看来是没门了,她只知道一味地顺从,不能把自己的计划让她知道,否则会坏事的。 望穿了眼,终于盼到舅舅来看金莲,舅舅要她赶在清明节那天到阳谷县给娘上坟。 这么多年了,爹爹的尸骨无存,娘郁郁而终,而舅舅却一如继往地遵守着他对外公的承诺,与娘的关系始终是兄妹关系,不肯越礼仪一步。本来他是有机会的,因为爹爹把娘托付给他,就是要成全他们青梅竹马的那段感情,可是舅舅却不愿违背自己的誓言与承诺,在情与义之间,选择了义。 他的高风亮节与无与伦比的人格,是在张善人之流的商贾富贵、达官贵人身上看不到的。而今他又承担了娘临终的托付,要照顾金莲,所以这件事只有找舅舅帮忙才是万全之策。 于是金莲把张善人穷追不舍,以及自己是怎么样的缓兵之计,一一向舅舅诉说了。 舅舅说:“看来妳还得走妳娘当年的老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好在妳比妳娘强,因为这十几年,我在阳谷县也摸熟了。不比当年带妳娘走时,两眼一抹黑,什么都是从头来。只要逃出他的势力范围就好了,只不过听妳这样讲,妳的夫婿是什么也不知道了,妳为什么不和他商量呢?” 金莲恨恨的说:“靠他想主意,他会把我当礼物送给别人的;不过他倒是听我的,我安排好,他会听了照办的。” !! 256话:搬家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天黑了,武大郎挑着炊饼担子回家,金莲对他说:“这是我母亲的义兄,是我的舅舅,想让我清明节替母亲上坟。” 他非常高兴:“我不知金莲还有个舅舅,就像金莲不知道我有个兄弟一样;舅舅来了,我到街上买只熟鹅,买瓶酒,款待一下舅舅。” 舅舅说:“不用那么麻烦了,你们家马上要出大事了,我得告诉你,不然还以为存心把你蒙在鼓里。”于是大致将张善人最近的所作所为告诉了武大郎。 不出金莲所料,武大郎果然惊呆,吓得满脸是汗,但是眼里却含着感激的眼泪:“娘子,是我武大郎没有出息,保护不了自己的娘子,还要让娘子与张善人周旋。我也不愿再让妳跟我过这样的苦日子,妳瞧着办吧,妳愿意跟他一切都随妳,反正张善人我是惹不起的。” 潘金莲转过脸对舅舅说:“你看,是不是吧?我早就说过他只会把我当成礼物送给别人,没有一点男子汉的气概,照他这样我不是又要羊入虎口?” 舅舅叹了口气摇头对金莲说:“妳还年轻,不知道世事的险恶,这事由我来处理。” 转过头问:“武大郎,你娶了金莲是不是后悔了?怕她给你带来麻烦呢?要是后悔了,我明天就带金莲走,要是你心甘情愿与金莲做长久夫妻,那我倒有个主意,那就是趁清明节上坟时,一走了之。这栋破屋与破家具不要了,把值钱的东西收拾在箱子包袱里,我在阳谷县安排妥当了,就从那边租车来接你们,武大郎,你的意下如何?” 武大郎说:“娶到金莲,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我哪会后悔,只要金莲不嫌弃我,跟她到哪里,我都心甘情愿,那一切由舅舅做主好了。 这段时间压在金莲一个人肩上的重担,终于有人替她承担了。一人计短,三人计长,今天晚上她可以睡个好觉,同时也不会做恶梦了。 这几天金莲在收拾东西,一一放进陪嫁的箱笼里。考虑到最后,还是把那伴随她三年的瓷观音像带走,毕竟在那阴冷潮湿的地方,在那孤独的日子里,是她陪着金莲度过的。 武大郎仍然每天卖他的炊饼,他们家像往日一样平静,为的是不引起张善人的注意。终于等到舅舅与舅舅雇来的棚车,前一辆有帘子,放下没人注意,后一辆可以把家中值钱的东西带走。 武大郎敲开隔壁张老伯的院门:“张老伯,我和金莲一起,由她舅舅带着去给金莲娘上坟,可能要去好长一段时间。我的房子、院子就麻烦你看着,房间里面有什么能用的,你拿去用就好了。” 张老伯开了院门,意味深长地说:“其人无罪,怀璧有罪,走吧走吧,走得越远越好。武大郎,你福薄命薄,娶了这么一个年轻美貌的娘子,看你怎么消受得起?我倒要看你有这个命没有?” 他们把东西放好,金莲和武大郎坐在棚车里,放下帘子,舅舅坐另一辆车,把东西全捆好放好,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清河县。从上午起身,一直到黄昏,他们才到阳谷县城,马车的颠簸和心中的畏惧,一直在压迫着金莲。直到舅舅说可以卸东西了,金莲才知道,他们到了新家。 此时悬着的心才放下,可是马上就觉得精疲力尽,支撑不了。天哪,终于逃出了张善人的魔爪了,从此就可过上安稳的日子了。把床铺上,金莲就进入了甜蜜的梦乡,其他的交给舅舅和武大郎这两个男人去安排好了。 一觉醒来,金莲才有机会好好地打量舅舅帮她们安排的新居,因为她们的钱不够买房,舅舅帮她们租的是一楼一底的当街小木楼,楼下要做门面也可以。因为考虑武大郎要做炊饼,则在楼下左侧安排了一个大灶,一个大桌子,武大郎可以在此做炊饼,中间右侧均可以放桌子。 如果今后有本钱,下面的地方还可以坐上几十人,开个小饭馆、糕饼店都不需再找地方。楼上左边是两间客房,而右边是敞着,楼板干干净净。前面门面房当街,虽不算是阳谷县最繁华的地段,可也算是街面上比较热闹的地方,楼上开窗就可以看到街面上的行人往来,小木楼后面还有一个小院。 小楼旁边的房子大致也和她们家的格局相近,都是两层楼,只不过这房子有完整和破旧的区分。相比之下,阳谷县比清河县更繁华更气派。 舅舅是个细心的人,租房顺带也租了家具,基本上也够她们用了。舅舅说:“还差什么,自己添置些吧,等替妳娘上了坟,我再替妳去请左邻右舍吃一顿,见见面好认人。人常说远亲不及近邻,我还有我的事,也不能常来照顾妳,与邻居关系好,小事人家会帮忙的。” 搬新家,要安顿,前后忙了两天,清明节的时候,舅舅带着潘金莲和武大郎去给娘上坟。娘就葬在舅舅教私塾的学堂不远的地方,舅舅与娘到阳谷县后,就一直呆在这偏僻的村子,为的是不暴出行踪,而到后来,是因为这山村里的乡民朴实、忠厚,他们的子女的确也需要舅舅这样厚识渊博、品行端正的先生,结果就在这里扎了根,不想去别的地方。 一座青翠的山岗,一条小溪蜿蜒流过,远远看去,就觉得山青水秀,真美。知娘者莫过于舅舅,只有舅舅才知道娘一生最喜天然的、美丽的东西,就是爹,他也未必知道娘内心最深处的东西。 娘的坟修砌得整齐大方,一块块经石匠敲打过的石头,包砌一个不大的坟头,坟头的上方土壤一定很肥沃。此时坟头上已长出了两三寸长的青草,微风拂过,这草似乎还带着清香。坟的两旁栽着两棵齐胸的松树,松针是翠绿的,看得出有人常剪去松树上枯黄的松针。 娘的坟前没有大户人家的显示地位尊贵的石人石马之类的石雕,而只有几方干净的石板,石板上还有一个石的香炉,这石板足以摆放供品。坟边有一个精致的石圆桌,圆桌旁边有同样精致的四个鼓形小圆凳,可供前来吊唁的人休憩。看得出来,这座坟一定常有人来看顾,所以给人的感觉是,坟墓里的人只是睡着了,老朋友常来照顾他。一点也没有给人的阴森的感觉,反而很亲切很温馨。 尤其让潘金莲感动的是,替母亲竖的那块石碑,碑上的字是舅舅的亲笔,揉和了颜体的大气雄浑及柳体的刚健有力的那笔字,是无人可以模仿的,上面写着潘氏夫人秀英之墓,左侧是一行小的义兄葛厚德,女潘金莲。右侧是甲午年十月初十,这是舅舅知道金莲还在张善人家,还没有嫁人时所立的碑。 试想一个深爱着娘多年的男子,开始是守着对恩师的承诺,为了娘的安全和幸福,放弃了自己的爱,守着一个兄长对妹妹的呵护;在爹把心爱的人托付给他,并要求他可以与多年梦寐以求的心上人比翼双飞时,他并没有在娘危难之时,有任何一点逾越礼教的行动。 因为他知道,青梅竹马的恋人在为人妻与为人母后,身份发生了变化,恋人爱她的丈夫及女儿,所以他把对恋人的爱永远地埋葬在心灵深处,永远只扮演一个义兄的角色。这样的爱只有付出,没有回报;这样的爱不是短的几年,也不是不算短的十多年,而是一辈子。这样的爱早已经超出了男女的爱,对于舅舅的人品,金莲有了更深的认识;对于人的一生,金莲也开始了思考。 金莲把娘最爱的精致点心、果品供上,不禁悲从中来,想起了这二十多年的经历,十岁前的童年是幸福而短暂的,小姐死前的几年是胡涂的,在佛堂的三年是孤独的,被张善人逼嫁的一年是度日如年的。 尤其是不顺从张善人做小妾,而被他嫁给武大郎的这一年里,金莲经历了生与死的考验,小痞子的捣乱,张善人的威逼,这种种不堪回首的往事,一一涌上心头。金莲她号啕大哭,乃至于肝肠寸断,连旁边的舅舅与武大郎也跟着她掉眼泪。 武大郎看金莲如此的伤悲,他便在娘的坟前叩头说:“岳母大人,我知道金莲嫁给我是委屈了,但是我发誓我会让金莲过好日子,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三个人含着眼泪烧光了带去的香蜡纸烛、冥器,然后下山。 由于舅舅细心全面的安排,潘金莲她们在很短的时间里就把一切安顿好,从此武大郎就在阳谷卖炊饼了。武大郎先蒸好两笼炊饼,让左邻右舍先尝尝他的家传手艺,另外买了一些鱼、肉、鸡、鸭两瓶油。这时金莲才了解她的左邻右舍是些什么人,干什么维生的。 左邻的房间与她们家格局十分的相似,它的主人是开茶坊的王婆,楼下是茶坊、楼上住王婆。她的口舌十分的泼辣,王婆能做一手好菜,为人十分的能干。只是命里不济,先死丈夫,后死儿子,只剩下她一个人,有人说她命太硬。她每日里守着茶坊,茶坊的生意一般,阳谷县人喜欢喝酒,酒馆生意倒好,只是王婆没有本钱,得守着丈夫留下的这间木楼做茶坊的生意。 王婆家过去是一座小而干净的木楼,不过格局上比金莲她们家小一半,住的是专替大户人家妻妾小姐穿珠花,制作绒花的孙嫂。她丈夫已经死了几年,女儿绣春在阳谷县一个大户人家当夫人的贴身侍女,这夫人手中宽裕,为人也看得开,有时会赏赐绣春。而孙嫂时常到大户人家,替夫人、小妾、小姐穿珠花,制作绒花,做玉器的编结,见的多了,倒也有几分豪气,不像女人一般的小家子气,家中也算是殷实的小富人家。 右邻住的是一对父子,姓乔,父亲乔三爷,年轻时是替人做账房先生的,精于计算,只是体弱多病,中年得子后,又死了娘子,因此心灰意冷,独自带一个儿子郓哥生活,因家贫无力供儿读书,只得教儿做点小生意勉强度日,而今郓哥已经有十四、五岁,长得唇红齿白,面目清秀。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所以为人是乖巧懂事,加上一张巧嘴,说话又极为中听,又有礼貌,是惹人怜爱,因为母亲早死,与父亲相依为命,对父亲极为孝顺,没有本钱做生意,每日只能卖些果品、麻花,在各茶坊酒馆跑跑腿,懂得知恩图报。家中一楼一底的小木楼,椽子破烂,上面青瓦也无钱补修,看得出家中甚为穷困。 乔家过去是一楼一底的木房,住的是地方上的团头何九叔,年已经五旬,为人甚是明理,有一个小十多岁的娘子,颇有几分姿色,特别的爱干净,何九叔中年得子,甚是疼爱,他的儿子小宝,长得一副善财童子的样子,圆圆的脸上,一双大眼骨碌碌,特别灵活,红红的小嘴,现在只有三、四岁,让人看见后,极是想亲他一口。这几家之中,数这何九叔的家境要富裕些,木楼,应染的地方染,该拣的地方拣,显现出当家人的精明强干及会理家的本事。 !! 267话:伤心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潘金莲一个人站在那里,究竟有多久,她自己也不知道。一阵冷风吹过来,金莲觉得身上很冷,回过神来,大盆里的炭已经烧完,没有加新炭进去,自然也就熄灭了,窗外又断断续续地飘起了大片的雪花。 此时的潘金莲心灰意冷,她把酒菜收拾好放在楼下的厨房里,回到房里便泪如雨下。 这样的结果,其实也在她的预料之中,也在她的预料之外。因为武松是个正人君子,他不可能接受这种令正人君子视为不齿的爱,否则他就不是阳谷县百姓爱戴的武都头、打虎英雄武松,这是预料之中。可是凭着他的精明,他应该让金莲把替自己辩解的话说完,知道金莲她只有爱意并愿意把它埋藏在心底,不会让他难堪,可他不把话听完就拂袖而去,对金莲不理睬,从此将金莲打入坏女人之列,又在金莲的预料之外。 完了,武松一定会搬出去住,避免与金莲再见面,他以为金莲会纠缠不休吗?为了替他哥哥保存颜面,他一定会找借口搬出去的。潘金莲躲回自己的房间,前思后想,实在找不到挽留他再住的理由,只觉得外面的天色渐渐由亮转黑;而金莲也似睡非睡,迷迷糊糊的。 忽然听见楼下的门响,是武大郎挑担回来了,在楼下声音就传来:“娘子,真的如妳所说,我今天炊饼生意特别的好,卖熟食的就只有我一个人。” 没听见潘金莲的回答,又听见武大郎咦的一声,然后便是上楼的脚步声渐渐进了门,又听见他问:“娘子,妳是不是哪里又不舒服了?” 见潘金莲仍然没有回答,他不敢打扰,又下楼去了。他已经习惯了金莲喜怒无常的举动,不知道金莲又是哪里不对劲了,便悄悄地下楼,一个人到了厨房里,看着那凉透的酒菜发呆,金莲在楼上仔细地听着楼下的动静。 武大郎回家一会儿,就听见武松也回来,带着手下一名士卒,手拿着扁担,收拾衣物,武大郎急着问:“兄弟,住哥哥这里不好吗?怎么不说一声就要搬走呢?” 武松心想:再继续住下去,他一定无法再把持自己,他一定会不自禁地爱上金莲,而做出对不起大哥的事,让金莲陷入无法挽回的处境,惹出鄙视的骂名,潘金莲一辈子都别想抬起头了。 只听见武松回答:“武松自是顽劣,江湖上交的朋友太多了,常来打扰,恐怕会有不便,还是请哥哥让武松自便,武松自是时常会前来看望兄长。” 武松与那士卒动作甚快,就一会儿功夫就收拾完了东西告辞而去。武大郎搞不清自家兄弟为何突然要搬出去住,他也习惯了兄弟敢做敢为的性格,也从不敢过问兄弟的事,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武松的离去,即使有疑问,也只能留在肚里。 悔恨就像一条毒虫在吞噬潘金莲的心,她痛恨她自己,为什么把持不住自己,硬要把这种爱意说出来,为什么不让它埋在自己的心灵深处。舅舅早就告诉金莲,如果武松知道她有这份心思,一定会看轻她,而且一定会搬走。 可是她爱武松有什么错呢?从外表与思想上看,她与武松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张善人为了报复潘金莲,而强迫把她嫁给一个根本配不上她,而且也毫无感情的人,她根本不爱武大郎,她为什么不能追求自己的幸福呢? 可是武松呢?他根本不会理会金莲的这份爱情。只因为潘金莲是他长嫂,小叔子怎么能接受嫂子的爱情呢?这种让仁义道德与正人君子所不齿的爱,也是武松不屑一顾的。他绝不会让自己的兄长蒙羞,也不会让自己堕入为了美人而不顾人伦的地狱中去。 “天啊,我该怎么办?怎么才能回到过去那三个月大家相敬如宾的日子呢?” 尽管潘金莲反复地思索,却是一筹莫展,但是武松在金莲心中的地位却上升到神的地位,他拒绝了金莲,甚至给金莲难堪,金莲却对他更加的敬重。 被武松拒绝了,虽然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但是这个打击对于潘金莲却是致命的。因为在她二十多岁的生活中,她没有真心真意地爱过任何一个男人。对于有权有势、有地位的张善人之流的男人,别说做他的小老婆,有辱金莲的人格,就算是做他们所谓的正室,金莲也同样会拒绝。因为他们没有人性,品格低下,如同禽兽,与他们同床共眠,同样是对金莲人格的污辱,这就是金莲为什么抵死不嫁他的缘由。 但是张善人强迫她嫁给的武大郎,金莲同样也不喜欢。当然她是一个爱美的女人,不喜欢外貌丑陋的武大郎,也是顺理成章的事;究其深处的原因,是金莲不愿意一个懦弱无能之辈做她的丈夫。 她之所以对武松心生爱意,武松高大英挺的个子,仪表堂堂的外貌只是原因之一,美的东西谁不喜欢?可是她更爱的是那高大英挺背后的仁义之心。他的正直、勇敢姑且不说,在这么一个向权势财富低头的世道里,他却逆流而上。敢于为处在灾难深重地位里的百姓出头,挺身而出为他们办事,从不接受他们一点报答,他藐视权势与财富,这一点与潘金莲是多么的相似。 他是阳谷县百姓的保护神,这样的男人是英雄,是世上的稀世珍宝,潘金莲爱他。潘金莲相信,有无数个少女、少妇与她一样,把他深深在藏在心中最隐密、最神圣的地方。 可是这个世道是容不得这样的爱,武松是属于大家的,他不可能属于某一个人。金莲的所作所为,对他其实是一种污辱,因为这样的爱,将陷他于不仁不义的地位。他如果接受这种爱,在老百姓心中他将从他们保护神高高在上的地位,堕落到张善人这种被鄙视的位置,金莲她是真的做错了。 这几天,金莲反复地思考、反省,正邪之气在她身体内交战不止,她的身体实在抵挡不了,金莲又病了。 武大郎吓坏了,因为武松突然之间搬走了,如果仅此一项,那武松的理由还能让武大郎相信,可是潘金莲同时又昏睡在床上。这两件事加在一起,确实会让人觉得事有蹊跷,这二者间必有联系。可是武大郎一方面是相信兄弟的人品,二方面也相信金莲不会有什么不端的行为,三方面是他不敢问。 五天之后,金莲的病不治自愈,这正如大夫所说:心病还需心药医。因为潘金莲已经彻底地想通了,武松是阳谷县老百姓心中的保护神,他是属于大家的,不该属于她,也许不属于任何一个女人。而金莲既然爱慕他,就应该维护他,不要给他增添烦恼,不要破坏他在百姓中的威望。 潘金莲,一个平凡的小女子,命运不给她安排一个她心爱的丈夫,那她就甘于命运,过好自己的日子吧。 陆陆续续地停了又下、下了又停的大雪,终于全部停下了。蓝天把不属于自己的颜色通通赶走,天上的蓝色是那样的纯静、透明,让人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端庄、神圣。 武大郎为了照顾潘金莲,已经几天没有出去卖炊饼,今天天气这么好,他赶紧做好炊饼,上街去卖。等待他走之后,金莲悄悄地披衣起来,走到专为武松布置的房间,床板上留下金莲为他曾经精心缝制的里外三新的厚棉被,墙上的是她为武松熬更守夜制作的锦袍。 屋里的东西依旧,而人却再难见面,潘金莲轻轻地抚摸着被子,又抚摸着锦袍,她的眼泪如小溪般流下。为了这个让她日思夜想、梦寐以求的男人,为了这个高不可攀的男人,金莲再一次的掉泪。没有人看见,也没有人知道,更不会有人劝慰,金莲要把这一厢情愿的、昙花一现的感情,在此深深地埋葬。 可是要求金莲假装生命中从未出现过这样的一段感情,她脆弱的心能承受得了吗?她能行吗?在她二十多岁的生命中,她承受了多少人不能承受的精神、肉体上的折磨与打击,她不是一次又一次靠着自己顽强的意志力挺过来了吗?这一次她也能挺过去。 从今以后,潘金莲不能再为不能实现的梦而活;她要试着为自己而活,潘金莲要有自己的欢乐和追求,为别人而活让她活得那么的痛苦无奈,在这间小屋,金莲埋葬了她如花似玉的少妇之梦。 !! 268话:放下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舅舅来了,马上就要过年了,所以他有时间陪金莲她们,一家人快快乐乐地过春节。他知道了武松已经搬走,金莲生了一场大病后不药而愈,他像早知道这个结果似的,没有一点诧异的表情,只是陪着金莲上街置办年货。 舅舅问金莲:“妳告诉了武松了吗?” 潘金莲点了点头,舅舅说:“我知道妳最后还是会沈不住说出来;这样也好,长痛不如短痛,武松搬出去了,你们见面的机会少了,感情会慢慢的淡漠,对妳对他都是件好事,这样的结果其实不错,武松虽然是个武人,可是他很有头脑,做事精细,又会考虑后果,他这种处理,确实不错。日子久了,妳也想通了,男女之情被亲情代替,反而不会痛苦。” 金莲问舅舅:“当年外公决定不让你娶我娘时,你是怎么想的,是不是没有一点怨恨,服服帖帖听外公的?” 舅舅叹了口气:“那时候年轻,少不更事,哪会有那样开阔的胸襟?当初我确实怨恨过妳外公,认为他嫌贫爱富,要拆散我们,置自己爱女的幸福于不顾,又不肯成全自己最心爱的弟子,平时所说的与所做的完全是两回事,是个伪君子。” “恩师叫我自己想通再去找他,那时我才二十多岁,想问题自然是又偏激又冲动。曾想干脆带着妳娘私奔,去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当冷静下来,想到如果我与妳娘私奔,那么倾刻间老师和师娘就会痛失爱女与心爱的弟子,而女儿与弟子一齐背叛自己的父母及恩师,对他们的打击是无与伦比的,那这世上还有什么人值得相信的呢?” “我们不能这样做,即使我们私奔成功,即使在一起,可是背着骂名,心中的负疚,会让我们有真正的快乐吗?会无忧无虑、无愧无悔地过一辈子吗?何况老师和师娘身体本来就不好,说不定会为这件事而丧命,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与妳娘等于是杀人凶手。” “而且我也知道,妳父亲对母亲的爱绝不亚于我,他会对妳母亲很好。如果我不带妳母亲私奔,接受妳外公的安排,那就只牺牲我一个人的爱,却会成全妳外公外婆、父亲、母亲。妳外婆的病,有了妳父亲经济上的支持,可以多活几年,对于妳外公我的恩师是一个莫大的慰藉。” “从经济上看,妳母亲嫁给妳父亲,她生活会富裕和安定。而且妳父亲高大威猛,一般人不敢欺侮他,他完全能保护妳娘。而我无论从经济与外观上,都不具备妳父亲的条件,妳娘跟着我,只会受累、受穷。我受恩师大恩,无以回报,难道还要为一己私利做禽兽之事吗?” “君子只会让自己深爱的人活得更好更幸福,何必一定要让她和自己生活在一起,却不一定给得了她幸福。三天之后我答应了恩师,并与妳娘结为兄妹,并在恩师前承诺,永不反悔。这就是妳父亲在危急之时,为什么会大胆放心让我承担起照顾妳娘的责任。我只是遗憾的是,没有办法找到妳父亲的尸骨,不能把他与妳母亲的尸骨合葬一起。” 原来像舅舅那样质量高尚的人,也一样有为自己的利益而动摇过自己追求的时候,可见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可是他最后战胜了自己,抛弃了自己的利益,成全了他人,所以他成为一个君子,处处受到别人的尊敬,那么金莲呢?如果她克制不了自己心中的欲想,她会不会成为一个人人唾弃的女人呢? 武松买了两瓶好酒和一些鸡鸭鱼肉,拿回家来要过年了,武大郎也比平日早些回来,金莲便帮着武大郎,做好下酒菜端上楼,仍然在武松住的那间房,他们四个人团团围住,准备吃饭。 舅舅与武松早在房里谈得高高兴兴,待他们坐定,武松便举着酒杯说:“大哥在上,今日武松蒙知县相公的推举,前往东京办事,明日便要起程。舅舅与我相随,他从未去过东京,愿与我相伴而去,路上也有所照应。这一走,家中就没有人照应,算日程,这一去,多则三四个月,少则是七八十天便回来。” “这要看路上是不是顺畅?所以有句话特别要告诉哥嫂,大哥为人向来懦弱,我不在家,舅舅也不在,无人商量,怕被外人欺负,假如一向每日卖十扇笼炊饼,明日开始只卖五扇,每日晚出早归,不要与人喝酒、争辩。回到家里,便放下帘子,紧闭门窗,省了多少口舌是非。如若有人欺侮于大哥,也切记不要与他争执,等待我与舅舅回来,自然会与他理论,大哥若依我,便干了此杯。” 武大郎自是接过兄弟的酒:“兄弟,我全依你。” 武松举起杯子转过头来对金莲说:“嫂子妳是个聪明人,我哥哥为人质朴,有什么好歹,全凭嫂子调解,请嫂嫂牢记此话,篱牢犬不入,不要做心口不一的人。” 潘金莲当然清楚武松话中的话,他不戳穿这层纸,为他们都存些颜面,那么金莲又何必说破,便举起手中酒说:“二弟,你既然瞧得起嫂子,嫂子就干了此杯吧。” 一口饮尽,又自己斟上一杯:“祝舅舅与二弟出门办事平平安安,一路顺风,我先干为敬。”举起杯子,又一口饮尽,金莲的身体便有些摇晃,头也有些晕。 在旁边冷眼旁观的舅舅此时才出面,忙叫武大郎:“武大郎,快扶金莲先进去,她喝得太急,前日又病了,才好的身体恐怕是支撑不住了。”武大郎连忙把金莲扶进她房里的床上。 武大郎扶着金莲躺下,仍过去陪舅舅与兄弟,那房间木板能有多厚,他们谈话又没有压低,所以金莲仍然听得清清楚楚。武大郎对武松说:“兄弟,你与舅舅这一去,须早早回来,莫让为兄望穿双眼。”声音已经哽咽。 武松说:“大哥,如果你实在不安心等我回来这段日子,就不要出去卖炊饼。我明早自然会请人送些盘缠给你度日。” 武大郎说:“兄弟,我自小手脚停不下的,歇在家,反而不习惯。我就听你的话,只卖平日里卖的一半,家里还是有的,盘缠不要拿来。你与舅舅出去,用钱的地方多着了,岂不知在家千日好,出门事事难吗?多有几个钱带在身边,心中也踏实一些。” 接着舅舅与武松商议,明日在什么地方会合。潘金莲知道舅舅之所以敢于与武松一起出去,当然也是因为他其实骨子里与武松一样,是一个胸怀大志,也想有番作为的人。早就渴望有机会到外面的世界里广结天下英雄豪杰,饱览天下的名山秀川,不枉来世一次,只可惜他对恩师的承诺束缚了他。 而今娘已经不在人世,对金莲的担心也不复存在。因为武松搬离家中,金莲已经无法常常见到武松,情丝已经斩断,金莲也不会对武松再有什么幻想,悲哀莫大于心死,他不会担心金莲红杏出墙。因为在这个世上像张善人之流,一抓一大把,而武松那样顶天立地的英雄,只有一个,潘金莲绝不会再对其他的男人动心了。舅舅也没有必要看着金莲,害怕辜负了金莲的外公、娘的嘱托,他也该去实现年轻时的梦想。 想着,听着,金莲就睡着了。而舅舅与武氏兄弟的谈话在她的睡梦中由清晰转为模糊,他们什么时候走,怎么走,这一切,都与金莲再没有关系了。 舅舅与武松动身去东京已经是第三天,没有舅舅的呵护与劝导,金莲的心中变得空荡荡的。自从她的生活中出现了舅舅,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他对金莲的爱护帮助却胜过亲舅舅,从小失去父亲呵护的金莲,就把舅舅当成是亲生父亲一般。何况舅舅是饱读诗书,见识超过常人,就算是金莲亲生父亲在世,也不可能像他那样,对于金莲的教育开导,让金莲的见识不断提高,让她从善如流。 他的教导劝解,常常使金莲从茫然不知所措中,找到一条出路。如今他与武松一起见识外面的大千世界,金莲一下子彷佛又回到没有人依靠,没有人谈心的那种年月。在那年月金莲一个人苦苦地与张善人挣扎,那么辛苦孤独、寂寞无助,金莲实在不愿回到那种地狱式的日子,她只愿舅舅与武松快去快回。 想想吧,这滴水成冰、天寒地冻的日子,有钱人家的老爷、太太正在围炉饮酒;风雅之士是赏酒吟诗,哪怕是一般的穷人,也不用到这白茫茫的雪地里,千里跋涉,万里奔波。也只有舅舅和武松这种真正的男子汉,为了自己心中的追求理想,才会心甘情愿在这样寒风呼啸、大雪纷飞的日子里赶路。 家中就只有武大郎和潘金莲,他们都同样没有心情,做了一桌子的菜,也没动几下筷子。只有他们两人,围着火红的炭炉,相对无言,金莲就一直看着窗外,大片大片的雪花悄悄地落,伴着悄悄的雪花,是呼呼直吹的寒风,就这样守着,一直到天亮。 又是新的一年,初一、初二,就潘金莲和武大郎在家里,冷冷清清地过了。大年初三郓哥到金莲家,带来一篮子马蹄,他问金莲:“金莲姐,舅舅和武二叔去东京,没人陪妳散心,我们去赶庙会好不好?坐在家里又没有什么好说的。” 潘金莲犹豫不决地看了看武大郎,武大郎连声说:“金莲,妳就跟郓哥去玩玩吧,我去不方便,郓哥人机灵,妳跟他去玩,我放心。坐在家里也闷得慌,出去也不一定非要买什么,庙会里的东西多着了,看一看妳的心情也会好点。” 于是潘金莲就去梳洗打扮,穿上武松送她的彩锦做成的棉袄、棉裙,头上还插着孙嫂设计做成的一枚绒花红梅,略微擦上点细脂水粉,便出来了。郓哥大声说:“金莲姐,妳这一打扮,怕到庙会去,就是庙会上最俊俏的娘子了,好久都没有见妳这样容光焕发了。” 郓哥与金莲在庙会上转了一圈,好玩的看了,好吃的也尝了;那欢乐喜庆的气氛感染了金莲,心情舒畅起来,时间也不早了,也该回去了。 !! 269话:花灯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也许潘金莲是一个女人的缘故,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她总是会很警觉的,她总觉得庙会那么多的人里,总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她与郓哥走到哪里,那双眼就盯着她的背影,但是潘金莲四处张望,也无法确定,这么多的人会是哪一个人,又是哪一双眼睛? 到了后来,那一双眼睛盯得金莲心烦意乱起来,可是这种感觉是无法对任何一个人讲的;即使讲了也讲不清楚,更何况赶庙会的人也渐渐地少了起来,金莲就催促郓哥回家。郓哥虽然还有些依依不舍,可是他是个极为懂事的孩子,就听从金莲的,拿着那只色彩斑烂的蝴蝶风筝与一串糖葫芦,随着人流离开了庙会,他是什么也不知道。 他们离庙会越来越远,金莲也感觉到那双眼睛已经远去,这时揪着的心才放了下来,有一种猎物逃脱猎人追捕的感觉。 金莲自己问自己:“是不是因为舅舅与武松走了,我心中失去了依靠,没有了安全感,所以才会疑神疑鬼,觉得会有人盯着我,加害于我呢?既然又没有发生什么事,就别声张了,免得叫人笑话。” 于是潘金莲和郓哥高高兴兴地到了何九叔家,把糖葫芦和蝴蝶风筝送给小宝,还答应哪天由金莲和郓哥带着小宝去放这美丽的风筝。那小宝高兴得扑上来直叫:“谢谢姨!”,还在金莲的脸上亲了两口。 何九娘子说:“金莲,妳要是不来,我还准备去妳家讲一声,今年这元宵节呀,阳谷县可真热闹了。阳谷县的大户凑了钱,请了江南的匠人扎了一批花灯,比清河县扎的还多、还漂亮,想让阳谷县的父老乡亲见识一下,这可是阳谷县从未有过的花灯盛会。十五元宵的那一天,阳谷县的百姓肯定会倾城而去看花灯。” 何九娘子又问金莲:“金莲,十五的那一天干脆我们左邻右舍结伴,一起去看花灯吧?我们人多,互相有照应,不怕有人捣乱,妳就跟我们一起去吧,好吗?” 郓哥也说:“金莲姐,说实话,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大场面的花灯会,我们人多,不会怕有什么事。” 金莲心想:“人家都不怕,我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她就说:“那我去叫孙嫂和王婆吧,大概她们也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场面吧。”当然大家都同意去看花灯,而且是皆大欢喜。 潘金莲把何九娘子邀请她们看花灯的事告诉武大郎时,他开始还有几分犹豫,金莲想他肯定是想起去年清河县看花灯的一幕。当金莲告诉他:“今日不同往日,我们左邻右舍这么多人结伴而去,人多势众嘛;再说这阳谷县谁不知道武都头有个哥哥,只要亮出武松的名头,我就不信那些小痞子敢怎么样?” 武大郎想想,觉得金莲说的有理,凭武松在阳谷县的名号,是无人不知晓的,大概也不会有人敢招惹,武大郎便答应了。 正月十五的元宵节,潘金莲心想今年终于有机会去看花灯了,她可要完成小时候的梦想,一定好好地看个够。左邻右舍也与她想到一块儿,大家都提前用餐,邀约齐了,成了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 灯会的地点就选在狮子街,当街架起了十座灯架,根据不同的内容来布置灯架,灯架的周围就有摆摊的,也有挎篮、挑担卖吃的,有卖瓜子、干果、玫瑰桂花糕、面食,甚至还能看到扛着草把子,上面插满了冰糖葫芦的,反正饿了可以充饥,馋了可以解馋。 她们来得算早的,十个灯架下面的人不算太多,她们干脆就顺着灯架往前走,准备一个一个都看,不想漏掉任何一个。 第一个灯架上,挂的是模仿着各种各样瓜果蔬菜、花卉植物而糊的各式灯型。金瓜灯金光闪闪,西瓜灯碧绿盈盈;荷花灯托在绿叶上,梅花灯藏在干枝中;柿子灯黄,青椒灯绿,红椒灯火,茄子灯紫,雪梨灯橙,那百果蔬菜尽在灯架上。 第二个灯架上,挂的是各式各样的鸟兽虫鱼,糊的灯具极具趣味;让人看了不禁大为惊叹巧夺天工。螃蟹八脚横行;虾子二须长牵;乌龟灯黑压压;鲤鱼灯内金甲;双龙戏水灯穿假山而过;独鹤朝天灯与云霞齐飞;猴火类骚首弄姿,老少皆喜;白象灯长鼻飞舞,男女齐惧;狮子灯怒吼迸山唬走群兽,老虎灯长啸出林惊飞禽;孔雀展翅,引来巨鸟争艳斗羽;凤凰长吟,使得千禽婉转齐鸣。 再往下面几架,尽是人物故事,转到下面,架子上已经是人山人海,挤得水泄不通,往前行走都很困难。 这一架是八仙过海的故事,只见那张果老倒骑驴笑呵呵,曹国舅手持卷细思索,何仙姑手提一篮新仙果,蓝采和双手合十口中念佛,韩湘子吹玉箫断人魄,吕洞滨手提剑驱邪魔,铁拐李背葫芦有仙药,汉钟离挺大肚笑呵呵。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呵,那人物的神态,真像活人。 一架是扎的是观音大士普渡众生,只见那慈悲观音大士登白莲上,手持净瓶,杨柳枝拂玉露,洒向世间苍生百姓;美貌金童玉女护法器旁,精神抖擞,警惕着准备好,扫荡妖魔魑魅魍魉。 接着一架花灯是天上神仙正为王母献寿,这边是麻姑提一篮仙桃,红多白少;那厢是天女散满天飞花,香浓味远;寿星捧上仙丹,福星奉上寿枣;赤脚大仙飞云赶日,婆娑嫦娥登霞奔月;织女织成五彩锦缎,青娥纺上白雪素绸。 看着这些灯具,众人都被迷住,不住地赞叹,人群也越来越拥挤,大家都抬着头,围着这精美绝伦的灯具,舍不得离开。 突然间拉着潘金莲胳臂的孙嫂扯了金莲几下,用手指了一处,与她们同行的人没有注意到她们。金莲顺着孙嫂指的地方望去,那是离灯架不远处的一座三层小楼,算不上豪华,可是非常的舒适精致,这小楼临西向狮子街。第三层楼檐上挂着湘妃竹帘子,灯下影影绰绰,坐着五个美人。 风吹动那湘妃竹帘,就见两个妇人,索性捞起竹帘往下看,这下看清楚那五个美人的穿著。一个身穿白绫袄儿蓝缎裙;一个是红绫袄儿,蓝缎裙;一个是大红妆花通袖袄,墨绿缎裙子;一个粉红绫缎袄上火红绫缎裙;一个葱绿绫缎袄,深绿缎裙;个个面容姣好。此时看花灯的人,便挨肩擦背,仰头往上瞧,一个接着一个。 一些浮浪子弟,指着这五个美人说:“她们一定是哪家公侯府中的女眷。” 另一个说:“是富贵人家的五个美艳的妻妾。” 更有一个说:“不知道是哪个院中的小娘,是哪家大户给叫到这儿来看灯弹唱?” 这楼下的人指指点点,越来越多的年轻男人不看灯,却去看楼上的女子,只见那红绫袄儿蓝缎裙年龄稍长的美人比划了一下,那两个掀帘子的两人才又把竹帘子放下。那楼下的人见楼上已没有动静,也见不到美人,这才又转过脸去看花灯。 潘金莲便悄悄地问孙嫂:“这是什么大户人家,整整齐齐的就拢住花一样的五个女人?” 孙嫂悄悄地凑在金莲的耳边说:“看见那穿葱绿绫缎袄,深绿缎裙的那个没有?她就是李瓶儿,现在已经改嫁给他先夫的义兄,绣春就是她的贴身侍女。” 一家有五个美丽的妻妾,这等排场,毫不亚于张善人,看来这个花子虚的义兄在阳谷县也非等闲之辈,非有天大的本事,通天的手段,怎能拢住这些心比天高的美女呢? 他们逛了一夜,把所有的灯都看完了,大家便买来枣糕、桂花糕、几色瓜子,一路高兴地吃着,尽兴而归。 元宵节已经过去了几天,潘金莲还觉得余兴未尽似的。想想去年的元宵节,在清河县看花灯,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后来还惹了来无穷尽的麻烦,今年她们结伴而去,大家高高兴兴,热热闹闹观灯,平平安安,顺顺当当地回来,灯也看够了,总算是心意足了。 想起了那五个美人,真是的,不知是哪个有权势的男人的妻妾,可真会享受,在那三楼之上,不用出门,也不用挤,就把那些花灯尽收在眼底,也算是有福。不像潘金莲嫁的是个卖炊饼的,没有地位,遭人白眼,突然之间,金莲第一次厌恶自己的贫穷、没有权势、没有依靠,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自己怎么会变了呢? 下载免费阅读器!! 270话:西门庆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自从武松与舅舅走了之后,武大郎真的遵照他兄弟的嘱咐,每日做的炊饼与过去相比,减少了一半,卖完炊饼往往不到天黑就回家,早早拉下帘子,关上大门。 刚开始潘金莲感到心烦,心想,这个武大郎真把他兄弟的话当作圣旨,一点都不象样。后来一想,武松那样的人,普通的人没法不把他当作保护神,何况像武大郎这么一个懦弱无能的人?早一点休息就休息,也没有什么坏处? 下午,潘金莲估计武大郎也快回来了,便出去收帘子,关起了大门。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不在焉,还是不小心,拿惯了的叉杆竟然会从手中滑出,正好打在一个站在她家门边的官人头上。 这个人面孔英挺,脸孔是讨人喜欢的椭圆脸,五官配合讨巧,尤其是悬胆鼻上一双的桃花眼,骨碌碌地甚为灵活,让人觉得这个官人雄壮俊俏风流,很有女人缘。一顶缨子帽儿,金玲珑金井玉栏圈帽儿,身穿绿绸衫,下穿细结底鞋,清水布袜儿,手里摇着洒金扇,穿着打扮就是一副富贵相。 潘金莲一看到失手打到一个陌生人,忙先道歉:“对不起,我失手打中官人,官人千万不要怪罪。” 那官人直瞪瞪地看着金莲,金莲心里跳了一下,就觉得这双眼睛的眼神很熟悉,肯定是在哪里见过的,一时又想不起,便呆了一呆。心想人家莫名其妙地挨了这一下,这个穿着打扮也是个有钱人,这位公子不借题发挥大骂一顿,至少也要抖抖威风吧,不然怎么结束啊? 没想到他看见金莲呆呆的样子,半天也没有说话,等到金莲向他道歉,他竟然一手整理着头巾,一面还礼,还说:“不碍事,娘子请自便。” 潘金莲关上门,到楼上窗口边往下面看,看见那个人呆呆地站在门边好一阵子,便转到隔壁王婆的茶馆去了。也许是潘金莲天生爱美的关系,光是看到那人生得俊俏雄壮威武,便有了一分好感;而且在叉杆打到他的时候,以为他会发怒大骂,甚至伸手打人之时,他却很有礼貌地说:“不碍事。” 高贵人家的子弟,居然如此的谦恭有礼,金莲便有了三分的好感。更在他目不转睛看着自己的时候,显然是喜欢金莲的样子,让金莲又恢复了自信,这样一来,对他的好感竟然增加到五分,对一个陌生人,竟然如此的评价,金莲自己都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隔天送走了武大郎之后,金莲就在回忆,昨天叉杆打到的那一个官人,她实在是不认识,也没有见过,为什么会觉得他那骨碌碌的桃花眼,还有看人的神色,会觉得在哪里见过呢?是不是自己的疑心病太重呢?人家的态度是那么的客气,不会为挨了一棍叉杆而对金莲进行报复吧?金莲正想着,王婆在楼下敲门,武大郎不在,郓哥也没来,金莲一个人也觉得闷得发慌,有王婆在,听她说笑,可以解闷。 下楼来,王婆便对金莲说:“金莲哪,我有件事要劳烦妳,可是又不好意思说出口。” 潘金莲想,自从她们搬到阳谷县,左邻右舍与她们都相处得不错,尤其是王婆,她做得一手好菜,金莲她们家请客,一叫王婆,她都毫不犹豫放下自己的生意过来帮忙,金莲欠她的人情。不仅如此,她又是个孤独的老太婆,金莲这个年轻人来帮帮她,也是应该的。 潘金莲便回答她:“王婆,我们是左邻右舍,互相要麻烦的事多着了,有什么事我能帮妳的,那也是应该的,妳有什么说不出口的地方?”金莲还以为她生意上有什么麻烦,要找她借点银子? 王婆说:“金莲,妳既然这样说,那我就厚着脸皮说了,妳知道我是无儿无女的女人,先夫留下了这个茶馆,只能勉强度日。我也没有多少积蓄,我常为我的后事发愁,有一个常来我店里喝茶的客人,他喜欢喝我调的茶,他惜老扶贫,便送了一些绫绸绢缎给我。” “我这段这时间,自己觉得身体不如往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离世而去;我哪有钱去请裁缝来替我做老衣呢?我看过妳给妳舅舅、武大郎做的衣服,给小宝绣的肚兜,那是一手的好针线,阳谷县也没几个人能比得上妳。我就借妳的巧手帮我弄几套老衣,先裁切出来,慢慢再做,就是不知道妳肯不肯帮我这个忙?” 潘金莲心想,王婆也真可怜,连老衣都要人送料子,做老衣不过是出个手工,这又没有什么为难的。只是她要照料茶馆,金莲就到她家去做好了,反正两家也连着,方便得很。 金莲说:“帮妳这个忙是可以的,等到武大郎回来后,我与他商量一下,明天就可以去妳家帮忙了,我想武大郎也不会反对的。” 武大郎回来后,金莲把王婆要请她帮她做老衣的事告诉他。武大郎心想,自舅舅和他兄弟离开了阳谷县后,金莲便郁郁寡欢。平日里白天他去卖炊饼,金莲更是寂寞,怕金莲闷出病来。到王婆家,起码有个人作伴,便答应了金莲。 武大郎还嘱咐金莲:“王婆与我们家是邻居,平时麻烦她的地方也很多。她老人家无儿无女,也挺可怜的,去帮忙就是帮忙,千万不要收她的东西。” 吃过早饭,关上门,潘金莲便到王婆家。她早已经恭候多时,便把准备好的东西搬给金莲看,楼下她要做生意,在楼上已经准备好了一张白绢、十两的好丝棉。 潘金莲便告诉王婆:“还是打开一匹,裁一套做一套,免得裁好了不做,剪口的地方跳丝就不好了。” 王婆连连点头:“一切由妳作主,妳说怎么做,就怎么做,我绝不会多言。” 于是金莲先量好王婆身材的尺寸,然后下剪裁好,便开始穿针引线,开始缝纫。王婆招呼金莲坐下,便在旁边陪伴;如果楼下有客人,她便去为客人泡茶,客人走了,她便回来,看金莲有什么还要帮忙的。还时不时的说些俚语、笑话,逗得金莲大笑不止,让她觉得好开心。 在这里真的比在家里好混多了,在说笑之间,便到了中午时间,王婆下了半斤的水面,浇上了炸酱之类的调料,她们两人开始吃起来了,王婆还怕怠慢金莲,还端上她做的两样荤菜、一壶酒,金莲与王婆一人喝了两杯,身上便暖和起来。 她们就这样说说笑笑,估计到武大郎大概回来的时间,潘金莲便告辞回去。结果武大郎因为听从武松的话,只卖平日里一半的炊饼,他便比金莲还先回到家。 武大郎见金莲脸上红红的,便对她说:“妳去帮王婆做老衣,不要吃人家的东西,她又不是那种有钱人。这里离家就两步路,中午要是饿了,自己回家吃点点心,再过去帮她做。实在她过意不去,要请妳,那妳也要回请回请她老人家,人家说吃人三餐,还人一席,要不然妳把老衣拿回家里做好了,免得耽误她的生意。” 潘金莲心想,她就是因为在家里寂寞难耐,才想去王婆家找个人说说话,拿回家来做,那不是又让她一个人对着几堵木板,那金莲何必答应帮王婆的忙呢?金莲她口头上敷衍着武大郎,心想还是去王婆家,顶多也就是还她人情,那就吃几顿,请她一顿吧。 刚吃完早饭,王婆便上门相请,潘金莲依然和昨日一样,忙碌了起来。正埋头干活时,突然听见有人在茶坊门前大声叫嚷:“干娘,干娘在家吗?” 王婆在楼上回应:“是西门大官人吗?等等,我马上下来。” 王婆又对金莲说:“金莲,这位是西门大官人,就是施舍衣料给我做老衣的大财主。他是最怜老惜贫的人了,他也是个仰慕英雄、喜欢交朋友的人,他的路子广得很,在阳谷县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对你的小叔子武松早就仰慕得要命,我和他是熟人,让他上楼来见见,妳没有什么意见吧?” 听王婆这样介绍他时,潘金莲也有几分的好奇:“莫非在阳谷县,还有哪个名号会比武松更响亮呢?” 潘金莲倒是想见见他是个什么人,再说王婆家,楼下在做生意,会有什么事呢?便点点头,这心中的针线可是一直没有停。 王婆下去,一会儿就把一个身材笔直雄壮,身穿锦缎,手拿洒金扇的年轻公子引上楼来。金莲一转头,觉得有些面熟,尤其是那一双风流桃花眼,让人是过目不忘。金莲手上的针线停了下来,头脑转动了起来,眼睛盯在他的脸上。 王婆此时便笑了起来:“金莲,妳那叉杆打得好啊。” 王婆这一笑,金莲一下子就想起来了,便有几分的惶恐,忙起来道声抱歉:“对不起,金莲不是有意冒犯公子,请公子千万要恕罪。” 王婆说:“这是西门官人,他为人最是和气,又肯对女人陪小心,他哪会记恨呢?” 西门官人连声说:“打是没打疼,就怕此事吓着小娘子,倒叫小人好生不安。” 这个西门官人不仅没有富家子弟的骄娇之气,说话还很随和,而且挨了叉杆打,反倒怕惊吓了他人,看来此人确实不错,金莲便对他又有了几分的好感。 下载免费阅读器!! 271话:西门庆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秦始皇嬴政来到了这一个世代,他就化名为西门庆。他是一个地痞、恶霸、官僚、喜欢美女,同时他又是一个精明的商人。原本他是阳谷县的一个落魄财主,后来开了一家生药铺,他为人奸诈,贪好美人,使得一手好枪棒,是个受人另眼看待的暴发户兼地头蛇。 他是一个喜欢美女的恶棍,也是一个无法无天的霸王。他开个间生药铺,交了一些狐朋狗友。他的结拜兄弟花子虚有个千娇百媚的娘子李瓶儿,手里又有许多钱,他便勾引李瓶儿,强占了他的家产,活活气死了花子虚。他把李瓶儿娶进府。 他用钱买通了蔡京,又巴结高俅的管家翟谦,后来做了山东提刑所的理刑副千户,此后他到处搜刮银财,贪赃枉法。后来竟然拜蔡京为干爹,还进京见了皇帝,以他的权势与金钱姘上了许多女人,先妻陈氏已死,为他生了个女儿西门大姐,续弦娶的正妻吴月娘为他生了个儿子西门孝哥。 还有李娇儿、卓丢儿、孟玉楼、李瓶儿、孙雪娥等五位美人妾室,他还玩过的侍女有春梅、迎春、秀春、兰香等,玩过的仆妇有宋惠莲、王六儿、如意儿、贲四嫂、惠元等。外遇的有林太太,占有的歌妓有李桂姐、吴银儿、郑爱月、张惜春,又看上何千户的娘子蓝氏跟看上林太太儿子王三官娘子黄氏,男宠书童等不计其数。 西门庆其实已经离不开女人了,西门庆专程到东京为蔡太师祝寿,被安排在翟管家中安歇,那夜是他一个人独宿,西门庆不习惯,那一晚真的好难挨过。独宿一晚已经不习惯了,可见西门庆平时偎红倚翠已经是稀松平常的事。而且他的理论是:“今生偷的苟合的,都是前生缘分注定,姻缘簿上注名今生了还。难道是生剌剌,胡诌乱扯,歪厮缠做的吗?” 西门庆他孜孜以求的是金钱和美女,他懂得有了钱就可以买通一切,就可为所欲为。西门庆并不胡涂,他是一个明知是坏事,只要能满足他的欲想,就可以不择手段地去干的恶棍。 西门庆的原有资本并不雄厚,他开了间生药铺子。但经过西门庆不长时间的经营,资本暴增,实力急剧膨胀。他曾经不无炫耀的对吴月娘说,即使拐了许飞琼,抢了王母娘娘,也减不了他的泼天富贵。 西门庆是如何发财致富的呢?首先他积累原始的资本,把国家财产拿出来放债,收取利息;替人打官司,替别人说情办事,从中收取别人的感谢费。单靠这些小打小敲满足不了西门庆敛财的欲念,他透过婚姻来谋取大笔的嫁资是西门庆积累资本的主要手段。 他先后骗娶了富孀孟玉楼、太监侄媳李瓶儿,两位小妾的到来为他带来了巨额的财产。孟玉楼带来的陪嫁就有四季衣服,妆花袍儿,四五个箱子;珠子箍儿,胡珠环子、金宝石头面,金躅银圳;手里的现银子,也有上千两;好三梭布也有三二百桶。 至于李瓶儿给他带来的财富就更可观了,该带来了多少行头来呢?不说可能不知道,银子不用说了,光是金银珠宝,玉带、绦环、鬏髻、值钱的宝石,还不知有多少。西门庆深知,马无野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在他累积资本的过程中尤其重视对横财的掠夺。 西门庆是一个精明的商人,他在同行中遥遥领先的却是他所使用的不正当竞争和勾结官府以谋取暴利。新中的状元蔡一权在回乡探亲时路过阳谷县,被应邀请到西门家打秋风,不仅有好酒好菜和美女伺候,临走还借去白银一百两。 后来蔡一权担任两淮巡盐史,还将山东巡案宋乔年介绍给西门庆,使得西门庆有了更多的途径勾结官府。后来西门庆贩盐,经营盐运业,蔡状元行使两淮盐运使的权力,让西门庆比别的盐商早取得一个月盐引,使西门庆在短短一个月轻而易举的谋取了两万两银子的暴利,其他盐商却只能干瞪眼,看着钱让别人赚去。 由于西门庆不时的贿赂接济山东巡抚宋乔年,所以借宋乔年的势力独自一人包占了朝廷坐派下来的二万两银子的古器买卖,其中又蕴藏多少利润,与官府勾结谋取经商特权是西门庆获取暴利的主要手段。 争取垄断、打击同行也是西门庆的经商的成功经验,垄断意味着暴利,西门庆深知这个道理。原先阳谷县只有西门庆一家药店,后来医生蒋竹山也开了一家中药店,蒋竹山既是医生又经营药店,为人更兼厚道和气,无疑会吸引很多顾客,生意兴隆。 一个县城出现了两家药店,宛如天上出现两个太阳,在西门庆看来是绝对不容许的。于是他唆使地痞流氓无赖,多次到蒋竹山的药店闹事,还伪造票据,硬赖他欠账不还并诉讼官府,把蒋竹山打的半死,迫使他拆了药铺,这样西门庆的药店生意依旧火红。 他善于打通关节,买通钞关钱主事,大笔逃税漏税;他的经营主要是靠家人、奴仆与别人合伙,假托他人的名义进行,自己则躲在幕后操纵,因此他的违法经营很难被别人抓住把柄。 西门庆懂得以钱生钱的道理,他善于扩大再生产。他与乔大户合开的缎子铺,最先投入的资金才一千两,后来他靠着贩盐赚的钱从杭州和南京进了一万多两银子的货物,缎子铺开张没多久就净赚了六千两银子,纯利他又分别用于从湖州和松江进货,就这样本利越滚越大。 他不但扩大再生产,还善于抓住机遇,敢于购买外地客人的滞销货,以待日后的盈利。他还善长于搞多种经营,放高利贷、开当铺和各种各样的缎子铺,同时在江湖上走标船,把设店经营和长途贩运结合起来,因此经商规模越来越大。 违法经商使西门庆无法找到成就感,一种实现自我价值的成就感。在他与李瓶儿嬉戏时,家奴玳安禀报有川广客人等他洽谈生意,他居然一拖再拖,说:“我家的铺子大,发货多,随便问都有多少,不怕他不来找我?”李瓶儿劝他以事业为重,不要因玩乐而误了事业时,他才泱泱不乐的去应付了事。 因为在上世他为辽穆宗耶律璟的时候,他为了练功,他完全不接近女人,憋了太久,在这一世完全的大爆发。如今他身为西门庆,他最拿手的就是讨好女人,赞美女人的外貌,等女人的情念被唤醒,开始水到渠成地的实行欢乐,他对女人肯花心思,而不是低俗简单的钱色交易。 作为一个女人可以从西门庆的身上得到很多从其它男人身上所得不到的东西,他的强壮和温柔,他的激情和持久;他给女人带来了多少的快乐享受、欢歌燕语、颠鸾倒凤、巫山云雨等等一切人世间所能够感受到的快乐的极致。许多女人是多么地希望永远和他在一起,和和美美,恩恩爱爱,齐心协力,传宗接代。 当初西门庆在庙会里偷看潘金莲的时候,他一眼就认出了潘金莲是结子这一世转世的女人,他深知徐福为了保护结子,他一定会出现在潘金莲的身边,这正是他夺取长生不老之药的大好机会。而且潘金莲是长得如此的美丽,他早就想尝尝这般美女的机会,所以在元宵赏花灯时,他偷偷跟着潘金莲,知道她所住的地方,时常到她楼下偷看潘金莲,他更是买通了王婆,想要有一亲芳泽偷香的机会。 看着西门庆,潘金莲笑笑地坐下做针线,心中又苦于是不认识,无话可谈。王婆打招呼叫西门庆坐在潘金莲的对面,王婆便开始不停地夸奖金莲,说她剪裁衣服合身,针脚又密又细,不会绽线不说,连针脚也看不出来,绣的活灵活现,让人叹为观止。 王婆殷勤地招呼西门庆:“西门大官人,你要是不信,快过来看看金莲已经缝好的这些衣服,看看这手笔是不是阳谷县里没有第二个呢?” 西门庆拿起了已经做好的衣服袖子,连声夸奖:“王干娘说得没错,我家专门养着的一班绣娘,真的没一个有小娘子这般巧夺天工的手艺。” 潘金莲的心中又增添了几分高兴,真是的,没有一个男人肯当着她的面夸奖她的好手艺。她那么精心为武松缝制的锦袍,他竟然不屑一顾,怎么都不肯穿,最后甚至丢在他搬走后的空屋里,就这么辜负金莲对他的那番爱意。 接着两个人坐在金莲旁边,王婆又说:“金莲,妳认不认识这位西门大官人呢?” 金莲回答说:“王婆妳见笑了,想我们是外地搬到这儿来的,到这里还不到一年,我又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人,从哪里去攀上这位公子呢?” 王婆说:“那我就告诉妳,妳不要看西门大官人年轻,他可是我们阳谷县的首富,本地的知县相公也是他的好朋友;他可不是一般的富贵公子,用的是父母的钱,西门大官人的生意是靠他自己在做,父母都不在了,要做什么事都是他自己做主。” “他家中万贯钱财,起家是间生药铺,如今生意做大了,有几家成衣铺、绸缎庄、古董店、粮食店。还有几处高宅大院与田庄,家里是藏钱过百斗,米烂陈乡;黄的是金,白的是银,圆的是珠子,光的是宝物,有犀牛头上角,也有大象口中牙。” 这王婆说得口沫四溅,没想到她口才这么的好,真不愧是开茶馆练出来的。 !! 272话:中计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西门庆满面春风,听王婆告一段落便马上接上:“干娘,少夸奖我了,真的是愧煞本人。还未能请教小娘子是谁家的小娘子,是哪个官人前世修得这么好的福气,今生才能娶进这么一个貌美、心好、手巧的九天仙女。” 这如蜜糖般的甜言蜜语,夸奖得让人心里觉得甜滋滋的,又没有污言秽语,真让人受用,潘金莲的心里也开始有些飘飘然起来。 王婆说:“就是我隔壁边卖炊饼武大郎的娘子,她的小叔子就是日前阳谷县的打虎英雄,如今阳谷县的武都头武松。” 提到武大郎是潘金莲的相公,潘金莲的脸上真的有几分挂不住,幸好王婆赶忙搬出了武松,金莲的心中这才觉得扳回了几分面子。 西门庆看起来挺善解人意的,他连忙说道:“原来是武大郎的娘子,小人只知道武大郎是个手艺人,炊饼做得好吃又便宜,时常还周济穷人。他脾气又好,又会赚钱,真是难得的好人啊。那武松更是难得的英雄,自从在阳谷县做了都头,更是保得这阳谷县一方的平安,娘子真的是好福气,与这两兄弟做了一家人。” 听得出这个西门庆并没有丁点瞧不起及羞辱武大郎的话语,对武氏兄弟又是如此推崇景仰,潘金莲对他的印像就更好了。如此谦恭有礼,文质彬彬,说话如此动听,又如此风流倜傥,是金莲从未见到过的,他有别于武松这样的古板的正人君子,因为这种人只能让人尊敬到敬而远之的程度;他又有别于张善人之流的无耻之徒,因为那种人是让人厌恶到赶快逃开的地步,他却让人感到喜欢、亲切,而又让人愿意亲近。 潘金莲正想着,却不肯让他们看出自己心中的想法,便低着头,手中仍然是飞针走线,彷佛自己专注的只不过是王婆的那件老衣。 王婆不失时机的说道:“西门大官人不来老身的茶馆,老身也不敢去宅上相请。今天两位都在,一则是两位有缘,才得在我这家小店碰面;二则是来得好不如来得巧。常言说一客不烦二主,大官人出钱,金莲出力,不是老身啰嗦,难得两位都在,我看就由大官人出钱,帮我谢过小娘子,怎么样?” 金莲觉得似乎再呆下去不甚妥当,便告辞要走。西门庆又是作揖,又是陪笑说:“小人固是仰慕武大郎、武松兄弟,又是小娘子这般品貌,实在是阳谷县不见第二人。小娘子要是多心,倒是我的不是,我在这儿替干娘赔礼,只是错过与小娘子结识的这等机会,小人实在是心有不甘。” 西门庆的态度,让潘金莲有几分的犹豫,自从舅舅与武松赴东京后,潘金莲便失去了主心骨,甚至觉得掉了魂,每天像行尸走肉般地过日子,武大郎的木讷,使她的思想无处交流,心中一直是闷闷不乐,而今天这样一个俊俏郎君说着如此让人高兴、甜蜜的话,潘金莲感到十分的快乐,莫非她又要回到那像冰窖一样的家吗? 犹豫之间,王婆已经从西门庆的手中接过银子,对金莲说:“金莲,拜托妳帮帮我照顾西门大官人,人家可是个大忙人,好不容易凭妳的面子留住,妳可要帮我看好,我下楼去买酒菜了。”这下金莲实在是走不了了。 王婆一溜烟跑下楼去了,潘金莲尴尬地坐在那里,不知道该怎样来应付这种场面。那西门庆倒是中规中矩,独自拿起桌上的茶壶,斟了一杯水,双手递给金莲:“小娘子,劳烦妳了,喝口茶歇歇吧。” 西门庆那双桃花眼脉脉含情地看着潘金莲,闹得潘金莲竟然有几分慌张起来,为了掩饰她内心的不安,金莲便接过茶喝起来。 潘金莲的心中却是波涛汹涌,自从她长大以来,见到的男人,一种是张善人之类,从未得到过他们的尊重,从来也没有把自己看成是一个与他们一样平等的人;嫁与武大郎,就是嫁给一块木头,在他身上从未得到人生的乐趣;而心仪的武松,却是一块石头,一坨冰,从未将她看成是一个女人,而只是长嫂如母,最后甚至鄙视她,让她如此的伤心。 而眼前的这个男人,品貌上虽然让潘金莲心仪,可是金莲记住武松告诫她的话,金莲不能对他动心,何况这只是一个让人觉得昙花一现的男人。心神不定的金莲,便听凭西门庆东一句西一句地说着。 就像变戏法一样,金莲端着茶杯,杯里的茶刚喝完,便见王婆一阵旋风似地把现成的肥鹅熟肉、细巧果子用几个精巧的盘子装好,放在托盘里端上,一一放在一张方桌上,又下去把热好的酒与酒杯端上。 这么快的速度不容金莲想些什么,东西便已经放好了,此时金莲要告辞,那才是真的不给面子,会得罪阳谷县的这位大人物,更何况她们也得罪不起,算了,就算帮王婆的忙吧,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只不过陪他吃一顿饭,喝几杯酒而已。 没想到潘金莲的这一念之间,竟然犯下了她一生之中最大的错误,堕入到不能自拔又没有人能帮她的深渊。说起来潘金莲的酒量不错,平时喝半斤酒也没事,可是今天王婆斟好酒让她喝,金莲连喝了两杯,不到二两的酒,她竟然就晕晕乎乎的天旋地转。 刚开始潘金莲还有知觉,虽然身体软软的,嘴巴没办法说话,但还是知道王婆与西门庆把她扶到了王婆的床上,替她宽衣,后来就不知道是晕过去还是真的睡着了。等到潘金莲清醒的时候,竟然发现西门庆光着身子搂着潘金莲,而金莲自己也是一丝不挂。 西门庆看见潘金莲醒来喜出望外地连连说道:“娘子,妳可想死我了,我知道妳的情况也不是一天两天,要不是妳舅舅与武松去东京,我哪有机会接近妳呢?” “妳知不知道,我一直都在找机会,我派人盯着妳,甚至亲自出马跟着妳,妳到哪里,我都知道。元宵节看花灯、逛庙会,那天那个卖水果的小哥陪妳去庙会,我就在不远的地方看着妳。不过我知道那小哥是真的把妳当作姐姐,又崇拜武松,让他帮忙引妳上当,怕是不可能,我这才找到妳隔壁的王婆,许下替她养老,百年送终的心愿,她才帮我的忙,让我今天得偿一亲芳泽的心愿。” 潘金莲无言以对,因为她在明处,人家在暗处,要暗算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容易得很。难怪她觉得那双风流桃花眼似曾相识,在庙会老觉得有人盯着,大概就是西门庆这双眼吧,在门下偶然叉杆失手打中他的头,那他在门口也不知道是等机会等了多久。 看见潘金莲低头不语,没有像一般被强抱的女人一样拼命地吵闹、嚎哭,西门庆还以为潘金莲已经彻底地被他征服了,他又忿忿不平地说:“想我西门庆,要钱有钱,要势有势,相貌堂堂;那个三寸丁骨树皮,凭什么和我比?我的几房妻妾,虽然美艳,可是没有一个比得上妳。只要妳答应跟我,我马上就接妳去我家,要是不愿意去,我就给妳盖一所宅院,妳就给我当外室。” 天哪,这是什么世道?潘金莲从十六岁开始,张善人挖空心思,想尽办法逼金莲做他的小妾,就是因为不服,才会被他设计嫁给武大郎;为了躲开混混的纠缠,金莲不得不离乡背井搬到阳谷县。 金莲所做的这一切,只不过是想保住她的清白之身,只想过一个普通女人的日子。虽然她不喜欢武大郎,可是她没有主动勾搭过任何一个男人,即使是心仪已久的武松,她也只是在他面前表达了一下好感,并没有什么出轨的行为,为什么她总是躲不开这些浪荡公子的追遂与陷阱呢? 想到这里,金莲想起了武松,总是会让西门庆有些忌讳的吧:“西门大官人,武大郎是不足虑,那么武松呢?你既然仰慕他,那你也知道他那样的人是不会让他的大哥受辱的。” 西门庆愣了一下,口中虽然强硬:“什么武松,打虎英雄?凭我的财力、势力,我会怕他?”但是他搂住金莲的手却松了,金莲连忙把乱丢在床边的衣服捡起穿上。 守在床旁的王婆也变了脸,她这个贪财的势利小人,平时金莲和武氏兄弟待她不薄,也给过她帮助,如今为了西门庆给她的些许财物,竟然定下毒计,陷金莲于不义,让我背上坏女人的恶名。金莲痛恨我自己,为什么不听舅舅的话,疏远王婆,那今天就不会万劫不复了。 !! 273话:温柔的陷阱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王婆听到了武松的大名连忙地说道:“西门大官人,今天的事我看就到此为止吧,金莲回去也不要说,就当是玩玩吧。女人嘛,这种事传出去,只会坏了自己的名声,西门大官人有的是钱,拿点钱作为补偿。西门大官人,你的目的也达到了,就此打住;你有权有势,不怕武松,老身这脑袋可受不住他那打虎的拳头。” 看着他们害怕的样子,金莲心里是痛快极了,以为这只不过是一场噩梦,醒来也就把一切结束了,可是看来不是那么一回事。 西门庆镇静了下来,他说:“如果你想要保住武大郎的命,你最好还是听我的话。我知道妳舅舅与武松都不在阳谷县,没有人可以帮妳出主意,更没人敢替妳撑腰。妳是一个妇道人家,不知道外面的事,妳去打听一下,在这阳谷县里,我西门庆看上的女子,哪一个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 “你舅舅和武松现在在远处,远水救不了近火,我要对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这世上还没有钱摆不平的事。如果妳要是不听我的话,那等妳舅舅和武松回来,我就叫人出面,告他们谋反。我有的是钱,找几个证人容易得很,大不了,连县令大人一起买通,那妳看,是杀他们的头,还是让他们充军啊?到头来,妳不是也没有人保护,还得听我的,我是舍不得妳这娇滴滴的小娘子过苦日子。” 西门庆越说越高兴,一下子把他蓄谋已久的计划安排全都说出来了,潘金莲知道,他并不是说说就算了,他一定会这样做,那就会因此而害了舅舅与武松。本来潘金莲衣服穿好已经准备走了,而这番恶狠狠的话让她感到很害怕。相比之下,张善人的手段差西门庆太远了,如果张善人凶残似狼,那西门庆就是虎,吃人不吐骨头。 潘金莲不爱武大郎,也不喜欢他,甚至还鄙视他的懦弱无能,毫无一点男子汉气概。可是对作为丈夫来说,除了懦弱,无法保护她之外,其他地方,他没有什么不好的,为了养家糊口,让金莲过好一点的日子,一年四季,他都毫无怨言地挑着炊饼担子四处叫卖;他心地善良,还时常周济比他们还穷的人;尤其是对潘金莲,生怕金莲受到委屈,怕她冷,怕她饿,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不爱他,也不能害他吧? 武松他更是潘金莲心中的一轮明月,高高地挂在天上,对于金莲,他是那样的高不可攀,怎么能因为自己而连累了他们?更何况武松他是阳谷县百姓的保护神,老百姓需要他,需要他为他们保一方的平安。 舅舅更是对她们一家恩重如山,为了履行对外公的承诺,他牺牲了他的青春、放弃了爱情,保护了母亲,而今又在保护金莲,难道金莲还要他再牺牲自己的生命吗?舅舅是个很富于智慧的人,他和武松在一起,一定会有办法对付这个恶魔的。潘金莲只能耐心地等待时机,等待着他们的回来。 西门庆看见潘金莲颓然地坐在床边,说话更是猖狂至极:“对了,听我的话,我决不会亏待妳的,妳每天午饭后到王婆家,与我私会,满足我的要求。否则我就让王婆去告发妳,让妳的那个三寸丁骨树皮知道妳与我的私情,就说是妳贪财勾引我。” 西门庆滔滔不绝地说些什么,潘金莲彷佛听不见,只想着今天先脱身再说吧,这时候听见武大郎在茶馆楼下连声叫:“王婆,我家娘子是不是在妳家呢?怎么这个时候还不回家呢?” 王婆悄悄地凑在潘金莲的耳边:“金莲,妳就按照西门大官人说的做吧。武都头再厉害,妳舅舅再聪明,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光剩一个武大郎,他能怎么样呢?” 说完,王婆连声嚷嚷:“武大郎,你等着,我马上让你娘子下来!”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硬推着潘金莲下楼。 武大郎看这情形,连声问:“王婆,我娘子这是怎么呢?” 王婆说:“不碍事,你娘子连着替我做了几天活,我过意不去,随便做了些酒菜请她喝了几杯,没想到她醉了。我正打算扶她回家,你就来了,那我把她交给你,明天再接着做吧,天晚了,我的茶馆也该关门了。” 可怜的武大郎,根本不知道这一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便扶着金莲回家。赶紧烧水,把热水端上,替金莲洗脸洗脚,盖好被子,自己随便吃了点东西便躺在金莲的身边。 旁边的武大郎劳累了一整天,没有一会就进入了梦乡。而潘金莲却是一夜的辗转难眠,她心中反复地思考:“这件事是不能告诉武大郎,他确实没有这个能力解决,搞不好真的会坏事。舅舅与武松不在,确实也没有其他的人敢站出来为自己撑腰,看来只能等他们两人回来,再想一个好办法对付吧。” 前面是地狱或是鬼门关,也只能由金莲一个人独自走下去;天塌了,也只能是她一个人撑着。短短的二十多年,潘金莲却是如此的坎坷,命里多灾多难,难道真的是红颜女子多薄命? 这十天,潘金莲都是按照西门庆的安排,每天午饭后,都在王婆的楼上等他。开始对他设计强占金莲,金莲是恨之入骨,迫不得已答应他的要求,为的是保全武大郎,等待舅舅和武松归来,然后再设法对付他。 可是,金莲自己也不清楚,什么时候开始,金莲对他有了几分喜欢。因为金莲感觉得到,西门庆确实是很喜欢自己,每天都变着方法、花样,拼命地让金莲高兴。王婆安排的全是金莲喜欢吃的,王婆床上铺的、垫的,也全换上上等料子制作的。西门庆说话是温柔体贴,低声下气,让金莲尝试到男人对女人的爱,会让女人那么的刻骨铭心。 没有人时,金莲反省了自己的二十三年的生命;小时被抱到张善人的家,虽然吃穿不愁,除了小姐,没有人关心过她,可是小姐毕竟是小姐的身分,与她这个侍女地位毕竟不同,实际上金莲是孤独的。后来张善人为了娶金莲做小妾,替他延续香火,又多次设计迫害金莲。最后没有达到目的,竟然把她嫁给武大郎作为报复。 武大郎虽然善良,但不懂风月,对女人就像个木头,让金莲对他没有兴趣。等到武松出现,金莲是那么的心仪,想象他就是自己一直向往的意中人。但是武松他的冰冷的态度,把金莲拒之千里之外,他对于金莲来说,就像是镜中花水中月,可望而得不到。 可以说,潘金莲没有得到过一个真正心仪的男子的抚爱。如今竟然有这样一个长相俊俏英挺,风流倜傥,家财万贯的男人为她倾倒,臣服于她的石榴裙下。既让她开心,又觉得自己已经堕入坏女人之列,潘金莲是那么的矛盾,不知如何是好? 西门庆告诉潘金莲,他的原配已经死了,只留下一个女儿,虽然还有几个小妾,可是没有一个为他生个儿子,承继他家香火,他偌大的产业,如果没有儿子继承,恐怕百年之后,落入他人之手。如果金莲肯嫁到他家,能替他生个儿子,那么西门正室之位就非她莫属。 而且他上面没有老人家的约束,不用非找个门当户对的作正室,家中就他说了算。从此以后,金莲就能过上与现在截然不同的日子,她就可以锦衣玉食、呼奴唤婢了。 潘金莲从不希罕什么金银财宝、锦衣玉食,如果贪图这些,早几年她就得到了,张善人完全可以满足她了。可是因为金莲从小在仇人家做女婢,受尽了白眼、欺凌,她梦寐以求得到家庭的温暖与爱。成年之后,她也和无数普通女人一样,渴望有一个相貌堂堂的丈夫,把她放在心上,捧在手里,能为她遮风蔽雨,摒除危险。那么就是粗茶谈饭、布衣素食,金莲也是心甘情愿。 可是嫁给了武大郎,潘金莲仍然没有能摆脱他人的骚扰,已经是被逼到背井离乡,而且武大郎永远也不可能保护她,让她过上稳定、安静的日子,西门庆却可以作她的挡风墙。 回到家里,看到武大郎丑陋的面容与举止猥琐的样子,常常会拿他与西门庆的俊俏强壮、风流倜傥、温柔体贴进行对比,潘金莲对西门庆渐渐地有些怀念。 想到这里,潘金莲她自己都会打冷噤,她这是怎么呢?怎么会被一副俊俏的面容迷住,而忘记他的手段,他的为人呢?是不是自己真的慢慢地变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坏女人了呢? 所以会对西门庆百依百顺,还十分依恋呢?不,不,金莲不是一个坏女人,她只不过是怕西门庆他会设毒计害武家兄弟,而与他虚马委蛇罢了。潘金莲怎么会爱上这样一个手段毒辣阴险,设计害人的坏蛋呢?不会的,我这是为了武家的兄弟。 不行,金莲觉察到自己已经快把握不住自己了?她要打住,如果有一天她爱上了西门庆,她就是潘家的不孝子孙,她对不住她的爹娘、舅舅,也对不住武氏兄弟。 潘金莲不能在这个泥坑里越陷越深,明天就说生病,她不再去王婆家,看西门庆能把她怎么样? !! 274话:抓猴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武大郎挑着担子出去卖炊饼,潘金莲躺在床上,她心里想着,大白天里西门庆肯定不敢来她家,他会叫王婆来看她,问她为什么不去王婆家?金莲就可以说她生病了,想要休息几天。想那西门庆妻妾成群,久不见金莲,他自然就会忘记金莲,那金莲也可以逃过一劫了。 潘金莲正仔细地想着,结果是王婆把西门庆带到潘金莲家,甚至站在金莲的面前。 西门庆一脸关心的样子:“娘子,到了时间没见妳来到,我就想妳可能是哪里不舒服,我马上去叫我们药铺里的坐堂大夫来替妳看病,我可是片刻离不开妳,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要每天都想要见到妳。为了妳,我什么都敢做,妳要天上的星星,我也会替妳搭梯子。”言语之间,西门庆竟然就开始动手动脚。 潘金莲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想撵他走,他根本不听,王婆对潘金莲说:“金莲,妳还是最好到我家去;要不然,瞧这一阵的热,他肯定会在这里干上的,碰上了武大郎,大家的面子都过不去了。” 潘金莲绝望地答应,马上就过去,让他们先离开。他们走了,金莲是叫天天不应,呼地地不灵,她一厢情愿地想此事就此打住,结果人家大摇大摆地上门挑衅,没有人可以帮帮她,还得她自己去应付,她只能屈辱地向王婆家走去。 西门庆强迫潘金莲与他苟且的事,终于爆发了。 下午按照约定的时间,潘金莲去了王婆家的楼上,任凭西门庆怎么凌辱她,她就像是一个毫无知觉的人,不作响应。自从西门庆肆无忌惮地上了金莲的家门之后,潘金莲就知道,逃不掉他的魔爪,对他的厌恶与怒恨超过了对他的喜爱。每天金莲觉得与他的约会,都是一次在地狱里的熬煎,却又是那样的无奈,只盼着西门庆能早日的对她厌烦,让她能早日的得到解脱,否则就是无休止的痛苦。 王婆仍然像往日一样,守在楼下把风,突然间听见楼下的茶桌茶椅一阵巨响,声音嘈杂,似乎有很多人在打斗。王婆开始大声骂人,又听见王婆卖茶的茶盅、茶碗砸在地上打碎的声音。 这是西门庆、王婆设计让潘金莲上当后,王婆的茶店从未有过的事,恍恍惚惚的金莲,也被声音所惊醒,连忙穿上衣服。西门庆起先是不在意,理都不理,直到听到王婆大叫:“武大郎上楼了!” 这时西门庆才抓到衣服、裤子,胡乱地套上,抵住了门。此时武大郎已经抢上楼梯,潘金莲六神无主,不知道怎么是好,武大郎用尽全力撞门,西门庆突然把门一放,没有防备的武大郎便摔在门边,他正准备爬起来。西门庆一大脚飞去,看来是用尽了全力,顿时就踢在武大郎的心窝,再一脚把武大郎从楼上踢滚到楼下,金莲从楼上远远地看到时,看见武大郎已经昏迷了,西门庆撇下潘金莲,扬长而去。 然后在茶馆门口传来响亮的耳光声、骂声:“你这个小王八蛋,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帮这个三寸丁骨树皮来算计老爷我?今天只是教训教训你,要再多管闲事,叫你家破人亡。” 潘金莲从楼梯上连滚带爬地冲下来的时候,楼梯下躺着的是武大郎。只见他口吐鲜血,面皮蜡黄,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再看看门口挨耳光的是郓哥,他捂着脸,满嘴的鲜血,伤得也不轻。 王婆一看,地上躺着一个半死之人,站着的也是满嘴的鲜血,追究起来,她也脱不了关系。她便叫郓哥去漱口洗脸,然后从烧开水的壶里倒出开水,灌在武大郎的嘴里,又拧干了一块手帕,把武大郎脸上溅的血擦干净。郓哥、王婆他们三个人才把武大郎半拉半拖地弄回家,放在床上躺下。 潘金莲只有流眼泪的份,没有人知道她是中了西门庆与王婆的奸计,而自以后的偷情,也是逼迫的。他们会认为潘金莲是贪图西门庆的钱财,厌恶了武大郎的面目丑陋,要找一个风流俊俏的男人寻欢,认为她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女人。金莲就是长了十张嘴,她也没办法说得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就是红颜祸水,就是害武大郎受伤的罪魁祸首。 郓哥见王婆赶回家去,就对潘金莲说:“金莲姐,我不相信妳是个坏女人,开始我们也不知道妳每天准时到王婆家做什么,王婆说妳是帮他做老衣,我们知道妳一向肯帮助人,也相信。直到后来是孙嫂发现西门庆也去王婆家,她知道事情不好,妳肯定要上当,就叫我留意。” “结果左邻右舍都知道西门庆想要霸占妳,我急得没有办法,才给武大叔报了口信,想要制止这件事。没想到西门庆这厮霸道,把武大叔踢成这样,连我也挨了打;金莲姐,怪我不该给武大叔通风报信,把他害成这样,要是舅舅和武二叔在,哪会发生这种事呢?” 郓哥在自责,可是潘金莲能责怪他吗?他只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孩子,而且他是真心真意地想帮金莲,他哪知这个对手是阳谷县最有势力的第一富豪,一般人哪里是西门庆的对手? 潘金莲便求他帮忙找个大夫,上门替武大郎看病、开药。郓哥很快地找来一个不错的大夫,开了药方,金莲照规矩,付了诊费,郓哥又跑上跑下帮她拣药、熬药,潘金莲就守着武大郎身边流泪。 孙嫂从郓哥那知道了这件事之后,赶来金莲的家,来看武大郎的伤势。吃了两付药以后,武大郎虽然醒了,可是因为踢中的是要害,大夫说还要继续吃药,再休养半个月,也许就可以下床了。 等武大郎昏睡了过去,孙嫂才与潘金莲说起话来,她说:“金莲呀,其实我们左邻右舍都知道妳不是那种没有廉耻的人,只不过不清楚妳是怎么中了那王婆与西门庆的圈套的?这王婆平日里对人也是很和气的,不知道怎么会当了那西门庆的帮凶,想是西门庆许了她什么天大的好处?” “那天我看见妳前脚进了王婆的门,后脚西门庆就进了王婆的店,我就知道这西门庆准是描准了妳,妳要倒大楣了。这西门庆,妳不要看他外表俊俏健壮,说起话来甜言蜜语,专会讨女人欢心,因而迷惑了多少个女人?他是个蛇蝎心肠,一贯欺男霸女,夺人钱财。” “我不是告诉过我女儿服侍过的李瓶儿吗?她相公花子虚的结拜义兄就是西门庆,花子虚的万两银子、钱财就是被他吞掉的。后来西门庆又派人成日骚扰李瓶儿,逼得李瓶儿走投无路,只得嫁给西门庆作第五房小妾,不过是指望过两天安静的日子。” “如今是嫁过去了,却整日里受到西门庆的奚落,说她是个坏女人,嫁了一个又一个。那李瓶儿本来人极聪明,颇善理财,只是身子不算太好,如今受到了如此的羞辱,也是一身是病,看来也活不了多久了。” “那李瓶儿从梁中书那里带来的宝物,也值六、七千两,不久也会落入西门庆手中了。妳看他连自己的结义兄弟也不放过,一下子就从人家那儿落下个两万两银子,妳说这个人可不可怕,能不能信他说的那些甜言蜜语?” 潘金莲拉着孙嫂的手说:“孙嫂啊,妳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这些情况?如今说什么都晚了,我掉进了臭泥塘里,身上哪还有一丝的干净?” 孙嫂说:“西门庆所迷惑的女人,都是家中有钱的,想找个依靠,才嫁给他的。我想妳又没钱,就是他要贪图妳的美貌,妳们家不还有个赫赫有名的武松吗,他总有几分惧怕吧。他的事扯不到妳身上,最好还是不要知道他,他太可怕了。只要打谁的主意,谁也逃不掉,最好让名字都不要知道,睡觉都安稳些。” “我也没想到妳舅舅和武松这才离开阳谷县没多久,西门庆他就让妳上当。妳现在还不能和他翻脸,因为阳谷县确实没有人敢对他说不,我们左邻右舍也只能在私底下帮妳的忙,被他知道,也难逃他的毒手。” “我还听我女儿说,前些日子,他还派人带了厚礼,拜在东京蔡太师蔡京门下。蔡太师已经答应,有空缺就补他一个五品官。妳想阳谷县令才是个七品官,强龙还不压地头蛇,何况如今他不仅有钱,马上就有势。妳就只有耐心地等妳舅舅与武松回来,再打主意了,武大郎也要细心照料。”孙嫂陪了潘金莲一阵子,就告辞走了。 郓哥的脸上,五指印消了不少,被打肿的嘴也消了。他只是皮外伤,看着虽然鲜血淋漓,蛮吓人,但是人年轻,也好得快。金莲想他的受伤是自己间接害的,满脸、满口的肿伤,害他不能去做生意,他家中还有一个要他养的生病的父亲,他来了,金莲便送他两块重几钱的碎散银子,权当是补偿。郓哥也没推辞,收下了,肯定家中又是揭不开锅了。 郓哥对金莲说:“金莲姐,妳不知道那西门庆有多坏,他手下一帮人尽干坏事。妳记不记得上次上门来谢武二叔的那李公子、范公子,他不是被骗了上千两银子,是武二叔帮他追回来的吗?” “后来我才知道,骗李公子银子的那两个坏蛋就是与西门庆结拜兄弟十个当中的两个。舅舅和武二叔在的时候,他不敢欺侮你,现在武二叔不在了,他才敢这样。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等武二叔回来要西门庆也尝尝武二叔的拳头。” !! 275话:急火攻心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郓哥接着说:“金莲姐,妳不要看西门庆长得比武大叔好看,他可是一肚子的坏水,凭着他那俊俏风流的样子,专门骗有钱的女人。” “我不骗妳,我们家有个远方亲戚,姓杨,兄弟二人,他是老大,做布匹生意的,他有个兄弟还小,才十岁多一点,那一年娶妻,叫做孟玉楼,个子高高大大,白皮肤,大眼睛,模样不错,我和我爹都去吃喜酒。” “后来杨老大出去做生意,不知道怎么的,染上了疾病,没过多久就去世了,孟玉楼也没生下一男半女,守了几年寡。这杨老大颇会经营,此时家中的布匹也有二、三百卷;四季衣服,都是上等绸缎,光进贡的料子,就有四、五大箱;做生意的就有二、三千两,还有南京檀木雕花大床两张。” “西门庆打听清楚,这孟玉楼的丈夫有个姑姑,为人甚是贪财,就派一个阳谷县最会说媒的薛媒婆,答应给杨姑太七十两银子,奉上送终的老衣及棺材,让她出面,说动了孟玉楼。然后亲自登门拜见孟玉楼,答应留下二百两银子给杨老大的弟弟作养家的费用。” “孟玉楼守寡多年,与外面没什么往来,看到西门庆的模样就愿意,还看见西门庆的聘礼比杨老大娶她的丰厚几倍,想来西门庆也是个有钱之人,便高高兴兴地带着七、八千两的银子的家产嫁给西门庆作了第四房小妾。” “这是杨老大的一个堂叔,没有分到家产,才把这个情况说出来的。只有我们亲戚知道这件事,不敢让外人知道,怕传到西门庆口中,这西门庆在阳谷县,除了武二叔,怕是没有人敢招惹他。” 郓哥陪了一阵时间走了,而潘金莲的心中却觉得越来越沉重。因为孙嫂和郓哥告诉她的这些事,让金莲明白,这西门庆可是比张善人更阴险更狡猾,势力更大的人。亏金莲前段时间还产生了依恋他的感情,恨自己真是个瞎子,连是非都分办不出,听了几句甜言蜜语,竟然会相信西门庆是真的爱她。 难怪武松会瞧不起自己,如今连金莲自己都有些瞧不起自己了,金莲觉得如今她是羞愧难当。可是潘金莲还得挺着,她总觉得,这西门庆为人既是如此歹毒,他肯定不会就此罢休,还会要做些什么事,自己要怎么去应付他呢?金莲总得等到舅舅和武二郎回来,才有办法对付他。现在只有看西门庆他先要做什么,再应付吧。 武大郎终于彻底的清醒了,看见金莲满脸泪痕的守在旁边,他还心疼地为金莲擦眼泪:“金莲,我不相信妳是贪钱贪色的坏女人,我知道妳恐怕是上了那个西门庆与王婆的当才走到这一步的。” “我一点也不怪妳,我没有本事保护妳,娶了妳还让妳去受那些浮浪子弟的骚扰,妳是个弱不禁风的女人,又长得这样美丽,是该有人保护才行,现在也只有忍着,等到舅舅和武松回来,再想办法对付他。我觉得我已经好了很多,再吃些药,休息几天就可以下床了,妳不要太着急。” 正说着,王婆上楼来,见潘金莲不理她把头扭开,便搭讪着:“武大郎,你好些没有?” 武大郎说:“王婆,想我武大郎自从搬到阳谷县与妳作邻居,从来没有得罪妳,我家娘子更是把妳当作亲人,经常周济妳。妳为什么与西门庆一起设计坏了我娘子的清白,败坏我武大郎的名声?” 王婆说:“哎哟,瞧你说的,我们左邻右舍,平时处得那么的好,我是为你们好,你们想,凭我们这种身分的人,哪里敢得罪阳谷县的首富西门庆。他马上就会让蔡太师补上五品官的缺,这里的县太爷才七品官,不也得礼让他三分?” “你不让你娘子服侍他,他哪会放过你?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兄弟现今又不在阳谷县,就是在,人家有钱,马上又有势,给县太爷打个招呼,不给你们安个罪名?还是顺从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就……” 还没等到王婆把话唠叨完,武大郎暴怒地从床上跳起一把抓住王婆的衣服领口,另一只手就狠狠地打在王婆脸上,那王婆脸上活生生地挨了两记耳光,竟然也有了五个手指印:“滚!滚!妳是不是人,竟然没有一句是人话!” 武大郎是急火攻心,用尽全力,马上就跌在床边。王婆只知道武大郎是个懦弱的人,才敢对他说出这么多无耻的话,没想到他会突然地跳起来,王婆挨了打,也吓得不敢说什么就连滚带爬的下楼去了。这时的武大倒与他兄弟一样,竟然有了几分男子气。 潘金莲知道西门庆是让王婆来看情况,这王婆也不是省油的灯,回去还不知道怎么样的加油添醋?该来的总会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等着天降大祸吧。不,不是天降的大祸,是西门庆这狗贼强加给潘金莲她们的灾祸。 由于武大郎被踢伤时旧伤未愈,又被王婆气得口吐鲜血,急火攻心。这新病是伤在心、肝,是内伤,伤更加的加重了。潘金莲她一个妇道人家,没有帮手,以前孙嫂、郓哥时常来到她家,金莲可以委托他们找大夫,帮她拣药,如今金莲她每天在窗上往下瞧,看他们是否路过或来她家,可是奇怪得很,连影子都不见。 潘金莲的心中明白,这一定是西门庆去警告他们,不准他们插手金莲的事,让金莲孤立无援,不得不听他的摆布。明知道是西门庆的安排,金莲却无可奈何。 接连着五天,武大郎都昏迷不醒,眼看着郓哥帮金莲买的几付药已经熬来吃光了,还不见武大郎有苏醒的样子。金莲她独自一人守着武大郎的床前,衣不解带,实在倦了她只有坐着打打瞌睡,偶尔能到武大郎梦呓般的哀嚎,不是叫兄弟就是叫娘子,潘金莲听着,眼泪止不住地流。 潘金莲发个狠,她不能睛睁睁看着武大郎就这样死去,她无法向舅舅与武松交待,金莲得尽她的力量作最后的努力。实在是没有人来,金莲也只有亲自到药铺请大夫来为武大郎治病,总不致于这些大夫连病也不敢看吧?而且五天五夜不休不眠,又没有人替换,潘金莲的身体与精神都支持不住了,下一步她也会倒下。 午饭时间,潘金莲喝了一碗粥,就准备出门。看见王婆轻轻的敲门,金莲知道只有她才会来自己的家,金莲本来不想理她,可是实在是找不到托付的人,便还是开门让她进来了。 王婆细声地说:“金莲,我实在是对不住妳,可是妳也看到这西门大官人在阳谷县财大势大,有几个人敢惹他呀?他看上妳,设下计,要我出面帮他,我一个孤老婆子,哪敢不听他的话,不听他的话,早就没命了。趁他不在,我帮妳去请大夫吧,我也知道,他打了招呼,现在没人敢帮妳的忙;妳不要让我帮妳,妳家的武大郎真的就会死,不管怎样,我帮妳请大夫、拣药,就当是我的赎罪吧。” 不答应她帮忙,金莲难道真的会眼睁睁地看着武大郎死去吗?不管怎么样,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潘金莲便说:“那就劳烦王婆了。” 没过多久,王婆真的带来一个大夫,那人年约五十岁,年纪与舅舅不相上下,面貌也给人一种正气凛然的感觉。他一把脉,说出武大郎是外伤内伤夹击,外伤是伤了肺、肝,是踢伤;而内伤是急火攻心。 潘金莲知道这大夫是个医术高超的大夫,一语就说中病的所在。然后他又说,由于内外伤夹击,所以武大郎才昏迷不醒,那就下平肝去火的药方,待他苏醒过来,再治外伤。金莲便按照规矩,付了一两银子的诊金,那大夫便开了两个药方再行告退。 王婆从中午帮潘金莲请大夫、拣药、熬药,忙前忙后,没有去做生意,使金莲对她的恨意也渐渐消下去,想想自己这些年轻人都拿西门庆没办法,只能做到惹不起躲得起来,何况她一个无儿无女的孤老太婆呢? 算了,只要她肯帮金莲的忙,把武大郎照顾好,等武大郎伤病好了,也交待他不要把此事告诉武松了。武松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他知道此事的真实情况,王婆不是没命,致少也会成了残废。而对于潘金莲,只知道叫他去左邻右舍处问明真相,他是不会听金莲的辩解的,而金莲也只有听天由命,随便武松怎么处理好了。 药熬好,金莲喂武大郎吃下,不一会儿,武大郎果真长吐一口气,慢慢地苏醒过来,潘金莲赶忙打发王婆走,不然武大郎一见她,又大发其火,岂不又犯病了?王婆也识趣,轻手轻脚下楼关上门,走了。 等武大郎苏醒一会,神智也清醒了,便问潘金莲是什么日子。他一算也有五天了,便知道金莲衣不解带独自守了他五天五夜,他说:“娘了,有劳妳照顾我,把妳累坏了。只有等我好了,再报答妳吧,西门庆这几天没有来找妳麻烦吗?” 金莲说:“没有。” 武大郎说:“他不来就好,这件事我们都不要再提,等我兄弟回来,我自会与他分辩,妳放心,我兄弟是个讲理的人。” 看到武大郎醒来了,能清楚地说话,潘金莲悬着的心才放下来,金莲马上喂武大郎他吃了点稀粥,他又慢慢地睡着了。这下金莲才安心地躺在他身边,这么多天,算是躺着能好好地睡上一觉了。 在睡觉中,金莲看见武松问她他的大哥为什么会死,是不是金莲害死的,不容金莲分辩,便举着大刀要杀金莲,要替他哥哥报仇。金莲说:“你哥哥不是好好地躺着休息吗?” 潘金莲一惊,从睡梦中醒来,满头满身都是吓出来的汗,天已经大亮了,武大郎仍然睡得很沈,但呼吸很均匀。 下载免费阅读器!! 276话:毒夫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连着这一个药方,吃了三天的药,武大郎的心病已除,人也渐渐好了起来,只是踢伤的地方仍然瘀青,怕是肋骨也伤到了。接着按照第二个药方拣药,按照大夫所说的,武大郎的外伤比较严重,所以伤药之中的药熬起来,药味很浓也会很苦,不过要按时服用,伤才会好。 王婆这三天都来帮潘金莲熬药、做饭,家里的生意都没有做了,只不过她不敢让武大郎看见。金莲想王婆也拿出实际行动来赎罪,也没有什么可以再怪她的了。 白天吃了二道药,武大郎说:“被踢的地方,也感觉到没有前几天那么疼了,看来这位大夫医术不低。” 第三道药,按照大夫的解释,最好是天黑晚饭过后再吃,吃了之后再安心睡上一觉,此时药效的发挥达到最佳。 王婆亲自把这第三道药端上来,那药味真的很浓,药汤颜色发黑,潘金莲随口问王婆:“王婆,这药味怎么比白天那两道还要浓,药汤又这么黑?” 王婆说:“这是最后一道药了,我多熬了一会儿。我想这药这么贵,随便熬,熬不出药性,可惜了那些钱。” 潘金莲也没有在意,就提醒武大郎,叫他吃药。等她接过药来,王婆闪到一边。武大郎半醒半睡,金莲给他喂药,他边喝药边问金莲:“娘子,今天这个药怎么这么怪,这道药与白天那两道不一样。” 金莲说:“这药是王婆帮着熬的,说要浓些,药味才熬得出来,效果才会好。” 这药才喂到一半,突然之间武大郎的脸色大变,一脸痛苦不堪的样子,用两只手抓扯自己的喉咙,说不出话来,他用手指着潘金莲,声音突然嘶哑而且还带着怪音:“妳妳妳……” 潘金莲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被武大郎的样子着实吓着了,这药白天熬了两道,吃了都没事,他这是怎么呢? 眼见得武大郎拼命挣扎,金莲手中的药碗也被碰翻在地,他用手撕扯着胸部、肚子,而鼻子、耳朵、眼睛逐渐渗出血水。金莲吓呆了,连哭都发不出声来,眼睁睁看着武大郎渐渐地没有了动静。 奇怪的是,王婆像是早有准备,她的手脚十分的迅速,先用扫把、抹布,把打烂的药碗端走,水印擦干。然后从楼下灶上一盆热水上来,卷过武大郎盖的被子,先把武大郎嘴边,唇边的血沫子用帕子蘸水擦干净,再把武大郎眼睛、耳朵、鼻孔渗出的血水擦干净。 潘金莲坐在床边,听凭王婆一个人井井有条地做着事,她脑子里是一片的空白。好个半天潘金莲才反应过来:“这武大郎病势已经有好转,怎么会突然地死呢?” “这症状与平时听到中毒的情况是一样的,前两道药是我端的、熬的,没有事,为什么王婆会那么好心热心帮我,她真是想赎罪吗?肯定是她下的毒。” 想到这里,潘金莲便一把揪住王婆,问她:“妳这一个坏老太婆,为什么要毒死武大郎?他与妳有什么冤仇,毒死他对妳有什么好处?” 此时只见西门庆一身富贵公子的打扮,提着他不离手的洒金扇上楼来,说:“这药是妳熬的、煎的,这药有药方为证;这房中只有妳一个人在服侍武大郎,这左邻右舍没有见到别的人出入过妳家,那么毒死妳相公武大郎的就是妳这个俏娘子了。” “马上地方团头何九叔就要来验尸了,他可是一个精明的人,他一眼就看得出武大郎是被毒死的。王婆马上就可以作证,说是妳托她到我的药铺里买的砒霜,是妳要她帮忙毒死武大郎的。因为妳早就厌烦了这个配不上妳的三寸丁骨树皮,这一次他生病又这样的拖累妳,所以妳巴不得他早死,才出此下策。” “妳看,这人证物证都是全的,把妳送到官府衙门,审都不用审,就会判妳谋害亲夫。妳还是听我的吧,我去帮妳打通各种关节,包管妳没事,要不然官府不治妳的罪,那武松也不会放过谋害他兄弟的人,妳说是不是?” 潘金莲抓着王婆的手,放了下来。王婆走过来,站在金莲的身边:“金莲,西门大官人这样子做,其实是为妳好。他舍不得让妳这个花容月貌之人把时间浪费在武大郎这种人身上,踢开武大郎这块绊脚石。他就可以和妳作长久的夫妻,省得你们两个人每天快活还要提心吊胆。再说,武大郎死了,妳再嫁是妳自己的事,那武松是没有资格管的。” 潘金莲想想,西门庆还真是一个大奸人,他安排的奸计竟然没有什么漏洞。左邻右舍这几天确实没有人过来帮忙,只有王婆一个人忙前忙后,请大夫,拣药、熬药,她可以作人证。而且最重要的是人们普遍认为,潘金莲这一朵鲜花确实是插在武大郎这堆牛粪上,她肯定是不甘心的。没有红杏出墙,是畏惧武松的威名,武松不在,正是她谋害亲夫改嫁他人的大好时机。 潘金莲的清白,是没有人肯信的,但是她要在官府杀她之前,让武松知道真相,潘金莲不是坏女人,她没有毒杀武大郎。那么金莲只有保留自己的性命,直到武松和舅舅回来,那唯一可行的就是假装屈服,忍辱偷生,听从西门庆的安排。 于是潘金莲抬起头,以从未有过的坚毅表情告诉西门庆:“我可以答应嫁给你,为你传宗接代。但为了堵住人家的嘴,不说带孝三年,起码也要等他兄弟回来,风平浪静以后,我才好嫁给你。这段时间,为了不让左邻右舍抓到把柄,等武松回来好告状,我就没有安生的日子过,你最不要上我的门。布置冥堂的事,武大郎的后事,交给何九叔来办尽可放心,这样你也少些麻烦。” 西门庆以为潘金莲就是个爱慕虚荣,追求荣华富贵的女人,是为了他着想,他便高兴地说:“那就按照妳说的,交给何九叔,不过我会给他多派几个帮手。” 于是王婆与西门庆把武大郎从楼上连拉带扯地弄下来,将一扇门板停了,潘金莲一边流着泪,一边替武大郎换上他最好的那件衣服,就是她亲自替武大郎作的那件单袍,武大郎一直没舍得穿。想着这个可怜的人,就只活了短暂的三十多年,活得是那样的猥琐卑微。潘金莲帮他换了衣服,又给他梳头,戴上巾帽,换了鞋袜,最后用一片白绢把他的脸盖上,潘金莲这时才放声大哭了起来,哭武大郎也是哭自己。 西门庆与王婆两人轻声说了什么,就分头走了,干什么去了,金莲也没有多问,不过是用尽手段掩藏他们所干的坏事罢了。 潘金莲不清楚西门庆是用什么方法把何九叔请来的,是用他年轻妻子、可爱儿子作威胁,还是花大价钱让他闭嘴?金莲想,何九叔是个正直、精明的人,他一定会从武大郎的突然死亡中发现破绽,武松回来,他肯定会提供情况给他。为避免西门庆的帮凶发现何九叔的目的,到时金莲还得助他一臂之力,尽管这些证据也会对金莲不利。 此时王婆买些纸钱香烛,伙同西门庆叫来帮忙的人一起,很快就买来白布、冥器,把一个冥堂布置得有模有样的,王婆还做了羹饭,买些果子点心,一一供在灵前。在灵前点上了光明灯,武大郎停放的门板脚下,还点起了一盏随身灯。 潘金莲跪在一个王婆拿来的蒲团上,扎上孝布,穿上孝衣。这一切都是王婆出面置办的,只要有吊唁的人来,烧上纸钱,点上香,照规矩金莲就要向来人磕头。最早能够得知消息的自然是左邻右舍,而此时西门庆叫帮忙的人去做的事,也没有阻挡,金莲便和他们谈了一阵子的话。 孙嫂和郓哥说:“武大郎一向身体都很好,从来都是他照顾妳,怎么才听说生病没有几天,人竟然就走了呢?” 潘金莲只能说:“前些日子里武大郎受了伤,郓哥还帮忙请大夫的,我也不清楚,怎么就病得这样厉害,撇下我就走了。”说完后,金莲那眼泪便停不住地滴了下来。 郓哥连忙说:“金莲姐,是我对不起妳,那天要不是我气不过,带着武大叔去王婆家捉……” 他怕金莲难过,停了下来硬生生把那个金莲引以为耻的字吞了下去,拉着金莲说:“武大叔就不会受伤,可恨我没有武二叔的本领,才害得武大叔受伤太重,丢下妳是我自不量力。不过,金莲姐,妳也别太伤心,舅舅和武二叔去了快两个月了,也该是回来的时候,到时候,我们会替妳作证,这件事根本就不怪妳。” 潘金莲给他磕了三个响头,吓得郓哥连忙把金莲扶了起来。 孙嫂只是叹气,告诉金莲说:“金莲啊,妳可要自己拿稳主意,看这光景,西门庆贪图妳的美艳,又怕武松不答应,他说不定在武大郎丧事办完后,就要接妳去他家。那西门庆的官邸,可不是什么人间天堂,好多妇女的命就是丧送在那里的。” “实不相瞒,我告诉过妳,那李瓶儿不是被迫无奈,走投无路嫁给西门庆作了第五房小妾,她天天受到西门庆的凌辱。后来她怀了西门庆的孩子,原本想看在这个份上,西门庆会对她好一点,确实西门庆也对她好了几天,后来西门庆不知道发什么疯,说李瓶儿左嫁右嫁,肯定是一个坏女人。怀疑这个孩子不是他的种,便打骂李瓶儿,要她招出野男人。” “李瓶儿便生病了,越来越重,孩子便流掉了,后来李瓶儿觉得了无生趣,上吊死了,这差不多是半个月前的事。李瓶儿是个细心的女人,她的心也不坏,想到自己要死了,不能让我女儿呆在这个狼窝虎口里,便私底下送了我女儿一些值钱的首饰,然后一天当着西门庆的面前打骂我女儿,说她大了,心思不在她主人身上,越来越不会服侍人,她李瓶儿绝不养这样的闲人懒人,硬是赶我女儿走。” 下载免费阅读器!! 277话:火化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孙嫂继续说:“用了这样的方法才没有引起西门庆的怀疑,不然绣春呆在那种地方,叫人如何能放心得下?” “妳想那李瓶儿是梁中书的宠妾,又经过花太监的调教,是何等聪明的女人,她的丈夫花子虚还是西门庆的结拜兄弟。这个西门庆为谋夺结义兄弟的钱财,使出的手段是何等的毒辣,那李瓶儿想尽了办法还是落在西门庆的手中。” “他们这对夫妻两个几万两银子的家财都被谋夺了,连命都送了,妳说西门庆这个人还有点人味没有?我们也没有办法帮妳的忙,谁敢惹西门庆呢?只盼着妳的舅舅和武松赶快回来,拿个主意帮妳。真不好意思,前段时间我没能帮妳。” 不等孙嫂继续往下说,潘金莲就打断她:“谢谢你们了,我知道你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办完丧事,你们就不要再上我的家门,免得我连累你们。我没有丝毫责怪你们的意思,我只请求你们在舅舅和武松回来的时候,说出实话,一点也不要隐瞒,那就是帮我潘金莲的大忙了。” 孙嫂不等潘金莲跪下叩头,就拉住金莲,对她说道:“妳要有耐心的等着,一定要等到那一天,我们就先告辞了。” 孙嫂与郓哥按照礼节,烧了几张钱纸,点上香,便告辞了。一会儿何九叔掀开帘子进来,王婆便上前打招呼:“久等了,何九叔。” 何九叔鼻子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了她,便上前来对潘金莲说:“金莲,前几天我听说武大郎受了伤,已经好了,怎么会突然间犯病,走得这么急呢?” 潘金莲便上前答话:“前几天病是好了,这几天都是王婆在帮我的忙,请大夫熬药,多亏了她,可是昨日夜里犯了病急,只有王婆一个人帮我。想不到武大郎这么快就去了,想是那心口疼得太厉害受不了吧。” 何九叔听见潘金莲把王婆给扯上,他看了看潘金莲,又看看王婆堆着笑脸一直的点头,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的,他也不往下问了,只是对潘金莲说:“金莲哪,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武大郎去了,妳自己一定要等到妳舅舅和武松回来。”最后一句他的语气很凝重。 潘金莲听懂了他的意思,他刚才从金莲扯上王婆的话里也知道了金莲的本意,所以他也和孙嫂、郓哥一样,要金莲等着舅舅和武松回来。潘金莲的心中感受到:“他们都相信武大郎虽然死有蹊跷,却不会是我害的,这其中的隐情,只有舅舅和武松有权利过问,有胆识去过问。” 何九叔转过身,对王婆说道:“去看看武大郎吧。” 何九叔他揭起千秋幡,扯开白绢,用手中专敛死人眼的器具,轻轻点开武大郎的眼睛,便见他一声大叫,往后便倒下,口里喷出血来。 何九叔的几个助手慌了,连声说:“这儿停放的一个还没有入土,不会又走一个吧?” 王婆说:“没关系,怕是犯了邪,赶快打瓢水,洒他脸上,醒过来保管没事。” 助手照着王婆的话去做,果真何九叔片刻之后便醒过来,那几个帮手便扶着何九叔回去。 吊唁的人散去,王婆悄悄地告诉潘金莲说:“告诉妳,西门大官人有本事摆平的。他给了何九叔十两银子,叫他把此事稳住,所以他刚才装中邪装得有多像,妳放心吧。这武大郎的尸骸,三日之后必定焚化,等武松回来之后,什么东西也没有,看他查什么?” 潘金莲也不吭声,只是点点头。关于武大郎的后事,是西门庆出钱,王婆跑腿,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害怕冤魂索命,还是心中有愧?竟然请来庙里一帮和尚为武大郎念了三天三夜的佛经,何九叔带来一帮人来搬棺材,王婆扶着潘金莲,孙嫂、郓哥就跟在他们的后头。 来到城外的火化场,便安排人将武大郎的尸骨火化。何九叔还带着一串的纸钱,潘金莲见到何九叔便问:“九叔,贵体可曾康复?” 九叔回答说:“中邪只不过是一阵子的事,回去休息休息就没事了。所以我今天要来还欠武大郎一笼子炊饼的钱,免得心里不安,烧了就两清,也不用耽心他会来向我要债。” 王婆连忙凑上前去说:“难得九叔如此真诚,人都不在了,还要还死人的钱?” 何九叔一本正经地说:“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此处太过炎热,一会儿火化尸骨的时候,那气味太大,我都要用布巾蒙住脸、嘴,妳们女人怎么受得了呢?我在斋堂里都已经安排好了,王婆只需要招呼人,去火化场旁的斋堂守着,那里的茶水点心瓜子果子都有,此处只需我照应就够了。” 王婆招呼人进入斋堂时,潘金莲看见有两个男人站在何九叔旁边正犹豫不决,看来此二人不愿闻焚烧死人的臭味,但也不敢走开。想来是西门庆还不放心何九叔,怕他私底下搞什么手脚,这两个人是来监视何九叔的行动的。 潘金莲便走了过去,向他们二人道个万福说道:“这两位大哥是想帮忙的吧?这何九叔是靠这个吃饭的,他不怕这股味道,奴家是武大郎的妻子,我都不守着火化人,何劳二位大哥来闻这股怪味道呢?我还未请教二位大哥的尊姓大名,在何处作事?今后还有事要请二位大哥帮忙,两位还是请到斋堂喝口水吧,我替我死去的相公感谢二位。” 经过潘金莲的邀请,这二位一想,光天化日之下,死人都烧了,还有什么把柄留下呢?自己何必去闻那难闻的气味,便跟着潘金莲进去了旁边的斋堂。 斋堂里摆上了茶水,真的有果子、糕点、瓜子,便招呼大家吃喝。潘金莲坐的位子可以看得到何九叔的举动,他把监督的二人安排在背对何九叔的位置上,便殷勤地替他们斟茶,递上点心、果子,这二人便吃喝了起来。 潘金莲瞥见开始焚化尸骨不久,何九叔就用一根火筷在焚化池里扒拉着,最后趁人不备,迅速地拣起一样东西塞在袖子里。在斋堂里除了潘金莲,也没有第二个人看见何九叔在做什么,都以为他在尽职尽责地做他该做的事。 而只有金莲的心中明白,一方面何九叔他为人正直,但是他不能正面与西门庆冲突,得罪西门庆,以致遭他人毒手。他要保护自己的妻子与儿子,便只能暗中收集证据;二方面他同情金莲,也要给武松一个交待,让武松有证据与西门庆斗,这也需要证据,他所做的就是收集证据的工作。 潘金莲看见左邻右舍,除了一个王婆心甘情愿为虎作伥外,其余的人没有一个不在想方设法地帮金莲的忙,安慰她。等到舅舅和武松回来,他们一定会把他们了解到的,如实地说出来,以证实金莲的清白,到了那一天,金莲就是死在了武松的刀下,也没有什么觉得遗憾了。 从火化场回来,金莲的悲痛还未减少,看着空荡荡的家中,再也没有武大郎那矮小的身影,而金莲的愧疚感却日日增长,金莲不知道她该做什么,她的心中只有一个信念,不能死,一定要撑下去,一直撑到舅舅和武松回来,否则武大郎会死不瞑目。 除了王婆之外,左邻右舍仍然不敢前来看望,因为丧事已经办完,没有了看望潘金莲的借口,潘金莲知道这是西门庆的安排,一是怕来多了,邻居们看出破绽,总会漏出去让武松知道,而更重要的就是,无论是多么坚强的人,当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甚至连一个愿听她说话的陌生人也没有时,她会孤独无助,精神最后也会崩溃。 此时只要有一个人能够对她好,关心她,帮助她,她就会被这个人支配,从精神到身体上都服从这个人。明知道是这样,可是潘金莲又有什么办法呢? 没有目的,也没有思想,只是一种习惯,坐在窗前。早春的阳光丝丝缕缕透过窗户照射在潘金莲的身上,身上有了暖意,可是内心却是凉的,脑子是空的,心已经不知道到什么地方,耳朵也听不见声音,也许就像道家所说的,元神出窍,魂游太空吧。没有烦忙,没有忧愁,没有欢乐,没有幸福,可是人却是那么的舒服。 王婆带着西门庆上了潘金莲的楼房,并且以胜利者的姿态一一检查着武大郎死后,家中还有什么东西可以充作战利品供他占有,而这些是潘金莲事后才反应过来的。 西门庆此时一摇一摆地站在门前,大声地喊叫,才把潘金莲从虚幻中拉回现实:“娘子,妳真的是好眼光,这段料子做成衣服穿上身上是很有富贵气的。这段料子价格肯定不便宜,做好了锦袍也不拿给我穿,是想给我一个惊喜吧?” 潘金莲这才抬起头转过身去,发现西门庆身上竟然罩着她为武松精心制作的锦袍,那是她熬更守夜,寄托了无数美好愿望而制作的,这锦袍一直挂在武松原来住的那间房内的墙板上。 西门庆得意洋洋地对王婆说道:“王干娘,这小娘子是什么时候给我做的这么漂亮的锦袍,妳也不知道吧,妳看我穿在身上是不是更加的风流俊俏?” 西门庆一边扣着金莲精心制作的钮扣琵琶结,一边要王婆帮他拉抻。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这锦袍穿在身上并不合身,根本就是潘金莲为其他男人所制作的。 西门庆马上把锦袍从身上扯下,几步拖到潘金莲的面前,一把抓住潘金莲的头发,霎那时本来梳理好的发式变成一团的乱麻。 下载免费阅读器!! 278话:妒火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西门庆的圆脸瞬间拉成了长脸,白净的面孔变得通红,那一双勾人魂魄的桃花眼,平时的温柔马上被野兽般的凶光所替代:“臭三八,妳告诉我,妳是替哪个野汉子做的衣服,这件锦袍可以给妳那三寸丁骨树皮的汉子当被子盖了。这件锦袍衣料这么好,做得又这么的精心,简直可以当作贡品了。” 也许西门庆是想到金莲还没有进他家的门,做得太绝会把金莲吓走,便把拉扯她的头发的手放了,手中已经抓落一把头发。金莲痛得打颤,可是她没有哭,也没有一滴眼泪。不是潘金莲不愿意在西门庆眼前掉泪,而是因为她这段时间掉的眼泪太多,眼里已经无泪可流了。 西门庆是个绝顶聪明的人,这阳谷县还有谁配穿这锦袍呢?他马上就想到这锦袍是谁的了:“这么精心制作的锦袍是给妳小叔武松做的吧?只有他有这样的身段,妳不是与妳那个小叔也有一腿吧?告诉妳,在阳谷县里,我看上的人,别人都休想染指,妳是我的女人,妳不要再去想那个武松。” 骂自己犹可,听见他往武松身上泼脏水,潘金莲便大声叫了起来:“西门庆,我反正已经被你强占了,你怎么骂我,我无话可说。可是武松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汉,你以为他像你那样无耻,会凌辱他的嫂子,让他的兄长戴绿帽子吗?” 西门庆自觉得自己是风流倜傥,勾引女人的本领也是天下第一,他自己不相信武松那样的江湖豪杰会自毁荣誉,便未再提潘金莲与武松有什么瓜葛,但是潘金莲一讲到武松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汉时,他便咬牙切齿地大骂。 “自从武松来到了阳谷县,这些贱民有事就去找他帮忙,他当上了都头后,有了这个身分,更是坏了我的多少好事。本来这阳谷县差不多是我的天下,本大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一呼百诺,谁敢不听呢?” “现在这个武松倒成了这些地方贱民的保护神,大爷我做什么事,还要前思后想,生怕有什么把柄落在他手中,现在也是我与他该有一个了断的时候了。本大爷就是要勾引他的嫂子,让他大哥戴绿帽子,还要送上小命。等到他为他大哥杀了那个坏女人,那么杀人者则死。” “再者事出有因,也得判个流放,等在路上把他干了,那么搞他个家破人亡,尸骨无存。这阳谷县还有哪个敢与我作对,那打虎英雄都败在我手下?哈哈哈,这阳谷县又是本大爷的天下,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西门庆的笑声是那么的阴险,他的对付武松的计策又是那么的毒辣,不禁使潘金莲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就这样,他还觉得不解恨,把锦袍丢在地下,用脚去踩、去跺,还拿起房间钱线箩里的剪刀,狠命地乱剪。一会儿,那件精美的锦袍就成了一堆碎布,潘金莲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因为她任何一个举动都会激起西门庆更加疯狂的行为。 看着潘金莲没任何制止的行为,西门庆这才罢手,大概这番疯狂的举动让他觉得有些累了。他对一直跟在他身后的王婆说:“这几天我有事要离开阳谷县,妳给我把这小娘子看好,事完之后我是不会亏待妳的。”然后扬长而去。 王婆不知所措地点点头,她始终是个女人,看见金莲两眼发直呆呆地盯着那堆碎布,便收拾起来,找一块干净的布把踩脏的地方擦净。最后她对金莲说:“金莲,反正妳也没事,花点时间把它拼起还原吧。” 然后把那一堆碎布、布条、布块用一块干净的布包好,放在金莲的床上,悄悄下楼去了。西门庆离开金莲家时,恶狠狠地那番话,让金莲终于对前些时候西门庆的行为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原本金莲以为:“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武大郎虽然不是我毒杀的,可是西门庆、王婆他们订下的毒计,是我自己一步一步陷进去的。武大郎是相信我,才毫不犹豫地喝下我喂的药,也因此而丧了命,我就是个杀人犯,不是主犯,也是帮凶。不管怎么说,武大郎的死,我是有罪的。” “武大郎虽然猥琐、卑微,如果他不娶我,也没有谁会要他的命,说到底,我是罪魁祸首,红颜祸水,不管哪个普通的男人娶了我,总是会惹来无穷尽的麻烦。” 但是西门庆的那番话,使潘金莲领悟到:“西门庆与武松是不可以在同一个天空下共同生存的,西门庆代表的是阳谷县的恶势力,是阳谷县的恶霸、流氓、地痞。他们坑蒙拐骗,无恶不作,欺男霸女鱼肉百姓,本来是没有人能阻止他们的。” “可是武松在阳谷县作了都头,他成了老百姓心目中的保护神,他为百姓伸张正义,让地痞流氓闻风而逃,打击了这帮恶势力在阳谷县的一统天下,所以西门庆与他不共戴天,这一正一邪,势同冰炭,水火岂能共存?那么西门庆设下诡计,要置武松于死地,也就是不同等闲,而勾引我毒死武大郎只不过是他报复计划中的一个环节而已。” 算算日子,舅舅与武松去东京已经有两个月,不久就会回到阳谷县。金莲自己知道,因她一时的冲动,她已经失去了武松的尊敬乃至于信任,她的一切辩解,武松是不会相信的。即使把西门庆的阴谋告诉他,他也会认为那不过是替自己的罪行找的借口,金莲也知道,舅舅此次一定会把金莲的悲惨遭遇详细告诉武松。 舅舅知道,凭潘金莲的本性,无论她怎样不满意武大郎,也不会加害于他,舅舅自会在武松面前替金莲辩解。可是一般的百姓,他们哪会知道西门庆这番周密的计划,他们只知道,武大郎之所以死,是因为潘金莲是红颜祸水。如果武松不亲手除掉潘金莲这个坏女人,替兄长报仇,那武松与这个坏女人就有说不清楚的关系。 武松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是阳谷县百姓心中的神,神是不能犯错误的,而且连瑕疵也不能有。潘金莲不能让武松对她产生怜悯之心,如果他不愿杀金莲,或者有所犹豫,那么他的威信就会一落千丈,他的雄心壮志就会化为乌有。但是如果武松因此杀金莲,那他不仅会有牢狱之灾,说不定就会丢掉性命,让西门庆的阴谋诡计得逞。 那么为了武松的清白与威望,也为了不让西门庆的阴谋得逞,那最好的方法,就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潘金莲来个自我了断。 潘金莲清楚,凭着舅舅的智慧、何九叔的正义、孙嫂的仁慈、郓哥的聪明,不用金莲的辩解,他们都会从各方面来证实潘金莲不是毒杀武大郎的真正凶手,真正的凶手是西门庆与王婆。如果老天开眼,西门庆、王婆也会罪有应得,那即便是金莲死了,也死得心甘情愿,那她的这番苦心没有白费,她总算可以为心爱的人作出最大的牺牲,奉献她的生命。 在潘金莲临死之前,她会恳求舅舅,把死后的她葬在娘的身边。有她的陪伴,那娘就不会孤独,舅舅也可以安心与武松一起完成他的宏愿,找一个可以像金莲与武大郎这样的弱者伸张正义的地方。 想到这里,潘金莲觉得一团如乱麻的思想终于理出头绪,并作出决定,就安下心来,等待舅舅与武松归来的期间,让她为可怜的武大郎作点事吧,她要为冤死的武大郎设个灵位,为他念经、超渡。 由于王婆遭受到左邻右舍的白眼,日子不好过,再邪恶的人也会怕孤独,再加上西门庆不知道到什么地方去了,她也想趁此作作好人,便悄悄通知孙嫂来金莲家陪她。 孙嫂来后,帮着金莲设灵堂。先翻陪嫁箱子底下的那尊观音大士瓷像,放在灵堂上方,靠近观音瓷像下部,为武大郎设一个灵位,灵牌上写着“亡夫武大郎之位”,并用白布蒙着供桌,供桌上摆放几个盘子,盛着些果子糕点。 孙嫂帮着布置完后,就问金莲,下一步准备怎么办?潘金莲说:“一是等舅舅与武松归来,替武大郎报仇;二是在等待期间,早、中、晚一天三次念三遍经,为武大郎超渡,为金莲自己赎罪。 孙嫂说:“妳当了三年替身,在佛堂呆了三年,每天抄经、念经,懂不懂这佛经到底是什么回事?” 金莲说:“那时我年纪还小,哪里是心甘情愿的念经,再说我就只是跟着小姐,读些诗词,哪里会懂佛经里那些深奥的道理,不过是小和尚念经罢了。” 孙嫂说:“那妳这次是为武大郎超渡,是为妳自己赎罪,念了些什么经,妳自己都不知道,那念的不是胡涂经吗?那会得到解脱吗?” 孙嫂把金莲给问倒了,金莲问:“那怎么办?” 孙嫂说:“那妳愿不愿意找一个精通佛经的大师来给妳讲经?” 金莲问:“到哪里去找,再说我也怕给人家惹麻烦。” 孙嫂说:“那倒是不打紧,我替妳找的是个师太,西门庆即使看见,也不会说什么?” 下载免费阅读器!! 279话:慧心师太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孙嫂介绍这个师太:“我说的这个师太,她是江南一带的大户,我们祖上几代就专替官宦人家的小姐夫人做头上戴的绢花绒花。这个小姐从来就不喜欢金银的首饰,她很喜欢我们家特制的绢花、绒花,有时还别心裁地把绢花设计成盆景。冬天里用绢花制成夏天开的花的盆景,让看的人赞叹不已。” “就这样我们还是姑娘时就有很好的交情,后来也不知道她们家出了什么事,家道中落,竟然把她远嫁到阳谷县一个富商家。她嫁过来没多久,我也嫁到此处,我们还经常一起走动。” “不过她是个命不好的女人,嫁过来才一年多,她丈夫出去做生意便不见归来,不知道是在外面另外成家,还是干脆人已经不在世上,她又等了三年,自己没个一男半女,夫家还有兄弟,生意人嘛,肯定斤斤计较,她不愿今后为财产分割的事反目成仇。” “她自己是个淡泊之人,便秉明公婆,只要夫家为她在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建一座小庵堂,她便出家。只需要找两个小侍女或家中吃不起饭想要出家的小姑娘陪伴,每年按时按月供她简单的吃穿用度即可。” “她的夫家求之不得,她那时年轻貌美,诗词歌赋琴棋诗画无所不能。人又聪明绝顶,精通佛理,夫家也完全没有权利要求她为丈夫守节,更怕她带走一大笔财产另嫁他人,见她如此要求,便答应一一照办。她带着几个小尼姑,在夫家为她修的翠屏庵里,潜心钻研佛经,出家后自己取名为慧心。” “本来她庵里只有两个小尼姑,后来又有几个家中吃不起饭的小姑娘投奔她,她也一并收留下来。在阳谷县,她的佛理辩经,好些个大庙里的高僧也曾败在她口中。她为人甚是慈悲,过几天把我把妳的情况告诉她,求她为妳讲经,凭着我与她的交情,她一定会答应的,妳就作个准备吧。” 听见孙嫂这么讲,好像在黑暗中摸索着走路,旁边人递给妳一个灯笼,叫妳看清楚前方,妳会有什么样的感觉?当然是感激不尽,想想那三年每天抄经、念经、什么意思也不知道?因为是被逼的,金莲不愿理解也无法理解经文,而今是为自己摆脱痛苦,寻求平静与安宁,金莲一定要认真地听经与解经。 每天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潘金莲一个人守着孤灯,害怕孤独的心就会从她的心中升起,她总得要找点事做来打发这漫漫的长夜,最好的方法就是让自己专注于某一件事,忘了周围的一切。 潘金莲找出那堆被西门庆剪成碎片的锦袍,一钱一线用同色线穿缀起来,金莲的心中竟渐渐地镇静下来,眼里看着,手里动着,心里想着,全是如何将这堆的碎衣重新变一件锦袍,而孤独、害怕也被慢慢地赶走了。 这几天晚上金莲差不多是天黑就点灯开始劳作,差不多到了三更,她才罢手。由于她心中一片宁静,很快便能入睡,也没有做一个恶梦。 那件缝缀好的锦袍终于在潘金莲的努力下,恢复了大致的模样。如果不仔细看,看不出钱脚与拼凑衣料的线与衣料本身的色彩有什么不同,外行看,远以为是衣料上的花纹。只有懂的人才看得出,这花纹的不规则,这衣服肯定有过什么毛病。 而潘金莲已经是心满意足了,可是她又是那么的伤感,凭她这样高的缝纫手艺,将这精美的锦袍,也只能恢复大概的样子永远也不能像原来那样的精美无可挑剔终究有痕。就像人的感情,被损坏过,总不可能像过去那样完美无瑕,这道理是相同的。 过去武松对她是尊敬与爱戴,由于金莲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处理不慎,他转而对金莲是鄙视瞧不起;而今更由于金莲的原因导致了与他相依为命的兄长的横死,对金莲的感情变成仇恨甚至仇杀。 明知道这件锦袍即使是费尽心思,仍然不能恢复成当日的模样,而潘金莲仍然要去做,不管武松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怎样的变化,而金莲的内心深处仍有一片天地藏着她对武松的爱,只不过这种爱是那么的无奈恨不相逢未嫁时。 潘金莲把修复好的锦袍仍然挂在原来的地方,在那儿守着一根红烛,蜡矩成灰泪始干,直到天亮。过去的永远也不能再回来,发生的悲剧已经过去,金莲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尽她的能力制止另一幕悲剧再发生。 虽然金莲只是一个弱女子,可是为了唯一爱过的人,她会作出惊人之举,让世人刮目相看的,金莲静静地等待着那一天的来临。 潘金莲把原来在佛堂用的那一套用品,木鱼、磬、香炉、经书,拿来放在供桌上,并且点上香,并虔诚地跪在观音大士及灵牌下。孙嫂已经与慧心师太讲好,她带郓哥去接慧心师太。 慧心师太在孙嫂及郓哥的带领下进了门,此时潘金莲才知道,孙嫂告诉师太金莲的情况,并请师太讲经为金莲解脱烦恼,师太极为同情,安排她的大弟子,暂且代管几天翠屏庵,便坐着孙嫂、郓哥带去的棚车到金莲家。 潘金莲离开蒲团,走到门口去接慧心师太,那慧心师太、孙嫂说已经将近五十岁,可是看起来,顶多也就是四十岁出头。她穿着月白色的僧袍,手持一串长长的淡黄的木念珠,散发出淡淡的香味。这念珠是檀香木做的,看来有多年,手指的捏拿,让念珠有一种光泽。 师太的神色慈祥,白得几乎透明,而且没有一点斑点在脸上,自然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那皮肤下青色的血管经脉竟然看得见,尤其是那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眼眸,彷佛能看透一切。这慧心大师,年轻时一定是美貌绝伦,无人能比。 潘金莲是二十多岁的女人,素来以自己美貌傲示于人;而今在一个年近五十岁的可说是年老色衰的尼姑面前,竟然会自惭形秽。因为慧习师太身上散发出来的言行举止、眼神,有那种一般人没有的魅力。看见那双能穿透一切的眼眸,潘金莲的心颤抖了起来,在这一双大智大慧的眼睛下,金莲的一切都变得无所循形。 师太彷佛已经看透了金莲的心思,在金莲行礼还未起身之时,用手轻轻地抚摸着金莲的头,轻言细语地说:“施主,休要烦恼,贫尼已经大概知道施主的情况。从今天起,贫尼与施主一起努力来解除我们与生俱来的一切痛苦吧。” 郓哥去归还租来的车马,这些费用都是孙嫂支付的。金莲刚走近她,要问花去多少银两,她好支付,孙嫂摇摇手,叫金莲不要再问,悄悄地凑近金莲的耳朵:“不要计较这些,我帮妳烧木、泡茶,妳先去安顿师太,她要在这儿住上好多天。”然后她就下厨帮金莲做事去了。 金莲想想便对慧心师太说:“师太,如果妳不害怕,就住我与先夫住的那间房吧,那房中的东西多,用起来方便。只是先夫是在那房去世的,怕妳忌讳。” 慧心师太笑笑:“出家人早把生死看破,是不会有忌讳的。只是让妳让出熟悉的房间,那可不妥当。我看妳这里宽大的客房也不只一间,只是住几天,随便找一间行了。” 潘金莲想想还是安置她住舅舅的那间客房,舅舅的房间是金莲自己布置的,房间里还挂着舅舅自己书写的古人诗词,自己所作的丹青。孙嫂说慧心师太琴棋诗画都通,这些书画可以让她解闷,舅舅很爱干净,这房里的用具,被褥都清清爽爽,很得慧心师太的心。 潘金莲想定后,便把师太引进舅舅住的房间,然后告诉师太,这是舅舅住的客房,他只是进城来时偶尔住住。师太便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她说:“这首李白的古风,用正楷颜体抄写,实在是表达了抄者的心情。” 然后念着上面抄写的:“燕昭延郭隗,遂筑黄金台。剧辛方赵全,邹衍复齐秦。奈何素云士。弃我如尘埃。珠玉买歌笑,糟糠养贤才。方知黄鹤举,千里独徘徊。” 师太然后掉过头问金莲:“这房间里的几幅书画莫非是妳舅舅所做的?” 金莲回答:“是的,舅舅也算是饱学之士,他常说,这些书画不过是调剂心情时所为。我看不懂,不过我想肯定不差。” 接着慧心师太又指着一幅狂草:“将李白的《将进调》用狂草来抄写,便更能表达妳舅舅那种心情,好个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金笔铁画,一气呵成。”师太一边看,一边点头,一边叹气生不逢时,其奈何哉? 转到一幅山水画前停下,很仔细地看了一阵,师太便问金莲:“妳舅舅姓葛吧?” 金莲点点头,师太指着这幅画问金莲:“妳看这地方妳去过没有?” 潘金莲从来没有好好地观看过舅舅的大作,因为她的那点功底,是不能了解舅舅的内心深处想法的。也从来没有好好看这幅画,慧心师太一说,金莲好像觉得这画中的地方,很眼熟,但又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 慧心师太说:“其实妳舅舅办的私塾学馆,就离我们翠屏庵不远。早就听别人说妳舅舅是个大智大勇之人,有经纬之才,只是无缘得见,今天看到他的真迹墨宝,证实了他名不虚传。有了妳舅舅,我想妳也算是有福了,别人很难有这样的长辈。” 师太接着说:“就住这间吧,我很喜欢,妳去做妳该做的事,我料理一下就下去。” 金莲看她随身戴的就是一个竹子编成的小箱子,原本的青竹丝因为抚摸太久,早已经泛成干草黄,竹箱很轻很精致,里面就是几卷经书,一个小布包袱,几件换洗的内衣。 下载免费阅读器!! 280话:大悲咒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慧心师太整理好了房间,下来看金莲布置的灵堂,因为考虑到还要为金莲讲解佛经,便在灵堂前加一张长条桌和两个方凳。她们上下楼几次,把东西放好,孙嫂要走,金莲实在是留不住。金莲便下厨做了几样以豆腐为主的素菜,熬好了一锅白粥,烤了好几块大饼,天就完全黑了。 用一个托盘,端上四样素菜,素炒豆腐干、素烧豆油鸡、白菜煮豆腐、一碟豆腐乳。第二次端上白粥与大饼,点上了蜡烛,潘金莲与师太便一起用饭。慧心师太称赞金莲的手艺不错,素菜都能做出这样的好味道,然后又说:“其实以后有两样素菜便很好了,如果有豆腐的菜,对于出家人来说,就是美味佳肴了。今后妳一个女人,又没有什么强项,不要花费太多,让自己今后捉襟见肘。” 慧心师太的仁慈体贴温暖着潘金莲,她们家是一个久居苦寒之地的人,渴望见到温暖阳光,而慧心师太的话语就是这温暖的阳光。她们边说边吃,心情很愉快。 正说着,王婆上楼来,便问金莲:“金莲,这就是孙嫂帮妳请的慧心师太?” 潘金莲便站起来指着王婆对慧心师太说:“这是王婆,是我家的邻居,她在隔壁开了一个茶馆。” 慧心师太点点头,对王婆说:“这位王施主,要是未曾用膳,那我就代主人相邀一起吃吧。” 王婆看了她们的饭菜,便对慧心师太说:“慧心师太,妳是珍贵的客人,要不是孙嫂面子大,谁能请得动妳呀?我家里香菇、木耳、冬笋、黄花都有,金莲到我家去拿就是,这么简陋的饭菜,真的是太怠慢妳了。” 慧心师太说:“出家人不讲究奢靡,我看潘施主和我们佛家有缘,这样的饭食已经很好了,不知道有好多人为求这样的饭食而辛苦工作都求不得,如果王施主觉得饭食简陋不合口味,那我们就不勉强,我们就先进食了。”说罢,招呼金莲坐下,把王婆撇在一边,继续进食,不过没有再说些什么了。 潘金莲知道王婆不是天生的坏人,她心中也有矛盾,她无儿无女,孤身一人,已经逐渐步入老年,她也是想巴结西门庆,从他那里弄点钱,免得年老时连饭都吃不起,那西门庆的钱可都是昧着良心的钱,她心中也清楚;此外,她也怕别人唾弃、孤立她。 所以她才会在西门庆不在阳谷县时让孙嫂帮潘金莲,因为她与西门庆都认为潘金莲早已心甘情愿地服从西门庆的威严,不敢违背西门庆的安排。可是她又怕听了慧心师太讲解佛经,得天发愿,会让金莲对以前的举动反悔,那么西门庆给她的好处不仅是水中捞月一场空,而且凭西门庆的狠毒,反而会遭致她送命。 处于这样的情势,她自然会来看看,慧心师太会不会对她的利益构成威胁。看到慧心大师淡泊镇定,对于金莲也不过是出家人的慈悲,同情罢了,不会造成另外的麻烦。 看来王婆是放心了,便说:“那我就不陪慧心师太了,金莲的这点手艺还是我传的,说句大话,我可是做得一手好斋菜,改天师太有兴致,就叫金莲给我说,我做出好菜让师太品尝,也可以借此和师太结个缘。”王婆就这样告辞了。 慧心师太什么也没有说,听她说话,再看金莲脸上表情发生的变化,继续埋头吃着素斋。 天黑了,周围像死一般的沈寂,慧心师太陪着坐在金莲房间里,此时她才说了一句:“那位施主怕是要自作自受了,佛家说种善因结善果,那位王施主把钱财看重了,过于执着,怕是会由此而生出恶果。佛家渡人也讲一个自渡,我们就别想她了,从明天起,我就每天为妳讲一段经吧,循序渐进,急不得的。” 这段时间潘金莲一直躁动不安的心,终于在师太的开导之下,有了一丝丝的宁静,慧心师太给她讲经,是上天对金莲的眷顾,对她的仁慈。 天刚亮,潘金莲便起来为慧心师太烧水泡茶、熬粥,然后便请师太起床、洗脸、用早膳,慧心师太见金莲是一片的诚心,竟然也不推辞,坦然而接受,而金莲也觉得师太把她视为未进门的弟子一样的善待,心中颇为感动。 吃过简单的午餐,潘金莲与慧心师太每人一碗金莲手工撖的细面条,休息片刻,又念了三遍《大悲咒》。 慧心师太便介绍《大悲咒》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大悲咒》是观世音菩萨的大慈悲心,天上菩提心,以及济世渡人修道成佛的重要口诀。 慧心师太看见金莲是一副严肃思考的样子,便停了下来。金莲便告诉师太,三年的念经,今天才知道《大悲咒》的出处,因而感到几分的好笑。慧心师太却没有笑,她只是平静地说:“许多平常的人往往只看到外面表现出来的样子,很少人关心外表与内涵的一致。这种一致是超过外面表现的,妳今天才知道并不算晚。” 是张善人让潘金莲在佛堂念经三年,其实也是作给外人看的,还以为他是一个慈父,为女儿赎罪,花这么多的心血。安排金莲作为替身,是为了让金莲屈服在他的权威,作他的小妾,作他传宗接代的工具。那么金莲念什么经,对于他的目的并没有什么妨碍,他根本就不关心,也不感兴趣。那么金莲对佛经的无知也就不是她的过错,想到这里,金莲的脸上呈现了一种释然的神色。 慧心师见潘金莲闭目沈思,知道她是真的在潜心思考;便端起茶杯,喝了几口茶:“嘴也讲干了,我要歇一歇了,今天先讲到这里为止。我想听听妳在听了这几段后,有什么心得,我们可以交谈。” 潘金莲叹口气说:“这茫茫的世界,芸芸众生,每每在世间奔波劳碌,积敛财富,多半是为了儿孙后代享有万贫家财,或者是自己享受人世间能用钱买来的东西,罕见为他人谋利。如果这人世间真的有如观世音菩萨是为利乐一切众生的人,而生出千手千眼帮助这茫茫世界芸芸众生,那这个人不是佛,怕也会在百姓中流芳千古,说不一定还会留名志史。” 没想到潘金莲的这番话竟然会让慧心师太大为赞赏,她两眼放光说道:“我已经好久没听到对人生领悟得如此透彻的话了,施主如果妳不是身遭磨难,怕也不会有这样的认识了。” 然后她又若有所思地补了一句:“施主的小叔怕也是这样愿长千手千眼而利乐众生的人吧?不过纵有千手千眼利乐众生,恐怕有时往往顾及不了自己的亲人也需要利乐吧。” 剩下的时间慧心师太与金莲闲聊,她并没有问起金莲的过去,而是金莲信任她,把自己家世及舅舅告知她的情况,父母的婚姻,外公的重托,舅舅一生的承诺。慧心师太静静地转动着手中的念珠,觉得压在金莲心中的石头竟然不复存在。 金莲下厨做了四样素菜,凉拌罗卜丝,清炒白菜,粉丝煮白菜、素煎豆腐块,白粥加一盘芝麻煎饼。晚餐时分,王婆又来转了一圈,这次她没有空手来,真的带了几色山珍,香菇、木耳、黄花、竹笋,金莲也没有拒绝,收下来了,这一天就这样平静地过去了。 隔天,慧心师太说:“心诚则灵,重在一个诚字。如果妳真的是诚心去念,把一切烦恼诸事抛在脑后,心灵自然得到升华,那这心病与身病也就不治而愈。像妳所说的那种小和尚念经的方法,不要说十遍八遍,哪怕是千遍也是没有用的。” 潘金莲仍然是似信不信的样子,慧心师太笑笑说:“慢慢领悟,不要急。” 对于这些释义,潘金莲不得其解,便问慧心师太:“师太,为何妳讲得眉飞色舞得到佛经的真谛,而我却是似乎有一点懂,一些似懂非懂,有的就根本听不懂。” 慧心师太说:“佛法无边,我精研佛经三十年,现也只能说是一知半解,妳才学佛理几天?有的人,学佛经几十年,连许多基本的道义都不懂,那就是与佛无缘了。妳只需求个心安理得,慢慢地参悟。” “人常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各人。我只能领妳进门,而悟多少,是各人的造化了。其实妳想想,这大千世界,我们生下来后,就是短短几十年的生命,活到百岁之人,能有几个呢?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千椿事百样人,妳说我们又究竟真的懂多少?佛家要戒的贪、嗔、痴,这痴迷也是要戒的一种。” 慧心师太的话,似乎对金莲的有些事意有所指,但又似乎是随口说,倒让潘金莲想了好一阵子也没明白过来,那就不想吧,功到自然成,这还是学佛理的时间太短所致的吧? 慧心师太停了一会儿,歇一口气,不再往下讲,因为她看见金莲一脸的迷惑,便微笑说:“有什么疑问尽管说吧,佛理也是在不断的争辩中完善的。即便是唐朝三藏法师开坛讲经,也有人依据佛经进行辩论,这是很正常的,大法师也常被驳倒的事情时有发生。” 看慧心师太一点也没有责备金莲佛心不诚,金莲便大胆地说:“慧心师太,如果诵《大悲咒》真能治八万四千种病,那么人生病了,是不是不用去请大夫,只需念《大悲咒》就会好呢?” 慧心师太说:“佛家凡事讲一个缘字,如果与佛真有缘,那么念《大悲咒》就会起作用。这其实与请大夫看病的原理如出一辙,妳想,如果妳不信任那个大夫能治好妳的病吗?请了大夫来,妳不配合,不服药,不听大夫的安排,妳的病能治好吗?其实佛经上的许多道理并不那么高深难测,与平时的很多道理是相通的,就看妳自己怎样去领悟了?” 下载免费阅读器!! 281话:翠屏庵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心病需要心药医,慧心师太进一步的解释:“我想不少人念《大悲咒》,可能是在走投无路才需要的一种精神上的支持。如果精神不倒,这一般的小伤小痛,确实念了《大悲咒》后会不药而愈。” “那么大的伤痛、病痛,仍然是要大夫才能医治好的,一些大寺庙里的高僧,他们不仅精通佛理,也精通医理。在许多时候,比如瘟疫的流行,战争年代,大批的百姓到寺庙里求医,这些高僧就是在双管齐下,佛理、药品一齐,拯救平民于伤痛、水火、温疫之中。” 接着师太又告诫说:“佛告诉我们凡事不可太痴,这佛经也是不能光从字面上去理解,关键是取其精髓。我倒是认为妳这几天的疑问,是慢慢向佛理的深度靠拢。” 潘金莲在慧心师太的循循教诲之下,也慢慢地喜欢上研究佛理。她不禁为自己在张府那三年的替身而感到惋惜,那三年如果能有慧心师太这样的高尼为她讲经,她可以从学《佛经》中知道多少人生的真谛,她也会解除掉人生多少的烦恼,说不定也会少做多少错事,肯定不会上西门庆王婆的当,可惜这一切都一去不复返。 这就是佛的缘分,是要到时才会有的,求也是求不来的。缘来缘去,缘尽缘散,这也是佛所说的。如果真的有缘尽缘散的那天,潘金莲也不必悲伤。 一早吃了一顿简单的早餐,慧心师太便对潘金莲说:“施主,我看妳心已定,我也该回庵堂去了。现在妳自己在家念《大悲咒》时,可以思考一下佛理,如果有兴趣,妳可以去庵堂去找我,我们可以再学习其他的佛经。” 这几天慧心师太每天按时讲经,让金莲养成了一种习惯,到时就不由自主地想念《大悲咒》,然后再聆听师太的讲解,这种习惯,逐渐使她忘记了忧愁与烦恼。师太说要告辞,潘金莲不禁惊惶失措,顿时觉得失去了依靠。 师太见潘金莲如此,便安慰她说:“施主,看来我与妳是佛缘未了,那我回 金莲准备叫王婆帮她雇车送慧心师太回庵堂,慧心师太说:“施主,不必操心,我来的时候就已经安排好了,今天早饭后那天送我来的车子必定会来接我,送我回庵堂。施主只要常持观音菩萨所倡导的,清静心、平等心、慈悲心、恭敬心,每天早中晚常念《大悲咒》,自然会得十五种善生,不受十五种恶死。” 果然师太话刚说完,有如神助,就见到了那天送慧心师太的那辆棚车来到门口,也是郓哥雇的车。慧心师太带上了那个随身不离的竹编箱子,上了棚车,挥挥手,马车便离开了,霎那时便消失在道路的尽头。潘金莲实在不知道慧心师太答应再来陪她会是在哪一天? “如果西门庆回来,我岂不是会连累师太,还是我自己去一趟翠屏庵吧。” 潘金莲一方面拜访师太,二方面也是看看,师太的地方是否是容得下她身的地方?如果这一次侥幸能逃过一劫,留下一条命,那金莲就恳求师太收留她,让她削发为尼。家中的财产,包括陪嫁的东西,全部变卖,也够几年的开销,过了几年再想办法,金莲有手有脚,又不懒,总有找得到办法养活自己的。 郓哥接送师太,肯定找得到翠屏庵,潘金莲与郓哥商量好,就在这两天去庵堂,先看看再作打算。金莲这吊在半空的心,这时才落实了下来,她晚上也会睡得踏实些了。 这两天没见到西门庆派人来骚扰,潘金莲心想是他真的出门去办事去了。王婆在慧心师太来的前几天晚饭时还过来看过,到现在她也没有再来过。 这王婆大概心想:“潘金莲这一个妇道人家,丈夫死了,舅舅与小叔又不在,没个主心骨,能做些什么?再加上慧心师太,也不过是一个尼姑,这两个人谅她们也翻不起大浪,只不过是念念佛经,讲讲佛理罢了。” “用不着去守着,再说西门庆是很在乎这个潘金莲,等事情结束之后,肯定会接回去做小妾。人嘛,好死不如赖活着,只有疯了的人才肯放弃享受荣华富贵的机会,得罪了潘金莲也就是得罪了西门庆,何苦作恶人呢?” 在没有人监视看管的情况下,潘金莲又一次找郓哥帮忙。这个小哥很够义气,二话不说,仍旧雇了几次雇过的棚车,清晨就带着金莲出发,紧赶慢赶,中午时分就到了。 没想到慧心师太的翠屏庵,就在金莲娘坟墓不远的小山上,一条小溪把翠屏庵与娘的坟墓隔成两边。 棚车就停放在山下的一家农户牲口棚里,郓哥带着金莲顺着沿山砌好的石坎往上走。这山虽然不算高,但要砌好这些石坎直到山顶,也是要花不少的钱。慧心师太出家,修庵堂,砌石块,这都是要花不少的钱,穷苦人家连饭都吃不饱,哪来的闲钱修庵堂? 想到这些,金莲心中泛起了几分苦涩,佛家强调众生平等,其实哪里来的平等?如果慧心师太的婆家出不起这笔钱,那慧心师太哪能在这种山青水秀的地方有个安身立命之地潜心学佛呢?像潘金莲这样出身的人或是比她更没有出路的人,纵是有千般心万般意去虔诚向佛,能有这样的条件吗? 虽然是早春,但没有冬天那么的寒冷,早晨的晨霭,一如轻纱似的薄雾,由于没有强烈的阳光照射,它们迟迟不肯散去,潘金莲与郓哥边爬着石坎,边想着事,看着这周围的景色,不由得想起唐诗中的两句:“远望寒山石径斜,白云生处有人家。” 庵堂在薄霭中,石径在青翠的松柏林包围之中延到山顶。修庵堂之时,必有讲窟,出家之人是不必追求奢华,所以没有栽什么奇花异草,但松柏一年四季翠绿长青,在一般人心目中,又代表一种浩然正气,所以这小小庵堂却给人一种不同寻常的感觉。 渐渐走近庵堂,它的建筑材料也不流俗,它不像一般寺院用的是青瓦红砖墙,山门的门又厚又重。它是一座小小的四合院,小小的山门大红漆,四周围起的院墙虽是就地取材的山石,却打刻得整整齐齐,那摞起的山石之间用的是糯米粥作的砌缝材料,这围墙俨然浇铸成一体,特别的结实。 里面的庵堂用的是青砖表达瓦砌就,庵堂的木梁柱没有贴金、雕花,显得朴素、庄严。庵堂的殿堂并不大,殿堂四角翘起的飞檐,挂着铜风铃,一阵风吹来铜风铃就能发出悦耳动听的声音,总之这座庵堂精巧别致,品味超凡脱俗,倒像是慧心师太的人品。 金莲敲敲山门上的铜环,一个年轻的尼姑约有二十多岁,一如慧心师太,一色的月白色僧袍,她面目清秀,态度可亲。未等到金莲说话,便问道:“请问施主是否姓潘?” 潘金莲略带惊讶:“妳怎么知道?” 小尼姑说:“师父说如果有个美貌的女子,身穿孝服而来,她姓潘,她是为师的知己,直接带到师父的禅房则可。” 郓哥说:“金莲姐,妳与这位师父进去,我在山下等妳了。” 郓哥下山,潘金莲便跟着小师父走进庵堂的小院子,这个小尼姑年龄与她大概相同,但是言谈举止显得利落能干。从小院子穿过中间的殿堂就是后室,殿堂中供的是观音菩萨,这是樽贴金的泥塑。观音菩萨站在莲花之上,左手持净瓶,右手持杨柳枝,面目慈祥。身上的衣袂飘飘,显得极为传神,观音菩萨大小如真人稍高一点。 据慧心师太说她出家已经有三十年,这尊贴金泥塑保护得很好。所以塑像金光闪闪,周围的墙也比其他寺庙的干净,不像是烟熏大燎的样子,塑像前有个铜香炉,金面烧的香烛都是上等的香烛,尤其是烧的那个香,金莲一闻就知道是上等檀香木制的香,小姐原来就是特别爱烧的那种香。 这庵堂从庵堂的环境,到烧的香处处透着一种高品位雅致。金莲感觉到:“在这种地方学佛是一种享受。” 在尼姑的带领下,金莲边走边看,一会儿就到了,慧心师太独自一个人的禅房。师太的房间内放了几架子经书,好像还有各类诗牌本的诗集。一张木塌,上面铺的是薄薄的棉褥子,褥子上面放的是一床不厚的棉被,棉被的被面、被里都是僧袍的月白色。褥子上的垫单也是月白色,整个房间给人感觉就是简洁中透着一尘不染。 慧心师太见她徒弟带金莲进来,一点也没觉着奇怪,这是早春三月,又是在心中,天气依然很冷,师太的房间也烧着一盆炭火。师太便问徒弟说:“园静,把泡好的茶给施主斟上,妳们出去做功课,有事我会叫妳们。” 下载免费阅读器!! 282话:返家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园静把茶壶、茶杯用茶盘端上,放在木塌上的一个茶几上,金莲和慧心师太便盘着腿,坐在茶几的两旁,此时园静离开,只剩下金莲和师太两人。慧心师太问金莲:“妳是不是喜欢这里?” 金莲说:“是喜欢,而且不是一般的喜欢。” 师太说:“我一见到妳,就觉得妳与佛有缘,我想妳一定会来找我。妳来到这里,也一定会喜欢这里,而且还希望在这个地方终老。” “师太是个高人,不用我说什么,也猜得出我心里所想的,将来要做的。我真的希望我的事如果能够了结,我还能把命留下来,请师太一定要收留我。” “妳在尘世间还有些事未了,我也知道妳是想把这些事了结后再来。我这个庵堂的修建,我在这里潜心学佛也有三十年了,如今我年纪老了,希望有一个有慧根的人来主持这个庵堂,宏扬佛理佛法,让更多的众生脱离苦海,修成正果。” “我这几十年阅人无数,我认为妳是我这个庵堂最合适的继承人。可是我看妳的麻烦事情还有一大堆,妳想要了结,恐怕是有点困难,要有什么行为举动,切记要三思而行,我也希望妳能与我谈论佛经上的疑点与难题。” 金莲说:“师太,妳太高看我了,我没有师太那么高深的学问,那些深奥难懂的佛经怕也学不好,只不过师太不吝赐教,那对我是个求不之得的机会。尤其在这样安静、高雅的地方学佛经,研究佛理,不仅是一种享受,也是人生最大的快乐。只不过这样的快乐,我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享受呢?” 师太见金莲如此的伤感,也没有说什么,她懂得把不愉快的事说出来比藏在心中,对人体的健康更好。金莲又随便与师太聊了几句,慧心师太答应,过一阵子,如果抽得出时间,会再去看金莲,到时她另外再讲解一本佛经。就这样金莲谢绝了师太的留下就顿素餐的提议,金莲告辞了。 出了山门,俯看山下,突然间电闪雷鸣一击,金莲想起舅舅房中的那幅山水画,画的就是掩映在苍松翠柏下的翠屏庵。金莲之所以眼熟,是因为她为她娘上坟时,眺望过对面的这座小山,当时她非常惊讶它的秀美。这真的是缘分,如果在这里出家过后半辈子,不就是能常伴在娘的身边吗? 下了山,郓哥赶着棚车,他们两人随便啃了几块饼子,喝着凉水,匆匆往家赶去,到家时,天已经黑了。他们出去了一天,王婆不放心,正站在金莲家门口,伸长脖子往街的尽头望着。直到看到他们回家来,王婆才长吐了一口气,悄悄地回家。潘金莲和郓哥也装着没有见到她,在金莲家门口下车,塞了一块约土钱重的银子给郓哥,谢谢他的帮忙。 这几天慧心师太没有在,可是潘金莲彷佛觉得每天早、中、晚的三遍念经,已经成了她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而与武松的相识到他的离开,不到半年的时间,金莲却觉得那彷佛已经是前世之事了。 晚上,四周一片漆黑,早春的雨下得很柔和,不像夏天的暴风骤雨让人感到心惊肉跳。潘金莲已经把功课完成,正在烧热水,准备洗脸洗脚后,在温柔的雨声催眠中,好好地睡上一觉。 突然间听到轻轻的敲门声,金莲便去开门。天啊,在微弱的油灯下,是舅舅与武松两人,金莲全然没有想到他们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回家的。金莲连忙地又点上一支蜡烛,让屋里能够光亮一些。 在烛光下,舅舅与武松的衣服很脏,显然是在急匆匆情况下赶了许多路后,又遇上下雨,结果灰尘、雨水、汗水混在一起,又没有时间换洗衣服,所以这衣服才会如此肮脏,而且发出一股酸臭味。潘金莲心想,天大的事,也要等他们把身上的气味洗掉,换上干净的衣服,吃了一顿饭再说。 金莲便把水往锅里放,把火加大,虽然金莲觉得他们突然归来让她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可是一个长期背着重物的人,只是靠着一股毅力支撑着,她才没有倒下,现在有人一下子把她的重物拿走,他自然失去重心,会摔倒在地。现在金莲就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倒下了,可她喃喃地自言自语:“不能倒下,不能倒下……” 那一边,潘金莲就看见,门一开,武松便跑进门,往屋子的后半部奔去。他看见了观音菩萨像下的灵牌,便泥雕木塑般站在那里,整个人呆住了。常言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为未到伤心处,何况武松是个铁铮铮的汉子。他跪在灵前的蒲草上,没有哭声,而眼眶里的眼泪一滴一滴掉在地上,彷佛像是屋檐前的雨水,听得见落地啪啪的声音,这种铁汉的眼泪让旁边人看了也会为之心碎。 武松举起手,用衣袖擦泪,此时潘金莲才看见,他手臂上的衣袖似乎被一种利刃割破,上面还有斑斑点点的印痕,金莲默不作声地站在他的旁边,金莲的身体开始摇晃起来,舅舅怕她摔倒,一把扶住了金莲。 武松流了一阵子的眼泪,站起来转过头问金莲:“嫂子,我大哥他的身体一向很好,他为什么会死,是得了病吗?是什么病,现在他的遗体埋在何处?” 金莲刚说了一句:“我可把你们等回来了。” 潘金莲便再也撑不住,倒在地上,舅舅连忙把金莲拉起来,放她坐在灵前蒲团上。金莲以为,她的眼泪,已如干涸的溪水,再也流不出泪来,可是此时眼泪却哗哗地而流下。 潘金莲抽泣着说:“二弟,我知道无论现在说什么,你也不会相信;解释什么,你也听不进去,我只告诉你,你大哥是被人害死的,他不是病死的。他是怎么死的,让别人告诉你,我可以提供几个人,王婆、郓哥、何九叔、孙嫂,不过先去问郓哥,可能会更快明白事情的真相。” “你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如果事情你问清楚了,到最后仍然认为是因为我而害死了你大哥的,那么随便你怎么处置我,我也绝不说半个不字,哪怕是要我死,我也决不后悔。” 潘金莲说完,她便对舅舅说:“大锅里烧有热水,锅旁边有几样素菜,有半锅粥,几块饼,你们先垫垫饥吧。舅舅你就帮忙热菜,我先上去了,你们赶路也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金莲自顾自的上楼去了,她想舅舅会安排的。没等多久,就听见舅舅与武松上楼的脚步声,想必他们也是洗澡,换衣服,用了饭食,太疲倦,去休息了。有什么事,明天舅舅会告诉金莲的。 不管舅舅与武松回来与否,潘金莲仍然按照这段时间的安排,天一亮,就熬粥,烧水,洗漱完毕,用完早膳,便作早课。 她念经的时候,舅舅也起来了,他默不作声自己用了早膳,等着金莲念经完毕,就对金莲说:“金莲,我要问妳这段时间,妳们家里究竟出了什么事?妳要如实的告诉我,当然我和武松出去后发生的事也会告诉妳,妳看这样好不好?” 潘金莲便与舅舅坐在前几日与慧心师太坐着讲经的地方,舅舅坐的就是慧心师太的位置,舅舅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就怕有这样的事,没想到会这快的来到。妳说,武大郎是哪天去世的?” 金莲说:“是二月二十二日半夜时分。” 舅舅点点头说:“是了,这件事是奇怪了,那天半夜听见武松房间里有声音,把我惊醒,便睡不着,天快亮,武松便过来敲我的门,进门就告诉我,半夜时分,他看见他大哥轻轻地从门缝进了他房间,满身血迹七孔流血,还对他说:老弟我死得好冤啊,你一定要替我报仇啊。” “武松便伸手去拉他的大哥,却拉不住,他便跟着追,结果从床上翻到地下,惊醒时便是一身冷汗。他越想担心,越是睡不着,干脆敲门问我。我一听便知这武大郎定是凶多吉少了。不便挑明,只是安慰武松说:你们兄弟情谊深厚,你离家多日,一定是挂念兄长的缘故。” “那武松是受了县令大人的托付,为他到东京办差,幸好做这个梦时,县令的差事也已经办完了。否则事情没有办完,他除了心中挂念他大哥之外,也不能拼命的赶回,也救不了他大哥。” 停了一会儿,舅舅严肃地对潘金莲说:“金莲,妳要把实情告诉我,不然我没有办法帮助妳,无法帮妳洗脱谋害亲夫的罪责。妳说,谋害武大郎的主谋是谁?谁是帮凶?我会用我的方法去证明妳所说的每一件事是否属实?” “今天我回来就去把书馆的差事辞了,要他们另请老师,不要再等我。查清这件事是要花时间和精力的,我不能分心,如果不把这件事查清楚,会让妳背负坏女人的罪名,我死了也无法向妳外公、妳娘交待,武大郎这个可怜人也是死不瞑目。” 本来潘金莲一直指望舅舅与武松赶快回来以后,替她查明一切,等到真相大白之后,还她清白。如今她却担心舅舅与武松无权无势,怎么斗得过西门庆?起码金莲可以提供她知道的一切,给他们寻找西门庆作恶的证据,另外也让他们知道,西门庆不仅仅是要霸占自己,而且他还有更大的计划与阴谋。 潘金莲想了想,整理一下思绪,便简单地把西门庆与王婆如何勾结,怎么样以做寿衣为由,骗金莲去王婆家;金莲是怎么样中的蒙汗药,怎么被西门庆强抱后,因为顾及武大郎的性命以及他们二人的安全,不得不服从西门庆的威胁;后来因为郓哥同情武大郎,带着武大郎捉猴,以致武大郎被踢伤;在治病之时,西门庆指使王婆下毒,毒死了武大郎。 后来西门庆又找人操办武大郎的后事,并毁尸灭迹,焚化武大郎的尸体,而金莲为了要讨回清白只能忍辱含羞,不过何九叔手中可能掌握有武大郎被毒死的证据。 下载免费阅读器!! 283话:来到东京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舅舅听了,两眉倒竖,两眼圆睁睁的说道:“这样的虎狼不除,天下苍生何得安生?看来一味地躲避是没有出路的。这张善人、西门庆之流的恶霸哪里都有,老百姓要往哪里躲呢?” “看看从妳娘到妳,都是从清河县躲到了阳谷县,还是没有躲掉被霸占的命运。妳放心,这件事在我心中已经有数,我今天去处理学馆的事,明日便会回来。另外我告诉妳,武松为了避嫌疑,他就不在家里住了,他自有他的地方,妳就别问了,妳也别多说,他不相信妳,妳自己也知道为什么。他有他的道理,不过他不会冤枉好人的,凭他的为人,他一定会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的。” 舅舅走了,这个房间里又只剩下潘金莲一个人,金莲总要找点事情做吧?想必昨天舅舅与武松都换下了一堆又脏又破的衣服,金莲全拿去洗了。 舅舅的衣服是脏的,也有破的地方,不过看得出,是穿久了,磨薄了,磨出洞了;而武松的衣服除了脏,破的地方却明显看得出是被利器割破,而且破的地方,那斑斑点点,一片片的污渍,浆得衣袖硬梆梆的,闻闻还有点血腥味,那么这是血痕了,是受了伤淌出的血导致的,武松怎么会受伤呢? 突然间潘金莲打了一个冷颤,西门庆那日说他有事要办,便离开了阳谷县,至今也有二十多天,那西门庆究竟去了什么地方呢?凭武松的为人,他惩戒得罪的都是些地痞、流氓、骗子、恶霸之类,莫不是西门庆所说,武松断了这些人的财路,尤其是让西门庆不安,会不会是西门庆勾结这些亡命之徒,想趁武松回阳谷县时,在路上想把武松干掉,斩草除根,免除后患? 潘金莲忧心忡忡,如果武松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无须说,武大郎的仇再无人能报,阳谷县的老百姓从此会遭到以西门庆为首的恶势力的奴役欺压,而潘金莲,就是想要逃,怕也只是痴心妄想。 佛不是常说恶人会有报应,可是为什么天底下的好人常受折磨,而坏人却享富贵得平安,老天是瞎眼了吗,什么时候才会睁眼替受苦的百姓作主啊?潘金莲衣服清洗完毕,晾在后面的小院里,她的心却像似一团乱麻,无从解开。 从武大郎去世到现在,也有一个月了。自那晚舅舅与武松回来后,武松便不见踪影,舅舅说是去把学馆的事了结,看来舅舅是下定决心鱼死网破了。 潘金莲觉得自己很无奈,一个女人,一个柔弱的女人,就是想替武大郎报仇,可是她拿什么去报仇啊,她确实对付不了西门庆这个阴险歹毒的恶人。况且西门庆不仅有钱,而且有势,不论是官方的,还是社会上的,他这两种势力再加上金钱的作用,要对付他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原本认为凭着舅舅的智慧,武松的能力,是足以对付西门庆的明枪暗箭,这样看来,是潘金莲把事情看得太容易了。但是武松是要牺牲自己的生命,也要替兄长报了这个血海深仇,看来表面的平静日子,没几天了。 潘金莲在灵前焚烧纸钱,舅舅风尘仆仆的进来了,此时已经是接近了黄昏,供桌上潘金莲放了几样可口的素菜。舅舅进来,陪金莲烧了几迭的冥纸,又上了一柱香,看着炭盆里的冥纸化成白灰。舅舅叫金莲坐下谈事,他们便坐在慧心师太讲经桌子的两旁。 舅舅说:“金莲,我已经把要交待的事情都交待了,再也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武松去办他该办的事。作为妳的舅舅,我想我和武松遭遇到的事也要告诉妳。毕竟我们面对的仇敌,并不是像张善人那样只是贪图美女才杀人灭口、欺男霸女那样简单。” “我们的仇家,他的势力更大,即将成为朝廷命官,而且他为人阴险狡猾,手段毒辣,行事周密。我们要对付他,就要想一个万全之计,一方面能置他于死地,为武大郎报仇,为阳谷县的百姓除害,另一方面,我们自己要尽量地保存下来,我想,霸占妳,毒死武大郎,怕也是因为武松的原因吧?” 舅舅说:“那我就说说我与武松去东京的事吧,知县大人叫武松去东京,干的就是自己的私事,把他在阳谷县任期内搜刮到的钱财换成价值昂贵体积小的珠宝,叫武松上东京为他今后的升迁铺路。” “知县一直没有叫人跑这一趟是有原因的。这年代世道不太平,良莠不分,谁知道这路上劫道的是好汉还是强盗呢?让没有本事的人跑一趟,不是把他积攒买官升迁的钱,白白送人了吗?如果这人太有本事,又会不安分,说不定把这钱自己吞了,那县官也是白忙一场。” “直到武松在阳谷县打虎,把奖励的钱财分文不受赠予猎户,这县令便觉得武松不仅武艺高强,而且又正直讲仁义,是难得的可用之才。便开了一张清单,让武松到东京后照着单子,一户一户的送礼。” “武松接到这个差事,就与我商量,我想多去一个人有个照应,又不能把这机密之事找人商量,那就由我陪武松去。我长年居在这偏僻的地方,出去也是去看看世道,长长见识,那时我也知道妳已经放弃了对武松的爱恋。” “除却巫山不是云,想来妳不会再看上别的男人,我就放心与武松同行。一些可以折迭的珠宝,就包在一个长长的布袋里,武松围在腰上;而一些不能折迭的,就藏在我携带的药箱里,上面放的是一些不值钱的中药、草药。” “天气冷,人也穿的比较多,所以看不出什么破绽。为了安全,我们都是白天行走,晚上寄宿在比较大的客栈,这样没有引起江湖人的注意,虽然行走得慢些,一个多月才到东京。” 舅舅歇口气,接过潘金莲递上的茶喝了几口,接着又往下讲:“没想到,我们到东京,还遇到一个被武松救过的朋友,后来我们没有再住店,吃住都在这个朋友家,这真是缘分啊。” “到了东京,武松每天隔着单子拿着值钱的珠宝到县令指定的官吏家,等别人有了回执,他才离开,人家主人不在,他就得等。这样他也没时间陪我,我就一个人到处去逛热闹的地方,刻书的书店、古董店、茶楼、酒店、庙宇等。” “大概是二月初,我仰慕大相国寺的名气,一大早便一路寻去,找到大相国寺,已经接近中午。那大相国寺真不愧为名寺,修得真是宏伟巍峨。我四处看了一圈,便问收香火钱的和尚处捐了一两银子的灯油钱,他便递给我一柱上等檀木制的香,我便按照规矩在佛主面前焚香祷告,愿佛主保佑我那在阳谷县的侄女金莲、侄女婿武大郎平安吉祥。” “我想,这是个陌生的地方,谁也不认识我,我便大声祷告,有点旁若无人的味道,这时站在我身旁有一个四十岁以上的男人,长眉入鬓,丹凤眼,有点王者气派,玉树临风。他旁边是一个三十多岁的雍容华贵的女人,牵着一个两岁左右的小童,看来也是一家人到寺庙烧香祈福的,只不过他们一家是一副虔诚的样子,在默默地祷告,好像发出声音祷告就会不灵验。” “这个气度不凡的男子,听到我的祷告后,便很有礼貌地向我问道:敢问先生是否是阳谷县人氏?开始我以为是遇见老乡,过来跟他打招呼,但是口音不对,他说的是东京人流行的一种官话,外乡人短时期内是无法学会的,又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我便反问他:我是阳谷县人,请问有什么事?他说:看先生的举止也不是一般的俗人,我与先生一见如故,可不可以借个地方说话?” “我仔细端详了这个人的面目、举止,他一定是极有教养的人,他说话就给我一种亲切感,我就说:我是异乡人,那就请先生安排了。我们几个人便出了大殿,他对身边的女人耳语几句后,便对我说:妻舅也想与先生结识,我叫娘子去请他来,我们就到离此不远的一家酒楼等吧。” 说到这里舅舅笑着说:“这个人,妳也见过。” 潘金莲想了想舅舅形容此人的模样及身边的女人小孩,便说:“那一定是武松救过的李后主的后人名叫李质?” 舅舅说:“金莲啊,妳真是一个玲珑剔透的人,一点就通啊。” 潘金莲便好奇地说:“那舅舅是不是后来就住他们家呢?” 舅舅说:“妳别急,听我慢慢讲。我跟着他,左拐右拐,就到一家叫樊楼的酒楼,虽不是东京最繁华的酒楼,但是这家酒楼的酒茶味道好,价钱公道,听说来这里喝酒的人是络绎不绝。” “过了一会,李质的妻舅范爷也到了,我们便要来两瓶好酒,几样可口的下酒菜,几碗饭。喝酒时,双方道出自己姓名,李质知道我是武松嫂子的舅舅,又长他几岁,对我十分的尊敬,他听说恩公武松来东京替县令办事,还要在此盘桓几日,便邀我们住他府上。” “这李质先祖是李煜,才华冠绝,这后代也是琴棋书画、花鸟虫鱼无所不通,与我交谈起来,甚是投缘,范家世代经商,只是粗通文墨,这李质既认我是知己,哪肯放我走?这也应了那句古话:白发如新,倾盖如故。” “我便不管武松是否同意,便先代他答应下来;饭后,这两人便兴匆匆跟我到客栈,一直等到武松办差回来。这两人极力相邀,我又从旁跟着添醋,武松是个豪爽的人,想到人家是番好意,而且他去办事,剩我一人,也孤独,便同意了。当下这李范二位爷,真像拣了宝似的,欢天喜地接我们进了李府。” “由于上次李质被骗典当了府邸,这个范爷干脆就在李府附近买了一座大宅子,两家府邸相连,互相也好照应。每日里,李质与我是上谈天文,下谈地理,国家时政,伦理纲常;也把酒吟诗,饮茶赏花;也乘兴书画,也有抚琴,也有下棋。” 下载免费阅读器!! 284话:杀机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舅舅继续说:“这几天下来,我与李质是相见恨晚,他邀请我一定要在他家开馆,教导他的儿子、范爷的几个子女、范爷几个兄弟的子女。” “李质家房屋宽大,古本善本的书又多。而今当朝的徽宗也是个爱好书画、金石的人,对与他有相同嗜好的李煜,也不像他的祖先那样防范甚严,也不再迫害监督。” “范氏兄弟也是熟知官场内幕的人,他们拿钱买通执政权力的官员,所以李范两家在东京的日子还算是好过,而且因为钱的缘故,有的是人帮他们通风报信,他们的消息也很灵通。” “去年李质被自己视为好友的人骗到阳谷县,不仅被谋财,而且差点被害命。要不是遇到武松,武松不仅救他的命替他们夺回钱财,而且为了保护他们,还护送他们出阳谷县,从头到尾,没有接受过他们一文钱的报答,武松的高风亮节打动了李质。” “他十分地听武松的话,从此不再与范家闹别扭,远离了一帮狐群狗党的朋友,人就完全变了个样。自此这范家兄妹时时把武松的救命大恩记在心上,有机会还会到寺庙里烧香替恩公祈福。没想到那天心血来潮去大相寺烧香,阴差阳错的遇到了恩公。” 潘金莲问舅舅:“那你们在李爷家住了多久?” 舅舅说:“差不多也就是二十来天,是二月初三住到他家,二月二十四离开的。武松去东京帮县令走动的是高俅一派,徽宗宠信的四大奸臣之一。这四人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各人干各人的,卖官卖爵。” “后来要不是范爷告诉我一件原来我们不了解的事,我还下不了在李范二家开馆教学的决心。范爷说如果我们愿意,那我们一家子都可以在东京立足,武松可以透过范家的关系去当禁军教头,我可以开馆习教,妳可以教李范两家女眷针线女红,武大郎可以开熟食铺。” 潘金莲有些惊奇,因为舅舅虽然只是个秀才,可是他是个面临大事不慌张的人,这件事一定很重要:“那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啊?” 舅舅说:“李质的那几个狐群狗党依靠阳谷县的大哥其实就是西门庆,其中一个因为良心发现,才把有关西门庆的事告诉了范爷。西门庆在阳谷县就是那帮恶霸、地痞流氓的大哥,阳谷县不少欺男霸女、骗人钱财的事就是他一手策划的。” “而那西门庆外表是风流倜傥,身体健硕,一双桃花眼不知道迷倒了多少无知的女人。他靠他那迷人的外表,专门选择有钱的女人下手,干掉有钱的男人逼着寡妇带着家产嫁给他;迷惑有钱的寡妇,散掉有数的钱买通她的亲戚,然后带着家产再嫁给他。” “他还不择手段收敛钱财,短时间内西门庆就把仅有一间生药铺,不过几千两银子的家产,扩充到拥有十几间药铺、绸缎庄、古董店、粮铺,七、八万两银子的家产,他简直是丧心病狂。” “他之所以拼命敛财,就是不甘心只蛰伏在阳谷县当一个土恶霸,他把敛集的钱财买官,他找的是当今的蔡太师蔡京,前后供奉上万两银子。蔡京便给了个山东提刑所金吾士副千户,居五品大夫之职。” “武松在阳谷县,专与他为首的恶势力作对,不知道断了西门庆的多少财路。原来西门庆是一个土恶霸,他尚能如此大作恶,如今他马上就要官居五品,这县令也只不过才七品,我们这一干人如何对付得了他?” “不如就依了李范两位爷,迁到天子脚下,避开西门庆这个对头。我与武松寻思,等回到阳谷县后再见机行事吧,没想到又突然出了一桩事。” 舅舅叹了口气又接着说:“二月二十日的半夜,我听见隔壁武松房中有动静,把我惊醒,后来便听见武松大声喊叫大哥。后来还未等到天亮,武松便来敲我房间的门,讲到他看到他大哥满身血污,七窍流血,向他告别,还要他替自己报仇。” “想到范爷所说关于西门庆的一番话,我虽然安慰武松,但是心中却觉得大事不妙了。便向李范二位爷告别,他们二位叮咛处理事完毕后,一定要搬到东京来。好在武松要办的事差不多已经完成,二十三日便把所有的事了断,作了一些准备。” “二月二十四,我们便从东京返回阳谷县。临走时,李质见武松特别好的防身武器,便送了武二郎一把可伸缩的剑,缩小时,剑身只有不到一尺长,这把剑可以削金断石。武松谢过,收好。” 潘金莲听得津津有味,因而没有发觉外面黑夜已经降临,已超过平时做晚饭的时间了。舅舅抬起头看看外面的天色:“今天就讲到这里,也该做饭休息一下,明天再告诉妳,我们回到阳谷县后路上发生的事。” 潘金莲暗暗的感觉,这恐怕与武松身上的血渍有关系吧。 天亮之后,潘金莲按照这一段时间的规矩,熬粥、烙饼、烧水、念经。舅舅也耐心等她念完经之后,又才接着昨天的事继续往下讲。 “我们是二月二十四日清晨离东京的,因为这次身上没有带什么值钱的东西,又是心急如焚,自然也就比到东京行程快得多,我们约是走了三天的路,就是那天出的事。” “因为日夜兼程往回赶,那天心急,就没有仔细问路,结果天已经黑了,还是前不见村,后不见店。偏偏老天爷又不帮忙,还下起了鹅毛大雪,我们真是又饿又冷,在黑漆之中,见到一点光亮,我们赶忙上前去敲门。” “那是一处田庄,庄主是个秀才,人很好,看见我们又冷又饿,便准备了一壶酒,几样茶,并把我们让到农庄后面的客房里,让我们酒足饭饱后睡上一觉,第二天好赶路。” “庄主连我们的姓名、身份也没有问,他真的是善解人意。睡到半夜时分,我觉得头晕,还以为是连夜赶路,受了风寒,口干得厉害,想起客房中有一壶茶,便起来倒水。结果一下床,头重脚轻就倒在地上,后来发生什么事,我也不知道,等我醒来,天已经亮了,我却是睡在一间破草棚里,身上盖的垫子都是稻草。” “而草棚中间一堆火,柴火已经燃尽,一堆黑、白炭灰。武松正在用包袱里的布绑着手臂上流血不止的伤口,事后武松告诉我说,当时我们在客房躺下不久,有三个年龄相差不大,都没有超过三十岁的年轻人,来问庄主,连看过都没看过的一老一少两个男人,把我和武松的个子长相形容得分毫不差,庄主便告诉他们三人,刚才到客房休息去了。” “这三个人说他们是这一老一少的朋友,因为有急事,他们主人差遣他们三人来追这一老一少,没想到追了几天才追到。庄主便指给他们看我与武松歇息的客房,这三人说不劳老丈费心,我们自己去说,那庄主也没多想,自己去歇息。” “没想到这自称是胡大、胡二、胡三的三个人,说是我与武松的朋友,却不知道是谁雇用的江湖杀手。这三人的快刀不说,更厉害的是无论对付多少人,他们三人一齐上,三把刀把人围得水泄不通,任你插翅也难逃三人组成的刀网。” “雇主告诉他们,这次要杀的其中之一是名震江湖的打死景阳岗白额大虎的武松,他们不敢等闲视之。奔到我与武松所住的客房,便把江湖下三滥的迷香吹进房中,是最厉害的鸣玉更断魂香。这种迷药放少,会让一般人昏睡到鸡叫天亮之后才会慢慢醒来,而且全身无力好久。重则会让人永远也醒不来,所以才会叫做断魂香。” “我便是被这迷香迷晕,而武松久在江湖行走,睡觉都是睁着一只眼,早就听见有脚步声及轻声说话,朝我们所住的房间奔来。他便穿好衣服藏在门后等着,一闻到香味,忙着用棉花塞住鼻孔。” “这三个蠢贼听到我倒地的声音,以为已经得手,便轻手轻脚地摸了进来,还没有来得及摸出大折子,其中一个就被武松戳翻在地。其他两个就与武松打斗了起来,剩下的二人配合比三个人配合威力差了许多,可是也要敌一般五六个好手。” “武松虽然是勇猛无比,但是他手上拿的是李爷给的一把短剑,不比那二人手持大刀,在武器上那二人就占了上风,另外迷香终究还是起了作用,武松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把这二人杀了。但是手臂上也被大刀刮伤几道伤口,血流不止。” “武松打开火折子,认出这就是江湖上有点名气的快刀胡大、胡二、胡三,他们的出名是因为他们从来不顾江湖道义,只要肯出钱就乱杀无辜,今天死在武松的手中,也是他们罪有应得。” “武松心想,这三个败类的尸体如果留在庄上,还会连累好心的庄主,便把这三具尸体拉到官道旁边,摆成是三人因口角而斗殴致死的样子。此时天已经快亮了,武松看我中了迷香还醒不过来,便又背着我,找到这个堆草的草棚,燃上了一堆火,处理伤口。” “等我醒来已经天亮,武松与我想,如果有人买通这三个败类来杀我们,等不到回音,又见到尸体,是不会善罢干休的。为避免这样的事再发生,我们不能住到有人住的地方,只能住没人住的破庙、草棚,而且也只能天黑赶路,白天藏起来。” “最要命的是,武松受了伤,胡家三兄弟的刀砍得很深,又不能去买药,便只好找些清水洗洗。不幸之中的大幸是,我们身上还带有干粮及刀创药,武松的伤口才没有溃烂。不过前三天武松一直发烧,全身乏力,无法行走,最后干粮也吃完,只好到庙里找供果充饥。” “还好武松的身体强壮,硬是挺过了这一关,说实话,要是换了别的人,很难说能逃过这一劫。我们一路上都在想,会是什么人与我们有这么大的仇恨,仇恨到要我们的命呢?” 下载免费阅读器!! 285话:追查真凶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舅舅说:“我自然是与别人无冤无仇,武松在阳谷县打击的虽然是地痞、流泯、恶霸、骗子,可是并没有血债。再说请胡家三兄弟这样的江湖高手,也是要花一大笔银子,那会是谁呢?” “现在看来,这出钱买凶的必定是西门庆无疑,他一定是恼恨武松成了阳谷县百姓的保护神,断了他敛钱的财路,影响了他做官的官路,必定要置武松于死地而后快。” 潘金莲插嘴说:“你说的这件事,西门庆自己就亲口说过。那天他闯进武松的房间,把我给武松的锦袍拿来试穿,结果发现这锦袍是武松穿的,他气极了,用剪刀剪碎了锦袍,然后说武松坏了他的好事,断了他的财路。” “他就是要报复武松,要勾引他的嫂子,让他的大哥戴绿帽子,丢尽他的脸,然后武松动手杀嫂,继而成为杀人凶手,就算不会被官府砍头,至少也会被流放。那时我就想到,他霸占我,毒死武大郎,不过是他翦除武松打击武松的一个计谋与手段,那只是一步棋。可是这些话我就算是告诉武松,他也未必会相信,所以我才要他自己去查,去听别人讲。” 舅舅说:“武松是个极精明的人,如果他收集的证据最后都集中在西门庆的身上,妳说他会得出什么样的结论呢?当时我与武松虽然怀疑西门庆是阳谷县黑恶势力的大哥,可是证据不足,也只好等回来再说,所以那天我们晚上才到家。” “不过到了阳谷县,反而安全了,这个西门庆是个极狡猾阴险的人,他懂得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道理,所以他目前还不会动我们。武松的调查也是秘密进行的。据说西门庆已经回到阳谷县了,他也不清楚武松到底知道他多少情况?奇怪的很,这几天怎么不见王婆来打探消息呢?” 潘金莲说:“你们不在阳谷县的时候,王婆奉了西门庆之命,对我的一举一动都严加看管,不过看见你们回来,西门庆不在,她也不敢惹武松,自然也不敢上门了。我最伤心无助的时候,亏得孙嫂帮我请来慧心师太,专门给我讲《大悲咒》,这才让我把世间许多事情看透。” 舅舅说:“那慧心师太在阳谷县可是出名的高尼,她对佛经、佛理的理解,连我们都不及。听说她为人极为高傲,等闲之人,她正眼也不瞧,凭孙嫂的身份,怎么请得动她来给妳讲经,那可是妳的福气啊。” 于是潘金莲便把孙嫂与慧心师太的友谊,孙嫂是怎样出面,郓哥怎样赶着棚车接来慧心师太,师太住他的房间,对他的书画怎样评价,一一讲给舅舅听,听得舅舅直点头。 最后潘金莲略带几分伤感地对舅舅说:“舅舅,人生无常,世事多变,人算不如天算,尽管你与武松做了周密的安排,可是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当然最好的结果,是我能到慧心师太的翠屏庵出家当尼姑,那儿离娘的坟很近,时常可以去陪娘说说话。” “如果到了最后,我还是没有能逃过此劫,舅舅你一定要记住,把我埋在娘的坟墓旁边。娘有了我的陪伴,她也就不孤独了,你也可以和武松一起去做你们喜欢干的事,你的承诺该有个结果了。” 舅舅安慰金莲说:“不要把事想得那么悲观,妳说过左邻右舍都能替妳作证,最后一定能还给妳一个清白,妳就再耐心地等几天吧,事情差不多都要清楚了,只差最后的摊牌了。” ***** 离开金莲家,武松独自一人想了半天,他便回到了县官衙里的宿舍,他开了锁,去房里换了一身素白色的衣服,叫士兵打了一条麻绳系在自己的腰上;身上藏了一把尖长柄短、背厚刀薄的解腕刀,拿了些银两在身边;叫一个士兵锁上了房门,他去县里买了些香烛冥纸。 武松烧冥纸向天祭拜:“大哥,你的阴魂不散,你在世时个性软弱,现在死了,却不见你的死因。如果你是含冤而死,被人给杀害了,就托梦给我,兄弟自然会替你做主报仇。” 武松把酒浇在地上,烧化冥用的纸钱,便放声大哭,哭得在旁的士兵无不感到哀凄。武松哭完,将羹饭和酒肴与身旁的士兵一起吃了,给了席子叫士兵在大门旁边睡觉。 差不多在三更的时候,武松翻来覆去睡不着;武松爬了起来,看见床子前的玻璃灯半明半灭;侧耳听见那打更的声音,正打着三更三点。武松叹了一口气,坐在席子上自言自语,口里说道:“我大哥生时懦弱,死了之后却是甚为分明。” 武松话还没有说完,只见从床下卷起了一阵冷风,瞬间天旋地转房里整个昏暗,所有的灯全部都熄灭了,墙壁上的纸钱乱飞。那阵冷风逼得武松毛发皆不寒而栗,他张开眼睛看,只看见一个人从床底下钻出来,叫声:“兄弟,我死得好苦啊!” 武松没有听仔细,想要往前再看清楚的时候,那冷风消失不见了,也看不见人影;武松从床上翻了下来坐在地上,心里想这个梦似梦非梦,竟是如此的逼真,好像冤魂就历历在目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他回头看见土兵正睡得正酣,武松心想:“大哥的死必然有冤情,他的冤魂正要报给我知道,却又被我的正气冲散了他的魂魄。” 天一亮,武松便起身带了士兵,走到紫石街的巷口,他问士兵说:“你认得团头何九叔吗?” 士兵说:“武都头,你忘了吗?何九叔他之前曾经来给武都头作庆祝,他家就住在狮子街的巷子里。” 武松说:“你带我前去。” 士兵带领武松到何九叔家的门前,武松说:“你先离去。” 士兵离去后,武松却推开门来,叫声:“何九叔在家吗?” 这时何九叔才起来,他听说是武松回来了,整个人吓得手忙脚乱的,头巾也没有戴好,急急忙忙取了银子和两根骨头藏在身边,便出来迎接武松说道:“武都头,你是几时回来的?” 武松说:“我是几天前回来的,今日我到这里是有些话想要跟九叔说,请九叔移动你的尊驾与我一同前往。” 何九叔说:“小人这时即便跟你前去,武都头,尚且进我家门喝一口茶休息一下。” 武松说:“不必了,九叔不用那么的麻烦。” 两个人一同走出到巷口酒店里坐下,并叫量酒人打了两角酒来。何九叔起身问道:“小人不曾与武都头接触过,我不知道武都头为何要找小人?” 武松说:“九叔请坐。” 何九叔心里已经猜到了八九分,量酒人一面帮他们筛酒,武松都没有开口,只顾着吃酒。何九叔见他不做声,倒是冷汗不停地流,他说些话来探探武松的口风,武松也不开口。 武松酒已经喝了几杯,只见武松揭起衣服,拔出了尖刀插在桌子上,量酒人大吓了一跳,连退了好几步。只看见何九叔的脸色变得青黄,吓得不敢呼吸。武松挽起双袖,手握着尖刀,指着何九叔说道:“九叔,我的个性粗心,但我还晓得冤有头债有主,九叔你不要害怕,你只要实话实说。只要对我一一说明我大哥武大郎的死因,我绝对不会干涉你。” “我若伤害了你,我就不是英雄好汉,倘若你的话有半句的差池,我这一把尖刀一定教你身上添三四百个透明的窟窿。废话不要多说,你只要直说我大哥死的尸首是怎么个模样?” 武松说完,一双手按在自己的胳臂与膝盖,两只眼睛睁得圆彪彪地看着何九叔。何九叔便从袖子里取出一个袋子,放在桌子上说道:“武都头请息怒,这个袋子里便是一个大证据。” 武松用手打开,看见那袋子里面,两块酥黑的骨头,一锭十两银子,便问道:“这怎么是个大证据呢?” 何九叔说:“小人并不知道前因后果,忽然间正月二十二日,我在家,只见茶坊的王婆来呼唤小人去勘验武大郎的尸首。走到了紫石街的巷口,看见县前开生药铺的西门庆,拦住了小人并要小人一同去酒店里喝了一瓶酒。” “西门庆取出了这十两银子交付给小人,并吩咐说道:你要勘验武大郎的尸首,要有所掩盖。小人知道西门庆那个人是一个刁徒,不容小人不收下银子。于是小人吃了酒食,收了这个银子,小人去到武大郎的家里,揭起了千秋幡,只见七窍内有瘀血,唇口上有齿痕,这是生前中毒的尸首。” “小人本来想要声张,只是又没有苦主,他的娘子说武大郎是害了心疼病死了。因此小人不敢声张,自咬破了舌尖,假装昏倒,被扶回家来,只是火家自己去殓了尸首,我不曾接受一文。到了第三天,武大郎的尸首被扛出去烧化,小人暗中拾了这两块骨头,包在布里。这骨头酥黑,是中了毒药身死的证见。” 何九叔继续说:“小人曾经听说,有个卖梨的郓哥,那小厮曾和武大郎去茶坊里捉猴。在这一条街上,没有人不知晓的,武都头想要知道详细,可以问郓哥。” 武松说道:“好,既然有这一个人,我们就一同去走一遭。” 下载免费阅读器!! 286话:设酒宴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武松收起了尖刀,藏起了骨头和银子,算完了酒钱,便同何九叔往郓哥的家里走去。正好走到他们家的门前,只见郓哥背着一个米袋归来。 何九叔叫道:“郓哥,我和武都头来找你了。” 郓哥问道:“你们两个人找我做什么?” 郓哥知道武松来找他是为了什么,他大概心里有数,便说道:“我只是一件事,我的老爹六十岁没有人养,我很难陪你们去打官司。” 武松说道:“好兄弟,别担心。” 武松便取了身边的五两银子:“你拿去给你老爹做为盘缠,再来跟我说话。” 郓哥心里想:“这五两银子可以当作盘缠三五个月了?我就孤身一人陪待他吃官司也无妨。” 郓哥将银子和米袋给了他的老爹,便跟了武松二人走出巷口来到一个饭店的楼上。 武松对郓哥说道:“兄弟,你虽然年纪幼小,你倒有养家孝顺之心。我才给你这些银子,做为盘缠。我有用得到你的地方,等到事情处理完毕,我再给你十四五两银子当作本钱。你可要仔细地告诉我,你是如何和我大哥武大郎去茶坊里捉猴的呢?” 郓哥说:“武二叔,我把事实告诉你,你可千万不要发怒。我在正月十三日提着一篮的雪梨要去找西门庆给他送货,却没有找到他。问他的下人的时候,他下人说道:他在紫石街王婆的茶坊里,和卖炊饼的武大郎老婆潘金莲在同一处,现在你想要找他,每天只能到那里去找他。” “我听到这话,非常的生气,就一路跑到茶坊去找西门庆,怎耐王婆那个老猪狗拦住我,不放我进入房里去。王婆打了我一巴掌,直把我赶了出来,她将我的雪梨都倒在街上。我真的是气极了,我去找你大哥武大郎,跟他说个详细,他便说要去捉猴。” “我说:你这样做是成不了事的,西门庆那厮的手脚了得,如果你去捉猴捉他不着,反而被他告了就不好了。我明天和你约在巷口,你就少做些炊饼出来,我若看见西门庆进入茶坊里面时,我就先进入,你便在外面准备担子等着。只要看我丢出篮子出来,你便抢进来捉猴。” “那时我提了一篮的雪梨,走进了茶坊里,被我骂的那个老猪狗王婆便要来打我,我先把篮子丢出街上,一头顶住王婆的身躯在墙壁上。武大叔抢进来的时候,王婆想要上前拦截,却被我顶住了无法动弹,王婆只有大叫:武大郎来了!” “武大叔只在房门外大声嚷嚷,却没有提防西门庆那厮突然间打开了房门,他奔了出来,把武大叔一脚踢倒了。我看见金莲姐随后便慌张地跑了出来,她扶着武大叔不动,原本我想上前,我却被西门庆那厮殴打,我只有慌忙的走了。过了五七天,我听说武大叔死了,却不知道武大叔是怎么死的。” 武松问道:“你这话可是实话?你千万不要说谎。” 郓哥说:“我说的句句属实,我知道金莲姐她是被西门庆强迫的,武二哥你千万不要怪金莲姐。即使我跟你到了官府,我也是这样的说法。” 武松说:“说得是,兄弟。”便讨饭来吃了,武松给了饭钱。 三个人走下楼来,何九叔对武松说道:“小人就此告退。” 武松说:“你们两人且随我来,我正要你们为我作证。” 武松把两个人一直带到县衙门,知县看见了武松,便问道:“武都头你要告什么?” 武松告诉知县说:“小人的大哥武大郎因西门庆与嫂子做出苟且之是,并被下毒药谋杀了性命。这两个人便是见证,请相公大人做主还小人一个公道。” 知县大人先问了何九叔与郓哥的证词,他与县吏商议。原来县吏与西门庆有勾结,县吏对知县说:“这件事不好办啊。” 知县告诉武松:“武松,你虽然是本县的都头,但你也必须遵守法律。自古以来,捉猴见双,捉贼见赃,杀人见伤。你那大哥的尸首又没有了,你又不曾捉得他的猴;如今只凭这两个人的言语便要审西门庆杀人,莫非你对西门庆有什么异心?此时你千万不可以造次,等你找到充分的证据,此案才有得办。” 武松从怀里取出了两块酥黑的骨头与十两银子,报告说:“报告相公大人,这些证物可不是小人捏造出来的。” 知县看了说道:“这证物我先收起来,待我从长商议,等到可行之时便帮你捉拿西门庆问罪。” 何九叔、郓哥都被武松留在房里,当西门庆得知此事时,他派遣心腹之人来到县衙里给了知县与县吏许多的银两,用金钱贿赂二人。 到了隔天的早晨,武松在县官衙厅上告状,催逼知县赶快拿人。谁想知县贪图西门庆的贿赂,拿出了骨头和银子出来,对武松说:“武松,你休听得外人挑拨你和西门庆做对头;这件事的详细还不明白,难以找出真相。圣人说:经过眼睛亲眼看到的事物,都未必是真的;更何况是在背后所说的话,岂能全部相信呢?你不可以再造次了。” 县吏说道:“武都头,凡是有人命的案件,必须要有尸体、伤痕、病状、凶器、行踪,五件俱全,才可以问罪。” 武松不悦地说道:“既然相公大人不准小人提告,又干嘛理会小人呢?” 武松收回了银子和骨头,再吩咐何九叔收下;走下厅回到自己的房内,叫士兵安排饭菜与何九叔同郓哥一起吃:“你们留在我的房里等一等,我去去便回来。” 武松带了三两个士兵,离开了县衙,带着砚瓦笔墨,买了三五张纸藏在身边,就叫两个士兵买了个猪头、一只鹅、一只鸡、一担酒和些果品之类的东西,放在家里。现在正是摊牌的时候,武松带了个士兵来到了金莲的家中。 武松叫道:“嫂子,下来,我有句话要说。” 潘金莲慢慢地走下楼来问道:“二弟,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呢?” 武松说道:“大哥已经死了二十天了,多亏有左邻右舍街坊的帮忙,我今日特地来把杯酒,替嫂子谢谢众街坊的帮助。” 金莲问道:“你要怎么谢他们呢?” 武松说:“礼不可缺少。” 武松呼唤士兵在武大郎的灵台之前,点起了两枝蜡烛,焚起了一炉香,放下了一陌的纸钱,把祭物在灵前摆上了,堆盘满宴,铺上酒食果品之类的祭品,叫一个士兵在后面烫酒,两个士兵门前安排桌凳,又有两个士兵前后把守门口。 武松一切吩咐完成,便说:“嫂子,妳来接待客人,我去请邻居们来。” 武松先请隔壁的王婆,王婆说道:“我老太婆经不起操劳,心领了,多谢了武都头。” 武松说:“武松有多多打扰了王婆,自然有我的道理。先备一杯菜酒,王婆不可推辞。” 王婆关上了茶店,收拾了门户,从后门走了过来。武松说:“嫂子坐在主位,王婆坐在对面。” 武松又请了孙嫂一起来,孙嫂说:“小女工作忙,不麻烦武都头的辛劳。” 武松拉住孙嫂便说:“一杯淡酒,又不用多长的时间,请孙嫂到我家。”那孙嫂只有随着武松到来,就与王婆肩并肩的坐下了。 武松又请了乔三爷,不由他不来,被武松扯到家里,武松说:“老人家如同父亲一般,武松务必要报答乔三爷的恩情。”便请乔三爷与潘金莲肩并肩的坐下了。又请对门那卖冷酒店的胡正卿,那人原是吏官出身的,他已经瞧出这情况有些尴尬,那里肯来,武松不管他,硬拖了过来,胡正卿与乔三爷并肩坐下。 武松问:“王婆,妳家隔壁是谁?” 王婆说道:“他家是卖面食的。” 卖面的张老儿却正好在屋子里,他看见武松的进入,吃了一惊说道:“武都头,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吗?” 武松说:“家里事有多打扰了街坊,我特地前来请老先生喝杯淡酒。” 那老儿说道:“哎呀,老子不曾有些礼数到过武都头家,武都头却如今要请老子吃酒?” 武松说:“不成敬意,请到我家。” 老儿被武松拖了过来,请去与胡正卿并肩坐下。话说回来,为什么之前先坐的人不走了呢?原来有士兵前后把守着门,他们像是被监禁的一般。 武松请到了四家的邻居与王婆和嫂嫂一共是六人,武松扯了一张凳子,却坐在横头,便叫士兵把前后门给关了。武松大声说道:“众邻居休怪我武松做事粗鲁,胡乱给大家请安。” 邻舍们说道:“武都头回来,我们都不曾给武都头洗尘接风,如今倒反过来打扰。” 武松笑道:“这酒菜不成敬意,众位邻居们休得笑话。” 士兵们只顾着倒酒,众人各怀鬼胎,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样呢? 下载免费阅读器!! 287话:杀王婆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酒喝过了三杯,那胡正卿便起身对武松说道:“武都头,小人先回家忙些工作。” 武松叫道:“你回去不得,既然你来到了此地,便耐心点先坐一坐。” 那胡正卿的心头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他暗地里心想:“既然是好意请我们喝酒,为什么却如此这般的对待人,不许人家离开呢?”胡正卿只好坐下等待。 武松大叫:“再拿酒来斟。” 士兵斟到第四杯酒,众人前后一共喝了七杯酒,大家却像是吃了吕太后一千个筵席,如坐针毡。只见武松吆喝着士兵:“你们先收拾过杯盘,等一下我们还要继续再喝。” 武松用布擦抹了桌子收拾,邻居们起身准备离开,武松将两只手一拦,说道:“我正想要对大家说话,你们一干邻居在这里,中间那一位会写字啊?” 乔三爷便说道:“这位胡正卿字是写得极好。” 武松笑道:“那就麻烦胡兄了。” 武松卷起双袖,将衣裳从底下用力一拨,腰间露出了一把尖刀;武松右手四指抓住刀把,大拇指按住把心,两只圆滚滚的眼睛瞪着大家:“诸位邻居在此,所谓的冤有头债有主,我武松只求各位做一个见证。” 只见武松左手抓住潘金莲,右手指着王婆,四个邻居吓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四人面面相觑,不敢做声。武松叫道:“各位邻居休得见怪,你们不必吃惊。我武松虽然是个粗鲁的汉子,即便是死我也不怕。但是我是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我并不要伤害各位,只想麻烦各位做一个见证。倘若有那一位胆敢先走,休怪我武松翻脸无情,叫他先吃我五六刀先,我武松因此偿命也无妨。”四个邻居都吓得目瞪口呆,不敢再动。 武松看着王婆,大声喝道:“王婆!妳这一个老猪狗给我听着!妳是怎么把我的大哥性命谋害的?从实招来,我便饶了妳一命!” 王婆吓得说道:“武都头,你好没有道理,你大哥是害心疼病死的,关我什么事啊?” 王婆话还没有说完,武松将尖刀猛力地插在桌子上,用左手揪住王婆的发髻,右手劈胸提住;把桌子一脚踢倒了,隔桌子将王婆给拉了过来,翻放在灵位的面前,两脚踏住;右手拔起刀来,指定王婆说道:“老猪狗,妳给我老实说出一切的真相!” 王婆脱身不得,只得说道:“武都头千万不要发怒,老身说了便是。” 武松叫士兵取来纸墨笔砚,排好在桌子上;把刀指向胡正卿说道:“麻烦你给我听一句写一句。” 胡正卿吓得发抖地说:“小……小人……便……写……写。”讨了些墨水,磨起墨来,胡正卿拿着笔一字一字写在纸上。 “王婆,妳给我老实说出一切!” 王婆哭道:“这又不干我的事,你教我老实说些什么?” 武松怒道:“老猪狗,真相我都知道了,妳休想耍赖,妳若不说出来,我就先杀了妳这只老狗!” 武松提起刀来,往王婆的脸上便是两刀,竟割出血来,血流如注,王婆吓得慌忙地叫道:“武都头,且饶过我一命,你放我起来,我说了便是。” 武松一提,提起了王婆,跪在灵桌的前面,吆喝了一声:“老猪狗快说!” 王婆吓得魂魄都没有了,只有从实招来;将那日潘金莲因放帘子打着了西门庆起,并做老衣在茶坊里与西门庆通好,一一地说了出来;后来西门庆怎么踢倒了武大郎,又如何设计下药,自己怎么教唆潘金莲,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武松叫她说一句,叫胡正卿写一句,王婆全都招认了,从头到尾发生的经过全都写在纸上,武松叫王婆画字,叫四家邻居也画了字。 武松看着潘金莲,他不敢相信潘金莲会做出这样子的事,谋害亲夫,竟是如此狠毒的事。潘金莲可是他这一生最爱的女人,她害死的可是他的结拜大哥武大郎,他要怎么对付潘金莲呢? 武松叫士兵拿绳子来,直接绑了王婆这只老狗,他卷起了这份证词,藏在自己的怀里。叫士兵拿碗酒来放在灵桌的前面,拖过了王婆跪在灵前,洒泪地说道:“大哥灵魂离去不远,今日兄弟给你报仇雪恨!”叫士兵把纸钱点燃。 王婆见情势不好,想要叫救命,可是被武松揪住了脑袋,两只脚踏住她的两只胳膊,扯开了胸脯衣裳。说时迟那时快,把尖刀去胸前一刺,武松口里衔着刀,双手挖开胸脯,挖出了心肝五脏,供养在灵前;喀嚓一刀便割下了王婆的头来,血流满地。四家的邻居都看傻了眼,吓坏了,只有掩住脸部不敢观看,大家看见武松竟是如此的凶恶,都不敢劝说,只有随便武松怎么做了。 武松叫士兵去楼上取下一个床单将王婆的头给包了起来,他的尖刀指向了潘金莲,潘金莲以为武松要杀她,吓得软腿,整个人跪倒在地。此时舅舅正好出门不在,根本就没有人可以阻止武松,救潘金莲一命。 潘金莲发抖地说:“你要杀我,你就杀吧……” 潘金莲对武松大哥武大郎不忠,害死了武大郎,身为武大郎的弟弟武松,本应该杀死潘金莲为大哥报仇。可是武松根本下不了手,他辜负潘金莲这一世对他的爱情,因为仁义,潘金莲是武大郎的妻子,也是自己的嫂子,他无法做出违背伦常的事情,对于潘金莲的爱情也只能视而不见。 “我不会杀妳的,我要妳亲眼看妳的姘夫西门庆是怎么死的?” 武松擦了擦尖刀上的血渍,插回刀鞘里面,他洗了手,对大家说道:“有劳各位邻居,请大家不要见怪。现在还要请大家到楼上稍坐片刻,等我武松去报仇回来。” 四家邻舍面面相看,不敢不依武松,全部的人只有上楼去坐了,武松吩咐士兵,关了楼门,让两个士兵在楼下看守着。 武松拉着潘金莲,快速地奔跑,一直奔到西门庆的生药铺店前来,看到药铺的主管,就问道:“西门官人在吗?” 主管说:“官人才刚出去。” 武松说:“借一步说话。” 那主管也有些认得武松,他不敢不出来,武松引他到旁边一个僻静的巷内,蓦然地翻过脸说道:“你要死还是要活?” 主管吃惊:“武都头在上,小人又不曾得罪武都头……” 武松说:“你想要死,就不用说出西门庆的去向,如果你想要活,就老实对我说出西门庆在那里?” 主管说:“西门官人刚才和……和一个相识……去……去狮子桥下大酒楼上吃……”武松听了,转身便走,那主管吓得半晌都不敢动,之后自行离去了。 武松拉着潘金莲直奔到狮子桥下酒楼前,武松便问酒保说:“西门庆和什么人在一起喝酒?” 酒保说:“西门大爷和一个一般的财主在楼上街边阁里喝酒。” 武松一直闯到楼上,直到阁子前的时候,他看到了西门庆,这是他第一次遇到西门庆,他看见西门庆的脸孔大吓一跳,原来西门庆就是秦始皇,他也是秦始皇这一世的化名之人。 “没想到竟然是你,你就是西门庆?” 西门庆看见武松与潘金莲并没有那么的吃惊,他似乎料到武松会来找他。 “我等了你许多,终于等到你来找我了。” 武松不悦:“这一切都是你的计谋,你早就知道潘金莲是结子转世的女人,所以你借机接近结子,还勾引了她,目的就是要找到我。” 西门庆笑道:“没错,因为你实在是太难找了,只要我跟潘金莲在一起,你一定会现身去保护潘金莲。但谁料到,不死的徐福就是鼎鼎大名的打户英雄武松呢?” 武松走到西门庆的面前,把那被包打开一抖,一颗人头血淋淋的滚了出来。武松左手提了人头,右手拔出尖刀,挑开帘子钻了进来,把那王婆的人头往西门庆的脸上掼了过来。 “你看,这是谁的人头?” “是王婆,你竟然杀了王婆?” “这个猪狗竟然协助你沾污了潘金莲,她死不足惜。我今天的目标是你,我要杀你为我大哥的死、潘金莲的清白报仇。” 西门庆大笑:“武松,你可真爱说笑话啊?今天你是自来自寻死路,我要吸尽你的血,我要获得真正的长生不老的生命。” 下载免费阅读器!! 288话:决战西门庆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有人说:“武大郎是好人,潘金莲是美人,武松是超人。”如果是这样,那西门庆是个什么人?西门庆是个衰人。 凭他西门大官人,家大业大造化大,什么样的女人弄不到手呢?只因为一支杆子砸到头,使西门庆惹上了潘美人,从此开始霉运罩头,杀了个无冤无仇的武大郎不说,还惹上了无坚不摧的武松,他这是何苦来也?有家不能回,有床不能睡,躲在狮子楼上听小曲,西门庆正是面热心里虚。 人衰挡不住霉头,武松到底是找来了,凭着西门庆的本事,他要打赢武松,也不是件困难的事。西门庆的功夫可不低,当初他在打武大郎的时候,是那么的轻而易举。 武大郎想要抓住西门庆,西门庆早就已经飞起了右脚,武大郎的个子矮短,西门庆的脚正踢中武大郎的心窝,武大郎扑地往后便倒下了。西门庆可是个内行人,他早就看出武大郎的弱点。 西门庆的脚上可是有功夫的,什么人能一脚便将人踢成重伤?西门庆的脚上功夫不是盖的,不说是能一脚致命,但是踢中必定受伤。他要对付五六个没训练过的成年男子,也就是几分钟的事情。 西门庆能一脚便踢伤了武大郎,可见他脚上功夫的厉害,西门庆虽然爱玩女人,可是他平日里踢桩子、踹沙袋的功夫可是没有少练的。 武大郎是个矮子,他的胸口估计也就在西门庆腰的位置那么高,西门庆一脚正中他的胸口,说明西门庆此人深谙武术格斗的精髓,所谓的起腿不过腰。他这一腿,踢得很低,是散打中常用的鞭腿,也就是把腿如鞭子般甩出去,很多时候是会直鞭对方的头,鞭腿的力道大杀伤力强,能达到一击必杀的效果。 中国武术,其实并不是个花架子,很讲究实用。武术本是发源于战场,无论是什么样的高手,在打斗中相互扭抱的场面,总是摆脱不了的,在混乱的肉搏战中,只要对方想要抱摔,总有机会能抱在一起。因此西门庆不喜欢将腿踢得太高,只要踢高了,重心就会不稳,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重心不稳是最致命的,可能一脚踢翻了一个,却马上就被另一个趁着自己下盘的不稳,把自己轻易地摔倒,因此武术有云:起腿半边空。 那要怎么用脚防止这类情况呢?很简单,起腿不过腰,这样就能在保持平衡的同时,打击敌人了。既然是起腿不过腰,那么用脚去踹对方,无疑是最好的打击方式。起腿很低的时候,如果用腿去踢对方,造成的伤害远不如直接一脚踹上去的重伤害。 西门庆面对猛冲过来的武大郎,一起腿便是低腿,可见他的经验丰富,一个低踹腿正中对方胸口,可见他的快狠准稳四个字都用上了,他是一个高手,只用了这一脚,武大郎便被踢到旁边凉快去了。 虽然西门庆是个高手,但是他的心里是虚的,毕竟不占理,偷了人家的老婆,还害死对方的丈夫,所以他面对武松的时候,心是虚的。打时有人似无人,打架最讲究心态,他心虚了,自然做不到似无人之境界。 西门庆见武松来势汹汹,立刻用手一晃,同时起脚踢击对方。用手一晃叫做假动作,这是个配合性的动作,双方交手之时,一拳晃了过来,对方若不肯闪,这一拳就变成真的了,对方若闪了,这一拳就是虚的,下边的正蹬腿肯定招呼在武松的肚子上。 西门庆这个打法,纯粹的打家子手法,简单而实用。其实武术中真正打人的招式都是很简单的,即便是有些组合,也是简单招式的组合,越简单的招式,打人越快,效果越好。 武松一来心思胆大,二来报仇心切,因此他轻敌了,西门庆这一脚正中他的右手,把刀给踢飞了。这速度是多快多准,西门庆真的是一个高手,可惜高手面对的是一个超人。 武松没有感觉到疼,他是个标准的亡命徒,流氓会武术,谁也挡不住,流氓尚且挡不住,更何况是杀手呢?大老虎都被他打死了,打个活人还不是小菜一碟? 武松挨一脚后继续地往前冲,西门庆的攻击只当作搔痒,也毫不在乎丢了尖刀。西门庆见武松像似铁打的一般,先是右手引领眼神,同时左手一拳再打向武松的心口。武松刚来的时候,西门庆是一个假动作再加上一脚,此时却是一个假动作在加上一拳,表示武松已经离他近了,已经冲到他的跟前了,西门庆来不及再次起腿,只好发拳攻击。 西门庆的左拳打来,武松是低头一躲,许多格斗家,面对对方一拳打来时,都是侧身一闪,接着从边位进攻对方,而武松却不是,他是一低头,西门庆的左拳便从他的头顶飞过,接着武松保持着低身形,往前一钻,一下子就钻到了西门庆的肋下,到了肋下再往前继续钻,可就到了西门庆的身后了,此时武松把身形往上一长,他的左臂刚好能从后面挟住西门庆的脖子。 武松这一手是摔跤的招数,矮身闪过的同时,冲入对手的内线,突然发力打倒对手。武松的左臂挟住西门庆的后脖子后,他的右手同时抓住对方的左脚,这下子就把西门庆整个人提起来了,然后整个人向左边一扭腰,左肩膀往下一发力,同时右手顺着发力的方向一推,西门庆就被抛了出去。 武松不但拳脚厉害,而且还懂得摔跤,真正的高手间的决斗,速度是很快的,几分钟就见真章,西门庆不是没本事,而是武松太有本事了。他能一瞬间钻过对方的肋下,采用快摔突然一下扔飞对方,可见他的功夫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西门庆用连续的直拳打出,被武松以掌左右乱甩,将西门庆的直拳甩开,而后一个近身的快摔,钻过去将西门庆给撂倒,武松好武艺,西门庆好倒霉,西门庆此时不是武松的对手,既生瑜又何生亮。 武松的武艺高强,有勇有谋,崇尚忠义,有仇必报,是当时最大的黑帮水泊梁山的金牌打手,门前一对双花大红棍,坐第十四把交椅,自从在景阳冈醉酒闹事,三拳打死了吊额白眼虎之后,被群众送当地的衙门,县太爷看他武艺超群,相貌英俊,便把他留在了身边当职,并兼任保镖。 武松从旁边抽出一个棍子,即冲上前就是一棍,将那西门庆打成一个滚地葫芦,正想要上前下重手,四周西门庆的手下拥了上来,将武松栏住了。 武松大喝了一声,使出了一招横扫千军,将众人逼开,又是一招老蛇出洞,将一个喽啰捅成重伤,接着又是一招神龙摆尾,扫翻了四人,这几招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一般,众人的眼花缭乱之间,武松已用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如破竹,将西门庆的手下杀了个七零八落。 下载免费阅读器!! 289话:决战西门庆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这时武松全身的杀气已满,他大吼一声,收回棍势回气,洒出了一把石灰粉,趁着众人护眼之时,使出了自己的终极奥义修罗棍法,此招一出,只见众人血花四溅,纷纷倒地,能站立的人就只剩下武松一人。 西门庆一看:“我的乖乖的隆地咚,武松他带着必杀复仇之心,此时他的战斗力起码是我的一倍,这场决斗怎么打呢?我得想个办法。” 西门庆连忙大叫一声:“住手!” 武松怒道:“西门狗贼,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要说?” 西门庆答道:“武松,今天算我栽在你手里,我西门庆认了,但是我们两人缠斗了那么久,也算是老朋友了,我们自然不能像地痞流氓一样的打架,就让我们来场光明正大的决斗吧。” 武松一听,哈哈大笑:“好啊,你说要怎么个决斗法?” 西门庆一听,心中暗笑地说:“既然是决斗,那当然要公平,既然决斗的时间地点你都已经挑了,我就来挑决斗的方法吧。” “好,我倒要看你还有什么花招?” 西门庆缓缓地站了起来,说了一声,:“好,那我们就来比比看谁的胡子长?”说完西门庆摸了摸自己下巴的山羊胡子,众人听了皆昏倒,这是什么光明正大的决斗方法? 武松:“……”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西门庆一看武松呆住了,正要使出阴招偷袭武松。 旁边的潘金莲大叫了一声:“小心,武松,西门庆要使出阴招偷袭你了。” 武松一听,立刻清醒过来,连忙大叫:“西门庆,你废话少说,就让我们痛痛快快地对打吧!” 西门庆一看,怒道:“哼,别以为我怕了你,来吧!” 西门庆上前就是一招黑虎偷心,武松一挡一让,一招大擒拿手,扭住西门庆的肩头,西门庆也算是个人才,左手被擒,右手使出了一招撩阴手,往武松的要害抓去,武松大惊,往后一退,西门庆得势不饶人,就地一个追魂十八滚,滚到武松脚下,双脚蹬出,恰好踢在武松小腿上,武松躲闪不及,身子向前倒去,西门庆又是一招催波碎奶掌,打在武松胸前,武松痛得飞退,嘴巴吐血三小口。 武松吃了一回亏后,他不敢再轻敌,小心翼翼的攻上前去,与西门庆你来我往,大战了三十多回合,这时西门庆刚好背对楼梯,武松目光看向楼梯,突然大叫一声:“啊,大哥,原来你没有死?” 西门庆一听,吓了一大跳,刚转过身来,背后武松一招童子拜观音,双掌合十,跟着就是一招千年杀捅向西门庆的背后,只见西门庆像一只漏了气的气球一样,用不规则线路飞向天空,最后重重的摔在地上,吐血数升。 西门庆爬在地面上,转过头来说:“杀千刀的武松,你敢阴我!” 武松大笑:“行走江湖最重要的就是一个阴字,难道你不知道吗?” 西门庆:“我……” 远处突然间传来一阵歌声:“菊花残,满身伤,你的背影好凄凉……” 武松走到西门庆的面前:“狗贼,你还有何话可说?” 西门庆突然间偷袭,他将手虚指了一指,飞起了右脚攻向武松,武松只见他脚起,略闪了一闪,恰好那一脚正踢中武松的右手。 西门庆右手虚照一照,左手一拳,照着武松的心窝里打了过来;却被武松躲过攻势,武松就从攻势里从胁下钻了进来,左手带住头,连肩胛用力一提,右手早就已经揪住西门庆的左脚,只见武松的神力,西门庆的头在下脚在上,整个人被摔出了酒楼,从二楼的窗户被抛了出去,五公尺的高度直落在地面,西门庆整个身体狼狈地倒撞落在街道上,他跌得个狗吃屎满身是血十分的凄惨,街上的两边人看到此状都大吃了一惊。 武松快速地跑过窗户边,整个头钻出了窗子外,往下一望,西门庆的整个踪影竟然就消失不见了,只剩下地面上一滩的血渍,完全不见西门庆的人影。 武松怒吼:“可恶!这厮究竟跑到哪里去呢?我不能杀他,我就不能报我大哥之仇。” 武松气得整个身体发抖,潘金莲看武松这个样子,她也不敢靠近武松。不禁问道:“二弟,你要杀我吗?” 武松走向潘金莲,右手掐住潘金莲的脖子:“嫂子,就算妳死一万次,也还不了妳谋害亲夫的罪恶。” 潘金莲泪流满面:“我知道我的罪恶深重,我死一万次也不足惜。既然要死,我宁愿死在你的手下,被自己最深爱的人所杀死,我也死得其所了。” 武松睁大着眼睛看着潘金莲:“妳知道我是不可能杀妳的,因为……因为我也爱妳,但是……我不容许我爱妳,只因为妳是我大哥武大郎的妻子……” 潘金莲听到武松说他也爱她,她着实大吓了一跳,她从来不知道武松竟然也喜欢自己,她自己一直以为只是自己单相思武松。 潘金莲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为什么不跟我坦白?我们两人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想在一起生活的人不是武大郎,更不是西门庆,而是你武松啊。” 武松眉头深锁地说道:“我对妳的爱已经有几百年了,如果说出事实真相,妳也不会相信……” “几百年……?我不懂你说的意思。” 武松脸色沉重:“不过这一切都已经太晚了,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妳潘金莲已经背负了谋杀亲夫的罪名,我武松如果再跟妳在一起,妳的罪名将会陷入万劫不复,永不超生的下场。我武松与妳再也没有下一世相爱的可能性,我对妳今生的爱就到此为止吧。” “从此之后,我武松不会再见妳潘金莲,就让我们彻彻底底地分开吧。” 此时武松说着说着就泪流满面,他的内心就如同刀割一般的痛苦,想到分离今世与潘金莲不能相见,内心简直是无比的伤痛。 “潘金莲,妳走吧,找一个没有人认识妳的地方,度过妳的余生吧。这样妳的下辈子,我们才有可能在一起的机会。从今天开始,我再也不要再见妳了。” 武松走了,武松从潘金莲的身边彻彻底底地离开了。从这一天起,西门庆消失了,潘金莲也跟着消失了…… 潘金莲来到了慧心师太的翠屏庵,她潜心钻研佛法,平心淡气地度过她的余生。 下载免费阅读器!! 290话:谈金色变宋高宗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南宋是北宋在靖康之耻灭亡后由宋室在江南建立的国家,与北宋合称为宋朝,共传五世九帝,享国一百五十三年。 靖康之耻时宋徽宗、宋钦宗被金国所俘虏,宋徽宗的第九个儿子康王赵构在南京应天府继承大宋的皇位,为了延续宋朝皇统和法统,定国号仍然为宋,史称为南宋,后来迁都到临安。 金国几度南征都未能消灭南宋,而南宋也有过数次北伐皆无功而返,南宋和金国形成了对峙的局面。后来宋、金达成了绍兴和议,双方以秦岭淮河为界。到南宋中后期奸相频出,朝政糜烂腐败,而处于漠北草原的蒙古人开始崛起,铁木真建立了大蒙古国,征服金国后开始大举入侵南宋,南宋军民拼死抵抗,直到南宋都城临安被攻占,崖山海战宋军战败,宋末帝赵昺随着陆秀夫背着跳海而死,南宋灭亡。 南宋虽然偏安于秦岭淮河以南,却是中国历史上经济文化繁荣、科技进步、对外开放程度较高的王朝。南宋与金国、西辽、大理、西夏、吐蕃以及兴起的大蒙古国并存。游牧民族对宋朝先进生产关系的毁灭性打击,使一直处于上升阶段的东方先进文明,从此逐渐趋向衰落。 女真人领袖完颜阿骨打建立了金国。宋徽宗见辽国国力衰弱,便派使者向金提出联金灭辽的事宜。宋攻打燕京,大败而回,金攻陷临潢府,大辽灭亡。宋付出巨额的赎款给金,以换取燕京等地。金借口北宋收容金国的叛将,分兵南下,直趋汴京。宋钦宗即位,与金人和议,金人解兵北归,次年,金人再度南下,攻陷了汴京,掳走了徽宗、钦宗和皇室大臣三千多人北去,史称为靖康之耻,北宋就此灭亡。 在靖康之耻之中,宋徽宗、钦宗二帝被女真人俘虏,包括皇后、嫔妃、皇子、公主等皇室成员和机要大臣,宫廷女官、宫廷乐师、厨师等都被女真人俘虏北上,唯独康王赵构得以幸免。 金国从汴京撤军,立张邦昌为大楚皇帝。由于张邦昌原本为宋臣,后来投降金国,开封军民对他憎恨有加,一大部分旧宋朝臣要求他退位。在万般无奈之下,张邦昌以孟太后之名,下诏书立赵构为帝。赵构从河北南下到陪都南京应天府,正式即位,改元建炎,建立了南宋,是为宋高宗。 然而叛臣张邦昌却以护国有功为名,被封王。张邦昌后来被杀,成为宋朝唯一被杀死的文臣。宋高宗即位的第二年,金国以张邦昌被废为名,继续大举南侵,之后赵构一路南行,过淮河、渡长江。 金国又立刘豫为帝,国号齐,史称伪齐,以加强对黄河以南地区的统治,南宋与金国以淮水到大散关一线为界。南宋改江宁府为建康府作为行都,称为东都。为此南宋也进行北伐,由宗泽、岳飞、韩世忠、吴玠等抗金将领指挥,在黄河两岸曾经击溃伪齐军和金国的联军。 靖康二年,因为昏庸无能的北宋君臣指挥不当,加上江湖术士郭京误国,北宋都城东京汴梁被金国女真兵攻破。金兵大肆烧杀抢劫搜刮,将当时世界的著名大都会东京汴梁洗劫一空。 金兵押着徽、钦二帝以及宋朝后妃、皇子、宗室、贵戚等三千多人北返,被金国女真兵押走的还有东京城内的教坊乐工、技艺工匠等数千人以及平民百姓男女不下十万人,其中以女性居多,金兵还带走了北宋朝廷的大量文籍舆图以及宝器法物,北宋宣告灭亡,史称靖康之耻。 宋高宗赵构,是宋徽宗赵佶的第九个儿子,赵构的母亲韦氏是一个地位较低的嫔妃,并不受宋徽宗的宠爱。赵构本来与皇位无缘,然而在靖康之变中,赵宋宗室多被金兵掳去,唯独赵构成了漏网之鱼,中兴之主的位子自然非他莫属。 靖康二年,年二十一岁的康王赵构登基,重建赵宋,即为宋高宗。但是宋高宗赵构这个中兴之主实在是有名无实,父母兄弟妻女被掳的奇耻大辱都无法激起他对金人的仇恨,他的恐金症是无可救药。 宋高宗赵构在位期间,无论抗金战场上的胜负如何,他都是一味地投降求和,在金人的面前极尽的卑躬屈膝、摇尾乞怜的丑态。历史安排了一个谈金色变的君主来承担抗金御侮的使命,无论如何是难有成就的。 宋高宗赵构的亲生父亲宋徽宗赵佶后来被金人折磨致死,宋徽宗的尸体还被金人拿去炼油,后来宋金和议达成之后,金人归还所谓的宋徽宗梓棺里面装的并不是宋徽宗的遗体,而是一截朽木。 包括宋高宗赵构的父母和兄弟姐妹在内的所有北宋皇亲国戚几乎全部被金人抓走,在金国受尽了凌辱,有的被折磨致死,有的沦为金人的奴隶。 在被金人掳走的宋朝战俘中,女性的遭遇尤其悲惨。金人把从宋朝掳掠到的女子,不论是皇后妃嫔、公主太后,还是宫女和民间女子,全部集中关押在上京的洗衣院里,供金国女真人玩弄、蹂躏,而且金国的达官贵人们还可以把他们看中的宋朝女子带回家当奴隶。 在靖康之变中,宋高宗赵构的元配王妃和五个幼小的女儿以及宋高宗赵构的兄弟姐妹也都被金军掳掠而去,并曾多次遭到女真贵族的凌辱蹂躏。但是宋高宗赵构并没有感到很耻辱,也没有因此而对金人恨之入骨,宋高宗赵构后来甚至一再奴颜婢膝地屈辱求和,祈求仇敌金人让他当个太平皇帝。 在杀害抗金名将岳飞以及爱国文人陈东、欧阳澈等人之时,宋高宗赵构有足够的凶狠,在南宋臣民面前,宋高宗赵构也具备足够的帝王专横霸气,但是对待杀父之仇敌金人,宋高宗赵构却表现了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奴气。 刘豫的称帝、李成的为盗、郦琼的反叛,他们原本都是宋国的臣子,后来投靠金人,给金人当了鹰犬,成了汉奸,他们都过得很逍遥自在,也很难见到宋高宗赵构对他们的指责。 至于金人的跋扈骄横,灭亡北宋,侵占宋朝疆土,屠戮宋朝的臣民,害死宋高宗赵构父兄,羞辱宋高宗赵构的母姊与宋高宗的妻女,宋高宗赵构反倒尊称它为大金,自称曰臣构,屈膝跪拜,必恭必敬。 康王赵构在南京应天府即位,将靖康二年改为建炎元年,成了南宋的开国之君,后庙号称宋高宗。宋高宗赵构当时才二十一岁,他长期在深官养尊处优,所擅长的只有享受和欢乐,统治的经验还不丰富。 宋高宗赵构称帝初始,迫于严酷的形势,不得不起用众望所归的爱国名臣李纲担任宰相。然而宋高宗赵构真正言听计从的,却是奸臣汪伯彦、黄潜善,外加一些宦官。黄潜善和汪伯彦等人无意恢复故疆,坚持迁都东南,以图苟安一隅,这正中宋高宗的下怀。 金国左副元帅宗维攻陷徐州,驱军南下,扼守在淮阳的韩世忠军一触即溃,败走盐城,金兵长驱直进。向来畏惧金兵的宋将刘光世不战而逃,致使金兵在顺利渡过淮河,接着金国骑兵奔袭南宋小朝廷所在的扬州。 二月初三清晨,宋高宗赵构正搂着妃子亲热,内侍省押班康履突然向他报告紧急军情,说派去探听消息的内侍连夜逃回报讯,天长已经陷落,金兵正奔袭扬州。 金国骑兵就快要杀到扬州这一个消息有如晴天霹雳,正在行乐的宋高宗赵构顿时被吓成了软脚虾。宋高宗赵构睡意顿消,从床上一跃而起,急急忙忙穿上甲胄,跳上一匹战马,向外出逃,紧跟在他后面的只有御营都统制王渊、内侍康履等五、六人。 这时扬州城内已经开始混乱,军民十分的恐惧,人心惶惶,四出逃难,而宰相汪伯彦、黄潜善还若无其事的带着一班官僚在听高僧说法。许多官员到宰相府询问,他们冷静的说:“已经有了措施,不必惊慌。” 整个形势十分的紧急,敌人已经来到了跟前,这些官僚们却还在酣歌宴会,直到听说皇帝已经逃出扬州,这才仓皇策马逃走。 皇帝逃走了的消息很快传遍扬州城内,老百姓更加的惊慌了,扶老携幼,背负肩挑,匆匆逃难,宫女们在街上哭哭啼啼到处乱跑,惨遭乱民的强抱,官员们骑马挥刀在人群中横冲直撞,城门口十分的拥挤,数千名妇女儿童和老弱被踩死、挤死,扬州城一片的混乱。 宋高宗赵构冲出了扬州城南门,在扬子桥驻马,一个浙东籍卫士对他出言不逊,说他重用黄潜善,以致造成这一个局面。宋高宗赵构十分的生气,拔出佩剑竟然将卫士一剑砍死,然后继续向南逃跑,一口气跑到长江边上的瓜洲镇。 这时瓜洲渡口的情况更为混乱,不但找不到官船,就连民间渡船也很稀少,十几万难民挤在江边争渡。偶有一只渡船,但到不了岸边,就被泅在水中等在那里竞渡的人截住了,有勇力的人不愿意去与金兵做战,反而杀人掠夺财物并抢夺渡船过江。 宋高宗赵构在亲信王渊的帮助下,总算找到了一艘小船,赵构给了许多的重赏,才策马泅水,攀登上船,渡到了对岸的西津口。这次他匹马渡江,身边竟然没有一人跟随,上岸之后,便独自一人走进岸边的水帝庙里坐下休息,取下佩剑,把剑上的血渍擦掉。 镇江府守臣钱伯言得知宋高宗赵构过江到了西津口的消息后,便派出府兵,把他迎到镇江府治,直到这个时候,宋高宗赵构才稍微安定。 下载免费阅读器!! 291话:精忠报国岳飞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瓜洲镇又名瓜埠洲,在江苏省邗江县的南部,大运河进入长江处,离扬州约五十里,为长江南北水运的交通要冲,是有名的古渡头。 二月初三这一天,阳光灿烂,从扬州到瓜洲镇的路上全都是难民,而蚁聚在渡口的竟然有十多万人,有妇女婴儿,妇女和老弱的下半身浸泡在水里,竟向水中的几艘渡船走去,而绝大多数男女难民则在岸上哭哭啼啼乱成一团。因为最近运河不涨潮,水位下降,运河里的船只进不了长江,所以只能靠几艘民间小船摆渡,局势就显得格外的紧张。 当天晚上,金兵先头部队五百骑兵进入扬州,大肆的烧杀掳掠,纵火焚烧摘星楼,第二天金兵追至瓜洲渡口,这时没有渡江的难民尚有十五到二十万人,一见到金兵冲到,有数万人奔逃堕江而死,江面上到处是死尸,在岸边的难民被金兵杀的血污狼藉,惨不忍睹,少女都被驱赶回城,遭到金兵的残忍对待。 自江岸到瓜洲镇一带,尸横遍地,血污狼藉,惨不忍睹。在瓜洲渡口,遍地都是被丢弃的金帛珠玉,任凭金兵和来自华北的伪军捡拾,至于官府案牍、朝廷仪物堆积如山。在这次的战乱中,南宋皇室的狗脸都丢尽了。 就在这一天,金兵后续的人马四千五百人陆续从天长进入扬州,扬州城内发生了大劫掠,大屠杀,城中的女人与玉帛,被一抢而空,未及逃出的南宋宫女和朝官女眷也全被掳去。金兵在扬州城内掳劫了半月之后,满载美女玉帛北去,在退出扬州时,纵火焚城,城中所有建筑物全被烧毁。 进犯扬州的这支金国装甲骑兵部队人数不足五千兵,转战几个月,虽然遭遇的都是些不堪一击的软弱宋军,但实际已经成为强弩之末,是完全可以击败的,但是南宋王朝的统治者和那个时代汉人软弱的性格就是这场悲剧的罪魁祸首。 在杀害抗金名将岳飞以及爱国文人陈东、欧阳澈等人时,宋高宗赵构有足够的凶狠,在南宋臣民面前,宋高宗赵构也具备足够的帝王专横霸气,但是对待杀父之仇敌金人,宋高宗赵构却表现了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奴气。 至于金人的跋扈骄横,灭亡北宋,侵占宋朝疆土,屠戮宋朝臣民,害死宋高宗赵构的父兄,强抱宋高宗赵构母姊与宋高宗妻女,宋高宗赵构反倒尊之为大金,自称曰臣构,屈膝跪拜,必恭必敬。 岳飞遇害十几年之后,金国海陵王完颜亮蓄意吞灭南宋,故意命令他的使者王全在出使南宋时当面毒骂宋高宗赵构,完颜亮还对他使者说:“南宋的狗皇帝必定不敢加害于你。” 在听到金国使者的恶毒谩骂之后,宋高宗赵构不仅没有发怒,而且还可怜巴巴地躲到屏风后面哭泣。事后宋高宗赵构竟然还命令南宋大臣照旧设宴招待,以礼貌对待金国使者,还继续派遣使者去金国修好,仍然企图乞求完全没有丝毫希望的和平。 南宋时的史书为了给皇帝遮羞,只字不提金国使者辱骂宋高宗的具体情节。让人真是惊讶于宋高宗赵构的忍辱心态,假如换做是个稍有血性的人,是可忍孰不可忍,肯定是先宰了这个辱骂自己的金使。 金兀术挥军南下,高宗赵构无路可逃,只得入海逃避,在温州沿海漂泊了四个月之久。由于南方天气潮湿、河道纵横,加上南宋军民的英勇抗战,金主帅完颜兀术决定撤兵北上。在北撤到镇江时,被宋将韩世忠切断掉了后路,结果被逼入黄天荡,金兵屡次突围,均告失败。 后来因为汉奸的指点,金兀术听说有老灌河故道可以通向秦淮河,于是发军开凿,一夜凿渠三十里,掘通河道,由渠出江,经秦淮河引入建康城西的长江江水,得以逃往建康。但是道路依然被韩世忠的水师所扼守,金军不得过江。 又有福建人王某向金兀术献策,舟中载土,上铺平板,拆卸船板作为棹桨,等待无风的时候出击,韩世忠军于是大败,退还镇江,金兀术得以渡江北归。这就是著名的镇江之战,又称为黄天荡之战,宋军以八千人的兵力围困金兵十万人,双方相持了四十八日,最后金军用火攻,火烧宋军船只才打开了缺口,狼狈的北返。 金军又在建康被岳飞打败,从此不敢再渡江,在南宋中兴四将之中,最著名的就是岳飞,他透过北伐夺取了金国扶植的伪齐控制的土地。但是宋高宗赵构因为一心议和,和岳飞的北伐意向相左,为岳飞之后被杀埋下了伏笔。 岳飞生于河南省安阳市汤阴县,岳飞作为中国历史上的一员名将,他精忠报国的精神深受中国各族人民的敬佩。岳飞小时候家里非常的穷,母亲用树枝在沙地上教他写字,还鼓励他要好好的锻炼身体。岳飞勤奋好学,不但知识渊博,还练就了一身的好武艺,成为文武双全的人才。 当时北方的金兵常常攻打中原,母亲鼓励儿子报效国家,并在他背上刺了“精忠报国”四个大字。孝顺的岳飞不敢忘记母亲的教诲,那四个字成为岳飞终生遵奉的信条,每次作战时,岳飞都会想起精忠报国四个大字,由于他勇猛善战,取得了很多战役的胜利,立了不少功劳,名声也传遍了大江南北。 岳飞还建立起一支纪律严明、作战英勇的抗金军队岳家军,岳家军的士兵都严格遵守纪律,宁可自己忍受饥饿,也不敢打扰人民;晚上如果借住在民家或商店,他们天一亮就起来,为主人打扫卫生,清洗餐具后才离去。 岳家军的士气让金军闻风丧胆,金兵统帅金兀术长叹道:“撼山易,撼岳家军难。” 在一次岳家军与金军的战役中,当岳家军追到距金兵大本营只有四十五里,眼看就要大功告成,收复江山时,皇帝赵构怕岳飞打败金兵后,接回原先的皇帝,而自己的王位就保不了,因此和奸臣秦桧连发十二道金牌,命令岳飞退兵。秦桧还诬告岳飞谋反,将他关入监狱,以莫须有的罪名将岳飞毒死。 岳飞死时只有三十九岁,他一生谨记母亲的教诲,即使在死的那一刻,也没有忘记母亲精忠报国四个字。岳飞坚决反对议和,主张抗战到底,置个人荣辱安危于度外,对赵构、秦桧的投降活动进行坚决的争斗。 岳飞在鄂州听说宋金和议将达成,立即上书表示反对,申言:“金人不可信,和好不可恃。” 岳飞直接抨击了相国秦桧出谋划策、用心不良的投降活动,和议达成后,高宗赵构得意忘形,颁下大赦诏书,对文武大臣大加爵赏。可是诏书下了三次,岳飞都加以拒绝,他不受开府仪同三司的爵赏和三千五百户食邑的封赐。 他在辞谢中,痛切地表示反对议和:“今日之事,可危而不可安,可忧而不可贺。” 岳飞再次表示收复中原的决心:“愿定谋于全胜,期收地于两河,唾手燕云,终欲复仇而报国。” 这无异于给宋高宗当头泼了冷水,从而更使赵构、秦桧怀恨在心。但是岳飞不顾个人的得失,坚持抗战到底的立场,率领军队,联络北方义军,卓有成效地从事抗金战争,筹划收复中原、统一祖国,成为全国抗金民族战争中的有力支柱。 岳家军进入中原后,受到中原人民、忠义民兵的热烈欢迎。这年七月,岳飞亲率一支轻骑驻守河南郾城,和金兀朮一万五千精骑发生激战。岳飞亲率将土,向敌阵突击,大破金军的铁浮图和拐子马,把金兀朮打得大败。 岳飞部将杨再兴,单骑闯入敌阵,想活捉金兀朮,可惜没有找到,手杀敌人数百兵,身被几十处的创伤,豪勇无比。岳家军将士具有守死无去的战斗作风,敌人以排山倒海的大力,也不能把岳家军阵容摇动。 郾城大捷后,岳飞乘胜向朱仙镇进军,金兀朮率领了十万大军抵挡,又被岳飞打得落花流水。岳飞这次北伐中原,一口气收复了颖昌、蔡州、陈州、郑州、郾城、朱仙镇、消灭了金军有生力量,金军全军军心动摇,金兀朮连夜准备从开封撤逃。 南宋抗金斗争有了根本的转机,再向前跨出一步,沦陷十多年的中原,就可望收复了。岳飞兴奋地对大将们说:“直抵黄龙府,与诸君痛饮。”而金军则发出了撼山易,撼岳家军难的哀叹。 外敌难以撼动的岳家军,却遭到了南宋朝廷内部投降派的摧残。就在这抗金战争取得辉煌胜利的时刻,甘心充当儿皇帝的高宗赵构,因担心一旦中原收复,金人放回他的哥哥钦宗,他就保不住皇位,而急切地希望与金入议和。 金人安插在南宋朝廷里窃取了宰相高位的内奸秦桧,抓住高宗这个难言的心病大肆活动,破坏岳飞的抗战。他们狼狈为奸,密谋制订了全线撤军、葬送抗金大好形势的罪恶计划。他们首先命令东西两线收兵,造成岳家军孤军突出的不利态势后;即以孤军不可久留为名,连下十二道金牌急令岳飞措置班师。 在班师与丧师两种选择的不利形势下,岳飞明知这是权臣用事的乱命,但是为了保存抗金实力,不得不忍痛班师。岳飞愤慨地说:“十年的功绩,却毁于一旦,所恢复的故土,在一朝之内全部放弃。社稽江山,难以中兴,乾坤世界,无由再复。”岳飞的抗金英勇斗争,至此被迫中断。 岳家军班师时,久久渴望王师北定中原的父老兄弟,拦道恸哭。岳飞为了保护老百姓的生命财产,故意扬言明日渡河,吓得金兀朮连夜弃城北窜,准备北渡黄河,使岳飞得以从容地组织河南大批人民群众南迁到襄汉一带,才撤离回中原。 !! 292话:金兀朮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岳飞一回到临安,立即陷入秦桧、张俊等人所布置的天罗地网。岳飞遭受到诬告谋反,被关进了临安的大理寺,监察御史亲自刑审、拷打,逼供岳飞。 在此同时,宋金政府之间,正加紧策划第二次和议,双方都视抗战派为眼中钉,金兀朮甚至凶相毕露地写信给秦桧:“必杀岳飞而后才可以议和。”在内外两股恶势力夹击之下,岳飞正气凛然,光明正大,忠心报国。 从岳飞的身上,秦桧一伙找不到任何反叛朝廷的证据,但是岳飞却仍然于绍兴十一年农历除夕夜,被赵构赐死,杀害于临安大理寺内,年仅三十九岁。岳飞的部将张宪、儿子岳云也被腰斩于市门。 岳飞父子及张宪死于奸臣昏君之手,激起了抗金军队和老百姓的强烈愤怒,韩世忠当面质问秦桧,秦桧支吾其词:“此事也许莫须有。” 韩世忠当场驳斥:“莫须有三个字,何以服天下?” 民族英雄岳飞,就在莫须有的罪名下,含冤而死。临死之前,他在供状上写下“天日昭昭,天日昭昭”八个大字,这是何等悲愤的呼喊。 金兀朮与岳飞是宋金对峙时期两个极具代表性的主战派人物,他们在战场上曾经多次交锋,最后两个人却得到了截然不同的结果。完颜宗弼,金朝的名将,开国功臣,本名斡啜,又叫做兀朮,女真族,姓完颜。 金兀朮担任先锋围攻汴梁,攻占岳飞的家乡汤阴,那个时候岳飞仅仅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初级军官。金兀朮亲自率军南下,于马家渡过江,大将杜充命督统制官岳飞、刘纲等十七人,将兵三万人参战。这个时间,岳飞仅仅是一个督统制的身份,并没有什么兵权而独立作战,这场战斗的结果是岳飞等人是引军离去。 金兀朮搜山检海地去抓赵构,兵临临安的时候,岳飞运用游击战,阻击金国的部队,六战皆捷。金兀朮北返遭到岳飞阻击开始,岳飞连续得分,他们接连在藕塘、颖昌等地多次交锋。 之后金兀朮大举南侵,他用铁甲拐子马对付岳家军。所谓的拐子马,就是每三匹马相连,马披铁甲,刀枪不入,在战场上横冲直撞,有如现代的装甲车。开始时,岳家军无法对付拐子马,吃了一些苦头,后来岳飞发现了拐子马的弱点,马腿上未包覆铁甲。 于是岳飞就想出用勾镰枪来破拐子马的办法,命猛将牛皋在铜绿山、铁山大造勾镰枪。所谓的勾镰枪就是在一根长杆前头装上一把镰刀式的砍刀,作战时勾镰枪专砍拐子马的小腿,一匹马受伤,三匹马都不能动。靠此一招,岳飞在朱仙镇大破拐子马,大败金兵,杀至汴京附近。对此金兀朮不禁仰天长叹:“撼山易,撼岳家军难。” 然而面对在作战中几乎从来都没有赢过岳家军的金兀朮,他却另辟蹊径。从伐宋的惨重代价和严重挫折中,金兀朮及时认识到了灭宋的困难和不切实际,在力有不逮之时,他利用南宋朝廷对岳飞的猜忌,成功的策反,使宋高宗自毁长城,杀掉了岳飞。 金兀朮从此得以轻轻松松长驱直入,渡黄河,破泗州、濠州等地,同时接受了南宋的请求,休战和平,以淮河中流和大散关作为金、宋二国的分界线。绍兴和议的实现,结束了宋、金长期的战争,对宋对金都有好处,可谓是宋、金两国双赢。 两个主战派,两种结果令人叹惜,将遇良才,谁能更胜一筹?历史没有给这个机会。但是主战的金兀朮却意识到了和的必要性,于是有了金宋南北对峙的格局。而岳飞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打,他完全不考虑偏安的朝廷根基未稳,急需休养生息的局面,固执地以为很快就会“直捣黄龙府,与诸君痛饮。” 金兀术在大局的把握上,是略胜岳飞一筹,更高的是,金兀术在临死前拟定了对南宋的策略,如果宋兵进攻,我军势盛敌强,择用兵马破之;如果胜不了南宋,就采取以北宋亡国之君钦宗赵桓安坐汴京,扼制南宋享国之君赵构的办法,并断言从中原人的礼制上来讲,弟是不能与兄争天下的,以此来遏制南宋。 但是岳飞更具有悲情的色彩,更容易让人同情、喜爱。两个人,一个处于新兴的半奴隶制半封建制的社会环境,一个处于骄奢淫逸、腐朽的封建官僚社会,一个是万众一心,一个是行途坎坷。虽相互视为仇寇,但两个英雄实际上是惺惺相惜。 宋高宗赵构,由于害怕军人战胜回朝会专横难制,而且也担心钦宗回朝继承他死后的帝位,高宗因为某种原因不能生育而绝后,于是高宗任用秦桧为相。 秦桧在靖康年间曾经主张抗金,后来被金人掠去,之后秦桧南返,由于他奉行投降政策,与高宗之意甚合。秦桧归朝仅三月就成为副宰相,八月后又成为右丞相,由于秦桧大力提倡的南自南,北自北,当时与高宗的想法相左,一年后就被高宗罢免。罢相后的秦桧韬光养晦,伺机而动。 绍兴八年,高宗又任命秦桧为右丞相,向金推行求和政策,秦桧首先削去抗金将领韩世忠的兵权。宋、金初次协议,南宋取回包含开封的河南、陕西之地,宋高宗以向金国纳贡称臣为代价,换回了东南半壁江山的统治权。后来秦桧迫害与自己意见不同的官员,联姻外戚,结交内臣,高宗对于秦桧的行为也只是默许。后期由于秦桧权势太大,引来高宗的警觉,高宗亲自下命令,使秦桧的孙子失去状元,秦桧的权势日渐下降。 宋金两国正在商谈第一次议和之时,秦桧从金国回到南宋首都杭州,马上得到了宋高宗的重用,短短几个月时间就升任宰相之职,但是不久却被罢免。事隔六年,秦桧再一次登上相位,而这一次秦桧的宰相之位再也无人可撼动了。 特别是后来他排除异己,独居宰相之位居然长达十七年之久,权倾朝野,为所欲为,肆无忌惮地残害忠良,是高宗一朝最黑暗的时期。那么宋高宗身为一国之君,也曾经想要励精图治,勤俭持政,努力想成为一代英主,但是由于他害死岳飞,宠信奸相秦桧,最终留下了千古骂名。那么宋高宗为什么如此宠信秦桧呢?秦桧到底使用了哪些手段和阴谋,来不断巩固自己的权位呢? 宋高宗皇帝和秦桧在江南开始过这种苟且偷安的小日子,暖风熏得游人醉,只把杭州作汴州,实际上宋高宗跟秦桧之间的关系是非常微妙的,宋高宗这个人前半生颠沛流离,从一即位,虚龄二十,实龄十九,一即位受尽磨难,颠沛流离,不到三十五岁头发就全白了,所以其实在中国历史上,对他的评价几乎是一面倒。 但是这个人的人性是很复杂的,首先说宋高宗这个人是中国历史上难得的节俭的君主,节俭到什么程度呢?宋高宗他住的那个皇宫大内,就是在杭州城,在凤凰山麓盖起新的宫殿,这个宫殿简陋得能让人笑掉大牙,北京紫禁城有多少间房子,号称叫九千九百九十九间半,实际上说是七千多间房子,南宋的皇宫一共就十来间象样的大殿。 这个大殿一殿多用,要举行大典了,金銮殿就要换牌子,明堂大礼、正朔大朝会,皇上接受文武百官朝贺,就叫大庆殿,如果是发布任命,就叫做文德殿,圣节上寿,皇上过生日,太后、娘娘过生日,又改叫紫宸殿,到了殿试考试的时候,进士唱名的时候,又改叫集英殿,这殿老是改名,一殿多用,而且特别有意思的是什么呢? 这个凤凰山麓,山很高、植物很丰富,林木茂盛,所以乌鸦特别的多,这些乌鸦平时到各处去觅食,一到吃饭的时间,就到各处觅食,晚上回到凤凰山来休息,然后就叫唤,叫得很厉害,它叫得很厉害,高宗皇帝睡不着觉,白天它也叫,晚上它也叫,高宗皇帝睡不着觉,跟文武百官讨论的时候,高宗皇帝都要大声嚷嚷,不大声嚷没乌鸦声大,说话都得嚷,后来怎么办呢?这太不象话了,打扰皇帝的休息,百官上朝声盖不过乌鸦声。 就找禁军士兵,射箭射得准的,拿弹弓打那些乌鸦,这些禁军士兵累得快散了架了,总算把乌鸦打退了十五里,大捷,谁说禁军不能打仗,宋军取得了大捷,把乌鸦打退了十五里,这禁军士兵累得散了架,这射人跟射乌鸦能一样吗?乌鸦在天上,士兵得瞄准,两天后乌鸦班师回来了,禁军士兵就苦恼不堪,这玩意怎么整,它又回来了怎么办呢? 高宗皇帝微微一笑:“算了,你们也别折腾了,没这声朕还睡不着了,你们甭折腾了,我都无所谓了。” 高宗皇帝是徽宗皇帝的儿子,徽宗皇帝生活多么地精致,多么的有品位的一个人,东京的繁华,高宗可是在那地方活了十九年,来到这地方能这么住着,天天听着乌鸦叫,就这么十来间殿,大殿整天换牌子,用松木盖了个小堂,就觉得奢侈得不得了,很难得,就再对他有偏见的人,都觉得高宗皇帝能做到这一点难能可贵。 更有意思的是,高宗皇帝节俭到什么程度,用现在话讲叫做抠门,国用大窘,那时候没钱,没钱怎么办呢?过年过节总得对大臣有赏赐,祭天这些大庆典回来,要对大臣有赏赐,怎么赏赐,要赏赐大臣些什么? 一个是没有,再一个高宗皇帝也确实不想赏,所以高宗皇帝就写了白条,白纸钦盖上玉玺,白条往下发,文武百官接到白条一看,高宗皇帝赏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乐晕了,还是气晕了,高宗皇帝究竟赏了些什么呢? 马半匹,公服半领,金带半条,汗衫半领,裤一只。给半匹马,公服半领,是要左右裁还是上下裁,裁一半,金带半条,腰带给半条,汗衫就是里面的衬衫给一半,裤子给一条腿,裤一只,当然古人说的裤是套裤,中间是没裆的,中国古代因为男子也穿裙子,上衣下裳,所以这裤是胫衣,裤腿,有点像今天女士穿的长统袜,那得给一对,给一只,马还给一半、半匹,干嘛给半匹,那半匹下次赏你,下次高宗皇帝又是马半匹,公服半领,金带半条,汗衫半领,然后裤一只,凑一对去。 关键是给一半的东西,没写明上哪里去领,官员也不知道拿这东西上哪里去领这半匹马,这一条腿的裤子,能上哪里去领,下次又给这么一张白条,倒是凑成了一对,问题是上哪里领这东西去呢?所以说高宗皇帝太刻薄了,对大臣怎么这样,怎么给人半只半只的? !! 293话:奸相秦桧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高宗皇帝是如何的抠门?他对自己也是这样,天下太平了,宋金和议达成了,在和议达成之后,宫殿是不是可以扩建一下,打算盖多少间房子?底下往上报三百间,高宗皇帝大笔一删,减去了三分之二。 高宗说:“我当年在海上漂流的时候,没房子都活得有滋有味了,现在何必要盖那么多的房子,国用都不足,有那么十来间房子遮风避雨就可以了。” 高宗又说:“我平时吃菜只吃青菜豆腐,山珍海味我咽不下去,所以以后御宴上席都给我上青菜豆腐,上素菜,我不吃肉。” 皇帝不吃肉,古代人管这当官的叫肉食者,管老百姓叫蔬食者,现在高宗皇帝带头吃素,以节省国用,所以如果看高宗皇帝这个举动,是这么的励精图治,匡复天下,理所当然要成为一代英主,可是史家对他的评价,连他昏庸的爹都不如,高宗如果在九泉之下肯定为自己鸣不平,他这么干也应该是个中兴之主,他保住江南半壁河山,怎么对他的评价这么低呢? 宋高宗身为一国之君,也曾经励精图治,勤俭持政,努力想成为一代英主,但是由于他害死岳飞,宠信奸相秦桧,最终留下了千古骂名,那么宋高宗为什么如此宠信秦桧呢?秦桧到底使用了哪些手段和阴谋来不断巩固自己的权位呢? 秦桧这个人从金国逃回来,不管是真的逃回来了,还是给放回来当奸细,他能够回来,在很短的时间就升任宰相,然后迫害忠良把持朝政,秦桧有秦桧他的过人之处。 高宗皇帝那么抠门,赏赐起秦桧来却不遗余力,银绢钱各万,然后为他的住处,亲笔题写匾额,秦桧每次盖了新房子,家里有点什么婚丧嫁娶,高宗皇帝必定到场捧场,秦桧能够控制宋高宗。 秦桧要打击的政敌,不把他整死誓不罢休,岳飞是一个例子,所有跟他不和的主战派在他眼里都是他的大敌,他都要置之死地而后快,其中他最恨三个人,他整这三个人整得最凶,是哪三个人呢? 一个是在他以前做宰相的赵鼎,赵鼎颇有人望,也很受高宗器重,而且秦桧能够被提拔起来,恰恰是赵鼎之功,赵鼎这个人很愚直,所以秦桧就把他贬去做知州,一开始贬到绍兴,后来贬到泉州,还不放心,一贬再贬,接着贬,最后到潮州。 广东的潮州,当年这地方是专门流放犯人的,贬到潮州,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把人往那里贬,还得上表拜贺,谢谢贬到那里,于是赵鼎就写表拜贺。赵鼎这拜表写着:“白首何归,怅余生之无几,丹心未泯,誓九死以不移。” “我这一去是回不来了,头发都白了,给我贬到那里去,我也回不来,蛮荒烟瘴之地,我就死在那里,但是我的丹心未泯,九死不移。” 秦桧一看,怒道:“此老倔强犹昔,都给你贬到那里去了,你还跟我狂,你还九死不移,是不怕死是吧,那就死吧,你都不怕死了,那就快死吧,怎么让他快一点死呢?” 秦桧命令地方官严加管束,一举一动都要向他汇报,每天给他快马进京,报告赵鼎的行为,赵鼎一看这样,这日子过得实在也是没劲,所以赵鼎就跟他儿子说:“秦桧必定置我于死地,我不死会连累全家,我干脆就死了得了,全家还可以免祸。”所以赵鼎就上吊自杀了。 秦桧迫害死了赵鼎,又迫害另外一个大臣,叫做李光,李光也是做过宰相的,也是抵抗派的,李光被贬出了朝廷,在绍兴做知府,因为一般宰相一贬出朝廷,都先去绍兴做知府,绍兴离杭州很近。 结果绍兴和议将成的时候,绍兴百姓游行,抗议这个卖国条约的签署,所以秦桧一下就拿着证据,说是李光煽动百姓干的,李光动摇国本,不管李光是不是煽动百姓,这个时候都是他干的了,所以李光动摇国本,李光一动摇国本就被贬了,贬到哪里,琼州,海南岛的海口,全家都受到了株连,李光罢官之后他没事干,在海南岛在那地方待着,他没事干,没事干干嘛呢? 写写笔记,写写日记,写写自己为官几十年来的宦海见闻,想把文字传给子孙后代,中国古代圣贤,立德、立贤、立功为三不朽,现在立功的机会没有了,就立言把一手史料传给子孙,这样做也算对得起祖宗。 结果秦桧拿到,怒道:“你诽谤当今,你写野史诽谤当今,史书应该谁来修,应该官修史书,你写这东西是什么意思?” 于是李光一家受到了株连,不但李光被迫害致死,他的儿子因此还入狱,最后迫害致死,所以两个前任宰相都被迫害致死的。 第三个人遭到他严重迫害的是胡铨,胡铨写的词慷慨悲歌,壮怀激烈,这样的一个大臣,胡铨是坚决反对跟金议和,就是他提出来的要把秦桧、王伦的脑袋砍下来,插杆上立在街上,然后把金国的使臣扣下,激励三军将士讨伐金国。 胡铨说:“如果你们要是跟金国议和,我宁可跳东海去死,我也不愿意在小朝廷存活。” 他这话一说,高宗皇帝也急了,本来是想把胡铨杀掉的,但是因为胡铨是个文人,祖宗家法文人是不能杀,于是贬了胡铨,给他贬到广东,看仓库大门去。 结果秦桧的妻舅到那里视察,把犯人的名单拿来看看,这里的监狱怎么样,凡是被管束的,反对秦丞相的人,名单拿来看看,拿来一看有胡铨的名字,胡铨怎么还不跳海,秦丞相不喜欢这个人,这个人怎么还能在广东待着吗?一句话就给贬到海南岛,幸亏胡铨年轻命大,所以他咬牙坚持,坚忍了下来。 秦桧相权在握之后,为了排除异己,独揽大权,他开始制造冤案,残杀政敌,一时间朝中不少主战派的忠良志士,都惨遭迫害。然而秦桧并不满足,为了进一步巩固自己权力和地位,他也在打击异己的同时,开始大力提拔自己的亲信,但宋朝一直都很重视科举考试的公平性,那么秦桧是如何在宋高宗眼皮底下大肆提拔党羽的呢? 秦桧提拔起党羽来,引用亲党不遗余力,宋朝对于科举考试是相当重视的,唐朝的时候参加科举,身份是有限制的,白丁子弟不行,家里必须有人做过官,三代以内不能是白丁才行。宋朝绝对英雄不问出身低,谁都可以参加科举,工商子弟都行,当然除了罪犯,娼优子弟,这是不行的,其他的都可以。 所以英雄不问出身低,大量的文人进入仕坛,客观多人来做官,平民子弟要参加科举,官宦人家的子弟,也要参加科举,怎么保证公平性呢?一是糊名,试卷要密封糊名,再有一个是誊录,在宋朝阅卷的考官是看不到考生的亲笔写的,这个卷子是由工作人员抄写,笔迹全一样,可能几百份卷子,几十个工作人员抄,一个人抄十份,所以看这个东西的话,不会认识考生的字迹,可见朝廷对科举考试是多么地重视。 秦桧的孙子秦埙,十岁就是三品官,还指望他读书吗?还能让他科举吗?他肯定不会干,所以这样的一个人,怎么能让他科举中状元呢? 秦桧有招,这一年该科举了,怎么能让秦埙他的卷子被看中?秦桧叫主考官上他的家,丞相有请,太师有请,谁敢不去,主考官来了之后请到太师书房:“太师现在有事很忙,你先到书房坐坐。” 主考官就到了秦桧家书房就坐下了,百般无聊,太师忙什么,谁敢问,不让走,就得在这里待着。主考官百般无聊,也没得可看,太师的书房怎么连书都没一本,桌上有一篇文章,这篇文章写得不错,主考官拿起来看,也只能拿起这篇文章看。 一个时辰过去了,未见太师召见,两个时辰过去了,未见太师召见,三个时辰过去了,这篇文章主考官都倒背如流了。太师府家人来了,说:“太师今天太忙了,没空接见你,你改天再来吧。” 主考官苦笑:“好好好,我明白明白,也算有收获,跟这里背了一篇文章。” 考试了,卷子收上来了一看,呈到主考官面前的第一篇文章,就是他背熟的那篇,是谁写的这篇文章,这篇文章主考官在太师府见过,跟它一字不差,他见过这篇文章,这是谁写的啊,把它挑开看看,挑开一看,秦埙,状元,这还用说吗? “为什么太师把我请去,让我读这一篇文章,咱不能不理解太师的一片苦心吗?” 这一看谁写的,太师孙子写的,幸亏那个进候,高宗皇帝对秦桧这种跋扈也看不下去,最后状元得皇帝御笔亲点,所以高宗皇帝一看,秦埙的文章,高宗皇帝一看这调就知道是秦桧他们事先安排好的,因为秦埙和秦桧的儿子秦熹文章都差不多,所以皇帝提起朱笔把秦埙弄了个第三,把别人排成了第一,就是第三也是个探花,这种胸无点墨的家伙,也做成了探花。 在秦桧独相专政的十多年间,他为了打击政敌和提拔党羽亲信,用尽了一切挺卑鄙的手段,完全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而秦桧的儿子和孙子更是年纪轻轻就做了高官,可见秦桧一党的气焰多么嚣张,但是面对秦桧的种种劣行,宋高宗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不问,甚至是有求必应,这又是为什么呢? !! 294话:奸相秦桧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秦桧会这么做,他排斥忠臣,他任用党羽,他靠什么手段来控制皇帝呢?他就是把皇帝身边的人全都给收买了。 中国古代的皇帝是要不断的学习,皇帝有的时候挺可怜的,他可能很多地方都没有去过,哪里都没有去过的话,他靠什么了解天下大事呢?皇帝也要学习,皇帝要做学术的楷模,所以有经筵日讲,就是每天皇帝处理完公务,他要学习,他要上课,经筵日讲官给他讲课。 像皇帝的学问大,就跟经筵日讲官一起讨论问题,那么秦桧就让什么人去给皇帝做经筵日讲官呢?就是自己的党羽,他把所有的经筵日讲官全换成自己的党羽,这些人在高宗皇帝面前说秦桧的好话,而且如果秦桧想整谁的话,就让经筵日讲官先在高宗皇帝面前说谁谁谁的错,先给高宗皇帝一个印象,然后经筵日讲的第二天,经筵日讲一结束,马上弹劾这个人的奏章就上来了,高宗皇帝一看,这个人不是经筵日讲官昨天说不能用的那个人吗?既然弹劾他,准奏,这个人就玩完了。 秦桧特别注重跟宫里后妃的来往,高宗的元配邢氏在金国死去,消息传回来南宋,秦桧就力主立吴氏为皇后,吴氏曾经搭弓射箭,射死了几个乱军,掩护高宗上船。吴氏做了皇后之后,自然对秦桧非常地感激,然后秦桧又跟吴皇后成了亲家。 所以后来秦桧倒了之后,这样一个祸国殃民的奸相倒了之后,满门竟然无事,跟吴皇后的大力保全是有关系的。因为吴皇后非常的长寿,她本身比高宗皇帝就小很多,结果她活了八十多岁才死,所以她一直历经四朝五朝,非常的长寿,有了她等于保住秦氏满门。 高宗皇帝由于早年受到惊吓,丧失了生育能力,一直没有皇储,所以他为这个事很着急,遍找名医寻药,他的医官叫王继先,专门负责医治他。所以秦桧就费尽心思去巴结王继先,秦桧的夫人也姓王,王氏极其歹毒害死了岳飞,是她给出的主意,秦桧就让王氏认王继先为义兄,等于王继先跟秦桧是郎舅的关系,拜他做义兄。 高宗皇帝说过这样的话:“秦桧是国之司命,王继先是朕之司命。”高宗皇帝这样的隐疾都交给王继先去看,可见对王继先是信任到了极点,王继先整天说秦桧好话,高宗皇帝能不重用秦桧吗? 秦桧不但心狠手辣,而且工于心计,他透过不断收买宋高宗身边最亲近的人,把宋高宗牢牢地掌控在自己的手中,那么这样一个奸相把持朝政十多年,将会给国家社稷带来什么样的灾难,秦桧专政时期的政治究竟有多么黑暗呢? 南宋最黑暗的时代就在秦桧当权的时代,秦桧他重用的人全是自己身边的人,凡是跟他不对的,他全部都给排挤掉。凡是士大夫有名望的,特别是跟他政见不合的,全给被贬到远方去。 他的走狗罗汝揖,有一次跟秦桧聊天,无意中说了一句话,罗汝揖说:“现在反对议和的人除了张玠之外都给处理了。” 他是跟秦桧表功,除了张玠之外都给处理了,秦桧当时脸色就变了:“你罗汝揖会不会办事?即然除了张玠都给处理了,为什么不处理张玠?”所以就这一句话,张玠就远远地走了。 而秦桧自己的家人、乡党,只要五官不缺一样,智商勉强能算正常,全都能够做大官。凡是那种顽顿无耻的人,秦桧喜欢用这种人,跟他意见不相左。秦桧的儿子叫秦熹,这个人不是他的亲儿子,是他的养子,别人中了进士,从县官开始干,一般是七品官开始干,逐渐逐渐干,十几二十年修成正果。 秦大公子中了进士,六年做到了枢密使,老爹是宰相,儿子是枢密使,文武两班,等于老爹抓全国的行政,儿子管全国的军事,上朝的时候,大臣领头的第一个是老爹,第二个就是儿子,所以秦桧这一门党羽,简直就是把持朝政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 秦桧统治的时候,黑暗到什么程度,秦桧的孙女丢了一只猫,秦桧的孙女封崇国夫人,崇国夫人丢了一只狮子猫,可不得了,秦府丢东西了,丢的是丞相孙女最爱的一只猫,临安府画影图,海捕文书,找猫,临安府所有的捕快全出动了,上街给秦桧孙女找猫,不够啊,衙役捕快不够,御前司兵士,皇宫站岗的都给出去找猫,满大街贴的都是猫的图。 上哪儿找去啊,找不着,限期几天给破案,否则的话临安府别干了,找不着怎么办?挨家挨户的搜,见到狮子猫就抱回来,不管是不是崇国夫人丢的,全抱回来,一只一只地抱到崇国夫人那里去让她过目,几乎就把临安城的狮子猫都逮光了,也不知道就是那么巧,就是没有崇国夫人丢的那只猫,崇国夫人就不干了,这不是在糊弄人吗? 办事这么不力,最后没有办法,临安府的长官跪在秦桧的孙女面前苦苦哀求,崇国夫人才恨恨作罢,弄得整个临安城鸡飞狗跳,就只为了一只猫,所以可见秦桧权欲熏天。 由于宋高宗宠信奸相秦桧大权在握,他的党羽遍布朝野上下,而且秦桧一党专横跋扈,就连秦桧的孙女丢了一只猫都可以闹得满城风雨,足见秦桧的权势之大,那么秦桧的种种失德不臣之处,难道宋高宗一点都不知道吗?宋高宗究竟为什么如此重用秦桧呢? 高宗皇帝这么做不是他愿意的,他是被迫的,宋高宗也知道绍兴和议,老百姓都在骂他,包括岳飞的死,老百姓都骂他,说他是昏君,不念父兄之辱,不念失地之辱,所以谁来替他挡这个地雷?让秦桧替他挡这个地雷,百官骂他谁来替他堵百官的嘴,让秦桧去替他堵这个嘴。 要让秦桧堵嘴,要让秦桧顶雷,前提就是得给秦桧足够的权力,君权和相权之争始终是君进相退,君权越来越尊,相权越来越卑,到南宋居然出现这么大的反弹,高宗皇帝等于自己放弃了一部分的权力。 他不在主战和主和派之间做调停人,他要调停他就会挨骂,他为了保全自己的名声,索性他做一个最高精神领袖,他不管这些事,这些事让秦桧去管,就要出让一部分的权力,所以后来可以看到南宋很多君主受制于权臣。 北宋缺将,南宋缺相,南宋奸相秦桧是第一个,高宗开了一个很不好的头,他把权力放出去,周围的人又全都是秦桧的人,他每次接见秦桧的时候,身上都带着匕首,他很怕秦桧会对他下手。 秦桧出门排场非常的大,有一次一个叫施全的殿前司士兵谋刺秦桧,没有成功,被逮着了,逮着之后秦桧问他:“你一个小小的士兵,你为什么要杀我?” 然后施全说:“全天下人都要抗金,就你不抗金,所以我要宰了你!” 所以秦桧很害怕,每次出门五十名手持长戟的卫士跟随,进宫都这样,所以每一次高宗看见秦桧他其实很紧张,胆战心惊:“我被你控制了,所以我身上藏着匕首,我年轻时能拉开一石五斗的强弓,我两手能举一百多斤东西,虽然现在没那么大的力气了,但是弄死你秦桧应该没有问题,你不过一介书生,你也不过是个文人。” 高宗身上藏着匕首,所以高宗他是很无奈地信任秦桧,但是他被秦桧掌控,他又不愿意,当年把秦埙由状元贬成探花,这也就是向秦桧表明个态度,别忘了谁是老大,秦桧你别这么为所欲为。 虽然表面上宋高宗对秦桧是言听计从,宠爱有加,但其实宋高宗内心深处早就对秦桧不满了,六十多岁的秦桧病重,那么宋高宗是如何对待秦桧及秦桧一党的呢? 终于盼到秦桧快死了,病重了,高宗过府探望,一脸的沉痛,心里可是乐开花了,他去探望,秦桧眼前就快要不行了,他的党羽们就跟高宗建议,为了保证秦太师的路线能够执行下去,如果秦桧死了,让秦熹继任宰相,他又年轻又肯干,又能沿着秦太师的遗志发扬下去。 高宗不动声色,进来看了一眼秦桧,这老家伙是真的要死了,一看有进气没出气了,看来是真的要玩完了,高宗非常的高兴,他转身就出来,他出来秦熹上来拦住他就问:“如果秦太师归天,下一任宰相是谁?” 秦熹就希望高宗在这时就拍下板来:“爱卿就是你。”高宗瞪了秦熹一眼,冷冰冰地扔出这么一句话:“此事卿不得与闻,我要用谁做宰相凭什么告诉你?” 然后高宗转身就走了,当天晚上宫里有圣旨来:“秦桧加封建康郡王,秦熹升少师,致仕。” “你不是想要宰相的位置吗?我给你升到少师,岳飞是少保,我给你升到少师,然后致仕,这是什么意思?就是给你一个很高的衔,然后让你干,干到你退休为止。” 秦府上下听到诏书抱头痛哭,末日到了,秦桧当天晚上就咽了气,当然高宗朝对秦桧是很不错的,到了孝宗朝,孝宗皇帝锐意北伐,秦桧可就完了,所有的加衔一概取消,谥号改成了谬丑,所以秦桧总算是没得到好下场。 这样的一个误国权奸,从明朝开始,岳王的坟前,秦桧跟他的妻子王氏,然后张俊、万俊契这几个人就天天给岳王在坟前跪着,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铁无辜铸佞臣。 下载免费阅读器!! 295话:疯癫皇帝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绍兴十年五月,金人再度撕毁了和议,分三路大举南侵,重新占领北宋首都开封,宋军在许多抗金名将指挥之下,英勇抗战,金军在川陕、两淮的进攻皆告失败。七月,金将兀朮转攻郾城,被岳飞打败;转攻颖昌,又败。 岳飞趁机进兵朱仙镇,收复了黄河以南一带,距离开封府只有四十五里。金兀朮逃出开封府,北方义军也纷纷响应岳飞,以至于金人叹道:“撼山易,撼岳家军难。” 但此时高宗连下十二道金牌催促岳飞班师回朝,北伐之功毁于一旦。宋与金于书面达成了《绍兴和议》,两国以淮水到大散关为界,宋割让从前被岳飞收复的唐州、邓州以及商州、秦州的大半,每年向金进贡银二十五万两、绢二十五万匹。 宋高宗希望把生母和生父的遗体接回,答应金以杀岳飞为条件。赵构和秦桧以莫须有的罪名杀害了岳飞与其子岳云、部将张宪于临安。《绍兴和议》立刻实现,宋高宗生父徽宗的灵柩和生母韦氏本人被送回南宋,宋高宗以向金国纳贡称臣为代价,换回了东南半壁江山的统治权。 宋高宗在位初期年轻力壮,有意抗金,收复河山,重用主战派,以李纲为相、宗泽镇守汴京。曾多次大败金兵,令局面稍为稳定。但后来赵构没有对抗金国的决心,罢免了李纲、宗泽等人。 绍兴二十五年,秦桧病重,秦桧策划让他的儿子秦熹接替相位,被高宗否决,不久就一命呜呼。秦桧死后,高宗一方面打击他的余党,一方面重用投降派的官员。高宗没有生育能力,因此他从太祖的两名后裔赵瑗和赵璩中选择继承人,最后赵瑗胜出,赵瑗被立为太子,并改名为赵昚。 金帝海陵王完颜亮南侵,被虞允文在采石之战中击退,此时金国发生内乱,金帝海陵王被杀,金军北返,此事让高宗萌生了退意。五十六岁的高宗下诏退位,太子赵昚即位,是为孝宗。他自己则称太上皇,居德寿宫,高宗成为太上皇以后,纵情享乐,花费巨大。 在宋高宗之后,宋、金两国发展相对稳定。孝宗即位后,改革朝政,力图恢复,宋朝相对进入到一个兴盛的时期,孝宗平反岳飞的冤狱,起用主战派人士,锐意收复中原。金国也有几次南侵,但大都半途而废,孝宗也进行了北伐,但也未能收复国土。 孝宗令李显忠、邵宏渊等人出兵北伐,北伐虽然一度胜利,但由于各路将领不和加上轻敌的思想,北伐历时仅二十日就告失败。之后孝宗不得已与金国和谈,宋、金正式签定和议,史称隆兴和议,把原本向金称臣改为叔侄关系,金为叔,宋为侄,金改诏表为国书,岁贡改为岁币,银、绢各减少五万两匹,宋割让秦州及商州,维持疆界。但是孝宗仍然念念不忘恢复中原,继续整顿军备。 不过由于虞允文等一批主战派将领的辞世,最后北伐事业不了了之。在内政上,孝宗积极整顿吏治,裁汰冗官,惩治贪污,加强集权,重视农业生产。总体说来,宋朝的内政形势有所改观。 高宗死后,孝宗对政治日益冷感,最后决定让位于他的儿子赵惇,也就是光宗。然而光宗即位不久就患了精神疾病,且对孝宗十分的不孝。 宋孝宗有四个儿子,大儿子太子年纪轻轻就病死了,埋的地方叫做太子湾。再选太子,立的是第三个儿子赵惇,他媳妇李凤娘便成了太子妃。李凤娘出自武将之门,她敢说敢做,但是赵惇成了太子之后,变得唯唯诺诺,孝宗笑他跟着笑,孝宗忧他也跟着忧,生怕太子地位不保,这让李凤娘非常的不爽。 这样的不爽竟持续了十九年,孝宗为高宗守孝而退位,四十三岁的太子终于登上皇位,是为宋光宗,李凤娘也如愿以偿坐上了皇后的宝座。可是皇后自有皇后的忧虑,废后的事不是没发生过,李凤娘熬了十九年,不可能也不会让其他女人坐享其成。 有一天,光宗洗漱,看见一旁的宫女手如柔荑,禁不住说了一个“好”字。过了几天,李凤娘派人送来一个食盒,光宗打开一看,竟然是那宫女的一双手。光宗吓得一口气往体里憋,整个人怔在那里。 光宗有位黄贵妃,对他很是知冷知暖。光宗继位次年,要祭拜天地宗庙,出宿斋宫,李凤娘趁着这个空隙,召来了黄贵妃,责备她蛊惑病主,令内侍持大杖把黄贵妃活活打死,光宗接到报告后,非常的惊骇。次日郊坛祭天,四面阴霾,突然间狂风大作,骤雨倾盆,蜡烛像鬼火一样。这一次踉跄回宫,光宗的精神病就发作了。 眼见丈夫成了废物,李凤娘便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要立赵扩为太子。但是仍拥有实权的太上皇孝宗有不同意见,老二的儿子赵秉更中他的意,这让光宗时时感到恐惧和不安,却又敢怒而不敢言。 而李凤娘就不一样了,孝宗召光宗赴家宴,李凤娘独自前去,当面要求孝宗立她儿子为太子。看见孝宗沉吟不答,李凤娘按捺不住责问公公:“古人有言,立嫡以长。我是你们赵家明媒正娶的,赵扩又是我亲生的儿子,为什么不能立为太子呢?” 这话惹得孝宗大为光火,孝宗不是高宗的亲生儿子,谁都知道在这事上回避几分,就只有她李凤娘竟敢这样气势汹汹来逼问,孝宗当场拂袖而去。 李凤娘回宫之后也没闲着,向光宗哭诉此事,添油加醋说孝宗另有打算,不要说太子,就连你这个皇位恐怕也难保。光宗本就对孝宗满肚子的疑惧,这下更是翻脸了,光宗的翻脸方式,是避而不见。 长达一年多的时间里,光宗不去给孝宗请安,他对太上皇的决绝,更令全朝哗然。群臣纷纷进谏,但是光宗不听,李凤娘的阻挠力量更是强大。直到孝宗临死之前,大臣们拉住光宗的衣服哭谏,还是无效,孝宗在对儿子的期盼中无限痛苦地离世了。 光宗竟然怀疑父亲的死是个圈套,死活都不肯出来主持丧礼。这样才由吴太皇太后做主,让赵扩登基即位,光宗变成了太上皇。 这好歹称了李凤娘的心,但让她不解的是,自己的儿子却不肯做皇帝。赵扩吓得一边绕着殿柱兜圈子,一边大声哀求做不得,吴太皇太后一边哭,一边下令大臣夹持住赵扩,强行替他穿上龙袍才完成了登基仪式。 当大臣去光宗那里拿国玺的时候,疯皇帝怎么都不肯。李凤娘说道:“既是我儿子做了皇帝,我自己去取便得了。”才将国玺拿了出来。 不要以为儿子做了皇帝,李凤娘可以精神抖擞。错了,她心里很清楚,儿子太懦弱了,被大臣们强行扶上皇位,只不过是个摆设,朝廷大权早已经落到大臣的手中,她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杭州城七月的闷热中,五十六岁的李凤娘在孤寂中死去。由于生前待人歹毒,死后竟连礼服也取不到,宫人们用席子包裹着尸体,准备抬回宫中治丧。半路上,突然有人喊:“疯皇帝来了!” 大家丢下了遗体拔腿就跑,李凤娘的尸体在骄阳下曝晒,散发出阵阵的恶臭。治丧的时候,放置了鲍鱼,燃起了数十饼的莲香,才掩盖住尸体的臭味。 李凤娘就像是一颗毒瘤,散发出瘴气,污染了南宋蒸蒸日上的氛围。光宗朝虽然只有短短五年的时间,却使南宋元气大伤,国富民强、繁华如锦的气势停了下来。 下载免费阅读器!! 296话:奸臣忠臣韩侂胄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宋光宗生性好猜忌,非常的不信任他父亲孝宗的周遭大臣,因此他即位两年后就日渐疯癫。孝宗病死后,光宗不服丧,临安城内混乱不堪,局势不稳。宗室赵汝愚和赵彦逾便开始秘密策划另立新君。 最后李太皇太后下诏,光宗被奉为太上皇,他的儿子赵扩即位,是为宁宗,改元庆元,六年后,光宗去世。史载宁宗不慧,智商低下,宁宗一朝被韩侂胄和史弥远两名权臣操控。 在宋宁宗时,韩侂胄追封岳飞为鄂王,随即削去秦桧的王爵,并把谥号改为缪丑。缪丑什么意思呢?荒谬、丑恶之意。一时间在庙堂和民间传诵,大快人心。 然而这个给岳飞平反昭雪的人,却落得比秦桧还秦桧的下场,他被暗杀,下葬后又撬开棺材,把头颅砍下来送给金人,在宋史里被列在《奸臣传》里。 真是戏中有戏,比戏剧还戏剧,若三人在阴间相遇,不知道秦桧、岳飞会对韩侂胄说些什么?韩侂胄真的是奸相吗? 韩侂胄的来头可不小,祖籍河南安阳,是北宋名臣韩琦的曾孙,母亲为宋高宗吴皇后的妹妹。娶吴皇后的侄女为妻,无子,侄孙女是宋宁宗的恭淑皇后,不仅是官三代,还有皇室的背景。 凭借这两种身份,韩侂胄走入官场。几年之后,官至汝州防御使,知阁门事,正五品。知阁门事是个什么职务呢?就是阁门司的主管,负责朝会、游幸、宴会以及文武官员,外国藩邦朝见等礼仪事务,相当于皇帝办公室主任,还兼有类似于中央警卫局的一些职责。 要是放眼现在,各地官员巴结都来不及了,可是在宋朝,文士们却不太买账,说白了,他就是皇帝身边一条哈巴狗,没有什么重要的政务交给他处理,所以朝臣们大都不拿正眼瞧他。 韩侂胄血气方刚,经常到各个衙门串门,但都被给以脸色,有的官员甚至刻薄地数落他说:“这里没你这个接待办主任什么事,你该吃吃,该喝喝去,到一边玩耍去。”搞得韩侂胄灰头土脸,很是郁闷。 机会终于来了,宋光宗有病,是心理出了问题,不久病情恶化,大都是间歇性精神病,长期无法上朝处理政务。光宗的老爹孝宗死后,主持葬礼的那一天,他精神病发作,无法履行职务。当时宰相、皇帝的宗室赵汝愚想要废掉光宗,韩侂胄这个皇帝办公室主任一下子就重要起来了。他与赵汝愚一拍即合,连手强迫光宗把帝位禅让给他的儿子赵扩,就是宁宗。 才五品官的韩侂胄自以为在这次行动中立了大功,加上还有个外戚的身份。哪知赵汝愚根本看不起他,说:“我是宗室,你是外戚,做这个事,本来就是我们份内的事,还谈什么功劳?” 韩侂胄听了这话,气得要吐血:“畜牲,不要功劳,你这个龟儿子怎么升官当了宰相?老子还是个小小的五品官耶,奶奶个熊!” 韩侂胄最后还是升了官,宜州观察使、枢密院都承旨。尽管观察使是个虚职,相当于候补委员,但枢密院都承旨使他可以触及到皇权的中心,掌管枢密院内部事务,检查枢密院主事以下官吏功过及迁补等事;皇帝处理政务、检阅禁军、接见外国使臣与少数民族首领时,侍立于侧,随事陈奏,取旨传达有关机构。 机会再一次来了,这次给他造成有机可乘的是朱熹。朱熹是宰相赵汝愚集团当红的人,被推举为宁宗的侍讲,就是给皇帝讲课的老师。按照规定,单日早晚讲课,双日休息,朱熹请求不分单双日和假日,每天早晚进讲。皇帝刚刚即位,羽翼未丰,只好同意。 皇帝二十多岁,这样高强度地上课,还要处理政务,哪有玩的时间?一会儿《论语》,一会儿《大学》,没过多久,皇帝就厌学了。韩侂胄瞅准了皇帝的心思,在皇帝面前说朱熹的坏话。 这个朱熹就是一个子曰的老夫子,可能情商有点问题,居然借着给皇帝讲书的机会,多次进见,对朝廷政务多加论议。 对政务有意见也就罢了,但是他老先生不知道哪根筋出了问题,把矛头指向韩侂胄。韩侂胄正和皇帝打得火热,朱熹还没有把《大学》讲完,就被宁宗下诏免去了侍讲,对朝臣说:“朱熹所言,多不可用。”自此赵汝愚与韩侂胄之间矛盾公开化。 韩侂胄得到主战派,特别是皇帝最赏识的参知政事京镗的全力支持,赵汝愚被罢相出朝,又被劾曾图谋篡权,在永州郁郁而亡。 韩侂胄掌权,开始对赵汝愚的理学派进行清算,指示手下搜罗以朱熹为代表的理学派罪状。将理学打入伪学,朱熹被贬职,被迫上表认罪,说自己是草茅贱士,章句腐儒,唯知伪学之传,岂适明时之用。笼统承认私通敌人之财、包养尼姑等等,说要深省昨非,细寻今是,表示认真思过、悔过、改过。朱熹的门徒,作鸟兽散。 韩侂胄还不罢休,凡是反对他的,统统打入伪学派,一共处理了五十多个厅级以上的官员。这些被处理的大臣,并不一定都是主和派。 翦除对手后,韩侂胄开始筹划北伐,北伐得制造舆论,所以把岳飞、秦桧抬了出来,给岳飞彻底地平反昭雪,将秦桧打入十八层地狱。对岳飞、秦桧的评价,一直是南宋战和两派争论的焦点,韩侂胄对秦桧的贬抑,实际上也是对主和派势力的沉重打击,崇岳贬秦,为北伐作舆论做准备。在韩侂胄的主持下,南宋正式向金人开战。 朱熹和辛弃疾,他们两人是哥们,众所周知,辛弃疾一贯是立场坚定的主战派,他自上饶迁居铅山县时,朱熹为辛弃疾的斋室写了题词:“克己复礼,夙兴夜寐。”朱熹在死前几个月,还写信给辛弃疾,劝他克己复礼。 朱熹是什么意思?这句话是孔子的名言,意思是个人修养应以集体为重心的原则。也就是说,当个人私欲和社会公允的行为规范发生冲突时,应该克制个人的私欲,而选择社会规范。 可是别忘了,辛弃疾做梦都想打回去,他所做的词: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这是写他的梦境,多酣畅淋漓,金戈铁马,笑傲沙场。朱熹要他克制自己的私欲,把他要打回去的想法看成一己的私欲,说白了,就是劝他放弃打回去的念头。当然朱熹这话,并不意味着他就不想光复国土,只是认为现在国力还弱,需要强国固本。所以韩侂胄要北伐,必须打掉朱熹这个思想的领袖。 然而早在宁宗下诏伐金的前一个月,四川宣抚副使吴曦已经在四川里私通了金人,图谋叛变割据四川,当个蜀王,幻想再演绎一曲三国志。这个吴某人派门客去金朝,密约献出关外阶、成、和、凤四州,条件是金朝封他作蜀王。 伐金的主力军分布在江淮、四川,作两翼状,四川这一边出了问题,北伐失利。朝中主和的官员借机大肆活动,攻击、诋毁以宰相韩侂胄为首的主战派。 礼部侍郎史弥远是朝中主和派的主要代表,韩皇后死后,宁宗立杨氏为皇后,韩侂胄曾持异议。杨后对韩侂胄多有怨恨,在政治上则和她哥哥杨次山一起,主张和谈。史弥远秘密上书,请杀韩侂胄,杨后又指使皇子询上书,说韩侂胄这样打下去,有亡国的危险。 宁宗不表态,杨皇后、杨次山和史弥远秘密勾结,阴谋对韩侂胄暗下毒手。他们指使中军统制、权管殿前司公事夏震等,在韩侂胄上朝时实施暗杀行动,事后才奏报给宁宗。 主和派完全遵照金人的要求,把韩侂胄和另外一个主战派官员苏师旦的头割下,派使臣送到金朝,全部接受金朝提出的条件,增岁币为三十万,赔款三百万两,金军自占领地撤回。 南宋又一次屈膝,算是完成了和议,当时太学生作诗讽刺说:“自古和戎有大权,未闻函首可安边。生灵肝脑空涂地,祖父冤仇共戴天。” 韩侂胄执政前后十四年,权势显赫,曾与赵汝愚一党相互倾轧,发动北伐战争,坚持抗敌,遭受主和派的暗杀。他的气节、功绩可圈可点。但因为韩侂胄强力打击道学,长期遭到程、朱门徒的咒骂。《奸臣传》将韩侂胄与秦桧、贾似道等人并列,不免有失公允。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金人反而对韩侂胄极其尊重与崇尚,佩服他的气节,史载:“韩侂胄函首才至虏界,虏之台谏文章言侂胄忠于其国,缪于其身,封为忠缪侯。” 忠缪意思是说,忠心为自己的国家,但对自己考虑得太少。敌国这么评价,不知道南宋的朝野心里是一番什么滋味。金人的评价是中肯的,韩侂胄不是奸臣,而是南宋的名相。 下载免费阅读器!! 297话:奸臣能臣史弥远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宋宁宗初期,赵汝愚担任宰相。赵汝愚本人政治操守良好,但由于皇室任职宰相本来就不合礼法,再加上韩侂胄的煽风点火,最后赵汝愚被罢去相位。但是民间依然十分怀念他,临安城门上每天都有悼念的诗文。 韩侂胄为了彻底清除赵汝愚的影响与排斥异己,假借学术之名,制造庆元党禁。将理学称为伪学,而朝中信仰理学的大臣又多反对韩侂胄,韩侂胄借此将信仰理学的士大夫全部赶出朝廷。 之后韩侂胄见理学已经不构成威胁,便解除党禁,但是党禁不得人心,为了笼络士人,韩侂胄又借北伐的名义蛊惑人心。韩侂胄贸然进行了开禧北伐,结果很快就遭到了失败,北伐的失败让韩侂胄成为众矢之的,他的政敌史弥远借此与主和派和韩侂胄的反对派集结成联盟。 而金人又以杀韩侂胄作为和谈条件之一,史弥远等人伪造密旨,将韩侂胄杀死。从此之后开始了史弥远专政的时期,史弥远与杨皇后勾结,大权独揽。宋、金签订了《嘉定和议》,两国由叔侄关系改为伯侄关系,宋贡献岁币及绢由二十万增到三十万并另外赔偿三百万两军费,献上韩侂胄的首级;金国则放弃占领的大散关、濠州等地,维持旧有的疆界。 有一些学者对于《宋史》没有把史弥远列入奸臣传颇为不满,而且对史弥远也竭力进行粉饰,阴谋杀害韩侂胄被写成侠肝义胆,违反宁宗的遗志非法扶立理宗也被写得名正言顺,至于降金乞和则只字未提,史弥远究竟是一个奸臣还是一个治国的能臣呢? 韩侂胄的被诛杀,是宁宗以虎符调殿前司护圣步军击杀韩侂胄于玉津园,而且当即给完成该任务的殿前司三将连升五官;在开禧北伐失败后,首先提与金国和议并同意送苏师旦的人头给金国的人是韩侂胄;宁宗自己亲自主持与金国签订嘉定和议,并经过文武百官三次的集议,然后决定将韩侂胄的首级送到金国。 南宋在宰相史弥远的具体领导之下,有过一次长达八年拒绝金人的议和,最后取得胜利的抗金斗争;还曾经有过一次宋军北上收复山东与河北沧州大名府等故土,由宋廷委任官吏,改齐州为济南府、兖州为袭庆府,使南宋的疆域达到顶峰的历史。 理宗的继位不仅有史弥远的拥立,而且是宁宗自己托遗,由杨太后做主并垂帘听政;史弥远在宁宗朝坚持以民为本的执政理念,协助宁宗处理好有关民生问题、社会安定问题和军事建设问题等战略大计;史弥远在理宗朝辅助理宗妥善地处理了国家大事,包括廉政建设与平定淮东的李全之乱,稳定了政权,保障了南宋人民生活的安定。 史弥远逝世时,理宗掌管的是一个完整的南宋版图,一份完整的家业。无怪乎当时有些士人给予史弥远极高的评价,誉史弥远道大擎天,功高夹日;社稷赖以安固,乾坤为之清夷;甚至在史弥远逝世后十八年,策试宗室的策题里还在歌颂史弥远的文治与武功,将史弥远比作周公。 理宗自己在史弥远逝世后二十年还为他亲自撰写公忠翊运,定策元勋的碑文,虽然其中不免有些溢美之词,但也是有事实根据的。 真德秀在湖州事变后为济王辩护而罢官,皇太后七十五岁庆寿,大赦,诏真德秀复原官祠禄。此时真德秀主动给理宗、太后写了谢表,同时给史弥远写了谢启,对当年朝廷对他的处置有所悔悟。讲到史弥远对他的宽容,真德秀是如何评价史弥远的?他把史弥远比作姜太公、周公、召公、伊尹、管仲、萧何、陈平、周勃、狄仁杰,宋宁宗与史弥远是圣君贤相。 宋宁宗接纳真德秀的奏议,决定从此不再向金贡纳岁币。而此时金国已遭受蒙古帝国的打击,被逼由燕京迁都到开封,为了扩大疆土以弥补被蒙古侵占的地域,金以宋不再纳岁币为名,出兵南侵,但是失败了。 宁宗本来有八子,但都夭折了,于是他立沂王的儿子赵竑为太子。赵竑对史弥远的专政非常的不满,因此史弥远废赵竑太子之位,改立赵昀为皇位继承人。宁宗去世。赵昀接替即位,是为理宗,但是史弥远继续他的专政,而赵昀也奉行韬光养晦的策略。 史弥远去世,理宗终于摆脱了史弥远的阴影。次年,理宗改元端平,实施一系列改革措施,史称端平更化,理宗将史弥远旧党尽数罢斥,朝政一度得到了改观。南宋在孝宗、宁宗朝时比较安定,但是宁宗以后,奸佞当道,政治腐败,国势日衰。 同时在北方,金国正面临蒙古的步步紧逼,面临亡国。朝中的对外政策也分成了两派,一派认为应该联蒙抗金;另一派认为应该铭记唇亡齿寒的道理以及海上之盟的教训,援助金国,让金国成为南宋的藩屏。 蒙古遣使来商议宋蒙合作夹击金国,向理宗说明唇齿相依,唇亡齿寒的道理。由于当时金国主力已在三峰山之战被蒙古军歼灭,金国已经是亡国之态,宋廷当朝大臣大多赞同联蒙灭金,只有赵范反对。理宗答应了蒙古的要求,蒙古也允诺灭金之后将河南还给宋朝,但是这只是口头协议,没有留下书面协议,因此埋下了后患。 金哀宗得知后,也派使节来宋朝陈述利害,希望联合抗蒙,但即位不久的理宗在国家及民族仇恨和耻辱下,及在朝臣的建议,并没有理会金哀宗的要求,继续的伐金。 理宗任命史嵩之主管灭金的事宜,南宋攻下金的郑州及唐州等地。金哀宗在汴京失守后逃往归德,再逃至蔡州,宋军攻克邓州。五月,蔡州被攻克,金哀宗自缢,金国灭亡。宋将孟珙将金哀宗遗骨带回临安,理宗将金哀宗的遗骨带到太庙,以告慰徽、钦二宗在天之灵。 南宋在蒙古族灭亡金国之后,失去金国作为屏障,令南宋面临比金更强大的蒙古南下威胁。 金国灭亡之后,南宋没有换来一时的安宁,反而面对更为强大的蒙古。金国灭亡后,蒙军北撤,河南空虚,南宋想趁蒙古退兵之际,收复被蒙古占去的土地,理宗意图据潼关、守黄河、收复东京开封、西京洛阳、南京归德三京,光复中原。 理宗任命赵葵为主帅,全子才为先锋,下诏出兵河南。全子才收复南京,宋军进驻开封,但由于粮草不济,贻误战机,宋军进攻洛阳时被蒙军伏击,损失惨重,各路宋军全线败退。端平入洛宣告失败,南宋在此役中损失惨重,大量精兵与物资付诸流水,也为之后蒙古侵宋提供了借口。端平入洛之后,理宗怠于政事,沉迷于声色犬马,朝政大坏。 但是南宋一直以和为主,并无强大的军事力量,虽然出兵但未达到预期的目的,南宋的这一举动反而成为蒙古南侵的借口。蒙军派遣大军南侵,被南宋名将章梦飞击退,蒙古军攻陷潼关,直逼西京,章梦飞受命挂帅抗御,任御苑统卫兼左司马事,他行军不坐乘,爱兵如子女,与士兵同食,深得将士们的爱戴,士气十分的高涨。 盛夏溽暑,蒙古军失去戒备,章梦飞计划收复潼关,用缓兵计麻痹敌人,时机成熟后,便指挥宋军猛攻敌军阵营,蒙古军遭到宋军的突然袭击,溃不成军,潼关一举被宋军攻克,章梦飞因此名声大振,深得宋理宗的敬重,被提拔京湖宣抚使、节制五城大司马兼督粮饷事,因为贾似道执政而急流勇退。 章梦飞,字云翔,沪山百丈人,后迁居渎浦。南宋理宗淳佑七年,年方三十岁的章梦飞,考中右科廷对第一武科状元,之后担任御苑统卫兼左司马事。蒙古军大举进犯,潼关陷落,章梦飞督领大军抗敌,他身先士卒,体贴下情,赢得将士的爱戴,士气十分的高涨。 章梦飞先用缓兵之计,麻痹敌人;待至时机成熟,便挥戈直指敌阵,敌人遭到突然的袭击,溃不成军,一举收复潼关。章梦飞因功受奖,提拔为京湖宣抚使,节制五城大司马兼督粮饷事。 当时贾似道当权,章梦飞深知理宗赵昀未必贤过于赵构,贾似道劣迹无异于秦桧,未忘记岳飞在郾城大捷后被杀害的历史,于是他上书乞求休战,未能获准。 蒙古军攻入四川,又渡河南下鄂州,贾似道迫于朝野的舆论,领兵出战。但暗地里又遣使向蒙古求和,自许纳币称臣,以江分界。因为忽必烈急于北归争夺汗位,答应和议。而理宗却相信了贾似道的捷报,章梦飞十分的气愤,然而无可开口,只有急流勇退,上书要求归回故里。 因为他一再以老病为辞,才获准赐归荣亲,再过二十年,南宋为蒙古军所灭,元朝建立。梦飞也同时离开人世,享年六十二岁。 蒙古军并不甘心失败,于次年九月和第三年两次南侵,几乎接近长江的北岸。由于宋军英勇作战,打败元军,再一次挫败元军度江南下的企图。而后南宋军民又在抗蒙将领曹友闻、王坚、章翔、孟珙、孟瑛、余玠、张钰等人的指挥下,多次击退蒙军,使得蒙军不得不企图绕道而行。 蒙古汗蒙哥在征战合州时受宋军的流矢所伤因而死于军中,他的弟弟忽必烈正在鄂州与宋军交战,听到蒙哥死讯之后,又得知幼弟阿里不哥准备在和林称汗,立即准备撤军以争夺大汗之位,贾似道借机派人与忽必烈议和,以保太平,这样忽必烈直接返回北方自立为汗。 下载免费阅读器!! 298话:奸臣贾似道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宋理宗的两个儿子早年夭折,因此理宗选择他的弟弟赵与芮的儿子赵禥为皇储。由于赵禥的母亲曾在怀孕期间服用过堕胎药,因此赵禥先天不足。 理宗去世后,赵禥即位,是为度宗。赵禥即位之后不理朝政,整日沉湎于声色犬马之中。右丞相贾似道因此擅权,贾似道结党营私,排斥异己,终日在葛岭别墅中与妻妾玩乐,由于他好斗蟋蟀,时人称他为蟋蟀宰相。 名声最差的往往是混蛋皇帝和贪污大臣,其实最倒霉的女人,还数得上皇帝身边的娇艳美人。能侥幸睡在皇帝枕边,也算不上天大的福气;非常特殊的宫廷地位,给了那些漂亮女人带来了五花八门的麻烦。南宋理宗时代就有个一对典型男女,男人是宋理宗身边的宠臣、身为弟弟的贾似道;女人则是宋理宗的宠妃、号称姐姐的贾氏,贾似道确实依仗着姐姐的美色,捕捉了高官名爵。 贾似道是个权倾一时的宰相,他是个市井无赖,他之所以发迹,就是仰仗如花似玉的亲姐姐。那个美丽的狐狸精夤缘做了宋理宗的小老婆,她是个掩袖工馋、狐媚惑主的当代武媚娘。 贾似道是著名的奸臣,他在政治腐败、国运衰微的南宋末年,由一个专事吃喝嫖赌的荡子,迅速爬到了右丞相兼枢密使的高位,他残酷压榨人民,过着极其荒诞奢侈的生活。 贾似道他为人聪明才具皆有,但缺少沉厚之气,遇事过于自信,不易发挥他人的作用;他的各种措施,还是为宋朝的多,为私家的少。他的进身,虽然有姐姐的作用,但是贾妃淳佑七年已死,可见他的获得理宗信用,还是由于他的才具。 他的行公田法,事实上是他最后失败以致杀身的原因。那些降将和杀他的郑虎臣就都是大地主,范文焕、范文虎、夏贵等都是富贵已极,他们不愿打仗,处处拥兵自重,这种积弊原是宋朝祖宗御将之法造成的。贾似道亲自出面督师,已经是孤注一掷,历史上大概也没有这样的奸臣。 贾似道此人虽然于政不通,但是精于逗蟋蟀,更专门着有《促织经》,人称他为贾虫。 在西湖风景区中,宋理宗给贾丞相造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庄园,奇花异草、穷极奢华、占尽胜景,取名为后乐园。北宋范仲淹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名句脍炙人口,却被昏君奸臣滥用于此。 贾府与皇宫隔湖相对,早晨听到上朝的钟声,贾丞相才下湖。船系在一条粗缆绳上,绳端连着一个大绞盘,行走不必划桨撑篙,十几个壮夫拚命推绞盘,船行如飞,一会便到宫前,贾似道赶走正直的大臣,把大小朝政都交给大小门客处理,自己每日在园中享乐,歌妓、尼姑、旧宫女都被他弄来,日夜喝酒看戏,只有年轻时结识的酒朋赌友能进贾府。 有一天,贾丞相趴在地上,与群妾斗蟋蟀玩,一个熟悉的赌友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这就是平章的军国重事吧?”在宋代,平章就是宰相的别称,贾丞相也狂笑起来,因此当时人说:“朝中无宰相,湖上有平章。” 贾似道出生在南宋末期的一个官僚家庭,他的父亲贾涉为人阴险狡诈,荒诞无耻。在这个污水缸里浸泡长大的贾似道,从小就学会了吃喝嫖赌,坑蒙拐骗,由于他父亲的恩荫,他被补为嘉兴司仓,就这样摇身一变,成了一名国家公务员。 时隔不久,天下又掉下一个大馅饼,贾似道的姐姐入宫当上了贵妃,他立刻又变成了货真价实的国舅爷。贾似道年纪轻轻就进入了官场,在耳濡目染中,自然学会了拍马钻营,勾心斗角的那套本领,因此他的官途坦荡,一路升迁,成为了朝中炙手可热的人物。 天庆元年,蒙古大军兵分三路南下攻宋,忽必烈围攻鄂州,情况十分危急。宋理宗急忙拜贾似道为枢密使,领兵解围,但是对军事作战一窍不通的贾似道早被蒙古兵的攻势吓破了胆,他瞒着朝廷和将领们,私下派一个叫宋京的心腹去拜见忽必烈,愿意向蒙古纳贡称臣,但遭到忽必烈的断然拒绝。 这年九月,蒙古大汗蒙哥在四川钓鱼城中箭身亡,蒙古贵族内部发生权力之争,留在后方的王室乘机自立为大汗,忽必烈为了争夺汗位,准备撤兵北还。贾似道面对战场上突然出现的天赐良机,不是积极筹划如何乘胜追击忽必烈,反而是主动投怀送抱,去向忽必烈求和,愿意每年奉银二十万两,绢二十万匹,忽必烈乐得白捡一个大便宜,于是满口答应,然后从容不迫的退兵北还。 贾似道看到忽必烈大军撤离,立刻神气起来,乘机截杀了一百多掉队的蒙古兵,他瞒下来了蒙军退兵的真正原因,以及自己私下求和的丑事,然后大张旗鼓地去向朝廷报捷,大肆吹嘘自己如何出生入死,英勇杀敌的,最后他又精心布置了一个盛大的凯旋场面。 昏庸的南宋朝廷听说蒙古大军被贾似道打得落荒而逃,全都长长松了一口气,皇帝对贾似道感恩戴德,贾似道俨然成了民族英雄,国之栋梁。此时哪里还会有人去辨什么真假,也没人敢于提出质疑。 虽然如此,贾似道仍然嫌自己脸上的脂粉涂抹得不够厚,于是又唆使一班无耻文人编写《福华编》,为自己歌功颂德,把守卫鄂州之功吹得天花乱坠,更可笑的是,他把这本马屁精书发往全国,让全民诵读。贾似道终于用美丽的谎言,把自己塑造成了一尊保民卫国的大救星。 忽必烈下令攻打南宋的重镇襄阳,是为襄樊之战,宋军利用汉水把资源源不绝送入城内,才能坚守城池。守将吕文德及吕文焕坚守城池六年,贾似道派了范文虎及李庭芝援助,但两人之间不和。 贾似道封锁了所有蒙古南侵消息,皇帝并不知此事,襄阳、樊城被围三年后,度宗才得知此事。忽必烈在大都建国号为大元,张顺、张贵两兄弟的义兵曾血战蒙古元军。樊城失守,襄阳城破,宋军继续的巷战,吕文焕最终投降,六年的襄阳保卫战结束。 度宗去世,终年三十五岁。宋度宗去世后,他的长子赵隰即位,当时南宋的统治已进入瘫痪状态。蒙元军攻克军事重镇安庆和池州,威逼建康,长江防线崩溃,朝野大震,各界都冀望贾似道能出征,结果宋军大败。贾似道被贬,在赴任途中被监押官郑虎臣所杀。 常州失守,蒙元军屠城,不久平江也告沦陷,临安人心惶惶。蒙元军攻占南宋行都临安,俘虏五岁的南宋皇帝恭宗。临安城里举行和平受降仪式,赵隰正式退位,但是赵隰的哥哥赵昰和弟弟赵昺被大臣保护逃出临安。 后来南宋残余势力陆秀夫、文天祥和张世杰等人连续拥立了两个幼小的皇帝。蒙元军对小皇帝穷追不舍,宋廷不断逃亡到南方,赵昰在福州即位,是为端宗,改元景炎。但是小朝廷内部斗争不断,蒙军逼近福州,朝臣陈宜中、张世杰护送赵昰和赵昺乘船南逃,从此小朝廷只能海上行朝。 南宋朝廷抵达雷州,年仅十一岁的赵昰去世,陆秀夫与众臣拥戴赵昺为帝,改元祥兴。逃到新会至南海一带,文天祥在海丰兵败被俘,张世杰战船沉没,在蒙军猛攻之下,雷州失守,小朝廷迁往崖山。 蒙元将领汉人张弘范领军紧追在后,对崖山发动总攻,宋军无力战斗,全线溃败,史称崖门海战。走投无路的南宋终于在随着赵昺随陆秀夫及赵宋皇族八百多人集体跳海自尽,许多忠臣追随其后,十万军民跳海殉国,至此南宋彻底灭亡,四十多年与蒙古的抗衡以失败完结。 张弘范在石壁上刻了“镇国大将军张弘范灭宋于此”十二字而还,南宋到此宣告彻底灭亡。崖门海战极为惨烈,宋军在此役中阵亡十万,海上都是尸体。 身在元营的文天祥亲自目睹惨状,作诗云:“羯来南海上,人死乱如麻。腥浪拍心碎,飙风吹鬓华。” 下载免费阅读器!! 299话:正气歌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何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在秦张良椎,在汉苏武节;为严将军头,为嵇侍中血,为张睢阳齿,为颜常山舌;或为辽东帽,清操厉冰雪﹔或为出师表,鬼神泣壮烈,或为渡江楫,慷慨吞胡羯;或为击贼笏,逆竖头破裂。 是气所磅礡,凛烈万古存。当其贯日月,生死安足论,地维赖以立,天柱赖以尊。三纲实系命,道义为之根。 嗟予遘阳九,隶也实不力。楚囚缨其冠,传车送穷北。鼎镬甘如饴,求之不可得。阴房阒鬼火,春院天黑。牛骥同一早,鸡栖凤凰食。一朝蒙露,分作沟中瘠。如此再寒暑,百沴自辟易。哀哉沮洳场,为我安乐国。岂有他缪巧,阴阳不能贼。顾此耿耿在,仰视浮云白,悠悠我心悲,苍天曷有极。哲人日已远,典型在夙昔,风檐展书读,古道照颜色。 我被囚禁在大都,关在一间土牢里面,这土牢宽有八尺,深约三丈二尺,独扇门又低又小,窗户又短又窄,地势低洼而黑暗。在这炎炎夏日,各种气味聚集在一起,雨水从四面汇流到这里,床铺和桌子都浮了起来,这就是水气。 大雨后满室泥泞,大半天中都是水泡蒸发流动着,这就是土气;天气忽然转晴而炎热了起来,通风口四面堵塞,这就是日气;在屋檐下升火烧饭,使室内更加炎热,这就是火气;寄存在仓库内的米粮腐烂了,臭气四溢,阵阵逼人,这就是米气;囚犯肩并肩的挤着,发出腥臊般的恶臭,这就是人气;有时从厕所、死尸、烂鼠等飘来各种恶臭,这就是秽气。 这几种气味加起来,遇到它的人很少不会病倒的。而身体衰弱的我,生活在这里,到现在已经两年了,很侥幸的没有生病,这大概是有修养的功夫才能如此吧。 可是我也不知道自己修养的是什么?大概就是孟子所说的:“我善于培养我盛大的正气。” 这土牢中有七种恶气,我的浩然正气只有一种,用我这股正气抵抗那七种恶气,我还怕什么呢?何况浩然之气是天地间的正气啊,于是我作了正气歌一首。 天地间存在着一股正气,纷杂地散布在各种形体,在地面上的就是江河和山岳的英气,在天上的就是太阳和星辰的光辉,在人身上的就是浩然正气,它盛大的充满在天地之间。当清明太平的时候,为臣下的含蕴着和顺之气,效力于盛明的朝廷;一旦时局艰难,忠臣的节义才会表现出来,一一留在史册之上。 在齐国有太史记载崔抒弒君的简册,在晋国有董狐记载赵盾弒君的文字,在秦朝有张良狙击始皇的铁椎,在汉朝有苏武出使匈奴所持的旄节;有宁可断头的严将军,有血溅帝衣的嵇侍中,有被贼剔齿的张睢阳,有骂贼割舌的颜常山。 早帽布衣隐居辽东的管宁,他清白的节操,比冰雪还要坚贞皎洁;写出师表的诸葛亮,连鬼神都感泣他壮烈的节操;渡江击浆的祖逖,激昂愤概誓吞胡羯;夺笏击贼的段秀实,使叛逆的小子头破血流。 这种广大充塞的浩然正气,严肃壮烈地永存在宇宙之间。当它贯通日月时,个人的生死又哪里值得计较呢?大地的纲维依靠着它才能永久而不断,天柱有了它,才能显得它的崇高,人类君臣、父子、夫妇的纲常有了它,才能维系而不坠,而道义则是正气的根源。 可叹的是我遭遇到穷厄的时运,现在国家灭亡了,实在是我这个做臣子的没有为国家竭尽心力,仓促之间我成了俘虏,用驿车押送到极北的大都。如果敌人要我受鼎镬烹煮的酷刑,我也会把它当做像喝糖浆一样的甘美,我只求痛快的一死却不能如愿。 在阴暗寂静的囚房里,处处闪着鬼火;即使在春天,院门深闭,白昼一如黑夜。把我和一般囚犯关在一起,就好比千里马与牛同槽共食、鸡与凤凰同住同吃一般。一旦罹患疾病,自料将死弃沟壑,而成枯瘠的尸骸。像这样经过了两年,各种恶气自然的退避。 可悲呀,这块低湿的地方,竟然成为我的极乐世界,难道我有其他巧妙的方法吗?使得阴阳寒暑沴恶之气不能为害我。只不过此心光明,永存不变,视富贵如浮云罢了。无尽的忧思,何时能了?古人虽已经远去,但是模范事迹永留人间,在风凉的屋檐下翻阅古圣贤书,以前哲人的道义风范,如在眼前,光芒映照着我的颜面。 文天祥是怎么死的?文天祥,南宋末年著名的抗元英雄,同时也是汉族史上的民族英雄之一。状元出身的文天祥在南宋末年的时代中,毅然变卖家产组织义军抗元,最终兵败被俘,那么文天祥是怎么死的呢? 文天祥,南宋末期吉州庐陵人,汉族江右民系,初名云孙,字天祥,选中贡士之后,换以天祥为名。文天祥以忠烈名传后世,受俘期间,元世祖以高官厚禄劝降,文天祥宁死不屈,从容赴义,生平事迹被后世称许,与陆秀夫、张世杰被称为宋末三杰。 文天祥十九岁时获庐陵乡校考试第一名,进入吉州白鹭洲书院读书,同年中选吉州贡士,并随着父亲前往南宋首都临安应试。在殿试中,他作御试策切中时弊,提出改革方案,表述政治抱负,宋理宗亲拔为第一名,考官王应麟奏曰:“是卷古谊若龟鉴,忠肝如铁石,臣敢为得人贺。”但四天后父亲病故,文天祥归家守丧三年。 蒙古军进攻鄂州,宦官董宋臣主张迁都;文天祥上疏请斩董宋臣,建议御敌之计,未被采纳;后来文天祥历任签书宁海军节度判官厅公事、刑部郎官、江西提刑、尚书左司郎官、湖南提刑、知赣州职等。 元兵渡江,文天祥散尽家产,招募豪杰,起兵勤王,组织义军三万兵,以正义在我,谋无不立,人多势众,自能成功的口号进行反元斗争。然最终因为孤立无援,抗争失败,到最后仅剩六人。 次年文天祥担任右丞相,亲赴元营谈判,希望以谈判的方式来刺探蒙古军情,在谈判过程中,文天祥据理力争,怒骂伯颜,但与此同时,南宋朝廷却派人前往文天祥军营,宣布解散文天祥的军队。伯颜得知文天祥军队已经被解散,故下令逮捕他,押解北方。 当文天祥被押送到镇江的时候,得当地义士相救脱险,此后力图恢复,转战东南。这时南宋朝廷已奉表投降,恭帝被押往元大都,陆秀夫等人拥立七岁的宋端宗在福州即位。文天祥奉诏进入福州,担任枢密使,同时都督诸路军马,往南剑州建立督府,派人赴各地募兵筹饷以继续抗元战争。秋天,元军攻入福建,端宗被拥逃向海上,在广东一带乘船漂泊。 文天祥与当时朝臣张世杰与陈宜中意见不合,于是离开南宋行朝,以同都督的身份在南剑州开府,指挥抗元。文天祥率军移驻龙岩、梅州,攻入江西,在雩都大败元军,攻取兴国,收复赣州十县、吉州四县,人心振奋,抗元形势转好。 但是好景不长,元军主力进攻文天祥的兴国大营,文天祥寡不敌众,率军北撤,败退到庐陵、河州,损失惨重,妻儿也被元军掳走。文天祥得知南宋行朝移驻崖山,为了摆脱艰难处境,请求率军前往,与南宋行朝会合。 由于张世杰坚决反对,计划失败,文天祥率军退往潮阳县。当年八月南宋朝廷封文天祥为少保、信国公。同年冬,元军大举来攻,文天祥再败逃走,传说曾经发生文天祥几乎快被元军逮捕时,突然冒出三座山遮住蒙古兵,掩护文天祥逃去,后人即以三山国王庙祀拜这三座山神保护忠义。 文天祥在率部向海丰撤退的途中遭到元将张弘范的攻击,文天祥军在五坡岭造饭时被元军攻击,兵败,文天祥吞下随身携带的冰片企图自杀,未死,但却昏迷过去,在昏迷当中,文天祥被俘。 张弘范要文天祥写信招降张世杰,文天祥写出了《过零丁洋诗》:“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张弘范笑而置之,不久遣使护送至大都,路上绝食八日,不死,被关押在北京府学胡同,拘囚四年。 南宋灭亡,文天祥仍坚守初志,在给妹妹的信中说:“收柳女信,痛割肠胃,人谁无妻儿骨肉之情?但今日事到这里,于义当死,乃是命也。奈何?奈何?”他在狱中作《正气歌》。 元世祖忽必烈爱文天祥的才华,先后派出平章政事阿合马、丞相孛罗招降,元世祖召见文天祥,亲自劝降。文天祥坚贞不屈,回答说:“除了死之外,没有其他可以做的。” 元朝又请出当时已经降元的南宋大臣,出面劝降,结果遭到文天祥的痛骂;元朝又派出已经被俘的宋恭帝劝降,文天祥置之不理。次日押赴刑场柴市口,文天祥向南方跪拜,从容就义,年四十七岁。行刑后不久,文天祥已死,忽必烈惋惜说:“好男子,不为我所用,杀了他真的可惜。” 文天祥的妻子欧阳氏收尸时,在他的衣带中发现绝笔自赞:“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惟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 文天祥着有多篇作品,以《过零丁洋》和在狱中所题《正气歌》最为人所认识和称道,其中前者的“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乃是千古绝句。 下载免费阅读器!! 300话:崖门海战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南宋末年,宋元水军在大陆最南端的零丁洋海面进行了一次堪称历史之最的大海战,结果宋军大败,南宋王朝就此灭亡。 元朝向南宋发起了进攻,元兵夺取了南宋的战略重镇襄樊,控制了长江中下游。元朝皇帝忽必烈发兵二十万兵,分两路南下,一路攻打扬州以牵制宋军,另一路为主力攻打鄂州。元军攻陷南宋的都城杭州,南宋朝廷在当朝太后的率领下向元军投降。几次大战役过后,元军夺得大量的战船,组织了强大的水军。 南宋的小皇帝赵昰在部分主战派大臣、将领的支持下,向南撤逃,尽管受到南宋军民的一路抗击,元军仍步步南逼。赵昰病亡,丞相陆秀夫辅佐赵昺登基。南宋朝廷在元朝大军的追逼下退到了广东新会、崖山一带,宋军元帅张世杰和丞相陆秀夫辅佐幼帝赵昺及二十多万人马驻扎于此,另外有战船一千多艘。 元朝皇帝忽必烈为了最终消灭南宋,任命张弘范为主帅、李恒为副帅,率领水、陆兵马二万五千兵,在分别攻取了漳、潮、惠三州和广州后,分海、陆两路向崖山进逼。 宋军主帅张世杰之所以选中崖山驻扎,他认为崖山一带濒临大海,南面有易守难攻的崖门水道,而且这一带海域风平浪静,便于驻守。然而在大陆几乎全部落入元军之手的情况下,背海驻守无疑是一大失策,而且张世杰还犯下一个致命的错误,他下令将一千多艘战船用铁索相连,分几排沿崖山排开阵势,完全丧失了机动性。 李恒带领元军在崖山东侧偷袭登陆,将山上的宋军行营兵寨悉数烧毁,并切断了宋军的淡水来源和粮草供应,迫使宋军全部退到海上。宋军为夺回水源和粮道,多次的反攻,均难以奏效,宋军就此陷入了粮、水、柴断绝的绝境,在饥饿和伤病的侵扰之下,宋军的战斗力大为降低。 元军从海上采取火攻,但是宋军早有预防,在一些战船上涂抹海泥,加上将士拚死的抵抗,元军并未占到多少便宜。不过经过几次攻打,元军迫使宋军阵形收缩,元军水师则占据了崖门外海,与崖山上的元军一起形成了对宋军的海陆包围。 二月六日的凌晨,元军副帅李恒率领战船顺着退潮从北面顺流而下,进攻宋军船阵,但战果不大,到了中午涨潮时又顺潮北退,而已经布置于南、西、西南三个方向的元军在张弘范的带领下则顺潮水北进,从崖山与汤瓶山之间的崖门水道向宋军船阵展开攻击,很快就夺取了宋军前阵并烧毁了宋军几十艘战船。此时宋军主帅张世杰在慌乱之下又下了一道错误的命令,将两侧战船调往中军,更使宋军阵形大乱。 午后,海面突然降大雨,宋军急忙砍断铁索,趁着雨雾开始突围,但仅有张世杰带着十几艘大船冲出元军重围,包括宋帝御船在内的宋军大部被元军越围越紧,陆秀夫在绝望之下先逼妻儿投海自尽,然后自己抱着宋幼帝跳海而亡。逃出重围的张世杰后来在阳江南面的海陵岛附近遇上风暴,船翻人亡。 此役,元军共烧毁击沉宋军战船二百多艘,缴获八百多艘,俘虏宋军两万多人,宋军战死十万人以上。宋朝皇室在临安向元军统帅伯颜投降后,宋廷残部南逃,经历了三年二帝,就此彻底灭亡了。 崖门海战是中国古代最大的一次海战,参战的兵力、舰船和伤亡人数之多,在古代海战史上都是空前绝后。当时目睹了海战全过程的南宋将领文天祥作诗:“一朝天昏风雨恶,炮火雷飞箭星落。谁雌谁雄顷刻分,流尸漂血洋水浑。昨朝南船满崖海,今朝只有北船在。” 陆秀夫是南宋抗元名臣,在宋元交替之际,当南宋的帝后辅臣们向元朝屈膝投降、忍唇求生的时候,在东南沿海怒火燃烧的土地上,却站起了大批铁骨铮铮、力挽狂澜的忠义之士,用他们的生命,写了一首首壮丽的诗篇。受命于危难之际的陆秀夫,便是这个拚死抗争的群体中的一员代表。 陆秀夫他自幼聪明超群,在村塾就读,常为塾师称道:“这百多孩童之中,只有陆秀夫是非凡儿。” 陆秀夫喜欢读爱国为民书卷,才思日渐敏捷,七岁便能诗文,十九岁时考取进士,与文天祥同榜。当时镇守淮南的制置使李庭芝,以网罗人才著称,他得知陆秀夫年轻有为,便礼聘到他的幕府任职。而淮南是当时天下贤能之士聚集的地方,有小朝廷之称,所以陆秀夫在此处可说是如鱼得水。 陆秀夫的才思清丽,很少有人能够比得上他,但他并不以此自傲。他的性情十分沉静,不喜张扬,每当那些僚吏来拜访、宾主互相取乐时,只有陆秀夫独自一人在旁,默默无语。有时府中设宴摆酒,陆秀夫坐在席间,矜持庄重,不说一句话,人们都觉得他十分怪僻,难以接近,所以很少有人与他合得来。 但是陆秀夫治事有方、稳重干练的才华,深得李庭芝的赏识和器重。即使官位升迁了也没有让他离开,这样陆秀夫在府中的地位越来越高,一直到主管机宜文字。 元朝兵马大举进攻南宋,两淮地区情况更加紧急,李氏幕府分崩离析,幕僚纷纷辞职,唯独陆秀夫临难不惧,与李庭芝同舟共济,誓死抗敌。李庭芝深深为他这种疾风劲草的宝贵品格所感动,觉得他是一个难得的忠义之士,就忍痛割爱,把他作为砥柱中流之材推荐给朝廷,官至礼部侍郎。 此时的南宋局势更是恶化,当时元军在宋朝叛将吕文焕的引导下顺江而下。沿江诸将多吕氏部曲,望风投降,江州知州钱真孙,安庆知府范文虎纷纷以城投降。一直不敢出征的贾似道迫于形势也不得不率兵出征,他尽管来到芜湖,可是并不愿作战,而是幻想求和,求和不成,只得侥幸一战。 贾似道派孙虎臣率领步兵七万多人驻扎在丁家州,夏贵带战船二千五百艘横列江面,贾似道则亲自率领后军安营芜湖西南的鲁港。双方一交战,孙虎臣由于资历较浅,威望不足以服众,所以对元军的攻击根本没有还击之力,不久就阵脚大乱,溃不成军。 贾似道更是惊惶失措,宋军首尾难顾,元军乘胜追击,宋军被杀死、溺死者不可胜计,水都被鲜血染红,一应军资器械,尽为元军所获。丁家州、鲁港之战的惨败,使宋军主力丧失殆尽。 就在贾似道此次出师之后,朝中则由他的党羽王熵、陈宜中等人所把持。陆秀夫虽然多次上书,慷慨陈词,请求到前方去组织抗元,但都被拒绝,可叹陆秀夫空有一腔报国志,却受奸人阻挠,无法施展。这年三月,伯颜率领元军直入建康,威逼临安,当他听说陆秀夫等忠义之士的其人其事时,不由赞叹说道:“宋朝有这样的忠臣,却不知重用,如果重用的话,我还会在此吗?” 鲁港之役失败以后,贾似道即被免职,且于九月丧身于福建漳州的木绵庵,但是南宋王朝灭亡的命运此时已经是无可挽回了。 在元军逼近临安时,南宋朝廷立即陷入了极度混乱之中,胆小如鼠的文臣武将,惶惶不可终日,风声鹤唳,谈虎色变。贪生怕死的左丞相留梦炎,率先弃官外逃,六部官员竞相效仿,接踵远走他乡。掌管军机、边防事务的枢密院官员文及翁、倪普之流,惧怕落下临阵脱逃的骂名,竟然去串通监察机关,乞请御史借故上疏弹劫,以求罢官,但又恐朝廷开恩挽留,往往未等奏章批复,就已经逃出京师。 短短的几天之内,就刮起了来势凶猛的挂冠之风,闹得赵家王朝顿时门前冷落车马稀。甚至皇帝召见群臣下旨吴坚接任左丞相的时候,到场的文官只有六个人。 摄政的太皇太后,七十二岁的谢道清,守着六岁的幼童、宋恭宗赵显,面对岌岌可危的政局,忧心如焚。束手无策的寡妇孤儿,最后想出一条对策,用谢氏的名义半是乞求、半是恫吓地在朝堂上张贴出一道诏谕,大意是说:“大宋得天下三百多年,对读书智慧的士大夫向来优礼厚爱。如今我与幼帝遭难,文武百官竟视若无睹,没有一人出一智一谋救国。” “朝内辅臣玩忽职守,州城守将弃印丢城御史纠查不力,丞相执政无方,遂使不轨之徒,里应外合,图谋夜逃。你们自称平日读圣贤书,通达事理,在此国难之际,却作出如此令人鄙视的丑事,还有什么脸面活着为人?死后又有什么资格去见先帝呢?大宋江山未改,国法尚在,自即日起,文武官员凡尽心守职者,一律官升两级,倘若有临难弃官出逃者,御史将严加追究惩处。” 往日趾高气扬、一呼百应的太皇太后,面临到国势危如累卵,回天乏术的时候,也难免呼天不应、唤地不灵了。不管她用高官厚禄引诱,还是以严刑峻法威吓,对那班离心离德的臣下来说,都无济于事了。当年曾使群臣敬畏的诏谕,如今也成了地道的一纸空文,附着在朝堂的墙壁上任凭风雨剥蚀。 下载免费阅读器!! 301话:陆秀夫负帝投海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内外交困的太皇太后,慑于元军泰山压顶般的武力威胁,最后与右丞相陈宜中商定,走议和乞降的路。她先派柳岳等三人前往伯颜的营中,主动提出称侄孙并纳币的屈辱条件,请求元朝罢兵议和,当场遭到伯颜的拒绝。 继而又派监察御史刘观杰再去伯颜营中奉表称臣,许诺每年进贡银二十五万两,绢二十五万匹,幻想用此沉重代价换取南宋朝廷残存一隅。伯颜对此退让非但不应许,反要南宋丞相亲自出面请降。消息传回临安,陈宜中唯恐被元军拘留北送大都,连夜逃往温州,使得南宋违约。伯颜大怒,命令元军进驻临安城郊三十里处的皋亭山,以示警告。 太皇太后任命文天祥为右丞相兼枢密使,都督诸路人马,与伯颜议和,但是文天祥却被伯颜所扣留。太皇太后无奈,她用小皇帝赵显的名义向元百拜奉表,自动削去帝号,改称为国主,派监察御史杨应奎带着宋朝传国玉玺三去伯颜营中,拱手送上尚存的全部河山,宣告南宋偏安江南局面的彻底结束。 在元军进驻临安之前,风雨飘摇的南宋朝廷,匆匆忙忙进封吉王赵昰为益王,令他管福州;同时进封信王赵昺为广王,令他管泉州,二王在临安即将陷落之时,由驸马都尉杨镇等人护卫,逃出了京师,经婺州来到温州。想要对宋室斩草除根的伯颜获悉之后,派兵去追赶,没有结果而还。 临安沦陷后,南宋有一些不甘忍辱就范的文臣武将,得知益王、广王抵达温州,都怀着东山再起的心情前去投奔,陆秀夫就是在这时候辗转来到温州的。随后张世杰率领的一支水军也扬帆赶到,陈宜中出逃带来的船队,恰好又停泊在温州附近的清澳。 于是昔日宋室的这批重臣,如今又聚集在二王的麾下。陆秀夫和陈宜中、张世杰等人经过磋商,一致主张重建朝廷,再造乾坤。接着便在温州江心寺拥立益王为天下兵马元帅,广王为副元帅,同时发布檄文,昭示各地忠臣义士紧急勤王,光复旧国。正在这时,已经成为伯颜阶下囚的太皇太后,委派两名宦官带领百余兵丁前来温州,准备迎接二王回归临安投降元朝。陆秀夫等人不愿归还,扶持二王出海来到福州。 益王在福州正式称帝,改元景炎,是为端宗。同时晋封广王为卫王,并组成以陈宜中、张世杰、陆秀夫为首的行朝内阁,重整旗鼓,中兴朝政。福州政权的建立对南宋王朝来说,是复兴的希望,但是希望又十分的渺茫,朝廷当中,虽然有像陆秀夫这样的忠心耿耿、竭尽全力试图力挽狂澜的大臣,但更多的却是像陈宜中那样的无德无能之辈。 当时福州政权被人们称为海上行朝,只不过是流亡政府而已,建立之初臣僚之间尚能同心协力,但是很快就发生矛盾。外戚杨亮节以国舅自傲,居中秉权,张世杰与陈宜中议论不合;文天祥也因为与陈宜中意见不合,被排挤出朝廷;苏列义受压制,郁郁不得志;而陆秀夫更是有志难伸,处处受到陈宜中的排挤。 起初陈宜中认为陆秀夫久在兵间,知道军务,对他十分的看中,但是不久陆秀夫与陈宜中意见发生了分歧,陈宜中指使谏官弹劾陆秀夫,并将他免职。张世杰知道了,非常的不满,他就对陈宜中说:“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动不动就罢免人吗?”不得已陈宜中又召回陆秀夫,但是由此可见益王的流亡政府已经不可能再有什么大的作为了。 元军进攻福州,张世杰等人率领十七万官军和三十万民兵,护送端宗及卫王登船入海,驶向泉州。当时泉州权势最大的是阿拉伯籍富商蒲寿庚,此人寄居在中国多年,还取得了宋朝市舶使的官职,掌管检查出入港口的外商船舶,征收关税,收购朝廷专卖品和管理外商等项事务,他控制大量的海船,独霸当地海上贸易。 端宗一行人在泉州停泊后,张世杰急于扩充皇室的实力,下令强取蒲寿庚的海船和资产,因而激怒了蓄谋降元的蒲寿庚,使他加快了反宋的步伐。因为行朝无力与他纠缠,只好离开泉州,取道潮州去惠州的甲子门,又转移到浅湾。 陆秀夫有时在朝会进行中,他会潸然泪下,用朝衣拭泪,衣服都沾满了泪水,左右大臣看了没有不悲痛的。但是宋朝还是一步一步走向灭亡,地方上虽有文天祥、李芾等人进行极其艰苦的抗元斗争,但由于势单力薄,大都无所作为。 元世祖忽必烈得知南宋海上朝廷还没有被剿灭,仍在福建、广东沿海出没,便急令塔出、李恒、吕师羹等率领步卒越过大庾岭,忙兀台、唆都、蒲寿庚、刘深等人率领舟师入海,双管齐下,南剿行朝。刘深攻浅湾,张世杰迎战不利,于是与陆秀夫护卫端宗去井澳,陈宜中见形势紧张,临难脱逃,远走占城。 十二月,飓风袭击井澳,雨骤涛狂,桅断船翻,士兵溺死过半。端宗及诸臣的座船虽然得以幸免,但也是险象丛生,致使端宗惊悸成疾。飓风过后,张世杰、陆秀夫等人忙于率领部队收拾残局,刘深乘隙指挥水师跟踪追击,行朝又被迫向珠江口外的谢女峡仓皇转移。 经历了百余日海上颠簸的行朝,终于找到一个有机会喘息的落脚点冈州,然而平地又起风波,十一岁的端宗突然在四月病死。这在一些官兵看来,是海上朝廷寿命已尽的不祥之兆,为了避免与行朝同归于尽,他们要求各自寻路求生。 就在这树倒猢狲散的严重关头,陆秀夫挺身而出,大义凛然,鼓动众人:“端宗驾崩,卫王还在。当年少康能够凭借五百人马、十里方圆中兴夏朝,难道我文武百官不能依靠数十万兵民、万顷碧海复兴大宋王朝三百年的基业吗?” 在陆秀夫鼓吹的中兴精神激励下,群臣个个情绪激昂,纷纷表示誓死复兴大宋王朝。接着陆秀夫又与群臣商量立卫王为帝,由杨太后垂帘听政,陆秀夫便在此危难之际,受命接任左丞相,与张世杰力挽狂澜,共撑危局,又在戎马倥偬中将行朝转移到崖山。 崖山在今广东新会南八十里海中,与奇石山相对,势如两扉,周围潮汐湍急,舟行艰难,是一处可据险固守的天然堡垒,因此被行朝所选中。船队靠岸之后,张世杰、陆秀夫立即派人进山伐木,在岛上建造行宫三十间,军屋三千间,供君臣将校栖身。剩下的二十万士兵,继续留在船上生活,为了迎接意料中的殊死搏斗,又命令随军匠人修造舰船,赶制兵器。 元将张弘范回到大都向忽必烈述职,他在奏疏中说道:“张世杰立卫王为帝,闽、广百姓奋起响应,倘若不能及时剿灭,势必酿成大患。” 忽必烈对此深以为然,当即委任张弘范为元帅,并赐尚方宝剑,命令他全力进剿。张弘范推荐李恒为副帅,又亲临扬州点将,发水陆精兵二万人,分道南征,张弘范带领着舟师由海路袭击漳州、潮州、惠州,李恒率领步骑出梅岭攻击广州,处心积虑缩小和切断沿海陆地与南宋海上朝廷的联系。 张弘范率领舟师进攻崖山,这时有人向张世杰进言:“元军已经用战船堵塞海口,使我军进退两难,不如尽早突围,另选择途径登陆,即使不胜,也有回旋的余地,尚可以引兵西走。” 张世杰深知士卒久居海上,战事艰苦,军心浮动,一但登陆,难免溃散,于是回答说道:“我军连年疲于海上奔命,何时方休?不如趁此时机与元军一决胜负。” 随后毅然下令焚烧岛上行宫军屋,全部人马再度登船,然后依山面海,将千艘战船用粗大绳缆连结成一字长蛇阵,又在四周高筑楼橱,宛如城堞,将幼帝赵昺的座船安置在中间,诏示将士与船舰共存亡。 崖山北部海面水浅,大船行驶极易触礁,张弘范便调舟师迂回到南部海面水深处,与张世杰的水军接战,同时断绝行朝运输淡水的通道。张弘范发现宋军战船集结,游弋不便,就用数艘轻舟,满载膏油柴草,乘风纵火,妄图火烧连营,一举取胜。 没有想到张世杰早有准备,事先已在船舰上厚涂醒泥,井缚以长木伸向前方,致使元军的火船无法接近,火攻失灵。张弘范无奈,增派舟师围困海口,害得宋军连续十多日以干粮充饥,用海水解渴,疲惫不堪,纷纷病倒。这时李恒率领部队从广州赶到崖山与张弘范会师,张弘范命令他控制崖山北部海面,准备南北夹攻。 二月初六拂晓,彤云漫天,风吼海啸。元军选择这样一个恶劣的天气发动总攻击,意在先从精神上压垮疲惫不堪的宋军。 在交战之前,张弘范把元军精锐分成四路,自己亲率一路。在向将校部署出击路线时,他说:“宋军舰船停泊在崖山的西面,涨潮之后必然向东漂移,我军要趁此有利天时发起猛攻。各路舟师以帅船鼓乐为号,闻风而动,不得有误,违令者斩!” 随后由李恒带领一路舟师,乘早潮退去、水流由北向南的时机,顺流对宋军进行试探性的攻击,以求宋军暴露强弱虚实,张世杰率领部队英勇抗击,双方火拚厮杀,几经较量,未分胜负,到了中午,潮水猛涨,宋军船舰果真往东移。 张弘范见时机已到,便命令帅船大奏鼓乐;张世杰不知道这是元军再次发动攻势的信号,误以为是敌船官兵在战斗间隙饮酒作乐,所以未加戒备。不料元军竟在鼓乐声中从南北两面同时冲杀过来,迫使宋军腹背受敌,仓促迎战。 由于连年海上劳顿,宋军不得休息,士卒的体力大都衰竭,突然间遭到凌厉的攻势,士气很难振作,倘若在此时有一环瓦解,整个防线就会全部崩溃。就在这关系南宋命运的决战中,不幸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在元军各路舟师的强攻之下,宋军的船队中突然有一艘战船的桅顶绳断旗落,顷刻之间,许多舰船的樯旗也随之纷纷降落。张世杰见旗倒兵散,大势已去,连忙调集亲兵砍断船缆,准备轻装冲开血路,杀出重围。 时近黄昏,风雨大作,咫尺之间,景物难辨。张世杰趁着海面混乱,让人驾轻舟去幼帝赵昺的座船,接他脱离险境,以便寻找机会安全转移。一直在船中观察着战况的陆秀夫面对此景,知道事已不可为,深恐奸细乘机向元军卖主邀功,又担心轻舟难以躲避元军星罗棋布的舰船,招致南宋末帝被俘,因而断然拒绝来者的请求。 但他也知道赵昺的座船笨重,又与其他舰船环结,行驶艰难。陆秀夫估计已经无法护卫幼帝走脱,于是便当机立断,决心以身殉国。他盛装朝服,先是手执利剑,催促自己结发的妻子投海,继而又劝说赵昺。 “国事至今一败涂地,陛下当为国死,千万不要重蹈德佑皇帝的覆辙。德佑皇帝远在大都受辱不堪,陛下不可再受他人的凌辱。”说完,陆秀夫背起九岁的赵昺,又用素白的绸带与自己的身躯紧紧地束在一起,然后一步一步地走向船弦,踏上了从临安到崖山的最后里程、水天一色的茫茫大海。 杨太后听说帝昺死去,悲痛欲绝,随即也跳海而死,之后随同跳海殉国的朝廷诸臣和后宫女眷少说也有十多万人。 张世杰久候不见接迎赵昺的轻舟归来,便知凶多吉少,于是果断突围,在夜幕下夺路而去。数日以后,许多死里逃生的将士,又驾驶船舰集聚在张世杰的座船周围,停泊在南恩的海陵山脚下。他们当中,有人给张世杰带来了陆秀夫背负赵昺共同殉难的噩耗,张世杰悲痛不已,正在这时,不幸之中又遇不幸,飓风再次来袭。 船舰将士劝他上岸暂避,张世杰绝望地回答:“无济于事了,还是与诸君同甘共苦吧。” 随后他迈着沉重的脚步,艰难地登上座船舵楼,痛苦地俯视着在风浪中飘摇的宋军残船,焚香祷告上天说:“我为赵氏江山存亡可说是鞠躬尽瘁了,一君身亡,复立一君,如今又亡,大宋从此再无君可立了。我在崖山没有殉身,是指望元军退后再立新君,光复宋朝江山。然而国事发展如此令人失望,难道这是天意?” 张世杰说到此处,突然堕身入海,滚滚波涛又接纳了一代英杰。崖山之战终于以宋军的彻底失败而告终,它标志着流亡政府的最后崩溃,也宣告了历时三百二十年的宋朝最后灭亡。 崖山战事结束后,张弘范自鸣得意,派人在厘山北面的石壁上,刻下了“镇国大将军张弘范灭宋于此”十二个字,妄想功垂千秋。但是中原和南朝人民却反其道而行,尽管在元朝的高压统治之下,人们敢怒不敢言,心里却时刻思念着陆秀夫,每当看到崖山,都情不自禁地默诵着:“大宋左丞相陆秀夫殉难于此。” 元朝灭亡以后,人们为了表达前辈和自己的心愿,怒不可遏地将当年颂扬张弘范的刻字铲掉,改刻“宋丞相陆秀夫死于此”九个大字,用以永远纪念这位临难受命,壮烈殉节的名臣。 陆秀夫是历史上伟大的爱国者,他受命于危难之际,殚精竭虑,颠沛流离,试图力挽狂澜,维护大宋江山,可是腐败的南宋王朝又岂是个人的力量能挽救得了的呢?他最终以自己的忠节之举报效了国家,他的努力虽未能重扶正倾的宋室,但他忠心报国的爱国精神可歌可泣。 下载免费阅读器!! 302话:满江红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我愤怒得头发竖了起来,独自登高凭栏远眺,骤急的风雨才刚刚停歇。抬头远望天空,禁不住仰天长啸,一片报国之心充满心怀。三十多年来虽然已建立一些功名,但如同尘土微不足道,南北转战八千里,经过多少风云人生。 好男儿要抓紧时间为国建功立业,不要空白地将青春消磨,等年老时才徒自悲切。靖康之变的耻辱,至今仍然没有被雪洗,作为国家臣子的愤恨,何时才能泯灭? 我要驾着战车向贺兰山进攻,连贺兰山也要踏为平地。我满怀壮志,打仗饿了就吃敌人的肉,谈笑渴了就喝敌人的鲜血。待我重新收复旧日山河,再带着捷报向国家报告胜利的消息。 来到了南宋的时代,徐福他化名为岳飞,这时候的他就像是一首清丽的小诗,简约婉转。早晨习武,晚上读书,过人的勤奋与天姿,让他如沐霞光,光彩夺目。 这样俊美非凡的男子,自然会引得姑娘们春心荡漾。姑娘们经常从他家门前经过,被他舞剑的身影所吸引,忍不住驻足观望。这样的日子慢慢多了起来,岳飞有时候他明明知道有人观望,却佯装不知,只是舞剑舞得更加的花样百出。 日子虽贫困,却欢乐洋溢,笑声在每一个角落绽放。现世的安稳,岁月静好,若不是金兵入侵,铮铮铁蹄踏碎宁静的湖面,或许岳飞就在此安稳度日。但是命运给了他另外的安排,热血的男儿,文武双全,岂能任由金兵肆虐而偏于一隅呢?天下苍生,都需要男人强而有力的臂膀去呵护,岳飞毅然选择了从军。 岳飞自奉俭薄,廉洁奉公,不接近美女,他说:“文臣不爱钱,武将不惜命。” 宋朝经济繁荣,文化昌盛,当时的人们普遍追求物质享受,奢侈风气盛行。韩世忠、张俊、刘光世、吴玠等南宋诸大将都过着穷奢极侈的生活,唯独岳飞是个例外。 岳飞因为战功卓著而被南宋朝廷授予清远军节度使,后来又被加封武胜、定国军节度使,官居两镇节度使,岳飞还曾身居太尉、开府仪同三司、少保等高位,俸禄厚甚,收入也就更加丰厚。此外宋高宗为了笼络岳飞,也经常颁发重赏厚赐。 但是与宋人习以为常的奢侈风尚相反,岳飞始终保持着简朴的生活作风。岳飞平常的饭菜,大多只是一盘煎猪肉和几样面食,基本上没有两样肉菜的。即使是为食客贤士们举行宴会,岳飞家也只上普通的饭菜。 有一次属官会餐,厨师将地方官所送的鸡宰杀后供上饭桌,岳飞不免有些奇怪,便问道:“为什么要杀鸡来吃?” 厨师说:“这是鄂州的某个官员送来的。” 岳飞对此颇不高兴,认为多杀物命势必造成浪费,岳飞嘱咐厨师说,以后不要接受这样的礼物,自家也不要杀鸡来吃。 郝晸原本并不隶属于岳飞,后来被调拨到岳家军,才成为岳飞的部将。郝晸比较讲究吃喝,有一次,郝晸请上司岳飞到他的营寨吃饭,饭桌上摆了酸馅。岳飞以前从来没有吃过这样好吃的食品,也不知道它的名称,于是临时询问了郝晸,这才知道他吃的食品叫酸馅。 事实上这种酸馅在南宋都城临安的食品店都有出售,是当时一种比较普通的食物。岳飞吃了一个,便告知左右的人把剩下的一律收起带回家,说道:“留待晚饭再吃,不要一次吃光了。”郝晸听了之后,感到十分的惭愧。 在服饰上,岳飞也比较节俭。出兵在外,岳飞都是身穿戎衣,在家时却是穿普普通通的布衣,而且他要求家人也是如此。宋朝的衣着仍然以丝织品和麻织品为主,棉花的产量颇少,棉织品被视为稀珍。当时所谓的布,是指麻布,穷苦百姓没有能力穿戴丝绸,只能用粗麻片裹身,很早以来,布衣就成了平民的代名词,岳飞平日只穿麻布,不穿绸缎。 宋代的将领,很少有不贪财的,特别是南宋初年的大将,差不多个个都是贪财,只有岳飞是例外。岳飞身处国难当头、国耻深重之际,对官场和军界的腐败,尤其有切肤之痛、切齿之恨,他作为忧国忧民的爱国将领,深知国难和国耻之由。 有一次朝见时,宋高宗随便感叹说:“天下未太平。” 岳飞当即回答说:“文臣不爱钱,武臣不惜命,天下自然太平。” 岳飞本人更是言行一致,始终廉洁奉公,忠实地履行自己的不爱钱不惜命的名言。在一个贪污盛行的社会里,能做到公私分明,一钱不私藏,就已经极其不易了,而岳飞更进了一步,岳飞不置家产,乐善好施,还经常化私为公,用自己的私家财产去补助军用。 有一次,岳飞下令将自己家宅库里的所有物品,除了皇帝宣赐金器之外,全部变卖,交付军匠,制造良弓二千张以供军用。岳飞的幕僚黄纵见到了,就提醒岳飞不要为公事破费,黄纵说:“这些兵器,应当花官钱。” 岳飞却淡淡地回答:“几张弓箭,我想尽速得到,所以就自费制造。” 宋代官士绅大夫、文武大臣爱钱、敛财成风,这在南宋初年表现尤其显著,南宋奸相秦桧和大将张俊、刘光世之流便是其中的典型人物。在南宋大将之中,论战功,张俊浪得虚名,论捞钱,张俊首屈一指,张俊以贪财和富有而闻名于世,号称占田遍天下,而家积巨万。通过大肆兼并土地,张俊占有良田一百多万亩,每年收租米六十万石以上,相当于南宋最富庶的绍兴府全年财政收入的两倍以上。 透过巧取豪夺,张俊还占有了大批园苑、宅第,仅收房租一项,每年就多达七万三千贯钱。张俊在世时,家里的银子堆积如山,为了防止被偷,张俊命人将那些银子铸成一千两的大银球,名叫没奈何,意思是说小偷搬不走它们,全都拿它们没办法。 刘光世是宋高宗赵构的嫡系将领,出身将门世家,但是他向来养尊处优,害怕金兵,作战时坐守后方,以便必要时逃跑,每逢诏令移驻前线,大多拒不奉诏而设法退避。刘光世治军不严,他的手下大多是些骄兵悍将,打起仗来不行,欺侮百姓、骚扰地方却很凶狠。 刘光世贪财好利,经常虚报军额,多占军费,还霸占良田,与民争利,以经营田产而致金钱巨亿,置歌儿舞女。刘光世在浙江青田霸占了大片良田,又大肆掠夺民间膏腴良田,光给宋高宗者即达三万亩,实际上决不止这个数目。 当时贪财成为风气,就是名将韩世忠也未能免俗。韩世忠曾向宋高宗提出要求,愿用三万八千贯钱购买江南西路临江军新淦县的大片官田,后又提出要买北宋奸臣朱勔的平江府南园,同时购买官田一千二百亩,宋高宗顺水推舟,全部赏赐给他。宋高宗还认为韩世忠廉洁,将著名的永丰圩的大片良田赏赐给他,韩世忠极力婉辞,就算是廉上加廉,韩世忠家每年所收租米多达几万石。 刘光世的部将郦琼,他的官职地位大约相当于岳飞的部将张宪,郦琼在镇江府也占有四千三百亩的水陆田。 岳飞的田产房屋远远少于同时代的其他武将和文臣,岳飞在江州购置的小片田地和住宅。 岳飞是手握重兵的著名大帅,带兵十几年,身居高位,俸禄丰厚,战功赫赫,朝廷赏赐很多,家产却只有这么一点点,再看看与岳飞同时代的南宋其他将帅,金银财宝充满堂寝,田产、园宅占几县,两者相比,真的是有天渊之别。 人生在世,酒、色、财三关决不容易过,岳飞却泰然超越三关。由于他对功名,即他心目中至神至圣的抗金事业十分热衷,对个人的利害得失也就十分恬淡。他在自己的战袍上刺绣了“誓作中兴臣,必殄金贼主”十个字,以示与敌人誓不俱生。 南宋诸将,少有不贪财的,更少有不好美女的。负责川陕军务的大将吴玠经常派手下到成都去搜寻美女供他享用,还喜好服用丹石,酒色过度,竟致咳血而死。 刘光世是官宦子弟出生,他贪图享乐,养尊处优,沈酣酒色,不恤国事,贪生怕死,畏敌如虎,他向来害怕金兵,作战更是不敢当先。但是邀功请赏却是争先恐后,从不落伍。 韩世忠不仅纳妾多人,还喜好调戏部将的妻女,到部将家中宴会时,更常令部将的妻女出来喝酒,后来竟迫使部将呼延通自杀。张俊和王渊为抢夺一个周姓歌妓,杀害宗室赵叔近,又将此歌妓转送给韩世忠。 南宋初年,杭州有一姓张的歌妓,色艺天下无双,又善长诗文,被张俊看中,纳她为妾,此女嫁到张家,便替张俊管理文书账目。宋金在淮西大战,诸将都亲赴前线,张俊放心不下家里的买卖,写信给张妾千叮万嘱。 过了几天,张俊收到回信,打开一看,信里写着西汉霍去病、三国赵云出征不问家事的典故,张妾欲以此来坚定丈夫报国之心。狡猾的张俊开怀地笑了,一则张妾精干,家事定能安排妥当,二则此信写得激昂慷慨,正可作为政治资本。张俊差人将此信连夜送入宫中,宋高宗阅毕果然大加赞赏,下诏褒奖张俊公而忘私,并封张妾为雍国夫人,赐钱千万,张俊名利双收。 这种声色的社会风气,在北宋时已经十分盛行,南宋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对于宋朝这些颓废的放纵风气,岳飞却是背世俗而行之,岳飞不纵声色。当时南宋诸将无不姬侍众多,唯独岳飞与众不同,岳飞家里并无姬妾待侍。 下载免费阅读器!! 303话:李娃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当时担任川陕宣抚使的南宋大将吴玠向来佩服岳飞,在岳飞大军驻扎鄂州的时候,吴玠的属官到岳飞处商议军事,岳飞请他吃饭。这位属官对饭菜的简单,而且没有姬妾、歌童、舞女之类作陪和劝酒,他感到很惊讶。 吴玠的属官回去之后,把这件事情告知吴玠。吴玠以为是岳飞的眼光太高,就花费二千贯钱买了一个年青美貌的士族女子,并置办许多金玉珠宝作为嫁妆,不远千里送给岳飞。 岳飞却将这个女子安置在一间空屋,两人隔着屏风交谈。岳飞说:“我岳飞家上下所穿的仅是布衣,所吃的只是简单的面食。娘子若能同甘共苦,便可以留,不然,我不敢留妳。” 当岳飞听到屏风后一阵不以为然的笑声,就将未见一面的名姝国色退回给吴玠了。有人劝岳飞说:“将军鸿图大志,为何不留下此女以做结好?” 岳飞说:“吴少师对我非常的厚爱,然而国耻未雪,圣上宵旰不宁,岂是大将宴会取乐的时候吗?”吴玠得知此事后,更加敬佩岳飞。 人生在世,酒、色、财三关决不容易过,岳飞却泰然地超越三关。由于他对功名,即他心目中至神至圣的抗金事业十分的热衷,对个人的利害得失也就十分恬淡。他说:“大丈夫想要立功立业,岂可有自己的嗜好?” 其实作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岳飞不可能没有自己的嗜好,他十分嗜渴琼浆玉液,但鉴于两次酗酒的教训,他将饮酒的嗜好也戒掉了。有时一些部属好意劝酒,只能使他发怒,岳飞一直盼望着攻破黄龙府时,能一破酒戒,开怀的畅饮。 黄龙府原是辽国的边境城市,金太祖攻辽,黄龙府为金朝最早夺取的重镇,岳飞一直将黄龙府作为金国的老巢。他和全军将士一样,深信总有一天,白山黑水之间将回荡着岳家军的凯歌。 有一年的秋天,岳飞奉命领兵开赴到宜兴。当地的老百姓早就听说过岳飞的威名了,他的大军还未到,老百姓便自发地组织了起来,赶到三十多里外夹道欢迎。 在这一世结子转世的女人,他就住在离宜兴城外不远有一条长溪河旁,在这长溪河下游有一个村子,村子里有一个名叫李娃的姑娘,他就是结子转世的女人。 她的父母都是以打鱼维生的,由于李娃从小就跟着父母下河打鱼,遭受到雨淋日晒,皮肤晒得很黑,别人都叫她黑姑娘。她的个子长得很高,成天喜欢光着脚走路,李娃的胆子特别大,力气也不小,几个小伙子和她摔跤,都不是她的对手,加上她性子野,没事喜欢到处跑,眼看都是二十多岁的人了,还没有哪一个男人敢娶她为妻。她的父母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为她的婚事急得连觉都睡不好,可是她一点儿也不在乎。 岳飞要来宜兴的事,也传到了李娃的耳朵里了,她摸不清金兵一提到他的名字,为什么那么的害怕,她一时好奇,就很想看看岳飞到底长得是什么模样。 那一天,李娃起了一个大早,也跟着那些老百姓前去欢迎大军去了。等待岳飞的军队到来时,李娃在别人的指点下,终于看到了骑在一匹大白马上的岳飞,她这才发现岳飞并不像金兵宣传的那样长有三头六臂,相貌有如何凶恶,他原来是那么的年轻俊秀,英武潇洒,她一时间看呆了。岳飞打马向前飞奔,她就撒开两腿紧跟着追,一边跑,一边好奇地将眼光扫向岳飞,好像看不够似的。 她这一个奇异的举动,引起了岳飞身边几个副将的注意,有人笑着说:“岳将军,你走慢一点儿,看那位姑娘追着你看了,别把人家跑累坏了啊。” 岳飞勒住了马的缰绳,正想看看是哪位姑娘跟着自己跑,李娃已经羞红了脸,忙着钻进了人群躲起来了,岳飞却没有看见李娃,因此错过遇见结子今世女人的机会。 也不知道怎么的,打从那时候开始,李娃的心里总是惦记着岳飞,连下河打鱼时,也显得心神不定的。不久她的心思就让父母看出来了,她父母责骂她说道:“呸,妳这个傻姑娘,也不拿镜子将自己照照,妳这么一个黑姑娘,妳怎么敢动这个念头,岳将军他是什么人啊,妳也敢胡思乱想?如果被别人知道了,岂不笑掉大牙?”不论父母怎么说,可是她的心里总是抹不去岳飞的影子。 岳飞到了宜兴之后,为了不惊扰城里老百姓正常的生活秩序,将军队安扎在了城外的长溪河边。李娃每天跟着父母在河里打鱼时,在渔船上她都能远远地看到岳飞带兵在河岸边操练。 有一天下午,李娃终于鼓起勇气,拎着十多尾刚从河里打上来的鲤鱼,赤脚跑到了岳飞驻军的地方,对站岗的哨兵说要见岳元帅,她是来给他送鱼的。哨兵连忙前去向岳飞禀报,岳飞一时觉得好奇,和几个副将走出了军帐,李娃跑上前去,二话不说,将鱼递到了岳飞的手里后,立刻转身就跑。 虽然只是冲冲的一眼,但是岳飞吓了一跳,刚才那位姑娘长得像结子,不过她的皮肤很黑,岳飞不敢十分的肯定,难道她就是结子这一世转世的女人吗?但是时间发生太快了,这么短的时间岳飞无法确定那个女人到底是不是结子转世的女人? 岳飞向副将们问道:“那一个女人是谁?” 有人一眼就认出了她,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冲着岳飞哈哈大笑了起来,开玩笑地说道:“岳将军,那女人不就是那天我们在来宜兴的路上,跟着你身后追跑的那个姑娘吗?哈哈,我看她八成是看上你了啊?” 听了别人的玩笑话,岳飞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你们别胡闹了,这有关那姑娘家的清白,这种玩笑岂能随便乱开?” 在长溪河的对面,正是金兵驻军的营地。为了摸清敌军的布兵等具体情况,岳飞决定晚上趁天黑时候,亲自带一些侍卫潜伏到河的对岸,去察探敌情。哪知道他还没有开始行动,就有人赶着把这一个消息报告给了金兵的大将木帖儿了。是谁将这一个消息透露给了敌人呢?此人正是岳飞手下一个名叫蒋恒的幕僚。 这蒋恒原是元帅宗泽收养的义子,由于他脑子灵活,平时很得宗泽的器重。可是自从岳飞到了军中以后,情况不同了,宗泽更为赏识岳飞了,并且还将岳飞提拔成了身边最得力的大将,而蒋恒他仅仅只做了岳飞身边一个小小的幕僚。 蒋恒内心感到非常的不平衡,有一次他为了扳倒岳飞,竟溜到宗泽那儿编排出许多的坏话,告岳飞的黑状。谁知他那点小把戏被宗泽一眼看穿了,将他狠狠痛斥了一顿。为此蒋恒对岳飞恨之入骨,总想找一个机会拔掉这个眼中钉。 这次蒋恒听说岳飞要到河对岸去摸敌情,竟起了投敌叛国之心,想借金兵之手来除掉岳飞。他找借口说要到城里看病,偷偷跑到金兵那里,将这一个消息报告给了木帖儿。木帖儿得到这一个消息,大大的欢喜,当天晚上就布置好了埋伏,等待岳飞等人来到了,将他们一网打尽。 岳飞哪里知道其中的危险,当天的晚上,他就领了十多名侍卫潜到了河的对岸。谁知他摸到敌营旁,刚将金兵所处的位置一一绘成了图纸,只听得一声号炮,木帖儿与蒋恒领着大批人马冲杀了过来。岳飞这时候才知道蒋恒叛变投敌了,急忙着下令往回撤,可是哪还来得及? 岳飞身边的那些侍卫为了保护主将,拼命与金兵厮杀,一边杀着,一边向河边退去。木帖儿生怕岳飞跑了,大喊:“快,别让岳飞跑了,谁将岳飞抓住了,赏黄金千两。” 眼看到了河边,岳飞发现身边的侍卫全倒在了血泊之中,他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时,突然从河边的芦苇荡里钻出一个人来,一把将他拉到一只小船上。岳飞一看,这人竟然是李娃。这时岳飞才将李娃看得清楚,李娃虽然皮肤黝黑,但是她的五官确实是与结子长得一模一样,她确实是结子在这一世转世的女人。 能在这里见到李娃,岳飞感动得眼泪差一点掉下来。 !! 304话:李娃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岳飞问李娃说道:“妳怎么会在这里?” 李娃告诉岳飞,她白天在这里布置了一些渔网,晚上赶过来收网,正准备回去时,她听到有金兵在追杀岳飞,又折了回来。说着,她突然脱下身上的衣服,要与岳飞交换,让她掩护岳飞脱身。岳飞怎么肯让李娃冒着生命危险来救自己呢,说什么也不肯。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妳假扮我,绝对会有生命危险,金兵可是杀人不眨眼的。” 李娃急了,说道:“岳将军,我区区一个小女子死了不打紧,可是保家卫国的军队不可以无主,你不能落到金人的手里啊。我经常在这里打鱼,金兵认识我,你换上我的装束,趁着天黑金兵看不清楚,你赶快离开这里吧!” 说罢,李娃就强行扒下了岳飞身上的盔甲,套在了自己的身上,并将自己头上的一顶斗笠,扣在了岳飞的头上。 “妳……” 岳飞怎么也想不到,在这生死的关头,李娃竟然如此的大义凛然,她只是一个普通渔家姑娘,她竟然置自己生死而不顾要去救岳飞。岳飞一时感动得不知说什么才好,他还没有来得及向她说一声谢字,金兵已经扑了过来。 李娃一把推开了岳飞,她装出一副无路可走的样子,钻出了芦苇荡,拿剑迎向了金兵。就在这个当口,岳飞低着头划着小船,缓缓地离开了芦苇荡,金兵看到后,果然对他没有起一点疑心,一齐向李娃方向围了过去。 李娃是一个渔家女,她的力气再大,可是从来没有上过战场,哪是金兵的对手呢?金兵拥上前来,没费吹灰之力就夺了她手里的剑,将她按住了。 几个金兵把李娃带到了木帖儿的面前,这才认出她是一个女的,再去寻找岳飞,已经不见踪影了。木帖儿气得差一点儿要吐出血来,举刀砍倒了那几个金兵,他喝问李娃:“妳是岳飞的什么人,为什么要帮他?” 李娃坦然笑道:“我和岳将军没有什么关系,我很乐意帮他。” 木帖儿挥刀又要杀李娃,被旁边的蒋恒伸手拦住了,说道:“那岳飞鬼灵精的很,我经常看见这个女子跑到宋营偷偷地去看岳飞,说不定他们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只是岳飞瞒着不肯向外人说罢了。我们将她留下,说不定对我们有用处。”木帖儿一听,觉得有道理,这才收回了手里的刀。 李娃被押到金兵的营账,木帖儿就开始拷问她到底与岳飞是什么关系,李娃说:“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渔家女,与岳飞什么关系也没有。” 木帖儿不相信:“妳与他没有任何的关系,为何连命都不顾而要救他?我看妳是不尝尝大棍的厉害,不想招认了是吗?” 李娃被逼得急了,索性大着嗓门喊道:“我是岳将军的未婚妻,那又怎么样呢?” 木帖儿大笑道:“好,没有抓到岳飞,抓到他的未婚妻也不错啊。” 岳飞脱身回到宋营后,他的内心十分焦虑,不知李娃落到金兵的手里,是死还是活?他的内心非常的后悔,他不该放下李娃一个人冒险面对金兵,李娃可是结子这一世转世的女人,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他一定无法原谅自己。 他将蒋恒叛变、李娃如何为救他落入金兵手里的事,一一告诉了部下几个副将。那几个副将听了无不大惊,大骂蒋恒禽兽不如;接着又无不交口称赞李娃,说她真是古往今来难得的大义女子。 幸好岳飞藏在身上的那张图纸还没有丢失,他们连夜商量了破敌之策。众将认为事不宜迟,为救李娃,同时趁敌人还没有做好防范的准备,在天亮之前,发兵攻打金营。岳飞觉得这主意不错,当即调兵遣将,在河里搭起浮桥,带兵直扑金营。 木帖儿连做梦也想不到,岳飞刚刚从这里脱身,又突然带兵打过来了,他正在睡梦里就听到外面传来了阵阵喊杀声。他慌忙戴盔穿甲跑出营账外,只见宋兵像水一样漫涌了过来,他部下的那些金兵们仓皇应战,由于事先没有做好准备,一个个被宋兵打得晕头转向,乱成了一团。 蒋恒见状,吓得面无血色,慌里慌张跑到木帖儿面前,哭丧着脸恳求说道:“木帖儿将军,无论如何你要保住我呀,不能让我落到那个岳飞的手里。”木帖儿此时此刻哪还顾得上他,一刀就将他砍倒在了地上。 天亮时分,金兵已经彻底大败。木帖儿发现大势已去,带着几个残兵败将,叫人押了李娃向不远处的虎头山撤去。岳飞领了宋兵,分两路包抄,他一马当先,跟在木帖儿的后面紧追不舍。 木帖儿逃到虎头山的山脚,退路却被宋兵截断了,他只好带人向虎头山上爬去,好不容易爬到山顶,出现在他面前的竟然是万丈悬崖。他眼看无路可逃了,伸手一把将李娃抓在手中,冲着岳飞声嘶力竭地喊道:“岳飞,你再胆敢靠近一步,老子就将你的未婚妻给杀了!” 岳飞听到他的喊声,顿时一怔,他连忙下令让手下的士兵停止了追击。木帖儿见状,得意地狂笑起来,又得寸进尺地说道:“哈哈哈,岳飞,如果你不想让你的未婚妻死,快下命令撤去你的人马,你一个人过来,我要拿你来交换她。” 李娃一听急了:“岳将军,你不要听他胡说,我原本不是你什么未婚妻,是他们逼得我这么说的,你带兵上来,活捉木帖儿。” 看见李娃被抓,岳飞怎么能忍心呢?李娃可是岳飞最爱的女人所转世的。岳飞动情地喊道:“姑娘,我一定要救下妳,我不能让妳为我而死,待救下妳之后,如果有机会,我要向妳求婚,妳现在就是我的未婚妻。” 哪知道岳飞正要下令让身边的士兵们向后撤,只听得李娃大声哭喊了起来:“岳将军,小女子宁可死,也不能让你这么做,木帖儿老奸巨猾,你别上他的当啊!” 说罢,李娃冷不防地挣脱了木帖儿的手,掉转身,纵身一跃,跳下了万丈悬崖。岳飞顿时被眼前的情景惊吓呆了,木帖儿更是吓得手足无措,宋兵见了,发一声喊,一拥而上,将木帖儿生擒活捉了。 一直到了中午,岳飞带人总算在悬崖下找到了李娃。好在李娃跌落在一大堆腐败的落叶上,虽然一直昏迷不醒,身上多处受了重伤,但性命还是保住了。岳飞连忙命人将她送回宋营,请最好的郎中给她医治。 半个多月以后,李娃的伤势好了,岳飞将她迎娶到了身边,他终于又跟他最心爱的女人在一起了。 !! 305话:思念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在战场上,岳飞他英勇无敌,智谋无双,无数个艰难凶险的时刻,一一闯过,无论多么的疲惫,他只要想到李娃的笑脸,便有如神助,不肯倒下。他只希望用一往无前,换得战乱的早日平息,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大好河山,早已经是千疮百孔,战火如春日繁花,开遍原野。 归家的脚步遥遥无期,无数个凄冷的夜里,他望着天上一轮明月,他的心,想要飞回到那间简陋的小屋。李娃她是不是坐在灯下缝衣修鞋?她是不是也在月光下思念着自己呢? 只要家中安稳,只要爱人无恙,岳飞在边关经历的所有苦难,都不算什么。他踏冰淌水,汗湿衣襟,唯愿拼得一命,保护百姓的安宁,可是在烽火连天的岁月里,一个人的努力是多么不值得一提。 岳飞履冰渡河之日,战火正在家乡肆虐。他派人潜回家乡时,家乡已经是一片的疮痍。家人被一一地找回,他想象着夫妻相见的情景,李娃一定会轻轻叫唤他的名字,然后偷偷地抹着眼泪吧? 岳飞勇猛的杀敌,求的是早日的团聚,他不顾一切,便能保李娃她的安全无虞,只要他不放手,李娃她便紧紧跟随,李娃的爱和岳飞他一样绵长坚韧,风雨不摧。 岳飞已经是名震一时的将军,而那个叫李娃的女子,不过一普通姑娘,以岳飞的声望,自然不愁娶到年轻貌美的女子,但他看重的不是花容月貌。他爱的女人是不离不弃,能宽容聚少离多的寂寞,能包容他所有的不堪与负累,能理解他一生志向,不加指责。 对于岳飞来说,这一切都无足轻重,爱情很多时候不过就是瞬间的一蹴而就,在适当的时间遇到,彼此的心意相投,便可以携手。 那时的岳飞,早已经褪下年轻时的青涩,他是个铁骨铮铮的男子,长年的沙场征战,让他一身风霜,冷若寒冰,无人敢轻易靠近。李娃却没有胆怯,没有娇羞,也不曾后退,只是迎着他的目光,盈盈一笑,便如春风,吹皱了他冷漠的心田。 岳飞想要的,就是这般无畏无惧、温婉如水的女人。李娃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皆如春日暖阳,让他浑身沐浴着温暖的阳光。这样妥贴温暖的女人,岳飞他怎能轻易错过?一顶花轿抬进门,从此李娃便与岳飞紧紧的相连,荣辱与共。 新婚之夜,李娃她亲手将一块玉佩系在岳飞的腰间,而岳飞紧握李娃的手,许下一世相守的誓言。夜色融融,情意绵绵。 再温暖的情意,岳飞他都无法沉浸太久,他早已经属于战场了,一场又一场的硬仗,等着他去浴血奋战,聚少离多,成为他与李娃之间的常态。于是在无数个战火纷飞的日子,李娃独自一个人守在家中,她用瘦弱的肩膀,扛起所有的生活重担。常常独倚在窗前,看着天上的月亮,思念着远征的夫君。 岳飞的心里有着恐惧与不安,他怕李娃会承受不了这样长久的离别与入骨的相思。战争间隙,他会写一封信给她,哪怕是廖廖数语,也会如同甘露,滋润离人的心田。而李娃也以同样的深情安抚岳飞的心,家中一切她都打理得井井有条,不让岳飞有半分的后顾之忧,她写给岳飞的信,也都是家长里短的细微快乐。 岳飞每次收到家书,细细品读,他的唇角,都会忍不住溢出笑意。虽然相隔千里,但彼此的心意相通,彷佛不曾久离。原来只要彼此有心,纵然相见无期,也有甜蜜四溢。 岳飞他终于安了心,庆幸自己找到如此美好的女子,终于不枉将全部真心,都系在李娃一个人的身上。 然而婚姻的考验又何止这些?名望和权势,有时候也会让爱情变得逐渐稀薄,仰慕岳飞的女子自然大有人在,有心奉承者更不在少数。有人曾经送美貌女子上门,做妾或游戏一番皆无不可。在那个权贵皆红颜无数的时代,拒绝,反而是不入流。 可是岳飞偏偏就选择了拒绝,他宁愿得罪同僚,也不愿沾上一点尘埃,他想要的,始终只是选择一个人终老,相偎相依,而非朱红翠绿环绕,尽享齐人之福。他应许了李娃一世相守,便绝不多看他人一眼。 这样明朗纯粹的爱意,任哪个女子遇到,心也会融化成一块软糯糯的糖。李娃的回应,便是看他的目光愈加的深情,岳飞的每一句话每一点小心思,她都认认真真放在心上。 ***** 秦桧是南宋的首富,也是宋朝的特大贪污犯,宋金和议,金国明确要求南宋不得罢免秦桧的相位,秦桧逐渐成了宋高宗赵构无法罢免的终身宰相,权势如日中天。在他专权的期间,秦桧卖官鬻爵、开门纳贿,在秦桧治理之下,南宋多的是贪官污吏。秦桧大肆卖官鬻爵,将很多官职公开立价出售,如果想要当官,必须先给秦桧送几万贯钱。 秦桧利用权势,敲诈勒索,广置家产,飞扬跋扈,到处霸占田产。宋金议和之后,宋高宗赵构曾经慷慨地将当时著名的永丰圩田赐给秦桧,秦桧占有的这片良田共有一万五千多亩。后来秦桧家的私有良田遭遇洪水,秦桧居然以南宋朝廷的名义下命令强行征发民工三万多人去修整自己的私家田产。秦桧所建的相府园宅在他死后被用作宋高宗退位当太上皇的居所德寿宫,足见它的规格之高。 在秦桧专权的期间,南宋全国各地的大小官员平时要向秦桧贡献财物。每逢秦桧的生日,各地官员纷纷争先恐后地进献大批财宝祝寿,每年各地官员给秦桧进贡的生日礼品至少价值几十万贯钱。 极其富有的庸将刘光世病死后,刘光世家在建康的园第、豪宅,全部被秦桧强行霸占。南宋庸将张俊以贪财和富有而闻名于世,被世人嘲笑为坐在钱眼里的张郡王。张俊死时,张俊家的大部分房产以及很多良田也都被秦桧强行夺占。 南宋臣民都知道,秦桧家的财富比南宋朝廷的藏库还要多过数倍。由于长期不间断地大量收受贿赂,加上不断侵吞国家与私人的财产,以至秦桧家的府库财富,超过了南宋朝廷藏库的数倍,凡是南宋宫廷所稀缺的物品,秦桧家都应有尽有。 秦桧用人,尽用贪官污吏,如果那些投靠秦桧的贪官因赃污不法被举讼,秦桧就出面保他们无事。秦桧大量任用贪官污吏,将清廉的官吏尽数驱逐排挤出朝廷,使贪官污吏充斥官场。那些贪官污吏们为了媚事秦桧,便以剥夺百姓为急务。 秦桧多次下令各地暗中增加赋税,不断加重人民的负担,于是人民负担重生活困难,饿死的人众多,都是秦桧所为。在与金国达成和议之后,宋高宗、秦桧还下令各地官吏进行献助以媚奉敌国,宋高宗也知道,这些收刮得来的民脂民膏财除了进献给金国,剩下的主要就成了秦桧的私有财产。 秦桧执政期间,是宋朝最黑暗、专制、腐败的时期之一。南宋日后的繁荣,大半是建立在宋孝宗的励精图治之上,与秦桧、赵构毫无关系。 有人说岳飞不懂得政治、情商不高、不会处理人际关系,他们本身对政治和人性的想象过于简单。岳飞是个名将,而且是从出身贫寒的普通士兵做起很快升到大将的年轻大帅?岳飞在被害之前,曾经连续十多年都被皇帝委以重任的? 即便是在乱世,那些真正恃才自傲、不会处理人际关系的愣头,再怎么能打也会在崭露头角之前就被打压甚至干掉的,以为军队里都是热血男儿、直肠子的汉子,就没有嫉贤妒能、心狠手黑、因为纯互相看不上眼就赌气斗到死的货了吗? 岳飞后来坐的是什么位置?上马管军下马管民的地方大员和大将军,他如果真不懂政治不懂人情不会协调人际关系,别说做不到高官,就算侥幸真坐到那个位置,也会很快被撸下来,被整得满头黑线,根本没什么气力再去组织四次大规模的北伐还能够取得辉煌的战绩。 岳飞他是个非常懂政治,非常善于协调各方面人际关系,非常尊重南宋朝廷,为人也非常谨慎乖觉,有些时候甚至都有点滑头的人。这个特点可以从岳飞本人的立身行事、特别是独立领军以后的立身行事中着看出来,也可以从当时其他大将大臣的做法中反着看出来。 在和其他武将的关系上,岳飞和吴玠、韩世忠等名将的关系都非常好,甚至和庸将刘光世手下的悍将郦琼等人的关系也非常好。这一方面是因为岳飞和郦琼是同乡,同时岳飞本人又有威名,郦琼作为武将容易对他有好感。岳家军收复襄阳六郡的北伐行动中,刘光世本来是负有配合岳飞作战的责任的,但是刘大帅发挥了向来避敌不战的光荣传统,直到岳家军已经收复襄阳六郡后,才打发他的部将郦琼带着人马姗姗而至。 然而岳飞不但不计较这些,反而上书请南宋朝廷在犒赏此次军功时,优先奖赏刘光世军。于是刘光世觉得挺有面子,郦琼也从此对岳飞心服口服,岳飞为人的周到、聪明,由这件事就可窥见一般。 !! 306话:官场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这些和岳飞交好的武将都是白眼对青天,从来不怕得罪人。 州学生出身的武将郦琼,他和上司和同事都处的不错,但是和同为刘光世左膀右臂的同事王德却斗得水火不相容,最终在张浚的乖张措施催化之下,酿成了淮西军变、郦琼投敌的恶果。 吴玠他算是中兴诸将中的后起之秀,年纪和其他大将差得挺多的,加上他所处的川陕战区远在上流,他的性格也是城府极深、脾气不小,所以和其他同时的名将没什么交往,但唯独对岳飞青眼有加。吴玠派人给岳飞送身价创了南宋一代人口买卖最高价格纪录的美女外配嫁妆,就可见风流倜傥的吴大帅对这位岳飞小老弟的盛情了。 韩世忠,最早因为岳飞三十二岁就达到了他四十岁的成就,他一度很不爽岳飞,岳飞每次写信问候都统统不回复,直到岳飞平杨么后主动送了他一艘车船才哄好;不过他跟岳飞这样已经算不错的了,因为他和刘光世的互相看不顺眼已经到了要互相领兵开战,然后劳动皇帝和百官亲自出面劝架,劝和了还要宰相带群臣拜贺的地步。而和他是双重儿女亲家的张俊,与他芥蒂深到害他的时候可以连眼都不眨一眨。 就是这么一帮神仙都犯愁的大爷,岳飞却能与他们保持良好的私人关系和公事上的合作关系,岳飞给去韩世忠送过得力部属李宝,给吴玠送过本部二次北伐时攻下的陕州等要地,和吴玠的弟弟吴璘也有过军事上的互动。 岳飞在南宋三大将中年纪最轻,由于十多年来的东征西讨,屡立战功,功勋卓著,使他从一名普通士兵成长为一员声名显赫的大将,得以与资历比较老的张俊、韩世忠并列,而功劳和威望更在张俊、韩世忠之上。 张俊、韩世忠都为此心怀不平,岳飞也察觉到这一点,但岳飞以抗金大局为重,谦虚谨慎,以长辈之礼对待张俊、韩世忠,并经常写信向张俊、韩世忠问候和赠送一些战利品,以表敬意。 后来韩世忠为岳飞的谦逊态度和团结精神所感动,在抗金事业上又志同道合,所以很快地就消除了嫌怨。然而张俊是个贪功忌贤的卑鄙小人,张俊不但不体察岳飞这一片心意,反而认为岳飞是在炫耀战功,于是更加忌恨岳飞。张俊和岳飞不睦,而且岳飞给他和韩世忠送楼船,哄好了韩世忠却让张俊越发的不高兴。 张俊是什么人?他和韩世忠是双重的儿女亲家,结果他和韩世忠矛盾大到直接领兵开战,张俊最后被秦桧拉拢谋害韩世忠的时候,手不软眼不眨,不是因为岳飞千方百计的阻拦,韩世忠就直接进监狱了。 张俊跟刘锜一起攻打金兀朮的时候,派自己的部下伪装成土匪抢劫刘锜的营寨。气得向来以品德好、听话著称的刘锜直接拔刀砍人,当面和张俊翻脸。张俊提携过的南宋二线将领,后来也算他老部下的王德,自己独立领军之后立马给张俊脸色看,处处和张俊拧着干来。 宋高宗赵构是个昏庸的君主,但也不是纯粹的白痴,在涉及到自己切身利益的某些事情上,他还是有一点小聪明的。拿谁当亲信、用什么人这件事上,他还没有那么的白痴,他总觉得能贪污才好,能要赏赐才好,本事不大才好,甚至和同事关系不好才好。和同事关系不好,才能证明自己不搞小圈子不拉帮结派,一心只对陛下。 羊毛出在羊身上,成天要赏赐、要钱、要东西、要田地宅院,甚至互相开战乱斗,皇帝的骨子里还是心烦的。因为打的厉害了要皇帝出面劝架,要的东西说白了也是皇帝的东西和皇帝的钱,焉知皇帝陛下自己不心里骂马的?赵构严重缺乏安全感,像赵构这样的废柴,他也会痛骂太不中用太拖后腿的人。 宋高宗赵构是个很虚伪也很好名的人,虽然他是个鲁蛇,但绝不是敢于说他就是鲁蛇的真小人。否则他不会在晚年的时候坐拥佳丽数百人,却统统不给高级一点的封号;不会在第二次绍兴和议后,一面天天去张俊家里开五星级国宴,一面标榜自己多么节俭,也不会在两次绍兴和议时都强调自己是为了孝道才屈膝。 所以这样一个好名重名,同时确实很文艺的皇帝,是希望自己的亲信能是一个各方面都比较完美的臣子的。手下出色,领导脸上自然有光彩。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他在大臣们面前慷慨激昂一番。 高宗除了岳飞之外宠信的武将是什么样的人?刘锜就是一位文武双全、道德修养很好、为官清廉以至于晚年贫病时要靠杨沂中、韩世忠资助的将领。 岳飞并非清廉刚正到连皇帝都要得罪,至少皇帝的重要赏赐他从来不拒绝。什么是重要的赏赐?不是什么田地、宅院、金银、美女,那在宋代这种文人小资格调泛滥的朝代都不入流,在赵构这样的文艺神经病青年眼里就更不入流,一看就是打发韩世忠、张俊、刘光世这些大老粗的。 宋高宗赵构赏赐给岳飞最多的礼物之一,就是苏黄书帖。这种文化的产品,在宋代的价格也真不比金银或者一处普通宅院便宜多少;而且最关键的,这是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东东,是文人之间才流行送的玩意,而岳飞对此也无一例外的照单全收。 秦桧是个带路党、是个内奸,他从进入南宋政坛开始,唯一最大的政治资本就是他认识金国的上层贵族,尤其是一开始认识比较早的认清形势变化的完颜昌,所以能帮助宋高宗赵构实现议和的愿望。 而秦桧为什么要担着骂名干这么一个其实也挺辛苦的工作呢?为了权势,对于秦桧来说,只有借助金人的力量才能逢迎赵构,只有把宋高宗赵构哄了高兴,他才能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甚至打破宋代设置左相、右相和经常更换宰执大臣的传统,独相直到终身做宰相。 秦丞相最后逼迫赵构给他加九锡,甚至弄的赵构天天防着他谋反、直到秦桧挂掉才长出一口气,然后赵构做太上皇后搬到秦桧故居里住着天天得瑟:“你到底没活长过我。” 秦桧自己能拿的出手的东西太少,而南宋大臣中的能人太多。论战略眼光和政治水平,有李纲;论让神经病皇帝听自己话和年轻有为精力充沛,有张浚;论善于协调各方面的人际关系和能得人心,有赵鼎;就算论政坛大乱斗的手段论黑人的本事,秦桧刚回南宋第一次入中枢的时候,都没玩过吕颐浩,在秦桧之前,李纲、朱胜非、吕颐浩、张浚、赵鼎等人都曾当过南宋宰相。 而且秦桧这个人才是真正的不会处理人际关系的人,秦桧虽然也是科举出身的文士,但是实际得罪人的本事很强,涵养也很差。秦桧第一次做宰相,就和他的好友翟汝文翻脸,以至于两人在政事堂隔着办公桌对骂。更不用说他以后陆续得罪了张浚、赵鼎等大臣,并且假惺惺送赵鼎的时候,惹得一向老好人的赵鼎都公然和他对喷了。 秦桧因为出身于普通家庭,中进士以后又长期在太学这种清水衙门混,之后还被金国掳掠到北方,所以也没有自己的班底。相比之下,张浚、赵鼎这些人,手底下都是有自己一套人马的,武的文的都不缺,所以秦桧论人脉也拼不过人家。 要才干、要人品、甚至要城府涵养、要人脉和圈子,秦桧一样也拿不出手。所以他想在政坛上起步,就只能剑走偏锋,凭自己和金国上层的关系做资本来迎合宋高宗赵构偏安议和的需求,才好满足自己的权力欲,满足一直以来飞黄腾达的渴望。 既然是剑走偏锋,换句话说干的是见不得光的事,所以光上台当宰相还不够,还要把那些才具比自己高的正常人都清理掉,否则自己才不如人德不如人,还怎么干个卧底,岂不是随时都可能被干掉,再次被打进冷宫甚至送掉小命呢? 自己一个人的力量终归是有限的,所以还要培植党羽。秦桧接着张浚和赵鼎俩人互相乱斗,又借着自己能迎合宋高宗赵构深层的需求,挤走赵鼎以后,他就开始着手做这两件事了。 一方面秦桧开始培养自己的党羽,拉拢的人里有真的比较能干、至少出身、学问上看着比较档次的,比如何铸、沈该这样的人;也有不上道的人渣,但是秦丞相本着海纳百川不择细流和人尽其用的原则,还是收下了,比如后来担任岳飞一案主审官的万俟卨。 另一方面秦桧不遗余力的打击其他的政敌,陆续被秦桧干掉或间接干掉的人,包括张浚、赵鼎、李光、王庶这样的宰执大臣,也包括薛征言、胡铨这样的言官、名士,总之比较象样的大臣差不多都撵走了。 赵鼎,曾经两次担任过高宗朝的宰相,并且援引支持过秦桧,秦桧独相后被迫害,流放到岭南,最后被逼自尽,儿子也差点被抓入狱中害死,只是因为秦桧突然病逝才逃得一命。 胡舜陟,在高宗朝历任监察御史,后来出任为地方大员,秦桧独相后不久被论罪下狱,最后死于狱中。 李光,曾任参知政事,相当于副宰相,也算是援引支持过秦桧,还因为这件事被年轻后辈当面指责过,秦桧独相后被迫害,流放海南最后终于被赦免后,还朝途中挂了。 邵隆,义军出身的抗金名将,后长期镇守商州并将它打理成前沿要塞,和议后因为不满议和政策被秦桧毒死。 !! 307话:官场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很多南宋大臣遭受了迫害但命大没有死,能活到平反昭雪之日。 赵鼎功高震主所以被害?或者他不会处理人际关系?李光建议立储所以被害?牛皋、邵隆兵权太大功高震主朝廷觉得控制不了?其他虽然也被迫害但还侥幸没死的人,他们都不会做人、都干政太多? 如果一个国家有这么多因为不会做人、过多干涉国家大事而死的人,那只能说明这是一个荒谬的国家,这个国家就是一个不正常的国家。 岳飞的军事才华是南宋诸将领中最为突出和全面性的,并且还是当时唯一擅长组织大规模进攻战、并确实在进攻中对金军进行了毁灭性打击的杰出将领,同时岳飞当时还很年轻,对于金国来说,岳飞的存在确实是一个巨大的潜在的威胁。 岳飞率领岳家军一旅孤军策动的北伐中,在那一次北伐之中,金军不是单纯被打得丧师失地、精锐尽毁,而是在中原两河地区都已经因为岳家军的攻势和受岳飞指挥的敌后义军的活跃而几近瘫痪了。所谓的燕京以南,号令不行,岳帅之来,此间震恐,以至于二十年后金国皇帝完颜亮再次南侵时,金军将士中还流传着一个说法:“岳飞不死,大金灭矣。” 岳飞不仅军事才华出众,而且还很年轻,南宋中兴诸将和金国的将领大多是他的父长辈。而宋高宗赵构已经完全不想再尝试进行北伐的努力,一门的心思只想着如何偏安东南,如何安心享乐。至于他为什么不想再努力,很可笑,只因为赵构没有自己的亲生儿子。 对于这位漠视任何人类正常道德、伦理和情感的君主来说,什么祖宗基业、黎民疾苦,甚至个人的生前身后名都是虚的,只有现实中的安稳逍遥和个人的声色享受才是真实的。而北伐的成功再怎么垂手可得,要从计划到最终的现实总还是需要君主多少操点心,宋高宗赵构就连这点力也不愿意出了。 唯一可能破他这点的就是如果他有个儿子,他也许还会抱着为儿子留份基业的心思努力一下。但是很不幸的,他的独子早就挂了,而他自己以后再也没能恢复生育的能力。不管他怎么祷告上天怎么跳大神,也改变不了连一只犬彘都不能生育的现实,所以宋高宗赵构好偏安江南,安心享乐。 南宋要北伐中原、收复失地就必须用岳飞,但是如果只想偏安江南的话,则不必非岳飞不可,有吴璘和刘锜就够了。这两个人都是战绩不错而且很年轻的后起名将,也是宋高宗赵构为自己的偏安大业留的底牌。 至于秦桧为什么要身在南宋替大金带路,原因也很简单,秦桧之所以能做宰相,就是因为他在金国有人,是金人指定的和议主持人,能够帮助宋高宗赵构实现他一直渴望的和议,否则秦桧根本没有任何资本和能力进入南宋的中枢。 金人在最终达成的和议里也明确要求宋高宗赵构不得以无罪去首相,秦桧凭借金人撑腰当上终身宰相后,又进一步觊觎皇位,临死前已经到了逼赵构给他加九锡的地步,只是因为没活长过赵构才功亏一篑。 对于宋高宗赵构的赏赐,岳飞几乎是全收的,这不管清廉不清廉的事,而是作臣子的规矩。而且岳飞收的东西比金银田宅什么的要风雅多了,那是赵构的亲笔书帖,名家书帖苏东坡、黄庭坚的真迹,这东西在宋代的值钱程度说真的也不比一处好宅子便宜多少了。苏东坡身后不久,他的真迹就达到了一纸定值万钱的程度。有的书帖甚至达到了三百贯钱的价格,三百贯钱在宋代是可以安家买田地安稳过后半辈子的费用。 岳飞拒收吴玠送的美女,吴玠从此以后佩服岳飞,他没有什么不高兴的,而且岳飞此后和川陕战区的互动也一直很良好。岳飞把自己打下的战略要地商州交给川陕战区和吴璘对岳飞北伐的助力就是最好的证明。 岳飞虽然退了美女,但是同时也厚报使者,也就是给了吴玠派来送美女的使者很多礼物,当然给吴玠的书信和答谢肯定也是有的。岳飞是很懂人情很会体谅他人感受的人,不是只知道坚持自己操守而完全不顾其他人感受和可能的后果的迂腐之辈。 岳飞在这个事件中说的那句听上去很伟正的“圣上宵旰不宁,岂是大将宴会取乐的时候吗?”不是对着吴玠派来的使者说给喜欢泡妞的吴大帅听的,而是他的亲近幕僚部将劝他为了维护与吴玠的关系纳妾时,他迫不得已抬出皇帝出来堵部下的嘴的。 后来岳飞的幕僚黄纵刚出差回来就风尘仆仆先冲到宣抚使司的办公室,问岳飞说:“你到底有没有纳妾?为什么一路上我碰见的人都说岳将军终于也纳妾呢?” 岳飞就没说自己在见美女拒绝美女时说的话,可见决非当着吴玠使者面说的更不可能和有些人说的那样,会让爱好就是玩美女的吴玠心里不爽。 自南宋以来,岳飞就已经成为家喻户晓的杰出英雄人物,成为后世学习崇拜的楷模。岳飞的爱国精神和浩然正气影响着一代代的华夏子孙和中华儿女,激励着古往今来的众多志士仁人,尤其是在国难当头的历史转折点,岳飞爱国精神所产生的感召力更为震撼。 历史上,崇拜、敬仰岳飞的仁人志士数不胜数,而以岳飞为榜样,奋起反抗外来侵略和压迫的英雄和勇士也有很多,这样的英雄和勇士,无论是留名后世的,或者是没有留名后世的,何止成千上万,正是这些英雄和勇士们的奋斗牺牲,才使华夏民族能够薪火相传、生生不息,才使历经磨难的中国能够顽强不屈地继续存在,并发展复兴。 岳飞率军进驻宜兴县,将兵营屯扎在县城西南的张褚镇,接着岳飞率领部队接连击败并收编了盘踞当地的几支军贼土匪队伍,还接连挫败金军,岳飞严明军纪,严禁部下骚扰当地百姓。在那降官如毛、溃兵似潮的逆流中,岳飞卓尔不群,以必胜的信念,顽强的毅力和恰当的措置,发展和壮大了自己的队伍。他按照自己的意图和风范,塑造一支抗金劲旅,后来广大人民群众称这支雄师为岳家军。 在内祸外患交迫的艰难乱世,广大民众的生命财产朝不保夕,宜兴县居然进驻了一支与众不同的军队,岳家军,不仅担负了保境安民的重任,而且对民间秋毫无犯。宜兴人民为此喜出望外,交相称誉,甚至很多外地人也争先恐后地移居宜兴避难。宜兴百姓用朴素的语言称颂岳飞,说:“父母生我容易,岳公保我困难。” 宜兴百姓感激岳飞的恩德,他们主动出资为爱国将领岳飞建造了生祠。将岳飞的画像摹刻于石,庶广其传,图像于家,挂在家里让老少早晚瞻仰敬奉,以表达父老百姓的感激之情。宜兴百姓简直将岳飞尊奉为神人,这在中国古代史上是少见的,古代的祠庙主要用于尊崇先贤、祖宗,以至神仙鬼怪之类,为活人营建生祠,乃属于特例。 岳飞岳家军的军纪严明,在南宋中兴诸将中位居第一。岳飞曾经率军南下征讨叛乱的匪寇,行军路过庐陵,将士借宿民居。天刚亮,岳家军将士就开始给房屋主人扫洒门庭,洗涤碗盆,之后方才整军出发。庐陵太守在郊外设帐,准备为岳飞饯行,但是眼看岳飞的部队都快走完了,仍然见不到岳飞的本人。 庐陵太守于是问走在后面的士兵:“大将军在何处?” 那个士兵回答说:“将军已经和偏裨将校混杂在一起走了。” 岳飞出师北伐,经过六月、闰六月和七月的大战,岳家军连战皆捷、凯歌猛进,席卷京西、兵临大河,相继收复了从洛阳到陈州、蔡州之间的许多战略要地,基本完成了扫清东京开封府外围据点的作战计划,形成东西并进,夹击盘踞东京汴梁之金国军队主力的态势。 在最有利于金国女真骑兵发挥威力的天时和地利条件下,岳家军仍然能够以寡击众而取胜,先后在郾城之战和颍昌之战中击败金军主力,并乘胜进军到朱仙镇,迫使金军撤出东京开封府,这标榜着宋金之间的战争形势发生了根本的转变。 岳家军将士经过浴血奋战,接连击败金军,中原百姓纷纷出粮出力地支持岳家军,北方各路义军在金兵的后方攻城略地,北方各地的父老百姓也都争先恐后地牵牛挽车,以馈义军。金国自燕山以南,号令不复行,黄河以北的各路抗金义军正在等待着配合岳飞大军北进。 岳飞北伐之时,南宋使臣洪皓正被金国扣留,距金主所都仅百里。如果直捣黄龙中的黄龙府指的是金军的老巢,那么这个地方已经提前感受到了震惊和恐慌了。 岳飞不近美女吗?不好美女是个很了不起的品格吗?北宋梁山好汉真没有几个好美女的,广大的和尚也属于不好美女的群体,普通的老百姓也是这样。宋朝的老百姓农夫心内如汤煮,公子王孙把扇摇,他们忧的是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美女跟他们能有缘吗?也就是说,这是一个普通人都能做到的事情,岳飞能做到就了不起吗? 岳飞初到了宜兴,很快就迎娶了李娃。在洞房里,在蜜月中,新娘子会对岳飞说什么话,她肯定不希望自己在嫁了军人之后早早成为一个寡妇。要避免的话,只有一个办法,让老公避开危险,寻求安全。李娃会这样说吗?未必不会,一个正常的妻子都会。 黄天荡激战正酣,岳飞不去;楚州激战正酣,他不去;泰州首当其冲,危机四伏,岳飞撤离了。如果这三仗岳飞参与了,他可是九死一生,但是岳飞选择的是十生无死,他全身而退,脱离了抗金战场,进入江西杀老百姓去了。那里有叛寇和内盗,岳飞痛下杀手,结果大获全胜。 此时李娃有喜了,她更不希望岳飞血洒疆场,马革裹尸。岳飞待在江西这个腹地,江西让岳飞耗了七年半的功夫,如果不是李横惹祸丢了襄阳,而鄂州一带又缺少人手,再加上赵鼎认为岳飞应该去那里填补空缺,恐怕岳飞是不会去那里的。 自从岳飞结婚以后,他的西边的江西有敌人,南边的浙江有敌人,东边的苏常有敌人,北边的楚州有敌人,唯独宜兴没有敌人。岳飞希望母子平安,而老婆希望丈夫平安,他们在宜兴这个台风眼过的可真是安生。 李娃没有上战场的经历,她关心将士的经历,有礼度又能筹理军事,岳飞信任老婆超过了他的属下。有人说了:“王贵、张宪可见多么的废物,还让李娃去指挥。李娃才是真正的军中二把手,王贵、张宪这些都是打手而已。”这样说这是有道理的。 人如没有什么避孕措施,那么生孩子多就是必然的了。岳飞就是这样,五儿一女,是不少吧,好在李娃不负岳望,而岳飞本人娴熟弓马,善于骑射,百战百胜,心想事成,李娃也就成了岳飞的最爱。 吴玠给他送过两个美女,而岳飞不要她们,一个并不是很熟悉的人送来了美女,难道会是出于友善的原因吗?送出西施,送出貂蝉,是出于好意吗?说轻点是破坏他们的夫妻关系,说重点就是腐蚀拉拢,岳飞是有这个警惕性的吧。 或许他们之间有什么交易,吴玠将美女作为报答,或许吴玠出于不良动机,要她们来探听什么,甚至行谋害之事,这也是不得不防的。再说了,如果对她们照顾不周,二人在吴玠那里说岳飞的坏话,吴玠对岳飞未必没有想法,看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岳飞就拒绝了吴玠。 岳飞有一支军队,他能够做到一言九鼎,人们都听他的,所以岳飞是要为自己负责的;秦桧就不同了,他的上面是高宗赵构,别说一言九鼎,人们都听他的了,他还得听高宗的,那么绍兴和议能归咎于秦桧吗? 岳飞从河南撤军,不肯救援刘锜和淮西,那都是他自己的决定。高宗的话他全不听,这一问题不比好美女严重吗?人说韩世忠和张俊好美女,可是人家听高宗的,他们能做到让高宗满意,显然岳飞就不如他们了。 在一个大人物里说喜欢美女没有意义,这是小节问题,只要他在政治和军事方面出类拔萃,那就是国家的栋梁之才。在古代社会美女属于财富的一部分,如果说岳飞既不爱财,也不爱美女,也不贪腐又很清廉,这样的人皇帝是会有警惕的。你看中了什么?岳飞的表现是看中军队,在没有给他淮西军之后的表现让高宗能不震惊吗?而一个为了军队不顾一切的人,他不就是个危险分子吗? !! 308话:军旅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古今中外,无数个血淋淋的教训告诉我们,和平并不需要议和才能维持,而是需要实力来保障。金国如果真的有实力灭亡南宋,签订再多条约也没有用,南宋要立足江南,根本就不需要条约来维持,不要忘记南北朝时期,南朝什么时候向北国签和约呢? 南宋之所以没有灭亡,主要是因为岳飞等抗金英雄的抵抗,金国之所以要与南宋议和,主要是因为宋金力量对比发生了变化,岳飞北伐击败了金军的主力,使金人认识到武力难以灭宋,南宋有了与金国谈判的资本。 金国统帅金兀朮过去轻视南宋的军力,认为用武力可以灭宋,所以他才锐意败盟,举兵南征。但是南侵的结果却是,金军败于顺昌,败于郾城,败于柘皋,金军一败再败,使得金兀朮看到了金国在军事上已经失去了优势,想用武力亡宋是不可能的了。 金国主战派的锐气遭挫,于是金国统帅金兀朮就改变策略,重新提出要与南宋讲和,再开始讲和,而南北无事。很显然如果金兵能在战场上取胜,那么向来轻视南宋的金国是不会与南宋讲和的。宋金尽快地达成和议,既是苟且偷安、疑忌武将的南宋皇帝宋高宗赵构和卖国求荣的权奸秦桧的愿望,也是金国女真统治者的需要。 南宋与金国先后达成两次绍兴和议,但却很快都被金国单方面的破坏了。早在绍兴八年年底,宋金达成第一次和议,但是仅仅过了一年半,到了绍兴十年五月,金国统帅金兀朮就突然撕毁和约,率领金军大举攻宋,宋高宗赵构当时无奈地说:“夷狄之人,不知信义。” 到了绍兴三十一年,金国第二次单方面撕毁和约,金国皇帝完颜亮率领金军再次大举南侵。宋高宗赵构马上吓得尿裤子,赶紧备船,准备逃亡海上,多亏了临危不惧的爱国文臣虞允文指挥宋军残部凭借长江天险据守,加上金国后来发生内讧,完颜亮被部下杀死,金国陷入内乱,南宋总算逃过一场劫难。 金主完颜亮率大军再次南侵,宣告了宋高宗赵构、奸相秦桧长期奉行的屈辱求和政策的彻底破产,再到金国灭亡。这中间隔了九十三年,其间宋金两国发生三次大规模战争,其中有二十四年在打仗。此外金国与北方的蒙古之间的战争也连绵不绝,难以有完全的统计。 在宋金达成和议以后,北方人民既要遭受金国女真贵族的残酷奴役,忍受来自金国女真统治者的民族压迫和民族歧视政策,又要承担金国对蒙古战争引起的各种负担,大批汉人壮丁被金国女真统治者强征戍边,在金国与蒙古之间的战争中,充当炮灰,苦不堪言。金国始终存在着很强烈的民族歧视政策,当时的金国把民众分为五等,其中女真人是第一等,汉人是第四、第五等。 而南宋自与金国达成和议之后,南宋官府对南宋人民的横征暴敛不但没有丝毫减轻,反而不断加重。真正能够享受和平的只有金国女真贵族和苟且偷安的南宋君臣,少数统治者的骄奢淫逸、贪污腐化与大多数人的贫困痛苦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在历史上,议和二字背上臭名,就是起于秦桧,而非秦桧的骂名来于议和二字。只要是符合军事形势的议和,会有什么问题?只要能在谈判中坚持国家民族的利益,谁会来骂呢? 北宋的寇准也参与了宋辽澶州盟议的制定,没听说被骂汉奸,相反的因为他把岁币大副减少了,算是维护了国家的利益,后世许以贤相之名。 而秦桧的绍兴和议是怎么样呢?在南宋取得巨大军事胜利的态势下,秦桧却让南宋称臣奉表于金;宋岁输银、绢各二十五万两匹;还把已经收复的土地交给金国,割让唐、邓二州,及陕西余地。这样的条件让当时的人一看,秦桧不被骂才是奇怪了,所以不要以为古人就那么傻,分不清利弊,秦桧的骂名不是因为谈判,而是因为叛国式的谈判。 面对屡屡单方面撕毁和约的强大敌人,赵构和伟大的秦大丞相不修兵甲,不改善内政,只盼望割地,只盼望送钱,换取敌人的欢心。绍兴和约中,把许多本来还在宋军掌握中的战略重地,关乎国防命运的顺昌、和尚原、邓州等地方,白白割让给金国。 他们割让了前线战略重地,又将各路精锐部队大规模削减,却又没有减轻百姓的赋税。也就是说,百姓在战争时所承受的负担,在和平时期也没有减轻,这样的议和,作用何来? 岳飞平定杨么割据政权以来,至宋金议和之前,南宋境内再也没有发生过大规模的农民起义。然而宋金达成第二次绍兴和议之后,由于秦桧专权期间的黑暗统治与残酷压榨盘剥,南宋百姓纷纷起来反抗,农民起义风起云涌,遍及江南各地。 绍兴和约签订以后,宋金之间暂时休战,宋军军费削减很多,但由于南宋权贵们要花费以上种种巨额开支和过纸醉金迷的腐朽生活,为了把临安经营成为富丽繁华的安乐窝,在那里广造宫殿,大造宫邸,修湖凿山。 秦桧夺取皇上之心,粉饰太平,沮砾士气,今日行某典礼,明日贺某祥瑞,而对于战备之事,却是士马销亡不问,干戈顿弊而不修,使得那些士大夫豢养于钱塘湖山歌舞之娱,无复故都黍离麦秀之叹,这都是秦桧之罪。正是由于每年都要贡纳巨额的岁币给金国,加上南宋君臣过着纸醉金迷的奢侈腐朽生活,频繁地上下宴安,以钱塘为乐国,挥霍无度,结果必然是要加重南宋人民的负担。 在秦桧当政期间,压榨重重,南宋国困民穷。在过去战争期间,赵构秦桧以济军用为名,向人民预借赋税,但战争结束后,是否归还或者减免赋税呢。恰恰相反,赋税不仅没有减免,还增加了。战争都结束了,为何百姓负担并没有减少呢?如果是百姓无法负担军费开支,为何现在他们还要承担比军费开支更重的赋税呢? 原因其实很简单,这些东西,都流入秦大丞相的口袋了,秦桧家富可敌国。秦府的府库财富,超过了高宗的藏库数倍,凡宫廷所稀缺的物品,他家都应有尽有。 在秦桧治理之下,南宋多的是贪官污吏,贪官污吏们为了媚事秦桧,便以刻剥百姓为急务。在他们征收赋税时,则强迫人民合零就整钱,如绵一钱令纳一两,绢一寸令纳一尺之类,是正税一分,阴取其九。当时的南宋百姓,是何等的悲惨,哪里谈得上富足二个字。 若这些赋税只是临时增加也罢,最可怕的是,这些赋税一但增加,就没有回头的可能,甚至出现赵构愿意,秦大丞相还不愿意的情况了。江西帅臣张守奏请减免当年百姓历年积欠的预买、和买之费,高宗想要准许他所奏,但是秦桧为相,却是怒而不行。 并在各地,还增加了名目繁多的苛捐杂税,如两浙百姓责要缴纳绵、绸、税捐、茶捐、杂钱、白米六色,和别科米麦,有一亩地纳四五斗的人。从种种迹象来看,自绍兴和约签订之后,南宋百姓生活不但没有改善,税收非但没有减少,反倒进一步的贫穷,进一步的增加。 由于秦桧的黑暗统治,当时百姓也纷纷起来反抗,光福建各地的农民起义,就有数十百个部队,部队有数千到数十百人;有管天下、伍黑龙、卓和尚、何白旗、满小红、朱明领导的义军。还有宣州的摩尼教徒在俞一领导的起义,而当时宣州知州不是别人,正是秦桧的弟弟秦梓。 此外还有江西刘花、何花等人的起义,起义波及广东的循州、梅州、潮州、惠州等地。接着海南岛的琼、崖、詹、万四州百姓、浙江台州地区的百姓,江西传州的摩尼教徒,福建建州颐宁县的饥民,浙江衡州的饥民,江西吉州地区的农民,都纷纷揭竿而起,杀富济贫,屡挫官军。 秦桧执政期间,是宋代最黑暗、专制、腐败的时期之一。南宋日后的繁荣,大半是建立在宋孝宗皇帝的励精图治之上,与秦桧赵构之流毫无关系。秦桧祸国殃民,罪证如山,纵巧舌如簧,纵难洗他的罪名。 像岳飞这样的抗金名将,他怎么可能怕金人呢?是金人怕他还差不多。金人连岳爷爷都叫上了,岳飞不死,大金灭矣都叹上了,那还不是金人怕岳飞吗? 早年岳飞在金人直扑扬州之时,他是作壁上观的,他若不怕金人,可以采取多种方式抗金,一是迎头堵截;二是尾击相扰;三是避实击虚,直接过了黄河造成后方混乱,怎么样也不能无所作为吧,高宗就是在这一次金人的奔袭中丧失了生育能力。如果岳飞横刀立马,将金人击退,打乱了他们的计划,说不定高宗不会无后。这样说来,高宗无子,与岳飞有间接的关系了。 岳飞若是不怕金人,他和杜充溃决了黄河干什么,黄河溃堤,淹没的是东边的土地。既然金人过不来了,那么岳飞他们也过不去了,完全被黄泛区阻隔。那么岳飞在敌人南侵之际,如何出兵实施救援呢? 当金人再次大规模南侵之时,岳飞和杜充放弃东京,悉数南逃,直到长江南岸才松了口气。这时候岳飞应该明确了自己的职责,这就是保卫建康,决不让金军渡过长江。 其实在东京时,岳飞也不是没有打过仗,他在上司杜充的指挥下,进攻同样是抗金的王善、张用的队伍。岳飞当时如同天神附体,在南熏门以八百兵破五十万金兵,将金兵战败打跑。 他本可以北上进军空虚的河北,当时杜充他们共有差不多三万的人马,这些人进入河北,是可以大有作为的。因为金兀朮已经南下,完颜昌他们在山东活动,河北的金军人数不会太多。 在拿下相州和大名府之后,再攻祁州,太原,如果顺利的话,扑向幽州也是可以的,而建康可以由包括王彦在内的其他人来守。但是深入敌后这样冒险的事情岳飞想都不敢想,他们只能向南宋的腹地靠拢,大家并肩作战,这样相对还是安全些。 在保卫建康的作战中,岳飞一战而败,他率军躲进了钟山,估计是想观望一阵子,没有与上级杜充联系,以至于杜充在自身难保之际投降了金人。金人的战略建康不是他们的最终目标,他们会继续前进,直到将南宋的皇帝高宗赵构擒获为止。此时岳飞最勇敢的选择就是尾随金人,能战则战,不能战袭扰也是可以,总之不能让敌人轻易得手。这既是为了高宗,也是为了南宋,还有岌岌可危的国家。 但是岳飞选择了灯下黑,在金人的身后广德安营扎寨。此时的岳飞向西进入江西,这里是有敌人的;向东是敌人回归的必经之路;向南是金军的主力所在。所以岳飞只能是在安全的中心地带按兵不动,以观事态的变化。 金军统帅金兀朮并没有在建康逗留,而是即刻经由溧水趋浙,杀向杭州,留下太师张真奴,分兵五百进入建康。宰相杜充不敢迎战,率领部队北去,这样使得知府陈邦光以城降敌。也就是说,金军以五百之众攻破了建康,杜充的三万人马,作鸟兽散。 建康既降,金人未予大肆破坏,甚至没有驻在城里,而是在城外别筑一城以居。但是期间却取走了城中的器械、子女、金帛,同时也不许建康城里的居民离开。当时如果岳飞不曾离开建康,他要歼灭这五百人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 309话:军旅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岳飞去了鱼米之乡宜兴,他元月结婚,有功夫和女人耳鬓厮磨,却不肯去救援建康,金人在建康驻守了半年,岳飞始终没有去打扰。 当时在建康的金人绝对不会超过一千人,如果岳飞拿出办喜事的那点功夫,杀个回马枪将张真奴等人俘获,建康提前半年收复是完全有可能的,显然李娃这个女人比建康重要多了。 度完蜜月的岳飞突然想起攻打建康了,此时金兀朮已经渡过了长江,在六合安营扎寨。岳飞在牛头山,以步兵二千,骑兵三百,不足三千之数,杀死了女真人三千兵。 这可是岳珂说的,他们个个秃发带耳环,僵尸十多里,至于杀伤之数岳珂没说,一般情况下伤者往往多于死者,就算伤了也是三千,那么岳家军就以两千多人马让金军死伤六千人以上。如果这些数目为金军的三分之一,也就是说,岳家军是与将近两万之敌大战了一场。 提到岳飞,大家就会想到那外敌入侵、山河破碎、生灵涂炭的乱世,有人以驱逐胡虏、救民水火、恢复旧山河为己任,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尽忠报国、至死不渝;而提起秦桧,大家则会想到一个甘当内奸、卖国求荣、残害忠良、贪赃枉法、祸国殃民的十恶不赦之徒。 自南宋以来,岳飞就已经成为了家喻户晓的杰出英雄人物,成为后世学习崇拜的楷模。岳飞的爱国精神和浩然正气影响着一代代的华夏子孙和中华儿女,激励着古往今来的众多志士仁人,尤其是在国难当头的历史转折点,岳飞爱国精神所产生的感召力更为震撼。 岳飞是尽忠报国的象征,而秦桧是卖国求荣的典型。一个人,一个国家,乃至一个民族,是应当要有一点精神的。这种精神,应当激励人们向上提升,而不是向下沉沦。 无论有些人怎么为那些卖国求荣的叛徒涂脂抹粉、歌功颂德,把他们陷害忠良、出卖祖国的行为说成是合理的、不得以而为之,他们始终还是会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永远都不会咸鱼翻身。 岳家军的强大,可以灭金,撼山易,撼岳家军难。当初岳飞在建炎年间,南宋军队被金军打得一败涂地,岳飞一军也未能幸免,此时的他该何去何从?向西可以保护孟太后,向南可以保护皇帝赵构,但是岳飞带了他的人马前往宜兴。 刘经是岳飞的战友吗?傅庆是岳飞的战友吗?赵秉渊是岳飞的战友吗?岳飞不是杀了他们便是伤了他们。韩世忠在黄天荡浴血鏖战,岳飞施以援手了吗?伪齐多次南侵,岳飞帮助了东线战友了吗?顺昌危急,高宗指明要岳飞前往,岳飞去了吗?淮西大战,高宗再次催促岳飞前往,这里可曾有岳飞的身影呢? 男儿欲报君恩重,死到沙场是善终,岳飞经历大小二百多战,没有听说过岳飞伤在沙场上。不带勇则已,带勇则死于金陵,犹不失为志士,岳飞有这样的精神吗?岳飞守汴京,他放弃了;岳飞守建康,他放弃了;岳飞守泰州,他放弃了;岳飞守河南,他放弃了。 金军没有进攻鄂州、襄阳,如果金军把鄂州当顺昌对待,岳飞能够死于金陵吗?在南宋有几个死守的战例,如楚州、如顺昌,都是惊天地泣鬼神的对阵,岳家军有做过这样的事吗?岳家军善长打滑头仗,见情势不妙,溜之大吉,尤其是在泰州表现得淋漓尽致。 岳飞稍有异动,即遭部下的告发,而且这些人还是膀臂人物,随后又有一批将领交代了岳飞的图谋不轨,他们对岳飞来说可靠吗? 岳飞说:“武将不怕死,文官不爱财,天下太平。”怎么宋金议和,天下不是太平了吗?是岳飞的理论起作用了吗?岳飞相救过何人呢?更不用说拼死了,高宗就在杭州,岳飞去救了吗?韩世忠在黄天荡,岳飞去救了吗?淮西与顺昌岳飞去救了吗? 若说岳飞不怕死,他为什么在郾城待着,把重兵放在前面的颖昌来保护他?岳飞身先士卒去颖昌不好吗?岳家军征战十几年,他的几个起家人物,王贵、张宪、岳云,包括岳飞自己,有过一个带伤卧床将养的吗?杨再兴身被数十创,过几天又照样出战,莫非这些创伤都是针灸不成的吗? 岳飞只要面对强敌,是战无不败,马家渡、建康、泰州皆如此;再就是根本不去,如楚州、顺昌、淮西。而只要面对弱敌,他则会四战四捷,六战六捷,既有清水亭大捷,又有牛头山大捷,连所谓夺马二百的郾城之役,也成了大捷。 这正是他要命的地方,岳飞如果爱财好美女,皇帝对他就放心了,人都是有妄念的,有私心的,财色都不爱的人一定有更大的野心。王剪带六十万秦军出征,不断向秦王上书要求良田豪宅,萧何故意霸占百姓田产,李靖纵兵劫掠都是为了让皇帝以为自己贪财,有弱点,从而打消皇帝的疑虑。 皇帝不怕臣子有污点、好美女、贪财,因为这些皇帝都可以给予,这样有弱点的人也好驾驭,像岳飞这样不接近美女,不贪财,加官进爵不喜欢的人,基本没有弱点,皇帝也没有什么东西能满足他了。 岳飞的精神就是尽忠保国,岳飞的精神就是热爱故土家园的人伦光辉,舍身取义精忠报国的道德信仰。岳飞背后的那宝贵的精神,没有民族精神,谁还愿意为灾难深重的祖国母亲尽忠、尽孝,尽匹夫之责呢? 在金朝、西夏、蒙古人那里存在着岳飞精神吗?他们是中华民族的成员吗?他们有精神吗?他们不如岳飞精神吗?他们的精神没有价值吗?是不是说,他们不尽孝不尽忠,是没有人来背负民族之责,是这个意思吧? 对于家园故土,是人类的基本精神,即便是在动物界,对子女、家园、领地也是有强烈感情的。如果没有岳飞,是不是这些全都不存在呢?岳飞弃河南并且决黄河淹没河南,对故土有感情吗?弃建康、弃泰州是热爱吗?当诸将都在杀敌,岳飞在一旁观看,是舍身取义吗? 热爱故土家园,是民族的精神吗?那些入主中原的边疆民族,如果只是守在自己的故土家园,中国的历史能够有发展吗?如果女真人一辈子在高山密林过渔猎的生活,蒙古人一辈子在大草原过游牧的生活,那么中国的历史上还有金朝,还有元朝和清朝吗?照这么说,这些王朝本来就不应该存在吗?他们纷纷离开了故土,在新的土地上过新的日子,那么中国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呢? 宋朝是怎么产生的?先是北周发生了陈桥兵变,然后是向外扩张,一直扩张到扩不动为止。北宋灭了十国,这是热爱故土家园吗?那么其他王朝的故土家园呢?女真人这样搞扩张可以吗?难道金朝错了吗?难道北宋可以放火,金朝不能点灯吗? 到了封建社会,中国各王朝的性质已经是非常明确了,即大家都有开疆扩土的权利,都有灭掉其他王朝的权利。扩张是历史的规律,而不是什么正义与非正义。人类社会在不同的时期有不同的表现,在封建王朝时期,灭他人之国是各王朝生存的法则,这里没有什么理由可讲,讲的只是弱肉强食,强者为王。 南宋是文明的,金朝是野蛮的,南宋是自卫的,金朝是侵略的,所以南宋存在中华民族的优秀品格,而金朝是不存在的。但这只是一面之词,在金人的眼里,南宋才不是东西,好在南宋的实力很弱,否则如同岳飞说的,是要让金朝稽首称藩,做出金朝对南宋做的事情。 热爱别人的家园,不等于是非正义,北宋的壮大,是别人的家园充填了自己的肚皮。北宋一心想要吞掉北汉,当年多次战争,谁说过非正义了?北宋联合金国灭掉老朋友辽朝,是非正义吗?等到金朝也来了胃口,想要吞掉宋朝,怎么就冒出一个岳飞精神和人伦光辉来了呢? 自古以来的战争,有几个不是打别国土地的主意?诸葛亮屡屡北伐,不是想要得到魏国的土地吗?三国之间互相攻打,是因为他们具有共同的权利,谁都可以灭谁,谁会谴责谁呢? 封建王朝时代,中国的每一寸土地既是主人的,也是客人的,不存在固有的。南宋想要辽朝的燕云十六州,是什么样的行为?这里从来不属于北宋,更从来不属于南宋,岳飞凭什么说唾手燕云呢?岳飞说直捣黄龙府,那里是谁的家园?岳飞的精神难道包含了喋血虏庭,尽屠夷种吗?他在给谁制造灾难?这样的尽忠保国对金朝人意味着什么? 再好的岳飞精神,也只是对南宋有利,对整个中华民族有利吗?偏安一隅的小朝廷,怎么就产生了全世界和超越宇宙时空的,全人类的精神财富呢?岳飞所能代表的,充其量是南宋的,况且还是恐怖的,充满血腥味的。 一些人为了体现岳飞精神的伟大,把岳飞无限的拔高,说他代表了汉民族。金朝有的是汉民族,数量不见得比南宋少多少,岳飞能代表他们吗?岳飞能代表南宋吗?显然也是不能的,因为代表南宋的是高宗。 岳飞甚至不能代表南宋的武将们,岳飞能代表韩世忠、张俊、刘光世吗、王德、杨沂中吗?至于文臣秦桧、张浚、赵鼎等等更是代表不了的;他连岳家军也不能代表,岳家军还是国家的军队,这样说来岳飞只能代表他自己了。 如果要说某人很伟大、很了不起,是个大英雄的话,最主要的体现是他做成了伟大的事业。如果没有这个前提,而是一事无成,说他伟大、英雄、了不起,则是在胡吹了。所以对于岳飞,需要总结一番他的一生,他到底做成了什么,那时再下结论不迟。 岳飞做到的是,成功建军,南宋从此有了岳家军;成功保身,身经百战,不伤不死;成功娶亲,有了五男一女;成功升官,官至太尉、少保、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成功建立鄂州、襄阳根据地,打下了自己的地盘;成功聚财,岳家军财产二千万缗;成功杀人,而不被人杀;成功脱离战场,而不被歼灭。 有些事情岳飞他做到了没有?这很关键,如果做不到,便是浪得虚名,别说是英雄了,还是个欺名盗世者。 二圣迎回否?河南及汴京夺回否?拿下伪齐刘豫否?灭了李成、韩常、郦琼等叛军否?擒杀金兀朮否?改变宋金强弱否?改变高宗议和意图否?除掉朝廷奸臣否?团结文武大臣同心同德否?取得皇帝信任和满意否?阻止金朝、伪齐六次南侵否?众人对他敬服否?大敌当前,守住城池否? 这些所得到的都是否定的回答,也就是说岳飞没有做到。就说守城,汴京、建康、泰州、郾城、颖昌,全没有守住?这是毋庸置疑的,就说敬服,谁有这样的心态? 就说金兀朮这个人,十多年来,他一直活跃在对宋战争的舞台上,岳飞怎么样人家了,伤过人家一根汗毛吗?倒是编造了一个杀金兀朮婿的故事来。杀了金兀朮可以一了百了,怎么不走快捷方式呢?岳飞甚至连这样的意图都没有。金兀朮是大树岳飞拔不掉,可那些小树呢?岳飞搞掉了谁呢? 迎回二圣确实难于上青天,得先看岳飞做没做。解救人质是经常发生的事情,岳家军那么能干,解救过吗?擒住了金兀朮,也可以交换人质,可是岳飞仍然做不到。 岳飞他能打仗,杀敌众多,精神无限高,品格不爱财不好色,但是好兵权,岳飞有一点文采,有诗词面世,此外也就没有什么了。 岳飞用兵如神、智谋过人,一生一百二十六仗,未尝败绩,是名副其实的百战不殆。就说马家渡一战,是胜是败有争议吗?而泰州不战而逃,当然是不败了;淮西战场不去,也是无败可言,难道逃跑就是用兵如神了吗? 对自己有利的事情,岳飞做得还算比较成功的,岳家军的组建和建立根据地,但是对国家有利的事情,则乏善可陈了。这就是在一些人心中的千古一将吗?这就是被人崇拜到无以复加的英雄吗? 做皇帝必须有跟普通人不同的思维理念,必须喜欢有缺点,有瑕疵,贪财好美女的部下,这样的部下才好驾驭,倒是那些不贪财好色,文武双全,品德高尚,没有弱点的部下让皇帝很头疼,特别是这种人还立了盖世功勋,还拥有一支攻无不取战无不胜的军队,如果让这样的人继续执掌军队,继续建立功勋,皇帝还能拿什么赏赐他呢? 当时宋,金两国经过连年征战互有胜负,金灭不了宋,宋也拿不下金,偏安一隅的宋朝认为倾全国之力豢养庞大的军队,支撑连年的战争能不能消灭金国,还于旧都本来是个未知数,如果不小心造就出几个功高震主,军权在握的军阀,宋太祖陈桥兵变的一幕又会重演,所以如果不打算恢复中原,仅仅维持现有的局面,已经不需要岳飞了。 !! 310话:天祚帝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秦始皇来到了这一世,他化名为金兀朮,是金国的大将,也是后来徐福化成岳飞的死对头,金兀朮他随着金太祖完颜阿骨打起兵反辽。 在反辽作战之中,完颜希尹获知辽天祚帝正在鸳鸯泺一带活动,于是完颜宗望带领着金兀朮分兵攻打,在战斗之中,金兀朮的弓箭用尽,于是抢过辽国士兵的武器,杀了八名士兵,又生擒了五人,通过审问获知天祚帝在鸳鸯泺打猎。金兀朮经过此一战,声名鹊起。 宋人范仲熊曾说:“辽天祚帝拒谏饰非,穷奢极欲,盘于游略,信用馋谄,济钢飞驰,人情怨怒,故金人乘其弊而攻之。”这段话的意思是说辽朝的天祚帝登基之后的种种劣迹,导致国破家亡,其中盘于游略的意思就是说天祚帝非常爱好打猎。 辽朝的天祚帝耶律延禧是耶律洪基的孙子,也是辽朝的最后一位皇帝,他在位总共二十五年,最后被金人俘获身亡。天祚帝耶律延禧早年父母双亡,幸得耶律洪基的庇佑,后来被确立为皇位的继承人。 辽道宗死后,耶律延禧奉诏即位。可是这位皇帝似乎对政治是毫无兴趣,宠信奸臣,荒诞奢侈,辽国人本是马背上的国家,所以对骑马打猎很是喜欢的,这位天祚皇帝则更是喜爱到了极致。几乎他的每一天时间都在享受中度过,每次天祚帝打猎,总是浩浩汤汤的跟着一大批随从,骑马在草原上奔腾,随意的猎杀,而天祚皇帝喜欢这种感觉。 从范仲熊的叙述中可以将辽国的灭亡归纳为两个原因,一是统治者的腐败,二就是金人的进攻。对于辽国来讲,先祖打下铁桶般的江山,金的前身女真部族要弱小的多,所以统治者的腐败占主要原因,天祚帝打猎,穷尽奢靡,致使奸人当道,国将不国,最后落得一个亡国皇帝的结局。 天祚帝打猎只是他贪图享受的一个方面,用来概括他的享乐生活,试想一下,如果他勤于朝政,是绝对不会给金人这样一个机会的。 天祚帝有六个女儿,分别是耶律骨欲、耶律余里衍、耶律斡里衍、耶律大奥野、耶律次奥野,还有一位名字不详,这六位公主最后在金国攻破辽国后被俘,这也就是所谓的天祚帝抛六女。 天祚帝登基之后不思朝政,一味放纵,致使朝政荒废,内部矛盾激化,各部族势力蠢蠢欲动。天祚帝的所作所为导致民心所失,各族都产生反抗之心,这给了女真族一个可乘之机,完颜阿骨打率领大军入侵,攻破辽国都城,占领辽国多处城池,天祚帝抛下都城开始四处逃亡的生活,抛下了辽国的城池、抛下了辽国的人民,同时也抛下了自己的至亲骨肉。 天祚帝只封了一个女儿公主封号便亡国了,这位公主就是文妃所生,名叫耶律余里衍。耶律余里衍被天祚帝封为蜀国公主,她是辽朝最后一位受封的公主,她与其他五个姐妹都未被封号,辽国便在他们父亲的手中完全消失了,退出了历史的舞台,而他们作为天祚帝的后裔也在被灭国之时被金军俘获。 出生在帝王家,已经不能左右自己的命运了,更何况出生在亡国之君的帝王家,作为俘虏,日子多半不会好过,更何况金人痛恨辽人,想必更不会厚待与她们。过着那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生活,大都年纪轻轻的便身亡了。 天祚帝耶律耶律延禧,辽朝的最后一位皇帝,在位二十五年后,被金兵俘虏,终年五十四岁,那么天祚帝为何号天祚呢? 为何叫天祚呢?天祚又是什么意思?祚有几个意义,福运、帝位。这里应该就是福运的意思,天祚帝耶律延禧的帝王之路走的不是那么一帆风顺,所以做皇帝之后,一定是希望福运连连,所以用天祚这个称号还是符合情理的。 耶律延禧自小父母双亡,虽然生在帝王之家,可是还是命途多舛,幸得辽道宗耶律洪基的庇护,还算成长顺利。直到太康五年,耶律延禧遇到人生中第一次劫难,耶律乙辛想要趁着耶律洪基外出打猎的机会,想要谋害耶律延禧,还好当时的北院宣徽使萧兀纳相救,才避免了这次的暗杀。 之后耶律洪基派人对耶律延禧进行悉心教导,并确立为皇位的继承人,辽道宗去世,耶律延禧奉遗诏即位,群臣都尊称他为天祚皇帝。耶律延禧好不容易登基为帝,天祚二字正好符合,这也是他为何号天祚的原因之一。 天祚是辽耶律延禧的尊号,既不是庙号也不是谥号。辽道宗驾崩后,临死之前立耶律延禧为继承人,耶律延禧奉遗诏在耶律洪基的灵柩之前登基为帝,天祚皇帝只是耶律延禧的尊号。这位昏君自掘坟墓,最后落得凄惨的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天祚帝和宋徽宗两人都是皇帝,一个是辽朝的最后一位皇帝,一个是宋朝的最后一位皇帝,两位亡国皇帝,他们之间又有怎样的联系呢? 首先天祚帝耶律延禧是辽顺宗之子,辽道宗去世后,耶律延禧奉遗诏继位,在位二十五年,最终国破家亡,被金军俘虏后被杀死。宋徽宗赵佶是宋朝的第八位皇帝,宋哲宗死前并无皇子,后身为皇弟的赵佶被立为新君,宋徽宗在位二十六年,同样也是亡国之后被金兵所掳,受尽折磨而死,终年五十四岁,宋徽宗和天祚帝两人无论经历还是死因都惊人的相似。 其次再看两人是如何成为亡国之君的?天祚帝耶律延禧登基之后宠信奸臣,只知道一味的游猎,骄奢淫逸,不理国政,朝廷内部宗室之间的斗争愈演愈烈,人民起义也子起彼伏,社会动荡不安。说起天祚帝和金国之间的恩怨,要从金国的前身女真族开始说起,那个时候辽国强盛,女真部族弱小,完颜阿骨打在朝拜大辽时被天祚帝羞辱,也给之后被金所灭埋下伏笔。 宋徽宗赵佶在位期间,过分追求奢侈的生活,大肆修建园林宫殿,崇信道教,任用贪官和宦官,百姓民不聊生,农民起义在国内也是时常发生。而后与金定立盟约,夹攻辽国,传位与其子赵桓,后来金军南下攻宋,宋徽宗和宋钦宗被金国所俘获,就是历史上有名的靖康之变,后来宋徽宗不堪折磨而死于五国城,终年五十四岁。 天祚帝和宋徽宗两人在被金军俘获之后应该见过面,两位亡国之君命运如此相似,如果不是因为贪欲享受而荒废朝政,恐怕下场不至于如此。 完颜阿骨打性格刚直,早就不满辽朝贵族欺负女真人民。他继任完颜部首领后,建筑城堡,打造军器,训练人马,逐步统一了女真各部,积极准备反辽。完颜阿骨打召集周围女真部落,以二千五百人的兵马,一举攻下辽国的宁江州。 不久女真人又在出河店大破辽国军队,天祚帝又惊又怒,亲率七十万大军御驾亲征。完颜阿骨打当时只有两万兵,但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两军相会,女真将士以一当百,把辽军杀得尸横遍野。辽天祚帝连夜溃逃,才算保住了性命。 从宁江州战场中逃溃的残兵败将四处劫掠,朝廷以担心他们相聚为患为由,不予治罪。当时军队中流传着战则有死而无功,退则有生而无罪的说法。战士既贪生怕死,武官见皇帝无能,于是生了变节之心。 不久辽军都监耶律章奴在上京叛乱,虽然叛乱很快就被平定,但是叛乱分裂的风潮在辽朝内部越积越浓,不久渤海国也发生叛乱。一时之间,辽朝内外交困。 当大辽昏君权臣在一点点地恣意破坏着祖宗留下的基业时,被他们压迫奴役的群体以不同的方式发动了灭辽战争。阿骨打的实力不断壮大、雄心日益膨胀,加上北宋对幽云十六州挥之不去的情结促使着他们始终没有放弃对辽的用兵,多种力量汇集在一起,辽朝灭亡的命运似乎已经难以避免了。 为满足自己骄奢淫逸的生活,辽统治者对百姓政繁赋重、淫刑吝赏,对广大人民群体的剥削日甚一日,造成民罹涂炭,基层百姓怨声载道,反抗情绪广为散布。他们最初选择逃亡,农民游食四方,官府为了保证税收、防止流民闹事,采取了更为严厉的防范和打击措施,同时把逃亡农民的赋税摊派到没有逃亡的农民身上,此举又进一步加剧了农民的破产和更大规模的流亡。 官逼民反,走投无路的百姓开始走向公开对抗官府的道路,渤海人高永昌杀掉东京留守萧保先,自称大渤海皇帝,揭竿起义,短短的十多天,远近响应,汇集了近万人的队伍,可见民间反官府力量的庞大。 同时不甘忍受迫害的女真族在阿骨打的带领下,把反辽建国事业大大地推进了一步,完颜阿骨打在会宁正式称帝,国号大金。这时候辽朝兵力大部分丧失,不满辽朝贵族统治的北方人民,积极合作,发动了更为广泛、更大规模的起义,阶级矛盾和民族矛盾交汇在一起,辽的丧国指日可待了。 此时北宋也乘着辽国衰微之际积极收复失地,有人向宋徽宗提议,辽朝将要灭亡,收复北方燕云失地,机不可失。宋徽宗派人从山东渡海,前往金朝会见阿骨打,表示愿意夹攻辽朝,双方约定灭掉辽朝之后,北宋收回后晋时期割让给辽朝的燕云十六州失地,北宋把每年送给辽朝的银、绢,如数转送给金朝,历史上把这件事称作海上之盟。 辽军溃败之后,天祚帝只得逃入夹山,仓皇败逃途中,天祚帝仍旧不改往日的恶习,仍然常常带着随从打猎饮酒。天祚帝文妃萧瑟瑟见国事当头,皇帝却畋游无忧,忠臣良将广遭疏斥,便做诗讽谏:“丞相来朝兮剑佩鸣,千宫侧目兮寂无声。养成外患兮嗟何及,祸尽忠臣兮罚不明。亲戚并居兮藩屏位,私门潜蓄兮爪牙兵。可怜往代兮秦天子,犹向宫中兮望太平。” 天祚帝读完此诗,以为文妃讽刺自己柔弱无能,听由强臣摆布,恼怒之下,下令赐死文妃。 金军起兵不到十年,势如破竹,连战连捷,接连攻下辽国上京临潢府、中京大定府、西京大同府、南京析津府。虽然完颜阿骨打病死,但金灭辽的势头没有丝毫减弱,即位的金太宗联合西夏,对天祚帝穷追不舍。 天祚帝不听大臣耶律大石等人的劝阻,率领残军出夹山,南下武州,试图收复山西州县,结果又被金军击败,许多部下投降了金军。天祚帝经天德军城过沙漠,向西逃窜,路上水粮断绝,只能吞咽冰雪充饥止渴。 他逃到应州新城东,被金兵追上俘获。金太宗降封他为海滨王,不久改封为豫王,没过多久,金人又将他杀死,并且驱赶马群将他的尸体踩成一摊肉泥。 !! 311话:激战黄天荡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宋金两国战争爆发,金兀朮随军征伐,他受到完颜宗望的节制,宗望派遣金兀朮攻打汤阴县,招降宋守军三千多人。在强攻黄河的时候,面对宋军已经焚毁浮桥,金军无法渡河的情况之下,金军将领合鲁索率领七十骑兵涉浅水过河,杀得宋军焚桥军队五百人。 完颜宗望先派遣使者吴孝民进入汴京城去质询宋国为何违背盟约,然后金兀朮率领三千轻骑威逼开封府,听闻宋徽宗吓得从开封府出逃,金兀朮率领一百骑去追赶,但是没有追上,获得三千匹良马。金兵包围开封府,宋国答应以割让太原、中山、河间三镇给金国作为求和条件,金军返回燕京。 同年八月,金兀朮再次随右副元帅完颜宗望南下。翌年的四月,金军攻下开封府,徽宗、钦宗二帝投降,靖康之耻发生,北宋灭亡。完颜宗望病逝,完颜宗辅继任为右副元帅,宗辅受命平定淄、青两州宋国抗金武装部队。 金兀朮先是在青州大败宋将郑宗孟的数万宋军,又在临朐城大破宋将赵成所率领的黄琼军,攻下了临朐。完颜宗辅回军的时候,在青河遇到三万宋军的袭击,金兀朮一马当先,杀死了宋军一万多人。 金太宗下诏追击逃在扬州的宋高宗赵构,金兀朮率领部队随宗辅军南下,金兀朮首攻归德府,但是因为后勤供应不足,转攻濮州。金军先锋乌林答泰想要破除宋军王善的二十万大军,濮州随即被金军攻占,顺便招降了附近五个县城。在攻打开德府的时候,金兀朮亲自领兵攻城,宋军惧怕他的勇猛,开德府被金军攻占,金兀朮用同样的方法攻下了大名府,于是金军平定了河北。 宋高宗从扬州渡过长江逃到江南,金兀朮分兵追击,攻打归德,金军前锋海多将从西门出来挑战的宋军给击败。于是围住归德和外地的道路,将火炮架在城壕之上,威胁攻城,归德的军民大为恐惧,开城投降。随后金兀朮派遣阿里、蒲卢浑领兵到寿春,金兀朮率领后军跟上,金兵来到寿春的时候,宋安抚使马世元率领官员出城门投降,金军又逼降卢州和巢县。 金兀朮率领的金军一路南下,一直打到长江的北岸,金兀朮军先锋当海在和州打败郦琼的一万宋军,进占和州,金兀朮想要从采石矶渡江,在渡口遭受到宋知太平州郭伟的阻击,一连三日均不得渡江。 金兀朮军改由建康府西南的马家渡过江,在距离建康西边二十里的地方,宋将杜充率领步兵六万来战,金将鹘卢补、当海、迪虎、大抃等人进行合击攻破,宋将陈邦光率江宁府投降。 金兀朮留长安奴、斡里也守江宁,又派阿鲁补、斡里也别等攻占太平州、濠州及句容、溧阳等县,溯江而西,屡败张永等兵,逼降杜充。金兀朮亲自统率大军追击宋高宗,先后攻下湖州,逼近宋都临安,宋高宗听闻临安不守,仓惶出逃跑向明州,金兀朮进占临安,派遣阿里、蒲卢浑率领精兵四千追击。 金将讹鲁补、术列速攻占越州,击败宋将周汪军,金将阿里、蒲鲁浑连破宋兵三千,渡过曹娥江,在距离明州二十五里的地方,大破宋兵,追到明州城下。城中守军出兵,大败,宋高宗从明州出海,不久金军就攻下了明州。 金将阿里、蒲卢浑渡海至舟山群岛的昌国县,活捉宋明州守将赵伯谔,审问赵伯谔得知宋高宗已经跑到温州附近的海域,还要从温州跑到福州去。金军于是入海追击,但是金军长途奔袭,后勤供应不上,再加上不习惯水战,在连续遭到宋水师的进攻之后,金军放弃追击,恨恨而去。 梁红玉是韩世忠的妾室,而韩世忠是两宋时候的名将,与岳飞、张俊、刘光世合称为中兴四将。 著名的战役-激战黄天荡,南宋内乱,正好给了金军可乘之机,金军已经抢了半壁江山快要攻打到建康府,金军在金兀朮的率领之下长驱直入,攻入江浙。宋高宗对付的唯一的办法就是逃跑,先从杭州逃到明州,再从明州逃到海上。幸亏金军海军不行,才让高宗勉强保住了老命,第二年金军攻明州,赵构乘船入海逃向温州,金军尾追不舍,幸赖南宋水军将领张公裕率领部队在台州附近海面阻击,才使高宗得以幸免于难。 此时江南各地军民到处集结于山寨、水寨,打击金军,使金军处处受到威胁,金军在大肆掳掠之后,于二月被迫北撤。听闻金军已经由临安经吴江、平江向镇江撤退,韩世忠紧急率领水军八千人,先赶到镇江,截击金军于焦山、金山之间。金兀朮乘夜到镇江金山龙王庙侦察,几乎被韩世忠的伏兵所俘虏。 此后双方在长江上展开了激战,韩世忠的夫人梁红玉亲自擂鼓助威,士气大振,重挫金军。金兀朮愿意归还所掠财物假道北归,却被韩世忠义正严词所拒绝,金军溯江而上,韩世忠率军沿江追击,且战且行,将金军逼进死港黄天荡,进退无路,金军命令监军完颜昌派兵援救,也被韩世忠所阻绝。 在宋军的阻击之下,金军进入了河道湮塞的黄天荡,前进无路,后退受阻,长达四十天。双方在长江上且战且走,金军不熟悉地理,被宋军逼入了黄天荡的死港。 这时候本来是消灭金军的最好时机,但是韩世忠和梁红玉的兵力实在是太少了,又没有陆军配合,金兀朮趁机凿通湮塞已久的老鹳河故道三十里,撤向建康,金兀朮在撤向建康的途中又遭到岳家军的阻击。 金军自静安镇渡江北归,北返时放火焚烧了建康城。岳飞在牛首山设下埋伏,岳家军就地取石,垒筑工事,伏击金兵,牛首山大捷之后,岳家军乘胜追击,将金兵驱逐过江,收复了建康。金兀朮军遭到宋岳飞部队的袭击,金军损失惨重,不得已折回长江继续北渡。 激战黄天荡虽然最终结果韩世忠败回镇江,金军突围而去。但是从战略上来说,韩世忠以绝对弱势兵力而能阻击金兵达四十八天,而且金兵北去后不敢再南下,已经达到了击退金兵的战略目的,应该是不错了。 但是金兵败北之后,梁红玉不但不居功请赏,反而因金兵突破江防,上疏弹劾丈夫韩世忠失机纵敌,请朝廷加罪。这一个义举,使举国上下,人人感佩,传为美谈,朝廷为此再加封她为杨国夫人。 黄天荡之战,数胜一败。在南宋初年的抗金将领中,韩世忠的忠勇无出其右,这是当时的舆论。中兴四将之一张俊说过:“诸将之中尤称韩世忠的忠勇,岳飞的沉鸷,可担任大事。” 沉鸷一词,沉是深沉,鸷是凶猛的鸟,代表勇猛。黄天荡一仗,给韩世忠带来极大的声誉,知国有人,天下诵之。 韩世忠被任命为武宁安化军区司令,驻扎楚州。梁红玉随韩世忠率领将士以淮水为界,旧城之外又建筑新城,以抗击金兵。经过战乱的浩劫,楚州当时已经是遍地荆榛,军民食无粮,居无屋,梁红玉亲自用芦苇织蒲为屋。 在寻找野菜充饥时,在文通塔下的勺湖岸畔,发现马吃蒲茎,便亲自尝食,并发动军民采蒲茎充饥。淮人食用蒲儿菜,相传是从梁红玉开始的,蒲儿菜因此称作抗金菜。 由于韩世忠、梁红玉与士卒同劳役,共甘苦,士卒都乐于效命,经过苦心经营,楚州恢复了生机,又成为一方重镇。韩世忠驻守楚州十多年,兵卒仅三万人,而金人不敢来犯。 “青眼识英雄,寒素何嫌?忆当年北虏鸱张,桴鼓亲操,半壁山河延宋祚;红颜摧大敌,须眉有愧。看此日东风浩荡,崇祠重整,千秋令誉仰淮?” 足见梁红玉这位女将军,是国难当头的精神偶像,她爱国杀敌,巾帼不让须眉的民族脊梁。 在苗刘之变中,贼将逼迫高宗赵构下诏改元,当时在平江的张浚知道内变,毅然征招诸将讨贼,可称是平乱的主要谋划者。高宗赵构为了感激张浚,复辟后自然对他另眼相待,问以天下大计。 张浚表示:“要中兴大宋,当自从关中、陕州开始,臣恐怕金人先进入陕州,继而进攻蜀州,其地一失,东南方再难以保全了。” 于是高宗以张浚为川陕宣抚处置使,在秦州置幕府,派遣韩世忠镇守淮东,吕颐浩镇守武昌,不久又派大将张俊、刘光世与秦州相首尾,相互呼应,这个张俊为武将,不要与张浚搞混了,张浚在光元治兵,以图中原。 张浚,字德远,汉州锦竹人,为唐朝名相张九龄之弟张九臬的后代,进士出身。在靖康年间,张浚官为太常簿一类的礼部小官,高宗赵构即位消息传来,张浚即从汴京逃出,被急缺人才的高宗擢为中侍御史。所以这个张浚与那个张俊不同,是个彻头彻尾的文臣。 虽然他是个文臣,张浚行事丝毫不手软。在临行前,身为御营平寇将军的范琼拥兵自豫章赶到杭州,傲慢无礼,别人没敢说话,张浚上表,抗疏范琼大逆不道。这位范琼,先前干了不少坏事,他确实是属于有奶就是娘的凶暴跋扈之将。 高宗君臣一直没腾出手来收拾他,以他手中有兵又多有平贼的战功。这时候范琼又为苗刘二人打抱不平,张浚上疏,高宗终于下决心,把范琼收捕,大棒打死。 当然张浚也爱说大话,他在辞别高宗之日,他对高宗讲:“为臣我愿意先去清除道路,等待陛下即刻回驾中原。”并相约与高宗在汴京上元节时举行酒会,君臣共庆。 退朝后,岳飞对张浚说:“相公,你把恢复大计算得如此神速,不是在说梦话吧?”张浚听了十分的不快。 下载免费阅读器!! 312话:川陕大战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张浚上任之初,颇会用人,他首先以赵开为随军转运使,专管四川的财赋。这位赵开简直成为川陕宋军的财神爷,把财政搞得有声有色。 接着张浚又以曲端为威武大将军、宣抚处置司都统制,本来曲端与宋将王庶不和,他乘着宋军八公原战败,拘禁并想要杀掉王庶,引起朝廷的猜疑,张浚以全家百口力保曲端不会造反,张浚又推荐吴玠、吴璘为将,此二人后来一直浴血奋战,力保蜀地不被侵占。 金朝大将完彦娄室攻陷了陕州,长驱直入潼关,曲端派遣吴玠拒之于彭原,而自己率兵至邠州以为救援。金军前锋撤离喝大大咧咧引兵而入,被吴玠宋军迎头痛击,很少失手的金军猛将撤离喝惧怕而哭泣,为金军暗中讥笑称他为啼哭郎君。 首战虽然告捷,但是吴玠宋军的人数太少,不久双方再次交战,宋军败绩,退屯到泾原,金军乘胜焚毁了邠州城。吴玠埋怨上司曲端不派兵救援,曲端指斥吴玠违犯了节度,于是二人有了间隙。 吴玠因为败战而降职,张浚惜才,不久就又升吴玠为秦凤副总管,张浚拔用吴玠,其实也是表达他对曲端的不满。金人入寇之时,张浚主张五指成拳集中主力攻打金军,身在渭州的曲端却认为应按兵据险各守坚城,不时出兵偷袭金军,等待对方困乏之时再一举攻灭。张浚不悦曲端与自已的谋略不合,所以对他疏远。 不久,金兀朮在江淮一带大举侵逼游荡,张浚想要出军牵扯攻势,又是曲端发言说道:“在平原广阔地区作战,敌人容易驰马冲荡,而我军还是比较熟悉于水战,金人坚强的势力,难以与他们争锋。现在最适合先训练军队养肥马匹,保卫疆土而已,要一决战等过十年再说。” 这种老成持重的建议,对于急欲立功的张浚,简直是冷水浇头。曲端说话很直:“张宣抚,你的大军如果能不败,我曲端必定伏剑自杀以谢罪。” 张浚因此被激成怒:“我若不胜,当把脑袋输给将军你。” 于是恼羞成怒之下,二人还各自立了军令状,但在静思过后,张浚恼怒曲端当众不附合自己,于是张浚以彭原之败归咎于曲端,解除他的兵权,贬为海州团练副使。刚刚经历黄天荡之险的金兀朮听说张浚想分道出陕来攻,主动出兵六合,往陕西而来,与完颜娄室一起夹攻陕西。 听说金兀朮金军将杀到,张浚连忙调兵遣将,檄召秦凤路孙偓、熙河路刘锡、泾原路刘锜、环庆路赵哲以及吴玠所部的军士,一共四十万人、七万匹战马,以刘锡为统帅,准备与金军决战。 昔日的八字军大将王彦谏劝说道:“陕西的兵将,上下军情未能共通,万一一战不利,则五路的兵马俱败,还不如屯据险固坚城,万一有个闪失,也可以顾个彼此。” 王彦的见识,其实与曲端相当,吴玠也认为应该据守要害。可是张浚不听,表示说在陕西与金军相斗,目的就是为了减轻东南的压迫,以牵制金兵,力保高宗赵构的安全。可惜的是,张浚四十万大军本来可以就近率先攻灭从东南疲惫而来的金兀朮军,却舍近求远,一个劲的下正式战书,约战远在绥德的完颜娄室所率领的金军。 刘锡身为主帅,与诸将谋议。吴玠认为宋军在平原的攻势不利,应该登高地据险。其余的将领皆轻视敌人,认为宋军与金军相望的中间地带是沼泽,金人骑兵不能突驰,宋军人数多占优势,可以不用再选择高地。 其实如果宋军分道前进,突然间袭击完颜娄室的军队,战胜的可能性也很大。但是张浚这个书生表示:“要打战必先投战书,约日会战。” 于是派人乘马驰奔金营送战书,金人不回报。张浚恼怒,张榜告示:“有能生擒完颜娄室的人,即使是平民百姓也能立即授予节度使,赏银绢各万。” 完颜娄室闻言一笑,也派人张榜:“有能活捉张浚的人,赏驴一头,布一疋。” 两军对垒之后,登高瞭望宋军的营账,完颜娄室笑着说:“千疮万孔,极易攻破!” 张浚又下战书约战,金人佯装答应,时间到了则不出战,张浚等人以为金军怯战。 完颜娄室乃是历经百战的统帅,他审时度势之后,突然间引兵偷击,命令人扔土袋于沼泽之中,刹时间铺成了一条道路,很快就冲进了宋军诸营。刘锜勇猛,率领军士攻击,杀敌颇多,一时战况胶着,胜负未分。在关键时刻,金人铁骑直接冲入赵哲一军,宋军其余部队来不及支持,赵哲所率领的宋军败战,四十万宋朝大军,乌和之众毕现,被各个击破。 金军乘胜而进,关陕失陷。本在邠州督战的张浚闻败急忙退保秦州,召回宋将赵哲斩杀,又逮捕主帅刘锡,把他流放合州,然后张浚自己上书请罪。此时的张浚非常的狼狈,身边只有一千多名的亲兵随从,他的心情大为沮丧,幸亏参军事刘子羽单骑来到秦州,招抚各路败逃的宋将,有十多万人归队,军势再度复振。 金军又进迫福津、同谷等地,直逼兴州,无奈之余,张浚退保阆州。张浚以吴玠为陕西诸路都统制,吴玠这个陕西各路总司令,大抵是个空名而已,因为关陕绝大部分皆陷于金军之手。 九月,张浚又杀掉前武威大将军曲端。本来四十万大军的败绩,张浚记起曲端先前所言的,他很感到后悔,便召曲端于阆州,准备重新启用他。 但是吴玠深恨这位旧上司,他劝张浚说:“曲端再起,肯定对你不利。”并在手心上写下“曲端谋反”四个字以暗示张浚。 从前被曲端困禁差点被杀的王庶更恨这位旧下级,上告说,曲端曾题诗于柱:“不向关中兴帝业,却来江上泛鱼舟。”显然是讽刺当今圣上。 王庶又说:“富平之战,你与曲端有胜负之约,今日有何面目复用此人呢?” 经过数人的一劝说,张浚这个文臣,气量狭隘,又恐怕曲端日后立功升官后重提先前自己的败绩,杀心顿起。与诸将商议之后,便派人立即逮捕曲端入狱,并任命一名叫康随的武将主审此案。 这位康随原本是曲端的下属,曾经因为获罪被曲端抽过一顿鞭子,恨曲端入骨。曲端在狱中,听说康随被委任为主审官,马上叹言:“我肯定会死。” 又呼叫上天数声,大叫:“铁象可惜!”铁象是曲端的坐骑马名,能日驰四百里。 康随进入到牢室,根本不是审什么案件,直接派狱卒用铁笼把曲端装起来,锁住他的手脚,又以绵纸封糊曲端的口鼻,然后下令在四周堆起炭火,烤灼这位大将。烤煎之下,曲端四肢遍体流油烧溶,渴极求饮,康随就命令狱卒把准备好的烧酒灌入曲端的口中,曲将军九窍流血而死,年仅四十一岁。 曲端虽然性格刚愎,恃才凌物,但是警敏知书,善属文,长于兵略,曾多次击败金兵,是敌人望风丧胆的人物,至此冤死于自己人的窝里斗之中。 先前金军在富平与宋军交战的时候,张浚宋军诈举起曲端旗以吓唬金军。金帅完颜娄室早已知道曲端不在军中,抚掌大笑:“现在还以曲端大名吓我?”挥师奋击,把宋军打的一塌糊涂,如果以曲端为将,当时胜负还真的不好说。 江南高宗朝廷知悉关陕的败讯,又怀疑张浚无辜擅杀赵哲、曲端两员方面大将,便把他召回杭州。张浚的老对头辛炳时任御史中丞,便与人联名上疏,弹劾张浚丧师失地,跋扈不臣,贬往福州安置。 张浚这个人,忠义文臣,但将略不远,心胸偏狭,关陕之失,曲端之死,皆由他而起。当然张浚的政治生命至此远远还不到结束之时,日后他又入朝为相,好事坏事都干了不少。 富平大胜之后,金军把关陇六路之地尽数侵夺,乘胜而进,进逼和尚原。宋将吴玠率军守卫这个由关陕入汉中的重要据点,在西线连续开打了和尚原、饶凤关、仙人关三次大战,最终使川蜀之地不失,保全了南宋偏安东南,尚能维持半壁河山。 吴玠,字晋卿,少沉毅有志节,知兵善骑射,读书能通大义。作为军将子弟,吴玠青年时代就在泾原军为小校,在对西夏战争中冲杀陷阵,屡立战功。后来讨伐方腊,扫平河北盗贼,皆有吴玠的身影,军功权泾原第十将。靖康之后,吴玠在关陇一带屡与金军交锋。 张浚富平之战大败后,吴玠受命,退保和尚原,积粟缮兵,列栅为死守计。有人劝说吴玠应该退保汉中以扼蜀口,吴玠感慨说道:“我保卫此地,金贼决不敢越我而进,驻守此地正是为了保卫蜀地。” 当时吴玠、吴璘两兄弟仅率领散兵数千人,朝问隔绝,人无固志,有人密谏劫擒吴氏兄弟投降金军。吴玠知道消息之后,召集诸将歃血为盟,以忠义激感众人,将士皆感而流泣。 附近的凤翔民众不顾金人的威胁,相继在夜输送刍粟助他,吴玠偿以银帛,严守纪律,住民益喜,输栗益多。金人大怒,在渭河仗兵杀害输粮的百姓,并颁令保甲连坐,人民敢冒禁如同宋军的帮凶,沦陷区的人民,感念吴玠的忠义,给予宋军巨大的支持。 下载免费阅读器!! 313话:川陕大战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金将没立出军凤翔,金将乌鲁折出军散关,两军相约于和尚原合军,合力攻进入蜀。乌鲁折一军先到,在北山立阵,向吴玠讨战。吴玠命令诸将严阵以待,一队一队连番的出击,更战迭休,大败乌鲁折所率领的金军。金将没立苦攻箭筈关不下,又被得胜的吴玠派宋军进击,不支而败走,最终两部队的金军合军在和尚原的企图落空。 金人自兴起海角,连战连捷,很少尝到失败的味道,与吴玠战则败战,非常的气愤,谋议要打败吴玠。于是金兀朮率领诸军,合兵十多万人,在渭河制造浮桥,铁下心要消灭吴玠兄弟所率领的宋军。 吴玠早有准备,命令诸将选精锐士卒持劲弓强弩,分番迭射,号称驻队矢,连发不绝,繁如雨注。金兵不支,稍稍后却,忽然旁边又冲出吴玠早先布置好的奇兵纵出狂击,金军心神皆乱。 很快宋兵又袭取金兵的粮道,金军的供给被切断。吴玠算定金军无粮必然造反撤退,又在神坌设下埋伏,偷击败走的金军,金军大乱。好不容易熬到天黑,吴玠又纵兵夜击,四处杀至,金兀朮身中两箭,为避免被宋兵认出围攻,他以刀割掉胡须,狼狈地狂逃,仅以身免。和尚原一战,吴玠宋军大胜。 金兀朮战败之后,自河东窜回燕山。金国艾萨克离喝为陕西经略使,屯军于凤翔,与吴玠军相对峙。 金军发动了战役准备侵蜀,当时吴玠在河池,金人派遣宋朝降将李彦琪进驻秦州,出兵仙人关以牵制吴玠;又派遣游骑不时出战熙河,以牵制宋将关师古。 撤离喝本人亲自率领主力金军,自商于出发直捣上津,取得金州后,直趋洋州、汉州而来。兴元留守宋将刘子羽立刻命令田晟防守饶凤关,遣人驰召吴玠入援。 吴玠自河池,日夜疾驰三百里,终于抵达饶凤关。到了之后,他派人以自己的名义给金军送去几大筐的柑桔,写了书信:“大军远来,这些柑桔给你们止渴,今日的决战,就各凭本事。” 金将撤离喝大惊,以杖击地:“吴玠怎么能这么快就到来?”急怒交集,他指挥金军猛攻饶凤关。 金军百战之余,身被重铠甲,登上山地猛攻。一个人先登山二个人跟在后面,前面的人死了,后面的人就代为进攻。吴玠亲自指挥,宋军弓弩齐发的同时,又推下巨石滚下山坡,把无数金兵压成肉酱。 像这样子战了六天六夜,死者堆积如山而敌人不退。眼见金军如此不怕死地继续冲撞,吴玠招募敢死队,允诺每人发银千两,准备夹攻金军。不料宋军有小校犯了军法,因为惧怕生变,溜下山坡投奔金军,把宋军部署全部透露给金人,并充当向导,率领金军从小路攀援而上,突然出现在饶凤关的背后,乘高而下,猛扑下来。 本来宋军人数少,乘高凭险,屡挫金军。忽然之间,金军自天而降,宋军不支,于是崩溃。饶凤关失守。吴玠边打边撤,退到保西县,金军乘势攻入兴元,宋将刘子羽退保三泉,在潭毒山筑垒准备抗御金军。不久,吴玠引兵来会,两部宋军稍得喘息。 金军见占不到什么大便宜,撤军北归。吴玠闻知,立刻派兵于武休关袭击回军的金兵,并攻击金军的后军,金军堕入山涧死者以千计算,尽丢弃辎重逃去。所以饶凤关一役,金人虽攻入三郡,却得不偿失,人马辎重损失惨重,最后结果仍是败绩。东南的宋朝朝廷进封吴玠为检校少保,充利州路、阶成凤州制置使。 金兀朮又统领大部金军来攻,揭开了仙人关大战的序幕。先前吴璘坚守和尚原,后勤补给十分困难,审时度势,吴玠认为和尚原距离蜀地太远,便下令吴璘弃守,撤至仙人关,以阻止金兵由凤翔入蜀。吴璘的部队在仙人关右侧杀金坪筑一个堡垒,移军和尚原原班人马拒守。 金兀朮此次前来,仍统领十多万大军,金将撤离喝和伪齐刘豫的心腹将刘夔助战,吴璘率领轻兵自铁山齿崖开道,循岭东下。吴玠以一万宋军首当其冲,在杀金坪置垒,与金军进行殊死战。 吴璘率轻兵由七方关倍道兼程,火速前行,与金兵苦战七昼夜,始得与兄长吴玠会合。在行前,吴璘致书兄长,叮嘱说杀金坪之地平阔,应增设第二道防线,表示必死战,然后才可以必胜。吴玠一一施行,战前拔刀捅地,对诸将说:“死则死此,退者必斩!” 金军首先猛攻吴玠的大营,被宋军击退,金人又以云梯攻宋军壁垒,宋将杨政派军士以撞竿击碎云梯,从壁上伸出长矛,把坠下的金兵一一捅穿在当地。金军见一路猛攻不克,便分为二军,金兀朮在东,金将韩常在西,列为二阵。 吴璘勇锐,率领锐卒其间,左萦右绕,随机而发。格斗了数个时辰,吴璘一军疲惫至极,稍稍后撤,正好进入事先修筑的第二道防隘。金兀朮派出了生力军,人被重铠甲,铁钩相连,鱼贯而上,不仅在平地使出铁拐马,金兀朮在攻城也使出了铁拐人。 此计在此不仅好使,宋军早已经安排好的驻队矢万箭齐发,矢如雨下,死者层积,甭说金军不畏死,仍旧践尸而上,冲杀不止,但均被更加顽强的宋军给杀退。 金将撤离喝忧愁至极,骑马四处转悠半天,心中忽生一计,决定转天集重兵攻宋军营垒的西北楼,准备撕开一个缺口,一涌而进。转天,酒足饭饱,金军敢死队齐集,猛攻西北楼,宋将姚仲负责这一段防务,登楼酣战,楼房倾倒,以帛为绳,将楼扶正。倘若吊楼倒塌,很可能宋军防线就会崩溃,没多久,金人又纵火,准备烧毁西北楼,宋军抛置装满水的洒缶,把火扑灭,双方猛烈的交战。 入夜,吴玠派遣宋将田晟率兵手持长刀巨斧,突出营垒,左右狂击,不少金兵被连人带甲被劈成两半。明炬四山,震鼓动地,金军的意志力开始动摇。转天天刚亮,宋兵大出,宋军军将王喜、王武率领生力敢死队,各执紫旗、白旗,分二队冲入金营,逢人就斩,到处乱击,金兵阵乱。 在混战之中,金军大将韩常左眼中箭,被射落于马下。金兵死救,才拾得韩常半条命,这时候金军败象凸露,困兽犹斗。傍晚,心惊胆战的金军开始大规模逃遁,四处散跑,吴玠忙着派遣宋将在横山寨和河池等地进攻、设下埋伏,又杀掉败逃的金军一大批,不久宋军收复凤、秦、陇三州之地。 此次金兵大军来到,以为必定能攻克蜀地,准备长驻温柔乡。仙人关大败,金军终于死心,再不敢轻举妄动攻打蜀地。 捷报上传,宋廷授封吴玠奉宁保定节度使、拜检校少师,吴璘升任定国军承宣使。吴玠与敌对垒十年,常苦远饷劳民,淘汰冗员,节省浮费,益治屯田,岁收至十万斛,此外他统御下属严而有恩,虚心询受,所以士卒乐意为他而死。 如此的大将,吴玠晚节却颇爱饮酒,派人渔色美女于成都,喜欢吃药石以助兴,最后咯血而死,最后的下场竟然是因为滥吃药石而致命,于绍兴九年暴毙而死,年仅四十七岁。 吴玠死,他的弟弟吴璘接任川軦防务,驻守将近三十年,于干道三年病逝,年六十五岁。他临终草遗表上皇帝:“愿陛下不要放弃四川,不要轻易出兵。”可说是对宋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下载免费阅读器!! 314话:出相拜将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金太宗完颜吴乞买驾崩,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的孙子完颜亶继位,他就是金熙宗,金兀朮开始入主中枢。而此时完颜昌和完颜宗盘执掌大权,两人力主议和,以陕西河南之地归还宋朝为条件逼南宋议和,派遣使者张通古出使南宋。 第二年,宋高宗派遣端明殿学士韩肖胄奉上表称谢,并派遣使者王伦等出使金国要求归还宋徽宗的梓宫以及母亲韦氏和兄弟。绍兴九年,宋高宗和秦桧与金议和,南宋向金称臣纳贡。 完颜昌和宗盘的行为遭到很多人的反对,金兀朮察觉完颜昌接受了南宋的贿赂,才会决定将河南陕西归还南宋为条件,奏请诛杀完颜昌,恢复之前的疆域。于是金熙宗以谋反罪,诛杀宗盘、宗隽,解除完颜昌的兵权,拜金兀朮为都元帅,封越国王。 完颜昌想从燕京跑到南宋去,金兀朮派追兵追杀,在半路上杀死了完颜昌。完颜昌被诛杀之后,金兀朮进封为太子太保,领行台尚书省,兼都元帅。金兀朮掌握大权之后,向金熙宗要求讨伐南宋,于是金熙宗再一次发动对宋的战争,出兵夺回原交还宋朝的河南、陕西之地。 宋金大战又起,开战一个月之后,金军重新占领河南陕西等地。金兀朮进入汴京,企图渡过淮河南下继续攻宋。结果先在顺昌被刘锜击败,又在郾城和颍昌被岳家军击败,岳飞挥师北伐,一直打到开封附近的朱仙镇。 时光流转,岁月无情。没谁说得清岳飞是长什么样子,现在的形象都是后人美化的,而八百年前的东北女真人长得什么样子,也斑驳不明。 中国是一个统一多民族的国家,以汉族为主体的五十六个民族,东北的女真人也是历史上的一个成员,他们皮肤黝黑成棕色,颧骨较高,是东亚的一个古老的人种,与汉族截然不同。 女真民族在宋时,是一个弱小的民族,先后臣服宋、辽,甚至臣服于高丽,但它一度成为当时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金国,疆域之广,超过了当时被尊为正朔的宋王朝。金国在辽国的北方兴起,金军以摧枯拉朽之势灭掉辽国,灭辽后又灭掉北宋。军事方面实行军民合一的猛安谋克制度,它的铁骑兵与火器精锐,先后打败许多的强国。 秦始皇这一世他化身为金兀朮,他善长于骑射,累官太师,都元帅、领行台尚书事,并屡次侵宋。建炎三年,金将金兀朮率领金军再次南侵,为韩世忠所击败,十万金兵困在黄天荡中四十八天,宋军奸细的告密,最后脱逃。 次年,岳飞在牛头山设伏,大破金兀朮。绍兴九年,宋高宗和秦桧与金议和,南宋向金称臣纳贡。绍兴十年,金兀朮撕毁和约,再次大举南侵。岳飞奉命出兵反击,相继收复郑州、洛阳等地,乘胜进占了朱仙镇,金兀朮被迫退守开封。 人物形象的构筑往往是建立在美丑、善恶对立与互为比照的基础上,既然岳飞被塑造成忠心爱国的民族英雄,那么金兀朮在人们的心目中自然就成了青面獠牙、面目狰狞的人物了。 作为岳飞死敌的金兀朮并没有被完全描绘成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反而多次描诉他不伤百姓,不许取民间一草一木,抓住宋朝政要。先问这个人是忠臣,还是奸臣?对陆登、李若水等宋朝忠臣更是大为赞赏。金兀朮在统一北方、促进女真族向封建社会转化过程中所起的历史作用是不可忽视的。 金军的形象被描述为,镔铁盔,乌云荡漾,驼皮甲,砌就尤鳞。相貌稀奇,如同黑狮子摇头;身材雄壮,浑似狠狻猊摆尾。双锤舞动,错认李元霸重生;匹马咆哮,却像黑麒麟出现。胸前双搭狐狸尾,脑后飘摆雉鸡翎,背后一杆大旗,寒风中呼拉拉迎风招展。 金朝人皆鸷悍,完颜氏父子兄弟,代以战斗为事,每出兵必躬当矢石,为士卒先,故能以少击众,十数年间,灭辽取宋,横行无敌。强悍勇猛的民族性格,以金兀朮表现得最为突出,他为人豪荡,胆勇过人,猿臂善射,遇战酣醉,出入阵中,部众都怕他。 有一次金兀朮带领人马追逐辽军,在弓箭用尽的情况下,他赤手空拳抢夺辽军士兵的刀枪,而后独杀八人,生获五人,由此为自己赢得了勇锐冠绝古今的美誉。也许正是因为金兀朮的骁勇善战和由他主导的多次伐宋战争,使他在宋人心目中留下了好战的恶名,当时就有兀朮不死,兵革不休的说法,在宋人的印象里,金兀朮就是一个嗜杀成性的战争狂人。 金兀朮在征服辽国的战役之中,立有大功,在对宋的战争中,金兀朮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没有他的英勇善战,身先士卒,女真人的金国不可能连续战胜当时世界上文化最发达,经济最繁荣的赵宋王朝,金兀朮为女真民族扩大了生存空间,也带来了深重的人口灾难,间接打造了中国汉民族历史上的民族英雄岳飞。 靖康元年金国破北宋都城汴京,俘获徽钦二帝,灭掉了北宋。同年康王赵构继位于南京,改元建炎,史称南宋。在当时金国处于战略攻势,而南宋处于守势。金国屡屡南侵,战事频繁,由此为金兀朮、岳飞等杰出将领提供了一展鸿图的舞台。 金兀朮率军南下,五月奔袭扬州,赵构渡江南逃;十月,率军直趋江浙;十一月,在和州大破宋军,强渡长江,直逼建康城下,赵构逃往杭州;金兀朮紧追不舍,连下广德、安吉等地,勇闯天险独松岭,十二月又克杭州,赵构又逃往越州。 金兀朮驻兵杭州,不给赵构以喘息的机会,命令先锋阿里、浦卢浑率领四千轻骑追袭,兵未发已听闻的赵构又逃往明州,金兵便巧渡曹娥江大败宋将张俊,攻克明州,赵构乘船逃亡海上,金兵入海又追了三百多里,由于金兵不习惯水战,追他不及而归还。 这次金兀朮领兵追赵构,跨江河,越天险,破关隘,捣城池,搜山川,入大海,无坚不摧,无敌不克。时间之短,战线之长,地域之广,都出人意料,金人称之为搜山检海捉赵构。此役大大振奋金国朝野,使金兀朮一战成名。 金兀朮在退兵北归的途中,遭到了南宋名将韩世忠、岳飞的顽强阻击,十万大军被困在黄天荡四十八天才得脱身。金兀朮回到金上京后仍心有余悸说:“南人使船,好像我们北人使马,这么了得。“金国内部以达懒为首的主和派乘金熙宗刚继位之时专权将河南、陜西之地归宋议和。 大金国开始实施战略转移,拓疆川陜,自江浙回军不久的金兀朮,又同完颜宗辅一起转战陜西。九月,宗辅进兵洛水,以完颜娄室、金兀朮为左、右翼督统,并进合击,拉开了富平之战的序幕。而当时的宋朝川陜宣抚处置使张俊也以刘锡为帅,集结了刘锜、赵哲、吴玠等将领统率的数倍于金的四十多万大军,以层层包围之势,与金军在富平展开决战。 此役,南宋名将张浚、刘锜、赵哲、吴玠和秦凤路经略使孙渥以熙河路经略使刘锡为都统制将马步兵十八万,号称四十万大军,五路齐发集结于富平,张浚坐镇邠州督战。战役中宋军把金兀朮统率的金军作为进攻的重点,攻势凶猛,金兀朮军被重重包围,从中午战至黄昏,力战而不却,牵制了宋军的主力,为扭转战局赢得了时间。 金将赤盏晖全军覆没、大将韩常被射伤一眼,死战而不退。此时的金将完颜娄室找到了宋军的薄弱处,赵哲统率的宋军,于是以他所率领的所有精锐骑兵冲击赵军,赵军一触即溃,娄室与金兀朮合兵掩杀,金军士气大振,致使南宋十八万大军顷刻间土崩瓦解。金军乘胜追击,以少胜多,取得了富平之战的胜利。 富平战役,一方面由于张浚自恃强大,判断失误,没有利用敌弱我强,且敌军兵分两路的失误,果断发动攻击,贻误战机,另一方面也由于金兀朮的剽悍勇猛,牵制了敌人主力,最终以金朝大胜而结束,南宋尽失陜西五路大部分地区。 金兀朮率领部队进入四川,与富平之战中兵败的南宋名将吴玠、吴璘兄弟大战于和尚原。此一役金兀朮被打得败战而归,金兀朮仅以身免,甚至剃光他的胡须而去。此战金兀朮损失兵将过千,自己还受了箭伤,这是金宋交战中,金军首次的大败仗。天会十一年冬天,金兀朮率兵突袭,一举拿再下和尚原。 和尚原战役之后,金兀朮又取仙人关,半路又一次遇到了吴氏兄弟的有备之师,又打了一个和尚原式的大败仗,无奈他只好退往秦中。金兀朮见吴氏兄弟善战,便不再与他们力战,专以智取。 金兀朮致书给宋高宗赵构:“望宋朝派专人让吴氏兄弟退兵,这恐怕是我们最关心的事了。” 而且还特地在这段话之前写上了所有淮上大军,使至日诸道班还的话。高宗看了胆战心惊,特告诫吴氏兄弟不可再冒犯金兀朮,于是金兀朮不战而胜,纵横川陜。 天会十五年,金兀朮为右副元帅,封沈王。天眷元年,反对左副元帅完颜昌与宋达成归还陜西、河南的协议。次年,金兀朮任都元帅,晋封越国王、太保,杀完颜昌于祁州。三年,金兀朮毁约进兵河南,先后在顺昌、郾城等地被宋将刘锜、岳飞击败,皇统元年,率军渡淮河,威逼宋廷签定屈服于金的和约。 金兀朮是一位功勋卓著的宗王,也是一位极为难得的军事统帅与重要宰执。战场上,他身先士卒,用兵神速,胆略过人,连连大破宋朝名将宗泽、韩世忠,平定中原,追击宋朝皇帝赵构,迫使宋朝上表称臣,确立金朝不可撼动的超级大国地位。在朝中开国元老或死或叛、政局不稳之时,他独撑危局,使王朝顺利度过难关。 女真民族起于宋时,原是一个弱小的民族,先后臣服宋、辽,一度甚至臣服高丽,幸有完颜阿骨打奋起于白山黑水,征服辽、高丽,使女真一跃成为当时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疆域之广,超过了当时被尊为正朔的宋王朝。 金兀朮在征服契丹的战役中,立有大功,在对宋的战争中,金兀朮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没有他的英勇善战,身先士卒,女真人的金政权不可能连续战胜当时世界上文化最发达,经济最繁荣的赵宋王朝,金兀朮为女真民族扩大了生存空间、改善了生存环境,是女真民族不折不扣的民族英雄。 岳飞是中华民族的英雄,这已经毫无疑问,无论是当时作为岳飞对手的女真人,还是后来入主中原的蒙古人,对岳飞的评价都是没有丝毫动摇的。但是金兀朮的评价,关键点无外忽宋金的关系。 当时无论是契丹、女真,都承认宋的正统地位,因此赵宋王朝就是当时中国的正统,而女真,契丹与宋王朝的关系,无外忽就是蜀、吴与魏的关系。人类历史上,国中有国,一国之中存在不同政权的时期比比皆是,不独中国。宋、金战争,就是中华民族的兄弟之争。 岳飞是民族英雄,金兀朮自然也是民族英雄,没有必要为了民族团结,中华民族大家庭的团结已经是牢不可破。而否认岳飞民族英雄的地位,也不能处于狭隘落后的历史观认定金兀朮就是侵略者。 下载免费阅读器!! 315话:伪齐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靖康二年四月,金兵把徽、钦二帝及后妃、宗室俘虏北去,当时宋朝嫡亲宗室中只有在河北组织兵马的康王赵构和哲宗的废后孟氏幸免于难。靖康二年五月,赵构在南京应天府即位,改靖康二年为建炎元年,是为宋高宗。历史上把高宗即位后的宋朝称为南宋,首都后来定在临安。 赵构是南宋初期投降派的首领,他与其父、兄徽、钦二宗一样惧怕与金朝打仗,为了保持皇帝的权位而一味求和苟安。赵构所信用的汪伯彦、黄潜善二人,也都是些主张逃跑和屈膝投降的人。 为了笼络人心,他曾经一度起用因组织开封保卫战而声望很高的李纲担任宰相。不久就因为李纲坚决主战,不符合他的苟安议和的意愿,只让李纲担任了七十五天的宰相,就罢了李纲的官。 赵构听说金朝以傀儡张邦昌被废为借口,再次南侵已经抵达河阳,他也不问消息是否确实,立即准备南逃,十月初从南京出发,月底逃到扬州。十二月金朝分兵三路南下,完颜宗辅率东路金军自沧州渡河,进攻山东,完颜宗翰率中路金军自河阳渡河,直攻河南,西路金军由完颜宗望所派的娄室率领,进攻陕西。 二月金军奔袭扬州,宋高宗仓皇出逃,经镇江府到了杭州。九月金兵渡江南侵,赵构又率领臣僚南逃,十月到越州,随后又逃至明州,并自明州到定海,漂泊在海上,直到建炎四年夏,金军撤离江南之后,他才又回到临安府。 这年九月,金国册立刘豫为大齐皇帝,建立傀儡政府,统治河南、陕西大部分的地区,与南宋对峙。面对金朝的入侵,虽然南宋最高统治者奉行屈膝投降的政策,但是宋朝各地人民纷纷奋起抗击金军的残暴虏掠,而宋廷内部的主战将士也活跃在抗金的最前线。如韩世忠、岳飞、吴玠、吴麟、刘锜等,他们在各地抗击金兵,收复了部分的失地。 其间宋军打了多场重大的战役,如韩世忠的黄天荡之战,以八千人力拒金兀朮十万大军四十八天;刘锜顺昌大捷,以不到二万人大败金兀朮的大军十多万兵。其他如和尚原之战、仙人关之战、大仪之战等,众将都令金兵吃尽了苦头,大大鼓舞了宋朝军民的士气。在南宋的抗金将领之中,以岳飞的抗战态度最坚决,功绩、贡献最大。 宋神武左副军统制、襄阳府邓州随州郢州镇抚使、兼襄阳知府李横和随州知州李道联合伊阳县风牛山寨的翟琮北伐伪齐刘豫。伪齐部队纷纷的倒戈,牛皋、彭玘、赵起、朱全、牛宝、朱万成等军归附于李横,董先、张玘、董震等军归附于翟琮,伪齐唐州知州胡安中由李道招降。 李横和牛皋、彭玘等人克复了汝州、颍昌府、信阳军等地。翟琮和董震、张玘、董贵、赵通等攻入西京河南府,处决了盗掘宋朝皇陵的伪齐河南尹孟邦雄,但刘豫马上向金军求援。 三月间,金元帅左都监金兀朮会合李成所率领的二万伪齐军,在开封西北牟施冈同宋军会战,李横、牛皋等军被金方重铠铁浮图骑兵击溃。到十月为止,翟琮的伊阳县风牛山寨大本营、邓州、随州、唐州、襄阳府、郢州等地相继被金军攻占陷落,李横、翟琮、牛皋、董先、李道、张玘等全部退到江南西路,彭玘战死。 伪齐的李成、许约等联络割据洞庭湖的杨么、黄诚叛军,约定来年六月间南北夹攻,伪齐军和杨么军水陆并进,顺江东下,前去浙江中流会合,消灭南宋,双方建国通和。 金国早在完颜阿骨打与完颜宗翰所制定的灭辽以求中外一统的战略中,即确立了他要继承辽国的统治地位,让四周国家臣服于金国的目标。在金国看来,所谓的中外一统不是占有土地、人口,施行直接的统治,而是号令四方,使宋国、西夏及高丽、西辽、蒙古等所有周边国家皆向金国屈服。 当时金国之所以占据宋国的两河之地,也是因为战略位置的重要,攻取陕西地也出于这个目的。在金太宗统治的时候,攻下宋国汴京之后建立了张邦昌大楚傀儡政府。张邦昌大楚垮台后,南宋建立后,它又集西路军的部分合东路军全力攻击南宋,企图消灭南宋,重新建立如张邦昌的傀儡政府。 但是由于进攻南宋军事行动的失利,远远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且当时北方人民的抗金活动甚是激烈,因此又策划了在北宋原有的部分土地上建立伪齐政府以进行统治,所以才有刘豫伪齐傀儡政府的建立。 刘豫字彦游,为景州阜城人。宋徽宗宣和年间,为宋河北西路提刑,后迁徙到浙江。南宋建立后,高宗到了扬州,他因为枢密使张悫的推荐知山东济南府。金将挞懒以兵进攻济南,他杀了骁将关胜而降于金国,金国以为京东、西、淮南安抚使,知东平府兼诸路马步军都总管,节制河外诸军。他的儿子刘麟知济南府,他与金将挞懒关系密切。 立伪政府以统治汉地是金国的既定方针,而挞懒支持刘豫,有意使他成为伪政府的首脑。但是真正提议组织伪政府的是完颜宗翰、高庆裔集团。 刘豫伪齐政府的建立是由宗翰集团扶植起来的,也得到了挞懒的支持。当时刘彦宗已死,设于燕京的枢密院归并入云中,所以高庆裔得具体主持伪齐政府的建立之事。 九月九日正式成立刘豫伪齐政府,是金国统治下的一个藩属政府,也就是代金国统治汉地的傀儡政府。刘豫称帝之后,以李孝杨权左丞,张柬权右丞、兼吏部侍郎,以其子刘麟提领诸路兵马、知济南府,以母翟氏为皇太后,妻钱氏为皇后,建元阜昌,三年又迁都于汴京。 这是一个网罗了原宋故地的一些地主官僚组成的封建傀儡政府,参加伪政府的人有守卫太原抗击金兵被俘虏而不保晚节的张孝纯等,大都是旧北宋的官僚地主。在军事上他招降了一些宋的溃兵、强盗,如郦琼、李成、孔彦舟、徐文等人。这个政府事事都要听命于金国,并充当金攻宋的军事帮凶,是宋地主官僚中的一些败类人物的集合体。 败战逃到长江一带的宋军中,李道、牛皋等屡次申状岳飞和江南西路安抚制置大使赵鼎。宋廷于是将牛皋、董先共一千多人以及李道等部队并入岳家军,张玘也拨归岳飞统辖;翟琮改任江南东路兵马钤辖,独立成军;李横和岳飞基本同级别,他不愿隶属岳飞,他的一万五千人的兵马改隶属官职更高的张俊。 为了击败伪齐军和杨么军的合兵计划,岳飞决定先打李成、后打杨么,先襄汉,襄汉光复,李成失去军队逃亡,那么杨么就失去了支持。在朝廷里,宰相朱胜非支持这一作法:“襄阳的上流,连带着吴、蜀,我军若能得到它,进可以击退匪贼,退可以保卫国境,今日陷于流寇,所以当先取它。” 刚从江南西路调任政府参知政事的赵鼎也支持岳飞:“能知上流军事利害的人,只有岳飞了。”而唯独签书枢密院事徐俯却反对委派岳飞出兵,戍守淮南西路的刘光世也要求代替岳飞。 宋廷因为原有的正规军禁军已经被战乱打散,重新编组新的正规军。将张俊所部组建为神武右军,韩世忠所部组建为神武左军,两人均为都统制。王庶所部组建为神武前军,陈思恭所部组建为神武后军,两人均为统制。岳家军在张俊所部,军号定名为神武右副军,岳飞为统制,屯驻洪州。原神武右副军统制颜孝恭的兵马拨属江南东路安抚大使司,空缺由岳飞填补。 宋廷又将岳飞武官虚衔升为亲卫大夫、建州观察使,为从五品的遥郡观察使。神武副军都统制辛企宗因镇压福建范汝为之乱不力而被削职,岳飞的神武右副军改名为神武副军,并升迁为都统制。 岳飞被任命为知州、兼荆湖东路安抚使、都总管,统率军马前往潭州,主战派头号人物李纲被起用为荆湖、广南路宣抚使,岳飞等将领划入李纲的部下,讨伐湖东路的盗匪曹成。当时岳家军的兵力为一万二千多人,岳飞以二千人驻守吉州,以其余的一万多人进攻曹成的部队。 战斗中岳家军尽占了优势,但是曹成的部下悍将杨再兴骁勇异常,先是攻入岳家军第五正将韩顺夫的营地,将韩砍断一臂而死,后又杀死了岳飜。但是杨再兴最终被岳家军所俘虏,被岳飞收服而成为日后岳家军的著名悍将之一。 下载免费阅读器!! 316话:杨再兴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面对来势凶猛的金国大军,新上台的高宗皇帝一时手足无措,当下便召集群臣,共议对敌的决策。当时朝中有主战和主和两派,双方的意见存在着很大的分岐。 高宗考虑到刚刚登基立足未稳,如果采纳了主和派的意见,拱手投降,势必落得个与徽、钦二帝一样的悲惨下场。为了保住自己的王位和赵家天下,他终于采纳了主战派的建议,决定重用忠臣良将岳飞。 岳飞,北宋末年投军,屡建战功,他为人正直,报国心切,故当皇帝要重用他的时候,他便立即辞别了爱妻李娃,戎装披挂,带领钟爱的义子岳云及诸位部将,火速奔赴前线御敌。 岳飞率领兵将行至山东时,忽然有一兵丁禀报:“圣旨到!” 岳飞哪敢怠慢,急忙离鞍跪地,口称万岁,聆听圣旨。大太监下马来,神色庄严朗声读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岳爱卿竭力勤王尽力捍卫,统领熊罴之将,再驱虎豹之师,定能扫灭金囚,安我社稷。奈何外侮未除,内患又生,今有叛将杨再兴称兵于九龙山畔,实为征途之阻障,宜讨而服之。为鼓大军士气,皇后亲绣龙凤纛旗,用表精忠报国,以助军威,钦此。” 岳飞接旨后,不禁心中暗想:“如今我刚刚出兵,还没与金兀朮较量,怎么圣上又降旨下来,要我讨伐杨再兴呢?想那杨再兴,乃是老令公杨继业的后裔,祖上立有赫赫战功,怎奈屡遭奸佞陷害,结局相当的悲惨。据我所知,杨再兴秉承家训,素怀报国大志,只因为目睹朝廷腐败,奸佞当道,他才反了朝廷。我若将他扫灭,岂不有负前辈忠良?” 岳飞想到此处,一时犯了踌躇。他沉思良久,终于想出一个两全的主意,与其依照圣旨消灭杨再兴,莫若于规劝他以大局为重,与自己携起手来,一同对抗金国。 岳飞主意已定,他当即向部将牛皋下令,命他带领三千人马,先行去九龙山,劝那杨再兴归顺朝廷。 牛皋生性粗鲁豪爽,与岳飞又有八拜之交,所以说话比较随便,他随即就反问了一句:“那他若是不听劝呢?” 岳飞沉吟了一下说:“那你也不要与他动武,我随后就到,赶快去吧!” 金国军师哈迷蚩是个足智多谋的人,当他刺探了中原的军情之后,火速返回大营向金兀朮出谋划策。他说:“赵构重用岳飞,这对狼主大为不利,此番岳飞统兵与我军抗衡,势必会有一场恶战。不过据下官看来,岳飞此行也非一帆风顺,因为岳飞北上,必要经过九龙山,那时他必然会受到拦阻。” 金兀朮不解,询问究竟,哈迷蚩微微一笑说:“因为九龙山的头领杨再兴,乃是杨家将的后代,他祖上被奸臣所害,没有好下场。他对此怀恨在心,所以反了朝廷,盘踞在九龙山上,专门与朝廷作对。” 金兀朮问道:“此人有何德何能?” 哈迷蚩回答:“这个杨再兴勇猛过人,有万夫不可挡之勇,家传的杨家枪,枪法神奇,无人抵挡,况且九龙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倘若岳飞遭到他的阻截,必然损兵折将,那时岂不是对我军大大的有利。” 金兀朮听到此处,不禁开颜逐笑:“听军师之言,这杨再兴对宋室朝廷怀恨在心,倘若能归顺孤家,必能助我灭却宋朝。” 他进而对哈迷蚩说:“烦劳军师代孤去往九龙山,说服杨再兴,倘若能成功,孤家重重有赏。” 哈迷蚩听到这里,连连摆手说:“不是下官不愿前去,只因为上次前往潞安州说服陆登,非但不成,反而被他割下鼻头,倘若这次再……” 金兀朮拦住哈迷蚩的话说:“军师不必多虑,孤家即刻修书一封,相烦军师面交给他。我想他既是忠良之后,定然知道不斩来使的道理。”金兀朮说着,便提笔修书,哈迷蚩虽然心存余悸,却也无可奈何,只得硬着头皮按令行事。 哈迷蚩怀揣书信,壮着胆子来到了九龙山,守山的喽兵厉声将他喝住,问明来意之后,上山禀报。不一会儿,喽兵回来依然厉声对哈迷蚩喝道:“我家寨主有令,叫你报门而入!” 哈迷蚩如遭当头一棒,心中甚是不悦,急忙分辩说:“我乃堂堂使节,岂能报门?” 喽兵毫不示弱:“若不报门,休想进山!” 哈迷蚩乃通权达变之人,心想:“小不忍则乱大谋,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于是强忍一腔艾怨,乖乖地报门而进。 杨再兴年轻气盛,一表人才,他昂然坐在正厅上座,并不起身相迎。哈迷蚩进厅恭身下拜,口称:“杨将军。” 杨再兴问道:“你是何人?到此何事?” 哈迷蚩答道:“在下哈迷蚩,奉我家狼主金兀朮之命前来下书。” 杨再兴接过书信匆匆读罢,不由得怒火中烧满脸通红,盛怒之下,把书信撕得粉粹,用手指着哈迷蚩,掷地有声地说:“想我杨家乃世代忠良,再兴虽然不事宋室昏君,但却视金国为大敌。堂堂男儿,岂有就范金兀朮之念呢?” 哈迷蚩不肯罢休,趋前几步侃侃而谈:“杨将军,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君不见大金国国运昌盛势不可当,灭亡赵宋指日可待,倘若将军弃暗投明,归顺我家狼主,日后定能高官厚禄富贵荣华。” “呸!”杨再兴怒不可遏,声色俱厉地指斥哈迷蚩:“九龙山上岂容你絮絮叨叨,来,给我轰下山去!” 说时迟那时快,杨再兴一声令下,几个喽兵你推我搡,把个哈迷蚩赶出了九龙山。 杨再兴之所以如此暴跳如雷,固然是因为他对金国一向深恶痛绝,但也与近来的心绪不宁有直接关系。在哈迷蚩到来之前,已有牛皋前来拜山,传达了岳飞的口信,劝他归顺朝廷,协力抗金。他对岳飞的人品了如指掌,心存敬意,但对宋室朝廷对杨家的迫害,却一直耿耿于怀,难以回心转意。 然而大敌当前,做为一名血性男儿,他又不肯目睹骨肉同胞惨遭异邦蹂躏,极想率领部队出击,将气焰嚣张的金兵打它个落花流水。彼时彼际,他的内心充满矛盾,真是处于进退维谷的境地之中。因此他没有接受牛皋的规劝,而是严辞拒绝归顺朝廷。 牛皋见劝说不成,便发了火:“我看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若执意不降,别怪我们岳家军不客气!” 杨再兴也是个血气方刚之人,哪容得这种威胁之辞,一阵朗声大笑之后斩钉截铁地说:“再兴虽然不屑效忠昏君,但对中原父老怀有深情。叫我协力抗金却也不难,必先与你家元帅一决高下。” 杨再兴虽然发出了对岳飞的挑战,但心里却难以平静。正在他闷闷不乐暗自思忖之时,忽然又有喽兵来报:“启禀寨主,山下来了朝廷大军,为首之人要见寨主。”杨再兴一听,知道是岳飞果然来到,于是立即率领喽啰们下山迎战。 山下的岳家军浩浩荡荡列队整齐,为首的岳飞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之上,更显得威风凛凛。杨再兴鞭催坐骑赶上前去。岳飞双手抱拳笑脸相迎:“杨将军,别来无恙啊。” 杨再兴上下打量岳飞,顿觉似曾相识:“哦,莫非尊驾便是当年在汴梁小校场上枪挑小梁王的英雄吗?” 岳飞说道:“正是不才岳飞。” 杨再兴回敬一礼说:“失敬了。”接着他开口发问:“岳将军不去征讨鞑虏,到我这九龙山来做什么?” 岳飞说:“杨将军,你乃将门之子忠良之后,何故失身落草?” 杨再兴冷笑一声说:“我乃堂堂男儿,岂不知报效国家的道理?怎奈朝中奸佞专权,正气难伸。于是我一怒才来到这九龙山,我乃血肉之躯,素怀救国大志,意欲杀退金人,重整山河。” 岳飞笑道:“你我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何不携手并肩共灭金人?” 杨再兴连连摆手说:“说什么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再兴只想解救黎民,决不效忠朝廷,君不见赵家几代天子,尽皆昏聩无能,不辨忠奸。将军纵然忠心赤胆出力报效,只恐日后也难免被奸佞所害。听我的相劝,不如与我一同执掌九龙山,待你我协力灭金之后,再图救国大计。” 岳飞听罢不以为然:“杨将军,我岳飞只知道一心报国,并无贪图,早将个人安危置之度外。如今大敌当前,将军就该以大局为重,将一家一己之积怨抛至脑后。即使是忍辱负重,也该助我一臂之力,戮力同心扫荡异邦。” 岳飞之凛然大义,不能不使杨再兴为之心动,他拱手问道:“莫非是要再兴归之于将军的麾下?” 岳飞笑道:“不敢,在下实在是出于爱将之心,意欲借助将军的雄才。” 杨再兴低下头来思忖片刻说:“也罢,承蒙元帅如此抬爱,再兴怎不受宠若惊。只是我乃七尺男儿,焉能轻易俯首听命?” 岳云问:“怎么呢?将军莫非要与我比武不成?” 杨再兴说:“既然我已经有言在先,必要决一高下。” 岳飞微微一笑说:“哎呀,二虎相争必有一伤,岳飞甘拜下风也就是了。” 禀性刚烈的杨再兴听罢,顿时板起面孔:“说什么甘拜下风,分明是藐视再兴不屑比试,既然如此,再兴决不勉强。喽啰们,回山!” “慢!”岳飞急忙拦阻:“将军执意要比,岳飞只好奉陪,倘若在下胜了将军……” “再兴甘愿马前归顺,你若不胜呢?” “这……我若不胜,就此解甲归田布衣耕耘。” “君子一言?” “岂能反悔!” “如此再兴得罪了,看枪!” 岳飞手疾眼快,伸手抓住杨再兴刺过来的枪杆:“慢,你我今日交手非比寻常,必须单枪匹马,不可借助他人的力量。” 杨再兴抽回银枪:“好,就依元帅,你我各自传令。” 在场的人们面面相觑,只得依令退后,目睹这场罕见的较量。 下载免费阅读器!! 317话:杨再兴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杨再兴的枪法娴熟,岳飞稳健地接招,二人接连打了二十几个回合,胜负难分高下,滴滴的热汗已从岳飞的头上渗出。 脾气毛躁的牛皋哪有看下去的耐心,他自言自语地嘟囔着:“香蕉番石榴的,往日大哥百战百胜,今天怎么有点吃不住劲了,不行,我得下去帮他打败这个小子。” 说着一把抄起钢鞭就要上阵,当下被旁边的一位将官一把拉住:“牛将军,军令如山啊!” 牛皋无可奈何,急得连连跺脚:“唉,他奶的,这下可把我老牛憋坏了!” 说着话,他把头扭向一旁,不料,却远远望见一哨人马缓缓而来,定睛仔细看,为首的正是催押粮草的岳云。这位粗鲁的汉子一时喜出望外,急忙催马迎了上去:“出了大事了,你干爹他跟一个叫杨再兴的小子正在那边比武,眼看着你干爹就快要顶不住了。” “啊?那我得帮我干爹一把!”说着,岳云猛抽了一鞭,箭也似地向前冲去。 众将见岳云直冲阵地,纷纷上前拦挡:“少将军,不能去!不能去!” 牛皋却在后面嚷:“别听他们的,快去!”年轻气盛的岳云此时哪管那么多,拨开人群往前奔跑。 岳云冲进岳飞与杨再兴之间,不管三七二十一,举起双锤就向杨再兴打去。杨再兴把枪一横,架住双锤,急忙质问岳飞:“岳将军,这算是什么意思?” 岳飞发现是岳云助阵,怒火顿起,急忙调转枪头,用枪杆把岳云拨于马下:“奴才,胆敢来造次!” “哈哈哈哈!”杨再兴一阵冷笑:“岳飞,你军令不严,枉为统帅,匹夫之辈,恕我不奉陪了。”说罢,杨再兴拨转马头,率众回山。 岳飞一时无言答对,直气得浑身颤抖,他手指着岳云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这奴才坏了我的大事,来人吶,绑!” 岳飞率众回到营账,立即传令将岳云斩首示众,岳云如陷五里雾中不知自己犯了哪条军令,于是便抢着说:“义父要斩孩儿,也得让孩儿做个明白鬼,孩儿不知犯了何罪?” 岳飞把与杨再兴比武前的诺言说了一遍后严厉地说:“你违令助阵,就该斩首!” 两旁的众将纷纷为岳云求情,岳飞却坚决不肯赦免,这时在一旁憋了半天的牛皋终于忍不住了:“大哥,你传令之时,大侄子正去催押粮草,他哪儿知道啊?常言说不知者不为罪,你就饶了他吧。” 岳飞说:“话虽如此,可那杨再兴并不知道此中情由,为了收服良将抵御金国,我只得忍痛割爱,大义灭亲。”说着,岳飞也流下了眼泪。 牛皋实在忍不住了,他大声嚷了起来:“咱老牛明人不做暗事,今儿个我就对你实说了吧,岳云助阵,是我出的主意,要杀要砍,我老牛一个人顶着,不关孩子的事。” 说着,从公案桌上抽出岳飞的宝剑就要自刎,两旁的众将急忙将他拉住,然后一起跪倒在地,恳求岳飞:“大敌当前,不可损兵折将,元帅开恩宽恕他们吧。” 岳飞踌躇片刻,只好听从众人的劝解:“各位将军请起,岳云误犯军令情有可原,死罪可免,活罪难容,来,拉下责打四十军棍!” 牛皋忙喊:“算我一份,有我二十棍!” 牛皋以身体护着岳云,也真的挨了几下,行刑之后,二人走路都变得一瘸一拐的。岳飞随即命令牛皋,陪伴岳云一起到九龙山,向杨再兴说明原委,请他验伤,并再次相约,明日继续在山下比武。 天已入夜,岳飞命众将各归营账休息,自己却不思饮食,彻夜难眠。他回忆着白天与杨再兴比武的情形,越觉杨再兴是一名难得的虎将,他身手不凡武艺超群,在祖传的杨家枪法里似乎隐约加杂着老令公的刀法,若无高招破他,只恐怕难以取胜。 经过近一夜的苦思冥想,他终于想起了当年恩师周侗传给他的一手绝招,名为撒手锏,就是在枪法里加进钢鞭,在对方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突然出其不意地以鞭挑去他的银枪,同时用枪把他挑于马下。这手绝招他一直没有使过,因为含有很大的危险性,稍有不慎,就会置对方于死地。岳飞犹豫良久,只得决定于明日比武时,谨慎地使用这个绝招。 转眼天已经大亮,双方人马如约会阵于九龙山下,岳飞首先拱手致歉:“昨日犬子阵前冒犯,承蒙宽恕,当面致谢。” 杨再兴急忙还礼说:“岂敢,公子不知前情,理应谅解,将军执法严明,令人钦敬。” 岳飞就势忙说:“岳飞既蒙将军抬爱,你我何不化干戈为玉帛,兵合一处合力抗金呢?” 杨再兴依然不改初衷:“大丈夫一言出口驷马难追,你我有约在先,必要决一胜负。” 岳飞说:“语出不悔真君子也,放马过来吧!” 二人很快又打在了一起,杨再兴依然骁勇异常,娴熟的枪法密不透风。岳飞全神贯注,不敢大意,几个回合之后,他终于抓住杨再兴的一个疏漏,突然使出撒手锏,将杨再兴打于马下。 杨再兴落马之后,岳飞也飞身下马,急步趋前,双手搀扶杨再兴。杨再兴面有愧色地说:“再兴既然已经败阵,我无话可讲,要杀要剐,但凭将军处置。” 岳飞搀起杨再兴:“将军说哪话,岳飞出手过重,还要恳请将军原谅了。” 杨再兴着实被岳飞的一片真诚感动了:“再兴情愿归顺将军的麾下,任凭将军的调遣。” 岳飞喜形于色:“岳飞结识将军,实乃三生之幸,若不见弃,愿与将军结为金兰之好。” 杨再兴听罢此话,又喜又愧,忙说:“戴罪之身怎好高攀呢?” 岳飞说:“将军过谦了,你我就此望空一拜!”说着,二人双双跪地,成了仁义兄弟。 岳飞收服了杨再兴,如虎添翼,接连数次大挫金军,直至将金兀朮赶出中原。 天有不测风云,正当岳家军大获全胜,士气正旺,意欲一鼓作气将金兵彻底消灭之际,忽然朝廷又颁下一道圣旨。圣旨上写:“皇帝诏曰,岳爱卿继收服叛将杨再兴之后,又将金兀朮击退,战功赫赫,朕心大悦。特召爱卿回朝庆功受赏,钦此。” 岳家军诸将一片沉默,过了一会,岳飞不解地说:“眼下正是追杀敌人的紧要时刻,圣上为何要调我进京?” 牛皋接过话:“什么为何不为何的,有道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甭听他的,咱们接着杀呀!” “哈哈哈哈!”一串大声的冷笑惊动了岳飞,他的目光转向发笑的杨再兴:“贤弟为何发笑?” 杨再兴说:“说什么回朝庆功,分明是奸佞当道妄进谗言,暗助金寇图我中原,可叹昏君自掘坟墓毁灭江山,况且时至今日依然称再兴为叛将,视我为异类。似这等是非不明,忠奸不辨的昏君,怎配我等为他披肝沥胆效命疆场。也罢,元帅身为朝廷命官,理应回朝面君,再兴本已落草,无心仕途,就此拜别了。” 岳飞十分理解杨再兴的心情,并未拦阻,只得含泪紧握杨再兴的双手,哽咽难语。二人四日相对良久,杨再兴慢慢抽回双手,带着自己的喽兵转头而去。岳飞无奈,只得下令班师还朝。 岳家军无精打采地默默南行,忽然探子来报:“金兀朮的大军又杀回来了。” 岳飞听闻似有所觉悟,一定是有内奸向金兀朮密报了我军还朝的讯息。他哪容得已然收复的土地得而又失,立即下令大军北返迎敌。 又是一场残酷的厮杀,未得养息且情绪低落的岳家军,已经有些力不从心。正在这紧要关头,忽听有人高喊:“岳元帅,再兴来也!” 杨再兴带领人马突然出现,大大鼓舞了岳家军的士气,两股兵力合力歼敌,又打了一个漂亮的大胜仗。目睹金兀朮的大军狼狈溃逃,岳飞又生几分得意之情。当他扭头正要与杨再兴交谈时,却不见杨再兴的身影,举目四望,但见自己钟爱的良将渐渐远去了。 第一次北伐得胜后,李纲称赞岳飞:“年轻力壮,治军严谨,能立奇功,是近来少得的猛将。” 岳飞升三官为中卫大夫、武安军承宣使,仍属从五品。讨伐曹成后,岳家军兵力增加一倍,达二万三千到四千人左右,与韩世忠、刘光世、张俊等军相差不多。 下载免费阅读器!! 318话:岳家五虎将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宋高宗命令宦官邓琮到东林寺去请岳飞出兵,岳飞对邓琮说道:“感谢皇恩的恩宠,今日你就拿我的战服像皇上交差,以谢皇恩。” 邓琮坚持不答应,但是岳飞跪在地上接受三次诏命不愿起来,他不想出兵。最后宋高宗对岳飞及他的部下下达了严厉的警告,说:“岳飞至今尚未接受皇命征招出兵,显然是岳飞不体谅国家的安危,不愿意接受命令。” 主战派的李纲也单独给岳飞写信说:“宣抚少保天性过人,孝思罔极,衔哀抱恤,恳切希望你不要以私恩而废公义。尽速带兵出征,建立不世的功勋,助圣上完成中兴国土的大业。” 岳飞最后终于下了决心放弃了礼法,重返鄂州后带兵镇守襄汉。主战派宰相张浚到前线去视师,中兴四将岳飞、韩世忠、刘光世、张俊都被召到镇江府的都督行府商议军事。张浚向宋高宗称赞韩世忠的忠勇、岳飞的沉鸷,他们二人都是可以倚靠办大事的。三月,宋廷任命韩世忠为京东、淮东路宣抚处置使,岳飞为荆湖北路、京西南路宣抚副使,并且移镇为武胜、定国军节度使。 此次都督行府军事会议决定由韩世忠从承州、楚州出兵攻京东东路的淮阳军,由岳飞从鄂州出发到襄阳府然后北伐,由张俊自建康府出发到泗州,由刘光世由太平州出发到庐州,由杨沂中的殿前司军作为他旧上司张俊军的后援。韩世忠和岳飞主攻,张俊和刘光世主守。 二月中旬,韩世忠发动了攻势,但是岳飞还在临安府觐见宋高宗,无法配合。韩世忠在淮阳军宿迁县击败了伪齐的守军,围困了淮阳军城池,但是六天后,伪齐援兵赶到,韩世忠被迫撤退。 当时都统制王彦患有重病,他的八字军驻守荆南府,和岳家军的防区相邻。左相赵鼎和右相张浚决定将八字军移屯襄阳府,由王彦出任襄阳府知府兼京西南路安抚使,归岳飞管控;以便一旦王彦病故,就把八字军并入岳家军。 但是王彦因为与岳飞有嫌隙不愿意接受这项任命,并且他的健康又有好转,宋廷于是将八字军调驻临安府。这样一来,岳家军没有增强军力,反而要接管八字军的荆南府防区因而分散兵力。 岳飞第二次北伐才刚刚结束,伪齐刘豫就立刻反攻,刘豫以号称七十万大军进攻刘光世驻守的淮南西路。尽管宋廷右相张浚反对,但是左相赵鼎调动岳家军去江州、池州支持。 岳飞走到江州时,刘豫的军队已经被刘光世击退,岳飞又得退回鄂州。但是刘豫马上转攻长江中游的岳家军,岳家军留在商州、虢州、邓州、唐州的部队均和伪齐军和少量金军交战。 提到岳家将,首先要说岳云,八大锤锤镇金禅子的第一大锤那就是岳云。岳云不是岳飞的亲生儿子,而是养子。 岳云他十二岁就从汤阴家乡投到了岳飞的军中,从此开始随军出征,军队的生活很艰苦,岳云不但没有得到他义父岳飞的特殊照顾,反而得到岳飞特别严厉的要求。 有一次岳云跟一队战士练习从山坡上飞马下山,结果不慎人仰马翻倒在地上,状甚狼狈,结果岳飞非常生气,怒斥说道:“前方有大敌当前,你岂能如此狼狈?”当场下令要将岳云斩首,后来大家拚命地求情,岳飞才让了一步,打了岳云一百个军棍。 岳飞的做法虽然看起来太严格了,但是没有残酷的训练,怎么会有彪炳的战功呢?在岳飞第一次北伐,襄汉战役中间攻打随州时,十六岁的岳云手持两杆八十斤的铁锥枪,第一个登城,勇不可挡。 岳云使的是铁锥枪,这铁锥枪是一种长形的又能刺又能砸的重兵器,有八十斤重,可见岳云的臂力确实是惊人。 在随后攻打邓州的战斗中,岳云又是第一个登城,但是岳飞觉得给自己的义子报功太多不好,所以隐匿不报,后来宋朝朝廷查清楚了,又给他补了功。从此江湖百姓就称岳云为赢官人,意思就是常胜军官。 岳云后来成为岳飞背嵬军最重要的将领之一,而岳云有功不报,也基本上成了岳飞的惯例。背嵬军是岳家军当中最精锐的部队,被后世评为中国战争史上五大精锐部队之首,最具有战斗力。 岳家将中还有一个特别脍炙人口的人物就是牛皋,牛皋在寻师的途中遇到了当时岳飞和他的几个结拜兄弟汤怀、张显、王贵。牛皋和他们四人当时还有过一次冲突,所谓的不打不相识,打完之后就跟四人结成了异姓兄弟。 岳家军有五虎上将,他们分别是王贵、张宪、徐庆、牛皋和董先。其中王贵、徐庆是岳飞的汤阴小同乡,王贵和张宪还是岳家军的副帅,牛皋和董先都是从所谓的大齐军那边投归岳飞的。大齐政府是当时金朝人控制并扶植的一个傀儡政府,它的皇帝叫做刘豫。 刘豫这个人的评价是很低的,所以牛皋在他的手下,也算是明珠暗投。牛皋刚开始是宋朝的官员,后来附归刘豫,他也是被刘豫所迷惑,因为当时金朝扶植刘豫,并且把他的首都也定在开封,建立跟宋朝相应的制度,就是为了迷惑原来的宋朝臣民,让大家认为这是替代了宋朝的一个中国的政府,牛皋就上了这个当。 但是当金军再次攻入宋朝的时候,牛皋就幡然悔悟了。牛皋当时复归南宋完全是因为岳飞的个人人格魅力所致,他多次跟朝廷上表,坚决要求依归岳家军。因为牛皋非常熟悉所谓的大齐军队,所以他降附岳飞之后,岳飞在作战中是非常倚重于他的。 牛皋是一个非常天真可爱的人,他鲁莽而不失智谋,暴躁而不失幽默。在襄汉之战中的随州战役,前去攻打随州的是张宪和徐庆,结果久攻不下,于是牛皋自告奋勇,带了三天的口粮前去增援。结果牛皋只用了一天就拿下了随州,活捉了知州王松,将他押送到岳飞的帐前。 牛皋智勇双全,他办什么事情都成竹在胸,带多少干粮全部掐得好好的,实在是不简单。更加难能可贵的是,牛皋把这一次作战的战功全部推到张宪的身上,他说大家都是为国家效力的人,何在乎说,是你立功还是我立功呢? 从牛皋的加盟可以看出岳飞当时具有强烈的感召力,之后又能够居功而不自傲,甚至把功劳让给别人,可见岳家军从上到下都是如此作风,这跟岳飞的以身作则是分不开的。 岳家将中间还有一员勇将,他本身就是一个传奇,他就是杨再兴。杨再兴是北宋杨家将的后人。 杨再兴原本是盗匪曹成的手下,那时因为兵荒马乱,各地盗贼蜂起,曹成是湖东路那一段的大盗贼。绍兴二年,岳飞率军前去平匪,在战斗中,岳家军泰山压顶,一路高奏凯歌。 谁知道,这个曹成虽然很好打,曹成手下的杨再兴却很不好打,杨再兴首先在战斗中就砍死了岳家军的第五正将韩顺夫。岳飞大怒,责令韩顺夫的副将去收服杨再兴,谁知道杨再兴反而马踏岳营,不仅冲破了岳营,居然又砍死了岳飞的义弟岳飜。 但是杨再兴一个人的骁勇无法挽回战役的不利,最后他被岳家军士兵追得走投无路,跳入深涧。因为他杀死了岳飜,所以军士们都认识他,大家就张弓搭箭,准备把他射成刺猬,这个时候,杨再兴忽然大喊:“我是好汉,别杀我,带我去见岳飞。” 他见了岳飞之后,情形出乎意料,岳飞不仅不记前仇,跟他说:“我们都是同乡,现在国家有难,我们要共赴国难,精忠报国。” 这就是岳飞作为一个大将的胸怀,在他的面前,家仇和国恨比,哪一个大哪一个小,他心里很清楚。杨再兴既然如此骁勇,他就需要杨再兴跟他一起走上战场,为国家捐躯,那不是更有意义的一种死法吗?而且当时,他们确实是两军对垒,各为其主,杨再兴能够如此骁勇作战,正证明他确实是对于战斗有帮助的一员猛将。 杨再兴也是一条好汉,得到岳飞这样的宽容,从此忠心耿耿。他跟着岳飞东征西讨八年之后,到了岳飞第四次北伐的郾城之战,这是岳飞跟金兀朮最后一场生死大战,也是岳飞的最后一仗。 在郾城之战中,杨再兴向岳飞立下军令状,要提金兀朮的头来见,所以他数次冲入敌阵,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杀金军如砍瓜切菜,当时以悍勇著称的女真骑兵,闻风丧胆,最后不得不退兵。 五天后,张宪率领岳家军进入金兀朮所率领部队的临颍县,命令杨再兴率领三百骑兵前哨小商河,结果与金兀朮的十二万大军劈面相迎。一般的人碰到十二万大军早就落荒而逃了,悍将杨再兴再次单骑闯营,誓要活捉金兀朮。金军箭飞如蝗,杨再兴每中一箭,都折断箭杆继续冲杀,最后不幸马陷小商河,被金军射成刺猬,但是他和他的马依然在河中屹立不倒。 这一战杨再兴率军斩金军万夫长以下上千,杨再兴的三百精骑全数战死,堪比斯巴达三百壮士力阻波斯皇帝薛西斯十几万大军。金军逃逸之后,张宪在残阳如血的战场上找到了杨再兴的遗体,火化之后,从中捡出铁的箭头有两升之多。 杨再兴是射鵰英雄传里杨铁心、杨康父子的先人,本为九龙山农民起义军的首领,他文武双全,以一条杨家枪大战岳飞三日而不败。曾经误杀岳飞的义弟岳飜,后兵败被擒,岳飞爱他的勇猛而不问罪,以他为军前大将。 下载免费阅读器!! 319话:岳家五虎将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杨再兴本来是属于游寇曹成的手下,曹成和张用是北宋灭亡北方大乱的时候,纠集了许多散兵游勇和民众起兵,宗泽在任东京留守的时候,非常注意招抚两河的民众武装,就在这时,张用、曹成等人都自愿受宗泽的节制,成为宋朝的军队。 但是宗泽死后,接任的杜充不能安抚众人,反而自相残杀。曹成就脱离了宋朝的军队,率领部下向江淮流窜,成为了游寇,到处抢掠。绍兴二年,当时担任神武副军都统制的岳飞奉命追剿曹成,曹成派兵防守贺州莫邪关,被岳飞部下第五将韩顺夫攻破莫邪关,但是韩顺夫在取胜之后放松警惕,喝酒享乐,埋伏在附近的杨再兴率军突袭,又夺回了莫邪关,韩顺夫被杨再兴杀死。 岳飞得报之后大怒,命令前军统制张宪和后军统制王经一起进攻莫邪关,虽然岳家军占了绝对的优势,但是杨再兴仍然力战不退,又当阵杀死了岳飞的义弟岳飜。但是最后曹成终于不能抵挡岳家军的进攻,死伤上万,曹成和杨再兴仓皇地逃走。 岳家军穷追不舍,最后杨再兴被追兵逼到一个深涧中,追兵本来想射死杨再兴,杨再兴对追兵们说:“我是好汉,不是杀我,带我去见岳飞。” 于是他爬上山涧,让追兵带去见岳飞。岳飞非常赞赏杨再兴的勇武,也不提过去交战杀死兄弟的事情,对他说:“我和你是同乡之人,我知道你是个好汉,我决对不会杀害你。你应当从此改过,以忠义报答国家。” 杨再兴表示感激,满口答应。从此以后,杨再兴就成为岳家军中的骁将,非常的忠诚。在岳家军的历次军事行动中,杨再兴屡建战功,岳飞主动向伪齐出击,驻扎在卢氏的统制王贵派已任第四副将的杨再兴率领人马收复西京长水县。 杨再兴率军进抵长水县境内的业阳,遇到伪齐顺州安抚使张宣赞部下几千人马的抵抗,杨再兴率领人马进行掩击,将敌军击溃,阵中斩敌将孙都统,杀死敌兵五百多人,生擒后军统制满在和士兵一百多人。 杨再兴乘胜前进,到达孙洪涧的时候,又遇到张宣赞亲自率领两千人马凭河顽抗,杨再兴率军奋击,将敌人击溃。于当晚二更夺取了长水县,夺取了马一万匹,粮食一万多石。 金国撕毁盟约,向南宋进攻。岳飞接到朝廷的出师命令,开始了他挺进中原的北伐行动。杨再兴随岳飞率军从鄂州出发参加北伐。在郾城大战中,金军派一万五千精锐的重甲骑兵进攻郾城,岳飞派军迎击,双方展开激战,杨再兴单枪匹马冲入金军阵中,打算活捉金兀朮,但是没有找到。 他一个人杀死敌军数百人,身上负伤几十处,才冲出敌阵。由于岳家军将士的拚死血战,金军伤亡很大,被迫退走了。杨再兴率领三百骑兵巡逻到临颍县小商桥的时候,突然遇到了金军的大队人马,在这场众寡悬殊的遭遇战中,杨再兴率领部下尽力死战,杀死敌人两千多人,万户撒八孛堇,千户长、百户长等大小头目一百多人。 但是杨再兴和王兰、高林等裨将都陷入了敌人的重围,被金军乱箭射杀,部下全部阵亡。由于天降暴雨,敌人的骑兵不便驰骋,岳家军才得以撤退。火化杨再兴尸身的时候,得到的箭镞竟然将近有两升。 杨再兴感于岳飞的宽宏和知遇之恩,所以作战时奋不顾身,阵亡的时候极其壮烈。终宋朝一代,像杨再兴这样奋不顾身的忠勇将士不少,但是朝廷不能尽用,他们的才干不能充分应用,他们的牺牲,也没有起到作用,最终宋朝灭亡于外敌。 何元庆,大闹朱仙镇中八大锤中的铁锤,他原本是汝南曹成、曹亮的麾下大将,万夫莫敌,曾与岳飞大战三天三夜。归顺岳家军后屡建功勋,尤其在朱仙镇战场上与岳云、严成方、狄雷大破敌阵,威震天下,立下了盖世奇功。何元庆在八大锤中武艺不及岳云,与严成方、狄雷及岳飞在伯仲之间,成为岳家军一员不可多得的上将。 何元庆原本是汝南贼寇曹成麾下的元帅,是曹成部下唯一能征惯战的大将。岳飞兵伐曹成,何元庆镇守栖梧山,迎战岳飞,岳飞劝他投降,何元庆却要岳飞问他的铁锤愿不愿降,岳飞大怒,与何元庆大战一百回合后不分胜负。 当晚何元庆夜袭宋营,岳飞设下埋伏,将何元庆生擒,何元庆宁死不降,岳飞将他放走。何元庆第二次和岳飞交战,结果栖梧山被偷袭,何元庆败走,被化装成船夫的耿明初兄弟活捉。 岳飞亲自为他解开缚绑,何元庆仍然不投降,二次被岳飞放走。何元庆来到江边,走投无路,想要自刎,被岳飞派来的汤怀给救下,还送给路费衣食。何元庆被岳飞的大仁大义所感动,回去归降岳飞,岳飞大喜,和他结义为兄弟。 何元庆归顺岳飞后,立下赫赫战功,牛头山救驾,何元庆和金国第一勇将金弹子交锋,大战二十回合,虽然败北,但是战绩依旧不俗。平定洞庭湖杨么叛乱时,何元庆力破五方阵,打死敌军上将崔安。 金兀朮南犯,何元庆为第五路先锋官,赶往朱仙镇拒敌。杨再兴战死小商河,六路先锋大杀金营,金兵闻风丧胆。双枪陆文龙阵前扬威,何元庆和岳云、严成方、张宪车轮大战陆文龙,和陆文龙激战得不分上下。 金兀朮摆下金龙阵迎战岳家军,何元庆是破阵的先锋之一。此一战,岳云银锤舞动,严成方金锤闪耀,何元庆铁锤生风,狄雷铜锤并举,这八大锤横扫金龙阵,杀得几十万金兵丢盔卸甲,金兀朮狼狈而逃。这一战,八大锤名扬天下,何元庆也一举成名。 王贵以少击众,以一万人的兵马在离唐州何家寨不远的大标木大败伪齐刘豫的弟弟刘复率领的十万伪齐主力,刘复仅以身免。 岳飞刚从江州返回鄂州不久,就亲自出兵北伐伪齐。在虢州,岳家军统制寇成在击败伪齐军后将五百名俘虏全部杀掉,违抗了岳飞的不杀伪军俘虏的军令,寇成非但没有授功,反而被岳飞弹劾。 在邓州,张宪以一万兵力击败了伪齐西京留守司统制郭德、魏汝弼、施富、任安中等人,俘虏了郭德、施富等一千人,俘获战马五百多匹,魏汝弼等人逃回西京洛阳。 在唐州,牛皋、王刚等人以步兵八千兵于方城县击败伪齐军,斩马汝翼,并俘虏了一千人,俘获战马三百多匹。 岳飞到达唐州前线时,大败刘复的王贵一军已经追击伪齐进入蔡州,岳飞决定带上十天的粮草跟进。到了蔡州城下,却发现城防坚固,而且伪齐李成、李序、商元、孔彦舟、王彦先、贾潭等部队在附近埋伏,准备合击岳家军。 岳飞于是决定退军,老对手李成一军再次穷追不舍,但被王贵、董先先后大败。岳家军俘虏了伪齐几十员将领,几千名兵士,并俘获了战马三千匹。 班师后,因为掩杀逆贼五大王刘复、李成等,累立奇功,王贵晋升为正任的棣州防御使,牛皋升为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和建州观察使。 下载免费阅读器!! 320话:八字军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绍兴十年,金兀朮撕毁和议,分四路南下。金兀朮亲率主力攻入开封府,元帅右监军完颜撒离喝攻打陕西,金河南知府李成攻打西京河南府,聂黎孛堇攻打宋之京东路。 在陕西的战场上,因为吴玠已经于前一年病逝,他所辖的行营右护军由副手胡世将统领吴璘、杨政和郭浩三个都统制和完颜撒离喝的部队在关中僵持,双方处于胶着状态。 京东路的战场上,宋京东淮东路宣抚处置使韩世忠的部队攻取了海州,并在淮阳军附近的泇口镇、潭城、千秋湖等地击败金军,在淮阳军城下和金军僵持不下。 这一东一西两路都是平局的状态,而最关键的中部战场,由金兀朮亲率的主力部队,在李成一军的帮助之下,和岳飞的岳家军、张俊的行营中护军,以及的刘锜的两万八字军的较量。 五月,刘锜的两万八字军正在前往开封途中,经过顺昌府。在顺昌以逸待劳,以少胜多,先是挫败了葛王完颜褎和龙虎大王完颜突合速所带领的金军,又再次大败金兀朮亲率的主力部队。 南宋皇帝赵构,面对金国一直心惊胆颤,对主张抗金的意见不予理睬,在投降派的簇拥之下南逃,把黄淮地区的大片领土和老百姓扔给金国军队。黄淮两地的人民不甘心被金人蹂躏,纷纷自动组织起义军,展开了轰轰烈烈的抗金斗争。在这些义军队伍里,人数最多,队伍最强,影响最大的,首推八字军。 八字军首领名叫王彦,他在年轻时,就对兵法很有研究,从军之后也曾立过战功。在北宋进攻西夏时,他的才能在军队中就已经显露了出来,但从未被朝廷重用。王彦接受李纲、张所的领导,率张翼、白安民、岳飞等十几名大将和七千名士兵,主动渡河向金军发起攻势。金军毫无准备,王彦迅速攻克了卫州新乡。 金军看形势不妙,又调集大批兵马,向新乡扑来,王彦见金军太多,为了保存实力,带领兄弟们杀出了包围圈,向新乡以北地区退却。后又转入西山,联合那里的抗金义军,继续同金军作战。 金国军队对王彦非常害怕,出了很高的赏金,要活捉王彦,而王彦根本不在乎这些,他手下的将领为了表示拥护王彦,绝不背叛,个个在脸上刺了“赤心报国,誓杀金贼”八个大字,八字军因此得名。 八字军在王彦的率领下,时常向金军发动进攻,南征北战。他们战术也非常灵活,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并且八字军的全体将士在战斗中,都是拼命杀敌,个个勇猛,打得金兵心惊胆寒,恨不得马上灭了八字军。 有一次,金军元帅集中手下大将开会,商讨如何尽快抓住王彦,消灭八字军这个心腹之患。大将们一听又要和王彦的八字军交战,吓得脸都白了,一齐跪下说:“王彦的营寨像铁桶一样坚固,实在没有办法攻破,怎么能活捉王彦呢?你就饶了我们吧。”金军统帅见这些大将如此胆怯,不得不改变攻打王彦的作战方案。 八字军在王彦领导下,队伍不断扩大,特别是在坚守太行山地区时,很多当地的民兵都先后主动参加了八字军的队伍。到此,八字军号称近二十万,在太行山不断地打击金军,以致金军无力大举南下,去进攻南宋朝廷。后来,王彦又被防守四川、陕西一带大将张浚推荐做了前军统制,于是他带领部分八字军转战川陕地区,抗击金军,从此八字军就分别在东西两个战场上抗击金国的侵略者。 八字军英勇抗金,不怕牺牲,保家卫国,与宋高宗对金议和退让、一味逃窜的行为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八字军以依城野战的方式,以拒马器械和重斧击退了进攻顺昌的女真主力铁浮图、拐子马。金军被杀五千多人,受伤一万多人,在顺昌留下死去战马三千多匹。 拐子马是宋人对金军主力两翼骑兵的称呼,拐子马属于一种轻型或中型骑兵,被布置在两翼,可以充分利用其高度的机动性以及集团冲锋时所产生的巨大冲击力,用以对敌军迂回包抄而后突击。 铁浮图则是女真重装骑兵的别称,也称为铁塔兵,铁浮图形容重甲骑士装束得如同铁塔一般。铁浮图军每三匹马用皮索相连,他们护甲厚重、攻坚能力强,堵墙而进,与拐子马两翼包抄的战术不同,铁浮图的任务主要是正面攻坚,其扮演的角色宛如现代战争中的坦克,这也是为什么要以牺牲骑兵的机动性为代价而装备如此厚重的铠甲并用皮索将战马互联的原因。 拐子马被布置在两翼,用以对敌军实施迂回包抄而后突击。他们纪律严肃,作战勇敢顽强,每个骑士一般都备有两匹马,以保证作战时的机动性。他的装备有格斗型冷兵器和弓箭,既能作为骑射进行远离距攻击,又能作为突击力量近距离搏杀。 这种骑兵,马匹和骑手都有一定的防护装甲,同时兼顾轻捷灵活的要求,拐子马属于一种轻型或中型骑兵。女真人作为马背上的民族,骑兵是它在战场上的中坚,往往以铁骑张两翼前来围掩,可见金军的拐子马的任务是包抄围掩。 古代战争中,大队的骑兵往往是被放在两翼的,这样才能充分利用其高度的机动性及集团冲锋时所产生的巨大冲击力,对敌人侧翼进行突击。而且两翼骑兵需要有相当的规模,才能实现其作战意图。 所以拐子马其实是金军骑兵的主力,金国女真人用兵的战术,常以步兵作正兵,而倚仗左、右翼骑兵拐子马作迂回侧击,用以对敌军包抄突击。 铁浮图是女真重装骑兵的别称,他们的护甲厚重,攻坚能力强。骑兵是早期金国唯一的正规军,金军中所有的步兵都是由汉人充当,他们不是常备的正规军,作用是搬运薪水、挖掘壕堑、虚张声势、搬运粮草而已。他们是不可能装备造价昂贵的重型铠甲的,也就是说,穿戴此等重铠甲的不会是金军的步兵,而是有资格穿戴重铠甲的只能是女真骑兵。 金军骑兵的主力只能是轻型和中型的左右翼骑兵拐子马,而非重装骑兵铁浮图。这是因为古代重甲十分昂贵,不可能大规模的装备,而由于重骑兵在承受铠甲重量的同时,还要进行战斗,这就要求他们必须拥有超人的体魄,所以铁浮图的人数肯定不会很多,在顺昌战役中只有三千人。可见重骑兵只能是骑兵中的精华,他们的身份也应当不同于一般的女真骑兵。 金军骑兵的主力是轻型或中型骑兵,除此之外才是重铠全装,战斗力和防御力都极强的重装骑兵。拐子马可以或进或退,见可而前,而铁浮图必须后用拒马子,人进一步,移马子一步,示不反顾。与拐子马两翼包抄的战术不同,铁浮图的任务是正面攻坚,其扮演的角色宛如现代战争中的坦克,这也是为什么要以牺牲骑兵的机动性为代价而装备如此厚重铠甲的原因。 金军的铁浮图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在某些不利于骑兵作战的场合,他们经常下马,作为重装步兵使用。 女真骑兵能坚忍不拔地进行韧性战斗,而岳家军骑兵持续激战了几十个回合,也毫无倦色和馁意。金兀朮眼见骑兵会战不能取胜,焦躁万分,于是下令将披挂重铠全装的铁浮图军投入战斗,企图以严整密集的重装骑兵编队来击溃对方较为散乱的骑兵。 吸取顺昌大战刘锜破敌的经验,岳飞对此早有准备,所以当即让岳家军步兵出动,命令将士各持麻扎刀、提刀、大斧,与贼手拽厮劈,来对付装载厚重铠甲且以皮索相连、堵墙而进的铁浮图重装骑兵。 神臂弓、麻扎刀、提刀、大斧等确实是步兵对付骑兵的利器,也是铁浮图军的克星,而这些以步击骑的利器也确实曾重创金国女真骑兵,否则金军统帅金兀朮就不会说宋人所用兵器大妙者不过神臂弓,次者重斧了。而英勇的岳家军步兵将士正是使用这些以步击骑的利器来对付女真重装骑兵铁浮图军,从而大获全胜的。 前燕的鲜卑统帅慕容恪乃以铁索连马,简善射鲜卑勇而无刚者五千,方阵而前,慕容恪的战术明显与金军重装骑兵铁浮图相似。早在两晋南北朝时期,入侵中原的游牧民族鲜卑的骑兵部队就曾以铁索连马布阵来击败冉魏枭雄冉闵所部,那么到了两宋时期,自北方入侵的金国女真人偶尔采用三人为联贯以韦索的战术,并非是绝无可能。 金军由此从全面进攻转为部分防守,金兀朮和完颜突合速退回开封,韩常防守颍昌府,翟将军防守淮宁府,三路都统完颜阿鲁补守应天府,以颍昌、淮宁、应天三地作为开封府的防卫。 !! 321话:郾城之战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岳家军统制张宪和姚政率领前军与游奕军攻下了蔡州,岳飞委派马羽镇守蔡州。岳家军统制牛皋的左军在京西路打败了金军,攻克牛皋的故乡鲁山等县,威胁金国的汝州。岳家军统领孙显在蔡州和淮宁府之间破裴满千夫长的部队。 在离颍昌府四十里的地方,前军统制张宪指挥傅选等将击溃了金国汉人万夫长韩常的部队。张宪追击并在第二天夺取了颍昌府城,韩常逃回开封府后被金兀朮亲自鞭笞惩罚。 张宪留董先的踏白军和姚政的游奕军防守颍昌府城,自己会同牛皋、徐庆等军,东进淮宁府,在淮宁府城外十五里,击败了金国骑兵三千多人。又追击到城外几里的地方击破金国翟将军的列阵,占领了淮宁府城,金将王太保等人被俘虏。 韩常企图夺回颍昌府城,和女真邪也孛堇率领六千多骑回攻踏白军和游奕军,结果被击败。至此保卫开封府的三个金军战略要点,几天之内就被岳家军拔除了两个,只剩下一个南京应天府,是张俊的行营中护军的战区,金军在此地获胜数次。 另一方面,王贵所部将官杨成等击败金军万夫长漫独化率领的五千多骑兵,攻克了郑州。接着准备将刘政又在开封府中牟县夜袭漫独化的营寨,基本消灭了这一股金军,夺得三百五十多匹战马。在离河南府城六十里外扎营的中军副统制郝晸,击败了金河南知府李成的部队,第二天攻占了西京河南府。 七月初,金兀朮在顺昌之败一个半月后,他得到了盖天大王完颜宗贤等人的援军,在探知岳飞本人在郾城指挥岳家军后,全军出动直扑郾城这个岳家军总部,导致一场主力之间的大决战。 探马报告岳飞:“金兀朮率领龙虎大王完颜突合速、盖天大王完颜宗贤、昭武大将军韩常等将,精锐马军一万五千多骑神速出现在距郾城只有二十多里的路上。” 岳飞命令岳云率领背嵬八千马军和游奕军的马军出城迎击,他并对岳云说:“你必须打胜返回,如果你不拼命打胜战,我先斩你!” 金兀朮赶到郾城,双方的骑兵开始进行决战。金军后续部队不断到达郾城投入战斗,岳云的马军不断打退金军的冲锋。岳家军悍将杨再兴声称要活捉金兀朮,单骑冲入金军队伍之中,杀金军将士数十人。 岳飞亲自率领四十精锐亲兵铁骑突破包围出现在阵前,都训练霍坚怕有个闪失,上前劝阻岳飞:“相公为国家的重臣,你的安危所系全军的胜负,相公千万不可以轻敌。” 岳飞回答:“不用害怕,我会保护我自己的。” 岳飞跃马冲出,以数箭猛射金军的阵地,岳飞可以挽弓三百斤,他的箭术十分的凶猛,岳家军将士看到统帅亲自出马,顿时全力的死战。这时秦始皇化身的金兀朮,他是第一次看到岳飞,虽然距离是很远,四周的兵士指着岳飞:“他就是岳家军的主帅岳飞。” 金兀朮感到吃惊,虽然距离很远不是看得很清楚,他感觉到岳飞好像就是徐福的化身,徐福一直是他的死对头,而岳家军的岳飞更是他的死对头,他绝对是不能放过岳飞,如果岳飞就是徐福这个长生不老之药,他必定要擒住岳飞。 金兀朮下令出动重铠甲铁浮图与拐子马,马和骑兵都是重铠甲不怕箭射和小型兵器的砍杀,但是却不敌宋军的重斧,每三匹马用皮索相连,堵墙而进,专门在关键时刻通过集团冲锋击溃宋军。 金军铁浮图与拐子马投入战斗,岳飞当即命令训练有素专门对付金军这套战术的精锐步兵上阵,以长柄麻札刀专剁重铠甲拐子马无法以重铠甲包裹的马腿,只要一匹马被砍掉一腿倒地,重铠甲铁浮图的全部三匹马就都无法前进,精锐的步兵然后立刻以重斧砍马上骑兵的肩胛、颈部等需要活动、重铠甲有关节连结的地方,砍掉四肢头颅杀掉。 宋军早已经多次以斧兵克制了金军,重铠甲拐子马军于是乱作一团。杀到天黑,金兀朮全军溃败逃走。岳家军因为有备而来,挡住了金兀朮全部的战术,获得了郾城之战的完胜。 郾城之战是宋朝与金国之间的一次决战,此役宋朝岳家军以少胜多,予以金军沉重的打击。 金兀朮等人分四路大军南征,岳飞军驻郾城,金兀朮率领精兵一万五千多骑来攻,王贵在颍昌杀敌五百人,金兀朮的拐子马全军覆没,岳家军收复郑州、洛阳,兵临朱仙镇,汉人称是郾城大捷,岳飞高喊:“直抵黄龙府,与诸君痛饮。” 郾城之战为宋金战争的一次著名战役,金朝金兀朮一派得势,主张再次以武力迫使南宋屈服,夺回河南、陕西。金朝分兵四路,东起两淮,西至陕西,向宋发动大规模的军事进攻,宋廷被迫命令各路宋军进行抵抗。 由岳飞率领的岳家军数万人,自湖北出发,很快进入河南中部,连败金军,占领军事重镇颍昌府、淮宁府,并乘胜收复了郑州、西京河南府等地。岳飞还派梁兴等人渡过黄河,联合河东、河北义军,在金的后方痛击金军,收复了不少州县。 金兀朮见岳家军的兵力分散,又探知岳飞只带有少量军队驻守于郾城,决定亲自率领精锐骑兵一万五千人,直攻郾城,企图一举消灭岳家军的指挥中心。金兀朮与龙虎大王、盖天大王等,在郾城北与岳家军对阵。岳飞命令岳云率领轻骑攻入敌阵,往来冲杀。 金军出动重甲骑兵铁浮图,穿上重铠甲,戴着铁帽子的兵,三个人一组,用皮带连起来,每进一步,便用拦马的木头环卫,只进不退,作正面进攻。另以骑兵为左右翼,号称拐子马,布置在左右两翼的骑兵,全由能骑善射的女真人组成,配合作战。 岳飞派遣背嵬亲军和游奕军马军迎战,并派步兵持麻扎刀、大斧等,上砍敌兵,下砍马足,杀伤大量金兵,使金军重骑兵不能发挥所长。岳家军中的勇将杨再兴单骑突入敌阵,打算活捉金兀朮,杀金兵数百人,双方从下午激战到天黑,金军大败。 金兵再犯郾城,岳飞在城北的五里店再败金兵,杀死金将阿李朵孛堇。金兀朮集兵十二万屯于临颍,杨再兴以三百骑兵出巡,在小商桥与金兵遭遇,杀死金兵两千多人以及万户撒八孛堇等一百多名将领,宋军也全部壮烈牺性,杨再兴所中箭镞有两升之多。张宪率岳家军再战,逐金兵出临颍县界,岳家军又大破进犯颍昌的金军主力。 郾城之战是宋金双方精锐部队之间的一次决战,宋军以少胜多,给金军以沉重的打击。宋军如能乘胜前进,收复故疆大有希望,但是宋高宗赵构和秦桧只图利用胜利,作为对金乞和的资本,于是下令班师,断送了这次战争的胜利成果。 在郾城和颍昌府的几次战役当中,岳家军虽然是勉强获胜,不曾落得失败的下场,而用战略眼光来估量这场战争,却已经注定是必败之局了。 这一次的用兵,宋朝似乎是胜利的,然而顺昌、郾城,金兀朮是以轻敌致败,再整顿前来,就不得而知了。陕西不过是相持的局面,并无胜利可言,持久下去,对宋军是不利的。 !! 322话:颍昌之战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金兀朮组织了一千多人的骑兵,进攻郾城县北的五里店。岳飞率领军马出城,命令背嵬军将官王刚带五十多骑兵前往侦察,王刚砍死了带头的金将,在他的尸体和马鬃上面,分别摘到两个红漆牌,上面写有“阿李朵孛堇”的字样。 张宪率领背嵬军、游奕军、前军等主力进入金兀朮残军所在的临颍县,再次寻求决战。将官杨再兴和王兰、高林、罗彦、姚侑、李德等三百骑兵前哨在抵达临颍县南的小商河时,与金兀朮的主力猝然的相遇。 和杨再兴三百骑兵交手的金国骑兵中高级军官很多,最后被杀的包括万夫长撒八、千夫长、百夫长、五十夫长等一百多人。其他的金兵射箭如飞蝗,杨再兴身上每中一箭,就随手折断箭杆,铁箭头留在肉中继续冲杀,最后战马陷入泥沼中,杨再兴终于被射死,三百将士也全部阵亡,而金军则付出更大的代价,战死了上千人。 小商河一战之后,金兀朮因为惧怕背嵬军的这种惊人的战力,没有敢和张宪的岳家军主力决战,留下八千金兵防守临颍县,自己带领着残余主力转攻颍昌府。天亮之后,张宪军攻占了临颍县,八千金兵往颍昌府方向逃走。张宪军找到了杨再兴的遗体,火化以后竟烧出铁箭头二升有余。 金兀朮的剩余全部主力攻打颍昌府城,其中有六个万夫长,号称骑兵三万多骑、步兵十万名,绵延十多里,锣鼓喧天。 在颍昌府的岳家军共有五个军,除了踏白军是全军以外,中军统领苏坚在西京河南府,选锋军统制李道在外地,背嵬军和游奕军主力又在郾城县和临颍县,都只是一部分甚至一小部分,主帅岳飞也不在此地。颍昌府岳家军统帅王贵自己和姚政、岳云等率领了八百名背嵬军和一部分中军、游奕军出城决战,命令统制董先率领踏白军,副统制胡清率领选锋军守城。 二十二岁的岳云率领八百名的背嵬军,和金军主力左、右拐子马苦战几十回合,前后十多次出入敌阵,岳云身受百余处的创伤。大多出城决战的岳家军杀到人为血人,马为血马,王贵甚至有些气馁怯战,想要逃走,被岳云劝回来了。到了正午,守城的董先和胡清分别亲自率领踏白军和选锋军差不多五千人出城增援,金兀朮全军溃败逃走。 颍昌之战中和岳云的八百名背嵬军交手的金国骑兵中高级军官很多,金兀朮的女婿万夫长夏金吾阵亡;副统军粘汗孛堇身受重伤,抬到开封府后死去;金军千夫长被格毙五人。岳家军活捉汉人千夫长王松寿、张来孙,千夫长阿黎不,左班祗候承制田瓘等七十八名敌将,金兵横尸五百多人,可是估计共被杀五千多人,被俘虏二千多人,马三千多匹。 古代交兵,可不是像小说那样兵对兵,将对将,而是将士兵的大混战。通常来说,由于高级将领都在后方指挥,很少出现在战争中当场阵亡的现象。正常来说,将领阵亡的比例,是远远低于士兵阵亡的比例。而在这场颍昌之战中,却出现一个奇怪现象,将领阵亡率高达六分之一,而士兵呢?只是约五百多人,竟然是马军三万多骑的六十分之一。 这个比例,无论如何都是不合乎情理的。相反,岳珂的记载是五千多人,这个六分之一的比例,和金国阵亡将领的比例相符,这显然是合情合理的。 在金国,假若主将战死的话,他的手下除了拼死杀敌人之外,就别无选择。否则的话,打了败仗回去,等待他们的唯一下场,就是斩首。 既然有一名万户长、五名千户长战死,根据军法,那他们手下都面临斩首的厄运,所以这上万的人马自然只有死战一途了。而要打败这批近乎死士的兵马,不给予其重大的杀伤,他们断然是不会撤退的。既然如此,如果只死五百多人,能让这万人撤退吗? 岳飞认为颍昌之战,宋兵大捷,导致金兵大败,若只是杀敌五百的小胜,岳飞如何会拿这个颍昌之战作为反对议和的根据呢?须知当时投降派当权,岳飞有一丝一毫地破绽,都会给予攻击,如果颍昌只是小胜,岳飞断不敢在奏折里提出,如此看来颍昌之战当应是杀敌五千人。 一场恶战刚结束,对战果来不及详细统计,尔后再上报补充,并不奇怪,郾城和颖昌大战都有补充捷奏伤亡。宋朝捷奏往往不用金军将领的全部官名和真名,而只用简单的习惯称呼。讹里朵只叫三太子,金兀朮只叫四太子。龙虎大王鼎鼎大名,却无真名实姓,大致推断即是突合速。其他如翟将军和镇国大王,也找不到是何人? 干户王松寿和张来孙,分别有渤海、汉儿都提点和女真、汉儿都提点的头名,他们的部队是分别由两个民族混合编组的。雪护阑马可能是黑马的意思,女真人当时是落后的民族,他们连自己的名字也叫得非常的粗俗,自然不会给骏马取非常典雅的名称。 岳家军全线进击,包围开封府。张宪同徐庆、李山、傅选、寇成等诸统制从临颍县率领主力往东北方向进发,将路上遭遇的金骑数千兵被击溃,横尸满野,缴获战马一百多匹。同时王贵从颍昌府发兵,牛皋也率领左军进军。 伪齐垮台之后,南宋主力岳飞的岳家军和金国主力金兀朮的女真军第一次抛开这个垫在中间的缓冲,进行了一场真正的较量。郾城之战中金兀朮的女真铁浮图军覆没、女真左右拐子马军受到重创,小商河之战和颍昌之战中金兀朮的残余拐子马军很反常地损失了很多百夫长以上的女真高级军官。 以前吴玠的和尚原之战和刘锜的顺昌之战虽然大胜,却没有格毙金军万夫长的报告,或者俘虏金军的千夫长,在朱仙镇之战中无记录一触即溃,金兀朮赖以维持金国统治的女真部队不知去向,此时金兵的实力也不详。 当时因为出使金国被拘留在燕京的洪皓在家书中说:“顺昌之败,岳元帅杀来,金国十分的震惊惶恐。” 岳飞也为捷报频传而高兴,很乐观地向部下说自己要破酒戒:“这次杀金人,直到黄龙府,我当与诸君痛饮。” 金兀朮此时已经被迫放弃开封北遁,由黎阳撤向汴京,右监军撒离喝出河中撤向陕西。宋岳飞、韩世忠分据河南州郡的要害,出兵往河东,驻岚、石、保德之境,以做牵制,金兀朮派遣孔彦舟下汴、郑两州。 金兀朮第一次占领开封,岳飞还在鄂州。金兀朮此时的对手是刚走到顺昌的南宋派去开封镇守的刘锜所统领的八字军。岳家军全军出击攻占河南州郡要害,是六月以后的事情。经过六月、闰六月和七月的大战,岳飞在七月奉十二道金牌被迫班师后,金兀朮从开封北逃后知道岳飞退军,又重新占领开封府。 !! 323话:陆文龙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陆文龙是潞安州节度使陆登的儿子,潞安州被金兵攻破之后,陆文龙成为金兀朮的义子,后来在他得知自己身世后返回宋朝。 陆文龙是金兀朮义子,岳家军的第二号大将。陆文龙本来是宋朝潞安州节度使陆登之子,金兀朮攻陷潞安州陆登夫妻双双殉国。金兀朮将还是婴儿的陆文龙和奶娘掳到金营,收为自己的义子。 起初陆文龙对自己的身世完全不知道,他曾经与岳家军对垒,秒杀呼天宝、呼天庆俩兄弟,他曾经一个人面对岳云、张宪、何元庆、严成方等几员猛将的车轮战而毫不畏惧,成了岳家军的心腹大患,岳飞无奈挂起了免战牌。 岳家军将领王佐为了规劝陆文龙归降,施展了苦肉计诈降金兀朮,王佐讲述了他的身世,陆文龙知道自己的身世后,决心为父母报仇,诛杀金贼,并说服同是汉人的曹宁一同归宋。猛将陆文龙回到宋朝后,立下不少战功,岳雷北伐中再度出战,杀死金国猛将连儿心善、粘得力,后来被封为总兵。 陆文龙进营参见金兀朮,那时陆文龙年方十六岁,膂力倒有千斤,身长九尺,面阔五停;头大腰圆,目秀眉清。弓马俱姻熟,双枪本事能,南朝少此英雄将,北国堪称第一人。 陆文龙进帐参见完毕,金兀朮问道:“文龙,你因何来迟?” 陆文龙说:“臣儿因为贪看中原的景致,所以来迟。父王领军进入中原已久,为何不发兵到临安,去捉拿南宋皇帝,反而在此下营?” 金兀朮就把杨再兴战死在小商河,与岳云、严成方等人大战;又因为对营有十二座南宋的营寨,况且岳飞是十分的厉害,所以金军苦苦无法前进等事告知陆文龙。 陆文龙说道:“今日天色尚早,待臣儿领兵前去,捉拿几个南宋蛮子,给父王解闷。” 金兀朮说:“文龙,此次你去,务必要小心。” 陆文龙领令出军,带领着金兵直过小商桥,来到宋营面前讨战。有小兵报入大营:“启禀元帅,现在有金国一员小将,在外面讨战。” 岳飞便问两边的将军:“在座有那一位敢出马迎战?” 话还没有说完,旁边闪过呼天庆、呼天保两员将官,上前说道:“小将愿意出阵,擒此金奴献给元帅。”岳飞吩咐小心前去。 二人得令,出营上马,带领兵卒来到阵前,两军相对,各列阵势。呼天保一马当先,观看这员小将,年纪十六七岁,白面红唇;头戴一顶二龙戏珠紫金冠,两根雉尾斜飘;身穿一件大红团龙战袄,外罩着一副锁子黄金玲珑铠甲;左胁下悬一口宝刀,右胁边挂一张雕弓;座下一匹红纱马,使着两杆六沉枪,威风凛凛,雄气赳赳。 呼天保暗暗喝彩:“好一员小将。”便高声问道:“番将快报上名来!” 陆文龙说道:“我乃大金国昌平王殿下陆文龙,你是何人?” 呼天保说:“我乃岳飞元帅麾下大将呼天保,看你小小年纪,何苦来受死?倒不如快快回去,叫一个有些年纪的来,省的说我来欺负你这个小孩子。” 陆文龙哈哈大笑道:“我听说你家岳飞蛮子有些本事,所以特地来擒他,凭你这一些小卒,何足以道哉?” 呼天保大怒,拍马抡刀,直取陆文龙。陆文龙将左手的枪,勾开了大刀;右手那枝枪,豁的一声,向呼天保前心刺来。瞬间要招架也来不及,正中呼天保的心窝,呼天保跌下马来,死于非命。 呼天庆大吼一声:“好一个金奴,怎敢伤我兄长?我来也!” 呼天庆拍马上前,举刀便砍,陆文龙双枪齐举。两人交战,不下十个回合,陆文龙又是一枪,把呼天庆挑下马来;再一枪,结束了呼天庆的性命。陆文龙高声大叫:“你们宋营中有几个有本事的人出来会战吧,不要再派这一些无名小卒,白白的来送死!”那败军慌慌忙忙去通报岳飞。 岳飞听到二将阵亡,止不住伤心掉下眼泪,便问:“还有那位将军出阵擒拿番将?” 只见下边走过岳云、张宪、严成方、何元庆四人,一齐上前领令,愿意一同前去。岳飞说:“即然是四个人同去,我有一计,可以擒来番将。”四人齐听令。 岳云等四人上前听令,岳飞说:“你们四个人出阵,不可以一起上;可以一个人先与他交战,战了数个回合,再换一个人上前,此名叫做车轮战法。” 四将领令,出营上马,领兵来到阵前。岳云大叫:“那一个是陆文龙?” 陆文龙说:“我就是,你是何人?” 岳云说:“我乃大宋岳飞元帅的义子岳云,你这一个小将,休得夸耀,快上来受死领锤!” 陆文龙说:“我在金国也听闻有个岳云的名字,但恐怕你今日遇见了我,你的性命就不能保了,看枪!”执的一枪刺来,岳云举锤架住,一场厮杀,有三十多回合。 严成方叫声:“大哥休息一下,待兄弟我来擒他。”拍马上前,举锤便打。 陆文龙用双抢架住,喝声:“南宋蛮子,报上名来!” 严成方说道:“我乃岳飞元帅麾下统制严成方。” 陆文龙叫道:“看枪!” 两个人也战了三十多个回合,何元庆又上来接战三十多回合。张宪拍马摇枪,高叫:“陆文龙,来试试我张宪的枪法!这一枝的比你那两枝如何?” 张宪耍耍耍一连几枪,陆文龙双枪左舞右盘,这一个恰如腾蛟奔蟒,那一个好似吐雾喷云。 那金营中早有小兵报知金兀朮,金兀朮说:“此名为车轮战法,休中了岳飞的奸计。” 连忙传令鸣金收军,陆文龙听到鸣金,便架住张宪的枪,喝声:“南宋蛮子,我父王鸣金收兵,今日且饶过你,明日再来拿下你!”陆文龙顺着得胜鼓,回到了寨营。 这四将也只有回营,他们进帐向岳飞报告,岳飞命令将呼氏兄弟的尸首埋葬好了,摆下祭礼,祭奠一番。又传下号令,各营整备挨弹擂木,小心的保守,防陆文龙前来劫营,各营将士,各各领令,小心防备。 到了次日,军士来报:“陆文龙又来讨战。” 岳飞仍然命令岳云等四人出马,旁边闪过余化龙,他说:“让小将出去压阵,我倒要看看这陆文龙是如何的厉害?” 岳飞就命令余化龙一起出去,那五员虎将出到阵前,看见了陆文龙,也不搭话,岳云上前,抡锤就打,陆文龙举枪相迎,锤来枪去,枪去锤来,战了三十回合,严成方又来接战。 金兵又去报知金兀朮,金兀朮恐怕陆文龙有所闪失,亲自带领众将士兵出营掠阵,看见陆文龙与那五员宋将轮流交战,全无惧怯。直到天色将晚,宋营五将见战不下陆文龙,吆喝一声,一齐上前。那边的金兀朮率领众将,也一齐出马,接着是混战一阵,天已经昏黑,两边各自鸣金收军。 五将进营报告岳飞说道:“那陆文龙是相当的厉害,我们战他不下。” 岳飞闷闷不乐,便吩咐说道:“且把免战牌挂出,待本帅寻思一计擒他便是。”诸将告退,各自归营安歇,唯有岳飞回到后营,双眉紧锁,心中愁闷。 !! 324话:王佐断臂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岳家军统制王佐在营中夜膳,他一边喝酒,一边心中却想:“我自从归宋以来,尚未建立功绩,我倒要想一个计策出来,上可以报君恩,下可以分担元帅的忧愁,博得一个功名流传青史,才能完成我的心志。” 王佐又独自一个人喝了一会,他猛然想道:“有了,我曾经看过《春秋》,有个要离断臂刺庆忌的一段故事。我何不也学他断了手臂,潜进金营里去?倘若我能接近金兀朮,拚得舍身刺死他,岂不是一件大功劳呢?” 王佐主意已定,又倒酒连喝了十来大杯。他叫军士收去酒席,卸了铠甲,王佐从腰间拔出剑来,哗的一声,将自己的右臂砍下,王佐咬着牙关,取药来敷。那军士看了,惊倒在地,跪下向王佐问道:“老爷,你何故要如此做呢?” 王佐说:“我心中的冤苦之事,你们不知道,你们就在营中好生的看守,不必声张让外人知道,尚且等候我的消息。”众军士答应,不敢作声。 王佐将断掉的手臂,扯下一套旧战袍包好,藏在袖中。他独自一个人走出了账房,悄悄来到岳飞的后营,已经是三更时分,他对守营的家将说道:“王佐有机密军情,求见岳飞元帅。” 家将见是王佐,就进帐报知,当时岳飞因为心绪不宁,尚未就寝,听到王佐来见,不知道是何事?就下令请王佐进来相见。王佐进帐来,连忙的跪下,岳飞看见王佐面黄如蜡,满身是鲜血,岳飞失惊的问道:“王贤弟,你为何是这般的光景?” 王佐说道:“哥哥不必惊慌,小弟多蒙哥哥的恩重如山,无可报答。今日见哥哥为了金兵久犯中原之事,日夜忧心,如今陆文龙又如此的猖獗。所以小弟要效法当年吴国要离先生的故事,我已经将自己的右臂砍断,送来见哥哥,我要前往金营行事,特地前来请令。” 岳飞闻言泪下说道:“贤弟,为兄自有良策可以破得金兵,贤弟何苦伤残自己的手臂,尽速的回营,命令医官赶快医治。” 王佐说:“大哥何出此言?王佐我的手臂已经砍断,就算留在本营,我也是一个废人,有何用处?若哥哥不容许我去,我情愿自刎在哥哥的面前,以表弟的心志。” 岳飞听了,不觉地失声大哭:“贤弟既然决意如此,你可以放心前去,你所有的家事,愚兄自当帮你料理便是了。”王佐辞别了岳飞,他走出了宋营,连夜前往金营。 山河破碎愁千万,拼余息把身残。功名富贵等闲看,长虹贯白日,秋风易水寒。壮士满腔好热血,卖与庸人俱不识。一朝忽通知音客,倾心相送托明月。 王佐来到了金营,已经是天亮了,他站在营前等了一会,有个小兵出营,王佐便向前说道:“麻烦通报,说宋将王佐有事来求见狼主。” 小兵转身进帐:“禀上狼主,有宋将王佐在营门外求见。” 金兀朮说:“我从不曾听过宋营有甚么王佐,他到此干什么?”传令:“唤他进来。” 没有多久,小兵带领了王佐进帐跪下,金兀朮见他面色焦黄,衣襟血染,便问:“你是何人?来见我有何话要说?” 王佐说:“小臣乃湖广洞庭湖杨么的臣子,官封东圣侯。只因为奸臣献了地图,我等被岳飞打败,以至国破家亡,小臣无奈,只有顺从宋营。如今狼主的大军到此,又有殿下的英雄无敌,诸将寒心,岳飞无计可胜,只有挂出免战牌。” “岳飞昨夜聚集了众将商议,小臣进言:今日中原残破,二帝蒙尘,康王信任奸臣,忠良退位,天意可知。今日金军有二百万兵,如同泰山压卵,谅难以对敌,不如派人去讲和,说不一定可以保全兄弟们的性命。” “岂料岳飞不听好言,反而说臣有二心卖国,将臣断去一臂,叫臣来金邦投降报信,说他即日要来擒捉狼主,杀到黄龙府,踏平金国。臣若不来,即要再断臣的另一只手臂,因此臣特地来哀告狼主。”王佐说罢,便放声大哭,从袖子里取出断臂,呈上给金兀朮观看。 金兀朮见了,好生不忍,连那些在旁的将士都感到悲惨。金兀朮说:“岳飞这南宋蛮子好生无礼,就把他杀了有何妨。砍了他的手臂,弄得他死不死,活不活,还要叫他来投降报信,无非叫我知道他的厉害。” 金兀朮对王佐说:“我就封你做个苦人儿的职务,你为了我断了手臂,受如此的痛苦,我就养你一世的快活。” 金兀朮唤叫平章:“传我的号令到各营中,苦人儿到处为居,任他行走,违令者斩!” 这一个命令传了下来,王佐大喜,心里想到:“我不但无事,而且了了我的心愿,这也是金兀朮的死日将近了。”王佐连忙的谢恩。 岳飞派人去探听消息,金营不见有王佐首级的号令,他的心中甚是挂念,那里能放得下心。 再说那王佐每日穿营入寨,许多小兵争的要看他的断臂,所以倒还有要他去耍的。这日他来到了陆文龙的营前,小兵问道:“苦人儿,你要去哪里?” 王佐说:“我要去看看殿下的营寨。” 小兵说:“殿下到大营去了,不在这里,你进去也无妨。” 王佐进营来到帐前闲看,只见到一个老妇人坐着,王佐上前叫声:“老奶,苦人儿行礼了。” 那妇人说:“将军少礼。” 王佐听那妇人的口音却是中原人,便问道:“老奶不像是金国人。” 那妇人听了此言,触动了心事,不觉得悲伤起来,便说:“我是河间府人。” 王佐问:“妳既然是中原人,妳是几时到金国来的?” 那妇人说:“我听得将军的声音也是中原人的口音。” 王佐:“我苦人儿是湖广人。” 妇人说:“我们竟然是同乡,说出让你知道也不妨事,只是不可以泄漏。这殿下是吃我的奶长大的,他三岁就离开了中原,他原本是潞安州陆登老爷的公子,被狼主抢到这里,所以老身在金国已经有十三年了。” 王佐听见此言,他心中大喜,便说道:“苦人儿就离去了,隔一日再来看老奶。”随即就出营。 过了几天,王佐随着陆文龙马后回营,陆文龙回头看见了王佐,便叫道:“苦人儿,你进来我家这里吃饭。” 王佐领令,随着进营,陆文龙说:“你是中原人,那中原人有什么故事,讲两个给我听听。” 王佐说:“有,有,有,我讲个越鸟归南的故事给殿下听。当年吴、越交战,那越王将一个西施美女献给吴王,这西施带一只鹦鹉,教了诗词歌赋,鹦鹉件件皆能,如人一般。原是要引诱那吴王的贪淫好美女,荒废国政,以便夺取吴王的天下。那西施到了吴国,甚是被宠爱,谁知道那鹦鹉竟然不肯说话。” 陆文龙问:“这是为什么缘故?” 王佐说:“后来吴王害了伍子胥,越王兴兵伐吴,无人能抵敌,伯嚭逃遁,吴王身丧紫阳山。那西施仍旧归回越国,这鹦鹉依旧讲起话来,这叫做越鸟归南的故事。这是说那禽鸟尚念本国家乡,岂有一个人,反而不如鸟的意思。” 陆文龙说:“不好听,你再讲一个好听的给我听。” 王佐说:“我再讲一个骅骝向北的故事。” 陆文龙问:“什么叫做骅骝向北?” 王佐说:“这个故事却不远,就是这宋朝第二代君王,是宋太祖皇帝弟弟太宗之子真宗皇帝在位时,朝中出了一个奸臣,他的名字叫做王钦若。当时有杨家将都是一门忠义的人,所以王钦若每每想要害他们,便哄骗真宗出宫打猎。” “他在驾前谎奏,中国的坐骑都是平常的劣马,唯有辽国天庆梁王坐的一匹宝驹,唤名为日月骕骦马,这是一匹名马。只要主公传一道旨意下来,命令杨元帅前去要这一匹宝马来乘坐。” 陆文龙问:“那杨元帅他怎么要得来呢?” 王佐继续说:“那杨景守在雍州关上,他手下有一员勇将名叫做孟良,他本是杀人放火为生的强盗,被杨元帅收伏在麾下。那孟良能说六国三川的番话,就扮做外国人,竟往在辽国,亏他千方百计把那匹马骗回了宋国。” 陆文龙说:“这个人真的是好本事。” 王佐说:“那匹骕骦马送到京都,果然是匹好马。只有一件事,那马向北而嘶,一些草料它也不肯吃,饿了七天,竟然死了。” 陆文龙说:“真的是一匹好义马。” “这就是骅骝向北的故事。”王佐说完之后:“苦人儿就此告辞了,改日再来看殿下。” 陆文龙说:“你若闲着就来讲讲故事。”王佐答应后离去。 下载免费阅读器!! 325话:曹宁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曹荣的儿子名叫做曹宁,他奉了老狼主的命令,统领三军来帮助金兀朮。这一天他来到了营中,参见完毕,曹宁于是把奉老狼主之命来此助战的话说了。 金兀朮说:“你一路辛苦了,先回到本营休息。” 曹宁谢了恩,问道:“狼主,这战打得如何?” 金兀朮说:“不要说了,中原有了岳飞这个南宋蛮子,他是十分的厉害,他手下兵强将勇,我军难以取胜。” 曹宁说:“待臣去会一会岳飞,看究竟是如何的难缠?” 金兀朮说:“将军既然要出阵,我就等着听你的捷报。” 曹宁辞别了金兀朮,出营上马,领兵来到宋营讨战。这曹宁乃是金国中一员勇将,他比陆文龙更狠,使出了一杆乌缨铁杆枪,有碗口般的粗细。金兀朮说起岳家将的厉害,不能胜他,幸亏有陆文龙的连胜两阵,岳家军将免战牌挂出,所以暂停出兵。曹宁为了要彰显他的手段,请令与岳家军会战,金兀朮就命令曹宁出马讨战。 曹宁领兵直到宋营前面,吆喝道:“呔!我听闻你们岳家军的人马,如狼似虎,为什么挂出这个羞脸牌来呢?有本事的人可出来会会我曹将军。” 那小校忙着进入营中报道:“有一员金国小将在营外讨战,他口出狂言,说要踹进营来了。” 下面可惹恼了徐庆、金彪,两人上前禀道:“小将到此,尚未立下汗马功劳,我两人愿意出去擒拿番将献功。”岳飞即命令除去了免战牌,就准许二人出马挑战。 二人领命,带领着兵卒来到了阵前。徐庆上前大喝一声:“番将,报出你的名号!” 曹宁说:“我乃大金国金兀朮麾下的大将曹宁,你是什么人?” 徐庆说:“我乃岳元帅帐前都统制徐庆,快来受领我的宝刀吧!”不由分说,就是一刀砍了过去,曹宁跑马上前,只是一枪,徐庆就翻身落马。 金彪止不住心头发火,大骂:“金狗,竟敢伤我兄长,看刀!” 金彪摇动着三尖刀,劈面砍去。曹宁见他来得凶,把枪架开刀,回马便走,金彪拍马赶来,曹宁回马一枪,往金彪的前心刺来,金彪躲闪不及,正中心窝,跌下马来。曹宁把枪一招,金兵一齐上前,杀得宋兵大败逃奔,曹宁取了徐庆、金彪两人的首级,回营报功去了。 宋兵背了没有头的尸首回营,报告岳飞,岳飞听闻,双眼流泪,传令备棺成殓。这下可惹恼了小将张宪,他请令出战,岳飞允许,张宪提枪上马,来到阵前讨战,指名要曹宁出马。 曹宁得报,领兵来到阵前,问道:“你是什么人?” 张宪说:“我是大元帅岳飞帐下的大将张宪。” 曹宁道:“你就是张宪?我正要拿你。” 二人拍马大战,双枪并举,战了四十多合,不分胜败。看看红日西沉,方纔战罢,各自收兵。 次日,曹宁带兵又到阵前喊战,岳飞命令严成方出去迎敌。严成方领令来到阵前,曹宁叫道:“来者何人?” 严成方说:“我乃岳元帅麾下统制严成方是也,你这一个金狗,可就是曹宁吗?” 曹宁道:“我就是金兀朮狼主帐前大将军曹宁,既然知道我的威名,何不下马投降呢?” 严成方说:“我正要拿你。” 严成方举锤就打,曹宁抡枪架住。两人大战了四十多回合,直到天晚,方各自收兵。一连战了数日,岳飞只得又把免战牌挂出,岳飞见金营又添加了一员勇将,他越觉得十分的愁闷。 在金营内的王佐听闻此事,他心里惊慌,他来到了陆文龙的营前,进帐见了陆文龙,陆文龙问道:“苦人儿,今日再讲些什么故事?” 王佐说:“今日我有绝好的一段故事,可是必须把这些小兵都叫他们出去,只留殿下一个人听。” 陆文龙吩咐伺候的人都出去,王佐看见小兵都出去了,便取出一幅画呈上说道:“殿下请先看了,然后我再讲。” 陆文龙接来一看,见是一幅图画,那图上有一人有些认得,好像是金兀朮义父。又见到一座大堂上,死了一个将军、一个妇人,又有一个小孩子在那妇人身边啼哭,又见画里有许多个金兵。 陆文龙问道:“苦人儿,这是什么故事?我不明白,你讲给我听听。” 王佐说:“殿下请先闪过一旁,待我指着图画好说。图中所在,乃是中原潞安州,这个死的老爷,官居节度使,姓陆名登,这死的妇人,乃是谢氏夫人,这个公子,名叫做陆文龙。” 陆文龙问道:“苦人儿,怎么他也叫陆文龙?” 王佐说:“你姑且听着,被这个昌平王金兀朮兵抢攻潞安州,这陆文龙的父亲尽忠,夫人尽节。金兀朮见公子陆文龙年纪幼小,命令乳母将他抱好,带往金国,认做自己的义子,如今已经十三年了。他不能给父母报仇,反而叫仇人为父亲,岂不让人感到痛心?” 陆文龙说:“苦人儿,你明明就是在说我。” 王佐说道:“不是说你,难道是说我自己不成?我断了臂膀皆是为了你,你若不肯相信我所说的话,你可以进去问奶妈便知道了。” 王佐话还没有说完,只见那奶妈哭哭啼啼地走了出来,她说道:“我已经在一旁偷听得多时,将军之言,句句是真,老爷、夫人真的死的好苦啊。”奶妈说完,便放声大哭了起来。 陆文龙听了此言,泪盈盈的下跪拜道:“我是不孝之子,怎么能知道这般仇恨?直到今日我才知道真相,怎么能不给父母报仇呢?” 陆文龙便向王佐下跪:“恩公受我一拜,此恩此德,我陆文龙没齿不忘。” 陆文龙拜罢起来,拔剑在手,咬牙恨道:“我这就去杀了仇人,取了他的首级,我们再一同回归宋国。” 王佐急忙拦住:“公子不可以造次,金兀朮他帐下人多,大事不成,反受其害,凡事须要三思而后行。” 陆文龙说:“依恩公所言我应该怎么做呢?” 王佐说:“等待时机建立些功劳,再归宋也不迟。” 陆文龙说:“我受领教了。”那众金兵在外面,只听到哭哭啼啼,那里晓得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王佐问:“那曹宁是什么出身?” 陆文龙说:“他是曹荣的儿子,在国外长大的。” 王佐说:“我看这一个人,倒也是忠直气概。公子可以请他来,等待我用言语刺探他的口气。” 陆文龙依王佐所言,命令人去请曹将军来。没多久,曹宁到来,他下马进入营账,行礼完毕,坐下。只见王佐从外面进入,陆文龙说:“这是曹将军,你可要行礼。”王佐就向曹宁行礼。 陆文龙说:“将军,王佐他可是会讲好听的故事。” 曹宁说:“可叫他讲一个故事给我听听。” 王佐便将那越鸟归南、骅骝向北的两个故事说了一遍,曹宁说:“鸟兽尚知思乡念主,人岂能不如鸟兽呢?” 陆文龙说:“将军可知道你的祖父是那里出身的吗?” 曹宁说:“殿下,曹宁年幼,实在是不知道。” 陆文龙:“是宋朝人。” 曹宁:“殿下何以晓得?” 陆文龙说:“你问苦人儿便知道了。” 曹宁:“苦人儿,你可知道?” 王佐说道:“我晓得,令尊被山东刘豫所骗而投降金国,官封赵玉,于是因而陷身于金国。可是他却不想报君父之恩,反而把祖宗给抛弃了,所以我说了这两个故事。” 曹宁说:“苦人儿,殿下在此,你休得胡说。” 陆文龙就将王佐断臂来寻访,又将自己的冤屈一一说明,然后说:“将军陷身于金国,岂不可惜?所以我特地请将军前来商议。” 曹宁说:“有这样的事,那我就去投靠宋营便是,但恐怕岳元帅不能相信,不肯收我。” 王佐说:“待末将修书一封,给将军带回去就是。”王佐随即写书交给了曹宁。 曹宁接过来收好,辞别回营,他想了一夜,主意已定,到了次日的清早,便起身披挂齐整,上马出了金营,直到宋营前面下马说道:“曹宁候见岳元帅。” 军士进营报报告,岳飞说:“让他进来。” 曹宁来到帐前跪下说道:“罪将特地来归降宋国,今日有王佐将军的书信送上。” 岳飞接过书信拆开观看,他心中明白,大喜说道:“我弟弟断臂降金,今日立下如此的奇功,不枉费他吃了一番的痛苦。” 岳飞于是将书信藏好,说道:“曹将军不嫌弃家乡,不辜负祖宗,复归宋国,可说是义勇之士,可敬,可敬。” 岳飞吩咐旗牌:“给曹将军换上新的衣甲。”曹宁叩谢。 下载免费阅读器!! 326话:连环甲马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在金营里面金兀朮狼主次日听到了报告,报告说道曹宁投宋去了,他心中正在恼闷。忽然听见小兵又报上账来,说是赵王曹荣押解粮草来到,金兀朮说:“传他进来。” 不一会儿,曹荣进帐,他见了金兀朮禀报:“臣粮草押解到了,缴令。” 金兀朮说:“将他给绑了。” 两边兵士答应一声,将曹荣给绑了起来,曹荣说道:“粮草并非是臣所迟误,只因为下了大雨,所以延迟了两天,还请狼主开恩。” 金兀朮:“胡说!你命令你儿子归宋,岂不是父子同谋,还有什么可以辩解的?给我推出去砍了!” 听到儿子投宋,曹荣十分吃惊:“狼主,容臣禀明,虽死而无怨。” 金兀朮:“就容你说明。” 曹荣禀道:“臣真的不知道逆子会归宋,只求狼主宽恕臣,待臣前去擒了这一个逆子回来认罪。” 金兀朮说:“既然如此,放了他!”就命令曹荣领兵速去擒来曹宁。 曹荣领命出营,他上马提刀,带兵来到宋营,曹荣对军士说道:“快快进营报告去,说我赵王到此,只要叫逆子曹宁出来见我!” 军士进帐报知岳飞,岳飞发令让曹宁出营,他吩咐说道:“你必须要见机行事,劝你父亲早早归宋,朝廷决对有恩封赏。” 曹宁得令,上马提枪,来到营前一看,果然是父亲。那曹荣看见儿子改换衣装,大怒骂道:“逆子!见了父亲还不下马?竟敢如此的无礼!” 曹宁说道:“爹爹,我如今是宋将了,这并非是孩儿的无理,我劝爹爹何不改邪归正,保卫宋室,祖宗子孙皆有幸,请爹爹三思。” 曹荣大叫道:“贱狗,你难道父母都不顾了吗,背主求荣?快随我回去,听候狼主的问罪。” 曹宁:“我一向不知道,你身为节度使,竟然背主投降金人。你为何不学陆登、张叔夜、李若水、岳飞、韩世忠?你偏偏献了黄河之土,投靠金国?眼见二圣坐井观天,于心何忍,你与禽兽何异?你若不依,请自己回去,不必再多言。” 曹荣大怒:“畜生!竟敢口出狂言!” 曹荣拍马舞马,直取曹宁,往他的顶门上一刀砍来。那曹宁一时恼怒,按捺不住,手摆长枪只是一下,竟将自己的父亲挑死,他吩咐军士抬了尸首回营,进帐缴令。 岳飞大惊:“你父亲既然不肯归宋,你应该自己回来就罢了,那有子杀父的道理?岂不是人伦大变,本帅不敢留你,任凭你想要去往何处。” 曹宁想:“岳元帅之言甚是有道理,我如今做了大逆不孝之事,岂可立于人世之间?” 于是曹宁大叫一声:“是曹宁不能早遇岳元帅的教训,以至于不忠不孝,还有什么颜面去见世人?” 于是拔出了腰间的佩刀,自刎而死,岳飞吩咐把首级割下,号令一日,然后收棺盛殓。曹荣是卖国奸臣,斩下首级,解往临安。 金兀朮听闻曹荣被儿子挑死:“那曹宁归宋,果然不是与他父亲相干。但是这个弒父的逆贼,岳飞肯收留在帐下,岂是明理之人?也算不得是个名将。” 正在议论时,忽见小兵来报道:“不知何故,将曹宁的首级号令在宋营前面。” 金兀朮拍手说道:“这才是个元帅,名不虚传。” 他对着众将说道:“宋朝有这样的人,叫我实在是大费周章啊。” 金兀朮正说着,又有小兵来报说:“本国将军完木陀赤、完木陀泽带领着连环甲马候令。” 金兀朮大喜,传令请二位将军进见。不一会儿,二位元帅进帐,参见完毕。金兀朮便说:“这连环甲马,教练了数载的功夫,今日方得成功,明日就麻烦二位出马,擒拿岳飞,就在此一举。”二人领令出帐,在左右方安营。 到了次日,完木陀赤、完木陀泽二人领兵来到宋营讨战,军士报进大营,岳元帅便问:“何人敢出马?” 只见董先同着陶进、贾俊、王信、王义一同上来领令,岳飞就分拨五千人马,命令董先率领四将出战。董先等五人得令,带领着人马出营,来到了阵前,只见到完木陀赤生得来鼻高眼大,豹头燕颔,膀阔腰圆,身长八尺,一脸落腮胡子,满脸浑如黑漆,若不是原水镇上的王彦章,必定是灞陵桥边的张翼德。 转头又看那完木陀泽长成什么模样,他头戴雉尾闹狮盔,身穿镔铁乌油甲,麻脸横杀气,怪睛如吊闸,浑铁镋党,手中提,狼牙箭,腰间插,战马咆哮出阵前,分明天降凶煞神。 董先大喝一声:“来将报上名来!” 金将答道:“我等乃大金国将军完木陀赤、完木陀泽,奉狼主之命,前来擒捉岳飞。你是何人,可就是岳飞吗?” 董先大怒说道:“放你娘的屁,我家的元帅怎么肯和你这样丑贼来交手,让你看我董爷爷手中的家伙。” 董先当是一铲打过去,完木陀赤舞动铁杆枪,架开月牙铲,回手分心就刺。战不得五六个回合,马打七八个照面,完木陀泽看见哥哥战不下董先,量起手中浑铁镋党,飞马前来助战。此时陶进等四人见了,各举大刀一齐上前,七个人跑开战马,犹如走马灯一般,团团厮杀。 剑戟共旗幡照日,征云并杀气相浮。天昏地暗,雾惨云愁。舞动刀枪若电闪,跑开战马似龙游。那边一意夺乾坤,拚得你生我死;这里忠心保社稷,博个拜将封侯。直杀得,草地磷磷堆白骨,涧泽滔滔血水流。 这两员金将,怎么敌得过五位将军,只得回马败走。完木陀赤且走且叫道:“宋将休得来赶,我有宝贝在此。” 董先:“随你有什么宝贝,老爷们也不惧怕。” 完木陀赤、完木陀泽二人,引得董先等人赶到营前,一声号炮响,两员金将左右分开,中间金营里杀出了三千人马来。 那马身上都披着生驼皮甲,马头上俱用铁钩铁环连锁着,每三十匹一排,马上军兵俱穿着生牛皮甲,脸上将牛皮做成假脸戴着,只露出两只眼睛。一排弓弩,一排长枪,共是一百排,直冲出来。 把这五位将官连带那五千军土,一齐围住,枪挑箭射。只听得吵吵吵,不到一个时辰,可怜的董先等五人与五千的人马,尽丧命于阵内,只不过逃出几个带伤的。正是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那败残军士回营,报告岳飞说道:“董将军等全军尽殁于阵内了。” 岳飞大惊问道:“董将军等人是怎么样战败而死的?” 军士就将连环甲马的事情详细禀明,岳飞满眼垂泪说道:“苦哉,苦哉,早知道是连环甲马,向年呼延灼曾经用过,有徐宁传下的钩连枪可以破阵。可怜的五位将军白白的送了性命,岂不痛哉?” 岳飞于是传令整备祭礼,遥望着金营哭奠了一番。他回到帐中,就命令孟邦杰、张显各带兵三千,去练钩连枪;张立、张用各带兵三千,去练藤牌,四位将军领令,各自去操练。 下载免费阅读器!! 327话:王俊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金兀朮坐在帐中,他对军师说道:“我军有这么多的兵马,还不能攻进中原,不能如此旷日持久的持续下去,军师可是有什么良策?” 哈迷蚩说:“岳飞这一个南宋蛮子如此的厉害,况且他的兵马又多,实在是攻战他不下。臣倒有一个计策,狼主可以差遣一员将官暗渡夹江,去攻取临安。岳飞若知道了,他必定会回军去救临安。我们派大军跟在他的后面,使他首尾都不能相顾,到那时岳飞就可以手到擒来了。” 金兀朮听了之后大喜,就命令鹘眼郎君领兵五千,悄悄的抄近路,往临安一路出发。 朝中有一个奸臣,他姓王名俊,他本来是秦桧门下的走狗,因为他趋奉秦桧投机,直升他做了都统制。又奏过朝廷,差遣他带领三千人马,押送粮草到朱仙镇来,就在那里监督军粮,原本是提拔他的意思。 这一天走到中途,恰巧那个鹘眼郎君带领金兵到来,正好两军遇到。鹘眼郎君提刀出马,大喝一声:“你是何处军兵,快快把粮草送过来,我就饶你一条狗命!” 王俊说:“我乃大宋天子驾前都统制王俊,你是哪里来的金人,擅敢来到这一个地方?” 鹘眼郎君:“我是大金国金兀朮帐前将军鹘眼郎君,特地要到临安去擒你们那个南宋皇帝,今日我就先拿你来开刀。” 鹘眼郎君话一说完,接着一刀砍过来,王俊只有举刀相迎。不到七八个回合,金将鹘眼郎君十分厉害,王俊哪里招架得住,只有回马落荒而逃,鹘眼郎君从后面追赶过来。 正在危急的时候,忽然看见前面来了一队的兵马,那是总领催粮将军牛皋。牛皋见了想着:“这里有金兵,不知道是从何处来的,追着的又不知道是何人?” 便说:“众士兵你们停在这里,待我上前去看个明白。” 牛皋便纵马迎上前来,叫道:“不要惊慌,有牛爷爷在此。” 那王俊说:“快救救小将!” 牛皋上前大喝一声:“金奴住手!你是何人?要往那里去?” 鹘眼郎君:“我要去攻临安,你问我的大名,我叫鹘眼郎君。” 牛皋大怒,举锏便打,两人战了二十个回合,鹘眼郎君手中的刀略迟了一步,被牛皋一锏打中肩膀上,翻身落马,牛皋取了首级,乱杀金兵。那些金兵死的死了,逃的逃,逃了一些回去。 牛皋转过身来,见了王俊问道:“你是那里来的将官?这么样的没有路用,被金兵打败了。” 王俊说:“小将官居都统制,姓王名俊。承蒙秦丞相推荐我解粮往朱仙镇去,就在那里监督粮草,偏偏遇到这个金贼,我打他不过。幸得将军相救,后当图报大恩,不知将军高姓大名?” 牛皋心里想:“如果早知他是个狗头,就不该救他了。”便说:“我是岳飞元帅麾下统制牛皋,奉令总督催赶各路粮草。王将军既然要解粮往朱仙镇去,我的粮草就麻烦你一总带去,交给元帅,说牛皋还有几个地方要去催粮,催齐了就回去。” 王俊说:“这是当然的,小将自然办理。” 牛皋说:“这首级也带去,帮我报功。” 王俊:“将军本事天下无双,望将军把这功送给末将。” 牛皋暗想:“这功劳姑且送给他,回营时再出他的丑也不迟。”便说:“将军若想要,自当奉送。将军将粮草小心的押解,不要再有所闪失了。” 王俊领兵护送粮草,往朱仙镇行去,在路上无事。他来到了大营的附近,把兵扎住,来到营门候令。 传宣进入,岳飞想:“他这个人是奸臣所派来的,姑且请他进来。” 王俊进帐,向各位将军见礼,说道:“卑职奉旨前来,行到中途,遇见牛皋被金兵追赶。卑职上前救了牛皋,带了粮草和那金将的首级,都在营门,等候元帅的号令定夺。” 岳飞问:“牛皋所遇的是何处的金兵?” 王俊说:“金将自称暗渡夹江,要去攻打临安。恰好牛皋遇到战败,被他追赶。遇见了卑职,杀了金兵,救了牛皋,现在带首级来报功。” 岳飞听了,心里明是王俊冒领功劳,姑且记了他的功劳,收了粮草,将金人的首级号令。 到了隔天,孟邦杰、张显、张立、张用各将所练的枪牌已经成熟,前来缴令。岳飞就命令四将去破敌阵,又叮咛了一回,四将领命而去。又命令岳云、严成方、张宪、何元庆,领带五千人马,在外边接应,四将领令而去。 孟邦杰、张显等四将,到金营讨战,那二金将提兵出营,看见四将喝道:“报上你们的名号!” 张立说:“我是岳飞元帅麾下统制张立,他们是张显、孟邦杰、张用,你们报名上来。” 金将说:“我们是大金国金兀朮狼主帐下将军完木陀赤、完木陀泽。” 张立:“不要走,我正要拿你们。” 二人拍马抡枪,战了数合,金将诈败进营,那四将追来。只见那些金兵吹动觱篥,打起驼皮鼓,一声炮响,三千连环马周围团团围了上来。张立看见,吩咐三军将藤牌四面周围遮住,弓箭不能射,枪弩不能进。 孟邦杰、张显带领着人马,打开钩连枪,一连钩倒数骑的连环马,其余皆不能动,都自相践踏。又听得营中的炮响,岳云、张宪从左边杀入,何元庆、严成方从右边杀入,金将怎么能招架。这一阵将连环马尽数被挑死了,张立、岳云等得胜收兵回营,见元帅缴令。 金兀朮正望着完木陀赤弟兄连环马成功,只见小兵来报道:“岳飞差八将把连环马给破了。” 正说着,二人败战回来,来见狼主,金兀朮问道:“宋兵是怎么样的破法?” 二将将藤牌、钩连枪的破法说了一遍,金兀朮哭道:“军师,我军这马练了数年的功夫,不知道死了多少马匹,才能成功,今日却被他一阵给破了。” 军师说:“狼主不必悲伤,只要等待那铁浮陀来的时候,我们摆出一阵,自然南宋军全部会被消灭。” 金兀朮:“现在也只能等待这件宝贝了。” 牛皋回营缴令说道:“末将之前救了王俊,有金将鹘眼郎君的首级及粮草是否已经收到呢?” 岳飞:“有是有的,但是王俊说是他救了你,这功劳是他的。本帅已经将功劳簿上,写了他的名字了。” 牛皋:“王俊怎么冒领别人的功劳?” 王俊在旁答道:“人不可没有了良心,小将救了你的性命,你怎么反来夺取我的功劳呢?” 牛皋:“那我与你比比武艺,你若是能胜我,便将功劳让你。” 二人正在争功,只听到营门前数百人的喧哗,传宣进来禀报:“有数百军卒在外面要求退粮,求元帅发令定夺。” 岳飞问道:“何处的军兵要退粮?” 传宣禀报:“是大老爷的兵要退粮。” 韩世忠、张信、刘锜三个元帅齐声的说道:“岂有此理,若讲是别座营的兵,或有此事;若说是元帅的兵,皆是赴汤蹈火,血战争先,怎么肯退粮呢?必定有委曲。元帅可命令那班士兵进来说话,进来十数个来问他们。” 岳飞说:“元帅们所言有理。”吩咐出去叫士兵进来。 那班士兵有十数个进来跪下说道:“求元帅准退了小人们的粮,放小人们去归农吧。” 岳飞问:“别座营头,尚无这种事情,何况本帅待兵如子?如今金兵寇乱,全仗赖你们替国家出力,怎么反说要退粮呢?” 士兵说:“小人们平日深感元帅的恩惠,怎么敢退粮呢?但是近日所发的米粮,一斗只有七八升,因此众人心里不服。” 岳飞问:“王俊,钱粮都是你发放的,怎么克减,以致他们不服呢?” 王俊禀道:“钱粮虽然是卑职管的,但却都是吏员钱自明经手发放的,卑职实在是不知情。” 岳飞:“胡说!自古以来典守者不能推辞其责,你怎么能这样推诿呢?且传钱自明来。” 没一会,钱自明进帐来叩见,岳飞喝问:“你为何克减军粮?” 钱自明禀告:“这是王老爷对小吏说的,米粮定要折扣。若不略减些,缺了正额,那里赔得起呢?” 岳飞大喝一声:“绑出去砍了!”一声令下,两边刀斧手即将钱自明推出,霎时献上首级。 元帅又叫王俊:“快去把军粮赔补上来,再行发落。” 众军兵一齐跪下说道:“这样的号令,我等愿意尽力苦战,也不肯舍了大老爷。” 士兵们叩头谢恩离去,王俊只有将克减下的粮草照数赔补了,来见岳飞缴令。岳飞说:“王俊,你冒功邀赏,克减军粮,本应斩首。今日因为你是奉旨前来,饶你死罪,捆打四十,发回临安,听凭秦丞相的处置。”左右一声呛喝,将王俊拖下去,打下四十大棍,写成文书,连夜解上临安相府发落。 牛皋禀告:“小将杀败金兵,救了他的性命,这奸贼反而来冒领我的功劳,又来克减军粮。而且他是秦桧一党,元帅何不将他斩了,以绝后患,反而解到奸臣那里去呢?” 岳飞说:“贤弟不知,他是秦桧所派来的,秦桧现掌相位,冤家宜解不宜结啊。” 正所谓的可放手时须放手,得饶人处且饶人。牛皋听了,心中愤愤不平,辞别了岳飞,回到了自己的本营。 下载免费阅读器!! 328话:铁浮陀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金兀朮被岳飞破了连环马,他的心中郁郁不乐,正聚集着众将商议,忽然听见一个小兵来报:“本国差遣兵士解送来的铁浮陀在外面候令。” 金兀朮大喜,传令:“将铁浮陀推到一边,等待天晚的时候,再推到宋营面前攻打宋营,任凭那岳飞足智多谋,也难逃过此劫。”一面叫人整备火药,一面暗点人马,等待黄昏时刻施放巨炮。 那陆文龙在旁边听了,就回营对王佐说道:“今日金国送来了铁浮陀,今晚就要攻打宋营,铁浮陀可是十分的厉害,要怎么办是好?” 王佐说:“宋营要如何晓得这个消息?必须要暗中送去一信,好让岳元帅可以好好的防备。” 陆文龙:“也罢,待我射封箭书去通报岳元帅,明天一早即同将军一起归顺宋军如何?”王佐大喜。 看着天色将晚,陆文龙悄悄出营上马,他靠近宋营,高叫一声:“宋军听着,我有机密箭书,速报给元帅,休得迟误。”飕的一箭射去,随即转马回到金营。 宋营军士拾得箭书,忙与传宣告知,传宣接了,实时进帐跪下禀告:“有一个金国小将,黑暗里射下这枝箭书,说有机密大事,求元帅尽速观看。” 岳飞接过了箭书,将手一挥,传宣退下。岳飞把箭上的书信取下,拆开观看,大吃了一惊,便暗暗传下号令,先叫岳云、张宪吩咐说道:“你二人带领人马如此如此。” 二人得令,领兵埋伏去了。岳飞又暗中命令兵士通知各位将军,将各营虚设旗帐,悬羊打鼓;各将本部的人马,一齐退往凤凰山去躲避。 金营到了二更时分,传下号令,将铁浮陀一齐推到宋营面前,放出了轰天大炮,向宋营中打过来。只见烟火腾空,山摇地动,好似雷公排出恶鬼阵,分明霹雳震乾坤。 长驱大进铁浮陀,欲打三军片甲无,不是文龙施羽箭,宋营将士命俱殂。当众将军在凤凰山上,看见这般的光景,好不怕人,便举手向天说道:“幸得皇天的庇佑,不灭绝我等人,若不是陆文龙一枝箭书,这铁浮陀岂不是把宋营的人马打成齑粉?也亏了王佐一条臂膀,救了六七十万人马的性命。” 岳云、张宪领了兵马,埋伏在半路上,听到大炮打过,等金兵回营之后,在黑影里,身边取出铁钉,把火炮的火门钉死。命令军士一齐动手,将铁浮陀推入小商河内,转马来到凤凰山缴令。岳飞命令三军回到旧处,重新扎好营盘。 金兀朮在营前,看见那铁浮陀大炮打得宋营一片漆黑,回到帐中对军师说道:“这回才算是真的成功打败了岳飞。” 众将一齐到帐中贺喜,金兀朮传令摆起酒席,同众将军等一直饮到天明。只见小兵进帐报告:“苦人儿同殿下带了奶母五更出营,投靠宋军去了。” 金兀朮听了,大叫道:“罢了,罢了,简直是养虎为患。” 他正在恼恨,又有小兵来报:“启报狼主,岳营依然存在,而且旗幡分外鲜明,越发越雄壮了。” 金兀朮好生疑惑,连忙出营观看,果然是依旧旗帜鲜明,枪刀密布,不知何故?传令让铁浮陀今晚再轰打宋营。小兵一看,铁浮陀不知道到哪里去了,慌忙四下搜寻。呀,全被推在小商河内了,连忙来禀报,直气得金兀朮暴跳如雷,众将上前劝解。 金兀朮回营坐定,叹了口气说道:“那岳飞南宋蛮子果真厉害,能使将官舍身断臂来骗我。那曹宁必然也是他说动离去,害他们父子身亡,如今又说服陆文龙归顺宋朝。铁浮陀一旦成空,枉费数年的功夫,空耗钱粮不少,实在是可恨,如今该如何是好?” 哈迷蚩说:“狼主请不必担心,待臣明天摆下一阵,名为金龙绞尾阵,引诱那岳飞南宋蛮子来打阵,必定可以擒他。” 金兀朮:“既然如此那尽速去整备。”哈迷蚩领令,亲自去操演。 那晚铁浮陀攻打过宋营过后,即将天明,陆文龙连同奶娘暗自将金银珠宝收拾妥当,连同王佐出营,竟往宋营方向而来。岳飞已经将营寨重新扎好,王佐到了营前下马,晋见岳飞,禀明所有事情。各位将军、总兵、节度、统制,都感谢王佐的救命之恩。 岳飞传令,请陆文龙相见,陆文龙进帐参见说道:“小侄不孝,错认仇人为父,若非王恩公说明,怎么能得继续延续陆氏的血脉。” 岳飞吩咐送陆文龙到后帐居住,拨二十名家将服侍,一面差人送奶娘回到陆子的家乡居住。 金营内哈迷蚩来禀告金兀朮:“狼主,可派遣人将一封箭书射进宋营,叫岳飞暂停一月,待臣摆好阵势,然后开阵擒捉岳飞,早已谋定大事。” 金兀朮听了,就写一封书信,派遣小将来到宋营面前,高声叫道:“南宋蛮子听着,我是金国元帅金兀朮,有书信一封要给你们宋营的主将,快点接去。”说完就一箭射进宋营。 小军拾得箭书,送到传宣,传宣将书信呈上,岳飞看完之后,吩咐说道:“你去跟他说,等他摆好阵势,快来知会我军打阵。” 传宣得令,出营大声喝道:“金奴听着,我家元帅有令,教你们速去练熟摆阵,好等待我们来攻打。”金将听了,回营复命,哈迷蚩即将士兵尽数调齐,操演阵势。 有一天,小兵进帐来报告:“启禀狼主,营门外有一个大汉,他自称是云南化外大王,叫做李述甫,带着他的外甥黑蛮龙前来求见。” 金兀朮便问哈迷蚩:“他是什么人?来见我想干什么?” 哈迷蚩对金兀朮说:“臣久闻云南化外国有个李述甫,他是个南方蛮子的统领。今日必然来相助狼主,可以请他进来相见,看他有什么话想要说的。”金兀朮就命令小兵请李大王进帐相见。 于是那个小兵出营对李述甫说道:“狼主请大王进帐相见。” 李述甫想:“兀朮不过是金国的王爷,我也是大王,他怎么不出来接待我呢?” 他就对黑蛮龙说道:“你可以在外面等候,待我去见了金兀朮,看他如何待我?如果是没有对待贤者的礼仪,我何苦要来帮助他呢?” 黑蛮龙答应,就站在营前等候,那李述甫来到金兀朮帐前立着,叫声:“狼主见礼。” 金兀朮看见他生得身高一丈二尺,面如蓝靛,发似朱砂,心里觉得有些奇异,本来要下来与他行礼,却挨近与他比比看长自己多高。那李述甫见金兀朮目不转睛的瞧着他,又见他挨近身来,只认为金兀朮是要来捉拿他,举起手来只是一掌,就把金兀朮打倒,飞跑出营账,上马提枪便走。后面的金将与兵士,赶过来要捉拿他们。黑蛮龙大喝一声,提起斗大的铁锤来,一连打翻了好几个士兵,后面的人不敢再追来。 李述甫对黑蛮龙说:“这金人不是个好人,我有心要来帮助他,没想到他倒来捉拿我。被我一拳打翻了他,走了出来。” 黑蛮龙说:“舅王,我们既然到了此地,不如到对门的宋营去看看。听闻岳元帅的儿子岳云本事高强,待甥儿去与他比试比试,若果真高强,我们愿意归顺宋朝如何?” 李述甫:“的确有道理。”于是领着一队苗兵,来到宋营前面吶喊。 黑蛮龙站立在马阵的前面,高声地叫道:“呔,宋兵听着,我乃化外国的大王。我听闻你们有个叫做岳云是有些本事,可叫他出来试试我小王爷的猛锤。不然大爷我就杀进营来了!” 小军慌忙报上账来:“启禀元帅,有一个化外国的苗王讨战,指名要岳云公子出马应战,特来禀知。” 岳飞说:“那蛮王为什么到此讨战,必定有缘故。”就命令岳云:“你出去时,务必要见机而行。” 岳云答应一声:“得令!” 他上马提锤,直到阵前观看。一眼看去,但看见那员苗将,头有笆斗大,脸如黑漆,眼环口阔;头上戴着乌金莲子箍,左右插着两根雉鸡尾,身上披着乌金铠甲,坐下一匹高头黑马,手使两柄笆斗大的铁锤,年纪不多,只有十六七岁。再看到旗门下这个人,身长丈二,形容古怪,相貌稀奇,红须赤发,压住阵脚。 下载免费阅读器!! 329话:黑蛮龙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黑蛮龙大喝一声:“来将是何人?留下名号来!” 岳云说:“你可要坐稳了,不要听到我的大名就跌下马来,我乃是文武兵马大元帅岳飞的义子岳云,你这一个苗将为何到此?留下名来。” 黑蛮龙说:“小王乃是云南化外国总领李大王的外甥黑蛮龙,因为你们宋朝久不来封王,所以前来帮助金国,来帮他们夺取天下。不料那个金兀朮也不是个好人,现在想要回去。听闻你这个岳云倒有些本领,所以前来与你比比武艺,你就上来试试我的钢锤。” 说完,黑蛮龙就当真的一锤打来,岳云把左手中这烂银锤架开,右手一锤打了过去。两个人锤来锤往,锤去锤迎,举起犹如日月当空,打下好如寒星坠地,真的是棋逢敌手,将遇良材,战到百十个回合,不分胜负。 岳云想:“这个苗将果然是好本事,我将他引到荒僻的地方,问他个缘故,再劝他归顺,岂不是更美?” 岳云便回马就走,大叫:“苗将,你敢来追我吗?看我回马锤的厉害。” 黑蛮龙说:“怕你什么回马锤,我偏要追你!” 两个人紧赶紧走,慢赶慢行,来到凤凰山一带茂林深处,岳云回转马头,叫了一声:“小苗王,且慢动手,我有一句话与你商量。” 黑蛮龙说:“是不是你怕输了,有什么话要讲?” 岳云说:“我跟你对战了半天,一直都没有分胜负,难道我真的怕了你吗?况且我爹爹帐下雄兵猛将不少,金兵六七十万尚不能攻下我中原,你的舅舅是云南的总领,应该发兵来相助我宋朝才是,为何反而来与我军作对?就算你杀了我,也占不得我宋朝的江山;我杀了你,白白的送了性命,也不见得凌烟阁上的标名。所以引你到此,就是为了要跟你说这句话,请你想想看,我俩何苦做冤家呢?” 黑蛮龙:“你既然知我舅父是云南总领,为何这几年宋朝不来封王?” 岳云:“原来如此,小苗王你有所不知,这几年来宋朝国事艰难,二圣陷于金国。幸得今皇上泥马渡过夹江,却又遭到金兀朮屡犯中原,应接不暇,那有工夫到南地去封王呢?久仰小苗王乃是世间的豪杰,今日有幸相逢,我想要与你结拜为友。等待恢复中原,我义父禀奏圣上,封你舅舅的王位,决不食言,不知小苗王你的意下如何?” 黑蛮龙:“我也听闻小将军的英名,如今看起来,果然不假。今日有幸认识,三生有幸,蒙许结拜,只恐怕我是高攀不起。” 岳云:“大丈夫意气相投,即可成为莫逆之交,你为何口出此言?” 二人于是下马,撮土为香,对天立誓,结拜为友,岳云年长为兄。黑蛮龙说:“大哥请先回营,等待小弟与家舅说明之后,再来拜见老伯。” 二人上马同行,来到了阵前,岳云收兵回营,来见岳飞缴令。他将与黑蛮龙结拜的事说了一遍,岳飞大喜。 李述甫见外甥与岳云同归本营而别,他来问黑蛮龙:“你与岳云比武,胜败如何?” 黑蛮龙下马,将事情细细禀明。李述甫听了,心中大喜,于是与黑蛮龙一同来到宋营前。传宣飞报进帐说道:“启禀主帅,云南李大王同小王爷在外候见元帅。” 岳飞传令大开营门,带领着大小众将,一齐出来迎接。接到营账之中,见面礼完毕,分宾主坐下。岳云过来见了大王李述甫,黑蛮龙也过来见了各位将军。 张俊、韩世忠、刘锜、岳飞四个元帅齐声说道:“久仰大王的英名灌耳,深感到钦敬。” 李述甫说:“久闻四位元帅再整宋室江山,真是擎天玉柱,架海金梁,四海宾服。” 岳飞吩咐军中治酒相待,一面传令犒赏云南的军卒,岳飞对李述甫说道:“大王请先回国,眼下金国金兀朮屡次侵犯中原,如此的猖獗,尚未平服,恐怕关外苗族乘机而入,甚为不便。还须大王的镇治,方保无虞。等待本帅平了金国,迎了二圣还朝,那时再奏明圣上,本帅亲到云南封大王的王位便是了。” 李述甫大喜:“遵教了。”当日酒会散去,各自回归本营,岳云留了黑蛮龙两人聊了一夜。 隔天早上,李述甫前来辞别岳飞,岳飞吩咐准备粮草等物相送,各将官都来送李述甫起行,唯有岳云与黑蛮龙两人恋恋不舍,黑蛮龙说:“哥哥千万同伯父来云南走走。” 岳云:“为兄一定会去探望贤弟。”两人洒泪离别,李述甫同黑蛮龙率领苗兵,回到化外国去。 过了十多天,岳飞暗想:“到如今已经有半个多月,金营却不见动静,不知道他们排出的是什么阵,有这样的麻烦吗?” 等到晚上,岳飞悄悄地带了张保出营,来到凤凰山边茂林深处,盘上一株大树顶上偷看金营。果然有百十万的人马,诈称有二百万兵,摆着两条的长蛇阵,头并头,尾搭尾,所以名叫做金龙纹尾阵。岳飞正在看着之间,只听得弓弦一响,连忙回转头来看时,肩膀上早中了一箭,岳飞大叫一声。 那放箭的人暗想:“这下可报了仇。”竟悄悄的离去了。 张保听见岳飞大叫,忙着把索子放下,拔出箭头,扯下一段战袍包好了岳飞的肩膀,将岳飞背在背上。岳飞回过神来,轻轻地说道:“张保,扶我上马回营。” 张保便扶着岳飞上了马,慢慢的回到营中,张保扶着岳飞到后帐坐着,岳飞即将以前牛皋保存下的一颗药丸服了,霎时箭疮平复。他又叫张保:“你悄悄去唤戚方来。” 张保领命去唤戚方,戚方好像有个吊桶在心头,一上一下不停的拍打,又不敢不来。只有跟张保来到后帐,叩头说道:“元帅唤末将到此有什么命令?” 岳飞说:“戚方,人非草木,岂无分晓。我因为兵下洞庭的时节,你违抗了我的军令,故将你责备了几下,你竟然想把本帅射死?你不想若非本帅恩义待人,怎能得王佐断臂?不要说他别的功劳了,只讲他前日子报铁浮陀的消息,使我军等人到凤凰山避难,幸亏得救了三军将士的性命。况且我是主帅,就只是屈打了你几下,有何大仇呢?” “你今日又射本帅一箭,幸亏上天不灭绝我,你如此的心狠手辣,岂不断送了宋朝的天下?我如今唤你前来,给你一封书信,你连夜往临安去,投在后军都督张俊那边去寻个出身,若到了天明,恐怕众将不服,你就难以活命了。” 戚方无言以对,接过了书信,叩头谢恩出帐,上马回营,取了些钱财。戚方上马出营,恰好劈面撞着牛皋,牛皋问:“是谁?” 戚方:“是我。” 牛皋:“三更半夜,你往何处去?” 戚方说:“奉元帅之命,命令我去投奔后军都督张老爷,所以出营。将军若不信,现在我有元帅的书信在此?” 牛皋想:“方才见他出营去,又见他回营。没有多久,又见元帅伏在马上,张保扶着回来。必定这厮又做出什么事来了,若叫他去投靠了奸臣,那可不妙了。” 便喝道:“如果是奉元帅之令,也应该在大白天去,怎么在夜里私逃呢?必有隐情,同我去见了元帅,方能放你去。” 戚方说:“元帅命令我速去,不要等到天亮,你为何阻止我呢?” 牛皋:“胡说!” 就是一锏打来,戚方没有提防,被牛皋打得脑髓直流,跌下马来。牛皋将他身上金银和那一封书搜出来,取了首级,进帐来见岳飞。 岳飞见了,说一声:“是本帅忘了,不曾记得今夜是贤弟巡夜。他被你打死了,也是他的命不该活。” 牛皋问:“元帅为了什么事,叫他去投靠奸臣?” 岳飞便把放箭的事说了一遍,牛皋说:“既然如此,小弟打死他也不差。” 于是牛皋辞别了元帅,仍然去巡夜。当晚也不再提起。隔天,元帅升帐,聚集众将,岳飞把戚方的事说了一遍,众人皆大惊。又有军士来报:“罗纲和郝先逃走了。” 岳飞:“他们见戚方身死,自然立脚不住,就由他们自去吧,不必去追他们。”岳飞吩咐将戚方的首级,号令军前一日,取来合在尸首上埋葬。 !! 330话:金龙绞尾阵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金营军师哈迷蚩阵已经摆完,他来禀告金兀朮,金兀朮大喜,立即派人向宋军下战书。岳飞约定日期决战,他请各位元帅齐到中军商议,那四位元帅各处人马,合计共有六十万兵。 岳飞和张俊带领着兵马,打左边的长蛇阵;韩世忠和刘锜领兵去打右边的长蛇阵。岳飞命令岳云、严成方、何元庆、余化龙、罗延庆、伍尚志、陆文龙、郑怀、张奎、张宪、张立、张用,从中间方向杀来,准备妥当。 到了次日,三个轰天火炮,中间六柄锤、六条枪、一枚银剪戟、三条铜铁棍,冲进金兵阵去。撞着锤,变为肉饼;挨着棍,马仰人翻。金营将台上一声号炮,左右营阵脚走动,方才围着靠拢而来。岳飞人马已经从左边杀入,举起沥泉枪乱挑。马前张保,抡动镔铁棒,马后王横,舞着熟铜棍,好像是天神出世,后面的牛皋、吉青、施全、张显、王贵等众英雄,一齐杀入阵来。右边韩世忠手舞长枪,左手大公子,右手二公子,后面苏胜、苏德等众将一齐杀进。 金营将台上又是一声号炮,四面八方团团围了过来。那金龙阵原是两条长蛇阵幻化出来的,头尾各有照应,犹如两个剪刀股形一般,一层一层围拢了过来。杀了一层又是一层,到处都是金兵金将,杀不散,打不开。这四位元帅、大小将官,都在阵中狠杀,真的是杀得天昏地黑,日色无光,好生的厉害。 征云阵阵迷三界,杀气腾腾闭九霄。大开兵,江翻海搅;冲队伍,地动山摇。叉耙枪刀宣花斧,当头砍去;铲锤剑戟狼牙棒,劈面飞来。强弓硬弩,逢者便死;单鞭双锏,遇者身亡。红旗耀日,人皆丧胆;白刃争光,鬼亦消形。惨淡阵云横,悲凉鼓角声,杀人如草芥,破阵扫金营。 四位元帅连同众将正在阵中厮杀,阵外忽然来了三个少年英雄。原来那金门镇的先行官狄雷,自从遇见岳飞之后,每每想要去投奔,在他麾下去立功,却无门可入。那日听闻金兀朮又侵犯中原,与岳飞在朱仙镇上交战,他便心下暗想:“我此时不去立功,更待何时?” 狄雷披挂上阵,拿了两柄银锤,跨上青鬃马,飞奔往朱仙镇而来,在路上非止一日,到了朱仙镇才知道岳飞已经杀了一天一夜,尚未分出胜负。 狄雷正要打点杀进阵去,但见到正南方上一个少年英雄飞马而来。狄雷定眼一看,那位小将不到二十岁的年纪,骑着一匹红鬃马,使着一杆錾金枪。狄雷就上前一步问道:“将军尊姓大名?到此地干什么?” 那人说:“小人樊成,乃是岳飞元帅麾下统制官孟邦杰的妻舅。今日听闻金兵在此地与岳元帅交战,特地到此助他一臂之力,请问将军尊姓大名?因为何故问及小人?” 狄雷说:“我乃金门镇先行官,姓狄名雷。因为昔日岳元帅追杀金兵,小将一时误认,冒犯了元帅,惧罪潜逃。今日因为金兀朮又侵犯中原,所以来此地想要立功赎罪。” 樊成说:“既然如此,我们二人就杀入阵内去助战,如何?” 狄雷:“虽然说的好,但是金兵重重迭迭如此众多,不知道岳元帅身在何处,我们该从那一方杀入比较好?” 两个人正在商议,只见前面一位将官飞马而来。二人抬头看时,只见那个人生得面如重枣,丹凤眼,卧蚕眉;坐下黄骠马,横提青龙偃月刀,年纪不到二十岁。 樊成、狄雷二人催马上前问道:“将军且停住马,前有金兵阻路,你要往何处去?” 那人说道:“在下姓关名铃,曾与岳元帅的公子岳云有八拜之交。听闻金兀朮与岳元帅交战,故此特地前来帮助杀贼,请问二位尊姓大名?” 樊成、狄雷各通报了姓名,将前来助阵的事情向大家说了一遍,关铃说:“如此甚好,我们一同杀入阵去。” 樊成:“我们二人本来想要杀入阵去,因为见到金兵甚多,不知道排的是什么阵,该从那一头杀入才好,所以在此商议。” 关铃:“二位仁兄,自古大丈夫堂堂正正,既来助阵,不管他什么阵,我们只要从正中间杀入进去,怕他什么?” 二人大喜,叫声:“好!” 三人就一齐拍马,往着正中间冲,杀了进去。锤打枪挑刀砍去,人头滚滚肉为泥。 金兵那里招架得住,慌忙报上将台说:“启禀狼主,有三个小南蛮杀入阵中,十分的骁勇,众部将不能抵挡,三人杀进金龙阵中心来了。” 当时金兀朮正坐在将台上看军师指挥布阵,听了此报,便把号旗交给了哈迷蚩,自己提斧下台,跨马迎了上去,正遇见关铃等三人。 金兀朮大喝一声:“呔!你们三人是何等之人,擅敢冲入我金军的阵内来?” 关铃喝道:“我乃梁山泊大刀关胜爷爷的公子关铃,你是何人?说明了好记我的头功。” 金兀朮看见关铃年纪幼小,威风凛凛,相貌堂堂,心中十分的喜爱,便叫:“小子,我是大金国昌平王金兀朮,我看你小小年纪,何苦断送性命在此地?你若肯归顺,我封你一个王位,永享富贵,有何不美呢?” 关铃听了笑道:“咦,原来你就是金兀朮?也是我小爷的时运好,出门就撞见个宝。快拿头来,送我当做见面礼。” 金兀朮大怒,骂一声:“不识抬举的小畜牲,看我的大斧!” 金兀朮于是抡动了金雀斧,当头砍来。关铃举起了青龙偃月刀,拨开斧,劈面交加。两人战了十几回合,惹恼了狄雷、樊成,一杆枪,两柄锤,一齐上前助战。金兀朮那里敌得过这三个刚出林的乳虎,直杀得两肩酸麻,浑身流汗,只有转马败走。又恐怕他们冲动阵势,反自绕阵而走,因为金兀朮在前,众兵不好阻挡,那三个人在后面追赶,反而把那金龙阵冲得七零八落。 那阵内四位元帅见阵脚散乱,就指挥众将四处追杀。关铃正杀得热闹,看见了岳云,便高声大叫:“岳大哥,小弟在此。” 岳云见是关铃,好不欢喜,便叫道:“贤弟来得正好,快帮我杀尽这些金兵,同你一起去见义父。” 樊成舞动着这杆錾金枪,一枪一个,正杀得高兴,正撞着孟邦杰,叫声:“姊夫,我来了!” 孟邦杰见了,大喜说道:“小舅子来得甚好,快立些功劳,好见元帅报功。” 狄雷杀进金营之中,正好遇见岳飞,便高叫:“元帅,小将狄雷在金门镇上误犯虎驾,今日特来投在元帅麾下效劳。” 岳飞说:“将军给国家出力,杀退了金兵,报功受职。” 狄雷得令,抖擞精神,去打金兵。当时刘琦对岳飞说:“岳元帅,我不陪了。”竟带领本部人马,匆匆的杀出阵去了,连岳飞也不知道其中的缘故。 岳云银锤摆动,严成方金锤使开,何元庆铁锤飞舞,狄雷双锤并举,一起一落,金光闪灿,寒气缤纷,这就叫做八锤大闹朱仙镇。杀得那些金兵尸如山积,血若川流,好生的厉害。 杀气腾腾万里长,旌旗密密透寒光。雄师手仗三环剑,虎将鞍横丈八枪。军浩浩,士堂堂,锣鸣鼓响猛如狼。刀枪闪烁迷天日,戈戟纷纭傲雪霜。狼烟火炮哄天响,利矢强弓风雨狂。滔滔流血沟渠满,迭迭尸骸积路旁。 杀得那金兀朮大败而输,往下败走。众营头立脚不住,一齐弃寨而逃,乱乱窜窜,败走了二十多里,追兵渐远。不知道前队败兵发起喊来,原来是刘琦元帅抄着小路来到此地,将树木钉桩,阻住了去路,两边埋伏弓弩手。一声梆子响,箭如飞蝗一般的射来,金兀朮传令转往左边的路上逃走,又走了一二十里,前军又发起喊来。 金兀朮查问为何,小兵禀报:“前面是金牛岭,山峰巉削,石壁危峦。单人还要攀藤才能爬得上去,更何况这么多的人马,如何能过得去呢?” 金兀朮下马走上前一看,果然是十分的危险,不能过去。想要再寻找别的路,又听到后面喊声震耳,追兵渐近,弄得进退两难,心中一想:“我统领大军六十多万兵,想要夺取中原。今日兵败将亡,有何面目见众将呢?” !! 331话:十二道金牌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不知道是不是天意让金兀朮不该绝于此地,忽然听见震天一声响,那石壁倒了下去;又听到豁喇喇的,山岭危巅尽全数倒下。金兀朮一看,山峰尽成平地,他心中大喜,跨上马,招呼众将爬上岭去。 那些金兵是个个争先恐后,一拥而上,反而挤塞住了。刚刚爬上了五六千人,忽然一声雷响,那巅崖石壁依旧竖了起来,后面的人马无法上山。追兵已经到达,把那些金兵犹如砍瓜切菜一般,无路逃生。 金兀朮在山岭上望见山下,看见那金国人马死得可怜,不自觉眼中流泪,对着哈迷蚩说道:“我自从进军中原,所到之处,所向披靡望风瓦解。没想到遇到岳家军竟是如此的厉害,六十万的人马,被他杀得只剩下五六千人,我还有何面目回去见老狼主呢?” 哈迷蚩说:“狼主,胜败乃是兵家常事。我们暂且回国,再整备人马,杀进中原,以报此仇。” 金兀朮心想:虽然只是与岳飞远远地见过一次面,但他认得出来,岳飞极有可能是徐福在今世的化身。但他始终没有机会可以逮住岳飞,如今就这样子回去,就等于放弃了长生不老的机会。 他正在想着,只见对面林子内走出一个人来,书生的打扮,飘飘然有神仙的气息,他上前来见金兀朮说道:“狼主在上,你只想调兵复仇,但终究有何用呢?就像是在锅中添水,还不如在灶内填柴。自古以来,权臣在内,大将岂能立功于外?岳飞他自然也免不了。” 金兀朮听了,瞬间恍然大悟,于是作揖答谢:“承蒙教谕,请问先生尊姓大名?” 那人说:“小生所说的,只不过是顺应天命,我又何必留名?”于是辞别了金兀朮而去。 金兀朮吩咐早早安营,埋锅造饭,吃了一餐。哈迷蚩说:“狼主,上天派遣此人来点醒我们,狼主且暂时住营。等待臣私自进入临安,去拜访秦桧。让他寻个机会,去害了岳飞,何愁天下得不到呢?” 金兀朮说:“你务必要跟秦桧说,岳飞的这一条命我是要定了,我写一封书信给军师带去。另外盟约也已经写好了,你要秦桧缴给宋皇帝,就说宋金双方以秦岭淮河为界互不侵犯。” 当下金兀朮就取过笔砚,写了一封书信,外面用黄蜡包裹,做成了一个蜡丸,递给哈迷蚩:“军师,你进入中原,务必要小心。” 哈迷蚩:“不劳狼主费心,小臣自然会见机行事。”哈迷蚩于是将蜡丸与宋金盟约藏好,辞了金兀朮,悄悄的进入临安府而去。 岳飞在朱仙镇扎营住下,他赏劳兵将,一面写着进朝报捷,一面催赶粮草,收拾衣甲,整顿准备再发兵扫荡金国。 哈迷蚩打扮成汴京人的模样,悄悄的来到了临安府,他打听到秦桧同夫人王氏在西湖上游玩,他即忙也寻到湖上来。只见秦桧正在苏堤边停泊座船,与夫人对坐饮酒,赏玩景致。 哈迷蚩就高声叫道:“卖蜡丸,卖蜡丸!” 哈迷蚩叫过东来,又叫过西去。那王氏听得卖蜡丸的只管叫来叫去,就往岸上一看,便叫:“相公,那不是哈军师吗?” 秦桧一眼望去,说道:“果然是哈军师。”便吩咐家人:“去叫那个卖蜡丸的人上船来见我。” 家人领命,急急忙忙的走到船头上,把手一招,叫那个卖蜡丸的人上船来,同家人进入船舱跪下。 秦桧问:“你卖的是什么蜡丸?可医得我的心病吗?” 哈迷蚩:“我这蜡丸专治的是心病,而且有妙方在里面,但必须要早一点医,时间缓了恐怕无效。另外附有盟约一张,请臣相仔细观看。” 秦桧:“既然如此,你就把丸子与盟约留下,我照药方服了便是。”他叫家人:“赏他十两银子。”哈迷蚩会意,领赏而去。 秦桧将蜡丸剖开看,里面却是金兀朮的亲笔书信,他指责:“秦桧你违背盟约,以致金军被岳飞杀得大败而输。如果能逮捕岳飞,才是报效金国之恩,得了宋朝的天下,愿意与秦桧平分疆界,还有岳飞这一条狗命,务必要留给他。另外有重写一张盟约,要他献给高宗皇帝。” 秦桧看完,把书信递给王氏说:“金兀朮要我逮捕岳飞,当如何处置?” 王氏说:“相公官居宰相,职掌群臣,这等小事有何难处。况且前日子药酒的事件被牛皋识破,今日若岳飞灭了金国,岳飞功高无比,倘若他回京,查究此事,我们一家性命难保。为今之计,不如慢发粮草,只说今日与金国议和,并且叫他收兵,暂时回来朝廷。然后再寻一计,将他给逮捕,岂不是更美?” 秦桧大喜:“夫人言之有理。”于是命令罢宴开船,上岸回府。 秦桧带着与金兀朮给他的和约,划定了双方以秦岭淮河为界互不侵犯。去见高宗皇帝,秦桧将和约交给高宗过目,高宗看了龙颜大悦。 “秦爱卿,你真是好样的,凭着你的才干就把和约签了,你胜过千军万马,朕要好好奖赏你。”高宗欣欣然地说道。 “皇上,和约虽然签了,但是金国狼主有个要求,那就是收回岳飞的兵权,让他回家种田。如果他们听不到这个消息,就会撕毁和约再次发难。”秦桧说道。 高宗听了有些犹豫,沉吟半响说道:“岳飞为朝廷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将他贬为庶民于理不合,倘若他的那些手下将士不服,联合起来造反,那朕如何处置?这件事还是稍后再议。” “不行啊,皇上,微臣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服金人,要是皇上不做个姿态,恐怕金人再起祸端。岳飞他是一个顾全大局的人,只要皇上把道理讲明,好好安抚他,他一定会遵旨的。这也是权宜之计,要是金人还不满意,再次南下,我们就重新启用岳飞。岳飞自称忠君爱国,当以社稷为重,只要皇上把此事做得适当,我相信岳飞一定会体谅皇上的一番苦心。”秦桧说道。 “秦爱卿,你是当朝宰相,关键时刻能够独当一面,这件事交由你来办,该怎么做你自己掂量着办,千万不要激起兵变。”高宗说罢便拂袖而去。 “微臣领旨。”秦桧跪下叩首,满口答应。 出宫之后,秦桧心里暗自寻思要如何起草圣旨,这样的圣旨不能太露,也不能太含糊,要用皇上的口吻来拟诏。不管怎么说,首先得把岳飞骗回临安府再说。回到府上,秦桧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起草诏书,他以一个状元的文笔写了一遍又一遍,直到他觉得满意了,这才站起来伸伸腰。 “岳飞,这回看你接到圣旨之后如何决断?你要是回来,我肯定不会让你有好日子过的;你要是不回来,那就是抗旨不遵,那就是死罪。”秦桧想到这里,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岳飞驻军扎营在朱仙镇,这一天岳飞闲坐在帐中,观看兵书,忽然报圣旨到。岳飞连忙出去迎接,钦差开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国之安于稳定,民之安于乐业,两国交兵,涂炭生灵,朕于心不忍。今宋金和议已成,两国结盟兄弟,睦邻友好,互不侵犯,致力发展,富民强国。岳少保连年征战,劳苦功高,请带回兵进京,加封官职,不得有误。钦此。” 岳飞听了惊懵了,没想到皇上居然在此时召他回京,当初不是说好了秋后挥师再北伐吗,眼看就要秋收了,此时召他回京,不知所为何事? “岳少保接旨。” 钦差见岳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喊了一遍,岳飞才回过神来,只好领旨谢恩。谢恩完毕,送走了钦差,岳飞回到营中,召集众将商议,对他们说道:“圣上命我进京,我怎么敢抗旨?但是奸臣在朝,此去吉凶未卜。我暂且将大军留在朱仙镇,由我一个人回京面圣,向圣上请求挂帅北伐,扫清狼烟。要是圣上不听,这里面就一定有奸计,我得把事情搞清楚再回来。我离开之后,众兄弟一定要好好守在朱仙镇,不要去惹麻烦。” 众将说道:“元帅是岳家军的主心骨,怎么能轻易离开?应该好好商议商议,是不是非回京不可?” “此乃君命,常言道,君命难为。还有什么好商议的?”岳飞说道。 “大哥不要太固执,常言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现在朝廷奸臣当道,说不定又像当年张邦宗设计陷害一样。当年有宗大人、李大人替你撑腰,可现在朝廷那些大臣都是秦桧的走狗。赵鼎臣丞相不愿同流合污,结果不明不白的突然死亡,大哥,你要三思。”施全劝说道。 大家正说之间,又报有内使拿着金牌,到军前来催岳飞起身。岳飞听了,慌忙接过金牌,正要和兄弟们说道,又报金牌来催。没有一段时间,一连接到十二道金牌。 内使说道:“圣上命元帅速速起身,若再迟延,那就是违逆圣旨了。” 岳飞听了默默无言的走进帐中,唤过施全、牛皋二人来嘱咐说道:“二位贤弟,我把帅印交给二位,暂时帮我执掌中营。此乃大事,你们二人必须遵守我的法规,千万不要放纵手下军士扰害民间,也不枉我与你们结义一番。” 岳飞说完,就将帅印交付二人收了。再点四名家将,同王横一起起身。众统制和众军士,齐出大营跪送,岳飞又将好言抚慰了一番,上马便行。但见朱仙镇上的居民百姓,一路携老挈幼,头顶香盘,挨挨挤挤,异口同声要挽留元帅,哭声一片。 岳飞看到老百姓扶老携幼相送,他感激流涕地说道:“承蒙父老乡亲盛情挽留,岳飞感激不尽。岳飞也想留在这里和大家一起开垦荒地,可是圣上连发十二道金牌召我,我怎敢违抗君命?况且我去了之后,不久就会回来扫清金兵,让你们过上安宁幸福的日子。” 众百姓无奈,没一个不悲悲戚戚的,大家让开一条路目送着岳飞离去。众将依依不舍,送了一程又一程,岳飞见众将不舍,说道:“诸位将军,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大家请回去吧。” 众将听了,只好停了下来,和岳飞洒泪道别。岳元帅带着王横和四个家将拍马而去,众将直到看不见岳飞一行人,才悻悻然返回驻地。 下载免费阅读器!! 332话:解梦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岳飞心中想着朝廷的事情,想起朝廷的旨意,想起一连十二道金牌来催命,他的心里坎坷不安。他睡在床上,总是翻来覆去难以入眠。一直到了三更过后,他才恍恍惚惚的睡下,突然一阵阴风吹来,只觉得全身冰凉。 岳飞非常的诧异,起身开门一看,看见眼前一片荒郊,朦胧的月光洒在荒郊,阴气袭人。再走向前去,只见两只大黑狗,面对面蹲着说话,又看见两个人赤着膀子,站立在旁边。 岳飞心里想:“真是奇怪了,我活了大半辈子,从来没听说过畜牲也会说人话?我姑且听听他们说些什么?” 岳飞走上前去仔细聆听,那两只大黑狗看见岳飞来了,站起来飞也似地跑开了,只有站立在旁边那两个赤着膀子的大汉大眼瞪小眼看着岳飞。 “二位是什么人?为什么站在这里一动不动?”岳元帅奇怪的问道。 那两人听了也不答话,仍然是虎视眈眈的看着岳飞。岳飞看到这两人一言不语,也就只好作罢,他转身正要回去,忽然扬子江中狂风大作,白浪滔天,江中钻出一个怪物似龙非龙,往岳飞的方向扑来。岳飞见此情景,大吃一惊,慌忙地闪躲,谁知道仓促之中跌倒在地。他四处摸了摸,却摸着被单,睁眼一看,原来自己躺在床上。岳飞醒来之后,才知道这是一个恶梦,他惊吓出一身冷汗。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梦?主凶还是主吉?那是龙非龙的怪物又是什么东西?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赤须龙?明天就要过扬子江了,我要格外小心才是。”岳飞心中暗自寻思。 清早起来,岳飞来到外面看了看周围的水光山色,忽然听到晨钟敲响,抬头望去,只见对面金山寺在晨光中熠熠发光。 “金山寺就在前面不远,听韩元帅说金山寺有个道月和尚能知道过去与未来,我何不前去拜访一下,请他给我解一下这个离奇的梦?” 岳飞主意已定,便叫王横准备香烛纸钱等物。那驿官将船只准备好,岳飞赏了驿官几两银子,然后下船过江,一路来到金山脚下上岸。上了岸,岳元帅吩咐家将固守船只,他只带了王横,徒步上山。 山上的景色优美,昔日梁红玉擂鼓镇金山的鼓楼依旧还在,只是草木更加的茂盛。站在金山之上,岳飞远望黄天荡,当年金兀朮被困在黄天荡那种情形彷佛就在眼前。他没有多想,一心只是去拜访老和尚道月,请他指点迷津。 来到大殿上,岳飞呈上香烛纸钱,亲自点香拜佛,祷告完毕,站起来走去方丈的门口,只听到方丈口中朗然吟道:“苦海茫茫未有涯,东君何必恋尘埃?不如早觅回头岸,免却风波一旦灾。” 岳飞听了,暗暗想道:“这和尚果然有德行,看这老和尚的意思好像要我远离尘埃,早日隐退,免得将来有灭顶之灾。老和尚提到了风波二个字,难道我真的会如他们所说的?不可能,大不了我辞官不做,回家耕田种地,一家人团团圆圆过日子,我不图名利,谁又能把我如何?” “不过,现在还不行,有那么多国家大事装在心里,还有那么多兄弟需要有人指挥,中原尚未恢复,二帝还在五国城受苦,我岂能过安闲的过日子?金贼未灭,我岂能坐视不管呢?” 岳飞正在寻思之间,只见从里面走出一个小和尚来,说道:“家师请元帅入室相见。” 岳飞随着小和尚走进方丈室,那道悦和尚见了岳飞,连忙下了禅床,双手合什,口颂佛号和岳飞见礼。道悦说道:“元帅光临敝寺,山憎有失远接,望乞恕罪。” 岳飞说:“昔年在沥泉山参见大师,曾言二十年后再得相会,没想到果然如此,大师真是神人啊。下官只因为昨夜在驿站中得到一个异梦,未卜吉凶,特地前来请求大师指点。”岳飞说罢,便将梦中的事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道悦听了说道:“自古至今人无梦,梦中景物忽然来,必定有征兆。两头大黑狗面对面说话,岂不是一个牢狱的狱字?旁边站立赤着膀子的两人,必定是因为你而同受其害的人。江中有风浪,涌出怪物来扑向你,说明你有风波之险,遭遇到奸臣的加害。” “元帅此行,恐怕有牢狱之灾、奸人陷害的事情,你可千万要小心小人的加害,谨防奸臣的陷害,切忌有风波莫要去。老衲言尽于此,请施主好自为之,阿弥陀佛。” 道月和尚说到这里,双眼微闭,双手合什,口颂佛号。岳飞不解的问道:“我为国家南征北讨,东荡西除,立下了多少大功,朝廷自然封赏,哪有什么牢狱之灾呢?” 道悦睁开眼淡淡地说道:“元帅虽然如此说,岂没有听说过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从来是患难可同,安乐难共。不如退隐山林,远离尘埃,这样或许可以明哲保身,此乃上上之策,请元帅三思而后行。” 岳飞听了说道:“承蒙大师指引,这的确是一条光明大道。但是我岳飞一生以身许国,志在恢复中原,即使是一条不归路,我也得走下去,虽死无悔。大师不必再劝,岳飞就此告辞。”岳飞说完告辞而别。 道悦一路送出山门,口中念着四句诗:“风波亭上风波高,洪波汹涌浪滔滔;千万留心把稳舵,莫将身子卷狂涛;谨避同舟生恶意,因为树大把风招;言行举止须谨慎,莫须有罪更糟糕。” 岳飞听了低头不语,一路走出山门。老和尚长叹一声说道:“唉,元帅心坚如铁,山僧无缘救度。还有几句偈言奉赠,元帅须牢记在心,切勿乱了主意。” 岳飞说道:“大师请赐教,岳某自当谨记。” 老和尚说:“岁底不足,提防天哭。奉下两点,将人茶毒。老柑腾挪,缠人奈何?切切把舵,留意风波。” 岳飞听了说道:“岳飞愚昧,一时不解其意,求上人明示。” 老和尚说:“此乃天机,天机不可泄露,元帅谨记在心,日后自有应验。” 岳飞听了默然不语,辞别了禅师,走出了寺门,带着王横下山去了。来到山下,四个家将把岳飞迎上船,吩咐艄公解缆起锚。 岳飞站立在船头上观看江景,忽然间江中刮起一阵大风,猛然风浪大作,黑雾漫天。从黑雾中涌出一个怪物,似龙无角,似鱼无腮,张开血盆大口,把毒雾往船上喷来。岳飞连忙叫王横取来沥泉枪,往那个怪物一枪戳去。 岳飞看那怪物与梦中所见一模一样,那怪物不慌不忙,弄来一阵狂风,将沥泉枪卷去,钻入水底,霎那间风平浪静。岳飞见了仰天长叹:“原来是这等风波,把我的神枪摄去,可惜,可惜。” 没多久,渡过长江,来到了京口,上岸之后骑了马,岳飞吩咐王横和家将悄悄经过,不要惊动韩元帅。过了京口,岳飞快马加鞭赶过了镇江,往丹阳大路前进。一行人在路上又走了好几天,才抵达了临安城,岳飞吩咐王横和四个家将找了一家客栈先住了下来,自己只身一个人进宫面圣。 高宗看见岳飞回来,心中大喜,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道:“岳爱卿以区区十万之众打败金兀朮百万之众,实在是功不可没。朕决定加封岳飞为武昌郡开国侯,兼宣抚使,赏赐黄金千两,锦缎百匹,在西湖边赐豪宅一处,无事不必上朝。” 岳飞听了赶紧跪谢圣恩,奏道:“启禀皇上,微臣的眼睛昔曰在洞庭湖剿匪被火焰熏坏了,如今旧疾复发,微臣需要好好医治调养,恳请皇上恩准微臣回汤阴老家。” 高宗皇帝一听,正合他的心意,但是故意作不舍的样子:“岳爱卿,你是朝中栋梁之材,大宋江山的顶梁柱,你可不能撒手不管朕的天下?朕可以给你加官进爵,另行赏赐。” “圣上,在岳某的眼里,功名利禄好比过眼烟云。岳某出身贫寒,所图的只是精忠报国,为天下苍生谋福利,并没有什么奢望。岳某去意已决,请皇上恩准。”岳飞在此恳求。岳飞心里明白,与其树大招风,不如急流勇退,他怕皇上怀疑他的企图,只好表明心迹。 “岳爱卿,你千里迢迢来到临安,一路上辛苦了,就在临安盘桓数日再回老家,朕和你一起去游西湖如何?”高宗问道。 “多谢皇上恩典,微臣诚惶诚恐,愧不敢当。”岳飞不好拒绝,只好勉为其难。他知道伴君如伴虎,稍有不慎便会招来无妄之灾。 “众位爱卿,明天我们君臣一起畅游西湖,不知各位意下如何?”皇上问道。 文武百官听了,受宠若惊,一起跪谢圣恩:“谢皇上恩典,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有本奏来,无本退朝。”高宗说道。 众大臣谁也没有说什么,只有秦桧出班奏道:“启奏圣上,现在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微臣恳请圣上扬州一行,听人说西湖美景,不及扬州三美。究竟扬州有那三美?微臣也不清楚。皇上劳烦国事殚精竭虑,现在天下安定下来,皇上应该放松一下自己,一来体察民情,二来放松一下心情,此乃一举两得之事,何乐而不为?” 高宗听了心花怒放,说道:“秦爱卿所言甚是,朕真的该放松一下自己。自从登基以来,内忧外患接连不断,朕整天提心吊胆的,现在贼寇已除,宋金两国重修于好,朕再也无后顾之忧了。岳爱卿,扬州之行有你相伴,朕一百个放心,不知爱卿意下如何?”高宗目光注视着岳飞问道。 “微臣谨遵圣谕,谢皇上抬爱。”岳飞俯伏在地说道。 “退朝吧!”高宗说完站了起来,内侍扶他下去了。 下载免费阅读器!! 333话:扬州三美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当天晚上,高宗在御书房召见秦桧,问道:“爱卿今日朝中之奏是不是另有安排?朕想听听你的意见。” 秦桧诡谲的一笑说道:“皇上,你不觉得岳飞此次回来,态度和以前大不相同?皇上还没有宣布收回兵权,将他贬为庶民,他却自动提出回老家调养,难道说这之间没有什么目的吗?依我看岳飞这是以退为进,先发制人。” “岳飞口口声声说不图名利,那他到底图的是什么?以微臣愚见,岳飞最大的野心就是君临天下,让天下人对他顶礼膜拜。我朝自从太祖皇帝开国以来,重视文官而防范武将,为什么?因为文官再坏也只不过是贪污纳贿,而武官一旦作乱,那就会动摇国本。文官手无缚鸡之力,武将拥兵自重,一旦放纵,则一发不可收拾。” 高宗听了秦桧的一番话,觉得合情合理,于是问道:“岳飞自称精忠报国,做事并无过错,朕又如何忍心对他下手?” “皇上不用急于除掉岳飞,先对岳飞进行一番试探,如果岳飞不图名、不图利、不贪色,那他一定就是图江山。既然岳飞不图名利,那皇上就试探一下岳飞是否好酒色,要是他是个好酒色之人,则不足为患。要是岳飞连酒色都不近,那他就是一个危险分子,请皇上速速除掉此人,以绝后患。”秦桧说道。 高宗听了沉吟不语。 “皇上,当断不断反受其害,微臣只是肺腑之言,具体怎么决断请皇上圣裁。”秦桧火上浇油。 高宗听了终于拿定主意,他决定先对岳飞试探一下,看他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第二天一大早,文武百官上朝,皇上也没有再说什么,就摆驾出宫,带着文武百官一起去了西湖。 “各位爱卿今天大家好好玩一天,明天朕就要去扬州了,朝中大事就要拜托各位打点了。”高宗说道。 众大臣异口同声说道:“微臣谨遵圣谕。” “岳爱卿,陪朕走走。”高宗说道。 岳飞答应一声,随着皇上去了一个地方,这里有一座花园式的豪宅,建筑装潢几乎与皇宫不相上下。 “岳爱卿,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你可以回家把家里人全部迁到这里来安居,你可以过你逍遥自在的生活,无事不必上朝。”高宗说道。 “微臣感谢圣上一番美意,恕微臣不能答应。现在二帝还在五国城受苦,微臣怎能如此享受?请皇上收回成命。”岳飞说道。 高宗听了有点不太高兴,他一言不发,独自一人走出屋子。岳飞见了,随后赶上。 “岳爱卿,既然你不喜欢这种生活,那就换一种生活方式。明天陪朕一起去扬州,朕要让你大开眼界。”高宗转换了话题。 “微臣蒙圣上恩宠,感激不尽,扬州之行遵命就是。”岳飞说道。 “这就对了。”高宗于是和岳飞君臣二人有说有笑的来到西湖边,一起欣赏湖光山色。 次日天明,高宗摆驾出宫,带着秦桧、岳飞、张浚、周三畏和几个内侍向扬州开拔,一行人来到了扬州,扬州知府万俟卨率领衙门里的师爷和众衙役出府迎接。 “微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圣驾能够来扬州,实乃下官之荣耀,请圣上移驾客厅。”万俟卨跪下参拜说道。 “万爱卿,朕听说扬州有三美,不亚于西湖的美景,今日特来见识一下扬州三美,不知爱卿准备得怎么样?”高宗开门见山的问道。 “准备好了,请皇上鉴赏。”万俟卨说道,说完前面带路。 高宗和岳飞两人并排走着,这是高宗有意如此,岳飞不知道高宗要他来扬州用意何在?他也就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不过岳飞不敢和高宗比肩接踵,他故意慢一个步伐。 来到了大厅,君臣分宾主坐定,皇上坐在上位,秦桧和张浚坐在右边,岳飞、周三畏坐在左边,万俟卨坐在下位作陪。首先摆上了上等的好茶,是有名的云雾茶,茶叶出自云雾山的山顶,采茶时间必须在清晨茶叶尖牙上的露珠未干,茶叶加工也特别讲究,一般要经过好几套流程。 高宗品尝了一口刚泡好的云雾茶,只觉得入口清凉,余味甘甜:“果然是好茶,清凉甘甜,喝一口神清气爽。万爱卿,难道这就是扬州一美吗?”高宗问道。 “回皇上,这不是扬州三美,真正的扬州三美就是美味、美酒、美女,下面请皇上品尝第一美。”万俟卨说完一招手,左右侍卫就把美味佳肴端了出来,整整齐齐摆在桌子上。 高宗仔细一看,只见这些菜肴有天上飞的、水中游的、地上跑的,还有一些五花八门的菜肴,不知是什么东西精制而成的,组成一个个美丽的图案。 “有这么多美味的佳肴,朕在宫中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花样。秦爱卿,这是一些什么菜?你能说出他们的名字吗?”高宗看着秦桧问道。 “微臣孤陋寡闻,不知道这些菜叫做什么名字。万知府是扬州的父母官,应该知道这些菜谱,皇上不如请教万知府。”秦桧说道。 万俟卨听了秦桧的弦外之音,就知道露脸的时候到了,他站起来指着盘子介绍每一道菜的名字、作料、加工以及每道菜的味道,他如数家珍似的说了一遍,说得让众人惊叹不已。 “皇上,请品尝这第一道菜吉祥如意,这是文昌鱼加上佐料清蒸之后再煎炒而成的,肉鲜嫩而又香甜,入口流油……”万俟卨一一做了介绍,高宗皇帝一一地品尝。 “果然是扬州第一美,妙不可言,各位卿家,大家一起品尝。”高宗说道。 秦桧、张浚、周三畏见高宗皇帝开了金口,拿起筷子各自选择自己喜欢的口味。高宗偷偷看了一眼岳飞,只见岳飞的筷子迟迟没有挟菜。 “岳爱卿,你为什么不品尝一下这美味佳肴呢?人生这一辈子,有几回能够吃到这么好的菜肴?不吃多可惜啊?”高宗疑惑问道。 岳飞放下筷子奏道:“皇上,美味佳肴谁不喜欢?只是微臣想起滞留在金国的二圣,还在五国城坐井观天,就有点食不甘味了。” “岳飞,皇上正在兴头上,你却说这扫兴的话,你是存心让皇上生气?”秦桧喝斥道。 岳飞听了,知道自己有点口不择言,但这只是他有感而发罢了。随即站起来赔罪道:“皇上,微臣刚才只是一时感触说出这番话,冒犯之处还请皇上体谅。” “岳爱卿,坐下说话。你也是为二帝难过,其实朕的心里何尝不难过呢?毕竟困在金邦的是我的父皇、母后和皇兄,他们都是我最亲的人,我又何尝不思念他们?但朕也有朕的难处,你应该明白朕心里所想的。”高宗苦笑着说道。 “微臣明白,皇上之所以这么做,也是为了天下老百姓能够过上几天安稳的日子,为了大宋的江山社稷。”岳飞略带挖苦的说道。 高宗明白岳飞的志向,也明白他在功亏一篑的时候撤兵回京心中不舒坦,即使有什么责难也只好暂时放在心里。因为一旦有大事发生,还得靠像岳飞这样的人才来扭转局势。 “万知府,有美味佳肴没有美酒怎么能成?把你的第二美献上来吧!”高宗说道。 万俟卨一招手,衙役们立刻端来几坛好酒。打开盖子,只闻一股香浓的酒气沁人心脾。 “这是山西杏花村酒,这是泸州老窖,这是洋河大曲,这些都是最有名的美酒,卑职把这些酒埋藏在地下又是好几年,如今揭开盖子正是时候。”万俟卨介绍说道。 高宗皇帝听了,心中自然高兴,在宫中,他很少喝酒,即使喝一点酒,也都是地方上送来的一些贡酒,没有经过地下储藏。山西杏花村酒是大宋最有名气的酒,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指的就是这杏花村酒。 衙役们给每位在座的大人都斟了一杯酒,皇上带头干杯,大家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唯独岳飞坐在那里无动于衷。 “岳爱卿,大家都干了,你为什么不干?”高宗愕然地问道。 “回皇上,微臣已经戒酒多年,请皇上见谅。”岳飞说道。 “哦,岳爱卿戒酒了?”高宗有点奇怪。 “是的,自从靖康之变,微臣就戒酒了。皇上难道忘了昔日被困牛头山,有一次皇上和李大人等君臣七人一起饮宴,微臣不曾喝酒,皇上询问,微臣实言相告,不迎回二圣决不喝酒。”岳飞提醒说道。 高宗听了,想起昔日之辱,心中不是滋味。他放下酒杯说道:“岳爱卿为了二圣受辱戒了酒,朕岂能无动于衷?从今天开始,朕也要戒酒。” 秦桧等人听了,知道皇上之所以这么说,其实是在和岳飞较劲。他也不便说什么,便对万俟卨说道:“万知府,快把你的第三美献上来,让皇上放松一下心情。” 下载免费阅读器!! 334话:试探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万俟卨招招手,从里面走出几个飘飘欲仙的扬州美女,来到了大厅,献上了美妙的歌舞。高宗看了一眼这舞蹈,似乎有点心不在焉。 万俟卨心领神会,趁机说道:“回皇上,扬州第三美即将登场,请皇上品评。” 说完亲手拉开门帘。琵琶声中,只见一位绝色美女羞羞答答的坐在屋子里弹琵琶,那姿势,那身形,那线条,那漂亮而又粉嫩的脸庞,那脉脉含情的眼神,看上一眼,简直叫人魂不守舍。 岳飞听到这犹如仙乐般的琵琶声,情不自禁的看了一眼屋子里的那位美女。他的这一细微的变化,高宗看得一清二楚。 为了进一步试探岳飞,高宗说道:“岳爱卿,如果你喜欢这位姑娘,朕就替你做主,将这位姑娘许配给你。” 岳飞听了,涨红了脸说道:“圣上的美意微臣心领了,微臣家有糟糠之妻,不会再娶别的姑娘,请皇上收回成命。” “岳元帅不图名利,不好酒色,简直就是一个毫无瑕疵的圣人,我等实在是望尘莫及啊。”秦桧说道。 “是呀,岳元帅的确是我等的楷模啊。”张浚附和说道。 高宗听了秦桧、张浚的一唱一和,站起来一脸严肃的说道:“岳爱卿,朕已经开了口,你就去和那姑娘好好聊聊吧,谈得来,你就答应,谈不来也就罢了。朕也不失体面。” 岳飞听了,只好勉强答应,他只身一个人走了进去,高宗等人在外面大厅静静的等待。过了一会儿,岳飞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他对高宗说道:“回皇上,微臣已经向那姑娘把话说清楚了,那姑娘风华正茂,能找到一个好的归宿,微臣不能耽搁姑娘的青春,那姑娘已经同意微臣这么做。微臣有负皇上的恩宠,微臣有罪,请皇上见谅。” “罢了罢了,下去吧,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朕不管了。”高宗挥挥手说道。 高宗从扬州回来,他的心中闷闷不乐。秦桧的一番话让他心中对岳飞的忠诚产生怀疑。 “岳飞不图名利,不贪酒色,难道他心中所想要的就是大宋江山?不行,我得再试探一番,看看他对权利有何看法?要是他对权利也不感兴趣,那就更叫人捉摸不透了。”高宗想到这些,又在计划着试探岳飞。 这一天终于有了试探的机会,高宗皇帝得到告急文书,说淮南、淮西军统领王德和郦琼相互排斥,势如水火,请皇上定夺。高宗皇帝听了不知如何是好?岳飞是一员武将,想听听他的意见。一来试探一下岳飞的忠诚,二来也可以测试一下他的野心。 皇上派内侍把岳飞请到御花园,他想单独和岳飞谈谈自己的心事。岳飞来到御花园,高宗皇帝早已经等候在那里。 “岳爱卿,坐,今日我们君臣二人在这里推心置腹的谈一谈。爱卿为大宋立下了多少汗马功劳,朕封你官职你不受,送你豪宅你不要,金钱美女你不爱,这究竟是为什么?”高宗好奇的问道。 “微臣金戈铁马,决战沙场,不图名利,只图大宋百姓能够安居乐业,过上太平的日子。岳飞的师父周侗一生为大宋奔波劳碌,几番和金人血战,直到油尽灯枯还念念不忘报国之志。岳飞虽然比不上周侗师父,但也要像他一样,做一个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的堂堂铁血汉子,一生精忠报国。”岳飞说道。 高宗听了岳飞的一番话,心中大喜,周侗的名号他从小就听说过,他是大宋天字第一号教官,负责教导御林军。也是第一个江湖好汉,武林中顶尖高手,就连林冲、卢俊义这样的人物都是他的弟子。岳飞是周侗的徒弟,无心于功名利禄,他还真有点相信,因为周侗师父当初就是不愿为官而闯荡江湖的。 “岳爱卿是周侗师父的徒弟,怪不得有周侗师父的风骨。周侗师父是朕最佩服的人,他为大宋立下过不少功劳,朕会将他的名字载入史册。”高宗说道。 “微臣替师父叩谢圣恩。”岳飞跪下行礼。 “岳爱卿平身,今天朕之所以把你召来,是因为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商量。朕收到淮西告急文书,说淮南、淮西两支军队里的头领王德和郦琼相互排斥,水火不容,双方大有一触即发的危险。不知爱卿如何看待这件事情?”高宗问道。 “王德、郦琼两个人本事不相上下,王德奸诈狡猾,郦琼性情暴躁。若是王德为正,郦琼肯定不服;若是郦琼为正,王德也肯定不服,依微臣看来,他们二人都不适合统领这支队伍。”岳飞说道。 “爱卿认为派谁掌管这支军队合适?张浚可不可以?”高宗问道。 “张浚有勇无谋,而且性情暴烈,难以驾驭这支军队。”岳飞不假思索的说道。 “刘锜如何?”高宗接着问道。 “淮西军是一支杂牌军,军队里散兵游勇习气严重,需要下猛药才能治好淮西军,刘锜性格懦弱,做事有时候畏首畏尾,难以管理这支军队。”岳飞说道。 “依爱卿所见,这支军队就无人能管呢?难道就让他们为所欲为?”高宗问道。 “自然急需有人管理,要是再不派人去管理好这支军队,恐怕会留下无穷后患。”岳飞说道。 “那么?朕要派谁去整顿这支军队才是最好?”高宗半响问道。 “要是皇上信得过微臣,微臣愿意前往淮西临危受命,挽救这支军队。淮西军骁勇善战,要是他们投降了金国,后果不堪设想,事情紧急,请皇上定夺。”岳飞跪下请求。 高宗见岳飞自动请缨担任淮西军总领,心里寻思:“岳家军的那些统制官都是岳飞的拜把兄弟,要是王德、郦琼再与他拜了把子,那岳家军、淮西军岂不都变成了岳家军?到时候岳飞羽翼丰满了,振臂一呼,应者云集,那朕的大宋江山岂不岌岌可危?不行,我不能答应他。既然答应金国收回岳飞的兵权,就不能出尔反尔,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岳飞,起来吧,我不相信淮西军除了你就没有人能够胜任。这些年你也辛苦了,此事就不用你操劳了,朕自会派人管理这支军队。”高宗说完拂袖而去。 “皇上,此事非比寻常,要是处理不好,就会把淮西五万军队、十几万百姓拱手送给金国,到时候后悔就来不及了,请皇上三思。”岳飞焦急的说道。 “朕心里自有主张,不劳岳少保烦心。”高宗远远地抛来一句话。 岳飞听了这句冷冰冰的话,心里像刀割一样痛。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奉命来京率领八百士兵一连打了几个漂亮仗,把金兀朮打到黄河边,差点要了金兀朮的性命。 他想起了第一次奉召回京,被奸臣张邦宗算计,是宗大人、李大人为他平反昭雪的。他想起了在牛头山,皇上对他是何等的言听计从?可是如今,却落到如此地步,本来想为大宋多尽一点力,又谁知皇上不听,而且还心存反感。 “这一定是秦桧在皇上耳边鼓捣所致,伴君如伴虎,看来我只有闲置在家才是最好的途径。”岳飞想到这里,决定写辞呈。 高宗憋着一肚子气回到书房,过了一会儿,秦桧来了。 “秦爱卿,你说得一点不错,这个岳飞不图名利,不贪酒色,但他对军权情有独钟,看来他是想把淮西军也变成他的岳家军。他今天向我提出担任淮西军统领一职,朕没有答应他。”高宗说道。 “皇上圣明,那岳飞居心叵测,应该及早除掉以绝后患。”秦桧趁机进言。 “岳飞并没有过错,贸然将他除掉,恐怕各路元帅和三军将士不服。他们都是和岳飞一起同生死共患难的人,他们对岳飞的为人非常敬佩,此时将他除掉,一定会引起兵变。此事还得从长计议,除非我们手里有岳飞作奸犯科的各种证据。”高宗说道。 秦桧听了默不作声,他心里明白,高宗的顾虑是有一定道理的。 “朕什么都可以给他,就是大军不行,要是让他再拥有淮西军,那麻烦就大了。秦爱卿,你认为朕应该把淮西军交给谁统领合适?”高宗说完问道。 “这支军队应该直接归朝廷所管,皇上可以责令王德担任总管,郦琼为副总管,派张浚前去宣旨,顺便担任监军,这样也就万无一失了。”秦桧说道。 “爱卿所言甚是,朕这就拟旨,另外写一道手谕给岳飞,让他死了这条心。这道手谕请爱卿代为转交,朕想把他晾一晾再说。”高宗说罢就起草圣旨和手谕。 岳飞自从皇上拒绝他的请求,他就看出了皇上的心思,他的心里非常的难过。 “没想到岳某一心为朝廷效力,皇上居然怀疑我的忠心。看来道月和尚所言非虚,我应该早作打算,及早离开临安,以免招来杀身之祸。”岳飞终于下定了离开临安的决心。 !! 335话:满江红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潇潇雨夜,天空黑沉沉的,岳飞独自一人徘徊在临安的街头,任凭雨水的洗涤。他的心里和雨水一样冰凉,他的泪水顺着雨水滚落下来。 “皇上听信谗言,亲小人远贤臣,对武将疑神疑鬼,对二帝视如水火,如此下去,这大宋江山迟早会断送。我该如何是好?想上书给皇上,可是皇上连面都不见,想悄悄离去,又放心不下大宋的江山社稷。岳飞啊岳飞,你在沙场上叱咤风云,可是如今却变成了病猫。” 电闪雷鸣,风雨飘摇,临安街头几乎没有人走动。岳飞一边走,一边想着往事,他想起了自从靖康之耻以来,大宋所经历的一切,想起了自己的远大理想和抱负,想起了和兄弟们一起出生入死的曰子,想起了杨再兴等兄弟为了抗击金兵献出了宝贵的生命,想起了朝廷十二道金牌催命,想起了江中遇到怪物那一幕,想起了皇上对他的冷淡,想起了秦桧、王俊、张浚等人蛇鼠一窝,他的心里就像刀割一样的痛,同时对他们的所作所为非常的愤怒。 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岳飞走在大街之上让雨水冲洗得心静如镜,他回到自己的寓所,倚着栏杆,抬头望着漆黑的夜空,心里一阵冲动,他想抒发一下自己的感情,打发这潇潇雨夜的时光。触景生情,不由得想起了绍兴四年的秋天,第一次北伐大获全胜的场景。 八月下旬,朝廷擢升他为清远军节度使,当旌节发到鄂州时,全军将士欢欣鼓舞。那一天下午,雨歇云散,如血的夕阳斜照在扬子江,江上一片火红。岳飞凭栏远眺,看到江山如此美丽多娇,感慨万千,随口吟诵了一首千古传诵的《满江红》。 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憾,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岳飞想起了这首词,不由得充满激情,他回到屋子里,取出笔墨,挥毫在墙上龙飞凤舞,顷刻之间就把《满江红》写在了墙上,然后朗朗吟诵着:“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好诗兴,岳元帅真不愧是文武全才,佩服,佩服。”岳飞正在吟诵,只见张浚走了进来,夸赞地说道。 “张元帅见笑了,岳某只是在这雨夜里难以入寐,偶尔想起了当年在扬子江边,极目远眺,激情万千,抒发情感而写的这首词,如今想起来觉得一切都是过眼烟云,岳某纵然有这份心也无能为力了。”岳飞转过身来,淡淡的说道。 “岳元帅何必自暴自弃?说不定不久的将来就会大显身手。现在宋金刚刚议和成功,皇上不想大动干戈,所以只好让武将们暂时委屈一阵子,一旦金人入侵,你我还会决战沙场。”张浚说道。 “不知张元帅深夜前来有何贵干?”岳飞问道。 “皇上有手谕要交给岳元帅,秦丞相怕岳元帅等得不耐烦,故此派我星夜送来。”张浚说罢便把手谕交给了岳飞。 岳飞接过手谕打开一看,却是含混其词的罢免书。收回元帅的兵权,封了一个有职无权的宣抚使。 “张元帅,淮西军之事皇上是怎么安排的?”岳飞问道。 “淮西军归朝廷直接统领,皇上命令王德担任总管,郦琼为副总管,并且要我亲自前去传旨,顺便做个监军。”张浚说道。 “皇上这么做会坏大事的,张元帅,请你转告皇上,对淮西军要重视,不要把他们拱手送给金国。”岳飞说道。 “皇上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张某爱莫能助。岳元帅,这话还是你自己亲自对皇上去说吧。”张浚说罢转身便走。 岳飞看到张浚离去,想起了皇上给他的手谕,想起了朝廷将要发生的大事,他心急如焚。 “不行,这关系到大宋的江山社稷,就是皇上不想听,听不进去,我也要说。这是做臣子的本分,我是朝廷官员,责无旁贷。”岳飞想到这里,决定冒雨前去皇宫求见圣上,尽自己最后一点努力劝说皇上收回成命。 雨依旧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岳飞没有带雨具,他是冒着风雨来到皇宫门口,黄门官见岳飞浑身上下湿漉漉的,大吃一惊,问道:“岳元帅,深夜进宫所为何事?” “我要求见圣上,有要紧事要与圣上说,有劳门官代为禀报。”岳飞说道。 黄门官见岳飞连夜冒雨而来,心里想着:“岳元帅深夜进宫面圣,一定事关重大,还是进去通报一声,免得误了大事。”于是急匆匆的进宫禀报。 高宗听说岳飞连夜冒雨前来,心里琢磨着:“岳飞此番前来,一定是为了淮西军之事,我要是见他,该如何向他解释?难道把我的心事全部告诉他?不行,这样会招来更大的麻烦。” “出去告诉岳飞,有什么话明天上朝再说,朕累了,要休息了。”高宗说道。 黄门官听了只好出来实言相告:“皇上累了,要休息了,有什么事情明天上朝再说。岳元帅,你还是回去吧。” 岳飞听了犹如五雷轰顶,嗟叹道:“唉,天威难测啊,罢了、罢了。”岳飞说完步履沉重的走进了雨中。 岳飞见皇上不肯召见,心灰意冷,他步履沉重的走在雨夜里,什么时候回到寓所,他也不清楚。事情到了这种地步,他再也没有心情躺下睡觉,趁着天还没有亮,他写了辞呈,折迭好随身带着。早朝时,岳飞按时来到宫中,在朝堂之上,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不想说。 “皇上,这是微臣的辞呈,请皇上御览。”岳飞说完把辞呈递了上去。 高宗接过辞呈,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道:飞生居河北,长在汤阴。自幼习文练武,以图报效国家。青年受命于为难,壮年掌握着军兵。十几年南征北讨,殚精竭虑,虽怀报国之心,难酬平生之志。今宋金和议已成,天下太平。飞眼疾复发,身体不适,留在朝中亦无所事事。飞恳请解甲归田,调养身心。倘蒙皇上恩准,则飞感激不尽。顺便说一句,淮西军不可靠,皇上如此决断,必起祸端,宜防微杜渐。 高宗看了说道:“岳爱卿心系国家安危,朕铭记在心。你的话朕不会忘记,你的功劳朕也不会忘记。既然岳爱卿眼疾复发请辞,朕答应就是,不知道岳爱卿何时动身?朕和文武大臣们也好送你一程。” “皇上的一番好意,岳某心领了,岳某现在只是一介草民,不必相送,打点好之后我就回汤阴老家。”岳飞说道。 高宗听了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像往常一样说了一句:“众爱卿有本奏来,无本退朝。” 文武百官一个也没有出声。 “秦爱卿留下,其余的就散了吧。”高宗说道。 众大臣陆续离去,只有秦桧得意洋洋的看了岳飞一眼留了下来。 “秦爱卿,岳飞在辞呈后面写了这么几句,我看他也是忠心一片,应该考虑考虑岳飞的提议。”高宗说罢把辞呈给秦桧看了。 “皇上,岳飞所言不无道理,张浚前去淮西军监军恐怕驾驭不了王德、郦琼。为了以防万一,微臣恳请皇上御驾亲往,淮西军不是由朝廷直接管理吗?朝廷掌管也就是由圣上亲自掌管。圣上如果亲自前往,军士们一定会感激涕零,他们会死心塌地的为皇上效力,王德、郦琼也不会再生异心。”秦桧沉思片刻说道。 高宗听了,觉得秦桧说得很有道理,他决定亲自前往。秦桧见高宗一口答应,心中窃喜,他之所以说这番话,其实就是想借刀杀人,为金国立下不世的功劳。 就在岳飞离开京城不久,高宗皇帝在秦桧的怂恿下带着亲卫队离开了临安,向淮西军驻地赶去。 张浚奉命来到淮西军大营,以钦差大人的荣耀宣读了圣旨。王德听了沾沾自喜,郦琼听了心中不满。 “郦琼,你以后做我的副手,我们摒弃前嫌,一起为朝廷效力。”王德挑衅似的眼神看了一眼郦琼,故意装出一副挺大度的样子说道。 “你算老几?要我当你的副手,门都没有!”郦琼说道。 “二位不要争吵,这是皇上的意思,谁正谁副又有什么关系?”张浚说道。 “不行!我要和他比试一下,如果他打赢了我,我无话可说,如果他打不赢我,那这总管之职就是我的。”郦琼说道。 “比就比,谁怕谁?”王德站起来说道。 郦琼见王德站起来亮出兵器,他也站起来亮出了兵器,双方的手下也都亮出了兵器。张浚看到双方剑拔弩张,吓得魂不附体。但他还是以钦差大人的权力设法阻止。 “你们俩都不要争了,皇上派我来当你们的监军,你们俩都要听我一句劝。俗话说得好,两虎相斗必有一伤,伤了谁都是朝廷的损失。有什么意见可以提出来,由我向皇上汇报,我相信皇上一定会根据你们的情况酌情处理,都退下吧。”张浚喝道。 王德收起手中的剑坐了下来,郦琼带着手下气呼呼的走了出去。 !! 336话:郦琼叛变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当天晚上,郦琼召集了手下几个心腹一起商议:“宋朝皇帝有眼无珠,居然让王德当我们的总管,那王德是个什么东西?他心性残暴,往后兄弟们跟着他还不被他整死?与其在他手下受气,还不如另谋生路。” “郦将军,你说我们该怎么做?我们听你的,你说吧。”众军士异口同声地说道。 “我早就听说金国狼主金兀朮是个重英雄、识英雄的主,我们不如投靠大金国,到了那边一起吃香的喝辣的。”郦琼说道。 “好是好,可是我们拿什么做见面礼呢?我们总不能空手而去吧?”军士们说道。 “我计划好了,今天晚上后半夜,我们悄悄的摸到王德和张浚的营账,将他们俩人给杀了,然后提着他们的人头去见金国狼主,我想金国狼主一定会龙颜大悦。大宋皇帝是个昏君,岳元帅本来可以挥师北上,一举成功,可是皇帝却以十二道金牌把他召回去,听说还夺去了他的兵权,将他贬为庶民。像岳元帅这样的人都不能得到皇帝信任,更何况是我们呢?兄弟们,成败在此一举,只要杀了王德,淮西军五万子弟兵就都是我们的了,不知道大家有没有信心?”郦琼说完问道。 “有!”众军士异口同声说道。 午夜,郦琼带着手下亲信数千名将士突然发难围住了王德的营账,此时此刻,王德和张浚还在营账里饮酒作乐。郦琼闯了进去,一刀结果了王德的性命,张浚一看情况不对,撒腿就跑。门口军士拦住了去路,张浚挥剑一连砍了几个,夺门而出,郦琼带着手下人马连夜追赶。 王德的那些亲信们见王德已死,也不想做无谓的牺牲,他们纷纷表示拥护郦琼。郦琼也不想与他们为难,毕竟大家都是淮河两岸的子弟兵。 “兄弟们,宋朝皇帝昏庸无能,岳元帅也被他们收回了兵权,为这样的朝廷效力不值得,我们都是淮河两岸的子弟兵,都是喝淮河水长大的,我们应该同气连枝。现在我们杀了王德,赶走了张浚我想宋朝那昏君也不会放过我们的,不如我们五万军兵带着十万百姓一起投奔金国狼主,免得在这里受窝囊气,不知兄弟们愿不愿意?”郦琼大声问道。 事情到了这个田地,军士们也别无选择,大家只好齐声答应:“愿意!” “好,既然兄弟们愿意跟随我一起归顺金国,那我们就赶快起程吧,免得夜长梦多。”郦琼说完吩咐手下军士收拾粮草辎重装上车,自己则动员所有百姓一起随行,声势非常的浩大。 宋高宗听了秦桧的唆使,带着几百名禁军来到淮西军驻地,只见淮西军驻地一片废墟。有几个从淮西军中偷跑出来的军士见到高宗等人,把郦琼带着军士和老百姓北上之事说了一遍,高宗听了大惊失色:“没想到岳飞所言一点不假,这淮西军果然卖国投敌。” “他们去了有多久?”高宗问道。 “不久,大约一个时辰。”一个军士说道。 “你们为什么不跟着郦琼一起去呢?”高宗好奇的问道。 “我们是王统领的亲信,王统领被郦琼杀害,我们岂能认贼作父?再说,我们生是大宋人,死是大宋鬼,要我们去投番邦,我们就是死了也不会这么做。”那军士说道。 “好!有骨气,朕欣赏你们,等到回京之后,我一定会赏赐你们。淮西军有五万将士,难道他们都心甘情愿跟着郦琼投敌叛国吗?他们的祖宗可都是大宋境内,难道他们连祖宗都不要了吗?”高宗说完问道。 那几个军士听了高宗的一番话,得知站在他们面前的就是当今的圣上,慌忙跪下磕头,三呼万岁。 “各位请起,朕不怪你们。你们前面带路,朕要亲自把这五万将士和十万百姓追回来。”高宗说道。 “皇上还是不要去,那郦琼正愁投靠金国没有什么见面礼,要是皇上去了,遇到郦琼和他的那些亲兵,那就凶多吉少了。”那些军士们劝说道。 “不行!十五万之众,那都是朕的子民,朕不能撒手不管。朕相信,淮西军大部分将士还是会听朕的劝告。只要朕一出马,那些老百姓也会感恩戴德的。”高宗说道。 军士无奈,只好前面带路,高宗带着几百禁军一路快马加鞭追了过去。 郦琼带着十万百姓扶老携幼,行动非常缓慢。走了大半天,才走了几十里地,有的又饿又累,实在走不动了就索性坐下来歇气。突然后军派人前来禀报:“有一批宋军追上来了,看他们的旗帜好像是皇上的御林军。” “有多少人马?”郦琼问道。 “大约五六百人,为首的穿著龙袍,看样子好像是皇上亲自来了。”探子说道。 “那个狗皇帝来了?来得正好,我正愁没有什么见面礼,若是把那皇帝拿下送给狼主,那可是大功一件。兄弟们,大家跟我一起去捉拿那个昏君,拿到了重重有赏。”郦琼一声招呼,策马扬鞭迎了上去,他手下几千精兵也跟着他一起迎了上来。 “你就是那个昏君?来得可真快?这回是你自己送上门来,可不要怪我手下无情。”郦琼说道。 “郦将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现在回头还来得及。”高宗说道。 “你这一个昏君,听信谗言,亲小人远贤臣,用人不明,贬谪忠良,胸无大志,偏安一隅。岳元帅立下多少汗马功劳,你居然十二道金牌催命,收回他的兵权,将他贬为庶民。我等心里实在不服,王德何德何能?你居然让他担任淮西军总管,这分明不把我们淮西军兄弟们当作一回事。” “狗皇帝,像你这样昏庸无能,我们跟着你回去只会受奸臣陷害。与其受窝囊气,不如投靠明君,找个前程。兄弟们,给我把这狗皇帝杀了,拿他的人头献给老狼主邀功请赏,我保证让大家以后享不尽的荣华富贵。”郦琼说完一声吆喝,淮西军几千精兵将高宗和几百御林军围得水泄不通。 高宗见郦琼铁了心的要当卖国贼,厉声喝道:“郦琼,你这背主忘宗的畜牲,今天朕倒要看看你有多大能耐?淮西军的将士们,你们都是大宋子民,是吃大宋的军饷当兵的,扪心自问,你们对得起自己的父母兄弟姊妹吗?你们听郦琼唆使,一时胡涂,朕不怪你们,只要你们替我把这逆贼拿下,回京之后,朕就好好赏赐你们。大家好好想想,你们是愿意当金人的走狗还是愿意做大宋的顺民呢?”高宗问道。 众军士窃窃私语了一阵子,郦琼见了,心怕高宗的攻心战术奏效,大声说道:“兄弟们,你们都是跟着我出生入死多年的好哥们,不要听这昏君蛊惑人心。这昏君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是一个卸磨杀驴、过河拆桥的卑鄙小人,我们如果被他骗了,回去之后一定不会有好下场,不如一条道走到黑。要是我的好兄弟,跟着我一起干,杀了这昏君。”郦琼说罢,一马当先和高宗厮杀起来。 众将士见了,也一同围住御林军厮杀,那几百御林军纵使个个有些本事,要是以一敌十,那也是非常困难的。他们拼着性命护着高宗闯出包围圈,拼命的往南奔逃。 郦琼率领着手下将士打马追来,御林军在后面抵御淮西军,被淮西军打得死伤过半。郦琼带着几个亲信一路追赶高宗,一口气追了好几里地,来到了一片树林,高宗东躲西藏,最后被郦琼等人围在中间。 “狗皇帝,你跑不了,在这荒郊野外,不会有人来救你的,你认命吧!”郦琼嘲笑道。 高宗四顾无人,只好和郦琼等人拼个鱼死网破,他挥着手里的剑上下左右翻飞,护着自己的身体。郦琼见高宗发疯似的一通乱砍,挥着手里的长枪,一枪将高宗手中的剑打落在地,又一枪向高宗刺来。高宗此时万念俱灰,他闭上眼睛等死。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不远处有人大喝一声:“休伤我主!”声音传来,一个大银锤也飞了过来,荡开了郦琼手中的枪。 郦琼做梦也没想到关键时刻居然杀来一个年轻人,看那人手中的银锤,此人一定就是单骑闯金营的岳云少将军。 高宗皇帝听到有人救他来了,睁开眼睛一看,却原来是岳云,高兴的叫道:“少将军来得正好,替我收拾这帮卖国贼。” 岳云回头去看郦琼,只见郦琼一马当先跑了,那些军士也跟着他一起逃跑了。岳云追上去打杀了一阵子,杀死了几十个军士,才转马回来问候皇上。 “皇上,微臣救驾来迟,请皇上赎罪。”岳云跪下请罪。 “爱卿何罪之有?这都是朕一时胡涂,用人不明惹的祸。朕要是早听岳元帅的忠告就不会发生这件事情。对了,爱卿是怎么来到这里的?”高宗说完问道。 !! 337话:奸计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岳云说:“义父回来之后,一直担心皇上的安危。他说皇上任命王德为淮西军正总管,郦琼肯定会不服,他一定会唆使手下杀了王德发动叛乱投降金国。义父还说皇上会听秦丞相之言来淮西,他担心淮西兵变会对皇上不利,所以派我来探听消息,没想到来到这里正好赶上皇上遇到危难。” 高宗听了,对岳飞的一片赤诚感激不尽,他决定不再怀疑岳飞的忠心。高宗在岳云的护送之下顺利地回到京城,回到京城之后,他把怒气迁怒到张浚的身上,他要杀一儆百,首先就拿张浚开刀。 “这个张浚真是无法无天,朕派他前去监军,居然把淮西军逼到金国去了。不知他这个监军是怎么当的?朕御驾亲临,他却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倒要问问,他究竟是何居心?难道他勾结叛逆谋夺大宋江山?”高宗气呼呼的说道。 张浚像丧家之犬逃回临安,他来到秦桧府中,向秦桧求救。 “张浚,皇上这回可是雷霆大怒了,不知你这个钦差是怎么当的?难道你和王德两个人还对付不了一个郦琼?居然让他的阴谋得逞,还差一点害了皇上的性命,这回你就等着受死吧!”秦桧一副冷漠的样子。 “秦大人,我张浚一向对你忠心耿耿,这回你可得帮我度过难关。要是丞相能够救得了我张浚的性命,我愿意做牛做马一辈子伺候秦大人。”张浚跪下哀求。 秦桧故意装出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慢条斯理的说道:“张浚,我问你,郦琼他为什么要造反?他们有什么理由造反?他们有和你说什么吗?”秦桧问道。 张浚听了说:“他们说皇上用人不明,让王德做正总管心里不服。他们还说岳元帅立下过多少汗马功劳,皇上却不但不奖赏,而且还收回他的兵权,将他贬为庶民,他们为岳元帅打抱不平。” “他们真的这么说?”秦桧问。 “是的,郦琼真的这么说,他还说皇上是一个昏君。”张浚补充说道。 “这就对了,他们名义上是为岳飞抱不平,实际上他们是受了岳飞的唆使,这淮西叛乱罪魁祸首应该是岳飞。”秦桧说。 张浚不明白秦大人为什么会这么说,岳飞明明事先提醒了高宗,可是高宗却偏偏不听,现在出事了,反而把责任推到岳飞身上,这对岳飞来说,也未免太不公平了。 “丞相,岳飞他明明与此事无关,如果这样推卸责任,皇上是不会相信的,还是另想办法吧?”张浚说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只要你把矛头指向岳飞,说得真实一点,皇上一定会相信的。”秦桧说。 “那我该怎么向皇上说起这件事?皇上凭什么相信我的话?”张浚问。 秦桧不声不响的来到桌旁,在桌子上划了一个圆圈,比划着说:“你现在好比困在这个圈子里,这个圈子就是绕着淮西军叛乱这件事,你要是不跳出这个圈子,你就是死路一条。你要是及时跳出这个圈子,然后把另外一人锁定在这个圈子里,你就可以逃脱升天,说不定皇上还会嘉奖你了。” “丞相大人,你一向足智多谋,告诉我见到皇上该如何说?”张浚问。 “你自己的屁股还是你自己去擦吧,我只是给你提一个醒。”秦桧淡淡的说。 张浚跪下请求秦桧给他出主意,秦桧见张浚是自己手中的一枚棋子,日后还用得着,于是附在张浚耳边小声嘀咕了好一阵子。张浚听了,不由得转忧为喜,连声道谢:“谢谢大人指点迷津,此恩此德,永生不忘。” “下去吧,我等候你的好消息。”秦桧说罢挥挥手。 张浚出了丞相府,悄悄溜回寓所,故意弄伤自己,又把自己弄得披头散发、衣冠不整,然后泪流满面的来到宫中见皇上,他依照秦桧的计划,先发制人。高宗看到张浚狼狈不堪的样子走进来跪下,涕泪交加,他心中的那股怒气顿时消了一半。 “张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高宗疑惑地说道。 “皇上,微臣罪该万死,没有及早识破郦琼的阴谋,还落到如此地步。”张浚哭诉。 “张浚,你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郦琼为什么会投靠金国?王德是怎么死的?你又是怎么回到临安的?他们究竟有什么阴谋?”高宗问道。 “皇上,事关机密,微臣只能对你一个人说。”张浚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岳云。 岳云见张浚说话如此闪烁其词,知道自己留下来不方便,他只好告退。 “张浚,现在可以说了吧!”高宗催促。 张浚于是按照秦桧所说的一番话煞有介事的从头说起:“那天,我奉旨来到淮西军驻地,宣读了圣旨,王德跪谢了皇恩,郦琼心里不服,他说除非皇上派岳元帅前去担任头领,否则他就不服。没办法,我只好假意答应他先请示皇上。” “那天晚上,我怕郦琼反叛,对我下黑手,便暗中偷听他们说话,你猜他们怎么商量的?他们说,岳元帅暗中交代他们杀了王德和微臣,然后聚众造反,一起到朱仙镇汇合,北上抗金,迎回二圣,拥护钦宗当皇上。岳飞还说当今圣上昏庸无能,胸无大志,偏安一隅,听信谗言、贬谪忠良,不思进取,害怕迎回二圣,所以收回他的兵权。” “当时微臣听了大吃一惊,正要离开,一不小心弄出了声音,被他们发现了,连夜追赶微臣,幸亏微臣跑得快,否则再也见不到圣上了。那王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稀里胡涂的就做了他们的刀下鬼。”张浚说到这里忍不住又哭了。 “没想到岳飞平时口口声声说忠君爱国,却原来有这般阴谋。皇上你想想,为什么岳飞要求担任淮西军头领?他就是想再度拥有兵权,让淮西军和岳家军合为一体。为什么岳飞会未卜先知郦琼会投降金国?这都是他事先设计好的阴谋。” “为什么岳云会在关键时刻出现?他是要让皇上知道他的一片忠心。为什么岳云本事高强却没有将郦琼杀了,挽回那十五万军民?这是岳飞交代他这么做的。皇上,郦琼造反的借口是不是因为岳元帅?他们是不是口口声声为岳元帅抱不平?” “其实这是岳飞和他们串通起来合演的一出戏,目的就是想让皇上对岳飞刮目相看,让皇上觉得离不开岳飞,这就是岳飞的用心良苦。岳飞请辞回老家其实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他那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皇上,微臣只是肺腑之言,请皇上明鉴。”张浚说罢擦了擦眼泪。 高宗听了张浚的一番话,只觉得有根有据,他的心里顿时对岳飞恨之入骨。 “退下吧,朕恕你无罪。不过朕要给你一个任务,你去一趟汤阴,把岳飞带到临安来。记住,见到岳飞不要乱说话,只要说岳云救驾有功,皇上要好好封赏他们。”高宗说道。 张浚领旨,欣欣然走了出来,他看了一眼岳云,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张浚离开之后,高宗心里想着:“苗刘叛乱、淮西兵变,朕两次吃亏就吃到武将身上。这回朕宁可错杀忠臣,也不能让淮西兵变的事情再次发生。” 话说张浚出了皇宫,直来到丞相府,他的行踪被赵飞刀盯上了,赶紧回到赵府,把情况汇报给张远,张远立刻把临安城忠义社的兄弟聚集在一起商量对策。 “兄弟们,匆匆忙忙把大家召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与大家商量。赵飞刀兄弟刚刚得到消息,皇上并没有治罪张浚,看情况这里面一定有阴谋。淮西兵变责任在于张浚,可是张浚却一点事也没有,看他那沾沾自喜的样子,一定是把责任推卸给别人。” “赵飞刀看到张浚先从丞相府出来,见了皇上之后又去给秦桧汇报去了。我怀疑秦桧和张浚勾结,目的是针对岳元帅,岳元帅是朝廷的大忠臣,我们不能坐视不管。因此我宣布:赵飞刀、李忠、李成、楚良和我负责监视秦府,打探秦桧和张浚下一步的行动。其余各位在宫外等候岳云,要是岳云出来,你们就暗中保护他。”张远说道,大家一致同意张远的安排。 高宗听了张浚的一番话之后,对岳飞的忠心有所怀疑,他觉得岳飞在军队中的威信太高,要是真的起兵造反,朝廷无人能敌。他不能下旨将岳飞开刀问斩,这样会适得其反。 “朕看秦桧、张浚等人对岳飞颇为忌惮,不如借他们的手来除掉岳飞,这样一来,要是日后追究责任,朕就可以拿他们治罪,这样一来,朕就可以一石二鸟。秦桧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一定和金兀朮有勾结,我暂时不拆穿他,因为他对朕还有用处,只要他除掉了岳飞,我就可以兴师问罪了。” “秦桧,尽管你做事滴水不漏,要想骗过朕,还嫩着点。你以为你安然无恙的从金国回来,拿着二帝的诏书,朕就相信你了?们都没有,朕之所以重用你,是因为朕和你一样各取所需罢了。”高宗想到这里,一脸得意的神情。 !! 338话:纸鸽签语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内侍问道:“皇上,岳云将军还在外面候旨,他要老奴通报一声,见还是不见?” “宣他进来,朕有话要说。”高宗吩咐,岳云随着内侍走了进来,重新参拜皇上。 “岳将军,起来说话,你此次救驾有功,朕要好好奖赏你。” “保护皇上是末将份内的事,末将不敢要赏,只是末将有一事不明,特来求皇上明示。张浚办事不力,以致淮西兵变,皇上应该将他治罪才是,怎么却放他一马?”岳云不解的问道。 “岳家军有所不知,张浚虽然有罪,但罪在朕一人,是朕让他去淮西军,朕不知郦琼会发生兵变,低估了他背后的力量。”高宗说。 “难道郦琼兵变是有人替他出谋划策?这个人是谁?”岳云迫不及待的问道。 “暂时还不清楚,不过朕打算彻查此事。” “皇上,末将出来好些天了,义父一定会担心皇上和我的安危,末将打算即刻启程回汤阴禀报义父。”岳云说。 “岳将军好不容易来临安一趟,你就陪朕去西湖看看美景,这几天,朕也没有开心过,今天就让朕放松一下自己。”高宗说。 岳云听了也不好拒绝,只好答应了皇上。君臣二人来到西湖边,高宗带着岳云来到那座豪宅,那是他打算送给岳飞的,可是岳飞不接受,今天借这个机会,他准备送给岳云,希望这样能够让岳家军变成他的坚强后盾。 岳云来到豪宅,看到那别致的装潢,惊喜不已:“好大、好美、好舒适的宅子,这辈子要是能住上这么大的宅子,那真的是谢天谢地。”岳云感慨地说。 “既然岳将军喜欢,那朕就把这宅子送给将军,将军可以和你义父带着一家人都搬来住。这里不但房子美,而且风景也美,是休闲颐养天年的好地方。”高宗说。 岳云听了,吃惊不小,没想到皇上居然要把这么大的宅子赏赐给他们家,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皇上的好意末将心领了,这件事末将不敢擅作主张,我得回去禀报义父,如果义父答应,我当然高兴;要是义父不答应,那我也没有办法。”岳云说道。 “那好吧,回去之后你们父子俩好好商量,朕等你们的消息。” 君臣二人走出了豪宅,高宗带着岳云来到三潭印月、苏堤春晓、雷峰夕照等名胜转了一圈,接着又去了灵隐寺。来到寺外,岳云眼睛好奇的四处张望,他看到西湖游客有不少是来灵隐寺进香的,出出进进非常热闹。高宗看到灵隐寺香火鼎盛,心里非常欣慰,因为从这里的场面可以连想到天下大定,四海升平。 灵隐寺里,有一位得道高僧,他早已算出了有贵客驾临,吩咐小沙弥在门外候驾。小沙弥来到高宗和岳云的身边,他们二人一个穿着华丽,一个武士打扮,就知道是师父所说的贵客驾临。 “二位施主,请随我来,师父在方丈室恭候大驾。”小沙弥说完在前面引路。 高宗和岳云随着小沙弥来到方丈室,方丈见了高宗,双手合什,口颂佛号道:“阿弥陀佛,贵人驾临,有失远迎,望乞恕罪。”说完就要大礼参拜。 “大师乃世外高人,不必拘泥于礼节,我们二人此次前来就是想请大师指点迷津。”高宗说。 “指点不敢当,倒是有几句话要赠送给有缘人。今天你们俩人既然来到这里,那就是缘分,老衲给你们每人一张签语,你们自己慢慢参悟吧。”老和尚说完,提笔在黄白两张宣纸上分别写上了几句诗,折迭成纸鸽,他将黄纸鸽交给高宗,将白纸鸽交给岳云。 “你们先不要急着看,拿回去之后好好珍藏,日后定然应验。倘若看了,灾祸就在眼前。切记、切记。”老和尚说罢盘膝打坐,双目微闭,手捻佛珠,口诵佛经。 “大师,我等告辞。”高宗说罢带着岳云走了出来,两人下了山,岳云骑马,高宗坐轿,两人回到临安。高宗邀请岳云一道去皇宫,岳云婉言谢绝了。 岳云找了一家客栈住下,他的心里惦记着老和尚给的纸鸽,不知道上面写了些什么,他真想打开看看,但他又怕老和尚说的话应验,想来想去,他还是没敢打开。夜深人静,岳云好不容易进入了梦乡,突然看到黑白无常站在他的面前说话。 “老黑,这就是岳飞的义子岳云,多好的一个小伙子,带他走实在是太可惜了,不如我们回去再请示阎王爷。”老白说道。 “不行啊,老白,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谁叫这个小伙子命根不够硬?”老黑说道。 “听说今天净空老和尚给他一张纸条,不如打开看看上面写了一些什么?要是他命不该绝,我们也好及早回去交差。” “这老和尚阴阳皆通,听说他是天上的苦行僧下凡,能知过去与未来。” 两人说罢从岳云身上拿出纸鸽,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流年不利山岳崩,父子同死不同生;三人之下和无口,风波亭上现真身。 黑白无常看了纸鸽,不知何意?他们只好转身离开,岳云悠悠醒来,看到纸鸽打开,吓了一大跳,他瞟了一眼,不解其意,迅速折迭起来。次日一早,岳云动身离开临安,回汤阴老家去。 高宗皇帝遵照大师嘱咐,回宫之后把纸鸽放在自己的枕头里,他要等到日后应验了再打开。 张远、赵飞刀、李忠、李成、楚良五人来到丞相府周围潜伏起来,注视着丞相府的一举一动。他们看到秦桧出来之后去了皇宫,不久又从皇宫赶了回来。 “这个秦桧去皇宫见皇上,一定不会有好事,张浚还没有出来,我想他们俩人晚上一定会密谋加害岳元帅。赵兄弟,你轻功好,进丞相府这件重要的事情就交给你来办,你一定要弄清楚他们俩人密谋什么?记住,只要打听清楚了就立刻出来,千万不要惊动丞相府。”张远吩咐说。 “张大哥请放心,我一定悄悄的进去,悄悄的出来。”赵飞刀说道,说完悄然的离去。 晚上,丞相府的守卫外松内紧,赵飞刀轻而易举的进了丞相府,他不敢轻举妄动,先探了探周围的动静。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周围巡逻的家丁渐渐稀疏,赵飞刀趁着巡逻往返的空隙悄悄地来到大院的屋檐上,趴在那里往下看。 秦桧的书房灯火通明,屋子里秦桧、张浚、王俊、冯忠、冯孝等人正在商议如何把岳飞带进京城的事情。赵飞刀在屋顶上朝着灯火通明的那间屋子摸过去,趴在屋顶上,揭开一片瓦,看到了几个奸臣在哪里商议。 “张浚,皇上派你去请岳飞,你说没有圣旨请不动岳飞。今天下午,我去宫里见了皇上,圣旨我已经拿到手,你带着冯忠、冯孝去一趟岳飞的老家汤阴,无论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把岳飞带到临安。只要岳飞来到临安,他就插翅难逃了。”秦桧说道。 “秦大人果然高明,一出马就把圣旨请来了,我等望尘莫及。”张浚由衷的说道。 “秦大人,岳飞到底犯了什么罪,说是把他请来,却要将他治罪,要是他不服,非要我们说出道理来,我们该怎么说?”张浚问。 “张浚,你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怎么变成榆木脑袋了?这是奉旨办事,皇上要他回京核实一些事情,他总不敢拒绝吧?那岳飞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一个精忠报国的人,他不会抗旨不遵,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我想岳飞一定会来,只是不知道他的手下会不会阻拦?” “要是岳飞的手下阻拦的话怎么办?”张浚问。 “岳家军将领全部留在朱仙镇,只有王横不离他左右,这王横是有些本事,他那熟铜棍厉害无比,万一交手,我们恐怕不是对手。”冯忠说。 “冯指挥不必担心,有岳飞在,谅他王横不敢造次。要是他敢反抗,你们趁他不备将他杀了,就以抗旨不遵,动手殴打钦差为理由将他斩了。”秦桧说。 “下官遵命。”冯忠一口答应。 “听说张宪、岳云也在汤阴岳家庄,要不要把他们一起带来?”张浚问。 “不必了,只要岳飞这条大鱼在我们手里,这两条小鱼自然会上钩,到时候我们就以入府持械行凶为由将他们二人抓起来打入死牢。这样皇上问起来,我们也有话搪塞。”秦桧说。 “真是恶毒到了极点,他们居然想将岳元帅父子一网打尽。秦桧,你丧尽天良,生个儿子没屁眼。你要记住,人在做,天在看,你迟早会遭到报应的。”赵飞刀心里骂道。 “三位,大致情况就是这样,请大家依计而行,务必要把岳飞父子诓来。王俊,你留在我身边,听从我的指挥,时候不早了,各位请回吧。”秦桧最后说道。 张浚、王俊、冯忠、冯孝告辞而去,赵飞刀见他们离开了,这才从屋顶跳下来,顺着过道来到后花园出了秦桧府邸,他把打听到的情报告诉张远。 !! 339话:诬陷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张远连夜离开临安,路上他打扮成商人,买了一匹快马,一路上快马加鞭,昼夜兼程直奔岳家庄。路上的行程非止一日,这一天他终于来到岳家庄,见到了岳飞。 “张远兄弟,你怎么来到汤阴呢?”一见面岳飞迫不及待的问道。 “岳元帅,大事不好了,秦桧那些奸臣想要加害你,钦差已经上路了,他们要把你先骗去京城,然后罗织罪名置你于死地。钦差大人很快就要到达了,你带着家里人先去避一避吧。”张远说。 “躲过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倒要看看秦桧能把我怎么样?张远兄弟,谢谢你了,我自有主张。兄弟从京城来有没有岳云的消息?皇上怎么样呢?”岳飞问道。 “皇上被少将军救了,他还陪少将军一起游西湖,上了灵隐寺。不知道现在少将军在哪里,我也不太清楚,我估计应该还在路上。” “岳云没事我就放心了,张兄弟,无论我遇到什么事情,你一定要沉住气,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岳家人讲的是精忠报国,你千万不能意气用事和朝廷作对,那样做会损坏岳家的名声。”岳飞说道。 “岳大哥,皇上对你如此薄情,你为什么还要那么忠心耿耿,现在朝廷奸臣当道,你如果一意孤行去了临安,那将会是一条不归路,请岳元帅三思而后行。”张远劝说。 “兄弟你的好意岳飞心领了,在岳飞心里只知道忠君报国,生死早已置之度外。不要劝了,我主意已定了。”岳飞仍然固执己见,张远无奈,只好和李娃夫人、张宪等人商量,要他们劝说岳飞。 张宪和李娃知道岳飞的个性,一旦他决定了的事情八匹马也拉不回来。 “岳元帅,张远的消息已经送到,何去何从你自己看着办,告辞了。”张远说完骑马离去。 李娃说:“夫君,张远兄弟一片好心前来报信,你还是考虑考虑吧,你不为自己想也要替一家人着想,要是你一去不复返,你叫我们孤儿寡母日后要怎么样生活?” “夫人不要担心,我行得正、坐得正,不怕他们使诡计。再说,京城当家做主的是皇上,只要皇上不胡涂,那些奸臣也不敢乱来,毕竟治罪还得讲证据,要经过三司会审。秦桧空口白话又能把我怎么样呢?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我倒要看看那些奸臣有什么能耐治我的罪。”岳飞安慰说道。 正在这个时候,家将匆匆赶来禀报:“张浚带着二十几个禁军已经到了汤阴,正往岳家庄赶来。” “来得可真快,让他们来吧,我倒要看看张浚如何说话?”岳飞说。 “老爷,不好了,白龙马突然倒下了,你快去看看吧。”养马的家丁慌慌张张前来禀报。 岳飞听了,惊讶不已,白龙马昨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之间就倒下了呢? “这难道是不祥的征兆吗?看来我此去真的是凶多吉少?”岳飞心里想。一家人听了,心里都诚惶诚恐,大家随着岳飞一同来到马厩,只见白龙马趴在地上,仰着头悲声嘶鸣,眼角流淌着血泪。 岳飞走近前去,抚摸着白龙马哽咽说道:“老白啊老白,你跟随我出生入死几十年,吃了不少苦,立了不少功劳,我还没有好好照顾你,你却变成这副摸样。你要挺住,我会请最好的兽医来医治你的病,一定要把你治好。” 白龙马哀哀的看着岳飞,探过头在岳飞身上摩挲,岳飞抱住马头轻轻抚摸,眼泪扑簌地流了下来。 白龙马通人性,看到主人落泪,心里特别的难受,它使尽了平生力气拼命的站起来,仰头长嘶了三声,啪嗒地倒在地上,一股鲜血从口腔里喷了出来,挣扎了几下就再也没有动弹了。 岳飞探了探鼻息,那马已经断气了。正在此时,只听得外面大声喊道:“圣旨到,岳少保接旨。” “天意,此乃天意,天意不可违,罢了,就听天由命吧!”岳飞缓缓地站了起来,长叹一声说道,说罢带着一家大小来到大门外跪接圣旨。 张浚看到岳飞一家大小匍匐在地,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他清了清嗓子朗朗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淮西兵变,郦琼叛国,中原人心浮动,需要安抚。岳少保精忠报国,人尽皆知,若念天下苍生,接旨后速速回京受职,不得有误,钦此。” “臣领旨谢恩。”岳飞接过圣旨,叩谢皇恩。 “岳元帅,事情紧急,快点动身吧。”张浚说道。 “张元帅请稍候,岳某料理好之后随你动身,只是岳某眼疾尚未康复,去了也于事无补。既然圣上传召,岳飞只好去一趟京城,挂帅之事还是请皇上另选贤能。”岳飞说道。 “岳元帅,要请假必须皇上同意,下官也无能为力。不如这样,你先随我去临安,到了那里之后,再奏请圣上。”张浚说。 “张元帅远道而来,一路上辛苦了,不如和军士们喝杯酒再动身也不迟。” “不必了,还是请岳元帅早早启程,免得圣上担忧。” 岳飞见张浚一个劲的催促,只好打点好行装,带着王横和几个家将上路了。临行前,他来到张宪跟前和他说了几句悄悄话,又吩咐李娃夫人好好安葬白龙马。岳飞洒泪和家人别离,岳家庄男女老少扶老携幼前来相送,大家依依不舍。 “父老乡亲们,大家请回吧,我会很快回来的,不要为我担心。”岳飞含泪说道,说完别过头去随着钦差一起上路了。 岳飞带着王横和几个家将跟着张浚等人奔向临安而来,一路上不敢停留。这一日来到了离临安一百多里的一个小镇,突然间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眼看一场大雨即将来临。张浚等人只好走进镇子里,找了一家旅馆,吩咐大家先吃了饭再动身。 大家刚坐下来,只听一声霹雳划破天空,紧接着瓢泼大雨哗啦啦的泻了下来。那雨下得又大又久,小镇上的街道全都积满雨水,突然一股洪水从西南冲向小镇,顿时小镇的房屋不知冲倒了多少,那旅馆也摇摇欲坠。 “老天发怒了,龙王也被惹急了,看来这回我们大家凶多吉少了。”王横说道。 张浚的心里非常焦急,他心里默默祷告上苍:“老天爷息怒,这不能怪我们,要怪你就去怪秦桧那只阴险毒辣的老狐狸。我们只是听他唆摆,出门办这趟苦差,谁叫我们低人一等。请老天爷开恩,放过我们。”说也奇怪,霎时间风停雨住,洪水冲击力慢慢的减弱。 洪水退下去了,斜阳如血般照在小镇上,小镇的人们哭声一片。岳飞看到这般光景,想起了那些在金兵铁蹄下生活的中原人,他的心里就像刀割似的痛。他本来想帮助他们重建家园,可是皇命在身,他不敢耽搁。 “岳元帅,天色不早了,我们赶快赶路吧。”张浚催促着。 岳飞无奈,只好随着这些朝廷钦差赶往临安,走了三十多里路,只见前面来了一队官兵,为首的居然是王俊。王俊拿着秦桧起草的圣旨,趾高气扬的来到岳元帅跟前,朗朗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经查岳飞官封显职,不思报国;反按兵不动,克减军粮,纵兵抢夺,更有甚者策动淮西兵变,有负君恩。着锦衣卫扭解来京,候旨定夺,钦此。” 岳飞听了王俊的宣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王俊,你休想要血口喷人!我岳飞做事光明磊落,何时按兵不动、克扣军粮、纵兵行凶?何时策动淮西兵变?你有证据吗?你这圣旨一定是假的,快拿来给我看看。” “岳飞,你不再是以前的岳飞了,你现在是朝廷钦犯,有什么需要辩护到了大堂审讯时再说吧,我也是奉旨行事。”王俊说道。 “王俊,你不敢把圣旨给我看,就说明你心中有鬼。这圣旨是假的,一定是秦桧假传圣旨加害于我。” “岳元帅,不是我等为难你,这的确是皇上的旨意,有什么话到了临安再说。为了配合我们的行动,请岳元帅接受钦差捆绑。” 岳飞听了默不作声,这时几个禁军上来,正要动手,只见王横怒目圆睁,大喝一声:“谁敢对岳元帅无礼,我就先要了他的命!”说罢抡起熟铜棍。 !! 340话:审讯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冯忠问:“你是什么人?为何抗旨不遵守?” “竖起你们的耳朵听好了,我乃岳元帅身边的跟班王横,我跟随元帅南征北讨,九死一生,不知道立下过多少汗马功劳。别的功劳不说,只说在朱仙镇,金兀朮号称二百万军队,又有连环马甲阵、金龙绞尾阵,铁浮陀,岳元帅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运筹帷幄之中,杀敌时带领兄弟们奋勇争先,大破敌阵,打得金兵落花流水,大败而逃。来时几百万军队,败回时只有几千人马,这难道不是功劳吗?现在倒好了,两国议和了,天下太平了,你们就想着要卸磨杀驴。这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天理?”王横怒喝。 “王横,把棍收起来,这是朝廷旨意,你不要耍横,陷我于不忠。罢了,罢了,既然皇上怀疑我岳飞不忠,那我也无话可说了。” 王横跪下哀求:“老爷威名远播,英勇盖世,难道任凭这些卑鄙小人们胡来吗?要是他们将老爷捆绑住,那老爷就失去了行动自由,只有任人宰割了。” 冯忠见王横跪下,手中的棍子放在地上,心想机会来了,随即提起腰刀来砍王横。正在此时,王横提起棍子准备站起,岳飞喝道:“王横,不可动手。” 王横听了只好又跪下来,放下手中的棍子。冯忠一刀砍了下去,砍在王横头上,王横回过头来,众校尉一起上来,一顿乱刀将王横砍死。可怜的王横戎马半生,贼寇、金奴都不能要了他的命,却被自己的朝廷校尉一顿乱刀砍死,稀里胡涂的做了刀下的亡魂。 岳飞看到王横惨死,忍不住放声大哭,他抱住王横声泪俱下:“好兄弟,是我害了你,是我对不住你。” 岳飞目光如炬的看着冯忠,说道:“你未免也太残忍了,王横犯了什么法?你居然背后下黑手?你还是人吗?” “岳元帅,对不起,下官也是形势所逼,不得已而为之。我们临行前丞相交代过,如果有一个叫王横的人敢抗旨不遵,妨碍公务,就格杀勿论。”冯忠解释说。 王横一死,张浚、王俊见了大吃一惊,他们不再下令捆绑岳飞。 “各位官差,岳飞知道你们也是奉命行事。只是这王横曾经为朝廷出力,今日触犯了贵钦差,死于此地,也是他命该如此。希望贵钦差给他一口棺木盛殓,免得暴露形骸。”岳飞神色黯淡的说道。 冯忠应允,就差人去准备棺木盛殓,找个地方安葬。岳飞见王横已经安葬,只好随着张浚等人一块上路。四个家将看见王横惨死,岳飞被朝廷带走,他们骑着岳飞的马,拾起了熟铜棍,带了宝剑,一齐回岳家庄报信去了。 岳飞随着张浚等人来到临安,张浚按照秦桧的吩咐将岳飞上了囚车,一面暗将秦桧的文书传递城门守将,凡是进来的可疑人,都要仔细盘问,不许走漏风声。岳飞上了囚车,囚车上蒙上一块黑色纱罩布,暗中送往大理寺狱中监禁。 次日,秦桧传了一道假圣旨,命令大理寺正卿周三畏负责审理岳飞一案。周三畏接了圣旨,供在公堂,随即命令衙役去狱中把岳飞提出来审问。 岳飞来到堂上,见中央供着圣旨,连忙跪下说道:“微臣岳飞朝见,愿我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跪拜完,然后岳飞与周三畏见礼:“周大人,犯官不知所犯何罪,还请大人明示。” 周三畏吩咐请过了圣旨,然后正中坐下,问道:“岳飞,你官居显爵,不思发兵扫北,以报国恩,反而按兵不动,坐观成败,又克减军粮,你有何辩解?” 岳飞说:“周大人此言差矣,若说按兵不动,犯官大败金兵一百多万,正准备挥师北上,直捣黄龙府,迎回二圣。谁知道突然接到圣旨,要我率领部队回朱仙镇,现有元帅韩世忠、张俊、刘锜等人可以作证。” 周三畏听了说道:“这按兵不动,被你说过了,那克减军粮的事是有的,还有什么说法?” 岳飞说:“岳飞一生爱惜军士如父子一般,故人人用命。我克了谁的粮,减了谁的草,也要有人指证才是。” “现在你手下军官王俊告帖在此,说你克减了他的口粮。” 岳飞听了大怒:“朱仙镇上共有十三座大营,有三十多万的人马,何独克减了王俊名下之粮?这王俊唆使手下克扣军士口粮,被我开除回来,没想到他竟然反咬一口,足见他的险恶用心,希望周大人详察。” 周三畏听了,心中暗想:“这桩事明明是秦桧这奸贼设计陷害他,我如今身为大理寺正卿,岂肯滥用私刑屈打成招?岳飞的为人我最清楚,他怎么会是那样的人呢?” “岳元帅既然无罪,暂且委屈在狱中等候着,待下官奏过圣上,候旨定夺。”岳飞谢过周三畏,随着狱卒一起去了狱中。 第二天,张浚、王俊等人前来询问审讯情况,周三畏就将审讯结果如实相告。张浚听了说道:“周大人,岳飞策动淮西兵变之事你有没有询问?郦琼之所以投降金国,都是因为岳飞暗中鼓动,那夜郦琼和他的手下一起商议,我听得清楚明白。” “我想周大人是大理寺正卿,总不能包庇钦犯?还请周大人今天审过清楚明白。岳飞是一员武将,不用大刑伺候,很难撬开他的嘴。大人,今天丞相大人也会来大理寺旁听,还请大人不要碍于与岳飞昔日的交情,不忍心下手。” 周三畏听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只好重新升堂,命令衙役带岳飞来大堂。岳飞来到大堂,只见张浚、王俊二人在一旁坐着,就知道是秦桧派来的监督官员。 “岳飞见过周大人,不知周大人今天想要问什么?”岳飞开门见山的问道。 “岳元帅,张浚说你是策动淮西兵变的主谋,他亲耳听到郦琼和手下人提起你的名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说看?”周三畏问道。 “岳飞和郦琼、王德素未谋面,何曾策划淮西兵变?张浚听到郦琼提到我的名字就说我是主谋,请问张大人,你可曾提到岳飞的名字?丞相有没有说起岳飞的名字?皇上有没有提到岳飞的名字?照你这么牵强附会,那么谁都有嫌疑。再说我岳飞既然想策划淮西兵变,为什么不跟着郦琼一起造反?为何还要千里迢迢派儿子岳云前来护驾?” 张浚听了哑口无言。 “既然没有真凭实据,本官也不好草率定罪,还是暂时缓一缓,等到彻查清楚再定罪也不迟。今天升堂就到这里,退堂!”周三畏说完站起来就要离开。 “周大人且慢,你还没有审讯就宣布退堂,未免有点徇私情吧?总之岳飞策动淮西兵变是既定的事实,想狡辩也没有用,我看岳飞是不用大刑不肯招供的。来人啦!给岳飞上刑,看他还嘴硬吗?”张浚喝道。 周三畏看到张浚喧宾夺主,心里非常的气愤,他站起来说道:“张大人,你来这里坐吧,这大理寺正卿还是由你来做吧。” 张浚听了羞得面红耳赤,陪笑道:“周大人不要生气,我只是想尽早把岳飞的案子定了罪,也好去向皇上交差。” “依我看,岳少保是皇上所倚重的朝廷大臣,不宜草率,应该先查明真相再定罪也不迟。” 张浚、王俊听了,也不好再说什么,他们只好认了。岳飞又被带进大牢,周三畏吩咐衙役好心伺候岳飞,不准暗中下黑手。周三畏回到家里,心里闷闷不乐,他想起岳飞为朝廷所做的一切,想起他被秦桧一伙陷害落到如此地步, 忍不住仰天叹息道:“得宠思辱,居安思危,岳元帅做到这样的大官,有这等的大功,今日反受奸臣的陷害。我不过是一个大理寺正卿,在奸臣的掌握之中,若是将岳飞屈打成招,良心何在?若是不听从秦贼之谋,必遭其害,真的是进退两难。不如弃了这个官职,隐迹埋名,落得个清闲自在,岂不是更美?” 周三畏拿定了主意,暗中吩咐家眷,收拾行囊细软,租了马车。他自己解下束带,脱下罗袍,将印信幞头象简,一起安放案桌之上。等到五更,带了家眷和几个心腹的家人,私自逃出涌金门,潜身逃命去了。 隔天天明,张浚等人又来大理寺催促周三畏升堂,谁知道周三畏迟迟没有来衙门。衙役们便去周三畏的府上探看个究竟,走进书房一看,只见周三畏挂冠脱袍、桌子上放着印信幞头象简。衙役们慌了神,连忙报告张浚,张浚见周三畏弃官不做,心中暗喜,他慌忙带着衙役们到相府报知。秦桧听了大怒,要将衙吏治罪,众人再三哀求,才饶了他们。 “周三畏在你们眼皮底下消失,这个责任你们来负,命令你们全力缉拿周三畏,务必将他拿来问罪。”秦桧说道。 众衙役唯唯诺诺退下,奉命捉拿周三畏去了。秦桧又发下海捕文书,下达到各州县,勒令各地官员协助捉拿周三畏。 秦桧见周三畏不肯依附他,挂冠逃去,心里想:“周三畏不肯依附于我,这坏事未免不是好事,我何不趁着这个机会把万俟卨、罗汝楫二位调来临安使用?” 秦桧想到这里,立刻吩咐家将悄悄地去扬州请万俟卨、罗汝楫二位前来任用。 !! 341话:严刑拷打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秦桧派家将去扬州请万俟卨来临安任用,家人领了旨,请来二人。那万俟卨乃是杨州府的一个通判,罗汝楫是个同知,这两个人在秦桧门下走动,如同狗一般。 听说是秦桧相请,两人连忙坐轿到了相府,下轿,一直进书房内来参见秦丞相。秦桧吩咐赐坐待茶,两人坐下喝茶,试探性的问道:“丞相召唤卑职二人前来,不知道有何差遣?” 秦桧说道:“老夫相请二位到此,非为别事,只因为老夫昨日差大理寺周三畏审问岳飞的罪案,没想到周三畏挂冠逃走,老夫奏请圣上,现在正在四处缉拿。周三畏一走,大理寺正卿之职空缺,老夫明日奏闻圣上,即升你二位在大理寺供职,负责勘问此案。你们俩人是老夫所看重的人才,一定要尽心尽力审问钦犯岳飞。” “岳飞是一个武将,你们必须严刑拷打,核实他的罪案,无论他招还是不招,都要定成铁案。那岳飞功高盖主,皇上的意思就是要岳飞的性命,你们就看着办,一定要尽早办成此事,了却皇上的心病。若办成了此事,你们就立了大功,老夫不会亏待你们,皇上也会另有升赏,希望二位不要辜负了老夫对你们的期望。” 二人听了,齐声说道:“丞相大人尽管放心,这事包在我们身上。我们一定竭尽所能,争取早日送岳飞上路。”两人说完,谢恩拜别,走出了相府回到大理寺。 次日,秦桧在朝堂上提出了让万俟卨做大理寺正卿,罗汝辑做大理寺文丞。皇上对秦桧是言听计从,一口答应了秦桧的提议,立刻传下口谕,将万俟卨升做大理寺正卿、罗汝楫做大理寺丞。在朝官员,见皇上对秦桧言听计从,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大家默然不语,心底里却非常担心岳飞的安危。因为秦桧所推荐的两个人,都是他的忠实的走狗,秦桧的话比圣旨还有份量。 秦桧得了口谕,立刻派王俊前去传旨,顺便督促审案。万俟卨、罗汝辑知道他们俩能有今天,都是秦大人的功劳,他们对秦桧俯首帖耳,王俊传了秦大人的钧旨,二人即刻上任,升堂审理岳飞一案。 万俟卨吩咐衙役去狱中把岳飞提到大堂,岳飞来到了滴水檐前,只见大堂上坐着万俟卨、罗汝辑、张浚,不见周三畏坐堂,就知道事情不妙。那万俟卨、罗汝辑、王俊都是秦桧身边的人,他们只会听从秦桧的命令。这个秦桧早就心怀叵测,不会轻易放过一个妨碍他前途的人。秦桧是金兀朮的人,可是没有拿到他的通敌证据是奈何不了他的。 “这可怎么办?看来我此次真的是凶多吉少了。”岳飞是一个对朝廷忠心耿耿的人,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他早已抱着必死的决心。 “差爷,今天坐堂怎么不见周大人?”岳飞好奇的问道。 “岳元帅有所不知,周大人已经挂冠离去,现在朝廷正在缉拿他。今日坐堂的是秦丞相提升的万俟卨老爷、罗汝辑老爷,他们俩做了大理寺正卿和文丞,差他们来勘问元帅的案子。我看此二人不像周大人那样对待元帅,元帅可要做好思想准备。”衙役说道。 岳飞听了叹道:“罢了,罢了,这王俊昔日押解粮草来朱仙镇,因为克扣军士口粮,被我打了四十军棍。当初懊悔不杀了他,今日倒反死于二贼之手,这就是我岳飞的命。唉……” 岳飞叹了一口气走上大堂对着二人立而不跪,拱了拱手说道:“三位大人在上,岳飞没有官服,恕不施礼了。” 万俟卨喝道:“胡说!你是朝廷的叛逆,我奉旨勘问,怎么见了我不跪?” 岳飞淡淡一笑说道:“我有功于国家,无罪于朝廷,勘问甚么?” 罗汝楫说:“现在你的部下军官王俊告你按兵不动,虚运粮草,诈称无粮。” 岳元帅听了说道:“朱仙镇上现有十三座大营,三十万人马,每天消费多少?你们算过这笔账吗?怎么说军中无粮?这纯属子虚乌有,是有人故意加害于岳某,岳某问心无愧。” “好你个岳飞,证人在此还敢狡辩?我看不用大刑伺候,你是不会招供的。来人啦!大刑伺候!” 万俟卨一声吆喝,衙役们却不敢上前用刑,他们知道岳元帅忠君爱国,是条汉子,打从心底里佩服。万俟卨见衙役们不肯动手,火冒三丈,但是他刚刚上任,还不敢大发雷霆,为了让衙役们对他心服口服,他装出一副大度的样子。 “岳飞,就算军中无粮不成,有人中伤你,你为什么见了本官不下跪?本官好歹也是奉旨做了大理寺正卿,难道要本官给你下跪?” 岳飞说道:“我是统兵都元帅,怎么反而来跪你呢?” 罗汝辑、王俊见岳不肯下跪,只好请出圣旨,供在大堂之上,岳飞见了圣旨,只好跪下。 万俟卨、罗汝辑将公案移在旁边下首坐着,说道:“岳飞,你快快将按兵不动,私通金国的情由招上来。” 岳飞质问:“既然原告是王俊,就请王俊和我当面对质。王俊,我倒要问问,昔日之事你为何颠倒是非黑白?难道就因为我打了你四十军棍怀恨在心吗?当初我放你一马,是看在秦相爷的面子上,你却在这里恶人先告状。你扪心自问,你对得起天地良心吗?” 王俊听了岳飞的一番数落,气得满脸通红,站起来喝道:“岳飞,你现在是一个犯人,怎么审问起我来?当初就是因为我知道你按兵不动、克扣军粮,你怕我在军中妨碍你,所以把我打发回来。你是一个伪君子,表面看起来道貌岸然,其实是一个结党营私、排除异己的人。” 万俟卨知道岳飞是冤枉的,但他是替秦丞相办事,为了显示自己的办事能力,他直截了当的说道:“岳飞,人人都说你是个好汉,这小小的杀头罪你就认了吧,何必有这么多的牵扯?” 岳飞说道:“砍头犹如风吹帽,我岳飞怕什么?只是要我背上叛逆之罪万万不可!” “那你打算不认罪了?”万俟卨问道。 “岳某无罪,认什么罪?我说你杀人了,你认罪吗?”岳飞反问。 “既然你死扛着,那我就让你扛着,来人啦,先打四十军棍下马威,然后再做理论。” 万俟卨一声吆喝,衙役们还是迟迟不敢下手,万俟卨喝道:“你们这些人为何抗旨不遵守?难道你们甘愿做岳飞的同伙?” 衙役们没办法,只好执行命令。他们将岳飞按倒在地,扒去衣服,狠狠的打了四十军棍,因为大堂之上,三位大人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他们不敢徇私枉法。可怜的岳飞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直流,痛得死去活来。 “岳飞,再问你一遍,你招还是不招?”万俟卨问道。 “岳某无罪,从何招来?” “好,既然你嘴硬,我就让你尝尝夹棍的滋味。” 万俟卨说罢,吩咐左右夹棍伺候。那是用檀木抄指,命二人用杖敲打,打得岳飞头发散开,就地打滚,指骨尽碎,岳飞痛得撕心裂肺,只是拒不招供。 岳飞被夹棍折磨得不成人样,他的心一阵一阵的绞痛,换做常人,早已屈打成招了。岳飞却不同,为了自己的名节,他不屈不挠,就是死去活来,还是不承认自己有罪。万俟卨见岳飞铁骨铮铮,担心未认罪之前就把岳飞折磨死恐怕皇上怪罪,只好下令暂时收监。 晚上,万俟卨和罗汝辑二人聚在一起商量如何让岳飞开口,他们绞尽脑汁的想了又想,终于在古人的酷刑手法中又发明了新招,这些新招叫做披麻问、剥皮拷。他们连夜将麻皮揉得粉碎,鱼胶熬得烂熟,一切准备好了,到了第二天升堂,岳飞被带出来审问。 万俟卨说道:“岳飞,你好好将按兵不动、意图谋反的罪行,快快招来,免受刑法。” 岳飞说道:“我一生立志恢复中原,雪靖康之耻,迎回二圣。在朱仙镇上同着韩世忠、张俊、刘锜各位元帅,力扫金兵二百万。本来打算挥师北上,一举成功,谁知就在这个时候,皇上的圣旨到了,要我率领部队回朱仙镇屯田养马,说是等到今年秋天粮草充足再挥师北上。既然是皇上的旨意,我岂能不遵从,没办法,我只好回兵朱仙镇,各位若是不信,岳飞有皇上的圣旨在,现在在家里供着。” “还有朱仙镇大败金兀朮之后,我曾经上书给皇上要求一鼓作气直捣黄龙,迎回二圣,可是皇上没有答应,他说正值冬天,不宜北伐,上书催运粮草,得到的结果却是粮草不济。你们说,我是遵从圣旨回兵养马还是抗旨不遵守继续北伐呢?” 万俟卨、罗汝辑听了,相互看了一眼,他们不知道如何应对岳飞。 “二位大人,你们应该知道皇命难违,如果不是接到圣旨,岳飞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按兵不动。岳飞遵从皇命在朱仙镇屯田养马几个月,心里盼着早一点到了秋收季节,好筹备粮草挥师北上,没想到宋金议和了,皇上连用金牌十二道召我回来。你们说,我岳飞接到十二道金牌,应不应该回来呢?” “若说我克扣军士口粮,当日朱仙镇十三座营头,三十多万人马,大家都可以站出来投诉我,为什么只有王俊一人?难道几十万将士的悠悠众口我岳飞也能堵住?岳飞一片忠心,可昭日月,苍天可表,你们叫我招什么呢?” !! 342话:严刑拷打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万俟卨听了岳飞理直气壮的一番话,不做理会,他说道:“岳飞,你既然不肯招供,那就休怪本官手段残忍。来人啦,夹棍伺候。” 衙役们为了生存,不敢得罪这些奸臣贼子,只好依从。当他们把岳元帅夹起之后,看到岳飞咬牙切齿的疼痛,他们的心里也在泣血。上完夹棍之后,二贼对岳飞又是一顿严刑拷打,岳飞好几次痛得死去活来。 “岳飞,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我看你还是招了吧,免得受皮肉之苦。”万俟卨说道。 岳飞略作沉思说道:“既要我招,快取纸笔来,待我亲写供状。” 二贼听了大喜,连忙吩咐叫典吏准备文房四宝,典吏不敢怠慢,连忙将笔墨纸砚呈了上来。岳飞接了,随即写成一张招状,递给万俟卨,万俟卨接来一看,只见上面写道。 武胜定节度使、神武后军都统制、湖燕京西路宣抚使兼营田大使、节制河北诸路招讨使。开府仪同三司、太尉、武昌郡开国公岳飞招状。 岳飞生居于河北,长在汤阴,自幼习文练武,以求报效国家。正值权奸扫荡祖业之鸿基,复遇靖康丧败皇都之大业。三千粉黛,一旦遭殃;八百胭脂,霎时被掳。君臣北狩,百姓流离,万民切齿,群宰相依。幸而圣主泥马渡江,虎踞金陵;帝室未绝,乾坤再造。圣主求才若渴,岳飞受命于危难,中年掌握军权,立志挥师北伐,直捣黄龙,迎回二圣。 谁知我主不思二帝埋没于沙漠,乃纵幸臣权弄庙堂,丞相虽主通和,将军必争用武。岳飞曾折矢为誓,与众会期,东连海岛,学李唐跨海征东;南及滇池,仿诸葛渡沪深入。羡班超辟土开疆,慕平仲添城立堡。正欲直捣黄龙,迎回二圣;平吞鸭绿,一统中原,谁知十二道金牌召回,不能始全于志,岳飞心有不甘。 昔日群雄并起,寇盗纵横,岳飞躬耕于陇亩,蒙皇上召唤,感激涕零,注籍戎行。戚方本国家大盗,鞭指狼烟自息;王善乃太行巨寇,旗挥即便剿除。除刘豫一贼之功,缚苗、刘二将之力;收杨虎、何元庆军中之助,服王佐、杨再兴帐下之雄,斩杨么于洞庭湖,败金兀朮于黄天荡。 牛头山杀贼,尸积如山;汁水河创金,血深似海,北方闻我兵进,人人胆破;南岭见我旗至,个个心寒。朱仙镇上,大败金邦百万之众;本欲一鼓作气,奉圣旨回兵屯田,以待秋收。今秋收已到,本是收复失地的好时机,谁知十二道金牌召回,皇上并无北伐之意。 岳飞心灰意冷,解甲归田。谁知平地风雷,恶人告状,陷我于不忠;权奸当道,欲置我于死地。千般拷打,并无抱怨朝廷之心;万种酷刑,岂能出于圣主之意?岳飞纵然一死,阎罗殿君,必知我忠心。速报司前,天公无私,必诛相府奸臣以分皂白;地府有灵,定取大理寺卿共证是非。岳飞所供句句是实,如有虚言甘冒凌迟。 万俟卨、罗汝辑二贼看了岳飞的供状,雷霆大怒,喝教左右将岳飞的衣服去了,把鱼胶敷上一层,将麻皮搭上。一时间,将岳飞身上搭上好几处。 “岳飞,你是招还是不招?” 岳飞咬紧牙关说道:“王俊,你这个杀千刀的,你误了军粮,打了你四十军棍,今日你却想陷我于死地。我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们这一般奸贼。” 万俟卨大怒:“岳飞,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还敢胡言乱语,把责任推给别人。我看你还不知道我这刑罚的厉害之处,你等着,我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披麻问、剥皮拷?” 万俟卨说罢吩咐左右:“与我扯!” 左右一声答应,就把麻皮一扯,连皮带肉扯去了一块,岳飞惨叫一声:“痛死我了!”霎那时晕了过去,左右连忙将水喷醒。 万俟卨问道:“岳飞,你是招还是不招?若不招,我就叫左右再扯,直到把你的肉一块一块的扯下来为止。” 岳飞大声叫道:“请你们转告秦桧,他的目的达到了,可以去向他的主子金兀朮讨赏了,只是希望你们不要再为难我的家人。”岳飞说完一头向墙壁撞去,衙役们赶紧拦住。 “岳飞,你不要太着急,你那宝贝义子岳云和你那些兄弟还没有来看你,你怎么也得和他们见上一面吧,带下去,改日再审。”万俟卨吩咐说道。 岳飞听了,知道秦桧的险恶用心,大声叫道:“云儿、张宪,你们千万不要来临安闹事,毁了我一世的忠名。” 那二贼听了此言,吓得汗流浃背,他们相互看了一眼,吩咐左右把门关上,左右答应一声就把门掩了。二贼假意起身,请岳飞坐下,说道:“下官看元帅的供词,尽是大功。我们二人本来想要上奏本保留元帅,无奈是秦丞相的主意,此本绝对难到圣上的面前。方才元帅说有公子和张宪,何不修书一封,请他们到此,上奏冤本,下官二人好从中帮助,不知元帅意下如何?” 岳飞听了,以为他们二人良心发现,信以为真:“如此甚好。”随即写了一封家书,交给万俟卨。 万俟卨吩咐将岳飞押回监牢,他和罗汝辑带着岳飞的供状和家书来见秦桧,秦桧在客厅接见了他们,万俟卨说:“下官奉丞相爷的钧旨,连日审问,岳飞受了许多的严刑,今日写下一张供状在此。” 说完就双手呈上,秦桧看完大怒:“那岳飞说话如此无理,你们何不一顿毒打他?” 万俟卨说:“丞相有所不知,岳飞写了此状辞,小官正要加以严刑,忽然听他大叫道,岳云、张宪,不要坏了我一世忠名。下官倘若杀了他,那岳云、张宪有万夫不当之勇,领兵前来,不要说我与丞相,就连朝廷也难保。因此下官连忙关上门,向岳飞假说要救他,骗他写书叫岳云、张宪来上辨冤本,这就是岳飞的家书,请丞相过目定夺。” 万俟卨说完将岳飞的家书呈上,秦桧看了大喜:“果然是一箭双雕,二位贤契如此大才,日后堪当大任。”万俟卨、罗汝辑听了,心里别提是多么的高兴了。 秦桧来到了书房,把善于模仿字迹的门客叫来,让他将岳飞的笔迹,照样套写,更改了几句,把辩冤书写成了:吾儿如唔,见字如见人。义父奉旨召回临安,面奏大功,朝廷甚喜。你可同张宪,速到京师,听候加封官职,不可迟误。 门客写完交给秦桧看,秦桧见到此书足可以假乱真,心中大喜,赏了门客,把信封好,立刻交于善于办事的家丁徐宁,星夜兼程赶往汤阴县去哄骗岳云、张宪到来。秦桧又设计好大理寺的监牢布置,张开大网,准备将岳飞的余党一网打尽。他委托万、罗二贼在监内另造十间号房,名为:雷、霆、施、号、令、星、斗、焕、文、章,专门等监禁岳飞的家属兄弟等人。万、罗二贼领命回到大理寺,立刻着手建造号房。 汴梁总兵张保,自从和妻子洪氏领了儿子张英到任以来,过了将近一年,忽然有一天,手下探子来报:“打听到岳元帅在朱仙镇屯兵耕地,忽然有圣旨召回,不知道为了何事?” 张保听了,心中非常的疑惑,一连几日,只觉得心神恍惚,坐卧不宁。这一日,张保实在耐不住了,便对夫人说道:“我自从朱仙镇离开岳元帅,这一晃就是一年,一直没有得到岳元帅的消息。前几天探子回报,岳元帅被朝廷十二道金牌召回,不知何故?这几天不知道为了什么,我总是心惊肉跳,我做了这个总兵,觉得挺别扭的,毫无兴趣。眼下岳云、张宪二人住在汤阴,我想要与妳到汤阴去,依旧住在元帅府中,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洪氏听了说道:“将军,自古云:无官一身轻,有子万事足。为了些功名利禄绊住身子,倒不如到元帅府去住,乐得逍遥自在。” 张保听了大喜,连忙收拾了行李,将总兵印挂在梁上,带了三四名家将,悄悄的一路往汤阴而来。路上历经了千辛万苦,终于来到了岳家庄元帅府,张保将车马停住,带着夫人和儿子一起来到门口,岳安见了连忙进内报知李娃夫人。 李娃听了,吩咐家人将张保夫妻领进内堂相见。张保夫妻同儿子来到内堂,拜见了夫人,然后将不愿做官的话说了一遍。李娃听了说道:“总兵来得正好,一个月前传闻老爷钦召进京,前日子老爷忽然又派人送信来,把岳云和张宪将军叫了去,不知道为了何事?这几日我这心里惴惴不安,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似的。本来想亲自去临安打探一下,又脱不开身,既然总兵到来,那就有劳大人去临安探听一下消息,不知道总兵意下如何?” 张保说:“既然有这种事情,张保的心里也放心不下,就是嫂夫人不叫我去,我自己也要去临安走一遭。” 张保说完对夫人洪氏说道:“夫人,你在此好生服侍岳夫人、照看儿子,我明日就往临安去探听元帅的消息。”李娃吩咐备办酒席,与张总兵夫妇接风,打扫房间,安歇了一晚。 !! 343话:渡船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次日天明,张保吃了早饭,他吩咐了妻、儿几句,打点好行装,辞别了李娃,出门骑马往临安而去。 一路上日行夜宿,非止一曰,来到了长江口,只见江水浩浩荡荡,并无一只渡船。张保心里焦急极了,沿着江边走来走去,没有看到一艘船只,眼看天就要黑了下来,张保心急如焚。 “怎么办?在这里又无宿处,晚上上哪里过夜?难道就在这江边露宿一晚?” 张保焦灼的眼神四处顾盼,突然眼睛一亮,他看到了一个渔夫,手中提着一壶酒,篮内不知放些什么东西,探头探脑的一直走向芦苇中去。张保悄悄地跟了过去,走上前一看,却是芦苇滩边停泊着一只小船,那人提着东西上船去了。 张保叫道:“大哥,行行好,我要急着赶路,有劳你把我渡过河去,我会给你双倍的船钱。” 那人听了说道:“兄弟,对不住了,你给我再多的钱我也不敢渡你过去。如今秦丞相禁了江,不许船只往来,违令者格杀勿论。我老汉上有老、下有小,还想留着这条贱命养活他们,你还是去别处看看。”船家说完自斟自饮起来,就好像他身边没有张保的存在。 张保恳求:“大哥,我有紧要事要办,渡我一渡,我不忘你的恩德。” 那人说:“你是什么人,为何急着过江?” 张保说:“我乃汴梁总兵,以前是岳元帅的跟班张保,我听说岳元帅父子在临安,不知情况如何?岳夫人放心不下,派我去临安打探。” 那渔夫听了,迟疑片刻说道:“既如此,你可下船来歇息一会,等到半夜里我偷偷渡你过去。但是不要大惊小怪,弄出事来,你我都吃罪不起。” “多谢大哥提醒,你放心,无论遇到任何情况,我绝对不会连累你。”张保说完钻进船舱里,把包裹放下。 那人问:“总兵大人,你为何要这般打扮?” 张保淡淡一笑:“我以后不再是什么总兵了,我已经挂冠离去,如今和你们一样的身份。” 渔夫听了,心中疑惑:“这张保也真是的,放着总兵不当,偏偏要学周三畏挂冠离去,看来他也是一个值得敬重的人。” “客官,你一路来,大概还不曾吃过晚饭吧?我刚才在村里赊了一壶酒来,买了些牛肉在此,你将就着吃一些,先睡上一觉,等到三更时分,我们再悄悄过江去。” 张保听了谢道:“那就多谢大哥了,日后倘若再与大哥相逢,我一定会好好的报答。” 那人听了说:“客官不必言谢,老汉对岳元帅为人非常的敬重,既然你是岳元帅的马前张保,老汉岂敢怠慢?来,兄弟,不要客气。” 渔夫说完便将牛肉装了一碗,斟了一碗酒,奉给张保,自己也倒了一碗酒相陪。张保行路辛苦,端起酒来一饮而尽,说道:“好酒,好酒!” 那人又给张保满上,张保一连吃了几碗,觉得有些醉意,便说道:“大哥,我不能再喝了,等一会送我上岸,我一定多送些船钱给你。” 张保一面说,一面歪着身子,靠在包裹上打盹,那人也没有惊扰张保,自将酒瓶并吃剩的牛肉,收拾往船艄上去了。停了好一会,已经是一更天了,那人走出船头将缆绳解了,轻轻的摇到江心,钻进舱来,就把那条缆绳轻轻的将张保两手两脚捆住,喝道:“客官醒来!” 张保在梦里惊醒,见手脚都被绑住,动弹不得,愕然问道:“兄弟,你为何将我捆住?” 渔夫咄咄逼人的问:“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假冒汴梁总兵张大人之名?” “我的确是汴梁总兵张保,只因为担心岳元帅的安危,所以辞官不做来临安打探消息。我今日死了也罢,但是不知道元帅的消息,怎么能瞑目?” 那渔夫听了,半信半疑,便问道:“你是岳元帅的跟班张保,那你说说岳元帅的事迹,看看是真是假我再考虑放你。” 张保无奈,于是将自己的身世以及如何投在李太师名下,又如何成了岳飞的跟班之事一五一十说了。那人听了,叫声:“呀!原来你真的是岳元帅手下的将官,刚才多有冒犯,还请大人不计小人过。”说完连忙解下绳索,再三请罪。 张保笑说:“原来是个好汉,请问尊姓大名?” 那人说道:“小弟复姓欧阳名从善,只因宋朝尽是一班奸臣掌朝,残害忠良,所以不想富贵,只图安乐,在这大江边做些私商,倒也是快活自在。你家元帅一心为国,皇上却对他不放心,听信谗言,想要害他,我听闻岳元帅过江去了,到了平江路,就有官兵奉旨拿他。又听说有个跟班王横,被钦差乱刀砍死了,就从那一天起禁了江,不许客商船只往来。” 张保听了,大哭起来,从善劝道:“将军不要过于悲伤,我送你过江去,休要弄出事来,否则,我也脱不了干系。” 说完就去把船撑开,到了僻静岸边,说道:“将军,小心上岸,小弟不能相送了。” 张保再三称谢,上了岸来到一片树林,找了一个安静的环境睡上一觉,天一亮就启程赶往临安。他路上暗中打听岳飞的情况,并无消息,这一日来到临安,在城外寻了一家旅店安歇。次日清早进城,城门口盘查甚严,张保退了回去,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把自己打扮成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手里拿着一根打狗棍向城门口走来。城门守将见张保全身脏兮兮的,问也没问就让他过去了。 张保进城之后,逢人便问,当时秦桧发布公告,谁也不敢多加言语,张保问了也是白问,一连打听了好几天,还是毫无消息。这一日,张保清早起来,在临安的大街小巷闲晃,偶然走到一所破庙门口,听得里面有人说话。张保就在门外透过门缝往里一看,只见有两个叫花子睡在草铺上闲聊。 一个说道:“如今这个世道做什么官呢?还不如我们叫花子快乐自在,讨得来就吃一碗,没有讨来就饿一顿,这时候还睡在这里,无拘无束。那岳元帅做到如此大官,那能比得了我们来呢?” 另一个说道:“不要乱说话,倘若被坏人听了,你我都活不成了。” 张保听了,心中纳闷:“岳元帅怎么不如叫花子?一定是他们在这里说朝廷的坏话。” 张保怒不可遏,一脚把庙门踢开,那两个叫花子见张保破门而入,吓得魂飞魄散。他们俩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张保,吓得毛发直竖起来。 张保说道:“你们两个人不要惊慌,我是岳元帅家中差来临安打探消息的,既然你们二位说起岳元帅,一定知道岳元帅的消息,请你们告诉我,岳元帅现在怎么样呢?” 那两个叫花子看着张保说话时焦急的神情,心里明白过来。他们张嘴结舌,说话吞吞吐吐:“小人们只是道听途说,并不知道真实的情况,请好汉饶命。” 张保见他们二人不肯说,心中着急,他揪住一个花子的破衣裳提了起来,说:“我正打听不出消息,你二人既然知道,可给我说说。” 那两个花子浑身颤抖,说话有点口吃,半晌呐呐道:“小…人…们…不曾…说过什么?” 张保就一手将另一个花子提起来:“你不说,我就杀了你!” 花子大叫:“将爷不要发怒,放了我,待我慢慢说给你听。” 张保一手放下花子:“快说,快说!” 那花子面如土色,对着另一个个花子说道:“老大,你把门儿带上,站在门口张望,倘若有人走来,你就咳嗽一声。”那个花子走出庙门,顺便把门掩上。 “兄弟,现在这里就只有你我二人,不要顾虑,把知道的情况详细地告诉我。”张保说道。 那人四下看了一眼,悄声地说道:“秦桧陷害岳元帅,又到他家中去将他公子岳云、爱将张宪骗到这里,就一齐关在大理寺狱中,不知道做些什么?若有人提起一个岳字,就抓去衙门问罪,因此小人们不敢说,将军千万不要说是我说的。”张保听了这一席话,吓得半晌作不得声。 “谢谢了,这里有些银两,你们俩拿去用吧。”张保说完从身上摸出一块银子,约有二两来重,赏给了叫花子,直奔出庙门。 !! 344话:忠孝节义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张保回到了旅店的下榻处,取了些碎银子,走到成衣店里,买了几件旧衣服,又买了一个篮筐,派人准备了些点心酒肴,换了旧衣,穿上了一双草鞋,竟往大理寺走去。 来到大理寺,碰到一个军汉,张保轻轻的叫道:“里面的爷,小人有句话要讲。” 那狱卒走来问道:“有什么话要讲?” 张保说:“老爷走过来些。” 那狱卒就走到栅栏边,张保低声的说道:“里面有个岳元帅,是我的旧主人,我吃过他的粮,我因病退了粮。今日特来送饭给他,聊表一点私心。另外有些薄礼在此,送给二位爷爷买茶点吃,望差哥行个方便。” 里面的衙役听了,接过银子,掂了掂,足有三四两银子,心里想:“王能、李直二位相公曾经吩咐过,倘有岳家的人来探望,必须要周全,可以赚他三四两的银子。” “这岳元帅是秦丞相的死对头,秦臣相不时会差人来打听。我偷偷放你进去,你千万不要大声说话,以免让相爷的人听到了连累我们。”为首的说道。 张保听了一口答应:“这是自然的。” 那狱卒打开了监牢门,张保走了进去,他对狱卒说道:“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 那狱卒把张保仔细一看,刚才在外面是曲背躬身,进了监牢门站直了,却是身材高大威猛,简直是换了一个人。 狱卒见了说:“大爷,你这不是存心害我们吗?” “差哥不要惊慌,我并非别人,我乃是汴梁总兵马前张保。” 狱卒听了,慌忙跪下:“原来是张老爷,小人不知道,希望老爷饶了小人的性命吧。” 张保说:“差哥不要怕,我不会害你们,只要你们说出岳元帅在哪里就可以了。” “丞相为了岳大爷,新造十间牢房,叫做雷、霆、施、号、令、星、斗、焕、文、章,岳大爷同那二位小将军都在章字牢房内。” “既然差哥知道了,那就麻烦你带我去那里看看。” 狱卒站了起来,又看了看篮子里的酒菜迟疑地说道:“老爷这个酒菜……?” 张保回答:“你放心吧,我们都是好汉,绝对不会害你的性命。”那狱卒听了也就放心了,他先进去通报了一声,然后把张保带了进去。 张保走进了监房,只见到岳飞青衣小帽,同倪狱官坐在中间讲话,岳云、张宪却手铐脚镣坐在下面。张保上前看到伤痕累累的岳飞,双膝跪下,叫一声:“老爷,你为何落到这般田地?” 岳飞见到张保突然地到来,惊讶不已,问道:“你不在汴梁做官,到这里来干什么?” 张保说:“小人不愿意为官,已经弃职回到汤阴。听嫂夫人说少将军和张将军也来到了京城,嫂夫人不放心,让我来临安打探消息,没想到你们三个人都在这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保说完后问道,岳飞听了埋怨说:“兄弟,你既然不愿意做官,就应该退隐山林,你不该来这种地方,这里并非久留之地,你快走吧。” 张保说:“大哥不要埋怨,张保此番前来一来打探你们的消息,二来给你们送饭,三来请你们出去。” 岳飞听了斥喝道:“张保,你追随本帅征战多年,难道不知道我对朝廷的一片忠心吗?倘若要我出去,必须有朝廷的圣旨。你也不必多言,既然来看我,不要辜负了你的好意,把酒饭拿来领了你的情。快一点出去,不要害了这位倪恩公。” 张保就将酒饭送了上去,岳飞用了一杯酒,叫张保快点出去,张保走下来对岳云、张宪说道:“二位将军,难道你们也不想出去了吗?” 岳云、张宪说道:“为臣尽忠,为子尽孝,义父既然不出去,我们二人又如何出去?” 张保听了羞愧的说:“是小人失言了,小人也敬奉二位一杯。” 岳云、张宪二人说:“领你一个情,干了!” 倪狱官与狱卒看了这般豪迈的气势,感人的场面,皆落泪说道:“难得,难得,真是忠臣孝子。” 岳飞见张保迟迟未动身,催促说:“张保,你快出去吧,不要为难狱卒,让他们受到连累。” 张保并没有离开的意思,说道:“元帅,小人还有话禀告。” 于是张保又上前跪下的说道:“张保承蒙老爷的抬举,不能服侍老爷至终老。小人虽然是个愚蠢的人,难道不如王横吗?今日何以忍受看见老爷公子受到委屈,不如先到阴间去等候老爷来服侍。” 张保说完站了起来,一头往墙壁上撞去,只听得一声响,头颅已破碎,脑浆迸出而死,岳云、张宪看到张保这惨烈的一幕,顿时悲痛欲绝。狱卒们见了这个场面,也不由得暗自赞叹张保的忠义之心,心中非常的难过。只有岳飞看到张保惨死,哈哈大笑:“好张保,好张保,死得其所,死得壮烈。” 倪狱官愕然地问道:“这张总爷千里迢迢赶来,为不忍见元帅受屈,故此撞墙而死。元帅你不哀怜他也就罢了,怎么大笑了起来呢?” 岳飞说:“恩公你有所不知,我们忠、孝、节已经有了,唯独缺少个义字。张保今日一死,岂不是忠孝节义四个字俱全了?”说完,放声大哭起来,众人无人无不流泪。 张保仗义赴死之后,岳飞先是大笑,然后大哭。他笑的是忠孝节义四个字俱全,哭的是张保对他忠心耿耿,为了一个义字慷慨赴死。狱卒们为张保的大义所感动,无不为之伤感,岳飞拜托倪完狱官把张保的尸首好好的安葬,倪完满口答应。 当时临安城里有两个财主,本来是读书的君子,一位姓王名能,一位姓李名直,他们二人晓得岳飞受屈,就替岳飞上下使钱。那狱卒得了钱财,多方看照,替岳飞洗净棒疮,用药敷上。 那狱官倪完原是个好人,他与王能、李直有些交情,即刻差人去找王能、李直,把张保之死说给他们知道,二人也是非常的感慨,一口答应了要求。狱卒将尸首抬在后面,直到黄昏时候,王能、李直二人将棺木抬来,把尸首从墙上吊出,收殓钉好,村头上写着汴梁总兵张公之柩,叫心腹家人抬出城去,放在西湖边螺蜘壳内。可怜张保服侍岳飞这么多年,立了多少功劳,才博得个前程;不愿为官,仗义死于狱中。 高宗皇帝这一天扮做客商的模样,叫秦桧改装作伴,君臣二人在临安城内闲逛。秦桧扮做个伙计,跟随高宗各处走了一会,偶然来到龙吟庵的门口,只见围着许多人在那里不知道做什么。高宗同着秦桧挨进人群里去一看,却是一个拆字先生,招牌上写着成都谢润夫触机测字,撑着帐篷,摆张桌子,正在那里替人拆字。 高宗站在桌边,看他拆了几个字,觉得有文有理,于是上前坐下说:“先生也给我拆个字看看。” 拆字先生谢石说:“先生要拆何字?请写一字来。”高宗随手就写了一个春字,递给谢石。 谢石说道:“好一个春字,常言道春为一岁首。足下决非是寻常人,况且万物皆春,包藏四时八节,请问先生所问何事?” 高宗说:“终身前途好否?” 谢石回道:“好,好,好,大富大贵,贵不可言。但是有一言,秦头太重,压得日无光,倘若有姓秦的人,切记不可重用他,恐怕会害在他的手内,切记,切记。” 高宗伸手从身边摸出一块银子,谢了先生,拱手起立,悄悄对秦桧说道:“爱卿也试着拆一字。” 秦桧无奈,随手写了一个幽字,递给谢石,谢石说:“这位先生所问何事?” 秦桧说:“也是终身前途。” 谢石说:“幽字虽然有泰山之安,但中间两个丝字缠住,只叫做双龙锁骨,尸体无存。眼下虽然好,恐怕后来年老齿坏,遇硬则衰,需要早一点寻退路比较好。” 秦桧说:“多谢先生的提醒。”也送了些银子,跟着高宗悄然离去。 当中有认得他们二人的,小声提醒说:“你这先生字虽然断得好,只怕是拆出祸来了,方才那头一个正是当今天子,第二个便是秦丞相。你讲出这些言语,他们怎么会饶恕你呢?” 又有一人说道:“我们走开吧,不要在此说是非,千万不要受到牵连。”众人听了,一哄而散。 谢石想:“不好!”于是弃了帐篷,急忙的逃走了。 秦桧陪着高宗回到朝中,辞驾回府,即刻差遣家丁去捉拿那个拆字先生。家丁领命忙着去拿人,到了那里一看,一个人也没有了。家丁回来复命,秦桧于是派人再往各处寻找,寻来寻去并没有踪迹,一连缉拿了三四天,还是一无所获。 !! 345话:风波亭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秦桧命令万俟卨、罗汝楫两个奸贼,终日用极刑拷打岳飞、岳云和张宪,用尽了酷刑,三个人仍然没有招供。转眼间过了两个月,毫无岳飞犯罪的把柄,秦桧的心中闷闷不乐。 这一天到了腊月二十九日,秦桧和夫人王氏在东窗下面烤火饮酒,忽然间有家丁送来一封书信。秦桧拆开一看,原来不是书信,而是心腹家人徐宁从民间得来的一张传单。写这传单的人名叫刘允升,是一个不怕死的白衣书生,他写出了岳飞受冤屈的真实情况,挨家挨户地发送传单,并且约定一个时间共上万民表,一起为岳飞伸冤。 秦桧看了传单,眉头紧锁,满面愁容。夫人王氏问道:“官人看的是什么书函?为何愁眉不展?” 秦桧把传单递给她,说道:“我假传圣旨将岳飞父子关进监牢,派心腹万俟卨、罗汝楫二人严刑拷打,威逼他们供认反叛之罪,可是一连两个月过去了,所有的刑具都用上了,岳飞、岳云和张宪还是不肯招供,现在民间都在传递岳飞是被冤屈的消息,想联合起来上万民表。” “要是这个消息传到皇上的耳朵里,那我岂不是有性命之忧?要是轻易将他们放了,那我岂不白忙了一场?我怎么向金兀朮交差?权衡利弊,不知孰轻孰重?因此我的心里烦闷。” 王氏听了,接过传单看了看,仔细想了想,随即用炭灰在地上写了七个字:“缚虎容易纵虎难。” 秦桧看了点点头说道:“夫人之言,言之有理,看来现在是骑虎难下,只有采取非常手段。”秦桧说罢将地上的字迹抹掉。 二人正在说话之间,内堂家丁走进来禀报说:“万俟卨老爷送来了黄柑,给相爷解酒。”秦桧收了。 王氏问:“相公可知道这黄柑有何用处?” 秦桧说:“这黄柑最大的好处就是能驱散火毒,因此万俟卨送来,可以叫侍女剖开来下酒。” 王氏说:“千万不要剖坏了,这个黄柑乃是杀岳飞的刽子手。” 秦桧问:“如何说是刽子手?” 王氏笑说:“相公可将这柑子里面掏空了,写一张小纸头藏在里面,叫人转送给万俟卨,教他将岳飞三人送到风波亭,再把他们了结,一桩事情就这样结束了。” 秦桧听了大喜,就写了一封书,叫侍女将黄柑的瓤给去除干净了,秦桧将书信放在里面,封好了口,叫内堂家丁交给徐宁,再送给万俟卨。 这时侯万俟卨已经将岳云、张宪关在另一间监牢,使他们与岳飞不能见面。到了除夕之夜,倪狱官准备了三席酒,将两席分送到岳云、张宪的房里;将这一席,倪狱官亲自送到岳飞的房内摆好:“今日是除夕夜,小官特地准备一杯水酒,替元帅封岁。” 岳飞说:“蒙恩公费心了。”就走来坐下,叫声:“恩公请坐。” 倪完说:“元帅在此,小官怎么敢坐?” 岳飞说:“这又何妨?且坐下陪我喝两杯,喝完了有事要拜托恩公。” 倪完听了,只好坐在旁边坐下相陪,喝过数杯,岳飞说:“恩公请便,我想恩公一家,自然也有封岁的酒席,免得嫂子等候。” “大人不必惦记小的,我想大人官至这等地位,功盖天下,今日在此受尽凄凉,何况是倪完夫妇呢?我愿意陪大人在此喝一杯。” “如此多谢了。” 突然外面传来沙沙的声音,岳飞听了问道:“不知外面什么声响?” 倪完起身看了看说道:“下雨了。” 岳飞大惊:“果然下雨了,天意!天意!” 倪完愕然:“不但下雨,而且还是雨夹雪,此乃国家祥瑞之相,大人何故吃惊呢?” “恩公有所不知,我在奉旨进京的路上,到金山寺拜访了道月禅师,他说此去临安,必有牢狱之灾,再三的劝我修行。我一心尽忠报国,不听他言。临行道月禅师赠我几句偈言,一向不解,今日下雨,就有些应验了。” 倪完问:“不知是那几句偈言?元帅试着说给小官听听。” 岳飞于是说道:“他前四句说的是:岁底不足,提防天哭,奉下两点,将人荼毒。我想今日是腊月二十九曰,岂不是岁底不足吗?恰恰下起雨来,岂不是天哭吗?奉下加两点,岂不是个秦字吗?将人荼毒,正是要荼毒我啊?这四句已经应验。后四句便是:老柑腾挪,缠人奈何?切切把舵,留意风波,这四句还解不来,也罢,恩公借纸笔来给我一用。” 倪完随即将纸笔取来,岳元帅修书一封,把信封好,递给倪完说道:“恩公请收下此书,倘若我出事了,拜请恩公前往朱仙镇去。我那大营内,是我的好友施全、牛皋护着帅印;还有一班弟兄们,个个都是英雄好汉。倘若他们听到我的凶信,必然做出冒犯朝廷的事来,岂不坏了我的一世忠名?恩公可将此书投下,一则救了朝廷,二来全了我岳飞的名节,功劳不小。” 倪完听了说道:“小官已经看破世情,若是帅爷安然出狱便罢,倘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小官也不再留恋这一点微奉,愿意带了家眷回乡去做个种田郎。小官的家离朱仙镇不远,顺便将这封书送去便是。”两个人一面吃酒,一面说话。 忽然间狱卒走来,在倪完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倪完听了,大吃一惊。岳飞看到倪完的脸色突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随口问道:“恩公为何这么惊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倪完知道此事瞒不过岳飞,于是跪下说道:“刚刚接到圣旨,要元帅去风波亭,不知所为何事?” “风波亭?”岳飞听了也是吃惊不小:“当初老禅师要我留意风波,没想到这句话这么快就要应验了,看来皇上听信了谗言,不会放过我了。” 倪完听了,知道自己无力回天,也只有干著急。 “此乃皇上的旨意,小官也爱莫能助,元帅不如和岳云公子、张宪将军一起离开吧,我就是拼着一死也要保你们周全。”倪完说道。 “恩公的好意岳飞心领了,我岳飞一心忠君报国,怎能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来。我只怕岳云、张宪心里不服,起来造反,那就毁了我一世忠名,有劳恩公把他们俩人叫来,我自然有办法处置。” 倪完无奈,只好把岳云、张宪叫到岳飞的牢房,岳飞说道:“朝廷旨意已到,吉凶未卜,我现在把你们绑起来,然后我们三人一起去风波亭接旨。”岳飞说完,亲自动手,将他们二人绑了起来,然后命令倪完把自己也绑起来。 “义父,我们犯了什么罪?为什么要把我们绑起来去接旨呢?”岳云莫名其妙的问道。 “不要问那么多,到了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岳云、张宪大声说道:“我们杀敌报国,战功无数,奸贼反而要害了我们的性命,我们为何不打出去呢?” 岳飞大声喝道:“休要胡言乱语,大丈夫视死如归,为何害怕呢?”说完大步的走到风波亭去了。 在风波亭上,阴风惨惨,岳飞、岳云和张宪被捆绑在柱子之上。等了许久,一直没有人出现,快到天亮,才出现了三个人。 “果然是你。” 岳飞听这声音十分的熟悉,心想:该不会是那一个人吧? 那一个人将帽子摘下,岳飞见了他的面孔,大吃一惊,那一个人竟然是秦始皇……? !! 346话:死期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秦始皇后面跟着的人是秦桧,秦始皇竟然跟秦桧在一起? 岳飞惊问:“你现在究竟是谁呢?你为什么会跟秦桧在一起?” 那人笑道:“你跟我争战斗了那么久,你竟然不知道我是谁?我就是你一直的死对头,大金国狼主-金兀朮。” “什么?你就是金兀朮?” 金兀朮对秦桧说:“这岳飞的命,我要了,我要带他走,其他两个人就交给你处理。” 秦桧吃惊:“狼主,岳飞可是朝廷的罪犯,你将他带走,朝廷要是知道了,我要怎么向皇上交代?” 金兀朮笑道:“这个我早已经想好了,秦臣相请不要担心。” “把帽子给脱下来。” 跟来的另外一个人把帽子给脱了,秦桧一看,吓了一跳,那个人长的很像岳飞,相似度百分之九十五,不仔细看是分辨不出来的。 “他是谁?怎么长得那么像岳飞呢?” 金兀朮笑道:“我为了这一天,已经准备许久了,这一个人就是我找来的,这一招就叫做狸猫换太子,因为他的很像岳飞,他是岳飞的影武者,他会代替岳飞而死。” 秦桧苦笑:“这世界上哪有人愿意代替别人而死呢?” 唰一声,那一个人立刻举刀自尽,血溅当场倒在血泊之中,可把秦桧吓坏了:“他竟然自杀死了。” 金兀朮:“这样你可以交差了吧,我可以把岳飞给带走了吗?” “是的,那是当然的。”秦桧不断地点点头。 金兀朮把全身捆绑的岳飞给带走,搭上了马车,岳飞知道岳云与张宪两人是凶多吉少,从他的耳多后面传来了悲惨的哀嚎声,眼泪不禁狂流了下来。当天晚上,狂风呼啸,临安城的灯火全部熄灭,天空黑云笼罩,大街小巷飞沙走石,整个临安城一片黑暗。 当时倪完看到这种场面,痛哭了一场,那王能、李直得知道这件事,暗中买了三口棺木,抬放在墙外。狱卒同情岳飞、岳云和张宪,他们一起动手,将三人的尸骨从墙上吊了出去,连夜入棺盛殓,写了记号,悄悄的抬出了城,到了西湖边扒开了螺蜘壳,将棺木埋在里面。那倪完也不等到天明,当夜收拾了行囊,出城门而去。 万俟卨见岳飞三人已死,便和罗汝楫来到了相府,向秦桧复命。二贼说道:“岳飞的家人千万不能放过,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相爷何不再假传一道圣旨,派人前往汤阴,捉拿岳飞的家属来京,一网打尽,岂不了事?” 秦桧听了夸赞说:“二位不愧为我的左膀右臂,此计甚妙。这件事就烦劳二位出去吩咐冯忠、冯孝,起身速往相州,捉拿岳飞的家眷,一个都不许放走。”二贼领命出府。 秦桧又把家人何立叫来,吩咐说:“你明日清早起身到金山寺去,请道月长老来见我,不可以让他走脱了。” 何立领命,回到家中,他对母亲说:“太师害了岳家父子,又命令孩儿前去捉拿道月和尚,我明日就要起程。” 老母说:“我儿路上必须要小心。” 到了隔天,就是绍兴十三年的正月初一,何立告别家人,离开了临安,直奔京口而来。 这一天他来到了镇江地界,何立来到江口要趁着众香客渡船到金山上岸,他走到寺门口,只见许多善男信女一个个虔诚的持着香烛进去烧香。何立也混在人群里,进去一看,原来是道月和尚正在升座说法。 何立就站在大众之中,听他讲经,心里想:“且听他说些什么,说完了再骗他去临安也不迟,我在这里看着,不怕他飞上天去。” 只听到那道月和尚将梦幻泡影四个字,讲得天花乱坠,大众无不齐声念佛。讲了一会,口中吟出一偈,叫大家听着:“吾年三十九,是非终日有,不为自己身,只为多开口,何立自东来,我向西边走,不是佛力大,岂不落人手?” 道月和尚说完后,只见他闭目垂眉,口颂佛号:“阿弥陀佛,本座去了。” 说完后就像一尊泥塑似的一动不动,众僧见了,一齐合掌:“师父圆寂了!” 何立听了吃了一惊,便扯住了住持:“我奉秦丞相钧旨来请道月长老,没想到他竟然坐化了,只恐怕其中有诈,你叫我如何回去复命?” 住持说:“我那位师父能知过去未来,谅你家相爷来请,也决非好事,因此登座说偈而逝。这是你自己亲眼见到的,这哪里有诈?不信你自己亲自上前摸一下他的脉搏。” 何立说:“不必如此,我要亲眼看到了你们将大师的遗体火化,才好回去复命。如果不如此,你们就一起同我去见相爷。” 众僧回答:“这有何困难?” 就叫火工道人将柴草搬动,拣一块平地上搭起柴棚,将长老的法身抬在上面,下面点起火来。没有多久的时间,烈焰腾空,一声响,直透九霄,结成五色莲花,上面端坐着一位和尚,叫道:“何立,冰山不久,梦景无常,你要早一点觉悟,千万不要迷失本来,你去吧。” 说完,冉冉腾空而去,众僧将长老骨灰捡出来,装殓好,抬放到后山,再择日安葬。住持请何立到客堂中坐了,整备素斋款待,何立将秦丞相陷害岳飞的事说了一遍。 “丞相知道道月和尚道行高深,所以命我来骗他到临安去究法,没想到长老果然是活佛临凡,已经预先晓得坐化去了。方才明明在云端里吩咐我及早修行,奈何我有八旬老母在家不能撇下不管,等到老母百年之后,我决定来金山寺出家做和尚,了却尘世间的恩恩怨怨。” 众僧听了说道:“阿弥陀佛,人生在世,功名利禄好比过眼烟云,镜花水月,我们在这金山寺,闲时看那些来来往往的船只,那一个不是为名?那一个不是为了利?常常遭遇风波之险,何曾想到富贵荣华?到后来总是一场梦。有诗道得好:从来富贵若浮云,吉凶祸福实难分,田地千年八百主,何劳牛马为儿孙?” 何立听了众僧之言,犹如醍醐灌顶,顿时明白过来,他点头称是,一再表示要出家为僧。吃罢素斋,何立起身告辞,众僧人送到山下,方才拜别回京复命。 在金兀朮押解岳飞的路上,岳飞心想:他这一次恐怕是劫数难逃,遇到了秦始皇化身的金兀朮,他是死定了。 金兀朮往马车里面一看,露出诡异的微笑:“岳飞,这一次终于让我逮到你了,我可要找一个地方好好的享受你,享受那长生不老的美妙滋味。” “杀!”突然有一群人杀了围了过来,这一群人就是忠义社的张远、赵飞刀、李忠、李成、楚良等人,他们将金兀朮的马车团团地围住。 “你们是谁?竟敢围住我的去路?难道你们不知道我是谁吗?”金兀朮大骂。 “你就是金国狼主金兀朮。” “可恶,你们竟然知道我真实的身分,你们究竟是谁?” “岳元帅被关之后,我们忠义社的成员早就在大理寺监狱埋伏了许久,想要找到机会救出岳元帅。难见你跟奸臣秦桧一起到了大理寺,知道你们将会对岳元帅不利。跟你的马车很久了,我们势必要救出岳元帅。” 一群人杀了上来,将金兀朮给团团围住,双方的人马打杀了起来,趁乱之中,忠义社的人救走了岳飞。 岳飞抗金是在女真贵族对南宋的战争中掳掠残杀,对地方经济造成严重破坏的情况下进行的。他保卫了人民的生命财产,保卫了中原地区的文化,岳飞是正义的,功绩不可磨灭。岳飞一生廉洁正直,从不计较个人得失,因此岳飞是一位杰出的抗金英雄。 岳飞一生廉洁正直,从不计较个人得失。有人问他:“什么时候天下才能太平?” 岳飞说:“文臣不爱钱,武臣不怕死,天下便可太平。” 他一生坚持抗金,身经大小战役百余场,未尝一败,保卫了南宋人民的生命财产,因此受到历代人民的尊敬。 他写下了《满江红》这一传世之作:“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岳飞也和张俊、刘光世、韩世忠并称为南宋中兴四将。 !! 347话:苍狼白鹿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蒙古帝国是一个横跨欧亚两洲的帝国,也是历史上版图最辽阔的国家。蒙古人武力兴盛的时期曾发动三次蒙古西征,在蒙哥汗在位时期,疆域一度达到鼎盛,约三千三百万平方公里,但是一年后由于蒙哥汗去世所引发的内战,导致帝国开始分裂瓦解。 蒙古帝国由蒙古人铁木真在斡难河边建立,国号为大蒙古国。铁木真征服蒙古高原各个部落,塔塔尔、泰赤乌、蔑儿乞、乃蛮、克烈、汪古部、以尼伦和迭列斤两大部落组成的蒙兀王国,开始有了成吉思汗的称号。 蒙古帝国建立后屡次对外扩张,成吉思汗在位时开始征伐西夏、金朝、西辽、花剌子模等国,他的继承人又经过两次大规模的西征,到蒙哥去世前已经占领包括蒙古高原、中国西北、西南、东北、华北、中亚、西亚以及东欧在内的广大地域。 成吉思汗领导的第一次西征灭了西辽、花剌子模、亚美尼亚、乔治亚和亚塞拜然,并越过高加索山击破钦察人的各部落。 第二次西征于窝阔台汗在位时期发动,以拔都为主帅,先后征服伏尔加保加利亚、保加利亚人的卡马突厥国、基辅罗斯,进而灭亡位于东欧平原的基辅罗斯,而后击溃波兰王国和神圣罗马帝国、波西米亚与捷克、摩拉维亚与斯洛伐克、奥地利大公国联军、大败匈牙利王国、打败保加利亚第二帝国,远达当时意大利的威尼斯共和国的达尔马提亚,前锋已经进军到今东北意大利、原南斯拉夫地区的拉什卡。 第三次西征于蒙哥汗在位时期,主帅为旭烈兀,灭亡木剌夷、阿拔斯王朝,以及叙利亚的阿尤布王朝,叙利亚被蒙古军短时间占领,后来被新兴的马木路克王朝驱逐出叙利亚,蒙古帝国在三次的西征中共侵吞了四十多个国家。 蒙古帝国在忽必烈和阿里不哥的争位战后走向分裂,尽管最后忽必烈击败了阿里不哥,原本属于大蒙古国的朮赤后王封地、察合台后王封地、窝阔台后王封地和忽必烈之弟旭烈兀的封地取得事实上的独立地位,成为西北的四大汗国。 忽必烈改国号为大元,在中国境内建立元朝,随后消灭南宋。自此元朝控制领地包括今中国大部份和蒙古高原。与元朝并存的还有统治中亚、西亚、东欧等地,实际上处于独立地位的蒙古四大汗国,钦察汗国、察合台汗国、窝阔台汗国、伊儿汗国,四大汗国与元朝之间互不统属,战争不断,直到元成宗时期才再次承认元朝皇帝为大汗的宗主地位,之后四大汗国的疆土又陆续经历演变。 最后一位朝皇帝元惠宗被建立明朝的朱元璋驱逐出中原,史称北元。北元灭亡;其后明朝长期和蒙古察合台汗国和钦察汗国及其他的小汗国同时并存,直到十七世纪蒙古人的主要汗国灭亡。 蒙古之名,最早见于唐代。当时在狃越河以北,西到俱轮泊周围,东到那河,北到黑龙江的地域内,分布着许多许多被统称为室韦的大小部落。这些部落中有一个大部落称为蒙兀室韦,居住在今大兴安岭以北、额尔古纳河下游以南,十三世纪蒙古人自己的传说把自己的祖居地仍称为额尔古纳昆。 室韦各个部落,本来以渔猎为业。到了唐末开始越过大兴安岭到西部草原,渐渐习惯游牧。随着部落的繁衍,所占的地盘逐渐扩大,有一部渐渐地到了三河之源的不儿肯山,成吉思汗所属的乞颜部就属于这部分。 成吉思汗的祖先是苍天降生的孛儿帖.赤那-苍色的狼和他的妻子豁埃.马阑勒-惨白色的鹿。他们渡过腾汲思水来到位于斡难河源头的不儿罕山,生有一个儿子叫巴塔赤罕。距离成吉思汗出生前的四百多年前,那时蒙兀室韦部落有一个酋长,名叫做呼和莫日根,仍然居住在额尔古捏.昆。 有一天,酋长的大儿子朝鲁莫日根、儿媳诺敏豁阿,背着未满周岁的儿子,带着几个猎手出去打猎。到了蒙果河边的树林里,他们把孩子安顿好,派几个猎手出去打猎,夫妇俩准备捡柴烧火做饭。诺敏豁阿在采野菜的时候,被一只猛虎咬死。听到诺敏豁阿的惊叫声,不远处的朝鲁莫日根快步跑了过来,还没有等到与老虎搏斗也被老虎咬死了。 傍晚,放在树下的孩子饿得大声哭起来,哭声引来了一匹母狼。母狼走上前来,反复围着孩子看了看,四处嗅了嗅,就把他叼到附近半山腰的山洞里。这个山洞是母狼的窝,母狼下的仔刚刚被其他动物吃掉了,它奶涨得无法忍受。这时看到这个小孩子,狼的母性被激发出来,于是就用涨满的奶喂养他。在母狼喂养下,这个孩子渐渐长大,母狼和孩子也有了感情,彼此照料。 出来打猎的人回去告诉酋长,他的长子、儿媳和孩子都不见了,只找到遗物,看到血迹和老虎脚印。情急之下,酋长马上带着部众到蒙果河边去找孩子,找了九天九夜,还是没找到,失望地返回到驻地。 几年后的一个晚上,坐在仙人柱里的呼和莫日根心思很乱。这时,洛克磋萨满悄悄地进来对他说:“尊敬的酋长,我刚做完祈祷与占卜,眼前突然闪过一道金光,射进仙人柱内。我没遇见过这种奇异之象,感觉长生天要给你高贵的礼物了,一定有神助,明天狩猎一定会有非常大的收获。” 第二天,天还没亮,酋长就和次子呼尔查莫日根组织部众进山谷围猎。狩猎包围圈越来越小,獐狍野鹿,狼熊虎豹,应有尽有。突然一只母狼飞一样逃出围猎圈,一边跑一边还回头看看。酋长惊诧之余,感觉到事有蹊跷,他带领着部下快速地追赶,追过了几座山后到一个山脚下,母狼突然跑向半山腰山洞钻了进去。 不一会儿,母狼从洞里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头发很长,浓眉大眼,上身半曲,全身没有任何遮拦的男孩。母狼既不害怕,也不走开,紧紧地靠在孩子身边,不时地用舌头舔着男孩的脸颊。这孩子反倒非常惊恐地看着这些围拢而来的人群,紧紧地抱着母狼脖子,发出像狼一样低沉嚎叫。 酋长靠得越来越近,发现这孩子的脸颊和他失散多年的长子朝鲁莫日根很像,那双眼睛又像他儿媳诺敏豁阿。酋长没任何怀疑,走过去抱起了孩子。他突然发现孩子的后腰部有一个拇指大的青痣,这是他早已熟悉而且深深地烙在心中的印记。 酋长紧紧搂着孙子,泪如泉涌,失声痛哭,在场的部众也无不泪流满面。一旁的母狼也彷佛懂得人意,靠在酋长的身旁,低声哀号着。酋长不知说什么好,他友好而感激地看着母狼,不时抚摸着母狼,立即命令部下把打来的猎物堆放到洞口,感谢母狼对孙子养育之恩。 随后他又命令把这个山洞叫作蒙果勒阿贵-蒙古山洞,宣布今后不许任何族人来此山谷狩猎,更不能打狼。他每次狩猎特意经过这里,把猎获的动物放在山洞里。 酋长回去后给他孙子起名为孛儿帖.赤那-苍色的狼,倾全力培养他,教他说话走路,狩猎技巧,天象识别,滑雪技巧,部族规矩等等。孛儿帖.赤那渐渐长大,体魄健壮,力大无穷,登山攀岩健步如飞,射箭百发百中。孛尔帖.赤那还有个习惯,每当晚上听到山谷的狼嚎声,他会飞快地跑出去,也跟着狼嚎,有时跑得很远很远,很长时间不回来,就是回来了也是泪流满面。他没有忘记狼妈妈,狼妈妈也经常来看他。 过了几十年,酋长感到自己老了,他提议孛儿帖.赤那接替他成为部落新酋长,部落的长老和勇士们一致赞成。就是居住于涅尔尼斯涅河谷部落的一个名叫捏昆的年轻人说:“我们不能打破规矩,随意让某个人为新酋长,应该比试一下,我愿和他比,谁取胜谁就是新酋长。” 酋长表示同意并站起来说:“蒙果勒山中有一头白色驯鹿,每次围猎,它都能顺利从围猎圈中飞跃逃脱。今天你们两个进山,限十天之内猎获白色驯鹿,谁能猎获谁就是新酋长。” 孛儿帖.赤那和捏昆的关系非常好,他们从小在一起玩耍,长大后经常一起出去狩猎,在部族中威信很高。第二天,他们俩人进入原始森林,各自分头寻找白色驯鹿。到了第九天,谁也没有见到白色驯鹿,这天俩人走到了一起。 兄弟俩互相问候着,各自讲述着寻找白色驯鹿的经历,谁也没见到白色驯鹿。正当此时,眼前的树林突然闪过一个白色影子,仔细一看就是白鹿。孛儿帖.赤那和捏昆来不及备马,登上野猪皮滑雪板顺山而下,朝着白鹿飞跑的方向追过去。翻过了几道山,捏昆开始跑不动了,孛儿帖.赤那还是一往直前,穷追不舍,毫无疲惫之感。 孛儿帖.赤那沿着白鹿足迹紧追不放,当追到蒙果勒河中游一个转弯处后白鹿不见了。他继续沿着白鹿在雪地留下的足迹向前找,突然眼前闪现出一个美丽少女,孛儿帖.赤那以为自己又累又饿出现了幻觉,赶忙定神再看,真是一位美丽少女。 只见穿着雪白的皮袄,头戴雪白的圆帽,静静地蜷曲在一颗大树下,身体冻得发抖,表情流露出恐惧和求助感,好像这个世界上只有他能救她。他脱下皮袄披在姑娘身上,把姑娘轻轻抱起对她说:“妳是长生天赐给我的神鹿,以后就叫你豁埃.马阑勒-惨白色的鹿,请妳做我的妻子吧。”姑娘点点头。 孛儿帖.赤那背上豁埃.马阑勒,足登滑雪板,在回去的路上接上捏昆,三个人一起回到额尔古涅.昆部落营地。人们把乞颜河边找到豁埃.马阑勒的地方称为马阑勒.阿剌勒,意思为白鹿岛。 !! 348话:巫医事件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孛儿帖.赤那找到了白鹿,娶回白鹿姑娘的消息瞬间传遍了周围的室韦部落。他隆重地接受了部族的推举,成为室韦部落的新酋长。豁埃.马阑勒为孛尔帖.赤那酋长生了很多的孩子,这对恩爱夫妻,在狩猎之余,也常到马阑勒.阿剌勒休闲玩乐,其乐融融。 有一天,孛儿帖.赤那带领着部族来到了蒙果勒山下,在乞颜河支流恩格仁河狩猎。恩格仁河口是翁吉剌部落的营地,他们生性善良平和,从不与周围部落发生争执和战争,他们是周边部落的好邻居。 孛尔帖.赤那按照传统方式围猎驱赶动物,晚上部族的猎手们围着篝火露营在恩格仁河边的树林里。半夜只听到后山有一阵狼嚎声,后来变成群狼嚎声,此起彼落,令人心颤。 孛尔帖.赤那听了一阵,知道狼嚎的地方是来自力亚山谷之后,突然像脱缰的野马拼命往山谷跑,一边跑一边还学着狼嚎。部族猎手们也跟着他向山谷跑去,孛儿帖.赤那一口气跑到了山谷的尽头。 惊吓的狼群四处逃窜,在远处的山岗上站着一只狼,它望着孛儿帖.赤那嚎叫,声音是那么的低沉,孛儿帖.赤那一眼就认出是他的狼妈妈。原来狼妈妈嗅到了孛儿帖.赤那的味道,思念孩子的心情,再也无法抑制。孛儿帖.赤那几个箭步飞奔到狼妈妈的身边,山岗上只有孛儿帖.赤那和他的狼妈妈。 孛尔帖.赤那紧紧地抱住狼妈妈,失声痛哭,泪如泉涌。好久不见了,狼妈妈的面目沧桑,老态龙钟,见到孛儿帖.赤那,把他从上到下使劲地嗅个遍,不时地亲吻着儿子的脸颊,两行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孛儿帖.赤那抱着狼妈妈,一遍遍地抚摸着狼妈妈干瘪骨瘦的身躯,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猎手们全都簇拥过来了,看着孛儿帖.赤那和他狼妈妈见面的情景无不为之热泪盈眶。过了许久,孛儿帖.赤那突然感到狼妈妈没动静了,仔细一看,狼妈妈已经死在了自己的怀里,它的表情是那样的安详,好像了却了一桩平生的大事。 孛儿帖.赤那双膝跪地,抱着狼妈妈放声大哭,全体族人也一齐跪了下来,山谷里一片哀伤悲鸣。孛儿帖.赤那取了块肥肉放在狼妈妈的嘴里,剪下狼尾巴尖放在狼妈妈的头上,但愿来世能托生为人,再一次成为他的妈妈,孛儿帖.赤那厚葬了狼妈妈。 早晨,孛儿帖.赤那和几个头领坐在山坡下的石头上,没有一点喝茶和吃肉的心情,往事如梦如幻。随从发现了一块奇怪的石头,有一位长者说是铁石,把它化了能做箭镞、刀剑。大家马上堆上木柴使劲吹火,石头被烧红了、化了,变成了铁水。孛儿帖.赤那再一次跪拜在狼妈妈的坟前,感谢狼妈妈在临死之前又给他这样厚重的礼物。 从此,狼成为孛儿帖.赤那乞颜部族的图腾。后来蒙古族的后裔们,力克群雄,平定草原和村落,用马蹄踏平了其他国家。 苍狼白鹿生下了蒙古人先祖巴塔赤罕,传到了十一代,有子二人传到第十一代,有兄弟二人,兄都蛙锁豁儿有四子,迁移出去成为朵儿边部落;弟朵奔篾儿干娶豁里秃马惕部落女子阿阑豁阿为妻,生二子,他的后裔各成一个部落。 朵奔死后,阿阑豁阿感天光而怀孕,又生了三子,长子不忽合塔吉,后裔为合答斤部落,次子不合秃撒勒只,后裔为撒勒只兀惕部落;幼子孛端察儿,后裔为孛儿只斤部落,从这一支又分衍出约二十个部落,孛端察儿就是成吉思汗的十世祖。 阿兰豁阿感天光所生三子的后裔称为尼伦蒙古,即蒙古的尼伦部落,其他则称为迭列斤蒙古。前者为蒙古人中高贵者,其中以黄金家族最为高贵,后者则是一般蒙古人,这两部分人是蒙古的正源。 蒙古帝国前草原上生活的其他几个部落是,克烈部、汪古部、乃蛮部、塔塔儿部、蔑儿乞部等。 克烈部是辽、金生活在蒙古高原的突厥部族,九世纪中叶随黠戛斯南下的谦河地区部落,是回鹘汗国灭亡以后留居本土的遗民,辽金时期的突厥部族,居地在土拉河黑林、鄂尔浑河与克鲁仑河之间。 在辽代,蒙古各部落为辽的臣民,受到辽朝直接的统治。金朝灭辽,并大举南下,攻克宋都汴京,掳徽、钦二帝;然后继续挥兵南下,直捣临安。南方战事紧急,金军虽然捷报频传,却也无暇北顾。于是蒙古草原上的孛儿只斤部落酋长合不勒趁机脱离辽朝自立,拓土开疆,威势日盛,附近各族推举他为蒙古部长,称为合不勒汗。 过了不久,金太宗完颜晟宣召他入朝,席间合不勒汗酒醉失态,冒犯了龙颜,自此以后便与金国有嫌隙,实际上金国一直为蒙古势力的崛起感到不安。合不勒汗回国后,金使前来诱他投降,他一怒杀死了来使,整兵对抗金国。 金国先派遣胡沙虎讨伐,大败而归。适逢金太宗逝世,金熙宗即位,合不勒汗起兵连续侵犯金国的边境,陆续攻取了金国的西平、河北等二十七团寨。金国又派遣名将金兀朮出征蒙古,两年未分胜负,于是与合不勒汗议和,割二十七团寨,岁给衣食,并册封合不勒为蒙兀国王。 合不勒死后,王位传于堂弟俺巴孩。金国由于内部虚弱,急切地想要削弱蒙古人的力量,于是决定利用在蒙古与塔塔儿两部落之间的嫌隙。当时塔塔儿部落的一个巫医医死了蒙兀部落的一个亲眷,被俺巴孩族人斩首。塔塔儿人兴兵复仇,战败了,于是佯装乞求议和,借机掳走了俺巴孩父子数人。 为了发泄怨气,塔塔儿人竟将俺巴孩钉在木驴上游街,最后俺巴孩惨死。两族从此结下了恩怨,巫医事件发生在合不勒汗时期,后来俺巴孩即位,与合不勒的一个儿子一起带女儿去塔塔儿部落联姻,结果途中被捕,被送交金国,被金国钉死于木驴。 金国女真军队除了定期的屠杀和劫掠之外,还会采取蒿指之法来遏止蒙古各部落的生产能力,所谓的蒿指就是像割野草一样将蒙古族壮丁的小弟剁去。而除了血腥的屠杀之外,金国还大量的从蒙古草原大量掠夺人口充作奴隶。 塔塔尔部落虽然在海岭重创了金国军队,却没有进一步围攻上京。除了实力不济之外,另一个的原因因为由于一场巫医事件而与蒙古各部落的恶斗连场。合不勒的小舅子弘吉剌部落贵族赛因特斤患病,于是请来了塔塔尔部落的巫医,谁知道没有效果就死了,患者家属一怒之下杀了巫医。 弘吉剌部落多少有些理亏,而且在当时蒙古草原的社会阶层之中巫医在部落中地位往往仅次于酋长,塔塔尔部落的愤怒自然可想而知,随即出兵攻打弘吉剌部落。 弘吉剌在突厥语中意为褐色骏马,在蒙古语中被引申为有姿色的人们,以盛产美女而著称。弘吉剌的牧场位于克鲁伦河下游至呼伦湖一带,恰处于蒙古乞颜部落与塔塔尔部落势力的交界地带。 乞颜部落作为弘吉剌部落的姻亲出兵相助,但是在大举参战的同时,乞颜部落内却有着不同的意见,合不勒诸子要替自己的娘家出头,自然是个个奋勇。但是身为酋长的俺巴孩认为这样的敌对没有必要延续下去,他向塔塔尔部落提出的和亲的提议,通过塔塔尔部落的某位贵族迎娶自己的女友来结束这场战争。而为了表达诚意,俺巴孩亲自前往送亲,结果却被塔塔尔部落擒获,转手送给了金国。 塔塔尔部落在同意和亲之后还诱捕乞颜部落的酋长,多少有违背草原民族一诺千金的性格。逮捕俺巴孩的并非塔塔尔人,而是效忠于金国的游牧雇佣兵集团乣军所为。乣军的历史悠久,自辽代便已经有了,主要由边境地带忠于辽国、金国的游牧民族所组成,因此成分相对复杂。乣军的这次突袭不仅堪称为斩首行动,更挑动了两大敌对游牧部落的相互争斗,可说是一石二鸟。 不愿意自己的死为敌人所利用,被押解到上京被处于木驴之刑时俺巴孩让自己的随从回乞颜部落转达自己的死因和向金国复仇的决心。俺巴该用激将法对金熙宗说:“你假他人之手以掳获我,又置我于木驴之刑。我死了后,我的伯叔兄弟,必定会复仇。” 年轻气盛的金熙宗果然中计,大手一挥放了俺巴孩的随从,并表示:“你们可以告诉你们的部众,朕不怕你们。” 金熙宗之所以不畏惧蒙古乞颜部落的复仇,因为他早已经做好了一举扫平对手的军事准备。金国除了试图抓住乞颜部落酋长新亡,此时金国在辽阔的蒙古高原上已经建立起团寨的小型据点,最远的触角已经延伸到了克鲁伦河以西,在辽国的龙兴之地临潢府形成了一个割裂塔塔尔和蒙古各部落的战略突出部。金熙宗似乎有计划先剿灭相对弱小的蒙古乞颜部,再回头收拾塔塔尔人。 可惜随着俺巴孩的死讯传到乞颜部,不仅举族上下同仇敌忾,更迅速形成了以合不勒汗的第五子忽图剌为首的新一代领导核心。而金国远征军内部却发生了异动,完颜挞懒有一个叫胜花都的儿子发动叛乱。 完颜挞懒位居金国左副元帅,麾下门生不在少数。这些人在完颜挞懒死后便一再受到打压和排挤,此次征讨蒙古处于负弩前驱的先锋位置,拥立了挞懒之子胜花都发生叛乱。 除了胜花都的阵前倒戈之外,金国内部军事体系也是导致此次远征蒙古失利的原因。自金熙宗即位以来,变更女真族奴隶制统治为以多民族的封建皇权制,原本分布于女真、契丹聚居区的猛安谋克体系便逐步南迁。猛安谋克组织被迁入中原以后,能有效的控制敌视女真的汉族百姓,猛安谋克也受到中原封建制的包围和影响,逐渐失去了原有的内部独立性,不再成为中央无法影响的独立王国。 这种内迁对于蒙金边境地区的力量却是灾难,大批猛安谋克组织南下所留下的边防缺口交给了镇防军来填充。镇防军的名号虽然响亮,但是主力却是由辽人的奴婢所组成的,金国远征军兵败大漠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下载免费阅读器!! 349话:也速该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金国的军队虽然撤回了国境,但是蒙古各部落的反击没有就此中止。被彻底激怒的完颜亶以神臂弓弩手八万人讨伐蒙古,对蒙古各部落发动了空前规模的进攻。 神臂弓是北宋年间通用于辽、宋、西夏等诸国的步兵武器,有巨型的床弩和单兵使用的多种型号。 射粮军是金国五年一籍,三十岁以下、十七岁以上强壮男丁,以刺青面孔的方式强行招募的杂役部队。金国在蒙金战场上所投入的主力是射粮军,因此连年不能攻克的结果也就不足为奇了。在无奈之下,身为金国前线总指挥的金兀朮只能委派自己的亲信萧保寿努力与蒙古展开和平的谈判。 金国割让西平河以北的二十七团寨、每年给予牛、羊、米、豆、绵、绢等物资的条件,忽图剌似乎并没有什么异议,只是对于金国册封他为蒙古国王的条件却表示无法接受。 金国意外的发现忽图剌之所以坚持不肯接受自己的册封,并非是因为谦虚和低调,而是嫌弃蒙古国王这个称号太过小气。金国在认识到连年用兵,最后仍然不能攻下蒙古,最后终于选择派遣精兵分据要害据点而后归还,忽图剌自封为皇帝,蒙古各部落建立起了与金国分庭抗礼的草原帝国了。 当时的草原之上,自封皇帝的忽图剌既没有自己部落内的绝对权威,也得不到其他部族的认可。在一次独自出猎的过程中,他甚至遭到同为乞颜部分支的朵儿边部落的袭击。 忽图剌虽然侥幸脱险,但是在他返回部落之时却发现乞颜部落的贵族不是急着去寻找他,而是排着队拿着祭礼去吊祭他的家属。忽图剌在此后的十多年的时间里,他马不停蹄的四处征战,仅与塔塔尔人的战争便有十三次之多。因为只有这种无岁不争的局面,才能保障一个酋长始终在部落勇士的簇拥之下。 对于忽图剌的频繁征讨,乞颜部中与他分道扬镳的人有,冷眼旁观的人有。但也不乏有识之士透过一次次征战的血雾,看到蒙古光明的未来,他就是也速该。一次在斡难河畔放鹰捕猎的过程中,也速该偶然遇到了蔑儿乞惕部落的少年也客.赤列都正领着自己新婚的妻子诃额仑经过。也速该随即叫来了自己的两个兄弟赶走了新郎,将新娘诃额仑抢回了自己的账房。 诃额仑掩护自己的爱人赤列都逃走时的难舍,以及被掳之后的伤心。也客.赤列都并非普通的牧民,而是蔑儿乞惕部落首领脱黑脱阿的弟弟,诃额仑出身于弘吉剌部的分支斡勒忽讷兀惕氏部落。 克鲁伦河下游的弘吉剌部落是乞颜部落与塔塔尔部落之间重要的缓冲带,活跃于额尔古纳河流域的斡勒忽讷兀惕氏部落则是连接蔑儿乞惕部落与塔塔尔部落的重要桥梁。也速该的抢亲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都破坏了蔑儿乞惕部落与斡勒忽讷兀惕氏部落之间的联姻。 也速该这种半路截胡的行径,蔑儿乞惕部落首领脱黑脱阿当然很生气。但此时的蔑儿乞惕部落正与盘踞于土拉河、鄂尔浑河上游一带的克烈部落交兵,一时分身乏术。秉承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宗旨,也速该也密切留意着蔑儿乞惕与克烈两部落之间的战事。 仅从部族的规模和开化程度而言,克烈部自然远胜蔑儿乞惕。但由于该部酋长磨古斯错误的判断形势,草率的发动反辽起义而导致整个部族遭遇到重创。磨古斯之子忽儿扎胡斯好不容易利用辽亡金兴的机会重整部落,但是一时之间仍然是元气未复元。 在与蔑儿乞惕部落的战争中,忽儿扎胡斯不仅一败涂地,甚至连自己的儿子脱斡邻勒也被对方掠为奴隶。忽儿扎胡斯好不容易从蔑儿乞惕部落救回了自己的儿子,塔塔尔部落又大举杀到,脱斡邻勒连同自己的母亲一带再度落入敌手。这一次忽儿扎胡斯是彻底的绝望了,他向西翻越阿尔泰山,寻求乃蛮部落的支持。 乃蛮部落是突厥西迁时留在阿尔泰山地区的钉子户,在乃蛮部落的支持之下,忽儿扎胡斯再次击败了塔塔尔部落,救回了自己的妻子和两度沦入敌手的儿子脱斡邻勒。在克烈与乃蛮联军驱逐塔塔尔部落的同时,也速该和乞颜部落也投入了战斗,这场战争也速该收获颇丰盛。 而此时在遥远的中原大地之上,号称百万的金国南征大军正在辽阔的宋金边境上全线撤退,虽然战事仍在继续着,但是完颜亮统一天下的梦想已经和他的生命一起终结在长江之中瓜洲的滩土上了。 常年跟随忽图剌南征北战的也速该,一定程度上继承了忽图剌在乞颜部落中的军事领导地位,拥有着同时代蒙古各部贵族中少有的战略眼光。在忽图剌死后不久,他便中止了与塔塔尔部落的长期战争,转而投身于克烈部落的内战之中。在连续为蔑儿乞部落和塔塔尔部落所重创之后,克烈部落酋长忽儿扎胡斯被迫长期依附于乃蛮部落。 忽儿扎胡斯死后,两度为敌国掳走的长子脱斡邻勒摆脱了乃蛮部落的控制,却被自己的叔叔古尔所驱逐。对于脱斡邻勒而言,此时的蒙古草原五大兀鲁斯中,乃蛮与克烈的联军是敌人,而蔑儿乞和塔塔尔同样是仇寇。唯一可能向他伸出援手的只有乞颜部落。因为也速该出兵支持他夺回本属于自己的汗位,对于脱斡邻勒而言无疑是再造之恩。 成功帮助脱斡邻勒归国复位之后,克烈部落随即成为乞颜部落西线最得力的盟友和屏障。为了实现自己心目中的大战略,也速该开始在自己的部族东部活动,首先想到的自然是长期与乞颜部落有着姻亲关系的弘吉剌部落。 也速该向弘吉剌部落的求婚之旅,完全是特薛禅主动倒贴。也速该和特薛禅在路上偶遇之后,特薛禅一见到铁木真就异常的中意,各种面相、吉梦的大吹一气,非要说铁木真是自己家族的贵人。 也速该在离开弘吉剌部落之后,参加了一场塔塔尔人的宴会,是一场偶然的相遇。乞颜部落与塔塔尔部落常年交恶,也速该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因为口渴就参与了对方的宴会,塔塔尔人采用一种三天之后才能置人于死地的慢性毒药毒死了也速该。 也速该最后死在离开塔塔尔部落领地回家的路上,而临死之前,他没有将自己的家人和财产交给自己的亲属打理,而是嘱托了一个名叫蒙力克仆从尽快将铁木真从特薛禅家中接回铁木真,并照顾自己留下的孤儿寡母。 也速该死后,蒙力克虽然悉心的照顾他的家族,迎娶了也速该的遗孀诃额伦,铁木真尊称他为额赤格。但是在乞颜部落内,诃额伦始终是也速该势力的代言人,而与其他贵族之间的冲突,最终导致了他的家族为部族所抛弃和孤立。在一年春天祭祖的大典,诃额伦由于迟到而没有分到胙肉与供酒。 自从也速该去世之后的长期积怨最终令她将矛头指向了主持家族内部事务的俺巴孩两位遗孀,诃额伦有足够的理由愤怒,她说:“也速该虽然死了,今天你们却不分给我们肉干,明天是不是就要抛弃我们呢?” 这一事件使得俺巴孩派系与也速该部族的彻底决裂,俺巴孩的两位遗孀第二天就移营而去,也速该的部族很多也跟随着她们一起移动,诃额伦不得不高举着自己亡夫的军旗前去追赶。 也速该身前对自己亲属的不信任,令他的部族在瞬间分崩离析,连铁木真的叔叔脱朵延也最终决定率众离去。察剌合竭力挽留却只换来了脱朵延一句:“深池已涸,坚石已裂,留下来有何用?” 因为痛恨蒙力克霸占了自己的嫂子,脱朵延随后还捅了察剌合一枪。这位可怜的老头不久便因伤而去世了,在无情的草原之上,依附强者自古以来便是唯一的生存法则。 下载免费阅读器!! 350话:金哀宗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俺巴孩汗死之前,曾遗命他的儿子合达安要为他报仇:“今后以我为戒,你们将五个指甲磨尽,便坏了十个指头,也要给我报仇。” 继任的忽图剌汗与合达安发起了复仇战争,战争中忽图剌汗的侄儿也速该崭露头角,击败了塔塔儿人。之后也速该死于一场宴会,蒙兀王国分崩离析,铁木真逃亡。 蒙古人是塔塔尔、泰赤乌、蔑儿乞、乃蛮、克烈、汪古部、以尼伦和迭列斤两大部落组成的蒙兀王国人的后代,十二世纪初期之后,蒙古各部逐渐迁徙到蒙古高原,十世纪到十二世纪,蒙古高原先后被于辽朝统治和臣服于金朝,随着金朝的逐渐衰落及蒙古势力的逐渐强盛,蒙古不再向金朝进贡。铁木真统一了蒙古各部落,在斡难河源头召开库里尔台大会,即蒙古大汗位,号称成吉思汗,国号大蒙古国。 成吉思汗还颁布了大扎撒,作为蒙古帝国的成文法典,是世界上最早的宪法。蒙古帝国的组织是十户、百户、千户、万户、十个万户组成一旗,十旗组成一路,十路组成一州,十州一国。 铁木真率军三次征伐西夏,迫西夏国王李安全臣服。蒙古帝国倾国之力的九万军队进攻金朝并在野狐岭战役击溃金兵之后,在来年倾国之力兵分三路攻入金朝内地,迅速攻占了金朝的河北西路、河东北路、河东南路、河北东路、山东西路、山东东路、北京路、东京路,占领后进行了屠杀,投降归顺的人除外。 其余的州府县也都被攻占,并在两次率军围困金中都。在混乱中,金朝皇帝卫绍王完颜永济被杀,新立的皇帝金宣宗从霸州运送救援粮饷到中都的军队在河间府被蒙古军截击,宣宗觉得中都不保了,于是宣布迁都开封,木华黎统帅的蒙古军终于攻占金朝旧都中都城。成吉思汗在此得到契丹人谋士耶律楚材的归顺。后来耶律楚材成为蒙古帝国的税务官和宰相。 蒙古为了要消除敌人屈出律,西辽最后一任统治者,于是派遣哲别出兵二万征灭被屈出律篡位的以伊犁河流域河谷伊塞克湖的纳伦河河畔的虎思斡耳朵为首都的西辽。 由于花剌子模沙朝边境城市讹答剌的城主海儿汗亦纳勒术私自扣留并处决了铁木真的大蒙古国派遣去十多人的商队,当时正在东亚进行蒙古金朝战争的铁木真原本不计划征讨侵灭花剌子模沙朝,于是铁木真再次派遣了以一个正使和两个副使组成的使节团再次前去花剌子模沙朝要求当时的沙阿阿拉乌丁.摩诃末调查此事和惩罚凶手海儿汗亦纳勒术。 但是这一次由于花剌子模沙朝的沙阿阿拉乌丁.摩诃末的母亲康里人图儿干合敦在旧都玉龙杰赤令立朝廷,企图干预国政,并且海儿汗亦纳勒术是图儿干合敦的侄子,所以沙阿阿拉乌丁.摩诃末也无法管制,于是海尔汗亦纳勒术再次自作主张,处决了这一次铁木真再次派遣去的以一个正使和两个副使组成的使节团的两个副使,并烧掉了正使的胡须,于是铁木真决定暂缓东亚的蒙古与金朝的战争。 成吉思汗筹备多时之后,亲自统率十万大军征伐侵灭花剌子模,攻占了四十个主要城池。 花剌子模沙阿阿拉乌丁.摩诃末被惊吓而逃到里海东岸的孤岛病死,铁木真派遣手下两员大将哲别和速不台统帅二万五千人的蒙古军从撒马尔罕州出发,继续向西进军,攻占了克里米亚苏达克城、奥可斯、木鹿、苏萨、纳西切万、比特利斯、阿尔吉斯、蔑剌合、迪亚巴克尔、埃尔比勒地区、刚加、尼西比斯地区、阿尼、卡尔斯城、锡瓦斯、额尔哲鲁木城、埃尔津詹、托卡特、开塞利城、起剌特、阿米德、保加尔人的卡马突厥国、蔑怯思城赞瞻、剌夷、蔑剌合、图斯、可疾云、西模娘、沙马哈。 屠杀,除了投降归顺的人除外,进攻当时高加索的亚美尼亚王国、乔治亚王国、亚塞拜然王国、罗姆苏丹国、之后哲别和速不台统帅的二万五千人的蒙军折转北向逾越太和岭的打耳班关隘,进攻当时的钦察人和保加尔人的卡马突厥国,并在迦勒斯河战役打败基辅大公统帅的军队,之后继续向西进攻。 沿着今乌克兰一路杀掠到克里米亚半岛,之后在此杀掠之后继续向西折转进军到今乌克兰西部的德涅斯特河,但是由于无法渡河,于是折转东返,东北向进军围攻基辅罗斯的政治中心基辅,但未能攻陷,之后继续东北向进军,并相继渡过德涅斯特河和顿河。 征伐当时的伏尔加河中上游河谷的伏尔加保加利亚王国,在此杀掠之后,相继渡过伏尔加河和乌拉尔河,后东返与当时从印度河河谷率领蒙古军主力撤军北返,并北向经过当时的旁遮普、阿拉霍西亚、德兰吉亚那、逾越兴都库什山脉、巴克特里亚之后渡过阿姆河并且穿越锡尔河和阿姆河之间的中亚河中地区,来到锡尔河河谷,在此汇合并再次召开了一次觐见大典。 当时有很多西方国家都派遣使者来于蒙古帝国交好,包括神圣罗马帝国的罗马教皇的使者,之后来到额敏河和裕勒都斯河河谷,回到蒙古帝国本土斡难河河源一带和哈拉和林一带。 另一方面蒙古人继续征伐金朝,木华黎统帅的蒙古军攻占了太原府和平阳府、攻占了济南府和益都府、攻占了濮州、陕北保安和鄜州、攻占了长安、攻占了宝鸡、凤翔和蒲州,攻占了蒲中、潼关。 蒙古军从关中地区进攻南宋的汉中,然后顺着汉水流域而下,再折转北向进攻金朝的河南地区,另一支蒙古军则渡过黄河南下,金军在三峰山之战惨败,金哀宗逃到蔡州,蒙古和南宋联合进攻金朝,最终蒙宋联军攻陷了蔡州,金朝彻底灭亡。 当时的蒙古帝国包括今日的蒙古高原、中国黄土高原、葱岭、满洲平原、华北平原、中亚河中地区、亚塞拜然以东的大伊朗大部。 成则英雄,败则狗熊,有些历史人物,虽然没有建立不世的功勋,但他的所作所为,确实值得让人充满敬意。金朝亡国之君金哀宗就是其中的一位,他的见识、他的气节,在历史上的皇帝中是属于超一流的,是中国历史上最值得敬重的皇帝。 金哀宗原名完颜守礼,被立为皇太子后被赐名为守绪。他继位时,正是金朝四面楚歌、风雨飘摇的多事之秋;北边蒙古成吉思汗对金国虎视眈眈,南边的宋朝为报靖康之耻与蒙古联合灭金。可以说金国陷入宋蒙南北夹击之中,而在金国内部,各地反抗斗争也不断发生,金国可说是内外交困。 对此,金哀宗并没有坐以待毙,而是励精图治,采取各种措施,企图挽救金国于危难之中。他首先整顿吏治,加强了法纪,要求各级官吏按照国家制度秉公办事,对那些有法不依、枉法循私、使无辜的人妄遭刑罚的贪官酷吏严惩不贷。他广开言路,鼓励官员及百姓为国家大事献计献策;任用一批抗击蒙古有功的将帅,分掌军政,将营私舞弊、专横跋扈的无能之辈统统罢免官职,赶出朝廷。 金哀宗非常清醒地认识到,刚刚崛起的蒙古汗国是金国最危险的敌人,为了救亡图存,必须集中力量全力对付蒙古。他一改金国历代与宋朝为敌的做法,停止侵宋朝战争,并派人到光州一带,四处张贴告示,告谕宋界的军民,今后不再征伐南宋了。同时为了寻求同盟,金哀宗还通过谈判,联合了正遭受蒙古侵扰的西夏,双方约定西夏对金称弟,不再称臣,不用金国年号,双方互不侵犯。 调整好外交格局后,金哀宗全力对付蒙古汗国,经过一年多的战斗,先后收复了平阳、太原等重镇,取得了一定的胜利。此时成吉思汗正集中力量进攻西夏,西夏灭亡后,解除了后顾之忧,蒙古军集中全力攻打金国。 面对蒙古军的大规模入侵,金哀宗避其锋芒,先是率军出走到归德,后见归德难守,便又到了蔡州。蔡州保持了六个月的平静,在这六个月的时间里,大小官员都以为蒙古会放过他们,便纷纷松了一口气。不久蔡州商旅云集,市面呈现繁荣,但是到了年终,蒙古军再次抵达蔡州城下。 此时困守孤城的金哀宗想到了遣使臣向宿敌宋朝借粮,其实就是哀求方便、遣使求和。使臣临行前,金哀宗得知了蒙古要联合宋朝共同攻打金国的消息,于是反复嘱托使者努力争取南宋的支持,竭力陈述唇齿相依的道理。 金哀宗委屈地说:“宋国人真是辜负朕啊,朕即位以来,一直约束臣下,不让边将侵犯宋朝疆界。边臣有想立功冒进的,朕一概严厉斥责,先前攻取宋朝一州,马上就派人归还。淮阴城陷,朕不取分毫,完整送还给宋人。清口一役,俘获数千名宋兵,朕也送粮送盘缠好意放回。” “现在乘着金国疲敝,宋人占据寿州,诱拐邓州,又攻打唐州,他们怎么这样的没有远虑啊。蒙古灭了四十个国家,数年前已经灭了西夏,我大金国若再灭亡,下一个亡国的肯定是宋国,唇亡齿寒,是自然的道理。如果宋国能和金国联合,既对金国有利,也对宋国也有好处。作为使臣,你一定要把这个道理好好讲给宋国人听。” 不过说什么都晚了,目光短浅的的宋朝君臣却把宋朝与蒙古联合灭金看作是报靖康之耻、建立不朽功业的天赐良机。为诱使宋朝联合蒙古灭金,蒙古答应灭金后将河南归还给宋朝,但双方并没有就河南的归属达成书面协议,只是口头约定,这为后来留下了巨大的后患。 下载免费阅读器!! 351话:灭绝的杀戮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按照与蒙古达成的协议,宋朝军队二万人在大将孟拱率领之下,携带盟约规定馈赠给蒙古军队的粮秣三十万石,抵达到蔡州城下。 蒙古与宋朝联军合攻蔡州,蒙宋联军围攻蔡州三个多月,双方苦战不已。最后蒙古军溃决练江、宋军溃决柴潭入汝水,水淹蔡州,很快蔡州外城被攻破了。 在惨烈的激战声中,金哀宗泪流满面,他对群臣说:“国家自开创以来,已经有一百多年了,你们当中有因为祖先的功劳、或者因为自己立功而被起用也已经多年。如今国家危急,你们能和朕共患难,可称得上是忠臣了。蒙古军将要攻城,这是你们立功报国的时候,纵然是战死,也不失为忠孝之魂。” 随后赐酒给群臣,部下在他的激励之下,奋力的死守,蒙古与宋朝的军队几次杀入城内,都被金军杀了出来。 然而蔡州的处境日益艰难,在群臣劝说之下,金哀宗在夜间,换上便装,率领金军试图从东城突围,但是慢慢摸到蒙古军的营栅前,终被蒙古军发觉只好返回城内。这时城中粮草断绝,金哀宗宰杀自己厩中的骏马五十匹、军马一百五十匹供将士食用,并取出御用的金银器皿赏赐给将士,激励大家继续地坚守。 蒙古军凿开西城的五门,杀入了城内。金国大将完颜仲德指挥士兵,经过激烈的巷战,暂时击退了蒙古军。 金哀宗见蔡州难已坚守,哭着对近侍说:“朕为金紫十年、太子十年、入主十年,自思没有什么大的罪孽,死也无憾。恨只恨祖宗传下的国家已经存在了百年,到朕这一代而亡,朕将和历史上那些荒淫残暴的昏君一样结局,这实在是使朕痛心。自古以来,没有不亡之国,而亡国之君往往被人囚执而为俘虏、有的在阶庭受羞辱、有的成为奴仆,但朕决对不会做辱没祖宗的事情。” 当晚,他召来金军统帅完颜承麟,对他说道:“朕想将皇位传给你。” 完颜承麟惶恐谢辞,金哀宗说:“这实在是万不得已的事情,朕看此城马上就要失陷,而朕的身体肥胖,又不善于骑马驰骋,只有以身殉国。你平时矫健敏捷,又有谋略,如果能突围脱身,使国家得以延续下去,朕死也瞑目了。” 完颜承麟只有答应了,第二天清晨,金哀宗正式宣布传位。在举行禅让礼仪时,宋军已经攻入南城,接着蒙古军攻破西城,金国守军退却,宋蒙联军蜂拥而入,金守军与宋蒙古联军展开了激烈的巷战,四面杀声震天。完颜承麟匆忙率领将士出宫,投入巷战。 金哀宗将玉玺交给完颜承麟后,到幽兰轩自缢而亡,金大将忽斜虎叹道:“皇帝都已经殉国了,我们还为谁拼杀呢?” 于是他投水殉国,一时将士从而死者达五百多人。这时正在酣战中的完颜承麟听说了金哀宗殉国的死讯,急忙率百官到哀宗尸体前拜泣。他对众人说:“先帝在位十年,勤俭宽仁,图复旧业,但最后壮志未酬,令人哀叹。朕欲谥之曰哀,你们觉得怎么样?”大家都表示赞成,仓促地为金哀宗留下了谥号。 完颜承麟刚举行完这短暂的仪式,蒙宋联军已经攻到子城之下。尽管金军拼死抵御,但未能击退蒙宋联军的进攻,完颜承麟突围未能成功,死在乱军之中。完颜承麟从即位到阵亡,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 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创下空前绝后的杀人记录,成吉思汗著名的格言:“人生最大的乐趣,是把敌人斩尽杀绝,抢夺他们所有的财产,看着他们亲属痛哭流泪,骑他们的马,强抱他们的妻子和女儿。” 成吉思汗蒙古铁骑的屠戮是世界历史上的第一次的大灾难,空前绝后,屠杀了二亿的人口,蒙古屠杀到底造成了多少人的死亡? 蒙古灭金后得户八十七万多,人口四百七十五万多人,比金章宗年间统计数户七百六十八万多,人口四千五百八十一万多,少了九成,北方被屠杀的汉人人数预估约四千万人。 仅陕南一带双方交战后,宋军阵亡士兵和被屠城的百姓就达数十万人。蒙古攻宋时,屠城二百个,包括常州屠城。元灭宋,得户九百三十万,比宋宁宗年间户数一千三百六十万也少了三成。按照每户五个人计算,南宋境内被屠杀人数约二千四百万人。 最保守的估计,金境和宋境内至少被屠杀了六千三百万人,金帝完颜一族尽数被屠,世间从此再也没有完颜一姓。这还不包括蒙古帝国在西夏的种族灭绝行为中丧失的党项族人,以及灭辽后种族灭绝的契丹人。 四川被屠杀后,人口减少了上千万人,占九成五以上,是确定无疑的,绍兴年间四川的户数为二百六十三万,如果按照每户为五人计算,则南宋初四川人口大约为一千三百二十万人。到了元朝,四川仅剩下十二万户,也就是人口数只有战乱发生前夕的百分之四,这就说明了四川在与蒙古的战争中人口减少得令人震惊。仅仅成都一城城内被屠杀了至少一百四十万人,城外数都数不清。 蒙古人在金国直接屠杀了二千八百万人,估计金国人口约三千万,占人口九成左右。明初,河南、河北、江苏北部、山东西部都是千里无人区,明朝政府强迫其他省份人民移居到那里。 传说蒙古军统帅伯颜在扫平江南时不杀一人,但是不杀一人的伯颜,凶残到逼迫城外居民运土,运完土后就把他们抓来填进垒里,还把人来油煎,最后尽屠了常州一城居民。不杀一人的伯颜尚且如此,可以想到,在金国和四川六十年战争中蒙古军队的所作所为了。 蒙古人在全世界总共杀多少人,被蒙古人破坏以前,亚洲的文明古国都相当发达,大城市人口都在一百万以上。仅仅在波斯地区,被屠杀上百万人口的城市就有这仅仅是大城市的统计,蒙古人在农村的屠杀人数是无法每次都统计出来的。但所以被入侵的地方都记载蒙古人在农村一样采取种族灭绝政策。当时俄罗斯人口不多,所以屠杀人口总数不大,莫斯科只被屠杀了二十多万人,但是据俄罗斯估计,被屠杀人口超过了五成,被直接屠杀地区人口下降超过九成。 如果当时世界其他发达地区人口密度和金国南宋相似,那么被屠杀人口应该不亚于金国和南宋的五千多万,也就是说被蒙古屠杀人口应该不少于一亿。至于说被屠杀二亿也不是不可能的,蒙古人造成大量的人口下降,金国和四川被杀了就占了九成。 世界上所有不愿意被他们屠杀、不愿意被他们掠夺、不愿意被他们奴役的人民都是他们的敌人,宣称要把青天覆盖之地,都变成蒙古人的牧场,当时蒙古的主要战争目的,就是征服与掠夺。 蒙古人第一次西征时,对多思汗也就是撒马尔罕进行了疯狂的屠杀。当时共计五万蒙古兵,平均每人手刃二十四个百姓之多,被屠杀者多达一百二十万人。二月攻克不花剌城,大批逃跑的兵士和平民被杀死,然后是洗劫和一把大火,彻底地摧毁了不花剌城。 蒙古大军抵达撒麻耳干,城中共有十一万守军,其中六万是突厥康里部人,他们以为自己和蒙古人同种必会得到善待,于是有三万人出城投降,结果却是在睡觉时被蒙古人全部烧死射死,无一幸免。 接下来又是一场空前的洗劫,并把全部居民驱逐出城,其中有许多人被处死,好在有契丹人耶律楚材出面阻止,铁木真才听从了他的建议从平民中挑选了三万工匠分赐给诸子、亲属,三万壮丁随军作战,其余则在交纳一定赎金后放回,这些被放回的居民还不能住满城市的一个角落。 铁木真进抵巴里黑城,早已经闻风丧胆的市民出城请降并宣誓效忠,但是铁木真以调查人口为名将无辜市民斩尽杀绝,并把巴里黑城化为了灰烬。 在呼罗珊,他派幼子拖雷去夺取莫夫,莫夫城投降,城中居民也几乎是全部遭到屠杀。拖雷坐在安放于莫夫平原上的一把金椅上,目睹了这次集体屠杀,男人、女人、小孩被分开,按类别分配到各个军营中,然后把他们砍头。只有四百名工匠幸免于死,桑伽苏丹的陵墓被烧,坟墓被盗空。 接着又围攻塔里寒城,七个月后城破,该城居民又尽数被屠杀,城市被毁。然后又攻陷范延城,由于铁木真宠爱的孙子,察合台之子木阿秃干战死,铁木真竟下令不赦一人,不取一物,概夷灭之。范延城址由此而被称为可诅咒的城市,破城后下令不得掠夺任何财物俘虏,将所有的人畜杀光,毁城变为荒漠。 浩劫过后的范延堡得名卵危八里,意思为歹城,数十年内此地毫无生气,据说连动物也不敢接近。另外在攻克塞忒耳迷后,由于攻城时受到城中军民顽强的抵抗,恼羞成怒的铁木真竟然下令杀尽所有的居民。 由窝阔台率领的另一路蒙古军在经过七个月的包围后,终于攻入花国都城玉龙杰赤,蒙古军队一进入城,蒙古士兵受命,每个人要屠杀二十四个无辜居民,然后又决阿姆河水灌城,全城尽为泽国,偶尔有幸未被杀戮的人也难逃被洪水淹死,有一百二十万人之多,一座繁华的都城从此在地球上消失。 同时另一支由哲别和速不台率领的追击花剌子模国国王摩诃丁的蒙古军队在攻克哈马丹、拜勒寒、剌夷、赞詹、可疾云、谷儿只、篾剌哈、沙马哈城后,同样也是残酷的屠城和焚城。蒙古人攻陷哈马丹,这一次市民们进行了抵抗,蒙古人屠杀全体居民并纵火焚城。两个蒙古统帅从哈马丹出发,经阿尔达比勒返回谷儿只。 下载免费阅读器!! 352话:灭绝的杀戮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尼沙普尔城被攻占并遭到彻底的摧毁,脱合察的遗孀主持了这一次的屠杀,为了防止受骗,尸体都被砍下头,并将首级按照男、女、小孩分别堆成金字塔形,甚至猫、狗也被宰杀。蒙古人拆毁了位于图斯附近的哈伦拉施特的陵墓,哈伦拉施特和桑伽的坟,以及所有给阿拉伯-波斯灿烂文明增添光彩的建筑都被一个一个的毁灭。 攻占了也里,全城的居民被杀,这一场屠杀整整占用了一周的时间。那些返回莫夫的人们曾经愚蠢地杀死了拖雷留在该城的波斯族长官,而拥戴札兰丁,他们遭到失吉忽秃忽的残害,无一个人幸免。当大屠杀结束的时候,蒙古人谨慎地佯装离去,他们走了一程之后,躲在城郊或地下室的人们认为敌人已经走了,又一个一个地出来,这时蒙古后卫部队又折回来进攻他们,将他们消灭。 内萨城被攻陷的时候,蒙古人将居民赶到一块空地上,命令他们互相将手捆在背后,内萨的穆罕默德写道:“他们服从了,如果他们散开来逃往附近的山中,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将会得救。一旦他们互相将手捆绑上,蒙古人围住他们,用箭射他们,男女老幼无一个人能幸免。” 失吉忽秃忽被花剌子模国王子札兰丁在八鲁湾打败,死伤蒙古军三万人,铁木真后来又围住了札兰丁,当他看到札兰丁作战异常勇敢后,产生惺惺相惜,最后放了札兰丁一马,让他顺利逃跑。而事实是铁木真为报复失吉忽秃忽失败之仇,亲自率领蒙古军在印度河岸追上了这位王子并将他打败,札兰丁最后跳入河水得以逃跑,而他家属中的所有男孩却被无情地杀光。 在南部,迪亚巴克尔和埃尔比勒地区遭到了可怕的洗劫,尼西比斯地区的一个人躲藏在一间房屋里从一个小孔向外张望时,看到每当蒙古人要杀人时,就呼叫嘲笑穆斯林的话语,屠杀结束后,他们掠夺城市,掳走妇女,看到他们在马上嬉闹。 恐怖深入每个人的心中,有一个蒙古骑兵,独入一个人烟密集的村子,陆续地杀害村民,竟然没有一个人敢反抗。又有一个蒙古人,手上没有兵器,而想要杀害所俘虏的人,于是便命令他卧地之后去寻找刀,回来后杀掉此人,此人竟然不敢逃。 有一个人与十七个人同行,看见一个蒙古骑兵来到,他命令众人互相反绑两手于背后,所有的人都服从,那人对其他人说,他只有一个人,应该杀掉他而后逃跑,同伴们答道:“我们十分的害怕。” 那人又鼓动其他人说:“蒙古人将会杀死你们,让我们先把他杀死,才可能阿拉会拯救我们。”但是竟然没有一个人敢杀他,于是那人用小刀把蒙古兵给杀死,他们才能安全逃脱。 蒙古军队为了报复花剌子模国人民的抵抗,每次城陷之后都进行残酷的洗劫,大杀大掠之后,或是把城市夷为平地,或是纵火焚烧,或是引水灌城,居民除部分工匠和妇女被掠送往蒙古,分给各级贵族充当奴隶之外,其余大都惨遭杀戮。 偌大的花剌子模王国,在短短的几年间被蒙古人消灭了。蒙古征服摧毁了中亚许多文明城市,破坏了全部的灌溉设施,兵锋所到,满目疮痍,昔日繁荣富饶的花剌子模国,变成了一片荒漠。 东伊朗再也没有从成吉思汗的破坏中完全恢复过来,像巴里黑这样的城市仍然残留着蒙古人破坏的痕迹。十五世纪时,在沙哈鲁、兀鲁伯和速檀.忽辛.拜哈拉统治之下,这些地区发生的帖木儿文艺复兴运动都未能使它们完全恢复过来。 拖雷的儿子,忽必烈的兄弟旭列兀的蒙古铁骑攻陷了巴格达,大屠杀巴格达的居民。一百二十万人死在屠刀之下,以至于底格里斯河河水一片血红。蒙古人还全面破坏两河流域的水利设施,至巴比伦时期就在发挥作用的灌溉系统被毁于一旦;他们还引幼发拉底河的河水进城,整个城市被洪水淹没,即使有个别躲起来的人也被淹死,四大文明发祥地之一的巴格达被彻底的毁灭。 蒙古第二次西征是在窝阔台灭金后一年,这次进军路线,是沿着阿尔泰山蒙古灭了不里阿儿、钦察,攻入斡罗思。三年之后,蹂躏了斡罗思大部分国土,包括了莫斯科,蒙军在莫斯科共屠杀了共二十七万的俄罗斯人。 里亚赞大公尤里和罗曼兄弟二人各自守住里亚赞和科罗姆纳,里亚赞城破,尤里被杀,全城居民都遭到屠杀。罗曼在城堡前战败被杀,接着科罗姆纳城被占领,莫斯科遭到洗劫。 蒙古人强攻并焚烧了佩斯城,而匈牙利王贝拉逃到亚德里亚避难,居民们遭受了难言的暴行之后,接着常常是被集体屠杀。蒙古人鼓励逃亡的居民重返家园,答应完全赦免他们,在使他们消除疑虑之后,背信弃义地把他们全部杀死。 蒙古人把俘虏赶到他们的前面,去强攻设防的城市,蒙古兵躲在这些不幸人们的后面,嘲笑那些被打倒的和杀死那些退却的人。在强迫农民为他们收割庄稼之后把他们杀死,正像在他们继续前往别处掠夺之前,在撤走时杀死被他们污辱过的当地妇女一样。 蒙古人将周围地区农村和不设防城市的男性居民集合起来,在战争的时刻,把他们赶到护城渠与城墙边,只要他们的尸体能填满河渠和他们的反复攻击能消耗守城军,即使这些人被他们自己的同胞铲除。 有时候他们被伪装成蒙古人,每十个人举一面蒙古旗,以致守城军看到遍布于草原上的这一大批人马后,相信他们自己已经受到成吉思汗大军的威胁。由于这种计谋,一支蒙古小分队就可以迫使敌人投降,事后这些人群不再有用而被屠杀。这种几乎是普遍实施的可怕的办法,由于蒙古人的纪律性和组织性而臻于完善,成为他们最常用的战术之一。 蒙古入侵其它国家时一贫如洗,野蛮残暴,每到一处,都屠杀平民、抢劫、强抱。在很多地方灭绝了当地人口,破坏了当地的文明成果,破坏水源,繁荣景象很久不能恢复。 蒙古帝国军队残暴、邪恶的行为包括把妇女强抱以后杀死,把孕妇的肚子刨开、屠杀尚未出生的婴儿、把死人的头摆成金字塔炫耀、取乐,无论男女老少一律处死。 他们在被宰割的对象临死前,百般折磨取乐,把欢声笑语和受害者凄惨结合在一起。他们尽量破坏所有的房屋,用腐烂的死尸污染水源,企图使侥幸逃脱的幸存者冻死饿死,或被瘟疫杀害。 在奥可斯城,有一个妇女在被杀前叫喊她可以给蒙古人珠宝,用以饶过她的性命,结果蒙古人听到珠宝被吞到肚子里以后,就立即把她的肚子刨开,取出珠宝。成吉思汗得知后,就命令以后把所有的人肚子都刨开,检查里面是否有珠宝。 他们当着丈夫和父亲的面强抱他们的妻子和女儿,然后再把被强抱的妇女和他们的男性亲属杀掉,以此观看他们痛苦取乐。为了彻底屠杀所有的人,他们还常常在屠杀结束时,谨慎地佯装离去,引诱隐藏的幸存者出来,再把他们杀死,有的城市反复被屠杀了数次。 蒙古人所做的,就是除了能帮他们制造武器的工匠以外,把所有的异族杀光。如果有幸存者,不是因为他们的宽容,而是他们的力量有所不及。 历史上从来也没有发生那么可怕的事,哪怕是接近这样的灾难也没有,人类哪怕是到了世界末日,也再不可能看到其它类似的可怕灾难了。即使是对抗救世主的恶人,也不过是消灭那些反对他的人,还会饶恕跟随他的人。然而这些蒙古人对任何人都没有一点怜恤,他们残酷地杀害了妇女、男人和儿童,甚至切开孕妇的肚子,把里面没有出生的婴儿杀死。 作为人类种族灭绝的屠杀,这些蒙古人是自古以来最恶劣的屠夫,他们把许多国家民族完全斩尽杀绝,全部驱赶出家园,在屠杀上是令人发指的。金国大地被杀的千里无人烟,在加上强抱妇女、绑架奴隶,把平民驱赶填平在防御沟壕,蒙古人凶狠残暴对其他种族灭绝的行为。 蒙古的屠杀和掠夺,使得丝绸之路失去了繁华,他们摧毁了五千年来陆续修筑的水利系统,使得大量的绿洲变成沙漠。宋朝时期的商业很发达,在那里不但聚集了全世界最大的财富和资本,而且聚集了最多的商人和学者;然而蒙古人的入侵使得南宋的资本主义萌芽被消灭待尽,使得最有可能第一个进入资本主义社会的宋朝从此衰落。 而西方遭到蒙古人的打击似乎是恰倒好处,既没有伤及筋骨,又被一巴掌打醒了,在蒙古大军停止入侵西欧不久后,西欧正式启动了文艺复兴,开始了近代资本主义的强国之路。 下载免费阅读器!! 353话:耶律楚材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窝阔台在继承大汗之前,先由幼子拖雷监国,最终召开库里台大会推举窝阔台继位。拖雷汗时代加大力度对金朝的征伐,窝阔台继任大汗,征伐高丽王朝,消灭东真国,攻灭金朝。 按照大汗推举制与幼子守灶的财产继承的传统,幼子的拖雷继承了成吉思汗统治的中心区域和主要军队,包括了六十多个千户军,而作为大汗继位人选的窝阔台只继承了四个千户军。 正是这种亲中选贤的大汗推举制与幼子守灶的财产继承制,导致了蒙古汗国和元朝在汗位、皇位继承问题上的一系列矛盾与冲突,根据惯例,大汗死后,继位者必须经过宗亲、贵戚和勋臣参加的库里台推举。在这段汗位空缺时期,先可汗的幼子可以以继承人身份监国,同时负责筹备召开选举大汗的库里台事宜。 于是拖雷权任监国,掌握了当时蒙古汗国主要的军事力量和中央政府,成为当时蒙古汗国的实际统治者。当时的汗廷重臣耶律楚材倾向于立一个有才能的人做大汗,他一方面要求拖雷坚决执行成吉思汗的遗诏,另一方面又努力做当时的蒙古长王察合台的工作,希望他带头拥立窝阔台为大汗。察合台同意了这一个重要建议,在这次汗位继承问题上,耶律楚材发挥了关键作用,被窝阔台誉为社稷臣,从此更受到蒙古大汗的信任和尊重。 蒙古国逐水草而居,没有首都可言,和林作为蒙古汗廷,是直到窝阔台称汗之后才确立的。色楞格河南面,其西面有一条小河从南向北注入色楞格河,周围有平缓的山包,山上有茂密的树林,而城的东南方则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这里有山、有水、有草、有树,既适于放牧,又是大草原上一处易守难攻的地方。 所谓的首都也不过是一座长约一公里,宽不足一公里的小城,城设四座城门,南北向与东西向两条大道交会于城中心并通向四门,城内建有大汗所居的万安宫,这是一座长六十米、宽五十米,由六十四根石基木柱支撑的金顶大殿。 窝阔台即位之初,确定了草原税制,规定蒙古民有一百匹马输牝马一匹,一百头牛输牝牛一头,一百只羊输羚羊一只,并定为永制。元朝建立后,原蒙古地区与东北地区由诸王统军镇守,直辖的腹地区以蒙古、探马赤军屯守,中原地区主要由汉军镇守,淮水以南主要是汉军与新附军。在军队的分布上,基本上采用了以汉人治汉人、以南人治南人的政策。 耶律楚材是一个不容忽视的人物,尤其是在窝阔台掌权的时候,耶律楚材利用自己在蒙古汗廷的特殊地位,对蒙古最高统治者的政策施加影响,促使蒙古政府由游牧奴隶制向封建制转化,对蒙古的发展做出了杰出的贡献。 蒙古贵族有个错误的观念,汉人无助于补助国家,可以掏空汉人的土地作为牧地。耶律楚材说:“陛下将要南征,军需所需的物资,都是来自中原的地税、商税、盐、酒、铁冶、山泽之利,年税可得到白银五十万两、帛八万匹、粟四十多万石,足以供给,何以说没有帮助呢?” 窝阔台尽管还不大相信,却要耶律楚材帮他进行征税,耶律楚材设立了十路征收课税所。提拔重用儒臣的耶律楚材认为,天下可以马上得之,不可以马上治之,要想治理好天下,必须重用儒生。成吉思汗虽然采取了一些重用道士、禁止杀掠的措施,但是并没有重用儒者来治天下。只是在窝阔台责成耶律楚材负责征收赋税工作时,才给他提供了一个提拔重用儒生的机会。 十路征收课税所的正副长官使用士人,并且都是宽厚长者,极天下之选。当时共选用了二十名天下著名的儒生,这是蒙古第一次大规模起用汉族知识分子做官,正是由于这些知识分子的共同努力,才使耶律楚材征收赋税的工作取得了可观的成绩。也正是在这种情况下,窝阔台才在中央正式设立了中书省,将更多的权力交给耶律楚材。 从而出现了蒙古宗王、将领掌军权,大断事官掌司法权,中书省掌行政、财政大权的三权分立的局面。直到这时,耶律楚材才由掌文书、管占卜的必阎赤变成了蒙古大汗名符其实的亲臣、重臣。 反对屠杀政策,保护百姓生命早在成吉思汗时,耶律楚材就不断宣传好生恶杀的道理,既反对蒙古军队的大肆屠杀,也反对州郡长吏,生杀任情。窝阔台南征金朝时,他又建议窝阔台下达了逃难之民,来降者免死的诏令。 金朝首都开封即将被攻破时,大将速不台派使臣到蒙古汗廷说:“金人抗拒持久,我军多死伤,再攻下城之日,宜以屠城。” 耶律楚材听到这个消息,立即驰马进宫禀奏:“将士征斗了数十年,所想到得到的就是土地与人民?光得到土地没有人民,有什么用处?” 窝阔台同意了他的建议,当时汴梁城共有一百四十七万人,正是由于耶律楚材的建议才得以保全生命。禁止掠民为驱口,在早期的征伐战争中,许多被征服地的百姓变成了蒙古贵族的驱口,沦为奴隶。耶律楚材力图改变这种状况,提出括户口,皆籍为编民。 禁止以权谋私西域各国实行的是一种由商人包税的扑买制度,后来一些西域和汉族商人要求把这种制度搬到中原,耶律楚材坚决反对。从表面看,用耶律楚材征收赋税的办法,一年才能征收五十多万两银子,加上其他收入,数目也不太大。而那些商人提出包税,一下子就上交国家一百四十万两白银,确实有一定诱惑力。但耶律楚材深知,商人拿出一百四十万两,就会向百姓加倍地征收赋税,会大大加重百姓的负担,因此他不同意采取这种办法。 当时蒙古贵族不仅抢掠奴隶、财富,还勾结回回商人经商谋利,往往借贷官钱作为本钱,实质上是挪用公款,借公物以肥私,既危害国家利益,又危害百姓。耶律楚材建议要求禁止官吏以公款官物经商取利。 主张尊孔重教,当汴梁即将被攻破时,耶律楚材就建议窝阔台遣人入城,求得孔子的后代,寻得第五十一代孙孔元措,奉袭封衍圣公,藉以争取大批儒生。蒙古汗廷正式建立了国子学,以冯志常为国子总教,命侍臣子弟十八人入学。各地的庙学也逐步恢复,并得到了耶律楚材的大力支持和鼓励,在尊孔兴学的同时,耶律楚材还注意搜集整理儒家经典。 当成吉思汗的军队攻下西夏灵武时,诸将在争取美女玉帛,只有耶律楚材独自一个人收集书籍及大黄药材。因为他认为儒家典籍可以使人了解圣人之道,而大黄药材却可以治病救命,它们比美女玉帛更重要。 蒙元时期是一个民族纷争的时期,蒙古族的兴起使中原文化又一次与异族文化发生了碰撞。蒙古作为一个草原游牧民族,它的文化是落后的,它的金戈铁马征服世界之后,原本有的落后的制度文化能够使一个地跨欧亚、包括各种各样文化的庞大帝国能正常运行吗? 在逐步的扩张与统治中,蒙古统治者明白只有适应各个不同统治区域的风俗与文化才能巩固统治,所以在这个庞大帝国的内部,有很多的汗国,有多种统治方式。 对于中原文化来说,情况略有不同,蒙古统治者很重视中原地区,这块土地可以供应他所需要而他本身又制造不出来的东西,并且由于长期的交往,中原在他们的心目中有着不可替代的位置,这就是为什么蒙古把统治的重心放在中原而不是其他汗国,但这不意味着蒙古人会主动并且全面的接收汉文化。 首先是因为两个民族的文化背景差异太大了,汉族是个典型的农耕民族,而蒙古是个典型的游牧民族,在民族差异上有着不可调和的部分,如果他们要自觉接受外族文化的话,一般是会选择与他们自身有很多相通处的文化因素,比如推崇喇嘛教、大量吸收色目人的文化。 蒙古族又是以一个征服者的身份临尊中原的,他深深的以自己的文化为荣,这是一种胜利者的心态,蒙古人带着这种优越感实行了民族等级制度,在这个等级中,汉人和南人处于最后,如果他要推崇儒家文化的话,那么南人和汉人的地位就不可避免地要提高,面对这个矛盾蒙古人采取了形式上的运用,也就是说在蒙古贵族有意识的采用汉制的时候他们是把它当作权宜之计。 但是历史有它的必然性,在文化上蒙古人又不可避免地要被先进的中原文化所征服,这就使得蒙古人在历史进程中渐渐有了汉化的倾向与发展。所谓的汉化不是汉族把其他民族完全同化,这个汉化是一个异族吸收汉族文化的过程,是个量变的过程,程度有深有浅。 与辽金夏相比蒙古族的汉化程度显然并不深,并且蒙古族的汉化道路实在是曲折而又艰难的,特别是在蒙元时期。在这个时期有一个人物对蒙古族的汉化做出了突出贡献,他就是耶律楚材。 耶律楚材之所以能推动当时的汉化是因为他是个汉化的辽贵族,并且他在窝阔台时期主持了蒙古国对中原地区的行政事务,借助蒙古军国主义政府的力量从文化和政治上推动了汉化。耶律楚材的改革在当时并没有取得完全的成效,但他对后来忽必烈及其后代的具有汉化性质的政策的推行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 354话:耶律楚材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辽金在与宋朝的战战和和中先后被中原文化同化,蒙古人征服他们后起用了它的贵族官僚,这些官僚是最先让蒙古贵族接触汉文化的先驱,其中耶律楚材是最具有代表性的。 耶律楚材是契丹皇族的后裔,辽朝东丹王耶律突欲的八世孙。耶律突欲是契丹皇族中最早接受汉文化的人之一,他治理东丹,一律采用汉法。他对中原文化十分的推崇,有深厚的汉学底子,契丹贵族内部动乱时他逃到中原度过了他的后半生。他的后代有一段时间是在中原生活的,后来才辗转回到辽国并成为金朝的贵族。 汉学的影响一直在这个家族延续下去,自耶律楚材的祖父起他们家世代为金朝的达官贵族,常居住在燕京。当时燕京是北方的经济文化中心,这里有深厚的汉文化的基础,这使得耶律氏世代受到汉文化的熏陶,形成了读书知礼的家风。耶律楚材从小就受到了儒家思想的熏陶,他的理想是按照儒家的学说来治理天下。 耶律楚材还曾师从曹洞宗宗师行秀,受到佛法的影响,他的一生在思想上一切以佛祖为归依,在行动上又遵循儒家的济世安民之道。这使得他的思想另有一番特色,他虽崇尚汉文化,却没有汉族士大夫的狭隘的民族情绪和偏见。在他看来,没有什么华夷之分和华夷之防,他的理想是华夷一统,共享太平。 耶律楚材为了保持汉文化并使蒙古上层接受汉文化,他利用蒙古贵族的实用主义思想,名为因俗而治之,主要从保护和任用儒才、传播儒家礼教的方面入手。 蒙古征服了中原地区之后出现了一个问题,该如何治理这个文化先进的地区呢?耶律楚材上奏说:“虽然可以马上得天下,却不可以马上治天下。” 他深知要统治中原非用中原的制度不可,而熟知汉法统治之道的是汉儒士。于是他在得势之时大力保护汉儒士并引荐他们进入仕途,耶律楚材在中原辖区设十路,每路都任命正副课税使,皆由儒士担任。 在蒙古灭金和征伐南宋时,许多名士如元好问、赵复、窦默、王盘等人都被保护并起用,这对于北方学风的兴盛有很大的影响。随着金朝的灭亡,统治地域的扩大,国家需要大量的人才来治国。 耶律楚材上奏说:“制造器具的人必须用良工,国家守成的人必须用儒臣。”窝阔台听从了他的意见。 他选拔了许多人才,如杨奂、张文谦、赵良弼、董文用等人,他们后来都是忽必烈时代的名臣,为了完成蒙古国的汉化耶律楚材做出了巨大贡献。考试使得大批儒士得到身份的提高和课役上的优待,在文化、教育、政治、经济各领域都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蒙古是个游牧民族,处于奴隶社会,各项制度和社会组织形式都是以部落酋长制为基础。这种种制度对于统治先进的汉民族地区来说无疑是极为落后的,也无法适应当时的社会要求。耶律楚材看到了这一点,于是在各个方面开始了改革。 蒙古国的宗王和大臣们在曲绿连河曲雕阿兰地方举行了库里台大会,在大会上为了继承问题讨论了四十天,直到第四十一天,才得出了结果,由窝阔台即位。 在窝阔台即位时,耶律楚材依照中原王朝的传统,制定了册立仪礼,这种仪礼要求皇族尊长都要就班列拜大汗,这与蒙古传统的习俗是不大相合。 蒙古国以前并没有什么正式的君臣之礼,库里台大会实际上是部落联盟的议事会议。大汗相当于部落联盟的首领,虽然拥有至高的军事权力,但在礼仪上与各部落酋长仍然以兄弟相称,不存在严格的君臣上下之分。拜汗礼的实施是对中原礼制的继承,它表现了大汗至高无上的地位和不可超越的权力,这种制度即使是在元朝灭亡蒙古人退回草原后,也仍然保存着。 耶律楚材进行了行政改革的一个最大目标就是削弱地方势力,加强中央集权。耶律楚材被任命为中书令,受命全权筹设中书省,蒙古帝国开始有了中央的行政机构。中书省虽然只是秘书处一类的班子,但因它关系到发放文书、处理文件等重要事务,实际上权力还是很大的。 在蒙古兴起、征伐金国的过程中,有一大批金国官将和地主武装的首领归附了蒙古,主要是汉人,也有契丹人和女真人。他们逐渐成为蒙古新的权贵,形成了专制一方的地方势力。蒙古国时期还实行分封制,统治者把北方的一些州县分封给诸王、功臣、驸马作为投下,这些权贵的官职和地盘是世袭的。 在他的辖区内,他们集军、民、财权于一身,既是军事长官,又是行政长官,他们可以自辟衙属,任命属官,自定赋税,进行征收,这很类似于唐代的藩镇。虽然他们的献纳和军队是蒙古国财政和军事的主要来源,但是他们独霸一方的状态从根本上说是不利于蒙古国的统治。 各汉人世侯拥有一批兵农合一的依附人口和大量驱奴,这种人生依附关系强化的现象实际上是一种退步,是部落酋长制及奴隶制式的管理方式,也是蒙古早期分封制与中原封建生产关系的一种特殊的结合。 蒙古国的法制是极其幼稚,随着蒙古国统治地区的扩大,社会治安、吏制等问题日益严重。成吉思汗定下的类似于部落联盟内部规矩的扎撒根本不能适应复杂的社会形势。当时州郡长官贪暴肆虐,富豪任意兼并土地,地痞流氓杀人越货的现象十分严重。 耶律楚材针对社会现实,本着中原的若干法律原则提出了临时法律,对地方官吏擅自科差、商人侵吞官物、蒙古色目贵族不纳税、贪污官物、死刑判决等方面的问题做出了具体规定,这使得当时的社会情况有一些好转。 在蒙古人的领地中,经济成份是多元的,有农耕经济主要在中原、商业经济遍布全国,主要有色目人管理,皇室和王公大臣都乐于投资,和游牧经济主要在蒙古高原和草原地区,蒙古贵族并不看重农耕经济,而是热心于海外贸易给他们带来的丰厚利润。 蒙古铁骑所向披靡,但是胜利后的统治则充分暴露了它的落后性。于是在中原地区出现了胡化与汉化的冲突,在这场冲突中,历史的退步危险已经有了端倪。耶律楚材以他的智慧与能力引导统治者看到了汉文明的优越,使蒙古国本身没有的礼仪、赋税制度建立起来,使蒙古落后的分封制和部落联盟的管理制式逐渐消失,使蒙古幼稚的法制得以发展成长,在蒙古国向元朝过渡的创业中功不可没。 但遗憾的是,在他的有生之年,他的许多建议和构想都没有得到有力的贯彻和实施,受到了贵族和包买商人的阻挠和破坏。这与当时的社会情况及民族性是分不开的,统治者有心敛财兴武、无心安抚百姓,百姓在兵荒马乱中也无心生产而疲于奔命。 但是耶律楚材的作为却起到了承上启下的功用,在后来忽必烈的建朝大业中,在蒙古进一步的汉化中,基本上沿袭了他走过的道路,并发扬光大。即使是在元朝灭亡之后,退回蒙古草原的那些贵族们在建立新国家的时候仍然不自觉地遵循了汉制中的若干原则。虽然蒙古的汉化很浅,但非耶律楚材,忽必烈之创业功勋可谓难矣;非忽必烈,耶律楚材之壮志亦难酬也矣。 灭亡金朝是成吉思汗的既定方针,窝阔台即位后,便发动了灭金战争,当时金已经摆脱了三面受敌的局面,可以集中兵力与蒙古军进行较量。金哀宗对金军进行了整编,组建了一支十几万人的精兵,分为十五都尉,作为直接隶属于枢密院的战略机动部队。 选拔屡立战功的今之良将完颜合达为平章政事兼权枢密副使,又提拔支持哀宗继位的重臣移剌蒲阿为权枢密使,共同担任这支机动部队的统帅。除此之外还有军队二十多万人,总兵力尚有四十多万,因此蒙古灭金也并非轻而易举。 蒙古军由朵忽鲁率领进围陕西庆阳,金国为了缓兵之计,不仅送羊酒特意犒劳蒙古军队,还派使者至蒙古汗廷以缓和双方关系,遭到了拒绝。第二年正月,金军在大昌原打败蒙军,解了庆阳之围。这是蒙金战争以来,金军取得的一次最大胜利。 窝阔台拜天九日,决定亲征。皇弟拖雷、皇侄蒙哥率军跟从,诸王阿勒赤歹、口温不花等,各率领本部人马兵分三路,向金军发起进攻。八月,东路军汉族名将史天泽进围金军武仙于旧卫州,西路军由拖雷率领,南下与原在庆阳地区的蒙军会合,春天围攻凤翔。 窝阔台亲自率领中路军过黄河,占领同州、华州和京兆东南部分地区,牵制屯驻在阌乡和渑池的合达和蒲阿率领的十几万机动兵力。十一月派速不台进攻潼关、蓝关,金潼关总帅纳合买住、忠孝军完颜彝等率领军队拒战,速不台败归,此即金军所谓的倒回谷之捷。 次年正月,速不台攻破潼关南小关,卢氏、朱阳等地皆残破。这年四月,合达与蒲阿两行省决定放弃京兆,令京兆守将将居民迁至河南,退保潼关。从此潼关以西不再是金国之地,蒙古军占领了向金朝首都开封进军的战略基地。 窝阔台在官山九十九泉避暑,召集诸王众将会议,商讨灭金方略,做出了三路灭金的战略部署。窝阔台大汗亲率中路军由山西南下渡黄河,攻占河中府,入洛阳,直指开封;左路军进攻山东济南;右路军由拖雷率领,绕道宋境,下兵唐、邓,捣汴京之背。三军约定第二年春会师开封,灭亡金朝。 七月,拖雷从凤翔南下之际,先派使者到南宋四川方面希望假道并约合兵灭金,结果使者刚到陕西青野原就被南宋守将杀死。拖雷大怒,于是破宝鸡后率军进入大散关,进入宋境。南下席卷了大安军、利州、代州等地,又破武休关,经华阳等地攻取洋州。 先锋将领按竺尔向四川制置使桂如渊假借宋道,桂如渊被迫派向导引蒙古军经凤关、金州,攻取房州。蒙古军北上,在武当山大破金兵,到达汉水南岸的钧州。从钧州渡汉水,进入金朝唐、邓地区,完成了假道于宋。 中路军在窝阔台的亲自率领下,于这年十二月攻克河中府,窝阔台军由河清县白坡渡过黄河。这时拖雷的信使送来了右路军已渡汉水的消息,窝阔台立即派诸王口温不花等率领一万多骑兵接应。 !! 355话:拖雷之死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面临着这种南北夹攻的形势,金朝省院官员上奏,主张固守各处城池,坚壁清野,使蒙古军欲攻不能,欲战不得。 金哀宗认为这种消极防守的方针无异于是等待对方各个击破、坐以待毙,他无可奈何地采用了孤注一掷、与蒙古军决战的方针,命令完颜合达、蒲阿率领十五万金军主力,屯兵于襄、邓,与蒙古军拖雷的部队决战。 拖雷面对敌众我寡的形势,先是主动的撤退,隐蔽军力,然后又用机动作战的方式,散浸而北,先后攻破了邓州以北的泌阳、南阳、方城、襄城等地,直到开封府南边诸县,准备乘虚直捣汴京。 完颜合达、蒲阿为了保卫首都,只好率军十五万兵从邓州尾随蒙古军之后向开封府进发。拖雷以三千军殿后,又以三千军尾随在金军的后面,迫使金军且行且战,既不得食,又不得休息。 双方发生了三峰山会战,金军无一个人得逃,诸将多已经死去,只有完颜武仙逃去。这一年三月,窝阔台与拖雷撤兵北还,留速不台等围攻汴京,命令国王塔思与大将忽都虎统兵平定河南州郡。 攻打汴京,联宋灭金速不台进攻包围汴京,先派使谕降。金哀宗送曹王讹可为人质,派出议和使者,但并没有结果。速不台下令蒙古军攻城,命令俘虏及妇女用柴草填平护城壕,在开封城外筑城围一百五十里,城上有垛口楼橹,并有深广一丈左右的壕沟,约三四十步设一兵铺,每铺设一百多人防守,将汴京包围了个水泄不通。 然后先用石炮攻城,每城一角置炮一百多台,昼夜不息不断地炮轰,守城者则使用当时最先进的火器震天雷、飞火枪,给蒙古军以极大杀伤。速不台攻城十六个昼夜,内外死者以数万计算。 速不台知道不是那么容易攻下时,便对金国好言言语,说两国已经讲和,干嘛互相攻击呢?蒙古军退守河洛之间,对开封府做战略式的包围之势。这时金国的难民大量的涌入,开封府的人口一下子增加到二百多万。这年的五月,发生了大瘟疫,五十天内病死的人有九十多万人,贫穷不能下葬者不尽其数。 这年七月,窝阔台派遣使臣唐庆等三十多人入汴京招降,被金军兵士杀死,蒙金双方于是断绝议和关系。开封城内仓库匮乏,粮食渐尽,出现了人吃人的惨况。金将完颜思烈、武仙等人率军营救,又被速不台打败。金哀宗在粮尽援绝的情况下,决定放弃开封府,出外就兵。从汴京出发时,尚还有三万军队兵士扈从。 金哀宗渡过黄河,进攻卫州兵败,金哀宗只剩下六七人逃往归德。速不台听说金哀宗逃走,立即率兵包围汴京,并派出一支军队追击哀宗。金国西面元帅崔立发动政变,杀死未来得及逃走的二位臣相,并派人向速不台请降。 速不台进入汴京城,驻扎在宫城南门外的青城,派急使到蒙古汗廷,要求屠城,后来被耶律楚材阻止。四月,速不台根据窝阔台罪止完颜氏的命令,处死了梁王、荆王和诸宗室男女五百多人,将太后、皇后两宫送往蒙古草原。 窝阔台派王楫出使南宋,商谈联兵灭金之事,双方约定灭金后以河南地归宋。第二年四月,南宋遵照盟约派孟珙率军进攻唐、邓,打败武仙军,金哀宗逃至蔡州,派使者与宋讲和,南宋拒绝了金朝的要求。八月,由于蔡州城坚池深,蒙古军久攻不下,又派王楫出使南宋,要求宋朝发兵运粮给以支持。 宋将孟珙率领军队二万兵、运粮三十万石支持蒙古军队,宋蒙两军联合对蔡州发动了猛烈的进攻。蒙宋联军涌入城内,金哀宗在幽兰阁自缢而死,金朝灭亡。 成吉思汗有四个嫡子,长子术赤,次子察合台,三子窝阔台,四子就是拖雷。成吉思汗最喜欢的是四子拖雷,最不喜欢的是长子术赤,而术赤在之前就已经病逝了,先由拖雷监国两年,但拖雷并不是合法的继承人,后来由窝阔台正式继承了汗位,史称元太宗。 也就是窝阔台继承汗位的第四年,拖雷突然在军中暴死,他究竟是怎么死的?有的人说拖雷是被他的三哥窝阔台害死的,有的人说是受了巫师的蒙骗而死的,也有的人说的确是得了暴病而死的。究竟哪种说法正确,现在仍然是一桩疑案。 立储,对于封建王朝来说,就是选择皇帝的接班人,这件事关系到江山社稷的大事,历来是封建王朝中最敏感的问题。历朝历代,为了争夺皇位的继承权,曾经上演过多少刀光剑影、你死我活的争斗,曾经有多少人成为皇权斗争的牺牲品。在那无数次的争斗中,人世间最可贵的亲情被可怕的渴望掩盖了,被血淋淋的屠刀斩杀得无影无踪,人的灵魂也被彻底扭曲了。封建时代的许多皇帝,是踏着亲人的尸骨而爬上那个宝座的。 作为一代天骄的成吉思汗,在选择接班人的问题上,犯了严重的错误。按照封建宗法制的原则,通常实行的是嫡长子继承制,也就是说,嫡长子术赤应该是成吉思汗的合法继承人。但是成吉思汗并没有这样做,而是选定了三儿子窝阔台为自己的接班人。 成吉思汗打心眼里不喜欢长子术赤,因为他怀疑术赤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成吉思汗的第一位妻子叫孛儿帖,术赤、察合台、窝阔台、拖雷都为孛儿帖所生的。当年成吉思汗和孛儿帖成亲不久,就遭到了蔑儿乞惕人的突然袭击,脱里脱阿以牙还牙,掳走了成吉思汗的妻子孛儿帖。 后来成吉思汗在其他两个部落的帮助下,打败了蔑儿乞惕部人,救回了孛儿帖,不久就生下了术赤。但是成吉思汗却对术赤是否为自己的亲生骨肉产生了怀疑,以致成为他心中永远抹不去的一块阴影,这也成为他不喜欢术赤的重要原因。 那么术赤究竟是不是成吉思汗的亲生儿子呢?孛儿帖在被蔑儿乞惕人掳去之前就怀有身孕了,在成吉思汗把她救回来的路上就生下了术赤。很显然的术赤是成吉思汗的亲生儿子,这不会有什么问题,但在那个科学知识非常欠缺的时代,成吉思汗对自己这个儿子产生了怀疑。 察合台极力反对术赤为合法的汗位继承人,察合台在成吉思汗的嫡子中排行老二,性格比较刚毅,办事雷厉风行,与他哥哥术赤的性格截然不同。术赤是个非常敦厚善良的人,性格又比较内向,不喜张扬。因为性格等方面的原因,兄弟二人长大以后就一直不和,再加上大家对术赤的出生有怀疑,所以察合台从来就看不起他的大哥术赤,并坚决反对术赤为汗位的继承人。 成吉思汗率领大军西征花剌子模国,出征前成吉思汗的另一位皇后提醒成吉思汗,让他考虑立储问题。成吉思汗迟迟不确定自己的接班人,一方面是因为连年征战,无暇顾及;另一方面恐怕还是对术赤不大满意,所以一直犹豫不决。经过也皇后的提醒,成吉思汗觉得是该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了,于是他把四个儿子都召集到自己大帐中,商议立储之事。 成吉思汗首先征求术赤的意见,术赤是老大,让老大先说,可是术赤此时心里是非常郁闷的。按常规来说,老大自然就是合法的继承人,这何须多问?所以他没有马上表态。当他刚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察合台却抢先说话了,察合台毫不客气地对成吉思汗说:“如果你要选那个蔑儿乞惕种人的儿子做你的继承人的话,我们是决不会甘心居于他的下面的。”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可是察合台说话从不留情面,一开口就带着侮辱性的言语,矛头直接对准了术赤的痛处。术赤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与察合台当面吵闹起来,最后还都抽出了宝剑要进行格斗。 成吉思汗喝住了两个儿子,把察合台骂了一顿,并声称术赤就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让察合台不得放肆。察合台的嚣张气焰虽然被压下去了,但他还是坚决不同意让术赤做汗位的合法继承人,而是推荐了三弟窝阔台。 察合台的真实用意是什么?察合台之所以极力反对术赤继承汗位,不排除他有觊觎汗位的野心。为什么呢?因为他在四个嫡子中排行老二,如果把老大扳倒了,接下来不就轮到老二了吗?这是很顺理成章的事情。但是在这种场合,察合台又不敢明目张胆地表露自己的心迹,所以就虚伪地推荐了自己的三弟窝阔台。 其实成吉思汗对四个儿子早就做过分析,长子术赤虽然敦厚善良,但缺乏雷厉风行的刚毅性格,难以成就大事。次子察合台虽然刚毅勇猛,但缺乏虚怀若谷的气度,难以君临天下。三子窝阔台热情豪放,为人处世灵活多智,而且很有城府,似乎找不出什么缺点。四子拖雷虽然精明过人,可惜年纪太小,难以服众,看来只有老三窝阔台是比较合适的人选了。 成吉思汗见察合台极力推荐窝阔台,于是就征求术赤和拖雷的意见。术赤心里虽然不愿意,但他心里明白,父亲不喜欢自己,根本没有让自己接班的打算,所以只得勉强点了点头。老四拖雷知道,自己上面有三个哥哥,怎么轮也轮不到自己,所以也就同意了。 立储问题就这样解决了,当然此时的察合台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也不能说了。 蒙古族的传统,窝阔台在继承汗位之前,必须召开由诸王以及各部酋长等参加的库里台大会,通过这个大会议定之后,才可以继承汗位。成吉思汗还向窝阔台推荐了一个智囊人物,这个人就是大名鼎鼎的耶律楚材。 要马上召开库里台大会,却遇到了很多阻力和困难。一方面,西夏国虽然刚被灭掉,但金国和南宋仍然存在,任务还非常艰巨。另一方面,术赤病逝后,他的儿子拔都嗣位,拔都对于他父亲术赤没有能够成为汗位的继承人而耿耿于怀,所以找了种种理由,不去参加库里台大会。 成吉思汗的次子察合台,他当年为了反对术赤,极力推荐窝阔台为汗位继承人,没想到弄巧成拙,自己弄了个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也没有捞到。他不甘心汗位被三弟窝阔台占去,所以也不愿意召开这个大会。 库里台大会开不成,窝阔台就不能继承汗位,所以只能由幼子拖雷临时监国。所谓监国,就是代理国政,代理大汗行使权力,发号施令,统领国家一切事宜。 拖雷这个人以勇于攻战,崇尚武功著称。因为他在嫡子中年龄最小,成吉思汗非常喜欢他,所以他一直在成吉思汗的身边,跟随成吉思汗南征北战,立下了很多战功。按照蒙古人的惯例,拖雷获得了成吉思汗的所有领地以及大部分军队,他的实力是最强大的。 拖雷监国已经快两年了,依照成吉思汗的遗命,大汗位应该传给窝阔台,但是此时的拖雷并没有一点转移权力的迹象。汗位一直虚悬,对国家非常不利,这可急坏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耶律楚材。 耶律楚材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他本来是辽国皇族的后代,也就是辽太祖耶律阿保机的长子东丹王突欲的八世孙。不过他出生的时候,辽国已经被金国灭亡了,他三岁丧父,靠母亲的教育,成了一个名闻遐迩的博学才子,后来到金国的中都燕京任职。 蒙古军攻占燕京后,耶律楚材一心一意钻研起佛教来,形成了以儒治国、以佛治心的思想原则,并立志以自己平生所学贡献于国家。 成吉思汗听说耶律楚材是个难得的人才,就把他招到自己身边,成为成吉思汗最重要的智囊人物。耶律楚材足智多谋,跟三国时期的诸葛亮一样,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他随成吉思汗西征花剌子模国、征讨西夏,屡出奇谋,多次被成吉思汗称之为神人。 窝阔台是个城府很深的人,他就看中了耶律楚材是个治理国家的栋梁之才,并暗中决定一旦自己掌握了大权,一定要对这个人加以重用。窝阔台就将耶律楚材带在自己身边,遇到大事小情,总要征求耶律楚材的意见。耶律楚材见窝阔台非常尊重自己,心里很受感动,所以决定尽最大努力,促使窝阔台早日继承大汗之位。 !! 356话:拖雷之死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在各方面的努力之下,库里台大会终于在克鲁伦河畔召开了,在这次大会上,察合台、窝阔台和拖雷三个人,各怀心事,尽在不言中。窝阔台和拖雷表面上你推我让,实际上窝阔台早就想继承汗位了,而拖雷却迟迟不肯交权。 这种风平浪静式的争斗,比那些血淋淋的骨肉相杀要文明得多,虽然窝阔台对拖雷的做法很不满意,甚至心生怨恨,但兄弟之间总算还没有撕破脸皮。但是这样推来让去,大会开了将近四十天仍然没有结果。耶律楚材觉得不能再拖下去了,他首先去找拖雷,把事情挑明,让他顺利交出权力。 耶律楚材办事是很讲策略的,他见了拖雷之后,首先给拖雷一个下马威。他对拖雷说:“在下昨夜夜观天象,又以太乙数次推算,明日是立新汗的最后期限了。错过了明天,大蒙古国将会大乱而一蹶不振,再不可能有新汗的产生了。” 拖雷对耶律楚材的意思非常清楚,他生气地对耶律楚材说:“我从来不曾亏待过你,你为什么要让我分心呢?” 耶律楚材说:“窝阔台是大汗指定的即位人,大汗有大恩于在下,在下必须肝脑涂地以报万一,所以我不能因为你是监国就见风转舵,做出违背大汗的事来。” 耶律楚材的这些话,句句千斤,态度非常的明确,就是要拥立窝阔台继承汗位,看拖雷怎么办? 拖雷并不是任人摆布的人,他恶狠狠地问道:“你可知道这样做的结果吗?” 拖雷的意思是,耶律楚材不支持他继承汗位,难道就不怕把他杀掉吗? 耶律楚材表现得非常从容,他捋着自己的长胡子,坦然地说:“一死而已,也好早日拜见大汗。” 耶律楚材的这句话更厉害,一下子就把拖雷镇住了。“你不就是想杀我吗?我不怕死,死了好去拜见大汗。”拖雷一时间无话可说了。 耶律楚材抓住机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继续说:“大汗最喜爱的人就是你了,你难道愿意违背大汗的遗命吗?这大蒙古国是大汗率领他的兄弟和你们弟兄多年浴血奋战打下来的,你能忍心看着它毁于一旦吗?大汗期待着你们拥立窝阔台为汗,期待着你们在窝阔台率领下卷起漫天的西风,横扫落叶一般,夺取金、宋两国,一统天下,你可是要三思啊。” 拖雷被耶律楚材的话打动了,回忆起父亲的嘱咐,他眼里不禁滚出泪珠来。 耶律楚材还帮拖雷分析了当时的形势,耶律楚材说:“你迟迟不召开大会,世人都在猜测,你是不是有夺取汗位的打算?我想你是最忠于大汗的,绝不会有此非分之想。要知道,虽然你大哥已经不在了,但是还有你二哥察合台了,如果闹起来,你能稳操胜劵吗?” 耶律楚材一番苦口婆心的教诲,终于把拖雷的思想打通了。拖雷下了决心,要立即移转权力,拥立窝阔台继承汗位。 接着耶律楚材又去做察合台的沟通工作,他对察合台说:“大汗之位迟迟未决定,不知王爷有何打算?” 察合台对于耶律楚材的问话,一时间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说自己想继承汗位吧,肯定不行;说自己愿意拥立窝阔台做大汗吧,自己还不甘心,所以他只能保持沉默。 耶律楚材接着说:“听说当年立嗣的时候,是大汗听了你的主张,才决定让窝阔台继承汗位的。如今你大哥虽死,但他的儿子们仍在西方,是否也有谋取汗位的企图呢?这很难说。如果现在不早做定夺,恐怕夜长梦多,有人在下面说,王爷自己想做大汗,我认为这完全是无稽之谈。王爷是最讲信誉的人,想当年自己提名窝阔台,今日又与他争抢,岂不是言而无信?论实力,你的弟弟拖雷和你的侄子拔都都胜过你,真的抢夺起来,恐怕你也难以如愿。” 相比起来,察合台的沟通工作要比拖雷好做得多,察合台听了耶律楚材的话,觉得非常有理,最终也同意拥立窝阔台继承汗位。 第二天,拖雷继续主持召开库里台大会,但是这次大会与前几天的大会有实质性的不同,前几天的大会,三方都在扯皮,形不成统一的意见。但今天一开会,拖雷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明确表示,要遵照成吉思汗的命令,拥立窝阔台继承汗位。接着察合台首先响应,当即拉起窝阔台的右手,拖雷拉着窝阔台的左手,把他拉到了汗位的宝座上。 除了耶律楚材,所有人都惊吓呆了,包括窝阔台在内,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当窝阔台还在发愣的时候,察合台、拖雷已经带头跪在了地上,向窝阔台行礼,在场的人见状,也都呼啦啦跪倒在地,向新大汗行礼。窝阔台在拖雷监国两年之后,终于登上了大汗的宝座。 窝阔台之所以能继承汗位,耶律楚材发挥了重要作用,是第一功臣。元朝的第二位皇帝产生了,这就是元太宗窝阔台。 窝阔台即汗位后,首先把察合台打发回他的封地去了。察合台的封地在哪里呢?他的封地范围包括阿尔泰山以西、阿姆河以东的广大地区,外加天山南北的西辽旧地。后来察合台在自己的封地建立了察合台汗国,都城设在阿力麻里附近的忽牙思,即今天的新疆霍城县水定镇西北。 察合台与窝阔台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关系,窝阔台也非常尊重察合台,凡遇到军国大事,必定派使者去与察合台商议,然后才加以定夺。窝阔台让察合台回到自己的封地,却把拖雷留在自己身边,按照成吉思汗的部署,准备全力伐金。 第二年七月,窝阔台率领拖雷及拖雷的长子蒙哥南下,渡过黄河与陕西的蒙古军会合,进攻凤翔。到了十二月,攻克了韩城、蒲城。窝阔台汗三年蒙古军终于攻克了凤翔。金国迁民于河南,扼守潼关。 窝阔台在官山九十九泉避暑,召集诸王、大臣商议伐金之策。最后议定兵分三路进攻金朝,于次年春在汴京会师。窝阔台自统中路军,经山西,取黄河以北要地河中府,从白坡渡河,向洛阳进兵。左路军由斡赤斤统领,向济南进兵。命令拖雷统右路军自凤翔经宝鸡,进入大散关,假道宋境汉中,沿汉水东下唐州、邓州,从背后包抄汴京。冬十月,窝阔台指挥的中路军围攻河中府,到十二月破城。然后于窝阔台汗四年正月由白坡渡河,进兵郑州,与拖雷南北呼应。 拖雷率领的右路军攻取宝鸡后,派使臣到宋朝,要求向宋朝借道,但使臣却被宋朝的边将杀害。于是拖雷率领三万精兵攻破大散关,进入宋境。冬天的时候,拖雷率军顺汉水东下,经兴化、洋州、金州,攻占了房州、均州,然后渡过汉水北上进入金国的邓州境内。 拖雷的大军与金兵在钧州附近的三峰山展开激战,金军主力全部被歼灭。二月,窝阔台与拖雷攻克了钧州,两路大军会合,蒙古军以排山倒海之势,接连攻占了河南的十几个州,获得了巨大的胜利。 窝阔台命令大将速不台进攻汴京,金国军队用震天雷、飞火枪防御。震天雷是以铁罐装满炸药,点火引爆,可以穿透铁甲,杀伤力很大;飞火枪就是用铁管注入火药,能烧伤十多步远的敌人。 双方攻守十六个昼夜,伤亡都很大。蒙古军不能速胜,没有更好的办法,而金军也疲惫不堪,于是双方于四月停战议和,蒙古军退到河、洛之间,徐图破城之策。窝阔台于是带着拖雷北返,经真定、中都,然后北出居庸关,到官山避暑去了。 拖雷的移权让位是真心真意的,不是虚情假意。拖雷是真心拥戴窝阔台的,并没有任何反心。窝阔台正式继承汗位后,拖雷总是服从窝阔台的领导,从大局出发,跟随窝阔台征伐金兵,并且一心一意,毫无二心。如果拖雷稍微有点二心的话,他也不会跟窝阔台那么紧密的配合,更不会舍生忘死地跟金兵玩命。可以说从窝阔台继承汗位的那天起,拖雷就打心眼里承认了窝阔台的合法地位,并且是竭尽全力在帮助窝阔台进行统一全国的大业。 对于这样一位高风亮节、光明磊落的人物,窝阔台不论从哪个角度来说,是不应该亏待拖雷的。但是历史是不能设想的,历史是残酷无情的,历史没有朝着美好的愿望去发展,历史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人们意想不到的悲剧还是发生了。 窝阔台汗四年五月,窝阔台身体不舒服了,大概是得病了,到了六月,病情更厉害了。拖雷于是向上天祷告,愿意代替窝阔台得病,甚至替他去死,后来又把巫师用来祛除疾病的水喝下去了。数日之后,窝阔台的病就好了,拖雷在北还途中,在阿剌合的思得病而死,年仅四十一岁。 在官山避暑期间,窝阔台汗突然得了重病,于是请医生来看。医生开了药,窝阔台汗吃了好几天,病情并未好转,反而越来越重。蒙古人讲究迷信,窝阔台就请来巫师为他驱除病魔。那个巫师对窝阔台说:“大汗征战多年,杀人过多,又毁坏城廓,这样就激起了山川之神的愤怒,天神要拘大汗去问罪了。” 窝阔台听了巫师的话,心里非常恐惧,于是向巫师求教解脱之法。巫师说:“至少得有一个亲王代替大汗去向天神请罪,才可以免除大汗的灾难。” 在亲王之中,当时只有拖雷随侍,窝阔台就命人把拖雷叫到身边说:“四弟,我这病恐怕是不行了。” 拖雷见窝阔台叫自己四弟,很是感动,急忙地说道:“三哥偶染小疾,三五日就会好的,何出此言?” 窝阔台说:“方才巫师为我祈祷,上天怪罪,定要拘我,若我不去,说除非有一个亲王代我才行。现在随军的亲王只有四弟你,可军中无我尚可,无你是万万不行的。所以为兄只好将你叫来,安置一下,我去之后,吾弟要……” 不等窝阔台说完,拖雷赶紧说:“既然小弟能代替,义不容辞,三哥是一国之主,万万少不得。”说完,命内侍将巫师请出。 巫师被叫来之后,拖雷说愿意代大汗到天神那里请罪,巫师拿出咒水,让拖雷喝下。拖雷二话不说,一饮而尽,拖雷被人抬回自己的寝帐,没几天就死了。 !! 357话:蒙宋战争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拖雷的死并不简单,而是存在了诸多的疑点,至今仍然是一个疑案。 第一种意见认为,拖雷是被窝阔台害死的,而且持这种意见的人居多。第二种意见认为,拖雷是甘愿替窝阔台而死的。第三种意见认为,拖雷是受了巫师的蒙骗而死的。 窝阔台是存在杀人的动机,拖雷是成吉思汗最喜欢的儿子,成吉思汗曾经打算把汗位传给幼子拖雷,但由于当时拖雷年纪太小,未能如愿。按照蒙古人幼子守灶的习俗,成吉思汗把自己的属地、财产和大部分军队都留给了拖雷,使得拖雷拥有了巨大的实力。拖雷监国两年而迟迟不肯移交权力,引起了窝阔台的不满而心生怨恨,只不过窝阔台的城府极深,没有发作而已。 后来在耶律楚材的斡旋之下,拖雷虽然移权让位,但是拖雷在蒙古帝国中的威望依然不减,窝阔台始终感受到一种严重的威胁感。即使拖雷在三年五年内没有反心,但谁敢保证他在十年八年后也没有反心呢?这是窝阔台最担心的问题,换了谁都会有这样的担心。在窝阔台看来,与其这样提心吊胆的过日子,还不如干脆把对方干掉,以绝后患。 窝阔台在继承汗位之后,把他的二哥察合台打发走了,但却把拖雷留在了自己身边,不让拖雷回到领地去。这是为什么呢?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如果让拖雷回到他的领地去,就等于是放虎归山,要想再控制他就十分困难了。所以窝阔台牢牢地把拖雷捆在自己身边,使拖雷不敢轻举妄动,一旦有了机会,就可以马上动手,除掉对方。 因此窝阔台要除掉拖雷是必然的结果,只不过是迟早的问题罢了。 窝阔台设计害死了拖雷,窝阔台要除掉自己的亲兄弟,但不想留下任何把柄,让天下人耻笑,所以就精心设计了一个骗局。他与那个巫师串通一气,紧密配合,先是自己装病,然后让巫师来驱除病魔,巫师于是编造了一套鬼话,来引拖雷上钩。拖雷上钩之后,巫师拿出了所谓的咒水让拖雷喝下,事情一步步按照窝阔台导演的故事进行,最终实现了他们的目的,拖雷的死完全是窝阔台一手制造的阴谋。 拖雷的死与那杯咒水有直接关系,这就不得不让人产生怀疑,那杯所谓的咒水究竟是何物?这难道还用明说吗?所谓的咒水其实就是一杯置人于死地的毒水。拖雷正是喝了那杯毒水才会死的,根本不是什么暴病而亡。 拖雷究竟有没有反心呢?他至少在那个时候是没有反心。窝阔台从自己的利益出发,不惜杀害自己的亲弟弟,这是封建社会皇权制度的必然结果,也是造成拖雷人生悲剧的根本原因。 拖雷是一个杰出的人物,他不仅有一个伟大的父亲成吉思汗,而且还有一个伟大的儿子忽必烈,这两个人物在历史上都是非常耀眼的人物。就连拖雷本人来讲,他对蒙古帝国做出了杰出的贡献。 拖雷作为成吉思汗的幼子、元世祖忽必烈的父亲,在成吉思汗及窝阔台时期曾经发挥过重大作用,当时人认为拖雷之功,着在社稷。但这样一位战功卓著,在蒙古汗国举足轻重的人物在四十一岁时突然英年早逝。 拖雷之死与那杯咒水有直接关系,因为正是在拖雷喝了那杯水才过了几天,他就得病去世了。而当拖雷的遗孀多次讲到拖雷是为了合罕而去世时,并没有遭到任何人反驳,包括窝阔台大汗也感到欠了拖雷夫妇的情。 让拖雷喝下诅咒的水是巫师们有意安排的,又是窝阔台大汗直接批准的,在这种情况下拖雷不得不喝;而喝过这杯诅咒的水,拖雷便留下了遗嘱,去世了,说明这杯诅咒的水是一碗置人于死地的毒水。 由于宋蒙连手灭金时对河南的归属没有做出明确的规定,在蒙古军北撤后河南成了无人的占领区。此时赵范、赵葵兄弟提出了踞关守河的建议,即趁机收复包括三京在内的中原故土,西守潼关、北依黄河与蒙古对峙,这一建议得到了刚代替史弥远出任相位的郑清之支持。 但是以主持灭金之战的兵部尚书史嵩之为首等多数大臣均持反对意见,河南在金朝和蒙古的交战中遭到巨大破坏,一旦军队进入无法从当地得到补给,自己运粮费时费力得不偿失。南宋军队的战斗力有限,不具备在漫长的黄河防线上展开防御的能力,蒙古人很可能以此为借口正式向南宋宣战。 尽管反对派颇有道理,但理宗早有夺回祖宗基业的意思,因此在理宗的主导下收复三京的计划最终拍板定案。 收复三京的计划在战略上是可取的,趁着蒙古灭金后北撤的机会增加纵深领土加大防御的纵深,为即将到来的宋蒙之战做积极的准备,收复的河南土地只要能延缓蒙古南下的步伐,为南宋强化秦岭到淮河一线的的防御争取时间就已经达到效果了。 无论是赞成收复三京计划的大臣还是反对派都不是完全出自为国家整体战略考虑的目的,其中搀杂了太多的个人利益的成分。这为以后南宋军队在收复三京行动中互不协调、各自为战,而损失惨重埋下了伏笔。 尽管四川制置使赵彦呐拒不发兵配合,收复三京的计划仍然开始实施了。时任庐州知州的全子才率领淮西兵一万多人在六月收复南京归德府,七月上旬进入汴梁。半个月之后,赵葵率兵五万由泗州抵达汴梁与全子才会合。 这两支部队一路上收复的都是空废之城,所以进军如此的迅速。赵葵在到达汴梁后便责问全子才为何不向洛阳进军而在此滞留半个月贻误战机,得到的回答竟是粮饷未到集,无法进兵。 原来京湖方面在史嵩之的暗中支持下迟迟不供应粮饷,尽管宋军面临缺乏补给的窘境,但是赵葵还是命令徐敏子率领一万三千人先行,杨谊率领一万五千人为接应,开赴洛阳,两军各带了五天的口粮就匆匆上路了。 七月底,当徐敏子进入洛阳后才发现,偌大一个洛阳城仅剩下三百多户。就在南宋完成收复三京的壮举第二天,负责接应的杨谊就在洛阳城东遭受到蒙古军的伏击,杨谊的部队几乎全军覆没。蒙古军趁势进攻洛阳,宋蒙两军在洛阳城下混战一场,谁也没能占得便宜。 八月初,洛阳城内宋军在断粮四日的情况下被迫撤军,蒙古军趁机追击,宋军损伤十之八九。 赵葵与全子才在汴梁本来就粮饷不济,在得知进入洛阳的部队惨败的消息之后,也被迫撤出汴梁。蒙古军又掘开黄河水淹宋军,宋军狼狈败退,理宗轰轰烈烈的收复三京计划就这样闹剧般的收场了。历史上称宋军的这次行动为端平入洛,端平入洛之后宋蒙之间的关系揭开了新的篇章。 就在宋军收复三京计划实施的同时,灭亡了建国以来最大敌人的蒙古在答兰答巴思召开了规模巨大的诸王大会。大会的目的是为蒙古重新制定战略目标,因此极其重要。 窝阔台甚至颁发条令:“凡当会不赴而私宴者,斩。” 在大会上窝阔台对木华黎的孙子塔思说:“先皇帝肇开大业,已经有四十年了。今中原、西夏、高丽、回鹘诸国皆已臣服,唯有东南一隅的宋国。朕欲御驾亲征,你们以为如何?” 塔思回答:“臣一家累世受恩,图报万一,正在今日。臣虽然驽钝,但愿仗天威,扫清宋国,何劳大汗大驾亲临危卵之地呢?” 被说中了心思的窝阔台大喜,当即下令塔思随王子阔出南征。此次大会召开的时间也是端平元年七月,蒙古方面还不知道南宋军队北上的消息。尽管在蒙古军南下前夕窝阔台派使者指责南宋背盟,但是端平入洛并不是蒙古南侵的真正原因,无论南宋军队是否北进,宋蒙在端平年间开战都是不可避免的。 端平二年,蒙古在东侵朝鲜西征欧洲的同时,分兵三路入侵南宋。东路由口温不花率领进攻两淮,中路由窝阔台三子阔出率领进攻荆襄,西路由窝阔台二子阔端率领进攻四川,南宋与蒙古终于展开战争了。 东路蒙古军进入淮西后从光州长驱直入,一度打到真州城下,由于真州是长江的门户,蒙古军多次进攻均未成功,只好撤退。蒙古军转攻安丰军,南宋安丰守将是老将杜杲,他在安丰期间挖壕筑城早就做好了战斗的准备。蒙军围城期间以炮攻城,城墙多被洞穿,杜杲组织宋军随毁随补。 蒙古军又以戴金属面具、穿牛皮甲胄的敢死队攻城,杜杲组织善射的兵士以小箭专射他们的眼睛,再次挫败敌人的进攻。当时逢吕文德前来救援,与杜杲里应外合大败蒙古军。蒙军在安丰城下损兵一万七千多人,杜杲因功升任淮西安抚使,庐州知州。 嘉熙二年,蒙将察罕大军进攻庐州,被杜杲击败于城下,宋军乘胜追击,毙敌两万六千多人。理宗加封杜杲为淮西制置使,负责两淮的防务,东线战事告一段落。 中路蒙古军从河南入侵,唐州的全子才弃城而逃,赵范坐镇襄阳疏荒军政,朝夕饮酒宴会。以驻守襄阳的北方军队为心腹,排挤南方的军队,使得襄阳南北两军势如水火。南方军的将士屡屡上书朝廷,使得北方军将领王旻等深感不安,竟然焚城投降蒙古军。南方军将领李虎等人不救火,不平叛,反而是趁火打劫,扬长而去。 襄阳自岳飞从伪齐手中收复以来,一百三十年间一直是南宋的边防重镇,如今毁于一旦,蒙古军因此突破京湖防线占领襄阳。虽然阔出在占领襄阳后不久死于军中,但是蒙古仍然继续进攻,随、郢二州及荆门军失守,蒙古军直逼江陵,饮马长江。 孟珙奉命驰援江陵,他以疑兵之计迷惑敌人,命令部队更换旌旗与衣服的颜色,循环反复地来回,夜间的火炬照亮江面达数十里。趁着蒙古军迟疑之际接连攻破二十四寨,夺回被掳掠的民众二万人,遏止住了中路蒙古军的攻势。 江陵保卫战后,理宗将京湖战场的防务交给孟珙,于是孟珙开始着手收复荆州与襄阳。嘉熙二年,张俊收复郢州、贺顺收复荆门军,刘金在冢头、樊城、郎神山击败蒙古军。信阳军、樊城、襄阳、光华军、蔡州也相继收复。这是宋蒙战争以来南宋第一次有计划的收复失地,对于保卫南宋有重大的意义。襄阳收复后孟珙还多次主动派兵深入河南作战,在孟珙镇守襄阳期间,蒙古军也不敢轻易南侵。 西线阔端军先破沔州后围攻青野原,南宋利州路统制曹友闻率军支援,击退了蒙古军,然后他又在大安击败蒙古军先锋汪世显的部队。蒙古军加强了攻势,阔端接连攻克武休、兴原府、入阳平关,曹友闻认为应该拒险设下埋伏击敌,但是赵彦呐不听,命令曹友闻去无险可守的大安拒敌。 曹友闻无奈,只好决定夜间突袭歼灭敌人薄弱的部队,或许可以冒险取胜。不巧遇见大雨,耽误了行军速度,曹友闻与他的弟弟曹友万战死,宋军大败。曹友闻是北宋名将曹彬的十二世孙,曹友闻死后四川再无可以抵抗的良将,利州、成都、潼川三路五十四州县相继陷落,直到阔端在得到阔出病死的消息后掳掠一番,从成都退军,这是四川第一次遭受蒙古的洗劫。 由于蒙古军的战略重点放在西征,所以蒙古第一次南侵未尽全力,同样南宋方面也没有做好全面防御的准备,宋蒙之间真正惨烈的战争才刚刚拉开序幕。 下载免费阅读器!! 358话:拔都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在答兰答八思诸王大会上决定南下攻宋的同时,窝阔台还派出了两支西征军,主要任务是征服成吉思汗未征服而留下的国家。 一支军队远征波斯等地,消灭札兰丁残余的势力;另一支军队的任务是远征钦察、不里阿耳各部。征服波斯地区的军队进军比较顺利,札兰丁兵败逃亡,被曲儿忒人杀死。但是远征钦察等地的军队却遇到顽强的抵抗,因为那里的百姓难攻,为此窝阔台根据察合台的建议组织了长子西征军。 斡歌夕说:“这次派遣长子出征的规矩,是察合台所提出的。察合台说:可以派我儿子中的年长者不里出征,增援速不额台。如果派长子出征,则军多势盛,力量强大。那边的敌人众多,敌国很多,兵锋坚锐,据说那些百姓愤怒时用武器杀死自己,他们的武器很锋利。” 窝阔台接着说:“这就是朕等商议的话,依着察合台的热衷之言,可以命令长子们出征,向各处宣谕旨命令巴秃、不里、古余克、蒙格等宗王出征。” 察合台关于组建以长子为主的西征军的建议是十分重要的,它保证了此次西征的胜利,巩固了成吉思汗西征的成果,促成了钦察汗国的建立,从而使大蒙古汗国在历史上存在几百年。 对于各支贵族出征的人员以及西征军的领导,窝阔台都做出了明确的规定:“这次出征者之中,凡管领百姓的宗王,应在他的诸子之中命令他的长子出征。不管是率领百姓的宗王们、万户长、千户长、百户长、十户长,无论何人,也应该命令他的长子出征。公主、驸马们,也应该依照规矩命令长子出征。” 拖雷汗诸子中的长子蒙哥汗及其弟拨绰;窝阔台家族中的长子贵由汗及其弟合丹;察合台诸子中的不里、拜答儿以及合罕的兄弟阔列坚;术赤的儿子们拔都、斡答儿、昔班和唐兀惕。 拔都,他是钦察汗国的创建者,成吉思汗长子术赤的嫡次子,他的母亲是弘吉剌部落按陈那颜的女儿兀乞旭真可敦。他是蒙古历史上最杰出的军事统帅之一,蒙古人因为他对部下宽大,称他为撒因汗。 术赤去世后,拔都受到诸兄弟的推戴,继承了父位。窝阔台召集忽里台大会,听从二哥察合台建议,决定由各系宗王的长子统兵远征钦察、俄罗斯、波兰等国,而拔都又是诸王中之长,于是领衔统率全军西征,因此又称为长子西征。 成吉思汗曾经把也儿的石河以西的草原,即谢米巴拉金斯克、阿克摩棱斯克、图尔盖、乌拉尔斯克、阿台和花刺子模国本士,分给长子术赤,术赤死时将这块领地留给儿子们,特别是次子拔都,拔都在获得远征胜利之后,把原钦察人和保加尔人的全部地盘并入领地,此外还成了罗斯诸公国的宗主。 拔都的汗国仅在欧洲的部分就是一大片,首先由黑海以北的纵向草原带组成,即乌拉尔流域,顿河、顿涅茨河、第聂伯河和布格河诸河的下游,德涅斯特河河口和普鲁特河下游。它还囊括了穿过过库班河、库马河和捷列克河流域的连绵不断的高加索北部草原。 它囊括了古代欧洲斯基泰人的整个地区,此外它还延伸到保加尔人之地,延伸到由伏尔加河中游及其支流卡马河灌溉的耕地和森林地带。这片无垠的欧洲的蒙古利亚草原是荒无人烟的浩瀚草原。 “再往东,沿路除了天、地以外,什么也看不见,有时海就近在身边,不时可以见到两里以外的坟墓,库蛮人所称的库尔干。” 由蒙古人担任长官的突厥部队在这荒寞的地方漫游,因为分给拔都的真正蒙古人不会超过四千人,拔都军队的其余成员是由那些加入蒙古的突厥人,即钦察人、保加尔人、乌古思人等所组成的,这一点可以解释为什么术赤的汗国如此迅速地具有突厥的特征。 游牧旅居的生活使得拔都沿伏尔加河岸活动,春季他溯河而上,来到卡马河畔原保加尔人之地和保加尔人的贸易城镇,蒙古钱币就在该城铸造。八月他开始顺流而下,在河口扎营,他的扎营地预示了后来他的都城即大萨莱城的建立。 卢布鲁克获准来到他的营账中:“拔都坐在一形状像床的高椅上,高椅涂上金漆,并由三级台阶通往。他旁边坐着一个妃子,另一些人坐在他右边和妃子的左边。帐殿的入门处,放了一条凳子,上面放着忽迷思和镶着宝石的金、银大杯。拔都认真打量我们,他的脸有些发红。” 拔都的一位兄弟斡儿答,尽管是在家中排行第一,但是在家族事务中只起到很小的作用,他得到了哈萨克斯坦之地为封地。在南部,他的封地包括锡尔河右岸,大约从卡拉套山附近的塞格纳克城到咸海的锡尔河三角洲,还包括锡尔河三角洲左岸一直延伸到阿姆河三角洲的这一狭长地带,因此他几乎控制了咸海东岸的整个地区。在北部,他控制着萨雷河流域和把萨雷河流域与图尔盖平原分开的兀鲁塔山地。 拔都的汗国在历史上将被称为钦察汗国,或金帐汗国,斡儿答的汗国被称为白帐汗国。 拔都他作为成吉思汗长支之首,对蒙古的一般政策起到了相当大的影响,但是他从未提出过占有最高汗位的要求。在初期,他甚至尊重他祖父把帝国传给窝阔台家族的决定。 这种弃权行为可以从涉及到术赤的可疑出身得到解释,成吉思汗的妻子、四位宗王的母亲孛儿帖大约在怀术赤时曾被蔑儿乞的首领劫持。关于术赤的合法性问题似乎是故意搁下,不予理会。成吉思汗对长子缺乏感情,以及在玉龙杰赤围攻战之后术赤的奇怪行为,该战以后他在自己的封地上,即图尔盖,恩巴河和乌拉尔河流域,度过了最后的五年,没有参加成吉思汗进行的各次战争。到最后,父子之间的冲突几乎公开化,这些情况最初注定了术赤家族的作用是有些不显眼的。 拔都使窝阔台家族垮台和拖雷家族的继位,为了自己的家族报了仇。他在阿拉喀马克的具有决定性的干预和他派弟弟别儿哥到蒙古,以牺牲窝阔台家族为代价,扶持拖雷之子蒙哥即位。 无疑地,蒙哥把他的王位归功于拔都,他从未忘记这一个恩赐。他对卢布鲁克说,他与拔都的权力,像太阳光一样普照整个世界,这话似乎暗示一种对帝国的共同统治。 卢布鲁克看到,在蒙哥境内拔都的代表们比在拔都境内蒙哥的代表们受到更多的敬重。蒙古世界实际上是在大汗蒙哥与老大哥拔都之间被瓜分了,他们之间的边界线穿过楚河和怛逻斯河之间的草原。拔都在成吉思汗家族的其他成员中享有最高仲裁者和拥立大汗者的地位。 对拔都其人有种种评价,蒙古人称他为赛思汗即好汗,赞扬他的善良和慷慨。然而对于欧洲世界,他在俄罗斯、波兰和匈牙利进行的那些能够表现他的特征的各次战役中所实施的、难以形容的残暴行为的煽动者。他对待自己人性情温和、和蔼、慈祥,但是在战争中是非常残酷的。 经斯拉夫人的俄罗斯、波兰、西里西亚和摩拉维亚,进入匈牙利和罗马尼亚。在这次战争中,成吉思汗家族各支都有代表人物参加,这次战争的组织主要对拔都有利。他是全军的总指挥,至少形式上如此,战略指导是速不台,但是在拔都的名义下进行,结果只有拔都一个人从战争中获利。 这次战争不仅打败了最后一批钦察突厥人,而且征服了里亚赞、苏兹达尔、特维尔、基辅和加利奇诸罗斯公国,它们在两百多年中一直是钦察汗国的属国。这是一种严格的封臣关系,一直维系到十五世纪末,因为可汗可以任意废立罗斯的王公,这些王公们有义务到伏尔加河下游的可汗营地,在可汗面前磕头。 这种谦卑从属的政策起于符拉基米尔的雅罗斯拉夫大公,他第一次到拔都面前表示效忠,拔都承认他是罗斯诸王公之首。加利奇王公丹尼勒也前来表示臣服,并要求为他举行任职仪式。雅罗斯拉夫之子,继承人亚力山大.涅维斯基大公至少是为了能够对付罗斯在波罗的海的敌人,充分利用了蒙古的这种严格的保护关系。 接受这种奴役只是手段,靠这种手段,国家能够度过艰难时期。莫斯科维一直受蒙古人奴役,直到十五世纪末伊凡三世把它解放出来。钦察汗国的历史与其他几个成吉思汗国的历史有根本性的不同。 在蒙古人征服的其他地区,蒙古人在不同程度上利用了他们的环境,从被征服地获得了教训。在中国,忽必烈及他的后裔成了中国人;在伊朗,以合赞、完者都和不赛因为代表的旭烈兀后代们成了波斯的苏丹。 另一方面,他们的堂兄弟、南俄罗斯的可汗们没有被斯拉夫拜占庭文明争取过去,成为罗斯人。像他们的地名所暗示的那样,他们仍然是钦察汗,即钦察突厥游牧部落的继承人。因此他们只是那些没有历史,对过去事件没有记忆,似乎没有在俄罗斯草原上旅居过的库蛮突厥人的继承者。 经过几年的征战,蒙古西征军使十一国的百姓归顺了。大家商议说:“在凯旋之前,举行一次离别宴会吧。” 于是搭起大帐,举行宴会,正是在这次宴会上,贵由、不里与拔都发生了一场冲突。拔都认为自己比在座的宗王们都年长些,先喝了一二盏酒,没想到这件事却引起了不里和贵由的不满。 二人离开宴会,上马而去,上马离去时,不里说:“拔都与我们同样高低,为什么他先饮酒?他只配与长胡子的老婆子比高低,我要用脚后跟踹他,用脚板踏他。” 古余克说:“我们把那些带弓箭的老婆子的胸膛打烂。” 额勒只吉歹的儿子哈儿哈孙说:“给他们接上木头尾巴吧!” 不里甚至抨击拔都并不是真正的黄金家族成员,因为拔都的父亲就是蔑儿乞的私生子,结果这次宴会不欢而散。在这件事发生不久,贵由、蒙哥奉诏先回蒙古草原。 拔都率领蒙古军队继续前进,他的进攻目标是斡罗思的乞瓦,城破后进行了大屠杀。随后蒙古军的主力又猛攻兀拉基米尔城,国王尼丹尔逃亡到马札儿,六天以后兀拉基米尔城被攻破。 蒙古军以追击逃敌为由,兵分两路,一路由拔都兄弟率领,名将速不台为先锋直接进入马札儿境内;另一路由宗王拜答儿、速不台之子兀良合台率领进入昔烈儿,作为主力军的掩护。当时波兰国王博列思拉夫三世去世一年多,四子纷争,内战不已,蒙古军乘势摧毁了波兰守军。 西里西亚大公亨利集结了波兰、日耳曼和条顿骑士团共三万人,兵分五路与蒙古军决战。蒙古军进迫列格尼资,也兵分五路迎击。波兰与德国联军被打败,亨利大公被杀。蒙军从每个敌人的尸体上割下一只耳朵,共装了九大包,随后这支军队退出昔烈儿,前往马札儿与拔都会合。 蒙古军在拔都和速不台指挥之下,分三路进入匈牙利。第一路由昔班领导,第二路由拔都亲自统率,第三路由宗王合丹指挥。将兵力集中于佩斯城的对面,在佩斯,匈牙利国王贝拉四世急将他的军队集合,准备与蒙古军队决战。 拔都在这次战役之前,像他的祖父成吉思汗一样,登上高处,整个一昼夜在向腾格里、天神、蒙古人的上帝祈祷。双方军队对峙于撒岳河上。至十日与十一日的夜间,速不台命令军队渡河,分两翼将敌人军队包围。 这次决定性的任务是由拔都的弟弟昔班承当,匈牙利人一败涂地,被屠杀或逃亡,蒙古人占领并烧毁了佩斯城。十二月,拔都从冰上渡过多瑙河,占领了格兰城。 这时候,在蒙古的窝阔台大汗去世了,继承问题的发生引起蒙古人退出匈牙利。拔都取道保加利亚,沿着黑海,他经过瓦拉吉亚和摩尔达维亚回到他的在伏尔加河下游的营地。从那时起,在历史上他是以被他征服的国土命名被称为钦察汗国。 下载免费阅读器!! 359话:窝阔台之死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窝阔台是蒙古帝国的可汗,成吉思汗的第三个儿子,他在位期间,版图曾经扩张到了中亚、东欧一带,窝阔台死后,元世祖忽必烈追尊窝阔台庙号为太宗,为元太宗窝阔台。 古代蒙古就有马背上的国家之称,他从小就学习骑马射箭,长大后,随着他的父亲成吉思汗南征北战,经历战争的洗礼,他是一位骁勇善战的英雄。 窝阔台继位后,仍然严格的执行成吉思汗制定的法令,进一步健全了蒙古的法律和政治制度。他还改善了成吉思汗在位时的中央官制,随着统治区域和人数的扩大,窝阔台采用了周围争权的管理方式,重用了耶律楚材一干人才。 窝阔台是一位十分有潜质的皇帝,但是他晚年间不想再受到征战的苦楚,只指派朝中大臣亲征,他自己则不断的酗酒和沉溺美女,每日彻夜不休,虽然大臣们经常劝谏,但并没有效果,最后酗酒而死。 窝阔台自幼起生在长战乱不断的环境里,他喜欢骑马射箭,,立下了赫赫的战功。窝阔台随着他的父亲成吉思汗南征北战,经历战争的洗礼,他是一位骁勇善战的英雄。成吉思汗将汗位传给了窝阔台,窝阔台继位之后,仍严格的执行成吉思汗制定的法令,进一步健全了蒙古的法律和制度。 重用了耶律楚材一干人才,为蒙古的发展出谋划策,窝阔台继承了成吉思汗的遗志,努力扩大自己权势范围,甚至领土的版图已经到了中亚、华北和东欧。窝阔台在政治、经济、军事上采取了一系列的措施,这些无疑都促进了时代的发展。 窝阔台酗酒突然的离世,蒙哥因为自幼生长在窝阔台的身边,并且立下了赫赫的战功,所以被拥立为可汗。忽必烈是蒙哥的亲弟弟,忽必烈为蒙哥的王位立下了汗马功劳,蒙哥去世之后,忽必烈继承了汗位。 窝阔台继位时,蒙古、大宋联合起来消灭大金后,宋军趁着蒙古军北撤,派兵向北收复了西京、东京和南京,虽然被蒙古国打败,但是蒙古国军队骁勇善战,长期驻扎在漠北地区,更是善于战斗,窝阔台以此为宋违背盟约为借口,趁机攻打大宋,想要一举拿下宋朝。 窝阔台攻打宋朝志在必得,他排除两路围攻宋国,东路是以阔出为首领的军队,西路是由儿子阔端率领的部队,双管齐下。 从此蒙古国和大宋展开了激烈的交战,蒙古大军长驱直下,一度已经进攻到了四川、江淮等地,使南宋在长江中游战略要地失去了屏障。但是蒙古的进攻也并没有那么顺利,在攻打合肥一地的时候,遇到了宋军的顽强抵抗。后来窝阔台病逝了,主力受到了牵制,只能北归,蒙古与宋国的战争告一个段落。 窝阔台攻宋之战长达七年,蒙古大军的主力一直都是西征,攻打宋的兵力只是占据了一小部分,而且战线过长,兵力分布分散,虽然取得了很多胜利,但没有主攻的方向,而且蒙古善于骑兵,在巴蜀之地,缺乏水军,十分的不利。 窝阔台的继承人是孛儿只斤.蒙哥,蒙哥本来是成吉思汗第四个儿子拖雷的儿子,窝阔台即位后,将蒙哥收为养子并由他的皇后抚养,蒙哥天生喜欢打仗,在窝阔台身边,跟随他南征北战,攻占了不少土地,建立了不少战功。 在贵由和拔都的纷争中,由于蒙哥的战功赫赫、能力出众,虽然历经波折,但蒙哥最后仍被推荐为了大汗。蒙哥即位后,励精图治,治理国家。命令他的弟弟忽必烈南征大理,最后收复了大理,从此开始了对云南地区长达一百二十八年的管理。 远征西亚,攻占了今天地中海的巴勒斯坦地区,他还与忽必烈等大将一举进攻南宋,虽然没有消灭南宋统一天下,但是蒙哥的努力是不能被忽视的,他奠定了后来君王征战的世界格局。 窝阔台之死引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窝阔台很喜欢喝酒,经常喝得酩酊大醉,并且在这方面无所节制。这使得他身体日益虚弱,无论近臣们和好心肠的人们如何阻拦他,都未能成功,相反地他喝得更多了。 察合台指派一个异密掌管酒食,不让他喝过一定的数量。因为他不能违背兄长之命,便不用小杯而用大杯来喝,使得杯数保持一定。而这个监护官也自动给他酒,并常举行宴会,以便取得窝阔台的欢心,有机会成为亲信,他的效劳未带给窝阔台丝毫的利益。 窝阔台有一个厨子,是被成吉思汗赐给怯台那颜的唆儿忽黑塔尼别吉的姊妹亦巴合的儿子。每年亦巴合别吉都要按唆儿忽黑塔尼别吉的吩附,从她的金国的禹儿惕来侍奉窝阔台,并且举行宴会款待他。在他即位后的第十三年,她照例来了,并且和自己的儿子,即窝阔台的厨子在一起,给窝阔台送上了酒饭。 夜间在睡梦中,窝阔台由于饮酒过多去世了。在哈敦和异密们的协同下,开始恶言恶语,说亦巴合别吉和他的儿子送上一杯酒,大概给了窝阔台毒药。 窝阔台的兄弟、札剌亦儿氏的一个有势力的异密额勒只带那颜说道:“为什么要胡说呢?亦巴合别吉的儿子是个厨子,他本来就已经给大汗送上杯子,大汗也经常饮酒过多。为什么我们要污辱自己的大汗,他死于别人的谋害呢?他的死期来到了,不许任何人再说这种话。” 因为他是一个聪明人,所以懂得饮酒过度和经常酒醉是这次死亡的原因。他知道,饮酒过度的后果会有这样大的危害。 本来蒙古大汗窝阔台是因为饮酒过量突然去世的,但是窝阔台的夫人和近臣们却怀疑酒中有毒,而上酒人正是唆儿忽黑塔尼亲姐姐的儿子大将术赤台之妻亦巴合的亲生子。而亦巴合又曾经是成吉思汗的妃子,后来被赐给了术赤台,亦巴合又是根据唆儿忽黑塔尼别吉的吩附,每年从自己在金国的封地侍奉窝阔台。 窝阔台的夫人和近臣们怀疑唆儿忽黑塔尼姐妹对成吉思汗及窝阔台大汗心怀不满,这才乘宴饮的机会,给了窝阔台毒药,毒死了窝阔台,这是蒙古史上窝阔台死因之谜。 大臣认为饮酒过量会导致一个人死亡,同时认为说大汗死于非命,是对大汗的污辱。因此这些大臣坚决反对对此事进行追查。其他宗王也支持他们的意见,于是这场窝阔台之死的风波才平息了。 窝阔台死后经过乃马真脱列哥那称制、贵由汗和斡兀立海迷失的一共十年统治,成吉思汗的小儿子拖雷的儿子蒙哥继位。蒙哥派他的弟弟旭烈兀西征,西征军攻占当时仅剩下美索不达米亚的伊斯兰哈里发首都巴格达。旭烈兀征叙利亚阿尤布王朝,攻占大马士革和阿勒颇。蒙哥在进攻南宋的四川时战死,旭烈兀回师争位,之后留下的由怯的不花统帅的二万蒙古军队在今以色列的加利利的阿音札鲁特战役败于马木留克王朝,标志着蒙古帝国未能扩展到非洲。 窝阔台时,蒙古灭金朝。蒙古进攻高丽王国,并迅速攻占除开最南端外的全部高丽王国领土,高丽王室退守汉城城外的海域附近的江华岛,之后高丽国分为主战派和主和派,并且已经臣服于蒙古帝国;但是当时半岛上的高丽三别抄义军一直抵抗之后才臣服。 窝阔台灭金之后,兵分三路大举入侵南宋,另一路征伐高丽国;但是窝阔台不幸去世,蒙古军撤军,之后所占疆土为南宋军队收复。后来经历乃马真脱列哥那、贵由汗、斡兀立海迷失的统治,期间对南宋的攻打限于边境的侵袭战争;到了蒙哥汗即位,才开始再次大幅扩张。 在旭烈兀西征的同时,蒙哥率领三路大军征伐南宋。蒙哥在四川合州的钓鱼城久攻不下,在一次战斗中中流矢受伤,不久就不治身亡了。正在进攻鄂州的蒙哥的弟弟忽必烈和从安南入侵南宋的兀良哈台军于是北返,忽必烈在开平自称大汗。在战胜也自称大汗的弟弟阿里不哥之后,忽必烈开始营建大都,改国号为大元,蒙古文称为大元大蒙古国,是为元朝的开始。经过对南宋的多年征战,元军终于灭宋。 蒙古曾征伐越南陈朝北部地区,灭宋之后,元朝军队又两度攻打越南北部的陈朝和南部的占城,陈朝与他的宿敌占城联合才击退了入侵军。元军开始进攻缅甸北部的蒲甘王国,攻入蒲甘王国首都,之后又撤出该地区,元军对爪哇岛发动的海上远征也失利了。 忽必烈两次派军征伐日本,文永之役、弘安之役,但均以失败告终,一般认为台风是造成失败的最大原因。 下载免费阅读器!! 360话:蒙哥汗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蒙哥汗是成吉思汗众多子孙中最优秀的继承人之一,最杰出的蒙古大汗之一,他把蒙古帝国的事业推向了顶峰,蒙哥汗的去世导致了蒙古帝国的四分五裂,这也为忽必烈登上历史的舞台创造了条件。 因为拖雷系强大的军事实力,人才辈出的拖雷系的子孙得以分裂了天下。二弟忽必烈统一中国建立了伟大的元朝,三弟旭烈兀建立了庞大的伊利汗国。 拔都,成吉思汗嫡长子术赤的第二子,因为术赤兀鲁思强大的实力拥立蒙哥称汗,成为蒙古帝国最有权势的大王,拔都去世以后,蒙哥真正意义上是唯一的蒙古帝国的王,无可置疑,无可撼动,蒙哥帝国盛极一时,随着蒙哥汗和拔都大王的逝世,蒙哥帝国彻底土崩瓦解。 贵由汗去世后,蒙古黄金家族内部的矛盾趋向公开化。拔都决定让贵由的妻子斡兀立海米史与众大臣共同治理朝政,因镇海一直总理要务,可以继续任职,直到新可汗继任,斡兀立海米史在拔都的支持下开始摄政。 斡兀立海米史执政的期间,除了于与商人做交易之外,无其他事可做。她的两个儿子忽察和脑忽又在同一个地方建立了府邸,与母亲相对抗,以致出现了三个统治者。另一方面,宗王们又擅自签发文书,颁降旨令,由于朝廷内部的纷争,使汗国陷入了混乱之中。当年又遇大旱,水泉尽涸,野草自焚,牛马十死八九,民不聊生。 面对此种局面,拔都决定在阿剌豁马黑召开忽里勒台大会,商议推举新可汗一事。宗亲王及那颜们遵照拔都的旨令,在阿剌豁马黑召开大会,议立蒙哥为汗,并决定于第二年四月,在库迭阿剌勒召开忽里勒台,此决议遭到了斡兀立海米史和忽察、脑忽的反对。 拔都召集术赤家族和蒙哥、末哥,以及哈剌斡忽勒,共同签订了拥立蒙哥为大汗的协议,并让其兄别儿哥率领一支军队护送蒙哥到大斡尔朵,准备在库迭阿剌勒正式召开大会,拥立蒙哥为汗。但是这次大会的决议又遭到窝阔台、察合台宗系的反对,认为大权不能旁落,拒绝参加库迭阿剌勒大会,以致全体宗王参加的忽里勒台又推迟了一年。 拔都为了尽快召开库迭阿剌勒大会,向各处派使臣前去劝说,但均遭到拒绝。拔都下令在库迭阿剌勒召开忽里勒台右翼亲王中的别儿哥、哈剌斡忽勒、合丹、蒙哥都,左翼亲王中的移相哥、额勒只带、塔察儿、别勒古台的诸子,以及忽必烈旭烈兀阿里布哥均出席了大会。 大会上,畏吾八剌以斡兀立海米史的代表身份提出失烈门皇孙,且先帝曾说他可以君临天下的主张。忙哥撒儿等人则站在拔都一边,提出立托雷之子蒙哥为汗的理由,经过一番激烈争论,最后决定拥立蒙哥为大汗。召开忽里勒台期间,失烈门勾结窝阔台系的宗王们,企图夺取汗位,因为事情泄漏未成功。 蒙哥汗即位后的第一件大事就是消除异己,巩固他的统治,许多旧臣被处死。为了防备察合台、窝阔台兀鲁思联合作乱,又动用十万大军驻防于别失八里与哈剌和林之间,用二万大军驻防于吉利吉思、谦谦州地区。军事部署之后,派使臣到海押立、叶密立将忽察等人集中到哈剌和林。 忙哥撒儿根据蒙哥汗的指令,把失烈门遣发为探马赤,从征汉地;把忽察、脑忽二王遣送到哈剌和林西失剌豁罗罕河之地拘禁;将镇海、哈达处死;把斡兀立海米史投入河中溺死。蒙哥汗几乎杀尽了宗室中的反对派及朝中之旧臣,并遣使到河中、中原追查窝阔台系党羽,下令逮捕贵由派驻波斯的统帅额勒只带那颜,将他交给拔都处死。 蒙哥汗铲除政敌之后,又把窝阔台的封地分成数块,分给窝阔台的子孙。合丹分得别失八里,灭里分得也儿的石河一带,脱脱占有叶密立,海都占有海押立。蒙哥汗分散窝阔台汗领地的目的,是众建诸侯而减少力量,也使他的子孙再无势力与大汗庭相抗衡。 察合台族系中,反对蒙哥的首要人物是第五个儿子也速.蒙哥,由于也速.蒙哥反对蒙哥,贵由汗让他君临于察合台汗国蒙哥即位后,便下诏让哈剌斡勒忽统治察合台兀鲁思,并命令将也速.蒙哥处死。不幸的是,哈剌斡勒忽到达阿尔泰地区后便死去,他的妻子兀鲁忽乃哈敦处死了也速.蒙哥,自己亲自掌权达十年之久。由于察合台的孙子布里辱骂拔都,蒙哥汗将他交付拔都处死。 蒙哥汗治法严明,贵人犯法与庶民同罪。诸王塔察儿、驸马帖里垓率领部队路过东平等处时,掠民羊马,受到蒙哥汗的指责。部队在行军途中如破坏百姓庄稼、因私怨陷害他人、盗窃均要受到惩罚。哈撒儿的儿子也古,因在征伐高丽期间,以私怨陷害塔剌儿营,触犯了《札撒》,被削夺了兵权,由札剌儿台豁儿赤接替其职。 钓鱼城位于四川合阳镇嘉陵江南岸钓鱼山上,占地仅平方千米。山上有一块平整巨石,传说有一巨神于此钓嘉陵江中之鱼,以解一方百姓的饥馑,山由此而得名。钓鱼城峭壁、古城门、城墙雄伟坚固,嘉陵江、涪江、渠江三面环绕,俨然是兵家雄关。 四川安抚制置史开始建筑钓鱼城,当时宋蒙战争已经爆发,南宋军民在四川的主要江河沿岸及交通要道上,选择险峻的山隘筑城结寨,星罗棋布,互为声援,构成完整的战略防御体系。钓鱼城是这一山城防御体系的核心和最为坚固的堡垒。 钓鱼城分内、外城,外城筑在悬崖峭壁之上,城墙系条石垒成。城内有大片田地和四季不绝的丰富水源,周围山麓也有许多可耕田地,这一切使钓鱼城可以依靠天险,长期据守。合州守将王坚进一步完善城筑,四川边地之民多避兵乱至此,钓鱼城成为兵精食足的坚固堡垒。 蒙古新的大汗蒙哥兵分三路,大举南侵,蒙哥是继成吉思汗之后最杰出的蒙古大汗,他沉默寡言,不好侈靡和狂饮暴食,最大的乐趣就是像祖辈那样开疆拓土。早在蒙哥即位的时候,就确立了全面灭宋的军事计划,为帝国确立了以四川为重点,自西向东灭亡南宋的战略方针。 这一回,蒙哥亲自率领主力四万兵,号称十万大军入侵四川,蒙古大军的进攻非常顺利,大败南宋刘整的部队,成都、彭州、汉州、怀安、绵州等地相继投降。不到一年时间,蒙古大军就几乎占领了整个四川,蒙哥的大军沿嘉陵江到达合州。合州后面就是重庆,再往东就是地势低平、一马平川的长江中下游地区了,四川告急。 目光一下子全都集中到了合州,集中到了合州的治所钓鱼城,合州知州王坚早就调集属县十七万人加固了钓鱼城,准备坚守。四川大片土地陷入敌手后,各地军民陆续东逃,来到合州集结,钓鱼城突然成为十几万人聚居的重镇,成为阻挡蒙古大军的最后一道险要。 一开始,蒙哥并不把它作为前进道路上的障碍,蒙古军队前进得太顺利了,四川各州县纷纷投降。蒙哥没有经历任何一场硬仗,他也有理由相信合州的钓鱼城将步其他州县的后尘,向蒙古大军投降。蒙哥派投降的晋国宝到钓鱼城劝降,王坚把晋国宝请到练兵场,斩首示众,他告诉城内军民:“决战的时刻到来了!”晋国宝算是死得很有价值,一下子就激起了钓鱼城军民抵抗的激情。 蒙哥终于明白,他将在钓鱼城迎来本次四川战役的第一场硬仗,也是最后一场硬仗。 最先发动进攻的是蒙古大军,蒙古大军对钓鱼城周围各城堡发动了连续猛攻,希望打通前往钓鱼城核心城池的道路,遭到宋军的顽强抵抗,激烈的攻防战很快就成为胶着战。川东连降二十天大雨,天刚一放晴,蒙古军队就偷袭城南的护国门,没有得逞。第二天深夜,蒙古人攻破城北出奇门至嘉陵江一侧的一字城,进入了钓鱼城的外城,王坚亲自带人上前迎战。 当天的夜里,钓鱼城的敢死队突袭了蒙古军营,将蒙古军队赶出了外城。进入五月以后,四川炎热的夏季到来了,北方来的蒙古军队水土不服,爆发了疾病。到此为止,蒙古大军已经在钓鱼城下四个月了,毫无进展,军队的士气开始消沉,而四个月的战斗却使钓鱼城的军民斗志高昂。宋军还利用夜幕掩护,经常开城突击,骚扰蒙古军,蒙古人极不适应这样的作战方法,一到晚上都规规矩矩的,不敢越雷池一步。 钓鱼城久攻不下,蒙哥烦躁起来,召集部下商议下一步战略。将领术速忽里认为蒙古骑兵不适应攻打严防死守的险要山城,现在大军滞留钓鱼城,对蒙古整体战略布局非常不利。他建议蒙哥只留少量军队围困钓鱼城,主力沿长江东下,水陆并进到湖北与忽必烈会师,按照原定计划灭掉南宋。 这是一个扬长避短,发挥蒙古军队灵活机动、凶猛彪悍特点灭亡南宋的正确意见。可惜术速忽里的意见遭到了蒙哥和其他将领的断然否决,长期的胜利在蒙古军队中形成了骄横自负的气氛,术速忽里被看做是迂腐懦弱的人,最后会议达成了继续攻城的意见。 蒙古军队会议加强进攻,昼夜不休。一天夜里,大将汪德臣还攻上外城马军寨,似乎成功在望,天将亮时,天空突然下起雨来,蒙古军攻城的云梯又被折断,军队被迫撤退。汪德臣很不甘心,单人骑马徘徊在钓鱼城下,一边查探城池情况,一边也想招降守军。南宋官兵没有放过这个机会,对着汪德臣就是一顿弓箭和大炮,汪德臣被突如其来的炮石击中,身负重伤,死在了缙云山寺庙中。 汪德臣是蒙哥最为倚重的金朝降将,也是蒙古大军的先锋,他的死给蒙哥造成了很大的心理打击。蒙哥扼腕痛惜,看着久攻不下的钓鱼城焦躁不安起来。 钓鱼城差不多被围了半年了,可是南宋守军斗志昂扬,蒙哥就是想不通,城内的十几万人是怎么获得给养和军需的。直到有一天,南宋守军故意将重十五公斤的两尾鲜鱼、上百张蒸面饼和一封书信抛出城外。蒙军捡到,交给蒙哥,信中说钓鱼城数年前就开始囤积物资,准备战争了,现在城内物资充裕,即使再守十年也不会让蒙军攻下城池。 蒙哥这才恍然大悟,心情也更糟糕了,与南宋的守军相比,城外蒙古官兵的情况很糟糕。战争拖延得很久,蒙古人本来就对炎热湿润的气候不适应,六七月的川东偏偏是酷暑时节,因此蒙古官兵不仅士气低落,而且军中暑热、疟疠、霍乱等疾病流行,蒙古大军已经成为了一支疲军。 下载免费阅读器!! 361话:帝国分裂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蒙哥的死是历史上的一个悬案,有说法是蒙哥因为水土不服,早在六月就患上了病,拖到七月才死的。有说法则说蒙哥是被守军打死的,七月,心急的蒙哥赤膊上阵,亲自带人到城下进攻,王坚率军用猛烈的炮火反击,蒙哥在作战中负伤,熬到二十七日死在军中。 后来马可.波罗来元朝游历的时候,还从元朝的朝野上下听到有关蒙哥被钓鱼城守军打死的传闻。据说蒙哥负伤后,率领军队撤退,在撤退途中,蒙哥死在金剑山温汤峡。不管怎么样,蒙哥死于钓鱼城战役是无疑的。 流传最广的说法是蒙哥是被宋军射死的,第二种说法是蒙哥因进攻连连受挫,最后忧虑而死,蒙哥因为屡攻合州钓鱼城不克,且多次被挫败于钓鱼城下,急火攻心,以致愤死军中。第三种说法是蒙哥溺水死亡,蒙哥乘坐的战船被宋军潜水者凿穿船底,落水而死。第四种说法认为蒙哥是生病医治无效而死,蒙哥好饮酒,天气炎热,蒙哥军中流行痢疾,蒙哥染病而死。 张珏是凤州人,在乱世中流落四川,十八岁时在合州钓鱼城从军,以战功递升中军都统制。因为他作战英勇、善于骑射而被人称为四川虓将。蒙哥率军围攻钓鱼城时,张珏配合主帅王坚率领军民屡败蒙古军,蒙哥死于此役。也许南宋军民对蒙哥被射死城下的事实抱持肯定的态度,既然蒙哥被箭射死了,那么是谁发的箭呢?这个功劳很自然地就移花接木,记在了勇将张珏的头上。 钓鱼城战役之后,张珏历任兴元府驻扎御前诸军都统制兼合州知州、四川制置副使兼重庆知府、四川制置使,在十多年中固守钓鱼城,严词拒绝元军的劝降,屡败元军。南宋小朝廷一度将他视作军事依靠,召他率军入卫,因为路途险阻而作罢。元军在宋军叛徒配合下攻陷重庆,张珏率兵巷战失败后,乘小舟东下,途中两次自杀,均被拦阻,最后在涪州被俘,张珏在西安附近自杀。 蒙哥死前留下遗言:“日后攻下钓鱼城,当屠尽城中之民。” 可见钓鱼城是这位叱咤世界的蒙古大汗心中永远不能释怀的痛,蒙哥汗败亡后,钓鱼城又顶住了蒙军无数次的进攻,直到守将王立开城投降,钓鱼城才落入蒙古之手。后来钓鱼城降元,忽必烈却赦免了城内的军民。 蒙哥死后,蒙古军队从钓鱼城撤退,许多随蒙哥出征的将领都死在钓鱼城下,由此可以想见钓鱼城战役的惨烈和蒙古军损失的严重。 蒙哥去世后,他的弟弟忽必烈与阿里不哥争夺汗位。忽必烈听闻蒙哥汗死讯时他还在鄂州一带与南宋作战,后来听说留守蒙古本土的阿里不哥准备集会称汗,立即与南宋议和之后北返回到开平,以东道诸王塔察儿为首的蒙古宗王及汉人儒臣的支持下抢先集会称汗。 阿里不哥闻讯后,在阿速台、玉龙答失、海都等宗王的支持下于同年六月在当时的蒙古帝国首都哈拉和林召开忽里勒台大会,即大汗位。由于忽必烈长期居住在中原,任用汉人,推行汉法,改变了蒙古人的游牧传统,引起很多蒙古王公贵族的不满,所以多数的西道诸王当时均支持阿里不哥。 为了争取宗王势力的支持,忽必烈默认了术赤后王别儿哥、察合台后王阿鲁忽及八剌、六弟旭烈兀对各自封地的实质统治权,但名义上西北四大汗国依然属于大蒙古国大汗的藩国。忽必烈与阿里不哥随即展开了历时四年的汗位争夺战争,与此同时,别儿哥与旭烈兀等亦在高加索地区大打出手,这一系列战争代表着帝国走向分裂。 阿里不哥兵败被囚禁,因为和信奉汉法的忽必烈相比,阿里不哥顶多是多占些土地,多荼毒一些百姓,但是绝对不可能灭了南宋,阿里不哥之后病死,那真相会是什么呢? 经过争夺汗位的血腥战争,阿里不哥被忽必烈降伏之后,虽然忽必烈暂时没有杀他,但是他的大多数亲信和将领都被处死。因此阿里不哥感到十分的恐惧,就带上家人与亲信仆人等三十多人,向南逃去,经过河北河南,逃到了湖广的古云梦则遗址,也就是今天的洪湖。隐姓埋名定居住于此地,即便在元朝也不敢称自己是蒙古人而说自己是色目人。 最初他们居住在监利县,阿里不哥到此不久后就死在这里,并被安葬,建造了墓地。当地的陆姓称它为陆家大坟,墓地的遗址至今仍有痕迹。当初之所以姓陆是因为阿里不哥是拖雷的六子,六字的大写与陆字同形,因此以陆字作为姓氏。 陆氏蒙古人,无论是男女老少都知道自己是成吉思汗的后代,能清楚地叙述他们的直接祖先阿里不哥在同忽必烈争夺汗位的斗争中最终失败南逃,几经周折移居,最后定居在现今洪湖县下新河乡的历史。 他们祭祖前的牌位能表现特征,正面与汉族无异,而背面却有蒙古二字。汉族祭奠祖先时,常在神位前设玉盘,敬拜时敲击。陆氏蒙古人则不设玉盘,他们认为盘是不祥之物。 他们过去一直隐瞒着民族的成分,在十三世纪他们初到洪湖时,由于他们刚刚从北方逃到长江流域,在语言、外貌、风俗、服饰等方面必然与当地人有很大的差别,因此他们称自己为色目入,后来改为汉族。 阿里不哥从忽必烈那里悄悄溜走之后,忽必烈很久没有得到阿里不哥逃到西域的消息,猜测到一定是躲到某个偏僻的地区了,于是就向西域的伊利罕国和蒙古诸国稍去阿里不哥病死的假消息。忽必烈之所以这样做也许为了达到遮掩阿里不哥的支持者的耳目的目的。 忽必烈最终战胜阿里不哥,随后迁都大都,以上都为陪都。然而支持阿里不哥的窝阔台汗国拒绝归附忽必烈而实际上独立,蒙古察合台汗国被忽必烈、阿里不哥、窝阔台汗国等势力多次争夺,后来与窝阔台汗国的海都结盟对抗忽必烈。 这两个汗国位于今塔里木盆地、准噶尔盆地、中亚河中地区一带、钦察汗国为术赤的长子拔都建立,位于现在的东欧平原、南俄的北高加索、和锡尔河以北的中亚的一部分,基辅罗斯诸公国为他扶植的弗拉基米尔大公遥控的藩属国。 伊儿汗国为旭烈兀建立,包括大伊朗等地。钦察汗国在忽必烈与阿里不哥争夺汗位时已经实际上的独立,仅伊儿汗国承认忽必烈的大汗位,但在忽必烈去世后也独立,造成蒙古帝国实际上的分裂。 忽必烈在他的领地内改国号为大元,建立元朝,蒙古文则称为大元大蒙古国。然而在此同时蒙古四大汗国,钦察汗国、察合台汗国、窝阔台汗国、伊儿汗国先后各自为政,直到元成宗与蒙古诸王在意识到内战是破坏大蒙古国的基业下终于达成议和,四大汗国名义上重新承认元朝皇帝为大蒙古国大汗,彼此间设驿路、开关塞恢复往来。 元朝保留了术赤汗和伊儿汗在河东路、河南等处的份地,每年颁给岁赐。伊儿汗国君主即位仍需元朝皇帝遣使册封,颁发王府定国理民之寳、真命皇帝和顺万夷之寳等汉文印玺,作为元朝的藩属国。此后钦察汗国的数字君主,如脱脱、月即伯等也得到了元朝皇帝的正式册封。 四大汗国之一窝阔台汗国已灭亡,元朝与各汗国的统治范围就已经锐减到二千二百七十万平方公里。从元成宗开始,政治就开始走向下坡,到元惠宗中后期政事已经日渐混乱。 刘福通率领白莲教教众和被征挖黄河河道的河工起事,组织红巾军对抗元军,开始了红巾军起义。朱元璋灭亡元朝,建立明朝,元朝统治者回到蒙古高原的蒙古政权继续延用大元国号,史称北元,结束后衍生为鞑靼和瓦剌。 蒙古诸汗国中,窝阔台汗国的领地被察合台汗国和元朝瓜分。察合台汗国分裂,而伊儿汗国灭亡,最终都被帖木儿帝国征服。钦察汗国到十五世纪末灭亡,裂解为的克里米亚汗国存在到十八年,至于阿斯特拉罕汗国、喀山汗国、西伯利亚汗国均最终在十六世纪中被俄罗斯帝国全部占领。 帖木儿是西察合台汗国的中亚河中地区的渴石地区的突厥贵族巴鲁剌思氏的后裔,由于后来他迎娶了东察合台汗国后王黑的儿火者的公主纳为妻妾,是铁木真的直系后裔,于是他也宣称自己是蒙古黄金家族的后裔,又被称为驸马帖木儿。 他自立为苏丹,发动七次征伐东察合台汗国的战争后,迫使察合台汗国臣服,和灭亡后的蒙古伊儿汗国的衍生的几个小汗国,征伐钦察汗国脱脱迷失,征伐印度德里苏丹国,攻陷德里、西面击败当时如日中天的鄂图曼帝国苏丹巴耶塞特一世和埃及马木留克王朝。 帖木儿帝国的疆土,鼎盛时东起印度德里和费而干纳盆地,西至小亚细亚,北自咸海和锡尔河河谷,南达波斯湾。帖木儿率领二十万军队进攻中国明朝,结果在进军途中病死。帖木儿死后,他的帝国分裂,亡于乌兹别克人昔班尼。 帖木儿帝国不是蒙古帝国的一部分,但是属于后蒙古人势力,疆土大多在原蒙古帝国的地方。帖木儿帝国被突厥的乌兹别克部落灭亡,后帖木儿的后裔巴布尔征伐印度德里苏丹国,建立蒙兀儿王朝,自称印度斯坦王,十八世纪疆域大幅减少,最终被大英帝国征服。 蒙古帝国在鼎盛时期统治从东亚到中亚、西亚、东欧的前所未有的巨大帝国。蒙古帝国的建立加速了东西方的文化、技术交流,促进了多民族的文化交流。整个丝绸之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被只有一个国家控制,这使得东西方的商贸往来比其他分裂时期要容易得多。 成吉思汗曾梦想让青天之下皆成蒙古人之牧场,在蒙古的扩张过程中,无数的古代文明遭到毁灭,无数城市被被摧毁,恐怖和大规模灭绝反对者是蒙古人屡试不爽的战术。 伊斯兰世界的东半部经历了恐怖的死亡与毁灭,由于大屠杀和饥荒,波斯的总人口从一千二百万下降到一百一十万。在中亚河中地区和大呼罗珊,自希腊到巴克特利亚王国时期建立的水利灌溉系统被彻底毁灭,同时也伴随着无数良田荒芜和成为沙漠;在西亚,自阿卡德帝国和古巴比伦时期建立的水利灌溉系统被彻底毁坏,大量良田荒芜。 西亚地区的耕地面积至今未恢复到蒙古人入侵之前的六成,中亚、西亚及东欧至少有七十多个城市遭到蒙古军屠城,有的城市甚至被多次屠城,给当地人民造成巨大灾难和痛苦记忆。 匈牙利王国当时二百万人口中的一半在拔都进攻下都死于蒙古的入侵,基辅罗斯几乎所有的城市均被摧毁,投降者作为奴隶,大部分因繁重的劳役很快死去,战俘则加入蒙古军队继续西征,大约一半的俄国人死于蒙古入侵。中国人口在蒙古入侵的七十年间因战争和包括因战争造成的各种原因被消灭了一半,在蒙古入侵以前,中国包括金朝、西夏、南宋、大理国人口约有一亿四千四百万,甚至更多,而到蒙古完全占领只有七千万人。 成吉思汗允许民众自由地传播有关他与蒙古人的最坏的和最难以令人置信的传闻,当时成吉思汗意识到,传播恐怖的最好方式不是通过士兵的行为,而是通过文人的笔。蒙古人操纵宣传的机器并且经常夸大战争中的死亡人数,意图散播恐惧。 尽管蒙古军队实行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杀戮,并几乎是将死亡当作一种政策,而且可以肯定的是,他们还将死亡当作是制造恐怖的一种思考方式,但他们却以一种影响重大而又令人吃惊的方式,脱离了那个时代的普通惯例。蒙古人并不实施严刑拷打、毁伤肢体或使人残废,在那个时代,战争通常是以一种恐怖的形态来进行的,而且同时代的其他统治者,通过公开拷打或骇人听闻的断肢毁体方式,使用原始而又野蛮的策略,向民众灌输恐怖和惊悸。 从中国到欧洲,文明世界的统治者和宗教领袖都依凭这些骇人听闻的手段,通过恐怖来统治自己的民众,通过惊骇来打击敌人的信心。与同时代文明军队的恐怖行为相比较,蒙古人并不是透过凶猛而又残忍的行为来引起恐怖的,而是由于他们快速而又有效的征服,以及他们似乎完全轻视富人和有权势者的生命而引起恐怖。 与传播的恐怖传闻相比较,起初向蒙古人投降的那些城市,得到了宽大而又仁慈的对待,于是那些城市居民就天真地怀疑起蒙古人的能力。投降之后,很多城市起初都忠顺地服从,而一旦蒙古人离开他们的国家,他们就马上反叛。由于蒙古人仅留下少数几位官员进行管理,而且又没有驻扎小部队留守城市,居民们误以为蒙古人的撤退是虚弱的表现,并且想当然地以为蒙古主力部队将再也不会原路返回。对于这些城市,蒙古人是毫不留情的;他们迅速返回叛乱的地方,并彻底地摧毁它们,一个被彻底毁灭的城市是无法再次叛乱的。 在蒙古钦察汗国军队进攻黑海港口城市卡法时,用抛石机将患鼠疫而死的人的尸体抛进城内,这是西方社会有纪录以来第一次细菌战。鼠疫原产中亚,携带者是土拨鼠,在蒙古帝国之前鼠疫曾多次传入中国,所以虽然中国也曾发生过地区性鼠疫传染,但中医在与鼠疫的反复斗争中逐渐累积起经验,而欧洲人则在此之前从未接触过鼠疫。 在卡法的一个热那亚商人将带病的跳蚤无意间带到意大利的热那亚共和国,于是鼠疫在欧洲广泛传播,最终造成二千万人死亡,成为令人闻之色变的黑死病,因为鼠疫患者皮下淤血、全身发黑而死。 黑死病使得当时欧洲丧失了三分之一的人口,对人的关心的人文主义随之觉醒。欧洲人文主义文学的第一部代表作《十日谈》就是薄伽丘在黑死病泛滥最猖獗的时期写成的,描述发生在意大利的可怕瘟疫,欧洲就此迎来了文艺复兴的曙光。 !! 362话:博尔术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秦始皇他孤身一人来到了蒙古大漠地区,他化名为铁木真,在这一世的他将要建立历史不朽的大业。 蒙古部落的首领俺巴孩汗被金熙宗以惩治叛部法的名义钉死在木驴上,蒙古部落联盟组织了多次反抗斗争,他们的几代先人为此付出了鲜血与生命。 古代木驴之刑有两种,一种就是大家普遍了解的那种骑木驴之刑,这种刑罚因为非常的残忍、几无人道而被列入了满清十大酷刑。骑木驴其实早在宋朝时期便已经出现,甚至最早可以追溯到汉代,这种刑罚是用于惩罚勾结男人谋害亲夫的女人所使用。 使用的木驴原型是一面圆长型的木板,下面安装有四条支撑的滚轮,如同一张普通的条凳。所不同之处,首先是表面并不平坦,而呈现一定的弧度,类似驴背的形状;另外于长木板正中间,安装一根约二寸粗、一尺多长的圆木橛子向上直竖,象征驴球,因而一般称呼此类刑具为木驴,行刑过程异常的残忍,这种被说得绘声绘影的木驴之刑,其实并无实物左证,所以可信度并不高。 但是木驴之刑的另一种的刑罚却是有实物,蒙古的俺巴孩汗就是死在木驴之刑,蒙古因而对金朝发起了复仇之战。 当年北中国的蒙古草原上存在七零八落的很多部落,而其中比较强大的有蒙古部落和塔塔尔部落,一山难容二虎,这两个部落之间是世仇。塔塔尔部落趁着俺巴孩汗送女儿出嫁的契机抓住了俺巴孩汗,为了避免蒙古部落日后的寻仇,心眼多的塔塔儿人将俺巴孩汗送给了金国。 金国皇帝金熙宗完颜亶,完颜亶不久前结束的讨伐蒙古部落的战役里遭到了惨败。他对于塔塔儿人送来的俺巴孩汗,完颜亶正好有机会一报征伐失败之恨,同时可以借机挑起草原上两大部落更深的仇恨战争。所以对于如何处置俺巴孩,完颜亶选择了血腥残忍的木驴之刑。 木驴是一种捆绑受刑者的刑车,而施刑乃是将受刑人活活钉死在木驴上。这种刑罚之所以残忍,乃是在于受刑人并不会一时三刻毙命,而是忍受着剧痛,并伴随着彻骨刮肉的剧痛而死。 后来蒙古部落在成吉思汗的带领之下逐渐强盛,最终一统了草原。成吉思汗秉持着报仇的心志消灭了塔塔尔部落,成吉思汗在讨伐金国之前曾祭祀腾格里时说,讨伐金国是为了报复俺巴孩的仇恨。 可见得有时刑罚再残忍也磨灭不了一个人乃至一个部族和国家的志气,反而会因为仇恨而强大。蒙古人一直把这个仇恨记在心里,正是这种几代的冤仇导致了草原内外的长期征战。 在草原上除了面临巨大的生存压力之外,铁木真还要时刻提防其他部落的仇家来报复。泰亦赤乌人的首领塔尔忽台亲自来到了铁木真家,带来的不是慰问品,而是骑兵。他们想要擒杀铁木真,铁木真他骑马迅速逃进附近的山林里。 泰亦赤乌人围住了山林,逼迫铁木真自己走出来,在坚持了九天之后,饥渴难耐的铁木真走出了山林,被泰亦赤乌人抓住。泰亦赤乌人并没有急于杀掉铁木真,而是把他囚禁了起来,大家一起喝酒跳舞去。 铁木真用枷打晕了看守后逃走,泰亦赤乌人发现后就追了出来。铁木真躲进了河里,被一个叫锁儿罕失拉的人发现,锁儿罕失拉嘱咐铁木真不要动,然后假装没有搜到,泰亦赤乌人就回去了,打算天亮再继续搜。 铁木真是又累又饿,没有马匹,戴着沉重的枷锁根本无法跑远,于是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只身悄悄的返回泰亦赤乌人营地,躲进了锁儿罕失拉的营账。 锁儿罕失拉看到铁木真非常的害怕,担心会连累自己的家人,可他的两个儿子沈白和赤佬温却竭力劝说他们的父亲,他们说:“小鸟被鹰隼所追逐,躲在草丛里,草丛能救它的性命,我们难道还不及草丛的仁慈吗?” 他们帮助铁木真取下了枷锁,然后把他藏在装满羊毛的车里,躲过了泰亦赤乌人的搜捕。这次的逃跑,铁木真不仅保住了自己的性命,还结交了今后追随自己奋斗一生的忠心伙伴。 经过这次的危机后,铁木真将家搬到不罕儿山更远处,继续过着渔猎、放牧、采集的生活。 有一天,铁木真家仅有的九匹马被偷走了八匹,这对这个家庭打击是巨大的,在草原上打猎、放牧都离不开马匹,失去了马匹将无法生存下去。铁木真骑上仅剩下的一匹马戴上弓箭只身去追赶偷马贼。 走了四天四夜,铁木真看到一个少年在挤马奶,便上前询问。少年告诉他有人赶着八匹马经过这里,并表示愿意和铁木真一起去追赶盗马贼。三天后他们发现了盗马贼的营盘和那被盗的八匹马,盗马贼也发现了他们,想用套马杆来擒住他们,铁木真用弓箭瞄准了对方。 狭路相逢勇者胜,铁木真他们吓退了盗马贼,成为胜利的一方,将八匹马带回了少年的营地。铁木真认为没有少年的帮助,单凭自己的力量是无法夺回这八匹马,于是提出要分一半马匹给少年,少年拒绝了他的好意,并表示今后愿意追随铁木真。 这个少年名叫做博尔术,他将伴随着铁木真建立征服世界伟业的一生,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成吉思汗戎马倥偬,征战了一生,不但统一了马背上的民族蒙古族各部落,建立了第一个统一的蒙古汗国,同时又像恶魔一样洗劫了欧亚诸国,他的灭西夏、伐金之战,在客观上为历史上疆域空前广大的封建帝国元朝的建立奠定了基础,是蒙古帝国的创建者。 帮他打江山的豪杰及功臣有他的手足、四犬、四杰,成吉思汗四杰之一的博尔术,他无怨无悔的付出,抱怨他的安答铁木真。 成吉思汗的聪明才智和眼光见识确实高人一等,具有卓越的谋略和军事才能,否则无法统一塞外草原诸部落,改变蒙古族的落后状态,使一个被人轻视、事迹不传的部族震撼当时的世界,建立了蒙古帝国。但是这个创造蒙古历史的人也极其残暴,他曾说:“人生最大的乐趣,即在于打胜敌人、驱逐敌人、夺走敌人的所有,看着他为最亲爱的人以泪洗面,骑着他的马匹,玩弄他的妻子与女儿。” 所以成吉思汗常采用大规模屠杀、夷平城市、牵发被俘的人众打头阵等残酷手段来震慑敌人,并在征服后将战败部族中原来的部落人口分编在不同千户中,让亲人流离失所。成吉思汗的作法让许多蒙古部落的界限从而泯灭,蒙古帝国因而能统一和壮大,然而压制并且凌辱和摧残了已经成为他牺牲品的那些民族的心灵。 成吉思汗认为自己是蒙古部族象征的苍狼,想尽办法求得生存,接敌时会静静的靠近敌人,咬破敌人的胸膛,不会像狗一样的惊恐吠叫,在拳头下颤抖。只会在月光下嚎叫着牠的爱慕,毫无怨言的与死亡搏斗,宁愿死也不肯失去自由,可是这只苍狼却无可避免地对有湖水般双眼女人的爱恋。代表着成吉思汗自认大而无畏,不怕饥饿,不惧寒冷和敌人,连死亡都无法对他造成威胁。 博尔术也同样有苍狼的种性,不惧敌人、不怕死亡,如果说成吉思汗与博尔术两个人都是蒙古苍狼,相对于成吉思汗这匹凶狠、狡猾、冷静、睿智的蒙古苍狼,博尔术的这匹苍狼有如默默跟随在公狼之后,踩在公狼脚步遗迹上的母狼,永远无法逃离公狼,注定了一生要追随公狼。 在成吉思汗崇尚并奉行勇猛、无情的行为下,多情又有能力的博尔术注定了在与铁木真的情义上要受苦,也注定了要付出的比较多,成吉思汗可以无情的对待博尔术,但博尔术始终忠于与铁木真的结义之情。 不只在友情上,在爱情上,多情的博尔术也因为无法忘情而吃足了苦头,成吉思汗设计夺走了博尔术为之疯狂的爱人牡丹,毒杀博尔术的爱马,让不知情的博尔术痛苦至极。 虽然成吉思汗有赐给博尔术一个被他看上的被俘虏的女人江姚,偏偏江姚是个当时少有的性烈的女人,始终忘情不了自己的丈夫,虽然身体无力反抗内心却极力反抗,以致于胎儿是死产,最后在生产时的一剎那趁防守人不备带着新生儿跳崖而死,让博尔术无后。 而博尔术的爱人牡丹却像当时大部分的蒙古女人,随顺着被俘虏和转卖做为他人的小妾,安分的替主人生孩子,最后还是逃不掉被成吉思汗下令烧死的命运,终究无法满足博尔术的爱情追求。 甚至在博尔术最后接受并真心爱上一直暗恋他的帖木伦,怀着快足月身孕的帖木伦又为了在风雨交加的夜晚替他挤马奶,遭未绑好受惊的母马踢死,使快足月的儿子也一起随着帖木伦而死,博尔术是一个悲剧人物。 一个与周遭人的想法和做法不同的人,注定了活的要比别人辛苦,一个比较具备智慧和能力的人,注定了付出的要比别人多。这种比较具备智慧和能力的人要认命和认份,把生命当成是在锻炼自己坚毅的勇气和毅力,顺应众生的想法做法却不失自己的原则,博尔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 363话:扎木合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总有一种男人,叫做自古英雄出少年,总有一种男人之间的感情,叫做英雄惺惺相惜。 历经了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极度残酷的生活磨砺了铁木真,使他变得坚强无比,不畏惧任何困难又充满生存的智慧。同时残酷的生活让铁木真早早的体会到人世间的冷暖世态的炎凉,他收起了泪水,丢弃了同情心,变得异常的残酷冷血。 “我已经长发及腰了,你娶我可好吗?” 艰难的生活并没有消磨铁木真对心上人的思念,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加变得浓烈。现在的铁木真完全有能力给心上人带来幸福,铁木真不愿意再等。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位好姑娘;人们走过她的账房,都要回头留恋地张望。 来到了爱人的账房前,铁木真见到了朝思暮想的心上人。虽然家世不如以前,德薛禅老人并没有嫌弃铁木真,而是按照婚约把女儿孛儿帖许配给他,并且将一件黑貂皮大衣作为嫁妆赠送给铁木真。铁木真带着美丽的新娘回到了自己的部落,开始了幸福的生活。 当时的北方草原,没有国家,由部落联盟所构成。比较大的部落有六个,铁木真所在的是蒙古部落、害死也速该的塔塔尔部落、被也速该抢亲的蔑儿乞部落、克烈部落、乃蛮部落、汪古部落,这六个部落号称为草原六雄。 六个部落分别占据草原的六个方向,东边是蔑儿乞部落,在呼伦贝尔大草原一带。南边是汪古部落,在靠近长城的北边一带。西边是乃蛮部落,在科不多河、阿尔泰山一带。北边是蔑儿乞部落,在贝加尔湖以南一带。中间是克烈部落,在土拉河一带。蒙古部落居东北方向,在斡难河一带,在大兴安岭以西。 同时各部落内也有很多的小部落,蒙古部落内有铁木真所在的乞颜部落、泰亦赤乌部落、扎答阑部落、弘吉剌部落等,他们之间也并非铁板一块,彼此明争暗斗,争夺对整个蒙古部落的控制权。 不仅大部落之间、内部的部落之间互相斗争,有时候外部落也过来凑热闹。比如塔塔尔部落看铁木真所在的乞颜部落不顺眼,绕过来直接踹他一脚也是常有的事情。这就是铁木真所处的当时草原环境,彷佛置身于斗兽场,要嘛杀人,要嘛被杀。 铁木真深知单凭自己这几个人几杆枪想在这个弱肉强食的草原生存下去的可能性为零,想要活下去就必须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但是想要发展壮大谈何容易?天无绝人之路,铁木真的没有一切,可是他还有人脉。 乞颜部落首领也速该在世的时候,他率兵帮助克烈部落平叛,帮助首领脱里夺回王位。事后双方结义,对天盟誓,结为安答,这个脱里,现在正是克烈部落的大汗,他还有一个名字叫做王汗,现在轮到铁木真去争取帮助的时候了。 出人意料的是,见到了王汗,铁木真不哭穷,不诉苦,不要钱,不要牲畜,而是将陪嫁黑貂皮大衣作为见面礼献给王汗,诚恳的请求王汗收自己为义子。不仅美女需要找干爹,有时候英雄也需要找干爹。 铁木真之所以能日后能够创下空前的伟业,这和他的远见是分不开的。他知道想要在强敌环伺的草原生存下去,一个强大的靠山远比给点牲畜和人口更加的重要。王汗看到铁木真如此的会来事,十分愉快的答应了。 后来的事实证明这是一件双赢的交易,铁木真找到了可靠的靠山,王汗也给自己做了一笔超值的投资。 铁木真正当他踌躇满志的开始他的事业时,第一个危机随之而来。铁木真成亲的消息传到蔑儿乞人那里,这个不太友好的邻居决定来闹闹洞房。蔑儿乞人的大队骑兵突然出现,打破了铁木真营地的宁静。 尘烟滚滚,战马嘶鸣,刀枪晃眼,杀气腾腾。英雄之所以异于常人,就是在危急关头所表现出来的沉着和勇气。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铁木真冷静的招呼兄弟们操起兵器,翻身上马,果断的朝着敌人来犯的相反方向跑路。 在草原上跑路是一门技术活,两条腿的人永远跑不过四条腿的马,所以要跑路,先要有马。铁木真、孛儿帖、六个弟兄外加博尔术、者勒篾,十个人需要九匹马骑乘,另外还需要一匹用作途中换乘。这样最少需要十匹马,而铁木真家只有九匹,这就意味着一个人必须要被留下,最终孛儿帖成为了那个被留下的人。 英雄是伟大的,英雄也是无情的,铁木真不知道,在遥远的古代中原,有一个男人在遇到同样情况的时候和他做出了同样的抉择,这个人贵为皇叔,他叫做刘备。所以不必过分苛求铁木真,当时的他只不过是一个刚出道的家伙,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当年也速该抢了蔑儿乞人也客赤列都的新娘当老婆,现在蔑儿乞人抢了铁木真的老婆做新娘,而且是将孛儿帖许配给也客赤列都的弟弟赤勒格儿。 “老婆被人抓走了,连个屁都不敢放,那还算是爷们吗?” 铁木真心想:“当然不行,这个仇必须要报!” 铁木真他手下那点兵力充其量最多算支骑兵营,还不够蔑儿乞人塞牙缝。铁木真勇敢,但绝不是匹夫之勇,多年的残酷生活训练,早已经让他变得异常的冷静。他知道靠拼命不但救不回妻子,还会搭上大伙的性命,这就是蔑儿乞人来袭时,自己丢下妻子跑路的原因。 保存自己,然后才能消灭敌人。铁木真找到义父王汗和结识的安答扎答阑部落的首领扎木合,扎木合他是个非常奇怪的人,在铁木真这边时是神一样的队友,到了敌人那边就成了猪一样的对手,他的存在好像就是为了帮助铁木真统一蒙古。铁木真告诉他们发生的事情,请求他们出兵帮助自己夺回妻子。 扎木合出身于札答兰部落,扎木合与铁木真两人一直以兄弟相称,在蒙古社会中,这种结盟安答之称具有实实在在的价值。铁木真给扎木合一块钢铸髀石,扎木合把一个钻孔大鹿角骨箭头给铁木真,在斡难河的冰层上投掷玩耍,建立了非常要好结义兄弟的友情。 但是扎木合的实力远远在铁木真之上,甚至连王汗也要惧怕他几分,因为札答兰部首领扎木合统领着一个强大的部落联盟。 铁木真的妻子被抢,他落荒而逃到安答扎木合处,借兵报仇。扎木合也很够义气帮铁木真从蔑儿乞惕人夺回老婆孛儿帖。征服了蔑儿乞人后,铁木真的势力开始壮大起来,他依附于扎木合,伺机发展。 友谊让他们坚定了共同统一草原的梦想,不过在群雄争霸草原的年代,铁木真和扎木合之间不可能有长久的友谊,更不可能有共同成事的基础,因为正所谓的一山不容二虎。 他们也知道共同统一草原的梦想在他们两人之间是不可能实现的,所以之后的大战自然是不可避免的了。这个和平的氛围倒是扎木合首先打破的,而铁木真提拔非贵族年轻人为将领的行为更引发贵族出身的扎木合不满。 铁木真和扎木合在一起生活了大约一年半,有一天,扎木合对铁木真说:“依山居住,牧马的人可得账房住﹔靠水居住,放羊的人可得饮食吃。” 铁木真当时并不清楚扎木合的真正意思,回去后把这件事告诉了妻子孛儿帖,精明的孛儿帖很自然的理解扎木合不愿再和铁木真一起的含义,于是铁木真连夜离开了扎木合。 铁木真一路前行,愿意追随他的人陆续地从扎木合那里加入到了他的队伍。其实本来在扎木合的队伍中就有一半左右是也速该的旧部,当也速该死后就归顺到了扎木合部落。 铁木真此时的威望和实力是处在上升的阶段,是被大家所公认的,这为他日后的称汗打下了很好的基础。相反的这也同时突出了此时扎木合内部已经开始分裂,人心思动的想法在开始蔓延。 在后来变化不定的混乱中,铁木真慷慨、英武的声誉越传越远,渐渐地有其他部族集合到他的帐前,铁木真蒙古乞颜部的可汗。他即汗位以后首先做的事,就是克服旧式联盟那种互不统属、易于分裂的弱点,建立一套有利于汗权的制度,这使他得到了一支精悍的护卫军。 这时铁木真深知凭借此时自己的力量还不是强大王汗的对手,同时也要照顾到仍具有实力的扎木合,避免成为众矢之的。所以他称汗之后,立即派使者报告了自己仍然必须依靠的王汗。 同时派人向扎木合通告了他称汗的情况,尽管扎木合对铁木真称汗一事无可奈何,但是他不甘心就此失败,他暗地蓄积力量,准备讨伐铁木真这位昔日的安答。 而此时发生了岱察儿抢掠拙赤答儿马剌马群的事件,札木合的弟弟岱察儿在斡列该泉的放牧营地居住,成吉思的家臣拙赤答儿马剌在撒阿里川地方驻牧。这成了纠纷的开端,在游牧社会,盗马犯罪常处重罚,烧了草原判处死刑。 盗窃马匹须以九倍偿还,无力偿还者,以其子抵偿,无子的人像宰羊一样斩了他本人。即使答儿马剌追赶掠夺者,将他射杀,夺回马群,也引起战端的充分理由。 亲弟弟被杀,对铁木真早就满怀气愤的札木合,就采取了公开的敌对行动。札木合率领着十三部落,扎答阑部、泰亦赤兀惕、亦乞剌思、兀鲁兀惕、那牙勒、鲁剌思、巴阿邻、豁罗剌思、翁吉剌部、合答斤部、撒勒只兀部、朵儿边部、塔塔儿部等氏族三万兵众向铁木真进军。 铁木真告急,从古列鲁克出发也集中了十三翼三万骑兵会战于答阑巴勒主惕地方,这就是著名的十三翼之战。 铁木真将三万骑兵分为十三部分称为十三翼,所谓的翼就是库里延的汉译是营的意思。这一次会战凶悍的扎木合击败了铁木真,铁木真回避于斡难河的哲别捏地方的峡谷地带。 十三翼之战胜后扎木合未追击铁木真,而在他回师的时候在锅里煮了赤那思氏族族长们的七十个王子,又砍下十三翼之一的指挥官捏儿歹族人察合安豁阿的头颅,拴在马尾巴上拖着回师。 但是扎木合在胜利后显得过于残忍,他命令用七十口大锅烹煮战俘。这种野蛮的暴行激起了同盟者的不满,加上他不善于治军,内部各部落首领不合,不少人反而前去投奔铁木真。铁木真虽然失败了,可是并没有伤元气,他在失败后更加注意收拢民心。 在一次围猎中,他故意将快要到手的野兽驱入泰赤乌部属照烈氏的猎场,让他们多捕获一些。照烈氏首领本来就不满意泰赤乌贵族的欺凌,见铁木真如此仁义,便率领部队投奔了铁木真,没有多长的时间,铁木真的力量又壮大了起来。 !! 364话:孛儿帖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扎木合、王汗当然无法拒绝这样的请求,在帮助兄弟、义子夺回妻子这个高尚理由下,还可以顺便打劫蔑儿乞人的牲畜、财产、子女。这么名利双收的事情,换谁都肯乐意干,有时候以正义的理由进行的并不一定是正义的行为。 蒙古合伙人正式亮相在草原上,他们的任务是要去蔑儿乞人那里要人。出发前,三人开了一次碰头会。 铁木真:“义父,你看这一次我们带多少人去比较合适?” 王汗:“你说呢?” “蔑儿乞人多势众,去少了估计搞不定他们,你看去一万兵如何?” 王汗:“呵呵。” 铁木真苦笑:“如果义父觉得实在为难的话,八千兵也行。” 王汗依旧呵呵。 铁木真面露难色:“五千兵也成,我们可以偷袭。” 王汗哈哈大笑:“这样吧,我和你安答各出两万兵,你那边出多少自己看着办。我别的要求没有,就只有一条,给我拚死的打。” 王汗是对的,如果仅仅是击溃敌人抢回妻子,日后蔑儿乞人不但还会回来骚扰铁木真,也会对克烈部不利。要嘛不打,要打就要打残,这就是街头混混打架的最高境界。 此次出兵,王汗两万兵,扎木合两万兵,铁木真人数不详,估计最多不超过五百兵吧。当时草原生产力低下,人口稀少,四万士兵是一个相当惊人的数字,看来王汗他们把所有的家产都押上了。 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和谁在一起。稻草在草垛里和绑在大闸蟹身上绝对是两个概念,因此借助一个好的平台,就可以成就一番事业。 蔑儿乞人抢亲之后便回到各自部落,毫无防备。铁木真、扎木合、王汗三路联军在肯特山集结后向蔑儿乞部落驻地隐蔽开进。他们选择三个部落中最强大的一个部落,首领脱黑脱阿的部落作为攻击的目标,原因很简单,孛儿帖就在那里。 战斗从打响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结果,联军对蔑儿乞部落发动奇袭后,蔑儿乞营地大乱,除了首领脱黑脱阿带着少部分部众逃往贝加尔湖东岸地区外,剩下的男子全部被杀死,妇孺被分给士兵为奴。 这一仗打下来,蔑儿乞部落被打成了筛子,彻底丧失了争夺的可能,一下子被打到降级区的边缘。铁木真在救回妻子的同时,获得了大量的战利品,大大增强了自己的实力。这其中也包括他的义弟,他在蔑儿乞人营盘中捡到一个五岁小孩,叫屈出,给诃额仑收为养子。 在以后的岁月里,这个习惯被铁木真一直保留下来,他的军队在屠杀敌人部落成人的同时,他却将幸存的小孩交给义母抚养,这些孩子长大都成为了他得力的助手。 孛儿帖被救回九个月后,生下了长子术赤,这为以后蒙古帝国的分裂埋下了伏笔。 相敬如宾,这大概是夫妻之间最理想的状态,就算对方犯了错误也可以无私的包容,铁木真与孛儿帖,大概就是这样令人艳羡的夫妻。孛儿帖是曾经统领一方的大蒙古国的皇后,也是铁木真唯一的一个正妻,从此封号便可看出,孛儿帖是多么的受到铁木真的珍视。 从两人相识,铁木真与孛儿帖的故事有许多,铁木真与孛儿帖如愿以偿的喜结连理,还沉浸在两个人新婚的喜悦之中时,厄运却轻轻踏着脚步缓缓的靠近他们。在那个时候的蒙古,草原人民抢夺别人的妻子是一件很普遍的事情,铁木真的宿敌蔑儿乞为报复他,决定报仇雪恨,而在这场争夺中,铁木真为保护自己的家族而狠心抛弃了孛儿帖,导致孛儿帖被蔑儿乞带走并遭到了强抱。 但铁木真怎么能咽下这口气,他集结了一众人前去打击蔑儿乞的部落,最终经过不懈努力在孛儿帖离开了他九个月之后将她夺回。虽然生下了一名身份不详的孩子,但是铁木真不计前嫌与她重修旧好,并一直心怀愧疚。 孛儿帖绝不是一个世俗的女人,她在铁木真一无所有的时候嫁给了他,并且深爱着他。即使在后来蒙古国壮大后铁木真贪恋美色,孛儿帖也与宫廷乐师有过一段不光彩的秘事,但是铁木真与孛儿帖这对夫妻,仍旧被世人所铭记。 叱咤风云的一代帝王成吉思汗,一生有着太多的光荣事迹,他终结了一个腐朽没落的时代,并带领他的子民,开创了一个新的时代。这个属于蒙古族的灿烂时代的来临,其实并不只有铁木真一个人的功劳,那个站在他身后的孛儿帖王后,也是功不可没,孛儿帖是铁木真这一生最爱的女人。 他们是令人称羡的神仙眷侣,即使身在皇宫内院,也拥有着圆满的家庭。在他们的一生里,共孕育了九个孩子,有四个儿子和五个女儿。他们的儿子分别是术赤、察合台、窝阔台和拖雷。其中术赤是铁木真的大儿子,在帝国担任极其重要的将领职务。 在某些传说里,孛儿帖被掳走被救回后就已经有身孕,后来就生下术赤,而碰巧的是,术赤这个名字恰好是客人的意思,所以据此推断,术赤很有可能是蔑儿乞族人的孩子。 而铁木真的二儿子察合台,是察合台汗国的建立者,也是战功赫赫的一代枭雄,三儿子窝阔台是后来元朝的太宗皇帝,四儿子拖雷是睿宗皇帝;他们的五个女儿分别是豁真别乞、扯扯亦坚、阿剌合别乞、秃满伦、阿儿答鲁黑。 英雄与美人,似乎本该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千古历史中可以探究到的美人配英雄的故事数不胜数,孛儿帖她有着怎样的魔力是一代天之骄子铁木真为她倾倒呢? 铁木真的妻室究竟有多少人?无论妾室究竟有四十还是五十人,正室却永远只有那么独一无二的一个,那就是孛儿帖。银白色对于蒙古人来说象征着平安吉祥,孛儿帖的意思,也正是银白色,也许就是这个名字为孛儿帖自己,也为蒙古国带来了好运。 在她十八岁的时候,终于如愿以偿的嫁给了铁木真。虽然当时的铁木真没有很好的家境也没有高级的官位,但是孛儿帖并不在意这些,她只是一心一意的爱着铁木真。 人的一生并不会一帆风顺,在孛儿帖刚刚嫁做人妇不久,她就被铁木真的敌人蔑儿乞部落的首领给抢夺了过去,并遭遇了凌辱。但是凭借着坚强的意志力与坚持下去的信念,她终于历经波折回到了成吉思汗的身边。回去之后孛儿帖还生下了一名父亲身份不明的孩子,然而成吉思汗却不计前嫌,与她和好如初,这是所有孛儿帖的故事中,最令人称道的佳话。 许多成名之路往往都是从跑龙套开始,铁木真也不例外。这次对蔑儿乞人的战役,他作为配角完成了在战争舞台上的第一次亮相,从此战神之星在草原冉冉升起。 在义父王汗和安答扎木合的帮助之下,透过对蔑儿乞人的战争,铁木真夺回了妻子,获得了大量的补给,迅速的改变了创业初期物资匮乏的窘境。 除此之外,铁木真还有一个更重要的收获,声望。透过这一仗,他给自己做了一个响亮的广告:“我铁木真,英雄也速该首领的后人又重新崛起在草原之上。” 这些为铁木真日后事业的腾飞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同时也为他和扎木合之间的决裂埋下隐患。打完仗后,扎木合和铁木真并没有分开,而是结伴扎营,在这期间,他们举行隆重的重新结拜仪式,互相赠送金腰带、宝马。 就像所有的新婚一样,蜜月总是甜蜜的。扎木合和铁木真结拜后,一起游猎、宴饮,晚上共被而眠,浓浓的基情扑面而来,亲如一人。和所有的婚姻一样,蜜月期是有保质期的,蜜月过后日常生活矛盾就会随之而来,结拜兄弟也不例外。 在一起结伴游牧生活一年多后,铁木真选择了单飞,导致铁木真离开的直接原因,是扎木合的一句话。一次两人在外骑马的时候,扎木合说:“如果挨着山坡扎营,放马的得到便利。如果在河边扎营,牧羊的人得到方便。” 铁木真听不明白,没有贸然发表意见,外事不决问妻子,这个良好习惯一直被铁木真保持多年,聪明的孛儿帖听出了弦外之音。她说:“大家都说扎木合喜新厌旧,他说这话是对我们厌倦了,继续再一起恐怕会给我们带来危险。现在分开还是好朋友,不要等到将来失和。” 铁木真认同了妻子的话,于是连夜拔营,带着部众悄然离开。从日后两人发展的轨迹看,没有扎木合的这句话,两人也会分开,毕竟一山容不得二虎,更何况两人都是事业心很强的男人。从此铁木真告别安答,开始独立自主的创业历程。 忽必来、速不台加上之前已经归附的博尔术、者勒篾,这些日后蒙古国赫赫威名的战将就像东归入海的河流一样源源不断的汇集到铁木真的帐下。 来的人中不光有能打的,还有能忽悠的。豁儿赤这个从萨满也不甘寂寞,从扎木合那边跳槽到铁木真这边,他对铁木真说长生天托梦给他,说铁木真最终将成为草原上的国王。说完后还大言不惭的开条件,如果美梦成真,铁木真要给他统率万人,再选三十个美女给他。 铁木真的重新开始,讨个这么大彩头自然开心,于是一口答应,不过蒙古统一后铁木真还真兑现了自己的诺言。 !! 365话:蒙古大汗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最重量级的礼物,莫过于四位有着汗王血统的蒙古亲王带着他们的部众前来归附。他们是答里台、忽察儿、撒察别乞、阿勒坛。 他们的到来,意味着铁木真得到了当时主流社会的认可,这给刚刚起步的铁木真带来了巨大的帮助。答里台等四位蒙古亲王带着部众归附铁木真后,哥几个私下合计就决定推举铁木真为蒙古部落的大汗。 他们对铁木真发誓说:“我们决定立你为汗,打仗的时候,我们做前锋,抢来的美女、财宝,我们献给你;狩猎的时候,我们猎得野兽给你。如果我们违背你的号令,请夺取我们的妻儿和财产,把我们丢在荒无人烟的地方。” 蒙古部落曾经是有大汗的统一部落,最后一位汗王是忽图剌汗,他死后把位置传给侄子也速该,也速该未来得及称汗便被毒死,从此蒙古部落陷入分裂。现在包括忽图剌汗的儿子阿勒坛在内的蒙古贵族放弃汗位的继承权,转而推举铁木真,这使得铁木真称汗更加具有合法性。铁木真成为蒙古部落的汗王,铁木真开始了他的成吉思汗的霸业。 铁木真从内政和外交着手,开始小心翼翼的治理自己的部落。内政上,在各部之上建立自己的武装力量箭筒士,即绝对效忠自己的贴身卫队。按照个人特长对内部人员进行分工,制造兵器、饲养牲畜、烧火做饭等等均有专人负责。 铁木真的这些举措,使得他的部落更加规范和具有纪律性,比起其他部落,更加具有效率,具备了国家的雏形。 在外交上,铁木真第一时间向外界宣告自己成为大汗的消息,听到这个消息后,各部反应不一。有祝贺的,克烈部的王汗,他得知铁木真成为蒙古的大汗后非常高兴。也有骂娘的,如铁木真的那些敌对部落。 也有既不赞也不骂的,如扎木合,他的目标也是成为蒙古的大汗,这也是当初和铁木真分开的根本原因。扎木合的力量远胜于铁木真,但是他祖上是蒙古部落的平民,没有铁木真黄金家族的血统,也没有蒙古亲王的支持,所以一直没有称汗。现在看到了汗位被铁木真抢了,牙根恨得痒痒的,但没法子公开发作。 彷佛上天知道了扎木合的心思,没过多久,扎木合就等来了一个将铁木真置于死地的机会。 铁木真称汗后,扎木合的幼弟岱察儿带着一帮人去铁木真所属的一个部落营地去偷马,部落首领弟弟亲自去偷马,可见当时大家多穷,可是偷马毕竟不同于偷菜,是有风险的,更何况去蒙古部落偷马。主人拙赤发现后,就是直接弯弓搭箭朝他们射去,岱察儿应声落马。 扎木合看着弟弟冰冷的尸体,扎木合和铁木真的关系由中立改为敌对。扎木合召集了十三部人马,共计三万人,准备一举踏平铁木真部,将这个新生的大汗扼杀在摇篮里。 面对来势汹汹的扎木合联军,铁木真不敢怠慢,赶紧点集人马准备迎战。铁木真也准备了十三部人马,义母诃额仑一部,自己的卫队箭筒士一部,三至十一部为蒙古亲王的部落,十二、十三部为旁支蒙古部落,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十三翼之战。 双方在克鲁连河下游答兰巴勒主惕遭遇,同样是十三部对十三部,草原打仗到底是谁比较强?战斗一开始,扎木合的联军立即发动猛攻。箭如飞蝗蔽日,马如流星飞驰,各部人马嚎叫着杀向铁木真联军。 交战后不久铁木真联军便难以支撑,被杀的大败,人马纷纷四下逃散,一直狂奔到斡难河方面才停住脚步。原本势均力敌的双方为何会有如此出人意料的结局?答案是士气,士气这玩意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对打仗却是非常的重要。 扎木合这边召集的十三部人马都是铁木真的死敌,如塔塔尔人,这些都是打铁木真不用动员的主,所以上来就玩命。铁木真这边为主的是他的那些家族的部队,这些人跟着铁木真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一起抢钱、抢粮、抢女人,根本没有什么崇高理想,所以不会为了铁木真真的去拼命。 铁木真的第一次作战即尝败绩,而且是惨败,一切似乎预示着今后他将继续失败的人生历程。幸运的是他的噩运到此为止了,因为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也将是最后一次败仗了。 就在铁木真部队兵败如山倒的时候,扎木合却没有让部队乘胜追击,而是做了一个奇怪的决定。扎木合命令部队停下来,就地架起锅来煮肉,不是举行露天烧烤庆祝胜利,而是煮人肉。他下令将此战所有俘虏统统投进锅里煮熟,整整煮了七十锅的人肉。 扎木合透过这样残暴的行为告诉他的部下和对手:“你们看着,这就是背叛我、反对我的下场。”他以为这样今后就不会再有人敢与他为敌了。 “真正的勇敢,不是杀戮,而是宽容。”扎木合不知道,除了暴力之外,还有一种东西叫做道义,古往今来往往拥有道义的人比拥有暴力的人更能笑到最后。 扎木合的暴行不仅为自己拉开了失败的序幕,也为铁木真做了一个大大的宣传。铁木真在十三翼之战战败之后,率领部众退到了斡难河,他清点了人马,发现虽然在场面上输的很难看,但实力上并未受到太大的损失,他的这些宗族们打仗虽然不太行,但是跑路的功夫还是一流的,把这些部众差不多都带了回来。 扎木合透过煮肉来警告对手和恐吓属下,达到稳固自己根基的目的。铁木真一样,也是透过煮肉来笼络人心,不过他煮的不是人肉,而是猎物的肉。 有一次铁木真和部下在外面狩猎,恰巧泰亦赤乌部落里的照烈部也在打猎。看到仇人部落这么少的人居然也敢来自己地盘上撒野,铁木真部下操起家伙围了上去,准备灭了他们。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就在照烈部的命运即将定格的时候,铁木真策马上前。照烈部人一看,心里凉凉的。心想:当年咱们首领塔儿忽台差点把铁木真给杀了,今天咱们落到他手里还有活路吗? 出人意料的是,铁木真并没有下令动手,而是亲切的和对方聊起了家常。 铁木真:“你们这是干什么来的啊?” 照烈部:“回大汗,我们是因为没吃的,才迫不得已到你的地界上来打猎的,冒犯了大汗,还望大汗恕罪。你看我们也没打到多少猎物,要不都给你们吧。” “看样子你们出来没带帐篷吧?” “回大汗,是没带帐篷,我们原本也没打算多停留,就在草地睡一晚,打够了猎物就走。” “要不然你们晚上就睡我们帐篷吧,明天我们一起打猎。” “这……” “就这么说定了。” 就这样铁木真邀请他们到自己的营地宿营,晚上大锅煮肉、大碗喝酒的招待他们。第二天一起围猎的时候,铁木真他们故意把猎物往照烈部那边驱赶,让对方尽可能的获取猎物,照烈人满载而归。感动之余,照烈人决定全体脱离泰亦赤乌部落,归附于铁木真。 和扎木合的凶残相反,铁木真用他的坦诚和宽厚,为自己做了一则最好的宣传,因此慕名前来加盟的人络绎不绝。这里面既有中立的部落的,也有脱离敌对阵营前来投奔的。 花若盛开,清风自来,最让铁木真感慨的是蒙力克老人带着他的七个儿子来投奔自己。当年也速该在临终前,将家族托付给蒙力克照顾,蒙力克满含泪水的接受了这个托孤重任,然后和众人一起在也速该去世后离开,留下无依无靠的家族。 如今铁木真让这一个家族兴旺起来,蒙力克又来投奔。这种势利的人换谁估计都不想见,但是铁木真就是不同于常人,他见蒙力克来,非常高兴,设宴欢迎。就这样,在打了败仗后,铁木真的力量不但没有削弱,反而日渐壮大了起来。 面对日益壮大的部落,铁木真非常高兴。但是也有烦心事,和许多家族一样,铁木真遇到了管理上的难题。铁木真的这些家族们,仗着自己的贵族身份,经常违背法令,甚至有时候还当面给铁木真难堪。 一次打了胜仗,铁木真在帐中设宴庆祝,失乞儿在斟酒的时候,弄错了顺序,先给主儿乞部落首领撒察别乞的小妈也别该斟了酒,这下子撒察别乞的亲妈忽儿真不干了,上去给失乞儿一个大嘴巴,然后就开始撒野泼辣,对也别该破口大骂,不是一家人,真的不进一家门,也别该也不甘示弱,俩人就互相对骂。 这下轮到失乞儿不干了,就向铁木真哭诉,意思无非就是自己做为侍奉过也速该首领的老臣,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也有疲劳,她凭什么说打就打,说骂就骂。 “大汗你要替我做主啊!” 好好的一个宴会就这样被搅野了,铁木真看着这些哭闹的婶婶也不知道怎么办。可有人还嫌不够热闹,一个下人竟然趁着宴会下手偷铁木真的马具,大汗的东西都有人惦记,可见真不把大汗放眼里,被铁木真的义弟别勒古台发现后狠狠的抽了鞭子。 这个小偷的主人是主儿乞部落另一个首领不里孛阔,听说这事后,不里孛阔很生气,不是怪下人偷东西,而是怪别勒古台打狗不看主人。找到别勒古台后,二话不说,拔刀就砍,别勒古台躲闪不及被砍中肩膀,鲜血直流。别勒古台为顾全大局,也没吱声,包扎之后就当没事一样。 这些蒙古贵族压根就没把铁木真当作领导来看,在他们心里铁木真只不过是一个松散联盟的盟主而已。 !! 366话:王汗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这些蒙古贵族压根就没把铁木真当作领导来看,在他们心里铁木真只不过是一个松散联盟的盟主而已。真的是不把村长当作干部,更何况铁木真不是村长,是蒙古部落的可汗。 “我好心喊你们吃饭,你们却来砸我的场子。”这下子铁木真发火了,对于这种有组织无纪律的行为,铁木真感到无比的愤怒。他顺手拿起搅奶的杆子,朝着不里孛阔劈头盖脸地打去,打的不里孛阔鼻青脸肿,哀嚎求饶才停止。然后又下令把闹事的两个婶婶给关了两天才作罢。 虽然事情最后得到了平息,但足以影响主儿乞部落和铁木真之间的关系,为他们日后发生冲突埋下了隐患。透过这件事发现,在蒙古部落的内部铁木真的绝对的权威还没有树立,他的统治还不算是真正的稳固。 正当铁木真为部落管理的事焦头烂额的时候,他的好基友扎木合不甘寂寞也来凑凑热闹。扎木合上次打败铁木真后,竟然在好长一段时间内把铁木真给忘了。也许扎木合在想:“铁木真的仇家那么多,估计轮不到我出手,他就被别人收拾了,还是让他自生自灭吧。” 再后来,扎木合不但没有等来铁木真灭亡的消息,反而听说他小日子过的还不错。更让他不能容忍的是,居然还有自己部落的人偷偷去投奔他。扎木合是那种只要你过的比我好,我就随时受不了的人。况且以他的性格,他是绝对不能容忍部下的背叛行为,更何况是背叛自己去投奔铁木真。于是扎木合再次召集各部落,组织人马讨伐铁木真。 铁木真吸取上次打败仗的教训,决定改变战术,他找来手下第一大将博尔术,征求他的意见。博尔术客观的分析了敌我形势,指出敌人远道而来,急于求战:“我们应当避其锋芒,坚壁清野,等到敌人士气低落时再与他决战,一定能胜。” 博尔术的分析完全符合铁木真的想法,铁木真也知道自己部下的这些蒙古贵族的战斗力,战场上指望他们真刀真枪的拼命是不可能的。而一旦对方败走,趁火打劫则是他们的强项。 后来的战役的过程完全按照博尔术的计谋进行,扎木合联军卯足了全劲,准备像上次一样痛快厮杀一番后获得胜利。但是他们很快就发现不对劲,因为根本找不到铁木真军队的影子。找不到,就继续找呗,可是问题是草原太大,又没有空中侦察,上哪里找去? 扎木合联军在抓狂之余,又发现了一个让人头疼的问题,所带的食物很快吃完了。因为指望速战速决,他们根本就没有带足支撑长期作战的粮食。 好在有大自然的慷慨馈赠,草原上提供了丰富鲜美的食材。行军打仗是辛苦的,鹿、野兔、狼这些肥美的野生动物,经过火烤或者是水煮,能够最大程度的保持味道的鲜美。再加上秘制的草原酱料,充分的挑逗着人们的味蕾,为忙碌一天的人们提供充足的蛋白质和碳水化合物。 扎木合联军纷纷加入了猎取食材的行列,一时间草原上充满了收获的喜悦。打破这个美好画面的是铁木真的军队,铁木真在远处冷冷的看着因四下追逐猎物而乱成一团扎木合联军,现在他决定不再让他们继续享受舌尖上的草原。 一声令下,伏兵四起,刚刚还在追逐猎物的士兵,瞬间变成了别人追杀的猎物。乱了阵形的扎木合联军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很快就溃不成军。一仗下来,扎木合部队死伤无数,元气大伤,从此再也不敢轻易来进攻铁木真。 失败是成功之母,如果认真对待失败,从中吸取教训。那么来说,失败就是亲妈妈,她会让你获得成功;如果不把失败当回事,继续扩大,那失败就是后妈,会让你继续品尝失败的苦果。 铁木真显然是前者,他认真吸取十三翼之战战败的教训,审时度势,改变策略,取得了一场大胜。从此他在草原上站稳了脚跟,成为任何人不敢轻视的力量。 铁木真两次和扎木合火并的时候,义父王汗到哪里去了?他为什么不出兵相助呢?铁木真不知道,就在自己和扎木合拼命时,王汗这时正在西北地区进行着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原来是王汗的一个弟弟额儿客合剌勾结乃蛮人发动政变,夺取了汗位,王汗败走,流浪在西北。周围的几个国家,西辽、畏吾儿回鹘、西夏都不想见他。和许多徒步的驴友一样,此刻的王汗过得十分的艰苦,只能靠喝羊奶、骆驼血为生,走投无路之下,前来投奔铁木真。 王汗的到来让铁木真又喜又忧,喜的是王汗在危难之际来投奔自己,终于给自己报答恩情的机会。忧的是该怎样帮王汗收拢部众,重新登上克烈部落的汗位呢? 铁木真热情的款待了王汗,用自己的部落的一些物质接济王汗。使得王汗和他的族人有地方落脚,并且让他们在自己的草原上放牧,帮助他们渡过眼前的难关。 铁木真真心的想帮助义父东山再起,可是问题是,地主家也没有多余的粮食啊。铁木真自己的事业刚刚起步,有许多人跟着他要饭吃,加上那时草原生产力十分落后,大家手头都不宽裕。所以铁木真想要靠自己一己之力帮助义父重登汗位,显得有点心有余而力不足。 于是抢劫这个能够短期内迅速让人脱贫致富的老法子再次涌上铁木真的心头。问题是抢谁好呢?周边的邻居好像都不太好惹,想必去找他们借点东西估计都不会轻松的。权衡再三,铁木真把目光投在了西边邻居蔑儿乞人身上。 铁木真认为,蔑儿乞人是周围邻居中实力最弱,不仅有把握取胜,而且能够获得足够的物资,不仅要拿三分,而且要尽可能的多拿。蔑儿乞人上次经过铁木真、王汗、扎木合三路联军致命的打击后,元气大伤,基本上退出了草原争霸的行列,一心一意的在贝加尔湖畔修养生息。 蔑儿乞人:“拜托,我们已经不问江湖是非好多年,你们为什么还要来打我们?” 铁木真:“打你们需要理由吗?” “不需要吗?” “需要吗?” “……” 就这样,可怜的蔑儿乞人再次被铁木真和王汗的联军洗劫,此战缴获大量的牲畜、人口等战利品,铁木真部一概不取全部送给了王汗。 此外铁木真还找来了王汗的另一个弟弟札合敢不,他效忠于王汗,在逃跑过程中和王汗失散。加上不断归附克烈旧部,王汗恢复了实力,于是和铁木真合力将政变的额儿客合剌驱逐,第三次登上克烈部的大汗位置。 王汗登上汗位后,做了一件非常不厚道的事情,就是他再次出兵攻打蔑儿乞部落,无情的洗劫了他们,真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抢的。此战杀死了蔑儿乞首领脱黑脱阿的儿子,俘获了他的两个女儿,脱黑脱阿本人率部分部众逃脱,可怜的蔑儿乞人彻底沦为弱肉强食的角色。 说王汗不厚道,不是因为他欺负已经非常落魄的蔑儿乞人,因为这就是当时草原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而是王汗获胜后,自己独吞了战利品,并没有分一点给铁木真,由此可见王汗是个没有远见之人,这件事情也成为日后铁木真和王汗闹翻的原因之一。 铁木真帮助王汗恢复汗位后,又有一个机会摆在了铁木真的面前,抓住了这个机会,铁木真及蒙古部落就能报得对塔塔尔人的血海深仇。塔塔尔人又称为鞑靼人,世代居住在克鲁涟河兴安岭之间的草原上,这里水草丰美,是天然的放牧之地。虽然塔塔尔人十分的好战,但由于和蒙古人同种,两大部落之间倒也相安无事。 十二世纪初期,黑龙江流域的女真人兴起。虽然同属北方少数民族,女真和契丹、蒙古这些游牧民族不一样,他们属于森林中的民族,以采集渔猎为生,在生产力上更为落后。后来他们在首领完颜阿骨打的率领之下,建立了大金国,他们摧枯拉朽般的摧毁了称霸北方草原的契丹族建立的大辽政权。 女真人携着平辽的余威,马不停蹄,继续南下,随后攻破宋朝都城汴京,俘虏了宋朝徽钦二帝,灭亡了北宋。后来又将在杭州重建的南宋打的心惊胆战俯首称臣,一时间风光无限,似乎无人能敌。 但在他们龙兴之地的北方,金国却遇到了新兴的蒙古部落强劲挑战。当时蒙古部的大汗是合不勒汗在位,他敢于挑战大金国的权威,杀掉金国的使者,将金国派来征讨的大军打的打败。这时的金国属于开国的全盛时期,兵多将广,士气高昂,但是在草原上却无法战胜蒙古人。 不得已,金国人只好坐下来和蒙古人议和,和谈的结果是将大兴安岭以西的二十七处堡寨割让给蒙古人,全线退守到大兴安岭。册封蒙古部大汗,每年还要赏赐大量的牛羊给蒙古人。 在议和的同时,金国人也没闲着,不停的在暗地里挑唆周边的塔塔尔、蔑儿乞这些部落与蒙古部的仇恨。皇天不负有心人,在金国持之以恒的挑唆下,终于等来塔塔尔人和蒙古人翻脸的机会。 !! 367话:击败塔塔尔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合不勒汗去世后,汗位传给了弟弟俺巴孩汗,俺巴孩汗在位期间,合不勒汗的小舅子生了病,得找人来医治。那时草原十分的落后,根本没有医生这个职业,于是救死扶伤的重担就落到了萨满巫师的肩上。 他们非常的重视,找来塔塔尔部落的萨满,给合不勒汗的小舅子治病。萨满来后不敢怠慢,一本正经的念咒祷告,忙得不乐亦乎,一套流程下来,也未必能挽救病人的生命。 面对这种情形,蒙古部落人直接把萨满给杀了。这下塔塔尔人发怒了,萨满是一个部落和长生天沟通的人物,相当于精神领袖的地位,蒙古人说杀就杀了,塔塔尔人的愤怒可想而知。 两部落的人为此大打出手,一个病人引发血案和一个萨满引起的战争。金国人暗地里没少给塔塔尔人出力,但是就是没法打败蒙古人,既然硬的不行,那就来阴的。 塔塔尔人:“我们也别打了,和谈吧。” 蒙古人:“怎么谈?” 塔塔尔人:“俺巴孩汗家有个闺女,正巧我们首领家有个儿子,年龄相仿,不如两家结亲吧,这样今后都是一家人就不会再打了。” “这个主意不错,就这么说定了。” 当时草原民风淳朴,肚子里没那么多花花肠子,认为分胜负就应该在战场上。既然说和亲,那就不打了,不会想到背后有什么阴谋。蒙古人还是蒙古人,但是塔塔尔人已经不是当年的塔塔尔人了,他们的背后是入主中原多年的金国人,估计没少给塔塔尔人灌输什么三十六计之类的东西。 按照当时蒙古人的风俗,嫁女儿要老爸亲自护送到对方营地,就这样俺巴孩汗一行毫无悬念的落入塔塔尔人的手中。塔塔尔人没有处死俺巴孩汗,而是将他送给了金国,金国人残忍的将俺巴孩汗钉死在木驴上,和俺巴孩汗一起被处死的还有合不勒汗的长子。 和许多英雄一样,俺巴孩汗在临刑前表现表现的十分英勇,他怒视在场的金国的皇帝和大臣们,怒吼说:“我要是在战场上打败了被你们抓住,你们怎么处死我都认了。我好心好意地送女儿到塔塔尔人部落,你们如此卑鄙、龌龊的将我抓住,你们塔塔尔人不配做草原人,我死不瞑目。” 然后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远处的随从们高喊:“你们回去告诉我的族人,就算是十指磨伤,五指磨光,你们也要给我报此血海深仇。” 从此蒙古部落和塔塔尔部落势同水火,不共戴天。再加上后来也速该也被塔塔尔人毒死,可以说铁木真的身上背负了国仇家恨,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现在机会来了,金国和塔塔尔人闹掰了,他们再次祭起以夷制夷的策略,要求克烈部落、蒙古部落出兵相助,共同攻打塔塔尔人。 复仇在草原上是件非常神圣的事情,铁木真对金国的仇恨丝毫不亚于对塔塔尔人的仇恨。由于自己目前实力还不足以和金国抗衡,所以铁木真选择了隐忍,他答应了金国的请求,决定出兵先消灭世仇塔塔尔人。 面对强大的塔塔尔人,铁木真不敢轻视,他传令集结本部的所有的人马,动员全部的力量来对付他们。为了保险起见,他还邀请克烈部王汗一起参加对塔塔尔人的战争。王汗的祖父是被塔塔尔用残忍的方法处死的,所以王汗非常愉快的答应了这个邀请。他只用了三天,就集结好军队前来和铁木真汇合。 就在两家准备出兵的时候,铁木真这边出状况了。到了约定的集合的时间,铁木真发现主儿乞部落没有来。就这样联军就在约定地点等待,一直等了六天,都不见主儿乞部落的影子。 为什么主儿乞部没出现呢?原因很简单,主儿乞部落放铁木真鸽子了。上次宴会事件后,撒察别乞对铁木真一直怀恨在心,但也没有好的机会报复他,现在机会来了。 “你要我打仗,我偏不去。”这算是什么报复? 于是在缺少主儿乞部落的情况下,铁木真和王汗联军向塔塔尔人的地盘开进。塔塔尔人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居然把一直抱大腿的大金国给得罪了,而且似乎得罪的还不轻。金国派丞相完颜襄亲率大军前来讨伐,大有不铲除塔塔尔人誓不甘休的意思。 老鼠在嘲笑猫的时候,脚下一定有个洞,塔塔尔人也不例外。千百年来草原游牧民族对付强敌,特别是对付中原来犯的强敌的战术非常简单,归纳下来也就十六个字:“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当年合不勒汗打败强大的金国军队靠的就是这十六字战术,铁木真战胜扎木合联军也是如此。都是草原上混的,想必塔塔尔人也深谙此道,这也成了他们敢和大金国叫板的本钱。 战争开始后,一切都是按照塔塔尔人的设想展开,金国军队由南边发起进攻,塔塔尔人避其锋芒,从容的组织后退,耐心的寻找战机。辽阔的草原,为塔塔尔人提供了足够的纵深来与金军周旋。 很快塔塔尔人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们无法继续后退了。因为在他们后撤的路上多了一道墙,一道由无数骑兵组成的人墙,而且这道墙似乎不太友好,有无数双眼睛在愤怒盯着他们。塔塔尔人本想优雅的转身,不料却是华丽的撞墙。 至此战争彻底失去悬念,前有金国追兵,后有蒙古克烈联军的堵截,塔塔尔人被生生的包了饺子。经过此一战,塔塔尔人遭受到重创,包括首领蔑古真在内的大部分人战死,剩余部众四下逃亡。继篾儿乞部落之后,塔塔尔部落第二个退出草原争霸的部落。 塔塔尔之战对铁木真的意义?报了蒙古族的血海深仇,使他在蒙古人心目中的地位得到进一步提高;获得金国的册封,一个类似于招讨使的三品空头小官,使他在今后对其他各部作战的时候拥有道义上的优势;消灭了身边的劲敌,为日后西进作战解除后顾之忧;获取了大量的战利品,充实壮大了自己的力量。 除此处外,铁木真还有一个收获。就是在塔塔尔人的营地上发现了一个小孩,这个小孩长得十分可爱,于是将他交给义母诃额仑收养。这个小孩叫失吉忽秃忽,是未来蒙古帝国的大断事官。在此之前,铁木真先后在篾儿乞部落收养了屈出,在泰亦赤乌营地收养了阔阔出,失吉忽秃忽是他的收养的第三个弟弟。 和铁木真一样,克烈部的首领脱里汗,也受到了金国的册封,不过级别要高的多,他被册封为王,这也是王汗这个名字的由来。 就在铁木真前方告捷的时候,后方却传来告急的消息。游牧民族在外出打仗时,会把部落里妇女儿童老人以及牛羊马匹等安置在远离战场的老营里,这样做是防止敌人来偷袭,防止其他部落趁机来打劫。 对塔塔尔作战前铁木真也做了这样的安排,把老营迁移到更加隐蔽的地方,就当他以为万无一失的时候,传来了老营被偷袭的消息。偷袭铁木真老营的不是别人,正是主儿乞部落的撒察别乞,他在拒绝为铁木真出征后也没闲着,狠狠的在背后摆了铁木真一道。 事实证明,堡垒往往最容易从内部攻破。撒察别乞是怎么样狠狠报复铁木真的,首先派兵抢劫了老营,然后又杀了十个人,然后把老营里许多人的衣服脱光,然后……然后就没有了,是不是有点莫名其妙? 真的很难猜测撒察别乞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如果真的要与铁木真决裂,那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彻底把他的老营给毁了,然后投奔他人或逃走。既然做了,杀十个人和全部杀光的效果一样,都会激怒铁木真的。 铁木真得知老营被袭后,急率主力回援,在客鲁涟河地区一个叫朵罗安孛答兀地方,与主儿乞部落遭遇并击败他们。首领撒察别乞和泰出逃跑,后被铁木真派出的追兵抓获。 撒察别乞先是纵容家人宴席闹事,后来不听调遣拒绝出兵,最后竟然率兵叛乱。这样的举动是铁木真所不能容忍的,于是撒察别乞和泰出被铁木真亲手处死,主儿乞部落也变成了铁木真的直属。 兼并主儿乞部落使铁木真得到了日后帐下头号名将木华黎,同时也收养了自己的第四个弟弟孛罗兀勒,他还有一个更加熟悉的名字博尔忽。 !! 368话:草原上的美女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在收拾了撒察别乞之后,铁木真腾出手来清理另一名和自己做对的族兄,就是曾经用刀砍伤别勒古台肩膀的不里孛阔。由于不里孛阔并未参加撒察别乞他们的叛乱行为,铁木真也不好公然将他处置。明的不行,就来暗的吧。 在一次宴会上,铁木真让不里孛阔和别勒古台摔跤给大家助兴。不里孛阔有一国不及之力,号称是蒙古头号勇士,别勒古台也是草原上出名的勇士,一般情况想要打败不里孛阔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是特殊情况下就难说了。 由于是摔跤助兴,加上铁木真又在场,不里孛阔并未使出全力,别勒古台很快就将他摔倒在地,双膝跪在不里孛阔的后背上,制服了对手。通常这时候裁判会喊停,然后双方起身互相向观众致意下场,奇怪的是裁判并没有喊停,不但没喊,还给别勒古台使了暗号,别勒古台心领神会,使劲全力勒不里孛阔的脖子。 使出了关节技外加绞杀技,是分明是要取人的性命。不里孛阔这时才明白过来,他遇到黑哨了,但是他明白的太晚了,就这样假摔跤和黑哨结束了草原一代勇士的性命,这个黑哨正是铁木真本人。 透过对主儿乞部落的打击,强化了铁木真在部落内的权威,他的权力更加的巩固。加上又一些新的部落前来投奔,使他的力量进一步壮大,成为草原任何一方都忌惮的一支势力。 现在的铁木真可说是财大气粗、兵强马壮,他不再是当初那个任人欺凌,在夹缝中艰难求生的铁木真了,现在的他已经有资格想做点别的事情了。 随着自己力量的不断强大,铁木真开始向杀害父祖的敌人寻仇。击败主儿乞部落,杀它的首领,部将木华黎父子投诚。后来木华黎成为铁木真的第一名将,封太师国王,让他独当一面地经略中原。 夜晚,当那个女人被押入军帐,铁木真只见她衣衫不整,头发蓬松而零乱,胆战心惊地跪在地上。铁木真厉声地问道:“妳的父亲害死了我们那么多人,就是把他碎尸万段?也不足以赔偿我军将士的生命。妳既然是他的女儿,也应该斩首示众!” 那个女人听了,惊恐万状,浑身颤抖不已,勉强说出了饶命两个字。谁知道她才一开口,那种天生的美妙声音,就像富有磁性和魔力,送入铁木真的耳中,令他的身体像触电一样,麻遍了全身。 铁木真顿时对她产生了怜爱之心,不禁触动了情思,就对她说道:“妳想让我饶命吗?妳暂且抬起头来,让我好好看看。” 那个女人听了,慢慢地抬起头来,让铁木真细细地观赏。只见她满面愁云,眉头紧锁,双眼含泪,好像是带雨的海棠,又像是春风中摇摆不定的杨柳,袅袅婷婷,楚楚动人。 铁木真不禁暗道:“像她这样俊俏的脸庞,恐怕连我家中的妻子,也不及她这么美丽迷人。” 随即就对她说道:“要我饶妳的命并不难,除非你愿意给我做小妾。” 那女子说:“如果你能够免除对我的惩罚,我愿意听从你的安排。” 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并非这女子厚颜无耻,实在是处境所逼,出于无奈。铁木真听了大喜:“这样很好,妳马上就到军帐后面梳洗去吧。” 话音刚落,便有几个婢女,出来搀扶着这名美女进了后帐。铁木真这时才命令别勒古台退出去,又将军营中应该办理的各项事务,向各位将领作了安排,然后才到军营帐篷内休息。刚进入军帐,那位美女已经前来迎接铁木真,铁木真携着她的玉手,他反复观赏着抚摸着,轻轻地握在手里,舍不得放下。 铁木真觉得这位美女,面庞俏丽,秀发浓密,像轻柔的瀑布披拂在肩上,草原上的美女,略施淡妆,透露出草原上人独有的原始气息,清新自然,像一幅画,像一首诗,更像一曲回荡在茫茫草原的牧歌。 铁木真沉醉在成功里,沉醉在幸福中,他柔情地问美女道:“妳叫什么名字?” 美女低声地回答:“我的名字叫做也速干。” 铁木真赞美道:“好一个也速干,一个蒙古草原的大美女。” 那位美女羞涩地低着头,春笋般的手指,慢慢地抚摸着,修女般的娇羞,春花一样的容颜,纵使是高明的画师也难以描绘。铁木真和她并排坐着,对她说:“妳的父亲泄露了军事机密,实在是罪大恶极,他的死也是罪有应得,妳会因为这件事埋怨我吗?” 铁木真这时不是在军营中处理军务,而是在营账里安慰心爱的美女,说话语气委婉而轻柔。也速干回答:“事情已经过去了,就不必再提了。” 铁木真笑着对她说:“妳如果当了我的小妾,那样就委屈了妳这个大美人,我今天晚上就任命妳为我的夫人。” 也速干听了,连忙跪在地上,向铁木真表示真诚的感谢。也速干对铁木真的任命毫不推辞,这种美好的姻缘也的确难得,任何人遇上这种机缘,都可能不会放弃。 铁木真和她开怀畅饮,庆祝战争的胜利,祝愿美好的姻缘,说不完的情话,表不尽的柔情,从傍晚开始,一直喝到一轮明月升上了天空,草原的夜晚,空阔无边,茫茫无际,清凉的明月,悬挂在宁静的天空,就像飘浮在大海中的明镜。数十里的军营,刀光剑影,刁斗声声,安静中充满杀气,杀气中弥漫着宁静。 夜深了,人倦了,铁木真命令撤去酒席,催促也速干卸了新婚的艳丽红装,共同进入温柔的被窝里,慢慢品味初婚的甜美,新婚的滋味。这个只属于铁木真和也速干的新婚之夜,她与孛儿帖不同,她们的身份不同,情趣和滋味也不一样,让人心醉,让人沉迷。 第二天早晨,也速干比铁木真先起来,经过自己精心的装扮,更显现出迷人的风韵。这时铁木真也醒来了,也速干急忙过去伺候他,只见铁木真睁开双眼,瞧着她的面庞,一句话也不说,铁木真的确被也速干美丽的容貌迷住了。 也速干见了,不觉嫣然一笑:“你昨天晚上看了一夜,还没有看够吗?” 当然经历过婚姻的过来人都知道,昨天晚上铁木真,可能不只是看看而已,也发生过一场畅快的贴身肉搏。铁木真说:“妳美丽的容貌,像天空的彩云,真的令人百看不厌。” 也速干说:“一个堂堂的蒙古大汗,你的眼界就这么小,对我这平常的模样,就魂不守舍,如痴如醉,如果见了我的妹妹也遂,恐怕就要爱得发狂了。” 铁木真听了,连忙问她:“妳的妹妹真的有妳说的那么漂亮吗?她在哪里?” 也速干回答:“她刚与她的丈夫成亲不久,现在我也不知道她到哪里去呢?” 铁木真:“如果妳的妹妹真的有那么美丽非凡,我就不难找到她。” 铁木真立即下令亲兵去寻找也遂,嘱咐他们说:“你们遇见了最美丽的女人,就是你们要寻找的人。” 那些亲兵去了不到半天时间,就带领了一位美貌的女人进来,铁木真看见她面庞冰清玉洁,像刚出水的芙蓉,双眼清澈,像秋天的水波回荡,皮肤有如凝结的玉脂光洁而丰润,脖颈犹如鲜嫩的菱藕,洁白而又清新,她的容貌很像也速干,但她的绰约风姿,与也速干相比,更显得风情万种,难画难描。 铁木真问她:“妳名字就叫也遂吗?” 那位美女回答:“是。” 铁木真:“真是奇妙极了,妳的姐姐已经在我的营账里了,妳可以进去和她相会。” 也遂进入营账会见也速干,也速干便让她也嫁给铁木真。也遂说:“我的丈夫已经被他的军人驱逐走了,我很怀念他,妳为什么叫我嫁给我们的杀父仇人呢?” 也速干对她说:“我们塔塔尔部落的人过去先毒死也速该,结下了仇恨,所以今天才遭到铁木真的报复。铁木真现在身份显赫,威名远扬,我们嫁给了他,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远远胜过嫁给那些亡国奴。” 也遂听了,默然无言,不觉也动了心,也遂说:“他既然成了部落的首领,又年富力强,我想他早就有妻子了,我为什么要做他的妾呢?”也许在她心里早已暗自愿意,不过是想争个名分罢了。 也速干:“听说他已经有了妻子,别人的心思,我无法猜测,我的贵夫人的位置,情愿让给妹妹。” 也遂想了一会儿:“那些事,以后再说吧。” 她们姐妹俩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一个人接着说道:“还要商量什么?真是一位好心的姐姐,自己贵夫人的位置都愿意让给妹妹,当妹妹的应该领情和重谢了,我认为也应该这样。” 说到这里,帐篷已经被揭开了,铁木真迈着高贵的步伐,已经春风得意地走了进来。也遂见了惊慌失措,连忙躲避到姐姐的背后,没想到姐姐反而把她推了出来,正与铁木真撞了个满怀,铁木真顺势将她抱住,也速干便乘机溜了出去。 铁木真疯狂地吻着她的樱唇,双手粗鲁地揉捏着她那丰满雪白弹性十足的胸。也遂还企图用无力的双手将铁木真推开,但是他肆无忌惮的大手已经伸入也遂的裙中,一个柔弱胆小的女子,如何抗拒得了如此威猛的男人?在这种情况下,只有两种应对办法,要嘛为了保全名节,去寻死觅活,要嘛就是顺从享受,任人轻薄,聪明的也遂选择了后者。 草原部落的男人对女人像饮酒一样的豪迈,铁木真不懂那种温柔体贴,他把也遂按到床上,粗鲁地将她身上的衣服一扫而光。然后便是狂风暴雨,辣手催花,金枪猛刺桃花蕊,痛不高声暗簇眉,一夜之间,几番风雨,散落在床笫间的狂乱,见证着战斗的惨烈。 !! 369话:三汗鼎立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铁木真娶到了两位年轻美貌的妃子,他兴奋心情不可言喻,铁木真自然经常与她们一起游玩打猎、饮酒作乐。 炎热的夏天很快到来了,有一天中午,铁木真在帐外的树阴下,坐在也遂和也速干姐妹之间开怀痛饮,没想到这时候也遂独自长吁短叹,几乎要流下泪来。铁木真见了,不禁产生疑问,铁木真为人机警,立即扫视了一下四周,发现附近有不少属民百姓也在乘凉,其中有一些不太熟悉的人。 铁木真感到这里一定有什么奥妙,随即叫木华黎传达命令,让周围所有的人,按自己所属的部落排好队,不是本部的人另排一队。周围的属民百姓很快按部落排好了,只有一个英俊的少年,独自站立在人群之外。他狼一样的眼神,带着一股阴森的杀气,死死地盯住了铁木真。 铁木真问道:“你是什么人?” 少年说:“我就是也遂的丈夫。” 铁木真大怒:“你是我们部落仇人的子孙,我不来捉拿你,你反而自己来送死。” 少年道:“谁先死现在还说不定呢?” 话音未落,少年突然从衣袖中抽出一把短刀,然后迅速扑向铁木真。士兵们立刻上来阻挡,但无奈少年武功高强,他轻松地越过了几道防线,已经冲到了铁木真的面前。铁木真的配刀还未拔出鞘,少年的短刀便已刺向了他的咽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听到一声弓弦响,紧接着少年便发出一声惨叫。原来不远处的哲别,见铁木真有危险,便急忙张弓搭箭,一箭射中了少年持刀的手腕。士兵们迅速蜂拥而上,将少年制伏,然后五花大绑,按倒在铁木真面前。 铁木真大怒:“我让你们把塔塔尔所有的人都杀了,还留下他干什么?险让我命丧此人之手,赶快把他拉到僻静处杀掉!” 军士们立即把他推出去,斩首了事,不多一会儿,就把斩下的首级送了上来。也遂在旁边见了,禁不住双眼流泪,痛苦万分,退入营内帐篷里,呜呜咽咽地哭了很久,也速干在旁加以劝解,她才止住泪水,停止了哭泣。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时过境迁,旧情淡忘,也就乐得安享荣华富贵了。说不清这是妇女的无奈,还是她们的幸运。 此后,铁木真便不愿在塔塔尔部落久留,而是带着两位爱妃,回到了蒙古部落。在铁木真得胜班师的队列中,还有一件特殊的战利品,那就是始终没有忘记履行自己职责的豁儿赤从死人堆里拣来的一个孤儿。 发现这男孩的时候,豁儿赤从他的鼻子上戴有一个金鼻圈,身上外面穿着貂皮里面是金缎兜肚的装束上,看出这孤儿一定是出自某个塔塔尔贵族之家,虽然还在牙牙学语的年龄,但是额头上却显露出聪慧的光泽。豁儿赤毫不犹豫地保护了这个孩子,他想把这样一个漂亮的孩子送给诃额仑夫人,必然会得到宠爱。 果然当他把这个婴儿献给诃额仑夫人的时候,她兴奋得将这孩子抱于怀中,左看右看,爱不释手。她的母性光辉在这一刻是那么的明艳和不可抵挡。为了将塔塔尔的马驹变成蒙古的苍狼,诃额仑决心要将这个孩子养在自己的帐幕之中,并给他起名为失吉忽秃忽,收为了自己的第三个养子。 铁木真凯旋之后,又谋划着攻打蔑儿乞部落。忽然有探马来报说蔑儿乞部已经被王汗所灭,他们的部落首领脱黑脱阿逃跑了,王汗的军队俘虏了他的妻子儿女、牧民和牲畜,已经满载而归回营去了。铁木真听到禀报,迟疑很久,才说道:“事情已经发生了,就由他们去吧。”但是铁木真的心里却开始对王汗有了猜疑。 王汗原名脱斡邻勒,用克烈语说则是屯黑鲁勒。这是他们对一种飞禽的称呼,这种飞禽跟老鹰很相像,嘴和爪子坚硬似钢,它一次能击落、捕杀两三只鸟雀。这就是王汗本名的真实含义,实际上王汗也正是这样一个贪婪残忍的人。 战争是残酷的,但铁木真的战果却是辉煌的,几场大战使蒙古草原的形势发生了重大转折。扎木合联盟被击溃了,扎木合投降了,蔑儿乞部落受到了沉重打击,泰赤乌部落、塔塔尔部落则被彻底消灭了,弘吉剌部落也在此期间投降了铁木真。在蒙古草原上只剩下了蒙古部落、王汗的克烈部落和西方的乃蛮部落,三汗对峙,鼎足而立。 王汗部落大肆抢掠蔑儿乞部落,得到了无数的人口和牲畜,他独占了胜利果实,一个牧民一头牲畜也没有赠送给铁木真,也没有把这件事向铁木真通报。铁木真对这件事非常克制,他之所以甘愿对王汗让步,是因为他所追求的目标比财物和奴隶更为重要。 面对着各种势力的威胁,铁木真没有力量单独应对,必须寻找强大的盟友,失去了这一个盟友,他就有被消灭的危险。因此为了巩固与王汗的军事联盟,铁木真宁愿在一些利益方面做出牺牲,甚至努力做到以德报怨,以大局为重,暂时忍让,等待到将来羽翼丰满再秋后算账不迟。 铁木真当然不会让三汗并立的局面维持太久,三股势力之中以乃蛮部落最弱,军事上又很孤立,于是铁木真便邀请王汗去共同攻打乃蛮部落。这也正中了王汗的心怀,他接受了铁木真的邀请,率领军队火速赶来,两军会合后,整理好部队,一齐出兵边塞。听说不亦鲁黑汗驻守在额鲁特,便立即冲杀过去,不亦鲁黑汗预料到无法与铁木真和王汗的联军抗衡,于是得到消息后便望风逃窜,越过阿尔泰山向北跑了。 铁木真指挥大军穷追不舍,而王汗的军队却只顾抢夺财物和强抱妇女。铁木真擒住了不亦鲁黑汗部落的头目也的脱孛鲁,审讯后得知不亦鲁黑已经逃走了,铁木真也无心再去追赶他,便带领着军队班师回营。哪里知道他们在回军途中,突然遭受到乃蛮部落军队的袭击,由曲薛吾、撤八剌等两个头目率领的乃蛮骑兵精锐,早已在此设好了埋伏。 铁木真军队见了,犹如虎入羊群,冲入敌军队伍,与王汗部落军队再次并肩作战,两军激战良久,仍不分胜负,但由于天色已晚,双方暂且罢兵,停止了战斗。铁木真和王汗两支大军分驻在各自的军营里,只能按兵静守,等待次日再战。 第二天黎明,铁木真率领的军队整装待发,准备与敌人重新开战,远远望见王汗部落的军营,天空的飞鸟安静地往来,不见军队的动静,铁木真见了这种情景,觉得非常诧异,急忙命令士兵前去查看究竟是怎么回事?探马回来报告道,王汗军营内,依然灯火通明,军营里却空无一人,真是怪哉? 铁木真说:“莫非他逃跑了不成?我和他组成联军,远道而来,他却背弃我而悄悄逃离,严重扰乱了我的军心,我不如暂且退兵,等待我侦察明白了情况,再来与敌人决战,也不迟。”铁木真足智多谋,面临突发事故,镇定自若,临危不乱。 后来侦察得知,王汗的背信弃义是由于听信了扎木合挑拨离间,扎木合虽然被迫投降了王汗,但他与铁木真的矛盾并没有解决,因此他一天也没有忘记怎么对付铁木真。早在铁木真的军队开来以前,扎木合就对王汗说:“我那位铁木真安答,过去就曾派使臣到乃蛮部落往来,现在他这么久还没有来,肯定是投降了乃蛮。” 扎木合接着又说道:“我对于你来说是一只白翎雀儿,我那位安答却是一只告天雀儿,我们根本不是一路鸟。白翎雀儿寒暑常在北方,告天雀儿遇寒则南飞就暖。他大概已经派人到乃蛮去了,他所以迟迟不来,大概是要与乃蛮联合,投降乃蛮吧,这对于我们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啊。” 王汗手下有一名勇士名叫古邻,人们称他为兀卜只儿台.古邻巴特儿,兀卜只儿台这个词为当地生长的一种红果,妇女们用这种红果代替红粉擦脸。因为古邻天生红脸,所以人们将他与这种红果相比,用这个名字称呼他。 这位红脸汉子为人耿直,他对扎木合那一套拨弄是非的话十分不满,说:“这种假仁假义的话不像是在朋友与族人之间说的话。” 扎木合诬蔑铁木真不守信用,甚至说他想投降乃蛮,这本是无中生有,凭空捏造。每一个正直的人一眼就能看穿,但王汗为人处世的原则是,为了争权夺利不惜搞阴谋诡计。他以己度人,以为别人也都是这样处世待人的,因此对扎木合的坏话不仅没有怀疑,反而深信不疑。 虽然铁木真的最后到来,使得扎木合的谎言不攻自破。但是王汗和铁木真联军的半路被袭击又让扎木合找到了鼓动唇舌的机会,他对王汗说道:“哪有这么巧的事,我们刚走到半道,便中了埋伏,这一定是铁木真和乃蛮故意设好的陷阱,目的是消灭我们。” 王汗半信半疑:“此话当真?” 扎木合拍着胸口说:“我什么时候撒过谎?”其实他一句实话也没有。王汗误信了谗言,于是下令虚设营火,偷偷率领部队连夜转移了。 王汗的不辞而别,是听信了扎木合的挑唆。铁木真因为这件事虽然痛恨王汗,然而因为他是误信谗言,也只好暗自忍受,没有对王汗发难。过了几日,忽然有探马报告说王汗的部落军队和牧民,被乃蛮的骑兵从后面追袭,抢劫了军队的辎重和牧民,连他儿子桑昆的妻子儿女也被抢走了。 铁木真说:“谁叫他背叛我,私自逃走?真是自食其果。”他们正在谈论着,又有探马报告,王汗派遣使者,前来求援。 铁木真皱了皱眉头:“让他进来吧!” !! 370话:结义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王汗的使者拜见了铁木真,向他详细禀报了王汗部落遇袭的情况,还说蔑儿乞首领有两个儿子,原被王汗部落俘虏,现在也趁机逃走了。现在王汗大军正在被敌人包围,情况万分危急。 听说铁木真部落里有四员能征善战的将领,所以特地前来求援,请求迅速派遣四位将军和使者同去,尽快解燃眉之急,否则王汗部落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铁木真听了,不禁笑了起来:“他过去背叛我,现在又来向我求援,你们究竟是什么用心?” 派来的使者回答:“过去的错误是因为相信了别人的谗言,做错了事,不辞而别。如果你愿意再次派出部队支持我们,帮助我们的部落首领解除危难,从此以后我们自然对你感恩不尽,就是有十个扎木合,也无法说动我们,挑拨我们两个部落之间的关系了。” 王汗派去的使者真的是颇善辞令,把铁木真说得口服心服,铁木真听了,对使者说:“我和你们部落首领的关系,情深谊厚本来不亚于父子,都是因为听信部下的谗言和挑拨离间,因此产生怀疑,疏远了感情。现在既然军情紧急,急需支持,我就派遣四员能征善战的将领和你们同去,解除危难,你们说这样办如何?” 使者对铁木真不计前嫌,义不容辞解除危难的行动感恩不尽,于是铁木真就命令木华黎、博尔术、赤老温和博尔忽四位杰出的大将,带着精锐的骑兵部队,跟随使者火速前去增援。 当他们到了阿尔泰山附近时,远远地就听见厮杀声惊天动地,鼓角声响彻云霄,四位将领知道,前面正在开战,战争非常激烈,难舍难分。他们登上山顶瞭望,看见辽阔的草原上,尘土飞扬,军旗飞舞,王汗部落的骑兵,被乃蛮部落军队,杀得丢盔弃甲,落花流水,正在七零八落地退下阵来。 木华黎等人见军情危急,急忙下山,率领部队奔驰而去,冲向敌军阵地。这时王汗已经丧失了二位将领,而且自己的儿子桑昆的马腿中箭,险些被敌人擒捉。正在危急的时候,木华黎等将军已经迅速赶到,救出了桑昆,冲上前去与敌人迎战。 乃蛮头目曲薛吾等人,由于经过长时间征战厮杀,也不免疲累乏力,怎么经得起一支如狼似虎的生力军。增援部队生龙活虎,见人就杀,遇马匹就刺,不到几个回合,曲薛吾军队,难以招架,渐渐地向后退却。 木华黎等人率领的蒙古军队,越战越勇,把敌人杀得四散奔逃,溃不成军。曲薛吾等人只管逃命要紧,丢弃了所有辎重,军士们抱头鼠窜,落荒而逃。桑昆的妻子和儿女,及一切被抢去的财物,又全部被重新夺了回来,然后交给桑昆全部带回他的部落。 桑昆返回驻地把事情的经过报告了王汗,王汗听了大喜:“从前也速该曾经解救过我的危难,今天铁木真又差遣四员大将解救了我,他们两人真是天地间最好的人。我现在年事已高,已经老了,他们对我的这些恩德,我不知如何才能报答?”王汗这时对铁木真非常的感激,但是后来却反复无常,恩将仇报,真让人难以理解。 王汗在军营里,立即下令召见了铁木真派遣的四位将领,只有博尔术一个前去接受了召见,王汗赞赏他为人忠义,赠送他一件锦衣,十个黄金酒杯作为奖赏。 王汗对他说道:“我现在年事已高,将来我们部落里的这些老百姓,不知道让谁来率领他们?我的几个弟弟都没有高尚的品德,百姓难以服从他们,而我唯一的一个儿子桑昆,也和他们一样,既无德也无才。你回去以后,请转告铁木真,他如果没有忘记过去的交情,愿意和桑昆结拜为兄弟,这样就让我有了二个儿子,我也就安心了。” 博尔术奉命返回军营,把王汗的想法报告了铁木真,铁木真说:“我当然把王汗看做我的父辈,但是他却未必把我当做他的儿子看待,既然他已经知道悔过,我和桑昆结拜为弟兄,有什么不好呢?” 便派遣使者再次报告王汗,在土兀剌河草原约会,重新和好双方关系。王汗遵守约定,前去那里等候,铁木真也立即前往,他们就在黑林,摆设酒席,相互祝贺,两个部落的首领和民众,关系融洽,气氛友好。 双方本着平等互让和友好协商的原则在此订立盟约,约定遇到战事,共同对敌。需要打猎,共同出猎,有人嫉妒他们,像有齿的毒蛇那样挑唆他们,切莫轻信挑唆,而应当面交谈,弄清事实,相互信任。 假如有人像长大牙的毒蛇那样挑拨、煽动,切不可为鬼蜮伎俩所迷惑,而应当面核对,解除误会。勿信谗言,事必面质,相亲共处,地久天长。订立好盟约,铁木真就认王汗为义父,桑昆为义弟,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黑林之盟。 铁木真初起时,部族内外充满了敌人,没有王汗的支持,他既不可能战胜塔塔尔,也不可能战胜泰赤乌。只是因为他与王汗并肩作战,互相支持,才使他逐步削平了内部的政敌和外部的敌国。为了报答王汗的援助,铁木真在历次战争中捉到了俘虏,抢到了财物、畜群,总是全部或大部份送给王汗。 而王汗的诸弟也阴谋夺取他的权利和百姓,强大的乃蛮部落则支持他的政敌,不断与他作对。没有铁木真的支持,王汗也不可能逢凶化吉、转危为安。正如谚语所说:“辅车相依,唇亡齿寒。” 在一段相当长的时期内,王汗与铁木真的关系正是这种互相依存的唇齿关系。因此尽管在他们之间也曾经出现过一些矛盾和裂痕,但是铁木真对王汗尽量做到仁至义尽,而王汗也并非冷酷无情,也没有下定决心吃掉铁木真。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才举行黑林之盟,一再重申父子之谊,王汗甚至还希望由铁木真与桑昆共同做他的继承人。这一方面反映了克烈部落内部矛盾尖锐,后继无人,另一方面也说明了铁木真对王汗还有一定的依附关系,蒙古部落还没有强大到足以取代克烈部落的地步。 铁木真与王汗驻札在同一个驻冬营地上,为了进一步密切与王汗的关系,铁木真主动提出亲上加亲,为长子术赤聘娶桑昆的妹妹察兀姬。铁木真既然把王汗认为义父,如何又要请求王汗的女儿,作为儿子的媳妇?在中国的传统观念里这是不符合辈分的。 但是历史上的一些少数民族,对辈分之类并不看重,桑昆的儿子秃撤哈,也想娶铁木真的长女火真别姬为妻子。铁木真认为,只要王汗的女儿愿意当自己的儿媳妇,自己的女儿也不妨嫁给王汗部落作为新娘。 但是桑昆反对这门亲事,他愤怒的说:“我的女儿如果嫁到他家去,便显得身份低微;他的女儿如果嫁到了我家来,则显得身份高贵,这如何能行呢?” 这说明桑昆从心眼里瞧不起铁木真,由于桑昆的从中作梗,婚事没有最终达成,双方又一次产生矛盾和嫌隙。 扎木合这时又蠢蠢欲动,认为有机可乘,便趁机挑拨离间,暗地里勾结阿勒坛、火察儿和答力台三个人,唆使他们背叛铁木真,投靠王汗。三个人过去对铁木真就非常怨恨,这是过去发生的事件造成的。他们就听信了扎木合的哄骗,寻找到了机会,便投奔王汗去了。 扎木合见机行事,对桑昆说道:“铁木真因为两个部落的婚事没有成功,就与乃蛮部落的太阳汗私自相互往来,互相勾结,可能是想消灭王汗部落。” 桑昆开始时还不相信他的话,后来经过阿勒坛等三个人,作口头证实,桑昆也就信以为真。他派人告诉王汗说:“扎木合听说铁木真要攻打我们,我们最好提前行动,在他还没有发起进攻的时候,先消灭他。” 王汗却不以为然:“铁木真既然和我结拜为父子,为什么反复无常,说开战就开战呢?如果他真的产生那种坏心眼,上天也不肯帮助他。扎木合是一个挑拨离间的小人,他说的话,我们还是不要相信才好。” 过了几天,桑昆又到他的父亲面前,报告说他部下的将领阿勒坛等人前来投诚,也提到了铁木真准备发起攻击的事,父亲为何还不相信?王汗听了还是不以为然,对他说:“铁木真多次为我解救危难,我们不应该辜负他的好心,况且我已经老了,可能活不了多少时间了。只要不要在我活着的时候,不被别人砍死,我的骸骨能够平安地合在一处,我就心满意足,死也瞑目了。我不想自己去找死,你想怎么干,你就怎么干去吧,不过还是谨慎一些才好。” 王汗这样说既不辜负铁木真的好意,又对儿子说想怎么干就怎么干,真是个首鼠两端的人,也称得上是老谋深算。其实他是默许了桑昆,可以按自己意愿行事。 桑昆和阿勒坛等人密谋了一条毒计,就是表面同意术赤与察兀姬的婚事,然后去邀请铁木真前来出席宴会,以便当面订立婚约。等铁木真到来,便羊入虎口,就立刻把他扣为人质,以后蒙古部落就不得不听从他们的调遣了。 铁木真接到桑昆的邀请,没有对这件事产生怀疑,只带领了几百个骑兵,当天就起程到王汗部落参加宴会。铁木真此行可谓凶多吉少,他能够逃过此劫吗? 下载免费阅读器!! 372话:归来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博尔术等人哪里肯让火力失烈门就此逃走,紧跟在他的后面追去,火力失烈门把博尔术等人引入自己的大军中,又转过身来和他们迎战,顿时全军齐上,把博尔术等人团团围困在大军之中。 博尔术等人这时虽然知道中了敌人的奸计,可是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无可奈何,只得拼命战斗,决心与敌人拼个你死我活。这次战争危机四伏,变幻莫测,动人心魄。 于是两支军队一齐汇集,王汗的军队胜过铁木真军队的五六倍,铁木真率领的军队,各自为战,不顾死活,舍生忘死,拼命死战,共同出击,但是众寡悬殊,还是杀不退王汗的大军。 桑昆见此情景,更是得意忘形,命令全军将士:“今天不活捉铁木真,不得休战退兵!” 他的话刚说完,忽然有一支箭向他射来,不偏不倚,正好射在桑昆的脸上,桑昆惨叫了一声,伏在马鞍上落荒逃走。这支箭是术撤带射出的,刚好射中目标,铁木真军队将士趁势追赶逃跑的桑昆。 王汗的军队能征善战,临危不乱,一边与蒙古军队作战,一边有条不紊地撤退。术撤带率领骑兵追赶了一段路程,担心遇到敌人前方的埋伏,中道折回,率领军队回到营地。铁木真望见敌人的军队渐渐退去,也命令各将军停止追击,各军将领都奉命撤退,带兵返回了营地。 只有畏答儿一个人,抱着脑袋,狼狈不堪地返回营地。铁木真问他是什么原因,畏答儿说:“我听到撤军的命令后,在军队后面截击敌人时没有披上盔甲,没想到脑后被流矢射中,疼痛难忍,只得抱头返回。” 铁木真见他伤势很重,也不禁掉下了眼泪,对他说:“我军的这场血战,完全是靠你首先自告奋勇,激起了全军将士的勇气,因此才得以寡敌众,以少胜多,侥幸转败为胜。你不幸被流矢射中,我也觉得非常痛心,快到后帐歇息去吧。”畏答儿对铁木真感激万分。 这时铁木真清点全军将士,伤亡虽然有几十人之多,庆幸的是没有受到大的损失。只有博尔术、博尔忽和窝阔台三个人,还没有看见他们回来,连忙命令兀鲁和折里麦等人带领数十骑兵,出去分头寻找。他们三个人被王汗部落的火力失烈门率领军队包围起来,两支军队发生了一场恶战,这时候两支军队都已经撤退,这三个人还没有回到军营,难道是阵亡了吗? 草原上夜晚是那样的沉寂,安静得令人心悸,带着寒意的夜风肆意侵袭着这个苦战的一日,已经是人困马乏的蒙古战士,彷佛执意要将阴冷的针锥刺入每一个人的毛孔,挤出体内仅有的热量。 由于怕成为敌人的袭击目标,避寒的人们不敢点燃火,只能一堆一堆拥在一起就地躺下过夜。他们都睡在战马旁边,睡着了手里还紧捏着缰绳,随时准备一有号令就立即跳起来上马厮杀,一个危机四伏的夜晚就在这不安的浅睡与难言的焦虑中惶惶度过。 铁木真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安寝,他独自坐在一个小土堆上,眼望西方无星无月的凄迷夜色,眼前掠过众多他所熟识的战死者的音容笑貌。昨天还是那么一条生龙活虎的汉子,今天就化做一具冰冷无知的尸体,而且是结伴离自己而去,任何人的心情也无法在一时间将这所有的一切给接受。最后出现在他眼前的是至今下落不明的三个人,他们之中有生死与共的战友,更有自己的亲生儿子。 天色渐渐大亮了,只见一人骑着一匹光板木鞍马向营地跑来,此人正是博尔术。铁木真既高兴又担心,捶胸搓手,劈头就问:“腾格里知道你们的遭遇,博尔忽、窝阔台他们在哪里呢?” 博尔术叙述了他们昨天的作战经过,当桑昆发起进攻时,他与博尔忽保护着窝阔台冲入了敌阵。忽然他的战马被敌人射倒,正在危急之时,桑昆被术撤带一箭射中,正在敌军混乱之际,博尔术发现了一匹战马,背上的驮子已经倾斜,于是他斩断绳索,卸下驮子,骑着这匹光着的鞍马,依着蒙古军队留下的踪迹找来了。由于当时他与博尔忽等失掉了联系,因此他并不知道窝阔台、博尔忽的下落。 铁木真看到博尔术的归来,心中涌现出一线希望,继续耐心等待。又过了一会儿,只见一匹马向营地跑来,远看马上只有一个人,等来到眼前时,才发现是窝阔台和博尔忽同乘一马,博尔忽嘴角还带着血。原来昨天冲出重围后,窝阔台被射中脖颈,跌下马来,博尔忽乘天黑将窝阔台抱到一个僻静处,用嘴吸出瘀血,抱着窝阔台歇息了一夜,天亮后二人才骑在一匹马上来寻找铁木真。 博尔术、博尔忽及窝阔台三员大将回到军营,铁木真摆酒设宴,为他们慰劳。博尔忽对铁木真说:“王汗部落的军队虽然已经暂时撤退,然而他们的声势还很强大,如果他们再次前来攻打我们,我们恐怕寡不敌众,难于取胜,我们必须想出一个好的计策来对付他们。”铁木真听了,沉默了半晌,没有说话。 木华黎说:“我们可以一面转移部队,一面招兵买马,扩充军队,等到人多势众的时候,再与王汗一决雌雄。如果打败了王汗部落,乃蛮部落也就难以独立存在,不怕不被我们所灭。到那时我们就可以在北方据有朔方大漠,向南攻打中原地区,帝王的大业也是不难成就了。” 雄才大略的木华黎是铁木真帐下的一位帅才,据说木华黎降生的时候,帐篷中有一股白气冲出,部落里的巫师十分惊异:“这可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 木华黎长大以后,智勇双全,而且骑射皆精,能拉开二石的弓。在蒙古部落中,与木华黎同受铁木真器重的人还有三个,分别是博尔术、博尔忽、赤老温,四人并称掇里班曲律,用汉语来说,就是人中四杰。 木华黎真是志向远大,眼光高远,后来铁木真由弱到强,不断壮大,最后一统天下,和木华黎的战略主张有莫大的关系,由此可见国家的兴旺和强盛,关键在于得到能够帮助自己治国的人才。 铁木真赞同并采纳木华黎的建议,立即率领部队向东转移,到了巴勒渚纳,就是班珠尔河草原,暂时避开了王汗部落的进攻。当时正是草原的秋天,天气寒冷,水源枯竭,河流全都浑浊不堪,铁木真面对困难,毫无惧色,从容不迫,寻找到水源,以水代酒,和全军将士在河岸边对天盟誓。 铁木真说:“我们从今以后,同甘苦,共患难,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果谁将来违背誓言,天诛地灭。” 将士们听了铁木真的誓言,争相发誓,全军一心,共患难,同安乐,全军将士的欢呼声,在草原上空回荡,响彻云霄,经久不息,几里以外都能清楚听见。 铁木真命令将士们召集部落民众,没过几天,部落民众渐渐聚集,达到了四千六百多人。铁木真把部落民众分为两个支队,一队任命兀鲁率领,一队由他自己率领。他们整天在草原上围场打猎,训练将士,提高战斗能力,把捕获的猎物作为军粮,贮存起来,做好充分的战斗准备。 这时畏答儿的伤口还没有痊愈,他也跟随铁木真打猎,追逐野兽,获取猎物。铁木真爱惜他,劝他不要参与打猎,但畏答儿身为一军主将,不愿坐享其成,多次参加狩猎。在一次追逐野兽时,由于战马跑得太快,结果引起旧伤复发,导致无法医治,不久身亡。 铁木真将他的遗骸安葬在呼恰乌尔山上,亲自为他致祭,铁木真痛惜爱将,大哭一场,全军将士万分悲痛。全军将士看见主帅对待部下真诚仁慈,深受感动,全都泪流满面,决心竭力图报。铁木真看见全军将士重振威风,士气高昂,就命令兀鲁等人率兵出师河东,自己率领军队出师河西,约定到弘吉剌部落会合。 到了弘吉剌部落的领地之后,铁木真派出使者对部落首领说:“我们与你们部落本来就是姻亲,今天如果听从我们,就重新和好双方关系;不然就请派出军队,决一胜负。” 弘吉剌部落首领叫做帖儿格阿蔑勒,预料到自己不是铁木真的对手,便主动投靠了铁木真。由于铁木真的义母诃额仑和他的妻子孛儿帖,都是弘吉剌家族,所以有了这样的婚姻情谊。弘吉剌部落在蒙古大草原的东南部,他们归附于铁木真,那么铁木真就再也不必为东南部担忧了。 铁木真收编完弘吉剌部落以后,就率领全军,向西进发,到统格黎河边安营扎寨,铁木真一边在这里收集部众,休养人马,一边派出两名使者向王汗求和。这两个使者是阿儿该和速客该,他们善于辞令,能言善辩。铁木真将自己的意图告诉他们,让他们依次去见王汗、阿勒坛、扎木合、桑昆等人,当面指出他们的背盟行为,争取王汗能够允许和解,尽可能减少目前的压力,争取时间,徐图再举。 下载免费阅读器!! 373话:书信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两名使者向王汗转交了铁木真的书信,信中写道:“我的义父王汗首领,你的叔父古儿罕,曾经指责你有残害宗族亲人的罪过,就把你追逐到哈剌温那样狭隘的地方,那时仅仅派遣了几个人跟随你。那时曾经救助你的是谁?就是蒙古族首领也速该。” “也速该为你驱逐走了你的叔父,夺回了你的部落民众,让你重新获得了部落首领的位置,于是你们就结拜为兄弟,我也因此尊称你为我的义父,这是我们两家成为世交的原因。” “我的义父王汗首领,你曾经前来投靠我,我不到半天的时间,就对你以诚相待,给予你们足够的食物,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就向你们提供了足够的衣物,人们或许要问这是什么缘故?” “你应该告诉你的部落民众说:在第一次攻打蔑儿乞部落的战役中,我们抢掠了蔑儿乞部落的大量军事辎重和牧群,我都全部给了你们,因此你们在不到半天的时间,让饥饿的人得以饱食,不到一月的时间,让袒身露体的民众得到了衣服穿,这是我们成为父子的原因。” “后来你又乘我攻打塔塔尔部落的机会,竟然亲自率领部落民众抢掠蔑儿乞部落,俘虏了他们的妻子和儿女,抢劫了所有的财物和牲畜,而没有送丝毫的财物给我,可是我并没有过问此事,此乃看在我们情同父子的份上。” “过去我曾经和你们共同征讨乃蛮部落,你却在返回的途中和我不辞而别,后来你被乃蛮部落将领所追杀,失去儿子和儿媳妇,损失了大批军事辎重,请求我支持你。我命令木华黎、博尔术、博尔忽和赤老温四员能征善战的勇将给予你莫大的支持,替你夺回他们所抢掠的财物和人口,并且把这些全部归还给你,此乃因为你是我的亲人。” “过去我们在兀剌河边两个部落举行盛大宴会,订立明确的盟约,那就是假如有长着毒牙的蛇,在我两个部落中间经过,我们两个部落都不能被毒蛇咬伤,我们必须相互亲口商量,才能做出任何决定,在没有做出明确的决定之前,任何一方都不得擅自离开。” “后来有人在我们两个部落中间,制造谗言,你并没有进行详细的询问和考察,就轻率地离开了我们,这是什么原因,你作如何解释?过去我们部落讨伐朵儿班、塔塔尔和弘吉剌等部落,如大海东面的凶猛鸷鸟捕捉软弱的鹅雁,每战必胜,收获很大。” “每当我们获得收获的时候,我们都必然分配给你们,你们部落则是刚好相反,多次获得丰厚的战利品,真的就把我们忘记了吗?应该是你故意如此做的吧?” “义父王汗首领,你一直那样对待我,哪里像我们当初所约定的呢?难道你享受这一切就真的那么心安理得吗?你为何不为你的子女们多考虑一下,让他们得以平安地生活?我作为你的义子,从来没有埋怨你对我的无情无义,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对你的做法实在是有点承受不起,我并不是要贪图你的财物,而是让你能够设身处地为我想一下。” “我们两个部落就像车子的两个轮子,不管去掉了其中的哪个轮子,牛就无法把它拉动,如果把车子抛弃在道路上,车子中的货物就会被别人偷盗而去。如果把车子牢牢地拴在牛的身上,牛就会困守在那里直到饿死。” “我们如果强迫牛拖走车子,去强行鞭打它们,牛也只能被打得头破血流,蹦跳着直到精疲力竭,最后死亡。我在这里用车子的两个轮子比喻我们两个部落的利害关系,你我不就是这车上的两个轮子吗?我想说的话都向你说明白了,请你三思而后行,以免给自己留下遗憾。” 铁木真又传话给阿勒坛和火察儿等首领说道:“你们还仇恨我吗?还仍然让我活在世上吗?或者想我早死,把我埋葬在地下吗?火察儿啊,你曾经为我捉住了坤太石的儿子,他曾经拥戴你当主帅,而你没有听从;阿勒坛啊,你曾经为我活捉了忽都剌哈汗的儿子,他也拥戴你当主帅,而你也没有听从。” “我知道你们都是在对我谦让,我有了你们的推崇和拥戴,因此才一直思考着保护好祖宗遗留给我们的土地,遵守列祖列宗流传下来的风俗习惯,使我们部落不至于衰落。我既然成为部落的主帅,我就应该以公平之心对待你们,必须把在战争中抢掠到的所有营账和牛马,俘虏的男女牧民,全部分配给你们。草原的飞禽走兽,我都会把它们合围起来,赠送给你们,山林中的所有动物,我都会驱逐着它们,赠送给你们。” “今天你们却背叛了,反而投奔了王汗部落,你们不能再这样有始无终,成为无耻的小人,让草原上所有的人们笑话和痛骂。蒙古大草原苍茫的三河大地,三河指土拉河、鄂尔昆河和色楞格河,都是王汗部落所拥有的地方。你们要与王汗小心守护,不要让他人强占和居住。” 铁木真又传话给桑昆:“我是你父亲的义子,你是你父亲的亲生儿子,我的父亲过去对待你和我,始终如一,充满仁爱,你以为我会谋害你吗,就有必要先发制人吗?” “你的父亲已经年老了,俗话说养儿防老,积谷防饥,现在你就是你父亲的唯一的依靠,你如果不改掉嫉妒别人的坏心肠,在你父亲还在世的时候就想自立,想面对南面自立为王,那样不是会让你的父亲无限担忧吗?你如果明白自己的过失,就请求你派出使者,和好我们两个部落的关系,否则你就静静地听从我的劝告,不要再做损人不利己的事。” 面对着铁木真这两位使者义正词严的质问,王汗一句话也回答不上来,等使者说完了,他才叹息着说道:“唉,别提了,我太胡涂了。我以恩为仇,与我儿分离,实在是不合与人交往的道德。我们本来有同心合力、共同对敌、永不分离的盟约与原则,如今我却背盟,我心中难受之极,无人能体会。” 王汗一边说,一边拿出一把匕首刺破了自己的小指,一滴滴鲜血流在一个桦皮小桶中,王汗将这个小桶交给了铁木真的使者。 阿勒坛、火察儿等人模棱两可,没有明确表态,只有桑昆一个人愤怒地说:“他既然称呼我为他的姻亲,怎么又在经常骂我?他既然称呼我的父亲为他的义父,怎么又骂我的父亲忘恩负义?我没有耐心和他进行什么详细的辩论,大不了就是打一场战争罢了。如果我胜利了,他就应该让我;如果他胜利了,我就应该让他,还要派遣什么使者,传递什么话语?” 桑昆说完此话,立即命令部下头目必勒格别乞脱说:“你赶快给我竖着帅旗,准备好鼓角,把战马和武器,全部备办好,我们准备与铁木真决一死战。” 阿儿该等人见王汗部落无意与铁木真修好,就立即回去报告了铁木真。铁木真因为王汗的势力强大,难免有所顾虑,担心起来,木华黎道:“主帅不必担心,我有一条计策,一定能让王汗父子兵败身亡。” 铁木真急忙问他是什么计策,木华黎请他让左右的人离开,就在铁木真的耳边小声说:“这样做……这样做……” 在场的人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铁木真听了高兴得手舞足蹈,命令营寨向后撤退,返回巴勒渚纳。在途中遇见豁鲁剌思部落里的人,搠干思察罕等人拦住马头,前来投诚;另外还有回回教徒阿三,也从居延海来到这里投降,铁木真一律予以厚待。 回到了巴勒渚纳,铁木真忽然看见合撒儿狼狈不堪地回来,铁木真问他出了什么事,合撒儿回答说:“我因为收拾营账,迟走了一步,不料王汗竟然派兵前来袭击,把我的妻子和儿女都抢去了;我如果不是走得快些,险些也被他俘虏了。” 铁木真听了愤怒地说:“王汗竟然如此可恶,真的是不可救药!我立即率领军队前去攻打他,夺回你的妻子和儿子,你看如何?” 这时木华黎从旁边走了上来劝阻:“不能这样做,主帅难道忘记我告诉你的计策了吗?” 铁木真说:“他抢走我兄弟的媳妇和我的侄儿,我难道就这样罢休了不成?” 木华黎:“我自有对敌的良策,不但能使被俘虏的人重新回来,就是王汗的妻子和儿女,我们也要抢回来。” “你既然有这样好的计谋,我们就按照你的计谋行事。” 木华黎听了,挽着合撒儿的手,一齐进入营账后面,两个人密谋了一阵,就按照商定的计策行事,谁也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 374话:击败王汗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没过几天,铁木真接到禀报说答力台前来投诚,铁木真非常的高兴,立即走出营账去迎接他。 答力台向他磕头谢罪,铁木真亲自把他扶起来,对他说:“你既然已经忏悔自己的过失,现在前来投靠,还有什么话可说的呢?我不会牢记旧仇,一定对你会友好相待。” 答力台说:“过去你派阿儿该等人到我那里,向我传信。我就知道主帅还念我们过去的旧情,就已经想来投靠了,只是因为过去曾经背叛过你,现在又来投靠你,想到自己的罪恶巨大,只得自我勉励,立功赎罪。” “今天又得到木华黎送来的书信,急忙改变行动计划,秘密地与阿勒坛等人商量,等到消灭了王汗,再来报功也不为迟。没想到我们的计划被他察觉了,王汗派兵前来逮捕我们,所以在情急之下急忙前来投靠,请求主帅宽恕我们的过失。” 铁木真问:“阿勒坛等人都已经回来了吗?” 答力台回答:“阿勒坛、火察儿等人担心主帅不能容忍他们,已经投奔别处去了。只有浑八邻与撤哈夷特部落、呼真部落跟随我前来投降,都请求你能够收容他们。” 铁木真:“我们部落来者不拒,你们来多少,我们收容多少,你对这件事完全可以放心。” 当时铁木真就立即接见了浑八邻等人,铁木真都用友好的言辞抚慰他们,把他们编入自己的部落。铁木真部落整顿好军马,从巴勒纳出师,去斡难河草原进攻王汗部落。 铁木真大军刚到中途的时候,忽然看见合里兀答儿和察兀儿罕两人,骑着马跑过来,后面带着一个俘虏。铁木真见此情景,不禁惊喜起来,立即命令二人进见。 两个人跳下马来,禀报说:“昨天奉头目合撒儿的密令,叫我们两人去拜见王汗首领。王汗相信了我们的谎言,派了一名使者,跟随我们回来,我们两个人就把他捉住,前来拜见主帅。” 铁木真:“你们对王汗是如何说的?” 二人回答:“合撒儿头目想出了一条计策,假意说是去和王汗投降,叫我先去向他通报,王汗中了这条计策,所以就命令使者跟随前来。” 他们的话还没有说完,合撒儿已经从旁边走了上来,对二人说道:“叫跟随前来的人上来问话。” 两个人便将俘虏推了上来,合撒儿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回答:“我叫亦秃儿干……”刚说到干字,就已经被合撒儿从出刀鞘里拔出刀来,嚓了一声,将那个人砍成两段。 铁木真惊讶:“你为何不分青红皂白就轻易杀人呢?” 合撒儿:“要他有何用处,不如斩了算了!” 铁木真:“你难道是想报你妻子和儿女的仇恨吗?” “妻子和儿女的仇恨,本来是想尽快报的,但是这种举动,完全是木华黎叫我这样做的。” “木华黎真是专会叫人暗地里捣鬼,想来这其中必有一条妙计。” “木华黎叫我派使者假装投降,谎称我的哥哥背叛了我,不知道去向;我的妻子和儿女,已经被义父王汗抓去了,我就只能来投靠我的义父,如果能记起我过去的功劳,允许我立功赎罪,我就赤手空拳地前来投靠。没想到王汗竟然中了我的诡计,派了这个送死鬼来见我,我的刀已闲置很久了,怎么能不让它也跟着出点风头,露露脸呢?”合撒儿说完话就大笑了起来。 铁木真说:“真是好计策,真是好计策,我们以后应该如何行动?” 木华黎这时已经走了上来,他对铁木真说:“王汗经常在暗地里派兵袭击我们,我们为何也不学他一招呢?” 合里兀答儿:“王汗并没有防备我们出兵,这几天正在大摆筵席,我们正好袭击他们。” 木华黎:“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事不宜迟,我们赶快行动。” 于是铁木真下令全军出动,由合里兀答儿为前部先锋,沿着客鲁伦河向西行进。快到温都儿山的时候,合里兀答儿说:“王汗大摆筵席的地方,就在这座山上。” 木华黎:“我们偷偷前来,他必定没有防备,这次正好全部干净地消灭他们,不要让他们有一人漏网逃脱。” 铁木真:“他们就在山上,听说我军突然到来,从天而降,必然会下山逃走,我们必须截断他们的去路才行。” 木华黎:“这是自然的,我已经作好安排了。”当时下令前锋立即冲上山去,由铁木真亲自率领大批军队,绕到大山的后面,堵住敌军的去路。 铁木真拟订好行动计划之后,便立即投入战斗。当时王汗正在与部众在山上大摆筵席,全军将士都吃得不亦乐乎,喝得酩酊大醉,在醉眼蒙眬中,猛然听见哨声响起,千军万马突然排山倒海般地向山上杀来。全军将士惊慌失措,人来不及披上盔甲,马来不及备上马鞍,哪里还能抵挡得住蒙古大军的偷袭呢? 而蒙古士兵对王汗诸般劣迹的憎恨使他们的斗志在炽烈地燃烧着,飞腾的烈焰化作尽情挥洒的战技。横冲直撞地闯入,淋漓尽致地斩杀,摧枯拉朽地蹂躏,狂飙猛进地突击,化战场为屠场,视敌人如猎物。这哪里是一场战争,分明是狼群疯狂的复仇。 王汗部落转眼之间,被杀得溃不成军,全军向山后逃去。刚到大山脚下,没想到早就埋伏好的蒙古军队一齐杀出,比上山的人马还多,超过十倍,部落民众叫苦连天,只得硬着头皮,鼓足勇气,上前与敌军厮杀。 哪里知道杀出一层,又包围了一层,杀出两层,又增加了两层,整整打了一天一夜,也没有一个人能逃出来,反而伤亡了好几百人马。第二天又重新开战,敌军仍然像铜墙铁壁一样,牢不可破,无缝可钻,被死死的困住了。 到了第三天,王汗部落的人马,大都疲劳不堪了,无法继续作战,只好束手就擒,乖乖地当了俘虏。铁木真大获全胜,非常高兴,命令部下把王汗军队的将士,一齐捆绑结实,由自己亲自检查,发现恰好少了王汗父子两人。再到各处搜查寻找,如捕风捉影,茫无头绪,不见踪影? 铁木真又重新审讯俘虏,只有一个名叫合答黑吉的对铁木真说:“我们的主帅早已经到别处去了,我们因为担心主帅被擒获,所以与你们战斗了三天,以便让他走得更远些。我们为主帅免于受到俘虏,就是死了也很甘心,你们要杀我就杀,何必多问?” 铁木真见他气宇轩昂,相貌堂堂,不同凡响,不禁赞叹:“真是一位好男儿,报主尽忠,临危受命。但是我并不是非要消灭王汗不可,实在是因为王汗欺我太甚了,我即使捉拿到王汗,我也未必忍心杀害他。你如果理解我的苦衷,我不但不忍心杀掉你,而且还会把你重用。” 铁木真一边说着话,一边走下了座位,亲自为他解开捆绑的绳索,合答黑吉被铁木真的情谊深深感动,就俯首称臣了。铁木真心胸宽大,善于用人,真是得人心者得天下。 这时合撒儿的妻子和儿女,都已经被合撒儿寻找到了,全部安全地带了回来。还有许多被俘虏的王汗部妇女,经过铁木真的亲自检查,其中有两个绝代美女,就是王汗的侄女,一个名字叫亦巴合,一个名字叫莎儿合。 亦巴合年龄稍微大些,铁木真就把她收为小妾;莎儿合年龄小些,铁木真就命她嫁给了自己的四子拖雷,她就是建立元朝的忽必烈的生身之母。姐姐当母亲,妹妹当儿媳妇,是古代少数民族的风俗,不足为奇。 剩下的女子则按级别分配给了立过功的将军,到士兵手里就剩下一些又老又丑的女人了,在战争中所获得的所有财物,也全部分配给了有功劳的将士,作为奖赏。部落民众欢呼雀跃,至于后来分配战利品,自然都在人们的意料之中。 !! 375话:太阳汗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王汗和他的儿子桑昆,他们从大山的侧面落荒而逃,急急忙忙地有如漏网之鱼,茫茫毫无头绪有如丧家之狗,逃跑了几十里远的路程后,回头瞭望,已经是寂静无声,他们知道已经远离追兵,这才稍作休息。 王汗仰天长叹:“人家与我并无嫌隙,我偏要去怀疑和嫉妒他,最后落得身败名裂,国亡家破,现在又来埋怨谁呢?只有埋怨自己的胡涂了。” 王汗的悔悟来得晚了些,桑昆听了这句话,顿时怒容满面,圆睁着二眼。他对王汗说:“事已至此,你还说这些做什么?都是由于你的优柔寡断才会落到这般境地。没有你,我早就统一天下了。” 王汗:“你闯下了这样的滔天大祸,还要反过来责怪我吗?” 桑昆骂道:“你这个老不死的东西,你既然那样偏爱铁木真,你为何不到他家去养老。现在我就永远离你而去,你就自己看着办吧?”桑昆真是该死,目无君父,毫无孝心,上天难容。 桑昆说完话就带领着残兵败将,径自离去了。桑昆抛下了王汗,自己到了波鲁土伯特部落,以抢掠别的部落为生,被波鲁土伯特部落里的牧民驱逐,逃到回回族的疆域,被回族首领捉住,把他斩首示众,落得了可悲的下场,克烈部落从此彻底灭亡。这也可以作为背叛亲人、忘恩负义之人的借鉴。 王汗他孤身一人,漫无目的,缓慢前行。走到乃蛮部落的边境上,沿着鄂昆河的上游前进,王汗突然觉得口渴难忍,就取水饮用,哪里知道这时来了乃蛮部落的守将,名字叫做火力速八赤,他怀疑王汗是铁木真派来的奸细,当时便不分青红皂白,一刀将他拦腰砍为两段,可怜一代部落首领,就这样死于非命。 火力速八赤杀了王汗,立即把他的脑袋割了下来,献给太阳汗。太阳汗认识王汗,太阳汗说道:“王汗是我的前辈,他既然已经死了,我要祭祀他。” 就把王汗的头供在香案上,亲自酌上马奶,作为祭奠的礼品,对王汗的头笑着说:“请王汗首领饮下这杯马奶,不必客气。”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没想到王汗的头晃了一晃,眼睛转了转,嘴唇张开了一下,似乎还他一笑。太阳汗一见不禁魂飞天外,险些跌倒在了地上。 这时从帐篷后面走出了一个浓妆艳抹的妇女,娇声娇气地对太阳汗说:“你为什么这样惊惶失措?” 太阳汗看了看她,原来是他心爱的妻子古儿八速,便跟她说:“没想到这颗死人头竟然笑起我来了,真是吓死我了,难道真的是什么鬼魂在作怪?这实在是一个不祥之兆。” 古儿八速讽刺他说:“你真是一个胆小的首领,偏偏惧怕这个死人头?你真的是一个没用的东西,胆小如鼠。”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提起裙子,轻轻走近案桌旁边,把王汗的头提在手中,啪的一声,重重地掷在地上,把死人头摔得血肉模糊,好不吓人。太阳汗惊恐地问她:“妳在干什么?” 古儿八速说:“我们不但不必怕他这颗死人头,就是那些灭亡王汗部落的鞑子,我们也要根除他们才好。” 古儿八速真的是一个难得的女中豪杰,可惜生不逢时,也有遇到好的主人。乃蛮部落历来信仰回族宗教,所以他们称蒙古人为鞑子。 太阳汗被他心爱的妻子一激,胆量也有些壮起来了,就把王汗的脑袋踏个粉碎,他拿死人头出气,其实也算不得什么本事。他对古儿八速说:“那个鞑子消灭了王汗部落,难道不是为了想做皇帝吗?自古天上只有一个太阳,地上怎能有两个皇帝?我去把那个鞑子灭了,岂不是更好吗?” 古儿八速:“灭了那个鞑子,他有许多美女,你必须送几个给我,好服侍我洗浴,还替我挤牛奶和羊奶。”他们现在还没有把铁木真放在眼里。 太阳汗:“这件事有什么难的?” 于是便召集部落将领卓忽难进入军营的帐篷里来,对他说:“你到汪古部落去,叫他们做我的左右手,我们共同夹攻铁木真。” 卓忽难遵从命令,准备出发,这时忽然有一人闯进帐篷,大声叫:“不可,不可!” 太阳汗转头一看,原来说话的是自己的部下可克薛兀撒卜剌黑,可克薛兀撒卜剌黑对太阳汗说:“铁木真刚刚灭掉王汗部落,士气正盛,此时贸然出兵,无异于以卵击石。不如我们暂时休养生息,然后耐心等待时机,切不可轻举妄动啊。” 太阳汗一听,不禁愤然怒道:“你懂什么,我要消灭铁木真,简直易如反掌!” 太阳汗生在深宫之中,长于宫女之手,娇生惯养,未经艰难,不识时务,他不顾可克薛兀撒卜剌黑的劝阻,决定与铁木真决一雌雄。 此时蒙古草原上两汗并立,乃蛮部成为铁木真的唯一对手。败于铁木真之手的各部贵族很快相继投靠了太阳汗,企图借助太阳汗的力量夺回自己失去的牛羊和牧场。扎木合也带着自己的随从投降了乃蛮部,企图死灰复燃、东山再起。但草原人民并不希望部落林立的局面重演,蒙古草原统一的时代终于就要到来了。 这也是人心所向,众望所归,正所谓分久必合。需要有一位强大的草原领袖,完成这一重大的历史使命,这个重任现在落到了铁木真的身上,他能够打败实力强大的太阳汗吗?所有人都拭目以待。 铁木真如今已经是兵强马壮,但若是乃蛮部落和汪古部落联合在一起,蒙古部落仍处于下风。汪古部落地处蒙古东南,靠近长城,与金国接壤,他们是突厥的后裔,后来归属金朝,把守着阴山的要塞,在军事上占有相当重要的地位。 当时漠北的蒙古部落被称为黑鞑靼,漠南的汪古部落却被称为白鞑靼,他们的祖先是突厥,汪古部人并非是黄种人,而是金发蓝眼的白种人,汪古部落确实像他们的祖先突厥那样,骁勇善战,是一个非常强大的部落。 现在乃蛮希望与他们结成同盟,这才派卓忽难出使汪古部落。汪古部落首领阿剌兀思热情的接见了卓忽难,卓忽难对阿剌兀思说:“天上没有两个太阳,人间怎么能有两个大汗呢?你能和我们联合起来对付铁木真吗?” 阿剌兀思闻听此言哈哈大笑:“铁木真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汪古部落与他势不两立,即使你们不来,我也要出兵与他决一死战。” 阿剌兀思安排好卓忽难之后,他的儿子不颜昔班对他说:“父汗怎么可以答应太阳汗的请求啊?蒙古距离近,乃蛮距离远,远水难救近火,我们应该就近跟蒙古结盟啊。” 阿剌兀思闻听此言,手捻胡须脸上露出了诡异的一笑,他对不颜昔班说:“我目睹了铁木真多年的战绩,他智勇双全,又善于用人,现在蒙古部落士气正盛,如日中天。而太阳汗生性怯懦,为人多疑,优柔寡断,又未经过大的战事,所以绝非铁木真的对手。我表面答应太阳汗的请求,其实不过是缓兵之计。” 次日早晨,一夜美梦的卓忽难刚刚醒来,便被几个汪古部落士兵五花大绑,阿剌兀思派遣使者带着美酒和卓忽难,作为送给铁木真的礼物,向着蒙古部落前去。 铁木真见到了汪古部落使者大喜,命令部下酒宴款待,临别时又送给汪古部落大量的马匹和牛羊,并让汪古部落使者捎话给阿剌兀思:“我将来如果得了天下,必当厚报你的大恩,你如果愿意,我邀请你一起讨伐乃蛮。” 来使奉命返回了汪古部落,铁木真结盟汪古部落确实非常具有战略眼光,汪古部落对蒙古未来的逐鹿中原有着重大的影响。 铁木真送走了汪古部落使者,立刻召集众将商议,准备出兵攻打乃蛮。众将的意见不一,有的说乃蛮的势力强大,不可轻敌。有的说春季马匹疲劳,只有等到秋天才能出兵。 铁木格说道:“你们不愿意出兵,却要借说马匹疲劳,我的马正肥壮,难道你们的马就瘦了吗?况且乃蛮人以其国大而出此大言,我当就其大言而讨伐它,他们马群再多也得老老实实地交出来;他们的人可以逃走,但他们的宫室却不能带走;他们人虽多,不过都是些无能之辈,打起仗来也只会往山上跑。太阳汗说了那种大话,我们怎能无动于衷呢?我认为应该立刻出兵讨伐。” 别勒古台说:“乃蛮仗着人多势众,就妄图夺取我们的土地,我们如果趁其不备,突然出兵进攻,必能将它一举击溃。” 铁木真:“两位兄弟的意见既然与我相同,那我就出兵讨伐他们。”于是便整顿军马,决定择日起程。 铁木真的大队人马祭旗出征,这个旗称为秃黑,是铁木真家族的旗帜,旗边缀有九角狼牙,牙端悬有九条白色牦牛尾。在信仰萨满教的人们心中,这种祭旗仪式具有决定性的重要意义,因为这种军旗是该部族的保护神的附身之处,因此出征前要庄严地祈求保护神在战争中保佑攻战顺利。 铁木真以大将哲别为先锋,沿怯绿连河而进。四月中旬以后,蒙古草原春草返青,到了六月草原繁茂,从呼伦贝尔草原至乃蛮部落所在的阿尔泰山一带,鸟道三千三百里,人行曲折往返,当有五六千里之远。 蒙古军队都是骑兵,行军数千里,全靠马力,每人都有几匹战马,以备替换。战马需要吃草,战士需要进食,为此这支远征军只能一路游牧、一路打猎而行,等到达乃蛮边界的撒阿里之野之时,估计已经到了当年秋天,这时阿剌兀思也率领汪古部落大军如期而来。 铁木真得此强助,心花怒放,在万军阵前与阿剌兀思结为安答。阿剌兀思为了表示诚意,他还为自己的儿子、未来的汗位继承人不颜昔班,迎娶了铁木真的三女儿阿剌海别。 太阳汗也率领军队越过阿尔泰山,扎营于杭爱山哈瑞河边。蒙古草原被铁木真打败了的各部残兵败将几乎都集合到太阳汗周围,其中包括札答兰部落的扎木合和蔑儿乞部落的脱黑脱阿。 !! 376话:故布疑阵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两边大军在杭爱山相遇,各自摆开了阵势。铁木真派探马到乃蛮阵前去打探虚实,其中有个骑白马的小兵,由于马鞍不慎脱落,战马受惊,冲入了乃蛮军中,被乃蛮士兵拿住。 太阳汗看见那匹受惊的白马非常的瘦弱,便对众将说道:“蒙古的马匹如此瘦弱,我此时如果退兵,蒙古人必然追击,他们的马匹就会更加的疲劳。那时我们再反戈一击,必定能大获全胜。” 话音刚落,曾经杀死王汗的大将火力速八赤,便在旁边讥笑:“你的父亲生平临阵只知道前进,从来没有马尾向人的时候。如今你做了大汗,却如此的怯懦,还不如让你的妻子来,她都比你有勇气。” 太阳汗的儿子叫屈出律,他也跟着说道:“我父亲像个妇人一般,见了这些鞑子,就想退兵,真是可笑。” 其实太阳汗的退兵诱敌之计,不失为上策,但是由于部下和儿子的冷嘲热讽,使他改变了主意,正是由于他的优柔寡断,丧失了一次绝好的机会,太阳汗此时有些恼羞成怒,他立刻下令出兵交战。 铁木真命令合撒儿率领中军,命令铁木格殿后,自己则亲自到阵前督战,太阳汗登上山岭向东瞻望,看见敌阵非常的严整,旌旗蔽日,刀箭生辉。不由得惊叹说道:“怪不得王汗被他所消灭,今日一见这个铁木真果然厉害。” 太阳汗话音未落,突然听到蒙古军中鼓角一响,蒙古大军便如潮水一样向乃蛮阵前杀来。乃蛮部落各军也相继迎战,双方你来我往,杀得天昏地暗。这时忽然从蒙古军中传来一声呼哨,紧接着便冲出了一大队的弓箭手,他们向乃蛮军中狂射,一时间箭羽纷飞,经过一轮远程弓箭打击过后,乃蛮前哨阵地便呈现出力不能支的状况,并在随之而来的蒙古骑兵冲击下节节溃退。 太阳汗正立马于山顶,见蒙古军队这般如狼似虎,不由得有些惊慌失措。正当此时,突然有一匹快马驰骋而来,马上之人向太阳汗大喝道:“太阳汗快点撤退!” 太阳汗侧目一看,来人原来是扎木合,扎木合在王汗部落被灭之后侥幸逃脱,带着他的几个随从又投奔了太阳汗。他见蒙古大军来势凶猛,料到乃蛮是必败无疑。于是他快马赶来,对太阳汗叫道:“铁木真手下的弓箭手都是百发百中,大汗不可轻敌啊!” 太阳汗一听更加恐慌,连忙下令撤军,命令一下,军心立刻散乱了,士兵争相逃窜,被蒙古大军一路追杀,丢盔弃甲,损失惨重。 太阳汗一直退到纳忽山崖,由于天色已晚,铁木真才鸣金收兵。当天夜里,太阳汗正准备就寝,突然探马来报,说敌营火光四起,亮如白昼,恐怕是要来劫营,必须早做防备。太阳汗一听大惊,急忙下令乃蛮军队严阵以待,但是到了半夜却毫无动静,太阳汗正要解甲休息,探马又来报告,敌营又见火光,太阳汗无法再睡,只能坐着等待天亮,乃蛮的士兵也被折腾得一夜未合眼。 乃蛮军队静候了一夜,也未见蒙古军队有动静,以为他们暂时不会来攻了,但是天刚亮,铁木真便率领蒙古大军,乘着乃蛮军队疲惫的时候,对太阳汗发动了猛攻。太阳汗急忙带上扎木合,躲在山上观战,只见到遍地都是蒙古军,蒙古大军有四员大将冲在前面,他们个个威武逼人,武艺高强。 太阳汗便问扎木合:“那四个山下驱赶我前锋兵将,有如群狼的驱群羊,直逼牢固栅栏的是什么人?” 扎木合回答太阳汗:“他们是我铁木真安答所豢养凶猛的四狗,那催马赶来的,强壮胜过山熊的人名叫忽必来,尖锐如箭镞般的人名叫哲别;那紧跟不落后黑如铁塔的人名叫勒蔑,那目似闪电的人名叫速不台。” “平日系之锁链兮,战时喂之以人肉。此四狗之为状兮,凶猛顽强无敌手。额为青铜额兮,口为铁凿口。舌如锥样矢兮,心是铁铸就。马鞭利如剑兮,所向风云吼。渴饮白露可度日兮,奔驭狂风任自由。争战厮杀是其喜兮,生吞活剥食敌肉。此时各脱所系链兮,馋涎已滴顺嘴流。” 太阳汗一听有些害怕说:“我们还是离这些疯狗远一点,免得受他们的凌辱。” 于是从崖前后退,将阵地移上了山坡。这一个命令刚刚传出,他又再度发出了惊呼:“那又是谁?带领无数铁骑跟在四狗背后如风卷来,如饿鹰捕食般杀戮我军?” 扎木合向太阳汗所指的方面望去,一眼就看到了亲自到阵前督战的铁木真,他对太阳汗说:“来的这一个人,就是我的安答铁木真。他浑身上下以生铜铸成,用铁锥刺他找不到空隙;他从头到脚用熟铁锻成,用绗针扎他找不到纹缝。我那铁木真安答,恰似捕食的饿鹰,如此奋锐而向山头扑来了,你看到了吗?乃蛮军曾经扬言:如果蒙古人胆敢来犯,就如屠杀羔羊般令他蹄皮无存。而今铁木真已经带着他们来了,你试试看是谁屠戮谁?” 太阳汗见铁木真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吓出一身冷汗,紧急命令部下传令,不可轻易交锋,以避其锋芒。太阳汗不是指挥部队冲锋陷阵,而是指挥部队节节后退,但是蒙古军队却是步步进逼,于是乃蛮的阵地又向更高的山头移去。 刚刚站稳阵脚,太阳汗又向扎木合问道:“跟在铁木真背后急奔而来之将又是何人?” 扎木合道:“这是诃额仑的儿子,他是合撒儿,他是用人肉养大的。” “身长三寻许,顿餐三岁牛,披挂三重甲,力过三莽牛。生吞带弓人,不足碍其喉。整咽长大汉,尚不足胃口。方其盛怒时,开弓射敌酋。箭发隔重山,十数人命休。大弓长箭九跨步,力大自非常人有。小弓短箭五百步,精准无双世独秀。生具异相人皆惧,浑似魔君凡间游。雄壮慓悍如大蟒,拙赤合撒儿名留。” 太阳汗一听,不觉心惊肉跳,继续失魂落魄地往山上爬。爬了几步,回头往山下一望,远远看见蒙古军后队也在开始向这个方向冲杀过来,禁不住又向扎木合打听那蒙古军后队将领是何人。 扎木合又答道:“他啊,人皆说他性情疏懒,不喜劳作,然而每临战阵,争斗不落后,冲杀不落伍,他便是铁木格。” 如果要为这场战争评选一位最佳解说人,那么扎木合绝对是当之无愧的最佳人选。他那声调铿锵有力,意韵抑扬顿挫的诗意语言,对于任何一位听众而言,都是一种艺术的享受。 扎木合绘声绘色地向太阳汗介绍蒙古军的情况,其中不免有许多言过其实的吹嘘。但眼看着蒙古军的勇猛冲杀,太阳汗早就吓得丧魂落魄、手足无措了,完全丧失了胜利的信心。现在他的头脑中唯一的想法就是向后撤,不停地向后撤,躲得离蒙古人越远越好,那些蒙古军完全不能以人的标准来衡量,他们是嘶风怒吼,噬血成性的狼。 在太阳汗的一个个命令下,乃蛮的中军大营一步步移到了高山之巅,已经无路可退了。而扎木合没有再跟太阳汗逃到山顶,他知道乃蛮现在大势已去了,他在关键时刻抛弃了太阳汗。同时蔑儿乞部落的首领脱黑脱阿也带领着残留部队留了下来。 扎木合对脱黑脱阿说:“太阳汗当初准备起兵时,视蒙古军如小羊羔一般,说什么要吃他们的肉,剥他们的皮。如今一见到铁木真大军,就吓得失了魂似的,步步倒退,以这种情形,肯定要被铁木真所消灭。我们还是赶紧逃吧,以免和他一同受死。”说完,便和脱黑脱阿分道扬镳,各自逃命去了。 不知道是朝三暮四的扎木合又想接近铁木真?或者此时他又想起了过去同铁木真的友谊?还是他真心希望蒙古统一天下?扎木合又在急于逃命之时,派遣使者向铁木真传话:“我已经极言说你军的强大,太阳汗听了我的话吓坏了,他逃到山上失去了军队的阵形,官兵已经无再争战之心,我已经放弃乃蛮扬长而去,安答此战必胜。” 铁木真听了之后心中大喜,重赏了扎木合的使者。原来铁木真想吓退太阳汗,所以夜间故布疑阵在营外放火,致使乃蛮军队一夜未睡,又乘敌军疲劳之际发动进攻,天亮后则虚张声势,耀武扬威,让太阳汗不敢轻视。 这种虚张声势的策略果然起到了先声夺人的威慑作用,令太阳汗不战而退。此时得了扎木合的密报,便准备一鼓作气,趁机进攻,一举将乃蛮剿灭。士兵也都全部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刻上山与敌军决一死战。 铁木真刚要下令进攻,正在这时,突然有人高声叫道:“大汗且慢。” 铁木真寻声望去,原来说话的是自己手下爱将木华黎,木华黎对铁木真说:“穷寇勿迫,我们不能轻易冒进,等到夜间进军也不为迟。我军现在只要堵住山口,防止他们逃出去就行了。” 铁木真采纳了木华黎的建议,就在山下扎下营寨,布下阵势,堵住要道,等待时机。 !! 377话:击败乃蛮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乃蛮军队进行了几次突围,都被铁木真的大军杀了回去。许多乃蛮士兵企图找条山路逃一条活命,结果却适得其反,从纳忽山崖上,滚落山底,堆垒狼藉,跌碎筋骨,积如烂木,相压而死。 这可惹恼了乃蛮的将领火力速八赤,他一口气跑上了山顶,对太阳汗说道:“铁木真的军队来了,你为什么不下山去督战,鼓励士气,拼命突围呢?” 他责问了太阳汗几声,也没有听见太阳汗的明确回答,反而见他叉着腰,无可奈何地坐在地上。 火力速八赤大怒:“你作为主帅如果不能下山去督战,那就率领军队上山固守,为什么此时沉默不语,一言不发,毫无主张?”太阳汗仍然没有回答他的责问。 火力速八赤又高声吼道:“你的老婆古儿八速,可能已经收拾打扮好了,等待着你凯旋归去,你赶快行动起来,率领全军去英勇杀敌吧!” 他想借古儿八速以激励太阳汗的勇气,可见太阳汗平时也是惧怕老婆的软骨头。火力速八赤说到这里,听见太阳汗慢条斯理地说:“我现在已经疲乏到了极点,等到明天,我们再与敌人交战吧。”火力速八赤好像是急先锋遇到了滚刀肉,真的是让他无可奈何? 火力速八赤只有摇着头,返回了自己的部队,命令部队上山,固守阵地。没过多久,夕阳渐渐西下,夜色慢慢阴暗下来。这时铁木真的军营内,显得毫无动静,乃蛮部落的军队因为昨晚没有安睡,全都神志不清,昏昏欲睡,大都横七竖八地倒在山坡上,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没想到睡意的魔鬼还没有驱走,强大的敌军却纷纷乘机而来,有几个士兵还不曾站起来,就不明不白的做了无头鬼,被敌军给砍了。有几个士兵刚想动身,也成了没有脚的人,双脚也被敌军砍去了。只有火力速八赤将军,带领着几名勇士,冲上前来拦截敌人,与铁木真的军队混战了很久,他们作战非常骁勇,毫不退让,怎奈全军的斗志已经土崩瓦解,只是依靠几个拼命的勇士,又有何用? 他们终因寡不敌众,全体力竭而亡,在他们战死之前,成吉思汗见他们在绝望之中尚如此奋勇,曾要免他们一死。但是他们拒绝投降,拼死厮杀直至生命的最后一息,死时手中尚紧握刀枪。 铁木真看到这种情景后说道:“真没想到乃蛮部落里,还有这样英勇的人,如果个个都是这样,我们怎么能如此轻易地取胜呢?只可惜我不能把他们生擒过来,让他们为我效力。”言下之意,显得非常的惋惜和同情。 此时铁木真军队里的将士,争先恐后,奋勇冲杀到乃蛮部落的军队,乃蛮军队只得纷纷往山上逃去,想冲上山顶绕到山后逃窜,没有想到,山的后面全部是陡峭的悬崖,这里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只好纷纷拼命跳下悬崖,企图逃生,结果十个人中就摔死了八九个,就是一些侥幸不死的将士,也都成了断手断脚的人,真是惨不忍睹。 太阳汗这时还在山上躺着,吓得缩成了一团,被铁木真军队里的将士在一个角落里揪了出来,就像老鹰捕捉小鸡一样,一只手将他提了过去。还有那些在冲杀中幸免于难的乃蛮部落士兵,全都跪在地上,乞求投降。剩余的如朵儿班、塔塔尔、札答兰、合答斤、山只昆、泰赤乌等各部落的残部,也都全部投降了铁木真,只有自恃英勇无敌的屈出律不顾太阳汗的死活,带着少数人逃走了。 铁木真率领军队穷追不舍,路过乃蛮部落原来驻地的时候,铁木真大军把那里的所有人口和牲畜全部夺了过来,连太阳汗的老婆古儿八速也一起捉拿了过去。当铁木真升起军帐,先叫人把太阳汗从外面推了进来,铁木真只是简单地询问了几句话,太阳汗这时已经吓得浑身发抖,胆战心惊。 铁木真笑着对他说:“你这样没用的家伙,留你有什么用处?” 命令将士把推出去,立即斩首,蒙古兵把太阳汗带到了一片寂静无人的坟地,随着蒙古军刀划出一个银色的亮弧,一声不太响亮的断裂声,太阳汗的头颅飞了下来,在草地上滚了很远,最后侧卧在地上,眼睛开始是睁着,在嘴不屈地张动了几次之后,眼睛无力地合上了,被砍了头的身子并没有立即倒下,两肩中部一块模样极骇人的红色的圆,鲜红的人血就如喷泉一样喷发出来,有三四米之高。在阳光下喷出的人血就像节日里放的礼花,竟然是极灿烂的。 那些灿烂的血闪出了红色的光芒之后散落下来,坟地里绿得发亮的荒草有直径三米左右的一个圆立刻变成了红色。挺立了许久的尸体这才向前扑了两步,沉重地倒在地上。一代乃蛮部落的首领,大名鼎鼎的太阳汗,就这样落了个死无葬身之地。 随后将士们把古儿八速献给了铁木真,她不等铁木真开口问答,就竖着漂亮的柳叶般的眉毛,振作起珠圆玉润的声音,对铁木真说道:“你这个可恨的野蛮人,毁灭了我的部落,杀死我的丈夫,我也被你捉拿了过来,现在我只有一死而已,何必多问别的什么。”说着话,乘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把头向案桌上撞去。 如果她这次撞死了,也还能保全她的名誉和节操,没想到铁木真这时迅速举起有力的双手,顺势把她头托住,这时他突然觉得一种奇异的芬芳沁入心脾,不觉让人沉醉。 铁木真仔细端详着古儿八速,发现她的鬓毛像蝉翼一样轻盈,发髻像乌鸦一样漆黑,油光可鉴,光彩照人。铁木真再捧起她的美丽可爱的面庞,更显得目醉神迷,古儿八速明亮的眼睛像秋水一样明澈,脸庞像朝霞一样灿烂,虽然由于岁月的流逝,脸庞上略带着几丝的皱纹,却更显得成熟可爱,楚楚动人。 铁木真情不自禁地说道:“妳还仇恨我们这些野蛮人,我现在偏要妳做我这个野蛮人的妻子。” 古儿八速拼命将头移开,一边流下痛苦的眼泪,一边回答:“我原来是乃蛮部落的皇后,怎么肯屈尊做你的小老婆呢?”从她的话语中,也不难发现她的心肠这时也开始软了。 铁木真对她说:“妳如果不肯做我的小老婆,这有什么难办的?我让妳做皇后如何,这该满意了吧?” 古儿八速听了这句话,立即便向铁木真深情地望了一眼,又害羞地低着头,回答说:“我还是不愿意。” 这显然是句假话,并不是出自于她的内心,铁木真知道她的芳心已动,有心归属于他,非常兴奋。就命令那些刚投降过来的妇女们,把她簇拥着带入军帐中,他一边处理剩下的俘虏,一边安排牲畜和宴会,准备与古儿八速举行婚礼。当天晚上,就在乃蛮部落原来的军帐中,同古儿八速举行了结婚仪式,仪式完全是蒙古式的,具有浓郁的民族色彩,喜庆而热烈。 婚礼完毕,整个部落大摆筵席,与将士共同畅饮,庆祝战争的胜利,古儿八速又重新当上了皇后,充分享受到了无上的荣耀。酒醉饭饱,筵席散去,铁木真走入自己的帐篷,就性急如火地抱起古儿八速,一起进入寝帐。 古儿八速已不像白天那样的挣扎,显得半推半就,难免又喜又惊,他们那一夜甜美的枕席风情,好像比死去的丈夫太阳汗还要胜过十倍,令她一生难忘。从此以后,古儿八速就死心塌地侍奉着铁木真,铁木真对她也格外宠爱,比也速干姊妹等人,显得更加亲昵。 虽然铁木真扫平了强大的乃蛮部落,整个漠北再没有一支力量可以和蒙古部抗衡。但是还有很多敌对部落的残部还没有完全剿灭,铁木真此时尚未统一蒙古草原。所以铁木真只在乃蛮部落稍做休整,然后蒙古大军马不停蹄,乘胜追击。 除扎木合和蔑儿乞部落的脱黑脱阿、太阳汗之子屈出律也蓄谋着东山再起。为了彻底消灭敌人,斩草除根,铁木真对他们采取了穷追不舍,赶尽杀绝的策略。屈出律从战场逃走后,他带领着乃蛮的残余部队躲进了塔米儿山谷,这条山谷,地势甚是险恶,先是一片沼泽地和洼地,接着是狭窄的山沟,两边是雄伟的花岗岩石山崖,山沟里长满了高大的落叶松。 这位乃蛮王子企图在这条易守难攻的峡谷里藏身,但不料蒙古军队竟又追了上来。屈出律如惊弓之鸟,继续逃命,蒙古骑兵驱马渡河,尾追不舍,直至阿尔泰山南面的兀泷古河外。屈出律的队伍被蒙古追兵包围了,跟随他的士兵们全军覆没。 后来长春真人丘处机到阿姆河边去会见成吉思汗,曾路经此地,当地人称为古战场白骨甸,可见当时屈出律军死伤惨重。屈出律不顾战士们的死活,弃众逃跑,投奔了他叔父不亦鲁黑汗。不亦鲁黑是太阳汗的亲弟弟,由于不满这位怯懦的哥哥统治乃蛮部落,带领一部分的士兵到了阿尔泰山,开拓自己的天地,如今却成了屈出律的救命稻草。 与此同时,铁木真率领另一支部队向西追击蔑儿乞部落首领脱黑脱阿。到了喀喇喀拉额西河的时候,看见脱黑脱阿背靠着河流,排列着阵式迎战,就立即指挥军队冲杀了过去,经过激战,蔑儿乞部落主力退入撒阿里之野,在那里全部被俘,只有脱黑脱阿和他的两个儿子忽都和赤剌温以及少数亲信又一次的逃脱。 铁木真率领军队追赶了一段路程,知道捉不到脱黑脱阿,就反转身来,俘虏了脱黑脱阿的儿子和媳妇,以及他部落里的数百个牧民。铁木真看见被俘虏的一位妇女很有姿色,就询问了详细情况,原来她是脱黑脱阿的儿子忽都的妻子,铁木真就叫第三个儿子窝阔台进入军帐来拜见铁木真,把那位漂亮的妇女送给了他。 窝阔台轻而易举,就得到了这么漂亮的妇女作媳妇,心里自然非常的高兴,这当然是不言自明的。 !! 378话:忽阑美人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蔑儿乞人长期同铁木真作对,屡次的交战,蔑儿乞部落联盟下属的兀洼思篱儿乞惕部落对这种战争已经感到厌倦了,它的首领答亦儿兀孙不愿意继续把自己的命运同脱黑脱阿的命运连结在一起,于是在塔儿河停止逃逸。为了得到铁木真的谅解和好感与蒙古部落的和解,他决定把自己的女儿忽阑献给铁木真。 十九岁的忽阑可以称得上是蒙古第一美女,她如同草原上一朵迎风摇曳独自开的鲜花,散发着未经采撷的娇与成熟绽放的美。她欢喜快活的时候,百鸟随之起舞;她垂首幽思的时候,明月黯然神伤。这就是忽阑,看到她,人们会忘记身处乱世的种种不安与愁苦,而发出由衷的赞叹与会心的微笑。 答亦儿兀孙带着女儿忽阑从塔儿河源头出发,向铁木真的驻地而去,当时战火还没有完全平息,军队调动频繁,父女二人途中遇到铁木真部下的一名将领纳牙阿,纳牙阿问明情由,决定亲自带他们父女去见铁木真。 他对答亦儿兀孙说:“此时正值兵荒马乱之际,四处都有歹徒的存在。你们父女只身前往,倘若被歹徒遇见了,他们必定杀你答亦儿兀孙,你的爱女也会被他们所污辱。” 为了慎重起见,纳牙阿留他们父女在营中住了三日三夜,又故意将忽阑装扮得衣衫褴褛,披头散发,狼狈不堪,还用黑灰抹在她的脸上,掩盖住她那美丽的面容。然后方才他们来到铁木真的帐前,一路上倒也是顺利平安。 对于他们的姗姗来迟,铁木真甚觉蹊跷,又见忽阑衣冠不整,他觉得纳牙阿在留住此父女二人期间可能已经将忽阑污辱了。于是他对纳牙阿说:“这个女子是送给我的,你为何让她留住在你的营地三天呢?” 纳牙阿知道铁木真起了疑心,便辩解说:“我一心侍奉主子,所得敌人的美女良马,一律奉献给大汗,从不敢隐匿。若有歹心,甘愿受死!” 铁木真:“兵荒马乱,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三天之久,居然还敢说什么毫无私情。况且我早有军令,凡是得到女子与财帛一律上缴,再依军功分配,你居然隐匿此女达三日之久。欺瞒第一,违令第二,还敢巧言令色,给我将他推出去斩首。” 铁木真话音刚落,士兵便不由分说,将纳牙阿捆绑起来,推了出去。眼看纳牙阿就要人头落地,正在这时,突然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忽阑姑娘大声说道:“大汗且慢,先不要将他斩首,纳牙阿是好人,请你不要怀疑他。他曾对我父亲说,我是蒙古部落的大官,我们一起将你的女儿送给大汗吧。他恐怕路上众军太乱,担心小女子受辱,才会提出与我们同行。” “若不是纳牙阿一路护送,假如遇到其他的乱军,一定会乱中生事,还不知陷入什么境地呢?我们能遇见纳牙阿,真的是太幸运了。希望可汗降恩,先不要杀纳牙阿,我这天地所赐、父母所生的身体玉洁冰清,如果大汗不相信,可以派人验处。” 铁木真一听验处二字顿时来了兴趣,他仔细打量了一下忽阑,眼前这个女子的面目被尘土泥沙所遮蔽,看不出她的容颜是否俏丽,但是她那富有磁性的美妙声音,令人有一种心驰神往的感觉,又从她镇定自若的语气中,觉察到她的非同寻常。 于是铁木真说:“一会妳洗漱完毕,由仆人将妳带入我的寝帐,本汗要为妳亲自验身。” 当天夜里,铁木真早早的便到寝帐等候,心中有一种莫名的亢奋。这时突然帘栊一挑,忽阑姑娘跟在几名女仆的后面走入了寝帐,她换了套崭新的衣服,始终将头压得很低,略带羞怯的样子。 铁木真把手一挥,命令女仆退下,然后迫不及待地对忽阑说:“妳把头抬起来,让我仔细看一看。”忽阑脸色绯红,慢慢地将头抬起,铁木真一看顿时惊呆了。 铁木真从来从未见过这样漂亮的女人,此时忽阑姑娘已经洗去了一脸的尘垢,露出了她美貌绝伦的芳容。只见忽阑姑娘生得修短合度,秾纤得中;一搦瘦腰,双肩如削;脸晕朝霞,腮凝晚翠;不用敷粉,肌肤莹洁;无烦熏香,竟体芬芳;眼似秋水,眉若春山;声疑出谷娇莺,态似行云流水;凌波微步,不亚洛浦神妃;笑靥迎人,何异汉皋仙子。 那一种翩若惊鸿,翻若游龙的芳姿,不但蒙古大漠不曾见过,即使是中原地方,恐也少有。古人所说的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也莫过于此。 铁木真曾经为妻子孛儿帖那光艳照人的姿色所陶醉,也曾眩目于也遂与也速干这一对塔塔尔姊妹花的异族风情,包括乃蛮皇后古儿八速那种成熟美妇的雍容华贵亦令他赏心悦目。如今眼前这位忽阑姑娘较她们更加为美丽,更加聪颖,而尤为打动人心的是她那雕塑般玲珑剔透的面孔上,笼罩着从那几名女子身上感受不到的圣洁。 铁木真这时脱口而出:“纳牙阿真的没有碰过妳吗?” 忽阑说:“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也不会信,就让我用身子来证明吧。” 忽阑说完便慢慢脱去衣服,当她用颤抖的双手脱去了身上的最后一件内衣,将她凹凸有致,白皙如雪的身材一丝不挂地展现在铁木真眼前时,铁木真此时早已心猿意马,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冲动,他像恶狼般扑向了忽阑,一双大手在忽阑身上不停地乱摸。 铁木真将忽阑抱上了床,用枕头垫在了忽阑的腰上。粗鲁地摆弄着她的下身,突然一股鲜红的处女血顺着他的手指流了下来,铁木真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忽阑动也不动,像死人一样躺在床上,她要用自己的处女之身换来他们整个部落的生存繁衍,当一个弱小民族任人宰割的时候,女人只能作为牺牲品,用牺牲身体和尊严换取家人和部落的平安,忽阑就是这样一位伟大的女性。 第二天,心满意足的铁木真重赏了纳牙阿,也宽恕了蔑儿乞部落的牧民。忽阑更是受到了铁木真的宠爱,成为地位仅次于孛儿帖夫人、得宠则有过之的人物。只有答亦儿兀孙没有得到什么赏赐,赔了女儿丢了脸,心里难免有些失望,他在暗地里联络蔑儿乞新投降的部落民众,叛逃出走,到了色楞格河滨,安营扎寨,居住了下来。 后来铁木真派遣将士前去征讨,一个小小的营寨,根本经不住大军的横扫,霎时间就被踏成了平地。所有叛逃的民众,全部被杀死,变成了魔鬼的奴才,答亦儿兀孙也杳无音信,下落不明。 刚刚平定了答亦儿兀孙,突然又有探马来报,铁木真的女儿阿剌海别从汪古部落逃回来了,汪古部落又叛变了,真的是按倒了葫芦瓢又起。原来正当阿剌兀思班师回返的时候,留守家乡的部众却忽然叛变,先是杀掉了留守的不颜昔班,接着备好陷阱,诱杀了归心似箭、毫无妨备的阿剌兀思。 事出意外,不颜昔班的妻子、铁木真的女儿阿剌海别,万万没有想到,刚刚才得知父亲与公爹的胜利喜讯,转眼间就失去了丈夫,公爹也命丧九泉。身为铁木真的女儿,这其实是再正常不过的人生。 虽然事出意外,阿剌海别却不愧是血海中成长起来的女人,在一片喊杀声中,她领着婆婆阿里黑、小叔子孛要合、堂叔镇国趁着黑夜逃到城墙边。一个好心的守城人冒着生命危险,将他们用绳索吊出城去,阿剌海别带着家人,连夜远逃,投奔自己的父亲铁木真。 铁木真闻讯勃然大怒,发誓要扫平汪古部落的叛众,为阿剌兀思安答和女婿不颜昔班报仇。他刚要点齐人马出兵汪古部落平叛之时,又接到了探马的紧急密报:“蔑儿乞部落首领脱黑脱阿父子得知太阳汗的儿子屈出律和他叔叔不亦鲁黑率领少数乃蛮的残兵败将扎营于蒙古边陲,便逃到那里加入了他们的队伍,现在正在密谋偷袭蒙古大营。” 铁木真一听不敢怠慢,决定先下手为强,刚好这时斡亦剌部落的首领忽都哈别乞,穷途末路,前来投降,铁木真便命令他作为向导,带领大军前进,直接到达也儿的石河边。脱黑脱阿等首领,见铁木真大军前来,仓猝迎战,拼命抵抗,苦战了半天多的时间,他的部下将士损失惨重,伤亡过半,军士纷纷崩溃逃散。铁木真担心路途遥远,将士劳苦,不想穷追不舍,就下命令停止追击,准备率领大军返回原地。 虽然铁木真轻而易举地打败了乃蛮和蔑儿乞残部,但是他心里仍然惶惑不安,因为蒙古部落曾经最强大的对手,也是铁木真最危险的敌人扎木合,如今却下落不明。那么扎木合离开了太阳汗后,他又去了哪里呢?扎木合又在策划什么阴谋呢? 扎木合作为铁木真反对势力的主要首领,在草原旧贵族中有很高的威望,但是他为人狡诈,不讲信义。阔亦田之战中,他作为东方同盟的首领,战败时抢掠同盟者,后来又投降王汗;纳忽崖之战时,他又在关键的时刻脱离战场,藉以保存实力,另谋出路。 对部众和盟友他都不曾坦诚相待,而是一切以个人得失为中心,因此扎木合虽然在战争的紧要关头临阵脱逃了,但是跟随他的亲信已经为数不多,他几乎成了一个孤家寡人,落到了一种人人得而驱之的处境,过着流亡的生活。 !! 379话:扎木合之死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扎木合最后躲进了唐努山中,跟随他的仅有五个人而已,唐努山脉山口和顶峰海拔高达两千公尺到两千九百公尺,山上积雪皑皑,终年不化。唐努山位于科布多湖泊地区与上叶尼塞河流域稠密的西伯利亚泰加森林地区之间。 被驱逐的扎木合就这样来到了他故土的边陲,唐努山是一个猎物众多的地区,山上长满了雪松、落叶松、冷杉以及其他的树木。在这浓密的森林里,各种各样的动物多得不可胜数,在这里除了其他动物以外,有互相杂处的西伯利亚驯鹿和蒙古鹿,有大北方的麝香黄鹿,有草原上常见的野羊。扎木合来到这片森林,以狩猎为生,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 但是不久扎木合的五个随从由于偷吃了他的一只盘羊,引起了扎木合的不满,盘羊分布于亚洲中部广阔的地区,中国主要分布在新疆、青海、甘肃、西藏、四川、内蒙古地区。 盘羊的肉非常的细腻,有种美味的山味,但那是一种精华的香,就像极品的海鲜一样。盘羊的肚子是个好东西,能治胃病,适宜清炖,焙干碾成面来吃,效果更好。盘羊的蹄子是上乘的补品,微火炖上了十几个小时,又黏又软,透着高海拔百草的滋味。盘羊长年在高山奔波觅食,蹄踏天麻虫草等名贵药材,药力透进了筋骨血肉。 由于盘羊只能在半开旷的高山裸岩带及起伏的山间丘陵生活,分布海拔在三千五百公尺到五千五百公尺左右,高寒荒漠、高寒草甸等环境中,夏季常活动于雪线的下缘,冬季栖息。 环境积雪深厚的时候,它们则从高处迁到低山谷地生活,有季节性的垂直迁徙习性。盘羊是草原上一种比较珍贵的食物,原本不应该草草地烧着吃掉,而是用作节日祭祀的物品。 扎木合一见下人把盘羊随便吃了,便愤愤然对他们道:“你们是谁的儿子,今天竟然有这样排场,将珍贵的盘羊烧来吃?”说着便将五个随从赶走,然后自己一个人品尝着盘羊的美味。 五个随从见扎木合这样的自私,自己为他舍生忘死,与他同甘共苦,如今落到了这般田地,心想:“一只盘羊他吃得,我们却吃不得?”顿时便起了异心。 五个随从一起密谋,与其和这样无情无义的人一起等死,还不如把他献给铁木真,换取荣华富贵。主意已定,五个人立刻行动,乘着扎木合正津津有味地品尝盘羊肉时,趁其不备,一齐动手将扎木合绑了起来。当时铁木真正走在胜利回师的路上,于是他们将扎木合押送到铁木真的军队中领赏。 当扎木合的这些随从见到蒙古军人,便对他们说道:“我们是扎木合的仆人,因为惧怕铁木真大汗的威名,不敢把扎木合私自的藏匿起来,所以就把他捉拿住送来,请铁木真大汗将他发落。” 话音刚落,扎木合便发出了一声冷笑,然后对蒙古士兵说道:“请你们把这些话转达给我的铁木真安答,卑微的乌鸦竞捕捉高大的野鸭,下贱的奴隶竟擒拿主子,我的安答,你怎么可以容忍此等卑劣之徒效命在你的帐前?” 当铁木真得知扎木合被擒之后,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他虽然把扎木合一直当做自己最危险的敌人,但是他们之间的友情甚至超过了王汗。毕竟他们先后两次结为安答,又是在铁木真最危难的时候出兵相救,可以说没有扎木合也就没有铁木真的今天。在铁木真心灵的深处,很可能还对这个伙伴保留着一种隐隐约约的友情。 所以在处理眼前的这个问题时,他的第一个行动就是满足扎木合的要求。铁木真大声说道:“此等侵犯主子的奴隶,怎么可以免他们一死?此等卖主求荣之辈,能得到谁的信任呢?这等小人,应该连同他们的子孙以及他们的子孙的子孙,一同斩草除根!” 蒙古士兵立刻执行了铁木真的命令,当着扎木合的面杀了他的那五个随从。然后铁木真又让士兵向扎木合传话:“扎木合安答,你和我本来有很深的交情,我过去曾经受到过你的恩惠,至今铭记不忘。你为什么故意离开了我而投奔别人?今天我们又相会了,你如果痛改前非,不再与我为敌,我是不会记取你的前仇,忘记你的恩德的。” “前些年你虽与我悖离而行,但终究你还是我的安答。每当生死存亡之际,你总是恋有故人之情;每当争战之日,你总是痛其肺腑手足。况且我和王汗作战,你也曾经离开王汗没有参战。到了我军与乃蛮部落作战的时候,你又替我吹嘘,吓坏了乃蛮人,这是又一次有恩于我,我对你的恩德永远不会忘记。” 听完铁木真的话,扎木合既感动又惭愧,他回答说:“我曾与安答定交于豁儿豁纳黑川,我们曾共进不消之食,共说不忘之言,还曾同床共衾而卧。不幸的是,我们听信了他人的挑唆,中途分道扬镳了,回想之前说过的誓言,我实在没有脸面与安答相见。” “如今安答不计前嫌,仍然愿意与我做伴。如今安答已经将众百姓收服了,众邻邦平了,一个圆满的国家即将创立了,汗位肯定属于你了,天下大事已定,我与你做伴当还有什么裨益呢?你若不杀死我,只会使你夜里睡觉不安稳,白天饮食不甘味。好像虱子在衣领,针刺在底衿。” “我是一个毛病很多的人,我自己异想天开,出了许多差错,实在不敢奢望安答为我费心。在此生此世,我与安答的交谊、名声,自日出之地到日落之处,人人皆知。荣耀啊,铁木真安答,你是天之骄子,人中俊杰,一世之雄。你有七十三勇士犹如七十三匹战马听你的指挥驱驰,所以你得以君临天下,成此大业。” “相形之下,我只得甘拜下风,我一向不幸,自幼丧父母,既无兄弟,更无心腹。天命有归于安答,安答得天而独厚,故处处占我于先。我现在只求速死,不想没有尊严地再苟活于人世了。这样安答你以后就可以安心了,但是我最后还有一个请求,就是希望安答念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赐我不流血而死。” 扎木合为什么要求不出血而死呢?因为蒙古人认为,一个人的灵魂在他的血液中,死者不出血能保住灵魂。后来蒙古人处死有罪的宗室贵族,常常使用这种不出血的特典。 扎木合接着又为自己安排了后事,扎木合说:“我死之后,希望将我的尸骨埋葬在高地,我将永远护佑你的子子孙孙。我与您是同族而异源的人,被安答旺族的威灵征服了,我死以后,我的族人将托庇于安答的威灵之下,希望安答朝夕予以照料,今天只求安答赐我速死。” 当有关的人把扎木合的这番话转达给铁木真时,铁木真伤感地说:“我安答扎木合虽然做出对不起我的行为,但不可讳言的是,他并无害我性命之心。他的阅历甚广,处世老成,今天听他所说的话,可以供我学习的甚多。扎木合安答实在是可以让人学习的人,然而今日他却已经厌于求生了。” 铁木真又说:“今天,我已经不计前嫌,仍然想要与他为友,竟然被拒绝了。我想要珍惜他的性命,他却又不愿意。今日就如他的愿望,以不流血而处死,千万不可暴露抛弃他的尸骨,以厚葬他。” 铁木真一声令下,部下立刻遵命而行,将扎木合装入袋中闷死了。这曾经一度使成吉思汗前途难卜,命途多蹇的人物,被厚葬到了一个高地。根据阿尔泰山地区萨满教徒的说法,扎木合的灵魂将从那里永远地保佑他的战胜者的后裔。 铁木真虽然除去了心腹大患扎木合,但是蒙古还没有完全统一,还有一个降而复叛的汪古部落没有收复,而且叛军还杀死了铁木真的安答和亲家阿剌兀思。铁木真发誓:“我有了天下却不报答阿剌兀思的恩德,腾格里不会放过我的。” 于是稍做休整,铁木真便命令大将速不台为先锋,自己亲为主帅带领着蒙古大军出征汪古部落平叛,蒙古大军一路浩浩荡荡风驰电掣般直逼汪古部落首府云内州,云内州是汪古部落世代居住的地方。 叛军主帅阔克汗一听到铁木真亲自来讨伐,他不敢怠慢,急忙整顿军马准备迎敌,他刚做好准备,速不台的先锋部队便已经到了,阔克汗见速不台带的人马不多,便率军出城与他对阵,两军在云内州城前各自摆下阵势。 速不台催马来到阵前,点名要阔克汗上前搭话。阔克汗也不畏惧,催马而出直奔速不台,速不台用刀头点指阔克汗说:“叛贼,今日我蒙古部落大军已到,你还不赶快下马投降。” 阔克汗冷笑:“这话应该轮不到你说,你赶快拿命来。” 话音未落,大刀已经夹带风声朝速不台的头顶劈来,速不台不敢怠慢,急忙用手中长矛向上一架,只听当啷一响,两件兵器相碰发出一声刺耳的响声,天空中顿时火星四溅。 两人刀来枪往战在一处,两个人都是当世的虎将,武功也是在伯仲之间。二人拆了百余招,还是难分胜负,阔克汗觉得久战对自己不利,于是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阔克汗虚晃一刀,佯装败走,速不台不知是诡计随后紧追。 由于速不台的马快,眼看速不台的马头已经快贴到了阔克汗马尾,正在此时,阔克汗突然挂起大刀,迅速抽出肋下的宝剑,猛一转身向速不台的头顶劈去,速不台忽觉眼前白光一闪,他急忙一甩脸准备避开这一剑,但是他躲闪的稍慢了一些,剑尖在速不台的左面半张脸上划过,速不台觉得眼前顿时便成了红色,他知道自己已身受重伤,急忙拨马而逃。阔克汗随后率军追杀,打得蒙古军落花流水。 铁木真得到禀报先锋部队大败而归,而且爱将速不台还身受重伤。他急忙探望速不台的伤势如何,蒙古大夫告知,速不台的左眼已盲。铁木真一听暴跳如雷,顿足捶胸,发誓要将阔克汗千刀万剐,然后立刻点齐所有人马,蒙古大军倾巢出动,浩浩荡荡杀奔云内州。 阔克汗知道他先杀了铁木真的安答,后来伤了他的心腹爱将,铁木真肯定不会善罢罢休,一听蒙古数万大军倾巢而来,感觉到他和铁木真的兵力相比众寡悬殊,自己无力与蒙古大军抗衡。于是连夜带着家人和几名亲信偷偷地弃城而逃,远遁到异国他乡,但是没想到后来蒙古军队在欧洲还是找到了他。 蒙古大军很快破城而入,没有捉拿到阔克汗,便将没有来得及逃走的士兵全部成了速不台左眼的陪葬,将他们全部活埋在云内州郊外,就是速不台当初受伤的地方。 平定了阔克汗之后,铁木真立刻追封阿剌兀思为高唐王,阿里黑为高唐王妃。因为阿剌兀思的小儿子孛要合尚未成年,还没有立下什么功劳,所以就先封阿剌兀思的侄儿镇国为北平王,并将汪古部落交给了他管辖,而且还把掠夺来的财物奴隶赠送给了这位新任王爷一大批。 与此同时,铁木真再次为三女儿阿剌海别主持了婚礼,将她嫁给了前夫的堂弟、新王镇国,婚礼所用的,是蒙古帝国最高级别的礼仪。铁木真发兵征服云内州,平定汪古部落的内乱,汪古部落从此归入蒙古,成为四大部落之一。 !! 380话:成吉思汗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一二零六年的春天,蒙古贵族们在斡难河源头召开大会,诸王和群臣为铁木真奉上了尊号成吉思汗。 铁木真正式登基成为大蒙古国皇帝,这是蒙古帝国的开始。成吉思汗于是颁布了《成吉思汗法典》,这是世界上第一套应用范围最广泛的成文法典,建立了一套以贵族民主为基础的蒙古贵族共和体制。 成吉思汗立国后,势力日益强盛,实行了千户制,建立护卫军,开始对外发动大规模征服战争。经过二十多年与西夏的战争,屡创西夏军主力,迫使西夏国王乞降,除了金朝西北屏障以顺利南下进攻金国。 成吉思汗已经充分作好了南下伐金的准备工作,不仅制盾造箭,厉兵秣马,并且制定了周密的作战计划,真的是万事俱备,只待发兵了。 金章宗病死,因为他没有儿子,便传位于他的侄子卫王永济,他就是以后的金帝卫绍王。永济即位以后,让大臣给蒙古下了一份诏书,并派了一名使者到成吉思汗处通报。 当那使者要求成吉思汗跪拜接诏,这位草原上的大汗心中很不高兴,便问道:“新君是谁?” 那使者立刻告诉:“卫王。” “是不是那个卫王永济?” “正是。” 这时候成吉思汗对着南面金国的方向,连续吐了几口口水,然后大声地轻蔑地说道:“我原以为中原皇帝是人间俊杰,是天上的人所当的,没想到竟然是卫王?” 他扭头看一下那使者:“像卫王永济这般的庸懦之辈,也可以做皇帝吗?哼!”说完之后,又面向南方接连吐了几口口水,然后抛下金国使者,上马扬鞭而去。这一下可把金国的使者吓得一时目瞪口呆。 这个使者太过于愚直,回国前又借着告辞为名,对成吉思汗训诫说:“你曾经受我大金国皇帝的封赏,这次诏书到此,理应竭诚拜受,怎么说出那么多无理的话呢?” 成吉思汗听了大怒:“少废话!你们金人是害死我蒙古先祖的仇人,这血海深仇我怎么能忘呢?我正要发兵报仇雪耻,你反要我跪受诏书,真是个混账,赶快给我滚出去!不然的话,老子就要宰了你!” 唰一声,成吉思汗抽出了那把雪光闪亮的佩刀,吓得金使者抱头鼠窜而去。 原来卫王永济原本是章宗完颜璟的侄儿,他是个性情软弱的人,从前他曾代表金朝到净州去接受蒙古的贡品。那时成吉思汗见永济长得一表人才,穿着又很体面,高大的个子,又长得好看的胡子,风度潇洒,真是一位美男子。可是实际一接触,便发现他不过是个无能的贵族后代,要文无文,要武无武,仅是生得一副的好皮囊而已。 精明强干的成吉思汗自然不把他放在眼里了,见了他也不屈膝下跪,不按属国的礼节对待他,使卫王永济心里很不高兴。卫王永济虽然生性愚笨,他也有自尊心。回到国都就来了个公报私仇,当着金章宗的面说了成吉思汗许多坏话,讲他相貌不凡,面露杀机,野心勃勃,若不早点出兵讨伐,就会养虎为患,便请求完颜璟及早动手。 金章宗整日沉溺于酒色之中,又被病魔缠身,已经是自顾不暇了,哪里能想到那么远,就没有答应卫王永济的请求。这次当着金国使者的面,成吉思汗之所以如此翻脸,固然有瞧不起完颜永济的因素,但真正的原因还是自以为羽翼已经丰满,有资格有实力与金朝决一雌雄了。 成吉思汗广纳降人,深得其利,从而奠定了他不计民族,不问国别,不拘一格重用人才的用人路线,对他的统一大业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对于南下攻打金国,成吉思汗未敢掉以轻心,在战略上,他藐视金国统治集团的抵抗能力,树立了必胜的信念;但在战术上,在战前的准备工作上,成吉思汗竟花费了四、五年的时间,十分予以重视。 成吉思汗清醒地看到,金国毕竟是一个有着近百年历史的中原大国,在当时它统治着大半个黄河流域,全国人口将近五千万,有一支上百万人的军队。而那时的蒙古,人口不过一百多万,兵力也只有十多万人,也就是说,金国人口比蒙古多四十多倍,兵力也在蒙古的十倍以上。 金国有人对蒙古人说:“我们金国如海,你们蒙古只像一掬沙,想动摇我们,比登天还难。” 可见成吉思汗要进行的这一场征服金国的战争,正像要用一掬沙去动摇大海,并想填平这大海,是何等的艰难。 成吉思汗不仅仅是一位军事家,更主要的他还是一位政治家,为了夺取这场战争的主动权,在出兵之前,他对将领们说道:“对我们蒙古牧民来说,这是一场非同小可的大规模战争,金国的军队,那些昔日的女真人,尽管已经被中原化,但他们至今仍然保留着他们的祖先通古斯森林狩猎民族所特有的骁勇慓悍的武士特点。因此这次同金人的作战,要比不久前在西夏国内的战斗更艰难更复杂,因为我们的军队将要对付防守坚固的要塞,要进行这种攻坚战,我们的经验还不充足,也没有足够的条件。另外在金国的边境上还有万里的长城,在长城的脚下又修筑有许许多多的防御据点。” 说到这里,成吉思汗环顾一下在座的将领们,又换了一种语气,向他们大声说道:“当前的金国正面临着一种内外交困、危机四伏的形势,好比一棵百年的老树,树身已被虫子蛀空了,根须周围的土地早已冻结,没有水份,更没有营养,因此枝叶干枯,一片黄巴巴、皱蔫蔫的半死不活的样子。如果刮来一阵大风,这棵大树很可能就会倒下的。” “金国就像这棵大树一样,空有一个庞大的模样,大风一吹,它就会连根拔起的。我们蒙古的铁骑就是快如闪电的疾风,我们有英勇善战的勇士,有足智多谋的将领,只要大家抱成一条心,攥成一个拳头打击敌人,外表强大的金国定会在我们的马蹄下面屈服。” “我们不但要当草原的主人,我们还要做中原的主人!” 正说到这儿,护卫进帐报告道:“汪古部落的首领阿剌兀思惕吉忽里派人来了,说有机密要向大汗报告了。” 成吉思汗急忙地吩咐:“快让来人到内帐里去,我要见他。” 在内帐里面,汪古部落的来人报告:“金国新接位的皇帝卫王完颜永济已经作了布置,专等大汗去金国入贡时,埋伏重兵,对大汗进行狙击。” 原来完颜永济的使者回到金国的大都,把成吉思汗不但不跪拜受诏,反而南面而唾、辱骂新皇帝的情况,添油加醋地报告,永济皇帝的旧恨新仇一齐涌上心头,对成吉思汗更加恼恨,不由得咬牙切齿地说道:“小小的蒙古有什么了不起,敢于和我们泱泱大金国作对?等到下次成吉思汗再来朝贡时,一定要把他拿住,碎尸万段,才解我心头之恨。” 不料皇帝的这些话被大臣们听到了,特别是那些非女真族出身的大臣们知道以后,立刻传扬出来了,被汪古部落的首领阿剌兀思惕吉忽里探得了这个消息,便立刻派人向成吉思汗报告了。 这次汪古部落首领阿剌兀思惕吉忽里派来的人还告诉成吉思汗一个消息,金国守卫西北长城一线的边防军队糺军,它的主要将士都是各少数民族的人。由于金国统治者对他们不信任,对他们另眼看待,常常不按时发给他们粮饷,所以糺军很有怨气,糺军的头目伊尔古克常在阿剌兀思惕吉忽里面前发牢骚。 成吉思汗听说之后,高兴万分,急忙找来自己的情报队长札八儿,要他带着大量的金银财物,随汪古部落的来人一起去,要求阿剌兀思惕吉忽里从中斡旋,去做糺军的策反工作。在札八儿等走后,成吉思汗想来想去,总觉得汪古部落对蒙古太重要了,尤其是这次攻打金国的战争,这汪古部落变成了蒙古军队的排头军了。 阿剌兀思惕吉忽里一旦能劝说金国的糺军归降,对自己不是更有利吗? 想到这里,成吉思汗觉得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应该抓住当前大好的机遇,紧紧地抓住汪古部落不放,使它更加效忠于自己。成吉思汗历来说干就干,雷厉风行,他当即命令侍卫喊来了移拉捏儿,让他护送三公主阿剌合别姬到汪古部落去。又要他向汪古部落尽可能多了解金国西北的边防情况,最好是让阿剌兀思惕吉忽里派汪古部落人深入金国,去刺探军事情报。 次日,成吉思汗又把木华黎、博尔术找来,对出兵攻打金国再作计议,三人关起帐门,整整商讨了一天,这真是万事俱备,只待出兵了。 二月,成吉思汗在他的老营地克鲁伦河的河畔,举行了独特的战争动员,按照蒙古人的习惯,他独自一人登上山顶,摘下帽子,把腰带挂在脖子上,恭恭敬敬地向上天三次以头叩地,然后起来祷告说道:“长生天在上,我决意整顿军马,为被金王卑鄙残害致死的合不勒汗与俺巴孩汗,报此血海深仇。天若许我复仇,则请助我一臂之力,命下界所有人神齐集而助我一战。” 祈祷完毕,下山后成吉思汗又进入宫帐,闭门三天不出。在这三天之中,蒙古的军民都围绕在那宫帐的周围,齐声高呼:“天神!天神!佑助蒙古!” “天神!天神!惩戒金国!” 直至第四天,成吉思汗才从宫帐中走出来,作了战前的动员。于是成吉思汗亲自带领蒙古十万大军,让那面九足的旄纛的大旗在前面引路,他的四个儿子以及其他所有将领都随军参战,浩浩荡荡地向南方的金国开去。 !! 381话:进攻金国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蒙古大军离开尧鲁纹河大营南下,越过了大沙漠,向阴山进军,首先来到了塔勒湖,占领了大水泺,进入了汪古部落的驻地。这时候汪古部首领阿剌兀思惕吉忽里带领全部落里的大小头目,夹道跪迎成吉思汗的队伍。不久前,被成吉思汗派到汪古部落来的札八儿、移拉捏儿等,也在欢迎的队伍之中。 当晚,汪古部落大摆宴席,用百牛宴、百马宴、万羊宴慰劳蒙古的十万将士,成吉思汗十分兴奋地拍着汪古部落的首领阿剌兀思惕吉忽里的肩头,哈哈大笑道:“金王完颜永济哪里知道,他的守边大臣在他的防地之内,杀牛宰马,大摆筵席欢迎蒙古大军呢?”一句话逗得全场一片哄笑声。 由此可以看出成吉思汗实在不愧是一位天才的军事家,他与汪古部落的结盟与联姻,充分表现出他具有何等敏锐的战略眼光。与之相反的,倒是金国的腐败与无能,汪古部落不仅不替金国防守外长城,反而把边城要塞拱手相送于蒙古,而金国朝廷上下却对此一无所知,毫无一点防范与察觉,可见得他们轻敌大意到何等地步了。 成吉思汗的大军来到汪古部落,正当三、四月份,天气已经转暖了,大将木华黎建议:“我们的骑兵不适宜在炎热季节作战,这里的草原牧草肥美,正是战马养精蓄锐的好地方,是否等秋凉后再进军为宜。” 成吉思汗接受了这个意见,只派大将哲别率领一千骑兵,在金国西北边防线上游弋,进一步侦察金军的动向,选择战机。其余的大队人马,由成吉思汗亲自督导下,在汪古部落驻地消夏,以休养士马,整军训练,等到秋高马肥时,再大举南下。 这时候,金帝卫绍王永济得到蒙古入侵的消息,一时朝野上下,惊恐不安,一片混乱状态。在征得群臣的意见后,永济决定请西北路招讨使粘合合打带牛羊马各二百匹,绸缎布匹各二百疋,粮食谷物二百石前去议和;另请平章政事独吉思忠为主元帅,亲王完颜承裕为副元帅,领兵马二十万前去西北抚州一带抗敌。 于是西北路招讨使粘合合打急忙走下殿去,准备牛羊等礼物送去与成吉思汗议和了。 只有平章政事独吉思忠向皇帝奏说:“西北抚州一带的城堡等,因多年不修,早已残破颓败,不能御敌,请皇上拨些银钱,趁机抓紧修整。” 卫绍王一听,当然乐意,只要能有大臣领兵前去抗敌,若能把蒙古军队击退,打败成吉思汗,拨给多少银子他都愿意的。于是皇帝拿起龙笔一挥,批给白银三万两,作为修城补堡费用,独吉思忠与完颜承裕才兴冲冲地满意而去。 送礼求和的西北路招讨使粘合合打他让人赶着那么多的马牛羊,又带着布疋、粮食,一路辛苦风尘地来到汪古部落,请求成吉思汗接见他,守门的侍卫对他说道:“大汗正在召开会议,请你稍等一会儿。” 可是那些马牛羊却不愿等,齐声叫唤起来,很快传到成吉思汗的会场上,他问道:“这是什么声音?” 护卫报告:“金国来了一个议和的大臣,带来好多马牛羊、布疋、谷物等,已在帐外等候多时了。” 成吉思汗听了笑道:“真是新鲜,带着礼物来,这不能叫议和,只能说是来求和,那也好,只要金王答应投降称臣,我们就退兵了。”说完,便对护卫说道:“让那金国的大臣来吧!” 之后粘合合打便走了进来,对成吉思汗立而不跪,只是抱拳作揖说道:“我是金国西北路招讨使粘合合打,奉皇帝之命前来议和,并赏赐马牛羊各二百匹。” 成吉思汗立即说:“我先问你,见了本大汗,为何不跪?” “我乃中原大国的重臣,怎么能向属国行大礼?” 粘合合打的话使成吉思汗十分生气,又问道:“你带着礼物来求和,谁是属国?” 粘合合打还要争辩,两边的护卫队已走上前来,按着他跪在地上,要他叩头跪拜,他总是不肯,成吉思汗又向他问道:“那永济皇帝既然派你带着礼物来求和,就是向蒙古投降,你为何不跪拜称臣?” 粘合合打说:“我是奉命来议和,不是来求和,更不是来投降,你们若不答应,我便回去复命了。” 成吉思汗听后答道:“那永济如此胡涂,怎么能当皇帝?派大臣带着礼物来议和,真是今古奇闻。看你也是个老实人,不难为你了,快回去向永济说,他若投降称臣,我就退兵,不然我的兵马将要打到中都去了。” 成吉思汗不愿求和,金国只得派兵抗敌。两天后,独吉思忠主帅、完颜承裕亲王带领全国兵马十万人,进驻抚州。二人一到任,便抓紧时间在边境一线修筑了乌沙堡,并派出一支军队驻守乌月营,同时又任命西京留守绍石烈胡沙虎,负责据守西北重镇西京大同。 成吉思汗得到消息之后,立刻召集将领开会,请大家发表攻敌意见,大将木华黎提出用围城打援的计策,他说道:“金兵主力在抚州,若是先用兵围住抚州,驻守在乌沙堡、乌月营的兵马必然来救援,这时先消灭这两支援军,然后集中兵力攻打抚州,就可一举破城了。” 此时成吉思汗向移拉捏儿问道:“驻守西北长城的糺军可会援助抚州?” 移拉捏儿立即报告:“糺军首领伊尔古克已经答应归降,近两日之内,他要亲自前来晋见大汗,并请求让他的军队参战。” 成吉思汗听了,高兴地说道:“这太好了,等伊尔古克来时,一定要盛情款待,不可马虎随便,这事就由你办了。” 移拉捏儿听后,连连答应,随去安排接待糺军及其首领的事情。成吉思汗根据各方面情况,立即制定出作战方案,自己带领四万大军包围抚州,命令木华黎与博尔术各领三万人马,分别围歼乌沙堡与乌月营来的援军。 此时正是天高气爽的八月中秋,经过近半年的厉兵秣马,蒙古军队正是人强马壮之时,成吉思汗一声令下,三支部队如离弦之箭,迅速扑向指定地点。 十天之后,大战开始了。成吉思汗领四万大军,让大将哲别为先锋,先将抚州围得水泄不通,实行围而不打计策。大将木华黎率领三万骑兵,星夜兼程,赶到重镇乌沙堡至抚州的一个山口,命令士卒抓紧砍伐山上的树木,并运到两边崖壁上。为了歼灭援军,这位足智多谋的大将,组织了四千名弓箭手,埋伏在山口两边,只待敌人到来。 次日,天色微明,乌沙堡守将郭宝玉得知抚州被围,主帅平章政事要他领兵来援,便带着两万人马急急赶来。快到山口时,郭宝玉命令队伍停下,派哨探先去山口察看有无蒙古军队埋伏,那哨探走到山口,随便张望一下,便回去报告说:“山口并没有敌军的埋伏。” 郭宝玉这才命令人马继续前进,心里说:“都认为成吉思汗用兵善使谋略,依此看来不过徒有虚名罢了,这山口乃乌沙堡通往抚州的要塞之处,若在此埋伏一支人马,我的队伍很难过得去。” 这郭宝玉是华州郑县人,为唐朝名将郭子仪的后裔,虽是将门出身,又有勇有谋,却得不到重用,不能施展其抱负。当郭宝玉的二万人马进入山口之后,木华黎一声令下,山口两边的蒙古军队喊杀声骤起,将崖壁上的树木推下来,带着呼呼风声,一齐砸向金兵,打得死伤一片。 郭宝玉知道中了埋伏,忙令撤军,后路又被大小树木挡住道路,人马一时不能通过。等到金兵下马清道时,木华黎又命两边弓箭手一齐放箭,突然之间万箭齐发,射得金兵纷纷倒毙。 郭宝玉见到自己的军队前后受阻,只得向将士们大声命令:“想活命的随我冲杀出去!” 说完以后,郭宝玉大刀一挥,一马冲了过去,领着残余队伍想冲出山口。木华黎在山崖上看得真实,只见金兵主将身材壮实、膂力过人,门扇一般的大刀在他手中,被挥舞得如车轮一般。他那大刀挥向哪里,哪里便倒下一片,由于他勇猛异常,蒙古军队已被他冲杀得纷纷后退,眼看快到山口了。 木华黎不敢怠慢,心想道:“若是再让此人冲杀下去,我的伏兵计策全要毁在他的手里了。” 想到这里,木华黎取过弓箭在手,正要放箭时,觉得与其射死他,不如俘获他,人材难得呀。心意已定,于是对准他的战马头部,嗖的一箭射去,那马突然头一昂,尾巴一甩,身子便倒了下去,立刻将那位主将撂在一边了。 这时候,木华黎忽然大喊一声:“杀呀!冲啊!把金兵消灭在山口里!” 一边喊着,一边带头冲下山口,蒙古的三万人马,从山崖上,树林中,草丛里,乱石缝中一齐跳出来,杀向山口,冲向惊惶万状的金兵,把他们杀得人仰马翻,哭爹喊娘。 半个时辰之后,战斗结束了,郭宝玉被俘,他带领的两万人马死伤半数以上,其余的全部当了俘虏。这时候,百里之外的西南方向,那里却是火光冲天,烟雾弥漫,万名金兵将士被大火烧得焦头烂额、狼奔豕突。 原来大将博尔术领着三万人马,去打乌月营里援救抚州的兵马。这乌月营位于乌沙堡的东北方向,也是金朝的边防要塞,与抚州相距一百五十多里。 下载免费阅读器!! 382话:火攻乌月营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两地之间多为平川之地,只有一片地势起伏的丘陵地带,博尔术当机立断:“用火攻!” 于是他命令士卒收集枯枝干草之类的引火之物,限令每人捡四十斤,不得减少。之后在大道两旁的起伏地带,要求士兵挖好掩体,把自己隐蔽起来。为了把金兵引诱到埋伏圈里,博尔术派火列来领一支骑兵到乌月营周围游弋,见到金兵将他们引诱而来。 火列来问道:“金兵若是不来,我该怎么办?” 博尔术脸色一变,警告他说:“这一仗,只许败,不许胜;虽然说是佯败,要做得像真败一样,金兵才会追赶你;一旦敌人没有追赶你,说明你没有完成任务,我要治你的罪。” 火列来听明白之后,才领兵而去,大约在傍晚时分,乌月营中的金兵才出动。金兵将领薛成兴,为武状元出身,曾任过都统、监军等职,他出身低微,父亲原是金国某亲王家里的佣工。 薛成兴从小苦学武功,后来居然考中一个武状元,家庭的地位才渐渐显贵起来。这次他跟随平章政事独吉思忠前来抗敌,命令他领一万兵马驻防乌月营,中午接到抚州来人的报告,要他火速领兵去抚州救援,他便匆匆命令士兵吃过午饭出发。 谁知道这些金兵多年不加训练,纪律涣散,行动迟钝,集合命令下达之后,仍然在拖拖拉拉,气得薛成兴大声骂道:“这哪里是军队,简直是一群乌合之众!” 等到把军队集合到一起时,天已经傍晚了,忽然有一士兵向他报告:“我要大便!” 薛成兴忍住气问道:“集合之前那段时间,你为何不去大便?若是打起仗来,还顾得上去拉屎吗?” 这一问,引得全军哄笑不止,薛成兴本是穷苦人出身,也就不再说什么,让他去了厕所。队伍出发后,他心里怎么也不能平静,这些年来,军队从不训练,有的兵器都生锈了,大刀连青草都割不断,怎能去杀敌人?薛成兴曾与耶律阿海一起共过事,知道蒙古军队纪律严明,将帅同心,战斗力很强。 不久前,耶律阿海投奔成吉思汗前夕,悄悄来到薛成兴住处,毫不隐晦地对他说:“蒙古与金国打仗了,金国必亡,蒙古必胜,我不愿意当金朝的殉葬品,我要去充当成吉思汗的向导。” 薛成兴听后问道:“这事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不是让我为难吗?” 耶律阿海笑道:“你有什么为难的?朝廷上下,一片混乱,处处预示着亡国的迹向,因为我们是朋友,我才来对你说一句话。” “说什么?我一定洗耳恭听!” “一旦有机会,就离金投蒙,可别忘了!” 说完之后,耶律阿海便匆匆离开了金国,投奔成吉思汗去了,直至现在也没有消息。薛成兴一路想着,突然从路旁闪出一支人马,拦住去路,那高高的一员将领一身蒙古人的装束,手握一柄大刀,向他大声喝道:“蒙古大将火列来在此已等候多时了,金蛮子还不赶快下马投降,免得你枉送了一条性命。” 薛成兴听后,先是一愣,随即镇定地说:“你有何能耐,要我投降?怕是我这把大刀未必能答应了。”说完,于是催马前去,把手中大刀一挥:“来吧!我看你有些什么本事。” 只见火列来在马上举起大刀劈来,薛成兴不慌不忙,举刀迎住,两人便厮杀在一块了。约战了十几个回合,火列来心里觉得金国这名将领刀马纯熟,武艺高强,若是真打下去,自己未必是他的对手,不如按照博尔术的指示,来个佯败而逃吧。 想这到里,火列来虚砍一刀,拍马而逃,薛成兴一见,立即哈哈大笑:“才战几个回合就逃跑了?” 说完,扭头对身后的士卒们喊道:“蒙古将领已败,随我追杀呀!” 薛成兴一马当先,领着一万兵马紧紧在后面追赶,快到前面那片丘陵地带了,他突然收住缰绳,让战马停下,向士卒们喝道:“暂时停止追赶,防止前面有敌军埋伏!” 正当他举目向前察看时,火列来又勒马回头,挥舞着大刀重新杀过来,口中还说道:“量你不敢再追,待我将你活捉罢了!” 薛成兴也不搭话,又举刀迎住厮杀起来,不过这次他故意在刀法上变换着功夫,多用些力气,使火列来更无还手的机会。只斗了七、八个回合,便又拍马逃去,薛成兴有些生气,大声喝道:“看你往哪里逃?” 又领着人马飞一般追上来了,不多一会儿,已完全进入那片丘陵地带,因为地势起伏不平,火列来等忽然不见了,薛成兴立马四处张望,只见丘陵起伏,渺无人迹,正在疑虑之间,突然听到一声呐喊道:“杀啊!别放跑了金兵呀!” 薛成兴心知中了埋伏,急忙对士兵喊道:“现在,停下来就是死,只有冲杀出去,才能有活命!随我向前冲吧!” 说完便催马向前驰去,刚跑了不远,前面忽然冒出来成千上万的人马拦住,只见那些蒙古士兵手里都举着火把,向自己步步逼来。薛成兴忙又转回来,向来路返回,但是来路早被截断,四面全是蒙古兵马挡着,他们手握火把,将地上的枯草燃着,经风一吹,遍地是火了。 此时天色已黑,方向已分辨不清,战马一见大火,都吓得咴咴乱叫,军队顿时乱得如一锅粥了。在这种情况下,即使孙武在场,也无力挽回败局了。薛成兴急忙向身边士卒们高声喊道:“冲出去才有活命,冲啊!” 他把大刀挥舞着,拍马向外冲去,蒙古兵像一堵墙似地拦住去路,又举着火把向他逼来,薛成兴一急之下,挥舞着大刀,杀入蒙古军中,金兵紧紧地跟在他身后,杀开一条血路,向外杀去。 博尔术站在一处高坡上,指挥着他的兵马,在火光中他见这位金国将领武艺不凡,便向身边的火列来轻轻说道:“快去,砍断他的马腿,活捉他!” 尽管薛成兴骁勇异常,他的大刀挥过,蒙古兵倒下一片,但是后面的士兵又拥上来了,东砍西杀,总是冲不出包围,他身后的金兵早已为数不多,正当他又举刀砍杀时,战马轰的一声倒下,他也被甩了下来,蒙古士兵一哄而上。 乌沙堡、乌月营的两个战役取得了完全的胜利,金国的数万兵马大部分被歼灭,两员主将一起被俘,在抚州城下,成吉思汗招见了他们。又让耶律阿海前去劝说,郭宝玉与薛成兴便一起归附了蒙古,成为成吉思汗帐下的干将。三天后,抚州也被攻克。 一路上,蒙古铁骑逢山开路,遇水架桥,攻城略地,势不可挡。他的大将木华黎、博尔术、哲别更是一马当先,奋勇拼杀,到了九月,成吉思汗的大军已经兵临金朝皇都北南的最后一道屏障―居庸关。 此时先锋大将哲别见金兵守关甚严,关隘险峻难攻,遂灵机一动,采用调虎离山之计。他先是指挥人马猛攻关门,死伤了不少士卒,接着佯装撤兵,领着军队往回走。关上的金兵守将石抹明安见了,以为蒙古军队败走了,急忙整顿兵马,开关跟踪追击。 哲别见金兵已被调出关来,心中不禁大喜,突然向自己的兵马命令:“金兵已经出关,是我们蒙古骑兵大显身手的时刻到了!大家要振奋精神,回去歼灭他们!” 说完,哲别返身回马,领着他的骑兵突然冲入金兵之中,经过一个多时辰的拼杀,石抹明安的人马全部被杀,他只身逃到鸡鸣山嘴,被哲别所俘获。 于是大将哲别顺利地攻进关去,成吉思汗的大队人马也随之进关,驻跸于昌平西二十多里的龙虎台,距离金朝都城中都,已经是近在咫尺了。面对着高大的城墙、坚垒和深池,特别是中都那屹立着的宫殿和城楼,成吉思汗深深地叹息着,感到一筹莫展。 大将哲别向成吉思汗报告:“大汗,我们已经兵临中都城下,怎能不攻呢?还是让我领一支人马去攻打吧!” 成吉思汗看看自己的爱将嘱咐:“也好,你去攻打一下,试试看,不过,千万要小心谨慎,别被城上的大炮击中!” 哲别答应一声,带领五千步兵来到中都的北门外,还未等他下达攻城的命令,城上的大炮已经连续轰击,使士卒死伤甚多,只得撤退。成吉思汗眼看攻下中都的希望渺茫,便灵机一变,不为坚城耽误战机,以牵制更多的兵力,立即下令,兵分两路,对中都周围的平原地区继续作战,掳掠人畜、马匹和财物。 第一路由成吉思汗及四子拖雷等,带领人马相继攻占了昌州、桓州等地;第二路由长子术赤、察合台、富词台等率领,在汪古部落首领阿刺兀思惕吉忽里的引导下,包抄金军的后路,迅速攻下金国的净、丰、云内、东胜、武、朔等州县。 蒙古军队所到之处,村庄腾起浓烟,屋舍化为灰烬,迅如疾风的骑兵在庄稼地里纵横驰骋,美丽的果园一片狼藉。 成吉思汗第一次攻打金国的战争宣告结束,这一次可谓战果累累,不仅掠取了大批财物,而且从金国各地抢走了战马几百万匹,使金国重建骑兵队伍的可能化为泡影。 下载免费阅读器!! 383话:东辽王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金国在这一次战争中损失了将近五十万兵力,众多的将领投降依附了蒙古,变成了成吉思汗的智囊与干将。成吉思汗首次攻打金国,取得巨大的胜利,使金国遭受到重创,朝廷上下,一片惊恐。 契丹人与金人本属于两个民族,金人属于通古斯满语族,是当今满族的祖先,而契丹人则主要属于蒙古族。早在金人占领北京以前的两个世纪,北京被契丹人占领着,金王的祖先是从契丹人手中夺取到北京的。虽然契丹人失去了对北京的统治权,可是三个世纪以来,他们一直住在中原土地上。 契丹人几乎已经完全中原化了,但是他们仍然怀念昔日的光荣历史,对自己的亡国遗民的地位深为不满,一直想向灭亡他们契丹国的金王朝复仇。这次蒙金战争中,金国遭到了惨败,所有的契丹人都为蒙古人的胜利而欢呼,对金人的损兵折将表现出幸灾乐祸的心情。金人在战争中的庸懦与无能,深深刺激了契丹人埋藏心底的反抗情绪,产生了跃跃欲试的冲动心理。 就在这时,金王下达了每户契丹人由两户女真人夹居的命令,立刻激怒了契丹人。这个带有侮辱性的命令,契丹人再也接受不了,住在辽东的隆安、韩州等地的契丹人,纷纷举起反金的旗帜,拥护耶律留哥当首领,起兵造金国的反了。 耶律留哥本来是契丹的亲王,他是辽国灭亡以后,留在金国的少数几个亲王之一,他为人慷慨好义,乐于助人,深得契丹遗民的崇敬。金国皇帝为了笼络耶律留哥,封给他一个千户的地方小官,全家住在咸平的近郊,日子倒也过得安闲。 蒙古大军攻城略地节节胜利,使金人遭到惨败,金王宣布了那项防止契丹人作乱的命令,耶律行玉与耶律留哥商议之后,认为起义的最好时机已经来了,便在隆安契丹人聚居的县城,宣布与金国决裂,高举义旗,起兵反抗金国的统治。消息传扬开以后,韩城等地,在很短时间里,不堪忍受金人欺侮压榨的人们,一起参加了起义,并很快发展到十多万人。 耶律留哥派人与成吉思汗联系,表示了归降蒙古的请求,此时金国朝廷本来对他起兵反金已经十分的恼火,又听说他与蒙古联盟,投靠了成吉思汗,更加愤恨,派大将胡沙虎带领二十万大军前往镇压。为了与金兵对抗,耶律留哥把起义队伍带到咸平,自称辽王,又封耶律行玉为军师,积极整顿兵马,等待金军到来。 为了支持耶律留哥的起义队伍,帮助他打击金军派去镇压契丹人的胡沙虎军队,成吉思汗派遣部将李都欢、阿鲁都罕率领五千人马,从侧翼袭击胡沙虎的队伍,以配合耶律留哥抗金。趁此机会,成吉思汗又开始了第二次伐金。 这次仍然是分兵两路,行军路线也大体上与第一次伐金时相同,但是两路军队的主帅却换了。成吉思汗亲自统帅西路军,向西京扑去,东路军由哲别率领,直指辽东,主要目标是攻取金朝的东京。 出兵之前,成吉思汗召开将领及智囊团开会,对出兵路线有两种意见,一派认为集中兵力围困金朝的都城中都,然后进行强攻,决心把中都攻下来。另一派人认为,先留下中都不围,也不打,而攻其两翼,以分散消耗金国的兵力,为以后进攻中都创造了有利的条件。 成吉思汗采用了第二种意见,他说道:“现在还不是灭亡金国的时候。” 因为他从第一次攻金战争中,已经得到了一条经验,不必去占领金国的城市和土地,只需大量地掠取财物和人口,把这个中原大国一次次的掏空,直至无力抵抗,只有束手就擒。 成吉思汗亲率西路军,越过阴山山脉,一路打去,再次攻进桓、昌、抚各州县,再次包围西京。 长子术赤两次请求攻城,均遭到成吉思汗的训斥,当着众将的面教育他说:“用兵打仗,要靠谋略,不能仗着血气之勇,去硬拼兵力。” 成吉思汗只留一部分兵力围城,仍然是围而不打,却把主力埋伏于西京东北方向的一座被称为密谷山的山林中。果然在西京被蒙古军队包围之后,金国元帅左都监奥屯襄带领二万人马前来援助西京,恰好经过密谷山口。 成吉思汗一声令下,他的四万骑兵如天兵天将一般,自山林中冲了出来,把奥屯襄的二万人马团团围住,经过不到一个时辰的拼杀,将这支援军全部歼灭,仅奥屯襄带着数十人逃出,回到中都去了。 在将领们纷纷提出攻城的请求之后,成吉思汗才开始命令军队攻城,可是面对高大而坚固的城墙,军中缺乏攻城的器械,城中守军抵抗顽强,尽管蒙古军队英勇战斗,却收不到良好的效果,成吉思汗正在城下督战,反被流矢射中左臂,不得不下令撤围。 蒙古的广大将士逐渐明白,他们的铁骑只是善于在野战中歼灭敌人,攻坚破城需要用大炮,需要用计谋,否则只能望城兴叹。大将哲别攻打东京时,觉得城墙比西京更加坚固,不得不佯装败逃到五百里之外。 于是东京城里的守将夫察罕以为蒙古人真的败逃而去,便派人去中都报捷,皇上自然欣喜万分,因为西京的守将抹然尽忠,刚被赏赐进官三阶。为了表明鼓励东京的守城将士,永济皇帝派一名传诏使到东京去,并带去大量的犒赏将士的财物与食品。 蒙古的侦探得知这一消息之后,立即报告,哲别亲自带领着一支兵马,埋伏在那传诏使必经的道路上,轻而易举地俘获了他。当夜哲别又把人马领到东京城外埋伏起来,第二天让蒙古士兵巧装成传诏使,来到城下诈传朝廷有旨,城上的守将夫察罕信以为真,便命令开门迎接使者入城。 哲别急忙领着兵马,紧随在那传诏使的身后,冲进城去,夫察罕还未清醒时,他的人头早已经被蒙古人砍下来了。于是东京城里十万金兵被俘,取得攻城的巨大胜利。在这之后,哲别又让队伍在东京周围大肆掳掠财物,并把东京城交给了耶律留哥,成为这位新辽王的治所了。 哲别在回师途中,正遇到金国将领胡沙虎的残余人马,胡沙虎原本奉金王之命,领兵去镇压契丹耶律留哥的起义队伍,中途遭到成吉思汗派来的李都欢、阿鲁都罕的袭击,等到胡沙虎的军队赶到咸平时,兵马已经损失一半了。 耶律留哥乘胡沙虎立脚未稳,以逸待劳,立即打开咸平城门,领着他的愤怒的起义队伍,呐喊着冲进金兵中去。由于一路行军劳累,曾遭遇过蒙古军队的打击,面对起义的契丹人,金兵顿时被杀得溃乱不堪,四散逃命去了。 胡沙虎的队伍一路连遭打击,早已失去战斗能力,把无数的辎重丢弃给了蒙古军队和耶律留哥,他只带几个随从逃回中都去了。成吉思汗的第二次伐金,虽然身受箭伤而归,但仍然大有收获,不仅掠得了大量财物,还消灭了金军中的有生力量,特别是哲别的东路军夺取了东京,意义重大。 这是因为辽东乃女真民族的发祥地,历代的金国皇帝都十分重视这个大后方的安宁稳固。这次东京被哲别轻易夺取,对金国朝廷上下震动很大,尤其是耶律留哥的起义,使辽东大地上的契丹遗民群起响应,他们脱离了金国,归附了蒙古,成为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 耶律留哥在蒙古的支持下称王,定国号为辽,意在以灭亡了的辽朝为号召,史称东辽,定都城于咸平。 为了表示对成吉思汗的感激,他带着儿子耶律薛阇,还有九十车银币的礼物,赶往蒙古,去拜会成吉思汗。当时在众多的的拜会者中,成吉思汗将耶律留哥父子安排在第一个接见,可见对他的重视。在接见过程中,成吉思汗与这位东辽王谈得十分投机,并且破例下令,把耶律留哥贡献来的礼物,陈列于汗廷前的白毡之上,展出七日之后,才收入仓库。 成吉思汗又赐给耶律留哥金虎符,仍然委任他为辽王,两人关系更加亲密。不久咸平传来消息说:“耶律斯不杀死军师耶律行玉,自称辽王。” 耶律留哥立即辞行,成吉思汗派吉剌齐领三千人马前往咸平,帮助平叛,并说道:“这支队伍就留在你那里,归你指挥了。” 耶律留哥千恩万谢地告别了成吉思汗,领着那三千人马,星夜赶往咸平去。原来耶律留哥的弟弟耶律斯不郡王与军师耶律行玉为争一个女人,闹得相互反目成仇。 这女人名叫宇立齐,原是咸平留守阿古台的小妾,阿古台死后,麻庚友把她弄到手里,耶律留哥起义后,为替儿子、女儿以及那未过门的儿媳刘慧儿报仇,杀了麻庚友,将她赏给了军师耶律行玉。 可是他的弟弟耶律斯不早就垂涎宇立齐的美貌,心里怀着嫉妒,总想找军师耶律行玉寻衅。耶律留哥称王后,为了加强防卫力量,便让军师耶律行玉与弟弟耶律斯不一起组建军队,训练兵马,准备与金国的军队相对抗。谁知遇事意见不合,两人多次闹到耶律留哥那里,辽王无奈,索性把他们分开,让耶律行玉负责步兵训练,耶律斯不负责骑兵的训练。 这次耶律留哥到蒙古拜见成吉思汗,让军师耶律行玉在国都主持一切事务,使耶律斯不更加的不满,把一肚子的怒气全发到军师耶律行玉的身上。 经过周密的策划,郡王耶律斯不在一天深夜,派兵包围了军师耶律行玉的处所,借口他想谋反,将他捆绑,正要杀他之时,辽王的皇后姚里斯突然赶来,对郡王耶律斯不劝阻道:“请问郡王,你说耶律行玉要谋反,可有证据吗?” 耶律斯不被问得张口结舌,只得说道:“证据是有的,等王兄回来时我一定交给他。” 姚里斯对他说:“那也请你暂时不要杀军师吧,即使论罪该杀,最好等辽王回来后再杀也不迟。” 郡王不高兴地说:“什么时候杀他我说了算!” 辽王的皇后姚里斯也是一个有头脑、有见识的女人,她立刻说道:“郡王这么说,不太合适吧?没有确凿的证据,就把一个大臣杀了,何况辽王又不在国内,这怎么行呢?” 可是耶律斯不郡王根本不把皇后姚里斯的话当作一回事,蛮横地说:“这国家大事,妳们女人不要过问。” 说完便向他的亲信们命令:“把阴谋叛乱的耶律行玉拉出去处死!” 皇后姚里斯气得无法,便上前拦住行刑人员,想阻止他们的行动,不料耶律斯不却说道:“把这个女人也捆绑起来!” 杀死了耶律行玉之后,耶律斯不派兵包围了辽王耶律留哥的宫室,把他的儿子、女儿和皇后姚里斯关在一起,然后自称辽王。耶律斯不把支持耶律留哥的人,全都杀死,连成吉思汗派来援助新辽国的将士,他也不相信,竟被他杀死三百多人,整个起义队伍被弄得分崩离析,一片混乱。 下载免费阅读器!! 384话:皇后姚里斯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耶律留哥回到咸平之后,他的弟弟耶律斯不早领着一队人马逃走了,他让蒙古将领吉剌齐领兵前去追赶。此时耶律斯不的叛乱队伍发生内讧,在逃跑中耶律斯不被他的部下乞奴杀死,金山又杀死了乞奴,最后罕舍又杀死金山,这样地杀来杀去,这支契丹人的叛乱队伍终于回到耶律留哥的帐下,叛乱总算平息了。 后来吉剌齐率领着人马,帮助辽王耶律留哥逐步统一了辽东,把金国的势力赶出了辽东,自此辽王与蒙古的关系日益密切。两年后,辽王耶律留哥病死,皇后姚里斯亲自主政,自己统领军队,显示出她非凡的才能。 为了继续与蒙古保持良好的关系,这位辽国的皇后姚里斯携带着两个儿子与几个孙子,长途跋涉,不怕风雨劳苦,前去拜见成吉思汗。两人见面后,成吉思汗赞扬她说:“健壮的鹰也飞不到的地方,妳一位妇女能够来到此地,妳真是了不起,的确是一位巾帼英雄。” 当即摆下丰盛的酒宴来款待她,两人谈笑风生,你敬我一杯,我敬你一杯,气氛热烈而又融洽。皇后姚里斯说:“我是一个女流之辈,怎么能长久主政呢?我们的长子早被阿古台害死了,次子耶律薛阇来到大汗帐下几年了,我想让他回去继承辽国的王位,不知道大汗意下如何?” 成吉思汗听了,立即牵动了怜才不舍之意,他看着姚里斯说:“耶律薛阇在这里数年,已经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蒙古人了。他在战场上数次立功,我的长子术赤在一次战争中被敌人包围时,幸亏他率领军队及时赶来救援,以致身负流矢而不退,论他的功绩,已成为我军中的一名勇士。依我看,你那辽王的王位让三子耶律善哥继承吧。” 皇后姚里斯说道:“大汗的心情我已经了解了,只是因为耶律薛阇本是辽王前妻之子,是嫡长子,而耶律善哥是我生的,如果立他为王,不是显出我的私心了吗?说不定国人会有议论的,又是违背旧例,不合天道吧。” 听了这些话,成吉思汗深感她说得有理,心里不由产生一阵肃然起敬的感情,忙着说道:“好吧,妳真是一位识大体、顾大局的贤妻良母,也是一个很有头脑的女杰呀。” 皇后姚里斯立即又问道:“大汗的夸赞使我感受到无上的荣幸,让耶律薛阇回辽国去继承王位一事,你答应了吗?” 成吉思汗立即笑道:“答应了,答应了!” 姚里斯立刻站起来,举起酒杯说道:“感谢大汗的理解与支持,让我为大汗的龙体健康、长寿,干杯!”说完,她离开座位,来到成吉思汗面前,与他碰了杯,然后一饮而尽。 这时成吉思汗忽然闻到她身上有一股异香传来,不觉心底涌起一股情愫,真想扑过去一把搂住这个徐娘半老的皇后,好好地闻一闻。但是他控制住自己那奔放的感情,灵机一动,对那边的护卫们说道。 “皇后如此海量,又是豪饮之人,不用大杯,岂不是太不恭敬了吗?” 话刚落音,两个如碗一样的玉杯里,溢满香醇诱人的美酒,端了上来,成吉思汗伸手接过去一杯。此时姚里斯稍微迟疑了一下:“恭敬不如从命,我只能舍命陪君子豁出去了!”说完,她接过酒杯,二人相视一笑,连续碰了三大杯,成吉思汗打着踉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平日成吉思汗很少饮酒,不到非饮不可的时候,他是滴酒不沾的。今天遇到这么一位巾帼女杰,他心中特别高兴,又见此女虽然是徐娘半老,且已经寡居数年,依然是丰姿绰约,端庄娇艳,实在是罕见的世间尤物。这时成吉思汗再看那姚里斯皇后,见她伏在酒桌上,早已经醉得沉沉大睡了。 于是他向护卫队点一下头,说道:“快把皇后抬到帐后床上去。” 然后他对那些护卫人员一挥手,说道:“都出去休息吧。” 等人们走了之后,他来到后帐,见姚里斯仰面躺在床上,正想扑过去与她亲热之时,忽见她身子向上一跃,竟从床上弹了起来,双手勾住成吉思汗的脖子,轻声地说:“天下的男人都喜欢女人,连你这个大汗也不例外,难道你那斡儿朵里的女人还少吗?为什么对我这个……” 成吉思汗顺手搂着她的细腰说:“天下喜欢女人的男人不少,但是喜欢女人不淫的男人也不多。”说着,他抚摸着她的润滑的皮肤问道:“妳孀居这些年了,为何还能保持这么端庄美丽的容貌?” 姚里斯听了,笑而不答,过一会儿才说:“这……这就是为了等着这一天呀。” 成吉思汗听她这样说,便立即哈哈大笑起来,忽然又向她问道:“难道妳没有喝醉?” “为了与你过这难得的良宵,我怎么能喝醉?” 说完,姚里斯主动替成吉思汗宽衣解带,然后自己才脱去衣服,二人…… 在成吉思汗一再挽留下,这位辽王的前皇后姚里斯连续过了半个多月,才恋恋不舍地告别了成吉思汗,带着新立的辽王耶律薛阇,以及赠给她的良马四十匹、白金九键、美女九人,回到辽东去了。 在成吉思汗两次旋风般地征讨打击之后,金国女真统治者内外交困,面临着一片混乱状态,大批契丹、汉族出身的将领弃金降蒙,给军队造成分崩离析的影响。 辽东的契丹人主动起义,拥立耶律留哥建立了辽国,与蒙古结盟,共同打败金国朝廷派去镇压的军队。这个反抗金国的新崛起的契丹势力,占据着女真族早年的发祥地,依靠蒙古人的支持,处处与金朝作对,大大牵制了金朝的兵力。 正是祸不单行,这几年金人统治地区连续发生天灾,河北、山东等地的汉族人民不堪忍受女真族的压迫,纷纷效法契丹人耶律留哥的作法,主动起来造当地女真统治者的反,他们杀死地方女真官吏,聚众于山林,占据于城镇,其中比较著名的是杨安儿、李全领导的红袄军,他们赶走了女真官吏,攻占了山东的许多州县,影响甚大。 在这同时,当年的盟国西夏也趁火打劫,他们配合成吉思汗的征讨,多次进攻金国的边境,消耗与牵制了金军的有生力量。面对着国势危乱、内外交困的混乱局面,卫绍王永济皇帝一筹莫展,朝中的一些佞臣仍然骄奢淫逸,不思进取,忠介耿直的大臣们,只能短叹长吁,束手无策。 后来面对蒙古军的强大攻势,朝廷内外一片惊恐混乱的情况下,这时的上京留守徒丹益却镇定地精选雄兵二万人,带到中都来,扬言要保卫皇上,誓与蒙古军拼杀到底。 自此以后,丞相徒丹益在皇帝心目中,在朝中一些忠臣眼里,成为一个忠臣的代表。可是以胡沙虎为首的一班佞臣,却对他恨之入骨,欲除之而后快。 过了几天,胡沙虎让他的亲信在乡下买来一个十分标致的少女,教会她唱歌、跳舞,又把她打扮起来,悄悄地献给了永济皇帝。皇上虽然接受了这个美貌的女人,但是他对女人并不十分感兴趣,因此对送这女人的人也就无所谓的奖赏了。 一天,胡沙虎单独去见皇上,说道:“我好心好意为皇上献来一个美女,希望皇上能过得快活,不料徒丹益在大臣中到处说皇上的坏话,这种毁君之人应该治他的罪。” 皇帝听了,急忙地问道:“他在大臣中怎么说的?” 胡沙虎装作十分气愤的表情,对皇上说:“徒丹益说皇上大敌当前还好美女,真是一个昏君,他这般诋毁国君,不该治罪吗?” 卫绍王永济听后,不由得说道:“徒丹益说得不错啊,蒙古军队大敌当前,我是不应该接近美女,应该以国事为重啊。” 胡沙虎听了,很不高兴地走了,心里说:“我算是白白地送一个美女给这样的昏君了。” 其实胡沙虎自己倒确实是一个奸佞之臣,早在成吉思汗第一次征伐金国时,胡沙虎身为西京的留守官,却对蒙古军队的进攻,没有进行认真的抵抗,放弃了西京,败军折将。 在逃回中都的路上,他见身后的兵马太少,便灵机一动,路过蔚州时,竟强令蔚州守将赤剌提送给他兵马二千人;又用酒把赤剌提灌醉以后,领人私自进入蔚州官库,擅自取出白银五千两,以及大量的衣物等。 经过紫荆关时,又强迫守关将领贯雷交出战马二百匹,遭到贯雷拒绝,胡沙虎居然下令,把贯雷活活用棍打死。 胡沙虎在逃回中都的路上,胡作非为,有人向皇帝报告了,卫绍王永济认为他是两朝旧臣,不但不加罪,反而予以重用,居然提升胡沙虎为副元帅,权尚书左丞。于是胡沙虎更加肆无忌惮,在军队中利用女真人出身的将领,压制契丹、汉族的将领。 有一次,女真将领赤列金辱骂汉族将领罗杰,二人厮打起来,胡沙虎只是叱骂罗杰,激起契丹与汉族将领一起反抗,请求面见皇上。 左谏议大夫张行信上书皇帝,他说道:“胡沙虎在军中偏私狭隘,不循公道,蔑视外族将士,造成军心不服,将士解体,长此下去,外族将领必将生变。” 参知政事梁王堂、丞相徒丹益等,一齐向皇帝上书,揭露胡沙虎的无法无天行为,卫绍王永济才对他处治,让有司调查以后,认定胡沙虎有十五条罪错,不得不对他撤职,并让他罢归田里。可是为胡沙虎说情的人太多,他们包围了皇帝,对胡沙虎交口称誉,不久之后,卫绍王又将他召至中都,参与预议军事。 这样胡沙虎更加得意扬扬,居然扬言:“你们能把我怎样?老子是不倒翁。” 下载免费阅读器!! 385话:胡沙虎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徒丹益、张行信、梁王堂等一班正直的大臣,又上书反对,他们向皇帝指出胡沙虎复出再用,会给朝廷上下造成极坏的影响,将有损于皇上的威望,何必因小失大呢? 卫绍王这才接受了意见,并收回了成命;可是这位无能的皇帝由于不善于知人识才,他感觉得胡沙虎还有可用之处,加上说情的人太多,都对胡沙虎进行举荐,皇上再次让胡沙虎复出,还赐给他尚方宝剑,让他担任元帅,主管武卫军五千人,驻守中都城北的老军营。 这位三起三落的不倒翁胡沙虎,走马上任后,便现出他原来的面目,先将武卫军原副帅姜元弼撤换掉,让他的外孙克洪伟担任。因为姜元弼是汉人出身,又是平章政事梁王堂的女婿,而克洪伟却是他的女婿移剌的儿子。 这一撤换,在军中影响极坏,许多将士认为,胡沙虎一朝权力在手,便把命令来行,仍然排挤外族将领,坚持任人唯亲的做法。于是胡沙虎让克洪伟独掌武卫军的指挥大权,自己整日去山林里走马射猎,不恤军事。 将士们议论纷纷,许多人到中都城里向皇上报告,请求调任,不愿在武卫军中任职,卫绍王永济一怒之下,便亲自带领丞相徒丹益,到老军营察看。 在出发之前,参知政事梁王堂建议:“老军营离中都城八十多里,皇上不宜轻意前往,胡沙虎是心怀叵测的人,一旦有了什么意外,都城又得不到消息。” 皇上听到这里,生气地说:“难道胡沙虎敢翻天不成?量他未必有这个胆量,何况武卫军中还有广大将士呢?” 卫绍王永济遂不听劝告,坚持与丞相徒丹益一道走,带着五十名禁军随从,去了老军营。 皇上刚才出发,平章政事移剌立刻派人去向胡沙虎报告,武卫军副帅克洪伟得知皇上要来的消息之后,忙把胡沙虎从山村中找回,二人商议之后,胡沙虎立即说:“皇上既然来者不善,我也要对他不义。” 两人商议之后,便各自去分头准备,只等卫绍王永济与丞相徒丹益来了。当天下午,皇帝的车驾才到,胡沙虎躲得远远的,只让克洪伟前去迎接,永济问:“胡沙虎为什么不出来迎接呢?” “他连日忙于训练兵马,操劳过度,不慎从马上摔下来,腿跌伤了,不能行走,请皇上饶了他不恭之罪。” 听了他的话,皇上真的以为胡沙虎未来迎驾,是由于腿伤的缘故,徒丹益却又问道:“军中的诸多将领,为什么也不来迎驾呢?” “平日训练兵马甚紧,纪律很严,元帅要求将不离兵,兵不离队。” 克洪伟把皇帝、丞相领到一个单独院子里,安置好以后,便走了出去。直到天黑,一个人也未来,徒丹益走到门口去看,只见墙外站满了士兵,他回来说:“皇上还不明白吗?胡沙虎让人把我们君臣二人关在这里,不闻不问,连口水都没有人送来,不是要谋反吗?” 卫绍王永济却说:“也许他忙得抽不开身呀,再等等看。” 徒丹益生气地说:“胡沙虎忙?他忙着去山上打猎,忙着吃喝玩乐,忙着……”话未说完,门开了,进来一个送饭的士兵,皇上前一看,气得差点昏死过去。 原来给两人送来的饭菜,竟是两块黑面馍,和两块咸菜,徒丹益向那士兵问道:“胡沙虎在哪里?” 那士兵见四面无人,才敢悄悄地说道:“胡沙虎元帅与部下们在举行庆贺宴会了。” “军中的其他将领呢?” “反对胡元帅的将领,全被关起来了,只有他的亲信……” 突然门开了,武卫军的另一位副帅完颜丑奴,喝得醉醺醺的样子,走了进来,说道:“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我说卫绍王啊,你当皇上已经有四年多了,也该知足了吧?” 卫绍王永济听了,惊得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还是丞相徒丹益脑子反应快些,他向着完颜丑奴厉声喝道:“胡说,对当今皇帝如此无礼,该当何罪,还不赶快跪下,向皇上陪罪,饶你不死。” 完颜丑奴听了,不禁哈哈大笑:“算了吧,他这皇帝已经做到头了,该让别人做了,若是向我求饶,也许还能保条性命,不然别想活着走出这道门坎。” 徒丹益立刻说道:“你知道吗?策划叛乱,图谋政变,不仅自己该杀头,还要灭九族。” 完颜丑奴不禁冷笑:“你别抱住那腐朽的僵尸不放了,我问你:我们大金国,自海陵王完颜亮开始,有多少皇帝被推翻了,你知道吗?自古以来,风水轮流转,皇帝也该换了,这有什么奇怪的?” 此时卫绍王永济已经清醒了,忙着说道:“平日,我待你不薄,派你担任武卫军的副帅,为什么你要如此害我呢?” 完颜丑奴打断他的话,告诉他说:“你别怪我,这都是胡沙虎的主意,他担心你再治他的罪,所以就先下手了。” 卫绍王忙上前拉住他的手说:“你去,你快去对他说,我不处治他了,让他胡沙虎放心吧,让他来见我。” 完颜丑奴急忙摆手说道:“这……这恐怕不行,他不会答应的,因为一切都已计划好了,总不能再让你当皇帝,胡沙虎决不会改变。” 这时候,有人来喊他,对他说:“元帅让你去!” 卫绍王又忙着跑过去,拉住他说:“你去告诉胡沙虎,我不处治他了,只要他放我回中都去,我还要提升他。” 完颜丑奴把手一摔,啐道:“你早该这样了!好吧,我向他说,我一定向胡沙虎说!” 完颜丑奴走后,卫绍王永济双手往头上一抱,放声大哭起来,嘴里还断断续续地说:“我悔不该……不听忠言,让这个狼心狗肺的畜牲带着重兵,我真胡涂啊。” 徒丹益见卫绍王永济哭得那么伤心,便走过去扶他起来,劝他说道:“事已至此,哭也无用,现在唯一的办法是想法子逃出去。” 说到这儿,他走到门口一看,门外全是手执大刀的士兵,瞪着两眼监视他们。徒丹益又走到窗子前一看,外面也有士兵守着,便回到座位上坐定,向房子上面一看,这屋子既高又坚固,若想穿破房子逃出去,真的比登天还难。 卫绍王永济又来到徒丹益面前,问道:“有法子逃出去吗?” 徒丹益无力地摇了摇头,叹口气说:“胡沙虎既然发动政变,怎么会轻易让我们逃走呢?这是你死我活的斗争呀。” 他说完,又走到门前,向守门的士兵说道:“皇帝在这里,你们不能无礼呀!” 有个士兵的头目过来说道:“这不能怪我们,胡沙虎元帅命令我们这么做,我们怎么敢违抗他的命令?你可以去找他交涉去,与我们讲没有用,我们只知道服从命令,听从指挥,别的什么也不问。” 徒丹益立刻说:“那皇上的命令,难道就不听了?” 那小头目立即说:“胡沙虎已经对我说了,他现在不是皇上了,已经被废了,是下了台的皇上呀。” 徒丹益又说:“他这话就不应该听,胡沙虎一个人怎能把皇上废了?皇上是大金国全体人民的皇上,怎么能由他胡沙虎一个人说废了就废了呢?” 就在这时,忽听有人高声说道:“一点不错,这个皇上由我一个人把他废了,从现在开始,他就是完颜永济,再也不是大金国的皇帝了。” 徒丹益与卫绍王永济一看,见胡沙虎一脸的奸相,边说边进了屋子,看着两人。未等到永济说话,徒丹益当即质问:“你胡沙虎一人怎么敢废了皇帝,这要由满朝文武大臣来决定。” “我是监国元帅,我有权废他,不需要文武大臣商议了,那些人都是马屁精,也包括你徒丹益,你也不是什么右丞相了。” 徒丹益向他提醒:“胡沙虎,你要冷静些,这可是一件大事啊。古往今来,阴谋政变、篡皇帝位的人,都是人民痛恨的逆子贰臣,一个个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在历史上留下了骂名,难道你不怕被子孙后代唾骂吗?” 胡沙虎哈哈大笑:“你别在这里大放厥词了,我没有想那么远,我只是想到眼前。” 卫绍王永济说:“我自从登基四年来,虽无多大的政绩,却也夙兴夜寐,辛劳勤恳,尤其是对人总是与人为善从没有害人之心,更没有杀人之心,这次到这里来,也只是想……” 胡沙虎急忙把话接过去说:“这次你来老军营的目的,是要治我的罪,是吧?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位,我告诉你,我要废了你。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我已下定决心,不怕挨杀被剐,一定要把你拉下皇帝的宝座。” 卫绍王永济又说:“几年来,我对你不差呀,那么多的大臣对你有看法,可是我一直信任你,甚至可以说是袒护你,难道你都忘了?至于这次前来,可能有人从中挑拨离间我们君臣之间的关系,这也没有什么,只要我们彼此说开,也就可以相互谅解了。” 这时克洪伟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拿着两个酒杯,急匆匆走了进来,向胡沙虎使了一个眼色,站在那里没有走。胡沙虎向卫绍王永济说:“不管怎么说,我们也算君臣一场,等一会我派人送你上路。临别之时,我们干个杯,留作纪念吧。” 卫绍王永济听了,急忙问道:“你得先告诉我,要把我送往哪里去,然后我才喝,不然我是不喝的。” 胡沙虎听了,不由得哈哈大笑:“你听你说的,我能把你送到哪里去?告诉你,送你回中都去,这该放心了吧。” 这时候胡沙虎已把克洪伟先斟下的一杯酒,送到卫绍王手里,然后又从克洪伟手中接过第二杯酒,只见他看着犹疑不定的卫绍王,又是一阵哈哈大笑,然后说道:“怎么呢?害怕这酒里有毒?好吧,我俩个人换个杯子,你该放心了吧?” 说完,胡沙虎就从永济手里夺走那杯酒,又把自己手里的酒杯交到永济手中,这才举起酒杯说:“祝你……我过去的皇上一路顺风。” 两人碰杯后,胡沙虎头一昂,一饮而尽,卫绍王也不得不举起杯子,慢慢地喝干了。 胡沙虎指着克洪伟手中的酒壶说道:“自古以来,送亲人、朋友上路的时候,都是以三杯为限,所谓三杯美酒送亲人嘛。今天,我们也干三杯,好不好?” 未等卫绍王永济答应,胡沙虎已经把酒杯伸过去,让克洪伟斟酒了。二人连续碰了三杯酒之后,胡沙虎便把酒杯扔给克洪伟,一扭身子,出门扬长而去。 徒丹益虽是一个聪颖的人,对刚才胡沙虎的行动一时却猜不透他的用意何在。正在思考之时,忽听卫绍王永济嗳哟一声,只见他双手捂着肚子,立刻蹲在了地上。 !! 386话:杀死永济皇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卫绍王永济嗳哟一声,只见他双手捂着肚子,立刻蹲在了地上。 徒丹益急忙上前,扶住他连声问道:“怎么呢?是哪里疼?是……是肚子吗?” 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顿时袭上了徒丹益的心头,他一边扶着永济到椅子上坐下,一边问:“疼得厉害吗?” 只见卫绍王点了点头,额上的汗珠如豆粒一般,一个个滚落下来,脸色眼看着在变黄。徒丹益看着永济疼痛的表情,心里想:“难道那酒里有毒吗?胡沙虎也是连喝三杯酒呀?难道那酒壶有……有问题?” 徒丹益在想着,又回忆刚才喝酒的情景,突然间徒丹益用手拍了一下额头,轻声说:“啊!原来问题就在那酒壶上!”他记起来了。 克洪伟在斟前两杯酒时,都是一样的斟法,酒也自然是一样的,唯独在斟第三杯酒时,两个人就有差别了。克洪伟替胡沙虎斟完酒后,徒丹益看得十分真切,只见克洪伟伸手在酒壶的盖子上轻轻按了一下,然后才给卫绍王永济的杯子里斟上酒,他记得真真切切的。 当时徒丹益看见后,心里也曾闪了一个念头:他按那酒壶盖子做什么? 徒丹益正在想着,转过身来一看,见卫绍王永济坐在椅子上,竟然静静地睡着了,他走到椅子前,仔细一看,皇上两眼微闭,嘴里流出来的口水把胸前的衣服都湿透了,徒丹益不由得轻声喊了两声:“皇上,皇上。” 他见皇上没有反应,于是伸手往皇上的额头一摸,觉得很凉,再往皇上的鼻子下面一摸觉得没有呼吸了,心想:“完了!皇上怕是断了气息,死了!” 徒丹益伸手按了一下皇上的脉搏,觉得连一动也不动了,这才向门外大声喊道:“皇上死了!皇上被你们毒死了!” 听到喊声,门外的士兵进来许多人,克洪伟也来了,他冲着徒丹益说道:“你喊什么?他死了有什么了不起?” 徒丹益不由得一时气愤,走过去抓住他的衣袖,大声叫喊着说道:“你们太残忍了!为什么要毒死他?” 他正在喊着,胡沙虎来了,对克洪伟说道:“把尸体弄到车上去。” 克洪伟指挥士兵,抬着卫绍王永济的尸体往外走,胡沙虎像是想起什么,急忙嘱咐:“要派人看好,可别让狗把那尸体吃了。” 说完之后,胡沙虎又转过身来,坐在椅子上,看着徒丹益说道:“现在,我们来好好谈谈下一步的打算。” 徒丹益不屑地对他说:“我跟你没有什么好谈的,无非一死而已。” 胡沙虎笑道:“不能那么说吧,一个人来到世上不容易,尤其是像你这样的一个有识之士,我们大金国能有几个人?” 徒丹益正气凛然地对他说:“对你这样的叛逆之人,我不会弯下腰来,只有怕死鬼才肯求饶,人生百年终有一死,我要留得清白上云霄。” 胡沙虎听后,哈哈一笑:“别作诗了,那是你们文人喜欢干的,你要面对现实,你要清白上云霄,我要你担上毒杀皇帝的罪名,你可相信吗?” 徒丹益正要说话,见完颜丑奴进来了,胡沙虎指着他对这位参与政变的助手说道:“你来开导他,只要他按我们的计划去做,还是让他当丞相,不然这笔账全推到他徒丹益的头上,还要杀他的全家,灭他的九族。” 胡沙虎说完,向徒丹益狠狠地瞪了一眼,然后便走了出去,屋子只有留下了徒丹益和完颜丑奴两个人,只听他慢吞吞地说:“他说得到,也做得到,如果你不就范,身死名裂,还得背上毒杀皇帝的罪名,你可得仔细想一想啊。” 徒丹益却说:“你别吓唬我,我不是三岁的孩童。” “谁吓唬你?这事情正如小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谁看不清楚呢?胡沙虎毒杀了永济,却把你留着,不杀了你,朝中的大臣怎么看你?再说,皇上是你陪着来的,纵然你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自己的身子呀。” 完颜丑奴的这一席话,使徒丹益深受震动,但是他仍然固执己见地说:“说我毒杀了皇上,没有人会相信的,不仅朝廷中的文武大臣不信,金国的广大百姓也是不信的,我不怕你们栽赃陷害。” “你呀,真的是书生气太多了。”完颜丑奴看着徒丹益,又笑着说:“你整日读经看典,没听过那三人成虎的故事吗?” 徒丹益说道:“未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不怕别人说闲话。” 完颜丑奴又说道:“未必见得你能沉得住气,到时候人们见了你抠鼻子挖眼吐唾沫,指着脊梁骨骂你,当面指桑骂槐,冷嘲热讽,你都受得住?” “那我就去死,干脆一死了之。” “死了麻烦更大,正好背上那个罪名,连子孙后代也不能谅解你,这就叫作活着受累,死了受罪,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哪条路呢?你就直说了吧!” 完颜丑奴见他有些认命了,进一步劝说:“皇上虽然被胡沙虎毒死的,若是想想办法,把他送回中都去,让他在宫里过两天,再宣布死的消息,谁又能了解实情呢?” “那不是瞒天过海,欺骗国人吗?” “唉,你这个人老实得有些迂腐了,人世间的事情,往往多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太认真了,反而招来麻烦,不被人理解,不如顺其自然,随遇而安的好。” 经过这一番开导之后,徒丹益倒真的感兴趣了,二人便坐下来仔细商议对卫绍王永济的善后工作。当天晚上,凡是知道卫绍王被毒死的士兵们,全被胡沙虎下令杀了,这消息只缩小到他们几个人当中,因此全军将士都被蒙在鼓里,还以为皇上仍在军中。 隔天,在胡沙虎的指挥下,徒丹益主动上前,协助他们把卫绍王永济的尸体安放在车里,关上车门,放下窗帷子,外面什么人也看不见。随从的人除了胡沙虎、徒丹益、完颜丑奴和几个亲信内侍之外,别人全不知道皇上早已经死了。 于是皇帝的车队照常向中都进发,每到了一处地方,文武官员与百姓都照常夹道跪拜,胡沙虎、徒丹益等谎称皇上操劳过度,正在休息,也就遮掩过去了。 为了掩人耳目,他们在路上故意拖延时间,直到天色晚了,才借着夜色进了中都城。胡沙虎等担心宫妃们走漏了消息,便派兵守住卫绍王永济的寝宫,只让几个宫妃进去侍候皇帝,随后把那几个宫妃杀死在里面。 次日朝会时,胡沙虎向文武大臣宣布了皇帝的死讯,惊得朝廷上下一片唏嘘,众人心里都明白卫绍王永济死得可疑,但是怯于胡沙虎的权势,都不敢讲话。 过了一会儿,朝中威望甚高、又执掌重兵的尚书左丞相完颜纲突然问道:“皇上去老军营时,身体还是好好的,怎么两天后就突然回到宫里死了,这实在太蹊跷了。我建议由大臣们带着御医前往验尸,看看皇上病因,也好对全国百姓有一个明白的交待。” 完颜纲的话音刚落,左谏议大夫张行信、参知政事梁王堂等一班大臣齐声赞成,要求立刻前去宫中查验尸体。胡沙虎听了,却不动声色地说道:“查什么,验什么?你们对我不相信,难道对右丞相徒丹益也不信吗?他可是你们一贯相信的大臣啊。” 完颜纲听后,立刻说道:“好,让徒丹益说个明白,以解众人的疑虑。” 这一下可把徒丹益难住了,只见他嗫嚅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这事我……我说不清楚,还是让胡沙虎自己向众大臣讲吧。” 徒丹益的话如同一块大石头坠落于池水里,顿时激起巨大的浪花,满朝大臣议论纷纷,乱七八糟地说开了。 “皇帝一定是被人害死的,要追查到底!” “害死皇上,欺骗大臣,该当何罪!” “……” 胡沙虎见到事已至此,不说不行了,便说道:“吵什么?死了一个人,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皇上病重时曾让我当监国元帅,有谁想趁机起哄闹事,或是故意与我寻衅滋事的,我有尚方宝剑在此,不怕死的尽管站出来就是了!” 听了胡沙虎这段话,大臣们敢怒而不敢言,不仅尚方宝剑在他手里,殿下的卫队全是他的亲信,还是忍一忍吧。这时候手握重兵的完颜纲首先说道:“没有什么事了,我们就退朝罢!”说完,他就与张行信、梁王堂等大臣,转身向殿下走去。 谁知道刚走几步,胡沙虎大声喊道:“慢走,在为皇帝治丧期间,我这个监国元帅要亲自主管军队,请把兵符留下来。” 完颜纲立刻说道:“这兵符原是卫绍王永济派我掌管的,如今他已经死了,应该在新的皇帝继位的时候,我交还给新皇帝,怎么能交给你呢?” 胡沙虎冷笑道:“废话!我是监国元帅,那兵符不交给我,难道由你一个人掌管?快交出来吧!” 完颜纲又说道:“这是国家大事,请诸位大臣发表意见,如果大臣们都让我交出兵符,我就交出来。” 他的话刚落音,完颜丑奴立刻说道:“我代表众大臣说话,要你立即交出兵符!” 完颜纲气得大喝一声:“呸!你只是一个小小的带兵副将,在朝廷上没有你说话的权力,你怎能代表大臣们的意见?” 胡沙虎马上说道:“不对,我以监国元帅的身份,早已经封完颜丑奴为中都防御使了,他完全有理由、有资格代表大臣们说话,更有权力要你交出兵符来。” 完颜纲不禁哈哈大笑:“这真是瞒天过海,欺世盗名,新皇帝还未登基,他就封官加爵了。” 胡沙虎大吼一声:“住口!不准你胡乱诋毁监国元帅,尚方宝剑在此,难道你就不怕死吗?” 完颜纲也高声说道:“我这里也有皇上赐给我的一把剑,它可以上打昏君,下打奸臣,你知道吗?” 胡沙虎气得连鼻子也扭到一边大叫:“赐给你剑的皇帝已经死了,你那把剑连烧火棍也不如,我劝你识相些,快把兵符交出来,免得在朝堂上动刀动枪的。” “我若是不交兵符呢?你能怎么样?” 往日与完颜纲关系密切的徒丹益劝道:“你就把兵符交给他吧,何必要……” 完颜纲一听,更是火上加油,立刻啐道:“软骨头!你没有脸再与我讲话,我要正告你,为虎作伥者,遗臭万年。我完颜纲耿耿丹心,铮铮铁骨,将有如日月经天,江河行地,永登青云之上。” 胡沙虎气得暴跳如雷,手挥尚方宝剑,吼道:“快把完颜纲这个老不死的东西抓起来!” 随着这一声吼叫之后,克洪伟急忙领着一帮如狼似虎的士兵,把完颜纲按倒在地,用绳子捆得结结实实。 这时候,完颜丑奴走过去,从完颜纲怀中掏出那块执掌全国军队的虎符,为了卖弄所能,又故意拿到完颜纲眼前炫耀一下说道:“何必敬酒不吃,非要吃这杯罚酒不可呢?” 这句话刚说完,只见完颜纲猛地上前一步,张开大嘴,一口咬住他那捧着虎符的右手拇指,疼得这位利欲熏心的中都防御使叫喊连天。 胡沙虎一见,发疯似地大喝一声:“刺死他!刺死这个老顽固!” 克洪伟立刻上前,一刀刺过去,正中完颜纲的后心,这位金国的元戎老将,踉踉跄跄地向前走了两步,手指着胡沙虎一字一句地带着铿锵之音说道:“你……也不得……好死!” 然后一头扑在地上,再也没有站起来。 !! 387话:四诗亭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从此以后,朝中谁也不敢再对胡沙虎说半个不字,他把驻守北境上的金军全部调回来,分别留守中都、平州等大城镇,命令骑兵驻守蓟州,使金国辽阔的北方边境成为无边防之地了。 胡沙虎以为平安无事,自己可以高枕无忧了,便干脆住进宫里,整日左拥右抱,与宫妃们调笑淫乐,竟然无耻地扬言:“我要把宫中妃子们全部睡一遍,过一过不是皇帝的皇帝瘾。” 后来他的亲信完颜丑奴进宫劝他说:“再不选立新皇帝,大臣们将群起造反,后果将不堪设想呀。” 胡沙虎不得不搬出皇宫,被迫迎立卫绍王永济的侄子完颜璟继承帝位,就是金宣帝。金宣帝接位以后,面对内外交困的局面,仍然是束手无策,他慑于胡沙虎的权势,只得事事依附于他,并封他为太师、尚书令、都元帅、监修国史,封泽王、授中都路和鲁忽土世袭猛安等官衔近十多个。 对胡沙虎弟弟、儿子、他的党朋也都分别加官晋爵,使得胡沙虎在朝中位极人臣,权倾天下,成为老虎的屁股,谁也不敢碰。这段时间,为金国自完颜阿骨打建立金朝以来,政治上最黑暗、最腐败的一个时期,这就为成吉思汗的第三次攻金提供了良好的条件。 金朝宫廷政变的消息,很快传到蒙古,聪慧睿智的成吉思汗当机立断,抓住金国内部混乱的良机,于同年的秋天又亲自率领十万大军,对金国发动第三次进攻。 成吉思汗仍然坚持那条不争一城一池的得失,意在消灭金朝有生的力量,大量掠取金国的财力、人力、和物力,掏空了敌人的肚子,让偌大的金国只剩下几座空城,最后再迫使金朝向蒙古投降。 于是成吉思汗命令大将怯台、哈托台等领五千人马,继续围困中都,然后兵分三路南下,他们分别为,成吉思汗命令皇子术赤、察合台、窝阔台为右军,沿太行山南下;派遣哈撒儿、斡陈那颜、拙赤解、解刹为左军,沿海东下。他自己与幼子拖雷等为中军,自易州南下,长趋直入,至山东登州一带,直抵海滨,攻掠了山东全境,踏遍山东境内的广大肥田沃土。 成吉思汗攻陷了山东首府济南,这座建于十三世纪的中原大城市,使他大开了眼界。山东的这个首府,水源充足,文化发达,城内有湖泊,湖中有巨大的睡莲。城内有公园,园中古木森林,花草遍地,香气袭人。城内还有千佛山,山上有无数始于七世纪的塑像,城中生产华美的丝绸,这些丝绸远销东南亚和中亚。 成吉思汗看到这些,发出由衷地赞叹,未曾想到东方的古老文明会如此辉煌、壮丽。他下令大肆抢掠财物,对无辜的百姓实行残酷地屠杀方式。 蒙古军队在攻城时,还是按照他们一再使用的方法,迫使俘虏和农村的百姓包围城市,让他们走在蒙古军队的前列。被围城市中的军民,见到自己的同胞被驱赶在敌人冲锋队伍的前列,在抵抗时也只好克制。就这样,除了几个真正无法攻破的城池之外,大部分城市都相继地陷落了。 成吉思汗的狂掳强掠,使他的队伍获得大量的金银财富、丝绸牲畜以及成千上万的童男童女,有一位诗人目睹了当时的惨状之后,悲愤地写道。 “白骨纵横似乱麻,几年桑梓变龙沙;只知河朔生灵尽,破屋疏烟却数家。” 一天,成吉思汗领着中路大军来到山东与江苏的边界处,见道路旁边有一座凉亭,亭下有一很大的水塘,水塘里清水清澈见底,游鱼可数。他灵机一动,命令大军就地休息,便领着幼子与诸将走进凉亭里面,仔细一看,上面写着:“四诗亭。” 成吉思汗一见,不由向降蒙的金将史秉直问道:“为什么叫做四诗亭?” 这个史秉直本为山东人氏,只因为迫于女真人的民族歧视与压迫,才投降了蒙古。他还有两个儿子,长子史天倪、次子史天泽,都是武艺高强的人,一起背金降蒙。 成吉思汗历来重视降附的外族将领,把史秉直留在自己的身边,让他的两个儿子带兵去了,史秉直听到大汗问及凉亭的名字与来历,只得细细地说道:“这凉亭有五个四,值得人们留意,它是四角飞跷,四柱中立,四围朱栏,四面美景。” 窝阔台连忙问道:“还有第五个四呢?” 史秉直笑道:“这第五个四,叫做四诗警人。” 此时懂得汉文的塔塔统阿问:“既然称作警人,这诗里写的是什么内容?不妨说来让大家听听,也可以得到警示呀。” 史秉直看看成吉思汗,见他点头示意,也让他介绍一下,他便说道:“据说多年以年,一个秀才为邻居胡某的官司奔走,路过此处,便在小亭里休息一会。这秀才坐在石凳上,不由得想起了这个官司,他的邻居胡某终日贪酒,以酒当饭,竟把祖上留下的一点家业全都喝光,自己的身体也被那黄汤灌得骨瘦如柴。人们见他如此模样,便劝他戒了杯中之物,可胡某就是不听,以致家贫如洗,无法度日。” “在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向同村的黄财主家借了十两银子生活,但过后无力归还。这黄财主本是个好色之徒,见胡某的妻子很有几分姿色,便以讨债为由,经常上门要钱,趁胡某不在时,对他的妻子先是言语挑逗,继而动手动脚,公开调戏勾引,终于弄假成真,勾搭成奸了。” “这一天胡某又喝得醉醺醺地回家,推开房门一看,见黄财主与妻子光着身子搂在一起,正在干那襄王会神女的好事,顿时怒火冲天,犹如下山猛虎,冲到床前,把黄财主一把拉下床来,拳打脚踢。” “谁知胡某仗着酒力,下手过重,黄财主竟然被他打死了。胡某的妻子也觉得无脸见人,乘人不备,也一头栽进水井里死了。为此黄家把胡某告上了法庭,两家打起了人命官司,黄家有钱有势,到处打通关节,眼看要把胡某告倒,秀才路见不平,挺身相助。” “他想到这里,心中感慨万分,激动不已,以为这场官司皆因酒色财气而起,便拿出笔墨在凉亭的南边柱子上愤然写道。” “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剔骨钢刀,财是惹祸根苗,气是下山猛兽。” “这秀才写完以后,收起笔墨,又去为胡某的官司奔波去了。过了一些日子,有个秀才路过此处,也在小凉亭中歇脚,看见写在柱子上的那四句诗,顺口念了几遍,觉得此人对酒色财气的评价有些偏颇,寻思一会儿,便拿出笔墨来,在凉亭的东面柱子上,也写了四句诗。” “无酒毕竟不成席,无色世上人渐稀,无财谁肯早早起,无气处处受人欺。” “这位秀才写完以后,又读了两遍,也扬长而去。过不多久,又有一个秀才路过小凉亭,休息时看到两根柱子上的诗句,觉得这两个人诗句写得不错,各有各的道理,但是对酒色财气的看法,都有些片面。于是他斟酌了一下,便在北面亭柱子上也写了四句诗。” “饮酒不醉量为高,见色不迷真英豪,非分之财君莫取,忍气饶人祸自消。” “这位秀才写完之后,认为自己的诗句内容,既充实又全面,可谓佳作,便得意而去。又过了一段时间,也有一个秀才路过这里,在凉亭里见到那三首诗后,认为三位诗人虽有自己的看法,但对酒色财气的认识,境界不高,容易把人引到邪路上去。于是他稍作思忖,灵感便来了,他在凉亭西面的柱子上也写了四句诗。” “酒色财气四堵墙,人人都在里边藏,谁能跳到墙外头,不是神仙也寿长。” “这位秀才自认所题写的四句诗,为四首诗中最好的,他反复吟诵了几遍之后,才满意地离开这凉亭。” 成吉思汗认为史秉直的话有理,便不提与义军谈和之事,立即命令队伍返回中都城下。 在成吉思汗的中路大军洗劫华北大平原的同时,他的三个皇子率领的右路军,循太行山向南进攻,一路劫掠抢掳,无论金帛子女、牛马羊畜,皆席卷而去,不能带走者,尽行焚毁,因此所到之处,全部都变成焦土。 蒙古军攻进保州后,命令城内的百姓齐集广场之上,蒙古将士把杀人当作游玩娱乐的活动。两天后,术赤等又下令把所有的老人与小孩全部杀死,唯独留下工匠人员不杀。 当时有一个姓杨的人,为了保住性命,他冒充自己是工匠出身,才没有被杀。蒙古军队里有人提出要检查一下这些自称是工匠的人,吓得他不知所措。 这时候,旁边一个人低声对他提醒:“会拉锯的,就算是木匠了。” 那位杨某人总算是渡过了难关,凡冒充工匠的人,都得到了幸免。多亏蒙古人看重手工业技术,那些有一技之长,或是冒充有一技之长的人,才得以死里逃生。 镇压愈甚,反抗愈烈。当术赤兄弟三人带领着士兵在保州对百姓进行残酷屠杀之时,他们的马厩被燃着了火,而马厩的四周又洒满了铁蒺藜。这一场大火烧死战马两千多匹,被铁蒺藜扎伤了马蹄,被迫杀掉的战马,也有数百匹。 冲天的大火,并没有使蒙古人的头脑清醒多少,其他将领在攻陷的城市里,也采取类似的大屠杀的暴行,甚至包括木华黎,在攻占密州,还军霸州、涿州时,也是将人民杀戮几尽,金银财物席卷而去,屋庐焚毁,城廓丘墟。 哈撒儿率领的第三支队伍,从中都出发,先攻下蓟州,然后循海向东,过平州,攻陷山海关和涿鹿。在涿鹿城里,蒙古军队纵情洗劫、屠杀百姓,焚烧房屋,跟随哈撒儿的将领薄剌与他的副将卜谷也怯,在一户人家调戏妇女时,被家人捉住,活活吊死在树上。 哈撒儿得知消息以后,部将斡陈那颜提议对附近百姓进行报复时,哈撒儿说道:“杀死反抗的百姓再多,也能说得过去;他们俩人侮辱妇女,那是违犯军纪的行为,大汗知道了,也不会饶恕的。” 哈撒儿最终没有答应他们要进行报复的请求,这说明野蛮地屠杀与奸恶的行为,在蒙古将领中也是不得人心的。 哈撒儿的这支左路军,接着又攻入了辽宁地区,占领了女真族的发祥地,即上满州的洮尔河、纳水、松花江,直至阿穆尔河即黑龙江流域的广大地区。这时候金宣宗将主要兵力集中在中都城里,无力保护地方州县,各地的金朝将领,只好自谋出路,纷纷向蒙古军队投降。 下载免费阅读器!! 388话:公主皇后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成吉思汗的三支大军在横扫中原,满载而归之后,会师于中都城北的老军营。 近一年的时间,成吉思汗的兵马攻下了金国的广大领土,但并不驻兵占领,在劫掠之后,给金国留下一座座的空城,眼看将领们一个个志骄气盛,将夺取中都视为囊中取物一般,又纷纷要求乘胜攻城。 可是聪明的成吉思汗有自己的想法,他再一次拒绝了将士们的请求,耐心地对他们说:“这中都城墙体坚固,守城的将士人数又多,尽管金朝内部矛盾重重,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仍然还有一定的抵抗能力,不如先以兵临城下,争取一些实际利益才好。” 其实从战略的角度来说,成吉思汗深知金国地广人多,单靠自己的十三万蒙古军,即使能一举摧毁金朝的统治权,也无法控制中原这偌大国土,所以不如采用消耗战术,逐步攻掠,一次次地把金国掏空,使它变成一个虚有其表的空壳,然后再探索灭亡金国以后的统治方法,也为时不晚。 在这种思想支配之下,成吉思汗立即派遣使者阿剌浅进入中都城,向金宣宗说道:“我奉成吉思汗之命,向大金国皇上转告他要向你说的话,当今之际,山东、河北的州、县,均已归蒙古所有,你所守住的,不过是中都一座孤城而已。上天已经使你衰弱了,我也不再逼迫你,我们现在就撤军,难道你不想犒赏我的将士,平息他们的愤怒吗?” 金宣宗本来就畏敌如虎,只好接受了成吉思汗提出的议和条件。金宣宗派遣完颜承晖为议和使者,带去的礼物是战马三千匹,绣衣三千件,还有大量的金帛财物等。 成吉思汗收下这些礼物之后,问道:“金珠财帛,我军已经够用了;你们大金国皇上应该有子女的,为什么不派他们来侍奉本大汗呢?” 完颜承晖听后,唯唯听命,立即回到中都城里,向宣宗皇帝转告了成吉思汗的要求,经过反复商议,便将卫绍王完颜永济的女儿,打扮一番,冒充是皇上完颜璟的女儿,送给成吉思汗,这便是历史上有名的公主皇后。与歧国公主同时送去的,还有童男、童女各五百名,以及大量的陪嫁礼物。 这位歧国公主,芳龄十六岁,自小聪慧伶俐,爱读经史,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她面有异相,生得前额突出,鹰眼、钩鼻梁、高颧骨、厚嘴唇,说话声音宏亮,身材修长,一头又细又黑的长头发。 据她的母亲袁氏夫人说:“歧国公主生下之后,来了一个和尚,送给她一个很小的银锁,让她挂在胸前。那和尚临走时叮咛说道,你的女儿面有异相,将远嫁大富大贵之人,这银锁只有公主丈夫才能打开。” 歧国公主来到蒙古大营里,成吉思汗一见,立刻被她那奇异的外貌所吸引,不由问道:“你的相貌为什么与其他汉人女子的长相不同呢?这里必有什么原因吧?我的汉公主。” 蒙古人对汉族、契丹、女真等人统称之为汉人,所以成吉思汗喊她为汉公主。听了成吉思汗的问话,歧国公主没有及时回答,而是从脖子上解下那个银锁,交到大汗手里,并把那和尚的话转告于他。成吉思汗听后,觉得有些奇异,便把银锁放在手里,反复审视了很长时间,然后把它打开,见到银锁的内壁上有两行小字,他让汉公主读那锁上的小字给他听。 “以德服人者,得天下;以力服人者,失天下。” 汉公主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两句话,她想了一下,便把两句话的意思解释给成吉思汗听。蒙古人特别崇拜无地神灵,成吉思汗历来相信天佑神助之说,今见汉公主这银锁的神奇来历,不由得在心中产生了虔诚之情,对公主更加敬重了。 成吉思汗把十六岁的汉公主搂在怀里,温存着说道:“我有了一个精通汉文的公主皇后了。”这一夜成吉思汗与汉公主恩爱情浓。 成吉思汗胜利地结束了第三次攻金,满载而归,不仅再次扫荡了金国的中原腹地,还攻破了金国的地方政府,许多民间反金势力纷纷举旗造反,使得金国政府焦头烂额,疲于奔命。 由于城乡经济遭到破坏,百姓流离失所,财源、兵源已经近乎枯竭了,真的把金国掏空了,使朝廷国力受到最严重地摧毁,在短时间内要恢复到战前的水平,已经是没有可能了。 尤其严重的是战争之中,蒙古军队所到之处,广泛实施抵抗者杀,投降者免的政策,一方面有不少顽强抵抗的将领被杀,另一方面是更多的将领投降。对投降的契丹、汉族将领,成吉思汗往往授以旧职,甚至加官进爵,给予种种优厚待遇。 蒙古军队退走后,他们多留在原地,拥兵割据,成为金国的心腹之患,有的公开与金军对抗,使金王朝处于分崩离析状态。面对危机四伏的全国形势,金国朝廷不得不考虑今后的出路问题。 与金王朝恰好相反的蒙古,成吉思汗领着兵马凯旋回到克鲁伦河老营,连续庆功分赏,几堆小山一般高的战利品,被分得一乾二净,将士们欢天喜地,一连几个晚上,克鲁伦河畔到处是载歌载舞的人群,大家围着篝火,弹着冬不拉和六弦琴,在庆贺胜利。 几天之后,成吉思汗召集将领开会,他说:“这三次连续攻金,将士们都认为中原大地像一块肥肉,咬一口嘴角流下油来。其实中都城里的金银财宝固然不少,若是到了宋朝国内,那长江两岸更加富庶了。”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苏杭就在宋朝境内,宋朝的都城不就在杭州吗?有朝一日,当我们亡了金国,再南下攻打宋朝时,你们才能大开眼界了。不过中原各国到处都有墙体坚固的城市,单靠我们的骑兵去攻打,短时间内很难攻破,最好的攻城武器是炮,可是我们没有,我想建立一支炮兵队伍,请诸位发表意见。” 大将哲别首先发言:“要建立炮兵队伍,我举双手赞成。大前年第一次攻金时,在中都城下我军被金国的大炮炸得可惨了。士兵被炸得缺臂少腿,有的连囫囵尸首都找不到,不仅城未攻下来,连大汗也被流矢所伤。最后无可奈何,只得撤退。后来两次攻打金国,虽然大军屯于中都城下,一块肥肉眼看到口,却无法吃到,主要原因还是缺乏攻城能力,说得清楚些,就是我军没有大炮,不然有十座中都城也早被攻下来了。” 部将安木海说:“我以为,攻城应以大炮为先,因为它威力大,一颗炮弹能炸一大片;又能攻得远,那炮弹打去,敌人还未见到我们,就被炸死了。” 成吉思汗赞许地说道:“这话说到我心里了,大炮的这两大优点,一是威力大,二是射程远,是我们的铁骑所无法做到的。不过这大炮离开能工巧匠不行,一要会造,二要会放,三要会修,都是不容易做到的。” 安木海又说:“只要大汗一声号令,大炮一定能造出来。” 大将博尔术说:“前年攻打金国时,我曾经活捉一位金国的造炮师傅,他名叫贾塔剌浑,当时对他优待,没有关押他,让他逃跑了。听说此人逃进太行山里,说在林县住着,因为当时另有军务,未能把他捉回来。” 金国的降将奥屯世英说道:“这位造炮师傅贾塔剌浑,是金国有名的炮师,与我有过一面交情,请求大汗派我去林县一趟,把他请来吧。” 成吉思汗听了,立即应道:“那好啊,你去请他来,我们一定重用他,相信他,要他过得比在金国好上十倍。” 大将木华黎提醒:“建议你装扮成商人模样,让随行人员带些礼物钱财,他答应来时,最好把他全家都搬来,岂不是更稳妥?” 成吉思汗又补充说道:“为了路上安全,让大力士凡鲁随你一起去,他是一名很好的保镖。” 等到大家说完,奥屯世英于是向成吉思汗告辞,去准备到太行山里林县的礼物去了。 这时候金朝降将赵王圭说道:“据我所知,金国懂得制炮技术的人还有不少了,抚州的薛塔剌海、昌平的张拔都,这两个人都在原地住处,请大汗派人去请他们来,岂不是好事?” 成吉思汗听了,连忙问道:“不知大家可有人认识他两人的?” 史秉直与田清和一齐站起来,说与两个炮师认识,成吉思汗立即派二人回去准备,速去抚州与昌平邀请两人来蒙古。 哈撒儿说:“在我的队伍里,有个名叫张荣的清州人,他不仅懂得造炮的技术,还会造船、架桥等,我回去再问问他,好不好?” 成吉思汗埋怨说:“你为何不早说呢?他有技术,我们不用他,岂不是埋没了能人吗?你快些回去问他,让他速来见我。” 哈撒儿走后,成吉思汗无限感慨地说道:“告诉你们吧,有人把金银财物当成宝贝,那是目光短浅,胸无大志之人,世间最好的宝贝,是人。” 说到这里,成吉思汗又加重语气,即像命令,又像叮咛嘱咐一般,向自己的部下说道:“以后凡是归降的能工巧匠和懂得各种技术的人,都要给予特殊优待,凡攻破城市以后,对一切能工巧匠,一律给予赦免,不准杀害;凡是俘虏中的工匠,都要单独挑出来,另加以任用。” 下载免费阅读器!! 389话:炮师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成吉思汗与大将木华黎商议,提出建立炮军的大事。这位智勇双全的心腹大将木华黎说道:“我们英勇的蒙古铁骑,再有大炮的协助,那真的是如虎添翼,无往而不胜。” 成吉思汗一阵哈哈大笑:“我们所见略同,只是距离这一天的到来,还有一段日子,还需我们去努力。” 木华黎立即说道:“请求大汗让我负责建立这支炮兵队伍吧,我一定竭尽全力,争取早日让我们的大炮发出怒吼,如有差池,我甘愿受罚。” 成吉思汗听后,立即上前紧紧握住木华黎的双手,亲切地对他说:“你能挑这付担子,我自然放心了。不过你的军务已经够繁忙了,再操劳这事,会把你的身体累坏了,我怎么能忍心呢?” 木华黎激动地说:“大汗说哪里的话?我能替大汗分忧做事,是我木华黎的无上荣幸。我早已经立下了誓愿,大汗派我往火里去,我一定毫不犹豫地冲进火里;大汗派我往水中去,我也会义无反顾地冲进水中。” 成吉思汗听了,一股热血灌向全身,激动得双手拥抱住这位部下,亲切地说:“谢谢你,上天把你送到我身边,成为我有力的臂助,这真是天意啊。” 成吉思汗始终把关心爱护部下作为首要的大事,在他心中有一条用人的原则,如果取得领导其人的权力,必先取得其人的心,让他对自己心服口服,足见这位大汗的聪明过人之处了。 次日,成吉思汗便真的任命木华黎负责筹建炮兵队伍,包括大炮的制造,炮兵队伍的组成等工作。 在成吉思汗的直接关怀之下,木华黎先将从西夏和金国缴获的大石炮运来,加以修复。又派降将张荣,与安木海一起挑选五百名精明强干的士兵,集中训练,学习炮兵技术,用那些缴获来的大石炮当作教材,一边学习、试验,一边实践、提高,于是第一支炮兵队伍就这样诞生了。 不久,几位知名的炮师都陆续被请来了,成吉思汗欢喜得笑逐颜开,立即命令杀牛宰马,又特别关照部下说:“要烤炙五十头羔羊,隆重款待造炮的师傅。” 在这次盛大的宴会上,成吉思汗激情满怀,面对着济济一堂的造炮能手们,他举起酒杯说:“在上天关怀佑助下,地无分南北东西,人无分种族你我,大家都是华夏的子孙,让我们共同举杯,祝愿我们的大炮早日制造出来,干杯!” 在宴席上,那些炮师们被马奶酒的醇香、烤炙羊羔肉的美味所吸引与惑诱,个个酒醉饭饱之后,纷纷自报家门。 曾经担任过大金国造炮技师的贾塔剌浑,他这次到蒙古来,居然在他的家乡召募善于用炮、造炮的壮士数百人,他首先说道:“请大汗放心,我可以造出木炮、石炮,只要条件允许,我带来的数百人员,在一月之内将能为大汗制造成千个木炮、石炮。” 成吉思汗听后,忙着问道:“但不知你说的条件是指什么?请不妨明说。” 贾塔剌浑被酒刺激得胀红着脸说:“生活上,主要是指吃喝拉撒睡,要供应及时;工作中,即制造大炮时不受外界干扰,让我专心一致地埋头于制炮。” 成吉思汗听了笑道:“这是正当的要求,放心吧,一定会让你满意的,一定为你们创造一个良好的环境。” 说完,他转脸对木华黎说道:“这些事,全仰仗你了。” 木华黎点头,另一个炮师薛塔剌海说:“我会制造大炮,也会修理大炮,如果有铁的话,我还能制造铁炮。” 木华黎向成吉思汗悄悄地说道:“就是这个薛塔剌海,他居然把金军中的炮手三百多人,全带到我们蒙古来了。” 成吉思汗一听,立刻啧啧称赞:“真不简单,真了不起,一定要善待他,他是宝中之宝。” 这时候塔塔统阿说:“我们也要学会挖矿炼铁,自己能生产出铁来,不仅能制造箭矢、盔甲,还能制造大炮。” 大将者勒蔑的父亲便是一个老铁匠,他专门打制大刀、铁枪等兵器,这时者勒蔑说道:“以前,我父亲打造兵器所用的铁,全是从外地买来的,价钱贵,质量又差。我们能自己挖矿炼铁,那就太好了。” 者勒蔑又说:“这挖矿炼铁的事,请大汗派我去负责吧。” 成吉思汗笑道:“你是铁匠世家出身,负责这事当然好,可是你是一员大将啊?” 四狗之一的者勒蔑,已经跟随成吉思汗南征北讨数十年了,他的功绩真有山一般高了。现在他又自告奋勇,要求去带头挖矿炼铁,为大汗分忧解难,实在感人至深。 此时金国的降将吴连成说:“报告大汗,我有个表兄原是金国金山铁矿的技师,派我去把他请来,为我们挖矿炼铁,岂不是更好?” 成吉思汗听了,十分欣喜地说:“那太好了,只要能把你那会炼铁的表兄请来,我不光要重用他,也要厚赏你。” 吴连成听后又说道:“大汗放心,我准能请来,因为我表兄早对女真人歧视汉族人早就不满了。” 成吉思汗立即派吴连成带着礼物,扮作商人模样,去金山铁矿招附他的表兄了。成吉思汗凭借着宽宏大量、真诚信义,把各种能人都吸引到蒙古来,使他们发挥自己的一技之长,为己所用。 “报告大汗,我们用自己炼的铁制造的铁炮已经成功了,它的威力可强大了。” 这是对造炮有极大热情的安木海,成吉思汗任命他为随路炮手达鲁花赤,让他成为新建立的炮兵队伍的指挥,听了他的话笑道:“铁炮既然已经制造成功,那就大量生产吧。” 安木海接着说:“炮师们已经向我说了,现在有制造铁炮的技术,还可以同时制造震天雷、飞火枪之类,它们的威力更强大。” 成吉思汗听了,兴奋地问道:“什么?震天雷?飞火枪?它们的威力比铁炮更强大吗?” 安木海说:“震天雷是装满火药的铁罐,爆炸时其声如雷,受震面积达半亩以上,罐中的弹子能将人的盔甲穿透,威力巨大无比。” “啊!这震天雷如此厉害,制造时你们可得小心,别再发生像薛塔剌海那样的事件了。” 成吉思汗听说震天雷如此厉害,不由得提醒安木海注意,要他注意安全,又问道:“那飞火枪是什么武器?” 安木海说:“飞火枪是把火药装在枪膛内,打出去时是一团火球,在数十步远处中标,立即燃烧成一大片,可厉害了。” 成吉思汗兴奋得双手一拍,大声说:“好!你们干得好!我们有了炮,又有震天雷、飞火枪,再也不怕那城墙坚固了。” 成吉思汗下令,从全军中立即抽出一大批年轻能干的士兵,集中起来,请几位造炮的师傅为他们上课,教给他们技术,后来这些人都成为新一代的炮师。 成吉思汗以他的远见卓识,发现和重用中原大地上各种技术人才,创立并发展了强大的炮兵队伍,使他那天下无双的骑兵队伍,如虎添翼。成吉思汗以他敏锐的眼光与头脑,吸收在当时世界上属于最先进的科学技术,除了直接用于战争的需要之外,还间接提高了蒙古民族的科学文化水平。 此后,在蒙古草原上不仅能够制造弓箭、盔甲、攻城机械,以及大量地生产木炮、石炮和各种铁炮,而且能够造出更先进的车辆,和各种手工业制品,并且建立了采矿、冶铁业,促进和带动了农业、牧业和商业的发展,以及城市建设和架设桥梁等。 下载免费阅读器!! 390话:迁都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堂堂中原大国金王朝被蒙古军队三次劫掠之后,国内被掏空了,经济凋敝萧条,百姓流离失所,军队兵将离心,朝廷上下,笼罩着一片消极悲观的情绪。 金国皇帝完颜璟经过长时间的考虑,决定迁都,躲避蒙古军队的侵扰,他向文武大臣说道:“自从蒙古三次入侵之后,国力衰弱,兵无斗志,财乏民穷,想固守中都已经是不可能了,不如迁都到汴京去。” 一石激起千层浪,金宣宗的一句迁都的话语,顿时引起满朝文武的纷纷议论,许多大臣反对这种逃跑主义的行为。 徒丹益一气之下,竟在朝堂上痛哭流涕,边哭着,边手指着宣宗说道:“泱泱的大金国,被你们这些无能的昏君败坏得国不成国。我们当臣子的哪有颜面还活在世上,与其屈辱地苟活,不如堂皇地死去,倒还留下一个清白的美名了。” 这位左丞相站起身来,对准朝堂上的大木柱子,一头撞去,徒丹益立刻脑浆迸裂,死在了朝堂之上。满朝文武大臣一片哗然,金宣宗也觉得事发突然,一时手足无措,过了好一会儿,才让护卫把徒丹益的尸体抬下去,下令厚葬他。尽管徒丹益对迁都进行了死谏,仍然改变不了金宣宗决意迁都的决定,因为这位皇帝早被蒙古的骑兵吓破了胆,也早已经拿定了脚底抹油的逃跑主意。 金宣宗便任命完颜承晖为尚书右丞相,抹然尽忠为左副元帅,让他们辅佐太子完颜守忠留守中都,而自己却带着文武百官、嫔妃宫女逃向汴京,使金国从此走上了一条加速灭亡的道路。 成吉思汗得到这一个消息,兴奋地说:“上天助我也,这一次中都城必将被我们军队所攻破。” 成吉思汗立刻召开军事会议说道:“金朝皇帝既然与我和好,决定友好相处,现在又违约南迁国都,公开地破坏和议,是我军出师有名;何况金国的糺军又来归附,中都内部空虚,人心惶惶,正是我出师的良机。” 于是成吉思汗又派使者阿剌浅,出使金朝,去责问迁都的原因。阿剌浅快马加鞭,赶到河北的内丘县才见到金宣宗,传达了成吉思汗的责骂,声明既然讲和,便不该迁都,迁都之举就是不信任大汗的表现。金宣宗听了,不但不气,还再三解释,不过仍然继续向汴京前进,南迁之意已经不可能改变了。 就这样,战争的乌云再次笼罩于金国的上空,成吉思汗从来不让一个良机在自己的眼前溜过去,何况去年撤离中都,就是等候良机的到来,现在求之不得的良机来了,心中喜不自胜,但是他口中却怒责对方提供了这一良机,不该南迁国都,因此要兴兵问罪。明眼人能看得出来,显然这是为兴兵第四次攻打金国,在寻找借口而已。 成吉思汗命令大将木华黎率领大军六万人,第四次伐金。这次攻打金国,蒙古军中除了勇猛善战的骑兵,还有刚建立不久的炮兵队伍,以及新投降蒙古的糺军,这支糺军大部分为契丹人和汉人所组成,他们英勇善战,很有战斗力。 木华黎自三月出征,仅用两个月的时间,先是扫清中都外围的金兵势力,接着利用围城打援计策,消灭了金兵的有生力量,不费一兵一卒地攻下了中都城,圆满取得了第四次征金的巨大胜利。 木华黎派遣石抹明安、三木合拔都领兵进城,向城内安民禁掠,允许士兵将掠取的粮食、牲畜等在城内贸易,既使饥民得到食物,又让士兵获得财物,这一举两得之计,使中都百姓安定下来了。 接着木华黎派人向成吉思汗报喜:“全军将士托成吉思汗的齐天洪福,我们攻下了大金国都中都城。” 成吉思汗接到报告,欣喜万分,好多天没有饮酒了,当即痛饮三大杯,以表示庆贺。 当时成吉思汗正在桓州的凉泾避暑,立即派遣大断事官失乞忽秃忽、汪古儿与合撒儿三人前往中都慰劳将士,并负责清理府库财产。此时的中都城,没有今天的北京城这么大。在金朝统治下的中都城,只限于北京的外城,即今日北京的南部。 虽然如此,当时的中都城,仍不失为世界上最大的都市之一。那时候,环绕中都城的周围城墙长达八十多里,有十二座城门,城内分为四个小城。金朝的皇宫设在天坛的附近,同时还有一个夏宫,位于靠近北海白塔寺一侧。这座供金王驻夏的宫殿,它的周围就是内城,是一个供金王消闲娱乐的巨大公园。 成吉思汗担心金朝军队卷土重来,思虑再三,又派人向木华黎传达了摧毁中都的命令。于是蒙古军队立即放火,烧掉了皇宫,熊熊大火,竟然燃烧了一个多月。 成吉思汗只关心在占领中都之后,如何去接收金朝府库里的珍宝,即黄金、白银、珠宝、丝绸等。当时全国管府库的一个将官,名叫合答,他听说蒙古派来三位将官接收财宝时,急急忙忙亲自跑去迎接他们。为了讨好这三位将官,他取了几件绣金的丝织品,作为个人战利品赠送给他们三人,这种绣金丝织品相当名贵,是价值连城的珍品。 哈撒儿与汪古儿被这种名贵的丝织品所吸引,便收下了礼物,但是身为大断事官的失乞忽秃忽却表现得很正派,他严辞拒绝这种贿赂似的礼物,对那位合答说:“以前这中都城里所有的珍宝,全部属于金王所有;如今中都已被我们蒙古人占领,一切财产都属于成吉思汗的了。你身为降将,怎敢擅自支配这些本已属于成吉思汗的财物?又把这些财物任意送给我们,真是胆大包天,我决不稀罕这些财物,你拿回去吧。” 失乞忽秃忽的这一席话,吓得合答屁滚尿流地拿着那件绣金丝织品逃回去了。不久,三人回到成吉思汗处交差时,这位大汗是很了解人的心理的,见到他们三人以后,便突如其来地向他们问道:“那位合答向你们赠送了什么礼品啊?” 哈撒儿、汪古儿只得如实相告,并把那件绣金的丝织品拿出来,送给成吉思汗看。大汗一边看着,一边连声赞叹:“好,真是巧夺天工,价值连城啊。” 忽然,成吉思汗见失乞忽秃忽两手空空,便问道:“合答送给你什么礼物呀?” 失乞忽秃忽只得说道:“他也送这绣金丝织品给我,我拒绝了,没要。” 成吉思汗听了,很感兴趣地问道:“你为什么拒绝收他的礼物呢?” 失乞忽秃忽当即回答:“我以为在攻下中都城之前,府库里的一根绳子,一块手帕都是金国皇帝的。现在城已被我们拿下,一切东西都应该归于大汗所有,其他人怎么能随便占有?” 成吉思汗听了,不由得从内心深处喜爱他,非常佩服他的正直廉洁的人品和异常高洁珍贵的节操。 俗话说:“从细微处见精深,在点滴上看风格。”由这一件绣金丝织品的拒绝接受,充分显示出失乞忽秃忽的高风亮节。 想到这里,成吉思汗脱口赞道:“好一个失乞忽秃忽,你真是识大体,慎守职守,乃朕的忠臣,希望你永远成为我的眼睛、耳朵。” 在这同时,成吉思汗利用攻陷中都的有利形势,立即派出使者到金朝的新都汴京,提出撤兵的条件:“主动献出河北、山东尚未被蒙古军队占领的城市,金宣宗亲自去帝号,称河南王。” 这条件实际是逼迫金国宣布不战而亡,金宣宗怎么能答应呢?于是拒不接受这投降的条件,使者回到蒙古报告,成吉思汗立即下令突袭金国的汴京。可是汴京有黄河天险保护,蒙古骑兵要想渡过黄河,因为没有大量的船只,也只能望河兴叹了。 经过与众将领磋商以后,成吉思汗决定采取迂回进攻的战略,从西面陕西一侧进攻河南。成吉思汗命令大将三木合拔都带领蒙古骑兵一万人,经过西夏国,突袭了京兆,并血洗了这座中国的罗马古城,然后挥军南下攻打潼关。 这座建于后汉的雄关,西临华山,北距黄河,东接桃林,位于黄河与渭水的汇合处,是阻挡蒙古军队进入河南的重镇。因为攻不下潼关,三木合拔都只得顺华山一侧继续向南,来到嵩山下,终于攻下了洛阳南面的汝州。通过黄土高原,三木合拔都带领他的骑兵横扫了河南,直达金国的新都汴京。 但是金王在汴京周围部署了数万兵力,三木合拔都久攻不下,只得撤兵,从结了冰的黄河上经过,才把军队撤回蒙古。这时候由大将脱仑率领的一万蒙古骑兵,也攻克了真定,放黄河水淹了东平,把东平洗劫一空。还有史天倪等率领的一万骑兵,则取兵东道,攻取平州,在广宁遇到了阻力,连攻多日才攻下广宁城。 在短短的几个月之内,蒙古的骑兵以摧枯拉朽之势,几乎把中原大地扫荡一遍,攻下了金朝八百六十二座城池,黄河以北大致都成了蒙古人的天下了。成吉思汗取得了第四次攻金的巨大胜利之后,把金国朝廷的势力赶到了黄河南岸,他对此已感到满足,不大关注在中原进行的战争了。 此后他再也没有发动认真的攻势逼迫金王,即使在黄河以北,除了蒙古军队牢固控制的中都地区之外,他几乎只是把被他占领的中原土地看成是一块空地,一块供他留下的军队进行劫掠的地区。成吉思汗之所以持这种看法,部分是由于当时的蒙古人还不懂得城市生活的方式。 在这段时间,蒙古军队每夺取一个城市,接着就进行洗劫,随后就放弃,离开城市而去。而蒙古军队一旦离开,金国皇帝便派兵来收复这些城市;到了第二年,一切又从头开始。 双方就这么攻陷、收复,收复、攻陷着,如此拉锯似地蹂躏中原大地,造成百姓啼饥嚎塞,饿殍遍地,原是沃野千里的华北大平原,变成了荒芜的不毛之地。 成吉思汗已经意识到金王朝再不是心腹大患了,便把主要精力转移到经略西方,而中原的广大战场便由他选择的一位忠诚大将负担,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木华黎大将主持。木华黎,是被成吉思汗称为车之有辕、身之有臂一样关系密切的股肱之臣。 木华黎的威名早在蒙古草原上如雷贯耳了,他跟随成吉思汗浴血奋战,从蒙古草原直到中原战场,独率一军,主持方方面面,辅佐大汗,运筹帷幄,都能够战则必胜,谋则有功,他的位置与作用,已成为成吉思汗的副帅和助手。 现在成吉思汗在经营西方,踏上征途之前,要托他主持与金国战争的全局,继续维护蒙古在中原的统治地位,木华黎自然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是成吉思汗用人的最高明之处。多年以来,他对待部下,一旦看准了人,总是绝对信任他,大胆放手,只交任务,不干涉具体行动,从而使他及时到位,有职有权,这才能让他充分施展才能。在对待木华黎的放手任用上,正充分地体现了这一点。 下载免费阅读器!! 391话:太师国王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成吉思汗封木华黎为太师、国王,并赐誓券金印,上面刻着:“子孙传国,世世不绝。” 所谓的国王,实际只是个爵位,并没有国土,以前成吉思汗曾将木华黎派到金国边境地区去。当时那些女真诸部称他为国王,意即一国之君。 后来成吉思汗听说之后,对他说道:“这个称号是个幸福征兆,真是太好了。” 于是成吉思汗又在国王之前,加封了太师的职位,把对金国战争的大权全部授予木华黎,凡攻打金国战争中的一切事宜,不须请示报告,皆可以自行决策处理。当时他说了一句流传很广的名言:“太行之北,朕自经略;太行以南,卿其勉之。” 为了加重木华黎的权威,体现出他有充分的指挥、生杀大权,成吉思汗还特地赐给他九尾白旄纛的大旗,并告诉诸将:“木华黎凭借这面大旗,以出号令,如朕亲临,军中所有的将士,一律谨遵勿急,如有违拗,可以先斩后奏。” 这样的安排颇有点相似于中原帝王的尚方宝剑,可以看出成吉思汗对木华黎的依重,而金朝人甚至把木华黎称他为权皇帝,这里的权,意思是代理。木华黎的地位虽然如此崇高,成吉思汗留给他统率的南征军,却不是蒙古军队的主力,也不是他原来统帅的左手军,而是一支名副其实的编师。 这支编师中有汪古部的骑兵一万名,蒙古探马赤军一万二千名,总计两万多人。所谓的探马,是指挥军队中的侦察人员,赤蒙语意为人。探马赤军指的是打先锋的军队,它是以弘吉剌、札剌儿、糺军等五部为核心,有若干统帅将领参加指挥的一支杂牌人马。这五部的先锋官是笑匿歹、阔阔不花、孛罗、怯烈台、按察儿以及不里合拔都儿军。 由于木华黎的步步进逼,金国只得节节退让,不得不龟缩退守黄河南岸,集中兵力于潼关附近,北沿黄河两千多里,分为四段,派几十万大军分段坚守,于是形成了蒙、金隔黄河对峙的局面,为以后蒙古灭金奠定了基础。 木华黎接到成吉思汗继续进军的命令,趁着天寒地冻,大军涉冰渡过黄河,进入陕西,先占领同州,再攻克蒲城,然后直抵京兆府的城下。 京兆古称长安,宋称京兆,设府尹,位于渭河平原中部,为历史悠久的古城,完颜合答奉命防守,先是在京兆周围实行坚壁清野策略,要求五十里之内不留一人一畜,连一间草屋也不给蒙古人留下,并在主干道上遍设障碍物,给蒙古骑兵的行动带来麻烦。 由于城墙坚固,城上防守严密,完颜合答又紧闭城门,不出城交战,蒙古军队久攻不下,此时正当严寒酷冻,人缺食品,马少草料,木华黎见攻城无望,心急如焚,便领着众将,到周围山坡上侦察地形,不料感染上风寒,回营之后竟发热头痛起来。 当时的蒙古医生多是巫师出身,往往在治病中夹杂着迷信的行为,有时又加上医生对病人的恩怨感情在内,使治病变得扑朔迷离起来。这个蒙古医生名叫关儿彭,本来是太阳汗的御医,乃蛮部落被灭亡以后,变为成吉思汗的随军医生,后为木华黎治疗腿疼时,用蚂蝗吸脓,居然有两条蚂蝗钻进肉里去了。 蚂蝗在肉里乱拱、乱咬,疼得木华黎叫喊不已,成吉思汗知道以后,一气之下,非要杀他不可,还是木华黎救了他,替他求情道:“关儿彭用蚂蝗吸脓,仅是医术不当,用意在治病,不是要害人,不该被处死,就留在我这里吧。” 成吉思汗答应之后,要他立即想办法把钻进肉中的蚂蝗取出来,抓紧治好木华黎的腿疼,不然还是要处置他。 几天后关儿彭终于想出一个引出蚂蝗的办法,他将烤烟放在水里煮开,等到冷凉以后,把木华黎的疮腿浸入那烟水中,半个时辰以后,两条蚂蝗便爬出来了,并死在烟水里。 原来那烟水的毒性很大,从疮孔浸入肉里以后,迫使蚂蝗在肉里呆不住,只得出来,被毒死在烟水里。因为烟水里有毒,木华黎腿上的脓疮,经烟水一洗,很快便起到了以毒攻毒的作用,没过多长时间,竟然痊愈了,以后关儿彭便留在了木华黎的军营里。 谁知道他借着为士兵治病为名,对那些相貌端正、长相好看些的士兵格外热情,想方设法地为他们检查身体,仔细地看一看摸一摸,甚至在无人的情况下,搂着亲嘴,干那男女之间的事。有时遭到士兵的反抗,当面对他使脸色发脾气,甚至辱骂他,他也吃得下,忍得住,处之泰然,事后仍然不改。 不久,木华黎便得知此事,将关儿彭喊来狠狠训斥一顿,警告他说:“若再恶习不除,继续干那苟且之事,定当处治,绝不轻饶。” 关儿彭表面上唯唯诺诺,一旦遇到面貌姣好的士兵,他又含情脉脉,竭尽曲意逢迎之能事,并把木华黎的喝叱当作仇恨深埋心底。这次趁着木华黎生病的机会,关儿彭便生着法子整治他,说他冲撞了山神,要他蓬头赤足在雪地上向山神跪拜,祈求饶恕。又说木华黎身边有恶鬼缠身,为了替他驱鬼,关儿彭把冷水和着甘霜往他身上淋洒,浇得木华黎浑身湿漉漉的,冻得抖作一团。 经过如此折腾,木华黎的病体不但未好,反而愈加沉重,张柔等将领建议:“只听说用草药治病,未见过敬神驱鬼治病的,不如请来汉人医生治一下看吧。” 木华黎答应之后,吃了汉人医生的草药,果然见效,热退了,渐进饮食,病体不久便康复了。 由于京兆府久攻不下,木华黎只得命令撤兵,便转而向西,对凤翔进行突然袭击。凤翔守将是金国有名的大将完颜伯嘉,此人足智多谋,也是紧闭城门,拒不出战,在城上日夜加强防守,蒙古军队围攻了一个多月,仍然攻不下来,只得撤兵。木华黎连急带恼,加上气候寒冷,操劳过度,原本虚弱的身体坚持不住,终于又病倒了。 一直是常胜将军的木华黎,在南征受挫之后,对部下大发感慨地说:“我受命专征,几年内便攻取辽西、辽东、山东、河北,如今面对京兆府,特别是小小的凤翔却久攻不下,难道我已经智穷力竭,我的生命就快要完结了吗?” 一代天才将领木华黎率领军队回到山西,来到闻喜患病不起,终于溘然死去,享年五十四岁。 临死前,木华黎对他的弟弟带孙说道:“我为蒙古帝国披坚执锐四十年,东征西讨,数立战功,今天虽死也无遗憾。我感到所恨的,只是未能打下金朝的新都汴京,实在有负于成吉思汗对我的期望,愿你今后为此而努力。” 人才难得,将才更难得,帅才尤其难得。论文化程度,木华黎识字不多,但是他独当一面,竟能面对千军万马,指挥若定,竟然以极少数的兵力,在很短时间内占据华北大片国土,堪称军事天才。 也许他是从战争中学会了战争,在实践中积累了经验,经受了锻炼,特别是追随在成吉思汗周围,从熏陶中受到了启迪,再加上他的忠诚、勇敢和自信,当然还有善于听取各种意见,争取并团结各民族降附的首领,使他在众多的部下面前受到尊重;他对降附的汉族、契丹族,甚至女真族将领一律大胆重用,并能委以重任,因而大多数人投降之后,即死心塌地,勇往直前地去拼杀,竭忠尽智地献计献策。 木华黎一生忠心耿耿,英勇奋战,真正做到了席不暇暖,身不解甲,一生遗憾,乃是金国未灭,这是他去世之前念念不忘的恨事,不愧被成吉思汗视为车之有辕,身之有臂的股肱之臣。木华黎死后不久,金宣宗病死,他的儿子完颜守绪继位,即金哀宗,第二年改年号正大。 上任不久的金哀宗雄心勃勃,任用比较有见识的胥鼎、张行信等担任丞相之职,对抗蒙有功的完颜合答、完颜伯嘉等人,授以金虎符,并加官晋位,让他们手握军权,继续与蒙军对抗。 夏国派遣使者与金朝修好,于次年六月,金夏议和,从此金国又把主要兵力集中于黄河岸边,以对抗蒙古。接着金哀宗派兵攻取山西、河北一些州县,原先降附木华黎的一些地方武装势力,在金朝强大兵力威慑下,重新又归附金国。原先河北真定在张柔归附蒙古以后,木华黎让他留在身边,派史天倪与张柔原副将武仙管理真定,后来木华黎死后不久,武仙便露出反相,暗中与金朝勾结,将坚持反金的史天倪害死,公开叛蒙,投降了金国。 一时之间,河朔诸郡,十九俱叛,使得蒙古失地折将,木华黎的几年经营几乎全部丧失殆尽。成吉思汗得到消息之后,立即诏令木华黎之子孛鲁袭承父职,坚持与金军及附金势力展开针锋相对的斗争。 孛鲁从小聪慧,成人后善骑射,对人宽厚,性格沉毅多谋,精通诸国语言,二十七岁承继其父遗志,袭领国王位,带兵攻金,收拾中原残局。所谓的将门出虎子,孛鲁的统军才华一点也不逊于他的父亲,不多时间,他便重新夺回了蒙古军在中原地区的掌握控权,完成了成吉思汗交待的任务。 下载免费阅读器!! 392话:出山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早在攻占中都之后,成吉思汗听说有个耶律楚材学问甚大,便向几位出身女真族的金国降将乌古伦、寅答虎、攸哈剌拔都等人询问,方知此人确实是个杰出的人材。 耶律楚材字晋卿,号湛然居士,是契丹贵族的后裔,世居漆水。他是辽太祖阿保机的长子东丹王耶律信的八世孙,他的父亲耶律履博学多艺,在金章宗时位至副宰相尚书左丞,汉化的程度已经很深。 耶律楚材生于金章宗明昌元年,此时耶律履已经是花甲之年了,精通术数、会看相算命的父亲对亲人们说:“我已经年六十岁而得此子,他将是我们家的千里驹。我看他的相面,这个孩子他日后必成伟大的人物,而且当被异国之王所用。”因而他为儿子起名为楚材。 这是他根据《左传》楚虽有材,晋实用之的典故,给小儿子起名为楚材,字晋卿,似乎他早已经看到金朝必然灭亡,自己老来所生的宠子必将成为异国的名臣。楚材三岁丧父,他少年时由母亲杨氏教授学业,他的母亲杨氏名杏新,是隋朝杨坚的后代。 耶律履在一个朋友处喝酒,酒后偶然见到一位面貌清秀、知书达礼的少女,立刻为她温良大方的风度所倾倒,于是向朋友问道:“这个女孩是什么人?” 那朋友长叹一声说道:“这个女孩是隋朝皇帝杨坚的后代,只因为她的父亲嗜酒好赌,把家产荡尽,为还赌债,不得不卖妻女,妻子不甘被卖,跳水身亡,女儿被朋友领回家来,认作为干女儿。” 耶律履听到后,十分同情她的身世,请回家里一叙谈,才知道她从小读书识字,是个学识渊博的女子,便收在房中做妾,不久便生下了耶律楚材。杨氏还善长于弹琴,楚材自襁褓中就受琴声熏陶,成人后也喜爱弹琴作曲,深得她母亲的天赋。 成吉思汗建国称帝的时候,耶律楚材十七岁,书无所不读,为文有大家气概,二十四岁的时候,被金王封为开州同知,名声已经很大了。二十五岁的那年,金宣宗南逃时,蒙古军队围攻中都正在吃紧,楚材的哥哥辨材与善材都随着金宣宗护驾南逃去了,他奉命留守中都,被完颜承晖选拔为尚书省左右司员外郎。 耶律楚材从小博览群书,尤其精通经史,旁及地理、天文、律历、术数及释老、医卜之说。在童年和青年时代,他目睹了连年战乱给人民带来了巨大的苦难,因此在中都被围期间他又主动拜万松老人为师,皈衣佛教,企图从佛学理论中寻求精神寄托。 此时耶律楚材眼看金国大势已去,自己觉得回天无力,从佛学中也没有找到出路,便弃官出走,悄悄隐入燕山林木深处居住下来,静心读书,自耕自舍,过着半农半隐的生活。 成吉思汗得知耶律楚材的学识与才能之后,多次派人寻访他的去向,半年后才知道他的住处,立即派遣奥屯世英、奥屯世保兄弟俩人前去诏请。二人费了很多周折,终于找到耶律楚材的住处,喊了好长时间,也无人出来开门。 兄弟俩无奈,便推门进屋,只见一张床上睡了一个小童,向他问道:“耶律楚材在家吗?” 那小童听了,不肯定,也不否定,只是说:“这是湛然居士的住处,他出门已经多日了。” 奥屯世保又向小童问道:“你可知道湛然居士什么时候回来?” 那小童不置可否地回答:“少则五、七日,多则十天、半个月,时间不一定,有时候能在外面过半年。” 兄弟俩人听了,心里很憋气,就不高兴地回来,把情况向成吉思汗报告了。过了两天,成吉思汗又派三子窝阔台前去诏请,在场的将领们有人建议:“一个读书人,派兵去把他抓来就是了,何必要一次次地派人去请呢?” 成吉思汗解释:“你们这么说就不对了,三军易得,一将难求。何况耶律楚材有经天纬地之材,并非一般人可比。” 窝阔台临走前,成吉思汗嘱咐:“一定要谦恭有礼,因为他是当代的贤人,切不可有粗野的言行,否则必定重责。” 窝阔台带了几个侍卫,一同来到耶律楚材的门前,正碰上一个大胡子在园子里,为他的青菜浇粪水。窝阔台见那个大胡子旁若无人地只顾浇粪水,连眼角也不瞟他一下,就未敢上前,只是站在园子栅栏外面看着。 大胡子好像根本未看见有人站在那儿,仍然只顾浇他的粪水,当他浇到栅栏边上的时候,居然把大粪舀子扬得高高的,猛地使劲一拨,那臭哄哄的大粪水一下子浇了窝阔台半身。 这时候窝阔台的随从们正想发火,见到三王爷连续摆手,示意他们不要说话,才好不容易忍住了。窝阔台正想上前搭话,不料大胡子丢下大粪舀子,从地上捡起一把砍刀,径自去屋后林子里去砍柴了。 窝阔台无奈,只得忍着性子又随后跟进林子里,然后走上前去,恭恭敬敬地说道:“老人家,想必你就是耶律楚材先生了。” 那位大胡子听了,不禁哈哈大笑:“我算什么老人家,我今年才二十五岁。” 说到这里,他扭过头来看看来人,笑道:“刚才我只顾浇粪水,未曾想到洒你身上了,实在是对不住冒犯了,你居然不生气,使我很觉得内疚,请到草屋一坐。” 说完,他放下砍刀,领着窝阔台回到屋子里,有个随从趁机告诉他说:“这是我们的三王爷窝阔台,特地奉大汗之令,前来诏请先生的。” 耶律楚材这才转过头来,看了看窝阔台说:“三王爷?大汗?难道你们是……” 窝阔台急忙说道:“我的汗父成吉思汗久闻先生大名,知道你才识过人,特派我前来相请,望先生切勿拒绝,尽快随我前往蒙古吧。” 耶律楚材又是一笑,说道:“成吉思汗是马上皇帝,要我这一介书生有什么用处?” “先生知识博大精深,才智聪慧过人,声名远扬,久居山林,如明珠暗藏,于世无益,何不出山,辅佑大汗,建功立业,也不枉平生所学。” “我是辽王的后裔,现在又是金国的亡臣,恐怕不宜去做蒙古大汗的臣下吧?” 窝阔台的一个随从立即说道:“我们的大汗对外族的将领,历来是一视同仁,大汗早就盼望见到你了。” 经过再三劝解,耶律楚材终于跟随窝阔台来到蒙古,成吉思汗正在金莲川避暑,听说耶律楚材来了,兴奋异常,亲自接见。成吉思汗一见楚材年仅二十五岁,却留了很长的胡须,又是身长八尺,说话声音宏亮,正是一个美髯公,心中更加欢喜。 多少年来,在许多契丹人面前,成吉思汗一直灵活地把自己打扮成被金朝灭国的契丹人的复仇者。这次他接见这位契丹人的大才子、辽国的皇帝后裔耶律楚材时,并没有忘记他所坚持的这个带有鼓动性的观点,他直接对耶律楚材说:“辽国王族与金王族素相仇敌,朕今日已经为你们契丹人报了仇,雪了恨了。” “报告大汗,我的祖父、家父以及我本人,都早已经入朝侍奉金王了,成为金国朝廷的臣仆。既然我已成为金王的臣仆,靠金王赐给的俸禄生活,如果再对金朝怀着敌意,岂不是犯下欺君之罪吗?”耶律楚材回答说。 成吉思汗听后问道:“既然你忠于金朝,为何又弃官出去,归隐山林,终不为金王竭忠尽智呢?” 耶律楚材又直言答道:“请大汗明鉴,如今的大金王朝,已是千疮百孔,寿将就寝了,我一人无力回天,又不能公然背叛,只能暗中归隐,敬而远之了。” 众所周知,成吉思汗历来非常重视一个人的忠君情操的,即使这个人是敌人营垒中的人。因此耶律楚材的这一番答话使成吉思汗十分满意,特别使他高兴的还有,眼前的这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饱学之士,身材魁梧,胡须拂胸,说话口气庄重有力,令人肃然起敬。 平日成吉思汗最讨厌的就是那些背主忘恩、不讲忠义的人。耶律楚材表示出的忠君思想,正是成吉思汗要大力提倡的,从此以后,他们两人常在一起谈今论古,谈天说地,每次出征都把他带在身边。 由于耶律楚材知识丰富,成吉思汗每有咨询,无不知晓;令他占卜,尤为奇验,因此成吉思汗公开称他为天赐。其实耶律楚材之所以为成吉思汗所器重,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他深谙星历卜筮之术。 耶律楚材凭借着看星相、卜卦来测吉凶,在形式上要比萨满教徒烧验羊骨深奥和神秘得多,因此很受成吉思汗的信任。成吉思汗对耶律楚材很亲热,从不直呼其名,而喊他吾图撒合理,意思是长髯者,长胡须的男子汉,正合汉语中的美髯公之意。 自此成吉思汗把他看成是一个可以十分信赖的人,他得到耶律楚材之后,如鱼得水,整日形影不离地在一起坐谈经国大计,甚为投契,两人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儿,无论大汗有什么不解的问题,耶律楚材都能滔滔不绝、口若悬河般地回答,深入浅出地让他明白。 成吉思汗从耶律楚材的身上,吃惊地接触到了中原的文明,逐渐了解到了中原文化,这一事件对蒙古帝国的命运将会产生重大影响,特别是对蒙古军队的政策,产生了极大的影响。 下载免费阅读器!! 393话:花剌子模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公元一二一八年,蒙古国的商队被花剌子模国的边将抢劫了,这种杀人越货的行为,激起了成吉思汗的愤怒,立即决定亲自领兵西征花剌子模国。 早在成吉思汗在中都停留之时,花剌子模国的使团曾万里迢迢地来到中都。花剌子模国王谟罕默德从伊斯兰商人那里听说当时的宋朝十分富庶,又听说蒙古在东方兴起,为了得到真实的情报,于是便派遣了这个使团。 那时成吉思汗以友好的态度接待了这批外国使者,明确地告诉他们说:“我成吉思汗是东方的统治者,而你们的谟罕默德则是西方的统治者,希望我们双方能够建立和平友好的关系,应该准许两国的商人自由的往来。” 花剌子模国的使者听了,十分高兴,也表示希望与大蒙古国友好交往,并向成吉思汗介绍了花剌子模国的情况。这个花剌子模国位于阿姆河下游,是当时中亚细亚的一个大国。它的领土,东北至锡尔河,东南至印度河,北至咸海、里海,西北至亚塞拜然,西临巴格达,南滨印度洋,几乎占有中亚细亚的全部。 花剌子模在波斯语中意为低平之地,古代中国人称它为火寻、货利习弥、火辞弥等;在玄奘《西域记》中,称它为货利习弥迦;蒙古人称它为撒儿塔兀勒。撒儿塔是商人的意思,兀勒人具有伊朗和土耳其混血人的特征,这个国家的商人较多,也经营农业与畜牧业。 早在七世纪时,阿拉伯人穆罕默德创建了伊斯兰教,统一了阿拉伯。他死后,经选举产生的继承人被称为哈里发,意为代天行事,因此哈里发即是国家的元首,又是伊斯兰教的最高教头。哈里发君临于伊斯兰教诸国之上,各国国王接位时,须由哈里发册封任命。于是后代为了争夺教主而相互残杀,内乱不止,哈里发为了保持地位,便非常重视军队,却又常常受到带兵将领的挟制。 十一世纪初,来自中亚吉尔斯草原的塞尔柱土耳其人兴起,他们信仰回教,以拥护哈里发为名,消灭了中亚阿富汗、波斯等国,重新把阿拉伯东帝国统一起来。哈里发将塞尔柱人视为救星,封它的酋长托格如为苏丹。 苏丹的本意为摄政或世俗之主,后因沿用已久,特别是在哈里发之后,才逐渐具有****的元首含义,故有人译为国王,或是皇帝。塞尔柱人便以苏丹名义发号施令,哈里发仍处于傀儡地位,史称塞尔柱王朝。 花剌子模的开国国王原是塞尔柱王朝苏丹的宫廷奴隶,名叫纳失的斤,因为屡立战功,被封到花剌子模为王。这花剌子模既是首都也是国名,当时只占有珂姆河下游里海与咸海之间的一小片地区。 花剌子模长期臣服于西辽,直到纳失的斤第五代孙塔哈施才逐渐使国家强大起来。塞尔柱王朝当时处于衰弱中,纳昔尔接任哈里发,他与历代的哈里发一样,也想恢复权力,便策动花剌子模国进攻塞尔柱王朝,终于灭亡了塞尔柱王朝。 于是塔哈施将攻占的几个省归还给哈里发,纳昔尔便封塔哈施为帝国东部的最高统治者,但未封他为苏丹。塔哈施死了,他的儿子谟罕默德接任花剌子模国王。此人野心勃勃,刚上台不久,便开始东征西讨,先后吞并征服邻近的许多国家,使花剌子模国进入全盛时期。 此时原乃蛮王太阳汗之子屈出律已篡夺了西辽王位,自己担任了西辽国王,这消息使成吉思汗坐卧不安起来。他把这情况告诉了耶律楚材,想听听这位大学问家的意见,顺便也想考察他的分析与判断问题的能力。 耶律楚材听后,稍作思索便说道:“屈出律本是大汗的宿敌,很难变成朋友了,就以对待敌人的办法去对它吧。至于花剌子模国原与蒙古无怨无仇,何不与它结成盟约呢?千万不能让它与西辽联成一体,变成我们仇敌的朋友。” 成吉思汗笑道:“你是说对他们是一打一拉,区别对待是吧?” “大汗比我清楚,花剌子模国土辽阔,物产丰富,人口众多,产品精致,可以与它通商,搞贸易往来,何必与它树敌呢?” “好,这意见甚好,能交朋友的绝不能让它变成仇敌,对屈出律要一打到底。” 耶律楚材又提出新的建议:“从地理位置上看,从蒙古往花剌子模国去,中间的通道被西辽挡住,对两国之间的来往阻碍得厉害,若能消灭了屈出律,占领了西辽国,打通了这条通道,对蒙古与花剌子模国的商贸往来,岂不是更加便利?” 成吉思汗不禁赞许地说:“这真是英雄所见略同,你这建议早在我心中埋藏了很长时间了,这西辽国像一块绊脚石一样,挡在我们去西方的大道上,只有搬掉这块绊脚石,我们蒙古人与西方的贸易往来才能自由便利。” 两人谈话后的次日,成吉思汗立即派出花剌子模人麻哈茂德、不花剌人阿里.火者,以及诋答剌人玉素甫、砍哈等为使节,携带着成吉思汗的书信,和驼峰大的一块金子,还有许多昂贵的毛纺织品,去见花剌子模国王谟罕默德,以作为对该国的回访。 不久,蒙古使团来到花剌子模国时,使节团长麻哈茂德将成吉思汗的书信交给谟罕默德,并代表成吉思汗致意说:“我知道你的国家势力强大,你统治着广阔的土地,管理众多的百姓,我愿意和你修好,我看待你,就好像对待心爱的儿子一样。也许你早就知道我已经征服了中原大地,想必你也知道我国的军队如蚁之众,财富如银矿之丰,实在没有觊觎他人领土之必要。我所希望的,不过是彼此臣民之间得以通商贸易,互通有无,对大家都有好处。” 谟罕默德听完之后,不高兴地说道:“既然两国交好,应是平等关系,两国的国王也是平等的兄弟相称才对,你们的成吉思汗为什么把我当作他的儿子呢?” 麻哈茂德立即解释道:“在我们蒙古,年长者对年轻人总是以父辈自居,表示关系更亲昵,情感更真挚,我们的大汗已经年过半百,而大王你的年龄还不到四十岁。” 谟罕默德仍然想不通,又说道:“你们蒙古的习俗,不能适用我花剌子模国,若是强加在我们头上,岂不是欺负我年轻吗?” 麻哈茂德又解释说:“其实尊老爱少之风,本是人间的共性,难道贵国不是这样吗?请大王不必在枝枝节节上过于计较,若是对那称呼不愿接受,就当作那句话没说吧。” 这时花剌子模国的几位大臣也过来劝说,谟罕默德才不再言语,算是接受下来了。 麻哈茂德趁机说道:“蒙古与花剌子模两国永结盟好,这是两国百姓的幸运,是两国生活中的大事。从此以后,两国人民之间可以互通往来,为了保证通商贸易的安全,我们应建立和平友好关系,并缔结盟约,以示庄重。” 谟罕默德正在国内厉兵秣马,整顿队伍要去攻打巴格达,一时无暇东顾,而且想借助蒙古的力量牵制西辽,以解除后顾之忧,于是便接受了成吉思汗的建议,双方立即签订了和约,确立了两国和平相处的睦邻友好关系。 可是谟罕默德于夜间又单独召见麻哈茂德,对他拉拢说:“你本是我花剌子模国人,不应该胳膊肘子往外弯呀,经过这两天的接触,我见你为人忠诚可靠,如果没有忘记你是一个花剌子模人,还应多为你的祖国效力。” 麻哈茂德说:“正因为我没有忘记我是花剌子模国人,我才努力促成两国能够友好相处,而且世代相好,永远不要发生战争。” 听了之后,谟罕默德国王指着窗外的明月说:“今晚明月当空,不可不赏。” 说完,双手连拍几掌,酒菜摆齐了整整一大桌子,便拉着麻哈茂德一齐入席,酒过三巡之后,这位国王笑着问道:“据说蒙古的骑兵威力无比,所向无敌,不知你们的骑兵到底有多少?” 麻哈茂德不便直言相告,只得说道:“大王兵多将广,蒙古的骑兵哪能比得上大王的军队呢?” 谟罕默德见问不出什么名堂,便又从旁说:“听说成吉思汗有四个斡儿朵,里面美女如云,说有四百个妃子,这是真的吗?” 麻哈茂德说:“这有什么稀奇的?中原的皇帝,后宫的佳丽有三千人了。” 此时谟罕默德趁着酒意说:“既是赏月,有酒岂可无歌舞?”说完,于是向门外高声喊道:“歌舞伺候!” 话音未落,只听一阵脚步声传来,先是进来一队手持各种乐器的少女,随着一阵悠扬的乐曲声响起,一队袅袅婷婷的少女,踏着细碎的舞步,边唱边舞,飘然而入。 那些弹琴、跳舞的少女,年龄都是十四五岁,花一样的面容,穿着宛如蚕翼一样的绸衣,那苗条的体形,身上的许多妙处,全都清清楚楚地毕现出来,她们宛转地唱着那些俗调艳曲,不时用邪恶的目光对麻哈茂德进行惑诱。 谟罕默德笑眯眯地指着那些歌女说:“怎么样?她们比起蒙古女人的吸引力,要大得多吧?” 麻哈茂德却答非所问地说:“这些歌舞对我来说,真是对牛弹琴了。” 谟罕默德立即大声说道:“别跳了!” 于是琴声、歌声嘎然而止,他又向那些美如鲜花般的少女一招手,她们立即像蝴蝶一般翩然拥到两人面前,个个深情地看着他们。 谟罕默德指着面前那些如花似玉的少女说:“随便挑吧,三个、五个都可以,她们全都是雏女。” !! 394话:杀熊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麻哈茂德本是一个十分正派的人,三十年前,他才十几岁时随父亲到蒙古经商,用花剌子模人生产出来的手工制品,到蒙古贸易,换回一大群牛羊,在回国途中,遇到成吉思汗兵败无粮,饥渴难耐之时,父亲便将那一大群牛羊无偿地送给了成吉思汗的队伍。从此十分看重义气的成吉思汗便把他们父子留在了身边,当作恩人对待,看成自己的亲人一样。 这次到花剌子模国出使,成吉思汗派他担任使节团长,临出发前成吉思汗对他说道:“虽然花剌子模是你的祖国,可是我们一直把你看成是我们蒙古人了,希望你代表蒙古国,代表我去完成使命。” 麻哈茂德向成吉思汗说:“请大汗放心,虽然我生在花剌子模国,却成长在蒙古,我知道自己早已经离不开蒙古,离不开大汗了。” 麻哈茂德面对谟罕默德的拉拢,他心中很清楚,早就对自己提醒说:“成吉思汗把我当成蒙古人,我可不能有辱使命,辜负了大汗对自己的信任啊。” 于是麻哈茂德向那些美貌的少女挥了挥手,又对国王谟罕默德说道:“这些女孩子都是我的同胞姐妹,我实在不忍心伤害她们,何况我在蒙古已有几个妻子,请大王让她们回去休息吧。” 谟罕默德见到一计不成,心里不甘,又施一计,便从自己怀中取出一副明光闪亮的宝石手镯送给他,并对他说道:“这是花剌子模人生产的手工艺品,若论价值,在蒙古市场上,它可以换取一万头牛羊,或八千匹良马,一定请你收下。” 麻哈茂德立即拒绝:“我是蒙古大汗派来的使节团长,怎能收受大王的馈赠呢?” 谟罕默德却坚持说:“你是花剌子模人,现在你回到了故乡,故乡送给你礼物,你怎么能不接受呢?” 麻哈茂德只有收下,准备带回蒙古交给成吉思汗,于是他说道:“感谢大王的馈赠,我代表蒙古大汗深表谢意。” 谟罕默德见他收下宝石镯了,便说道:“你是花剌子模人,蒙古人对你再好,终究还要落叶归根的。希望你今后不断地把成吉思汗的情况,特别是军事行动,及时派人向我报告,我一定会重赏你,花剌子模人也不会忘记你的。” 麻哈茂德听后,模棱两可地答道:“今后怎么办,我会处理好的,不劳大王吩咐了。不过有一条我不会忘记的,不利于两国关系的事,我一定不做;有利于两国关系的事,我会多做的。” 后来麻哈茂德回到蒙古,把出使情况一一作了汇报,引得成吉思汗哈哈大笑起来,说道:“谟罕默德利令智昏,从门缝里看人,并不是真心与我结成盟约,我们不可不防啊。” 麻哈茂德连忙说道:“也许眼前不会发生战事,因为沙摩诃末正忙于对西方的战争,他无暇东顾。” 于是成吉思汗当机立断,马上派长子术赤和大将哲别、速不台等,领兵马二万,前去攻打西辽,这不仅是为了歼灭残敌屈出律,而且是为了不久就要到来的西征,为蒙古扫清征途上的绊脚石。 早在十四年前,乃蛮部落太阳汗兵败身死之后,他的儿子屈出律惶惶然如丧家之犬,抱头鼠窜而去。成吉思汗多次派兵去追击屈出律,都让他溜掉了。后来他在也儿底斯河又被击败,仓皇间逃往别失八里,从那里抵达苦叉,在苦叉山里东游西荡,既无粮食,又缺乏食物,而跟随他的那些部下早就已经作鸟兽散了。 此时的屈出律几乎陷入了绝境,他在别失八里、苦叉一带流亡了四年,整日在山林里靠狩猎为生。一天,屈出律正在林子里转悠,想打点猎物充饥,忽听有人喊:“救命啊!救命啊!” 他仔细听后,发现那是女人的声音,便有些好奇,手提弓箭向喊声处跑去。跑不多远,他便看到一个少女骑在马上,那马直在地上打转,他正在想着时,忽听不远处传来一声熊的吼声。寻声看去,在距离那姑娘不远的地方,有一只又肥又壮的熊坐在路中间,挡着去路,并不时对着姑娘发出令人害怕的吼叫声。 屈出律再看那姑娘时,由于马受到惊吓,不听姑娘使唤,她便大叫起来。看到这里,屈出律心里想:“这姑娘可能是离这里不远的西辽国人,我何不救她一命呢?” 只见他弯弓搭箭,对准了那熊的心窝,嗖地一声,一箭射去,正中那熊的要害部位,立即倒在地上翻滚起来,一边滚着,一边吼叫,吓得姑娘的那匹马又是扬蹄,又是尥蹶子。 屈出律三窜两跳地跑到姑娘马前,伸手一把抓住马的缰绳,那马才安定下来。不料那熊忽然跳起来,大声吼叫着,向屈出律奔过来,好像是来找他报仇似的。 屈出律毕竟是经历过战阵的人,见那受伤的熊奔向自己,心中却不慌张,伸手从背后抽出砍刀,迎着那熊走上前去。其实再凶猛的野兽还是怕人的,那熊见到屈出律手执大砍刀向自己走过来,不由得一愣,便停下了脚步。 就在这时,屈出律把身子向前猛地一窜,趁着那熊发愣之时,一步跳到近前,一刀刺进那熊的胸膛。那熊尽管中了一箭,又被刺了一刀,血流如注,它却忽然站立起来,用它那两只前爪用力抓住屈出律的双肩,然后张开血盆大口就要撕咬他。 这时屈出律的两肩已被熊爪抓伤,他不顾疼痛,急忙举刀刺进那熊的大嘴里去了。由于血流得太多,这一刀又刺进嘴里,那熊再也坚持不住,便轰的一声倒在地上,就再也没有乱动,真的死了。 目睹了这一幕斗熊的情景,见那凶猛的熊终于死了,姑娘才长出一口气,放下心来,翻身下马,不顾少女的羞涩,赶忙向屈出律道谢,只见她红着脸说道:“感谢大哥的救命之恩,我……一定要……要禀报父王,报答你。” 屈出律一听便问道:“妳是谁家的姑娘?” 那少女正要回答,忽见跟随她来的那些侍女们一个个红着脸,有些尴尬的样子,向她走过来。少女狠狠地瞪着她们说:“等我回去,向父王报告,非打死妳们不可!” 这时屈出律听出她口口声声说到父王,知道这位少女非一般人家出身,心里说道:“这下我也有救了!” 这姑娘原是西辽国王菊儿汗的独生女儿,名叫浑忽,因为菊儿汗只有这一个女儿,简直就是这位西辽王的掌上明珠。平日菊儿汗把她顶在头上,怕掉下来摔了她;含在嘴里,又担心热气哈了她;揣在怀里,唯恐捂了她。 不久前,她突发奇想,向父王提出要去古列忒尔河上去划船,菊儿汗遂派了许多人,护送着这位公主去百十里外的古列忒尔河边,又特地打造了一只木船,一起送去。谁知浑忽在河上划船时,一不小心连船带人一起翻入河中,若不是及时抢救上来,非淹死在古列忒尔河里不可。 这次要去苦叉一带的山林打猎,只带了一群侍女随去,不要士兵保护。菊儿汗既心疼,又不放心,便等浑忽走后,另派一支人马远远地尾随着,以防止发生意外的事情。谁知道在林子里竟遇上了熊,若不是屈出律及时赶到,射杀了那凶猛的熊,浑忽将会吃大亏,弄不好会丧命的。 这时候浑忽已经恢复了神智,见到这位救自己性命的年轻人,不仅英勇胆大,武艺高强,而且长得高大英俊,一表人才。心中不由得暗自高兴起来,便顺口说道:“大哥还不知道,我乃是西辽国王菊儿汗的公主,这里离西辽不远,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要向父王说,一定要好好报答你。” 屈出律听了,真是喜出望外,暗中想道:“这西辽国也是西方的一个大国,曾经听父亲说过,国王本是辽朝的后裔,若能得到辽王的信任,有朝一日领兵回去向成吉思汗报仇,岂不是天大的喜事。” 此时他又仔细端详了那公主的长相,虽不是貌若鲜花,却也娇俏动人,尤其是那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眼珠儿却是黄的,与她那雪白的皮肤映衬得十分协调。比起中原的女人,这公主的体形稍微丰满一些,胸口高耸,臀肉肥大,更显出她那蜂腰狐背的曲线美。 此时公主见他注视着自己,便大方地说:“大哥是我的恩人,我一定要报答你,不知大哥是从哪里来,姓名叫什么?” 屈出律立即回答:“我是乃蛮国太阳汗的儿子屈出律,因为蒙古人的入侵,使我国破家亡,孤身一人,流浪在这异国土地上,今遇公主也是三生有幸。只因为我是亡国丧家之人,不宜到贵国去,免得会给你们带来麻烦,就此告辞。” 说完,屈出律便起身离开,正抬腿要走,那浑忽公主急忙上前,伸手拉住他的胳膊说:“请大哥,不,请恩人别走,我要报答你对我的救命之恩呀?何况你还是乃蛮国的王子了。” 这个浑忽公主从小娇生惯养,在西辽王宫里长大,生来就是一副骄纵自傲、目空一切的性格,很少与男子交往,如今十六岁了,虽是情窦初开的年龄,却没有谈情说爱的尝试。 自从与屈出律一见之后,不仅感激他对自己的救命之恩,而且对这位失去祖国的异国王子产生了爱慕之情,想带他回去,让父王与母后见见他,能博得他们的欢心,那么婚事不就成了吗? !! 395话:无良驸马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西辽皇帝菊儿汗的皇后名叫古儿比术,这个女人不仅美貌无比,而且诡计多端,在她生下浑忽之后,接生婆悄悄对她说道:“妳已经不能再生育了。” 古儿比术如闻惊雷似的昏了过去,但是这严酷的事实她不得不接受下来,暗暗吞下了这个苦果,尽管心里有万分的不情愿。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皇帝的后妃,一旦不能生育,这将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于是古儿比术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派人买来了青粉,偷偷地放进菊儿汗的饭里。据说人吃了青粉之后,就不能再生育了,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从此菊儿汗再不能令任何女人怀孕,浑忽也就成为这位西辽王唯一的公主。 屈出律随着浑忽公主来到西辽国,见到菊儿汗与古儿比术,受到热情的款待,把他当作自己女儿的救命恩人,西辽王对他说道:“你是公主的救命恩人,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长期在我这里住下去。” 不久,浑忽公主便向菊儿汗提出嫁给屈出律。在父王的面前,一贯是说一不二的浑忽公主,很快便与屈出律办了喜事,从此屈出律便成为西辽国菊儿汗的驸马和亲信。 当时菊儿汗统治着突厥斯坦和诃中的所有各国与地区,他拥有大量的军队、武装、人民和土地,连花剌子模国也是他的属国。屈出律与浑忽公主婚后,整日玩玩乐乐,一起游山玩水,到处吃喝玩乐。一天晚上,屈出律突然表现出不高兴的样子,浑忽公主问道:“你怎么呢?是生病了吗?” 她急忙上前询问,摸着他的额头说道:“头上没有热呀,到底是怎么了啦?” 经过再三盘问,屈出律才告诉她说:“今天午后,我躺在床上睡着了,做了一个梦,使我心里很难受。” “什么梦啊?你说出来给我听听,我还可以替你解托了。” “算了吧,我要是说出来,怕惹妳不高兴。” 听他这么说,公主立即说道:“说吧,我们既是夫妻,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怎么能不高兴呢?” 屈出律对她说:“这梦与妳有关,我说出来了,妳可要帮助我,帮我圆了这个梦啊。” 浑忽公主立即拍着胸口保证说:“放心吧,你不仅是我的驸马,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屈出律见她心意诚恳,便慢慢说道:“你已经知道了,我的父王太阳汗是被蒙古的成吉思汗逼死在纳忽崖上。” “是啊,我知道这事,你的梦与他老人家的死有关吗?” 屈出律连连点头说道:“是的,人常说日里所思,夜里便想,也就产生了梦,这些天来,我就感到心神不定了。” “你快说呀,你的梦到底是什么内容啊?” 听了浑忽公主的再三催问,屈出律才说道:“我见到父亲满身鲜血,尤其是满脸殷红的鲜血淋淋漓漓地流着,大声地责问我:你这个不孝之子,竟把国仇家恨、父死母亡的仇恨全忘了?” 浑忽公主听了,眼泪竟流下来了,连忙说道:“现在怎么能去报仇呢?我们才度完蜜月不久,何况我也……也舍不得放你走呀。” 屈出律一见,慌忙把公主搂进怀里,温存着,替她抹去泪水,然后对她说道:“我离开我的国土已经很久了,但是我的人民不会忘记我的,他们也不会忘记国仇家恨的。如今成吉思汗的军队都在中原打仗,他的后方空虚,军队的数量不多。我已经听说了,我的许多部落和军队,正在等着我去了。” 浑忽公主听到这里,双手搂住屈出律的脖子,连续在他脸上亲着,断断续续地说道:“你不能去,不能去,我不让你离开我,你现是我的驸马,无论如何,我不放你走。” 屈出律又继续说道:“据说我的那些部落与军队,他们流落、分散在叶密力、海亚力,以及别失八里的境内,他们到处聚集起来反抗蒙古人的统治,到处打探我的消息。” 浑忽公主仍然喋喋不休地说着:“你不能去,我不放你去,你走了我怎么办?那不是让我守活寡吗?” 屈出律只是装作未听见她说的话,一边抚慰着,一边继续对她说道:“你父王菊儿汗若能放我回去,我就可以去把他们召集到一起,去找蒙古人报仇,一定要活捉成吉思汗,重建我的乃蛮国,你就是我的皇后了。” 浑忽公主连忙说道:“父王就我一个女儿,他怎么能舍得放我们俩人去呢?何况老人家已经老了,我们一走,西辽王不是后继无人了吗?” 屈出律立刻说道:“请妳放心吧,在我困难的时候,你们帮助了我;有朝一日菊儿汗他老人家一旦有难,我一定会帮助他的。只要我活在世上,我将对他老人家竭诚效忠,听他吩咐,决不食言。” 浑忽公主挡不住他的反复解释,苦苦哀求,终于答应向父王与母后请求,尽快放他回去收集原乃蛮的残部人员。后来心地单纯的菊儿汗终于轻信了屈出律的花言巧语,赠送给他许多贵重的礼物,并且封他为屈出律汗,对他说道:“祝你早日重建乃蛮故国,尽快报仇雪恨。” 于是屈出律如鸟儿飞出了牢笼,迅速回到了叶密力、海亚力以及别失八里境内,将他的残部收集到一起,很快组建成一支万人的队伍。 此时西辽国军中有一股反对菊儿汗的势力,他们的头儿名叫庞斯里胡,立即派人到屈出律那里,对他说道:“你若能把菊儿汗赶下台,我情愿拥戴你当西辽国王,并把西辽国的美女乌姜送给你当皇后。” 屈出律自然高兴,便准备领兵回去向菊儿汗发难,他的部下葛里高里劝他说:“这事不能做,菊儿汗在你困难时招你做了驸马,并帮助你重新建立军队,怎么能做那不忠不义的事情?” 屈出律却不以为然,反说道:“我是菊儿汗女儿的救命恩人,他帮助我做了一些事,也是应该的,这事等于摆平了,谁也不欠谁的了,何况他已经年老昏庸,让我当西辽王有什么不妥当呢?” 于是屈出律坚持与庞斯里胡联合起来,包围了王宫,逼着菊儿汗交出王权,立即让位于自己。菊儿汗年迈体衰,无力抵抗,只说道:“我答应让你继承西辽王位,但是你得撤兵,将军队带领回去。” 屈出律于是把队伍撤走,并将乌姜接到身边,并立她为皇后,这消息传到浑忽公主耳里,她立刻派人找到她的表弟龙格丁里,要他起兵围歼屈出律的兵马。 龙格丁里与庞斯里胡同是西辽国的带兵将领,经过一番策划,龙格丁里杀死了庞斯里胡夺得军队的指挥权,趁夜偷袭了屈出律的队伍,仍然拥戴菊儿汗做西辽王。 后来屈出律听说花剌子模国王谟罕默德不满再做西辽的属国,准备派兵攻打菊儿汗。便立即派人前去,与沙摩诃末结成联盟,双方经过反复的磋商,立下决议,谟罕默德从西边攻打菊儿汗,屈出律自东面进攻,谁先歼灭菊儿汗的人,就将得到西辽国的大部分领土。 花剌子模国王谟罕默德说:“我只要从珂力麻黑、忽炭,以及可失哈尔为止的这一大片土地和人民。” 屈出律立刻答应了他的要求,谁知龙格丁里带领西辽兵马突然包围了他的队伍,杀得屈出律大败而逃,只有返回到别失八里去重新整顿兵马。这时候花剌子模国王谟罕默德联合撒戚耳干国,从西辽国的西部边境展开了进攻,菊儿汗的大将塔阳右因为指挥失误,战败被俘,遭到惨败。 屈出律趁着菊儿汗兵力分散的机会,突然领兵向他进攻,将他包围起来,出其不意地将他俘获。屈出律想杀死菊儿汗,宣布自己为西辽国王,葛里高里劝说:“对一个年老体弱的人何必要杀他呢?何况他有恩于你?为了缓和西辽人民的反抗情绪,留下他,尊他为太上皇的虚名,不是更有利吗?” 屈出律觉得他说的有理,便接受了这个意见,公开地对菊儿汗说道:“你是太上皇,我要把你当作父亲一样看待,尽管你女儿浑忽公主已经离开了我,做了她表弟龙格丁里的妻子。” 于是屈出律便名正言顺地把菊儿汗统治下的突厥斯坦地区以及他的王位,完全夺取到自己的手中。从此契丹族的西辽国实际上已经灭亡了,屈出律在喀什噶尔、和田等地,西辽锡耳沙河岸地区,重新建立了乃蛮国。 屈出律在流浪颠沛了四年多之后,现在当上了西辽国王,又有美女乌姜陪侍身边,真是志得意满,欣喜若狂了。于是说话气粗了,脾气更大了,动辄要杀人了,他以为这样才像一个国王的样子。 皇后乌姜固然长得美貌无比,但是性格怪僻,经常提出一些稀奇古怪的要求。平日,乌姜要求用牛奶洗澡,羊奶、马奶也不能替换,迫使西辽国的百姓按时交送鲜牛奶到王宫里。 她吃的食物也特别,爱吃牛蹄子,她要求厨师把牛蹄子去掉外面的甲壳,放在锅里清炖,直到炖得软烂为止。乌姜虽然长得很美,但是她非常喜欢打扮,特别重视脸面的保养与美容,要侍女每天清晨替她美容—打脸。 据说打脸是面部美容的最好方法,那些侍女们往往不敢打,在她吩咐下,谁敢不打呢?于是在打脸美容中常常出现一些事情,有的侍女打重了,便被拉去杀头;有的打得轻了,或是打得位置不对,也要受到惩处。更有甚者,乌姜信奉偶像教,她要屈出律强迫全体人民都要皈依偶像教。 乃蛮人原本大多数人都是信奉基督教,西辽国的百姓都是信奉伊斯兰教的为多。屈出律为讨得乌姜的欢心,竟下令:“全体西辽国人,要嘛信奉基督教,要嘛信奉偶像教。” !! 396话:凶猛蒙古兵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屈出律想利用暴力改变当地人的宗教信仰,不准伊斯兰教徒和信士们进行礼拜,把伊斯兰教徒的聚居场所封闭起来,或是干脆拆毁。加上向百姓征收牛奶、牛蹄等,实行横征暴敛,进行残暴的压迫。 为了逼迫老百姓就范,强迫他们服从统治,害怕人们起来反抗,屈出律居然异想天开,在每一户百姓家里派一个士兵居住。谁知道那士兵与百姓共居一堂,竟变成这个家庭的太上皇了,强抱烧杀之风遍起,给当地人民造成极大的灾难。 这时候屈出律却不顾人民的痛苦,依然实行残暴的手段,动辄以杀头相威胁。他哪里知道自己像是坐在一堆柴薪上面,只等一个火星飞来,那堆柴薪便会立刻燃烧成冲天的大火,将他烧死在熊熊的火光之中。 成吉思汗派出的军队,在长子术赤、大将哲别、速不台等带领之下,越过维吾尔地区,翻越天山,进入屈出律统治之下的西辽国境内。在天山以西的伊犁河上游固尔札附近,蒙古骑兵拥有一个活动据点,那就是阿力麻里国,这里盛产苹果,被人们称为苹果园之国。 在阿力麻里到处长着绿荫如盖的苹果树,人们以苹果为主要食品,他们生吃、煮着吃、烤着吃,据说当地人们平均寿命达到七十岁以上。在阿力麻里国,许多家庭不仅是四世同堂,五世齐昌、六代同乐、七代齐福也并不少见。 因为阿力麻里早已经归附了成吉思汗,蒙古骑兵来到这里,可以自由自在地在绿荫遍地的苹果园里徜徉着,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尽快地恢复体力,养精蓄锐。术赤等主要将领一边嘴里嚼着又脆又甜的大苹果,一边拥着国王奉献来的阿力麻里姑娘,尽情地调笑、戏乐。 从阿力麻里出发,蒙古军队只须顺着伊犁河西下,就可以进入宽广的略有起伏的伊犁河平原,从而进入七里河流域。在这里水源丰富,农田灌溉渠纵横密布,盛产粮食,新鲜蔬菜与水果也很多。 这里水土甜美,山青水秀,是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因此当地的女人长得特别俊美,不仅肤色白嫩,一眼看去,浑身水灵灵的,似乎捏一下就能流出水来。七里河人热情好客,按当地风俗,贵客临门,在丰盛的酒宴之后,主人要让家中最年轻、最漂亮的女人现场表演脱光舞给客人看,这是最高的礼遇了。 由于当地的人民受尽了屈出律的残酷压迫,听说成吉思汗的军队来了,都把蒙古骑兵当作救星一样欢迎,用最好吃的食品慰劳他们。术赤等对这里的风土人情简直着了迷,甚至忘记了来这里的任务了。哲别不敢有丝豪的放松,目睹术赤等醉于风情之中,他却出去侦察敌情,白天布署兵力,忙得有板有眼。 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哲别就灭掉了屈出律,征服了整个前哈剌契丹帝国,征服了整个东突厥斯坦,影响之大,成果之辉煌,使术赤吃惊了不小,他立刻派人把消息送到成吉思汗那里。 成吉思汗一时冲动,不禁担心自己的这位鼎鼎大名的勇将,会因为取得如此赫赫战功而骄傲,从而滋生叛离之心。于是他立即派人前来警告哲别说:“不可学克烈部落的王汗,不可学乃蛮部落的太阳汗以及他的儿子屈出律那样地骄傲自大,他们三人全因为狂妄自大而相继败亡。” 哲别听后,对着来人微微一笑说道:“我哲别过去是大汗的忠实奴才,今后仍然是大汗的忠实奴才,而且永远是大汗的忠实奴才,我哲别的忠心唯天可表。” 哲别嘴里这么说,心中却十分的苦恼,深感成吉思汗不了解自己,以为大汗可能是听信了别人的议论,不然怎么会对自己这般猜忌呢? 在回喀什噶尔城的前夕,哲别再次想起那件射伤战马的往事,忽然他想到一个弥补的办法。立即下令在忽炭、可失哈尔等地,急忙征用了一千匹白栗色战马,也就是一千匹同他过去射伤的那匹战马一样出色的战马,带回去献给自己的大汗以求赎回往日箭伤大汗的过错。 后来成吉思汗得知此事之后,深感错怪了这位智勇双全的部下,特地请哲别到自己的大帐里去,又向他道歉,说了许多内疚的话。从此成吉思汗不再对哲别疑惑了,两人的私交也更深厚更纯真了。 花剌子模国王谟罕默德得到西辽被蒙古灭亡了的消息,立即指挥兵马东进,企图乘乱瓜分西辽的国土。这时候术赤与哲别、速不台已经杀死了屈出律,离开了喀什噶尔城,正准备班师回国。 谟罕默德闻讯后,便急急忙忙领着兵马,从奥尔达东南部的毡约北进,连续尾随数日,在七里河与哈建黑河之间终于追上了要撤回本土的蒙古军队。 谟罕默德依仗兵多势众,蓄意挑衅,摆开战阵,派人前往蒙古军中责难说:“西辽乃是我的邻邦,你们蒙古人为什么无故兴兵消灭它?这是我们花剌子模国无法容忍的。” 术赤不愿与他纠缠,只好解释说:“我们是来追击仇人屈出律的,对贵国并无侵犯之意,请你们不要多心了。” 谟罕默德的使者却蛮不讲理地说道:“西辽国与我们花剌子模国之间早有盟约,如今它受到侵犯,我们怎么能坐视不管呢?” 术赤说:“我们蒙古国与你们花剌子模国之间也有盟约,并无仇怨,成吉思汗命令我们来追击仇人,并没有让我们要与贵国为敌。”术赤为了表示对花剌子模国的友好态度,只得把战斗中缴获的财物送一些给谟罕默德,算是对它的犒军。 那使者离去后,哲别立即建议:“谟罕默德来者不善,抓紧做好战斗的准备,以免仓促应战,吃亏上当。” 术赤却说:“已经送给他那么多的财物,该不至于来动武吧?” 速不台立即说道:“有备无患呀,那谟罕默德的胃口大得很了。” 于是哲别与速不台各自负责左、右两军,让术赤坐镇中军,命令兵马严阵以待。半个时辰以后,忽然听见喊杀声由远而近,花剌子模国的兵马果然打来了。 原来那使者回去向谟罕默德报告之后,又把蒙古人赠送的财物指点给他看,转告了蒙古人的愿意交好的传话,可是这位狂妄好战、脾气暴戾的花剌子模国王自恃兵多国强,说道:“就给这么一点财物,算什么犒军?难道我们是讨饭的叫花子吗?” 那使者又向国王提醒说道:“蒙古人确实不想与我们为敌,这倒是事实,也许成吉思汗真的没有命令他们,请大王考虑。” 谟罕默德却说道:“蒙古这支人马不过一、两万人,消灭他们还不容易吗?” 于是谟罕默德不顾部下的反对,坚持要消灭这支蒙古队伍,率领四万人马,气势汹汹地杀向前来。在两军阵前,术赤高声质问:“我们两国已经有盟约在先,为什么要无故兴兵?我们的成吉思汗只派我们前来追击仇人,没有命令我们要与贵国交战。” 谟罕默德却蛮横地说道:“成吉思汗虽没有命令你攻打我,但是上帝命令我进攻你。今天我要消灭你们这些偶相教徒,来报答天意。”说完,他大刀一挥,向身后的士兵喊道:“冲啊,杀死这些蒙古人啊!” 花剌子模的数万兵马,随着谟罕默德的喊声,一齐杀向蒙古大营。此时哲别与速不台交换一下眼色之后,要术赤坐镇中军,两人各带左、右两军以闪电之势,突然冲杀出去,把花剌子模的兵马截成几段,然后包围起来,经过一阵砍杀之后,很快地将他们歼灭。 谟罕默德的左、右两军被击溃,如人的两臂被折断一样,中军显得十分孤立,正与术赤的中军对峙着,不料哲别与速不台又返身杀回来,像两把铁钳紧紧地夹住他,使他吃惊不小,若不及早撤军,必遭围歼,连忙大声喊道:“快撤,快撤!” 可是眼看蒙古军队蜂拥而来,旋风般地杀过去撞过来,谟罕默德害怕极了,他目睹自己的兵马被杀得张惶失措,毫无招架之力,只是被动地挨砍杀,心中万分焦急。 正在这时,有一员蒙古大将身材高大,面目红润,浓眉大眼,手执一把大刀,威风凛凛地向自己冲来,听他高声喝道:“呔!你这个混账国王,我们成吉思汗刚与你缔结盟约,便无故兴兵,太不仗义了。现在你已经被包围了,量你插翅难逃,还不快快下马受缚,免得被乱刀砍死!” 谟罕默德听了,慌乱间不由问道:“你是什么人?” “我乃成吉思汗帐下大将哲别,不久前活捉屈出律的正是本人。” 谟罕默德已经听说了哲别的战绩,正在惊慌之时,忽见对面杀进一票人马,仔细看时,才见到为首的将领正是自己的长子札兰丁。他这才放下心来,暗中庆幸来得及时,便立即抖擞精神,指挥残余兵马,与札兰丁的队伍汇合一处,使出浑身的力气,才冲出蒙古军队的包围。 谟罕默德一口气逃出八十多里之外,才慢慢放松战马的缰绳,转头向身后看去,跟自己逃回来的兵马稀稀落落,不过一千多人罢了。 他既后悔又恼怒,仍然心有余悸地说道:“自从用兵以来,我曾经历过无数次大战,都从未见过像蒙古人这么不怕死的,打起仗来这么凶狠的军队。” 札兰丁赶上来,对他劝道:“胜败乃兵家之常,父王为何只长蒙古人的军威,而要自轻自贱,灭自己的志气?” 谟罕默德却说:“我总算领教了蒙古骑兵的厉害了,不是我看不起自己,蒙古军队中不光是将领善于指挥,那些兵马真是如狼似虎,凶猛无比。” 这次意外冲突,给花剌子模的国王谟罕默德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使他一想起来便有胆战心寒的感觉。 尽管如此,花剌子模国的这位猖狂好战的国王谟罕默德并未收敛他的扩张野心,他派人打听到蒙古军队确实班师回国之后,仍然派兵占领了原西辽国的一部分国土,以满足他那瓜分西辽国土的渴望。 !! 397话:积极备战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术赤、哲别与速不台击败花剌子模国军队的挑衅之后,哲别立即建议术赤尽快领兵回国,免得谟罕默德再派兵前来报复,他说道:“这里地处花剌子模国土的大门边上,说来就来,说退就退;而我军孤兵深入,距离国土远隔千山万水,正是远水救不了近火,不如趁早班师凯旋,所谓的见好便收。”术赤接受了意见,命令军队即日回国。 成吉思汗对这次出征感到非常的满意,杀了屈出律,消除了他心中的遗患;灭了西辽国,打通了去花剌子模国经商贸易的通道,从此蒙古的商队到西方各国去贸易,就更加的便利了。 只是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插曲,即与花剌子模国发生了一场冲突,使得成吉思汗十分的不快。成吉思汗本来是一个耿直重义的帝王,平日与人交往最重视信义二字,经过反复询问术赤与哲别、速不台,对冲突的前因后果了解清楚之后,也就不怪怨自己的儿子与部下了。 起初他对谟罕默德国王的蛮不讲理,深为不满,便向术赤问道:“他们军队的作战能力怎么样?” 术赤摇了摇头笑道:“那国王有些狂傲自大,仗着兵力众多,指挥打仗如驱赶羊群一样,怎么能不败呢?” 听了儿子的话,成吉思汗大笑不止,他看着哲别、速不台两人,对儿子教训:“你也别轻视人家,若没有他们两人在你左右,恐怕你未必能轻意取胜。” 速不台立即说道:“这全是哲别的功劳,不过那国王是有些目空一切,这次教训他一下,也许以后会老实一些,可能再不敢妄自尊大了。” 但是成吉思汗提醒部下说:“不管怎么样,还要以大局为重,我们的目的是与他们经商,要贸易往来,何况两国刚才签订了友好通商条约,对这样一起偶发事件,不必去计较,正好借经商来化解一下。” 成吉思汗以容忍的态度看待这次冲突,是十分恰当的。因为当时的蒙古帝国,整个的草原统一不久,加上片面的游牧、狩猎经济,仍不能满足众多牧民的生活需要,在蒙古草原既缺乏衣物,又缺乏其他许多生活日用品,商人们到蒙古草原来做买卖,就备受草原牧民的欢迎了。 花剌子模人以经营商业著称于世,东方蒙古的广阔市场自然是他们心驰神往的地方,所以许多花剌子模的商人也欢喜到草原牧民中做生意,可以从中牟取几倍的利润。 为了促进西方各国与蒙古的经贸往来,他主动提出了与花剌子模国建立友好关系,并在商人来往的大道上设置了保卫商人安全的哈剌赤,并特地颁布了一条札撒:“凡进入蒙古国内的商人,应一律发给凭照,而值得大汗受纳的货物,应连同货主一起遣送到大汗那里,受到隆重的接待。” 此后不久,成吉思汗便派遣了一个庞大的商队前往花剌子模国进行贸易。他还命令诸王、诸那颜贵族、诸将领,以及诸后妃们各自挑选出两、三名亲信,随着商队前往花剌子模购买珍品。据说商队很大,有骆驼五百头,载有各种珍宝,比如中国的黄金、白银和丝绸,还有驼毛织品、海狸毛皮和黑豹皮等。 这一次商队的领队人,仍然是从居住在蒙古的穆斯林中挑选,他们是讹答剌的剌麻儿,蔑剌合的哈马勒,不花剌的法合鲁德等。除了这些人以外,成吉思汗还派了一位名叫兀忽纳的蒙古人作为他个人的代表,跟随商队一齐前往。 成吉思汗的商队顺利地穿过北亚,来到锡尔河畔花剌子模国的边界讹答剌城。这讹答剌城的守将名叫亦纳勒术,是花剌子模国王谟罕默德的表弟,他一见蒙古商队的大批财物,居然起了歹心,竟诬指他们为间谍,将他们扣押起来了。 然后找来自己的亲信维那索思让他报告给谟罕默德,谟罕默德命令将商人全部就地处死,没收他们的财物。成吉思汗闻讯后,动情地捶胸顿足,面向西方,决心要向花剌子模国讨还血债。成吉思汗忍无可忍,双方的战争不可避免了。 为了向花剌子模人讨还血债,成吉思汗广纳将士们的意见,在西征之前认真制订切实可行的战略计划,他根据路途遥远、悬师万里、情况不熟的实际,决定不打旷日持久的消耗战,必须用奇袭战、速决战,对敌人一举全歼。 他说:“这次西征与攻打金朝的打法截然不同,每打一仗必须速战速决,不能拖泥带水地慢慢来;每次歼敌,必须全歼,要穷追到底,不留余孽,免得死灰复燃,留下祸根。” 在作战的准备上,成吉思汗总结攻打金国的经验与教训,进一步改进部队编制、装备,广泛地动员蒙古及各地兵员。经过反复的考虑,认真的筛选,成吉思汗在这次西征中,决定参加作战的除蒙古骑兵外,还有钦察、维吾尔、玛力麻里、哈剌鲁、契丹等族的军队,汉人的部队以炮工兵为主。 在花剌子模国内,布列着几座坚城,要想迅速攻破那些坚城,单靠骑兵是不行的,非用大炮不可。于是成吉思汗说道:“我们的大炮要在西征中发挥作用了,谟罕默德肯定要固守城池,对我们采取以逸待劳,让我们被迫打消耗战,有了各种火炮,他就固守不住,我们便可以速战速决了。” 成吉思汗命令大批技师、工匠随征,并制造了大量的投掷器、投石器、倾城器、火焰发射器、弩炮等。在攻金、伐西的战争中缴获来的大炮,经过炮师的修复,也让它随军出征;加上自制的大炮在内,数量已超过百十门了。 成吉思汗兴奋地对众将说道:“别看谟罕默德趾高气扬的,当他听到我们的大炮轰隆隆怒吼时,他就知道害怕了。” 因为是长途行军,成吉思汗接受将领们的建议,命令每个战士携带三、四匹从马、两套兵器,还配备了军医、军需等。并决定在来年春天集结部队,经过休整一段时间之后,该是夏季来临了,然后再出师。 在成吉思汗积极为西征花剌子模国作充分准备的时候,在四个皇子中有两个人也在暗中策划于密室,四出活动,千方百计想争当大汗的继承人。 他的长子术赤,自出生以来关于他究竟是不是成吉思汗的亲生骨肉问题,一直是人们议论的焦点话题。可是成吉思汗确实没有对他另眼相看,而且在任何场合,任何时间从未有过任何怀疑的言论的流露。 术赤从小就随成吉思汗征讨四方,骁勇善战,屡立战功,深得父亲的信任。若论术赤的表现,勇武可佳,诚实可信,只是性情急躁,缺乏才能。为了培育他的才能,成吉思汗让老臣赤留也帖儿担任术赤的师傅,帮助他立德树人。 早在十几年前,术赤与二弟察合台发生了纠纷,被察合台骂为蔑儿乞的野种,事后察合台虽遭到训斥,在术赤的心灵深处却已留下难以驱走的阴影。 后来师傅赤留也帖儿曾经婉转地将他母亲被蔑儿乞人掳去的前因后果说给他知道,并谆谆告诫术赤:“你是大汗的长子,应该从严要求自己,在是谁骨血的问题上,应看大汗的态度为准。” 术赤诚恳地告诉他的师傅:“父汗从未对我有任何歧视的表现。” 赤留也帖儿趁势说:“这就够了,你是大汗的长子,别人的议论不必介意,由他们去说就是了,只要大汗不说,所谓的身正不怕影子斜。” 术赤又问师傅:“像我这样,能不能继承大汗的王位?” 赤留也帖儿对他说:“蒙古人没有嫡长子继承汗位的传统,蒙古大汗的王位继承,是由那颜贵族推选的,因此你要多立战功,锻炼自己,增长才干,不能庸庸碌碌,无所作为。遇事要胆大心细,不能像妇人那样忧柔寡断,缠缠绵绵的。” 听到这儿,术赤便想起了一件往事,那是在自己与察合台十几岁的时候,有一次父汗让侍卫拿出两笼小白鼠来,要他们兄弟俩各做一个游戏,比一比谁玩得更有趣味。术赤想了一会儿,就把笼门打开,那些小白鼠立刻从笼子里跳出来,四下逃命去了。 这时候术赤看着跑走了的小白鼠说:“父汗,这小白鼠关在笼子里太可怜了,把它们放出去,也让它们和我们一样自由自在,欢蹦乱跳,岂不是更有趣吗?” 当时看着术赤那天真仁厚的笑容,成吉思汗也不由得笑了起来。而察合台却去拎来一壶开水,向笼内的小白鼠猛浇下去,那些小白鼠在笼子里被烫得吱吱叽叽地乱叫乱跳,东逃西窜,煞是可怜。此时察合台见了,不禁拍着小手,高兴地大叫着喊道:“父汗,快来看呀,小白鼠跳得多高啊!” 成吉思汗看在眼里,却笑不出来,便说道:“你这孩子,小小的年纪就这么残忍,长大以后,若是管理国家大事,岂不是一个暴君吗?以后可别这样了!” 察合台听到父汗的训斥,一时哭着跑走了,术赤站在那里发怔,父汗又对他说道:“你又有些过于仁慈,也未必是个大才,身为一个男子汉,不应该像妇人那样忧柔寡断,光有一付菩萨心肠是办不成大事的。” 后来这件事一直在术赤的心灵深处牢记着,听着赤留也帖儿师傅的教诲,联想到儿时的往事,术赤总想纠正自己的软心肠,增强自己办事果断、雷厉风行的作风。不管怎么样,有关出身问题,在术赤的内心深处已留下疮伤了,何况在叔侄兄弟之中,甚至在将领们之间,时有议论,都会让他闷闷不乐。 对汗位继承最关心的,当然是二王子察合台了,这个人从小聪明伶俐,只是因为他顽皮淘气,常常受到责罚。成人后又好美女成性,整日在女人堆中厮混。 !! 398话:汗位之争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在黑森林的斡儿朵中,察合台曾经与也遂皇后勾勾搭搭,曾因为此事被太后狠狠地训斥过,可是两人一直旧情不忘,常常在一起幽会。 后来成吉思汗也有耳闻,一方面由于戎马倥偬,无暇过问,另外对女人的偏见,也使这位大汗产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在蒙古的传统习俗中,父亲死了,儿子有权利娶后母为妻,正是因为这种妻后母的习俗,使得成吉思汗既不责怪察合台不孝与无礼,也不加罪也遂皇后的不贞,而采取不闻不问的回避态度。 不过也遂皇后的大帐,成吉思汗已经很长时间没去了,为了此事,也遂怀疑是她的姊姊也速干告了她的状,曾一度与也速干大闹一场,姐妹俩人从此反了目,成为仇人。 近些年来,在成吉思汗面前最受宠爱的要算忽兰皇后了。忽兰容貌俊美,聪慧过人,性情温和,善良宽厚,在成吉思汗后妃如云的行列中,备受尊重与羡慕。 于是察合台与也遂私下密议,要在忽兰皇后身上下功夫,有意去讨好忽兰。在忽兰生子阔列坚时,也遂忙前忙后地前往照看,生活上殷勤侍奉,使忽兰深受感动。 察合台也专程去林中猎取斑鸠,亲自送到忽兰的斡儿朵中,为她补养身子。因为斑鸠是强健孕妇身体的最好补品,察合台无非是为了取悦忽兰皇后,希望她在父汗面前为他美言几句。 生性善良的忽兰皇后,也真的劝告成吉思汗,要他去也遂大帐中过夜,但是这位大汗一直未去,总是笑一下算了。 这次西征的决定公开之后,也遂花了好多天的功夫,为成吉思汗亲自缝制了一件狐皮护心兜,送到忽兰皇后处,请她转交给大汗。忽兰皇后对她说道:“你亲手缝制的,能亲自送到大汗手里,岂不是更好?为什么还要我转手呢?” 也遂听后,伤心地哭了,向忽兰说道:“大汗已经多年不进我的大帐了,我哪有机会见到大汗呀?” 忽兰见她伤心的样子,只得收下那件护心兜,并将它转交给成吉思汗,向他说道:“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也遂皇后如此关爱大汗,请大汗过去看看她吧。” 成吉思汗听后,不由得心肠软了下来,又想起往日也遂的好处,便真的去了她的大帐。这一夜也遂极尽温存体贴,对大汗百般殷勤侍奉,使成吉思汗十分满意,不过床第之间已经大不如前了。 也遂是个聪明的女人,她灵机一动,向成吉思汗以关心的口吻,提出了汗位继承人的问题,她委婉地说道:“过不了多久,大汗要翻越巍峨险峻的山岭,渡过宽阔汹涌的江河,踏上万里征程,去平定众多的国家。可是自古以来,凡是生在这个世界上的人没有长生不老的,人的一生好比蜉蝣一样在天地间,难以久留。倘若有那一天,大汗这高大的身躯像大树万一倾倒下来,那些像乱麻一样的民众,到时候有谁来治理呢?” “像顶柱一般的御体一倒,像麻雀群般的民众要谁来管呢?另外大汗那四个英杰的儿子,究竟由谁来继承你的宝座呢?你应该及早定下这种大事,让你的诸子诸弟,众多的臣民,以及我们这些软弱愚昧的妇女们也能知道你的旨意吧?” 也遂皇后的这一席话,使成吉思汗陷入了沉思。他不但没有发怒和责怪这女人大胆放肆,而且还十分赞赏她的勇气和智慧,把几年来对她的愤怒一下子忘得干干净净,不由得对她说道:“谢谢妳的提醒,妳的话很有道理。” 次日,成吉思汗立即召来诸子弟、诸万户、千户,对他们说道:“也遂皇后虽然是一个妇人,却向我建议汗位继承人的问题,她的话确有道理。而你们当中,不论何人都未曾提出这样的建议。这些年来,只是因为我不是继承先祖的汗位,这是我自己打出来的天下,也就没有想到确定继承人的问题,更没有想到以后怎么办,因此忽略了这件大事。” 说完,成吉思汗看着面前的四位皇子,首先向长子术赤问道:“你是我的长子,请你先说说,这件事应该怎么办?” 但是术赤听了默不做声,还未等他开口,次子察合台就突然说话了。察合台向来厌恶术赤,也许是因为他是长子,在汗位继承上,本能地产生出一种嫉妒和担心? 见到成吉思汗先问术赤,察合台便一时性急,沉不住气了,便大声嚷道:“父汗先问术赤,是不是想立术赤为太子吧?” 察合台接着又以粗暴的态度特别强调,术赤的出身有疑问。他指出术赤究竟是成吉思汗之子,还是曾掳掠母后的蔑儿乞人之子,这还是个问题。于是他补充说:“术赤他只不过是从蔑儿乞部落捡来的一个私生子罢了,我们怎能让这样的人登上汗位?” 察合台作为弟弟,他生在术赤之后,关于术赤的出身血统问题,察合台自然没有多少发言权的。但是多年以前察合台已经当面提到过这件事,二人曾经闹得很厉害。这次又在确定汗位继承人的大会上,当着成吉思汗与众人的面前,公开提出这个十分敏感的问题,它说明在长时间内,不少人对这一问题都有怀疑,都有议论,甚至有人干脆认定术赤就是蔑儿乞人的后代。 因此这既是有关术赤的地位和前途的问题,又是有关他生身之母孛儿帖的声誉问题。 在这种侮辱之下,术赤气得忍无可忍,跳起来,一把揪住察合台的衣领,怒气冲冲地大声吼道:“我从来没有听到父汗有什么异言,父母都没有对我另眼相看,你凭什么对我胡说八道?你有何德何能,自以为比我优越,你比我高贵吗?其实你不过是性情暴烈,行为专横,是个好美女之徒罢了!” 术赤气愤地说着,便要与察合台比个高低,听凭天意裁决。他对察合台说道:“现在我要与你比赛射箭,假如在远射中我败在你手里,我就砍断自己的拇指,把它扔掉;然后我再与你比赛勇力,假若在决斗中我败在你的脚下,我就倒在地上永远不再爬起来了。不过这必须听从父汗的命令来裁定,谁也不能不听从父汗的命令!” 于是术赤与察合台互不相让,两人相互揪住衣领,相持不下。帐下诸将你看我,我看着你,没有一个人说话,不知所措。博尔术、哲别见大家不动,便只好站出来解劝,博尔术拉开术赤的手,哲别拉开察合台的手,但两人仍然像两只好斗的公鸡一样,挣扎着扑向前去。 成吉思汗万万没有想到会发生这场突然的冲突,他面对两个儿子的争斗,耳闻其言,眼观其行,一时又急又气,恼得说不出一句话。过了好一会工夫,才从牙缝里冒出两句话:“混账!太不象话了!” 这时候原是成吉思汗的老将之一,察合台的师傅阔阔搠思从东厢的诸将群中走了出来,对察合台责备道:“察合台,你为什么这样性急呢?在你们兄弟当中,你父汗本来就指望着你。当你们还没有出生时,蒙古地面充满混乱,各部落之间相互争战不休,邻里相劫,人们不得安生,真是天下纷扰,无处没有掠抢之事,有人即有杀戮之举。” 阔阔搠思对成吉思汗家族秩序建立前的蒙古混乱情景的描绘确属真切之极,这种大混乱可以充分说明孛儿帖皇后当初被蔑儿乞人掳去的原因。这位老武士为了打动察合台及兄弟们的心,说了一番充满盛情和令人激动的话:“在那混乱的年月,你母亲不幸被人掳去,是不幸的遭遇所导致的后果;她不是偷偷摸摸去私下的约会,而是战争所造成的无可奈何的事情;不是因为相爱而做的过格举动,而是互相惨杀所遭致的。你怎么可以如此胡言乱语呢?这如何对得起你慈爱纯洁的母亲呢?这岂不令人寒心了吗?” 为了提醒察合台尊重他的母亲,阔阔搠思说他们神圣的母亲:“心像油一样温柔慈爱,灵魂像乳水一样纯洁。难道你们不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吗?不是孛儿帖皇后一腹所生的孩子吗?你怎么可以责怪你的生身之母,刺激她的感情呢?怎么可以报怨自己的母亲,指责她终身悔恨的事情呢?” 成吉思汗发现矛盾已经缓和了,也一改他沉默的态度。警告察合台应安分守己,不得胡言乱语,过于放肆了,他说道:“你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来伤害你的兄长术赤呢?难道他不是我的长子吗?从此以后,再不可以说出这种话了!” 听到父汗的训斥,察合台终于流下了悔恨的泪水,并对成吉思汗说道:“请父汗放心,以后我不再这么说了。术赤的气力、技能,也不用争,用不着和我比试,在我们兄弟之中,术赤和我年龄最大,我们两人应该一起在父汗前效力。如有不履行其职责的,另一人当以刀斧打破他的脑袋;谁要是畏缩不前,或有意躲避的,就可以砍断他的脚后跟,绝不姑息。” 为了摆脱眼前的僵持局面,察合台提议他和术赤都服从他们的弟弟窝阔台的命令,即拥护窝阔台承继汗位。于是察合台对他的父汗说道:“三弟窝阔台为人老实,我愿意听从他的调遣,让他在父汗大位的近旁,接受继位者的教育,我想术赤该不会反对吧?” 成吉思汗的第三子窝阔台素以头脑清醒、慷慨敦厚而闻名,从小就受到成吉思汗的赏识。在自己的四个儿子中,成吉思汗心里早已有了底,他认为长子术赤少智,次子察合台少德,幼子拖雷遇事过于谨慎,唯有三子窝阔台德才兼备,胸怀磊落,是个能担重任的人。 知子莫若父,成吉思汗听到察合台的推荐,正中心意,但又担心长子术赤有意见。于是他用温和的目光看着术赤,又用亲切的口气向术赤征求意见:“术赤,你看怎么办?” 其实术赤已在心中拿定了主意,他认为察合台的提议,使汗位的继承权从他身上落到了他的三弟窝阔台的肩上;不过人们在他的出生问题上所持的怀疑态度,也不允许他此时采取另外的立场。 听了成吉思汗的问话,术赤立即答道:“刚才察合台已经说了,我们两人合力同心,共同支持三弟窝阔台承继汗位,让你老人家亲手打下的江山社稷,千秋万代,永远屹立在蒙古草原上。” 成吉思汗决定防患于未然,先采取措施,预防几个儿子之间今后发生纠纷,他说道:“你们没有必要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效力,世界大得很,天下地面辽阔,江河众多,正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你们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封地,只怕你们没有本事去治理。” 说到这里,成吉思汗看见二人没有什么异样的表现,便又告诫他们说:“希望你们说话算数,言而有信,不要违背自己的誓言,做出令人耻笑的事情。以前阿勒坛、忽察儿的教训应该记取,不要重蹈他们二人的覆辙。” 接着成吉思汗又叫来刚才被指定为汗位继承人的窝阔台,其实在他的四个嫡出儿子中,他最喜欢的也就是这个第三子窝阔台。无论是外表,还是精神素质方面,窝阔台也最像成吉思汗。他像成吉思汗一样稳重沉着,头脑清醒,当然在雄才大略,聪明睿智方面,他也可能不及成吉思汗。 但是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窝阔台也有胜过成吉思汗的地方,那就是他为人比较善良纯朴,平易近人。他慷慨大度,但嗜酒成癖。不过这也是所有的蒙古人的共同嗜好,也许这两点之间可能有一点联系。 于是成吉思汗向窝阔台问道:“窝阔台,你的两位兄长已经说了,你有什么想法,也说出来吧。” 听到父汗问自己抱什么态度,窝阔台想了一下,只简单而实在地回答说:“父汗降恩让我说话,我能说什么?既然我不能拒绝这一个荣誉,我能说自己不行吗?今后也只好尽我的能力,勉为其难吧,争取不辱使命,不负众望。” 说到这里,窝阔台迟疑一下,又接着说:“有一点我要说在前面,将来我的子孙中,如果出现一些无才无能之辈,裹在草里牛不食,涂上脂膏狗不理,野兽敢在他面前横越,老鼠也敢在他背后穿行,这样的不肖之辈如何付以重任呢?我最担心的是这件事,其他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成吉思汗听后,微微一笑说道:“你别想得那么远,又想得那么消极,江山自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后来者总是居上的。” 几句话说得窝阔台含笑不语了,成吉思汗又说道:“窝阔台既如此说,就是答应了。自古以来,打江山不易,守江山更难呀。你们兄弟之间能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处使,我就放心了。” 说完之后,成吉思汗又扭头看着小儿子拖雷,也向他问道:“你也说几句,讲讲自己的意见和态度。” 拖雷立即说道:“我同意立窝阔台为父汗王位的继承者,并在今后的日子里,始终站在窝阔台的身旁,提醒他忘掉的事情,弥补他熟睡时的疏忽,愿做他应声的随从,策马的长鞭,做到应声不落后,前进不落伍。愿为他长行征进,愿为他短兵争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成吉思汗听完,立刻赞许地点头说道:“说得好,能做到这些,也不枉我的一番苦心了。” 此时成吉思汗面带微笑,见到四个儿子都能正确对待这个古往今来为历代帝王最感到棘手,最为难办的事情,不由得一阵欣喜之情袭上了心头,他微笑着向诸王、诸将领看了一下,然后亲切地对大家说道:“就这么办了吧,我以为诸王位下也请确定一位继承人,免得再发生争争吵吵的现象,岂不是更好吗?” 说到此成吉思汗尚感意犹未尽,于是又说:“大家如果不违背我的旨意,不撕毁今天的协议,那你们就可以无过错、无失误。窝阔台的子孙中假如真的生了那种藏于草中牛不食、裹以脂膏狗不理的无才无德之人,难道成吉思汗的子孙中就不会生出一个英雄吗?” !! 399话:西征征途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公元一二一九年的夏天,按照预订计划,成吉思汗在也儿底斯河畔举行了盛大的出师动员大会,来自蒙古国各地的各民族军队聚集在一起,场面极为盛大壮观。 成吉思汗对西征的准备工作做得非常的充分,他向来主张不打无准备的仗,尤其是要长途袭击花剌子模这样一个大国,成吉思汗更是做得周密完善。成吉思汗依例检阅完毕,最后决定留铁木格斡赤斤守卫蒙古大营,命最年轻的忽兰皇后伴驾西征,给他在征战中消愁解闷。 在大会上,成吉思汗又宣布让木华黎继续攻打金国,派哈撒儿领兵对付西夏,采取围而不打,监视其动向为主的策略。然后命令在历次征战中表现杰出的几位将领带领前队人马,以大将哲别为先锋、继哲别之后是速不台的人马,再后面是脱忽察儿所率领的队伍。 成吉思汗率领四子及众将领带领十万人马为后应,于是排齐队伍,祭旗启程。浩浩荡荡的大军刚走不远,忽然狂风骤起,黑云密布,转瞬间大雪飘飘,飞舞而下,不到半个时辰,地上竟积雪数寸了。 成吉思汗一见,不禁怏怏不乐地说道:“现在正当夏季,天气应该炎热,为什么下起大雪来呢?” 此时忽然有一个人从旁边走出来说道:“大汗请不要质疑,盛夏时候骤遇严寒,这是上天的肃杀气象,正说明我蒙古大军是奉天申讨,岂不是大吉大利的征兆?” 成吉思汗见到是耶律楚材,知道他博览群书,学识渊博,又旁通天文气象,便深信不疑了。他欣喜地看着耶律楚材,又说道:“花剌子模人倒行逆施,妄杀无辜,理应征讨,我们此举是替天行道,这仁义之师自然得到长生天的佑助了。” 成吉思汗把这场大雪看作是瑞雪的征兆,便兴冲冲地指挥大军西征了。十多万骑兵,数十万匹战马,外加运输的牛车,构成一支浩大壮观的队伍,远远看去,铺天盖地,令人生畏。 大军来到金山脚下,尽管山上飞雪漫舞,积冰千尺,山谷里却布满了奇花异草,真是神奇的地方。为了行军需要,成吉思汗命令凿冰开道,他让三子窝阔台负责,领工兵在阿尔泰山铲冰修路;派次子察合台领兵修筑栈道,光是桥梁就架设了四十八座,道路的艰险,不亚于蜀道之难。 尽管道路艰险,蒙古大军却以惊人的毅力,克服了重重困难,翻越了阿尔泰山,越过了帕米尔高原和天山之间的谷地,经过长途跋涉,在罕无人迹的冰山雪岭中开拓出一条行军道路,创造了人间的奇迹。 当时成吉思汗的行军,多以宽正面前进,据说从左翼到右翼需要三天行程,可见其行军序列之幅宽。每一纵队都要提前派出先遣部队,担任远距离搜索和警戒,活动区域往往涵盖一、二百里之大。 这样大规模地长途奔袭作战,部队的给养除用传统的驱赶羊群随军前进以外,原则上各部队均依赖路经所征服之地供应军需。蒙古战马虽然体型较小,但是能吃苦耐劳,不挑饮食,也是一大优势。 当大军到达原西辽国的都城虎思城时,成吉思汗把部队分成三路人马,第一路军先对锡尔河全线施行正面攻击,吸引敌人注意力,其中又分为三个兵团,术赤兵团,包括维吾尔族的一万骑兵,以毡的为第一目标,并扫荡锡尔河的下游地区,然后再溯河而上,与其他兵团会合。 察合台与窝阔台兵团,以讹答剌为第一目标,再溯河而上,扫荡锡尔河中游地区的敌兵。阿剌黑、速亦客秃、塔孩兵团,沿拔汗那河谷,顺锡尔河上游而下,进攻浩罕城。以上三个兵团在忽毡城附近会合后,向西南前进,参加对花剌子模国首都撒马尔干的全面围攻。 第二路军由大将哲别率领二万五千人马,秘密越过葱岭,从阿姆河上游顺流而下,自东南方向迂回包围撒马耳干,从而与第一路军形成钳形攻势。这么做就可绕到敌人的后方,切断花剌子模与南方的阿富汗、呼罗珊地区的联系,使敌人腹背受敌。因此哲别的兵团要秘密行军,而且路途艰险,他的困难之大,是难以想象的。 在出发前,成吉思汗于大帐中备酒为哲别饯行,深情地对他这位智勇兼备的大将说道:“这路兵马道路艰险,任务繁重,环顾众将,非你不能胜任,望好自为之。” 哲别回答得十分果断:“大汗派我火里去,我就去;大汗派我水里去,我也去!” 第三路军是成吉思汗和幼子拖雷率领的中军主力,先隐蔽于吹河南方,休兵养马,待正面部队吸引敌人之后,再秘密渡过锡尔河,穿越广阔难行的红沙漠,自西北方向奇袭不花剌城,以切断敌人新、旧两京城的联系,其间要在沙漠中艰苦行军半个多月。 为了防止玉龙杰赤的敌人从背后袭击,成吉思汗还做了一次离间工作,利用谟罕默德母子间的矛盾,派遣使者至玉龙杰赤对太后说:“我们蒙古军队无意进攻玉龙杰赤,等到各地平定以后,当以呼罗珊地区奉献给太后。” 太后虽然置之不答,但也没有从玉龙杰赤派兵从背后攻击成吉思汗,这说明离间计已经起到了作用。 在成吉思汗的大军越过阿尔泰山之后,便派遣使者前往谟罕默德处告知说:“今派兵马二十万,欲与阁下会猎于讹答剌城下,以清算杀害我商队人员之账。” 谟罕默德当即把军队分散布置于锡尔河一线和东部边界的主要城市,不久,谟罕默德派出去的侦察人员便回去向他报告了蒙古军队的情况:“成吉思汗的军队像蝗虫遮天、蚂蚁出巢一样无数,他的战士像狮子一样勇敢,战争的疲劳和危险,对他们来说不在话下。他们不知道休息,不知道退却,他们在出征之际,将必需品全部随身携带。” “他们以干肉、酸奶充饥,不择善恶而食,凡动物肉都吃,猪肉、狗肉无所谓。他们切开马的血管吸血,他们的战马不需要谷草和燕麦,是用蹄子刨开雪啃草吃。任何大山大河都挡不住他们前进,什么样的山隘险路也能越过,遇到大河使马游渡,人抓住马鬃、马尾渡过河去。” 得到这些消息之后,谟罕默德吃惊不小,他记得不久前他在毡的曾与蒙军发生过一次冲突,因此他不敢轻视。为了对抗蒙古大军,谟罕默德立即召开军事会议,分析成吉思汗的战略意图,研究对策。 讹答剌城守将亦纳勒术首先说道:“蒙古兵马的声势不小,这是表面现象,经过万里行军,又翻山越岭,必然是人疲马乏。只要我们坚守城池,他们能长期久战吗?何况他们人地生疏,粮草也不能携着来,加上水土不服,要不多久,不攻自退了,到那时我们就可以一举击溃他们。” 谟罕默德的长子札兰丁说道:“只要我们坚持坚壁清野,固守城塞为主,城外由蒙古军队去掳掠去吧,要不多久,成吉思汗必然退兵。” 毡的城的守将裘里罕夫却说道:“蒙古军队不仅善长野战,听说他们还有各种火炮,再坚固的城墙也经受不住炮轰,这可不得不防。” 亦纳勒术立刻挖苦:“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别被那道听途说的话吓破了胆,应该面对事实。” 裘里罕夫立刻大怒:“谁被吓破了胆?这蒙古人还不是你招来的吗?你胆子大,你应该带兵迎上去打呀,为什么还要提出坚守城池呢?” “你把话说明白,蒙古人怎么是我招来的?” “还要我明说吗?那个蒙古商队的金银财宝哪里去了?被狼吞了吗?还有那四百五十个蒙古商人与使者被谁杀了?” “你胡说!你这胆小的土库曼人!” “别吵了!蒙古人快要兵临城下,还争什么?” 谟罕默德大声地制止着,双手乱挥着让两人坐下来,向大家说道:“不管怎么样,蒙古人的兵马已到我们大门口了,当务之急应该团结一致,共同对敌。” 说到这里,这位国王看看那位土库曼人出身的裘里罕夫,大声地说道:“我以为裘里罕夫说得很对,对蒙古人不能轻视,那次在毡的与他们的骑兵打了一仗,我才知道蒙古人不好惹。” 国王刚说到这里,那些土库曼人出身的将军立即唰地一声站起来,高声说道:“报告国王,我们都是胆小鬼,这仗由亦纳勒术去打吧,我们走。” 谟罕默德立即走过去拦住他们,劝道:“好了,好了,请各位息怒,大敌当前,我们内部怎能闹分裂呢?” 在花剌子模国的军队中,主要是土库曼人和康里人,土库曼人受到歧视,而康里人勇敢善战,又是王亲国戚,所以在朝廷里备受信任。那些土库曼人出身的将领,经常不满地说:“我们是后娘养的,人家是嫡系。” 谟罕默德的母后秃儿根可敦便是康里部族人,在她周围形成一个以康里出身的军政大臣和统兵弟侄组成的有实力的军事贵族阶层。讹答剌城的守将亦纳勒术便是秃儿根可敦的侄儿,谟罕默德的表弟,平日仗着姑母的权势,在军队中专横跋扈,不把土库曼人放在眼里。 !! 400话:守城备战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谟罕默德的王储斡思剌黑本来是他的小儿子,但因为他的母亲是康里人,所以受到秃儿根可敦的喜爱,得以立为王储;而长子札兰丁,却因为他的母亲为印度人,王储既当不上,反而被赶出都城,让他到偏远的南方弄疾宁击去守城。 这次会议之后,谟罕默德花了很大气力,才把土库曼人出身的那些将领安慰好,毡的城守将裘里罕夫总算被说服,回城去了。后来他又把亦纳勒术喊来,对他说:“你尽为我找麻烦,现在蒙古人快要兵临城下了,你还在给我添乱子,到底你想要干什么?” 亦纳勒术却无所谓地说道:“我在讹答剌城目标太大了,你把我调回撒马耳干来,蒙古人见我不在城里,说不定会把兵马撤回去了。” 谟罕默德生气地说道:“你想得太天真了,你在讹答剌城惹下那么大的纰漏,想拍拍屁股一走了之?那可不行,不但你不能走,还得把讹答剌城守好守住,不然我要惩治你。” 亦纳勒术却说:“我惹下多大的纰漏呢?不就是那些财宝吗?我给你送去的还少吗?” “什么?给我送了?”谟罕默德吃惊地说:“我可没有见过你什么财宝,而且我也不稀罕。” 亦纳勒术立刻截断他的话:“你没有见过?你回宫里去问问我姑妈,她会告诉你,她收下我多少的珍宝。” 谟罕默德气得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你,你……不管怎样,你得马上回讹答剌城去,做好守城的准备,过几天我要亲自去检查,再胡作非为,非处治你不可!” 亦纳勒术见国王真的动怒了,只得站起来,慢慢离开座位,走了出去,但是到了门口,又扭回头来说道:“蒙古人一撤兵,你就把我调回撒马耳干来,不然我就去玉龙杰赤城找姑妈去。” 玉龙杰赤原是花剌子模的旧都城,位于阿姆河下游的黑海和咸海之间,国王的母后秃儿根可敦就驻守在这座旧京城里。后来谟罕默德东征西讨,把领土扩大到西越黑海、乌拉尔和咸海,北达伏尔加河流域,南抵印度河、波斯湾,东到帕米尔高原时,才把国都迁到原来的河中府,后来改名为撒马耳干。 这座新城撒马耳干,处在锡尔河与阿姆河两河中间的地区,西辽国的创始皇帝耶律大石曾在这里设立河中府,后被谟罕默德吞并,他便在这里建设新首都,成为花剌子模全国的政治、经济和军事的中心。 谟罕默德原先把成吉思汗的军事目标认定在北面,所以他把防御的重点也放在锡尔河沿线的各城堡。后来从侦察得来的消息中使他改变了主意,又把防御重点放在新都撒马耳干地带,并企图在蒙古军攻城受挫、兵力耗竭的时候,在这里与成吉思汗进行战略决战,一举歼灭蒙古军。 为此,谟罕默德把指挥全军的大本营设在撒马耳干,将他的战略预备部队也主要配置在突厥斯坦、撒马耳干、巴里黑一带。为了增强撒马耳干的防御能力,谟罕默德急急忙忙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连续向国民征税三次,调集全国的工匠,在撒马耳干修筑周长八十四公里长的城墙,准备与蒙古人对抗。 这位脾气很大、一向狂妄自负的国王,登上新修成的城墙,望着东北蒙古的方向说道:“成吉思汗,我要让你有来无回,不是冻死在冰山雪峰上面,也要死在我的城下。” 话音未落,侍卫过来报告:“报告国王,太后派人来要见你。” 谟罕默德听了,只得走下城墙,心里不由得想着心思,担心母后又会为自己制造了什么麻烦,虽然她住在远离撒马耳干的玉龙杰赤,却常常对国家政事发号施令。 国王一路想着心事,见到来人之后,才知母后要他尽快赶到玉龙杰赤。他急忙地问道:“母后的身体可好?生病了吗?” “太后的身体甚好。” “母后找我有什么事吗?” “不知道,太后只说让国王快些去玉龙杰赤。” 谟罕默德没有办法,只得把国事交给王储斡思剌黑代理,把守城之事交给大将塔海汗,然后由一支百人的侍卫护从簇拥着,赶到母后的身边,当即问道:“蒙古人就快要兵临城下,不知母后找我有什么事吗?” 秃儿根可敦忙着说道:“我也正为蒙古人入侵之事找你,那些土库曼人不可轻信,切勿让他们单独守城,以防他们反水降蒙。” 谟罕默德不以为然地说:“对这事不能一概而论,有的土库曼人诚实可信,作战有勇有谋,能排挤人家吗?有的康里人虽然是至亲,却胡作非为,怎么可以重用呢?” 秃儿根可敦不高兴地看着他,说道:“每次与我谈此事,你总是跟我别扭,好像我会害了你的大事一样,真是不可理喻。” 谟罕默德只得说道:“母后应该修身养性,珍重身体要紧,少操心国家的政事。” 秃儿根可敦脸色一变,生气地喊道:“国家政事我就不能问一声了吗?啊,现在你的翅膀硬了,我连说一句话都不行了?” 谟罕默德急忙解释:“请母后息怒,现在蒙古的兵马排山倒海而来,我日日夜夜地忙着守卫大事,哪有工夫与母后在这里争执,我实在不能奉陪了。”说完,谟罕默德起身走了出去,气得秃儿根可敦又哭又闹,大骂不止。 第二天,这位权欲甚大的太后仍然把她的侄儿,亦纳勒术的弟弟洪都剌思喊来,要他去北方的边城毡的去担任监军。 原来讹答刺城亦纳勒术担心裘里罕夫不积极守城,一旦毡的被蒙古人占领,讹答剌城便无险可守,成为蒙古人的下一个目标了。于是亦纳勒术派人来向他的姑妈秃儿根可敦请求,让她说服国王派遣自己的弟弟洪都剌思前往毡的,去替换裘里罕夫守城。秃儿根可敦见了儿子之后,未等说出这个建议,母子俩便争吵起来,恼得国王拂袖而去,可是生性倔强的太后,依然坚持自己的意见,派出洪都剌思去毡的赴任。 不过她只让这个年轻的侄儿去毡的担任监军,心里也怕他没有作战的经验,又怕毡的将士不服从他的指挥,未敢让他替换裘里罕夫,这样总算她对自己的儿子谟罕默德国王做了让步了。 憋着一肚子气的谟罕默德国王回到撒马耳干,立即带着随从赶往讹答剌城,想查看他的表弟亦纳勒术的守城情况。谁知道亦纳勒术不在城上,而在城府里手捧高脚酒杯一边吃喝,一边欣赏歌舞了。 顿时把国王气得暴跳如雷地大嚷起来:“蒙古的大军快要打来了,你却在府里寻欢作乐,太不象话了。” 亦纳勒术急忙陪笑说:“请国王息怒,对城墙我已经进行了加固,城上也增加了设防的措施,并命令城头守军日夜巡逻。” 谟罕默德不耐烦地说:“只是命令、布置,你自己不亲自去指挥,去检查,能有何用呢?” 说到这里,国王向他狠狠瞪一眼说道:“你可知道,那个成吉思汗一定会把你这座讹答剌城当成首要的攻击目标?” “这,这,我当然知道。” “还有,成吉思汗更会把你当作他的首要敌人,这事你想过没有?” 亦纳勒术听了,不由震颤了一下:“我也想……想过这事,不过我总以为蒙古人攻不进来的,那么远的路程,跑到这里,他们能带来多少干粮?兵无粮,马无草,他们喝西北风去?” 谟罕默德气愤地一挥手,打断他的话,用手指着亦纳勒术的人头,警告他说:“胡涂,你颈项上长着的不是人头,而是猪头,你以为成吉思汗是来跟你闹着玩的?我告诉你,他是要来取你的人头。” 接着谟罕默德又向亦纳勒术反复说明了利害,要他把心放在守城上,抓紧把一切军事装备运到城上去,多运滚木、礌石,加强布防,带领士兵一心一意做好守城的工作。 !! 401话:美女提壶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此时国王突然见到桌上放着一个用美玉雕刻成的少女,她手中还握住一把很小的酒壶,猛然看去,像是一个斟酒的少女立在那里,栩栩如生的情景,十分的逼真。看到这里,谟罕默德不由地走了过去,伸手拿了起来,左看右看,手一倾斜,那酒壶的嘴里竟然流出了酒来。 亦纳勒术急忙地走过来,殷勤地说:“这是用翡翠雕刻的,名叫做美女提壶。” 谟罕默德立即问道:“什么翡翠,不是玉吗?翡翠跟玉有什么差别?” 亦纳勒术连忙用手指着,告诉他说:“翡翠是绿色的硬玉,它半透明,比一般的玉要亮得多,而且有光泽,非常的珍贵。” “再好再珍贵,仍不过是一把酒壶,与那泥瓦窑里烧出来的酒壶一样,还不是用来斟酒用的吗?” “不,不能那么说,一样的酒,放在这美人提壶里,倒出来以后,味道大不相同了,大王若不相信,可以立刻试验。” “真的吗?我就不信。”谟罕默德说话工夫,就顺势坐在桌子边上,边斟酒边说:“我倒来看看这有什么稀奇的呢?” 他端起杯子,轻轻地抿了一口,然后啧了啧那酒的味道,禁不住说道:“是怪香的,醇得可口,不过你这酒本来就是好酒,斟到别的酒壶里,难道就不香了吗?” 亦纳勒术走到里面拿出一把普普通通的瓦制酒壶,放到桌子上,对他说道:“装到瓦壶里,斟出的酒固然也香,但是没有它香得那么醇,那么可口,不信的话,大王可以再试试。” 谟罕默德真的把那把瓦酒壶里装进了酒,再斟到杯里,也抿了一口,尝一尝,又啧了一啧,还端到鼻子下面闻一闻,不禁惊讶地说:“嗯,香气是没那么浓了。” 亦纳勒术知道国王爱酒如命,又见他捧着那美女提壶爱不释手地赏玩品鉴着,说道:“报告大王,我这里新进弄来了两瓶俄罗斯的伏特加,你喝两杯吧?” 谟罕默德听了,眼睛一亮,赶忙问道:“真的是伏特加吗?拿来给我看看。” 亦纳勒术匆匆走进屋子里间,一手提着一瓶伏特加酒,放在桌子上一瓶,随手将另一瓶打开了,送到国王的手里:“请大王品尝。” 谟罕默德赶忙接过那瓶伏特加酒,往鼻子下面一放,一边闻一边赞不绝口地说:“真香啊!” 说着,又拿过那把美女提壶,把伏特加酒倒进去,连忙斟了一杯,也顾不得去闻了,就端到嘴边,一仰脖子,喝下肚去,连声说:“好酒,好酒!真香,真香!” 接着一连喝下八杯,用手背抹了一下嘴唇,才悠悠地说道:“一连好多日子都没有闻到酒了,特别是这来自俄罗斯的伏特酒,更是久违了。” 这时候他两眼又盯着那把美女提壶,禁不住向亦纳勒术问道:“我问你,这美女……什么壶?” “美女提壶。” “对,对,这美女提壶,你是从哪里弄来的?你……你能不能也替我弄一把?” 亦纳勒术急忙走过去,慷慨地说:“大王若是喜欢,这把美女提壶,你就拿去吧。” 谟罕默德说话的时候,又连续斟了几杯酒喝了。这伏特加酒是有名的烈酒,这位国王断断续续竟把那一瓶酒,几乎喝完了,不过已经能看出他的酒意也很浓了。 只见他手里拿着那把美女提壶,嘴里在不停地重复着说:“这名字也…好,美…女提…壶,真是雕得好,小巧…玲珑,巧夺…天工。” 亦纳勒术没有告诉他这美女提壶的来历,因为它是蒙古商队带到花剌子模国来出售的,那商队的四百五十人全被他杀了,那些珍贵的财宝自然全归他所有了。据说金银财宝足有两大车,亦纳勒术送一些给了他的姑妈秃儿根可敦太后,又送一些给他的表姐皇后,这把价值连城的美女提壶他非常喜欢,就留在了身边,现在被国王看中,只得忍痛割爱了。 这时谟罕默德已经伏在桌子上睡了,亦纳勒术向外抬抬手,立刻从门外走进两个美丽的少女,娇滴滴对他问道:“老爷有什么事吩咐?” 亦纳勒术指着谟罕默德对她们说:“扶国王进屋里休息去。” 那两个少女把谟罕默德扶起来,国王立刻醒过来了,看着两个少女,向亦纳勒术问道:“你也知道我酒后喜欢女人?” “我当然知道了,因为酒是美女的媒人嘛。” 亦纳勒术忙向两个少女使了一个眼色,她们便会心地一笑,架起谟罕默德就往屋里走去,不一会儿,便从里面传出女人的咯咯笑声和一阵阵的轻吟声音…… 次日,谟罕默德准备去边城毡的检查。离开讹答剌城之前,他又再三叮咛亦纳勒术:“一定要认真布防,守住这座城,不然成吉思汗是不会轻饶你的。” 说完,就带着那把美女提壶走了。谁知道他到了毡的城里,见到的又是一番令他意想不到的情景,原来守城的将领裘里罕夫没有去城上布防,而是领着他的部下在赌牌。 谟罕默德悄悄地站在众人的背后,有意不让随从惊动他们,看着裘里罕夫输得一塌糊涂,他的部下中有人嘲笑地说道:“你还拿什么赌呢?现在你已输得精光,只剩下毡的城的城主,这个将士的头名了。” 裘里罕夫一听,立即气急败坏地说:“好,我就拿这个城主来赌,谁若赢了,我这守城的将士头名就让给他。” 说完,他又要继续往下赌,谟罕默德走上前去,对大家突然说道:“这城主的头名是我封给你的,不能拿来赌。” 一句话把众人吓懵了,一齐回过头来,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们的国王谟罕默德。这时候国王却不说话,一屁股坐在裘里罕夫的位置上,伸出双手,把牌洗得忽琅忽琅的响着,平声静气地说道:“请各位坐下,我们继续赌,我来替裘里罕夫赌。”说着话,国王已把牌洗好,又说道:“请各位下注吧!” 眨眼之间,奇迹出现了,国王把牌往桌子上一放,众人的目光一齐向那牌上看去,不禁都惊讶得伸出了舌头,原来那是天牌。大家愣了一下,然后一齐把口袋里的银子全都掏出来,送到国王面前,顿时那银子堆得满桌子都是。 国王抬头看了裘里罕夫一眼,伸手把他的帽子拿了下来,然后将桌子上的银子全都捋到他的帽子里面,顺势交给他,这才对着他,也像是对着众人,不紧不慢地说道:“赌牌九,你们不如我;守城打仗,我不如你们。眼前,蒙古人快要打来了,守城是最要紧的大事,可不能粗心大意啊,如果守不住这座城,成吉思汗会割下你们项上的人头的,那以后再也赌不成了。” 裘里罕夫听到这里,扑通一声跪在国王面前,泪流满面地说:“请求大王处治我,撤我的职,砍我的头吧!” 谟罕默德看着他,不声不响地伸出手去,把裘里罕夫拉起来,平静地说:“走!我们一起到城上看看去!” 后来裘里罕夫终于鼓足勇气问道:“大王既然派我负责守城,为什么又派来洪都剌思做监军,让他来干扰我的行动,岂不是对我不放心?” 谟罕默德听了,丈二的和尚似的,摸不着头脑了,急忙问道:“哪有这回事?我没有派洪都剌思来做监军呀!” 裘里罕夫吃惊地自言自语起来:“这就奇怪了,他口口声声说是奉国王之命,来毡的城做监军的,国王却不知道这回事,难道,难道……?” 谟罕默德忽然问道:“现在洪都剌思在哪里?” 裘里罕夫显出为难的样子,嗫嚅着说道:“他,他来了之后,与我处处对着干,使我无法进行守城工作,我,我已把他关押起来了,请,请大王……处治我吧!” 这时候,谟罕默德才恍然大悟地说:“啊,原来如此,因为洪都剌思来了,你便开始消极怠工,不好好地加强布防,竟与部下一起赌牌九,胡干了起来?” 裘里罕夫惭愧地连连点头:“请求大王治我的罪,我实在是辜负了大王的一片苦心与希望。” 谟罕默德听着他的话,心里却在想着,不知洪都剌思是谁派来的?不由得想起那天开会时,亦纳勒术曾与裘里罕夫争吵过,难道会是他派弟弟来的?接着他便否定了这个想法,认为亦纳勒术不会,也不敢这么做的,何况又是他自己的弟弟。 想了一会儿,忽然眼前一亮,难道会是她?于是谟罕默德立即吩咐:“快,快去把洪都剌思放出来,并把他带到我这儿来。” 裘里罕夫于是派人把洪都剌思带来了,他一见国王在这里,立即向见到救星一般大叫道:“请表姐夫,请国王救救我,他,他,裘里罕夫不听我的意见,还要杀我了!” 谟罕默德听后,答非所问地说道:“我问你,是谁派你来毡的城做监军的?” 洪都剌思听后,理直气壮地答道:“太后告诉我说,国王要我来毡的城当监军,监视土库曼人的行动,防止他们投降蒙古人。” 谟罕默德立即啊了一声,对他说:“这不关你的事,不能怪你,现在你可以回去了,毡的城里不需要你来当监军。” 洪都剌思听后,也有些意外地问道:“为什么?太后不是说是你让我来的吗?” 谟罕默德也不好明言,只得又对他说:“这样吧,你到讹答剌城去,做亦纳勒术的监军,这里将士人手够用了。” 可是洪都剌思却不愿与他的哥哥在一起,坚持还要留他在这里,便说道:“我与亦纳勒术在一起好争吵,我不去讹答剌城,我就留在这里,你……你把我当皮球,踢到这里,踢到那里,我有意见。” 正在这时候,裘里罕夫已经从二人说话中间知道了其中的原委,他对太后秃儿根可敦排挤土库曼人的行为早已领教过了,见国王有些为难,便上前说道:“请大王不要让他走了,就留他在毡的,也给我当个帮手吧。” 谟罕默德心里埋怨着自己的母后,认为她好多管闲事,又听裘里罕夫这么一说,就说道:“那怎么行?他在这里不能帮你的忙,还是让他回玉龙杰赤去吧。” 裘里罕夫又说道:“只要他不过多地干预军事行动,留在毡的也没有什么,何况太后让他来了,若是现在就走,太后反而会埋怨你的。” 谟罕默德想了一会儿,便顺口对他说:“洪都剌思听着,你要留在毡的也可以,但是你不能胡来,遇事要听从裘里罕夫的指挥,不要随便干涉他的军事行动,若能做到这些,你就留下来吧。” 洪都剌思答应了,国王心里很满意,认为裘里罕夫倒能顾全大局,这些土库曼人并不像母后所想的那样不以国事为重。 在大敌当前情况下,应该团结国内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调动一切积极因素,投入抗击蒙古人的战争中去,不能把可以争取的力量推到敌对的方面去,反而成为蒙古人支持者了,那不是太愚蠢了吗? 于是谟罕默德又召开毡的城里的将领开会,对他们说道:“毡的城地处北方边境,距离蒙古人最近,成吉思汗一定会把它当成重要目标来攻打的,请各位认真做好城防工作,增强防御力量,以顽强的抵抗来回击蒙古人的挑衅吧。” 以裘里罕夫为首的毡的城里的将领们,齐声向国王保证,决心用实际行动,用鲜血和生命来捍卫毡的城。于是谟罕默德这才放心地离开毡的,向靠近咸海的另一座边城养吉干驰去。 !! 402话:坚守防备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谟罕默德来到了养吉干的府里,只见所有的屋子都是空无一人,艾吉宏顺对国王说道:“府里的大小人等,全去了城头,在城上指挥布防,将百姓们运去的滚木、利石等运到适当之处,堆积起来。” 谟罕默德来到城内,见到一个瘸腿老人在磨着一把大刀,于是问道:“你这么大岁数了,还磨这大刀做什么?” 那瘸腿老人看着他们,回答说道:“磨刀自卫呀,等蒙古人来了,他若杀我,我就用这把大刀跟他们拼命。能杀他们一个,就够本了;杀他们两人,就可以赚一个;能杀他们三人,就能赚两人。” 国王听了,笑着又说道:“你岁数这么大了,雄心还不小啊!” 那老人却说出了令国王吃惊的话语:“没有办法了,这都是被国王谟罕默德害的呀,我们花剌子模人,都因为他遭了殃。” 谟罕默德不禁大怒起来,自从登上国王宝座,谁敢当面指责他?没料想到这瘸腿老头居然当面说自己的坏话,那还了得啊?正想发作,转而又一想,他不知道自己正是国王呀。不由又问道:“你的胆子真不小,怎么在背后说国王的坏话呢?” 那瘸腿老人头也不抬地回答:“我这么大的年纪了,还怕什么?何况我说的全是实话,现在谁不知道?那蒙古人派兵来打我们,都是因为国王杀了他们的商队,抢了人家财物,如今人家来报复了,老百姓不就遭殃了吗?” 谟罕默德听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说:“你说得不对,我听说那些商人不是他杀的,那些财物也不是他抢的。” “你这人太死心眼儿!” 瘸腿老人一边说,一边放下大刀,看着国王又说下去:“哪有国王亲自杀人的?也没有哪个国王去抢别人的财物,不过国王让别人去杀人去抢财物,难道国王没有责任?这笔账自然要算到国王头上了,他谟罕默德一点也不冤枉。” 听了老头子唠唠叨叨,骂骂咧咧的,艾吉宏顺很想前去制止,都被国王制止了,也只好在旁边听着。其实他心中也有谱,这老头说得没有错,没有一句说得不对,真是腿瘸心明啊。 这时候国王脸上显露出十分尴尬的神色,心中更加不好受,真像是把五味瓶子打碎在肚子里了,酸、甜、苦、辣、咸,一齐涌上心头,难过极了。于是他向艾吉宏顺一摆手,转身离开了那位瘸腿老人,脚步蹒跚地回到府里。 谟罕默德觉得特别疲倦,便倒在床上想睡一会儿,可是眼睛一闭上,便在耳边响起了那位瘸腿老人责怪自己的话语,顿时又睡不着了,不得不坐起来,对艾吉宏顺问道:“细想起来,那瘸腿老头子的话是有些道理。” 艾吉宏顺听后,只得说道:“事已至此,再谈那些已没有用了,蒙古人已经打来,我们只有应战。” 国王的心里仍在想着,他又说道:“这场战争本来是可以避免的呀,只要向蒙古人认个错,赔个不是,完全可以化干戈为玉帛,两国友好相处,贸易往来。” 听到这里,艾吉宏顺也不由说道:“大王既如此说,我也讲两句。当时我们也做得太出格了,人家商队是代表国家,还带着成吉思汗的国书,是来做生意的,竟然杀人越货,岂不是欺人太甚了?” “你说得很对,蒙古人是来做生意的,这贸易往来,对两国都有好处,可是……可是亦纳勒术硬说人家是间谍。” 艾吉宏顺忽然想起一件事来,立刻说道:“恐怕大王不知道这事了,那位讹答剌城主抢劫了蒙古商队的财物,三间大屋子里面摆得满满的,整日在那房子里看着抚摸着,一件地鉴赏,兴奋得夜里睡不着觉,爬起来又到那房里去看,真变成了一个财迷心窍了。” 谟罕默德听了,不禁啊了一声,忽然想起那把美女提壶,心中马上断定那东西准是蒙古人的,想到这里,不由得恨恨地说道:“这个亦纳勒术太可恶,我本应该把他交给成吉思汗,也就不会再有这场战争了。” 艾吉宏顺不由又说道:“我不知道他要那么多财物干什么?真是欲壑难填啊。” 国王听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头倒在床上,陷入到深深地悔恨中…… 次日,谟罕默德要回撒马耳干去了,临行前,又鼓励这位土库曼人出身的将领说道:“我检查了北部的三座边城,我对你们的做法最满意,有些人对你们土库曼人有偏见,我以为应该让他们来养吉干见识一下就好了。” 艾吉宏顺听后笑道:“偏见毕竟是片面的,我们土库曼人在花剌子模国受歧视已经几十年了,这对我们已是司空见惯,不以为然了,请大王放心吧。” 谟罕默德拉着他的手,安慰地说:“这就好,这就好,我先许个愿,这次战争胜利之后,我一定要当着国人的面为你们土库曼人正名,让你们扬眉吐气起来。” 听到国王的赞许,艾吉宏顺又想起一件事,连忙对国王建议:“报告大王,成吉思汗用兵善用谋略,经常搞声东击西的战术,别听他扬言要从我们的北部打来,说不定他还会另派一支人马,翻越帕米尔高原,从我国的东南方向打进来。” 谟罕默德一听,立刻露出惊讶表情说:“谢谢你的提醒,我也听说,成吉思汗用兵诡计多端,经常出其不意地对付他的对手,他从东南方向入侵我们,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我回到国都以后,要认真考虑你这建议,必要的话,要重新部署兵力,加强防范措施,一定要挫败蒙古人的入侵。” 谟罕默德回到撒马耳干与部下商讨之后,果真纠正了把防御的重点完全放在北方的部署,对国都撒马耳干也增强了防卫力量,并且让他的长子札兰丁,要加强在南方的哥疾宁城的防卫力量。 公元一二一九年的九月,蒙古军队满怀着为商队和使臣报仇雪恨的决心,铺天盖地地涌向花剌子模国。据史书记载,蒙古骑兵他们都是神射手,发矢能击落太空之鹰,黑夜掷茅能抛出海底之鱼;他们视战斗之日为新婚之夜,把枪刺看成是美女的亲吻。 事实确也如此,蒙古的铁骑犹如疾风闪电,杀气腾腾地扑向花剌子模国,从奔袭路途的遥远,所经地区环境的艰险,气候的恶劣,进军速度的快捷,都创造了世界军事史上的奇迹,显示出蒙古军人的吃苦耐劳和英勇无畏。 面对成吉思汗二十万大军的进攻,花剌子模国谟罕默德国王尽管内心充满了后悔与畏惧,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子作出了战斗部署。 谟罕默德决定把四十万骑兵中的大部分,留在突厥斯坦和河中,两万人防守讹答剌城,几万人分别把守边界各城堡,十一万人留守新都撒马耳干,另有几万人留守国内各地重要城市。 这样的部署,正是采取了一个分兵把关、城自为战的被动防御战略。成吉思汗通过侦探得到消息之后,立即命令察合台与窝阔台兵团,迅速攻打讹答剌城,争取以最快速度攻下这座城,达到首战开门红盘。 讹答剌城在库车西北五百里,位于锡尔河右岸,阿里斯河流入锡尔河附近,这是历史上的一座名城,为花剌子模国的边疆重镇。谟罕默德国王意识到这座城将是蒙古军队进攻的首要目标,于是对讹答剌城特别加强了防御,派自己的亲信哈只卜哈剌察带着一万骑兵前去协助,他们对城堡和城墙尽量设防和加固,还把全部军事装备集中在那里。 当城内做好一切战斗准备之后,亦纳勒术登上城头,从那里举目眺望,一副料想不到的景象使他吃惊得咬烂了手背。 原来他看见了郊外已变成了一片无数雄狮劲旅的汹涌海洋,而战马的吼叫,身披铠甲的战士的怒吼,惊天动地,远传百里之外。转瞬之间,蒙古大军把讹答剌城层层包围,军营的数目无法计算,刀枪如林,望不到尽头。 此时曾经下令部下杀死蒙古商人四百五十人的亦纳勒术,不禁心胆俱裂,开始害怕了,后悔当时过于莽撞,不然怎么会招来蒙古二十万骑兵的围攻呢? 亦纳勒术急忙回到府里,与他的副将哈只卜哈剌察召集城内将领开会,他首先说道:“别看蒙古军队声势浩大,人马众多,只要我们固守一段时间,把他们的锐气挫伤之后,将不打自退,那时我们领兵出城,就可以一举歼灭他们了。” 哈只卜哈剌察也向将士们说道:“现在有两个问题要解决,一是不要被蒙古人的来势汹汹所吓倒,二是要坚持固守,坚决打退蒙古人的进攻。” 正讲着时,有个士兵跑来报告:“蒙古人开始攻城了!他们从四面八方,用火炮,架云梯,一齐向城头攻打。” 亦纳勒术忙对众将领命令:“现在各自回到自己的指挥岗位上去,坚持敢打、敢拼者有赏,胆怯后退的人,按军纪处治,走吧,我们一起到城上去。” 他们一走出府门,便听到城外传来人喊马叫的声音,火炮声此伏彼起,那一阵阵轰隆隆的爆炸,震得大地在颤栗,令人惊悸。原来察合台、窝阔台兄弟二人接到他们的父汗及时攻城,尽快拿下的指令之后,立即与将领们研究,开始攻城要全面开花,先从气势上压倒敌人,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窝阔台特别强调指出:“攻打这座讹答剌城,我们是为了被亦纳勒术杀死的蒙古使臣与商队报仇,而杀死他们的刽子手亦纳勒术就在城里,号召全军将士誓死攻城,活捉仇人亦纳勒术。” !! 403话:蒙军来袭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攻城的命令一下,蒙古士兵像群被激怒了的狮子,一起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声:“攻下讹答刺,活捉刽子手,为死难者报仇!” “亦纳勒术不投降,就叫他灭亡!” 蒙古人先用炮火猛攻城头,打得城上的守军纷纷躲避,接着就抬着云梯,开始爬城,两军便展开了面对面的拼杀。由于城墙坚固,炮火炸不塌,轰不倒;城高池深,云梯很难能靠上城头,加上守军顽强抗击,攻城的队伍一次次地退了回来。 当晚察合台有些为难地说道:“像这样攻打,何时才能攻进城去?父汗让我们尽快拿下的命令,怎么能完成?” 窝阔台笑道:“别急嘛,我们已包围了讹答剌城,使它与周围断绝了来往,之后我们再用疲兵之计,慢慢对付城内的敌人。” 察合台忙着问道:“什么叫疲兵之计?请说给我听听。” 窝阔台走到近前,俯在他二哥耳边,低声说了一会儿,使察合台笑得前仰后倒,说道:“你这人小鬼大,点子倒不少啊。” 第二天,蒙古军队改全面进攻为重点进攻,窝阔台要求各军将领从自己的队伍里选出神射手数百名,对城上的守军进行点射,他说道:“对城上的守军,要求你们见到一个,射死一个,直到敌人不敢在城上走动为止。” 因为全城被围,城外的蒙古军分片包干,守军被蒙古射手连续射死,吓得他们再不敢到城上走动了。窝阔台又让人扎了许多风筝,把份量不重的木炮拴在风筝的尾巴上,然后顺着风势把风筝放上天,一齐在讹答剌城的上空摇摇晃晃,飘飘悠悠,像鸟儿在飞翔。 每只风筝下面挂着一幅很大的标语,上面写着:“蒙古人只向亦纳勒术讨还血债,对其他人一律宽大。” “投降者立功受赏,反抗者必定死亡。” “为亦纳勒术卖命,绝无好下场。” 城内的士兵,有把风筝线射断了的,那木炮即落下来,爆炸了,人们不死即伤,吓得谁也不敢再射那风筝了。 亦纳勒术知道这事之后,出来一看,气得顿时就要取弓射击,吓得他的侍卫慌忙拦住,说道:“千万别射,那些风筝下面挂着炮火了,一旦风筝落下来,那炮弹落地便炸,厉害得很。” 亦纳勒术气得咬牙切齿,恨恨地说道:“好个蒙古人,有本事你打来啊?弄一些雕虫小技,真是可恶又可恨。” 话音刚落,头上的风筝不知被谁射断了线绳,还是被风刮断了,竟翻了几个跟斗,一头栽了下来,正落在他的附近,立刻轰的一声爆炸了,吓得他抱着脑袋,逃进屋子里,好久不敢出来。 从此之后,亦纳勒术出门先要看一下天上,担心再有风筝炸弹会突然从天而降,有的士兵在背后说他的坏话:“他杀了那么多的蒙古人,老天要惩罚他,这是对他的报应。” 副将哈只卜哈剌察却不信邪,说道:“都不敢到城上去,还怎么守城?” 他带着一队士兵公然出现在城头,眨眼之间,城下射来的飞箭,如飞蝗一般,把他的士兵射倒下一多半,他正在迟疑,忽听嗖的一声,一箭飞来,将他的帽子射掉了,他伸手一摸,吓得舌头也缩不回去了,那箭矢竟擦着他的头皮过去了。 于是哈只卜哈剌察只好把腰弯下来,沿着城墙上的垛堞小心翼翼地走,不时地两眼觑着城外,随时担心被飞来的箭矢射中。 因为窝阔台的疲劳战术十分成功,城里的兵民日日处在惊恐之中,不敢在城头走动,在城里大街上也害怕风筝炸弹落下来,炸死了自己,弄得人人自危,一片慌乱。 到了夜里,窝阔台又命令各军用火箭向城内发射,还有投石器、投掷器,以及火焰发射器等,连续向城内发射。这些带火的炸弹类似炮弹一样,击中易燃的物体,立刻燃烧起来,于是城内的草屋常常着火,一烧一大片,居民们大哭小喊,嚷成一片。 人们又不敢在屋外行走,那些带火的炸弹一旦炸在身上,不是被炸死,也要被烧死。每天夜里,城里的房屋不是这里燃着,就是那里燃着,火光熊熊,映得半个天空都红了。 这些日子里,察合台自己领着一支人马,到周围林寨掳掠粮食、财物,把人畜、牛马羊群一起赶回来。攻城时,他们沿袭蒙古军队在中原时常用的老办法,让那些被掳掠来的花剌子模人,走在队伍的前头,强迫他们向城上喊话,用这种攻心战术,迫使守军不能做激烈地反抗。 面对蒙古军队的围攻,讹答剌城内的军民斗志日益消沉,到处是一片绝望恐慌,厌战情绪十分的严重。 一天,副将哈只卜哈剌察去亦纳勒术府里,见他正与一群女人在喝酒取乐,气得他扭头就回来了,向自己的助手韦特曼说道:“我们在城上冒着生命危险守城,他倒好了,自己躲在府里寻欢作乐,这还象话吗?” 韦特曼说:“这场战争全是他招来的,听说国王气得几次要杀他了,都是担心老太后不答应,所以才没有动手,他真是一个不识相的人。” 哈只卜哈剌察又说:“像这样下去,城内百姓缺吃少喝,一旦闹起来,蒙古人有机可趁了,这城哪里守得住?” 韦特曼又忧心忡忡地告诉他:“有件事我没有敢告诉你,那天我在城上被敢亦合喊去,他悄悄地说道:你在副将身边,该劝他早拿主意了,别太死心眼儿,这城还能再守下去吗?这事我一直未敢向你说,一晃又过去好几天了。” 哈只卜哈剌察听后,急忙向他问道:“敢亦合之外,其他将领对守城是什么态度?” 韦特曼忙着说道:“明摆着,被包围了这么长的时间,谁心里没有数呢?”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看他的主将,又说道:“我敢说,所有的将领没有一个愿意再守下去了,虽然还没有正面交锋,看样子那蒙古军队真是厉害啊。” 这时候亦纳勒术突然来了,进门就说道:“被蒙古人围了这么久,实在有些馋了!” 说完,他向背后一挥手,有两个士兵一人扛着一只烤羊羔,走了进来,往中间的一张桌子上一放,便走了出去。接着又有两个士兵抬了一箱子俄罗斯的伏特加酒,也进来放下就出去了。 亦纳勒术对哈只卜哈剌察说道:“快来,我们俩人痛痛快快地喝两杯!” 可是他的副将对此并不热情,表现出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反而扫兴地说:“你觉得馋了,士兵与老百姓不仅馋了,再过一阵子,连饭也吃不上了。” 亦纳勒术听后,脸上红一阵,青一阵,又白一阵,不由得苦笑着:“别老往坏处想,现在只能今朝有酒今朝醉,一日三餐吃喝睡。” “我可不能像你那么乐观,我一不能吃,二不想喝,三睡不安宁。” 亦纳勒术早已经听出这位副将的话中含意了,只得把王牌拿出来对他劝道:“有什么办法呢?国王既然派我们两人来守此城,纵然吃点苦受些累,也没有办法呀。” 哈只卜哈剌察也不得不说:“你别以为是我怕吃苦受累了,现在不仅士兵们厌战,连将领们也不愿到城上去。” 亦纳勒术大声地说道:“啊?谁敢这样?明日我就上城上去检查,不杀只鸡给猴子看看,是不行的。” 哈只卜哈剌察忙连连摆手说道:“我劝你算了吧,这是什么时候?若是那样,把他们惹恼了,激起兵变来,那还得了?” 赤纳勒术又问道:“他们打算怎么样?要开城门投降蒙古人吗?” “不是,不是要投降。”哈只卜哈剌察接着说下去:“他们提出来要突围,冲出去到忽毡城,那里易守难攻。” “什么突围?就是逃跑,也就是向蒙古人投降,这不是背叛吗?我不能答应这件事。” 其实亦纳勒术心中十分清楚,自己正是这场战乱的肇祸人,即使他把讹答剌城献给蒙古人,也未必能指望成吉思汗会饶他不死,蒙古军队把全城围得水泄不通,他也没有逃生之路。因此他不主张突围,蒙古人在城外张着大网,不是自投罗网吗? 可是哈只卜哈剌察却冷笑说:“在这种情况下,你的话,我的话,他们不听了,为了活命,他们什么事也做得出来。” 亦纳勒术又说道:“假如我们不忠于谟罕默德国王,我们怎么为自己的变节行为辩驳呢?我们又用什么做理由,来规避穆斯林的谴责呢?” 二人又谈了一会儿,终于没有谈拢,由于各持己见,便不欢而散了。当晚,韦特曼把敢亦合找来了,与哈只卜哈剌察一起议论到半夜,三人决定次日夜里领兵突围,另寻出路去了。 !! 404话:城陷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三人分头准备,到了夜里三更多天时,哈只卜哈剌察为了逃命,与他的亲信一起,带领着本部一万人马,从苏菲哈纳门冲了出去,向忽毡城驰去。 可是蒙古的骑兵很快追赶上去,并包围了他们,在大刀威逼之下,哈只卜哈剌察只好投降,那近万名士兵全都变成了俘虏。 察合台、窝阔台兄弟两人亲自审问,他一见到这两位王爷,急忙跪下求饶:“只要饶我不死,我就投降,愿意终生为成吉思汗效力。” 察合台对他说:“想活命,就要主动说实话,你把城里的情况如实向我们报告吧。” 于是哈只卜哈剌察把城里守军的厌战情况一一说了出来,又说了亦纳勒术的坏话:“他在城里守军中十分的孤立,没有几个将领听他的指挥,甚至都恨他,老百姓更恨他,都说这次战争全都是他惹起来的。” 窝阔台插话说:“按你的意思,我们可以攻城了吗?不会遇到多大的反抗,是不是?” 哈只卜哈剌察自告奋勇地说:“大军若是攻城,我愿意担任前锋。” 窝阔台立刻冷笑:“不必了,像你这种背主忘恩不讲信义的人,我们是不会用你的。” 哈只卜哈剌察听了,慌忙又跪下叩头,请求收留他,再三表白愿意为蒙古效力。窝阔台对他说:“你们不忠于自己的主子,尽管由于过去的恩惠,他要求你们效忠于他,因此我们也不能指望你们的效忠。” 为了维护主权关系和君臣关系,察合台、窝阔台下令把这批动摇变节、忘恩负心的人,统统杀死。 次日,察合台与窝阔台下达了攻城的命令,蒙古兵马立即展开了全面攻城,由于城内的主要守城将领哈只卜哈剌察已经被杀,城上的守军群龙无首,怎么能抵挡得住蒙古人的强攻?从上午开始攻城,到了中午刚过一会儿,这座城坚池深的讹答剌城,便被攻破了,城里的老百姓就像绵羊一样,被蒙古军队赶出了城外。 察合台向全军下令:“迅速行动,把城内财物掠集到一处。” 实际上就是怂勇蒙古军队进城大肆掳抢,对没有出城的人居然不分老弱妇孺,一律杀死。此时亦纳勒术明知道自己没有任何被宽恕的希望,便带领近万名残兵退守城中的内堡,进行垂死地反抗。 他带领残敌利用巷战、街垒战,一直持续十几天,近万名守军几乎伤亡殆尽,而蒙古人的损失也很惨重。最后亦纳勒术在四面遭到围攻的情况下,仅剩两名士兵,仍然坚持的反抗,钻进一座屋顶及塔内死守不降。 蒙古士兵为了要活捉他,因此不能用箭射刀砍,他们冒死钻进了塔内,杀死了那两个士兵,亦纳勒术又爬到塔梁上,尽管他手中没有兵器了,却拆下墙头的砖头,用砖头向下抛掷,直到砖头用光,仍然不愿意俯首就擒。 这时候蒙古士兵一拥而上,才将他活捉,绑得结结实实,给他系上沉重的铁链,被押送到成吉思汗的大营,交由大汗亲自处置。成吉思汗命令人把熔化了的金银液,灌入他的口眼和耳朵,表示对贪财者的惩罚,终于为了那四百五十个死于赤纳勒术贪婪的屠刀下的蒙古使臣和商人报了仇。 成吉思汗的第一路大军的三个兵团各自完成了征讨任务,达到了预订的战斗目标,取得了巨大的胜利。这位蒙古军队的最高统帅,在欣喜之余,立刻派人对这三个兵团的将领进行嘉奖和鼓励,要求他们驻军休整,养精蓄锐,准备迎接更艰巨的作战任务。 为了实现战略意图,达到占领撒马耳干的目的,进而最终完成灭亡花剌子模国的战争计划,成吉思汗轻轻地举起他那根魔术师手中的指挥棒,施展声东击西的计谋,命令他的第二路大军―大将哲别的队伍,迅速挺进到花剌子模国南方的阿姆河上游地区,发动强大的佯攻,以虚张蒙古大军的气势。 这是一个出其不意的军事行动,谟罕默德立刻中计,他当即断定,哲别的这支队伍,正是成吉思汗的主力。于此同时,谟罕默德不断收到南方传来的告急战报,这使他更加坚信不疑,对部下说道:“危险不是起自北部的边城,而是来自南方,这支队伍一定是蒙古军的主力,若不及时堵截,必将贻害无穷。” 在谟罕默德看来,哲别的这支队伍,即是蒙古军队的主力,由于它的攻势,很可能会切断自己与新军的筹建基地,战略资源的基地阿富汗、呼罗珊的联系。于是他急急忙忙派出那支战略预备队,去对付哲别的佯攻部队,去解救他自己主观上认为的那个要害去了。 在这种情况下,成吉思汗非常满意谟罕默德的配合行动,见他把那支战略预备队开向了南方,又得到术赤、察合台与窝阔台、阿剌黑等第一路大军在锡尔河流域所取得辉煌胜利,他欣喜地看到自己的战略意图不久就要完全实现了。 成吉思汗历来善于把握机遇,眼前的大好形势他怎么能看不到呢?他立即与幼子拖雷率领着他的第三路大军,即蒙古军队的中军主力,从北方迂回,隐蔽行动,以闪电速度,渡过了锡尔河,历经艰险,穿过近千里路的红沙漠,出其不意地出现在谟罕默德的背后,向着不花剌挺进。 就这样,花剌子谟新旧两都的联系通道被拦腰切断,谟罕默德终于发现自己上当了,他痛心疾首地在心中诉苦说:“我的国都撒马耳干已经处在蒙古军队的四面包围之中,我的花剌子模国岌岌可危了。” 于是这位曾经不可一世的国王,为了活命,为了以图再举,他竟然放弃了指挥,离开了撒马耳干,慌慌张张地向南方逃去…… 成吉思汗与小儿子拖雷带领着蒙古兵马的中军主力队伍,沿着锡尔河东岸,首先来到咱儿讷黑城下。别看咱儿讷黑城不算大,却是一个古老的城堡,特别是它处在讹答剌城通往不花剌、撒马耳干的交通要道上。 它的城主名叫西代吕冒,因在一次狩猎中摔伤了腰腿,行动困难,整日坐在一辆小车上出入,城里的政务多由他的妻子波波芙娃为他辖理。自从蒙古军队攻占讹答剌等城之后,消息传到咱儿讷黑城里,引起一片惊慌。 这一天,夫妻二人正在府里议论这事,忽有士兵进来报告道:“蒙古军队派来的使者已经到了府外,请求相见了。” 西代吕冒立即看看妻子波波芙娃,便说:“请他进来说话吧。” 不一会儿,蒙古使者来了,他自我介绍说:“我乃蒙古帝国成吉思汗派来的使者答失蛮哈只卜,愿与城主讨论一下有关咱儿讷黑城的前途归宿问题。” 使者的话刚说完,府门外就传来一片吵嚷之声。将士们一听说蒙古使者前来劝降了,便立刻产生了分歧意见,那些主张坚持抵抗的人,提议要把蒙古的使者杀死;那些主张归附蒙古的人,就站出来阻拦,于是两派人一时闹得很厉害,几乎要动手打起来。 这时候,蒙古使者答失蛮哈只卜说道:“因为我来了,他们才闹起来的,现在让我去向他们说几句话吧。” 西代吕冒担心会有人趁机伤害使者,他的妻子波波芙娃却说道:“没事的,让我陪使者去吧,看谁敢怎么样?” 波波芙娃面对将士与居民,大声地说道:“大家关心咱儿讷黑城未来前途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我们要讲实际讲理智,不能感情用事,现在请蒙古使者向大家说话。” 答失蛮哈只卜大声说道:“我出生在伊斯兰教徒的家庭,我也是穆斯林,为了真主,我奉成吉思汗之命,出使来见你们,想把你们从毁灭的深渊和血河中拯救出来。如果你们想抵抗他,在一个时辰之内,你们的城池将被夷为平地,原野将成血海。假若你们能听从我的忠言和劝告,服从大汗的指令,你们的生命财产一定会受到保护。” 听了答失蛮哈只卜的话,投降派很满意,觉得使者的话是真诚的,是为他们着想的。面对着成吉思汗亲自率领的数万大军,仅靠少数人的反抗也是无济于事的。波波芙娃趁势也说道:“阻挡蒙古人的通行,并不能阻止洪水奔流,靠他们腿的力量,也不能减轻或止息地动山摇。因此我们选择和平有好处,接受劝告是有利的,反抗是决对没有好下场的。” 于是反对派的情绪也得到了缓和,这时答夫蛮哈只卜便劝告西代吕冒去拜见成吉思汗,波波芙娃看着丈夫说道:“城主行动不便,如何能去?不如我去吧!” 答失蛮哈只卜见到这位城主夫人不光是苗条秀丽,文雅大方,而且精明能干,办事利落,她自告奋勇要去,也真是可喜可敬。不过他见城主有些迟疑,便顺口说:“请城主放心,夫人去朝见大汗,本是好事,绝无有人会伤害她的,一切由我照应。” 西代吕冒也只好答应,苦笑着嘱咐:“一切都要谨慎小心,切勿做出失礼的事情。” 丈夫深知波波芙娃好冲动,担心她感情用事,做出越轨的事情来,才再三叮咛。于是波波芙娃带着丰厚的礼物,随着答失蛮哈只卜出城来到蒙古人的营地,成吉思汗立即接见了她。 下载免费阅读器!! 405话:波波芙娃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波波芙娃见一群人中间,有一个身材高大,体格强壮,鼻子又直又大,脸色红润,生来就是一副大富大贵形象的人,便断定这个人应该就是成吉思汗了。 想到这里,她便走上前去,倒身便拜:“报告大汗,我是咱儿讷里城主西代吕冒的妻子波波芙娃,只因为丈夫行动不便,不能前来朝觐大汗,深致歉意,务望大汗海涵。” 成吉思汗与众将士见到这位突厥女人端庄大方,无拘无束的样子,心中不禁诧异:“难怪西域经济发达,文化先进,连女人的行为都比中原地区开放得多啊。” 想到这里,他便随口说道:“城主夫人能亲自出城前来见我,想必已经答应归附我蒙古帝国呢?” 波波芙娃立刻欠身答道:“大汗的兵马如天兵神将一般,所到之处,望风披靡莫及,小小的咱儿讷里城敢不来手自缚以迎接王师吗?城内的百姓与将士们都渴望着能得到大汗的恩赦了。” 成吉思汗听了,觉得这个女人手腕灵活,善于言辞,真算是帼国中的女豪杰,于是吩咐准备酒宴,热情招待这位城主夫人。不一会儿,酒菜端上来了,成吉思汗指着客座的位置让波波芙娃坐上去,自己坐在主人的位置,众将领佩剑站立在两旁。 波波芙娃说:“报告大汗,既然将领们不参加酒宴,就让他们随便去吧,何需站在这里呢?” 成吉思汗听了,不禁哈哈一笑:“夫人提议甚好,就让他们下去吧!” 于是大厅里除留下一个侍卫替他们斟酒以外,只有他们两个人在一边喝酒,一边谈论些当地风土人情传说故事,不时爆出爽朗的笑声。两人频频举杯,成吉思汗对酒的控制甚严,他规定一个月里最多喝三次酒,甚至每次喝酒不超过三杯,无论何时,无论陪谁喝酒,他从不违反这项规定。 为了掩人耳目,古儿别连皇后为他设计特制了一把酒壶,能装酒,还能装水,机关装在壶盖上。斟酒时,只需将壶盖轻轻向左一拧,壶嘴里流出来的便是酒;若向右一拧,流出来的便是水了。于是成吉思汗每次参加酒宴时,遇到特定的场合,当着贵客的面不得不喝时,那把特制的酒壶便派上了用场。从那以后,成吉思汗便成为酒桌上有名的不倒翁了。 这时候,他见城主夫人频频举杯,却不显得醉态,不由地问道:“你们这里的女子都爱喝酒吗?” “在这里男女都把酒当作饮料,只是烈性酒喝得少一些。” “我们蒙古人爱喝烈酒,因为气候寒冷,喝了烈酒可以挡冷驱寒,又能强筋健骨。” “难怪你们蒙古人都是身材高大,体格健壮,性情豪爽,勇敢慓悍了。” 尽管只喝了真酒三杯,成吉思汗已经觉得微有醺意了,他看着波波芙娃的俏脸说道:“对妳说句实话,原先只想找讹答剌城的亦纳勒术报仇的,谟罕默德很不识相,他以为蒙古人好欺负,逼得我们只好认真打这场战争了。你们的咱儿讷黑城算什么?我们的目标是要占领你们的新旧两都,灭亡花剌子模国,活捉谟罕默德,看他还狂妄吗?” 听了成吉思汗这一席话,波波芙娃说:“在我们城内,也有人担心蒙古人走后,谟罕默德再回来怎么办?” 成吉思汗立即笑道:“放心吧,我的夫人,谟罕默德别想再回来了,听说他又从撒马耳干撤了出来,向南方逃去,真的是再好不过了。我敢断言,他的失败命运已经注定了,多则一年至一年半,少则半年至八、九个月,谟罕默德若没有自杀病死,必将成为蒙古军队的俘虏。” 波波芙娃听后,好像打消了顾虑似的,立刻站起来,端着酒杯,走到成吉思汗身边说道:“为大汗的雄心壮志,并预祝蒙古军队的马到成功,干杯!”说完,笑眯眯地与成吉思汗碰了杯,然后一饮而尽。 成吉思汗闻着她身上传过来的那一股奇香异味,看着她那酒后桃花一样的俏脸,不禁心猿意马,有些飘飘悠悠的感觉,在他身上刹那之间又恢复了青春的活力,真想走过去与她温存一番。 成吉思汗是一个自制力很强的人,他立刻振作一下,灵机一动,立刻喊道:“夫人如此豪饮,不饮烈酒,岂不委屈了她的海量。” 他的话音刚落,护卫立刻选来了两瓶俄罗斯产的伏特加酒,波波芙娃一看,叫道:“太好了!伏特加,喝了伏特加,醉得满地爬,认不得爹,认不得妈。” 等她说到这里,那斟酒的侍卫早把伏特加烈酒斟满杯子,她兴奋得一连喝了三大杯。大汗见她还想喝,又向侍卫使了个眼色,波波芙娃又连续喝了三大杯,然后酒杯一撂,便二话不说,趴在桌子上了。 成吉思汗对那侍卫一使眼色说道:“把她扶到帐里床上去。” 然后成吉思汗又让那侍卫拿来他睡前常服的养生丸,连服了三粒,便急匆匆地步入账里,去与那咱儿讷黑城主的年轻夫人、西域的突厥族少妇波波芙娃共度良宵去了。 次日,波波芙娃要回城里去了,成吉思汗拥着她的细腰,揉着她那对美胸,深情地说道:“不知今后还有机会能与夫人相会吗?” 波波芙娃红着脸伏在大汗怀里说道:“我已老了,不能侍奉大汗了,不过我家中还有一个小妹,她今年刚刚十七岁,让她来陪伴大汗,度过这寂寞的战争夜晚吧。” 说完之后,她看着成吉思汗,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轻轻地对成吉思汗说:“我得提醒你,我小妹还是个小姑娘,你得疼惜她。”说完,一头拱在大汗怀里,格格地笑起来。 成吉思汗毕竟是个血性男人,对女人,尤其是对绝色美女,他是很欣赏的,他那美女如云的四大斡儿朵里,据说有五百多个年轻貌美的各族女子。为了在戎马倥偬间寻找一些乐趣,他也常常让那些女人陪着他度过一个个美好的夜晚。他的养生丸,是一个蒙古医生为他配制的一种补药,主要成分便是用虎鞭、驴肾、狗宝一类的健肾食品,加上灵芝、麝香等药物一起混制而成。 波波芙娃回城之后,没有食言,立即把她的小妹清清卓雅送到蒙古大营,成吉思汗一见,自然欢喜异常,便留在身边了,自此以后,那年轻贤淑的忽兰皇后便被他冷落一边去了。 不久之后,成吉之汗便发下一份诏书,赦免咱儿讷黑城居民的死罪,并把此城改名为忽都鲁八里,意即幸福之城。以后人们不再称咱儿讷黑城了,一律叫它幸福城。 成吉思汗和美貌的清清卓雅,带领大军离开了幸福城,派遣答亦儿为前锋。答亦儿从当地找了一个突厥人当向导,使成吉思汗的大军走了一条很少有人走的道路,使蒙古人很快进入下一个攻打的目标纳儿城。 未等到成吉思汗派兵攻打,聪明的纳儿城主龙可夫早已经听说了咱儿讷黑城主夫人波波芙娃献身换来幸福城的事例,立即从城内选出两个绝色的少女,又带着丰厚的礼物,出城来向成吉思汗觐见,请求赦免全城人民的死罪。 成吉思汗当然照准,收下礼物之后,也发下一份诏书,要纳儿城居民限期出城,然后命令大将速不台领兵进城去掠劫财物。这次洗劫只限于财物,对居民的羊牛等一律留下,房屋也不准焚烧,更没有伤害纳儿居民,居民们还选出了六十名年轻小伙子参加了蒙古大军。 人们为了记住成吉思汗的恩惠,把那条由幸福城通往纳儿城的近路,就叫它为幸福路,或是称之为汗之路。为了攻打不花剌城,成吉思汗让他的兵马在纳儿城外的丛林里休息了一段日子。 在那里,成吉思汗的议事大帐设在园林中的一幢两层小楼里面,让他的皇后忽兰在这里住着,而把清清卓雅等几个突厥少女则安置在另一所住宅里。这一天,成吉思汗与众将领研究攻打不花剌城的进军方案,散会之后,忽兰皇后拖着他不想让他离开,硬要大汗陪她去骑马散步。 此时正是三、四月的天气,到处是明媚的春日景象,成吉思汗难得有这样闲空,与年轻的忽兰骑上骏马,在林子里慢悠悠地转了一会儿,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看着姹紫嫣红的春花野草,心中十分惬意。 直到夕阳西下,两人才从林子里回来,成吉思汗进屋之后,到厕所去小便,一推开门,便赫然看见马桶旁边盘着一条足有小臂那么粗的眼镜蛇。他正要喊护卫前来,已经来不及了,只见那条大蛇已经把头高高地扬起,向自己进攻了。 下载免费阅读器!! 406话:蛇的复仇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成吉思汗急忙从墙角抄起了那把靠在墙上的粪铲,摒住呼吸,两眼盯着向自己进攻的眼镜蛇,准备对它们还击。突然间成吉思汗挥起铁铲对准了蛇头用力挥去,只听啪的一声,那蛇头被他打得撞在墙上,然后又落在地上。 接着未等那蛇头再次抬起,成吉思汗抢上一步,用铁铲一顿的乱砸、乱劈,那条足有八尺长的眼镜蛇的蛇头被打得稀巴烂,死了。成吉思汗到门口喊来护卫,把那身子还在不断地抽动、痉挛的大蛇拿出去扔了。 回到屋子里,忽兰看见了成吉思汗身上的血迹,吃惊地睁大眼睛,急忙问道:“大汗,你身上哪来那么多的血迹呢?” “刚才我在厕所打死了一条很大的眼镜蛇。” 接着成吉思汗就把打死蛇的经过情形说了一遍,忽兰听后非常的害怕,不由得说道:“这里地势低洼,气候潮湿,是毒蛇容易滋生的环境,住在这种地方,真是令人提心吊胆,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吧?” 成吉思汗听了笑道:“哟,说得一套一套的,妳是听谁说的?” 忽兰眨着她那双亮晶美丽的大眼睛说道:“前天听那位幸福路的向导说的,他可是当地人,说的可全是实话。” 因为许多日子未与忽兰在一起了,成吉思汗一直被清清卓雅等几个少女迷恋着,今晚难得一会,两人立刻脱衣上床,重温美梦。一觉醒来,已经是深夜了,大汗被忽兰推醒,并听她俏声地说道:“大汗你听,外面是什么声音,那么的刺耳?” 成吉思汗就着枕头,侧耳一听,屋外不断传来嗤嗤的叫声,非常的难听,于是翻身下床,走到窗前,就着月光,往外一看,顿时惊得这位马背上的大帅睡意全无,只觉得浑身毛骨悚然起来。原来窗外的地下密密麻麻地爬着许多大大小小的眼镜蛇,只见它们都把头昂得高高的,在到处迅速地蠕动着。 成吉思汗立即喊了几声,见值班的护卫一个也没有来。忙到窗前再仔细一看,楼下院子里有几个人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他立刻明白了,护卫们肯定遭蛇咬了,怕是全被这些毒蛇咬死了。 这时他慌忙地点亮蜡烛,忽听背后传来忽兰的惊叫声音:“哎呀,这屋子里也有蛇!” 成吉思汗急忙转身,随着忽兰手指的方向看去,门边上已有一条足有三尺多长的眼镜蛇,正向自己昂着头,瞪着眼睛,准备进攻了。在忽兰的惊叫声中,成吉思汗又发现了三条大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它们从房门下边的缝隙间钻了进来。 这时候,成吉思汗不敢迟疑了,立即跳到床头,伸手取出他的佩剑,一阵左砍右劈,经过一番挥杀,终于消灭了这四个不速之客。 “大汗,这是因为你白天打死了那条大眼镜蛇的缘故吧?” 听了忽兰这惊恐万分的话,成吉思汗才猛然醒悟:“是啊,这些眼镜蛇的蛇群是在向我们复仇来了,原来如此。” 卧室里的蛇已经被打死了,成吉思汗又来到窗前,连续对窗外喊了几声,仍然没有反应,他不由得对忽兰说道:“不得了啊,今夜值班的护卫队员全被这些眼镜蛇咬死了,这……这可该怎么办啊?” 两人站在窗前,看着外面那么多的大蛇、小蛇,高昂着头,不断发出嗤嗤的叫声,真令人惊恐万分。 “我们不能坐在屋子里,等着那些蛇来咬我们啊?应该把护卫队喊来,他们不可能全被眼镜蛇咬死的?” 成吉思汗焦急地对忽兰说着,脸上现出为难的神色。曾经面对千军万马的敌人都毫不畏惧的成吉思汗,在这些眼镜蛇的围攻下,真的有些心惊胆颤了。 想了一会儿,他手提佩剑,打开窗户,用剑柄用力敲打着窗框,大声地喊道:“来人呀!快来人呀!” 喊了几声见没有反应,他猛然想道:“女人的声音又尖又脆,传得一定比较远,还是让她来喊吧!” 成吉思汗又让忽兰对着窗外喊道:“快来人啊!我们被眼镜蛇包围了!” 半个时辰以后,护卫队员才陆续赶来,大家一起挥刀上前,像在战场上拼杀一样,狠狠地向蛇群展开进攻,杀得蛇群死的死逃的逃。天亮之后,打扫战场时发现,周围被蛇当场咬死的护卫队员有一百零二人。 成吉思汗觉得十分震惊和难过,立即命令大将速不台,要厚葬他们。成吉思汗派人把耶律楚材喊来,对他把遇蛇与打蛇的经过情形前后细说一遍,问道:“恐怕这不是吉祥的事吧?” 耶律楚材听完之后,立刻说道:“这是大好的吉祥之兆,请大汗想一想,蒙古帝国的军旗上,不是绣着一只硕大无比的苍鹰吗?” 成吉思汗问道:“是啊,这件事与那军旗上的苍鹰有什么关系呢?” “在天地之间的大自然界里,苍鹰与蛇历来是一对天敌,蒙古帝国的军旗不是象征着大汗的王权吗?那苍鹰的形象,也正是大汗的形象。这次大汗与那些眼镜蛇的搏斗,并取得了最终的胜利,当然是预示着,大汗正在进行的这场征讨花剌子模的战争,必将取得完全的胜利。” 成吉思汗心有余悸地说:“不,这件事可把我吓得不轻,那么多的蛇,一齐前来进攻,真的是来报仇的吗?眼镜蛇有灵性吗?能知道报仇吗?” 耶律楚材又说:“古人说物竞天泽,适者生存,弱肉强食,自古皆然。大汗最先打死的那条眼镜蛇,也可能它是这群眼镜蛇的蛇王,它的部下,它的子孙后代,它的臣民,它们听说你打死了它们的王,而且是无故被大汗打死的,所以一起来找你报仇来了,这也属于正常吧。” 听到这里,成吉思汗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来,他看着身边的忽兰,立即说道:“这事忽兰也该记得,过去十几年了,有一次我狩猎时,打伤了一头野猪。后来那畜牲也来找我们报仇来了,咬伤了几个护卫队员,临死前还瞪着一双眼睛,怒吼着了。” 忽兰也接着说:“不光是野猪知道报仇,连小小的蜜蜂也知道找仇人报复呢,谁捅了它的窝,它们会成群结队地追逐你,一定要蜇你几口才罢休了。” 耶律楚材听了,连忙点头说道:“正因为如此,天地间凡有生命的东西,都有报复的心理,这就对人产生了启示,要人们遇事要冷静要大度,甚至要容忍,不能因一时之情节而做出伤害人的蠢事。因为一旦伤害了别人,便要结怨,怨深了便成了仇恨,有了仇恨,别人记着你,便要来报复,使仇恨更深,也更加扩大化了。最后只有用战争来解决问题了,这便是战争产生的根源。” 成吉思汗听到这里,心里隐隐约约地有些触动,他不由得联想到这次西征,他说道:“这次西征,我们确是为了报仇而来,不过杀人屠城的事情,也不是经常发生的,不是每破一城,就来个赶尽杀绝。有一个原则,我是经常坚持的,那就是投降者生,抵抗者死。我记得我们蒙古草原上的老人们说得好:把那些破坏安定的敌人消灭之后,才能有和平的环境。我一直总是坚持用战争来制止战争的做法,不知道有没有错?” 耶律楚材听后便说道:“我以为在战争中应该尽量少杀人为好,因为战争的目的就是为了救人,或是为了人而发生的战争。无论什么人,杀人过多,总不是光彩的事,更不会在历史上留下好名声。” 下载免费阅读器!! 407话:攻下不花剌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公元一二二○年的三月,成吉思汗亲自率领中路大军,抵达不花剌城下。 不花剌城是当时穆斯林世界最大的城市之一,它位于花剌子模王国的新都与旧都之间,是河中与波斯东西交通的咽喉,也是撒马耳干西方的唯一屏障,自古便是战略要地。 当时是最大文明和宗教中心的不花剌城,它包括三部分,城堡、内城和外城。城堡的周长有三里多,不是建在内城以内,而是建在内城以外。它的内城,又名本城,建在城中心的一个台地上,周围有城墙,有集市门、香料商门、铁门等七个城门,每个城门的名字都起得新颖、别致、耐人寻味,足见文明程度之高。 外城周围也有城墙,十一个城门,内城与外城之间的道路四通八达,主要街道全是石板铺路,这在伊斯兰教土地上是不多见的。城内水渠纵横,布局十分巧妙,有水闸,也有蓄水池,足以保证全市用水的分配和供应。 郊区有灌溉网,灌溉着无数的公园,公园里的亭台楼阁处处可见。花草树木,争奇斗艳,花香鸟语,吸引着众多游人,充分显示出这个城市的文明、富庶和繁荣的景象。 为了守住这座伊斯兰教文明中心的城市,谟罕默德国王将自己的亲信和富于作战经验的将领派来守城,他们是阔克汗、哈迷底布尔、舍云治罕、怯石力等。 阔克汗本来是蒙古人,在一次战争中兵败,为了逃避成吉思汗军队的追杀,从蒙古草原逃到西辽,后来投靠谟罕默德,立了不少战功,深得国王的信任,被派到不花剌城充当三万守军的主将。 哈迷底布尔原是契丹人,他来到花剌子模经商,与谟罕默德认识之后,多次去西辽充当花剌子模国的间谍,善于侦探情报,被国王视为千里眼,这次被派到不花剌城担任副将。 舍云治罕为一般带兵将领,名声不及怯石力大,这位怯石力本来是谟罕默德国王的马夫,在一次战斗中,国王兵败,战马受伤,怯石力背着谟罕默德渡过阿姆河,回到当时的国都玉龙杰赤,被国王提升为大总管,成为亲信之一。 后来太后秃儿根可敦与她的侍卫队长米歇利夫暧昧,密谋杀害了国王,怯石力得知消息以后,暗中与谟罕默德商议,调军入城,杀死米歇利夫及其同伙,平息了叛乱,挽救了国王,谟罕默德提升他为军中的大将,不久即正式把国都迁到撒马耳干。 成吉思汗大军兵抵达不花剌城下,城中的守将见到蒙古军队多如蚂蚁、蝗虫,数都数不清,人马一支接一支地前来绕城扎营,心中十分的恐惧。 当晚哈迷底布尔与怯石力带领五千兵马,悄悄出城,想趁蒙古军队远来疲劳之时,来突袭他们,先给成吉思汗一个下马威。可是善于用兵的成吉思汗早已未雨绸缪,天黑以前,这位大汗骑上快马,带着部下亲自环城巡视一遍,叮咛各营将士要加强夜间巡营,防备城内派兵来袭。 为了防备万一,成吉思汗命令速不台与幼子拖雷,各自带领一支人马,在夜间巡营,督促各营将士增派岗哨,不得粗心大意。 天黑之前,耶律楚材向成吉思汗说道:“报告大汗,傍晚城内宿鸟纷纷外飞,可能夜里要来劫营,不可不防啊。” 成吉思汗听后,似信非信地啊了一声,正想再加细问,耶律楚材又接着解释道:“当前正是春末夏初的季节,鸟儿白天在外捕食已经劳累了,傍晚前便要归巢休息,怎奈城里兵马频繁调动,一片刀光剑影,吓得宿鸟惊飞,所以我估计城里敌人可能于夜间派兵出城,偷袭我军大营。” 成吉思汗这才相信,立即命令大将速不台、拖雷等加强夜间巡逻,随时准备围歼来袭之敌。当夜刚至三更时分,哈迷底布尔与怯石力的兵马悄悄出城,已被蒙古的巡逻士兵发现,一齐大声叫喊道:“城里敌人来劫营了!” 这一处警报,其他各处也纷纷行动起来,各营将士立即出营,把出城的哈迷底布尔与怯石力的五千兵马团团围住,厮杀起来。 哈迷底布尔忙着向怯石力说道:“我们的行动已经被蒙古人发现,不如撤兵回城吧。” 怯石力看着周围成千上万的蒙古骑兵已经围过来,眼看回城的道路已经被堵住,便说道:“现在已经退不回去了,只有拼命厮杀,杀退蒙古人,才有冲出去撤回城的希望。” 于是二人便指挥兵马与蒙古骑兵展开肉搏,因为蒙古军队越来越多,他们便且战且退,往城门处靠近,怯石力向城上大声叫道:“既不出兵援助,又不快开城门,放我们兵马进城,难道让我们战死城下,全军覆没吗?” 尽管他喊破嗓子,城上守军仍然无动于衷,眼睁睁地看着蒙古骑兵消灭了这支出城劫营的队伍,哈迷底布尔被乱刀砍死,怯石力借着夜色的掩护,冲出重围,逃向撒马耳干去了。 天亮之后,城内主将阔克汗与副将舍云治罕登上城头,见到城下死尸狼藉,血流成渠,一股血腥气味阵阵传来,知道那是夜间出城去劫蒙古大营的队伍已经被歼灭。 他们又见城外的蒙古骑兵堵塞了四郊,遍地刀枪林立,人喊马叫,吓得手足无措地说道:“唯有逃出城去,才有活路的机会。” 次日的拂晓,未等到蒙古大军攻城,阔克汗与舍云治罕不顾谟罕默德的厚望,各带一万兵马,从南北西门同时冲出城来。当时蒙古士兵正在熟睡,没料到城内敌人会在凌晨突围,便匆忙应战,竟被城内兵马冲得七零八落,纷纷败退。 此时阔克汗与舍云治罕若是指挥士兵继续追杀蒙古军队,一定能取得巨大的胜利。可是他们见到蒙古人退却,不但不追,反而慌慌忙忙地向国都撒马耳干逃去。 后来成吉思汗来到阵前,看到城内兵马急匆匆逃走的样子,忙向他的部下问道:“敌人突围逃跑,为什么不去追杀他们?” 此时速不台、拖雷等才从慌乱中清醒过来,立即带领兵马,随后追去,一直追到阿姆河岸边,才赶上了敌人,把他们包围起来,全部歼灭了。 守军被蒙古军队歼灭的消息传到不花剌城里之后,那些伊斯兰教的长老、法官、宗教首领们一齐出城,请求朝见成吉思汗,表示愿意献城投降。于是成吉思汗在拖雷等将领陪同下,进入不花剌城。 成吉思汗骑着马,带着一队人马走到了大清真寺前,他登上台阶,大声地说道:“野草已刈,田野中无足够的草料,就在这里把我的战马喂饱吧。” 接着一些蒙古人掏出酒囊在寺中开怀畅饮起来,他们还把不花剌城里的歌女们拉到这里,命令她们一边唱歌,一边跳舞。唱到热烈之处时,许多蒙古人也走过去,放声歌唱,纵情跳舞,声震四野,响彻云霄。 成吉思汗从城里出来后又召集城民训话,宣布谟罕默德国王背信弃义的行为,并声称自己是上帝之鞭,降罚于他们。当时内城有一部分军民不降,蒙古军在抄掠后,放火烧毁了居民的房屋,并用火攻内城,遇害者计有二万多人。繁荣的不花剌城被夷为平地,残存的城民、青壮年男子被驱使从征。 成吉思汗带领兵马,离开远在冒着滚滚浓烟的不花剌废墟,向花剌子模国的首都撒马耳干进发。在行军的路上,这位大汗立刻命令另外两路大军,尤其是他的长子术赤、次子察合台、三子窝阔台,迅速带领军队向撒马耳干会合。 谟罕默德的这个首都撒马耳干,又称寻思干,其名意思为肥沃的都市,原为奥斯曼汗的独立领地。成场繁荣、文化发达,宠大的图书馆与华丽的宫殿并肩林立,是当时东方伊斯兰教的中心,人口号称有五十万人。 撒马耳干位于阿姆河水上,沿河风景优美。举目所见,尽是令人赏心悦目的公园,果实累累的果园,绿草茵茵的草地,恬静舒适的别墅,纵横交错的水渠。 同时撒马耳干历来是河中地区的政治中心、经济重镇和军事要地,城北有红沙漠为屏障,南有铁门关天险作护卫,锡尔河、阿姆河遥遥从三面环绕着它,地势优越,又是东西南北的交通要冲,因此战略地位十分的重要。 为了保卫首都,谟罕默德在城周围建筑了许多外垒防线,加高了城墙,挖壕蓄水,守军增加到十一万人,全是花剌子模国的精锐之师。 更令人吃惊的,他还在城内配备了二十头躯干健全、貌似凶神的大象。这些战象能扭弯圆柱,和蛇作耍,浑身披着五颜六色的铁甲,让它们充当前锋,作为骑兵在战场上的防护神。 城中的守将是谟罕默德的舅父,是他母后的弟弟塔海汗,据说他胆大心细,有勇有谋,是个难得的军事指挥员。 一向用兵谨慎的成吉思汗,早就听说关于撒马耳干守军众多,城堡不可攻破的消息了,于是他派出侦探人员,认真搜集有关撒马耳干的情报,找出了撒马耳干防守的薄弱之处,决定采取分割包围,各个击破的策略。 谟罕默德听到蒙古人进入河中的消息后,慌忙逃离撒马耳干,退到阿姆河以南了。 下载免费阅读器!! 408话:战象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成吉思汗率领大军直奔花剌子模国都撒马耳干,选择离城十里的阔克萨莱作为蒙古军队的大本营。通过实地侦察,他发现撒马耳干三面环山,只有城西是平原,便决定将厮杀的战场放在这空旷的西门外,以利于善长野战的蒙古骑兵。 在侦察当中,虽然他看到了撒马耳干那坚固的城墙,深深的壕沟,铁制的城门,也在心中不断地赞叹此城确是坚固得名不虚传,可是他更看重人的因素。 在巡视中间,成吉思汗反复向他的部下说:“城的强大,只有赖于防御者的勇敢才行。” 换句话说,固若金汤的坚城,在怯懦的将士手中是守不住的,而终为英勇无畏的军队所破。为了迷惑城里的敌人,成吉思汗聪明地实施了借兵于敌的策略,让各地的俘虏穿上蒙古人的服装,组成十人一队,打着一面蒙古人的旗帜,命令他们一队一队地从城下走过,故意向城上的守军示威。 这一招还真灵验,城上的守军看到城外一队队的蒙古军队耀武扬威地从城下经过,只见那鲜艳的战旗铺天盖地,人马如潮似海,慌忙去向守将报告说:“蒙古的兵马真多啊,它的人数超过沙粒和雨滴,他们把我们的撒马耳干团团包围,围得水泄不通。” 这个借兵于敌的计策,确实使守军中计,他们认为蒙古军队人多马壮,未战之前,已经起到了一个先声夺人的威慑作用。虽然攻城的准备已经做好,但是成吉思汗并不急于下达攻城的命令,又派出智勇双全的哲别、速不台两员大将,以及脱忽察儿等,命令他们各带领一万骑兵,去迅速地追歼谟罕默德。 为了防止谟罕默德的长子札兰丁从南方带兵来援助撒马耳干,成吉思汗又派大将葛答里、矛撒兀儿等带领一万人马,前往铁门关、护沙以及塔里塞,以狙击可能来的援军。 在进攻撒马耳干的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成吉思汗向广大将士说道:“你们已经在阔克萨莱休息了整整三天,现在向敌人讨还血债的时刻到了,而敌人就在撒马耳干城里,让我们立刻行动起来吧!” 成吉思汗的话一说完,蒙古大军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呐喊着,冲向前去,把撒马耳干包围得水泄不通。此时城里的西门守将阿勒巴儿汗,不顾主将塔海汗的劝阻,坚持带领一万人马出城,要与蒙古人决一死战。 双方兵马在西门外的平原摆开阵式,先是用弓箭对射,箭矢如雨似地落在对方士兵中间,各自伤亡都很重。一向以爱才闻名于蒙古草原的这位蒙古大汗,他站在高坡上亲眼看到阿勒巴儿汗的勇猛拼杀的身影,又见他在拼杀中指挥兵马的卓越才能,不由得在内心深处产生了惺惺相惜的愿望,心想能捉住这位大将,该有多好。 第二天,成吉思汗亲自上马,指挥兵马攻城,并命令各营将领,抢占有利地形,狙击城内兵马出城,谁若放敌人出城,将以军法处之。这时他意识到花剌子模的骑兵,战斗力并不弱于蒙古的骑兵,不放它出城,把它困在城内,慢慢消损它的战斗意志,然后再伺机歼灭。 这一天的攻城打得也很激烈,虽然塔海汗主将决心不大,但是在阿勒巴儿汗的说服带动下,巴力失马思汗、撒儿昔黑汗、兀剌黑汗等,各守一门,负责指挥守军的反击。 城上城下,矢石横飞,弓弩齐发,人喊马叫,炮声隆隆。震得山鸣谷应,百里之内鸟儿不敢停飞。 成吉思汗亲自指挥攻城的战斗,先以射石机、火焰喷射机、火箭投射器、弩炮等进行猛烈袭击,怎奈城墙坚固,又高又厚,加上城头守军抵抗顽强,他们用弓箭,用滚木、礌石进行反击,一次次地打退蒙古人的进攻。 西门守将阿勒巴儿汗一边指挥城上守军反击,一面领兵出城,想把城外攻城的蒙古兵马杀退,进而冲开一条血路。可是蒙古兵马在城外顽强狙击,一批接着一批冲上去,宁愿战死也不肯退后一步。 阿勒巴儿汗的军队高声喊道:“冲出城去,杀退蒙古人!” 他们一次又一次地发起冲锋,使蒙古军队死伤惨重。由于花剌子模国的战马身材高大,冲击力更强,使那些体形短小的蒙古战马,阻挡不住,不得不败退下来。 第三天的战斗刚才展开,忽听西门哗啦啦的一声响,一队花花绿绿的庞然大物冲了出来。原来花剌子模人驱赶着二十头战象,每头战象的背上都披着五颜六色的铁甲,让它们走在骑兵的前头,作为开路的先锋,对蒙古骑兵进行冲击。 这战象果然厉害,每头战象的身后,都有专人用绳牵着,并用皮鞭在后面不断地抽打着,硬逼着它们向前奔跑。于是这些力大无比的庞然大物,怒吼着向前冲去。它们又窜又跳,又粗又长的大鼻子,一会儿高高扬起,一会儿左右甩动,还有的战象,从它的长鼻子里喷出一股很大的水柱,如瀑布一般冲向前去。 蒙古军队虽然勇不可挡,可是面对这支战象的队伍,他们起先还想抵抗,转眼之间,被大象的鼻子连甩带打,再加上猛力地冲撞,立刻便支持不住,呼啦啦的一阵连响,便溃乱不堪、一败涂地了。 于是战象在前面又冲又撞,又踩又踏,后面是阿勒巴儿汗的骑兵队伍,他们举起战刀,左砍右劈,杀得蒙古骑兵纷纷坠马,剩余者不敢恋战,不得不落荒而逃了。 此时站在高岗上的成吉思汗看得分明,眼看自己的兵马如大山倒下来一般,败得那么惨烈,又见战象队伍如此猖狂,心中焦急万分。突然情急生智,他猛然看见耶律阿海站在前面,不禁眼睛一亮,立刻下令让耶律阿海赶快领着炮队,去把那队战象歼灭掉。 耶律阿海得令之后,立即带着他的炮队,迎着那队狂奔着的战象,连续发射弩炮,并用火焰喷射机、火箭投射器等,向战象头上、身上连续打击,顿时有几头战象被打死,有的被火烧伤,于是它们挣断了拴着的绳索,扭头向回跑,把阿勒巴儿汗的骑兵冲得七零八落,纷纷躲避。 而察合台的队伍负责追杀着阿勒巴儿汗的骑兵的任务,那支被大象追逐的军队是术赤指挥的,这时候也返身回来,加入歼灭战象的洪流,一齐叫喊着,杀向前去。 后来战象逃回城里,阿勒巴儿汗也带着他的骑兵队伍回到城里,清查以后,发现二十头战象死了六头,有九头受了伤,只有五头战象无恙,但已经累得精疲力竭,吓成一堆肉泥,睡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像是死了似的。 阿勒巴儿汗很生气,他原以为今天会取得完全的胜利,用战象作开路先锋,把蒙古兵马冲垮,自己领骑兵随后追杀,争取一举击溃成吉思汗的队伍,为撒马耳干解围。没想到黄鼠狼未打着,反而惹了一身腥。 若不是自己的战马跑得快,不被蒙古人活捉了去,也会被逃回的战象撞死、踩死的。他愈想愈气,忽然又得到城内部分法官和教长出城投降的消息,恨得咬牙切齿。 原来城内兵马被打败回城,有一些伊斯兰教的首领和一些披戴头巾的长老们,趁着阿勒巴儿汗等领兵回城的机会,悄悄出了城门,直接奔向蒙古大营,要求拜见成吉思汗。成吉思汗高兴地接见了他们,并从中打开了攻城的突破口。 于是那些伊斯兰教的首领与长老带着术赤的兵马,从西北门里顺利地进到城里,占领了这座城门。等到城墙被推倒之后,成吉思汗的大军便浩浩荡荡地开进撒马耳干城里,迅速消灭了城上的守军,占领了全城。成吉思汗只用了八天的时间,就攻破了这座被谟罕默德吹嘘为不可攻破的城市。 听说教主与长老献城投降,蒙古兵马已经进城了,守城的主将塔海汗无法,只得随着阿勒巴儿汗等一起,把三万八千多兵马带入城堡。原来撒马耳干城由三部分组成,不过这个城市的三部分是由南而北,依次排列,先是城堡,接着是内城,最后才是外城。 这座城堡全用石块建成,墙体坚固,阿勒巴儿汗把兵马安置在城堡各要害处,又将射石机等守城器械运进城堡之内,准备与蒙古人对抗到底。但是成吉思汗领兵进入内城之后,没有忙着攻打城堡,只是派一支兵马将它包围起来,采取围而不打的策略,而把主要精力放在内城方面。 高大坚固的城墙被推倒了,又深又宽的护城壕沟被填平了,蒙古兵马大队大队地开进城内,耀武扬威地走在撒马耳干的大街上,任意地把马放到绿草如茵的公园里去。 按照成吉思汗对占领城市的习惯命令,全城居民必须集中起来,听候处置。不一会儿,城里的男女居民,以一百人为一队,由蒙古人监视着,一律赶到城外去。 只有那些去晋见成吉思汗的伊斯兰教首领、长老们,才受到庇护,但必须在缴纳一定数量的罚金之后,才免于出城。受到这种优待的,当时有五万多人。在居民中,有三万名技师、工匠、铁匠等被留下来,分配到蒙古各军团服务,青年男子从事土工作业,一部分面相英俊的青年到军队里从事杂务劳动。 接着传令官传达了成吉思汗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携带财物外出,藏匿者格杀勿论,反抗命令者一律处死。” 之后蒙古将士开始进行抢掠,很多躲在地窖、地洞里的军民走出来投降,未投降的人都被立即杀死。 下载免费阅读器!! 409话:千里追击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成吉思汗回到大营,听那护卫详细的报告,才知道谟罕默德的长子札兰丁,在他的封地哥疾宁带领五万的兵马,星夜兼程,前来撒马耳干,扬言要夺回国都。 他听完报告,便立即命令幼子拖雷率领兵马二万人,速去配合葛答里、牙撒兀几等人,务必将札兰丁兵马拦住,成吉思汗于次日下达了攻打城堡的命令。 这城堡背后是耸立的山崖,面对内城,城堡内有坚固的地下室,能容下数千人。于是成吉思汗让术赤担任主攻的任务,耶律阿海的炮兵队先用弩炮向城堡上的守军开火,把堡上的守军炸死了许多人。 接着又施放火箭,用发射器施放火焰,眨眼之间城堡上便燃成一片火海,守城士兵吓得全都躲进了堡内。于是术赤指挥蒙古士兵冒火冲进堡内,与敌兵展开肉搏战,双方拼杀得激烈。 此时堡内的阿勒巴儿汗率领一名敢死队员,冲出内堡,从术赤的士兵中间杀开一条血路,驰往玉龙杰赤去了。 为了尽快消灭堡内敌人,术赤接受耶律阿海的建议,对堡内施展火攻,同时在燃火的柴草中加进大量的硫黄、辣椒等。使堡内浓烟滚滚,气味呛人,迫使敌人一部分走出来投降,另一部分又撤进地下暗堡,不愿投降。 术赤派士兵提水灌进地下暗堡,由于暗堡内出水困难,堡内的军民坚持不住,只得走出暗堡投降了。成吉思汗让术赤派兵把城堡彻底的摧毁,又将几座清真寺也焚烧一空,大火一直烧了五天五夜,仍然浓烟不歇。 在最后投降的军民中间,按照成吉思汗的命令,把突厥人与康里人分开集合。因为突厥人与蒙古人为同一个种族,前者被赦免了死罪,而康里人全被处死了。 撒马耳干在这次战争中遭到了极大的破坏,全城被毁坏成一片废墟。在波斯语中,撒马耳意为肥沃,而干则是城的意思,所艾萨克马耳干便是一座肥沃的城。 在撒马耳干,到处是花团锦簇的公园,几乎每幢房子的前面,无论房子的大小,前面都有花园和院子,彷佛撒马耳干人全都是爱花爱草的人。城内水渠纵横,四通八达,为发展园艺提供了方便条件。每当茶余饭后,在座座公园里人群如织,大人牵着孩子,老人互相偎携着,一片宁静馨香的和平生活。 撒马耳干的能工巧匠,在整个东方都是很有名的。他们生产出交织银丝的织物,生产著名的撒马耳干织品,生产出供整个中亚的商人使用的帐篷。在锅商区内还出售各种铜器和精制的酒具,鞍具商区出售各种皮革马具,从喀什噶尔到设拉子,人们常常是争相购买来自撒马耳干的产品。 由撒马耳干的工匠们生产出来的一种布浆纸更加有名,它取代了当时穆斯林各国原来使用的纸莎草纸和羊皮纸,在工艺落后的那个年代里,这种布浆纸风靡世界,成为推动文化事业发展的重要商品。 因此撒马耳干是中亚地区的文化中心,在一个相当长的时间内,被人们看作是中亚的文化发祥地。随着成吉思汗西征的耶律楚材,曾在撒马耳干停留很长时间,他以河间为名写下了不少脍炙人口的诗篇。 有不少诗中赞颂了撒马耳干这座美丽的城市,在诗中,耶律楚材激动地写道:“绿苑连延花万树,碧堤回曲水千重。谁知西域逢佳景,万顷青青麦浪平。” 可是经历了这次战争之后,繁荣美丽的撒马耳干不复见了,它遭到了极大的破坏。耶律楚材又满怀悲怆,写下了《西域河中十咏》。 寂寞河中府,生民屡有灾。避兵开邃穴,防水筑高台。寂寞河中府,颓垣绕故域。城瑝连畎亩,市井半丘坟。西行万余里,谁谓乃良图。 为了厉兵秣马养精蓄锐,成吉思汗在撒马耳干境内度过了夏天和秋天,然后任命当地伊斯兰教长老的两个朋友为撒马耳干的知事和总督,派一个名叫帖布迈特里卜的蒙古人担任监督,治理当地的居民,管理全城的事务。 正当谟罕默德君臣、父子们在阿姆河西南岸的雷什特城,为抗击蒙古人一事在争论不休时,蒙古的骁将哲别已经率领第一支追击部队,来到了阿姆河北岸,准备渡河了。 阿姆河流经这个地区时,河面时宽时窄,此时正是秋末冬初的九、十月份,也是涨水的季节。哲别沿着阿姆河岸走了一段路程,便选定在班加普渡河,可是此处既无舟楫以渡水,也无桥梁以渡河,怎么办呢? 他向河岸不远处的一个山坡看去,只见那里绿树森森,不见天日,哲别的眼睛顿时亮了。 他立即命令兵将们伐木编筐,内置辎重器械,外裹牛羊兽皮,使之可以浮于水上,然后把皮筐拴在马尾巴上,赶着战马泅水过河。将士们可以抓住皮筐紧紧跟随在后面,就这样一万人马很快地渡过了阿姆河。此时大将速不台的兵马也赶上来了,两支兵马合在一处,登上阿姆河南岸,继续向南追去,不久大军抵达巴里黑城。 城内的守将深受谟罕默德畏敌怯战情绪的影响,为了保住自己的身家性命,主动向蒙古的军队投降。他们组织了一个代表团,携带着许多礼物,特别是进献了许多食品和钱币,欢迎蒙古军队进城休息。 哲别和速不台根据成吉思汗对归顺者可给予奖励的原则,对城里居民没有伤害,只给他们派了一名沙里纳,负责管理这个城市。然后又从城里找了一名向导,派一名将领作先锋,继续追击谟罕默德国王去了。 原来哲别在接受追击谟罕默德的命令时,成吉思汗曾命令他们沿途不得围城,不能拖延和贻误追击的任务,一切都要服从追击谟罕默德的目标。接着哲别、速不台的兵马便进入呼罗珊地区,经过连续几天的奔驰,他们来到了尼沙不儿城下,派人把城内主事的人找来,向他们面交了成吉思汗的公告。 这公告是用维吾尔文写的,上面说:“远近各地守将、领主和百姓须要知道,老天爷已经派我主管这个从东到西的大帝国。凡是臣服于我这个大帝国的人,都可以免于死亡,凡是胆敢抵抗我蒙古大军的人,连同他的妻儿家小及全体属民,全将成为刀下之鬼。” 哲别与速不台拿着这张咄咄逼人的公布,因而也就拥有生杀大权。不过为了避免耽误追击行程,他们没有攻城,然后兵分两路,继续去追击谟罕默德去了。 后来速不台的队伍到达哈维地区展维城时,城上的守将领着士兵敲着战鼓,高声大骂:“鞑子兵人人该杀,个个该死,你们绝无好下场!你们到处杀人放火,破坏文明,是一群该诅咒的魔鬼!” 速不台的兵马立即开始攻城,连续打了三天,才攻破城,然后屠城焚烧,全城军民无一幸免,死尸遭焚之后,腥臭数十里外。哲别、速不台的大军每到一地,坚持对反抗者进行报复,然后掠取粮草和衣服,并将当地的良马、牲畜驱赶着,继续前进,一直到达刺夷城,两支人马才得以会师。 后来兵至乌达城时,哲别、速不台派人去城里索求粮草,但是城内居民关闭了城门,不理睬他们,拒绝供应任何东西。由于急着追击谟罕默德,没有在那里停留,大军便驰马而去。乌达城的居民见蒙古军队已经走远了,便在城上敲锣打鼓地庆贺自己的胜利。 哲别与速不台得知这一个信息,十分的恼火,以为这是对蒙古大军的不敬之举,便领兵返回,将云梯架到城墙上,一鼓作气把乌达城攻下来。为了惩罚那些人,蒙古军队一气之下,把全城居民全部杀掉,忠实地执行了成吉思汗的训令,对那些流露出不屈服和反抗情绪的人,一举消灭掉。 这次杀戮像是一个大地震,震撼了整个呼罗珊地区,听到这个消息,人们无不恐怖失色。于是蒙古追军迫近的消息,很快传到了谟罕默德的住地,他急忙收拾行囊准备逃跑。 此时谟罕默德早已经离开雷什特,在里海南岸的吉里阳住了下来,每天都到礼拜寺去,做五次祈祷,让教长为他诵读古兰经。为了躲避蒙古人的追击,谟罕默德又从吉里阳转移到里海的一个小岛上。 谁知道哲别与速不台得到消息,以为是谟罕默德躲在哈伦堡,便不顾跋山涉水,终于来到了哈伦堡,将秃儿根可敦等全部俘获,并立即派兵马将她们送到成吉思汗那里。 后来谟罕默德得知母后被捉,几个幼子死于刀剑之下,女儿被成吉思汗赐给了他的儿子,嫔妃们遭到士兵们的凌辱,这位国王当即神智错乱,昏迷了过去。 等到他醒来时,一直泪流不止,连饮食也忘了,不久便卧病不起了。这时候他躺在病床上,仍在眼泪汪汪的忏悔,坚持每天祈祷五次。但是尽管后悔,也无助于复国,更不能阻止蒙古人来追杀他。 公元一二二一年的七月,谟罕默德因为患病,加上亡国之悲,哀恸而死,死后便草草埋葬在这个小岛上。 下载免费阅读器!! 410话:札兰丁国王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谟罕默德在临死之前,终于决定,废去软弱无能的斡思剌黑,另立勇敢的札兰丁为国王,他亲自解下佩刀,系于札兰丁的腰间,命令儿子们立誓效忠于札兰丁,这一个决定,不失为亡羊补牢之举,尽管是为时已晚。 哲别、速不台领着人马,一路招服,昼夜穷追,终于得到谟罕默德已死的确实消息,二人商议之后,便决定回师。不料成吉思汗又传来命令:“里海北面有钦察部落,当年曾经收留过蔑儿乞人的残部,希望你们尽速前往征讨,此刻不必班师。” 于是两人不好违令,只得重整兵马,又向西北方向继续驰去。他们的队伍绕过里海,来到了太和岭,只见山峦重迭,无路可走,便命令士兵凿山开道,勉强通过。 刚才翻过山头,正遇到钦察部落头目玉里洁以及河速、撤儿柯思等人,率领着人马来阻止他们入境。哲别与速不台商议之后,便乘机向玉里洁的军队发起了猛扑。玉里洁的军队吓得惊慌失措,他们的部队正想回头反抗时,不料人头已经落地了。 蒙古的骑兵善长在野战中的拼杀,玉里洁的前队尚处在莫名其妙之中,等到弩箭飞来,长枪戳入,才知道敌人杀来。正想弯弓拔箭,人头早已落地,顿时慌作一团,只好拍马扬鞭,四散奔逃去了。 玉龙杰赤是花剌子模国的旧都,因此又称为花刺子模城,它位于咸海南岸,横跨阿姆河。由于这里地处阿姆河流入咸海的三角洲附近,便形成了一个肥沃的绿洲,加上布局巧妙的管道系统,使这块本是沼泽和沙漠互相侵袭的荒凉地区变成了拥有大片肥田沃土的绿洲。 这座花剌子模的旧都城,是当时中亚伊斯兰教的中心,据史书记载,它是世界众王子的宝座所在,人类诸名人的驻地,人们期望的一切,精神的物质的都在其中。 因为城跨过阿姆河两岸,沿河是绿色的田野,两岸芦苇丛生,湖泊遍布,水路四通八达,再远便是沙漠所包围了。从地形上看,这里不利于蒙古骑兵的机动作战,是个易守难攻的城市。 自从谟罕默德的母后秃儿根可敦走后,城中没有留守这座旧都的将领,立刻陷于一片混乱之中。花剌子模的名将守卫忽毡城的帖木儿灭里冲破蒙古军的重重包围来到玉龙杰赤,立即整顿军备,组建了一支守卫队伍,使旧都的秩序才安定下来。 谟罕默德死后,札兰丁兄弟们以及众多的将领,又从里海的小岛上逃回玉龙杰赤,全城军民见到新继位的国王与亲王将领们回到了旧都,大家无不欢喜异常。 大将帖木儿灭里主动向札兰丁建议说:“立即整顿兵马,加固防御工事,准备抗击蒙古人的来攻。” 札兰丁听后,连连摇头说道:“这谈何容易,城里的兵马能听从我的指挥吗?” 原来玉龙杰赤已经汇集了九万多人的军队,但是这支军队掌握在前太子殿下斡思剌黑及他的母舅不只一别黑列旺等人手中,他们多是康里人出身,早就与札兰丁不和,开始他们与秃儿根可敦合谋,立札兰丁之弟斡思剌黑为太子,想利用这个太子的软弱无能,进一步实现他们的野心。 谁知道谟罕默德在临死前废掉前太子斡思剌黑,改立札兰丁为国王,这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札兰丁意志坚强,武艺出众,又有才能,自然不甘心大权旁落,这对以不只一别黑列旺为首的康里人将领十分的不利。于是他们密谋杀害札兰丁,然后再让前太子斡思剌黑复出,得以继续掌握军权。 面对康里人众多的将领,帖木儿灭里也觉得棘手,二人苦苦思索着夺取军队的机会,好不容易争取到了五千人。次日帖木儿灭里领兵出城,向哥吉干城进军时,他马上就觉得这些康里人出身的士兵,因为平日养尊处优,缺乏训练,怕苦怕累,纪律松弛,战斗力一定极差。 凭着多年带兵的经验,帖木儿灭里利用行军的空隙时间,通过言传身教,真情感染,很快团结了军中的大小头目,才使这五千人马慢慢走上正规,成为一支象样的队伍。 正当帖木尔灭里准备用突然袭击的方法,攻占哥吉干城时,札兰丁派人送来了不好的消息,使这位智勇双全的将领十分恼恨起来。 原来帖木尔灭里领着五千兵马前脚刚走出玉龙杰赤,不只一别黑列旺便立即召开会议商讨暗中杀死新国王札兰丁的办法。不料门外有耳,他们的谈话被一个护卫听到了,此人大吃一惊,他心里想:“新国王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应该立刻去向他报告,好让他有个准备。” 这个护卫名叫尤底功曷,有一次被毒蛇咬伤,无人过问,札兰丁知道后,亲自替他用刀割开伤处,挤出毒液,又用烧红的烙铁去烫灼伤处,救了他一条性命。 尤底功曷知恩报恩,悄悄跑到札兰丁的寝宫里,把斡思剌黑说的,准备暗杀他的计策一一说与他听,又叮咛道:“这可是千真万确之事,绝不能大意啊。” 札兰丁听后,想了一会儿,觉得帖木儿灭里不在自己的身边,兵马被不只一别黑列旺独自控制着,没有力量跟他们斗,连这个空有其名的国王也当不成了,何不早走? 他见到尤底功曷在这里未走,便对他说:“你干脆别留在城里了,替我送信给帖木儿灭里,让他有个准备吧。” 尤底功曷自然愿意,二人立刻计议妥当,天黑之后,他们借着夜色的掩护,骑上快马,驰出城去,各奔目的地绝尘而去。次日,不只一别黑列旺发现札兰丁不辞而别,知道泄漏了消息,立刻怀疑是斡思剌黑所为,但是这位过去的太子矢口否认。 不只一别黑列旺做贼心虚,暗杀札兰丁不成,反让他跑了,他担心帖木儿灭里一旦知道这件事,此人不好对付,怎么办呢?他与汪丹在守一商量,决定一不做二不休,不如派人去把帖木儿灭里诳回来,用伏兵把他杀死,岂不干脆利落? 次日,不只一别黑列旺派人以札兰丁的名义送信给帖木儿灭里,说有要紧事商量,要他急回玉龙杰赤。两天后,帖木儿灭里在去哥吉干途中一前一后,同时接到札兰丁的两个消息,这位大智大勇的将军,立刻带上五千多人的部队前去追随新国王札兰丁,参加收复失地的复国战争。 为了尽快赶上新国王,他们马不停蹄地昼夜兼程,于是用了十六天的时间,横越花剌子模、呼罗珊两地的沙漠,到达奈撒才赶上了札兰丁,两人亲热地拥抱在一起,决心立即召集兵马,同赴国难,发动一场复国战争。 这时驻在奈撒的一支蒙古军队发现了他们,便派人来向他们劝降。帖木儿灭里笑着对札兰丁说道:“在我的字典里,还没有见过投降二字了,让我们去打一个漂亮的歼灭战,为我们的复国战争举行一个奠基礼吧。” 札兰丁兴奋地点点头,二人立即上马挥刀,指挥那五千康里人的队伍,如一阵旋风似的冲向蒙古人的军队,这支七百人的蒙古巡逻兵立刻崩溃了,四散奔逃。札兰丁与帖木儿灭里领着这五千人的队伍,冲过蒙古人的层层围追,奔向哥疾宁而去。 为了攻下玉龙杰赤,成吉思汗派遣次子察合台率领兵马三万人,前去征讨,又派长子术赤从毡的调兵马二万人,前去支援。成吉思汗这次派兵时,他忽略了术赤与察合台兄弟二人一直心存龃龉,处于仇恨不和之中。起初兄弟二人合兵一处,一起领着将领们去视察玉龙杰赤周围的地形,回营后制定作战方案时,两人便产生了分歧意见。 术赤首先说道:“父汗已经说了,这玉龙杰赤占领以后,将是我的封地的一部分,因此应该使全城免遭到破坏,还是以智取为主,可以派人进城去劝降,不可强攻。” 察合台却针锋相对地说:“玉龙杰赤城横跨阿姆河两岸,湖泊多河流多,城墙又高又固,壕沟也深,城内敌人不会接受投降的,非强攻不可。” 刚一开始,兄弟俩之间便发生了争执,在许多将领调和之后二人表面上才缓和一些。大将博尔术说道:“在玉龙杰赤的城南面,有一块平整的地面,可以采取诱敌出城,在那块平地伏击,这样可以充分发挥我们骑兵善长野战的特长,这样打远比攻坚战要有利得多。” 于是两人都同意这种打法,一场兄弟阋墙的纠纷总算平息下来了。此时玉龙杰赤在新国王札兰丁被排挤出城之后,一度陷入群龙无首的混乱局面,后来只好共推国王的近亲,不只一别黑列旺的弟弟马儿的斤担任全军的统帅,抗击蒙古军。 次日,马儿的斤带领六万人马出城,察合台、术赤与博尔术等一见城里兵马出城迎战,立即前去挑战,马儿的斤果然上当,他见蒙古骑兵怯战,便领兵紧追,不久早已埋伏好的蒙古大军突然出现,切断马儿的斤的进退之路,将他包围起来。 于是蒙古骑兵这才开始闪电般的冲击,他们以雷霆之势,轮番冲击敌人的队伍,在马儿的斤的军队中横冲直撞,乱砍乱杀。不到半个时辰,马儿的斤的六万人马已被切成几段,有的已经被聚歼。这时好大喜功的马儿的斤才猛然醒悟,知道蒙古骑兵果真厉害无比,眼看自己的兵马被歼,他急忙奋力拼杀,领着一支队伍拼命突围,才捡了一条性命,逃回城里去。 下载免费阅读器!! 411话:兄弟反目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回到城里,马儿的斤一看身后的军队,只有不到一万人回城,其余的五万多人大部份被歼灭了,被蒙古人俘去的也不少。 从此马儿的斤再也不敢领兵出城了,便在城里搬石运木,加固城防,又在城上遍置射击台,安装射石机等,增强防御能力。次日,蒙古军队开始展开劝降。 可是城中另一名大将斐弗敦古里坚持抗战,他一怒之下,杀死术赤派去的劝降使者,依靠坚固的城墙和工事,紧闭城门,扬言要与蒙古人决战到底。察合台不顾长兄术赤的意见,坚持强攻,他亲自率领大军攻城。 因为玉龙杰赤附近没有山石,察合台接受博尔术建议,用桑木代替炮石,先将桑树干锯成木块,渍在水中增加重量,然后投射出去。在察合台一声命令之下,攻城开始了,蒙古士兵高声叫喊着,把投射器和箭矢,像冰雹一样向城上打去。 接着蒙古军队团团向前移动,去拆毁城墙的根基,把蒙古大旗插上城头,士兵们爬上城去与守城的士兵肉搏战。城内的百姓也参加了战斗,他们也登上城头,用刀剑用木棍用砖石,与爬上城上来的蒙古士兵拼搏,以显示他们抗敌的意志。从上午一直打到下午,双方死伤都很多,蒙古军队仍然没有攻进城去,反而在城外留下了无数的尸体。 败兵回来之后,兄弟俩又开始了争吵。术赤气愤地说道:“你坚持强攻,结果怎么样?既没有攻进城去,还死伤了数千士兵,真是偷鸡不成,反而蚀了一把米。” 察合台也不服气地说道:“你坚持劝降,又有什么结果?派去的说客被人家杀了,反遭到一顿臭骂,真丢人。” 术赤埋怨:“你是存心要把这座玉龙杰赤城毁了,你安的是什么心啊?” 察合台说:“你带着私心来打仗,怎么能打胜仗呢?” 听了兄弟二人的争吵,将领们是又好气又好笑,有的人在背后嘲笑:“一山不容二虎,这样的争争吵吵,怎么打仗啊?” 只有博尔术是个老将,才能说他们几句:“你们别再争了,大汗派你们来攻城,应该合力同心,攻下城来。如今七个月过去了,玉龙杰赤仍然未被我们攻下,你们的父汗一旦发怒,怪罪下来,你们还好看吗?” 术赤手指着察合台说:“你看他的动机就不纯,恨不能一下子把玉龙杰赤毁为平地。” 察合台的性格本来暴躁,立刻怒道:“你好好的说,用手指什么?谁怕你啊?你自以为了不起,其实你……你是什么东西?” 术赤一听,也大怒道:“你是什么东西?色棍,恶鬼。” 被这样一骂,察合台更加的恼怒,因为在前一天晚上,察合台从周围村落里抢来几个年轻女人,留在营账里供自己快乐,被术赤发现,曾当面训斥他,要他把那几个女人送到俘虏营里去,察合台没有答应。 此时听到术赤这么辱骂他,他心中十分得恼怒,他知道术赤最怕说他不是成吉思汗的骨肉。 察合台觉得你对我无情,我也只好对你无义了,便高声骂道:“我是色棍也好,恶鬼也好,只要不是野种不是杂种,就行了。” 术赤一听,怎么也不能容忍了,当即伸手去抓察合台的衣领,二人立即扭打在了一起。 将领们围着观看,谁也不说话,谁也不上去把他们拉开,只有老将博尔术走过去,强行将他们拉开,向二人劝道:“你们既是兄弟,又是大汗委派的主将,怎么能在战场上,面对强敌,老是吵吵闹闹,我们还怎么打仗呢?” 这位成吉思汗的患难战友,也是蒙古帝国的功臣宿将,真的有些生气了,他又说道:“你们若是再这样闹下去,我们就自动撤走,回大营向大汗复命去了。这是你们逼着我才这么做的,到时候这一切后果全由你们兄弟二人去负责。” 这样两人才各自坐下来,没有继续打闹下去。博尔术亲眼看到攻城失利,军队死伤惨重,若是不及时报告成吉思汗,自己将有失职之嫌,于是他立即派人去向大汗报告:“玉龙杰赤久攻不下,士兵伤亡惨重,其中部分原因是术赤与察合台相互不和。” 成吉思汗听了这些话之后,气得暴跳起来,伸手把头上的帽子抓下来,往台子上一丢:“混账!这么闹下去,还打什么仗?” 骂完之后,坐在那里一声不吭,头上的汗水往下直淌,过了好长时间,才说道:“快去把窝阔台喊来!” 不久窝阔台来了,成吉思汗看着他说道:“你知道吗?术赤与察合台在玉龙杰赤城外又吵又闹,还动手厮打,已经七个月了,攻城没有进展,军队的损失很大,士兵的尸体堆积成山,你快去吧!” 说到此,他又看看这个儿子,觉得只有这个三子窝阔台才能委以大任,有出息。不过这次去,也是对他的一次考验,想到这里,成吉思汗又嘱咐:“你到那里之后,先将他们俩人的纠纷调理好,让他们一定要和解,然后慢慢说服,听说军队的情绪也不好,纪律松弛,怎么能有战斗力?你对军队要严厉,一定要严肃军规。” 为了慎重起见,成吉思汗派传令官陪着窝阔台前往。传令官向术赤、察合台传达了大汗的命令,让窝阔台担任全军统帅,统辖诸兄和全军,并指挥全军作战。窝阔台素以足智多谋、能干、有远见著称,他平日待人温和,特别是在兄弟之间,敬大爱小,深得人心。 有一次察合台对他说起术赤的出生问题时,窝阔台停了好长时间,才慢慢说道:“我们看待术赤,应该以父汗母后的意见为准,不能凭感情用事。” 确实不负他的父汗所托,窝阔台来到军中,并不急着攻城,而是以温和的态度,在术赤和察合台之间调停,对两个兄长说道:“你们不顾父汗的感情,只图一时之愤,相互争吵,在军中造成极坏的影响,贻误了军机大事,父汗听说之后,气得……”说到这里,窝阔台突然打住,只是两眼哗哗落泪,哭泣不止,连一个字也不说了。 术赤与察合台立即上前齐声问道:“父汗怎么呢?父汗气得怎样呢?” 两个兄长连声催问,窝阔台一句也不说,只是哭哭啼啼,哽咽不止,过了好一会才说道:“我们小时候,太后多次向我们讲她老人家年轻时的种种不幸遭遇,特别是讲到父汗的苦难经历,这些……难道两个兄长都忘了不成?” 窝阔台的哭诉,以及亲切朴实的口吻,深深打动了两位兄长。术赤与察合台不由得低下头来,觉得懊悔不堪,见三弟仍在泪流不止,不禁也陪着落泪了,于是兄弟三人立刻抱在一起,哭得十分伤心。 博尔术见兄弟三人如此情景,走上前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啊,事情已经过去,改了就好。” 窝阔台忙着擦去眼泪,拉住这位老将说道:“这位将军可是我们成吉思汗家族创业的见证人啊,父汗与将军同甘苦共患难,备尝艰险啊,经过几十年的东拼西杀,才有我们的今天。” 说到此,窝阔台又噶然停下来,用乞求的目光看着两个兄长,又说道:“我们已经不是年幼无知的顽童,怎能再惹父汗生气呢?更不能兄弟不和,让父汗伤心呀。” 术赤和察合台真的后悔了,才一齐说道:“是我们错了,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博尔术又安慰他们二人说:“认识错了就好,改去了更好,以后可要记住,再不能这样地争争吵吵了。” 窝阔台就任以来,连续几天,他有分寸和灵活地与两个长兄谈心,以温和亲切的态度与他们共忆家史,跟他们相处得十分和谐。与此同时,窝阔台又以严厉的态度,在部队中严申纪律,抓住几个胡作非为的违纪典型及时处置,从而使得士气复振。 兄弟三人与全军将领经过侦查分析,决定采取军事进攻与瓦解相结合的作战方针,重新展开攻城的战斗。 第二天开始,窝阔台与术赤、察合台三人率领蒙古大军,相继到达玉龙杰赤城下,他们一边绕城扬威,一边派出使者说服城民投降。术赤又再次向城中军民重申他的那段话,说他的父汗已将这玉龙杰赤封给了自己,他希望此城能完好无损,不遭到任何破坏;并说他已下令保护公园和郊区,以表明他的善意。听了术赤的告谕之后,城中有些人主张投降。 可是以大将斐弗敦古里、马儿的斤为首的抗战派,坚持与蒙古军队奋战到底,决心誓死保卫玉龙杰赤。术赤、察合台与窝阔台商议之后,决定动员全军将士积极准备攻城器械,抓紧时间攻城。 !! 412话:女兵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就在这时,一声雷霆闪电般的呐喊,从城里冲出一队人马,领头的大将便是坚持抗战的斐弗敦古里。他手执一杆长枪,领着一万骑兵,向蒙古大营冲来,攻势如下山猛虎,难以抵挡。 术赤一见,慌忙上马,带领着军队迎了上去,双方立刻杀到一处,气氛异常的紧张。又过不久,随着城门的哗啷啷一声响后,另一位抗战派的首领马儿的斤也领着一万人马,呐喊着冲出城来,加入到混战的队伍中,与斐弗敦古里的骑兵合为一处,向术赤的队伍冲了过去。 此时察合台闻讯之后,急忙领兵出营,见到术赤被围在中间,随而大吼一声,冲入阵中,兄弟俩并肩与斐弗敦古里、马儿的斤厮杀在一起。 双方正在酣战之时,窝阔台领着蒙古将领,指挥骑兵,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凭借着三倍于城里兵马的优势,很快地把敌人包围了起来。善长围歼战的蒙古骑兵,利用自己的优势,展开连续冲击,进行穿插迂回,来如天坠,去似流星,眨眼之间,城里的两万兵马已被杀得如鸟兽散去。 此时斐弗敦古里与马儿的斤见败势已定,便且战且退,渐渐向城下靠近,想伺机逃进城去,再凭借坚城固守。术赤等人立刻紧追不舍,并且大声喊道:“别让贼将跑了,别让贼将跑了!” 蒙古士兵一听,一边追过去,一边也喊道:“别放跑了贼将,别放跑了贼将!” 听到蒙古人一阵阵炸雷般的喊声,斐弗敦古里、马儿的斤不禁有些心慌害怕了,尽管他们一次次杀退围过来的蒙古兵马,可是蒙古军队太多了,杀退一批,又上来一批,简直如奔腾而来的潮水,澎湃汹涌着冲了过来。 忽然之间,马儿的斤的右臂挨了一刀,他差一点儿一头栽下马来,眼看蒙古的骑兵越来越多,他觉得右臂疼得火烧一般,鲜血顺着衣袖流进甲胄里,心想这下子完了。 就在这时候,城门忽然大开,又冲出了一支人马,蒙古骑兵一见,一齐喊叫起来,顿时忘记了厮杀,只顾瞪着两眼去看了。原来这是一队女兵,那领头的女将乃是斐弗敦古里的妻子凌利玉梅公主。 凌利玉梅是花剌子模太后秃儿根可敦的小女儿,自小习练武艺,善长走马骑射,在她母后的宠护之下,自己组建了一支女兵,共计有二百多人,由她带着到沙漠里狩猎,追逐黄羊与野马,练就了一身武艺。 今天她见驸马斐弗敦古里出城与蒙古人交战,担心出事,便带领她们二百多名女兵,出城相助。凌利玉梅出城一看,见到蒙古人马很多,已将驸马与马儿的斤等困在中间,危在旦夕了。她手举双刀,尖叫一声,便带着身后的女兵,杀进重围,救出了斐弗敦古里与马儿的斤等人。 此时术赤等人也不禁眼睛一亮,见到这一队女兵个个英姿飒爽,人人苗条俊美,虽然是柳眉倒竖、杏眼圆睁,仍然不减少女的妩媚,尤其是那领队的凌利玉梅公主,更是窈窕美丽,显现出粉妆女人所没有的风流来。 察合台看得呆了,过了好长时间才大喝道:“冲呀,把这群女贼兵全替我捉住,一个也别让她跑了!” 听到这一声大喊,蒙古骑兵这才回过神来,恍然大悟地冲了过去,想把那队女兵活活捉住。谁知道凌利玉梅带着她的女兵队伍,救出驸马斐弗敦古里、马儿的斤之后,见到蒙古军队人数太多,担心被围,就匆匆回城去了。 这一仗,蒙古军队歼灭了花剌子模兵马一万八千多人,斐弗敦古里的腿上中箭,马儿的斤的右臂负伤,若不是凌利玉梅救得及时,二人的性命都将难保。 尽管取得如此巨大的胜利,察合台却无精打采地收兵回营,被窝阔台察觉,低声对他说:“明日攻城,一定要活捉那些女兵,到时候任你挑选,何愁没有女人呢?” 察合台立即转忧为喜说道:“生我者父汗和母后,知我者三弟也。” 于是兄弟二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术赤听到了,便走过来问道:“你们遇到什么好事,这么高兴?快说出来让我也能分享一些啊。” 察合台见窝阔台正要回答,急忙使了一个眼色,要他不要说,但是窝阔台仍说道:“刚才收兵回营的时候,有个士兵的裤子尿湿了,别人问他:怎么把裤子尿湿了?那士后回答说:被城里的女兵吓的,你说好笑不好笑?” 术赤听后,也哈哈一笑:“他不是被女兵吓的吧,是见了那标致的小女子急的吧?” 听完之后,三个人又一起笑起来,过了一会工夫,察合台才明白过来,又悄悄对三弟说:“你真鬼灵精,我这个当哥的总是比不过你。” 窝阔台见术赤走了,便又说道:“那可不一定,在有的地方我就不能。” “你指的是什么?” “见了女人我就不如你能啊。”兄弟二人又一齐大笑起来。 次日,蒙古军队开始了攻城,术赤指挥炮兵向城内发射弩炮,发射器把那些涂满石油的易燃物点燃后射入城内,又把火油桶投掷到房屋顶上,全城立即变成一片火海。 当城中军民出来救火时,蒙古士兵又用抛石器把桑木块射入城内,如冰雹陨石一样倾泻在城内军民的头上,打得死的死,伤的伤,一片叫爹喊娘的声音,不绝于耳。 城中的居民,包括妇女、儿童和老人,知道自己不会得到蒙古人的怜悯,便一齐积极地不松懈地投入战斗,他们扛着木头,抬着门板,有的人甚至砸烂水缸,拿着一块块的烂瓦片,拼命地来到城头,向爬城的蒙古士兵打去。 城内的大火越烧越旺,被风一吹,蔓延得更厉害,火势也更加猛烈。最后城内的居民只好派一位名叫阿劳丁哈牙惕的教长,出城来求见术赤等人,恳求对他们的宽恕和怜悯,他说道:“我们已经尝到了大王的怒火与威严了,请求大王大发恻隐之心,怜悯我们,赦免我们活命吧,我们将终生不忘。” 术赤听后,极为恼怒,因为他正在为自己的军队遭到城内居民的抗击而死伤惨重而愤怒,便说道:“由于你们的顽强抗击,使我军遭受严重伤亡,你却让我怜悯你们,那可能吗?现在我们蒙古大军也要让你们尝尝厉害吧。” 说完,术赤让士兵把这位教长赶走,继续命令加紧攻城,有个名叫剌拆子里的士兵,第一个爬到城头,把蒙古大旗插到最高处。由于城内军民的反抗,蒙古军队用火把开路,与城里的敌人进行巷战,一条街道接着一条街道地拼杀,一个院子接着一个院子的战斗,终于把城里的残余军队赶到了原来的王宫之内。 这座以前的王宫,在四面高墙之内,耸立着不计其数的亭台楼阁,那些坚持抗战的将士,全退守在王宫里面,依仗着高大坚固的围墙,在作最后的抗争。 窝阔台带着他的两位兄长,以及博尔术等将领们,先派人把城里的居民全赶出城去,由于他们的拼命反抗,术赤下令:“把工匠、技师留下,其余人民无论老少男女,一律处死。” 然后军队进城洗劫,剩下的王宫仍被包围着,这时候许多人坚持要强攻,也有人建议用火攻。窝阔台领着众人来到阿姆河岸上,大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玉龙杰赤正处在阿姆河的怀抱里。 窝阔台笑着对大家说道:“这里沟渠纵横,每条水渠都连着玉龙杰赤,每一条水沟的水都能流到那座王宫里面去,我们何必要与躲进王宫里的敌人拼命呢?” 说到这里,察合台接过来说:“你是要掘开河提,让河水沿着那水渠流进王宫里去,淹死那些残余的敌人?” 窝阔台立即点头:“难道这不是省工、省时、又省力吗?” 众人都拍手称好,以为是妙计,可是察合台又伏在窝阔台耳上,低声地说道:“这样一放水,那些女兵岂不都淹死了?” “放心吧,我早有安排,到时候,你尽管前去领人。” 窝阔台说完,立即命令掘堤放水。不到两个时辰,那座王宫已是一片汪洋,窝阔台派人坐着木筏,进入王官,把那位凌利玉梅公主及其二百多名女兵全部捉住,送给察合台处置。 后来察合台从中挑选出三十名丰乳、细腰、肥臀的女兵,连同那位英姿飒爽的公主;术赤不甘落后,也带走了十五名女兵;窝阔台本不想要的,架不住两个兄长的怂恿,也留下了七、八人,留在营中取乐。据说这些女兵身上都穿有一件用黄金作线织成的内衣,穿在身上金光闪跃,是百珍宝中的上乘佳品。 !! 413话:攻陷花剌子模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第二天,王宫里的水流走之后,里面的尸体竟然有八千多人,又从宫中搜出金钱珠宝,计有满满的十二车之多。术赤、察合台眼都看直了,他们从未见过有这么多的财物,便各自私分了许多,窝阔台也不得不让护卫藏起来一部份。 老将博尔术知道后,当面说道:“对待俘虏与财物,任何人无权享受,应该全数奉交给大汗,你们这么做,合适吗?” 术赤、窝阔台未敢说什么,察合台却说道:“父汗已经说过,从太阳升起的东方,到太阳落下去的西方,全都是我蒙古大帝国所有,我们作为成吉思汗的儿子,难道不可以拿点财物吗?这本来就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事。” 但是不久成吉思汗便得知了此事,气得这位世界征服者暴跳如雷,大骂道:“这还了得,这还了得?眼里还有你们的父汗吗?” 正如老将博尔术所说,蒙古军队攻下城镇,所有的俘虏、财物,均不得私分,对此成吉思汗早有规定。因为对俘虏和财物,全都集中起来,将它分若干份,不从征的亲王、将领,也各有一份。在那时成吉思汗实行这种统一分配战利品的制度,目的是有利于统一指挥,也有利于调动全军将士的积极性。 但是这次攻下玉龙杰赤之后,术赤、察合台、窝阔台三兄弟却私分了俘虏与财物,既没有分给其他将士,也没有向成吉思汗贡献一丝一毫。于是成吉思汗心中十分恼怒,一连三天拒绝接见他们。 这一下可吓坏了兄弟三人,窝阔台去找老将博尔术,请求这位老前辈出面劝说他们的父汗,博尔术对他说道:“在玉龙杰赤时,我已经劝说过你们,你们不但不听,反而说我多管闲事,如今来找我做什么?” 窝阔台说:“在玉龙杰赤,我们没有听老将军的话,犯下了过错。如今我们认识到过错的危害性很大,难道你老人家不帮忙吗?” 博尔术笑道:“我真的拿你们没办法,好吧,我去向你们的大汗说说看,不过,你得再去找一个人。” 窝阔台忙着问:“再找哪一位,老将请讲。” “去找那位大断事官失乞忽秃忽,他比我会说话,让我们两个人一起去。” 窝阔台听了,立即说道:“好吧,我这就去找他,我们的义叔,聪明的大断事官。” 窝阔台走后,博尔术便去见成吉思汗,说道:“报告大汗,如今玉龙杰赤已经被攻陷,这一个胜利更加壮大了我军的声势,真是威风名扬天下了。因此花剌子模国已经被征服了,全军将士无不欢欣雀跃,庆贺这一巨大胜利,大汗为什么要发这么大的脾气呢?据我所知,大汗的那三个儿子早已经知错,正在痛悔不已,希望大汗宽大为怀,宽恕他们的过错,让他们来向你当面认错吧。” 成吉思汗听后,正要说话,见失乞忽秃忽来了,便顺口问道:“你这大断事官来这里,难道有什么事要断吗?” 失乞忽秃忽笑道:“有啊,正有一事想向大汗请教。” “说吧,有什么事要问,请快说。” “报告大汗,可听说过过河拆桥的事情吗?” 成吉思汗听后,知道这位义弟一定有什么建议要说,于是说道:“你就直话直说,别绕弯子了,好不好?” 失乞忽秃忽立即说:“好,我就实话实说了,眼下花剌子模国的旧都城玉龙杰赤刚被攻下,对有功的三位小王子本应该赏赐他们,嘉奖他们,大汗却不准他们进见,这不太公平吧。” 成吉思汗一听,心里想:“这三个小东西真有心计,居然把我这两个心腹爱将搬来,替他们当说客。” 想到此,成吉思汗便看着两人,也实话直说:“你们只为他们兄弟三人鸣不平,却不知道他们胆大包天,犯下了欺君之罪?他们不顾我的禁令,私自分了俘虏与财物,这是小事吗?” 这时候大断事官失乞忽秃忽立刻说:“啊,原来如此,这我可不知道,既然他们兄弟三人犯下这样的弥天大罪,请大汗按照律法处治他们。” 博尔术听后,心中很不高兴:“你这断事官怎么胡涂起来了,年轻人初犯过错,就按律法处治,那怎么行呢?何况他们立下那么大的功勋,按照大汗的规定,他们也应该享受十罪不罚,你也忘了吗?” 正在这时,耶律楚材带着术赤、察合台和窝阔台一起走进大帐,说道:“古人说人非圣贤,谁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三个小王子犯了过错,但也立了大功,请大汗准许他们以功抵过,赦免他们。” 听着他们三人的劝说,成吉思汗的怒气已经平息,他看着面前的三个儿子,不由问道:“你们可曾记得,当年阿剌坛、忽察儿因为犯了什么错被处置吗?” 等了一会儿,察合台与窝阔台都说自己年纪小,不记得,只有术赤说道:“他们两人不按照父汗的规定,私分了俘虏和财物。” 成吉思汗对三个儿子训斥:“你们身为带兵的主将、统帅,带头违犯军纪,在军中影响极坏,长此下去,能服众吗?俘虏与财物本应该平均分配,将士们都有一份,你们三人私自分了,以后谁还去打仗?谁还服从你们的指挥?” 术赤等兄弟三人被成吉思汗训得低着头,站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成吉思汗又说:“见财起意的人,最没出息,见了女人就动心的人,更没有志气,这两种人都不能干大事。” 兄弟三人又愧又悔,被成吉思汗连训带骂,无地自容,头上的汗水,擦之不迭,连大气也不敢出。看着术赤兄弟三人的狼狈相,听着大汗无休无止的训斥,神箭手晃孩、晃塔合儿,以及搠儿马罕也出面为三位小王子求情。 他们对大汗说道:“这三个小王子像鹰雏一般,方才出征,难免犯过错,如果一有过错,就一再责怪,恐怕没有人再想上进了。如今我们蒙古大帝国地域辽阔,从日出之地,到日落之所在,所有的敌人全被歼灭了,大地上的金银财物多得很,承蒙长生天的佑助,早晚都要献给大汗。” 三位弓箭手说完之后,成吉思汗的怒气方才平息,又对三个儿子教育了一会,这场父子间的冲突总算过去了。 成吉思汗十四年,以西域花剌子模国杀蒙古商人和使者为由,以军事扩张和掳掠财物为目的,亲自率领大军约二十万兵分路西征。数年间先后攻破讹答剌、布哈拉及撒马尔罕等地。 派遣哲别、速不台率军追击花剌子模国王谟罕默德,迫使他逃到宽田吉思海中的小岛,然后病死。再命令哲别、速不台继续西进,远抵克里米亚半岛;自己率领一路军队追击谟罕默德之子札兰丁至申河。 成吉思汗十九年,班师返回漠北。 !! 414话:哈屯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结子在这一个时代所转世的女人,她的名字叫做哈屯,是一个可怜的西夏外族女孩。 在冬天里刺骨的寒风吹在哈屯瘦弱的身上,使得哈屯打了个冷颤,手里却不敢有丝毫的停歇。哈屯自小丧母,父亲娶了继母之后,不到几年,也撒手人寰。她是西夏国富翁的女儿,从一呼百诺的千金小姐,沦为奴仆般的苦命丫头。 哈屯的手在水中已经冻得通红,可是她顾不得手上一道道裂痕,顾不得冰凉的冷水,使劲地搓洗盆里的衣物。天黑之前,要是洗不完这些衣服,继母不知道会怎么样的打骂她。继母叶玉怀抱着一只猫,懒懒的靠在被子上,她瞇着眼,从窗户的缝隙中向外看,看着院子里十岁的哈屯,她心里盘算着,要怎么发落这碍眼的丫头。 丈夫死了,万贯家产都是叶玉一个人的了,只有丈夫留下来的这个女儿,是个祸根,将来她长大,恐怕将要来瓜分家产。哈屯的父亲生前是个商人,因为地处西夏与蒙古接壤的边境,毗邻丝绸之路,依靠着便捷的交通,带些珠宝毛皮刀剑之类,到中原换取丝绸瓷器文房四宝,再贩卖到波斯尼泊尔高价出售,辛苦的经营,置下丰厚的家业。 没想到妻子早亡,为了照顾年幼的女儿,又续弦娶了叶玉为妻。这个叶玉也是西夏城里大家的女子,仪容端庄,持家有道,照顾哈屯衣食周到,令人放心。 可是丈夫死后,叶玉的心肠就变了,叶玉未曾生育,花样年华,自然不肯守寡一世,再要嫁人,也舍不得家产田园,家里有这个小女儿做继承人,自然不方便叶玉带着家产改嫁。 所以十岁的哈屯,就成了继母眼中的刺,从此扫地端茶,甚至冬天在院子里洗衣服,都成了她的工作。哈屯虽然不明白继母待她为什么前后会有天壤之别,但却也知道,无论如何,不可以惹继母生气。 叶玉接过婢女递上的热茶,轻轻吹了吹,问道:“管家回来了吗?” 婢女小荣说道:“还没有回来。” 正说着,门一响,暖帘掀起,管家兀南进来了。兀南拍了拍身上说道:“外面下雪了。” 叶玉向窗外一看,果然天上飘下雪花来,叶玉向小荣说道:“妳先下去吧。” 小荣回答:“是。”然后怯怯地说:“小姐是不是可以去吃饭呢?” 叶玉白了她一眼:“妳倒惦记着她,叫她去吧。” 等待小荣出去,叶玉问兀南:“收租的事办得怎么样呢?” 兀南献媚的笑:“我都办妥了,请妳放心吧。” 叶玉抛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过去,伸出一根手指,在兀南脸上轻轻划过。兀南脸上一阵酥痒,乘机咬住了那根手指,屋里传来一阵轻微的调笑声。 小荣快步走到哈屯身边,一把拉起她,心疼地说:“小姐,快别洗了,手都冻僵了,快去吃饭吧。” 哈屯小心地说:“可是我还没有洗完呢,娘会生气的。” 小荣说:“我来帮妳洗。” 小荣蹲下身子,和哈屯一起洗起来。冰凉刺骨的水刺得小荣的手刀子般的疼痛,她无法想象,小姐是如何忍受的。小荣眼泪流下来,哈屯安慰她:“不要紧,妳别哭。” 小荣看看周围,四下无人,悄悄说:“小姐,想个办法叫妳舅舅来接妳,离开这里吧,不然早晚妳会被夫人折磨死的。” 哈屯说:“可是我舅舅家离这里很远,他怎么能知道我在这里受苦呢?” 哈屯的母亲是蒙古人,父亲当年到蒙古收购羊皮,不知怎么的,与母亲一见钟情,就向她家求亲,外婆见哈屯的父亲是个异族人,死也不肯答应,是在舅舅帮助下,两人偷偷私奔回到西夏国。 打算等到母亲消了气,再回去看她,可是这么多年,哈屯的母亲远嫁他乡,路途遥远,一直到死,再也没有回过家乡,而哈屯也从来没有见过外婆一家。 小荣说:“只有等到有经商的客人经过,才能捎个信,可是要等到哪年哪月呢?等到他来接妳的时候,恐怕妳早就被折磨死了。” 哈屯想了一想,沉默了。小荣帮着她洗完了衣服,带她到厨房去吃饭,厨房老麦大叔见哈屯进来,赶紧从锅里端出热腾腾的饭菜说:“给妳留的,还热着了,小姐快吃,饿坏了吧?” 哈屯感激地说:“谢谢大叔。” 老麦大叔说:“快别这么说,妳是小姐,我是仆人,侍候小姐是我的本分。” 老麦大叔心酸的看着小姐,主人的一点骨肉,落到继母的手里,每日受这样的苦楚,主人在天上得知,不知如何难过呢?只是身为奴仆,不能为小姐做些什么,只能偷偷的给小姐留些好吃的东西。 哈屯和麦足一起去放牧,冬天里只要有阳光,就得赶着羊群去放牧,因为山坡上到处是干草,足够羊儿吃个痛快。麦足是老麦大叔的儿子,比哈屯大六岁,他是个身强力壮的党项族少年,粗壮的臂膀,古铜色的肌肤,充分遗传了祖先彪悍的气质。一直以来,麦足都是哈屯的保护神,只有和麦足一起,哈屯才感到安全与快乐。 “麦足哥哥。”哈屯说:“听说你要从军了,是吗?” 麦足说:“是啊,蒙古人经常出兵欺负我们,大王要求十六岁以上的男人都要入伍,保卫家园。” 哈屯显得很忧伤,小小的脸上充满了无奈:“可是以后谁来陪我放牧啊?谁来陪我玩呢?” 麦足沉默了一会说:“我爹会照顾妳,我也会来看妳。” 哈屯说:“能不能带我去?” 麦足笑了:“傻样,小姑娘怎么能打仗呢?” “怎么不能,我们曾经不是有个太后亲自上阵和宋人打仗吗?”哈屯说。 麦足说:“妳知道的还挺多,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妳不能去,妳娘是蒙古人,妳也算是半个蒙古人,妳怎么能跟蒙古打仗呢?” 哈屯说:“蒙古人为什么要欺负我们西夏国呢?” 麦足说:“因为蒙古人强大,所以才会欺负我们。” 当时蒙古大军频繁与金国作战,蒙古大汗担心毗邻的西夏会趁机进攻蒙古,因此为绝后顾之忧,曾经几次征讨西夏。西夏国力势微,难以抵挡强悍的蒙古大军,只好几次求和,同意作为附属国,年年向蒙古称臣纳贡,才得一时之安。但西夏王始终磨刀励志,时时警惕蒙古人的进犯,随时准备反击蒙古。 哈屯说:“那你以后会不会和我舅舅他们打仗啊?” 麦足说:“只要我知道他是你舅舅,我就不打他,行不行?” 麦足怜爱的看着哈屯:“我以后要是当了大官,就把妳接走,不让妳继母再欺负妳,好吗?”哈屯点点头。 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传来一阵凄厉的嚎叫声,麦足立即警惕起来。那声音由远至近,越来越近,麦足惊慌地说道:“是狼群,还有马蹄声。” 哈屯惊恐地拉住麦足问道:“狼群?” 麦足看看四周,一片荒原,再无遮挡,况且狼的嗅觉极其灵敏,是无法躲藏的。麦足拉起哈屯:“快跑!” 两人拼命地飞奔,哈屯一边跑,一边回望羊群:“那些羊怎么办?丢了羊是要被骂的。” 麦足说:“顾不得了。逃命要紧。” 哈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幼小的步子如何跟得上麦足?麦足背起哈屯,继续的飞奔。忽然看到有几棵树,麦足大喜,立即背着哈屯爬了上去,哈屯关心着那些羊,发现羊群聚集躲在一个凹坡里,暂时不会有危险,稍稍放下心来。 哈屯向远处看,只见几匹马飞奔而来,马上的人使劲挥舞着鞭子,催赶着马儿。后面是黑压压数以百计的狼群,狂奔而来,紧追不舍。很快迅速的狼群就已经将他们围住了,那些饿狼嚎叫着,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看着眼前即将到口的猎物。那几个人乘坐的马已经战战兢兢,发出绝望地哀鸣,马上的人纷纷抽出大刀,毫无惧色,挥舞着冲向狼群。 狼群一拥而上,立即撕咬起来,马儿受伤纷纷倒地,立即被几十头狼撕得皮开肉绽。那几个人惊恐地看着越围越多的狼,绝望起来,瞬息之间,眼看已是狼口之肉,情况十分危急。 哈屯稍作思考,说道:“麦足,快下去,救那几个人。” 麦足说:“怎么救?谁又能救得了?” 哈屯不再犹豫,立即爬下树,麦足惊恐地叫道:“妳疯了吗?快上来,妳会没命的。” 哈屯顾不得理会麦足,飞快地向羊群跑去。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舍弃羊群,才能救那些人的性命,虽然哈屯很舍不得那些羊儿。哈屯吹了一个口哨,羊群听到了哈屯的召唤,立即有了响应。哈屯赶着羊群向狼群走去,虽然狼群很可怕,可是此时哈屯忘记了害怕。 羊群渐渐不情愿地靠近狼群,狼群发现了羊群。在狼们看来,肥美的羊儿一定比人好吃多了,于是狼群丢下正在靠着挥舞大刀垂死挣扎的人,转而扑向了毫无抵抗能力的羊群。倒在地上的人立即有了喘息的时间,飞快地逃走。 其中一个人路过哈屯的身边,又回过头来,抱起哈屯,向远处跑去。哈屯看着那些羊入狼口的惨状,一下子掉下眼泪,那几个人一口气抱着哈屯跑离很远,跑到安全处,才停下脚步。 抱着哈屯的那人放下她,那是个壮硕的男子,有些狼狈的仪容,却掩饰不住他坚毅的眼神。那人问道:“小姑娘,妳叫什么名字?” 哈屯怯怯地说:“我叫做哈屯。” 那人说:“哈屯,妳为什么赶着羊群来救我们?妳不怕死吗?” 哈屯说:“我怕,可是我不想看着你们被狼群吃掉。” 那人定定看着哈屯,从怀里掏出一个金锭,递给她:“这个妳拿着,赔你的羊,不然妳的主人知道会责怪妳的。” 哈屯看看金锭,并不接下:“我不要。” 那人见哈屯坚持不要,就将金锭放在哈屯手里,又从脖子上取下一根红绳,绳上系着一块小铜牌,挂到哈屯脖子上,他说:“你是我铁木真的救命恩人。” 原来这个人就是秦始皇在这一世化身的铁木真,哈屯是结子在这一世转世的女人,但她只有十岁而已,所以铁木真认不得她就是结子转世的女人。 !! 415话:逃家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铁木真对哈屯说:“只要妳拿着这块牌子,将来就没有人敢伤害妳。记着无论何时,都不要丢掉。” 这个人正是蒙古族的首领铁木真,铁木真因为将要西征,对虎视眈眈的西夏国放心不下,于是派遣使者前往觐见西夏国王,传达旨意,命令西夏王根据盟约,派兵跟随蒙古共同出征,不料被西夏王一口回绝,西夏大臣还出言耻笑使者,笑话蒙古人,是自不量力,何必西征? 使者回报之后,铁木真大怒,即刻就要出兵西夏,因此亲自带了几个人,来到边境之地,观察西夏防守的情况,再做决断。不料遇到了狼群,险些丧失了性命。 铁木真随行的人说道:“大汗,我们该走了,失了马匹,行动不便,被人发现可不好了。” 铁木真看看哈屯,抱抱她,放下,转身走了,心里想:“想不到我堂堂成吉思汗,竟被西夏国一个小女孩救下性命,也许这是天意,不如待我西征回来,再来对付西夏,对言而无信的西夏国,就让他再苟延残喘些时日。” 当麦足找到哈屯时,她还在看着手里沉甸甸的金锭发呆,麦足说:“是那些人给的?” 哈屯点点头:“那些人说是要赔羊钱,可是我的羊……”,哈屯大哭起来:“是我害了那些羊。” 麦足安慰她:“可是妳救了那些人,哈屯,妳好勇敢。”麦足充满敬佩地看着哈屯。 “那些人看起来像是蒙古人。” 麦足说:“要是他们能给妳舅舅捎个信就好了。” 因为处在两国边境,所以遇见蒙古人不是多么稀奇的事情。哈屯啊了一声:“对啊,也不知道他们认不认识我外婆一家?” 麦足和哈屯回家后,向叶玉汇报了遇到狼群的事,叶玉大骂:“妳们这两个没有用的东西,丢了我的羊,妳拿什么赔?卖了妳都不够一头羊的钱。” 哈屯拿出铁木真给的那锭黄金时,叶玉才止住了骂声。哈屯说:“这是人家给的羊钱。” 叶玉拿过亮闪闪的黄金,满意地说:“总算没有吃亏,妳这小丫头还算蛮机灵的。” 第二年的春天,麦足终于还是应征入伍了。临行时,麦足对哈屯说:“等着我,等我立了功就来找妳。” 哈屯说:“妳不许骗我。” 麦足坚定地说:“等妳长大,我就要娶妳。” 十一岁的哈屯郑重地点点头,自此哈屯最亲爱的麦足哥哥走了,哈屯变得很失落。 “哈屯。”叶玉叫道。 哈屯连忙答应:“娘叫我?” 叶玉和颜悦色地说:“妳随我到房里来。” 哈屯不知何事,只是继母少有的和气,使她有些受宠若惊。哈屯随叶玉进屋,看见屋里坐了一个男人,那人很猥琐的看看哈屯,笑眯眯的样子,很让人不舒服。 叶玉说:“给这位老爷上茶。” 哈屯于是倒了杯茶,给那人递上,那人细细盯着哈屯瘦弱的身子,似乎有些不悦。 叶玉说:“哈屯,妳下去吧。” 哈屯出去,心里有些奇怪,平日端茶倒水的活都是小荣做,今天竟然换了自己,小荣哪里去了? “小荣?”哈屯到处找寻小荣,仔细想来,今天一整天都没看到小荣。一直找到小荣屋里,才看到小荣竟睡在床上没有起来。 哈屯急忙着问:“小荣,妳生病啦吗?”小荣闷着头不说话。 哈屯掀开她的被子,看见小荣满头大汗地咬着牙根很痛苦的样子,哈屯大吃一惊。 小荣说:“小姐,我没事,妳出去吧。” 哈屯关心地问:“你生病了吗?我去给妳请大夫。”转身往外跑。 小荣叫住她:“不必了,管家已经给我请过了。” 哈屯说:“那你是得了什么病?” 小荣低声的说:“没什么,休息几天就好了。” “我娘能同意吗?我去跟她说。” “管家已经替我说好了,妳不必操心。” “妳到底得了什么病,怎么不告诉我?” 小荣哀怨地说:“妳还小,什么也不懂,是管家,管家……,你快去去吧,这里脏。” 哈屯胡里胡涂的出去,心里狐疑不定,怕继母又要使唤,连忙去侍候。走到屋门口,却听见屋里传来奇怪的声音,是继母貌似疼痛的轻吟,伴随男人的喘息声。 哈屯止住了脚步,只听得管家兀南说道:“夫人,我帮小荣抓了付药,保管她吃下后,孩子就没了。” 叶玉道:“你这臭东西,竟然吃着老娘碗里的,还惦记上了我的下女,若不是看你平日尽心的份上,饶不了你。” 兀南说:“夫人放心,我以后再也不敢碰小荣了,只盼着夫人能下嫁于我。” “你想得倒美,先处理了那丫头再说。” “妳说的是哪个?哈屯还是小荣?” “哪个都得处理了,我才顺眼。” “放心好了,我保证侍候夫人妳舒心顺意。” 接着是叶玉吃吃的笑声,叶玉说:“今天那个家伙还嫌弃那丫头瘦小,折了好些价,才说定二十两银子。钱多钱少我倒不在乎,只要那丫头离我远远的,我就舒心了。”接着依旧是兀南粗重的喘息声。 哈屯吃了一惊,虽是一知半解,却也知道,他们所说的,是关于小荣和自己。哈屯急急忙忙返回小荣屋里,把刚才听到的话,一一告诉了小荣。 小荣恨恨地说:“这对狗男女,心肠好狠。” 哈屯道:“我正奇怪,方才那人看我的眼神好恶心,上看下看,像是买东西似的,原来竟是要把我卖掉。” 小荣说:“如今怎么办?怕是连我也要卖掉。我无父无母,本就是这府里的下女,无非是再卖一次,只是小姐,妳该如何?” “逃走,逃到蒙古,找我舅舅去。小荣姐姐,我们一起逃吧,不然他们不知怎么对付妳。” “好,只是我这身体,怕是跑不动,连累了妳。” “小荣姐姐,从今以后我们相依为命,可别再说什么连累的话,我还小,还要姐姐多关照。” “事不宜迟,我们今晚就逃走,免得夜长梦多。” “妳这身体行吗?” “行,妳去准备些干粮,切记不要走漏风声。” 哈屯点头离去,哈屯到厨房借口给小荣送饭,拿了好多干粮,回到自己房里,收拾了几件衣服,找了个包袱裹好,又思虑没有盘缠,找了几件亲娘留下的衣服首饰,好的首饰都早已被叶玉收走了,只剩几件她看不上的不值什么钱的首饰,将来藏在身边,只等待夜幕的降临。天黑了,哈屯早早做完了叶玉交代的活。 叶玉似乎心情很好,并没有过分对待哈屯,相反还很关心的样子,问哈屯有没有吃饱,哈屯很小心地回答,生怕露出破绽。叶玉叫她早点回去睡觉去吧,哈屯回到自己屋里,躺在床上,等着夜色深沉,不知不觉迷迷糊糊睡着了。 半夜突然惊醒,一下子跳下床,背起小包袱,开门看看,四顾无人,于是摸到小荣屋里。小荣正在等她,两个人,手牵着手,在夜色掩盖下,悄悄离开了家门。 黑漆漆的夜里,也看不清方向,两个女孩深一脚浅一脚地奔跑,不敢稍作停留,天快亮的时候,两人累得再也坚持不住了,于是停下来稍作休息。借着朦胧的曙光,哈屯看见,原来竟不是向着草原方向,而是相反的方向,也不知到了哪里。小荣已经再也不能奔跑,血顺着她的腿流下来,已经浸湿了外面的衣服。 哈屯吓得要哭出来:“小荣姐姐,我不该带妳一起出来,妳流了好多血,要没命了。” 小荣说:“不逃也不一定能活,如果死了,倒也清静了,只是我如何放心得下妳呢?” 哈屯看见前面好似有个村庄:“我们先到那里将就一下,等妳好些再做打算。” 小荣说:“也只好如此了,我实在走不动了。” 哈屯扶着小荣慢慢向那村庄走去,此时天已亮了,宁静的小村庄开始有零零星星的人在走动。两人来到一家门前,哈屯向一个正在扫地的老头说道:“老人家,我姐姐生病了,能不能在你家休息一下。” 那老头看看面如白纸的小荣,急忙向屋里呼唤:“老太婆,妳出来一下。” 屋里答应了一声,出来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老太太一看,小荣裤上血迹斑斑,明白了几分,连忙扶着小荣进屋。 小荣感激地说:“多谢婆婆。” 婆婆说:“怎么生了病还要出门?不要命了?且到我家里休息一下无妨。” 哈屯从包袱里拿出母亲留下的首饰,递给老头:“老人家,麻烦你给我姐姐请个大夫看一看好吗?” 老头接过首饰,去请大夫了,婆婆熬了碗姜汤,给小荣服下。过不久,老头请了大夫来,大夫问:“哪里不好?” 老婆婆对大夫耳语几句,大夫就不再多问,开了几副药,嘱咐说:“好生养着,切莫劳动。”就走了。傍晚,婆婆熬好了药,小荣喝下,睡了过去。 !! 416话:青楼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两天之后,小荣的精神已经好了很多。哈屯和小荣双双跪倒,向二位老人谢恩,叩谢救命之恩。 婆婆连忙扶起来说道:“我虽然不知道妳们姐妹二人有什么难处,以致狼狈如此,但是以后若有为难,若需要老身的帮助,必不敢推辞。” 二女热泪盈眶,拜别了二位老人,继续赶路,走出了村庄,哈屯说:“世上有婆婆公公这样的好人,也有继母这样的心肠歹毒的人,真是人心良莠不同。” 小荣说:“妳年纪幼小,以后遇人须得三分谨慎,不是处处都有婆婆这样的好人。” 两人商量着,走出了村庄,刚上大路,却看见兀南带着几个大汉,站在面前。兀南笑嘻嘻的说道:“这几天躲在哪里去呢?教我找得好辛苦。” 小荣说:“你这个畜牲,你糟蹋了我,还不肯放过我们。” 兀南说:“不是我无情,是夫人容不得妳们,妳不要怪我。” 叫左右:“拿下她们。” 哈屯骂道:“兀南你这个奴才,要如何发落我?” 兀南说:“夫人已经收了人家银子,将妳卖了,妳从此再也不是小姐了。小荣,妳既然舍不得旧主,索性就一起去吧。” 几个大汉不容分说,抓住二人,装进布袋。哈屯破口大骂,又挣又踹,惹得兀南兴起,一脚踢去,小小的哈屯登时昏了过去。哈屯醒来时,已经是身在一辆马车中,车里还有一个大约十二三岁的女孩子,一双黑漆漆亮晶晶的眼睛,清澈如水。小荣靠在哈屯身边,正关切的望着她,见她醒来,十分欣喜。哈屯身上捆着绳子,小荣也是同样。 哈屯问:“他们将我们卖往何处?” 小荣摇摇头:“不知道,总是为奴为婢吧。” 哈屯:“幸好我们还在一起,就算是为奴为婢,也强似在恶人的手里。” 哈屯向着那个女孩子问道:“这位姐姐,怎么称呼?” 那女孩说:“我叫普珠。” 哈屯向她微微一笑:“普珠姐姐。” 一路上颠簸,马车终于停下来,马车里三个女孩子被扶下车。哈屯看那人,正是叶玉令她端茶的人,眼前是一个大宅院的小后门,院里花团锦簇,亭台水榭,富丽堂皇。三个女孩被解开绳索,边走边舒动束缚已久的手臂。哈屯想,必是大富之家买来做下女,做下女就做下女,平日里还不就是个下女。 三人被引进一所花团锦簇的楼里,到处红红绿绿,煞是好看。走进一间房,一个面容妖娆的妇人坐在屋里,那女人相貌绝美,虽然有四十岁左右的样子,但是眼角眉梢,依然风情万种。 妇人笑吟吟打量三人,从胳膊到腰身,无一疏漏,看完似乎很满意。妇人向那人说道:“老罗,这次办事不错。” 老罗递上几张纸:“这是她们的卖身契。” 妇人问:“谁是哈屯?谁叫普珠?谁是小荣?” 三人答应,妇人看看普珠说:“这个女孩子资质很不错,将来一定可以红。” 看看小荣:“姿色稍逊,也还可将就。” 她俯下身子看着哈屯:“这个丫头虽是瘦小,调教出来,必定是不差。” 妇人说:“既然是妳们家里卖给我,我也不怕妳们跑了,我手里有妳们的卖身契,走到哪里都是我的人。我也不瞒妳们,这里是夏洛思城最大的青楼,青楼想必妳们也知道,是倚门卖笑的地方,所以往后也不必给我装清纯玉女。” 哈屯大吃一惊,想不到继母竟然将自己卖入了鸡院,妇人笑着说道:“当然,妳们还小,还得再等几年,只要妳们听话,我就将妳们如千金小姐般养着。” 指着小荣说:“这个年龄大些,养几时就接客吧。也不必哭闹,女人嫁人一辈子就只有一个男人,哪如我们夜夜换新郎来得舒服。” 妇人说:“以后就叫我苏妈妈,有什么事就找我。” 苏妈妈说:“也不用不开心,做我们这一行的,也不是全没有指望。要是妳们自己出息,哪天遇上个可心的人,愿意为妳赎身从良,我苏妈妈也决不会拦着不让妳们出门,到时候一样夫荣妻贵,享用不尽。” 苏妈妈一张巧嘴,真是口吐莲花巧舌如簧,三人面面相觑,眼里含着泪花,却是不敢掉出来。苏妈妈语气一转,换了凌厉的口气,眼里充满杀气说道:“但倘若是有哪个不服管教,我苏妈妈也不是开慈善堂的,必定叫她生不如死。” 三人哆嗦,苏妈妈吩咐:“先将她们领下去,安排房间,好生看待。” 哈屯三人被安排在一个远离前院的小楼里,这里安静雅致,完全不像是青楼人家,倒像是大户人家小姐的绣楼。三人被安排在一个房间,呆坐着不说话,耳边只听得门外有女孩子窃窃私语,显然还住着很多人。 普珠开始哭泣,紧接着小荣也搂住哈屯哭泣,流落到如此不堪的地方,没有谁能不难过。哭了多时,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盘点心。那女孩劝道:“快别哭了,哭坏了,没有人疼的。既然是到了这种地方,也由不得人,姐姐们也要想开些。” 哈屯止住哭声,到底是小孩子,看见精美的小吃,立即感觉到饿了好久了。哈屯拿过一块点心:“谢谢姐姐。” 那女孩说:“叫我若丹就行了,我就住在隔壁,以后姐妹一起相处,有的是时间认识。各位姐妹们初来咋到,难免悲伤,慢慢的就好了。” 若丹微笑着,给哈屯倒上茶:“妹妹慢点吃。” 若丹是个极其美丽的女子,淡淡的眉毛,盈盈的眼睛,一笑起来,唇边露出浅浅的酒窝。哈屯看得呆住了,说道:“姐姐妳好漂亮。” 若丹笑道:“能到这里来的,哪个不是出色的女子。这潋滟楼是城里最有名气的青楼,有歌舞教坊中最出色的舞娘教授歌舞,苏妈妈调教出来的女子,个个都是她的摇钱树。” 普珠问:“难道就只有这一条路吗?” 若丹说:“也不是,经常有达官贵人来此,若被看中,就可落籍从良,脱离此地。只是风尘女子,难得有真心之人肯为赎身,就算有,也是买为妾。就算为妾,也强如在此地迎来送往。” 哈屯问:“姐姐们都是住在这里吗?” 若丹说:“这里是蓄芳斋,只住未曾接客的幼女,一旦年龄到了,就搬离此处,挪到前面潋滟楼。” 三人心里一沉,默然不语。第二天一早,若丹就来敲门:“起床啦。” 哈屯起来开门:“若丹姐姐。” 若丹说:“起来吃早饭,吃过饭后就要学习歌舞了。” 哈屯随着众女孩一起来到一间宽敞的大厅,大厅中间铺了一块巨大的华丽的地毯,一个大约三十岁左右的女人站在大厅的地毯上。 若丹小声说:“这是舞娘许夫人,专门教习舞蹈的,非常严厉,一不小心就会打人。” 许夫人用眼角余光扫了扫新来的哈屯三人,冷冷地说道:“新来的都到前面来。” 哈屯三人上前,许夫人稍微看了一眼,就对小荣说:“妳不用学了,年龄大了,骨头都结实了,学了无益,妳先回座位,一会儿学些礼仪就行了。” 小荣于是坐在大厅角落的凳子上静静等候,许夫人说:“姑娘们可不要小看了歌舞,倘若色艺出众,将来做了花魁,就能出人头地,过上像神仙一样的日子,不须卖身接客,只要陪客人说话谈心,跳个舞,一样能使男人为妳心甘情愿掏出大把银子。” 女人也分三六九等,优等女,色艺双绝,经常被达官贵人请去饮宴陪客人,丝竹管弦,艳歌妙舞,炫人耳目,以动其心,能请到这样品级的女人,甚至是一件有面子的事。这样的女子,大多有良好的容貌,较高的修养,有很高的地位,公子王孙,宾客盈门,只需清歌一曲,谈经论诗,便使得客人趋之若鹜,不惜千金以求一会,若是有可心的人看中,你情我愿,便留一宿。 对于这样身份的女人,妈妈自然不敢怠慢,会单独安排屋宇居住,奉若神明,天仙宝贝般养着,因为她能带来滚滚的财富。所以鸡院里很注重对女子的培养,聘请名师,教以歌舞乐器,诗词书画,无一不至,务求培养出花魁级别的女子。 许夫人说:“大家都来跟我做。” 许夫人伸出皓腕,扭动腰肢,做了一个漂亮的旋转,果然轻盈柔美,恍若无骨。哈屯很是羡慕,心里想,何时能学得许夫人这样?转念一想,纵然学得如此,还不是一个舞娘。 许夫人犀利的眼神一下看到哈屯不以为然的表情,叫道:“妳,出来,单独做。” 于是哈屯在许夫人注视下认真地做每个动作,不敢稍有懈怠,自此每日里,哈屯都和众女孩一起,学习歌舞丝竹,诗词绘画,虽不是样样皆通,也算粗有所成。这样安逸的日子过得很快,有时候哈屯竟然泛生出一种错觉,彷佛这里不是传说中的青楼,而是自己就是锦衣玉食的小姐,理所当然中,享受着一个女孩美好的生活。 哈屯常想,如果不是父母早亡,她原本就是应该过着这样的日子,可是该来的总还是来了。一天晚上,小荣似乎有些心事,面对着哈屯,欲语还休的样子。 哈屯问:“妳怎么呢?不舒服吗?” !! 417话:潋滟楼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小荣吞吞吐吐地说:“苏妈妈叫我明日就搬到前面潋滟楼去住了。” 哈屯一怔,默默地靠着小荣,身为潋滟楼的一份子,每个女孩都逃不过这条路。小荣搬走后第二天晚上,哈屯心神不宁,好久都不能入睡,半夜时分,忽然听见前院传来一阵凄厉的哭叫声,伴随着责骂声。 哈屯立即从床上爬起来,叫醒普珠:“普珠姐姐,妳听,是不是小荣在哭?” 普珠睡意惺忪地说:“怎么会?妳听错了吧。” 哈屯细细听了一会,再无犹豫,是小荣不会错:“是小荣。” 哈屯飞快地开门,向着哭声跑去,普珠在后面追赶出去。虽是夜晚,潋滟楼依然是灯火通明,到处挂满了红色的灯笼,在夜色中,充满了惑诱。 哈屯顺着越来越近的哭骂声,来到一个房间前,房门大开着,门前围了许多看热闹的男人女人,正在窃窃私语,议论纷纷。哈屯挤过去,看见苏妈妈手里正拿着一根细鞭子,正在狠狠的抽打滚在地上的小荣,小荣衣衫不整,一边躲闪一边哭喊。 旁边一个肚大腰圆的男人坐在一旁,愤怒地叫嚷:“妈的,居然骗老子,说什么黄花大闺女,老子花了大价钱,居然弄一个破货糊弄老子。” 哈屯跑上前,一把拉着苏妈妈高举鞭子的手,跪在她的脚下说道:“苏妈妈。不要打了,妳会打死她的,求求妳,不要再打了。” 苏妈妈一脚踢开哈屯,骂道:“妳还有脸替她求情?她害的老娘我丢尽了脸,今天要不打死她,怎么能咽得下这一口气。” 鞭子落下去,小荣又是一阵惨叫,那男人叫道:“好了,不要再演戏了,骗了我的钱,怎么发落我,还不还我钱来?” 苏妈妈陪着笑脸说:“王老爷,你不要生气,是我一时不查,才有此疏漏,我一分钱都不少的赔给王老爷,再叫几个漂亮姑娘,陪王老爷吃酒陪情,王老爷要消消气,可别气坏了身子。” 然后苏妈妈叫旁边看热闹的姑娘:“还不扶王老爷到妳的房间里去。” 一个衣着风流的女子,立即拉起王老爷,王老爷笑眯眯地跟随那女子走了。苏妈妈看着小荣骂道:“贱人,妳坏了老娘的事,看我怎么对付妳。” 向着一旁的老罗骂道:“你这不中用的东西,买东西也不问问行情,居然买了破货来。” 老罗踢了小荣一脚,一个劲向苏妈妈赔笑,埋怨自己瞎了眼,老罗说:“可是妳要把她打死,怎么让她赚钱,那不是赔大呢?” 苏妈妈扔下鞭子,坐在椅子上,叹了口气:“也怪我,没有仔细弄清楚。幸亏王老爷是老主顾,不然坏了我潋滟楼的名声,以后还怎么做生意。” 哈屯搂着小荣,低声的安慰。苏妈妈说:“把她关在柴房,两天不许吃饭,以示惩戒。” 老罗立即上前,拖了小荣下去,哈屯紧跟随想要跟去,被苏妈妈叫住。苏妈妈看着哈屯问道:“谁让妳上这里来的?以后还怕没有机会吗?妳倒挺护着她,她是妳什么人?” 哈屯说:“她是我家下女,可是对于我,却像是个姐姐。” 苏妈妈奇怪地说:“原来妳还是位小姐,可是妳为何会被卖了呢?” 哈屯小声说:“我爹娘都死了,是继母不要我了。” 苏妈妈沉默了一会,说道:“妳回去吧,我不怪妳。” 哈屯小心翼翼地说:“妈妈,可不可以饶了小荣?不要怪小荣,是管家害了她。” 苏妈妈说:“妳放心吧,我不会再打她,关两天,就把她放出来。”哈屯谢了苏妈妈,走出门去。 哈屯不放心关在柴房的小荣,约了普珠为伴,偷了几张饼给小荣送去。柴房的门关着,门上了锁,幸好无人看守,大约是觉得不值得浪费人力看守。哈屯从窗户里向里面张望,只见小荣卷曲着身子,睡在柴草上,身上盖着一条破旧的薄被。 哈屯低声叫着:“小荣姐姐。” 小荣听到呼唤,爬起来,看到哈屯和普珠,,从缝隙里勉强露出艰难的笑容来。哈屯从窗户里递上饼,小荣接过,边吃边流下泪来。原来那天苏妈妈安排小荣接客,因为是第一次,所以就收了王老爷很高的价钱,谁知后来王老爷发现小荣不是处女,直呼上当,才大吵大闹。 看着小荣浑身的伤痕,哈屯彷佛看到了自己的未来,心里暗暗打定主意,无论如何,将来一定要想办法带小荣逃离这里。而普珠心里想的却是,将来一定要做头牌,做花中翘楚,才能高人一等,过上安逸的日子。 看完小荣回来,两个女孩各怀心思,都是沉默不语。两天很快就过去了,小荣被放了出来,依旧住在潋滟楼,每日涂脂抹粉,像其他人一样,接受了命运的安排,开始了迎新送旧的生涯。没了小荣的朝夕陪伴,哈屯有些无精打采,和哈屯的懒散不同,普珠的舞技管弦,在每日的勤奋刻苦中,一天天娴熟起来。 她很认真地学习每一个动作,对每一种乐器都了如指掌,一年之后,已经后来居上,成为女孩们中最出色的一个,她常常被许夫人夸赞,引为榜样,并每天重点指点她。 晚上,哈屯躲在屋里睡觉,普珠练舞回来,拍着哈屯笑道:“妳这个懒蛋,一点都不知道勤奋,将来可怎么才好。” 哈屯从被里伸出头说道:“我又不想做花魁。” 普珠亲昵地说:“将来我做了花魁,一定会照顾妳的,谁叫妳是我的妹妹了。” 哈屯看着日渐丰满美丽的普珠,由于刚刚跳舞回来,额上还挂着细密的汗珠,脸上红扑扑的,真是粉如桃花,艳若朝霞,不由得说道:“普珠姐姐,妳这么好看,妳的爹娘怎么舍得把妳卖到这里?妳的家里还有亲人吗?” 普珠明丽的眼神一下黯淡下来,说道:“我爹是个牧民,有一次放牧,遇到了风暴,被吹下山岩,摔断了腿,从此不能行动,半年就去世了,我娘也改嫁走了。” “我婶婶将我卖给别人做童养媳,本来那家人对我还是挺好的,可是后来,那家的孩子,也就是我丈夫生了疾病死了,我婆婆骂我是扫把星,说我克夫克父,再也不肯收留我,正好老罗正在四处打听女孩,因此就将我卖给了他。” 哈屯从被里伸出胳膊,慢慢抱住普珠,两个同病相怜孤苦的女孩抱在一起,互相慰藉。哈屯说:“我就是妳的亲人,妳就是我的姐姐。” 第二天早上,哈屯看到大家都在窃窃私语,不知道是在议论什么,就问若丹。若丹红了脸,扭捏了半晌说道:“妳都不知道吗?” 哈屯着急着问:“什么事啊?” 若丹说:“过几天,我就要搬到前面去了。” 哈屯一怔,怪不得昨日去找小荣,看见楼里张灯结彩,打扮得比往日更热闹,原来是在为推出若丹做准备啊。苏妈妈每推出一个漂亮姑娘,必然要广请嘉宾,遍邀名士,为新人造势。 潋滟楼作为最大的鸡馆,经常有国色天香的绝色美女推出,故此富商贵胄,闻风而动,无不争相一睹新人风采。推出若丹这样色艺出众的女子,自然要花一番心思,非小荣这样资质一般的女子可比拟的。 到了那天,若丹早早的就被接到前边去了。晚上,哈屯躺在床上无情无绪,正在烦闷,忽听得前院乐声震耳,喧闹非凡,正在犹豫,要不要去看看时,普珠进门,一脸兴奋地道:“还不去看看,好热闹。” 不由分说,拉着她的手,一溜烟跑到潋滟楼,找了个角落,停了下来。普珠说:“在这里,正好可以看得见。” 见到大厅里高朋满座,熙熙攘攘,到处是满脸兴奋与期待的男人。苏妈妈一身大红的盛装,满头珠翠,微笑着站在高高的楼梯处,她挥手示意要大家肃静,待人群稍安,她轻启朱唇,慢吐莺声说道:“各位请安静,大家不要急,待一会儿,保证各位一饱眼福。本楼即将隆重推出潋滟楼最漂亮的若丹姑娘,希望大家捧场。” 人群一阵喧哗,有人迫不及待地说:“别卖关子了,快叫她出来啊。” 一阵乐声响起,珠帘动处,众人眼前一亮,一位佳人惊艳登场。但见若丹头戴花冠,身着镂空的紧身小衫,外披薄如蝉翼的红纱,莲藕般的臂膀,葱葱的手指,透过轻纱,若隐若现。细细的腰肢处,缀满金色的流苏,露出一段白皙的肌肤。 她怀抱一把琵琶,就如敦煌壁画中走出的飞天,轻移莲步,缓缓向众人而来。全场一片寂静,大家摒住呼吸,注视着仙女般的美人,若丹面容冷艳,一双明眸,如黑夜的星星,依次向人群扫来,每个人都觉得,那双眼睛是看向自己。 哈屯睁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平日里朝夕相处的若丹姐姐,装扮起来,竟是如此的动人。普珠的眼睛里充满了艳羡与向往,她转过脸来,像是对自己,也像是对哈屯说:“将来,我一定胜过她。” 若丹伸出青葱般的手指,拨动琴弦,琵琶铮铮,细碎如玉,真应了那句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但听得若丹开口唱道:“十三学得琵琶行,名属教坊第一部,武陵少年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今年欢笑复明年,秋月春风等闲度。”正是那首中原流传很广的著名的琵琶行。 !! 418话:花魁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若丹唱完,自顾自地掀起珠帘,消失在闪烁的帘后。在场的男人们这时才反应过来,忍不住口地欢呼,叫嚷着:“苏妈妈,叫若丹姑娘出来。” 苏妈妈很满意这个效果,她说:“大家安静,今天若丹姑娘算是跟大家见了面了,大家就回去吧。” 人群汹涌,有人问道:“苏妈妈不就是想要钱吗?妳开个价吧。” 苏妈妈说:“谁要是想见若丹姑娘,那就得出得起大价钱,明天再慢慢计较,今天就散了吧。诸位若是有兴趣,可以找别的姑娘。” 苏妈妈得意洋洋,径直而去。她心里明白,越是得不到,若丹的身价就越高,那些人越是心痒难耐,渴求若丹的心情就越是强烈,她要慢慢吊着他们,最大化的让他们付出金钱。 那群男人纷纷渐渐散去,哈屯忽然在纷乱的人群中,好似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下子却想不起是谁?想要仔细寻找时,却已经不见了踪影。普珠拉着哈屯问道:“妳在做什么?我们回去吧。” 哈屯努力地想,那个很熟悉的名字,却怎么也想不起。回到房里,躺在床上,普珠激动地睡不着觉,彷佛今天晚上,那个艳惊四座的女子就是自己。哈屯突然大叫一声,从床上坐起来,普珠吓一跳:“妳在干什么?一惊一乍的。” 哈屯兴奋地大叫:“我想起来了,是麦足,是我的麦足哥哥。” 此后哈屯经常有事没事就跑去潋滟楼,盯着那些来来往往的人们看,可是却再没看到过麦足。小荣说:“妳是不是看错呢?麦足怎么能到这里来?这里是有钱人才能来的地方。” 哈屯有些疑惑,或许真的是自己眼花看错了,也说不一定。哈屯想起麦足的话,要是做了官,就来娶妳。可是如今,哈屯流落到风尘之中,麦足哥哥还会记得当初的话吗?哈屯忽然有了心事,原来自己是在潜意识中,一直在盼望麦足来救她,来娶她。小荣看她郁郁寡欢的样子,不忍再说些什么。 哈屯说:“怎么这几天都看不到若丹姐姐?” 小荣说:“若丹做了潋滟楼的头牌,苏妈妈把她安排到清雅居了。” 清雅居是在潋滟楼不远处的一处院落,三四厅堂,花卉假山,无一不有,是只有当红头牌才能居住的地方。哈屯欢喜说道:“那里是个好地方,我看看她去。” 转身就要走,被小荣一把拉住。小荣说:“如今不比往日,若丹红了,经常有应酬,妳不见门前车马盈门,都是来求见若丹的。最近有一个富商经常在她那里过夜,妳要去了,万一碰见,多有不便了。” 哈屯答应了一声,她明白了,若丹已经不是往日的若丹了。哈屯在园子里游荡,迎面遇上苏妈妈,想要躲来不及了,只好上前行了个礼。苏妈妈用一根手指抬起哈屯的下巴,仔细审视了一会,然后用一种很冷漠的口气说:“我听说妳不好好学艺是不是?” 哈屯有些窘,分辩说:“没有,我一直很用功了。” 苏妈妈:“难道妳不想和若丹一样做头牌吗?吃得好住得好。” 哈屯:“我哪里有若丹姐姐那么行呢?” 苏妈妈:“怎么不行?再过得一年两年,妳会比若丹还漂亮。我苏妈妈决不会看错,妳只要好好学艺,就是潋滟楼的花魁,只是以后别再偷懒,妳要向普珠学习。” 哈屯诺诺,看着苏妈妈扭着细细的腰肢走远,才敢挪动脚步。正像普珠所期待的那样,两年后,普珠一样走红,由于她舞技更胜若丹一筹,所以她比当初的若丹更红。普珠终于住进了潋滟楼最豪华的房间,过上了她所向往的日子。 门前仆马繁多,豪少来游,屋内宾客络绎不绝,应接不暇,若丹门前渐渐稀少起来。苏妈妈知道,一个女人的保鲜期是很短的,因此每隔一两年,她就推出一个新人,只有这样,才能使潋滟楼保持旺盛的生命力,在同行中立于不败之地。 也只有这样才能留住男人的新鲜感,留住男人的钱。普珠被众星捧月般的荣宠弄得有些忘乎所以,渐渐地她谁也不放在眼里了。有一天,衙门守备大人的家宴请普珠去跳舞助兴,普珠打扮得漂漂亮亮,正要出门,迎面遇见了从外面回来的若丹。 普珠挡住若丹的去路,有些轻蔑地看着她,说道:“若丹姐姐这是从哪里回来啊?莫不是刚从守备大人那里来?不对啊,守备大人这不刚派人来接我啊。” 若丹淡淡地说:“守备大人看重妹妹,做姐姐的也替妳高兴。” 普珠说:“我记得从前,守备大人总去姐姐那里,如今姐姐什么样子,大人恐怕是不记得了吧。” 若丹说:“妹妹不要高兴太早,用不了一年半载,大人也会不记得妹妹。所谓的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 普珠心里一怔,她一下子想到日渐丰盈的哈屯,哈屯今年已经十五岁了,应该很快就可以入住潋滟楼了。普珠来到守备府,守备大人一看见她,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嘴巴都合不拢,就连花白的胡子都颤颤巍巍。 守备说:“就等妳了,大家都等着妳的舞了。”顺手摸了一把。 普珠嗔道:“大人也太心急了些。” 普珠正要跳舞,忽然从厅外冲进来一个英俊的年轻侍卫,急急地向守备报告:“禀大人,收到前方急报,蒙古大军征讨金国,将要路过我夏洛思城。” 守备吓一跳,急忙问:“蒙古军到哪呢?” 侍卫说:“离此地已经不足五百里了。” 守备松了一口气:“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兵临城下了呢?蒙古国已和我国达成协议,互不侵犯,又不是向我国进兵,蒙古兵只是进攻金国,路过我境,不必惊慌。” 侍卫满脸着急:“大人,蒙古兵向来神速,不日就将到达,万一不测,还望大人早做准备。” 侍卫还要再说什么,被守备喝止:“今日本官宴客,莫要扫兴。” 守备想了一想,又叮嘱说道:“此事不可张扬,免得动摇民心,若有泄漏,唯你是问。”侍卫只好退在一旁。 普珠看着那侍卫站在猥琐老迈的守备一旁,更显得英气逼人,不禁美目顾盼,怦然心动。这样的男人,必然非那些流连烟花的轻薄之徒所能比拟的,若能嫁得此人,就算是做妾,她也心满意足。 普珠春心荡漾,跳起舞来分外妖娆,旋转之间,一双眼睛不离侍卫,怎奈那侍卫站在守备身边,面带忧虑,目不斜视,教普珠空有传情之眸,却无有意之人。普珠香汗淋漓,靠在守备身边,轻言轻语:“大人,有空之时,也要多去看看普珠,勿使普珠望眼欲穿。”一边说一边眼睛却扫向侍卫。 守备哈哈大笑:“一定不辜负卿意。” 普珠回到潋滟楼,一边换衣服一边想,若是那侍卫下次能跟随守备来此,一定要找个机会,将那可心的人儿勾引到手,像我这等天姿国色,他几曾见到,还不是手到擒来,只是也不知他叫什么名字? 正在心猿意马时,丫鬟洗翠来说:“姑娘,苏妈妈让妳准备一下,过几天有个贵人要来,苏妈妈要妳好好招待,千万不要怠慢。” 普珠:“是什么身份,让苏妈妈如此紧张。” 洗翠说道:“听说此人极其有钱,光定礼就送了千两黄金,把苏妈妈眼都看花了,苏妈妈也不确定他的身份,他头一回来我们潋滟楼,若能得他欢心,脱离此地,嫁入豪门,也不是不可能,姑娘千万不可放过此机会。” 普珠心中一动:“果真?想必是富贾巨商。” 洗翠:“听说苏妈妈也吩咐了若丹姑娘一起侍候,以备挑选。” 普珠一皱眉,洗翠看她不高兴,就说:“姑娘不必担心,论姿色,妳不输她,论舞技,她更不如你,就是歌唱得稍微好些。” “歌唱得好?”普珠自语。 正像普珠期待的那样,守备没过几天,就心急火燎的来看普珠,而且天从人愿,只带了那名随身侍卫。普珠满心欢喜,服侍守备喝酒,看着侍卫说道:“大人,侍卫辛苦,可否叫他到偏房休息?” 附在守备耳边说:“他在此多有不便。” 守备会意,叫侍卫下去。普珠一杯接一杯地灌酒,直喝得守备酩酊大醉,不省人事。普珠将他扶到床上,他嘴里还在乱叫着:“美人,倒酒。” 普珠轻蔑地冷笑,心里骂道:“老猪头,怎么不喝死你?” 普珠悄悄出来,进了侍卫所在的偏房,侍卫一见普珠,连忙站起来。普珠柔声地说道:“哥哥辛苦了,小女子特地来陪伴哥哥。” 普珠久在风月场所,说话露骨直接,倒把侍卫吓了一跳。侍卫结结巴巴地说:“姑娘请回,要是大人看不见姑娘,会找姑娘的。” 普珠:“那老鬼早就醉倒了。” 普珠趁着酒意,双腮如火,含情脉脉地说:“难道你不喜欢我?” 那侍卫一看普珠渐渐逼近,情急之下,开门跑出去。普珠随后追赶,嘴里叫着:“哥哥莫怕。” 那侍卫站在楼梯处,进退两难,就在此时,忽然有人惊呼:“麦足,麦足哥哥。” 侍卫大吃一惊,心想:“怎么此处有人如此呼唤我?只有哈屯才会这样叫我。” 定睛看去,一个亭亭玉立的美丽女子出现在他面前,虽然隔了好几年,哈屯已经长高了,不再是黄毛丫头模样,但是麦足仍然认出,她就是让自己牵肠挂肚的哈屯。 !! 419话:女人心计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哈屯因为听说小荣生病了,特意去看看她,没想到刚进大厅,就看见楼梯处有个极其面熟的人,哈屯仔细看清楚,确认这次绝不是眼花,也决不会认错,不由得脱口而出:“麦足哥哥。” 麦足是又惊又喜,三步两步来到哈屯的面前,一把将她拥入怀中,一行热泪落在哈屯的衣上。普珠看着这一对拥抱在一起的男女,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麦足忽然想起,吃惊的问道:“妳怎么会在这里?” 哈屯说:“自从你走之后,继母就将我卖了,还有小荣,我也不知这里离家有多远?” 麦足紧张地问:“妳可曾接过客?” 哈屯说:“还没有。” 麦足松了口气,看着哈屯,坚定地说:“妳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哈屯点点头:“我记得,你说你要娶我。” 麦足:“我这就去筹钱,帮妳赎身,我要带妳离开这里。” 哈屯一喜,随之又黯淡了下来:“赎身要好多钱。” “妳不用愁,我会想办法的,无论如何,我也要救妳出去。” 哈屯靠进了麦足怀里,幼时小儿女的心思,转化为情窦初开的少女情怀,心中满是甜蜜与欢喜。哈屯说:“若丹姐姐见客的那年,我就见过你,只是再想找你时,却没有找到,你也经常来这里吗?”她望着麦足,有些试探地问。 麦足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说道:“我知道妳心里想些什么,我是陪守备大人到这儿来的,不然我怎会涉足烟花之地。” 哈屯有些不好意思,她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低低的说:“从小时候起,我就知道,长大了一定会嫁给你。” 麦足说:“我也是知道,我将来一定会娶妳。” 站在楼上栏杆处的普珠,望着两人,心里是又妒又恨,一股火焰从心里升起:“哈屯,妳是何德何能?我普珠喜欢却又求之不得的男人,此刻却将妳拥在怀里。” 第二天的晚上,也就是四月初六,那个被苏妈妈极其看重的人就来到了潋滟楼。前几天,有两个随从模样的人来到潋滟楼,开口就说要包下潋滟楼一个晚上,苏妈妈不以为然,不屑地说道:“你知道包下潋滟楼一个晚上需要多少钱吗?” 那两人从身上解下包袱,向地上一倒,金灿灿的金锭满地都是,足有千金。那人淡淡地说:“这是定金,不够的话再送来。” 苏妈妈吓得说不出话来,见过有钱的,可是没有见过这么有钱的。别说只包潋滟楼一晚,就是买下整个楼,怕也是足够了,真的是财神爷降临啊。苏妈妈连忙问清了日子,提前准备好了极其丰盛的宴席,为了迎接这大方的财神爷,苏妈妈叫所有的姑娘这一天都没有接待别的客人,专心一志等待贵客的驾临。 苏妈妈亲自斟酒,陪着笑脸:“公子,潋滟楼最漂亮的姑娘都在这里,你看可有中意的?”那位公子二十多岁左右年纪,高高的个子,精壮的身材,看上去文质彬彬英俊潇洒谦卑有礼,并没有平常贵公子惯有的傲人的霸气与骄横,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他英挺的眉宇之间,似乎隐藏着些许淡淡的忧伤。 公子端起酒杯,看了周围花团锦簇的女人,不置可否。苏妈妈示意普珠上前,普珠分花拂柳弟来到公子的身边,柔声地问道:“公子高姓?”一只胳膊已经靠在公子的肩上。 那公子微微一笑:“鄙姓李。” “原来是李公子。”普珠吐气如兰:“李公子是第一次来这里吧,有没有听说过普珠的舞技?” 李公子打量着普珠:“原来妳就是芳名闻名的普珠姑娘,在下是慕名而来。” 苏妈妈殷勤地说:“普珠还不献舞一支,供李公子欣赏。” 李公子微微点头,以示嘉许。普珠眉眼传情,缓步下场,目视着李公子,跳起舞来。普珠苦练舞技几年,深得许夫人的真传,当真是舞姿曼妙,美轮美奂。李公子拍手称赞,欣赏之情,溢于言表,李公子说:“此舞只应天上有,人间那得几回见。”普珠得意,坐在李公子的身边。 苏妈妈说:“那今晚,就叫普珠姑娘陪你?” 李公子避而不答,喝了一口酒:“听说还有位善弹琵琶的姑娘?为何不见?” 若丹怀抱琵琶,上前盈盈施礼:“若丹愿为公子献上一曲,以助清兴。” 李公子抿了口酒说道:“愿闻雅奏。” 普珠见状,赶紧倒了杯酒,上前递给若丹:“姐姐,喝杯酒,润润喉。” 若丹不好拒绝,伸手去接,没想到普珠手一颤,没接住,一杯酒全洒在琵琶上。普珠说:“真是不巧,姐姐怎么这么不小心。” 若丹没有答话,心里想,琴弦湿了,恐怕影响音域,信手一弹,果然琴弦发出沉闷的声音。李公子眉头一皱,普珠殷勤地说:“姐姐不如换一把琵琶,用我的吧。” 随手从丫鬟洗翠手里拿过自己的琵琶,递给若丹,若丹有些感激地接过去,轻轻拨动琴弦。琴弦清脆悦耳,果然是一把好琵琶,众人洗耳恭听,但听得叮咚如流水,流水如碎玉。正在听得如痴如醉之时,忽然听见嘣的一声,琴弦断了。李公子瞬时面带怒容,啪的一声重重放下酒杯。弦断乃代表不吉之兆,难怪他会生气。 苏妈妈见状不妙,连忙陪笑:“李公子息怒,若丹技艺不精,我叫她给公子陪罪。” 转脸厉声喝道:“还不给公子敬酒。” 若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手里的断弦,心中疑惑,不知为何今晚是如此的不顺?李公子摆摆手说道:“不必了,真扫兴,都散了吧,就这个美人陪我了吧。” 他有些醉意,一把揽住了普珠的香肩,嘴里像是自言自语:“既然我是来寻开心的,就要最美艳的女人陪我。” 普珠扶着李公子向自己房间走去,面有得色。苏妈妈叮嘱说道:“好生侍候李公子。” 普珠回头看看若丹,脸上露出胜利者的微笑,若丹一下子恍然大悟,原来这一切不顺,泼酒,换琵琶,都是普珠一手策划。若丹的心里像是吃了苍蝇般恶心,为了一场争宠,何至于此。 普珠和洗翠搀扶李公子到房里,李公子随身的从人也被苏妈妈安排了姑娘相陪,那两个从人乐得快乐去了。李公子今晚喝了不少酒,这时酒意涌上心头,有些头重脚轻。 普珠命令洗翠烫上热酒,娇滴滴对李公子说道:“今天普珠有幸,得以服侍公子,也是三生有幸,公子且满饮此酒,以庆良缘。” 李公子似乎满腹心事,一副借酒消愁的样子,来者不拒,接过酒一饮而尽。普珠示意洗翠再倒上酒,洗翠有些犹豫,因为李公子明显已不胜酒力了,普珠亲自倒酒,接连又劝李公子喝了三大杯,李公子已经是醉得彻底不省人事了。普珠和洗翠扶着李公子躺倒床上,替他脱去衣服,盖上被子。 洗翠疑惑的说:“姑娘,妳叫他喝这么多酒做什么?” 普珠眼里透出一丝凶狠的光采,她说:“洗翠,妳去蓄芳斋把哈屯叫来,就说是小荣头疼。” 洗翠吃惊地张大了嘴巴:“这是做什么?” 普珠说:“妳不必多问,去就是。把她带到我房里来,事成之后,我必不会亏待妳。” 洗翠虽然疑惑不解,但还是去了,洗翠来到哈屯门口,轻轻敲了下门。自从普珠走后,哈屯就自己一个人住,刚睡下,就听到敲门声,连忙起来开门。哈屯见是洗翠,有些奇怪:“洗翠,妳找我有什么事吗?” 洗翠说:“小荣有些头疼,普珠姑娘叫妳去看看。” 哈屯一慌,急忙披了衣服随洗翠出门,边走边说:“今天下午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就头疼了呢?想必是受了风寒。” 洗翠胡乱应:“也许是又受了凉吧。”洗翠领着哈屯来到普珠房门口,哈屯有些奇怪。 洗翠忙着说:“普珠姑娘把她接到这里来了。快进去吧。”哈屯毫不怀疑,推门进去,只见普珠坐在桌旁喝茶。 哈屯问:“普珠姐姐,小荣怎么呢?快带我去看看。” 普珠安慰她:“别慌,她刚喝了药,睡着了。妳这会去,怕是要吵醒她。” 普珠伸手递给哈屯一杯茶:“哈屯妹妹,先喝口茶,歇会。” 哈屯走得急,正渴得慌,接过茶,一口喝下去。普珠微微一笑,哈屯觉得眼前一片朦胧,渐渐失去意识。洗翠看着哈屯倒在桌上,大惊:“妳把她怎么呢?” 普珠淡淡地说:“她没事,明天就会醒来。” 普珠剥去哈屯衣裳,发现哈屯脖子上居然挂着一个难看的铜牌,心里鄙视了一下。把她抱到床上,将李公子的手,搭在哈屯的胸上。洗翠惊讶地看着普珠做完这一切,吓得说不出话来。 李公子在醉意朦胧之中,忽然触到一个温软的身体,他在似醒非醒,感觉是倒在一个熟悉女人的身旁,在黑暗中看到了那一个女孩,她的味道她的面孔,似乎是隔世未见之遥,李公子心想:难道真的是她吗?一股的冲动从他的心中冉冉升起,佳人在抱,他的手不由得在那光滑如缎的肌肤上摸索着。 !! 420话:逃难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哈屯觉得心里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感觉是像在水里漂浮,好不容易捉住什么,就再也不愿放手。 忽然间一阵剧痛袭来,彷佛像一把刀撕裂了自己,她不由得哀嚎了出来,但是很快的一个巨大的浪涌来,立即淹没了她。天快亮的时候,普珠和洗翠来到床前,看着纠缠着睡在一起的一对男女,普珠真想为自己高明的设计喝彩。 普珠和洗翠把哈屯抱出来,给她草草穿上衣服,抬到隔壁的房间,替她盖上被子,哈屯沉睡未醒,浑然不觉。然后普珠回到自己房间,脱了衣服,躺在李公子的身边。 天亮的时候,李公子醒了,看到身边睡着的女人。回想昨夜,虽然是在浓醉之中,他仍然难以忘怀那女人带给他的巨大的快乐和满足感,使他得以暂时忘却胸中的郁结。昨晚那个女人似乎又像是他一生最爱的女人,是那样的熟悉与爱怜,熟悉的味道与隐隐约约熟悉的面孔,他心想应该不会那么的巧吧?难道又在这一世遇到了她吗? 他的眼睛落在她光滑的肌肤上,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现在睡在自己身边的人,跟昨晚的女人彷佛不是同一个女人,那气味是如此的陌生。普珠醒来,看见身边的男人一副认真的模样看着自己,普珠妩媚地一笑,说道:“我昨夜的服侍,公子可还满意?” 李公子温存的一笑:“很好。” 普珠伸出胳膊缠住李公子,普珠穿衣起床,回头对李公子说道:“你再睡会,我先出去了。”扭着腰肢走了出去,李公子越想越奇怪,与普珠身体肌肤的触感,绝对不是昨夜的感觉,更不是他心中想念的那一个人。 李公子准备起床,一掀开被子,发现床褥上一片星星点点的如桃花般的血迹。普珠作为一个头牌,阅人无数,这绝不是刚才留下的,唯一的解释,昨夜和他共度春宵的女人是另有其人。可是这到底是为什么?那个女人是谁呢?李公子如坠云里。 哈屯从睡梦中醒来,不知道身处何地,头有些痛,有些口渴,看到桌上有水壶,她下床倒杯水。一霎那,她觉得有些不妥,身体里,有着隐隐的疼痛,她顿时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努力回想,昨晚发生了什么,是洗翠来叫她,是小荣生病了,是普珠递给她一杯茶。 哈屯细细的回想,是普珠递给她一杯茶,之后就没有记忆了,就是一片空白了。是普珠。哈屯明白了,可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她为什么要算计自己?她不是自己的好姐姐吗?哈屯想得头都要炸了。就在这个时候,门开了,普珠笑吟吟走进来,手里端了一只碗。 普珠走近哈屯,把那碗递到哈屯跟前,一脸的幸福说:“来,好妹妹,快把这碗药汤喝了,不然要是怀孕了,那可就麻烦了。” 哈屯一挥手,啪的一声,将那碗打翻在地。普珠不怒反笑:“怎么样,昨夜快活吗?” 哈屯愤怒地说:“妳为什么害我?” “害妳?”普珠冷笑:“我们是做什么的?别装清纯玉女了。现在妳和我一样,都是鸡。” 哈屯怒道:“妳无耻。” “我无耻?”普珠大笑:“凭什么我就无耻?” “妳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普珠笑道:“我是想看看,如今妳失了身子,妳那多情的麦足哥哥还娶不娶妳?” 哈屯顿时哑口无言,她一语不发,摔门而出,脚步急促而又仓皇。 哈屯躺在床上胡思乱想,考虑着普珠那句话,麦足哥哥倘若知道自己已经失身,还会不会愿意为她赎身并娶她?一连两天,哈屯托病没有出屋,都在犹豫着,要不要告诉麦足,可是怎么跟他说呢?她实在不能确定,要是麦足知道了,会不会嫌弃她呢? 她哪里知道,麦足此时正心急如焚。蒙古大军经过夏洛思城,正在城外大肆掠杀,由于没有提前的准备,所以守城兵士毫无抵御之力,就算是提前防守,也难以抗拒称霸草原的铁木真的铁骑。 铁木真设帐在城外,心里盘算,此次征伐金国,正从西夏国的小城经过,顺道掠些牛马骆驼,充做军粮,谅区区的西夏,也不敢如何,倘若稍有抵抗,正好有了剿灭西夏的借口。 这个西夏小国,一面与蒙古协议,一面与金国牵连,还与南宋眉目传情,暗通款曲,已成了铁木真的心头大患。蒙古兵击退守城将士,攻入了夏洛思城,如入无人之境,开始了疯狂地掳掠,城中百姓,惊恐万状,四散逃命。守备大人早就闻风而逃,留下无辜的百姓,任凭蒙古兵蹂躏。 麦足在混战中受了伤,因为惦记着哈屯,忍着痛着来到潋滟楼,潋滟楼里一片混乱,到处是女人们纷乱的吵杂声。麦足焦急地搜寻着哈屯的身影,但见楼宇纷纷,池园繁复,他不知在哪里才能找到哈屯? 他向每一个遇见的女人打听哈屯,很多人都没有听说过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哈屯。麦足正在着急,迎面走来一个仓惶的女人,待她走近,麦足发现是小荣。麦足一把拉住小荣,问她:“哈屯在哪里?快带我去找她。” 小荣看见麦足,又惊又喜,正在六神无主的时候,能有麦足拿主意实在是太好了。小荣病了这几日,刚才好转,听得外面人声吵杂乱成一团,一打听,才知道蒙古军攻城,众人忙着四处逃命,苏妈妈也无法禁止,连忙去找哈屯,趁此机会赶快逃走。 小荣带了麦足来到蓄芳斋,麦足一脚踹开门,只见哈屯在床上正睡着。哈屯真的病了,昏昏沉沉,浑然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麦足呼唤哈屯,哈屯睁开眼睛,看见麦足一脸血迹,吓了一跳:“麦足哥哥,你怎么呢?” 麦足拉起哈屯:“快走,蒙古兵入城了。” 哈屯吓出一身汗,一下子病好了,赶紧收拾东西,麦足拦住她:“逃命要紧,什么都不要带。” 一手拉着哈屯,一手拉着小荣,向外面跑,哈屯紧张地问:“若丹姐姐她们怎么办?” 麦足说:“都什么时候了,还顾着别人,我只要妳安全就行了。” 大街上到处是乱纷纷的人群,像没头的苍蝇,四散逃命,三个人飞快地穿过大街,在偏僻的小巷里狂奔。哈屯气喘吁吁地问:“我们这是要逃到哪里去?” 麦足说:“尽量向西跑。蒙古兵从东面来。” 三人正跑着,忽然小巷尽头出现几个手持尖刀的蒙古兵。蒙古兵看见两个漂亮的姑娘,大喜,笑着向他们走来。哈屯和小荣惊恐万分,用力捉住麦足的手,麦足当机立断,斩钉截铁地说:“妳们两个,赶快往回跑,找个安全的地方先躲起来,我要是能活着,一定去找妳们。” 哈屯说:“我们一起跑,麦足哥哥,你不能丢下我们。” 麦足大叫:“快跑!我拖住他们,不然就跑不掉了。” 哈屯哭着不肯,麦足急得眼里都要流出血来:“快跑!” 一把甩开哈屯紧抓着的手,从腰间拨出刀,迎着那几个蒙古兵冲上前去。小荣拉着哈屯就跑,哈屯边跑边哭,回头望,只见麦足已与蒙古兵砍杀在一起。 小荣说:“妳一定要好好活着,才对得起麦足这条命。” 哈屯心如刀绞,她明白,麦足已是凶多吉少。既然自己这条命是麦足牺牲了性命换来的,自己绝不能轻易糟蹋了,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哈屯擦干眼泪,拉着小荣的手拼命跑。 跑了一会,小荣停下来,喘着粗气说道:“跑了这么久,我实在是跑不动了。” 哈屯看到路边有一个虚掩着门的院子,就走了进去。院子里堆满了一堆堆的杂草,墙边乱七八糟的有些农具,看样子是个农户。 小荣向着屋里喊道:“有人吗?” 屋里没人答应,看样子主人忙着逃难去了,连门都来不及关好。哈屯说:“我们先藏在这里。” 小荣:“这里能藏得住人吗?” 忽然听得外面有蒙古兵追来的脚步声。哈屯叫道:“来不及了,快藏起来。” 哈屯拉着小荣钻进了草堆里,刚进草堆,就觉得草堆里已经有了一个人,那人赶紧向里靠了靠,尽量留出空隙给哈屯两人。哈屯紧靠着那个人,近得连呼吸的气息都能热呼呼的吹在对方脸上,情况紧急,也顾不得这些了。三人挤在一处,摒住呼吸,心里盼望着,能逃过这一劫。 只听得几个蒙古兵已经嘻嘻哈哈地进来,一个说:“奇怪,刚才好像看到那两个女人,前面又没有,能躲到哪里去?” 另一个说:“好好找找,想必是藏起来了。” 忽然一个哈哈大笑,说道:“在这里。” 原来小荣的一只脚露在了柴草外面,那个蒙古兵捉住小荣的脚使劲一拉,小荣整个身子就被拖出了草堆,露在蒙古兵眼前。几个蒙古兵大笑着,争先恐后地上前压住了小荣。哈屯一阵激动,身子一动,透过柴草的缝隙,哈屯看见,在小荣惊恐的叫声里,她的手拼命地向着哈屯的方向摇晃。 哈屯知道,那是小荣向她示意,千万不要出来,哈屯再一次心如刀绞。身边的那个人感觉到了哈屯的颤抖,伸出臂膀,抱住了她,想是担心她一时冲动,冲了出去。 下载免费阅读器!! 421话:遇见李俔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哈屯不忍听小荣痛苦的叫声,不由得将头依靠在那人的胸前,求得片刻的安慰。那人一怔,有种既熟悉又亲切的感觉,好像这样的动作是那么的自然而然。虽然是极短的片刻,在哈屯的感觉却是好久好久。 好容易蒙古兵们发泄完了,一个个喜笑颜开,准备要走的时候,突然一个蒙古兵拾起地上的尖刀,一下捅进躺在地上的小荣的胸膛,小荣发出惨烈的叫声,撕碎了哈屯的心。哈屯再也顾不得自己,掰开那人的手,一下子从草堆里冲了出去,扑在小荣身边大哭。 蒙古兵想不到从草堆里又跑出来一个人,大吃了一惊,等待看清楚,原来是个极其美丽的女子时,高兴地笑起来,一边互相的埋怨:“明明看到两个女人,一高兴就忘了。” 几个蒙古兵围拢了过来,其中一个已经捉住了哈屯的肩膀,哈屯惊恐地看着他们,心里明白,小荣的悲剧即将在自己身上重演,可是他却无力抵抗。突然间那个藏在草堆里的人冲了出来,一把拉开蒙古兵搭在哈屯肩上的手,挡在哈屯面前。蒙古兵吓了一跳,不知道草堆里到底还有几个人? 一个蒙古兵挥舞尖刀,向着草堆一阵乱砍,最终确定里面再也没有人,才放下心来。蒙古兵恶狠狠地说:“你不怕死吗?敢胆阻止我们的好事?” 那人说:“你们放开这位姑娘,我跟你们走。” 蒙古兵哈哈大笑,轻蔑地说:“你是什么东西?敢胆要求我?我们凭什么听你的?” 那人回头看了看哈屯,转脸对蒙古兵说道:“我就是西夏国王的子侄,南平王李俔。你们捉到了我,可以立大功。” 原来这个人就是那晚包下潋滟楼的李公子,南平王李俔,他不仅是李俔,更是徐福在这一世所化身的人。当初在南宋,身为岳飞的徐福被奸臣秦桧所害,逃离了宋国而来到西夏。之后被西夏王族所收养,并继承了南平王的爵位,所以他就化身为李俔。 李俔因为不满朝中大臣因为惧怕蒙古而一味主张投靠蒙古,在朝堂之上怒斥投降派,遭到众人的反对。他的心中烦闷,一腔报国之志无从排解,因此愤世嫉俗,离开京都中兴府,到各处游玩,并有意轻贱自己,故此到潋滟楼寻欢,想不到一夕之后,居然遇见了结子所转世的女人。 李俔曾经派人打探,从人回禀说,潋滟楼并没有一个胸挂铁牌的女人接客。李俔在街上闲逛,遇到了不期而至的蒙古兵,蒙古兵只要看见青壮年男子就杀,随身侍卫陈平奋力护主,因掩护李俔逃走,寡不敌众被杀。 李俔手无寸铁,情急之下,躲进了草堆,不巧哈屯、小荣也躲进同一个草堆。眼看蒙古兵施暴,李俔只恨自己无能为力,只能阻拦哈屯不要再去犯险。当哈屯靠在他胸前伤心时,他忽然觉得,这姑娘他似曾相识,当看到哈屯冲出草堆,看见哈屯的面孔与结子长得一模一样,那时他心里明白,眼前这一个女人就是结子在这一世转世的女人。 李俔冲了出来,忘记了本身的危险,本能地挡在哈屯的面前。蒙古兵听说眼前的人有这么大的来头,是又惊又喜,半信半疑,围着李俔转了两圈。一个蒙古兵说道:“你说你是皇族,有何为证?” 李俔从腰间解下一块玉,说道:“你们瞧瞧,这样名贵的玉,可是一般人家有的吗?” 蒙古兵瞧了瞧,说道:“看样子是。” 李俔说:“你们放了这个姑娘吧,带我走就行了。” 哈屯充满崇敬地看着这个勇敢的男人,蒙古兵看看娇美动人的姑娘,实在是舍不得放弃,说道:“你要带走,女人也要。” 两个蒙古兵一齐上前,左右开弓,抓住了李俔的双臂,反锁在背后,李俔顿时动弹不得。另一个蒙古兵笑道:“兄弟们,一个个来。我先上。” 说着上前一把撕开了哈屯的胸衣,瞬时一片雪白的肌肤袒露在众人的面前。李俔目睹蒙古兵再一次的施暴,心中剧烈地疼痛起来,哈屯大叫着,挣扎着乱踢乱叫。 蒙古兵伸手向哈屯胸口摸去,忽然停住了,呆若木鸡,他看到了哈屯胸前挂着的小铜牌,那是只有尊贵的蒙古贵族才有的标志,而且上面的蒙古文字显示,这块铜牌是属于伟大的成吉思汗铁木真所有,现在就挂在这个普通的西夏女子胸口上。 蒙古兵不可置信地招呼同伴,另外两个蒙古兵见了,也大吃一惊,赶紧跪倒在哈屯脚下,口称:“饶命!” 哈屯有些奇怪地看着蒙古兵前倨后恭战战兢兢的样子,李俔却是一眼看到了哈屯胸前那块铜牌,一颗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这块铜牌,紫的有些发黑发亮,显然是日夜不离身,佩戴了好多年,虽然是离得有些远,看不清上面刻着什么花纹,但是李俔基本可以肯定,这块金属牌,很可能就是那晚自己在醉梦中摸到的那一块,因为很少会有姑娘挂这么奇怪的东西在身上。 奇怪的是,为什么蒙古兵好像也对这块铜牌有兴趣?好像是充满了尊敬,以至于对这姑娘前后如此不同。蒙古兵商量了一下,对哈屯说:“请姑娘宽恕我们无礼,还请姑娘跟我们去见大汗,大汗见到姑娘,想必十分的高兴。” 哈屯隐隐约约觉得和这块铜牌有关系,这是当年狼口余生的那个人送给她的,还记得那人说,带上这块牌,就没有人敢伤害她,今天看来,也许有道理,那个人到底是什么人呢? 哈屯想起那人的话,突然问道:“你们大汗是不是叫做铁木真?” 蒙古兵立即回答道:“那正是我们大汗的名讳。” 哈屯心里一阵难过,当年救了铁木真,今天他的大军践踏了她的国土,杀了她的麦足哥哥,还杀了她的姐姐小荣。哈屯说:“我跟你们去见铁木真。” 一指指着李俔:“把他放了吧。” 蒙古兵说:“他是西夏皇族,我们必须带他一起走。” 李俔肩并肩与哈屯一起,在路上到处是蒙古兵烧杀抢掠的情景,美丽的夏洛思城,瞬间已经成了人间地狱,不断有蒙古兵捆绑着西夏人加入,队伍越来越壮大。哈屯偷偷看了李俔,李俔面色坦然,虽然是作为俘虏,即将面对生死未卜的命运,仍然不失一个男人的风度。想到他作为堂堂王爷,竟然为了一个平凡女子,不顾个人安危,毅然挡在敌人的身前,真是令人钦佩。 成吉思汗端坐在大帐,士兵报告他说:“禀告大汗,我们无意中见到了一位西夏女子,那女子竟然有大汗信物,实属可疑,因此已经将那女子带回,请大汗发落。” 铁木真一愣,一时想不起来:“什么信物?” “是一块铜牌。”士兵回答。 铁木真一下子想起来,是那位勇敢的小姑娘哈屯,当年从狼口里救下自己,还有几位大将。铁木真大喜,急忙问:“那位姑娘在哪里?” 士兵说道:“就在帐外。” 铁木真说:“快随我出去迎接。” 铁木真出帐亲自迎接哈屯,看见了哈屯,他大吓了一跳,眼前的女子与徐福的爱人结子长得十分的相像,莫非她就是结子今世转世的女人?当年那个瘦弱的小女孩他并没有认出来,如今已经长成风华绝代的美少女,与结子是越来越相像。 “妳就是哈屯姑娘?哈屯姑娘变得我铁木真的都快不认得了。” 哈屯说:“大汗风采犹胜往昔。” 铁木真心想:如果哈屯就是结子转世的女人,那借着哈屯就有机会可以找到徐福这一个长生不老药。铁木真拉着哈屯走进帐内,请哈屯落座。 铁木真说:“一别数年,铁木真时刻不忘姑娘救命之恩,当年匆匆,来不及报答姑娘,今日有幸得见芳容,我心甚慰。” 哈屯说:“感谢大汗的赞美了,哈屯有幸结识大汗,不胜荣幸。今日若非大汗当年相赠铜牌,哈屯早已做了大汗刀下之鬼了。” 铁木真听得出哈屯意气愤愤,心里顿时明白,必是士兵对哈屯无礼,才会发现贴身的铜牌。铁木真连忙起身赔礼说:“哈屯姑娘如此一说,真叫铁木真汗颜。必是我手下士兵对姑娘无礼,铁木真的在这里赔罪,必定为姑娘做主。” 传令:“将发现哈屯姑娘的士兵们立即斩首。”传令士兵愕然,出去了。 铁木真说:“铁木真为报姑娘恩德,当年曾经打听过姑娘下落,听闻哈屯姑娘的外祖是我蒙古族人,哈屯姑娘也算是我蒙古一脉,妳在西夏已无亲人,不如姑娘随我归国,铁木真必定为姑娘找寻亲人,一家团聚,共享天伦之乐,不知姑娘意下如何?”一番言语,情真意切,令人动容。 哈屯:“多谢大汗好意,大汗此番话语若是在从前,哈屯必定将感激滴零,惟命是从,如今却是实在难从命了。” 铁木真奇怪地问道:“这是为何?” 下载免费阅读器!! 422话:释放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哈屯说:“在西夏我虽然已经没有亲人,但毕竟这里是我父母所在的国家,我生于此地养于此地,我一生都是西夏的臣民。我亲眼看见蒙古人掠夺我的家邦,杀了我的乡人,又怎么能因为外祖父的血亲,而抛弃毁我国家的仇恨。” 铁木真沉吟了半晌,才说道:“哈屯姑娘义正词严,令铁木真敬仰万分。想不到姑娘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胸襟,铁木真虽是有愧于姑娘,却也是身不由己,还望姑娘体谅铁木真的苦衷。” 哈屯问道:“大汗所谓的身不由己,所谓的苦衷,就是以杀人为快乐吗?以侵略他国为快乐吗?” 铁木真说:“姑娘一个区区的女流,怎么能了解铁木真的雄图伟业,铁木真所做的,也是为了我的族人不被他族欺辱。” 哈屯问:“大汗预备怎么样处置今日被抓来的西夏人呢?” 铁木真心里想,此次只是为了西征,并没有打算跟西夏人纠缠,他倒不是惧怕西夏人,只是怕会耽误了西征大计,甚是不妙。只是这些西夏人既然已经捉来了,怎么处置?真是棘手。 他转脸看看哈屯,计上心头,不如卖个人情给这个救命恩人一个面子,自己也心安。主意打定,铁木真说道:“看在哈屯姑娘的面子上,妳曾经救过我一命,今日本汗就放妳回去,妳带着妳的百姓一起走吧。” 传令:“将今日所有的俘虏一律放回去。” 哈屯没有想到铁木真会如此的处理,深感到意外。 铁木真说:“还不走?” 哈屯随即向铁木真谢道:“多谢大汗,哈屯告辞了。” 铁木真:“姑娘去意已决,铁木真不敢挽留,姑娘请保重。” 哈屯施了一礼,向帐外走去,刚走几步,哈屯忽然想起了什么,从脖子上取下铜牌,哈屯转头将铜牌递给铁木真:“哈屯不敢再求大汗庇佑,原物奉还。” 铁木真一阵难过,默默接过铜牌看了一会,吩咐:“拔营。” 哈屯走出营外,见了李俔就与他一起离去,被放归的俘虏紧紧跟随他们的后面。李俔问哈屯:“姑娘有何打算?” 哈屯说:“我得先去处理小荣的后事。” 李俔:“我陪妳一起去。” “怎么好有劳王爷的大驾。” “我们也算是共过患难,怎么还跟我客气,况且妳也算是有恩于我,容我稍作报答。若不是看姑娘的金面,蒙古人怎么肯放过我们西夏人呢?。” “既然如此,那多谢王爷了。” 路上,看见蒙古兵急匆匆赶回营地,为首的长官模样的人正在传达收兵的命令。李俔若有所思,哈屯说:“王爷不畏生死保护哈屯,哈屯很感敬佩。” 李俔腼腆一笑:“李俔惭愧了,哈屯姑娘大义凛然,不让须眉。只是我有些不明白,哈屯姑娘为何会结恩于铁木真?” 哈屯说:“十岁那一年,我正在草原放羊,偶然遇到铁木真被狼群攻击,我于是赶了羊群过去,救了铁木真。” 哈屯苦笑:“铁木真为了感谢我,就送给了一块铜牌给我,说是以后就没人敢伤害我,原来那时他就料到会有今日。” 李俔小心地试探:“这些年姑娘可是日夜佩戴?” 哈屯说:“从未离身。” “但不知姑娘落脚于何处?” “说出来怕是被王爷笑话,哈屯命运多舛,几年前就被卖到鸡馆。” 李俔紧张地问道:“可是潋滟楼?” 哈屯奇怪地问:“王爷怎么知道是潋滟楼?王爷可曾见过我?” 李俔顿时感觉失口,连忙遮掩:“没有没有,我只是随口猜测。” 哈屯说:“我说嘛,以王爷的身份,怎么会流连烟花之地。” 李俔略显尴尬:“以姑娘的容貌,想必是潋滟楼头牌的姑娘,怎么没有听说过哈屯姑娘的芳名?倒是听说有一位普珠姑娘。” 哈屯说:“我还没有见客,可是……”说完叹了口气,住口不语,神色甚是不快,李俔不好再问下去。 二人一路说着,来到那条巷子,由于蒙古兵已经退去,街上断断续续有人开始清理被毁坏的家园,清理被杀害在路上的死尸。那农家主人已经回来,正在用草席包裹着小荣的尸体。 哈屯急忙上前说道:“这是我姐姐的尸身,方才在这里被蒙古人杀害。” 李俔从身上掏出银两,交给农人:“麻烦帮着将这位姑娘好生安葬了,所有费用都包在我身上。” 那农人接过厚重的银钱,忙着收拾。哈屯见小荣的后事妥帖,急忙来到小巷远处寻找,李俔紧跟在身后问道:“哈屯姑娘,妳在找什么?” 哈屯顾不得说话,来到麦足与蒙古兵拼杀的地方,却见地上只有一滩血迹,哪里有麦足的影子?哈屯心里一片空白。 李俔轻轻地安慰:“姑娘可是在找什么人?” 哈屯流下眼泪:“我的麦足哥哥在哪里?我明明见他被砍倒在此处。” 李俔问道:“那是谁?” 哈屯说:“他是我小时候的伙伴,多年前就离开家乡应兵入伍,前几天才在这城里遇见。今日贼兵入境,他带我和小荣逃命至此,遇见贼兵,拼命厮杀,才使我逃得性命。” 哈屯边说边哭,李俔说:“妳别哭了,想是尸身被人移走了,我们再打听打听。” 李俔陪着哈屯找了好几处掩埋尸体的地方,无名无姓的尸身有好多,没有人知道谁叫麦足。 哈屯悲伤不已,哭道:“麦足哥哥为救我而死,我却连他的尸身也找不到。” 李俔安慰她:“没找到尸身,也许他没有死,也说不定。” 哈屯心里悲苦,但愿老天保佑,麦足他真的没死:“麦足,你不可以死啊,你答应过哈屯,要哈屯做媳妇,怎么可以食言呢?” 李俔问:“姑娘以后怎么打算?” 哈屯一片茫然,天下之大,除了潋滟楼,似乎再无处可去。李俔说:“不如姑娘随我回兴庆府,如何?” 哈屯心里一动,虽是在王府做下女,也好过在潋滟楼做鸡女。哈屯为难的说道:“我已经签了卖身契在潋滟楼,苏妈妈如何肯放我走?” 李俔说:“这个就包在我身上,妳不必担心。” 哈屯深深施礼:“哈屯得以脱离苦海,深感王爷的大恩。” 正在说话,远处急急走来一人,正是李俔的侍卫冯五。冯五见到李俔,跪地请罪:“听闻王爷遭逢大难,属下深感惶恐,护主无力,还望王爷治罪。” 李俔说:“此事不怪你,是我不要你跟随的。” 李俔迟疑了一下说道:“陈平为了保护本王,已经牺牲了,你去青石巷的附近,去办一下他的后事吧。” 冯五说:“属下知道蒙古兵进城后,就立即寻找王爷,只见陈平的尸身,却不知王爷下落,正在焦急,属下已经将陈平安葬了。” 李俔叹道:“若非陈平,本王已经死了。” “能为王爷而死,是陈平的光荣。” “你去准备几匹马,我们要带这位姑娘一起返回京都。” 冯五正要离开,李俔叫住他:“回来。” 冯五问:“还有什么吩咐?” 李俔悄悄说:“你先去给这位哈屯姑娘落籍,千万要隐秘,不要让人知道是我的意思,回府以后也切不可透漏她的身份。”冯五点头,立即去准备。 哈屯跪在小荣的坟前,泣不成声,两人相依为命逃离家园的情景历历在目。可怜的小荣,历经千辛万苦,受尽凌辱,最后惨死在凶残的兽兵手里。哈屯心中仇恨的火焰溢满胸腔,第一次痛恨自己身体里流淌着蒙古人的血液。 李俔拍拍她的肩膀,说道:“死者已矣,节哀顺变。” 哈屯磕了个头:“小荣姐姐,我要走了,有机会我再来看妳。” 哈屯骑上马,回望着孤坟,彷佛看见小荣孤零零躺在那里。哈屯心如刀绞,心里想,小荣姐姐,安息吧,此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妳了。三人三骑,策马加鞭,向京都兴庆府方向而去。晓行夜宿,非止一日,行到贺兰山附近时,夕阳西下,李俔放缓了速度。离兴庆府不是很远了,能赶上回家吃晚饭了,李俔松了一口气。 下载免费阅读器!! 423话:回到王府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忽然间马儿一阵狂乱,纷纷地摔倒了,三人从马上跌落。还没有等到反应过来,从路旁草丛里窜出十几个蒙面大汉,手持着亮晃晃的尖刀,向李俔砍来,李俔吃了一惊。 说时迟那时快,冯五立即抽出腰刀,架开了敌人,厮打了起来。李俔一手拉着哈屯,一手用刀抵抗敌人,向后撤退。冯五面对强敌,敌众我寡,沉着冷静,一边迎敌,一面从怀里掏出一把钢针,向着敌人撒去。 这冯五曾经师从中原高手,学得一身武艺,尤其是擅长暗器。只听得敌人一声声惨叫,钢针或射中手臂,或射中面颊,进攻之势稍减。 李俔见周围一片开阔,无处躲藏,只有西面依稀有林木楼台,于是三人快步向着那方向跑去。跑得近了,李俔才发现,慌不择路中,竟然来到了王陵,西夏历代皇帝的陵寝。高高的阙台犹如将军,浓密的树木如同卫士,守候着帝王的安宁。 追兵在后,李俔顾不得规矩,带领冯五、哈屯进入陵区,陵区绵延百里,一望无际,有好多座独立的陵园,每个陵园建筑大体相似,每个陵园里都葬着一位皇帝。李俔随便选了一个,从门阙进入月城,两旁陈列着文武大臣的石像,哈屯看得眼花缭乱。 耳朵听得追兵的说话声:“到哪去了呢?” 李俔见没有退路只得继续往前行,来到陵台,高高的陵台就是土冢,是坟茔封土,下面就是墓道,而墓道只有皇家子嗣屈指可数的几个人会才知道。事情紧急,李俔来到远处的碑亭,将石碑转动,一个小小的洞口出现在眼前。 李俔率先下去,等待冯五、哈屯进来,立即关闭了暗门。墓道里一片漆黑,有着一种阴冷的气息,哈屯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李俔感觉到了她的反应,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哈屯觉得这双手好温暖。 李俔说:“既是已经来了,就去拜一拜祖先。” 冯五擦亮火石,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点燃,幽深的古墓道里有了一丝光明。向前走了不久,就看见了一间宽阔的墓室,中间摆放着一具油光漆黑的巨大棺木。李俔三人跪下磕头,心中充满敬畏。 李俔说:“后辈不肖,惊扰神灵,还望恕罪。” 哈屯问:“但不知这是哪位帝王?” 李俔说:“此为泰陵,乃是我西夏国第一位君主李元昊之墓,我们得先祖的保佑,一定能逃过此劫。” 冯五磕头如捣蒜:“小人何德何能,今日竟有缘得以谒见我西夏国的元祖,真是三生有幸。小人定当竭尽全力,为保卫我西夏国粉身碎骨,在所不辞,愿你开创的基业万世不朽。” 哈屯问:“为何我西夏国皇帝却有个汉姓?” 李俔说:“此事说来话长。” 西夏是以党项族为主的多民族帝国,自南北朝时,是居住在青海东南部的游牧民族,隋唐时开始依附中原,唐朝皇帝为表亲近,特赐李姓,以示恩宠。后来到了宋朝,辽国强大起来,又向辽国称臣,宋王与辽王为笼络夏国,竞相封王。后来受到吐蕃国的威逼,不得不向西北迁移,到了首领李元昊统治的时候,定都兴庆府,自称大夏帝国,上书宋朝皇帝,要求宋朝承认,宋帝只好册封他为夏国王,又称为西夏。 后来辽国灭亡,女真人建立金国,西夏强盛时期,曾与宋、金三足鼎立,只是后来蒙古族强盛起来,西夏国运渐微。 李俔说:“有朝一日,我西夏国必能励志图强,重现先祖的辉煌。” 冯五说:“这些刺客武艺高强,刀刀致命,不为取财,绝不是是劫路的强盗。想必是埋伏在此多日,一心想要致王爷于死地,但不知是何人指使”” 李俔沉思良久,当今皇帝曾立有太子,在一次与蒙古作战中被杀,皇帝并没有其他儿子,于是皇嗣就会在皇族子侄辈中甄选。 皇族甚众,子侄众多,而李俔是其中的佼佼者,所以成为众矢之的,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了。李俔之所以郁闷,就是为此,所以才外出散心,想不到还是有人费尽心机,派了杀手在此埋伏,想要自己的性命,真是你不伤人,自有人会害你。 如今蒙古国虎视眈眈,随时入侵,国难当头,强敌环伺,不把心思放在如何抵御外敌上,却为了皇位,自相残杀,真令人齿寒。哈屯原以为王爷贵为皇胄,必然无忧无虑,这样看来,王爷也有王爷的烦恼。这个王爷虽然年轻,却是一个好人,又勇敢又善良,是谁会狠心想伤害他呢?三人在墓室中沉默不语。 火折子很快就用完了,最后一个火苗跳动了一下,忽然灭了,墓室里顿时伸手不见五指。哈屯心里害怕起来,阴森森的墓室里,还有一个棺材,里面躺着一个死了快两百年的死人。哈屯觉得后脊梁直冒凉气,她摸索着,向着李俔的方向靠过去。 黑暗中李俔拥住了哈屯,哈屯温暖的气息传来,使李俔想起了那个缠绵的夜晚。不管到底是为了什么,他心里很感激普珠,甚至感激铁木真,感激刺客,使他能这样有机会的拥着这个勇敢得让人仰视的姑娘。哈屯平日就嗜睡,此刻劳累惊恐之后,在黑暗的环境里,困意上来,趴在李俔温暖厚实的胸前沉沉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俔轻轻叫醒她:“哈屯姑娘,我们可以走了。” 哈屯有些不好意思,怎么就靠着人家睡着了。在她睡着的时候,李俔听着她均匀细碎的呼吸,一动不敢动,生怕弄醒了她。冯五摸着黑到墓道出口处听了好久,没甚么动静,大约是刺客找不到人,走远了。 李俔这才叫醒哈屯,牵着她的手,摸索着走到出口处,在墙上找到机关,一扭,洞口打开了,一缕刺眼的阳光照进来,哈屯立时有了从地狱回到人间的感觉。三人从墓道出来,石碑徐徐移动,稳稳地压住了洞口。 李俔看了一眼冯五,冯五立即跪下:“属下绝不敢泄露墓道秘密,若是王爷信不过,属下立即自刎谢罪。” 李俔说:“那倒不必,你是我心腹之人,我自然信得过你。” 三个人走出泰陵,只见霞光满天,已经是清晨,原来已经在墓室里呆了一夜。哈屯跟在李俔身后,懦懦地说:“我也不会说出去的。” 李俔一怔:“什么?” 忽然醒悟,原来她是在说墓室的秘密,不禁莞尔。但在心里,忽然想到:“为什么我竟然没有嘱咐她?难道在自己心里,竟把她当做了无比信任的人?” 中午时分,哈屯随着李俔走进了京都兴庆府。京都繁华,果然非普通城镇可比,南平王府座落在一条幽静的小河边,门前青石铺地,绿柳成荫,不像个门第显赫的王府,倒似个隐居的世外桃源。 南平王一进城门,早就有人通知王府,李俔离老远就看见婢仆侍从迎候在门口。哈屯看见这么大阵仗,不由得一阵紧张,李俔走进庭院,一大群花枝招展的女人迎上来,燕语莺声,将李俔围个密不透风。 有的说:“王爷,去那么久,想死我了。” 有的说:“外面有什么好,灰头土脸的,王爷都瘦了。” 哈屯惊得呆了,天啊,怎么有这么多女人,都赶上潋滟楼了。李俔好不容易从女人中挣出来,看见哈屯惊讶的样子,有些尴尬。众女这时才发现,在冯五身边,还站着一个漂亮的姑娘。 一个女人走近哈屯,上下打量,酸溜溜地说道:“王爷,她是谁啊?” 李俔什么都好,就是眼光差得出奇,什么庸脂俗粉的女人都弄回家来,新鲜个几天,又扔到脑后去了,搞得家里的女人多得自己都快认不过来了。而王爷弄回来的女人,村女戏子,什么人都有。 李俔吩咐冯五:“你跟管家说了吗?紫薇堂要布置一新,务必使哈屯姑娘住得舒服。另外挑两个伶俐的下女过去侍候,要厨房再选个厨艺好的厨娘过去。” 冯五点头:“你放心吧,我都嘱咐过了。” 看着王爷上心的样子,冯五觉得奇怪,王爷什么时候这么稀罕一个女人?自己这次外出,一直跟随王爷身边,就有一次,王爷溜达时没叫自己去,是陈平跟着的,陈平死了,谁也不知王爷从哪里认识这位姑娘。虽说是落籍在潋滟楼,可在潋滟楼时也没见过,王爷只在那儿住过一夜,侍寝的没有别人,只有一位叫普珠的头牌。 李俔想了想:“我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李俔进了紫薇堂,远远看见哈屯正在莲池边看荷花,显得很高兴的样子。李俔走近问道:“姑娘看这里还满意吗?” 哈屯深施一礼:“王爷厚爱,哈屯愧不敢当,只是不知王爷想要哈屯做些什么?” 李俔没料到她会如此直接的问,一时也没想到如何回答,自己也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只是一心想要好好照顾她。哈屯见李俔不语,继续说:“虽然在王陵墓室中,哈屯曾经与王爷过从亲密,但请王爷不要误会,哈屯绝非攀龙附凤的女人,再说……” 哈屯面色黯淡下来:“我不配做王爷的女人,我已经不是处子之身。” 李俔不知怎么说才好,他搓着手说道:“不是不是,妳误会了。” 哈屯说:“承蒙王爷不弃,收留哈屯,哈屯愿做婢女侍候王爷。” 李俔说:“怎么敢让救命恩人做婢女呢?” “哈屯自知是不洁之人,连做婢女也是不配。” “姑娘为何这样轻贱自己,我已经命人给妳落了籍,妳再不是潋滟楼的人。” 哈屯说:“一入风尘,终身微贱。” 李俔叹口气说道:“妳只管在这里开开心心的住着,别的都不要想。我也不要妳做婢女,妳只要做客人,好吗?” 下载免费阅读器!! 424话:有了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李俔不明白,这个年幼时就不惧怕狼群不畏生死,面对强大的铁木真都能慷慨陈词毫无畏惧的女子,怎么自卑了起来,就能谦卑地低到尘埃里。 其实面对哈屯,李俔才是要感到自卑的人,自卑到面对矛盾而选择逃避,面对蒙古兵奸杀小荣选择了懦弱,甚至到鸡院也不敢暴露真实的身份,甚至于不敢告诉哈屯,他就是夺取哈屯处子之身的人,他怕哈屯会轻视他,因为他还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一夜荒唐的后果。 哈屯说:“我还有个请求,希望王爷能够帮助。” 李俔说:“但说无妨,李俔无有不从。” 哈屯说:“我希望王爷能帮我打听麦足的消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总是放心不下。” 李俔心里一阵的发酸,原来她时时惦记这个青梅竹马的男人。李俔说:“我已经在夏洛思城留下了口信,倘若他还活着,必然会找到这里。” 哈屯终日无所事事,很是无聊,每日锦衣玉食,小亭边看花逗鱼,神仙一般的日子,就是有些忐忑不安。非亲非故,被李俔这样养着,这算是怎么回事呢?怎么也说不过去。 哈屯心里想,下次见到李俔,说什么也要问个清楚,要嘛让她做婢女,要嘛干脆就放她出去,让她自身自灭好了。可是一个多月过去了,李俔却一次也没有来,或者是早把自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下女梅儿从远处走来叫道:“姑娘,该吃饭了。” 紫薇堂派了两个下女来,一个叫做小清,年纪尚幼,另一个就是这个梅儿,聪慧伶俐,很讨人喜欢,平日多是她在哈屯身边侍候。又是吃饭,哈屯心里想,都快成了饭桶,面对那些鸡鸭鱼肉,看着就恶心。 哈屯忽然发觉,自己已经养成了挑三拣四的毛病,凭什么呀?自己只不过是寄人篱下的客人,有什么资格耍大小姐脾气。哈屯懒懒的看着水里游来游去的鱼,说道:“我不饿,倒是又犯困了,我还是先去睡觉吧。” 梅儿说:“姑娘最近总是爱睡觉,莫非是生病呢?” 哈屯笑道:“我生来就爱睡觉,我觉得睡觉是最幸福的事了,要说是生病,我倒愿意生这个富贵病。” “我觉得姑娘够幸福的了,瞧王爷对妳多好,多少女人想住这紫薇堂,王爷都没答应,姑娘一来,就给姑娘住了。” “这紫薇堂有什么与众不同吗?” “紫薇堂是王爷的旧居,王爷看重的很。只是既然王爷这般看重姑娘,怎么不来看望姑娘呢?倒像是忘了的样子,不如我去请王爷过来?” 哈屯说:“千万不要,我不是他的妾室。” 梅儿笑道:“姑娘说笑了,不是妾室,他怎么会带妳回来呢?” “真的不是,我只是他的客人。” 梅儿若有所思:“啊哦,我说了,难怪王爷不让姑娘妳侍寝。” 忽然梅儿叫道:“王爷来了,不用去请了。” 哈屯扭脸一看,果然见李俔缓步走来。李俔的心里很矛盾,既想每天来看哈屯,又怕见了不知道说什么,所谓的暧昧,就是这种状态吧。虽然是很久没有来,但他却是时时了解哈屯的情况。算算一个多月了,再去看她一次,理由上也说得过去,李俔想不到自己去看一个女人,还要给自己找个借口,真是笑话。 李俔笑吟吟问道:“哈屯姑娘近来可好?” 哈屯欠身:“谢王爷关心,我很好。” 梅儿在一旁说道:“姑娘就是嗜睡,最近胃口也不好,吃饭也不多,浑身无力的样子。” 李俔说:“那还不告诉我?赶紧去叫大夫来。” 哈屯急忙的说道:“不必麻烦,我没有病。” 李俔催促着梅儿:“还不赶快去。” 梅儿一溜烟去了,李俔静静地凝视着哈屯美丽的略带倦容的脸,关心地说:“是我照顾不周吗?还是妳的心有所牵挂?” 说这番话的时候,李俔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里有隐隐的妒意。所谓的为伊消得人憔悴,是不是她心里的病因呢?哈屯无语回答,一时间静悄悄,只有鱼儿撩动水花的声音,大夫的到来,打破了这份宁静。 李俔说道:“快给她瞧瞧,看是哪里不舒服。” 大夫给哈屯搭上了脉,半晌,对梅儿说道:“请去端碗水来。”梅儿连忙去了。 李俔问道:“如何?” 大夫说:“恭喜王爷,这位夫人有喜了,已经一个多月了。” 大夫是王府里的老人了,懂得分寸,故此把梅儿支开了。李俔一下子大脑空白,哈屯也惊住了,半晌,李俔对大夫问道:“胎象可稳定?” 大夫回答:“夫人身体健壮,胎儿稳固,必定是一个健康的孩子。” 李俔说:“你下去吧,随时来为夫人诊脉,此事不得对第二个人说。” 大夫回答:“王爷放心。”收拾药箱退下。 李俔沉思了半晌,对哈屯说:“妳预备怎么打算?” 哈屯还没反应过来,以手轻抚腹部,心里的感觉很奇妙。一个幼小的生命在身体里生根发芽,是自己血肉相连的亲骨肉,自己在世上有了可以依靠的亲人,一种幸福伟大的愉悦在哈屯心间升腾。 哈屯忽然向着李俔跪下,李俔慌忙地搀扶:“有话好说,姑娘何必如此。” 哈屯说:“求王爷关照,让我平安生下这个孩子。” 李俔:“可是这个孩子的父亲……”实在是不好开口。 “事到如今,我索性对王爷实说了吧,我也不知道这个孩子的父亲是谁?有一次普珠把我骗到她那里,给我喝下了迷药,不知道是什么人把我糟蹋了一夜,失去了处子之身。” 李俔喉咙发紧,声音有些沙哑:“可知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哈屯说:“我早上醒来,发现就在她房间隔壁,她端了一碗药给我喝,被我一怒之下打翻。我曾经问她为什么,她说,她是故意要破了我的身子,好使麦足哥哥不肯为我赎身,她嫉妒麦足哥哥对我好。” “那么之后,”李俔有些艰难地说:“妳有没有再见到麦足?” 哈屯:“直到两天后,蒙古兵来犯,麦足哥哥来救我和小荣逃命,我才又见到他,想不到从此阴阳两隔,人鬼殊途。我和麦足虽是青梅竹马,却是清清白白的,从无半分苟且。” “妳可怨恨那使妳怀孕的人?” “我不怨恨,反而很感激他。” 李俔感到很意外,有些惊喜:“为何?” “他给了我这个孩子,也是我和他命中注定的缘份。我要好好把孩子生下来,抚养长大,不管他的父亲是谁,他都是我的孩子。”哈屯说着,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李俔百感交集,正想告诉她,自己就是孩子的父亲,却看见梅儿端了一碗水来到面前。 梅儿说:“怎么大夫走呢?姑娘怎么呢?” 哈屯正想回答,李俔说道:“没什么,只是有些疲乏了,妳要好好照顾着。” 回头用极其温柔的语气对哈屯说:“回头我再来看妳。” 李俔惊喜交加,离开了紫薇堂。喜的是,哈屯对那使她怀孕的人并无恨意,使他很是安慰。惊的是,一夜风流,竟然做了父亲,棘手的是,身为皇族,他已经违反了祖宗家法。 哈屯的父亲不是党项族,她的母亲不是汉族不是鲜卑族,而是蒙古族,她身上有着西夏国最仇视的蒙古族血统。很多年以前,西夏国并没有这样仇视蒙古族,随着蒙古的壮大,近二十年来,西夏国一直遭受蒙古欺辱,战火不断,有无数的西夏国百姓与士兵死于蒙古人之手,其中还包括前太子李德任。 倘若是有人知道哈屯腹中是他的骨肉,只怕是孩子还未落地,就要夭折在母腹了。李俔打了个寒颤,他彷佛看到了一副血淋淋的景象。幸好刚才没有一时冲动,说出实情,这个秘密,只能拦在自己肚里。 可是怀孕是掩不住的,怎么办呢?只好编个瞎话,等孩子生出来以后再说。李俔在心里纠结,想了几十个主意,就是不肯去想让哈屯打掉这个孩子。李俔对于哈屯肚里的孩子,那是她和他的骨肉,他心里油然而生一种舐犊情深的感觉。看到哈屯幸福地用手轻抚腹部,他甚至有种也去摸一摸的冲动,这个孩子让她如此幸福,就算是让他用巨大的苦痛去交换,他也愿意承受。 正在苦思冥想,冯五从外面进来说道:“王爷,有个叫麦足的人求见。” 麦足?李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还活着? !! 425话:孕育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李俔第一次见到这个曾经让他嫉妒不安的男人,之所以是曾经,是因为李俔现在已经不再妒恨他了。为什么?因为自己心爱的女人,已经怀上了自己的孩子,完全意义上的属于他的女人,尽管这个女人什么也不知道。 他不光不恨麦足,李俔还对麦足充满了欣赏与敬佩。一个男人,敢于放弃自己的生命去爱一个女人,千里跋涉为了自己挚爱的女人,是多么难能可贵的事,若不是哈屯,李俔真的很想成全他。眼前这个男人,风尘仆仆,一脸的疲惫,却是眼神热切与真诚。 李俔注意到,虽然他的脸上有几条颜色很深的伤疤,但是他仍不失为一个英俊的男人。 麦足跪下行礼:“参见南平王。”李俔亲自扶起他。 麦足说:“听说王爷从夏洛思城带回一个女子?”李俔点头。 麦足两眼放光:“是不是叫做哈屯?” 在得到李俔肯定的答复后,麦足激动地说:“请王爷允许我见见她。” 李俔没有理由不答应,他既然能找上门来,就不容拒绝。李俔吩咐冯五:“请哈屯姑娘出来。” 冯五去了,李俔说:“听闻你和蒙古兵厮杀,想必是受了重伤?” 麦足:“我被贼兵砍到,一时晕了过去,却没有死。后来一位经过的好心人把我救回家,在他家养了一个多月才好。听说王爷收留了哈屯,我就一路找到京城来。” 李俔审视着麦足,认真体味着他用平淡简单的语言,来叙述这样生死一线的经过,他能从死亡中挣扎过来,焉知不是爱情的力量,使他支撑到现在。 麦足说:“求王爷让我带走她。” 李俔沉吟:“这个须得哈屯自己拿主意。” 麦足:“她一定会跟我走。” 李俔看着他坚定的目光,忽然心里慌张了起来。倘若是哈屯真的要跟他走,自己也没有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留下她啊,况且哈屯心里只有她的麦足哥哥。 李俔在哈屯走进大厅的一刹那间颓废了,因为他看见她的脸上神采飞扬,她惊喜地呼唤着麦足的名字,一路飞奔着深深地扑进了他的怀抱,李俔在那一刻如坐针毡。 “麦足哥哥,你真的活着。”哈屯喜泪交流。 麦足说:“感谢老天让我能活着看见妳。” “我以为再也看不见你。” “我这次就是来带妳走,我们以后再也不会分开。” 哈屯闻言,慢慢离开了麦足的怀抱,神色黯淡下来,麦足有些奇怪。哈屯缓缓地说:“麦足哥哥,你能活着,我很开心,你能来看我,我很欣慰,可是我却不能跟你走。”麦足一下子从火降做冰。 “为什么?” 哈屯迟疑了一下说道:“我已经是王爷的女人了。” 李俔差点坐不住椅子,麦足看看哈屯,又看看王爷,有些不可置信。哈屯说:“我以为你已经死了。” 麦足伤心欲绝,晃着哈屯的肩大声喊:“妳为什么不等我?” 他后退几步,恍然大悟的样子:“难怪妳会跟他走,我早就应该想到,他是王爷,能给妳荣华富贵,跟着我,妳只会吃苦受穷。” 哈屯哭道:“不是这样的,我从小就想要嫁给你,怎么会嫌你穷呢?” 麦足默默无言,李俔的眼睛也湿润了,可是他不知该如何劝解和纠正。麦足静静想了片刻,平静地说:“哈屯妹妹,我不怪你,是我们没有缘分,妳永远是我的好妹妹。相信妳以后会很幸福,哥哥我就放心了。我这就回去,以后妳多保重身体。” 转身向李俔磕了个头:“请王爷善待哈屯。麦足告辞。”站起身,擦干眼泪。昂首阔步向外走去。 “等等。”李俔快步追上,麦足停住脚步,回头看李俔。 李俔说道:“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血性好男儿志在四方,理应报效国家,如今强敌在侧,皇上求贤若渴,壮士不如就留在京师,本王愿荐壮士为侍卫统领,壮士意下如何?” 麦足认真地看看李俔,李俔诚恳地点点头。麦足说:“既然是王爷厚爱,麦足不敢不从命。” 李俔大喜,叫冯五:“速带麦足去军营就职。” 等待麦足走远,哈屯向李俔盈盈跪倒:“哈屯多谢王爷举荐。” 李俔连忙去扶:“麦足是条好汉,本王十分钦佩,他能为国出力,也是社稷有福。” 哈屯说:“再请王爷宽恕哈屯欺妄之罪。” “妳是说那句话吗?” “我若不这样说,他定不会死心。” “妳不是一直想要嫁给他吗?” 哈屯流下眼泪:“可是如今我已怀了别人的孩子,已经配不上他。”李俔叹息一声。 李俔再次走进紫薇堂,是在半个月后。夕阳西下,紫薇堂假山池园,无一不美,走进厅房,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诺大的庭院,加上哈屯,才只有四个人居住,自然是空旷寂静。是到哪里去了呢?也许是在园中玩耍。 李俔正要出去,忽然听得屋里有人叫:“梅儿。”正是哈屯的声音。 李俔心中一动,身不由己走了进去,哈屯半躺在床上,一头乌黑的长发披在肩上,松散的睡衣,露出一段白皙的手臂。哈屯一阵恶心,想要呕吐,指着远处的一个盆,呼唤梅儿:“快些,我忍不住了。” 将盆端到近前,李俔扶起她,她一口吐了出来,舒服了许多。李俔放下盆,端了一杯水,扶靠着她,喂她喝下。哈屯喘口气,说道:“梅儿,谢谢妳。” 却听得一个男声温柔地说道:“好些了吗?” 哈屯吃了一惊,转脸看时,哪有什么梅儿,却是李俔正在背后扶着她,自己就在他的怀里。哈屯慌乱不堪地掩上衣服,一段酥胸,都看在李俔的眼里。 哈屯说:“怎么敢劳王爷做这么肮脏的事情呢?” 李俔满不在乎地说:“不碍事,这梅儿不好好侍候,跑到哪里去了呢?” 哈屯:“或许是见我睡了,就做别的事去了吧,她一向是很好的。” 李俔笑道:“别紧张,我没有责怪她的意思。” 哈屯的肚子渐渐开始显山露水,身子也一天比一天丰盈起来。李俔看着哈屯肚子一天天鼓起来,心里充满了欢喜。重要的是,这个孩子是孕育在自己喜欢的女人肚里,幸福的感觉,使李俔暂时忽略了潜在的危险。只要自己不说,谁又知道其中的秘密呢?只是每次看到哈屯,李俔不知需要多大的定力,才能阻止想要亲近她的念头。 哈屯开始收拾一些碎布,为将要出生的孩子缝制一些衣物。毕竟是寄人篱下,不能什么都理所当然,况且哈屯打定了主意,等生下孩子,就要离开这里,总要提前做些准备。 李俔来到王宫,侍者将他引到西夏王献宗李德旺的书房,李俔发现,屋里已经站了几个大臣,其中有右丞相高良惠和安平侯李琳,献宗正焦急得来回踱步。 李俔问:“有什么要事令皇上如此焦躁不安?” 献宗见他来到,好像有了主心骨,忙着说:“有件事我拿不定主意,所以要听听你们的意见。” 李俔问:“什么事?” 高良惠说:“昨日大金国皇帝派使者来,有意与我国结盟,达成兄弟之国的条约,以共同抗击蒙古,皇上担心如此一来,会激怒蒙古,若是不同意,又怕得罪金国,因此举棋不定,难以决断。” 李琳说:“金国经常与蒙古打仗,此时结盟,恐非好意。” 献宗满怀期待地看着李俔,他最器重李俔,虽然他外表温文尔雅,但骨子里睿智果敢,往往有大决断的勇气与智慧。李俔略加以思索,说道:“蒙古国日渐强大,有雄霸天下的野心,这些年来四处扩张,远征花剌子模,东攻大金国,又曾四次进犯我大夏国,有一次甚至打到我京都兴庆府,逼得我王将察哈公主献上,才同意讲和退兵。” 献宗面有不忍之色,李俔说:“蒙古灭了大金,必定会倾举国之力,再灭我西夏国,到那时国破家亡,悔之晚矣。一味忍让,只会使蒙古更加有恃无恐,蒙古连大宋都不放在眼里,还会放过我西夏国吗?前些日子还在夏洛思城烧杀抢掠,残害我百姓。” 献宗问:“你的意思是?” 李俔说:“中原兵书讲究联弱抗强,秦灭六国时,就是因为其他五国联合,才六分天下,各自为政。后来秦国使出反间计,破坏联盟,才被逐一消灭。” 献宗问:“你是说同意与金国结盟?” 李俔说:“因为我们和大金有共同的敌人。” 高良惠:“臣也同意南平王的看法,结了同盟,好使蒙古有所忌惮。” 献宗:“那么就依大家的意思,明日朝堂,就派使者赴金国缔约。” !! 440话:忽必烈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忽必烈称帝,公布《建国号诏》法令,取《易经》中大哉干元之意,正式建国号为大元。一年之后,在刘秉忠的规划之下,元帝国建都于金国中原的大都。 北方政局稳定后,忽必烈决定采用南宋降将刘整的建议,先拔襄阳,浮汉水入长江,进取南宋。忽必烈命令阿术、刘整督师,围困隔汉水相望的襄、樊重镇,襄樊军民拒守孤城达六年,元军攻下了樊城,襄阳守帅吕文焕出降。 次年六月,忽必烈命令伯颜督诸军,分兵两路大举南进。左军由合答节度,以刘整为前锋,由淮西出师。伯颜本人与阿术领右军主力,九月自襄阳出发,沿汉水进入长江;同时命令董文炳自淮西正阳南逼安庆,以为呼应。 十二月,元军水师进入长江,攻克宋江防要塞阳逻堡,宋汉鄂舟师统帅夏贵逃遁,守汉阳、鄂州的宋军投降。伯颜分兵留阿里海牙经略荆湖,自己率领水陆大军顺流而东,以吕文焕为前锋。宋朝沿江诸帅多为吕文焕的旧部,皆不战而降。 贾似道被迫督领诸路精兵,抵御元军,这时他仍然企图奉币称臣议和,被伯颜所拒绝,只好在池州下游丁家洲勉强与元军会战。因为宋军内部的不和,与元军大战一触即溃,伯颜从建康、镇江一线分兵三道直趋宋朝首都临安,宋幼帝赵昺上表投降元军。 之后南宋大臣文天祥与张世杰、陆秀夫等在东南沿海继续顽抗,拥立益王赵昰为帝,赵昰死后,又拥立卫王赵昺,继续抗战。文天祥兵败被俘,被囚于大都三年之久,拒绝了元朝的招安,之后从容就义。金国降将张弘范指挥元军在崖山消灭了南宋最后的抵抗势力,陆秀夫背着八岁的幼帝赵昺投海殉国,南宋灭亡。 蒙古族是马背上的民族,一日三餐除了奶,最离不开的就是羊肉,最出名的美食也常与羊肉有关,烤羊腿、烤羊排。而现在吃火锅必点的涮羊肉,传说就是忽必烈这个蒙古大汗、元朝皇帝所发明的。 传说忽必烈有次亲率大军南下远征,在行军的路上,人困马乏就像是休息想要吃饭,忽必烈觉得军中的伙食太差,突然想起家乡的好吃的,想到了清炖羊肉就忍不住流口水,就吩咐了下去,厨子就立马宰杀羔羊,烧火准备炖肉。 可是突然探子来报,说敌军正在逼近,可是忽必烈已经饥饿难耐,就一边下令部队准备战斗,一边继续催促厨子赶快做菜,就是想要吃清炖羊肉。厨子知道他性情急躁不敢惹怒他,可是羊肉需要很长时间才能炖得熟,要这么慢的话敌军早就来了,等羊肉炖好自己早就被砍头好几次了。就在这个时候,厨子急中生智,把羊肉从块切成了薄片,然后放在锅里涮了几下,就捞了出来,撒了点调料,就给忽必烈这样端了过去。 忽必烈吃完之后就去杀敌,不久就凯旋而归,忽必烈很高兴,觉得厨子有功,就又让他做了一次那道菜,然后让麾下的将领们一起品尝。大家吃了都赞不绝口,忽必烈于是给它命名为涮羊肉,后来也就成为了宫廷的佳肴。 涮羊肉,又叫羊肉火锅,一般认为是始于元代,兴起于清代,清朝皇帝举办的几次大型宴会上也基本上都有涮羊肉这一道菜。涮羊肉,有三个基本要求,选料要羊肉鲜嫩,切片要纸薄均匀,调料要味美可口。 忽必烈的妻子众多,因此子嗣也不少,据记载他儿子有十个之多,名字分别是朵儿只、真金、忙哥剌、那木罕、忽哥赤、爱牙赤、奥都赤、阔阔出、脱欢和忽都鲁帖木儿。 长子朵儿只因为早逝所以史书数据很少,次子真金是忽必烈与察必皇后所生的,是嫡长子。他从小被父亲要求学习汉族儒学,在忽必烈继位的第二年被封为燕王。之后因为忽必烈把蒙古大会选举大汗的传统改成了汉族的嫡长子继承制度,所以真金被封为了皇太子。之后他到藏区负责了几年外交事务并且学习佛学,回京后参与朝政,支持汉文化,与敌对势力斗争。 一封让忽必烈禅位的奏章在当时朝廷引发了轩然大波,忽必烈大怒,而真金作为太子嫌疑最大,所以他受到了惊吓,后来因此生病而死,只有四十三岁,谥号明孝太子。不过他的三子铁穆耳继承了他的太子之位,后来成为元朝的第二位皇帝。因此真金也被儿子尊为了皇帝,庙号裕宗,谥号文惠明孝皇帝。 忽必烈之后几个儿子,大多被他封王,负责镇守各地。四子那木罕,他是真金的同母弟弟,被册封为北平王,镇守北方,曾经讨伐过叛乱的察合台汗国,后来进封为北安王,没有留下子嗣,几年后被追尊谥号为归定王。 忽必烈是蒙古帝国最后一位大汗,是元朝的开国皇帝,后世对忽必烈的评价总体不错,批评他的主要是他曾经打过仗的国家和地区的人,而赞赏的一般是他对汉文化的接受以及一些施政措施。 忽必烈是马背上的蒙古人,无论是他的祖父成吉思汗,还是他的父亲托雷,都是带兵打仗的好手,是出色的军事家。忽必烈相比这两位,也差得不多,他攻打过云南的大理国,最后使它投降灭国;攻打过南宋,迫使他们派丞相来割地求和;继位后,灭亡了南宋,统一了中国;两次攻打过日本,虽然都以失败告终。 忽必烈讨伐征服了不少国家和地区,他的军队肯定给这些地方带去过不少劫难。尤其他的祖父和父亲都有屠城的可怕经历,即使没有屠杀很多人,想来忽必烈也肯定做过类似残忍的事情,因此军事才能值得肯定,但也有许多的过错。 忽必烈从小尊崇儒学,早期管理地方时就任用了大批汉族的儒士作为幕僚。等到他继位,建立元朝后,忽必烈更是重用汉臣,采用汉法,很好地缓和了汉蒙的民族矛盾,巩固了统治。此外作为游牧民族的人,他却十分重视农业的恢复和发展,实行国家控粮政策,丰年收购余粮,荒年免费发放。而现在用的纸币钞票,据说也是忽必烈发明的,是他把钞票引入了流通领域。 后世称赞忽必烈英明神武的不少,马可波罗说他是有史以来从未见过的强大君主。 蒙古的窝阔台、蒙哥和忽必烈三位大汗都先后发动过对南宋的战争,最后南宋灭亡在忽必烈的手中,宋蒙之战持续了四十五年,所以可以说南宋反而是蒙古帝国攻打最久最难的国家。 窝阔台在位时,开始了蒙古对南宋的第一次战争,不过六年后以蒙古战败告终,也是蒙古帝国征服他国第一惨遭失败。后来蒙哥继位,兵分三路攻打南宋,其中自己亲自率领中路大军讨伐四川攻破了CD,可是在合州久攻不下,自己也在那里突然病逝。忽必烈进攻鄂州也没有进展,虽然南宋丞相贾似道派人来割地请和,但第二次大战又是失败。 忽必烈成为大汗后来平定内乱,建立了元朝,发动了元灭宋之战。元军这次首先攻打的是襄阳,历时六年才攻下这座城池。之后元军一路沿长江而下攻陷临安,南宋皇帝投降,不过南宋残余势力又另立皇帝,在福建广东等地继续抵抗。元朝和南宋在广东崖山爆发最终决战,南宋战败而彻底灭亡,元朝因此统一了中国。 忽必烈能够灭亡南宋,除了元朝军力的强大、南宋朝廷的腐败等原因外,从军事角度看,是正确的战略决定的。忽必烈把攻下襄阳作为灭亡南宋的关键,这与之前不同。而这一个战略,不是元朝自己提出设计的,反而是南宋的一个投降的将领刘整进献的。 八思巴是吐蕃的一位高僧,本名罗古罗思监藏,八思巴是他的尊称,意思是圣者。忽必烈在继承蒙古帝国大汗之位后,册封八思巴为国师。 八思巴从小跟着长辈学习宗教知识又接触政治,后来成为萨迦派第五世祖。八思巴谒见了还未即位的忽必烈,忽必烈一家都尊他为上师,又在他面前接受了密宗灌顶,并奉上财宝作为供养。 这一次的见面,为他两人以后的亲密关系打下了基础。当时在蒙古帝国里,佛教与道教一直相争,为了争权力和信徒,双方时常发生激烈的辩论,八思巴就曾经在一次辩论中代表佛教战胜了道教。 忽必烈成为蒙古大汗,八思巴被他尊为国师,四年后又兼任了总制院事,慢慢参与朝政。不久,八思巴奉忽必烈之命,创造了蒙古新字,也被称作八思巴文,并被忽必烈下令全国推行,成为了元朝官方的文字。之后深受器重的八思巴给忽必烈进行了第二次灌顶,因此晋升为帝师大宝法王。 八思巴是元朝第一位国师也是第一位帝师,在世时的功绩极大。首先佛教在元朝得到了长足的发展,他死后元朝依然任命僧侣为国师;另一方面,他也推动了全国各族人民的文化交流,是民族融合的功臣。此外因为管理西藏事务,他也使西藏得到了发展。 !! 441话:察必皇后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忽必烈与察必的婚姻一开始是政治婚姻,察必的父亲是成吉思汗手下的大将。黄金家族为了笼络人心而联姻,但是察必的魅力很快地就征服了忽必烈。察必不仅是元宫中地位最高的女人,也是最受皇帝宠爱的女人,察必事事以忽必烈为重,以淡泊之姿赢得了丈夫的尊重。 察必生命中共发生了两件足以影响元朝的大事,忽必烈是一个打仗的天才,他的势力很快就引起了他哥哥也就是蒙古大汗的忌惮,忽必烈为了避嫌,把察必和子女送到汗廷当人质。察必在这过程中没有半点异议,下定决心与丈夫共患难,这件事让忽必烈与察必真正成为了生死与共的爱人。 察必的另一个明举是在忽必烈继承汗位时当机立断,当时蒙古大汗去世,幼弟阿里不哥对汗位虎视眈眈。而忽必烈还在前线攻打中原,他不知道该如何抉择,察必给忽必烈送去了密报,忽必烈最终下定决心回京与阿里不哥争夺汗位。最终忽必烈成就大汗,为他日后统一中国奠下基础,察必在忽必烈继承汗位的事件上可以说是功不可没。 察必也经常劝诫忽必烈,有一次有官员奏请将京城郊外的农田划为牧场,得到了忽必烈的允许,皇后想要劝阻,刘秉忠拜见忽必烈,察必也正好在身边。皇后故意指责这个汉臣为什么不劝阻皇帝划农田为牧场,忽必烈听到察必的话后默不作声,最后牧场的事不了了之。 察必皇后是济宁忠武王的女儿,聪慧机敏,容貌美丽。但是后人提及察必皇后最多的不是她的美貌,而是她的审时度势,那时南宋的太后被俘虏到大都,水土不服,察必皇后一时善心大发,请求丈夫将太后送回江南。 忽必烈不肯答应,但是察必皇后不肯放弃,一连求了三次。这时忽必烈才对察必皇后说了他的真实意图,如果将太后放回南宋只怕会害了她,要是真的为太后好,就让她待在大都。并让皇后多做做南宋太后的思想工作,察必皇后一点就透,读懂了丈夫的真实意思。 从此之后察必皇后不再提释放南宋太后,而是配合丈夫,对太后多加关心。南宋太后自觉回归无望,出家为尼,为此察必皇后还将免税的土地拨给太后当做她的生活费,因为察必皇后的用心,太后一直对元朝心生感激。 翰林学士曾经为忽必烈讲过唐史,读到长孙皇后的事件时,皇帝让学士到皇后寝殿前读,察必皇后承诺自己会多读这样的故事。 察必皇后并不爱铺张浪费,相反是个勤俭节约的人。有一次,察必皇后曾经使用了丝绸,忽必烈知道后说,丝绸是军需用品,不可随便取用。于是察必皇后带领宫女自己纺织,不仅将旧弓弦的丝织成绸缎,也将无用的羊毛编织成地毯。世人赞叹一个皇后竟能勤俭节约到这种地步,察必在历史上留下的声名并不响亮,但她确实是一个贤明的皇后。 察必一共生有三子一女,大儿子名叫真金,他还有一个早夭的哥哥。真金出生在漠北,适逢海云禅师应召到此,忽必烈请海云为自己的儿子命名,海云以世间万物真金最贵,定下了真金的名字。 真金少年时代时,父亲忙于政务,由汉臣教育成人,真金深受汉家文化的影响。忽必烈继位之后,真金封为燕王,蒙古朝廷中的汉臣建议忽必烈采取中原嫡长子继承制来决定储君的人选。 忽必烈最终采取了建议,将真金封为太子。有御史上奏忽必烈禅位给真金,真金得知此事后忧虑非常,为此忧郁成疾,不久就去世了。真金的死让作为母亲的察必悲痛欲绝,真金死后,忽必烈将储君之位传给真金的儿子铁穆耳,铁穆耳后来成为了元朝第二任皇帝。 察必的二儿子叫做忙哥刺,他的地位比较特殊。忙哥刺被忽必烈封为安西王,在诸王的地位中很高。安西王府设立在元朝灭亡南宋的关键时刻,初时的王府兴旺发达,掌管西北军政大权。忙哥刺遇刺身亡,忙哥刺的妻子奏请让他的儿子阿难答继位,但是忽必烈认为年幼的阿难答还承担不了这个职务,拒绝了王妃的请求。 察必的三儿子叫做那木罕,忽必烈曾派他出征阿力麻里,陪同的有脱脱木儿等人。在途中,脱脱木儿因为不满忽必烈抓捕了那木罕,脱脱木儿还联络了许多草原部落首领一起反叛。后来反叛集团内部发生内讧,脱脱木儿被杀,剩余的人也投降了忽必烈。那木罕被释放,那木罕比他的两位哥哥活的更久。 察必的女儿叫做囊家真,嫁给了自己的表兄,丈夫去世后改嫁给小叔子。谁知第二任丈夫也去世了,囊家真再改嫁给丈夫的幼弟。 察必的故事一直在民间流传,其中有一则关于她改制衣帽的趣闻。蒙古帽本来是没有帽檐的,忽必烈常常会觉得阳光刺眼,他将这件事情告诉了自己的妻子察必。察必兰心蕙质,聪明机智,想到在蒙古帽边缘加上前檐。 忽必烈很喜欢这种样式的帽子,自此之后就成为了蒙古帽的定式。察必还为丈夫缝制了一件衣服,它没有前襟,没有领口,也没有袖口,后长前短,非常便于骑马射箭。当时的人们纷纷效仿,很快大都就开始流行起来。 察必也经常会劝谏忽必烈,元朝灭亡宋朝,忽必烈在宫中举行了盛大的典礼,大家都非常高兴,只有察必闷闷不乐。忽必烈询问他已经征服了整个江南,以后不用发生战争,为什么还不高兴呢?察必回答,她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哪个帝国能够绵延千年,她不希望元朝最终的结果也像宋朝一样。 忽必烈为了让察必能够高兴起来,命令太监将他从南宋皇宫中拿来的珍宝带到皇后寝宫前。但是察必只匆匆看了一眼就离开了,面对丈夫的询问,察必只好说出原因。原来察必不忍心拿宋王朝积攒多年的珍宝,那本是留给赵氏子孙的。 察必登上后位后,依旧不改自己朴素的作风。传说察必在王宫前亲自栽种了名为誓俭草的植物,用以劝告皇室勤俭节约,察必在富贵中依旧不忘勤俭,这是非常少见的,察必是一个与众不同的皇后。 元朝的统一,结束了自唐末藩镇割据以来中国的南北对峙、五六个民族政权长期并存的分裂和战乱局面,推动了多民族统一国家的巩固和发展。 蒙古灭亡南宋之后,统治阶层出现了以许衡为首的儒臣派与以阿合马为首的理财派官员之争。由于蒙古需要大量财宝赏赐予各封王,加上开支繁重,所以财政日渐紧张。 以儒臣派官员认为元朝应该节省经费、减免税收。反之以色目人为主的理财派官员认为,南人藏有大量的财物,应该没收以解决朝廷的财政问题,于是这个问题在朝中没有停止。 忽必烈信任色目官员阿合马,设立尚书省解决财政问题。而儒臣则以受汉化更深的太子真金为核心形成一派,与阿合马抗衡,结果阿合马被刺杀,而真金也于其后得病而死。忽必烈仍然先后任用汉人卢世荣、西藏人桑哥等理财派官员以之来解决朝廷的财政问题。 !! 442话:元寇袭日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元日战争是元朝皇帝忽必烈与属国高丽两次派军攻打日本而引发的战争,这两次侵略在日本合称元寇蒙古袭来,抵御元军第一次进攻的战事为文永之役,第二次为弘安之役。 鎌仓、室町时代称呼为蒙古袭来,江户时代称为元寇,这两次入侵以北九州岛为主要战场,当时元朝的舰队是世界史上最大规模的舰队。 高丽抵抗蒙古势力武人政权倒台,忽必烈上台,对高丽方针由武力征服变更为怀柔政策,高丽成为后来元朝侵略日本的协力者。 蒙古帝国消灭金朝以后,负责漠南汉地事务的忽必烈在中原即位称帝。同年高丽元宗向他称臣,高丽成为他的东藩,而且蒙古帝国又与高丽结盟。忽必烈以易经大哉干元之意,建立元朝,定都大都,并于两年之后要求高丽派使者奔赴日本,希望与日本通好。 高丽人赵彝建议元廷出使日本,蒙古兵部侍郎黑的持虎符,充国信使;礼部侍郎殷弘持金符,充国信副使,持国书出使日本。他们率领使节团准备到日本递交国书《大蒙古国皇帝奉书》。 使节团抵达高丽,高丽元宗命令枢密院副使宋君斐、侍御史金赞等人陪同黑的等人前往日本。次年正月,宋君斐、金赞与蒙古使团到达巨济岛松边浦,宣扬风涛之险,高丽元宗让宋君斐随黑的回蒙古,宣扬大洋万里风涛蹴天、彼俗顽犷无礼义,不要去的好。但是忽必烈要求必须去,最终高丽派遣起居舎人潘阜到日本,居住了六个月,但未取得任何的收获。 忽必烈又要求高丽派遣第二批使者,高丽使节团到了大宰府,同样是空手而回。使节团参见了镇西奉行少弐资能,使节团代表潘阜向他递交大蒙古国皇帝奉书与高丽国王书状,由他传达鎌仓幕府的征夷大将军及在京都的天皇。 三月,北条时宗上台,当时主管外交的是日本朝廷,因此幕府要将这一事件报告朝廷。朝廷与幕府的中介、任职关东申次的西园寺实氏接受了国书,命名为异国书,转交院政后嵯峨上皇,随后朝廷连日开会讨论。 幕府认为蒙古人有凶心,派遣牒使是蒙古军袭来的前奏,传达御家人做好准备。鎌仓的建长寺,来了位南宋的禅僧,僧侣告诉日本人,在大陆蒙古帝国种种的暴行。潘阜因得不到答复,率团回国报告。 忽必烈命令高丽造可载米三四千石的战舰一千艘,备战。高丽崔东秀向蒙古报告高丽备兵一万,造船一千艘,蒙古派明威将军都统领脱朶儿、武徳将军统领王国昌、武略将军副统领刘杰等十四人到高丽,整阅军队、视察舟舰,表示随时进攻南宋、日本,并视察黑山岛赴日本的道路,高丽官员陪同。 蒙古正使-黑的、副使-殷弘率领使节团在高丽起居舎人潘阜等人陪同之下,共计七十五名在日本对马岛上陆,因为日本抗拒外交,蒙古人抓走了日本平民塔二郎、弥二郎。塔二郎、弥二郎到了大都,忽必烈以为他们是日本的使节,接见了他们。 忽必烈认为日本忠节可嘉、厚赐匹帛,又说:“你们国家朝觐中国,自唐朝以来就是如此,今天朕想要你们国家来朝见,并非是逼迫你们,而是想要留名声于后代。” 忽必烈让塔二郎、弥二郎参观宫殿,塔二郎、弥二郎表示这里是天堂佛剎,忽必烈大喜,又让塔二郎、弥二郎浏览燕京万寿山玉殿与诸城阙。九月,被捕的对马岛人塔二郎与弥二郎从大都回国,同行的是高丽人金有成、高柔率领的使节团。 使节团有蒙古帝国官人三人、同从人五人、高丽人六十七名,乘坐四艘船到对马嶋丰岐浦登陆,到大宰府守护所。使节携带忽必烈本人的国书、大蒙古国中央机关中书省的国书与高丽国书。 此后忽必烈或透过高丽,或派遣使者,又继续发送了一系列的信件,并以战争相威胁。幕府时值鎌仓时代中期,幕府将军惟康亲王并没有实权,实权掌握在权臣北条氏的手中。 当时的执权北条时宗认为书状无礼而决定不投降,并立刻着手加强日本最靠近高丽的领土,因此也是最有可能被首先侵略的地方,九州岛的防御。 首先幕府命令分封在九州岛的大名回到自己的驻地,并将在九州岛的军队往西移,以进一步增强可能的登陆点的防御。另外幕府还组织了大规模的宗教祈祷活动,以心理战来应对这场危机。 忽必烈早就想发动战争,但却发现朝鲜半岛当时没有足够的财力提供充足的兵力;他派了一支部队去高丽做为先锋,结果这支部队却无法在高丽的国土上自给自足,最终被迫返回中国以资补给。因为元军骑兵所需的马匹,以及所需的养马草场,都严重限制了部队的运动,以致于元军无法在几乎寸草不生的地方活动。 日本后宇多天皇文永十一年,忽必烈委托高丽造大小舰九百艘;任命忻都为征东都元帅、洪茶丘为右副帅,统领志愿军三千人,刘复亨为左副帅,统帅蒙古人及女真士兵一万五千人,元代所谓汉人即指金朝辖下契丹、女真、及北方汉人,军人以辽金为主,高丽将军金方庆统领高丽军五千六百人,加上高丽军水手六千七百人,组成共计超过三万人的大军,远征日本。 同年元军从高丽合浦出发,成功登陆对马岛,全歼岛上的日本守军。元军四百多人登陆壹岐岛,守护代宗助国父子率领八十骑拦阻,全被歼灭,元军树立赤旗为标记。 守军左卫门尉平经高率领一百多骑与元军激战,元军采用密集战术,与铁炮等武器,日军不敌,退守城内,次日城破,平景隆自杀。元军在逼近肥前国沿海岛屿时,遭到肥前守护松浦一族的强烈抗击,双方有一番激战,松浦党死伤惨重。 元军在筑前国的博德港,进逼今津,次日即发生了博德港之战。虽然元军在兵器和战术上占了优势,但他们的人数远远少于准备了很久的日本武士,而且这些武士在得知对马、壹岐失陷后得到了增援。 此外元军登陆地点地形不利于大部队展开,且距当时的九州岛首府大宰府尚有一日行程,于是在坚持了一整天之后,元军于当晚撤回船上,准备次日清晨重新登陆发动进攻。 元军分二路在博德登陆,幕府聚集了由少贰景资、大友赖泰、菊池武房、岛津久经、竹崎季长等统率的九州岛诸国部队总数约十万兵迎战。元军西路军在百道原登陆,藤原经资率领五百骑前来迎战元军,元军东路军在博德湾东部的博德箱崎郡成功登陆,击败守军,占领岸边松林,从背后突袭在百道原同元军作战的日军。 日军腹背受敌,死伤惨重,剩余的部队向太宰府水城方向撤退,此时天色已晚,副帅刘复亨中箭受伤,元军停止进攻。当天晚上,元军召开军议,由于后援不足,多数将领主张撤退,只有金方庆反对。 于是忻都下令撤退,撤退当晚竟遭到台风的侵袭,连夜大风大雨,战舰触礁岩崖多毁,海面上只剩下一些破碎的木片,元军损失一万三千多人,大多人死于这场风暴。最后辗转回到中国的只剩下一万三千五百人,而忻都俘虏了两百名日本人,献给了高丽王。 文永之役后,鎌仓幕府为了防卫元军再犯,沿博德湾海岸西从今津东至香椎,修造了约二十公里的石垒,以阻止元军的登陆,即所谓的元寇防垒。 第一次攻打日本失败后,高丽国王多次与元朝谈判,反对进一步的侵略日本计划。而元朝也派遣使者到日本,但是日本两次下令将元朝钦差杜世忠等人斩首;忽必烈非常的恼火,开始积极筹划第二次的进攻。 元军征服南宋之后,忽必烈于日本后宇多天皇弘安四年发动了对日本的第二次侵略。元军的这次侵略规模大于第一次,东路军由忻都、洪茶丘率领蒙古人及女真、契丹士兵一万九千人,金方庆统领高丽军一万人,乘战舰九百艘,加上高丽水手一万七千人,携带军粮十万石,由高丽出发。 另外由范文虎、李庭等人率领的南宋降军十万人,乘战船三千五百艘,从庆元、定海出发;两军约定于六月会合,东路军负责作战,江南军则在占领区屯田,生产米粮,以为长久之计。 幕府开始积极为可能的元军第二次侵略做了准备,除了改进弓箭,使与蒙古强弓不相上下,同时更完备地组织起九州岛的武士外,幕府还在很多元军可能登陆的地点修建堡垒和其它防御工事。 北条时宗下令在日本沿岸所有重要地区都建起了元寇防垒,这时起了重大防卫作用,元军的战舰在到达日本近海时,竟然找不到登陆的地点,只得以泊于博德湾中的舰船为阵地长达一个月。 这段期间,元军发动几次强行登陆作战均告失败,并且一直遭到河野通直等人的袭扰,也受到海贼草野党的偷袭,直到七月初,南北两军在九州岛外海会合。元军会师后再度发动登陆作战,这次远征军遇到了更顽强更有效的抵抗,日军以石墙为掩护,不断击退元军的进攻,许多蒙古军将领相继阵亡,战斗又持续了一个多月,元军的损失惨重,依然不能突破石墙。 !! 443话:元寇袭日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元军舰队因为供应和人员的问题而延迟了起航,高丽军先行出发,在对马岛惨遭失败而返回。同年的夏天,元军联合朝鲜的军队夺取了壹岐岛,向九州岛进发,并在不同的地点登陆。 在经历一些独立的小战斗后,元军被赶回了船上,此时一场持续两天的台风袭击了元军舰队,并摧毁了大部分的船只。 八月一日,元军再次遭到台风的袭击,风暴持续了四天,军舰大部分沉没,范文虎落水被张禧救起;范文虎于是擅自决定班师。平户岛尚有被救起的士兵四千多人无船可乘,张禧将船上的七十五匹战马弃于岛上,载四千士兵回国。 被遗弃在日本九龙山的海滩上的元军尚有三万多人,日本发动反攻,将残存的元军驱赶至一处名为八角岛的狭窄地区;这些元军大部分战死,其余数万人的士兵被俘。 总计元朝第二次攻打日本的军队,只有不到十分之一的人生还。有三名士兵拼凑着小船回到中国;透过这三名士兵,忽必烈知道真相后大怒,将范文虎革职。 一般认为台风是造成元军失败的最大原因,元军舰队之所以被台风摧毁,是因为使用了错误的船型。元朝舰队所使用的是在运河航行的平底船,采用了当时较为流行的水密隔舱设置,而不是在海洋上航行的海船。 蒙古人认为,日本到处是黄金和美食,引起忽必烈的贪欲。两次出师的失利,并未使忽必烈放弃征服日本的计划,忽必烈下令重建攻日大军,建造船只,搜集粮草,准备第三次征日。 此举引起了江南人民的强烈反抗,迫使暂缓造船事宜;同时元帝国在南方对越南陈朝发动的进攻受挫,造成国力匮乏,三度攻日之议因而作罢。直到忽必烈逝世,都未能再攻打日本。 十三世纪蒙古横扫全世界,在东亚,蒙古灭金、西夏、中国宋朝、韩国、大里等国家;在中亚,蒙古灭了花剌子模、西辽;在西亚,蒙古灭阿拔斯哈里发王朝。在东欧,蒙古灭俄罗斯、基辅公国;在中欧,蒙古打败条顿骑士团、波兰、匈牙利王国。 蒙古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只留下法兰西、英格兰、教皇等国瑟瑟发抖,但是只有一个国家,蒙古就是拿它没折,问题出在哪里呢?那个国家就是日本。 忽必烈刚并吞了中国,在东亚树立起霸权,面对不论人口或土地面积皆小的日本,蒙古是不会将它放在眼里的。不过由于日本是一个海岛国家,蒙古想要打败它,必须搭船渡海而去。问题来了,因为蒙古不靠海,所以不曾搭船,也因此不会造船。 蒙古不会造船,那船是由谁造的?就是由被征服、奴役的中国人所完成的。因为当时宋朝的工艺进步,加上发达的商业行为的需要,所以造船的技术进步。蒙古透过中国人的手,建造了史上最庞大的海军舰队,十四万名士兵,四千四百艘船。 蒙古陆战靠着蒙古骑兵横扫敌人,海战行吗?极为庞大的蒙古军队从朝鲜半岛南端登船出发,向日本前进。蒙古军在日本九州岛岛北部的壹歧岛登陆后,用投石机发射大量含有炸药的铁炮、并发射大量的弓箭。 而日本则以强大的武士出名,日本武士终身恪守武士道精神,并以此作为修练的准则,日本武士擅长使用武士刀,挥剑快、猛、准,故近身肉搏战占有优势,但是面对蒙古军军事武器上的威力,一时之间也难以招架。 不过蒙古军渡海而来,必须在日本沿海地区的陆地上建立滩头堡,如此一来才能有继续施展的空间。蒙古军与日军在接下来的战斗中互有胜负,但对于远到而来的蒙古远征军而言,时间继续下去较为不利,所以蒙古军决定撤退。撤退到哪里呢?当然只有船上,因为还没有占领日本任何一块领土,因此没有办法建立陆上的基地。 在陆战上,蒙军的撤退几乎带有策略性、战略性的意义,也就是以退为进,以佯退来吸引敌人的进攻,让敌军掉入蒙古军设下的陷阱。但是这次蒙军的撤退却带有被迫的性质,再加上蒙古军对海战的不熟悉,撤退到船上的蒙古军,想必此时一定非常不安。但令蒙古万万没想到的是,接下来迎接蒙古军的,不是日军,而是西太平洋最可怕的风暴。 没错,就是台风。夏秋之际,也就是每年的七月到十月,是太平洋台风盛行的时候。日本和台湾、菲律宾一样,常受到台风的侵袭,台风引发的巨浪,浪高往往可达二十公尺以上。 日本自古以来,想必已见识过大大小小的台风,就算当时没有现代气象科技的帮忙,所以还不清楚台风的走向与风力,不过藉由口语与文字的记载、流传,对于台风肯定有所了解。但是深处于内陆的蒙古高原的蒙古人,却是打从娘胎起就没有见识过台风。 这是史上最严重的海难,不幸的七万名蒙古大军,就在狂风暴雨的台风夜里,随着四千四百艘船一齐葬身海底。一艘都不剩?几乎是如此,不过蒙古军的领导将军,忻都却能逃回蒙古。 这代表的意思是,这位总指挥的船没有沉,所以他才能逃回蒙古,告诉忽必烈这项不幸的消息。指挥官的船想必会造的比较坚固,才能保障他的安全,所以纵使在狂风大浪之下,他的性命尚能保住。 不过其他的船都沉了,忻都的船却没有沉,这代表台风的威力虽然够惊人,但是造成几乎所有的船只都沉没的因素,除了自然因素之外,一定还有人为因素。否则为何独忻都的船能够抵御台风,其他四千多艘船却没有一艘幸免于难? 阴谋?是的,船是谁造的?蒙古征服中国时,文人志士文天祥的正气歌是唱不完的,至于一般的老百姓呢? 蒙古本是游牧民族,重牲畜甚于田地。他们对于种田的老百姓,大概视之为妨碍畜牧的障碍物吧,所以被征服的老百姓,下场并不会太好,就是死路一条。 那些造船的老百姓,该不会因为心不甘情不愿,加上怀恨在心,所以藉此造船的机会,在建造中的船上动点手脚吧?他们发现,船桅基座很多都有松脱的迹象,这造成船只的两舷不易平衡,风浪一来容易侧倾。 沉没的船只,竟然是河船,河船只适合于平静的水域行使,由于河船没有海船的龙骨,一遇到强风大浪,很容易就翻覆。为什么蒙古军竟然用河船当作海上运输船?很有可能是懂船的中国人提供河船给对于海事方面的知识一无所知的蒙古人搭乘,以报亡国之仇。 忽必烈为何急于攻打日本?身为蒙古帝国大汗的忽必烈,不可能不知道他的蒙古大军虽然擅长陆战,却不习海战的事实。奇怪的是,忽必烈却命令中国造船工匠限定于一年之内造出四千四百艘船以供蒙古军登陆日本使用。 这种急于出兵的态度,不但违背蒙古军每次出征前皆详细筹划侵略行动的作风,与先前忽必烈攻占中国南宋王朝时那种非常谨慎、甚至有些保守的态度大相径庭。然后就在忽必烈的急切需求之下,工人拼命赶工的结果,造成船只质量欠佳,故无法抵抗台风的吹袭,造成舰队覆灭的惨剧。 当忽必烈得知蒙古军惨败时,他的态度如何呢?他竟然没有严惩战败的将军,为何?忽必烈出兵日本的目的为何? 很可能是忽必烈预先就知道蒙古军搭上这种粗制滥造的船,一定会惨败。更有可能是,忽必烈发起征日军事行动的目的,就是借机消灭自己派出的这些远征军。太可怕了,忽必烈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为何要残酷地消灭自己的军队? 蒙古帝国自从成吉思汗之后,一直没有建立起正式的继承制度,所以每当大汗去世时,就是权力斗争的开始。各个兄弟间的暗斗化为明争,腥风血雨免不了上演一次。 忽必烈即位时,权力基础尚未稳固,事实上忽必烈自命为蒙古大汗的行为,竟然无法获得普遍承认。所以为了稳固地位,牢牢控制大权,忽必烈想必会使尽所有谋略。 当他接收前任大汗之军队时,心里必然会预先怀疑该军队对自己的忠诚度如何。难保忽必烈不会出现一不做二不休,把这只原本就不怎么信任的军队推进大海,来个一了百了的想法。 再加上忽必烈内心可是极度崇汉,也就是非常欣赏汉文化。从他不住蒙古包而选择迁都至大都、定国号为大元等行为即可略知一二。所以忽必烈与其他兄弟间对于蒙古帝国应该保有传统抑或吸引汉文化之路线争议,可说是可持己见,互不相让。 那么主张吸收汉文化、在成吉思汗的孙辈中又以深具谋略和工于算计出名的忽必烈来说,为了掌握大权,对于能藉由出征的名义来铲除异己的大好机会,当然是不放过的。总之不论忽必烈到底是不是早有计划葬送这批庞大的蒙军,至少忽必烈应该很清楚这批远征军最后的命运、下场是如何? 或许忽必烈是这么认为,将大批蒙古军队用船只载运到敌人近海,再直接沉入海底,正是最有效率的杀人方法。因为结果不是死于敌军武士的刀下,就是葬身海底,这对于拥有快速且具效率的杀戮经验的蒙古大汗来说,实非不可想象的事。 不管真象如何,蒙古军最终失败了。假设日本列岛被战胜的蒙古军全部占领的话,相信历史将会改写。日本保住了,日本人对此当然乐到不行;蒙古军压倒性的兵力竟然一夕之间遭到毁灭,而一向被视为可怕灾祸的台风,竟摇身一变成为了日本的救星,一切都是如此的不可思议,对日本人而言当然皆视之为神迹。 所以日本人就以想象的方式建构出一套神话,称这次台风为神风,意即此台风是神武天皇为了保护日本免受到蒙古军入侵所施展的,神风从此变成日本的不屈不败精神。日本人相信,每当面临最强大的敌人,神风将再度刮起,驱离敌人,保卫日本。 四千四百多艘蒙古军船舰的沉没,象征了蒙古帝国最后的命运。忽必烈死后不久,蒙古帝国迅速地陷入衰弱,而帝国最终的结局,就犹如这四千四百艘快速地沉入海底的运输船,消失在历史的舞台上,一切无影无纵。 灭宋之后,忽必烈对邻近诸国发动了一系列的侵略战争,如安南、占城、爪哇和日本等。第一次入侵日本遭遇到台风,无功而还。第二次分兵两路进攻日本,由忻都率领蒙古、汉军、高丽军从高丽东渡对马海峡,范文虎率领新附军从庆元浮海北进。元军在日本鹰岛遇到台风,战船多毁,将卒溺死者众多,又遭日军掩杀,几乎全军覆没。 忽必烈派遣忻都从广州渡海攻占城,连战逾年,镇南王脱欢发兵侵犯安南,命令忻都从占城北上助战,南北夹攻。安南王撤离都城,它的主力走匿山林,避免与元军决战;等待元军疲惫,又出而攻扰。 五月,脱欢因暑雨不止、瘟疫流行,被迫退师,忻都战死。元兵两次从云南出侵缅国,进至蒲甘,强迫缅国定岁贡方物后退回。同年再侵犯安南,次年以粮尽师老北还。 史弼、亦黑迷失、高兴从泉州起航出侵爪哇,爪哇统治者降元,并请元军帮助讨伐敌国葛郎,打败葛郎王以后举兵拒元,元军力竭退师。 !! 444话:马可波罗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一本让西方了解东方文明的惊险游记,一段掀起欧洲人探寻古老中国的奇妙旅程,在马可波罗的描述中,居然只不过是:“我还没说出我所见到的一半。” 马可波罗是十三世纪意大利威尼斯的商人、旅行家,今人对他的了解,多半根据他亲身经历写成的《马可波罗游记》。这本旷世巨作堪称人类历史上最著名的旅游行记,游记首卷叙述马可波罗前往中国途中所经过的中东和中亚,次卷聚焦在中国元朝时与忽必烈的互动,最后则纪录当时蒙古与俄国之间的战争。 马可波罗笔下记述的国家及城市共计一百多处,各地风俗民情、物产气候、商贾贸易一览无遗,是研究中古时代中西交流史的重要文献。 在马可波罗出生前,他的父亲尼可拉波罗和叔叔马提欧便以远东贸易商人之姿活跃于欧洲。尼可拉和马提欧两人前往土耳其做生意,一开始并非想去中国,然而路程上适逢战乱,在途中又巧遇当时元朝派至西方的中国使者,于是两人决定经由契丹前往中国。 两年之后,波罗兄弟抵达中国的北京城,见到了元世祖忽必烈。当忽必烈得知他们是从西方来的商人,便写了一封信托尼可拉带回罗马交给教宗,请教宗派人到中国,交流东西方的生活文化。 忽必烈之所以会有如此举动,不外乎体谅当时蒙古帝国境内的少数民族。无论成吉思汗或忽必烈等元朝各君王,他们对于不同宗教给予高度尊重和礼遇,展现元朝帝国对境内宗教信仰的包容和接纳的宽宏气度。 当波罗兄弟回到意大利威尼斯后,将忽必烈的信转交给罗马教宗格雷戈里十世,同时取得教宗回信,再度返回中国。马可波罗与父亲一行人抵达蒙古的上都,辗转回到北京。 此时马可波罗年约二十出头,聪明伶俐,深得忽必烈的喜爱,大汗因此封他许多官,命令他以钦差大臣身分前往中国四处。马可波罗因而得以见识中国各地的风俗民情,一览东方文明数千年的文化成就。 马可波罗受到忽必烈的委托,护送蒙古公主到伊儿汗国成婚,忽必烈答应他们,完成使命后,即可返回家乡。波罗一家人便从泉州沿海路出发,再转陆路回到欧洲,关于马可波罗的旅行路线图,大抵从意大利威尼斯出发后,走陆路自土耳其进入到伊朗、阿富汗、新疆,从甘肃到达蒙古再到北京,回程则由泉州走海路自赫姆兹海峡回到威尼斯。 马可波罗回到欧洲,定居于威尼斯。起初回到欧洲,马可波罗兴奋地与当地人分享他在中国的所见所闻,然而大多数人并不相信他的奇妙经历,更不相信在东方有个如此神秘的国度。来年马可波罗参加威尼斯与热那亚之间的海战,却不幸战败被俘。 在狱中的三年,马可波罗花了数个月的时间将他的中国经历讲给狱中同伴听。这位同伴同时也是一位小说家,名为鲁斯蒂谦,便将马可波罗的传奇故事抄写下来。尽管如今,鲁斯蒂谦当初在狱中抄录的原始版本早已经失传,但是马可波罗的精采旅程却透过作家的手,一传十、十传百,不断地抄写出去,目前遗留至今的传记已超过一百四十多种版本,各种语言的抄本。 马可波罗的游记,最初被称做《IlMilione》,意思是百万,因为马可波罗在描述中国见闻时,为了强调东方世界的美好与神奇,不时地以百万为单位,说到百万这个、百万那个,声称他的所见,为此马可波罗本人也被称为百万先生。根据他的经历写成的游记在中国或日本等地,则被称为《马可波罗游记》。 他的东方见闻和传奇故事,从回到欧洲后说起,中古世纪的欧洲,一个印刷术尚未发达普及的时代,许多书籍往往仅能依靠人工手抄的方式留存。《马可波罗游记》的出版,造成十三世纪欧洲数百年的东方热,发行之多、流传之广,实属难得,更增添马可波罗旅途的传奇性。 马可波罗他的游记堪称中世纪欧洲的东方旅游导览手册,据说比马可波罗晚了二百多年的航海家哥伦布,当年便是携带马可波罗游记上船为指引,探寻东方明珠。 马可波罗的书中,讲述许多有趣的经历,当他行经土耳其,描述到阿美尼亚时,看见《圣经》创世纪中所谓的诺亚方舟,一个巨大的木造之物卡在山上。此庞然大物究竟为何?至今仍是考古学上一大争议。当他来到阿富汗时,提到一处如同鬼狱般的地方,名为巴达哈伤,这个高地极度寒冷,行人不见鸟飞、夜晚不见灯火,恐怖至极。 到了新疆东部的罗布泊,这个传说中会移动的沙漠湖泊,马可波罗形容该地无食可觅,禽兽绝迹,行人夜行其中,会听到如同鬼魅般风吹沙声,一不小心,便会在沙漠中迷失方向。相同的说法,比马可波罗早八百年经过罗布泊的法显和尚,也曾形容此地上无飞鸟,下无走兽。 当他离开沙漠,到达甘肃跟内蒙交界的集乃城,这是抵达上都晋见忽必烈前的最后一站。该城今日称做哈拉浩特,蒙古语意为黑城,在东、西方分别有两个不太对称的城门,东门略靠北、西门略近南边。今日黑城已被沙土掩埋,只留下些许的考古遗迹。 此外马可波罗书中也提到不少中国先进的文明发明,如自宋朝便开始流通,全世界最早的纸币,在当时称做交子。他还形容北京城内大汗的造币局有如点金术一般,令他感到十分惊讶,至元通行宝钞即是以忽必烈年号发行的纸币。 接着他又提到江南的稻米之仓镇江府,以及中国古老的智能结晶运河系统。利用人工挖凿的运河,水宽且深,连结川、江、湖、河,将中国南方的物资由南往北运输至北京城。 说到杭州城,马可波罗印象最深的便是中国的拱桥,没有桥墩与石柱,桥下甚至可通行船只。杭州城外美丽的西湖、壮丽的房舍,也令他啧啧称奇。另一个城市叫刺桐城,即今日的泉州,是当时著名的国际商港,来自世界各地的贵重稀珍异品、香料、珠宝等,均在此地交易往来。 马可波罗的中国奇妙物语,煞有其事地谈了许多,如梦似幻,引起后世学界的反复争论他其中国之旅的真实性。但无可否认,《马可波罗游记》对全世界的影响力、马可波罗的传奇,正是中国文明的广播全球的重要媒介。 马可波罗眼中的贤君忽必烈,马可波罗采用蒙古人的称呼,称忽必烈为大汗,即众王之王的意思。在马可波罗的眼中,他是有史以来臣民最多、疆域最广、收入最丰、具有绝对权威的君主。 忽必烈中等身材,四肢匀称,面目清秀,眼睛乌黑,显得精明强干。他英勇善战,具有杰出的军事才能,即位前是一位战功卓著的军事统帅。忽必烈是成吉思汗正统的后裔,蒙古人合法的统治者。他完全凭借自己的才能、战功和道德情操而获得统治权。 忽必烈的四位皇后共生有二十二个儿子,嫔妃生有二十五个儿子。长子真金被定为皇位继承人,但不幸早逝,真金的儿子铁木耳成为合法的继承人。忽必烈的其他儿子也都曾经受过战争考验,有的成为行省和地方的军政长官,统治着各自的领地。 根据马可波罗记载,中国城市的城区布局如同棋盘,大小街道均为直线规划,纵横交错。 宵禁制度,城区中央都设有钟楼,夜晚鸣钟报时。按照制度,第三次鸣钟后,城区实行宵禁,禁止行人外出行走,违反者立即拘禁,移交城防官吏处理。在宵禁期间,也禁止居民点灯和作业。 城市各主要街道都设置巡逻兵维持城内治安,遇到火警,巡逻兵敲击木梆发出警报,戍兵立即奔赴现场救火。在户口管理上,各家长需将全家人口数目及变动情况,登记于政府账册,同时张贴在大门上,便于官府检查。 忽必烈每年都派遣使者巡视各地,体察民情,遇到各省有灾荒发生,如饥荒或牲畜大量死亡,政府不仅免去灾民的赋税,还会向他们提供谷物赈济。对于因天灾人祸而陷入困境的贫民家庭,忽必烈经常取出自己的私产进行资助,政府还在主要城市中设立慈善机构,专门收容老弱残废以及失去工作能力的人。 元代驿站称作为站赤,元代有相当完备的驿站制度,《游记》记载,汗八里有通往全国各地的驿道。驿道上设有驿站和旅馆,接待朝廷信使和各地商旅,提供信使需要的马匹和生活必需品。各驿站有驿马二百到四百匹不等,全国驿马不下二十万匹,均由邻近城镇、村落负责供应。 与驿站相辅而行的有急递铺,专门负责传送朝廷和地方的紧急文书。《游记》提到,驿站之间每隔几里,设有铺卒,负责传送邮包,一站一站依次传递,极为迅速。在河流和湖沼渡口,备有三、四艘驿船,以供信使和铺卒使用,如果地方发生骚乱或者重大事件,铺卒日夜兼程,一站一站换马前行。 马可波罗对元代行省制度有清楚的了解,《游记》清楚说明元朝设立了十二个行省,行省最初是中央派到地方的临时机关,后来才固定为地方最高行政机构。《游记》记载,这十二个行省在都城设有办事机构,他们只对大汗负责,有权处理地方钱粮、关税以及其他各种具体事务。不过马可波罗把元代行省长官称为男爵,似乎又与西欧的封建制度相混淆了。 马可波罗向欧洲人介绍了元代中国的科技和文化成就,包括煤炭的使用、纸币的发明、养蚕织丝、石棉布、天文仪器、桥梁和宫殿建筑、城市规划等方面。《游记》清楚表明,当时中国的物质文明和科技文化的成就,是远在欧洲国家之上。 煤,中国人在西汉时期,已懂得用煤炭作为燃料,然而大多数欧洲人在十三世纪,还不知道煤的用途。所以当马可孛罗看到中国人用煤时,竟以为那是一种可以燃烧的黑石头,可见十三世纪时,中国的物质文明远在西方国家之上。 《游记》记载,这种黑石头采自矿山,燃烧效果超过木炭,甚至可以从夜晚燃烧到天明仍不会熄灭。《游记》还提到,这些黑色石块取之不尽,各地都在使用,价格也十分低廉。从记载中,可以看出中国煤炭蕴藏量的丰富和元代用煤的普及程度。 纸币,最先使用纸币的国家,中国在北宋时已经使用纸币,是世界上最早使用纸币的国家,元代纸币通行全国。《游记》记载大都设有造币厂,使用桑树皮制成纸币,价值与金币、银币相等。 由于马可波罗是商人,而当时西方尚未有纸币,所以马可波罗在《游记》中,凡谈到中国城市,都有使用纸币一语,可见他对纸币有深刻的印象。元代政府禁止任何人在任何地方制造和使用其他货币,伪造者均处以死刑,纸币磨损后,可到造币厂兑换。忽必烈前期发行的纸币,币值较为稳定,又便于携带,人们都乐于使用。 天文仪器,元代的天文学成就,元代的天文学十分的发达。《游记》记载大都有五千多个星象家,他们制造一种观象仪,上面刻有星宿的符号、出没时间和它们全年的几个方位。星象家根据星宿运行轨道的图像,预测气候的变化和自然灾害,同时他们还将预测的一年的各种事项,编成历书供人们使用。 杰出的天文学家郭守敬创制和改良了简仪等多种天文仪器,并在大量实地测验的基础上,制定了《授时历》,这种历法以365.2425天为一年,较地球绕太阳一周的实际时间相差二十六秒,同现行的格利高里历完全相同,但比格利高里历早了三百年。 下载免费阅读器!! 445话:歧视汉人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蒙古族统治的元朝,他们将人划分等级,汉人的地位低贱。以儒家出仕思想为主的汉人,士农工商,读书人的地位是相当高的。然而元代将人划分为十等,九儒十丐,读书人的地位真的如此低下?什么是九儒十丐? 所谓的九儒十丐之说,出自两位南宋遗民的著作,一为谢枋得的《谢迭山集》,一为郑思肖的《心史》。 谢枋得,南宋末年官员,字君实、号迭山,曾经率军抗击元兵。宋朝灭亡之后,流落建宁,元廷曾多次征召,他均坚辞不当官,福建行省参政魏天佑将他强行送到大都,谢枋得于是绝食殉节。 郑思肖,南宋诸生,原名不详。宋朝灭亡后因为心怀故国,他改名为思肖,肖者赵也。他这个人坐必往南向,闻到北方胡音就闪走,发誓不与朔客交往,画兰不画土,因为土地尽被番人所夺走。 以此二人的生平来看,谢枋得、郑思肖二人均有明显的反元情绪,他们的著作也有明显矮化甚至歪曲元朝的倾向。而且二人均死于元朝初期,他们无从得知元代中后期社会的实际情况。当然仅凭作者的立场,也不能证他们的说法是假的。但是分析两人的著作,其中可疑甚至违背史实的地方也绝非只有一两处。 元代政府依照职业和社会职能的不同,将全国居民划为若干户别,比较常见的户计有:军、站、民、匠、儒、医卜、阴阳、僧、道、也里可温-基督教神职人员、答失蛮-回教神职人员、斡脱-高利贷经营商、商贾、灶-盐业、船、弓手、急递铺、打捕鹰房等。 不同的户计,有不同的权利和义务,军户的义务就是当兵,站户的义务就是维持国家的驿站系统。而儒户的义务,则是保障每户至少要有一人读书,随时准备在国家考选吏员时候参加考试,以备征召。 元朝读书人为什么地位低下?对于读书人的态度,最奇特的应该算是元朝了,怎么说呢?蒙古皇帝既不爱读书,也不爱读书人,更看不起读书人,但是他们却能容得下读书人,以一种完全漠视的态度。 元朝读书人的地位大概是历史上最低了,当时有八娼九儒十丐之说,地位大概还不如文革时期的臭老九。元朝的科举搞得也不红火,读书人指望靠读书当官的希望比前朝小得很多。 在蒙古人的逻辑中,这个天下是他们马上打下来的,也只会自马上失天下,只要勤加操练骑射功夫,天下就永远是他们的。蒙古人从来就不相信,这天下好不好和读书人说什么会有什么关系,这天下怎么会因为读书人的言论自由就没有了呢? 蒙古人的理念就是让老百姓说话,天塌不下来,这可能是中国数千年来唯一真诚相信这句话的朝廷了吧。不过历史证明蒙古人是对的,把他们赶回老家的,的确不是读书人,而是同样不读书的朱元璋,和他更能打的军队。 元朝一代,有暴君,有昏君,有的是文盲皇帝,但就是没有文化专制和文字狱,号称读书人地位最高的宋朝,不是还有乌台诗案吗? 元朝的知识分子虽然不受礼遇,但是文化也不可说不繁荣,《西厢记》和元曲放在那,在元曲中一些诸如“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天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天。”、“生民涂炭,读书人一声长叹”这样的句子放在清朝很可能就是文字狱了。 蒙古人杀汉人与汉人杀蒙古人的同案是不同刑,蒙古人殴打汉人,汉人是不得还手。 蒙古人在殴斗中杀死汉人仅杖打五十七下,汉人杀死蒙古人却必须要处死,至于说只要赔偿一头驴一只羊什么的,那纯属于扯淡,烧埋银是一种附加刑,赔钱是不能替代主刑的。虽然这个条款很不公正,但是蒙古人依然要承担五十七下杖刑,缴纳烧埋银并不能逃避皮肉之苦,至于五十七下到底重不重?当然对人命来说确实是很轻。蒙古人打死汉人,不是光赔点钱或者一头驴一只羊,就真的没事了。 在农村的田地里,有时候会挖到一些质量相当不错的砖,每逢这个时候,老人们总是非常惊恐的把它扔出去,他们把这叫做砖打墓,意思就是用砖打造的墓穴。 在元朝统治的时期,蒙古人把全中国人分为四等,蒙古人并没有把自己当成中国人。蒙古人如何统治汉人呢?除了建立必要的军事力量和镇压工具监狱,在最基层,每个村子派一个蒙古家庭统治整个村子的汉人,汉族人姑娘要结婚,必须和这家蒙古人的男人睡三天觉,也就是这位姑娘的初夜权是属于蒙古人的。 汉族老人到了六十岁,必须送到野地里的一个墓穴里等死,这个墓穴也就是老人们说的砖打墓。由此看来,元朝时期是中国人最屈辱、最黑暗的一段时期,而不是像历史专家所吹嘘的那样强大无比,威震亚欧。 为了防止汉族人造反,每五家汉族人才能有一把菜刀,而且这把菜刀是放在蒙古人家里的,只有蒙古人同意,汉族人才能生火开灶,所以汉族人习惯的把这家蒙古人男人叫老灶爷,女的叫老灶奶,还画了图贴在厨房。 每到新年,这家蒙古人要到县城汇报整个村子的情况,为了让老灶爷上天言好事,到腊月二十三,每家每户都会把好吃的送到蒙古人家里,所谓的祭灶。如果有机会到农村看到老灶爷和老灶奶的图像,会发现图中的人物穿着打扮都是蒙古装。 由于屈辱的初夜权,所以当时的汉人结婚后都是把第一胎摔死,这就是摔死第一胎的来历,汉人就是用这么无奈,但又坚决的方法来维持着血统的纯净。 元朝末年,汉族人终于忍受不下去了,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蒙古人全占了,所以汉族人恨透了蒙古人,红巾军起义的时候,有先期到达河南的红巾军人员秘密到每个村庄作宣传,决定于当年中秋节一起造反迎接红巾军,于是每个村庄流传着八月十五杀鞑靼的秘语。 到了八月十五那一天,真的动手了,遗憾的是,红巾军没能按时到达河南,盘踞在县城和增援过来的蒙古军队对参加造反的村庄进行了疯狂的屠杀,所剩的人只有十之一二。 元朝是一个征服王朝,蒙古人是汉族和中国内地各少数民族的征服者,元朝的四等人制度是不折不扣的种族隔离制度。汉人、南人在蒙古人的屠刀下过的是牛马不如的生活,蒙古人禁止汉人、南人习武和拥有金属刀具。 蒙古制度规定十户为一保,由蒙古人或色目人担任保长,这十户的财产和女人蒙古人可以随意取用,十户人共享一把菜刀,每家娶新媳妇的头一夜是一定要给蒙古保长的,即是所谓的初夜权占有制。 大家都知道元朝是由蒙古人建立的一个疆域辽阔的征服王朝,不少人还津津乐道于成吉思汉的辉煌战功。然而可能有所不知的是蒙古的征服王朝对以汉人为主的中华境内各民族的残暴统治与肆意的摧残。蒙古人在中原江南,湖广四川的血洗,因为它残忍发指的程度,及岁月的久远,已经无人愿去提起触及。 在蒙古人征服时期,汉人和其他各少数民族百姓里每家新媳妇的头一夜是一定要给蒙古保长过的,因为他们是在蒙古征服王朝中,是最下等的阶层,可以任人使唤欺躏。 蒙古人曾经一度要杀绝中国人,让良田尽为牧场。若非耶律楚材的劝说,使他们意识到中国人还有纳税这一个功能,当今天下,早就没有中国人的痕迹。尽管如此,蒙古人仍然曾经实行过屠杀几个大姓的政策,在四川也曾屠杀过数百万的人口。 蒙古人统治对中国社会也是极大的摧残,汉人、南人是贱民,财产可以任意夺取,妻女可以任意糟蹋,生命可以任意杀戮。中国人甚至连姓名都不能有,只能以出生日期为名,不能拥有武器,只能几家合用一把菜刀。在蒙古人杀戮和统治下,使得中国人口急剧渐少。 南宋有人口七千六百八十一万,加上金国的人口,总人口超过一亿。而离南宋灭亡的十二年后,面积广大得多的元朝的人口才五千八百八十三万。可以想象杀戮之惨烈,中国的文化由于蒙古人的入侵和统治而衰落。蒙古人还曾经一度于山东沿海一带每年夏秋之际,往海中扔抛成年的汉人以控制汉人的人口增长。 下载免费阅读器!! 446话:歧视汉人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说到百家姓,好多人喜欢讨论哪些姓是大姓,哪些姓人最多?古话说:张王刘李陈,天下一半人,如果把陈换成赵,其实也接近一半的人口,因为赵姓人比陈姓人少不了多少,而张王刘李赵这五大姓差点被一个人灭绝了。 这一个人就是伯颜,是元朝最后一个权倾朝野的大人物,更是一个十朝的元老。他先后辅佐了十个皇帝,因为忽必烈之后,元朝内部为了争名夺利,经常相互厮杀、算计,在短短的三十多年里,共换了九个皇帝,到了元顺帝的时候,没有再换了,因为元朝到了他已经走到尽头了。 元朝自建立起,就对汉人与南人进行残酷的压制,引起了汉人与南人的不断反抗,伯颜本来就看不起汉人和南人,所以对这些人更是恨之入骨。对汉人南人动辄大肆屠杀,但是他又怕汉人和南人造反,就对汉人和南人实行非常严格的管制制度。 他规定汉人和南人不能持有兵器,甚至不能持有铁制农具,不得学习蒙古文字,蒙古人和色目人殴打汉人和南人的话,汉人和南人不能还手。他还颁布法律,只要汉人和南人犯错,能抓就抓,能杀就杀,不能犹豫。 后来他在算命的时候,算命的跟他说:“你这一辈子最终要死在南人的手里。” 他更加怒不可遏,而且整日惶惶恐恐,疑神疑鬼的,最后歇斯底里地跑到元顺帝那里提了一个意见说:“我请求陛下杀光汉姓张王刘李赵这五大姓的所有人。” 元顺帝问他原因,他说:“现在之所以有这么多农民起义,都是因为汉人和南人发动的,而汉人和南人里面张王刘李赵这五大姓人最多,他们肯定是主谋,我们只要杀光这些人,天下就太平了。” 按理说,作为十朝元老,元顺帝多数会听从他的建议,但是元顺帝被伯颜吓到了,当时就一口回绝说:“不可以。” 元顺帝觉得他太过分了,本来天下已经打乱,伯颜居然在这里火上浇油。仔细想想,如果元顺帝头脑不清醒的话,现在这五大姓说不定还真的没了。 伯颜的横行霸道、贪赃枉法、残暴杀戮终于引起了元顺帝的不满,后来元顺帝也确实感觉到这个十朝元老对自己的威胁太大了,就开始慢慢疏远伯颜。最先把他调派到河南任职,觉得还是不放心,离自己太近了,说不定会搞事,就把他调到广东去了,结果还没到达广东,就病死在了广西的一处驿站,一代祸害终于死掉了,张王刘李赵五大姓应该感到开心和欣慰才是。 伯颜,蒙古蔑儿乞族,元代诸大臣之中,仇视汉人南人者,无过于此人。伯颜此人出身武职,粗陋无文,而且蔑儿乞族是成吉思汗时期被征服的部落,出身皆为奴籍,伯颜本身也是郯王彻彻秃的家奴出身,而彻彻秃却以亲近汉人士大夫、素有贤名而著称,因此伯颜早年受过郯王府上的汉人座上宾的气。 伯颜此人早年不止一次受过汉人白眼,因此跟汉人有宿怨,对汉人有特别深的偏见。伯颜此人因为出身卑贱,自卑心理一旦转化成自尊心理,往往破坏性就特别强。所以一朝得势,就想把所有曾经踩在他头上的人给踩在脚下。 伯颜的这些举动,跟他个人经历有着密切关系,但也跟元朝时期蒙古族的分化有着密切关系。元朝统一中国之后,大量的蒙古人因为做官、为军等原因,入居中原;但同时也有大量蒙古人依然居于漠北旧地,维持原来的游牧生活。而元朝皇帝为瞭维持本身民族特性,不被汉族彻底同化。 元代采取两都巡幸制度,大都与上都,以保证草原故地和中原的统治都能够巩固。然而生活方式的巨大差异,使得蒙古族本身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巨大的分化。 以元代四大蒙古世家为例,木华黎家族从成吉思汗开始,便经略中原,后来他的家族封地在山东东平,世代与汉族或汉化蒙古、色目加族通婚,所以他的家族世代以儒臣闻名,木华黎之子孛鲁,便以亲近儒士闻名,而木华黎三世孙安童、五世孙拜住皆是元朝有名的儒臣贤相,六世孙朵儿直班则是精通儒学的文学家、书法家。 赤老温的后裔中,也有一门两进士的美名。反观博尔忽、博尔术家族,因为长期生活在漠北,终元之世,不见有汉化的迹象。由于观念、利益等的分化,汉化蒙古人与传统蒙古人之间的斗争贯穿了元代的始终。在南坡之变中,木华黎家族与博尔忽、博尔术家族便站在对立面,而伯颜与他的侄子脱脱,最后也势同水火。 民族融合是元代不可逆转的大势,到元代中后期,蒙古人、其他外族人与南、北汉人上层之间文化、社会关系方面曾经十分单一的民族划分早已经变得模糊了,它已随着复杂的民族融合而变得不复存在,许多蒙古人和外族人则与汉人意气相投。 蒙古人之中,也出现了很多文化大家,诗人有泰不华、笃列图、月鲁不花等,散曲家阿鲁威、童童等,画家有元世祖太子真金孙女鲁国大长公主祥哥剌吉、张彦辅、宗王小薛、镇南王孛罗不花等,书法家有松坚、朵儿直班等。 元朝的制度是普通老百姓不能取名字,只能用行第和父母年龄合计为名。所谓的以父母年龄合计为名,就是夫年二十四,妇年二十二,合为四十六,生子即名四六。夫年二十三,妇年二十二,合为四十五,生子为五九,五九四十五。这个制度在《元史》里并没有记载,但是有大量的史实可为左证,还可以从明太祖朱元璋的家庭来看。 朱元璋祖宗五代名字都含数字,朱元璋的五世祖名叫仲八,生三子,第三子名百六,百六为朱元璋的高祖。朱百六养有两子,长子名四五,次子名四九,四九即为朱元璋曾祖。朱四九有四子,长为初一,次为初二,三为初五,四为初十。朱初一即为朱元璋的祖父,朱初一仅两个儿子,大的称五一,小的叫五四。五四是朱元璋之父,五一、五四各生四子,五一之子名字依序为重一、重二、重三、重五,五四之子名字依序为重四、重六、重七、重八。朱元璋之父后来改名为世珍,母亲名陈二娘,朱元璋原名重八,也是在打下大明江山后才易名的。 元朝的领土广大,所统治的人又非常多,而在蒙古人统治的人当中,最多的仍然是汉人。元朝将人分为四等,最低等的就是汉人,再加上他们人数多,所以元朝的统治者管理汉人管得十分严格。 为了怕汉人造反,元朝人不准汉人拥有武器,元人的规定很严格,只要是金属做的器具都不行,连家家户户每天必用的菜刀,都规定要十家合用一把菜刀。 除了武器之外,元人管的事还多着了,他们规定一般人如果没有做官就不许有名字。那么如何给孩子一个名字呢?元朝人规定,只能用父母或祖父母的年龄作为孩子的名字,例如陈家的孩子出生的时候,祖父正好六十六岁,那么孩子就叫做陈六六。 元人还不准汉人晚上点灯,更不准他们随便聚在一起说话,如果被抓到的话就要接受处罚。由于元人很怕汉人造反,所以用尽各种方法限制汉人。 而且元人把每二十户人家编成一组,称为一甲。而担任甲主的人,一定是蒙古人,其它的汉人居民就是甲主的奴隶,甲主说什么,他们就得做什么,不能讨价还价,更不能反抗。 元朝从攻南宋以来,连年战争,加以宫廷廪禄、宗藩岁赐,都需要巨额经费来支持。忽必烈急于解决国用不足的问题,因而日益信用以理财助国邀宠的大臣阿合马、卢世荣、桑哥等人主持国政。 增加税收、兴铁冶、铸农器官卖、括勘-追还被私人、寺院夺占的南宋公田,起征田赋、理算-追征各地历年积欠的钱粮、变更钞法等,使国家的收入显著增加。但是由于吏治腐败,专注搜刮,流于横征暴敛,成为阻碍社会经济发展的重要原因之一。 同时为了对外战争,打造东征海船,沿海和江南地区徭役征发日益加重,人民不堪沉重的封建剥削与压迫,纷纷起义。江南各族人民起义有两百多起,至元二十六年更增至四百多起。在这前后,爆发了广州欧南喜、黎德和福建黄华、钟明亮等人领导的几次规模较大的起义。 下载免费阅读器!! 447话:酒鬼皇帝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忽必烈驾崩,由于太子真金早死,帝位由各方争夺。最后群臣在真金的长子晋王甘麻剌及三子铁穆耳之间选择,由于铁穆耳受到元世祖下赐皇太子宝及镇守和林,所以晋王甘麻剌退让,铁穆耳即位,即元成宗。 皇太子真金去世,按照嫡长子继位的传统观念,元世祖忽必烈把希望寄托在真金之子铁穆耳的身上。诸王叛乱,忽必烈派铁穆耳统兵讨伐叛王哈丹。 铁穆耳受皇太子宝,接着忽必烈又派他镇守蒙古汗国故都哈剌和林,掌管北方防务。同时派开国四杰之一博尔术之孙、御史大夫玉昔贴木儿做他的助手。在玉昔贴木儿请求之下,忽必烈将原来属于真金的印玺皇太子宝授给铁穆耳,间接表明了传位给他的意图。 在忽必烈的督促下,铁穆耳戒了酒,铁穆耳在东北与和林的经历,使他与精锐的北方驻军结下了特殊关系。这一个关系成为他和他的后裔登上帝位的重要保证。元世祖忽必烈逝世,铁穆耳从和林到达上都,在重臣玉昔贴木儿的支持下,由宗室诸王会议推立为帝。 元成宗派江浙释教总统僧人宁一山出使日本,恢复了两国间的正常贸易和文化往来,但是成宗后期曾一度用兵西南。成宗发兵两万出征八百媳妇国,元成宗也想开拓边境,弄出件大功青史留名,因而用兵意甚坚。 元廷发钞近十万锭,作为军费支持用兵。又因金齿诸国阻击元朝的征缅归师,下诏计伐金齿诸国。后因出征八百媳妇国的元军损失惨重,成宗才决心不再对西南用兵。也就在这时,成宗达成了与笃哇、察八儿等西北诸王的和解,延续几十年的西北战乱得以平息。 江南朱清等贪污贿赂案被揭发出来,牵连了一大批官员,促使成宗再一次下决心查处贪污官员。当年仅七道奉使宣抚官查处罢免的贪官污吏就有一万八千四百七十三人之多,查出赃款一万五千八百六十五锭,审理冤案五千一百七十六件。 成宗下令天下官员体恤民情,减省刑罚,免除灾民差税一至三年不等。鉴于江南佃户田租过重,在过去减过十分之三的基础上再减十分之二,且永为定例,同时开放山场、河泊、任民采捕。 元成宗死后,前太子真金之孙海山即位于元上都,是为元武宗。并立他的弟弟爱育黎拔力八达为皇太子,约定兄终弟及,同时又约定爱育黎拔力八达死后,帝位复归武宗之子和世剌。 元武宗为了摆脱财政危机,下令重新设立尚书省,并印发至大银钞,结果导致至元钞大为贬值。元廷与察合台汗国瓜分了窝阔台汗国,窝阔台汗国从此灭亡。 嗜酒如命的元武宗,名海山,在元朝是一位执政时间短而比较有为的皇帝。酒这东西,是天使,是魔鬼,让人鲁莽冲动,让人挥洒激情。古往今来,有人把酒吟诗,有人品酒歌啸,有人贪酒误事,有人借酒撒疯。中国美酒,已经有几千年历史,历代沉溺于酒色的帝王也不少。 史书上记载的酒鬼皇帝,不但昏庸的多,大半还都横暴凶残,动辄借酒杀人。不过元朝武宗皇帝,却是位憨直得有些可爱的酒鬼皇帝。 元武宗姓孛儿只斤,名叫海山,是元世祖忽必烈的曾孙,他是统治中国的第三位朝皇帝,他的皇帝之位,却是由弟弟帮忙争取来的。曾经征服中国并横扫欧亚的蒙古人,性情豪爽。海山的叔父,元朝皇帝成宗驾崩,由于成宗的皇太子已经先死,所以在朝廷引发了继承人之争。 海山是先帝的侄子,因此和弟弟爱育黎拔力八达都是朝臣们拥立的对象。而成宗的皇后则企图扶立成宗的弟弟海西王阿难答为新君,于是安排刺客,要杀死海山兄弟。 幸亏爱育黎拔力八达智勇双全,抢先进入国都,挫败海西王的阴谋,控制了局势。然后自任监国,迎接哥哥海山入京称帝,海山当上皇帝,发号施令,要振作朝政,安顿天下。他是依靠弟弟八达才得以登基的,对弟弟心存感激,想在自己死后把帝位传给弟弟。 在封建社会,一般帝王传位的顺序是父死子嗣,不过也有少数兄终弟及的例子,海山一心想保证兄弟继位的名分,竟然立自己的亲弟弟八达为皇太子。虽然出自好心,凭空把弟弟降了一辈,也真让人哭笑不得,从中大致可看出这位皇帝不拘一格的秉性了。 海山继位之初,是很有一番作为的,他拿出励精图治的派头,颁布一些新的政法,赈济灾民,减轻赋税,整改弊端,干劲十足。他尤其提倡尊崇孔教,派官员往孔庙祭祀,又封孔子为大成至圣文宣王,还将据传为孔子所作的《孝经》翻译成蒙古文,刻版印刷之后,赏赐给当时的蒙古族王公贵族、文官武将人手一册,一时之间,朝野礼教之风大盛。 海山在对成宗皇后、海西王一党严加镇压的同时,采取了一些措施缓解国内矛盾,使得大元帝国得以从成宗后期的混乱中恢复过来。孔庙、儒家思想自汉朝逐渐成为中国主流思想,历朝历代都尊崇孔教,少数民族建立的政权往往也不例外,君臣努力,马到成功。 年轻的海山继位不久,就惊喜地发现,自己已经打造出了一处差强人意的太平江山。就这样最初单纯勤政的新鲜劲很快过去了,海山开始放纵自己性子中喜欢享乐的一面。其实大部分人都有好逸恶劳的潜质,海山作为豪爽的蒙古皇帝,懒散一下也无可厚非吧?于是海山渐渐沉溺于酒色,经常彻夜召集妃嫔狂欢宴饮。 除此之外,他娱乐不忘健身,还经常参加踢蹴鞠、摔跤以及管弦乐演奏等文体活动,生活质量也算丰富。或许因为踢球摔跤等健康的享乐方式锻炼了身体,平衡了适量酒色造成的影响,海山在吃喝玩乐之余,还能分配出一部分精力临朝主政,勉强称得上是一个合格的君主。 一边治理国家的政事,一边享受酒色,海山陛下真的是不亦乐乎。所谓的独乐不如与众乐乐,喝醉酒的人心情好,海山给群臣颁发赏赐,也是相当的大方。 海山还有一帮狐朋狗友,个个都是身怀绝技,比如说吹笙的、摔跤的、踢球的,这些人忠肝义胆,自然统统要官加官,要爵进爵。这么整天看着皇宫里娱乐的时间,那些斗鸡走狗的,都是高官厚禄,好生热闹。皇上估计还看得挺乐的,心情好胃口就好,于是喝酒越喝越多,兴致也越来越大了。 喝酒的人一般都不喜欢独饮,独饮的那叫闷酒,就连李白还要来个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虽说皇上喝酒的同时没有完全把国政撂下,可是大臣们看着总不是个滋味啊? 朝中有位数一数二的大忠臣,叫做阿沙不花的,看见皇帝如此这般胡闹,而且酒色过度,身体也越来越憔悴,心头忍不住又忧又叹,于是进了朝堂。只见到皇上和一帮哥们正喝的高兴了。 阿沙不花前进一步,痛心疾首地劝谏:“陛下啊,你身为皇帝,保持健康身体是很关键的,怎么能这样流连酒色,作践自己呢?这酒是穿肠毒药,色是断头尖刀,皇上你那小身板,经得起这样成天折腾吗?看你自己瘦成什么样呢?就算你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难道不想想祖宗基业,不想想人民的仰望吗?” 这一番说辞,要是搁在《封神榜》的纣王面前,估计就得拉下去炮烙了。海山陛下听了这话,却是笑得花枝乱颤,酒气乱喷。过了一会儿,他和颜悦色地对阿沙不花说:“你说的太好了,这样忠贞的直言,也只有你这样的忠臣才能对我说啊。来来来,你坐下,我们两人先喝几杯,这酒很不错的哦。” 古代著名的暴君纣王,不但纵情酒色,而且对于进谏的臣下,统统处以酷刑。阿沙不花这会恨不得直接把酒坛子扣在酒鬼皇帝的脑袋上,他袖子一甩,大声喝道:“陛下,微臣劝谏陛下不要饮酒,陛下却反过来邀请微臣饮酒,看样子你是根本没把我的话当回事了?这样昏庸的命令,请恕不能遵从。” 当着许多人的面,也太不给皇帝面子了,海山的脾气虽好,也有些变了脸色,刚斟好准备递给阿沙不花的一杯酒,也僵硬在手里。君臣就这么愣了一会儿,这时候海山身边那帮封了大官的伙伴看气氛不对,一个个出来打圆场了。 他们齐声欢呼:“古人说过,主上圣明,臣下才会忠直。如今正是因为陛下圣明,所以才得了阿沙不花大人这样的直臣啊,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于是一帮人纷纷叩头祝贺,海山笑得合不拢嘴,立刻宣布,晋升大忠臣阿沙不花为右丞相,行御史大夫事。阿沙不花原本是抱着触怒皇帝的准备来进谏的,哪知道遇上一群脾气这么好的昏君和佞臣,原本刚直不阿的头颅也没处撞了。 他只有坚持说道:“陛下要采纳微臣的谏言,停止饮酒,微臣才敢接受升官的任命。” 海山笑着点头:“这个是毫无疑问的,你只管放心好了。” 阿沙不花到此才出了一口气,或许心中依然没有打消疑虑,但是人家皇帝都这样说话了,你还能怎么呢?于是他叩谢之后,转身出殿,临走还不忘往皇帝投了复杂的一道目光。 看到阿沙不花忠直的背影消失在宫殿门口,皇帝海山百感交集地匝了匝嘴巴。这时身边的佞臣又开了一坛子酒,海山怏怏地说:“你们自己出宫喝去,别来缠我。” 一个佞臣凑了上来:“陛下今日得了一位直臣,那是大喜之事,应该喝酒庆祝啊。” 海山脸孔一板:“直臣刚才叫我戒酒,你们也都说这是忠直之言,那还劝我喝酒?” 另一位接过话头:“唉,陛下,满朝文武,有几个如阿沙不花大人这样忠直的?获得这样的直臣,是多么难得的一件事情啊,至于戒酒,反正日子长着了,怎么能因为这个就取消庆祝酒会呢?明天再戒酒也不迟。” 海山装模作样思索了一阵:“嗯,也有道理。”这么的结果大家也都知道了。 海山陛下总有数不清的明天,于是宫中美酒的飘香也从来没有中断。阿沙不花自个当上了丞相,但他苦苦劝谏的事情依然成为泡影,也不知道心中存何种感想。不过海山作为元朝皇帝,面对臣下的谏言,采用这样一种嬉皮笑脸的方式来坚持自己的恶习,这份心思也算是比较有个性的了。酒色伤身,名不虚传,海山一面坚持国政,一面纵情酒色,身体终于垮了。 年仅三十二岁的海山皇帝驾崩,谥号武宗。如他所愿,被封为皇太子的弟弟得以继位,就是后来的元仁宗。连首带尾,海山只当了五个年头的皇帝,不过在短暂的执政期间,还是留下了几分善政的美誉。 不知道九泉之下,先他两年去世的阿沙不花,会不会截住他继续数落不休。而武宗皇帝大约会涎着脸说:“你说的都是对的,不过现在我已经挂了,臣民们祭奠的酒也不能浪费,就让我继续喝吧。” 下载免费阅读器!! 448话:南坡之变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元仁宗即位之后,生母兴圣皇太后的重臣铁木迭儿为右丞相仁,元仁宗取消了元武宗的经济措施,并立他的儿子硕德八剌为皇太子,违背与元武宗相约先立和世琜继位,再传位硕德八剌等的约定。 封元武宗长子和世剌为周王,将周王和世琜徙居云南,但是和世琜在途中起兵前往西北游牧,元仁宗又将和世琜之弟图帖睦尔放逐到南方。 元仁宗孛儿只斤.爱育黎拔力八达是元朝第四位皇帝,在位九年,享年三十五岁。在元朝历代皇帝中,仁宗是最有文化底子的,一位比较有作为的君主,他遵世祖通儒术,用汉臣,求言图治。他是继忽必烈之后推行汉法比较积极的元朝皇帝,元仁宗为了维护与巩固蒙古贵族在全国的统治,是有所作为,勇于改革创新,一即位之初,就整顿朝政。 武宗海山病死,爱育黎拔力八达以皇太子身份执政,他整饬吏治,废除武宗时设立的尚书省,恢复原来的中书省,并以祸国殃民之罪将丞相脱虎脱三宝奴和平章乐实、右丞相保八等武宗一朝的当政人物处死,严禁诸王、贵戚的扰民行为。停用至大银钞,减裁冗员,整顿朝政,然后在大都大明殿正式登基,帝号仁宗,年号为皇庆。 仁宗开始推行的考试制度,爱育黎拔力八达恢复了科举考试制度,把儒家学说作为甄选精英的标准,给汉族士人入仕提供了一条正常的道路。考试制度也鼓励蒙古人和色目人学习汉学,特别是那些不属于贵族家族的人,并由此加速了征服者的汉化。 仁宗通晓儒术,熟知佛教明心见性之理,他的为人和蔼,对近臣贵戚以礼相待,平时生活不崇尚豪华,较为俭朴,从不巡游,也不沉溺于酒色。又罢土木工程一百多处,又禁诸王、大臣营建私第,纵其一生,他还是一个有所作为的皇帝。 元仁宗死后,硕德八剌即位,是为元英宗。元英宗继承了他的父亲仁宗的以儒治国政策,加强中央集权和官僚体制,他还下令清除朝廷中铁木迭儿的势力,但随着清理的扩大,再加上朝廷中的蒙古保守势力对元英宗以儒治国的施政不满,导致铁木迭儿的义子铁失在趁格坚汗去上都避暑之机,在上都以南十五公里一个名叫南坡的地方,刺杀了元英宗及宰相拜柱等人,史称南坡之变。 元朝自建立以来,历经宗室内乱、后妃干政、宫廷政变,弄得朝廷乌烟瘴气,元英宗即位后决定改革朝政、整顿后宫。元英宗被大司农失秃二政变时害死,史称南坡之变,那么南坡之变的起因是什么呢? 元英宗是元朝的第五代皇帝,他登上皇位也不是一帆风顺的,虽然元英宗是元仁宗的长子,但元仁宗曾经和长兄元武宗有一个兄终弟及,叔侄相传的约定。出乎意料的是,元仁宗并没有信守这个约定,将自己的大儿子立为皇太子。元仁宗是一个很有作为的皇帝,由于他在位时实行了很多政策,所以当时的天下很太平,但是后期疏于管理所以朝政逐渐腐败。 元仁宗死后元英宗即位,虽然元英宗即位时只有十八岁,但他是名副其实的少年天子,由于他热爱汉文化,精通儒学经典、体察民情,所以元英宗是一个好皇帝。 但是在元仁宗死后第四天,奸臣铁木迭儿就施压,让元英宗任他为右丞相,刚刚出任丞相他就去打压报复政敌,元英宗刚刚上任又没有办法就只好忍着,这是南坡之变起因之一。 但是南坡之变的起因不仅如此,铁木迭儿不知道收敛,一直专横跋扈。元英宗忍无可忍等待时机成熟就除掉铁木迭儿,当元英宗知晓他贪赃枉法下令逮捕审讯,但是由于太后的庇护事情就只好不了了之,只是除掉了他丞相的职位,直到二年后元英宗才下令杀死铁木迭儿并抄他的家产。 由铁木迭儿与他的儿子为代表的一场政变发生,他们杀死元英宗后迎立晋王也孙铁木耳即位,史称南坡之变。 南坡之变的背景很复杂,在元仁宗去世后元英宗即位,由于元英宗刚刚十八岁,并且太皇太后已经答应了铁木迭儿为右丞相,所以元英宗感到势力孤单,只能妥协。元英宗小心翼翼的与铁木迭儿周旋着,试图瓦解他的势力。 太皇太后和铁木迭儿去世后,所有的大权已经落到了元英宗和拜柱的手中,拜柱任右丞相后马上上奏元英宗铁木迭儿儿子的罪行,并且此次对铁木迭儿家族构成最大威胁的事情就是刘夔献田贪污事件。元英宗趁此机会开始迅速出击,下旨杀死铁木迭儿的儿子并且收回其财产。 英宗毁了铁木迭儿碑,没收了铁木迭儿家产,此次事件后只有铁失没有处死,铁失在这种情况下找到了一条唯一能摆脱困境的道路,他怂恿僧侣劝皇帝大赦天下但被拜柱制止住,所以说铁失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铁失最终无路可走,他在元英宗宣布杀死他之前勾结亲信和朝中恨元英宗的人采取谋杀行动,他们采取了在元英宗大驾南返时刺杀的行动。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他们毫无意外的在这次谋杀中杀死了元英宗和拜柱。 元英宗是一个刚毅而又有所作为的皇帝,他从小接受良好教育,懂得体恤人民。但由于太皇太后与铁木迭儿勾结同意铁木迭儿再次担任右丞相之职,由于元英宗刚刚即位,没有反抗能力只好同意,但是元英宗不是一个能够随意任人摆布的人,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立拜柱为左丞相,因此南坡之变过程是复杂的。 元英宗的眼光是很独特,因为拜柱不是等闲之辈,他出生在蒙古贵族世家,他高祖曾跟随成吉思汗出征,父亲曾担任过宰相并且他本人十分聪明,受家族影响刚刚二十岁就成为了政坛上一颗闪耀的星星。但他有这些成绩不仅是受家庭影响,还因为他有着卓越的政治才能,元英宗听说他很贤能,就与他交往并且迫不及待的重用他。 铁木迭儿在朝中兴风作浪,贪污受贿,元英宗对铁木迭儿忍无可忍,但是由于元英宗还没有手握大权表面上就只好作罢。但是元英宗只是在蛰伏,等待时机成熟后就把铁木迭儿和他的党羽一举消灭。元英宗并没有等太久这个机会就来了,太皇太后和铁木迭儿相继去世,元英宗就下旨杀死了铁木迭儿党羽并没收他的全部资产,但元英宗留下了铁失,正是这个人把元英宗和拜柱杀死的。 铁失发现自己无路可走之后就勾结他人在元英宗露宿南坡店时谋害了他,历史称这次事件为南坡之变。此次南坡之变过程十分坎坷,此次事件之后元朝由盛转衰。 元英宗在上都,接连数日心绪不宁,夜里失眠,困扰之下,便准备下诏让番僧做佛事来消弭心魔。拜柱上言,表称国用不足,不应该再浪费金钱广做佛事,元英宗听从他的话。 但是铁木迭儿的余党铁失等人心里不踏实,与几个西藏密宗大和尚勾结,让他们进言说国家将有大灾难,一定要在全国范围内大兴佛事,同时还要大赦,这样才能消灾免祸。当时拜柱正在元英宗身边,听完这些人胡言之后,他怒斥番僧:“你们只不过是贪图钱财,怎么敢妄言大赦之事,难道想庇护贼徒吗?” 铁失等人闻知此事,深恐铁木迭儿一案牵连的人越来越多,最终自身难免,便决定先下手为强。 在铁失率领下,知枢密院事也先铁木儿、大司农先秃儿、前平章政事赤斤铁木儿、铁木迭儿第三子前治书侍御史锁南、铁失亲弟锁南、枢密院副使阿散、卫士秃满以及好几个蒙古王爷,包括按梯不花、索罗、月鲁铁木儿、曲鲁不花、兀鲁思不花等人,终于发动行弒英宗的宫廷政变。 趁元英宗暂驻南坡行殿,夜黑人静之时,他们忽然出击,首先把中书右丞相拜柱剁成数段,然后冲进行帐内杀了元英宗。 行刺诸王之中,按梯不花是被元武宗杀掉的安西王阿难答的弟弟,月鲁铁木儿是阿难答的儿子。而且在上都的不少宗王,或多或少与此次弒帝政变有牵联,除阿难答的弟弟和儿子与英宗一系帝王有仇之外,其余诸王参与阴谋的原因,无外乎是不满元英宗和拜柱君臣的吝啬,他们取消了对诸王的岁赐,不给钱,就要杀人,可见这些蒙古王爷多么的凶残。 在杀人之前,铁失等人当然要考虑元英宗死后谁当皇帝对自己最有利,元武宗海山的两个儿子和世和图贴睦尔血缘与今帝最近,但马上被排除掉。阿难答之弟与儿子自然不会推举杀掉安西王的元武宗的儿子当皇帝,而且铁失本人当年与太后答己和铁木迭儿一起策划赶走武宗长子和世而转立仁宗之子元英宗。有如此大的过节,更不可能让元武宗的哪个儿子坐上帝位。 选来选去,近亲宗王中最合适的只有晋王也孙铁木儿。这位晋王的父亲,是把帝位让给元成宗的太子真金长子甘麻剌,所以从血亲上讲,晋王也孙铁木儿是忽必烈的嫡长曾孙,且成宗、武宗、仁宗之立,威与翊戴之谋,有盟书,他手下有大军数万兵,威镇漠北,凭常人的思维,他本人一定会惦记着帝位。 果不其然,晋王也孙铁木儿确实心中有小算盘。他手下的王府内史倒剌沙知道王爷的心事,派儿子哈散给丞相拜柱当手下,并得任宫廷禁卫军官,常侦查朝廷的事机。 探得内情之后,哈散回报父亲拜柱与铁失二人水火不容之势,倒剌沙马上把此情告知晋王。南坡事发的前五个月,铁失之党试探以宣徽使身份来到漠北,密告倒剌沙说皇帝不放心晋王,要他提醒王爷小心,其实种种迹象表明,晋王也孙铁木儿也是行弒阴谋的间接参与者与知情者之一。 !! 449话:元泰定帝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行弒的前两天,铁失密派心腹斡罗思来告诉晋王,表示即将拥立晋王为皇帝。晋王也孙铁木儿拿捏不定,不知道铁失一伙人的事成与否,就一面把斡罗思软禁,一面派出亲信别列迷失驰往上都告变,实际上是去探听虚实。 还未到达,元英宗就遇害了。也就是说,晋王为自己打了双重保险,如果铁失等人失手,他手下别列迷失会及时赶到元英宗处告状,说明铁失等人煽动自己谋反的阴谋,以便能把自己撇清。 成功杀掉元英宗之后,铁失派宗王按梯不花和知枢密院事也先铁木儿奉皇帝玺绶予晋王。大事已定,这位王爷也不客气,就近在龙居河继位,宣布自己为帝,是为泰定帝。他的即位诏书很好玩,当时是由蒙古文翻译成汉文的诏书半文半白,很有嚼头。 薛禅皇帝忽必烈可怜见嫡孙、裕宗皇帝太子真金长子、我仁慈甘麻剌爷爷根底,封授晋王,统领成吉思皇帝四个大斡耳朵,及军马、达达国土都付来。依着薛禅皇帝的圣旨,小心谨慎,但凡军马人民的不拣甚么勾当里,遵守正道行来的上头,数年之间,百姓得安业。 在后,完泽笃元成宗铁木儿皇帝教我继承位次,大斡耳朵里委付了来。已委付了的大营盘看守着,扶立了两个哥哥曲律皇帝元武宗、普颜笃皇帝元仁宗,侄硕德八剌皇帝。我累朝皇帝根底,不谋异心,不图位次,依本分与国家出气力行来;诸王哥哥兄弟们,众百姓们,也都理会的也者。 今我的侄皇帝生天了也驾崩了,迤南诸王大臣、军士的诸王驸马臣僚、达达百姓们,众人商量着:大位不宜久虚,惟我是薛禅皇帝的嫡派,裕宗皇帝的长孙,大位次里合坐地的体例有,其余争立的哥哥兄弟也没有;这般,晏驾其间元英宗死后,比及整治以来,人心难测,宜安抚百姓,使天下人心得安宁,早就这里即位提说上头,顺从着众人的心,九月初四日,于成吉思皇帝的大斡耳朵里,大位次里坐了,交众百姓们心安的上头,赦书行有。 诏书絮絮叨叨,从他亲爹忽必烈嫡孙甘麻剌讲起,慎终追远,最终绕到他自己乃是薛禅皇帝忽必烈的嫡系,坐上帝位是天经地义之事。所以说泰定帝这顶大皇冠,自己没费一刀一枪,被铁失等人大老远地送过来,几乎就等于天上直接掉下来的。 元朝的诏敕,一般有诏书、圣旨、册文、宣敕四大类,颁发时使用至少两种文字,基本上是八思巴蒙古文和汉文。蒙古文起草后,要经历汉语翻译的过程,有时汉文起草,再译为八思巴蒙古文。 同宋朝和前代汉族王朝不同,那时候王言体系非常,翰林手笔近乎文学创作,词臣们都是大文豪,他们的地位和文采备受称羡。元朝乃是大王朝,出身朔漠,注重实际。但是由于地域辽阔,它的诏敕颁发过程比前代更为复杂,为此分别设立了翰林国史院和蒙古翰林院两所诏敕起草机构。写作风格上,元朝的诏敕趋于简单、朴实。 不少都是按照蒙古语的句法、词法,机械地套译为汉文,很像现在用翻译软件翻译成的东西,即所谓的蒙文直译体,没有刻意提炼、润饰,虽然拗口,却较多地保留了文件的原始形态。当然元朝诏敕也有不少汉文吏牍体,这些文件对蒙古语法结构、词序等进行了调整,使译文大体符合汉语习惯,但也不乏白话俗语。 除了特别重要的诏书之外,一般文件风格与前朝那些大文豪词臣所作骈四俪六、堆砌典故的诏书大相径庭,当然汉族文人对于蒙古的俚语诏书也有讽刺。蒙古诏书皇帝的怎生、奏呵、那般者等等蒙文直译体套语用得太多,江南盐官县学教谕黄谦之创作一副春联:“宜入新年怎生呵,百事大吉那般者”,被人告发。还好元朝不像满清,动辄因文字砍人脑袋,老黄在文字中拿皇帝找乐子,只把他免职而已。 泰定帝的诏书写成如此模样,大概是因为他在漠北仓促即位,身边缺乏擅长文章的汉族词臣,写不出华丽的文言诏书,只能用蒙古语起草,再被直译为汉文,草草了事。画蛇添足的是,奴才文人们将此诏用文言文重写,真是费事又不讨好,还不如原先看似蹩脚的蒙古汉文直译来的痛快。 泰定帝继承帝位后,先任命给自己送玺绶带的也先铁木儿为中书右丞相,让阿难答儿子月鲁铁木儿袭封他被杀父亲安西王王爵,任命功臣铁失为知枢密院事,同时又任命自己王府中的心腹倒剌沙为中书平章政事,把倒剌沙的哥哥马某沙也弄一个同铁失一样的官职,巧妙地把枢密院的实权把握于自己人的手中。所以泰定帝所有的人事安排,都是在他往大都方向行进的过程中进行的。 一路顺利,看到诸宗王和几个汗国也没有反对自己的声音,为了摘除自己与铁失等弒帝党人有串通的嫌疑,泰定帝先把向自己通风报信并已经获得封赏的也先铁木儿、完者、锁南等人忽然趁酒宴间捆绑起来,宣布以谋逆大罪,当众诛杀。同时他密诏自己人旭迈杰为中书右丞相,与通政院使纽泽一起,急奔驰入大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正沉浸于保拥新帝之功美梦中的铁失和失秃儿等人抓起来,根本不经鞠审,立时杀头,并戮其子孙,籍入家产。 铁失的妹妹元英宗皇后速哥八剌虽未涉案被杀,但是她心情忧悲至极,不仅老公被杀,娘家人转眼又被杀个精光,可怜的皇后,几年后就抑郁而死。 泰定帝进入大都之后,把月鲁铁木儿、按梯不花等参与政变的五个蒙古宗王流放于海南、云南等偏远之地,以此向宗亲和各个汗国表示自己的清白,同时泰定帝追封自己的生父甘麻剌为显宗皇帝。其实泰定帝对于铁失等人的弒帝行动,不仅事先得知,而且还是采取默许的态度,否则铁失等人不会那么心中有底做出如此的大事。 泰定帝在位五年,没有干过什么大坏事,也没干什么好事。他下诏处理了一批铁木迭儿奸党,为被杀的杨朵儿只、萧拜柱两个人平反,并且重用张弘范的儿子张珪,派人翻译儒家典籍、史书。 泰定帝时期的财政状况,仍旧没有任何起色,入不敷出,已经成为元政府的常态。由于泰定帝本人常年在漠北生活,他身边的重臣倒剌沙是回回人,这自然会一直左右皇帝本人的倾向。进入大都诛杀铁失等人之后,泰定帝马上升任倒剌沙为中丞相,由于不久后右丞相阳迈杰病死,所以中书大权皆握于倒剌沙之手。 同味相吸,日后进入中书省的重臣,好几个都是回回人。其中有马思忽、马某沙、兀伯都剌、伯颜察儿,甚至包括参加铁失行弒元英宗的枢密副使阿散。泰定帝几乎把弒帝党人杀个干净,除宗王以外,唯独这位阿散因为回回人身份得到庇护,不仅没被杀,反而得到重用。 泰定帝时代的中央大权,实际上完全掌握在回回集团手中,元朝的回回人地位此时处于最鼎盛时代,他们不仅被赋予特别多的特权,还享有特别多的商业赋税方面的豁免权。 在把国家权柄交予回回大臣的同时,泰定帝与他的皇后八不罕特别尊崇密宗佛教,相继受戒,广做佛事,滥施无度。五年之内,虽然没有特别大的变动,元朝境内水旱蝗灾特别多,这使得财政方面更加捉襟见肘。 泰定帝在上都病死,时年三十六岁,泰定帝一死,元朝两都制的弊端在关键时刻显现出来。当时身在大都的佥枢密院事燕铁木儿留大都,实掌枢密符印,有调动天下军队的大权。由于他本人是从前元武宗的心腹,便与西安王阿剌忒纳失里,趁泰定帝崩逝之后政治真空之际,谋立武宗皇帝的儿子为帝。于是他们胁迫大都百官,申明要立元武宗之子为帝,派人去江陵就近迎接元武宗二儿子时为怀王的图贴睦尔。 正在上都的丞相倒剌沙与皇后八不罕闻大都变起,赶紧立泰定帝的儿子、年方九岁的阿剌吉八为帝,改元天顺。在此之前,图贴睦尔走得快,已经在大都称帝,是为元文宗。 二都两个皇帝的军队各有诸王支持,打了一个多月,上都方面不敌,回回丞相倒剌沙出城投降。政治斗争失败者不会得到宽恕,倒剌沙一家人以及他的同伙很快被全部处决,一个不剩。至于泰定帝的儿子天顺帝,小孩子被俘后连同母亲一道,均被秘密杀害。 泰定帝、天顺帝父子死后均未得到元文宗兄弟承认,所以他们既无庙号也无谥号,后世只能以他们的年号来称呼这父子两人。虽然是天上掉下来一顶大皇冠,父子的遭遇,尤其是天顺帝这个小孩子的悲惨下场,很让后人深思。 元英宗遇弒,泰定帝捡个便宜,他的儿子天顺帝当了一个多月的皇帝就被杀,而后元武宗的两个儿子,元明宗和元文宗兄弟,又上演了手足相残的悲剧,元朝的气数,可以想见。 图帖睦尔先到大都自立为帝,是为元文宗。而和世剌抵达和林后,也宣布即位,是为元明宗。札牙笃汗表面上表示愿意退位,奉兄为帝,两人于是相会于上都之南,元文宗毒死西拉古图土后称帝。 !! 450话:奇皇后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元文宗图帖睦尔是元朝的第八位皇帝,他的皇帝生涯颇为坎坷,与明英宗相似,两人都是当了两次皇帝。那么图帖睦尔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经历呢?在他执政后的生平事迹有哪些呢? 元文宗图帖睦尔是元武宗的次子,他的母亲是文献昭圣皇后,在他的哥哥在位时间,他曾经被流放到海南等地。泰定帝死后,燕铁木儿原本想要让周王和世瓎称帝,但是最后选择了图帖睦尔,图帖睦尔登基。 虽然他已经登基了,但是燕铁木儿还是想要扶持他的哥哥和世瓎,于是双方展开了长久的斗争。和世瓎虽然有燕铁木儿的扶持,但是为人过于张扬,并且没有自知之明。 他想要皇位,但是自己没有军权,却还是明目张胆地废黜图帖睦尔所任命的官员。和世瓎的所作所为让图帖睦尔不能忍受,但是却迫于局势而禅位给和世瓎。在两人欣喜相见之后,和世瓎不到五天就暴病身亡,自此以后,图帖睦尔的地位就稳定下来了。 元明宗和元文宗都是元朝的皇帝,这两人是兄弟的关系,前者是哥哥,是元武宗的长子,而后者是弟弟,是武宗的次子。武宗在位时期,两人都不在京城,后来两人相继登基,最终存活下来的人是元文宗。元明宗在两人相见五天后暴毙,很多人认为是元文宗毒死他的,那么为什么说元明宗是被元文宗毒死的呢? 元明宗的皇位是元文宗禅让给他的,这两人是元文宗先登基的,后来迫于自己的誓言和形势让位。但是在元文宗还是皇帝的时候,元明宗的态度极为嚣张,将元文宗任命的官员撤职,这一切元文宗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中。 元明宗的身体并没有生病,在与元文宗见面之前一切都是好好的,但是就在两人见面五天之后,元明宗就莫名其妙的暴毙了。元明宗暴毙之后元文宗再一次登基,这种恰好时机的死法不得不让人怀疑。 在元明宗死后,元文宗登基,一般情况下,对于孀嫂,通常都是选择供起来,将她好好安置,以表示自己对兄长的尊敬。但是元明宗皇后在元文宗登基后,就被元文宗皇后给活活杀死了,这一点就十分可疑。 皇帝逝世后,通常都会让自己的儿子来继位,但是元文宗在逝世时,与皇后一起选择让元明宗的长子来继位,这一点尤为可疑。因为元文宗是有儿子的,曾经也是想立自己儿子为太子的,但是被立为太子的那个孩子不到一个月就死了。从此元文宗夫妇就十分害怕,最后选择立明宗的孩子为帝。 元文宗重祚以后,大兴文治,札牙笃汗设立了奎章阁学士院,掌进讲经史之书,考察历代治乱,又命令所有勋贵大臣的子孙都要到奎章阁学习。奎章阁下设艺文监,专门负责将儒家典籍译成蒙古文字,以及校勘。元文宗在位期间,丞相燕铁木儿自恃有功,玩弄朝廷,导致大元朝政更加的腐败。 元文宗为洗刷他毒死哥哥的罪行,遗诏立年仅七岁的和西拉古图土次子懿璘质班为帝,是为元宁宗。但是元宁宗仅在位不到两个月即去世,不久后燕铁木儿也去世。元明宗的长子妥欢贴睦尔被札牙笃汗皇后卜答失里从静江召回并立为皇帝,是为元惠宗,又称元宣仁普孝皇帝。 元惠宗在位之初,右丞相伯颜的势力很大,把持着朝政,甚至一度不把元惠宗放在眼里。随着时间的推移,元惠宗与伯颜的矛盾日益尖锐,后来在伯颜之侄脱脱的帮助下,元惠宗终于成功地废黜了伯颜,并控制了政局。 奇皇后出身高丽,以贡女身分来到了元朝,因为她的姿色好受到元惠帝的宠幸,生下了一子,也成为元朝末代的皇帝。奇皇后的蒙古名叫做完者忽都,担任掌茶宫女的她,因为长相美丽,受到皇上的宠幸,生下了一子之后,被封为第二皇后。奇皇后生下的皇子,当上了元朝的皇帝元昭宗,也是元朝的末代皇帝。 奇皇后原本是高丽人奇子敖的女儿,出生于高丽幸州,在家人被高丽忠惠王杀害后,她以高丽贡女的身份被献上于元廷,入宫当了掌茶宫女。她不仅姿色非常美丽、肌肤白皙,还十分乖巧伶俐,元惠宗对她十分的宠爱,后来宠幸她。这件事被元惠宗元配皇后答纳失里得知,她怒不可遏地召来奇氏,用鞭子打得她遍体鳞伤。 答纳失里的兄弟谋反,答纳失里皇后也被毒死。元惠宗册封伯颜忽都为皇后,本来元惠宗打算立他一向宠爱的奇氏为皇后,只是丞相伯颜硬行劝阻,元惠宗没有办法,立了伯颜忽都。元惠宗平日在奇氏那里宿夜的时候多,很少去皇后的宫里,伯颜忽都也没有什么怨言。 奇氏生下儿子,取名爱猷识理达腊,更加赢得了元惠宗的欢心,元惠宗册立奇氏为第二皇后,两后并立。奇皇后打算结交宰相贺太平,以拥立爱猷识理达腊为继承人,元惠宗怠弃政事,奇皇后与他的儿子遽谋内禅,但是贺太平并不领情。奇皇后便在元惠宗面前贬损贺太平,于是贺太平被贬往西藏,旋即赐死。 奇皇后留在高丽国的家人,因为逆谋篡位被高丽国恭愍王一举击破,并杀尽奇氏族人。 孛罗帖木儿称兵犯阙,皇太子出奔冀宁,下令讨伐孛罗帖木儿。孛罗帖木儿大怒,唆使监察御史武起宗举报奇皇后干扰国政,建议元惠宗驱逐奇皇后,元惠宗不回答。 孛罗帖木儿幽禁奇皇后于诸色总管府,命令姚伯颜不花看守,孛罗帖木儿逼奇皇后还宫取出印章,伪作诏书召太子,事后奇皇后仍回幽禁之所,奇皇后向孛罗帖木儿献出美女,经过了一百天,才回到宫中。 孛罗帖木儿死后,皇太子回京师,奇皇后传旨命令廓扩帖木儿以兵拥护皇太子入城逼迫元惠宗禅位。廓扩帖木儿到京城三十里外,故意派遣军队还营,拒绝配合。伯颜忽都皇后在冷落寂寞中去世,享年四十二岁,元惠宗册封奇氏为皇后。 朱元璋建立了明朝,建元洪武,朱元璋派征虏大将军徐达,副将军常遇春,率师二十五万兵北上灭元。元朝仍然是旧内部纷争不息,元惠宗只好集合后妃、皇太子、皇太子妃,半夜北逃到上都开平。明军攻入元大都,元朝至此灭亡,自元世祖忽必烈登基到元惠宗北奔共一百零八年。 奇皇后逝世,这一年朱元璋出师进攻开平,元惠宗又逃到应昌。不久五十一岁的元惠宗因痢疾去世,皇太子爱猷识理达腊继位,这是北元昭宗。他的皇后也是高丽人权氏,爱猷识理达腊在和林去世。朝鲜半岛有奇皇后的坟墓,不知道是真是假? 元朝时期,蒙古统治者变本加厉向汉人收取各种名目繁杂的赋税,民族压迫十分的严重,汉人被掠夺更为常见。将各民族分为不同等级,残酷剥削汉族群众,人民揭竿而起,在泰定二年就发生了河南赵丑厮、郭菩萨领导的起义。 蒙古统治阶级内部却在为争权夺利而互相征战,因此加速了元朝的衰落。元政府下令变更钞法,铸造至正通宝钱,并大量发行新中统元宝交钞,但导致物价的迅速上涨。 元惠宗派贾鲁整治黄河,想要回归故道,动用了民夫十五万人,士兵二万人。而官吏乘机敲诈勒索,造成民众的不满。白莲教首领韩山童、刘福通等人决定率教众发动起事,但是事迹泄漏,韩山童被捕杀,于是刘福通带韩山童的儿子韩林儿杀出重围,指韩山童为宋徽宗的八世孙,打出复宋的旗号,以红巾为标志,其后郭子兴等人也纷纷的加入。 彭和尚也在湖北扶助徐寿辉起义,至此揭开了大元灭亡的序幕。蒙古政府则派兵镇压各地的红巾军,由丞相脱脱亲自督战攻徐州起义军芝麻李部,一度取得了很大的胜利。 脱脱率军围攻高邮起义军张士诚部,被朝中弹劾,功亏一篑。朱元璋继承了病逝的郭子兴的地位,并不断扩充自己的势力,攻占了江南的半壁江山。与此同时,在北方察罕帖木儿和李思齐等元军将领则开始对北方红巾军展开反攻。北方红巾军在安丰之役中败给新兴并降蒙的张士诚,刘福通战死,韩林儿南下投奔朱元璋,随后被杀。 朱元璋在击败陈友谅、张士诚、方国珍等其它南方起义军和南方大元势力后,开始北伐,在大将徐达、常遇春等的协助下,攻克通州,元惠宗仓惶北逃,徐达率军攻陷元朝的首都元大都,元作为一个全国性质的统治结束。元惠宗北遁,朱元璋认为他顺天明命,给他上谥号为顺帝。 元惠宗退到上都,来年又到应昌,他继续使用大元的国号,史称北元。当时北方除了元惠宗据有漠南漠北,关中还有元将扩廓帖木儿驻守甘肃定西,此外元廷还领有东北地区与云南地区。 朱元璋为了占领北方,采取兵分二路,各个击破的方式,此即为第一次的北伐。元惠宗战败后在应昌去世,元昭宗即位后北逃至漠北和林,明将冯胜夺取了甘肃地区。然而元将扩廓帖木儿仍然在漠北多次与明将徐达等人作战,明太祖曾经多次写信招降,但是扩廓帖木儿从不理会,被朱元璋称为当世奇男子。元昭宗去世,继位的元天元帝继续和明朝对抗,屡次侵犯明朝的边境。 至于北元领有的东北地区与云南地区方面,元朝辽阳行省平章刘益投降明朝,明朝占领辽宁南部。然而其余东北地区仍由元朝太尉纳哈出控制,纳哈出屯兵二十万于金山,与明军对峙了十几年,多次拒绝明朝的招抚。 冯胜、傅友德、蓝玉等人发动第五次北伐,目标是攻占纳哈出的金山。经过了多次的战争,纳哈出投降蓝玉,明朝占领东北地区。镇守云南的元朝梁王把匝剌瓦尔密,在元廷退回草原后仍然继续效忠。明太祖派汤和等人领兵平定据有四川的明玉珍,并且劝降梁王未有结果,明军攻入云南,梁王逃离昆明并自杀,随后明军攻克大理,明军平定云南地区。 朱元璋为了彻底扫除北元势力,命令蓝玉率领明军十五万发动第六次北伐。明军横跨戈壁至捕鱼儿海击溃元军,俘虏了八万多人,元天元帝和他的长子天保奴逃走,但是幼子地保奴被明军擒住,至此北元国势大衰。元天元帝及长子天保奴被阿里不哥的后裔也速迭尔杀害,北元不再使用年号。 洪武三十一年,分布在叶尼塞河上游沿岸的吉尔吉斯部落首领鬼力赤,否认脱古思帖木儿之子额勒伯克的宗主权,将他打败并杀死,取得了统治各部落的霸权。额勒伯克之子坤帖木儿继位后也被鬼力赤杀死,改称为鞑靼,去除国号,元朝正式灭亡。 元朝单单凭借着军事优势而想要支配诸国人民,在丧失它的优越条件之后,立刻就被逐出了占领地。就连在忽必烈汗的领导之下所建造的大都也无法守住,被逼回到原本故乡所在的北方草原。从此以后,大蒙古帝国再也不曾复活,诸国之人民也不愿意此事发生。 !! 451话:张君宝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武当山位于湖北省的西北部,其山壮而美,秀丽非常,确实是湖北一大风景之地。湖北省素来是交通四通八达之地,但是武术的发祥却是在张三丰之后。 那时已经是元朝末年了,武术的发祥一直被认为是在少林寺,自达摩一苇渡江之后,面壁十三年而悟道,并创造了少林十三门绝技,还传下了《易筋经》与《洗髓经》,武当派创派祖师张三丰的一段佳事传承了数百年之久。 宋度宗元年,张君宝年方十六岁,在少林寺学艺于觉远师父,觉远大师迂腐不堪,虽然在藏经阁打杂役,但是却无学艺之心。张君宝自七岁起便在觉远的教导下,在武术上打了些基础。 昆仑三圣在少林寺大闹一番,张君宝也因为偷学少林拳之事,被赶出了少林寺,那一个晚上觉远大师将真经内容背出来,张君宝、郭襄、无色各有所记忆。无色将少林一派重新崛起,力压全真教等派;郭靖之女郭襄因为情场失意,在峨眉创建了峨眉一派;而张君宝悟出了太极而创造了武当派。 张君宝和郭襄被觉远大师救下少室山,觉远在少室山下将真经断断续续在梦中念了出来,半夜郭襄、张君宝各自记忆了不少,恰巧罗汉堂无色长老赶来,半夜中也记忆了不少。到了第二天,张君宝再也没有叫醒觉远师父,觉远大师竟然在山郊野外圆寂了。 张君宝觉得天地茫茫,竟然无安身之处,在师父的火葬堆前呆立了半日,这才举步。走出了十多丈远,忽然又回身,挑起师父所留的那对大铁桶,摇摇晃晃的缓步而行。在荒山野岭之间,一个瘦骨棱棱的少年黯然西去,凄凄惶惶,说不尽的孤单寂寞。 这一日张君宝来到武当山的山脚下,见到山林葱郁,一片生机怏然。而少林的僧众始终没能追上,张君宝心想:“应当是无色禅师将少林僧众引向他处,才没有追上我,此等恩德,我张君宝不知道何时才能报答。” 又想:“我已经到了湖北境内,此处离襄阳不远,我何不前去投靠郭靖。” 张君宝一伸手伸到怀里,就摸到了郭襄送给他的金镯子,是郭襄给他的信物,好叫他投靠郭靖。想到此处,张君宝刚要动身前往襄阳,忽然见到一男一女从山上下来,显然是一对夫妻。 男子畏畏缩缩低着头,女子在旁边不停地咒骂,女子骂道:“你不肯在家自立门户,自力更生,却要投靠姐姐、姐夫,难道我们这一生都要生活在别人的屋檐下吗?”男子无言可对,只得跟着妻子走下山去。 张君宝听了他们的言语,心想:“那妇人不肯倚仗他人,难道我张君宝竟要投靠别人,难道我就不能自立门户吗?师父终究是要走的,我现在孤身一人,师父说这就是历练,我张君宝绝不会靠别人生活的。” 想到此处,张君宝毅然往山上走去,恰巧山上有一座道观,便住了下来。道观本来就已经破旧不堪,况且只有一个老道士打扫,日积月累下来,一座大的道观却只有几座房子可以用。 老道道号法愈,曾经是山下的一个书生,在三十岁那年杀了人便逃到了山上当道士,如今战乱不断,道观的道士个个都离开了,就只留下法愈一个人。张君宝刚来几日,便和法愈无所不谈。 这一天午后张君宝从山下挑了桶水,法愈对张君宝说道:“张兄弟,这武当山没什么东西,你闲来没什么事,就去山后破阁子里面念些书吧,虽然说读书日后没有用,但是多读点书也是好的。” 张君宝说:“从小我在少林寺读了些佛经,没有什么好学问,日后还叫法愈师父多教我一些。” 法愈说:“我也没什么可教你的,我以前读的尽是些孟子、孔子之道,那阁子里尽是些老道的书籍,我看的都不入眼,便都扔在那破阁子里。” 张君宝:“既然这样,那我明天就去看一下吧!” 第二天,张君宝将书籍整理一番,心想:“我反正现在无事,便研究一下道家学术吧。” 他便拾掇了些《道德经》、《庄子》等,阁里面还有些王喆所著作的道经,王喆是南宋末年著名道人,全真教创始人,又名为王重阳,传下七个弟子号称为全真七子,而全真教则是南宋末年著名的大教。 此后数年,张君宝将道书一一读遍,从中悟得不少精要,特别是王喆所著道经。张君宝将所悟的道经与武术一一验证,所得的又更上一城楼。张君宝在武当山悟道三年,武术日益深厚,他十三岁曾经在华山之巅,张君宝便让杨过等人为之动容,何况是六年之后。只是张君宝所学招式甚少,只学了几招少林罗汉拳,张君宝叛出少林,罗汉拳也不得经常使用。 一日,法愈叫来张君宝说道:“君宝,老道活了这大半生,这世上也没什么舍不得的,只是舍不下我那不孝的儿子,你可知道我以前为何来到此地做道士呢?” 张君宝摇了摇头:“这我就便不知晓,法愈师傅不肯离开这里,自当有缘由的。” 法愈说:“你说得没错,我三十岁那年,我儿子才八岁,儿子犯了错,将县官的儿子打得重伤,我为救儿子,连忙地叫妻子带儿子逃走。而我也在逃跑中杀了几个官兵,后来逃到这武当山,便再也没有他们的消息。” “原来在你身上还发生了这么多事,难道你是想要我帮你找你儿子?” “其实,我那儿子从小爱打爱玩,不服管教,前些年我打听到有一个人杀人无数,有许多武术高手都死在他的手中,后来再一打听,他便是我那不孝的儿子啊。” 说罢,法愈泪流下来,伤心之痛,溢于言表,张君宝质疑:“你怎么就认定他是你儿子,说不定不是你儿子干的。” 法愈哽噎地说道:“那杀手名叫李法正,左耳断了一半,那是他小时候打架时被人割掉的,确实是我儿子没错。” “如此这般,你还叫我寻他作什么,此人伤天害理,将来必有恶报。” “我儿子犯了大错,做父亲的不能管教,所以想请你以后寻找他,帮我管束他。” “如此这般,那我便择日就出去寻找他。” 法愈放了些心,谢了谢张君宝,张君宝安慰说:“法愈道长,我不日就下山去寻他,到时候我一定让他过来看你。” 过了几天,张君宝便别过法愈师父,下山而去。张君宝心想人海茫茫,要寻此人,却不大容易,倒是听法愈说那人危害世人,看来还是先去襄阳,打听打听他的消息。 襄樊与武当山相距不远,但是蒙古年年在襄阳用兵,湖北诸多城镇都破乱不堪,周围所见百姓也不见多,倒是蒙古的军士不少。这一天要行将到襄阳城,见不少乞丐往襄阳城内涌去。 张君宝问一个丐说道:“这位老兄,不知这么多兄弟都往城里面去干什么啊?” 那乞丐说:“蒙古人马上就要来攻城了,我们奉郭靖之命前来守城的。蒙古人打着城都打了五年了,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但愿朝廷醒悟过来,早日恢复北国山河。” 张君宝打小就不知家国何事,现下本是来寻人,不愿理这等事,但还是往城里去,打听些消息。 襄阳城连连战乱,百姓生活疾苦,城中不少破屋,可是到了商货,却是繁华不少。张君宝心里想还是先见见郭靖,郭靖见识不凡,他定然知道那人现在何处,便一路寻到了郭府。 郭府不算很大,也不怎么华丽,张君宝刚要上前去,却见郭芙牵了一匹红马出来,郭芙一边走还一边喋喋不休,郭芙上了马,扬鞭而去。郭芙刚一离开,便听到有人喊着“芙妹”追了出来,这人便是耶律齐了。耶律齐见郭芙骑马走了,忙叫叫喊了几次,见她不肯回转,只得无奈的回转。 张君宝连忙叫道:“耶律大哥。” 耶律齐回过头,见是张君宝叫他,忙着打揖说道:“阁下何人,来郭府有何贵干?” 张君宝说:“我是张君宝啊,那年华山我们见过的。” 耶律齐恍然大悟:“原来是君宝小兄弟,来来来,我们先进府再说。” 张君宝跟随耶律齐进了府,在大厅上,张君宝说:“耶律大哥,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耶律齐问:“不知是何人?” “那人作恶多端,名叫李法正,害人不少。” 耶律齐大惊:“你找他做什么?” 张君宝解释:“我一个师傅要我帮他寻他儿子。” 耶律齐恨恨的说道:“那李法正何止是作恶多端,简直就是丧尽天良。他仗着自己的厉害,害死了不少豪杰,我岳父大人几次寻他,才知他现在正帮蒙古人做事,他身在军营,我们伤他不得。” 张君宝站起身来,抱拳说道:“既然他在蒙古军营,今晚我便去寻他,多谢耶律兄相告,告辞了。” 耶律齐连忙说:“蒙古军营处处风险,我看你还是别去为好。” 张君宝:“多谢耶律大哥好意,可是我还是要寻此人,就此告辞吧。” 下载免费阅读器!! 452话:暗杀阿术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张君宝拜别耶律齐离开了郭府,心想蒙古军不久就会来到,还是赶快找到李法正是好,否则他来危害襄阳百姓那就不好了。 张君宝找了一家店铺打扮了一番,刚要出门,衣店的老板连忙叫住张君宝说道:“你还没给钱了。” 张君宝一摸口袋,掏了些钱:“老板,不好意思啊,我就这么点钱,实在不好意思。” 老板狠狠地说:“得了,你还是把衣服脱下来吧,我小本经营的,可不做赔本的生意。” 忽然有人说道:“老板,这位小兄弟的钱我付了。” 张君宝见那为自己出钱的人,只见他年纪二十五六岁左右,身穿一身的书生装,虽然说是书生,但却是酒气逼人。见他掏了一大锭银子给了老板,并且说道:“还给我拿一顶帽子,不用找了。” 老板连说谢谢,张君宝上前拜谢:“这位仁兄好意小弟心领了,此恩此德,张君宝来日定当回报。” 那人说:“原来你叫张君宝,在下李才生,幸会幸会。” “李兄,大恩不言谢,恕我有事,不能相陪,告辞。今日之事,日后再报。” 李才生忙着拦住张君宝:“张兄弟慢着,你我今日相遇有缘,不如先找个地方聊聊,你有什么事,我与你一起给办了,可否?” 张君宝忙道:“李兄有此言,小弟也不好推辞。” 李才生和张君宝寻了家酒店,点了些小菜,上了些酒,李才生举杯先喝了一杯:“酒这个东西,我一见到就停不下来,好喝得紧。对了,你方才说有要事,到底是什么事?” 张君宝说:“此事险要得紧,只怕不告诉李兄的好。” 张君宝说话间,李才生又连喝了几杯,李才生说:“张君宝,你是不是瞧我不起,我告诉你,我大风大浪可见多了。” 张君宝见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解释:“我不是瞧不起李兄,实在是这事确实凶险。” 李才生插嘴:“你就说了吧,我就不信我李才生办不到。” 张君宝只有说:“其实是这样的,我准备潜入蒙古军营,找那李法正。” 李才生像泄了气一般:“哦,你找他干什么?” 张君宝将缘由说了,李才生喝了几杯酒说:“张兄弟,要我说,我还是劝你不去为好,那李法正的武术深不可测,你去了还不是以卵击石。” 张君宝连忙问道:“怎么,难道你以前找过他?” “我是没找过,只是那人的武术确实厉害,想那昆仑派灭门惨案,令人着实震惊,你可知缘由?” 张君宝摇了摇头:“这却不知了。” “昆仑派所有人都被打死,伤口大小、轻重完全一致,连昆仑派掌门长青子也死于他手。” 张君宝拳头使劲击在茶座上:“如此恶人,如果不除,实在是大害。” 李才生又说:“这还算了,李法正给蒙古人当帮手,现在便来攻打襄阳,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死在他的手里?” “所以我们现在要赶紧行动了,不然只怕这襄阳也保不住了。” 李才生笑道:“这襄阳城有郭靖镇守,数年来蒙古人不能侵犯分毫,他们蒙古人有何能耐破了这襄阳城。” 张君宝刚出山不久,不懂得国家大事,只有点头称是,张君宝说:“这等国家中事,小弟所知有限,以后还要多多请教李兄了。” 李才生:“好说。” 两人交谈甚是相合,谈到了晚间,两人便在客店睡下了。李才生酒喝得太多早就睡着了,张君宝心里却一直想着白天和李才生所谈之事,所以睡不着。便出了门,在外面散了下心,散步到了城门口,城门本已经紧闭,可却有不少人在门外大敲门,城内士兵也不去理他们。 却听见城上守城官大叫着:“你们还不离开,便要放箭了。” 张君宝只听见城外百姓大声呼叫,城上守城官叫道:“前方有报,你们之中藏有奸细,我们不得放你们进城,再不走我们可真要放箭了。” 张君宝心想:“这里连连战乱,我可不想卷进这个是非之地,还是尽早离开的好。” 第二天一大早张君宝便离开襄阳,往北行去。蒙古大军从北方攻来,张君宝也不知自己为什么非要往北行,只发觉往北才能发现自己的归处。 张君宝离开襄阳,往北行了几日,这一天来到了南阳,南阳市是北方重镇,素来便是蒙古军贮存粮食的重要城镇。郭靖曾派人奇袭南阳,终究因为南阳重兵防守而未能成功。 张君宝刚一进城,就见到蒙古一队人马护送着一个骑马的将军进城,此人是进攻襄阳的主将,名叫阿术。此人深谙军法布阵,数年来在刘整的辅导下,肃清了襄阳附近诸多重镇。数个月之前,阿术亲自率领大军攻下了襄阳旁的重镇樊城,使得襄阳成为了一座空城。 南阳百姓较多为大宋子民,有不少百姓为了躲避向蒙古人跪拜,都早早将自己锁在家里。张君宝早就躲在人群后面,阿术骑马刚进城门数丈,人群中忽然闪出无数持刀的百姓拥向阿术。人群大乱之中,却见又一队人挡住城门口的兵士,一队人努力将城门关上,另一队人直接封锁了后路,杀向了阿术。 蒙古士兵确实是久经沙场,遇到这种事却一点也不慌乱,有一队蒙古兵士将阿术保护起来,其余的努力去拼斗其余的杀手,阿术不停地在指挥他的部将们抵挡敌人。 忽然间有一个杀手跃了起来挺剑直扑向阿术,阿术虽是蒙古的摔跤高手,但是这名杀手身手矫捷,挺剑所刺部位已经封住了阿术全身所有去路,面对这一个高手,阿术本来是束手就擒,这时一个白衣男子同时跃起,一掌击向那个杀手胸口,杀手早已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也不回掌去抵挡那人的猛击。白衣人轻笑一声,一掌直击在杀手的胸口,竟在杀手刺到阿术之前将他一掌打翻了出去。 张君宝见状,跑了出去,将那人接住,刚还落地,那个白衣男子竟然又一掌拍来,张君宝一掌回击过去,两掌相交,又快速分开。白衣男子向后退了两步,在张君宝出掌时已经卸掉了白衣人的三分掌力,以至于没有伤得太重。 就在这一瞬之间,张君宝便抱起杀手,离开这是非之地。张君宝在武当山之时,便用觉远师父的铁桶挑水练功,张君宝快跑便消失在人群中,哪有人追得上。张君宝抱了这人,迅速寻了一家客店安顿下来,幸得这家客店老板以前是大宋的商人,连忙将店门关了。 张君宝将那人安放到了床上,张君宝见那人已经晕倒了,忙解开了他的衣衫,只见他胸口青紫一片。张君宝心想:“难道那个人就是李法正,他的武术出奇,确实是难以抵挡,他的一掌差一点就要了我的小命了。” 张君宝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并没有受伤,但只见那个人昏厥。过了两盏茶的功夫,那个人苏醒了过来,那个人问:“这是什么地方?” 张君宝上前说道:“这里是一家客店,你便在这里养伤,等伤好了再走。” 那个人对张君宝说:“多谢壮士相救,只怕这伤没多长时间了。在下陆元奇,不知壮士高姓大名?” 张君宝说:“我叫张君宝,刚来这里,只是不知道你们为何要杀那个将军?” 陆元奇说:“我是长青子的师弟,我昆仑派被那将军派人灭了门,掌门师兄力尽而亡,我非得杀了他不可,况且现在他派兵攻打襄阳,大宋难保了。”说完,又咳嗽了几下。 “你还是多歇歇吧。” “多谢恩人关怀,只是我报仇未成,恐难在这世上了。” 张君宝心想:“那李法正的掌力确实惊人,我和他对了一掌,只觉他掌力异常。” 张君宝走出了客店,那场战乱早已经结束,不少蒙古兵在不断巡逻,街上人流不多,张君宝胡乱走了一通,没有目标的又回了自己住的客店。刚一进客店,便看到何足道在客店里面和老板谈论着什么? 张君宝叫道:“何大哥,你怎么来啦?” 何足道一惊,见到张君宝,问道:“你是谁?我却不认得你。” 张君宝说:“我是张君宝啊,三年前你在少林寺,我和你对打过。” 何足道恍然大悟:“原来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张君宝说:“我无聊乱逛就到了这里,我也不知道我来干什么的。” 张君宝又说:“何大哥,先去我客房里,我们慢慢聊。” 张君宝和何足道到了客房,张君宝说:“那位躺在床上的老哥是昆仑派的陆元奇,今日下午,蒙古将军阿术被袭,这个人被打成了重伤,幸得我拼死相救,可惜他受伤不轻,只怕没多少时日了。” 何足道问:“他是昆仑派的?难道他是被那李法正所打伤的?” 张君宝点头:“他所受的伤确实是李法正所打的,当时我便跟他对了一掌,我差一点也被那掌力所伤。” !! 453话:相国寺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何足道说:“我是追寻那个人来到了这里,只可惜我晚了一步,让陆元奇招此灾难,我怎么对得起无青子老兄啊?” 张君宝问:“怎么,你跟无青子前辈又怎么呢?” 何足道叹道:“几个月前,无青子老兄无故来访,我想无青子常年不出山门,今日来找我这个狂妄之人,想是有急事找我,无青子他交给我一封信后便回山去了。后来我打开信封,原来无青子想让我主持昆仑派,我一心淡泊,对这个位子也毫不在乎。可是没过几日,我便听说了昆仑派被灭门的惨案,后来我又多方打听,打听到无青子老兄的师弟陆元奇尚在世上,便跟着过来了,想把这昆仑派交给陆元奇打理,可是没想到他也伤在那恶贼的手中。” 张君宝:“原来还有这一番缘由,这我倒觉奇怪了,为什么他们非要灭门昆仑派啊?” “谁能知道,我常年住在昆仑山,自从败于少林寺之后便再也没有下山一步,我如何得知其中缘由。” “我看我们还是早点找到他,将他杀了吧。” 何足道笑道:“你以为他是那么容易就能接触到的吗?他周围四处都是军士,我们进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你说得对,只是我们不杀了他,不知道他还会干些什么好事。”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我们也得有个好时机,有个好地方。” “既然要好地方,要好时机,那我今晚便去他的府上一拜。” 何足道连忙拦住他:“还是我找机会去引他离开南阳城,这样便能将他脱离军队,这样我们便有机会了。” “此计甚好,那我们明天便去城外走一遭。” 两人商量一定,便分房睡了。第二日,陆元奇已经毙命,两人在城外走了一转,寻了一处偏僻之地,将陆元奇葬了。张君宝说:“我们将那恶贼引到此处,将他杀了也好告慰陆元奇的在天之灵。” 何足道:“如此甚好!” 两人商议定,又讨论了些各种方案。到了第三日上,何足道见李法正护着阿术将军准备出城,何足道冲了上去,杀死几个护卫士兵,忽然又从人丛中杀出几位高手,和何足道斗了起来。何足道在几位高手夹逼下,仍然不慌乱,一阵抢攻,避开他们,直接攻向李法正。 李法正轻笑一声,那声音古怪至极,一掌拍向何足道,何足道双手轻摆,卸掉掌力,虽是卸掉了李法正的掌力,但是李法正往前一冲,何足道觉得不妙,连忙跃了出去,骑上已经备好的马,向城外奔去。 李法正大叫:“贼人休走。” 牵来一匹骏马,侧头喊道:“你们看好将军,我去去就回。” 说罢,驾着骏马就追何足道去了,李法正也太容易上当了,两人直骑到十几里外,才停了下来。 李法正叫道:“你还有同伙吗?” 何足道回道:“是又怎么样。” 张君宝跳了出来叫道:“恶贼,今日不杀了你,我们便不离开这里。” 李法正见张君宝就是那日跟自己对了一掌之人,说道:“你的武术不错,倒是个人才,如果你肯归顺蒙古王的话,我还可以饶你一命。” 张君宝呸地一声:“我命有何值钱,杀了你便能提高我的价钱。” 李法正:“好狂妄的口气,那日我是手下留情,今日我可不会了。” 张君宝:“你可知道你父亲现在何处,当日你犯了错,你父亲替你挡了多少灾难,难道你杀了这么多人还不悔过,替你父亲赎罪吗?” 李法正:“我根本就没爹,你别跟我提这一套,今天你们死定了。” 张君宝说完,一招罗汉拳打击了过去,张君宝在少林学过罗汉拳,李法正对打了几招,发觉张君宝的拳在不该实的地方实了,不该虚的地方虚了,有时候实的地方硬是实招变虚招。 何足道也展开剑法,一招一招杀了过去。何足道剑法看似慢得很,却是迅猛异常,而且变招极快。这两个人的武术都是新创的,李法正的武术虽高,但略显得狼狈。 李法正与他们对打了数百招,而张君宝的拳早已经打出了数百拳,而何足道也是越斗越流畅,他的剑发挥的淋漓精致,李法正暗叫不好,寻找脱身之计。又斗了数百招,李法正寻到一间隙,一掌击在何足道剑柄,何足道退开。 就在此时,张君宝一掌击出,李法正连忙回掌回击张君宝,张君宝这一掌强过李法正,就在这一瞬,李法正借张君宝这一掌,退后数十步,一跃上了马,就此跑了。 何足道说:“他的掌力确实厉害,还好没跟他硬碰硬。” 张君宝:“看来我们还不是他的敌手,我看我还是去找郭靖。” 何足道:“今日没有杀了他,我当回昆仑去了,日后我们再聚吧。”说完就大踏步而去。 张君宝觉得世事无常,今日本来要取李法正的性命,为何又失手呢? “我的劲力虽然强劲,但招式无人教我,我当拜师于人,日后再来寻他一决高下。” 张君宝想起以前所读道经,觉得王重阳所著道经含有武术精要,心想:“我何不去重阳宫拜见前辈高人,请他们指点一二。” 张君宝向北行去,现在才知道,前些日子往北走就是为了要去全真教。张君宝不停日夜地赶路,没有几天,便已经赶到了开封府。这里离嵩山少林寺已经是不远了,张君宝不愿意暴露行迹,乔装打扮了一番,心想开封自来就是古都,何不到处游玩一番。 开封当数相国寺最为有名了,相国寺是中国一大寺,人才辈出,曾经鼎盛时与南方天龙寺相题并论。后来北宋南迁,相国寺也就此沦落,后来又有少林寺的接济,相国寺也还有些威名,就像现在的相国寺方丈无难禅师是得道高僧,与少林寺达摩堂的首座是难分轩轾。 相国寺虽然说是佛寺,可是与道教来往也不浅,数年前,全真教就派了张志敬来,与无难禅师相讨佛理道经,两派交流也是前古未有之举。 张君宝到了相国寺,只觉相国寺气势恢宏,颇具有盛唐风格。只是与当世还有大多不同,宋人无能,重文轻武,白白浪费了许多可用将才,岳飞悲惨尽忠,王重阳怀才不遇,最后只得建了全真教。不由得感叹说道:“自古英雄皆悲壮。” 开封人多,香火挺鼎盛的,张君宝一直走到大雄宝殿,只觉大雄宝殿气势不凡,实与少林寺大雄宝殿不相上下。张君宝心想:“早年就听师父说过,相国寺方丈无难大师与师父相交甚好,我何不去拜访无难师伯。” 张君宝让一个小沙弥带路,一直行到了藏经阁,张君宝问道:“无难大师怎么在藏经阁呢?” 小沙弥说:“师父最近要研究佛法,已经在藏经阁呆了数个月了,若不是施主是师傅的师侄,我也不想带你来见师父的,以免打扰了师父研究经法。” 张君宝打揖说道:“多谢小师傅。” 张君宝进入了藏经阁,小沙弥轻声叫道:“师父,张君宝施主要见你。” 只听得从四面八方传来枯老的声音:“你出去吧。” 小沙弥应了一声是便走出了藏经阁,只听到那声音再次传来:“君宝啊,我早听说你的事了,今日来找我有什么事?” 张君宝循着声音过去,只见一个慈祥的僧人正自看着佛经,张君宝拜了下去说道:“师伯,弟子……” 无难打断了张君宝的话:“你已经叛出少林,你我不再以师侄称谓,不用再叫我师伯。” 张君宝心里一阵心酸,低声说:“是。” 张君宝又说:“无难禅师,我师父已经仙去,现在弟子无亲无故,弟子……” 无难说:“君宝,你师父去了,只是一副躯壳,佛家自来给他超渡。而在世间的人,自当有自己的生活,你又何必强求于他人?” 张君宝:“我知道我现在来相国寺如果被少林寺的人知道了,我会给相国寺惹来祸端,只是我年年被少林寺寻访,只怕我有一天还是会落在他们手里。”说完已然泣不成声。 无难说:“你隐你的身,少林寺再怎么也搜不到你,你还是走吧。” “我现在想去重阳宫拜见张真人,求你写一封推荐信可否?” 无难叹道:“你难道还不懂吗?你用我名,无异于用我之身,当人着,你应该学会用自己,勿要求人。” 张君宝若有所思:“弟子明白了,这就告别了。”张君宝似乎有所顿悟,离开了相国寺。 !! 454话:张志敬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在开封游玩的地方很多,岳飞北伐金国只收复到开封,之后修建了一座岳飞庙,只可惜后来蒙古兵征伐到此地,将岳飞庙给铲破了。 这一天张君宝游山玩水,甚是兴奋,第二天,张君宝便想要离开开封,前往宁海重阳宫。张君宝收拾好了,刚出城没多远,便见不远处有两个人乘马而来,这两人一个人是蒙古军官打扮,另一个人却是道人打扮。 张君宝奇怪:“这两个人怎么如此奇怪,蒙古与宋水火不容,为何还会结伴而行呢?” 等待两个人近了,张君宝叫道:“两位仁兄去哪啊?” 两人勒住了马,那道人说道:“我们现在要去襄阳,小兄弟,你这往北行可是要去全真教?” 张君宝:“我正是要去全真教,现在襄阳大战,我看你们还是别去了。” 那道人又说:“我和师弟去襄阳有要事要办,不得不去。” “可是你师弟怎么穿了蒙古的官服啊?” “我师弟奇怪得很,喜欢乱搞一气。” 张君宝笑道:“那位兄弟可算得上是异人了。” “我们赶路要紧,就此别过。” 两人马一策,飞奔而去。那蒙古官面无表情,眼神黯淡无光,张君宝与道人说话时那蒙古官更像是一座雕塑,等到两匹马从张君宝旁边过去,才发现蒙古官的马是被那道人牵引着。 张君宝心想:“那道人说话时眼睛反出异光,恐怕他是骗我来着,我当跟着过去瞧瞧。” 张君宝快跑,顺着马蹄印追了过去。张君宝脚程虽快,但是不停地奔波,也是追不上马,好在半路上有商队路过,便搭了个顺风车,走到傍晚,又自行追去,直追到半夜,才靠近他们。此时他们野外住宿,道人还没有睡着。 道人手提着宝剑指向蒙古官,大声问道:“你们全真教到底有什么企图,快说,再不说,等你到了南阳,我让你有好受的。” 张君宝心想:“原来那个蒙古官才是全真教的人,被那个人抓了去南阳,恐怕是去找李法正。” 道人又说:“到了南阳,把你交给阿术将军,看你如何好受的。” 张君宝心想:“我看还是要救他一救,要是到了南阳,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张君宝大喝一声,跳了出来说:“原来你这个道士是假的。” 那道人说:“你不就是在半路上的那个人嘛,没想到你能追到这里,既然你知道了,我就让你去见阎王吧。” 说完,道人一剑刺向张君宝,张君宝没习过剑,道人这剑刺来却不知道如何拆解,等待剑尖到了跟前,才躲开,实在是死里求生。若是张君宝反应慢了,这一剑就已经刺穿了张君宝胸口。 张君宝刚一躲开,道人另一剑又来,张君宝一闪,连忙从树上折了一根粗细一般的树枝。张君宝以树枝代拳,与道人斗了起来,张君宝终究是没有练过剑,拆了不过数招,树枝便被削去一截。张君宝使气于树枝,将罗汉拳使了出来。 张君宝自从在南阳与李法正打斗之后,拳势更加威猛,虽然说是经验不足,但是总是能够化险为夷,张君宝与他游斗了起来。数十招之后,张君宝渐渐挽回颓势,招招抢攻,竟然将道人的剑给压了回去。 道人说:“难道你能赢过我吗?”道人说完,剑法陡变,变化无常,张君宝开始还能拆解几招,到了后来却渐渐不支。 张君宝心想:“不管怎样,我都要救了这位。” 可是斗了数招,树枝已然被削完,张君宝弃了树枝,展开罗汉拳,一味地与他游斗,又斗了数百招,张君宝终于发觉他的破绽。 张君宝暗笑一声:“你的剑确实厉害,不过我还是找到了剑的破绽。” 话刚说完,张君宝一拳就打在道人胸口,这一拳力道十足,硬生生地将道人打翻在地,道人顿时晕厥了过去。 张君宝忙上前去解开那个蒙古官松绑,那蒙古官站了起来:“小兄弟,你的武术还真是不错。” 那人一边说着,一边换上了道服:“我本来计划打听南阳的军情,先将自己乔装打扮一下了。” 张君宝却一脸的迷茫问道:“什么计划,你倒是说与我听听。” 那人说:“算了,就当是我没有说过,就此别过。”说完一脚踢在那道人的背上,将那道人踢翻,骑了马向南去了。 张君宝自言自语:“他说的我什么都还不明白,不找他问个清楚,我就不罢休。” 张君宝牵过马,追了过去,直追到第二日,那人问:“你追我干什么,想找我的麻烦吗?” 张君宝说:“我还有许多不是很明了,找你问个清楚。” “什么事情还不明了呢?” “比如说你叫什么?你是什么来历?你要去南阳干什么?” 那人笑道:“你是来逼问我的吗?” “逼问还算不上,我只是想把这事搞清楚吧了。” “那好,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但不能是全部。” “可以,我只是想清楚些。” “我是全真教张志敬。” 张君宝惊诧:“你就是全真教掌教张志敬张天师。” 张志敬说:“没错,怎么呢?” 张君宝:“我正要去全真教拜访你,你怎么来这里呢?” 张志敬问:“你找我干什么?” “先前我读王重阳的道经,所道的皆是经典,所以想往全真教求教,没想到在半路上让我碰见了你。” “你叫什么?” 张君宝通报了姓名:“我本来是少林寺弃徒,后来逃到武当山潜心修道,读王重阳道经时,我悟到的武术却有不少我自己解不开,所以想到全真教走一着。” 张志敬说:“原来如此,既然这样,我们便结伴同行,半道上我们也可以交流交流。” 张君宝大喜:“如此甚好,我们去南阳要干什么啊?” “去南阳打探军情,襄阳大战蒙古大军进驻南阳,我们必须到南阳打探到军情才能为守住襄阳做打算,数个月前樊城给破了,今年恐怕襄阳也会保不住。” “宋军无能,我们为何要出力帮助他们出生入死,我们可以过好我们自己的生活,他们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这只是小儿之见,当年重阳真人为了拯救大宋,斩断情丝,毅然走上了抗金的道路,我们岂能贪生怕死。” “你们这样想就这样想,这倒是与我无关。” “等你以后了,你就会明了的,到时候宋国灭亡了,说不定我们也不是很好过啊。” 两人走走停停,谈论古今,商谈武术。不久,他们便又到了南阳,张君宝再次来到南阳,不觉恍如隔了年余,张君宝问:“现在我们该如何行动呢?” 张志敬说:“南阳城机要地应在将军府,今晚我们便夜闯将军府。” “我看这不行,将军府里面有一个高手,上次我与何足道连手都斗他不过的。” “难道你是怕了吗。” “这人武术确实高强,难道你就没听说过他灭门昆仑派的事吗?” “世间有如此厉害的角色,恐怕当世也就郭靖能敌了。” “我们先不讲这么多了,只是今晚我们是否非要去将军府?” 张志敬说:“去,当然要去的。” 当晚,两人闯进将军府,还好今夜动静不大,二人安然出来,可是却没有打听到一丝一毫的消息。 连续几天张君宝与张志敬在将军府打探,却是没打探到任何的消息,又过了几天,张志敬说:“现在我们还是赶回襄阳吧。” “我看我还是不回襄阳了,上次我去襄阳没什么好待的,才离开的。” “既然这样,那我就去襄阳了,你要去何处?” “我四海为家,没什么地方好去,就到处走走吧。” 张志敬对张君宝说:“君宝,不是我劝你,现下天下大乱,我劝你也来襄阳,助我们一臂之力,保家卫国。” 张君宝想了想:“有些事我还是不大明了,我还是想多思考些。” “既然这样我也就不勉强你,到时候你想清楚了便来襄阳。” “也好,那我们就此别过了。” !! 455话:暗夜比武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张君宝一路南下,倒是没什么地方可以玩的,这一天来到了古城当阳。当阳古城地处江汉丘陵处,想当年长阪坡大战时赵子龙七进七出,杀得曹军闻风丧胆,并且留下了早着白盔晚披金甲的佳话。 在宋度宗七年,六年前的襄阳大战中杨过用一粒石子打死了蒙哥之后,忽必烈为了争夺大汗之位而撤退,所以南宋得保太平。 当阳城中有一个落魄少年信步而行,知道这一个人是谁吗?这个少年是少林寺的弃徒张君宝。只可惜他身无分文才玩得不尽兴,寻到了一个码头,张君宝见众工人搬运赚钱,也就上前对工头说道:“工头大哥,这劳力怎样计工钱?” 那工头打量了张君宝一番:“十文钱一袋。” 张君宝计算了一下,便一口答应了下来,张君宝签了字,合计是二百袋,共二两银子。来到仓口,张君宝铁爪一抓起两袋大米,双脚一钩一抬又是两袋大米落在肩头,这四袋大米也有四百来斤,张君宝只当作练身体着,不到半日就搬完了。 结算了银两寻到一家酒店饱吃了一顿,张君宝心想:这几年来就数今天最快乐了。 第二天他又来到码头,那工头见张君宝又来了也是十分的高兴,笑道:“小兄弟,我可盼着你来了。” 张君宝心中不悦:“你是盼着我来搬活吧。”当下也不多说,提了两袋米就直往船上搬去。 走在张君宝前面是个大力士,搬了四袋大米,仍然是健步如常。张君宝直赞了一声好,当两人齐走上桥板时,重力加起来少说也得五六百来斤,这桥板怎么受得住,只听得咔地一响,桥板从中断成两截,大汉啊地一声连忙扔出了大米,但是身子仍是不自主地往下落。 张君宝连忙把手中的袋子扔出,撞在那大汉的身上,就这一个借力,那大汉就被张君宝扔的袋子托上了甲板,张君宝扔出米袋,身子却不住地往下落,这江水甚急,一掉下去,肯定人会被江水冲下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张君宝深提了一口气,脚尖在掉下去的木板上一踏,在不可能借力的地方硬生生把人抬举而起,又一个转折,张君宝悠扬地上了岸,再看那桥板,已经被张君宝的重力压到了江底,不见了踪影。 过了半晌才听到了喝彩声,张君宝他心有余悸,忽然间觉得肩头一紧,一张大手拍在他的肩上,张君宝连忙回手去挡。那人手一缩,退了一步。张君宝回身一看,原来是个书生,再仔细一看,此人二十八岁左右,身高八尺,身形翩翩,看似儒生。 张君宝说:“原来是李大哥,你怎么在此处?” 那书生正是李才生,李才生说:“刚才看你身手非凡,不犹得心中甚是佩服。” 张君宝谦虚地说道:“大哥过奖了。” “只是小生有一请求,还望君宝老弟允准。” “先生所言的是?” “我看君宝老弟武术深厚,在下技痒,想找你切磋一下。” 张君宝不置可否,李才生便说:“君宝老弟若是不能满足我的请求,我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个世界上?”说完,人便想要跳下沮河。 张君宝忙阻住李才生:“大哥如此强求,小弟自当遵从。” 李才生喜道:“那就今晚玉泉山上见。”张君宝点头应允,李才生欣喜而去,似乎只有今晚才是最美好的。 原来这李才生喜欢与人比武,当下来到当阳,自是为了来找人比武来着。 夜里的温柔却感觉不出任何的杀气,张君宝信步向玉泉山走去,那玉泉山乃是当阳的一大美景,山不高而似月,寺不显而神灵,实在是佛光宝地。张君宝爬上了山顶,在黑夜里微有星光,月儿高照,更显得夜美。 忽然听见一个人说道:“君宝老弟果真遵守诺言,我是好生佩服。”正是李才生到了。 张君宝说:“大哥却是早到了。” “君宝老弟一路辛苦,不知道君宝老弟用什么武器?” “我还不曾用过武器。” “既然君宝老弟不用武器,那就请君宝老弟先出招吧。” 张君宝不曾学过太多的招数,这时却不知道如何出招,张君宝刚摆了个招,李才生的铁爪抓了过来。张君宝大吃一惊,没想到李才生出招这么快,张君宝不及细想,忙使出将李才生的铁爪化开。 李才生每使一招都被张君宝所化开,李才生也不得不佩服张君宝的劲力之强。李才生的百余爪皆被张君宝化解,心下好不急躁,当下拔出长剑,喝道:“看招!” 张君宝对拳术研究比较多,突然遇上这剑,一时险象环生,倒显得左支右绌,虽是如此,张君宝心神合一,李才生的剑也未能伤得张君宝。两人斗了约几百招了,张君宝手里虽然没有用剑,但是却不落下风。李才生剑势虽强,但是相较于何足道,还是差了许多。 张君宝说:“李大哥,你的剑中颇多破绽,小心了。”话一说完,一拳就击打在李才生的剑柄上,李才生手一颤,险些长剑脱手。 李才生一呆,收了长剑,不由得赞叹说道:“君宝老弟的武术果然厉害,竟然看出我的剑中的破绽。” 两人在玉泉寺歇了一晚,第二天李才生早早叫醒了张君宝:“你说我来当阳是干什么来的?” 张君宝摇头:“当阳没什么好的,你却来干什么?” “这连连战乱的,襄阳旁的诸多城镇都已经无多少人了,唯独这当阳城依然繁华如旧,你说这是为什么?” “这又是为什么?” “我来当阳经过多日查访,发现宋家庄支撑着当阳的一切,原来那宋家庄有不少的财宝。” “难道你是为了这些财宝才来的。” “没错,宋家庄既然有财宝,我为何不前去讨点呢?” 张君宝说:“可是这有违背侠义之道。” 李才生:“这又如何,今晚我们便夜探宋家庄吧。” 张君宝不置可否,李才生又问了几遍,张君宝才答应。到了夜深,张君宝与李才生潜入宋家庄,宋家庄本来有点方圆,但是在李才生的带领之下,彷佛驾轻就熟。不知道行过多少房屋,李才生都捡方便之路,却没有遇到家丁,原来李才生先前便来打探过了。 不多时,李才生带着张君宝进了一间房,房间内笔墨味特别严重,乃是一间书房。李才生对张君宝说:“你在这里等着,我先进去了。” 李才生话一说完,便打开了一个机关,开了一个洞口,便委身进去了。张君宝也甚无聊,便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过了不久,便听到屋外有人说道:“小姐,都这么晚了,妳还去书房,小心被老爷发现了。” 小姐说道:“爹爹早就睡了,我就看会书,不行吗?” 侍女说:“如果有一天真的被老爷抓住了,我可承受不了。” 小姐微言说:“妳就是胆小怕事。”说完便进了书房。 张君宝早就壁虎游墙上了顶上横梁上躲了起来,侍女点燃了书房灯顿时亮了起来。张君宝偷偷瞄了一眼,只见那小姐颇为美貌,实有闭月羞花之色,沉鱼落雁之貌,不由得心砰砰地直跳。 原来这位小姐是宋老庄的女儿,唤作思语,自小爱读书籍,但是宋老爷不允,所以宋思语只有在夜间来书房读书。宋思语刚一坐上椅子,不由得一惊:“凳子还是温的,难道爹爹来过。” 侍女说:“不会吧,我看着老爷早就出去了。” 宋思语刚想要说话,张君宝从横梁上扑将下来,顺手一击击昏了宋思语,宋思语顿时晕了过去,侍女见状,刚要喊救命,转眼间张君宝已经将侍女打晕了。张君宝将宋思语扶正,闻到少女的清香,不由得心中一动,多看了几眼。 过了不久,李才生才从暗室里出来,说道:“走,我们出去说。” 李才生一见屋内场景,不由得吓了一跳,但还是出门去,刚一关门,不由得看见了宋思语晕睡的模样,也多看了几眼。张君宝拍了拍李才生:“我们快走吧。” 李才生缓过神来,两人走出了宋家庄,找了一个偏僻之地,李才生说道:“你道宋家庄为何有钱,原来他原姓是李,是大唐后裔,唐灭了之后,他们隐居在此,将国家宝藏藏一秘密之处,我找了半天,还是没找到藏宝的地方和提示。” 张君宝:“如此多的财富,我们可不能让蒙古人得到。” “确实是这样的,我想我们还是早做些打算为好。” “要不这样,我在当阳守着,你前去襄阳叫郭靖前来。” !! 456话:宋思语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张君宝与李才生两人在旷野里的谈话,声音并不是很小,被他人偷听了出去,他们却不晓得,李才生他能否能赶得及?第二天,李才生便往襄阳而去,襄阳离当阳不远,李才生应该不到三天的时间就能叫来郭靖。 过了两天,郭靖还未前来,张君宝在宋府外每日每夜的等着,到了第三天,张君宝见城内有不少蒙古人聚集到此地。张君宝心想:“难不成秘密泄漏了,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蒙古人,今晚得要小心行事。”想到此处,又想念起宋家小姐来,不知道她还好不好? 当晚,张君宝收拾了包袱,买了几匹上好的马,如果那伙人发难,自己也好去救出一两个人来。张君宝在宋家庄外等候了些时间,过不多时,便见到不少人越过院墙,不少人还携带了兵刃。张君宝见这么多人,恐怕自己也难脱身,但是一想到宋家小姐来,不由得又生出些勇气来。张君宝鼓起勇气,随着进入宋家庄,众人都穿着便衣,把张君宝也当成自己人了。 张君宝随李才生闯过了一次宋府,其后几天也曾来过,道路他是明白的,几个转弯,便看到前方开始打斗了起来。张君宝见宋府众家丁虽然不强,但是人数还占着优势,一时半刻还难分胜负,主要的还是先得找到宋家小姐。张君宝不加入战斗,四处寻找着。 过了不久,又有一群家丁护着小姐冲了出来,一群蒙古汉子一阵的乱斗,又将那群家丁冲散了。张君宝眼睛雪亮,向宋家小姐冲了过去,蒙古汉子当他是自己人,也不阻拦。宋家家丁要阻拦,张君宝只是躲开,并不交上一手。 张君宝抓住宋思语,便将她向周边冲出,这时有几个蒙古汉子发现他并不是自己人,连忙拦住他去路。张君宝不愿多做纠缠,快跑躲开了一人,第二人的双掌拍来,张君宝左手护住宋思语,右手单接了两掌,那人掌力甚是了得,张君宝将掌力尽数还了回去,那人在当掌力弹回之时,身子急往后跃,同时将掌力拍向另一人身上,以至自己不受伤,待得看见受掌之人时,却是自己人,那人被这掌击中。 张君宝击退了强敌,急速快跑,向外冲去。又没走几步,一阵刚猛无比的快掌袭来,张君宝不敢硬接,刚一闪开,那掌跟着又来。张君宝心下暗惊:“此人劲力高强无比,果然是厉害。” 那人也是心里一惊:“此人武术不凡,竟然能这样的闪法,堪称绝伦,好在你抱了一个女人,速度终究慢了。” 张君宝头也不回,只得硬接了过来,同时借力弹了出去,那人待要去追,蒙古汉子们却将那人围住。原来这个人就是郭靖,他得到消息,先行赶了过来,不料半路杀出一个张君宝,郭靖刚赶过来,不知原委,而黑夜中又人不见人的,就这一挡,郭靖就追不出去,张君宝趁机抢了出去。 郭靖以一当十,便将蒙古汉子一一打发了,等待得郭靖走出了宋家庄,已经不见了张君宝和宋家小姐的踪影。 张君宝快速奔出了宋府,立马将宋思语放于马上,两人两骑飞快地离开了当阳,一路南奔。南方尚是宋国的土地,蒙古人也不敢过多放肆。 过了多长的时间,天已经大亮,宋思语早已经晕厥了过去。张君宝累了一夜,也是心浮气燥的,张君宝将宋思语扶下马来,倒在一棵树旁歇息。张君宝在旁边休息,补充精力。过了约一个多时辰,宋思语微醒,一醒来,便开始抽泣了起来。 张君宝忙安慰说道:“妳快别哭,别哭……” 张君宝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宋思语却是哭得不停,只听到宋思语哭道:“你这一个坏人。” 说完,便一步一步走开,张君宝一呆,也不知如何是好。过了些时间,张君宝站起身来,心想:“她孤身一人,有许多蒙古人前来找寻她,我得保护她。” 便向她的去路追了过去,张君宝飞奔迅速,不久便看到她的落寞背影,又想道:“她对我有些偏见,我还是在后面暗中保护吧。” 宋思语一路上也不知道往哪里走才好,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又坐在路旁哭了起来。张君宝看在眼里,想到要帮她一把。 忽然看见一个农夫乘了马车过来,张君宝拦住,对老农说道:“老伯,我求你帮个忙。” 老农起初以为张君宝是来打劫的,听说他要帮忙,忙着说:“什么事?” 张君宝:“这条路前面有个美丽的女子,我想你送她一程。” “不知道她要到何处去?” “去当阳。” “我也正要去当阳,如此还算是同路了。” 张君宝谢了老农:“你千万别告诉她是我说的。” 老农笑道:“原来是小两口吵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张君宝脸上一红,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老农见到宋思语,连忙邀她上了车,宋思语刚开始还不大愿意,后来才上了车。马车行走不比马快,但也是风驰电掣,到了后来,路途又长,张君宝渐渐赶不上了。好在老农在半路停了车,歇息了一阵。 张君宝心想:“这里离当阳不远了,我到了当阳便自己走了,也不管她了,免得害得我被冤枉了。” 到了正午,已经到了当阳,张君宝见宋思语回到了宋家庄,也不再跟去。张君宝闹了一夜,肚子也有点饿了,便找了一家店吃了些东西。到了下午,便觉得没事,到处游玩了一番。 等到回到当阳城时候,就听到有人大叫:“宋家宅子着火了,大家快点来救火!。” 张君宝一听,便迅速赶往宋家庄,张君宝刚要到宋家庄,便又见到了李才生赶来。李才生说:“张兄弟,宋家小姐呢?” 张君宝:“我刚护送她回了宋家庄,没想到现在又着了火,恐怕又被贼人掳走了。” 李才生:“这可不得了了,我们先去找到她,这事一时间还说不清楚。” 张君宝与李才生来到了火场,火势渐渐被扑灭,张君宝一心要救宋思语,还未待大火扑灭,人便冲了进去,但是宋家庄大火,一时没了主意,又从火场里冲了出来。 李才生说:“恐怕她已经被劫走了,不然也不会使出这个诡计,我看我们先分开去找。” 张君宝问:“你见到了郭靖了没,怎么没见到跟你在一起?” “郭靖昨天快我一步来了,难道你不知道吗?” “此事一言难尽。” 张君宝将昨晚发生的事,今天又护着宋思语回来的事简略的说了,李才生说:“原来发生了这么多事,你怎么不好好保护着?” 张君宝将宋思语冤枉他的事也说了,李才生说:“这蒙古人显然是不会罢休的,前日子我遇到了宋家老爷,打听得知宋家财宝秘密在宋思语身上,如果我们不救下她,恐怕财宝不保了。”张君宝也觉得事态的严重性,决定一定要保宋思语的安全。 当下两人分开去寻找,张君宝心想蒙古人离当阳最近的军营在南,便急往南方赶去。约赶了两个多时辰,天色也快黑了,但是却一直赶不上。张君宝心里十分害怕自己赶错了方向,怕是去了南阳,但是一想到李才生往南阳赶了过去,心里放心了一大半。 现在担心的却是那群人,自己不能力敌,只能智取了。张君宝直追到了深夜,想那前方最近处也没有城镇,便不再多追了,只又走数里,张君宝便听到了些许喧哗打闹声。张君宝不敢走太近,只敢隐身在大树后面。 只听有人说道:“这次我们立了大功,为蒙古立下如此大的功劳,阿术将军一定会给我们大官做,来来来,我们今夜畅饮一番。” 只听有一人声音低沉:“哎,罗兄还是少喝的好,以免今夜有人再来偷袭。” 那姓罗的是海真派的一个舵主,人称罗黑面,他面孔甚白,只因为他工于心计,就算是自己杀了自己的亲人也面不改色,才给他取了这个外号,用来说他的心地邪恶。 罗黑面说:“司空兄弟后面的话中听,可是前面的就不太入耳了。” 那姓司空的是青海派的,名作长风。司空长风微怒说道:“我说话怎么没有道理了,你倒是说出个理由来。” 张君宝心里暗想:“难不成昨日和我对了一掌的便是这个姓司空的。” 罗黑面说:“江湖上都知道我是心狠手辣。” 司空长风一怒,众人也就不多说话了,有的添火,有的自顾自己喝酒,有的低声聊天,有的和衣靠着树睡着了。张君宝见他们人多势众,便不敢动手,那个司空长风是十分的厉害,怕是难以对付,张君宝一时也没有主意。 下载免费阅读器!! 457话:再见郭襄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一夜过去,张君宝始终没有想到个好主意,而且李才生又不在,他确实不敢应付。等到他们走了,张君宝又跟了过去,又跟了一个多时辰,他们开始争吵起来。 张君宝凝神一听,原来他们都为争头功吵了起来,张君宝心想机会来了,果不出其然,没过多久的时间,一群人便打了起来。张君宝一喜,便去救宋思语。众人本来都心有间隙,张君宝一来,有的仍然打个不停,有的也不去理他,倒有几个来拦张君宝却被张君宝几拳几脚解决了。 等待张君宝将宋思语抱出数丈远时,司空长风才叫道:“大家伙别打了,还不快去追。”众人大骂着追了过去。 张君宝一路狂奔,也不觉得累,奔跑了数里,后面的人高强的仍是紧追不舍,体弱的人已经落后了。张君宝背着宋思语奔跑了近十里,张君宝也觉得劳累,便放下宋思语歇息。宋思语被下了迷药,等待宋思语醒来,那群人也追了过来,张君宝叫道:“妳快走!” 宋思语本来要逃走,哪知道双腿竟然无力,刚一站起来就又摔倒了。张君宝早就与那群人打斗了起来,张君宝采取守势,一时间缠住了他们。只是他们中间高强的人着实不少,张君宝只觉压力越来越重,不下几百回合,定然招架不住,况且他又担心着宋思语,张君宝越斗越是心惊,只怕是都要栽在他们的手里。 没多久,宋思语已经感觉顺畅了许多,张君宝叫道:“快走!” 就这一叫,分了心,张君宝背部吃了一掌,好在那人掌力不深,没怎么受伤。宋思语见张君宝受伤,一时也没了主意,想打也打不过人家,宋思语衡量了轻重,便跑走了。 那群人见状,司空长风叫道:“罗兄快追,我和众兄弟摆平这小子。” 罗黑面冷嘿一声,跳出圈子,刚一出圈子,张君宝一掌正击中在罗黑面的背心,罗黑面所中之掌非同小可,直打得心肺剧痛。原来司空长风看出来张君宝寻人间隙攻击,罗黑面一跳出圈子,背心露出破绽,张君宝一击便中,司空长风见机会来了,也是一掌击在张君宝的胸口。 张君宝受了伤,司空长风的第二掌跟着拍来,张君宝忙使出拳法化解了凌厉的掌力。张君宝见宋思语跑了些许,应当离开很远了,左手画了一个圈,右手使劲,左手划了半个圈逼退了三人,张君宝趁机跳出圈子,往宋思语去处奔去。 张君宝不知奔了多少里,仍然不见宋思语的踪影,过了些许,那群人也追了上来,司空长风叫道:“小子,你把她藏到哪呢?”张君宝不理他们,默默地往北方追去,那群人也一直跟着,也不落后。 宋思语快速跑开,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的路程,突然间前面有个女子挡住了去路。宋思语以为是自己被他们追到了,忙着又往回跑,刚没跑几步,那女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妳为什么要跑,是我吓着妳了吗?” 宋思语惊吓得连脚步都抬不了,摔倒在地上,那女子连忙扶起了宋思语,看了几眼,口里喃喃自语地说道:“真像,真像……”不自觉的又神游他处。 宋思语见扶住自己的女子长得甚是亲近,也就少了对她的惧怕,宋思语轻声问道:“像什么?” 那女子回过神来,慌乱地说道:“呃,没什么。我……”便说不下去了。 过了一会儿,那女子又说道:“妳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跑得这么急?” 宋思语哽咽:“我叫宋思语,他们都要抓我。”说完又哭了起来。 那女子忙着安慰:“有我在,没人敢欺负妳。”说完,扶起宋思语,往别处走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宋思语被恶梦惊醒,一睁眼,也不知自己在哪里,只觉得睡的床挺舒适的。那女子忙着说道:“妳先躺下。” 宋思语问道:“怎么呢?” 宋思语刚一躺下,只觉得五脏六腑翻云覆雨般的难受,不觉得叫出声来。那女子说:“深吸一口气,等下无论身体怎样,都不要叫出声来,否则妳的性命堪忧。” 宋思语点了点头,努力转移注意力,宋思语虽没有感觉疼痛,但是四肢百骸都膨胀得厉害。那女子叫来宋思语说道:“我教妳一些方法,过些时日郁气就会消除。”女子一一的解释,宋思语也甚聪明,只解释了三遍便完全懂了。 如此过了数十日,宋思语只觉的四肢百骸无不轻松,身子也变好了,宋思语去见那女子,谢道:“恩人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无能为报,还请恩人告诉我姓名,到时候我还能找到妳还妳恩德。” 那女子抬头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名字有什么好,还不如记住相貌,每日每夜地想,就算百年之后,还是那个模样。” 宋思语有点疑惑:“妳说什么?” 那女子缓过神来说道:“我叫郭襄,以后妳就叫我襄姐吧,别恩人恩人的叫,我受不了的。” 女子说完嫣然一笑,但只是一瞬间,马上又变得心事重重起来。这个女子正是郭襄,这几年来四处流浪,这次回到湖北便多待了几年,那日她便就救了宋思语一命。 那日张君宝没见到宋思语,一路往北寻去,那群人虽然已经摆脱掉了,但是宋思语一日没寻到,自己的罪过就更大了。 这一日张君宝晃晃悠悠地来到武当山,心想,此处往南就是南阳,往东就是襄阳,往南说不定又会碰到那些人,往西就是四川,蒙古人本已经占领了四川,只觉得这武当山还有点清净。 张君宝上了山,一副魂不守舍的,到了真武观,张君宝早就大叫了:“法愈,法愈,我回来啦。” 喊了数声,仍没人回答,到处树叶散落,倒像是没有一个人。张君宝觉得大事不妙,连忙跑到紫霄宫,刚一进大殿,便有一股血腥味涌了出来。 只听到有人说道:“你是叫张君宝吧,我可等到你了。” 张君宝见那人正是李法正,一脸怒容的说:“你把法愈师傅怎么呢?” 李法正笑了笑:“你自己看吧。” 说完只见司空长风将法愈拎了出来,法愈全身是血,眼看是活不了。张君宝叫道:“法愈,你怎么样呢?” 司空长风将法愈尸体往地上一扔,冷哼一声:“死啦!” 张君宝怒气顿时渐盛,死死地瞪着李法正说道:“什么,你杀死了你爹,你……” 李法正心里一凉,过了半晌说道:“便是这样了,你想怎么样?” 张君宝遇上这样没心肝的人,心里也是特别惧怕。李法正说:“你到了这里还想活命吗?” 张君宝暗叫不好,这两个人都是武术高强之辈,自己万万使抵挡不过的,想到这里,只得逃命了。张君宝快跑逃出观去,李法正在后面紧跟着,一步也没有放松。司空长风速度较慢,况且张君宝熟悉地形,没多久就甩开了司空长风。 刚没有逃多远,前面又杀出了数人来,原来李法正早就计算好了,设下了埋伏。张君宝好歹在武当山待了几年,一闪,从另一边跑去,李法正没料到此处还有道路,大叫一声:“小子别跑,有本事大战一场。” 张君宝的力量逊于李法正,但是速度却高出于他,还未奔到半山腰,张君宝已将他们甩在了后面。 跑到了山底,却见山下有不少的蒙古人。原来蒙古将军阿术让李法正从四川调来兵将攻打襄阳,李法正这日恰逢到了武当山,后来司空长风遇见李法正,便将宋家庄的事告知于李法正,李法正便在武当山设下埋伏,想要活捉了张君宝,但是武当山甚大,所以李法正派上了蒙古精兵。 张君宝见下山的道路已经封死了,就又连忙寻另一条路往山上跑。过不久,李法正也追了下来,得知没人下山来,便又吩咐了数百精兵上山去搜寻。张君宝见落入了包围圈中想要逃出去,也只能寻找另外一条新的道路。 数日以来,张君宝东躲西藏的,没日没夜的,吃的是山间果,喝的是松间露。但是李法正等人始终没寻到张君宝,李法正也不能多呆,不然襄阳要出兵了,可不是好等的,便留下了司空长风和数百个精兵,引兵而去了。 张君宝将司空长风空了下来,倒是个好机会除掉此人,但是如何引开精兵却是又没有了法子。张君宝也不敢多呆片刻,这一天晚上,他偷偷地溜下山来,往襄阳的方向去了。 下载免费阅读器!! 458话:杀入重围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李法正的大军虽然离开了两三天,但是大军行军甚慢,张君宝不到一日的时间便赶到大军的前面,只是另外寻找小路。这一天骑马而行,见山间炊烟升起,只是袅袅而已,张君宝想有事问山间老农,顺便想去讨点吃的。 刚到那房舍,只觉得气派不凡,张君宝叫道:“有人吗?” 见没有人答应,便在屋子外转了几圈:“既然主人不在家,我还是赶路的好。” 刚要走开,只见那匹马已经死了,张君宝一看,原来是被暗器打死的。张君宝叫道:“何人在此,为何打死我的坐骑?” 只听见有人说道:“你来此干什么,有何企图?” 张君宝:“在下走了些路,肚子饿了,想讨点吃的。” 那人又说:“既然是来找吃的,那你便自行到屋里取食吧,我伤你坐骑,日后还你便是。” 张君宝:“为何主人不现身?” 那人不再言语,张君宝又叫了数声,没了回应:“既然主人答允,我便自己去了。” 张君宝推开门,直觉得香气透了出来,感觉特别舒畅。张君宝往四周一看,是一个女子的房间,张君宝见桌上摆了些食物,想吃一些,可是一想那人不敢现身,便又不敢吃了。过了一会儿,张君宝吃了一点,觉得口味甚好,突然脸色一变,只觉得头有点晕乎乎的,就倒在桌上。 张君宝一倒,就有两人进了屋,一个人说:“襄姐姐果然神机妙算,只用了这小小计谋便弄倒了他。”这个人就是宋思语,那襄姐姐正是郭襄。 突然张君宝从桌上跳起来,吐出口里的菜,原来是假装中毒的,张君宝说:“果然有人想要害我。” 一回头,见是宋思语、郭襄,张君宝叫道:“原来是郭襄。” 宋思语却是叫道:“原来是你。” 郭襄对张君宝说:“我们认识吗?” 张君宝说:“我是张君宝啊。” 郭襄恍然大悟:“原来是君宝小兄弟,这么多年了,我都快不认识你了,没想到在这里认识你,你怎么到了这里呢?” 张君宝将如何救宋思语、如何困在武当山等简略说了,说完后,宋思语不好意思地说:“君宝,不好意思,那日我把你当做了坏人,真是抱歉。” 张君宝一见宋思语水润的眼睛,登时说道:“没关系的,我早就忘记了。” 张君宝在郭襄这里住了几日,张君宝对郭襄说:“蒙古将四川的兵马也派到了襄阳,恐怕是要决战了。。” 郭襄:“这个宋思语藏了一个秘密,我们也要尽快告诉我爹爹,不然就大事不妙了,过几日我们一起去襄阳吧。”张君宝点头称是。 宋思语:“我不知道你们说的是什么秘密,到底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一个月来我每一天都不得安宁。” 张君宝:“你是大唐后裔,本姓是唐,后来隐姓埋名。” 宋思语:“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们祖先留下了大批的国家宝藏,他们是为这个来的。” “什么宝藏?我根本就不知道,看来是你们找错人了。” 张君宝将一切前因后果解释了,宋思语说:“那宝藏的秘密肯定在我父亲那里,我是什么都不晓得。” “我们还是先到襄阳去,郭大侠能够保护妳的,到时再找来妳的父亲,一切都能知晓了。” 过了一日,三人收拾了包袱赶往襄阳,此处离襄阳还不算很远,但是蒙古大军正围攻襄阳,外面军队尚且不能攻进去,何况只有这几个人。 张君宝说:“这可怎么办?蒙古大军已经包围襄阳了,我们进不去。” 郭襄说:“襄阳城东有一城,是张贵、张顺兄弟镇守着,我们前去找他们如何?” 张君宝:“也只有如此了。” 三人见了张顺,郭襄对张顺说:“现在襄阳正吃紧,为什么你们不发兵救援呢?” 张顺说:“我们也想前去,只是蒙古大军截断了我们的道路,我们冲了数次,都没能冲过去,前几日我张贵兄弟也在战斗中受了些伤。” 这是张贵走了出来:“郭二小姐,你也知道我这城里兵力确实有限,但是我们正在商议计谋,准备向襄阳输送物资。” 张君宝问:“那什么时候我们出发?” 张贵说:“两日后我们重整军队,再冲上一阵。” 张君宝这几日养足了气力,就等着张贵发号施令了,这一日张贵在校场点起了军士,共有三千多人。张贵对郭襄说道:“郭二小姐,这些人都是不怕死的敢死之人,个个都是英雄好汉子。” 郭襄点点头:“但愿我们能赶到襄阳城。” 张贵对众将士大声叫道:“我们马上就要援救襄阳了,这一次,我们无论如何都要赶到襄阳。” 众将士喝声连连,大声叫道:“援救襄阳,援救大宋!” 张君宝见到这样的场景,不由得想到了张志敬走时说的那句话:“等你想通了便到襄阳来共抗蒙古大军。”也不由得感叹大宋好汉多不胜数。 大军出了城,前军八百由张贵领头,中军一千多人各有物资,左右翼各有四百多人,后面尚有四百多人殿后。张君宝心想:“我在中军不能上阵杀敌,我应当到前军去。” 他便对郭襄说道:“我去前军迎敌,妳看好宋思语。”郭襄领会。 大军前行不过十里,离襄阳尚有十里之远,但是大军重重,要想冲过去也实非易事。张贵领军冲了过去,张君宝冲向敌军军中,凭着极快的速度与强大的拳势,一时间便杀了数人。张君宝有生以来第一次杀人,但是想到保家卫国,一切也是值得。 大军冲了一阵,但是蒙古军势大,一时也没突破过去,也折了不少的军士。张贵一边指挥作战,一边上阵杀敌,冲了约有半个多时辰,大军仍然是被挡在外边,而蒙古军也是一味守御也不进攻。 张君宝对张贵说:“蒙古军势大,我们如此强攻终究不是破敌之策。” 张贵:“我们不去冲杀,到底也是冲不过去。” 张君宝说:“我们何不来个诱敌之策,打破一个口子?” 张贵一点就通,忙将前军、左右两翼军队合为一军:“如今我们前军攻蒙古军右翼,中军迅速从中突破,后军断后进攻。” 众军士得到命令,不久便安排完毕。张贵领头冲向蒙古军右翼。张君宝知道冲向右翼的军队无疑是去送死,张君宝忙拦住张贵说:“你是将军,不能冒此险。” 张贵却说:“我是将军,如果不是领军冲杀,敌军怎么会上当?” 张君宝见拦不住张贵,便下定决心也要救张贵出来,便也跟了过去。 蒙古军的万夫长是脱因,他是阿术帐下的大将。脱因见宋军冲向右翼,脱因忙叫来一名千夫长说:“你去告知全军,只得守御,不得进攻,去右翼查看军情。” 那千夫长去了,不久便有骑马赶回来报告:“将军,张贵正率军攻击我们右翼,约有两千多人。” 脱因问道:“是张贵亲自指挥的吗?” 那千夫长说:“千真万确,我看得一清二楚。” 脱因大笑一声:“张贵啊张贵,没想到你也有今日啊。” 对传令军说道:“全军向右翼合围,动作迅速些。”传令军得令去了。 蒙古军确实是久战沙场,一得令,蒙古军便围攻向张贵所部的军队。中军主将见蒙古军向右翼合围过去,马上就率兵冲了过去,蒙古军正在调兵遣将,这一冲,顿时乱了起来。 脱因大叫传令兵:“快传我军令,左翼军队赶快追击中军,莫要乱了阵形。” 右翼与左翼之间已经被宋军中军切断了一道口子,蒙古传令兵虽然接到了军令,但是一时之间却传不过去。宋军前军见计谋得逞,都是奋不顾身的向前猛攻,蒙古军士也是第一次见到宋军有如此猛烈地进攻,顿时也乱了起来。但是脱因终究是一员大将,脱因指挥若定,不多时便又将蒙古军稳定了下来。 前军已经完全被包围,张贵笑道:“如果我一个人能救襄阳之急,我死也算是值得了。”话一说完,一枝长箭穿胸而过。 张君宝抢了过去,按了张贵伤口处,鲜血止住了,张君宝说:“张将军,我这就带你冲出去。” 张贵说:“我死不足惜,但是这么多兄弟陪我一起死在这里,我对不起他们啊。” 张贵身边的护卫军士说道:“张将军,我们死在沙场上,为国捐躯,我们值得,死得其所。” 这句话越传越广,顿时宋军兵士皆已听到,宋军齐声叫道:“为国捐躯,死得其所。”气势大振。 下载免费阅读器!! 459话:倚天屠龙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蒙古军被这股气势吓到了,稍减了进攻的攻势。张君宝背起张贵:“我们这就冲出去!” 宋军在张君宝的带领之下,往襄阳城冲了过去,张君宝一马当先,没多久就挑落几名百夫长,实在是有万夫不挡之勇,宋军跟在后面,个个是英勇无比。张君宝见众多军士身先士卒,士气为之大振,他大声叫道:“大伙儿冲出去啊!” 张君宝这句话气势如虹,虽然是在战中,但是众军听得一清二白。宋军势如破竹,蒙古军气势一消,进攻便少了不少。 脱因感叹:“宋军竟然有如此的气势,真的是不同凡响。” 脱因对部下问道:“那个穿白衣的男子是谁?他竟然有如此的勇气,如果阿术将军知道了,一定是喜不自胜。” 部下也不知道张君宝的来历,便说:“那人好像不是什么大人物。” 脱因说:“宋军有如此了得的人物,恐怕大宋现在还气数还未尽啊。” 张君宝带领着宋军一路冲出了封锁线,直往襄阳城而去。张君宝在那里与蒙古军鏖战了数个时辰,那送物资的军队早就到达,张君宝进了城,才发现张贵已经是气绝身亡了。 张君宝将张贵的尸身交给张贵军副将元辰,张贵军顿时哭声一片,张君宝见到这个场面,也不禁为张贵流下眼泪来。经过了一场大战,除了那中军伤亡数十人外,前军损失仅剩下数百人。 张君宝赶到郭府时已经是日正当中了,郭襄见张君宝赶回来,欢喜说道:“我还以为你回不来了。” 宋思语拉住张君宝,检查了半天见张君宝没有受伤的样子,便放心了些。张君宝却郁郁不乐,郭襄问道:“怎么呢?你一副不乐的样子?” 张君宝说:“张贵将军死了,前军将士只剩下数百人回来。” 郭靖说:“张君宝,张贵将军虽然死了,但是他的精神还留了下来,现在能进入襄阳城已经是不容易的事了。” 在一旁的黄蓉也说:“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倒是现在应当商量一下其他事。” 张君宝拜倒下来,说道:“多谢郭叔叔、黄阿姨的指点,君宝永生不敢忘。” 郭靖忙着扶起张君宝:“我们现下最重要的事就是将唐朝遗宝给找出来,到时候大家一起起义,将蒙古人赶出大宋。” 大厅内无一不是有勇有谋的人,特别是黄蓉的机智聪慧,黄蓉说:“我们困在襄阳,一时也没有破敌的良策,而且蒙古军势大,我们也抵挡不了多少天,就算现在我们找出了宝藏,也是无济于事,倒是将宝藏留给后人做为起义用。” 郭襄听了这些话已经知道黄蓉心知襄阳守不住了,便要开始托付后事,郭襄不禁流下眼泪来。 郭靖:“正该如此,我们守襄阳十数年载,不曾让蒙古人侵犯分毫,没想到到头来我一个人之力还是无力回天。” 黄蓉又说:“现在我们将秘密找出来,唯一方法就是将这些秘密分藏二处,但是……” 黄蓉瞥了一眼郭襄,突然说道:“我想到办法了。” 郭靖连忙问道:“什么办法?” 黄蓉虽然想到了办法,但是脸色却不显喜色:“就是不知道他在哪里,如果知道了便好了。” 郭靖问:“你指的是谁?” 黄蓉:“自然是杨过了。”黄蓉一提起杨过,郭襄的眼神里忽然又迸出精神来。 耶律齐说:“我想我师父定然知道。” 黄蓉:“老顽童虽然知道,但是我们也不知道老顽童在哪里。” 郭襄低声说:“我找了他多年,也没有找到。”郭襄一听到杨过这个名字就有点腼腆。 张君宝:“当年杨过下了华山是往东边去了。” 黄蓉想了一会:“他莫非是回终南山了。” 郭襄:“我去了终南山三次,都没有见到他。” 黄蓉:“襄儿,妳杨大哥是不愿见妳才躲着妳的。”郭襄脸一红低下头去。 郭靖:“妳就别卖关子了,说吧,到底是什么?” 黄蓉说:“杨过有一把玄铁重剑,我们将它熔了,铸成了宝刀宝剑,然后将所藏宝物的秘密藏到宝刀宝剑之中,到那时便是我们死了也放心了。” 这就是后来的倚天剑与屠龙刀的传说,郭靖与黄蓉他们找到了玄铁重剑,重新的熔化重新的打造,并将唐朝的宝藏藏在新打造的倚天剑与屠龙刀之中,从此就有倚天屠龙谁与争锋的传说…… 张君宝之后改名为张三丰,他在武当山修行,收下了七位弟子,他们分别是,宋远桥、俞莲舟、俞岱岩、张松溪、张翠山、殷梨亭、莫声谷,张三丰创下了武当派与少林寺相抗衡。 大徒弟宋远桥,深藏不露的一代大侠,内功深湛,将武当派的含蓄与内涵发扬光大,在江湖闯荡时,除恶扬善。 二徒弟俞莲舟,沉默爆发的一代太极宗师,将武当太极剑法发挥的淋漓尽致,不负张三丰的教诲,后来的一段美丽艳事,更是将俞莲舟推上了公敌,但是在他自己的努力下,为了自己得到幸福,并推广了太极剑的发展。 三徒弟俞岱岩,其貌不扬,其智不能。虽然说悟性不熬,但是凭着一股狠劲,努力的练习基本功,终于成为武术高手。 四徒弟张松溪,机智聪敏,在江湖中创下自己的一片天地,后来传艺青城,为武当的传承起了巨大的作用。 五徒弟张翠山,悟性极高,被称为银钩铁划,打出了武当的旗号。 六徒弟殷梨亭,多难多折,优柔寡断的性子,虽然说太极剑练得精深,但是柔弱的性子使他吃了不少的苦,幸好他有个好妹子纪晓芙。 七徒弟莫声谷,入门最迟,但是在闯荡时,为武当的名声打拼出了不少。 徐福来到了这一个时代,他对张三丰充满了敬仰,他投靠了武当派。就在此时,他化名为……张无忌。 !! 460话:明教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明教本来只是一个古代外来的宗教,明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教派?明教源出于波斯,本名为摩尼教,在唐朝武后时传入中土。 当时波斯人拂多诞持明教《二宗经》来朝,中国人开始学习此教的经典。长安洛阳建明教寺院大云光明寺,此后太原、荆州、扬州、洪州、越州等重镇,均建有大云光明寺。 到了会昌三年,朝廷下令杀明教教徒,明教的势力大衰。自此之后,明教便成为犯禁的秘密教会,历朝均受官府的摧残。明教为了图生存,行事不免诡秘,终于摩尼教这个摩字,被人改为魔字,世人于是称它为魔教。 二宗,所谓的光明和黑暗,即善和恶;三际所谓的初际、中际和后际,即过去、现在和未来。摩尼认为,在未有天地之前,存在着光明王国和黑暗王国,光明王国充满了善美,而黑暗王国则尽是丑恶,两者断然分开,互不干扰。 后来由于黑暗侵入光明,引起光明和黑暗的大战,于是进入中际时期。在中际,光明和黑暗相混合,天地和人类是这种混合的产物。摩尼的创立正是为了超渡人类的灵魂,使他早日摆脱黑暗的纠缠,重新回归光明王国。 摩尼认为,世界的末日终将到来,到那时地球将毁灭,光明和黑暗又将截然分开,回复到初际的情景,这也就是后际。因为它的教阐明宗,用除暗惑,所以在中国又被称为明教。 但是明教这一个称谓并非自始就有,在宋、元、明三代确实把这一教派称为明教,而在唐代则还找不到足以的证明唐人把摩尼教也称为明教。所以摩尼教是以创立者摩尼之名字命名,但是时长日久,该教逐渐华化,为中国平民百姓所接受。人们对它的称呼,也就取其崇尚光明的教义,称为明教。 摩尼教的创立,即在波斯帝国,当时处于萨珊王朝时代,境内广为传播,并迅速进入北非、欧洲、小亚细亚、中亚一带,同时由中亚传统的丝绸之路,传入中国内地。 有位波斯的摩尼高僧带着一部名为《二宗经》的经典朝觐武后,摩尼教在武后时期得到了优厚,一直到唐玄宗开元十九年仍然处于合法地位。但是到了开元二十年便遭到禁止,朝廷认为该教并非名门正派,妄称佛教,欺骗百姓,故不准中国民众信奉,只许在西域人中自行流传。 但时来运转,到了安史之乱之后,摩尼教却在中国盛行一时。缘因唐肃宗为了平定史朝义的叛乱,借助了居于蒙古地区的回鹘军队,而当时回鹘牟羽可汗带兵进入洛阳,接触了驻守洛阳的西胡摩尼教师,受他的感化而改信摩尼教,并把该教定为国教,命令举国上下一律奉行。 由是摩尼教借助回鹘的势力,在中国横行直走。朝廷摄于回鹘的要求,先后允许在京师、荆州、扬州、洪州、越州、河南府、太原府等地建置摩尼寺,称为大云光明寺。 此时为摩尼教在中国最风光的时期,当时摩尼教在传入中国的诸多外来宗教中,它的势力之盛仅次于佛教,居于著名的三夷教,即摩尼教、景教、祆教之首。 好景不常,回鹘被另一个称为黠戛斯的游牧部落所击败,国破西迁到甘肃新疆一带,无力支持它在中国内地的摩尼教徒。于是以反外来宗教而著名的唐武宗便放手迫害摩尼教了。 唐武宗连颁敕令,禁止摩尼教在华传播。这些敕令包括驱逐西域摩尼教僧侣,没收摩尼教寺庙及其中的财产,销毁摩尼教经典画像等。在这次迫害运动中,确实有不少僧侣因遭受恶待而致死。 并未见有格杀僧侣之明令,但无论如何,摩尼教经此一役,严重受挫,它残存于中国内地的教徒,无论是胡人还是汉人,都不能公开从事宗教活动了。在组织上,更不能与西域摩尼教总部发生联系,只能在中土自生自灭。 由于摩尼教失去与西域总部的联系,又处于非法的地位,所以派系各自为政,难有统一的组织。摩尼教尽管遭受到致命的打击,但是经书画像尚存,民间自行传习,不过对于官府的迫害显然心有余悸,所以多加变通掩饰。 知识阶层信教者,多崇尚该教的自律苦行精神,站在儒释道的角度,吸收该教的合理成分,自成其一宗。这些知识教徒效法佛寺道观,陆续建立了一些明教寺院,隐居其中,自我修持,坐而论道。这些寺院,最著名的有建于宋初或五代,位于浙江的崇寿宫,建于元代,位于福建泉州市晋江县华表山麓的草庵。 但知识教徒毕竟是少数,广大民众信奉摩尼教,则多是希望能借助这一个信仰和组织,解脱自己苦难的现实,所以多采用秘密结社的形式。宋代农民运动中,特别是在江浙和福建一带,反抗官府的农民所参加的诸多秘密会社中,不少都吸收了摩尼教的成分。而在元代,无论是寺院式的明教,或是秘密结社式的明教,都是相当的蓬勃。 食菜即是素食,许多民间教派都有这一个戒律,而事魔,则是敌方人士对这些教派的贬称,说他事奉妖魔。统治者把所有素食的民间秘密结社都指斥为吃菜事魔,所以在官方的条令中,被指为食菜事魔的,可能是明教徒,也可能是其他宗派的信徒。像方腊这个著名的农民领袖,也曾被斥为食菜事魔,所以总认为他就是明教徒,但是方腊与明教实为风马牛不相及。 中原英雄倾心归附明教,明教数百年来,一直为人所不齿,被视为妖魔淫邪,经此一番天翻地覆的大变,竟成为中原群雄之首,克成大汉子孙中兴的大业。其后朱元璋虽起异心,迭施奸谋而登帝位,但助他打下江山的都是明教中人,是以国号不得不称一个明字。明朝自洪武元年戊申至崇祯十七年甲申,二百七十七年的天下,均从明教而来。 朱元璋一伙说成是明教徒,说他的江山是明教中人打下的,所以国号不得不称一个明字,认为明朝与明教有着密切的关系。与其说朱元璋一伙是明教徒,不如说他们与白莲教等其他秘密教派更有密切关系。 宗教的教义礼仪都是互相渗杂,互相吸收的,民间宗教更是如此。与朱元璋一道反元的起义各教派,不无吸收明教的某些教义礼俗,其中也有自命为明教者。但如果说朱元璋便是明教徒,大明帝国是明教徒打出来的,明朝国号源自明教,这尚缺乏足够的证据。 历史上,中土明教与波斯总教究竟存在着甚么关系呢?在唐代中国传播的摩尼教,并不是直接来自波斯的摩尼教总部,而是来自独立的中亚摩尼教团。这个教团的祖师爷是教主摩尼的高足阿莫大师,阿莫是安息人,通晓安息语文,即帕提亚语。又与东方的诸多王公颇有交情,他的手下有一批得力随员,他们有精通教义,有谙于中亚各种语文,有擅长绘画,所以在东方传教取得很大的成功,建立了一个庞大的教团。 根据波斯摩尼教的历史,波斯国王瓦赫兰一世将摩尼处死,接着在全国对摩尼教实行全面迫害,迫使许多摩尼教徒向东逃亡。东逃的摩尼教徒投入了中亚教团,使该教团势力大为增长。 这个教团就与设在巴比仑的摩尼教总教会决裂,宣布独立,它的领袖名为撒特.奥尔米兹。该人本来自巴比仑总部,中亚教团的总部设在河中地区著名的撒马尔汗,流入中国的摩尼教乃属于中亚的摩尼教团。所以中土的明教并未曾有隶属过波斯巴比仑的总教会,既然中土明教是属辖于中亚总教,所以中亚总教派遣使者到中国,是经过陆上丝绸之路。 元顺帝时,不论是波斯或是中亚,整个西域地区已经伊斯兰化了,摩尼教在西域已经销声匿迹。 明教徒要素食,这是一条重大原则,张无忌见到所谓明教徒的朱元璋、徐达一伙在吃牛肉,为之一凛,但是徐达却辩解:“我们教规的第一要义是行善去恶,吃肉虽然不好,但那是末节。” 明教教规本来所谓食菜事魔,禁酒忌荤,自总坛迁入昆仑山中之后,已革除了这些饮食上的禁忌。西域蔬菜难得,贵于肉食,再加上气候严寒,倘不食牛羊油脂,体力稍差者便抵受不住。 明教徒的食菜,并不是限定只吃蔬菜,而是所谓的素食。古代西域广布绿洲,盛产瓜果,这些正是摩尼教徒最为理想的食物。他们吃瓜果的时候,甚至连里面的籽都吃下,因为他们认为这瓜籽包含的光明成分特别多,对于净化自身的灵魂大有裨益。 明教徒素食的戒律始终并没有被取消,除非是叛教者。也正因为它以素食为特征,所以教外人和今人才往往容易把那些忌荤斋食的教派与明教挂勾。 明教徒的服饰,明教徒穿白袍,袍上绣着一个红色火焰。摩尼教的出家僧侣是要戴白帽,穿白袍,至于一般信徒,则无此要求。宋元以秘密会社为形式的明教徒,即使不出家,也崇尚白色,所以多有穿着白衣的人。 摩尼教徒崇尚光明,但他们并不拜火,拜火是火祆教的特征。火祆教源自波斯的琐罗亚斯德教,该教认为崇拜圣火可以通神,故在教徒的聚居地,必定要设立火坛、火庙,以供朝拜,但摩尼教并没有这一个礼仪。 !! 461话:魔教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在一处神秘的大殿。 “启禀郡主,据探子回报,中土魔教近日屡遭不明势力的袭击,在西南一带的魔教势力已经被屠戮一空,魔教已经彻底失去了对西南的掌控力。”一个面目粗犷,身形魁梧,脸型似西域人的大汉正单膝跪地,对着大殿之上高坐着的女子报告。 但见大汉体格壮硕,即使半跪在地上也有一米多高,一头毛寸配上圆睁的大眼,给人充满了压抑感。这本应该是英雄豪杰一样的人物如今却像个下人般,不敢抬头说话。 堂上的女子身着白色的高档丝缎裙,有着瀑布般柔顺的披肩长发,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金镶珍珠手链,腰系丝攒花结长穗网绛,脚上穿的是一对软缎靴,整个人似绝色佳人皎如秋月。再看长相,但见绝美胜花,肤如凝脂,容光照人,端丽难言,更是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 细细看去,女人似乎天生就有那种倾倒众生的气质,绝色倾城,双颊胜花,眼波似水,天女下凡莫过如此。不仅给人秀美清丽,端庄典雅,气度清华的感觉;不经意之间又发现女子娇美旖旎,高贵俏美,不可逼视;但再细细感觉,又是风华绝代,风姿卓越。彷佛集合了天下所有女子最美的地方,真可谓是是天下少之又少的清秀而又娇美的绝色美人。 女子吐气如兰,轻声说道:“可查出是哪个势力了吗?”说话声音很小,可偏偏让人听的一清二楚,这绝非是错觉。 “回郡主,根据当时逃生之人的描述和我们在中原密探的推测,应该是武当、峨嵋、少林这一些所谓的名门正派所干的。”大汉恭恭敬敬的回道。 “他们不就是一些和尚尼姑与道士吗?怎么还跟魔教对上呢?”这女子不止长相容貌堪称绝世美人,就说话的口气也是高人一等。 “郡主的智慧有如天上的太阳,照亮万物,让黑暗无所遁形。中原传说中,有一个名叫张无忌的,是他率领了众教派打击魔教。” 郡主继续地问道:“中原魔教可有反击的动作?” “暂时还没有大的行动,魔教的精力主要还是放在了跟我们对峙上。魔教的实力发展本来就不是很顺畅,以前还有个长鲸帮控制了所有渡口的生意,魔教更是寸步难行。如今西南的势力被人拔出,魔教反倒省心了不少,将残余的人手收拢起来后,对我们在江南的势力进行了围剿。” “那魔教退缩,武当少林峨嵋的反应又如何?” “好像是在巩固新占有的地盘,还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速派人去联系他们,就说我要跟他们谈合作的事宜,告诉他们,若是他们人手不够,我们有。只要他们能够继续攻击魔教,牵扯魔教的精力,等到我们大事一成,就许给他们无尽好处。如果……” 郡主沉吟了半响,说道:“如果他们有诚意的话,我可以去找他们谈。” 大汉此时顾不得上下尊卑,听到郡主要亲自去谈判,抬起头,着急的说道:“郡主,妳可是千金之躯,怎么可以亲身犯险呢?不如让我去吧。” 郡主神情不动,语气却是坚决无比的说道:“耶菲提,我意已决,快去准备吧。” “是的,郡主大人。” 名叫耶菲提的大汉躬着身退了出去,到门口之时,直起了腰将门关上,那完全展开的身高足有八尺多高。 空旷的大殿内,郡主静静的坐在位置上,眼神流转,轻声念道:“武当的张无忌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 光明顶是魔教总部的所在,在河北境内,由恒山而东,大约在平定州西北四十多里,山石殷红如血,一片长滩,水流湍急,那便是有名的猩猩滩。更向北行,两边石壁如墙,中间仅有一道宽约五尺的石道。 原本魔教并非起源于光明顶,只是数百年前魔教势微,教中没有高手,被各大门派趁机围剿。历时三年,魔教从上到下,从教主、长老、护法一直到最底层的教众,共计二十多万人被杀被驱赶的最后只剩大猫小猫两三只,茍延残喘着。 高端、奢华、大气的魔教总舵通天崖,被打的残垣断壁、石柱倒塌,再不复往日金碧辉煌的景象。如此几个月,通天崖已经成了一片废墟之地。 魔教那几只大猫小猫不敢再去通天崖,隐忍潜伏了十多年之后,终于在光明顶重新建立了门户。有感于当年各大门派前来围攻的过于容易,生怕再有类似的情况发生。 光明顶的位置偏僻较远不说,而且三面环山,险壁陡崖,是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魔教实在被打怕了,宁愿日常生活辛苦一些,也要将自己总部弄的安全点,对魔教众人来说,总舵就是他们唯一能有安全感的家。 要说魔教的历史也有数百年了,上溯追源可到唐代以前。当年的魔教说是威风八面,叱咤风云那是一点也不为过。势力不仅局限在民间上,甚至还能影响到朝廷,影响到天下大势。可说是在整个中原都属于庞然大物般的存在,分教甚至一度发展到了西域数个国家。 可是天地万物自有他的平衡至理的存在,有光明便有黑暗,有魔教自然也有正道。连绵上百年的正邪大战,再随着天下战乱不断,魔教许多优秀的传承也随之失传,让后来的教众们捶胸顿足,痛哭不已。 要不是魔教每隔几十年总会出那么一、两个惊才艳艳的人物,时不时的保持着魔教徒的凝聚力。魔教如今早就已经教亡人散,消散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近百年最有名的魔教教主当属打遍天下无敌手,也是因为他的强势崛起,才让已经上百年岌岌可危、面临解散的魔教重新聚合了起来。他在光明顶呼啸教众,一时间竟然有复兴的驱使。 可惜之后,连句下任教主由谁来接任的话也都没留便消失不见,这让魔教上下又陷入了困境。外界虎视眈眈,内部又人人对着教主之位垂涎三尺。 后经过几位长老一致协商计议,魔教教主每十年,透过比武和对本教的综合贡献来选举,是为十年一届。不只教主人选如此,下面舵主、香主等中层的选拔更是激烈,为五年一次。这样有利于魔教的更新换代,刺激教众的努力,为魔教多做贡献。 此举一出,不仅打破了魔教几百年的传统,在魔教内部掀起了轩然大波。这在平日里绝对行不通的事情,却在没有教主,外敌当前的艰难环境下让大部分教众都同意了。 魔教的复兴就此拉开了序幕,但凡事有利也有弊。其他人的竞争还好说,可到教主这里就出现了新的问题,若是每十年换一次人,那教中的秘密会让太多人知道了。 于是长老团又出新招,不怕教主反叛,所有的长老团高层都是上一任教主卸任下来的,盯的很紧,让新任的教主完全没法做小动作。能想到的都是人家玩剩下的,这让每任教主都是小心翼翼,容不得一丝差错。 在这种情况下,教主的权利自然不自然的就会受到长老团的节制,这情形让每一任的魔教教主都痛恨不已,很想一举干掉所有长老,自己独揽大权。可是等到自己退位,进入长老团之后,又巴不得从教主手里多分些权利过来,前后矛盾的心情不足以与外人道也。 就这样,魔教又经过了上百年的发展,终于恢复了一丝元气,如今也算有了一丝几百年前超级大势力的影子,全国各地的教徒加起来也有个五、六万人的样子。只是不敢明目张胆的重新亮起旗号,依旧低调的在发展自己势力。 !! 462话:魔教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魔教就是摩尼教,摩尼教来到了中土之后,因为吸收了一部分道教及民间的信仰,又因为该教相信黑暗就要过去,光明即将来临,所以又叫做明教。 当中位置最高的是教主,他们相信他们的第一任教主是光明神的儿子,是永生不死的,即便是这个世界消灭了,下次还会转生出来。 在光明顶,魔教总舵的大殿。 “杨左使,朝廷最近可还有动作?”一个面孔严肃,不怒自威、身高比常人高了半头的中年男子坐在大殿正中的高椅上,威严的问道。 “回教主,朝廷不知何故,突然加大了对我教的分舵的骚扰力度,大规模的攻击没有,但小来小去的侵扰让人烦不胜烦。”被称作杨左使的男子双手抱拳,面带崇拜之色的回道。 “依你看,这是什么缘故……?” “教主,此事必有蹊跷。” “哦,蹊跷何来?” “教主,且听我慢慢道来。” 这时有一个懒散的声音响了起来:“杨逍,你可真够喜欢卖弄的,还是让我来说吧。” 说话的人身穿一件深蓝色织金锦衣,腰间绑着一根赭色虎纹银带,一头乌黑的长发,有着一双清澈明亮的虎目,身形俊秀,当真是仪表堂堂、斯文优雅。二人似乎习以为常这样的节奏,没有任何的不愉快,杨逍转过头来看说话的人。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朝廷必定是听说了我们明教在西南方一带失利,所以在江南一带加强进攻,增加对我们的压力,拖住我们的主要兵力,好让我们分不出人手,疲于应付那股所谓名门正派的势力,最后再被他们暗中的连手,一点一点地蚕食掉,打的是如此的如意算盘。” “范右使果然高见,一语说中的,那朝廷之人肯定就是做的此种打算,用心毒辣、阴狠真的是让人防不胜防啊。”魔教教主点点头,对着范右使投来了赞许的目光。 范右使一阵恶寒,撇过头去,只当做没看见,每当教主如此赞许一个人的时候,那个人必然要倒霉。 果然接下来教主就说:“既然范右使对朝廷的阴谋诡计了如指掌,不如就为我们明教辛苦一下。去找那背后的势力谈判,看看他们到底是想要什么?或许我们双方可以和解。大家同为中原门派,应该同仇敌忾,共同抵抗外敌,要放下正邪之间的偏见,寻求共同的利益追求。” “要让他们知道,我们明教是神圣的、正义的、伟大的,要让他们知道,我们明教是从来不做坏事的,所有江湖上流传的闲言闲语那是有人故意诋毁我们的,要让他们知道。” “好的,教主,我知道了,我马上去!”范右使顿时头一个变成两个大,如果不答应教主,教主能在耳边说上几个时辰不重复一个内容的,真不知道他一个男人是怎么能有这么的多话。 范右使说着话,人就往外走,背后的教主和杨逍对视一眼,露出个心照不宣的微笑。冷不防的,范右使突然回头,吓了二人一跳,连忙正襟危坐。 教主和颜悦色的问道:“范右使可还有事不明?” 范右使看了教主一眼,又看了杨逍一眼,鄙视的神色毫不掩饰的露了出来,心想:“这两个人又连手坑我,还真以为我傻吗?我只是想出去见见花花世界的美女们而已。” 鄙视一番之后,范遥正色地说道:“教主,俗话说皇帝不差饿兵,这来回路途遥远,教主是不是……?” 咻的一声,一个装满了银两的袋子从教主的手中飞出,稳稳的落到了范右使的手里。范右使颠了颠手中的袋子,也没露出什么不满的表情,只是抬头望着大殿的房梁,脚下似生根了一般,一动也不动。 咻又是一个袋子从杨逍的手里飞了出来,砸向了范右使的面门,范右使身子动也不动,眼睛也不眨一下,手一抬,就抓住了袋子,随意的扔进了怀里,他还是不动。 教主也不生气,微微一笑:“范遥啊,你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我们明教每天吃喝用度,你知道要用去多少吗?别的不说,你每天喝的酒这就是一笔不小的费用,我跟你好好算算,先从木柴开始。” 范右使连忙变出个笑容,温柔的打断了教主的话:“请问教主,那反明教势力可大概有情报是否?” “根据探子们的回报,武当派的张无忌的可能性最大,是他串连各大门派,少林、峨嵋都听他的指挥。你此去要小心一些,依你的武术最多也就能和张无忌打成平手,万万不要逞能,谈不拢就退回来。我不希望你出什么事情,本教大业重要,你的生命安全对我来说却更加的重要。”教主深情款款的望着范右使说道。 范右使又是一阵恶寒,但是心里还是有些微的感动,教主虽然心眼多,总爱使唤人干活,还喜欢啰嗦个没完没了,但是对自己亲信们却是真心实意的相交。 “遵命。”范右使一转身,离开了大殿。 杨逍看着教主,刚要开口说些什么,教主一挥手就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范遥跟了我这么多年,一直没出过什么事情,这么多年了,我也很信任他。” 杨逍点点头:“范遥此次去危险重重,真的不用暗地里多派几个接应的人吗?” “不用,他懂得审时度势,擅知进退,打不过总能跑的掉。何况朝廷如今正忙着占领我们让出来的地盘,必然不会节外生枝。若是他们对范遥不利,只会彻底惹怒我们,提前引起大战。他们那背后神秘的势力既然敢对我们明教开战,而且挑的时候又是我们大敌当前,只说明他的城府极深,深谋远虑。那种傻子才做的事情,想必他是不会做的。”教主漫不经心的回答。 杨逍不再就这个问题说话,又换了个问题:“有些长老对我们让出西南方的地盘非常的不满,扬言要提前换教主。” 教主眼神一冷,说道:“那几个老不死的东西,自以为对本教做过点贡献,就喜欢对教中事务比手画脚的,真的是让人不爽。暂且忍忍他们,就凭他们几个还动不了我位置,等时机到了,就让那几个老东西为本教牺牲,成全他们对本教的一片赤诚之心。”说到后面,教主的眼神越来越冷,整个大殿内的气温都似乎下降了不少。 杨逍心中不断点头,这才是自己心目中的教主,魔教最高的教主,南宫霸天。 !! 463话:围剿魔教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东北角十多里外一道黄焰冲天升起,绚烂之至,这一次六大派围剿魔教,为了隐蔽行动,采取分进合击的策略,议定以六色火箭为联络信号,黄焰火箭是崆峒派的信号。 徐福来到了这一个年代,他化名为张无忌,加入了武当派,他并且跟着武当派加入了这一次六大派的围剿魔教。此时峨嵋派的弟子已经发现了求救信号,纷纷地来到,不多时,一齐向火箭升起处奔去。张无忌与武当派的弟兄看着峨嵋派八十多人一齐奔去,他们也跟着上去了。 灭绝师太、殷梨亭、张无忌他们三个人的速度最快,跑在最前面,接着宋青书也是了得,紧随后面就到。只听到厮杀声大作,声音是越来越惨烈,不时传来一两声临死前的惨叫声,等待奔驰到了临近,各人都大吃一惊。眼前竟是一个屠杀的修罗场,双方各有数百人参战,在明月照耀之下,刀光剑影,人人均在舍死忘生的恶斗之中。张无忌暗中焦急,这样的大战,死伤一定是很多,不禁长叹。 殷梨亭在一旁观看战局,说道:“敌方是锐金、洪水、烈火三旗,崆峒派在这里,华山派到了,昆仑派也到了,我方三派会斗敌人三旗。青书,我们也加入战斗。” 殷梨亭的长剑在空中虚劈一招,嗡嗡作响,宋青书说:“且慢,六叔你瞧,那边尚有大批的敌人,待机而动。” 看见战场数十丈外黑压压的站着三队人马,行列整齐,每队均有一百多人。战场中的三派斗三旗,眼前是势均力敌的局面,但若是魔教这三队投入战斗,崆峒、华山、昆仑三派势必大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三支队伍始终按兵不动。 灭绝师太和殷梨亭都暗暗心惊,殷梨亭问宋青书:“这些人干嘛不动手?” 宋青书摇头:“想不通。” 张无忌走到殷梨亭身旁说:“这有什么想不通的,那三队人自然是天鹰教的。天鹰教虽然是明教的旁支,但向来和五行旗不和,你们若是将五行旗给杀光了,天鹰教反而会暗暗欢喜,殷天正说不定便能当上明教的教主了。” 灭绝师太赞道:“无忌,你的所见极是。” 宋青书却是眼中妒火大盛,这时峨嵋的弟子已经先后到达,站在灭绝师太的身后。 殷梨亭说:“既然天鹰教不动,我们上吧!” 张无忌:“虽然天鹰教不动,但他们毕竟是明教的旁支,万一待我们拼得一半,冲了过来,我们便要糟糕了,不如……”他瞧了瞧灭绝师太。 灭绝师太说:“这都是什么时候了,你既然懂得如何安排,就赶紧发号令吧!” 张无忌点了点头,眼见战场中情势急迫,昆仑派对战锐金旗颇占上风,华山派和洪水旗斗得势均力敌,崆峒派却是越来越不支了,给烈火旗围在垓心。 张无忌便说:“我们分作四路,留下一路,纪师姐、丁师姐、周芷若,妳们领十五个人压阵,其他三路冲下去,一齐攻击锐金旗。师太领人从东面杀入,六叔、青书师侄领人从西面杀入,静玄师姐和我从南面杀入。” 静玄感到奇怪说道:“昆仑派并不吃紧啊,我看倒是崆峒派十分的危急。” 张无忌:“昆仑派已经占了上风,我们再以雷霆万钧之势杀入,当能一举歼灭锐金旗,剩下的两旗便望风披靡。倘若去救援崆峒派,杀了个难分难解,天鹰教来个渔翁得利,那便糟了。” 静玄大为佩服:“张师弟说得不错。”当即将众弟子分为四路。 灭绝师太挥动倚天剑,大声喝道:“今日大开杀戒,除灭妖邪。”和殷梨亭、静玄各率领一队,直向锐金旗冲去。 张无忌向负责压阵的纪晓芙、丁敏君和周芷若瞧了一眼,上前急速地说道:“妳们这一队以保命为主,不可轻动。” 才刚走出几步,张无忌又再回头,郑重地说道:“小心,我不准妳们任何一个人出事。” 三女心里一震,这等情重言语,这等真挚眼神,三女都是芳心剧颤,眼瞧着他迅若游龙般疾奔了出去,三女眼中均是柔情无限。 昆仑派的何太冲、班淑娴夫妇领着门人弟子对抗锐金旗本已经颇占优势,峨嵋、武当两派一冲入,声势更是大盛。灭绝师太的剑凌厉绝伦,没有一名明教的教众能挡得了她三剑,但见她高大的身形在人丛中穿插来去,东一刺,西一劈,瞬息间便有七名教众丧生在她长剑之下。 锐金旗掌旗使庄铮见情势不对,手挺狼牙棒抢上迎敌,才将灭绝师太挡住。十多招一过,灭绝师太越打越快,竭力抢攻,但是庄铮武术甚精,一时竟和她斗个旗鼓相当。这时殷梨亭、宋青书、何太冲、班淑娴等人放手大杀,锐金旗如何能敌得过峨嵋、昆仑、武当三派连手,顷刻间死伤惨重。 庄铮砰砰砰三棒,将灭绝师太向后逼退一步,跟着又是一棒,搂头盖脸的压了下来。灭绝师太的长剑斜走,在狼牙棒上一击,要将他的狼牙棒顶开。那知庄铮是明教中非同小可的人物,他天生臂力奇大,大喝一声,一股刚猛的臂力反弹出去,拍的一响,灭绝师太的长剑断为三截。 灭绝师太的兵刃断折,手臂酸麻,却不退开闪避,反手抽出背上的倚天剑,寒芒吞吐,电闪星飞。庄铮猛觉手下一轻,狼牙棒生满尖齿的棒头已被倚天剑从中剖开,跟着半个头颅也被这柄锋利无匹的利剑削下。 此刻张无忌正在另一边跟旁着静玄,被几名明教的好手缠住,他不想乱杀明教教徒,每每占到上风时,却并不伤害他们的性命,明教教众本来是见他年纪轻轻,很多都想杀他立威,后面有人看到他武力高强,但下手却是极为仁慈,甚至对想要置他于死地的对手也是不肯下狠手,诧异莫名,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头。 这时候,锐金旗旗下诸人眼见掌旗使丧命,尽皆大声呼叫,红了眼不顾性命的狠斗,昆仑和峨嵋的门下接连数人被杀。 洪水旗中一个叫道:“庄旗使殉教归天,锐金、烈火两旗退走,洪水旗断后。” 烈火旗阵中旗号一变,应命向西退却,但是锐金旗的众人竟然是愈斗愈狠,谁也不后退。 张无忌听到他们的呼叫,心中一震,暗叫可惜。刚才他忙里偷闲,一眼瞥见有人竟然能跟灭绝师太单打独斗了那许久,知道这人定是有些身份的,却是想不到,原来是五行旗的旗使,不由得扼腕叹息。 洪水旗中那人又高声叫道:“洪水旗唐旗使有令,情势不利,锐金旗诸人速退,日后再为庄旗使报仇。” 锐金旗中数人齐声叫道:“请洪水旗速退,将来为我们报仇雪恨,锐金旗兄弟,人人和庄旗使同生共死。” 张无忌已然停手,看见锐金旗人人义气深重,慷慨激昂,个个大勇无畏,心中热血澎湃,激荡不休。洪水旗阵中突然扬起黑旗,一人声如巨雷叫道:“锐金旗诸位兄弟,洪水旗绝对会为你们复仇。” 锐金旗中这时尚剩下七十多人,齐声叫道:“多谢唐旗使。” 只见洪水旗旗帜翻动,向西退走,华山、崆峒两派见敌人阵容严整,断后者二十多人手持金光闪闪的圆筒,不知道有何古怪,便也不敢追击,各人回过头来,向锐金旗夹攻。 这时候情势已定,昆仑、峨嵋、武当、华山、崆峒五派围攻明教锐金旗,除了武当派只到四人,其余四派都是精英尽出。锐金旗掌旗使已死,群龙无首,自然不是对手,但是旗下诸人竟然是个个重义,视死如归,决意追随庄铮殉教。 “大家住手!大家都停手!” 张无忌热血上涌,紧紧地握着拳头,六派中来了五派,有人听见他叫,稍有迟疑,却都不认识他是谁,转身又冲上去厮杀。 “全都住手!” 张无忌见这些所谓的正派人士以多欺寡,不由得忿然,这时候殷梨亭也觉得胜之不武,大声叫道:“魔教妖人听着,你们眼前只有死路一条,赶快抛下兵刃投降,可饶你们不死。” 掌旗副使哈哈笑道:“你把我明教教众也瞧得小了,庄大哥已经死了,我们岂愿意再活?” 殷梨亭叫道:“昆仑、峨嵋、华山、崆峒诸派的朋友,大伙儿退后十步,让这批妖人投降。”武当派殷六侠开口,各人纷纷的后退。 哪知道灭绝师太却是恨极了魔教,独自挥剑狂杀,倚天剑剑锋到处,剑折刀断,肢残头飞。峨嵋派弟子见师父不退,已经退下了的又再抢上厮杀,变成了峨嵋派独斗锐金旗的局面。 明教锐金旗下教众尚有六十多人,在掌旗副使吴劲草率领之下,与峨嵋派的三十多人相对抗,以二敌一,原本可以稳占上风。但是灭绝师太的倚天剑实在是太过锋锐,她的剑势又是凌厉之极,青霜到处,所向披靡,霎时之间,又有七八人丧于剑下。 张无忌看得睚眦欲裂,朗声叫道:“师太,得饶人处且饶人,罢手吧!” 灭绝师太眉头一皱,他屡次三番叫罢手,已经是惹得灭绝师太微有不快,长啸一声,脚下如行云流水般四下飘动,片刻之间,已经将锐金旗的五十多人给打得是伤得伤,旁观众人见灭绝师太显了这等身手,尽皆喝采。 !! 464话:围剿魔教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天将黎明,忽然见到天鹰教三队人众分东南北三方向影影绰绰的移近,走到十多丈之外,便停步不动,显然是远远在一旁监视,不立即上前挑战。 张无忌看得直皱眉头,天鹰教原本是和明教同属一支,怎么能见死不救呢? 宋青书走上前一步,对灭绝师太说道:“师太,我们快些处决了锐金旗,再转头对付天鹰教,以免有后顾之忧。” 张无忌厉声喝道:“你在胡说些什么?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当师太是滥杀无辜的人吗?眼下他们已经没有还手之力,师太乃是一代宗师,岂能出手行此不义之事?你这分明是想有辱师太的名声?” 此言一出,灭绝师太微微点头,在五派之中,有不少任侠慈悲心肠的人,纷纷的点头,但也有不少人不屑一顾。宋青书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双目怒瞪说:“师叔此言差矣,这些人都是魔教妖孽,人人得而诛之,我辈中人都应以斩妖除魔为己任,怎么会是不义之事呢?” 群豪听得这位武当新秀玉面孟尝竟然称呼这个比他年纪还小了些的白衣少年为师叔,登时震惊,纷纷交头接耳,互相打听,除了昆仑派的班淑娴和何太冲知道他底细,其他人都是未曾听说武当派第二代弟子中又多出一个少年师叔出来。 张无忌正色说道:“他们虽然是明教教徒,但是他们也有父母妻儿,我们武当派弟子在江湖中人人称誉,个个敬仰,那是因为我们行侠仗义,济危解困,宋师兄他为人耿直,正气凛然,怎么你却没学到他的一半博大胸襟呢?” 这话说得极重,张无忌一边称赞宋远桥,一边喝斥他儿子,宋青书终究是不能辩驳,脸色极为难看。这时灭绝师太将倚天剑收入鞘中,厉声喝道:“魔教的人听着,哪一个想活命的,只须出声求饶,便放你们活路。” 隔了半晌,只听得嘿嘿、哈哈、呵呵之声不绝,明教众人一齐大笑,声音响亮。灭绝师太怒道:“有什么好笑的?” 锐金旗掌旗副使吴劲草朗声说道:“我们和庄大哥发誓同生共死,怎会向妳屈膝投降呢?快快将我们杀了。” 灭绝师太哼了一声:“好啊,这会儿还充当起英雄好汉,你想死得爽快,没那么容易。”长剑一出鞘,轻轻一砍,已经将他的右臂斩了下来。 吴劲草哈哈一笑,神色自若:“明教替天行道,济世救民,生死始终如一。老贼尼想要我们屈膝投降,乘早别痴心妄想了。” 灭绝师太愈益愤怒,刷刷刷三剑,又斩下三名教众的手臂,问第五人说道:“你求不求饶?” 那人骂道:“放妳老尼姑的狗臭屁!” 灭绝师太面色铁青,剑锋一挥,将这人手臂也斩了下来,大声喝道:“你们冥顽不灵,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正想要再斩,张无忌一跃而前,拦在灭绝师太身前,叫道:“师太剑下留情!” 灭绝师太皱眉说道:“无忌,你不要拦我,这等妖邪之徒,便是死上十次也不须怜悯。” 张无忌方才迟疑了一下,便有五人被她斩断手臂,就是因为不想跟灭绝师太发生冲突,但是若再不出声相救,这些人被斩断了手臂,便如同废人,再也顾不得了:“师太,请看在我的面子上,饶过他们吧。” 锐金旗五十多人见他屡屡为自己求情,讶异之中,甚为感激,这时有人轻轻说道:“这个武当少侠刚才跟我们交手时,就是不肯下狠手,也不愿伤我们弟兄的性命。” 灭绝师太不悦:“无忌,你不要妇人之仁,这一群人都是邪魔歪道,不值得同情。” 张无忌一咬牙:“这些人个个轻生重义,慷慨求死,实是铁铮铮的英雄好汉,怎能说是邪魔歪道?师太请饶了他们吧。” 灭绝师太怒道:“张无忌,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袒护这些魔教妖人,是武当派张真人教你的吗?” 张无忌一震,她搬出张真人来,这……这怎么应付呢?古人尊师重道,若再出言求情,那便是叛逆师门了。张无忌略一迟疑,灭绝师太重重地哼了一声,闪身而过,一剑斩去,一条手臂高高飞起。 张无忌热血上涌,大声喝道:“师太,请您罢手吧!”身形一动,抢上前去,拉住灭绝师太的衣襟。 灭绝师太这回真是动了真火了,返身一剑刺来,张无忌万万没想到她会向自己出手,略微一怔,身体自然而然地本能反应,向旁边一缩,但是灭绝师太含怒出手,速度极快,这一剑,顿时擦着张无忌的右臂而过,血肉横飞。 这一下,无论是正派中人,还是明教教众,都惊呆了,谁也没想到会突发这样的变故,唯有宋青书,喜形于色。 “无忌哥哥!”眼见战局已定,随后赶来的周芷若等人正好瞧见这一幕,周芷若大声惊呼,抢上前来。 张无忌右臂剧痛,但也知道只是伤了些皮肉,并无大碍,向周芷若瞧了一眼,道:“芷若,没事,只是小伤。纪师姐、丁师姐,你们帮我照顾好芷若。” 随之而来的纪晓芙和丁敏君急忙将周芷若拉住,张无忌一身白衣,手臂上涌出的鲜血宛如鲜花怒放,怵目惊心。 “师太,请妳放过他们吧!” 灭绝师太怒道:“好,你今日若当众承认不是武当弟子,我便饶了他们!” 此言一出,众人大惊,殷梨亭说:“师太妳……” 灭绝师太说:“这个小子方才与魔教妖人打斗时,便处处留手,不肯杀人,当下更是再三维护他们,殷六侠,武当派的弟子都是行侠仗义,嫉恶如仇的侠义之士,怎会做出这等有辱师门的荒唐事来?” 殷梨亭一怔,灭绝师太冷冷地瞧着张无忌,低声说道:“快退开一旁,我答应你,斩断他们手臂之后,放了他们便是。” 张无忌脸色煞白:“斩断他们的手臂,跟杀了他们有什么区别?” 灭绝师太显然是愤怒到了极点,长啸一声,灰衣飘拂,长剑一挥,身前一位明教教徒瞬时被这锋利的剑芒剖开两半,热血狂喷,肠子肝脏滚落而出。 张无忌看得怒火更炽,大声说道:“住手!妳乱杀无辜,与魔教妖邪有何分别?我张无忌今日便在此宣布,从今日起,我不再是武当派弟子。” 此言一出,顿时乱哄哄一片,殷梨亭呆立当场:“师弟,你说什么?” 灭绝师太也没有想到他竟然真的肯当众自逐师门,她原本是想将他一军,料想他不可能会为了魔教而背叛师门的,哪里知道,他自己这么一将,竟然将出了这样的结果来,不由得又惊又怒,厉声喝道:“无忌,你干什么?胡闹!快收回刚才的话!” 这时锐金旗副使吴劲草说:“张少侠,承你的恩德,在下吴劲草,感激不尽,张少侠,请你收回成命,刚才的话,我们没有听见,相信大家也都没有听见。” 张无忌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回头了,既然说出这样的话来,这些正教中人已经是清清楚楚地听见了,倘若自己再行反复,必定为人所不齿,并且也无法获得明教的完全信任,那时才真的是两头难做了。 想到这里,张无忌昂然地说道:“自古正邪之分,哪里能分得那么清楚,正派中人,若是为非作歹,那和邪魔歪道又有什么分别呢?相反的他们是更加的可恶。” 说到这里,张无忌的眼神不经意地向华山派的掌门鲜于通、昆仑派的掌门何太冲瞟了一眼,鲜于通和何太冲都是心中一懔,只觉他那眼神彷佛能洞悉一切,他们做贼心虚,一个将眼神瞟向别处,一个一个假作镇定。 “如果大家口中所谓的魔教全中人,他们所作所为,如果是光明磊落,那又如何?明教教众千千万万,难免良莠不齐,但我们却也不能将所有的明教教徒都归纳于邪魔歪道吧?” “据我所知,明教的志向是在行善去恶,拯救世人,坚决对抗朝廷,和一般江湖门派梦寐以求的首先是称雄江湖、对朝廷主要是不合作的态度不同,他们的志趣、行为自然与一般江湖有异,又因为他们久受压抑,行事不免乖张,气氛不免神秘,与一般江湖人物格格不入,甚至多造杀孽,所以被视为魔。其实大家也都看到了,他们刚才大仁大义,不畏死亡,这样的义气男儿,试问我们这些正派人士当中,又有几个人能做到?” 他的这一番话,令五大派的一些名宿大感惭愧,想到自己,竟是真的无法做到像他们那样的舍生取义,甚至有可能当自己被敌人胁迫时,说不定身边的同门便不肯同生共死了。吴劲草等明教教徒们瞧着张无忌,目光中露出了感激的神采。 一个崆峒派的道人高声喝道:“小子,你既然已经不是武当派弟子,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胡说八道,蛊惑人心呢?” 宋青书也趁势叫道:“张无忌,你休得扰乱人心,大家一起上,杀了这些邪魔歪道!” !! 465话:殷野王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一时间群情汹涌,昆仑派与华山派首当其冲,人人磨拳擦掌,亮出了兵器。 张无忌大声说道:“师太,妳说过,只要我当众承认我不是武当弟子,妳就放过他们的。” 灭绝师太脸上阴晴不定,过了半晌才说:“你当真要这样做?” 张无忌:“男人大丈夫,说过的话,泼出去的水,无法收回了,我一人的荣辱换来这些义气深重的好汉子几十条人命,值得了。” 灭绝师太长叹一声:“既然如此,我无话可说,我说过放过他们,但我只能代表峨嵋派,其他人怎么做,我管不着,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们的敌人了。”说完,拂袖退开。 张无忌:“且慢!” 灭绝师太:“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好说?” 张无忌说:“无忌最后拜托师太一件事,请帮我好好照顾芷若。” 灭绝师太略一沉吟:“芷若何须我来照顾?” 张无忌笑道:“芷若心地单纯,我是担心有人会对她起歹念,她在峨嵋派有师太的照顾,我更能放心些,无论如何,请师太答应我这最后一个请求。” 灭绝师太点了点头,黯然退去。周芷若被纪晓芙和丁敏君拦着,早已珠泪盈盈,哭道:“无忌哥哥,我要跟你在一起。” 张无忌向周芷若深深地瞧了一眼,大步回头,走到吴劲草面前说道:“借你剑一用!” 吴劲草热泪盈眶:“张少侠,我吴劲草从今以后,就是你的人了。” 张无忌吓了一跳,瞬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什么……什么叫就是我的人了?老天,你又不是女人?我对男人可是没有兴趣。哪知吴劲草话音刚落,五十几个锐金旗部属全都大声叫了起来。 “张少侠,我们以后都是你的人了。” “张少侠,你做我们的掌旗使吧。” 张无忌头皮发麻:“这也太离谱了吧?我张无忌正正经经的一个好人家的孩子,可没那种嗜好啊?” 张无忌郑重地抱拳,朗声说道:“各位,我不是明教中人,请不要这么说,我敬重你们,所以才不忍心看着你们丢了性命,如果你们看得起我张无忌,就不要再说这种话了,我们都是重情重义的人,决不是惺惺作态,要贪图做你们的掌旗使。” 怎么能当什么小小的掌旗使呢?要做也做个教主来玩玩才是。 接过吴劲草独臂递过来的长剑,张无忌昂然说道:“各位前辈,今日张某放肆,日后若有幸重归门墙,定当登门谢罪。” 张无忌深知,师父张三丰胸怀空明,秉性本善,而且通情达理,倘若他知道了今日之事,定然不会计较。张无忌知道张三丰的为人,张三丰当初收自己为徒弟,为的是什么?不就是因为自己在他面前表现出有血性、有良知、有正义感吗?自己今日实属迫于无奈,张三丰若是知道今日之事,一定是一笑了之,还会让自己重归武当的。 班淑娴在一旁厉声喝道:“姓张的小子,你今日背叛师门,与魔教妖邪为伍,还妄想重归门墙吗?” 华山派一人也应声和道:“不错,你想重回武当,那是在做梦。” 又有一个道人喊道:“别跟他废话了,杀了他们!” 张无忌哈哈大笑,长剑一指,向那道人冷声说道:“你是名门正派,就必须按照名门正派的规矩来,难道你想倚多胜少吗?” 何太冲大声说道:“对付邪教妖孽,讲什么规矩?杀了他们!” 昆仑派掌门话一出口,门下弟子顿时涌了上来。殷梨亭高声说:“各位同道,我师弟今日鲁莽了,但是这等大事,原是应该禀明师尊才能定夺的,他老人家说下话来,要逐他出门墙,那时才算,所以眼下他还是我武当派的人,按照武林规矩,若是他技不如人,是生是死,都算是咎由自取,倘若大家一涌而上,不按照规矩来,那便是跟我们武当为难,日后必定登门讨教。” 张无忌惊奇地瞧着殷梨亭,他性子柔弱,遇事没有主见,没想到竟然说出这么一番话出来。 “师兄……”张无忌心中感激,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殷梨亭厉声喝道:“你别叫我,今日如此胡闹,给我们武当派丢脸,回去之后看师父他老人家怎么说,以后你还是不是我师弟,难说得很?” 张无忌微微一笑,有了武当派撑腰,峨嵋派又不作为,华山、崆峒、昆仑三派怎么也会有所顾忌,心中大定,向四周作揖:“各位前辈,小子无礼了,请教各位的高招。” 殷梨亭说出刚才那一番话,群豪均是不愿意得罪武当派,正在踌躇之间,昆仑派中走出一人来,这人身材枯瘦,五十岁年纪,面色阴鸷,大声说道:“姓张的小子,昆仑派丁不破跟你比划比划。” 张无忌见他年纪不小,比何太冲看上去还老些,想来是和他一个级别的高手,不敢大意,点了点头:“丁前辈请了!”心中却是对这名字颇为无奈,叮不破?难道他面皮极厚,蚊子也叮他不破吗? 丁不破清喝一声,身形陡动,剑尖颤动,在空中缓缓的划了一个圈,随即只见他长剑闪烁,不停地划着不规则的圈,剑势严谨。张无忌叫了声“得罪”,挺剑直劈,讲究的是剑招奇幻,变化莫测,似乎平平无奇,突然间幻招忽生,实难抵挡。 丁不破见他剑招平常,哼了一声,心想:“原来只是个银样蜡枪头,他这般年轻,能有什么造诣呢?今日若能在五大派群豪面前打败他,也算是极为露脸了。” 当下招式一变,剑招变快,不断强攻,源源不绝,将张无忌牢牢地包围在其间,反观张无忌,像是被他精妙绵密的剑势所震慑,群豪只见他抵挡,不见他抢攻,都是诧异不已,不少人都是心生疑惑,更有人不禁轻视,武当派是何等的威名,哪一个不是武术高强?哪知道这个张三丰新收弟子却好像不怎么样。 唯有灭绝师太、何太冲才知道他的本事,见他只守不攻,心知他必定有后招。果然三十多招过后,张无忌似乎是抵挡不住,上盘露出个偌大的破绽,那丁不破窃喜,挺剑直刺。 “小心了!”班淑娴大声警告,她和张无忌是交过手的,知道他表现反常,实是是不合常理,必定有古怪,此时见他露出个这么大的破绽,猜出这是诱敌之计。 但是场上形势的变化焉是她一言所能决定的?只见张无忌以一个极其怪异的姿势,身子一扭,不可思议地躲开了丁不破的抢攻,当啷一声,丁不破面色惨白,长剑坠地,捂住手腕,张无忌一柄长剑架在丁不破肩颈之处。 丁不破面色难看之极,说道:“承蒙阁下手下留情。”退了回去。 张无忌谦逊说道:“不敢不敢,晚辈只是一时侥幸。” 从华山派中走出一人来,那人丰神俊朗,矫矫不群,一身青衣长袍,腮下长须飘飘,颇有神仙之风骨:“华山派鲜于通,领教张少侠高招。” 张无忌一懔,这个人好眉须好面貌,却是个卑鄙无耻始乱终弃的小人,他害死了师兄白垣,贪图华山派掌门之位,抛弃胡青牛的妹妹娶了当时华山派掌门的独生爱女,以致于胡青牛的妹妹羞愤自尽,一尸两命,这种小人,居然也能称得上是名门正派,真是可笑。 张无忌正想要当场拆穿他,只见众人一齐向西北角瞧去,愕然回头,一个白衫男子手摇折扇,穿过人丛,走了过来,他白衫的左襟上绣着一只小小黑鹰,双翅展开。众人一看,便知道他是天鹰教中的重要人物,原来天鹰教教众和明教一般,也是穿白袍,只是明教教袍上绣一个红色火焰,天鹰教则绣一头黑鹰。 “这里好生热闹……”这白衫男子英俊脸庞,明明天气不热,还摇晃着折扇,摆出一副很潇洒的模样,环视正派群豪,慢条斯理道:“在下在远处瞧了半天,等你们过来,哪知道你们婆婆妈妈的磨蹭,在下只好亲自过来了,放人吧,这些人我都要带走。” 灭绝师太冷笑一声:“你是谁?” 白衫男子哈哈一笑:“好说好说,在下姓殷,草字野王。” 他殷野王三字一出口,旁观众人登时起了哄。殷野王的名声,这二十年来着实响亮,他是天鹰教天微堂的堂主,权位仅次于教主。灭绝师太见此人不过是四十岁的年纪,但是一双眼睛犹如冷电,精光四射,气势慑人,不可小觑。 “你刚才说什么?放人?”灭绝师太慢慢走了上来:“就凭你吗?” 六大派中,以少林、武当、峨嵋为尊,少林派不在,武当这一路还未到齐,殷梨亭性子平和,峨嵋掌门自然是当仁不让,挑头而出。 殷野王嘿嘿一笑:“怎么呢?灭绝师太,凭我还不够吗?那么……”说到这里,忽然飘身而退,穿过人丛,大声喝道:“现身!” !! 466话:殷野王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突然之间,从沙中涌出了无数的人头,每人身前握着一块盾牌,各持强弓,一排排的利箭对准着众人。原来天鹰教教众在沙中挖掘地道,早就将各派人众团团的围住。 众人都在全神注视场中的张无忌,外围的人也只防备天鹰教教众突然奔前冲击,那料得到他们乘着沙土的松软,竟然挖掘地道,冷不防地占尽了周遭有利的地形。 这样一来,人人脸上变色,眼见利箭上的箭头在日光下发出暗蓝的光芒,显然是喂有剧毒,只要殷野王一声令下,各派的人只怕是性命难保。五派之中,论到资望与年岁,均以灭绝师太为最长,各派之人一齐望着她,听她发号施令。 殷野王在人群之外大声笑道:“这一回,在下还够不够资格?灭绝师太,放了他们,我便作罢。不然,嘿嘿……” 灭绝师太脸上阴晴不定,要她向这些魔教屈服,实在是心有不甘,但是五大派数百人的性命,却又不可不虑,正在踌躇着,张无忌移步近前,在灭绝师太身旁低声说道:“师太,明教锐金旗就只剩下五十多个人,其中大半都已经伤了,殷野王如此有利的形势,只须号令一下,我们这些人可就大半性命不保了。” 灭绝师太哼了一声,小声说道:“这还用你说?” 张无忌轻轻摇头:“五十多人的性命换这里几百人的性命,而且这一战已定,六大派围攻光明顶一役,就此无功而返,殷野王不会就此算了吗?” 灭绝师太心中一动:“那他为何……” 远处殷野王见灭绝师太和一个白衣少年嘀嘀咕咕,喝道:“你们所谓的名门正派,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 张无忌走前一步,在灭绝师太身旁站定:“那是要拉拢人心,天鹰教早不来晚不来,等到锐金旗任人宰割的情形下才来救援,这不是拉拢人心那是什么?更何况,殷天正一心想当明教教主,若收服了五行旗,基本上大事已定,而明教其他力量,正好借刀杀人,借我们的手铲除异己。” 灭绝师太此时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忽然想起刚才他死命都要保住那些魔教,佩服他心思慎密之余,又不免有些恼怒,这少年聪明伶俐,倘若能接自己衣钵,不用几年,峨嵋派便能凌驾于武当之上。灭绝师太对他是又爱又恨,他什么都好,就是太过仁慈了。 灭绝师太说:“依照你说的,我们该怎么办呢?” 张无忌向她点了点头,声音愈发压得低的说道:“这种向明教低头的事,师太是不愿意做的,我来吧!” 张无忌踏出了两步,大声道:“殷野王,你们先退开,我们放人!” 殷野王皱眉喝道:“你是谁?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话?” 张无忌朗声说道:“我是武当派门下弟子,有没有资格说话,你不妨问一问我六师兄和灭绝师太!” 殷野王微微变色,转头瞧了瞧殷梨亭和灭绝师太,见他们都没有开口反对,更讶异的是,这少年称呼殷梨亭为师兄,武当派竟然又多出一个高手来。 “好!我相信殷六侠和灭绝师太是一言九鼎之人!”殷野王大喝一声:“撤去弓箭!” 众教徒陡然间翻翻滚滚的退了开去,一排盾牌,一排弓箭,排列得极是整齐,看来这殷野王是以兵法部属教众,进退攻拒之际,颇具有阵法。 群豪瞧得心头乱跳,又惊又佩,他们单打独斗或许不错,但若是要论兵法,却是完全的门外汉,人人冷汗涔涔,张无忌也是惊惧不已:“殷野王,我们后会有期。” 转身向灭绝师太点了点头,灭绝师太左手一挥,默然领了众弟子向西奔去。昆仑、华山、崆峒各派人众,以及殷梨亭、宋青书等人也跟随而去。 张无忌回身看着天鹰教教众声势整齐严整,暗暗点头,无怪日后明教能够在朱元璋的领导下颠覆元朝,明教之中人才济济,行军布阵中的高手不仅仅只有五行旗旗使,这个殷野王也是个中高手。 殷野王喝令部属过来救治锐金旗教众,副旗使吴劲草右臂已断,一直硬撑着,直到此时才露出疲态,口唇发白,被人扶着起来,停步朝张无忌说道:“张少侠,今日若非是张少侠仗义相助,我等兄弟早就已经丧命,大恩不言谢,日后若有用得着我吴某的地方,请发下话来,吴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锐金旗众人均过来向张无忌道谢,却将殷野王置之不理,他们都不是浑人,天鹰教一直坐山观虎斗,直到最后关头才出来支持,倘若他们早些过来,五行旗和五大派谁胜谁负,还未可知。 张无忌见殷野王的面色不大好看,心想:这当头可不能相互间生出嫌隙,急忙说道:“今日若非天鹰教在紧要关头出头,我再狂妄,也不可能斗得过数百名各派好手,天鹰教也好,明教也罢,大家都是一家人,眼下应当精诚合作,共同抵抗强敌才是。” 他忽然醒悟,竟然以自己的身份说出这种话来,实在是突兀得紧,哈哈一笑:“好朋友应该肝胆相照,什么感谢不感谢的话,都不必说,我们后会有期。” 张无忌转身向西而去,一直走出两里多路,方才站住,眼瞧着五派诸人影影绰绰的在前方集结,微微一笑,折向北边而去。六派和明教之间的厮杀还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也不需要总是充当好人,就让他们去打好了,反正剩下了的都是精锐。 张无忌向西南方向疾奔而去,一直奔出十多里外,忽然听得几下极尖锐的海螺声远远传来,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脚步不停,一直奔行而去。远远的只见黄沙滚滚,有一白衣少年如掠行般奔跑而去,黄沙卷起般的尘烟。 一直到了大半夜,月在中天,张无忌累是不累,但却是口渴难耐,寻了一处清泉,饱饱的喝了一肚子水,往地上一躺。 回想起白天的那一战,张无忌不禁暗暗有些得意,他看得出来,殷梨亭不愿意自己自逐师门,他对自己起了爱才之念,而灭绝师太,这个中年美貌尼姑,也是恨不得自己能当场拜了她为师一般,他不是瞧不出来,只是不说吧了,别说加入峨嵋派,就算是张三丰请他去当武当派的掌门,张无忌也是不会干的。 武当派虽然人才颇多,武当五侠个个强横无比,老三俞岱岩被赵敏麾下的阿三用金刚指弄成了残废,老五张翠山自刎于武当山,如今武当七侠只剩下五人。但他们都是乌合之众,名气虽大,行侠济危,拔刀相助这样的小事倒是行,若论行军打仗,一百个武当派加起来也不及明教,更别说峨嵋派了。 张无忌忽然又想到,如果将来真的加入了峨嵋派,凭着自己的本事,和灭绝师太的看重,说不定弄个峨嵋派的掌门来当当,那倒也不错,峨嵋派虽然像周芷若这样美女欠缺,但是娇滴滴的小姑娘,成熟妙龄尼姑倒是不少。 忽然间只听得远方衣袂飘飘,似乎是有人快速奔行而过,张无忌吃惊,这么晚了,谁赶夜路?难道是采花大盗? 张无忌好奇之下,赶快跟了上去,远远的,不由得暗暗讶异,那个人绝对不是韦一笑,倘若是韦一笑的话,早就已经被他甩掉了。一路行走下去,一直到了天亮,那人也不停一下,实在是罕见。 见他光头秃顶,一身青灰色的僧衣,竟然是个和尚。这和尚难道不是少林派的吗?怎么单独行动?昨天上午一战,六派之中只有少林派没有露面,难道他们另有玄机?越想越是奇怪,本来想到了天明,追踪不易,准备要放弃的,眼下却是打定了主意,要瞧瞧这和尚在搞什么鬼? 天明之后,再想跟踪这人实是有些难度,虽然距离得远了许多,但依旧在他掌握之中,又走了两个多时辰,此时已经到了中午了,来到一座险峻山前,只见这个青衣和尚急行了一天一夜,居然还是身手矫健,不住地跳跃而上,到了半山腰,积雪渐厚,那和尚方才放缓了速度,忽然转过一个山头,正遥遥跟着的张无忌猛然发现和尚居然不见了,这一惊非同小可。 张无忌潜伏了下来,等候了许久,也未见那和尚出现,这才小心翼翼地上了去,站在那和尚消失的地方,搜索了良久,突然间脚踝处隐隐觉得有细微的风吹来,一怔之下,俯身去查看,发现一层极为轻淡的脚印,若不细看,绝难注意到,趴下地上,见到一个低矮之极的洞穴,非得躺下才能进入,这洞穴之上积雪覆盖,地面也是厚厚的积雪,如果不是感觉到有微风吹拂,根本发现不了。 略微犹豫了一下,张无忌朝这个洞穴钻了进去。约摸爬过一段七八公尺的狭小空间,在前探路的一条手臂顿时摸空,原来已经来到了空旷的地界,他小心翼翼地摸了良久,才确认脚下是实地。 慢慢站直了身子,张无忌从怀中取出了火折子,本来想要点燃了,但却想到刚才那个和尚也在这里面,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在这洞穴之中盲人摸瞎马,好不容易才摸到一条笔直的路,谁知这条路一路向前倾斜,越行越低,走了约一百多公尺,忽然发现,走进了一个死巷子了。 张无忌暗自地骂道:“爷爷的,敢情这里面是迷宫吗?” 愤然将火折子弄亮了,这一照果然是一条死路,他转回身来,才发现这里面的岔路竟有七条之多,转了一圈,张无忌已经是转晕了头,心中不禁有些吃惊,此时就是想要回头也办不到了。 下载免费阅读器!! 467话:小昭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张无忌四顾看了一会,从墙上掰下一块石头,一掌下去,拍成了石粉,依样画葫芦,又弄了一些,将衣摆撕下包住这些石粉,均匀地洒在地面上,走了一段路后,忽然见到了一间石室,不由得好奇,他原先见到这地面坎坷不平,岩洞也是坑坑洞洞的,以为是天然的洞穴,直到见到那间石室。 走进了这间石室当中才发现到,原来只是个通道,对面一条狭长的通道,直通到远处,张无忌精神一振,没有看到石粉,代表这里是没有走过的,走出了十几步,见到一旁靠墙放着十来个木桶,散发出来的气味,张无忌再熟悉不过了,那全都是火药。 陡然间,张无忌脑海中灵光一闪,这里莫非就是明教的禁地?走过了这条通道,却见到一道石门,门旁的石墙之上,是两支未点燃的火把,上面焦黑一片,散发出火油的气味,张无忌将其中一根点燃,四处瞧了一番,没见到其他的通路,返回到石门之前,用力推开了这石门,里面是一间石室。 这间石室极大,顶上垂下了钟乳,显然是天然的石洞,他接过火把走了几步,突然见到地面上倒下了一具尸体。张无忌感到吃惊,在这秘道之中,向来是只有明教教主才能进入的,这一具尸体,若不是明教的教主,还能有谁? 走近去瞧,果然那个尸体右手抓着一柄晶光闪亮的匕首,插在他自己的胸口,左手旁摊着一张羊皮。 张无忌将这张羊皮展开,这羊皮一面有毛,一面光滑,于是将尸体上的匕首取来,在手指上割破一个小口子,将鲜血涂在光滑的一面,果然慢慢显现出了字迹,上面写着:明教圣火卷令。 这个火把坚持不了多久,就算门外还有一支,又能用得了多久,到时候倘若寻不到出路,在这彷佛威廉古堡般的秘道里面迷了路,活生生的饿死渴死,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想到这里,张无忌将羊皮卷好,撩起衣衫,露出缠在腰腹之上的一个布包,将羊皮放妥,转身向外行去。就在这时,只听得远处似乎传来声响,张无忌心中一惊,随即又想到,起先那个光头和尚,难道他去而复返?张无忌急忙将火把熄灭,顿时成黑暗一片。 张无忌紧贴着墙壁,静静地听着那细碎的脚步声,过了片刻,只见一个火把映照出娇小的身影,向着自己所在的石室快步走来。 张无忌感到愕然,这个人的身形,看来是个女子,却又是谁呢,谁胆敢进入明教的禁地?张无忌瞬时心头乱跳,眼看着这个女子通过那存放火药的通道,火把的光亮距离半掩的石门越来越近,一时之间,张无忌竟然不知道该当如何? “啊……”一声娇呼,张无忌将径直进来的那人搂在怀中,火把坠地熄灭,黑暗一团,温香软玉一团,团得张无忌心中怦怦乱跳。刚才火把坠地的一剎那,张无忌已经是瞧清楚了她的样貌,晶莹剔透、柔美如玉、明眸皓齿、眉目如画、修眉端鼻,简直就是美得无可挑剔。 “你……你是谁?”那少女语声发抖,显得是害怕之极,她本就武功低微,加上怎么都想不到这明教禁地之中会有人在,难道是禁地中的鬼魂,娇美柔软的身子禁不住地抖动。 张无忌一手扶着她后背,以防她惊吓跌倒,柔声安慰说:“妳不用害怕,我不会伤害妳的。” 其实这个少女就是小昭,小昭在杨不悔的床下发现了秘道,进入外门数十次也有了,只是被巨石挡住,始终没能找到机关打开,今日再行进入查探时,居然发现石门自己打开了,她是又惊又喜,携着火把进入,按图索骥,找到了石室,哪知道一进来,便被人制住,又怎么不惊慌呢? 听到那人声音甚是年轻,语调轻柔,虽仍然是害怕,却也渐渐平复下来。张无忌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便问道:“妳是谁?” 那少女说:“我叫作小昭,是杨逍之女杨不悔的侍女。” 张无忌见她害怕,呵呵一笑:“你怕我什么?”小昭不语。 张无忌将她扶着靠墙,点燃了火把,瞧她的模样,刚才仓促一瞥,只知她样貌美丽,此刻再细看之下,果然是倾国倾城,人间角色,只是年纪应该不超过十六岁,虽然美丽,却掩不住容颜中的稚气,这等一流的美少女,实在很有调教的潜质。 她比之周芷若的秀丽如芝兰更多出几分圣洁的质感,令人生出了一种只可远观,不可亵渎的独特气质,小昭有着一双湛蓝漂亮的眸子。 小昭见张无忌一直瞧着自己,脸上羞不可仰,明艳的俏脸之上绯红如霞,星眸晶莹闪亮,红润的小嘴,高挺的琼鼻,美不胜收,偷偷瞧了他一眼,见他英俊翩翩,距离自己更是近得呼吸可闻,想到他抱着自己,窘得几乎要哭了出来。 张无忌见小美人儿羞意绵绵,禁不住赞道:“妳长得好美啊。” 小昭颤声说道:“你究竟是谁?你怎么会在这里?是……是杨左使派你来捉我的吗?” 张无忌见她晶亮的黑眸之中闪露出惊恐的神色,心中不知怎么了,便生出一股捉弄的念头,嘿嘿一笑:“杨左使早就已经知道妳的身份,叫我来捉妳个现行,怎样呢?怕了吗?” 小昭身子麻木,吓得动弹不得,眼见这俊秀的男人满脸不怀好意的笑,上上下下地瞧着自己,害怕之极,问道:“你想要把我怎样?” 张无忌哪里知道要怎样,只是在跟她开玩笑吧了,略一沉吟,装作恶狠狠的神情来:“哼,怎么样?当然是先把妳吊起来,剥光衣服,再放一百只老鼠来咬妳!” 小昭的眼中愈加惊恐,哀声求情:“不要,不要剥我衣服,不要叫老鼠咬我,你还是杀了我吧。” 张无忌见她的身子瑟瑟发抖,显然是害怕至极,火光照耀之下,冰肌玉骨,说不出的,彷佛像一个剥壳的鸡蛋,软软的,雪白雪白的,那楚楚可怜的神情,竟让张无忌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愉悦。 脑海中竟有邪恶的想法,张无忌心中一惊,怎么会这样?怎么看到她会有这样的想法?那也太过份了,张无忌心中一惊,急忙将这些古怪的念头甩开,说道:“妳难道不怕死吗?既然不怕死,还怕什么老鼠呢?” 神差鬼使地伸出一只手去,在她那娇嫩尖尖的下巴上轻轻一抬,将她的小脸儿抬高。小昭嘴唇抖索,吓得说不出话来,急忙闭上了眼睛,泪珠从眼眶之中流溢而出,那大颗的泪珠滚落,在那吹弹得破的脸颊上迅速滑下。 张无忌心中一软,暗叫糟糕,自己玩得过火,把可爱的小昭给吓坏了,急忙缩手,干咳了一声:“小昭,妳睁开眼来。” 小昭见他语声轻柔,不再是刚才那狠巴巴的样子,睫毛一颤,泪眼朦胧地瞧着他。 张无忌微微一笑:“妳别怕,我刚才是跟妳开玩笑的,我不是杨逍派来捉妳的,其实我们都是同一路的,妳来禁地做什么,我便是来这里做什么。” 小昭满脸惊疑,瞪大了两只乌溜溜的眼珠,张开了红红的小嘴,半晌作不得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突然叫道:“你……你居然吓唬我,你该死,你是坏蛋!”粉拳犹如雨点般向张无忌袭来。 直到她打得累了,娇喘吁吁的停了下来,张无忌这才笑嘻嘻地说道:“打得够了吧,别累坏了。” 小昭气鼓鼓地看着他:“你为什么不还手?” 张无忌笑道:“你娇滴滴的一个小姑娘,我若还手,那还算是个男人吗?好了,别生气了,跟你开玩笑了,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张,叫做张无忌,妳叫我无忌哥哥吧。” 小昭脸一红:“我为什么要叫你哥哥?你又不真的是我哥哥。” 张无忌嘻嘻笑道:“那妳叫我张公子总可以了吧,叫不叫我哥哥以后再说,我们现在就出去吧。” 小昭斜睨了他一眼,俏生生地伸出手来,张无忌一愣:“什么?” 小昭说:“我要用火把。” 张无忌将这火把递了过去,小昭伸手接过,向里面走去,走到尸体的面前,摸索了一阵,取了一个信封出来,然后又照了近前,张无忌问道:“你是不是在找明教圣火卷令?” 小昭娇躯一震,回转头来问道:“原来你也知道明教圣火卷令?是不是在你那里?” 张无忌嘿嘿一笑:“明教圣火卷令就在我身上。” 小昭瞠目结舌,喃喃说道:“原来你不单是知道,而且已经拿到手了。”语调萧索之极,心灰意懒。 张无忌突然解开腰带,敞开衣衫,小昭吓了一跳,两颊通红,惊道:“你……你要做什么?” 下载免费阅读器!! 468话:杨不悔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张无忌觉得好笑:“干什么?妳以为我要干什么?刚才我都没把妳怎么样,难道现在还会对你无礼吗?” 张无忌取了那张羊皮出来给小昭,小昭愕然地看着他,又低头瞧着自己手中的羊皮,小昭不敢置信他竟会把这么珍贵的东西就这样给了自己?但在这密室之中,就他们两个人,安静得很,又怎么会听错呢? 小昭颤声说道:“你……你要给我吗?” 张无忌甚是享受她的惊讶表情:“妳不信吗?” 小昭突然脸上变色,叫道:“快走,机关被触动了,这里就快要崩塌了!” 张无忌一呆,一只小手伸到他的面前,拽住他的手便往外奔跑,只听得轰轰的声响隆隆传来,头顶彷佛在震动一般,顿时吓得灵魂快要出窍,张无忌只好跟着小昭快跑。 “这是怎么回事?这下可好了,要是被压死在密道之中,我们就可真是悲惨。” 一阵疾奔,只听得身后不断有石块坠落在地的声音传来,张无忌心头发毛,将小昭一把抱在怀中,叫道:“我跑得快,妳举火把带路!” 小昭被他紧紧抱住,先是一惊,随即也知道自己的速度太慢,便任由他抱着,指点方向,那石块越落越急,不多时,身前偶有脸盆大的石块掉落下来,拦住了去路,更有石头往身上砸,张无忌将小昭紧紧抱住,一条手臂挡在她头上,在石头雨中穿行而过,一直到了一个分岔路口。 张无忌心中一凉,问道:“往哪里走?” 小昭急喝道:“走最左边的那条路,这是一条直路,走到底,我们就没事了。” 张无忌虎吼一声,瞧准了前路,这时候向拚了命似,身形如箭,飞蹿而去,此时既然是直道,就不需要火把照明了,顷刻之间,小昭手里的火把已经熄灭,一片黑暗之中,张无忌算准了位置,一路疾奔,刚刚奔出几步,背心上被一块石块砸中,张无忌被砸得头晕目眩,几乎跌倒。 途中不断有石块落下,张无忌深恐小昭受伤,喝道:“妳的头别乱动!”将她那娇小的身子紧紧按在自己胸口,狂奔而去。 “嘭”地一声,张无忌突然猛地撞到墙上,也幸好他将小昭抱得紧,先碰到墙的是张无忌的脚尖,脚趾不比得别处,他这一狂奔之下,还好及时收力,不然那脚趾就废了。 剧痛之下的张无忌几乎窒息,却听到小昭惊呼了一声,急忙问道:“你没事吧?” 小昭安然无恙,应了一声:“我没事,你呢?刚才撞伤了吗?” 她听到张无忌闷哼了一声,刚才开口说话时的声音都变了,显然是痛得极了,但他竟然首先问的是自己,小昭芳心一颤,心中升起一股暖流。 张无忌见小昭关心自己,心中一喜,忍痛地说道:“我没事。” 在密道之中,轰轰隆隆,似是已经大部分坍塌下来,即便是他们所立之处,也是尘土扑簌,张无忌一惊,来不及高兴,急忙地说道:“现在该怎么办?” 小昭说:“你放我下来,将这面石墙推开,我们就出去了。”张无忌松了一口气。 刚刚从密道中出来,里面居然没了动静,张无忌以为自己听错了,仔细一听,果然那轰隆之声没有了,张无忌与小昭两人面面相觑,神情之中,一片茫然。 小昭点亮火把,周围是个狭窄的走廊,小昭指了指头顶,小声说道:“我们从这里上去吧。” 张无忌笑道:“妳这么小声做什么?难道还怕我把妳吃了不成?” 小昭脸庞泛红,火光映照之下,楚楚动人,低垂着粉颈说道:“张公子,刚才在密道之中,多谢你舍身相救,小昭只是个小侍女,你不顾自己……”说到这里时,小昭双眼朦胧,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张无忌哈哈一笑:“说什么感谢,说什么小侍女?” 张无忌说:“我现在就去请杨逍把妳送给我,想来他不至于拒绝我。” 小昭瞪大了眼睛:“你要我做侍女吗?小昭笨手笨脚,你也要吗?” 张无忌嘿嘿笑道:“这么美丽的小侍女,为什么不要?” 小昭晕生双颊,芳心鹿撞,她虽不知张无忌的底细,但是在秘道之中,他毫不犹豫便将明教圣火卷令交给了自己,小昭处心积虑来到光明顶,就是为了这个,甫一得到时,心中狂喜,只道这个人是个傻子,但是后来秘道机关触动,明教禁地被巨石所淹埋,他不顾自身安危,将自己带了出来,这才心中感动,刚才更是不顾自己脚上的踢伤,先来问自己,小昭更是感动,只觉在他面前,无端端的有种很安全的感觉。少女情怀萌动,想到张无忌对自己的好,不免生出了依靠之心。 从秘道入口出来,正是一张香闺牙床,这是杨不悔的闺房,小昭见张无忌毫不惊奇的样子,对他更感神秘。两人正要从床上下来,忽听罗帐之外,水声哗哗,一个稚嫩的声音叫道:“香儿,再给我加些热水。” 另一个侍女应声了,脚步细碎,随即便传来水倾倒之声,那稚嫩之声,张无忌分辨得出来,正是杨不悔。 “老大,这不是玩我吗?杨不悔居然在房中洗澡?这怎么出去?” 张无忌偷偷地揭开了罗帐的一角,入眼处,一张紫红色梳妆台,台上红烛高烧,照耀得房中花团锦簇,堂皇富丽,一块精致挂毯之前,雾气蒸腾,一个浴桶之中,赫然便是个小姑娘,披头散发,正高举纤细玉臂,用一块香胰涂抹。 香胰是古代人用的皂角洗头,香胰是富贵人家才用得起的,多半是用动物胰、冰片、白芷、瓜蒌、丹皮、双花、芙容花、蜂蜜等物制成。 张无忌见她背对牙床,倘若与小昭下床而去,必定要惊动了她,此时已是夜晚,倘若杨不悔洗浴完毕,说不定就上床睡觉了,揭开罗帐一瞧,自己正跟小昭躺在一块儿,岂不尴尬?一股迷人的香气钻入他的鼻孔,小昭凑近他耳旁,声音压得极细说道:“小姐在沐浴,我们该怎么办?” 张无忌猛一回头,正想要说话,嘴唇正巧与小昭娇嫩的脸蛋相碰触,娇软滑腻的脸上瞬时升起两朵红晕,惊呼了一声。 尽管声音压得极低,但在这夜深人静之时,仍是清晰可辨,浴桶之中的杨不悔顿时惊觉,娇声问道:“是谁?” 张超群暗叫糟糕,这若是被杨不悔瞧见了,岂不是美好、正直、善良、光辉、健康的形象都被毁了吗?就在这时,只听得蹬蹬噔,罗帐猛地被扯开。 “无忌哥哥!”一个娇小女孩儿掩口惊呼。 杨不悔正浑身没有穿衣服,光溜溜的站在床前,她比一年多前要大了些,身子也长了些,想来是在杨逍这里吃得好的缘故,才十一岁,那小小的胸便微微隆起,犹如旺仔小馒头一般,光滑的身子下面,美妙绝伦的小腹,也是光洁如玉。 三个人同时呆住了,杨不悔忽然意识到自己还没有穿衣服,惊叫了一声,跳了起来,旋风一般冲了出去,噗通一声,跃入浴桶之中。 张无忌瞧了瞧满面通红的小昭,苦笑一声:“我们出去吧!” 小昭是又羞又怕,点了点头,机械地随着张无忌下床去。在浴桶之中,杨不悔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骨溜溜地转动着,只露出个脑袋来,可爱的圆脸上竟也带着几分羞涩。 “无忌哥哥,你怎会来的?你几时来的?怎么会在我床上的?她,她又是谁?”杨不悔接连发问。 张无忌拉着局促不安的小昭,惊奇地问道:“妳……妳不认识她吗?” 杨不悔说:“我怎么会认识她?好啊,无忌哥哥你不乖啊,竟然多了一个姐姐了。” 这时小昭颤声说道:“小姐,是我。” 杨不悔眉头微蹙,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了,她顿时张大了嘴,惊声道:“妳是小昭?” 小昭点了点头,忽然伸出手去在脸上一抹,待手移去,只见她右眼小左眼大,鼻子和嘴角也都扭曲着,形状极是骇人。张无忌吓了一跳,急忙说:“好了,妳就别装鬼吓我了,你想吓死我,还不如一掌把我打死算了。” 小昭噗哧一笑,脸上已经是恢复了正常。杨不悔瞧着小昭望望,又瞧了瞧张无忌,忽然说道:“无忌哥哥,你快杀了她!” 张无忌笑道:“为什么?她又不是坏人。” 杨不悔说:“我爹爹说,她的来历奇怪,只怕是不安什么好心。” 小昭娇躯微颤:“小姐,小昭对妳和杨左使并无恶意。” 张无忌也说:“不错,不悔妹子,这中间的缘故我倒是略知一二,她决计不会伤害妳的。” 杨不悔半信半疑,迟疑了一下:“既然你这么说,那……那我暂且相信了吧,不过,还是小心些为好。”又说:“无忌哥哥,你帮我拿衣裳来。” 张无忌一怔,杨不悔虽然年纪幼小,但毕竟是个女孩子,自己站在她闺房中瞧着她洗澡便已经很旖旎了,还要跟她拿衣裳,那也太暧昧了吧? 小昭说:“小姐,我帮妳拿。” 杨不悔叫道:“不要妳拿,我要无忌哥哥帮我拿。” !! 469话:杨不悔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小昭神情黯然,止步不前,张无忌朝她微微一笑,拍了拍她香肩说道:“小昭妳别介意,不悔还是个孩子。” 小昭点了点头,默然无语,杨不悔却撇着小嘴:“我不小了,你却还是当我是小孩子。” 张无忌见她神态娇憨可爱,不禁哈哈一笑:“是啊,是啊,不小了,小胸…脯都有了,哈哈哈……” 张无忌对这么个小女孩哪会放在心上,随口调侃着,走到她浴桶旁边的小圆凳上,取了衣衫递了过去,却见杨不悔气哼哼地瞧着自己,接了去,娇声喝道:“好了,我知道你还拿我当小女孩,哼,转过头去,难道你还想看着本小姐穿衣服吗?” 张无忌呵呵一笑,转头瞧着墙壁,杨不悔一边穿衣,一边说道:“无忌哥哥,你是怎么上来光明顶的?我爹爹说,光明顶十五道防线,除非是硬闯,否则决计是上不来的,你是怎么上来的?” 张无忌略一沉吟,决定还是不将秘道之事说出来,笑道:“妳无忌哥哥我是飞上来的。” 杨不悔睁着大眼睛,扁嘴说:“无忌哥哥你又骗我。” 张无忌一怔,这个小家伙,怎么跟小辣椒似的,这等厉害? “哈哈……哈哈……我跟小昭那是,那是躲在妳的床上商量大事来着,而且我那也不算是偷看妳洗澡,我是明看的,反正妳是小孩子,怕什么?看了也没什么。”杨不悔被他气歪了嘴。 杨不悔说:“已经穿好了。” 张无忌转过身来,见她淡黄绸衫,裙边衣摆是纯白色花边点缀,映衬得宛如一朵娇艳小花,心中竟是一动,不知怎么呢,脑中居然浮现出刚才她光着身子出现在床前的一幕,那两条细嫩的之间,那优雅柔嫩的曼妙曲线,那滑滑腻腻的小腹之下,稚嫩得简直让人忍不住想去品尝一下。 那清新的桃源深处,究竟是何等香醇?张无忌心中一懔,暗暗自责,怎么近来有些怪异似的,先是对小昭幻想着的情景,现下却又对才十二岁都没到的不悔生出旖念,该死,真是该死…… 张无忌干咳一声,将脑中的邪恶念头驱散,向小昭招一招手:“小昭,妳过来。” 小昭怯怯地走了上前,张无忌一手握住小昭娇嫩的小手,另一只手拉过杨不悔,左右一瞧,郑重地说:“不悔妹子,小昭的来历,想必妳和妳爹爹都觉得很神秘,对不对?其实不用担心的,我向妳和杨左使保证,她对我们都没有恶意,不论妳信不信,反正日久见人心,以后都不要再为难她,妳爹爹那里,我自然会去说。” 小昭听得他这一番话,眼圈一红,落下泪来,颤声说道:“多谢公子。” 张无忌朝她笑了笑,她那楚楚动人、梨花带雨的可爱模样,真是让人疼惜,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在她小脑袋上摸了一下,柔声说道:“谢什么,妳去休息吧。” 小昭被她摸得脸上通红,微不可闻地应了一声,乖乖地走了出去,张无忌见她袅袅婷婷的曼妙背影,宛如一朵洁白纯凈的小花一般动人,不禁瞧得呆了,直到返回身来关拢房门,两人四目相投,小昭怦然心跳,神魂颠倒,匆匆离去。 突然间杨不悔说:“无忌哥哥,你还没瞧得够吗?要不然,我带你偷偷去她房间,我们慢慢地瞧她如何?” “那敢情好……”张无忌一怔,见杨不悔一对黑亮大眼骨溜溜地瞧着自己,急忙改口说道:“那怎么使得?人家是个姑娘家,我怎么好去看?”老脸居然红了起来。 杨不悔哼了一声:“你刚才两只眼睛可是恋恋不舍的样子,你以为我年纪小,就瞧不出来吗?你是不是喜欢上她呢?” 张无忌见她小小年纪,身材虽然在同龄女孩之中算是高挑,但怎么看都是个小孩子,说出来的话,却好像情侣间吃醋的样子,不禁失笑:“怎么呢?瞧妳那样子,好像酸溜溜的,妳该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杨不悔小脸蛋上一红,吐了吐舌头说:“谁有空喜欢你了?你别臭美了。” 张无忌说:“哦?没空吗?那有空的时候是不是就喜欢我呢?” 杨不悔撇着嘴,给他来了个鼻孔朝天式,张无忌见她孩子气的表现,笑道:“好了好了,我们走吧。”说着向门外走去。 杨不悔带着他在宽阔的走廊中穿行,过了一座花园,途中有几个侍女经过,看见了张无忌,都是痴痴呆呆,杨不悔的小嘴,撇得更高了。 杨不悔的身边也就只有杨逍这个大男人教她习武,至于男女之间的事,杨逍武功虽高,却是不能代替母亲一职,无法教她什么,所以刚才在闺房之中,才会不觉得当着张无忌的面穿衣服没什么不妥。 杨不悔带着张无忌到花园的房间休息,张无忌坐在床上,杨不悔就这么瞧着他,呆呆的一动不动,见他蹙眉,便不由得心疼,见他流汗,忍不住掏出香帕,不知不觉,窗外天色渐明,鸡鸣犬吠声,隐约而来,这才恍然惊醒,原来天亮了,想到自己竟然看他看了一晚上,居然丝毫也不觉得疲累,脸上顿时红了。 随即,杨不悔便蹑手蹑脚地下了床来,悄悄走到门口,正瞧见一个婢女走了过来,心中大急,忙伸出食指放在唇边,连连摇手。那婢女倒也聪明,会意过来,杨不悔拉着她到一旁,低声嘱咐她,让她传话去,叫人不得进来这后花园中。 瞧着那婢女离去了,杨不悔好像做了什么了不起的壮举一般,颇为兴奋,回到房门处,倚在门旁,瞧着她的无忌哥哥,心中平安喜乐。 没过多久,只听得从花园门口传来脚步声,杨不悔大急,暗道:是哪个奴才不听话,还要往里面闯,一定要好好教训一番。 迎着脚步声走去,那人快步走来,原来是爹爹,杨不悔吐了吐舌头,这个可不能教训了。 “不悔,有什么事呢?刚才小春桃告诉我……”杨逍见杨不悔一脸急切,双手连摇,收声走近,说道:“发生什么事呢?” 杨不悔低声说道:“无忌哥哥来了。” 杨逍一怔:“他来了吗?怎么我不知道呢?”光明顶十五道关卡,他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上来,倒也是奇了。 同女儿走到房门口,杨逍看了一会儿,宝贝女儿坚决不许他进去,只得悻悻地离开。 “无忌哥哥……”迷迷糊糊累得睡着了的杨不悔似乎听到数声笑,一惊而醒,正见到张无忌从床上跌落下来,吃了一惊,抢上前去,张无忌是自己坐了起来,见杨不悔满脸关切地瞧着自己,笑道:“没事没事,不小心滑了一跤,我太累了,我要去睡一觉,昨天一晚没睡,长出黑眼圈来就惨了。” 杨不悔点了点头:“我带你去。”随即又问:“黑眼圈是什么?” 张无忌笑道:“就是熬夜的人会变得不漂亮的东西。” 杨不悔碎念道:“你是个大男人,还讲究这个吗?” 张无忌狡黠地眨了眨眼:“男人也应该漂漂亮亮的,才有大姑娘小姑娘喜欢对不对?我在房间的时候,妳不就眼睛不眨地瞧着我吗?如果我无精打采,像个干瘪的小老头,妳会理睬我吗?” 杨不悔大羞,跺足说道:“谁眼睛不眨瞧着你呢?你胡说,你诬赖我!” 张无忌明知道她乱说,心中竟也微觉酸溜溜的,这种情绪,实是让人费解,明明她不过是个小姑娘,连十二岁都不到,而且也算不上是绝色,周芷若、小昭哪一个都比她强得多。 张无忌急忙向屋外走去,杨不悔见他不语,也跟了去,心头忽然窃喜,只想到:“我说瞧着无忌哥哥,他就不说话了,难道……难道他生我的气呢?他生气就意味着他是要紧我的。” 杨不悔越想越觉应是如此,走在他的身后,心花怒放,好像喝了一大碗甜蜜,不知不觉走了出后花园的门口。 忽然说:“你去我房间睡好不好?我的床又软又舒服,一定包准你做个好梦。” 张无忌一怔,哪有去姑娘家的闺房睡觉的?被杨逍知道勾搭她的闺女,那还不玩命吗?不成不成:“别开玩笑了。” 来到房间,张无忌倒下就睡,因为太累了,张无忌在房间里睡得昏死了,就听外面一个稚嫩的声音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地叫喊道:“无忌哥哥,无忌哥哥,你快来!我爹爹他受伤了!” 张无忌走出房间,只见到杨不悔满脸惊惶,一边穿衣服,一边问道:“杨左使他怎么呢?他怎么会受伤呢?” 杨不悔喘着气,两只大眼睛含着焦急慌乱的神情说道:“在议事厅……有……有个少林和尚,我爹爹还有韦蝠王、彭大师他们,好多人,好像都受伤了,你快去吧!” !! 470话:成昆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原来杨不悔半夜想起张无忌从午餐起就没有吃过东西,到了晚上仍然是没有睡醒,便想过来瞧瞧他,叫他吃东西去,正巧经过议事厅,听见有人在说话,她知道议事厅里,如果不是紧要事情,是很少有人的,她不由得好奇,走过去一瞧,见到一个青灰色僧袍的和尚正和韦蝠王打斗,爹爹和另一些人或坐或躺,显然是受了伤,她心中一急,撒腿便往张无忌这里跑。 张无忌听到她说到少林和尚,心中一动,前日自己从秘道上光明顶的时候,就是跟着一个和尚上来的,张无忌急着说:“妳在这里别乱跑,我去帮忙!” 身形一动,向外奔去,刚刚已经奔出了几步,张无忌猛然想起自己根本就不认得议事厅在何处,回转身来,一把将杨不悔抱起,没等到小姑娘害羞,说道:“我不认得议事厅,妳带我去。” 到了议事厅外,张无忌低声说:“这里太危险,妳先离开。”杨不悔深知自己是个弱女子,在这里只能碍手碍脚,点头答应了,快步而去。 张无忌走到门口,只听到一个人说道:“这光明顶的秘道,明教数百年来最神圣庄严的圣地,我在这秘道中来来去去已经走过数十次,今日重上光明顶,还需要费什么力气呢?” 张无忌昂然走入大厅里怒道:“是你害死了明教教主,这还不够,你竟然想要暗中祸害明教,世上无耻之徒我见得多了,但像你这么无耻的,真的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张无忌一边走一边痛骂,走进议事厅时,只见地上坐着杨逍、韦一笑,另外还有五个人,一个是彭莹玉,张无忌是认得的,其他的四个却是不认识,想来一定是明教的五散人其他四人了。 那和尚看起来甚是雄壮,相貌威严,却身穿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僧袍。张无忌看见那人的长相,十分的吃惊,虽然是剃光了头发,有点认不出来,但他不就是秦始皇吗?难道他就是秦始皇在今世所化身之人。 张无忌吃惊地说道:“居然是你,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了你?” 那和尚见到张无忌,不禁笑了一笑:“终于等到你了。” 张无忌问道:“你现在究竟是谁?” 和尚笑道:“我就是成昆,法号圆真。” “成昆……?” 秦始皇因为上一世是成吉思汗,杀孽犯了太重,所以这一世出家当和尚,以化解自己一身的杀孽。 成昆说道:“我和魔教有不共戴天之仇,我曾心中立下重誓,我一定要杀了魔教教主南宫霸天,我一定要灭掉魔教。今日见就将要大功告成,等待我杀了你们,便上坐忘峰去,埋下几十斤火药,再灭了魔教的魔火,什么天鹰教、五行旗,急急忙忙上来相救,轰然的一声巨响,地下埋着的火药爆炸起来,烟飞火灭,不可一世的魔教就从此无影无踪。” “哈哈哈……”杨逍和韦一笑同时大笑起来。 成昆怒道:“你们死到临头,还能笑得出来吗?” 韦一笑大声一笑,体内所中的毒伤发作了起来,全身又抖颤了起来,说不出话来,杨逍稍微好一点,说道:“成昆啊成昆,我说你今日功亏一篑,你小觑了天下的英雄,你是不是觉得站在你面前的这个年轻人,难道你不把他放在眼里吗?” 成昆心头一跳,斜睨看了张无忌一眼:“这一个年轻人……?这一个年轻人我可是跟他熟得很,我跟他纠缠了几辈子,我恨不得吃他的肉啃他的血。” 张无忌是长生不老徐福在今世的化身,对成昆来说,他可是不折不扣的长生不老之药,成昆老早就想啃他的骨血。 张无忌嘿嘿一笑:“成昆,你吃了这么多年的饭,都白吃了吗?你想啃我的血肉?那就来试试看吧?” 杨逍大声叫道:“张少侠,别跟他废话,你若杀了这恶僧,我明教上下齐感大恩!” 五散人虽不认得他,但看见杨逍对张无忌信心十足,眼前均生出了希望,乱纷纷地应和说道:“张少侠,你杀了他,你要什么只管开口,我们明教富甲天下,没什么办不到的。” 张无忌微微一笑,心想:感恩戴德?财富?小爷我可是不需要,怎么就没有人说奉我为教主呢? 成昆听得明教诸人所说,知道徐福在今世并不是明教中人,温言说道:“张少侠,你现在究竟是谁呢?” 张无忌说:“我是武当派的张无忌。” 成昆强笑着:“张少侠,你现在是武当派,我是少林派,我们六大派此趟围攻魔教老巢,正是同一阵线的盟友,你眼下就杀了这几个魔教妖人,我一定会替你在宋大侠面前美言几句。” 张无忌嘿嘿一笑,成昆说:“你或许不知,这几个人,一个是魔教四大天王中的青翼蝠王,一个是光明右使,这五个是五散人,都是魔教的首脑头子,你只须杀了他们,便是天大的功劳,届时非但是张真人和宋大侠夸赞你,天下苍生都要感激你铲除魔教妖邪,到时还有谁不认识你的?” 张无忌见成昆舌灿莲花,极力鼓动自己,倒也觉得有趣,便存了戏谑之心,假装动心,问道:“哦?天下间的人都知道我吗?那也很好啊,那岂不是我会大大的有名呢?” 成昆连连点头,见他动心,不禁心花怒放:“是啊,兄弟,我们两人认识了那么久,我现在是少林空见神僧的座下弟子,我们少林派在武林之中威望颇着,俗家弟子也是遍布天下,只须传扬出去,武当小侠独力剿灭魔教七魔头,那时候武当派也会以你为荣。” 五散人中的周颠大声叫道:“放屁放屁,臭不可闻,小兄弟,你千万别听这秃驴胡说八道,他到时候一定会打死你的,你千万别要相信他。” 杨逍也说:“张少侠,这个恶僧乘人之危,忽然间对我们下毒偷袭,这般卑鄙的行径,你是亲眼看到的。你若不打死他,明教上下数万人众,都要被这奸人尽数诛灭。你去打死他,乃是大仁大勇的侠义行为。” 张无忌朝他一笑,点了点头,示意他稍安勿急,转头向成昆说道:“和尚,听到没有?我跟明教还算是有渊源的,就让小爷我跟你玩玩。” 成昆说:“兄弟,武当派跟明教要同流合污吗?你既然是武当弟子,名门正派,难道敢胆败坏武当派的名声吗?” 张无忌哈哈一笑:“哈哈,名门正派,不错,武当派和少林派、峨嵋派这三个门派的确是光明磊落,我是很敬佩,但是昆仑派、华山派也算是名门正派吗?哈哈哈,当真是笑掉了大牙,名门正派不是自封的,就算江湖中的几千人几万人都说是,但是也请别忘了,明教教众也有数十万人,他们不会承认的。” 彭莹玉大声说道:“说得好,什么名门正派了?我们明教以反抗元朝暴政为己任,跟鞑子打仗,流血流汗,名门正派却是在哪里呢?” 张无忌瞥看了彭莹玉一眼,心说:你别抢了我的话啊…… 成昆哈哈一笑:“小子,就凭你一句话,便能颠倒是非,混淆黑白吗?笑话,魔教妖孽在江湖中犯案屡屡,哪一门哪一派没有几条命丢在他们手上的?哈哈……你们魔教光明顶七巅十三崖,自己当作天险,在我少林僧侣眼中,也不过是康庄大道而已,何足道哉?小子,你听!” 张无忌一怔,刚才他已经隐约听到远处确实有打斗声和兵器相交之声,只说是明教自己人在演练,此时才感到一惊,的确哪有三更半夜在演练武艺的?张无忌眉头蹙起,六大派的人不可能这么快攻上来啊? 成昆得意笑道:“我早已经将光明顶秘道告诉给空智师叔和宋大侠,看来,他们这个时侯也已经到了。” 厅中人人为之变色,张超群这时才想起,山下和锐金旗相斗的,只有五大派的人,独独地少了少林派,武当派也就只有殷梨亭和宋青书等少数几个人,原来他们竟然别有安排。但是自己从秘道出来的时候,分明触动了里面的机关,那些大石块砸了那么许久,只恐怕已经是封堵住通道了,难道说秘道还有其他的出口吗? 张无忌惊疑不定,正在这个时候,眼前忽然一花,心中一懔,一股寒冰般的冷气朝着自己袭来,张无忌知道这是成昆的偷袭,刚才听得外面的喊杀声,全神贯注下,竟是忽视了这个大敌。 “找死!”张无忌迎着那股寒冰的掌气一掌拍去,一股浑厚的劲力破空而出,只听得一声闷哼,一道灰影闪身掠出。张无忌大叫失算,原来成昆使出的只是虚招,竟然是趁着自己分神,使出指力,而自己竟是傻乎乎地去跟他硬拼,全然没防备到他想要逃走。 “老子草你十八代祖宗!”张无忌心头恶气憋闷,煮熟了的鸭子居然就这么飞了,一世英名就此尽毁,飞身向那灰影追去。 “啊……”一声稚嫩的惊叫声传来…… 张无忌一怔,立即听出是杨不悔的声音,大惊之下,已经来到门外,只见成昆踪影全无,杨不悔全身颤抖着躺在地上,仰着头,满面惨白地瞧着自己。 张无忌心中一颤,顾不得去追成昆,急忙来到杨不悔的身旁,急问:“妳伤在哪里?” 下载免费阅读器!! 471话:围攻光明顶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圆觉、圆印,你们领着本寺弟子扼守此地,魔教妖人,一个都不许放进来。”一个老僧大声喝道。 另一个站在一旁的中年魁梧大汉说道:“空智大师,贵派的圆真师兄不知道成功了没有?” 此次六大派围攻光明顶,少林寺方丈空闻大师坐镇嵩山本院,这次围剿明教,少林弟子由空智率领。各派敬仰少林派在武林中的声望地位,便推举他为进攻光明顶的发号施令之人。 “宋大侠,此趟我们六大派可说是顺风顺水,想来此时灭绝师太他们也已经到了山下了,只待我们将光明顶上群魔一齐铲除,遥相呼应,魔教贼人还不束手就擒吗?” 空智说到得意之处,微微一笑,一边调遣弟子逐间搜索敌踪,更下令所到之处,男女不论,一齐斩杀。 那中年大汉正是武当七侠中的宋远桥,此趟武当五侠尽数到齐,除了殷梨亭在山下接应,张松溪、俞莲舟、莫声谷也从秘道中到了光明顶的总坛。 “此战若胜,圆真师兄的功劳最大,若非是他探查到魔教光明顶的秘道,我们也不能定下这里应外合之计了。” 空智止不住微笑,心中甚是欣慰,宋远桥又说:“空智大师,这总坛对魔教教徒来说,犹如圣地,这天就快亮了,魔教在山腰各处的教徒和驰援而来的天鹰教以及五行旗人数不在少数,届时一定会狗急跳墙,疯狂反扑,我们在此扼守须得谨慎,圆觉和圆印两位师兄只怕是力量单薄了些,空智大师若不反对,就由敝派也协助防守这关隘如何?” 空智点头说道:“宋大侠所虑甚是。”当下又加派了人手,宋远桥命张松溪和俞莲舟留下。 这时不断有明教教徒被杀,少林武当两派从秘道而来的都是高手,而明教精英都在七巅十三崖布防,总坛这里本来是固若金汤,怎么会料到他们会从秘道中潜入?所以留在总坛的,大多都是仆役闲杂,怎么可能是两派高手的对手呢? 宋远桥和空智不断吩咐本派弟子攻入各处,两人联袂同行,走出一段路去,忽然见一僧人踉跄而来,空智惊道:“是圆真,他怎么受了伤?” 抢上前去,果然是圆真,圆真已经被韦一笑的掌力所伤,最后逃去时,又被张无忌强劲的一掌震伤,他指了指议事厅的方向说道:“师叔,杨逍、五散人他们都在议事厅,他们已经被师侄所伤,你们快去吧。” 成昆瞧了瞧宋远桥,怒道:“宋大侠,你们武当派竟然勾结魔教?” 空智喝道:“圆真你胡涂了吗?休得胡说!” 宋远桥说:“圆真师兄,你说什么勾结魔教?” 圆真正要说话,口中吐出鲜血,面色已是难看之极,手指着议事厅的方向,道:“武当弟子,也在议事厅里……”说完,喘息不已。 空智见他受伤,急忙叫人搀扶到一旁,宋远桥皱着眉头说道:“圆真师兄所说的叫人好生奇怪,武当五侠除六弟在山下接应,其他人都在此处,他说什么武当弟子在议事厅?” 空智也是疑惑不解:“大概是圆真受伤,神智胡涂了,我们一起去瞧个分明。” 另外一边,在议事厅中,张无忌在听到喊杀声时,已经是心急如焚了,这边有五散人、杨逍和韦一笑、杨不悔,全都受了伤,倘若正派中人杀到,他们只有挨宰的份,哪里还顾得上去追圆真呢? “杨左使,我去安置一下马上便回来。”张无忌身形一闪而去。 杨逍等人听见外面喊杀声四起,不由得又惊又怒,周颠更是脾气火爆,大骂成昆的卑鄙无耻,但其余的人知道,今日明教实在是危险之极,此时敌人从秘道上来,总坛之中,高手都已经派遣出去,就只有自己这么几个人,却全都中毒受伤了动弹困难,别说是少林和武当两派的高手,就是随便来几个庸手,也能将这一干人等给毙了。 周颠骂了半天,无人响应,忽然说道:“杨左使,我周颠实在是该死,过去对你不起。你这个人虽然不大好,但是当了教主,也胜过现在没有教主而闹得今日这般的下场。” 杨逍苦笑:“我何德何能,能当上教主?大家都错了,若是我们能上下一心,不闹内斗,六大派焉能有机会攻上光明顶?我们弄得一团糟,九泉之下,也没面目去见历代的明教教主。” 彭莹玉说:“杨左使、韦兄,刚才那位张少侠究竟是何人?他既然是武当派的弟子,怎么会出手相助呢?” 杨逍摇头说:“我也不知道,他来历古怪,我可是一点也不明白。”当下将一年前与女儿杨不悔相认一事说了出来。 周颠听他说到有一种奇怪的暗器,竟然能让昆仑派掌门何太冲一个照面之下即便受伤,不由得神往,喋喋不休地非要问个明白,杨逍哪里有闲心跟他说这些,更何况他自己也不甚清楚。 冷谦突然说道:“张少侠,是友非敌。” 杨逍知道他平素决不肯多说一个字废话,但往往一言命中,心中一动,向他点了点头:“为今之计,我们七个人七条命,看来就靠他了。” 韦一笑说:“这个人来历古怪,但是前日五行旗和灭绝老尼对峙时,锐金旗被围,全仗了他挺身而出,才免遭全军覆没的下场。” 除了杨逍没多久之前得到消息,其余人都是不知有此一事,都是愕然地问,韦一笑正要解释,忽然听远处杂乱的脚步声传来,隐隐听到有人叫嚷着:“魔教的议事厅就在那里了。” 人人面面相觑,杨逍长叹一声,摇了摇头,周颠急道:“那小子怎么还不来?冷面先生,你刚才不是说可以指望他的吗?全都是放屁!” 韦一笑说:“这小子莫非是害怕碰到宋远桥,吓得逃走了?” 说不得叫道:“这个时侯,还指望他人做什么?今日我们死了便死了,诸位千万不可堕了我们明教的威风。” 周颠说:“放屁放屁,我周颠虽然老是颠三倒四的,难道还会给我们明教抹黑吗?大丈夫只有死而已,怕得什么呢?” 他们却都不知道,张无忌之所以离开,是忽然想起小昭,正到处搜寻,哪知道却碰到少林派的高手纠缠不休,他不愿意伤人,反而被越来越多的人缠住。正在打斗之间,忽然听外面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呼,心急之下,顿时将两名少林僧人击昏了过去,在其他人目瞪口呆之下,扬长而去。 他走出来一看,正是花容失色的小昭,被一僧一道逼到了墙角,那少林僧人手持戒刀,作势想要砍她,张无忌怎么容得有人伤害小昭,心急之下,大声喝道:“魔教首脑在那边!” 手胡乱指了一个方向,那一僧一道果然回头,那僧人以为张无忌是武当派弟子,问道:“你看清了吗?是往哪里去呢?” 张无忌点头说道:“没错,刚才贵派几位师兄已经赶去了。” 那僧人急忙说道:“有劳小兄弟了。”与那道人一齐赶了过去。 张无忌微微一笑,走向小昭,小昭刚才拼死抵抗,早已经疲累欲死,此时脱险,见了张无忌,骤然昏厥过去。张无忌急忙上前,将她娇软的身子扶起,温香软玉,滑不留手,心中一颤,不由得自责,都什么时候了,还想入非非? 正想要架着他去议事厅,那一僧一道忽然转身,那少林僧厉声喝道:“魔教妖孽,居然欺骗我们!受死吧!” 张无忌哈哈一笑:“我是武当门下,骗你们作什么?” 那道人哼了一声:“你是我武当派的人吗?怎么我却不认识?” 张无忌心悬议事厅中杨逍等人的安危,懒得再跟他多说,说道:“你去问宋远桥,去问张松溪,随便去问个有身份的,就说张无忌在此,你去问,我是不是武当派的?” 张无忌将小昭一把抱在怀中,大步行去。这一僧一道慑于他的气势,居然不敢拦阻,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 下载免费阅读器!! 472话:围攻光明顶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阿弥陀佛!”一个少林老僧走进议事厅中,口宣佛号,随着这个老僧走进去,身后的人一拥而入,刀剑出鞘,如临大敌。 杨逍朗声笑道:“空智大师,宋大侠,两位高人同时驾临光明顶,蓬荜生辉啊。” 此时张无忌横抱着小昭,只见她脸色如白纸一般,走出几步,忽然觉得不对劲,双臂所触之处,她身子竟是慢慢冷了,心中猛地一跳,叫唤着:“小昭!” 那娇美得让人怜惜的俏丽脸上,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口唇欲张,却是没能说出话来。张无忌愈加觉得不对,起先没见她受伤,以为她只是虚脱,急忙伸手试她的脉搏,只听见她脉搏虚弱,内息紊乱,吓了一跳,这才知道她是受了内伤。 心中犹如被重物猛地一击,叫道:“小昭!小昭,妳怎么样呢?”将她放下:“妳别怕,我帮妳治伤。”张无忌运气帮小昭疗伤。 此时杀声四起,武当少林两派剿杀光明顶的教徒,所到之处,几乎没有敌手,不时便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呼声。张无忌睚眦欲裂,少林武当,这两个门派平素自称名门正派,此刻却是大开杀戒,他们对明教就如此深恶痛绝吗?难道每一个明教教徒都是十恶不赦的人吗? 正有武当少林两派人经过,看见张无忌帮小昭疗伤,向同伴说道:“他不像是明教的人。” 同伴说:“你又怎么知道?” 武当弟子说:“他若是明教妖人,怎么敢对我们不加防备?” 一个虬髯汉子走了过来,这个人正是武当七侠中的莫声谷,他不屑参与到剿杀明教教徒,便四处巡视,但见有强敌便上去帮忙,但是明教的好手都去各处防守,光明顶上哪里来的高手?仅有的五散人和杨逍、韦一笑,此时已经被囚禁。只等待天明,便要一鼓作气攻下山去,将那些魔教教众一网打尽。 他看见张无忌这少年眉清目秀,气宇不凡,心中疑惑,这个人不是本派弟子,更不可能是少林武僧,难道是华山派或是崆峒、昆仑派的?这时扼守险要的少林派已经跟匆匆回援的明教弟子接上手了,空智和宋远桥两人急行而来,看见莫声谷等人围成一圈,不知发生何事,来不及多问,只看见张无忌帮小昭运气治伤。 众人未理会张无忌与小昭他们,只派两人看守,其余赶向光明顶。张无忌看见少林武当两派的人一队一队地向光明顶入口处疾奔而去,知道他们已经得手,心中担忧着杨逍等人,虽然料想得到他们必定不肯就此杀了他们,但毕竟心中忐忑,当下不再多想。冷不防的突击,看守他们的两人哼也没哼一声,扑倒在地,晕了过去。 张无忌推了推在自己怀中睡去的小昭,轻声问道:“妳怎么样呢?” 小昭悠悠醒转,见自己身在他的怀中,不由得羞意大生:“公子,我们现在在哪里?” 张无忌笑道:“我们还在光明顶上,妳随我来。” 张无忌将小昭拉起来奔行而去,途中所见,到处都是鲜血,到处都是尸体,他心中不禁忿怒,少林派的贼秃整日念什么阿弥陀佛,念什么善哉善哉,今日所行之事,却有哪里像是慈悲为怀的出家人呢?他们一边口中叫着众生平等,难道明教的这些死在他们手底下的人便不是人吗? 小昭见了这等惨景,眼中不断流出泪来,手足冰凉,机械地任由张无忌拉着她,不久,张超群瞧了瞧四周,确信无人之后,安置好小昭,张无忌向光明顶入口处赶去。 张无忌深知,锦上添花的恩惠是永远比不上雪中送炭的,就好像送一百万给一个百万富翁,人家心中会感谢你,但送一碗饭给一个濒临饿死的乞丐,却能让这乞丐把命交给你,眼下就是要一个这样的契机。 张无忌的嘴角浮出一抹微笑,虽然他不愿意明教和六大派拼得太厉害,他在见到遍地被杀死的明教教徒时,确实心中极不平静,远处传来的喊杀声,已经是惊天动地,光明顶打杀到了半夜,明教的教众必定会拼死一战,夺回圣域的,而六大派在山下的其余人手,便能趁着明教人心惶惶,急着回援之际,一举攻破明教的防线,两下夹攻,明教焉能不土崩瓦解呢? 六大派趁着明教群龙无首,教中纷争不断的绝佳时机进攻,可说是占尽了天时人和,而成昆提供的秘道,就连明教仅有的那一丁点地利也失去了。 张无忌摇了摇头,向议事厅疾行而去,他料想,这仓促之间,少林武当两派除了能将他们就地关押,也别无去处了,果然在议事厅前,站立着十几个少林僧人,张无忌不由得莞尔,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人,杨逍他们在这里吗? “尊驾是谁?”一名僧人高声喝道,上前两步,拦住正走来的张无忌,其他僧人或棍或刀,如临大敌。一个老僧口宣佛号,从里面走了出来。 群僧一齐让开,张无忌信步走到众僧侣的面前,瞧这老僧的模样,应该是这些和尚之中辈分最高的了,朗声一笑:“我听闻少林寺里的各位师傅都是信佛的,不知道是还是不是?” 老僧双手合什:“正是!”心中却道:这不是废话吗?和尚不信佛,难道信春哥吗? 张超群见他须发皆白,慈眉善目,宛如是得道高僧,不由得诧异,少林四大神僧,空闻、空见、空性、空智,其中空见已死,却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他心中一动,问道:“禅师可曾听说佛祖割肉喂鹰的典故?” 那老僧肃然说道:“禅师可不敢当,老衲空业,释尊割肉喂鹰,自然是听过的。” 张无忌暗暗惊异,这老和尚不是四大神僧之一,却是空字辈的,想来是天天坐在庙里念经,不怎么出来增加知名度的迂腐老头。 张无忌微笑道:“释迦牟尼有一日外出,遇到一只鹰在追逐一只鸽子,释迦牟尼见这鸽子要变成鹰的食物,慈悲心起,便将这鸽子藏在怀中……” 众僧听他提到佛祖的典故,皆是口称佛号,抛弃兵刃,席地盘膝。 “鹰向释迦牟尼说道:释尊你大发慈悲,救了鸽子一命,难道就忍心瞧着我饿死吗?释迦牟尼说道:我不忍心你伤害这无辜的鸽子,也不忍心你因此而饿死,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于是释迦牟尼取出一个天平,一边放鸽子,另一边盛放从自己身上割下来的肉。当释迦牟尼割下最后一片肉时,天平终于平衡了,此时天地风云为之变色,释迦牟尼因此而成为佛教的始祖。” 说到这里,众僧一齐口宣佛号,那空业更是神情虔诚,张无忌却是在想,这佛教的故事当真有趣,那鸽子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居然那么的肥?释迦牟尼割完全身的肉才让天平平衡,倒也奇怪了,要么就是鸽子太肥,要么就是释迦牟尼太瘦,再要么就是那秤是假冒的伪劣产品。 “这个故事,说的是佛爱众生,不离众生,空业大师,出家人的戒律甚多,晚辈也略知一二,佛家八戒,戒杀生,戒偷盗,戒美女,戒妄语等等,众生有没有包括今日被你们少林寺僧人杀死的这些人呢?” 空业身躯一颤,面色苍白,沉吟片刻:“杂阿含经中的五戒,第一条,杀生戒,戒以一已私欲而伤害生命,至于执干戈以卫社稷,正是慈悲勇猛的表现。魔教妖人奸掳掠,无恶不作,我等佛门弟子自然应该执干戈,降妖除魔。” 张无忌笑道:“这一干人等,虽然都在光明顶,但没有武功的寻常杂役也在多数,难道他们也能为非作歹不成?况且罪恶再深,你们也应该以佛法化解他们的戾气,使他们改邪归正,重归正途,你们有这么做吗?佛祖割肉喂鹰,鸽子固然是良善,鹰则是恶人,但佛祖有没有舍弃鹰啊?你们的佛祖说,众生平等,可是在你们眼里,众生是平等的吗?空业大师,你们今日所造的罪孽不小啊。” 空业胡须抖颤,面如死灰,闭目念经,不置一语。张无忌昂然上前说道:“诸位都让开吧,我不想伤人。” 一个粗壮的僧人高声喝道:“小子,你要做什么?” 张无忌笑道:“我要进去带人走,行不行?” 那僧人说:“原来你是魔教妖人!”捡起长棍,向张无忌扫来。 张无忌长声一笑,闪身避让开来,使出格斗术,一拳便将那僧人打倒,这一拳快捷无比,迅若游龙,更是简洁了当,只是数秒钟的时间,僧人已是闷哼一声,瘫倒在地。群僧惊呼起来,纷纷拾拣兵刃,将张无忌围了起来。 张无忌对群僧置若罔闻,只瞧着空业:“大师,我说过,我不想伤人,不要逼我。” 空业长长地出了口气,缓缓站起来说道:“小施主,刚才你虽然说得有理,但是空智师兄交待下来,要老衲守住里面的人,老衲也不敢违背,倘若他们肯束手就擒,我们自当请他们去少林寺,聆听佛法,化解他们的罪孽,可是他们冥顽不灵,我们也只好以暴制暴,此实在是情非得已,你若一定要进去,打赢了老衲再说。” 张无忌说:“空业大师,请。”心中却道:小爷跟你说了半天,就是不想跟你动手,损耗力量,你却还是要打,打便打,难道我还怕你不成? 众僧纷纷退让,将议事厅的门口阻住。张无忌心想:也罢,挫一挫你锐气也好。 拱手一礼:“大师请。” !! 473话:龙爪手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空业虽然名不见经传,但实际上武功不在四大神僧之下,当下他踏上了几步,右手向张无忌的头顶抓了下来,这一抓自腕至指,伸得笔直,劲道凌厉至极。 张无忌身形一侧,闪身让开,空业一抓不中,第二抓随后而至,这一招来势更加迅捷刚猛,张无忌斜身又向左侧闪避。空业第三抓、第四抓、第五抓呼呼发出,瞬息之间,一个灰袍僧人便似变成了一条灰龙,龙影飞空,龙爪急舞,将张无忌压制得无处闪躲。 猛听到嗤的一声响,张无忌横身飞出,右手衣袖已被空业抓在手中,右臂露出,现出长长五条血痕,鲜血淋漓而下,群僧一齐喝采。 张无忌赞道:“大师好功夫,不知道这是什么功夫?” 空业说:“龙爪手!” 张无忌点了点头:“少林的功夫果然厉害!” 空业一招得手,纵身而起,又扑将下来,威势非凡。这龙爪手快极狠极,是张无忌平生从未见过,一时没有对策抵御,只得倒退跃开,这一抓便即落空。 空业在少林寺不司任何职位,他只是醉心于武功,他的龙爪手功夫比不过师兄空性,但另有一门般若掌却是他成名绝技,他与张无忌对敌数十招之后,虽然没有直接交手,张无忌一直在退避,但他也看出对方的功夫似乎与少林同源同根,想来他并非魔教一脉,便不去使用般若掌,只盼能将他制住,交给空智师兄发落。 他的龙爪手源源而出,却始终打不到对方,心中也知道,这张无忌的武术十分的厉害,在佩服之余,正想使用般若掌,只听得张无忌身形陡然拔起,急速盘旋,连转四个圈子,转出了龙爪手的攻势之外。 众僧瞧得呆了,空业心摇神驰,目瞪口呆,忍不住一句阿弥陀佛。说话之间,空业再次揉身而上,这一次张无忌不再退让,刚才他已经将龙爪手瞧了个分明,始终没发现有什么破绽,心中佩服之余,实是想不到如何去克制。 往往却是最简练最直接的格斗,其中的招数,千锤百炼,是经过无数的改进,所以张无忌不再多想,施出最简单的格斗,与空业的龙爪手对攻。空业是又惊又喜,鼓勇而战,将龙爪手施展得凌厉无伦,两人一拼之下,都是快得极致,张无忌的格斗是精炼简洁,毫无花架,以克敌制胜为要,两人瞬间之中便已过了十几个回合。 众僧眼界大开,看得眼花缭乱,根本瞧不清,只觉一个灰影,一个白影,晃来晃去,在武斗激荡之下,发出骇人的声响,他们谁也没想到张无忌竟是这般厉害,刚才那名被张无忌一拳打倒的粗壮僧人更是骇然。 拳来脚往,一连快攻了一百多招,两人突然分开,各自退后了十几步,方能站定。众僧谁也没瞧清楚是谁胜了,又是谁败了,个个瞠目结舌,鸦雀无声。 不久,空业脸上逐渐露出痛苦的表情,双臂垂下,宽大袖口微微颤动,而另一边,张无忌面色如常,嘴角含笑,一条手臂光溜溜的,那是先前被空业龙爪手抓破了衣袖。 “小施主的劲力之强,远在老衲之上,拳术更是简洁有效,虽缺飘逸美感,却是招招狠辣,精妙之极,老衲败了。” 张无忌微笑:“空业大师,若论武术,晚辈远不及你,只是晚辈年轻力壮劲力大速度快,我们这一场应算是平手。” 这倒是奇了,武术高强的空业竟然输了?群僧听得呆了,但他们都看得出来,张无忌是在维护他们的面子,心中竟是生出几分好感来。 空业赞道:“小施主,不知可否赐告师承何处?” 张无忌笑道:“晚辈是武当弟子,姓张名无忌。” 此言一出,群僧恍然,空业也是欣喜不已,他原是担心张无忌是魔教中人,眼见他自承是武当弟子,松了口气,呵呵笑道:“原来是同道中人,张施主武术之强,武当六侠中没人能当得了你的师父,莫非张施主是张真人的弟子吗?” 张无忌拱手说道:“大师猜对了,家师便是张三丰。” 空业点头:“怪不得张施主武术这么的好,原来竟是张真人的徒弟,老衲输给你,一点也不冤枉了。” 张三丰的威望极高,若论辈分,四大神僧都要叫张三丰为师伯,空业败在他的弟子手里,竟是一点也不在乎了。 空业又说:“张施主不去前面帮手,何以来到这里?” 张无忌哈哈笑道:“我本是来救这议事厅中之人的。” 空业奇道:“张施主既是武当弟子,应当知道我们此次是来围剿魔教妖孽的,你怎么反倒要救他们?难道这是张真人的主意吗?” 张无忌笑道:“这倒不是,晚辈已经有三年多没见到他老人家了,我不想和大师冲突,请大师让开吧。” 空业皱着眉头:“张施主不可自误,魔教之事,还是少管为好啊。” 张无忌笑道:“这件事,当中有个极大的误会,六大派和明教之间,本身并无多大的仇怨,全都是有人从中挑唆,所有的事,都是某个人暗中制造出来的,这人处心积虑了三十多年,就连贵派的空见大师也是被这人阴谋害死的。” 此言一出,空业和众僧都被惊呆了,空业颤声说道:“空见师兄,他……他不是被金毛狮王谢逊害死的吗?” 张无忌笑着摇头:“谢逊也是个可怜人,被人利用了,我现在没时间和你说了,总之这件事既然让我知道了,就绝对不会放过他的,请让我进去吧。” 空业踌躇了一下:“张施主,倘若你信得过老衲,老衲用性命担保,里面的人都不会有事。只要你说的是真的,我把他们都完完整整地交给你。” 张无忌意外地瞧了这老和尚一眼,没想到他会这么轻易地相信自己,犹豫了一下,拱手说道:“大师,朋友相交贵在相知,虽然我们年纪相差悬殊,这么说太过唐突,但我信你。” 空业微笑点头,张无忌又向其他僧众一抱拳,转身而去。才走出几步,忽然见不远处的房屋火光冲天,张无忌悚然一惊,回头说:“大师,怎么放起火来呢?” 空业茫然摇头:“老衲也不知啊。” 张无忌心中一动,又见另一处也燃起火来,随即又有一处火势熊熊,张无忌又惊又怒,他们自诩为名门正派,冲到光明顶来杀了人不算,还要放火,这和强盗土匪有什么分别? 张无忌回身怒视空业,喝道:“好一个慈悲为怀的少林派,好个自命侠义的武当派,杀完了人还要放火?” 空业茫然:“这……这……老衲确实是不知啊。” 张无忌厉声说道:“这等强盗行径,也亏得你们有脸自称名门正派?我问你们,明教何时做过这等灭人家满门的事?少林派死了个空见,武当派伤了个俞岱岩,就要灭人家明教满门,杀了这许多人不算,还要毁掉人家数百年的基业,别说这些事都是那人暗中谋划的,与明教并无直接的关系,就算真的是明教做的,也不能做得这么的绝吧。” “你们说什么众生平等,全都是放屁!这里被你们杀了的人,难道他们都该死吗?他们手里有鲜血,可是你们哪一个又没有呢?只怕你们手上的鲜血更多了,不知多了多少呢?” 张无忌越说越怒,大步上前,一掌向空业击去,空业满面悲苦歉疚之色,竟然不抵挡,张无忌盛怒之下出手,已是用到了全身的力道,直到手掌击中空业身体的瞬间,猛然惊悟,掌力回撤。 两人同时闷哼了一声,空业如断线风筝般飞了出去,脚下踉跄,终于站稳时,口中鲜血直喷,张无忌却是退了两步,面色惨白。其余僧众见空业受伤,大惊之下,纷纷上前,空业大声喝止。 “都住手!是我们亏欠了张施主,我们走!”空业一声叹息,率众离开。 张无忌向议事厅行去,这时候光明顶上已经有四分之一烧成了白地,焦味弥漫,远处的光明顶入口处,竟然是听不到什么声音了,张无忌一惊,难道六大派的人已经杀到山下去了吗?却也没那么快吧? 走进议事厅,在屋子里只见杨逍和韦一笑相对而坐,五散人萎靡不振地或坐或躺。见到了张无忌进来,周颠大声叫道:“张少侠,你刚才在外面跟少林秃驴说的话我们都听见了,我姓周的,服了你了。” 张无忌一怔:“你是?” 周颠说:“我叫周颠,张少侠,你说的有道理,我们就算是真的杀了空见,杀了那些人,可也只是区区的几个人而已,他们六大派却又杀了我们多少人呢?这叫什么道理?” 张无忌朝他微微一笑:“周兄,我只是据实而言,放心,但教我张无忌有一口气,便不能让他们伤了大家。成昆这厮处心积虑谋划了三十年,就是要让明教和六大派火并,今日六大派围攻光明顶,就是他要看到的,我们不能让这厮得逞。” 冷谦说:“大恩不言谢。” 周颠掰着手指头说:“冷面先生,你刚才说了五个字了,依你平日,最多说个谢字,怎么今天多说了四个字呢?” “……”冷谦无言。 !! 474话:明教圣火卷令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明教的群豪互望了一眼,突然间同时下拜,杨逍说:“张少侠今日对明教的大恩,我杨逍铭记于心,倘若今日过后,我杨逍还能活着,当奉张少侠为我明教的教主。” 五散人和韦一笑齐声惊呼,谁也没想到杨逍竟然会说出这话来,他们的确是极为感激张无忌的援手,但是说到明教教主的宝座让给他坐,却是谁也不会去想的,群豪面面相觑,惊得呆了。 周颠最是性急,说道:“杨逍,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明教教主的位置怎么能让给武当弟子来坐呢?张少侠对我们有恩是不错,可是大敌当前,也不能如此草率吧。” 周颠向来说话是颠三倒四,五散人其余的人是深知的,但是这话却是说得极为在理,均是同时点头。 张无忌也没有想到杨逍会说出这话来,急忙说道:“杨左使,晚辈是武当弟子,怎么能出任明教教主呢?此事说过便算了,切莫再提了。” 杨逍转过身来,向张无忌微笑一声:“张少侠,我听小昭说你得到了明教的圣火卷令。” 众人皆是大惊,有的人瞧着杨逍,有的去瞧张无忌,张无忌脸现惭愧之色:“晚辈是偶然之间获得明教圣火卷令……” 杨逍说:“张少侠,明教圣火卷令是教主继承的宝物,我们明教自从南宫教主不幸去世后,教中的兄弟走的走,散的散,为教主之位争得你死我活的人也有,即便是我杨逍,也曾觊觎过教主之位,但是杨逍德薄,不足以服众,如果张少侠能助我们渡过此劫,明教上下,还能有谁不服的呢?” 张无忌说:“杨左使、韦蝠王、诸位,我张无忌帮你们,不是图明教教主的位子,而是敬重你们都是热血的汉子,明教虽然被正派中人视为魔教,那都是纯属误会,你们和元朝鞑子对抗,那是为了解救万民于水火之中,那些正派人士,自以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解救几个孤儿寡妇就算是名门正派了,那只不过是小义,而各位做的却是大义。” “自称为侠与互相吹捧为侠者,多如过江之鲫,但能真正担当起侠客之名的,则寥寥可数,诸位为国为民,顶天立地,勇而无畏,我张无忌若不帮你们,还能去帮谁呢?此乃侠义中人应为之事,明教教主之位,我却是不敢当的,倘若杨左使还要再说,那我张无忌就是趁人之危的小人了,我立刻拍拍屁股就走人。”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众人神情激涌,眼中神采湛然,尤其是彭莹玉和说不得二人,眼中泪光盈盈。 张无忌见自己这番话起了点效果,不禁暗暗得意,心中说道:“我得到了你们教主的明教圣火卷令,又给你们这么大的人情,你们好意思过河拆桥吗?你们要拆桥,只怕到时候五行旗的那些人都不服,那时候我得到众望所归,当明教教主那是大势所趋,何必让你杨逍在这里卖人情呢?” “既然各位都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我们即刻出去,揭露成昆的阴谋,与六大派化干戈为玉帛,为将来各位的大业增添助力。” 彭莹玉大声说道:“说不得,我早就说过,单凭我们明教之力,蒙古鞑子是赶不走的,总需联络天下的英雄豪杰,一齐动手,才能成事。你师兄棒胡,我师弟周子旺,当年造反起事,这等轰轰烈烈的声势,到后来仍然是一败涂地,还不是为了没有外援吗?如果张少侠能带领着我们和天下豪杰连手对抗鞑子朝廷,张少侠,你怎么做不得明教教主呢?” 说不得也说:“张少侠,你得到了明教的圣火卷令,不做我们的教主又能做什么呢?你自己也说,侠之大者,为国为民,难道你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吗?” 五散人中,说不得和彭莹玉都是出家的和尚,但偏偏这两人最具雄心,最关心世人的疾苦,立志要大大地做一番事业。 张无忌见他们热血沸腾,豪情壮志,也不禁为他们所感动,大声说道:“说不得大师,你说得对,我可不能嘴上说说,将来各位若是起事,不要忘了叫上我,我张无忌定当全力以赴,在所不辞。” 众人见他始终不肯提到教主之事,也只好作罢,事不宜迟,一齐向外行去。从议事厅中走出来,周颠见四处有不少房屋殿堂被焚毁,怒道:“***的,这也太不要脸了!真亏他们做得出来!” 杨逍说:“周颠,你休要胡言乱语,刚才不是说好了吗?由张少侠出面,揭穿成昆的阴谋,你别搞砸了,如果他们不听,我们再跟他们拼了性命也不晚。” 周颠素来对杨逍不甚服气,但是经过刚才一役,也是知道,光明顶之所以有今日之事,全是因为明教自己不团结,为了争夺教主之位的缘故,当下闭口不言。他们一路所至,房屋拆毁,尸横遍地,惨不忍睹,便连冷谦这素来淡泊清冷的人都是拳头握得紧紧的。 张无忌瞧他们的神情,微微叹了口气,向杨逍说道:“各位,过一会儿我们碰到六大派的人,该当如何?” 杨逍垂眉说道:“若是依照杨某平日的脾气,日后一定要杀到六大派去,也杀他们一个鸡犬不留,唉……” 张无忌又瞧了瞧其他人,周颠咬牙切齿,韦一笑面目阴鸷,冷谦脸如冰霜,铁冠道人双目如欲喷火,说不得和彭莹玉则是面色惨然。 “若是大家信得过在下,那就由在下出面调解,可否?” 众人犹豫着,说不得和彭莹玉对望了一眼:“张少侠,如若调解不成,明教和六大派你选哪一方?” 张无忌斩钉截铁地说:“当然是站在明教这一方。”群豪释然。 走到光明顶入口处的时候,只见原先驻守在此地的人几乎走得光了,只有两个年轻的武当弟子在此。那两个小道士看见有人过来,人数众多,不由得胆怯,手执长剑,瑟瑟发抖,不敢上前。 张无忌等人走过去,都没有人出手,杨逍、韦一笑和五散人不屑于跟两个后辈动手,那两名小道士眼睁睁地瞧着他们走过去,面面相觑。 走出光明顶,沿途无人,但走了三五里地的时候,猛然地见到满地的尸首,有僧有俗,但大部分都是明教教徒,断刀断剑、残肢碎肉、血红殷殷,可见当时的激烈战况,张无忌瞧得心头乱跳,倒不是害怕见到这样的场面,而是他担心杨逍等人会忍耐不住。 急行了半个时辰,快到仙笛峰时,远远的只听兵刃相交之声,乒乒乓乓的打得极是激烈,杨逍等人均是跃跃欲试,只不过他们都只是恢复了五六成,五散人实力稍逊一些,只恢复到了四成。 转过一个山坳屏障,只见偌大一片场地,黑鸦鸦的站满了人,西边人数比较少,十之八九身上鲜血淋漓,或坐或卧,是明教的一方,东边的人数多出数倍,分成六堆,看来六大派已经是尽数到齐了。他们将仙笛峰的明教教徒封住了去路,场中有两人正在相斗,掌风呼呼,显然都是高手,那两人身形转动,打得极快。 张无忌正要上前,杨逍忽然将他拦住:“张少侠,让我们几个人先去应战吧,你的体力透支,你趁这个机会好好地休息一下。” 张无忌瞧了瞧前方的情形,正色地说道:“杨左使,韦蝠王,各位,晚辈虽然不是明教中人,但是有一言相告,虽然对各位极为不敬,却要请大伙儿一定要听。” 见到众人点头张无忌才说:“眼下形势,你们也瞧见了,你们不可逞一时之勇,去跟他们硬拼,六大派自诩为名门正派,便会有许多顾忌,看样子场中的应该是鹰王殷老前辈,大伙儿一定要挤兑住他们,尤其是少林派的和尚,他们最怕别人说他们不公正,抓住他们的弱点,跟他们玩单对单。” 杨逍笑道:“张少侠果然深谙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的弱点,我知道了。” 七人前去,张无忌借机休息了一下,不知过得多久,张无忌猛然睁开双目,眸子莹然,光芒一闪即隐,纵身而起,朝着仙笛峰奔去。此时场中正有两人在拼斗,各人都是在凝神观战,张无忌到来,谁也没有留心。 他一瞥之下,看见杨逍、韦一笑和五散人竟然全都坐在地上,神情萎靡,尤其是韦一笑,全身打颤,居然受伤最重,不禁大奇,自己这么休息了一会,他们就已经尽数落败了吗?场中那人是个身材魁伟的秃顶老者,长眉胜雪,垂下眼角,鼻子钩曲,有若鹰嘴。不用想,那副尊容,不是白眉鹰王还能是谁呢? 原来五散人、杨逍和韦一笑已经一一和六大派中的高手过了招了,他们的身体尚未恢复,实力大打折扣,竟然是没有一场胜的了,但是他们也算是给白眉鹰王殷天正争取到了不少恢复体力的时间。 与白眉鹰王对战的,是个浓须浓眉的汉子,张无忌不认得那个人是谁,但见这浓须汉子所使的剑奇快,剑光如虹,剑势吞吐开阖,飘逸而又凝重,的确是名家风范,而殷天正却使的是两根短铁棍,招式凝重,大开大合,看似招数呆滞,不成章法,实则大巧若拙,那浓须汉子纵高跃低,东奔西闪,不论他如何腾挪劈刺,总是攻不进殷天正两根铁棍所严守的门户之内。 正在僵持之间,那浓须汉子突然一声清啸,剑势突变,那柄长剑竟似成了一条软带,轻柔曲折,飘忽不定。 张无忌瞧得神驰目眩,惊叹不已,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竟能把剑弄成像蛇一样扭来扭去,恐怕魔术师也办不到吧? !! 475话:白眉鹰王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这时旁观者有人大声叫起好来:“好!好个武当绕指柔剑!” 又有人赞叹说:“莫七侠名列武当七侠最末,也如此的了得,难怪武当七侠名震天下。” 原来他就是莫声谷,张无忌微微一笑,心知这个时机算是差不多刚好了,眼下明教除了白眉鹰王一个人还能打,其他人都是不成了,该轮到本大爷出场了。 遇到如此怪异的剑法,殷天正已经不能守拙驭巧,身形游走,所以跟他以快打快。突然间莫声谷长剑破空,疾刺殷天正的胸膛,剑到中途,剑尖微颤,竟然弯了过去,斜刺他的右肩。这路绕指柔剑,使剑招闪烁无常,敌人难以挡架。 殷天正从未见过这等剑法,急忙沉肩相避,不料铮的一声轻响,那剑反弹过来,直刺入他左手上臂。殷天正右臂一伸,不知如何,竟然陡然间长了半尺,在莫声谷手腕上一拂,挟手将他长剑夺了过来。 白眉鹰王的擒拿手乃是百年来的一绝,当世举世无双。莫声谷肩头落入他的掌心,他五指只需运劲一捏,莫声谷的肩头非被捏碎不可。宋远桥等人大吃一惊,想要抢出相助,却已经来不及了。 殷天正叹了口气:“一为之甚,其可再乎?” 他放开了手,右手一缩,拔出了长剑,左臂上伤口鲜血如泉涌出。他向长剑凝视了半晌,说道:“老夫纵横半生,从未在招数上输过一招半式,好个张三丰,好个张真人。” 他称赞张三丰,那是钦佩他首创的绕指柔剑,神妙难测,自己竟然挡架不了。莫声谷呆立当地,自己虽然先赢一招,但对方终究是有意的不下杀手,没有损伤自己,怔了片刻,便说:“多蒙前辈手下留情。” 殷天正一言不发,将长剑交还给他,莫声谷精研剑法,但到头来手中兵刃竟给对方夺去,心下羞愧难当,也不接剑,便即退下。 张无忌正想要排众而出,宋远桥忽然走了出来:“我替老前辈裹一裹伤。” 从怀中取出金创药,给殷天正敷在伤口之上,随即用帕子扎住。天鹰教和明教的教众见宋远桥一脸正气,料想他以武当七侠之首的身份,决不会公然下毒加害。殷天正说了声:“多谢!”更是坦然不疑。 宋远桥裹好他伤口,退开一步,朗声说道:“让宋某领教老前辈的高招!” 张无忌心中暗暗鄙视,这个人搞得自己很正气凛然似的,最后还不是要用车轮战?张无忌大声叫道:“等一等!” 他昂然入场,只见另一处的峨嵋派众人一齐惊呼起来,在这血淋淋的场中,那一声声稚嫩清脆的娇呼,犹显突出。张无忌目光向峨嵋派众女处瞧了一眼,遥遥的施礼,只见周芷若和纪晓芙、丁敏君站立一处,眼圈瞬间红了,踏前一步,颤声叫道:“无忌哥哥……” 张无忌向她们挥了挥手,微微一笑,他施施然走了出来,明教之中固然有的惊愕,有的欢喜,六大派群豪更是对他在众人面前和峨嵋派年轻女弟子眉来眼去而瞠目,张无忌转身向宋远桥走去,姿态万千,无比骚包。 宋远桥皱眉说道:“师弟,你……” 张无忌先向宋远桥施了一礼:“大师兄。”又向殷梨亭、俞莲舟、张松溪和莫声谷四人一一行礼。群豪之中有不知情者,无不惊异,谁也不知道武当七侠中又多了个翩翩少年了,一时间议论纷纷。 张无忌正要开口说话,忽然有一人在身后叫道:“魔教已经一败涂地,再不投降,还待怎样?空智大师,我们这便去毁了魔教三十三代教主的牌位吧。” 又有一人叫道:“什么投降不投降?魔教之众,今日不能留下一个活口。除恶务尽,否则他日后死灰复燃,又必定为害江湖。魔崽子们,见机的就快快自刎,免得大爷们动手。” 一名白须老僧口宣佛号,说道:“鹰王,事已至此,你也再无话好说了吧。” 殷天正之前力敌数位正派高手,又接连和张松溪、殷梨亭、俞岱岩和莫声谷交手,早已经是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刚才伤上加伤,手足微颤,竟然是说不出话来。 空智大声说道:“华山派和崆峒派各位,请将场上的魔教余孽一概诛灭了。武当派从西往东搜索,峨嵋派从东往西搜索,别让魔教有一人漏网,昆仑派预备火种……” “且慢!”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一个来自于殷天正,另一个自然是的张无忌了。 两人对望一眼,张无忌朝老头微微一笑,杨逍突然说:“鹰王,你且过来坐下,交给张少侠就可以了。” 殷天正瞪圆着眼睛,回身瞧去,只见杨逍口唇角上露出淡淡的笑容,五散人也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不由得讶异,回头瞧了张无忌一眼,心想:“刚才他们所说的,将会有个帮手到来,难道就是说这个少年吗?但此人不是武当派的人吗?”鹰王心中生疑,却也不至于连杨逍都不信了。 空智的话被他打断,微露不悦之色,眼睛向宋远桥望去。宋远桥低声喝道:“师弟,还不快退下?” 张无忌朝他笑了笑,转身向空智说道:“空智大师,在贵派进行屠戮之前,我想向贵派要一个人。” 空智双手合什,问道:“张施主,你想要谁?” 张无忌说:“不知贵派之中的圆真现在何处?” 空智说:“圆真已经圆寂,张施主找他作什么?” 张无忌嘿嘿一笑,这家伙玩装死,你当我是张无鸡吗? “不知圆真大师的法体在何处?可否指给晚辈瞧一瞧?”张无忌面带微笑,从容镇定。 空智指着西边一堆僧侣的尸首:“便在那处。” 张无忌走到那堆尸首之前,仔细瞧了过去,果真有一具尸体脸颊凹陷,双目翻挺,正是成昆,俯身探他鼻息,触手处脸上肌肉冰凉,像是死去多时,不由得好奇,这厮用什么法子,装死装得这么像? 随手便将他尸体拉拽起来,身子一撑,将这尸首带到场中间。少林僧侣一齐惊呼喝骂,宋远桥气得面色铁青,双拳紧握,他这般胡闹,给武当派丢尽了脸面了。 一个身穿大红袈裟的僧人走了出来,骂道:“小贼,你做什么?” 张无忌也不去理会他,只是朝空智一人说道:“空智大师,你确信他已经死了吗?” 空智面色愠怒,极力克制,若非他是武当张三丰的弟子,早已下令群攻上去了。 “圆真是我师侄,他刚才与魔教妖孽苦战,力尽圆寂,难道还会有假吗?” 张无忌哈哈一笑:“空智大师,出家人,戒嗔戒痴,怎么这么容易便动怒呢?大师可知此人是谁吗?” 空智怒道:“你说是谁?” 张无忌说:“此人的确是法名圆真,不过他还有个名字,叫作成昆,绰号混元霹雳手。” 混元霹雳手成昆,此名可说是声名显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群豪瞬时哄然。 张无忌说:“混元霹雳手成昆与明教教主南宫霸天结下仇怨,便一直处心积虑对付明教,他一心挑拨六大派和明教不和,后来投入少林门下,法名圆真。昨晚他混入明教内堂,亲口对明教首脑人物吐露此事。光明左使者杨逍,韦蝠王,五散人等皆曾听闻,此事千真万确,若有虚言,我是猪狗不如之辈,死后万劫不得超生。” 当下又将成昆如何害死谢逊一家,令谢逊疯狂,迷乱本性,又将少林四大神僧之一的空见如何害死一事说了出来。群豪尽皆动容,只听到一人口宣佛号,缓步而出,此人灰色僧袍,相貌威严,左手握着一串念珠,正是少林派龙爪手功夫第一的空性。 “小子,你一再污蔑我圆真师侄,究竟是何用意?我少林清誉,岂容得你诋毁!” 张无忌微笑:“大师,你说我诋毁了少林清誉?冤枉啊冤枉,武当少林同是名门正派,又素有渊源,我怎会做出这等事呢?我刚才也说了,这一切,都是这成昆的暗中谋划,就是要让明教和六大派势成水火,斗个你死我活,你若不信,我便让他复活过来,让他自己跟你交待吧。” 说完,一手置于成昆胸前,用力一击,那成昆身子猛地颤了一下,仍旧是一动不动,张无忌大惊奇,难道说他是真的死了吗?成昆跟自己一样拥有不死之身,又怎么会死呢? 空性怒道:“休得污辱我圆真师侄的法体,就算他真的是成昆,魔教这多年来,为非作歹,无恶不作,我们正派中人也是要铲除妖邪。他是不是挑唆,是不是暗中谋划,那都不重要了。” 张无忌脸色一变,喝道:“大师,我敬你是前辈,只道你是个明辨是非的人,原来你也是一个迂腐的人。” !! 476话:鲜于通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群豪大声喧哗,空性是何等身份,少林四大神僧之一,武林之中,威望素着,谁不敬仰,却被张无忌如此说道,少林僧人一齐出列,便要上前围殴张无忌。 突然间宋远桥怒喝:“张无忌,今日宋某要代替家师将你逐出师门,你今日所作所为,皆与武当派无关。” 其实张三丰虽然是武当掌门,但他早已经不再管理武当派事务,武当一派实质上的掌门,便是宋远桥,他此言一出,少林僧众更是擦拳磨掌,只待空智一声令下,便要上来将这个出言不逊的狂妄小子给碎尸万段。 灭绝师太在一边摇头叹息,这般少年英才,却是误入魔道,她虽然爱惜他的人才,此时也不能冒着千夫所指的危险替他出头了。张无忌呆了一呆,瞧着宋远桥,见他胸前起伏剧烈,显然是被自己气得不轻,又见峨嵋派中,纪晓芙、丁敏君和周芷若满脸的关切,周芷若更是焦急得泪花直冒,不由得心生怜意。 眼见少林僧众便要群起而攻之,张无忌大声喝道:“大师,你口口声声说明教无恶不作,晚辈刚才已经说得清清楚楚,那都是成昆的暗中操控,你可知道,袁州周子旺和信阳棒胡是什么人吗?” 空性一怔,摇头问道:“那是什么人呢?” 空性向来不理世事,专心习武,也算得是孤陋寡闻了,空智接口说:“袁州周子旺数年前在袁州举事,自称周王,后来失败身死,河南棒胡,实名胡闰儿,在信阳起兵,一年之后,兵败身死。” 张无忌赞道:“空智大师见闻广博,晚辈佩服。但是空智大师,你知不知道这两位义士都是出身于明教呢?” 空智一怔:“老衲听说周子旺似乎跟魔教有点瓜葛,难道他也是魔教……明教中人吗?” 他改口称明教,实在是对周子旺的尊敬,其实周子旺也好,棒胡也罢,他们举事之时,因为担心牵连到明教,都没有公开自己是明教中人的身份,所以知道的人极少。听到这话,明教之中,人人面露出骄傲的神色。 张无忌点头:“不错,他们都是明教教徒。少林、武当、峨嵋、崆峒,都是武林之中素有威望的名门正派,你们却是不知道,明教的教义中,便有一条是行善去恶,拯救世人,如今元朝鞑子苛政猛于虎,天下百姓水深火热,请问当明教数万弟兄在跟蒙古鞑子抛头颅洒热血的时候,当明教数万热血汉子为了天下苍生不畏牺牲的时候,名门正派又在哪里呢?” “你们以为救危扶困,拔刀相助就能称作名门正派了吗?那是小义。而在我们汉人被鞑子肆意残杀凌辱的时候,明教数十万好汉子凭着满腔热血,不畏强权,拼死战斗,这才是大义。要我说,若论名门正派,明教才是真正的名门正派。” 在场的天鹰教教众,杨逍、韦一笑等明教教徒个个热泪盈眶,滚滚而流。明教素来被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视为妖邪,有谁为他们说过这么一番话呢? 这时明教众教徒一齐挣扎爬起,除了身受重伤无法动弹的人之外,各人盘膝而坐,双手十指张开,举在胸前,作火焰飞腾之状,跟着杨逍念诵明教的经文:“焚我残躯,熊熊圣火。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为善除恶,惟光明故。喜乐悲愁,皆归尘土。怜我世人,忧患实多,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空智大师合什说道:“善哉!善哉!” 张无忌又说:“明教历来对抗苛政,对抗朝廷,朝廷便说明教是邪魔外道,其实那都是诬蔑,如果众位今日当真剿灭了明教,只会是亲者痛仇者快,助纣为虐,晚辈斗胆,盼望诸位能化干戈为玉帛,与明教共同对抗鞑子朝廷的苛政,为天下百姓做一点事。” 此刻张无忌昂然挺立,正气凛然,加上他那英俊潇洒的外表,峨嵋派众女都是心摇神驰,就连灭绝师太也是心中一动,朗声说道:“张少侠大仁大义,为天下百姓着想,贫尼敬佩。如果魔……明教当真是和张少侠说的这般,贫尼愿为天下百姓尽一份绵力。” 灭绝师太虽然威望不及空智和宋远桥,但却远在昆仑、崆峒和华山三派之上,她首先表明了自己立场,原本想要反对的,也都沉吟了起来。 张无忌向灭绝师太遥遥抱拳,朗声说道:“师太巾帼不让须眉,深明大义,高风亮节,晚辈在此多谢师太。” 空智是这次六大派围攻光明顶的首领,眼见情势如此,心中十分的尴尬,魔教覆灭在即,却给这张无忌插手阻挠,倘若就此收手,岂不被天下豪杰笑掉了大牙?他一时拿不定主意,斜眼向华山派的掌门人神机子鲜于通使了个眼色。 鲜于通足智多谋,是这次围攻明教的军师,先前焚烧光明顶,引得明教拼死救援,却中了他们计谋,损失惨重,也都是拜他所赐。他见空智大师使眼色向自己求救,当即折扇轻挥,缓步而出。 “在下华山派掌门鲜于通。” 张无忌心想:原来是你。只见这个人四十多岁的年纪,眉清目秀,俊雅潇洒,风度翩翩。一派饱学文士的打扮,不知道他底细的,还以为他是什么好鸟,张无忌嘿嘿一笑。 “就凭张少侠你一面之辞,我们就要相信你吗?那未免太过儿戏了,你说圆真大师就是混元霹雳手成昆,你也可以随便指出一个人说他就是成昆,反正死无对证,任凭你说便是。我们六大派此趟大功在即,眼看着魔教在我等正派人士的面前要灰飞湮灭,再不复存在,那是何等的痛快,多年来魔教荼毒武林……” 此人娓娓而言,刚刚说得口沫横飞时,张无忌突然打断他话,问道:“你就是鲜于通?” 一名华山派弟子在后面大声喝道:“放肆!我师尊的名讳,岂是你能叫的?” 当年他跟蝶谷医仙胡青牛的妹妹胡青羊私定终身,但贪图华山派掌门的位子,终于始乱终弃,抛弃了胡青羊,令胡青羊不堪其辱,自尽而死,后来同门师兄白峘发现他这恶行,想要揭发出来,但却被鲜于通先下手为强除去。张无忌不在乎什么白峘,但却最痛恨那种见异思迁的薄情寡义之徒。 他朝着鲜于通笑道:“鲜于掌门,华山派也是六大派之一了,不知道此次贵派之中的白峘白大侠可曾有来?哦,还有尊夫人,嗯……尊夫人是姓胡吗?好像是叫胡……青……” 鲜于通听他提到白峘之名时,已经是全身一震,更听到他说:“尊夫人是姓胡吗?”背上冷汗直流,眼见着他要说出胡青羊的全名,急忙说道:“原来张少侠也认识我白师兄,唉,白师兄早年已经不幸去世,正是被这些魔教妖人所害,我华山派此次便是为此而来。” 张无忌笑道:“白大侠真的是被明教所杀的吗?鲜于掌门,别的人不知,在下却是清楚得很。”当下张无忌走到鲜于通的耳边小声地说道。 “鲜于通,你最好放聪明一些,现在立刻带着你们华山派离开,要不然我便将你如何被胡青牛相救,如何害死他妹妹,以及你用金蚕蛊毒害死白峘的丑事全部抖露出来。” 鲜于通身躯一震,额前淌汗:“张少侠,倘若知道个中原委,还请……还请赐告,在下感激不尽。” 张超群一怔,小声说道:“咦,鲜于通,想不到你还不怕死啊,没问题,本大爷就成全你好了。” 忽然见鲜于通眼中尽是哀求之色,心中一动,又说:“你是不是要我给你个台阶下?是的话就点头。” 鲜于通刚才险些吓得心跳停止,见他明白过来,长长地出了口气,微微点头。 张无忌微笑说道:“贵派白大侠之死,其实是成昆所杀,此事我和杨逍杨左使乃是亲眼目睹,当时想要去救他,杨左使说道,此是少林与华山之间的事,且看看再说,哪知道白大侠竟遭了他的毒手,唉,可惜可惜……” 他口中叫着可惜,表情却是一点儿也不惋惜,回头向杨逍说道:“杨左使,你说是不是?” 杨逍虽然不知他是何意,却也连连点头:“张少侠所言不假。” 少林一僧侣说道:“鲜于掌门,杨逍乃是魔教妖人,这……这张少侠也是来历不清不楚,岂能相信?” 鲜于通暗暗叫苦,心想:本来想就此借坡下驴算了,你这个秃驴又多什么事呢?点一点头说道:“这话倒说的也不错。”此语说得倒也是艰难之极。 张无忌心想:正要解决了一个,秃驴三八。眼珠儿一转,长声大笑:“这位大师是不信杨左使,那也难怪,六大派和明教之间误会极深,原不是轻易能化解的,但是敢问大师信不信武当派掌门张真人呢?” 武当群侠神色一动,那少林僧侣说:“阿弥陀佛,张真人德高望重,自然是信得过。” 张无忌说:“那就是了,此事晚辈早已经禀明过家师,他也知道,你若不信,尽管去问他老人家好了。” 张无忌信口胡掐,反正他也不可能真的千里迢迢去问这么件小事。果然那少林僧侣无话可说,退了回去。 !! 477话:新教主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鲜于通松了口气,点头说道:“张少侠,承蒙你告诉在下真相,我华山派与明教的梁子就此搁下。” 此言一出,群豪尽是惊愕,他是此次六大派围攻光明顶的参谋军师,哪知道却被张无忌只言词组给化解了,只见崆峒派走出一个瘦削老者,麻灰色衣衫,长相愁苦,显得颇为寒酸。 “鲜于掌门,你是否太过草率呢?这么容易便相信了他的话呢?” 张无忌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不信我不要紧,难道你也怀疑我师父吗?” 这位崆峒派的瘦老者脸色一僵,见宋远桥等皆是面带不快,嗫嚅着拱手说道:“这倒不敢,我对张真人素来都是敬仰的。”他退了回去。 鲜于通向张无忌抱拳,回过身来,朗声说道:“诸位武林同道,张少侠所言,在下原本是不相信的,但是武当派掌门张真人我却不得不信。在下想,明教此次在我等正义之师的围攻之下,死伤也算是不少了,他们也付出了代价,在下觉得,我们既是正派中人,当以宽容待之,冤冤相报何时了,除了徒增杀孽,又有何益呢?” “佛语有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倘若明教真的是为国为民,我们今日之举,岂不是不仁不义吗?在下德薄望浅,但也不愿意助纣为虐。我代表华山派,和明教罢手言和。” 鲜于通这几句话说得正气凛然,加上他那原本就儒雅的外形气质,群豪之中,颇有信服之人,有人暗暗点头,有人惊愕,也有人忿怒。几名年龄大些的少林僧更是口宣佛号,赞叹他那句“当以宽容待之”。 所有的人都是被他这番话给惊得呆了,张无忌更甚,他的初衷,只是让他一派退出,哪知道他居然买一送一,不仅自己宣布退出,而且还出言鼓动六大派,张无忌此时再想惩治他害死胡青羊,却也不大好意思了。眼瞧着鲜于通朝着自己微笑,张无忌小声对他说道:“老鲜,你够意思,胡青羊和白峘之事,你放心好了,全拦在我肚子里了。” 这时灭绝师太向宋远桥说道:“宋大侠,我峨嵋派和华山派一般,与明教握手言和,宋大侠怎么说?” 宋远桥瞧了瞧空智,又瞧了瞧几个师弟,只见殷梨亭和莫声谷同时点头,张松溪和俞莲舟也随即点头,宋远桥神情复杂地瞧了张无忌一眼,方才自己当众宣布逐他出师门,现下峰回路转,已经说不得了,刚才自己的那番话只怕是放屁了,心有不甘,但毕竟六派之中,已有两派表示退出,崆峒派和昆仑派只怕也会相继退出了,他转头向空智说道:“空智大师,你怎么说?” 眼见这场大战即将功成,突然而来的变故,却使得情势急转,空智也是心中无计,宋远桥问自己,那多半是也有意退出了。 “善哉善哉,当年诸葛孔明舌辩群儒,张少侠果有古人之风,只是张少侠不是明教中人,并不能代替明教,殷教主,你说是不是?” 这时杨逍站了起来,走到殷天正身旁,低声说着什么,那殷天正霍然变色,杨逍又指了指身后的韦一笑、五散人和风云雷电四个坛主,只见韦一笑微微点头,五散人也是点头不止,殷天正迟疑了一下,瞧了张无忌一眼,终于点头,站立起来向空智作揖。 杨逍说道:“敝教刚才商量了一下,敝教上下都愿意听张少侠的号令,侍奉张少侠为敝教第三十四代的教主,张教主所言,可以代表本教。” 六大派一片哗然,武当群侠面面相觑,脸色难看之极,空智也是半晌说不出话来,就算是明教教徒也是大多愕然,谁也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发展成这样。但是白眉鹰王、青翼蝠王、光明左使、五散人这一干高层都是众口一词,岂能有假? “且慢!”张无忌终于在暗暗狂喜之中开口说话了。 “不可!这万万不可!”张无忌大声说道。这可是必须要做的客套话,虽然心中已经是美得冒泡,嘴上却一定要坚决的推辞,不然旁人就会怀疑你动机不纯。张无忌人精一个,又怎么会不明此理?三国时期,曹丕要献帝禅让,假惺惺地推辞了三次,方才半推半就地当上了皇帝,终结了汉朝数百年的基业。 “晚辈何德何能,怎么可以当一教之主?鹰王、杨左使,此事切莫再提!” 杨逍说:“本教的教主宝物,明教圣火卷令已在你的手中,张兄弟你福泽深厚,比我们在场任何一个人都有资格当教主,而且此次我们与六大门派罢手言和,避免了明教的覆灭,张兄弟你居功至伟,大家都服了你,你若不做教主,将来明教岂不是又回到原先四分五裂的境地了吗?” 韦一笑也说:“张少侠,之前鹰王想当教主,我韦一笑也想当教主,杨左使也想当,五散人也想当,大伙儿你不服我,我不服你,拼得你死我活,明教才会分崩离析,一盘散沙,如今倘若不是你出面给我们调停,这在场之人,有谁能活命呢?” 五散人说不得说:“当日锐阶金旗众兄弟被六大派围住,全仗了张少侠挺身而出,我说不得服你。” 五散人其余的人也是连连点头,眼看明教之中大部分实权人物都要自己当教主,张无忌不禁心花怒放,正要措辞再拒,只听一声阿弥陀佛,少林派空性走了出来,朗声说道:“峨嵋派、华山派都听信了张施主呢?老衲却是不信。我少林俗家弟子都大锦,龙门镖局上上下下数十条人命,又要如何算呢?” “难道这也是成昆捣的鬼吗?张施主,此事又如何呢?你一再庇护魔教,将这一干魔头说成大仁大勇的民族义士,老衲且先不管你对与不对,龙门镖局这一笔血债,你先说个清楚吧。” 当年殷素素恼恨都大锦办事不力,将龙门镖局灭门,后来殷素素死了,少林派也就暂且将这个梁子搁下了,虽然已经事隔多年,但是少林僧人之中,又有谁会忘记?武林门派之中,少林为尊,天下武功出少林,少林派何曾吃过这么大的亏?少林方丈空闻,更是不慎被殷素素所骗,她一段无声的耳语在自杀前种下武林风云,少林派从此多事,试问少林怎么不恨她入骨? 张无忌当然知道这段往事,殷素素办的这件事,确实是无可抵赖,当下一阵犹豫。 “大师,此事过去了这么多年,张五侠和殷素素早已经自刎身死,什么冤仇也该化解了,冤冤相报何时了?大师是出家人,四大皆空,何必对旧事一直耿耿于怀?” 空性一呆,说不出话来,隐隐觉得自己确实不该对这件事念念不忘,罪魁祸首都已经死了多年,此仇难道还能算在明教其他人头上吗?况且龙门镖局死了数十口人,而今日明教教众在少林派手底下,死伤却是数百人不止,什么仇也该报了,难道自己反倒不如明教中人了吗? “阿弥陀佛。”空性垂下头来,向张无忌合什行礼:“张施主所言甚是,原来是老衲过于执着。” 他走到空智面前时,微微一叹,忽然回头说道:“张施主,你宅心仁厚,倘若你当上明教教主,好生约束管教,明教或许能弃恶从善,从此走上正途,那是武林中的一大幸事。” 空性在少林派中身份极是崇高,虽因为生性纯朴,全无治事之才,在寺中不任重要职司,但是人品武功,素为僧众推服。他既然承认了张无忌,便意味着少林派要退出了,果然空性与空智对望了一眼,空智便说:“我空性师弟所言不错,倘若由张施主出任明教教主一职,少林派愿意和明教前嫌尽弃。” 空智说出这话来,算是正式要退出了,这张无忌原来是武当弟子,武当派是不会反对的,六大派中,威望势力最大的都已经作罢了,仅剩下昆仑和崆峒两派,还能起得什么作用? 张无忌瞠目结舌,他自诩聪明,但却怎么也想不到居然会发展成这样,明教因为感激他挺身相救,要求自己当教主,那是早已在他的算计之中,但是就连少林派的空智居然也要自己当明教教主,这事未免太过匪夷所思了,现在这到底算是什么呢?本大爷人品好,人见人爱,花见花开,那是没话说,但是人气爆棚到这般境地,却是太过神奇了。 张无忌呆呆地瞧着空智,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正在这时,身下冷风陡起,众人惊呼声之中,张无忌只觉背心一寒,一把匕首戳中了他的背部,霎那间鲜血直喷。 张无忌陡遭大变,全身力量膨胀开来,大喝一声,反手便是一记倒扣重拳,只听得砰地一声,拳头所触,一人惨哼了一声,胸骨碎裂,被他强劲的力量震得飞了出去。 张无忌急速转身,只见圆真面孔扭曲煞白,倒在地上,口唇边上止不住溢出鲜血来。原来圆真果然是未死,他趁着张无忌和六大派人说话之际,展开了突击。 “圆真,你果然是装死!”空智大声喝道。 空性的性子最急说道:“你便是混元霹雳手成昆吗?” 空业却只是说了声:“阿弥陀佛。”。 成昆却不理会,抓紧时间死没命地向外逃出,只见他速度是非常的快,竟然一时没有人跟上去。谁也没有预料成昆未死,以致让成昆诡计得逞,而且成昆在混乱之中脱逃成功。 下载免费阅读器!! 478话:纪晓芙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崆峒、华山、昆仑三派各自指挥众弟子收拾本派死者的尸首,先行告辞下山而去,随即少林派也跟着走了。 六大门派围攻光明顶,今日却是如此戏剧化的收场,确实是谁也没有想到的,明教教众瞧着满地的尸首,两方之前的激烈血拼,居然变成了握手言和,直到此刻,他们都还没有回过神来,犹如置身在梦中一般。 灭绝师太和周芷若、纪晓芙、丁敏君三女走了过来,张无忌正挥手向空业道别,回身瞧向灭绝师太,微笑说道:“师太,多亏了妳仗义执言,六大派和明教才能尽释前嫌。” 灭绝师太笑也不笑,说道:“无忌,我虽然放过了明教,但是我师兄孤鸿子死在杨逍的手下,我跟他的仇却仍然是要算的。” 她又瞧了一眼纪晓芙:“还有我这个徒儿的清白,也不能作罢,今日一并向杨逍讨回。” 她转身向明教教众所在之处望去,只见杨逍双眼正瞧着纪晓芙,不由得愠怒,视线回转,又见武当的弟子中,一道火热的目光,那个人正是殷梨亭,灭绝师太微微一叹,向纪晓芙说道:“晓芙,妳去杀了杨逍!” 纪晓芙眼中盈出泪来,颤声说道:“师父,我们和明教不是已经化敌为友了吗?这……” 灭绝师太双眉一扬:“杀杨逍与这无关,这是私怨,难道妳还眷恋这个魔头吗?” 纪晓芙眼角望了张无忌一眼,张无忌连忙着说道:“师太,此事既然已经发生了,杀了杨逍也是于事无补,不如……” “无忌,此事与你无关,不要插嘴。”灭绝师太打断了他的说话,向纪晓芙瞧去,目光森然:“妳难道敢忤逆师父吗?” 纪晓芙跪在地上,颤声说道:“师父,徒儿不敢。” 灭绝师太怒道:“妳是不敢忤逆我,还是不敢杀那个魔头?” 纪晓芙泪水盈盈,望向张无忌,眼中流露出祈求的神情来。张无忌见她不肯去杀杨逍,心中也是同情,但是杨逍在明教的地位,犹在白眉鹰王等人之上,他又岂能杀得? 纪晓芙望着自己,分明是想让自己求情,张无忌叹了口气,向灭绝师太说道:“师太,晚辈不敢管峨嵋派的事,但是杨逍此时已经身受重伤,没个十天半个月的也恢复不过来,现在杀他,有损师太的声名,不如请师太待他伤愈之后,再行挑战,也可以堵住天下悠悠的众口。” “师太,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杨逍他当年能为祸武林,倘若他改过自新,必定能造福武林不是吗?师太妳是第一个站出来支持明教弃恶从善,此举日后必定广传天下,人人称赞师太深明大义,胸襟宽广,乃是武林之中最受人景仰的一代宗师,区区的私怨,师太又怎么会放在心上?孤鸿子师伯便是在九泉之下,也必定欣赏师太的博大胸怀。” 张无忌见灭绝师太神情慢慢地放松,虽然仍是没有一点笑容,但却是好多了,不禁暗暗松了口气,偷偷竖起两根手指做了个胜利的手势,哪知纪晓芙却是瞧不懂,反而倒是丁敏君面露惊异,疑惑地瞧着纪晓芙,又瞧了瞧张无忌,若有所思。 灭绝师太说:“无忌,你以为我是老糊涂了吗?你这一张嘴,能将死的说成活的,此事我是万万不能答应,除非……” “除非什么?师太尽管吩咐,只要是无忌做得到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灭绝师太瞧向周芷若,目光中露出一丝温情来:“你这个小女朋友,我是喜欢的很,我想邀请她去峨嵋派做客,你舍不舍得?” 张无忌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忙着说道:“好,芷若能得到师太的青睐,无忌高兴都来不及了。” 谁知道周芷若却是嘟起了嘴,上前一步,拉着张无忌的手:“我不想跟无忌哥哥分开,我不要去峨嵋派。” 灭绝师太怜爱说道:“芷若,我知道妳舍不得你的无忌哥哥,但是妳这样跟着无忌,明教的人会说闲话。” 周芷若那鲜花一般娇嫩的俏美脸上红扑扑的,垂下头去,偷偷地瞧了似笑非笑的张无忌一眼,眼中无比的娇嫩。这宛如百合花般娇艳的娇美,令张无忌心儿砰砰地乱跳。 张无忌转眼见丁敏君一片落寞,心中一阵歉然,又见纪晓芙也是脸上阴晴不定,心中一动,张无忌脑中迷迷糊糊,突然脱口说:“纪师姐,如果现在师太允许妳和杨逍在一起,妳愿意吗?和他和不悔妹子在一起生活,妳愿意吗?”抬头向正要说话的灭绝师太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插话。 纪晓芙娇躯一震,柔肠百转,紧咬下唇,缓缓地说道:“晓芙乃是不祥之身,只愿长伴青灯,世俗之事,再也不愿意理会了。” 张无忌说:“妳真的放得下吗?妳忘了给不悔妹子取这个名字的意义了吗?妳说过,妳不后悔,眼下杨逍就在妳的面前,妳的女儿也在这里,妳难道不想见一见吗?” 纪晓芙颤抖,面色煞白,眼中露出苦苦哀求的凄楚之色,她瞧着张无忌:“张公子,请你……请你不要再逼我了……” 众人见了她这般神情,均是心中不忍,周芷若低声说道:“无忌哥哥,你不要问了。” 张无忌捏了捏她手,仍向着纪晓芙说:“纪师姐,每个人都有权利去追求自己的幸福,爱一个人不是错,妳不妨想想清楚,不要待将来再去后悔,妳扪心自问,妳还爱不爱他,想不想将来跟他在一起过一辈子?不要在意别人是怎么想的,喜欢就要说出来,妳不要为了别人而活着,听明白了吗?” 张无忌一番话,如晴天霹雳一般,不但是纪晓芙,就连在一旁的峨嵋众女都是震动了,是啊,喜欢就要说出来,心中想想倒是很容易,要说出来,那怎么可以?人人均觉得他的话太过惊世骇俗,不可思议。 纪晓芙惊恐地看着张无忌,就在现在这仙笛峰上,有一个曾经是她的男人,还有一个是她差点要嫁的男人。 “纪师姐,喜欢就要说出来。” 就连纪晓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她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去选择殷梨亭的,倘若选择了杨逍,那么便得罪了殷梨亭,教她又要如何地说出来呢? 张无忌见她冷汗涔涔,见她嘴唇动了一动,急忙说道:“纪师姐,小弟不逼妳,我想妳也需要时间去考虑考虑。” 转过身来,他瞧着灭绝师太:“师太,请借一步说话。” 灭绝师太指了指一处僻静无人的地方:“我正有话也要问你。”身形如蝶飘飞,张无忌随即跟上。 说了一阵,灭绝师太和张无忌返了回来,将纪晓芙叫到面前,说了几句什么,纪晓芙神情坚决,随即灭绝师太点了点头,在她肩头轻拍了两下。又将丁敏君叫到身前,叮嘱一番,丁敏君饮泣拜倒。 另一处,周颠向杨逍拱手:“恭喜杨左使。”杨逍正瞧着纪晓芙的背影发呆,问道:“恭喜什么?” 周颠笑道:“这位新任教主,不但武功高强,舌辩群雄,只言词组间,让我们明教百年来和各大门派结下的仇怨化为乌有,我周颠很是佩服,而且他不拘世俗,行事出人意表,倒与左使的个性很像。” 而在武当派中,莫声谷摇头叹息:“这位小师弟当真是与众不同,非同凡响。” 张松溪说:“的确,他行事不拘世俗,时而正气凛然,时而玩世不恭。” 宋远桥却说:“他今日化解六大派与明教百年来的纷争,不日便会广传武林。就连少林派几个空字辈老成持重的神僧居然也对他如此看重,师尊收他为徒,颇有远见,我武当派从此声名更加隆重。” 宋青书忽然说:“我看他不像武当派弟子,倒像是峨嵋弟子。” 宋远桥喝道:“你胡说些什么?” 宋青书坦然地说:“父亲有所不知,当日我和殷六叔在鹰嘴峡,和明教锐金旗、厚土旗等教徒激战,他也在其中,当时五派的人个个舍生忘死,奋勇厮杀,他却软绵绵的,出工不出力,孩儿当时便有些怀疑,后来在我们胜券在握的时候,他却反过来替明教求情。” “我想峨嵋掌门灭绝师太是个性情刚烈、嫉恶如仇的人,以她对明教的痛恨,断不可能会放过明教,哪知道他一番花言巧语,师太居然也信了他,结果磨蹭了半天,被天鹰教乘虚而入,险些全军覆没,这件事殷六叔也是亲眼目睹的,刚才峨嵋派也是第一个出来支持他的。” 宋青书正说得口若悬河,宋远桥突然喝道:“青书,注意你的言辞,什么他的、他的、他的,你师公收了他做弟子,他的辈分就比你大,你该叫什么?难道要我教你吗?” 宋青书应道:“父亲教训得是,是孩儿一时疏忽。” !! 479话:被刺杀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宋远桥说:“灭绝师太是一派宗师,为人刚正不阿,你刚才言语之中,对师太含沙射影,颇多不敬,我平常是怎么教你的?你忘了吗?” 宋青书见父亲的语气颇重,不由一惊:“孩儿知道错了,孩儿只是一时还没有适应过来,请父亲责罚。”宋远桥哼了一声。 张松溪笑道:“师兄,不必动怒,小弟都还没有适应过来了,更何况是青书。我们这位小师弟虽然当上了明教教主,但他毕竟还是我们武当派的人,此事怎么也应该禀明师尊吧?” 宋远桥点头:“这是应该的。” 正打算叫张无忌过来,灭绝师太朝着宋远桥朗声说道:“宋大侠,各位,我峨嵋派先行告辞了,后会有期。” 宋远桥恭敬说道:“恭送师太。”武当弟子全都站起行礼。 灭绝师太正要离开,殷梨亭忽然上前一步,颤声说道:“师太……” 灭绝师太回过头来,微微一叹,眼中露出一丝柔光:“殷六侠,晓芙没有福气,她已经决定削发为尼,遁入空门。”说完,就大步离去,招呼了众弟子下了山去。 殷梨亭呆呆地望着纪晓芙离去的地方,脸上是一片黯然,直到那纤弱婷婷的背影再也瞧不见了,才失魂落魄地回过头来。宋远桥等人瞧了他这般情形,都是叹息不已。 突然间殷梨亭转头向明教众人瞧去,眼中闪露出愤怒的光芒,大步走向前,大声喝道:“杨逍,你给我出来!”唰的一声将剑拔出,面容扭曲。 杨逍脸上一黯,他当年横刀夺爱,一直对殷梨亭极是抱憾愧疚,眼见他不到四十岁,却是两鬓斑白,那也是自己所害了,杨逍想到,若是自己的未婚妻子若被人这般,自己便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将那人给杀了,以己度人,杨逍又怎么会不歉疚呢?推开挡住自己的彭莹玉等人,他走了上前。两人对面而立,风声潇潇,肃杀悲冷。 武当派、明教两方都是知道他们两个之间的恩怨情仇,就算是明教这一方的人,也都觉得杨逍不对,眼见两人如今终于面对了这一刻,个个黯然叹息。 张无忌走了过来,瞧着这一幕,心中着实是担忧他们两个之间会出什么状况,看见殷梨亭双目如欲喷火,惴惴不安,走了上前:“六师兄,你……” 杨逍说:“教主,这是我跟殷六侠之间的事,请让我们自己来解决吧!” 殷梨亭双目发直,目不转睛地瞪着杨逍,哑声说道:“恶贼!纳命来吧!” 杨逍此时体力尚未复原,只怕是只有平时的两三成了,明教众人一齐望着杨逍和张无忌。 张无忌是知道的,这件事自己实在是不可能帮得上手的,但如果殷梨亭真的杀了杨逍,明教和武当派便从此不能和解,这件事当真是十分的棘手,就算是张无忌的聪明机敏,却也是束手无策,只盼殷梨亭不要下重手,闹得这大好局面而因此灰飞烟灭。 杨逍的目光转了过来,朝张无忌淡淡地一笑,似乎是让他安心,转而向殷梨亭说道:“殷六侠,我知道你恨我,你来吧,我不还手便是。” 于是又提高声音,大声说道:“明教众位兄弟听着,今日之事,是我和殷六侠两个人的事,倘若是我今日死在殷六侠的手上,任何人都不得为我报仇。” “殷六侠,是我对不起你,我欠你的,我今日还给你!” 杨逍坦然闭上双目,等待着殷梨亭的一击。宋远桥等人都是暗中钦服,这个人虽然可恶,但却也是堂堂男儿,不由得惺惺相惜。正派中人的眼中,明教的人都是邪恶而诡秘的,可是今日一战之后,以前的那种观感,竟然是全部推翻。 那日鹰嘴峡,锐金旗的教众舍生忘死,端得是正气凛然,今日一战,没有一个明教教徒投降,除了伤重到难以行动,都是死战不退,若非是他们的首脑人物不在场,胜负实在很难预料,眼前杨逍闭目等死,慷慨激昂,顿时令武当群侠敬服感慨。 “杨逍,你受死吧!” 殷梨亭双目通红如火,心智早已被怒火所蒙蔽,挺剑直刺,他的武功,江湖之中一般的门派掌门也比不过他,加上盛怒之下全力出手,顷刻间,长剑已到杨逍的胸前。 张无忌心头乱跳,殷梨亭他真的要杀了杨逍吗?如果杨逍死了,明教就算不去找武当的麻烦,自己这个当教主的,竟然眼睁睁地瞧着自己的下属被人杀死,以后还如何服众? 这个念头在心头飞快地划过,只是电光火石般一闪,张无忌的身形一晃而过。在场所有人都是眼前一花,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哧的一声,在那一剎那,张无忌将杨逍撞得飞扑出去,而他自己的胸前,多了一柄长剑,眼前殷梨亭呆呆地望着张无忌,惊道:“你……你干嘛扑了过来?” 张无忌右胸口鲜血犹如泉涌,四周惊呼之声大作,这一剑幸好没有刺中心脏,那一刻他只觉胸前一凉,似乎不怎么痛,心中却是想着:原来被剑这么一刺,也不知道如何疼痛?武当派的呆鸟们,你们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拿你们的疗伤药膏来?老天啊,我明明已经计算好了,没想到殷梨亭的力量如此的大,居然没能挡住多少。幸好,还能坚持……该是本大爷作秀的时候了。 “我……六师兄,我知道你跟杨逍有夺妻之恨,但是我毕竟是他的上司,我应该替他受你一剑,只盼六师兄你原谅了……原谅了杨逍,小弟感激不尽……” 殷梨亭呆呆地说道:“我跟你又没有仇怨,你干嘛要替这恶人挡剑?” 杨逍和众明教教徒一齐抢上前来,围住了张无忌,宋远桥推开众人,取出了玉灵散来,手撕开张无忌胸前的衣服,只见伤口深及数寸,忙将玉灵散敷了上去,鲜血涌出,却将药粉都冲开了。 张无忌却是看着呆呆而立的殷梨亭,被殷梨亭一剑刺中,这种时候自然是装得伤势越重越好,颤声说道:“六师兄,你……你若不能原谅杨逍,我……我死也不能瞑目。” 殷梨亭吓得说不出话来,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瞧着杨逍的眼神,依然是如欲噬人一般。张无忌心中一动,向杨逍唤了一声,杨逍双目莹然,应了声,附耳过去,张无忌说了几句话,杨逍望了殷梨亭一眼,点了点头,转身而去。 过了不久,只见杨逍领着两个人快步而来,张无忌暗暗一笑,脸上却是要装出极其痛苦的表情,当然也是真痛,虽然他是不死之身,但对于这样程度的伤口,也是颇为麻烦。 “无忌哥哥!” “公子!” 奔到眼前,只听得温柔的细语,小昭和杨不悔一起过来,她们吓得花容失色,顷刻间,张无忌觉得胸口的剑伤似乎好了许多。 张无忌松了口气,这里现在没我什么事了,本大爷今天没有大展神威,但总算是为了明教流过血了,这里我便不管了,就留给杨逍这厮好了。张无忌装晕中,只听得众人手忙脚乱地议论纷纷,杨逍命人找来担架,小心翼翼地将他抬了起来,送去光明顶上杨逍所居之处,这一路颠簸,装晕的张无忌竟然真的被震裂了伤口,血流如注,真的晕了过去。 昏晕了也不知道多久,张无忌悠悠醒转过来,只见小昭、杨不悔坐在前面的小厅之中睡着了,天色黑黑,原来已经是夜晚了,却不知道自己是在哪一天的夜晚而已,忽然想起自己胸前中剑,眼下却好像是不怎么疼痛了,不由得惊讶,伸手摸去,伤口还有一点点麻痒。 张无忌咧开嘴一笑,自己是不死之身,以前就曾受伤过无数,比这严重的伤都不知受过多少次了,这实在是小菜一碟,当然那些伤都自然恢复了,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四顾一瞧,张无忌坐了起来,胸口的伤不怎么疼了,张无忌蹑手蹑脚走到小厅之中,在小昭挺翘的鼻子上拧了一下,这美丽的小丫头有着一半西洋的血统,混血美女通常都是很漂亮的,这一点更在小昭身上得以充分的体现。 轻轻地嗯了一声,是小昭有要醒来的征兆了,果然小昭咦了一声,正要张口,一只大手已按了过来,摀住了她的嘴。 “嘘!”张无忌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压低了声音说道。 “别吵醒了不悔。” 小昭双眼尽是欢喜的神情,点了点头。张无忌说:“我们就说说话,我伤才刚好,难道还能做什么吗?” 小昭急忙说:“不是不是……我……。” 张无忌脸上偷笑,要小昭在他身边坐下,那娇娇弱弱的身子,香风扑鼻间,袅袅婷婷的,风情万种。 “小昭,我睡了多久呢?”张无忌正正经经地问道。 原是一张美艳得红彤彤的俏脸,红晕稍退,答道:“公子你睡了三天了。” 张无忌吃了一惊,睡了三天?怎么会睡得这么久?又问:“武当派的人走了没有?他们还在光明顶吗?” “昨天一早,他们都离开了,本来是想等你醒来,亲自跟你道谢了才走,但是等了这么几天,宋大侠说,他们还有后援的人在来的路上,怕和明教发生误会,所以就都走了。” “宋大侠说,如果你伤好了,就回一趟武当派,把出任明教教主的事禀明师尊,再行回来。” 张无忌点了点头,他知道古人都尊师重道,师父就等于父亲,自己倒真的很有必要去一趟武当山。 “我知道了。”张无忌应了一声。 下载免费阅读器!! 480话:丐帮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经过几年之后,张无忌下山,来到了丐帮,丐帮在庙中聚会,只见庙前一块匾上写“弥勒佛庙”四个大字,庙貌庄严,甚是雄伟。 张无忌暗想:“这次丐帮大会中要紧人物定然是不少,我若混在人群之中,难免会给他们发觉。” 于是他绕到庙的后面,爬上了屋顶,殿中的风光,尽收在眼底。只见大殿地下黑鸦鸦的坐满了丐帮帮众,少说也有三百多人。殿中放着五个蒲团,虚座以待,显然是在等什么人到来? 殿上一个人喝道:“掌钵龙头到!”群丐一齐站起,一个秀才模样的九袋长老手捧破钵,缓步走出,站在右首。 “掌棒龙头到!”那周仓般的九袋长老双手高举一根铁棒,大踏步出来,站在左首。 “执法长老到!”只见一个身形瘦小的老丐走了出来,手中持着一根破竹片,脚步轻捷。 “传功长老到!”这次出来的是个白须白发的老丐,他空着双手。 四名老丐齐声说道:“有请帮主大驾!” 张无忌心中一凛:“听说丐帮帮主名叫做金银掌史火龙,极少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却不知是何等样的人物?” 大殿上群丐一齐鞠躬,过了一会,屏风后脚步声响,大踏步走出一条大汉来。见他身高六尺有余,魁梧至极,红光满面,有大官豪绅般的模样,走到大殿的正中,双手叉腰站立。 群丐齐声说道:“座下弟子,参见帮主大驾。” 那丐帮帮主史火龙右手一挥,说道:“罢了!小子们都还好啊?” 群丐说道:“帮主安好。” 史火龙转头向掌钵龙头说道:“翁兄弟,你把金毛狮王和屠龙刀的事,向大伙儿说说。” 张无忌听到“金毛狮王和屠龙刀”这几个字,心中大震,更是全神贯注的倾听。掌钵龙头站起身来,向帮主打了一躬,转身说道:“众家兄弟,魔教和本帮争斗了六十年,积怨极深。近年来魔教立了一个新教主,名叫张无忌,本帮有人参与围攻光明顶之役,曾见到此人是个无知的少年。谅这个乳臭未干、黄毛未褪的小儿,成得了什么大事?焉能与本帮史帮主的雄才伟略相抗衡呢?” 群丐欢声雷动,一齐鼓掌,史文龙脸上现出得意的神色。掌钵龙头又说:“只是魔教立了新魔主后,本来四分五裂、自相残杀的局面顿时改观,倒成了本帮的心腹大患。近一年来,魔教的众魔头在各路起事,淮泗一带,有韩山童、朱元璋,两湖一带有徐寿辉等人,连败元兵,占了不少地方,可说颇成气候。假若真的给他们成了大事,逐出鞑子,得到了天下,那时候本帮十数万兄弟,可都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群丐大怒吆喝:“决不能让他们成事!” “丐帮誓与魔教拚死到底。” “魔教要是占了天下,本帮兄弟还有命活吗?” “鞑子是要打的,却万万不能让魔教教主坐了龙廷。” 掌钵龙头待群丐骚嚷稍静,说道:“史帮主向来在莲花山庄静养,长久不涉足江湖,但遇上了这等大事,非得亲自主持不可。也是天佑我帮,八袋长老陈友谅结识了一个武当弟子,得到了一个极其重要的讯息。” 他提高声音叫道:“陈长老!” “在!”两人携手而出,一个三十来岁年纪,神情剽悍,正是陈友谅。另一个二十七八岁,相貌俊美,是宋远桥之子宋青书。 张无忌心想:“宋大哥怎么会跟丐帮的人混在一起?” 陈友谅和宋青书先向史火龙行礼,再向传功、执法二长老,掌棒、掌钵二龙头作揖,然后向群丐团团抱拳。掌钵龙头说道:“陈长老,你将此事的前因后果,跟众兄弟说说。” 陈友谅携着宋青书的手说道:“众家兄弟,这位宋青书宋少侠,是武当派宋远桥宋大侠的公子,日后武当派的掌门非他莫属。那魔教教主张无忌可说是武当派的弟子,因此魔教中的种种情由,宋少侠尽皆了如指掌。数月之前,宋少侠和我说起,魔教的大魔头金毛狮王谢逊已经出现了。” 执法长老插嘴:“武林中寻找金毛狮王,当真无所不用其极,数十年来始终不知道他的下落,宋少侠何以得知?” 只听到陈友谅说:“灵蛇岛上囚禁着父女两人,名叫武烈、武青婴,是大理南帝一派武学的传人。他父女杀了看守之人,逃了出来,在山东遇到危难,幸蒙宋少侠搭救,说起各种前因,宋少侠方知金毛狮王的下落。” 执法长老点头:“嗯,原来如此。” 陈友谅又说:“兄弟和宋少侠乃是生死之交,得悉了这个讯息之后,即会同季郑二位八袋长老,率领五名七袋弟子,前赴灵蛇岛,想要生擒谢逊,夺取屠龙宝刀献给帮主。不料魔教大帮人马于此时前赴灵蛇岛,兄弟们虽然竭力死战,终究寡不敌众,季长老和四名七袋弟子殉难而死。” 陈有谅叙述灵蛇岛上明教和丐帮之战,自己一干人如何英勇御敌,慷慨激昂,口沫横飞,说谢逊为自己的正气所折服,终于不敢动手。大殿上群丐只听得耸然动容,齐声喝采。 传功长老说道:“陈兄弟智勇双全,如此义气,更是难得。” 陈友谅说:“做兄弟的承帮主和长老们教诲,本帮大义之所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这种区区小事,得到长老的称赞,做兄弟的好生不安。”群丐见他如此谦逊,毫不居功,更是大赞不已。 张无忌是越听越气,心想此人卑鄙无耻,竟至如此,明明是卖友求生,却变成了仗义救人,只是他做得天衣无缝,让人瞧不出破绽,实在是个大大的奸雄。 执法长老站起身来,冷冷的说道:“本帮有许多兄弟为魔教所害,这血海深仇,我们能便此罢了不成吗?” 群丐大声鼓噪:“我们非给季长老报仇不可!” “踏平光明顶!扫荡魔教!” “宰了张无忌,宰了谢逊!” “本帮和魔教势不两立,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 “帮主快下号令,天下丐帮弟子,齐向魔教攻杀!” 执法长老向史火龙说:“帮主,报仇雪恨之举,如何行事,便待帮主指示。” 史火龙皱着眉头:“这个嘛,这是本帮的大事,须得从长计议。你叫七袋弟子以下的帮众,暂且退出,我们好好商量商量。” 执法长老应道:“是!”转身喝道:“奉帮主号令,七袋弟子以下,退出大殿,在庙外相候。” 群丐轰然答应,向史火龙等躬身行礼,一齐退出了庙门,大殿上只剩下八袋长老以上的首脑。陈友谅走上一步,躬身说道:“启禀帮主,这位宋青书宋兄弟于本帮颇有功绩,帮主如若恩准,允许他投效本帮,以他的身分地位,日后更可为本帮建立大功。” 宋青书说:“这个,似乎不……” 他只说了一个不字,陈友谅两道锐利的目光直射到他脸上,宋青书见到他的神色,顿时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史火龙说:“这个甚好,宋青书投入我帮,可暂居六袋弟子之位,归八袋长老陈友谅统率。须得遵守本帮帮规,为本帮出力,有功者赏,有过者罚。” 宋青书眼中流露出愤恨之色,但随即竭力克制,上前向史火龙跪下,说道:“弟子宋青书,向帮主叩头,多谢帮主开恩,授予六袋弟子之位。”跟着又参见众长老。 执法长老说道:“宋兄弟,你既然进入本帮,便受本帮帮规约束。日后虽然你做到武当派掌门,也得遵从本帮的号令,这个你知道了吗?”语气甚是严峻。 宋青书回答:“是!” 执法长老又说:“本帮与武当派虽然同为侠义,终究路子不同。既然武当掌门之位日后定当落在你身上,何以你却甘心投入本帮?此事须得说个明白。” 宋青书向陈友谅望了一眼,说道:“陈长老待弟子极有恩义,弟子敬慕他的为人,甘心追附骥尾。” 陈友谅笑道:“此处并无外人,说出来也没有关系。峨嵋派掌门人灭绝师太死后,新任掌门人是个年轻美貌的女子,名叫周芷若,此女和宋兄弟是青梅竹马,素有婚姻之约,那知却给魔教的大魔头张无忌横刀夺爱。宋兄弟气愤不过,求教于我,做兄弟的拍胸膛担保,一定要助他夺回周女。” 张无忌越听越怒,暗想:“此人一派胡言,哪有此事?”忍不住便要纵身入殿,直斥其非,但终于强抑怒火,继续倾听。 史火龙哈哈一笑,说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那也无怪其然。一个是武当掌门,一个是峨嵋掌门,不但门当户对,而且郎才女貌,本来就是相配得紧。” 执法长老又问:“宋兄弟既受此委屈,何不求张三丰真人和宋大侠作主?” 陈友谅说:“宋兄弟言道,那张无忌小贼,是张三丰最喜爱的小徒弟,因此武当派有与魔教携手合作之意,张三丰和宋大侠都不愿意得罪魔教。眼下中原之中,唯有本帮和魔教誓不两立,力量又足可和群魔相抗。” 执法长老点头道:“那就是了,只须灭得魔教,宰了张无忌那小子,宋兄弟的心愿何愁不得偿。” 张无忌诧异:“武当弟子要加入丐帮,似乎也不是不可以,但总须先得禀告太师父和宋师伯才是。他为了一个女子而背叛师门、背叛亲父,人品岂非太差?宋青书纵得丐帮之助,又怎能逼得周芷若顺从?宋大哥在江湖上声名早着,号称是武当派后起之秀,怎么会这么的胡涂?” !! 481话:赵敏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陈友谅说:“启禀帮主,弟子在大都附近擒得魔教中一名重要人物,此人和本帮大业颇有关系,请帮主发落。” 史火龙喜道:“快带上来。” 陈友谅双手拍了三下,说道:“带那魔头上来。” 殿后走出四名丐帮帮众,手执兵刃,押着一个双手反绑的人。张无忌看过那个人,是个二十来岁的年青人,他的相貌甚熟,记得在蝴蝶谷明教大会之中见过面,却已经记不起他的姓名,那人脸上满是气愤愤的神色,走过陈友谅的身旁时,突然一张口,一口浓痰向他脸上吐去。陈友谅闪身避过,反手一掌,正中那人的左颊,他的脸颊顿时肿了起来。 押着他的丐帮弟子在他背后一推,喝道:“见过帮主,跪下,磕头。” 那人一声咳嗽,又是一口浓痰,向史火龙脸上吐去。那人和史火龙相距甚近,这一口痰又是劲力十足,史火龙急忙低头,竟没能躲过,啪的一声,正中他的额头。 陈友谅横扫一腿,将那人踢倒,倒在史火龙的身前,指着那人喝道:“大胆狂徒,你不要命了吗?” 那人骂道:“老子既然落在你们手中,本来就没有想活着回去。” 陈友谅这么一拦,史火龙乘机将额上浓痰抹去。陈友谅倒退两步,说道:“启禀帮主,这小子是魔教中的一流高手,武功似乎尚在四大护教法王之上,我们可不能小看他了。” 张无忌听到了此言,起初颇为诧异,但立即明白,陈友谅是故意夸张那人的武功,目的在为帮主遮丑。可是史火龙身为丐帮帮主,竟然避不开这一口浓痰,太过不合情理,同时受了这等侮辱之后,脸上也不见愤怒之色,反而显得有些惊惶失措。 执法长老说:“陈兄弟,此人是谁?” 陈友谅说:“他名叫韩林儿,是韩山童之子。” 张无忌暗暗点头:“是了,那日蝴蝶谷大会,他一直跟在他父亲身后,没跟我说话,所以想不起他的名字来。” 执法长老喜道:“啊,他是韩山童之子。陈兄弟,你这场功劳可更大了。启禀帮主,韩山童近年来连败元兵,大建威名,他手下大将朱元璋、徐达、常遇春等人,都是魔教中的厉害人物。我们擒获了这小子作为人质,不愁韩山童不听命于本帮。” 韩林儿破口大骂:“做你妈的春秋大梦,我爹爹是何等的英雄豪杰,岂能受你们这些无耻之徒的要挟?我爹爹只听张教主一人的号令。你丐帮妄想和我明教争雄,也太过不自量力,你丐帮的臭帮主,给我张教主提鞋也不配。” 陈友谅笑嘻嘻的说道:“韩兄弟,你把贵教张教主说得如此英雄了得,我们大伙儿是十分仰慕,很想见见他老人家一面,你就帮我们引见引见吧。” 韩林儿说:“张教主担当大事,就是本教兄弟,也不容易见到他老人家,他哪有空闲见你?” 陈友谅笑道:“江湖上人人都说,张无忌已被元兵擒去,早在大都斩首正法,连首级都已经传送到各地,你还在这里胡吹大气了。” 韩林儿大怒,呸的一声,喝道:“放你的狗屁,鞑子能把我张教主擒去?便是有千军万马团团围住,我教主也能来去自如。张教主大都倒是去过,那是去救出六大门派的武林人物。什么斩首就地正法?你少嚼蛆吧!” 陈友谅也不生气,仍笑嘻嘻的说:“可是江湖上都这么说,我也不能不信啊。为什么这半年来只听得明教中有什么韩山童、徐寿辉,有什么朱元璋、彭莹玉和尚,却不听得有一个张无忌?可见他一定是死了无疑。” 韩林儿满脸通红,胀得额头青筋凸了起来,大声说道:“我爹爹和徐寿辉他们都是奉张教主的命令行事,怎么能和张教主相比呢?” 陈友谅轻描淡写的说道:“张无忌那人武术算是不差,但是生就一副短命横死之相,有人给他算命,说他活不过今年年初。” 便在这时,庭中那株老柏的一根枝干突然间轻轻一颤,大殿上诸人都没有知觉,张无忌却已听到那枝干后传出几下轻微的喘气之声,但那人随即屏气凝息,克制住了。 张无忌心想:“原来老柏中竟然也有藏人,此人比我先到,这么许久我都没有察觉。” 凝目向柏树瞧去,在枝叶掩映之间,见到了青衫一角,那人躲得极好,衣衫又和柏树同色,若非张无忌眼光特佳,也真不易发现。 只听韩林儿怒道:“张教主宅心仁厚,上天必然福佑,他年纪还轻得很,再活一百年也不稀奇。” 陈友谅叹道:“可是世上人心难测啊,听说他遭奸人陷害,以致为朝廷擒杀,其实那也不奇怪,凡是见过张无忌之人,都知他活不过三八二十四岁那一关。” 忽然老柏上青影一晃,一个人窜下地来,喝道:“张无忌在此,是谁在咒我短命横死?” 语声未歇,身子已经窜进殿中。站在殿门口的掌棒长老张开大手往那人后颈部抓去,那人轻轻巧巧的一侧身,已然避开。但见她方巾青衫,神态潇然,面莹如玉,眼澄似水,一看就是穿了男装的女人。 张无忌见那女人现身,心头大震,是又惊又怒,又爱又喜,那女人长得跟结子是一模一样,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莫非她就是结子在今世转世的女人? 禁不住轻轻咳了一声,大殿上的群丐都在全神提防那女子,谁也没听到张无忌这一声咳。丐帮众人都不识得张无忌,只知道明教教主是个二十来岁的少年,武功极高,见女子避开掌棒长老这一抓时身法轻灵,确实属于一流高手,均以为确是明教教主到了,无不凛然。 但陈友谅见她相貌太美,年纪太轻,话声中又颇有娇媚之音,和所传闻的张无忌的形貌颇有不同,大声喝道:“张无忌早已经死了,哪里又钻出来一个假冒货来?” 女子怒道:“我张无忌好端端的活着,为何你口口声声咒我?我张无忌洪福齐天,长命百岁,等这里的人个个死绝了,我还要活八十年了。” 陈友谅问:“你到底是谁?” 女子说:“我便是明教教主张无忌,你干嘛捉拿我手下兄弟,快快将他放了,有什么事,冲着我本人来便是。” 忽然听得旁边一人冷笑:“赵姑娘,旁人不认识妳,我宋青书难道不认识妳吗?启禀帮主,我跟元朝汝阳王有一面之缘,这女子便是汝阳王的女儿,名叫赵敏。她的手下高手甚多,须得提防。” 张无忌在上面听到,原来这个女子名叫做赵敏,是元朝的郡主。 执法长老喝道:“掌棒长老,你率领众兄弟赴庙外迎敌,防备敌人攻入。” 掌棒长老应声而出,霎时之间,东南西北四下都是丐帮弟子的呼啸声。赵敏见了这等声势,脸上微微变色,双手一拍,从墙头跳进了两个人,正是玄冥二老鹿杖客和鹤笔翁。 执法长老喝道:“拿下!” 便有四名七袋弟子分扑鹿鹤二老,玄冥二老武术奇强,只三招之间,四名七袋弟子均已受伤。那白须白发的传功长老站起身来,呼的一掌直向鹤笔翁击去,风生虎虎,威猛已极。 鹤笔翁一掌还击了过去,砰的一声巨响,双掌相对,到了三掌之后,传功长老已经是相形见绌。那边鹿杖客使动鹿角杖,双战执法长老和掌钵龙头二人,一时难分高下,掌棒龙头见传功长老脸红如血,一步步后退,不禁暗自骇异,心想传功长老乃是本帮第一高手,怎么敌不过这个老头? 眼见他对到第五掌时,喘息声响,白须飘动,已现狼狈之态,虽知他对敌之时向来不喜欢相助,但到此地步,终不能任由他丧生敌手,当下举起铁棒,向鹤笔翁脚下横扫过去。 赵敏当玄冥二老到来之时,便想要退走,却被陈友谅抽出长剑挡住。赵敏反手刷刷刷三剑,陈友谅一惊之下,竟然招架不来。赵敏长剑圈转,直刺他的心口,忽地铛的一声响,左一首一剑横伸而来,将她这一剑格开了,出招的人是宋青书。 大殿上众人相斗,张无忌隐身在古松之上,看得招招清楚。但见宋青书施展武当剑法,又稳又狠,确实已经得到了宋远桥的真传,陈友谅从旁夹攻。赵敏以一敌二,只有防守多而进攻少。 众人斗得片刻,丐帮又有几名高手加入,赵敏手下却无人支持。鹿杖客见情势不佳,叫道:“郡主,师弟,我们退到庭院之中,乘机逃走吧。” 赵敏说:“很好,这姓陈的毁谤张无忌,说他横死短命,你们帮我教训他一下。” 玄冥二老齐说:“遵命,郡主先撤退便是,这小子就交在我们身上。” 赵敏又说:“那韩林儿对张无忌很是忠心,你们设法救他出来。” 鹿杖客说:“郡主请先行一步,救人之事,我们兄弟俩俟机行事。” 大殿中打斗得甚紧,丐帮帮主史火龙站在殿角,始终不作一声。传功、执法二老听得赵敏和玄冥二老对答之言,连下号令,命令属下拦截。突然之间,鹿杖客和鹤笔翁撇下对手,猛向史火龙冲去,这一下身法奇快,眼见史火龙难以抵挡,哪知陈友谅当赵敏和二老讲话之时,料到二老要以进为退,施此一着,已先行绕到史火龙身旁。 玄冥二老掌势未到,陈友谅已在史火龙肩头一推,将他推到了弥勒佛像之后。玄冥二老快掌击出,噗的一声轻响,佛像泥屑纷飞,摇摇欲坠,鹤笔翁抢上一步,再补上两掌,一尊佛像倒了下来。 群丐齐声,跃开相避,赵敏乘着这阵大乱,已跃入了庭院。宋青书和掌棒龙头剑棒齐施,追击而至,蓦地里庙门边三条杆棒卷到,齐往赵敏脚下击去。赵敏既要挡架宋青书的长剑和掌棒龙头的铁棒,又要闪避脚下三条杆棒,避开了两条,却避不开第三条,只觉左胫上一痛,已被一棒击中,站立不定,向前摔倒。 宋青书倒转剑把,便往赵敏后脑砸去,要将她砸晕了生擒活捉。眼见剑柄距她后脑已不到半尺,忽然间掌棒龙头手中的铁棒伸过来在剑柄上一撩,将宋青书的长剑荡开了,但见一条人影冲去,跃出墙外。宋青书转过身来,问掌棒龙头:“干嘛放她逃走?” 掌棒龙头怒道:“你撩我铁棒干嘛?” 宋青书说:“是你用棒荡开了剑柄的,你还说……” 掌棒龙头喝道:“多争无益,快追!” 两人一齐跃出墙去,只见墙角边躺着一名七袋弟子,摔得腿骨折断,爬不起来。掌棒龙头问道:“那妖女逃向何方呢?” 在墙外守卫的七名丐帮弟子齐声说道:“没有啊,没见到有人。” 掌棒龙头怒道:“刚才明明有人从这里跃了出去,你们的眼睛都瞎了吗?” 一名六袋弟子伸手扶起那跌断腿骨的七袋弟子,说道:“刚才便是这位大哥跃墙而出,没再见到第二个人。” 掌棒龙头搔了搔头皮,问那七袋弟子说:“你干嘛跃墙而出?” 那七袋弟子哼哼唧唧的说:“我……我是给人抓着摔出来的,是那妖女的怪异手法。” !! 482话:鼓中之拥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掌棒龙头转头对着宋青书,满脸怒色的喝道:“刚才你用剑柄撩我的铁棒,是何用意?你才刚加入本帮,便干吃里扒外这一套呢?” 宋青书又惊又怒:“弟子正要用剑柄砸那妖女,龙头大哥用棒挡开了我剑柄,才给那妖女逃走了。” 掌棒龙头怒道:“岂有此理!我挡开你剑柄干什么?我在本帮数十年,身居掌棒龙头的高位,难道要反过来相助外人吗?我再问你,你为何不用剑尖刺她,却要倒转剑柄,假意砸打?哼,我老眼未花,你瞒我不过。” 宋青书在武当派中虽然是第三代的少年弟子,但是武当门下都知道他是未来的掌门人,纵然俞莲舟、张松溪等几位师叔,对他也是极为客气,从无半句重语。他一向高傲惯了,虽然知道掌棒龙头在帮中身分地位比自己这个新入帮的要高得多,但此事明明是错在对方,不肯便此忍气吞声,当下说道。 “吃里扒外这四个字,可不是胡乱说的,龙头大哥以此指责我,必须要有人证。小弟刚才这一剑柄砸下去,明明是你用铁棒挡开的,这里众目睽睽,未必就无旁人目睹。” 掌棒龙头听他言下之意,反冤枉自己吃里扒外,放走了赵敏,他本就性如烈火,大声喝道:“你这个小子不敬长者,可是仗着武当派的声势来头吗?” 说着刷的一棒,便往宋青书头顶砸落,暴怒之下,这一棒劲力极是刚猛。宋青书一口气忍不下去,举起长剑一挡,剑棒相交,铛的一声,迸出火花,宋青书虎口隐隐作痛。 掌棒龙头喝道:“姓宋的,你胆敢犯上作乱,你是敌人派到本帮来卧底的吗?”说着第二棒又击了下去。 庙门中突然冲出一人,伸剑在铁棒上一挡,将这一招荡了开去,说道:“龙头大哥,请不要生气。” 此人正是八袋长老陈友谅,问道:“赵敏那小妖女呢?” 掌棒龙头气呼呼的指着宋青书说:“是他放了。” 宋青书忙着说道:“不,是龙头大哥放的。” 两人正在争辩不已,玄冥二老从庙中呼啸而出,四下不见赵敏,知道她已经脱身。两人一声长笑,四掌齐出,瞬间有几名丐帮弟子中掌倒地,待传功长老、执法长老等人追到玄冥二老的长笑之声时已经在十多丈之外,再也追不上了。 原来当时张无忌见宋青书倒转长剑击向赵敏的后脑,这一击可轻可重,轻则令她昏晕,下手稍重,立时可取了她的性命,当下更不思索,从古松上纵身而下,在掌棒龙头身后推动他手中铁棒,掠过去荡开了宋青书的长剑。 掌棒龙头和宋青书竟然都没有察觉,掌棒龙头只以为是宋青书格开了他的铁棒,宋青书却明明见到掌棒龙头伸棒过来荡开他的长剑。张无忌乘着他二人同时一惊的一瞬之间,左手反过来抓住一名七袋弟子,掷出了墙外。掌棒龙头和宋青书见到一个人影越墙而出,认定是赵敏逃了出去,双双追了出去。 张无忌却已经抱起了赵敏,跃上了殿顶。青天白日之下,本来万物无怕遁形,但是群丐一窝蜂的跟着掌棒龙头和宋青书追出庙门,虽有许多人眼睛一花,然后大殿中弥勒神像倒下之后尘沙飞扬,烟雾弥漫,群丐纷纷涌出,庙门前后正乱成一团,竟无一人察觉。 赵敏在危急中得人相救,身子被抱在一双坚强有力的臂膀之中,犹似腾云驾雾般上了庙顶,转过头来,耀眼阳光之下,只见那人浓眉俊目,长得十分的英俊。她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问道:“你是谁?” 张无忌伸手按住她嘴巴,四下一瞥,但见弥勒庙前后左右都拥满了丐帮弟子,若要救了赵敏就此脱身,原本不难,但既然知丐帮正密谋要对付明教,武当派的宋青书又加入了丐帮,不将事情打听明白,就此脱身而去,也未免可惜。 他又见到宋青书和掌棒龙头争吵,掌棒龙头已然目露凶光,丐帮中颇有奸险之辈,说不定宋青书会遭到他们的毒手。何况韩林儿忠心耿耿,务必要救出,见大殿中尘沙飞扬,于是索性涉险入殿,觅地躲藏。他向前一窜,从屋檐旁扑了下去,双足钩住屋檐,跟着两腿一缩,滑到了左侧一座佛像之后。只见殿中只剩下几名被佛像压伤的丐帮弟子躺在地下哀嚎,韩林儿却不知已经被带往何处。 张无忌游目四顾,一时找不到妥善的躲藏之所。赵敏向着一个大皮鼓一指,那鼓高高安在一个大木架上,离地一丈有余,和右侧的巨钟相对。张无忌顿时领悟,贴墙绕进,走到皮鼓之后,纵起身子,取出一刀在鼓上横划而过,嗤的一声轻响,蒙在鼓上的牛皮已裂开了一条大缝。他左足搭在木架的横撑上,小刀再竖直划下,两划交叉成一个十字,他抱着赵敏,从十字缝中钻了进去。 皮鼓虽大,但两人躲在其中,却也转动不得。赵敏靠在张无忌的身上,喘息娇细。巨鼓制成已久,满腹尘泥,张无忌在灰尘和秽气之中闻到赵敏身上的阵阵幽香,但觉得赵敏的身子靠在自己怀中,根根发根柔丝,擦到他的脸上。 只听到执法长老的声音在下面响起:“启禀帮主,敌人已经逃走无踪,属下无能,未得擒获,请帮主降罪。” 史火龙说:“罢了,敌人的武功甚高,大家都是亲眼见到。***的,是大伙儿倒霉,跟长老毫不相干。” 执法长老说:“多谢帮主。” 接着便是掌棒龙头指控宋青书放走敌人,宋青书据理而辩,双方各执一辞,殿中充满了火气。史火龙说:“陈兄弟,你瞧当时实情如何?” 陈友谅说:“启禀帮主,掌棒龙头是本帮元老,所言自无虚假。但是宋兄弟诚心加盟本帮,那姓赵的妖女又是他的死对头,也无意放走之理。依兄弟的愚见,是这姓赵妖女的武功怪异,想必是她借力打力,以龙头大哥的铁棒,荡开了宋兄弟手中长剑,混乱中双方不察,导致误会。” 张无忌心下暗赞:“这陈友谅果然厉害,他虽不见当时的情景,却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只听史火龙说道:“此话极为有理,两位兄弟,大家都是为本帮效力,不必为此小事伤了两人和气。” 掌棒龙头气愤愤地说道:“就算他……” 陈友谅不等待他说完,即插口说道:“宋兄弟,龙头大哥德高望重,就算责备你错了,也应当诚心受教,你快向龙头大哥赔罪。” 宋青书无奈,只得上前施了一礼,说道:“龙头大哥,刚才小弟多有得罪,还请原谅。” 掌棒龙头满腔怒气,给堵住了无法发作,只有哼了一声:“罢了!” 陈友谅的话似乎是委屈了宋青书,其实他说赵敏“以龙头大哥的铁棒,荡开了宋兄弟手中长剑”,又说“龙头大哥德高望重,就算责备错你了,也当诚心受教”,都是在说掌棒龙头的不是,丐帮中诸长老都听了出来。但陈友谅近来是帮主跟前一个大大的红人,史火龙对他言听计从,众人也就没什么话说。 史火龙说:“陈兄弟,刚才前来捣乱的小妖女,是汝阳王的亲生爱女。魔教是朝廷的对头,怎么我们说到魔教的小魔头张无忌,这个小妖女反而为他出头?” 陈友谅沉吟未答,掌钵龙头说道:“我见那鞑子郡主眼泪汪汪的,神色十分气愤。陈兄弟咒的是魔教教主,那鞑子郡主却像是听到旁人咒他父兄一般,实在令人不解。” 宋青书说:“启禀帮主,此中情由,属下倒也知道。” 史火龙:“宋兄弟你说。” 宋青书:“魔教虽然跟朝廷作对,但是这个郡主小妖女却是景仰上了张无忌,因此一力的护着他。” 丐帮群豪听了此言,都啊的一声,人人颇出意外。张无忌在巨鼓中听得清楚,心中也是怦怦乱跳,脑中只是自问:“是真的吗?是真的吗?” 赵敏转过头来,双目瞪视着他。鼓中虽然阴暗,但是张无忌目光锐敏,借着些些微光,已经见到她眼中流露出柔情无限,不禁胸口一热,抱着她的双臂紧了一紧,便想往她樱唇上吻去。 陈友谅问道:“你怎么知道?当真有这等怪事?” 宋青书恨恨的说:“张无忌这小子相貌平平,并无半点英俊潇洒之处,只是学到了魔教的邪术,善于迷惑女子,许多青年女子便都堕入了他的怀中。” 执法长老点头说道:“不错,魔教中的邪恶之徒确实有这项采花的法门,男女都会。峨嵋派的女弟子纪晓芙,就因中了魔教杨逍的邪术,闹得身败名裂。武当的张翠山也是被白眉鹰王之女殷素素的妖法所困。那鞑子郡主必定是中了这小魔头的采花邪法,因而失身于他,木已成舟,生米煮成熟饭,便自甘堕落而不能自拔了。” 丐帮群豪一齐点头称是,传功长老义愤填膺:“这等江湖上的败类,人人得而诛之,否则天下良家妇女的清白,不知更将有多少丧在这小贼之手。” 史火龙伸出舌头,舐舐嘴唇,笑道:“***的,张无忌这小贼倒是艳福不浅。” 张无忌气得混身发抖,当真是有冤无处诉,至于说赵敏失身于己、木已成舟,更不知从何说起,想到此处,突然一惊:“赵姑娘和我相拥相抱的躲在这里,万万不能让他们发觉,否则的话,更加证实了这不白之诬。” !! 483话:五毒失心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传功长老说:“峨嵋派周芷若姑娘如果落在这小贼的手中,想必是贞洁难保。宋兄弟,此事你也不必放在心上,我们必定帮助你夺回爱妻,决不能让纪晓芙之事重见于今日。” 执法长老说:“大哥此言甚是,武当派当年庇护不了殷梨亭,今日自也庇护不了宋青书。宋兄弟投入本帮,我们若不给他出这一口气,不助他完成这番心愿,他好好的武当派掌门传人,何必到本帮来当一名六袋弟子呢?” 丐帮群豪大声鼓噪,都说誓要宰了张无忌这个小贼,要帮助宋青书夺回妻子。赵敏将嘴凑到张无忌耳边,轻轻说道:“你这个该死的小贼!” 这一句话似嗔似怒,如诉如慕,说来娇媚无限,张无忌只听得心中一荡,霎时间意乱情迷。 只听到宋青书含含糊糊的向群丐道谢,执法长老又问:“那小贼如何**鞑子郡主,你可知道吗?” 宋青书说:“这中间的细节,外人是无法知悉的。” 陈友谅说:“启禀帮主,兄弟听了宋兄弟之见,倒有一计可以制得那小贼服服帖帖,令魔教上下尽数听令于本帮。” 史火龙喜道:“陈兄弟竟然有此妙计,请快快说来。” 陈友谅说:“这里耳目众多,虽然都是自家兄弟,仍然恐怕泄漏了机密。” 大殿中语声稍停,只听得脚步声响,有十多人走出殿去,想是只剩下丐帮中职份最高的几名首领。陈友谅说:“此事千万不能泄露半点风声,宋兄弟,两位龙头大哥,我们前后搜查一遍,看看是否有人偷听?” 只听得嗖嗖两声,掌棒龙头和掌钵龙头已经爬上屋顶,陈友谅和宋青书在殿前殿后仔细搜查,连各座神像之后、帷幕之旁、匾额之内,到处都察看过了。张无忌暗中佩服赵敏的心思机敏,大殿中除了这个巨鼓以外,确实没有其他更好的藏身处所。 四人查察完毕,重回殿中,陈友谅低声说道:“这事还需着落在宋兄弟的身上。” 宋青书惊奇:“我?” 陈友谅:“不错,掌钵龙头大哥,请你配几份五毒失心散,交由给宋兄弟带上武当山去,暗中下在张真人和武当诸侠的饮食之中。我们在山下接应,得手之后,将张真人和武当诸侠一股擒来,那时以此要挟,何愁张无忌这小贼不听命于本帮?” 史火龙首先鼓掌叫道:“妙计,妙计!” 执法长老也说:“此计不错,本帮的五毒失心散十分的厉害,要在张无忌的饮食之中下毒,他魔教防范周密,只怕难以得逞。宋兄弟是武当子弟,要去擒拿武当派的人嘛,所谓家贼难防,当真是神不知鬼不觉,手到擒来。” 宋青书踌躇说:“这个……这个……要兄弟去毒害家父,那是万万不可。” 陈友谅说:“这五毒失心散是本帮的灵药,不过令人暂时神智迷糊,并不伤身体。令尊宋大侠仁侠重义,我们素来十分敬仰,决不敢伤他老人家一根寒毛。” 宋青书仍不肯答应:“兄弟投效本帮,事先未得太师父与家父的允可,日后他们知道了,势必重责,兄弟已经不知道如何辩解才好。不过本帮向来是侠义道,与武当派的宗旨并无差别,因此也不算是大罪。但是要兄弟去干这等不孝犯上之事,兄弟决计是不敢答应。” 陈友谅:“兄弟,你这可想不通了。自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古人大义灭亲,向来都是有的,何况我们的宗旨是在对付魔教,擒拿武当诸侠,只不过是箝制张无忌那小贼的一个方策而已。当年六大派围剿魔教,武当派不也出了大力吗?” 宋青书:“兄弟倘若做了此事,一来良心不安,二来在江湖上被万人唾骂,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 陈友谅:“刚才我为什么要八袋长老他们都退出殿去?为何要上下前后仔细搜查?就是怕此事泄露出去。宋兄弟,你下药之后,自己也可以假装昏迷,我们将你缚住,和你太师父、尊大人,以及众师叔关在一起,谁也不会疑心于你。除了我们这里七个人之外,世上有何人会得知?我们只有佩服你是个能够担当大事的英雄好汉,谁会笑你呢?” 宋青书沉吟半晌,嗫嚅说道:“帮主和陈大哥有命令,小弟原本不敢推辞,再说小弟新投本帮,自当乘机立功,纵然赴汤蹈火,也当尽心竭力。只是人生于世,孝义为本,要小弟去算计家父,那说什么也不能奉命。” 丐帮向来对于孝字极为尊崇,群丐听他如此说,均感到不便再强行相求。陈友谅忽然地冷笑一声:“以下犯上,那是我辈武林中人的大忌,不用宋兄弟说,这个我也明白。但不知道莫七侠和宋兄弟如何称呼?是他的辈份高,还是你的辈份高?” 宋青书不语,隔了良久,忽然说道:“好,既然帮主和众位有命,小弟遵从号令就是。但是各位必须应承,决不能损伤家父半分,也不能丝毫污辱于他,否则小弟宁可身败名裂,也决计不能干此不孝的勾当。” 史火龙、陈友谅等人尽皆大喜,陈友谅说:“这个自当答应,宋兄弟跟我们以兄弟相称,宋大侠便是大伙儿的尊长。宋兄弟就算不提此言,我们自然也会对他老人家尽子侄之礼。” 张无忌心中起疑:“宋师哥一直不肯答允,为何陈友谅一提到莫七叔,宋师哥便不敢再行推辞,此中一定有蹊跷。看来只有当面问过莫七叔,方知端详。” 只听到执法长老和陈友谅等人低声商议,在张三丰、宋远桥等人中毒之后,丐帮群豪如何上山接应。每逢陈友谅如何说,史火龙总是说:“甚好,妙计!” 掌钵龙头说:“此时方当隆冬,五毒蛰伏于土下,小弟需到长白山脚挖掘,多则一个月,少则二十天,方可合成五毒失心散。从冰雪之下掘出来的五毒毒性不明显,服食时不容易知觉,对付第一流的高手,倒是这等毒物最好。” 执法长老说:“陈兄弟、宋兄弟两位,陪同掌钵龙头赴长白山配药,我们先行南下,一个月后在老河口聚齐。今天是十二月初八,定年后正月初八相会便是。” 又说:“那韩林儿落在我们手中,甚是有用,请掌棒龙头加强看守,以防魔教截夺。我们分批而行,免得落入敌人的耳目。” 当下众人纷纷向帮主告辞,掌钵龙头和陈友谅、宋青书三人先向北行。片刻之间,弥勒庙前前后后的丐帮人众散了个一干二凈。 张无忌听得群丐去远,庙中再无半点声响,于是从鼓中跃了出来。赵敏跟着跃出,整理一下身上的衣服,似喜似嗔地横了他一眼。 “你究竟是谁?竟敢对我无理。”赵敏问道。 “妳假扮我的身分,竟然不知道我是谁?” 赵敏吃惊:“难道你就是魔教教主张无忌?” 张无忌怒道:“哼,亏妳还有脸来假扮我的身分?妳这一个元朝郡主。” 赵敏俏脸一沉:“怎么呢?我什么地方得罪张大教主你呢?” 张无忌心想:赵敏虽然是他前世爱人结子所转世的女人,但她毕竟是元朝汝阳王的郡主,自已是明教的教主,明教与元朝是势不两立,自己实在是不适合与赵敏在一起。 他走出了弥勒庙,赵敏追了出来,叫道:“张无忌,你往哪里去?” 张无忌说:“我去哪里跟妳有什么相关?” 赵敏:“我要你带我去找金毛狮王。” “金毛狮王下手不容情,妳这不是去送死?” 赵敏冷笑:“金毛狮王心狠手辣,可不似你这等胡涂,再说金毛狮王杀了我,岂不是正好偿了你的心愿?” 张无忌说:“我胡涂什么?我不愿意妳去见金毛狮王。” 赵敏微笑道:“张无忌,你这一个胡涂小子,你心中实在是舍不得我,不肯让我去给金毛狮王杀了,是不是?” 张无忌喝道:“妳别啰唆,我让妳多行不义必自毙,妳最好离得我远远的,别叫我管不住自己,送了妳的性命。” 赵敏缓缓走近:“我有几句话非问清楚金毛狮王不可。” 张无忌起了好奇之心,问道:“妳有什么话要问他?” 赵敏说:“等见到面你自然就会知道,我不怕冒险,你反而会害怕吗?” 张无忌略迟疑了一下:“这是妳自己要去的,金毛狮王若对妳下毒手,我也救不得妳。” “不用你为我担心。” 张无忌怒道:“为妳担心?哼,我巴不得妳死了才好。” 赵敏笑道:“那你快动手啊。” 张无忌呸了一声,不去理她,快步地向镇甸走去,赵敏跟在后面。两个人将到镇甸,张无忌停步转身说道:“赵姑娘,妳去见金毛狮王,那是非死不可,妳还是走吧。” 赵敏嫣然一笑:“你在给自己找个不杀我的原因,我知道你实在是舍不得我。” 张无忌怒道:“就算是我不忍心,那又怎么样?” 赵敏说:“我很喜欢啊。” 张无忌叹了口气:“赵姑娘,我求求妳,妳自个儿走吧。” 赵敏摇头:“我一定要见金毛狮王。” 张无忌拗她不过,只得走进客店,到了谢逊的房门之外,在门上敲了两下,叫道:“金毛狮王!” 口中叫门,身子挡在赵敏之前,叫了两声,房中无人回答。张无忌一推门,房门却关着,他心里起疑,暗想以金毛狮王的耳朵之灵敏,自己到了门边,他便在睡梦之中也必定能惊醒,若是说外出,为何这房门却又闩起来呢? 他用力踹开门,啪的一声,门闩崩断,房门打开,只见谢逊果然不在里面。但看见一扇窗子开到一半,想必他是从窗子出去了。 这一次周芷若与他同行,他走到周芷若的房外,叫了两声:“芷若!” 又没有听到回应声,推门进去,看见周芷若也不在里面,炕上的衣包却仍然端端正正的放着。张无忌吃惊:“莫非是遇上了敌人?” 叫来店小二一问,那店小二说没有看见他们二人出去,也没有听到什么争吵打架的声音。张无忌心里稍微安慰:“多半是他们二人听到什么动静,追寻敌踪去了。” 下载免费阅读器!! 484话:汉女装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张无忌从谢逊的窗子跃了出去,四下察看,并无异状,又回到房中。赵敏说:“你看见金毛狮王不在,为什么反而觉得欣慰?” 张无忌说:“又来胡说八道,我几时觉得欣慰呢?” 赵敏微笑道:“难道我不会看你的脸色吗?你一推开房门,怔了一怔,绷起的脸皮便放松了。” 张无忌不去理睬她,自行斜倚在炕上。赵敏笑吟吟的坐在椅中,说道:“我知道你怕金毛狮王杀了我,幸好他不在,倒免得你为难,我知道你真的是舍不得我。” 张无忌怒道:“舍不得妳便怎么样?” 赵敏笑道:“我自然是欢喜极了。” 赵敏说:“在庙里耽搁了半天,肚子好饿。” 叫店小二进来,取出一小锭黄金,命他快去备一席上等酒菜。店小二连声答应,水果点心流水价送了上来,不一会送上酒菜。 张无忌:“我们等金毛狮王回来一起吃。” 赵敏:“金毛狮王一回来,我性命不保,我还是先吃个饱,待会儿做个饱鬼的好。” 张无忌见她话虽如此说,神情举止之间却似一切有恃无恐的模样,赵敏又说:“我这里金子有的是,待会可以叫店小二另备酒席。” 张无忌冷冷的说:“我可不敢跟妳一起吃,谁知道妳有没有下毒药?” 赵敏脸一沉,说道:“你不吃就不吃,免得我毒死了你。” 说完赵敏自己吃了起来,张无忌叫厨房里送了几张面饼来,离得她远远的,自行坐在炕上大嚼。赵敏席上炙羊烤鸡、炸肉脍鱼,菜肴极是丰盛。她吃了一会,忽然泪水一点点的滴在饭碗之中,勉强又吃了几口,抛下筷子,伏在桌上抽抽噎噎的哭泣。 她哭了半晌,抹干眼泪,似乎心中轻快了许多,望望窗外,说道:“再过一个时辰,天就黑了,那韩林儿不知道被押解到何处,若是失了他的踪迹,倒是不容易相救。” 张无忌心中一凛,站起身来:“正是,我还是先去救了韩兄弟回来。” 赵敏说:“你也不怕丑,人家又不是跟你说话,谁要你接口?” 张无忌见她忽嗔忽羞,忽喜忽愁,不由得心里又是恨,又是爱,当真不知道如何才好,匆匆将半块面饼三口吃完,便走出去。 赵敏说:“我和你同去。” 张无忌:“我不要妳跟着我。” “为什么?” “妳是蒙古人的郡主,杀害了我那么多的汉人,我岂能和敌人同行?” “好,你独自一个人去!” 张无忌出了房门,忽然又回身,问道:“妳在这里干嘛?” 赵敏说:“我在这里等金毛狮王回来,跟他说你救韩林儿去了。” “金毛狮王嫉恶如仇,他最痛恨蒙古人了,焉能饶妳的性命?” 赵敏叹了口气:“那也是我命苦,有什么法子?” 张无忌沉吟半刻:“妳还是避一避的好,等我回来再说。” 赵敏摇头:“我也没什么地方好避的。” 张无忌:“好吧!妳跟我一起去救韩林儿。” 赵敏笑道:“这是你要我陪你去的,可不是我死缠着你,非跟你去不可。” 张无忌苦笑:“妳是我命中的魔星,遇见了妳,算是我倒霉。” 赵敏嫣然一笑,说道:“你等我片刻。” 顺手带上了门,过了好一会,赵敏打开房门,却已经换上了女装,貂皮斗篷,大红锦衣,装束极是华丽,张无忌没想到她随身包裹之中竟带着如此贵重的衣饰,心想:“此女诡计多端,行事往往出人意料。” 赵敏:“你呆呆的瞧着我干什么?我这衣服好看吗?” 张无忌:“颜如桃李,心似蛇蝎。” 赵敏哈哈大笑:“多谢张大教主给了我这八字的箴语,张教主,你也去换一套好看的衣服吧。” “我从小穿得破破烂烂,妳若嫌我衣衫褴褛,尽可以不必和我同行。” “你别多心,我只是想瞧瞧你穿了一身好看的衣服之后,是生得一副什么模样。你在这里稍等,我去给你买衣服。反正那些叫花子走的是入关大道,我们脚下快一些,不怕追不上。”赵敏也不等他回答,已经翩然出门。 张无忌坐在炕上,心下自责,自己总是不能刚硬,给这小女子玩弄于掌股之上,张无忌啊张无忌,你算是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脸来做明教教主、号令群雄呢? 久等赵敏不归,眼见天色已黑,心想:“我干嘛一定要等她?不如独自去将韩林儿救了。” 转念又想:倘若她买了衣服回来,正好撞上谢逊,被他一掌击在天灵盖上,脑浆迸裂,死于非命,衣衫冠履散了一地,想到这等情状,不自禁的心悸。坐下又站起,站起又坐下,只是胡思乱想,直到脚步细碎、清香袭人,赵敏捧了两个包裹,走进房来。 张无忌说:“等了妳这么久,不用换了,快去追敌人吧。” 赵敏微笑道:“已经等了这么许多的时间,也不差这更衣的片刻。我已经买了两匹坐骑,连夜可以赶路。” 说着解开包裹,将衣裤鞋袜一件件取了出来,说道:“小地方没好东西买,将就穿着,我们到了大都,再买过貂皮袍子。” 张无忌心中一凛,正色说道:“赵姑娘,妳想要我贪图富贵,归附朝廷,可乘早死了这条心。我张无忌是堂堂大汉子孙,便是裂土封王,也决不能投降蒙古。” 赵敏叹了口气:“张大教主,你瞧这是蒙古衣服呢,还是汉人衣服呢?” 说着将一件灰鼠皮袍提了起来,张无忌见她所购买的衣服都是汉人装束,便点了点头。赵敏转了个身说道:“你瞧我这模样是蒙古的郡主呢,还是寻常汉家女子?” 张无忌心中怦然一动,先前只觉她衣饰华贵,没想到蒙汉之分,此时经她提醒,才想到她全然是汉人姑娘的打扮。只见她双颊晕红,眼中水汪汪的脉脉含情,他突然之间,明白了她的用意,说道:“妳……妳……” 赵敏低声说:“你心中舍不得我,我什么都够了,管他什么元人汉人,我才不在乎了。你是汉人,我也是汉人,你是蒙古人,我也是蒙古人。你心中想的尽是什么军国大事、华夷之分,什么兴亡盛衰、权势威名,无忌哥哥,我心中想的,可就只有一个你。你是好人也罢,坏蛋也罢,对我都完全一样。” 张无忌心中感动,听到她这番柔情无限的言语,不禁意乱情迷。张无忌叹了口气:“赵姑娘,你对我一番情意,我人非草木,岂有不感激的?” 赵敏说:“我从前自以为聪明伶俐,事事可占上风,哪知世事难料。无忌哥哥,今天我们不走了,你在这里等金毛狮王,我到周姑娘的房中等她。” 张无忌问道:“为什么?” 赵敏:“你不用问为什么,韩林儿的事你不用担心,我担保一定救他出来便是。” 赵敏说着翩然出门,走到周芷若房中,关上了房门。张无忌一时捉摸不到她用意何在,斜倚炕上,苦苦思索。一想到玄冥二老,顿时好生惊恐,鹿杖客和鹤笔翁武术实在太强,金毛狮王纵然眼睛不盲,也未必敌得过任何一人。 他跳起身来,走到赵敏房外,说道:“赵姑娘,妳手下的玄冥二老到哪里去呢?” 赵敏隔着房门说:“他们二人多半以为我脱身回去关内,向南追下去了。” 张无忌问:“妳此话当真?” 赵敏冷笑:“你既然不相信我的话,又何必问我?” 张无忌无言可对,呆立门外,赵敏说:“假若我跟你说,我派了玄冥二老,来这客店中害死了金毛狮王和周姑娘,你信还是不信?” 这两句话正触中了张无忌心中最惊恐的念头,立即飞足踢开房门,额头青筋暴露,颤声道:“妳……妳……” 赵敏见他这个模样,心下也害怕起来,后悔刚才说了这几句言语,连忙说道:“我只是吓吓你的,决没那么回事,你可别当真。” 张无忌凝视着她,缓缓说道:“妳不怕到客店中来见我义父,口口声声说有事要问他们,是不是妳明知他们二人现在已经不在人世呢?”说着走上两步,和赵敏相距不过三尺。 赵敏凝视着他双眼,正色说道:“张无忌,我跟你说,世上之事,除非亲眼目睹,不可妄听人言,更不可自己胡思乱想。你要杀我,便可动手,待会见到金毛狮王回来,你心中却又怎么样?” 张无忌定了定神,暗自有些惭愧:“只要金毛狮王平安无事,自是上上大吉。金毛狮王的生死安危,不容许妳拿来说笑。” 赵敏点头:“我不该说这些话,是我的不是,你别见怪。” 张无忌听她柔声认错,心下倒也软了,微微一笑:“我也太莽撞了,得罪了妳。”说着回到了谢逊的房中。 !! 485话:武当四侠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等了一夜,直到次日的天明,仍然不见谢逊和周芷若回来。张无忌更加担心起来,胡乱用了些早点,便和赵敏商量,到底他们二人到了何处? 赵敏皱着眉头说道:“这也奇了,我们不如追上史火龙等一干人,设法探听。” 张无忌点头:“也只有如此。” 当下两人结算店帐出房,交代掌柜,如果谢逊、周芷若回来,请他们在店中等候。 店小二牵过来两匹栗色的骏马,张无忌见双驹毛色光润,腿高躯壮,乃是极名贵的良驹,不禁喝了声采,料想是她率领追踪丐帮之时带了来的,昨日出去买衣,顺便去牵了来。赵敏微微一笑,翻身上了马背,两骑并肩出镇,向南疾驰。旁人但见双骏如龙,马上男女衣饰华贵,相貌俊美,还以为是官宦人家的少年夫妻并骑出游。 两人奔驰了一日,这一天行了二百多里,途中住宿了一晚,次晨又再赶路。将到中午时分,朔风阵阵从身后吹来,天上阴沉沉地,灰云便如压在头顶一般,又奔驰了二十多里,鹅毛般的雪花便大片大片飘了下来。 一路上张无忌和赵敏极少交谈,眼见雪越下越大,他仍然是一言不发的纵马前行。这一日途中所经,尽是荒凉的山径,到了傍晚,雪深近尺,两匹马虽然神骏,却也支持不住了。他见天色越来越黑,纵身站在马鞍之上,四下眺望,不见房屋人烟,心下好生踌躇。 张无忌说:“赵姑娘,妳看如何是好?如果再赶路,只怕这两匹牲口挨不住了。” 赵敏冷笑:“你只知道牲口挨不住,却不理人的死活。” 张无忌心感歉仄,暗想:“我竟然不知道疲累寒冷,因为急于救人,却没有去顾她。” 又走了一阵,忽然听得忽喇一声响,一只獐子从道左窜了出来,奔入了山中。张无忌说:“我去捉来做晚餐。” 身随声起,跃离马鞍,跟着那獐子在雪中留下的足迹,直追了下去。转过一个山坡,暮霭朦胧之中,见那獐子钻向一个山洞,他如箭般追了过去,没等獐子进洞,已经一把抓住它的后颈。那獐子回头往他手腕上咬去,他五指使劲,喀喇一声,已经将獐子颈骨扭断。 见那山洞虽然不宽大,但勉强可供二人容身,当下提着獐子,回到赵敏身旁,说道:“那边有个山洞,我们暂且过一晚再说,妳说如何?” 赵敏点了点头,忽然脸上一红,转过头去,提缰纵马而行。张无忌将两匹马牵到坡上两株大松树下躲雪,找了些枯枝,在洞口生起火来,山洞里倒颇是干凈,并无兽粪秽迹,向里面望去,黑黝黝的不见尽处,于是将獐子剖剥了,用雪擦洗干凈,在火堆上烤了起来。赵敏脱下貂裘,铺在洞中地下,火光熊熊,烘得山洞温暖如春。 张无忌一回头,只见火光一明一暗,映得赵敏的俏脸倍增明艳,两人相视而嘻,一日来的疲累饥寒,尽化于一笑之中。獐子烤熟后,两人各撕一条后腿吃了。 张无忌在火堆中加些枯柴,斜倚在山洞壁上,说道:“睡了吧?” 赵敏嫣然微笑,靠在另一边石壁上,合上了眼睛。张无忌鼻中闻到她身上阵阵幽香,只见她双颊晕红,真想凑过嘴去一吻,但随即克制绮念,闭目睡去。睡到中夜,忽听得远处隐隐传来马蹄之声,张无忌一惊而起,侧耳听去,共是四匹马自南向北而来,见洞外大雪一直下得不停。 张无忌心想:“深夜大雪,冒寒赶路,一定有十二分的急事。” 蹄声来到近处,忽然停住,过了一会,蹄声渐近,竟是走向这山洞而来,张无忌一凛:“这山洞僻处山后,若非那獐子引路,我决计寻觅不到,怎么会有人跟踪而至?” 随即省悟:“是了,我们在雪地里留下了足迹,虽然下了半夜大雪,仍未能尽数掩去。” 这时赵敏也已醒觉,低声说道:“来者或是敌人,我们暂且先避一避,瞧是什么人。” 说着挖起洞外的白雪,掩熄了火堆。这时马蹄声已然止歇,但听得四人踏雪而来,顷刻间已到了洞外十多丈处。张无忌低声说道:“这四个人速度好快。” 若是出外觅地躲藏,非给那四人发觉不可,正没有去处,赵敏拉着他手掌,走向里洞。那山洞越向里面越是狭窄,但竟然甚深,进得一丈有余,便转过弯去,忽然听到洞外一人说道:“这里有个山洞。” 张无忌听这话声好熟,好像是四师兄张松溪,甫惊喜间,又听到另一个人说:“马蹄印和脚印正是到这山洞来的。”却是殷梨亭。 张无忌正要出声招呼,赵敏伸过手来,按住了他嘴,在他耳边低声说:“你跟我在这里,给他们见了,多不好意思。” 张无忌一想没错,自己和赵敏虽然是光明磊落,但是一对少年男女同宿山洞,给众师兄见了,他们怎信得过自己并无茍且之事?何况赵敏是元朝郡主,此时敌人相见,极是不便,心想:“我还是等四师兄、六师兄他们出洞后,再单身赶去见,以免尴尬。” 只听到俞莲舟的声音说道:“咦,这里有烧过松柴的痕迹,还有獐子的毛皮血渍。” 另一人说:“我一直心中不定,但愿七弟平安无事才好。”那是宋远桥的声音。 张无忌听到宋俞张殷四位师兄一齐出马,前来找寻莫声谷,听他们话中之意,似乎七师兄遇上了强敌,心下也有些挂虑。只听张松溪笑道:“大师哥爱护七弟,还道他仍是当年少不更事的小师弟,其实近年来莫七侠威名赫赫,早非昔比,就算是遇上强敌,七弟一个人也必对付得了。” 殷梨亭说:“我倒不担心七弟,只是担心无忌这家伙不知身在何处。他现在是明教教主,树大招风,不少人要算计他。他为人太过忠厚,不知道江湖上风波险恶,只怕堕入奸人的术中。” 张无忌好生感动,暗想众位师兄待我恩情深重,时时记挂着我。赵敏凑嘴到他耳边,低声说道:“我是奸人,此刻你已经堕入我的术中,你可知道吗?” 只听得宋远桥说:“七弟到北路寻觅无忌,似乎已找得了什么线索,只是他在天津客店中匆匆留下的那八个字,却叫人猜想不透。” 张松溪说:“门户有变,亟须清理。我们武当门下,难道还会出什么败类不成?莫非无忌他……” 说到这里,便停了话头,语音中似暗藏深忧。殷梨亭说:“无忌他决对不会做出什么败坏门户的事,那是我信得过的。” 张松溪说:“我是怕赵敏这个妖女太过奸诈恶毒,无忌少年大血气方刚,惑于美色,千万别闹得身败名裂……”四人不再言语,都长叹了一声。 接着听得火石打火,松柴毕剥声响,生起火来。火光映到后洞,虽然经过了一层转折,张无忌仍可隐约见到赵敏的脸色,只见她似怨似怒,想是听了张松溪的话后甚是气恼。 张无忌心中却惕然而惊:“四师兄的话倒是有理。”想到此处,心中怦怦而跳,暗想:“若给他们发见我和赵姑娘在此,那便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只听得宋远桥忽然颤声说道:“四弟,我心中一直藏着一个疑问,不便出口。” 张松溪缓缓的问道:“大哥是否担心无忌会对七弟忽然下毒手?”宋远桥不答。 张无忌虽然没有见到他的身形,猜想他定是缓缓点了点头,只听到张松溪说:“无忌的本性淳厚,按理说是决计不会的。我只担心七弟脾气太过莽撞,若是逼得无忌急了,令他难于两全,再加上赵敏那妖女安排奸计,从中挑拨是非,那就……那就……唉,人心叵测,世事难于预料,自来英雄难过美人关,只盼无忌在大关头能把持得定才好。” 殷梨亭:“大哥,四哥,你们说这些空话,不是杞人忧天吗?七弟未必会遇上什么凶险。” 宋远桥:“可是我见到七弟这柄随身的长剑,总是忍不住心惊肉跳,寝食难安。” 俞莲舟:“这件事确是难以费解,我们练武之人,随身兵刃不会随手乱放,何况此剑是师父所赐,当真是剑在人在,剑亡人……”说到这个人字,蓦然地住口,下面这个亡字硬生生忍口不言。 张无忌听说莫声谷抛下了恩师赐的长剑,而四位师兄颇有怀疑自己的意思,心中又是担忧,又是气恼。过了一会,隐隐闻到内洞中有股香气,还夹杂着野兽的骚气,似乎内洞甚深,不是此刻藏有野兽,便是曾有野兽住过。他生怕给宋远桥等发觉,连大气也不敢吸一口,拉着赵敏之手,轻轻再向内行,为了防撞到凸出的山石,左手伸在身前。只走了三步,转了个弯,忽然左手碰到一件软绵绵之物,似乎是个人体。 张无忌大吃一惊,心念如电:“不论此人是友是敌,只须稍出微声,大师兄他们立时知觉。” 左手直挥而下,触手之处,一片冰冷,那个人竟是气绝已久。张无忌借着些微光亮,凝目往那人脸上瞧去,隐隐约约之间,竟然觉得这个死尸便是七师兄莫声谷。 他惊惶之下,顾不得是否会被宋远桥等人发见,抱着尸体向外走了几步。光亮渐强,看得清清楚楚,不是莫声谷会是谁呢?但见他脸上全无血色,双目未闭,越发显得怕人,他又惊又悲,一时之间竟呆了。 !! 486话:墬下山崖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张无忌这么几步一走,宋远桥等人已经听到声音,俞莲舟喝道:“里面有人!” 寒光闪动,武当四侠一齐抽出长剑,张无忌暗中叫苦:“我抱着莫七叔的尸体,藏身此处,这个罪名,无论如何是逃不掉的了。” 想起莫声谷对自己的种种好处,斗然见到他惨遭丧命,心中又是万分的悲痛,霎时间脑海中闪过千百个念头,却没想到宋远桥等人进来之时,如何为自己洗刷。赵敏的心思可比他转得快得多了,纵身而出,舞动长剑,直闯了出去,刷刷刷刷四剑,分别向武当四侠刺去。 四侠举剑挡架,赵敏早已经闯出洞口,飞身跃上四侠乘来的一匹坐骑,反手剑格开宋远桥刺来的一剑,伸足在马腹上猛踢,那马吃痛,疾驰而去。赵敏方庆脱险,突然背上一痛,眼前金星乱舞,气也透不过来,却是吃了俞莲舟的一掌。 只听得武当四侠急追而来,她心中只想:“我逃得越远,他越能出洞脱身。否则这不白之冤,如何能够洗脱?好在这四个人都追了来,没想到洞中尚有别人。” 赵敏觉得背心剧痛,难熬难当,伸剑在马臀上一刺。那马长声嘶鸣,直窜了出去。张无忌见赵敏闯出,一怔之间,才明白她是使调虎离山之计,好救自己脱身,当下抱着莫声谷的尸体,奔出洞来。 耳听赵敏与武当四侠是向东而去,于是向西疾行。奔出二里有余,在一块大岩石后将尸体藏好,再回到大路之旁,爬上一棵大树,良久良久,心中仍是怦怦乱跳,想到莫声谷惨死,又是泪流难止。 张无忌心想:“我武当派真是多难,不知道杀害七师兄的凶手是谁?七师兄背上肋骨断裂,中的是凶狠的掌力。” 过了半个时辰,听到三骑马自东而来,雪光反映下,看到宋远桥和俞莲舟各乘一马,殷梨亭和张松溪两人共骑。只听到俞莲舟说:“这妖女吃了我一掌,连人带马摔入了深谷,料想是难以活命。” 殷梨亭说:“四哥,你猜她一个人鬼鬼祟祟的在洞里干什么?” 张松溪说:“那就难猜了,杀了妖女,没有什么,只有找到了七弟,我们才会真的高兴。” 四个人渐行渐远,以后的话便听不到了。张无忌待宋远桥等四人远去,连忙爬下树来,循着马蹄在雪中留下的印痕,向东追去,心中有说不出的焦急与难受,暗想:“她虽然狡诈,确是舍命救我,倘若她因此送了性命,我……我……” 张无忌越奔越快,片刻间已奔驰出四五里地,来到一处悬崖边上。雪地里见到一大滩殷红的血渍,地面上足印杂乱,悬崖边上崩坏了一大片山石,显然是赵敏骑马逃到此处,慌不择路,连人带马一起摔了下去。 张无忌叫道:“赵姑娘,赵姑娘!”连叫了四五声,始终听不到答应声。 张无忌更是忧急,向悬崖下望去,见的是一个深谷,黑夜中没法见到谷底如何,悬崖陡峭笔立,并无容足之处。张无忌吸一口气,双足伸下,面朝崖壁,便向下滑去,滑下三四丈后,速度越来越快,卷入崖边结成了厚冰的雪中,等待身子稍停,又再滑下。如此五六次,才到达谷底,着足处却是软软的,急忙跃开,原来是踏在马肚皮上,只见赵敏身未离鞍,双手仍然是牢牢的抱着马颈。 张无忌伸手探她的鼻息,尚有细微呼吸,人却已经晕了过去,他稍稍放心。谷中阴暗,一晚积雪未溶,积雪深及腰间,料想赵敏身未离鞍,摔下的力道都由那马承受了去,坐骑瞬时震死,她却只是昏晕。张无忌搭她脉搏,知道虽然受伤不轻,性命当可无碍,于是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不到半个时辰,她已经悠悠醒来。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天色渐明,赵敏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瘀血,低声说道:“他们都离去了吗?没见到你吧?” 张无忌听到她最关心的乃是自己是否会蒙上不白之冤,好生感激:“没见到我,妳……妳可受了苦啦。” 赵敏闭上了眼,虽然四肢没半点力气,胸腹之间甚感到温暖舒畅,她回过头来笑道:“我好多了。” 张无忌双臂环抱,围住了她腰,将右颊贴住她的左颊:“妳救了我的声名,那比救我十次性命,更加令我感激。” 赵敏格格一笑:“我是个奸诈恶毒的小妖女,声名是不在乎的,倒是性命要紧。” 便在此时,忽然听到悬崖上有人朗声怒道:“该死的妖女,果然未死,妳何以要害死莫七侠,快快招来。”却是俞莲舟的声音。 张无忌大吃一惊,不知道四位师兄怎么去而复回。赵敏说:“你转过头去,不可让他们见到你的脸。” 张松溪喝道:“贼妖女,妳不回答,大石便砸将下来了。” 赵敏仰头朝上,果然见宋远桥等四人都捧着一块大石,只需顺手往下一摔,她和张无忌都是性命难保。她在张无忌耳边低声说道:“你先撕下皮裘,蒙在脸上,抱着我逃走。” 张无忌依言撕下皮袍的一条衣襟,蒙在脸上,在脑后打了个结,又将皮帽低低压在额上,只露出了双眼。 武当四侠追赶赵敏,将她逼入谷底,但是这四个人行走江湖,久经历练,料想赵敏以郡主之尊,不致孤身而无护卫。四人假意骑马远去,走出数里之后,将马系在道路旁边的树上,又悄悄回来搜索。 四人先回到山洞,点了火把,深入洞里,见到两只死了的香獐,已经被什么野兽咬得血肉模糊,体香一直未散去。四人再搜出洞来,终于见到张无忌所留下的足印,一路寻去,却发见了莫声谷的尸体,但见他手足都已被野兽咬坏。四人悲愤莫名,殷梨亭已经是哭倒在地。 俞莲舟拭泪:“赵敏这个妖女武功虽然不弱,但凭她一个人,决计害不了七弟。六弟且莫悲伤,我们须当寻访到所有的凶手,一一杀了给七弟报仇。” 张松溪说:“我们埋伏在山洞的旁边,等到天明,妖女的手下必定会寻来。” 他足智多谋,宋远桥等人向来对他言听计从,当下强止悲伤,各自在山洞两侧寻觅岩石,躲藏守候。到了天明,却不见有赵敏的手下人寻来,四人再到赵敏堕崖处察看,隐隐约约听到说话之声,向下望去,只见一个锦衣男子抱着赵敏,原来这个妖女竟然未死。四人要逼问莫声谷的死因,不愿回答便用石头砸死二人。 这雪谷形若深井,四周峭壁,唯有西北角上有一条狭窄的出路。张松溪喝道:“元狗,快从这边上来,若再延搁,大石块就要砸下去了。” 张无忌听四师兄误认自己是蒙古人,想是自己衣饰华贵,又是跟随着赵敏之故,但见四下并无可以隐伏躲避之处,四侠若砸下大石,自己虽然可以跳跃闪避,赵敏却是性命难保,眼下只有依言上去,走一步算一步了,于是他抱着赵敏从那窄缝中慢慢爬了上来。 他故意显得低微,走几步便滑跌一下,这条窄缝本来极难攀援,他更加做作,大声喘气,十分狼狈,搞了半个时辰,摔了十七八跤,才攀到了平地。他一出雪谷,本想立即抱了赵敏夺路而逃,凭着自己的速度,手中虽然抱了一人,四侠多半仍然追赶不上。 但是张松溪极是机灵,瞧出他上山之时的狼狈神态有些做作,早已经通知了三个师兄弟,四人分布四角,张无忌一步踏上,四柄长剑的剑尖已经离他身子不及半尺。 宋远桥恨恨的说道:“贼鞑子,你用毛皮蒙住了鬼脸,便以为逃得了性命吗?武当派莫七侠是谁下手害死的,好好招来。若有半句虚言,我将你这狗鞑子千刀万剐,开肚破膛。” 他本来个性恬淡平和,但眼见莫声谷死得如此惨法,忍不住口出恶声,那是数十年来极为罕有之事。 赵敏叹了口气:“押鲁不花将军,事已如此,你就对他们说了吧。” 跟着凑嘴在张无忌耳边,低着声说道:“突袭。” 张无忌本来不愿意对四位师兄动武,但是形格势禁,处境实是尴尬之极,一咬牙,蓦地地举起了赵敏的身子向殷梨亭抛了过去,粗着嗓子胡胡大呼,在半空中翻个空心筋斗,伸臂向张松溪抓到。殷梨亭顺手接住了赵敏,一呆之下,将她摔开。 在这瞬息之间,张无忌拳打宋远桥,脚踢俞莲舟,一个头槌向张松溪撞到,反手却已经夺下了殷梨亭的手中长剑。这几下兔起鹘落,既快且怪,武当四侠虽然武术精强,但给他这接连七八下的一阵乱打,顿时手忙脚乱,均感难以自保。 赵敏躺在雪中,大声叫道:“押鲁不花将军,他们汉人蛮子自以为了得,我们蒙古这门祖传摔跤神技,今日叫他们尝尝滋味。” 张松溪叫道:“以太极拳自保,这门鞑子拳招古怪得很。” 四人立时拳法一变,使出太极拳法,将门户守得严密无比。张无忌突然间坐倒在地,双拳猛捶自己胸膛。武当四侠生平不知遭逢过多少强敌,见识过多少怪招,但这鞑子坐在地下自捶胸膛,不但见所未见,连听也没听见过。 四侠本来已经收起长剑,各使太极拳守紧门户,此时一怔之下,宋远桥、俞莲舟、张松溪三柄长剑又刺向张无忌身前,殷梨亭的长剑已经被张无忌夺去掷开,但是他身边尚携带着莫声谷的佩剑,跟着也拔出来刺了过去。 下载免费阅读器!! 487话:不白之冤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张无忌突然间横腿疾扫,卷起了地面大片的积雪,猛向四侠洒了过去。武当四侠在霎时之间,觉得飞雪扑面,双眼不能看见,四个人应变奇快,立时向后跃。 但是张无忌出手更快,抱住俞莲奇双腿着地一滚,跟着一个筋斗,落下时右腿的膝盖在殷梨亭头顶一跪,殷梨亭一阵晕眩,摔倒在地。宋远桥飞步来救,张无忌向后一坐,撞入他的怀中。宋远桥回剑不及,左手撤了剑,挥掌拍出,掌劲未吐,胸口已是一麻,三人接连被重击倒了下去。 张松溪心下大骇,眼见四人中只剩下自己一人,无论如何非此人的敌手,但同门义重,决计不能独自逃命,挺起长剑,刷刷刷三剑,向张无忌刺了过来。张无忌见他身当危难,可是步法沉稳,剑招丝毫不乱,这三剑来得凌厉,但是每一剑仍是严守武当的家法。 张无忌脑袋乱摆,划着一个个圈子,张松溪不为所动,不去瞧他摇头晃脑的装模作样,嗤的一声,长剑破空,直往他胸口刺来。张无忌一低头,将脑袋往剑尖上迎去,忽地卧倒,向前扑出,张松溪小腹和左腿被踢中,摔倒在地。 张无忌往他背心猛力一击,猛听得张松溪大声惨呼,双眼翻白,上身一阵痉挛,直挺挺的昏死了过去。张无忌这一下只吓得魂不附体,心想刚才下手会不会太重,会不会致命?他背上剎那间吓出了一阵冷汗,连忙伸手去探张松溪的鼻息。突然之间,张松溪左手一探,已经拉下了他脸上蒙着的衣襟,两人面面相觑,都惊呆了。 过了好半晌,张松溪才说道:“好个张无忌,原来……原来……真的是你,可冤枉了我们如此待你。” 他说话声音已然哽咽,满脸愤怒,眼泪却已涔涔而下,说不出是气恼还是伤心。原来他自知不敌,但想至死不见敌人面目,不知武当四侠丧在何人手中,当真死不瞑目,所以先装假死,拉下了他蒙在脸上的皮裘。 张无忌一来老实,二来对四师兄关心过甚,竟然没有防备。他此刻心境,真的比身受凌迟还要难过,失魂落魄,瞬时全然胡涂了,只说:“四师兄,不是我,不是我……七师兄不是我……不是我害的……” 张松溪哈哈惨笑,说道:“很好,很好,你快快将我们一起杀了。大哥、二哥、六弟,你们都瞧清楚了,这狗鞑子不是旁人,竟是我们钟爱的无忌小师弟。” 宋远桥、俞莲舟、殷梨亭三人身子不能动弹,一齐怔怔的瞪着张无忌,张无忌神智迷乱,便想拾起地下长剑,往颈上一抹。 赵敏忽然叫道:“张无忌,大丈夫忍得一时冤屈,打什么要紧,天下没有不能水落石出的事。你务必要找到杀害莫七侠的真凶,为他报仇,才不枉费了武当诸侠疼爱你一场。” 张无忌心中一凛,深觉此言有理:“我们此刻该当如何?”说着走到她身前。 赵敏柔声安慰:“你别气苦,你明教中有这么多的高手,我手上也不乏才智之士,一定能擒获真凶。” 张松溪叫道:“张无忌,你若还有丝毫良心,快快将我们四人杀了,我见不得你跟这妖女卿卿我我的丑模样。” 张无忌脸色铁青,实在是没有了主意。赵敏说:“我们先去救韩林儿,再回去找金毛狮王,一路上探访害你莫七师兄的真凶。” 张无忌一呆:“什……什么?” 赵敏冷冷的说:“莫七侠是你杀的吗?为什么你四位师兄会认定是你?” 赵敏的话如雷轰电震一般,直钻入到张无忌的耳中,他此刻亲身经历,方知世事往往难以预料,深切体会到了身蒙不白之冤的苦处。 赵敏说:“我们将他们四位送到山洞之中,即便离去。在真凶找到之前,你是不能再跟他们相见的了。” 张无忌:“那山洞中有野兽的,有獐子出入来去,莫七师兄的尸身,就给野兽咬坏了。” 赵敏叹道:“瞧你方寸大乱,什么也想不起来,有一位上身能够活动,手中有剑,有什么野兽能侵犯得他们?” 张无忌当下将武当四侠抱起,放在一块大岩石后以避风雪,四侠骂不绝口。张无忌眼中含泪,并不回答。赵敏说:“四位是侠义之士,却是如此不明事理。莫七侠倘若是张无忌所害,他此刻一剑将你们杀了灭口,有何难处?他忍心杀得莫七侠,难道便不忍心加害你们四位?你们若再口出恶言,我赵敏每人给你们一个耳光,我是奸诈恶毒的妖女,说得出便做得到。” 宋远桥等人面面相觑,虽然仍然是认定张无忌害死了莫声谷,但生怕赵敏当真出手打人,大丈夫可杀不可辱,被这小妖女打上几记耳光,那可是生平奇耻,当下便住口不骂了。 赵敏微微一笑,向张无忌说道:“你去牵我们的坐骑来,驮四位去山洞。” 张无忌犹豫:“还是我来抱吧。” 赵敏心念一动,知道他的心意,冷笑说道:“你能同时抱得了四个人吗?你怕自己一走开,我便加害你四位师兄,你始终是不相信我。好,我去牵坐骑,你在这里守着。” 张无忌给她说中了心事,脸上一红,但确实是不敢将四位师兄的性命,交托在这个性情难以捉摸的少女手中,便说:“劳驾妳去牵牲口,我在这里守着四位师兄,妳伤势怎样,走路不碍事吧?” 赵敏冷笑:“你再殷勤好心,旁人还是不信你的,你的赤心热肠,人家只当你是狼心狗肺。”说着转身便去牵马。 张无忌咀嚼着她这几句话,只觉她说的似乎是师兄们疑心自己,却也是说自己疑心于她;目送着她缓步而行,脚步蹒跚,显然是伤后步履艰难,心中又是怜惜,又是过意不去。眼见赵敏走没多远,忽然听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沿大路从北而来,一前二后,共有三乘。 赵敏听到蹄声,当即奔回,说道:“有人来了!” 张无忌向她招了招手,赵敏奔到大石的后面,伏在他身旁,眼见俞莲舟的身子有一半露在石外,便将他拉到石后。 俞莲舟怒目而视,喝道:“别碰我!” 赵敏冷笑道:“我偏要拉你,瞧你有什么法子?” 张无忌喝道:“赵姑娘,不得对我师兄无礼。” 赵敏伸了伸舌头,向俞莲舟装个鬼脸。便在此时,一乘马已经奔到不远之处,其后又有两乘马如飞追来,等距约有二三十丈。第一乘马越奔越近,张无忌低声道:“是宋青书宋大哥!” 赵敏说:“快拦阻住他。” 张无忌问道:“干什么?” 赵敏说:“别多问,弥勒庙中的话你忘了吗?” 张无忌心念一动,拾起地下一颗冰块,掷了出去。嗤的一声,冰块破空而去,正中宋青书坐骑的前腿,那马一痛,跪倒在地。宋青书一跃而起,想拉坐骑站起,但是那马一摔之下,左腿已经折断。宋青书见后面的追骑渐近,忙向这边奔来,张无忌又是一颗冰块掷去,撞中他的右腿。 只听得宋青书啊的一声叫,滚倒在雪地之中。这么接连两次阻挡,后面的两骑已经奔到,却是丐帮的陈友谅和掌钵龙头。张无忌暗自奇怪:“他们三个人同去长白山寻觅毒物配药,怎么一逃二追,来到了这里?” 跟着又想:“是啊,想必是宋大哥良心发现,不肯做此不孝不义之事,幸好撞在我的手里,正好相救。” 陈友谅和掌钵龙头翻身下马,只以为宋青书的坐骑久驰之下,气力不济,以致马失前蹄,宋青书也因此堕马受伤,但想他身子不弱,纵然受伤,也必轻微,两人纵身而近,兵刃出手,指住他身子。 张无忌又捡起一颗冰块,正要向陈友谅掷去,赵敏碰他臂膀,摇了摇手,张无忌转头瞧她。赵敏张开左掌,放在自己耳边,再指指宋青书,意思说且听他们说些什么。 只听得掌钵龙头怒道:“姓宋的,你黑夜中悄悄逃走,意欲何为?是否想去通风报信,说给你父亲知道?” 他手挥一柄紫金八卦刀,在宋青书头顶晃来晃去,作势便要砍下。宋远桥听到那八卦刀虚砍的劈风之声,挂念爱儿安危,大是着急。张无忌偶一回头,见到他眼中焦虑的神色霎时间变作了求恳,便点了点头,示意:“你放心,我决不让宋大哥身受损伤。” 心想:“父母爱子之恩当真天高地厚,大师兄对我如此恼怒,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一但知道宋大哥遭逢危难,立时便向我求情。但若是大师兄自身遭难,他是英雄肝胆,决计不屑有丝毫示弱求恳之意。” 只听到宋青书说:“我不是去向爹爹报信。” 掌钵龙头:“帮主派你跟我去长白山采药,那么你何以不告而别?” 宋青书:“你也是父母所生,你们逼我去加害自己父亲,心又何忍?我决不能作此禽兽勾当。” 掌钵龙头厉声说道:“你是决意违背帮主号令了?叛帮之人该当如何处置,你知道吗?” 宋青书:“我是天下罪人,本来就不想活了,这几天我只要一合眼,便见莫七叔来向我索命,他冤魂不散,缠上了我。掌钵龙头,你一刀将我砍死吧,我多谢你成全了我。” 掌钵龙头高举八卦刀,喝道:“好!我便成全了你!” 下载免费阅读器!! 488话:真相大白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陈友谅说:“龙头大哥,宋兄弟既然不肯,杀了他也是无益,我们就由他去吧。” 掌钵龙头奇道:“你说就此放了他?” 陈友谅说:“不错,他亲手害死他的师叔莫声谷,自有他本派中人杀他,这种不义之徒的恶血,别污了我们侠义道的兵刃。” 张无忌当日在弥勒庙中,曾听到陈友谅和宋青书说到莫声谷,有什么以下犯上之言,当时也曾经疑心宋青书得罪了莫师兄,但万万料不到莫声谷竟然会是死在他的手中。宋远桥等四人虽然目光被岩石遮住,但是宋青书的声音清清楚楚传入耳中,无不大为震惊。唯有赵敏事先已经料到三分,嘴角边微带不屑的样子。 只听到宋青书颤抖声说道:“陈大哥,你曾经发下重誓,决不泄漏此事的机密,只要你不说,我爹爹怎么会知道?” 陈友谅淡淡一笑:“你只记得我的誓言,却不记得你自己发过的毒誓。你说从今以后,唯我所命,是你先毁约的呢,还是我不守诺言?” 宋青书沉吟半晌,说道:“你要我在太师父和爹爹的饮食之中下毒,我是宁死不为,你快一剑将我杀了吧。” 陈友谅:“宋兄弟,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们又不是要你弒父灭祖,只不过下一些蒙汗药,令他们昏迷一阵。在弥勒庙中,你不是早已经答应了吗?” 宋青书:“不,不,我只答应下蒙汗药,但是掌钵龙头捉的是剧毒的蝮蛇、蜈蚣,那是杀人的毒药,决非寻常的蒙汗药物。” 陈友谅悠悠闲闲的收起长剑,说道:“峨嵋派的周姑娘美若天仙,世上再找不到第二个了,你竟甘心任她落入张无忌那小子的手中,当真奇怪。宋兄弟,那日深夜之中,你去偷窥峨嵋诸女的卧室,给你七师叔撞见了,一路追了你下来,以致有石冈比武、以侄弒叔之事。那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这位温柔美貌的周姑娘?事情已经做下来了,一不做,二不休,马入夹道,还能回头吗?我瞧你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可惜啊可惜。” 宋青书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怒道:“陈友谅,你花言巧语,逼迫于我。那一晚我给莫七叔追上了,敌他不过,我败坏武当派门风,死在他的手下,也就一了百了,谁要你出手相助?我是中了你的诡计,以致身败名裂,难以自拔。” 陈友谅笑道:“很好,很好,莫声谷背上所中这一掌,是你打的还是我陈友谅打的?那是你武当派的功夫吧?我可不会。那晚我出手救你性命,又保你名声,倒是我干错了?宋兄弟,你我相交一场,过去之事不必再提。你弒叔之事,我自当守口如瓶,决不泄露片言只字,山远水长,我们后会有期。” 宋青书颤声问道:“陈……陈大哥,你……你要如何对付我?”言语中充满疑虑之意。 陈友谅笑道:“要如何对付你?什么也没有,我给你瞧一样事物,这是什么?” 张无忌和赵敏躲在岩石之后,都想探头上来张望一下,瞧陈友谅取了什么东西出来,但终于强忍住。只听宋青书啊的一声惊呼,颤声说道:“这……这是峨嵋派掌门的铁指环,那是周姑娘之物,你……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张无忌心下也是一凛,暗想:“我和周芷若分手之时,明明见她戴着那枚掌门铁指环,如何会落入陈友谅的手中?多半是他假造的膺物,用来骗人。” 但听陈友谅轻轻一笑:“你瞧仔细了,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隔了片刻,宋青书说:“我在西域向灭绝师太讨教武功,见过她手上这枚指环,看来倒是真的。” 只听到铛的一声响,金铁相撞,陈友谅说:“若是假造的膺物,这一剑该将它断为两半了。你瞧瞧,指环内留贻襄女这四个字,不会是假的吧?这是峨嵋派祖师郭襄女侠的遗物玄铁指环。” 宋青书:“陈大哥,你……你从何处得来?周姑娘她……她呢?” 陈友谅又是一笑:“掌钵龙头,我们走吧,丐帮中从此没有了这个人。”脚步声响,两个人转身便行。 宋青书叫道:“陈大哥,你回来。周姑娘是落入你手中了吗?她此刻是死是活?” 陈友谅走了回来,微笑说道:“不错,周姑娘是在我手中,这般美貌的佳人,世上男子汉没一个见了不动心的。我至今还没有家室,要是我向帮主求恳,将周姑娘配我为妻,谅来帮主也必允准。” 宋青书喉头咕哝了一声,似乎塞住了说不出话来。陈友谅又说:“本来嘛,君子不夺人之所好,宋兄弟为了这位周姑娘,闯下了天大的祸事,陈友谅岂能为美色而坏了兄弟间的义气?但你既成了叛帮的罪人,我们恩断义绝,什么也谈不上了,是不是?” 宋青书又咕哝了几声,张无忌眼角一瞥宋远桥,只见他脸颊上两道泪水正流了下来,显然是心中悲痛至极。 忽然听宋青书说:“陈大哥,龙头大哥,是我做兄弟的一时胡涂,请你们两位原谅,我在这里给你们赔罪啦。” 陈友谅哈哈大笑:“是啊,是啊,那才是我们的好兄弟。我拍胸膛给你担保,只需你去将这蒙汗药带到武当山上,悄悄下在各人的茶水之中,你令尊大人性命决然无忧,美佳人周芷若必成为你的妻子。我们不过是要挟制张三丰张真人和武当诸侠,逼迫张无忌听奉号令。倘若害死了张真人和令尊,张无忌只有来找丐帮报仇,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 宋青书说:“这话不错。” 陈友谅又说:“等到丐帮箝制住明教,驱除鞑子,得了天下,我们帮主登了龙位,你我都是开国功臣,封妻荫子,那不必说了,连令尊大人都要沾你的光了。” 宋青书苦笑:“我爹爹淡泊名利,我只盼他老人家不杀我,便已经心满意足了。” 陈友谅笑道:“除非令尊是神仙,能知过去未来,否则怎么能知道其中的过节呢?宋兄弟,你的脚摔伤了吗?来,我们共乘一骑,到前面镇上再买脚力。” 宋青书:“我走得匆忙,小腿在冰块上撞了一下,也真过倒霉了。” 他当时只当掌钵龙头和陈友谅在后面追赶,万万没想到前面岩石后竟然会有人暗算,只当是自己不小心,刚好撞上了冰块尖角。 陈友谅笑道:“这哪里是倒霉?这是宋兄弟艳福齐天,命中该有佳人为妻。若非是这么一撞,我们追你不上,你执迷不悟起来,自己固然闹得身败名裂,也坏了我们的大事。从此之后这位香喷喷、娇滴滴的周姑娘就跟陈友谅一世,那不是彩凤随鸦,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吗?” 宋青书哼了一声:“陈大哥,不是做兄弟的不识好歹,信不过你……” 陈友谅不等他说完,插口说:“你要见一见周姑娘,是不是?那容易之至,此刻帮主和众位长老都在卢龙,周姑娘也跟随大伙在一起。我们同到卢龙去相会便是。等到武当山的大事一了,做哥哥的立刻给你办喜事,叫你称心如愿,你一辈子感激陈友谅大哥。” 宋青书:“好,那么我们便上卢龙去。陈大哥,周姑娘怎么会……会跟着本帮?” 陈友谅笑道:“那是龙头大哥的功劳了,那日掌棒龙头和掌钵龙头在酒楼上喝酒,见有三个面生人装作本帮弟子,混在其中,后来命人一查,其中一位竟然是那位千娇百媚的周姑娘,掌钵龙头便派人去将她请了来。你放心,周姑娘平安大吉,毫发无伤。” 张无忌暗暗叫苦:“居然被丐帮识破,不知道金毛狮王是否平安?” 可是陈友谅说话中,却一句不提谢逊,只听他说:“周姑娘和你成了亲,峨嵋、武当两派都要听丐帮号令,再加上明教,声势是何等浩大?只需打垮蒙古人,这花花江山吗,可就要换个主啦。” 他说这几句话时志得意满,不但似乎丐帮已得到了天下,而且他陈友谅已然身登大宝,稳坐龙庭。掌钵龙头和宋青书都跟着他嘿嘿嘿的干笑了数声。 陈友谅说:“我们走吧,宋兄弟,莫七侠是死在这附近的,他藏尸的山洞似乎离这里不远,是不是?你逃到这里,忽然马失前蹄,难道是莫七侠阴魂显灵吗?”宋青书不再答话,三人走向马旁,上马而去。 张无忌待三人远去,拜伏在地,连连磕头:“师兄,师弟身处嫌疑,难以自辩,多有得罪,请师兄们重重责罚。” 宋远桥一声长叹,双眼含泪,仰天不语。俞莲舟连忙扶起张无忌说:“先前我们都错怪了你,是我们的不对,这一切不必多说了。真想不到青书……唉,若非我们亲耳听见,又有谁能够相信?” 宋远桥抽出长剑:“原来七弟撞见青书这小畜牲……这小畜牲……私窥峨嵋女侠寝居,这才追下来清理门户。三位师弟,无忌,我们这便追赶前去,让我亲手宰了这个畜牲。”说着疾向宋青书追了下去。 张松溪叫道:“大哥请回,一切从长计议。” 宋远桥完全不理会,只是提剑飞奔。张无忌发足追赶,几个起落,已经拦在宋远桥的身前,躬身说道:“大师兄,四师兄有话要跟你说。宋大哥一时受人之愚,日后自必自悟,大师兄要责罚于他,也不忙在一时。” 宋远桥哽咽:“七弟……七弟……做哥哥的对你不起。” 霎时间想起当年张翠山为了对不起俞岱岩而自杀,此刻才深深体会到当时五弟的心情,回过长剑,便往自己脖子抹去。张无忌大惊,夹手将他长剑夺过,但剑尖始终在他项颈上一带,划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下载免费阅读器!! 489话:卢龙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张松溪劝道:“大哥,青书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来,武当门中人人容他不得。但是清理门户事小,复兴江山事大,我们可不能因小失大。” 宋远桥圆睁双眼,怒道:“你……你说清理门户之事还小吗?我……我生下这种忤逆的儿子……” 张松溪说:“听那陈友谅所言,丐帮还想假手青书,谋害恩师,挟制武林诸大门派,图谋江山。恩师的安危是本门第一大事,天下武林和苍生的祸福,更是第一等的大事。青书这孩儿多行不义,迟早必遭报应,我们还是商量大事要紧。” 宋远桥听他言之有理,恨恨的还剑入鞘,说道:“我方寸已乱,便听四弟的话。” 殷梨亭取出金创药来,替他包扎颈中伤处。张松溪说:“丐帮既然图谋对恩师不利,此刻恩师尚不知情,我们需连日连夜赶回武当。这陈友谅虽然说要假手于青书,但是此等奸徒诡计百出,说不定提早下手,我们眼前第一要务是维护恩师的金躯。恩师年事已高,若有出事,我们做弟子是万死莫辞。” 说着向站在远处的赵敏瞪了一眼,宋远桥背上出了一阵冷汗,颤声说道:“不错,不错,我急于追杀逆子,竟将恩师的安危置于脑后,真是该死,轻重倒置,实在是气得胡涂了。” 连叫:“快走,快走!” 张松溪向张无忌说:“无忌,搭救周姑娘之事,便由你去办。事完之后,盼你来武当一叙。” 张无忌:“遵奉师兄的吩咐。” 张松溪低声说:“这赵姑娘豺狼之性,你可千万要小心。宋青书是前车之鉴,好男儿大丈夫,决不可为女色所误。”张无忌红着脸点了点头。 武当四侠和张无忌将莫声谷的尸体埋葬在大石的后面,五人跪拜后痛哭了一场,宋远桥等四人先行离去。赵敏慢慢走到张无忌面前,说道:“你四师兄叫你小心,别受我这妖女迷惑,宋青书是前车之鉴,是不是?” 张无忌脸上一红,忸怩地说道:“妳怎么知道?妳有顺风耳吗?” 赵敏哼了一声:“我说啊,宋大侠他们事后追想,一定不会怪宋青书枭獍心,反而会怪周姊姊红颜祸水,毁了一位武当少侠。” 张无忌心想说不定真的会如此,但口中却说:“宋师伯他们都是明理的君子,岂能胡乱怪人?” 赵敏冷笑:“越是自以为是君子的,越会胡乱怪人。” 她笑道:“快去救你的周姑娘吧,别落在宋青书手的里,那你可就糟糕了。” 张无忌又是脸一红:“我为什么糟糕?” 张无忌牵来了坐骑,和赵敏并骑直奔关内。心想金毛狮王应该是落入丐帮之手,丐帮要以他来挟持明教,眼前不致于对他有所伤害,只是屈辱难免;但是周芷若冰清玉洁,遇上了陈友谅的险毒、宋青书的无耻,若遇逼迫,唯有一死。想到这里,恨不得插翅飞到卢龙。 但是赵敏身上有伤,不能无眠无休的赶路,当晚两人在一家小客店中住宿。张无忌躺在炕上,越想越是担心,走到赵敏的窗外,但听她呼吸调匀,正在香梦沉酣。他到柜台上取来笔砚,撕下一页账簿,草草留书,说道事有紧急,决意连夜赶路,事成之后,当谋良晤,嘱咐她小心养伤,缓缓而归。 将那页账簿用石砚压在桌上,跃出窗外,向南疾奔而去。次日清晨购买马匹,一路上不停地换马,连日连夜的赶路,不数日间已到达了卢龙。但如此快追,中途并没有遇上陈友谅和宋青书,想是他晚上赶路之时,陈宋二人和掌钵龙头正在客店之中睡觉,所以错过了。 卢龙是河北重镇,唐代为节度使的驻地,经过宋金之战数度用兵,大受摧残,元气迄自尚未恢复,但仍然是人烟稠密。张无忌走遍卢龙大街小巷、茶楼酒馆,说也奇怪,竟然一个乞丐也没有遇到。 他心中反喜:“如此一个大城市,街上竟然没有叫化子,此事大非寻常。陈友谅说丐帮在此聚会,当非虚言,想是城中大大小小的叫化子都参见帮主去了。只须寻访到他们聚会之所,便能探听到金毛狮王和周芷若是否真的被丐帮擒去。” 他在城中庙宇、祠堂、废园、旷场到处察看,找不到端倪,又到近郊各处村庄勘查,仍然是不见任何异状。到了傍晚,他越寻越是焦躁,不由得思念起赵敏的好处来:“要是她在身旁,我决不致这般束手无策。” 只有到一家客店中去借宿,用过晚饭后小睡片刻,挨到二更时分,爬上屋顶,且看四下有何动静。游目四顾,一片宁静,更无半点江湖人物聚会的迹象,正在烦恼之间,忽然见到东南角上一座高楼上亮着火光,心想:“此家若非官宦,便是富绅,和丐帮扯不上半点关系。” 念头尚未完,遥遥地似乎望见人影一闪,有人从楼窗中跃了出来,只是相隔甚远,看不清楚,心想:“莫非有绿林人士到这大户人家去做案?现在无事,便去瞧瞧。” 当下奔到了那巨宅的旁边,纵身翻过围墙,只听到有人说道:“陈长老也太多事,明明说定正月初八大伙在老河口聚集,却又急足快报,传下讯来,要我们在此等候。他又不是帮主,说什么便得怎么样,当真岂有此理。” 声音洪亮,语带气愤,说的却显然是丐帮中事,张无忌一听之下,心中大喜。声音从大厅中传出,张无忌悄悄掩近,只听到丐帮帮主史火龙的声音说道:“陈长老是挺了不起的,那个他奶奶的金毛狮王谢逊,江湖上这许多人寻觅了二十多年,谁也抓不到一根狮毛的屁影子来闻闻,陈长老却将他手到擒来,别说本帮无人可及,武林之中,又有哪一个人能够办到的?” 张无忌又惊又喜,心想金毛狮王的下落已知,丐帮中并没有如何了不起的高手,搭救金毛狮王当非难事,凑眼到长窗缝边,往里面张望。只见史火龙居中而坐,传功、执法二位长老、掌棒龙头及三名八袋长老坐在下首,另有一个衣饰华丽的中年胖子,衣饰形貌活像是个富绅,背上也负着六只布袋。 张无忌暗暗点头:“原来卢龙有一个大财主是丐帮弟子,叫化子在大财主屋里聚会,那确实是谁也想不到的了。” 只听史火龙接着说:“陈长老既然传来急讯,要我们在卢龙等候,一定有他的道理。我们图谋大事,他奶奶的,这个……这个,务必要小心谨慎。” 掌棒龙头说:“帮主明鉴,江湖上群豪寻找谢逊,为的是要夺取武林至尊的屠龙宝刀。现在这把宝刀既不在谢逊的手中,不论是怎么软骗硬吓,他始终不肯吐露宝刀的所在。我们徒然得到了一个瞎子,除了请他喝酒吃饭,又有何用?依兄弟说,不如狠狠的给他上些刑罚,瞧他说还是不说。” 史火龙摇手:“不妥,不妥,用硬功夫说不定反而坏事,我们等陈长老来到,再从长计议。” 掌棒龙头脸露不平之色,似乎怪帮主什么事都听陈友谅的主张。史火龙取出一封信来,交给掌棒龙头,说道:“冯兄弟,你立刻动身前往濠州,将我这封信交给韩山童,说他儿子在我们这里,平安无事,只要韩山童投诚本帮,我自然会对他儿子另眼相看。” 掌棒龙头:“这送信的小事,似乎不必由兄弟亲自走这一趟吧?” 史火龙脸色微沉:“这半年来韩山童等一伙闹得好生兴旺,听说他手下他马的什么朱元璋、徐达、常遇春,打起仗来都很有点儿臭本事。这次要冯兄弟亲自出马,一来是要说服韩山童归附本帮,服服帖帖,又需察看他自己和手下那些大将有什么打算,二来探听这一路明教人马有他马的什么稀奇古怪。冯兄弟肩上的担子非轻,怎么能说是小事呢?” 掌棒龙头不敢再说什么:“谨遵帮主吩咐。”接过书信,向史火龙行礼,出厅而去。 张无忌再听下去,只听他们尽说些日后明教、少林、武当、峨嵋各派归附之后,丐帮将如何兴盛威风。这史火龙的野心反不及陈友谅的大,言中之意,只需要丐帮独霸江湖,称雄武林,便已心满意足,却没有想要得到江山、做皇帝,但是粗言秽语,说来鄙俗不堪。 他听了一会,心感厌烦,心想:“看来金毛狮王和周芷若便是囚在此处,我先去救他们出来,再将这些大言不惭的叫化子好好地惩诫一番。” 他爬上一株高树,四下张望,见高楼下有十几名的丐帮弟子,手执兵刃,来往巡逻,料想那便是囚禁谢逊和周芷若的地方。 他溜下树来,掩近高楼,躲在一座假山之后,等待两名巡逻的丐帮弟子转身行开,即窜到了楼底,纵身而上。但见楼上灯烛明亮,他伏身窗外,倾听房内的动静,倾听了片刻,楼房内竟然是半点声息也没有。 他好生奇怪:“怎么一个人也没有?难道有高手埋伏在此地?” 又过了一会,仍然听不到声息,张无忌探身向窗缝中张望,只见桌上一对大蜡烛已燃去了大半截,室中却无人影。楼上并排三房,眼见东厢房中无人,又到西厢房窗外窥看。房中灯光明亮,桌上杯盘狼藉,放着七八人的碗筷,杯中残酒未干,菜肴初动,却一人也没有,似乎这些人吃喝未久,便离房而去。 中间房黑洞洞地并没有灯光,他轻推房门,里面上着门闩,他低声叫道:“金毛狮王,你在这里吗?”没听到答应声。 张无忌心想:“看来金毛狮王不在此处,但是丐帮人众如此严密的戒备,却是为何?难道是实者虚之、虚者实之吗?” 下载免费阅读器!! 490话:梨香院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突然闻到一阵血腥之气,从中间房传了出来。张无忌心头一惊,左手按在门上,格的一声轻响,门闩从中截断。他立即闪身进房,接住了两截折断的门闩,以免掉落地下发出声响。他只是跨出一步,脚下便是一绊,相触处软绵绵的,似乎是人的身体,俯身摸去,却是个尸体。 这个人气息早已断绝,脸上尚有微温,显然是死去不久。摸索这个人的头颅,小头尖腮,并非是谢逊,当即放心。跨出一步,又踏到了两人的尸体,他在西边板壁上用刀挖出了两个小孔,烛光从孔中透了过来。只见到地上横七竖八的躺满了尸体,尽是丐帮的弟子,显然是受了极重的伤害。 他提起了一具尸体,撕开衣服,只见那人胸口肋骨尽断,拳力威猛非凡。张无忌大喜:“原来是金毛狮王大展神威,击毙了看守的人众,杀了出去。” 在房中四下察看,果然看见墙角上用尖利之物刻着个火焰的图形,正是明教的记号,又见窗闩折断,窗户虚掩,心想:“是啊,刚才我见这楼上有黑影一闪,便是金毛狮王脱身而去,只不知金毛狮王为何会被丐帮所擒?想是他目不见物,难以提防丐帮的诡计。他们莫非用蒙汗药,便是用绊马索、倒钩、渔网之类的东西擒他。” 他心中喜悦不胜,走出房外,缩身在门边,向下张望,见到众丐来回巡逻,对楼上的变故全不知情,心想:“金毛狮王离去不久,快追上他,我们两人回转身来,闹着他个天翻地覆,教这些乞丐知道我明教的厉害。” 想到此处,豪气勃发,刚才见那黑影从西方离去,当下纵身跃起,从一株高树上跃出围墙,向西疾奔。沿着大路追出了数里,来到一处岔道,四下一寻,见一块岩石后面画着个火焰的记号,指向西南的小路。张无忌大喜,心想金毛狮王的行踪已明,立刻就可以会见。 明教中诸般联络指引的暗号,他曾听杨逍详细说过,又见这火焰记号虽然只有寥寥数划,但勾划苍劲,若非谢逊这等文武全才之士,明教中没有几个人能画得出来。此时他更无怀疑,沿着小路追了下去,直追到沙河驿,天已黎明,在饭店中胡乱买了些馒头面饼充饥,更向西行,到了棒子镇上。 只见街角墙脚下绘着个火焰记号,指向一所破祠堂,他心中大喜,料想金毛狮王一定是藏身其间,走进门去,只听得一阵欢呼吆喝之声,大厅上围着一群泼皮和破落户子弟正在赌博,却是个赌场。 赌场庄头见张无忌衣饰华贵,只想是位大豪客来了,忙着笑吟吟的迎了上来,说道:“公子爷快来掷两手,你手气好,杀他三个通庄。” 转头向众赌客说:“快让位给公子爷,大伙儿端定银子输钱,好让公子爷双手捧回府去。” 张无忌眉头一皱,见众赌客中并没有江湖人物,提声叫道:“金毛狮王,你老人家在这里吗?” 隔了一会,不听有人回答,他又叫了几声。一个泼皮见他不来赌博,却来大呼小叫的扰局,当即应道:“我老人家就在这里,你快快来掷骰子啊。” 众泼皮哄堂大笑,张无忌问那庄头:“你可曾见到一位黄头发、高大身材的大爷进来,是一位双目失明的大爷?” 那庄头见他不是来赌博,却是来寻人,心中顿时淡了,笑道:“真是笑话奇谈,天下竟有瞎子来赌骰子的?这瞎子是失心疯了吗?” 张无忌追寻金毛狮王不见,心中已没有好气,听到这庄头和那泼皮出言不逊,污辱金毛狮王,踏出两步,一手一个,将那庄头和泼皮抓了起来,用力一丢,将两个人掷飞了出去。这两个人虽然没有受伤,却已经吓得杀猪般的大叫起来。 张无忌推开众人,拿起赌台上的两锭大银,说道:“公子爷把银子捧回府去。” 放进了怀内,大踏步走出祠堂。众泼皮惊吓呆了,谁敢去追?他继续地向西行,不久又见到了火焰记号。傍晚时分到了丰润,那是冀北的大城,依着记号所指,寻到一处粉墙黑门之外,但见门上铜环擦得晶亮,墙内梅花半开,是个幽雅精洁的人家。他拿起门环,轻敲三下,不久脚步细碎,黑门呀的一声开了,鼻中先闻到一阵浓香,应门的是个身穿粉红皮袄的小鬟。 她抿嘴一笑:“公子爷这么久不来,姐姐想得你好苦,快进来喝茶。” 说着又是一笑,向他抛了个媚眼,张无忌犹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问道:“妳怎么识得我呢?妳姊姊是谁?” 那小鬟笑道:“你明知故问,快来吧,别让我姊姊牵肚挂肠。”伸手握住了他右手,引着他走进内屋。 张无忌吃惊:“她怎么跟我一见如故?” 转念一想:“是啊,想必周芷若就在此间,知道我必定循着记号寻来,命令这小鬟日夜应门。” 他心中一阵温馨,便随着那位小鬟,经过一条鹅卵石铺的小径,穿过一处院子,来到一间厢房之中。只听得檐间一只鹦哥尖起嗓子叫道:“情哥哥来啦,姊姊,情哥哥来啦。” 张无忌脸上一红,心想:“连鹦哥也知道了。” 只见房中椅上都铺着锦垫,炭火熊熊,烘得一室皆春,几上点着炉香。那小鬟转身出去,不久就托着一个盘子进来,盘中六色果子点心,一壶清茶。那小鬟款款的斟了茶,递在张无忌的手中,却在他手腕上轻轻捏了一把。 张无忌眉头一皱,心想:“这丫头怎么如此的轻狂?”碍着周芷若的面子,却也不好意思说她,问道:“谢老爷呢?周姑娘在哪里?” 那小鬟笑道:“你问谢老爷干嘛?喝干醋吗?我姊姊就来啦,瞧你这么急的模样,你啊,好没良心,来到我们这里,心上却又牵记着什么周姑娘、王姑娘的。” 张无忌一怔:“妳满口胡言乱语,瞎扯些什么?” 小鬟又是抿嘴一笑,转身出去。过了一会,只听到环佩叮当,帷子掀开,那小鬟扶了一个二十一二岁的女子进来。只见她肤色白腻,眉毛弯弯,颇具姿色,右嘴角上点着一粒风流痣,眼波盈盈,欲语先笑,体态婀娜,袅袅婷婷的迎了上来。张无忌只觉得浓香袭人,心里甚不自在。 只听到那女子说道:“相公贵姓?今晚有闲来坐坐,小女子真的是好大的面子。”一面说,左手便搭到了他的肩头。 张无忌满脸通红,急忙避开:“贱姓张,有一位谢老爷子和一位姓周的姑娘,可是在这里吗?” 那女子笑道:“这里是梨香院啊,你要找周纤纤,该上碧桃居去。你给哪一个小妮子迷得失了魂吗,上梨香院来找周纤纤呢?嘻嘻!” 张无忌恍然大悟,原来此处竟是所鸡院,说道:“对不起。”闪身便即出门。 那小鬟追了出来,叫道:“公子爷,我家姐姐哪一点比不上周纤纤?你片刻儿也坐不得?” 张无忌连连摇手,摸出一锭从赌场抢来的银子往地下一掷,飞步出门。这么一闹,他心神半晌也不得安宁,眼见天色将黑,夜晚间只怕错过了路旁的火焰记号,便向一家客店借宿,心头思潮起伏:“金毛狮王怎么会又去赌场,又去鸡院?他老人家此举,到底是含着什么深意?” 睡到中夜,突然间惊醒:“金毛狮王双目失明,怎么能一路上清清楚楚的留下这么许多的记号?难道是周芷若从旁指引?还是敌人故意假冒本教的记号,戏弄于我?甚至是引我入埋伏?哼,便是龙潭虎穴,我好歹也要闯他一闯。” 次日清晨起床,在丰润城外又找到了火焰记号,仍然是指向西方。午后到了玉田,见那记号指向一家大户人家。这家门外悬灯结彩,正在做喜事,灯笼上写着“之子于归”的红字,看来是女儿出嫁,锣鼓吹打,贺客盈门。 张无忌这次学乖了,不再闯入打听谢逊的下落,混在贺客群中察看,未有见到异状,便出来再找寻记号,果然在一株大树旁又找到了。火焰记号引着他自玉田而至三河,更折而向南,直到香河。 此时他已经想到:“多半是丐帮发现了我的踪迹,使出调虎离山之计将我远远引开,以便放手干那阴毒的勾当。”他虽然焦急,却又不敢不顺记号而行,只怕记号确实是谢逊和周芷若所留。 “倘若他们正给厉害敌人追击,奔逃之际,沿路留下记号,只盼我赶去救援,我若自作聪明,径自返回卢龙,金毛狮王和周芷若因此遇难,那可该如何是好?事已至此,只有跟着这火焰记号,追他个水落石出。” 自香河而宝城,再向大白庄、潘庄,已经是趋向东南,再到宁河,自此那火焰记号便无影无踪,再也找不到了。他在宁河细细的查察,不见有丝毫异状,心想:“果然是丐帮将我引到了这里,教我白白的奔驰了数日。” 当下买了匹坐骑,重回卢龙,在衣店买了件白色长袍,借了朱笔,在白袍上画了个极大的火焰,决意要堂堂正正的以明教教主的身分,硬闯丐帮总堂。 他换上白袍,大踏步走到那财主巨宅的门前,只见两扇巨大的朱门紧紧闭着,门上碗口大的铜钉闪闪发光。他双掌推出,砰的一声,两扇大门被猛力推开。在这数日之中,他既挂念金毛狮王和周芷若的安危,又连遭戏弄,在冀北大绕了圈子,心中有怒难宣,这时回到丐帮总舵,决意要大闹一场。 下载免费阅读器!! 491话:杀狗阵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张无忌劈破大门,大踏步走了进去,舌绽春雷,大声喝道:“丐帮众人听了,快叫史火龙出来见我。” 院子中站着丐帮的十多名四五袋弟子,见两扇大门陡然被推开,已经是大吃一惊,又见一个白衣少年闯进,顿时有七八人同声呼喝,迎上拦住,纷纷叫道:“你是什么人?干什么?” 张无忌双臂一振,那七八名丐帮弟子砰砰连声,直摔了出去,只撞得一排长窗尽皆稀烂。他穿过大厅,砰的一掌,又撞飞了中门,见中厅上摆着一桌筵席,史火龙居中而坐。一干丐帮首领听得大门口喧哗之声,正派人出来查询,张无忌来得好快,半路上迎上那匆匆出来查问的七袋弟子,劈胸抓住,便向史火龙方向掷去。 那财主模样的主人坐在下首,眼见那七袋弟子向席上飞来,伸臂往那人的身上抱去,一抱抱个正着,但觉得一股劲力排山倒海般撞来,连退了几步,背心靠上了大柱,这才停住,双手一松,将那七袋弟子抛在地下,一口气喘不过来,全身瘫软,倒在柱边,群丐看见此情景,无不骇然。 便在此时,张无忌咦的一声,惊喜交加,看见圆桌左边坐着个少女,赫然便是周芷若,她身旁坐着的却是宋青书。周芷若惊呼一声:“无忌哥哥!” 周芷若站起身来,身子一晃,便委顿在地。张无忌吃了一惊,抢上前去俯身抱起,他身子尚未挺直,背上啪的一声,砰的一响,已经被宋青书击了一掌,再被另外一名丐帮高手打了一拳。 他抱起周芷若,纵身冲回院子,问道:“金毛狮王呢?” 周芷若说:“不知道,我给他们擒来此处,一直不知道金毛狮王他老人家的下落。” 张无忌在她腿关节上推拿了几下,将她放在地下,她双脚着地,却无法站直,两膝一弯,便即坐倒,群丐纷纷离座,走到台阶面前。 史火龙抱拳说道:“阁下便是明教张教主?” 张无忌心想他是一帮之主,倒不可失了礼数,当下抱拳还礼:“不敢,在下擅闯贵帮总舵,还乞求史帮主恕过无礼之罪。” 史火龙说:“张教主近年来名震江湖,在下如雷……这个贯耳,今日见到老兄的身手,果然厉害得紧,佩服,佩服。” 张无忌说:“在下来得鲁莽,倒教史帮主见笑了,金毛狮王在哪里?请他老人家出来相见。” 史火龙脸上一红,随即哈哈一笑:“张教主年纪轻轻,说话却如此阴损。我们一番好意,请谢狮王来……来那个……喝一杯酒,哪知谢狮王不告而别,还下重手伤了敝帮八名弟子,他奶奶的,这笔帐不知道如何算法?却要请张教主来打打算盘了。” 张无忌一怔,心想:“那八名丐帮弟子果然是金毛狮王以重拳所杀,看来他老人家确实已经不在这里,但是到了何处呢?” 便问:“这位周姑娘呢?贵帮又为什么将她囚禁在此?” 史火龙一怔:“这个……” 陈友谅插口:“人说明教教主张无忌武功虽强,却是一个蛮不讲理的小魔头……哈哈……” 张无忌沉着脸说:“怎么说?” 陈友谅说:“今日一见,果然是树的影儿,人的名儿,半点也不错。” 张无忌说:“我怎么蛮不讲理呢?” 陈友谅:“这位周姑娘乃是峨嵋派掌门,名门正派的首脑人物,跟贵教旁门左道之士又有什么关系?这位宋青书兄弟是武当派后起之秀,他和周姑娘郎才女貌,珠联璧合,当真是门当户对,一双两好。他二人双双路过这里,丐帮邀他二位作客,共饮一杯,何以明教教主竟来横加干预?真是好笑啊好笑。”群丐随声附和,哈哈大笑。 张无忌:“若说周姑娘是你们的客人,为什么你们对她下药?” 陈友谅:“周姑娘一直好好的在此喝酒,谈笑自若,谁说是下了药?丐帮和峨嵋派渊源极深,世代交好,峨嵋派创派师祖郭女侠,是敝帮上代黄帮主的亲生女儿,敝帮上代耶律帮主是郭女侠的亲姊夫。武林中若非乳臭小儿的无知之辈,这些史实总该知晓吧。我们丐帮岂能得罪现任峨嵋派的掌门?张教主信口雌黄,怎能不教天下英雄耻笑?” 张无忌冷笑:“如此说来,周姑娘是自己下了药啰?” 陈友谅说:“那也未必。这儿人人亲眼目睹,张教主飞纵过来,强加非礼,一把将周姑娘抱了过去,周姑娘挣扎不服。张教主,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好美女之心,人皆有之,可是如此大庭广众之间,众目睽睽之下,张教主这等急色举动,不是太失的自己的身分了吗?” 张无忌的口才本来就远远不及陈友谅,被他这么反咬一口,急怒之下,更是难以分辩,只是气得脸色铁青,喝道:“如此说来,你们一定是不肯告知金毛狮王的行踪了?” 陈友谅大声说:“张教主,贵教光明使者杨逍,当年奸杀峨嵋派纪晓芙女侠,天下武林同道,无不发指。你如果自恃武功高强,又来干这种卑鄙龌龊的勾当,只怕难逃公道。” 张无忌转头对周芷若说:“芷若,妳倒说一声,他们如何掳劫妳来此处?” 周芷若:“我……我……我……”连说了三个我字,忽然身子一斜,晕了过去。 群丐纷纷鼓噪,叫道:“明教魔头杀了人啦!” “张无忌**不遂,害死了峨嵋派的掌门!” “杀了恶贼张无忌,为天下除害。” 张无忌大怒,踏步向前,便向史火龙冲去,心想:“擒贼先擒王,只要抓住了史火龙,好歹就落在他身上,逼问出金毛狮王的下落。” 掌棒龙头和执法长老双双拦上,掌棒龙头挥动铁棒,执法长老右手钢钩、左手铁拐,两个人三件兵刃,同时向他打来。张无忌一声清啸,叮当一声响,执法长老右手钢钩格开了掌棒龙头的铁棒,左手单拐向他胁下砸去。 旁边传功长老长剑递出,叫道:“这小子武术怪异,大伙儿小心了。” 刷刷刷三剑,吐势如虹,连指张无忌胸口小腹。张无忌见他招数凌厉,叫道:“好剑法。” 侧身避开,左手击向了他的大腿,传功长老长剑圈转,剑尖对准张无忌戮去。这一下变招既快,剑尖所指更是不差厘毫,张无忌心中暗赞:“丐帮名扬江湖,百年不衰,帮中卧虎藏龙,果是有杰出的人材。” 那日在弥勒庙中曾见玄冥二老和丐帮高手交战,只是身藏树中,不敢探首,所见的并不真切,此刻亲自交手,才知道传功、执法两长老是一流高手。掌棒龙头火候较浅,却也只是稍逊一筹而已。瞬息间,丐帮三老已经和张无忌拆过了二十多招。 陈友谅突然高声叫道:“摆杀狗阵!” 群丐荷荷高呼,刀光似雪,二十一名丐帮好手各执弯刀,将张无忌围在垓心。这二十一人或口唱莲花落,或哀号呼痛,或伸拳猛击胸口,或高叫:“老爷、太太,施舍口冷饭!” 张无忌先是一怔,随即明白,这些古怪的呼叫举动,旨在扰乱敌人心神。只见群丐脚步错杂,然后进退趋避,却是严谨有法。 传功长老喝道:“且住!”退了两步,横剑当胸。执法长老和掌棒龙头各自跃开,排成杀狗阵的群丐却仍是奔跃来去,丝毫不停。 传功长老叫道:“张教主,我们以众欺寡,原本不该,但是丐帮中任何一人均非阁下的对手。除奸杀贼,可顾不得侠义道中单打独斗的规矩了。” 张无忌微微一笑:“好说,好说。” 传功长老又说:“我们人人均有兵刃,张教主却是空手,丐帮所占便宜未免太多。张教主要是使什么兵器,尽管吩咐,自当遵命奉上。” 张无忌心想:“这位传功长老武功既高,人也仗义,与陈友谅这干人倒是颇有不同。” 说道:“跟各位玩玩,又何必抡刀动杖?在下要用兵刃,自己不会取吗?” 他说到此外,身形一晃,已从杀狗阵中闪出,双手分在陈友谅与宋青书二人肩头一按,夹手夺了二人手中长剑,侧身斜退,又回入阵地。他一出一入,二十一名舞刀急奔的帮众竟然没有碰到他一片衣角。 群丐正在骇然,只听他朗声说道:“贵帮杀狗阵的名字取得甚好,只是杀狗容易,要想降龙伏虎,此阵便不管用。” 掌棒龙头大呼:“大伙儿上啊!” 铁棒向他胸口点到,执法长老的钩拐也舞成两团雪花,疾卷而至。张无忌向左一冲,身子却向右方斜了出去,但见白光连连闪动,噗噗噗之声不绝,杀狗阵群丐手中的弯刀都被他夺下抛下,一柄柄都插在大厅的正梁之上。二十一柄弯刀整整齐齐列成一排,每柄刀都没入木中尺许。 猛然听得陈友谅叫道:“张无忌,你还不住手?” 张无忌回过头来,只见陈友谅手中又执着一柄长剑,剑尖指在周芷若的后心。 下载免费阅读器!! 492话:黄衫美女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张无忌冷笑:“百年来江湖上都说明教、丐帮、少林派,教派以明教居首,帮会首推丐帮为尊,各位如此的作为,也不怕辱没了洪七公老侠的威名?” 传功长老怒道:“陈长老,你放开周姑娘,我们要跟张教主决一死战。丐帮倾全帮之力,拾夺不下明教教主孤身一人,竟然要出此下策,我们大伙儿还有脸面做人吗?” 陈友谅笑道:“大丈夫斗智不斗力,张无忌,你还不束手就擒?” 张无忌大笑:“也罢,今日教张无忌见识了丐帮的威风。” 突然间倒退了两步,向后一个筋斗,凌空落下,双脚已经骑在丐帮帮主史火龙的肩头。他右掌平放在史火龙的顶门,左掌拿住他后颈的颈脉,这一招竟然如此轻易得手,连张无忌自己也颇出意料之外。 他原意是出其不意的逼近史火龙,心中算定了三招厉害之后,要以快如闪电的速度将史火龙擒拿过来,只怕陈友谅心狠手辣,说不定真的会向周芷若猛下毒手。哪知他所想好的三招厉害杀手竟然连一招也使不上,史火龙不经招架,便已经被擒。 他骑在史火龙的肩头上,犹如儿童与大人耍戏一般,形相实在是不雅,但既然已经制住对方,张无忌却也不愿纵身下地,以致另生波折。群丐见帮主被擒,齐声惊呼,张无忌只须掌力猛力一击,史火龙立时经脉震断而毙,无药可救,群丐谁也不敢动弹。经过一阵呼喝过后,大厅上突然间一片寂静,人人睁大了双眼望着张无忌和史火龙,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此时,忽然听见屋顶上传下来轻轻数响琴箫和鸣之声,似乎是有数具瑶琴、数枝洞箫同时奏鸣。乐声缥缈宛转,若有若无,但人人听得十分的清楚,只是忽东忽西,不知是从屋顶的哪一个方向传来。张无忌惊奇,不知道这琴箫之声是何含意? 陈友谅朗声说道:“何方高人驾临丐帮?若是明教群魔,不妨就此现身,何必装神弄鬼?” 瑶琴声铮铮铮连响三下,忽见四名白衣少女分从东西檐上跳落庭中,每个人手中都抱着一具瑶琴。这四具琴比寻常的七纺弦琴短了一半,窄了一半,但也是七弦齐备,四名少女跳落后分站庭中四方。 跟着门外走进四名黑衣少女,每个人手中各执一枝黑色长箫,这箫却比常见的洞箫长了一半,四名黑衣少女也是分站四角。四白四黑,交叉而立,八女站定方正,四具瑶琴上响起乐调,接着洞箫加入合奏,乐音极尽柔和幽雅。 张无忌不懂音乐,然而觉得这乐声宛转悦耳,虽是身处极紧迫的局面之下,也愿意多听一刻。悠扬的乐声之中,缓步走进一个身披淡黄轻衫的女子,她左手拉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女童。那女子约二十七八岁年纪,风姿绰约,容貌极美,只是脸色太过苍白,竟然无半点血色。那女童却相貌丑陋,鼻孔朝天,一张阔口,露出两个大大的门牙,有凶恶之态。 她一手拉着那个美女,另一手却持一根青竹棒,群丐一见这两个女子进来,目光不约而同的都凝视着那根青竹棒。张无忌见这许多女子进来,自然觉得仍是骑在史火龙的肩头,未免太过儿戏,但陈友谅的剑尖不离周芷若的后心,自己可不能轻易放开了丐帮帮主。 但见群丐人人目不转睛地瞪着那女童手中的竹棒,似乎天底下唯有这根竹棒才是第一要紧的事物,什么白衣少女、黑衣少女、黄衫少女,以及这个丑女童本人,谁都视若无物。 他暗暗诧异,打量这根竹棒时,只见那棒通休碧绿,精光溜滑,不知多少年来经过多少人的摩挲把弄,但除此之外,却也别无异处。那黄衫美女目光一转,犹似两道冷电,掠过大厅上众人,最后停在张无忌的脸上,冷冰冰的说道:“张教主,你年纪也不小了,正经事不干,却在这里胡闹。”这几句话中微含责备之意,但辞语颇为亲切,犹似长姊教训幼弟一般。 张无忌脸色一红,分辩说:“丐帮的陈长老以卑鄙手段,制住了我的……我的同伴,我只好擒住他们的帮主。” 那美女微微一笑,柔声说道:“将人家帮主当马骑,不太过份一点吗?我从长安来,道上听人说明教教主是个小魔头,今日一见,唉,唉!” 说着螓首轻摇,颇有不以为然的神色。史火龙突然大叫:“张无忌你这个小贼,快快下来!” 想伸手去扳他的腿,苦于后颈经脉被拿,半点劲道也使不出来。张无忌听他当着妇道人家的面斥骂自己为小贼,又羞又怒,左手一股力量从他后颈透了过去。史火龙全身酸麻难当,忍不住大声:“啊哟,啊哟”的哀叫起来。 群丐看见张无忌如此无礼,而本帮帮主却又是这等孱弱,无不羞愤交集,均觉得史火龙在敌人手下居然出声哀叫,实在是大失英雄好汉的身分,别说他是江湖上第一大帮的帮主,便是寻常一个丐帮弟子,也不该对敌人低头示弱。 陈友谅说:“张无忌,你放开我们史帮主,我便收剑如何?”他不待方答应,当即还剑入鞘。 他料得这一着必可收效,果然张无忌说道:“甚好。” 身形一晃,已经站在周芷若的身边,但见她双眉深锁,神情委顿,不由得甚是怜惜,扶她在庭中一张石鼓凳上坐下。陈友谅转向那黄衫美女,拱手说道:“芳驾惠临敝帮,不知有何教言?尊姓大名,可得见示与否?” 又问那丑陋女童说:“小姑娘,你这根竹棒是从哪里来的?” 那黄衫美女冷冷的说道:“混元霹雳手成昆在哪里?请他出来相见。” 张无忌听到混元霹雳手成昆七字,心中吃惊,成昆可是秦始皇的化身,难道他现在就在丐帮之中?却见陈友谅脸上陡然变色,但他的神色迅即宁定,淡淡的说:“混元霹雳手成昆?我不认得,他与丐帮无关连。” 黄衫美女问:“阁下是谁?” 陈友谅:“在下姓陈,草字友谅,乃丐帮的八袋长老。” 黄衫美女嘴角向史火龙一撇,问道:“这家伙是谁?模样倒是雄纠纠的一副英雄气概,怎么会如此的脓包?给人略加整治,便即大呼小叫,不像个样子。” 群丐都感到脸上无光,暗自羞惭,有些人瞧向史火龙的眼色之中,已经带着三分的轻蔑,两分的气恼。陈友谅说:“这位便是本帮史帮主,他老人家近来大病初愈,身子不适,妳是客人,我们让妳三分。若再胡言乱语,莫怪得罪。”说到最后两句,已经是声色俱厉。 那黄衫美女神色漠然,向一名黑衣少女说:“小翠,将那封信还给他。” 那黑衣少女应声:“是!” 她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来,托在手中,张无忌一瞥,见信封皮上写着:“面陈明教韩大爷山童亲启”,另一行写着四个小字:“丐帮史缄。” 掌棒龙头一见那信,顿时满脸紫胀,骂道:“小贱婢,原来途中一再戏弄老子的偷信贼,便是妳这个死丫头。”挺起手中铁棒,便要扑上前去厮拚。 那黑衣少女格格一笑,说道:“我丫头是丫头,可是没死。这么大的人,连封信也看不住,不害羞。” 说着纤手一扬,那封信平平稳稳的向掌棒龙头飞来,掌棒龙头当即一把抓住。张无忌那晚曾见史火龙命令掌棒龙头送信去给韩山童,以韩林儿为要挟,要挟他归降丐帮,此时听了这番对答,料想必定是那些白衣黑衣少女途中戏弄掌棒龙头,盗了他的书信,以致他被迫重返卢龙。 但掌棒龙头武术精强,听他说话,竟是直到此刻才知道戏耍他的人是谁,那么这八名少女若非有过人的机智,便是身具极高的武术,更可能是那黄衫美女暗中主持,将一位丐帮高手耍得团团乱转。想到此处,不禁对那黄衫女子好生感激。 那黄衫美女说道:“韩山童起义淮泗,驱逐鞑子,道路传言,都说他仁厚好义,不扰百姓。既是这么一位英雄人物,岂能为了儿子而背叛明教,投降丐帮?你们就算将这信送到韩大爷手中,那也只自讨没趣而已。我见这位龙头大哥胡涂得可笑,又因为丐帮中有件大事,需要他亲自在场,才截下他的信来。” 张无忌抱拳说:“多谢大姊援手相助,张无忌有礼。” 黄衫女子还了一礼:“不必客气。” 黄衫女子又向丐帮众人说道:“你们以为擒住了韩林儿,便能逼迫韩山童投降吗?掌棒龙头大哥,那日你在道上接连受阻,以为改行小道,便能避过吗?就算避过了,这信送到韩山童手中,对你丐帮也无好处。” 陈友谅心中一动,接过那封信来,只见信封皮完好无缺,撕开封皮,抽出信笺,一瞥之下,脸色瞬时大变。原来一封向韩山童招降的信,已经变成丐帮向明教投诚的降书,文字中卑躬屈膝,尽极谦抑,自骂过去所作所为实在是万恶不赦,声称自今而后,决定痛改前非,务恳明教宽洪大量,既往不咎,收录作为下属,俾为驱赶元虏的马前先行。 黄衫女子冷笑:“不错,这信我是瞧过啦,可不是我改的。我看了此信才知掌棒龙头早已经着了人家的手脚,上了大当,我念着跟丐帮上一代的渊源,不愿威名赫赫的天下第一大帮,到今日如此的出丑,这才拦截下来。你们想想,此信由丐帮掌棒龙头亲手送到了明教手中,丐帮今后还有颜面立足于江湖之上吗?” 传功长老、执法长老、掌钵龙头、掌棒龙头等先后接过信来,一看之下,无不惊怒,心里却又不禁暗叫:“惭愧!” 果如黄衫女子所言,这封卑辞奴言、没半分骨气的降书一落入明教之手,丐帮丑名扬于天下,所有丐帮弟子,再难以在人面前直立。如此说来,黄衫女子截下这封书信,实在是帮了丐帮一个大忙。然而偷换书信,却又是何人? !! 493话:史红石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黑衣少女小翠笑道:“你们想问这封信是谁换的,是不是?”丐帮不答,但是人人脸上均露出急欲知道的表情。 小翠说:“掌棒龙头,你脱下外袍,便知端详。” 掌棒龙头早就已经满脸胀得通红,颈中青筋根根凸起,听到此言,当即双手拉住外袍两边衣襟一扯,噗噗数声轻响过去,扣子尽数崩断。他向后一甩,已经将外袍丢下,喝道:“那又怎么样?” 只听得他身后群丐齐声“咦”的惊呼声,似乎看到了什么怪异的事物,掌棒龙头说:“什么?” 转过身来,只见六七人指着他的背脊,掌棒龙头更是焦躁,双手一阵乱扯,撕破内衫前襟,将贴肉的衣衫除下,露出一身虬缠纠结的肌肉,挥过内衫一瞧,只见衫上用靛青绘着一只青色大蝙蝠,双翼大张,狰狞可怖,口边点着几滴红色血色点。 传功长老、执法长老等齐声叫道:“青翼蝠王韦一笑!” 韦一笑从前少到中原,声名不响,但是近年来在中原神出鬼没、大显身手,威名之盛,已颇不下于白眉鹰王。张无忌心中暗喜:“若非是韦兄的来无影去无踪,戏弄得这掌棒龙头全无知觉。” 掌棒龙头一怔,提起那件内衫,劈脸向张无忌打来,骂道:“好啊,原来是你们这批魔崽子戏弄老夫。” 张无忌笑道:“掌棒龙头,敝教韦蝠王手下留情,你难道不知道吗?他当日若要取你性命,你便怎么样?” 掌棒龙头一想,不由自主的打个寒噤,陈友谅心知此越闹越臭,只有拦下不理,是为上策,问那黄衫女子说:“请问姑娘高姓,不知道与我们有何渊源?” 黄衫女子冷笑:“跟你们有什么渊源?我只跟这根打狗棒有些渊源。” 说着向丑女童手中的青竹棒一指,群丐早认出这是本帮帮主信物打狗棒,却不明何以会落入旁人手中,各人的眼光都瞧着史火龙,但见他脸色惨白,不知所措。 传功长老问道:“帮主,这女孩拿着的打狗棒,是假的吗?” 史火龙说:“我……我看多半是假的。” 黄衫女子:“好,那么你将真的打狗棒取出来,比对比对。” 史火龙:“打狗棒是丐帮至宝,怎么能轻易示人?我也没随身携带,若有失落,岂不糟糕?” 群丐一听,都觉这句话不成体统,身为丐帮帮主,怎么会怕打狗棒失落?那女童高举竹棒,大声说道:“大家来看,这打狗棒是本帮……本帮一代代传下来的棒儿,怎么会是假的?” 群丐听她口称本帮,暗自惊奇,走近细看,见这棒晶润如玉,坚硬胜铁,确是要本帮帮主的信物无疑,各人面面相觑,不明其理。黄衫女子说:“素闻丐帮帮主以打狗棒法驰名天下,要向史帮主讨教讨教打狗棒法。”手持长箫的少女应声跃出。 陈友谅怒道:“姑娘不肯说出姓名,已经是没将丐帮放在眼中,更令小婢向我们帮主挑战,江湖上焉有这种道理?史帮主,待弟子先料理了这个丫鬟,再来领教这位姑娘的高招。我们要瞧瞧她到底是何方高人,如此轻视丐帮。” 史火龙:“他奶奶的,很好,就请陈长老下场。” 陈友谅刷的一声拔出长剑,缓步走到中庭。那小虹说:“姑娘叫我讨教打狗棒法,你会吗?” 陈友谅喝道:“史帮主何等身分,怎么能跟妳这小丫头动手过招?打狗棒法岂是妳小丫头轻易可以见得的?”说着又踏上一步。 黄衫女子向张无忌说:“张教主,我求你一件事。” 张无忌:“姑娘请说。” 黄衫女子:“请你将这姓陈的家伙撵开,将那冒充史帮主的大骗子揪出来。” 张无忌先前只用一招便将史火龙擒住,觉得他的武术实在平庸之极,再想起那日韩林儿一口浓痰吐去,史火龙竟然没能避开,心下早已经起疑,又见他事事听陈友谅指点,自己没半点主意,凭他武术、识见,决不可能为丐帮之主,这时听黄衫女子说他是冒充帮主的大骗子,前后加以印证,已经明白了六七成,一点头,已经冲到史火龙的身前。 史火龙砰的一拳打在张无忌胸口,张无忌哈哈大笑:“丐帮帮主岂是如此的脓包吗?” 伸手抓住他胸口衣襟,将他提了出来。陈友谅自知非张无忌的敌手,不等他动手,已自行退入了人群之中。那丑女童突然放声大哭,扑了上来,抓住史火龙乱撕乱打,叫道:“你害死我爹爹,害死我爹爹,你这个恶贼。” 史火龙被张无忌抓住,动弹不得,他身材高大,那女童的小拳头只打到他肚子。张无忌手臂一拗,将了脑袋按了下来,那女童抓住他头发一扯,史火龙满头头发忽然跌落,露出油光晶亮的一个光头,原来他是个秃头,头上戴的是假发。 乱抓之下,那女童忽然又抓下了他一块鼻子,却无鲜血流出。众人惊奇,凝目细看,原来他的鼻子低塌,那高鼻子也是假装的。群丐一阵大哗,齐问:“你是谁?怎么来冒充史帮主?” 张无忌提起他身子重重一顿,只摔得他七荤八素,半晌说不出话来。张无忌微微一笑,自行退开,心想此人冒充史火龙,真相既然已经大白,自有群丐跟他算账。 掌棒龙头性如烈火,上前左右开弓,啪啪啪啪打了他七八个重重的耳光。那假帮主双颊红肿,大叫:“不干我的事,不干我的事,是陈……陈长老叫我干的。” 执法长老心头一凛,喝道:“陈友谅呢?” 却已不见陈友谅的人影,料想他一见事情败露,早已经逃之夭夭。执法长老道:“快追他回来!”数名七袋弟子应声而出,追出门去。 掌棒龙头骂道:“直娘贼!你是什么东西,要老子向你磕头,叫你帮主。” 提起蒲扇大的巴掌,又要往他脸上掴去。执法长老忙着伸手格开,说道:“冯兄弟不可鲁莽,你一掌打死了他什么事都查不出来了。” 转身向那黄衫女子抱掌行礼恭恭敬敬地说道:“若非姑娘拆穿此人奸谋,我们至今还被蒙在鼓里,姑娘的芳名可能见示与否,敝帮上下,同感大德。” 黄衫女子淡淡一笑:“小女子幽居深山,自来不与外人往来,姓名也没什么用处。至于这一位小妹妹,你们之中难道没有人认得她的吗?” 群丐瞧着这个女童,没有一个人认得。传功长老忽然地心念一动,踏上一步说:“她……她……她的相貌有点像史帮夫人……莫非……莫非……” 黄衫女子说:“不错她姓史名红石,是史火龙史帮主的独生女儿。史帮主临危之时,要他夫人抱了这个孩子,携带打狗棒前来找我,替他报仇雪恨。” 传功长老吃惊:“姑娘,你说史帮已经归天了?他……他老人家是怎么死的呢?” 史火龙因为得了上半身瘫痪之症,双臂不能转动,自此携同妻子,到各处深山寻觅灵药治病,将丐帮帮务交给传功、执法二位长老,掌棒、掌钵二位龙头共同处理。 但是二位长老、二位龙头不相统属,各管各的,帮中污衣凈衣两派又积不相能,以致偌大一个丐帮渐趋式微。这个假帮主最近突然现身,年轻的丐帮弟子从未见过帮主,而传功长老等人和史火龙一别二十多年,见这个假帮主相貌甚似,又有谁想得到竟然会是假冒的? 黄衫女子叹了口气,说道:“史帮主是丧生在混元霹雳手成昆的手下。” 张无忌一听到成昆的名字,心中一震,成昆可是秦始皇今世所化名的人。张无忌问道:“请问姑娘,史帮主丧生已经有多久呢?” 黄衫女子说:“去年十月初六,距今两个月有余。” 张无忌:“这就奇了,不知道姑娘何以知道是成昆下的毒手?” 黄衫女子:“史夫人言道,史帮主和一人连对一十二掌,那人呕血而走,史帮主也为那人掌力所伤。史帮主自知伤重不治,料想那老者三日之后,必定元气恢复,重来挑衅,当即向夫人嘱咐后事,说出仇人的姓名,乃是混元霹雳手成昆。” 女童史红石听到这里,放声大哭起来。传功长老脸现悲愤之色,将骯脏的衣袖替史红石擦去泪水,说道:“小世妹,帮主之仇,即我帮上下数万弟子之仇,我们当擒住那混元霹雳手成昆,碎尸万段,以报帮主的大恨,不知道妳妈妈眼下在哪里?” 史红石指着黄衫女子说道:“我妈妈在杨姊姊家里养伤。” 众人直至此时,方知那黄衫美女姓杨,至于她是何等人物,仍然是猜不到半点端倪。 黄衫女子轻轻叹了口气:“史夫人也挨了成昆一掌,伤势着实不轻,长途跋涉来到舍下,已经是奄奄一息,今后是否能够痊愈,那也……那也很难说。” 执法长老恨恨的说:“这成昆不知道跟老帮主有何仇怨,竟下此毒手?” 黄衫女子:“据史夫人转述史帮主遗言,他和这成昆素不相识,仇怨两字,更是无从说起,因此他老人家直到临终,仍是不明原由。据史夫人推测,多半是丐帮中人什么地方得罪了成昆,因而找到史帮主头上。” 执法长老沉吟:“这成昆已经销声匿迹,不知所终,丐帮弟子怎么能和他结仇?看来其中必有重大误会。” !! 494话:韩林儿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掌钵龙头一直在旁边静听,一言不发,这时突然抓起一柄弯刀,架在那假冒史火龙的秃子颈上,喝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胆敢假冒史帮主?快快说来,若有半字虚言,哼!” 说着弯刀一斜,将一张椅子劈成两半,随即又架在那秃子的颈上。那秃子吓得魂不附体,说道:“我……我……小人名叫癞头鼋刘敖,本是山西解县乱石冈山寨中的一名头目,那天下山做没本钱的买卖,撞到了陈友谅陈长老,还有陈长老的师父。陈长老一脚将小人踢翻了,提剑要杀,小人连忙磕头求饶。” “陈长老对小人左瞧右瞧,忽然说道:师父,这小贼挺像我们前天所见的那个人。他师父摇头说:年纪不对,鼻子塌了,又是个秃头。陈长老笑道:弟子有法子弄他像来。于是叫小人跟着他们到解县,住在客店之中,陈长老去弄了些石膏,装高了小人鼻子,又叫我戴上假的白头发,乔扮成这个模样。” “各位老爷,小人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来戏弄诸位,只是陈长老这么说,小人只好这么干。小人狗命一条,全捏在他手里,那……那是无可奈何,小人家中尚有八十岁的老娘,恳求众位大爷饶了小人的狗命。”说着双膝跪倒,磕头便如捣蒜。 执法长老沉吟:“陈友谅出身少林派,他师父是少林寺的高僧,他……他还有什么师父?” 这一言提醒了张无忌,当即接口说:“不错,他师父便是成昆。” 于是将成昆化名圆真、混入少林寺拜神僧空见为师等情简略说了,跟着又说圆真如何偷袭光明顶,最后却又突然的失踪了。 掌钵龙头和执法长老齐声说道:“此事已无可疑,在光明顶上,成昆乃是假死,在混乱之中溜走了。” 传功长老怒道:“原来罪魁祸首竟是陈友谅这个奸贼,他师徒二人野心勃勃,妄想独霸天下,是以害死了史帮主,命这小毛贼冒充,做他们傀儡,再想进一步挟制明教,笼络少林、武当、峨嵋三大派。这奸计不可谓不毒,野心不可谓不大。宋青书呢?宋青书到哪里去了?” 各人这些时候中只注视着丐帮帮主、黄衫女子、史红石等人,没防到宋青书竟也步着陈友谅的后尘,不知何时溜之大吉了。说到此时,印证各事,陈友谅的奸计终于全盘揭出。传功长老向黄衫女子深深作揖,说道:“姑娘有大德于敝帮,丐帮不知何以为报。” 黄衫女子淡淡一笑,笑道:“我先人和贵帮上代渊源甚深,些些微劳,何足挂齿?这位史家小妹妹,你们好好照顾。”躬身一礼,黄影一闪,已经掠上屋顶。 传功长老叫道:“姑娘且请留步。” 那四名黑衣少女、四名白衣少女一齐跃上屋顶,琴声丁冬、箫声呜咽,片刻间琴箫之声飘然远引,曲未终而人已不见,倏然而来,倏然而去,众人心下均感一阵怅惘。传功长老牵了史红石的手,向张无忌说道:“张教主,请进厅内说话。” 群丐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请张无忌先行。张无忌走进厅内,和传功长老等分宾主坐定,周芷若坐在他的肩下。张无忌请问了传功长老、执法长老诸人的姓名之后,便说:“曹长老,金毛狮王若在贵帮,便请出来相见,否则告知他老人家的下落。” 传功长老叹了口气:“陈友谅这奸贼玩弄手段,累得丐帮愧对天下英雄。不瞒张教主说,谢大侠和这位周姑娘,确实是我们在关外合力请来,那时谢大侠身染疾病,昏迷在床。我们没有动手过招,就请他大驾来到了这里。五日之前的晚间,谢大侠突然击毙了看守他的敝帮弟子,脱身而去。所毙丐帮人众,棺木尚停在后院未葬,张教主若是不信,可请移驾到后院审察。” 张无忌听他言语诚恳,何况那晚丐帮弟子尸横斗室,自己是亲眼目睹,便说:“曹长老既然如此说,在下焉敢不信?” 又问:“从卢龙一路向西,留有敝教联络的记号,在下查得却非本教兄弟所作,不知此事跟贵帮是否有关?” 传功长老说:“说不定是陈友谅那厮所作的手脚,说来惭愧,兄弟实在是不知。” 张无忌点点头,沉吟片刻,便即明白:“那成昆在光明顶上出入自如,我教的记号他自然知道。此人既然未死,这些玄虚自是他闹的了,但若金毛狮王是落入了成昆手中……” 念及此事,额头不禁出汗,定了定神,问史红石:“小妹妹,这位杨姊姊住在哪里?妳从前认识她吗?” 史红石摇头:“我从前不认识,爹爹死后,妈妈同我,带了爹爹的竹棒,坐车走了好几天,就不坐车了,上山去。妈妈走不动了,歇一歇,在地上爬了一会,后来到了树林外边,妈妈大叫几声。后来一个穿黑衣的小姊姊出来,后来杨姊姊出来,问了妈妈许多话,拿这棒儿去了半天。后来妈妈昏了过去,后来杨姊姊便带了我,又带了八个穿白衣裳、黑衣裳的小姊姊,坐了车子来了。” 她年纪幼小,说不出个所以然,问到地名日子,也是一概不知,从她口中竟探不到半点端倪。传功长老说:“贵教韩山童大爷的公子,却是在敝帮。”他转头吩咐了几句,一名丐帮弟子匆匆进去。 过不多时,只听得韩林儿破口大骂的声音从后堂传出:“你们这些个个不得好死的臭叫化子,又来欺骗老子,我们张教主身分何等尊贵,岂能驾到你们这臭叫化子窝来。你乘早送老子上西天去,鬼鬼祟祟的奸计,一概不管用。” 丐帮众长老听了,均有惭色。张无忌敬重韩林儿的骨气为人,站起身来,抢上几步,见他怒气冲冲的从后壁大步踏走出来,便说:“韩大哥,我在这里,这几天委屈你了。” 韩林儿一怔,不胜之喜,当即跪下拜倒,说道:“张教主,果然是你老人家来了,这可想煞了小人,你快传下号令,将这些臭叫化子杀个干凈。” 张无忌含笑扶起,说道:“韩大哥,丐帮诸位长老也是中了旁人奸计,以致误会。此刻误会已经分解明白,大家都是好朋友,韩大哥瞧兄弟的面上,不必介意。” 韩林儿站起身来,向传功长老等人怒目而视,本来想痛骂几句,一出心中怒气,但教主既然已如此吩咐,只得忍耐。执法长老说:“张教主今日光临,实在是敝帮莫大光荣,快准备筵席,大伙儿一来给张教主接风,二来向峨嵋派周掌门致歉,三来向韩大哥赔罪。” 早有众弟子答应了下去,张无忌心悬金毛狮王的安危,有许多话要向周芷若询问,实在是无心饮食,当即抱拳说道:“诸位美意,甚是感谢,只是在下急于寻访金毛狮王,只好日后再行叨扰,千万莫怪。” 传功长老等人挽留再三,张无忌见其意诚,倘若就此便去,不免得罪了丐帮,只得留下参加宴席。席间丐帮诸高手又郑重谢罪,并说已派丐帮中弟子四出寻访谢逊下落,一有讯息,立即遣急足报与明教知道。张无忌谢了,与诸长老、龙头席上订交,痛饮而散。丐帮众高手见他年纪虽轻,但绝无傲人之态,豁达大度,殷殷以携手共抗鞑子为勉,众人均是大为心折,直送至卢龙城外十里,方始分手。 张无忌、周芷若、韩林儿三人骑了丐帮那大财主所赠的骏马,沿官道南下。韩林儿对教主十分恭谨,不敢并骑而行,远远跟在后面,沿途倒水奉茶,犹如奴仆般服侍张周二人。 张无忌过意不去,说道:“韩大哥,你虽是我教中兄弟,但是我敬佩你的为人,在公事上你听我的号令,日常相处,我们平辈论交,便如兄弟朋友一般。” 韩林儿甚是惶恐,说道:“属下对教主死心塌地的敬仰,平辈论交,如何能当?平时无缘多亲近教主,今日得以小小尽心,服侍教主,实在是属下生平之幸。” 周芷若微笑道:“我不是你的教主,你却不必对我这般恭敬。” 韩林儿说:“周姑娘是天人一般的人物,小人能跟妳说几句话,已是前生修来的福气。言语粗鲁,姑娘莫怪。” 周芷若听他说得诚恳,眼光中所流露的崇敬,实将自己当作了天仙天神。她自知容色清丽,所有青年男子遇到自己无不心摇神驰,但如韩林儿这般五体投地的拜倒,却也是平生前所未遇,少女情怀,也不禁欣喜。 张无忌问起她当日被丐帮擒获的经过。周芷若言道:那日她出了客店不久,谢逊突然浑身颤抖,胡言乱语起来。她心中害怕,竭力劝慰,但谢逊似乎不认得她了,在店房中乱跳乱窜,过了一会,便即瘫痪在地,人事不知。便在此时,丐帮中有六七名高手同时抢进房来,她来不及抽剑抵御,即给制住,和谢逊二人同时被送到卢龙。 张无忌知道金毛狮王因练拳伤到心脉,而且全家为成昆所害,偶尔会心智错乱,只没料到他竟然会在这当口发作,以致无法抵挡丐帮的侵袭,不胜叹息。两人琢磨谢逊不知此刻到了何处,均感到茫然毫无头绪。 465话:殷野王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一时间群情汹涌,昆仑派与华山派首当其冲,人人磨拳擦掌,亮出了兵器。 张无忌大声说道:“师太,妳说过,只要我当众承认我不是武当弟子,妳就放过他们的。” 灭绝师太脸上阴晴不定,过了半晌才说:“你当真要这样做?” 张无忌:“男人大丈夫,说过的话,泼出去的水,无法收回了,我一人的荣辱换来这些义气深重的好汉子几十条人命,值得了。” 灭绝师太长叹一声:“既然如此,我无话可说,我说过放过他们,但我只能代表峨嵋派,其他人怎么做,我管不着,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们的敌人了。”说完,拂袖退开。 张无忌:“且慢!” 灭绝师太:“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好说?” 张无忌说:“无忌最后拜托师太一件事,请帮我好好照顾芷若。” 灭绝师太略一沉吟:“芷若何须我来照顾?” 张无忌笑道:“芷若心地单纯,我是担心有人会对她起歹念,她在峨嵋派有师太的照顾,我更能放心些,无论如何,请师太答应我这最后一个请求。” 灭绝师太点了点头,黯然退去。周芷若被纪晓芙和丁敏君拦着,早已珠泪盈盈,哭道:“无忌哥哥,我要跟你在一起。” 张无忌向周芷若深深地瞧了一眼,大步回头,走到吴劲草面前说道:“借你剑一用!” 吴劲草热泪盈眶:“张少侠,我吴劲草从今以后,就是你的人了。” 张无忌吓了一跳,瞬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什么……什么叫就是我的人了?老天,你又不是女人?我对男人可是没有兴趣。哪知吴劲草话音刚落,五十几个锐金旗部属全都大声叫了起来。 “张少侠,我们以后都是你的人了。” “张少侠,你做我们的掌旗使吧。” 张无忌头皮发麻:“这也太离谱了吧?我张无忌正正经经的一个好人家的孩子,可没那种嗜好啊?” 张无忌郑重地抱拳,朗声说道:“各位,我不是明教中人,请不要这么说,我敬重你们,所以才不忍心看着你们丢了性命,如果你们看得起我张无忌,就不要再说这种话了,我们都是重情重义的人,决不是惺惺作态,要贪图做你们的掌旗使。” 怎么能当什么小小的掌旗使呢?要做也做个教主来玩玩才是。 接过吴劲草独臂递过来的长剑,张无忌昂然说道:“各位前辈,今日张某放肆,日后若有幸重归门墙,定当登门谢罪。” 张无忌深知,师父张三丰胸怀空明,秉性本善,而且通情达理,倘若他知道了今日之事,定然不会计较。张无忌知道张三丰的为人,张三丰当初收自己为徒弟,为的是什么?不就是因为自己在他面前表现出有血性、有良知、有正义感吗?自己今日实属迫于无奈,张三丰若是知道今日之事,一定是一笑了之,还会让自己重归武当的。 班淑娴在一旁厉声喝道:“姓张的小子,你今日背叛师门,与魔教妖邪为伍,还妄想重归门墙吗?” 华山派一人也应声和道:“不错,你想重回武当,那是在做梦。” 又有一个道人喊道:“别跟他废话了,杀了他们!” 张无忌哈哈大笑,长剑一指,向那道人冷声说道:“你是名门正派,就必须按照名门正派的规矩来,难道你想倚多胜少吗?” 何太冲大声说道:“对付邪教妖孽,讲什么规矩?杀了他们!” 昆仑派掌门话一出口,门下弟子顿时涌了上来。殷梨亭高声说:“各位同道,我师弟今日鲁莽了,但是这等大事,原是应该禀明师尊才能定夺的,他老人家说下话来,要逐他出门墙,那时才算,所以眼下他还是我武当派的人,按照武林规矩,若是他技不如人,是生是死,都算是咎由自取,倘若大家一涌而上,不按照规矩来,那便是跟我们武当为难,日后必定登门讨教。” 张无忌惊奇地瞧着殷梨亭,他性子柔弱,遇事没有主见,没想到竟然说出这么一番话出来。 “师兄……”张无忌心中感激,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殷梨亭厉声喝道:“你别叫我,今日如此胡闹,给我们武当派丢脸,回去之后看师父他老人家怎么说,以后你还是不是我师弟,难说得很?” 张无忌微微一笑,有了武当派撑腰,峨嵋派又不作为,华山、崆峒、昆仑三派怎么也会有所顾忌,心中大定,向四周作揖:“各位前辈,小子无礼了,请教各位的高招。” 殷梨亭说出刚才那一番话,群豪均是不愿意得罪武当派,正在踌躇之间,昆仑派中走出一人来,这人身材枯瘦,五十岁年纪,面色阴鸷,大声说道:“姓张的小子,昆仑派丁不破跟你比划比划。” 张无忌见他年纪不小,比何太冲看上去还老些,想来是和他一个级别的高手,不敢大意,点了点头:“丁前辈请了!”心中却是对这名字颇为无奈,叮不破?难道他面皮极厚,蚊子也叮他不破吗? 丁不破清喝一声,身形陡动,剑尖颤动,在空中缓缓的划了一个圈,随即只见他长剑闪烁,不停地划着不规则的圈,剑势严谨。张无忌叫了声“得罪”,挺剑直劈,讲究的是剑招奇幻,变化莫测,似乎平平无奇,突然间幻招忽生,实难抵挡。 丁不破见他剑招平常,哼了一声,心想:“原来只是个银样蜡枪头,他这般年轻,能有什么造诣呢?今日若能在五大派群豪面前打败他,也算是极为露脸了。” 当下招式一变,剑招变快,不断强攻,源源不绝,将张无忌牢牢地包围在其间,反观张无忌,像是被他精妙绵密的剑势所震慑,群豪只见他抵挡,不见他抢攻,都是诧异不已,不少人都是心生疑惑,更有人不禁轻视,武当派是何等的威名,哪一个不是武术高强?哪知道这个张三丰新收弟子却好像不怎么样。 唯有灭绝师太、何太冲才知道他的本事,见他只守不攻,心知他必定有后招。果然三十多招过后,张无忌似乎是抵挡不住,上盘露出个偌大的破绽,那丁不破窃喜,挺剑直刺。 “小心了!”班淑娴大声警告,她和张无忌是交过手的,知道他表现反常,实是是不合常理,必定有古怪,此时见他露出个这么大的破绽,猜出这是诱敌之计。 但是场上形势的变化焉是她一言所能决定的?只见张无忌以一个极其怪异的姿势,身子一扭,不可思议地躲开了丁不破的抢攻,当啷一声,丁不破面色惨白,长剑坠地,捂住手腕,张无忌一柄长剑架在丁不破肩颈之处。 丁不破面色难看之极,说道:“承蒙阁下手下留情。”退了回去。 张无忌谦逊说道:“不敢不敢,晚辈只是一时侥幸。” 从华山派中走出一人来,那人丰神俊朗,矫矫不群,一身青衣长袍,腮下长须飘飘,颇有神仙之风骨:“华山派鲜于通,领教张少侠高招。” 张无忌一懔,这个人好眉须好面貌,却是个卑鄙无耻始乱终弃的小人,他害死了师兄白垣,贪图华山派掌门之位,抛弃胡青牛的妹妹娶了当时华山派掌门的独生爱女,以致于胡青牛的妹妹羞愤自尽,一尸两命,这种小人,居然也能称得上是名门正派,真是可笑。 张无忌正想要当场拆穿他,只见众人一齐向西北角瞧去,愕然回头,一个白衫男子手摇折扇,穿过人丛,走了过来,他白衫的左襟上绣着一只小小黑鹰,双翅展开。众人一看,便知道他是天鹰教中的重要人物,原来天鹰教教众和明教一般,也是穿白袍,只是明教教袍上绣一个红色火焰,天鹰教则绣一头黑鹰。 “这里好生热闹……”这白衫男子英俊脸庞,明明天气不热,还摇晃着折扇,摆出一副很潇洒的模样,环视正派群豪,慢条斯理道:“在下在远处瞧了半天,等你们过来,哪知道你们婆婆妈妈的磨蹭,在下只好亲自过来了,放人吧,这些人我都要带走。” 灭绝师太冷笑一声:“你是谁?” 白衫男子哈哈一笑:“好说好说,在下姓殷,草字野王。” 他殷野王三字一出口,旁观众人登时起了哄。殷野王的名声,这二十年来着实响亮,他是天鹰教天微堂的堂主,权位仅次于教主。灭绝师太见此人不过是四十岁的年纪,但是一双眼睛犹如冷电,精光四射,气势慑人,不可小觑。 “你刚才说什么?放人?”灭绝师太慢慢走了上来:“就凭你吗?” 六大派中,以少林、武当、峨嵋为尊,少林派不在,武当这一路还未到齐,殷梨亭性子平和,峨嵋掌门自然是当仁不让,挑头而出。 殷野王嘿嘿一笑:“怎么呢?灭绝师太,凭我还不够吗?那么……”说到这里,忽然飘身而退,穿过人丛,大声喝道:“现身!” 466话:殷野王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突然之间,从沙中涌出了无数的人头,每人身前握着一块盾牌,各持强弓,一排排的利箭对准着众人。原来天鹰教教众在沙中挖掘地道,早就将各派人众团团的围住。 众人都在全神注视场中的张无忌,外围的人也只防备天鹰教教众突然奔前冲击,那料得到他们乘着沙土的松软,竟然挖掘地道,冷不防地占尽了周遭有利的地形。 这样一来,人人脸上变色,眼见利箭上的箭头在日光下发出暗蓝的光芒,显然是喂有剧毒,只要殷野王一声令下,各派的人只怕是性命难保。五派之中,论到资望与年岁,均以灭绝师太为最长,各派之人一齐望着她,听她发号施令。 殷野王在人群之外大声笑道:“这一回,在下还够不够资格?灭绝师太,放了他们,我便作罢。不然,嘿嘿……” 灭绝师太脸上阴晴不定,要她向这些魔教屈服,实在是心有不甘,但是五大派数百人的性命,却又不可不虑,正在踌躇着,张无忌移步近前,在灭绝师太身旁低声说道:“师太,明教锐金旗就只剩下五十多个人,其中大半都已经伤了,殷野王如此有利的形势,只须号令一下,我们这些人可就大半性命不保了。” 灭绝师太哼了一声,小声说道:“这还用你说?” 张无忌轻轻摇头:“五十多人的性命换这里几百人的性命,而且这一战已定,六大派围攻光明顶一役,就此无功而返,殷野王不会就此算了吗?” 灭绝师太心中一动:“那他为何……” 远处殷野王见灭绝师太和一个白衣少年嘀嘀咕咕,喝道:“你们所谓的名门正派,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 张无忌走前一步,在灭绝师太身旁站定:“那是要拉拢人心,天鹰教早不来晚不来,等到锐金旗任人宰割的情形下才来救援,这不是拉拢人心那是什么?更何况,殷天正一心想当明教教主,若收服了五行旗,基本上大事已定,而明教其他力量,正好借刀杀人,借我们的手铲除异己。” 灭绝师太此时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忽然想起刚才他死命都要保住那些魔教,佩服他心思慎密之余,又不免有些恼怒,这少年聪明伶俐,倘若能接自己衣钵,不用几年,峨嵋派便能凌驾于武当之上。灭绝师太对他是又爱又恨,他什么都好,就是太过仁慈了。 灭绝师太说:“依照你说的,我们该怎么办呢?” 张无忌向她点了点头,声音愈发压得低的说道:“这种向明教低头的事,师太是不愿意做的,我来吧!” 张无忌踏出了两步,大声道:“殷野王,你们先退开,我们放人!” 殷野王皱眉喝道:“你是谁?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话?” 张无忌朗声说道:“我是武当派门下弟子,有没有资格说话,你不妨问一问我六师兄和灭绝师太!” 殷野王微微变色,转头瞧了瞧殷梨亭和灭绝师太,见他们都没有开口反对,更讶异的是,这少年称呼殷梨亭为师兄,武当派竟然又多出一个高手来。 “好!我相信殷六侠和灭绝师太是一言九鼎之人!”殷野王大喝一声:“撤去弓箭!” 众教徒陡然间翻翻滚滚的退了开去,一排盾牌,一排弓箭,排列得极是整齐,看来这殷野王是以兵法部属教众,进退攻拒之际,颇具有阵法。 群豪瞧得心头乱跳,又惊又佩,他们单打独斗或许不错,但若是要论兵法,却是完全的门外汉,人人冷汗涔涔,张无忌也是惊惧不已:“殷野王,我们后会有期。” 转身向灭绝师太点了点头,灭绝师太左手一挥,默然领了众弟子向西奔去。昆仑、华山、崆峒各派人众,以及殷梨亭、宋青书等人也跟随而去。 张无忌回身看着天鹰教教众声势整齐严整,暗暗点头,无怪日后明教能够在朱元璋的领导下颠覆元朝,明教之中人才济济,行军布阵中的高手不仅仅只有五行旗旗使,这个殷野王也是个中高手。 殷野王喝令部属过来救治锐金旗教众,副旗使吴劲草右臂已断,一直硬撑着,直到此时才露出疲态,口唇发白,被人扶着起来,停步朝张无忌说道:“张少侠,今日若非是张少侠仗义相助,我等兄弟早就已经丧命,大恩不言谢,日后若有用得着我吴某的地方,请发下话来,吴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锐金旗众人均过来向张无忌道谢,却将殷野王置之不理,他们都不是浑人,天鹰教一直坐山观虎斗,直到最后关头才出来支持,倘若他们早些过来,五行旗和五大派谁胜谁负,还未可知。 张无忌见殷野王的面色不大好看,心想:这当头可不能相互间生出嫌隙,急忙说道:“今日若非天鹰教在紧要关头出头,我再狂妄,也不可能斗得过数百名各派好手,天鹰教也好,明教也罢,大家都是一家人,眼下应当精诚合作,共同抵抗强敌才是。” 他忽然醒悟,竟然以自己的身份说出这种话来,实在是突兀得紧,哈哈一笑:“好朋友应该肝胆相照,什么感谢不感谢的话,都不必说,我们后会有期。” 张无忌转身向西而去,一直走出两里多路,方才站住,眼瞧着五派诸人影影绰绰的在前方集结,微微一笑,折向北边而去。六派和明教之间的厮杀还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也不需要总是充当好人,就让他们去打好了,反正剩下了的都是精锐。 张无忌向西南方向疾奔而去,一直奔出十多里外,忽然听得几下极尖锐的海螺声远远传来,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脚步不停,一直奔行而去。远远的只见黄沙滚滚,有一白衣少年如掠行般奔跑而去,黄沙卷起般的尘烟。 一直到了大半夜,月在中天,张无忌累是不累,但却是口渴难耐,寻了一处清泉,饱饱的喝了一肚子水,往地上一躺。 回想起白天的那一战,张无忌不禁暗暗有些得意,他看得出来,殷梨亭不愿意自己自逐师门,他对自己起了爱才之念,而灭绝师太,这个中年美貌尼姑,也是恨不得自己能当场拜了她为师一般,他不是瞧不出来,只是不说吧了,别说加入峨嵋派,就算是张三丰请他去当武当派的掌门,张无忌也是不会干的。 武当派虽然人才颇多,武当五侠个个强横无比,老三俞岱岩被赵敏麾下的阿三用金刚指弄成了残废,老五张翠山自刎于武当山,如今武当七侠只剩下五人。但他们都是乌合之众,名气虽大,行侠济危,拔刀相助这样的小事倒是行,若论行军打仗,一百个武当派加起来也不及明教,更别说峨嵋派了。 张无忌忽然又想到,如果将来真的加入了峨嵋派,凭着自己的本事,和灭绝师太的看重,说不定弄个峨嵋派的掌门来当当,那倒也不错,峨嵋派虽然像周芷若这样美女欠缺,但是娇滴滴的小姑娘,成熟妙龄尼姑倒是不少。 忽然间只听得远方衣袂飘飘,似乎是有人快速奔行而过,张无忌吃惊,这么晚了,谁赶夜路?难道是采花大盗? 张无忌好奇之下,赶快跟了上去,远远的,不由得暗暗讶异,那个人绝对不是韦一笑,倘若是韦一笑的话,早就已经被他甩掉了。一路行走下去,一直到了天亮,那人也不停一下,实在是罕见。 见他光头秃顶,一身青灰色的僧衣,竟然是个和尚。这和尚难道不是少林派的吗?怎么单独行动?昨天上午一战,六派之中只有少林派没有露面,难道他们另有玄机?越想越是奇怪,本来想到了天明,追踪不易,准备要放弃的,眼下却是打定了主意,要瞧瞧这和尚在搞什么鬼? 天明之后,再想跟踪这人实是有些难度,虽然距离得远了许多,但依旧在他掌握之中,又走了两个多时辰,此时已经到了中午了,来到一座险峻山前,只见这个青衣和尚急行了一天一夜,居然还是身手矫健,不住地跳跃而上,到了半山腰,积雪渐厚,那和尚方才放缓了速度,忽然转过一个山头,正遥遥跟着的张无忌猛然发现和尚居然不见了,这一惊非同小可。 张无忌潜伏了下来,等候了许久,也未见那和尚出现,这才小心翼翼地上了去,站在那和尚消失的地方,搜索了良久,突然间脚踝处隐隐觉得有细微的风吹来,一怔之下,俯身去查看,发现一层极为轻淡的脚印,若不细看,绝难注意到,趴下地上,见到一个低矮之极的洞穴,非得躺下才能进入,这洞穴之上积雪覆盖,地面也是厚厚的积雪,如果不是感觉到有微风吹拂,根本发现不了。 略微犹豫了一下,张无忌朝这个洞穴钻了进去。约摸爬过一段七八公尺的狭小空间,在前探路的一条手臂顿时摸空,原来已经来到了空旷的地界,他小心翼翼地摸了良久,才确认脚下是实地。 慢慢站直了身子,张无忌从怀中取出了火折子,本来想要点燃了,但却想到刚才那个和尚也在这里面,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在这洞穴之中盲人摸瞎马,好不容易才摸到一条笔直的路,谁知这条路一路向前倾斜,越行越低,走了约一百多公尺,忽然发现,走进了一个死巷子了。 张无忌暗自地骂道:“爷爷的,敢情这里面是迷宫吗?” 愤然将火折子弄亮了,这一照果然是一条死路,他转回身来,才发现这里面的岔路竟有七条之多,转了一圈,张无忌已经是转晕了头,心中不禁有些吃惊,此时就是想要回头也办不到了。 467话:小昭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张无忌四顾看了一会,从墙上掰下一块石头,一掌下去,拍成了石粉,依样画葫芦,又弄了一些,将衣摆撕下包住这些石粉,均匀地洒在地面上,走了一段路后,忽然见到了一间石室,不由得好奇,他原先见到这地面坎坷不平,岩洞也是坑坑洞洞的,以为是天然的洞穴,直到见到那间石室。 走进了这间石室当中才发现到,原来只是个通道,对面一条狭长的通道,直通到远处,张无忌精神一振,没有看到石粉,代表这里是没有走过的,走出了十几步,见到一旁靠墙放着十来个木桶,散发出来的气味,张无忌再熟悉不过了,那全都是火药。 陡然间,张无忌脑海中灵光一闪,这里莫非就是明教的禁地?走过了这条通道,却见到一道石门,门旁的石墙之上,是两支未点燃的火把,上面焦黑一片,散发出火油的气味,张无忌将其中一根点燃,四处瞧了一番,没见到其他的通路,返回到石门之前,用力推开了这石门,里面是一间石室。 这间石室极大,顶上垂下了钟乳,显然是天然的石洞,他接过火把走了几步,突然见到地面上倒下了一具尸体。张无忌感到吃惊,在这秘道之中,向来是只有明教教主才能进入的,这一具尸体,若不是明教的教主,还能有谁? 走近去瞧,果然那个尸体右手抓着一柄晶光闪亮的匕首,插在他自己的胸口,左手旁摊着一张羊皮。 张无忌将这张羊皮展开,这羊皮一面有毛,一面光滑,于是将尸体上的匕首取来,在手指上割破一个小口子,将鲜血涂在光滑的一面,果然慢慢显现出了字迹,上面写着:明教圣火卷令。 这个火把坚持不了多久,就算门外还有一支,又能用得了多久,到时候倘若寻不到出路,在这彷佛威廉古堡般的秘道里面迷了路,活生生的饿死渴死,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想到这里,张无忌将羊皮卷好,撩起衣衫,露出缠在腰腹之上的一个布包,将羊皮放妥,转身向外行去。就在这时,只听得远处似乎传来声响,张无忌心中一惊,随即又想到,起先那个光头和尚,难道他去而复返?张无忌急忙将火把熄灭,顿时成黑暗一片。 张无忌紧贴着墙壁,静静地听着那细碎的脚步声,过了片刻,只见一个火把映照出娇小的身影,向着自己所在的石室快步走来。 张无忌感到愕然,这个人的身形,看来是个女子,却又是谁呢,谁胆敢进入明教的禁地?张无忌瞬时心头乱跳,眼看着这个女子通过那存放火药的通道,火把的光亮距离半掩的石门越来越近,一时之间,张无忌竟然不知道该当如何? “啊……”一声娇呼,张无忌将径直进来的那人搂在怀中,火把坠地熄灭,黑暗一团,温香软玉一团,团得张无忌心中怦怦乱跳。刚才火把坠地的一剎那,张无忌已经是瞧清楚了她的样貌,晶莹剔透、柔美如玉、明眸皓齿、眉目如画、修眉端鼻,简直就是美得无可挑剔。 “你……你是谁?”那少女语声发抖,显得是害怕之极,她本就武功低微,加上怎么都想不到这明教禁地之中会有人在,难道是禁地中的鬼魂,娇美柔软的身子禁不住地抖动。 张无忌一手扶着她后背,以防她惊吓跌倒,柔声安慰说:“妳不用害怕,我不会伤害妳的。” 其实这个少女就是小昭,小昭在杨不悔的床下发现了秘道,进入外门数十次也有了,只是被巨石挡住,始终没能找到机关打开,今日再行进入查探时,居然发现石门自己打开了,她是又惊又喜,携着火把进入,按图索骥,找到了石室,哪知道一进来,便被人制住,又怎么不惊慌呢? 听到那人声音甚是年轻,语调轻柔,虽仍然是害怕,却也渐渐平复下来。张无忌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便问道:“妳是谁?” 那少女说:“我叫作小昭,是杨逍之女杨不悔的侍女。” 张无忌见她害怕,呵呵一笑:“你怕我什么?”小昭不语。 张无忌将她扶着靠墙,点燃了火把,瞧她的模样,刚才仓促一瞥,只知她样貌美丽,此刻再细看之下,果然是倾国倾城,人间角色,只是年纪应该不超过十六岁,虽然美丽,却掩不住容颜中的稚气,这等一流的美少女,实在很有调教的潜质。 她比之周芷若的秀丽如芝兰更多出几分圣洁的质感,令人生出了一种只可远观,不可亵渎的独特气质,小昭有着一双湛蓝漂亮的眸子。 小昭见张无忌一直瞧着自己,脸上羞不可仰,明艳的俏脸之上绯红如霞,星眸晶莹闪亮,红润的小嘴,高挺的琼鼻,美不胜收,偷偷瞧了他一眼,见他英俊翩翩,距离自己更是近得呼吸可闻,想到他抱着自己,窘得几乎要哭了出来。 张无忌见小美人儿羞意绵绵,禁不住赞道:“妳长得好美啊。” 小昭颤声说道:“你究竟是谁?你怎么会在这里?是……是杨左使派你来捉我的吗?” 张无忌见她晶亮的黑眸之中闪露出惊恐的神色,心中不知怎么了,便生出一股捉弄的念头,嘿嘿一笑:“杨左使早就已经知道妳的身份,叫我来捉妳个现行,怎样呢?怕了吗?” 小昭身子麻木,吓得动弹不得,眼见这俊秀的男人满脸不怀好意的笑,上上下下地瞧着自己,害怕之极,问道:“你想要把我怎样?” 张无忌哪里知道要怎样,只是在跟她开玩笑吧了,略一沉吟,装作恶狠狠的神情来:“哼,怎么样?当然是先把妳吊起来,剥光衣服,再放一百只老鼠来咬妳!” 小昭的眼中愈加惊恐,哀声求情:“不要,不要剥我衣服,不要叫老鼠咬我,你还是杀了我吧。” 张无忌见她的身子瑟瑟发抖,显然是害怕至极,火光照耀之下,冰肌玉骨,说不出的,彷佛像一个剥壳的鸡蛋,软软的,雪白雪白的,那楚楚可怜的神情,竟让张无忌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愉悦。 脑海中竟有邪恶的想法,张无忌心中一惊,怎么会这样?怎么看到她会有这样的想法?那也太过份了,张无忌心中一惊,急忙将这些古怪的念头甩开,说道:“妳难道不怕死吗?既然不怕死,还怕什么老鼠呢?” 神差鬼使地伸出一只手去,在她那娇嫩尖尖的下巴上轻轻一抬,将她的小脸儿抬高。小昭嘴唇抖索,吓得说不出话来,急忙闭上了眼睛,泪珠从眼眶之中流溢而出,那大颗的泪珠滚落,在那吹弹得破的脸颊上迅速滑下。 张无忌心中一软,暗叫糟糕,自己玩得过火,把可爱的小昭给吓坏了,急忙缩手,干咳了一声:“小昭,妳睁开眼来。” 小昭见他语声轻柔,不再是刚才那狠巴巴的样子,睫毛一颤,泪眼朦胧地瞧着他。 张无忌微微一笑:“妳别怕,我刚才是跟妳开玩笑的,我不是杨逍派来捉妳的,其实我们都是同一路的,妳来禁地做什么,我便是来这里做什么。” 小昭满脸惊疑,瞪大了两只乌溜溜的眼珠,张开了红红的小嘴,半晌作不得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突然叫道:“你……你居然吓唬我,你该死,你是坏蛋!”粉拳犹如雨点般向张无忌袭来。 直到她打得累了,娇喘吁吁的停了下来,张无忌这才笑嘻嘻地说道:“打得够了吧,别累坏了。” 小昭气鼓鼓地看着他:“你为什么不还手?” 张无忌笑道:“你娇滴滴的一个小姑娘,我若还手,那还算是个男人吗?好了,别生气了,跟你开玩笑了,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张,叫做张无忌,妳叫我无忌哥哥吧。” 小昭脸一红:“我为什么要叫你哥哥?你又不真的是我哥哥。” 张无忌嘻嘻笑道:“那妳叫我张公子总可以了吧,叫不叫我哥哥以后再说,我们现在就出去吧。” 小昭斜睨了他一眼,俏生生地伸出手来,张无忌一愣:“什么?” 小昭说:“我要用火把。” 张无忌将这火把递了过去,小昭伸手接过,向里面走去,走到尸体的面前,摸索了一阵,取了一个信封出来,然后又照了近前,张无忌问道:“你是不是在找明教圣火卷令?” 小昭娇躯一震,回转头来问道:“原来你也知道明教圣火卷令?是不是在你那里?” 张无忌嘿嘿一笑:“明教圣火卷令就在我身上。” 小昭瞠目结舌,喃喃说道:“原来你不单是知道,而且已经拿到手了。”语调萧索之极,心灰意懒。 张无忌突然解开腰带,敞开衣衫,小昭吓了一跳,两颊通红,惊道:“你……你要做什么?” 468话:杨不悔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张无忌觉得好笑:“干什么?妳以为我要干什么?刚才我都没把妳怎么样,难道现在还会对你无礼吗?” 张无忌取了那张羊皮出来给小昭,小昭愕然地看着他,又低头瞧着自己手中的羊皮,小昭不敢置信他竟会把这么珍贵的东西就这样给了自己?但在这密室之中,就他们两个人,安静得很,又怎么会听错呢? 小昭颤声说道:“你……你要给我吗?” 张无忌甚是享受她的惊讶表情:“妳不信吗?” 小昭突然脸上变色,叫道:“快走,机关被触动了,这里就快要崩塌了!” 张无忌一呆,一只小手伸到他的面前,拽住他的手便往外奔跑,只听得轰轰的声响隆隆传来,头顶彷佛在震动一般,顿时吓得灵魂快要出窍,张无忌只好跟着小昭快跑。 “这是怎么回事?这下可好了,要是被压死在密道之中,我们就可真是悲惨。” 一阵疾奔,只听得身后不断有石块坠落在地的声音传来,张无忌心头发毛,将小昭一把抱在怀中,叫道:“我跑得快,妳举火把带路!” 小昭被他紧紧抱住,先是一惊,随即也知道自己的速度太慢,便任由他抱着,指点方向,那石块越落越急,不多时,身前偶有脸盆大的石块掉落下来,拦住了去路,更有石头往身上砸,张无忌将小昭紧紧抱住,一条手臂挡在她头上,在石头雨中穿行而过,一直到了一个分岔路口。 张无忌心中一凉,问道:“往哪里走?” 小昭急喝道:“走最左边的那条路,这是一条直路,走到底,我们就没事了。” 张无忌虎吼一声,瞧准了前路,这时候向拚了命似,身形如箭,飞蹿而去,此时既然是直道,就不需要火把照明了,顷刻之间,小昭手里的火把已经熄灭,一片黑暗之中,张无忌算准了位置,一路疾奔,刚刚奔出几步,背心上被一块石块砸中,张无忌被砸得头晕目眩,几乎跌倒。 途中不断有石块落下,张无忌深恐小昭受伤,喝道:“妳的头别乱动!”将她那娇小的身子紧紧按在自己胸口,狂奔而去。 “嘭”地一声,张无忌突然猛地撞到墙上,也幸好他将小昭抱得紧,先碰到墙的是张无忌的脚尖,脚趾不比得别处,他这一狂奔之下,还好及时收力,不然那脚趾就废了。 剧痛之下的张无忌几乎窒息,却听到小昭惊呼了一声,急忙问道:“你没事吧?” 小昭安然无恙,应了一声:“我没事,你呢?刚才撞伤了吗?” 她听到张无忌闷哼了一声,刚才开口说话时的声音都变了,显然是痛得极了,但他竟然首先问的是自己,小昭芳心一颤,心中升起一股暖流。 张无忌见小昭关心自己,心中一喜,忍痛地说道:“我没事。” 在密道之中,轰轰隆隆,似是已经大部分坍塌下来,即便是他们所立之处,也是尘土扑簌,张无忌一惊,来不及高兴,急忙地说道:“现在该怎么办?” 小昭说:“你放我下来,将这面石墙推开,我们就出去了。”张无忌松了一口气。 刚刚从密道中出来,里面居然没了动静,张无忌以为自己听错了,仔细一听,果然那轰隆之声没有了,张无忌与小昭两人面面相觑,神情之中,一片茫然。 小昭点亮火把,周围是个狭窄的走廊,小昭指了指头顶,小声说道:“我们从这里上去吧。” 张无忌笑道:“妳这么小声做什么?难道还怕我把妳吃了不成?” 小昭脸庞泛红,火光映照之下,楚楚动人,低垂着粉颈说道:“张公子,刚才在密道之中,多谢你舍身相救,小昭只是个小侍女,你不顾自己……”说到这里时,小昭双眼朦胧,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张无忌哈哈一笑:“说什么感谢,说什么小侍女?” 张无忌说:“我现在就去请杨逍把妳送给我,想来他不至于拒绝我。” 小昭瞪大了眼睛:“你要我做侍女吗?小昭笨手笨脚,你也要吗?” 张无忌嘿嘿笑道:“这么美丽的小侍女,为什么不要?” 小昭晕生双颊,芳心鹿撞,她虽不知张无忌的底细,但是在秘道之中,他毫不犹豫便将明教圣火卷令交给了自己,小昭处心积虑来到光明顶,就是为了这个,甫一得到时,心中狂喜,只道这个人是个傻子,但是后来秘道机关触动,明教禁地被巨石所淹埋,他不顾自身安危,将自己带了出来,这才心中感动,刚才更是不顾自己脚上的踢伤,先来问自己,小昭更是感动,只觉在他面前,无端端的有种很安全的感觉。少女情怀萌动,想到张无忌对自己的好,不免生出了依靠之心。 从秘道入口出来,正是一张香闺牙床,这是杨不悔的闺房,小昭见张无忌毫不惊奇的样子,对他更感神秘。两人正要从床上下来,忽听罗帐之外,水声哗哗,一个稚嫩的声音叫道:“香儿,再给我加些热水。” 另一个侍女应声了,脚步细碎,随即便传来水倾倒之声,那稚嫩之声,张无忌分辨得出来,正是杨不悔。 “老大,这不是玩我吗?杨不悔居然在房中洗澡?这怎么出去?” 张无忌偷偷地揭开了罗帐的一角,入眼处,一张紫红色梳妆台,台上红烛高烧,照耀得房中花团锦簇,堂皇富丽,一块精致挂毯之前,雾气蒸腾,一个浴桶之中,赫然便是个小姑娘,披头散发,正高举纤细玉臂,用一块香胰涂抹。 香胰是古代人用的皂角洗头,香胰是富贵人家才用得起的,多半是用动物胰、冰片、白芷、瓜蒌、丹皮、双花、芙容花、蜂蜜等物制成。 张无忌见她背对牙床,倘若与小昭下床而去,必定要惊动了她,此时已是夜晚,倘若杨不悔洗浴完毕,说不定就上床睡觉了,揭开罗帐一瞧,自己正跟小昭躺在一块儿,岂不尴尬?一股迷人的香气钻入他的鼻孔,小昭凑近他耳旁,声音压得极细说道:“小姐在沐浴,我们该怎么办?” 张无忌猛一回头,正想要说话,嘴唇正巧与小昭娇嫩的脸蛋相碰触,娇软滑腻的脸上瞬时升起两朵红晕,惊呼了一声。 尽管声音压得极低,但在这夜深人静之时,仍是清晰可辨,浴桶之中的杨不悔顿时惊觉,娇声问道:“是谁?” 张超群暗叫糟糕,这若是被杨不悔瞧见了,岂不是美好、正直、善良、光辉、健康的形象都被毁了吗?就在这时,只听得蹬蹬噔,罗帐猛地被扯开。 “无忌哥哥!”一个娇小女孩儿掩口惊呼。 杨不悔正浑身没有穿衣服,光溜溜的站在床前,她比一年多前要大了些,身子也长了些,想来是在杨逍这里吃得好的缘故,才十一岁,那小小的胸便微微隆起,犹如旺仔小馒头一般,光滑的身子下面,美妙绝伦的小腹,也是光洁如玉。 三个人同时呆住了,杨不悔忽然意识到自己还没有穿衣服,惊叫了一声,跳了起来,旋风一般冲了出去,噗通一声,跃入浴桶之中。 张无忌瞧了瞧满面通红的小昭,苦笑一声:“我们出去吧!” 小昭是又羞又怕,点了点头,机械地随着张无忌下床去。在浴桶之中,杨不悔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骨溜溜地转动着,只露出个脑袋来,可爱的圆脸上竟也带着几分羞涩。 “无忌哥哥,你怎会来的?你几时来的?怎么会在我床上的?她,她又是谁?”杨不悔接连发问。 张无忌拉着局促不安的小昭,惊奇地问道:“妳……妳不认识她吗?” 杨不悔说:“我怎么会认识她?好啊,无忌哥哥你不乖啊,竟然多了一个姐姐了。” 这时小昭颤声说道:“小姐,是我。” 杨不悔眉头微蹙,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了,她顿时张大了嘴,惊声道:“妳是小昭?” 小昭点了点头,忽然伸出手去在脸上一抹,待手移去,只见她右眼小左眼大,鼻子和嘴角也都扭曲着,形状极是骇人。张无忌吓了一跳,急忙说:“好了,妳就别装鬼吓我了,你想吓死我,还不如一掌把我打死算了。” 小昭噗哧一笑,脸上已经是恢复了正常。杨不悔瞧着小昭望望,又瞧了瞧张无忌,忽然说道:“无忌哥哥,你快杀了她!” 张无忌笑道:“为什么?她又不是坏人。” 杨不悔说:“我爹爹说,她的来历奇怪,只怕是不安什么好心。” 小昭娇躯微颤:“小姐,小昭对妳和杨左使并无恶意。” 张无忌也说:“不错,不悔妹子,这中间的缘故我倒是略知一二,她决计不会伤害妳的。” 杨不悔半信半疑,迟疑了一下:“既然你这么说,那……那我暂且相信了吧,不过,还是小心些为好。”又说:“无忌哥哥,你帮我拿衣裳来。” 张无忌一怔,杨不悔虽然年纪幼小,但毕竟是个女孩子,自己站在她闺房中瞧着她洗澡便已经很旖旎了,还要跟她拿衣裳,那也太暧昧了吧? 小昭说:“小姐,我帮妳拿。” 杨不悔叫道:“不要妳拿,我要无忌哥哥帮我拿。” 469话:杨不悔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小昭神情黯然,止步不前,张无忌朝她微微一笑,拍了拍她香肩说道:“小昭妳别介意,不悔还是个孩子。” 小昭点了点头,默然无语,杨不悔却撇着小嘴:“我不小了,你却还是当我是小孩子。” 张无忌见她神态娇憨可爱,不禁哈哈一笑:“是啊,是啊,不小了,小胸…脯都有了,哈哈哈……” 张无忌对这么个小女孩哪会放在心上,随口调侃着,走到她浴桶旁边的小圆凳上,取了衣衫递了过去,却见杨不悔气哼哼地瞧着自己,接了去,娇声喝道:“好了,我知道你还拿我当小女孩,哼,转过头去,难道你还想看着本小姐穿衣服吗?” 张无忌呵呵一笑,转头瞧着墙壁,杨不悔一边穿衣,一边说道:“无忌哥哥,你是怎么上来光明顶的?我爹爹说,光明顶十五道防线,除非是硬闯,否则决计是上不来的,你是怎么上来的?” 张无忌略一沉吟,决定还是不将秘道之事说出来,笑道:“妳无忌哥哥我是飞上来的。” 杨不悔睁着大眼睛,扁嘴说:“无忌哥哥你又骗我。” 张无忌一怔,这个小家伙,怎么跟小辣椒似的,这等厉害? “哈哈……哈哈……我跟小昭那是,那是躲在妳的床上商量大事来着,而且我那也不算是偷看妳洗澡,我是明看的,反正妳是小孩子,怕什么?看了也没什么。”杨不悔被他气歪了嘴。 杨不悔说:“已经穿好了。” 张无忌转过身来,见她淡黄绸衫,裙边衣摆是纯白色花边点缀,映衬得宛如一朵娇艳小花,心中竟是一动,不知怎么呢,脑中居然浮现出刚才她光着身子出现在床前的一幕,那两条细嫩的之间,那优雅柔嫩的曼妙曲线,那滑滑腻腻的小腹之下,稚嫩得简直让人忍不住想去品尝一下。 那清新的桃源深处,究竟是何等香醇?张无忌心中一懔,暗暗自责,怎么近来有些怪异似的,先是对小昭幻想着的情景,现下却又对才十二岁都没到的不悔生出旖念,该死,真是该死…… 张无忌干咳一声,将脑中的邪恶念头驱散,向小昭招一招手:“小昭,妳过来。” 小昭怯怯地走了上前,张无忌一手握住小昭娇嫩的小手,另一只手拉过杨不悔,左右一瞧,郑重地说:“不悔妹子,小昭的来历,想必妳和妳爹爹都觉得很神秘,对不对?其实不用担心的,我向妳和杨左使保证,她对我们都没有恶意,不论妳信不信,反正日久见人心,以后都不要再为难她,妳爹爹那里,我自然会去说。” 小昭听得他这一番话,眼圈一红,落下泪来,颤声说道:“多谢公子。” 张无忌朝她笑了笑,她那楚楚动人、梨花带雨的可爱模样,真是让人疼惜,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在她小脑袋上摸了一下,柔声说道:“谢什么,妳去休息吧。” 小昭被她摸得脸上通红,微不可闻地应了一声,乖乖地走了出去,张无忌见她袅袅婷婷的曼妙背影,宛如一朵洁白纯凈的小花一般动人,不禁瞧得呆了,直到返回身来关拢房门,两人四目相投,小昭怦然心跳,神魂颠倒,匆匆离去。 突然间杨不悔说:“无忌哥哥,你还没瞧得够吗?要不然,我带你偷偷去她房间,我们慢慢地瞧她如何?” “那敢情好……”张无忌一怔,见杨不悔一对黑亮大眼骨溜溜地瞧着自己,急忙改口说道:“那怎么使得?人家是个姑娘家,我怎么好去看?”老脸居然红了起来。 杨不悔哼了一声:“你刚才两只眼睛可是恋恋不舍的样子,你以为我年纪小,就瞧不出来吗?你是不是喜欢上她呢?” 张无忌见她小小年纪,身材虽然在同龄女孩之中算是高挑,但怎么看都是个小孩子,说出来的话,却好像情侣间吃醋的样子,不禁失笑:“怎么呢?瞧妳那样子,好像酸溜溜的,妳该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杨不悔小脸蛋上一红,吐了吐舌头说:“谁有空喜欢你了?你别臭美了。” 张无忌说:“哦?没空吗?那有空的时候是不是就喜欢我呢?” 杨不悔撇着嘴,给他来了个鼻孔朝天式,张无忌见她孩子气的表现,笑道:“好了好了,我们走吧。”说着向门外走去。 杨不悔带着他在宽阔的走廊中穿行,过了一座花园,途中有几个侍女经过,看见了张无忌,都是痴痴呆呆,杨不悔的小嘴,撇得更高了。 杨不悔的身边也就只有杨逍这个大男人教她习武,至于男女之间的事,杨逍武功虽高,却是不能代替母亲一职,无法教她什么,所以刚才在闺房之中,才会不觉得当着张无忌的面穿衣服没什么不妥。 杨不悔带着张无忌到花园的房间休息,张无忌坐在床上,杨不悔就这么瞧着他,呆呆的一动不动,见他蹙眉,便不由得心疼,见他流汗,忍不住掏出香帕,不知不觉,窗外天色渐明,鸡鸣犬吠声,隐约而来,这才恍然惊醒,原来天亮了,想到自己竟然看他看了一晚上,居然丝毫也不觉得疲累,脸上顿时红了。 随即,杨不悔便蹑手蹑脚地下了床来,悄悄走到门口,正瞧见一个婢女走了过来,心中大急,忙伸出食指放在唇边,连连摇手。那婢女倒也聪明,会意过来,杨不悔拉着她到一旁,低声嘱咐她,让她传话去,叫人不得进来这后花园中。 瞧着那婢女离去了,杨不悔好像做了什么了不起的壮举一般,颇为兴奋,回到房门处,倚在门旁,瞧着她的无忌哥哥,心中平安喜乐。 没过多久,只听得从花园门口传来脚步声,杨不悔大急,暗道:是哪个奴才不听话,还要往里面闯,一定要好好教训一番。 迎着脚步声走去,那人快步走来,原来是爹爹,杨不悔吐了吐舌头,这个可不能教训了。 “不悔,有什么事呢?刚才小春桃告诉我……”杨逍见杨不悔一脸急切,双手连摇,收声走近,说道:“发生什么事呢?” 杨不悔低声说道:“无忌哥哥来了。” 杨逍一怔:“他来了吗?怎么我不知道呢?”光明顶十五道关卡,他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上来,倒也是奇了。 同女儿走到房门口,杨逍看了一会儿,宝贝女儿坚决不许他进去,只得悻悻地离开。 “无忌哥哥……”迷迷糊糊累得睡着了的杨不悔似乎听到数声笑,一惊而醒,正见到张无忌从床上跌落下来,吃了一惊,抢上前去,张无忌是自己坐了起来,见杨不悔满脸关切地瞧着自己,笑道:“没事没事,不小心滑了一跤,我太累了,我要去睡一觉,昨天一晚没睡,长出黑眼圈来就惨了。” 杨不悔点了点头:“我带你去。”随即又问:“黑眼圈是什么?” 张无忌笑道:“就是熬夜的人会变得不漂亮的东西。” 杨不悔碎念道:“你是个大男人,还讲究这个吗?” 张无忌狡黠地眨了眨眼:“男人也应该漂漂亮亮的,才有大姑娘小姑娘喜欢对不对?我在房间的时候,妳不就眼睛不眨地瞧着我吗?如果我无精打采,像个干瘪的小老头,妳会理睬我吗?” 杨不悔大羞,跺足说道:“谁眼睛不眨瞧着你呢?你胡说,你诬赖我!” 张无忌明知道她乱说,心中竟也微觉酸溜溜的,这种情绪,实是让人费解,明明她不过是个小姑娘,连十二岁都不到,而且也算不上是绝色,周芷若、小昭哪一个都比她强得多。 张无忌急忙向屋外走去,杨不悔见他不语,也跟了去,心头忽然窃喜,只想到:“我说瞧着无忌哥哥,他就不说话了,难道……难道他生我的气呢?他生气就意味着他是要紧我的。” 杨不悔越想越觉应是如此,走在他的身后,心花怒放,好像喝了一大碗甜蜜,不知不觉走了出后花园的门口。 忽然说:“你去我房间睡好不好?我的床又软又舒服,一定包准你做个好梦。” 张无忌一怔,哪有去姑娘家的闺房睡觉的?被杨逍知道勾搭她的闺女,那还不玩命吗?不成不成:“别开玩笑了。” 来到房间,张无忌倒下就睡,因为太累了,张无忌在房间里睡得昏死了,就听外面一个稚嫩的声音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地叫喊道:“无忌哥哥,无忌哥哥,你快来!我爹爹他受伤了!” 张无忌走出房间,只见到杨不悔满脸惊惶,一边穿衣服,一边问道:“杨左使他怎么呢?他怎么会受伤呢?” 杨不悔喘着气,两只大眼睛含着焦急慌乱的神情说道:“在议事厅……有……有个少林和尚,我爹爹还有韦蝠王、彭大师他们,好多人,好像都受伤了,你快去吧!” 470话:成昆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原来杨不悔半夜想起张无忌从午餐起就没有吃过东西,到了晚上仍然是没有睡醒,便想过来瞧瞧他,叫他吃东西去,正巧经过议事厅,听见有人在说话,她知道议事厅里,如果不是紧要事情,是很少有人的,她不由得好奇,走过去一瞧,见到一个青灰色僧袍的和尚正和韦蝠王打斗,爹爹和另一些人或坐或躺,显然是受了伤,她心中一急,撒腿便往张无忌这里跑。 张无忌听到她说到少林和尚,心中一动,前日自己从秘道上光明顶的时候,就是跟着一个和尚上来的,张无忌急着说:“妳在这里别乱跑,我去帮忙!” 身形一动,向外奔去,刚刚已经奔出了几步,张无忌猛然想起自己根本就不认得议事厅在何处,回转身来,一把将杨不悔抱起,没等到小姑娘害羞,说道:“我不认得议事厅,妳带我去。” 到了议事厅外,张无忌低声说:“这里太危险,妳先离开。”杨不悔深知自己是个弱女子,在这里只能碍手碍脚,点头答应了,快步而去。 张无忌走到门口,只听到一个人说道:“这光明顶的秘道,明教数百年来最神圣庄严的圣地,我在这秘道中来来去去已经走过数十次,今日重上光明顶,还需要费什么力气呢?” 张无忌昂然走入大厅里怒道:“是你害死了明教教主,这还不够,你竟然想要暗中祸害明教,世上无耻之徒我见得多了,但像你这么无耻的,真的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张无忌一边走一边痛骂,走进议事厅时,只见地上坐着杨逍、韦一笑,另外还有五个人,一个是彭莹玉,张无忌是认得的,其他的四个却是不认识,想来一定是明教的五散人其他四人了。 那和尚看起来甚是雄壮,相貌威严,却身穿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僧袍。张无忌看见那人的长相,十分的吃惊,虽然是剃光了头发,有点认不出来,但他不就是秦始皇吗?难道他就是秦始皇在今世所化身之人。 张无忌吃惊地说道:“居然是你,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了你?” 那和尚见到张无忌,不禁笑了一笑:“终于等到你了。” 张无忌问道:“你现在究竟是谁?” 和尚笑道:“我就是成昆,法号圆真。” “成昆……?” 秦始皇因为上一世是成吉思汗,杀孽犯了太重,所以这一世出家当和尚,以化解自己一身的杀孽。 成昆说道:“我和魔教有不共戴天之仇,我曾心中立下重誓,我一定要杀了魔教教主南宫霸天,我一定要灭掉魔教。今日见就将要大功告成,等待我杀了你们,便上坐忘峰去,埋下几十斤火药,再灭了魔教的魔火,什么天鹰教、五行旗,急急忙忙上来相救,轰然的一声巨响,地下埋着的火药爆炸起来,烟飞火灭,不可一世的魔教就从此无影无踪。” “哈哈哈……”杨逍和韦一笑同时大笑起来。 成昆怒道:“你们死到临头,还能笑得出来吗?” 韦一笑大声一笑,体内所中的毒伤发作了起来,全身又抖颤了起来,说不出话来,杨逍稍微好一点,说道:“成昆啊成昆,我说你今日功亏一篑,你小觑了天下的英雄,你是不是觉得站在你面前的这个年轻人,难道你不把他放在眼里吗?” 成昆心头一跳,斜睨看了张无忌一眼:“这一个年轻人……?这一个年轻人我可是跟他熟得很,我跟他纠缠了几辈子,我恨不得吃他的肉啃他的血。” 张无忌是长生不老徐福在今世的化身,对成昆来说,他可是不折不扣的长生不老之药,成昆老早就想啃他的骨血。 张无忌嘿嘿一笑:“成昆,你吃了这么多年的饭,都白吃了吗?你想啃我的血肉?那就来试试看吧?” 杨逍大声叫道:“张少侠,别跟他废话,你若杀了这恶僧,我明教上下齐感大恩!” 五散人虽不认得他,但看见杨逍对张无忌信心十足,眼前均生出了希望,乱纷纷地应和说道:“张少侠,你杀了他,你要什么只管开口,我们明教富甲天下,没什么办不到的。” 张无忌微微一笑,心想:感恩戴德?财富?小爷我可是不需要,怎么就没有人说奉我为教主呢? 成昆听得明教诸人所说,知道徐福在今世并不是明教中人,温言说道:“张少侠,你现在究竟是谁呢?” 张无忌说:“我是武当派的张无忌。” 成昆强笑着:“张少侠,你现在是武当派,我是少林派,我们六大派此趟围攻魔教老巢,正是同一阵线的盟友,你眼下就杀了这几个魔教妖人,我一定会替你在宋大侠面前美言几句。” 张无忌嘿嘿一笑,成昆说:“你或许不知,这几个人,一个是魔教四大天王中的青翼蝠王,一个是光明右使,这五个是五散人,都是魔教的首脑头子,你只须杀了他们,便是天大的功劳,届时非但是张真人和宋大侠夸赞你,天下苍生都要感激你铲除魔教妖邪,到时还有谁不认识你的?” 张无忌见成昆舌灿莲花,极力鼓动自己,倒也觉得有趣,便存了戏谑之心,假装动心,问道:“哦?天下间的人都知道我吗?那也很好啊,那岂不是我会大大的有名呢?” 成昆连连点头,见他动心,不禁心花怒放:“是啊,兄弟,我们两人认识了那么久,我现在是少林空见神僧的座下弟子,我们少林派在武林之中威望颇着,俗家弟子也是遍布天下,只须传扬出去,武当小侠独力剿灭魔教七魔头,那时候武当派也会以你为荣。” 五散人中的周颠大声叫道:“放屁放屁,臭不可闻,小兄弟,你千万别听这秃驴胡说八道,他到时候一定会打死你的,你千万别要相信他。” 杨逍也说:“张少侠,这个恶僧乘人之危,忽然间对我们下毒偷袭,这般卑鄙的行径,你是亲眼看到的。你若不打死他,明教上下数万人众,都要被这奸人尽数诛灭。你去打死他,乃是大仁大勇的侠义行为。” 张无忌朝他一笑,点了点头,示意他稍安勿急,转头向成昆说道:“和尚,听到没有?我跟明教还算是有渊源的,就让小爷我跟你玩玩。” 成昆说:“兄弟,武当派跟明教要同流合污吗?你既然是武当弟子,名门正派,难道敢胆败坏武当派的名声吗?” 张无忌哈哈一笑:“哈哈,名门正派,不错,武当派和少林派、峨嵋派这三个门派的确是光明磊落,我是很敬佩,但是昆仑派、华山派也算是名门正派吗?哈哈哈,当真是笑掉了大牙,名门正派不是自封的,就算江湖中的几千人几万人都说是,但是也请别忘了,明教教众也有数十万人,他们不会承认的。” 彭莹玉大声说道:“说得好,什么名门正派了?我们明教以反抗元朝暴政为己任,跟鞑子打仗,流血流汗,名门正派却是在哪里呢?” 张无忌瞥看了彭莹玉一眼,心说:你别抢了我的话啊…… 成昆哈哈一笑:“小子,就凭你一句话,便能颠倒是非,混淆黑白吗?笑话,魔教妖孽在江湖中犯案屡屡,哪一门哪一派没有几条命丢在他们手上的?哈哈……你们魔教光明顶七巅十三崖,自己当作天险,在我少林僧侣眼中,也不过是康庄大道而已,何足道哉?小子,你听!” 张无忌一怔,刚才他已经隐约听到远处确实有打斗声和兵器相交之声,只说是明教自己人在演练,此时才感到一惊,的确哪有三更半夜在演练武艺的?张无忌眉头蹙起,六大派的人不可能这么快攻上来啊? 成昆得意笑道:“我早已经将光明顶秘道告诉给空智师叔和宋大侠,看来,他们这个时侯也已经到了。” 厅中人人为之变色,张超群这时才想起,山下和锐金旗相斗的,只有五大派的人,独独地少了少林派,武当派也就只有殷梨亭和宋青书等少数几个人,原来他们竟然别有安排。但是自己从秘道出来的时候,分明触动了里面的机关,那些大石块砸了那么许久,只恐怕已经是封堵住通道了,难道说秘道还有其他的出口吗? 张无忌惊疑不定,正在这个时候,眼前忽然一花,心中一懔,一股寒冰般的冷气朝着自己袭来,张无忌知道这是成昆的偷袭,刚才听得外面的喊杀声,全神贯注下,竟是忽视了这个大敌。 “找死!”张无忌迎着那股寒冰的掌气一掌拍去,一股浑厚的劲力破空而出,只听得一声闷哼,一道灰影闪身掠出。张无忌大叫失算,原来成昆使出的只是虚招,竟然是趁着自己分神,使出指力,而自己竟是傻乎乎地去跟他硬拼,全然没防备到他想要逃走。 “老子草你十八代祖宗!”张无忌心头恶气憋闷,煮熟了的鸭子居然就这么飞了,一世英名就此尽毁,飞身向那灰影追去。 “啊……”一声稚嫩的惊叫声传来…… 张无忌一怔,立即听出是杨不悔的声音,大惊之下,已经来到门外,只见成昆踪影全无,杨不悔全身颤抖着躺在地上,仰着头,满面惨白地瞧着自己。 张无忌心中一颤,顾不得去追成昆,急忙来到杨不悔的身旁,急问:“妳伤在哪里?” 471话:围攻光明顶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圆觉、圆印,你们领着本寺弟子扼守此地,魔教妖人,一个都不许放进来。”一个老僧大声喝道。 另一个站在一旁的中年魁梧大汉说道:“空智大师,贵派的圆真师兄不知道成功了没有?” 此次六大派围攻光明顶,少林寺方丈空闻大师坐镇嵩山本院,这次围剿明教,少林弟子由空智率领。各派敬仰少林派在武林中的声望地位,便推举他为进攻光明顶的发号施令之人。 “宋大侠,此趟我们六大派可说是顺风顺水,想来此时灭绝师太他们也已经到了山下了,只待我们将光明顶上群魔一齐铲除,遥相呼应,魔教贼人还不束手就擒吗?” 空智说到得意之处,微微一笑,一边调遣弟子逐间搜索敌踪,更下令所到之处,男女不论,一齐斩杀。 那中年大汉正是武当七侠中的宋远桥,此趟武当五侠尽数到齐,除了殷梨亭在山下接应,张松溪、俞莲舟、莫声谷也从秘道中到了光明顶的总坛。 “此战若胜,圆真师兄的功劳最大,若非是他探查到魔教光明顶的秘道,我们也不能定下这里应外合之计了。” 空智止不住微笑,心中甚是欣慰,宋远桥又说:“空智大师,这总坛对魔教教徒来说,犹如圣地,这天就快亮了,魔教在山腰各处的教徒和驰援而来的天鹰教以及五行旗人数不在少数,届时一定会狗急跳墙,疯狂反扑,我们在此扼守须得谨慎,圆觉和圆印两位师兄只怕是力量单薄了些,空智大师若不反对,就由敝派也协助防守这关隘如何?” 空智点头说道:“宋大侠所虑甚是。”当下又加派了人手,宋远桥命张松溪和俞莲舟留下。 这时不断有明教教徒被杀,少林武当两派从秘道而来的都是高手,而明教精英都在七巅十三崖布防,总坛这里本来是固若金汤,怎么会料到他们会从秘道中潜入?所以留在总坛的,大多都是仆役闲杂,怎么可能是两派高手的对手呢? 宋远桥和空智不断吩咐本派弟子攻入各处,两人联袂同行,走出一段路去,忽然见一僧人踉跄而来,空智惊道:“是圆真,他怎么受了伤?” 抢上前去,果然是圆真,圆真已经被韦一笑的掌力所伤,最后逃去时,又被张无忌强劲的一掌震伤,他指了指议事厅的方向说道:“师叔,杨逍、五散人他们都在议事厅,他们已经被师侄所伤,你们快去吧。” 成昆瞧了瞧宋远桥,怒道:“宋大侠,你们武当派竟然勾结魔教?” 空智喝道:“圆真你胡涂了吗?休得胡说!” 宋远桥说:“圆真师兄,你说什么勾结魔教?” 圆真正要说话,口中吐出鲜血,面色已是难看之极,手指着议事厅的方向,道:“武当弟子,也在议事厅里……”说完,喘息不已。 空智见他受伤,急忙叫人搀扶到一旁,宋远桥皱着眉头说道:“圆真师兄所说的叫人好生奇怪,武当五侠除六弟在山下接应,其他人都在此处,他说什么武当弟子在议事厅?” 空智也是疑惑不解:“大概是圆真受伤,神智胡涂了,我们一起去瞧个分明。” 另外一边,在议事厅中,张无忌在听到喊杀声时,已经是心急如焚了,这边有五散人、杨逍和韦一笑、杨不悔,全都受了伤,倘若正派中人杀到,他们只有挨宰的份,哪里还顾得上去追圆真呢? “杨左使,我去安置一下马上便回来。”张无忌身形一闪而去。 杨逍等人听见外面喊杀声四起,不由得又惊又怒,周颠更是脾气火爆,大骂成昆的卑鄙无耻,但其余的人知道,今日明教实在是危险之极,此时敌人从秘道上来,总坛之中,高手都已经派遣出去,就只有自己这么几个人,却全都中毒受伤了动弹困难,别说是少林和武当两派的高手,就是随便来几个庸手,也能将这一干人等给毙了。 周颠骂了半天,无人响应,忽然说道:“杨左使,我周颠实在是该死,过去对你不起。你这个人虽然不大好,但是当了教主,也胜过现在没有教主而闹得今日这般的下场。” 杨逍苦笑:“我何德何能,能当上教主?大家都错了,若是我们能上下一心,不闹内斗,六大派焉能有机会攻上光明顶?我们弄得一团糟,九泉之下,也没面目去见历代的明教教主。” 彭莹玉说:“杨左使、韦兄,刚才那位张少侠究竟是何人?他既然是武当派的弟子,怎么会出手相助呢?” 杨逍摇头说:“我也不知道,他来历古怪,我可是一点也不明白。”当下将一年前与女儿杨不悔相认一事说了出来。 周颠听他说到有一种奇怪的暗器,竟然能让昆仑派掌门何太冲一个照面之下即便受伤,不由得神往,喋喋不休地非要问个明白,杨逍哪里有闲心跟他说这些,更何况他自己也不甚清楚。 冷谦突然说道:“张少侠,是友非敌。” 杨逍知道他平素决不肯多说一个字废话,但往往一言命中,心中一动,向他点了点头:“为今之计,我们七个人七条命,看来就靠他了。” 韦一笑说:“这个人来历古怪,但是前日五行旗和灭绝老尼对峙时,锐金旗被围,全仗了他挺身而出,才免遭全军覆没的下场。” 除了杨逍没多久之前得到消息,其余人都是不知有此一事,都是愕然地问,韦一笑正要解释,忽然听远处杂乱的脚步声传来,隐隐听到有人叫嚷着:“魔教的议事厅就在那里了。” 人人面面相觑,杨逍长叹一声,摇了摇头,周颠急道:“那小子怎么还不来?冷面先生,你刚才不是说可以指望他的吗?全都是放屁!” 韦一笑说:“这小子莫非是害怕碰到宋远桥,吓得逃走了?” 说不得叫道:“这个时侯,还指望他人做什么?今日我们死了便死了,诸位千万不可堕了我们明教的威风。” 周颠说:“放屁放屁,我周颠虽然老是颠三倒四的,难道还会给我们明教抹黑吗?大丈夫只有死而已,怕得什么呢?” 他们却都不知道,张无忌之所以离开,是忽然想起小昭,正到处搜寻,哪知道却碰到少林派的高手纠缠不休,他不愿意伤人,反而被越来越多的人缠住。正在打斗之间,忽然听外面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呼,心急之下,顿时将两名少林僧人击昏了过去,在其他人目瞪口呆之下,扬长而去。 他走出来一看,正是花容失色的小昭,被一僧一道逼到了墙角,那少林僧人手持戒刀,作势想要砍她,张无忌怎么容得有人伤害小昭,心急之下,大声喝道:“魔教首脑在那边!” 手胡乱指了一个方向,那一僧一道果然回头,那僧人以为张无忌是武当派弟子,问道:“你看清了吗?是往哪里去呢?” 张无忌点头说道:“没错,刚才贵派几位师兄已经赶去了。” 那僧人急忙说道:“有劳小兄弟了。”与那道人一齐赶了过去。 张无忌微微一笑,走向小昭,小昭刚才拼死抵抗,早已经疲累欲死,此时脱险,见了张无忌,骤然昏厥过去。张无忌急忙上前,将她娇软的身子扶起,温香软玉,滑不留手,心中一颤,不由得自责,都什么时候了,还想入非非? 正想要架着他去议事厅,那一僧一道忽然转身,那少林僧厉声喝道:“魔教妖孽,居然欺骗我们!受死吧!” 张无忌哈哈一笑:“我是武当门下,骗你们作什么?” 那道人哼了一声:“你是我武当派的人吗?怎么我却不认识?” 张无忌心悬议事厅中杨逍等人的安危,懒得再跟他多说,说道:“你去问宋远桥,去问张松溪,随便去问个有身份的,就说张无忌在此,你去问,我是不是武当派的?” 张无忌将小昭一把抱在怀中,大步行去。这一僧一道慑于他的气势,居然不敢拦阻,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 472话:围攻光明顶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阿弥陀佛!”一个少林老僧走进议事厅中,口宣佛号,随着这个老僧走进去,身后的人一拥而入,刀剑出鞘,如临大敌。 杨逍朗声笑道:“空智大师,宋大侠,两位高人同时驾临光明顶,蓬荜生辉啊。” 此时张无忌横抱着小昭,只见她脸色如白纸一般,走出几步,忽然觉得不对劲,双臂所触之处,她身子竟是慢慢冷了,心中猛地一跳,叫唤着:“小昭!” 那娇美得让人怜惜的俏丽脸上,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口唇欲张,却是没能说出话来。张无忌愈加觉得不对,起先没见她受伤,以为她只是虚脱,急忙伸手试她的脉搏,只听见她脉搏虚弱,内息紊乱,吓了一跳,这才知道她是受了内伤。 心中犹如被重物猛地一击,叫道:“小昭!小昭,妳怎么样呢?”将她放下:“妳别怕,我帮妳治伤。”张无忌运气帮小昭疗伤。 此时杀声四起,武当少林两派剿杀光明顶的教徒,所到之处,几乎没有敌手,不时便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呼声。张无忌睚眦欲裂,少林武当,这两个门派平素自称名门正派,此刻却是大开杀戒,他们对明教就如此深恶痛绝吗?难道每一个明教教徒都是十恶不赦的人吗? 正有武当少林两派人经过,看见张无忌帮小昭疗伤,向同伴说道:“他不像是明教的人。” 同伴说:“你又怎么知道?” 武当弟子说:“他若是明教妖人,怎么敢对我们不加防备?” 一个虬髯汉子走了过来,这个人正是武当七侠中的莫声谷,他不屑参与到剿杀明教教徒,便四处巡视,但见有强敌便上去帮忙,但是明教的好手都去各处防守,光明顶上哪里来的高手?仅有的五散人和杨逍、韦一笑,此时已经被囚禁。只等待天明,便要一鼓作气攻下山去,将那些魔教教众一网打尽。 他看见张无忌这少年眉清目秀,气宇不凡,心中疑惑,这个人不是本派弟子,更不可能是少林武僧,难道是华山派或是崆峒、昆仑派的?这时扼守险要的少林派已经跟匆匆回援的明教弟子接上手了,空智和宋远桥两人急行而来,看见莫声谷等人围成一圈,不知发生何事,来不及多问,只看见张无忌帮小昭运气治伤。 众人未理会张无忌与小昭他们,只派两人看守,其余赶向光明顶。张无忌看见少林武当两派的人一队一队地向光明顶入口处疾奔而去,知道他们已经得手,心中担忧着杨逍等人,虽然料想得到他们必定不肯就此杀了他们,但毕竟心中忐忑,当下不再多想。冷不防的突击,看守他们的两人哼也没哼一声,扑倒在地,晕了过去。 张无忌推了推在自己怀中睡去的小昭,轻声问道:“妳怎么样呢?” 小昭悠悠醒转,见自己身在他的怀中,不由得羞意大生:“公子,我们现在在哪里?” 张无忌笑道:“我们还在光明顶上,妳随我来。” 张无忌将小昭拉起来奔行而去,途中所见,到处都是鲜血,到处都是尸体,他心中不禁忿怒,少林派的贼秃整日念什么阿弥陀佛,念什么善哉善哉,今日所行之事,却有哪里像是慈悲为怀的出家人呢?他们一边口中叫着众生平等,难道明教的这些死在他们手底下的人便不是人吗? 小昭见了这等惨景,眼中不断流出泪来,手足冰凉,机械地任由张无忌拉着她,不久,张超群瞧了瞧四周,确信无人之后,安置好小昭,张无忌向光明顶入口处赶去。 张无忌深知,锦上添花的恩惠是永远比不上雪中送炭的,就好像送一百万给一个百万富翁,人家心中会感谢你,但送一碗饭给一个濒临饿死的乞丐,却能让这乞丐把命交给你,眼下就是要一个这样的契机。 张无忌的嘴角浮出一抹微笑,虽然他不愿意明教和六大派拼得太厉害,他在见到遍地被杀死的明教教徒时,确实心中极不平静,远处传来的喊杀声,已经是惊天动地,光明顶打杀到了半夜,明教的教众必定会拼死一战,夺回圣域的,而六大派在山下的其余人手,便能趁着明教人心惶惶,急着回援之际,一举攻破明教的防线,两下夹攻,明教焉能不土崩瓦解呢? 六大派趁着明教群龙无首,教中纷争不断的绝佳时机进攻,可说是占尽了天时人和,而成昆提供的秘道,就连明教仅有的那一丁点地利也失去了。 张无忌摇了摇头,向议事厅疾行而去,他料想,这仓促之间,少林武当两派除了能将他们就地关押,也别无去处了,果然在议事厅前,站立着十几个少林僧人,张无忌不由得莞尔,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人,杨逍他们在这里吗? “尊驾是谁?”一名僧人高声喝道,上前两步,拦住正走来的张无忌,其他僧人或棍或刀,如临大敌。一个老僧口宣佛号,从里面走了出来。 群僧一齐让开,张无忌信步走到众僧侣的面前,瞧这老僧的模样,应该是这些和尚之中辈分最高的了,朗声一笑:“我听闻少林寺里的各位师傅都是信佛的,不知道是还是不是?” 老僧双手合什:“正是!”心中却道:这不是废话吗?和尚不信佛,难道信春哥吗? 张超群见他须发皆白,慈眉善目,宛如是得道高僧,不由得诧异,少林四大神僧,空闻、空见、空性、空智,其中空见已死,却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他心中一动,问道:“禅师可曾听说佛祖割肉喂鹰的典故?” 那老僧肃然说道:“禅师可不敢当,老衲空业,释尊割肉喂鹰,自然是听过的。” 张无忌暗暗惊异,这老和尚不是四大神僧之一,却是空字辈的,想来是天天坐在庙里念经,不怎么出来增加知名度的迂腐老头。 张无忌微笑道:“释迦牟尼有一日外出,遇到一只鹰在追逐一只鸽子,释迦牟尼见这鸽子要变成鹰的食物,慈悲心起,便将这鸽子藏在怀中……” 众僧听他提到佛祖的典故,皆是口称佛号,抛弃兵刃,席地盘膝。 “鹰向释迦牟尼说道:释尊你大发慈悲,救了鸽子一命,难道就忍心瞧着我饿死吗?释迦牟尼说道:我不忍心你伤害这无辜的鸽子,也不忍心你因此而饿死,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于是释迦牟尼取出一个天平,一边放鸽子,另一边盛放从自己身上割下来的肉。当释迦牟尼割下最后一片肉时,天平终于平衡了,此时天地风云为之变色,释迦牟尼因此而成为佛教的始祖。” 说到这里,众僧一齐口宣佛号,那空业更是神情虔诚,张无忌却是在想,这佛教的故事当真有趣,那鸽子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居然那么的肥?释迦牟尼割完全身的肉才让天平平衡,倒也奇怪了,要么就是鸽子太肥,要么就是释迦牟尼太瘦,再要么就是那秤是假冒的伪劣产品。 “这个故事,说的是佛爱众生,不离众生,空业大师,出家人的戒律甚多,晚辈也略知一二,佛家八戒,戒杀生,戒偷盗,戒美女,戒妄语等等,众生有没有包括今日被你们少林寺僧人杀死的这些人呢?” 空业身躯一颤,面色苍白,沉吟片刻:“杂阿含经中的五戒,第一条,杀生戒,戒以一已私欲而伤害生命,至于执干戈以卫社稷,正是慈悲勇猛的表现。魔教妖人奸掳掠,无恶不作,我等佛门弟子自然应该执干戈,降妖除魔。” 张无忌笑道:“这一干人等,虽然都在光明顶,但没有武功的寻常杂役也在多数,难道他们也能为非作歹不成?况且罪恶再深,你们也应该以佛法化解他们的戾气,使他们改邪归正,重归正途,你们有这么做吗?佛祖割肉喂鹰,鸽子固然是良善,鹰则是恶人,但佛祖有没有舍弃鹰啊?你们的佛祖说,众生平等,可是在你们眼里,众生是平等的吗?空业大师,你们今日所造的罪孽不小啊。” 空业胡须抖颤,面如死灰,闭目念经,不置一语。张无忌昂然上前说道:“诸位都让开吧,我不想伤人。” 一个粗壮的僧人高声喝道:“小子,你要做什么?” 张无忌笑道:“我要进去带人走,行不行?” 那僧人说:“原来你是魔教妖人!”捡起长棍,向张无忌扫来。 张无忌长声一笑,闪身避让开来,使出格斗术,一拳便将那僧人打倒,这一拳快捷无比,迅若游龙,更是简洁了当,只是数秒钟的时间,僧人已是闷哼一声,瘫倒在地。群僧惊呼起来,纷纷拾拣兵刃,将张无忌围了起来。 张无忌对群僧置若罔闻,只瞧着空业:“大师,我说过,我不想伤人,不要逼我。” 空业长长地出了口气,缓缓站起来说道:“小施主,刚才你虽然说得有理,但是空智师兄交待下来,要老衲守住里面的人,老衲也不敢违背,倘若他们肯束手就擒,我们自当请他们去少林寺,聆听佛法,化解他们的罪孽,可是他们冥顽不灵,我们也只好以暴制暴,此实在是情非得已,你若一定要进去,打赢了老衲再说。” 张无忌说:“空业大师,请。”心中却道:小爷跟你说了半天,就是不想跟你动手,损耗力量,你却还是要打,打便打,难道我还怕你不成? 众僧纷纷退让,将议事厅的门口阻住。张无忌心想:也罢,挫一挫你锐气也好。 拱手一礼:“大师请。” 473话:龙爪手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空业虽然名不见经传,但实际上武功不在四大神僧之下,当下他踏上了几步,右手向张无忌的头顶抓了下来,这一抓自腕至指,伸得笔直,劲道凌厉至极。 张无忌身形一侧,闪身让开,空业一抓不中,第二抓随后而至,这一招来势更加迅捷刚猛,张无忌斜身又向左侧闪避。空业第三抓、第四抓、第五抓呼呼发出,瞬息之间,一个灰袍僧人便似变成了一条灰龙,龙影飞空,龙爪急舞,将张无忌压制得无处闪躲。 猛听到嗤的一声响,张无忌横身飞出,右手衣袖已被空业抓在手中,右臂露出,现出长长五条血痕,鲜血淋漓而下,群僧一齐喝采。 张无忌赞道:“大师好功夫,不知道这是什么功夫?” 空业说:“龙爪手!” 张无忌点了点头:“少林的功夫果然厉害!” 空业一招得手,纵身而起,又扑将下来,威势非凡。这龙爪手快极狠极,是张无忌平生从未见过,一时没有对策抵御,只得倒退跃开,这一抓便即落空。 空业在少林寺不司任何职位,他只是醉心于武功,他的龙爪手功夫比不过师兄空性,但另有一门般若掌却是他成名绝技,他与张无忌对敌数十招之后,虽然没有直接交手,张无忌一直在退避,但他也看出对方的功夫似乎与少林同源同根,想来他并非魔教一脉,便不去使用般若掌,只盼能将他制住,交给空智师兄发落。 他的龙爪手源源而出,却始终打不到对方,心中也知道,这张无忌的武术十分的厉害,在佩服之余,正想使用般若掌,只听得张无忌身形陡然拔起,急速盘旋,连转四个圈子,转出了龙爪手的攻势之外。 众僧瞧得呆了,空业心摇神驰,目瞪口呆,忍不住一句阿弥陀佛。说话之间,空业再次揉身而上,这一次张无忌不再退让,刚才他已经将龙爪手瞧了个分明,始终没发现有什么破绽,心中佩服之余,实是想不到如何去克制。 往往却是最简练最直接的格斗,其中的招数,千锤百炼,是经过无数的改进,所以张无忌不再多想,施出最简单的格斗,与空业的龙爪手对攻。空业是又惊又喜,鼓勇而战,将龙爪手施展得凌厉无伦,两人一拼之下,都是快得极致,张无忌的格斗是精炼简洁,毫无花架,以克敌制胜为要,两人瞬间之中便已过了十几个回合。 众僧眼界大开,看得眼花缭乱,根本瞧不清,只觉一个灰影,一个白影,晃来晃去,在武斗激荡之下,发出骇人的声响,他们谁也没想到张无忌竟是这般厉害,刚才那名被张无忌一拳打倒的粗壮僧人更是骇然。 拳来脚往,一连快攻了一百多招,两人突然分开,各自退后了十几步,方能站定。众僧谁也没瞧清楚是谁胜了,又是谁败了,个个瞠目结舌,鸦雀无声。 不久,空业脸上逐渐露出痛苦的表情,双臂垂下,宽大袖口微微颤动,而另一边,张无忌面色如常,嘴角含笑,一条手臂光溜溜的,那是先前被空业龙爪手抓破了衣袖。 “小施主的劲力之强,远在老衲之上,拳术更是简洁有效,虽缺飘逸美感,却是招招狠辣,精妙之极,老衲败了。” 张无忌微笑:“空业大师,若论武术,晚辈远不及你,只是晚辈年轻力壮劲力大速度快,我们这一场应算是平手。” 这倒是奇了,武术高强的空业竟然输了?群僧听得呆了,但他们都看得出来,张无忌是在维护他们的面子,心中竟是生出几分好感来。 空业赞道:“小施主,不知可否赐告师承何处?” 张无忌笑道:“晚辈是武当弟子,姓张名无忌。” 此言一出,群僧恍然,空业也是欣喜不已,他原是担心张无忌是魔教中人,眼见他自承是武当弟子,松了口气,呵呵笑道:“原来是同道中人,张施主武术之强,武当六侠中没人能当得了你的师父,莫非张施主是张真人的弟子吗?” 张无忌拱手说道:“大师猜对了,家师便是张三丰。” 空业点头:“怪不得张施主武术这么的好,原来竟是张真人的徒弟,老衲输给你,一点也不冤枉了。” 张三丰的威望极高,若论辈分,四大神僧都要叫张三丰为师伯,空业败在他的弟子手里,竟是一点也不在乎了。 空业又说:“张施主不去前面帮手,何以来到这里?” 张无忌哈哈笑道:“我本是来救这议事厅中之人的。” 空业奇道:“张施主既是武当弟子,应当知道我们此次是来围剿魔教妖孽的,你怎么反倒要救他们?难道这是张真人的主意吗?” 张无忌笑道:“这倒不是,晚辈已经有三年多没见到他老人家了,我不想和大师冲突,请大师让开吧。” 空业皱着眉头:“张施主不可自误,魔教之事,还是少管为好啊。” 张无忌笑道:“这件事,当中有个极大的误会,六大派和明教之间,本身并无多大的仇怨,全都是有人从中挑唆,所有的事,都是某个人暗中制造出来的,这人处心积虑了三十多年,就连贵派的空见大师也是被这人阴谋害死的。” 此言一出,空业和众僧都被惊呆了,空业颤声说道:“空见师兄,他……他不是被金毛狮王谢逊害死的吗?” 张无忌笑着摇头:“谢逊也是个可怜人,被人利用了,我现在没时间和你说了,总之这件事既然让我知道了,就绝对不会放过他的,请让我进去吧。” 空业踌躇了一下:“张施主,倘若你信得过老衲,老衲用性命担保,里面的人都不会有事。只要你说的是真的,我把他们都完完整整地交给你。” 张无忌意外地瞧了这老和尚一眼,没想到他会这么轻易地相信自己,犹豫了一下,拱手说道:“大师,朋友相交贵在相知,虽然我们年纪相差悬殊,这么说太过唐突,但我信你。” 空业微笑点头,张无忌又向其他僧众一抱拳,转身而去。才走出几步,忽然见不远处的房屋火光冲天,张无忌悚然一惊,回头说:“大师,怎么放起火来呢?” 空业茫然摇头:“老衲也不知啊。” 张无忌心中一动,又见另一处也燃起火来,随即又有一处火势熊熊,张无忌又惊又怒,他们自诩为名门正派,冲到光明顶来杀了人不算,还要放火,这和强盗土匪有什么分别? 张无忌回身怒视空业,喝道:“好一个慈悲为怀的少林派,好个自命侠义的武当派,杀完了人还要放火?” 空业茫然:“这……这……老衲确实是不知啊。” 张无忌厉声说道:“这等强盗行径,也亏得你们有脸自称名门正派?我问你们,明教何时做过这等灭人家满门的事?少林派死了个空见,武当派伤了个俞岱岩,就要灭人家明教满门,杀了这许多人不算,还要毁掉人家数百年的基业,别说这些事都是那人暗中谋划的,与明教并无直接的关系,就算真的是明教做的,也不能做得这么的绝吧。” “你们说什么众生平等,全都是放屁!这里被你们杀了的人,难道他们都该死吗?他们手里有鲜血,可是你们哪一个又没有呢?只怕你们手上的鲜血更多了,不知多了多少呢?” 张无忌越说越怒,大步上前,一掌向空业击去,空业满面悲苦歉疚之色,竟然不抵挡,张无忌盛怒之下出手,已是用到了全身的力道,直到手掌击中空业身体的瞬间,猛然惊悟,掌力回撤。 两人同时闷哼了一声,空业如断线风筝般飞了出去,脚下踉跄,终于站稳时,口中鲜血直喷,张无忌却是退了两步,面色惨白。其余僧众见空业受伤,大惊之下,纷纷上前,空业大声喝止。 “都住手!是我们亏欠了张施主,我们走!”空业一声叹息,率众离开。 张无忌向议事厅行去,这时候光明顶上已经有四分之一烧成了白地,焦味弥漫,远处的光明顶入口处,竟然是听不到什么声音了,张无忌一惊,难道六大派的人已经杀到山下去了吗?却也没那么快吧? 走进议事厅,在屋子里只见杨逍和韦一笑相对而坐,五散人萎靡不振地或坐或躺。见到了张无忌进来,周颠大声叫道:“张少侠,你刚才在外面跟少林秃驴说的话我们都听见了,我姓周的,服了你了。” 张无忌一怔:“你是?” 周颠说:“我叫周颠,张少侠,你说的有道理,我们就算是真的杀了空见,杀了那些人,可也只是区区的几个人而已,他们六大派却又杀了我们多少人呢?这叫什么道理?” 张无忌朝他微微一笑:“周兄,我只是据实而言,放心,但教我张无忌有一口气,便不能让他们伤了大家。成昆这厮处心积虑谋划了三十年,就是要让明教和六大派火并,今日六大派围攻光明顶,就是他要看到的,我们不能让这厮得逞。” 冷谦说:“大恩不言谢。” 周颠掰着手指头说:“冷面先生,你刚才说了五个字了,依你平日,最多说个谢字,怎么今天多说了四个字呢?” “……”冷谦无言。 474话:明教圣火卷令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明教的群豪互望了一眼,突然间同时下拜,杨逍说:“张少侠今日对明教的大恩,我杨逍铭记于心,倘若今日过后,我杨逍还能活着,当奉张少侠为我明教的教主。” 五散人和韦一笑齐声惊呼,谁也没想到杨逍竟然会说出这话来,他们的确是极为感激张无忌的援手,但是说到明教教主的宝座让给他坐,却是谁也不会去想的,群豪面面相觑,惊得呆了。 周颠最是性急,说道:“杨逍,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明教教主的位置怎么能让给武当弟子来坐呢?张少侠对我们有恩是不错,可是大敌当前,也不能如此草率吧。” 周颠向来说话是颠三倒四,五散人其余的人是深知的,但是这话却是说得极为在理,均是同时点头。 张无忌也没有想到杨逍会说出这话来,急忙说道:“杨左使,晚辈是武当弟子,怎么能出任明教教主呢?此事说过便算了,切莫再提了。” 杨逍转过身来,向张无忌微笑一声:“张少侠,我听小昭说你得到了明教的圣火卷令。” 众人皆是大惊,有的人瞧着杨逍,有的去瞧张无忌,张无忌脸现惭愧之色:“晚辈是偶然之间获得明教圣火卷令……” 杨逍说:“张少侠,明教圣火卷令是教主继承的宝物,我们明教自从南宫教主不幸去世后,教中的兄弟走的走,散的散,为教主之位争得你死我活的人也有,即便是我杨逍,也曾觊觎过教主之位,但是杨逍德薄,不足以服众,如果张少侠能助我们渡过此劫,明教上下,还能有谁不服的呢?” 张无忌说:“杨左使、韦蝠王、诸位,我张无忌帮你们,不是图明教教主的位子,而是敬重你们都是热血的汉子,明教虽然被正派中人视为魔教,那都是纯属误会,你们和元朝鞑子对抗,那是为了解救万民于水火之中,那些正派人士,自以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解救几个孤儿寡妇就算是名门正派了,那只不过是小义,而各位做的却是大义。” “自称为侠与互相吹捧为侠者,多如过江之鲫,但能真正担当起侠客之名的,则寥寥可数,诸位为国为民,顶天立地,勇而无畏,我张无忌若不帮你们,还能去帮谁呢?此乃侠义中人应为之事,明教教主之位,我却是不敢当的,倘若杨左使还要再说,那我张无忌就是趁人之危的小人了,我立刻拍拍屁股就走人。”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众人神情激涌,眼中神采湛然,尤其是彭莹玉和说不得二人,眼中泪光盈盈。 张无忌见自己这番话起了点效果,不禁暗暗得意,心中说道:“我得到了你们教主的明教圣火卷令,又给你们这么大的人情,你们好意思过河拆桥吗?你们要拆桥,只怕到时候五行旗的那些人都不服,那时候我得到众望所归,当明教教主那是大势所趋,何必让你杨逍在这里卖人情呢?” “既然各位都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我们即刻出去,揭露成昆的阴谋,与六大派化干戈为玉帛,为将来各位的大业增添助力。” 彭莹玉大声说道:“说不得,我早就说过,单凭我们明教之力,蒙古鞑子是赶不走的,总需联络天下的英雄豪杰,一齐动手,才能成事。你师兄棒胡,我师弟周子旺,当年造反起事,这等轰轰烈烈的声势,到后来仍然是一败涂地,还不是为了没有外援吗?如果张少侠能带领着我们和天下豪杰连手对抗鞑子朝廷,张少侠,你怎么做不得明教教主呢?” 说不得也说:“张少侠,你得到了明教的圣火卷令,不做我们的教主又能做什么呢?你自己也说,侠之大者,为国为民,难道你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吗?” 五散人中,说不得和彭莹玉都是出家的和尚,但偏偏这两人最具雄心,最关心世人的疾苦,立志要大大地做一番事业。 张无忌见他们热血沸腾,豪情壮志,也不禁为他们所感动,大声说道:“说不得大师,你说得对,我可不能嘴上说说,将来各位若是起事,不要忘了叫上我,我张无忌定当全力以赴,在所不辞。” 众人见他始终不肯提到教主之事,也只好作罢,事不宜迟,一齐向外行去。从议事厅中走出来,周颠见四处有不少房屋殿堂被焚毁,怒道:“***的,这也太不要脸了!真亏他们做得出来!” 杨逍说:“周颠,你休要胡言乱语,刚才不是说好了吗?由张少侠出面,揭穿成昆的阴谋,你别搞砸了,如果他们不听,我们再跟他们拼了性命也不晚。” 周颠素来对杨逍不甚服气,但是经过刚才一役,也是知道,光明顶之所以有今日之事,全是因为明教自己不团结,为了争夺教主之位的缘故,当下闭口不言。他们一路所至,房屋拆毁,尸横遍地,惨不忍睹,便连冷谦这素来淡泊清冷的人都是拳头握得紧紧的。 张无忌瞧他们的神情,微微叹了口气,向杨逍说道:“各位,过一会儿我们碰到六大派的人,该当如何?” 杨逍垂眉说道:“若是依照杨某平日的脾气,日后一定要杀到六大派去,也杀他们一个鸡犬不留,唉……” 张无忌又瞧了瞧其他人,周颠咬牙切齿,韦一笑面目阴鸷,冷谦脸如冰霜,铁冠道人双目如欲喷火,说不得和彭莹玉则是面色惨然。 “若是大家信得过在下,那就由在下出面调解,可否?” 众人犹豫着,说不得和彭莹玉对望了一眼:“张少侠,如若调解不成,明教和六大派你选哪一方?” 张无忌斩钉截铁地说:“当然是站在明教这一方。”群豪释然。 走到光明顶入口处的时候,只见原先驻守在此地的人几乎走得光了,只有两个年轻的武当弟子在此。那两个小道士看见有人过来,人数众多,不由得胆怯,手执长剑,瑟瑟发抖,不敢上前。 张无忌等人走过去,都没有人出手,杨逍、韦一笑和五散人不屑于跟两个后辈动手,那两名小道士眼睁睁地瞧着他们走过去,面面相觑。 走出光明顶,沿途无人,但走了三五里地的时候,猛然地见到满地的尸首,有僧有俗,但大部分都是明教教徒,断刀断剑、残肢碎肉、血红殷殷,可见当时的激烈战况,张无忌瞧得心头乱跳,倒不是害怕见到这样的场面,而是他担心杨逍等人会忍耐不住。 急行了半个时辰,快到仙笛峰时,远远的只听兵刃相交之声,乒乒乓乓的打得极是激烈,杨逍等人均是跃跃欲试,只不过他们都只是恢复了五六成,五散人实力稍逊一些,只恢复到了四成。 转过一个山坳屏障,只见偌大一片场地,黑鸦鸦的站满了人,西边人数比较少,十之八九身上鲜血淋漓,或坐或卧,是明教的一方,东边的人数多出数倍,分成六堆,看来六大派已经是尽数到齐了。他们将仙笛峰的明教教徒封住了去路,场中有两人正在相斗,掌风呼呼,显然都是高手,那两人身形转动,打得极快。 张无忌正要上前,杨逍忽然将他拦住:“张少侠,让我们几个人先去应战吧,你的体力透支,你趁这个机会好好地休息一下。” 张无忌瞧了瞧前方的情形,正色地说道:“杨左使,韦蝠王,各位,晚辈虽然不是明教中人,但是有一言相告,虽然对各位极为不敬,却要请大伙儿一定要听。” 见到众人点头张无忌才说:“眼下形势,你们也瞧见了,你们不可逞一时之勇,去跟他们硬拼,六大派自诩为名门正派,便会有许多顾忌,看样子场中的应该是鹰王殷老前辈,大伙儿一定要挤兑住他们,尤其是少林派的和尚,他们最怕别人说他们不公正,抓住他们的弱点,跟他们玩单对单。” 杨逍笑道:“张少侠果然深谙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的弱点,我知道了。” 七人前去,张无忌借机休息了一下,不知过得多久,张无忌猛然睁开双目,眸子莹然,光芒一闪即隐,纵身而起,朝着仙笛峰奔去。此时场中正有两人在拼斗,各人都是在凝神观战,张无忌到来,谁也没有留心。 他一瞥之下,看见杨逍、韦一笑和五散人竟然全都坐在地上,神情萎靡,尤其是韦一笑,全身打颤,居然受伤最重,不禁大奇,自己这么休息了一会,他们就已经尽数落败了吗?场中那人是个身材魁伟的秃顶老者,长眉胜雪,垂下眼角,鼻子钩曲,有若鹰嘴。不用想,那副尊容,不是白眉鹰王还能是谁呢? 原来五散人、杨逍和韦一笑已经一一和六大派中的高手过了招了,他们的身体尚未恢复,实力大打折扣,竟然是没有一场胜的了,但是他们也算是给白眉鹰王殷天正争取到了不少恢复体力的时间。 与白眉鹰王对战的,是个浓须浓眉的汉子,张无忌不认得那个人是谁,但见这浓须汉子所使的剑奇快,剑光如虹,剑势吞吐开阖,飘逸而又凝重,的确是名家风范,而殷天正却使的是两根短铁棍,招式凝重,大开大合,看似招数呆滞,不成章法,实则大巧若拙,那浓须汉子纵高跃低,东奔西闪,不论他如何腾挪劈刺,总是攻不进殷天正两根铁棍所严守的门户之内。 正在僵持之间,那浓须汉子突然一声清啸,剑势突变,那柄长剑竟似成了一条软带,轻柔曲折,飘忽不定。 张无忌瞧得神驰目眩,惊叹不已,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竟能把剑弄成像蛇一样扭来扭去,恐怕魔术师也办不到吧? 475话:白眉鹰王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这时旁观者有人大声叫起好来:“好!好个武当绕指柔剑!” 又有人赞叹说:“莫七侠名列武当七侠最末,也如此的了得,难怪武当七侠名震天下。” 原来他就是莫声谷,张无忌微微一笑,心知这个时机算是差不多刚好了,眼下明教除了白眉鹰王一个人还能打,其他人都是不成了,该轮到本大爷出场了。 遇到如此怪异的剑法,殷天正已经不能守拙驭巧,身形游走,所以跟他以快打快。突然间莫声谷长剑破空,疾刺殷天正的胸膛,剑到中途,剑尖微颤,竟然弯了过去,斜刺他的右肩。这路绕指柔剑,使剑招闪烁无常,敌人难以挡架。 殷天正从未见过这等剑法,急忙沉肩相避,不料铮的一声轻响,那剑反弹过来,直刺入他左手上臂。殷天正右臂一伸,不知如何,竟然陡然间长了半尺,在莫声谷手腕上一拂,挟手将他长剑夺了过来。 白眉鹰王的擒拿手乃是百年来的一绝,当世举世无双。莫声谷肩头落入他的掌心,他五指只需运劲一捏,莫声谷的肩头非被捏碎不可。宋远桥等人大吃一惊,想要抢出相助,却已经来不及了。 殷天正叹了口气:“一为之甚,其可再乎?” 他放开了手,右手一缩,拔出了长剑,左臂上伤口鲜血如泉涌出。他向长剑凝视了半晌,说道:“老夫纵横半生,从未在招数上输过一招半式,好个张三丰,好个张真人。” 他称赞张三丰,那是钦佩他首创的绕指柔剑,神妙难测,自己竟然挡架不了。莫声谷呆立当地,自己虽然先赢一招,但对方终究是有意的不下杀手,没有损伤自己,怔了片刻,便说:“多蒙前辈手下留情。” 殷天正一言不发,将长剑交还给他,莫声谷精研剑法,但到头来手中兵刃竟给对方夺去,心下羞愧难当,也不接剑,便即退下。 张无忌正想要排众而出,宋远桥忽然走了出来:“我替老前辈裹一裹伤。” 从怀中取出金创药,给殷天正敷在伤口之上,随即用帕子扎住。天鹰教和明教的教众见宋远桥一脸正气,料想他以武当七侠之首的身份,决不会公然下毒加害。殷天正说了声:“多谢!”更是坦然不疑。 宋远桥裹好他伤口,退开一步,朗声说道:“让宋某领教老前辈的高招!” 张无忌心中暗暗鄙视,这个人搞得自己很正气凛然似的,最后还不是要用车轮战?张无忌大声叫道:“等一等!” 他昂然入场,只见另一处的峨嵋派众人一齐惊呼起来,在这血淋淋的场中,那一声声稚嫩清脆的娇呼,犹显突出。张无忌目光向峨嵋派众女处瞧了一眼,遥遥的施礼,只见周芷若和纪晓芙、丁敏君站立一处,眼圈瞬间红了,踏前一步,颤声叫道:“无忌哥哥……” 张无忌向她们挥了挥手,微微一笑,他施施然走了出来,明教之中固然有的惊愕,有的欢喜,六大派群豪更是对他在众人面前和峨嵋派年轻女弟子眉来眼去而瞠目,张无忌转身向宋远桥走去,姿态万千,无比骚包。 宋远桥皱眉说道:“师弟,你……” 张无忌先向宋远桥施了一礼:“大师兄。”又向殷梨亭、俞莲舟、张松溪和莫声谷四人一一行礼。群豪之中有不知情者,无不惊异,谁也不知道武当七侠中又多了个翩翩少年了,一时间议论纷纷。 张无忌正要开口说话,忽然有一人在身后叫道:“魔教已经一败涂地,再不投降,还待怎样?空智大师,我们这便去毁了魔教三十三代教主的牌位吧。” 又有一人叫道:“什么投降不投降?魔教之众,今日不能留下一个活口。除恶务尽,否则他日后死灰复燃,又必定为害江湖。魔崽子们,见机的就快快自刎,免得大爷们动手。” 一名白须老僧口宣佛号,说道:“鹰王,事已至此,你也再无话好说了吧。” 殷天正之前力敌数位正派高手,又接连和张松溪、殷梨亭、俞岱岩和莫声谷交手,早已经是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刚才伤上加伤,手足微颤,竟然是说不出话来。 空智大声说道:“华山派和崆峒派各位,请将场上的魔教余孽一概诛灭了。武当派从西往东搜索,峨嵋派从东往西搜索,别让魔教有一人漏网,昆仑派预备火种……” “且慢!”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一个来自于殷天正,另一个自然是的张无忌了。 两人对望一眼,张无忌朝老头微微一笑,杨逍突然说:“鹰王,你且过来坐下,交给张少侠就可以了。” 殷天正瞪圆着眼睛,回身瞧去,只见杨逍口唇角上露出淡淡的笑容,五散人也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不由得讶异,回头瞧了张无忌一眼,心想:“刚才他们所说的,将会有个帮手到来,难道就是说这个少年吗?但此人不是武当派的人吗?”鹰王心中生疑,却也不至于连杨逍都不信了。 空智的话被他打断,微露不悦之色,眼睛向宋远桥望去。宋远桥低声喝道:“师弟,还不快退下?” 张无忌朝他笑了笑,转身向空智说道:“空智大师,在贵派进行屠戮之前,我想向贵派要一个人。” 空智双手合什,问道:“张施主,你想要谁?” 张无忌说:“不知贵派之中的圆真现在何处?” 空智说:“圆真已经圆寂,张施主找他作什么?” 张无忌嘿嘿一笑,这家伙玩装死,你当我是张无鸡吗? “不知圆真大师的法体在何处?可否指给晚辈瞧一瞧?”张无忌面带微笑,从容镇定。 空智指着西边一堆僧侣的尸首:“便在那处。” 张无忌走到那堆尸首之前,仔细瞧了过去,果真有一具尸体脸颊凹陷,双目翻挺,正是成昆,俯身探他鼻息,触手处脸上肌肉冰凉,像是死去多时,不由得好奇,这厮用什么法子,装死装得这么像? 随手便将他尸体拉拽起来,身子一撑,将这尸首带到场中间。少林僧侣一齐惊呼喝骂,宋远桥气得面色铁青,双拳紧握,他这般胡闹,给武当派丢尽了脸面了。 一个身穿大红袈裟的僧人走了出来,骂道:“小贼,你做什么?” 张无忌也不去理会他,只是朝空智一人说道:“空智大师,你确信他已经死了吗?” 空智面色愠怒,极力克制,若非他是武当张三丰的弟子,早已下令群攻上去了。 “圆真是我师侄,他刚才与魔教妖孽苦战,力尽圆寂,难道还会有假吗?” 张无忌哈哈一笑:“空智大师,出家人,戒嗔戒痴,怎么这么容易便动怒呢?大师可知此人是谁吗?” 空智怒道:“你说是谁?” 张无忌说:“此人的确是法名圆真,不过他还有个名字,叫作成昆,绰号混元霹雳手。” 混元霹雳手成昆,此名可说是声名显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群豪瞬时哄然。 张无忌说:“混元霹雳手成昆与明教教主南宫霸天结下仇怨,便一直处心积虑对付明教,他一心挑拨六大派和明教不和,后来投入少林门下,法名圆真。昨晚他混入明教内堂,亲口对明教首脑人物吐露此事。光明左使者杨逍,韦蝠王,五散人等皆曾听闻,此事千真万确,若有虚言,我是猪狗不如之辈,死后万劫不得超生。” 当下又将成昆如何害死谢逊一家,令谢逊疯狂,迷乱本性,又将少林四大神僧之一的空见如何害死一事说了出来。群豪尽皆动容,只听到一人口宣佛号,缓步而出,此人灰色僧袍,相貌威严,左手握着一串念珠,正是少林派龙爪手功夫第一的空性。 “小子,你一再污蔑我圆真师侄,究竟是何用意?我少林清誉,岂容得你诋毁!” 张无忌微笑:“大师,你说我诋毁了少林清誉?冤枉啊冤枉,武当少林同是名门正派,又素有渊源,我怎会做出这等事呢?我刚才也说了,这一切,都是这成昆的暗中谋划,就是要让明教和六大派势成水火,斗个你死我活,你若不信,我便让他复活过来,让他自己跟你交待吧。” 说完,一手置于成昆胸前,用力一击,那成昆身子猛地颤了一下,仍旧是一动不动,张无忌大惊奇,难道说他是真的死了吗?成昆跟自己一样拥有不死之身,又怎么会死呢? 空性怒道:“休得污辱我圆真师侄的法体,就算他真的是成昆,魔教这多年来,为非作歹,无恶不作,我们正派中人也是要铲除妖邪。他是不是挑唆,是不是暗中谋划,那都不重要了。” 张无忌脸色一变,喝道:“大师,我敬你是前辈,只道你是个明辨是非的人,原来你也是一个迂腐的人。” 476话:鲜于通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群豪大声喧哗,空性是何等身份,少林四大神僧之一,武林之中,威望素着,谁不敬仰,却被张无忌如此说道,少林僧人一齐出列,便要上前围殴张无忌。 突然间宋远桥怒喝:“张无忌,今日宋某要代替家师将你逐出师门,你今日所作所为,皆与武当派无关。” 其实张三丰虽然是武当掌门,但他早已经不再管理武当派事务,武当一派实质上的掌门,便是宋远桥,他此言一出,少林僧众更是擦拳磨掌,只待空智一声令下,便要上来将这个出言不逊的狂妄小子给碎尸万段。 灭绝师太在一边摇头叹息,这般少年英才,却是误入魔道,她虽然爱惜他的人才,此时也不能冒着千夫所指的危险替他出头了。张无忌呆了一呆,瞧着宋远桥,见他胸前起伏剧烈,显然是被自己气得不轻,又见峨嵋派中,纪晓芙、丁敏君和周芷若满脸的关切,周芷若更是焦急得泪花直冒,不由得心生怜意。 眼见少林僧众便要群起而攻之,张无忌大声喝道:“大师,你口口声声说明教无恶不作,晚辈刚才已经说得清清楚楚,那都是成昆的暗中操控,你可知道,袁州周子旺和信阳棒胡是什么人吗?” 空性一怔,摇头问道:“那是什么人呢?” 空性向来不理世事,专心习武,也算得是孤陋寡闻了,空智接口说:“袁州周子旺数年前在袁州举事,自称周王,后来失败身死,河南棒胡,实名胡闰儿,在信阳起兵,一年之后,兵败身死。” 张无忌赞道:“空智大师见闻广博,晚辈佩服。但是空智大师,你知不知道这两位义士都是出身于明教呢?” 空智一怔:“老衲听说周子旺似乎跟魔教有点瓜葛,难道他也是魔教……明教中人吗?” 他改口称明教,实在是对周子旺的尊敬,其实周子旺也好,棒胡也罢,他们举事之时,因为担心牵连到明教,都没有公开自己是明教中人的身份,所以知道的人极少。听到这话,明教之中,人人面露出骄傲的神色。 张无忌点头:“不错,他们都是明教教徒。少林、武当、峨嵋、崆峒,都是武林之中素有威望的名门正派,你们却是不知道,明教的教义中,便有一条是行善去恶,拯救世人,如今元朝鞑子苛政猛于虎,天下百姓水深火热,请问当明教数万弟兄在跟蒙古鞑子抛头颅洒热血的时候,当明教数万热血汉子为了天下苍生不畏牺牲的时候,名门正派又在哪里呢?” “你们以为救危扶困,拔刀相助就能称作名门正派了吗?那是小义。而在我们汉人被鞑子肆意残杀凌辱的时候,明教数十万好汉子凭着满腔热血,不畏强权,拼死战斗,这才是大义。要我说,若论名门正派,明教才是真正的名门正派。” 在场的天鹰教教众,杨逍、韦一笑等明教教徒个个热泪盈眶,滚滚而流。明教素来被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视为妖邪,有谁为他们说过这么一番话呢? 这时明教众教徒一齐挣扎爬起,除了身受重伤无法动弹的人之外,各人盘膝而坐,双手十指张开,举在胸前,作火焰飞腾之状,跟着杨逍念诵明教的经文:“焚我残躯,熊熊圣火。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为善除恶,惟光明故。喜乐悲愁,皆归尘土。怜我世人,忧患实多,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空智大师合什说道:“善哉!善哉!” 张无忌又说:“明教历来对抗苛政,对抗朝廷,朝廷便说明教是邪魔外道,其实那都是诬蔑,如果众位今日当真剿灭了明教,只会是亲者痛仇者快,助纣为虐,晚辈斗胆,盼望诸位能化干戈为玉帛,与明教共同对抗鞑子朝廷的苛政,为天下百姓做一点事。” 此刻张无忌昂然挺立,正气凛然,加上他那英俊潇洒的外表,峨嵋派众女都是心摇神驰,就连灭绝师太也是心中一动,朗声说道:“张少侠大仁大义,为天下百姓着想,贫尼敬佩。如果魔……明教当真是和张少侠说的这般,贫尼愿为天下百姓尽一份绵力。” 灭绝师太虽然威望不及空智和宋远桥,但却远在昆仑、崆峒和华山三派之上,她首先表明了自己立场,原本想要反对的,也都沉吟了起来。 张无忌向灭绝师太遥遥抱拳,朗声说道:“师太巾帼不让须眉,深明大义,高风亮节,晚辈在此多谢师太。” 空智是这次六大派围攻光明顶的首领,眼见情势如此,心中十分的尴尬,魔教覆灭在即,却给这张无忌插手阻挠,倘若就此收手,岂不被天下豪杰笑掉了大牙?他一时拿不定主意,斜眼向华山派的掌门人神机子鲜于通使了个眼色。 鲜于通足智多谋,是这次围攻明教的军师,先前焚烧光明顶,引得明教拼死救援,却中了他们计谋,损失惨重,也都是拜他所赐。他见空智大师使眼色向自己求救,当即折扇轻挥,缓步而出。 “在下华山派掌门鲜于通。” 张无忌心想:原来是你。只见这个人四十多岁的年纪,眉清目秀,俊雅潇洒,风度翩翩。一派饱学文士的打扮,不知道他底细的,还以为他是什么好鸟,张无忌嘿嘿一笑。 “就凭张少侠你一面之辞,我们就要相信你吗?那未免太过儿戏了,你说圆真大师就是混元霹雳手成昆,你也可以随便指出一个人说他就是成昆,反正死无对证,任凭你说便是。我们六大派此趟大功在即,眼看着魔教在我等正派人士的面前要灰飞湮灭,再不复存在,那是何等的痛快,多年来魔教荼毒武林……” 此人娓娓而言,刚刚说得口沫横飞时,张无忌突然打断他话,问道:“你就是鲜于通?” 一名华山派弟子在后面大声喝道:“放肆!我师尊的名讳,岂是你能叫的?” 当年他跟蝶谷医仙胡青牛的妹妹胡青羊私定终身,但贪图华山派掌门的位子,终于始乱终弃,抛弃了胡青羊,令胡青羊不堪其辱,自尽而死,后来同门师兄白峘发现他这恶行,想要揭发出来,但却被鲜于通先下手为强除去。张无忌不在乎什么白峘,但却最痛恨那种见异思迁的薄情寡义之徒。 他朝着鲜于通笑道:“鲜于掌门,华山派也是六大派之一了,不知道此次贵派之中的白峘白大侠可曾有来?哦,还有尊夫人,嗯……尊夫人是姓胡吗?好像是叫胡……青……” 鲜于通听他提到白峘之名时,已经是全身一震,更听到他说:“尊夫人是姓胡吗?”背上冷汗直流,眼见着他要说出胡青羊的全名,急忙说道:“原来张少侠也认识我白师兄,唉,白师兄早年已经不幸去世,正是被这些魔教妖人所害,我华山派此次便是为此而来。” 张无忌笑道:“白大侠真的是被明教所杀的吗?鲜于掌门,别的人不知,在下却是清楚得很。”当下张无忌走到鲜于通的耳边小声地说道。 “鲜于通,你最好放聪明一些,现在立刻带着你们华山派离开,要不然我便将你如何被胡青牛相救,如何害死他妹妹,以及你用金蚕蛊毒害死白峘的丑事全部抖露出来。” 鲜于通身躯一震,额前淌汗:“张少侠,倘若知道个中原委,还请……还请赐告,在下感激不尽。” 张超群一怔,小声说道:“咦,鲜于通,想不到你还不怕死啊,没问题,本大爷就成全你好了。” 忽然见鲜于通眼中尽是哀求之色,心中一动,又说:“你是不是要我给你个台阶下?是的话就点头。” 鲜于通刚才险些吓得心跳停止,见他明白过来,长长地出了口气,微微点头。 张无忌微笑说道:“贵派白大侠之死,其实是成昆所杀,此事我和杨逍杨左使乃是亲眼目睹,当时想要去救他,杨左使说道,此是少林与华山之间的事,且看看再说,哪知道白大侠竟遭了他的毒手,唉,可惜可惜……” 他口中叫着可惜,表情却是一点儿也不惋惜,回头向杨逍说道:“杨左使,你说是不是?” 杨逍虽然不知他是何意,却也连连点头:“张少侠所言不假。” 少林一僧侣说道:“鲜于掌门,杨逍乃是魔教妖人,这……这张少侠也是来历不清不楚,岂能相信?” 鲜于通暗暗叫苦,心想:本来想就此借坡下驴算了,你这个秃驴又多什么事呢?点一点头说道:“这话倒说的也不错。”此语说得倒也是艰难之极。 张无忌心想:正要解决了一个,秃驴三八。眼珠儿一转,长声大笑:“这位大师是不信杨左使,那也难怪,六大派和明教之间误会极深,原不是轻易能化解的,但是敢问大师信不信武当派掌门张真人呢?” 武当群侠神色一动,那少林僧侣说:“阿弥陀佛,张真人德高望重,自然是信得过。” 张无忌说:“那就是了,此事晚辈早已经禀明过家师,他也知道,你若不信,尽管去问他老人家好了。” 张无忌信口胡掐,反正他也不可能真的千里迢迢去问这么件小事。果然那少林僧侣无话可说,退了回去。 477话:新教主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鲜于通松了口气,点头说道:“张少侠,承蒙你告诉在下真相,我华山派与明教的梁子就此搁下。” 此言一出,群豪尽是惊愕,他是此次六大派围攻光明顶的参谋军师,哪知道却被张无忌只言词组给化解了,只见崆峒派走出一个瘦削老者,麻灰色衣衫,长相愁苦,显得颇为寒酸。 “鲜于掌门,你是否太过草率呢?这么容易便相信了他的话呢?” 张无忌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不信我不要紧,难道你也怀疑我师父吗?” 这位崆峒派的瘦老者脸色一僵,见宋远桥等皆是面带不快,嗫嚅着拱手说道:“这倒不敢,我对张真人素来都是敬仰的。”他退了回去。 鲜于通向张无忌抱拳,回过身来,朗声说道:“诸位武林同道,张少侠所言,在下原本是不相信的,但是武当派掌门张真人我却不得不信。在下想,明教此次在我等正义之师的围攻之下,死伤也算是不少了,他们也付出了代价,在下觉得,我们既是正派中人,当以宽容待之,冤冤相报何时了,除了徒增杀孽,又有何益呢?” “佛语有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倘若明教真的是为国为民,我们今日之举,岂不是不仁不义吗?在下德薄望浅,但也不愿意助纣为虐。我代表华山派,和明教罢手言和。” 鲜于通这几句话说得正气凛然,加上他那原本就儒雅的外形气质,群豪之中,颇有信服之人,有人暗暗点头,有人惊愕,也有人忿怒。几名年龄大些的少林僧更是口宣佛号,赞叹他那句“当以宽容待之”。 所有的人都是被他这番话给惊得呆了,张无忌更甚,他的初衷,只是让他一派退出,哪知道他居然买一送一,不仅自己宣布退出,而且还出言鼓动六大派,张无忌此时再想惩治他害死胡青羊,却也不大好意思了。眼瞧着鲜于通朝着自己微笑,张无忌小声对他说道:“老鲜,你够意思,胡青羊和白峘之事,你放心好了,全拦在我肚子里了。” 这时灭绝师太向宋远桥说道:“宋大侠,我峨嵋派和华山派一般,与明教握手言和,宋大侠怎么说?” 宋远桥瞧了瞧空智,又瞧了瞧几个师弟,只见殷梨亭和莫声谷同时点头,张松溪和俞莲舟也随即点头,宋远桥神情复杂地瞧了张无忌一眼,方才自己当众宣布逐他出师门,现下峰回路转,已经说不得了,刚才自己的那番话只怕是放屁了,心有不甘,但毕竟六派之中,已有两派表示退出,崆峒派和昆仑派只怕也会相继退出了,他转头向空智说道:“空智大师,你怎么说?” 眼见这场大战即将功成,突然而来的变故,却使得情势急转,空智也是心中无计,宋远桥问自己,那多半是也有意退出了。 “善哉善哉,当年诸葛孔明舌辩群儒,张少侠果有古人之风,只是张少侠不是明教中人,并不能代替明教,殷教主,你说是不是?” 这时杨逍站了起来,走到殷天正身旁,低声说着什么,那殷天正霍然变色,杨逍又指了指身后的韦一笑、五散人和风云雷电四个坛主,只见韦一笑微微点头,五散人也是点头不止,殷天正迟疑了一下,瞧了张无忌一眼,终于点头,站立起来向空智作揖。 杨逍说道:“敝教刚才商量了一下,敝教上下都愿意听张少侠的号令,侍奉张少侠为敝教第三十四代的教主,张教主所言,可以代表本教。” 六大派一片哗然,武当群侠面面相觑,脸色难看之极,空智也是半晌说不出话来,就算是明教教徒也是大多愕然,谁也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发展成这样。但是白眉鹰王、青翼蝠王、光明左使、五散人这一干高层都是众口一词,岂能有假? “且慢!”张无忌终于在暗暗狂喜之中开口说话了。 “不可!这万万不可!”张无忌大声说道。这可是必须要做的客套话,虽然心中已经是美得冒泡,嘴上却一定要坚决的推辞,不然旁人就会怀疑你动机不纯。张无忌人精一个,又怎么会不明此理?三国时期,曹丕要献帝禅让,假惺惺地推辞了三次,方才半推半就地当上了皇帝,终结了汉朝数百年的基业。 “晚辈何德何能,怎么可以当一教之主?鹰王、杨左使,此事切莫再提!” 杨逍说:“本教的教主宝物,明教圣火卷令已在你的手中,张兄弟你福泽深厚,比我们在场任何一个人都有资格当教主,而且此次我们与六大门派罢手言和,避免了明教的覆灭,张兄弟你居功至伟,大家都服了你,你若不做教主,将来明教岂不是又回到原先四分五裂的境地了吗?” 韦一笑也说:“张少侠,之前鹰王想当教主,我韦一笑也想当教主,杨左使也想当,五散人也想当,大伙儿你不服我,我不服你,拼得你死我活,明教才会分崩离析,一盘散沙,如今倘若不是你出面给我们调停,这在场之人,有谁能活命呢?” 五散人说不得说:“当日锐阶金旗众兄弟被六大派围住,全仗了张少侠挺身而出,我说不得服你。” 五散人其余的人也是连连点头,眼看明教之中大部分实权人物都要自己当教主,张无忌不禁心花怒放,正要措辞再拒,只听一声阿弥陀佛,少林派空性走了出来,朗声说道:“峨嵋派、华山派都听信了张施主呢?老衲却是不信。我少林俗家弟子都大锦,龙门镖局上上下下数十条人命,又要如何算呢?” “难道这也是成昆捣的鬼吗?张施主,此事又如何呢?你一再庇护魔教,将这一干魔头说成大仁大勇的民族义士,老衲且先不管你对与不对,龙门镖局这一笔血债,你先说个清楚吧。” 当年殷素素恼恨都大锦办事不力,将龙门镖局灭门,后来殷素素死了,少林派也就暂且将这个梁子搁下了,虽然已经事隔多年,但是少林僧人之中,又有谁会忘记?武林门派之中,少林为尊,天下武功出少林,少林派何曾吃过这么大的亏?少林方丈空闻,更是不慎被殷素素所骗,她一段无声的耳语在自杀前种下武林风云,少林派从此多事,试问少林怎么不恨她入骨? 张无忌当然知道这段往事,殷素素办的这件事,确实是无可抵赖,当下一阵犹豫。 “大师,此事过去了这么多年,张五侠和殷素素早已经自刎身死,什么冤仇也该化解了,冤冤相报何时了?大师是出家人,四大皆空,何必对旧事一直耿耿于怀?” 空性一呆,说不出话来,隐隐觉得自己确实不该对这件事念念不忘,罪魁祸首都已经死了多年,此仇难道还能算在明教其他人头上吗?况且龙门镖局死了数十口人,而今日明教教众在少林派手底下,死伤却是数百人不止,什么仇也该报了,难道自己反倒不如明教中人了吗? “阿弥陀佛。”空性垂下头来,向张无忌合什行礼:“张施主所言甚是,原来是老衲过于执着。” 他走到空智面前时,微微一叹,忽然回头说道:“张施主,你宅心仁厚,倘若你当上明教教主,好生约束管教,明教或许能弃恶从善,从此走上正途,那是武林中的一大幸事。” 空性在少林派中身份极是崇高,虽因为生性纯朴,全无治事之才,在寺中不任重要职司,但是人品武功,素为僧众推服。他既然承认了张无忌,便意味着少林派要退出了,果然空性与空智对望了一眼,空智便说:“我空性师弟所言不错,倘若由张施主出任明教教主一职,少林派愿意和明教前嫌尽弃。” 空智说出这话来,算是正式要退出了,这张无忌原来是武当弟子,武当派是不会反对的,六大派中,威望势力最大的都已经作罢了,仅剩下昆仑和崆峒两派,还能起得什么作用? 张无忌瞠目结舌,他自诩聪明,但却怎么也想不到居然会发展成这样,明教因为感激他挺身相救,要求自己当教主,那是早已在他的算计之中,但是就连少林派的空智居然也要自己当明教教主,这事未免太过匪夷所思了,现在这到底算是什么呢?本大爷人品好,人见人爱,花见花开,那是没话说,但是人气爆棚到这般境地,却是太过神奇了。 张无忌呆呆地瞧着空智,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正在这时,身下冷风陡起,众人惊呼声之中,张无忌只觉背心一寒,一把匕首戳中了他的背部,霎那间鲜血直喷。 张无忌陡遭大变,全身力量膨胀开来,大喝一声,反手便是一记倒扣重拳,只听得砰地一声,拳头所触,一人惨哼了一声,胸骨碎裂,被他强劲的力量震得飞了出去。 张无忌急速转身,只见圆真面孔扭曲煞白,倒在地上,口唇边上止不住溢出鲜血来。原来圆真果然是未死,他趁着张无忌和六大派人说话之际,展开了突击。 “圆真,你果然是装死!”空智大声喝道。 空性的性子最急说道:“你便是混元霹雳手成昆吗?” 空业却只是说了声:“阿弥陀佛。”。 成昆却不理会,抓紧时间死没命地向外逃出,只见他速度是非常的快,竟然一时没有人跟上去。谁也没有预料成昆未死,以致让成昆诡计得逞,而且成昆在混乱之中脱逃成功。 478话:纪晓芙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崆峒、华山、昆仑三派各自指挥众弟子收拾本派死者的尸首,先行告辞下山而去,随即少林派也跟着走了。 六大门派围攻光明顶,今日却是如此戏剧化的收场,确实是谁也没有想到的,明教教众瞧着满地的尸首,两方之前的激烈血拼,居然变成了握手言和,直到此刻,他们都还没有回过神来,犹如置身在梦中一般。 灭绝师太和周芷若、纪晓芙、丁敏君三女走了过来,张无忌正挥手向空业道别,回身瞧向灭绝师太,微笑说道:“师太,多亏了妳仗义执言,六大派和明教才能尽释前嫌。” 灭绝师太笑也不笑,说道:“无忌,我虽然放过了明教,但是我师兄孤鸿子死在杨逍的手下,我跟他的仇却仍然是要算的。” 她又瞧了一眼纪晓芙:“还有我这个徒儿的清白,也不能作罢,今日一并向杨逍讨回。” 她转身向明教教众所在之处望去,只见杨逍双眼正瞧着纪晓芙,不由得愠怒,视线回转,又见武当的弟子中,一道火热的目光,那个人正是殷梨亭,灭绝师太微微一叹,向纪晓芙说道:“晓芙,妳去杀了杨逍!” 纪晓芙眼中盈出泪来,颤声说道:“师父,我们和明教不是已经化敌为友了吗?这……” 灭绝师太双眉一扬:“杀杨逍与这无关,这是私怨,难道妳还眷恋这个魔头吗?” 纪晓芙眼角望了张无忌一眼,张无忌连忙着说道:“师太,此事既然已经发生了,杀了杨逍也是于事无补,不如……” “无忌,此事与你无关,不要插嘴。”灭绝师太打断了他的说话,向纪晓芙瞧去,目光森然:“妳难道敢忤逆师父吗?” 纪晓芙跪在地上,颤声说道:“师父,徒儿不敢。” 灭绝师太怒道:“妳是不敢忤逆我,还是不敢杀那个魔头?” 纪晓芙泪水盈盈,望向张无忌,眼中流露出祈求的神情来。张无忌见她不肯去杀杨逍,心中也是同情,但是杨逍在明教的地位,犹在白眉鹰王等人之上,他又岂能杀得? 纪晓芙望着自己,分明是想让自己求情,张无忌叹了口气,向灭绝师太说道:“师太,晚辈不敢管峨嵋派的事,但是杨逍此时已经身受重伤,没个十天半个月的也恢复不过来,现在杀他,有损师太的声名,不如请师太待他伤愈之后,再行挑战,也可以堵住天下悠悠的众口。” “师太,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杨逍他当年能为祸武林,倘若他改过自新,必定能造福武林不是吗?师太妳是第一个站出来支持明教弃恶从善,此举日后必定广传天下,人人称赞师太深明大义,胸襟宽广,乃是武林之中最受人景仰的一代宗师,区区的私怨,师太又怎么会放在心上?孤鸿子师伯便是在九泉之下,也必定欣赏师太的博大胸怀。” 张无忌见灭绝师太神情慢慢地放松,虽然仍是没有一点笑容,但却是好多了,不禁暗暗松了口气,偷偷竖起两根手指做了个胜利的手势,哪知纪晓芙却是瞧不懂,反而倒是丁敏君面露惊异,疑惑地瞧着纪晓芙,又瞧了瞧张无忌,若有所思。 灭绝师太说:“无忌,你以为我是老糊涂了吗?你这一张嘴,能将死的说成活的,此事我是万万不能答应,除非……” “除非什么?师太尽管吩咐,只要是无忌做得到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灭绝师太瞧向周芷若,目光中露出一丝温情来:“你这个小女朋友,我是喜欢的很,我想邀请她去峨嵋派做客,你舍不舍得?” 张无忌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忙着说道:“好,芷若能得到师太的青睐,无忌高兴都来不及了。” 谁知道周芷若却是嘟起了嘴,上前一步,拉着张无忌的手:“我不想跟无忌哥哥分开,我不要去峨嵋派。” 灭绝师太怜爱说道:“芷若,我知道妳舍不得你的无忌哥哥,但是妳这样跟着无忌,明教的人会说闲话。” 周芷若那鲜花一般娇嫩的俏美脸上红扑扑的,垂下头去,偷偷地瞧了似笑非笑的张无忌一眼,眼中无比的娇嫩。这宛如百合花般娇艳的娇美,令张无忌心儿砰砰地乱跳。 张无忌转眼见丁敏君一片落寞,心中一阵歉然,又见纪晓芙也是脸上阴晴不定,心中一动,张无忌脑中迷迷糊糊,突然脱口说:“纪师姐,如果现在师太允许妳和杨逍在一起,妳愿意吗?和他和不悔妹子在一起生活,妳愿意吗?”抬头向正要说话的灭绝师太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插话。 纪晓芙娇躯一震,柔肠百转,紧咬下唇,缓缓地说道:“晓芙乃是不祥之身,只愿长伴青灯,世俗之事,再也不愿意理会了。” 张无忌说:“妳真的放得下吗?妳忘了给不悔妹子取这个名字的意义了吗?妳说过,妳不后悔,眼下杨逍就在妳的面前,妳的女儿也在这里,妳难道不想见一见吗?” 纪晓芙颤抖,面色煞白,眼中露出苦苦哀求的凄楚之色,她瞧着张无忌:“张公子,请你……请你不要再逼我了……” 众人见了她这般神情,均是心中不忍,周芷若低声说道:“无忌哥哥,你不要问了。” 张无忌捏了捏她手,仍向着纪晓芙说:“纪师姐,每个人都有权利去追求自己的幸福,爱一个人不是错,妳不妨想想清楚,不要待将来再去后悔,妳扪心自问,妳还爱不爱他,想不想将来跟他在一起过一辈子?不要在意别人是怎么想的,喜欢就要说出来,妳不要为了别人而活着,听明白了吗?” 张无忌一番话,如晴天霹雳一般,不但是纪晓芙,就连在一旁的峨嵋众女都是震动了,是啊,喜欢就要说出来,心中想想倒是很容易,要说出来,那怎么可以?人人均觉得他的话太过惊世骇俗,不可思议。 纪晓芙惊恐地看着张无忌,就在现在这仙笛峰上,有一个曾经是她的男人,还有一个是她差点要嫁的男人。 “纪师姐,喜欢就要说出来。” 就连纪晓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她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去选择殷梨亭的,倘若选择了杨逍,那么便得罪了殷梨亭,教她又要如何地说出来呢? 张无忌见她冷汗涔涔,见她嘴唇动了一动,急忙说道:“纪师姐,小弟不逼妳,我想妳也需要时间去考虑考虑。” 转过身来,他瞧着灭绝师太:“师太,请借一步说话。” 灭绝师太指了指一处僻静无人的地方:“我正有话也要问你。”身形如蝶飘飞,张无忌随即跟上。 说了一阵,灭绝师太和张无忌返了回来,将纪晓芙叫到面前,说了几句什么,纪晓芙神情坚决,随即灭绝师太点了点头,在她肩头轻拍了两下。又将丁敏君叫到身前,叮嘱一番,丁敏君饮泣拜倒。 另一处,周颠向杨逍拱手:“恭喜杨左使。”杨逍正瞧着纪晓芙的背影发呆,问道:“恭喜什么?” 周颠笑道:“这位新任教主,不但武功高强,舌辩群雄,只言词组间,让我们明教百年来和各大门派结下的仇怨化为乌有,我周颠很是佩服,而且他不拘世俗,行事出人意表,倒与左使的个性很像。” 而在武当派中,莫声谷摇头叹息:“这位小师弟当真是与众不同,非同凡响。” 张松溪说:“的确,他行事不拘世俗,时而正气凛然,时而玩世不恭。” 宋远桥却说:“他今日化解六大派与明教百年来的纷争,不日便会广传武林。就连少林派几个空字辈老成持重的神僧居然也对他如此看重,师尊收他为徒,颇有远见,我武当派从此声名更加隆重。” 宋青书忽然说:“我看他不像武当派弟子,倒像是峨嵋弟子。” 宋远桥喝道:“你胡说些什么?” 宋青书坦然地说:“父亲有所不知,当日我和殷六叔在鹰嘴峡,和明教锐金旗、厚土旗等教徒激战,他也在其中,当时五派的人个个舍生忘死,奋勇厮杀,他却软绵绵的,出工不出力,孩儿当时便有些怀疑,后来在我们胜券在握的时候,他却反过来替明教求情。” “我想峨嵋掌门灭绝师太是个性情刚烈、嫉恶如仇的人,以她对明教的痛恨,断不可能会放过明教,哪知道他一番花言巧语,师太居然也信了他,结果磨蹭了半天,被天鹰教乘虚而入,险些全军覆没,这件事殷六叔也是亲眼目睹的,刚才峨嵋派也是第一个出来支持他的。” 宋青书正说得口若悬河,宋远桥突然喝道:“青书,注意你的言辞,什么他的、他的、他的,你师公收了他做弟子,他的辈分就比你大,你该叫什么?难道要我教你吗?” 宋青书应道:“父亲教训得是,是孩儿一时疏忽。” 479话:被刺杀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宋远桥说:“灭绝师太是一派宗师,为人刚正不阿,你刚才言语之中,对师太含沙射影,颇多不敬,我平常是怎么教你的?你忘了吗?” 宋青书见父亲的语气颇重,不由一惊:“孩儿知道错了,孩儿只是一时还没有适应过来,请父亲责罚。”宋远桥哼了一声。 张松溪笑道:“师兄,不必动怒,小弟都还没有适应过来了,更何况是青书。我们这位小师弟虽然当上了明教教主,但他毕竟还是我们武当派的人,此事怎么也应该禀明师尊吧?” 宋远桥点头:“这是应该的。” 正打算叫张无忌过来,灭绝师太朝着宋远桥朗声说道:“宋大侠,各位,我峨嵋派先行告辞了,后会有期。” 宋远桥恭敬说道:“恭送师太。”武当弟子全都站起行礼。 灭绝师太正要离开,殷梨亭忽然上前一步,颤声说道:“师太……” 灭绝师太回过头来,微微一叹,眼中露出一丝柔光:“殷六侠,晓芙没有福气,她已经决定削发为尼,遁入空门。”说完,就大步离去,招呼了众弟子下了山去。 殷梨亭呆呆地望着纪晓芙离去的地方,脸上是一片黯然,直到那纤弱婷婷的背影再也瞧不见了,才失魂落魄地回过头来。宋远桥等人瞧了他这般情形,都是叹息不已。 突然间殷梨亭转头向明教众人瞧去,眼中闪露出愤怒的光芒,大步走向前,大声喝道:“杨逍,你给我出来!”唰的一声将剑拔出,面容扭曲。 杨逍脸上一黯,他当年横刀夺爱,一直对殷梨亭极是抱憾愧疚,眼见他不到四十岁,却是两鬓斑白,那也是自己所害了,杨逍想到,若是自己的未婚妻子若被人这般,自己便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将那人给杀了,以己度人,杨逍又怎么会不歉疚呢?推开挡住自己的彭莹玉等人,他走了上前。两人对面而立,风声潇潇,肃杀悲冷。 武当派、明教两方都是知道他们两个之间的恩怨情仇,就算是明教这一方的人,也都觉得杨逍不对,眼见两人如今终于面对了这一刻,个个黯然叹息。 张无忌走了过来,瞧着这一幕,心中着实是担忧他们两个之间会出什么状况,看见殷梨亭双目如欲喷火,惴惴不安,走了上前:“六师兄,你……” 杨逍说:“教主,这是我跟殷六侠之间的事,请让我们自己来解决吧!” 殷梨亭双目发直,目不转睛地瞪着杨逍,哑声说道:“恶贼!纳命来吧!” 杨逍此时体力尚未复原,只怕是只有平时的两三成了,明教众人一齐望着杨逍和张无忌。 张无忌是知道的,这件事自己实在是不可能帮得上手的,但如果殷梨亭真的杀了杨逍,明教和武当派便从此不能和解,这件事当真是十分的棘手,就算是张无忌的聪明机敏,却也是束手无策,只盼殷梨亭不要下重手,闹得这大好局面而因此灰飞烟灭。 杨逍的目光转了过来,朝张无忌淡淡地一笑,似乎是让他安心,转而向殷梨亭说道:“殷六侠,我知道你恨我,你来吧,我不还手便是。” 于是又提高声音,大声说道:“明教众位兄弟听着,今日之事,是我和殷六侠两个人的事,倘若是我今日死在殷六侠的手上,任何人都不得为我报仇。” “殷六侠,是我对不起你,我欠你的,我今日还给你!” 杨逍坦然闭上双目,等待着殷梨亭的一击。宋远桥等人都是暗中钦服,这个人虽然可恶,但却也是堂堂男儿,不由得惺惺相惜。正派中人的眼中,明教的人都是邪恶而诡秘的,可是今日一战之后,以前的那种观感,竟然是全部推翻。 那日鹰嘴峡,锐金旗的教众舍生忘死,端得是正气凛然,今日一战,没有一个明教教徒投降,除了伤重到难以行动,都是死战不退,若非是他们的首脑人物不在场,胜负实在很难预料,眼前杨逍闭目等死,慷慨激昂,顿时令武当群侠敬服感慨。 “杨逍,你受死吧!” 殷梨亭双目通红如火,心智早已被怒火所蒙蔽,挺剑直刺,他的武功,江湖之中一般的门派掌门也比不过他,加上盛怒之下全力出手,顷刻间,长剑已到杨逍的胸前。 张无忌心头乱跳,殷梨亭他真的要杀了杨逍吗?如果杨逍死了,明教就算不去找武当的麻烦,自己这个当教主的,竟然眼睁睁地瞧着自己的下属被人杀死,以后还如何服众? 这个念头在心头飞快地划过,只是电光火石般一闪,张无忌的身形一晃而过。在场所有人都是眼前一花,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哧的一声,在那一剎那,张无忌将杨逍撞得飞扑出去,而他自己的胸前,多了一柄长剑,眼前殷梨亭呆呆地望着张无忌,惊道:“你……你干嘛扑了过来?” 张无忌右胸口鲜血犹如泉涌,四周惊呼之声大作,这一剑幸好没有刺中心脏,那一刻他只觉胸前一凉,似乎不怎么痛,心中却是想着:原来被剑这么一刺,也不知道如何疼痛?武当派的呆鸟们,你们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拿你们的疗伤药膏来?老天啊,我明明已经计算好了,没想到殷梨亭的力量如此的大,居然没能挡住多少。幸好,还能坚持……该是本大爷作秀的时候了。 “我……六师兄,我知道你跟杨逍有夺妻之恨,但是我毕竟是他的上司,我应该替他受你一剑,只盼六师兄你原谅了……原谅了杨逍,小弟感激不尽……” 殷梨亭呆呆地说道:“我跟你又没有仇怨,你干嘛要替这恶人挡剑?” 杨逍和众明教教徒一齐抢上前来,围住了张无忌,宋远桥推开众人,取出了玉灵散来,手撕开张无忌胸前的衣服,只见伤口深及数寸,忙将玉灵散敷了上去,鲜血涌出,却将药粉都冲开了。 张无忌却是看着呆呆而立的殷梨亭,被殷梨亭一剑刺中,这种时候自然是装得伤势越重越好,颤声说道:“六师兄,你……你若不能原谅杨逍,我……我死也不能瞑目。” 殷梨亭吓得说不出话来,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瞧着杨逍的眼神,依然是如欲噬人一般。张无忌心中一动,向杨逍唤了一声,杨逍双目莹然,应了声,附耳过去,张无忌说了几句话,杨逍望了殷梨亭一眼,点了点头,转身而去。 过了不久,只见杨逍领着两个人快步而来,张无忌暗暗一笑,脸上却是要装出极其痛苦的表情,当然也是真痛,虽然他是不死之身,但对于这样程度的伤口,也是颇为麻烦。 “无忌哥哥!” “公子!” 奔到眼前,只听得温柔的细语,小昭和杨不悔一起过来,她们吓得花容失色,顷刻间,张无忌觉得胸口的剑伤似乎好了许多。 张无忌松了口气,这里现在没我什么事了,本大爷今天没有大展神威,但总算是为了明教流过血了,这里我便不管了,就留给杨逍这厮好了。张无忌装晕中,只听得众人手忙脚乱地议论纷纷,杨逍命人找来担架,小心翼翼地将他抬了起来,送去光明顶上杨逍所居之处,这一路颠簸,装晕的张无忌竟然真的被震裂了伤口,血流如注,真的晕了过去。 昏晕了也不知道多久,张无忌悠悠醒转过来,只见小昭、杨不悔坐在前面的小厅之中睡着了,天色黑黑,原来已经是夜晚了,却不知道自己是在哪一天的夜晚而已,忽然想起自己胸前中剑,眼下却好像是不怎么疼痛了,不由得惊讶,伸手摸去,伤口还有一点点麻痒。 张无忌咧开嘴一笑,自己是不死之身,以前就曾受伤过无数,比这严重的伤都不知受过多少次了,这实在是小菜一碟,当然那些伤都自然恢复了,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四顾一瞧,张无忌坐了起来,胸口的伤不怎么疼了,张无忌蹑手蹑脚走到小厅之中,在小昭挺翘的鼻子上拧了一下,这美丽的小丫头有着一半西洋的血统,混血美女通常都是很漂亮的,这一点更在小昭身上得以充分的体现。 轻轻地嗯了一声,是小昭有要醒来的征兆了,果然小昭咦了一声,正要张口,一只大手已按了过来,摀住了她的嘴。 “嘘!”张无忌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压低了声音说道。 “别吵醒了不悔。” 小昭双眼尽是欢喜的神情,点了点头。张无忌说:“我们就说说话,我伤才刚好,难道还能做什么吗?” 小昭急忙说:“不是不是……我……。” 张无忌脸上偷笑,要小昭在他身边坐下,那娇娇弱弱的身子,香风扑鼻间,袅袅婷婷的,风情万种。 “小昭,我睡了多久呢?”张无忌正正经经地问道。 原是一张美艳得红彤彤的俏脸,红晕稍退,答道:“公子你睡了三天了。” 张无忌吃了一惊,睡了三天?怎么会睡得这么久?又问:“武当派的人走了没有?他们还在光明顶吗?” “昨天一早,他们都离开了,本来是想等你醒来,亲自跟你道谢了才走,但是等了这么几天,宋大侠说,他们还有后援的人在来的路上,怕和明教发生误会,所以就都走了。” “宋大侠说,如果你伤好了,就回一趟武当派,把出任明教教主的事禀明师尊,再行回来。” 张无忌点了点头,他知道古人都尊师重道,师父就等于父亲,自己倒真的很有必要去一趟武当山。 “我知道了。”张无忌应了一声。 480话:丐帮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经过几年之后,张无忌下山,来到了丐帮,丐帮在庙中聚会,只见庙前一块匾上写“弥勒佛庙”四个大字,庙貌庄严,甚是雄伟。 张无忌暗想:“这次丐帮大会中要紧人物定然是不少,我若混在人群之中,难免会给他们发觉。” 于是他绕到庙的后面,爬上了屋顶,殿中的风光,尽收在眼底。只见大殿地下黑鸦鸦的坐满了丐帮帮众,少说也有三百多人。殿中放着五个蒲团,虚座以待,显然是在等什么人到来? 殿上一个人喝道:“掌钵龙头到!”群丐一齐站起,一个秀才模样的九袋长老手捧破钵,缓步走出,站在右首。 “掌棒龙头到!”那周仓般的九袋长老双手高举一根铁棒,大踏步出来,站在左首。 “执法长老到!”只见一个身形瘦小的老丐走了出来,手中持着一根破竹片,脚步轻捷。 “传功长老到!”这次出来的是个白须白发的老丐,他空着双手。 四名老丐齐声说道:“有请帮主大驾!” 张无忌心中一凛:“听说丐帮帮主名叫做金银掌史火龙,极少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却不知是何等样的人物?” 大殿上群丐一齐鞠躬,过了一会,屏风后脚步声响,大踏步走出一条大汉来。见他身高六尺有余,魁梧至极,红光满面,有大官豪绅般的模样,走到大殿的正中,双手叉腰站立。 群丐齐声说道:“座下弟子,参见帮主大驾。” 那丐帮帮主史火龙右手一挥,说道:“罢了!小子们都还好啊?” 群丐说道:“帮主安好。” 史火龙转头向掌钵龙头说道:“翁兄弟,你把金毛狮王和屠龙刀的事,向大伙儿说说。” 张无忌听到“金毛狮王和屠龙刀”这几个字,心中大震,更是全神贯注的倾听。掌钵龙头站起身来,向帮主打了一躬,转身说道:“众家兄弟,魔教和本帮争斗了六十年,积怨极深。近年来魔教立了一个新教主,名叫张无忌,本帮有人参与围攻光明顶之役,曾见到此人是个无知的少年。谅这个乳臭未干、黄毛未褪的小儿,成得了什么大事?焉能与本帮史帮主的雄才伟略相抗衡呢?” 群丐欢声雷动,一齐鼓掌,史文龙脸上现出得意的神色。掌钵龙头又说:“只是魔教立了新魔主后,本来四分五裂、自相残杀的局面顿时改观,倒成了本帮的心腹大患。近一年来,魔教的众魔头在各路起事,淮泗一带,有韩山童、朱元璋,两湖一带有徐寿辉等人,连败元兵,占了不少地方,可说颇成气候。假若真的给他们成了大事,逐出鞑子,得到了天下,那时候本帮十数万兄弟,可都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群丐大怒吆喝:“决不能让他们成事!” “丐帮誓与魔教拚死到底。” “魔教要是占了天下,本帮兄弟还有命活吗?” “鞑子是要打的,却万万不能让魔教教主坐了龙廷。” 掌钵龙头待群丐骚嚷稍静,说道:“史帮主向来在莲花山庄静养,长久不涉足江湖,但遇上了这等大事,非得亲自主持不可。也是天佑我帮,八袋长老陈友谅结识了一个武当弟子,得到了一个极其重要的讯息。” 他提高声音叫道:“陈长老!” “在!”两人携手而出,一个三十来岁年纪,神情剽悍,正是陈友谅。另一个二十七八岁,相貌俊美,是宋远桥之子宋青书。 张无忌心想:“宋大哥怎么会跟丐帮的人混在一起?” 陈友谅和宋青书先向史火龙行礼,再向传功、执法二长老,掌棒、掌钵二龙头作揖,然后向群丐团团抱拳。掌钵龙头说道:“陈长老,你将此事的前因后果,跟众兄弟说说。” 陈友谅携着宋青书的手说道:“众家兄弟,这位宋青书宋少侠,是武当派宋远桥宋大侠的公子,日后武当派的掌门非他莫属。那魔教教主张无忌可说是武当派的弟子,因此魔教中的种种情由,宋少侠尽皆了如指掌。数月之前,宋少侠和我说起,魔教的大魔头金毛狮王谢逊已经出现了。” 执法长老插嘴:“武林中寻找金毛狮王,当真无所不用其极,数十年来始终不知道他的下落,宋少侠何以得知?” 只听到陈友谅说:“灵蛇岛上囚禁着父女两人,名叫武烈、武青婴,是大理南帝一派武学的传人。他父女杀了看守之人,逃了出来,在山东遇到危难,幸蒙宋少侠搭救,说起各种前因,宋少侠方知金毛狮王的下落。” 执法长老点头:“嗯,原来如此。” 陈友谅又说:“兄弟和宋少侠乃是生死之交,得悉了这个讯息之后,即会同季郑二位八袋长老,率领五名七袋弟子,前赴灵蛇岛,想要生擒谢逊,夺取屠龙宝刀献给帮主。不料魔教大帮人马于此时前赴灵蛇岛,兄弟们虽然竭力死战,终究寡不敌众,季长老和四名七袋弟子殉难而死。” 陈有谅叙述灵蛇岛上明教和丐帮之战,自己一干人如何英勇御敌,慷慨激昂,口沫横飞,说谢逊为自己的正气所折服,终于不敢动手。大殿上群丐只听得耸然动容,齐声喝采。 传功长老说道:“陈兄弟智勇双全,如此义气,更是难得。” 陈友谅说:“做兄弟的承帮主和长老们教诲,本帮大义之所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这种区区小事,得到长老的称赞,做兄弟的好生不安。”群丐见他如此谦逊,毫不居功,更是大赞不已。 张无忌是越听越气,心想此人卑鄙无耻,竟至如此,明明是卖友求生,却变成了仗义救人,只是他做得天衣无缝,让人瞧不出破绽,实在是个大大的奸雄。 执法长老站起身来,冷冷的说道:“本帮有许多兄弟为魔教所害,这血海深仇,我们能便此罢了不成吗?” 群丐大声鼓噪:“我们非给季长老报仇不可!” “踏平光明顶!扫荡魔教!” “宰了张无忌,宰了谢逊!” “本帮和魔教势不两立,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 “帮主快下号令,天下丐帮弟子,齐向魔教攻杀!” 执法长老向史火龙说:“帮主,报仇雪恨之举,如何行事,便待帮主指示。” 史火龙皱着眉头:“这个嘛,这是本帮的大事,须得从长计议。你叫七袋弟子以下的帮众,暂且退出,我们好好商量商量。” 执法长老应道:“是!”转身喝道:“奉帮主号令,七袋弟子以下,退出大殿,在庙外相候。” 群丐轰然答应,向史火龙等躬身行礼,一齐退出了庙门,大殿上只剩下八袋长老以上的首脑。陈友谅走上一步,躬身说道:“启禀帮主,这位宋青书宋兄弟于本帮颇有功绩,帮主如若恩准,允许他投效本帮,以他的身分地位,日后更可为本帮建立大功。” 宋青书说:“这个,似乎不……” 他只说了一个不字,陈友谅两道锐利的目光直射到他脸上,宋青书见到他的神色,顿时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史火龙说:“这个甚好,宋青书投入我帮,可暂居六袋弟子之位,归八袋长老陈友谅统率。须得遵守本帮帮规,为本帮出力,有功者赏,有过者罚。” 宋青书眼中流露出愤恨之色,但随即竭力克制,上前向史火龙跪下,说道:“弟子宋青书,向帮主叩头,多谢帮主开恩,授予六袋弟子之位。”跟着又参见众长老。 执法长老说道:“宋兄弟,你既然进入本帮,便受本帮帮规约束。日后虽然你做到武当派掌门,也得遵从本帮的号令,这个你知道了吗?”语气甚是严峻。 宋青书回答:“是!” 执法长老又说:“本帮与武当派虽然同为侠义,终究路子不同。既然武当掌门之位日后定当落在你身上,何以你却甘心投入本帮?此事须得说个明白。” 宋青书向陈友谅望了一眼,说道:“陈长老待弟子极有恩义,弟子敬慕他的为人,甘心追附骥尾。” 陈友谅笑道:“此处并无外人,说出来也没有关系。峨嵋派掌门人灭绝师太死后,新任掌门人是个年轻美貌的女子,名叫周芷若,此女和宋兄弟是青梅竹马,素有婚姻之约,那知却给魔教的大魔头张无忌横刀夺爱。宋兄弟气愤不过,求教于我,做兄弟的拍胸膛担保,一定要助他夺回周女。” 张无忌越听越怒,暗想:“此人一派胡言,哪有此事?”忍不住便要纵身入殿,直斥其非,但终于强抑怒火,继续倾听。 史火龙哈哈一笑,说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那也无怪其然。一个是武当掌门,一个是峨嵋掌门,不但门当户对,而且郎才女貌,本来就是相配得紧。” 执法长老又问:“宋兄弟既受此委屈,何不求张三丰真人和宋大侠作主?” 陈友谅说:“宋兄弟言道,那张无忌小贼,是张三丰最喜爱的小徒弟,因此武当派有与魔教携手合作之意,张三丰和宋大侠都不愿意得罪魔教。眼下中原之中,唯有本帮和魔教誓不两立,力量又足可和群魔相抗。” 执法长老点头道:“那就是了,只须灭得魔教,宰了张无忌那小子,宋兄弟的心愿何愁不得偿。” 张无忌诧异:“武当弟子要加入丐帮,似乎也不是不可以,但总须先得禀告太师父和宋师伯才是。他为了一个女子而背叛师门、背叛亲父,人品岂非太差?宋青书纵得丐帮之助,又怎能逼得周芷若顺从?宋大哥在江湖上声名早着,号称是武当派后起之秀,怎么会这么的胡涂?” 481话:赵敏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陈友谅说:“启禀帮主,弟子在大都附近擒得魔教中一名重要人物,此人和本帮大业颇有关系,请帮主发落。” 史火龙喜道:“快带上来。” 陈友谅双手拍了三下,说道:“带那魔头上来。” 殿后走出四名丐帮帮众,手执兵刃,押着一个双手反绑的人。张无忌看过那个人,是个二十来岁的年青人,他的相貌甚熟,记得在蝴蝶谷明教大会之中见过面,却已经记不起他的姓名,那人脸上满是气愤愤的神色,走过陈友谅的身旁时,突然一张口,一口浓痰向他脸上吐去。陈友谅闪身避过,反手一掌,正中那人的左颊,他的脸颊顿时肿了起来。 押着他的丐帮弟子在他背后一推,喝道:“见过帮主,跪下,磕头。” 那人一声咳嗽,又是一口浓痰,向史火龙脸上吐去。那人和史火龙相距甚近,这一口痰又是劲力十足,史火龙急忙低头,竟没能躲过,啪的一声,正中他的额头。 陈友谅横扫一腿,将那人踢倒,倒在史火龙的身前,指着那人喝道:“大胆狂徒,你不要命了吗?” 那人骂道:“老子既然落在你们手中,本来就没有想活着回去。” 陈友谅这么一拦,史火龙乘机将额上浓痰抹去。陈友谅倒退两步,说道:“启禀帮主,这小子是魔教中的一流高手,武功似乎尚在四大护教法王之上,我们可不能小看他了。” 张无忌听到了此言,起初颇为诧异,但立即明白,陈友谅是故意夸张那人的武功,目的在为帮主遮丑。可是史火龙身为丐帮帮主,竟然避不开这一口浓痰,太过不合情理,同时受了这等侮辱之后,脸上也不见愤怒之色,反而显得有些惊惶失措。 执法长老说:“陈兄弟,此人是谁?” 陈友谅说:“他名叫韩林儿,是韩山童之子。” 张无忌暗暗点头:“是了,那日蝴蝶谷大会,他一直跟在他父亲身后,没跟我说话,所以想不起他的名字来。” 执法长老喜道:“啊,他是韩山童之子。陈兄弟,你这场功劳可更大了。启禀帮主,韩山童近年来连败元兵,大建威名,他手下大将朱元璋、徐达、常遇春等人,都是魔教中的厉害人物。我们擒获了这小子作为人质,不愁韩山童不听命于本帮。” 韩林儿破口大骂:“做你妈的春秋大梦,我爹爹是何等的英雄豪杰,岂能受你们这些无耻之徒的要挟?我爹爹只听张教主一人的号令。你丐帮妄想和我明教争雄,也太过不自量力,你丐帮的臭帮主,给我张教主提鞋也不配。” 陈友谅笑嘻嘻的说道:“韩兄弟,你把贵教张教主说得如此英雄了得,我们大伙儿是十分仰慕,很想见见他老人家一面,你就帮我们引见引见吧。” 韩林儿说:“张教主担当大事,就是本教兄弟,也不容易见到他老人家,他哪有空闲见你?” 陈友谅笑道:“江湖上人人都说,张无忌已被元兵擒去,早在大都斩首正法,连首级都已经传送到各地,你还在这里胡吹大气了。” 韩林儿大怒,呸的一声,喝道:“放你的狗屁,鞑子能把我张教主擒去?便是有千军万马团团围住,我教主也能来去自如。张教主大都倒是去过,那是去救出六大门派的武林人物。什么斩首就地正法?你少嚼蛆吧!” 陈友谅也不生气,仍笑嘻嘻的说:“可是江湖上都这么说,我也不能不信啊。为什么这半年来只听得明教中有什么韩山童、徐寿辉,有什么朱元璋、彭莹玉和尚,却不听得有一个张无忌?可见他一定是死了无疑。” 韩林儿满脸通红,胀得额头青筋凸了起来,大声说道:“我爹爹和徐寿辉他们都是奉张教主的命令行事,怎么能和张教主相比呢?” 陈友谅轻描淡写的说道:“张无忌那人武术算是不差,但是生就一副短命横死之相,有人给他算命,说他活不过今年年初。” 便在这时,庭中那株老柏的一根枝干突然间轻轻一颤,大殿上诸人都没有知觉,张无忌却已听到那枝干后传出几下轻微的喘气之声,但那人随即屏气凝息,克制住了。 张无忌心想:“原来老柏中竟然也有藏人,此人比我先到,这么许久我都没有察觉。” 凝目向柏树瞧去,在枝叶掩映之间,见到了青衫一角,那人躲得极好,衣衫又和柏树同色,若非张无忌眼光特佳,也真不易发现。 只听韩林儿怒道:“张教主宅心仁厚,上天必然福佑,他年纪还轻得很,再活一百年也不稀奇。” 陈友谅叹道:“可是世上人心难测啊,听说他遭奸人陷害,以致为朝廷擒杀,其实那也不奇怪,凡是见过张无忌之人,都知他活不过三八二十四岁那一关。” 忽然老柏上青影一晃,一个人窜下地来,喝道:“张无忌在此,是谁在咒我短命横死?” 语声未歇,身子已经窜进殿中。站在殿门口的掌棒长老张开大手往那人后颈部抓去,那人轻轻巧巧的一侧身,已然避开。但见她方巾青衫,神态潇然,面莹如玉,眼澄似水,一看就是穿了男装的女人。 张无忌见那女人现身,心头大震,是又惊又怒,又爱又喜,那女人长得跟结子是一模一样,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莫非她就是结子在今世转世的女人? 禁不住轻轻咳了一声,大殿上的群丐都在全神提防那女子,谁也没听到张无忌这一声咳。丐帮众人都不识得张无忌,只知道明教教主是个二十来岁的少年,武功极高,见女子避开掌棒长老这一抓时身法轻灵,确实属于一流高手,均以为确是明教教主到了,无不凛然。 但陈友谅见她相貌太美,年纪太轻,话声中又颇有娇媚之音,和所传闻的张无忌的形貌颇有不同,大声喝道:“张无忌早已经死了,哪里又钻出来一个假冒货来?” 女子怒道:“我张无忌好端端的活着,为何你口口声声咒我?我张无忌洪福齐天,长命百岁,等这里的人个个死绝了,我还要活八十年了。” 陈友谅问:“你到底是谁?” 女子说:“我便是明教教主张无忌,你干嘛捉拿我手下兄弟,快快将他放了,有什么事,冲着我本人来便是。” 忽然听得旁边一人冷笑:“赵姑娘,旁人不认识妳,我宋青书难道不认识妳吗?启禀帮主,我跟元朝汝阳王有一面之缘,这女子便是汝阳王的女儿,名叫赵敏。她的手下高手甚多,须得提防。” 张无忌在上面听到,原来这个女子名叫做赵敏,是元朝的郡主。 执法长老喝道:“掌棒长老,你率领众兄弟赴庙外迎敌,防备敌人攻入。” 掌棒长老应声而出,霎时之间,东南西北四下都是丐帮弟子的呼啸声。赵敏见了这等声势,脸上微微变色,双手一拍,从墙头跳进了两个人,正是玄冥二老鹿杖客和鹤笔翁。 执法长老喝道:“拿下!” 便有四名七袋弟子分扑鹿鹤二老,玄冥二老武术奇强,只三招之间,四名七袋弟子均已受伤。那白须白发的传功长老站起身来,呼的一掌直向鹤笔翁击去,风生虎虎,威猛已极。 鹤笔翁一掌还击了过去,砰的一声巨响,双掌相对,到了三掌之后,传功长老已经是相形见绌。那边鹿杖客使动鹿角杖,双战执法长老和掌钵龙头二人,一时难分高下,掌棒龙头见传功长老脸红如血,一步步后退,不禁暗自骇异,心想传功长老乃是本帮第一高手,怎么敌不过这个老头? 眼见他对到第五掌时,喘息声响,白须飘动,已现狼狈之态,虽知他对敌之时向来不喜欢相助,但到此地步,终不能任由他丧生敌手,当下举起铁棒,向鹤笔翁脚下横扫过去。 赵敏当玄冥二老到来之时,便想要退走,却被陈友谅抽出长剑挡住。赵敏反手刷刷刷三剑,陈友谅一惊之下,竟然招架不来。赵敏长剑圈转,直刺他的心口,忽地铛的一声响,左一首一剑横伸而来,将她这一剑格开了,出招的人是宋青书。 大殿上众人相斗,张无忌隐身在古松之上,看得招招清楚。但见宋青书施展武当剑法,又稳又狠,确实已经得到了宋远桥的真传,陈友谅从旁夹攻。赵敏以一敌二,只有防守多而进攻少。 众人斗得片刻,丐帮又有几名高手加入,赵敏手下却无人支持。鹿杖客见情势不佳,叫道:“郡主,师弟,我们退到庭院之中,乘机逃走吧。” 赵敏说:“很好,这姓陈的毁谤张无忌,说他横死短命,你们帮我教训他一下。” 玄冥二老齐说:“遵命,郡主先撤退便是,这小子就交在我们身上。” 赵敏又说:“那韩林儿对张无忌很是忠心,你们设法救他出来。” 鹿杖客说:“郡主请先行一步,救人之事,我们兄弟俩俟机行事。” 大殿中打斗得甚紧,丐帮帮主史火龙站在殿角,始终不作一声。传功、执法二老听得赵敏和玄冥二老对答之言,连下号令,命令属下拦截。突然之间,鹿杖客和鹤笔翁撇下对手,猛向史火龙冲去,这一下身法奇快,眼见史火龙难以抵挡,哪知陈友谅当赵敏和二老讲话之时,料到二老要以进为退,施此一着,已先行绕到史火龙身旁。 玄冥二老掌势未到,陈友谅已在史火龙肩头一推,将他推到了弥勒佛像之后。玄冥二老快掌击出,噗的一声轻响,佛像泥屑纷飞,摇摇欲坠,鹤笔翁抢上一步,再补上两掌,一尊佛像倒了下来。 群丐齐声,跃开相避,赵敏乘着这阵大乱,已跃入了庭院。宋青书和掌棒龙头剑棒齐施,追击而至,蓦地里庙门边三条杆棒卷到,齐往赵敏脚下击去。赵敏既要挡架宋青书的长剑和掌棒龙头的铁棒,又要闪避脚下三条杆棒,避开了两条,却避不开第三条,只觉左胫上一痛,已被一棒击中,站立不定,向前摔倒。 宋青书倒转剑把,便往赵敏后脑砸去,要将她砸晕了生擒活捉。眼见剑柄距她后脑已不到半尺,忽然间掌棒龙头手中的铁棒伸过来在剑柄上一撩,将宋青书的长剑荡开了,但见一条人影冲去,跃出墙外。宋青书转过身来,问掌棒龙头:“干嘛放她逃走?” 掌棒龙头怒道:“你撩我铁棒干嘛?” 宋青书说:“是你用棒荡开了剑柄的,你还说……” 掌棒龙头喝道:“多争无益,快追!” 两人一齐跃出墙去,只见墙角边躺着一名七袋弟子,摔得腿骨折断,爬不起来。掌棒龙头问道:“那妖女逃向何方呢?” 在墙外守卫的七名丐帮弟子齐声说道:“没有啊,没见到有人。” 掌棒龙头怒道:“刚才明明有人从这里跃了出去,你们的眼睛都瞎了吗?” 一名六袋弟子伸手扶起那跌断腿骨的七袋弟子,说道:“刚才便是这位大哥跃墙而出,没再见到第二个人。” 掌棒龙头搔了搔头皮,问那七袋弟子说:“你干嘛跃墙而出?” 那七袋弟子哼哼唧唧的说:“我……我是给人抓着摔出来的,是那妖女的怪异手法。” 482话:鼓中之拥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掌棒龙头转头对着宋青书,满脸怒色的喝道:“刚才你用剑柄撩我的铁棒,是何用意?你才刚加入本帮,便干吃里扒外这一套呢?” 宋青书又惊又怒:“弟子正要用剑柄砸那妖女,龙头大哥用棒挡开了我剑柄,才给那妖女逃走了。” 掌棒龙头怒道:“岂有此理!我挡开你剑柄干什么?我在本帮数十年,身居掌棒龙头的高位,难道要反过来相助外人吗?我再问你,你为何不用剑尖刺她,却要倒转剑柄,假意砸打?哼,我老眼未花,你瞒我不过。” 宋青书在武当派中虽然是第三代的少年弟子,但是武当门下都知道他是未来的掌门人,纵然俞莲舟、张松溪等几位师叔,对他也是极为客气,从无半句重语。他一向高傲惯了,虽然知道掌棒龙头在帮中身分地位比自己这个新入帮的要高得多,但此事明明是错在对方,不肯便此忍气吞声,当下说道。 “吃里扒外这四个字,可不是胡乱说的,龙头大哥以此指责我,必须要有人证。小弟刚才这一剑柄砸下去,明明是你用铁棒挡开的,这里众目睽睽,未必就无旁人目睹。” 掌棒龙头听他言下之意,反冤枉自己吃里扒外,放走了赵敏,他本就性如烈火,大声喝道:“你这个小子不敬长者,可是仗着武当派的声势来头吗?” 说着刷的一棒,便往宋青书头顶砸落,暴怒之下,这一棒劲力极是刚猛。宋青书一口气忍不下去,举起长剑一挡,剑棒相交,铛的一声,迸出火花,宋青书虎口隐隐作痛。 掌棒龙头喝道:“姓宋的,你胆敢犯上作乱,你是敌人派到本帮来卧底的吗?”说着第二棒又击了下去。 庙门中突然冲出一人,伸剑在铁棒上一挡,将这一招荡了开去,说道:“龙头大哥,请不要生气。” 此人正是八袋长老陈友谅,问道:“赵敏那小妖女呢?” 掌棒龙头气呼呼的指着宋青书说:“是他放了。” 宋青书忙着说道:“不,是龙头大哥放的。” 两人正在争辩不已,玄冥二老从庙中呼啸而出,四下不见赵敏,知道她已经脱身。两人一声长笑,四掌齐出,瞬间有几名丐帮弟子中掌倒地,待传功长老、执法长老等人追到玄冥二老的长笑之声时已经在十多丈之外,再也追不上了。 原来当时张无忌见宋青书倒转长剑击向赵敏的后脑,这一击可轻可重,轻则令她昏晕,下手稍重,立时可取了她的性命,当下更不思索,从古松上纵身而下,在掌棒龙头身后推动他手中铁棒,掠过去荡开了宋青书的长剑。 掌棒龙头和宋青书竟然都没有察觉,掌棒龙头只以为是宋青书格开了他的铁棒,宋青书却明明见到掌棒龙头伸棒过来荡开他的长剑。张无忌乘着他二人同时一惊的一瞬之间,左手反过来抓住一名七袋弟子,掷出了墙外。掌棒龙头和宋青书见到一个人影越墙而出,认定是赵敏逃了出去,双双追了出去。 张无忌却已经抱起了赵敏,跃上了殿顶。青天白日之下,本来万物无怕遁形,但是群丐一窝蜂的跟着掌棒龙头和宋青书追出庙门,虽有许多人眼睛一花,然后大殿中弥勒神像倒下之后尘沙飞扬,烟雾弥漫,群丐纷纷涌出,庙门前后正乱成一团,竟无一人察觉。 赵敏在危急中得人相救,身子被抱在一双坚强有力的臂膀之中,犹似腾云驾雾般上了庙顶,转过头来,耀眼阳光之下,只见那人浓眉俊目,长得十分的英俊。她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问道:“你是谁?” 张无忌伸手按住她嘴巴,四下一瞥,但见弥勒庙前后左右都拥满了丐帮弟子,若要救了赵敏就此脱身,原本不难,但既然知丐帮正密谋要对付明教,武当派的宋青书又加入了丐帮,不将事情打听明白,就此脱身而去,也未免可惜。 他又见到宋青书和掌棒龙头争吵,掌棒龙头已然目露凶光,丐帮中颇有奸险之辈,说不定宋青书会遭到他们的毒手。何况韩林儿忠心耿耿,务必要救出,见大殿中尘沙飞扬,于是索性涉险入殿,觅地躲藏。他向前一窜,从屋檐旁扑了下去,双足钩住屋檐,跟着两腿一缩,滑到了左侧一座佛像之后。只见殿中只剩下几名被佛像压伤的丐帮弟子躺在地下哀嚎,韩林儿却不知已经被带往何处。 张无忌游目四顾,一时找不到妥善的躲藏之所。赵敏向着一个大皮鼓一指,那鼓高高安在一个大木架上,离地一丈有余,和右侧的巨钟相对。张无忌顿时领悟,贴墙绕进,走到皮鼓之后,纵起身子,取出一刀在鼓上横划而过,嗤的一声轻响,蒙在鼓上的牛皮已裂开了一条大缝。他左足搭在木架的横撑上,小刀再竖直划下,两划交叉成一个十字,他抱着赵敏,从十字缝中钻了进去。 皮鼓虽大,但两人躲在其中,却也转动不得。赵敏靠在张无忌的身上,喘息娇细。巨鼓制成已久,满腹尘泥,张无忌在灰尘和秽气之中闻到赵敏身上的阵阵幽香,但觉得赵敏的身子靠在自己怀中,根根发根柔丝,擦到他的脸上。 只听到执法长老的声音在下面响起:“启禀帮主,敌人已经逃走无踪,属下无能,未得擒获,请帮主降罪。” 史火龙说:“罢了,敌人的武功甚高,大家都是亲眼见到。草泥马的,是大伙儿倒霉,跟长老毫不相干。” 执法长老说:“多谢帮主。” 接着便是掌棒龙头指控宋青书放走敌人,宋青书据理而辩,双方各执一辞,殿中充满了火气。史火龙说:“陈兄弟,你瞧当时实情如何?” 陈友谅说:“启禀帮主,掌棒龙头是本帮元老,所言自无虚假。但是宋兄弟诚心加盟本帮,那姓赵的妖女又是他的死对头,也无意放走之理。依兄弟的愚见,是这姓赵妖女的武功怪异,想必是她借力打力,以龙头大哥的铁棒,荡开了宋兄弟手中长剑,混乱中双方不察,导致误会。” 张无忌心下暗赞:“这陈友谅果然厉害,他虽不见当时的情景,却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只听史火龙说道:“此话极为有理,两位兄弟,大家都是为本帮效力,不必为此小事伤了两人和气。” 掌棒龙头气愤愤地说道:“就算他……” 陈友谅不等待他说完,即插口说道:“宋兄弟,龙头大哥德高望重,就算责备你错了,也应当诚心受教,你快向龙头大哥赔罪。” 宋青书无奈,只得上前施了一礼,说道:“龙头大哥,刚才小弟多有得罪,还请原谅。” 掌棒龙头满腔怒气,给堵住了无法发作,只有哼了一声:“罢了!” 陈友谅的话似乎是委屈了宋青书,其实他说赵敏“以龙头大哥的铁棒,荡开了宋兄弟手中长剑”,又说“龙头大哥德高望重,就算责备错你了,也当诚心受教”,都是在说掌棒龙头的不是,丐帮中诸长老都听了出来。但陈友谅近来是帮主跟前一个大大的红人,史火龙对他言听计从,众人也就没什么话说。 史火龙说:“陈兄弟,刚才前来捣乱的小妖女,是汝阳王的亲生爱女。魔教是朝廷的对头,怎么我们说到魔教的小魔头张无忌,这个小妖女反而为他出头?” 陈友谅沉吟未答,掌钵龙头说道:“我见那鞑子郡主眼泪汪汪的,神色十分气愤。陈兄弟咒的是魔教教主,那鞑子郡主却像是听到旁人咒他父兄一般,实在令人不解。” 宋青书说:“启禀帮主,此中情由,属下倒也知道。” 史火龙:“宋兄弟你说。” 宋青书:“魔教虽然跟朝廷作对,但是这个郡主小妖女却是景仰上了张无忌,因此一力的护着他。” 丐帮群豪听了此言,都啊的一声,人人颇出意外。张无忌在巨鼓中听得清楚,心中也是怦怦乱跳,脑中只是自问:“是真的吗?是真的吗?” 赵敏转过头来,双目瞪视着他。鼓中虽然阴暗,但是张无忌目光锐敏,借着些些微光,已经见到她眼中流露出柔情无限,不禁胸口一热,抱着她的双臂紧了一紧,便想往她樱唇上吻去。 陈友谅问道:“你怎么知道?当真有这等怪事?” 宋青书恨恨的说:“张无忌这小子相貌平平,并无半点英俊潇洒之处,只是学到了魔教的邪术,善于迷惑女子,许多青年女子便都堕入了他的怀中。” 执法长老点头说道:“不错,魔教中的邪恶之徒确实有这项采花的法门,男女都会。峨嵋派的女弟子纪晓芙,就因中了魔教杨逍的邪术,闹得身败名裂。武当的张翠山也是被白眉鹰王之女殷素素的妖法所困。那鞑子郡主必定是中了这小魔头的采花邪法,因而失身于他,木已成舟,生米煮成熟饭,便自甘堕落而不能自拔了。” 丐帮群豪一齐点头称是,传功长老义愤填膺:“这等江湖上的败类,人人得而诛之,否则天下良家妇女的清白,不知更将有多少丧在这小贼之手。” 史火龙伸出舌头,舐舐嘴唇,笑道:“草泥马的,张无忌这小贼倒是艳福不浅。” 张无忌气得混身发抖,当真是有冤无处诉,至于说赵敏失身于己、木已成舟,更不知从何说起,想到此处,突然一惊:“赵姑娘和我相拥相抱的躲在这里,万万不能让他们发觉,否则的话,更加证实了这不白之诬。” 483话:五毒失心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传功长老说:“峨嵋派周芷若姑娘如果落在这小贼的手中,想必是贞洁难保。宋兄弟,此事你也不必放在心上,我们必定帮助你夺回爱妻,决不能让纪晓芙之事重见于今日。” 执法长老说:“大哥此言甚是,武当派当年庇护不了殷梨亭,今日自也庇护不了宋青书。宋兄弟投入本帮,我们若不给他出这一口气,不助他完成这番心愿,他好好的武当派掌门传人,何必到本帮来当一名六袋弟子呢?” 丐帮群豪大声鼓噪,都说誓要宰了张无忌这个小贼,要帮助宋青书夺回妻子。赵敏将嘴凑到张无忌耳边,轻轻说道:“你这个该死的小贼!” 这一句话似嗔似怒,如诉如慕,说来娇媚无限,张无忌只听得心中一荡,霎时间意乱情迷。 只听到宋青书含含糊糊的向群丐道谢,执法长老又问:“那小贼如何**鞑子郡主,你可知道吗?” 宋青书说:“这中间的细节,外人是无法知悉的。” 陈友谅说:“启禀帮主,兄弟听了宋兄弟之见,倒有一计可以制得那小贼服服帖帖,令魔教上下尽数听令于本帮。” 史火龙喜道:“陈兄弟竟然有此妙计,请快快说来。” 陈友谅说:“这里耳目众多,虽然都是自家兄弟,仍然恐怕泄漏了机密。” 大殿中语声稍停,只听得脚步声响,有十多人走出殿去,想是只剩下丐帮中职份最高的几名首领。陈友谅说:“此事千万不能泄露半点风声,宋兄弟,两位龙头大哥,我们前后搜查一遍,看看是否有人偷听?” 只听得嗖嗖两声,掌棒龙头和掌钵龙头已经爬上屋顶,陈友谅和宋青书在殿前殿后仔细搜查,连各座神像之后、帷幕之旁、匾额之内,到处都察看过了。张无忌暗中佩服赵敏的心思机敏,大殿中除了这个巨鼓以外,确实没有其他更好的藏身处所。 四人查察完毕,重回殿中,陈友谅低声说道:“这事还需着落在宋兄弟的身上。” 宋青书惊奇:“我?” 陈友谅:“不错,掌钵龙头大哥,请你配几份五毒失心散,交由给宋兄弟带上武当山去,暗中下在张真人和武当诸侠的饮食之中。我们在山下接应,得手之后,将张真人和武当诸侠一股擒来,那时以此要挟,何愁张无忌这小贼不听命于本帮?” 史火龙首先鼓掌叫道:“妙计,妙计!” 执法长老也说:“此计不错,本帮的五毒失心散十分的厉害,要在张无忌的饮食之中下毒,他魔教防范周密,只怕难以得逞。宋兄弟是武当子弟,要去擒拿武当派的人嘛,所谓家贼难防,当真是神不知鬼不觉,手到擒来。” 宋青书踌躇说:“这个……这个……要兄弟去毒害家父,那是万万不可。” 陈友谅说:“这五毒失心散是本帮的灵药,不过令人暂时神智迷糊,并不伤身体。令尊宋大侠仁侠重义,我们素来十分敬仰,决不敢伤他老人家一根寒毛。” 宋青书仍不肯答应:“兄弟投效本帮,事先未得太师父与家父的允可,日后他们知道了,势必重责,兄弟已经不知道如何辩解才好。不过本帮向来是侠义道,与武当派的宗旨并无差别,因此也不算是大罪。但是要兄弟去干这等不孝犯上之事,兄弟决计是不敢答应。” 陈友谅:“兄弟,你这可想不通了。自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古人大义灭亲,向来都是有的,何况我们的宗旨是在对付魔教,擒拿武当诸侠,只不过是箝制张无忌那小贼的一个方策而已。当年六大派围剿魔教,武当派不也出了大力吗?” 宋青书:“兄弟倘若做了此事,一来良心不安,二来在江湖上被万人唾骂,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 陈友谅:“刚才我为什么要八袋长老他们都退出殿去?为何要上下前后仔细搜查?就是怕此事泄露出去。宋兄弟,你下药之后,自己也可以假装昏迷,我们将你缚住,和你太师父、尊大人,以及众师叔关在一起,谁也不会疑心于你。除了我们这里七个人之外,世上有何人会得知?我们只有佩服你是个能够担当大事的英雄好汉,谁会笑你呢?” 宋青书沉吟半晌,嗫嚅说道:“帮主和陈大哥有命令,小弟原本不敢推辞,再说小弟新投本帮,自当乘机立功,纵然赴汤蹈火,也当尽心竭力。只是人生于世,孝义为本,要小弟去算计家父,那说什么也不能奉命。” 丐帮向来对于孝字极为尊崇,群丐听他如此说,均感到不便再强行相求。陈友谅忽然地冷笑一声:“以下犯上,那是我辈武林中人的大忌,不用宋兄弟说,这个我也明白。但不知道莫七侠和宋兄弟如何称呼?是他的辈份高,还是你的辈份高?” 宋青书不语,隔了良久,忽然说道:“好,既然帮主和众位有命,小弟遵从号令就是。但是各位必须应承,决不能损伤家父半分,也不能丝毫污辱于他,否则小弟宁可身败名裂,也决计不能干此不孝的勾当。” 史火龙、陈友谅等人尽皆大喜,陈友谅说:“这个自当答应,宋兄弟跟我们以兄弟相称,宋大侠便是大伙儿的尊长。宋兄弟就算不提此言,我们自然也会对他老人家尽子侄之礼。” 张无忌心中起疑:“宋师哥一直不肯答允,为何陈友谅一提到莫七叔,宋师哥便不敢再行推辞,此中一定有蹊跷。看来只有当面问过莫七叔,方知端详。” 只听到执法长老和陈友谅等人低声商议,在张三丰、宋远桥等人中毒之后,丐帮群豪如何上山接应。每逢陈友谅如何说,史火龙总是说:“甚好,妙计!” 掌钵龙头说:“此时方当隆冬,五毒蛰伏于土下,小弟需到长白山脚挖掘,多则一个月,少则二十天,方可合成五毒失心散。从冰雪之下掘出来的五毒毒性不明显,服食时不容易知觉,对付第一流的高手,倒是这等毒物最好。” 执法长老说:“陈兄弟、宋兄弟两位,陪同掌钵龙头赴长白山配药,我们先行南下,一个月后在老河口聚齐。今天是十二月初八,定年后正月初八相会便是。” 又说:“那韩林儿落在我们手中,甚是有用,请掌棒龙头加强看守,以防魔教截夺。我们分批而行,免得落入敌人的耳目。” 当下众人纷纷向帮主告辞,掌钵龙头和陈友谅、宋青书三人先向北行。片刻之间,弥勒庙前前后后的丐帮人众散了个一干二凈。 张无忌听得群丐去远,庙中再无半点声响,于是从鼓中跃了出来。赵敏跟着跃出,整理一下身上的衣服,似喜似嗔地横了他一眼。 “你究竟是谁?竟敢对我无理。”赵敏问道。 “妳假扮我的身分,竟然不知道我是谁?” 赵敏吃惊:“难道你就是魔教教主张无忌?” 张无忌怒道:“哼,亏妳还有脸来假扮我的身分?妳这一个元朝郡主。” 赵敏俏脸一沉:“怎么呢?我什么地方得罪张大教主你呢?” 张无忌心想:赵敏虽然是他前世爱人结子所转世的女人,但她毕竟是元朝汝阳王的郡主,自已是明教的教主,明教与元朝是势不两立,自己实在是不适合与赵敏在一起。 他走出了弥勒庙,赵敏追了出来,叫道:“张无忌,你往哪里去?” 张无忌说:“我去哪里跟妳有什么相关?” 赵敏:“我要你带我去找金毛狮王。” “金毛狮王下手不容情,妳这不是去送死?” 赵敏冷笑:“金毛狮王心狠手辣,可不似你这等胡涂,再说金毛狮王杀了我,岂不是正好偿了你的心愿?” 张无忌说:“我胡涂什么?我不愿意妳去见金毛狮王。” 赵敏微笑道:“张无忌,你这一个胡涂小子,你心中实在是舍不得我,不肯让我去给金毛狮王杀了,是不是?” 张无忌喝道:“妳别啰唆,我让妳多行不义必自毙,妳最好离得我远远的,别叫我管不住自己,送了妳的性命。” 赵敏缓缓走近:“我有几句话非问清楚金毛狮王不可。” 张无忌起了好奇之心,问道:“妳有什么话要问他?” 赵敏说:“等见到面你自然就会知道,我不怕冒险,你反而会害怕吗?” 张无忌略迟疑了一下:“这是妳自己要去的,金毛狮王若对妳下毒手,我也救不得妳。” “不用你为我担心。” 张无忌怒道:“为妳担心?哼,我巴不得妳死了才好。” 赵敏笑道:“那你快动手啊。” 张无忌呸了一声,不去理她,快步地向镇甸走去,赵敏跟在后面。两个人将到镇甸,张无忌停步转身说道:“赵姑娘,妳去见金毛狮王,那是非死不可,妳还是走吧。” 赵敏嫣然一笑:“你在给自己找个不杀我的原因,我知道你实在是舍不得我。” 张无忌怒道:“就算是我不忍心,那又怎么样?” 赵敏说:“我很喜欢啊。” 张无忌叹了口气:“赵姑娘,我求求妳,妳自个儿走吧。” 赵敏摇头:“我一定要见金毛狮王。” 张无忌拗她不过,只得走进客店,到了谢逊的房门之外,在门上敲了两下,叫道:“金毛狮王!” 口中叫门,身子挡在赵敏之前,叫了两声,房中无人回答。张无忌一推门,房门却关着,他心里起疑,暗想以金毛狮王的耳朵之灵敏,自己到了门边,他便在睡梦之中也必定能惊醒,若是说外出,为何这房门却又闩起来呢? 他用力踹开门,啪的一声,门闩崩断,房门打开,只见谢逊果然不在里面。但看见一扇窗子开到一半,想必他是从窗子出去了。 这一次周芷若与他同行,他走到周芷若的房外,叫了两声:“芷若!” 又没有听到回应声,推门进去,看见周芷若也不在里面,炕上的衣包却仍然端端正正的放着。张无忌吃惊:“莫非是遇上了敌人?” 叫来店小二一问,那店小二说没有看见他们二人出去,也没有听到什么争吵打架的声音。张无忌心里稍微安慰:“多半是他们二人听到什么动静,追寻敌踪去了。” 484话:汉女装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张无忌从谢逊的窗子跃了出去,四下察看,并无异状,又回到房中。赵敏说:“你看见金毛狮王不在,为什么反而觉得欣慰?” 张无忌说:“又来胡说八道,我几时觉得欣慰呢?” 赵敏微笑道:“难道我不会看你的脸色吗?你一推开房门,怔了一怔,绷起的脸皮便放松了。” 张无忌不去理睬她,自行斜倚在炕上。赵敏笑吟吟的坐在椅中,说道:“我知道你怕金毛狮王杀了我,幸好他不在,倒免得你为难,我知道你真的是舍不得我。” 张无忌怒道:“舍不得妳便怎么样?” 赵敏笑道:“我自然是欢喜极了。” 赵敏说:“在庙里耽搁了半天,肚子好饿。” 叫店小二进来,取出一小锭黄金,命他快去备一席上等酒菜。店小二连声答应,水果点心流水价送了上来,不一会送上酒菜。 张无忌:“我们等金毛狮王回来一起吃。” 赵敏:“金毛狮王一回来,我性命不保,我还是先吃个饱,待会儿做个饱鬼的好。” 张无忌见她话虽如此说,神情举止之间却似一切有恃无恐的模样,赵敏又说:“我这里金子有的是,待会可以叫店小二另备酒席。” 张无忌冷冷的说:“我可不敢跟妳一起吃,谁知道妳有没有下毒药?” 赵敏脸一沉,说道:“你不吃就不吃,免得我毒死了你。” 说完赵敏自己吃了起来,张无忌叫厨房里送了几张面饼来,离得她远远的,自行坐在炕上大嚼。赵敏席上炙羊烤鸡、炸肉脍鱼,菜肴极是丰盛。她吃了一会,忽然泪水一点点的滴在饭碗之中,勉强又吃了几口,抛下筷子,伏在桌上抽抽噎噎的哭泣。 她哭了半晌,抹干眼泪,似乎心中轻快了许多,望望窗外,说道:“再过一个时辰,天就黑了,那韩林儿不知道被押解到何处,若是失了他的踪迹,倒是不容易相救。” 张无忌心中一凛,站起身来:“正是,我还是先去救了韩兄弟回来。” 赵敏说:“你也不怕丑,人家又不是跟你说话,谁要你接口?” 张无忌见她忽嗔忽羞,忽喜忽愁,不由得心里又是恨,又是爱,当真不知道如何才好,匆匆将半块面饼三口吃完,便走出去。 赵敏说:“我和你同去。” 张无忌:“我不要妳跟着我。” “为什么?” “妳是蒙古人的郡主,杀害了我那么多的汉人,我岂能和敌人同行?” “好,你独自一个人去!” 张无忌出了房门,忽然又回身,问道:“妳在这里干嘛?” 赵敏说:“我在这里等金毛狮王回来,跟他说你救韩林儿去了。” “金毛狮王嫉恶如仇,他最痛恨蒙古人了,焉能饶妳的性命?” 赵敏叹了口气:“那也是我命苦,有什么法子?” 张无忌沉吟半刻:“妳还是避一避的好,等我回来再说。” 赵敏摇头:“我也没什么地方好避的。” 张无忌:“好吧!妳跟我一起去救韩林儿。” 赵敏笑道:“这是你要我陪你去的,可不是我死缠着你,非跟你去不可。” 张无忌苦笑:“妳是我命中的魔星,遇见了妳,算是我倒霉。” 赵敏嫣然一笑,说道:“你等我片刻。” 顺手带上了门,过了好一会,赵敏打开房门,却已经换上了女装,貂皮斗篷,大红锦衣,装束极是华丽,张无忌没想到她随身包裹之中竟带着如此贵重的衣饰,心想:“此女诡计多端,行事往往出人意料。” 赵敏:“你呆呆的瞧着我干什么?我这衣服好看吗?” 张无忌:“颜如桃李,心似蛇蝎。” 赵敏哈哈大笑:“多谢张大教主给了我这八字的箴语,张教主,你也去换一套好看的衣服吧。” “我从小穿得破破烂烂,妳若嫌我衣衫褴褛,尽可以不必和我同行。” “你别多心,我只是想瞧瞧你穿了一身好看的衣服之后,是生得一副什么模样。你在这里稍等,我去给你买衣服。反正那些叫花子走的是入关大道,我们脚下快一些,不怕追不上。”赵敏也不等他回答,已经翩然出门。 张无忌坐在炕上,心下自责,自己总是不能刚硬,给这小女子玩弄于掌股之上,张无忌啊张无忌,你算是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脸来做明教教主、号令群雄呢? 久等赵敏不归,眼见天色已黑,心想:“我干嘛一定要等她?不如独自去将韩林儿救了。” 转念又想:倘若她买了衣服回来,正好撞上谢逊,被他一掌击在天灵盖上,脑浆迸裂,死于非命,衣衫冠履散了一地,想到这等情状,不自禁的心悸。坐下又站起,站起又坐下,只是胡思乱想,直到脚步细碎、清香袭人,赵敏捧了两个包裹,走进房来。 张无忌说:“等了妳这么久,不用换了,快去追敌人吧。” 赵敏微笑道:“已经等了这么许多的时间,也不差这更衣的片刻。我已经买了两匹坐骑,连夜可以赶路。” 说着解开包裹,将衣裤鞋袜一件件取了出来,说道:“小地方没好东西买,将就穿着,我们到了大都,再买过貂皮袍子。” 张无忌心中一凛,正色说道:“赵姑娘,妳想要我贪图富贵,归附朝廷,可乘早死了这条心。我张无忌是堂堂大汉子孙,便是裂土封王,也决不能投降蒙古。” 赵敏叹了口气:“张大教主,你瞧这是蒙古衣服呢,还是汉人衣服呢?” 说着将一件灰鼠皮袍提了起来,张无忌见她所购买的衣服都是汉人装束,便点了点头。赵敏转了个身说道:“你瞧我这模样是蒙古的郡主呢,还是寻常汉家女子?” 张无忌心中怦然一动,先前只觉她衣饰华贵,没想到蒙汉之分,此时经她提醒,才想到她全然是汉人姑娘的打扮。只见她双颊晕红,眼中水汪汪的脉脉含情,他突然之间,明白了她的用意,说道:“妳……妳……” 赵敏低声说:“你心中舍不得我,我什么都够了,管他什么元人汉人,我才不在乎了。你是汉人,我也是汉人,你是蒙古人,我也是蒙古人。你心中想的尽是什么军国大事、华夷之分,什么兴亡盛衰、权势威名,无忌哥哥,我心中想的,可就只有一个你。你是好人也罢,坏蛋也罢,对我都完全一样。” 张无忌心中感动,听到她这番柔情无限的言语,不禁意乱情迷。张无忌叹了口气:“赵姑娘,你对我一番情意,我人非草木,岂有不感激的?” 赵敏说:“我从前自以为聪明伶俐,事事可占上风,哪知世事难料。无忌哥哥,今天我们不走了,你在这里等金毛狮王,我到周姑娘的房中等她。” 张无忌问道:“为什么?” 赵敏:“你不用问为什么,韩林儿的事你不用担心,我担保一定救他出来便是。” 赵敏说着翩然出门,走到周芷若房中,关上了房门。张无忌一时捉摸不到她用意何在,斜倚炕上,苦苦思索。一想到玄冥二老,顿时好生惊恐,鹿杖客和鹤笔翁武术实在太强,金毛狮王纵然眼睛不盲,也未必敌得过任何一人。 他跳起身来,走到赵敏房外,说道:“赵姑娘,妳手下的玄冥二老到哪里去呢?” 赵敏隔着房门说:“他们二人多半以为我脱身回去关内,向南追下去了。” 张无忌问:“妳此话当真?” 赵敏冷笑:“你既然不相信我的话,又何必问我?” 张无忌无言可对,呆立门外,赵敏说:“假若我跟你说,我派了玄冥二老,来这客店中害死了金毛狮王和周姑娘,你信还是不信?” 这两句话正触中了张无忌心中最惊恐的念头,立即飞足踢开房门,额头青筋暴露,颤声道:“妳……妳……” 赵敏见他这个模样,心下也害怕起来,后悔刚才说了这几句言语,连忙说道:“我只是吓吓你的,决没那么回事,你可别当真。” 张无忌凝视着她,缓缓说道:“妳不怕到客店中来见我义父,口口声声说有事要问他们,是不是妳明知他们二人现在已经不在人世呢?”说着走上两步,和赵敏相距不过三尺。 赵敏凝视着他双眼,正色说道:“张无忌,我跟你说,世上之事,除非亲眼目睹,不可妄听人言,更不可自己胡思乱想。你要杀我,便可动手,待会见到金毛狮王回来,你心中却又怎么样?” 张无忌定了定神,暗自有些惭愧:“只要金毛狮王平安无事,自是上上大吉。金毛狮王的生死安危,不容许妳拿来说笑。” 赵敏点头:“我不该说这些话,是我的不是,你别见怪。” 张无忌听她柔声认错,心下倒也软了,微微一笑:“我也太莽撞了,得罪了妳。”说着回到了谢逊的房中。 485话:武当四侠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等了一夜,直到次日的天明,仍然不见谢逊和周芷若回来。张无忌更加担心起来,胡乱用了些早点,便和赵敏商量,到底他们二人到了何处? 赵敏皱着眉头说道:“这也奇了,我们不如追上史火龙等一干人,设法探听。” 张无忌点头:“也只有如此。” 当下两人结算店帐出房,交代掌柜,如果谢逊、周芷若回来,请他们在店中等候。 店小二牵过来两匹栗色的骏马,张无忌见双驹毛色光润,腿高躯壮,乃是极名贵的良驹,不禁喝了声采,料想是她率领追踪丐帮之时带了来的,昨日出去买衣,顺便去牵了来。赵敏微微一笑,翻身上了马背,两骑并肩出镇,向南疾驰。旁人但见双骏如龙,马上男女衣饰华贵,相貌俊美,还以为是官宦人家的少年夫妻并骑出游。 两人奔驰了一日,这一天行了二百多里,途中住宿了一晚,次晨又再赶路。将到中午时分,朔风阵阵从身后吹来,天上阴沉沉地,灰云便如压在头顶一般,又奔驰了二十多里,鹅毛般的雪花便大片大片飘了下来。 一路上张无忌和赵敏极少交谈,眼见雪越下越大,他仍然是一言不发的纵马前行。这一日途中所经,尽是荒凉的山径,到了傍晚,雪深近尺,两匹马虽然神骏,却也支持不住了。他见天色越来越黑,纵身站在马鞍之上,四下眺望,不见房屋人烟,心下好生踌躇。 张无忌说:“赵姑娘,妳看如何是好?如果再赶路,只怕这两匹牲口挨不住了。” 赵敏冷笑:“你只知道牲口挨不住,却不理人的死活。” 张无忌心感歉仄,暗想:“我竟然不知道疲累寒冷,因为急于救人,却没有去顾她。” 又走了一阵,忽然听得忽喇一声响,一只獐子从道左窜了出来,奔入了山中。张无忌说:“我去捉来做晚餐。” 身随声起,跃离马鞍,跟着那獐子在雪中留下的足迹,直追了下去。转过一个山坡,暮霭朦胧之中,见那獐子钻向一个山洞,他如箭般追了过去,没等獐子进洞,已经一把抓住它的后颈。那獐子回头往他手腕上咬去,他五指使劲,喀喇一声,已经将獐子颈骨扭断。 见那山洞虽然不宽大,但勉强可供二人容身,当下提着獐子,回到赵敏身旁,说道:“那边有个山洞,我们暂且过一晚再说,妳说如何?” 赵敏点了点头,忽然脸上一红,转过头去,提缰纵马而行。张无忌将两匹马牵到坡上两株大松树下躲雪,找了些枯枝,在洞口生起火来,山洞里倒颇是干凈,并无兽粪秽迹,向里面望去,黑黝黝的不见尽处,于是将獐子剖剥了,用雪擦洗干凈,在火堆上烤了起来。赵敏脱下貂裘,铺在洞中地下,火光熊熊,烘得山洞温暖如春。 张无忌一回头,只见火光一明一暗,映得赵敏的俏脸倍增明艳,两人相视而嘻,一日来的疲累饥寒,尽化于一笑之中。獐子烤熟后,两人各撕一条后腿吃了。 张无忌在火堆中加些枯柴,斜倚在山洞壁上,说道:“睡了吧?” 赵敏嫣然微笑,靠在另一边石壁上,合上了眼睛。张无忌鼻中闻到她身上阵阵幽香,只见她双颊晕红,真想凑过嘴去一吻,但随即克制绮念,闭目睡去。睡到中夜,忽听得远处隐隐传来马蹄之声,张无忌一惊而起,侧耳听去,共是四匹马自南向北而来,见洞外大雪一直下得不停。 张无忌心想:“深夜大雪,冒寒赶路,一定有十二分的急事。” 蹄声来到近处,忽然停住,过了一会,蹄声渐近,竟是走向这山洞而来,张无忌一凛:“这山洞僻处山后,若非那獐子引路,我决计寻觅不到,怎么会有人跟踪而至?” 随即省悟:“是了,我们在雪地里留下了足迹,虽然下了半夜大雪,仍未能尽数掩去。” 这时赵敏也已醒觉,低声说道:“来者或是敌人,我们暂且先避一避,瞧是什么人。” 说着挖起洞外的白雪,掩熄了火堆。这时马蹄声已然止歇,但听得四人踏雪而来,顷刻间已到了洞外十多丈处。张无忌低声说道:“这四个人速度好快。” 若是出外觅地躲藏,非给那四人发觉不可,正没有去处,赵敏拉着他手掌,走向里洞。那山洞越向里面越是狭窄,但竟然甚深,进得一丈有余,便转过弯去,忽然听到洞外一人说道:“这里有个山洞。” 张无忌听这话声好熟,好像是四师兄张松溪,甫惊喜间,又听到另一个人说:“马蹄印和脚印正是到这山洞来的。”却是殷梨亭。 张无忌正要出声招呼,赵敏伸过手来,按住了他嘴,在他耳边低声说:“你跟我在这里,给他们见了,多不好意思。” 张无忌一想没错,自己和赵敏虽然是光明磊落,但是一对少年男女同宿山洞,给众师兄见了,他们怎信得过自己并无茍且之事?何况赵敏是元朝郡主,此时敌人相见,极是不便,心想:“我还是等四师兄、六师兄他们出洞后,再单身赶去见,以免尴尬。” 只听到俞莲舟的声音说道:“咦,这里有烧过松柴的痕迹,还有獐子的毛皮血渍。” 另一人说:“我一直心中不定,但愿七弟平安无事才好。”那是宋远桥的声音。 张无忌听到宋俞张殷四位师兄一齐出马,前来找寻莫声谷,听他们话中之意,似乎七师兄遇上了强敌,心下也有些挂虑。只听张松溪笑道:“大师哥爱护七弟,还道他仍是当年少不更事的小师弟,其实近年来莫七侠威名赫赫,早非昔比,就算是遇上强敌,七弟一个人也必对付得了。” 殷梨亭说:“我倒不担心七弟,只是担心无忌这家伙不知身在何处。他现在是明教教主,树大招风,不少人要算计他。他为人太过忠厚,不知道江湖上风波险恶,只怕堕入奸人的术中。” 张无忌好生感动,暗想众位师兄待我恩情深重,时时记挂着我。赵敏凑嘴到他耳边,低声说道:“我是奸人,此刻你已经堕入我的术中,你可知道吗?” 只听得宋远桥说:“七弟到北路寻觅无忌,似乎已找得了什么线索,只是他在天津客店中匆匆留下的那八个字,却叫人猜想不透。” 张松溪说:“门户有变,亟须清理。我们武当门下,难道还会出什么败类不成?莫非无忌他……” 说到这里,便停了话头,语音中似暗藏深忧。殷梨亭说:“无忌他决对不会做出什么败坏门户的事,那是我信得过的。” 张松溪说:“我是怕赵敏这个妖女太过奸诈恶毒,无忌少年大血气方刚,惑于美色,千万别闹得身败名裂……”四人不再言语,都长叹了一声。 接着听得火石打火,松柴毕剥声响,生起火来。火光映到后洞,虽然经过了一层转折,张无忌仍可隐约见到赵敏的脸色,只见她似怨似怒,想是听了张松溪的话后甚是气恼。 张无忌心中却惕然而惊:“四师兄的话倒是有理。”想到此处,心中怦怦而跳,暗想:“若给他们发见我和赵姑娘在此,那便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只听得宋远桥忽然颤声说道:“四弟,我心中一直藏着一个疑问,不便出口。” 张松溪缓缓的问道:“大哥是否担心无忌会对七弟忽然下毒手?”宋远桥不答。 张无忌虽然没有见到他的身形,猜想他定是缓缓点了点头,只听到张松溪说:“无忌的本性淳厚,按理说是决计不会的。我只担心七弟脾气太过莽撞,若是逼得无忌急了,令他难于两全,再加上赵敏那妖女安排奸计,从中挑拨是非,那就……那就……唉,人心叵测,世事难于预料,自来英雄难过美人关,只盼无忌在大关头能把持得定才好。” 殷梨亭:“大哥,四哥,你们说这些空话,不是杞人忧天吗?七弟未必会遇上什么凶险。” 宋远桥:“可是我见到七弟这柄随身的长剑,总是忍不住心惊肉跳,寝食难安。” 俞莲舟:“这件事确是难以费解,我们练武之人,随身兵刃不会随手乱放,何况此剑是师父所赐,当真是剑在人在,剑亡人……”说到这个人字,蓦然地住口,下面这个亡字硬生生忍口不言。 张无忌听说莫声谷抛下了恩师赐的长剑,而四位师兄颇有怀疑自己的意思,心中又是担忧,又是气恼。过了一会,隐隐闻到内洞中有股香气,还夹杂着野兽的骚气,似乎内洞甚深,不是此刻藏有野兽,便是曾有野兽住过。他生怕给宋远桥等发觉,连大气也不敢吸一口,拉着赵敏之手,轻轻再向内行,为了防撞到凸出的山石,左手伸在身前。只走了三步,转了个弯,忽然左手碰到一件软绵绵之物,似乎是个人体。 张无忌大吃一惊,心念如电:“不论此人是友是敌,只须稍出微声,大师兄他们立时知觉。” 左手直挥而下,触手之处,一片冰冷,那个人竟是气绝已久。张无忌借着些微光亮,凝目往那人脸上瞧去,隐隐约约之间,竟然觉得这个死尸便是七师兄莫声谷。 他惊惶之下,顾不得是否会被宋远桥等人发见,抱着尸体向外走了几步。光亮渐强,看得清清楚楚,不是莫声谷会是谁呢?但见他脸上全无血色,双目未闭,越发显得怕人,他又惊又悲,一时之间竟呆了。 486话:墬下山崖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张无忌这么几步一走,宋远桥等人已经听到声音,俞莲舟喝道:“里面有人!” 寒光闪动,武当四侠一齐抽出长剑,张无忌暗中叫苦:“我抱着莫七叔的尸体,藏身此处,这个罪名,无论如何是逃不掉的了。” 想起莫声谷对自己的种种好处,斗然见到他惨遭丧命,心中又是万分的悲痛,霎时间脑海中闪过千百个念头,却没想到宋远桥等人进来之时,如何为自己洗刷。赵敏的心思可比他转得快得多了,纵身而出,舞动长剑,直闯了出去,刷刷刷刷四剑,分别向武当四侠刺去。 四侠举剑挡架,赵敏早已经闯出洞口,飞身跃上四侠乘来的一匹坐骑,反手剑格开宋远桥刺来的一剑,伸足在马腹上猛踢,那马吃痛,疾驰而去。赵敏方庆脱险,突然背上一痛,眼前金星乱舞,气也透不过来,却是吃了俞莲舟的一掌。 只听得武当四侠急追而来,她心中只想:“我逃得越远,他越能出洞脱身。否则这不白之冤,如何能够洗脱?好在这四个人都追了来,没想到洞中尚有别人。” 赵敏觉得背心剧痛,难熬难当,伸剑在马臀上一刺。那马长声嘶鸣,直窜了出去。张无忌见赵敏闯出,一怔之间,才明白她是使调虎离山之计,好救自己脱身,当下抱着莫声谷的尸体,奔出洞来。 耳听赵敏与武当四侠是向东而去,于是向西疾行。奔出二里有余,在一块大岩石后将尸体藏好,再回到大路之旁,爬上一棵大树,良久良久,心中仍是怦怦乱跳,想到莫声谷惨死,又是泪流难止。 张无忌心想:“我武当派真是多难,不知道杀害七师兄的凶手是谁?七师兄背上肋骨断裂,中的是凶狠的掌力。” 过了半个时辰,听到三骑马自东而来,雪光反映下,看到宋远桥和俞莲舟各乘一马,殷梨亭和张松溪两人共骑。只听到俞莲舟说:“这妖女吃了我一掌,连人带马摔入了深谷,料想是难以活命。” 殷梨亭说:“四哥,你猜她一个人鬼鬼祟祟的在洞里干什么?” 张松溪说:“那就难猜了,杀了妖女,没有什么,只有找到了七弟,我们才会真的高兴。” 四个人渐行渐远,以后的话便听不到了。张无忌待宋远桥等四人远去,连忙爬下树来,循着马蹄在雪中留下的印痕,向东追去,心中有说不出的焦急与难受,暗想:“她虽然狡诈,确是舍命救我,倘若她因此送了性命,我……我……” 张无忌越奔越快,片刻间已奔驰出四五里地,来到一处悬崖边上。雪地里见到一大滩殷红的血渍,地面上足印杂乱,悬崖边上崩坏了一大片山石,显然是赵敏骑马逃到此处,慌不择路,连人带马一起摔了下去。 张无忌叫道:“赵姑娘,赵姑娘!”连叫了四五声,始终听不到答应声。 张无忌更是忧急,向悬崖下望去,见的是一个深谷,黑夜中没法见到谷底如何,悬崖陡峭笔立,并无容足之处。张无忌吸一口气,双足伸下,面朝崖壁,便向下滑去,滑下三四丈后,速度越来越快,卷入崖边结成了厚冰的雪中,等待身子稍停,又再滑下。如此五六次,才到达谷底,着足处却是软软的,急忙跃开,原来是踏在马肚皮上,只见赵敏身未离鞍,双手仍然是牢牢的抱着马颈。 张无忌伸手探她的鼻息,尚有细微呼吸,人却已经晕了过去,他稍稍放心。谷中阴暗,一晚积雪未溶,积雪深及腰间,料想赵敏身未离鞍,摔下的力道都由那马承受了去,坐骑瞬时震死,她却只是昏晕。张无忌搭她脉搏,知道虽然受伤不轻,性命当可无碍,于是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不到半个时辰,她已经悠悠醒来。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天色渐明,赵敏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瘀血,低声说道:“他们都离去了吗?没见到你吧?” 张无忌听到她最关心的乃是自己是否会蒙上不白之冤,好生感激:“没见到我,妳……妳可受了苦啦。” 赵敏闭上了眼,虽然四肢没半点力气,胸腹之间甚感到温暖舒畅,她回过头来笑道:“我好多了。” 张无忌双臂环抱,围住了她腰,将右颊贴住她的左颊:“妳救了我的声名,那比救我十次性命,更加令我感激。” 赵敏格格一笑:“我是个奸诈恶毒的小妖女,声名是不在乎的,倒是性命要紧。” 便在此时,忽然听到悬崖上有人朗声怒道:“该死的妖女,果然未死,妳何以要害死莫七侠,快快招来。”却是俞莲舟的声音。 张无忌大吃一惊,不知道四位师兄怎么去而复回。赵敏说:“你转过头去,不可让他们见到你的脸。” 张松溪喝道:“贼妖女,妳不回答,大石便砸将下来了。” 赵敏仰头朝上,果然见宋远桥等四人都捧着一块大石,只需顺手往下一摔,她和张无忌都是性命难保。她在张无忌耳边低声说道:“你先撕下皮裘,蒙在脸上,抱着我逃走。” 张无忌依言撕下皮袍的一条衣襟,蒙在脸上,在脑后打了个结,又将皮帽低低压在额上,只露出了双眼。 武当四侠追赶赵敏,将她逼入谷底,但是这四个人行走江湖,久经历练,料想赵敏以郡主之尊,不致孤身而无护卫。四人假意骑马远去,走出数里之后,将马系在道路旁边的树上,又悄悄回来搜索。 四人先回到山洞,点了火把,深入洞里,见到两只死了的香獐,已经被什么野兽咬得血肉模糊,体香一直未散去。四人再搜出洞来,终于见到张无忌所留下的足印,一路寻去,却发见了莫声谷的尸体,但见他手足都已被野兽咬坏。四人悲愤莫名,殷梨亭已经是哭倒在地。 俞莲舟拭泪:“赵敏这个妖女武功虽然不弱,但凭她一个人,决计害不了七弟。六弟且莫悲伤,我们须当寻访到所有的凶手,一一杀了给七弟报仇。” 张松溪说:“我们埋伏在山洞的旁边,等到天明,妖女的手下必定会寻来。” 他足智多谋,宋远桥等人向来对他言听计从,当下强止悲伤,各自在山洞两侧寻觅岩石,躲藏守候。到了天明,却不见有赵敏的手下人寻来,四人再到赵敏堕崖处察看,隐隐约约听到说话之声,向下望去,只见一个锦衣男子抱着赵敏,原来这个妖女竟然未死。四人要逼问莫声谷的死因,不愿回答便用石头砸死二人。 这雪谷形若深井,四周峭壁,唯有西北角上有一条狭窄的出路。张松溪喝道:“元狗,快从这边上来,若再延搁,大石块就要砸下去了。” 张无忌听四师兄误认自己是蒙古人,想是自己衣饰华贵,又是跟随着赵敏之故,但见四下并无可以隐伏躲避之处,四侠若砸下大石,自己虽然可以跳跃闪避,赵敏却是性命难保,眼下只有依言上去,走一步算一步了,于是他抱着赵敏从那窄缝中慢慢爬了上来。 他故意显得低微,走几步便滑跌一下,这条窄缝本来极难攀援,他更加做作,大声喘气,十分狼狈,搞了半个时辰,摔了十七八跤,才攀到了平地。他一出雪谷,本想立即抱了赵敏夺路而逃,凭着自己的速度,手中虽然抱了一人,四侠多半仍然追赶不上。 但是张松溪极是机灵,瞧出他上山之时的狼狈神态有些做作,早已经通知了三个师兄弟,四人分布四角,张无忌一步踏上,四柄长剑的剑尖已经离他身子不及半尺。 宋远桥恨恨的说道:“贼鞑子,你用毛皮蒙住了鬼脸,便以为逃得了性命吗?武当派莫七侠是谁下手害死的,好好招来。若有半句虚言,我将你这狗鞑子千刀万剐,开肚破膛。” 他本来个性恬淡平和,但眼见莫声谷死得如此惨法,忍不住口出恶声,那是数十年来极为罕有之事。 赵敏叹了口气:“押鲁不花将军,事已如此,你就对他们说了吧。” 跟着凑嘴在张无忌耳边,低着声说道:“突袭。” 张无忌本来不愿意对四位师兄动武,但是形格势禁,处境实是尴尬之极,一咬牙,蓦地地举起了赵敏的身子向殷梨亭抛了过去,粗着嗓子胡胡大呼,在半空中翻个空心筋斗,伸臂向张松溪抓到。殷梨亭顺手接住了赵敏,一呆之下,将她摔开。 在这瞬息之间,张无忌拳打宋远桥,脚踢俞莲舟,一个头槌向张松溪撞到,反手却已经夺下了殷梨亭的手中长剑。这几下兔起鹘落,既快且怪,武当四侠虽然武术精强,但给他这接连七八下的一阵乱打,顿时手忙脚乱,均感难以自保。 赵敏躺在雪中,大声叫道:“押鲁不花将军,他们汉人蛮子自以为了得,我们蒙古这门祖传摔跤神技,今日叫他们尝尝滋味。” 张松溪叫道:“以太极拳自保,这门鞑子拳招古怪得很。” 四人立时拳法一变,使出太极拳法,将门户守得严密无比。张无忌突然间坐倒在地,双拳猛捶自己胸膛。武当四侠生平不知遭逢过多少强敌,见识过多少怪招,但这鞑子坐在地下自捶胸膛,不但见所未见,连听也没听见过。 四侠本来已经收起长剑,各使太极拳守紧门户,此时一怔之下,宋远桥、俞莲舟、张松溪三柄长剑又刺向张无忌身前,殷梨亭的长剑已经被张无忌夺去掷开,但是他身边尚携带着莫声谷的佩剑,跟着也拔出来刺了过去。 487话:不白之冤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张无忌突然间横腿疾扫,卷起了地面大片的积雪,猛向四侠洒了过去。武当四侠在霎时之间,觉得飞雪扑面,双眼不能看见,四个人应变奇快,立时向后跃。 但是张无忌出手更快,抱住俞莲奇双腿着地一滚,跟着一个筋斗,落下时右腿的膝盖在殷梨亭头顶一跪,殷梨亭一阵晕眩,摔倒在地。宋远桥飞步来救,张无忌向后一坐,撞入他的怀中。宋远桥回剑不及,左手撤了剑,挥掌拍出,掌劲未吐,胸口已是一麻,三人接连被重击倒了下去。 张松溪心下大骇,眼见四人中只剩下自己一人,无论如何非此人的敌手,但同门义重,决计不能独自逃命,挺起长剑,刷刷刷三剑,向张无忌刺了过来。张无忌见他身当危难,可是步法沉稳,剑招丝毫不乱,这三剑来得凌厉,但是每一剑仍是严守武当的家法。 张无忌脑袋乱摆,划着一个个圈子,张松溪不为所动,不去瞧他摇头晃脑的装模作样,嗤的一声,长剑破空,直往他胸口刺来。张无忌一低头,将脑袋往剑尖上迎去,忽地卧倒,向前扑出,张松溪小腹和左腿被踢中,摔倒在地。 张无忌往他背心猛力一击,猛听得张松溪大声惨呼,双眼翻白,上身一阵痉挛,直挺挺的昏死了过去。张无忌这一下只吓得魂不附体,心想刚才下手会不会太重,会不会致命?他背上剎那间吓出了一阵冷汗,连忙伸手去探张松溪的鼻息。突然之间,张松溪左手一探,已经拉下了他脸上蒙着的衣襟,两人面面相觑,都惊呆了。 过了好半晌,张松溪才说道:“好个张无忌,原来……原来……真的是你,可冤枉了我们如此待你。” 他说话声音已然哽咽,满脸愤怒,眼泪却已涔涔而下,说不出是气恼还是伤心。原来他自知不敌,但想至死不见敌人面目,不知武当四侠丧在何人手中,当真死不瞑目,所以先装假死,拉下了他蒙在脸上的皮裘。 张无忌一来老实,二来对四师兄关心过甚,竟然没有防备。他此刻心境,真的比身受凌迟还要难过,失魂落魄,瞬时全然胡涂了,只说:“四师兄,不是我,不是我……七师兄不是我……不是我害的……” 张松溪哈哈惨笑,说道:“很好,很好,你快快将我们一起杀了。大哥、二哥、六弟,你们都瞧清楚了,这狗鞑子不是旁人,竟是我们钟爱的无忌小师弟。” 宋远桥、俞莲舟、殷梨亭三人身子不能动弹,一齐怔怔的瞪着张无忌,张无忌神智迷乱,便想拾起地下长剑,往颈上一抹。 赵敏忽然叫道:“张无忌,大丈夫忍得一时冤屈,打什么要紧,天下没有不能水落石出的事。你务必要找到杀害莫七侠的真凶,为他报仇,才不枉费了武当诸侠疼爱你一场。” 张无忌心中一凛,深觉此言有理:“我们此刻该当如何?”说着走到她身前。 赵敏柔声安慰:“你别气苦,你明教中有这么多的高手,我手上也不乏才智之士,一定能擒获真凶。” 张松溪叫道:“张无忌,你若还有丝毫良心,快快将我们四人杀了,我见不得你跟这妖女卿卿我我的丑模样。” 张无忌脸色铁青,实在是没有了主意。赵敏说:“我们先去救韩林儿,再回去找金毛狮王,一路上探访害你莫七师兄的真凶。” 张无忌一呆:“什……什么?” 赵敏冷冷的说:“莫七侠是你杀的吗?为什么你四位师兄会认定是你?” 赵敏的话如雷轰电震一般,直钻入到张无忌的耳中,他此刻亲身经历,方知世事往往难以预料,深切体会到了身蒙不白之冤的苦处。 赵敏说:“我们将他们四位送到山洞之中,即便离去。在真凶找到之前,你是不能再跟他们相见的了。” 张无忌:“那山洞中有野兽的,有獐子出入来去,莫七师兄的尸身,就给野兽咬坏了。” 赵敏叹道:“瞧你方寸大乱,什么也想不起来,有一位上身能够活动,手中有剑,有什么野兽能侵犯得他们?” 张无忌当下将武当四侠抱起,放在一块大岩石后以避风雪,四侠骂不绝口。张无忌眼中含泪,并不回答。赵敏说:“四位是侠义之士,却是如此不明事理。莫七侠倘若是张无忌所害,他此刻一剑将你们杀了灭口,有何难处?他忍心杀得莫七侠,难道便不忍心加害你们四位?你们若再口出恶言,我赵敏每人给你们一个耳光,我是奸诈恶毒的妖女,说得出便做得到。” 宋远桥等人面面相觑,虽然仍然是认定张无忌害死了莫声谷,但生怕赵敏当真出手打人,大丈夫可杀不可辱,被这小妖女打上几记耳光,那可是生平奇耻,当下便住口不骂了。 赵敏微微一笑,向张无忌说道:“你去牵我们的坐骑来,驮四位去山洞。” 张无忌犹豫:“还是我来抱吧。” 赵敏心念一动,知道他的心意,冷笑说道:“你能同时抱得了四个人吗?你怕自己一走开,我便加害你四位师兄,你始终是不相信我。好,我去牵坐骑,你在这里守着。” 张无忌给她说中了心事,脸上一红,但确实是不敢将四位师兄的性命,交托在这个性情难以捉摸的少女手中,便说:“劳驾妳去牵牲口,我在这里守着四位师兄,妳伤势怎样,走路不碍事吧?” 赵敏冷笑:“你再殷勤好心,旁人还是不信你的,你的赤心热肠,人家只当你是狼心狗肺。”说着转身便去牵马。 张无忌咀嚼着她这几句话,只觉她说的似乎是师兄们疑心自己,却也是说自己疑心于她;目送着她缓步而行,脚步蹒跚,显然是伤后步履艰难,心中又是怜惜,又是过意不去。眼见赵敏走没多远,忽然听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沿大路从北而来,一前二后,共有三乘。 赵敏听到蹄声,当即奔回,说道:“有人来了!” 张无忌向她招了招手,赵敏奔到大石的后面,伏在他身旁,眼见俞莲舟的身子有一半露在石外,便将他拉到石后。 俞莲舟怒目而视,喝道:“别碰我!” 赵敏冷笑道:“我偏要拉你,瞧你有什么法子?” 张无忌喝道:“赵姑娘,不得对我师兄无礼。” 赵敏伸了伸舌头,向俞莲舟装个鬼脸。便在此时,一乘马已经奔到不远之处,其后又有两乘马如飞追来,等距约有二三十丈。第一乘马越奔越近,张无忌低声道:“是宋青书宋大哥!” 赵敏说:“快拦阻住他。” 张无忌问道:“干什么?” 赵敏说:“别多问,弥勒庙中的话你忘了吗?” 张无忌心念一动,拾起地下一颗冰块,掷了出去。嗤的一声,冰块破空而去,正中宋青书坐骑的前腿,那马一痛,跪倒在地。宋青书一跃而起,想拉坐骑站起,但是那马一摔之下,左腿已经折断。宋青书见后面的追骑渐近,忙向这边奔来,张无忌又是一颗冰块掷去,撞中他的右腿。 只听得宋青书啊的一声叫,滚倒在雪地之中。这么接连两次阻挡,后面的两骑已经奔到,却是丐帮的陈友谅和掌钵龙头。张无忌暗自奇怪:“他们三个人同去长白山寻觅毒物配药,怎么一逃二追,来到了这里?” 跟着又想:“是啊,想必是宋大哥良心发现,不肯做此不孝不义之事,幸好撞在我的手里,正好相救。” 陈友谅和掌钵龙头翻身下马,只以为宋青书的坐骑久驰之下,气力不济,以致马失前蹄,宋青书也因此堕马受伤,但想他身子不弱,纵然受伤,也必轻微,两人纵身而近,兵刃出手,指住他身子。 张无忌又捡起一颗冰块,正要向陈友谅掷去,赵敏碰他臂膀,摇了摇手,张无忌转头瞧她。赵敏张开左掌,放在自己耳边,再指指宋青书,意思说且听他们说些什么。 只听得掌钵龙头怒道:“姓宋的,你黑夜中悄悄逃走,意欲何为?是否想去通风报信,说给你父亲知道?” 他手挥一柄紫金八卦刀,在宋青书头顶晃来晃去,作势便要砍下。宋远桥听到那八卦刀虚砍的劈风之声,挂念爱儿安危,大是着急。张无忌偶一回头,见到他眼中焦虑的神色霎时间变作了求恳,便点了点头,示意:“你放心,我决不让宋大哥身受损伤。” 心想:“父母爱子之恩当真天高地厚,大师兄对我如此恼怒,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一但知道宋大哥遭逢危难,立时便向我求情。但若是大师兄自身遭难,他是英雄肝胆,决计不屑有丝毫示弱求恳之意。” 只听到宋青书说:“我不是去向爹爹报信。” 掌钵龙头:“帮主派你跟我去长白山采药,那么你何以不告而别?” 宋青书:“你也是父母所生,你们逼我去加害自己父亲,心又何忍?我决不能作此禽兽勾当。” 掌钵龙头厉声说道:“你是决意违背帮主号令了?叛帮之人该当如何处置,你知道吗?” 宋青书:“我是天下罪人,本来就不想活了,这几天我只要一合眼,便见莫七叔来向我索命,他冤魂不散,缠上了我。掌钵龙头,你一刀将我砍死吧,我多谢你成全了我。” 掌钵龙头高举八卦刀,喝道:“好!我便成全了你!” 488话:真相大白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陈友谅说:“龙头大哥,宋兄弟既然不肯,杀了他也是无益,我们就由他去吧。” 掌钵龙头奇道:“你说就此放了他?” 陈友谅说:“不错,他亲手害死他的师叔莫声谷,自有他本派中人杀他,这种不义之徒的恶血,别污了我们侠义道的兵刃。” 张无忌当日在弥勒庙中,曾听到陈友谅和宋青书说到莫声谷,有什么以下犯上之言,当时也曾经疑心宋青书得罪了莫师兄,但万万料不到莫声谷竟然会是死在他的手中。宋远桥等四人虽然目光被岩石遮住,但是宋青书的声音清清楚楚传入耳中,无不大为震惊。唯有赵敏事先已经料到三分,嘴角边微带不屑的样子。 只听到宋青书颤抖声说道:“陈大哥,你曾经发下重誓,决不泄漏此事的机密,只要你不说,我爹爹怎么会知道?” 陈友谅淡淡一笑:“你只记得我的誓言,却不记得你自己发过的毒誓。你说从今以后,唯我所命,是你先毁约的呢,还是我不守诺言?” 宋青书沉吟半晌,说道:“你要我在太师父和爹爹的饮食之中下毒,我是宁死不为,你快一剑将我杀了吧。” 陈友谅:“宋兄弟,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们又不是要你弒父灭祖,只不过下一些蒙汗药,令他们昏迷一阵。在弥勒庙中,你不是早已经答应了吗?” 宋青书:“不,不,我只答应下蒙汗药,但是掌钵龙头捉的是剧毒的蝮蛇、蜈蚣,那是杀人的毒药,决非寻常的蒙汗药物。” 陈友谅悠悠闲闲的收起长剑,说道:“峨嵋派的周姑娘美若天仙,世上再找不到第二个了,你竟甘心任她落入张无忌那小子的手中,当真奇怪。宋兄弟,那日深夜之中,你去偷窥峨嵋诸女的卧室,给你七师叔撞见了,一路追了你下来,以致有石冈比武、以侄弒叔之事。那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这位温柔美貌的周姑娘?事情已经做下来了,一不做,二不休,马入夹道,还能回头吗?我瞧你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可惜啊可惜。” 宋青书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怒道:“陈友谅,你花言巧语,逼迫于我。那一晚我给莫七叔追上了,敌他不过,我败坏武当派门风,死在他的手下,也就一了百了,谁要你出手相助?我是中了你的诡计,以致身败名裂,难以自拔。” 陈友谅笑道:“很好,很好,莫声谷背上所中这一掌,是你打的还是我陈友谅打的?那是你武当派的功夫吧?我可不会。那晚我出手救你性命,又保你名声,倒是我干错了?宋兄弟,你我相交一场,过去之事不必再提。你弒叔之事,我自当守口如瓶,决不泄露片言只字,山远水长,我们后会有期。” 宋青书颤声问道:“陈……陈大哥,你……你要如何对付我?”言语中充满疑虑之意。 陈友谅笑道:“要如何对付你?什么也没有,我给你瞧一样事物,这是什么?” 张无忌和赵敏躲在岩石之后,都想探头上来张望一下,瞧陈友谅取了什么东西出来,但终于强忍住。只听宋青书啊的一声惊呼,颤声说道:“这……这是峨嵋派掌门的铁指环,那是周姑娘之物,你……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张无忌心下也是一凛,暗想:“我和周芷若分手之时,明明见她戴着那枚掌门铁指环,如何会落入陈友谅的手中?多半是他假造的膺物,用来骗人。” 但听陈友谅轻轻一笑:“你瞧仔细了,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隔了片刻,宋青书说:“我在西域向灭绝师太讨教武功,见过她手上这枚指环,看来倒是真的。” 只听到铛的一声响,金铁相撞,陈友谅说:“若是假造的膺物,这一剑该将它断为两半了。你瞧瞧,指环内留贻襄女这四个字,不会是假的吧?这是峨嵋派祖师郭襄女侠的遗物玄铁指环。” 宋青书:“陈大哥,你……你从何处得来?周姑娘她……她呢?” 陈友谅又是一笑:“掌钵龙头,我们走吧,丐帮中从此没有了这个人。”脚步声响,两个人转身便行。 宋青书叫道:“陈大哥,你回来。周姑娘是落入你手中了吗?她此刻是死是活?” 陈友谅走了回来,微笑说道:“不错,周姑娘是在我手中,这般美貌的佳人,世上男子汉没一个见了不动心的。我至今还没有家室,要是我向帮主求恳,将周姑娘配我为妻,谅来帮主也必允准。” 宋青书喉头咕哝了一声,似乎塞住了说不出话来。陈友谅又说:“本来嘛,君子不夺人之所好,宋兄弟为了这位周姑娘,闯下了天大的祸事,陈友谅岂能为美色而坏了兄弟间的义气?但你既成了叛帮的罪人,我们恩断义绝,什么也谈不上了,是不是?” 宋青书又咕哝了几声,张无忌眼角一瞥宋远桥,只见他脸颊上两道泪水正流了下来,显然是心中悲痛至极。 忽然听宋青书说:“陈大哥,龙头大哥,是我做兄弟的一时胡涂,请你们两位原谅,我在这里给你们赔罪啦。” 陈友谅哈哈大笑:“是啊,是啊,那才是我们的好兄弟。我拍胸膛给你担保,只需你去将这蒙汗药带到武当山上,悄悄下在各人的茶水之中,你令尊大人性命决然无忧,美佳人周芷若必成为你的妻子。我们不过是要挟制张三丰张真人和武当诸侠,逼迫张无忌听奉号令。倘若害死了张真人和令尊,张无忌只有来找丐帮报仇,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 宋青书说:“这话不错。” 陈友谅又说:“等到丐帮箝制住明教,驱除鞑子,得了天下,我们帮主登了龙位,你我都是开国功臣,封妻荫子,那不必说了,连令尊大人都要沾你的光了。” 宋青书苦笑:“我爹爹淡泊名利,我只盼他老人家不杀我,便已经心满意足了。” 陈友谅笑道:“除非令尊是神仙,能知过去未来,否则怎么能知道其中的过节呢?宋兄弟,你的脚摔伤了吗?来,我们共乘一骑,到前面镇上再买脚力。” 宋青书:“我走得匆忙,小腿在冰块上撞了一下,也真过倒霉了。” 他当时只当掌钵龙头和陈友谅在后面追赶,万万没想到前面岩石后竟然会有人暗算,只当是自己不小心,刚好撞上了冰块尖角。 陈友谅笑道:“这哪里是倒霉?这是宋兄弟艳福齐天,命中该有佳人为妻。若非是这么一撞,我们追你不上,你执迷不悟起来,自己固然闹得身败名裂,也坏了我们的大事。从此之后这位香喷喷、娇滴滴的周姑娘就跟陈友谅一世,那不是彩凤随鸦,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吗?” 宋青书哼了一声:“陈大哥,不是做兄弟的不识好歹,信不过你……” 陈友谅不等他说完,插口说:“你要见一见周姑娘,是不是?那容易之至,此刻帮主和众位长老都在卢龙,周姑娘也跟随大伙在一起。我们同到卢龙去相会便是。等到武当山的大事一了,做哥哥的立刻给你办喜事,叫你称心如愿,你一辈子感激陈友谅大哥。” 宋青书:“好,那么我们便上卢龙去。陈大哥,周姑娘怎么会……会跟着本帮?” 陈友谅笑道:“那是龙头大哥的功劳了,那日掌棒龙头和掌钵龙头在酒楼上喝酒,见有三个面生人装作本帮弟子,混在其中,后来命人一查,其中一位竟然是那位千娇百媚的周姑娘,掌钵龙头便派人去将她请了来。你放心,周姑娘平安大吉,毫发无伤。” 张无忌暗暗叫苦:“居然被丐帮识破,不知道金毛狮王是否平安?” 可是陈友谅说话中,却一句不提谢逊,只听他说:“周姑娘和你成了亲,峨嵋、武当两派都要听丐帮号令,再加上明教,声势是何等浩大?只需打垮蒙古人,这花花江山吗,可就要换个主啦。” 他说这几句话时志得意满,不但似乎丐帮已得到了天下,而且他陈友谅已然身登大宝,稳坐龙庭。掌钵龙头和宋青书都跟着他嘿嘿嘿的干笑了数声。 陈友谅说:“我们走吧,宋兄弟,莫七侠是死在这附近的,他藏尸的山洞似乎离这里不远,是不是?你逃到这里,忽然马失前蹄,难道是莫七侠阴魂显灵吗?”宋青书不再答话,三人走向马旁,上马而去。 张无忌待三人远去,拜伏在地,连连磕头:“师兄,师弟身处嫌疑,难以自辩,多有得罪,请师兄们重重责罚。” 宋远桥一声长叹,双眼含泪,仰天不语。俞莲舟连忙扶起张无忌说:“先前我们都错怪了你,是我们的不对,这一切不必多说了。真想不到青书……唉,若非我们亲耳听见,又有谁能够相信?” 宋远桥抽出长剑:“原来七弟撞见青书这小畜牲……这小畜牲……私窥峨嵋女侠寝居,这才追下来清理门户。三位师弟,无忌,我们这便追赶前去,让我亲手宰了这个畜牲。”说着疾向宋青书追了下去。 张松溪叫道:“大哥请回,一切从长计议。” 宋远桥完全不理会,只是提剑飞奔。张无忌发足追赶,几个起落,已经拦在宋远桥的身前,躬身说道:“大师兄,四师兄有话要跟你说。宋大哥一时受人之愚,日后自必自悟,大师兄要责罚于他,也不忙在一时。” 宋远桥哽咽:“七弟……七弟……做哥哥的对你不起。” 霎时间想起当年张翠山为了对不起俞岱岩而自杀,此刻才深深体会到当时五弟的心情,回过长剑,便往自己脖子抹去。张无忌大惊,夹手将他长剑夺过,但剑尖始终在他项颈上一带,划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489话:卢龙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张松溪劝道:“大哥,青书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来,武当门中人人容他不得。但是清理门户事小,复兴江山事大,我们可不能因小失大。” 宋远桥圆睁双眼,怒道:“你……你说清理门户之事还小吗?我……我生下这种忤逆的儿子……” 张松溪说:“听那陈友谅所言,丐帮还想假手青书,谋害恩师,挟制武林诸大门派,图谋江山。恩师的安危是本门第一大事,天下武林和苍生的祸福,更是第一等的大事。青书这孩儿多行不义,迟早必遭报应,我们还是商量大事要紧。” 宋远桥听他言之有理,恨恨的还剑入鞘,说道:“我方寸已乱,便听四弟的话。” 殷梨亭取出金创药来,替他包扎颈中伤处。张松溪说:“丐帮既然图谋对恩师不利,此刻恩师尚不知情,我们需连日连夜赶回武当。这陈友谅虽然说要假手于青书,但是此等奸徒诡计百出,说不定提早下手,我们眼前第一要务是维护恩师的金躯。恩师年事已高,若有出事,我们做弟子是万死莫辞。” 说着向站在远处的赵敏瞪了一眼,宋远桥背上出了一阵冷汗,颤声说道:“不错,不错,我急于追杀逆子,竟将恩师的安危置于脑后,真是该死,轻重倒置,实在是气得胡涂了。” 连叫:“快走,快走!” 张松溪向张无忌说:“无忌,搭救周姑娘之事,便由你去办。事完之后,盼你来武当一叙。” 张无忌:“遵奉师兄的吩咐。” 张松溪低声说:“这赵姑娘豺狼之性,你可千万要小心。宋青书是前车之鉴,好男儿大丈夫,决不可为女色所误。”张无忌红着脸点了点头。 武当四侠和张无忌将莫声谷的尸体埋葬在大石的后面,五人跪拜后痛哭了一场,宋远桥等四人先行离去。赵敏慢慢走到张无忌面前,说道:“你四师兄叫你小心,别受我这妖女迷惑,宋青书是前车之鉴,是不是?” 张无忌脸上一红,忸怩地说道:“妳怎么知道?妳有顺风耳吗?” 赵敏哼了一声:“我说啊,宋大侠他们事后追想,一定不会怪宋青书枭獍心,反而会怪周姊姊红颜祸水,毁了一位武当少侠。” 张无忌心想说不定真的会如此,但口中却说:“宋师伯他们都是明理的君子,岂能胡乱怪人?” 赵敏冷笑:“越是自以为是君子的,越会胡乱怪人。” 她笑道:“快去救你的周姑娘吧,别落在宋青书手的里,那你可就糟糕了。” 张无忌又是脸一红:“我为什么糟糕?” 张无忌牵来了坐骑,和赵敏并骑直奔关内。心想金毛狮王应该是落入丐帮之手,丐帮要以他来挟持明教,眼前不致于对他有所伤害,只是屈辱难免;但是周芷若冰清玉洁,遇上了陈友谅的险毒、宋青书的无耻,若遇逼迫,唯有一死。想到这里,恨不得插翅飞到卢龙。 但是赵敏身上有伤,不能无眠无休的赶路,当晚两人在一家小客店中住宿。张无忌躺在炕上,越想越是担心,走到赵敏的窗外,但听她呼吸调匀,正在香梦沉酣。他到柜台上取来笔砚,撕下一页账簿,草草留书,说道事有紧急,决意连夜赶路,事成之后,当谋良晤,嘱咐她小心养伤,缓缓而归。 将那页账簿用石砚压在桌上,跃出窗外,向南疾奔而去。次日清晨购买马匹,一路上不停地换马,连日连夜的赶路,不数日间已到达了卢龙。但如此快追,中途并没有遇上陈友谅和宋青书,想是他晚上赶路之时,陈宋二人和掌钵龙头正在客店之中睡觉,所以错过了。 卢龙是河北重镇,唐代为节度使的驻地,经过宋金之战数度用兵,大受摧残,元气迄自尚未恢复,但仍然是人烟稠密。张无忌走遍卢龙大街小巷、茶楼酒馆,说也奇怪,竟然一个乞丐也没有遇到。 他心中反喜:“如此一个大城市,街上竟然没有叫化子,此事大非寻常。陈友谅说丐帮在此聚会,当非虚言,想是城中大大小小的叫化子都参见帮主去了。只须寻访到他们聚会之所,便能探听到金毛狮王和周芷若是否真的被丐帮擒去。” 他在城中庙宇、祠堂、废园、旷场到处察看,找不到端倪,又到近郊各处村庄勘查,仍然是不见任何异状。到了傍晚,他越寻越是焦躁,不由得思念起赵敏的好处来:“要是她在身旁,我决不致这般束手无策。” 只有到一家客店中去借宿,用过晚饭后小睡片刻,挨到二更时分,爬上屋顶,且看四下有何动静。游目四顾,一片宁静,更无半点江湖人物聚会的迹象,正在烦恼之间,忽然见到东南角上一座高楼上亮着火光,心想:“此家若非官宦,便是富绅,和丐帮扯不上半点关系。” 念头尚未完,遥遥地似乎望见人影一闪,有人从楼窗中跃了出来,只是相隔甚远,看不清楚,心想:“莫非有绿林人士到这大户人家去做案?现在无事,便去瞧瞧。” 当下奔到了那巨宅的旁边,纵身翻过围墙,只听到有人说道:“陈长老也太多事,明明说定正月初八大伙在老河口聚集,却又急足快报,传下讯来,要我们在此等候。他又不是帮主,说什么便得怎么样,当真岂有此理。” 声音洪亮,语带气愤,说的却显然是丐帮中事,张无忌一听之下,心中大喜。声音从大厅中传出,张无忌悄悄掩近,只听到丐帮帮主史火龙的声音说道:“陈长老是挺了不起的,那个他奶奶的金毛狮王谢逊,江湖上这许多人寻觅了二十多年,谁也抓不到一根狮毛的屁影子来闻闻,陈长老却将他手到擒来,别说本帮无人可及,武林之中,又有哪一个人能够办到的?” 张无忌又惊又喜,心想金毛狮王的下落已知,丐帮中并没有如何了不起的高手,搭救金毛狮王当非难事,凑眼到长窗缝边,往里面张望。只见史火龙居中而坐,传功、执法二位长老、掌棒龙头及三名八袋长老坐在下首,另有一个衣饰华丽的中年胖子,衣饰形貌活像是个富绅,背上也负着六只布袋。 张无忌暗暗点头:“原来卢龙有一个大财主是丐帮弟子,叫化子在大财主屋里聚会,那确实是谁也想不到的了。” 只听史火龙接着说:“陈长老既然传来急讯,要我们在卢龙等候,一定有他的道理。我们图谋大事,他奶奶的,这个……这个,务必要小心谨慎。” 掌棒龙头说:“帮主明鉴,江湖上群豪寻找谢逊,为的是要夺取武林至尊的屠龙宝刀。现在这把宝刀既不在谢逊的手中,不论是怎么软骗硬吓,他始终不肯吐露宝刀的所在。我们徒然得到了一个瞎子,除了请他喝酒吃饭,又有何用?依兄弟说,不如狠狠的给他上些刑罚,瞧他说还是不说。” 史火龙摇手:“不妥,不妥,用硬功夫说不定反而坏事,我们等陈长老来到,再从长计议。” 掌棒龙头脸露不平之色,似乎怪帮主什么事都听陈友谅的主张。史火龙取出一封信来,交给掌棒龙头,说道:“冯兄弟,你立刻动身前往濠州,将我这封信交给韩山童,说他儿子在我们这里,平安无事,只要韩山童投诚本帮,我自然会对他儿子另眼相看。” 掌棒龙头:“这送信的小事,似乎不必由兄弟亲自走这一趟吧?” 史火龙脸色微沉:“这半年来韩山童等一伙闹得好生兴旺,听说他手下他马的什么朱元璋、徐达、常遇春,打起仗来都很有点儿臭本事。这次要冯兄弟亲自出马,一来是要说服韩山童归附本帮,服服帖帖,又需察看他自己和手下那些大将有什么打算,二来探听这一路明教人马有他马的什么稀奇古怪。冯兄弟肩上的担子非轻,怎么能说是小事呢?” 掌棒龙头不敢再说什么:“谨遵帮主吩咐。”接过书信,向史火龙行礼,出厅而去。 张无忌再听下去,只听他们尽说些日后明教、少林、武当、峨嵋各派归附之后,丐帮将如何兴盛威风。这史火龙的野心反不及陈友谅的大,言中之意,只需要丐帮独霸江湖,称雄武林,便已心满意足,却没有想要得到江山、做皇帝,但是粗言秽语,说来鄙俗不堪。 他听了一会,心感厌烦,心想:“看来金毛狮王和周芷若便是囚在此处,我先去救他们出来,再将这些大言不惭的叫化子好好地惩诫一番。” 他爬上一株高树,四下张望,见高楼下有十几名的丐帮弟子,手执兵刃,来往巡逻,料想那便是囚禁谢逊和周芷若的地方。 他溜下树来,掩近高楼,躲在一座假山之后,等待两名巡逻的丐帮弟子转身行开,即窜到了楼底,纵身而上。但见楼上灯烛明亮,他伏身窗外,倾听房内的动静,倾听了片刻,楼房内竟然是半点声息也没有。 他好生奇怪:“怎么一个人也没有?难道有高手埋伏在此地?” 又过了一会,仍然听不到声息,张无忌探身向窗缝中张望,只见桌上一对大蜡烛已燃去了大半截,室中却无人影。楼上并排三房,眼见东厢房中无人,又到西厢房窗外窥看。房中灯光明亮,桌上杯盘狼藉,放着七八人的碗筷,杯中残酒未干,菜肴初动,却一人也没有,似乎这些人吃喝未久,便离房而去。 中间房黑洞洞地并没有灯光,他轻推房门,里面上着门闩,他低声叫道:“金毛狮王,你在这里吗?”没听到答应声。 张无忌心想:“看来金毛狮王不在此处,但是丐帮人众如此严密的戒备,却是为何?难道是实者虚之、虚者实之吗?” 490话:梨香院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突然闻到一阵血腥之气,从中间房传了出来。张无忌心头一惊,左手按在门上,格的一声轻响,门闩从中截断。他立即闪身进房,接住了两截折断的门闩,以免掉落地下发出声响。他只是跨出一步,脚下便是一绊,相触处软绵绵的,似乎是人的身体,俯身摸去,却是个尸体。 这个人气息早已断绝,脸上尚有微温,显然是死去不久。摸索这个人的头颅,小头尖腮,并非是谢逊,当即放心。跨出一步,又踏到了两人的尸体,他在西边板壁上用刀挖出了两个小孔,烛光从孔中透了过来。只见到地上横七竖八的躺满了尸体,尽是丐帮的弟子,显然是受了极重的伤害。 他提起了一具尸体,撕开衣服,只见那人胸口肋骨尽断,拳力威猛非凡。张无忌大喜:“原来是金毛狮王大展神威,击毙了看守的人众,杀了出去。” 在房中四下察看,果然看见墙角上用尖利之物刻着个火焰的图形,正是明教的记号,又见窗闩折断,窗户虚掩,心想:“是啊,刚才我见这楼上有黑影一闪,便是金毛狮王脱身而去,只不知金毛狮王为何会被丐帮所擒?想是他目不见物,难以提防丐帮的诡计。他们莫非用蒙汗药,便是用绊马索、倒钩、渔网之类的东西擒他。” 他心中喜悦不胜,走出房外,缩身在门边,向下张望,见到众丐来回巡逻,对楼上的变故全不知情,心想:“金毛狮王离去不久,快追上他,我们两人回转身来,闹着他个天翻地覆,教这些乞丐知道我明教的厉害。” 想到此处,豪气勃发,刚才见那黑影从西方离去,当下纵身跃起,从一株高树上跃出围墙,向西疾奔。沿着大路追出了数里,来到一处岔道,四下一寻,见一块岩石后面画着个火焰的记号,指向西南的小路。张无忌大喜,心想金毛狮王的行踪已明,立刻就可以会见。 明教中诸般联络指引的暗号,他曾听杨逍详细说过,又见这火焰记号虽然只有寥寥数划,但勾划苍劲,若非谢逊这等文武全才之士,明教中没有几个人能画得出来。此时他更无怀疑,沿着小路追了下去,直追到沙河驿,天已黎明,在饭店中胡乱买了些馒头面饼充饥,更向西行,到了棒子镇上。 只见街角墙脚下绘着个火焰记号,指向一所破祠堂,他心中大喜,料想金毛狮王一定是藏身其间,走进门去,只听得一阵欢呼吆喝之声,大厅上围着一群泼皮和破落户子弟正在赌博,却是个赌场。 赌场庄头见张无忌衣饰华贵,只想是位大豪客来了,忙着笑吟吟的迎了上来,说道:“公子爷快来掷两手,你手气好,杀他三个通庄。” 转头向众赌客说:“快让位给公子爷,大伙儿端定银子输钱,好让公子爷双手捧回府去。” 张无忌眉头一皱,见众赌客中并没有江湖人物,提声叫道:“金毛狮王,你老人家在这里吗?” 隔了一会,不听有人回答,他又叫了几声。一个泼皮见他不来赌博,却来大呼小叫的扰局,当即应道:“我老人家就在这里,你快快来掷骰子啊。” 众泼皮哄堂大笑,张无忌问那庄头:“你可曾见到一位黄头发、高大身材的大爷进来,是一位双目失明的大爷?” 那庄头见他不是来赌博,却是来寻人,心中顿时淡了,笑道:“真是笑话奇谈,天下竟有瞎子来赌骰子的?这瞎子是失心疯了吗?” 张无忌追寻金毛狮王不见,心中已没有好气,听到这庄头和那泼皮出言不逊,污辱金毛狮王,踏出两步,一手一个,将那庄头和泼皮抓了起来,用力一丢,将两个人掷飞了出去。这两个人虽然没有受伤,却已经吓得杀猪般的大叫起来。 张无忌推开众人,拿起赌台上的两锭大银,说道:“公子爷把银子捧回府去。” 放进了怀内,大踏步走出祠堂。众泼皮惊吓呆了,谁敢去追?他继续地向西行,不久又见到了火焰记号。傍晚时分到了丰润,那是冀北的大城,依着记号所指,寻到一处粉墙黑门之外,但见门上铜环擦得晶亮,墙内梅花半开,是个幽雅精洁的人家。他拿起门环,轻敲三下,不久脚步细碎,黑门呀的一声开了,鼻中先闻到一阵浓香,应门的是个身穿粉红皮袄的小鬟。 她抿嘴一笑:“公子爷这么久不来,姐姐想得你好苦,快进来喝茶。” 说着又是一笑,向他抛了个媚眼,张无忌犹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问道:“妳怎么识得我呢?妳姊姊是谁?” 那小鬟笑道:“你明知故问,快来吧,别让我姊姊牵肚挂肠。”伸手握住了他右手,引着他走进内屋。 张无忌吃惊:“她怎么跟我一见如故?” 转念一想:“是啊,想必周芷若就在此间,知道我必定循着记号寻来,命令这小鬟日夜应门。” 他心中一阵温馨,便随着那位小鬟,经过一条鹅卵石铺的小径,穿过一处院子,来到一间厢房之中。只听得檐间一只鹦哥尖起嗓子叫道:“情哥哥来啦,姊姊,情哥哥来啦。” 张无忌脸上一红,心想:“连鹦哥也知道了。” 只见房中椅上都铺着锦垫,炭火熊熊,烘得一室皆春,几上点着炉香。那小鬟转身出去,不久就托着一个盘子进来,盘中六色果子点心,一壶清茶。那小鬟款款的斟了茶,递在张无忌的手中,却在他手腕上轻轻捏了一把。 张无忌眉头一皱,心想:“这丫头怎么如此的轻狂?”碍着周芷若的面子,却也不好意思说她,问道:“谢老爷呢?周姑娘在哪里?” 那小鬟笑道:“你问谢老爷干嘛?喝干醋吗?我姊姊就来啦,瞧你这么急的模样,你啊,好没良心,来到我们这里,心上却又牵记着什么周姑娘、王姑娘的。” 张无忌一怔:“妳满口胡言乱语,瞎扯些什么?” 小鬟又是抿嘴一笑,转身出去。过了一会,只听到环佩叮当,帷子掀开,那小鬟扶了一个二十一二岁的女子进来。只见她肤色白腻,眉毛弯弯,颇具姿色,右嘴角上点着一粒风流痣,眼波盈盈,欲语先笑,体态婀娜,袅袅婷婷的迎了上来。张无忌只觉得浓香袭人,心里甚不自在。 只听到那女子说道:“相公贵姓?今晚有闲来坐坐,小女子真的是好大的面子。”一面说,左手便搭到了他的肩头。 张无忌满脸通红,急忙避开:“贱姓张,有一位谢老爷子和一位姓周的姑娘,可是在这里吗?” 那女子笑道:“这里是梨香院啊,你要找周纤纤,该上碧桃居去。你给哪一个小妮子迷得失了魂吗,上梨香院来找周纤纤呢?嘻嘻!” 张无忌恍然大悟,原来此处竟是所鸡院,说道:“对不起。”闪身便即出门。 那小鬟追了出来,叫道:“公子爷,我家姐姐哪一点比不上周纤纤?你片刻儿也坐不得?” 张无忌连连摇手,摸出一锭从赌场抢来的银子往地下一掷,飞步出门。这么一闹,他心神半晌也不得安宁,眼见天色将黑,夜晚间只怕错过了路旁的火焰记号,便向一家客店借宿,心头思潮起伏:“金毛狮王怎么会又去赌场,又去鸡院?他老人家此举,到底是含着什么深意?” 睡到中夜,突然间惊醒:“金毛狮王双目失明,怎么能一路上清清楚楚的留下这么许多的记号?难道是周芷若从旁指引?还是敌人故意假冒本教的记号,戏弄于我?甚至是引我入埋伏?哼,便是龙潭虎穴,我好歹也要闯他一闯。” 次日清晨起床,在丰润城外又找到了火焰记号,仍然是指向西方。午后到了玉田,见那记号指向一家大户人家。这家门外悬灯结彩,正在做喜事,灯笼上写着“之子于归”的红字,看来是女儿出嫁,锣鼓吹打,贺客盈门。 张无忌这次学乖了,不再闯入打听谢逊的下落,混在贺客群中察看,未有见到异状,便出来再找寻记号,果然在一株大树旁又找到了。火焰记号引着他自玉田而至三河,更折而向南,直到香河。 此时他已经想到:“多半是丐帮发现了我的踪迹,使出调虎离山之计将我远远引开,以便放手干那阴毒的勾当。”他虽然焦急,却又不敢不顺记号而行,只怕记号确实是谢逊和周芷若所留。 “倘若他们正给厉害敌人追击,奔逃之际,沿路留下记号,只盼我赶去救援,我若自作聪明,径自返回卢龙,金毛狮王和周芷若因此遇难,那可该如何是好?事已至此,只有跟着这火焰记号,追他个水落石出。” 自香河而宝城,再向大白庄、潘庄,已经是趋向东南,再到宁河,自此那火焰记号便无影无踪,再也找不到了。他在宁河细细的查察,不见有丝毫异状,心想:“果然是丐帮将我引到了这里,教我白白的奔驰了数日。” 当下买了匹坐骑,重回卢龙,在衣店买了件白色长袍,借了朱笔,在白袍上画了个极大的火焰,决意要堂堂正正的以明教教主的身分,硬闯丐帮总堂。 他换上白袍,大踏步走到那财主巨宅的门前,只见两扇巨大的朱门紧紧闭着,门上碗口大的铜钉闪闪发光。他双掌推出,砰的一声,两扇大门被猛力推开。在这数日之中,他既挂念金毛狮王和周芷若的安危,又连遭戏弄,在冀北大绕了圈子,心中有怒难宣,这时回到丐帮总舵,决意要大闹一场。 491话:杀狗阵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张无忌劈破大门,大踏步走了进去,舌绽春雷,大声喝道:“丐帮众人听了,快叫史火龙出来见我。” 院子中站着丐帮的十多名四五袋弟子,见两扇大门陡然被推开,已经是大吃一惊,又见一个白衣少年闯进,顿时有七八人同声呼喝,迎上拦住,纷纷叫道:“你是什么人?干什么?” 张无忌双臂一振,那七八名丐帮弟子砰砰连声,直摔了出去,只撞得一排长窗尽皆稀烂。他穿过大厅,砰的一掌,又撞飞了中门,见中厅上摆着一桌筵席,史火龙居中而坐。一干丐帮首领听得大门口喧哗之声,正派人出来查询,张无忌来得好快,半路上迎上那匆匆出来查问的七袋弟子,劈胸抓住,便向史火龙方向掷去。 那财主模样的主人坐在下首,眼见那七袋弟子向席上飞来,伸臂往那人的身上抱去,一抱抱个正着,但觉得一股劲力排山倒海般撞来,连退了几步,背心靠上了大柱,这才停住,双手一松,将那七袋弟子抛在地下,一口气喘不过来,全身瘫软,倒在柱边,群丐看见此情景,无不骇然。 便在此时,张无忌咦的一声,惊喜交加,看见圆桌左边坐着个少女,赫然便是周芷若,她身旁坐着的却是宋青书。周芷若惊呼一声:“无忌哥哥!” 周芷若站起身来,身子一晃,便委顿在地。张无忌吃了一惊,抢上前去俯身抱起,他身子尚未挺直,背上啪的一声,砰的一响,已经被宋青书击了一掌,再被另外一名丐帮高手打了一拳。 他抱起周芷若,纵身冲回院子,问道:“金毛狮王呢?” 周芷若说:“不知道,我给他们擒来此处,一直不知道金毛狮王他老人家的下落。” 张无忌在她腿关节上推拿了几下,将她放在地下,她双脚着地,却无法站直,两膝一弯,便即坐倒,群丐纷纷离座,走到台阶面前。 史火龙抱拳说道:“阁下便是明教张教主?” 张无忌心想他是一帮之主,倒不可失了礼数,当下抱拳还礼:“不敢,在下擅闯贵帮总舵,还乞求史帮主恕过无礼之罪。” 史火龙说:“张教主近年来名震江湖,在下如雷……这个贯耳,今日见到老兄的身手,果然厉害得紧,佩服,佩服。” 张无忌说:“在下来得鲁莽,倒教史帮主见笑了,金毛狮王在哪里?请他老人家出来相见。” 史火龙脸上一红,随即哈哈一笑:“张教主年纪轻轻,说话却如此阴损。我们一番好意,请谢狮王来……来那个……喝一杯酒,哪知谢狮王不告而别,还下重手伤了敝帮八名弟子,他奶奶的,这笔帐不知道如何算法?却要请张教主来打打算盘了。” 张无忌一怔,心想:“那八名丐帮弟子果然是金毛狮王以重拳所杀,看来他老人家确实已经不在这里,但是到了何处呢?” 便问:“这位周姑娘呢?贵帮又为什么将她囚禁在此?” 史火龙一怔:“这个……” 陈友谅插口:“人说明教教主张无忌武功虽强,却是一个蛮不讲理的小魔头……哈哈……” 张无忌沉着脸说:“怎么说?” 陈友谅说:“今日一见,果然是树的影儿,人的名儿,半点也不错。” 张无忌说:“我怎么蛮不讲理呢?” 陈友谅:“这位周姑娘乃是峨嵋派掌门,名门正派的首脑人物,跟贵教旁门左道之士又有什么关系?这位宋青书兄弟是武当派后起之秀,他和周姑娘郎才女貌,珠联璧合,当真是门当户对,一双两好。他二人双双路过这里,丐帮邀他二位作客,共饮一杯,何以明教教主竟来横加干预?真是好笑啊好笑。”群丐随声附和,哈哈大笑。 张无忌:“若说周姑娘是你们的客人,为什么你们对她下药?” 陈友谅:“周姑娘一直好好的在此喝酒,谈笑自若,谁说是下了药?丐帮和峨嵋派渊源极深,世代交好,峨嵋派创派师祖郭女侠,是敝帮上代黄帮主的亲生女儿,敝帮上代耶律帮主是郭女侠的亲姊夫。武林中若非乳臭小儿的无知之辈,这些史实总该知晓吧。我们丐帮岂能得罪现任峨嵋派的掌门?张教主信口雌黄,怎能不教天下英雄耻笑?” 张无忌冷笑:“如此说来,周姑娘是自己下了药啰?” 陈友谅说:“那也未必。这儿人人亲眼目睹,张教主飞纵过来,强加非礼,一把将周姑娘抱了过去,周姑娘挣扎不服。张教主,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好美女之心,人皆有之,可是如此大庭广众之间,众目睽睽之下,张教主这等急色举动,不是太失的自己的身分了吗?” 张无忌的口才本来就远远不及陈友谅,被他这么反咬一口,急怒之下,更是难以分辩,只是气得脸色铁青,喝道:“如此说来,你们一定是不肯告知金毛狮王的行踪了?” 陈友谅大声说:“张教主,贵教光明使者杨逍,当年奸杀峨嵋派纪晓芙女侠,天下武林同道,无不发指。你如果自恃武功高强,又来干这种卑鄙龌龊的勾当,只怕难逃公道。” 张无忌转头对周芷若说:“芷若,妳倒说一声,他们如何掳劫妳来此处?” 周芷若:“我……我……我……”连说了三个我字,忽然身子一斜,晕了过去。 群丐纷纷鼓噪,叫道:“明教魔头杀了人啦!” “张无忌**不遂,害死了峨嵋派的掌门!” “杀了恶贼张无忌,为天下除害。” 张无忌大怒,踏步向前,便向史火龙冲去,心想:“擒贼先擒王,只要抓住了史火龙,好歹就落在他身上,逼问出金毛狮王的下落。” 掌棒龙头和执法长老双双拦上,掌棒龙头挥动铁棒,执法长老右手钢钩、左手铁拐,两个人三件兵刃,同时向他打来。张无忌一声清啸,叮当一声响,执法长老右手钢钩格开了掌棒龙头的铁棒,左手单拐向他胁下砸去。 旁边传功长老长剑递出,叫道:“这小子武术怪异,大伙儿小心了。” 刷刷刷三剑,吐势如虹,连指张无忌胸口小腹。张无忌见他招数凌厉,叫道:“好剑法。” 侧身避开,左手击向了他的大腿,传功长老长剑圈转,剑尖对准张无忌戮去。这一下变招既快,剑尖所指更是不差厘毫,张无忌心中暗赞:“丐帮名扬江湖,百年不衰,帮中卧虎藏龙,果是有杰出的人材。” 那日在弥勒庙中曾见玄冥二老和丐帮高手交战,只是身藏树中,不敢探首,所见的并不真切,此刻亲自交手,才知道传功、执法两长老是一流高手。掌棒龙头火候较浅,却也只是稍逊一筹而已。瞬息间,丐帮三老已经和张无忌拆过了二十多招。 陈友谅突然高声叫道:“摆杀狗阵!” 群丐荷荷高呼,刀光似雪,二十一名丐帮好手各执弯刀,将张无忌围在垓心。这二十一人或口唱莲花落,或哀号呼痛,或伸拳猛击胸口,或高叫:“老爷、太太,施舍口冷饭!” 张无忌先是一怔,随即明白,这些古怪的呼叫举动,旨在扰乱敌人心神。只见群丐脚步错杂,然后进退趋避,却是严谨有法。 传功长老喝道:“且住!”退了两步,横剑当胸。执法长老和掌棒龙头各自跃开,排成杀狗阵的群丐却仍是奔跃来去,丝毫不停。 传功长老叫道:“张教主,我们以众欺寡,原本不该,但是丐帮中任何一人均非阁下的对手。除奸杀贼,可顾不得侠义道中单打独斗的规矩了。” 张无忌微微一笑:“好说,好说。” 传功长老又说:“我们人人均有兵刃,张教主却是空手,丐帮所占便宜未免太多。张教主要是使什么兵器,尽管吩咐,自当遵命奉上。” 张无忌心想:“这位传功长老武功既高,人也仗义,与陈友谅这干人倒是颇有不同。” 说道:“跟各位玩玩,又何必抡刀动杖?在下要用兵刃,自己不会取吗?” 他说到此外,身形一晃,已从杀狗阵中闪出,双手分在陈友谅与宋青书二人肩头一按,夹手夺了二人手中长剑,侧身斜退,又回入阵地。他一出一入,二十一名舞刀急奔的帮众竟然没有碰到他一片衣角。 群丐正在骇然,只听他朗声说道:“贵帮杀狗阵的名字取得甚好,只是杀狗容易,要想降龙伏虎,此阵便不管用。” 掌棒龙头大呼:“大伙儿上啊!” 铁棒向他胸口点到,执法长老的钩拐也舞成两团雪花,疾卷而至。张无忌向左一冲,身子却向右方斜了出去,但见白光连连闪动,噗噗噗之声不绝,杀狗阵群丐手中的弯刀都被他夺下抛下,一柄柄都插在大厅的正梁之上。二十一柄弯刀整整齐齐列成一排,每柄刀都没入木中尺许。 猛然听得陈友谅叫道:“张无忌,你还不住手?” 张无忌回过头来,只见陈友谅手中又执着一柄长剑,剑尖指在周芷若的后心。 492话:黄衫美女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张无忌冷笑:“百年来江湖上都说明教、丐帮、少林派,教派以明教居首,帮会首推丐帮为尊,各位如此的作为,也不怕辱没了洪七公老侠的威名?” 传功长老怒道:“陈长老,你放开周姑娘,我们要跟张教主决一死战。丐帮倾全帮之力,拾夺不下明教教主孤身一人,竟然要出此下策,我们大伙儿还有脸面做人吗?” 陈友谅笑道:“大丈夫斗智不斗力,张无忌,你还不束手就擒?” 张无忌大笑:“也罢,今日教张无忌见识了丐帮的威风。” 突然间倒退了两步,向后一个筋斗,凌空落下,双脚已经骑在丐帮帮主史火龙的肩头。他右掌平放在史火龙的顶门,左掌拿住他后颈的颈脉,这一招竟然如此轻易得手,连张无忌自己也颇出意料之外。 他原意是出其不意的逼近史火龙,心中算定了三招厉害之后,要以快如闪电的速度将史火龙擒拿过来,只怕陈友谅心狠手辣,说不定真的会向周芷若猛下毒手。哪知他所想好的三招厉害杀手竟然连一招也使不上,史火龙不经招架,便已经被擒。 他骑在史火龙的肩头上,犹如儿童与大人耍戏一般,形相实在是不雅,但既然已经制住对方,张无忌却也不愿纵身下地,以致另生波折。群丐见帮主被擒,齐声惊呼,张无忌只须掌力猛力一击,史火龙立时经脉震断而毙,无药可救,群丐谁也不敢动弹。经过一阵呼喝过后,大厅上突然间一片寂静,人人睁大了双眼望着张无忌和史火龙,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此时,忽然听见屋顶上传下来轻轻数响琴箫和鸣之声,似乎是有数具瑶琴、数枝洞箫同时奏鸣。乐声缥缈宛转,若有若无,但人人听得十分的清楚,只是忽东忽西,不知是从屋顶的哪一个方向传来。张无忌惊奇,不知道这琴箫之声是何含意? 陈友谅朗声说道:“何方高人驾临丐帮?若是明教群魔,不妨就此现身,何必装神弄鬼?” 瑶琴声铮铮铮连响三下,忽见四名白衣少女分从东西檐上跳落庭中,每个人手中都抱着一具瑶琴。这四具琴比寻常的七纺弦琴短了一半,窄了一半,但也是七弦齐备,四名少女跳落后分站庭中四方。 跟着门外走进四名黑衣少女,每个人手中各执一枝黑色长箫,这箫却比常见的洞箫长了一半,四名黑衣少女也是分站四角。四白四黑,交叉而立,八女站定方正,四具瑶琴上响起乐调,接着洞箫加入合奏,乐音极尽柔和幽雅。 张无忌不懂音乐,然而觉得这乐声宛转悦耳,虽是身处极紧迫的局面之下,也愿意多听一刻。悠扬的乐声之中,缓步走进一个身披淡黄轻衫的女子,她左手拉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女童。那女子约二十七八岁年纪,风姿绰约,容貌极美,只是脸色太过苍白,竟然无半点血色。那女童却相貌丑陋,鼻孔朝天,一张阔口,露出两个大大的门牙,有凶恶之态。 她一手拉着那个美女,另一手却持一根青竹棒,群丐一见这两个女子进来,目光不约而同的都凝视着那根青竹棒。张无忌见这许多女子进来,自然觉得仍是骑在史火龙的肩头,未免太过儿戏,但陈友谅的剑尖不离周芷若的后心,自己可不能轻易放开了丐帮帮主。 但见群丐人人目不转睛地瞪着那女童手中的竹棒,似乎天底下唯有这根竹棒才是第一要紧的事物,什么白衣少女、黑衣少女、黄衫少女,以及这个丑女童本人,谁都视若无物。 他暗暗诧异,打量这根竹棒时,只见那棒通休碧绿,精光溜滑,不知多少年来经过多少人的摩挲把弄,但除此之外,却也别无异处。那黄衫美女目光一转,犹似两道冷电,掠过大厅上众人,最后停在张无忌的脸上,冷冰冰的说道:“张教主,你年纪也不小了,正经事不干,却在这里胡闹。”这几句话中微含责备之意,但辞语颇为亲切,犹似长姊教训幼弟一般。 张无忌脸色一红,分辩说:“丐帮的陈长老以卑鄙手段,制住了我的……我的同伴,我只好擒住他们的帮主。” 那美女微微一笑,柔声说道:“将人家帮主当马骑,不太过份一点吗?我从长安来,道上听人说明教教主是个小魔头,今日一见,唉,唉!” 说着螓首轻摇,颇有不以为然的神色。史火龙突然大叫:“张无忌你这个小贼,快快下来!” 想伸手去扳他的腿,苦于后颈经脉被拿,半点劲道也使不出来。张无忌听他当着妇道人家的面斥骂自己为小贼,又羞又怒,左手一股力量从他后颈透了过去。史火龙全身酸麻难当,忍不住大声:“啊哟,啊哟”的哀叫起来。 群丐看见张无忌如此无礼,而本帮帮主却又是这等孱弱,无不羞愤交集,均觉得史火龙在敌人手下居然出声哀叫,实在是大失英雄好汉的身分,别说他是江湖上第一大帮的帮主,便是寻常一个丐帮弟子,也不该对敌人低头示弱。 陈友谅说:“张无忌,你放开我们史帮主,我便收剑如何?”他不待方答应,当即还剑入鞘。 他料得这一着必可收效,果然张无忌说道:“甚好。” 身形一晃,已经站在周芷若的身边,但见她双眉深锁,神情委顿,不由得甚是怜惜,扶她在庭中一张石鼓凳上坐下。陈友谅转向那黄衫美女,拱手说道:“芳驾惠临敝帮,不知有何教言?尊姓大名,可得见示与否?” 又问那丑陋女童说:“小姑娘,你这根竹棒是从哪里来的?” 那黄衫美女冷冷的说道:“混元霹雳手成昆在哪里?请他出来相见。” 张无忌听到混元霹雳手成昆七字,心中吃惊,成昆可是秦始皇的化身,难道他现在就在丐帮之中?却见陈友谅脸上陡然变色,但他的神色迅即宁定,淡淡的说:“混元霹雳手成昆?我不认得,他与丐帮无关连。” 黄衫美女问:“阁下是谁?” 陈友谅:“在下姓陈,草字友谅,乃丐帮的八袋长老。” 黄衫美女嘴角向史火龙一撇,问道:“这家伙是谁?模样倒是雄纠纠的一副英雄气概,怎么会如此的脓包?给人略加整治,便即大呼小叫,不像个样子。” 群丐都感到脸上无光,暗自羞惭,有些人瞧向史火龙的眼色之中,已经带着三分的轻蔑,两分的气恼。陈友谅说:“这位便是本帮史帮主,他老人家近来大病初愈,身子不适,妳是客人,我们让妳三分。若再胡言乱语,莫怪得罪。”说到最后两句,已经是声色俱厉。 那黄衫美女神色漠然,向一名黑衣少女说:“小翠,将那封信还给他。” 那黑衣少女应声:“是!” 她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来,托在手中,张无忌一瞥,见信封皮上写着:“面陈明教韩大爷山童亲启”,另一行写着四个小字:“丐帮史缄。” 掌棒龙头一见那信,顿时满脸紫胀,骂道:“小贱婢,原来途中一再戏弄老子的偷信贼,便是妳这个死丫头。”挺起手中铁棒,便要扑上前去厮拚。 那黑衣少女格格一笑,说道:“我丫头是丫头,可是没死。这么大的人,连封信也看不住,不害羞。” 说着纤手一扬,那封信平平稳稳的向掌棒龙头飞来,掌棒龙头当即一把抓住。张无忌那晚曾见史火龙命令掌棒龙头送信去给韩山童,以韩林儿为要挟,要挟他归降丐帮,此时听了这番对答,料想必定是那些白衣黑衣少女途中戏弄掌棒龙头,盗了他的书信,以致他被迫重返卢龙。 但掌棒龙头武术精强,听他说话,竟是直到此刻才知道戏耍他的人是谁,那么这八名少女若非有过人的机智,便是身具极高的武术,更可能是那黄衫美女暗中主持,将一位丐帮高手耍得团团乱转。想到此处,不禁对那黄衫女子好生感激。 那黄衫美女说道:“韩山童起义淮泗,驱逐鞑子,道路传言,都说他仁厚好义,不扰百姓。既是这么一位英雄人物,岂能为了儿子而背叛明教,投降丐帮?你们就算将这信送到韩大爷手中,那也只自讨没趣而已。我见这位龙头大哥胡涂得可笑,又因为丐帮中有件大事,需要他亲自在场,才截下他的信来。” 张无忌抱拳说:“多谢大姊援手相助,张无忌有礼。” 黄衫女子还了一礼:“不必客气。” 黄衫女子又向丐帮众人说道:“你们以为擒住了韩林儿,便能逼迫韩山童投降吗?掌棒龙头大哥,那日你在道上接连受阻,以为改行小道,便能避过吗?就算避过了,这信送到韩山童手中,对你丐帮也无好处。” 陈友谅心中一动,接过那封信来,只见信封皮完好无缺,撕开封皮,抽出信笺,一瞥之下,脸色瞬时大变。原来一封向韩山童招降的信,已经变成丐帮向明教投诚的降书,文字中卑躬屈膝,尽极谦抑,自骂过去所作所为实在是万恶不赦,声称自今而后,决定痛改前非,务恳明教宽洪大量,既往不咎,收录作为下属,俾为驱赶元虏的马前先行。 黄衫女子冷笑:“不错,这信我是瞧过啦,可不是我改的。我看了此信才知掌棒龙头早已经着了人家的手脚,上了大当,我念着跟丐帮上一代的渊源,不愿威名赫赫的天下第一大帮,到今日如此的出丑,这才拦截下来。你们想想,此信由丐帮掌棒龙头亲手送到了明教手中,丐帮今后还有颜面立足于江湖之上吗?” 传功长老、执法长老、掌钵龙头、掌棒龙头等先后接过信来,一看之下,无不惊怒,心里却又不禁暗叫:“惭愧!” 果如黄衫女子所言,这封卑辞奴言、没半分骨气的降书一落入明教之手,丐帮丑名扬于天下,所有丐帮弟子,再难以在人面前直立。如此说来,黄衫女子截下这封书信,实在是帮了丐帮一个大忙。然而偷换书信,却又是何人? 493话:史红石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黑衣少女小翠笑道:“你们想问这封信是谁换的,是不是?”丐帮不答,但是人人脸上均露出急欲知道的表情。 小翠说:“掌棒龙头,你脱下外袍,便知端详。” 掌棒龙头早就已经满脸胀得通红,颈中青筋根根凸起,听到此言,当即双手拉住外袍两边衣襟一扯,噗噗数声轻响过去,扣子尽数崩断。他向后一甩,已经将外袍丢下,喝道:“那又怎么样?” 只听得他身后群丐齐声“咦”的惊呼声,似乎看到了什么怪异的事物,掌棒龙头说:“什么?” 转过身来,只见六七人指着他的背脊,掌棒龙头更是焦躁,双手一阵乱扯,撕破内衫前襟,将贴肉的衣衫除下,露出一身虬缠纠结的肌肉,挥过内衫一瞧,只见衫上用靛青绘着一只青色大蝙蝠,双翼大张,狰狞可怖,口边点着几滴红色血色点。 传功长老、执法长老等齐声叫道:“青翼蝠王韦一笑!” 韦一笑从前少到中原,声名不响,但是近年来在中原神出鬼没、大显身手,威名之盛,已颇不下于白眉鹰王。张无忌心中暗喜:“若非是韦兄的来无影去无踪,戏弄得这掌棒龙头全无知觉。” 掌棒龙头一怔,提起那件内衫,劈脸向张无忌打来,骂道:“好啊,原来是你们这批魔崽子戏弄老夫。” 张无忌笑道:“掌棒龙头,敝教韦蝠王手下留情,你难道不知道吗?他当日若要取你性命,你便怎么样?” 掌棒龙头一想,不由自主的打个寒噤,陈友谅心知此越闹越臭,只有拦下不理,是为上策,问那黄衫女子说:“请问姑娘高姓,不知道与我们有何渊源?” 黄衫女子冷笑:“跟你们有什么渊源?我只跟这根打狗棒有些渊源。” 说着向丑女童手中的青竹棒一指,群丐早认出这是本帮帮主信物打狗棒,却不明何以会落入旁人手中,各人的眼光都瞧着史火龙,但见他脸色惨白,不知所措。 传功长老问道:“帮主,这女孩拿着的打狗棒,是假的吗?” 史火龙说:“我……我看多半是假的。” 黄衫女子:“好,那么你将真的打狗棒取出来,比对比对。” 史火龙:“打狗棒是丐帮至宝,怎么能轻易示人?我也没随身携带,若有失落,岂不糟糕?” 群丐一听,都觉这句话不成体统,身为丐帮帮主,怎么会怕打狗棒失落?那女童高举竹棒,大声说道:“大家来看,这打狗棒是本帮……本帮一代代传下来的棒儿,怎么会是假的?” 群丐听她口称本帮,暗自惊奇,走近细看,见这棒晶润如玉,坚硬胜铁,确是要本帮帮主的信物无疑,各人面面相觑,不明其理。黄衫女子说:“素闻丐帮帮主以打狗棒法驰名天下,要向史帮主讨教讨教打狗棒法。”手持长箫的少女应声跃出。 陈友谅怒道:“姑娘不肯说出姓名,已经是没将丐帮放在眼中,更令小婢向我们帮主挑战,江湖上焉有这种道理?史帮主,待弟子先料理了这个丫鬟,再来领教这位姑娘的高招。我们要瞧瞧她到底是何方高人,如此轻视丐帮。” 史火龙:“他奶奶的,很好,就请陈长老下场。” 陈友谅刷的一声拔出长剑,缓步走到中庭。那小虹说:“姑娘叫我讨教打狗棒法,你会吗?” 陈友谅喝道:“史帮主何等身分,怎么能跟妳这小丫头动手过招?打狗棒法岂是妳小丫头轻易可以见得的?”说着又踏上一步。 黄衫女子向张无忌说:“张教主,我求你一件事。” 张无忌:“姑娘请说。” 黄衫女子:“请你将这姓陈的家伙撵开,将那冒充史帮主的大骗子揪出来。” 张无忌先前只用一招便将史火龙擒住,觉得他的武术实在平庸之极,再想起那日韩林儿一口浓痰吐去,史火龙竟然没能避开,心下早已经起疑,又见他事事听陈友谅指点,自己没半点主意,凭他武术、识见,决不可能为丐帮之主,这时听黄衫女子说他是冒充帮主的大骗子,前后加以印证,已经明白了六七成,一点头,已经冲到史火龙的身前。 史火龙砰的一拳打在张无忌胸口,张无忌哈哈大笑:“丐帮帮主岂是如此的脓包吗?” 伸手抓住他胸口衣襟,将他提了出来。陈友谅自知非张无忌的敌手,不等他动手,已自行退入了人群之中。那丑女童突然放声大哭,扑了上来,抓住史火龙乱撕乱打,叫道:“你害死我爹爹,害死我爹爹,你这个恶贼。” 史火龙被张无忌抓住,动弹不得,他身材高大,那女童的小拳头只打到他肚子。张无忌手臂一拗,将了脑袋按了下来,那女童抓住他头发一扯,史火龙满头头发忽然跌落,露出油光晶亮的一个光头,原来他是个秃头,头上戴的是假发。 乱抓之下,那女童忽然又抓下了他一块鼻子,却无鲜血流出。众人惊奇,凝目细看,原来他的鼻子低塌,那高鼻子也是假装的。群丐一阵大哗,齐问:“你是谁?怎么来冒充史帮主?” 张无忌提起他身子重重一顿,只摔得他七荤八素,半晌说不出话来。张无忌微微一笑,自行退开,心想此人冒充史火龙,真相既然已经大白,自有群丐跟他算账。 掌棒龙头性如烈火,上前左右开弓,啪啪啪啪打了他七八个重重的耳光。那假帮主双颊红肿,大叫:“不干我的事,不干我的事,是陈……陈长老叫我干的。” 执法长老心头一凛,喝道:“陈友谅呢?” 却已不见陈友谅的人影,料想他一见事情败露,早已经逃之夭夭。执法长老道:“快追他回来!”数名七袋弟子应声而出,追出门去。 掌棒龙头骂道:“直娘贼!你是什么东西,要老子向你磕头,叫你帮主。” 提起蒲扇大的巴掌,又要往他脸上掴去。执法长老忙着伸手格开,说道:“冯兄弟不可鲁莽,你一掌打死了他什么事都查不出来了。” 转身向那黄衫女子抱掌行礼恭恭敬敬地说道:“若非姑娘拆穿此人奸谋,我们至今还被蒙在鼓里,姑娘的芳名可能见示与否,敝帮上下,同感大德。” 黄衫女子淡淡一笑:“小女子幽居深山,自来不与外人往来,姓名也没什么用处。至于这一位小妹妹,你们之中难道没有人认得她的吗?” 群丐瞧着这个女童,没有一个人认得。传功长老忽然地心念一动,踏上一步说:“她……她……她的相貌有点像史帮夫人……莫非……莫非……” 黄衫女子说:“不错她姓史名红石,是史火龙史帮主的独生女儿。史帮主临危之时,要他夫人抱了这个孩子,携带打狗棒前来找我,替他报仇雪恨。” 传功长老吃惊:“姑娘,你说史帮已经归天了?他……他老人家是怎么死的呢?” 史火龙因为得了上半身瘫痪之症,双臂不能转动,自此携同妻子,到各处深山寻觅灵药治病,将丐帮帮务交给传功、执法二位长老,掌棒、掌钵二位龙头共同处理。 但是二位长老、二位龙头不相统属,各管各的,帮中污衣凈衣两派又积不相能,以致偌大一个丐帮渐趋式微。这个假帮主最近突然现身,年轻的丐帮弟子从未见过帮主,而传功长老等人和史火龙一别二十多年,见这个假帮主相貌甚似,又有谁想得到竟然会是假冒的? 黄衫女子叹了口气,说道:“史帮主是丧生在混元霹雳手成昆的手下。” 张无忌一听到成昆的名字,心中一震,成昆可是秦始皇今世所化名的人。张无忌问道:“请问姑娘,史帮主丧生已经有多久呢?” 黄衫女子说:“去年十月初六,距今两个月有余。” 张无忌:“这就奇了,不知道姑娘何以知道是成昆下的毒手?” 黄衫女子:“史夫人言道,史帮主和一人连对一十二掌,那人呕血而走,史帮主也为那人掌力所伤。史帮主自知伤重不治,料想那老者三日之后,必定元气恢复,重来挑衅,当即向夫人嘱咐后事,说出仇人的姓名,乃是混元霹雳手成昆。” 女童史红石听到这里,放声大哭起来。传功长老脸现悲愤之色,将骯脏的衣袖替史红石擦去泪水,说道:“小世妹,帮主之仇,即我帮上下数万弟子之仇,我们当擒住那混元霹雳手成昆,碎尸万段,以报帮主的大恨,不知道妳妈妈眼下在哪里?” 史红石指着黄衫女子说道:“我妈妈在杨姊姊家里养伤。” 众人直至此时,方知那黄衫美女姓杨,至于她是何等人物,仍然是猜不到半点端倪。 黄衫女子轻轻叹了口气:“史夫人也挨了成昆一掌,伤势着实不轻,长途跋涉来到舍下,已经是奄奄一息,今后是否能够痊愈,那也……那也很难说。” 执法长老恨恨的说:“这成昆不知道跟老帮主有何仇怨,竟下此毒手?” 黄衫女子:“据史夫人转述史帮主遗言,他和这成昆素不相识,仇怨两字,更是无从说起,因此他老人家直到临终,仍是不明原由。据史夫人推测,多半是丐帮中人什么地方得罪了成昆,因而找到史帮主头上。” 执法长老沉吟:“这成昆已经销声匿迹,不知所终,丐帮弟子怎么能和他结仇?看来其中必有重大误会。” 494话:韩林儿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掌钵龙头一直在旁边静听,一言不发,这时突然抓起一柄弯刀,架在那假冒史火龙的秃子颈上,喝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胆敢假冒史帮主?快快说来,若有半字虚言,哼!” 说着弯刀一斜,将一张椅子劈成两半,随即又架在那秃子的颈上。那秃子吓得魂不附体,说道:“我……我……小人名叫癞头鼋刘敖,本是山西解县乱石冈山寨中的一名头目,那天下山做没本钱的买卖,撞到了陈友谅陈长老,还有陈长老的师父。陈长老一脚将小人踢翻了,提剑要杀,小人连忙磕头求饶。” “陈长老对小人左瞧右瞧,忽然说道:师父,这小贼挺像我们前天所见的那个人。他师父摇头说:年纪不对,鼻子塌了,又是个秃头。陈长老笑道:弟子有法子弄他像来。于是叫小人跟着他们到解县,住在客店之中,陈长老去弄了些石膏,装高了小人鼻子,又叫我戴上假的白头发,乔扮成这个模样。” “各位老爷,小人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来戏弄诸位,只是陈长老这么说,小人只好这么干。小人狗命一条,全捏在他手里,那……那是无可奈何,小人家中尚有八十岁的老娘,恳求众位大爷饶了小人的狗命。”说着双膝跪倒,磕头便如捣蒜。 执法长老沉吟:“陈友谅出身少林派,他师父是少林寺的高僧,他……他还有什么师父?” 这一言提醒了张无忌,当即接口说:“不错,他师父便是成昆。” 于是将成昆化名圆真、混入少林寺拜神僧空见为师等情简略说了,跟着又说圆真如何偷袭光明顶,最后却又突然的失踪了。 掌钵龙头和执法长老齐声说道:“此事已无可疑,在光明顶上,成昆乃是假死,在混乱之中溜走了。” 传功长老怒道:“原来罪魁祸首竟是陈友谅这个奸贼,他师徒二人野心勃勃,妄想独霸天下,是以害死了史帮主,命这小毛贼冒充,做他们傀儡,再想进一步挟制明教,笼络少林、武当、峨嵋三大派。这奸计不可谓不毒,野心不可谓不大。宋青书呢?宋青书到哪里去了?” 各人这些时候中只注视着丐帮帮主、黄衫女子、史红石等人,没防到宋青书竟也步着陈友谅的后尘,不知何时溜之大吉了。说到此时,印证各事,陈友谅的奸计终于全盘揭出。传功长老向黄衫女子深深作揖,说道:“姑娘有大德于敝帮,丐帮不知何以为报。” 黄衫女子淡淡一笑,笑道:“我先人和贵帮上代渊源甚深,些些微劳,何足挂齿?这位史家小妹妹,你们好好照顾。”躬身一礼,黄影一闪,已经掠上屋顶。 传功长老叫道:“姑娘且请留步。” 那四名黑衣少女、四名白衣少女一齐跃上屋顶,琴声丁冬、箫声呜咽,片刻间琴箫之声飘然远引,曲未终而人已不见,倏然而来,倏然而去,众人心下均感一阵怅惘。传功长老牵了史红石的手,向张无忌说道:“张教主,请进厅内说话。” 群丐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请张无忌先行。张无忌走进厅内,和传功长老等分宾主坐定,周芷若坐在他的肩下。张无忌请问了传功长老、执法长老诸人的姓名之后,便说:“曹长老,金毛狮王若在贵帮,便请出来相见,否则告知他老人家的下落。” 传功长老叹了口气:“陈友谅这奸贼玩弄手段,累得丐帮愧对天下英雄。不瞒张教主说,谢大侠和这位周姑娘,确实是我们在关外合力请来,那时谢大侠身染疾病,昏迷在床。我们没有动手过招,就请他大驾来到了这里。五日之前的晚间,谢大侠突然击毙了看守他的敝帮弟子,脱身而去。所毙丐帮人众,棺木尚停在后院未葬,张教主若是不信,可请移驾到后院审察。” 张无忌听他言语诚恳,何况那晚丐帮弟子尸横斗室,自己是亲眼目睹,便说:“曹长老既然如此说,在下焉敢不信?” 又问:“从卢龙一路向西,留有敝教联络的记号,在下查得却非本教兄弟所作,不知此事跟贵帮是否有关?” 传功长老说:“说不定是陈友谅那厮所作的手脚,说来惭愧,兄弟实在是不知。” 张无忌点点头,沉吟片刻,便即明白:“那成昆在光明顶上出入自如,我教的记号他自然知道。此人既然未死,这些玄虚自是他闹的了,但若金毛狮王是落入了成昆手中……” 念及此事,额头不禁出汗,定了定神,问史红石:“小妹妹,这位杨姊姊住在哪里?妳从前认识她吗?” 史红石摇头:“我从前不认识,爹爹死后,妈妈同我,带了爹爹的竹棒,坐车走了好几天,就不坐车了,上山去。妈妈走不动了,歇一歇,在地上爬了一会,后来到了树林外边,妈妈大叫几声。后来一个穿黑衣的小姊姊出来,后来杨姊姊出来,问了妈妈许多话,拿这棒儿去了半天。后来妈妈昏了过去,后来杨姊姊便带了我,又带了八个穿白衣裳、黑衣裳的小姊姊,坐了车子来了。” 她年纪幼小,说不出个所以然,问到地名日子,也是一概不知,从她口中竟探不到半点端倪。传功长老说:“贵教韩山童大爷的公子,却是在敝帮。”他转头吩咐了几句,一名丐帮弟子匆匆进去。 过不多时,只听得韩林儿破口大骂的声音从后堂传出:“你们这些个个不得好死的臭叫化子,又来欺骗老子,我们张教主身分何等尊贵,岂能驾到你们这臭叫化子窝来。你乘早送老子上西天去,鬼鬼祟祟的奸计,一概不管用。” 丐帮众长老听了,均有惭色。张无忌敬重韩林儿的骨气为人,站起身来,抢上几步,见他怒气冲冲的从后壁大步踏走出来,便说:“韩大哥,我在这里,这几天委屈你了。” 韩林儿一怔,不胜之喜,当即跪下拜倒,说道:“张教主,果然是你老人家来了,这可想煞了小人,你快传下号令,将这些臭叫化子杀个干凈。” 张无忌含笑扶起,说道:“韩大哥,丐帮诸位长老也是中了旁人奸计,以致误会。此刻误会已经分解明白,大家都是好朋友,韩大哥瞧兄弟的面上,不必介意。” 韩林儿站起身来,向传功长老等人怒目而视,本来想痛骂几句,一出心中怒气,但教主既然已如此吩咐,只得忍耐。执法长老说:“张教主今日光临,实在是敝帮莫大光荣,快准备筵席,大伙儿一来给张教主接风,二来向峨嵋派周掌门致歉,三来向韩大哥赔罪。” 早有众弟子答应了下去,张无忌心悬金毛狮王的安危,有许多话要向周芷若询问,实在是无心饮食,当即抱拳说道:“诸位美意,甚是感谢,只是在下急于寻访金毛狮王,只好日后再行叨扰,千万莫怪。” 传功长老等人挽留再三,张无忌见其意诚,倘若就此便去,不免得罪了丐帮,只得留下参加宴席。席间丐帮诸高手又郑重谢罪,并说已派丐帮中弟子四出寻访谢逊下落,一有讯息,立即遣急足报与明教知道。张无忌谢了,与诸长老、龙头席上订交,痛饮而散。丐帮众高手见他年纪虽轻,但绝无傲人之态,豁达大度,殷殷以携手共抗鞑子为勉,众人均是大为心折,直送至卢龙城外十里,方始分手。 张无忌、周芷若、韩林儿三人骑了丐帮那大财主所赠的骏马,沿官道南下。韩林儿对教主十分恭谨,不敢并骑而行,远远跟在后面,沿途倒水奉茶,犹如奴仆般服侍张周二人。 张无忌过意不去,说道:“韩大哥,你虽是我教中兄弟,但是我敬佩你的为人,在公事上你听我的号令,日常相处,我们平辈论交,便如兄弟朋友一般。” 韩林儿甚是惶恐,说道:“属下对教主死心塌地的敬仰,平辈论交,如何能当?平时无缘多亲近教主,今日得以小小尽心,服侍教主,实在是属下生平之幸。” 周芷若微笑道:“我不是你的教主,你却不必对我这般恭敬。” 韩林儿说:“周姑娘是天人一般的人物,小人能跟妳说几句话,已是前生修来的福气。言语粗鲁,姑娘莫怪。” 周芷若听他说得诚恳,眼光中所流露的崇敬,实将自己当作了天仙天神。她自知容色清丽,所有青年男子遇到自己无不心摇神驰,但如韩林儿这般五体投地的拜倒,却也是平生前所未遇,少女情怀,也不禁欣喜。 张无忌问起她当日被丐帮擒获的经过。周芷若言道:那日她出了客店不久,谢逊突然浑身颤抖,胡言乱语起来。她心中害怕,竭力劝慰,但谢逊似乎不认得她了,在店房中乱跳乱窜,过了一会,便即瘫痪在地,人事不知。便在此时,丐帮中有六七名高手同时抢进房来,她来不及抽剑抵御,即给制住,和谢逊二人同时被送到卢龙。 张无忌知道金毛狮王因练拳伤到心脉,而且全家为成昆所害,偶尔会心智错乱,只没料到他竟然会在这当口发作,以致无法抵挡丐帮的侵袭,不胜叹息。两人琢磨谢逊不知此刻到了何处,均感到茫然毫无头绪。 495话:幽情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张无忌说:“京师是各路人物会聚的地方,我们南下路过,便可去大都打探一下消息。我想青翼蝠王韦兄手中,多半会有若干的线索。” 周芷若抿嘴笑道:“你去大都,当真只是想见韦一笑吗?” 张无忌明白她言中之意,不禁脸上一红:“也不一定找得到韦兄,倘若能遇上杨左使、苦头陀、彭和尚他们,总能帮我出些主意。” 周芷若微笑:“有一位神机妙算、足智多谋的人儿,你到大都去找她,更能帮你出些好主意。杨左使、苦头陀、彭和尚他们,万万不及这位姑娘聪明。” 张无忌一直不敢跟她说起与赵敏相遇之事,这时听她提及,不由得神色间颇为忸怩:“妳总是念念不忘赵姑娘,高兴起来便损我两句。” 周芷若笑道:“念念不忘于她的,也不知是我呢,还是另有旁人。你自己作贼心虚,当我瞧不出你心中有鬼吗?” 沉吟之间,双骑已奔进一处小镇,眼见天色不早,便找一家小客店投宿。周芷若嫌客店中有股污秽霉气,说道:“我们到外面走走,活活血脉。” 张无忌说:“好!” 走到镇外,当时夕阳下山,西边天上晚霞如血,两人闲步一会,在一株大树下坐了,但见太阳缓缓下山,周遭暮色渐渐逼来。张无忌鼓起勇气,将弥勒庙中如何遇见赵敏、如何发现莫声谷的尸体、如何和宋远桥等人相会、如何循着明教的火焰记号在冀北大兜圈子等事一一说了。 张无忌看着周芷若“芷若,我什么事也不会瞒妳,赵姑娘坚持要见金毛狮王,说有几句要紧的话要问他。我当时便起了疑心,此刻回思,越想越是害怕。” 周芷若问:“你害怕什么?” 张无忌说:“我想起金毛狮王患有失心疯,发作起来,人事不知。此话我本不该说,但我确实是担心。” 周芷若说道:“无忌哥哥,你是天下第一等的忠厚老实之人,说到聪明智谋,你如何能是赵姑娘的对手?” 张无忌叹了口气,觉得她所言确实有理:“芷若,我只觉得世事烦恼不尽,我只盼驱走鞑子的大事一了,隐居深山,再也不理这尘世之事了。” 周芷若说:“你是明教的教主,倘若天如人愿,真能逐走了胡虏,那时天下大事都在你明教掌握之中,如何能容你去享清福呢?” 张无忌:“我的才干不足以胜任教主,更不想当教主。要是明教掌握重权,这一教之主,更非由一位英明智哲之士来担当不可。” 周芷若:“你年纪尚轻,眼下才干不足,难道不会学吗?再说,我是峨嵋一派的掌门,肩头担子甚重。师父将这掌门人的铁指环授我之时,命我务必光大本门,就算你能隐居山林,我却没那个福气了。” 张无忌抚摸她手指上的铁指环:“那日我见这指环落在陈友谅手中,心里焦急得了不得,只怕妳受了奸人的欺辱,恨不得插翅飞到妳的身边。芷若,我没能早日救妳脱险,这些日子中,妳可受委屈了。这铁指环,他们怎么又还给了妳?” 周芷若:“是武当门派的宋青书少侠拿来还给我的。” 张无忌听她提到宋青书的名字,突然想到她与宋青书并肩共席、在丐帮厅上饮酒的情景,问道:“宋青书对妳很好,是不是?” 周芷若听他语声有异,问道:“什么叫做对妳很好?” 张无忌说:“没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宋青书对妳一往情深,不惜叛派逆父,弒叔谋祖,对妳自然是很好的了。” 周芷若仰头望着东边初升的新月,幽幽的说道:“你待我只要能有他一半的好,我就心满意足的了。” 张无忌:“我固然是不及宋青书这般痴情,要我为妳做那些不孝不义的事,那是万万不能。” 周芷若:“为了我,你是不能,但是为了赵姑娘,你却是能够。” 周芷若抱着他腰说道:“你将来要是受了赵敏的蛊惑,说不定……说不定就是不孝不义了。” 张无忌伸指在她颊上轻轻一弹,笑道:“妳把我瞧得太小了,我是这样的人吗?” 周芷若抬起头来,脸颊上带着晶晶珠泪,眼中却已全是笑意:“你再跟那个赵敏小妖女鬼鬼祟祟,谁难保你将来不会像那个宋青书一样,为了一个女子便做出许多卑鄙无耻的勾当来。” 张无忌笑道:“谁叫妳天仙下凡,凡夫俗子怎能把持得住?这是妳爹爹妈妈不好,生得妳太美,可害死了男人。” 突然之间,两丈开外一株大树后,嘿嘿几声传来了两下冷笑,一愕之间,只见一个人影连晃几晃,已远远离去了。周芷若一跃而起,苍白着脸,颤声说道:“是赵敏,她一直跟着我们。” 张无忌听这两下冷笑确实是女子的声音,却难以肯定是否是赵敏,在黑夜之中,又无法分辨背影的模样,迟疑地说:“真的是她吗?她跟着我们干嘛?” 周芷若怒道:“她喜欢你啊,还假惺惺的装不知道呢?你们多半暗中约好了,这般装神弄鬼的来耍弄我。”张无忌连叫冤枉。 周芷若咬着下唇,轻声道:“这妖女如此羞辱我,我……我……”说到这里,声音已经哽咽。 张无忌只觉她纤手冰冷,身子颤抖,连忙安慰:“芷若,这小浑蛋什么稀奇百怪的花样也想得出来,妳千万别理会她。” 来到了大都,三人走在大街上,后面一辆辆彩车络绎而来,张无忌和周芷若只是想着刚才的事,也无心观看车上的戏文。彩车过完,只听得梵唱阵阵,一队队身披大红袈裟的番僧迈步而来。众番僧过后,铁甲锵锵,二千名铁甲御林军各持长矛,列队而过,跟着是三千名弓箭手。 弓箭手过尽,香烟缭绕,一尊尊神像坐在轿中,身穿锦衣的夫役抬着经过,什么土地、城隍、灵官、韦陀、财神,共有三百六十尊神像,最后一个神是关圣帝君,众百姓喃喃念佛,有的便跪下膜拜。 神像过完,手持金瓜金锤的仪仗队开道,羽扇宝伞,一对对的过去。众百姓齐道:“皇上来啦,皇上来啦。” 远远望见一座黄绸大轿,三十二名锦衣侍卫抬着而来。张无忌凝目瞧着那蒙古皇帝,只见他面目憔悴,委靡不振,一望就知是沉迷于酒色。皇太子骑马随侍,倒是颇有英气,背负着镶金嵌玉的长弓,不脱蒙古健儿的本色。 韩林儿在张无忌耳边低声说道:“教主,让属下扑上前去,一刀刺死这鞑子皇帝,也好为天下百姓除一大害?” 张无忌说:“不成,你去不得,鞑子皇帝身旁护卫中必多有高手,除非是我去。” 张无忌左边一人忽然说道:“不妥,不妥,以暴易暴,未见可也。” 张无忌、韩林儿、周芷若齐吃一惊,向这人看去,却是个五十来岁的卖药郎中,背负药囊,右手拿着个虎撑。那人双手拇指翘起,并列胸前,做了个明教的火焰手势,低声说道:“彭莹玉拜见教主,教主贵体无恙,千万之喜。” 张无忌大喜:“啊,你是彭……” 原来那个人便是彭莹玉,他化装巧妙,站在身旁已久,张无忌等三人竟未查觉。彭莹玉低声说道:“这里并非说话之所,鞑子皇帝除他不得。” 张无忌素知他极有见识,点了点头,不再言语,伸手抓住了他左手轻摇数下。皇帝和皇太子过后,又是三千名铁甲御林军,其后成千成万的百姓跟着瞧热闹。街旁众百姓都叫道:“瞧皇后娘娘,公主娘娘去。”人人向西边涌去。 周芷若说:“我们也去瞧瞧。” 四人挤入人群,随着众百姓到了玉德殿外,只见七座重脊彩楼耸然而立,楼外御林军手执藤条,驱赶闲人。百姓虽众,但张无忌等四人既要挤前,自也轻而易举,不久便到了彩楼之前。中间最高一座彩楼,皇帝居中而坐,旁边两位皇后,都是中年的肥胖妇人,全身包裹在珠玉宝石之中,说不尽的灿烂光华,头上所戴高冠模样甚是诡异古怪。 皇太子坐于左边下首,右边下首坐着个二十来岁的女子,身穿锦袍,想必是公主了。张无忌游目瞧去,只见左首第二座彩楼中,一个少女身穿貂裘,颈垂珠链,巧笑嫣然,美目流盼,正是赵敏。这彩楼居中坐着一位长须王爷,相貌威严,自是赵敏的父亲汝阳王察罕特穆尔。赵敏之兄库库特穆尔在楼上来回闲行,鹰视虎步,甚是剽悍。 此时众番僧正在彩楼前排演天魔大阵,五百人敲动法器,左右盘旋,纵高伏低,阵法变幻极尽巧妙。众百姓欢声雷动,皆大赞叹。周芷若向赵敏凝望半晌,叹了口气说道:“回去吧!” 四人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回到客店。彭莹玉向张无忌行参见之礼,各道别来情由。张无忌问起谢逊的消息,彭莹玉甫从淮泗来到大都,未知谢逊已回中原。他说起朱元璋、徐达、常遇春等年来攻城略地,多立战功,明教声威大振。 496话:自尽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韩林儿说:“彭大师,刚才我们抢上彩楼,一刀将鞑子皇帝砍了,岂不是一劳永逸?” 彭莹玉摇头:“这皇帝昏庸无道,正是我们大大的帮手,怎么可以杀他?” 韩林儿好奇:“鞑子皇帝昏庸无道,害苦了老百姓,怎么反而是我们大大的帮手?” 彭莹玉说:“韩兄弟有所不知,鞑子皇帝任用番僧,朝政紊乱,又命贾鲁开掘黄河,劳民伤财,弄得天怒人怨。我们近年来打得鞑子落花流水,你以为我们这些乌合之众,当真打得过纵横天下的蒙古精兵吗?只因为这胡涂皇帝不用好官。” “汝阳王善能用兵,鞑子皇帝偏处处防他,事事掣肘,生怕他立功太大,抢了他的皇位,因此不断削减他兵权,尽派些只会吹牛拍马的酒囊饭袋来领兵。蒙古兵再会打仗,也给这些混蛋将军害死了。这鞑子皇帝,那可不是我们的大帮手吗?” 这番话只听得张无忌连连点头称是,彭莹玉又说:“我们若是杀了鞑子皇帝,皇太子接位,瞧那皇太子的模样,倒是个厉害角色,就算是新皇帝也是昏君,总比他的胡涂老子好些。倘若他起用一批能征惯战的将军来打我们,那就糟了。” 张无忌:“幸得大师及时提醒,否则今日我们鲁莽行事,只怕已经坏了大事。” 韩林儿连打自己嘴巴,骂道:“该死,该死!瞧你这小子以后还敢胡说八道、乱出胡涂主意吗?” 顿时把张无忌、周芷若、彭莹玉逗得都笑了,彭莹玉又说:“教主是千金之体,肩上担负着驱虏复国的重任,也不宜于冒大险,仿效那博浪之一击。属下见皇帝身旁的护卫之中,高手着实不少,教主虽然神勇绝伦,但终须防寡不敌众,万一失手,如何是好?” 张无忌拱手:“谨领大师的金玉良言。” 周芷若叹道:“彭大师这话当真半点不错,你怎么能轻身冒险?要知等到我们大事一成,坐在这彩楼龙椅之中的,便是你张教主了。” 韩林儿拍手说:“那时候教主做了皇帝,周姑娘做了皇后娘娘,杨左使和彭大师便是左右丞相,那才叫好。” 周芷若双颊晕红,含羞低头,但眉梢眼角间显得不胜欢喜。张无忌连连摇手:“韩兄弟,这话不可再说。本教只图拯救天下百姓于水火之中,功成身退,不贪富贵,那才是光明磊落的大丈夫。” 彭莹玉:“教主胸襟固然非常人所及,只不过到了那时候,黄袍加身,你想推也推不掉。当年陈桥兵变之时,赵匡胤何尝想做皇帝呢?” 张无忌只说:“不可,不可,我若有非份之想,教我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周芷若听他说得决绝,脸色微变,眼望窗外,不再言语了。四人谈了一会,用过酒饭,张无忌说道:“我和彭大师到街上走走,打听金毛狮王的消息。” 他想韩林儿性子直,见到什么不平的事,立时便会挥拳相向,闯出祸来,便说:“韩兄弟,你和芷若今晚别出去了,便在客店中歇歇。” 韩林儿:“是,教主诸多小心。” 当下张无忌和彭莹玉言定一个向西,一个向东,二鼓前回到客店会合。张无忌出店后向西行去,一路上听到众百姓纷纷谈论,说的都是今日游皇城的热闹豪阔。 有人说:“南方明教造反,今日关帝菩萨游行时眼中大放煞气,反贼定能扑灭。” 有人说:“明教有弥勒菩萨保佑,看来关圣帝君和弥勒佛将会有一场大战。” 又有人说:“贾鲁大人拉夫掘黄河,挖出一个独眼石人,那石人背上刻有两行字道: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这是运数使然,勉强不来的。” 张无忌对这些愚民之言也无意多听,信步之间,越走越是静僻,蓦地抬头,走到小酒店门外。只见店门半掩,门内静悄悄地,似乎并没有酒客。他稍一迟疑,推门走进,见柜台边一名店小二伏在桌上打盹。走进内堂,见角落里那张方桌上点着一枝明灭不定的蜡烛,桌旁朝内坐着一人。 除了这位酒客之外,店堂内更无旁人。那人听到脚步声,霍地站起,烛影摇晃,映在那人脸上,竟然是赵敏。她和张无忌都没料到居然会在此地相见,不禁都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赵敏低声说道:“你……你怎么会来?”语声颤抖,显是心中极为激动。 张无忌说:“我闲步经过,便进来瞧瞧,哪知道……” 走到桌边,见她对面另有一副杯筷,问道:“还有人来吗?” 赵敏脸上一红:“没有,我只是想象你坐在我的对面,因此……因此我叫店小二多放一副杯筷。” 张无忌心中感激,心里体会到了她一番柔情深意,不由得伸出手去握住了她双手,颤声说道:“赵姑娘。” 赵敏黯然说道:“只恨,只恨我生在蒙古王家,做了你的死对头……” 突然之间,窗外嘿嘿两声冷笑,一物飞了进来,啪的一声,打灭了烛火,店堂中登时漆黑一团。张无忌和赵敏听到这冷笑之声,都知是周芷若所发,一时彷徨失措。耳听得脚步声细碎,周芷若如一阵风般离去了。 赵敏低声说:“那日我在树后,听到你跟她这般甜言蜜语,恨不得立刻死了,恨不得自己从来没生在这世上。那日我冷笑两声,她一报还一报,也来冷笑两声。可是……可是你却没跟我说过半句教我欢喜的话。” 张无忌心里抱歉:“赵姑娘,我不该到这里来,不该再和妳相见。妳是金枝玉叶之身,从此将我这个山村野夫忘记了吧。” 赵敏拿起他手来,轻声说:“你武功再高,医道再精,也去不了这个伤疤。你自己手背上的伤疤去不了,你能除去我心上的伤疤吗?”双臂搂住他的颈部,在他唇上深深的一吻。 张无忌觉得樱唇柔软,幽香扑鼻,一阵意乱情迷。突然间赵敏用力一口,将他的上唇咬得出血,跟着在他的肩头一推,反身窜出了窗子,叫道:“你这小贼,我恨你,我恨你!” 先前韩林儿在张无忌、彭莹玉走出客店后,对周芷若说:“周姑娘,妳早一些安歇吧。” 不敢多说一句话,便站起身走出房。周芷若微笑:“韩大哥,你怕了我吗?连在我面前多坐一会也不肯。” 韩林儿胀红了脸,忙着说道:“不,不!” 脚步却迈得更加快了,一走进自己房中,立刻带上房门,上了闩,心下怦怦乱跳,定了定神,躺在炕上,想到周芷若娇艳清丽的容颜,温和柔软的话声,心想:“周姑娘日后成了教主夫人,我跟在教主身旁,好好的干,拚命立下功劳。周姑娘一喜欢,就会说:韩大哥,这一趟可辛苦你啦。那时候我韩林儿才不枉这一生。” 他想得出神,微笑着朦胧睡去,睡到半夜,忽听得门上轻轻几下剥啄之声。韩林儿翻身坐起,问道:“是谁?” 只听得周芷若在门外说道:“是我,你开门,我有话跟你说。” 韩林儿说:“是,是。”赤足便去开门,拔去门闩,忙回身点亮了蜡烛。只见周芷若双目红肿,神色大异,韩林儿吓了一跳,问道:“周姑娘,妳……妳……” 底下的话便说不下去了,突然灵机一动,飞奔出房,说道:“我去打水给妳洗脸。”过不久,赤着双脚,捧了一盆洗脸水进来。 周芷若凄然一笑,以手支颐,呆呆的望着烛火。韩林儿说:“妳……妳洗脸吧。” 周芷若一言不发,摇了摇头,忽然怔怔的流下泪来。韩林儿吓得呆了,垂手站着,不知道她为何生气烦恼,更不知道她要跟自己说什么话。这样僵持了良久,忽然啪的一声轻响,烛花爆了开来。周芷若身子一颤,从沉思中醒觉,轻轻嗯的一声,站起身来。 韩林儿大声说道:“周姑娘,是谁对妳不住,姓韩的这就拔刀子找他去,我便是性命不要,也得在他身上戳几个窟窿,请妳说吧。” 周芷若凄然摇了摇头,走出房去。她进房来坐了半晌,似乎有满腹心事倾吐,却一个字不说便又出去,可教韩林儿这莽撞汉子半点摸不着头脑,呆呆站着,连连握拳捶头。 他想了一会毫无头绪,耳听得远处当当铛的打着三更,心想:“怎么教主和彭大师还没有回来?” 只得上炕又睡,朦胧间刚要合眼,忽然听得砰嘭一声,东边房中似乎有张椅子倒在地下,那房正是周芷若所居住的房间。韩林儿急跃出房,月光掩映之下,东房窗上映出一个黑影,似乎是悬空而挂,微微摇晃。 韩林儿大吃一惊,叫道:“周姑娘,周姑娘!” 伸手推门,房门却是闩着,他肩头使劲一撞,撞断门闩,抢进房去,忙打火折点亮了蜡烛,只见周芷若双足临空,头颈套在绳圈之中,绳子却挂在梁上。他这一惊当真是魂飞天外,急忙跃起,用力扯断绳子,将周芷若放在床上,探她的鼻息,幸好尚未气绝。 他纵声大叫:“周姑娘,周姑娘,妳……妳有什么想不开,干嘛……干嘛……” 497话:婚礼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房门外有一人叫道:“韩大哥,什么事?” 走进一个人,正是张无忌,张无忌见到这情景,如同遇到雷轰,颤抖着双手解去周芷若颈中的绳索,一摸她胸口,一颗心尚在跳动,喜道:“不碍事,救得了。” 伸手在她背心推拿了几下,来回一撞,周芷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韩林儿大喜,叫道:“好啦,好啦,周姑娘活了过来。” 周芷若睁开眼来,见到张无忌,哭道:“你干什么理我?让我死了干净。” 忽然地见到他上唇的伤,更有几粒细细的齿痕,怒火不可抑制,一伸手重重打了他个耳光。韩林儿大吃一惊,心想殴打教主,那还了得?但是周芷若在他心目中却有若天神,一时之间大为胡涂,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有人伸手在他肩头上轻拍两下,韩林儿回过头去,见是彭莹玉,喜道:“彭大师,你回来啦,快,快来劝劝周姑娘。” 彭莹玉笑道:“劝什么?” 他向张无忌说:“启禀教主,没有访到有关金毛狮王的讯息。” 张无忌嗯了一声,神色甚是忸怩。彭莹玉向韩林儿说:“韩兄弟,我们到外面走走吧。” 韩林儿急道:“不,不成啊,他们两个要打架,周姑娘可不是教主的敌手。” 彭莹玉哈哈大笑:“胡涂兄弟,难道我们两个帮周姑娘,就能打赢教主了吗?我说教主一定打不赢周姑娘。” 说着使个眼色,拉着韩林儿便走出店房,韩林儿却忍不住回头,关怀之情,见于脸色。周芷若忍不住噗哧一笑,随即扑在床上,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张无忌坐在床边,轻拍她肩头,柔声说道:“芷若,我不是约好了要跟她相见,这次真的是误打误撞碰见的。” 周芷若双脚乱踢,哭道:“我不信,我不信,不管你说什么鬼话,以后别想再叫我相信。” 张无忌叹道:“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下士时,世上的事情,原来是极易引起误会……” 周芷若霍然地坐起,说道:“是那郡主娘娘用这些诗句来损我,你倒是念念有辞,老是记在心里。你瞧你的嘴唇,也不害羞,成什么样子?”说到这里,脸蛋儿却红了。 张无忌心想今日之事已百喙难辩,只有动之以情,令她渐渐淡忘。烛光下见她俏脸晕红,颈中深深一根绳印,两边肿了上来,心想若非韩林儿及早察觉施救,等待自己回店,只怕她已经是香殒玉碎,回天乏术,终成大恨,不禁又是惭愧,又是爱惜,伸臂抱住她,向她樱唇吻了上去。 周芷若转头闪避,怒道:“你跟人家不干不凈,又来惹我,你当我是好欺负的吗?” 张无忌双臂一紧,令她动弹不得,终于在她唇上深深吻了下去。周芷若挣扎不脱,心中却也渐渐软了。 张无忌心想男女深晚共处一室,不免有瓜田李下之嫌,让彭莹玉、韩林儿等人脸上不好看,于是放开了她:“芷若,妳好好休息,一切明日我们再谈。我若是再瞒了妳去见赵姑娘,任妳千刀万剐,死而无怨。” 周芷若脸上红扑扑地,胸口起伏不定,喘气说:“胡说八道什么?你明知道我不会将你千刀万剐。” 张无忌笑道:“那么你剁了我的双脚好不好?” 周芷若低下了头,眼泪扑簌簌的如珠而落。张无忌这一来又不好走了,又坐到她身旁,搂住她肩头,柔声说道:“怎么又伤心啦?” 周芷若只是哭泣不语,张无忌再三问道,不料越问得紧,她越是伤心。张无忌罚誓赌咒,说决不负心。周芷若双手蒙着脸:“我是怨自己命苦,不是怪你。” 张无忌:“我们大家都命苦,鞑子在中国作威作福,谁都是多苦多难,以后将鞑子赶了出去,那就只有欢喜,没有伤心了。” 周芷若抬起头来:“无忌哥哥,我知道你对我一片真心,只不过赵敏那个小妖女想惑诱你,却不是你三心两意。可是……可是她聪明智慧,容貌权势,无不胜我十倍。我终究是争她不过,与其伤心一生,不如一死了之,哪知韩林儿这傻瓜偏偏救活了我,我死了一次,没勇气再死了。我……我要学师父一样,削发为尼,唉,我们峨嵋派的掌门,终究是没一个嫁人的。” 张无忌:“妳始终不放心,这样吧,我们明日立时动身回到淮泗。” 周芷若:“金毛狮王还没有找到,再说,你说过匈奴未灭,何以为家?终究……终究是不成的。”说着又流下泪来。 张无忌说:“金毛狮王自然要加紧找寻,我们会齐众兄弟之后,寻访起来容易得多。到底几时能赶走鞑子,谁也无法预料,难道等到我们成了老公公、老婆婆了,再来拜堂成亲吗?” 周芷若红着脸噗哧一笑:“好好一个老实人,却不知跟谁去学得这般贫嘴滑舌?”满天愁云惨雾,便在两人一笑之间,化作飞烟而散。 次日清晨,张无忌嘱咐彭莹玉继续留在大都三日,打听谢逊的讯息,自己偕同周芷若、韩林儿南下前赴淮泗。一到山东境内,便见大队蒙古败兵,曳甲丢盔,蜂拥而来,张无忌等见败兵势众,便避道而行。后来见到一兵落单,抓住了逼问,得知朱元璋在淮北连打了几个大胜仗,杀得元兵溃不成军。三人不胜之喜,加紧赶路,等到鲁皖边界,已全是明教义军的天下。 义军中有人认得韩林儿,急速报到元帅府,三人将近濠州的时候,韩山童已经率领了朱元璋、徐达、常遇春、邓愈、汤和等大将迎出三十里外,众人久别重逢,各自大喜。韩山童听儿子说起遭丐帮擒获,全仗教主相救,更是一再称谢,锣鼓喧天,兵甲耀眼,拥入濠州城中。 周芷若骑在马上,跟随在张无忌之后,左顾右盼,觉得这番风光虽不及大都皇帝皇后游皇城的华丽辉煌,却也颇足快慰平生。张无忌在城中歇了数日,杨逍、范遥、殷天正、韦一笑、殷野王、铁冠道人、说不得、周颠、五行旗诸掌旗使等得到讯息,陆续从各地来会。 张无忌说起谢逊回来中原、被丐帮擒去又复失踪的种种情由,杨逍、范遥、殷天正等人反复思量商议,均无头绪。范遥说:“那个黄衫女子不知是何来历,说不定谢兄的行踪,要着落在她身上寻访出来。” 群豪都从未听到过武林中有这么一位黄衫女子,只得劝张无忌且宽心,都说道:“这黄衫女子的言语行事,对教主并无恶意,金毛狮王若是落在她的手中,定然是无恙。瞧这女的意思,最多不过探询屠龙宝刀的下落而已。” 张无忌焦虑难释,一时却也无可如何,只得派出五行旗下教众,分头赴各处打听。又过一日,彭莹玉自大都到来,也说未能探听到谢逊的丝毫音讯。 明教义军大战数场,虽均获胜,但损折也极惨重,此后两三个月内,义军忙于休养整顿、招募新兵,不再与元军大战。彭莹玉那晚见到周芷若自尽,虽然不明白底细,但猜想得到两人不是醋海兴波,便是大闹别扭。 范遥得知张无忌与赵敏之间关系颇不寻常,倘若明教教主娶了蒙古郡主为妻,对抗元复国的大业为害非小,眼见眼下并无大事,劝张无忌早日与周芷若完婚。杨逍择定三月十五为黄道吉日,明教上上下下喜气洋洋,都为教主的婚事忙了起来。 此时明教威震天下,东路韩山童在淮泗一带迭克大城,西路徐寿辉在鄂北豫南也是连败元兵。教主大婚的喜讯传了出去,武林人士的贺礼便如潮水般涌到。昆仑、崆峒诸派与明教向来有仇怨,但张无忌对各派有恩,周芷若是峨嵋掌门,所以各派掌门也都派遣人送礼到贺,崆峒五老的贺礼尤为贵重。 张三丰亲书佳儿佳妇四字立轴,一部手抄的太极拳经,命宋远桥、俞莲舟、殷梨亭三大弟子到贺。杨不悔已经与殷梨亭成婚,一同来到濠州,张无忌笑着上前请安,大声叫道:“六师嫂!” 杨不悔满脸通红,拉着他手,回首前尘,又是欢喜,又是伤感。张无忌生怕陈友谅、宋青书奸心未息,乘机为害,当下派韦一笑为谢礼使,前赴武当,暗中将宋青书害死莫声谷、又图谋害张三丰之事,详细跟韦一笑说了,嘱咐他上武当山拜见张三丰后,便与俞岱岩、张松溪为伴,防备陈友谅的奸计,需等到宋远桥等人回归武当,再行告辞。 韦一笑狠狠的说道:“自从遵奉教主的训谕,韦一笑这一次如果撞到了这两个奸贼,非将他二人吸个血干皮枯不可。” 张无忌忙着说道:“那陈友谅嘛,韦兄不妨顺手除去。宋青书是我宋大师兄的独生爱子,武当派未来的掌门,且由武当派自行清理门户,免伤我宋大师兄之情。” 韦一笑答应了,拜别而去。到了三月初十,峨嵋众女侠携带礼物,来到濠州,只有丁敏君托人带来贺礼,人却未到来。三月十五正日,明教上下人众个个换了新衣,拜天地的礼堂设在濠州第一大富绅的厅上,悬灯结彩,装点得花团锦簇,张三丰那副佳儿佳妇四字大立轴悬在居中。 殷天正为男方主婚,常遇春为女方主婚,铁冠道人为濠州总巡,部署教中弟子四下巡查,以防敌人混入捣乱,汤和统率义军精兵,在城外驻扎防敌。这日上午,少林派、华山派也派人送礼到贺。申时一刻,吉时已届,号炮连声鸣响。众贺客齐到大厅,赞礼生朗声赞礼,宋远桥和殷野王陪着张无忌出来。 丝竹之声响起,众人眼前一亮,只见八位峨嵋派青年女侠,陪着周芷若婀婀娜娜的步出大厅。周芷若身穿大红锦袍,凤冠霞帔,脸罩红巾。男左女右,新郎新娘并肩而立。 赞礼生朗声喝道:“拜天!”张无忌和周芷若正在要红毡毹上拜倒,忽然听到大门外一个人娇声喝道:“且慢!” 498话:悔婚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突然间青影一闪,一个青衣少女笑吟吟的站在庭中,她是赵敏。群豪一见到是她,顿时纷纷呼喝起来,明教和各大门派高手有不少人吃过她的苦头,没料到她竟然孤身闯入险地,性子莽撞些的便想要上前动手。 杨逍双臂一张,喝了一声:“且慢!”向众人说道:“今日是敝教教主和峨嵋派掌门的大喜之日,赵姑娘光临到贺,便是我们嘉宾。众位且瞧峨嵋派和明教的薄面,将旧日的梁子暂且放到一边,不得对赵姑娘无礼。” 他向说不得和彭莹玉使个眼色,两人已知他的意思,绕到后堂,即行出去查察,且看赵敏带了多少高手同来。杨逍向赵敏说道:“赵姑娘请这边上坐观礼,回头在下再敬姑娘三杯水酒。” 赵敏微微一笑:“我有几句话要跟张教主说,说完便离去,容日后再行打扰。” 杨逍说:“赵姑娘有什么话,待行礼之后再说不迟。” 赵敏:“行礼之后,已经迟了。” 杨逍和范遥对望一眼,知道她今日是存心前来搅局,无论如何要立即阻止,免得将一场喜庆大事闹得尴尬狼狈,满堂不欢。 杨逍踏上两步:“我们今日宾主尽欢,请赵姑娘务必自重。”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赵敏若要捣乱,只有迅速出手制住她再说。赵敏向范遥说:“苦大师,人家要对我动手,你帮不帮我?” 范遥眉头一皱:“郡主,世上不如意事十居八九,既已如此,也是勉强不来了。” 赵敏:“我偏要勉强。” 转头向张无忌说:“张无忌,你是明教教主,男子汉大丈夫,说过的话算不算数?” 张无忌眼见赵敏到来,心中早已怦怦的乱跳,只盼杨逍能打开僵局,劝得她好好离去,听她突然问到自己,只得答道:“我说过的话,自然算数。” 赵敏说:“那日我救了你们武当四侠,你答应帮我做件事,不得有违,是或不是?” 张无忌说:“不错。” 赵敏:“到底屠龙刀在谁的手中,只有金毛狮王谢大侠才知道,你可以亲自前去问他。” 张无忌:“金毛狮王现在身在何处,我日夜挂念,期盼姑娘告知。” 赵敏微微一笑:“我要你做的事,只需不违背侠义之道,你就必需遵从。张无忌,当着天下众位英雄豪杰之前,你可不能言而无信。” 张无忌说:“妳要我办什么事?” 杨逍插口说:“赵姑娘,妳有什么事要托敝教教主,既然有约定在先,只要不违背道义,别说张教主可以应允,便是敝教上下,也当尽心竭力。此刻是张教主和新夫人参拜天地的良辰吉时,别的事暂且搁在一旁,请勿多言阻挠。”说到后来,他的口气已经颇为严厉。 赵敏却是神色自若,竟似没将这位威霸的明教光明左使放在心上,懒洋洋的说:“我这件事可是更加的要紧,片刻也延搁不得。” 突然走上前几步,到了张无忌身前,提高脚跟,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这件事是要你今天不得与周姑娘拜堂成亲。” 张无忌一呆:“什么?” 她这几句话虽然说得甚轻,但是周芷若和站得较近的宋远桥、俞莲舟、殷梨亭,以及陪伴新娘的峨嵋八女却都已经听见了,各人都不禁脸色大变。峨嵋八女在衣袖中暗暗捏紧了拳头,倘若赵敏再说不逊之言,辱及峨嵋掌门,免不了要给她吃些苦头。 张无忌摇头:“此事恕难从命。” 赵敏:“你答应过的话不算数吗?” 张无忌:“我们言明在先,不得违背侠义之道,我和周姑娘既有夫妇之约,倘若依妳所言,便违背了这个义字。” 赵敏冷笑:“你若与她成婚,才真的是不孝不义。大都游皇城之时,难道你没见到金毛狮王是如何遭人暗算的?” 张无忌怒火上升,大声说道:“赵姑娘,今日我敬妳是客,让妳三分,若再胡说八道,莫怪得罪。” 赵敏:“这件事,你是不肯依我的呢?” 张无忌想起她以郡主之尊,不惜抛头露面,在群豪之前求恳自己别行礼成婚,原是出于对自己的一片痴心,不由得心软,柔声说道:“赵姑娘,事已如此,你还是一切……一切看开些吧。我张无忌只是村野匹夫,不配……不配……” 赵敏说:“好,你瞧瞧这是什么?”张开右手,伸到他面前。 张无忌一看之下,大吃一惊,全身发抖,颤声说道:“这……这是我……” 赵敏迅速合拢手掌,将那物揣入了怀里:“我这件事,你依不依从,全由得你。”说着转身便向大门外走去。 她的掌中有什么东西,何以令张无忌一见之下竟如此惊惶失措,谁也无法瞧见。周芷若双眼被红巾遮住了,只听得张无忌和赵敏的对答,更丝毫见不到外界的事物。 张无忌急道:“赵……赵姑娘,且请留步。” 赵敏道:“你要就随我来,不要就快些和新娘子拜堂成亲,男子汉狐疑不决,别遗憾终身之恨。” 她口中朗声说着这几句话,脚下并不停留,直向大门外走去。张无忌急叫:“赵姑娘且慢,一切从长计议。” 眼见她反而加快脚步,连忙抢上前去叫道:“好,就依妳,今日便不成亲。” 赵敏停步说:“那你就跟我来。” 张无忌回过头来,见周芷若亭亭而立,心中是抱歉无比,待要向她解释几句,却见赵敏又在向外走去,眼前之事紧急万分,必须当机立断,一咬牙,便追向赵敏的身后。 张无忌刚追到大门边,突然间身边红影闪动,一个人追到了赵敏的身后,红袖中伸出纤纤素手,五根手指向赵敏头顶插了下去。这一下兔起鹘落,迅捷无比,出手的正是新娘周芷若。 张无忌心念一动:“这一招好厉害,芷若是从何处学得如此强悍的武术?” 眼见她手掌已将赵敏的脑门罩住,五指插落,立即是破脑之祸,当下不及细想,张无忌窜上前去便扣周芷若的手。周芷若左手手肘倏地撞来,波的一声响,正中他的胸口。张无忌感到胸腹之间血气翻腾,脚下微一踉跄。 范遥眼见危急,救主心切,伸掌向周芷若肩头击去。周芷若左手挥动,猛力一拂,范遥手腕一阵酸麻,这一掌便击不出去。但这么一阻挡,赵敏已经向前抢了半步,避开了脑门的要害,只感到肩头一阵剧痛,周芷若右手五指已经插入她右肩近颈之处。张无忌啊的一声,伸掌向周芷若击去。 周芷若头上所罩的红布并未揭去,左掌回转,便斩向他的手腕。张无忌绝不想和她动手,只是见她的攻势太过凌厉,一招之间便能要了赵敏的性命,迫于无奈,只有招架劝阻。周芷若上身不动,下身不移,双手连施了八下的险招。 张无忌八攻八守,在电光石火般的一瞬之间便即过去,大厅上群豪屏气凝息,无不惊吓呆了。赵敏肩膀受伤,摔倒在地,五个伤孔中血如泉涌,瞬时便染红了半边衣裳。 周芷若住手不攻,说道:“张无忌,你受这妖女的迷惑,竟然要舍我而去吗?” 张无忌说:“芷若,请妳谅解我的苦衷,我俩婚姻之约,张无忌决无反悔,只是稍迟数日。” 周芷若冷冷的说:“你去了便休想再回来,只盼你日后不要反悔。” 赵敏咬牙站起,一言不发的向外便走,肩头鲜血,流得满地都是。群豪虽然见过江湖上不少异事,但今日亲见二女争夫,血溅华堂,新娘子头遮红巾,而以神奇的武术毁伤情敌,无不神眩心惊,谁也说不出话来。 张无忌一顿足,说道:“金毛狮王对我恩重如山,芷若,盼妳体谅。”说完后向赵敏追了出去。 殷正天、杨逍、俞莲舟、殷梨亭等人不明其中的原因,谁也不敢拦阻。周芷若伸手扯下遮脸的红巾,朗声说道:“各位亲眼所见,是他负我,非我负他。自今而后,我周芷若和姓张的恩断义绝。” 说着揭下头顶珠冠,伸手抓去,手掌中抓了数颗珍珠,抛开凤冠,双手用力一击,珍珠尽成为破碎:“我周芷若不雪今日之辱,有如此珠。” 殷天正、宋远桥、杨逍等人都想要劝慰,要她等候张无忌归来,问明再说,却见周芷若双手一扯,嗤的一响,一件绣满金花的大红长袍被撕成两片,抛在地下,随即快跑而出。杨逍、殷天正等人一齐追上,只见她速度极快,而且快得惊人。 杨逍等人料知追赶不上,怔了半晌,重回到厅内。一场喜庆大事被赵敏这么一闹,转眼间风流云散,明教上下固然脸上无光,前来道贺的群豪也是十分没趣。 众人纷纷猜测,不知道赵敏拿了什么要紧事物给张无忌看了,以致害得他急忙追了出去,听他言中含意,似乎此事和谢逊有重大的关连,但是其中真相却是谁也不知。 499话:中毒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峨嵋众女低声商议几句,即便气愤愤的告辞。殷天正连声致歉,说当务率领张无忌前去峨嵋金顶郑重赔罪,再办婚事,千万不可伤了两家的和气。峨嵋众女不置可否,当即分头前去寻觅周芷若,群雌粥粥,痛斥男子汉薄幸无良。 原来赵敏握在掌中给张无忌看的,乃是一束淡黄色的头发。张无忌一见,立即认出是谢逊的头发。谢逊中年以后,一头长发转为淡黄,但这颜色和西域色目人的金发却是截然不同。 张无忌心想谢逊的头发既然被赵敏割下一截,想必谢逊已经入了她的掌握之中,自己如果和周芷若拜了天地,她一怒之下,不是去杀了谢逊,便是对他不利,可是当着群豪之前,却又不能向周芷若解释苦衷。 要知道众贺客之中,除了明教和武当派之外,几乎人人想要得到谢逊才甘心,不是为了报复昔日他杀戮之仇,便是意图夺取屠龙宝刀。所以他一见赵敏奔出,明知万分对不起周芷若,终以金毛狮王的性命为重,所以跟着追她出了大门,只见赵敏发足疾奔,肩头鲜血,沿着大街一路洒了过去。 他吸了一口气,快速疾奔,拦在她的身前,说道:“赵姑娘,妳别逼我做不义之人,受天下英雄唾骂。” 赵敏的肩头受伤颇重,初时凭着一口气支持,勉强而行,待听了这几句话,说道:“你……你……”体力一泄,顿时摔倒。 张无忌俯身说:“妳先跟我说,金毛狮王在哪里?” 赵敏:“你带着我去救他,我给……给你……指路。” 张无忌:“他老人家的性命可是无恙?” 赵敏有气没力的说:“金毛狮王……金毛狮王落入了成昆的手中。” 张无忌听到成昆两字,这一惊当真是心胆俱裂,成昆是秦始皇的化身,谢逊和他有仇,落入他的手中凶险不可言喻。 赵敏说:“你一个人不成,叫……叫杨逍他们同去……” 说着伸手指向西方,突然间脑袋向后一仰,晕了过去。张无忌想象金毛狮王此刻的苦楚危难,内心如焚,当即抱起了赵敏,匆匆撕下衣襟,替她裹了伤口,招手命街旁一个明教教徒过来,嘱咐说:“你快去禀报杨左使,命他急速率领众人,向西赶来,说我有要事吩咐。” 那教徒答应了,飞奔前去禀报。张无忌心想早到一刻好一刻,世事难料,说不定只是半刻之间的延搁,便救不到金毛狮王的性命,当下抱起了赵敏,快步走到城门边,命令守门士卒牵过一匹健马,飞身而上,向西急驰。 奔驰了数里,只觉得怀中赵敏的身子渐渐寒冷,伸手搭她的脉搏,但觉得跳动微弱,他惊慌起来,揭开她伤口裹着的衣襟,只见五个指孔深及肩骨,伤口旁肌肉尽呈紫黑,显然是中了剧毒。 他大为吃惊:“芷若是峨嵋弟子,为何会使这般阴毒的功夫?她出招凌厉狠辣,更胜于灭绝师太,这是什么缘故?” 眼前若不急救,赵敏便要毒发身死,他一身新郎的装束,身边怎么会携带疗毒的药品?微一沉吟,当即跃下马背,抱着她纵身往左首山上窜去,四下张望,寻找去毒的草药,但是一时之间,连最寻常的草药也无法找到。 他一颗心怦怦乱跳,转过几个山坳,口中只是喃喃祷祝。突然间眼睛一亮,只见右前方一条小瀑布旁生着四五朵红色小花,那是佛座小红莲,颇有去毒之效。虽说此时正当仲春百花盛放,但是这红花恰能在此处觅到,也当真是天幸。他心中大喜,抱着赵敏越过两道山涧,摘下红花嚼烂了,一半喂入赵敏的口中,一半敷在她肩头,这才抱起赵敏,向西方奔跑。 奔跑了三十多里,赵敏嘤咛一声,醒了过来,低声说:“我……我可还活着吗?” 张无忌见佛座小红莲生效,心中大喜,笑道:“妳觉得怎么样?” 赵敏说:“肩上痒得很,唉,周姑娘这一手当真很厉害。” 张无忌将她轻轻放下,再看她肩头时,只见黑气丝毫不淡,只是她的脉搏却已不如先前那么微弱。张无忌沉吟,知道佛座小红莲药性太缓,不足以治毒,于是俯口在她的肩头,将伤口中的毒血一口口的吸出来,吐在地下,腥臭之气,冲鼻欲呕。 赵敏星眸回斜,伸手抚摸着他的头发,叹道:“无忌哥哥,这中间的原委,你终于想到了吗?” 张无忌吸完了毒血,到山溪中嗽了口,回来坐在她身旁,问道:“什么原委?” 赵敏说:“周姑娘是名门正派的弟子,怎么会这种阴毒的邪门武功?” 张无忌:“我也觉得奇怪,不知道是谁教她的。” 赵敏嫣然一笑:“一定是魔教邪派的小贼教的了。” 张无忌笑道:“魔教中魔头虽多,谁也不会这门武功,只有张无忌吸人肩血,差相彷佛。”随即又问:“金毛狮王怎么会落在成昆的手中?此时此刻他到底在哪里?” 赵敏:“我带你去设法营救便是,在什么地方,却是布袋和尚说不得。我一说,你飞奔前去,便抛下我不管了。” 张无忌叹道:“我总不见得如此的无情无义吧?” 赵敏说:“为了金毛狮王,你肯抛下你如花似玉的新娘子,更何况是我?” 说着慢慢斜倚在他身上:“今日耽误了你的洞房花烛,你怪不怪我?” 不知为何,张无忌此刻心中甚感喜乐,除了挂念谢逊的安危之外,反而觉得比将要与周芷若拜堂成亲那时更加平安舒畅,到底是什么原因,却也说不上来,要他承认欢喜赵敏搅翻了喜事,可又说不出口,只有说:“我自然怪妳,日后妳与哪一位英雄潇洒的郡马爷拜堂之时,我也来大大捣乱一场,决不让妳太太平平的做新娘子。” 赵敏苍白的脸上一红,笑道:“你来捣乱,我一剑杀了你。” 张无忌忽然叹了口气,黯然不语。赵敏问:“你叹什么气?” 张无忌说:“不知道那位郡马爷生前做了什么大善事,修来这样的好福气。” 赵敏笑道:“你现在再修,也还来得及。” 张无忌心中怦然一动,问道:“什么?” 赵敏脸一红,不再接口了,说到这里,两人谁也不好意思往下深谈,休息一会,张无忌再替她敷药,抱起她又向西行。赵敏靠在他的肩头,粉颊和他左脸相贴,张无忌鼻中闻到的是粉香脂香,手中抱着的是温香软玉,不由得意马心猿,神魂飘飘,倘若不是急于要去营救义父,真的要放慢脚步,在这荒山野岭中就这样走上一辈子了。 两个人这一晚便在濠州西郊荒山中露宿一夜,次日到了一处小镇,买了两匹健马。赵敏毒伤极难拔凈,身子虚弱,无力单独骑马,只好靠在张无忌身上,两人同鞍而乘,如此行了五日,已经到河南境内。 这一日行走之间,忽然见前面尘土大起,有百余骑疾驰而来,只听得铁甲锵锵,正是蒙古的骑兵。张无忌将马勒在一旁,让开了道,蒙古骑兵队驰过,数十丈后又是一队骑者,这群人行列不整,或前或后,行得疏疏落落,张无忌一瞥之下,见人群中竟有神箭八雄在内,暗叫:“不好!” 急忙转过了头,这二十多人见他衣饰华贵,怀中抱着一个青年女子,两人的脸都向着道旁,也均不以为意,神箭八雄无一人知觉,待这一批人过完,张无忌拉过马头,正要向前再行,忽然听见蹄声轻捷,三乘马如飞冲到。 中间的是匹白马,马上乘客锦袍金冠,两旁各是一匹栗马,鞍上赫然是鹿杖客和鹤笔翁玄冥二老。张无忌待要转身,鹿杖客已见到了二人,叫道:“郡主娘娘休慌,救驾的来了。” 鹤笔翁当即纵声长啸,神箭八雄听到啸声,圈转马头,将两人围在中间。张无忌一怔,向怀中的赵敏望去:“你安排下了伏兵,向我袭击吗?” 却见她神色忧急,知道错怪了她,心中立时舒坦。只听赵敏说道:“哥哥,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爹爹好吧?” 张无忌听她叫出哥哥两字,才留神白马鞍上那个锦袍青年,认得他是赵敏之兄库库特穆尔,汉名叫作王保保。张无忌曾在大都见过他,只因此刻全神贯注于玄冥二老身上,没去留心旁人。 王保保乍见娇妹,不禁又惊又喜,他却不识得张无忌,皱眉说:“妹子,妳……妳……” 赵敏:“哥哥,我中了敌人暗算,身受毒伤不轻,幸蒙这位张公子救援,否则今天见不到哥哥了。” 鹿杖客将嘴凑到王保保的耳边,低声说道:“小王爷,那便是魔教的教主张无忌。” 王保保久闻张无忌之名,只道赵敏受他挟制,在他胁迫之下,方出此言,右手一挥,玄冥二老骑到张无忌左右五尺之处,神箭八雄中的四雄也各弯弓搭箭,对准他的后心。 王保保说:“张教主,阁下是一教之主,武林中成名的豪杰,欺侮舍妹一个弱女子,岂不教人耻笑?快快将她放下,今日饶你不死。” 500话:王保保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赵敏说:“哥哥,你何出此言?张公子确实是有恩于我,怎么说得上欺侮二字?” 王保保认定妹子是在敌人的威胁之下,不得不如此说,朗声说道:“张教主,你武功再强,总是双拳难敌四手,快快放下我的妹子,今日我们两方各不相犯,我王保保言而有信,无须多疑。” 张无忌心想:“赵姑娘毒伤甚重,随着我千里奔波,不易痊愈,既然与她兄长相遇,还是让她随兄长而去,由王府名医调治,对她的身子有益。” 便说:“赵姑娘,令兄要接妳回去,我们就此别过,只请告知我金毛狮王之所在,我自设法去相救,我们后会有期。” 说到这里,不禁黯然神伤,明知和她汉蒙异族,官民殊途,双方仇怨甚深,但临别之时,却是依依不舍之情。不料赵敏说道:“我始终没跟你说出谢大侠的所在,自有深意,我只答应带你前去找他,却不能告诉你地方。” 张无忌一怔:“妳重伤未愈,跟着我长途跋涉,实在是不宜,还是与令兄同去的好。” 赵敏脸上满是执拗之色:“你若撇下我,便不知谢大侠的所在,我身子一天好过一天,路上走走,反而好得快,回到王府去,可闷也闷死我了。” 张无忌向王保保说:“小王爷,你劝劝令妹吧。” 王保保大奇,心念一转,冷笑道:“你装模作样,弄什么鬼?你抓住我妹子的死处,她只好遵从你的吩咐,嘴里胡说八道。” 张无忌一跃而起,纵身下地,神箭八雄中有二人以为他要出手向王保保袭击,嗖嗖两箭,向他射来,风声劲急。张无忌左手一引一带,两枝狼牙箭回转头去,劲风更厉,啪啪两响,将发箭二人手中的长弓劈断,若非那二人闪避得快,还得身受重伤。双箭余势不衰,疾插入地,箭尾雕翎颤动不已,众人无不骇然。 张无忌离赵敏远远地,说道:“赵姑娘,妳先回府养好伤势,我们再谋良晤。” 赵敏摇头:“王府中的医生哪里有你医道高明?你送佛送上西天吧。” 王保保见张无忌远离妹子,但妹子仍是执意与他同行,不由得又是惊诧,又是气恼,向玄冥二老说道:“有烦两位保护舍妹,我们走!” 玄冥二老应道:“是!”走到赵敏马旁。 赵敏朗声说道:“鹿鹤二位先生,我有要事需随同张教主前去办理,正嫌势孤力弱,你二位随我同去吧。” 玄冥二老向王保保望了一眼,鹿杖客说:“魔教的大魔头行事邪僻,郡主不宜和他多所交往,还是跟小王爷一起回府的为是。” 赵敏秀眉微蹙:“两位现在只听我哥哥的话,不听我的话了吗?” 鹿杖客陪笑道:“小王爷是出于爱护郡主的好意。” 赵敏哼了一声,向王保保说:“哥哥,我行走江湖,早得到爹爹的允可,你不用为我担忧,我自己会当心的。你见到爹爹时,代我问候请安。” 王保保知道父亲向来宠爱娇女,原也不敢过份逼迫,但若任由她孤身一人随魔教教主而去,无论如何不能放心,见她伏在马鞍之上,娇弱无力,却提缰便想要往西,当即张开双臂拦住说道:“好妹子,爹爹随后便来,妳稍待片刻,禀明了爹爹再走也不迟。” 赵敏笑道:“爹爹一到,我便走不成了。哥哥,我不管你的事,你也别来管我。” 王保保再向张无忌打量,见他长身玉立,面目英俊,听着妹子的语气,显然已经钟情于他,心想明教造反作乱,乃是大大的叛逆,是朝廷的对头,妹子竟然受此魔头蛊惑,为祸非小,当下左手一挥,喝道:“先将这个魔头拿下了。” 鹿杖客挥动鹿杖,鹤笔翁舞起鹤笔,齐向张无忌身上攻击。赵敏深知玄冥二老的厉害,张无忌虽强,但以一敌二,手中又无兵刃,生怕伤到了他,叫道:“玄冥二老,你们要是伤了张教主,我禀明爹爹,可不能相饶。” 王保保怒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玄冥二老,你们杀了这个小魔头,父王和我均有重赏。” 他顿了一顿,又说:“鹿先生,小王加赠四名美女,一定教你称心如意。” 他兄妹二人一个下令要杀,一个下令不得损伤,使得玄冥二老左右做人难了。鹿杖客向师弟使个眼色,低声说:“捉活的。” 张无忌上身微斜,右臂弯过,从莫名其妙的方位转了过来,啪的一声,重重打了鹿杖客一个耳光,喝道:“你倒捉捉看。” 鹿杖客突然间吃了这个大亏,又惊又怒,但他究竟是高手,心神不乱,将一根鹿头杖使得风雨不透。张无忌欲再偷袭,一时之间却也无法可施。赵敏马缰一提,纵马便行,王保保马鞭挥出,唰的一鞭,打在她坐骑的左眼上,那马吃痛,长声嘶鸣,前脚提了起来。赵敏伤后虚弱,险些从鞍上摔下。 赵敏怒道:“哥哥,你定要拦我吗?” 王保保说:“好妹子,妳听我的话,回家后哥哥慢慢跟妳赔罪。” 赵敏:“哥哥,你若是阻止了我,有一个人不免死于非命。张教主从此恨我入骨,你妹子……你妹子也就难以活命了。” 王保保:“妹子说的是哪里的话?汝阳王府中高手如云,自能保护妳周全。这小魔头别说出手伤妳,便是想要再见妳一面,也未必能够。” 赵敏叹道:“我就怕不能再见他,那我……我是不想活了。” 他们兄妹二人情谊甚笃,向来无话不说,赵敏情急之下,竟毫不隐瞒,将倾心于张无忌的心意坦然说了出来。王保保怒道:“妹子妳也太胡涂了,妳是蒙古王族,堂堂的金枝玉叶,怎么能向蛮子贱狗垂青?若让爹爹得知,岂不气坏了他老人家?” 左手一挥,又有三名好手上前夹攻。张无忌和玄冥二老激猛对战,那三名好手怎么能插得下手去?赵敏叫道:“张公子,你要救金毛狮王,需得先救我。” 王保保见妹子意不可回,心里焦急,当下伸臂将她抱了过来,放在身前鞍上,双腿一夹,纵马便行。赵敏的武功本较兄长为高,但是重伤后全无力气,只有张口大呼:“张公子救我,张公子救我!” 张无忌呼呼两掌,使出全部的劲力,将玄冥二老逼得倒退三步,疾奔向王保保马后追来。玄冥二老和其余三名好手大惊,随后急追。张无忌追及奔马,纵身跃起,抓住王保保的后颈。王保保双臂放开了赵敏,身子已被张无忌提起,向鹿杖客投去。鹿杖客急忙张臂接住,张无忌已经抱起赵敏,跃离马背,向左边山坡上奔去。 鹤笔翁和其余好手大声呼喝,随后追来。可是这山峰高达数百丈,登高追逐,张无忌在山上拾起了几枚石子,连珠掷出,瞬时有人中石,骨碌碌的滚下山去。其余人暗自吃惊,虽在小王爷监视之下不敢停步,脚下却放得缓了,眼见张无忌抱着赵敏越奔越高,再也追赶不上。 王保保破口大骂,连叫:“放箭,放箭!” 自己也弯弓搭箭,嗖的一声向张无忌的背心射去,他弓力甚劲,但始终相距太远,箭尖离张无忌的背心尚有丈余,羽箭便掉在地下。 赵敏抱着张无忌的颈部,知道众人已经追赶不上,一颗心才算落地,叹道:“总算我有先见之明,没告知你谢大侠的所在,否则你这个没良心的小魔头焉肯出力救我。” 张无忌转过一个山坳,脚下仍未放缓:“妳跟我说了,自己回府养伤,岂不是两全其美?又何苦既得罪了兄长,又陪着我吃苦?” 赵敏说:“我既决意跟着你吃苦,这位兄长嘛,迟早总是要得罪的。我只怕你不许我跟着你,别的我什么都不在乎。” 张无忌虽然知道她对自己甚好,但有时念及,总想这不过是少女怀春,一时意动,没料到她竟是粪土富贵,弃尊荣犹如敝屣,一往情深若此。低下头去,但见她苍白憔悴的脸上情意盈盈,眼波流动,说不尽的娇媚无限,忍不住俯下头去,在她微微颤动的樱唇上一吻。 一吻之下,赵敏满脸通红,激动之下,竟然晕了过去。张无忌知道医理,料知无妨,心中却又加深了一层感激,突然想起:“芷若待我,哪有这般好?” 赵敏晕去一阵,便即醒转,见他若有所思,问道:“你在想什么?一定是在想周姑娘呢?” 张无忌也不隐瞒,点了点头:“我想到很是对她不起。” 赵敏说:“你后悔不后悔?” 张无忌说:“当时我要跟她拜堂成亲,想到妳时,不由得好生伤心;此刻想到了她,却又对她好生抱歉。” 赵敏微笑道:“那你心中对我爱得多些,是不是?” 张无忌:“老实跟妳说吧,我对妳是又爱又恨,对芷若是又敬又怕。” 赵敏笑道:“哈哈!我宁可你对我又爱又怕,对她是又敬又恨。” 张无忌笑道:“现在又不同了,我对妳是又恨又怕,恨的是妳拆散了我美满姻缘,怕的是妳不肯赔我。” 赵敏问:“赔什么?” 张无忌笑道:“今日要妳以身相代,赔我的洞房花烛夜。” 501话:汝阳王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赵敏满脸飞红,忙着说道:“不,不,那要将来跟我爹爹说好……等我向哥哥赔礼疏通,这才……这才……” 张无忌说:“要是妳爸爸一定不肯呢?” 赵敏叹道:“那时我嫁魔随魔,只好跟着你这小魔头,自己也做个小魔婆了。” 张无忌板起了脸,喝道:“大胆妖女,跟着张无忌这恶贼造反作乱,该当何罪?” 赵敏也板起了脸,正色说:“罚你二人在世上做对快活夫妻,白头偕老,死后打入十八层地狱,万劫不得超生。”两人说到这里,一齐哈哈大笑。 忽然听得前面一个人朗声说道:“郡主娘娘,小僧在此恭候多时。” 只见山后出现二十多名番僧,都是身穿红袍。当前一名番僧双手合十,躬身说道:“小僧奉王爷之命,迎接郡主回府。” 赵敏问道:“你们在这里干嘛?”那番僧说:“郡主身上有伤,王爷极是担心,吩咐小僧,前来迎接郡主芳驾。” 说着举了举手上的一只白鸽,赵敏知道是兄长以白鸽传讯,通知了父亲,所以被这群番僧迎头截住,问道:“我爹爹在哪里?” 那番僧说:“王爷在山下等候,急欲瞧瞧郡主的伤势如何?” 张无忌知道多言无益,大踏步便往前闯去,喝道:“要命的,快快让道,否则莫怪我手下无情。” 两名番僧并肩踏上一步,各出右掌当胸出击,张无忌左掌挥出,一引一带,将两僧的掌力撞了回去。两名番僧齐声叫道:“阿米阿米哄,阿米阿米哄!”似乎是在念咒,又像骂人。 赵敏不肯吃亏,叫道:“你才阿米阿米哄!” 两名番僧登登登退了三步,其后两名番僧各出右掌,分别伸掌抵住一僧的背心,将他们推了回来。两名番僧招式不变,又是一掌击了过来,张无忌不愿意跟他们硬拚,不料手指刚触及二僧的掌缘,突然间如磁吸铁,手指竟和二僧掌缘牢牢粘住。两名番僧大叫:“阿米阿米哄,阿米阿米哄!” 张无忌连挣两下,都没能挣脱,只有反击过去。这一次却没将两名番僧推动,但见二僧身后二十二名番僧已排成两列,各出右掌,抵住前人的后心,二十四名番僧排成了两排。 张无忌猛然想起:“曾听师父说过,天竺武功中有一门并体连功之法。这廿四个番僧集力和我对掌,我再强,终究敌不过二十四人的合力。” 他生怕有追兵到来,一声清啸,突然往斜里推出,跟着身子向左一闪,这一来,二十四名番僧的劲力已不能联成一条直线,前面六名番僧收不住脚步,直冲过来。张无忌双手连挥,啪啪啪啪啪啪六响过去,六名番僧摔倒在地,口喷鲜血,但是其后的第七、第八名番僧跟着冲到,挥掌攻击。 张无忌心想:“还不是一样?” 右掌拍出,与二僧双掌相接,微一凝力,正要运劲斜推,忽听得背后脚步轻响,有人挥掌拍来。他左掌向后拍出,要将这掌化开,此时全力对付身前十八名番僧合力,霎时间全身发颤,身形一晃,俯身扑倒,原来正是鹿杖客忽然施以偷袭。 赵敏惊呼:“鹿先生,住手!” 扑上去遮住张无忌身子,喝道:“哪一个敢再动手?” 鹿杖客原本想补上一掌,就此了结张无忌的性命,但见郡主如此相护,只得罢手退开,他纵声长啸,示意已经得手,招呼同伴赶来,说道:“郡主娘娘,王爷只盼郡主回府,别无他意。此人是大逆不道的反贼,郡主何苦如此?” 赵敏心中气苦,本想狠狠申斥他一番,但转念一想,要是激动他的怒气,去伤了张无忌性命,当下忍住口边言语,扶起张无忌。过不多时,鸾铃声响,三骑马从山道上驰来,一是鹤笔翁,一是王保保,最后一人竟是汝阳王亲自到了。 三人驰到近处,翻身下马,汝阳王皱眉说道:“敏敏,妳怎么呢?干嘛不听哥哥的话,在这里胡闹?” 赵敏眼泪夺眶而出,叫道:“爹,你叫人这样欺侮女儿。” 汝阳王上前几步,伸手要去拉她,赵敏右手一翻,白光闪动,已从怀中取出一柄匕首,抵在自己胸口,叫道:“爹,你不依我,女儿今日死在你的面前。” 汝阳王吓得退后两步,颤声说道:“有话好说,快别这样,妳……妳要怎样?” 赵敏伸左手拉开自己右肩衣衫,扯下绷带,露出五个指孔,此时毒质已去,伤口未愈,血肉模糊,甚是恐怖。汝阳王见她伤得这样厉害,心疼爱女,连声说道:“怎样呢?怎样呢?干嘛伤得这样厉害?” 赵敏指着鹿杖客说道:“这人心存不良,意欲羞辱女儿,我抵死不从,他……他……便抓得我这样,求爹爹……爹爹作主。” 鹿杖客只吓得魂飞天外,忙着说道:“小人斗胆也不敢,岂……岂有此事?” 汝阳王向他瞪目怒视,哼了一声:“好大的胆子!韩姬之事,我已经宽恩不加追究,却又冒犯我女儿起来了,拿下!” 这时他随侍的武士已先后赶到,听得王爷喝令拿人,虽知鹿杖客的武术了得,还是有四名武士欺近身去。鹿杖客又惊又怒,心想他们父女骨肉至亲,郡主恼我伤她情郎,竟来反咬我一口,常言道疏不间亲,郡主又是诡计多端,我怎争得过她?当下挥出一掌,将四名武士逼退,叹道:“师弟,咱们走罢!”鹤笔翁尚在迟疑。 赵敏叫道:“鹤先生,你是好人,不像你师兄是好美女之徒,快将你师兄拿下,我爹爹升你做个大官,重重有赏。” 玄冥二老武功卓绝,只是热中于功名利禄,这才以一代高手的身分,投身王府以供驱策。鹤笔翁素知师兄好美女,听了赵敏的话,倒也信了七八成,升官之赏又令他怦然心动,只是他与鹿杖客是同门至好,却又下不了手,一时犹豫难决。 鹿杖客脸色惨然,颤声说道:“师弟,你要升官发财,便来拿我吧。” 鹤笔翁叹道:“师哥,我们走吧!”和鹿杖客并肩而行。 玄冥二老威震京师,汝阳王府中武士对他们敬若天人,谁敢出来阻挡?汝阳王连声呼喝,众武士只是虚张声势、装模作样的叫嚷一番,眼见玄冥二老扬长下山去了。 汝阳王说:“敏敏,妳既已受伤,快跟我回去调治。” 赵敏指着张无忌说:“这位张公子见鹿杖客欺侮我,路见不平,出手相助,哥哥不明就理,反说他是什么叛逆反贼。爹爹,我有一件大事要跟张公子去办,事成之后,再同他来一起叩见爹爹。” 汝阳王听她言中之意,竟是要委身下嫁此人,听儿子说这人竟是明教教主,他这次离京南下,便是为了要调兵遣将,对付淮泗和豫鄂一带的明教反贼,如何能让女儿随此人而去? 问道:“你哥哥说,这人是魔教的教主,这没假吧?” 赵敏说:“哥哥就爱说笑,爹爹,你瞧他有多大年纪,怎么能做反贼的头脑?” 汝阳王打量张无忌,见他不过二十一二岁年纪,受伤后脸色憔悴,失去英挺秀拔之气,更加不像是个统率数十万大军的大首领。但他素知女儿狡谲多智,又想明教为祸邦国,此人就算不是教主,只怕也是魔教中的要紧人物,需纵他不得。 便说:“将他带到城里,仔细的盘问,只要不是魔教中人,我自有重赏。” 他这样说,已是顾到了女儿的面子,免得她当着这许多人面前恃宠撒娇。四名武士答应了,便走近身来。 赵敏哭道:“爹爹,你真的要逼死女儿吗?”匕首向胸口刺进半寸,鲜血瞬时染红衣衫。 汝阳王惊道:“敏敏,千万不可胡闹。” 赵敏哭道:“爹爹,女儿不孝,已经私下和张公子结成夫妇,你就算少生了女儿这个人,放女儿走吧,否则我立即死在你的面前。” 汝阳王左手不停拉扯自己的胡子,满额都是冷汗。他命将统兵、交锋破敌,都是一言立决,但是今日遇上了爱女这等尴尬事,竟然是束手无策。王保保说:“妹子,你和张公子都已经受伤了,暂且同爹爹回去,请名医调理,然后由爹爹主持婚配。爹爹得了个乘龙快婿,我也有一位英雄妹夫,岂不是更好?” 他这番话说得好听,赵敏却早已知道是缓兵之计,张无忌一落入他们手中,焉有命在?一时三刻之间便处死了,便说:“爹爹,事已如此,女儿嫁鸡随鸡、嫁犬随犬,是死是活,我都随定张公子了。你和哥哥甚有计谋,那也瞒不过我,终是枉费心机。眼下只有两条路,你肯饶女儿一命,就此罢休,你要女儿死,原也不费吹灰之力。” 汝阳王怒道:“敏敏,妳可要想明白,妳跟了这反贼去,从此不能再是我的女儿了。” 赵敏柔肠百转,原也舍不得爹爹哥哥,想起平时父兄对自己的疼爱怜惜,心中有如刀割,但自己只要稍一迟疑,顿时便送了张无忌的性命,眼下只有先救情郎,日后再求父兄原谅,便说:“爹爹,哥哥,这都是敏敏不好,你……你们饶了我吧。” 汝阳王见女儿意不可回,深悔平日太过溺爱,放纵她行走江湖,以致做出这等事来,素知她从小任性,倘加威逼,她一定刺胸自杀,不由得长叹一声,泪水潸潸而下,呜咽说道:“敏敏,妳多加保重。爹爹去了……妳……妳一切小心。” 赵敏点了点头,不敢再向父亲多望一眼。汝阳王转身缓缓走下山去,左右牵过坐骑,他恍如不闻不见,并不上马,走出十多丈,他突然回过身来,说道:“敏敏,妳的伤势不碍吗?身上有钱吗?”赵敏含泪点了点头。 汝阳王对左右说道:“把我的两匹马牵给郡主。” 左右卫士答应了,将马牵到赵敏的身旁,拥着汝阳王走下山去。六名番僧委顿在地,无法站起,其余的番僧两个服侍一个,扶着跟在后面。过不多时,众人走得干干凈凈,只剩下张无忌和赵敏两人。 鹿杖客这一掌偷袭,张无忌受伤着实不轻,他盘膝而坐,呕出两口瘀血,睁开眼来,只见赵敏满脸都是担忧的神色。张无忌柔声说道:“赵姑娘,这可苦了妳啦。” 赵敏说:“这时候你还是叫我赵姑娘吗?我不是朝廷的人了,也不是郡主了,你……你心里,还当我是个小妖女吗?” “我……” 502话:蒙古兵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赵敏抿嘴一笑:“你早些养好了伤,我们快去少林寺。” 张无忌好奇:“去少林寺干嘛?” 赵敏说:“去救谢大侠啊。” 张无忌更是奇怪:“金毛狮王在少林寺吗?他怎么会在少林寺?” 赵敏说:“这中间的原委曲折,我也不知道,但是谢大侠身在少林寺内,却是千真万确的。我跟你说,我手下有一个死士,在少林寺出家,是他舍了一条性命,带来的讯息。” 张无忌问道:“为什么舍了一条性命?” 赵敏:“我那部属为了向我证明,设法剪下了谢大侠的一束黄发。可是少林寺监守谢大侠十分的严密,我那部属取了头发后出寺,终于被发觉了,他身中两掌,挣扎着将头发送到我手里,不久后便死了。” 张无忌:“嘿!好厉害!” 这好厉害三个字,也不知道是称赞赵敏的手段,还是说局势的险恶。他心中烦恼,忍不住吐了一口血。 赵敏急道:“早知道你伤得如此要紧,又是这么沉不住气,我便不跟你说了。” 张无忌坐下地来,靠在山石之上,要宁神静气,但关心则乱,总是无法镇定,他说道:“少林高僧空见,是被金毛狮王打死的,少林僧俗上下,二十多年来誓报此仇,何况那成昆便在少林寺出家。一旦金毛狮王落入了他们的手中,哪里还有命在?” 赵敏说:“你不用着急,有一件东西却救得了谢大侠的性命。” 张无忌忙着问:“什么东西?” 赵敏说:“屠龙宝刀。” 张无忌一转念之间,随即明白,屠龙刀号称武林至尊,少林派数百年来领袖武林,对这把宝刀自是欲得之而甘心,他们为了得刀,必不肯轻易加害谢逊,只是对他大加折辱,一定难免。 赵敏又说:“我想救谢大侠的事,还是你我二人暗中下手为好。明教英雄虽众多,但如果大举进袭少林,双方损折必多。少林派倘若眼见抵挡不住明教进攻,其势必留不住谢大侠,说不定便出下策,下手将他杀害了。” 张无忌听她想得周到,心中感激:“敏妹,妳说得是。” 赵敏第一次听他叫自己为敏妹,心中说不出的甜蜜,但一转念之间,想到父母之恩,兄妹之情,从此尽付东流,又不禁神伤。张无忌猜到她的心意,却也无从劝慰,只是想:“她此生已经托付于我,我不知如何方能报答她的深情厚意?芷若和我有婚姻之约,我却又如何能够相负?唉,眼前的事,终是设法救出金毛狮王要紧,这等儿女之情,且放在一旁。” 他勉力站起,说道:“我们走吧!” 赵敏见他脸色灰白,知道他受伤着实不轻,秀眉微蹙,沉吟说:“我爹爹爱我怜我,倒是不妨,就只怕哥哥不肯相饶。不出两个时辰,只要哥哥能设法暂时离开父亲,又会派人来捉拿我俩回去。” 张无忌点了点头,眼见王保保行事果决,是个极厉害的人物,料来不肯如此轻易罢手,眼下两人都身受重伤,倘若西去少林,实在是步步荆棘,一时彷徨无策。 赵敏说:“我们急须离开此处险地,到了山下,再决定去处。” 张无忌点了点头,蹒跚着去牵过坐骑,待要上马,只感觉到胸口一阵剧痛,竟然跨不上去。赵敏右臂用力,咬着牙一推,将他送上了马背,但是这么一用力,胸口被匕首刺伤的伤口又流出不少鲜血。她挣扎着也上了马背,坐在他的身后。本来是张无忌扶她,现在反而变成要她伸手相扶,二人喘息半晌,这才纵马前行,另一匹马跟在后面。 二人共骑下山来,索性往大路上走去,折而东行,以免和王保保撞面,行得片刻,便走上了一道小路。两人稍稍宽心,料想王保保派遣人追拿,也不易寻到这条偏僻小路上来,只要挨到天黑,进入了深山,便有转机。 正行走之间,忽然听到身后马蹄声响,两匹马急驰而来。赵敏花容失色,抱着张无忌的腰说道:“我哥哥来得好快,我们两人苦命,终究难逃脱他的毒手。无忌哥哥,让我跟他回府,设法恳求爹爹,我们徐图后会,天长地久,终不相负。” 张无忌苦笑:“令兄未必便肯放过了我。” 刚说了这句话,身后两匹马相距已不过数十丈,赵敏拉马让在道路旁边,拔出匕首,心意已决,若有回旋的余地,自当以计脱身,要是哥哥决意杀害张无忌,两人便死在一块,但见那两匹马奔到身旁,却不停留,马上骑者是两名蒙古士兵,经过二人身旁,只匆匆一瞥,便即越过前行。 赵敏心中刚说:“谢天谢地,原来只是两个寻常小兵,非为追寻我们而来。” 却见两名元兵已勒慢了马,商量了几句,忽然圈转马头,驰到二人的身旁。一名满腮胡子的元兵喝道:“你们两名蛮子,这两匹好马是哪里偷来的?” 赵敏一听他的口气,便知他们见了父亲所赠的骏马,起意眼红。汝阳王这两匹马原是神骏之极,兼之金镫银勒,华贵非凡。蒙古人爱马如命,见了焉有不动心之理? 赵敏心想:“两匹马虽然是爹爹所赐,但这两个恶贼若要恃强相夺,也只有给了他们。” 打着蒙古话说道:“你们是哪一位将军的麾下?竟敢对我如此无礼?” 那蒙古兵一怔,问道:“小姐是谁?” 他们见两人衣饰华贵,胯下两匹马更非同小可,再听她蒙古话说得流利,倒也不敢放肆。赵敏说:“我是花儿不赤将军的女儿,这是我哥哥,我们二人在路上遇到强盗,身上受了伤。” 两名蒙古兵相互望了一眼,突然放声大笑,那胡子兵大声叫道:“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杀了这两个娃娃再说。”抽出腰刀,纵马过来。 赵敏惊道:“你们干什么?我告知将军,教你们二人四马分尸而死。” 四马分尸是蒙古军中的重刑,犯法者四肢缚于四匹马上,一声令下,长鞭挥处,四马齐奔,瞬时将犯人撕为四截,是最残忍的刑罚。那落腮胡的蒙古兵狞笑说道:“花儿不赤打不过明教叛军,却乱斩部属,拿我们小兵来出气。昨天大军哗变,早将妳父亲砍为肉酱,在这里撞到你们这两只小狗,那是再好不过。”说着举刀当头砍下。 赵敏一提缰绳,纵马避过,那兵正待追杀,另一个元兵叫道:“别杀这花朵儿似的小姑娘,我们哥儿俩先图个风流快活。” 那胡子兵叫道:“妙极,妙极!” 赵敏心念微动,便即纵身下马,向道路旁逃去,两名蒙古兵一齐下马追来。赵敏啊哟一声,摔倒在地,那胡子兵扑将上去,伸手按她的背心。赵敏手肘回撞,正中他的胸口,那胡子兵哼也不哼,滚倒在旁。另一元兵没看清他已中了暗算,跟着扑上去,赵敏依样葫芦,又撞中了他的胸口。她平时自是不费吹灰之力,此刻却累得气喘吁吁,满头都是冷汗,全身虚脱。 她支撑着起来,却去扶张无忌下马,拔匕首在手,喝道:“你这两个犯上作乱的狗贼,还要性命不要?” 两名元兵上半身麻木不仁,双手动弹不得,下肢略有知觉,却也是酸痛难当,只听道赵敏跟着便要取他二人性命,不料想听她言中之意竟有一线生机,忙着说道:“姑娘饶命,花儿不赤将军并非小人下手加害。” 赵敏道:“好,若是依我一事,我便饶了你们二人的狗命。” 两名元兵不理是何难事,当即答应:“依得!依得!” 赵敏指着自己的坐骑说道:“你们二人骑了这两匹马,急向东行,一日一夜之内,必须驰出三百里地,越快越好,不得有误。” 二人面面相觑,做梦也想不到她的吩咐竟是如此一桩美差,料来她说的话必是反话。那胡子兵说道:“姑娘,小人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再要姑娘的坐骑……” 赵敏截住他的话头,说道:“事情紧迫,快快上马,路上倘若有人问起,你们只须说这两匹马是市上买的,千万不可提及我二人的形貌,知道了吗?” 那二名蒙古兵仍是半信半疑,但禁不住赵敏连声催促,心想此举纵然有诈,也胜过当场被她用匕首刺死,于是告了罪,一步步挨了过去,翻身上鞍。蒙古人自幼生长于马背之上,骑马比走路还要容易,虽然手足僵硬,仍然能控马前行。二兵生怕赵敏一时胡涂,随即反悔,等待坐骑行出数丈,双腿急夹,纵马疾驰而去。 张无忌说:“这主意挺高的,你哥哥手下见到这两匹骏马,一定料到我二人已经向东去,我们此刻却又向何方而行?” 赵敏说:“自然是向西南方去了。” 503话:恶僧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张无忌二人骑上了蒙古兵留下的坐骑,在荒野间不依道路,径向西南。这一路上尽是崎岖乱石,荆棘丛生,刺得两匹马腿上鲜血淋漓,一跛一踬,一个时辰只走了二十多里。天色将黑,忽然见到山坳中一缕炊烟袅袅升起。 张无忌喜道:“前面有人家,我们去借宿。” 走到近处,见大树掩映间露出黄墙一角,原来是座庙宇。赵敏扶张无忌下马,将两匹马的马头朝向西方,从地下拾起一根荆枝,在马臀上鞭打了数下,两匹马长声嘶叫,快奔而去。她到处故布疑阵,但求能引开王保保的追兵,至于失马后的逃遁更加是艰难,却也顾不得这么多了,眼前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二人互相扶持,挨到庙前,只见大门匾额写着:“中岳神庙”四个字。赵敏提起门环,敲了三下,隔了半晌无人答应,又敲了三下,忽然听到门内一个阴恻恻的声音说:“是人是鬼?来挺尸的吗?” 格格声响,大门缓缓打开了,木门后面出现一个人影。那时暮色苍茫,那人又身子背光,看不清楚他的面貌,只见他光头身穿僧衣,是个和尚。 张无忌说:“在下兄妹二人途中遇到强盗,身受重伤,求在宝剎借宿一宵,请大师慈悲。” 那人哼的一声,冷冷的说道:“出家人素来不与人方便,你们去吧。”便想要关门。 赵敏连忙说道:“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对你未必没有好处。” 和尚说:“有什么好处?” 赵敏伸手到耳边摘下一对镶珠的耳环,递过去交在他的手中。那和尚看见每只耳环上都镶有小指头大小的一粒珍珠,再打量二人:“好吧,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侧身让到一旁,赵敏扶着张无忌走了进去,那和尚引着二人穿过大殿和院子,来到东厢房:“就在这里住吧。” 房中无灯无火,黑洞洞地,赵敏在床上一摸,床上只有一张草席,更无别物。只听得外面一个洪亮的声音叫道:“郝四弟,你领谁进来呢?” 那和尚说:“两个借宿的客人。”说着跨步出门。 赵敏说:“师傅,请你布施两碗饭,一碟素菜。” 那和尚说:“出家人吃十方,不布施。”说着扬长而去。 赵敏恨恨的说道:“这和尚真可恶,无忌哥哥,你肚子很饿了吧?我们得弄些吃的才行。” 突然间院子中脚步声响,共有七八个人走来,火光闪动,房门推开,两名僧人高举烛台,照射两人。张无忌一瞥之下,高高矮矮共有八名僧人,有的粗眉巨眼,有的满脸横肉,竟无一个善相之人。 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僧说道:“你们身上还有多少金银珠宝,一起都拿出来吧。” 赵敏说:“干什么?” 老僧笑道:“两位施主有缘来此,正好撞到小庙要大做法事,重修山门,再装金身。两位身上的金银珠宝,一起布施出来。倘若吝啬不肯,得罪了菩萨,那就麻烦了。” 赵敏怒道:“那不是强盗行径吗?” 那老僧说:“罪过,罪过,我们八兄弟杀人放火,原是做的强盗勾当,最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马马虎虎的做了和尚。两位施主有缘,肥羊自己送上门来,唉,可要累得我们出家人六根又不能清凈了。” 张无忌和赵敏大吃一惊,没想到这八个和尚乃是大盗改装,这老僧既直言不讳,自是存心要杀人了,决不致自吐隐事之后又再相饶。 另一名僧人狞笑着:“女施主不用害怕,我们八个和尚强盗正少一位押庙夫人,妳生得这般花容月貌,当真是观世音菩萨下凡,如来佛见了也要动心。妙极,妙极。” 赵敏从怀里掏出七八锭黄金,一串珠链,放在桌上:“财物珠宝,尽在于此。我兄妹也是武林中人,各位需顾全江湖上的义气。” 那老僧笑道:“两位是武林中人,那是再好也不过了,不知道是哪一派的门下?” 赵敏:“我们是少林子弟。” 少林派是武林中第一大派,她只盼这八人就算不是出身少林旁系,亲友之中或许也有人与少林派有些渊源。那老僧一怔,随即目现凶光,说道:“是少林子弟吗?当真不巧了,你们两个娃娃只好怪自己投错了门派。” 伸手便拉她的手腕,赵敏一缩手,老僧拉了个空。张无忌见眼前情势危急之极,自己与赵敏身上伤重,万难抵敌,这几年会过多少武林中的成名人物,难道今日反而丧生于八个三四流的小盗手中?不管怎样,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赵敏受辱。 张无忌说道:“敏妹,妳躲在我的身后,我来料理这八名小贼。” 赵敏空有满腹计策,此刻也是束手无策,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那老僧说:“我们是少林寺逐出来的叛徒,遇到别派的人马,倒还可以手下留情,但若是碰到少林子弟,那是非杀不可。小姑娘,这位兄弟本来要留妳做个押庙夫人,现下知道妳是少林门下,我们只有先奸后杀,留不得活口了。” 张无忌低沉嗓子说道:“好哇,你们是圆真的门下,是不是?” 那老僧咦的一声说道:“这倒奇了,你怎么知道?” 赵敏接口说:“我们正是要上少林寺去,会见陈友谅大哥,推举圆真大师作少林寺方丈。” 那老僧说:“善哉善哉,我佛如来,普渡众生。” 赵敏笑道:“是啊,我们正好齐心合力,共成善举。”她此言一出,八名僧人同时哈哈大笑。 原来这八个和尚确实是圆真和陈友谅一党,由陈友谅引入,拜在圆真门下。近年来圆真图谋方丈一席之心甚急,四处收罗人才,只是少林寺戒律森严,每收一名弟子,均须由执掌戒律的监寺详加盘问,查明出身来历,圆真难以为所欲为。 于是由陈友谅设计,招引各路帮会豪杰、江洋大盗在寺外拜师,作为圆真的弟子,却不身入少林,只等待时机到来,共举大事。圆真的武术何等深湛,只要一出手,便令江湖豪士群相慑服,这些武林人物素来羡慕少林名门正派的威望,又见到圆真的绝技,自是皆愿拜师。便有少数不愿背叛本门的,圆真立即下手除掉,所以他的奸谋经营已久,却不败露。 那老僧口称“我佛如来,普渡众生”,却是他们这一党见面的暗号,倘若是本党中人,只须答以“花开见佛,心即灵山”,互相便知。赵敏一听到老僧口气中露出是圆真弟子,便推算到圆真图谋方丈之位的心意,可是他们约定的暗号,却又如何得知? 一名矮胖僧人说道:“富大哥,这小妮子说什么推举我师作少林寺方丈,这讯息从何处得来?事关重大,不可不问个明白。” 这八人虽然落发作了和尚,相互间仍是是大哥二哥相称,不脱昔时绿林的习气。张无忌一听他们八人的笑声,便知要糟了,苦于重伤后体力无法恢复。只见那老僧犹如鸟爪的五根手指向赵敏抓去,赵敏无力挡架,缩身避向里床,张无忌心中焦急了,只盼能恢复得二三成的体力,便去抵挡这八名恶贼。 那矮胖僧人看见张无忌,怒喝:“这小子不知死活,老子先送他上西天去,免得在这里碍手碍脚。” 说着右臂抬起,骨骼格格作响,呼的一拳,猛力打向张无忌的胸口。赵敏眼见危急,尖声惊呼,却见那矮胖僧人一拳打过,右臂软软垂下,双目圆睁,却站着一动也不动了。那老僧吃了一惊,伸手拉了他一把,那胖僧应手而倒,竟已死去。 剩下的僧人又惊又怒,纷纷喝道:“这小子有妖法,有邪术!” 那老僧以为张无忌胸口装有毒箭、毒刺之类的事物,以致那胖僧中了剧毒,当即出掌,击向他露在袖外的右臂,先打折他的手臂,再慢慢地收拾。这一招刚猛的掌力撞到张无忌臂上,那老僧瞬时倒撞了出去,其势如箭,喀喇一声大响,冲破窗格,撞在庭中一株大槐树上,脑浆迸裂。 其余僧人大声呼叫声中,一僧双拳捣向张无忌太阳穴,一僧伸指挖向他的眼珠,另一僧飞起右脚,踢向他的丹田。张无忌低头避开双眼,让他两指戳在额头,但听到碰碰、啊哟、噗噗数声连响,三僧先后震死。第三僧飞脚猛踢,力道甚是强劲,右腿竟然硬生生的震断。 八僧中死了五僧,剩下的三名恶僧吓得魂飞天外,争先恐后的抢出门去,直奔到庙门之外,不见张无忌追赶出来,这才站定了商议。 一个说道:“这小子定是有邪法。” 另一个说:“我看不是邪法,是这小子内力厉害,反激出来伤人。” 第三人说:“不错,我们好歹要给死去的兄弟报仇。” 三人商议了半天,一人忽然说道:“这小子显然是受伤甚重,否则何不追出来?” 另一人喜道:“不错,多半他不会走动,五个兄弟以拳脚打他,他能以内力反激,我们用兵刃砍他刺他,难道他当真的有铜筋铁骨不成?” 504话:击杀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三僧商量决定,一人挺了柄长矛,一人提刀,一人持剑,走到院子之中。只见东厢房中静悄悄地,并没有人声。 三僧往撞破了的窗格子一看,只见张无忌盘膝而坐,模样是疲累极了,身子摇摇晃晃,似乎随时要摔倒的样子,赵敏拿着一块手帕替他在额头拭汗。三僧互使眼色,总是不敢冲入。 一僧叫道:“臭小子,有种便出来,跟老爷斗个三百回合。” 另一僧骂道:“这小子有什么本事,只会使妖法害人,那是下三滥的把戏,卑鄙下流,无耻至极。” 三僧见张无忌既不答话,又不下床,胆子越来越大,辱骂的言语也越来越脏,佛门弟子中口出恶言的,只怕再也没有人能胜得过这三位大和尚了。张无忌和赵敏听了并不生气,他二人最担心的不是三僧再来寻仇,而是怕他们吓得一去不回。 这里离嵩山少林寺不远,这三僧跑去告知了成昆,那就大事可不妙了。张无忌的伤要到十天以后才可以痊愈,用不着成昆亲自到来,只要来得一两个二流高手,像陈友谅之类的人物,他便无法抵挡,因此见三僧去而复回,反而暗自高兴。 突然间砰的一声,一僧飞脚踢开房门,抢了进来,青光闪处,红缨抖动,手中挺着一柄长矛。 赵敏叫道:“啊哟!”急将手中匕首递给张无忌。 张无忌摇头不接,暗中叫苦:“我手上半点劲力也没有,纵有兵刃,如何御敌?我的血肉之躯,却不能抵挡兵器。” 动念未止,敌人的长矛卷起一个枪花,红缨散开,矛头已向胸口刺到。这一矛来得快,赵敏的念头却也转得快,伸手到张无忌怀中摸出一块圣火令,对准矛头来路,挡在张无忌胸口,当的一响,矛头正好戳在圣火令上。以倚天剑的锋利,尚不能削断圣火令,矛头刺上去,自然是丝毫无损。这一刺竟反弹回去,但听得“啊……”的一下长声惨叫,矛杆直插入那僧人的胸口。 这僧人尚未摔倒,第二名僧人的单刀已经砍向张无忌的头顶,赵敏深恐一块圣火令挡不住单刀刃锋,双手各持一块圣火令,急速在张无忌头顶一放。又是当的一声响,单刀反弹回去,刀背将那恶僧的额骨撞得粉碎,但是赵敏的左手小指却也被刀锋切去了一片,危急之际,竟然未感疼痛。 第三名僧人持剑刚进门口,便见两名同伴几乎是同时殒命,他大叫一声,向外便奔。赵敏叫道:“不能让他逃走了。” 一块圣火令从窗子掷了出去,准头极佳,却是全无力量,没碰到那人身子便已落地。张无忌抱住她的身子,叫道:“再掷!” 赵敏左手的圣火令再度掷出,那僧人只需再奔两步,便躲到了墙壁后面,但是圣火令去势奇快,正中他的背心,瞬时狂喷鲜血而死。张无忌和赵敏圣火令一脱手,同时昏晕,相拥着跌下床来。这时厢房内死了六僧,庭中死了二僧,张赵二人昏倒在血泊之中。荒山小庙,冷月清风,顷刻间更无半点声息。 过了许久,赵敏先行醒过来,迷迷糊糊之中先伸手一探张无忌的鼻息,只觉得呼吸虽弱,却悠长平稳。她支撑着站起身来,无力将他扶上床去,只得将他的身子拉好,抬起他的头,枕在一名死僧的身上,她坐在死人堆里停不住的喘气。 又过半晌,张无忌睁开眼来,叫道:“敏妹,妳……妳在哪里?” 赵敏嫣然一笑,清冷的月光从窗中照了进来,两人看到对方脸上都是鲜血,本来神情甚是恐怖,但是劫后余生,却觉得有说不出的俊美可爱,各自张臂,相拥在一起。 这番剧战,先前杀了那七僧,张无忌未花半分力气,借力打力,反而有益无损,但最后以圣火令飞掷第八名恶僧,二人却是大伤元气。这时二人均已经无力动弹,只有躺在死人堆中,静候力气恢复。赵敏包扎了左手小指的伤处,迷迷糊糊的又睡着了。 直到次日中午,二人先后醒来,张无忌的精神恢复,撑起身子站了起来,肚子里已经是饿得咕咕直叫,摸到厨房,只见一锅饭一半已成黑炭,另一半也是焦臭难闻,当下满满盛了一碗,拿到房中。 赵敏笑道:“你我今日这等狼狈,只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实不足为外人道也。” 两人相对大笑,伸手抓取焦饭而食,只觉得滋味之美,似乎犹胜山珍海味。一碗饭尚未吃完,忽听得远处传来了马蹄和山石相击之声,呛啷一声,盛着焦饭的瓦碗掉在地下,打得粉碎。赵敏与张无忌面面相觑,两颗心怦怦跳动,耳听得驰来的共是两匹马,到了庙门前戛然而止,接着门环四响,有人敲门,稍停片刻,又是门环四响。 张无忌低声问道:“怎么办?” 只听得门外有人叫道:“上官三哥,是我秦老五啊。” 赵敏说:“他们就要破门而入,我们装死人,随机应变。” 两人伏在死人堆里,脸孔向下,刚伏好身子,便听到砰的一声巨响,庙门被人猛力撞开,从撞门的声势中听来,来人的膂力不小。赵敏心念一动:“你伏在门边,挡住二人的退路。”张无忌点点头,爬到门坎旁边。 紧跟着便听得两声惊呼,唰唰声响,进庙的两人拔出了兵刃,显然已经见到了庭中的两具尸首。一人低声说道:“小心,防备敌人的暗算。” 另一人大声喝道:“好朋友,鬼鬼祟祟的躲着算是什么英雄?有种的出来跟老子决一死战。” 这人嗓音粗豪,中气充沛,谅必是那推门的大力士了。他连喝了数声,四下却无半点声息,说道:“贼子早去远了。” 另一个嗓音嘶哑的人说:“四处查一查,不要中了敌人的诡计。” 秦老五:“寿老弟,你往东边搜,我往西边搜。” 那姓寿的似乎心中害怕:“只怕敌人人多,我们聚在一起,免得落单。” 秦老五未置可否,那姓寿的突然咦的一声,指着东厢房说道:“里……里面还有死人!” 两人走到门边,但见小小一间房中,死尸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秦老五:“这庙……庙里的八位兄弟,一齐丧命,不知道是什么人下的毒手?” 姓寿的说道:“秦五哥,我们急速回寺,禀……禀……禀报师父。” 秦老五沉吟说道:“师父叮咛我们,须得赶快将请帖送出,赶着在端午节开屠狮英雄会,要是误事了,可吃罪不起。” 张无忌听到屠狮英雄会五字,心里沉吟,不禁惊、喜、惭、怒,百感齐生,心想:“他师父大撒请帖,开什么屠狮英雄会,自然是召集天下英雄,要当众杀害金毛狮王,这么说来,在端午节之前,金毛狮王的性命倒是无碍。我不能保护他的周全,害得他老人家落入奸人的手中,苦受折辱。” 他越想越怒,恨不得立时手刃这两名奸人,但又怕二人见机逃走,自己却无力追逐,唯有待他们二人进房,然后截住退路。不料这二人见房中尽是死尸,不愿意进房,只是站在庭中商量。 那姓寿的说:“这等大事,得及早禀告师父才好。” 秦老五说:“这样罢了,我们哥俩分头行事,我去送请帖,你回寺禀告师父。” 姓寿的又担心在道上遇到敌人,踌躇未答。秦老五恼起来,说道:“那么任你挑选,你爱送请帖,那也由得你。” 姓寿的沉吟片刻,终觉得还是回山较为安全:“听凭秦五哥的吩咐,我回山禀告便是。”二人当即转身出去。 赵敏身子一动,低声轻吟了两下。秦寿二人吃了一惊,回过头来,见赵敏又动了两动,这时看得清楚,却是个女子。 秦老五问道:“这个女子是谁?”走进房去。 姓寿的胆子虽小,但一来见她是个女子,二来是重伤垂死之人,也就不加忌惮,跟着进房,秦老五便伸手去扳赵敏肩头。张无忌一声咳嗽,坐起身来,双眼似闭非闭。秦寿二人突然见他坐起,脸上全是血渍,神态却又是这等恐怖,一齐大惊。 那姓寿的叫道:“不好,这是尸变,这僵……僵……僵尸阴魂不散,秦五哥须……须得小心。”忙着纵身跳上了床。 秦老五叫道:“僵尸作怪,姓秦的可不怕你。” 举刀猛往张无忌的头顶砍落,张无忌手中早握好了两枚圣火令,当即往头顶一放,当的一响,刀刃砍在圣火令上,反弹回去,将秦老五撞得脑浆迸裂,立时毙命。 那姓寿的手中握着一柄鬼头刀,手臂发抖,想要往张无忌的身上砍去,却哪里敢?张无忌只等他劈砍过来,便可以收拾他。赵敏见那人久久不动,心里焦躁:“这胆小鬼魂飞魄散,不敢动手,要是他抛刀逃走,我们可奈何他不得。” 只见他牙关相击,格格作响,突然间啪的一声,鬼头刀掉在地下。张无忌说:“你有种便来砍我一刀,打我一拳。” 那人说:“小……小的没种,不……不敢跟老爷动手。” 张无忌:“那么你踢我一脚试试。” 那人说:“小的……小的更加不敢。” 张无忌怒道:“你如此脓包,待会只有死得更惨,快向我砍上两刀,我若见你手劲不差,说不定反饶了你的性命。” 那人说:“是,是。”俯身拾起了鬼头刀,瞥见秦老五头骨破碎的惨状,心想这僵尸法力高强,我还是苦苦哀求饶命的为是,当即跪倒,磕头说道:“老爷饶命,你身遭枉死,跟小人可……可毫不相关,你别向小……小人索命。” 赵敏听他竟然以为张无忌是死人,心中有气,哼了一声:“武林中居然有这等没出息的奴才。” 那人说:“是,是,小的没出息,没出息,真是奴才,真是奴才。” 他不敢出手,张无忌倒是无计可施,突然间心念一动,喝道:“过来。” 那人连忙说:“是!”向前爬了几步,仍是跪着。 张无忌伸出双手,将两根拇指按在他眼珠之上,喝道:“我先挖出你的眼珠。” 505话:万寿无疆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那人大惊,来不及多想,忙着伸手用力将张无忌的双臂推开。张无忌只求他这么一推,当即借用他的力道,手臂往下滑,击中他的身子。那人的全身酸麻,扑倒在地,大声求饶:“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原来老爷不是僵尸,好得很,那……那更加要饶命了。” 他这时伏在张无忌的面前,已经瞧清楚对方是活人。那人手足酸软,却未失行动力,不到半个时辰,届时又有一番麻烦,又想到有许多事要向他查明,不能便取了他的性命。 赵敏说道:“你吸一口气,左胸助角是否隐隐生疼?” 那人依言吸气,果然觉得左胸几根筋骨处颇为疼痛,其实这是一时气血闭塞的应有现象,那个人不知,更大声哀求起来。赵敏说:“要饶你性命吗?那未免太也麻烦了。” 那人磕头说道:“姑娘无论如何得麻烦这一次,姑娘救得小人的命,小人做牛做马,以供姑娘驱使。” 赵敏嫣然一笑:“像你这样的江湖人物,我倒是第一次看见。好吧,你去拾一块砖头来。” 那人忙着应道:“是,是!”蹒跚着走出,到院子中去捡砖头。 张无忌低声问:“要砖头干什么?” 赵敏微笑道:“山人自有妙计。” 那人拿了一块砖头,恭恭敬敬的走进房来,赵敏在头发上拔下一支金钗,将钗尖对准了他肩头,说道:“我先用金针对准你上身的脉络,但不知那位爷肯不肯饶你的性命?” 那人眼望着张无忌,满是哀恳之色,张无忌便点了点头,那个人大喜:“这位大爷答应了,请姑娘快快下手。” 赵敏说:“嗯,你怕不怕痛吗?” 那人说:“小人只怕死,不怕痛。” 赵敏:“很好,你用砖头在金钗尾上敲击一下。” 那人心想金钗插入肩头,这是皮肉之伤,毫不皱眉,提起砖头便在钗尾一击。砖头击落,金钗刺入,那人并不疼痛,反有一阵舒适之感,对赵敏更增几分信心,不绝口的道谢。赵敏命他拔出金钗,又在他魂门、魄户、天柱、库房等处分别刺过。 张无忌微微一笑:“好了,好了。”站起身来,心知那个人倘若逃出庙去,竭力奔跑,这几下就会立即发作,便会要他死命。 赵敏说:“你去打两盆水,给我们洗脸,然后去做饭,你若是要死,不妨在饭菜之中下些毒药,我们三个人同归于尽。” 那人说:“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这么一来,张无忌和赵敏倒多了一个侍仆,赵敏问他的姓名,原来那个人姓寿,名叫南山,有个外号叫作万寿无疆,却是朋友取笑他临阵畏缩,一辈子不会被人打死之意。 他虽然随着一干绿林好汉拜在圆真门下,圆真却嫌他根骨太差,人品猥琐,只差他跑腿办事,从来没有传授过什么武术给他。寿南山被赵敏差来差去,极是卖力,他将九具尸体拖到后园中埋葬了,提水洗净庙中血渍。妙在此人武术不成,烹调手段倒算得是第一流好手,做了几盘菜肴,张无忌和赵敏吃来大加赞赏。 张无忌、赵敏二人盘问那屠狮英雄会的详情,寿南山倒是毫不隐瞒,只可惜旁人瞧他不起,许多事都没跟他说。他只知道少林寺方丈空闻大师派圆真主持这次大会,由空闻和空智两位神僧出面,广发英雄帖,邀请天下各门派、各帮会的英雄好汉,于端午节集聚少林寺会商要事。 张无忌要过那英雄帖一看,见是邀请云南点苍派浮尘子、古松子、归藏子等诸剑客的请柬。点苍诸剑成名已久,但隐居滇南,从来不和中原人士交往。现在少林派连他们也邀到了,可见这次大会宾客之众,规模之盛。少林派领袖武林,空闻、空智亲自出面邀请,料得接到请柬的人不论有何要事,均搁在一旁,前来赴会。 张无忌见请柬上只有寥寥数字,写着:“敬请端阳佳节,聚会少林,与天下英雄樽酒共欢。”并没有屠狮的字样,便问:“干么那秦老五说这会叫作屠狮英雄会呢?” 寿南山说道:“张爷有所不知,我师父擒获了一个鼎鼎大名的人物,叫作金毛狮王谢逊。我们少林派要在天下英雄之前大大露脸,当众宰杀这只金毛狮王,因此这个大会嘛,便叫作屠狮英雄会。” 张无忌强忍怒气,又问:“这金毛狮王是何等人物,你可看见了吗?你师父如何将他擒来?这个人现在关在何处?” 寿南山说:“这金毛狮王啊,那可当真厉害无比,足足有小人两个那么高,手膀比小人的大腿还粗,不说别的,单是他一对精光闪闪的眼睛向着你这么一瞪,你顿时便会魄飞魂散,不用动手,便得磕头求饶。” 张无忌和赵敏对望一眼,只听他又说:“我师父跟他斗了七日七夜,不分胜败,后来我师父怒了,使出了威震天下的武功,这才将他收服。现在这金毛狮王就关在我们寺中大雄宝殿的一个大铁笼中,身上缚七八根纯钢打造的链条。” 张无忌越听越怒,喝道:“我问你话,便该据实回答,这般胡说八道,不想要了你的狗命吗?金毛狮王谢大侠双目失明,说什么双眼精光闪闪?” 寿南山的牛皮当场给人戳穿,连忙说道:“是,是!想必是小人看错了。” 张无忌说:“到底你有没有见到他老人家?谢大侠是怎么一副相貌,你且说说看。” 寿南山实在是没有见过谢逊,知道再吹牛皮,不免有性命之忧,说道:“小人不敢相欺,其实都是听师兄们说的。” 张无忌只想查明谢逊被囚的地方,但反复探询,寿南山确是不知,料想这是机密大事,这种小脚色也无从得悉,只有罢了。好在端阳节距今二个月有余,等待伤势痊愈后前去相救,还来得及。 三个人在中岳神庙中过了数日,倒也安然无事,少林寺中并未派人前来联络。到得第八日,赵敏的伤已经痊愈了七八成,张无忌四肢渐渐有力,此时如果有敌人到来,要逃跑已非难事。 那寿南山尽心竭力的服侍,不敢稍有异志,赵敏笑道:“万寿无疆,你这胚子学武是不成的,做个管家倒是上等人材。” 寿南山苦笑:“姑娘说得好。” 张无忌和赵敏每日吃着寿南山精心烹调的美食,中岳神庙中别有一番温馨天地。又过十多日,两人体力全部恢复,张无忌便和赵敏商议如何营救谢逊。 赵敏说:“本来最好的法子派万寿无疆回去少林寺打探,只是这个人太过脓包,多半会露出马脚,反而坏了大事。这样吧,我们到少室山下见机行事,只是我们二人的打扮却得变一变。” 张无忌说:“乔装什么?剃了光头,做和尚、尼姑吗?” 赵敏脸上微微一红:“呸,亏你想得出?一个小和尚,带着个小尼姑,整天晃来晃去,成什么样子?” 张无忌笑道:“那么我们俩人扮成一对乡下夫妻,到少室山脚下种田砍柴去。” 赵敏一笑:“兄妹不成吗?要是扮成了夫妻,给周姑娘瞧见,我这左边肩上又得多五个手指窟窿。” 张无忌也是一笑,不便再说下去,细细向寿南山问明少林寺中各处房舍的内情,便说:“你身上的死穴都解了,你这就离去吧。” 赵敏说:“只是你这一生必须居住在南方,只要一见冰雪,立刻送命。你急速南行,住的地方越热越好,倘若受了一点点风寒,有什么伤风咳嗽,那可危险了。” 寿南山信以为真,拜别二人,出庙便向南行。他这一生果然长居岭南,小心保养,不敢伤风,直至明朝永乐年间才死,虽非当真万寿无疆,却也享得遐龄。 张无忌、赵敏二人等待他走远,小心清除了庙内一切居住过的痕迹,走出二十多里,向农家买了男女庄稼人的衣衫,到荒野处换上,将原来衣衫掘地埋了,慢慢走到少室山下。到了离少林寺七八里处,途中已经三次遇到寺中的僧人。 赵敏说:“不能再向前行了。” 看见山道旁两间茅舍,门前有一片菜地,一个老农正在浇菜,便说:“向他借宿去。” 张无忌走上前去,行了个礼:“老丈,我们兄妹俩走得疲倦了,想讨碗水喝。” 那老农不理不睬,只是舀着一瓢瓢粪水往菜根上泼去,张无忌又说了一遍,那老农仍是不理。忽然呀的一声,柴扉推开,走出了一个白发婆婆,笑道:“我老伴耳聋口哑,客官有什么事?” 张无忌说:“我妹子走不动了,想讨碗水喝。” 那婆婆说:“请进来吧。” 506话:老农夫妇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张无忌、赵敏二人跟着入内,只见屋子内收拾得甚是整洁,板桌木凳,擦得干干净净,老婆婆的一套粗布衣裙也是洗得一尘不染。赵敏的心中欢喜,喝过了水,取出一锭银子,笑道:“婆婆,我哥哥带我去外婆家,我路上脚抽筋,走不动了,今晚想在婆婆家借宿一宵,等到明天清早再赶路。” 婆婆说:“借宿一宵不妨,也不用什么银子。只是我们只有一间房,一张床,我和老伴就算让了出来,你们兄妹二人也不能在一张床睡啊。小姑娘,妳跟婆婆说老实话,妳是不是背着父亲私奔,跟情哥哥逃了出来啊?” 赵敏给她说中了真情,不由得满脸通红,暗想这婆婆的眼力好厉害,听她说话的口气不像是寻常农家老妇,当下向她多打量了几眼。但见她虽然弓腰曲背,却是双目炯炯有神,说不定是身有武艺。 赵敏想张无忌还像个寻常的农夫,自己的容貌举止、说话的神态,决计不像是农家女,便悄悄说道:“婆婆既然已经猜到,我也不能相瞒。这个曾哥哥,是我自幼的相好,我爹爹嫌他家中贫穷,不肯答应婚事。我妈妈见我寻死觅活的,便作主叫我跟了他……他出来。我妈妈说,过得三年两载,我们有了……有了娃娃,再回家去,爹爹就算是不肯也只好肯了。” 她说这番话时满脸通红,不时偷偷向张无忌望上几眼,目光中深孕情意,又说:“我家在大都是有面子的人家,爹爹又是做官的,我们要是给人抓住了,阿牛哥非给我爹爹打死不可。婆婆,我跟妳说是说了,妳可千万别告诉别人。” 婆婆呵呵而笑,连连点头:“我年轻的时候,也是个风流人物。妳放心,我把我的房让给妳们小夫妻。此处地方偏僻,妳家里人一定找不到,就算有人跟你们为难,婆婆也不能袖手旁观。” 她见赵敏温柔美丽,一上来便将自己的隐私说给她听,心里便大有好感,决意出力相助,成全她们俩人的好事。赵敏听了她这几句话,更知道她是个武林人物,此处距少林寺极近,不知道她与成昆是友是敌,当真要处处小心,不能露出半分破绽。 赵敏说道:“婆婆肯替我二人作主,那真是多谢了。阿牛哥,快来谢过婆婆。” 张无忌依言过来,作揖道谢,那婆婆笑瞇瞇的点头,当即让了自己的房出来,在堂上用木板另行搭了一张床,垫些稻草,铺上一张草席。 两人来到房中,张无忌低声说:“浇菜那个老农本领更大,妳瞧出来了吗?” 赵敏说:“啊,我倒看不出。” 张无忌:“他肩挑粪水时,走得极慢,可是两只粪桶竟然没有半点晃动。” 赵敏问:“比起你来怎么样?” 张无忌笑道:“我来试试,也不知成不成?”说着一把将她抱起,扛在肩头,作挑担之状。 赵敏格格笑道:“啊哟,你将我当作了粪桶吗?” 那婆婆在房外听得他们二人笑谑的声音,先前心头存着些微的疑心,立时尽去。当晚二人和那老农夫妇同桌共餐,居然有鸡有肉,张无忌和赵敏故意偷偷捏一捏手,碰一碰肘,便如一对热恋私奔的情侣,蜜里调油,片刻分舍不得。 初时只不过有意做作,到后来竟是纯出自然。那婆婆瞧在眼里,只是微笑,那老农却如不见,只管低头吃饭。饭后张无忌和赵敏入房,闩上了门,两人在饭桌上这般真真假假的调笑,不由得都动了情。 赵敏俏脸红晕,低声说:“我们这是假的,可不能当真。” 张无忌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吻了吻她,低声说:“倘若是假的,三年两载,又怎能生得个娃娃,抱回家去给妳爹爹瞧瞧呢?” 赵敏羞道:“呸,原来你躲在一旁,把我的话都偷听去啦。” 张无忌虽然和她言笑,但总是想到自己和周芷若已有婚姻之约,此刻温香在抱,不免意乱情迷,但终于强自克制,只亲亲她的樱唇粉颊,便将她扶上床去,自行躺在床前的板凳之上,便即睡去。 赵敏却是脸红心跳,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睡,直至深夜,正朦朦胧胧间,忽听得脚步声响,自远而近,有人迅速异常的抢到了门前。她伸手去推张无忌,恰好张无忌也已闻声觉醒,伸手过来推她,双手相触,互相握住了。 只听得门外一个清朗的声音说道:“杜氏贤伉俪请了,故人夜访,可嫌无礼可否?” 过了半晌,那婆婆在屋内说道:“是青海三剑吗?我夫妇从川西远避到此,算是怕了你玉真观了。我们只不过因为一件小事结上梁子,又不是当真有什么深仇大怨,事隔多年,玉真观何必仍然如此苦苦相逼?常言说得好,杀人也不过头点地。” 门外那人哈哈一笑:“你们二位要是当真怕了,向我们磕三个响头,玉真观既往不咎,前事一笔勾销。” 只听到板门呀的一声开了,婆婆说:“你们的讯息也真灵通,居然追到了这里。” 当时满月初亏,银光泻地,张无忌和赵敏从板壁缝中望了出去,只见门外站着三个黄冠道人。中间一人短须戟张,又矮又胖,说道:“贤伉俪是磕头赔罪呢,还是双钩、链子枪上一决生死?” 婆婆尚未回答,那聋哑老头已经大踏步而出,站在门前,双手叉腰,冷冷的瞧着三个道人,那婆婆跟着出来,站在丈夫身旁。短须道人说:“杜老先生干嘛一言不发,不屑跟青海三剑交谈吗?” 婆婆说:“拙夫耳朵聋了,听不到三位的言语。” 短须道人咦的一声:“杜老先生的听风辨位乃是一绝,怎么会耳朵聋呢?可惜,可惜。” 他身旁那个更胖的道人唰的一声,抽出长剑,说道:“杜百当,易三娘,你们怎么不用兵刃?” 婆婆易三娘说:“马道长,你仍是这么性急,两位邵道长,几年不见,你们可也头发白了。一些小事也这么看不开,却又何苦?” 双手突举,每只手掌中青光闪烁,各有三柄不到半尺长的短刀,双手共有六柄。聋哑老头杜百当跟着扬手,双掌之中也是六柄短刀,只见他左手刀滚到右手,右手刀滚到左手,便似手指交叉一般,纯熟无比。三个道人都是一怔,可从来没见过这般兵器,说是飞刀吧,但飞刀却决没有这般使法。 杜百当以双钩威震川西,他妻子易三娘善使链子枪,此刻夫妇俩竟舍弃了拿手兵器不用,那么这十二柄短刀上必有极厉害极怪异的招数。那胖道人马法通长剑一振,三名道人脚步错开,顿时将杜氏二老围在垓心。 张无忌见三名道人忽左忽右,穿来插去,三柄长剑织成一道光网,却不向对方递招。杜氏夫妇背靠着背,四只手银光闪闪,十二柄短刀交换舞动,两人不但双手短刀交互转换,而且杜百当的短刀交到了易三娘手里,易三娘的短刀交到了杜百当手里,但每一柄刀决不脱手抛掷,始终老老实实的递来递去。 赵敏瞧得奇怪,低声问道:“他们在变什么戏法?” 张无忌皱眉不答,又看一会,忽然说道:“啊,我明白了,他是怕金毛狮王的狮子吼。” 赵敏问:“什么狮子吼?你打什么哑谜?叫人听得老大纳闷?” 张无忌低声说:“这五个人都是金毛狮王的仇人,那老头怕金毛狮王的狮子吼,故意刺聋了自己耳朵。” 只听得当当当当,密如连珠般的一阵响声过去,五人已经交上了手。青海三剑连攻五次,均被杜氏夫妇挡开。两人手中十二柄短刀盘旋往复,月光下联成了三道光环,绕在身旁,守得严密无比。青海三剑久攻不下,当即转为守御,杜百当猱身而进,短刀疾取那瘦小道人邵燕的小腹。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短刀长不逾五寸,当真是险到了极处,他刷刷刷三刀,全是进攻的杀着,绝不防及自身。马法通和邵鹤长剑刷去,均被易三娘挥刀架开,才知道他们夫妇练就了一攻一守,配合紧密,攻者专攻而守者专守,不须兼顾。 邵燕被他三刀连戳,给逼得手忙脚乱,接连退避。杜百当扑入他的怀中,刀刀不离要害,越来越险。邵鹤一声长啸,与马法通两把长剑从旁插入,将杜百当拦到了三尺以外,三剑联防,真是水也泼不进去。 张无忌又轻轻冷笑一声,在赵敏耳边说道:“他们都是练来对付金毛狮王的,你瞧他们守多攻少,守长于攻,再打一天一晚也分不了胜负。”果然杜百当数攻不入,弃攻专守。 赵敏低声问道:“金毛狮王武术卓绝,这五个家伙单靠守御,怎能取胜?” 但见五人刀来剑往,连变七八般招数,难分胜败。马法通突然喝道:“住手!”托地跳出圈子,杜百当也向后退开,银髯飘动,自具一股威势。 马法通说:“贤伉俪这套刀法,练来是屠狮用的?” 易三娘咦的一声:“你眼光倒是厉害。” 马法通说:“贤伉俪跟谢逊有杀子之仇,此等大仇,自是非报不可。既然已竟探得死对头就在少林寺中,何以不及早做个了断?” 易三娘侧目斜视:“这是我夫妇的私事,不劳道长挂怀。” 507话:假母子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马法通说:“玉真观和贤夫妇的梁子,正如易三娘所说,原来是小事一桩,岂值得如此性命相搏?我们不如化敌为友,连手去找谢逊如何?” 易三娘问:“玉真观跟谢逊也有梁子吗?” 马法通说:“梁子倒没有。” 易三娘问:“既然跟谢逊并无怨仇,何以苦心练这套剑法?” 马法通:“真人面前不说假话,玉真观只是想借屠龙刀一用。” 易三娘点了点头,伸指在杜百当掌心飞快的写了几个字,杜百当也伸指在她的掌心写字,夫妇俩以指代舌,谈了一会。易三娘说:“我们夫妇只求报仇,就算送了性命,也心甘情愿,至于屠龙刀决无染指之意。” 马法通喜道:“那好极了,我们五人连手闯少林,贤夫妇杀人报仇,玉真观得一柄宝刀,齐心合力,易成大功,双方各得所愿,不伤和气。” 当下五个人击掌为盟,立了毒誓,杜氏夫妇便请三道人进屋,详议报仇夺刀之策。青海三剑进屋坐定,见隔房门板紧闭,不免多瞧了几眼。 易三娘笑道:“三位不必起疑,那是大都来的一对小夫妻,私奔离家,女的好像玉女一般,男的却是个粗鲁汉子,都是不会半点武功的。” 马法通说:“三娘莫怪,不是我不信任贤夫妇,只是我们所图谋的事实在太重大了,容易遭天下豪杰所忌妒,倘若走漏了消息,只怕……” 易三娘笑道:“我们斗了半天,这小两口子睡得跟死猪一般。马道长小心谨慎,亲眼瞧一瞧也好。” 说着便去推门,那门却在里面上了闩。张无忌心想正好从这五人身上,去寻找营救金毛狮王的头绪,此刻不忙着打发他们,当即抱起了赵敏,和衣睡倒在床,只是匆匆忙忙的除下鞋子,拉棉被盖在身上。只听得啪的一声响,门闩已被邵鹤震断,易三娘手持烛台,走了进来,青海三剑跟随在后面。张无忌见到烛光,睡眼惺忪的望着易三娘,一脸茫然的样子。 马法通一剑往他的咽喉刺去,出招是又狠又快,张无忌啊的一声惊呼,上身向前一撞,反将头颈送向剑尖方向。马法通缩手回剑,心想此人果然半点不会武术,若是武士,胆子再大,也决不敢不避此剑。 赵敏唔的一声,仍未醒来,一张俏脸红扑扑地,烛光映照下娇艳动人。邵鹤说道:“易三娘说的不错,我们出去吧!” 五人带上了房门,回到厅上,张无忌跳下床来,穿上了鞋子。只听马法通说道:“贤伉俪可是拿准了,谢逊确是在少林寺中?” 易三娘道:“那是千真万确,少林寺已经送出了英雄帖,端阳节在寺中开屠狮大会,倘若他们没擒到谢逊,当着普天下英雄之面,这个脸怎么丢得起?” 马法通嗯了一声:“少林派的空见神僧死在谢逊的拳下,少林僧俗弟子,自是非报仇不可。贤伉俪只需在端阳节进去寺中,睁开眼去看仇人引颈就戮,不需花半分力气,便报了血仇。杜老先生何必毁了一对耳朵,又甘愿冒着得罪少林派的危险?” 易三娘冷笑:“拙夫刺毁双耳,那是五年前的事了。再说我们老夫妻的独生爱子无辜为谢逊恶贼害死,我夫妇和他仇深似海,报复这种杀子之仇,焉能假手旁人?我们一遇上姓谢这恶贼,老婆子第一步便是刺聋自己的双耳,我夫妇但求与他同归于尽。自从我的爱儿被他所害死,我老夫妇于人世早已经一无所恋,得罪少林派也好,得罪武当派也好,大不了千刀万剐。” 张无忌隔房听着她这番话,只觉得怨毒之深,直令人惊心动魄,心想:“金毛狮王当年受了成昆的荼毒,一口怨气发泄在许多无辜之人的身上。这对杜氏夫妇看来原非坏人,只是伤心爱子惨死,这才处心积虑的要杀我金毛狮王报仇。这等仇怨要说调处,那是万万不能,只有救出金毛狮王,远而避之,免得更增加罪孽。” 这时只听到邻室五个人半点声息也没有,张无忌从板壁缝中看去,见杜氏夫妇和马法通三人手指上蘸了茶水,在板桌上写字,心想:“这五个人当真小心,虽然相信我和敏妹并非江湖中人,犹恐泄漏了机密。唉,金毛狮王在江湖间冤家极多,觊觎屠龙刀的人更多,不等到端阳节到便要提前下手的,只怕不计其数。这些人不是苦心孤诣,便是艺高手辣,少林寺只要稍有疏忽,金毛狮王便遭大祸,需尽早救了他出来才好。” 这五个人以指写字,密议不休,张无忌在板凳上睡了,也不去理会。次日清晨起身,只见青海三剑已经不在了。张无忌对易三娘说:“婆婆,昨晚三位道爷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刀子,干什么来啊?我起初还道是捉拿我们来着,吓得不得了,后来才知道不是。” 易三娘听他管长剑叫作刀子,心下暗暗好笑,淡淡的说道:“他们走错了路,喝了碗茶便走了。曾小哥,吃过中饭后,我们要挑三担柴到寺里去卖,你帮着挑一担成不成?寺里的和尚问起来,我说你是我们儿子,这可不是占你便宜,只是免得寺里疑心。你的媳妇花朵儿一般的人物,可别出去走动。” 她虽然像似和张无忌商量,实则下了号令,不容他不允许。张无忌一听之下,已经明白:“她只当我真的是个庄稼人,要我陪着混进少林寺去察看动静,那是再好也没有了。” 便说:“婆婆怎么说,小子便怎么干,只求你收留我们两口儿。我们两人东逃西奔,提心吊胆的,没有一天平安。” 到得午后,张无忌随着杜氏夫妇,各自挑了一担干柴,往少林寺走去。他头戴斗笠,腰插短斧,赤脚穿一双麻鞋,三个人中,唯独他挑的一担柴最大。赵敏站在门边,微笑着目送他远去,杜氏夫妇故意走得很慢,气喘吁吁的,到了少林寺外的山亭之中,便放下柴担歇力。山亭中有两名僧人坐着闲谈,见到三人也不以为意。 易三娘除下包头的粗布,抹了抹汗,又伸手过去替张无忌抹汗,说道:“乖孩子,你累了吗?” 张无忌起初有些不好意思,但听她的言语之中颇蓄深情,并不像是故意做作,不禁望了她一眼。只见她的泪水在眼眶中转来转去,知道她是念及自己被谢逊所杀了的那个孩子,但见她情致缠绵的凝视自己,似乎盼望自己答话,不由得心下不忍,便说:“妈,我不累,妳老人家累了吧。” 他一声妈叫出口,想起自己的母亲,不禁伤感,那已经是很遥远的记忆了。易三娘听他叫了一声妈,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假意用包头巾擦汗,擦的却是泪水。 杜百当站起身来,挑了担柴,左手一挥,便走出了山亭,他虽然听不见两人的对答,也知道老妻触景生情,怀念起了亡儿,说不定露出破绽,给那两个僧人瞧破了机关。张无忌走将过去,在易三娘柴担上取下两捆干柴,放在自己柴担之上:“妈,我们走吧。” 易三娘见他如此体贴,心想:“我那孩子今日若还活在世上,比这个少年年纪大得多了,我孙儿也抱了几个了。” 一时怔怔的不能移步,眼见张无忌挑担走出山亭,这才跟着走出,心情激动之下,脚下不禁有些蹒跚。张无忌回过身来,伸手相扶,心想:“要是我的妈妈尚在人世,我能这么扶她一把……” 一名僧人说:“这少年倒是孝顺,可算是难得。” 另一名僧人说:“婆婆,你这柴是挑到寺里去卖的吗?这几日方丈下了法旨,不让外人进寺,妳别去吧。” 易三娘好生失望,心想:“少林寺果然防范周密,那是不容易混了进去。” 杜百当走出了数丈后,见他二人没有跟来,便停步相候。另一名僧人说:“这一家乡下人母慈子孝,我们就行个方便。师弟,你带他们从后门进去,监寺若是知道了,便说是来了以往卖柴的乡人,料想也无妨。” 那僧人说:“是,监寺不让外人入寺,那是防备闲杂人等。这些忠厚老实的乡人,何必断了他们的生计?” 于是领着杜氏夫妇和张无忌,转到后门进寺,将三担干柴挑到厨房,自有管香积厨的僧人算了柴钱。易三娘道:“我们有上好的大白菜,我叫阿牛明天送几斤来,那是不用钱的,送给师傅们尝新。” 引她来的那个僧人笑道:“从明天起,妳不能再来了,监寺知道,怪罪下来,我们可担代不起。” 管香积厨的僧人向张无忌打量了几眼,忽然说道:“端阳前后,寺中有多上千多位客人,挑水劈柴,说什么也忙不过来。这个兄弟倒生得健旺,你来帮忙两个月,算五钱银子一个月的工钱给你如何?” 易三娘大喜,忙着说道:“那再好也没有了,阿牛在家里也没什么要紧事做,就在寺里听师傅们差遣打杂,赚几两银子补贴补贴,也是好的。” 张无忌一想不妥:“少林寺中不少人识得我,偶尔来厨房走走,那还罢了,在寺中一住两月,非给人认了出来不可。”说道:“妈,我的媳妇……” 易三娘心想这等天赐良机,真的是可遇而不可求,忙着说道:“你媳妇好好在家中,还怕你妈亏待了她吗?你在这里,听师傅们的话,不可以偷懒,妈和你媳妇过得几天,便来探你。这么大的小子,离开妈一天也不成,你还要妈喂奶把尿不成吗?” 说着伸手理了理他的头发,眼光中充满慈爱之色。那管香积厨的僧人已经烦恼多日,料想端阳大会前后,天下英雄聚会,这饭菜茶水实是难以对付。监寺虽然已经增拨了不少人手到香积厨来先行练习,但是这些和尚不是习于参禅清修,便是钻研武术,厨房的粗笨杂务谁都不肯去干,被监寺委派到了那是无可奈何,但在厨房中大模大样,瞪眼的多,做事的少。 此时倒是罢了,一待宾客云集,那就糟糕之极。他见张无忌诚朴勤恳,一心一意想留他下来,不住的劝说。张无忌心想:“我日间只在厨房,料来也见不到寺中高手,晚上等待时机寻访金毛狮王的下落,倒也方便。” 但仍是故意装着踌躇,等待那引他入寺的僧人也从旁相劝,这才勉强答应,说道:“师父,最好你一个月给我六钱银子,我五钱银子给我妈,一钱银子给我媳妇买花布……” 管香积厨的僧人呵呵笑道:“我们一言为定,六钱就是六钱。” 易三娘又叮嘱了几句,这才同杜百当慢慢下山,张无忌追了出去:“妈,我的媳妇请你多关照。” 易三娘说:“我理会得,你放心便是。” 508话:少林诡计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张无忌在厨房中劈柴搬炭、烧火挑水,忙了不亦乐乎,他故意在搬炭时满脸涂得黑黑地,再加上头发蓬松,水缸中一照,当真是谁也认不出来了,当晚他便与众火工一起睡在香积厨旁的小屋之中。 他知道少林寺中卧虎藏龙,往往火工之中也有身怀绝技的人,所以处处小心,连话也不敢多说半句。如此过了七八天,易三娘带着赵敏来探望了他两次。 他做事勤快,从早到晚,什么粗工都肯做,管香积厨的僧人固然欢喜,旁边的火工也与他相处和睦。他不敢探问,只是竖起耳朵,从各人闲谈之中寻找线索,心想一定有人送饭去给金毛狮王,只需着落在送饭的人身上,便可访到金毛狮王被囚的地方,哪知道耐心等了数日,竟然瞧不出半点端倪,听不到丝毫讯息。 到了第九日的晚间,他睡到半夜,忽然听到半里外隐隐有呼喝的声音,于是悄悄起来,见四下无人知觉,便循声赶去,听声音是来自寺左的树林之中,纵身跃上一株大树,查明树后草中无人隐伏,这才从此树跃至彼树,逐渐移近。 这时林中兵刃相交,已经有数人斗在一起。他隐身树后,但见刀光纵横,剑影闪动,六个人分成两边相斗。那三个使剑的便是青海三剑,布开正反五行的阵,守得甚是紧密,在旁相攻的是三个僧人,各使戒刀,破阵直进。拆了二三十招,噗的一声响,青海三剑中一人中刀倒地。 阵势一破,剩下二人更加不是对手,更拆了数招,一人啊的一声惨呼,被砍毙命,听声音是那矮胖子马法通。剩下一人右臂带伤死战,一名僧人低声喝道:“且住!”三把戒刀将他团团围住,却不再进攻。 一个苍老的声音厉声说道:“你青海玉真观和我少林派向来无怨无仇,何故乘夜来犯?” 青海三剑中剩下那个人是邵鹤,惨然说道:“我师兄弟三人既然败阵,只怨自己学艺不精,还有什么好问的?” 那苍老的声音冷笑:“你们是为谢逊而来,还是为了想得到屠龙刀?没听说谢逊曾杀过玉真观中人,谅必是为了宝刀。只凭这么点玩艺,就想来闯荡少林寺么?少林寺领袖武术千余年,没想到竟然给人如此小看了。” 邵鹤乘他说得高兴,唰的一剑,中锋直进,那僧人急忙闪避,终于慢了一步,剑中左肩,旁边二僧双刀齐下,邵鹤顿时身首异处。三名僧人一言不发,提起青海三剑的尸身,快步便向寺中走去。 张无忌正想跟随前去瞧个究竟,忽然听见右前方长草之中有人轻轻呼吸,暗道:“好险,原来还有埋伏。” 当下静伏不动,过了半个时辰,才听得草中有人轻轻击掌二下,远处有人击掌相应,只见前后左右六名僧人长身而起,或持禅杖,或挺刀剑,散作扇形回到寺中。 张无忌等待那六僧走远,才回到小屋,同睡的众火工沉睡不醒。他心中暗叹:“若非亲眼所见,怎能知道在这片刻之间,三条好汉已经死于非命。” 经过此役,他知道少林寺的防范周密,非比寻常,更多加了一分小心。又过了数日,已经是四月中旬,天气渐热,离端阳节一天近似一天。他想:“我在香积厨中干这种粗活,终究难探知金毛狮王的所在,今晚需得冒险往各处查察。” 这晚他睡到三更时分,悄悄出来,爬上了屋顶,躲在屋脊之石,身形甫定,便见到两条人影自南而北,快速掠过,僧袍鼓风,戒刀映月,正是寺中的巡查僧人。等待二僧过去,向前纵走了数丈,瓦面上脚步声响,又有二僧纵跃而过,但见群僧此来彼去,穿梭相似,巡查严密无比,只怕皇宫内院也有所不及。他见到了这种情景,料知若再前往,一定会被发觉,只有放弃返回。 过了三日,这一晚雷声大作,下起了大雨来。张无忌大喜,暗说:“天助我也!” 只见那雨越下越大,四下一片漆黑,他闪身走向前殿,心想:“罗汉堂、达摩堂、般若院、方丈精舍四处,是少林寺的机密要地,我逐一探去。” 只是少林寺中屋宇重重,实在是不知何处是罗汉堂、何处是般若院。他躲躲闪闪的快步而行,来到一片竹林,看见前面有一间小舍,窗中透出灯光。这时候他全身早已经湿透,黄豆大的雨点打在脸上手上,一滴滴的反弹出去。他依在小舍的窗下,只听到里面有人说话,正是方丈空闻大师的声音。 只听到说道:“为了这一个金毛狮王,一个月来少林寺已经杀了二十三人,多造杀孽,实非我佛慈悲之意。明教光明左使杨逍、右使范遥、白眉魔王殷天正、青翼蝠王韦一笑,先后遣使来寺,求我放过了谢逊……” 张无忌听到此处,心中欣慰:“原来杨左使等人已经得到了讯息,曾派人来过。” 只听空闻继续说道:“本寺虽加以推托,但是明教岂肯就此罢休?那张教主始终不肯现身,只怕暗中更有图谋。我和空智师弟等人蒙他相救,欠过人家的恩情,倘若他亲自来求,我等如何对答?此事当真难办。师弟、师侄,你们二位有何高见?” 一个阴沉的声音轻轻咳嗽一声,张无忌听在耳里,心头大震,立刻知道便是改名圆真的成昆。只听圆真说道:“谢逊由三位太师叔看守,自然是万无一失。此次英雄大会关涉我少林派千百年的兴衰荣辱,魔教的一些小恩小怨,方丈师叔也不必挂怀。何况万安寺之事,是魔教暗中勾结了朝廷来和六大门派为难,方丈师叔难道不知道吗?” 空闻吃惊:“怎么是明教勾结朝廷?” 圆真说:“明教张教主本来要和峨嵋派掌门人周姑娘结亲,成婚之日,汝阳王的郡主娘娘突然携同那姓张的小子出走,此事十分的轰动,方丈师叔必有所闻。” 空闻说:“不错,听说过这回事。” 圆真说:“那郡主娘娘手下,有一个得力部属,叫做苦头陀,两位师叔在万安寺中想必会见过。” 空智在万安寺高塔之中,曾经受过苦头陀的折辱,无可反抗,此时犹有余愤,说道:“哼,这里大事一了,我倒要再上大都,找那苦头陀来会会。” 圆真:“两位师叔可知道这个头陀是谁?” 空智:“这苦头陀所知甚广,却看不出他的门道来。” 圆真:“苦头陀便是魔教的光明右使范遥。” 空闻和空智齐声说道:“此话当真?”语中甚是惊讶。 “圆真焉敢欺瞒师叔?端阳节他若胆敢前来本寺,两位师叔一见便知。” 空智沉吟:“如此说来,张无忌和那郡主确实是暗中勾结。” “十有八九,便是如此。” 空闻却说:“我见那张教主忠厚,似乎不是那种人,我们可不能错怪了好人啊。” “方丈师叔明鉴,常言说知人知面不知心,那谢逊是魔教四大护教法王之一,魔教自会不顾一切的图谋相救,到了屠狮大会,一切自有分晓。” 接着三人商议如何接待宾客、如何抵挡敌人劫夺谢逊,又盘算各门派中有那些好手。圆真力图挑动各派互斗,等待各派俱伤之后,少林派再出面收卞庄刺虎之利,压服各派,名正言顺的掌管屠龙刀,杀了谢逊祭奠空见。空闻力持郑重,既不愿多伤人命,得罪武林同道,又似乎对明教不敢轻侮。 空智却似意在两可,说道:“第一要紧之事,说来说去,还是如何迫使谢逊在端阳节前吐露屠龙刀的所在,否则这次屠狮大会变得无声无息,反而折了本派的威望。” 空闻说:“师弟所言极是,我们需在会中扬刀立威,说这武林至尊的屠龙宝刀已归本派掌管,那时本派号令天下,那就莫敢不从了。” 空智说:“好,就是如此。圆真,你再设法去跟谢逊谈谈,劝他交出宝刀,我们便饶他一命。” 圆真道:“是,谨遵两位师叔的吩咐。”圆真走了出来。 张无忌心下大喜,当下屏息不动,只见圆真向北而行,手中撑着一把油纸伞,急雨打在伞上淅沥作响。张无忌等待他走出十数丈,轻轻移步跟随在后。大雨之下,寺顶和各处的巡查都松了许多,张无忌以墙角、树干为掩蔽,一路追随。 只见圆真跃出寺后的围墙,他想:“原来金毛狮王囚在寺外,难怪寺中不见丝毫形迹。” 他不敢公然跃墙而出,贴身墙边,慢慢爬上,到得墙顶,待墙外巡查的僧人走过,这才跃下。一条条雨线之中,只见圆真的伞顶已在寺北百丈之外,折回向左,走向一座小山峰,跟着便迅速攀上峰去。圆真的身手矫捷,只见他上山时雨伞绝不晃动,冉冉上升,宛如有人以长索将他吊上去一般。 张无忌快步走近山脚,正要上峰,忽然看见山道旁中白光微闪,有人执着兵刃埋伏。他急忙停步,过得片刻,树丛中先后窜出四人,三前一后,齐向峰顶奔去。遥见山峰之巅只有几株苍松,并无房屋,不知道谢逊囚在何处,见四下无人,也跟着上峰。 前面四人的脚步很快,他加快脚步,追到离四人只不过二十来丈。黑暗中依稀看得出其中一个是女子,三个男子身穿俗家装束,寻思:“这四人多半也是来向金毛狮王为难的,让他们先和圆真斗个你死我活,我且不忙着插手。” 将到峰顶,那四人奔得更加快了,他突然认出了其中二人身形:“啊,那是昆仑派的何太冲、班淑娴夫妇。” 猛听圆真一声长啸,倏地转过身来,疾冲下山。张无忌立即隐入旁边的草丛里,伏地爬行,向左移了数丈,只听到兵刃相交,铿然声响,圆真已经和来人动上了手。从兵刃撞击的声音听来,应该是二人对付圆真一人。 509话:少林高僧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张无忌心里一想:“尚有二人没有上前围攻,那是向峰顶去找金毛狮王去了。” 立刻从乱草丛中急攀上山,到得峰顶,只见光秃秃的一片平地,更没有房舍,只有三株高松,作品字形排列,枝干插向天空,夭矫若龙,张无忌暗暗奇怪:“难道金毛狮王并非囚禁在此处?” 听得右边草丛中簌簌的声响,有人爬动,跟着便听得班淑娴说道:“急速动手,两个师弟未必能绊得住那少林僧。” 何太冲说:“不错。” 两人长身而起,扑向三棵松树,张无忌生怕谢逊就在近处,不敢有丝毫大意,跟着便在草丛中爬行向前。突然之间,只听到何太冲嘿的一声,似乎已经受伤,他抬头一看,见到何太冲身处三棵松树之间,长剑挥舞,已经与人动上了手,却不见对敌之人,只偶尔传出啪啪啪几下闷响,似是长剑与什么古怪的兵刃相撞。 他心下大奇,更爬前几步,凝目看时,不禁吃了一惊。原来斜对面两棵松树的树干中都凹入一洞,恰可容纳一人,每一棵树的凹洞中均坐着一个老僧,手舞黑色长索,攻向何太冲夫妇。 一棵松树背向张无忌,树前也有黑索挥出,料想树中必有个老僧。在黑夜之中,三根长索通体黝黑无光,舞动之时瞧不见半点影子。何太冲夫妇急忙舞着长剑,严密守御,只因为瞧不见敌人兵刃来路,绝无反击的余地。这三根长索似缓实急,却又无半点风声,在滂沱大雨之下,黑夜孤峰之上,三条长索如鬼似魅,说不尽的诡异。 何氏夫妇连声叫嚷,急欲脱出这品字形的三面包围,但是每次向外冲击,总是被长索挡了回来。张无忌暗中惊讶,见黑索挥动时无声无息,使索者不露棱角,心里骇道:“圆真说道,金毛狮王由他三位太师叔看守,看来便是这三位老僧了。” 只听得啊的一声惨叫,何太冲的背脊中索,从圈子中直摔了出来,眼见是不活了。班淑娴又惊又悲,一个失神,三索齐下,只打得她脑浆迸裂,四肢齐折,不成人形。跟着一根黑索一抖,将班淑娴的尸身从圈子中抛出。 圆真边斗边走,退上峰来,叫道:“相好的,有种的便到这里领死。” 和他对敌的那两个壮汉都是昆仑派中的健壮者,圆真以武术是不输的,但难以一举格杀二人,最多伤得一人,剩下的一人不免会脱身逃走,当下引二人追向松树之间。 二人离松树尚有数丈,蓦然见到何太冲的尸身,一齐停步,不提防两根长索从脑后无声无息的圈到,各自绕住了一人的腰间,双索齐抖,将二人从百余丈高的山峰上抛了下去。两人在山下撞得已经毙命,但是身在半空时发出的惨呼,缠绕在数峰之间,回声不绝。 张无忌见三名老僧在片刻间连毙的昆仑派的四位高手,举重若轻,游刃有余,武术之高,实在是生平罕见,比之鹿杖客和鹤笔翁似乎犹有过之,纵不如师父张三丰的深不可测,却也到了神而明之的境界。 少林派中居然尚有这等元老,只怕连师父和杨逍也都不知道,他心中怦怦乱跳,伏在草丛中一动也不敢动。只见圆真接连两腿,将何太冲和班淑娴的尸体踢入了深谷之中,尸体堕下,过了好一阵才传上两响郁闷的声音。 张无忌暗想:“何太冲对我以怨报德,今日又想来害金毛狮王,劫夺宝刀,人品低下,但是他武术了得,今天却落得如此的下场。” 只听得圆真恭恭敬敬的说:“三位太师叔了得,举手之间便毙了昆仑派的四位高手,圆真钦仰无已,难以言宣。” 一名老僧哼了一声,并不回答,圆真又说:“圆真奉方丈师叔之命,来向三位师叔请安,并有几句话要对那囚犯讲。” 一个枯槁的声音说道:“空见师侄德高艺深,我三人最为眷爱,原本期望他发扬少林一派,却不幸命丧此奸人之手。我三人闭关数十年,早已不管尘务,这次为了空见师侄才到这山峰来。这奸人既是死有余辜,一刀杀了便是,何必诸多啰唆,扰我三人清修?” 圆真躬身说:“太师叔吩咐的是,只因方丈师叔说,我的恩师虽然是被此奸人谋害,但是我恩师何等厉害,岂是这个奸人一人之力所能加害?将他囚禁在此地,烦劳三位太师叔坐守,一来引得这奸人的同党来救,好将当年害我恩师的仇人逐一除去,不得漏网。二来要他交出屠龙宝刀,以免该刀落入别派手中,篡窃武林至尊的名头,折了本派千百年的威望。” 张无忌听到这里,不由得暗自咬牙切齿,心想:“圆真这个恶贼当真是千刀万剐,难抵其罪,一番花言巧语,请出这三位数十年不问世事的高僧来,好假他三人之手,屠戮武林中的高手。” 只听一名老僧哼了一声:“你跟他讲吧。” 此时大雨未止,雷声隆隆不绝。圆真走到三棵松树之间,跪在地下,对着地面说道:“谢逊,你想清楚了吗?只须你说出收藏屠龙刀的所在,我立时便放你离开。” 张无忌大为奇怪:“怎么他对着地面说话,难道此处有一个地牢,金毛狮王囚禁在其中?” 忽然听到一个声音清亮的老僧怒道:“圆真,出家人不打诳语,你何以骗他?他若说出藏刀的所在,难道你当真便放了他吗?” 圆真说:“太师叔明鉴,弟子心想,恩师之仇虽深,但两者相权,还是以本派威望为重。只须他说出藏刀之处,本派得了宝刀,放他走便是。三年之后,弟子再去找他为恩师报仇。” 那老僧说:“这也罢了,武林中以信义为先,言出如箭,纵对大奸大恶,少林弟子也不能失信于人。” 圆真:“谨奉太师叔的教诲。” 张无忌心想:“这三位少林僧不但武术卓绝,而且是有德的高僧,只是堕入了圆真的奸计而不自觉。” 只听圆真又向地下喝道:“谢逊,我太师叔的话,你可听见了吗?三位老人家答应放你逃走。” 忽然听到从地底下传上来一个声音说道:“成昆,你还有脸来跟我说话吗?” 张无忌听到这声音雄浑苍凉,正是金毛狮王的口音,顿时心中大震,恨不得立时扑上前去,击毙成昆,将谢逊救出,但是只要自己一现身,三位少林高僧的黑索便招呼过来,即使成昆不出手,自己也非三僧连手之敌,当下当自克制,心想:“等待那圆真恶僧走后,我上前拜见三僧,说明这中间的原委曲折,他三位佛法精湛,不能不明是非。” 只听得圆真叹道:“谢逊,一切陈年旧事,又何必苦苦挂在心头?我有过亏待你之处,也有过对你不错的日子,从前的事,一笔勾销了吧。” 谢逊听他絮絮而语,并不理睬,待他停口,便说:“成昆,你还有脸跟我说话吗?” 圆真反复说了半天,谢逊总是这句话:“成昆,你还有脸跟我说话吗?” 圆真冷冷的说:“我且容你多想三天,三天之后,若再不说出屠龙刀的所在,你也料想得到我会用什么手段对付你。”说着站起身来,向三僧礼拜,走下山去。 张无忌等待他走远,正想起身向三僧诉说,突然觉得身周气流略有异状,这一下袭击事先竟无半点征兆,一惊之下,立即着地滚开,只觉两条长物从脸上横掠而过,相距不逾半尺,去势奇急,却是绝无劲风,正是两条黑索。 他滚出丈余,又是一条黑索向胸口点到,那黑索化成一条笔直的兵刃,如长矛,如杆棒,疾刺而至,同时另外两条黑索也从身后缠来。他先前见昆仑派四大高手转瞬间便命丧三条黑索之下,便知这三件奇异兵刃厉害之极,此刻身当其难,更是心惊。 他左手一翻,抓住当胸点来的那条黑索,正想从旁甩去,突觉那条长索一抖,一股排山倒海的向胸口撞到,这劲力十分的强横,当场便肋骨断折,五脏齐碎。便在这电光石火般的一剎那间,他右手后挥,拨开了从身后袭至的两条黑索,一提一送,身随劲起,嗖的一声,身子直接冲起。 就在此时,天空中白光耀眼,三四道闪电齐亮,只听得两位高僧都嗯的一声,这几道闪电照亮了他身形,三位高僧抬头上望,见这人竟是一个面目污秽的乡下少年,更是惊讶。三条黑索便如三条张牙舞爪的墨龙相似,急升而上,分从三面扑到。 张无忌借着电光,一瞥之间已看清楚三僧的容貌。坐在东北角那僧脸色漆黑,有似生铁;西北角那僧枯黄如槁木;正南方那僧却是脸色惨白如纸。三僧均是面颊深陷,瘦得全无肌肉,黄脸僧人瞄了一眼。三个老僧五道目光映着闪电,更显得烁然有神。 眼见三根黑索便卷上身来,他左拨右带,一卷一缠,借着三人的劲力,已将三根黑索卷在一起,这一招手势,劲成浑圆,三根黑索上所带的劲力立时被牵引得绞成了一团。只听得轰隆几声猛响,几个霹雳连续而至,这天地雷震之威,直是惊心动魄。 510话:绝世高手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张无忌翻了个跟斗,左脚在一棵松树的枝干上一勾,身子已经定住,于轰轰雷震中朗声说道:“后学晚辈,明教教主张无忌,拜见三位高僧。” 说着左脚站在树干,右脚凌空,躬身行礼。松树的枝干随着他这一拜之势犹似波浪般上下起伏,张无忌稳稳站住,他虽然躬身行礼,但是居高临下,不落半点下风。三位高僧感觉到黑索相互缠绕,反手一抖,三索便即分开。 那脸色惨白的老僧森然说道:“老衲还以为是何方高人降临,原来是魔教的大魔头到了。老衲师兄弟三人坐关数十年,不但不理俗务,连本寺大事也素来不加以闻问,不料今日与魔教主相逢,实在是生平之幸。” 张无忌听他左一句魔头,右一句魔教,显然是对本教恶感极深,不由得大是踌躇,不知道如何开口申述才是。只听到那黄脸的老僧说道:“魔教教主是南宫霸天,怎么会是阁下呢?” 张无忌说:“南宫教主已经逝世了。” 那黄脸老僧啊的一声,不再说话,一声惊呼之中,似乎是蕴藏着无限伤心失望。张无忌心想:“他听得南宫教主逝世,极是难过,想来当年和南宫教主定是交情甚深。金毛狮王是南宫教主的旧部,我且动以故人之情,再说出南宫教主为圆真害死的,且看如何?” 便说:“大师想必认识南宫教主了?” 黄脸老僧说道:“自然识得,老衲若非识得大英雄南宫霸天,何致成为独眼之人?我师兄弟三人,又何必坐这三十多年的枯禅?”这几句话说得平平淡淡,但其中所含的沉痛和怨毒却显然既深且巨。 张无忌暗叫:“糟糕,糟糕。” 从他言语中听来,这老僧的一只眼睛便是坏在南宫霸天的手中,而他师兄弟三人枯禅一坐三十多年,痛下苦功,就是为了要报此仇怨,这时听到大仇人已死,不免大失所望。 黄脸老僧忽然一声清啸,说道:“张教主,老衲法名渡厄,这位白脸师弟,法名渡劫,这位黑脸师弟,法名渡难。南宫霸天既然已死,我三人的深仇大怨只好落在现任教主的身上。我们的师侄空见、空性二人又都死在贵教手下,你既然来到此地,自是有恃无恐,数十年来恩恩怨怨,作一个了断。” 张无忌说:“晚辈与贵派并无梁子,此次前来志在营救金毛狮王谢大侠。空见神僧虽然为金毛狮王失手误伤,这中间颇有曲折,至于空性神僧之死,与敝派却是全无瓜葛,三位不可听一面之辞,须明辨是非才好。” 白脸老僧渡劫说:“依你说来,空性为何人所害?” 张无忌皱眉说:“据晚辈所知,空性神僧是死于朝廷汝阳王府的武士手下。” 渡劫:“汝阳王府的众武士为何人率领?” 张无忌:“汝阳王之女,汉名赵敏。” 渡劫:“我听圆真言道,此女已经和贵教连手作了一路,她叛君叛父,投诚明教,此言是真是假?” 他辞锋咄咄逼人,一步紧于一步,张无忌只得说:“不错,她……她现在……现在已经弃暗投明了。” 渡劫朗声说道:“杀空见的是魔教的金毛狮王谢逊,杀空性的是魔教的赵敏。这个赵敏更攻破少林寺,将我寺弟子擒去,最不可恕的是,竟在本寺十六尊罗汉像上刻以侮辱之言。再加上我师兄的一只眼珠,我三人合起来一百年的枯禅。张教主,这笔帐不跟你算,却要跟谁算呢?” 张无忌长叹一声,心想自己既然承认收容赵敏,她以往的过恶,只有一股脑的承揽在自己身上,至于南宫教主和金毛狮王当年结下的仇怨,直到今日,渡劫所言不错,我若不担当,谁来担当? 他身子挺直,朗声说道:“三位老禅师既然如此说,晚辈无可逃避,一切罪过,便由晚辈一人承当便是。但是金毛狮王伤及空见神僧,实在是有无数的苦衷,还请三位老禅师恕过。” 渡厄说:“你凭着什么敢来替谢逊说情?难道我师兄弟三人,便杀你不得吗?” 张无忌心想事已至此,只有奋力一拚,便说:“晚辈以一敌三,万万不是三位的对手,请那一位老禅师赐教?” 渡劫:“我们单打独斗,并无胜你的把握,这等血海深仇,也不能讲究江湖规矩了。好魔头,下来领死吧,阿弥陀佛!” 他一宣佛号,渡厄、渡难二僧齐声道:“我佛慈悲!”三根黑索倏地飞起,疾向他身上卷来。 张无忌身子一沉,从三条黑索间窜了下来,双脚尚未着地,身形已变向渡难扑了过去。渡难左掌猛地翻出,向他小腹击去,张无忌转身卸劲,便在此时,渡厄和渡劫的两根黑索同时卷到。 张无忌滴溜溜转了半个圈子,渡劫左掌猛挥打了过来,张无忌在三棵松树之间见招拆招,一掌劈出向渡厄劈了过去。渡厄侧头避让,还是打在他的脸上,竟是隐隐生痛,他喝了一声:“好小子!” 黑索抖动,转成两个圆圈,往张无忌的头顶盖下,张无忌避过索圈,疾向渡劫攻去。他越斗越是心惊,在三条黑索和三股掌势的激荡之下,竟似渐渐凝聚成胶一般。他从未遇到过如此高强的对手,斗到二百多招时,变得只守不攻,以图自保。 他心想:“再斗下去只有送命,今日暂且脱身,等待去约鹰王、杨左使、范右使、韦蝠王,我们五人合力,一定可以胜过三僧,那时再来营救金毛狮王。” 当下向渡厄急攻三招,待要抢出圈子,不料三条黑索所组成的圈子已如铜墙铁壁相似,他数次冲击,均被挡回,已然无法脱身。他心中大惊:“原来三僧连手,有如一体心意相通,世间当真有人能做到吗?” 他哪知渡厄、渡劫、渡难三僧坐这三十多年的枯禅,最大的功夫便是用在心意相通之上,一人动念,其余二人立即意会,此般心灵感应说来甚是玄妙,但是三人在室中相对三十多年,专心致志以练感应,心意有如一体,并非奇事。 他又想:“这样看来,纵然我约得鹰王等数位高手同来,也未必能攻破他三人心意相通所组成的坚壁。难道金毛狮王终究无法救出,我今日就要受困于此地?” 他心中一急,精神略散,肩头瞬时被渡劫五指扫中,痛入骨髓,心想:“金毛狮王一生高傲,既是落入人手,决不肯以一言半语为自己辩解。” 当下朗声说道:“三位老禅师,晚辈今日被困,性命难保,大丈夫死则死尔,何足道哉?有一事却须言明……” 呼呼两声,两条黑索分别从左右袭到,张无忌左拨右带,化开黑索,继续说:“那圆真俗家姓名,叫做成昆,外号混元霹雳手……” 三僧认定明教是无恶不作的魔教,明教教主为害世人甚大,眼见他身陷重围,无法脱困,正好乘机除去,实是无量功德,当下一言不发,黑索和掌势加紧攻击。 张无忌继续说,成昆如何处心积虑要摧毁明教,如何害死南宫霸天,如何杀害谢逊全家,如何逼谢逊乱杀人,如何拜空见神僧为师,诱使空见身受谢逊一十三拳,如何失信不出,使空见饮恨而终。渡厄等三僧越听越是心惊,这些事情似乎件件匪夷所思,但事事入情入理,无不若合符节,渡厄手上的黑索首先缓了下来。 张无忌又说:“晚辈不知南宫教主如何与渡厄大师结仇,只怕其中有奸人挑拨是非,此人多半便是圆真了。渡厄大师不妨回思往事,印证晚辈是否虚言相欺?” 渡厄嗯的一声,停索不发,低头沉吟:“这也有些道理,老衲与南宫霸天结仇,这成昆为我出了大力,后来他意欲拜老衲为师,老衲向来不收弟子,这才引荐他拜在空见师侄的门下,如此说来,那是他有意安排的了?” 张无忌:“不仅如此,眼下他更觊觎少林寺掌门方丈之位,收罗党羽,阴谋密计,要害空闻神僧……” 这句话尚未说完,突然间隆隆声响,左边斜坡上滚落一块巨大的圆石,冲向了三颗松树之间。渡厄喝道:“什么人?” 黑索挥动,啪啪两响,击在圆石之上,只打得石屑私舞。圆石后突然窜出一条人影,迅速的扑向张无忌,寒光闪动,一柄短刀刺向他咽喉。 这一下来得突兀之极,张无忌正自全力挡架渡劫、渡难二僧的黑索和拳掌,全没防到竟会有人忽然偷袭,黑暗中只觉风声飒然,短刀刃尖已经刺到喉边,危急中身子斜刺向旁射出,嗤的一声响,刀尖已将他胸口衣服划破了一条大缝,只须有毫厘之差,便是开膛破胸之祸。此人一击不中,借着大石掩身,已经滚出三僧黑索的圈子。 张无忌暗叫:“好险!”喝道:“成昆恶贼,有种的便跟我对质,想杀人灭口吗?” 刚才短刀那一刺,他虽未看清人形,但以对方身法之捷,出手之狠,劲力之强,眼下除成昆之外没有旁人。少林三僧的三条黑索犹如三只大手,伸出去卷住了大石,一回一挥,将大石抬了起来,直掼出去,成昆却已经远远的下山去了。 渡厄问:“当真是圆真吗?” 渡难说:“的确是他。” 渡厄说道:“若非他作贼心虚,何必……” 511话:再见谢逊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从四面八方呼啸连连,扑上了七八条人影,当先一个人喝道:“少林和尚枉费为佛教徒,杀害了这么多的人命,不怕罪孽深重吗?大伙儿一起上!” 八个人各拿着兵刃,向树间的三僧攻了上去。张无忌身在三僧之间,只见这八人中有三人持剑,其余五人或刀或鞭,霎时间便和三僧的黑索斗在一起。他看了一会,看见那使剑三人的剑势,变化精微,劲力雄浑,是青海派中的佼佼人物,这三人合力攻击渡厄,另外有三人合攻渡难,剩下二人则连手对付渡劫。 渡劫的对手虽然只有二人,但是二人却比其他人高出一筹。斗了半晌,张无忌看出渡劫渐落下风,渡厄却稳占先手,以一敌三,行有余力。又拆了十多招,渡厄看出渡劫应付艰难,黑索一抖,向渡劫的两名对手晃去。 那二人都是身材魁梧,黑须飘动,身手极为矫捷,一个使一对判官笔,另一个使打穴橛。渡厄和渡劫身在数丈之外,隐然感受到他二人兵刃上发出来的劲力,若被近身袭来,施展短兵刃上的长处,那势必会更加的厉害。青海派三人剑上受力一击,慢慢地又扳回劣势,这么一来,变成渡难以一敌三,渡厄、渡劫二僧则是以二敌五,一时相持不下。 张无忌暗暗称奇:“这八人的武术着实了得,实不在何太冲夫妇之下。除了三个是青海派外,其余五人的门派来历完全瞧不出来,可见天下之大,草莽之间卧虎藏龙,不知道隐伏着多少默默无闻的英雄好汉。” 十一人拆到一百多招时,少林三僧的黑索渐渐收短。黑索一短,挥动时少耗力量,但攻敌时的灵敏也减了几分,更斗了数十招,三僧的黑索又缩短了六七尺。两名黑须老人越斗越近,兵刃上的威力大增,寻瑕抵隙,步步进逼,竭力要扑到三僧的身边。但是三僧黑索收短后守御相当的严密,三条黑索组成的圈子上似有无穷的弹力,两名黑须老人不停地变招抢攻,总是被索圈弹了出去。 这时候三僧已经联成一气,成为以三敌八的局势。少林三僧奋力御敌,心中都不禁暗自叫苦,与这八人相斗,再久也不致于落败,只需要黑索再缩短八尺,便组成了金刚伏魔圈,别说八名敌人,便是十六人,三十二人,那也攻不进来,可是这圈子之中却隐伏着一个心腹之患的强敌,张无忌若是出手,内外夹攻,立即便取了少林三僧的性命。 三僧见他安坐不动,显然是在等待良机,要让自己三人和外敌拚到双方筋疲力竭,他再来收渔人之利。这情势张无忌也早看出来,这时要取三僧的性命是举手之劳,但想到大丈夫不可乘人之危,更何况三僧只是受了圆真的瞒骗,并无非死不可死道理,而且杀了三僧后独力应付外面的八敌,也是同样的艰难。 眼见双方胜负并非一时可以解决的,他低下头来,只见一块大岩石压住地牢之口,只露出一缝,作为谢逊呼吸与传递食物之用。心想时机稍纵即逝,待得相斗双方分了胜败,或是少林寺有人来援,便救不了金毛狮王,当下跪在岩石旁边,双掌推住岩石,劲力所到之处,巨石缓缓移动。岩石移开不到一尺,突然间背后掌风劲到,渡难挥掌向他背心拍落。 啪的一声响,背上衣衫碎了一大块,在狂风暴雨之中片片作蝴蝶飞舞,但是渡难这一掌的掌力传到了岩石上面,隆隆的一响,岩石立时又移开一尺多,张无忌的背心上是剧痛难当。 渡难一掌虚耗,黑索上露出破绽,一名黑须老人立即扑进了索圈,右手打穴橛向渡难左边打了下去。少林三僧的软索擅于远攻,不利近击,渡难左手出掌,逼开他打穴橛的一招。黑须老者左手疾伸,戳向了渡难,渡难暗叫:“不好!” 危急之下,只有右手撒索,竖掌封挡,护住胸口,跟着拇指、食指、中指三指翻出,立时反攻。他虽挡住了敌人,但是黑索离手,使得判官笔的老者当即抢前。少林三僧三索失去了一索,金刚伏魔圈已经被攻破。 突然之间,那条摔在地下的黑索索头昂起,有如一条假死的毒蛇忽然地反噬,呼啸而出,向那使判官笔的老者面门点去,那老者急举判官笔挡架,索笔相交,一震之下,双臂酸麻,左手判官笔险些脱手飞出,右手判官笔被震得击向地下山石,石屑纷飞,火花四溅。 那条黑索展开来,将青海派三剑又逼得退出丈许,金刚伏魔圈不但回复原状,威力更胜于前。少林三僧惊喜交集之下,只见黑索的另一端竟是持在张无忌的手中。他并未练过金刚伏魔圈,说到心意相通、动念便知的配合无间,那是远不及渡难,但是力劲之刚猛,却是无与伦比,黑索如排山倒海一般,向着四面八方逼去。 渡厄与渡劫的两条黑索在旁相助,顿时逼得索外七人连连倒退。渡难专心对付那黑须老者,他坐在松树穴中,并不起身,十指拍、戳、弹、勾、点、拂、擒、拿,数招之间,便令那黑须老者迭遇险招。那老者见同伴七人处境也均不利,当下一声怒吼,从圈中跃出。 张无忌将黑索往渡难手中一塞,俯身又将压在地牢上的巨石推开了一尺多,对着露出来的洞穴叫道:“金毛狮王,无忌救援来迟,你能出来吗?” 谢逊说:“我不出来,你快快走吧!” 张无忌吃惊:“你身有铐链吗?” 不等谢逊回答,张无忌即纵身跃入地牢,噗的一声,水花溅起,原来几个时辰的倾盆大雨,地牢中已经积水齐腰,谢逊半个身子浸在水里。张无忌心中悲苦,伸手抱着谢逊,在他手足上一摸,并无铐链等物,当下抱着他跃出地牢,坐在巨石之上。 张无忌说:“此时脱身,最好不过,我们走吧。”说着挽住他手臂,便要离开。 谢逊却坐在石头上,动也不动,抱膝说道:“我生平最大的罪孽,乃是杀了空见大师。我若是落入旁人之手,自当奋战到底,但今日是囚在少林寺中,我甘心受戮,抵空见大师这条性命。” 张无忌急道:“你失手伤了空见大师,那是成昆这恶贼奸计摆布,何况你全家血仇未报,岂能死在成昆的手下?” 谢逊叹道:“我这一个多月来,在这地牢中每日听着三位高僧诵经念佛,听着山下寺中传来的晨钟暮鼓,回思往事,我的手上染了许多无辜之人的鲜血,实是百死难赎。诸般恶因罪孽,我比成昆做的更多。无忌,你别管我,自己快下山去吧。” 张无忌越听越急,大声说道:“你不肯走,我可要用强了。” 说着转过身来,抓住谢逊双手,便往自己的背上一背,只听得山道上人声喧哗,有数人大声叫道:“什么人到少林寺来撒野?” 一阵践水急奔之声,十多人抢上山来,张无忌抓住谢逊的双腿,正要起步,突然后心一麻,却是被谢逊拿住,双手无力,只得放开了他,急得几乎要哭了出来,叫道:“金毛狮王,你……你何苦如此?” 谢逊:“我所受冤屈,你已对三位高僧分说明白,我所做的罪孽,却须由我自己身受报应。你再不去,我的仇怨又有谁来代我清算呢?” 张无忌心中一凛,但见十多名少林僧各执禅杖戒刀,向那八人攻了上去。乒乒乓乓交手数合,那持判官笔的黑须老者知道再斗下去,今日难逃公道,只是功败垂成,被一名无名少年坏了大事,实在是大大的不忿,朗声喝道:“请问松间少年高姓大名,河间郝密、卜泰,愿知道是哪一位高人横加干预?” 渡厄黑索一扬:“明教张教主,你们河间双煞怎么不知道呢?” 持判官笔的郝密噫的一声,双笔一扬,纵出圈子。其余七人跟着退了出去。少林僧众待要拦阻,但那八人武功了得,并肩一冲,一齐冲下山去了。 渡厄等三僧对谢逊与张无忌对答之言,尽数听在耳里,又想到刚才他就算不是乘人之危,只须袖手旁观,两不相助,当卜泰破了金刚伏魔圈攻到身边之时,以河间双煞下手之狠辣,此刻三僧早已经不在人世。三僧放下黑索,站起身来,向张无忌合什为礼,齐声说道:“多谢张教主的大恩。” 张无忌急忙还礼:“份内所当为,何足挂齿?” 渡厄说:“今日之事,老衲原本该当让谢逊随同张教主而去,刚才张教主真要救人,老衲是无力阻拦。只是老衲师兄弟三人奉本寺方丈法旨看守谢逊,佛前立下重誓,若非我三人性命不在,决不能放谢逊脱身。此事关涉本派千百年的荣辱,还请张教主见谅。”张无忌哼了一声,并不回答。 渡厄又说:“老衲的丧眼之仇,今日便算是抵过了。张教主要救谢逊,可请随时驾临,只须破了老衲师兄弟三人的金刚伏魔圈,立时可陪狮王离去。张教主可多约帮手,车轮战也好,一涌而上也好,我师兄弟只是三人应战。于张教主再度驾临之前,老衲三人自当维护谢逊的周全,决不容圆真羞辱他一言半语、伤他一毫一发。” 张无忌向谢逊望了一眼,黑暗中只见到他巨大的身影,长发披肩,低首而立,似乎心中深自忏悔昔日罪愆,无复当年神威凛凛的雄风。张无忌泪水几欲夺眶而出,心想:“今日是打不过他们的了,金毛狮王又不肯走,只有约了白眉鹰王、杨左使、范右使他们再来斗过。” “这三条黑索组成的劲圈有如铜墙铁壁,刚才若不是渡难大师在我背上打了一掌,那卜泰便万万攻不进来。下次纵有鹰王和左右光明使的相助,是否能够破得了,实在是不可知。唉,眼下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便说:“既然如此,自当再来领教三位大师的高招。” 回身抱着谢逊的腰,说道:“我走了。” 谢逊点点头:“你回去吧,你不必再来救我,我是决意不会走的。” 512话:暗自刺杀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张无忌在大雷雨中快速的奔驰,有若一条长龙行经空际。他脚下施展全力,越奔越快,哭叫的吼声也是越来越响。少林寺中一千多名僧众齐在梦中惊醒,直至吼声渐渐远去,纷纷开始议论,空闻、空智等人知道是张无忌到了,均是平增一番忧虑。 张无忌奔出了数里,突然路旁一棵柳树后有声音叫道:“喂!”有一个人跃了出来,正是赵敏。 张无忌止步,伸手挽住了她,见她全身被大雨淋湿了,发上脸上水珠不断地流下。赵敏问道:“你跟少林寺的秃头们动过手?” 张无忌回答:“是的。” 赵敏:“谢大侠怎样呢?有没有见到?” 张无忌挽着她手臂,在大雨中缓步而行,将刚才的事情简略地说了。赵敏沉吟说道:“你有没有问他如何失手遭擒的?” 张无忌说:“我只是想怎样救他脱险,没时间问到这些闲事。” 赵敏叹了口气,不再作声。张无忌问:“妳不高兴吗?” 赵敏说:“在你眼里是闲事,在我可就是要紧的事。好啦,等到救出了谢大侠,再问也不迟,我只怕……” 张无忌:“怕什么?妳担心我们救不了金毛狮王吗?” 赵敏:“明教比少林派强得多,要救谢大侠,终究是能办得到的,我就怕谢大侠决心一死以殉空见神僧。” 张无忌也是担心着这件事,问道:“妳说会吗?” 赵敏:“但愿不会。” 二人一路说话,来到杜氏夫妇的屋前。赵敏笑道:“你的行迹已经败露,不能再瞒他们二人了。” 张无忌见茅舍的门半掩,便伸手推开,摇了摇身子,抖去些雨珠,踏步进去,忽然间闻到一阵血腥之气。他心下一惊,左手反掌将赵敏推到门外,黑暗中突然有人伸手抓来。这一抓无声无息,快捷无伦,待得惊觉,手指已经触到面颊。 张无忌此时已经不及闪避,左脚疾飞,径踢那人的胸口,那人反手一勾,肘锤打向他的大腿,招数狠辣至极。张无忌只须缩腿一让,敌人左手就挖去了他一对眼珠,当即提手虚抓,他料敌奇准,这么一抓,刚好将敌人左手拿在掌中,便在此时,立足不稳,右腿跪倒。 他正要乘势扭断敌人的手腕,只觉得所握住的手掌温软柔滑,乃是女子的手,心中一动,没下重手,提起那人往外甩去,噗的一声,右肩剧痛,已中了一刀。 那人一跃出屋,挥掌向赵敏脸上拍去。张无忌知道赵敏决然是挡不了,非当场毙命不可,忍痛纵起,也是挥掌拍出,双掌相交。那人身子一晃,脚下踉跄,借着这对掌之力,纵出数丈之外,便在黑暗之中隐没不见。 赵敏惊问:“是谁?” 张无忌嘿了一声,怀中火折已经被大雨淋湿,打不了火,生怕右肩上敌人的短刀有毒,不实时拔出,说道:“妳点亮灯。” 赵敏到厨下取出火刀火石,点亮油灯,见到他肩头的短刀,大吃一惊。张无忌见刃锋上并未喂毒,笑道:“一些皮肉伤,没关系。” 当即便拔出刀来,转头只见杜百当和易三娘缩身在屋角之中,当下顾不得止住伤口流血,抢上看时,二人已经死去多时。赵敏吃惊:“我出去的时候,他们二人还好好的。” 张无忌点点头,等到赵敏替他包裹好伤口,拿起短刀看时,正是杜氏夫妇所使的兵刃,只见屋中梁上、柱上、桌上、地下,插满了短刀,显然是敌人曾经与杜氏夫妇一番剧斗,将他夫妇的短刀打得一一出手,这才动手杀害。 赵敏骇然说道:“这一个人厉害得很。” 刚才摸黑相斗,张无忌若非动念得快,料到那人要来抓自己的眼珠,不但此时已经成了瞎子,多半自己与赵敏都已经尸横就地。再看杜百当夫妇的尸身时,只见胸口数十根肋骨根根断成数截,连背后的肋骨也是如此。 他多历凶险,但是回想刚才暗室中这三下兔起鹘落般的交手,不禁越想越惊。今晚的两场恶斗,第一场以一敌三,历时甚久,但是惊心动魄之处,远不如第二场瞬息之间。 赵敏又问:“那是谁?” 张无忌摇头不答,赵敏突然间明白了,眼中流露出恐惧神色,呆了半晌,扑向张无忌怀中,吓得哭了出来。两人心里知道,若不是赵敏听到张无忌奔跑的吼声,大雨中奔出去迎接,因而逃过大难,那么此刻死在屋角中的已不是两人而是三人了。张无忌轻拍她的背脊,柔声安慰。 赵敏说:“那人要杀的是我,先把杜氏夫妇杀了,躲在这里对我暗算,决不是想伤你。” 张无忌说:“这几天中,妳千万不可以离开我的身边。” 次日清晨,张无忌拿了杜百当锄地的锄头,挖了个深坑,将杜氏夫妇埋了,与赵敏一齐跪下来拜了几拜,想起易三娘对待自己二人亲厚慈爱,都不禁伤感。 忽然听到少林寺里钟声当当响得不绝,远远传来,声音甚是紧急,接着东面一道青色烟花直冲上天,南方红色、西方白色、北方黑色,数里外更升起黄色烟火,五道烟火将少林寺围在中间。 张无忌叫道:“明教五行旗齐到,正面跟少林派干起来了,我们快去吧。”匆匆与赵敏换了衣服,洗去手脸的污泥,快步向少林寺奔去。 只走出数里,便见一队白衣的明教教众手执黄色小旗,向山上行去。张无忌叫道:“颜旗使在吗?” 厚土旗掌旗使颜垣听到叫声,回头见是教主,大喜之下忙上前行礼参见,旗下教众欢声雷动,一齐伏拜。 颜垣禀告:“明教群豪得悉谢逊的下落后,商议之下,均觉得如果等到端阳节天下英雄群聚少林之时再来讨人,就得与举世群雄为敌,眼下既然无法禀明教主,只得权宜为计,于端阳节前十日由左右光明使杨逍、范遥率领,尽集教中高手,来少林寺要人。料想大动干戈,多半难免,那倒也罢了,只是到处寻不着教主,不免有群龙无首之感。” 教众吹起号角,报知教主到来。过不久,杨逍、范遥、殷天正、韦一笑、殷野王、周颠、彭莹玉、说不得、铁冠道人等人先后从各处到来,锐金、巨木、洪水、烈火四旗教众则分四面围住了少林寺。各人相见,尽皆大喜,杨逍与范遥谢过专擅之罪。 张无忌说:“各位不须过谦,大家齐心合力来救谢法王,原是本教兄弟大伙儿的义气。本人心下感激,有何怪罪?” 当下将自己混入少林寺,昨晚已和渡厄等三僧动手的事简略说了。众人听说一切都出于成昆的奸谋,无不气愤,周颠和铁冠道人更是破口大骂。张无忌说:“今日本教以堂堂之师,向少林方丈要人,最好别伤了和气。万不得已动手,我们第一是救谢法王,第二是捉拿成昆,此外不可滥伤无辜。”众人齐声应诺。 张无忌向赵敏说道:“敏妹,最好妳乔装一下,别让少林寺僧众认出身份,以免多生事端。” 当日她掳了少林众僧囚在大都,与少林派已结下极深的怨仇。赵敏笑道:“颜大哥,我扮作你旗下的一名兄弟吧。” 颜垣当即命令本旗一名兄弟除下外袍,让赵敏披上。赵敏奔入山后树林,匆匆改扮,搽黑了面颊,从树林中出来时,已变成一个面目狰狞的黑瘦汉子。号角吹动,明教群豪列队上山,少林寺中早已接到明教拜山的帖子,空智禅师率领僧众在山亭中迎候。 空智听了圆真之言,深信少林僧众被赵敏用计擒往大都囚禁,削断手指,是明教与汝阳王暗中勾结安排的奸计,后来张无忌出手相救,更是假意卖好,另有阴谋,是以神色阴沉,合什行了一礼,什么话也不说。 张无忌抱拳说:“敝教有事向贵派奉恳,专诚上山拜见方丈神僧。” 空智点了点头,说道:“请!”引着明教群豪走向山门。 空闻方丈率领达摩堂、罗汉堂、般若堂、戒律院各处首座高僧,在山门外迎接,请群豪到大雄宝殿分宾主坐下,小沙弥送上清茶。空闻和张无忌、杨逍、殷天正等人寒暄了几句,便即默然。 张无忌说道:“方丈神僧,我们无事不登三宝殿,特来求恳方丈瞧在武林一脉,开释敝教谢法王,大恩大德,日后必当回报。” 空闻说:“阿弥陀佛,出家人慈悲为本,戒嗔戒杀,原不该跟谢法王为难。不过老衲师兄空见命丧谢施主之手,张教主是一教之主,也应该明白武林中的规矩。” 张无忌说:“此中另有缘故,可也怪不得谢法王。” 于是将空见甘愿受拳以化解一场大冤孽的经过说了,空闻等人只听得一半,便即口宣佛号,一齐恭恭敬敬的站起。空闻眼中含泪,颤声说道:“善哉,善哉,空见师兄以大愿力行此大善举,功德非小。” 群僧低声念经,对空见的仁侠高义,无不敬佩,明教群豪也一齐站起,致上钦仰之意。 513话:少林罗汉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张无忌说:“谢法王失手伤了空见神僧,至感后悔,但事后细细回想,此事的罪魁祸首,实际是贵寺的圆真大师。” 他见圆真不在殿上,说道:“请圆真大师出来,当面对质,分辨是非。” 周颠插口说:“是啊,在光明顶上这秃驴装假死,却又活了过来,鬼鬼祟祟,不是什么好东西?快叫他滚出来。”那日他在光明顶上吃了圆真大亏之后,一直记恨在心。 张无忌忙着说道:“周先生不可在方丈大师之前无礼。” 周颠说:“我是骂圆真那秃驴,又不是骂方丈那秃……”这秃字一出口,知道不对,急忙伸手按住自己的嘴巴。 空智听周颠出言无礼,更增恼怒:“那我空性师弟的死,张教主却又如何解释?” 张无忌说:“空性神僧豪爽侠义,在下当日在光明顶上有缘拜会,极是钦佩。空性大师曾和在下相约,日后相互切磋,岂知不幸身遭大难,在下深为悼惜。此是奸人暗算,实与敝教无关。” 空智冷笑:“张教主倒是推得一乾二净,那汝阳王郡主与明教连手的事,也是假的了?” 张无忌脸上一红:“郡主与她父兄不合,投身敝教。郡主往日对贵寺诸多不敬之处,在下自当命她上山拜佛,郑重谢罪。” 空智喝道:“张教主花言巧语,于事无补?你身为一教之主,信口胡说,岂不是令天下英雄耻笑?” 张无忌想到杀空性、擒众僧之事,确实是赵敏大大的不该,虽与明教无关,但她眼下却是托身于己,可不能推委不理,正在为难之间,铁冠道人厉声说道:“空智大师,我教主敬你是前辈高僧,给足了你面子,你可须知自重。我教主守信重义,岂能说一句假话?你辱我教主,便是辱我明教百万之众,纵我教主宽洪大量,不予计较,我们做部属的却不能善罢罢休。” 此时明教教众在淮泗、豫鄂一带攻城略地,招兵买马,说是百万之众,绝非浮夸之言。 空智冷笑:“百万之众便怎么呢?莫非要将少林寺踏为平地?魔教辱我少林,原非始自今日。我们失手被擒,囚于万安寺中,只能怪自己粗心大意,自来正邪不两立,那也没有什么。你们来到我少林寺,在十六尊罗汉像的背上刻了十六个大字,先诛少林,再灭武当,惟我明教,武林称王,好威风,好煞气。” 这十六个字,是当日赵敏手下武士将少林僧众擒去之后,以利刃刻在十六尊罗汉的背上。范遥一待众人出寺,便即飞身回到罗汉堂中,将十六尊罗汉像移转,仍是背心向壁,以免赵敏嫁祸于明教的阴谋得逞。后来杨逍等人发觉,看过后仍将罗汉像移正,没料想还是给少林僧众知道了。张无忌口才不佳,又想到这是赵敏胡闹,内心有愧,不禁无言以对。 杨逍说:“空智大师的话,可让我们不懂了。敝教张教主是武当的弟子,尽人皆知,我们就算再狂妄万倍,也决不敢辱及教主的师父。张教主自己,又怎会刻什么再灭武当的字样?方丈大师与空智大师乃是有德高僧,岂能这小小的道理也不明白吗?在下相信决无此事。”这几句话振振有辞,立即令空智语塞。 空闻方丈修为已久,心性慈和,终究以大局为重,心知明教势大,若是双方当真动上了手,只怕千百年的少林古剎不免要在自己手中毁去,便说:“各位空言争论,于事无益,请随老衲前赴罗汉堂,瞻仰罗汉法像,谁是谁非,便知端详。” 张无忌心想:“一进罗汉堂,真相便当场揭穿。”当下踌躇不回答。 杨逍却说:“如此甚好。” 张无忌不明其意,但见赵敏混在厚土旗众之中,并未进寺,料想不致为少林僧众发觉,倒也不甚担忧。当下知客僧在前领路,一行人众,走向罗汉堂来。 空闻向罗汉像下拜:“弟子惊动罗汉尊者法像,尚请原谅。” 他吩咐六名弟子恭移法身,六名弟子依言上前,合什默祷几句,然后三人一边,分列两旁,将第一尊罗汉像转了过来。只见那罗汉像背上已削成平坦,涂上了金漆,原来那个大大的先字,早已经没半点痕迹。这一来,不但空闻、空智等人大吃一惊,张无忌也是大出意料之外。 少林群弟子一齐动手,将其余各尊罗汉像一一转过,背上哪里有一笔半划?霎时之间,群僧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他们曾看得清清楚楚,每尊罗汉像背上都刻得有个大字,拼起来是先诛少林,再灭武当,惟我明教,武林称王等十六字,却何以会突然不见? 罗汉像背上金漆甚新,显然是刚涂上去的,但是少林寺近数个月来守卫何等严密,要铲去这十六尊罗汉像背上所刻字迹,再涂上金漆,着实不是易事,寺中僧众怎能全无知觉?张无忌转过头来,见韦一笑和范遥正相视而笑,心下恍然,那自是本教兄弟们作下了手脚,心想:“干这事的人神通广大,好生了得。” 杨逍见群僧惊愕万状,便说:“贵寺福泽深厚,功德无量,十六位尊者金身完好无缺。料想正如空智大师所说,先前曾遭奸人损毁,但十六位阿罗汉显灵,佛法无边,立即自行补起,实乃可喜可贺。”说着便向罗汉像跪拜下去,张无忌等人也跟着一齐拜倒。 空闻、空智等虽然不信罗汉显灵、佛法无边的鬼话,但料定是明教暗中做了手脚,不论怎样,总是向本寺补过致歉,各人心中存着的气恼不由得均消解了三分,而对众魔头神出鬼没的手段,却又有三分佩服,三分惊惧。 空闻说:“罗汉像既然已经完好如初,此事不必再提。” 挥手命令群弟子推罗汉像转身:“昨晚张教主降临,已与老衲三位师叔交过手。听说渡厄师叔和张教主订下了约会,只须张教主破得我三位师叔的金刚伏魔圈,任凭将谢施主带走。” 张无忌说:“不错,渡厄大师确有此言,但在下深佩三位高僧武术高深,自知不是敌手,昨晚已折在三位高僧手下,败军之将,何敢言勇?” 空闻:“阿弥陀佛,张教主言重了。昨晚胜负未分,教主仁侠为怀,出手相助,三位师叔深感高义。” 杨逍、范遥等人听张无忌说过渡厄等三僧的武术精妙,均盼一见。殷天正说:“既是少林众高僧执意要一见高低,教主,我们不自量力,只好领教少林派的绝学。好在我们是为相救谢兄弟而来,被逼如此,无可奈何,并非胆敢到少林寺来撒野。” 张无忌对白眉鹰王所言向来极是尊重,又想除此之外,也别无它法:“弟兄们听到在下颂扬三位高僧武术盖世,都说三位高僧坐关数十年,武林中谁也不知,今日大伙儿有幸拜见,实在是生平之幸。” 空智举手道:“请!”领着群豪走向寺后山峰。 明教洪水旗下教众在掌旗使唐洋率领之下,列阵布在山峰脚边,声势甚壮。空闻等人视若无睹,径行上峰,空闻、空智合什走向松树旁边,躬身禀报。 渡厄说:“南宫霸天的仇怨已于昨晚化解,罗汉像的事今日也抵过了,好得很,好得很。张教主,你们几位上来动手啊?” 杨逍等见三僧身形矮小瘦削,嵌在松树干中,便像是三具殭尸人干,但几句话却说得山谷鸣响,不由得耸然动容。 张无忌想:“昨晚我孤身一人,斗他三人不过,我们今日人多,倘若一涌而上,一来施展不开,二来倚多为胜,也折了本教的威风。多了不好,少了不成,我们三个对他们三个,最是公平。” 便说:“昨晚在下见识到三位高僧高强,衷心钦佩,原不敢再在三位面前出丑。但是谢法王与在下有恩,与众兄弟有朋友之义,我们纵然不自量力,却非救他不可。在下想请两位教中兄弟相助,以三对三,平手领教。” 渡厄淡淡的说道:“张教主不必过谦,贵教倘若再有一位和教主不相伯仲的,那么只须两位连手,便能杀了我们三个老秃。但若老衲所料不错,如教主这等身手之人,再无第二位,那么还是人多一些,一齐上来的好。” 周颠、铁冠道等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都想这老秃驴好生狂妄,竟将天下英雄视若无物,只是语气之中总算自承不及张教主,说举世无人能与教主平手,倒还算客气。周颠张嘴欲语,说不得手快,伸掌挡在他口前。 张无忌说:“敝教虽然是旁门左道,不足与贵派名门抗衡,但是数百年的基业,也有一些人才。在下因缘时会,暂代教主之职,其实论到才识武功,敝教中胜于在下者,岂又少呢?韦蝠王,请你将这份名帖呈上三位高僧。” 说着取出一张名帖,上面自张无忌、杨逍、范遥、殷天正、韦一笑以下,写着此次拜山群豪的姓名。韦一笑当下躬身应诺,接过名帖,身子并未站直,竟不转身,便即反弹而出,犹如一溜轻烟,便飘到了三颗松树之间,双掌一翻,将名帖送交渡厄的手中。 渡厄微微欠身,伸手接过名帖,他右手五根手指一触到名帖,韦一笑全身一麻,宛似受到雷震,胸口发热,身子几乎软倒。韦一笑脸色一变,暗想这老僧当真是深不可测,不敢多所逗留,斜身一让,从一片长草上滑了过来,回到张无忌的身旁。 渡厄说:“张教主说贵教由三人下场,除了教主与这位韦蝠王外,还有哪一位前来指教?” 张无忌说:“韦蝠王已经领教过大师的厉害,在下想请明教左右光明使者相助。” 渡厄心中一动:“什么左右光明使者,难道比这个姓韦的更厉害吗?” 他坐关年久,对于杨逍的名头竟然没有听过,至于范遥,则是长年来隐姓埋名,旁人也不知。杨范二人听得教主提及自己名字,当即踏前一步,躬身说:“谨遵教主号令。” 514话:三对三搏斗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张无忌说:“这三位高僧使的是软兵刃,我们用什么兵刃才好?” 张无忌、杨逍、范遥三人平时临敌都是空手,今日面对劲敌,可不能托大不使用兵刃,三人什么兵刃都能使用,张无忌此言,就是给二人方便。杨逍说:“听由教主吩咐便是。” 张无忌沉吟,心想:“昨晚河间双煞以短攻长,倒也颇占便宜。” 便从怀中取出六枚圣火令来,将四枚分给了杨范二人,说道:“我们上少林寺拜山,不敢携带兵器,这是本教镇教之宝,大家对付着使用吧。”杨范二人躬身接过。 空智突然大声说道:“范遥,我们在万安寺中结下的梁子,岂能就此放过?老衲先领教你的高招。” 他被囚万安寺的怨气未曾发泄,今日见到范遥,一直尽力抑制心中的怒火,此刻再也忍耐不住了。范遥淡淡一笑:“在下奉教主的号令,向三位高僧领教,大师要报昔日之仇,待此事过后再行奉陪。” 空智从身旁弟子手中接过长剑,喝道:“你不自量力,要和我三位师叔动手,不死也必定重伤,我这仇是报不了啦。” 范遥笑道:“我死在令师叔手下,那也是一样的。” 空智冷笑:“明教之中,除了阁下之外没有别位高手,那也就罢了。” 他这句话原是激将之计,明教群豪岂有不知?但觉得若是咽了这口气下去,倒教少林派将本教给瞧小了。以位望而论,范遥之下便是白眉鹰王殷天正,张无忌觉得鹰王年迈,不便请他出手,便想请殷野王出马。 殷天正已经踏上一步:“教主,属下殷天正讨令。” 张无忌说:“鹰王年迈,还是请殷野王……” 殷天正说:“我年纪再大,也大不过这三位高僧。少林派有硕德耆宿,我明教便无老将吗?” 张无忌知道白眉鹰王武功深湛,不在杨逍、范遥之下,比起殷野王高出许多,若是由他出战,当有多几分把握:“好,范右使留些力气,待会向空智神僧领教,便请鹰王相助。” 殷天正:“遵命!”从范遥手中接过了圣火双令。 空闻方丈朗声说道:“三位师叔,这位殷老英雄人称白眉鹰王,当年自创天鹰教,独力与六大门派相抗衡,真是了不起的英雄好汉。这位杨先生,是明教中的第一流人物,昆仑、峨嵋两派的高手,曾有不少败在他的手下。” 渡劫干笑数声:“幸会,幸会,且看我们少林门下弟子,身手又是如何?” 三僧黑索一抖,犹似三条墨龙一般,围成了三层圈子。张无忌昨晚与三僧动手时伸手不见五指,全凭黑索上的劲力来辨认敌方兵刃来路,此时方当午初,艳阳照空,连三僧脸上每一条皱纹都瞧得清清楚楚。他倒转圣火令,抱拳躬身,说道:“得罪了!” 张无忌侧身便攻了上去,杨逍向左,殷天正大喝一声,右手举起圣火令往渡难的黑索上击落。当呜一响,索令相击。这两件奇形兵刃相互碰撞,发出的声音也十分的古怪。两人的手臂都是一震,心想:“好厉害!”均知是遇到了生平罕逢的劲敌。 张无忌心想:“三僧黑索结圈,招数严密,我等虽然三人连手,也决非三五百招之内所能攻破的,尚且耗费三僧的劲力,慢慢再寻找破绽。” 眼见黑索缠到,便以圣火令硬碰硬的对攻。斗到一顿饭的时分,张无忌等三人已将索圈压得缩小了丈多圆径。然而三僧的索圈压小,抗力越强,三人每攻前一步,便比前要多花几倍力气。 杨逍与殷天正越斗越是骇异,起初尚是以三敌三的局面,到了半个时辰之后,杨殷二人渐渐支持不住,成为二人合斗渡难。张无忌却是一人对付渡厄、渡劫二僧。殷天正走的全是刚猛路子,杨逍却是忽柔忽刚,变化无方。 这六人之中,以杨逍的姿势最为好看,两枚圣火令在他手中盘旋飞舞,忽而成剑,忽而为刀,忽而作短枪刺、打、缠、拍,忽而当判官笔点、戳、捺、挑,更有时左手匕首,右手水刺,忽地又变成右手钢鞭,左手铁尺,百忙之中尚能双令互击,发出哑哑之声以扰乱敌人的心神。 相斗未到四百招,已经连变了二十二般兵刃,每般兵刃均是两套招式,一共四十四套招式。空智在少林派七十二绝技学得其中十一项,范遥自负于天下武术无所不窥,但此刻见杨逍的神技,都不由得暗自佩服。 周颠与杨逍素有嫌隙,曾数次和他争斗,此刻越看越是惭愧:“杨逍这个龟儿子原来一直让着我,先前我只道他武功只比我稍高,每次动手,总是碰巧运气好,这才胜过我一招半式,岂知我周颠跟他这个龟儿子差着这么一大截。” 不论杨逍如何变招,渡难一条黑索分敌二人,仍是丝毫不落下风。众人只见殷天正头上白雾升起,知道他已经发挥到了极致,一件白布长袍慢慢鼓起,衣内充满了气流。他每踏出一步,脚底便是一个足印,斗到将近一个时辰,三棵松树外已经被他踏出了一圈足印。 陡然之间,殷天正将右手圣火令交于左手,将渡难的黑索一压,右手一招劈空掌便向他击了过去。渡难左手一起,五指虚抓,握成空拳,也是一掌劈出。 空闻、空智等一齐噫了一声,声音中充满了惊讶佩服之情。原来渡难还他这一掌,乃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中之一的须弥山掌。这门掌力极难练成,那是不必说了,纵然练成了,每次出掌,也须坐马运气,凝神良久,哪知渡难要出掌便出掌,一动念间就将须弥山掌拍了出来,跟着黑索一抖,又向杨逍方向扑击过来。 渡难以须弥山掌与殷天正对掌,黑索上的劲力便弱了一大半,他当下以巧补弱,使得黑索滚动飞舞,宛若灵蛇乱颤,杨逍的两根圣火令也是变化无穷。旁观众人大半去瞧他们二人相斗。殷天正凝神提气,一掌掌的拍出,忽而跨前两步,忽而又倒退两步。 张无忌以一敌二,三人的招式都是平淡无奇,所有拚斗都在劲力上施展。这般拚斗比殷天正斗力和杨逍斗巧,其实更加的凶险。 眼见太阳由偏东而当头直射,更渐渐偏西。空闻、空智、范遥、韦一笑等人这时已经看出了双方胜负之机。但见殷天正头顶的白气越来越浓,而渡劫坐在其中的那棵大松树枝干上的针叶不住摇晃颤动,可知渡厄和渡劫二僧功力究竟有多高。倘若殷天正支持不住,那便是明教输了,若是渡劫先一步难以抵挡,则是少林派落败,出手相斗的六人更加明白这中间的关键所在。 殷天正与渡难比拚掌力,拚到三十多掌之后,已自知终非敌手,心想:“我们今日之事,以救谢兄弟为重,我一个人的胜负荣辱,何足以道哉?何况输在少林派前辈高人手下,也不能说是损了我白眉鹰王的威名。” 当下拚得一掌,便向后退出半步,拚到十多掌之后,已经退到丈多之外。哪知须弥山掌乃是少林派七十二绝技之一,渡难在这掌术上浸淫数十年,威力实是非同小可,殷天正退一步,渡难的掌力跟着进击一步,劲力竟不以路程拉远而有稍衰。 杨逍心想:“这少林高僧果真了得,我圣火令上招数再变,终究也奈何不了他。殷白眉独受劲力,时间长了只怕支持不住。” 两枚圣火令一合,想要挟住黑索,跟他也来个硬碰硬的斗力,以分担殷天正的重担。不料圣火令刚要挟到黑索,渡难手腕一抖,黑索索头直昂上来,撞向杨逍面门。杨逍心念如电,圣火令脱手,向渡难胸口急掷过去,双掌一翻,已抓住索头,猛力向外急拉。 渡难见他兵刃出手,当作暗器般打来,劲道猛极,左手上肘一沉,压向飞袭左胸的圣火令,却见另一枚突然间中道转向,呼的一声,斜刺射向渡劫。原来这六人之中,以杨逍最工心计,他这两枚圣火令攻渡难的是虚,攻渡劫的那枚是用上了全身的劲力。 渡劫正与张无忌全力相抗,眼见渡难对付杨殷二人已稳占上风,哪想得到杨逍竟会出奇招,以此怪异的手法偷袭,一惊之下,圣火令已到了面门。渡劫心神微乱,轻轻伸起两指,将那枚圣火令挟了下来。但是这时他与张无忌全神贯注的比拚,哪容得这么心神一分,霎时之间,他存身其内的大松树摇晃不止,树上松针纷纷下堕,便如半空中下了一阵急雨。 张无忌一看对方破绽大露,手指上的尽力,瞬时丝丝作响,疾攻了过去。片刻间啪啪有声,渡劫那棵松树上一根根小枝也震得落了下来。渡厄眼见势危,霍然站起,身形一晃,已经到了渡劫的身旁,伸出左手,搭在他的肩头,渡劫得师兄渡厄的相助,方才重新稳住。 那边渡难与殷天正、杨逍也到了各以真力相拚、生死决于顷刻的地步。杨逍拉着黑索一端,向外扯夺,殷天正却以雄浑掌力,不绝向渡难击袭过去。一拉一推,两股劲力恰恰相反,渡难身处其间,虽然吃力万分,却仍然不出现败象。 旁观的明教群豪和少林僧众眼见这等情景,偌大一座山峰之上,剎时间竟无半点声息,群雄汗湿衣背,没有一个不是提心吊胆,为己方的人担忧。便在这万籁俱寂之际,忽听得三棵松树之间的地底下,一个低沉的声音说起话来。 “杨左使、殷大哥、无忌,我谢逊的双手染满血迹,早已死有余辜。今日你们为救我而来,与少林寺三位高僧争斗,若是双方再有损伤,谢逊更是罪上加罪。无忌,你快快率同本教兄弟,退出少林寺去,否则我立即自绝经脉,以免多增罪孽。” 正是谢逊以狮子吼在地牢中说话,众人的耳朵震得嗡嗡作响,相顾失色。 515话:屠狮大会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张无忌知道金毛狮王言出如山,决不肯为了自己一个人脱困,而令旁人再有损伤,眼前的情势,倘若力拚到底,自己虽然可以无恙,但是白眉鹰王、杨逍、渡劫、渡难四人必定不免于难,他正在踌躇之间,只听到谢逊大声喝道:“无忌,你还不离去吗?” 张无忌说:“是!”他退后一步,朗声说道:“三位高僧的武术果然神妙,今日明教无法攻破,他日再行领教。鹰王、杨左使,我们收手吧!” 说完劲力一收,将渡厄、渡劫二僧的黑索一弹而回。杨逍与殷天正听到他的号令,苦于正与渡难全力相拚,无法收手,若是收回劲力,立即便被渡难的劲力所伤,渡难此刻也是欲罢不能。张无忌走到殷天正之前,双掌挥出,跟着伸出圣火令,搭在渡难的黑索中端。黑索正被杨逍与渡难拉得如绷紧了的弓弦一般,张无忌的圣火令一搭上,顿时将两端传来的猛劲给化解了。 黑索软软垂下,落在地下,杨逍手快,一把抢起。渡难脸色一变,正想要发话,杨逍双手捧着黑索,走近几步:“奉还大师黑索。”渡劫知道他的心意,将身旁的两枚圣火令捡了起来,交还给他。 经过刚才的苦战,三位少林高僧收起先前的狂傲之心,知道力拚下去势必两败俱伤,己方三人实在无法占得上风。渡厄说道:“老衲闭关数十年,重新见识到当世的豪杰,至感欣慰。张教主,贵教英才济济,阁下更是出类拔萃,唯望多为苍生造福,少作伤天害理之事。” 张无忌躬身说道:“多谢大师指教,敝教不敢胡作非为。” 渡厄说:“我师兄弟三人,在此恭候张教主大驾三度莅临。” 张无忌:“不敢,自当会再来领教。” 渡厄长叹一声,闭目不语,张无忌率同杨逍诸人,拱手与空闻、空智等人作告别,走下山去。彭莹玉传出讯号,撤回了五行旗人众,巨木旗和厚土旗教众于离寺五里外倚山搭了十多座的木棚,以供众人住宿。 张无忌闷闷不乐,心想本教之中,无人的武术能比杨逍与鹰王更高,就算换上范遥与韦一笑,那也不过和今日的局面相当,天下哪里更去找一两位胜于他们的高手,来破这金刚伏魔圈呢? 彭莹玉猜中他的心事:“教主,你怎么忘了张真人呢?” 张无忌踌躇说:“倘若我师父肯下山相助,和我二人连手,破这金刚伏魔圈一定可以办到。但是此举大伤少林、武当两派的和气,师父未必肯允许,再则师父已经一百多岁的年纪,修为虽然已经炉火纯青,究竟年纪衰迈,若有失闪,如何是好?” 突然之间,殷天正站起身来,哈哈笑道:“张真人如肯下山,一定能马到成功,妙极,妙极!” 干笑几声,张大了口,声音忽然哑了,群豪见他笑容满脸,直挺挺的站着,都觉奇怪。杨逍问:“殷兄,你想张真人能下山出手吗?” 他连问两次,殷天正只是不答,身子也一动不动,张无忌吃了一惊,伸手一搭他的脉搏,不料心脉早已停止,竟已经气绝身亡。刚才苦战渡难,耗尽了全部力气,加上年事已高,竟然油尽灯枯。 张无忌抱着他的尸身,哭了出来,殷野王抢了上来,更是呼天抢地的大哭,群豪念及同教的义气,无不怆然泪下。讯息传出,明教中有许多教众原属天鹰教旗下,顿时哭声震动山谷。 这数日间,群豪忙着料理殷天正的丧事。各门派、各帮会的武林人物也络绎上山,这些人仰慕殷天正的威名,都到木棚中他灵前祭拜,少林寺随后又派了三十六名僧人,为殷天正做法事超度。但三十六名僧人只念了几句经,便给殷野王手执哭丧棒轰了出去,周颠更在一旁大骂:“少林秃驴,假仁假义。” 张无忌忧心如捣,和杨逍、彭莹玉、赵敏等商议数次,始终不得善法。赵敏曾想设法将迷药下在渡厄三僧的饮食之中,又说要去召鹿杖客、鹤笔翁二人来和张无忌连手,但是张无忌和杨逍均觉得不妥。 弹指间端阳正日已到,张无忌率领明教群豪,来到少林寺中,少林寺前殿后殿、左厢右厢,到处都挤满了各路英雄好汉。各路武林人物之中,有的与谢逊有仇,处心积虑的要杀他报仇雪恨;有的觊觎屠龙刀,痴心妄想夺得宝刀,成为武林至尊;有的是相互间有私人恩怨,要乘机作一了断;大多数却是为了看热闹而来。 少林寺中派出一百多名知客僧接待,引着在寺中各处休息。武当派只派了俞莲舟和殷梨亭二人,张无忌上前拜见,请问张三丰安好。俞莲舟悄声问道:“你可曾听到青书与陈友谅的讯息?” 张无忌将别来情由简略说了,得知陈友谅宋青书二人并未上武当滋扰,这次宋远桥、张松溪二人所以不到,便是为了在山上护师保观,以防奸谋。俞莲舟又说起宋远桥自亲耳听到独子的逆谋之后,伤心愁急,茶饭不思,身子几乎瘦了一半,却又瞒着师尊,不敢说起此事,恐贻师父之忧。 张无忌说:“但盼宋大哥迷途知返,即速悔悟,和宋大师兄父子团圆。” 俞莲舟说:“话虽如此,但这逆贼害死莫七弟,决计饶他不得。”说着恨恨不已。 此后一个时辰中,各路英雄越聚越多,那日攻打金刚伏魔圈的河间双煞、青海派诸剑客也都到了。华山派、崆峒派、昆仑派均有高手赴会,只峨嵋派无人上山。 张无忌既盼望能见到周芷若,向她解释那日不得已之情,然而想象到她的脸色目光,心下惴惴,深感惭愧。明教群豪聚在西厢的一座偏殿之中,并不和各路英雄交谈,因为明教的冤家太多,仇人见面,只怕大会尚未开,先已和四方冤家打了个落花流水。 午时将到,寺中知客僧请群雄来到山右的一片大广场上,那本来是寺僧种菜的数百亩菜园,此时已经压平,搭起了数十座大木棚。群豪随着知客僧引导入座,各门派帮会中人数众多的自占一棚,人数较少的则合坐一棚。彭莹玉将场上杰出之士的来历,一一禀告张无忌知晓。 群豪毕集,洵是盛会,许多向来极少在江湖上行走的山林隐逸,这时也纷纷现身。彭莹玉点查之下,场上不计明教,已经有四千六百多人。张无忌、杨逍等见参与会的人众,多半是敌非友,均感到忧虑。众宾客坐定后,少林群僧分批出来,按着圆、慧、法、相、庄各字辈,与群雄见礼,最后是空智神僧,身后跟着达摩堂九位老僧。 空智走到广场正中,合什行礼,口宣佛号:“今日得蒙天下英雄赏脸降临,少林派至感光宠,只是敝寺方丈师兄突患急病,无缘得会俊贤,命老衲郑重致歉。” 张无忌觉得奇怪:“那日空闻大师到鹰王灵前吊祭,脸上绝无病容,精神矍烁,他怎么会突然地得病?难道是受了伤吗?” 四下打量,不见圆真和陈友谅,心想:“那晚我向渡厄等三位高僧揭破圆真的奸谋,不知寺中是否已予处置?空闻大师忽然称病,是否与此事有关?” 南宋末年,郭靖、黄蓉夫妇曾先后在大胜关及襄阳邀集天下豪杰,共商抗御蒙古人入侵的大计,此后将近一百年,直至今日方始再有英雄大会,原是江湖上第一等的盛事,但是主持者忽然患病,群雄不由得均感到扫兴。 只听空智又说:“金毛狮王谢逊为祸武林,罪孽深重,幸而被敝寺所擒。少林派不敢自专,恭请各位共商处置之策。” 他本来生得愁眉苦脸,这时说话更是没精打采,说完便合什退下。东南角上站起一人,他身形魁梧,一把黑白相间的胡须随风飞舞,四顾群雄,双目炯炯有神,形相甚是威严。彭莹玉告知张无忌,这人是山东老拳师夏青。 只听他声若洪钟,说道:“这谢逊作恶多端,贵派竟能擒来,造福武林,实非浅鲜。空闻、空智两位神僧太过谦抑,这等恶人,立即一刀杀了,也就是了,何必再问旁人?今日既是天下英雄聚会,我们此会便叫作屠狮大会。将这谢逊凌迟处死,每人吃他一口肉,饮他一口血,替无辜死在他手下的朋友们报仇,岂不痛快?” 他的亲兄长为谢逊所杀,数十年来只是想找谢逊报仇,此言一出,四周便有数百人随声附和,都说及早杀了为是。混乱之中,忽然听到一个阴恻恻的声音说道:“谢逊是明教的护教法王,少林派倘若不怕得罪明教,早就一刀将他杀了,何必邀请大伙来此分担罪责?我说夏大哥哪,你有点老糊涂啦,做兄弟的劝你一句,还是明哲保身的为是。” 这番话说得阴阳怪气,但传在众人的耳中,仍是清清楚楚的。众人齐往声音来处瞧去,却看不见是谁,显然那人身材矮小,说话时又不站起,坐在人丛之中,谁也见他不到。 夏青大声说道:“是醉不死司徒兄弟吗?那谢逊与俺有杀兄之仇,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请少林众高僧将他牵了出来,老夫一刀将他杀了。魔教众魔头找上身来,尽管冲着俺山东姓夏的便是。” 人丛中那人又是阴恻恻的一笑:“夏大哥,江湖上人人皆知,那把武林至尊的屠龙刀,乃是落在谢逊手中。少林派既得谢逊,岂有不得宝刀之理?人家杀谢逊是宾,扬刀立威才是头等大事。我说空智大师哪,你也不用装模作样啦,痛痛快快的将那屠龙宝刀捧出来,让大伙儿开开眼界才是正经。你少林派千百年来就是武林中的头儿脑儿,有此刀不为多,无此刀不为少,总之是武林至尊就是了。” 516话:心一跳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彭莹玉低声对张无忌说:“说话这个人叫作醉不死司徒千钟,此人玩世不恭,听说不拜师不收徒,不属于任何门派帮会,他生平极少与人动手,谁也不知他的底细,说起话来冷嘲热讽,但往往一语成中的。” 只听场中七八人跟着说道:“此言有理,请少林派取出屠龙刀来,让大伙儿瞧瞧。” 空智缓缓地说:“屠龙刀不在敝寺,老衲一生之中也从来没有见过,不知道这世上是否真的有这么一把刀?” 群雄一听,立刻纷纷议论,广场上一片嘈杂,与会诸人原先都认定此会必与屠龙刀有莫大关连,岂知空智竟然一口否认,谁都大出意料之外。 空智身后跟着九名老僧,均是身披大红袈裟,待群雄嘈杂之声稍微平息,九僧中一名老僧踏上两步,朗声说道:“屠龙刀本来在谢逊手中,但敝派擒到他之时,那刀已经不在他的身边。本寺方丈以此乃是大事,曾详加以盘查,谢逊倔强桀傲,坚不肯吐实。今日英雄盛会,一来是商酌如何处置谢逊,二来是向众家英雄打听那屠龙刀的下落,哪一位得知音讯的,便请明言。” 群豪面面相觑,谁都接不上口。醉不死司徒千钟却又阴阳怪气的说道:“武林中百年来有言道: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倚天不出,谁与争锋?除了屠龙刀,尚有倚天剑。这柄倚天宝剑在哪呢?本来听说是在峨嵋派的手中,可是西域光明顶一战,却也从此不知所终。今日此会虽叫英雄大会,峨嵋派的英雌们难道就不能来吗?” 众人听到最后这句话,哄然大笑了起来,轰笑声中,一名知客僧大声报道:“丐帮史帮主,率领丐帮诸位长老、诸弟子来到。” 张无忌听到史帮主三字,心下大奇:“丐帮史火龙帮主早已经死在圆真手下,如今为何又出来一位史帮主?” 空智说道:“有请!” 丐帮是江湖上第一大帮会,他亲自迎了出去,只见一列人快步向广场走来,约有一百五十多人,都是衣衫褴褛的汉子,丐帮近年来声势虽已不如往时,毕竟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在江湖上仍然有极大潜力,群雄谁也不敢轻视,大半站了起来。 当先的是两名老年丐者,张无忌认得是传功长老和执法长老,两名老丐身后,却是个十二三岁的丑陋女童,鼻孔朝天,阔口中露出两枚大大的门牙,正是史火龙之女史红石。她手持丐帮帮主信物打狗棒,史红石之后是掌棒龙头、掌钵龙头,其后依次是八袋长老、七袋弟子、六袋弟子。丐帮这次到来的,级位最低的也是六袋弟子。 空智见持打狗棒的是个女童,心下踌躇,不知帮主是谁,该当向谁说话才是,只得合什行礼,含糊说道:“少林僧众恭迎丐帮群雄大驾。” 群丐一齐抱拳还礼,传功长老说道:“敝帮史前帮主不幸归天,众长老决定,立史帮主之女史红石史姑娘为帮主,这一位便是敝帮新帮主。”说着向史红石一指。 空智和群雄都是一呆,心想江湖上向来有言道:明教、丐帮、少林派,各教门以明教居首,天下帮会推丐帮为尊,武学门派则以少林派为第一。明教立了个二十多岁的少年张无忌当教主,已经令人啧啧称奇,不料丐帮更推这样一个小女孩作帮主,若非从丐帮长老口中说出,那是谁也不肯相信的。当年黄蓉以少女为丐帮帮主,虽然说曾有先例,但是当时黄蓉究竟也比眼前这小女孩大了好几岁。 空智虽然大感诧异,却也不缺礼数,合什说道:“少林门下空智,参见史帮主。” 史红石还礼,嗫嗫嚅嚅的对答不出来。传功长老说:“敝帮帮主年幼,一切帮务,暂由兄弟及执法长老二人代理。空智神僧乃前辈大德,多礼甚不敢当。”两人谦虚了几句。 知客僧引着群丐进入木棚就座,丐帮人数众多,半晌方始坐定。张无忌见群丐人人戴孝,脸上均有悲愤之色,有些弟子背上的布袋之中更有物蠕蠕而动,显然是有所为而来,心下暗喜,跟杨逍说:“我们来到了一批好帮手。” 只见传功、执法二位长老引着史红石,来到明教棚前,传功长老抱拳行礼说道:“张教主,金毛狮王失陷,与敝帮有好大的关系,我们今日宁可性命不要,也要赎我们的罪行;再者也是为我们史故帮主报仇雪恨。丐帮上下,齐听张教主号令。” 张无忌急忙还礼:“不敢。” 传功长老这番话中气充沛,说得甚是响亮,显然是有意要让广场上人人听见。他几句话说完,丐帮众弟子一齐站起,大声说道:“谨奉明教张教主号令,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群雄都是一楞:“丐帮几时跟明教结成了死党啦?” 除了极少在江湖行走的隐逸之外,众人均知丐帮与明教多年来相互攻杀,年前丐帮参与围攻光明顶之役,一场血战,双方死伤均众,最后攻上光明顶的丐帮帮众几乎全军覆没。此刻传功长老却公然声言全帮齐奉张无忌号令,又说要为史前帮主报仇雪恨,谁都摸不着头脑。 传功长老回过身来,大声说道:“我丐帮与少林派向来无怨无仇,敝帮一直尊重少林派是武林第一大门派,纵有些微嫌隙,我们也必尽量克制忍让,从来不敢有所得罪。敝帮自史火龙史前帮主以下,好生佩服少林四大神僧德高望重,足为学武之人的表率楷模。史前帮主归隐已久,静居养病,数十年来不与江湖人士往还,不知何故,竟然遭到少林高僧的毒手。” 他说到这里,广场上众人一齐啊的一声惊呼,连空智也是大出意料之外。只听传功长老接着说道:“我们今日到此,是要当着天下英雄之前,请空闻方丈指点迷津。我们史前帮主到底在什么事上得罪了少林派,以致少林高僧害死史前帮主之后,对寡妇孤女也要赶尽杀绝,连史夫人也保不了性命?” 空智合什说道:“阿弥陀佛,史帮主不幸仙逝,老衲此刻才首次听到讯息。长老口口声声说是敝派弟子所为,只怕其中大有误会,还请长老言明当时详情。” 传功长老道:“少林派千百年来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我们岂敢诬赖?便请贵寺一位高僧、一位俗家子弟出来对质。” 空智说:“长老吩咐,自当遵命,不知道长老要命令哪二人出来呢?” 传功长老说:“是……” 他只说得个是字,突然间张口结舌,说不下去了。空智吃了一惊,急忙抢前,抓住他的右腕,竟然发觉脉息已停。空智更惊,叫道:“长老,长老!” 看他颜面时,只见眉心正中有一颗香头大般的细黑点,竟然是要害中了绝毒的暗器。空智大声说道:“各位英雄明鉴,这位丐帮长老中了绝毒的暗器,不幸身亡,我少林派可决计不使这等阴狠的暗器。” 丐帮帮众顿时大哗,数十人抢到传功长老尸体旁边。掌钵龙头从怀中取出一块吸铁石,放在传功长老眉心,吸出一枚细如牛毛、长才寸许的钢针出来。 丐帮诸长老知道空智所言不虚,这等阴毒的暗器,名门正派的少林派是决计不会使用的,然而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竟然有人发暗器偷袭,没有一个人能予以察觉,此事之怪,简直是不可思议。执法长老等均想,传功长老向南而立,暗器必是从南方射来,其时向南阳光耀眼,传功长老又心情十分的激愤,以至于未及提防这等极度细微的暗器。 众长老怒目向空智身后瞧去,只见九名身披大红袈裟的老僧都是双目半闭,垂眉而立,这九僧之后是一排排黄衣僧人、灰衣僧人,无法分辨是谁施的暗算,然而凶手必定是少林僧人,绝无可疑。 执法长老朗声长笑,眼中却泪珠滚滚而下:“空智大师还说我们冤枉了少林派,眼下之事,有何话说?” 掌棒龙头最为性急,手中铁棒一扬,喝道:“今日跟少林派拚了。” 但听到呛啷啷兵刃乱响,丐帮帮众纷纷取出兵刃,涌入场心。空智脸色惨然,回头向着少林群僧,缓缓说道:“本寺自达摩老祖西来,建下基业,千百年来历世僧侣勤修佛法,精持戒律,虽因学武防身,以致与江湖英豪来往,然而从来不敢做出任何伤天害理之事。方丈师兄和我早已经看破世情,岂敢再恋红尘。” 他目光从群僧脸上逐一望去:“这枚毒针是谁所发?大丈夫敢作敢当,给我站了出来。” 数百名少林僧无一接口,有的说:“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张无忌心念一动,想起了一件事,从传功长老的死状看来,针上剧毒似乎是得自西域的毒虫心一跳。所谓的心一跳,是说虫身剧毒一与热血相触,中毒者的心脏只跳得一跳,便即停止。他早就知道史火龙是圆真所杀,又知道少林群僧中隐伏着圆真的党羽,所以发针害死传功长老,是要阻止他说出圆真的名字。只是当时人人瞧着传功长老,以致无人察觉发针者是谁。 掌棒龙头大声说道:“杀害史帮主的凶手是谁,丐帮数万弟子无一不知。你们真的想杀人灭口吗?除非将天下丐帮弟子个个杀了,这个杀人的和尚,便是圆真……” 517话:嫁给青书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掌钵龙头忽然地抢在他的面前,铁钵一举,叮的一声轻响,将一枚钢针接在钵中。这枚钢针仍然不知从何方射来,但是掌钵龙头一直全神贯注的戒备,阳光下只见蓝光微微闪烁,便抢上举钵接过,只要稍微慢的半步,掌棒龙头便死于非命。 空智身形一挫,绕到了达摩堂九僧身后,砰的一声,将左起第四名老僧踢了出来,跟着一把抓住他的后领提起,说道:“空如,原来是你,你也和圆真勾结在一起了。” 右手拉住他僧衣前襟往下一扯,嗤的一声响,衣襟破裂,露出腰间一个小小钢筒,筒头有一细孔。人人尽皆恍然:这钢筒中自必装有强力弹簧,只须伸手在怀中一按筒上机括,孔中便射出喂毒的钢针,发射这暗器不须抬臂挥手,即使二人相对而立,只隔数尺,也看不出对方发射了暗器。 掌棒龙头悲愤交集,提起铁棒横扫过去,将空如打得脑浆迸裂而死。这空如和四大神僧同辈,辈份武术均高,只因被空智擒住挣扎不得,掌棒龙头铁棒扫来,他竟无法躲闪。群雄又是齐声惊叫。 空智一呆,向掌棒龙头怒目而视,心想:“你这个人也太鲁莽了,也不问个清楚。” 正在混乱之间,广场外忽然快步走进了四名玄衣女尼,各执拂尘,朗声说道:“峨嵋派掌门人周芷若,率领门下弟子,拜见少林寺空闻方丈。” 空智放下空如的尸体:“请进!”不动声色的迎了出去。 达摩堂剩下的八名老僧仍是跟在他的身后,对于刚才一幕的惨剧,竟如视而不见,全不萦怀。 四名女尼行礼后倒退,转身回出,飘然而来,飘然而去,难得的是四个人齐进齐退,宛如一人。张无忌听到周芷若到来,顿时满脸通红,偷眼向赵敏看去,赵敏也正望着他,二人目光相触,赵敏眼色中似笑非笑,嘴角微斜,似乎有轻蔑之意,也不知道是嘲笑张无忌狼狈失措,还是瞧不起峨嵋派的虚张声势。 峨嵋派众女侠却不同丐帮般自行来到广场,直待空智率同群僧出迎,这才列队而进,但见八九十名女弟子一色的玄衣,其中大半是落发的女尼,一小半是老年、中年、妙龄女子。女弟子走完,相距丈多,一个秀丽绝俗的青衫女郎缓步而前,正是峨嵋派掌门周芷若。 张无忌见她容颜清瘦,颇有憔悴之色,心里又是怜惜,又是惭愧。在周芷若身后相隔数丈,则是二十多名的男弟子,身穿玄色长袍,大多彬彬儒雅,不像别派的人物那么雄健飞扬。每名男弟子手中都提着一只木盒,或长或短,一百多名峨嵋人众身上和手中均不带兵刃,兵器显然都盛在木盒之中。 群雄心中暗赞:“峨嵋派甚是知礼,兵刃不露,那是敬重少林派之意了。” 张无忌待峨嵋派众人坐定,走到木棚之前,向周芷若做出长揖,含羞带愧:“周姊姊,张无忌请罪来了。” 峨嵋派中十多名女弟子霍然站起,个个柳眉倒竖,满脸怒色,周芷若回礼:“不敢,张教主何须多礼?别来可安好。” 脸色平静,也不知她是喜是怒。张无忌心下怔忡不定:“芷若,那日我为了急于相救金毛狮王,导致误了大礼,心里好生过意不去。” 周芷若:“听说谢老爷子失陷在少林寺中,张教主英雄盖世,想必已经救出来了。” 张无忌脸上一红:“少林派众高僧武术高深,明教已经输了一仗,白眉鹰王不幸因此仙逝。” 周芷若:“殷老爷子一世英雄,可惜,可惜。” 张无忌见她丝毫不露喜怒之色,不知道她的心意如何,自己每一句话,都被她一个软钉子碰了回来,当真老大没趣。但转念一想,与她成婚那日,自己竟然当着无数宾客随赵敏而去,当时她心中的难过,比之今日自己的小小没趣岂止千倍万倍。 当下说道:“待会相救金毛狮王,还望念在昔日之情,赐予援手。” 他一说这几句话,心中一动:“这半年来她功力大进,那日喜堂之上,连范右使这等身手,也是一招之间便被她逼开。敏妹学兼各派之所长,更险些被她毙于当场。而击毙杜百当、易三娘夫妇的那日,更是……更是……想来凡是接任峨嵋掌门之人,她派中另有密传的武功秘籍。她悟性高于灭绝师太,以致青出于蓝,更胜于蓝,倘若她肯和我连手,只怕便能攻破金刚伏魔圈了。” 想到这里,不禁喜形于色:“芷若,我有一事相求。” 周芷若脸色忽然一板:“张教主,请你自重,时至今日,岂可再用旧时称谓。” 伸手向身后一招:“青书,你过来,将我们的事向张教主说说。” 只见一个满脸虬髯的汉子走了过来,抱拳说道:“张教主,你好。” 张无忌听声音正是宋青书,凝目仔细瞧,认出果然是他,只是他大加化装,扮得又老又丑,遮掩了本来面目,于是抱拳说道:“原来是宋大哥,一切可安好。” 宋青书微微一笑:“说起来还得多谢张教主才是,那日你正要与内子成婚,偏生临时反悔……” 张无忌大吃一惊,颤声问道:“什么?” 宋青书说:“我这段美满姻缘,倒要多谢张教主成全了。” 霎时之间,张无忌犹如五雷轰顶,呆呆站着,眼中瞧出来一片白茫茫地,耳中听到无数杂乱的声音,却半点不知旁人在说些什么,过了良久,只觉有人挽住他的臂膀,说道:“教主,请回去吧!” 张无忌定了定神,一斜眼,见挽住自己手臂的却是韩林儿。只见他脸上充满了愁苦悲愤之色,对周芷若说:“周姑娘,我教主乃是大仁大义的英雄,那日只不过有点儿小小误会,你便嫁了这个……这个……哼,哼!” 他本想痛骂宋青书几句,但是碍着周芷若的面子,话到口边,却又忍了下去。张无忌对赵敏虽情根深种,但总想自己与周芷若已有婚姻之约,当日为了营救金毛狮王,迫不得已才随赵敏而去,料想周芷若温柔和顺,只须向她坦诚说明其中情由,再大大的陪个不是,定能得到她的原谅,岂知她一怒之下,竟然嫁了宋青书。 他回过头来,只见周芷若伸出皓白如玉的纤手,向宋青书招了招,宋青书得意洋洋的走到她身旁,挨着她坐了,嘴角边似笑非笑,向张无忌说:“我们成亲之时,并没大撒帖子,惊动旁人。这杯喜酒,日后还该补请阁下。” 张无忌想说一句多谢了,但喉头竟像哑了,这三个字竟说不出口。韩林儿拉着他臂膀:“教主,这种人别去理他。” 宋青书哈哈一笑:“韩大哥,这杯喜酒,届时也少不了你的。” 韩林儿在地下吐了一口唾沫,恨恨的说:“我便是喝三缸马尿,也胜过喝你的倒霉死人酒。” 张无忌叹了一口气,挽着韩林儿的手臂黯然地走开。这时候丐帮的掌棒龙头大着嗓子,正与一名少林僧争得甚是激烈。张无忌与周芷若、宋青书、韩林儿这些言语,是在西北角峨嵋派的木棚前所说,并未惹人注意,群雄一直都在听丐帮与少林派的争执。 张无忌回到明教的木棚中坐定,神不守舍,隐隐约约似乎听那穿大红袈裟的少林僧说道:“我说圆真师兄和陈友谅都不在本寺,贵帮一定不相信。贵帮传功长老不幸丧命,敝派空如师叔已经抵命,还有什么好说的?” 掌棒龙头说:“你说圆真和陈友谅不在,谁信得过你?除非让我们搜上一搜。” 那少林僧冷笑:“阁下要想搜查少林寺,未免太狂妄了一点吧?区区一个丐帮,未必有此能耐。” 掌棒龙头怒道:“你瞧不起丐帮,好,我先领教领教。” 那少林僧说:“千百年来,也不知曾有多少英雄好汉驾临少林,仗着佛祖慈悲,少林寺却也没教人给烧了。” 他们二人越说越僵,眼看就要动手,空智坐在一旁,却并不干预。忽然听到司徒千钟阴阳怪气的声音说道:“今日天下英雄齐集少林,有的远从千里之外赶来,难道是为了瞧丐帮报仇来的吗?” 夏青说:“不错,丐帮与少林派的梁子,暂请搁在一旁,慢慢算账不迟,我们先料理了谢逊那个奸贼再说。” 掌棒龙头怒道:“你嘴里可别不干不净,金毛狮王谢大侠,乃是明教法王之一,什么奸贼不奸贼的?” 夏青声若洪钟,大声说道:“你怕明教,俺可不怕明教。像谢逊这样狼心狗肺的奸贼,难道还尊称他一声英雄侠士吗?” 杨逍走到广场正中,抱拳团团一礼,说道:“在下明教光明左使,有一言要向天下英雄分说。敝教谢狮王昔年杀伤无辜,的确有不是之处……” 夏青:“哼,人都给他杀了,凭你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能令死人复生吗?” 杨逍昂然说道:“我们行走江湖的,过的是刀头上舐血的日子,能活到今日,哪一个手上不带着几条人命?武功强的,多杀几人,学艺不精的,命丧人手。要是每杀一个人都要抵命,这广场上数千位英雄好汉,留下来的只怕寥寥无几的了。夏老英雄,你一生之中,从未杀过人吗?” 当时天下大乱,四方扰攘,武林人士行走江湖,若非杀人,便是被杀,颇难独善其身,手上不带丝毫血渍者,除了少林派、峨嵋派若干僧尼之外,可说是极为罕有。这山东大豪夏青生性暴躁,伤人不计其数,杨逍这句话瞬时将他问得哑口无言。 518话:醉不死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夏青呆了一呆,才说道:“歹人该杀,好人便不该杀。这谢逊和明教的众魔头一模一样,专做伤天害理之事,俺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吃他的肉剥他的皮。哼哼,姓杨的,俺瞧你也不是好东西。” 他明知明教中厉害的人物甚多,但今日既要杀谢逊为兄报仇,势必要与明教血战一场不可,因此言语中也不留丝毫余地。明教木棚中一人尖声尖气的说道:“夏青,你说俺不是好东西?” 夏青向说话的人瞧去,只见他削腮尖嘴,脸上灰扑扑地无半分血色,不知道他是何等人物,喝道:“俺不知道你是谁?既然是魔教的魔头,自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司徒千钟插口说:“夏兄,这一位你也不认识吗?那是明教四大法王之一的青翼蝠王。” 夏青怒道:“呸,呸!吸血魔鬼!” 突然之间,群雄眼前一花,只见韦一笑已经来到了夏青的身前。韦一笑提起手来,劈劈啪啪四响,打了他四个耳光,手肘一伸,撞中他的小腹。夏青的武术本来并非泛泛之辈,韦一笑若凭真本事与他相斗,至少也得拆到五十招方能胜他,但是韦一笑如鬼如魅,攻了他个措手不及,夏青已经着了道。 群雄惊呼声中,明教木棚中又是一条白影窜出,那白影来到夏青的身前,一只布袋张了开来,兜头罩下,将他裹入布袋里,往肩头一背,群雄这时才看清楚,是一个笑嘻嘻的僧人,正是布袋和尚说不得。 说不得笑道:“好东西,你是好东西,和尚背回家去,慢慢煮来吃了。” 他背负着夏青,回到木棚,夏青身旁虽然有十多个好友和弟子,但是对方二人来去实在是太快,谁都来不及救援。等待韦一笑和说不得回到木棚就座,那十多人才拔出兵刃,赶到明教棚前,纷纷喝骂要人。 说不得拉开布袋之口,笑道:“你们都给我回去,安安静静的坐着,大会一完,我自然会放他,你们不听话的话,和尚就在这布袋中拉一泡尿,拉一顿屎,就算是最客气了,最少也得放几个臭屁,你们信是不信?” 一面说,一面便伸手作势去解开裤带,那十多人气得脸色或青或黄,但想到明教这一干人无恶不作,说得出做得到,要凭武力夺人是办不到的了,倘若这贼秃真在夏青头上撒一泡尿,夏老英雄非自杀不可。各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只得垂头丧气的回去,旁观群雄又是骇异,又是好笑。 上山之时,本来个个兴高采烈,看要如何屠戮谢逊,此刻见了明教二豪的身手,这才觉得今日之会大是凶险,纵然杀得了谢逊,只怕这广场上也非染满鲜血、伏尸遍地不可,不由得均有栗栗自危之感,只见司徒千钟左手拿着酒杯,右手提着酒葫芦,摇头晃脑的走到广场中心。 “今日当真有好大的热闹可瞧,有的要杀谢逊,有的要救谢逊,可是说来说去,这谢逊到底是否真在少林寺,却是老大一个疑团。我说空智大师哪,你不如将金毛狮王请了出来,先让大伙儿见上一见。然后要杀要救的双方,各凭真实本领,结结实实的打上一场,岂不是有趣?” 他这番话一说,广场上群雄倒有一大半轰然叫好。杨逍心想:“谢狮王的冤家太多,明教纵然与丐帮连手,也不足与天下英雄相抗衡,倒不如从屠龙刀上着眼,搅成群雄相争斗的局面。” 于是朗声说道:“众位英雄今日齐聚少林,一来是与谢狮王各有恩怨未了,二来只怕也是想见识见识这把屠龙宝刀。倘若依司徒先生所说,大伙儿一场混战,那么这把宝刀归谁所有呢?” 群雄一听,均觉得有理,这数千人之中,真正与谢逊有血海深仇的也不过百多人而已,其余众人一想到那武林至尊四字,都禁不住怦然心动。 一个黑须老者站了起来,问道:“那屠龙刀现在是在何人手中?还请杨左使表示。” 杨逍说:“此事在下不明了,正要请教空智禅师。” 空智摇了摇头,默然不语,群雄均是暗暗不满:“少林派是大会主人,但是空闻方丈临时装病不出,这空智禅师却又是一副不死不活的神气,不知道在弄什么玄虚?” 一个身穿青葛长袍的中年汉子站起身来,说道:“空智禅师虽说不知道,谢狮王必定知道的。我们请他出来,问他一问,然后各凭手里的玩艺见真章,谁的武术天下第一,那么名副其实,自然而然的就是武林至尊,不管这把刀是在谁的手中,都该交与这位武林至尊。依我说啊,大伙儿先议定了这节,免得事后争执,若有不服的,天下英雄群起而攻之,各位意下如何?” 张无忌认得这说话的人,正是那晚围攻金刚伏魔圈的青海派三高手之一。司徒千钟说:“那不是打擂台吗?我看有点大大的不妥。” 那青袍汉子冷然说道:“有什么不妥?依阁下之见,不比武,是要比酒量了吗?哪一个千钟不醉,哪一个醉而不死,便是武林至尊了吗?” 众人轰然大笑,有人怪声说道:“这还比个什么?这位武林至尊自然是醉不死的司徒先生。” 司徒千钟斜过葫芦,倒了一杯酒仰着脖子喝了,一本正经的说:“不敢,不敢,要说到酒林至尊,我醉不死或许还有三分指望,至于武林至尊吗,哈哈,不敢当啊,不敢当。” 对那青袍汉子说道:“阁下既然提此议,武学上自有超凡入圣的造诣,在下眼拙,却不知阁下的尊姓大名。” 那汉子冷冷的说道:“在下是青海派的叶长青,喝酒本事和装丑角的玩艺,都不及阁下。”言下之意,自是说武术上的修为,只怕要比阁下强得多了。 司徒千钟侧头想了半晌:“青海派,没听见过,叶长青,嗯嗯,没听见过。” 众人暗想:“这司徒老儿好大的胆子,侮辱叶长青一人那也罢了,他竟敢侮辱青海一派,难道他身后有什么强大的靠山?还是跟青海派有何解不开的仇怨?单凭这两句话,青海派只怕立即便要出手。” 只有深知司徒千钟平素为人的,才知道他孤身一人,并无靠山,跟青海派也没什么梁子,只是生性狂妄,喜欢逞口舌之快,虽然一生曾因此而吃了不少苦头,却始终改不了这个脾气。 叶长青心中杀机已起,脸上却不动声色:“青海派与叶某原本藉藉无名,难怪阁下不知。阁下既说比武之议不妥,比灌黄汤嘛,阁下又是喝遍天下无敌手,那便如何是好,倒要请教请教。” 司徒千钟说:“要说喝遍天下无敌手,此事谈何容易?想当年我在济南府……” 正要唠唠叨叨的说下去,人丛中有人喝道:“醉不死,别在这里发酒疯,大伙儿没空听你胡说八道。” 又有人说:“到底谢逊的事怎么样?屠龙刀的事怎么样?” 另有人说:“空智禅师,你是今日英雄大会的主人,叫我们这么干耗着,算是怎么一回事?”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是催司徒千钟别再啰唆,要空智拿一句言语出来。 这些人在人丛中纷纷呼喝,或远或近,声音来自四面八方。司徒千钟说:“江陵府黑风寨的史老大,你不用性急,你的黑沙掌虽然厉害,未必便打遍天下无敌手。鄱阳湖的水底金鳌侯兄弟,那谢狮王的武术水陆俱能,你别欺他不会水底功夫,何况人家还有一位紫衫龙王没有出面,鳌鱼岂是能跟龙王相比?青阳山的吴三郎,你是用剑的,便是夺到屠龙刀,你又不会使,瞎起个什么劲……” 这人说话疯疯癫癫的,却另有过人之能,相识既广,耳音又是绝佳,从一片嘈杂的人声之中,居然将一个个说话之人指名道姓的叫了出来,无一有误。群雄见他显了这手功夫,却也忍不住喝采。 空智身后一名老僧站起身,说道:“少林派身为主人,不巧方丈突患重病,盛会主持无人,倒让各位见笑了。谢逊和屠龙刀二事,其实一而二,二而一,尽可合并办理。以老衲之见,刚才青海派这位叶施主说得甚是有理,与会群雄,英才济济,只需各人露上一手,最后那一位艺压当场,谢逊归他处置,屠龙刀也由他执掌,群雄归心,岂不是甚好?” 张无忌问彭莹玉这僧人是谁?彭莹玉摇头:“属下不知,这僧人并未参与围攻光明顶之役,也没曾被郡主娘娘擒入万安寺中,可是他一再抢在空智大师的前头说话,似乎在寺中位份不低。” 赵敏低声说:“这人八成是圆真一党,我猜想空闻方丈已落在圆真的手中,空智大师受了这群叛徒挟制,以致委靡气沮。” 张无忌心中一凛,问道:“彭大师以为如何?” 彭莹玉说:“郡主的猜测颇有道理,只是少林寺中高手如云,圆真竟敢公然犯上作乱,胆子也未免太大了。” 张无忌:“圆真布置已久,第一次想瓦解本教,第二次意图控制丐帮,两次奸谋均是功败垂成,这一次我想他是要做少林派的掌门方丈。” 赵敏:“单是做掌门方丈,也还是不够。” 张无忌:“少林派是武林中的第一门派,做到掌门方丈,已经是登峰造极,可不能再高了。” 赵敏:“武林至尊呢?不是更高于少林派的掌门方丈吗?” 张无忌一呆:“他想做武林至尊?” 519话:酒色派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赵敏说:“无忌哥哥,周姊姊嫁给了别人,你魂不守舍,什么事也不会想了吗?” 张无忌被她说中了心事,脸上一红,心想:“张无忌,你不可只管顾念儿女私情,将今日营救金毛狮王的大事给搁在一旁。” 定了定神,心想圆真深谋远虑,今日这英雄大会,也正是他一力促成的,其中一定有奸谋,便说:“敏妹,妳猜圆真有何诡计?” 赵敏说:“圆真此人极工心计,智谋百出……” 周颠一直在旁边听着他二人低声说话,终于忍不住插口说道:“郡主娘娘,妳也是极工心计,智谋百出,我看并不输给圆真。” 赵敏笑道:“过奖了。” 周颠:“不是过奖……” 彭莹玉:“颠兄,你别打断郡主的话。” 周颠怒道:“你先别打断我的话……” 彭莹玉笑了笑,不再说话,知道跟他纠缠下去,争上一两个时辰也不稀奇,还是乘早收口的干净。周颠问:“你怎么不说话了?” 彭莹玉:“你叫我别打断你的话,我就不打断你的话。” 周颠:“可是你已经打断过了。” 彭莹玉:“那你再接下去说就是。” 周颠:“我忘了,说不下去啦。” 赵敏笑了笑:“我想圆真若是单想做少林寺方丈,不必请天下英雄来此。谢大侠既然已经落入他的手中,何必又要叫群雄比武争夺呢?无忌哥哥,说到武术之强,只怕当今之世,无人及得上你,此事圆真的不会不知。他决不能这般好心,安排下群雄大会,让你技胜群雄,成为武林至尊,然后将谢大侠和屠龙刀献上给你。” 张无忌、彭莹玉、周颠三人一齐点头,问道:“妳猜他有何诡计?” 这时候杨逍已经走到张无忌的身旁,插口说:“我也一直在想,圆真这厮奸谋一定是不小……” 周颠忍不住又说:“圆真是本教的大对头,郡主娘娘,以前妳也是本教的大对头。圆真这厮诡计百出,郡主娘娘妳也是诡计百出,你们两个倒有点差不多。” 杨逍喝道:“又来疯疯癫癫的瞎说了。” 赵敏微微一笑:“周先生之言也有道理,倘若我是圆真,我该当如何图谋呢?第一,我要劝空闻方丈大撒英雄帖,请得天下英雄来到少林寺。那空闻方丈深解佛法,原本是个慈悲和平之人,自来不喜欢多事,但是我只须提起空见和空性两个神僧,空闻方丈念着师兄弟之情,自必允可。再者,少林寺要是杀了谢大侠,和明教仇深似海,以他一派之力,未必挡得住明教的倾力进攻,但如果往天下英雄头上一推,明教总不能将与会的数千好汉一股脑儿的给宰了。” 众人都点头称是,赵敏又说:“英雄大会一开成,我自己也不露脸,叫人以谢大侠与屠龙刀为饵,鼓动群雄自相争斗残杀。明教势必与群雄为敌,斗到后来,不论谁胜谁败,明教的众离手少说也当损折一半,元气大伤。” 张无忌说:“正是,此事我原本也想到了,但是金毛狮王对我恩重如山,与众兄弟又是数十年的交情,我们岂能坐视不救?我们上山没几天,白眉鹰王已经仙逝,圆真这厮定是躲在暗中拍手称快。” 赵敏说:“斗到最后,武功第一的名号多半是张教主所得,于是少林群僧说道:张教主技压群雄,实乃可敬可贺,本寺谨将谢大侠交于张教主,请张教主到寺后山峰顶上亲自去迎取便是。于是大伙儿一齐来到峰顶,张教主便须独力去破那金刚伏魔圈。” “若是旁人上前相助,圆真的党羽便说:技压群雄的是明教张教主,跟旁人可不相干,阁下还是站在一旁的为妙。张教主夺得这天下第一的名头,就算身上毫不带伤,也不知已耗尽了多少体力,到那时如何是这三位老僧的敌手?结果谢大侠是救不出,反而自己死在三棵苍松之间。冷月凄风,伴着一代大侠张无忌的尸首,岂不妙哉?” 群豪听到这里,都是脸上变色,心想这番话确实不是危言耸听,张无忌血性过人,不论多么艰苦危难,总是非救谢逊不可,纵然送了自己性命,也是决无反悔。圆真此计看准了张无忌的性子,教他明知是刀山油锅,也要跳进去。 赵敏叹了口气:“这么一来,明教是毁定了。圆真再使奸计,毒死空闻,却将罪名推在空智大师的头上,这一着安排起来十分的容易,只须证据捏造得确实,不由得少林僧众不信。于是各党羽全力推举,他老人家顺理成章的当上了方丈,他老人家一声号令,群雄围攻明教,以多胜少,聚而歼之。” “那时候天下第一的名号,除了他老人家之外,只怕旁人也争夺不去。屠龙刀不出现便罢,若在江湖上现了踪迹,天下英雄人人皆知,这把宝刀的正主,乃是少林寺方丈圆真神僧,宝刀的得主若不给他老人家送去,只怕多有不便。” 她说得声音甚低,只聚在木棚这一角中的几个人听到,这番话一说完,周颠伸手在大腿上用力一拍,叫道:“正是,正是!好大的奸谋。” 他这几句话却十分的响亮,广场上倒有一大半人都听到了,各人的眼光一齐望到明教的木棚来。司徒千钟问道:“是什么奸谋?说给老夫听听成不成?” 周颠说:“这话是不能说的,老子一心想挑拨离间,要天下英雄自相残杀,拚个你死我活,这话要是说了出来,岂不是不灵了吗?” 司徒千钟笑道:“妙极,妙极,却不知如何挑拨离间,愿闻其详。” 周颠大声说:“我心中有一个阴谋毒计,却假意说道,屠龙刀是在老子这里,哪一个武功最强,老子就将屠龙刀给他……” 司徒千钟叫道:“好计策,好阴谋,那便如何?” 赵敏与张无忌对望了一眼,均想:“这酒鬼跟我们无亲无故,倒帮忙得紧。” 周颠大声说道:“你想这屠龙宝刀号称武林至尊,哪一个不想出全力争夺?于是疯子给酒鬼杀了,酒鬼给和尚杀了,和尚给道士杀了,道士给姑娘杀了……杀了个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呜呼哀哉,不亦乐乎。” 群雄一听,都是栗然心惊,均想这人说话虽然疯疯癫癫,这番话却实是至理。崆峒派的二老宗维侠站起身来,说道:“这位周先生言之有理,我们明人不说暗话,各家各派对这把屠龙刀吗,都不免有点儿眼红,可是为了一把刀子闹得个身败名裂,甚至是全派覆灭,可有点犯不着。我想大伙得想个计较,以武会友,点到为止,虽分胜败,却不伤和气,各位以为如何?” 司徒千钟笑道:“我瞧你好大的个子,却是怕死,既不带彩,又不伤命,这场比武有什么看头?” 崆峒派的四老常敬之怒道:“要伤你这个酒鬼,那也不用叫你带彩。” 司徒千钟说:“我酒鬼只不过说句玩笑话,常四先生何必这么大的火气?谁不知道崆峒派的七伤拳杀人不见血。少林寺的空见神僧,不也是死在七伤拳之下吗?我司徒酒鬼这几根老骨头,如何能与空见神僧相比?” 群雄均想:“这酒鬼出口便是伤人,既得罪崆峒派,又损了少林派。他在江湖上打滚,居然给他混到这大把年纪还不死,倒也是奇事一桩。” 宗维侠却不去睬他,朗声说道:“依在下之见,每一门派,每一帮会教门,各推两位高手出来,分别较量武艺。最后那一派武功最高,谢大侠与屠龙刀便都凭他处置。” 群雄轰然鼓掌,都说这法子最妙。张无忌留心看空智身后的少林群僧,大都皱起眉头,颇有不悦之色,知道赵敏识穿圆真的奸谋,破了他挑拨群雄自相残杀之计。 一个白面微须的中年汉子站起身来,手摇描金折扇,神情甚是潇洒,说道:“在下深觉宗二侠此议甚是,我们比武较量之时,虽说点到为止,但兵刃拳脚上不生眼睛,若有失手,那也是各安天命。同门同派的师友,可不许出来挑战报复,否则纠缠不清,势必斗个没完没了。” 群雄都说:“不错,正该如此。” 司徒千钟尖着嗓子:“这一位兄台好英俊的人物,说话又是哈声哈气的,想必是湘南衡阳府的欧阳兄台了?” 那人折扇摇了两摇,笑道:“不敢,正是区区在下,你捧我一句,再损我一句,刚好抵过。” 司徒千钟说:“欧阳兄和我好像都是孤魂野鬼,不属什么帮会门派。我好酒,你好美女,我们哥俩创一个酒色派,我们酒色派两大高手并肩齐上,会一会天下众高手如何?” 群雄哈哈大笑,觉得这司徒千钟不停地插科打诨,逗人乐子,使会场平添不少笑声,减却了不少暗中潜伏的戾气。彭莹玉向张无忌说道,这白脸的汉子名叫欧阳牧之,一共娶了十二名姬妾,他武术虽强,却极少闯荡江湖,整日倚红偎翠,享受那温柔乡之乐。 520话:霹雳雷火弹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欧阳牧之笑道:“若跟你连手组派,我这副身家可不够你喝酒。各位,说到比武较艺,我们可得推举几位年高德劭、众望所归的前辈出来作公证才是。以免你说你赢,我说我赢,争执个不休。” 司徒千钟笑道:“输赢自己不知道吗?谁像你这般胡赖不要脸?” 宗维侠说:“还是推举几位公证人的好,少林派是主人,空智大师自然是一位了。” 司徒千钟指着说不得的布袋说:“我推举山东大侠夏青夏老英雄。” 说不得提起布袋,向司徒千钟掷了过去,笑道:“公证人来啦!” 司徒千钟抛下葫芦酒杯,抱住布袋,便去解布袋上的绳子,不料说不得打绳结的本事厉害,那捆缚袋口的绳子又是金丝混和鱼鳔所缠成的,司徒千钟用尽了力气,始终无法解开。说不得哈哈大笑,纵身而前,左手提起布袋,拿到自己背后,右手接着,十根手指扭了几扭,又提到身前,就这么在身前身后兜了个圈子,布袋上的绳结已经松开。他倒转袋子一抖,夏青滚了出来。 夏青在黑漆一团的袋中闷了半天,突然间阳光耀眼,又见广场上成千对眼睛一齐望着自己,不由得羞愧欲死,翻身拔出身边短剑,便往自己胸口插了下去。 司徒千钟夹手夺过短剑,笑道:“胜败乃是兵家常事,夏大哥何必如此心拙?” 人丛中一个矮矮胖胖的汉子大声说道:“这位布袋中的大侠,只怕没有资格做公证人,我推举长白山的孙老爷子。” 又有一个中年妇人说道:“浙东双义威震江南,他们两兄弟正直无私,正好作公证人。”群雄你一言我一语,霎时之间推举了十多人出来,都是江湖上颇具声望的豪杰。 突然峨嵋派中一个老尼姑冷冷的说道:“推举什么公证人呢?压根儿便用不着。” 她的话声并不十分响亮,但清清楚楚的钻入各人耳中,司徒千钟笑道:“请教这位师太,何以不用公证人?” 那老尼说:“二人相斗,活的是赢,死的便是输,阎王爷就是公证人。”众人听了这几句冷森森的话,背上均感到一片凉意。 司徒千钟说:“我们以武会友,又无深仇大恨,何必动手便判生死?出家人以慈悲为本,这位师太之言,也不怕佛祖嗔怪吗?” 那老尼冷冷地说:“你跟旁人说话胡言乱语,在峨嵋弟子跟前,可得给我规矩些。” 司徒千钟拾起葫芦酒杯,斟了一杯酒:“啧啧啧,好厉害的峨嵋派。常言道好男不与女斗,好酒鬼不与尼姑斗。”举起酒杯,放到唇边。 突然间嗖嗖两响,破空之声极强,两枚小小念珠激射而至,一枚打中酒杯,一枚打中葫芦,跟着又是一枚射到,正中他的胸口。只听得碰碰碰三声巨响,三枚念珠炸了开来,葫芦酒杯顿时粉碎,司徒千钟胸口炸了个大洞。他身子被炸力一撞,向后摔出数丈,全身衣服立即着火。 夏胄上前扑打,只见司徒千钟已经气绝,脸上还带着笑意。可见那三枚念珠飞射爆炸之速,司徒千钟直到临死,丝毫没想到大祸已经临头。这一下奇变犹如晴空打了个焦雷,群雄中不乏见多识广之士,可是谁也没见过如此迅速厉害的暗器。 周颠叫道:“乖乖不得了,这是什么暗器?” 杨逍低声说:“听说西域大食国有人从中国学得造火药之法,制出一种暗器,叫作霹雳雷火弹,其中有藏烈性火药,以强力弹簧机括发射。看来这位老尼姑所用,便是这个家伙了。” 夏青抱着司徒千钟烧得焦黑的尸体,朗声说道:“这位司徒兄弟虽然口头上尖酸刻薄些,只不过生性滑稽,心地却甚是仁厚,一生之中,从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今日天下英雄在此,可有哪一位能说他干过何等恶行?” 群雄尽皆默然,夏青指着那老尼姑,愤然说道:“峨嵋派号称是侠义道各门正派,岂知竟会使用这等歹毒暗器。武林中虽说力强者胜,却也走不过一个理字去,请问这位师太的名讳?” 那老尼说:“我叫静迦,这位袋中大侠在此指手划脚,意欲如何?” 夏青惨然说道:“姓夏的学艺不精,惨受明教诸魔头的凌辱,那是姓夏的本领不济,却不损在下一生侠义之名。静迦师太,妳如此狠毒,对得起贵派祖师郭襄郭女侠吗?” 峨嵋派群弟子听他提到创派祖师的名讳,一齐站起身来,静迦两条长眉斜斜竖起,喝道:“本派祖师的名讳,岂是你这混蛋随便叫的?” 夏青说:“妳们峨嵋弟子多行不义,玷辱祖师的名头。别说郭女侠,便是灭绝师太当年,剑也不诛无罪之人。像妳这样滥杀无辜,妳们掌门人竟然纵容不管,峨嵋派今后还想在江湖上立足吗?” 静迦说:“你再胡言半句,这酒鬼便是你的榜样。” 夏青正气凛然,大踏步走上二步:“峨嵋掌门若不清理门户,峨嵋派自此将为天下英雄所不齿。” 群雄与峨嵋弟子数千道目光,一齐望向周芷若,却见她向静迦缓缓点了点头。碰碰两声巨响过去,静迦手中霹雳雷火弹射出,夏青的胸口和小腹各炸了一洞,衣衫着火。但他极其倔强,虽然已经气绝,身子仍直立不倒,手中抱着司徒千钟的尸体。群雄面面相觑,都是惊吓呆了,过了片刻,数百人鼓噪起来,齐声责骂峨嵋派的不是。 韦一笑和说不得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两人奔到夏青的尸体之前,跪地拜倒。说不得说:“夏老英雄,我们二人不知到你英雄仁义,刚才多有得罪,好教我兄弟羞愧无地。” 二人提起手掌,啪啪啪啪几声响,各自打了自己几下耳光,四边脸颊顿时红肿,二人扑熄了两具尸身上的火焰,抱入明教木棚。张无忌见周芷若突然变得如此狠心,心里好生难过,群雄鼓噪声中,周芷若在宋青书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宋青书点了点头,缓步走到广场正中,朗声说道:“今日群雄相聚,原本就不是诗酒风流之会,前来调琴鼓瑟,论文联句,既然动到兵刃拳脚,那就保不定死伤。这位夏老英雄刚才言道,司徒先生平生未有歹行,责备本派静迦师太滥伤无辜。众位英雄又群相鼓噪,似乎有不满本派之意,兄弟倒要请教,我们今日比武较量,是否先得查明各人的品行德性?大圣大贤,那才是千万伤害不得,穷凶极恶之辈,就不妨任意屠杀呢?” 群雄一时语塞,均觉他的话倒也并非无理,宋青书又说:“若说这屠龙刀是有德者居之,我们何必再提比武较量四个字?不如大家齐赴山东,去到曲阜大成先圣孔夫子的文庙之中,恭请孔圣人的后代收下。但若说到这个武字,较量之际只顾生死胜败,恐怕顾不得对方是无辜还是有辜了。” 群雄中便有人说道:“不错,刀枪无眼,我们原本就说过不能寻仇报复。” 俞莲舟和殷梨亭听着宋青书的说话,口音越听越像,只是他满脸短须,又是口口声声本派、本派,显是峨嵋派的男弟子,不由得大起疑窦。俞莲舟站起问道:“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宋青书见到二师叔,积威之下,不禁有些害怕,窒了一窒,才说道:“无名后辈,不劳俞二侠下问。” 俞莲舟厉声说道:“阁下不住口的说比武较量,想必武学上有过人的造诣了。我师父幼时曾受贵派郭女侠的大恩,累有严训,武当弟子不敢与峨嵋派动手。在下要问个明白,阁下是否真的是峨嵋弟子,姓甚名谁?大丈夫光明磊落,有何可以隐瞒之处?” 周芷若拂尘微举说道:“俞二侠,本座也不必瞒你,此人是本座的夫君,姓宋名青书,原本系出武当,此刻却已转入峨嵋门下。俞二侠有何说话,只管冲着本座言讲便是。” 她这几句话声音清朗,冷冷说来,犹如水激寒冰、风动碎玉,加之容貌清丽,出尘如仙,广场上数千豪杰,谁都不作一声,人人凝气屏息的倾听。宋青书伸手在脸上一抹,拉去粘着的短须,一整衣冠,顿时成为一个脸如冠玉的英俊少年。群雄一看之下,心中暗暗喝采:“好一对神仙美眷。” 俞莲舟想起他戕害七弟莫声谷的罪行,不由得气愤填膺,但他一向生性深沉,近年来年事渐高,修为日益精湛,心下虽是狂怒,脸上仍是淡淡的,只是双目神光如电,往宋青书脸上扫去。宋青书心下惭愧,不由得低下头去。 周芷若说:“外子脱离武当,投入峨嵋,今日当着天下英雄之前,正式宣示。俞二侠,张真人顾念旧日情谊,不许武当弟子与本派为敌,那是他老人家的义气,可也正是他老人家保全武当威名的聪明处。” 殷梨亭再也忍耐不住,跳了出来,指着周芷若说道:“周姑娘,妳年幼之时遭遇危难,是我师父出手相救,推荐妳到峨嵋门下。虽然我师施恩不望报,可是妳今日言语之中,显然是说我武当派浪得虚名,远不及峨嵋派诸位女侠,这……妳……这可对得住我师父吗?” 周芷若淡淡一笑:“武当诸侠威震江湖,俱有真才实学,宋大侠更是我的公公,本座岂敢说各位浪得虚名?至于武当、峨嵋两派,各有所传,各有所学,也难说谁高谁低。” “昔日本派郭师祖有恩于张真人,张真人后来有恩于本座,那就两相抵过,我们谁也不欠谁的恩情。俞二侠、殷六侠,武当弟子不得与峨嵋派动手的规矩,我们就此免了吧。” 广场四周各处木棚之中,群雄窃窃私议,都说:“这个年轻掌门人好大的口气,听她言中之意,似乎峨嵋派定能胜过武当派。俞二侠已经到了登峰造极,当今之世,极少有人是他敌手。难道峨嵋派单凭一件厉害歹毒的暗器,便想独霸江湖吗?” 521话:五旗阵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殷梨亭心中激动,想到七弟莫声谷的惨死,忍不住流下泪来:“青书……青书,你……你为何害死你……你七叔……” 说到七叔两字,突然间放声大哭,群雄面面相觑,好不奇怪:“武当殷六侠多大的声名,竟然会当众大哭?” 俞莲舟走上前去,挽住殷梨亭的右臂,朗声说道:“天下英雄听着,武当不幸,出了宋青书这个叛逆弟子,在下七弟莫声谷,便给这个逆徒……” 突然间嗖嗖两响,破空声甚厉,两枚霹雳雷火弹向俞莲舟的胸口急射了过去。张无忌大叫一声,要扑上去抢救,但是那雷火弹来得实在是太快了,说到便到,他事先又丝毫没想到峨嵋派竟然会蓦然偷袭,他身法再快,也已经来不及赶到。 这一下俞莲舟也是颇出意外,倘若侧身急避,那雷火弹飞了过去,势必伤及背后不少丐帮的弟子。他想这雷火弹是对付自己而来,为的是要杀人灭口,以免当众暴露宋青书犯上叛父的罪行,要是自己闪身避难,不免害死无辜。就这么心念如电的一闪,两枚雷火弹已先后射到,俞莲舟双掌一翻,使出太极拳中一招云手,将两枚霹雳雷火弹轻轻的托在掌心。 只见他双掌向天,平托胸前,两枚雷火弹在他掌心快速无伦的乱转。群雄一齐站起,数千道目光齐集于他两只手心,每个人的心似乎都停止了跳动,生怕这两枚雷火弹随时都会爆炸开来。 这太极拳中的柔劲乃是至柔的功夫,所谓的一羽不能加,蝇虫不能落,由粘而虚,随曲就伸,以耄耋御众之形,而致英雄所向无敌。俞莲舟近年来勤修苦练,已深得张三丰的真传,刚才见到司徒千钟和夏青先后在此弹下丧命,知道此弹触物即炸,厉害无比,无可奈何之中,只得冒险以平生绝学一挡,果然柔能克刚,两枚雷火弹被他掌心的柔劲制住,就像是钻入了一片粘稠之物中间一般,只是急速旋转,却不能爆炸。 只听得嗖嗖两声,峨嵋派中又有两枚雷火弹向他掷来,殷梨亭站在师兄身旁,当即双掌一扬,迎着雷火弹接去,待得手掌与雷火弹将触未触之际,施出太极拳中揽雀尾式,将雷火弹轻轻拢住,脚下左足着地,右足悬空,全身急转,宛似一枚陀螺。 他精于剑术,太极拳上造诣不如师兄深厚,眼见俞莲舟接那两枚雷火弹颇为吃力,自己掌力只要稍弱半分,那歹毒暗器立即便会爆炸,是以全身急转,双掌虚带雷火弹,再一圈圈的转动,化去掷来的劲力。 岂知嗖嗖声响,又是八枚雷火弹掷了过来,俞莲舟与殷梨亭齐声暴喝,各将手中的雷火弹掷了出去。二人掷出四枚雷火弹,互相撞击,将对面八枚雷火弹一齐击中,广场上碰碰之声震耳欲聋,黑烟弥漫,鼻中闻到的尽是硝磺火药之气。 俞殷二人掷出雷火弹后,立即纵身往后退,退到十多丈外,以防峨嵋派再接再厉,将雷火弹层出不穷的掷过来。群雄见到这雷火弹如此的厉害,无不骇然,心想只怕没有几个人能接得住。 华山派木棚中一个身材高大的人站了起来,朗声说道:“峨嵋派与人较量武术,就是这般倚多为胜吗?”此人正是华山二老之一的高老者。 峨嵋派的静迦说道:“力强者胜,力弱者败,我们又不是迂腐的读书人,事事要讲规矩道理,天下也没这么多规矩道理可讲。” 群雄见峨嵋派中虽然大都是女流之辈,但蛮不讲理,竟然远胜于男人。华山派的高老者和她们理论,却也不敢走近,只是站在自己木棚中,隔得远远地说话,生怕对方将霹雳雷火弹掷过来。 张无忌心想:“芷若嫁给宋青书,实非本愿,这都是我实在太对不起她,竟在拜堂成亲的大喜之日,当着满堂宾客之前,和敏妹双双出走。芷若是一派掌门,千金之体,我这般欺负凌辱于她,怎能不教她切齿恼恨呢?今日峨嵋派倒行逆施,实则是都因为我。” 心下越来越不安,又从木棚中走出来,走到峨嵋派之前,他向周芷若说道:“芷若,种种都是我对妳不起。宋大哥害死了莫七师兄,这件事终须作个了断。我瞧宋大哥不如随同俞二师兄、殷六师兄返回武当,向宋大师兄领罪才好。” 周芷若冷笑:“张教主,我先前还当你是个好汉子,只不过行事胡涂而已,不料竟是一个卑鄙的小人。大丈夫一人作事一身当,你害死了莫七侠,何以却将罪名推在外子的头上?” 张无忌吃了一惊:“妳……妳说我害死莫七师兄?我……哪有做这件事?” 周芷若说:“害死武当莫七侠之事,全是朝廷汝阳郡主从中设计安排,你何不叫她出来,跟天下英雄对质。” 张无忌心想:“敏妹得罪了六大门派,这场中她的仇人恐怕比金毛狮王还多,如何能让她露面?芷若抓住了这个关节,便来诬陷我和敏妹。唉,千错万错,总是那日我在婚礼中舍她而去的不是。” 张无忌牙齿咬着下唇,转身便走,忽然听见峨嵋派中一人大声说道:“想不到明教张教主竟是如此卑鄙懦怯的小人,见到我们霹雳雷火弹的厉害,挟了尾巴便逃走了。” 张无忌停了脚步,却不回头,心想:“我也不必去瞧这话是谁说的,峨嵋派不论如何辱骂,我都是罪有应得。” 只听得身后嘲笑之声越来越响,张无忌不再理会,回归明教木棚。杨逍冷笑说道:“霹雳雷火弹雕虫小技,何足道哉?既奈何不了武当二侠,自然也奈何不了武当嫡传的张教主。你们峨嵋派以借助器械逞能,且让你们见识见识我明教的器械。” 杨逍左手一挥,一个白衣童子双手奉上一个小小的木架,架上插满了十多面五色小旗。杨逍执起一面白旗,手一扬,白旗落在广场中心,插在地下,群雄见那白旗连杆不到二尺,旗上绣着个明教的火焰记号,不知道他搞什么玄虚。便在此时,杨逍身后一人挥出一枚火箭,急升上天,在半空中散出一道白烟。 只听得脚步声响,一队头裹白布的明教教众奔进广场,共有五百人,每个人弯弓搭箭,嗖嗖声响,五百枝长箭整整齐齐的插在白旗周围,排成一个圆圈,正是吴劲草统率下的锐金旗人众。群雄来不及喝采,锐金旗教众已经拔出背后的标枪,抢上十几步,挥手掷出,五百枝标枪一齐插在箭圈之内。众人跟着又抢上十数步,拔出腰间的短斧,群雄眼前光芒闪动,五百柄短斧呼啸而前,砍在地下,排成一圈。 短斧、标枪、长箭,三般兵刃围成三个圈子,各不相混。任凭武术再高,在这一千五百件长短兵刃的夹击之下,霎那间便成肉泥。原来锐金旗当年在西城与峨嵋派一场恶战,折损极重,连掌旗使庄铮也死在灭绝师太的倚天剑下,其后痛定思痛,排了这个无坚不摧的阵势出来。 近年来明教声势大盛,五行旗各旗相应扩充,锐金旗下教众已有二万多人。这五百名投枪、掷斧、射箭之士,乃是从二万多人中精选出来的健者,武术本来已有相当根基,再在明师指点下练得一年多,已成为一支可上战阵、可作单兵战斗的劲旅。 群雄相顾夫色,均想:“明教杨左使这枝白色小旗掷向何处,这一千五百件兵刃便跟着投向何处。峨嵋派的霹雳雷火弹再厉害,伤人终究有限,掷出十枚,就算每一枚都打中,也不过伤得十人,如何与明教锐金旗相比?” 又想:“倘若明教突然翻脸,将我们聚而歼灭,那便如何是好?今日赴会的好汉虽然人人武术高强,却是一批乌合之众,可不比明教的精锐之师练习已久,指挥得心应手。”群雄心里惴惴不安,竟没有对锐金旗显示的精妙功夫喝采。 杨逍举起一面白旗,向身后挥了几下,锐金旗五百名教众拔起羽箭枪斧,奔到明教木棚之前,躬身向张无忌行礼,随即返身奔出广场。杨逍一面青旗掷出,插在白旗之旁,只听得广场旁脚步声沉重,五百名巨木旗教众青布包头,每十个人抬一根巨木,快步奔来。每根巨木均有一千多斤之重,木上装有铁钩,各人挽住一只铁钩,脚下步子极是整齐。 突然间一声吆喝,五十根巨木同时抛掷出手,有的高,有的低,有的在左,有的在右,但每根巨木飞出,迎面必有一根巨木对准了撞到,五十根巨木竟无一根落空。但听得砰砰砰砰巨响不绝,五十根巨木分成二十五对,相互冲撞,每根巨木都是重逾千斤,相互撞击之下,声势实在是惊人,若是青旗附近有人站着,不论纵高跃低,左闪右避,总免不了被巨木撞到。 巨木旗这路阵法,乃是从攻城战法中演化出来,攻城者抬了巨木,冲击城门,再坚固的城门也会被巨木撞开。血肉之躯在这许多巨木冲击之下,岂不立刻变成了肉泥?巨木旗五百名教众待巨木撞后落地,抢上前去抓住巨木上的铁钩,回身奔出,相距十多丈之远,只待发令者再度掷出青旗,又可二次抬木撞击。杨逍挥青旗命巨木旗退出,右手一挥,一面红色小旗掷入广场。 但见头裹青巾的明教教众退开,五百名头裹红巾的烈火旗教众抢进场来,各人手持喷筒,一阵喷射,广场中心满布黑黝黝的石油。烈火旗掌旗使挥手掷出一枚硫磺火弹,石油遇火,顿时烈焰奔腾,烧了起来。明教总坛光明顶附近盛产石油,石中日夜不停有油喷出,遇火即燃。烈火旗人众每人背负铁箱,箱中盛满了石油,喷油焚烧,人难以抵挡。 烈火旗退出广场后,杨逍黑旗飞处,五百名头裹黑巾的洪水旗下教众抢进广场。这洪水旗所携家当,共是二十部水龙,又有喷筒、提桶之类,前面十人推着十辆木车。掌旗使唐洋一声令下,木车打开,放出二十头饿狼,张牙舞爪,在广场上咆哮起来,便欲四散咬人。群雄大奇,心想这些恶狼跟洪水两字有何关系? 只听得唐洋喝道:“喷水!” 一百名教众手持陶质喷筒,一百股水箭向恶狼身上射了过去。群雄鼻中只闻到一阵酸臭,却见那二十头恶狼一遇水箭,立时跌倒,狂叫悲嗥,顷刻间皮破肉烂,变成一团团焦炭模样。原来洪水旗所喷水箭,乃是剧毒的腐蚀药水,是从硫磺、硝石等类药物中提炼制成。 群雄见了这等惊心动魄之状,不由得毛骨悚然,均想:“这些毒水倘若不是射向群狼,却是射在我的身上,那便是如何?” 522话:武斗开始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洪水旗教众提起二十部水龙上的龙头,虚拟作势,对着群狼,显而易见,水龙中也是装满了毒水,若加以发射,不但水盛,而且可以喷远。 杨逍挥起黑旗收兵,洪水旗下教众拉动水龙离场。当水龙回转之时,水龙口转到哪一方,哪一方的豪杰便忍不住脸上变色。 只见杨逍掷出一面小小的黄旗,一群头裹黄巾的明教徒走进广场,各人手持铁铲,推着一车车泥沙石灰,人数却比金、木、水、火四旗少得多,只有一百人。这一百人围成一个圈子,同时举铲往地下猛击,突然间轰的一声大响,尘土飞扬,广场中心陷落,露出一个径长三四丈的大洞。 跟着大洞四周泥土纷纷跳动,钻出一个个头戴铁盔、手持铁铲的汉子来,四百条大汉蓦然地从地底钻出,群雄都是大吃一惊,齐声呼叫。原来这四百名教众早就从远处打了地道,钻到广场中心的地底,挖掘大洞,以木板木条撑住,藏身其间,厚土旗掌旗使颜垣发出号令,四百名教众同时抽开木条,整块地面便陷了下去,地底教众跟着破土而出。 这一来,狼尸、石油、焦土等物一齐落入地底,一百名教众挥动铁铲,在大洞上空虚击三下。倘若有人跌入洞中后想要跃上逃命,势必被这一百柄铁铲击了下去。跟着一车车石灰、铁沙、石子倒入洞中,片刻间便将大洞和数百个小洞填平,五百柄铁铲此起彼落,好看至极。掌旗使一声令下,五百教众齐向张无忌行礼,那广场中心填了铁沙石灰,平滑如镜,比先前更是坚硬得多。 群雄心中明白:“倘若我站在广场中心,口出侮慢明教之言,此刻只怕早已被活埋在地底了。” 这样一来,明教五行旗大显神威,小加操演,旁观群雄无不骇然失色,每个人都知道近年来明教在淮泗豫鄂诸地造反,攻城略地,连败元军,现在他们是将兵法战阵之学用于武林豪士间的群殴,人数既众,部队又严,加上训练有素,天下任何门派莫能与他们对抗。 杨逍收兵之后,将插着小旗的木架交与身后的童子,冷冷的瞧着周芷若,一言不发,但是这无言之意却是十分的清楚:“凭你们峨嵋派一百多名的男女弟子,能是我明教数千之众的敌手吗?” 广场上群雄各人想着各人的心事,一时间寂静无声,过了好一会,空智身后一名老僧站起身来说道:“刚才明教操演行军打仗的阵法,模样倒是好看,但到底管不管用,能不能制胜克敌,我们不是元帅将军,学的也不是孙子兵法,只怕谁也说不上来。” 众人均知他这几句话乃是违心之论,只不过煞一煞明教的威风,将五行旗的厉害轻轻一言带过。周颠叫道:“要知道管不管用,那也容易得很,少林寺派些大和尚出来试上一试,立见分晓。” 那老僧置之不理,继续说自己的话:“我们今日是天下英雄之会,各门各派志在观摩切磋武学上的修为,还是照先前几位施主们所言,大家较量武功,艺高者胜。我们讲究的是单打独斗,说到倚多为胜,武林中没听说有这样的规矩。” 欧阳牧之说:“倚多为胜,武林中确实没有这个规矩,然则霹雳雷火弹、毒火、毒水这些玩意,许不许用?” 那老僧微一沉吟:“下场比试的人要用暗器,那是可以的,有些朋友喜欢在暗器上加些毒药毒水,那也无法禁止。但若旁人偷袭,却是坏了大会的规矩,大伙儿需群起而攻之,众人意下如何?”群雄中一大半轰然叫好,都说该当如此。 崆峒派唐文亮说:“在下另有一言,不论何人连胜两阵之后,便须下场休息,以便恢复体力元气。否则车轮战的干起来,任有通天本事,也不能一口气从头胜到尾。再说各门各派各帮各会之中,如已经有二人败阵,不得再派人上场,否则的话,我们这里数千位英雄,每个人都出手打上一架,只怕打三个月也打不完。少林寺粮草再丰盛,可也得给大伙儿吃喝穷了,一百年元气难以恢复。”众人轰笑声中,均说这两条规矩有理。 明教群豪均知唐文亮感激张无忌当年在光明顶上接骨,万安寺中救命的恩德,有心盼他得胜,独冠群雄,所以提出这两条规矩,都是意在帮他节省力气。彭莹玉笑道:“唐老三倒识得大体,看来崆峒派今日帮我们是帮定啦。我们除了教主之外,另外由哪一位出阵?” 明教众高手谁都跃跃欲试,只是都知道这件事担当极其重大,须得竭尽全力,先将与会的英雄打败一大半,留给教主的强敌越少越好,他才能保留力气,以尽全功。倘若只胜得寥寥数人,便被人打败,留下一副重担给教主独挑,自己损折威名事小,负累了本教、谢逊和教主却是事大。再者若是贸然请缨,不免自以为除教主外本人武功最强,伤了同教间的义气,所以谁都默不出声。 周颠说:“教主,我周颠不是怕死,只不过武术够不上顶尖,出去徒然献丑。” 张无忌一个个瞧过去,心想:“杨左使、范右使、韦蝠王、布袋师父、铁冠道长诸位各负绝艺,都可以出去。其中以范右使武学最博,不论对手是何种武术,他都有取胜之道,还是请范右使出马的好。” 便说:“本来各位兄弟让谁去都是一样的,但是杨左使曾随我攻打金刚伏魔圈,韦蝠王与布袋大师曾生擒夏青,都已经出过力气。这一次本座想请范右使出手。” 范遥大喜,躬身说道:“遵命,多谢教主看重!” 明教群雄素知范遥的武功了得,均无异言。赵敏却说:“范大师,我求你一件事,你肯答应吗?” 范遥说:“郡主有所命令,自当遵从。” 赵敏说:“少林派的空智大师与你的梁子未解,倘若你跟他先斗了上来,胜败之数,未易预料,纵然胜得了他,那也是筋疲力尽的了。” 范遥点了点头,心知空智神僧成名数十年,看上去愁眉苦脸、一副短命夭折之相,其实武术俱臻上乘,赵敏说:“你不妨去和他订个约会,言明日后再到大都万安寺去单打独斗,一决胜负。” 杨逍和范遥齐声说道:“妙计,妙计!” 均知空智与范遥一订约后,今日便不能动手,赵敏此计,确实是给明教去了一个强敌。当时各处木棚之中,各门派帮会的群雄正自交头接耳,推举本派出战的人选,有几处木棚中更有人大声争闹,显是对人选意见不一。 范遥走到主棚之前站定,向着空智一抱拳,说道:“空智大师,你有胆量没有?敢不敢再上大都万安寺走一遭?” 空智一听到万安寺三个字,那是他生平的奇耻大辱,顿时脸上皱纹更加深了,细小的眼缝中神光湛湛,说道:“干什么?” 范遥说:“我们二人在万安寺结下怨仇,便当在万安寺了结。你空智大师德高望重,在下也不免薄有虚名,今日较量,若是你胜了我,江湖上便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你大师只不过占了地利之便。若是在下侥幸得胜一招半式,无知之辈加油添醋,只怕要说范遥上得少林寺来,打败了寺中第一高手。要是大师不怕触景生情,今年八月中秋月明之夕,在下便在万安寺中讨教大师几手绝艺。” 空智对范遥的武功也是颇为忌惮,加之寺中方有大变,实在是无心情与范遥动手,再被他这么一激,当即点头:“好,今年八月中秋,我们在万安寺相会,不见不散。” 范遥抱拳施了一礼,便即退下,他走了七八步,只听空智缓缓地说道:“范施主,今日你一心要救金毛狮王,不敢和我动手,是不是?” 范遥一凛,立定了脚步,心想:“这和尚毕竟识穿了我们的用心。”回头哈哈一笑:“在下并无胜你的把握。” 空智微笑:“老衲也无胜得施主的把握。”两人相视点头,突然之间,心头都浮上英雄重英雄、好汉惜好汉之情。 广场中人声渐静,空智身后那达摩堂老僧朗声说道:“我们便依众英雄议定的规矩,起手比武。刀枪拳脚无眼,格杀不论,各安天命,最后哪一个门派帮会武功最强,谢逊和屠龙刀都归他所有。” 张无忌眉头微皱,心想:“这和尚生怕旁人下手不重,唯恐各派怨仇结得不深,哪里是空见、空闻这些神僧们的慈悲心肠?” 既议定每人胜得两场,便需下来休息,先比迟比倒无多大分别,登时便有人出来叫阵,有人上前挑战,片刻间场中有六人分成三对较量。赵敏自在万安寺习得六大门派的绝艺后,修为虽然尚浅,识见却已经不凡,站在张无忌与范遥之间,低声议论那六人的武功,猜测谁胜谁败,居然说得头头是道。 只一盏茶时分,三对中已有两对分了输赢,只有一对尚在缠斗,跟着又有人向胜者挑战,仍是六人分为三对相斗的局面。新上场的两对分别动用了兵刃,如此上上下下,十之八九是有人流血受伤,方始分出胜败。 张无忌心想:“如此相斗,各帮各派非大伤和气不可,任何一派败在对方手中,即使无人丧命受伤,日后仍会辗转报复,岂非酿成自相残杀的极大灾祸?” 只见场中丐帮的执法长老一掌将华山派的矮老者劈得口喷鲜血,华山派高老者破口大骂:“臭叫化子,烂叫化子!” 纵身出来,便欲向丐帮执法长老挑战,矮老者抓住他手臂,低声说:“师弟,你斗他不过,我们暂且咽下了这口气。” 高老者怒道:“斗不过也要斗!” 嘴里虽这般说,其实深知师兄的武艺与自己招数相同而修为较深,师兄尚且败阵,自己也是非输不可,被矮老者拉着,不住口的乱骂,却回到了木棚。 接着执法长老又胜了梅花刀的掌门人,连胜两阵,在丐帮帮众如雷掌声之中,得意洋洋的退回。 523话:狠毒的爪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广场上比试了两个多时辰,红日偏西,出战之人也是武术越来越强。许多人本来雄心勃勃,满心要在英雄大会中扬眉吐气,大逞威风,但一见到旁人的武功,才知道自己原来只不过是井底之蛙,不登泰山,不知道天地之大,就此不敢出场。 到了申牌时分,丐帮的掌钵龙头出场挑战,将湘四排教中的彭四娘打了一个大觔斗。彭四娘的背心裂开了一条大缝,羞惭无地的退下。 掌钵龙头眼望峨嵋派人众,冷笑说:“女人能有什么真实本领?不是靠了刀剑之利,便靠暗器古怪,这位彭四娘练到这等功夫,也是极不容易的了。” 周芷若低声向宋青书说了几句,宋青书点了点头,缓步出场,向掌钵龙头拱了拱手:“龙头哥,我来领教你的高招。” 掌钵龙头一见到宋青书,顿时气得脸上发青,大声说道:“姓宋的,你这奸贼奉了陈友谅之命,混入我丐帮来,害死史帮主之事,你这奸贼一定也有一份,今日你还有脸来见我吗?” 宋青书冷笑:“江湖上混迹敌窝,刺探机密,乃是兵家常事,只怪你们这群叫化子瞎了眼睛,认不出宋大爷的本来面目。” 掌钵龙头大骂:“你连你亲生老子的武当派也能背叛,什么事做不出来的?你对父不孝,将来对妻也必定不义,峨嵋派非在你手中大大栽个觔斗不可。” 宋青书怒得脸上无半点血色:“你放屁放完了吗?” 掌钵龙头不答话,呼的一掌便击了过去,宋青书回身卸开,反手轻轻一拂相抗。掌钵龙头恼他混入丐帮,骗过众人,手下招招杀着,狠辣异常,竟然是以性命相搏,已非寻常的比武较量。 掌钵龙头在丐帮中位份仅次于帮主及传功、执法二长老,掌力造诣大是不凡。宋青书是武当派第三代弟子中的佼佼人物,但初习峨嵋派的绵掌,究竟不甚熟练,精微奥妙变化施展不出来。他斗到四五十合之后,已迭逢险招,自然而然的便以武当派绵掌拆解。 这是他自幼浸润的武术,已经练了二十多年,得心应手,威力甚强,与峨嵋派的绵掌外表上有些彷佛,运劲拆招的法门却是大不相同。旁人不明就里,还道他渐渐挽回颓势。 殷梨亭却越看越怒,叫道:“宋青书,你这小子好不要脸,你反出武当,如今还用武当派的功夫救命?你不要你爹爹,怎么却要你爹爹所传的武术?” 宋青书脸上一红:“武当派的武术有什么稀罕?你看清楚了!” 左手突然在掌钵龙头眼前上圈下钩、左旋右转,连变了七八般花样,蓦然地里右手一伸,噗的一响,五根手指直插入掌钵龙头的脑门。旁观群雄一怔之间,只见他五根手指血淋淋的提了起来,掌钵龙头翻身栽倒,立时气绝。 宋青书冷笑:“武当派有这功夫吗?” 群雄惊叫声中,丐帮中同时抢上八人,两人扶起掌钵龙头的尸体,其余六人便向宋青书攻去。那六人均是丐帮的好手,其中四人还拿着兵刃,霎时间宋青书便险象环生。 空智大师身后一名胖大和尚高声喝道:“丐帮诸君以众欺寡,这不是坏了今日英雄大会的规矩吗?” 执法长老叫道:“所有人退下,让本座为掌钵龙头报仇。” 丐帮群弟子向后退开,抬着掌钵龙头的尸体,退回木棚,人人满脸愤容,向宋青书怒目而视。 旁观群雄均想:“虽说比武较量之际格杀不论,但是这个姓宋的出手也太过毒辣了些。” 这时张无忌心中所想到的,只是赵敏肩头的五个爪印,以及那晚茅舍中杜百当夫妇尸横就地的恐怖情景,颤声问道:“杨左使,峨嵋派何以有这门邪恶的武术?” 杨逍摇头说:“属下从没有见过这等武术,但是峨嵋派创派祖师郭女侠外号小东邪,武功中若带三分邪气,却也不足为奇。” 二人说话之间,宋青书已与执法长老斗在一起。执法长老身形瘦小,行动快捷之极,十根手指如钩如锥,以魔爪与宋青书对攻,看来他也擅长指功,也要用手指在宋青书天灵盖上戳出五个窟窿,为掌钵龙头报仇。 宋青书初时仍以绵掌和他拆解,斗到深处,执法长老喝一声:“小狗贼!” 左手五指已搭上了宋青书的脑门,便要透劲而入。宋青书右手疾伸,噗的一声响,五根手指已抓断了他的喉管,执法长老向前扑倒,左手劲力未衰,插入土中,血流满地,瞬时气绝。 周芷若打个手势,八名峨嵋派女弟子各持长剑,纵身而出,每两名弟子背靠背的分占四方,将宋青书围在中间,丐帮若再上前动手,立时便是群殴的局面。 一名达摩堂老僧朗声说道:“罗汉堂下三十六弟子听令!” 手掌拍击三下,三十六名身披黄袍的少林僧跃了出来,十八名手执禅杖,十八名手执戒刀,前前后后,散在广场各处,似阵法又不似阵法,已守住了各处扼要所在。 那老僧说道:“奉空智师叔法旨,罗汉堂三十六弟子监管英雄大会的规矩,今日大会中比武较量,倘若有人恃众欺寡,便是天下武林的公敌。我少林寺身为主人,须当维系公道,三十六弟子严加查察,不论何人犯规,当场便予格杀,决不容情。” 三十六名少林僧轰然答应,虎视耽耽的望着广场中心。这么一来,峨嵋派防护在先,少林派监视于旁,丐帮众弟子虽然群情悲愤,却也不敢贸然上前动手,只是高声怒骂,将执法长老的尸体抬了下来。 赵敏向范遥低声说道:“苦大师,没想到峨嵋派尚有这手绝招,当日万安寺中,灭绝师太宁死不肯出塔比武,只怕就是为了这个。” 范遥摇了摇头,心里苦思拆解这一招的法子,他呆了半晌,忽然向张无忌说道:“教主,属下向你请教一下。” 双掌按在桌上,伸出左手一根食指,右手一根食指,一前一后,灵活无比的连续动了七下,低声说:“我双臂如此连攻,只须缠到了这小子的手臂,便能震断他的手臂关节,他指力再厉害,也教他无所施其技。” 张无忌也伸出双手食指,左钩右搭:“小心他以指力戳你手臂。” 范遥点头称是:“我以擒拿手抓他手腕,十八路连环腿踢他的下盘。” 张无忌说:“猛攻八十一招,叫他无法喘息。” 他们二人四根手指此进彼退,快速无伦的攻拒来去。范遥忽然微笑道:“教主这几下太过神妙,这小子除指力之外,武术有限,这几招料他施展不出来。” 张无忌微微一笑:“他施展不出这三招,那么范右使你已然胜了。” 左手食指转了两个圆圈,右手食指突从圈中穿出,钩住了范遥的手指,微笑不语。范遥一怔之下,大喜说道:“多谢教主指点,属下佩服得很,这四招匪夷所思,属下茅塞大开,我真恨不得拜你为师才好。” 张无忌:“这是我师父所传的太极拳法,要旨是在左手所划的几个圆圈,这姓宋的虽然出自武当,料他未能领悟到这些精微之处。” 范遥成竹在胸,已有制胜宋青书的把握,只是宋青书连胜两场,按规矩应当退下休息,须得待他再度出场,然后上前挑战。赵敏微微一笑,神情甚是愉悦,走到一旁。 张无忌走到她身边,低声问道:“敏妹,什么事这么欢喜?” 赵敏玉颊晕红,低下了头说道:“你传授范右使这几招武术,只让他震断宋青书的手臂,何不教他取了那姓宋的性命?” 张无忌说:“宋青书虽然多行不义,终究是我大师兄的独生爱子,该当由我大师兄自行处分才是。我若叫范右使取了他性命,那可对不起大师兄。” 赵敏笑道:“你杀了他,周家姊姊成了寡妇,你重收覆水,岂不是甚佳?” 张无忌笑道:“妳许不许我?” 赵敏微笑道:“我是求之不得,等你再有三心两意之时,好让她用手指在你胸口戳上五个窟窿。” 当张无忌与范遥拆招、与赵敏说笑之际,宋青书已在峨嵋八女卫护下退回茅棚。群雄见到他刚才五指杀人这两场惊心动魄的狠斗,都不禁心寒,不愿出来以身犯险。 过了片刻,宋青书又出场,抱拳说道:“在下休息已经完毕,有哪一位英雄赐教。” 范遥叫道:“让我领教峨嵋派的绝学。” 正要纵身而出,突然一个灰影一晃,站在宋青书之前,向范遥说:“范大师,请让我一让。” 只见此人气度凝重,双脚不丁不八的站着,抱元守一,正是武当二侠俞莲舟。范遥见他已经抢出,又知道他是教主的师兄,自不便与他相争:“范某今日有幸,观看俞二侠武当神技。” 俞莲舟说:“不敢。” 宋青书从小就怕这位师叔,但见他屏息运气,严阵临敌,知道今日之事,已不再是武当山上授艺拆招,而是生死相搏,虽说他另行学得了奇门武术,终究不免胆怯。 俞莲舟抱拳:“宋少侠请!” 这一行礼,口中如此称呼,那是明明白白的宣示,他对宋青书不敢有丝毫轻视,却也已无半分香火之情。宋青书一言不发,躬身行了一礼,俞莲舟呼的一掌,迎面劈去。 524话:鬼魅之术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俞莲舟成名三十多年,但亲眼见过他一显身手的人却寥寥无几,直到今日,才见他以柔劲化去霹雳雷火弹无坚不摧的狠势,人人均自愧不如。江湖上素知武当派武术是以柔克刚,招式缓慢而变化精微,岂知俞莲舟双掌如风,招式奇快,顷刻间宋青书腰腿间已分别中了一腿一掌。 宋青书大骇:“太师父和爹爹均是要我做武当派第三代掌门,决不致有什么武术秘而不授。俞二叔这套快拳快腿,我都是学过的,但他出招怎么能如此之快速,岂不是犯了本门的大忌?可偏又是这等的厉害。” 他要施展周芷若所传授的指上功夫,却被俞莲舟压得气也喘不过来,当下只得连连倒退,竭力守住门户。群雄全神贯注的看着二人相斗,眼下虽然是俞莲舟占了上风,然而刚才宋青书抓杀丐帮二老,均是反败为胜,从劣势中突出杀着,此事也可能重演。 却见俞莲舟越打越快,可是一招一式无不清清楚楚,便如擅于唱曲的名家,虽唱到了极快之处,但板眼吐字,仍是交代得干净利落,无半点模糊拖沓。群雄纷纷站起,有些站在后面的,索性登上桌椅,心里尽皆赞叹:“武当俞二侠名不虚传,这一口气不停的急攻,招式竟全无重复。” 亏宋青书是武当嫡传弟子,对俞莲舟拳脚中精微的变化都曾学过,只是如此快斗,却是生平第一遭。广场上黄尘飞扬,化成一团浓雾,将俞青二人裹住。 猛听得啪的一声响,双掌相交,俞莲舟与宋青书一齐向后跃开,两团黄雾分了开来,俞莲舟尚未站定,复又猱身而前。殷梨亭关怀师兄的安危,不自禁的走到场边,手按剑柄,目不转睛的望着场中。 这时宋青书生死系于一线,全力相拚,早已顾不得门派之别,所使全是自幼练起的武当派功夫。二人的拳脚招式,殷梨亭尽皆了然于胸,知道每一招均是致命的杀着,心中的焦虑比之旁人又远有过之。好在见到俞莲舟越打越占上风,若非提防宋青书突出五指穿洞的阴毒杀手,处处预留地步,早已将他击毙于掌下。 张无忌也颇担心,手中暗持两枚圣火令,倘若俞莲舟真的有性命之忧,那也顾不得大会规矩,非出手相救不可。但见尘沙越扬越高,宋青书突然左手五指箕张,向俞莲舟右肩抓了过来。俞莲舟在百招之前便在等他施展这一手。宋青书抓毙丐帮二老,出手的情景俞莲舟瞧得明明白白,倘若事先并无二老遭殃,突然间首次遇到这般阴狠至极的杀手,就算不死,也得重伤,既是见识在先,心中早已算好应付之道。 宋青书练此抓法未久,变化不多,此时再抓,与起先两下仍是大同小异。俞莲舟右肩斜闪,左手凭空划了几个圈子,赵敏与范遥忍不住齐声噫的一下惊呼,俞莲舟所转这两个圈子,正是张无忌指点范遥的太极拳乱环诀。赵敏与范遥一见之下,便知宋青书要糟了,果然噫声未完,宋青书右手五指抓向俞莲舟咽喉。 张无忌大怒,低骂:“该死!” 丐帮执法长老便是命丧于这一抓之下,宋青书对师叔居然也下此毒手。但见俞莲舟双臂一圈一转,使出钻翻螺旋二劲,已经将宋青书双臂圈住,格格两响,宋青书双臂骨节寸断。 俞莲舟喝道:“今日替七弟报仇!” 两臂一合,双拳击在他的左右两耳,这一招绵劲中蓄,宋青书立即头骨碎裂。他身子尚未跌倒,俞莲舟正待补上一脚,当场送了他的性命,蓦然地里青影闪动,一条长鞭迎面击来。俞莲舟急忙后跃避过,那长鞭快速无伦的连连进招,正是峨嵋派掌门周芷若为夫复仇来了。俞莲舟急退三步,周芷若鞭法奇幻,三招间便已将他圈住,忽地软鞭一抖,收了回来,左手抓住鞭梢,冷冷的说:“此时取你性命,谅你不服,取兵刃来!” 殷梨亭唰的一声拔出长剑,上前说道:“我来接周姑娘的高招。” 周芷若冷冷的瞪了他一眼,转身去看宋青书的伤势,只见他双目突出,七孔流血,软瘫在地,眼见性命不保。峨嵋派抢上三名男弟子,将他抬了下去。 周芷若回过头来,指着俞莲舟说:“先杀了你,再杀姓殷的也不迟。” 俞莲舟刚才竭尽全力,竟然无法从她的鞭圈中脱出,心中好生骇异。他爱护师弟,心想:“我跟她斗上一场,就算死在她的鞭下,六弟至少可瞧出她鞭法的端倪,他死里逃生,便多了几分指望。” 回手去接殷梨亭手中的长剑,殷梨亭也瞧出局势凶险无比,凭着师兄弟二人的武术,想逃出她长鞭的一击,看来极是渺茫,他和师兄是同样的心思,宁可自身先撄其锋,好让师兄察看她鞭法的要旨,当下不肯递剑,说道:“师哥,我先上场。” 俞莲舟向他望了一眼,数十载同门学艺、亲如手足的情谊,猛然地里涌上心头,心念犹似电闪,想起俞岱岩残废、张翠山自杀、莫声谷惨死,武当七侠只剩其四,今日看来又有二侠毕命于此,殷六弟武功虽强,性子却极软弱,倘若自己先死,他心神大乱,未必能再拚斗。 心想:“若我先死,六弟难为我报仇,他也决计不肯偷生逃命,势必是师兄弟二人同时毙命于此,于事无补。若他先死,我瞧出这女子鞭法中的精义,或能跟她拚个同归于尽。” 当下点头道:“六弟,多支持一刻好一刻。” 殷梨亭想起妻子杨不悔已有身孕,不由自主向杨逍与张无忌这边望去,转念又想:“我死之后,不悔与孩儿自然会有人照料,何必婆婆妈妈的去嘱咐求人。” 于是长剑一举,目视剑尖,心无旁鹜,跟着含胸拔背、沉肩坠肘,说道:“掌门人请赐招!” 他年纪虽比周芷若大得多,但周芷若此刻是峨嵋派掌门,他丝毫没缺了礼数。俞莲舟见他以太极剑起手式应敌,知道六弟这次是以师门绝学与强敌周旋,便缓缓向后退开。 周芷若说:“你进招吧!” 殷梨亭心想对方出手如电,若被她一占先机,极难平反,当下左脚踏上,剑交左手,第一剑便虚虚实实,以左手剑攻敌,剑尖上光芒闪烁,嗤嗤嗤的发出轻微响声,旁观群雄忍不住震天地喝了声采。 周芷若斜身闪开,殷梨亭跟着长剑在空中划成大圈,右手剑势戳出,竟似发出嗤嗤微声。周芷若纤腰轻摆,一一避过,说道:“殷六侠,我让你三招,以报昔日武当山上故人之情。” 这情字一出口,软鞭便如灵蛇颤动,直奔殷梨亭的胸口,殷梨亭奔身向左,那软鞭竟从半路弯了过来。殷梨亭长剑削出,鞭剑相交,轻轻擦的一响,殷梨亭只觉虎口发热,长剑险些脱手,他心中大吃一惊:“我只以为她的招式怪异,不料她的劲力也是这般诡异莫测。” 当下凝神专志,将一套太极剑法使得圆转如意,严密异常的守住门户。周芷若手中的软鞭犹似一条柔丝,竟如没半分重量,身子忽东忽西,忽进忽退,在殷梨亭身周飘荡不定。 张无忌越看越奇,心想:“她如此使鞭,比渡厄、渡难、渡劫三位高僧,又是截然不同。” 他当初以为峨嵋派中另有邪门武术,但此时看了她犹如鬼魅的身手,与灭绝师太实在是大异其趣,心下隐隐竟起恐惧之感。范遥忽然说:“她是鬼,不是人!” 这句话正说中张无忌的心事,不禁身子一颤,若不是广场上阳光耀眼,四周站满了人,真要疑心周芷若已死,鬼魂持鞭与殷梨亭相斗。他生平见识过无数怪异武术,但周芷若这般身法鞭法,如风吹柳絮,水送浮萍,实非人间现象,霎时间宛如身在梦中,心中一寒:“难道她当真有妖法不成?还是有什么怪物附体?” 周芷若身法诡奇,然而太极剑法乃是张三丰晚年继太极拳所创,实是近世登峰造极的剑术,殷梨亭劲力一加运开,绵绵不绝,虽然伤不了对手,但只求只保,却也是绝无破绽。 忽然听到一人怪声怪气的叫道:“啊哟,宋青书快断气啦,周大掌门,妳不给老公送终,做寡妇也不光彩啊。” 众人往声音来处望去,却是周颠。他知武当派弟子生平最注重养气调息,临敌交锋之际,均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修为,是以有意相助殷梨亭,想扰乱周芷若的心神。 他又叫:“喂喂,峨嵋派的周芷若姑娘,妳老公要断气啦,有几句话吩咐妳,他说他在外头有三七二十一、四七二十八个私生子。他死了之后,要妳好好给他抚养,免得他死不瞑目,妳到底答应还是不答应啊?” 群雄听他这么胡说八道,有的忍不住便笑出声来,周芷若仍然如没有听见。周颠又叫:“啊哟,乖乖不得了,灭绝老师太,近来妳老人家身子好啊。多日不见,妳老人家越来越硬朗啦,妳阴魂附在周姑娘身上,这软鞭可耍得当真好看啊。” 突然之间,周芷若身形一闪一晃,疾退数丈,长鞭从右肩急甩向后,陡地鞭头击向周颠的面门。她本来与明教茅棚相隔十丈有余,但软鞭说到便到,正如天外游龙,矢矫而至。 周颠正口沫横飞的说得高兴,哪料得到周芷若在恶斗之中竟会突然出鞭袭击,他一呆之下,长鞭已到面门。周芷若并不回身,然而背后竟像似生了眼睛一般,鞭梢直指他的鼻尖。 周芷若长鞭向后甩出,左手食中二指向殷梨亭接连戳去,一连七指,全是对向他头脸与前胸。殷梨亭来不及攻敌,也无法圈转长剑削她手臂,只得矮身避开。 525话:力败群雄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明教茅棚中啪的一声,跟着呛啷啷一阵乱响,原来杨逍正站在周颠的近旁,他眼捷手快,挥掌拍起身前的木桌,挡了周芷若的一鞭。长鞭击中了木桌,瞬时木屑横飞,桌上的茶壶、茶碗四下乱掷,各人身上溅了不少瓷片与热茶。 周芷若一击不中,不再理会周颠,软鞭回了过来,疾风暴雨般向殷梨亭攻击。俞莲舟持剑在旁边看了半晌,始终无法捉摸到她鞭法的精要所在,暗想:“我再出手,这套太极剑法也无法使得比六弟更好,但若斗得久了,她女人体力不足,我们或许能以韧力长劲取胜。” 他见殷梨亭剑势吞吐开合、阴阳动静,实在已经到了恩师张三丰平时所指点的绝诣,心想师弟一生中从未施展过如此高明的剑术,今日面临生死关头,竟将剑术中最精要之处都发挥了出来,武当派讲究愈战愈强,时刻拖得越久,越有不败之望。 周芷若突然间长鞭抖动,绕成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圈子,顿时将殷梨亭包围在其中。太极拳和太极剑都讲究运劲成圈,周芷若长鞭竟也抖动成圈,鞭圈方向与殷梨亭的剑圈相同,只是快了数倍。殷梨亭剑上劲力被她这么一带,顿时身不由主,连转了几个身,青光一闪,长剑脱手上扬,周芷若长鞭倒卷,鞭头对准了殷梨亭的天灵盖砸了下去。 俞莲舟纵身而起,右手抓住了软鞭的鞭梢,周芷若裙底飞出一腿,正中俞莲舟的腰胁。俞莲舟一直捉摸不定周芷若诡异的鞭法精要所在,等待得见她抖鞭成圈,夺落殷梨亭手中长剑,顿时心中雪亮:“原来她劲力不过尔尔,这几下抖鞭成圈,比起我们的太极拳功夫可差得远了。” 一手抓住鞭梢,拚着腰间受她一腿,左手探出,直插周芷若的小腹,周芷若无可抵挡,心中如电光般闪过一个念头:“我今日会死在俞二叔的手里。” 右手放脱鞭柄,五指向俞莲舟的头顶插落,只盼和他斗个同归于尽。俞莲舟侧头欲避,不料腰间中腿后被插,头颈僵硬,竟然不能转动,左手却仍是运劲疾落。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人从旁边抢入,右手挡开了俞莲舟的手,左手架开周芷若插向俞莲舟头顶的五指,正是张无忌出手救人。周芷若双掌并力,疾向张无忌胸前袭击,张无忌若是闪避,这双掌之力刚好击正殷梨亭的脸盘,只得左掌拍出抵挡。 二人三掌相接,张无忌猛觉周芷若双掌中竟然毫无半分劲力,心中大惊:“啊,不好,她和六师兄苦斗二百多招,竟然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我这股劲力往前一送,岂非当场要了她的性命?”危急中连忙收回手劲。 他起初左掌拍出,知道周芷若武力与自己已相差不远,丝毫不敢怠忽,加上单掌迎双掌,这一掌出了十成的力量,察觉对方的力尽,急忙硬生生的收回,他明知这是犯了大忌,等于是以十成掌力回击自身。不料他掌力刚回,突然觉得对方的掌力犹如洪水决堤、势不可挡的猛冲过来。 张无忌大吃一惊,知道已经中了暗算,胸口砰的一声,已被周芷若双掌击中。那是他自己的掌力再加上周芷若的掌力,自然抵挡不住。当下不由自主的身向后仰,眼前一黑,一口鲜血喷出。 周芷若偷袭成功,左手跟着往前探,五指便抓向他胸口,张无忌身受重伤,心神未乱,眼见这一抓到来,立刻便是被开膛破胸,勉强向后移了数寸。嗤的一响,周芷若五指已经抓破了他胸口的衣衫,露出前胸的肌肤。 周芷若右手五指跟着便要进袭,俞莲舟被她一腿踢倒,动弹不得,殷梨亭扑前要救援,也已经来不及,眼见张无忌难逃此劫。周芷若一瞥之下,五指距他胸膛不到半尺,心中柔情忽动,眼眶一红,竟然抓不下去。她稍有一迟疑,韦一笑、殷梨亭、杨逍、范遥四人已经同时扑到,韦一笑飞身挡在张无忌的身前,杨逍、范遥二人分袭周芷若的左右,殷梨亭已经抱着张无忌逃开了。 这样一来,场中瞬时大乱,峨嵋派群弟子和少林僧众纷纷喝斥,手执兵刃,抢上场中。杨逍、范遥和周芷若拆得数招,便不再恋战,韦一笑扶起俞莲舟,一齐回到茅棚,峨嵋、少林两派人众见场中罢斗,也便退开。 赵敏本来也要抢上救援,只是身法不及韦一笑、杨逍等人迅速,中途遇上了,见张无忌嘴边都是鲜血,只吓得脸如白纸。张无忌强笑着:“不碍事,过一会儿就好。”众人扶着他在茅棚中地上坐定。 周芷若叫道:“哪一位英雄前来赐教?” 范遥束了束腰带,大踏步走出,张无忌说:“范右使,我下令你不可出战,我们……我们认输……”一口气岔了道,又是两口鲜血喷出。 范遥对教主之令不敢不从,倘若坚持出战,势必引得张无忌伤势加剧,何况出战只是尽心竭力,枉自送了性命,却于本教无补。 刚才张无忌回力自伤,只有他与周芷若二人才明白,旁人都以为周芷若掌力怪异,张无忌力所不敌,而周芷若凝指不发,饶了他性命,却是人所共见。她以一个年轻女子,连败殷梨亭、俞莲舟、张无忌三位高手,武术之奇,实是匪夷所思。 群雄中虽有不少身负绝学之士,但自忖决计比不上殷梨亭、俞莲舟、张无忌三人,那也不必上去送命了。周芷若站在场中,山风吹动衫裙,似乎连她娇柔的身子也吹得摇摇晃晃,但周围来自三山五岳、四面八方的数千英雄好汉,竟然无一人敢再上前挑战。 周芷若又待片刻,仍是无人上前。那达摩堂的老僧走了出来,合什说道:“峨嵋派掌门人宋夫人技冠群雄,武功为天下第一,有哪一位英雄不服?” 周颠叫道:“我周颠不服。” 那老僧说:“那么请周英雄下场比试。” 周颠说:“我打她不过,又比个什么?” 老僧:“周英雄既然自知不敌,那便是服了?” 周颠:“我自知不敌,却仍是不服,不可以吗?” 那老僧不再跟他纠缠不清,又问:“除了这位周英雄外,还有哪一位不服?” 连问三声,周颠嘘了三次,却无人出声不服。那老僧说:“既然无人下场比试,我们便依英雄大会事先的议定,金毛狮王谢逊交由峨嵋派宋夫人处置。屠龙宝刀在何人手中,也请一并交出,由宋夫人收管,这是群雄的公决,任谁不得异议。” 张无忌猛听得那老僧说到金毛狮王谢逊交由峨嵋派掌门人宋夫人处置这句话,心头一震,险些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赵敏坐在一旁,全神贯注的照料,见他突然身子发抖,脸色大变,明白他的心意,柔声说道:“无忌哥哥,金毛狮王由周姊姊处置,那是最好不过。她刚才不忍下手害你,可见对你仍是情意深重,决不可能害了金毛狮王,你尽管放心疗伤便是。”张无忌一想不错,心头大宽。 此时太阳正从山后下去,广场上渐渐黑了下来。那老僧又说:“金毛狮王谢逊囚于山后某地,今日天时已暗,各位必然饿了。明日下午,我们仍然聚集此地,由老僧引导宋夫人前去释囚,那时我们再见识宋夫人举世无双的武功。” 杨逍、范遥等都向赵敏望了一眼:“果然妳所说的不错,少林派另有阴谋。周芷若武功再强,却也不能打败渡厄等三位老僧,只怕她非送命在小山峰上不可,结果仍由少林派称雄逞强。” 这时周芷若已回到茅棚,峨嵋派今日威慑群雄,众弟子见掌门人回来,无不肃然起敬。群雄虽见周芷若已夺得武术天下第一的名头,大事却未了结,心中各有各的计算,谁也不下山去。 那老僧说:“各位英雄来到本寺,都是少林派的嘉宾,各位相互间若有恩怨纠葛,务请看在敝派薄面,暂忍一时,请勿在少室山上了结,否则便是瞧不起少林派。各位用过晚饭以后,前山各处,尽可随意游览,后山是敝派藏经授艺之所,请各位自重留步。” 当下范遥抱起张无忌,回到明教自搭的茅棚之中,张无忌所受掌伤虽重,但服了九粒灵丹,到得深夜二更时分,吐出三口瘀血,内伤尽去。杨逍、范遥、俞莲舟、殷梨亭等人均是又惊又喜。 张无忌吃了两碗饭,休养片刻,站起身来说道:“我出去一会儿。” 他是教主之尊,既不说是什么事,旁人自也不便询问。殷梨亭说:“你重伤刚愈,一切小心。” 张无忌应道:“是!” 见赵敏脸上神色极是关怀,向她微微一笑,意思说:“妳放心吧!” 他走出茅棚,抬起头来,只见明月在天,疏星数点,深深吸了口气,精神为之一振,径走到少林寺外,向知客僧人说:“在下有事要见峨嵋派掌门,相烦引路。” 那知客僧见是明教教主,心下甚是害怕,连忙恭恭敬敬:“是,是,小僧引路,张教主请这边来。”引着他向西走去,约走了一里多,指着几间小屋。 知客僧说:“峨嵋派都住在那边,僧尼有别,小僧不便深夜靠近。” 他深恐张无忌又去和周芷若动手,这两大高手厮拚起来,自己一个不小心,便受了池鱼之殃。张无忌笑道:“你若回去说起这件事,不免惊动旁人,你不如在此地等我如何?” 那知客僧忙着说道:“小僧决不敢说,教主请放心。”急急忙忙的转身便去。 张无忌缓步走到小屋之前,相距十多丈,便见两名女尼过来,挺剑拦在身前,叱道:“是谁?” 张无忌抱拳说道:“明教张无忌,求见贵派掌门宋夫人。” 那两名女尼大惊失色,一名年长的女尼说道:“张……张教主……请暂候,我……我去禀报。” 她虽然强作镇定,但声音颤抖,转身没走了几步,便摸出竹哨吹了起来。 526话:黑玉断续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峨嵋派今日扬眉吐气,在天下群雄之前,掌门人力败三位高手,吓得数千须眉男子无一敢上前挑战,真是开派以来从所未有的盛事。 但是峨嵋派今日杀丐帮二老、败武当二侠、伤明教教主,得罪的人着实不少,何况周芷若得了天下第一的名号,不知有多少英雄恼恨妒忌,这一晚身处险地,强敌环伺之下,戒备得十分严密。那女尼哨子一响,四周立即冲出了二十多人,剑光闪动,分布在各处,张无忌也不理会,双手负在背后,静静地站立。 那女尼进小屋禀报,过了片刻,便即回身出来:“敝派掌门人言道:男女有别,晚间不便相见,请张教主回步。” 张无忌说:“在下颇通医术,愿为宋青书少侠疗伤,别无他意。” 那女尼一怔,又进去禀报,隔了良久,这才出来:“掌门人有请。” 张无忌拍了拍腰间,显示并未携带兵刃,随着那女尼走进小屋。只见周芷若坐在一旁,以手支颐,怔怔出神,听得他进来,竟不回头,那女尼斟了一杯清茶放在桌上,便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堂上更无旁人。一枝白烛忽明忽暗,照着周芷若一身素淡的青衣,情景凄凉。 张无忌心中一酸,低声说道:“宋大哥伤势如何,待我瞧瞧他去。” 周芷若仍不回头,冷冷地说:“他头骨震碎,伤势极重,多半不能活了,不知能不能挨过今晚?” 张无忌:“你知道我医术不坏,我愿尽力施救。” 周芷若问道:“你为什么要救他?” 张无忌一怔:“我对妳不起,心下万分抱歉,何况今日妳手下留情,饶了我的性命。宋大哥受伤,我自当尽力。” 周芷若说:“你手下留情在先,我岂有不知?你若能救活宋大哥,要我如何报答你?” 张无忌:“一命换一命,请妳对金毛狮王手下留情。” 周芷若向内堂指了指,淡淡地说:“他在里面。” 张无忌走向房门,只见房内黑漆一团,并无灯光,于是拿起烛台,走了进去。周芷若一手支颐,坐在桌旁,始终不动。张无忌揭开青纱帐子,烛光下只见宋青书双目突出,五官歪曲,容颜甚是可怕,呼吸微弱,早已不知人事,按他的手腕,但觉脉息混乱,忽快忽慢,肌肤冰冷,若不立即施救,果然是难以挨过当晚,再轻摸他的头骨,察觉前额与后脑骨共有四块碎裂。 他放下帐子,将烛台放在桌上,坐在竹椅上,凝思治疗之法。宋青书受的是致命重伤,要救他性命,最多只有三成把握。他细细思量了一顿饭时分,走到外室说道:“宋夫人,能否救得宋大哥的命,我难以断言,是否能容我一试?” 周芷若:“若你救他不得,世间也无第二人能够。” 张无忌:“纵然救得他性命,但容貌难恢复旧观,他脑子也已经震坏了,只怕……只怕说话也不容易了。” 周芷若:“你究竟不是神仙,我知道你必定会尽心竭力,救活了他,以便自己问心无愧的去做朝廷郡马。” 张无忌心头一震,此事也不便辩解,当下回入房中,揭开宋青书身上所盖的薄被,将他碎裂的头骨一一扶正。然后从怀中取出一只金盒,以小指挑了一团黑色药膏,双手搓得匀净,轻轻涂在宋青书头骨碎处。这黑色药膏便是黑玉断续膏,乃西域少林派疗伤接骨的无上圣药。 约一炷香时间,张无忌送完药力,见宋青书脸上无甚变化,心里甚喜,知道救活他性命的把握又多了几成。淡淡的烛光照映下,见周芷若脸色苍白异常,隐隐听得屋外轻轻的脚步声,知道是峨嵋派群弟子正在巡逻守卫,便说:“宋大哥的性命也许能救活,妳可放心。” 周芷若说:“你没救他的把握,我也没救谢大侠的把握。” 张无忌心想:“明日她要去攻打金刚伏魔圈,峨嵋派中纵有一二个高手相助,十之八九也难成事,说不定反而送了她的性命。”说道:“妳可知金毛狮王囚禁之处的情形吗?” 周芷若:“不知,少林派设下什么厉害的埋伏?” 张无忌于是将谢逊如何囚在山顶地牢之中、少林三老僧如何坚守、自己如何两度攻打均告失败、而殷天正更由此送命等情由简略说了。周芷若默默听完后说:“如此说来,你既然破不了,我是更加无济于事。” 张无忌突然心中一动:“芷若,倘若我二人连手,大功可成,一旦进入伏魔圈中,内外夹攻,便能取胜。” 周芷若冷笑:“我们从前曾有婚姻之约,我丈夫此刻却是命在垂危,加上今日我没伤你性命,旁人定然说我对你旧情犹存。若再邀你相助,天下英雄人人要骂我不知廉耻、水性杨花。” 张无忌急说:“我们只须问心无愧,旁人言语,理他作什么?” 周芷若说:“倘若我问心有愧呢?” 张无忌一呆,接不上口,只说:“妳……妳……” 周芷若说:“张教主,我们二人孤男寡女,深夜共处,难免要惹人非议,你快请回吧!” 张无忌站起身子,深深一揖:“宋夫人,妳一直待我很好,盼妳再赐一次恩德,张无忌有生之年,不敢忘了妳的恩情。” 周芷若默不作声,既不答应,也不拒绝。她自始至终没回过头来,张无忌无法见到她脸色,待要再低声下气的相求时,周芷若高声叫道:“静慧师姊,送客!” 呀的一声,房门打开,静慧站在门外,手执长剑,满脸怒容的瞪着他。张无忌心想金毛狮王的生死系于此举,自己的颜面屈辱,何足以道哉,突然跪倒在地,向周芷若磕了四个头:“宋夫人,盼妳垂怜。” 周芷若仍然如石像般一动不动,静慧喝道:“张无忌,掌门人叫你出去,你还纠缠些什么?当真是武林败类,无耻至极。”她还说张无忌乘着宋青书将死,又来求周芷若重行缔婚,张无忌叹了口气,纵身出门。 他回到明教的茅棚之前,赵敏迎了上来说道:“宋青书的伤有救了,是不是?你又用我的黑玉断续膏去做好人了。” 张无忌:“咦,妳当真料事如神,他伤势是否能救,此刻还不能说。” 赵敏叹了口气:“你想救了宋青书的性命,来换谢大侠,无忌哥哥,你是越弄越糟,一点也不懂人家的心事。” 张无忌问道:“为什么?这个我可不明白了。” 赵敏说:“你用尽心血来救宋青书,那便是说一点也不顾念周姊姊对你的情意,你想她恼还是不恼?” 张无忌一怔,无言可答,倘若周芷若愿意自己丈夫伤重不治,那是决无可能但她确实说过:“我知你必会尽心竭力,救活了他,以便自己问心无愧的去做朝廷郡马。”这两句话中颇有怨怼之意,何况她又说了:“倘若我问心有愧呢?”那句话。 赵敏说:“你救了宋青书的性命,现今又后悔了,是不是?”不等张无忌回答,微微一笑,翩然入内。 张无忌坐在石上,对着一弯冷月,呆呆出神,回想自己与周芷若相识以来的诸般情景,尤其刚才相见时她的言语神态,低徊惆怅,实难自已。五月初六清晨,少林寺钟声铛铛响起,群雄又聚集在广场之中。 那达摩院的老僧这次更不向空智请示,便即站了出来,朗声说道:“众位英雄请了,昨日比武较量,峨嵋派掌门宋夫人艺冠群雄,便请宋夫人到山后破关,提取金毛狮王谢逊,老僧领路。”说着当先便行。 峨嵋派八名女尼大弟子跟随其后,接着便是周芷若与峨嵋群弟子,众英雄更在后面,齐向后山走去。张无忌见周芷若衣饰一如昨日,并未服丧服,知道宋青书未死,心想:“他既然挨得过昨晚,或许能保得住性命。” 众人上了山峰,只见三位高僧仍是盘膝坐在松树之下。那达摩院老僧说道:“金毛狮王囚于三株苍松间的地牢中,看守地牢的是敝派三位长老。宋夫人武术天下无双,只须胜了敝派这三位长老,便可破牢取人,我们大伙儿再瞻仰宋夫人的身手。” 杨逍见张无忌脸色不定,在他耳边悄声说道:“教主宽心,韦蝠王、说不得二位,已经率领五行旗人众伏在山峰下。峨嵋派若不肯交出谢狮王,我们只好用抢的。” 张无忌皱眉:“这可坏了大会的规矩,有失信义。” 杨逍说:“我只怕宋夫人将刀剑架在谢狮王的颈部,我们动手时投鼠忌器,信义什么的,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赵敏悄声说:“谢狮王仇人极多,我们要防备人群中有人发暗器偷袭。” 杨逍:“范右使、铁冠道长、周兄、彭大师四位已分占四角,防人偷袭。” 赵敏低声:“最好有人发射暗器偷袭,我们就可以乘机抢夺谢狮王,天下英雄也不能怪我们失了信义。不过要是风平浪静……这个倒……嗯,杨左使,你不妨暗中派人假装袭击谢狮王,纷扰之中,我们混水摸鱼抢人。” 杨逍笑道:“此计大妙。”当下便去派遣人手。 527话:金刚经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张无忌明知此举不光明磊落,但为了救金毛狮王,那也只好无所顾忌,心中又不禁感激赵敏,暗想:“敏妹和杨左使均有临事决疑的大才,难得他二人商量,虽是投机,我可没有这种本事。” 只听周芷若说:“三位高僧既然是少林派长老,自是武学深湛。要本座以一敌三,非但不公,而且不敬。” 那达摩院老僧说:“宋夫人要添一二人相助,亦无不可。” 周芷若:“本座承天下英雄相让,侥幸夺魁,所仗者不过是先师灭绝师太秘传的本派武功,若是以三敌三,纵然得胜,也未能显得先师当年教导本座的一番苦心;但如以一敌三,又是对主人不恭。这样吧了,我叫一个昨日伤在本座手下、伤势尚未痊愈的小子连手。这小子当年曾被先师三掌击得口吐鲜血,天下皆知,如此便不损先师的威名。” 张无忌一听,心中大喜:“谢天谢地,她果然答允我之请。” 只听周芷若说:“张无忌,你出来吧。” 明教群豪除了杨逍等数人之外,都不明白其中的原由,但听周芷若小子长、小子短的侮辱本教教主,尽皆愤恨难平。却见张无忌脸有喜色,走上前去,长揖说道:“多谢宋夫人昨日手下留情,饶了小子的性命。” 他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她当众羞辱我,不过是为峨嵋派挣个颜面,再报复那日婚礼中新郎遁走的羞耻。为了金毛狮王,我当委曲求全到底。” 周芷若说:“你昨日重伤呕血,此刻我也不要你真的帮手,只不过作个样子而已。” 张无忌:“是,一切遵命而行,不敢有违。” 周芷若取出软鞭,右手一抖,鞭子顿时卷成十多个大大小小的圈子,好看至极,左手翻处,青光闪动,露出了一柄短刀。群雄昨日已见识了她软鞭的威力,没想到她左手尚能同时用刀,一长一短,一柔一刚,那是两样截然相异的兵刃。群雄惊佩之下,精神都为之一振。 张无忌从怀中摸出两枚圣火令来,向前走了两步,突然脚下一个踉跄,故意又大声咳嗽几下,装作未痊愈的样子,自保也十分勉强,待会若是胜了少林三僧,好让群雄都说全是周芷若的功劳。 渡厄说:“张教主今日又来赐教了。” 张无忌:“尚祈三位大师见谅。” 渡厄:“好说,好说,这位峨嵋派掌门,说是昨天艺胜天下群雄,难道她的武术还在张教主之上吗?” 张无忌:“正是,晚辈昨日在周掌门手下重伤呕血。” 渡难:“这就奇了。” 三个老僧长鞭缓缓抖了出来,正在此时,忽听得峰腰里传来轻轻数响琴箫和鸣之声。张无忌心中一喜,只听得瑶琴铮铮铮连响三下,四名白衣少女翩然上峰,手中各抱一具短琴,跟着箫声抑扬,四名黑衣少女手执长箫,走上峰来。黑白相间,八名少女分占八个方位,琴箫齐奏,音韵柔雅,一个身披淡黄轻纱的美女在乐声中缓步上峰,正是当日张无忌在卢龙丐帮中见过的人。 丐帮的女童帮主史红石一见,奔了过去,扑在她怀里,叫道:“杨姊姊,杨姊姊,我们的长老和龙头,都给人害死了!” 说着手指周芷若:“是她峨嵋派和少林派下的毒手。” 那黄衣女子点头说:“我都知道了。” 她上峰来时如此声势,人又美貌飘逸,人人的目光都在瞧她。黄衫女子携着史红石的手,走入丐帮人群,便在一块山石上坐了。周芷若脸色微变,低声问道:“这个女子是谁?” 张无忌说:“我只见过她一次,不知她姓名来历,只知她跟丐帮颇有渊源。” 周芷若哼了一声:“动手吧!” 长鞭抖出,卷向渡难的长鞭,身子一借势,便从三棵苍松间落了下去。她第一招便直攻敌人中央,狠辣迅捷,胆识之强,纵是第一流老手也有所不及。群雄只见她如一只青鹤般扑击而下,身法曼妙无比,她右手的软鞭与渡难的长鞭缠在一起,既借其力,又使渡难的兵刃暂时无法使用。渡厄和渡劫双鞭齐扬,分从左右击到。 张无忌直抢而前,脚下一踏,忽然一个觔斗摔了过去。群雄咦的一声,只道他伤后立足不定。哪知张无忌似是向前摔跌,双手圣火令却已向渡难胸口拍了过去,渡难长鞭正与周芷若的鞭子缠住未分,不能回鞭抵挡,渡厄、渡劫眼见势危,立刻舍弃周芷若,双鞭向张无忌击来。 两条黑色长鞭灵动威猛,直和一双乌龙相似,眼见张无忌难以抵挡,不料他在地下一个打滚,狼狈万状的滚向渡厄身边。渡厄左手向他肩头戳落,张无忌身子一晃,肩头已向渡劫撞去。 他今日一意要令周芷若成名,将击败少林三高僧的殊荣尽数归于这位峨嵋掌门,自己只求教出谢逊,东滚一转,西摔一跤,要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何况昨日张无忌身受重伤乃是人所共见,因此起初都没瞧出破绽。 明教之敌,无不暗暗欢喜,明教之友均不免深为担忧,只怕他今日要毙命于此。拆到数十招后,只见周芷若身影忽高忽低,飘忽无方,张无忌越来越是招架不住,手忙脚乱,竟然比一个初学武术的莽汉还不如,但不论情势如何凶险,他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对方的凌厉杀着。 旁观群雄中心智机敏的便知其中必有蹊跷,看上去颠三倒四,实则中藏奇奥变化。但这三位少林高僧枯禅数十年坐了下来,心意相通,一僧招数中露出破绽空隙,其余二僧立即予以补足。张无忌种种怪异身法,本来每一招都足以迷乱敌人眼光,似左实右,似前实后,决计难以辨识,但三僧鞭随心动,对他的诸般做作竟是视而不见。 拆到七八十招时,张无忌怪招仍然层出不穷,却始终没能损及三僧分毫。斗到近百招,他只觉三僧鞭上威力渐强,自己的身法却慢慢的涩滞起来,已无初战斗时的灵动自如。旁人只见他越斗越有精神,不由自主的狂舞不休。 张无忌突然间哈哈哈仰天三笑,声音中竟充满了邪恶奸诈之意。他三笑完后,猛听得三棵苍松间的地牢中传出诵经之声,正是金毛狮王谢逊的声音。 只听他苍老的声音缓缓诵念金刚经:“尔时须菩提闻说是经,深解义趣,涕泪悲泣,而百佛言:希有世尊,佛说如是甚深经典。我从昔来所得慧眼,未曾得闻如是之经。世尊,若复有人得闻是经,信心清净,即生实相……” 张无忌边斗边听,自谢逊的诵经声一起,少林三僧长鞭上的威力也即收敛,只听谢逊继续念诵:“世尊,我今得闻如是经典,信解受持,不足为难。若当来世,后五百岁,其有众生得闻是经,信解受持,是人即为第一稀有。何以故?此人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 张无忌听到此处,心中思潮起伏,知道金毛狮王自被囚于峰顶地牢,每日里听少林三高僧诵经,上次明明可以脱身,却自知孽重罪深,坚决不肯离去,难道他听了数月佛经之后,终于大彻大悟了吗? 那经中言道:“若当来世,后五百岁,其有众生得闻是经,信解受持。” 在谢逊此刻心中,这五百年后之人指的便是他张无忌了。只是经义深微,他在激斗之际,也不能深思,他自然更加不知道经中的须菩提,是在天竺舍卫国听释迦牟尼说金刚经的长老,是以于谢逊所诵的经文,也只一知半解而已。 只听谢逊又念经:“佛告须菩提:如是,如是,若复有人得闻是经,不惊,不怖,不畏,当知是人甚为稀有……如我昔为歌利王割截身体,我于尔时,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何以故?我于往昔节节支解时,若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应生嗔狠……菩萨须离一切相。” 这一段经文的意思却甚是明白,那显然是说,世间一切全是空幻,对于我自己的身体,性命,心中完全不存牵念,即使别人将我身体割截,节节支解,只因我根本不当是自己的身体,自然绝无恼恨之意。 “金毛狮王身居地牢而处之泰然,难道他真到了不惊、不怖、不畏的境界了么?”心念又是一动:“金毛狮王是否叫我不必为他烦恼,不必出力救他脱险?” 原来谢逊这几个月来被囚地牢,日夜听松间三僧念诵金刚经,于经义颇有所领悟,这时猛听得张无忌笑声诡怪,似乎是心魔大盛,渐入危境,当即念起金刚经来,盼他摆脱心中魔头的牵绊。 张无忌一面听谢逊念诵佛经,手上招数丝毫不停,心中想到了经文中的含义,心魔便即消退。唰的一声,渡劫的长鞭抽向他左肩,张无忌沉肩避开,瞬时将击来的劲力卸去。 斜眼看周芷若时,见她左支右绌,也已呈现败象,心想:“今日之势,事难两全。我若不出全力,芷若一败,救金毛狮王之事便无指望了。” 一声清啸,使开两根圣火令,着着进攻。谢逊诵经之声并未停止,张无忌尽量将三僧的长鞭接到自己的手上,以便让周芷若能寻到空隙,攻入圈内。他这一全力施展,三僧只觉鞭上压力渐重,被强迫抵御。 528话:吃狗腿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三僧的金刚伏魔圈以金刚经为最高旨义,最后要达到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于人我之分,生死之别,尽皆视作空幻。 只是三僧修为虽高,一到出手,总去不了克敌制胜的念头,虽然已经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人我之分却无法泯灭,因此这金刚伏魔圈的威力还不能练到极致。三僧中以渡厄修为最高,深深体会必须除却人我四相,但是渡难、渡劫二僧争雄斗胜的念头一盛,染杂便深,便有了世间相的形迹,渡厄的鞭法非和他们二人相配不可。 旁观群雄见张无忌改变招数,三棵苍松之间的争斗越来越是激烈,三僧的头顶渐渐现出了一团淡淡的水气,是额头与顶门的汗水化作了蒸气,见到五人已经到了极力相拚的境地。 周芷若却不与三僧正面交锋,只在圈外游斗,见到金刚伏魔圈上生出破绽,便即纵身而前,一遇长鞭拦截,立即翻若惊鸿般跃开。这么一来,张无忌和她的武学修为高下顿时立判。 旁观群雄中不少人窃窃私议:“明教张教主武术之强,果然名不虚传,昨天他是故意让这位宋夫人的,这叫好男不与女斗。” “什么好男不与女斗?宋夫人本来是张教主的妻子,你知不知道?这叫做故尺情深。” “呸!只有故剑情深,那有什么故尺情深?” “你看不见张教主手中使的是两根铁尺吗?” “后来宋夫人也不下毒手杀张教主,那岂不是故手情深?” 少林三僧和张无忌的招数越出越慢,变化也愈趋精微。周芷若的武术纯以奇幻见长,制服武当二侠已经是她的峰巅。这时张无忌与少林三僧各以真实本领相拚,半分不能取巧,她已经插不下手去,有时软鞭一晃,上前进攻,在四人的劲力上一碰,立即被弹了出来。 又斗了半个时辰,少林三僧的脸色本来各自不同,这时却都殷红如血,僧袍都鼓了起来。但张无忌的衣衫却并无异状,这情景高下已判,倘若他是以一对一,甚至以一敌二,早已获胜。他受张三丰指点,学得太极拳中练气之法,更是愈斗愈盛,最能持久,实可再拚一两个时辰,以待对手气衰力竭。 少林三僧拚到此时,已瞧出久战对已不利,突然间齐声高喝,三条长鞭急速转动,鞭影纵横,似真似幻。张无忌凝视敌鞭来势,一一拆解,心里暗自焦急:“芷若武术虽奇,毕竟所学时日无多,尚比不上鹰王和杨左使二人连手的威力。我独力难支撑,看来今日又要落败了,这次再救不出金毛狮王,那便是如何是好?” 他心中一急,三僧乘机进击,更是险象环生,张无忌脑中如电光火石般一闪。眼见渡难长鞭自身后遥遥兜至,他左手疾举,便让这一鞭击中手臂,右手圣火令挡住渡厄、渡劫双双攻来的两鞭,身子忽如大鸟般向左扑出,已将渡难那条长鞭在他所坐的苍松上绕了一圈。 这一招真是匪夷所思,张无忌左臂力振,向后急拉,要将长鞭深深嵌入松树树干。渡难大惊之下,急向后夺。张无忌变招奇速,顺着他力道扯去。松树树干虽粗,但树根处已有一半被三僧挖空,用以遮蔽风雨,此刻被一条坚韧无比的长鞭缠住,由张无忌和渡难同时拉扯,只听得喀喇喇一声巨响,松树在挖空处折断,从半空中倒了下来。 乘着渡厄、渡劫二僧惊愕失措的一瞬之间,张无忌双掌齐施,大喝一声,推向渡厄身居的苍松,那松树抵受不住,当即折断。两株断下的松树连枝带叶,一齐压向渡劫所居的松树,双松倒下时已有数千斤的力道,张无忌双脚在第三棵松树上用力一蹬,那松树即又断折,在半空中摇摇晃晃,缓缓倒下,松树折断声、群雄惊呼声闹成一片。 张无忌手中两枚圣火令使力向渡厄、渡劫掷了过去,两僧既需闪避从空倒下的松树,又要应付飞掷而到的圣火令,顿时手忙脚乱。张无忌身子一矮,贴地滚过倾侧而下而尚未着地的树干,已攻入金刚伏魔圈的中心,双掌一推一转,立刻推开盖在地牢上的大石,叫道:“金毛狮王,快出来!” 他生怕谢逊又不肯出来,不待谢逊答应,探手下去,抓住他后心便提了上来。便在此时,渡厄和渡劫双鞭齐到,张无忌迫得放下谢逊,怀中又掏出两枚圣火令,向二僧掷出,双手快如电闪,抓住了两条长鞭的鞭梢。渡厄、渡劫正要使力回夺,圣火令已掷到面门,快得毫无思量余地,两僧只得撒手弃鞭,急向后跃,这才避开了圣火令的一击。 反向渡难的左掌已朝张无忌的胸口拍到,张无忌叫道:“芷若,快绊住他!” 斜身一闪,抱起了谢逊,只需将他救出了三松之间,少林派便无话可说。周芷若哼了一声,稍微迟疑,渡难右掌跟着拍到。张无忌身子一转,避开背心,让这一掌击中了肩头,他抱了谢逊,便要从三棵断松之间抢出。 谢逊说:“无忌,我一生罪孽深重,在此处听经忏悔,正是心安理得,你何必救我出去?”说着要挣扎下入地面。 少林三僧手掌同时拍到,齐喝:“留下人来!” 张无忌见三僧掌力将四面八方都笼盖住了,森然逼人,只得将谢逊放在地下,出掌抵住,叫道:“芷若,快将金毛狮王抱出去。” 他双掌摇晃成圈,运掌与三僧对抗,使三僧无能抽身阻拦周芷若。周芷若跃进圈子,到了谢逊的身畔。谢逊喝道:“呸,贱人……” 周芷若叱道:“姓谢的,我好意救你,何以出口伤人?你罪行滔天,命悬我手,难道我便杀你不得吗?” 说着举起右手,五指成爪,便往谢逊天灵盖上抓了下去。张无忌一见大急,忙着叫道:“芷若,不可!” 当时他与三僧正在相拚,三僧虽无杀他之意,但到了这等生命决于顷刻的关头,不是敌伤,便是己亡,实在是无半点容让的余裕。张无忌一开口,三僧的掌势便排山倒海般推了过来,只得催力抗御。 周芷若手爪举在半空,却不下击,斜眼冷睨张无忌,冷笑说:“张无忌,那一日在濠州城中,你在婚礼中舍我而去,可曾料到有今日的事吗?” 张无忌心分三用,既担心谢逊的性命,又恼她在这紧急关头来算旧帐,何况少林三僧掌势源源而至,纵然专心凝神的应付,最后也非落败不可,这一心神混乱,更是大祸临头。他额上冷汗涔涔而下,霎时之间,前胸后背,衣衫都已被大汗湿透了。 杨逍、范遥、韦一笑、说不得、俞莲舟、殷梨亭等人看到这般情景,无不大惊失色。这些人心中的念头都是相同,只要能救得张无忌,纵然舍了自己性命,也是绝无悔恨,但是各人均知自己武力不及,别说从中拆解,便是上前袭击少林三僧,三僧也会轻而易举的将外力移到张无忌身上,令他受伤更重,那是救之适足以害之了。 空智提声叫道:“三位师叔,张教主于本派有恩,务必请手下留情。” 但是四人的比拚已经到了难解难分的地步,张无忌原无伤害三僧之心,三僧念着日前他相助解围,也早想要俟机罢手,只是双方均是骑虎难下。三僧神游物外,对空智的叫声听而不闻,其实便算得知,却也无能为力。 韦一笑身形一晃,如一溜轻烟般闪入断松之间,便要向周芷若扑去,却见周芷若右手作势,悬在半空,自己若是扑上,她手爪势必立时便向谢逊头顶插下。谢逊若死,张无忌心中大悲,顿时便会死在三僧掌势之下。韦一笑与周芷若相距不到一丈,便即呆呆定住,不敢上前动手,一时之间,山峰上每个人都似乎成了一座石像,一动也不动,不出一声。蓦然地周颠哈哈一笑,踏步上前。 杨逍吃了一惊,喝道:“颠兄,不可鲁莽。” 周颠毫不理会,走到少林三僧之前,嬉皮笑脸的说道:“三位大和尚,狗肉吃不吃?” 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只煮熟了的狗腿,在渡厄面前晃来晃去。这两日少林寺**应的都是素斋,周颠好酒爱肉,接连几日青菜豆腐,如何能挨?昨晚偷了一只狗,宰来吃了个饱,尚留着一条狗腿,此刻事急,便去扰乱少林三僧的心神。 杨逍等人一见,尽皆大喜,心想:“周颠平时行事疯疯癫癫,这一着却是高招。” 周颠上前胡闹,只需有一僧动了嗔怒,心神一分,张无忌便可得胜。三僧视而不见,毫不理会,周颠拿起狗腿张口便咬:“好香气,好滋味,三位大和尚,吃一口试试。” 他见三僧丝毫不动声色,当下将狗腿挨到渡厄口边,待要塞入他的口中,旁观的少林群僧呼喝:“癫子,快快退下!” 周颠将狗腿往前一送,刚碰到渡厄的嘴唇,突然间手臂一震,半身酸麻,啪的一声,狗腿掉在地上。 周颠叫道:“啊哟,啊哟,了不起,了不起,你不吃狗肉,那也就罢了,何必将我好好一条狗腿弹在地下,弄得肮脏邋遢?我要你赔,我要你赔!” 他手舞足蹈,大叫大嚷,不料三僧修为深湛,丝毫不受外魔干扰。周颠右手一翻,从怀中取出一柄短刀,叫道:“你不领情吃我的狗腿,老子今日跟你拚了。”一刀在自己脸上一划,登时鲜血淋漓。 群雄惊呼声中,周颠又用短刀在自己脸上一划,一张脸血肉模糊,甚是狰狞可怖。这种情景本来不论是谁见了都要心惊动魄,但是少林三僧心神专注,眼耳鼻舌俱失其用,不但见不到周颠自残的情景,连他这个人出现在身前也都不知。 周颠大声叫道:“好和尚,你不赔还我的狗腿,我死在你的面前!” 举起短刀,便往自己心窝中插了下去。他见教主命在旦夕,决意舍生自杀,以扰乱三僧的心神。 529话:再见成昆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蓦然里黄影闪动,一人飞身过来,夹手夺去周颠的短刀,跟着斜身而前,五指伸张,往周芷若头顶插落,所使的手法,与宋青书击毙丐帮长老的全然相同。 周芷若的五根手指与谢逊顶门相距虽然不过尺许,但是敌人的身法实在是太快了,只得翻手向上托,挡开这一招。 张无忌的劲力之强,并不输于三僧的连手,但是物我两忘的枯禅功夫却远远不及,他做不到对外界事物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地步,所以见到周芷若出手对谢逊威胁,他立时便心神大乱。 周颠上前胡闹,进而抽刀自尽,他一一瞧在眼里,更是焦急。正在这当头,忽然见到那黄衫女子跃进圈来,夺去周颠手中的短刀,出招攻击周芷若,解去了谢逊的危难。 张无忌心中一喜,将三僧攻过来的劲力一一化解,霎时之间便成了个相持不下的局面。渡厄等人虽然对于外界事物不闻不见,但于双方的消长却辨析入微,陡然察觉到对方反攻为守,正是消除双方危难的最佳时机,三僧心意相通,立即将劲力回收。 张无忌跟着收了一分劲力,三僧亦收一分,顷刻间双方的劲力收尽,四人同时哈哈一笑,一齐站起。张无忌长揖到地,渡厄、渡劫、渡难三僧合什还礼,四人齐声说道:“佩服,佩服!” 张无忌回过头去,只见那黄衫女子和周芷若斗得正紧,黄衫女子一双空手,周芷若右手鞭左手刀,却落于下风。黄衫女子的武术似乎与周芷若是同一路的,飘忽灵动,变幻无方,但举手抬足之间却是正而不邪,如说周芷若形似鬼魅,那黄衫女子便是态拟神仙。张无忌只是看了两眼,便已知黄衫女子必胜无败,金毛狮王绝无危险,但见她出手之中颇有逗弄之意,似乎要看明周芷若的底细,要是当真求胜,早已经将周芷若打倒了。 渡厄说道:“善哉,善哉,张教主,你虽然胜不得我三人,我三人也胜不得你。谢居士,你请自便吧!” 他上前向谢逊说道:“谢居士,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佛门户广大,世间无不可渡之人。你我在这山峰上共处多日,那也算是有缘。” 谢逊站起身:“我佛慈悲,多蒙三位大师指点明路,谢逊感激不尽。” 只听那黄衫女子一声清叱,左手翻处,已夺下周芷若手中长鞭,跟着手肘撞中了她的胸口,右手箕张,五指虚悬在她头顶,说道:“妳要不要也尝尝我的爪的厉害?”周芷若动弹不得,闭眼等死。 谢逊双目虽然不能见物,但于周遭一切情景却听得十分明白,上前一揖,说道:“姑娘救我们二人的性命,深感大德。这位周姑娘若不悔悟,多行不义,终有遭受报应之日,恳求姑娘今日暂且饶过她。” 黄衫女子说:“金毛狮王悔改得好快啊。”身形一晃,即便退开。 张无忌携谢逊之手,正要并肩走开。谢逊忽然说道:“且慢!”指着少林僧众中的一名老僧叫道:“成昆,你站出来,当着天下众英雄之前,将诸般前因后果说明白。” 群雄吃了一惊,只见这老僧弓腰曲背,面容猥琐,相貌与成昆截然不同。张无忌正要说:“他不是成昆。” 只听谢逊又说:“成昆,你改了相貌,声音却改不了,你一声咳嗽,我便知道你是谁。” 那老僧狰狞笑道:“谁来听你这瞎子胡说八道。” 他一开口说话,张无忌立即辨认了出来,成昆可是他几辈子死对头秦始皇的化身,对他的语音张无忌可是记得清清楚楚,此刻成昆虽然故意逼紧喉咙,身形容貌更乔装得十分巧妙,但语音终究难变。 张无忌纵身跃出,截住了他后路,说道:“圆真大师,成昆前辈,大丈夫光明磊落,何不以本来面目示人?” 成昆乔装改扮,潜伏在人群之中,始终不露破绽,可是当那黄衫女子制服周芷若之时,他大出意料之外,忍不住轻轻一声咳嗽,谢逊双眼盲后耳音特别灵敏,对他又是记着铭心刻骨的血仇。就谢逊而言,这一声咳嗽不外是个晴天霹雳,立即便将他认了出来。 成昆眼见事已经败露,长声大喝:“少林僧众听着,魔教扰乱佛地,藐视本派,众僧一齐动手,格杀勿论。”他手下党羽纷纷答应,抽出兵刃便要上前动手。 空智只因师兄空闻方丈受本寺叛徒的挟制,忍气已久,此刻听圆真发令与明教动手,这一场混战下来,本寺僧众不知将受到多大的损伤,权衡轻重,终究合寺僧众的性命事大,当下喝道:“空闻方丈已落入这叛徒圆真的手中,众弟子先擒此叛徒,再救方丈。”霎时之间,峰顶上乱成一团。 张无忌见周芷若委顿在地,脸上尽是沮丧失意之情,心下大是不忍,当即上前扶她起身,周芷若一挥手,推开他手臂,径自回到峨嵋群弟子之间。只听谢逊朗声说道:“今日之事,全自成昆与我二人身上所引起,种种恩怨纠缠,须当由我二人了结。成昆,我全家是你所杀,今日我们二人来算个总账吧。” 成昆见空智不顾一切的出声号令,终究少林寺僧侣正派者远为众多,自己党羽占不到合寺僧众的一成,看来接掌少林方丈的图谋终于也归镜花水月,心想:“谢逊作恶多端,我若制服了他,大可将一切罪行尽数推在他头上,他双眼已盲,难道我还对付他不了吗?” 于是说道:“谢逊,有多少英雄好汉命丧你手,今日更招引明教的大批魔头,来少林扰乱佛门福地,与天下英雄为敌,我此刻非整治你这一个恶徒不可。”说着大踏步走到谢逊面前。 谢逊高声说道:“这个成昆他遇奸我妻不遂,杀我父母妻儿,我找他报仇,该还是不该?” 四下里群雄轰然叫道:“该当报仇,该当报仇!” 成昆一言不发,呼的一掌,便向谢逊头上劈去。谢逊头一偏,让过了顶门要害,啪的一响,这一掌打在他的肩头。 原来成昆第一招只是虚招,没料到对方竟不闪不躲,一击而中,但他这一招上全没用上劲力,所以谢逊并未受伤。成昆左手虚引,右手一掌拍出,谢逊斜身让过,仍不还招。成昆双腿连环踢出,啪啪两响,谢逊胁下连中两腿,这两腿的劲力却厉害无比,就算谢逊的体格粗壮,可也蒙受不起,哇的一声,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 张无忌急叫:”金毛狮王,快还招啊!” 谢逊身子摇晃几下,蓦然地长啸一声,挥掌疾劈过去。见谢逊这掌来得凌厉,当即左手斜引,卸开他的掌力,身子转了半个圈子,已旋到他的身后,欺他眼不见物,一掌无声无息的从他背后击了过去,谢逊却如亲眼所见,反脚踢出。 成昆轻轻跃起,从半空中如魔隼般扑下来,谢逊双手上托,成昆下击之势被阻,又弹了上去,在半空中轻轻一个回旋,又扑击下来。两人这一搭上手,以快打快,转瞬间便拆了七八十招。谢逊不必用眼,便知自己这一掌过去,对方将如何拆招,而跟着来的一招。 因此一百多招中竟丝毫不落下风,谢逊与成昆仇深似海,苦候十数年,此刻方始交上了手,张无忌本来料他定要不顾性命的扑击,与成昆斗个两败俱伤,哪知他一招一式全是沉稳异常,将门户守得极是严密。 张无忌起初觉得诧异,又看了数十招,当即领悟,成昆武术之强几乎不输于渡厄、渡难等三僧,谢逊若是一上来便逞血气之勇,只怕支持不到三百招。显然谢逊心中仇恨越深,手上越是谨慎,生怕自己先毁在成昆手下,报不了父母妻儿的血仇。 拆到二百多招时,谢逊大喝一声,呼的一拳击出,只见谢逊左右双拳连续击出,威猛无俦,成昆连避三拳,待他又是一拳击到时,右掌平推出去。啪的一响,拳掌相交,谢逊须发俱张,威风凛凛的站着不动,成昆却连退三步,旁观群雄中许多人都喝起采来。 谢逊与成昆结仇的经过和原因,这时江湖上传闻已遍。众人虽恼谢逊出手太辣,滥伤无辜,但也觉他所遇极惨,成昆太也奸险,除了亲友为他所伤的那些人之外,一大半倒是盼他得胜。 谢逊抢上三步,又是呼呼两拳击出,成昆还了两掌,复退三步。谢逊呼呼呼打出十二拳,成昆连退数十步,看来似是谢逊大占上风,事实他的内伤越受越重。张无忌焦急万分,这是金毛狮王一生梦寐以求的复仇机缘,自己无论如何不能插手相助,但如此再斗得数十拳,谢逊势必呕血身亡。 赵敏突然叫道:“成昆,空见大师是害死在你这个奸贼手里的,你骗得他老人家出头化解冤孽,骗得他挨打不还手。你看,你背后站的是谁?满脸的血,怒目指着你的背心,那不是空见神僧吗?” 成昆明知是假,但他作了这件亏心事后,不免内疚神明,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噤。正在此时,谢逊又是一拳击到,成昆出掌挡格,身子微晃,竟然没有后退,分心之下,真气走得岔了,被这拳打得胸口气血翻涌。 赵敏叫道:“空见神僧,你紧紧盯住他,不错,就是这样,在他后颈中呵些冷风。你死在他的手中,他也必死在狮王的手中,这叫做一报还一报,老天爷有眼,报应不爽。” 成昆给她叫得心中发毛,疑心生暗鬼,隐隐似觉后颈中果然有阵阵冷风吹袭,忙乱之际,一时想不到这峰顶上终年山风不绝,加上他二人来去的打斗,后背自然有风。 530话:报仇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赵敏见成昆稍有迟疑,又叫:“啊哟!成昆,你回过头来看看背后,你不敢回头吗?你瞧瞧地下的黑影,为什么二人打斗,却有三个黑影。” 成昆情不自禁的一低头,果然见到两个人影中多了个黑影,心中一窒,谢逊已经一拳打到。成昆来不及拆解,硬碰硬的还拳相击,砰的一响,二人各以真力相抗,都是身子摇晃,退后了一步。 成昆这时才看清,原来那黑影是断折了的半截松树的影子。成昆久战不胜,心中早已焦躁,暗想:“他双眼盲了,我竟然奈何不了他,我的心腹在旁边看了也是不服。眼下情势险恶,只有尽速制住这个逆贼,方能挟制明教,才可乘机挑动与他有仇的人。” 心念一动,移步换形,悄悄没声息的向断松处退了两步。谢逊连发了三拳,抢上两步,成昆又退了两步,想要引他绊倒在断松之上。谢逊正要上前追击,张无忌叫道:“金毛狮王,小心脚下。” 谢逊一凛,向旁边跨开,便这么稍微迟疑,成昆已经找到了空隙,一拳无声无息的击到,正击在谢逊的胸口,谢逊向后便倒下。成昆提脚向他头盖踹落,谢逊一个打滚,又站了起来,嘴角边不停地流出鲜血。成昆寂然不动,右掌缓缓伸出,谢逊与他相斗,全仗熟悉的招数,辅以听风辨形,此刻成昆这一掌出手不按常法,慢慢移到谢逊面门,突然拍落,打在他的肩头,谢逊身子晃了几下,强力撑住。 群雄中多人不服,纷纷叫嚷:“亮眼人打瞎子,使出这样卑鄙的手段!” 成昆不理,又缓缓伸掌拍出,谢逊凝神倾听,感受到敌掌袭来,立即举手格开。张无忌见他满头黄发飞舞,嘴角边沾满了鲜血,心里愤急,知道再这样斗下去,他非死在成昆的手下不可,只是在这当口自己若出手相助,纵然杀得成昆,金毛狮王也必憾恨终生。 他抓住赵敏的手,急说:“快想个计策才好。” 赵敏说:“你能偷发暗器,打瞎了那老贼的双眼吗?” 张无忌摇头:“金毛狮王是宁愿死也不肯让我做这样的事。” 只见成昆又是缓缓一掌拍出,赵敏叫道:“胸口!” 谢逊右拳在胸口直击而下,成昆这一掌不等击中,便即收回。他连出几招慢掌,都给赵敏叫破,眼见此法难以奏效,当即将计就计,又出掌缓缓拍向谢逊右肩。赵敏叫道:“右肩!” 成昆左肩微动,张无忌立即明白他的意思,大叫:“后心!” 谢逊听到赵敏的叫声时,挥右臂挡格拍向右肩的一掌,岂知成昆先一掌却是虚招,以赵敏的呼叫引开谢逊右臂,左掌乘虚而入,拍的一声,重重击在他后心。张无忌虽然及时提醒,但成昆这一掌出招极快,谢逊待听到张无忌的叫声,已经来不及变招。 众人惊呼声中,谢逊一大口鲜血喷出,尽数喷在成昆的脸上。成昆啊的一声,伸手去抹,谢逊滚倒在地,只听到两人齐声大叫,突然之间,两人都失了影踪。原来谢逊一摔倒,立即抱住了成昆双腿,奋力急扯,两人双双摔入了地牢之中。 地牢中积水过颈,一团漆黑,成昆登时也成了瞎子。他急速后跃,只盼远离敌手,但是地牢狭窄之极,一跃之下,后背重重撞上了石壁,想要纵身跃起,小腹上却中了一拳,顿时剧痛入心。 成昆知道这一拳受伤不轻,若再往上跃,势必连续中拳,当即招数一变,以小擒拿手御敌。这小擒拿手原是黑暗中近身搏击之用,讲究应变奇速,眼虽不见,但手指、手掌、手臂、手肘任何一处碰到敌人身体,立刻擒拿抓打、撕戳勾撞。谢逊大喝一声,也以小擒拿手对付。 众人只听到地牢中呼喝连连,夹杂着拳掌与肉体相碰之声,迅如爆豆,大片大片水溅了上来,料想两人均全速相攻。张无忌心中怦怦乱跳,暗想此刻金毛狮王若遭到凶险,便想要出手相救也不可得了,又不能跃入地牢相助,只能急得背上全是冷汗。 谢逊双眼已盲,只能听声辨形,以耳代目,积水飞溅之下,成昆陡然间便如瞎子般乱打乱拿,双方优劣之势,立即逆转。成昆心中惊惧,一时苦无善策,只有将两条手臂使得犹如疾风骤雨一般,加快施展小擒拿手中的毒招狠着,心想:“拚着再受你一掌,说什么也得到上面去打。” 群雄一步步走近地牢,掌心中都是捏着一把冷汗,耳听得成昆与谢逊吆喝之声不绝从地底传上来,未分胜负。蓦然里成昆一声惨叫,跟着两个人影从地牢中一齐跃上,日光之下,只见成昆和谢逊均是双目流血,相对不动。 原来激斗之中,谢逊双掌抢击成昆的胁下。成昆大喜,叫声:“着!” 右手食中二指,疾取谢逊的双眼,挟在小擒拿手中使出来,具有极大威力,对方势必侧头闪避,他左手迎头横扫,非击中敌人太阳要穴不可。哪知谢逊不闪不避,也喝的一声:“着!”,食中二指插向他双眼。 成昆二指插中谢逊的眼珠,脑海中如电光石火般一闪:“糟糕!”跟着自己双眼一痛,已被谢逊二指插中。 谢逊冷笑:“看不见的滋味不好受吧?”呼的一拳击去。 成昆眼睛受伤,看不见东西,无法闪避,这一拳正中胸口。谢逊左手跟着又是一拳,成昆倒退数步,摔在断松之上,口中鲜血狂喷。忽然听得渡厄说道:“因果报应,善哉,善哉。” 谢逊一呆,第三拳击去,在中途凝力不发,说道:“我本当打你一十三拳,但你的武功全失,双眼已经受伤,从此成为废人,再也不能在世间为恶,剩下的一十一拳,那也不用打了。” 张无忌等人见他大获全胜,都要欢呼起来。谢逊突然坐倒在地,全身骨骼格格乱响。张无忌大惊,知道他要自残身体,连忙叫道:“金毛狮王,使不得!” 抢上前去,便要伸手按上他的背心,谢逊猛地里跃起身来,伸手在自己胸口狠击一拳,口中鲜血狂喷。张无忌忙伸手扶住,只觉他手劲衰弱已极,显然是再难以复原了。 谢逊指着成昆说道:“成昆,你杀我全家,我今日伤你双眼,毁去了你的武功,以此相报,从此我和你无恩无怨。” 成昆双手按着眼睛,痛哼一声,并不回答,群雄面面相觑,哪想到这一场相拚,竟会如此收场。谢逊朗声说道:“我谢逊作恶多端,原没想到能活到今日,天下英雄中,有哪一位的亲人师友曾为谢某所害,便请来取了谢某的性命去,无忌,你不得阻止,更不得事后报复,免增添我的罪孽。”张无忌含泪答应。 群雄中虽有不少人与他怨仇极深,但见他报复自己全家血仇,只是毁去成昆的武功,而他自己武功也已经毁了,若再上前刺他一剑,打他一拳,实在不是英雄好汉的行径。 人群中忽然走出一条汉子,说道:“谢逊,我父亲雁翎飞天刀邱老英雄伤在你的手下,我给先父报仇来啦!”说着走到他的身前。 谢逊黯然说道:“不错,令尊确是在下所害,便请邱兄动手吧。”那姓邱的汉子拔刀在手,走上两步。 张无忌心中一片混乱,若不出手阻止,金毛狮王便命丧这汉子的刀下,但若将这汉子打发了,只怕反令金毛狮王有生之年更增烦恼,何况他双眼已盲,武功全失,活在世上是否尚有人生之乐,实在也难说得很。他身子发颤,不由自主的也踏上了两步。 谢逊喝道:“无忌,如你阻人报仇,对我是大大的不敬。我死之后,你到地牢中细细察看,便知一切。” 那姓邱汉子举刀当胸,突然眼中垂下泪来,一口唾沫,吐到了谢逊脸上,哽咽说道:“先父一世英雄,如他老人家在天之灵,见我手刃一个武功全失的盲人,一定骂我不肖……”呛啷一声,单刀落地,掩面奔入人群。 跟着又有一个中年妇人走出:“谢逊,我为我丈夫阴阳判官秦大鹏报仇来啦。”走到谢逊面前,也是一口唾沫吐到了他脸上,大哭走开。张无忌见金毛狮王接连受辱,始终直立不动,心中痛如刀割。 武林豪士对生死看得甚轻,却决计不能受辱,所谓的士可杀而不可辱。这二人每人一口唾沫吐在他脸上,实在是最大的侮辱,谢逊却能安然忍受,可知他于过去所作罪孽,当真痛悔到了极点。 人群中一个又一个的出来,有的打谢逊两记耳光,有的踢他一脚,更有人破口痛骂,谢逊始终低头忍受,既不退避,更不恶言相报。如此接连三十多人,一一将谢逊侮辱了一番。 最后一名长须道人出来,稽首说道:“贫道太虚子,我两位师兄命丧谢大侠的拳下,贫道今日得见谢大侠的风范,深自惭愧,贫道剑下也曾杀过无数黑白两道的豪杰。我若找你报仇,旁人也可以找我报仇。” 说着拔出长剑,左手振指一弹,当的一声,长剑断为两截,他将断剑投在地下,向谢逊行礼而去。群雄窃窃私议,这太虚子江湖上其名不着,武术却如此了得,更难得的是心胸宽广,能够自责,看来再没人出来向谢逊为难了。 不料群议未毕,峨嵋派中走出一名中年女尼,走到谢逊身前,说道:“杀夫之仇,我也是一口唾沫了结了吧!” 说着口一张,一口唾沫向谢逊额头吐去。哪知这口唾沫势夹带着劲风,中间竟挟着一枚枣核钢钉。 531话:在一起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谢逊听得风声有异,微微苦笑,并不闪避,心想:“我此刻才死,已经迟了。” 蓦然里黄影一闪,那黄衫女子陡地抢前,衣袖拂动,将枣核钉卷在袖中,喝道:“这位师太法名如何称呼?” 那女尼见突击不中,显现惊惶之色,说道:“我叫静照。” 黄衫女子说:“嗯,静照,静照,妳出家之前的丈夫叫什么名字?怎么被谢大侠所害?” 静照怒道:“这跟妳有什么相干?要妳多管什么闲事?” 黄衫女子说:“谢大侠忏悔前罪,若有人为报父兄师友大仇,纵然将他千刀万剐,谢大侠皆甘之所受,旁人原也不能干预。但若有人心怀叵测,意图混水摸鱼,杀人灭口,那可人人管得。” 静照说:“我和谢逊无怨无仇,何必要杀人灭……”底下这个口字尚未说出,陡然间知道说错了话,急忙停住,脸色惨白,不禁向周芷若望了一眼。 黄衫女子说:“不错,妳跟谢大侠无怨无仇,何故要杀人灭口?峨嵋派静字辈十二女尼之中,静玄、静虚、静空、静慧、静迦、静照,都是闺女出家,何来的丈夫?” 静照一言不发,掉头便走,黄衫女子喝道:“这么容易就走了?” 抢上两步,伸掌往她肩头抓去,静照斜身卸肩,避开了她这一抓。黄衫女子右手食指戳向她腰间,跟着飞脚踢中了她的大腿,静照哼了一声,摔倒在地。 黄衫女子冷笑道:“周姑娘,这杀人灭口之计好毒啊。” 周芷若冷冷的说:“静照师姊向谢逊报仇,说什么杀人灭口?” 左手一挥,说道:“这里无数名门正派的弟子,不明正邪之别,甘愿跟旁门妖魔混在一起。峨嵋派可犯不着赶这淌混水,我们走吧。” 峨嵋派众人一声答应,都站了起来,两名女弟子去扶过静照,那黄衫女子却也不加阻拦,周芷若率领同门,下峰去了。张无忌走到那黄衫女子跟前,长揖说道:“承姊姊多番援手,大德不敢言谢。只盼告知芳名,以便张无忌日夜心中感激。” 黄衫女子微微一笑:“终南山后,活死人墓,神雕侠侣,绝迹江湖。”说着敛衽为礼,手一招,带了身穿黑衫白衫的八名少女,飘然而去。 张无忌追上一步:“姊姊请留步。”那黄衫女子竟不理会,自行下峰去了。 丐帮的小帮主史红石叫道:“杨姊姊,杨姊姊!” 只听得峰腰间传来那女子的声音:“丐帮大事,请张教主尽力相助。” 张无忌朗声说道:“无忌遵命。” 那女子说:“多谢了!”这多谢了三字遥遥送来,相距已远,仍是清晰异常,张无忌心里不由得一阵惆怅。 徐福这一世化身的张无忌,他身边关系密切的女人就有四个,先是周芷若,可是身边有太多的事情发生,又有太多的人介入,再加上周芷若的改变,道不同不相为谋,两人也就此别过了;杨不悔对于张无忌有着淡淡的情愫,只不过当她知道了上一代的恩怨之后,女性的柔情让她做出了一个伟大的决定,那就是陪伴母亲年轻时的恋人共度余生;小昭一直是张无忌身边的小丫头,地位不同心境不同感觉也不同,更何况受到外界的影响,小昭回了波斯,两人也就没有了下文;可是赵敏不同,赵敏是一个敢爱敢恨的人,也是一个敢于争取自己幸福的人。 张无忌喜欢谁呢?对于周芷若、杨不悔、小昭他只是有一种淡淡的情愫在心里,还没有达到那种海枯石烂的感觉,可是对于赵敏,张无忌他是死心塌地的爱上了她。张无忌与赵敏,一个正道中人,一个魔女,能够走在一起,经过了许多的曲折。 张无忌与赵敏的爱情一直以来都是赵敏主动,张无忌属于情不自禁的,一开始看两个人的立场似乎绝无可能走到一起,可是感情的事情谁能说的清楚,特别是赵敏作为一个蒙古姑娘,有着敢爱敢恨的性格,当赵敏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以后,更是毫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在那种生死未卜的情况下,人的真情是非常容易流露出来的,而赵敏也没有小女人的扭捏作态,将自己的真情表露出来。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感情,是可以发生改变的,当两人的接触越来越多的时候,张无忌就有些把持不住自己,特别是当赵敏要离开他的时候,他才认清自己的本心。 张无忌、赵敏最后终于走在了一起,可以说是守得云开见明月,两人的这个结局与赵敏的性格有着非常大的关系,这也是为什么两人最终能够走在一起的原因,在这场爱情中,张无忌更多的是承受。他们两个人从势不两立的对手,一直走到相依相偎的爱人,他们之间经历了许多的事情。 张无忌答应赵敏,就是赵敏让张无忌帮她画眉,而张无忌告诉她,他要给她画一生的眉。其实张无忌跟赵敏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也是一件一件地发展而来的,最后他们两个人终于修成了正果,张无忌跟赵敏两个人退隐江湖,长相厮守。 张无忌虽然对周芷若也产生了一些朦胧的感情,但是两人没有经历过什么大难,要说心的话,很难靠在一起,而赵敏则不然,一开始她就给张无忌搞出许多麻烦,这就使两人的每一次见面都能产生许多故事,更何况赵敏的容貌一点也不比周芷若差。 而赵敏大胆的性格,决定了她不会甘于将自己的这份情感埋藏在心底,所以当她向张无忌表达了自己的爱慕之情以后,面对古灵精怪的赵敏,张无忌怎么还会有招架之力。赵敏在他心目中的份量早已超过了周芷若,而且赵敏为了得到张无忌可以说什么样的委屈都能承受,而且心思聪颖,带给张无忌无穷的快乐。 张无忌与多位女孩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纠葛,特别是他与周芷若都即将行拜堂之礼了,却被赵敏搅局而中断了行礼。当赵敏出现以后,他对自己的感情已经拿不准了,当赵敏出来搅和了他的婚礼,他心里却有一种轻松感。 张无忌最后娶的当然是赵敏了,赵敏有着美貌,有着聪慧,还有着大胆,与张无忌有着联系的那几位女孩,没有谁有赵敏的大胆,赵敏是一个敢爱敢恨并且敢于争取自己幸福的女孩,当她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以后,她不会优柔寡断,她会想尽一切办法来获得自己的幸福,而且她也做到了。 人的感情只有在不断的患难之中才会不断的升温,张无忌与赵敏那是共过患难的,两人之间的感情是那几位女人无法与她相比,更何况两人的性格中有着一些互补的因素在里面,所以相互之间的吸引力会更强一些,经过重重磨难之后,两人终于走到了一起。 张无忌与赵敏是一对令人羡慕的神仙情侣,成亲时周芷若突然的现身,便对张无忌提出了要求,不能与赵敏拜堂成亲,张无忌只好不能拜堂成亲。 周芷若说:“你们尽管做夫妻生娃娃,过得十年八年,你心里就只会想着我,就只不舍得我,这就足够了。” 532话:红巾军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明朝是中国历史上最后一个由汉族建立的大一统中原王朝,共传十二世,历经二十帝,享国二百九十四年。 明代疆域囊括汉地,东北抵日本海、外兴安岭,后缩为辽河流域;北达戈壁沙漠一带,后撤至明长城;西北至新疆哈密,后退守嘉峪关;西南临孟加拉国湾,后折回约今云南境;并在青藏地区设有羁縻卫所,还曾收复安南,明代极盛时国土面积达约一千万平方公里。 明代手工业和商品经济繁荣,出现商业集镇和资本主义萌芽,文化艺术呈现世俗化趋势。明朝是继汉唐之后长治久安的大一统王朝,明代无汉之外戚、唐之藩镇、宋之岁币,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朱元璋初定天下之时,建国号意在大中,既而祈天,乃得大明,表示承袭自韩山童、韩林儿父子的大小明王之号,史称明朝。大明国号的源头是明教,朱元璋手下有一部分的明教徒,用明作国号以示正统地位。 元朝末年政治腐败,蒙古统治者残暴,广大的人民受到空前的压迫。元廷征调农民和兵士十几万人治理黄河水患,治河和变钞导致红巾军起义的爆发。 红巾军起义中的红巾军在民间又被叫做红军,他们是由当时比较盛行的三大民间宗教结合在一起而组成的。他们在起义的时候准备出战的时候总是打着红旗,额头上绑着红色的布巾。 元朝后期社会动荡不安,蒙古族贵族对待他们眼中的汉人如同对待家畜,他们用尽了很多手段想把土地据为己有,用自己的生活方式来代替汉人的生活方式,以至于对社会秩序造成了非常严重的破坏。大量的汉人沦为他们的奴仆,官府要征收的赋税不断上涨,而且刑罚也更加的严酷。有很多用来种粮食的肥田沃土都被迫拿了出来,一时间百姓们生活变得十分艰辛和困苦。 作为统治者的蒙古族贵族则不停的搜刮民脂民膏,甚至为了自己的私欲寻找民间美人。造成了当时土地被糟蹋,百姓的人格尊严受到践踏,生活得不到保障的悲惨现象。最后身为汉人的百姓就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要嘛继续忍受蒙古贵族的折磨和不平等的制度,然后在最后痛苦的死去。要嘛拿起自己的武器奋力反抗,至少这样还有奋斗和活下去的希望。正是因为出现了这样不堪入目的惨景,才有了民间的三教组成的红巾军。 红巾军从从字面上来理解就是头上包裹着一条头巾的军队,红巾军由元朝末年农民队伍组成的,在残暴的统治之下人们奋起反击,可是最终却以失败告终,朱元璋也曾经加入红巾军的队伍。 元朝末年由于蒙古族贵族的愚昧统治,导致当时社会局面混乱民不聊生。蒙古贵族适应放牧的生活大量肥沃的土地就不再种植粮食作物而是用来放牧,百姓不仅吃不饱而且还要忍受官府越来越多的税款征收,就算骨子里希望平平安安也做不到。 红巾军的起义改变了百姓的生活,帮助百姓进行抗争,改变百姓受到压迫的局面,红巾军起义打击了蒙古贵族在元朝的势力,为朱元璋日后登基为帝扫清了一部分障碍。红巾军起义并没有成功,但是坚持了十二年,这段时间蚕食了蒙古贵族的基础,促进了新王朝的产生。 元朝从成宗以后,又传了九个皇帝,皇室内部斗争十分的激烈,政治也越来越腐败,人民灾难深重。最后一个皇帝元顺帝妥欢帖睦尔即位后,荒淫残暴,闹得国库空虚,物价飞涨,百姓忍受不下去,很多地方爆发了农民起义。 河北有个农民叫做韩山童,他祖父是个教书先生,曾经利用传教的形式,暗地组织农民反抗元朝,被官府发现,充军到永年。韩山童长大以后,继续组织白莲会,聚集了不少受苦受难的农民,烧香拜佛。 韩山童对他们说:“现在天下大乱,佛祖将要派弥勒佛下凡,拯救百姓。”这个传说很快就传到河南和江淮一带,百姓们都盼望着有那么一天,弥勒佛真的会下凡来。 正巧在这个时候,黄河在白茅堤决口,又碰上接连下了二十多天的大雨,洪水泛滥,两岸百姓遭受到严重的水灾。有人向朝廷建议,把决口的地方堵住,另外在黄陵冈开挖河道,疏通河水。元王朝征招了汴梁、大名等十三路民工十五万和兵士两万人,到黄陵冈开河。 修河工程开始了,民工们在烈日暴雨之下,被迫日日夜夜没命地干活,可是朝廷拨下来的开河经费,却让治河的官吏克扣了去。修河的民工连饭也吃不饱,怨声载道。 韩山童决定抓住这个机会,发动群众。他先派几百个会徒去做挑河民工,在工地上传播一支民谣:“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 民工们不懂这首歌谣是什么意思,但是听到里面有天下反三个字,就觉得好日子快要到来了。开河开到了黄陵冈,有几个民工挖呀挖呀,忽然挖出一座石人来。大家好奇地聚集来一看,只见石人脸上正是一只眼,不禁呆住了。这件新鲜事又很快地在十几万民工中传开来,大家心里都想,民谣说的真的应验了,既然石人出来,天下造反的日子自然来到了。不用说,这个石人是韩山童事先偷偷地埋在那里的。 百姓被鼓动起来了,韩山童有个伙伴刘福通,对韩山童说,现在元朝压迫百姓那么厉害,百姓还想念着宋朝,如果打起恢复宋朝的旗帜,拥护的人就会更多。韩山童很赞成这个主张,就跟大家宣布,说韩山童本来不姓韩,而是姓赵,按辈分排起来,还是宋徽宗的第八代孙子;刘福通也是南宋大将刘光世的后代。他们说得那么有鼻子有眼睛,百姓们听了,也不由不信。 韩山童、刘福通挑选个日子,聚集了一批人,杀了一匹白马,一头黑牛,祭告天地。大家推韩山童做领袖,号称明王,并约定日子,在颖州颖上起义,用红巾裹头作为起义军的标记。正在歃血立誓的时候,有人走漏了消息,官府派兵士把韩山童抓去,押到县衙门杀了。韩山童的妻子带着他儿子韩林儿,逃脱了官府追捕,到武安躲了起来。 刘福通逃出包围,把约定起义的农民召集起来,攻占了颖州等一些据点。原来在黄陵冈开河的民工得到消息,也杀了河官,纷纷投奔刘福通的队伍。因为起义兵士头上裹着红巾,当时的百姓把他们称做红军,历史上把它称做红巾军,不到十天,红巾军已经发展到十多万人。 元王朝听到刘福通声势浩大,吓慌了神,赶忙调动了六千名色目人组成的阿速军和几支汉军,镇压红巾军。阿速军本来是元王朝的一支精锐的队伍,但是那个时候,已经十分的腐败,将领们只知道喝酒享乐,兵士们到处抢劫。 一碰上红巾军,还没交锋,主将带头挥着鞭子,骑马向后逃奔,嘴里还不停地叫喊着:“阿卜,阿卜!”阿卜是走的意思,下面的兵士一看到主将临阵脱逃,也都四散逃窜。 过了一个月,刘福通的红巾军又连续攻下了一批城池。江淮一带的农民早就受到白莲会的影响,听到刘福通起义,纷纷响应,像蕲水的徐寿辉,濠州的郭子兴,都打起红巾军的旗号起义,也有不打红巾军旗号的,像江苏北部的张士诚。 元顺帝派丞相脱脱集中了诸王和各省人马,动用了西域、西番的兵力,号称百万,围攻占领高邮的张士诚起义军,高邮城被围得水泄不通。起义军正在危急的时候,元王朝突然发生内乱,元顺帝下令撤掉脱脱的官爵。百万元军失去了统帅,不战自乱,全军崩溃。 元军溃散以后,刘福通的北方起义军趁机出击,大破元军。第二年二月,刘福通把韩山童的儿子韩林儿接到亳州正式称帝,国号叫宋,韩林儿被称为小明王。 韩林儿、刘福通在亳州建立政府之后,分兵三路,出师北伐。西路军由李武、崔德率领,进攻陕西、甘肃、宁夏、四川;东路军由毛贵率领,从山东、河北,直逼元朝京城大都;中路军由关先生、破头潘等率领,从山西打到辽东,配合东路军攻打大都。 三路北伐军都取得很大的进展,毛贵的东路军一直打到元大都城下。刘福通亲自率领大军攻占了汴梁,把小明王韩林儿接到汴梁,定为都城。红巾军声势浩大,元王朝大起恐慌,纠集地主武装加紧镇压,三路北伐军先后失利,汴梁又落在元军手里。 元王朝又用高官厚禄招降了张士诚,刘福通保护小明王逃到安丰后,受到张士诚的袭击,刘福通在战斗中牺牲。北方起义军经过十二年的战斗,终于失败。 533话:朱元璋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韩山童、刘福通领导红巾军起义爆发,郭子兴响应,聚众起义,攻占了濠州。平民出身的朱元璋受汤和邀请投奔郭子兴,屡立战功,备受郭子兴的器重和信任,并娶郭子兴养女马氏为妻。 朱元璋在郭子兴的部队里,他是在起义暴发的第二年加入红巾军的。朱元璋的外祖父姓陈,早年曾经在南宋末年抗元名将张世杰麾下从军,并且参与了南宋与元朝铁骑最后的殊死一战,广东新会县的崖山之战。 这次大战,南宋陆秀夫命令自己的妻子儿女跳下大海,随后背负六岁的南宋末代小皇帝投海而死,就此宣告南宋帝国的正式灭亡。朱元璋的外祖父、陈老先生在激战中被打落海中,在一团混乱下居然传奇般地被人救上岸,并历尽千辛万苦逃回了老家,从此之后避居乡间,靠巫术、占卜、看风水为生,九十九岁才谢世。 朱元璋的母亲是陈家的二姑娘,自幼开朗大方,深得父亲的喜爱。于是饱经沧桑的老先生教她读书识字,给她讲述历史掌故和各地风土人情,长大后,陈二娘能歌善舞,在乡间迎春赛会与社戏上常大受欢迎,她生下朱元璋后尽管是千难万苦,母亲还是将他送进私塾,读了将近两年的书。 朱元璋幼年十分的贫苦,以至于不得不出家为僧到处化斋才能活命,他彷佛是一个倍受压迫的汉族贫民,真实情况可能要复杂得多。朱元璋的姐夫李贞家十分的富有,明末乱世中家产难以保全,他和那个时代的许多富户一样,散尽家财招募了一支队伍,结寨自保,后来朱元璋势大,李贞才带着他的儿子李文忠来到滁州投奔了朱元璋。 朱元璋参加起义军与他的出家经历有关,弥勒教、白莲教、明教等与佛教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朱元璋投身佛家后不可避免会接触到它们,另一方面他在河南南部和安徽游历了三年,这些地方正是白莲教兴旺的地区,教徒遍地都是,朱元璋不可避免受到白莲教的影响,如果没有白莲教信徒的接济,他难以在三年的时间里到处就食。 在中国历史上的开国皇帝中,只有朱元璋和刘邦是出身于平民,而刘邦又有亭长之职略优于朱元璋,朱元璋完全是一穷二白白手起家的。事实上朱元璋的起点很高,他加入郭子兴的义军后很快就谋取了高位,成为郭子兴的左膀右臂,后来又透过裙带关系进入核心圈。 朱元璋的相貌雄奇,姿貌雄杰,奇骨贯顶,而且气质深邃,志意廓然,人莫能测,陌生人只要看上一眼,就知道此人绝非等闲之辈。因此朱元璋来到濠州投奔郭子兴时,郭子兴奇其状貌,留为亲兵。因为朱元璋总是打胜仗,郭子兴将他的女儿许配给了朱元璋。 郭子兴将自己的养女马大脚嫁给了朱元璋,以便仰仗他来扩大自己的实力。后来朱元璋势大后又娶了郭子兴的亲生女儿并生了三个儿子,分别是后来的蜀王、谷王和代王,但此时的郭子兴还不知道,他的子女几乎全部死在朱元璋的手上。 濠州处于敌后,没有和元军的主力接战,但是内斗却打得十激烈。与郭子兴一同起事的有孙、鲁、俞、潘四人,谁也不服谁,他们聚在一处的原因只是为了相互取暖。 郭子兴出身富家,有优越感,另外四人出身贫苦,举止粗卑,匪气十足,郭子兴因此很看不起他们,事实上郭子兴家也没吃上几天饱饭,他的父亲郭公少时穷困潦倒,流落到定远以算命为生,县里有一个富户,家里有一个瞎女嫁不出去,郭公一咬牙娶了这个瞎女,从此夫以妻贵,过上小康生活,后来生了郭子兴。 英雄莫问出处,有钱莫问来路,虽然郭子兴家的钱来得不怎么硬气,但这并不影响他的优越感。孙德崖等人对郭子兴的轻视感到不快,这四个穷鬼联合起来,将郭子兴边缘化。富人出身的郭子兴意欲向平民摊派粮食,而穷人出身的孙德涯等四人希望从富人那里抢夺粮食。 就在此时,徐州红军被元军击败,彭大、赵均用率领败兵来到濠州,虽然他们刚吃了败仗,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的实力和声望不容小觑,于是濠州五杰推徐州双雄为主。 义军内部的矛盾并没有因为二人到来得到缓和,反而产生了新的裂痕,原因在于郭子兴拉拢彭大为靠山,而孙德崖等则拉拢赵均用与他们相抗衡,双方很快就发生了冲突。 一天,孙德崖对赵均用说:“郭子兴只知道有彭将军,而不知道有你。” 赵均用听后十分的愤恨,将郭子兴抓了起来,关在孙德崖家中,郭子兴的两个儿子和养女婿朱元璋连忙向彭大求救,彭大听完三人的哭诉后勃然大怒,说道:“有我在,谁敢动你老爹?”说完带兵来到孙德崖家将郭子兴救出。 这时元军跟踪追击彭大和赵均用来到濠州,负责治河黄河的工部尚书贾鲁率领兵将濠州团团包围,大敌当前,众人不得不暂停内斗,拿起家伙保卫城池,他们打退了元军的多次进攻,确保城门不失,五个月后贾鲁病死,元军解围而去。 濠州战役时,许多地主武装助元军作战,元军撤离后,这些队伍迷茫不知所措,城内的红军乘机四处出击,兼并这些武装,扩大自己的势力。这时朱元璋也回到家乡,收编了七百多散兵游勇,郭子兴很高兴,任命他为镇抚,但是朱元璋不愿久居人下,他想建立一支自己的武装部队。 朱元璋志向远大,不愿受制于人,时刻打算自立门户,早在徐州双雄到来之前,他就极力怂恿郭子兴离开他的伙伴独立发展。当时郭子兴正受到其它四位将领的排挤,朱元璋对他说:“他们现在越来越密切,而我们越来越孤立,时间长了肯定会被他们压制。”由于当时形势尚可,郭子兴没有答应他的要求。 被提拔为镇抚后不久,朱元璋放弃他所管辖的七百多人的队伍,只带了二十四个亲信离开了濠州。他之所以如此自信,因为兵源俯拾皆是,而自己又长于招兵。但这次朱元璋很不成功,他在外晃悠了一段时间,没有招收到什么队伍,自己又病倒了,于是不得不灰头土脸地回到濠州,重回郭子兴的怀抱,他的第一次单飞以失败收场。 但是郭子兴的日子也不好过,战后不久彭大病死,郭子兴失去了靠山,赵均用率领义军主力攻打江苏眙盱,并试图从那里北上进攻徐州,回到他以前的地盘上,郭子兴也被挟持北上,处境岌岌可危。 郭子兴的困难成就了朱元璋,为了保存实力,避免被赵均用兼并,郭子兴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军队交给朱元璋带领,朱元璋如愿以偿,掌握了一支实力不俗的军队,并南下攻取了滁州。在定远朱元璋设计招降了张家堡的民兵三千人,后来又突袭并收降了缪大亨的二万人的亲元义军,凭借这支军队朱元璋攻占了滁州。 朱元璋和费聚骑着马,带着九名步兵前去张家堡招抚民兵,走到宝公河,远远望见民兵军营整齐,弓弩都外向,步卒看了十分害怕,想打退堂鼓,朱元璋制止了逃跑者,率领众人来到营中,说明了来意。 鉴于濠州的声望,民军首领基本同意入伙,约定三日后正式就抚,达成协议后,朱元璋回去向郭子兴复命,费聚则留在民营中继续接洽,然而个别民兵将领反对入伙,想维持独立或是投靠其它义军,费聚见状赶紧回去报告,于是朱元璋和费聚再次带着三百人去做工作,他们设计将民兵的首领抓捕,从而收复了这三千多人。 在进军滁州的途中,定远人冯国用、冯国胜兄弟来投靠,他们建议朱元璋攻取南京,并以南京为根据地四出征伐,一统天下,为达此目的,不能像其他义军那样只顾抢劫女人和财物,需转变作风,倡仁义、收人心、树形象。稍后来投靠的另一位定远人李善长他建议朱元璋向刘邦学习,收买人心,做到知人善任。 朱元璋对三人的建议十分认可,将他们留作亲信,李善长是当地的里长,有一定的才能和人望,朱元璋对他尤为信任,李善长在要求朱元璋学习刘邦的同时,自己也以萧何自居,竭忠尽虑辅助朱元璋,成为他的得力助手。冯氏兄弟带兵来归,朱元璋让他们执掌军队,兄弟二人先后担任朱元璋的亲军总指挥兼警备司令。 立大志者成大事,起兵之始朱元璋就树立了平定天下的远大抱负,这时朱元璋与众多豪杰不一样的地方,也是他最终成功的重要原因。 朱元璋攻下滁州时,赵均用等人正试图谋害郭子兴,朱元璋写信给赵均用说:“当初大王穷迫时,郭公开门延纳,恩情深厚。大王不能报,反听信小人馋言,剪除自己的羽翼,这样会失信于豪杰,我认为大王这样做很不合适。况且郭公手下将士犹多,杀了他不会后悔吗?” 赵均用见信后十分的迟疑,朱元璋又派人贿赂他的左右,郭子兴这才免祸,随后郭子兴率领一万多人来到滁州。 郭子兴一到滁州,立刻将朱元璋置于自己的阴影下,着手收回早些时候给予朱元璋的资本,并打算连利息一并拿去,他把朱元璋的助手一一斥去,甚至想把李善长挖走,但是李善长并没有傍他这个大腕,而是选择继续留在朱元璋的身边,朱元璋对此十分的感激。 朱元璋想脱离郭子兴的掌控,郭子兴时时加以提防,矛盾斗争再所难免。郭子兴遇到急事就找朱元璋商议,十分的亲信,一旦事情得以解决又听信谗言疏远朱元璋,并修剪他的羽毛。 为了消除郭子兴的戒心,朱元璋不得不表现得顺从,马氏也从旁做工作,把士兵们进献的战利品送给郭子兴的老婆,让她暗中调护,维持郭子兴对朱元璋的信任。 但是朱元璋并没有交出军权,仍千方百计试图脱离郭子兴独立发展,为此不惜冒险。 534话:张士诚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元军攻打盘距在高邮的张士诚部义军,同时分兵攻打附近的六合等地,六合义军到滁州求援,郭子兴无意救援,但是朱元璋不顾郭子兴的反对,执意出兵。 两人发生分歧的原因是,郭子兴因为个人恩怨不愿出手相救,但是朱元璋有大局的观念,出于唇亡齿寒的考虑才出兵。事实上,郭子兴反对出兵是出于对敌我双方实力的准确判断,而朱元境执意以卵击石,只是他为了摆脱郭子兴的束缚而变得不知死活。 由于实力悬珠,朱元璋在六合吃了败仗,铩羽而归。朱元璋的冒失引火烧身,元兵跟踪追击,直扑滁州,朱元璋于途中设下埋伏打败了追赶的元军,但他深知无法与元军主力匹敌,为了保存实力,他不得不向元军示弱。 为了逃避打击,朱元璋摇身一变,将自己伪装成亲元义军,让滁州城里的百姓带着牛羊和美酒到元军营中犒军,返还了缴获的战马,并向元将求饶:“我们据守滁州是替朝廷保境安民,防备其他盗贼,你们怎么放着高邮的巨寇不打,反而来打自己人呢?”元将听了觉得有道理,于是拔营走人,转而攻打高邮去了。 此战是朱元璋首次与元军的正面交锋,军事上得分为零,但在政治上得满分,朱元璋以他的机智灵活,使滁州躲过一次劫难,此后他一直避免与元军发生冲突,当别的义军与元军打得头破血流的时候,朱元璋躲在后方闷声发大财,伺机兼并友军,有时还主动与元军联系,继续给它灌迷魂汤,直到时机成熟时,朱元璋才撕下伪装,对元朝发动致命的一击,推翻了元朝。 元末乱世中,很多有钱人召募军队结寨自保,他们或穿青衣或穿黄衣,以区别于红巾军。其中相当一部分人是色目人,因为有钱人大多是色目人,这些人组织武装的初衷是自保,政治立场亲元,因此获得政府颁发的元帅称号,事实上常见风使舵,像禽兽大战中的蝙蝠一样游离在元政府和红巾军之间,但是当红军势大,他们就加入红巾军,当政府军占优势的时候,他们又摇身一变,成了亲元义军。 元军对这类武装无法取缔,也不能镇压,幻想着加以利用,因此采取宽纵的政策,因此这类武装层出不穷而且长盛不衰,这实际上支持了红巾军,后来红巾军势大,政府军在相当广阔的地域失去了控制,亲元义军几乎全都加入了红巾军。这是元末人民起事难以镇压,蒙古人失去江山的一个重要原因。 朱元璋把祸水引向高邮,未必是他的本意,仅是为了自保,但这增加了高邮方面的压力。高邮义军不属于红巾军系统,首领张士诚既没有利用弥勒佛或是明王下世进行蛊惑,也没有借反元复宋相号召,他起事完全出于激情。 张士诚本来是个盐贩子,他所在的两淮盐场是全国最大的盐场,产量占全国的四成,税收则占三分之一。当时盐业为政府专卖,交易者需经政府许可,持政府颁给的有效凭证。 垄断行业向来都有暴利,暴利往往带来走私,走私就会形成黑恶势力,在元朝末年政府控制力日益不支的情况下,这个行业围绕着走私变得十分腐败而且复杂,大大小小的利益集团斗争不休,只有形成团伙才能生存,哥们义气必不可少,而这个行业的违反乱纪行为使从业人员变得目无政府。哥们义气和目无政府很容易发展成聚众造反,张士诚在盐场时就作为一个胆大包天、交友大方的流氓小有名气。 在交易的过程中,张士诚的小利益集团常常受到更大的利益集团的欺骗,暴怒的张士诚与包括他三个弟弟士义、士德、士信以及好友李伯升、潘元明、吕珍在内的十八人杀了欺诈他们的大户人家,然后到附近的盐场招兵。盐丁和贫苦大众纷纷回应,很快就聚集了一支一万多人的队伍,众人推张士诚为共主。 随后张士诚在江淮刮起了一股小旋风,他劫掠了泰州及周边地区,阻断了大运河南北交通。元政府对江南财赋高度依赖,急于解决问题,在简单镇压失利后就高举胡萝卜,进行招抚,但张士诚很不给面子,戏弄了朝廷的封赏,他假意答应接受招抚,却杀死了前来封赏的使臣。年底,张士诚又攻占了高邮,从此骑踞运河两岸,可以更方便的抢劫漕运。张士诚在高邮称王,建立大周政权,建元天佑。 张士诚与在其它地区建立政权红巾军领袖不同,一般是在拥有相当数量的土地和人口后才建立政权,而张士诚却在一个鼻屎大的地盘上称王,显得十分独特,他的野心体现在对级别的要求很高,但对领地的要求很小,以做一个井底之蛙式的皇帝沾沾自喜。胸无大志,缺乏兼济天下的远大抱负是他后来失败的主要原因。 元政府仍指望以不劳而获的方式解决问题,朝廷再次派出使者,许以更大的官职,张士诚则再次戏弄了中央政府,他接待了来使,并作出一副慎重考虑的样子,最后又残忍地杀害了他们。朝廷屡遭戏弄,忍无可忍,决心武力讨平。元帝命中书右丞脱脱率军南征高邮,元军此次出师规模十分庞大。 元军抵达高邮,双方战于高邮城外,张士诚大败,退入城中作龟缩状,元军将他包围了个水泄不通。高邮守军渐渐不支,情况十分危急,就在这时,元中央政府发生内讧,元军统帅脱脱卷入宫廷斗争,年底,元军临阵易将,高邮城下的一百万大军一哄而散,不少亲元义军转而投入红巾军,张士诚义军乘势出击,大败元军。 受到高邮胜利的鼓舞,全国各地原先己进入冬眠状态的义军又重新活跃起来。徐寿辉部红军走出山区,骁将倪文俊四处出击,攻下了湖广和江西的大片土地,倪文俊建都汉阳,迎徐寿辉入驻,自任丞相,一切军政大权尽在掌握,此后两年他又不断派兵四出攻掠,扩大自己的辖区。 刘福通部红军的表现更为精彩,刘福通等在安徽砀山夹河找到了韩林儿,将他迎到亳州并立为皇帝,号小明王、臣民称之为主公,建国号大宋,建元龙凤。小明王遵母杨氏为皇太后,以杜遵道、盛文郁为丞相,刘福通、罗文素为平章政事,刘福通弟刘六为知枢密院事。他们之间因群龙无首导致的互不服气的情况也因韩林儿的出现得以缓解。 大宋的号召力加上韩林儿教主的身份使刘福通红军实力陡然增长,刘福通多次在河南境内打败元军,但这时义军内部发生了内讧,刘福通刺杀了韩林儿宠信的丞相杜遵道,自任丞相,把军政大权抢到手中。这一变故影响了义军的整体实力,年底,元军在太康打败刘福通,乘胜攻克红军都城亳州,刘福通带着韩林儿逃到安丰。 好在元廷的镇压柔弱无力,义军很快恢复了实力,并四处出击。刘福通部与其它义军的不同之处在于,其他义军多忙于割据称雄,而刘福通部有强烈的民族和阶级观念,从一开始就以推翻元朝为己任,从不回避元军的主力。义军分三路进攻元军,李武、崔德率军向西进攻陕西,毛贵部向东进攻山东,而刘福通率军进攻河南。 在此后的一年里,三路大军都取得了进展,西路军陷商州,遂破武关以图关中;东路军陷胶、莱、益都、滨州,山东郡邑多下;刘福通部则率领部队猛攻开封。在开封城下,刘福通又分兵北略,关先生、破头潘、冯长舅、沙刘二、王士诚等进攻山西、河北;白不信、大刀敖、李喜喜等进攻陕西;毛贵也奉命从山东进逼大都。 刘福通攻克开封,并将韩林儿迎来,营造了大宋政权恢复旧都的热烈氛围,与此同时,巴蜀、荆楚、江淮、齐鲁、辽海、甘肃等地义旗高举,相互串连,形成了人民起义的第一次高点。 高邮战役也给郭子兴部红军带来了利多,由于战后遍地都是肥肉,大家不必再为争食互相算计,也用不着相互依偎取暖,大家都忙着增加体重,干自己的事去了,郭子兴摆脱了赵均用的束缚,并和他的四个穷鬼兄弟分道扬镳,在滁州城里一支独秀,既无内忧也无外患,日子过得十分惬意。 此时赵均用以及彭大的儿子彭早住都自封为王,郭子兴也想效仿他们在滁州称王,但是朱元璋以滁州四面环山,商旅不通为由表示反对,为了让郭子兴早点搬家,朱元璋怂恿他派人南下攻打和州。郭子兴派他的妻弟张天佑领兵攻打和州,不久前归附的虹县人胡大海身强力壮,勇略过人,担任了攻打和州的前锋。 为了减少伤亡,义军打算智取,大将赵继祖冒充元使,郭子兴妻弟张天佑率领导刚刚收编的庐州三千寨兵穿着青衣,带着货物,声言护送元朝使者前往和州犒劳守军,一旦和州元兵打开城门,立刻夺取城门,并放火为号。耿再成率领一万人马身穿红衣尾随青衣军后,见到信号后乘势杀入,拿下和州。 计划十分完美,但执行的过程却是一波三折,阴差阳错。张天佑青衣军到达距和州四十里的陡阳关,当地乡绅误以为是真正的元使来到,带着酒肉犒劳,耽误了一些时间,继续出发后又走错了路,没有按照约定的时间到达和州。 耿再成部红军先于青军来到和州城外,到了约定的时间,没有看到青衣军举火为号,以为张天佑军出了什么问题,就催队急进,元军发现红衣军前来攻城,放下吊桥前来迎战,耿再成的部队抵挡不住,纷纷溃退,元军跟踪追击三十里,见天色己晚,便鸣金收兵。 这时恰巧张天佑的青衣军赶到这里,向元军发起突袭,疲惫不堪的元军以为中了敌人的埋伏,掉头回奔,张天佑紧追不舍,一直追到城下,总管汤和砍断吊桥的绳索,义军冲入城内,守将也先贴木儿弃城逃跑,义军拿下了和州。 义军误打误撞,将赚取城门变成了调虎离山,收到了奇效。但是耿再成并不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情,他率败军逃回滁州,报告了惨败的经过,还说张天佑全军覆没了,郭子兴听后十分沮丧,这时元军跟踪追击来到滁州城下,郭子兴命朱元璋等人部署防务,不久城下的元军撤围,郭子兴又命朱元璋率领二千人马沿路收拾败卒,俟机再次攻打和州。朱元璋一路收罗了一千溃兵,合计三千人向和州进发,来到城下,才知道和州己经到手,于是率领着人马开进城去。 捷报传来,郭子兴转忧为喜,任命朱元璋总领和州军队。朱元璋一到和州,立刻重燃了自立门户的梦想,要自立门户,首先要把军队抓到手中,但是军中有不少将校是郭子兴的旧部,他们并不把朱元璋放在眼里,为了立威,朱元璋颇费了一番心思。 他没有向诸将出示郭子兴的任命状,目的是为了让众将在不知情情况下犯错,他好抓住人家的小辫子,如果众将知道了他的身份,就很难露出破绽。 朱元璋召集诸将开会,当时坐席以右为贵,先到场的将领纷纷占据右边的位置,朱元璋来得晚,坐在左边。等到讨论事情的时候,众人无所规划,而朱元璋有备而来,慷慨陈词,说的头头是道,把大家都惊呆了,众人见朱元璋的能力很强,才稍稍有些服气。 在会上朱元璋与众将议定分工筑城,限期三天完成。三天后朱元璋完成了任务,但其他将领都没有完工,于是朱元璋再次召集众将开会,他坐在主席台上,出示了郭子兴的委任状,说道:“我奉命领导你们,现在你们没有按期完成工程,是不是应该依军法处置?”众将听了十分惶恐,表示愿意将功赎过。 想方设法抓住部下的过错,让他戴罪立功,是朱元璋驾驭手下的一个惯用手法,在后来战火纷飞的峥嵘岁月里这一手法屡试不爽,它使朱元璋的军队始终号令严明,招之即来,战则能胜,这也是朱元璋最终取得胜利的一个重要原因。 535话:自立门户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朱元璋不仅要自立门户,而是要效法刘邦一统天下,李善长、冯国胜等人很早就帮他确立了这一目标,围绕这一目标还有一套倡仁义、收人心的政策,朱元璋在第一时间实施了这些政策。 一天,朱元璋走出衙门,看见一个小孩站立在门外往里张望,就上前问道:“你在这里看什么呢?” 小孩说:“我在等我爹。” 朱元璋:“你爹在哪里?” 小孩:“在官家养马。” 朱元璋:“你娘呢?” 小孩:“也在官家门下,爹说他不敢认娘,只能喊她妹妹,娘不能回家,爹能回家,我不敢进门,每天在这里等爹,今天爹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朱元璋听了很难过,这时他的幕僚范常说:“得一个城池而使老百姓妻离子散,怎么能够成就大事?” 于是朱元璋决定先从交还妇女做起,整顿军纪。第二天他把所有军官召集在一起,说道:“大家从滁州来到这里,有一些人掳人家的妻女,使百姓夫妻离散,敢怒不敢言,如此扰民,怎能安众?今天你们如果把所得的妇女交出来,一概不追究,倘若霸占隐瞒,决不轻饶。” 众将十分的惶恐,纷纷交出了私藏的妇女,朱元璋命令城中己婚男子集中在衙门前,站立在两旁,让妇女一个个从衙中走出,宣布:“如果是夫妇,就相认,不是夫妇,不得随便认领。” 许多妇女从衙门走出,回到了他们丈夫的怀抱,家庭得以团聚。这样一来,军队的形象和军民关系得到改善,但是朱元璋只解放有夫之妇,对于未婚的女子,默许被抢占,这也是对现实的一种妥协。 朱元璋深刻认识到只有改善军民关系,取得群众的支持拥护,军队才能发展壮大,政权才能长治久安,因此每攻占一个地方,都申明军纪,不杀人,不劫财,采取各种安抚人心的措施,这是一种长期经营的理念,与黄巢、李自成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流寇思想截然不同,两者本质的区别在于是否有远大的理想。 当时天下大乱,四方割据,战争无虚日,朱元璋希望上天能给他指条明路,他命谋士范常写了一篇祷词,向上天祷告:“当今天下大乱,生灵涂炭,如果元朝气数未尽,希望上天早日消灭群雄,我朱元璋也在群雄之中,请从我这里开始,如果上天厌弃元朝,希望得天命者取而代之,以免老百姓受苦受难。是死是活,请于三个月内应验。” 然而老天爷没有消灭朱元璋,他的老丈人却试图将他打回原形。朱元璋在和州树立个人威信,提拔任用自己的亲信,组建自己的班底,截留战利品,这些消息传到了郭子兴的耳朵里,郭子兴十分的生气,他知道朱元璋又开始搞自立门户那一套了,因此他连夜赶到和州兴师问罪。 郭子兴的仇人孙德涯比他早一步来到和州,孙德涯的部队很久没吃上一顿饱饭了,他们来到和州恳请进城吃饭,朱元璋明知道他和郭子兴不对付,却擅作主张开门延纳。 朱元璋得知郭子兴来了,急忙前往拜见,郭子兴见到朱元璋后,一脸怒气,不跟他说一句话。朱元璋自知理亏,跪在地上,默不作声,郭子兴突然发问:“下面跪者何人?” 朱元璋答说:“总管朱元璋。” 郭子兴大喊:“你知罪吗?你能逃得到哪里去?” 朱元璋打出亲情牌,并转移焦点说道:“儿女有罪,又能逃得到哪里去?家里的事迟早好说,外面的事要紧,得马上办。” 郭子兴忙问:“是什么事?” 朱元璋站起来在郭子兴耳边小声说道:“孙德涯在我这里,人多势众,你要小心他害你,最好防备一下。” 当孙德涯听说郭子兴来了之后,内心忐忑不安,不等到天亮,他就派人向朱元璋传话:“你家岳翁突然来此,我居住不便,想即刻拔队到其他地方去。” 眼看计划就要落空,朱元璋很着急,他一方面赶紧派人向郭子兴通风报信,一方面给孙德涯出了个馊主意,他说:“既是大帅执意要走,我也不好强留,只是两军共处一城,一军忽然有大行动,恐怕引起震动,如果下面的人再有处得不和谐的也容易滋事,是否请大队先发,大帅留后,免得生出麻烦。”孙德涯觉得有道理,表示同意。 朱元璋这个建议非常的歹毒,他让前军先走,留孙德涯殿后,目的是分散孙德涯的军力,以便郭子兴对滞留在后的孙德涯下手。为了麻痹孙德涯,朱元璋自告奋勇护送前军先行。 朱元璋护送前军刚走了二十多里,就传来后军遇袭的消息,朱元璋见目的达到,打马便往回跑,孙德涯的亲信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追上。逮捕朱元璋后,孙德涯的手下派人前往和州打探消息,探子一进门,看见孙德涯被锁着脖子正和郭子兴对面喝酒,看情形郭子兴是准备送孙德涯上路了。 正当郭子兴快意恩仇的时候,听说朱元璋被擒的消息,大吃一惊,愿意用孙德崖换回朱元璋,但是两家谁都不肯先放人,争执良久,最后采取了折中的办法,郭子兴先派大将徐达到孙营作人质换回朱元璋,朱元璋回营后放了孙德涯,孙德涯回营再放回徐达。 此次郭子兴本来可以痛快报仇,不料煮熟的鸭子飞了,更让他生气的是,自己一直重点栽培、十分倚重的朱元璋竟然总想离他而去,还和自己的仇人搞到了一起,背叛和通敌像两把尖刀伤害了郭子兴,他十分恼火、伤心,从此一病不起,不久后死去。 朱元璋对郭子兴的死感到欣慰,上天终于帮他清除了这个绊脚石,他从此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另起炉灶了。郭子兴死后,他的儿子郭天叙和妻弟张天佑成为义军的主要领导,他们在名义上仍然是属于刘福通部红巾军,此时刘福通在亳州拥立韩林儿建立大宋政权,为了壮大力量,派人前来联络。 为了借助龙凤政权确立自己的领导地位,郭天叙派张天佑前往亳州受封,龙凤政权封郭天叙为元帅,张天佑为右副元帅,朱元璋为左副元帅。 朱元璋对这一个任命非常的不满,不过他也无意和郭天叙、张天佑争夺领导权,他可以自立为王,干自己想干的事,但是郭天叙却不愿放手,在他看来,朱元璋那支实力不俗的队伍是他父亲遗产的一部分,理应归自己所有,因此他抓着朱元璋不放,无论朱元璋走到哪里,他们就跟到哪里,像个橡皮膏药一样挥之不去,朱元璋的对策是加以利用,并伺机摆脱。 对于下一步的动向,朱元璋早有打算,渡江南下,此举从眼前看可以解决和州粮食短缺的困难,从长远看可以占据南京,问鼎天下,也是为了摆脱郭天叙的纠缠。 朱元璋手下己有足够的兵力,不久前虹县人邓愈,怀远人常遇春前来投奔,增加了他的力量,但是他没有渡江所需的船以及训练有素的水兵。朱元璋正在为渡江的事发愁,忽报巢湖水师来人求见,巢湖水师属于天完红军的旁支,曾经在彭莹玉的领导下反元,彭莹玉兵败被杀后,起义处于低潮,这支部队在李国胜等人的带领下逃到了巢湖一带。 后来起义再次掀起高点,这支队伍也再次复活了起来,但是他们受到了亲元义军左君弼的打击,被困在巢湖中,缺吃少穿,日子很难过。为了摆脱困境,李国胜等人派俞通海向朱元璋求援,在他们看来,天下红军是一家,朱元璋应该能帮助他们打击左君弼。 朱元璋听到这一消息,叹道:“天助我也!”亲自率兵前往巢湖接收了这支水师,这样朱元璋就有了船,渡江提上了日程。朱元璋率领水师直奔采石,乘着西北风,船队很快抵达彼岸,常遇春第一个跳上岸,经过一番激战,夺得牛渚矶滩头,并乘胜攻占采石。 攻下采石后,义军获得大量粮食和财物,将士们打算带着丰厚的战利品回去与亲人团聚,可是朱元璋打算继续在江南发展,为了断绝士兵的北返之心,朱元璋命令人将所有船缆砍断,让船只顺流漂走,将士们十分的惊诧,朱元璋解释说:“前面有个太平州,金钱女人无所不有,如果攻破此城,战利品随便拿,然后你们再回和州。” 为了驱使将士们效命,朱元璋不得不以金钱美女进行利诱,这也说明当时军队中普遍存在着强盗习气。 望梅止渴收到了成效,义军很快攻陷太平,活捉守将纳哈出,太平路总管靳义投水自杀,正当将士们准备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时候,朱元璋却违背了自己的诺言,张贴出李善长事先写好的告示,禁止将士们抢劫,并诛杀个别士兵以儆效尤。入城后,朱元璋招贤纳士、安定人心,这是他的既定政策。 朱元璋对元朝统治者十分的宽大,对于被俘的纳哈出,朱元璋给予厚待,并将他释放,对于死去的靳义,朱元璋赞道:“义士也。”将他厚葬。 这是朱元璋的一惯方针,直到攻克北平以后仍对元宗室采取宽大态度。朱元璋这一种做法并不仅仅是一种政治需要,而是发自内心的,这一点与元末所有反元武装炯然不同。 536话:攻城略地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朱元璋将太平路改为元帅府,作为副都元帅与郭天叙、张天佑共同主持元帅府事。朱元璋兼任太平翼元帅,负责守卫太平。 太平附近的元军立即组织了一次反扑,政府军水师汇合亲元义军元帅康茂才部开到采石附近的江面,截断义军的归路,陆军汇合亲元义军元帅陈野先部从路陆开展进攻。朱元璋派常遇春率领水师击败了康茂才,又亲率陆军采用前后夹击的办法大败元军,擒获陈野先,并降其部众。 郭天叙、张天佑二人打算抢下攻取南京的首功,以便确立自己有盟军中的优势地位,张天佑率领诸军攻打南京,陈野先的部众随同参加了作战,他本人被留在太平作为人质,这次行动没有成功。 郭天叙、张天佑率领邵荣、赵继祖等嫡系大将在南京外围攻掠,从南京东南的溧水、句容一带进攻南京东门,朱元璋本应从太平出发,自西向东夹攻南京,但他并没有出击,而是派陈野先率领部众进攻南京南门,配合郭天叙、张天佑的行动。 在战斗中,陈野先突然叛变,与宴席上诱杀了郭天叙,并突袭张天佑,这样,朱元璋就借他人之手除掉了内部竞争者。陈野先追击红军到溧阳,马疲乏落后,当地忠于元朝的民兵不知底细,以为他己经投降红军,设下埋伏将他击杀,陈野先死后,部队由他的侄子陈兆先接管。 郭天叙死后,郭子兴还有一个儿子郭天爵,韩林儿根据历史和现实封朱元璋为平章政事,郭天爵为中书右丞,郭天爵眼睁睁的看着朱元璋侵占了自家的产业,心里十分的不满,他试图谋害朱元璋,而被处死,当然这只是朱元璋的一面之辞,是朱元璋为了清除绊脚石而将郭天爵害死。 至此,朱元璋完全实现了自立门户的理想,这不仅是自立门户,而是侵夺了郭子兴的全部财产。 朱元璋亲率大军攻打南京,三日到达南京西南三十里的板桥,招降了盘距南京东南方山一带的陈兆先部三万六千多人,由于先前的叛变,陈兆先的部将担心红军会杀了他们,为了安抚降军,朱元璋从中挑选五百名壮士,作为自己的贴身卫队,由冯国用率领,晚上在他们的护卫下解甲酣睡直到天亮,降兵们看到朱元璋如此信任他们,立刻打消了顾虑,并与义军一起投入到攻打南京的战斗中。 十日,南京城破,元守将福寿战死,康茂才投降。进入南京后,朱元璋亲自召见元朝官吏和士绅代表,对他们说:“元朝政治腐败,导致干戈四起,我来到此地只是为民除乱,保一方平安,你们不要担心害怕,像以前一样该干嘛就干嘛,有才能的贤士我一定礼用,不好的旧政我废除,不使官员贪暴殃及老百姓。”大家听了十分高兴,人心安定了,秩序恢复了。 小明王得到捷报后,升朱元璋为枢密院同佥,不久又升为江南等处行省平章,李善长为左右司郎中,以下诸将都升元帅。 郭天叙、张天佑二帅死后,嫡系大将邵荣、赵继祖仍然控制着他们的余部,实力不俗,韩林儿封邵荣为行枢密院同知,为名义上的最高军事长官,地位仅次于朱元璋,此举有牵制之意。 朱元璋对封赏并不满意,他需要更大的头衔,以增强自己的说服力。朱元璋授意部下联名要求韩林儿封自己为吴国公,韩林儿只好照办。 此时朱元璋己经有将近十万人的兵力,各支方面军称为翼,领军将领称为元帅,此后每攻克一个较大的城市都设一个翼,各翼元帅全面行使军政大权,朱元璋建立了帐前总制亲军都指挥使司,交由亲信冯国用统率,下设前、后、左、右、中五翼,人数为三万,众多亲信猛将精兵多属此系统。 占领南京后,四周的形势是,在东部,元将定定扼镇江,青衣军张明鉴据扬州;在南部,别不华、杨仲英屯宁国,八思尔不花驻徽州,石抹宜孙守处州,其弟厚孙守婺州,宋伯颜不花守衢州。 这些地方都是朱元璋下一步进食的对象,但他必须吃得快一点,因为张士诚和徐寿辉的刀叉也在伸向这些地区,朱元璋很担心他们比自己先吃掉这些美食。 就在朱元璋渡江的同时,苏北的张士诚和湖广的徐寿辉也渡过长江向南发展,高邮战役后,元廷再次对张士诚祭出招抚的大旗,虽然他们己经被张士诚戏弄了两次,两名使者被杀,但他们似乎不愿在红巾军之外再树立更多的对手,于是厚着脸皮第三次派出使者招抚张士诚,许以更高的官职,但是张士诚在高邮奇迹般地逃脱覆灭的命运后深信自己得了上天的眷注,更加看不起虚弱的朝廷,当元朝的使者到来后,他再次无情地戏弄了朝廷,杀死了使者,和前两次做得一样。 到了秋天,江阴义军首领为仇敌所逼投靠张士诚,请他派大兵南下,攻占富庶的江苏南部地区。这一事件使井底之蛙张士诚有了拓展领土的愿望,张士诚派他能干的二弟张士德带兵渡过长江,试探拓展江南的可能性,这一试探顺利得让人难以置信,张士德仅率三四千人渡江,攻占常熟,拿下苏州,此后又拿下昆山、嘉定、崇明、松江、常州、湖州,攻城略地就像是地上捡白菜一样容易,东南富庶之区在不到二个月的时间就成了张士诚的囊中之物。 张士诚对这一意外之财喜出望外,将都城从高邮搬迁到苏州,此后他们的军队连续出击,不仅略定江苏南部,并且延伸到了浙江北部。徐寿辉部进军东南的时间很早,起义刚刚爆发不久,他们的兵锋就达到江西,第二年更进一步向东南挺进,远征福建,占领了沿海福安、宁德等县,彭莹玉及其部将项普略则自徽州、饶州东进,攻破杭州。他们进食的模样很像是鬣蜥弹出的长舌,但他们有些消化不良,元将董传霄组织反攻,彭莹玉、项普略先后战死,义军被迫撤出杭州。 元政府组织江浙行省、江西行省、河南行省、四川行省、湖广行省五路大军重点围剿天完红军,天完国都蕲水陷落,徐寿辉败出黄梅山,几乎陷于绝境,他们从一夜爆富沦为输得脱裤。 朱元璋夹在张士诚、徐寿辉之间,在拓展领土的过程中,朱元璋不仅要面对元军,地主武装,还要面对这两支义军。 他的战线有三条,一是东线,淮东苏南、浙北一带,主要对手是张士诚;二是南线,浙西、皖南一带,对手有张士诚、元军和亲元的苗军杨完者部以及狡诈观望的方国珍部;三是西线,皖西、江西长江流域,主要对手先是徐寿辉后是陈友谅。战事连绵不断,历时多年,共同组成了朱元璋称霸江南初创大明基业的战争的全貌。 朱元璋和张士诚同时向苏南、浙北进军,两人的嘴咬在了一根骨头上,争抢再所难免。刚打下南京不久,朱元璋就派徐达夺取了南京东面的门户镇江,又派邓愈攻占南部重镇广德。 朱元璋一方面积极抢食,另一方面还要劝张士诚节食,他派杨宪出使平江,劝对方悠闲点。张士诚认为朱元璋把他比作没主见、没骨气的小人,十分的生气,不但不予回信,反而扣压了使者杨宪,他下一步还打算给朱元璋一点颜色看看。 张士诚发兵攻打镇江,作为朱元璋嘲笑他是槐嚣的回报,但他的挑衅招来了更大的羞辱。朱元璋驰谕徐达,指示他不要在镇江被动挨打,应乘胜进攻常州,同时发动三万兵马,协助攻取。 徐达击败了对镇江的进攻,乘胜派大军包围了常州,张士诚急派他的二弟张士德率领数万大军增援,张士德不久前渡江南下攻城略地所向披糜,骄气十足,没有把朱元璋的军队放在眼里。徐达看准了张士德的骄横,决定诱敌深入,他在距城十八里处埋下伏兵,而后派骑兵向张士德军发起进攻,张士德大怒,命令大队追击,中伏被擒,几万援兵四散逃窜。 张士德被俘令张士诚十分沮丧,他不得不遵照母亲的指示,派遣使者孙君寿到南京求和,愿意每年输粮二十万石,黄金五百两、白银三百斤,罢战弭兵,各守封疆。朱元璋知道张士诚是一个孝子,抓住张士德就等于捏住了张士诚的蛋蛋,不能轻易放手,他要利用张士德狠狠敲诈张士诚一把,因此要价很高,回书馈粮五十万石,当即班师,张士诚严辞拒绝。 徐达继续攻打常州,却久攻不下,朱元璋十分着急,下令把徐达以下将官一律官降一级,他写信批评徐达,朱元璋亲自到镇江督师,又调拔两万精兵增援,但是常州仍岿然不动,直到围困八个月之久的常州才被攻陷。 但是张士诚的地盘并非都像常州那样坚固,在围攻常州期间,朱元璋很轻松的攻取了长兴、泰兴和江阴。长兴,江阴是两个战略要地,长兴扼守太湖西口,是张士诚陆路通往西部的要道,取之可以断绝张士诚西进的道路,江阴枕大江,蔽姑苏,是长江岸边的交通要道,取之张士诚的水师难以从长江西进,这样一来,朱元璋就把张士诚的手脚给困住了,使他难以对朱元璋的地区构成威胁。 朱元璋命令徐达、常遇春自常州回师南下攻打宁国,守卫宁国的是元将别不华,协防地主武装有朱亮祖部和谢国玺部,谢国玺部隶属于亲元义军长枪军,但是他们的腿比他们的枪还要长,在明军到达之前就逃跑了,朱亮祖却十分骁勇,配合别不花拼死抵抗,给明军造成了很大麻烦,徐达等人攻打多日未能拿下,常遇春还中流矢受伤。 后来朱元璋亲自从南京驰援,才一举拿下宁国,并俘虏了朱亮祖,朱元璋爱惜其才,又给了他一次机会,之后朱亮祖奔走驱驰,忠心效劳。朱亮祖曾在太平战役中被朱元璋俘虏,后来又叛变归元廷,这次是他第二次被俘,虽然有上一次叛变的劣迹,但是朱亮祖为建国大业立下赫赫的战功。 骁将邓愈和胡大海又连手拿下徽州,朱元璋将宁国路和徽州路都交由邓愈镇守,他对这位能干的年轻人非常的看好。 朱元璋主力南下的时候,东线江苏的长兴、江阴、常州分别由将领耿炳文、吴良、汤和守卫,这三人都是朱元璋的心腹,因此朱元璋才把战略要地交给他们,要求他们谨守门户,他曾对吴良说:“江阴是我东南屏障,你一定要约束士卒,谨守城池。要切记,不要同外界结交,不要接纳逋逃,不要贪小利,不要与敌争锋,保境安民,城池坚固,就是你唯一的职守。”三人按照朱元璋的指示高挂免战牌,并击退了张士诚的多次进攻,确保城池的不失,为朱元璋稳定了后方。 537话:陈友谅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朱元璋和张士诚在南线打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徐寿辉部的内战也打得如火如荼,大权在握的丞相倪文俊想谋弑徐寿辉自立,事情败露后逃奔到黄州。 驻守此地的是他一手提拔的亲信干将陈友谅,没想到螳螂捕蟑,黄雀在后,陈友谅乘机杀了倪文俊,兼并了他的军队,然后自封为平章政事,一跃而为徐寿辉天完国举足轻重的人物,并逐渐成为另一个倪文俊。 陈友谅,湖北沔阳人,原本姓谢,祖上倒插门嫁入陈家,后代随了女方的陈姓。陈友谅的父亲是个渔民,为了改变命运,他省吃俭用供陈友谅读书,有一天,一个江湖术士看到陈友谅家的祖坟,说道:“风水很好,当出贵人。” 陈友谅听了倍受鼓舞,更加发愤读书,后来学有小成,并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在县衙里当了一名小吏。 但是陈友谅并不满足于当一辈子小吏,他想干一番大事业,陈友谅具备同时使用笔和刀的资质,当徐寿辉起义后,陈友谅违抗父亲的意志,毅然辞去公职,参加义军,他先在大将倪文俊手下当一名文员,后又投笔从戎,成为领兵的大帅。 陈友谅的野心大得惊人,他才华出众,但仍不足于支撑他的野心,他还有另一个利器,为实现目标不折手段,是一个不可遏制且难以对付的家伙。杀害倪文俊后,陈友谅的野心暴涨,他率领部队从汉阳顺江东下,攻取安庆,安庆地理位置十分重要,上扼汉阳,下锁南京,为长江要塞,元政府派淮南行省左丞余阙驻守。 余阙,蒙古人,世代居住在甘肃武威,他的父亲到庐州做官,他就成了庐州人,余阙本来是个文人,出身进士,是元代著名理学家、文学家吴澄的学生,做过翰林修撰,元末乱世中,弃文从武,为元政府镇守安庆。 陈友谅攻打安庆时,余阙率领部队拼死抵抗,城池被攻破,余阙自刎而死,他的妻子和一儿一女投井,城中一千多兵民自焚而死,这是元朝末年守城军民为元朝殉难最为壮烈的一幕,破城之后,陈友谅厚葬了余阙,并称他为天下第一人,朱元璋在北伐前夕也表达了他对余阙的敬意。 攻破安庆后,陈友谅又将兵锋指向对岸的池州,不久之前朱元璋从天完军手中夺取了池州,陈友谅打算报一箭之仇,陈友谅率军攻克池州,擒杀了朱元璋手下大将赵忠。这样陈友谅就骑踞在长江上游两岸,直接威胁到南京的安全。 朱元璋明显地感受到了陈友谅的压力,但他的战略重心在富庶的浙江,他的主力部队正在南线和东线拼杀,无暇西顾,陈友谅利用这个时机继续扩大战果,攻占了江西大部分的州县,直到一年以后朱元璋才腾出手来,派徐达、俞通海收复了池州,但这一举动引发了他和陈友谅的全面战争。 为陈友谅守安庆、池州一带的主将是赵普胜,此人号为双刀赵,几年前曾和廖永忠、俞海通等人在巢湖共同反元,地位仅次于李国胜,是义军的二把手。俞通海等人归附朱元璋时,赵普胜本应一同归附,但他突然在半路上带着自己的船队投奔了徐寿辉,后来归在陈友谅的手下。朱元璋和陈友谅争夺池州时,赵普胜和俞通海从朋友变成了敌人,两人各为其主,大打出手。 天完政权的内部矛盾使得他们对朱元璋的战争疲软无力,虽然陈友谅是个能干且野心勃勃的人,但是他的才能受到了妒妇一般的徐寿辉的掣肘,而赵普胜又有强烈的独立意识,不甘为人下,于是徐寿辉和赵普胜走到了一起,两人紧密勾结,一个在前线,一个在后方,共同制约陈友谅,使他混身力气却无法施展,陈友谅需要掐头去尾,才能舒展他的筋骨。 陈友谅率军从九江东下,以会攻池州为名要赵普胜前来相会,赵普胜逆流而上,在雁荡与陈友谅相遇,他刚登上陈友谅的战船就被逮捕,陈友谅把他捆成粽子后丢进长江喂鱼。 为了除掉赵普胜,朱元璋收买了他的门客,并让他潜入陈友谅军中,诬告赵普胜欲谋反。陈友谅疑心重重,派使者前去打探,赵普胜见到使者后表现出一副立了大功,踌躇满志的样子,这正好与奸细的报告吻合,陈友谅遂起了杀心。事实上陈友谅除掉赵普胜的原因是因为他占着茅坑不拉屎,阻碍了陈友谅东进的脚步。 除掉赵普胜后,陈友谅仍按原计划顺流东下袭击池州,但是原赵普胜的部下对他十分不满,他们暗通驻防池州的原巢湖水师将领俞通海、廖永忠等人。朱元璋得到谍报后,先后派徐达和常遇春前往池州加强防守,并传谕二人,以五千人守城,以万人埋伏于九华山,给陈友谅布下了一个口袋阵。 陈友谅直扑池州,将士们鼓勇登城,打算速战速决。忽然九华山下伏兵大起,向陈军背部杀来,城内守军也出城夹击,陈友谅腹背受地,被打得大败,一万多人被杀,三千人被俘。 池州战败后,陈友谅回到了他的总部江州积极准备复仇,这时徐寿辉从汉阳来到了江州。徐寿辉在后方的对陈友谅很不放心,担心他尾大不掉,有意加以控制,早在陈友谅攻下龙兴时,徐寿辉就要求把都城从汉阳迁到龙兴,遭到陈友谅的拒绝。 陈友谅杀掉赵普胜后,徐寿辉更加无力约束他,徐寿辉乘他在池州战败,威望下挫之机不请自来,从汉阳赶到江州,企图夺取军权,此举也是他对陈友谅谋杀赵普胜一事作出的反应。 徐寿辉明知道陈友谅谋杀了赵普胜却毫不畏惧,敢自己送上门来,或许是他认为自己真的是明王下凡,非凡夫俗子所能伤害,他被人当作明王扶上帝位就很能说明他的不凡,而不久前试图谋害他的倪文俊身败名裂更是增强了他的信心。 但是徐寿辉忽略了一个道理,鬼怕恶人,明王也不能例外,何况他只是一个凡人。陈友谅不是一般的恶人,对于拦在路上的绊脚石,陈友谅既不绕开走,也不打算将他搬开,而是直接碾碎。他不仅谋杀上级倪文俊,谋杀下级赵普胜,甚至连皇帝徐寿辉都敢谋杀。 在江州城门外,陈友谅把徐寿辉的随从全部杀死,然后以江州为都,自封汉王,置王府官署,将徐寿辉变成傀儡。 大权在握后,陈友谅的工作积极性大大提高,他立刻对朱元璋发起了新一轮的攻击,池州战役过去不到一个月,陈友谅就开始了复仇行动,这次他改变了战术,船队绕过了防守坚固的池州,直接攻击下游的太平,太平是南京西边的门户,地理位置十分的重要,朱元璋在此修筑了强大的防御工事,使太平城坚不可拔,并派自己的养子朱文逊和猛将花云镇守。 这次为了攻打朱元璋,陈友谅建造了巨大的战船,船尾和城墙高度相差无几,陈友谅令军士倒着开船,使船尾接近城墙,士兵从船尾登上城墙,一举攻克了太平城,守将朱文逊,院判花云、王鼎,知府许瑗等人被杀。 陈友谅是同时代人中最能认识到内陆水军潜力的人,他明了无论围城还是野战,利用长江流域纵横交错的水路进行运输是最为便捷的方式,因此十分重视水军建设,他的水军实力强大,难以应付。 陈友谅获胜后非常得意,他认为这种战法可以通用于整个长江水域,攻灭朱元璋己不成问题,于是他继续向下游航行,准备一举攻占南京。 稳操胜券就会无所顾忌,尽管这只是一种错觉,但是陈友谅己经自信得无所顾忌,当军队行进到采石时,陈友谅的不臣之心油然而生,他先让部将假装向徐寿辉通报工作,又命令壮士乘机从背后用铁棍猛击徐寿辉的头部,将他杀死。 徐寿辉尸骨未寒,陈友谅就迫不及待地在采石五通庙即皇帝位,国号汉,改元大义,以邹普胜为太师,张必先为丞相,张定边为太尉。陈友谅此举如此不义,而称帝的地点又如此简陋,以至于老天爷都不给面子,当群臣排列在河岸沙地上称贺时,风雨大作,各种仪式都无法举行。 称帝第二天,陈友谅就派使者到平江,联络张士诚东西夹击南京。但是他的军队己经人心惶惶了,他杀死了明王,军队中大量信奉白莲教的官兵对此十分不满,军队的战斗力不可避免受到了影响。 朱元璋对太平的失守感到十分震惊,从太平顺流而下,半天可抵达南京,陈友谅的拳头随时可以抡到朱元璋的脑袋上,一旦东线的老对手张士诚和陈友谅勾结起来,东西夹击,南京将会十分危险。 朱元璋十分不安,他召集部下商议对策,有的将领主张先走水陆收复太平,朱元璋说:“不行,陈友谅在上游,水师比我们强大,一时难以收复。” 有的请朱元璋从陆路亲征,朱元璋说:“不行,如果他以偏师牵制我军,而以主力攻打南京,从水路顺流半天就可到达,我们的陆军难以快速回援,况且长途出击,是兵法大忌,不是好办法。” 更有悲观者建议放弃临江的南京城,转移到钟山上去,以免受到陈友谅大船的袭击。最后朱元璋听取谋士刘基的建议,决定让康茂才诈降,诱使陈友谅水师东来,设下埋伏攻击他,同时派大将胡大海从陆路直捣信州,以牵制陈友谅后方。 李善长对此深表疑虑:“茂才约降,岂不是加速友谅东下的进程?” 朱元璋说:“这正是我的用意所在,陈友谅骄躁冒进,张士诚优柔寡断,两个贼人同时出击,我们怎能支撑?先破了陈友谅,张士诚破胆,就不敢举动了。”李善长听后恍然大悟。 538话:击败陈友谅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康茂才原本是亲元义军的首领,在朱元璋渡江后两人一度大打出手,南京城陷后投降了朱元璋。 十分的巧合,康茂才家里有一名仆人曾经侍奉过陈友谅,深得他的信任,朱元璋令康茂才给陈友谅写了一封信,让这名仆人送给陈友谅,假意投降,并许以内应,要他立即出兵。 仆人来到太平,将信呈给了陈友谅,康茂才在信中说,陈友谅水师来后,他将把从长江通往南京西城墙的三叉河上的木制江东桥移开,让水师经过秦淮河直抵南京城墙下。 陈友谅阅后大喜,一旦他的船队开到南京城下,他就可以重演太平之役的一幕,让士兵直接从船尾跳上城墙,从而轻易拿下南京城,他问仆人:“康公现在哪里?” 仆人:“现在守江东桥。” 陈友谅:“桥是怎样的?” 仆人:“是一座木桥。” 陈友谅:“回去告诉康公,我五月初十准时出发,到时我在江东桥呼叫老康为暗号。”仆人领命而去。 朱元璋听完汇报后,采取措施扎紧他的口袋,让李善长连夜将江东木桥改成石桥,杨璟在大胜关,赵德胜在新河河口驻军,在河岸上打了尖头的树桩,防止敌军在这两个地方登陆接近南京城墙;康茂才率领主力在江东桥设下埋伏,歼灭陈友谅的主力。 计划正在实施的时候,陈友谅的先头部队在他幼弟陈友仁的统率下驶来,这支先头部队大约有一万人,任务是为陈友谅主力的到来开辟登陆点,他们在龙湾袭击了明军邵荣部队,并在此处开辟了一块据点,等待大军的到来。 这一个变故显示,狡猾的陈友谅很可能不会一猛子钻进江东桥,而是预留了出口,以防不测。朱元璋及时调整布署,尽遣主力在龙湾一带设下埋伏,缝制了新的口袋。 陈友谅率领主力顺江而下,他先是攻打大胜关,遇到杨璟部队的顽强阻击后,向江东桥驶去,但他并没有见到木桥,只见到一个石桥,陈友谅非常困惑,无法确定这里是不是接头地点,于是大声呼叫:“老康,老康!” 但是没有回应,于是他引军返航,向龙湾驶去,到达龙湾后分别派遣万人上岸立栅安营,朱元璋在卢龙山顶把他们看得一清二楚。此时陈友谅北有常遇春、冯国胜在石灰山的伏兵以及张德胜的舟师,南有徐达在南京南门的伏兵,对面卢龙山有朱元璋的亲军主力,己成瓮中之鳖。 部将请求出击,朱元璋说:“马上要下雨了,让将士们先吃饭,吃饱了再乘雨袭击。” 过了一会果然下起了倾盆大雨,雨停后,将士们也吃饱了,朱元璋命令击鼓进攻。常遇春、冯国胜三万伏兵俱起,徐达和张德胜的部队继而赶到,陈友谅在龙湾登陆的数万部队死的死、降的降,许多人向河岸跑去想重新回到船上,然而战舰搁浅,无法开动,于是淹死的、踩死的不计其数,汉军被杀二万人,被俘虏七千多人。 明军缴获了陈友谅的指挥舰以及混江龙、塞断江、撞倒山、江海鳖等百多艘大船和数百艘小船,陈友谅乘小舟逃跑。明军乘胜从水、陆两路掩杀,不仅收复了太平,而且一举攻克了安庆。 此役对于朱元璋来讲意义重大,不仅解除了南京西部的威胁,而且阻止了陈友谅和张士诚的结盟,初步扭转了战略的困境。胜利归功于朱元璋的远见卓识,他洞察战争规律,既没有派陆军长途奔袭,也没有派水师逆流而上,而是诱导敌军到指定地点开战,变进攻为截击,变客军为主军,占据了地利。 他选择在第一时间打败陈友谅,从而打破了陈友谅和张士诚的结盟,占据了天时;他让战士们先吃饭后打仗,保证了战斗力,鼓舞了士气,占据了人和。 虽然朱元璋以短、频、快打败了陈友谅,暂缓了陈友谅和张士诚的结盟,但并没有从根本上解除这一个威胁。陈友谅的主力尚存在,还会卷土重来,而张士诚也还在观望,双方随时可以紧密勾结,形成东西夹击之势,所以朱元璋还得想办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要解决这个问题,朱元璋必须保持对陈友谅的胜势,一旦出现闪失,张士诚就会毫不犹豫地从背后捅刀子,而方国珍这样的猥琐之徒也会乘火打劫。 陈友谅连吃败仗,颜面扫地,心中愤恨不己,发誓要报仇雪恨,经过一年的准备,陈友谅派骁将张定边突袭并占领了安庆,守将赵仲中兵败后只身逃往南京,赵仲中原是巢湖水师旧将,为严明军纪,朱元璋不顾常遇春等人的求情,将他斩杀,并让他的弟弟赵庸继承他的职务。 朱元璋亲自率领水师溯江而上收复安庆,明军在安庆久攻不下,于是越过它向陈友谅驻地九江进发,陈友谅手下驻守小孤山的将领丁普郎、傅友德投降朱元璋。 丁普朗和赵普胜同为白莲教普字辈的弟兄,私交甚笃,对陈友谅谋杀赵普胜和徐寿辉非常不满,因此投降了朱元璋。傅友德原本是刘福通的部下,跟随李喜喜西进陕西,失败后转入四川,割据四川的原徐寿辉将明玉珍不能容纳他,他只好投奔了陈友谅,陈友谅派他协助丁普郎驻守小孤山。 傅友德久闻朱元璋的大名,有意投奔,正赶上丁普郎无心恋战,便一起投降,朱元璋见他生得膀大腰圆,又久经战阵,十分喜欢,委以重任,后来傅友德成为朱元璋手下一员骁将。 明军从江面猛攻九江,利用缴获的陈友谅大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士兵们从船尾爬上城垣,一举攻克了九江,陈友谅在前一天夜里带着老婆孩子逃跑了。朱元璋令徐达率领一支舰队前去追赶,陈友谅逃入武昌,徐达在汉阳城外长期驻留,封锁了陈友谅的出路。 朱元璋的这次胜利使他可以涉足整个江西,朱元璋在九江逗留了一段时间,目的是招降原属陈友谅的江西大部分地区,特别是省会城市南昌。他的目的部分实现了,南康、饶州、建昌等地遣使来降,湖北东部也有一些城市仿效,但是这些投降只是象征性的改旗易帜,仍然由原军阀实际掌控。 不仅江西新附之地暗流涌动,浙西一带更是危机四伏,对苗军成建制的招抚使得这一地区的统治很不稳定,就在西线战事掀起的时候,原先投降李文忠的苗军残部心怀叵测,随时准备乘衅而动,张士诚不断派出间谍在暗中进行鼓动,负责镇守这一地区的胡大海、耿再成等人处境十分危险,对此朱元璋并没有充分的认识。 金华苗将蒋英决心发动兵变,他亲自邀请主帅胡大海去八咏楼观看射箭比赛,胡大海欣然同意,正准备上马的时候,一个叫钟矮子的仆人突然跪在马前,诉说蒋英图谋不轨,胡大海正准备询问,蒋英突然从袖中抽出铁鞭,猛击胡大海头部,胡大海脑浆崩裂,倒毙于地,可怜一代名将,不明不白死于宵小之手。 蒋英割下胡大海的头颅,上马而去,叛军杀死了胡大海之子胡关住和郎中王恺,占据金华,四天后,处州苗军李佑之也杀死守将耿再成叛乱。 一夜之间,朱元璋在浙西控制的四个府城有两个反叛,整个浙西岌岌可危,就在金华反生叛乱的第二天,张士诚就派他的弟弟张士信向靠近金华的诸全发动了进攻,这是典型的乘火打劫。 朱元璋匆忙离开南昌,留下邓愈守卫,回到南京后,朱元璋令他的外甥、严州守将李文忠收复金华,大将邵荣收复处州,李文忠很快收复了金华,苗将弃城逃走,但是形势十分的危险,张士信率领十万大军轮番进攻。 守将谢再兴向李文忠告急,李文忠派胡大海的义子胡德济率领偏师支援,这显然是杯水车薪,谢再兴仍难以支撑,嗷嗷待援,李文忠无兵可派,就诈称徐达、邵荣将率领大军救援,不料这一谎言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张士信的军队纪律散漫,以吃喝玩乐为能事,无心打仗,听说徐达、邵荣要来,胆战心惊,结果被城里城外的明军夹击,被打得大败而逃。 朱元璋、张士诚、徐寿辉之所以能在江南从容进食和争食,主要是托北方刘福通部义军的福,三年时间里,刘福通部红军和元军主力在北方大打出手,形势跌宕起伏,扣人心弦。 刘福通所部开始大规模的北伐,北伐军以反元复宋相号召,军旗上写着:“虎贲三千,直抵幽燕之地,龙飞九天,重开大宋之天。” 毛贵攻下山东各州县,然后北上,一直打到通州附近,吓得元廷打算迁都。刘福通攻占了河南开封,关先生和破头潘所率义军从山西南部打到北部,然后从山西北上,打到内蒙,攻下了元上都,并放火焚烧宫阙,攻陷辽阳,一直打到高丽;白不信、大刀敖、李喜喜等从陕西关中一直打到宁夏。 但是义军的顺利进军不完全是因为军事过硬,而是元军承平太久,川郡皆无守备,长吏闻贼来,辄弃城遁,以故所至无不摧破。另一方面,义军没有形成统一的领导,各自为战,力量分散。一旦元军狗急跳墙,反咬一口,义军就会遇到很大困难,毛贵部义军在北京郊区被元军击败,退守山东,攻打山西和陕西的义军虽然攻下了许多城市,但在元军的反扑下无法立足,呈现流动作战的局面。 墙里开花墙外香,北伐军把元军的注意力完全吸引到了中原,元政府己无力过问江南战事,朱元璋、张士诚、徐寿辉等人乘机在江南占据了大片地盘,但是他们缺乏大局观念,热衷于在南方争夺地盘,没有及时支持中原的义军,导致北伐功亏一溃。 539话:元军猛将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在镇压中原义军的战斗中,元军也不断地发展壮大,涌现出一批杰出的新兴将领,察罕贴木儿和孛罗帖木儿就是其中的代表人物。 察罕贴木儿,回族人,突厥乃蛮部第四代酋长,他的曾祖父阔阔台元初随蒙古军征河南,后定居在河南颖州沈丘县。乃蛮部因为较早被蒙古征服而高度蒙古化,进入中原后又被高度汉化,察罕的汉姓为李,他曾用李察罕这个名字参加科举,但是没有考中。 颖州是红巾军起义的始发地,察罕见家乡残破,朝廷剿杀不力,就率领数百名沈丘子弟起兵。他与信阳罗山人李思齐合兵,为朝廷收复了罗山县,朝廷授予他中顺大夫、汝宁府达鲁花赤之职,鼓励他扩编自己的军队,此后察罕贴木儿死心踏地为朝廷卖命,转战于黄河南北。 察罕也是亲元义军死心踏地为朝廷卖命并取得很大成功的代表,这点与江南那些投机的亲元义军有所不同。 察罕治军有方,有勇有谋,多次打败红军,官职也越坐越大。刘福通红巾军三路北伐时,察罕奉调进入陕西镇压义军,在凤翔城外大败白不信、大刀敖、李喜喜的西路军,迫使他们撤入四川。察罕又乘胜杀向山西,分兵驻守太行山各要道,阻断义军关先生、破头潘等中路军东出之路,致使义军无法经河北对元大都实施合围,朝廷授予他陕西行省右丞,兼陕西行台侍御史、同知河南行枢密院事之职。 察罕又杀向河南,击败刘福通部红军,并攻陷大宋政权首都开封,消息传到大都,上下欢呼,刘福通带着韩林儿退保安丰,北方的红军起义由此转入低谷,朝廷为此诏告天下,并封察罕为河南行省平章政事,兼知河南行枢密院事、陕西行台御史中丞,便宜行事。 虽然朝廷一再给察罕封官,但是仅限于河南、陕西两地,原因在于朝廷也要防止察罕威胁皇权。对于山西、河北这两个战略要地,朝廷的意思是让孛罗贴木儿负责。 孛罗贴木儿,蒙古人,红巾军起义后,孛罗之父答失八都鲁任河南行省平章,是义军的主要对手,孛罗随其父转战中原,刘福通在中牟奇袭答失八都鲁,俘虏了孛罗,幸亏另一位将刘哈剌不花打败了刘福通,解救了孛罗,使他们父子团聚。 答失八都鲁忧愤而死,孛罗接替其父成为主帅。独当一面后,孛罗的战绩可圈可点,在与北伐军的战争中,他主要在东线作战,取得了一些关键战役的胜利。 孛罗在卫辉击败义军,随后攻克了濮州,阻止了义军从河南北上河北配合毛贵夹击大都,使毛贵孤军被迫退回山东。孛罗长驱南下在彭城击败沙刘等义军,打通与两淮的联系。又攻打曹州,切断开封与山东的联系。山西义军攻占上都,从北面威胁大都,元朝调孛罗入山西,任命他为大同都督,当月孛罗就击败了关先生,将他赶出山西。 孛罗来到山西后与察罕产生了矛盾,早先察罕为平定山西立了大功,而朝廷却将山西交给了孛罗,这让察罕很不满,但他不能对中央动手,只能将气撒到孛罗的身上,察罕和孛罗大打出手,朝廷几次下诏制止,察罕都不予理会。 朝廷之所以将山西、河北交给罗孛是有考虑的,孛罗是蒙古人、察罕是色目人,孛罗是朝廷正规的子弟兵、察罕起于山寨,尤为重要的是,孛罗之女嫁给了元顺帝,他本人一跃而为国丈,无论是从血缘关系还是从政治可靠的角度来看,朝廷都有理由偏爱孛罗,因此将离首都更近的山西、河北交由孛罗,而将周边的陕西、河南交给察罕。 这种偏心导致了察罕的不满,他无视朝廷的命令,擅自任命官员和调动军队,伺机制服孛罗并扩大自己业己庞大的军事机器,双方的磨擦打断了元军镇压义军的进程,使得江北义军获得喘息之机,也给江南义军继续互咬创造了条件,这一时期朱元璋和陈友谅为争夺江西省以及长江上游的制河权打得不可开交。 好在察罕并没有完全放弃自己的职责,就在元军纷争之时,山东义军也发生了严重的内讧,山东义军领袖毛贵被赵均用谋杀,而毛贵的部下续继祖又杀死赵均用,这场变故严重削弱了义军的力量。 察罕闻变决定停止攻打孛罗,着手进攻山东,察罕率领各路人马,以他养子扩廓帖木儿为前锋鼓行而东,察罕打抚结合,军事行动进展很快,第二年就收复了除益都以外的山东全境。 山东战略位置很重要,不仅控制了运河漕运的经济命脉,而且义军可以随时沿运河进兵大都,推翻元政府,可以说只要义军控制着山东,元大都就始终处于义军的射程之内。一旦攻占了元大都,全国各地的星星之火将燃起熊熊烈焰,将大元烧成灰烬。 因此察罕收复山东的意义十分的重大,朝廷封察罕为中书平章政事、知河南山东行枢密院事,陕西行台中丞。 但是义军并不甘心失败,在益都坚持抵抗的陈猱头联系上投降元军的田丰、王士诚,密谋刺杀察罕。田丰和王士诚原本是元军将领,负责镇守山东,当红巾军席卷山东的时候,他们投降了红军。 考虑到田丰长期经营山东,在军民中享有一定的声望,察罕建议朝廷赦免田丰的罪行,对他进行招降,以加快军事进展,更好地维护山东的稳定。同时察罕给田丰写了一封劝降信,要他改弦更张,重回朝廷的怀抱,并为朝廷平定山东效力。在巨大的军事压力面前,田丰很不情愿地投降了,王士诚也一同投降了。 察罕对二人深信不疑,待以诚心,几次孤身进入田丰的营账,但是田丰恭顺的外表下却有一颗反复不定的心,在他看来,元军腐朽不堪,只要察罕死了,推翻元朝易如反掌。陈猱头和田丰、王士诚三人商议,等到察罕再次来军中视察时将他刺杀。 议定之后,田丰邀请察罕到营中商议军务,察罕的手下劝他不要去,但他不以为意,说道:“我推心待人,哪能个个都防备呢?” 手下又劝他请多带卫兵前去,察罕不许,只带了十一个贴身侍卫前往,结果在田丰营中被王士诚刺杀。察罕之死是一个改写历史的大事件,他死后元军群龙无首,战斗力严重削弱,并陷入内讧中不可自拔,如果察罕不死,将会给朱元璋推翻元朝的大业造成极大的麻烦,历史很可能会改写。 据说在察罕死之前,有一道白光如索,长五百多丈,从危宿星升起,扫过太微垣。官员们认为山东可能要发大水,元帝却说:“不然,山东必失一良将。” 并立刻派人快马加鞭赶赴山东,告戒察罕帖木儿不要轻举妄动,然而信使还没有赶到,察罕就己经死了。察罕的死讯传到京诚,朝中官员及京城老百姓,不论男女老少都恸哭不己。 察罕死后,朝廷给了他一连串的封赏和谥号,哀荣备致,同时任命他的外甥和养子扩廓帖木儿继承他的职务。 扩廓,回族,原名王保保,是察罕姐姐和一个王姓汉人之子,因为察罕无子嗣,王保保就被过继给察罕为子,或说他原本就是一个汉人,被察罕收为养子。扩廓他长期跟随察罕征战,是一位能征善战的骁将,他奉命给大都运送粮食时,元顺帝接见了他,并赐给他蒙古名字扩廓贴木儿。 扩廓上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为察罕报仇,田丰和王士诚刺杀察罕后逃到益都陈猱头处,扩廓衔哀以讨贼,攻城益急,城上守军拼死抵抗,元军采用挖地道的办法攻入城中,活捉了陈猱头、田丰、王士诚等人,扩廓将陈猱头等二百多人押解京城献俘,自行处决了田丰、王士诚,他挖出了二人的心,用以祭奠察罕的亡灵。 荡平山东后,扩廓回师驻扎在开封、洛阳,整个北方海清河堰,朝廷赖之安宁,但是内斗接踵而至,孛罗乘察罕之死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出兵与扩廓争夺山西和河北,两人打得难解难分。 孛罗还挑起了宫廷斗争,他想更换太子爱猷识达里腊,因为后者不是他的皇后女儿所生,而是顺帝的一个宠妃所生,他拉拢了元顺帝的舅舅、御史大夫老的沙和知枢密院事秃坚帖木儿参与密谋。 皇太子欲杀老的沙和秃坚帖木儿,二人逃往大同寻求孛罗的庇护。太子不肯善罢罢休,务要穷竟其事,丞相搠思监、宦者朴不花告发孛罗和老的沙图谋不轨,元顺帝迫于压力削夺了孛罗的一切官职,孛罗大怒,以清君侧为名进犯京师,元顺帝不得己将搠思监、朴不花交给了孛罗处置,孛罗杀死两人后并没有止步,继续犯阙。 太子情急之下求助于扩廓,扩廓派部将白锁住带一万骑兵救援,却被打得大败,罗孛率军进入大都,自封为丞相,将朝中大权抢到手中,太子逃往太原投奔了扩廓。 太子和扩廓率军反扑,他们先攻陷大同,端了孛罗的老巢,接着又进攻京师,元顺帝遂决定抛弃孛罗,在一次上朝的路上,孛罗被人用斧子砍死,元顺帝把他的头颅装到一个盒子里,派人送给太子,并表示欢迎太子重新回到大都。扩廓和太子一同入朝,元顺帝封扩廓为太傅、左丞相。 扩廓消灭孛罗后,元廷的内斗不仅没有结束,反而掀起了新的高点。扩廓的功劳虽然很大,但毕竟资历浅,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骤然成了丞相,位极人臣,这引起了许多老干部的不服,而他本人对宫廷政治很不感兴趣,也不愿放弃军权,请求外出领军。 朱元璋消灭陈友谅不久,元顺帝封扩廓为河南王,命令他总领天下兵马,代皇太子出征江南。扩廓带着大队人马开往河南,此时元军兵强马壮,如果不出意外,将会给朱元璋造成很大的麻烦,然而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元军出现了内讧。 扩廓率军进驻河南后,檄令驻扎在关中的李思齐、张良弼、孔兴、脱列伯等部队前来会师,李思齐得到扩廓的调兵檄令时,李思齐破口大骂:“我跟你爸爸交往的时候,你胎毛还没有干,怎么敢传令我呢?”他下令禁止一兵一卒出关。 李思齐与扩廓之父察罕同时在河南起兵,并肩战斗,两人年岁、官职、功名相仿,作为一个功勋卓著的前辈,很难服从富二代扩廓的指挥,张良弼、脱列伯和孔兴曾是孛罗的战友,也不愿称臣于扩廓,他们都拒绝了扩廓的调令。 扩廓年轻气盛,容易冲动,他气愤地说:“我奉诏总领天下兵马,而镇将不受节制,还讨什么贼?” 于是派他的弟弟脱因帖木儿带着一队人马屯驻山东济南,防止义军经山东沿运河北攻大都,而自己亲率大军入关,攻打李思齐等人。 李思齐等人得知消息后,会兵长安,誓师合力抗拒扩廓,双方相持了一年,打了数百仗,没有分出胜负。朱元璋借此机会消灭了张士诚,大有一统江南之势,元顺帝急忙传谕扩廓,令他停止内战,攻打江南义军,然而扩廓己经被内战冲昏了头脑,执意要先平定李思齐等人,再发兵江南。 为了早日结束内战,扩廓命骁将貊高率军突袭凤翔,企图倾覆李思齐的老巢,貊高是察罕的老部将,战功卓著,资历深厚,他和李思齐一样不服扩廓,而他手下大多是孛罗旧部,也对扩廓不满,当部队走到卫辉时,部队发生哗变,貊高顺势背叛了扩廓,他率兵袭据卫辉、彰德,并上书朝廷揭发扩廓的罪状。 此前朝中己有许多大臣弹劾扩廓抗旨跋扈,貊高上书后,元顺帝做出三项决定:削夺了扩廓太傅、中书左丞相的职务,令他以河南王的名份食邑汝南,把部队交给其它将领录属;授予貊高知枢密院事兼平章,总领河北军队,赐其军号忠义功臣;皇太子在大都开设抚军院,总制天下兵马,专备扩廓。 受到朝廷处分后,扩廓心灰意冷,退兵泽州,此时另一位重要将领关保率军出走,作为察罕的老部下,他背叛扩廓的原因和貊高一样,朝廷见状以为扩廓兵单势孤,软弱可欺,便命李思齐等出兵陕西,与貊高合攻扩廓,同时令关保镇守太原。 至此,扩廓从国家救星变成了人民公敌,朝廷不仅抛弃了他,还要置他于死地,扩廓奋起反抗,发兵攻打太原,并把在太原的朝廷命官全部杀死,顺帝大怒,下诏尽削扩廓官爵,令诸军四面讨之。 540话:巨舰水战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当扩廓和孛罗打架的时候,陈友谅和朱元璋也在进行你死我活的斗争。 由于陈友谅数次败给朱元璋,丧失大片土地,他心中十分的愤恨,更为可气的是,自从他败逃武昌后,江西那帮原本效忠于他的部将在他失败的时候纷纷投靠了朱元璋,没有一个人拿起武器为他效忠。 为了报仇雪恨,陈友谅厉兵秣马,疯狂备战,他建造了更为巨大的战船,这些巨无霸高数丈,上下三层,甲板上可以跑马,还有可以掩护弓箭手的包铁塔楼,船体外层橹箱还用铁皮包裹,船得尾部高得可以爬上任何城墙,可以称作他那个时代的航空母舰。 很快的,他的机会就来了,察罕的养子扩廓攻克益都,解放了山东全境,刘福通部队作为北方唯一存在的义军,如同落单的旷野之兔,人人得而逐之。 张士诚没有胆量深山打虎,却还善于草丛捉兔,攻取安丰,不仅可以扩大领土,还可拊朱元璋之背,何乐而不为?张士诚派大将吕珍前去攻打安丰,巢湖水师昔日的仇人左君弼也带了一支人马协助吕珍作战,刘福通部队数万人马困在城内,饥不可奈,战马杀吃完了,便把老弱妇孺杀了来吃,有些埋在地下的死尸己经腐烂,也扒出来充饥,还有把井底的泥土团成丸子,用人油炸了吃。 情急之下刘福通向朱元璋求援,朱元璋对援助刘福通没什么兴趣,但不愿失去北方的屏障,更不愿看到张士诚做大,决定出兵。谋士刘基一向歧视红军,他劝朱元璋不要出兵,以免陷入东西两线作战的困境,但是朱元璋没有采纳他的意见。 朱元璋亲自率领主力救援安丰,但为时己晚,吕珍己经攻破安丰,杀死了刘福通,朱元璋打跑了吕珍,将大宋皇帝韩林儿救出后安置在滁州,朱元璋随后回到南京,但是战事并没有结束,巢湖水师将领执意要找左君弼报仇,朱元璋无奈之下只好同意,派徐达、常遇春等人进攻左君弼的驻地庐州,然而庐州是块难啃的骨头,明军包围了四个月也没有拿下,元军乘机攻占了防守空虚的安丰。 陈友谅见朱元璋主力东移,感觉到机会来了,于是发兵东下。他的目标是收复江西,并教训那些在他失败时投降朱元璋的当地守将,而不是像以往那样与朱元璋争夺长江沿岸城池,更不是要攻打南京消灭朱元璋,因此没有乘虚直捣南京,很显然他己经从前几次的失败中认识到了朱元璋的厉害,野心收敛了许多。但朱元璋并不了解陈友谅战略目标的调整,还以为陈友谅战略眼光短浅错失了战机,因此嘲笑了他。 由于这次的对手是松散的江西军阀,而他又有了超级战舰,陈友谅躇蹰满志,以为胜券在握,载着家属和百官,空国而来,他要让众人共同分享他称帝以来的首场胜利,以增强自己的说服力。 舰队经过长途跋涉,出现在南昌城外的赣江上,陈友谅计划重现太平战役时的场景,从船尾突袭攻占城池,但是他一到南昌就傻了眼,因为南昌的新城墙向内收缩了一段距离,陈友谅的蝎子战术无法实施,一场突袭变成了攻坚战。 朱元璋的侄子朱文正、参政邓愈、元帅赵德胜、薛显等率军坚守洪都,打退了汉军的一次次进攻,汉军破坏了一段城墙,但是邓愈率军拼死堵住了这个缺口,紧接着建了一个半圆形的工事替代了这段城墙。 城内明军出城攻击并重创汉军,但是明军的伤亡也很大,元帅赵德胜以下多人战死,南昌守军假意投降,获得了休战的机会,他们利用这个时间向朱元璋通风报信。在围攻南昌的同时,陈友谅分兵攻陷了吉安、临江、无为等地,他希望江西那些投降了朱元璋的地区能够回心转意,重新回到他的怀抱。 陈友谅在江西大发威的时候,南京方面的反应稍显迟顿,这不是情报的原因,而是朱元璋被两件事情捆住了手脚,一是徐达等人正在攻打庐州,难以分兵;二是靠近吴军边界的诸全要塞守将谢再兴叛投张士诚,朱元璋派胡德济领兵前去平叛。 朱文正派千户张子明夜色乘小舟摸出敌营到南京告急,张子明夜行昼止,走了半个月才到达南京,朱元璋听到张子明的汇报后,对他说:“你回去告诉文正,让他再坚守一个月,我一定会让陈友谅有来无回。” 张子明带着朱元璋的指令返回南昌,不幸在湖口被陈友谅的士兵捉住,陈友谅对他说:“只要你能诱降朱文正,保你富贵。” 张子明假装答应,可是当汉军押着张子明来到南昌城,让他向守军喊话时,张子明却大喊:“己见过主公,大军马上就要到了,请都督坚持住。”汉军大怒,将他砍杀。 张子明走后,朱元璋下令徐达和常遇春解庐州之围,到南京与朱元璋会合后走水路救援南昌,胡德济解诸全之围,回到广信从陆路救援南昌。大军集结后溯江而上,从长江进入鄱阳湖后,朱元璋派兵屯扎在泾江口和湖嘴,封锁了陈友谅的退路,又派人传谕信州,占据南昌东南的武阳渡,防止陈友谅走陆路南逃。从架式上看,朱元璋这次似乎真的要毕其功于一役。 陈友谅听说朱元璋救兵赶到,立刻解洪都之围,率领舰队进入鄱阳湖迎战朱元璋,他对自己的大船非常有信心,在他看来,朱元璋的小船简直是来找死的。两人都很有信心,对困难估计不足,两军在鄱阳湖南部的康郎山相遇,第二天展了大搏杀。 陈友谅的巨舰横冲直撞,它的高度是为攻城设计的,在接近和攀登敌人的战舰时具有很大优势,朱元璋采用群狼战术,把舰队分为十一队,大船在中间,由他和徐达、常遇春率领,小船在两侧,分别由巢湖将愈海通和廖永忠率领。朱元璋告诉诸将:“先发火器,次发弓驽,接近敌船,则用短兵器击刺。” 第一天的战斗中,徐达一马当先,杀敌一千五百多人,还俘获一艘巨舰,俞海通的舰队用石驽发射火药筒摧毁了汉军二十多支战船,陈友谅以火炮对攻,也炸沉了朱元璋的许多战船,元帅宋贵、陈兆先等阵亡,徐达的战船也中炮起火。 明军主力被迫退到一个浅水区,汉军巨舰无法追击,暂时摆脱了危险,但是浅水区很容易搁浅,朱元璋的船陷于沙中无法脱身,陈友谅骁将张定边发现后直扑过来,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指挥韩成穿上朱元璋的衣服,跳水而死,张定边等人以为朱元璋自杀了,齐声欢呼。 常遇春乘机赶来,一箭射中张定边,而俞通海、廖永忠等人也赶来救护,众船掀起了巨浪,使朱元璋的船又重新得以开动。然而常遇春的船由于搏击过猛,又陷入泥中,经众将营救仍无法脱身,这时上游漂来一艘破船,正好撞上了常遇春的船,将它撞出浅滩。 徐达乘坐的战舰受损严重,当天夜里,朱元璋让他带着所有受损的船只回到南京,经过头一天的厮杀,他意识到这将是一场持久战,因此让徐达回去坐镇南京,以防止张士诚在背后捅上一刀。 第二天战斗继续进行,明军船小且矮,不利仰攻,节节败退,将士有畏难情绪,不愿与屿立如山岳的汉军战舰作战,朱元璋情急之下斩杀了十多名退缩者,将士才殊死搏斗,院判张志雄船樯折断,难以调动,汉军一哄而上,以长枪钩刺,张志雄没有还手之力,愤而自刎。 枢密院同知丁普郎被包围后,被刺十余处,忍痛奋战,突然被飞来一刀砍去脑袋,身体仍持枪战立,似与敌搏杀。 朱元璋看到汉军战船非常密集,决定采用火攻,常遇春着着几十只装满了柴草和火药的小船,进入敌阵,连烧了汉军几条大船,陈友谅的弟弟陈友仁、陈友贵也被烧死,陈友仁是一个独眼龙,号五王,有勇略,是陈友谅的得力助手,他的死对陈友谅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在当天的战斗中,陈友谅发现朱元璋所乘的船樯桅是白色的,就与军士们约定全力进攻白樯船,但是朱元璋早有防范,当晚就命人把所有船樯都涂上白色。第三天再战时,陈友谅发现所有船都是白樯的,顿时傻了眼。 但是朱元璋的火攻战术也没有收到成效,因为陈友谅吸取了前一天的教训,将舰队的队形散开,使明军的火船难以得手。去除火攻优势后,明军意识到硬拼难以取胜,许多将士要求脱离战斗,改为围困。这时南昌之围己解,朱元璋决定撤离战场,开往长江鄱阳湖口,明军舰队到达湖口,在泾江口和南湖觜建筑了防御工事,静侯陈友谅弹尽粮绝。 陈友谅召集部下商讨对策,右金吾将军说:“出湖难,应该焚舟登陆,退往湖南,以图再举。” 左金吾将军反对说:“这样做是示弱,况且如果他们以陆军追赶我们,我们将会进退失据,彻底完了。” 陈友谅犹豫不决,先是说:“右金吾说得对。” 左金吾见陈友谅不听自己的话,就带着自己的部下投降了朱元璋,右金吾也步其后尘,陈友谅一怒之下把俘来的将士全部杀死,而朱元璋却反其道而行,把所俘虏的士兵全部奉还,伤者给予医治,并祭祀战死的陈友谅部将。朱元璋给陈友谅写了一封信,奉劝他取消帝号,说道:“即幸生还,亦宜却帝号,坐待真主,不则丧家灭姓,悔晚矣。” 又过了几天,陈友谅粮食食尽,决定走水路从鄱阳湖口突围再经长江撤回,明军占据湖口和长江上游的有利位置进行拦堵,汉军且战且走,明军死缠烂打,一簇簇船只相互咬住搏斗,从白天打到晚上。 陈友谅的大船皮糙肉厚,拦之者必人仰马翻,明军小船难以拦截,如无意外,陈友谅安全撤退问题不大,但是意外偏偏发生了,陈友谅把头探出船外张望,正在这时,一支利箭飞来,穿过陈友谅的眼睛直达颅脑,陈友谅顿时毙命。 陈友谅死后,汉军溃不成军,太子善儿被明军俘获,张定边乘着夜色带着陈友谅的尸体及其幼子陈理逃回武昌。 朱元璋回到南京,论功行赏,对于此战,朱元璋总结说:“我不应该去救安丰,假如陈友谅乘虚直捣南京,大事去矣。可惜他屯兵南昌,如此愚蠢,怎么能不亡?陈友谅灭亡,天下就不难平定了。” 541话:打败张士诚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陈友谅死后,他的幼子陈理在武昌继位,改元德寿。朱元璋回到南京后稍作休整又亲率大军远征武昌,他要乘热打铁,彻底消灭陈友谅的残余势力,将包括江西和湖广在内的西部地区收入囊中。 明军包围武昌城,同时分兵攻占湖北各地。军事行动有喜有忧,明军在周边攻占了大片地盘,但是在武昌城下却遇到顽强的抵抗,于是朱元璋返回南京,留常遇春总督诸军继续围困武昌。 朱元璋返回南京后,对前一段时间的辉煌战果进行总结和表彰,在群臣的劝进下,朱元璋即吴王位,立长子朱标为世子。设立官制,以李善长为右相国,徐达为左相国,常遇春、俞通海为平章政事,其余将领都加官晋爵不在话下。 不久之前,张士诚抢了吴王的称号,这个称号不仅比朱元璋的吴公高了一级,而且有侵犯商标权之嫌,这让朱元璋很不爽,但是当前的第一要务是消灭陈理,他暂时没有理会张士诚,朱元璋再次亲征武昌。 陈理等人之所以不投降,主要寄望驻扎在岳州的丞相张必先,张必先是陈友谅手下一员骁将,外号泼张,此时他己经率领援军开到了离武昌只有二十多里的洪山,常遇春乘他立足不稳发动袭击,一举擒获了张必先,朱元璋把张必先捆到武昌城下劝降,陈理见到此情景,如同泄了气的皮球。 陈理按照古礼袒露上身,口衔玉壁率领张定边等人到军门投降,朱元璋将伏拜在地的陈理扶起并对他说:“我不怪你。” 朱元平封陈理为归德侯,府库里的财物任他取用,陈友谅的众亲属也受到了优待。这些优待有为张士诚示范之意,当朱元璋夺取全国政权之后,陈理等人失去了示范意义,洪武五年,朱元璋命人将陈理送到高丽严加监视。 经过一番调理,朱元璋又恢复了胃口,消灭张士诚提上了日程,但此时张士诚并没有危机感,这体现在他不仅没有向元廷靠拢取暖,反而再次与元廷决裂,他授意手下对他歌功颂德,请求元廷封他王爵,遭到拒绝后立刻翻脸。 张士诚将元江浙右丞达识帖木儿幽禁,然后自封为吴王,以弟弟张士信为浙江行省左丞,为了储备与朱元璋作战所需的粮食,他断绝了对大都的漕运。 张士诚早在起兵之初就在高邮称诚王,此次为何又改称吴王了呢?这是因为他投靠了元朝,为此放弃了诚王的称号。张士诚之所以投元,并非出于对元军的惧怕,而是迫于朱元璋的压力。 徐达进攻常熟,俘获了张士诚的弟弟张士德,张士德善战有谋,能得士心,是张士诚的主要臂膀,当初南渡长江,攻取江南的任务就是由他率军完成的。朱元璋想利用张士德要挟张士诚,张士德为了不连累哥哥,毅然绝食而死,临死之前还派人给张士诚送了一封信,要他投降元廷,以便借助元廷对抗朱元璋。 张士德的建议无疑是正确的,因为张士诚不仅要面对朱元璋和元政府的打击,还要面对盘距在浙东沿海的海盗方国珍的攻击,处于四面受敌的境地,在所有对手中,张士德判断出朱元璋是最凶恶和危险的,投降元朝,可以解除元朝和方国珍的威胁,可以专心对付朱元璋。 张士诚遵照执行,乞降于元江浙行省右丞相达识帖木儿,虽然他曾三次戏弄朝廷并杀死使者,但是虚弱的朝廷对他的投降仍很欢迎,张士诚要价很高,要求保留诚王的称号,朝廷没有接受这个条件,几经讨价还价,张士诚被授予太尉的头衔,在政治和军事上仍保持独立,经济上每年从海路输粮十一万石于大都。 投降元廷后张士诚无后顾之忧,得以专心对付朱元璋,此后双方在军事上呈胶着状态,难分胜负,张士诚多次攻打常州、江阴、建德、长兴、诸暨等地,不克。朱元璋也派邵荣攻湖州,胡大海攻绍兴,常遇春攻杭州,同样没有拿下,双方进入战略相持阶段。 长期的战略相持给张士诚造错觉,认为自己的防线坚不可催,基于这个错觉,他开始心安理得地享受人生。 张士诚所辖地区十分富庶,这里的人们与其他地区备受煎熬的人民大不相同,享受着舒适、考究甚至是奢移的生活,统治集团受到这种风气的影响,腐化奢侈之风盛行。 张士诚率先垂范,他整日寻欢作乐,将政务交给他的幼弟张士信和女婿潘元绍处理,这两个人十分贪婪又不负责任,他们弄虚作假、腐败堕落的作风摧毁了军队的士气和政府的法纪,军队的纪律甚至比元军还要松驰,官兵从上到下都毫无斗志,一有战事,将帅们就称病不出,然后索要大量的财物,得到满足后才勉强同意带兵出战。 将领们打了败仗也不会受到任何实质性的处分,顶多关一段时间禁闭,过一阵又重新起用,因此一遇战事不利,他们就轻易逃跑,这让吴军的战斗力变得极为虚弱,失去了攻城略地的本领,只能依靠坚固的城墙进行一些防守,因此当朱元璋和陈友谅掐得你死我活的时候,他们无能的军队在东线和南线几乎没有造成什么麻烦。 张士诚对部下无原则的宽厚和朱元璋吹毛求疵似的苛严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体现在军事实力上差距越来越大,对此他并没有充分的认识,自以为是防守方面的专家,坚固的城池足够朱元璋喝一壶的。 因此当朱元璋磨刀豁豁的时候,张士诚却抽了元朝一记耳光。张士诚强硬的反元立场颇具民族气节,这点和朱元璋完全不同,后者长期以来不把反元当作主要任务,还不时还向元廷抛媚眼,当察罕削平北方的时候,朱元璋曾数次致信谄媚,表示恭顺,后来察罕被刺朱元璋才放弃了可耻的投降念头。 元廷对张士诚的欺侮无可奈何,但是朱元璋却从中得到攻击张士诚的借口,他在讨伐张士诚时发布的檄文中,列举了张士诚的许多罪状,其中大多是张士诚欺负元廷的事情。 刚刚打扫完湖北战场的徐达奉命取淮东,此举意在消灭张士诚的周边力量,这一行动符合朱元璋一惯稳健的军事风格。徐达花了半年左右的时间,陆续攻克了泰州、高邮、淮安以及濠、徐、宿三州,基本上平定了淮东。 徐达收复濠州不久,朱元璋怀着一颗激动的心情回到了阔别己久的家乡,离开濠州时他只是郭子兴手下一名小校,时隔十三年再回家乡时,他马上就要黄袍加身了,他选择在和张士诚决战的前夕回来,充分说明了他衣锦还乡的心情是多么迫切。 回到家乡后朱元璋祭奠了祖坟,会见了幼时的朋友汪文、刘英,送给他们大米和绸缎,然后又大排酒席,宴请父老乡亲,在酒席上朱元璋百感交集地说:“我离开家乡十多年了,经过多年艰难百战,才有机会归省坟墓,与父老子弟相见。可惜我不能久留与你们欢聚。各位父老乡亲要好好教育子弟们孝悌力田,不要远行做生意,附近的郡县还有战事,大家要多多保重。” 朱元璋又告诉地方官员免除乡亲们的田租和赋税,父老乡亲非常高兴,纷纷顿首谢恩。在老家呆了将近一个月后,朱元璋才动身返回南京。 回到南京后,朱元璋发表了讨张檄文,他任命徐达为大将军,常遇春为副将军,率师二十万讨伐张士诚。 出兵前朱元璋召见徐达和常遇春询问进兵方略,他总是在胸有成竹以后征询常遇春的意见,问道:“遇春,你怎么看?” 常遇春主张直捣张士诚首府平江,朱元璋认为过于冒进:“湖州张天祺、杭州潘元明是张士诚的臂膀,如果攻打平江,两人必定全力救援,我军屯兵城下,前后受敌,不如先削除两翼,平江势孤后,可以一举拿下。”于是徐达、常遇春领兵攻打湖州,朱元璋又派李文忠领兵攻打杭州,进行牵制。 朱元璋之所以喜欢询问常遇春,是因为他的想法总是和自己背道而驰。两者的区别在于,常愚春主张直奔主题,一步到位。而朱元璋十分稳健,主张一步一个脚印。常遇春直捣敌军心脏的做法可以令敌瘁死,省去许多的麻烦,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朱元璋的主张虽然保险,但是费时费力,双方各有优劣,但是朱元璋说了算,常遇春只能保留自己的意见。 明军包围了平江,此时平江己成了一座孤城,破城只是时间的问题,但是张士诚仍作困兽之斗,朱元璋给他写了一封信,劝他效法汉代的窦融和北宋的钱椒,审时度时,为保全身家性命早日投降,张士诚置之不理,并不断组织突围,在一次突围作战中,张士诚落马受伤,被士卒抬回城内,此后再也没有出城。 朱元璋又让张士诚的好友李伯升劝降,李伯升写信给张士诚,说道:“当初你所仰仗的坚城有湖州、杭州和嘉兴,现都己经失去了,平江己是个孤城,再顽抗下去,士兵很可能会造反,到时你想自杀恐怕都不行了,不如顺应天命,向南京方面表达归顺义者、救济人民之意,然后打开城门,穿着平民衣服,等待处理,这样不仅能保命,还有可能获封侯爵,况且你所有的地盘就像是赌博得来的,从别人那里得来,又丢失给别人,对你来说有什么损失呢?” 李伯升的话入情入理,十分诛心,张士诚颇为心动,他抬头凝望,对使者说:“你先回去,让我好好想想。”最终张士诚仍然拒绝投降,他深知,多年以来,他和朱元璋积怨太深,双方都己经无法释怀。 张士诚不失为条血性汉子,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之志,坚守平江达十个月之久,或许他希望高邮之战的奇迹能够重现,但是时过境迁,形势己经全然不同了,幸运女神不会总是关照他。 张士诚在困苦中度日如年的时候,朱元璋正忙着装扮他皇帝的新妆,他宣布以明年为吴元年,建庙社宫室,祭告山川,命所司进宫殿图。 明军攻入城中,张士诚带着残兵进行巷战,最后退到家中,关上大门自缢,部将赵世雄及时赶到将他解救下来。 朱元璋又给了他一次机会,徐达派李伯升、潘元绍等人前去劝降,张士诚虽己是沾板上的肉,但仍然不屈服,面对劝降者,他闭目不答,于是士兵破门而入,将张士诚抬了出来,押往南京。 平江被围时,张士诚曾对妻子刘氏说:“我战败了,活不了多久了,妳有什么打算?” 刘氏说:“你放心吧,我肯定不会辜负你的。” 城破之日,刘氏命人把张士诚的一群小妾赶到楼上,纵火烧死,然后上吊自杀。 张士诚被押解到南京,中书省李善长坐堂审问,张士诚沉默不语,态度傲慢,李善长大声呵斥,张士诚却骂他是狗仗人势,李善长大怒骂道:“你这个盐枭,应该处死你!” 张士诚被押送朱元璋处,两人见面后,朱元璋问道:“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张士诚说:“有什么可说的?天日照你不照我。”朱元璋大怒,命武士用弓弦将他勒死。 张士诚的失败主要原因是统治集团的腐化堕落,他本人以享乐为能事,将政务委以弟弟丞相张士信,张士信又将政务委任给黄敬夫、蔡文彦、叶德新三个参谋,他们把持政柄,使政局窳败,文恬武嬉。苏州有民谣:“张王作事业,专靠黄蔡叶,一朝西风起,干瘪。” 黄、蔡、叶三人后来在城破时被俘,朱元璋把他们腊成肉干,悬于苏州城墙,以应干瘪之谣。 除了腐败以外,还有两个重要原因,缺乏远大志向,没有打造庞大的战争机器;驭下比较宽容。这两点正好与朱元璋相反,但张士诚不失为一个讲义气、有气节的忠厚之人,善于以恩抚众,因此将士们都忠实于他,他对辖区的百姓施行仁政,得到百姓的认可,直到明朝建立后,苏松一带的老百姓仍称张士诚为张王,而称朱元璋为老头子。对此朱元璋十分忌恨,对张士诚的士兵和辖区内的百姓施以残酷的报复。 以往朱元璋在征战中从不杀降,对俘虏的政策是改造利用,藉以壮大自己,瓦解敌军,然而在攻打张士诚的战争中,他一反常态,授意徐达等人大开杀戒,旧馆降军因此至少有四万人被坑杀。 建国后,朱元璋对苏松一带的老百姓征收重税,并大量迁徒这一地区的富民,以此报复他们对张士诚的拥戴。这样重的负担,仅靠土地种粮是无法支撑的,只有用物产代替,促进了苏松手工业的发展,苏州大力发展丝织业,成为全国丝绸制品中心,松江则大力发展棉纺业,上供赋税,下给俯仰,形成了松江棉制品衣被天下的局面。 542话:方国珍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在攻克平江后,朱元璋论功行赏,封李善长为宣国公,徐达为信国公,常遇春为鄂国公,其余将士各有赏赐不在话下。当然他也没有忘记封赏自己,这一次他打算封自己为皇帝。 为此他需要一个更大的胜利来为新王朝的诞生献礼,朱元璋下令兵分四路席卷全国,汤和为征南将军往征方国珍,徐达为征虏大将军,常遇春副之,率二十五万人北伐中原,胡廷瑞为征南将军,何文辉为副将军,取福建陈友定,湖广行省平章杨璟、左丞周德兴、参政张彬取广西。 四路大军有三路指向南方,方国珍首当其冲,方国珍是浙江黄岩人,他和张士诚有许多相似之处,两人都曾贩卖过盐,张士诚是操舟运盐,方国珍则贩盐浮海;两人起事都是因为激情杀人,张士诚被人欺负赖账,方国珍则是被人诬告勾结海盗;两人起事都有众兄弟帮忙,张士诚有士信、士德,方国珍有国璋、国瑛、国珉,这一点陈友谅和他们也有相似之处。 两人起事后都梗阻了元朝的槽运,张士诚梗阻了河运,方世珍则梗阻了海运;两人都不属于红巾军系统,没有强烈的反元意识,因此胸无大志,满足于割据一方;两人为了自保,都曾在名义上投降过元廷,通过漕运给元大都供应一定数量的粮食。 方国珍的脸色很黑,但是身体却很白,他的性格和他的肤色一样鼠首两端。在和元政府打交道的过程,他时叛时降,变化多端,在朱元璋、张士诚渡江南下之前,他至少己经四降四叛了。 方国珍多次调皮,但元政府对他高举胡萝卜而很少加以大棒,这主要是因为方国珍善长航海,元军对他鞭长莫及。尤其是张士诚起事后,横亘于元廷和方国珍之间,客观上充当了方国珍的人肉盾牌,朝廷对方国珍更是鞭长莫及。张士诚阻断河运后,朝廷又有求于方国珍的海运,不得不对他好言相劝,以高官厚禄相诱惑而不施以暴力手段。 当元廷勾引方国珍投降时,他的手下劝他不要接受招抚,应该乘机扩张地盘,割据一方,方国珍说:“我没有那么大的野心。”最终方国珍接受了元朝海道漕运万户的职位,满足于占据浙东庆元、温州、台州等地。 方国珍得益于张士诚,但也受到了他的祸害,张士诚南渡后,方国珍首当其冲,因此当元廷要求方国珍夹击张士诚时,他爽快地答应了而且干得很卖力,双方大战于昆山,方国珍七战七捷,止住了张士诚南下的脚步。 张士诚和朱元璋闹翻后,四面受敌,为了对付主要敌人,张士诚不得不投降元廷,并通过元廷和方国珍达成谅解。方国珍刚刚挡住张士诚南下的脚步,朱元璋的手就从西边伸了过来,朱元璋攻下婺州后派使者蔡元刚出使庆元,寻求方国珍的支持。 此时方国珍南有陈友定、北有张士诚、西有朱元璋,四面受敌,方国珍与部下谋议,与其树一强敌,不如暂时示弱顺从,并利用朱元璋的声望保护自己免受攻击,等形势变化后再趁机而动。于是方国珍派使者进贡黄金五十斤、白银百斤、绸缎百匹以示顺从,后又假意表示愿意献出温、台、庆元三郡,并请求派遣次子方关到朱元璋营中当人质。 但是他请献三郡只停留在口头上,并未付诸实施,而派次子方关为人质,只是想窥探朱元璋的实力。朱元璋看穿了方国珍的伎俩,他拒纳人质,并封方国珍为福建行省平章事,想把他调离根据地,但是方国珍称病不赴任,拒绝了朱元璋的任命,朱元璋对此十分的不满,两次致书批评。 金华苗将叛乱后曾提着胡大海的人头去投奔方国珍,方国珍害怕引火烧身,不予接纳,双方发生战斗,他的弟弟方国璋战死,朱元璋对此很欣赏,派人吊祭。但第二年双方却发生了一些磨擦,参军胡深攻破瑞安向温州进发,方国珍十分害怕,自请每年进贡白银三万两,并许诺如果朱元璋攻下张士诚的杭州,他就纳土来归。 方国珍怂恿朱元璋攻打杭州,实在是属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夹在朱元璋和张士诚这两强之间,方国珍希望这两个对手相互厮杀,自己则从旁观望形势,等到双方一死一伤,自己再乘机坐收渔人之利。 但是朱元璋和张士诚的战争并不像他所期望的那样相互削弱,而是呈现一边倒的态势,当朱元璋攻下杭州,包围平江时,方国珍似乎看见了自己的末日,但他没有兑现诺言的打算,而是暗通北方的元将扩廓贴木儿,并与福建陈友定相互联络,企图互为犄角,朱元璋十分生气,他给方国珍发出了最后通牒,并向这位自动取款机提出了每年交贡二十三万石粮食的要求,方国珍知道时日无多,整日忙着建造大船,搬运珍宝,企图逃到海上。 消灭张士诚后,朱元璋先后派朱亮祖、汤和领大兵征讨方国珍,方国珍兵败后祭出必杀技—遁入海中,汤和入海追击,方国珍走投无路,不得不摇尾乞怜,他派儿子方明完到南京请降,并给朱元璋带去一封言辞凄切的信,这封信姿态很低而且富有人情味,在信中方国珍把自己比作孝子,朱元璋读罢击节赞赏说道:“谁说方氏手下无人?”当即决定准许投降,他回信给方国珍说:“我当以汝诚为诚,不以前过为过,汝勿自疑。” 当方国珍来到南京跪拜在朱元璋面前时,朱元璋揶揄道:“你怎么这么晚才来呀?” 方国珍愧无以对,此时朱元璋正打算称帝,心情不错,因此他不仅饶恕了方国珍,还授予他广西行省左丞之职,但只食禄不上任,几年以后方国珍死于南京,他的死与老对手刘基有关。 消灭浙东方国珍之后,汤和乘胜进攻盘距福建的元将陈友定,陈友定是福建清流县人,为人沉勇,常行侠仗义,在民间有一定的威望,明末贼寇纷云,汀州府判官蔡公安到清流县招募民兵,陈友定带了一批人前往应募,蔡公安见他谈吐不俗,就给了他巡检的职务,陈友定没有让蔡公安失望,不仅扫除了当地的土寇,而且击败了湖广巨寇陈友谅对福建的入侵,积功升至福建行省平章,并逐渐控制了整个福建省。 掌控福建后,陈友定杀了一些不听话的地方官员,将政治、军事、经济、人事大权掌于手中,但他和方国珍、张士诚等人不同,前者降元只是权宜之计,陈友定忠于元朝,在军事上愿为大元镇守福建,保一方平安,在经济上支持中央政府,每年都超额完成输粮任务,从未心猿意马。 陈友定不仅忠心可嘉,在军事上也是一把好手,在与江南群雄斗争的过程中,朱元璋从未失手,但是在和陈友定的交手中,他首尝败绩,大将胡深试图染指福建,兵败被杀。 消灭方国珍后,朱元璋兵分三路讨伐陈友定,将军胡廷美、何文辉由江西趋杉关,汤和、廖永忠由明州海道取福州,李文忠由浦城取建宁。这一系列军事行动是朱元璋实现全国统一的宏大蓝图的一部分。 虽然朱元璋己经削平群雄,荡平华南己不可避免,但陈友定仍决定负隅顽抗,他要做最坚强的泡沫,但他手下的人却不愿做无谓的牺牲,一些人己经抱定了识时务者为俊杰的态度。 为了断绝部下投降的念头,陈友谅导演了一出血淋淋的誓师大戏,他大摆筵席宴请诸将及幕僚,在酒席上陈友定当众斩杀了朱元璋派来劝降的使者,然后把他的血淋在盛酒的大缸中,分给众人同饮,以此表示他抗战到底的决心。酒过三旬后,陈友定突然站起来,厉声说道:“我们大家都深受元朝厚恩,如果有人想投降,我就把他凌迟处死,他的老婆孩子也要全部处死。” 完成恐吓后,陈友定紧接着进行军事部署,他亲自赶往福州布置城防,他命人在福州城外筑墙,新墙环绕福州城一圈,每隔五十步筑一个楼台,十分的坚固。新城墙刚落成,后方就传来战报,胡廷瑞的军队己经攻克杉关,于是陈友定亲自率军赶回延平,试图坚守北线,和福州形成掎角之势。 汤和率领的水师抵达福州五虎门时,元平章曲出引兵迎战,汤和将他击败并追至福州城下。福州新建的坚城没有挡住明军的进攻,士兵像蚂蚁一样攀登城墙,南台守将见势不妙,放弃职责逃命去了,明军攻入城中,元参政尹克仁、宣政使朵耳麻被杀,佥院柏帖木儿杀死妻妾及二个女儿后,纵火自焚。 汤和乘胜进攻延平,陈友定据城顽抗,作困兽犹斗状,但是他的手下不愿意充当元廷的炮灰,使者的血和令人畏惧的恐吓并没有起到作用,不断有一些将领以出战为名投降明军,后来凡有将领要求出战,陈友定就怀疑他们是想出城投降,一概拒绝,班子内部也产生猜疑,陈友定杀死了意欲投降的萧院判。 尽管陈友定强行把将士们绑在自己的战车上,但是离心力还是摧毁了这辆战车。不久城中出现兵变,兵器库起火,明军乘机攻入城中,陈友定见大势己去,与他的手下亲信诀别:“大事已去,我一死报国,诸君努力。”说完退入衙署,穿上官服向北遥拜后服毒自杀,他的部下不仅没有努力,反而争相开门迎接明军。 明军冲入衙署,发现陈友定尚未咽气,就把他抬了出来,押赴南京。朱元璋见到陈友定后当面数落他的罪过,陈友定不服,厉声说道:“国破家亡,只有一死,没什么好说的。”于是朱元璋将他处死,同时被杀还有陈友定之子陈海,他在得知父亲被俘后敲锣打鼓主动前来送死。 元朝末年,人民起事层出不穷,不少人起兵打的是保境安民,维护元朝的统治的旗号,但他们大多投机观望,为谋取私利常常改弦更张,陈友定父子至死不悔,实属罕见,时人称他完节。 陈友定死后,福建大部分地区望风纳降,只有漳州路达鲁花赤迭里弥实宁死不屈,他穿上官服向北朝拜,并拿起斧子砍断印章,取后拔出佩刀割喉而死。 陈友定、柏帖木儿、迭里弥实都是以身殉元的福建代表,时人并称为闽有三忠。 543话:元朝灭亡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元顺帝向扩廓喷射怒火的时候,他自己己经火烧眉毛了,南北两线均告危急。 在南线,按照朱元璋的部署,胡廷瑞从江西负责进攻福建,杨璟从湖广进攻广西。消灭福建的陈友定后,廖永忠、朱亮祖从福建继续向西进攻两广,驻扎在江西赣州的陆仲亨进攻广东,杨璟则从武昌南下广西,形成三面包夹两广的态势。 盘距在广州的军阀何真很快缴械投降了,朱亮祖又从广东西进配合杨璟攻打广西,杨璟在湖南、广西遇到顽强抵抗,历时四个月才拿下永州,然后向靖州进发,两路明军会师于靖州城下,用了两个月的时间拿下靖州,随后平定广西各地,至此华南己经全部落入朱元璋的囊中。 在北线,朱元璋亲自制定了进兵方略,朱元璋召集部下商讨伐元的策略,说道:“现在北方一片混乱,众将嚣张跋扈,元祚将亡,中原涂炭,正是我们进行北伐的好时候,各位认为我们应该怎样进兵呢?” 常遇春主张黑虎掏心:“我们军队身经百战,而他们的军队久享太平,我们以百战之师攻击他们的安逸之军,肯定会势如破竹,应该直扑大都。” 朱元璋不以为然地说:“不妥,元朝建国百年,大都城守备必固,孤军深入,一旦屯兵城下,久攻不克,我们粮饷长途转运困难,而敌人援兵四集,形势就非常不利,不如循序渐进,先取山东,撤其屏蔽,然后移兵中原,破其籓篱,再攻占潼关,扼其户槛,将陕西精兵堵塞于关内。这样天下形胜之地都被我们掌握,元都就会势孤援绝,不战自克。攻下大都之后,再向西进军,云中、九原、关陇等军事重地可席卷而下。”接下来是众将拍马的时间。 征虏大将军徐达、副将军常遇春统率二十五万大军由淮河进入黄河流域,朱元璋发布奉天讨元檄文,以驱逐胡虏为号召。明军首先指向山东,仅用一个多月的时间占领导山东,负责山东军事的扩廓之弟脱因帖木儿战败后逃到河南。 攻占山东为从运河运兵北上攻取大都创造了条件,但是徐达、常遇春并没有立即进攻大都,按照朱元璋有关去其藩篱的战略精神,他们下一步计划西进河南。 此时己到年底,朱元璋要在新年称帝,为了给开国大典让路,明军在山东稍作休整,将士们放下刀枪,以便腾出手来为新王朝的诞生鼓掌。大元还未死亡,但是新王朝己经急不可待地要出生了,这表明朱元璋对推翻大元的信心很满。 朱元璋在南京即皇帝位,建元洪武,国号明,同时立妃马氏为皇后,世子朱标为皇太子,以李善长、徐达为左、右丞相,诸功臣进爵有差。 国号的来源并非是明教、明王出世之意,朱元璋此前己经和明教、红军划清了界线,污蔑明教是妖言,红军是受妖言鼓惑犯下滔天罪行的妖人。这一个国号来源于阴阳五行之说,是玄学家刘基的主意。明是光亮的意思,是火,按照阴阳学说,南方为火,为阳,神是祝融,颜色赤,北方是水,属阴,神是玄冥,颜色黑。 新朝起于南方,和以前各朝代从北方起事平定南方恰恰相反,取国号为明,意为以火制水,以阳清阴,以明克暗之意。几百年后的清朝国号寓意与此如出一辙,只是意思刚好相反,以水克火。 称帝建国极大地鼓舞了前线的士气,每名将士都将从中受益,他们之前的努力成果得到固化,将会受到回报,以后的贡献也有了回报的主体,因此战斗力得到提升。 洪武元年的钟声刚一敲过,明军就大干快上,展开了军事大跃进,来自南北两线的捷报就像赛跑一样你追我赶,送到朱元璋的案前,朱元璋乐得合不拢嘴。 朱元璋令驻扎在荆襄的邓愈率领部队北上南阳,这名年轻虎将潜伏在西部己有些时日,他经营陈友谅故地的工作和他在南昌保卫战时的表现同样的出色,现在是活动活动筋骨的时候了,他的军队作为偏师北上河南西部和陕南,任务是完成朱元璋有关消灭河南元军并将陕公元军堵在潼关以内的战略构想,为徐达、常遇春北上进攻大都创造条件,他干得依旧出色,攻克南阳后继续北上。 徐达完成了打扫山东战场的任务并从济宁出发,杀向河南开封,明军到达陈桥后,开封守将李克彝命左君弼出城迎战,左君弼不久前被明军从庐州老巢赶到了开封,朱元璋将他的老母礼送到开封,令他十分的感恩,因此他己打定主意投降,拒不出战,李克彝无奈之下只好弃城逃跑,他前脚刚走,左君弼和另一位将竹昌就把开封城献给了明军。 徐达继续西行,向洛阳进发,不久前从山东逃到河南的扩廓之弟脱因帖木儿纠集了五万人马,试图作困兽之斗,双方在洛水北岸展开了激战。 这场战斗是元亡前双方进行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大规模的交战,元军战士个个咬牙切齿,干得十分卖力,但是他们的英勇无法改变因中央腐朽导致的积贫积弱,在流了一地的血后溃败逃走。 负责河南地区军事的是察罕之父梁王阿鲁温,他在看到这一战局后绝望地投降了明军。与此同时,邓愈、冯胜攻克陕州、潼关等地,扼住三秦门户,阻断了驻扎在关陇地区的元军与关外的联系,孤立了元大都。 就在最危险的时刻,陕西、山西的主力元军并没有用他们的血肉筑起新的长城,而是沉缅于内斗不可自拔,明军进逼潼关客观上帮了扩廓一把,李思齐等引兵西救,致使在山西的貊高、关保兵单势孤,被扩廓擒杀。 朱元璋亲自来到开封,这是他一生走过的最北的地方,他此行的目的是鼓舞正在北方厮杀的将士,检阅他的胜利果实,并对下一步军事行动比手划脚。徐达放下手中的工作,赶到开封晋见朱元璋。 听取完汇报后朱元璋提出两点意见,北方地势平旷,利于骑战,要选好精锐骑兵;北方遍地荒凉,粮饷供应要加意筹备。徐达表示遵照执行,并请示说:“如果攻克大都,元主北逃,要不要穷追?” 朱元璋说:“任他自生自灭好了,不必穷追,但是要固守边疆,防止他的侵扰。” 朱元璋在发布一系列调兵遣将的命令后离开开封返回南京,临行前他特别交待将士克城之日,不烧、不抢、不杀,保护平民,善待元宗室,否则严惩不贷。 朱元璋前脚刚走,徐达就吹响了冲锋的号角,他率领河南明军主力从开封北上河北,然后折而向东,向临清进发。临清是运河东岸重镇,处于冀鲁豫交界处,交通四通八达,水陆可直达大都,是理想的会兵场所。明兵攻克临清,徐达命山东明军各率马步舟师到临清集合。几天后明军会师完毕,从临清沿大运河进兵大都。 元顺帝似乎看到了自己的末日,他下诏把所有罪过归于太子,恢复扩廓所有的官职,令他与李思齐冰释前嫌,携手拒战明军,然而他己经来不及等到救兵了。 明军进抵京东河西务,郭英部追元兵至通州,擒元宗室梁王孛罗,攻克通州,元顺帝得知通州失陷,惊慌失措,第二天夜晚带着后妃、太子,打开建德门逃往上都,徐达从齐化门攻入大都,宣告了元朝统治的结束。 世事无常,变幻难测,当年察罕在世的时候,元军镇压了北方义军,兵力盛极一时,离亡国何止一光年?然而仅仅过了六年,元帝就跑到草原放羊去了,这是察罕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元朝的暴亡,归功于一波接一波的内讧,内讧的原因固然是武将尾大不掉,但元顺帝也负有一定的责任,他既是矛盾的源头,又在矛盾中见风使舵,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他在处理察罕与罗孛关系时有失公平,导致二将不协,成为内讧的源头;他处理朝廷内部事务不妥,将罗孛与扩廓矛盾卷入宫廷斗争;当罗孛率军威胁大都时,他背信弃义地将罗孛在朝中的对手出卖;当扩廓占据优势时他又将罗孛刺杀转而投入扩廓的怀抱;当扩廓与李思齐等人产生矛盾时,他缺乏远见地抛弃了扩廓;当扩廓部下貊高、关保背叛扩廓时,他误以为扩廓势单力孤,要求李思齐等人讨伐扩廓,把扩廓逼反;当扩廓杀死貊高、关保,明军逼进大都,形势危急时,他又将屎盆子扣在太子头上,恢复了扩廓的所有官职。 元顺帝投机和圆滑的性格使他度过了不少危机,但也使他失去了权威和信用,这次他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以柔软的身段避祸。 扩廓尚存大局观念,他愿意接受元帝的道歉,并试图挽救元朝,然而形势变化太快,还没等他出手施救,大都就己经失陷,元朝在形式上土崩瓦解了,此后元朝各地视降如归,只有扩廓一直坚持抵抗明军,直到病死塞北,也绝不投降。 544话:驾驭手段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能否牢固地掌控战将,关系到一个王朝的生死兴衰。 与元顺帝见风使舵的投机行为不同,朱元璋采用多种方式将他的部下牢牢掌握于手中,他令行禁止,高度集权,整个军队号令严明,召之能来,来则能战,战则能胜,这是他的军队所向披靡的原因。 朱元璋采取了什么高明的手段来驾驭他那些曾经野心勃勃的武将,使他们俯首称臣,甘心卖命的呢?可以概括为,人质、干儿子、愚民、法令、抓辫子、姻亲。 人质是指朱元璋为了防止部将叛乱,规定凡是出征的将领,他们的老婆、孩子须留在京城做人质。早在刚刚攻取南京的时候,朱元璋就立了这个规矩,他对众将说:“为我取城的总兵官妻子,都要在京城里住,不许出外。” 将官顾虑老婆孩子的安全,自然不敢投敌反叛或是自立门户了。但是将领们又不能没有女人,于是朱元璋又说:“将官正妻留于京城居住,于外处娶妾。” 干儿子是指利用收养的义子代替自己监军或是坐镇一方,朱元璋用部将攻城,用干儿子守城,这样就可以把胜利果实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中。朱元璋的义子有二十多个,可惜大多数只有小名,王附马、真童、金刚奴、也先、买驴、泼儿、老儿等人,大名都失传了。 愚民是指不许武将拥有幕僚,朱元璋本人对地主知识分子十分重视,广泛收罗人才,所克城池,得元朝官吏及儒士尽用之,如有逃跑的,抓到就处死。他这么做并不完全出于对知识分子的热爱,还有两点考虑,一是担心知识分子跑到敌人那里或是被别人养起来,成为自己的劲敌,另一方面知识分子大多是士人,多半在地方上有名气,老百姓都尊崇他们,把士养起来,可以帮助做好安抚地方的工作,老百姓也会跟着过来,花钱不多,社会效益很高,是一个划算的买卖。 因此朱元璋每逢新占一个地方,必求访当地的名士,软硬兼施,罗致在幕府做秘书、参谋或是顾问,克太平,用李习、陶安,克南京,用夏煜、孙炎、杨宪,浙东文人刘基、章溢、叶琛等人被招聘到应天时,朱元璋还特意盖了一个礼贤馆。 但朱元璋严禁手下的武将任用知识分子,这与他自己的亲身经历有关,朱元璋本来是郭子兴手下一员干将,因为遇到李善长、冯国胜、冯国用兄弟,受到他们的教唆,才走上自立门户的道路,从此背弃郭子兴并害得他家破人亡。他以己为鉴,担心手下的武将任用知识分子后,也会像他一样独立发展,因此严禁武将使用知识分子担任幕僚,如有人违背,就严惩不贷。 李文忠是朱元璋的外甥,也是他的养子,但是朱元璋仍不放心,他在金华时用儒士屠性、孙履、许元、王天锡、王韦,朱元璋得知后将五人抓往南京,处死屠性、孙履二人,许元、王天锡、王韦罚充书写。武将们没有的幕僚,就像是毛驴被蒙上了眼睛,只能埋头转圈打磨了。 法令是指朱元璋用严刑峻法保证政策得到执行,为了制止士兵抢劫,朱元璋多次诛杀士卒以儆效尤,法必从亲贵始,朱元璋尤其重视对自边的人开刀以示六亲不认,大将胡大海为朱元璋攻城拔寨,立下赫赫战功,他的儿子违反了禁酒令,依律当斩,当时胡大海正在绍兴一带打仗,有人建议朱元璋不要杀他,以免激反胡大海,朱元璋说:“宁可使胡大海叛我,不可使我法不行。”竟亲手把胡大海的儿子杀死。 抓辫子是指朱元璋刻意抓住将领们的错误,然后让他戴罪立功,以此激发他们的工作积极性。当年攻下和州的时候,朱元璋隐藏了自己的任命状,然后以筑城迟缓之名欲治诸将之罪,从而一举立威。有时朱元璋抓不到部下的把柄,不惜演戏,制造出一个把柄来唬诸将。 攻下南京不久,朱元璋立即派徐达攻取镇江。出战前,为了严明军纪,朱元璋和李善长、徐达表演了一场挥泪斩马谡的好戏,朱元璋故意以放纵士卒的罪名将徐达抓起来,并假意要以军法处斩。 此时李善长出来求情,众将不知是计,也一起求情。于是朱元璋就顺水推舟,暂时免去徐达死罪,要他戴罪立功,攻下镇江,并做到不烧不抢,方可完全赦免徐达之罪。此戏收到了杀鸡骇猴的效果,众将见朱元璋对待亲信主将尚且如此严厉,更加遵守军纪。 姻亲是指朱元璋以儿女婚姻拉拢战将,朱元璋之子大多娶诸将之女为妻,太子朱标娶常遇春女,秦王朱樉娶邓愈女为次妃,晋王朱棡娶谢成女,成祖朱棣娶徐达女,潭王朱梓娶于显女,鲁王朱檀娶汤和女,代王朱桂娶徐达次女,安王朱楹娶徐达幼女,郢王朱栋娶郭英女,蜀王朱椿娶蓝玉女等,朱元璋的女儿也大多嫁给李善长、陆仲亨、傅友德、郭英等功臣之子。 他的女儿不够用,就采取赏赐美女的办法,笼络人心,自作主张把大将谢再兴的女儿赏赐给徐达作小老婆,不过这次他捅了篓子,这一做法有惩罚谢再兴的性质,谢再兴感觉受到了侮辱,一气之下叛投了张士诚。 朱元璋牢牢地将战将掌握于手中,并驱使他们为自己竭忠尽力,因此团队呈现出很强的凝聚力。当然他驭下过于严苛也有一些负作用,一些犯了错误的手下受到处分心怀怨恨,有些做了错事害怕受到处分,心怀不轨,尤其是建国以后,不少功臣勋贵因此被杀。 朱元璋驾驭部下的手段十分苛刻,而他铲除内部竞争者的手段更是毒辣,在调皮捣蛋和陷害他人方面,朱元璋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自从娶马氏为妻后,朱元璋就进入了郭子兴的核心圈子,当时天下大乱,有人有枪就可以当老板,许多人都想自立门户,朱元璋本人也不例外,只是他想独立更加的强烈,当他还是郭子兴手下一名亲信马仔的时候,就极力怂恿郭子兴脱离那些与他明争暗斗的同僚独立发展,以便从中攫取军权。 朱元璋夺取滁州后就不断试图挣脱郭子兴,这表现在他不听郭子兴的命令援救六合,反对他在滁州称王,怂恿他攻打和州等等,后来朱元璋甚至和郭子兴的死对头孙德涯搞在了一起,郭子兴气得大病一场。 郭子兴死后,孙德涯想乘机兼并他的余部,他儿子郭天叙十分害怕,写信给朱元璋请他帮助协调,朱元璋与孙德涯的关系不错,完全可以打消孙德涯的野心,但是他在一种非常复杂的心情的支配下,没有施救。郭天叙等人迫于压力,接受了龙凤政权的领导,朱元璋对此非常不满,说道:“大丈夫宁能受制于人呢?” 朱元璋对这一安排心怀不满,只能说明自己背信弃义,在郭子兴死后不服从管理。为了拢络朱元璋,郭天叙和张天佑将郭子兴的亲生女儿嫁给了朱元璋,即郭宁妃,这一亲情纽带也不能束缚朱元璋。 朱元璋为了攫取最高权力,在郭天叙和张天佑二人攻打南京时,不仅没有施以援手,反而暗下毒手,害死了二人,并导致战役的失败。由陈野先暗中勾结元军,诱杀郭天叙,再和元军会师打败了义军,杀了张天佑。 朱元璋没有参加这次战役,似乎对郭、张二帅的死没有责任,但是叛变并杀害郭、张二人的陈野先是朱元璋渡江后在太平之战中擒获的,两人还宰白马黑牛,祭告天地,结为兄弟。 陈野先并非真心归附,投降后心存叛念,伺机而动。朱元璋对此心知肚明,他对部下说:“我也知道他投降没有诚心,但是如果我杀了他,就会失去豪强之人,以后就没有人敢投降我了。” 他亲自召见陈野先并对他说:“人各有志,见识不同,从元还是从我,你自己决定,我不勉强你。” 陈野先获得自由后并不愿意走,他劝朱元璋暂缓攻打南京,朱元璋不听,他又给朱元璋写了一封信,假称将诱捉元将左荅纳识,到时请朱元璋前往营中受俘。朱元璋见信后对手下说:“此贼多诈,不可信!” 朱元璋明知陈野先心怀不轨,并且看破他的伎俩,但却不通知郭、张二人,反而利用他加害二人。 张天佑第一次攻打南京时,朱元璋没有派出自己的嫡系部队,而是派陈野先的部下前去,陈野先被留在太平做人质,陈野先暗中嘱咐部下,打仗时装模作样,千万不要真打,过一段时间脱身了,再回来带着手下打红军。这句话被朱元璋的心腹检校听到了,但是朱元璋并没有通知张天佑,等到打仗时,陈野先的部下只作壁上观,极大地影响了士气,因此吃了败仗。 郭、张第二次攻打南京时,朱元璋索性将陈野先放了,让他带领旧部配合作战,陈野先早己和元将福寿约好里应外合,郭、张二人不知内幕,于是被陈野先暗算,朱元璋借刀杀人之计取得成功。 郭、张二帅死后,龙凤政权封朱元璋为平章政事,郭子兴三子郭天爵为中书省右丞,朱元璋掌握了实权,郭天爵眼睁睁看着郭家产业被朱元璋篡夺,有时不免发发牢骚,朱元璋找了个借口将他杀死,郭子兴从此绝后。 545话:马皇后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朱元璋的老婆马皇后不仅琴棋书画一窍不通,而且还是个大脚,马大脚已经是马皇后的代表,在旧社会讲究裹脚的年代,朱元璋为何会喜欢马皇后? 明朝的第一个皇后,就是朱元璋的妻子马皇后,马皇后死后陪葬在朱元璋的陵寝孝陵,尊谥为孝慈贞化哲惠仁徽成天毓圣至德高皇后,是明代谥词最长的皇后,也是明代唯一能当得起这么长谥词的皇后。当然在那些旧文人的眼里,虽然马皇后什么都好,却可惜天生大脚,这是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 元朝末年发生了白莲教大起义,马皇后的父亲为了躲避战乱,带着女儿去投靠在濠州起义的好友郭子兴。马父在死之前把女儿托付给郭子兴,郭子兴便把马小姐收为义女,视若己出,十分的疼爱。 而此时的朱元璋还只是郭子兴帐下的一名小卒,但是朱元璋的计谋多,有决断,作战勇敢,很快便升为亲兵九夫长。郭子兴也越来越倚重这个和尚出身的九夫长,什么事都和朱元璋商量,对他言听计从,为了笼络住朱元璋,他就把自己的义女马小姐嫁给朱元璋。 这时朱元璋二十五岁,而马小姐二十岁,婚后两人夫妻恩爱,相敬如宾,马氏温柔贤慧,很受朱元璋的敬重。她知道朱元璋虽然胸怀大志,但和自己一样出身穷苦,识字不多,便时常规劝朱元璋征战之余,多多读书。朱元璋很是听从马氏的劝告,很快就能读书断句,还能写诗,马氏自己也对读书识字十分的用心,她在军中见有文书,就叫人教她认字。 朱元璋凭着自己的才能,慢慢成为郭子兴手下的干将,郭子兴的儿子对朱元璋十分妒忌、怨恨,时常在父亲面前进谗言,因此朱元璋和郭氏父子的关系都很紧张。马氏对这种情况很担忧,时常劝朱元璋对郭子兴更加恭敬一些,作战时如果有什么掳获,也都献给郭子兴和他宠爱的二夫人,马氏自己也经常把金银首饰送给二夫人,谎称是朱元璋让她孝敬二夫人的。 有了马氏居中调解,才使朱元璋避免和郭子兴反目成仇,朱元璋才得以从容积蓄自己的力量。一次,朱元璋又惹郭子兴生气,被郭子兴幽禁了起来,还不许送茶饭进去。马氏便把热腾腾的炊饼揣在怀里,偷偷拿给朱元璋,自己的胸口却被烫得通红。 朱元璋四处征战,难得在家里好好吃一顿饭,马氏便总准备好一些干粮腌肉,想法子让丈夫能够吃饱。丈夫在前线征战,她便带着妇女在后方缝衣做鞋,如果前方打了胜仗,她便拿出自己家中的财物犒劳士兵,大家都称赞她贤惠。 朱元璋在南京即位,马氏也被册封为皇后,这时马皇后已经三十五岁了,但是朱元璋还是十分的敬重她,马皇后也更加严格要求自己。每天马皇后都叫女官教自己读书,让自己知道历代有名妇女的事迹,以此来要求自己。 马皇后虽然这时已经贵为一国之后,但还是坚持照料朱元璋的饮食起居,别人劝她不必如此操劳,但她说:“侍奉丈夫是我的份内的事,不能推辞。” 她自己的衣服破旧了,也舍不得换新的,朱元璋看到妻子这样贤惠,时常对群臣感慨说:“皇后和我同起布衣,历尽忧患。朕每每不能忘怀当年她不顾灼伤皮肤,为朕送来热食。而当朕受到郭公的猜忌,几乎被置于死地时,皇后更是为朕多方设法周旋,救我出危难。如果没有皇后,我哪里会有今天?朕怎么敢因为现在富贵了而忘了以前贫贱时的妻子呢?” 马皇后却说:“妾听说,夫妇相保易,而君臣相保难。陛下能够不忘怀妾,更希望陛下始终不忘群臣百姓。” 危难时,患难与共容易;而富贵时,君臣相保困难。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朱元璋为了防止出现权臣干政的情况,数兴大狱,杀戮功臣。当时宋濂被牵连进宰相胡惟庸的谋反案。宋濂是明初的大学问家,编撰过《元史》,还做过太子的老师,虽然这时宋濂已经辞官回乡,但是朱元璋并不准备放过他。 太子听说皇上要杀自己的老师,急得跳了水,幸亏被侍卫救了起来。马皇后听说了以后,暗自想好了办法。这天,朱元璋入宫用膳,发现一桌子全是素菜,问是什么缘故?马皇后说:“平常人家请个教书先生,始终是礼敬有加。宋老先生这些年来,教导诸位王子,十分辛苦,我们今天吃素为他祈福。” 朱元璋一听,又是为宋濂求情,大怒,甩手而去,但因为马皇后的求情,他还是放过了宋濂,只是把他发配到茂州。 朱元璋做了皇帝之后,脾气也慢慢变得越来越暴躁,动辄杀人,马皇后经常委婉开导。一次,朱元璋听说参军郭景祥的儿子不孝,竟然要杀自己的父亲,朱元璋十分的生气,当下就要杀掉他。 马皇后劝道:“郭景祥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如果杀了他,郭景祥就要绝后,况且这件事不一定是真的。”一探查,果然是冤枉。 又一次,一个宫女惹得朱元璋非常生气,便要亲自惩处这个宫女,马皇后也装作非常生气,马上把这个宫女交给宫正司议罪。朱元璋问:“这是为什么?” 马皇后说:“你正在气头上,对这个宫女可能会惩罚过重,交给宫正司,他们会秉公处理的。” 民间还有一个传说,说的是福字倒贴也与马皇后有关。一次正逢元宵节,朱元璋在应天府的街上赏花灯,看见其中一幅画,画中一个妇人骑在马上,怀里抱着大西瓜,而且赤着大脚。朱元璋勃然大怒,认为这是用来讥讽马皇后出身寒微,没有裹脚,竟敢污辱母仪天下的马皇后,一定要严惩。 于是朱元璋吩咐侍从走到挂着这副画的那条街,在各家各户的门上都贴上一个倒转的福字,作为标记,明天再一起算账。朱元璋回宫后,心里还是闷闷不乐,马皇后见他这样,便询问侍从,得知明天被倒贴上福字的人家便会受到惩罚,而且这大祸还是由她而引起的,十分的着急。 马皇后对朱元璋苦苦求情,但朱元璋怒气未消,她只好暗中再派侍从在全应天府各家各户的大门上依样贴上倒转的福字。第二天,朱元璋派侍从抓人时,被全城倒转的福字弄得胡涂了,不知该抓谁。朱元璋知道马皇后的苦心,再加上过了一夜,怒气也慢慢平息了,便不再追究此事。 应天府的居民们看到自己之所以能平安无事,都是拜这个倒转的福字之福,自此之后,每逢过年时,便贴上一个倒转福字以祈求万事如意、合家安康。虽然这个传说难辨真假,但通过这个传说,可以知道马皇后仁德的形象深入民心。 马皇后就是这样兢兢业业地维持着宫廷里、君臣间、君民间的和睦,为朱元璋减少了很多的杀戮。后来马皇后病重,朱元璋对此寝食不安,到处求神拜佛,为皇后祈福,又征招天下名医为其诊治。 马皇后对朱元璋说:“生死有命,祈福有什么用呢?而药也无法医治不死,臣妾不行了,陛下千万不要因此加罪于为我诊治的御医。” 到了弥留之际,朱元璋紧紧握着马皇后的手,恸哭不止。马皇后看着逐渐苍老的丈夫,想起以前陪伴他一起征战天下的岁月,最后对朱元璋说:“愿陛下求贤纳谏,慎终如始,子孙皆贤,臣民得所而已。” 该年马皇后五十一岁,失去马皇后的朱元璋,性格变得更加暴躁,马皇后临终所期待的君臣相安的局面并没有出现,明初功臣被朱元璋屠戮殆尽与马皇后过于早逝也有关系。 546话:神机妙算刘伯温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刘基,明初大臣,字伯温,浙江青田人,元末进士。曾任江西高安县丞、江浙儒学副提举、处州总管判,不久弃官隐居,着有《郁离子》,揭露元末的暴政。 明太祖朱元璋在统一战争中,依靠了一批英勇善战的将领争城夺地,又吸收了一些谋士帮他出谋划策,在这些谋士中,刘伯温是最著名的一个。 刘伯温因为对元朝的政治腐败很不满意,常常写点文章讽刺时事,后来被解职回到他的家乡青田。朱元璋的军队打到浙东的时候,把刘伯温请出来当了他的谋士,在打败陈友谅、张士诚的战争中,刘伯温出了不少的计策,明太祖把他比做西汉初年的张良。 在李善长、徐达等劝谏之下,朱元璋自立为吴王,以李善长为左相国,徐达为右相国,刘伯温为太史令。刘伯温精通天文地理,任太史令之后,以元代《授时历》为基础修订了历法,制定了《大统历》,于朱元璋当上皇帝的第一年颁行,成为明朝的历法。 这时候朱元璋所建立的政权已经产生了质变,朱元璋已经从农民阶级的代表,变为了封建地主阶级的代表。当朱元璋为梦象所惑,打算杀掉一批囚犯破解梦象的时候,刘伯温假借梦象劝说朱元璋停止行刑,不要滥杀无辜,说这梦是得士得众之象,不久海宁州来降,朱元璋认为是梦的应验,因此把犯人交刘伯温审理,而刘伯温释放了所有的犯人。 明朝占领了山东、河南之后,朱元璋从应天到了汴梁,会见北伐诸将,研究战局和部署夺取元大都的步骤,让刘伯温和李善长在南京留守。刘伯温这时的官职是御史中丞,是御史台的长官,他领导监察御史纠察各级官吏的非法违禁行为。 刘伯温认为宋、元两朝末期,由于纲纪不严以致失了天下,所以他要求各御史官对违禁行为要认真查处,不管犯禁的人权势有多大、官职有多高。那些宿卫朝廷的宦侍近臣如果犯法,他总是先报告皇太子然后将他绳之以法,人们都害怕他执法严明,不敢轻易违禁。 就在这时候,李善长的亲信、中书省都事李彬犯了死罪,李善长出面为他求情,刘伯温铁面无私,没有理睬李善长的说情。由于事关重大,刘伯温向朱元璋做了书面报告,经过批准后立刻杀了李彬。 杀了李彬后,李善长蓄意报复,在朱元璋从开封回到南京之后,李善长便极力诽谤刘伯温。这年天旱,说刘伯温在祈雨坛下杀掉李彬,是对上天的大不恭敬,以致于招天怒,祈雨不灵。另外一些对刘伯温不满的人也纷纷落井下石,说刘伯温的坏话。 朱元璋问到刘伯温时,他对朱元璋说:“在战争中死了那么多战士,他们的妻子家属或别葬或寡,没有什么抚恤和照顾,几万人的阴气郁结,怨气冲天,这是第一;大批工匠死后骨骸暴露野外,无人掩埋,这是第二;江浙官吏投降的人都编入军户,让他们一家人世代充军,住在固定的监所,怨恨之气,这是第三。有此三条,人怨天怒,以致于不下雨,希望陛下善为处理。” 朱元璋接受了刘伯温的说法,采取了一些应急措施。但是十几天过去了,天仍然不下雨,朱元璋很生气,在这种情况下,刘伯温感到很尴尬,恰巧他的妻子在这时候死了,刘伯温便以丧妻为借口告老回家。 这时候徐达攻陷了元都,朱元璋计划集中兵力消灭元军统帅扩廓帖木儿。刘伯温临行前对朱元璋提出两条建议:“凤阳虽然是陛下的故乡,但这里地理条件不好,不宜在此建都,元军虽然被打败,但扩廓帖木儿还是元军的一个潜在势力,对他用兵应该采取审慎态度,千万不可轻视。” 刘伯温走后不久,朱元璋深感刘伯温对他的无限忠诚,又亲自下令表彰刘伯温的功勋,把刘伯温召回南京。 朱元璋也很讨厌李善长的跋扈,有意撤换他的丞相职权,曾向刘伯温征求关于丞相人选的意见。刘伯温对朱元璋说:“李善长是对建国有大功的元勋,他能调和诸将。” 朱元璋说:“他几次要谋害你,你怎么还替他说好话呢?我看还是让你来当丞相吧。” 刘伯温知道在李善长等淮西集团当权的情况下,他是站不住脚的,所以连连辞谢说,换顶梁柱须要用大木,如若捆起一束细木代替,那会立刻被压垮的。朱元璋又问杨宪、汪广洋和胡惟庸等人如何? 杨宪是刘伯温的好朋友,但是刘伯温却说,杨宪虽有相才,但是器量不够,当宰相必须不能意气用事;说汪广洋心地褊浅怕比杨宪还厉害;说胡惟庸像一匹驾辕的马,就怕它中途扑倒。 数来数去,朱元璋说:“臣相之材,确实没有超过先生的。” 但是刘伯温却一再表露自己有缺点,说他嫉恶如仇,脾气过于急躁,对繁杂的事情缺少耐心,深恐有负了皇上的重望。 元朝末年,刘伯温在西山教私塾,可是这兵荒马乱的岁月,谁还有心事读书,塾馆也只得关门。刘伯温一介书生,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是他的学问可多了,除了会教书,他还精通易经、药理学,还常常上山采草药。 一天,刘伯温到一座庙里闲逛,看到许多人到庙里进乡还愿,乞求天下太平,乞求身体健康。刘伯温眼睛一亮,一拍手掌,有了,他托人雕了个太上老君,摆在堂屋中央,然后贴出告示:太上老君,赏赐仙水,包治诸病,确保平安。 起初,有人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前来拜菩萨,求神灵。问医求药后,喝下了刘伯温的仙水后,说来也巧也怪,这些人的身体果然大有起色。于是大伙一传十,十传百,刘伯温的声名鹊起,来刘伯温家拜神仙讨仙水的人,络绎不绝。 其实这哪是什么仙水,是刘伯温根据不同的病所熬的不同的草药汤。香客在拜神仙时,刘伯温总要询问病的症状,然后对症赐汤,身体自然会有起色。 有个小伙子,拜刘伯温为师,刘伯温就将医药知识传授给他。刘伯温在家忙了一阵子,就将事情托付给徒弟,自己身穿道袍、手执拂尘云游四海去了。 一次,元朝皇帝跑了匹御马,这御马可是匹汗血宝马,日行千里,夜行八百,是元朝皇帝心中的至宝。大家伙都知道,元朝皇帝都是蒙古人,善于骑马,狩猎。元朝皇帝龙颜大怒,限令三日之内找回御马,否则要侍卫们提人头来见。 侍卫们哪敢怠慢,四下里寻找,可这也只是大海捞针。已经是第三天了,是皇上的最后限期,侍卫们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侍卫们来到城外的一座山上搜寻,这时刘伯温身穿道袍,手执拂尘,刚好和侍卫们相遇。 侍卫们看到了刘伯温,便叫住了他。刘伯温问道:“官家有何事情?” 侍卫头说:“你看到一匹马吗?红棕色的毛发,出的汗都是红的了。” 刘伯温刚才路过后山时恰巧碰到这样一匹马,还是他把马系在树上的。但他却说:“马倒是不曾看到,不过我可以给你们算算,看马在哪里?” 刘伯温捏着指头,双眼微闭,口中念念有词。不一会儿,他拂尘一扬:“有了。”他告诉侍卫们马就在后山,被系在一棵树上,马正在那里嘶鸣。 侍卫们立刻向后山赶去,果然汗血宝马被系在一棵树上了,马正在仰天长啸。御马找到了,元朝皇帝满心欢喜,他询问侍卫们是如何找到的,侍卫们一五一十地告诉皇帝。皇帝感叹:“天下竟有如此的奇才?” 这个元朝皇帝还真不走运,刚找回了御马,又丢了御印,这御印可是皇帝的命根子,没有了御印,皇帝怎么下圣旨?这盗印者一定是吃了豹子胆。 元朝皇帝叫手下人四处查找,可皇宫都被他们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看到御印的影子。元朝皇帝想起了御马的事,就派人把刘伯温找来,叫他查找御印的下落。 刘伯温来到了京城,他明察暗访,没有一点儿线索;他苦思冥想,没有一点儿头绪;他起掌掐算,没有一点灵感。一天夜里,刘伯温昏昏欲睡,突然一个声音在叫他:“伯温,伯温。” 睡梦中,刘伯温看到一头狮子在叫他,这不是皇宫前面的那头大石狮子吗?这头大石狮子已经有几百年道行了,修炼成精了,这下它正托梦给刘伯温。狮精告诉刘伯温,御印是给老鼠精偷去的,在大殿第三个台阶下一丈二深的地方,有一块大石板,石板下就藏着御印,不过得用十二个劳力去挖才能挖出。 刘伯温第二天一大早就赶去见元朝皇帝,皇帝派出了十二个劳力,在大殿的第三个台阶下开始挖。挖了一丈二深,果然看到了一块大石板,掀开大石板,御印果然在下面。 元朝皇帝要封刘伯温做官,刘伯温不肯接受,说云游四海自由多了。元朝皇帝赐给他许多金银财宝,刘伯温只拿了些银子作云游四海的盘缠。 刘伯温从皇宫出来,天色已晚,他找了家旅馆歇息下来。半夜有老鼠精托梦给他,这老鼠精就是偷御印的那个,因狮子精泄露了它的秘密,它怀恨在心,这次他是来报复狮子精的。 老鼠精告诉刘伯温,皇宫门前的石狮子的口中有三颗夜明珠,只要刘伯温拍三下狮子头,夜明珠就会滚出来。如果刘伯温吃下它们,就会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因为这夜明珠是狮子精几百年的修炼所在。 第二天天刚亮,刘伯温就赶往皇宫,守门的卫兵都认得刘伯温,以为皇帝又找他有事,很客气地让他进去了。 刘伯温来到狮子前,抬起手在狮子头上拍了三下,果真有三颗夜明珠滚出,刘伯温便把它们吞入肚中。从此刘伯温真的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了,而那头狮子就只是头呆头呆脑的石狮子了,几百年修炼的道行一下子全没了。 后来,刘伯温以他的聪明才智辅佐朱元璋,推翻了元朝,建立了明朝。 547话:神机妙算刘伯温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朱元璋经过多年打拼,顺利当上了明朝开国皇帝。为了进一步巩固政权,他对辅助自己打拼江山的有功之臣常常乱加怀疑,甚至给予压制和打击。 刘伯温为建立明朝,南征北战,立下了功勋,成为开国元老,但由于宰相李善长的谗言,朱元璋对他也是时时猜忌,事事疑心。 有一天,朱元璋对大脚马皇后说:“刘伯温饱读诗书,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无人能比,还是让他去给太子当老师吧,也好把太子培养成一代明君。” 马皇后虽然感到这样做有些大材小用,但转念一想,太子将来要想做个好皇帝,的确需要有个好老师,凭学识和才气,刘伯温当之无愧,想到这里,马皇后心里倒也十分欢喜。就这样,刘伯温专心致志地给太子当起了老师。 可是朱元璋还是对他不放心,为了摸清刘伯温的心思,太子每天学习结束,无论朝事再忙,朱无璋都不忘盘问太子,当天读了什么书、写了什么字,师傅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等等。 这天晚上,结束了一天的学习后,刘伯温便带着太子外出散步,过了桃花溪,来到了附近一座村庄,太子看见农夫正把一头黑乎乎、毛茸茸的活物抬到板凳上杀了。太子未见过这种情形,便问:“老师,他们这是干什么啊?” 刘伯温说:“杀猪。” 太子不明白,又问:“他们为什么杀猪?” 刘伯温回道:“杀来吃肉呀。” 太子又问:“是猪都要杀掉吗?” 刘伯温随口说:“只杀大猪不杀小猪。” 当天晚上,朱元璋听闻太子与刘伯温的对话后,疑虑重重,他心想:“朱、猪同音,大猪岂不是暗指寡人?大胆刘伯温,竟敢指桑骂槐,对寡人大不敬,看寡人怎么收拾你?” 善良的马皇后听闻朱元璋的怒话,想到皇帝早有除去刘伯温之心,这下正好有了借口,看来刘伯温在劫难逃,得赶紧想个周全之策救救刘伯温。马皇后也是聪明之人,很快便心生一计,并趁朱元璋不备,悄悄在盒子里装上了一枚枣、一颗桃,悄悄地让太监把礼物送给了刘伯温。 刘伯温接过礼物,谢了太监,打开一看,只有一枚枣、一颗桃,不解其意。但他想马皇后不会平白无故地只送自己这两样普通的礼物吧,他想到皇帝连日来对自己的种种疑心,忽然明白了马皇后这是在提醒自己要早逃呀。他在心里暗暗感激皇后救命之恩,急忙带领家人,乘快马连夜逃离了京城,奔向千里之外的南阳,终于躲过了杀身之祸。 刘伯温,足智多谋,思维缜密,料事如神,是朱元璋夺得天下、建立明王朝的第一谋士。然而明朝开国后,刘伯温只被封了个次一等的爵位—诚意伯。虽然他执法如山,并且在与淮西派首领李善长的争斗中占了上风,最终却被李善长的心腹、奸臣胡惟庸所害。而在这一切的背后,总有一只无形的手在主宰他的命运,直至生命的终结。 朱元璋在解决了北元后,制定了一系列恢复生产的政策,得到了好的效果,但此时朝廷内部的矛盾又激烈起来,大臣分成两派,以地域为区分,开始了新的争斗。 这些所谓派别,实际上就是老乡会,大家都说一样的方言。朱元璋手下最大的老乡会就是淮西集团,会长本来应该是朱元璋,但考虑到他还兼任皇帝一职,所以当时是由李善长代理。这一集团人多势众,主要成员有李善长、郭兴、郭英、汤和、周德兴,还包括死去的常遇春等人,可以说这些人是朱元璋起家的班底,当时的人们见面都以会说淮西话为荣。 李善长是何许人也,为什么是第一功臣?此人主要负责后勤和政务,如果把刘基比作张良,那么李善长就是萧何。他一直跟随朱元璋打天下,鞍前马后的劳顿,后勤工作不好搞,劳心劳力又不讨好。朱元璋是个明白人,所以在建国后,便以李善长为第一功臣,任命他为丞相。 李善长这个人的特点是外表宽厚,却心胸狭窄,谁敢和他过不去,就一定要解决对方。俗话说恶人自有恶人磨,淮西集团很快遇到了对手,那就是浙东集团,首领就是刘伯温。两个集团就在朱元璋眼皮底下开始了斗争,朱元璋似乎很有兴趣,他准备看一场好戏。 李善长被朱元璋引为第一功臣,被封为南韩公,这是很了不得的,因为当时朱元璋一共只封了六个公爵,其他五个人分别是徐达、常茂、李文忠、冯胜、邓愈,他们都是血里火里拼杀出来的一代名将,而出人意料的是,李善长排位居然还在这些人之上,名列第一,他也是公爵里唯一的文臣。 相比之下,刘伯温也为朱元璋打天下立下了大功,却只被封诚意伯。耐人寻味的是,他的俸禄也是伯爵中最低的,年俸只有二百四十石,而李善长是四千石,多出刘伯温十几倍。 刘伯温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在许多重要决策中起了重要作用,为什么只得到这样的待遇? 其实这个问题并不是那么难以解释,朱元璋是一个乡土观念很重的人,李善长是他的老乡,而且多年来只在幕后工作,从不抢风头,埋头干活,这样一个人朱元璋是很放心的。相对的,刘伯温是一个外乡人,更重要的是,刘伯温对事情的判断常常比他还要准确。 从龙湾之战到救援安丰,朱元璋想到的,他也想到了,朱元璋没有想到的,他还是想到了。换了你是皇帝,会容许这样的一个人在身边吗?而且这些决策并非安民之策,而是权谋之策,搞阴谋政变十分有用,外加刘伯温厚黑学的根底也很深,朱元璋时不时就会想起他劝自己不要去救韩林儿这件事,谁知道他将来会不会对自己也来这么一手。不杀他已经不错了,难道还想要封赏吗? 刘伯温一生聪明,但也疏忽了这一点,这也就决定了他在这场斗争中很难成为胜利者。 洪武元年,双方第一次交锋。当时的监察机构是仿照元朝建立的御史台,刘伯温是御史中丞,也就是说,他是言官的首领,此时的优势在刘伯温这一边。 引发矛盾的导火线是一个叫李彬的人,他是李善长的亲信,由于犯法被刘伯温抓了起来,查清罪行后,刘伯温决定要杀掉他。此时正好朱元璋外出,李善长连忙去找刘伯温说情,刘伯温却软硬不吃,还将这件事向朱元璋报告。朱元璋大怒,命令立刻处死李彬。 不巧,这份回复恰巧落在了李善长的手里,他不敢隐瞒,但也怒不可遏。为了救自己的亲信一命,他想了一个借口,他相信只要讲出这个借口,刘伯温是不会拒绝他的求情要求的。 他找到刘伯温,对他说:“京城有很久不下雨了,先生熟知天文,此时不应胡妄杀人吧。” 李善长可说是老奸巨猾,他明知刘伯温深通天文之道,以此为借口,如刘伯温坚持要杀李彬,大可将天不下雨的责任推到刘伯温的身上,当时又没有天气预报,鬼知道什么时候下雨? 然而刘基的回答是:“杀李彬,天必雨!” 李彬就这样被杀掉了,李善长被激怒了,他开始准备自己的第一次反击。刘伯温敢说这样的话,应该说他是有一定把握的,他确实懂得天文气象,可是问题在于即使是今天的天气预报也有不准的时候。 这一次刘伯温的运气不好,过了很久也不下雨,等到朱元璋一回来,李善长积聚已久的能量爆发了出来,他煽动很多人攻击刘伯温。朱元璋是个明白人,并没有难为刘伯温,但刘伯温自己知道,这里是呆不下去了,于是在当年八月,他请假回了老家。 临走前,正值当时朱元璋头脑发热,想把首都建在老家安徽凤阳,同时还积极准备远征北元。刘伯温给了朱元璋最后的建议,建都凤阳是绝对不行的,而北元还有很强的实力,轻易出兵是不妥当的,后来的事实证明,他又对了。当时的朱元璋是很理解刘伯温的,他对刘伯温的儿子说过:“现在满朝文武都在结党,只有刘伯温不和他们搞在一起,我是明白人,我不会亏待他的。” 朱元璋这次可真是被刘伯温给蒙了,刘伯温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在临走之前已经布下了自己的棋子—杨宪。杨宪是刘伯温的死党,他得到了刘伯温的指示,接任御史中丞,准备对淮西集团的反攻。 这位杨宪也不简单,他韬光养晦,扶植高见贤等人,并利用言官的力量,不断收集李善长的黑材料,并经常在朱元璋面前打小报告,说李善长无才无德,不能委以重任。 朱元璋不是蠢人,知道杨宪说这些话的目的何在,开始并未为之所动,对李善长依然十分信任,但时间长了,他也慢慢对李善长有了看法,对李善长多有指责。十一月,他召回了刘伯温,并委以重任,淮西集团全面被打压,浙东集团开始占上风。 浙东集团眼看就要成为胜利者,李善长十分忧虑,他明白自己已成为靶子,淮西集团岌岌可危,而自己又不便亲自上阵与淮西集团公开叫板;他左思右想,为何不学学刘伯温呢?找一个代言人,但这个人又不能太有威望,要容易控制。于是他看中了胡惟庸,但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选择最终让他踏上了不归之路。 胡惟庸是李善长的老乡,他很早就追随朱元璋,却一直不得意,总是干些知县之类的小官,但他确实是个有能力的人。在得到李善长的首肯后,他成了淮西集团新的领袖,这场斗争最终将在他手中结束。 有道是:人算不如天算,就在浙东集团春风得意、准备一鼓作气打败淮西的时候,事情又发生了变化。由于刘伯温言语过于直接,很多人开始在朱元璋面前说他的坏话,朱元璋对这个足智多谋的第一谋臣也起了疑心。 这一天,朱元璋单独找刘伯温谈话,双方以拉家常开始了谈话,就在气氛渐趋融洽时,朱元璋突然变换了脸色,以严肃的口气问刘伯温,如果换掉李善长,谁可以做丞相? 刘伯温十分警觉,马上说道:“这要陛下决定。” 朱元璋的脸色这才好看了点,他接着问:“你觉得杨宪如何?” 这又是一个陷阱,朱元璋明知杨宪是刘伯温的人,所以先提出此人来试探刘伯温。 刘伯温现在才明白,这是一次异常凶险的谈话,如果稍有不慎,就会人头落地。他马上回答:“杨宪有丞相的才能,但没有丞相的器量,不可以。” 但是考验还远远没有结束,朱元璋接着问:“汪广洋如何?” 这是第二个陷阱,汪广洋并不是淮西集团的成员,朱元璋怀疑他和刘伯温勾结,所以第二个提出他。 刘伯温见招拆招,回答说:“此人很浅薄,不可以。” 朱元璋很佩服地看了刘伯温一眼,这是个精明的人啊。他说出了第三个人选:“胡惟庸如何?” 刘伯温松了一口气,说出了他一生中最准确的判断:“胡惟庸现在是一头小牛,但将来他一定会摆脱牛犁的束缚。” 说完这句话,刘伯温知道考验已经过去了,但他错了,下一个问题才是致命的。朱元璋终于亮出了杀着,他用意味深长的口气说道:“我的相位只有先生能担当了。” 大凡在极度紧张后,人们的思想会放松下来,刘伯温也不例外,他终于犯了一次错误,这次错误却是致命的。他回答朱元璋:“我并非不知道自己可以,但我这个人嫉恶如仇,皇上慢慢挑选吧。” 这句话说得非常不合适,自居丞相之才不说,还说出所谓嫉恶如仇的话,如刘伯温所说,谁是恶呢? 刘伯温的昏劲还没有过去,又加上了一句话:“现在的这些人,在我看来并没有合适的。”朱元璋就此与刘伯温决裂。 至此之后,刘伯温不再得到朱元璋的信任,他虽明白自己地位不如从前,但仍然坚持在朝中为官,为浙东集团撑台,但是朱元璋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洪武三年,朱元璋亲自下书给刘伯温,对他说了这样一番话:“你年纪这么老了,应该在家陪老婆孩子,何苦在这里陪着我呢?” 这意思就是,我要炒你鱿鱼,走人吧,刘伯温只好回到了乡下。 这时候,浙东集团的另一干将杨宪失去了刘伯温的帮助,很快被淮西派排挤,本人也性命不保,被胡惟庸找个借口杀掉了。在这场斗争中,淮西集团最终大获全胜。 刘伯温明白,自己失败了,他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好好在家养老,度此一生。可是在这场斗争中,失败的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胡惟庸成了丞相,他没有放过刘伯温,指使手下状告刘伯温,此时刘伯温已经没有官位,还能告他什么呢?但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实在是至理名言。刘伯温的罪状是占据了一块有王气的地,所谓王气实在是个说不清的东西,说有就有,说没有也没有,只看目的是什么。 于是朱元璋再次下诏处罚刘伯温,官都没了,还罚什么呢?朱元璋有办法,他扣除了刘伯温的退休金。刘伯温陷入了绝望,但他的智慧又一次发挥了作用,他没有在原地等死,而是出人意料地回到了京城。 这实在是很绝的一招,他明白,胡惟庸对付他的根本原因在于朱元璋,只要自己回到京城,在朱元璋的眼皮底下,让他放心,自己的性命就有保证。但这是次,他又错了。 洪武八年,刘伯温生病了,朱元璋派胡惟庸探视刘伯温,胡惟庸随身的医生给刘伯温开了药方。刘基吃了药后,病情越来越重,过了不久就死去了。 关于刘伯温的死因,后来胡惟庸案发后,医生供认是胡惟庸授意他毒死刘伯温的,这也成为了胡惟庸的罪状之一。 很多人都知道,胡惟庸和刘伯温有仇,朱元璋也知道,却派他去探望刘伯温。而刘伯温这样有影响的人,胡惟庸是不敢随便动手的,不然也不会让刘伯温在他眼皮底下逍遥五年,他得到了朱元璋的默许,刘伯温的死朱元璋是有责任的。 刘伯温一生足智多谋,为明王朝的建立立下汗马功劳,他对形势判断准确,思维缜密,能预测事情的发展方向。虽然他本人并非真如民间传说那样,有呼风唤雨的本事,但从他的判断和预测能力来看,料事如神并非过分的评语。他和诸葛亮一样,已经作为智慧的象征被老百姓所铭记。 胡惟庸胜利了,他在朱元璋的帮助下打败了浙东集团,除掉了天下第一谋士刘伯温。他大权在握,李善长也要给他几分面子,但他真的是最后的胜利者吗? 548话:烧饼歌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明太祖朱元璋有天早上身居内殿吃烧饼,才刚刚咬下一口时,宫内太监火速紧急来报,说护国军师刘伯温晋见。 这时明太祖朱元璋忽然想起,自前朝元顺帝十九年,国师刘伯温助他一臂之力以来,一直到收复汉室江山为止,共九载寒暑,大小战役无数,尤其是五年前与陈友谅六十万大军会战于鄱阳那一役,军师用兵如神以寡击众,真的是诸葛孔明再世呀。 “果真国师刘伯温有如此神机妙算?朕倒要好好测试一番。” 于是明太祖就用碗盖着盘中的烧饼,等到不露一丝痕迹之后,才召请国师晋见。当刘伯温进宫顶礼完毕后,太祖赐坐,这时朱元璋就问:“先生深明数理,可知碗中是何物?” 刘伯温于是就掐指轮算,接着回答说:“半似日兮半似月,曾被金龙咬一缺,依臣之见这碗中乃是烧饼。” 明太祖内心深处为他赞叹:“我朝之中,有如此博学异人的国师,真的是我大明子民的福份。” 接着明太祖又问:“以后我大明江山世世代代会有什么重大不利于我朝的事吗?” 刘伯温回答:“茫茫天数,我主万子万孙何必问哉。” 太祖说:“虽然自古兴亡原有一定,况且天下并非一人的天下,唯有德者能享之,直言何妨,试略言之。” 刘伯温很慎重的禀奏皇上说:“臣如泄漏天机非同小可,其罪业极重,请求陛下恕臣万死之罪,臣方可冒奏。” 明太祖思虑了一会儿才说:“朕就恕你无罪,但说无妨,如刘军师你还有所顾忌,朕就再赐你一块免死金牌,你放心好了,况且你为我大明江山及中华子民千秋万代,有重大贡献的话,则朕会策封你为大明护国国师之尊的,快快说来吧。” 刘伯温对于明朝国运的预言,刘伯温说:“我朝大明一统世界,各地乱事已平,国事也步入正轨,虽然皇太子是直系血亲所传承下去的,但皇上你应该慎防以后子孙手足相残,兄弟内斗之祸。还有也要防国土内封侯王爷各据一方,且北方势力将强大,南方的王室,将会被北方侯爷消灭。” 太祖说:“朕今都城南京得以坚固守密,何防之有?” 刘伯温说:“臣见都城虽属巩固,防守严密似觉无虞,除非燕子飞入京。”文中的燕子是指明太祖第四儿子燕王,而燕王所镇守的区域就是北平,太祖死后由太孙继位,四皇子燕王谋夺王位。 接着刘伯温就做出烧饼歌: “此城御驾尽亲征,一院山河永乐平。”燕王得宧官之助,篡夺王位成功,并自立为帝,即明成祖,改年号为永乐元年,并迁首都到北京。 “秃顶人来文墨苑,英雄一半尽还乡。北方胡虏残生灵,御驾亲征得太平。”明成祖在位之时,北方蒙古及夷人常兴兵侵犯我中华,明成祖五次亲自领兵作战皆大胜,所以当时天下得以太平。 “失算功臣不敢谏,生灵遮掩主惊魂,国压瑞云七载长,胡人不敢害贤良,相送金龙复故旧,云开日月照边疆。”明英宗正统十四年,北方胡人瓦剌大举南侵,明英宗也效仿先帝御驾亲征,但却被掳。英宗之弟随之继位,胡人见要挟不成,于是七年后将英宗送回北京,这就是历史上的土木之变。 太祖问:“此时天下如何?” 刘伯温说:“天下乱矣。” 太祖问:“朕的天下有谁是乱者?” “天下饥寒有怪异,栋梁龙德乘婴儿,禁宫阔大任横走,长大金龙太平时,老练金龙精壮旺,相传昆玉继龙堂,阉人任用保社稷,八千女鬼乱朝纲。” 明成祖篡夺江山时,宦官的功劳不小,多通风报信,监控异己,如走狗般的太监,所以明成祖开始设立了东厂,以刺探官吏的行动,而太监公公因得皇上恩宠故势力壮大,而迫害忠良。其中阉人任用保社稷,八千女鬼乱朝纲是指明成祖重用太监宦官,且八千女鬼四个字合起来就是魏字,魏就是指明朝宦官魏忠贤之乱,欺上蒙下,专横凶恶,祸害达到顶点。 太祖问:“八千女鬼乱朕天下如何?” “忠良杀害崩如山,无事水边成异潭,救得金龙真骨肉,可怜父子顺难当。” 太祖:“莫非父子争国?” 刘伯温:“非也!” “树上挂曲尺,”指崇祯于柳树上吊,脚不触地, “遇顺则止至此天下未已。”明朝在清顺治帝时终结。 太祖:“何为未已?” “万子万孙层迭层,”指明神宗万历年间, “祖宗山上贝衣行,”指明朝崇祯皇帝, “公侯不复朝金阙,十八儿孙兑上行。”明朝从太祖朱元璋至崇祯皇帝共经历十八位皇帝,包括年号及特征,都在刘伯温的预言中。 刘伯温卜卦接着说: “木下一头了,”木下一了就是李字, “目上一刀一戊丁。”目上一刀指自字,一戊丁指成字,就是说明朝末年李自成自立为闯王,与张献忠等兴兵作乱,终导致明朝灭亡。 “天下重文不重武,英雄豪杰总无春,戊子己丑乱如麻,到处人民不在家,偶遇饥荒草寇发。”描述了明代末年重文轻武及社会国家的乱象、山寨盗匪以及沿海倭寇之扰。 “平安镇守好桂花。”指镇守山海关的明将吴三桂,因李自成抢夺他的爱妾陈圆圆,吴三桂大怒之下大开城门引清兵入关。 太祖:“偶遭饥荒,平常草寇,天下无恙乎?” “西方贼拥乱到前,无个忠良敢谏言,喜见子孙耻见日,衰颓气运早升天,月缺两耳吉在中,奸人机发走西东,黄河涉过闹金阙,奔走梅花上九重。” 明崇祯十六年,满洲皇帝顺治即位,但他年幼,故由摄政皇叔多尔衮主政,且领清兵入关,而奔走梅花上九重,九重是山的意思,明朝的末代崇祯皇帝自缢上吊驾崩于梅山。 太祖很质疑的问:“莫非梅花山上的山贼作乱而扰我大明,朕可命令大军速速消灭以除后患。” 刘伯温:“非也。” “迁南迁北定太平,佐王佐帝定牛星,运至六百又得半,梦花有子得心惊。” 太祖说:“有六百年的国祚,朕已经心满意足,尚望有半乎,国师何不留下锦囊一封藏在库内,世世相传勿遗失,急难时则可以打开看看。” 明朝本来有六百年的国运,但因为人心败坏,奸臣当道,而只延续二百九十二年,清兵就入关,而清兵入关也是刘伯温预言吴三桂之所为的。但因为明朝气数尚未尽,所以有郑成功退守台湾,伺机反攻大陆收复大明山河,同时清朝虽占据神州大陆,但民间反清复明的力量强大,与明朝国运都有关。 刘伯温对明朝的盛衰有精细讲解及预言后,同时也随笔书写破解之道,且用腊封于锦囊中,存于明朝大内御用库房内。 刘伯温接着又吟一首对清朝国运预言之歌: “九尺红罗三尺刀,劝君任意自游遨,阉人尊贵不修武,惟有胡人二八秋,桂花开放好英雄,拆缺长城尽孝忠。”这里是指明朝末年朝廷重用吴三桂为大元帅,但吴三桂将开城门请清兵入关,而导致明朝灭亡。 “周家天下有重复,摘尽李花枉劳功,黄牛背上鸭头绿,安享国家珍与粟,云盖中秋迷去路,胡人依旧胡人毒,反复从来折桂枝。”指吴三桂归顺清朝后,又图谋造反,后复遭平息。 “水浸月宫主上立,”指满洲人入关建国后,其国号为清, “禾米一木并将去,二十三人八方居。”指满清八旗军的编制。 太祖:“莫非二十三人乱朕天下八方安居吗?” 刘伯温连忙起奏皇上说:“臣罪该万死,实不敢隐瞒真象,明朝共业辗转演变至此,早就灭亡许多年了。” 当太祖朱元璋一听到大明江山灭亡久矣时,极为震惊并且问刘伯温说:“此人生长何方,若何衣冠,称何国号,治理天下又如何?” “还有胡人二八秋,二八胡人二八忧,二八牛郎二八月,二八嫦娥配民夫。”描述了清朝在位的年代,从满清顺治元年公元一六四四年到宣统三年公元一九一一年共二百六十八年,而二六八正好是文中六个二八。 太祖又问:“自古以来外族胡人入侵我中原汉地,绝对没有占领我大中华超过一百年以上的时日。 刘伯温接着为朱元璋解说: “雨水草头真主出,”指满洲, “路上行人一半僧,赤头童子皆流血。”指清朝百姓头发一半光头一半扎辫子,衣服也像出家人之僧袍,头上戴着血红的帽子。 “倒置三元总纔说,须是川页合成出,”预言顺治皇帝, “十八年间水火夺,庸人不用水火臣,”预言康熙之年号, “此中自己用汉人,”康熙开始学汉语及用汉人, “卦分气数少三数,”预言康熙在位六十一年之意, “亲上加亲亲配亲。” 太祖:“胡人至此用人,水夺火灭,亲上加亲,莫非驸马作乱乎。” 刘伯温:“非也,胡人英雄……” “螺头倒吹也无声,点画佳人丝自分,一止当年嗣真。”即雍正在位十三年。 “泥鸡啼叫空无口,树产灵枝枝缺魂。朝臣乞来月无光,叩首各人口渺茫,一见生中相称贺,”指乾隆, “逍遥周甲乐饥荒。”指清乾隆时国富民强,且在位六十年,再享三年后驾崩。 太祖问:“胡人至此灭亡了吗?” 刘伯温:“未也,虽然治久生乱,遭此困苦,民怀异心,然而气运未尽也。” “廿岁力士双开口,”指嘉字, “人又一心度短长。”指庆字,即清朝嘉庆年号。 “时佐寺僧八千众,火龙渡河热难当,叩首之时头小兀,”指清道光皇帝, “嫦娥虽有月无光。”指其在位三十年。 “太极殿前卦对卦,”清咸丰的丰字, “金羊水猴饥荒岁,”指清同治在位于辛未至壬申二年间,共十三年, “犬吠猪鸣泪两行,火烧鼠牛犹自可,虎入泥窝无处藏。” 虎入泥窝,即清朝末年洋人及略强瓜分中国,英法联军等,接着刘伯温也预言光绪年间,慈禧太后掌权,八国联军后清室逃往热河,到清之灭亡。 “草头加十口,女抱孩儿作主张,”慈禧与光绪皇帝, “二四八旗难蔽日,思念辽阳旧家乡。”指八国联军攻陷北京,光绪逃往热河,思念故京。 “东斗拜,西拜旗,南逐鹿,北逐狮,分南分北分东西。”指清末中国割地赔偿,主权被瓜分。 “黄龙早丧赤城中,”即是光绪之瀛台泣血, “得见金龙民心开,”指国父孙中山, “刀兵水火一齐来,文钱斗米无人籴,父死无人兄弟抬,”指辛亥革命后军阀割据,兵灾连连, “天上金龙绊马甲。”指孙中山于中国尚未统一就在北京病亡。 太祖问:“胡人至此败亡了吗?” “手执钢刀九十九,杀尽胡人方罢休,”推翻满清, “炮响火烟迷去路,迁南迁北六三秋。”民国成立后,中国主要分成南北两大军政府,且军阀割据,战祸烟雾盖神州,而内战一直到十八年,全国方得以统一,故六三秋乃六乘三即一十八。 “可怜难渡雁门关,摘尽李花尽灭胡,”民国最后一任李宗仁后,大陆被共党占领,而蒙、回、藏、苗、满等胡人被灭尽或统一, “黄牛山上有一洞,可藏一万八千众,”指台湾约一千八百万,可躲避赤祸, “先到之人得安稳,后到之人半路送,难恕有罪无不罪,天下算来民尽瘁。”两岸虽大局已定,但经历文革,元气大伤。 “火风鼎,两火初兴定太平,火山旅,银河织女让牛星,火德星君来下界,金殿楼台尽丙丁,一个胡子大将军,按剑驰马察情形,除暴去患人多爱,永享九州岛金满籯。”指中国未来统一前,两岸将持续对峙或各自纷乱一段时间,在纷乱动荡一段时日后,将会由万民爱戴的领袖,来弭平动乱,神州一统后,国泰民安,天下太平。 明太祖朱元璋又问说:“这时清朝还存在吗?” 刘伯温回答说:“这时清朝已灭亡很久了。” 接下来刘伯温对中国二千年后的太平盛世且将成为超级强国的预言如下: “胡人至此亡久矣,四大八方有文星,品物咸亨一样形,琴瑟和谐成古道,早晚皇帝又中兴,五百年间出圣君,圣君尚问真人出,周流天下贤良辅,气运南方出将臣,圣人能化乱渊源,八面夷人进贡临,宫女勤耕望夜月,乾坤有象重黄金,北方胡虏害生灵,更令南军诛灭形,匠马单骑安外国,众将揖让留三星,三元复转气运开,大修文武圣主裁,上下三元无倒置,衣冠文物一齐来,七元无错又三元,大开文风考对联,猴子满盒鸡逃架,犬吠猪鸣太平年,文武全才一戊丁,流离散乱皆逃民,爱民如子亲兄弟,创立新君修旧京,千言万语知虚实,留与苍生作证盟。” 刘伯温对下个世纪的预言中,大家不妨自己猜猜。 549话:大杀功臣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朱元璋所创功业的巨大与辉煌,又因为他屠杀开国功臣的恶名,所以朱元璋一直是中国古代最受争议的历史人物之一。 朱元璋固然是雄才大略、人中之龙,但他一个人本事再大,也绝无法独力创造出这样巨大的功业;大明朝的事业也和许多其他的事业一样,绝非是某一个人单枪匹马所能缔造的,而是朱元璋和他的文臣武将、左膀右臂们齐心合力、共同打造的。 朱元璋的开国大臣中只有汤和、沐英、耿炳文等极少数人没有死于朱元璋的屠杀,朱元璋几百年来遭受后人的批评、斥责乃至批判,朱元璋果真杀功臣如草芥吗?真实的朱元璋恐怕未必是这样一个过河拆桥、心黑手辣的人。 马皇后这个人,朱元璋在得了天下后又是怎样对待她的呢?是利用完了就随手扔掉?还是一如既往恩爱有加、敬重有加?事实很清楚,当了皇帝的朱元璋虽然和所有的皇帝一样,后宫的美女要多少就可以有多少,但他并没有肆意扩充后宫,而是专心国务、较为节制。 花丛之中,朱元璋始终以贤德的马秀英为皇后,不但不离不弃,而且一辈子都敬重有加,甚至很多时候是言听计从。由此可见,朱元璋是个信仰患难见真情的人。 朱元璋的少年玩伴汤和,除了与各主要开国功臣一样立有卓著军功之外,还拥有他人都无法攀比的一项功劳。当年朱元璋之所以参加了郭子兴的红巾军,就是汤和他写信力邀的结果。 如此说来,汤和可以说是朱元璋加入组织的介绍人了。那么在明朝开国后的血雨腥风中,对朱元璋的整个人生来说都可谓起了关键作用的汤和,命运又是怎样呢? 汤和戎马一生,南征北战达三十多年,军功迭垒间,也曾先后被封为中山侯与信国公,可说是功高位尊。朱元璋杀了开国功臣无数,可是汤和这样关键性的引路人毕竟是安然无恙,汤和他自己也做得很好,随着地位、权势的上升,他选择及时地解甲归田,而且愈益恭慎。 郭子兴就更不用说,毫无疑问是朱元璋的第一贵人。朱元璋参加郭子兴的农民军后,正是因为得到他的赏识才得以被一步步提拨上来,郭子兴还把养女嫁给朱元璋,以朱元璋为自己的左膀右臂。 郭子兴虽因为误信谗言曾对朱元璋起过疑心,但朱元璋却并没有因此就恩将仇报,而是在内讧中想方设法亲涉险境把郭子兴救了出来。郭子兴病逝后,朱元璋也并没有与郭子兴的儿子抢班夺权,而是携同作战。 只是才能更高的朱元璋本来就掌握着骨干部队,该部队基本上是以郭子兴处境困窘时朱元璋回乡招募来的七百多人为基础,通过招降、扩编逐步发展壮大起来的军队。而明朝开国后,朱元璋也没忘了追封郭子兴为滁阳王。 出自社会最底层的朱元璋,年轻时为避饥荒曾近乎行乞般流浪三年,也就是被苦难彻底磨砺和摔打了整整三轮的寒冬酷暑,之后不久,朱元璋以和尚之身参加红巾军,在经过了十七年残酷战争生涯的狂暴洗礼后,竟奇迹般地成就为创造一个崭新时代的开国皇帝,朱元璋可说是中国历史上最具传奇色彩的极少数皇帝之一。 二十四岁时赤手空拳参加农民军,四十岁时登大宝坐拥天下,整个发迹的过程一共只花了朱元璋十七年时间。朱元璋以七十一岁的高龄驾崩于任上,他总共当了三十一年的皇帝。在历代统一九州岛的开国皇帝中,朱元璋是在大位时间最长的一位。 朱元璋一生征战不息而能长寿,七十一岁在古代算得上是高寿,这应当归功于他有一个好身体,或许是流浪时磨练出来的。而朱元璋的长寿,又使这位杰出的古代军事家能够把自己漫长的后半生投入到治理国家的伟大事业当中,成为一个政绩也很卓著的皇帝。 元朝末年,群魔乱舞兼群雄逐鹿,历代乱世,形势还真是少有这么乱乎这么错综复杂的,而朱元璋竟然能在这巨大的混乱中后来居上,大败所有的魔鬼与英雄,收割所有的庄稼与果实,无论怎样看,他也真要算一个罕见的奇才异杰。而他做出的收拾战乱、光大传统文化、恢复汉民族正朔地位等诸多方面的贡献,使得这位文治武功无不突出于史的皇帝放射出了伟大的光芒。 可是很遗憾,有一种声音说:“朱元璋太残暴了!竟然屠杀了这么多功臣宿将,这样的人怎么能配得上伟大二字?”这种声音在明亡清兴以后越来越强,越来越大,朱元璋的名声也越来越坏。 与朱元璋并肩战斗一起打天下的好汉有谁呢?徐达、常遇春、刘伯温、李善长、李文忠、邓愈、朱文正、汤和、朱亮祖、胡大海、周德兴、廖永忠、傅有德、冯国用、冯胜、沐英、蓝玉……真可谓是人才济济、群英荟萃。 可惜这些开国功臣大多结局不好,许多都被朱元璋找借口给杀了,甚至包括徐达、刘伯温这样的大功臣在内,民间也传说是死于朱元璋之手。 先说徐达的死,民间传说徐达晚年身患背疽,而朱元璋赐了一只蒸鹅给他吃,徐达吃后,没几天就死了。长背疽的人吃蒸鹅就一定会死吗?徐达的死的另一个说法,徐达因长年征战,奔波劳顿以致积劳成疾,五十四岁时病逝于南京。 徐达死时,朱元璋伤心欲绝,辍朝祭奠深致哀悼,并列徐达为开国武将中之第一功臣,誉他为万里长城。徐达的忠正和谦谨,而且动徐达如动国家的基础,朱元璋还不至于这么胡涂。 关于刘伯温之死,刘伯温病重后,因为接受了胡惟庸派来的医生的治疗,然后就死了,而人们通常怀疑刘伯温其实是死于朱元璋之手。他其实是死于胡惟庸的暗算,当时担任宰相的胡惟庸嫉恨刘伯温,因此指使人向朱元璋进谗言陷害刘伯温,朱元璋自然很生气,夺了刘伯温的爵位。在胡惟庸势力的压制下,心情郁闷的刘伯温终于病了,然后就发生了胡惟庸派医生来为他看病刘伯温病逝的事。 当时朱元璋他绝没有杀死刘伯温的想法,一来那时刚建国七年,身体很健康的朱元璋就算想杀功臣也不用这么早就动手;二来年纪比朱元璋大十七岁的高级军师刘伯温在朝中也远没有淮西集团势力大,对朱元璋远构不成威胁;朱元璋当时也只是想在以李善长、胡惟庸为首的淮西集团和以刘伯温为首的浙东集团之间搞权力平衡而已。 朱元璋在李善长退休之后曾经邀请刘伯温出任丞相,可是刘伯温一再地谢绝了,他不想介入到朝廷派系斗争的漩涡中,他忌惮于功高震主,早就抱定了功成身退的主意。朱元璋也知道刘伯温的心思,也就不好再勉强,他转而向刘伯温咨询包括胡惟庸在内的丞相人选。刘伯温的回答是,这几个人都不成。 但朱元璋最终还是任用胡惟庸担任了丞相,他似乎另有他的谋划。可是让朱元璋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胡惟庸竟然胆大妄为地害死了刘伯温。 被朱元璋以逾制理由杀死的廖永忠,人们认为他真正的死因乃是他当初执行了谋杀小明王的任务。 在皇权至大至威的封建社会,臣子私穿绣有龙凤图案的衣服,论起罪来,恐怕都是要判斩立决的,按明朝的法律来论自然也不例外。朱元璋执法的严格,他是一位古今中外都少见的六亲不认的严格执法者,朱元璋连至亲戚犯法都绝不宽恕,开国功臣、亲侄子朱文正违法乱纪,乃按律囚禁;驸马爷走私捞钱,被发现后,也被按律处死。 廖永忠的死其实就并不冤了,朱元璋对廖永忠的处置并没有超过法律的规定。但若把廖永忠之死联系到小明王之死,说朱元璋借故杀功臣也未尝不可。 小明王的死因是什么?朱元璋的江山始终是靠自己打下来的,虽然从郭子兴统军时起朱元璋是小明王、刘福通名义上的部下,但实质上双方其实只是一种农民起义军之间的同盟关系。乱世间,群雄逐鹿,哪一方不都是在为自己打天下吗?当小明王的力量损失殆尽了,朱元璋出于道义把小明王救出并供奉了几年,当天下将定时,任何人处在朱元璋的位置上,难道谁还真的会把自己打下的江山拱手让给不太相干的他人吗? 明朝开国,文臣武将可说是如群星般的灿烂。但这些人中,有许多在连年的战争中牺牲了,也有不少是在战争年代或建国后的和平年代中因病而死或正常老殁了,还有一些,则有因犯法而死的,有因涉嫌谋反而死或因此连坐而死的。 常遇春,因病死于北伐途中。李文忠,建国后病死。朱文正,因违法被囚禁,病死于监狱。邓愈,建国前病死。胡大海,建国前死于降将的暗算。朱亮祖,建国后犯法而死。周德兴,以儿子乱法连坐而死。傅友德,因请赏田被朱元璋赐死。冯国用,死于军中。冯胜,连坐蓝玉案赐死。沐英,世代镇守云南。康茂才,病死军中。郭英,老病而终。叶琛,被叛军捕获,不屈而死。章溢,病死。 一般认为傅友德、冯胜两人是朱元璋为了让皇孙的帝位不受任何可能的威胁而找借口处死的。这两位功臣确实是被冤枉了,朱元璋找借口杀功臣并非全属编造,而是确有其事。 真正使朱元璋得杀功臣恶名的主要是发生于胡惟庸谋反案和蓝玉党案,朱元璋借这两件大案以连坐之法各屠杀了三万人和一万五千人。在封建社会,历朝历代,谋反、结党通常是皇帝忌恨极大的罪行,惩处起来通常是无所不用其极,包括酷刑、连坐在内。 胡惟庸,早年追随朱元璋起兵,颇受宠信,先后担任元帅府奏差、知县、通判等多种低、中级官职,在开国功臣中几乎排不上名。也就是说,朱元璋打天下的过程中,胡惟庸的建树非常小,因为追随了朱元璋,他才在乱世中混了口饭吃。 胡惟庸的发迹主要是在建国以后,洪武三年,胡被任命为中书省参知政事,洪武六年,又被任命为右丞相,洪武十年,胡惟庸甚至当上了位居百官之首的左丞相。胡惟庸在打天下的过程中并未立有大功,但因为是李善长的亲信,同时也受到朱元璋的信任,所以升官很快,可说是权力平衡斗争中的受益者。 最初只是朱元璋帐下文书的淮西人胡惟庸,之所以被朱元璋提拔上来委以重任,其实只是朱元璋想利用来制衡朝廷中权势最大的淮西派首领李善长的一颗棋子,可是胡惟庸在当上宰相的头几年里,一方面既得朱元璋宠信,另一方面又紧紧倚靠着李善长,这使得朱元璋很不舒服,而胡惟庸本身的问题又那么多。 胡惟庸眼见自己权势日大,就日益地骄横跋扈起来,专权擅决、受贿营私,结党自固、试图谋反以及勾结日本、蒙古,所以朱元璋干脆就把他这一支野心勃勃且日益壮大的力量彻底给废了。 之后一不做二不休,为子孙算计,为社稷的朱元璋又干脆那李善长这棵盘根错节的大树给拔除了。至此,朱元璋终于决定把在内心深处萌动已久的废除宰相职位的想法付诸实施。 胡惟庸的这些罪名确实不确实?以谋反罪判处他到底冤枉不冤枉?排除掉朱元璋想要废除丞相的意图,也应该是不冤枉吧。在胡惟庸谋反这一案件中,朱元璋的连坐之杀确实牵涉太广了。 像连坐这样的刑法,以现在人的眼光来看当然是很不合情理的,但在古代的中国,无论是奴隶社会还是封建社会,历朝历代包括唐宋在内没有不实行此法的。 蓝玉,开平王常遇春的内弟,初期在常遇春帐下听令,有勇有谋,屡立军功,在明初众多的开国功臣中属于后期之秀。洪武十四年朱元璋命傅友德领军三十万征讨云南,蓝玉被命为二把手,沐英为三把手,结果大胜,蓝玉得以封侯。 洪武二十一年,朱元璋命蓝玉为大将军统兵十五万讨伐蒙古,蓝玉率军直打到捕鱼儿海,大败蒙古军队,蒙古人从此陷入内乱。蓝玉以此被封凉国公。 蓝玉军功确实很大,但他却居功自傲、骄横跋扈,问题多多,侵占民田,蓄养庄奴假子多达数千人之多,北征时侵占了许多战利品如珍宝之类。此外蓝玉还对太子朱标表达了对朱棣的担心,结果得罪了朱棣,朱棣后来在朱元璋面前说蓝玉的坏话,使得朱元璋对蓝玉很是不满,后来锦衣卫又报告说蓝玉企图谋反。 蓝玉到底该不该杀?即使不算谋反这一条罪,按法律严格追究起蓝玉的各种违法行为来,想必也是离死罪不远了。但蓝玉毕竟是军功赫赫的大将,杀他对明朝实在是个较大的损失,结果朱元璋的决定是杀他。 蓝玉的死显然使明朝丧失了一员智勇双全的猛将,如果明朝打算把蒙古人占据的地盘收为疆土,则朱元璋晚年时还活着的蓝玉、傅友德、冯胜几位自然是最好的拓土大将,可惜朱元璋对只适合放牧不适合耕种的荒凉漠北不感兴趣,所以蓝玉的价值也就没有了大用。 在年事已高的朱元璋眼里,心腹手下众多的蓝玉就成了皇权的一大威胁。太子朱标死后,鉴于皇太孙文弱,朱元璋更感到了这种威胁之大,再加上蓝玉的言行本就多有不端,锦衣卫又密告蓝玉要谋反,朱元璋就索性把他一锅给端了。 朱元璋想永保自家的江山,想建设一个法制厉行的美好社会,他不能允许自己开创的国家混乱污秽,他想规避掉自己死后天下又大乱的任何一点风险,所以他屡出铁碗重拳。 而各大功臣呢?都是血火里冲杀出来的好汉,吃过苦,挥过汗,流过血,坐了江山后想过得舒服一点,享受一点,所以不免放纵一些、恣肆一些,这虽然可以理解,但前提是遵纪守法,严格要求自己。 因为帝王永固江山的防范意识,难免会有若干有过或无过的功臣死得比较冤枉。 550话:燕王朱棣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透过农民起义登上皇位的朱元璋,为了确保大明王朝能够千秋万代地统治下去,一方面加强君主专制统治,把军政大权牢牢地掌握在皇帝一人手中,朱元璋想方设法要加强皇室本身的力量,他把宗室二十五人,二十四个儿子和一个孙子封为藩王,分驻于北部边境和全国各战略要地,想透过他们来屏藩皇室。 朱元璋是这样说的:“天下之大,必建藩屏,上卫国家,下安生民,今诸子既长,宜各有爵封,分镇诸国。” 受封诸王在自己的封地建立王府,设置官属,地位相当的高,公侯大臣进见亲王都得伏而拜谒,无敢钧礼。 九位边王,辽王、宁王、燕王、谷王、代王、晋王、秦王、庆王、肃王,因为有防御蒙古侵扰的重任,所以护卫甲士特别多。北平的第四子燕王朱棣拥兵十万人,大宁的第十七子宁王朱权带甲八万人,革车六千辆。他们在边塞负责筑城屯田、训练将兵、巡视要害、督造军器。 晋王、燕王多次出塞征战,打败蒙元残余势力的军队,尤被重视,军中的大将皆受他们的节制,甚至特诏二王军中小事自断,大事才向朝廷报告。尤其是燕王,由于功绩卓著,朱元璋令他节制沿边的兵马,地位独尊。 藩王势力的膨胀,势必对中央政权构成威胁。在朱元璋大封诸王的时候,有个叫叶伯巨的大臣指出,藩王势力过重,数代之后尾大不掉,到那时候再削夺诸藩,恐怕会酿成汉代七国之乱、西晋八王之乱的悲剧,提醒朱元璋节其都邑之制,减其卫兵,限其疆。朱元璋不但听不进劝告,反而将他下狱囚死。 在分封之中,他曾规定凡受封诸王必须离开京城,到封地就藩。不允许各亲王之间相互往来,即使入朝,也不能同时前来,必须有一王离京,另一王才可启程。朱元璋此举的目的在于避免诸王相互串联,与中央相对抗。所以诸王就藩,可以说是生离死别,但朱元璋的用心良苦,却未能收到预期的后果。 朱元璋有二十六个儿子,但是成器的不多,他越到晚年越发愁,这么大的江山,他死之后,交给谁来坐呢? 长子朱标,当然是最合适的人选,朱标是马皇后的亲生子。朱元璋一登上皇位,就给马皇后吃了颗定心丸,册立十三岁的朱标为皇太子,即未来的国家领导人,也算是对得起这位相濡以沫的奇女子。朱元璋聘请浙江名士宋濂等人为太子的老师,希望将朱标培养成合格的接班人。 精心培养二十五年之后,朱标已经三十八岁,继承父亲大位的能力是有了,可是朱目标身体熬不住。朱标从陕西视察回来后,身上长了个大肉瘤,折磨得寝食难安,异常痛苦。朱目标长子朱雄英十年前已经死了,伺候父亲全靠次子朱允炆。 朱允炆年仅十四岁,日夜守在父亲身边,算是个孝子,但他是个偏脑袋,朱元璋给他起了个半边月的绰号。朱允炆从小生活在深宫之中,在知识分子中间长大,知识渊博,而且以德服人。但是他的性格仁柔,心太软,脸不厚,心不黑。 朱标病了四个月,不幸英年早逝。对于勤恳的老皇帝来说,这是极为罕见的大事件,不是普通的丧子之痛,接班人没有了,整个帝国的命运怎么办?那么多大将手握重兵,怎么节制?这件事折磨着老皇帝,居然二十八天没有上朝。 朱允炆将三个年幼的弟弟照顾得十分周到,这一切朱元璋都看在眼里。但是朱元璋不得不重新选择继承人,周王、晋王、燕王等都有野心。秦王荒唐成性,是一摊扶不上墙的烂泥,还差点儿被废了王号。晋王外表残暴,违法乱纪,然而本质上是个胆小鬼。鲁王是个天大的蠢货,为长命百岁,乱吃丹药,把眼睛吃瞎了。其他的王子有的杀人犯罪,有的沉溺酒色,稍微几个成器的,却是舞文弄墨、没有任何政治经验的艺术家。 老皇帝一声长叹,现在只剩下四子燕王朱棣和朱标次子朱允炆了。朱元璋对朱允炆抱着一种复杂的感情,对他仁柔的性格又喜又忧,他柔弱的肩膀,能担负得起治理国家的重任吗?这么仁柔,跟个兔子似的,多么大的缺陷啊。做皇帝,必须有狮子、老虎的硬汉性格,否则必定会被政坛上的狮子、老虎吃掉。 朱元璋就立储问题,曾经悄悄征询过大臣的意见,他问翰林学士刘三吾:“太子死了,皇长孙朱允炆年幼不懂事,治理国家必须选对人,我想让燕王接班怎么样?” 刘三吾是个知识分子,你问他谁当储君,他当然只推荐自己的同类。他头摇得像拨浪鼓:“立燕王是绝对不行的,如果立燕王,那么秦王、晋王怎么办?皇长孙朱允炆四海归心,大家都拥护他,你可以安心睡大觉。” 文官们拥护朱允炆,因为他是个文人,是大孝子又是大好人,上台后能实行文明德化之治,而不是军事化的高压独裁。朱元璋的统治太过猛烈,官员暗地叫苦,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长久下去没人吃得消,国家客观上需要一位阴柔、仁爱的皇帝,让人民歇歇脚、喘口气。 朱允炆非常有孝道,而在争夺皇位的斗争中,孝就是夺取皇位继承权的秘密武器,所以朱允炆一定要将孝进行到底。 对于第四子朱棣,朱元璋确实非常欣赏,尤其欣赏他的武,这是朱允炆不具备的特殊优势。 朱棣是闻着战争的硝烟味长大的,他出生于南京,正是陈友谅大举进攻南京的那一年。他十一岁封燕王,十七岁迎娶徐达的长女,二十岁就藩北平。朱棣的才能不在朱元璋之下,弯弓射大雕不在话下,尤其喜欢打仗,智谋过人,知道怎么打胜仗。作为罕见的勇士和智慧人物,朱棣可谓是一代战神,现在他三十三岁,正当青春年少。 论才能和胸襟,朱棣都胜过朱允炆。有一次,大家在宫里看赛马,朱元璋出上联:“风吹马尾千条线。”朱允炆没有打仗经验,所见的只不过平凡琐事,憋足劲想出:“雨打羊毛一片毡。”软绵绵的,没什么味道。而朱棣见过世面,巧对:“日照龙鳞万点金。”气魄宏大,朱元璋听了非常高兴。 燕王朱棣就藩北平,以他为众藩王之首,与宁王、晋王、肃王、秦王等沿长城一线封国,为天子守边境,抵御北方蒙古人的侵犯,号称塞王。朱元璋允许他们拥有三千人的护卫,最多的可以达到一万九千人。 以燕王、晋王、秦王势力最强,多次奉诏攻打蒙古,即使傅友德、蓝玉这样的大将也要听塞王指挥。尤其是燕王朱棣,负有控制北部门户的重任,能够直接指挥的军队多达三十万人,军中大小事自己裁决,只有天大的事才向朱元璋汇报。 一场战斗使得年仅三十岁的朱棣威名远扬,那年元旦刚过,朱元璋命令燕王和晋王分兵合击,打垮北元丞相咬住、平章乃儿不花。 朱棣首先派出几股哨兵四出侦查,摸清乃儿不花的确切位置。三月,天下大雪,千里荒原上银装素裹,车马辎重行进十分困难,士兵们冻得直打哆嗦。将领们请求燕王安营扎寨,等大风雪过后再想办法。 朱棣说:“战机就摆在你们眼前,你们怎么看不见呢?这正是出奇制胜的大好时机。” 他命令大军顶风冒雪,快速而进。大军出现在乃儿不花面前时,他竟然还在帐篷里烤火。 朱棣围而不歼,派乃儿不花的好朋友、降将观童劝降,乃儿不花知道是鸡蛋碰石头,只好请降。朱棣摆酒设宴,酒喝得十分爽快,令乃儿不花感动得眼泪哗哗的流,主动要求劝降咬住。 朱棣第一次大规模出征,兵不血刃就大获全胜,让朱元璋非常高兴,赏赐宝钞一百万锭,夸赞朱棣:“扫清沙漠里的蒙古人,就全靠你了。” 而另一路晋王,生性怯懦,一踏上当年成吉思汗征战的土地,就两腿发软,走一走停一停,不敢深入蒙古腹地,连个兔子都打不到。 朱棣和朱元璋是同类人,雄才大略,各方面能力都比朱允炆杰出,更适合当皇帝。但是血统却给他带来了大麻烦,他真的是龙子吗?江山当然只能交给亲生骨肉坐,必须是纯种的龙种,就是说是马皇后所生。嫡长子的继承制在中国延续几千年,朱元璋跳不出这个框框。 朱棣不是马皇后生的,所以朱元璋不会选朱棣接班。朱棣是一个妃子生的,这个妃子还是少数民族,是来自高丽,究竟是北方高丽民族,还是来自朝鲜半岛,很多人都弄不清楚,朱棣的妈妈原来是元顺帝的妃子,甚至有可能是蒙古人。淑妃李某生了秦王和晋王,而另外一个妃子生了朱棣,这个妃子就是石页妃。 朱元璋艰难决定,立十六岁的朱允炆为皇太孙,只有嫡长子继承皇位,大家才拥护。朱棣不是马皇后的亲儿子,所以经过权衡,朱元璋作了一个异常艰难的决定,立十六岁的朱允炆为皇太孙。这让朱棣十分火恼,十分不服气。 有一次,他用手拍拍皇长孙朱允炆的背,讥讽地说:“没想到我侄儿还能有今天的荣耀啊。” 这一个情景恰好被朱元璋看见,厉声责问朱棣:“你怎么敢对皇长孙如此无礼?”朱允炆急忙打圆场,才没让朱棣十分难堪。 立皇太孙的第二年,朱元璋还是担心朱允炆太文弱,压不住阵脚,管不住军队,于是开始大杀功臣,蓝玉、胡惟庸集团先后被清洗。 用历史的眼光来看,朱元璋当初的选择是个错误,如果选朱棣当皇帝,就不会出现后来历时四年的内战。但是历史不相信道德,也不相信眼泪,它只相信实力。 朱棣发动战争,将朱允炆赶下台取而代之,为抹杀篡权的形象,防止天下人心不稳,朱棣拚命说谎,证明自己就是马皇后的亲儿子。指马为母,万不得已。 551话:明惠帝消藩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洪武二十五年太子朱标病死,朱元璋立朱目标次子朱允炆为皇太孙。朱允炆因为生性颖慧好学,性至孝,而深得朱元璋的喜爱,称赞他:“而诚纯孝,顾不忘我乎。” 不过对于这位仁柔少断的皇太孙将来要继任帝位,朱元璋并不十分的满意,曾经一度打算更换太子,后来因为翰林学士刘三吾的劝谏,才没有这样做。尽管如此,朱元璋对朱允炆的继位仍放心不下。 洪武三十一年,朱元璋病故,庙号太祖,皇太孙朱允炆即位为帝。在临终前,朱元璋立下遗诏:“皇太孙允炆仁明孝友,天下归心,宜登大位。内外文武臣僚同心辅政,以安吾民。” 朱允炆即位,是为明惠帝,改元建文。尽管有朱元璋的遗诏,不许诸王入临、会葬,但是燕王朱棣仍然直奔京城建康,朱允炆闻讯后,立刻派人持敕,命令朱棣返回燕京,对此朱棣十分的不悦。 当时镇守北部边疆的诸王已经有很大的权势,宁王朱权带甲兵士八万人,革车六千辆,燕王朱棣更握有节制沿边兵马的重权,朱允炆却对这些皇叔们感到忧心忡忡。 朱允炆即位不久,燕王朱棣即派遣长史葛诚入朝奏事。朱允炆于是向葛诚密问燕王府的事,葛诚如实禀告,于是派他返回燕王府,作为内应。葛诚回到燕王府,朱棣见他神色不对,心中不免作疑。 随即朱棣亲自入朝,他自恃皇叔的身份,径直走皇道入宫,遇到陛下不跪拜。监察御史曾凤韶弹劾他不敬,户部侍郎卓敬也密奏,以燕王智虑绝人,建议将他徙封到南昌,但都被朱允炆以骨肉至亲,婉言拒绝了。朱棣察觉到朝廷对自己怀有贰心,回到燕王府后,便托辞患病,以静观事态的变化。 于是建文帝与兵部尚书齐泰、太常卿黄子澄商量,齐泰、黄子澄以诸王权势过大,恐怕难以驾驭为由,力主削藩。这个刚登基没几个月的年轻皇帝有着雄心壮志,他一心想削弱诸位皇叔的权力,以此巩固自己的政权。 朱允炆本性慈善,喜欢儒学,崇尚文治,向往儒家的仁政,而乱世中崛起的明太祖朱元璋则是以强权、重典治国。建文帝对于祖父重典治国所造成的社会压抑气氛深有体会,所以登基后着手改革整顿,力图创造出祥和的社会氛围。 然而建文帝太年轻了,他不但书生气十足,而且性格腼腆,不像他的祖父辈们是从战火中锻炼出来的,因此缺乏做皇帝必备的勇气和果敢,再加上是匆忙之间被立为储君,所以对于治国之道懂的不多。继位后虽然他很努力地进行改革,但朱元璋严刑峻法留下的负面影响并没有因此而缓和多少。 朱元璋为了确保对分封诸王国的控制,在《祖训录》中制定了一系列约束诸藩王行为的规章制度。其中有一条这样的规定:在新皇帝登基后的三年时间内藩王们不准来朝廷,只能留守在藩王国;不过如果朝廷奸臣当道,诸王可以集结自己的兵力,以便随时听候新皇帝诏令,但在完成驱逐奸臣任务以后,仍要立即返回封地。 明太祖对后人们下了严厉的警告,严禁他们对训示有一丝一毫的改动;如果有任何违犯者,甚至皇帝本人,他们也可以群起而攻之。本来朱元璋分封自己的儿子们前往各地为王,目的是让他们作为皇室的屏障,抵抗外部侵略或是镇压内部叛乱。可是这些藩王因为被赋予了很大的权力,手里又握有重兵,很快就成了新皇帝朱允炆的心腹之患。 其实削藩本来没有错,错的是建文帝朱允炆削藩方式不对。就在建文帝登基这一年,刚刚处理完朱元璋丧事的他,便派出一支军队奇袭了周王朱楠的封地开封,把朱楠逮捕起来,废为平民发往云南,藩王们被这种像对付叛徒一样严厉的手段惊的惶恐不安。 周王是燕王同母兄弟,而朱允炆怕他与燕王沆瀣一气,于是决定先废周王。周王次子朱有爋告发父亲谋反,于是派曹国公李景隆以备边之名经过开封,将周王全家押回南京,废为庶人。 削齐、湘、代三位亲王,废为庶人,湘王不堪受辱,为了保名节举家自焚;齐王被软禁在南京;代王被软禁在封地大同。两个月后,削岷王,废为庶人。 代王朱桂、湘王朱柏、齐王朱欂以及岷王朱缏,撤销他们的封国,仅仅一年的时间,五个举足轻重的藩王就被收拾了。这种暴风骤雨般的处置方式,让其他藩王人人自危,封地在北京的燕王朱棣也感到心惊胆战,深知自己被处置的那一天就快要来了。 燕王朱棣本来就对朱元璋把皇位隔代传给孙子怀恨在心,建文帝削藩更加速了他夺权的进程,朱棣听从了下属的劝告,终于下定决心铤而走险。然而起事是需要时间准备的,不可能立即起兵,这时令人疑惑的事情出现了,建文帝在对燕王的处置上表现出了优柔寡断的一面,以至于错失良机。 他派人秘密监视燕王的行动,燕王得知后,就假装精神失常,整日装疯卖傻、胡言乱语。在此之前建文帝使用严厉手段处置的那些藩王,都是因为那些藩王确实有一些违法乱纪的事情,使得他出师有名。可是他却没有抓住燕王朱棣的任何把柄,而燕王朱棣反而因为镇守边疆还立有大功。这时他又得到这样的汇报,建文帝更加犹豫不决,有些于心不忍。 因此对朱棣处置迟迟没有下定决心,就在建文帝犹豫不决的时候,朱棣也没闲着,开始招兵买马,制造武器,训练士兵。后来经过朱棣的苦苦请求,建文帝竟然把朱棣作为人质的几个儿子给放回去了,这样就失去了最后的筹码。 按照朱元璋设计的制度,由皇帝、藩王、外戚、驸马组成的家天下体制,应该能够在权力、礼法和亲情的共同作用下稳固地支持大明王朝的江山。 然而文弱的侄皇帝与身边的书生们未能掌握制约桀骜不驯的叔王的办法,朱元璋最初设计的制度终于酿成大祸。在这场战争中,皇亲国戚们纷纷参战,投向不同的两个阵营。 为了提防燕王造反,朱允炆派工部侍郎张昺为北平布政使,都指挥使谢贵、张信为北平都指挥使。随后又命都督宋忠屯兵驻开平,并调走北平原属燕王管辖的军队。 燕王朱棣见到几位藩王先后被削,明白如此下去必无法逃过此劫,遂一边争取时间一边做战争准备。为了争取时间,朱棣先装病,使惠帝放三子回北平;之后由于属下被朝廷处死,于是装疯。 但由于王府长史葛诚叛变,密奏朝廷燕王装病,朱棣装疯被发觉。而心中早已对父皇册立自己的侄子为太孙而继位有所不满,便立即诱杀了前来执行监视逮捕任务的将臣,于建文元年七月起兵反抗明朝中央政府。 552话:装疯卖傻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徐福来到这一个时代,他化名叫做郑和,为了躲避战祸,他躲到了云南。 洪武十四年,傅友德、蓝玉奉朱元璋的命令,远征云南,明军势如破竹,仅用了半年时间就平定了云南全境,正是这次远征改变了郑和的命运。对于明朝政府和朱元璋来说,这只不过是无数次远征中的一次,但对于郑和而言,这一次的远征是他人生的转折点,一个未知数的转折点。 战后,有很多人成为了战俘,郑和也成为了明军的战俘,按理说战俘就战俘,拉去干苦力也就是了,可是明军当时对待郑和却是一个极为残忍的行刑—阉刑。 这对郑和来说虽然不是第一次,他在唐朝化身高力士时,也曾经被去势过一次,虽然这是极为残忍的刑罚,但他忍受过来了,由于他有不死之身,过不久他的小弟弟又长了出来。 这种刑罚是不言而喻,也实在让人不忍多说,也不难想象有许多人经历这样的痛苦,无数的梦想似乎都已经离去了,但是悲剧的开端,往往也是荣耀的起点。是悲剧,还是荣耀,只取决于人心,取决于人心是否够坚强。 从此之后郑和开始跟随明军征战四方,北方的风雪、大漠的黄沙,处处都留下了他的痕迹,突然变成了战争中的一员,在那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战场上飞奔。在战争中,谁也不能保证明天还能活下来,所以唯一可以照顾他的人就是他自己。 无法想象郑和吃过了多少的苦,受过了多少的累,多少次死里逃生,悲惨的遭遇并没有磨灭他心中的希望和信念。在度过五年颠沛流离的生活后,他遇到了一个影响他一生的人,这个人就是朱棣。 身为燕王的朱棣,他一眼就看中了这个沉默寡言却又目光坚毅的少年,并挑选他做了自己的贴身侍卫,从此郑和就跟随朱棣的左右,成为了他的亲信。金子到哪里都是会发光的,郑和是个注定要成就大事业的人。 上天要你受苦,往往会回报更多给你,这也是屡见不鲜,郑和受到了朱棣的重用,成为了朝廷中炙手可热的人物,作为朱棣的臣子,他已经得到了很多别人想都不敢想的荣耀。但是命运似乎一定要让他成为传奇人物,要让他流芳千古,更大的使命和光荣将会降临到他的头上,更大的事业将等待他去开创。 朱棣,是元顺帝没来得及逃走的妃子所生,那妃子被朱元璋纳为后宫。朱棣生来相貌奇伟,有美髭髯,这种样貌和他窝瓜脸、贱人相的老爹朱元璋反差甚大,这是因为在他的身上拥有北方高丽人的血脉原因。 洪武二十三年,朱棣和皇兄秦王朱樉和晋王朱枫一同率兵进讨蒙古残部乃儿不花。朱樉和朱枫怯懦,皆逗留不敢前进,朱棣倍道兼行,指挥所部的士兵直趋迤都山,大败乃儿不花,缴获人口牛马无数。 听闻儿子朱棣大胜的消息,朱元璋大喜,此后屡派朱棣率领诸将出征,并命令他节制沿边兵马。朱棣是个久习边事且弓马娴熟的善武王爷,并有近二十年独霸一方的经验。 建文帝即位,周王朱肃首先被逮捕,使得本来就心怀异图的朱棣抓紧时间招兵买马,挑选壮士为卫军,又四处召集异人术士,朱棣也知道篡逆是件十恶不赦的大罪,他吸收术士相人在身边无非是给自己心理安慰,并对左右从人施以心理暗示。 同年年底,建文帝君臣已经知悉燕王的举动不寻常,并采取了一些措施提防朱棣。首先建文帝以防备北边蒙古为名,派武将驻守开平,并下令调征燕王所属的卫兵出塞。 其次,派工部侍郎张芮为北平左右政使,任谢贵为都指挥使,随时随地侦查这位王爷的动静。同时朱棣的大舅子徐辉祖,功臣徐达之子,常常把从妹妹那里打听来的燕王信息密禀于建文帝,由此大为受用,被加封为太子太傅,与李景隆一起统管军队,随时准备发动图燕之举。 建文元年春天,燕王朱棣派长史葛诚入京奏事,其实也是到朝廷探听口风,打探虚实。建文帝推诚相待,向葛诚询问燕王的情况,葛长史是个老实人,又值皇帝垂问,便把燕藩平素的不轨之事一一禀报。建文帝既喜且忧,遣送葛诚回北平,密令他为内应。朱棣个性多疑,像他的父亲朱元璋,葛诚回来后,他察觉这个人神色有异,顿时起疑。 三月份,燕王依礼觐见新君侄子建文帝,大庭广众之下,朱棣愤然不跪拜,显然不仅老奸巨滑,确实还气势凌人。当时就有监察御史奏劾他不敬之罪,建文帝仁厚,不忍问罪。 燕王朱棣归国,在南京如果想处置燕王朱棣,两个狱卒的力量,可以随便给他安个什么罪名,先抓起来再说。可惜建文帝太过柔仁,让人纳闷的是,也不知一直出主意削藩的齐泰和黄子澄等人干什么去了,关键时刻不力劝建文帝下手,放虎归山,养虎反噬,后悔莫及。 建文帝采取了一些补救措施,派都督耿瓛掌北平都司事,都御史景清为北平布政司参议,又诏派宋忠率三万兵屯守开平,以备边为名,敕令燕府精兵护卫皆隶属宋忠,同时他还密诏张芮、谢贵严备燕王的一举一动。朱棣归国之后,马上托病不外出,不久对外又称病危,以此迷惑朝廷。 太祖朱元璋的小忌日,依照礼制诸候王皆应亲临陵墓致祭。朱棣自称病重,派他的世子朱高炽及另外两个儿子朱高煦、朱高燧入京,当时有参谋劝他不要把几个儿子都派入京师参加祭礼。燕王朱棣一语道破心机:“此举,只为令朝廷对我不再怀疑。” 燕世子朱高炽等三兄弟入京,兵部尚书齐泰就劝建文帝把三个人都一并软禁起来。黄子澄表示异议:“不可,怀疑就软禁他们,不是好事。不如遣返。” 秀才议事,思前想后,终没有成案。倒是燕王儿子三兄弟的亲舅舅魏国公徐辉祖入殿密奏,表示说:“我这三个外甥中,唯独朱高煦勇悍无赖,不但不忠,又会背叛父亲,日后必定成为大患。” 建文帝犹豫,向徐辉祖的弟弟徐增寿和驸马王宁问计。这两人平时和燕王及他的三子关系密切,饮酒纵马欢歌,自然都是说好话,建文帝就在仪式后把三人好好打发回国。朱高煦临走时,还偷偷潜入舅舅徐辉祖的马厩,偷走最好的一匹马,他的无赖性格显露无遗。 本来朱棣派三个儿子入京后不久,便突然地后悔了,生怕这三个小子被他们当皇帝的堂兄一网打尽。现在看见三个人毛发未动,安全无恙地返回,朱棣喜出望外,大叫:“我们父子重以相聚,天助我也!” 建文帝放朱棣回北平,一错;又纵放燕王世子朱高炽等人归国,使朱棣起兵更无了顾忌,二错;特别是放走了强悍敢战的朱高煦,三错。日后朱棣的兵锋最锐利者,关键时刻加最后一把力的人,就是这位朱高煦。到了那时,建文帝大叹:“我后悔不听徐辉祖的话。”为时已晚。 既然已经放虎归山,建文君臣应该静观其变,不要激起朱棣急反之心。可是建文元年七月,这位年青的皇帝遣人逮捕燕王的官校于谅、周铎到京城杀头,并下诏谴责朱棣。 为了争取时间,朱棣装疯,在北平市中狂呼乱走,夺人酒食胡吃海塞,胡言乱语,躺在地上打滚叫骂,一整天一整天地假装不省人事。建文帝的眼线张芮、谢贵进入王府探病,盛暑夏天,他们看见朱棣披着大棉被在一个大火炉子前烤火,连连摇头大叫:“冻死我了!” 张芮、谢贵两人密奏,建文帝等人还真的有些信以为真,幸亏燕王长史葛诚为内应,密报朱棣即将举兵。兵部尚书齐泰当机立断,马上发符派遣使者,命令有司迅速前往北平,逮捕燕王府邸内相关人等,密令张芮、谢贵等人见机行事。 同时,明廷密敕北平都指挥使张信,因为他一直为燕王亲任,命令他亲自逮捕朱棣。假使张信受命,朱棣再大的本事,也只不过是王府的独龙,皇诏一下,众人放杖,逮送到京师,故事也就至此告一段落。 历史偏偏就在关键时刻出现了戏剧性。 张信手拿密敕,十分忧虑,不敢声张,只是愁眉苦脸地唉声叹气。他母亲疑心而问他,张信以实相对,他的母亲大惊:“不可,我听说燕王当拥有天下,王者之人是不会死的,不是你所能擒拿的。” 朱棣一直在自己身边聚集了和尚、道士、相士,这个关键处发生效果。这老娘肯定平时喜欢吃斋拜佛,常常走入庙中,听见了不少的流言,相信这位燕王是九五真龙的化身。 亲妈的话不能不听,张信主意已定,决定向燕王摊牌。张信策马到燕王府邸,被门人所拦阻,推脱说大王病重,不能见人,其实是朱棣害怕被人当面擒拿,外面来人一律免见。这张信也有办法,改乘一个妇人的小轿,乔装打扮,径入府门,再自报真实身份求见。 朱棣不得已,哼哼唧唧,歪在床上勉强带病接见。张信进入室内,磕头便跪拜,朱棣假装半身不遂,吱吱呀呀的比划,假装不能言语。 张信说:“殿下你别这样装了,有什么要事请与在下商议。” 朱棣大着舌头,哆哆嗦嗦说:“我是病得厉害,不是假装。” 张信又说:“殿下如果不对为臣讲实话,我身上有敕令,你应该马上束手就擒,入京接受审讯;如果你心中有意,就请别瞒我。” 见到张信如此推心置腹,朱棣不敢再装,连忙从床上滚落向张信下拜,说道:“请你救了我一家人的性命啊!” 553话:真定大战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朱棣、张信两人密谈多时,又把和尚道衍召入一起商议起义之事。 朱棣在称帝后,对于在战场上没有什么功劳的张信,无论是在朝会还是平时见面的时候,朱棣都称呼张信为恩张,不仅如此,像勘察藩王动静等特务密事,他都命令张信去办,对张信的恩宠一直不衰。 在这个时候,张芮、谢贵等人手执建文帝所下逮捕燕王府官以及削夺燕王爵号的诏书,率领着北平七衙属吏及屯田军士把燕王府城给包围了起来。有张信的表态支持,朱棣的心中稍微安心,他连忙叫唤侍卫郑和率领壮士八百人进入衙府,以待应变。 张芮、谢贵等人率兵包围王府之后,高声叫唤王府的属官出门就逮。为了虚张声势,他们不停地往王府内射上几箭,由于燕王府内兵少,朱棣也感到很惊恐,他问郑和:“他们的士兵包围在外面满街都是,这该怎么办呢?” 郑和出主意:“如果能先擒杀张芮、谢贵,其他的士兵就容易对付了。” 朱棣沉吟半晌,想出一计:“既然诏令是要逮捕我府内的官属,我们可以诳骗张芮、谢贵二人进入王府,告诉他们诏令中要逮捕的人已经被押解了,需要他们两人进府来验明正身。” 于是朱棣大开王府的大门,他在东殿端坐,对外声称自己的重疾已经得到了痊愈。事先他在殿门及礼门内埋伏军士,约定以命令行事,然后他派人召唤张芮、谢贵两人进入王府。 起先张芮、谢贵怕中计,不敢前来。为了诳骗两人,燕王又派人拿着写有诏令逮捕官属的详细名单送给二人观看,表明是请两个军官入内查验犯人的身份。张芮、谢贵两人考虑再三,加上建文帝诏令只说是逮捕燕王的官属,和这位皇叔还没有完全撕破脸,他们踌躇片刻,便持剑前行。 当进入王府的大门时,张芮、谢贵两人身边的众卫士被门口守卫所喝止。由于朱元璋时代皇族高于天的余威,王府确实不能随意进入,本着惯性的思维,张芮、谢贵两人所以也没有坚持带着护卫入府。 进入燕王府的大堂,看见朱棣持着拐杖坐着,俨然是大病初愈的样子。两旁府内官属齐集,音乐声响起,燕王赐宴喝酒。酒过了三巡,有侍女端上精美的漆案,上面有瓜片排列整齐。 “正好有人进献新瓜,今日与卿等一起品尝。”说着话,朱棣站起身,亲身拿起两片瓜,朝张芮、谢贵两人走过来。 两人起身躬谢,正要伸手接瓜,不料朱棣忽然变脸,大声骂道:“就算是平常的老百姓,兄弟宗族之间尚能互相保全。我身为天子的亲属,却朝夕担忧自身的性命安全,朝廷如此的对待我,天下又有什么事不可以做的呢?”说完,朱棣将瓜掷在地上,嗔目怒视着张芮与谢贵。 燕王府内顿时伏兵冲了出来,众卫士拥上前把张芮、谢贵两人给捆绑起来,葛诚等建文帝的内应也被当场拿下。朱棣扔掉手中的拐杖,大声叫道:“我根本没病,是迫于奸臣的陷害不得不出此等计谋。”他把手一挥,斥叱张芮、谢贵等人,将他们斩首在王府的堂前。 张芮、谢贵两人的卫士多人在王府门外等候了许久,他们都认为两人在和王爷喝酒饮宴,所以慢慢的散去。过了不久,听说张芮、谢贵两人已经被燕王杀掉,包围燕王府的明军群龙无首,顿时溃散。只有北平都指挥彭二比较沉着,他单人匹马在市集中大声呼叫:“燕王造反!” 他集合了兵士一千多人,猛攻端礼门。正在指挥之时,燕王手下两位矫健的兵士乘乱前进,把彭二砍落于马下,以乱刀杀死,众兵于是溃散。 朱棣又急忙下令,命令郑和率兵乘夜突击,攻取北平九门。由于事起苍促,八个门楼被一举攻下,只有西直门的兵士顽强,一直死守。郑和单骑劝降:“你们别自找多事,朝廷现在已经答应燕王治理北方。现在投降,一概不追问,稍有延迟,定斩不饶!” 守门的官兵一时心急,不知道是真是假,也都一哄而散。仅仅两、三日之内,燕王朱棣已经搞定了整个北平城,朝廷派来的都指挥使余真和马宣身边士兵寥寥无几,一个退守居庸关,一个逃往蓟州。 明将宋忠率兵三万人自开平奔至居庸关,深惧燕兵的勇猛,这个草包竟然退到了怀来。建文君臣听闻事变发生,下诏削夺燕王的属籍,双方的军队正式的开打。 朱棣起兵之后,进军非常的顺利。大军刚到通州,据守的明将房胜就举城投降。燕将张玉很快攻陷了蓟州,杀明将马宣,又破遵化,攻下密云。不久,又攻陷居庸关,明军守将余真因为援兵不到,放弃城池奔往在怀来扎营的宋忠。 朱棣毕竟不是笼里养出的娇鸟,他自少年时代起就随朱元璋征战,成年后又独当一面,是久娴军旅的将才。击走余真之后,审时度势,朱棣认定明将宋忠拥有数万兵在怀来,必定会在建文帝诏旨催促下进攻居庸关,因此朱棣下令军队前进主动出击。 诸将不解:“敌众我寡,难与争锋,不如踞关坚守,等待敌军的来犯。” 朱棣力排众议:“宋忠的部队是新集合的,军心不齐,我们应该以智胜,不能以力取。而且宋忠为人刚愎自用,轻躁寡谋,乘他犹豫之时,攻击他必能破敌!” 朱棣率领八千骑军精锐,卷甲倍道而行,直趋怀来。而且他据鞍指挥,面有喜色,这些表现都说明朱棣显然是成竹在胸。 本来宋忠先在军中玩心理战,放言说明军在北平的家属皆被燕兵所杀,积尸满路,想藉此激怒属下将士拚死作战。朱棣早已经得到了情报,他先派明军在北平的一帮子弟兵高举大旗为先锋,隔老远就呼兄唤弟,告知全家安康,安全无恙。 宋忠手下北平籍的兵将皆心中大喜,相互传语:“宋都督骗我们。”很快,绝大部分北平籍明军倒戈跑掉了。 宋忠无奈,只得率领余众仓促列阵,阵形未稳,朱棣的燕军已经呐喊鼓噪冲杀了过来,大呼向前。明军都指挥孙泰非常的勇猛,策马迎向燕兵猛冲,杀伤了不少燕兵燕将。 朱棣忙着找了几个神射手上前,迎头就射,把孙泰射得遍体流血。孙将军一腔忠勇,不顾血流遍甲,冲锋陷阵而死。孙泰一死,本来心里就发虚的明军见势不妙,纷纷地溃散逃跑,返回奔入怀来城。燕军尾随追入,攻陷了怀来,把宋忠、余真以及都指挥彭聚三人活捉,送到燕王的马前。 这三将打仗虽然不得力,却都是忠义之士,皆不肯屈服因而被杀。见主将如此,被俘虏的一百多明军中级将校皆不肯投降,都慷慨就死。明初的将士,多忠义之人,绝对不像明末的武将已经被太平的岁月腐化了心志,谁逮到就投降谁。他们虽然被朱明同姓的燕王所擒,也能保持效忠中央朝廷的大节,确实令后人敬重。 燕兵攻克怀来之后,势如破竹,开平、龙门、上谷、云中皆不攻自破,不久又攻陷永平。至此,朱棣的北平大后方根据地已成了稳固之基,再没有太大的后顾之忧,可以锐意的南下。 北方军情如此的紧急,建文君臣并没有十分的在意,他们认为燕王朱棣只是侥幸得胜。黄子澄虽然是书生出身,却也能看出燕兵来者不善,他劝谏建文帝说:“燕兵势强,不提早防御的话,恐怕河北尽失。” 建文帝才派长兴侯联炳文、驸马都尉李坚等人率师北伐,抵挡燕兵的进攻。黄子澄不放心,接着下令安陆侯吴杰、江阴侯吴高以及十多位都指挥使数路并进,号称百万军,直趋北平方向进军,并飞书到山东、河南、山西三省帮助军饷及后勤的支持。 众将出发之前,建文帝御前大殿送行。如果是讲些旗开得胜,马到成功的官话废话都不打紧,偏偏建文帝饱读诗书,又是柔仁之主,他劝诫众将:“从前南朝梁国萧绎为了登上帝座,怂勇他的手下趁乱杀掉他的三哥、侯景所立的简文帝萧纲,这样的事情不祥至极。现在你们这些将士将要和燕王对垒交战,千万注意不要杀伤燕王,不要使朕有杀叔父的坏名声留于后世。”这样的谆谆嘱托是建文帝一生以来最臭的一招棋。 燕王朱棣造反,危害大明国家社稷,双方的主力尚未接触,皇帝竟讲明不能让这位反贼叔父有所损伤,诸将投鼠忌器,兵士又不敢抱擒贼先擒王,杀贼先杀头之心,由此就可以预见日后明军面对燕兵时的困窘之境。 建文元年九月,明朝长兴侯耿炳文等人率领三十万大军进驻真定,徐兵率兵十万驻守河间,潘忠率数万军驻守莫州,杨松率九千精兵为先锋进扎雄县,准备与潘忠会军攻打燕军,明、燕两军的第一次大战真定大战揭开了序幕。 郑和骁勇有谋,先行化装对耿炳文明军进行了一番实地侦察,回答后向燕王朱棣报告:“耿炳文所率领的明军毫无纪律,自恃人多,杂乱的布营。潘忠、杨松扼我军的南路,应该先吃掉这两个人的部队。”朱棣闻言大悦,亲自率兵到涿州。 他在娄桑稍作休整后,引军急渡白沟河。上岸后,他对诸将说:“今夜是中秋佳节,明军不知道我军已到,必定会饮酒作乐,乘他们不备,我们必破敌军。” 半夜,燕军静悄悄赶到雄县城下,攀城而上。城内的明军丝毫没有准备,酒酣刚刚入睡,忽然听到刀枪呐喊的声音,个个惊起。毕竟这些明军是先锋兵,只是思想麻痹,战斗力意志力并不弱,纷纷的死战,但最终因枪械刀器来不及操持,不敌武装的燕兵。结果杨松与他的九千明兵全部战死,他的上好骏马八千多匹也全部被燕军所获。 554话:李景隆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朱棣并未在雄县城内大摆庆功宴,他预料在莫州驻军的明将潘忠知道雄县有事必定会率兵赶来增援,紧急命令郑和率领一千多人渡过月样桥,在水中埋伏。 郑和问原因,朱棣说:“潘忠想不到雄县城这么容易被我军攻陷,我们半路埋伏截击,必定能活捉此将。” 潘忠听闻先锋军受到进攻,果然率军往雄县杀来了。刚过月样桥,忽然望见对面远处燕军迎面冲来,正在惊愕之间,路旁的火炮大作,从桥下水中乱窜出浑身是水的燕军,举刀朝明军乱剁。 潘忠想往后撤退,但是月样桥已经被燕军占据,进退失据,明军掉落桥下溺死的无数,潘忠本人也被燕兵所生擒。 连番的胜利,朱棣自己也觉得喜出望外,急询众将下一步该怎么办。郑和出主意:“应该直趋真定,我军新胜气势正锐,乘敌军立足未稳,可以一举击破!” 走到半路,耿炳文手下部将张保来降,告知说明军三十万部队中已经有十三万兵先到了滹沱河,分据南北两岸。朱棣安抚张保,让他先回到明营,以自己兵败被俘、乘机逃出为借口,作为燕兵进攻时的内应。 燕军诸将都觉得不妥,认为应该乘敌不备,突然偷袭明军,不应该放回张保。朱棣老谋深算,说出自己的计策:“明军分据滹沱河的南、北两岸,说明他们已知道我军正往前进,有所准备。现在让张保回答明军告诉我们已经接近,明军必定把南岸的兵马全部调往北岸,合并与我军相战,这样我们可一举消灭南北两岸的十三万明军。” “如果明军分屯南、北两岸,我军战胜北岸明军后,疲累喘息之际,南岸明军忽然进攻,我们必败无疑。而且我们临阵向明军炫耀军威,告知他们雄县、莫县的军队已经被歼灭,他们的兵将一定气馁,可以一举灭了他们的威气。” 燕军布置妥当之后,燕王朱棣只率领三骑到真定的东门,突入明军运粮的后勤部队,捉了两个舌头,一问,明军果然已经南营北移。 朱棣率领数十轻骑,边呐喊边冲锋,绕出城的西南,连搅明军两营。耿炳文闻讯,赶忙率兵出击,燕将郑和、马云、朱能等人率领燕兵冲前奋击,朱棣率领数百奇兵循城从背后夹击,一行人虎狼般横贯明军的南阵。 明军立足未稳,一时间大溃,耿炳文见明军已败,连忙往后撤退。退到滹沱河东,耿炳文重整残兵数万人,重新列阵与燕兵对决。 燕将朱能举槊大喊,率先冲入明军的阵中,燕兵也高呼狂叫,跟随主将进入阵中击杀。明军士兵看见敌人勇猛,各自掉头逃命,自相蹂躏,死者无数。 耿炳文策马逃跑,直往真定城内窜奔。剩余跑得快的明军惊乱之间,争门而入,又挤死踩死了许多人,最终只有少数明军进入城内,放下沉重的城门,踞城固守。明将吴杰等来救援,还未来得及到达,听说耿炳文大败,明军皆抱头鼠窜。 野战可以凭籍勇气一冲而胜,攻城却是另外一回事,燕军猛攻三日,真定城内明军死守。朱棣见燕兵已经疲惫,反正已经旗开得胜,军心已稳,就率军回北平休息。 败讯传回京师,建文帝大怒:“耿炳文老将,竟然一战而败,以后该怎么办呢?” 黄子澄安慰建文帝:“胜败乃是兵家常事,现在再调五十万人军队,一齐围北平,以众击寡,必定能克敌。” 黄子澄又建议以李景隆替换耿炳文,建文帝亲自在江边为李景隆送行,李景隆父亲李文忠是朱元璋的亲外甥,所以他是建文帝的表哥,建文帝赐给他通天犀带,并诏令这位大将有专征杀伐之权。 曹国公李景隆此时春风得意,专征专杀专制大权在手,他这辈子幸亏燕王造反,才修来如此的福分和风光。他乘坐豪华的皇家驿车赶到德州,收集耿炳文的残兵败将,调集各路军马凑集了五十万众,在河间扎下了大营。一直镇守辽东的明将江阴侯吴高也与耿瓛等人率军包围了燕军驻扎的永平城。 燕王朱棣乍听明军又有五十万兵马来攻,起先很是忧虑,再听说是李景隆为主帅,朱棣眉头顿展,哈哈大笑起来:“李景隆膏梁竖子,寡谋而骄,色厉而馁,未常习兵见阵,建文帝给他五十万众,简直是自掘坟墓。” 燕军诸将不知道虚实,从前也没和李景隆这位高干子弟打过交道,纷纷劝朱棣不要轻敌。 朱棣笑道:“兵法有五败,李景隆都已经犯了。为将政令不修,上下异心,其一;北平早寒,南兵衣服单薄,不足以披冒风雪,加上兵无余粮,马无宿草,其二;不衡量险易,冒入趋利,其三;领而不治,智信不足,气盈而愎,仁勇俱无,威令不行,其四;部队喧哗,金鼓无节,好谀喜佞,专任小人,其五。李景隆五败皆备,何能有所作为?” 同时朱棣做出一个极其大胆的决定:“李景隆知道我本人在北平居守,肯定不敢来攻打。我现在要去驰援永平,李景隆知道我不在城里,必定聚集大军攻城,到时我回师反击,坚城在前,大军在后,必能破敌。” 郑和虽然认为燕王言之有理,但仍认为北平城的军队太少,寡不敌众。朱棣又说:“城中的部队,出战不足,守城却有余。我率军在外,随机应变,我出兵并不是为了救永平之围,主要是赚李景隆来围城。江阴候吴高为人胆怯,我本人一到,他必定从永平撤走,到时我就不会在外面耽误,立刻杀个回马枪。” 临行之前,朱棣严厉嘱咐世子朱高炽坚守北平,切毋出战。朱棣一直是以奇兵取胜,当他亲率燕兵来到永平时,江阴候吴高等人的明军还正在城外扎营。燕王突然来到,吴高大败,数千名明军被杀,退到山海关。 朱棣有勇有谋,认为吴高战斗之中虽然怯阵,但他为人行事缜密,善于守城。于是他就使反间计,给吴高写信称赞他作战有方、为人厚道。建文帝闻讯,马上下诏削夺吴高的候爵,贬到广西,命令明将杨文守辽东。 朱棣置北平于不顾,乘胜又率领燕兵直趋大宁。驻守大宁的是朱元璋另一个儿子宁王朱权,他是朱棣的十七弟。大宁在喜峰口外,古会州地,东连辽左,西接宣府,是为巨镇,带甲八万兵,革车六千辆。 建文帝继位之后,深恐宁王朱权与朱棣合谋,下诏削减朱权护卫三军。朱权正在郁闷时,忽然听闻燕王从刘家口间道直趋大宁,未来得及反应,燕兵已经攻克大宁西门。朱棣单骑入宫,说明自己受建文君臣的迫害,兄弟二人抱头大哭。 朱棣奇袭大宁,此招是险中求胜,一举两得。因为当时大宁朱权属下的明军多是蒙元降附将士,战斗力极强,全都聚集在松亭关防御。这些将士的家属都在大宁城内。朱棣入城之后,厚抚大宁将士的家属,松亭关的明朝蒙裔将士听闻子弟妇孺安全,纷纷暗中投附。 宁王朱权对外面的事一无所闻,朱权和皇兄朱棣饮酒称冤,因为他本人并未造反与朝廷对抗。见诸事已了,燕王朱棣辞行,宁王朱权肯定要与皇兄送别。刚到郊外,正执酒送别之间,伏兵四起,燕兵劫持这位泪眼未干的宁王,入关而西,直奔北平。随燕军后行的,还有未曾与燕军一战就降附的骁勇蒙古兵,朵颜诸卫数万人及战车数千辆。 福兮祸兮,这位宁王朱权被裹胁造反,胡里胡涂地被四哥连同世子嫔妃一干人众劫持入燕。朱权善谋,又会写文章,被劫持后就也死心踏地,常常亲自为燕王撰写檄文。朱棣当时答应他,成功之后当中分天下,当然这也就是说说而已。 朱棣称帝之后,朱权知道自己再要求回大宁肯定会受疑忌,就请求朱棣封自己在苏州或杭州为王。朱棣认为两地皆太靠近南京,不许,最后封他地处于僻远的南昌。 朱权深知皇兄嗜杀好疑,自已建构豪华别墅一间,整天读书弹琴,朱棣在位期间也一直没有惦记他。朱棣死后,明仁宗朱高炽继位,朱权倚老卖老,上书说南昌本来不是他的封国,他要回大宁。 明仁宗回信,白眼了他一顿:“南昌之地,叔父受封已经二十多年了,大宁已经不是你的封国。”碰了钉子之后,朱权索性不再想别的,天天与一帮文士饮酒赋诗,善终于室。 李景隆听说朱棣本人自帅军队出攻大宁,非常高兴,连忙率领明军进渡芦沟桥,直逼北平。桥上并无燕兵把守,李景隆沾沾自喜,说道:“连此桥也不派兵把守,可见燕兵将师没有见识。” 其实朱棣在出发前就说过:“就要使李景隆困于北平的坚城之下。”因此撤掉芦沟桥的燕军守卫。 李景隆率领明军把北平城围得像铁桶一般,在九门筑垒,挥军猛攻北平。明初虽然有攻城火炮,但攻城仍然是非常困难的事情,加上燕王起兵以来一直早有准备,深沟高垒,城墙加厚,五十万明军一时间也无可奈何,只能眼看着进攻的将士在城下前仆后继。 攻击北平丽正门的一支明军战斗力很强,已经有一股部队冲开城门,逼得城内一帮妇女都在城上掷瓦投石,帮助燕兵御敌。如果李景隆指挥有方,再派上数千的后备部队,丽正门必破无疑。坚城再牢固,只要一门被攻破,很快就会全城攻陷。 但是李景隆号令不严,已经登城的明军忽然撤退,可见明军的战斗力不弱,约束力很差。攻打丽正门的明军看见后面没有后援,就自作主张回到营垒休整。 受此惊吓,北平燕军防守日益坚强,同时燕世子朱高炽严密部署,用人得当。燕兵燕将还常常乘夜缒下城闯入明营中乱杀一气,明军扰乱纷纷,不得已,明军退营十里。 555话:李景隆败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在胶着期间,明朝都督瞿能奋勇当先,在他两个儿子的帮助下,率领精骑一千多兵,乘乱杀进了北平的张掖门,锐不可当。 攻入城门之后,燕兵拥上厮杀,瞿能父子一面抵挡,一面派人飞速报告李景隆派兵增援。李景隆妒忌瞿能的勇武,怕他夺取攻燕的头功,不仅没有派人支持,反而派信使阻止了瞿能,让他们退出城门,说是等大队明军一齐到达时一起再攻入城中。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燕兵连夜在城墙上泼水,天寒冰结,隔天早上整个北平城变成坚硬光滑无比的大冰墙,任明军再有天大的本事也攀爬不上。 北平守军争取了宝贵的时间,燕王朱棣回军在路上也十分的顺利。朱棣在会州还做了短暂休整,简阅了将士,把军队分为五军,各以郑和、朱能等勇将为帅,并把在大宁归附的蒙古骑兵分编入于各军。 十二月,朱棣所率领的燕兵乘着北河水冻结,突然对明先锋都督陈晖发起了进攻,大败明军,败逃的明军掉头逃跑,人多脚重,冰河大开,又淹死了无数人。燕兵乘胜追击,奇兵左右出击,连破明军七营,直逼李景隆的中军大营。郑和等人布署军马,列阵逼前,把明军逼得节节后退。 明军刚刚退到城下,北平城内城门大开,燕兵高呼从里面杀出,双方夹击。李景隆明军再也支持不住,他本人放弃大营连夜逃跑。隔天早晨,固守九门营垒的明军奋力抵抗,仍然被燕兵攻破四垒。仓惶之间,大家又听说主帅李景隆不知去向,顿时星散,丢弃兵粮,晨夜南奔。李景隆就像兔子一样,一直逃到德州。 建文帝隐约也听闻战事不利,就问黄子澄进展如何,由于李景隆是自己极力推荐的,黄子澄隐匿败战不报,回复说:“听说我军交战数胜,但是天气奇寒,士卒不能忍受,现在暂回德州,等待明年春天再大举进攻。”同时黄子澄派人急报李景隆不要以败讯上报。 建文帝不知情,派属下特诏加李景隆为太子太师,兼赐玺书、金币、御酒、貂裘。李景隆在德州召集整合各路明军,燕王朱棣也没闲着,他集合诸将说道。 “李景隆在德州休整,肯定想等明年春天再大举进攻,现在要做的是诱出南军使他们无暇休整。因此我想亲自率军进攻大同,大同告急,李景隆肯定会派军去救援。南兵的体力脆弱,大冬天在苦寒冰冷的北方往来行军,疲于奔命,因冻饿就会逃散不少。拖到明年春天,我们再依据形势击破朝廷的主力。” 经过几次恶战,已经见识了燕王的计策,燕将没有一人表示异议,都表示完全同意。于是燕兵在朱棣带领下直出紫荆关,攻克广昌。 建文二年,燕王朱棣又包围蔚州,不久明军守将投降。燕军兵不血刃,直进大同,声势甚猛。李景隆闻讯,连忙亲自率军救大同,明军这边从紫荆关进来,那边朱棣已经由居庸关回去,返回北平,兜个大圈,胜利回城。 这期间,最苦的事情是李景隆所带领的南兵,一路上饥饿冻死的有数万人之多,军队中被冻掉手指的士兵有十分之二三,战斗力大减。明军一路上随路丢弃铠甲,兵械损失,无法计算,所以春季攻燕的计划未能实施。 李景隆会兵德州,明军武定候郭英、安陆候吴杰等人也率兵到了真定。李景隆率兵过河间,前锋将已先期到达白沟河。郭英等人过保定,约定在白沟河与李景隆会军,合势而进。很快几路明军汇合,共有六十万兵,号称百万雄兵,在白沟河驻营,列下大阵,准备与燕兵一决雌雄。 面对这次来势汹汹、有备而来的南军,燕王朱棣仍然是波澜不惊:“李景隆这个匹夫之辈,仗着他的人多势众,然而人多势众是不可以依靠的。人多容易乱,攻击前面而后面不知道,攻击左边而右边不回应,将师不专,政令不一,甲兵粮饷,正是可以充当我军的资本。”于是朱棣先派郑和前往白沟,自己随后而行。 这次对阵,明军中确实不缺乏英勇的人才,前锋将平安从前曾经做过燕王朱棣的旗下大将,多次随燕王出塞进攻蒙元的骑兵,深晓朱棣的用兵之道。 两军对阵,平安马上率领一万多名的精骑直冲燕军杀来,平安本人身高体壮,骁勇善战,手持利矛,跃马入阵,一个人冲在明军最前面。瞿能父子也随后奋跃,所向披靡,杀伤不少燕兵。一波冲击过后,燕军损伤不少,小败。 在危急关头,燕将谷允和一个名叫狗儿的太监非常的勇猛,率领两股燕军与南兵对冲。朱棣本人亲自率兵夹击,双方混战一团,战到天黑,双方才各自鸣金收兵。此次交锋,燕军损失不少,平安前锋明军仅损失一百多匹战马。 由于明军在地里埋了不少土地雷,燕兵人马被炸死炸伤不少。双方夜深休息时候,燕王朱棣仅率领三骑殿后,中途迷路,最后趴在地上寻摸好久,找到河岸,才分辩出东西南北,跌跌撞撞地回到营中。 回营之后,朱棣命令郑和率领中军,朱能率领左军,陈亨率领右军,共集合全部马步军十多万兵,在黎明时分又向明军列阵而来。明将瞿能得胜心切,率领他的子弟兵纵马直荡燕将房宽军阵,明前锋将平安也在旁边掩护,荡破房宽数组,擒斩数百燕兵。 郑和等燕将见房宽军阵败北,皆面有惧色,朱棣不为所动,鼓励说:“胜负乃兵家常事,他们兵士虽然众多,但不过日中,我保证为诸君攻破他们。”说完,朱棣亲率精锐骑兵数千人突入明军的大阵,郑和与朱棣儿子朱高煦挥军齐进。 明军和燕兵举枪挥刀,马兵步兵混战在一起,双方大战一百多回合,死伤惨重。朱棣所骑的马多中流矢,换马就换了三次,他身边所带箭矢,也射光了三筒。最后这位燕王只能提剑奋击,最后拼得剑刃残缺,所骑马又被河堤绊倒,差点被明将瞿能一枪刺死。仓惶之下,朱棣奔逃到堤岸的高处,挥鞭向堤下招唤,佯装下面有自己的埋伏人马。 李景隆远远望见,生怕遭受埋伏,连忙发号明军退后。朱棣换乘新马,又率兵转身冲入阵内击杀。 明将平安武艺高强,在阵中往来突击,专门挑选燕军将领砍杀。没有多久,平安即斩燕将陈亨于阵,又砍断燕将徐忠的几个手指。朱高煦见局势危急,连忙率领精骑数千兵冲入阵中,与明军团团相杀,交缠在一起。此时朱棣本人已经疲劳至极,只是凭着意志力坚持不下。 战到正午,明将瞿能又率领守兵重新冲阵,口中大呼:“灭燕!”斩杀燕兵数百人。关键时刻,忽然一阵大风吹来,明军中最显眼的师旗忽然被吹折断,古人迷信,南军相视色动,许多人心中不由得惊惶失措。朱棣见状,指挥骑兵从侧翼突入明军阵中,驰击砍杀,与朱高煦合兵,在混乱中竟然把已经战至力竭的瞿能父子皆斩杀于阵。明将平安与朱能交阵,也被打败,兜马回走,于是明军列阵大崩,奔走逃跑之声如雷。 燕军乘风纵火,烧毁明军营垒,见大势已去,李景隆等人各自逃命,明军被杀及掉入河中淹死的有十多万人。燕军一直追到旧战场月样桥,明军又被杀被淹死数万人,横尸百余里。各路明军崩溃,只有魏国公徐辉祖一军独全。 李景隆跑到德州还未喘过气,燕兵已经追到,于是他又跑往济南,德州终于落入燕军的手中。 幸亏坚守济南的是建文帝忠臣铁铉,燕军兵锋才嘎然而止。铁铉本来是山东参政,负责催促督军饷为李景隆军队做后勤保障工作,他听闻明军大溃败的消息,铁铉收集溃亡的明兵,死守济南,任凭十多万刚刚得胜的燕兵轮番冲锋,巍然不动。 建文帝闻讯,马上升铁铉为山东布政司使,并招还败军之师李景隆,接着下诏以盛庸为大将军,陈晖为副将。 李景隆两次大战,丧失明军百万兵,由于他与朱明皇族有至亲关系的贵臣,建文帝竟然对他赦免而不诛杀。保荐人黄子淳又后悔又着急,痛哭上谏:“李景隆出师观望,心怀二意,如果不杀他,何以谢罪宗社,鼓励将士之心?” 副都御史练子宁也在朝会上抓住李景隆,历数他的罪刑,恳请建文帝诛杀这位三心二意、战意不坚的老花花公子,但毕竟是自己的表哥,建文帝并未答应。 燕王朱棣十几万大军,包围济南城三个多月,连攻不下,各种计谋失效之后,燕军便开始堵堰城外各条溪涧及河流水源,准备积水灌城,济南城内的守军、人民大为恐惧。铁铉镇定自若说:“别害怕,我有计策可以破贼,不出三日,贼兵必逃。” 铁铉安排了诈降计,他派壮士安装大铁板在城门圆拱上端,又让守城士卒大哭哀嚎:“济南城快被淹了,我们就要死了!” 不久就尽撤楼橹防线,派城中百姓长者代替守城军做为使者,到燕王大营跪伏请降:“朝中有奸臣进谗,才使得大王你冒危险出生入死的奋战。你是高祖皇帝的亲儿子,我们都是高祖皇帝的臣民,一直想向大王你投降。但是我们济南人不习惯兵马,见大军压境,深怕被军士所杀害。敬请大王退师十里,单骑入城,我们恭迎大驾。” 燕王朱棣不知道是计谋,听闻之后大喜。出征数日,燕兵已经疲乏至极,如果济南城投降,即可以割断南北,占有整个中原地区。因此朱棣忙着命令军士移营后退,自己骑着骏马,大张黄罗伞盖,只带着几个护卫,过护城河桥,径入城内准备受降。 城门大开,守城明军都齐聚于城墙上往下观看。燕王朱棣刚进城门,众士卒高呼:“千岁到!” 预先放置于门拱上的大铁扳轰然而落,幸亏朱棣命大,铁板稍落早了零点几秒,正砸中燕王所骑的马头。燕王滚落在地,大惊失色,身边的卫士忙着给他换一匹新马,一行人掉转马头就往外跑。济南守卒连忙牵挽护城河浮桥,可惜年久桥重,费了牛劲只拉起一米多高度,朱棣和一行卫士纵马奔腾而去。 狂怒之下,朱棣又挥兵攻城,铁铉伏于城头,大骂朱棣反贼,燕王大怒,搬来数门火炮对城内一顿狂轰。危急关头,铁铉亲自写下高祖皇帝朱元璋的神牌,悬于四城之上。见有朱元璋的神牌,燕兵不敢再用炮击,济南城得以保存。 相持之间,铁铉又常常出其不意,派骁勇的军卒白天黑夜从城内突击而出,骚扰袭击燕兵,搞得这群疲惫之师无可奈何,多有被杀伤。朱棣甚为愤怒,但无计策可施,和尚道衍劝说,认为燕兵师劳兵疲,应该回北平再图后举。朱棣听劝,班师回北平。 铁铉及明将盛庸等人乘胜追击,收复德州等地,兵威大振。建文帝下诏,拔擢铁铉为兵部尚书,协助盛庸准备北伐燕军。 556话:东昌大捷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建文帝下诏,命令大将军盛庸统帅平燕诸军北伐,副将军吴杰进兵定州,都督徐凯等人屯于沧州。 燕王朱棣听说盛庸向北平方向进发,便想先发制人进攻沧州,又怕明军有备,就对外扬言要出征辽东的明军。 燕军的将士听说又要大冷天去辽东作战,皆郁郁不乐。走到通州时,郑和入账,劝说燕王:“现在大敌当前,我们却出军远征辽东苦寒之地,士卒离心,恐怕出师不利。” 朱棣撤去旁人,对郑和说:“现在明将盛庸驻军德州,吴杰、平安守定州,徐凯和陶铭在沧州筑固城池,相互倚持为犄角之势。我们现在出军,实际上是要去奇袭沧州,德州、定州城坚墙厚,肯定不能攻下。沧州城溃塌日久,现在天寒地冻,明军筑固城墙的速度肯定很慢,乘他们懈怠之时,我们袭击必能攻下。”郑和听了,恍然大悟。 燕兵到了天津,经过直沽,朱棣忽然下令军队转向南行,燕兵大多不明就理,纷纷询问:“我们不是向东征辽吗?怎么又向南进军呢?” 燕王朱棣装神弄鬼,一脸神秘地回答:“夜间我看见有两道白光,自东北指向西南,占卜一卦,卦象表示南行大吉。”于是他指挥燕兵急行军,一昼夜疾行三百里,黎明时分,已经到了沧州的城下。 明将徐凯听取间谍报告说朱棣带兵去攻打辽东,因此正不紧不慢地督促明兵抬石头、和泥灰修筑城池。燕兵突然到了城下,明军才发觉敌人来到,大多兵士颤栗哆嗦,吓得连甲胄都来不及穿。 燕兵不顾疲劳,肉身登城,不久攻陷城池。徐凯等将慌忙逃跑,半路又遭早已埋伏好的燕兵截击,数将皆被活捉,明军被燕军斩首一万多兵,投降的数万明兵,皆被燕将谭渊下令活埋。 朱棣又命令驻扎于直沽的燕兵乘大船顺流而北,满载缴获的辎重财物。他本人亲自率军循河而南,屯军馆陶,出掠大名,烧毁明军军饷无数。不久,燕王又率军至汶上,掠济宁,明将盛庸、铁铉避其锋芒,跟在燕军后面,在东昌扎营。明军先锋将孙霖刚到滑口,即被燕军袭败,孙霖败走。 燕军集合在东昌,准备向明军发动攻击。盛庸、铁铉二人听闻燕军将到,忙着宰牛犒功将士,誓师励众,做足了思想工作,准备背城决战。 由于燕兵屡胜,已经有轻敌之心,看见明军出城列阵,燕兵一哄而上。明军早已经埋伏的火器、毒弩一起齐发,燕军死伤甚众,此时明将平安所率领的部队明军杀到,与盛庸合军,双方大战了起来。 燕王朱棣故伎重施,他以精骑冲左掖,突入明军的中坚,明军厚集,围朱棣数重,把这位燕王天天包围起来。幸亏郑和等人率领劲兵轮番攻击明军阵地东北角,使得盛庸等人撤西南角兵士前击抵挡,包围燕王的明军稍稍减缓。 郑和率领精骑突入阵中,奋死力战,保护朱棣冲出重围。燕将张玉不知燕王已经安全撤走,拼死突入明军阵中想要救主,最终力竭,被明军连人带马剁成数截。明军乘胜进击,斩杀燕兵一万多人,燕兵大败,明军尾随追击,又击杀燕军数万人。 此次大战,如果没有建文帝先前不许加害燕王的诏书,朱棣再有十条命也已经报销掉。朱棣自己也得了便宜卖乖,每战皆挺身而出,与明军短兵相接。加上他本人精于骑射,每次燕兵大败,他常常一人一骑殿后,搭箭发矢,射毙追兵成百上千,让自己的部队能安然得脱。这种不公平竞争,明兵明将只得自认倒霉,望人兴叹。 逃跑的途中,朱棣儿子朱高煦又及时驰援,击退盛庸的追兵,不久燕将朱禄等人也赶到,众人合军,部伍稍微休整。听闻大将张玉战死,燕王痛哭,叹道:“胜负乃兵家常事,不足为虑。在艰难之际,失去如此的良将,实在是让人可悲可恨。”日后朱棣称帝,以张玉为靖难第一功臣,追封荣国公、河间王。 东昌大捷消息传来,建文帝大喜,入太庙祭祖,祭告东昌大捷,并赏赐财物,褒奖将士。 燕王朱棣返回北平,亲自撰写祭文,追悼张玉等阵亡将士,并在众人面前脱下自己的战袍焚烧,以衣祭祀亡者,哭奠说道:“虽然只是薄薄的一件衣服,但是表示我与你们的结义之心。”这种收买人心的表演很有效果,燕军将士父兄子弟们看见了,皆感动得痛哭不已。 追悼会开完,朱棣再集合将士,总结东昌战役大败的原因,他对将士说:“从前数战,我们燕军每战必胜,东昌一役,接战即退,所以前功尽弃。你们奋不顾身拚战,才能逃出万死,所谓的不怕死的人必生。此后,千万不可以轻敌,千万不可以退却,违者杀无赦。” 燕军又出师,攻打保定。当时明军盛庸集合诸军二十万兵驻守德州,吴杰、平安率军进出真定。 郑和建议先集重兵攻陷定州,朱棣表示不可:“野战容易,攻城困难。现在盛庸聚兵于德州,吴杰、平安驻守真定,相为犄角,若攻城未下,两部明军合势来援,坚城在前,强敌于后,胜负难判。今真定距离德州二百多里,我军杀入其中,敌军必定出来迎战,只要取其一军,其余敌军必能攻破。” 郑和不解,又问:“我军夹于两敌之间,如果他们腹背夹攻,那怎么办呢?” 朱棣说:“百里之外,势不相及,两军相击,胜败就在呼吸间,虽有百步都不能相救,更何况是二百里。” 燕军度过滹沱河,朱棣多派骑哨游兵绕走于真定、定州之间,以迷惑明军。不久,侦骑报告朱棣、盛庸率军驻营于夹河,平安驻师于单家桥。朱棣率兵从陈家渡渡河逆迎而上,与明军相距四十里。 以前对战,燕王朱棣多是出奇兵,忽然袭击。这次大战,倒真正是打安全牌。双方在夹河岸边布阵,各自准备充分。 朱棣仍旧一副大大咧咧,满不在乎的样子,他策马出阵,身后只带三骑随从,不急不忙,驰至盛庸明军阵前几十米的地方进出仔细观察。映入朱棣眼帘的,是盛庸明军整齐有序的坚阵,以及阵旁的喷火车、巨铳和强弩。 如果是其他燕将前来观阵,别说是四个人,就是四百人,明军一声令下,劲弩狂发,来者肯定立马变成刺猬。燕王自己前来,明将仍旧遵从建文帝不得伤害朕叔父的诏旨,眼睁睁看着朱棣视察自己部伍一样从阵前游移而过。直到朱棣掠阵而过,盛庸才派人追击,皆被这位善射的王爷给射退。 燕王回阵,挥手示意一万多步兵骑兵直前而进,进逼盛庸明军军阵的左翼。明军举起巨大而艰固的盾牌,抗击燕军矢刃,不料燕兵对盾阵早有准备,他们事先做好六七尺长的大矛,在末端横贯铁钉,钉末又有倒勾刺,使第二排燕兵立定后掷标枪一样对着明军盾阵猛掷,然后拥上前拉后扯,这样一来,明军肯定会起身使劲挣脱,一下子盾阵就露出不少破绽和缝隙,其余手持短兵器的燕兵正好乘间而入,杀伤了不少的明兵。明军抵挡不住,纷纷弃盾后撤,燕兵蹂阵而入。 燕将谭渊见明军左翼大乱,马上率领他的部下乘势猛攻,不料斜刺里又冲来明将庄得,率领众兵死战,填补住明军左阵的缺口。并立斩燕将谭渊及他的手下数百人。 燕将朱能、郑和也挥军前进,朱棣本人依恃南兵不敢向他射箭投矛,率领一队劲骑竟然从明军阵后自背突出,直贯阵前,与朱能军会合,如同一把利刃一样,把明军捅个透心凉。起先准备的火器、劲弩都来不及发射,明军一下子乱了阵脚,全部乱成了一锅粥。 混战之间,刚刚杀掉燕将谭渊的庄得又被燕兵斩首,而且明军中最骁勇善战的榜样人物张皂旗也在阵中战死。此人是个高大健美的士卒,每次冲阵都手执皂旗先登,燕军十分畏惧此人,称他为皂旗张。虽在乱战中身中刀剑砍刺无数,张皂旗临死仍执皂旗不肯松放。双方酣战整整一天,傍晚时分,各自收兵回营。 为了拖住盛庸明军以企图全歼,朱棣带领着十多骑紧迫明营,并野宿一晚。天明时分,众人一睁眼,忽然见左右都是盛庸的明兵,左右卫士恳请燕王快速逃去,朱棣仍旧从容说了声:“不要害怕!”十分镇定地整理衣袍甲胄,然后翻身上马。 太阳出来,朱棣引马鸣角,穿过敌营,从容离去。明军诸将互相看了一眼,不敢发射一矢。此情此景,完完全全是最煽情最不令人相信的画面,可以想起朱棣在初升旭日下慷慨飞昂的飒爽英姿,和那一句建文帝的莫伤朕皇叔父的愚腐。 燕王朱棣还营之后,嘱咐诸将说:“昨天谭渊逆击太早,所以不能成功。敌军虽败挫一阵,仍然有战斗锐气,只有断绝他们的生路,才能一举歼敌。今天双军交战,你们一定要保持阵形不乱,我率领精骑在阵间往来驰突,一旦见到敌人有可乘之隙,你们就全力冲入奋击。两阵实力相当,将勇者得胜,今日之战,全赖诸位将军的勇猛。” 双方再次交战,盛庸明军列阵于西南,朱棣燕军列阵于东北,朱棣不仅临阵督战,他仍然率领一队奇兵前后左右往来驰击。从辰时一直战到未时,两军互有胜负,忽退忽进,一时间还真分不出胜负。由于一直是饿着肚子拼死厮杀,双方将士皆疲惫至极,各自坐在地上喘气休息。 忽然间,东北风大起,尘埃飞天,沙砾击面,咫尺不见人,双方战士被刮得睁不开眼。明军多是南人,很少见过这种沙尘暴天气,加上劲风迎面而吹,顿时慌乱无措。 燕兵乘着风势,大呼起击,朱棣派出左右翼的后备部队一齐向前,钲鼓之声震天撼地。盛庸明军不敌,纷纷扔下武器飞窜而逃。 557话:世子造反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东昌大捷之后,盛庸所率领的明军从上而下都有麻痹轻敌之心,众将士皆穿着锦绣衣袍,浑身上下挂满缴获的金银扣器,常常互相吹嘘:“攻破北平之后,我们要开筵会饮酒痛饮。” 这一次的兵败,明军为了逃命边跑边扔东西,从前的战利品又成为敌军的缴获品。燕王战罢回营,满面都是尘土,诸将都不能识得,听了他的声音,才知道他是燕王,可见这一战是打得多么艰苦卓绝。 由于连续的大败,建文帝是日益的忧愁,建文帝又派齐泰、黄子澄两个人去京师之外募兵。明将吴杰从真定引兵出发,本来想与盛庸合军,刚走出八十里远,盛庸的败讯传来,吴杰急忙率军退守真定。 燕王朱棣确实是善于识将。他说:“吴杰若固守婴城,是为上策;或出军立即归还,避我军不战,是为中策;若来求战,则是下策。我料他将会出下策,我们必定可以破敌。” 为了诱引吴杰军出击,燕王下令军士出营四处搜粮,但界定里数的限制,不能离营太远。同时他又派军士化妆成老百姓,怀抱婴儿逃入真定城,报说:“燕兵四散出去寻粮,营中没有防备。” 吴杰果然上钩,他认为燕兵新获得胜利,志气骄盈,便想以轻师掩其不备,率军从真定城出发,军队到了滹沱河,距离燕军七十里。 燕王听说明军出城,大喜,当时正值傍晚时分,朱棣催促军士渡河。诸将皆劝说明早再渡河,燕王不许:“机不可失,若稍微延迟,敌军退守到真定,城坚粮足,要攻打他也困难。” 燕军骑兵从上流渡河,河水受到阻碍,下流的河水变浅,燕军大批步兵也趁机一涌而过,涉过河去。 由于天色大晚,唯恐明军遁去,燕王又率领数十骑逼近敌营夜宿,让明军将士看见自己的模样,以牵制对方。隔天一大早,明将吴杰等人大排方阵于西南,严兵以待。 经验老到的朱棣见吴杰的四方阵,笑着对诸将说:“方阵四面受敌,岂能取胜?我只要集中兵力攻击一角,一角败了,其余的自然崩溃了。” 于是朱棣先派兵士在三面呐喊佯攻,自己亲自督师精锐部队猛攻吴杰方阵的东北角,燕将个个奋勇争先,督战甚力。燕王朱棣又使出出现在敌军背后的招术,率领一队人员循着滹沱河岸疾驰,绕到明军阵后然后突入,大呼奋击。明军的飞箭落下如雨,燕王侍卫所举大旗之上,中箭之多如刺猬的毛。虽然如此,燕军将士多被杀伤,燕王朱棣本人却没有中一箭。 明将平安在阵中立一个高数丈的瞭望台,登高以望燕军的情势。望见平安将旗字型的大小,燕王朱棣深知此人是明军的军胆,便亲自率兵冲向瞭望台。平安眼看朱棣执枪纵马而来,心里也不能不慌,慌忙地跳下高台,骑马遁走逃避。 恰巧大风忽然刮起,发屋拔树,燕军乘风冲起,吴杰的明军大溃。果真奇怪,在初夏时分竟然刮起狂风,命运之神再次在关键时刻青睐了朱棣。朱棣麾兵四向逼蹙,明军被斩首六万多人,吴杰等人率领残军退到真定。至此,滹沱河一役,又是燕王大胜。 燕兵此次大胜之后,河北郡县大多投降,顺德、广平、大名等地皆依附于燕。朱棣上书给建文帝,要朝廷招回吴杰、平安、盛庸等诸将,交战双方各自罢兵。 建文帝把燕王的书信拿给臣下看,方孝孺出主意说:“我们诸军仍然在集结中,燕军久羁在大名一地,夏日暑雨,不战自疲。现在应紧急命令辽东诸将入山海关,攻打永平,真定诸将渡过卢沟桥冲击北平。燕军必定急切回军以保卫巢穴,我军跟在他们后面追击,必可一举成功。但是为了减缓他的兵锋,让他有骄满之心,应该下诏赦免他的罪过,使他们的部署因为日久懈怠而军心涣散。” 于是建文帝派大理少卿薛山携带诏书进入燕营,赦免燕王父子及诸燕军将士之罪,仍恢复他的王爵之位,勿预兵政,归国息兵。 薛山见了朱棣,朱棣问建文帝有什么话要传达的,薛山说:“皇上说,只要殿下早早释甲归田,来晋谒孝陵,明大军晚上即班师回朝。” 朱棣听闻了嗔目大怒:“哼!这种话三岁的孩童也骗不了啊。” 燕王将士在帐中鼓噪,纷纷扬言要杀掉皇使。朱棣红脸使完,又充当白脸:“奸臣只不过是数人,薛山是天子的使臣,不可妄动。”然后他带着薛山在营中观赏,耀武扬威,显示实力。 临行前,他对薛山大言说道:“你回去,为老臣谢过天子,但是奸臣尚在,大军尚未归还,臣的将士存心狐疑,不肯散去。希望皇上诛杀权奸,散去天下之兵,臣父子单骑归还阙下,唯陛下的命令遵从。” 朱棣是何等人也,软硬不吃,建文君臣不得不另外想办法。 燕军驻扎大名期间,明将吴杰、平安等人发兵截断北平粮草的运输线。朱棣以一报还一报,派遣六千轻骑驰奔徐州、沛县一带,装扮成南军,插柳枝为暗号,射过明军的防守,直入济宁各粮仓,焚尽明军的储粮。接着朱棣暗中派兵潜入沙河、沛县,烧毁明军数万艘粮船,无数军资机械俱化成灰烬,河水尽热。从此德州粮饷断绝,京师大为震惊。 明将平安在真定不甘寂寞,准备主动进攻北平,他率军在距离北平五十里的平村扎营,常出兵骚扰燕兵,燕世子朱高炽派使者向燕王告急。朱棣派大将刘江黑夜驰还,携带火炮数十门,到了城外即燃响巨炮,城中燕兵冲出,双方夹击,大败明将平安,斩首一千多兵,平安还走真定。 方孝孺向建文帝出主意反间燕王父子:“派使臣秘密到北平,赐燕世子朱高炽皇上的御笔亲诏,如果归顺朝廷,允许你为王。” 北平城内的太监黄俨与朱高炽不和,一见到朝廷信使来,马上派人快马驰报燕王:“世子将反。” 朱棣犹疑,向另一个儿子朱高煦问计,朱高煦回答:“世子本来就和建文帝的关系很好。” 几人正商量怎样除掉叛父的世子,朱高炽已经派人,把被捆绑得严严实实的建文帝使臣和未启封的诏书送到朱棣的营中。燕王朱棣又惊又喜,看完书信后,大叹:“差一点就误杀了我的儿子。” 明将盛庸檄令大同守将房昭引兵进入紫荆关,侵扰保定各县,并于易县的西水寨驻兵。西水寨地处万山之中,易守难攻,可窥伺北平,伺机而动。朱棣听闻此讯,深知保定是重要的郡县,保定一失,北平必危,于是燕军班师。 燕军渡过滹沱河,到了完县,增兵镇守保定。行军路上,朱棣还派三万精骑袭击明将吴杰给房昭发去的大批粮饷,围困西水寨。 吴杰派人救援,快赶到金水寨时遭受到燕兵的埋伏,被杀得大败,金水寨守军看到大为吃惊,与真定兵一起一溃而逃。此战燕军斩首一万多兵,明军摔下山崖又死了将近万人,除了房昭外,多名高级将校被生俘。得胜之后,燕军还师北平。 建文帝又派忠心耿耿的驸马都尉梅殷镇守淮安,募兵四十万,驻军淮上以扼守燕军。 到了这个时候,燕王朱棣起兵三年,虽然多次大胜明军,但所得土地仅有永平、大宁、保定,得到之后又放弃了,战死的人众多。明军虽然屡遭到挫败,但军队分布盛广,时时有告捷的消息。 明军是拥正朔的正规军,名正言顺,从整体形势讲,打到这份上,朱棣并没有任何优势。如果战事一拖再拖,燕兵疲惫,人心离散,没准会杀出几个军将剁砍朱棣父子人头以求取富贵。 在最紧要关头,建文帝宫内的太监帮了朱棣天大的忙。由于建文帝防御内臣甚严,不少宦官心怀抱怨。建文帝禀承老皇帝朱元璋旨意,严防太监干政,只当他们是供洒扫的奴仆而已。同时建文帝又严惩冒皇帝名义出外勒索的宦官头目,使得这些不男不女的家伙心中充满怨恨,纷纷派人到朱棣处示好,把金陵空虚的消息告诉燕王,建议燕军乘虚疾进。 一席话点醒梦中人,朱棣决计直趋金陵,准备与建文帝临江决战,拼个鱼死网破。 朱棣率兵出北平,燕军士气高昂,先在槁城破明兵,斩首四千,紧接着破衡水、下东阿、陷沛县,并在邹县以十二骑大破明军远粮的后勤士兵三千多人,直围徐州。徐州明兵破胆,龟缩在城内不敢应战,燕军绕过徐州,径趋宿州。 燕军行至淝河,明将平安率军四万兵尾随其后。观察地形后,朱棣判断说:“滨河地带多树木,敌兵必怀疑我军设下埋伏,淝河地平少树,他们不会怀疑,可以设下伏兵。” 他亲自率领精兵两万,带着三日的粮食,到淝河设下埋伏。临行时,他嘱戒诸将,一旦燕兵与敌军开战,立即在一路上命令未投入战斗的士兵齐举火炬,以惊吓明军。 平安的明军将到来,朱棣派数百名燕兵快马迎前。燕兵见了明军,故作惊慌状,丢下大批看似像金帛的袋子,然后掉转马头逃走,以诱引明军进入伏击圈。明军士兵纷纷下马,争抢大袋子里的货物,打开一看,里面全都是烂草。这样一来,明军骑阵混乱,喧哗之间,已经进入燕军的埋伏圈。 558话:挥军京师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一声锣声响起,燕兵纷纷跃起,平安所率领的明军知道中计,掉头就走。平安亲自率领三千骑兵奔亡于北岸,燕王朱棣仅以数十骑人马,横挡住平安的去路。 平安的手下有一员蒙古族勇将名叫火耳灰,先前也在燕王的手下为将,入侍京师数年,被建文帝派到平安手下充当主力。火耳灰识得燕王的面目,手执长槊就向朱棣奔来。 朱棣的手下燕将童信一箭射中火耳灰的坐骑,燕兵生擒了火耳灰。火耳灰的部下曲哈三贴木耳也很勇猛,见主将被擒,立刻策马杀到,又被燕军射落马下生俘。明军见状惊恐,大败而去。 当晚,朱棣释放火耳灰等人,并以这些憨厚忠勇的蒙古人为贴身侍卫。诸将劝他小心,朱棣不听,北方人质地鲁钝朴实,朱棣看准了这一点,故而用人不疑。朱棣挥师临淮,大破明军的后勤部队,明兵部尚书铁铉率领部队迎来,与燕军交战,在危急之间,朱棣幸得火耳灰等蒙古侍卫的护翼,有惊无险。 明将平安在小河南岸扎营,燕军于河北岸驻营,各自准备后,双方于清早交战。 混战之间,平安左刺右杀,在北阪和燕王朱棣的马头相对,此时平安也顾不得莫伤朕叔父的诏令,举槊急击,数次差点刺中朱棣。遇见对方动真格的,朱棣身手再好,心中也十分的慌张。幸亏燕军蕃骑指挥王骐赶到,跃马直冲平安,平安的坐骑又蹶了一下,朱棣才逃过一命。 双方大战一整天,各有死伤,于是明军驻守桥南,燕军驻守桥北,相持数日。过了不久,明军粮尽,燕兵乘机袭击,恰巧明将徐辉祖的军队到达,双方又大战于齐眉山,自午至酉,胜负相当。 在乱战之中,燕将王真、陈文、李斌等人都临阵被杀,诸将心生恐惧,纷纷劝朱棣:“我军深入日久,暑雨连绵,淮土蒸湿,疾疫多发,不如回军到小河之东,休息兵马,再作打算。” 朱棣坚持前进,他说:“兵事有进无退,现在我军胜势已见,如果反而掉头北返,军心马上解体。”众人之中,只有郑和坚决站在燕王一边,苦劝诸将再做坚持,莫生退心。 建文朝臣探知消息,知道燕军正在苦撑,败象已经显露,就劝建文帝说:“燕军很快就要败北,京师不可无良将。” 建文帝不知兵事,马上下诏召回徐辉祖军入卫京师,这样一来,小河战场只剩下何福所率领的一支孤军与燕军相持。双方对垒期间,燕王朱棣命令军士进行休整,广赐财物,以收买军心。明军由于畏战,往往掘堑作垒为营,军士白日黑夜都不得喘息,人力虚疲,往往真到了作战的时候就全无体力。 由于日久缺粮,明将何福下令移营到灵壁就粮,当时明将平安师骑兵六万人,护送大量运粮兵车前往何福的营中。朱棣侦知消息后,派精兵一万多人阻挡平安援兵,并派朱高煦伏兵在林间,等候双方混战后明军疲惫时忽然杀出助战。 燕王朱棣安排妥当之后,率师迎战,两翼骑兵扇形排开,直杀明军运粮援兵。平安引军突然到达,截杀燕兵一千多人,朱棣见状,连忙命令步军纵击,横贯明军的大阵,截断明军。明将何福见仗已经开打,也率军出壁而战,与平安合击燕军,又杀燕兵一千多人,燕军小退却。 朱高煦见双方打得火候差不多了,趁明军喘息之际,忽然率领生力燕军加入战斗,朱棣又率领后退的燕兵急转身,一齐掩杀明军。何福等人大败,杀伤一万多人,丧马三千多匹,燕军尽获明军的粮饷。 何福所率领的明军逃入营垒后,饿得双眼发青。众将集合议事,决定隔天突围,听闻炮声即开门冲出。没等到天亮,朱棣已经指挥大军进攻明营,诸将先登,兵士蚁附。燕军发射三震炮,何福部下明军误认为是自己军营突围的炮号,争相推开营门冲出。营门一时堵塞无法逃出,明军自相践踏,人马坠入壕堑,深沟满满都是人马,燕兵乘势大击,明军一败涂地。 此战除了何福一人侥幸逃脱之外,由于营中驰马不便,大将平安、陈晖都多名明将皆被燕军生擒,至此明军主力几乎丧失大半。 看见被捆绑押入大帐的平安,燕王朱棣笑声问道:“淝河之战,你的马愚钝,何以遇见我?” 平安朗声大言:“刺杀殿下如摧拉腐朽之木。” 面对如此忠贞不屈之士,朱棣本人也不得不心生赞叹:“高祖皇帝培养的好壮士。”命人送平安于北平关押,未加以杀害。 平安,安徽滁州人,小字保儿。他的父亲平定从太祖朱元璋起兵,与大将常遇春进攻元大都时战死。平安当初做过朱元璋的养子,骁勇善战,力大无比。他以列将征燕,多次击败燕军。 燕军有一勇将王真,朱棣常夸示人说:“诸将奋勇如王真,何事不成。” 淝河之战,平安单骑挑战王真于马上,勇冠诸军。因此燕军见平安被擒,军中欢呼动地,纷纷大叫:“我们从此就安全了!” 朱棣为了收买人心,当时把平安械送到北平。他称帝之后,还假惺惺以平安为北平都指挥使,不久就改授后府都督佥事的虚职。永乐七年,朱棣巡视北京,快进入城时,见章奏中还有平安的名字,对左右说:“怎么平保儿还尚在啊?”平安闻讯,知道朱棣仍怀疑嫌猜,马上自杀身亡,朱棣外宽内忌,由此可见一斑。 从此明兵情势急转直下,本来十万明兵从辽东赶往济南想与铁铉合军,走到直沽就被燕军截杀,主师杨文被擒,没有一个人能到济南。辽东明军之所以迟迟赶到,主要是朱棣约好鞑靼兵不断骚扰边境,牵制了辽东的明军,可见朱棣还是个卖国嫌疑的反贼。 燕兵至泗州,守军不战而降。朱棣列大军于淮河的北岸,明将盛庸拥有数万兵于南岸。燕兵又施以奇袭,这群惯于骑马的北方兵竟能先派数百人乘小舟先入南军舰队中放炮,屡战屡败的南军惊骇至极,弃舰而逃。燕军乘胜追击,当天就攻克盱眙,直趋扬州。 扬州守将王礼等人暗中通款燕王,把主管江淮的监察御史王彬捆住,大开城门投降。接着燕兵又降高邮、克仪真,此时长江之上,遍插燕王大旗的巨舟往来穿梭,旗鼓蔽天。 金陵城内,大臣们见势头已变,各自心怀鬼胎,都以守城为名求出,致使都城更加的空虚。情急之下,建文帝派燕王堂姐庆城郡主入燕营请和,答应割地,与燕王中分南北,划江而治。事到如此,朱棣当然不干,婉言拒绝。 建文帝着急,忙问方孝孺:“如今怎么办?” 方孝孺是书生,只能回答:“长江可挡百万兵,江北船已经派人烧尽,北师岂能飞渡长江?” 燕军大集合,于浦子口向明军发起攻击。明将盛庸与诸将逆战,竟然也击退燕军,又赢得一次暂时的胜利。 至此,朱棣想与侄子议和北还,估计天气溽热,朱棣自己也有些顶不住了,毕竟已经得到了一半的国家,想先回北平休整一下再图后举。假如此次朱棣回北平,后来的事情还真的难以预料,大胜大败,谁也说不清楚,况且建文嫡孙嗣位,正朔所宗,军心民心,道德的力量无比巨大,会在一夜之间可能突然令燕军兵败如山倒。 在这节骨眼上,朱棣能战惯战的儿子朱高煦率生力军赶来,见此不由得不使朱棣大喜过望。他一跃而起,全身贯甲,抚着朱高煦后背说:“加油吧!世子他的身体不好。” 言外之意是要把继承权传给朱高煦,有了这一句话,朱高煦像是活人被打强心针一样,铁了心死战。建文帝本来派都督佥事陈喧率军增援盛庸,不料陈喧径直坐船过江投降了朱棣。 于是朱棣装神弄鬼,祭祀大江之神,誓师渡江。燕军舳舻相衔,旌旗蔽空,金鼓大震,当日天气万里无云,水平如镜,虽然盛庸水军沿江列舰二百多里,但是明军看见燕军如此的盛势,皆大为惊愕。仗未开打,明军心理上已经输掉了。 燕军乘船迫岸,首先直冲盛庸的主营,盛庸的军队崩溃,燕军追奔数十里,最后杀得盛庸单骑逃遁,其余将士皆解甲投降。明军舟师如此之众,竟然不战而降,可见燕军的军威已经非同小可。 盛庸逃跑后,朱棣不久即攻下金陵称帝,盛庸以余众投降,奉命驻守淮安。不久,建文帝的兵部尚书铁铉被擒获,朱棣马上命令盛庸退休,很快朱棣就派人诬告盛庸怨望有异图,逼迫盛庸自杀。朱棣起兵后屡战屡捷,但多次败在盛庸和平安两将之手,因此一直记恨在心。 抢渡长江之后,燕军又攻下镇江的咽喉要地,直奔金陵杀来,当时本来凤阳还有留守军队数万兵,但是守将认为中都不能轻弃,死心眼固守中都。驸马梅殷在淮安也有数万兵,也因为消息隔绝,不知所为。 建文帝到了这个地步,惊惶忧郁,天天徘徊殿庭之间。不久,他招方孝孺问计。方孝孺只是一个大儒,军事根本不是他所擅长的,他只能在朝班上抓住李景隆,说道:“坏陛下大事的人,是这个人。”请建文帝下令杀掉他。 群臣班中共冲出十八人,都气得咬牙切齿,愤怒之下,争相上去拳打脚踢,差点把李景隆当众打死。 559话:建文帝自焚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众臣把李景隆暴打了一顿,火气稍消,方孝孺出主意说:“城中尚有劲兵二十万人,城高池深,粮食充足。应该把城外居民尽驱入城内,并把城外木材全部抢运入城,使得燕兵无攻城之具,日久就会自行撤离。” 建文帝听从,这样一来,在盛暑季节,老百姓在毒日头下搬运巨木,饥渴劳苦,死伤无数。大家为躲避拆毁自家房屋后运送房屋梁木入城的苦差事,许多人自己纵火烧屋,大火连日不息。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漏又遭顶头风。好好的金陵城,东北角和西南角又无故崩塌,朝廷下忙派兵民抢修,怨天愁地,上下官民都昼夜不得休息。 在仓惶无计之下,建文帝一拨又一拨地派李景隆和诸位王爷出城,乞求燕王朱棣退兵,答应割地中分天下。朱棣当然不会退兵,一口咬定要逮捕奸臣,诸王个个碰了软钉子而回。 建文帝会见群臣,当众恸哭,有人劝建文帝逃往蜀地,有人劝逃往浙江,有人劝逃往湖湘,意见纷纷,莫知所之,最早立议削藩的齐秦、黄子澄都早先出外募兵。至此建文帝一筹莫展,天天长吁短叹,恨恨地说道:“事出都是因为你们,而今你们都弃我而去。” 燕王朱棣害怕四方勤王的军队来到,便派军队诸将日夜研究攻城的计略,想要尽快结束战斗。哨探侦知金川门是李景隆所把守,朱棣便率先派军攻打,燕军一到,李景隆与谷王朱惠马上大开城门投降。以兵部尚书茹瑺为首的数十个望风转舵的建文帝臣子也都纷纷投降,叩请朱棣称帝。 李景隆是朱元璋重臣李文忠之子,李文忠是朱元璋的亲外甥,连李景隆的名字都是朱元璋所起的。此人相貌堂堂,眉目疏秀,顾盼伟然,其实是个绣花枕头的美男子。他先前丢盔卸甲亡掉了八十万军队,建文帝对他也没有加以诛杀,危难关头,他不仅不以死报,反而首先开城门投降朱棣,此人的品性也真的是至差至衰。 朱棣即位后,李景隆得授奉天辅运推诚宣力武臣,增岁禄千石。朝廷每有大事发生,他还站在班首主持政议,为此诸功臣皆不平。永乐二年,朱棣的兄弟周王告发李景隆在建文朝时强向自己索贿一事,不久又有人告发他蓄养亡命,谋图不轨。毕竟是姑表亲,朱棣不忍加罪,只是削夺他的勋号,以公爵身份归家停职。 又过些时日,有大臣弹劾李景隆在家坐受阁人伏谒如君臣礼,大逆不道;李景隆之子李增枝多立庄田,蓄童仆成千,意图叵测。朱棣这才下旨把李景隆父子连同家眷全部软禁,没收全部家财。老哥们耍赖皮闹绝食,十几天不死,也就又继续苟延残喘下去,在寂寞荒凉之下,直到永乐末年才病死。 建文帝惶急,逊国而去。建文帝逊国是中国历史一大谜团,宫中起火,建文帝不知所终。但是朱棣发现帝后的尸体在火中,超过八天才埋葬他们,自己单方面宣布建文帝已经被烧死。但是他称帝之后,仍然不放心建文帝,怕那尸体是别人,生怕这位侄子还活着日后东山再起,派人四处寻找。 郑和自永乐三年起数次下西洋,表面上是宣示大明国威,一路挥霍金银无数,实际上最重要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了探访建文帝的下落。当然七下西洋,诚为中华征服海洋的壮举,据说美洲也是郑和首先发现的,比哥伦布还要早。估计朱棣和郑和谁也没想到为了寻访一个小皇帝下落的壮举会带出日后那么多大动静来。 建文帝嫡孙承袭正统,居正朔之位,竟然败于起兵反叛的藩王之手,实在是中国历史上一个非常出人意料的结局。 建文帝柔仁,燕兵将皆勇战骁勇之辈,建文帝竟于大战前下明诏莫伤害朕之叔父,不明之至,致使朱棣多次绝处逢生,假使明军在战场上能擒贼先杀王,燕军早就冰销败亡。 黄子澄、齐泰、方孝孺皆为书生,苍促实行削藩之计,不知战事,也没有什么大的战略眼光,以致于误已误国,最后招致灭族惨祸。 单用一将统帅军队,耿炳文一人统帅三十万军;李景隆两次败北,一战统帅五十万军,一战统帅三十万军;盛庸一人统帅二十万军,明军合天下之兵,握一人之手。反观朱棣,单旅孤城,利于战不利于守,利于合不利于分。如果当初下令山东、河北诸将各拥众数万,凭城坚守,年深日久,以叛臣贼子起兵的朱棣胜一仗败两仗,又一直逡巡在河北、山西狭窄地带,熬过一阵熬不过两阵,军队人心最终会轰然瓦解。 建文帝彷徨不决,总在关键时刻犯下致命的错误。如果当时朝廷不招徐辉祖回金陵,而是让他留在原地与徐福合击燕军,很可能挽转整个战场形势,给已经是强弩之末的燕军以致命的最后打击。 纵观整个龙虎斗的过程,建文帝一方除了盛庸、平安外有些智勇外,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突出的大师之才。这也要归功于朱元璋,因为所有有智有勇有力的名将早已连子孙都被诛除干净,留下的全是三、四流的将领,自然不是燕王朱棣的对手。 朱棣入京后,立即揭榜悬赏捉拿黄子澄、齐秦、方孝孺、铁铉等建文帝臣子数十人,并清宫三日,诛杀宫人、女官以及内官无数,只留下一帮曾经向他通过风报过信的没老二的太监。 他又迁建文帝母亲于懿文陵幽禁,杀掉建文帝三个兄弟,建文帝七岁太子朱文奎在乱中不知所终,肯定是被朱棣杀掉。另外的小儿子朱文圭当时才两岁,还在怀抱之中,朱棣先把这个小孩幽闭于广安宫,至明英宗时才放出,已经五十七岁,尚不能分辩马牛,完全被禁锢成一个痴呆。 朱棣派人扑灭皇宫大火后,首先做的就是召文学博士方孝孺来起草自己的继位诏书,朱棣的谋士姚广孝曾在北平时对他讲,方孝孺是天下读书的种子,绝不可杀。 方孝孺乃建文帝耿耿忠臣,身穿衰桎白衣大哭于阙下。朱棣召他入殿,方孝孺也不施礼,依旧嚎哭不已。 朱棣劝说方孝孺:“我是效法周公辅佐成王啊。” 方孝孺止住哭声,厉声反问:“成王安在?” “他自焚而死了!”朱棣答道。 方孝孺又问:“何不立成王之子?” 朱棣回答:“国赖长君。” 方孝孺咄咄逼人,“何不立成王之弟?”意思是说建文帝几个弟弟都已经成年了。 朱棣不得已,亲自下殿走到方孝孺面前,苦笑着说:“这些都是朕的家事啊,先生你不要为这些事情费神。” 左右递过纸笔,朱棣说:“诏告天下,非先生不可。” 方孝孺夺过诏纸,在上面乱批数字,掷笔于地,边哭边骂道:“死就死吧,诏不可草!” 朱棣怒急,大声叫道:“怎么能让你痛快一死,即使要死,难道你不怕我诛你九族吗?” 方孝孺大喝:“便诛十族又奈我如何!” 此时朱棣已经皇位在座,顿时呈现出残暴的本性。他命令卫士用大刀把方孝孺嘴唇割开,一直划裂到耳边,然后命人逮捕他九族亲眷外加学生,凑成十族,共八百七十三人,依次碎剐杀戮在方孝孺面前。方孝孺忍泪不顾,最后被凌迟处死在聚宝门外,时年四十六岁。 方孝孺临刑前做绝命诗:“天降乱离兮孰知其尤,奸臣得计兮谋国用犹。忠臣发愤兮血泪交流,以此殉君兮抑又何求。呜呼哀哉,庶不我尤!” 560话:诛杀忠臣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建文帝兵部尚书铁铉被逮到京城,朱棣坐在御座,铁铉背对着殿廷,至死不肯转身面对朱棣。朱棣派人割掉铁铉的耳鼻,在热锅中烧熟,然后硬塞入这位忠臣的口中,问道:“此肉是否甘甜?” 铁铉厉声回答:“忠臣孝子之肉,有何不甘甜!” 于是朱棣下令寸磔捏碎铁铉,这位忠臣至死骂不绝口。怨恨之下,朱棣又把铁铉八十多岁的老父老母放逐到海南做苦役,狠杀他十几岁的两个儿子,并硬逼铁铉妻子杨氏和两个女儿入教坊司充当军妓,任由兵士蹂躏。 对于建文帝刑部尚书暴昭,由于他看见朱棣大骂,朱棣先拔掉他所有的牙齿,接着折断他的手脚,以刀慢慢割断他的脖子而死。 对于礼部尚书陈迪,由于责问时不屈服,朱棣命令卫士绑送他及他六个儿子一起到刑场凌迟。朱棣先派人割下陈迪儿子陈凤山的鼻子和舌头,塞进这位忠臣嘴里逼他下咽,陈迪虽然为文士,至死不屈,怒骂而死。 对建文帝右副御史练子宁,也是因为在殿上怒骂,朱棣命人先割掉他的舌头,之后寸磔碎骨而死,他宗族被杀的人有一百五十一人。对建文帝兵部尚书齐秦,也是因为他不屈服,送到刑场凌迟。对太常卿黄子澄,也是灭他三族,凌迟处死。 对建文帝监察御史高翔,因为他穿丧服入见,朱棣命令卫士杀他于殿上,但是没有诛族,但又挖掘高氏宗族的墓地,焚骨抛尸,交杂狗骨马骨四散丢弃。 对于建文帝监察御史王度,宗人府经历宋征、监察御史丁志、监察御史巨敬,朱棣皆施以诛族之刑。 建文帝大理寺丞刘端弃官逃去,被抓入殿。朱棣问:“练子宁、方孝孺是什么样的人?” 刘端笑答:“是忠臣!” 朱棣问:“你逃亡了,你是忠臣吗?” 刘端回答:“我是保存生命以图报先帝之仇!” 朱棣狼性大发,命人用刀割去刘端的耳鼻,狞笑着问满头血污的刘端:“像你如此的面目,你还算是人吗?” 刘端骂道:“我有忠臣孝子的面目,九泉之下也有面目去见建文皇帝!” 朱棣狂怒,亲手用棍棒把刘端捶击而死。除了多位建文帝忠臣自己或全家自杀外,朱棣虐杀建文帝忠臣及其家属共一万多人,历朝历代异姓相伐相杀,从未有这样惨屠对方官吏臣下的举动。 话说回来,对建文忠臣杀则杀,杀他可以成全他千秋万世之名,王朝皇族更迭,诛杀前臣也不算太过份的罪行。而朱棣秉承朱元璋老混蛋血脉中残暴凶残的因子,把多位忠臣孝子的大好清白妻女送入教坊司做军妓,每天承受二十多精壮汉子的羞辱,生下男丁当家奴,生下女孩长大后接着做军妓,死后便下旨:“抬出城门喂狗吃了。” 直到二十二年后,朱棣儿子明仁宗朱高炽继位,才下诏:“建文帝诸臣家属在教坊司、锦衣卫、浣衣局及习匠、功臣家为奴的人,全数恢复平民。” 建文帝忠臣唯一善终的人,只有魏国公徐辉祖一人。朱棣召见,徐辉祖不出一语,由于他是功臣徐达之子,家有免死的誓书铁券,他的弟弟徐增寿又因为想投降朱棣被建文帝杀掉,朱棣才免他一死,革除他的俸禄,把他一直软禁在家。 残暴如此,坐稳龙椅后的朱棣很想换张脸皮以仁德形象留诸后世。特别可笑的是,永乐二十二年的甲辰科举考试,本来第一名状元是孙日恭,考试官员最后把录取名单呈给朱棣过目,这位流氓皇帝一反常态,细细研读,竟咬文嚼字起来:“孙日恭第一名,不行!日恭两字合起来就是暴字。朕一向以仁心为本,平生最恶残暴苛刑,隐暴于名的人断断不能为我大明状元。” 老混蛋批来批去,从三甲之中点了一个名叫邢宽的人为状元。邢宽乃是刑宽的谐音,以此来显示永乐皇帝治下轻刑薄赋、仁德四海的太平景象。 这位动辄诛臣下十族、杀人过万眼都不眨、处心积虑把忠臣妻女送入窑子每日定量供人玩弄的凶戾之人,临老又忽然变得似乎连只蚂蚁都不愿踩死,连一个暴字都堵心碍眼仁德之人,不得又让人佩服职业统治者的演戏才能,已经是臻乎炉火纯青之境界。 朱棣的评价大多褒大于贬,对外方面,特别是他五征漠北,先后击败瓦刺和鞑靼诸部,元朝灭亡后分裂为鞑靼、瓦刺和兀良哈三部,兀良哈早已归顺明朝,大宁的朵颜三卫即是兀良哈部。同时他又在西北设置关西七卫,增设贵州布政司,在安南设交趾布政司。对内方面,他发展经济,休养生息,使国家岁粮收入大幅增加;同时剥夺藩王的实权,更进一步加强中央集权。文化方面,他授命臣下编篡《永乐大典》,当然主要目的是为了他自己歌功颂德和篡改史实,对文化典籍进行系统的整理。 虽然明朝之亡追根溯源是亡于万历,但是一切深祸至忧皆肇自这位启天弘道高明肇运圣武神功纯仁至孝的成祖皇帝朱棣。 明朝正是从朱棣起开始大用宦官,因为正是建文帝的宦官向朱棣报告金陵空虚的实情,朱棣才一反一直在河北、山西诸地兜圈子的常态,直捣京师,得登帝位。篡弑成功之后,朱棣大用太监,其间有郑和下西洋,李兴充当前往暹罗的国使,马靖镇守甘肃,马骐镇守交趾。 特别是永乐十八年,明成祖又开设专由太监负责的东厂,朱棣恢复了朱元璋本已废除的锦衣卫,厂卫之祸,流毒深远。宦官拥有了出使、专征、监军、坐镇、刺探等诸多大权。 明太祖本来有祖制:“内臣不许读书识字。” 朱棣却一反其制,听凭太监们学文化,到了明宣宗更是在内廷设置内书堂,派大学士教小内侍们书写。这些太监们时间充裕又无青春期的烦扰,明古今、通文墨,如狗添冀,更能在关键时刻运用筹算智诈,欺君作奸。所以明朝太监之祸日烈,如王振、刘瑾、魏忠贤等,积重难返,直到明亡。 对外,朱棣主要防备蒙古,尽破坏朱元璋的边疆政策。本来谷王在宣府,宁王在大宁,韩王在开原,辽王在广宁,沈王在沈阳。朱棣自己篡位后,深恐兄弟重蹈自己的路,尽迁五王于内地,以致东北无边防强兵,边疆严重内缩,山西等地也逐渐失去屏依。 虽然朱棣在朱元璋所设辽东都司的基础上又设奴儿干都司,但却用女真族太监亦失哈掌管大权。太监贪财重货,每每骚扰女真各部,种下矛盾多多,又激使女真各部相互联合重组。到明朝中后期,奴儿干都司仅是一空名机构,满洲日益强大,而建州附近又无重镇,以致连连败绩,直到明亡。明朝最终未败于蒙古,而亡于明初不知名的满洲,细究原由,正是基祸于这位明成祖朱棣。 朱棣一直很注意宣传工作,他任命两个降臣李景隆和茹瑺为正、副监修官,以大才子解缙为总裁。同时朱棣对修史官员奖罚分明,对听话有意袒护朱棣篡改史实的,如胡广、黄淮等人,升官;对直书无隐不避朱棣忌讳的,如叶惠仲,诛族。 此次修史,主要是为朱棣篡位的合理性制造理论依据,不仅明白地写明朱棣是马皇后的亲生子,其实他是硕妃所生,还编造了马皇后梦见朱棣解救自己的故事;此外史臣们又编造了老皇帝朱元璋在临死前一直咽不下气,反复问:“燕王来没?” 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一直相信父子家天下的朱元璋,如果临死前念叨燕王,肯定是告诫皇太孙和大臣们要提防这位四皇子,绝对不会在临崩前想把皇位传给他,更不会说什么:“国有长君,吾欲立燕王。”况且建文帝即位时已经成年,根本不是什么不懂事的娃娃幼君。 所以文字这东西的力量绝不可小看,加上史书更是可以颠倒黑白,混淆视听。大家有时评价一个皇帝,都是往往听信史臣的史书,以为风骨文人们会直笔铺陈,所谓国亡而史不亡。 其实真正的情况往往大相径庭,比如明朝的正德皇帝,后人一讲起此人就觉得他荒诞昏庸、荒唐至极,究其原因,恰恰是因为他死后无子,皇位由他在湖北当藩王的堂弟朱厚璁继承。 旁支入嗣的自卑,大臣们坚持朱厚璁应该依礼以正德父亲明孝宗为皇父,而不能以他的生父兴献王为皇父,使得这位世宗皇帝在修史时,心怀隐恨,大暴正德皇帝这位堂兄的短处,满书都是前任皇帝的丑行,一点也没有为尊者为讳的意思。 使得明武宗这位并非特别坏的皇帝成为明朝坏皇帝的最高榜样,由此可知历史的涂脂抹粉和歌功颂德是多么的重要。 561话:建文帝的传说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徐福在这一个时代,他化名为郑和,他接受了明成祖的命令,率领二百四十多艘海船、二万七千四百名船员的庞大船队远航,拜访了三十多个在西太平洋和印度洋的国家和地区,加深了大明帝国和南海、东非的友好关系,一共远航了七次之多,史称为郑和下西洋。 郑和是世界大航海时代的先驱,郑和下西洋是当代航海事业的顶峰,后世几百年中,几乎无人能及。这些记载都代表了中国的航海探险的高峰,比西方探险家达伽马哥伦布等人早八十几年。当时明朝在航海技术、船队规模、航程之远、持续时间、涉及领域等均领先于同一时期的西方,创造世界航海史的奇迹。 大将傅友德、蓝玉、沐英打下了云南,俘虏了郑和一干人等,后来他们把郑和送给燕王朱棣,郑和富有智谋韬略,又懂得兵法,在靖难之变中立下了不少的战功。 有一天,明成祖问大臣袁忠彻:“我想让郑和率领船队下西洋访问各国,你看怎么样?” 那时候把现在苏门答腊以西的整个印度洋都叫做西洋,就当时的航海技术来说,西洋是海陆险远的地方。袁忠彻想了想,说道:“无论从相貌还是才能来看,郑和完全可以胜任。” 郑和接受了明成祖的特别使命,经过充份准备,各方面都就绪之后,选定了吉日,启程远航。 郑和前后共七次远航,历时长达二十八年,每次都由苏州浏家港出发,郑和曾经到达过爪哇、苏门答腊、苏禄、彭亨、真腊、古里、暹罗、榜葛剌、阿丹、天方、左法尔、忽鲁谟斯、木骨都束等三十多个国家,最远曾达非洲东部,红海、麦加,并有可能到过澳大利亚、美洲和新西兰。 郑和船队的规模庞大、组织严密,这是当时欧洲远航船队所无法比拟的。郑和虽不像发现新大陆那样改写了人类历史,但它促进了中国与亚、非各国的友谊与交流。 宝船有六十三艘,大者长四十四丈四尺,阔一十八长,中者长三十七丈阔一十五丈。该船是当时世上最大的海船,折合现今长度为一百五十一公尺,宽六十二公尺。船上九桅可以张挂十二张帆,锚重有几千斤,要用二百人才能启航,一艘船可容纳有一千人。 计下西洋官校、旗军、勇士、力士、通士、民稍、买办、书手、通共计二万七千六百七十员,官八百六十八员、军二万六千八百二名。正使太监七员、少监十员、监丞五员,内官内使五十三员、户部郎中一员、都指挥二员。指挥九十三员、千户一百四十员、百户四百三员,教谕一员、阴阳官一员、舍人二名、余丁一名,医官、医士一百八十名。 郑和使用海道针经结合过洋牵星术,在当时是最先进的航海导航技术。郑和下西洋的目的,有宣扬大明威德、寻找建文帝朱允炆、包抄帖木儿汗国、发展海外贸易、企图殖民海外、扫荡张士诚旧部、解决军事复员问题等。 郑和七下西洋,并没像哥伦布等航海家一样,为世界历史带来翻天覆地的转变,可是它也取得若干实质成果。郑和远航是世界历史上第一次最长的跨洋航行,在西太平洋与印度洋之间开辟了广泛而稳定的航线,实为人类征服海洋的壮举。 郑和远航使中国与亚、非各国之间建立起经常而友好的联系,推动了中国与亚、非各国的相互了解。郑和远航促进了中国与亚、非各国之间的物资交流,同时也推动了南亚诸国的开发。郑和远航向亚非各国传播了中华文明,促进了亚、非各国的文明进步。 下西洋贸易的开放政策,为明朝政府带来的利益,至少合黄金二、三十万两,白银千万两,是宋、元市舶司收入的十几倍。另外得到明室发出勘合的藩属国,因可以在三个通商口岸如泉州和宁波通商而向明朝国内输入了西洋货品。 西洋是指什么地方?明朝时候把现在的南洋地区统称为东洋和西洋。西洋指的是现在的印度支那半岛、马来半岛、印度尼西亚、婆罗洲等地区;东洋指的菲律宾、日本等地区。在元朝以前已经有了东、西洋之分,为什么有这样的分法呢?因为当时在海上航行要靠针路,针路分东洋指标和西洋指标,因此在地理名词上就有东洋和西洋,郑和下西洋指的是现在的南洋群岛。 中国人到南洋去的历史很早,并不是从郑和开始的。远在公元以前,秦朝的政治力量已经达到现在的越南地区,到了汉武帝的时候,现在的南洋群岛许多地区已经同汉朝有很多往来。 可是像郑和这样由国家派遣的船队,一次出去几万人、几十条大船,这些船是当时世界上最大的船,也就是当时世界上最大的海军,不但到了现在南洋群岛的主要国家,而且一直到了非洲。其规模之大,人数之多,范围之广,那是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就是明朝以后也没有,这样大规模的航海,在当时世界历史上也没有过。 郑和下西洋比哥伦布发现新大陆早八十七年,比第亚士发现好望角早八十三年,比奥斯达.加马发现新航路早九十三年,比麦哲伦到达菲律宾早一百一十六年,比世界上所有著名的航海家的航海活动都早。可以说郑和是历史上最早的、最伟大的、最有成绩的航海家。 问题是为什么在十五世纪的前期中国能派出这样大规模的航海舰队,而不是别的时候?说郑和下西洋是为了寻找建文帝的下落。明成祖从北京打到南京,夺取了他的侄子建文帝的帝位,建文帝是明太祖的孙子,他做了皇帝以后,听信了齐泰、黄子澄等人的意见,要把他的一些叔叔明太祖封的亲王的力量消灭掉,以加强中央集权。 他解除了一些亲王的军事权力,有的被关起来,有的被废为庶人。于是燕王便起兵反抗,打了几年,最后打到南京。宫中火起,帝不知所终,因为当时宫里起了火,把宫里的人都烧死了,烧死的尸首分不清到底是谁,于是就发生了一个建文帝到底死了没有的疑案。 假如没有死,他跑出去了的话,那么他就有可能重新组织军队来推翻明成祖的统治。从当时全国的形势来看是存在这个问题的,因为建文帝是继承他祖父明太祖的,全国各个地方都服从他的指挥。明成祖虽然在军事上取得了胜利,但是并没有把建文帝的整个军事力量摧毁,他的军事力量只是在今天从北京到南京的铁路沿在线,其他地方还是建文帝原来的势力。 因此明成祖就得考虑建文帝到底还在不在?如果是逃出去了,又逃到了什么地方?他得想办法把建文帝逮住。于是他派了礼部尚书胡濙,名义上是到全国各地去找神仙,当时传说有一个神仙叫张三丰,实际上是去寻找建文帝,前后找了二三十年。 胡濙每次找了回来都向明成祖报告,最后一次向皇帝报告时,成祖正在军中,胡濙讲的什么别人都听不到,只见他讲了以后明成祖很高兴,最后这一次报告,可能是说建文帝已经死了。另外明成祖又怕建文帝不在国内,跑到国外去了,所以他在派郑和下西洋的时候,要郑和在国外也留心这件事。这是可能的,但这不是郑和下西洋的主要目的,郑和下西洋主要是由于经济上的原因。 明成祖以后的各代对建文帝的下落一事也非常重视,万历皇帝就曾经同他的老师谈起这个问题,问建文帝到底到哪里去呢?为什么经过一百多年还搞不清楚。当时出现了很多有关建文帝的书,这些书讲建文帝是怎么逃出南京的,经过些什么地方,逃到了什么地方。 有的书说他到了云南,当了和尚,跟他一起逃走的那些人也都当了和尚,诸如此类的传说越来越多。此外记载建文帝事迹的书也越来越多,这说明什么问题呢?说明一个政治问题。建文帝在位期间,改变了他祖父明太祖的一些作法,他认为明太祖所定下来的一些制度,现在经过了几十年,应该改变。 当时建文帝周围的一些人都是些儒生,缺乏实际斗争经验,他们自己出的一些办法也并不高明。尽管如此,建文帝的这种举动还是得到了不少人的支持。但是明成祖起兵反对他,在明成祖看来,明太祖所规定的一切制度都是尽善尽美的,他不容许建文帝改变祖先的东西。 因此明成祖和建文帝之间的斗争就是保持还是改变明太祖所定的旧制度的斗争,在这个斗争中建文帝失败了。明成祖做了皇帝以后,把建文帝改变了的一些东西又全部恢复过来,一直到明朝灭亡,二百多年都没有变动。 在这种情况下,有不少的知识分子对明成祖感到不满,不满意他的统治。他们通过什么方式来表达这种不满呢?公开反对不行,于是通过对建文帝的怀念来表达。他们肯定建文帝,赞扬建文帝,实际上就是反对明成祖,因此关于建文帝的传说就越来越多了。 四川、云南到处可以发现所谓的建文帝的遗址,有一个庙说是建文帝住过的,那里有一个寺院,里头有几棵树,说是建文帝栽的,有没有这样的事情呢?没有。 明末清初有个文人叫钱谦益,这个人政治上很糟糕,他写了文章专门研究这个问题。当时许多书上都说,当南京被燕兵包围时,城门打不开,建文帝便剃了头发,跟着几个随从的人从下水道的水门跑出去了。 钱谦益说这靠不住,南京下水道的水门根本不能通出城去,他当时做南京礼部尚书,宫殿里的情况他是很熟悉的。此外还有很多不合事实的传说,他都逐条驳斥了。 最后他作了这样的解释,假如建文帝真的跑出去了,当时明成祖所统治的地区只是从北京到南京的交通线附近,只要建文帝一号召,全国各地都会响应他,他还可以继续进行斗争。但结果没有这样。这就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建文帝是死在宫里了。但当时不能完全肯定,万一他跑了怎么办?所以明成祖就派人去找。 562话:南洋贸易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如果说郑和下西洋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找建文帝,那是不合乎事实的;但也不能说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动机。因为当时的怀疑不能解决,透过他出去访问,让他注意这个问题是可能的。 那么郑和下西洋的主要目的到底是什么呢?是国内经济发展的必然结果。元末经过二十年的战争,经济上受到了很大的破坏,但是经过洪武时期采取的恢复生产、发展生产的措施以后,人口增加了,耕地面积扩大了,粮食、棉花、油料的产量都提高了,人民的生活有了改善,政府的财政税收比以前多了。 随之而来,对国外物资的需要也增加了,这种对国外物资需要的增加主要在两个方面,一方面是人民日常生活所需要的物资,主要是香料、染料。香料主要是用在饮食方面作调料,就是把菜做得更好一些,或者使某种菜能收藏得更久。 像胡椒就是人民所需要的东西,胡椒从哪里来的呢?是从印度来的,一直到现在还是如此。还有其他许多香料也大多是从南洋各岛来的,在南洋有个香料岛,专门出产香料。另一种是染料,为什么对染料的需要这样迫切呢? 明朝以前,常用的染料都是草木染料,譬如蓝色是草蓝,或者是矿物染料。这样的染料一方面价钱贵,另方面又容易褪色,进口染料就可以解决这些问题。朝鲜族喜欢穿白衣服,中国有些人也喜欢穿白衣服,为什么?原因很简单,因为买不起染料。 封建社会里,皇帝穿黄衣服,最高级的官穿红衣服,再下一级的官穿紫衣服、穿蓝衣服,最下等的穿绿衣服。为什么用衣服的颜色来区别呢?也很简单,染料贵。老百姓买不起染料,只好穿白衣服,所以古人说的白衣、白丁,指的是平民。 这些封建礼节都是由物质基础决定的,因此就有向国外去寻找染料的要求。这是一类,是人民的日常生活所需要的。另外一类是毫无意义的消费品,主要是珠宝,是专门供贵族社会特别是宫廷里享受的。 有一种宝石叫猫儿眼,还有一种叫祖母绿,过去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只知道是宝石。在万历皇帝的定陵里发现了这两种东西,这些东西都是从外国买来的。除了珠宝以外,还有一些珍禽异兽,当时的人把一种兽叫作忘记麒麟,实际上就是长颈鹿。 与对外物资需要增加的同时,由于国内经济的发展,一些可供出口的物资,如绸缎、瓷器、铁器的产量也增加了。除了经济上的条件以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条件,就是当时中国对外的航海通商已有悠久的历史。 从秦朝开始,经过唐朝、南宋到元朝,在这个漫长的时期内,政府的商船队、私人的商船队不断的出去,有些私人商船队发了财。到了明朝,由于长期的积累,已经具备了丰富的航海知识和有经验的航海人员。有了这些条件,就出现了明成祖以郑和为首的七次下西洋的事迹。 郑和出去坐的船叫作宝船,政府专门设立了制造宝船的机构。这种船有多大呢?大船长四十丈,宽十八丈;中船长三十七丈,宽十五丈,当时在全世界再没有比这更大的船了。 一条船可以载多少人呢?根据第一次派出的人数来计算,平均每条船可以坐四百五十人。每次出去多少人呢?有人数最多的军队,此外还有水手、翻译、会计、修船工人、医生等,平均每次出去二万七、八千人。这样的规模是了不起的,后来的哥伦布、麦哲伦航海每次不过三、四只船,一百多人,是不能和这相比的。 谁来带领这么多人的航海队呢?明朝政府选择了郑和,因为郑和很勇敢,很有能力。 他们第一次出去坐了六十二艘大船,带了很多军队。这里发生了这样的问题,他们既然是到外国去通商、去访问,为什么要带这么多的军队?这是因为当时从中国去南洋群岛的航线上有海盗,这些海盗不但抢劫中国商船,而且别的国家到中国这里来作买卖的商船也抢。郑和用强大的军事力量把海盗消灭了,这样就保证了航路的畅通,另外为了防止外国来侵犯他们,也需要带足够的军事力量。 郑和到锡兰的时候,锡兰国王看到中国商船队的物资很多,他就抢劫这些物资,结果郑和把他打败了,并把他俘虏到北京。后来明朝政府又把他放回去,告诉他,只要你今后不再当强盗就行了。可见为了航行的安全,郑和带军队去是必要的。 郑和率领的军事力量虽然很强大,他带去了好几个师的军队,而当时南洋没有一个地区有这样强大的军事力量。但是郑和的军队只是用于防卫的,他所进行的是和平通商。尽管当时有这样的力量,这样的可能,但是没有占领别人的一寸土地。 后来比郑和晚一百年的西方人到东方来就不同了,他们一手拿商品,一手拿宝剑,把所到的地方都变成他们的殖民地,葡萄牙人到了南洋以后就占领了南洋的一些岛屿。 郑和和南洋各国所进行的贸易是平等的,而不是强加于人的,交易双方公平议价,双方把手伸到袖子里摸手指头议价。郑和所到的地区都有中国的侨民,有开矿的,有做工的,有做买卖的,各方面的人都有。有的地方甚至是以华侨为中心,华侨在经济上占主导地位,因此郑和每到一个地方都受到欢迎。 郑和每到一个国家,除了把自己带去的大量商品卖给他们外,也从这些国家带一些商品到中国来。从第一次出去以后,他就选择了南洋群岛的一个岛屿作为根据地,贮积很多货物,以此地为中心,分派商船到各地贸易等,各分遣船队都回到此地后,再一同回国。 在前后不到三十年的时期中,印度洋沿岸地区他都走到了,最远到达了红海口的亚丁和非洲的木骨都束。木骨都束是索马里的首都,现在叫作摩加迪沙。 通过郑和七次下西洋,中国和南洋的航路畅通了,对外贸易大大地发展了,出国的华侨也就更多了。通过这几十年的对外接触,中国跟南洋这些地区的关系越来越深,来往也越来越多。由于华侨的活动,以及中国的先进的生产工具传入这些国家,这样南洋地区的生产也越来越进步。 直到现在,尽管时间过去了五、六百年,但是郑和到过的国家,很多地方都有纪念他的历史遗址,因为郑和绰号叫做三宝,所以很多地方都用三宝来命名。像郑和下西洋这样的事以往历史上是没有的,明朝以后也没有,这是明朝历史上一件很突出的事情。 郑和第七次下西洋以后,为什么不去第八次呢?八十多年以后,欧洲人到东方来进行殖民活动,阻碍了中国和南洋诸国的往来。 明成祖死了以后,他的儿子做皇帝,这个短命皇帝很快又死了,再传给下一代,就是宣宗。宣宗做皇帝时还是个八、九岁的小孩,不懂事,于是宫廷里便由他的祖母当权;政府则由三杨-杨士奇、杨荣、杨溥掌握。 三杨在朝廷里当了二、三十年的机要秘书,三个老头加上一个老太太掌握国家大权。这些人和明成祖不一样,明成祖有远大的眼光,他们却认为他多事,派这么多人出去干什么?家里又不是没吃的、没喝的。不过明成祖在世时他们不敢反对,明成祖一死,他们当了家,就不准派人出去了。 从外国进口的物资都是消费物资,不能进行再生产,无论是香料还是染料,都是消费品,珠宝就更不用说了,更是毫无意义的东西。以有用的丝绸、铁器、瓷器去换取珠宝,这样做划不来,虽然能解决沿海一些人的生活问题,但是好处不大,国家开支太多了。所以为了节约国家的财政开支,后来就不派遣商队出国了。 正当明朝停止派船出国的时候,欧洲人占领了南洋的香料岛,葡萄牙人占领了澳门,他们是用欺骗手段占领澳门的。开头他们向明朝的地方官说,他们的商船经常到这个地方来,遇到风浪把货物打湿了,要租个地方晒晒货物。最初还给租钱,后来就不给了,慢慢地侵占了这个地方,一直到现在还占领着。 从欧洲人到东方来占领殖民地以后,中国的形势就改变了。经过清朝几百年,特别是鸦片战争以后,许多帝国主义国家从几个方面包围中国,印度被英国占领了,缅甸被英国占领了,越南被法国占领了,菲律宾先被西班牙占领,后又被美国占领了,东方的日本走上了资本主义道路,向外进行侵略扩张活动。 所以近百年的中国,四面被资本主义国家和帝国主义国家所包围,再加上清朝政府的日益腐败,就使中国逐步变成了半殖民地、半封建的国家,进入了半封建、半殖民地的社会。从历史上看,中国对外关系始于先秦,盛于隋唐,到了明初郑和下西洋而攀登高峰。 郑和下西洋的航线必然要经过南中国海,当然也到过暹逻湾、苏禄海、爪哇海、马六甲海峡等处。郑和七下西洋,每次种树造船,准备经年,航行统率军勇、传译、水手、商贾等超过万人,多时更达二万七千余人。宝船百艘,每船可容四、五百人,最大者更可容上千人,载重千吨。 船不仅有名,清和、惠康、安济、靖远等,还有编号,每号母船有船十艘,编十号,其规模之大、组织之严密,不仅当时独步中外,迄今也不多见。郑和舰船命名编号始于六百年前,是世上各国海军舰艇有名有号的始祖,并已经成为一种国际典范。 明朝永乐三年十月十七日,郑和首次率船队自太仓刘家河泛海,借着信风于福州太平港五虎门出洋。 563话:郑和船队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郑和船队七次纵横往返于太平洋与印度洋之间,从东经122度到东经44度,从北纬31度到南纬7度,跨越赤道,从北半球航行到南半球,共跨经度78度,纬度38度,航程十万多里。 往返都经过台湾海峡和南海,除遍及南海周边各国外,更远抵红海东岸天方今沙特阿拉伯及非洲东岸麻林今肯尼亚。 郑和船队远航,船头有罗盘,船尾有尾舵,导航则过洋牵星,古代天文航海的一种技术,另外有针位图定方位,在当时都是了不起的航海技术,也是郑和七航都能成功的原因。郑和航海每次都记载所见所闻,对海陆行程更是实测详绘,使用所成的航海图,具备了当时最高水平的航海指南功能。 郑和是明代初叶越洋跨洲航海、真正下海的领航人。郑和下西洋,就是下今日的南洋和印度洋,郑和远航由东海长江口出发,先穿过台湾海峡经过南海,再穿过马六甲海峡进入印度洋,向西到印度洋西岸阿拉伯海各处。郑和先后遍访了东南亚、南亚、阿拉伯和东非等地区的三十多国,这是世界航海史上前所未有的壮举,是人类越洋跨洲航海史上的一座里程碑。 一四九八年,葡萄牙人达.伽玛的船只由一位印度人领航,经过印度洋的西北横越印度洋到达印度西海岸的古里,开启了欧洲人绕道非洲好望角东来开拓资源丰富亚洲市场的历史。但是马六甲以东、东印度群岛、印度支那半岛、中国和日本这个商圈的贸易,仍牢牢地掌握在华人的手中。 郑和由东向西航,从太仓刘家港出发,一四○五年到达印度西岸古里。达.伽玛由西向东行,从葡萄牙首都里斯本出发,在一四九八年到达古里。东西比较,航线虽然不同,但都抵达了印度洋岸的同一个目的地。而郑和的宝船要比达.伽玛的快帆早了近百年,这是东西海上交通史中值得骄傲的历史纪录。 中国指南针应用在航海,估计始于北宋,当时十一世纪,宋、元、明三代中国海船航海定向,都是使用水罗盘,明代以后,则逐渐改用旱罗盘。航海全靠罗盘上的指南针,航路依针所指的方向而行,故叫做针路。 中国航海罗盘在宋代已经由阿拉伯航海家之手传入阿拉伯地区,随后再传入欧洲,成为欧洲人到达美洲发现新大陆,及十五世纪末开拓亚、非殖民地,创造地理大发现的利器。 中国对世界航海有三项重大贡献,一是尾舵的发明,使船舶航行操纵灵活易行。二是航海罗盘的发明,使航行在茫茫大海中,有方向可认,有归途可寻。三是水密隔舱的发明,使一舱漏水,不会波及另外一舱。 郑和是世界航海事业的奠基人,是发展航海科技的带动人,是海上丝绸之路的开创者。他先后七次下西洋,历经二十八年,并开辟了多达四十二条穿越太平洋、印度洋的航海线,打通并拓展了中国与东南亚、东非、阿拉伯、美洲、澳洲等国家和地区的海上通道,为世界航海事业的发展和各国人民的交流做了伟大的贡献。郑和七下西洋是世界航海史上时间最早、人数最多、航船规模最大、技术最先进、活动范围最广的航海活动,实属空前壮举。 郑和是人民心目中的民族英雄,早在明永乐三年,他就奉命明成祖率领了庞大的远航队伍,在太平洋和印度洋之间航行,访问了三十多个国家,大大加深了中国和东南亚、非洲之间的友好关系。 在郑和下西洋的时候,他的船只很有特色,值得一提,很少人知道,郑和下西洋的船舶就有五种,每种都各有特色。第一种就是宝船,这在当时是世界上最大的船只,它长四十四丈,宽十八丈,光是承受的载重就重达八百吨,这在高科技的现在也算是规模很强大的。毕竟就连船只的铁陀,也需要二百到三百人之间才能将它举起。宝船高大如楼,地尖上阔,容纳千人,可见宝船名不虚传。其中郑和座船每船有四层甲板,满载士卒,马匹蓄之底层,舱室客厅设之高处,华丽舒适。 第二种是马船,又叫做马快船,它是明初大型快速水战船,还兼并着运输的作用,主要任务就是在郑和下西洋的时候运载大量的马匹和携带运输来回的大量物品。它的体型尺度与中型宝船相同,有八桅,以备水军进征之用,专以运送郊庙香帛、上供物品、军需器仗及听候差遣,俱属南京兵部掌管,轮流差拨。所以它的任务除海洋作战外,主要担负往返西洋各种物资的运输。 第三种是粮船,这个不必多说,就是专门运输粮食,以备船队航行的时候没有后顾之忧。后勤供应舰,运载船队所需的粮、淡水以及后勤供应物品,约有三十多艘。其中粮船较大的长二十丈、宽十二八丈,有七桅,水船为郑和航海中的一项创造。古代任何一支船队都不曾见有专门配备多艘水船,而仅是在船中用水桶装载淡水而已。郑和远航基于海中唯甘泉难得,勺水不以惠人,多备以防久泊。故特备水船以供约三万名船员的饮水,从此既可见郑和船队规模之一斑,又可知其装备供应之完善,续航能力之持久。 第四种就是坐船,它长二十四丈,宽九丈,功能是大型战船,功能就是战船曰坐,战帅之幕。战斗舰,为将领官军乘驾的军舰,大者长二十四丈,宽九丈四尺,有六桅,小者长十八丈,宽六丈八尺,有五桅。主要作用就是护航、海战。明代海战策略为大船薄战,快船逐之,所以战坐船利于近战,速度快捷,又有多橹快船之称。战座船与马快船共有一百多艘,可见郑和船队海上作战能力的强大。 第五种就是战船,可见在海上航行,没有一定的武器设备是不行的,这种大型的战船战斗力很强。 郑和船队中船舰的武装装备,每艘战船器械,大发贡十门,大佛郎机四十座,碗口铳五十个,喷筒六百个,鸟嘴铳一百把,烟罐一千个,灰罐一千个,弩箭五千枝,药弩一百张,粗火药四千斤,鸟铳火药一千斤,弩药十瓶,大小铅弹三千斤,火箭五千枝,火砖五千块,火炮三百个,钩镰一百把,砍刀一百张,过船钉枪二百根,标枪一千枝,藤牌二百面,铁箭三千枝,大坐旗一面,号带一条,大桅旗十顶,正五方旗五十顶,大铜锣四十面,小锣一百面,大更鼓十面,小鼓四十面,灯笼一百盏,火绳六千根,铁疾藜五千个,什物器用各船相同。 中国是世界上发明火药火炮最早的国家,宋元时代火炮火弩已用于实战,所以以上武器装备在明代已经是屡见不鲜。 每战船一艘,捕盗十名,舵工十名,瞭手二十名,板招十名,上斗十名,碇手十名,甲长五十名;每甲长一名管兵十名,每五船为一哨,每二哨为一营,每四营设一指挥官,统计指挥以上旧有职掌,座船、马船、粮船,执事照同。 郑和下西洋的船队是一只实力雄厚的海上机动编队,既有军事组织,又有航行计划。明代的海军是当时世界上最出色的,任何国家的海军都无法和它匹敌。 郑和下西洋的船队可称是当时世界上最伟大、最完备的船队,也是中世纪最强大的海军特混舰队。郑和船队约有各种船舶二百多艘,人员和武装部队将近三万人,每次下西洋往返时间约二到三年之久,其中最大的宝船,长四十四丈四尺,阔一十八丈,有九桅十二帆,体势巍然,巨无与敌,蓬帆锚舵,非二、三百人莫能举动。 推算排水量约在一万吨以上,载重量约七千吨,因此郑和船队舟楫之雄壮、规模之宏伟不仅在当时是举世无与伦比的,还是世界航海史上巨型帆船时代所空前绝后、无与匹敌。 比郑和晚半个世纪以上的发现美洲新大陆的哥伦布船队也只有三艘小帆船,旗舰长约九十尺、阔约二十尺,载重一百吨,仅乘三十二人,另两条帆船载重各为六十吨和四十吨,共有船员五十二人。 葡萄人达伽马远航印度的舰队由四艘帆船组成,其中最大的旗舰长度近二十五米,载重约一百二十吨,另三条船载重分别为一百吨和五十吨,总共有船员一百六十名。麦哲伦环球航海时,率领二百六十五名船员,分乘五艘帆船出发,其中一百三十吨两艘,九十吨两艘和六十吨一艘。至 十七至十八世纪,曾代表英国皇家海军骄傲、战胜荷兰无敌舰队的世界巨型战舰,太子号、查理号、奥克号、伦敦号等,载重吨位不过一千吨出头左右,长度不超过二百三十二英尺,均为三桅战舰。直到一八五七年美国才建造出当时世界最大的铁条木质客船,船长为一百零五米、宽十五米,郑和船队的宝船乃是十九世纪以前世界木帆船中的奇迹和顶峰。 564话:七下西洋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郑和的船队实行飞燕展翅式海上航行编队,帅船位于整支船队的核心,既安全又便利调度指挥;战船列队外围,形成铁壁屏障,非战船安排在内里,确保安全无虞,当船队遇到攻击时,鸟翼燕尾形列队舰队能迅速展开队形迎敌,具有战术机动性。 另外舰船编队通讯联络除灯、旗以外,如遇到雾雨风浪海上视线不佳之时,则备有各种锣鼓作为音响信号之用,以保障编队顺利航行。 明成祖命郑和率领二百四十多海船、二万七千四百名船员的庞大船队远航,拜访了三十多个在西太平洋和印度洋的国家和地区,一共有七次人类历史上的伟大航行,史称郑和下西洋。总航程达七万多海里,足足绕地球三周有余;比西方发现好望角、哥伦布发现美洲新大陆,早了七、八十年,是当时人类史上最庞大的远航船队。 明成祖启动的宝船舰队的建造,庞大的项目导致七次深远的远洋航行,到达周围的中国南海,印度洋和更远的海域,以及到沿海领土和岛屿。郑和被委任指挥宝船舰队的探险,前三次远航最远时达到印度西南海岸的卡利卡特,而第四次远航达到波斯湾的荷姆兹海峡,随后船队远航远至阿拉伯半岛和东非。 郑和首度下西洋之所以能成功,是由于朝廷内和儒家价值对立的派系成功合作的成果,这些派系包括,商人游说团体,希望明朝海军力量为印度洋中国人经商提供支撑。支持帝国主义游说团体,希望恢复元朝式的帝国侵略扩张,这和儒家以德服人的价值对立。佛教游说团体,希望政府经费投入其他计划,而非落入反宗教或士大夫。 郑和曾经到达过爪哇、苏门答腊、苏禄、彭亨、真腊、古里、暹罗、榜葛剌、阿丹、天方、左法尔、忽鲁谟斯、木骨都束等三十多个国家,在中东方向最远曾达麦加,在非洲方向最远曾达莫桑比克的贝拉港,并有可能到过澳大利亚、新西兰和美洲。 郑和是世界大航海时代的先驱,郑和下西洋是当代航海事业的顶峰,后世几百年中,几乎无人能及。 第一次下西洋,永乐三年明成祖命令正使郑和与王景弘率领士兵二万八千多人出使西洋,造长四十四丈宽十八丈大船六十二艘,从苏州刘家河泛海到福建,再由福建五虎门杨帆,先到占城,后向爪哇方向南航,次年在爪哇三宝垄登陆,进行贸易。 当时西爪哇与东爪哇内战,西爪哇灭亡东爪哇,西爪哇兵杀郑和士兵一百七十人,西王畏惧,献黄金六万两,补偿郑和死难士兵。随后到三佛齐旧港,时旧港广东侨领施进卿来报,海盗凶横,郑和兴兵剿灭贼党五千多人,烧贼船十艘,获贼船五艘,生擒海盗三个贼首。 郑和船队后到过苏门答腊、满刺加、锡兰、古里等国家,在古里赐其王国王诰命银印,并起建碑亭,立石碑:“去中国十万余里,民物咸若,熙嗥同风,刻石于兹,永示万世。” 施进卿被封为旧港宣慰使,旧港擒贼有功将士获赏,指挥官钞一百锭、彩币四表里、千户钞八十锭、彩币三表里、百户钞六十锭、彩币二表里;医士、番火长钞五十锭、彩币一表里、锦布三匹。 第二次下西洋,永乐六年明成祖命工部造宝船四十八艘,命令郑和、王景弘等出使,费信随行,前往古里、满剌加、苏门答剌、阿鲁、加异勒、爪哇、暹罗、占城、柯枝、阿拔把丹、小柯兰、南巫里、甘巴里等国,赐其国王锦绮纱罗,永乐七年回国。 第三次下西洋,永乐七年成祖命正使郑和与王景弘、候显率领官兵二万七千多人,驾驶海舶四十八艘,从太仓浏家港启航,敕使占城、宾童龙、真腊、暹罗、假里马丁、交阑山、爪哇、重迦罗、吉里闷地、古里、满剌加、彭亨、东西竺、龙牙迦邈、淡洋、苏门答剌、花面、龙涎屿、翠兰屿、阿鲁、锡兰、小葛兰、柯枝、榜葛剌、卜剌哇、竹步、木骨都束、苏禄等国,费信、马欢等人会同前往。 满剌加当时是暹罗属国,正使郑和奉帝命招敕,赐双台银印,冠带袍服,建碑封域为满剌加国,暹罗不敢扰。中国宝船到此,立排栅,城设四门更鼓楼,夜间提令巡警。满剌加九州岛山盛产沉香、黄熟香;郑和差官兵入山采香,得直径八九尺,长八九丈的标本六株。 永乐七年,成祖命正使郑和等捧诏敕金银供器等到锡兰山寺布施,郑和访问锡兰山国时,锡兰山国王亚烈苦奈儿负固不恭,谋害舟师,被郑和觉察,离开锡兰山前往他国。回程时再次访问锡兰山国,亚烈苦奈儿诱骗郑和到国中,发兵五万围攻郑和船队,又伐木阻断郑和归路。 郑和趁着贼兵倾巢而出,国中空虚,带领随从二千官兵,取小道出其不意突袭亚烈苦奈儿王城,破城而入,生擒亚烈苦奈儿及家属。回国献亚烈苦奈儿与永乐帝,朝臣齐奏诛杀,永乐帝怜悯亚烈苦奈儿无知,释放亚烈苦奈儿和妻子,给予衣食,命礼部商议,选其国人中贤者为王。选贤者邪把乃耶,诰封为锡兰山国王,并遣返亚烈苦奈儿。 永乐九年满剌加国王拜里米苏剌,率领妻子陪臣五百四十多人来朝,朝廷赐海船回国守卫疆土。从此海外诸番,益服天子威德。礼部、兵部议奏,对锡兰战役有功将士七百五十四人,按奇功、奇功次等、头功、头功次等,各有升职,并赏赐钞银、彩币锦布等。 第四次下西洋,永乐十一年正使郑和与王景弘等奉命统军二万七千多人,驾海船四十艘,出使满剌加、爪哇、占城、苏门答剌、柯枝、古里、南渤里、彭亨、吉兰丹、加异勒、勿鲁谟斯、比剌、溜山、孙剌等国。 郑和使团中包括官员八百六十八人,兵二万六千八百人,指挥九十三人,都指挥二人,书手一百四十人,百户四百三十人,户部郎中一人,阴阳官一人,教谕一人,舍人二人,医官医士一百八十人,正使太监七人,监丞五人,少监十人,内官内使五十三人,其中包括翻译官马欢,陕西西安羊市大街清真寺掌教哈三,指挥唐敬、王衡、林子宣、胡俊、哈同等。 郑和先到占城,奉帝命赐占城王冠带。郑和船队到苏门答剌,当时伪王苏干剌窃国,郑和奉帝命统率官兵追剿,生擒苏干剌送京伏诛。郑和舰队在三宝垄停留一个月整休,郑和、费信常在当地华人回教堂祈祷,郑和命哈芝黄达京掌管占婆华人回教徒。首次绕过阿拉伯半岛,航行东非麻林迪,麻林迪特使来中国进献麒麟即长颈鹿。 第五次下西洋,永乐十五年总兵郑和,在泉州回教先贤墓行香,往西洋忽鲁谟斯等国公干,五月出发,护送古里、爪哇、满剌加、占城、锡兰山、木骨都束、溜山、喃渤里、卜剌哇、苏门答剌、麻林、剌撒、忽鲁谟斯、柯枝、南巫里、沙里湾泥、彭亨各国使者及旧港宣慰使归国。随行有僧人慧信,将领朱真、唐敬等。 郑和奉命在柯枝诏赐国王印诰,封国中大山为镇国山,并立碑铭文。忽鲁谟斯进贡狮子、金钱豹、西马;阿丹国进贡麒麟,祖法尔进贡长角马,木骨都束进贡花福鹿、狮子;卜剌哇进贡千里骆驼、鸵鸡;爪哇、古里进贡麾里羔兽。 宋末泉州市舶司提举蒲寿庚之侄蒲日和,也与郑和奉敕往西洋寻找玉玺有功,加封泉州卫镇抚。 第六次下西洋,永乐十九年出发,往榜葛剌,于镇东洋中,官舟遭大风,掀翻欲溺,舟中喧泣,急叩神求佑,中途返回,永乐二十年回国。永乐二十二年,明成祖去世,仁宗朱高炽即位,以经济空虚,下令停止下西洋的行动。 第七次下西洋,宣德帝以外番多不来朝贡,命郑和往西洋忽鲁谟斯等国公干,随行有王景弘、李兴、朱良、杨真,右少保洪保等人。第七次下西洋人数,有官校、旗军、火长、舵工、班碇手、通事、办事、书弄手、医士、铁锚搭材等匠、水手、民梢等共二万七千五百五十人。 宣德五年,郑和率领二万七千多官兵,驾驶宝船六十一艘,从龙江关启航,经徐山、到江苏太仓,出太仓附子门、到刘家港,驻留约一个月,在此期间,郑和在刘家港北漕口修建天妃宫,宣德六年春天,天妃宫修建完毕,郑和立碑:“和等自永乐初,奉使诸番,今经七次,每统官兵数万人,海船数百艘,自太仓开洋,由占城国、暹罗国、爪哇国、柯枝国、古里国,抵西域忽鲁谟斯等三十多国,涉苍溟十万多里……明宣德六年,正使郑和、王景弘,副使朱良、周满、洪保、杨真,左少监张达等立。” 宣德六年抵达福建长乐港,郑和船队在长乐停留约半年,在此期间,郑和曾率领兴平三卫指挥千百户和州府官员,到福建湄州屿,卖办木石,重修湄州天妃宫。又在长乐县南山三峰塔寺之旁,修建长乐天妃宫,十一月建成,树立碑,并铸造铜钟一口,铭文:“永远长生供养,祈保西洋往回平安,吉祥如意者,大明宣德六年岁次辛亥仲夏吉日,郑和、王景弘同官军人等,发心铸造铜钟一口。” 出五虎门到占城,从占城起航,抵达爪哇、旧港、满剌加、苏门答剌、锡兰山、古里国、忽鲁谟斯。 565话:爆发冲突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郑和下西洋的目的,是宣扬大明的德威,耀兵于异域,显示中国的富强。寻找建文帝朱允炆的下落,明成祖怀疑建文帝逃亡海外,想要寻觅他的踪迹,命中官郑和、王景弘、张文等造大船百艘,率军二万七千多人下西洋。 郑和下西洋针对帖木儿帝国,联合印度包抄帖木儿帝国后方,牵制它东进。明初时,帖木儿大举进攻明朝,因此从海外结盟是郑和下西洋的一个主要目的,印度、红海等地无形中对帖木儿帝国采取半月形的外围攻势。 发展海外贸易、企图殖民海外,郑和下西洋发展的海外贸易包括朝贡贸易,官方贸易和民间贸易。 扫荡张士诚旧部,郑和下西洋是由于明成祖派遣郑和去扫荡元朝末年起义群雄张士诚的残余势力。在张士诚身亡后,他的部属联合日本倭寇威胁沿海地区的安全,明成祖基于安全考虑便派遣郑和加以扫荡。 解决军事复员问题,靖难之变期间,明朝国内出现饥荒,明成祖就加紧南粮北运的工程,并扩大对海军和陆军的需求。事情得到解决之后,对于海军的需求下降,为防止这批海军叛乱,明成祖便安排他们跟随郑和下西洋。 郑和曾经到达过爪哇、苏门答腊、苏禄、彭亨、真蜡、古里、暹罗、阿丹、天方、左法尔、忽鲁谟斯、木骨都束等三十多个国家,最远曾达非洲东岸,红海、麦加,并有可能到过澳大利亚。比西方探险家达伽马哥伦布等人早八十几年,当时明朝在航海技术,船队规模、航程之远、持续时间、涉及领域等均领先于同一时期的西方,创造世界航海史的奇迹。 燕王朱棣兴靖难之师,夺得帝位,赏赐功臣士兵,召集天下儒生编辑永乐大典,造大船,派遣郑和六下西洋,派遣大军攻打越南,又营建北京宫殿,用南方五省赋税,历十四年营建武当山道观,所费以万万计,以致国库空虚,馈饷空乏。 为了解决财政困难,明成祖推动下西洋,扩大海外贸易。下西洋贸易的开放政策,为明朝政府带来的利益,至少合黄金二三十万两,白银千万两,是宋元市舶司收入的十几倍。另外得到明室发出勘合的藩属国因可以于三个通商口岸如泉州和宁波通商而向明朝国内输入了西洋货品,如芦荟、金镶戒指。 此外在外交及军事方面,郑和下西洋的功迹包括推翻斯里兰卡王朝及苏门答腊君主、惩治了海盗并扶植马六甲一小渔村将其变成一强大国及货品转运站。 影响马六甲海峡,郑和下西洋中所做的海外政治干预中,以长远影响来看,最重要的是操纵马六甲海峡,往来中国及海洋贸易的要道,选择扶植强盗头子拜里迷苏剌,郑和授予他国玺及皇袍。拜里迷苏剌曾经亲自往中国朝贡,使他在马六甲沼泽地的据点成为日渐富庶繁荣的商业中心。 郑和的成就清楚证明中国有称霸海洋成为海洋帝国的潜力,东南亚攸关中国经贸和国防的港口,郑和采取了积极干预内政手法。 郑和下西洋的档案原本存放兵部,明宪宗成化年间,下诏命兵部查郑和旧档案,兵部尚书项忠派官员查了三天都查不到,已经被车驾郎中刘大夏事先藏起来。项忠追问官员,库中档案,怎么能够失去? 当时在场的刘大夏说:“郑和下西洋,费钱几十万,军民死者以万计,就算取得珍宝有什么益处?旧档案虽在,也应当销毁,怎么还来追问?” 大批郑和档案究竟有没有被刘大夏销毁,至今仍然是个谜。郑和档案可能在明末李自成攻打北京或清兵攻占北京城时亡失于战火。 郑和首航率领二万八千多人出使西洋,领船六十二艘。在路过爪哇国,正逢该国西王和东王混战,东王战败,国被灭亡,郑和船队途径东王领地时,部下入市贸易,被西王手下杀死一百七十人,郑和举兵要讨伐,西王惧怕,叫使者去谢罪,他让西王赔款六万两黄金赎罪。之后郑和多次在此地停留,此地也被后人称为三宝垄。 永乐七年秋,郑和重新成为总指挥,统领总人数达三万人的舰队进行第三次远航。在这次远航里,终于爆发了所有航行中规模最大的一场战争。 郑和在抵达锡兰国时,带了一块事先刻有汉、泰米尔及波斯三种文字的石碑,准备立在该岛,但此时该岛正分为三个敌对政权,最强大的是刚率领本地居民打败了泰米尔人的英雄亚烈苦奈儿。 对中国格外警惕的亚烈苦奈儿断然拒绝了郑和立碑的要求,并拒绝接受与明帝国的朝贡关系,他认为郑和的舰队抵达锡兰,很可能是冲着该国的圣物佛牙释迦牟尼牙齿的遗骨来的,此外元朝船队带来刺激的阴影在当地人脑海中还没来得及消逝。 双方第一次冲突以郑和军队被赶回船上而告终,郑和舰队也未在附近海面停留,而是扬帆印度去完成他的贸易任务。 很快的从印度满载宝物归航的郑和舰队再次出现在锡兰海岸并登陆设置据点,显然郑和是为惩罚亚烈苦奈儿对天朝不敬而来。亚烈苦奈儿向郑和索取宝物不成,先引郑和入城于是派五万军队攻击郑和的舰队。 郑和看到锡兰军队蜂拥而出,说贼大众既出,国中必虚,于是带领二千明军绕道进入锡兰王城,俘虏了亚烈苦奈儿全家,锡兰军队瓦解。 两年后,亚烈苦奈儿被押解进京,永乐帝命礼部商议,选其国人中贤者为王,并怜悯亚烈苦奈儿无知,释放遣返亚烈苦奈儿和妻子,并给予衣食。 永乐十年,郑和舰队第四次扬帆远航,这是郑和历次航海中规模最大的一次,光舰队搭载的士兵就将近二万九千名。这次远航目标远大而极富冒险性,因为南洋海岛各国已全部在前三次远航中摆平,明成祖现在要把帝国的影响力延伸到波斯湾的荷姆兹海峡。 原以为海疆靖平的郑和舰队,在航行途中意外地卷入了苏门答剌的军事冲突。这是一起复杂的王位纠纷,苏门答剌国王在一场战役中阵亡,王后为复仇宣布谁能杀死仇人就嫁给谁,很快仇报了,新国王有了,但长大的王子不干了,他杀死继父自任国王,老国王的弟弟苏干剌率领追随者与年轻的新国王爆发了王位争夺战。 新国王请求明成祖做出仲裁,也许明成祖本人是个篡位者的缘故,决意强力介入王位纠纷,正在附近航行的郑和受命支持年轻的国王。 郑和的人马登陆后,一边与新国王贸易一边给他赏赐大量的礼品,感受到冷落和敌意的苏干剌终于按捺不住,率领一万多军队向郑和所部发起进攻,这给了郑和正当介入的理由,于是苏干剌的军队被郑和迅速消灭,郑和军队一路追击到哑齐终于将苏干剌及他的同党俘获。 苏干剌没有前几位被俘者那么幸运,郑和完成远航返回南京后,苏干剌被带回中国,志在远方的明成祖不希望靠近自家门口的苏门答剌再出乱子,在完成献俘仪式后,明成祖命将苏干剌立即处决。 郑和到达东非麻林,他这次看到了中国神话中的神兽麒麟。此事在当时被认为是郑和下西洋的一大政绩,体现了明初对海外诸国外交方针已初步实现的重大事件,受到了朝野和民间的广泛称颂,迎接麒麟的仪式盛况空前。 在麻林国使者进京那天,明成祖朱棣亲往奉天门主持欢迎仪式,文武群臣竞相祝贺:“陛下圣德广大,被及远夷。” 诏翰林学士沈度写了一篇《瑞应麒麟颂》,并将此文以工笔小楷抄在图上,又命宫廷画师画下麒麟图像。大臣夏元吉撰写了一篇《麒麟赋》,文中描绘:“丰骨神异,灵毛莹洁,霞明龙首,去拥凤臆。星眸眩兮昆耀,龟文灿兮煜熠。牛尾拂兮生风,麇身动兮散雪,蹴马啼兮香尘接腕,耸肉角兮玉山贯额。” 再仔细看看,大爷的,这不就是长颈鹿吗? 扶持马六甲,不得不提起拜里米苏拉,他是著名的满剌加苏丹国的创始人。他本是室利佛逝的王子,室利佛逝被满者伯夷国攻占,王子由巨港逃到淡马锡,因某缘故而刺杀当地酋长,后被追捕而逃往北方,在途中一棵满剌加树下休息时,看见一条猎狗将一只小鼠鹿逼到绝境,小鼠鹿为了自卫,将狗踢进河里。如此觉得这是一块吉祥之地,于是将此地命名为满剌加并定居在此。 郑和下西洋中所做的海外政治干预中,以长远影响来看,最重要的是操纵马六甲海峡,往来中国及海洋贸易的要道,选择扶植强盗头子拜里迷苏剌,郑和授予他国玺及皇袍。拜里迷苏剌曾亲自往中国朝贡,使他在马六甲沼泽地的据点成为日渐富庶繁荣的商业中心。 566话:爪哇国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郑和下西洋到底是赔钱呢?还是赚钱呢? 燕王朱棣兴靖难之师,夺得帝位,赏赐功臣士兵,召集天下儒生编辑永乐大典,造大船,派遣郑和六下西洋,派遣大军攻打越南,又营建北京宫殿,用南方五省赋税,历经十四年营建武当山道观,所费以万万计,以致国库空虚,馈饷空乏。 为了解决财政困难,明成祖推动下西洋,扩大海外贸易。下西洋贸易的开放政策,为明朝政府带来的利益,至少合黄金二三十万两,白银千万两,是宋元市舶司收入的十几倍。 永乐期间,郑和下西洋所费约在白银六百万两,加上几十万的营造船只费用,这样下西洋是赚钱呢?还是赔钱呢? 六下西洋之后,在朱棣去世之后,许多的文人上奏以赔钱为理由,要求停止郑和下西洋的举措,宣德皇帝朱瞻基也诏令停止再下西洋。虽然第七次下西洋是在宣德五年,朱瞻基重开,但也是草草收场,再未出航。 这无疑是文人对权力失落的窘迫感,一项赚钱而且有机会打开其他国家大门的行业,就此在弹劾内斗中消失。所以在郑和之后,再也无郑和,假如中国不止七下西洋,那结果会变得如何? 当时的海外小国,见到郑和的队伍,绝对是大吃一惊,人太多了,二万七千八百多人。 友好代表团不仅队伍庞大,组成人员也很可怕,除少数文职官员,没有一个经济界人士,剩下的全是军人,来自明朝的五个军区,主要为沿海地区卫所。友好代表团中,还有大明的特种部队锦衣卫。混合舰队,由南京龙江港启航,经过太仓出海,直扑西洋。 目的地首选西洋,与李挺的情报有关,更与朝廷的综合分析有关。东南沿海居民,拓荒移民去往南洋的人很多,历史更为久远,尤其是战乱时期。元末、明初,据说张士诚的余部就逃往南洋。建文帝避难泉州开元寺,最终扬帆出海,隐居印度尼西亚苏门答腊岛东海岸,也是诸多传言之一。如果情况确实如此,建文帝纠集海外的中国人,再以宗主的身份号召诸国兴兵,即使不能实现反攻,政治影响也非同一般。 用舰队这个词语来称呼郑和的船队,似乎略显夸张,一支外交兼寻人的船队怎么能被称为舰队呢?但是除了舰队外,实在没有别的词语可以形容他的这支船队。 托当年一代枭雄陈友谅的服,朱元璋对造船技术十分的重视,这也难怪,当年朱元璋在与陈友谅的水战中吃了不少亏,连命也差点搭进去。在他的鼓励下,明朝的造船工艺有了极大的发展。 郑和的船只中最大的叫做宝船,这船到底有多大呢?这船的帆绝非看到的那种单帆船,让人难以想象的是,它有十二张帆。它的锚和舵也都是巨无霸型的,转动的时候需要几百人喊口号一起动手才能摆得动。南京市在五十年代曾经挖掘过明代宝船制造的遗址,出土过一根木杆,这根木杆长十一米,问题来了,这根木杆是船上的哪个部位呢? 鉴定结论出来了,让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这根木杆不是人们预想中的桅杆,而是舵杆。桅杆是什么大家应该清楚,所谓的舵杆只不过是船只舵叶的控制联动杆,经过推算,这根舵杆连接的舵叶高度大约为六米左右,也就是说这条船的舵叶有三层楼高。 航空母舰,是名副其实的航空母舰。 这种宝船就是郑和舰队的主力舰,也就是通常所说的旗舰,此外还有专门用于运输的马船,用于作战的战船,用于运粮食的粮船和专门在各大船只之间运人的水船。郑和率领的就是这样的一支舰队,舰队之名实在是实至名归。 这是郑和船队的情况,那么他带了多少人下西洋呢?将士卒二万七千八百多人。说句实话,从这个数字看,这支船队无论如何也不像是去寻人或是办外交的,倒是很让人怀疑是出去找碴打仗的。但事实告诉我们,这确实是一支友好的舰队,所到之处,没有战争和鲜血,只有和平和友善。强而不欺,威而不霸,这才是一个伟大国家和民族的气度与底蕴。 郑和的船队向南航行,首先到达了占城,然后他们自占城南下,半个月后到达爪哇,此地是马六甲海峡的重要据点,但凡由马六甲海峡去非洲必经此地,在当时这里也是一个人口稠密,物产丰富的地方,当然这地方还没有统一的政府。 郑和的船队到达此地后,本来想继续南下,但是一场悲剧突然发生了,船队的航程被迫停止了,而郑和将面对他的航海生涯中的第一次艰难考验。 统治爪哇国的有两个国王,他们互相之间开战,是东王和西王,至于到底是些什么人,也是一笔胡涂账,反正是西王战胜了东王。东王战败后,国家也被灭了,西王准备秋后算账,正好此时郑和船队经过东王的领地,西王手下的人杀红了眼,也没仔细看,竟然杀了船队上岸船员一百七十多人。 郑和得知这个消息后,感到十分的意外,手下的士兵们听说这个巴掌大的地方武装居然敢杀大明的人,十分愤怒和激动,跑到郑和面前,声泪俱下,要求就地解决那个西王,让他上西天去做一个名副其实的王。 郑和冷静地看着围在他四周激动的下属,他明白,这些愤怒的人之所以没有动手攻打爪哇,只是因为还没有接到他的命令。 那些受害的船员中有很多人郑和都见过,大家辛辛苦苦跟随他下西洋,是为了完成使命,并不是来送命的,他们的无辜被杀郑和也很气愤,他完全有理由去攻打这位所谓的西王,而且毫无疑问,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争,自己的军队装备了火炮和火枪等先进武器,而对手不过是当地的一些土著而已,只要他一声令下,自己的舰队将轻易获得胜利,并为死难的船员们报仇雪恨。 但他没有下达这样的命令,他镇定地看着那些跃跃欲试的下属,告诉他们,决不能开战,因为他们负有更大的使命,和平的使命。 “如果我们现在开战,自然可以取得胜利,但那样就会偏离我们下西洋的原意,也会耽误我们的行程,更严重的是,打败爪哇的消息传到西洋各地,各国就会怀疑我们的来意,我们的使命就真的无法达成了。” 郑和说完后,便力排众议,制止了部下的鲁莽行为,命令派出使者前往西王驻地交涉此事。 郑和实在是一个了不起的人,他在手握重兵的情况下能够保持清醒的头脑,克制自己的愤怒,以大局为重,这需要何等的忍耐力。事实证明,郑和的行为决不是懦弱,而是明智的。郑和需要面对的是忍耐,而那位西王面对的却是恐惧,极大的恐惧。 当他知道自己的下属杀掉了大明派来的舰队船员时候,吓得魂不附体,立刻派出使者去郑和处反复地解释误会,他又怕这样做不奏效,便命令派人连夜坐船赶到中国去谢罪,这倒不一定是因为他有多么惭愧和后悔,只是他明白,以大明的实力,要灭掉自己,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朱棣得知此事后,称赞了郑和顾全大局的行为,并狠狠地教训了西王的使者,让他们赔偿六万两黄金,这个抚恤金的价码相当的高。两年后,西王派人送上了赔偿金,只有一万两黄金,这倒不是因为他们敢于反悔,实在是这么个小岛即使挖地三尺也找不出六万两黄金来。 实在是没法子了,家里就这么点家当,该怎么着你就看着办吧?当西王的使者忐忑不安地送上黄金后,却得到了他意想不到的回答,朱棣明确地告诉他:“我早知道你们是筹不出来的,要你们赔偿黄金,只不过是要你们明白自己的罪过而已,难道还缺你们那点金子吗?” 朱棣的这一表示完全征服了爪哇,自此之后他们自发自觉地年年向中国进贡。在这一事件中,郑和充分地体现了他冷静的思维和准确的判断能力,也说明朱棣看人的眼光实在独到。 在经过这段风波之后,郑和的船队一路南下,先后经过苏门答腊、锡兰山等地,一路上与西洋各国交流联系并开展贸易活动,这些国家也纷纷派出使者,跟随郑和船队航行,准备去中国向永乐皇帝朝贡。 带着贸易得来的物品和各国的使者,郑和到达了此次航行的终点—古里。 567话:陈祖义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古里的统治者曾多次派使者到中国朝贡,并向中国称臣,所以在永乐三年,明成祖给古里统治者发放诏书,正式封他为国王,并赐予印诰等物。当然了,古里人不一定像中国人一样会使用印章,但既然是封为国王,总是要搞点仪式意思一下的。 可是诏书写好了,却没那么容易送过去,因为这位受封的老兄还在印度呆着了,所以郑和此次是带着诏书来到古里,他拿着诏书,以大明皇帝的名义正式封当地统治者为古里国王。从此两国关系更加紧密,此后郑和下西洋,皆以此地为中转站和落脚点。 在办完这件大事之后,郑和开始准备回航,此时距离他出航时已经一年多了,他回顾了此次航程中的种种际遇,感慨良多,经历了那么多的风波,终于来到了这个叫古里的国家,完成了自己的最终使命。 这里物产丰富,风景优美,人们和善大度,友好热情,这一切都给郑和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就留个纪念吧。 他带领着属下和当地人一起建立了一个碑亭,并刻上碑文,以纪念这段历史,碑文上写着:“其国去中国十万多里,民物咸若,熙世同风,刻石于兹,永昭万世。”这是一座历史的里程碑。 郑和的船队开始返航了,迎风站在船上的郑和注视着那渐渐远去的古里海岸:“这是一个美丽的地方,我们会再来的。” 也许是宿命的安排,郑和不会想到,美丽的古里不但是他第一次航程的终点,也将会成为他传奇一生的终点。 第一次远航就这样完成了,船队浩浩荡荡地向着中国返航,然而上天似乎并不愿意郑和就这样风平浪静地回到祖国,它已经为这些急于回家的人们准备好了最后一道难关,而对于郑和和他的船队来说,这是一场真正的考验,一场生死攸关的考验。 自古以来,交通要道都绝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因为很多原本靠天吃饭的人会发现其实靠路吃饭更有效,于是陆路上有了路霸,海上有了海盗,但无论陆路海路,他们的开场白和口号都是一样的:“想要从此地过,留下买路财。” 按说郑和的舰队似乎不应该受到这些骚扰,但这决不是因为强盗们为这支舰队的和平使命而感动,而是军事实力的威慑作用。即使是再凶悍的强盗,也要考虑抢劫的成本,像郑和这样带着几万士兵拿着火枪招摇过市,航空母舰上架大炮的主,实在是不好对付的。 北欧的海盗再猖獗,也不敢去抢西班牙的无敌舰队,干抢劫之前要先掂掂自己的斤两,这一个原则早已被古今中外的诸多精明强盗们都牢记在心。 秦始皇来到了这一个世代,他化名为陈祖义,因为战乱他躲到南洋来了,摇身一变变成了大海盗,他正准备开始自己人生中最大的一次抢劫行动。 在元朝,他化名为成昆,差一点就被金毛狮王刺瞎眼睛,不过他有不会衰老的身体,眼睛过了不久之后就恢复了。因为战乱的关系,他逃往到海外,后来他逃到了三佛齐的渤林邦国,在国王麻那者巫里手下当上了大将。 陈祖义到了这个渤林邦国,成为了重臣,国王死后,他召集了一批海盗,自立为王,就这样陈祖义成为了渤林邦国的国王。陈祖义有了兵,便经常在马六甲海峡附近干起了抢劫,他的手下都是海盗,海盗不去打劫还能干什么,周围的国家深受其害,但由于这些国家都很弱小,也奈何不了陈祖义。 就这样,陈祖义的胆子与胃口就越来越大,逐渐演变到专门打劫大船、商船,猖獗了很多年,直到他遇到了郑和。郑和的船队浩浩荡荡地开过三佛齐时,刚好撞到陈祖义。 要知道陈祖义绝对不是个疯子,他能够混到国王的位置,也是不容易的,看着那些堪称庞然大物的战船和黑洞的炮口,凡是神智清醒的人都不会甘愿当炮灰。 但是海盗毕竟是海盗,郑和船上的那些金银财宝是最大的惑诱,在陈祖义看来只要干成了这一票,今后就一辈子吃穿不愁了。但要怎么干呢?硬拚肯定是不行了,那就智取。 陈祖义决定利用趁着黑暗,然后召集大批海盗趁官军不备突袭郑和的旗舰,控制中枢打乱明军部署,各个击破。应该说这算是个不错的计划,就陈祖义的实力而言,他也只能选择这样的计划,在经过精心筹划之后,他信心满满地开始布置各项抢劫前的准备工作。在陈祖义看来,郑和是一只羊,一只能够给他带来巨大财富的肥羊,很快地他就要发财了。 陈祖义为了圆满完成这次打劫任务,四处寻找同伙,七拚八凑之下,居然也被他找到了一万多人,战船五十多艘,于是他带领属下踌躇满志地向明军战船逼近,准备打明军一个措手不及。 “什么?郑和?想抢我们的地盘?非杀光他们不可!”陈祖义大怒,一脚踢翻了桌子;眼角看见旁边掳来的一个女子在一边可怜兮兮地,冲上去猛踹几脚、权当泄愤。 “调集所有兄弟,杀光明人!”他命令说道,一想起自己有上万的兵力,就放心了许多。 “大王且慢!”旁边过来个狗腿子叫洪勒索的,劝住了陈祖义。 “大王,那郑和有二万的正规军队,我们要是强行进攻的话恐怕会全军覆没。” 陈祖义一听到全军覆没就挠头,因为他们是海盗,没准回头就给人并吞了:“那你说呢……?” “我们需要联合几个帮的海盗。” “放屁!那么多好处不是要分给他们了?”陈祖义又动怒。 “大王息怒!”洪勒索熟练跪地,任由帮主踩了几脚,接着说:“大明王朝可是郑和的后台,明军火器坚强,光我们渤林邦国的武力可是抵挡不住啊。” “嘶……”陈祖义想起来,人倒死了不老少,差一点尿裤子,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大炮啊:“那……” “大王,小人的想法,既然这仗非打不可,要对付郑和,就要多联合几个其他国家帮派的海盗。” 陈祖义想想觉得有理,也就叫了洪勒索去联系。 “等等,上次那几艘大船走了没?”他问的是郑和舰队前一阵子派来王景弘的四艘五千吨的大船。 “早走了,这会儿只怕都到了安南。” “这可是对付郑和船队的大好的机会。” ***** “郑统领,那渤林邦国正在集结人马,要袭击我们!”撒出去的探子来找郑和报告。 这么大的事,根本就保不住密,已经不止一波人来报了,郑和立即找来两个部队长霍东方、田文龙商议。 “杀他个全家!”霍东方是一员猛将,他更倾向于打打杀杀。 “我们的舰队分散,王景弘副统领的四艘宝船尚未归还,几艘船上有将近两千熟练护卫,另外还有两千新兵,就是训练不足,可以动员只有几千名的兵士,差不多要对抗一万多名海盗。”田文龙的个性更为精细些,他精于计算。 “嗯,我看倒可以打打,如此…这样…这样…”郑和说着,三人商议起来。 “所有的士兵全体动员,全副武装!”宝船敲着铜锣如此喊着,告示贴上了船上各处。 “海盗来袭!”士兵们看过告示,一个个眉头紧锁,不过他们并没有放弃,而是各自在思索着,自己能在战争中发挥的作用。郑和下达命令之后,船队立即进入了紧急状态,全体兵士接到动员令,拿起了武器,准备战斗。 就连一些文士与后勤人员,也收到了动员令,主要是从事后勤和医护救助,如果万不得已,也得上阵杀敌。士兵们空前的表现出了团结和血勇之气,因为这里是他们的家和唯一希望,而且强悍的郑和也让他们看到了胜利。 黑暗的海上,一批一批船正在聚集,船上载着各路海盗将近万人。为了保险起见,陈祖义一共纠集了三万人,除了海盗、黑帮成员,还有三千名他国正规军士兵,脱下军装假扮海盗。 为了出其不意,第一波海盗是在后半夜到达郑和船队的附近,准备凌晨登上宝船。由于半路上天气突变、海上太黑看不清,半路掉队了一些,真正到达船队附近的只有九千多人,不过他们认为这么多人已经足够可以对付郑和了。 海盗船偷偷摸摸靠了上去,然后开始登船。他们自以为隐秘,可是在黑暗之中,还是有许多的眼睛盯住了他们。在黑暗中,一个海盗很快地登上船,可是他没有注意脚下,噗通一声,被什么绊倒了,一个标准的狗吃屎。 这下子摔得可不轻,直接是面部着地,面前一片金星,而且没等他站起身来,就觉得脖子一凉,接着就看到了自己的无头身体趴在地上,脖子在喷血。然后他就没了意识,骨碌碌地人头滚了过去。 568话:海盗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噗!”另一个海盗头部中箭身亡,一个海盗给扭断了脖子。 在黑暗之中,郑和早就布置好了几名高手,干掉了几个上船偷袭的海盗。本来海盗们还在船上争论过要不要奇袭登上明军的战船,不过他们还是决定在原地等其他的船舰到来。 突然,“嗖嗖嗖…扑扑…”黑暗中箭如落雨,聚在一起的海盗很快地就有三百多人倒下,其中包括几个头目。其余的海盗立即卧倒,用携带的弓箭向黑暗中还击,可是根本看不见目标,只是盲目的发射。 于是箭雨继续发射,黑暗中不断有箭支飞来,发出渗人的嗖嗖声,几乎每三四支箭就能命中一人,中箭者发出渗人的惨叫,吓尿了一大片。一顿谋杀型的箭雨过后,已经有上千海盗伤亡,怎么还没有开始就损失了九分之一的人了。 可是悲剧还没有结束,甲板上开始响起密集的脚步声。“那是明军的士兵!”有听到这动静的恐惧地喊叫了出来。 转眼间明兵们已经从甲板中冲了出来,似乎没费什么时间,就排成了几个横列,布满了整个的甲板正面,手持长矛跳上了海盗的战船上。矛尖倒映着微弱的天色,闪着寒光。 一些海盗慌忙地举着武器企图反击,可是箭雨又开始光顾他们了,这次距离更近了,顿时又倒下一批。也有的海盗弓箭手成功射出了箭支,大多数也射中了明军士兵,可是头两排士兵都是穿的双层藤甲,连脸上都有面具,一般的箭很难顺利杀伤他们,除非是碰巧射中眼睛什么的。 实际上也有一些明兵受了轻伤,可是没有一个后退的,本来距离就没有多远,这就扑上了海盗船,而且明兵们是从上向下刺杀。 “杀!杀!杀!”随着一阵阵的号子,明兵们迅速地出枪、收回,就已经有一排匪徒倒下,再刺出,就是下一波站着的人了。 “他们怎么能刺得这么快?” 每个被刺中的海盗都是这么想,本来他们都反抗着了,可是在他们的兵器刺中对手之前,对手的长矛就已经结果了他们。散兵游勇,面对训练有素的士兵,如何能赢呢?暂时侥幸没人照顾的一些海盗还想偷袭,却多被第二排明兵的长矛给刺倒了。 二十几次突刺之后,前面的数排海盗全部倒下,尸体层层迭迭,暂时没死的家伙还在有一声没一声的嚎叫。看见那些明兵如杀神般如入无人之境,前面的弟兄如稻草人般被纷纷刺倒,几乎无还手之力,后排的海盗几乎被吓破了胆,手几乎拿不稳武器,不自主的的往后退。 这时候有人高喊着什么,前两排长矛兵退后几步,后面的两排上来,继续杀。不光是长枪手,弓箭手还在继续发威,重点是海盗的头目、弓箭手和特别勇武的海盗。 “轰!轰!”每当海盗纠集起来企图疯狂反扑时,就有一个个火药就丢入他们群中,灭掉他们的反抗意识。数轮攻击之后,八千多个海盗已经死了两千多人,剩下六千多人步步后退,后面的已经退到了各个战船的船边,有几百个人甚至已经跳入海中逃命。 “投降!投降!”已经开始有人丢下武器,把手放在头上,跪地投降。 郑和的士兵果然不去杀那些跪求的,转去杀那些抵抗的。随着跪求投降的越来越多的,终于剩下的海盗崩溃了,全体投降了。当然也有一千多人跳下海游泳,可是黑灯瞎火的,能游到哪里去?最后多半便宜了鲨鱼。 最后战果,全歼了九千多名的海盗,其中杀死和重伤三千多人,投降和俘虏了五千人,跳下海的一千多人。当然这种近距离搏杀,对方人数又多,自身不可能一点都不损失,明军也死亡一百多人,重伤了三百多人,轻伤就更多了。收降有些麻烦,因为俘虏太多,单是一串串捆上就得花老长时间。 战斗结束了,战船甲板上满满的都是尸体、残肢、兵器,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鲜血如小溪顺着甲板向下流,一直流入海里,轻易就把附近的一大片海水染成红色。 从俘虏中挑出五百个看来老实些的,由明兵看守着,令他们收拢兵器,然后清理尸体、打扫卫生,再把其它俘虏拴成一串串。至于那些重伤动不了的,明兵上去戳了几矛,给他们个痛快。 霍东方看着大群的俘虏目露凶光,跟郑和耳语说道:“这么多人,还得让人看着,干脆全杀掉吧!” 郑和稍露异色:“这小子小小的年纪,比那些老海盗还残暴!”稍稍思考,说道:“正好我们缺劳力,不用白不用,不过那些头目……”回头吩咐:“把头目都挑出来!” 看到那满地的血腥、堆成山的兵器、大群大群的俘虏,不仅惊呼出声,眼见一群群平时凶悍残忍、人见人怕的海盗给收拾得服服帖帖,众人们纷纷拍手叫好。明兵手拿各种垃圾、臭鸡蛋、石头什么的把海盗一顿猛砸,砸得这些人头破血流、哭爹叫娘。 让明兵发泄了一会儿,郑和出列,他举起双手下压,制止了士兵们的混乱,然后朗声说道:“今天我在这里正式宣布,今后不管是谁,凡是侵犯我们的,都将遭到我们的反击,杀掉他们!杀!杀!杀!” “杀!杀!杀!”明兵们一面高举手中武器,一面高声跟着喊,声音整齐、高亢而强悍,气势直冲云霄。最后在场所有的人都跟着喊了起来,显得气势逼人。 海盗们吓得两股颤栗,吓尿吓瘫的不在少数,拼命往人群中间躲,好像这样做会安全些似的。 然后郑和又叫人带上来两串海盗:“这些人都是作恶多端的海盗头子,手上不知沾了多少商人百姓的鲜血,今天我们就替天行道!”一挥手,冲上来一帮新兵,抬枪、突刺。 不似人声的惨叫声一片,一百多个海盗头子纷纷倒地,有的要害中枪很快死亡,有的则一时还未死,拖着肠子在地上乱爬惨嚎,围观的所有人一起鼓掌叫好。 郑和又转向其它海盗:“你们很幸运成了我们明军的奴隶,好好的干活,就能保住命,以后还可能放你们自由,否则就跟他们一样的下场。” 扑通扑通海盗俘虏跪下一大片,纷纷哭着喊着请求效忠。光说不行,还得捆一捆,一个个把手脚间都绑上一尺长的藤条,可以干活,却很难反抗,日后会给他们配上镣铐。 至于去支持的那些船只上的海盗,没走多远就已经听到了郑和船队船上的厮杀声,非但不回去看看,反而更加用力划桨,唯恐殃及自己,海盗向来都是抢银子一哄而上、逃跑各奔东西,从不知道纪律与义气是什么? 划啊划啊,船队的船已经渐渐看不见了,海盗们这才放松下来,慢慢划了起来。他们此时正在苏门答腊和东方岛之间的海峡上,此时天色还黑。似乎是突然间,海盗们发现了前方和两侧有大批的暗影正在靠近,那是很多船,因为天黑,他们发现这些的时候,船已经靠得很近了。 后半夜行船,除了急事赶路就是抢劫,要是像这样直接包围过来的,必然是抢劫。海盗们心想真是贼骨头碰到劫道的,认错人了吧?有个操帆手自以为后台很硬没人敢惹,用当地话叫道:“我们是……” “嗖!”黑暗中一支羽箭遁声飞来,正好射在他口中,从后颈透出。“咕咚!”多嘴的当时栽倒,船帆没了控制随着风乱动,船顿时转起圈来。 海盗们知道碰上黑吃黑的了,可是此时他们船上只有很少的人,操帆的、把舵的、划桨的,根本就没什么战斗力,只能嗷捞一嗓子四散逃跑。可是对方船上人多桨多,速度很快,很快就追上了他们,一部分对方的船只直奔几艘大船而去,其它的则开始追杀其它船。 “扑通…扑通…”比较精灵的海盗直接跳水、潜入水中,按他们的经验,对方主要是要船货,应该不会穷追不舍。 “嘣嘣嘣……”无数挠钩、梯子搭上船舷,许多人纵越而上,迅速控制了大船;有两艘千吨大船更是直接靠帮,许多人迅速冲上已经空无一人的甲板。 得到所有大船之后,来人实时控制大船调整方向,直接追向奔逃的海盗小船们,“咔嚓!”小船碰到大船只能是被碾碎的下场。海面上杀声四起,来人船多桨多,速度极快,很容易就追上海盗船,矛箭齐上、杀人夺船,惨叫、落水声不断响起。 没多久,好大的船队瓦解,大些的船几乎全灭,小些的也翻沉许多,只有一些来人看不上眼懒得追的小伙子趁黑逃走,不知去往何处。 “来人是谁?” 569话:登上宝船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陈祖义和几位老大带着两万海盗在海滩上,还等着船队的摆渡,可左等右等就是不来,直到中午,把一大群人几乎晒得冒油了、饿得嗷嗷叫,不得已退后几百步,回到丛林里凉快凉快,还能找点果子吃。。 派了几艘小船去查看,也都没有回来,陈祖义意识到出事了。直到晚上,才有人从海边带了几个人回来,是好不容易从虎口下跑出来的,都已经划出几十里又上岸,从岸上跑回来的。 “先是看到攻击郑和船队的人遭到袭击,随后我们回来半路上让人袭击了,对方下手狠,抢走了我们的大船,还追杀我们,剩下的船也不知道哪去了。”几人吐槽。 “什么?”陈祖义如被五雷轰顶,一把揪起一个:“是什么人?” “看不清楚面目,不过他们身材好像比我们高不少,也比我们壮,应该是明军的突击队。” 陈祖义一撒手:“这些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随后有人绕道传出来的消息:“郑和船队全歼了偷袭的一万人,而且本身损失似乎不是太大。 各位老大从头顶一直凉到脚底:“这么厉害,早知道就不惹他们了。”当下有几位就要打退堂鼓。 可是有一位说不干了,原来这位原本是阿丹国王的侄子,也是阿丹国一名高级军官,本来他跟国王和几位大佬打了招呼、带了些人船出来想捞点外快的,可是损失了不少又一无所获,回去怎么交代? “大家先别散,总得捞回本钱啊,我回去跟国王说,再带人过去。” 其它人一听还有希望啊,就答应等等。 阿丹国王苏哈不脱听侄子这么一说,鼻子都气歪了,一个大嘴巴子就打了上去:“草,你怎么跟我保证的,还我的船来!” 原来这次出击用的船大部分是阿丹国的,说起来都算是国王的,有的还是借来的,还不上可怎么办呢? 虽然气得不行,可是真的如侄子所说的,还得捞本啊,至少得把船的损失弄回来啊,当下再次搜罗船只,把国内剩的船只都强行借了来,甚至把碰巧停在港口的商船都扣了下来帮他们运兵,勉强还能一次运输一万人。 不过前番战斗提醒了他们,一万个海盗只是去送菜,当下干脆扯下虚伪的假面具,打算把王国中剩余为数不多的五千正规军派出来,他们认为靠正规军总能挽回局面。 “可是,来自海上明军的袭击怎么办?” 陈祖义先派了人出去,想要找到那些人的巢穴,可是真的犹如大海捞针。上哪里去找?即使找到了,人家也随时可以转移。 这次的袭击是从阿丹国开始,打算先从阿丹国送一万人过去,再到苏门答腊去接那两万人。不过这次为了预防海上的袭击,船上要留三千人,都是经验丰富的海盗,这样一波实际上只能上陆七千人。 “轰轰轰轰!”港口方向传来爆炸声。陈祖义从睡梦中惊醒,望向港口区,可是看不到什么。不过一个时辰后,有人连滚带爬跑来报告:“大王,船……船给人炸了!” 原来是他扣下的四艘大型商船在港口给人炸了,已经坐沉在港口里,火光熊熊。这四艘船每艘能载五百人,算是他运输船队的主力之一。他这边亲临现场,正组织人灭火打捞,不过那时候的能力,打捞个船不是那么容易的,磨磨唧唧差不多需要半个多月。 这时候有人找了上来,要求包赔损失。原来四艘船的船东是掸国一个亲王,连该国国王都在船上有份的,原来扣下人家的船答应过算是租的,而且要赔偿有关航运的损失,现在这船沉了,要陈祖义赔。 陈祖义虽然火冒三丈,可也不敢轻易发火,因为掸国的实力并不差,若是两国发生战争,那可要损失惨重,郑和的船队更加没法子打了。 “你们放心,我一定会赔偿损失。”虽然他拍胸脯答应赔偿,可是却绝对舍不得从自己的内库掏钱,而是要从郑和的船队拿回损失。 陈祖义索性孤注一掷,派出了手中所有船只载上八千人由自己率领,再支使在苏门答腊的海盗们袭击了苏门答腊港口,劫持了不少小船又载上两千人,凑了一万人去往袭击郑和的船队。 苏门答腊国国王自然气得跳脚,可是他岛上还有一万个海盗,就是他的王国也轻易不敢招惹。何况那些海盗集中在他的王国和亚齐国交界附近的边远地区,想围剿相当麻烦。相当庞大的船队再次起航,也不用保密了,因为也根本保不住密。 “嗤……砰!”远处一颗烟火弹飞上天空炸开,那是说,有人来袭! 海盗们如临大敌,排好了船只队形,准备迎敌。远处影影绰绰出现了无数黑点,最后黑点逐渐明显,那是郑和的船队,上面绣着一个金红色的太阳。 不过观察了对方一番,陈祖义放心了,对方应该没有他人多,在接舷战为主的时代,在战力相近的情况下,一半是哪方人多哪方占便宜,虽然此时他手里的人并不都是擅长海战的。 因为小船明显吃亏,所以主要是大船先上,小船在一旁偷袭。一开始自然是箭袭,海面上箭如飞蝗,明兵的弓相当的好,是远程步弓,抛射的射程高达二百步,是海盗他们达不到的,可是海盗这边有大盾,可以临时躲一躲,箭袭实际造成的损失不是很大。除非有炮,否则还得靠接舷战解决。 郑和知道对方人多船多不好对付,并不靠得太近,只是在较远的距离上进行骚扰。突然郑和船队转向了另一侧,冲向南洋海盗的小船们,这些小船本来是上来偷袭的,可是突然成了被偷袭的目标。 这时的海战,大船对小船具有明显的优势,因为船体大,可以携带更多的人和武器,甚至用船身碾压都可以轻易击败小船,更别说明军装备有大批的远程步弓了。 “嗖嗖嗖嗖……砰砰砰砰……”明军船上箭如飞蝗暴雨,笼罩着一艘艘小船,经常是稍稍靠近的小船立即就给射成了刺猬,而且小船上不易携带大型盾牌,实际上连小型盾牌都不敷使用,船上人员得不到好的防护。 让南洋海盗比较闹心的是,明军似乎并不吝惜箭支,那可是难得的好箭啊,在他们那边都是用来精确射击的。 “该死的中国有钱人、败家子……”海盗们咒骂着。 “嗷嗷……啊……”海上不时传来惨叫声,那是明军的箭支透过盾牌之间的缝隙,在杀伤南洋海盗,甚至有的箭支直接穿透盾牌,优质箭支的杀伤力,不是南洋人自制的劣质产品可比。 当船上人员大部伤亡,小船机动力大大下降之后,它还面临着另一命运,碾压。 “轰隆……咔嚓……”不断有南洋海盗的小船被撞翻,或被压在大船船头之下,成为碎块。 陈祖义气得哇哇大叫,下令桨手猛划,大船冲上去拼了。同时准备好了火箭,准备一靠近就射对方的船帆,强迫对方进行接弦战,不过大船一冲过去,郑和的船只也就顺势拉开了距离,并不给他这个机会。 两三个时辰过去,南洋海盗一方损失了一些小船和海盗,虽然没有伤筋动骨死伤很多,但是心理压力是巨大的,因为身边有一群饿狼随时会扑过来。最后陈祖义只得下令放弃包抄计划,所有小船撤回大船附近,整个船队继续向前进发。 按说,在对方海上力量的包抄之下,他的登上宝船的计划已经处于相当危险的境地,首先是海上安全得不到保障,另外登船人员也面临着两面夹击的危险。 不过陈祖义也有他的计划,把这五千多人送上郑和船队的宝船,再率领船队回去接人,只要这五千多人支持一段时间,他就能拉来更多的人,如果三万人上宝船,自然可以碾压几千人的明军。 在他看来,装备和训练不错的五千多人的正规军完全可以坚持一天,等到他拉来更多的人。本来郑和的船队就没有距离多远,转眼已经在望,陈祖义下令四千海盗和一部分船只断后,其它船只的海盗迅速的上岸。 登宝船之后的军人们按照他们的计划,把大盾排在前面作为防护,露出长长的矛尖作为反击的手段,这是一种常见的步军作战方式。在大盾和长矛的掩护之下,更多的士兵登船了,他们除了有长矛、大刀、弓箭、盾牌,还个个身着藤甲,从装备上就要比一般海盗强多了。五千多人上船了,陈祖义立即下令开船回去接其他人。 开出一段距离,他听到岸上隐隐传来轰隆声,他心说坏了,可是也容不得他分神,因为郑和船队其他的战船已经包围了上来…… 570话:惨烈的海战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在郑和的宝船上,阿丹国的军人们结成了阵势,又有盾牌长矛保护,自认为十分的安全,不过嗖嗖嗖从他们的头上飞过了多个奇形怪状的东西,落在了他们的队列中间,蹦蹦跳跳还冒着烟,军人们自然知道那是什么。 “火药!”一个个开始乱挤乱动,他们的军阵顿时就混乱了,不过还没有等他们有什么更多的反应,轰轰轰的火药包炸开了,红色的火光和硝烟暴起,里面包裹的碎石子和碎铁爆开四溅。 这是明军火炮机所发射出的火药,外包藤子,可以承受一定的冲击,发射有三百步远。当时的黑火药杀伤力不是很大,不过跟后世的强力炸药来比,在当时已经很不错了,六斤多火药加上三斤多碎石子和碎铁,足以杀伤二三十步以内的人。 几步之内的人,非死即重伤,稍远的也会受不同程度的伤害。能够伤到对手也不错了,也算是降低了对方的战斗力,何况以当时的医疗条件,伤兵的死亡率是很高的。 爆炸发生之后,若是从军阵外面看,爆心频频有人飞了起来,飞溅的碎石子和碎铁横扫队列,许多人惨叫着身中数弹,虽然身穿着藤甲,但是爆心附近的藤甲是挡不住爆炸的,远处的士兵脸面和四肢也没有防护,很容易就被杀伤。 阿丹士兵的数组很密集,每个落进火药包都能造成数十人的伤亡,特别是它造成的心理冲击是很严重的,那是一种面对强力天威而完全无力反抗的感觉。 二十部火炮机每轮就能发射出二百斤的爆炸物,一盏茶的时间发射七十多轮,共能发射一万多斤爆炸物。其实只是发射了五轮,因为没有那么多火药可以随意挥霍,不过即使这样也发射了一千斤的爆炸物出去。 一千斤,平均五六个士兵就可以分到一斤,考虑到有重复轰炸和后来不少人趴下的因素,并不是所有的火药包都能杀伤许多人,即使如此,甲板上面清空了一大半,三分之二的士兵丧失战斗力,剩下的也都吓破了胆。 铿锵声响,明军士兵从甲板中涌出,举起了手中的武器。剩余的一千多名的阿丹士兵素质也算不错,迅速就近结成军阵,而且各个小军阵还在互相靠近融合。 不过他们随后就傻眼了,因为明军拿出了好几管的火枪和重弩,虽然只是小小的火枪,但是打破他们的大盾和军阵,杀伤他们完全没有问题。就算是重弩,收拾密集步军阵也像是个玩游戏,都是一串一串的穿透。 如果是那样,随后占有明显兵力优势的明军就可以屠宰他们这些散兵游勇和伤兵了。 “叮叮当当……”兵器落地声,此时投降是唯一明智的选择,如果不想死的话。虽然也有少量威武不屈穷凶极恶不想投降的,特别是大有性命危险的军官,可是大半的战友都投降了,他们几个不投降又有什么用? 接收了俘虏之后,收俘、公审、干掉军官,阿丹国五千多的精英士兵全军覆没。平时自以为不错的南洋人,真的面对久经战火考验的中国人,不论是装备还是战术还是战斗意志,都完全不是对手,犹如丧家犬面对着饿狼。 陈祖义率众离开了郑和的船队,虽然听到宝船上爆炸声连连,却也没有办法。他现在回去,必然面临着明军的两面夹击,还不知道要损失多少人船。如今之计,只能寄望于宝船上的将士们能多顶住一段时间,同时杀伤尽量多的明兵,他回去带了援军回来,五六个换一个,也能杀光明军。 眼下的他已经骑虎难下,非得干到底不可,可是明军们能让他这么干吗? 陈祖义现在面临着很大的困难,因为大部分人已经上了宝船,他的船队防卫力量大大减弱了,尽管人数还是多于对方,可是要保住如此巨量的船只,特别是那么多的小船,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大多数的小船只剩下一个人操帆,顶多再有个操舵的,连划桨的人都没有了,船体脆弱、速度快不起来、没有反击能力,碰到大船的追杀只有灭亡这一条路。 虽说如此,陈祖义还是决定要努力一下,他命令所有的小船驶到船队的中间,由周边的大船护卫,看似小船的安全性提高了,不过这样一来船队的机动性就大大的下降了,已经无法主动进攻,几乎变成了个大号靶子。特别是大船,成了个盾牌的角色。 郑和船队的战船一次次的靠近骚扰,看对面的海盗挥舞着兵器、呲牙咧嘴,一副你敢过来、跟你拼命的德行,大笑不止,频频竖起中指:“草,老子是什么人,能跟这帮黑皮猴子同归于尽吗?十个换一个也不合算。” 有的站在舷边大骂,配以花样繁多的侮辱性动作,南洋人也在照做,但要说这些垃圾东西,中华泱泱大国几万年文化源远流长,可是比这些蛮夷厉害得多,就算语言不通,也完全可以把对手气疯。还有的一箭箭慢慢的射去,把南洋人当成了练箭的靶子,更有的站在舷边面对着对方小解,藉以侮辱对方。 一度横行南洋、无比牛叉的陈祖义几乎已经气炸了肺,几乎要爆炸了,他的头发都一根根气得立着。尽管如此,他也没有丧失理智下令追杀,因为此时打乱仗,倒霉的是他自己。 王景弘是郑和的副统领,他作为郑和船队的副手,他看了一会,发现对方不上当,王景弘大声笑道:“别闹了,办正事要紧。”命令从船舱里搬出两具重弩,绑上引火的物品,稍稍靠近,瞄准对方的船帆。 重弩的有效射程高达五百步,精度不算太好,尤其是绑上了引火物,不过面对像小山那么大的船帆。刺…刺…两声刺耳的声音响起,三尺多长的大箭带着大团火飞过去,飞向了海盗船的船帆。 不过第一次射击就稍稍偏出,不过已经相当接近了,引来明军一顿遗憾的叹息、海盗们的恐惧。一干海盗眼见自己遭受到轰击,却又无法闪躲,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第二波攻击又来了。 “砰!砰!”两箭俱中、穿透而过,破口熊熊燃起了烈火,海盗们急得嗷嗷直叫,纷纷提水向帆上扬水。更有人爬上桅杆,提水上去试图灭火,可是爬那么的高,还能不被射成刺猬吗? 陈祖义在远处看得直跳脚,本来他的船上也有重弩,可是离得远了些,等他过来时黄瓜菜都凉了,再说他也要考虑到让出缺口的后果。他只能发出信号,让附近的船帮衬帮衬。 船帆本是帆布制作,在烈日照射下已经很是干燥,容易燃烧,不一会儿整面帆已经燃成了一堵火墙。终于有人从底舱翻出一万年没用过的唧筒,人工水泵,可是等当他们好容易手忙脚乱安装完毕开始打水之时,火势已经很大了,很难救灭,再说唧筒也够不到桅杆高处。 终于桅杆高处系着帆布的粗绳子烧断了,整面帆带着大火呼地一声落了下来。嗷的叫声众海盗惨叫着到处奔逃,更有人慌忙跳海,不过已经有了准备,并没有多少的伤亡。 着火的船帆被风一吹,搭在了船上建筑和一边船舷上继续燃烧,这样一来,倒是方便了海盗们救火。火必须得救,主甲板上面损失并不难修复,但要是再往下烧,就伤到船只的结构,修复起来就麻烦了,一艘大船可是很值钱的。如果说大印是官员的命,船就是水手的命。 趁着海盗在救火时,王景弘命令:“冲过去!” 他坐下的大船直冲向前,从距离海盗船只有百步远的地方通过。其实失火船上的海盗有两种选择,拦截他们和救火,不过拦截的话船就保不住,最后海盗们还是理智地选择了救火。 当然王景弘他们也没有强迫对手跟自己决战,不过海盗船队已经有了准备,派出了一艘船从斜刺里过来拦截他们,大批的海盗已经涌上甲板,准备接舷战。王景弘又下令从船舱里搬出了三门铜炮,亮出火把、点燃一门炮的药信。 “嗵!”一枚实心炮弹飞了出去,落在拦路海盗船附近,溅起一大团水花,这下子海盗们可吓坏了。火炮加散弹可是针对接舷战的大杀器,轰轰两炮打过去,甲板基本就扫空了,还玩个什么?于是对方紧急转弯,让开了航道。 远处陆续有一声声的炮声传来,那是另外一艘有炮的船也依计行事,突破了防守闯入了内圈。既然无人阻路,自然明军就开始大开杀戒,为了避免惨遭毒手,有点办法的小船只能四散逃命,更加方便了明军的围剿。 陈祖义口吐鲜血数口,深恨上次丢了炮,才会有今日。海战一直进行到晚上,海盗小船沉没的超过四成,还有不少逃得不知去向,剩下的不到三成。这下子,陈祖义的单次运送只剩下六千多人了,再要留四千人防卫明军的战船,此时他一次顶多能把两千多人送郑和的宝船。 “需要折腾多少趟?宝船上的人能不能坚持到底?”陈祖义不禁暗中担心不已,已经有了一些不好的感觉。 当陈祖义连滚带爬返回对面苏门答腊临时营地,冒死从郑和宝船出来报信的人也到了,带来了他的精锐士兵全体覆灭的消息。“噗…噗…噗…”这下子他可真挺不住了,连续吐了好几口血。 不要怪他太脆弱,这打击实在太大了,海盗是南洋的主要武装,有这么多正规军的国家实在是寥寥无几,天知道他在这支军队上投入了多少的心血? “就这些垃圾也能叫军队?”不过南洋和中国那些百战雄狮不能比,这些在南洋已经算很不错了。 井底蛤蟆的眼界,不是大鹏所能理解的,穷人的辛酸,不是中国有钱人所能想象的。不用说别的,就说随便拿出一千斤火药炸人,这手笔就不是南洋土八路所能理解的。在当时,火药是贵得吓人的东西,再说一般人也配不出好的军用火药。还有明军那高级弓箭、箭如暴雨,还有那随意撞沉船舶那败家子习气,分明是用银子砸人嘛。 其实战争几乎就是打银子,光有银子是不行,可是没银子妄谈百战百胜、称霸天下那纯属扯淡。血肉之躯能顶住射来的炮弹吗?扔石头的能打得过巡航导弹吗? 什么血气之勇、什么荣誉,一次两次的也许可以,可是长久以往,那玩意当不了饭吃,当不了大炮用。历史上的封建王朝,与其说它们是败在什么起义军手里,不如说他们是败在了自己手里。 再说陈祖义这边,他精锐大丧、船队损失惨重,想要跟着打劫的这些老大们眼珠乱转、顿时有了其它的念头。眼下形势明显得很,郑和船队那边相当的强悍,想要得胜已经很艰难,这帮海盗向来都是欺软怕硬的手,根本就承受不了如此惨重的损失。 “天知道明军还有多少的火药?还有多少的大炮?” “或许,打劫陈祖义是个好主意?”有的老大还这么想。 不过主要是想想,渤林邦国人本来就是这次行动的主力,陈祖义的手里还不少人,不是那么好收拾的。不过这并不妨碍各位老大当时翻脸抢了些船只各自回家,临走还扬言让陈祖义赔偿他们的损失,转眼海滩上就只剩下陈祖义带着几千人了。 陈祖义两次登上宝船已经损失了一万多人,精锐军队和所属海盗、黑帮份子,还有大批的船只,再离开了老大们的支持,他根本就没了进攻郑和船队的实力,也只能饮恨打道回府。本来这渤林邦国在南洋也是个强横霸道的角色,平时欺负人欺负得够呛,得罪人得罪得太多。 不过经此一役,它们的敌国苏门答腊国和一些平时就敌对的部落看到了它的虚弱,纷纷进攻渤林邦国,还有海盗们也趁火打劫、到处掳掠,一时间渤林邦国四面楚歌,存亡已经成了问题。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何况这渤林邦国本来就不是什么好鸟。 闻得来犯海盗的土崩瓦解,郑和船队是一片的欢腾,许多士兵泪流满面,因为取得了一场重大的胜利,而且是靠他们自己的双手。虽然有先进武器和先进训练的驱动,可是大批明兵不计生死的勇气,也是胜利的关键因素之一。 571话:锦衣卫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明成祖永乐时期武功昌盛,收复了安南设置交趾布政司,朱棣又亲自率领军队五征漠北攻打北元分裂后的鞑靼与瓦剌。朱棣册封瓦剌三王,使他们与鞑靼对立,看见瓦剌有中兴的趋势,又帮助鞑靼讨伐瓦剌,不让任何一方的势力独大。 同时授予兀良哈蒙古的朵颜、泰宁和福余三个卫所的自治权,朱棣还对兀良哈蒙古进行了镇压,以维持这一个地区的稳定。朱棣安抚了东北女真各部落,在归附的建州女真、海西女真设置了卫所,并派亦失哈安抚位于黑龙江下游的野人女真。亦失哈在混同江庙街的对岸塔林设置了奴儿干都司,扩大了明朝的东部的疆域,亦失哈视察了库页岛,宣示明朝对此地的主权。 朱棣实行积极的外交策略,派郑和下西洋,与各国进行政治经济的往来,增加财政收入的同时将朝贡制度推向了巅峰。舰队的规模是空前的庞大,最远到达东非索马里地区,扩大明朝对南洋、西洋各国的影响力。 文治方面,朱棣令人编修百科全书《永乐大典》,解缙率领三千个文人在三年时间内即告完成。《永乐大典》有二万二千八百七十七卷,字数约有三亿七千多万字。 朱棣将北平改名北京,设立北平国子监等衙门,朱棣公布了迁都的想法,来年开始大规模营造北京,宣告完工,并在来年迁都。永乐年间天下大治,并且大力开拓海外的交流,这段时期被称为永乐盛世。 朱棣对异议者的强力镇压,如黄子澄、齐泰等建文帝的旧臣等人都被杀。其中以方孝孺的诛十族和景清的瓜蔓抄最为惨烈。还恢复了明太祖时期后来被废除的锦衣卫,另外他还设置了另外一个特务组织东厂。 景清本姓耿,是建文朝的御史大夫。建文元年,燕王朱棣发动靖难之变,攻入南京后称帝,是为明成祖。忠于建文帝的官员大批被杀,景清欲为建文帝报仇,假意归顺成祖,由于成祖本来就与景清有交情,还大喜说道:“景清是我的老朋友啊。”让景清担任原官职。 有一天早朝时,朱棣忽然发现他穿上了重大庆典时专用的大红朝服。朱棣觉得那刺目的红色十分的诡异,便命人搜身,果然从景清身上搜出一把匕首。 朱棣问他为何行刺,景清大喊着要为故主报仇,并且骂声不断。朱棣大怒,命人将他牙齿全部打落,景清将一口血水喷上殿,溅满了朱棣的龙袍。朱棣盛怒之下命人剥了他的皮,并将他系在长安门上一寸寸剐下他的肉,最后又敲碎他的骨头。随后朱棣仍不解恨,便发明出了中国历史上著名的瓜蔓抄,即赤其族,籍其乡,转相攀染,村里为墟。 朱棣登基时,命令忠于皇室的方孝孺起草即位诏书。方孝孺不但宁死不从,更予以辱骂,于诏书上写上燕贼篡位四个字。朱棣怒以诛九族为威胁,方孝孺大义凛然,讪笑似地说:“便诛我十族又奈我如何?” 朱棣便把他的门生朋友归入第十族,连同原来九族一并诛杀。最终共诛杀了八百七十三人,因为此事下狱及被流放、充军的人数以千计,此为中国历史上唯一的十族之诛。 然而瓜蔓抄更是可怕,十族之诛尚有一个明确的打击范围,而瓜蔓抄则是没有边际的株连。景清家乡的居民最后全部被杀光,家乡的村落变成废墟,而凡是跟景清有任何辗转相系关系的人都受到株连。 明朝锦衣卫的前身为拱卫司和亲军都尉府,洪武十五年,明太祖朱元璋心血来潮,改称为锦衣卫,设置南北两个镇抚司。作为皇帝的私人卫队,锦衣卫既要保护皇帝、负责仪仗,又要刺探情报、铲除间谍,还要执法执纪、监视文武百官,盗贼奸宄,街涂沟洫,密缉而时省之,锦衣卫一时很风光。 锦衣卫虽然厉害,但是明成祖朱棣上台后,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毕竟他是靠篡权登位的,反对势力仍然不少,巩固帝位是第一要务。为此,永乐十八年,朱棣开始设置东厂,命中官剌事。东厂是东缉事厂的简称,首领由朱棣信得过的太监担任,不少精干的锦衣卫也被选入东厂担任下属官员和业务骨干。 相对于锦衣卫,东厂职能为访谋逆妖言大奸恶等,名义上虽然与锦衣卫均权势,但是东厂除了兼有锦衣卫的职能,他的侦缉范围更广、行动更严密,还可无需奏章直接向皇帝汇报。后来东厂有了监狱,权力更大,皇帝一旦听到风吹草动,百官的问题可由锦衣卫负责查办,皇亲宗室的问题则让东厂查办。除了查办大案要案,东厂还有一个职责,即是监视锦衣卫,凌驾于锦衣卫之上。 从朱棣时代一直到明朝中后期,东厂掌握大权,直到西厂出现,西厂的设置,完全是个偶然。成化十二年,一个名叫李子龙的大臣竟然轻松地闯进了内宫深院,这让明宪宗心里很不踏实,认为皇宫内外有秘密管道。为了加强特务统治,明宪宗于次年在东厂之外增设西缉事厂,简称西厂,首领由大太监汪直担任,另外从锦衣卫选拔厂员。 虽然与东厂、锦衣卫合称厂卫,但是西厂的权力超过东厂,侦缉范围自京师遍及全国。西厂不仅兼有锦衣卫、东厂的职能,还设有自己的监狱和法庭,在不向皇帝奏请的情况下,可以随意逮捕、拷问、审讯文武大臣,地方官员和普通百姓也在他的监视范围之内,肆无忌惮。同时西厂还有一项职能,即是监视东厂,权焰出于东厂上。五个月后,因为朝野反对声此起彼伏,明宪宗被迫撤销西厂。 明武宗时期,皇帝朱厚照是个玩家,不理朝政,是个坐皇帝;大太监刘瑾专权,被称作立皇帝。朱厚照很有个性、听不得臣民谏言,为此于正德元年重设西厂。当时东厂由马永成掌管,西厂由谷大用掌管,二人皆属于八虎,深得明武宗的宠信。 刘瑾虽然是八虎之首,但是内部勾心斗角,争权夺利,各不相让,互相拆台,刘瑾便与马永成、谷大用等人有了矛盾。为了巩固自己的老大地位,正德三年,刘瑾矫诏立内厂,刘瑾率领,与东厂、西厂缉事人四出,道路惶惧,瑾复立内行厂。 内行厂与东厂、西厂、锦衣卫合称厂卫,但是刘瑾身为司礼监太监,又是不可一世的立皇帝,由他掌管内行厂,内行厂的规格和权势自然高过西厂、东厂和锦衣卫。相比于其他厂卫,内行厂的机构更大、特务更多、制度更严、侦缉范围更广,除了监视天下臣民外,东厂和西厂也在他的监管之例,虽东西厂皆在伺察中,加酷烈焉,内行厂成为脚踩东厂西厂的厂上之厂。 除了可督察、指挥其余的厂卫,内行厂还有权侦知天子以下的任何臣民的行踪,是明朝最大的特务机关。可以说从锦衣卫、东厂、西厂到内行厂,四者后来居上,四者中以内行厂出现最晚,但他的权势地位却凌驾于其他三个厂卫之上。内行厂的酷刑很厉害,当时刘瑾为了把持朝政,对反对势力极其严酷,罪无轻重皆决杖,永远戍边,或枷项发遣,枷重至百五十斤,不数日辄死。 一百五十斤的大枷抗在肩头,一点一点地将人慢慢折磨而死,这比杖刑、砍头、凌迟处决之刑更加惨绝人寰。数年之中,官吏军民非法死者数千人,人人谈到内行厂而色变,多行不义必自毙。 正德五年,刘瑾因谋反被处死,刘瑾被杀后,西厂、内行厂都被废除,只留下了东厂。内行厂只存在了二年,但它把特务的嚣张狠毒演绎到了极致,也给明朝臣民带来了深重灾难。 572话:促织皇帝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朱棣驾崩后,他的长子朱高炽即位,即明仁宗,年号洪熙。仁宗年龄已经偏高,即位仅一年就驾崩。他的统治偏向保守固本,注重休养生息,任用三杨-杨士奇、杨荣、杨溥等贤臣辅佐朝政,停止郑和下西洋和对外战争以积蓄民力,鼓励生产,宽行省狱,力行节俭。 仁宗驾崩后长子朱瞻基即位,是为明宣宗,年号宣德。宣宗实行德政治国,并且先后派遣郑和、王景弘下西洋,使国力达到极盛,史称仁宣之治。宣宗同样擅长书画,有画作传世,但他执政期间并非毫无弊端,由于宣宗喜好养蟋蟀,许多官吏因此竞相拍马,被称为促织天子。同时宣宗设立内书堂教宦官读书,为明英宗时期的太监乱政埋下了隐患。 明宣宗朱瞻基是明朝历史上第五位皇帝,明仁宗朱高炽长子,永乐九年被立为皇太孙,确立了储君地位。洪熙元年朱高炽病逝,朱瞻基即皇帝位,年号宣德。虽然明成祖朱棣曾经预言朱瞻基是个太平天子,但他从小就喜欢斗蟋蟀,因此又被称为促织天子、促织皇帝。尽管他在位仅有十年时间,但却是明朝历史上著名的守成之君,以自己的德政和治道将明朝推向了仁宣之治的黄金时期。 幼年受宠的朱瞻基出生于洪武三十一年,自幼聪慧,喜好读书,深得明成祖朱棣的宠爱。据说在他出生的那天晚上,他的皇祖、当时还是燕王的朱棣曾经作了一个梦,梦见太祖皇帝朱元璋明宣宗朱瞻基像将一个大圭赐给了他,大圭上镌着传之子孙,永世其昌八个大字。 在古代大圭是权力的象征,朱元璋将大圭赐给他,正说明要将江山送给他。朱棣醒来以后正在回忆梦中的情景,忽然有人报告说孙子朱瞻基降生了,朱棣马上意识到,难道梦中的情景正印证在孙子的身上?在朱瞻基满月的时候,朱棣看到他满面英气,长得非常像自己,感到非常高兴,认为这个梦有特别的寓意,是个吉兆。 永乐五年,到了朱瞻基读书的年纪,朱棣特地命自己最为信任的大臣、靖难之役的第一功臣姚广孝为他讲习经书,可见对他的殷切希望。朱瞻基也没有辜负祖父的期望,学习刻苦,加之天资聪颖,过目不忘,他还留意古今兴衰、历朝治乱的内容,从中领会治国的道理。永乐十一年端午节,宫中射柳时,朱瞻基再次给祖父脸上增了不少光彩,他不仅屡射屡中,而且当祖父当众刚刚说了上联“万方玉帛风云会”时,便立即叩头对道:“一统山河日月明。” 朱瞻基既有着祖父朱棣的英武,又具备了父亲朱高炽的睿智,难怪朱棣每每对人说:“此子为他日太平天子。” 有一次,谒陵途中,当时身为太子的朱高炽因为身体肥胖,行走不便,靠着两名内侍搀扶,还是滑了一跤。汉王朱高煦在旁说道:“前人把滑,后人知警。” 话音未落,身后有人应道:“更有后人知警。”说这话的便是皇太孙朱瞻基,汉王朱高煦不由得回顾失色。 在朱瞻基的成长过程中,不仅有宠爱与骄纵,同时也有锻炼与拼争。这一切当然都出自朱棣的安排,他一心想把这个皇太孙培养成同自己一样追求文治武功的开拓之君。永乐中期以后朱棣远征漠北,总是将朱瞻基带在身边,让他了解如何带兵打仗,锻炼他的勇气,这对后来朱瞻基的亲征有非常大的帮助。 每次远征归来经过农家,朱棣都要带朱瞻基到农家看看,让皇太孙了解农家的艰辛,希望他以后做一位爱民的好皇帝。正是在祖父朱棣的精心培育下,朱瞻基文韬武略,熟知政务,为将来治理国家积累了宝贵的经验。 明仁宗朱高炽病逝,朱瞻基以二十九岁的年龄即皇帝位,正值壮年,精力充沛,又有一定的治国经验,而且可以不用像他的父亲那样在太子的位置上苦苦等待二十年之久,可谓恰得其时。 朱高炽病逝时,朱瞻基正在南京,当日就动身北归,途中,听说他的皇叔、汉王朱高煦要在半途截杀他,然后自立为帝。左右都劝他整顿兵马以作防范,朱瞻基说:“君父在上,谁敢如此胆大妄为?” 依然轻身出发,日夜兼程赶到北京,当时朱高煦还真的没有派人设伏,因为他没有料到朱瞻基会来得如此之快。回到北京之后,朱瞻基一方面妥善处理了父皇的后事,另一方面加强北京城的戒备,防止有人伺机作乱,然后从容登基,改年号为宣德,开始了他的帝王生涯。 朱瞻基登基之后,摆在他面前最大的问题依然是太祖皇帝朱元璋留下的外藩问题,这个问题在建文、永乐、洪熙三朝都没有得到根本解决。朱瞻基即位之后,马上着手整顿军务,准备迎接宣德年间造云纹铜熏炉接来自强藩的挑战。 朱瞻基的皇叔朱高煦在靖难之役中就战功赫赫,很会带兵,永乐朝被封乐安之后,就从没有放弃武力夺取政权的野心。终于机会来了,朱高炽病逝,年轻的朱瞻基即位,国家动荡,正是造反的好时机,于是经过精心的准备后,朱高煦也像他的父亲一样扯起了清君侧的大旗,矛头直指五朝老臣夏原吉。 早已准备就绪的朱瞻基在大臣杨荣的建议下御驾亲征,在声势上一下子就压倒了叛军,以前同意与朱高煦共同起兵的几路兵马也都按兵不动,明军很快就包围了乐安城,见大势已去,朱高煦只得弃城投降,战役以明军的大获全胜、生擒朱高煦而告终。 群臣都劝朱瞻基将朱高煦正法,朱瞻基念他是藩王而网开一面,没有杀他,而是将他废为庶人,软禁在西安门内逍遥城。得胜回京后,朱瞻基马上传诏给另外一个皇叔、赵王朱高燧,暗示他交出兵权,朱高燧并没有反抗,乖乖地交出了三卫兵马,当时的亲王都有自己的军队,称做卫。就这样,明初近半个世纪的藩王问题在宣德朝终于得到了解决。 安南的问题也是朱瞻基成功解决的一个重要问题,早在朱棣时期,由于安南内部的争斗,使得安南原来的统治者绝嗣,安南一片混乱。朱棣派大将张辅率兵平叛,并在安南正式建衙,派人管理。但是由于一些贪官污吏的压榨,加上历史的渊源,安南几乎没有断过兵燹,这使得明初的财政背上了沉重的负担。 朱瞻基即位时,安南问题日趋严重,朝廷军队不断在安南遭遇到败绩,在这种情况下,他毅然决定议和,放弃对安南的占领。这在当时曾经引起了不小的争议,但从长远来看,此举减轻了人民负担,节省了大批人力财力,也利于安南与中国各族人民的交往。 成功平定汉王朱高煦叛乱,圆满解决赵王朱高燧危机和安南问题,除了朱瞻基本身的因素外,还与他所重用的贤臣有很大的关系。在他周围有一批著名的大臣,文有三杨-杨士奇、杨荣、杨溥、蹇义、夏原吉;武有英国公张辅,地方上又有像于谦、周忱这样的巡抚,真是人才济济。 当然作为守成之君,朱瞻基深知民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因而注意体恤民情,爱惜民力,实行与民休息的政策,尤其重视农业,力劝农桑,鼓励垦荒。因此在他统治期间,百姓安居乐业,生产生活得到保障,商品生产程度提高,手工业得到发展,商路增辟,国内外贸易有所发展,农民起义也很少,社会财富迅速积累起来,时称宇内富庶,赋入盈羡,是明王朝财力最雄厚的时期,也是明朝二百七十多年间的极盛时期,出现了继文景之治、贞观之治、开元盛世之后著名的仁宣之治的盛世局面。 谷应泰说:“明有仁、宣,犹如周有成、康,汉有文、景。”这样的评论是有一定道理的。朱瞻基有一句名言,叫做清心乃省事,省事可省官,应该说这也是他为政治国的指导思想。 太平天子朱瞻基,幼年受到了良好的教育,使他能吟诗作赋,擅长书法绘画。他登基后经常在春秋时节,与诸儒臣登临万寿山,泛舟太液池,于良辰美景中赋诗唱和。他的诗内容重于重农、求贤,表达了励精图治、奋发有为的治国理念。 尽管朱瞻基涉猎广泛,睿智过人,但是作为一国之君,在历史上也有一些为后世所不齿的事情。朱瞻基的正宫皇后胡氏,举止得体,贤良温淑,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好皇后,但是身体病弱,未能生育,因而受到冷落。朱瞻基更喜欢贵妃孙氏,孙氏十岁时,经朱瞻基母亲张太后等人向明成祖朱棣推荐,选入内宫抚养,成为以后他择配的人选。孙氏虽出身低下,但面貌姣好,聪明伶俐,虽然也没有孩子,然而深得朱瞻基的宠爱。 朱瞻基一直不喜欢胡皇后,想更立孙贵妃为皇后,只是胡皇后贤明,没有什么过错,找不到合适的借口。据说孙贵妃为达到自己的目的,想出了一条偷梁换柱的计策,派人在宫中四处打探,看哪位宫女被皇帝临幸后怀有身孕,将找到的宫女藏在秘室之中,与外界隔绝,派专人送饭、照顾。然后买通御医,对外号称自己怀孕,并伪装了许多怀孕的迹象。 由于当时孙贵妃深得朱瞻基宠爱,因此无人敢透露半点风声,就这样十月怀胎,宫女顺利产下一子,孙贵妃马上派人将孩子抱到自己身边,并秘密处死了宫女,然后派人立即通知朱瞻基,自己也装出一副产后非常虚弱的样子。这个小男婴就成了孙贵妃的亲生儿子,即后来的明英宗朱祁镇。 孙贵妃生皇子朱祁镇,使朱瞻基更立皇后的想法更加强烈,在朱祁镇出生后不久,就有大臣上表请求立他为皇太子。胡皇后很贤慧通达,主动表示应早立皇太子。其实按照当时的嫡长子继承制,皇后亲生的儿子才是最佳人选,此时虽然胡皇后没有子嗣,但毕竟年轻,或许日后会有皇子。因此立朱祁镇为皇太子,明显有些操之过急。 孙贵妃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假意推辞,说等皇后身体恢复后定会有儿子,自己的儿子不敢先于皇后之子成为太子,然而朱瞻基却不愿意等。朱瞻基册立尚不满三个月的朱祁镇为皇太子,是明代册立太子时年龄最小的,又发布敕书,废胡皇后,立孙贵妃为皇后。对于胡皇后无故被废,时人听说后都很不理解,议论纷纷,非常同情胡皇后。几年后,朱瞻基也颇生悔意,曾说过此朕少年事,算是自我解嘲吧。 朱瞻基这位年轻的天子有一种很特别的爱好,就是喜欢斗蟋蟀,因为这种缘故,斗蟋蟀在全国风行起来,蟋蟀的价格扶摇直上。朱瞻基对斗蟋蟀达到了痴迷的程度,即位之后,他经常派宦官选取上好的蟋蟀,后来他觉得北京的蟋蟀不好,曾经让各地采办上等蟋蟀来京。地方官员为了取悦他,都变本加厉地下达任务,一度给百姓造成了很大的负担,弄得鸡犬不宁,朱瞻基也因此被百姓们称为促织天子、促织皇帝。 也许是忙于歌舞升平,声色享乐,宣德十年朱瞻基染上不明之症,病危之时命令左右起草遗诏,由太子继位,所有军国大事均须禀告太后方能决定。不久死于干德宫,终年三十八岁,可谓英年早逝。朱瞻基死后,被谥为孝章皇帝,庙号宣宗。 573话:土木堡之变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九岁的朱祁镇继位,即明英宗,年号正统,此时太监王振开始干涉朝政,遏制王振权势的张太皇太后去世后王振大肆揽权。元老重臣三杨死后,王振专横跋扈,将明太祖留下的禁止宦官干政的敕命铁牌撤下,举朝称他为翁父,英宗对他信任有加。王振擅权七年,家产计有金银六十多库。 明朝是中国历史上最大的太监帝国,王振是明朝第一个专权的太监。他本来是一个失败的教书先生,却自阉进宫,得到了明英宗的宠幸,开始擅权,结党营私,干涉朝政,揭开了太监帝国的序幕。为了建立所谓的丰功伟绩,根本不知作战为何物的他,怂恿皇帝亲征来犯的瓦刺人,结果是皇帝做了俘虏,自己搭上了性命。 王振是明初蔚州人,略通经书,后来又做了教官,但是中举人、考进士这条荣身之路对他而言是太难了些,于是他便自阉入宫。王振个性狡黠、善于伺察人意,其实这也是一切奸佞宦官取得昏庸帝王信任的先决条件。大臣立身于朝,受明主赏识,靠的是才能和机遇,而无耻小人就只能靠狡黠二字了。 王振入宫后,宣宗皇帝也很喜欢他,便任他为东宫局郎,服侍皇太子也就是后来的英宗皇帝。大抵昏君与奸佞之间都有一种很难言说的缘分,并不单纯是手段的问题。 英主和贤臣有时也会这样,比如唐太宗善于纳谏,却也只愿意听魏征的,别人向他进谏,他一样要发火,还得魏征出来解围。王振也是一样,当时宫中也有很多宦官,论奸佞、论狡黠他也未必便是超群的,宣宗宠爱太监金英等人,王振并没能夺去金英在宣宗心目中的地位。而他一遇到英宗,便如鱼得到水一样,谁也离不开谁了。英宗即位后,很自然要重用自己喜爱的人,王振便越过原司礼太监金英等人,出任宦官中权力最大的司礼太监。 司礼监是明代宫廷里二十四个宦官衙门中最重要的一个,他总管宫中宦官事务,提督东厂等特务机构,替皇帝掌管内外一切章奏和文件,代传皇帝谕旨,由于此职事关机要,历来都由皇帝心腹宦官担任。 后来随着票拟制度的形成,皇帝最后的裁决意见,要由司礼监秉笔太监用红笔批写在奏章上,称为批红,奏章经过批红以后,再交内阁撰拟诏谕颁发。宦官掌握了批红的大权,实际上就成了皇帝的代言人。这些宦官成天在皇帝旁边,善于察言观色以迎合皇帝,又常常利用皇帝深居简出、和外廷官接触少的弱点,欺上瞒下,假传谕旨或歪曲篡改谕旨,以售其奸。英宗把这样一个重要官职交给王振,为他日后擅权开辟了道路。 王振曾经诱导英宗以重典治御臣下,他自己更是如此,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就是他的不二法门。谁若顺从和巴结他,就会立即得到提拔和晋升,谁若违背了他,立即受到处罚和贬黜,一时间把朝廷搞得乌烟瘴气。一些官僚见到王振权势日重,纷纷前来巴结贿赂,以求高升。 有位工部郎中,名叫王佑,最会阿谀逢迎。一天,王振问王佑说:“王侍郎你为什么没有胡子﹖” 王佑无耻地回答说:“老爷你没有胡子,儿子我怎么敢有。” 一句话说得王振心里甜滋滋的,立即提拔他为工部侍郎。徐希和王文也是因为善于谄媚,被王振提拔为兵部尚书和都御使。王振还把他的两个侄子王山和王林提拔为锦衣卫指挥同知和指挥佥事。 又把死心塌地依附于自己的心腹马顺、郭敬、陈官、唐童等,安插在各个重要部门。福建有位参政宋彰将贪污的数以万计的官银送给王振,立即被提拔为布政使,这样从中央到地方迅速形成了一个以王振为核心的朋党集团。 瓦刺是蒙古中的一个部落,元朝灭亡以后,一部分蒙古族退回蒙古草原和东北等地,后经朱元璋数次的打击,内部发生混乱,逐步分裂为鞑靼、瓦刺和兀良哈三部分。 在明朝初期,三部分别臣服于明朝,每年都要向明朝献马朝贡。永乐以后,在蒙古三部之中,瓦刺部日益强大,瓦刺逐步控制了鞑靼,又征服了兀良哈,统一了蒙古三部。瓦刺统一了蒙古以后,进而想恢复大元天下,统一全国,因而对明朝不断的骚扰,成为明朝北方的严重边患。王振擅权,不但不布置加强北方边防,反而接受瓦刺贿赂,与瓦刺贵族进行走私交易。 为了获利,王振让他的死党、镇守大同的宦官郭敬,每年私造大量的箭支,送给瓦刺,瓦刺则以良马还赠王振作为报答。为了讨好瓦刺,王振还对他的贡使加礼款待,赏赐增厚。瓦刺自从与明朝建立通贡关系以来,每年都派出贡使携带着良马等货物到明朝朝贡,明朝政府则根据它朝贡物品的多少,相应地给予回赐。 一般情况下,回赐物品的价值要稍稍超过朝贡物品的价值,同时也要给对方的贡使一定的赏赐。因此瓦刺为了获取中原财富,非常愿意到明朝来朝贡,按照原来的规定,瓦刺每年到明朝的贡使不得超过五十人,后来瓦刺贪图明朝回赐的欲求越来越大,贡使人数日益增加。 瓦刺贡使的人数经常增加到二千多人,王振对瓦刺增加贡使,丝毫不加以限制按数给予赏赐,至使瓦刺的胃口越来越大。瓦刺首领也先竟然派出二千五百多人的贡使集团,为了多领赏物,又虚报为三千人。 瓦刺贡使冒领赏物,原是习以为常的事情,因为王振与瓦刺有勾结,接受也先的贿赂,所以瓦刺贡使冒领赏物,他都装作不知道。这次王振却一反常态,叫礼部按实际人数发给赏赐,又轻率地将瓦剌贡马削价五分之四,仅付给瓦刺索求诸物的五分之一。 瓦刺贡使没有得到满足,愤怒而归,并添油加醋地向也先作了汇报。也先一听,勃然大怒,立即召集军队,以明朝减少赏赐为借口,兵分四路,大举攻明,并亲率一支大军进攻大同。 瓦刺铁骑来势凶猛,迅速向南推进,明朝守卫西北的将士,几次交战失利,急忙向京师请兵救援。根本不懂军事的王振,对瓦刺的军事进攻没有足够的认识,以为让英宗亲征,就能把瓦刺兵吓跑。所以他为了侥幸取胜,冒滥边功,便在明朝没有充分准备的情况下,怂恿英宗亲征,让英宗效仿宋真宗亲征的榜样,以便青史留下美名。 英宗平日里对王振言听计从,这次听了王振的话,也认为亲征是他大显身手的好机会,便不与大臣们商议,轻率地做出亲征的决定,并宣布两天后立即出发。英宗亲征的诏旨刚一颁布,满朝文武大吃一惊。 王振和英宗在两天之内凑合了五十万的大军,胡乱配些粮草和武器,就匆匆出发了。当时与英宗和王振同行的还有英国公张辅、兵部尚书邝坤、户部尚书王佐及内阁大学士曹鼐、张益等一百多名文武官员,但英宗不让他们参预军政事务,把一切军政大权都交给王振一人专断。此次出征,准备仓促,组织不当,大军出发不久,军内自相惊乱,未到大同,军中已经缺粮,不断有人死亡,尸体铺满了道路。 再加上连日的风雨,人情汹汹,还未到达前线,军心已经不稳,一些随驾官员,见到此种情景,再次请求英宗回军。王振一听,大为恼怒,为了杀一做儆百,特罚谏阻最力的兵部尚书邝坤和户部尚书王佐跪于草地之中,直到天黑才准起来。后来王振的同党彭德清以天象谏阻,王振也不听,仍然逼着大家继续前进。 王振和英宗顺利进入大同,他们看到瓦刺军队北撤,以为瓦刺害怕英宗亲征,坚持继续北进。邝坤等人深感途中未见瓦刺一兵一卒,未损一矢,并不是什么好兆头,恐怕瓦刺兵有诡计,因此他再次上章请求回军,提醒王振不要中瓦刺的埋伏,王振仍然不听。 第二天,王振的同党、镇守大同的宦官郭敬把前几天前线惨败的情况密告王振,并说如果继续北进,正中瓦刺之计。王振听了郭敬的话,才害怕起来,急忙传令,第二天撤出大同。 最初王振想从紫荆关西北退兵,以便途经他的家乡蔚州,让英宗驾幸他的府第,向家乡父老显示自己的威风,于是王振下令取道紫荆关回京。王振未与瓦剌接战,即仓惶退兵,军纪更加混乱。走了四十里以后,王振忽然想起,大队人马经过蔚州,一定会损坏他家乡的田园庄稼,于是又改变主意,火速传令改道东行,向宣府方向行进。 这时瓦剌已知明军不战而逃,急忙整军来追,形势十分紧张。大同参将郭登和大学士曹鼐向王振建议说:“从这里前往紫荆关,只有四十里,大人应该从紫荆关回京,不应该再取道宣府,以免被瓦刺大军追到。”王振不听,一意孤行,坚持折向宣府。 明军迂回奔走,才退到宣府,这时瓦刺大军已经追袭而来。英宗急忙派恭顺伯吴克忠、都督吴克勤率兵断后,以掩护英宗撤退,结果他们都战死沙场。英宗又派成国公朱勇等率骑三万前去阻击,朱勇等冒险进军至鹞儿岭,陷入瓦剌的重重包围,虽然英勇奋战,但是寡不敌众,三万军队全部覆没。 第二天,英宗想继续行进,但为时已晚,瓦刺军队已经包围了土木堡。土木堡的地势较高,旁边无泉水,南面十五里处有条河流,也被瓦刺军队占领。明朝数十万军队被围两天,取不到水喝,渴得嗓子直冒烟,没有办法,王振只好让士兵就地挖井,可挖了二丈多深,也不见一个水滴。 士兵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怨声载道,骂不绝口,军心进一步涣散了。也先为了迷惑明军,假装撤退,故意将土木堡南面的河水让出,暗地里则作好埋伏,只等明军争水大乱之机,出兵全歼。 王振看到瓦刺军向后撤退,以为瓦刺军真的要议和,不加以分析,轻易地下令移营就水。饥渴难忍的军士得令后,一哄而起,纷纷越过战壕,奔向河边,军队顿时大乱。 正在明军争相乱跑之时,只听一声炮响,瓦刺伏兵四起,喊声震天,瓦刺兵像潮水般涌了过来。乱作一团的明军,哪里经得起这样的冲击,顷刻之间,全线瓦解。随着瓦刺骑兵刀剑飞舞,一排排明军倒了下去,再加上溃退的明军自相践踏,不一会儿,死尸就铺满了大地。有一些侥幸未死的士兵,很快就成了也先的俘虏,其中包含英宗皇帝。。 英宗皇帝被俘虏,英宗的护卫将军樊忠万分的愤怒,他一手抓住了王振,一手举起了铁锤,大喊一声:“今天,我要为天下人诛杀此贼!” 说完,他把满腔仇恨都凝聚在铁锤之上,对准了王振的脑袋,狠狠地砸了下去,王振连哼叫一声都没有来得及,就脑浆四溅,像一滩泥似的倒了下去。王振这个祸国殃民的恶宦,终于落得个罪有应得的可耻下场。 土木堡之变,英宗被俘,明朝五十万军队差不多全部被歼灭,从征的一百多名文臣武将几乎全部战死沙场。这一消息传到北京,百官张惶失措,聚集在殿廷上号啕大哭,后来皇太后忍住眼泪,命令英宗的弟弟朱祁钰监国。都御使陈鉴等也擦干眼泪,面奏历数王振之罪,他们满怀悲愤地说:“王振罪不容诛,死有余辜。” 之后王振家族不分老少一律处斩,并籍没王振的家产,朝野内外听到这一消息,才算出了一口闷气。同党也相继被处死,籍没他的家产时,仅金银就有六十多余库,玉盘一百多个,珊瑚树高六七尺有二十多株,其它珍玩则不计其数,足见他贪污受贿的程度。 574话:夺门之变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蒙古西部的瓦剌逐渐强盛常侵犯明朝的边界,瓦剌首领也先率军南下征伐明朝,王振怂使明英宗集结了五十万大军御驾亲征。大军离京之后,兵士缺粮劳顿,八月初大军才到大同,王振得报前线各路溃败,恐惧不敢对战,又命令大军返回。 回师来到了土木堡,被瓦剌军追上,士兵死伤过半,随从大臣有一百多人阵亡。英宗突围不成被俘虏,王振被将军樊忠所怒杀,史称土木之变,是明朝由盛转衰的转折点。 兵部侍郎于谦拥戴英宗弟弟朱祁钰即位,即明代宗,年号景泰。于谦升任兵部尚书,决定坚守北京,整顿边防积极备战,随后直隶、河南、山东等地勤王部队陆续赶到。 同年十月,瓦剌军直逼北京城下,也先安置明英宗在德胜门外土关。于谦率领各路明军奋勇抗击,屡次大破瓦剌军,也先率军撤退,明朝取得北京保卫战的胜利,于谦力排众议,加紧巩固国防,拒绝求和,并于次年击退瓦剌的多次侵犯。 也先释放英宗,然而代宗因为皇权问题不愿遣使迎驾,后又把英宗困于重华宫软禁,并废皇太子朱见深,立自己的儿子朱见济为太子。不久朱见济病死,代宗迟迟不肯再立朱见深为太子,俨然有夺正之意,英宗、代宗因而严重的对立。 石亨、徐有贞、曹吉祥等人联盟,想要拥戴英宗复辟,趁着明代宗重病之时发动政变。徐有贞率军攻入紫禁城,石亨等人占领东华门,立明英宗于奉天殿,改元天顺。他们贬明代宗为成王,并且逮处死于谦及大学士王文,史称夺门之变。 明英宗复辟后,略有新政,废除自明太祖恢复的殉葬。之后因内部政变流放徐有贞,因曹石之乱诛杀石亨、曹吉祥等人,任命李贤等贤臣治国。 明代宗朱祁钰,史称为景泰帝,是宣宗皇帝的次子。朱祁钰的生母,本来是汉王府邸的一位侍女,这位汉王就是著名的永乐皇帝的二子朱高煦。宣德朝,宣宗皇帝对叔父汉王朱高煦用兵,御驾亲征生擒朱高煦父子,并将汉王宫的女眷充入后宫为奴。 在返京途中,宣宗皇帝邂逅了汉宫侍女吴氏,并深深被吴氏的美貌与聪灵所打动,于是吴氏得以陪伴宣宗皇帝直到回京。回京之后,由于封建礼教的阻挠,身为罪人的吴氏是不能被封为嫔妃的,于是宣宗皇帝将她安排在了一个紧贴宫墙的大宅院中,并时常临幸,终于吴氏珠胎暗结,为宣宗生下了次子,取名为朱祁钰,就是后来的景泰帝。吴氏也因此被封为贤妃,但继续住在宫外。 宣德八年,宣德皇帝病重,派人将朱祁钰母子召进宫,并托付自己的母后张太后善待朱祁钰母子,托孤之后,一代帝王朱瞻基驾鹤西去。由于时逢皇帝的大丧,无人顾及吴氏母子的身世,他们就这样被大家接受了。孙皇后也并没有食言,不久就封朱祁钰为成王,并为他们母子修建了王府,供他们母子居住。 本来成王母子可以平静地度过一生,但是土木堡的狼烟改变了他们的生活,先是成王奉命在御驾亲征期间担任监国,后来由于英宗被俘,太子朱见深才两岁,国无长君,成王朱祁钰就被推上了前台,在张太后的授意下成王继承了皇位,遥尊英宗为太上皇,立英宗的长子朱见深为太子。 早在朱祁钰担任监国的时候,就爆发了关于南迁的争论,翰林院侍讲徐有贞根据天象的变化首先提出了南迁,并得到一些胆小的大臣的支持,但是由于祖宗的宗庙,陵寝都在北京,于谦当即否决了他的提议,并得到了朱祁钰的支持。 朱祁钰非常欣赏于谦的能力与魄力,于谦也很欣赏眼前这位年轻人的当机立断,两人在自己的内心深处都产生了对对方的倾慕。紧接着发生的午门血案,更加深了两人的这种感情。 英宗皇帝宠信宦官王振,搞的整个朝廷乌烟瘴气,大臣凡是有不利于王振者,非死即贬,群臣的心中早已酝酿着一股洪流,终于英宗被俘,王振被杀,群臣的怨气得以倾吐,众大臣跪在午门哭谏,要求成王惩治王振的党羽。这时王振的死党锦衣卫指挥马顺出来阻挡,当即被愤怒的群臣打死。 成王见状唯恐发生哗变,准备逃走,这时于谦站了出来,他拉住成王的衣袖,对成王解释大臣门并不是冲着成王来的,只要成王能够惩治王振的党羽,群臣愿意辅佐成王供图大业。于是朱祁钰下令将宫内的两个王振的死党带出来,交给群臣,这两人也被群臣当场打死,由此可见王振积怨之深。 景泰帝即位之后,许多被王振排挤的忠志之士得以重归庙堂,吏治为之一新,同时在于谦的指挥之下,开始了京城保卫战的准备工作,通州的粮食被抢运进京,京城以及京城周围的防御工事都被加固,于谦还亲自编练了新军,并放出了石亨参加战斗。 同时景泰帝下明诏,各边守将不得私自与也先接触,这样也先妄图利用英宗骗取明朝财物和城池的计划失败,于是气急败坏也先率领大批瓦剌骑兵铺天盖地向京城涌来。 由于于谦战前准备非常充分,北京军民的空前团结,领兵将帅作战勇猛,终于在北京城外给瓦剌骑兵给以沉重的打击,也先不得已退回草原,风雨飘摇的明政权终于在这一战之后稳定了下来。景泰朝的政治与正统朝相比应该说是比较清明的,但是景泰帝在处理英宗与太子的问题上犯了重大的错误,这也导致了他后来悲剧性的结局。 景泰帝在坐稳帝位之后,就犯了宋高宗的毛病,不愿迎接上皇回京,生怕会影响自己的地位,并因此与朝臣发生了一些龌龊之事。这时又是于谦站了出来,他保证上皇归来不会影响皇帝的位子,希望皇帝能遣使去迎接上皇,景泰帝终于被说服,但是他只是派出使者打探消息,并没有提出迎接。 谁知道派去的使臣杨善随机应变,不惜自己变卖家产贿赂也先的亲信们,竟将上皇迎回来。生米煮成熟饭,景泰帝也只好接受了这个事实,但即便如此在迎接的礼仪上,景泰帝也是减了又减,将英宗迎回了北京,并软禁在南宫。在处理英宗回归的问题上,景泰帝表现的心胸过于狭窄,这也是他一生最大的污点。 英宗回归之后,景泰帝派人严加看管,果然如于谦所说英宗的回归没有影响到景泰帝的帝位。但景泰帝并不满足,他不仅自己要做皇帝,而且希望自己儿子朱见济能够取代英宗的太子朱见深成为皇位的合法继承人,于是他一手导演了贿赂朝臣的闹剧。 景泰帝授意太监去贿赂当时的重要大臣,希望他们在重建储君的问题上能站在自己这边,朝臣门不愿公开反对景泰帝,只好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样,太子朱见深被废为沂王,景泰帝的亲子朱见济被立为太子。 谁知天背人愿,朱见济早夭,景泰帝也因此在精神上受到了沉重的打击,不过好在景泰帝还在壮年,子嗣的问题对他来讲还不用非常发愁。转眼已是景泰八年,景泰帝突然得了重病,建储的问题又成了热点问题被摆上了朝堂,可是众大臣的意见也并不统一,有的主张复立沂王朱见深,有的主张立襄王。 突然内宫传来景泰帝病体好转的消息,于是众大臣准备第二天上朝与景泰帝商议,但是景泰帝由于大病初愈,第二天早上起床后不久就又睡着了,这一觉即改变了景泰帝的一生,也改变了大明王朝的命运,更改变了历史车轮的走向。 原来景泰帝得了重病,但是储嗣的问题还没有确定下来,众大臣决定在第二天上朝时进谏,请求皇帝早建储君。谁知道就在这天夜里爆发了震惊华夏的夺门之变,原来五清侯石亨、徐有贞、宦官曹吉祥等人密谋帮助英宗复辟,希望成功后能够飞黄腾达。 石亨原来是于谦手下,作战勇猛,在北京保卫战中立下战功,于谦举荐他为京师团营总指挥,不久又晋封为侯。石亨感恩戴德,总想给于谦回报,便上书给景泰帝,请求晋升于谦的儿子,景泰帝应允了石亨的请求。 不料于谦知道此事后,十分气愤,当着众大臣,公开斥责了石亨的献媚行为,石亨恼羞成怒,怀恨在心,总想伺机报复。事有凑巧,当时北边传来了瓦剌骚扰边境的战报,于是石亨借机以保护京城安全为名调兵进城,这时忽然天上乌云密布,伸手不见五指,众人以为遭到天谴,都非常害怕,徐有贞站出来劝大家不要退缩,众人继续前进,并很顺利地进入了皇城,直奔南宫。 石亨派人撞开了宫门,并请英宗登辇,这时乌云突然散尽,月明星稀,众人的士气空前高涨,簇拥着英宗直奔大内。守门的军卒本想阻拦,这时英宗站了出来,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守门的兵卒傻了眼,众人兵不血刃进入了皇宫,朝皇帝举行朝会的奉先殿而来,并将英宗扶上了宝座。 这时已经是天色微亮,众朝臣已经等在午门外准备朝见,听到钟鼓齐鸣,众人按序走入奉献殿,可眼前的一切使他们目瞪口呆,宝座上的皇帝已经不是景泰帝了,而是八年前的正统皇帝。正在众人犹豫之际,徐有贞站出来大喊上皇复辟了,众朝臣见此,只好跪倒呼喊万岁,英宗就这样又重新取得了皇位。 景泰帝正在后宫梳洗,听到这个消息后险些瘫倒在地,心知一切都已经完了。英宗复辟后,改元天顺,景泰帝在一个月后死去,以亲王之礼葬在了北京西山。在石亨和曹吉祥的极力劝说下,英宗杀害了北京保卫战的总指挥于谦,是英宗即土木堡之变后的人生又一大污点。 但是天顺朝的政治比起正统朝来,要清明的多。英宗任用了李贤、王翱等贤臣,先后平定了石、曹之乱,社会还是向前发展的。英宗也应算是一代仁君,他释放了从永乐朝就开始被囚禁的建庶人建文帝的儿子,恢复宣德朝胡皇后的称号,下旨停止帝王死后嫔妃的殉葬。 天顺八年,英宗病逝,享年三十八岁,皇太子朱见深继承地位,英宗就这样走完了他复杂的人生道路。英宗北上时,命令弟朱祁钰以监国身份守北京,土木堡败讯传来之后,在众臣拥戴之下,皇太后命朱祁钰即位,改元景泰。 景泰帝抄没了祸首王振之家,全族并诛夷,这时也先率领大军包围了北京,朱祁钰任命于谦为兵部尚书,指挥北京城保卫战。当时瓦刺军兵锋甚锐,侍讲徐珲奏言当把都城南迁,避其锋芒,被于谦驳斥而罢。于谦身着戎装,亲临前线,督兵将作战,打退了蒙古兵。朱祁钰坐稳了皇帝宝座,便命人在十三陵开始为自己营建陵墓,夺门之变成功,朱祁钰的下场就惨了。 朱祁镇一登上皇帝宝座后,安顿了群臣,便派遣宦官蒋安把景泰帝朱祁钰勒死在宫中,并取消了他的帝号。对这确确实实当了七年皇帝的弟弟,朱祁镇却不许他葬入帝陵,而且废掉了他生前预营的陵墓。 十三陵有个地方叫景泰洼,就是景泰帝为自己预营的陵墓。朱祁钰是以亲王之礼安葬的,葬地在玉泉山北的金山口,朱祁镇死后,朱祁钰又恢复了帝号。 575话:万贵妃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明英宗复辟之后,改元天顺,封为复辟立首功的石亨为忠国公。英宗在石亨、徐有贞的唆使下,还把于谦、范广等一批正直的大臣都杀掉了,他接着又当了七年皇帝,便因病死去,葬在裕陵。 英宗驾崩,朱见深即位,即明宪宗,年号成化。宪宗为于谦平反,恢复代宗的帝号,当时人多称快,又能体谅民情,励精图治,宛若有明君之资,琉球、哈密、暹罗、土鲁番、撒马儿罕等国纷纷入贡。 但是他本人口吃内向,因此很少廷见大臣,宠爱亦妻亦母的万贵妃,宠信宦官汪直、梁芳等人,晚年好方术,以至奸佞当权,西厂横恣,朝纲败坏,民不聊生。宪宗直接颁诏封官,是为传奉官,造成舞弊成风,直到孝宗才全被裁撤。 万贵妃,明山东诸城人,四岁入宫。天顺时选侍东宫,成化二年被封为贵妃。她年长宪宗十七岁,然而性情机警,有权谋,深得宠爱。凡后妃有怀孕的,皆被逼使堕胎,她为巩固自己的宠爱,又纵任太监钱能、汪直等人苛敛人民的财产,倾皆府库之藏,后来暴病而死。 历史上得宠的妃子数不胜数,但是多以纯粹的青春姿色取媚,在与无情的岁月对抗中受到宠爱如初的人,谁也不及明宪宗的爱妃万贞儿。 万贞儿原籍青州诸城人,父亲万贵为县衙掾吏,犯法被贬戍边,万贞儿年仅四岁便充入掖庭为奴,十多年后出落得花容月貌。孙太后可怜她聪明伶俐,命令她在仁寿宫管理服装衣饰等事。 宪宗小时候常去朝见孙太后,贞儿在旁边扶掖太后,与宪宗相亲近,渐渐地狎昵。当太子朱见深逐渐成长为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时,贞儿已经年过了三十岁,依然往来亲密,彼此无猜。 万贞儿艳美秀慧,体态如杨玉环一般丰腴,因仍然是处女,看上去不过二十岁左右。天生慧黠的万贞儿便眉挑目逗地勾引了情窦初开的少年天子,两人瞒着宫里的人,在华枕绣衾之间,初试云雨,自此如胶似漆,形影不离。 英宗驾崩之后,十六岁的朱见深即位,是为宪宗,该到了成婚选妃的年纪了,他听从于母命,册封吴女为后。后位既然已定,册命万贞儿为贵妃,另有王氏、柏氏为贤妃。 万贞儿很是懊恼,因为从前只有她一人与宪宗共乘床笫之欢,现在却无端地多了许多的女人。万贞儿自恃宠幸,每次见到吴皇后板着脸不给面子,甚至故意摆架子,这使吴皇后非常的生气。 起初还是勉强容忍,忍耐到二十多日,实在是忍耐不住,免不了斥责她无理。可是万贵妃非但不知收敛,反而对皇后反唇相讥,一次惹得吴后非常的生气,命令宫人将她拖倒在地,亲自取过棍杖来连续击打了数下。 万贞儿回到宫中,哭泣不停,恰好宪宗进来,询问她因何哭泣,万贞儿故意不说,最后侍女说明了原因。宪宗大怒,要去找皇后评理,她便抢前牵住宪宗的衣服,佯为劝慰。宪宗又恨又怜,慢慢替万妃解开衣服,见她雪白的肌肤上面,一道道杖痕透着血色,不由怒从心起,发誓说道:“此等泼辣货,我若不把她废去,我连皇帝都不做了。” 万贞儿哽咽着说:“妾已经年长色衰,不及皇后那样玉女天成,还是请陛下命令臣妾出宫,以免皇后生气,妾也省得受那杖刑了。”明明是反激宪宗,还说得那么曲膝悲切。 宪宗更怒:“妳不要这样,我明日就把她废了。” 万贵妃欲擒故纵,又激他说:“册立皇后,是两宫太后的旨意,陛下想要废后,太后是不会同意的。” 宪宗说:“我自有办法。” 第二天一早,宪宗便去见两宫太后,说吴皇后举动轻佻,不守礼法,不堪担任六宫之首,更不足以母仪天下,一定要废去。周太后劝阻:“册后才一个月便要废后,这也说不过去。” 但是宪宗坚持要废,并说若不废后,他便披发入山,不做皇帝。周太后溺爱儿子,只得由着宪宗,于是一道废后诏书下达,命令吴氏退居西宫。万贵妃觊觎后位,曾怂恿宪宗立她为后,只是太后嫌她年纪太长,而且出身微贱,始终不答应。 经过了两个月,经太后降旨,立已同柏氏一起被封为贤妃的王氏为皇后,宪宗也没有办法。好在王氏性情柔婉,处处谦虚忍让,还算相安无事,其实王后是恐怕重蹈覆辙,只是隐忍不发而已。 成化二年,万贵妃生下一子,宪宗大喜。万贵妃本来以为母以子贵,将来孩子当上皇帝,自己也能成为皇太后,谁知道不到一个月,小儿竟然短命夭折。从此之后万贞儿贵妃不再有怀孕,但却妒忌其他的嫔妃,不让她们接近宪宗,并在后宫广设耳目,宪宗有时偷偷摸摸地与其他妃嫔交欢一次,如果妃嫔有怀孕的迹象,多被万贞儿暗中察觉,她就千方百计逼令喝药打胎。 宫中人人自危,但摄于万贵妃的邪威,无人敢出首。因此几年过去了,宪宗一直没有子嗣,宫廷内外,朝野上下都为此忧心,宪宗也为此极为焦虑。 到了成化五年,柏贤妃生下一个皇子,宪宗高兴非凡,大事庆贺,取名佑极,佑极两岁时,被立为皇太子。第二年二月,皇太子突然生起病来,病势来得凶猛,医药无灵,令御医们束手无策,一天一夜后竟然夭折了。宪宗哭得死去活来,宫人太监们觉得太子病得奇怪,偷偷查访下来,果然是万贵妃下的毒手,但是都明哲保身,谁也不敢去告发,只有宪宗被蒙在鼓里。 大学士彭时、尚书姚夔等纷纷进谏,规劝皇帝摆脱万贵妃。但是朱见深始终未能做到,万贵妃反而进一步勾结了太监钱能、覃勤、汪直、梁芳、万安之流,在宫廷内外胡作非为,人人侧目。时光如流水,转眼到了成化十一年,宪宗因处处受到万贵妃的控制,又加上思念亡子,便觉得抑郁寡欢。 一日召太监张敏替他梳理头发,对镜自照,见头上忽然有白发数根,不禁长叹道:“老了,还无子嗣,唉……” 张敏跪伏在地上:“万岁已有子了。” 宪宗愕然:“什么意思?” 张敏又叩首说:“话一说出,恐怕性命不保,万岁爷可千万替皇子做主,奴才虽死而无憾。” 一边的司礼监怀恩,也跪奏说道:“张敏所言不假,皇子已久养育在西内密室,现在已经六岁了。因惧怕祸患,所以隐匿不敢报。” 宪宗又惊又喜,怀疑自己在做梦,当即驾幸西内去见皇子。这位小皇子由于长期幽禁,连胎发也未曾剃过,因此长发披地。他乘上小轿,被抬到皇帝的面前,下轿之后,他张开小手,跑着扑向他父皇的怀抱。宪宗将孩子抱入怀中,抚视良久,不禁悲喜交集,垂着泪道:“长的多像我,是我儿子。” 这个皇子是谁呢?原来在成化三年,西南蛮部作乱,平夷之后,将男女俘虏解入京城。其中有一个纪氏女,本来是贺县一名士官的女儿,长得美丽秀慧,被充入掖庭。王皇后看她识得文字,命她管理内府库藏。 有一天,宪宗偶而来到内藏,问及内藏现有多少金银钱钞,她口齿伶俐应对详明,使得龙心大悦,又见她生得明眸皓齿,妩媚动人,宪宗便在纪女寝榻中云雨一番。过了几个月,纪氏怀了孕,肚子膨胀了起来。 万贵妃知道了,妒恨异常,派了一名宫婢去打听实情,那宫婢是个好心人,只说纪氏不过是生了鼓胀病。万贵妃半信半疑,不太放心,便勒令纪氏退出内藏,移居安乐堂,以不时监督着她。 几个月过去了,纪氏十月妊足,生下一个男孩。然而她忧愁万分,她知道儿子一定逃脱不了万贵妃的魔掌,假如不设法弄死,只怕自己的性命也难保。她咬了咬牙,把孩子包好,命令门监张敏把皇子带出宫去溺死。 张敏接过了皇子,他想皇上渐老,仍未有子嗣,怎么能轻弃骨血?他冒着杀头的危险,把皇子偷偷藏入密室,取些蜜糖、粉饵之类的食物喂养。幸好以前的废后吴氏,贬居于西内,与安乐堂相近,知道这个消息,往来就哺养,在众人的悉心照顾之下,才得保全婴儿生命。由于张敏行事小心,皇子才安然活了下来。 宪宗派怀恩去内阁报喜,并说明原委,大臣们皆大欢喜,第二天早朝一齐向宪宗道贺。宪宗命内阁起草诏书颁行天下,并封纪氏为淑妃,移居西内,又命礼部会议,替皇子定名叫佑樘。大学士商辂仍担心这位皇子会重蹈皇太子佑极的覆辙,但又不敢明言,只说皇子国本攸系,让母子住在一起,以便于照料养育。宪宗准奏,命纪淑妃携皇子居住永寿宫。 宪宗还大胆地同其他妃嫔共枕,宫内的妃嫔,稍稍放开了一点胆子,那些已经分娩的皇子,陆续闻报。只有万贵妃一人咬牙切齿,日夜怨泣,到了忍无可忍的时候,又鸩杀纪妃。 纪妃是被毒死的还是被勒死的,谁也不敢过问,张敏见淑妃被万贵妃害死,料想自己也难逃毒手,便吞金自杀了。 576话:专情皇帝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万贵妃想要除去她的眼中钉朱佑樘,可是她不是那么容易下手的,周太后为了保护孙儿,命宪宗将朱佑樘交给她,放在仁寿宫抚养,不久,朱佑樘被册立为皇太子。 一天万贵妃请佑樘到她宫里去玩,周太后知道她不安好心,叮嘱孙儿去了之后不要吃任何东西。到了贵妃的宫中,万贵妃劝佑樘吃饼,佑樘回答说,已吃过饭了,贵妃又劝他喝羹汤,机灵的孩子反问她:“羹中是否有毒?” 气得万贵妃半天说不出话来:“这么小的孩子就如此防备我、记恨我,等到他将弱冠之年,怕还不记恨我吗?”她觉得非下决心逼宪宗易储不可。 这以后她一有机会,就要求宪宗废掉皇太子朱佑樘,诬称太子如何暴戾,如何矫擅,不如废去,另立邵宸妃的儿子兴王朱佑杭。宪宗起初不肯答应,但哪禁得贵妃一番柔语,继以娇啼。尽管此时万贵妃已经年近六十岁了,可是宪宗对她是又亲又怕,根本离不开她,怎敢不听从她的话呢? 太监梁芳等人勾结万妃,大肆侵吞内府钱财,害怕将来太子即位后会惩治他们,他们也帮着万贵妃一起攻击太子,宪宗只得答应了。第二天,宪宗找司礼太监怀恩商量,怀恩连连说不可,惹得宪宗很不高兴,竟把怀恩贬到凤阳去守皇陵。 宪宗正想再召集群臣们商议废立之事,忽然得报东岳泰山发生地震,钦天监根据天象所测,说此兆应在东宫,宪宗以为废太子会惹怒天意,把易储的事就此搁起,这才保住了太子的地位。 万贵妃屡次催逼,宪宗只是不睬。费尽心机也无法动摇太子的地位,贵妃挟恨在心,酿成肝疾,一次怒打宫女,因为身体肥胖心脏负荷量大,加上怒气冲顶,竟然一口气没有接上来而猝死了。 万妃一死,宪宗好像失了主心骨,涕泪满面,凄然地说道:“贵妃一去,朕亦不久于人世了。” 他主持万贵妃的葬礼一如皇后之礼,并停止上朝七日。这年八月,郁郁寡欢的宪宗果然也得了重病,追随万贵妃而去,享年四十一岁。万贞儿以一个卑微的宫女,半老徐娘之身,为何能一举夺宠,宠冠后宫,做了二十多年无名有实的皇后呢? 在明代皇帝的一夫多妻制的家庭中,皇帝拥有多位妃子,但真正谈得上爱情关系的却很难得。皇帝的爱情等感情纠葛与家庭结构中的诸多矛盾也导致明代历史的许多戏剧性变化。如朱元璋和朱棣,对正宫皇后的感情甚笃,因而在皇后去世之后再也不重立皇后,这是他们对夫妻感情的一种尊重。 明宪宗与长他十九岁的妃子万贞儿感情甚好,以至于拥有一生的宠幸,生了皇子后马上晋为贵妃,并且这宠幸不因万贞儿的年龄或胡作非为而衰减一分,仅说万妃具有风骚入骨的狐媚手段显然是解释不了的。宪宗当朝,纸糊三阁老,泥塑六尚书,朝政紊乱,并且护不了儿子的生死,但从对一个女人持久的感情来说,算得上是至情至忠。 明宪宗驾崩,其子朱佑樘继位,即明孝宗,年号弘治。孝宗在位期间更新庶政,言路大开,使自英宗以来的陋习得以去除,被誉为中兴令主。 孝宗先是将成化年间的一批奸佞冗官尽数罢免,逮捕治罪,并选贤任能以委重任。孝宗勤于政事,每日两次视朝,明孝宗对宦官严加节制,锦衣卫与东厂也谨慎行事,法治宽刑。孝宗力行节俭,不大兴土木,减免税赋,恭俭有制,勤政爱民,在他治理之下,弘治一朝期间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史称弘治中兴。 明朝历经了二百七十六年,共十六个皇帝,然而在这十六位皇帝当中,最好的皇帝竟然不是开国皇帝朱元璋,而是明朝第九位皇帝朱佑樘。 在明朝这个宦官当政最厉害也是最严重的朝代里,能做到在位期间不任用宦官,不宠信宦官的皇帝很少,明孝宗皇帝就是一个。继位后首先驱除宫内奸臣,任用王恕、刘大夏等为人正直的贤臣。使当时的朝政焕然一新,弘治一朝,名臣辈出,孝宗勤于政事,励精图治,使明朝再度中兴盛世。 后来人们把孝宗统治时期称赞为弘治中兴,要知道当时的明王朝在经历土木之变后国势已经开始下滑,明孝宗皇帝非常的勤劳,励精图治将明王朝再次送上了一段时间的巅峰。 孝宗皇帝的个人修养非常的好,他六岁就被父亲宪宗立为太子,九岁的时候,就出阁讲学了。皇太子出阁讲学,是接受正规教育的开始,担任教育职责的官员一般都是学养深粹的人。同时孝宗可以算是中国历代皇帝中为数不多的痴情皇帝,他一生只有一位皇后,没有一妃一嫔,后宫中只有自己的结发妻子皇后张氏。 孝宗皇帝非常的仁慈,在明代皇帝中堪称之最。他对于救荒的工作非常重视,要求各级官府都要设立常平仓,以应付灾荒。在刑罚方面,他要求慎重施刑,在他的这种要求下,一些素以残酷闻名的特务机构如锦衣卫都变得仁慈起来。所以弘治一朝,政治清明,经济发达,文化上则出现了李东阳的茶陵诗派、邱浚的理学,号称太平盛世。 但是在孝宗统治的后期,由于他多难的童年使得他的身体一直不好,他希望通过佛道之术能改变自己的身体状况。因此一些奸佞之辈再次混入宫中,再次祸乱朝政,宦官李广就是其中之一,深得孝宗的宠信。 后来李广畏罪自杀,孝宗以为李广家中有天书,命人搜寻,却搜出了李广贪污受贿的账本,孝宗这才醒悟。李广事件唤醒了那个沉睡多年的励精图治的孝宗皇帝,他开始了生命中第二个,也是最后一个勤政时期。朱佑樘开始不断反思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重新远佞臣而重用刘大夏、戴珊等贤臣,大力整顿朝纲,可是过大的工作强度也彻底拖垮了他的身体。 但从孝宗执政的整体来看,在政治上,他铲除奸佞,重用贤良,待臣宽厚,严管宦官,废除苛法;在经济上,轻徭薄赋,兴修水利,力求节俭;在军事上,他维护统一,爱护武将,和平政策。 虽然朱佑樘一生无大作为,但是却很稳定,不胡来,比较勤政,尊敬大臣,做了很多为民的善政。这样的皇帝虽然没有名声远扬,但是能够让自己的子民真正享受到安乐,这样的皇帝在明朝还真算得上是一位好皇帝。 开启尘封的历史,一提到帝王,往往都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晋武帝的万宫娥,唐玄宗的三千佳丽,即使到末代,光绪皇帝仍然有一后二妃,专情似乎永远跟皇帝们无关。其实不然,中国历史上自秦始皇到宣统,在五百多位帝王中,确有一位专情皇帝,他的一生只有一位皇后,他就是明孝宗朱佑樘,年号弘治。 但是在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专情背后,隐藏着明孝宗的诸多秘密。明孝宗大概是身世最离奇的皇帝了,他长到六岁才见到自己的亲爹成化帝,大概是唯一一个在太监养老所长大的小皇子了。 朱佑樘的生母纪氏是广西纪姓土司的女儿,纪姓叛乱平息后,少女纪氏被俘入宫中,派充到内廷书室看护藏书。一次宪宗偶尔经过,见纪氏美貌聪敏,就留宿了一夜,事后纪氏怀孕了。 宠冠后宫的万贵妃知道后,命令一位宫女为纪氏堕胎。该宫女心生恻隐,不忍下毒手,便谎报说纪氏是腹胀,并没有怀孕。万贵妃仍不放心,下令将纪氏贬居于冷宫。 纪氏是在万贵妃的阴影下,于冷宫中偷偷生下了朱佑樘,纪氏要门监张敏溺死自己的儿子,但张敏却冒着性命危险,帮助纪氏将婴儿秘密藏起来,每日用米粉哺养。被万贵妃排挤废掉的吴皇后也帮助哺养婴儿。万贵妃曾数次搜查,都未找到,就这样朱佑樘一直被偷偷地养到六岁。 这孩子一藏就六年,在一群宫女宦官的合作下,将万贵妃全然蒙在鼓里。一次张敏在替皇帝梳头发时,大胆地说出了真相,怀恩在旁证实,成化皇帝喜出望外,立即召见;纪氏替他穿上小红袍,嘱咐他见到堂上留须者,便是他的父亲。小皇子当时六岁,头发从未剪过,长发垂地,来到堂上,走上去便投入了成化皇帝的怀中。 小皇子十分的乖巧,见到宪宗便叩首称父亲。成化皇帝高兴极了,抱着他说:“这孩子像我。”就此认了这个孩子。 宪宗随即传喻内阁,告知皇子出生之事并大赦天下,万贵妃闻训后哭的死去活来,恨得牙根紧咬,发誓报复并很快下毒手害死了纪氏。孝宗皇帝的身世十分可怜,他身边的亲人一一为他牺牲,张敏和母亲,两个从小就照顾他的人,在他成为太子前就死去。 丧母时的孝宗虽然只有六岁,却哀慕如成人。他对于嫔妃之间的宫闱斗争,有着切肤之痛,或许这也是他登基后能够专情如一的原因之一。 明孝宗的父亲和万贵妃这对姐弟恋的阴影,孝宗的父亲成化皇帝朱见深,成化帝后宫佳丽岂止三千,却一生专宠比自己年长十七岁的万贵妃。 万贵妃生的并不美,腰如水桶,面貌活像个大妈,可在宪宗面前却是三千宠爱集一身,六宫粉黛无颜色。万贵妃受宪宗之宠爱的原因,说是宪宗患有疝气病,而万贵妃擅长按摸,宪宗所以离不开她。 万贵妃年轻时曾经怀孕过一次,可惜流产掉了,以后因为年龄的问题再也未能生育。万贵妃因此伤心欲绝,把一腔愤怒都发泄到了其它的妃子身上,凡怀孕的都被她暗中下毒或找罪名杀死,连太子也未能逃出毒手。 宪宗从小和她相处十多年,衣食起居都在她的照料之下,已经须臾不可或缺。万氏对宪宗早已经摸清脾性,投其所好,所谓机警善迎帝意,俘获男人的心,在这点上,十几岁的少女显然不是三十五岁成熟女性的对手。 万氏恃宠而骄,为所欲为,肆意谋害龙种。堕胎狂魔万贵妃不仅对孝宗的生母纪氏灌下了堕胎药,还在成化皇帝与小皇子相认后,偷偷暗杀了纪氏。这给小佑樘的童年造成了极大的阴影。 这对历史上最奇葩的姐弟恋,最后的结局,依然是匪夷所思,虐恋情深。成化二十三年,万贵妃暴病而死,宪宗连续七天不上朝,伤心地说:“万贵妃去了,我也快要去了。” 八月间,宪宗果然追随万贵妃而去。看来宪宗对于万贵妃的擅宠,端的是真情流露,依怜、畏惧、恩爱,交织在一起。 朱佑樘终于登上了最高皇位,从险被堕胎的婴孩,到安乐堂中的幼童、几乎被废的太子,还不到二十岁的朱佑樘已经历尽了人生艰险,他不会忘记他含冤死去的母亲以及所有那些为了让他能够活到现在付出沉重代价的善良的人们。 他爹成化帝朱见深是个懦弱的皇帝,不仅在朝堂上懦弱,在后宫也懦弱。万贵妃于是,在万恶的后妈开始了压迫下长大的佑樘汲取了父亲滥情的教训,终其一生没有纳一个妃子,将一夫一妻制贯彻到底。 577话:爱玩皇帝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明孝宗的生母纪氏,原本是蛮族土官的女儿,明宪宗征讨蛮族,纪氏与其他女子一同被俘虏后入了宫廷,被授为女史,命守内藏。纪氏机敏通文字,是个才女,后来成为明宪宗朱见深的嫔妃、明孝宗朱佑樘的生母,因为曾经被封为淑妃,故称为纪淑妃。 在宫中纪氏侥幸躲过了宫闱斗争逃过一死,秘密生下了一子,这便是后来开创大明王朝中兴盛世的开明皇帝明孝宗朱佑樘。 宪宗执掌朝政时期,用人不善,加上过于宠爱万贵妃,导致朝堂之上奸臣当道,朝堂混乱,社会处于矛盾之中。可以说宪宗留给明孝宗的是一个千疮百孔的江山,朝堂紊乱,百废待兴。 明孝宗刚继位时,大臣们都不了解这位皇帝,只知道他的生母出身卑微,而且他本人也是偷偷长大的,宪宗在时又险些被废,因此对他多多少少有些偏见。但是明孝宗后来的做法,让这些大臣和后来的世人为他振奋鼓掌。 孝宗在位十八年间,吏治清明,任贤使能,抑制宦官,勤于务政,倡导节约,与民休息,是明代历史上少有的经济繁荣、人民安居乐业的和平时期。而且由于他是历史上唯一一个践行一夫一妻制的皇帝,真正做到了一生一世一双人。他也成为了足与汉文帝、宋仁宗并称的一代贤主,被称为明朝最好的皇帝。 孝宗皇帝享年三十六岁,据说他是误服药物,鼻血不止而死,孝宗的出生和死亡,都是一团疑雾。但区区一个女子和一个太监张敏,在波诡云谲的后宫将小皇子朱佑樘从出生抚养到六岁,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而且一代帝王,因为吃错药而死亡,并不能使人信服。 孝宗去世后,他的儿子朱厚照即位,是为明武宗,年号正德。武宗即位后极好逸乐,导致正德年间战事频生,外有鞑靼达延汗进犯、内有叛乱和民变等重大事件。武宗借出征江西宁王叛乱为由而南下游玩,以大将军朱寿为名前往南京,亲自俘虏已被王守仁击败的宁王。班师回京途中,在直隶清江浦泛舟取乐时落水染病,于豹房驾崩,因死后无子使得孝宗一脉绝嗣。 明武宗正德帝是历史上颇有争议的一位皇帝,他天资聪颖,只要是和做皇帝无关的事,从斗鸡走狗、骑马射猎到吹拉弹唱,甚至于梵文、阿拉伯文,都是一学就会,人们认为他荒诞暴戾,怪诞无耻,是少见的无道昏君。 朱厚照是张皇后亲生的,而且是嫡长子,明孝宗病逝,年仅十五岁的朱厚照顺理成章登上皇位,改年号为正德。 朱厚照生来好动,自幼贪玩,尤其喜爱骑射。孝宗一心想把他培养成为太祖朱元璋那样文武兼备的圣君,所以对他的骑射游戏颇为纵容,这也养成了他日后尚武的习气。孝宗怕他玩物丧志,在病逝的前一天,特意把大学士刘健、谢迁、李东阳招到干清宫暖阁,委以托孤的重任:“东宫太子聪明,但是年纪尚幼,好逸娱乐,先生你们需常劝他读书,辅助他成为贤主。” 即位之初,朱厚照就显示出了恶作剧的才能,在奉天殿他常常让猴坐犬背,燃起爆竹,一时间猴跳狗奔,皇宫的庄严荡然无存。原来在东宫侍奉他的那帮宦官,特别是太监刘瑾、谷大用、张永等八人,更是得到他的宠幸。小人得志,蛮横得不得了,众人叫他们八虎。 这帮人整天陪武宗吃喝玩乐,击球走马,放逐鹰犬。这些玩腻了,朱厚照突然想体会一下经商的乐趣,八虎便出主意,在宫中模仿市集开了六家酒馆、店铺、怡春院。太监扮做老板、百姓,武宗则扮做富商,朱老板与宦官们相互贸易,讨价还价,争忿喧哗。买完东西就上饭馆,然后逛怡春院,醉在哪里便住宿在哪里,像这样的宫廷闹市,夜以继日,一连就是几天。 后来他又觉得宫里太闷,规矩太多,有如牢笼,于是在皇宫西侧筹建豹房。工程需要投入,朱厚照于是对金银产生莫大的兴趣,刘瑾乘机进言说:“你父亲当皇上的时候,天下官位都由司礼监举用,这活缺极肥。你要是不信,把掌印太监抄了,准有三屋子金银,再把官全给换了,让新官一个人拿个一两万两,直接贿赂朝廷,我们就赚啦。”如此建议,朱厚照居然大大的欢乐,并立刻委托刘瑾去办。 豹房位于西华门外,与宫殿相连,有房间两百多间,历时五年落成,耗费国库白银二十四万多两。 豹房建好后,朱厚照迫不及待地搬了进去,从此不再受宫廷内清规戒律的限制,整天与宦官、番僧、异域术士厮混在一起,玩得昏天黑地,只在傍晚的时候会见群臣。朝中大臣照例一再规劝,朱厚照也照例温言嘉谕,接着迅速置诸于脑后。诸多老成之臣失去耐心,纷纷辞去,有的因谏诤被升任外调,只剩三阁老李东阳等人与刘瑾周旋。 名为豹房,应该是豢养生猛野兽、禽鸟虫鱼的处所,其中更应以豹为主,实际上,里面只有文豹一只、土豹三只而已。蓄养得最多的是大群的各族女子,她们被训练成能歌善舞,充满邪气的妖艳,供武宗狎玩。 厚照开始喜欢蒙古人,制作了大批毡帽皮裘,动员一宫的人穿上,互相扮演鞑子自娱。又与众蒙古人策马奔驰,往往整夜不回,投宿于民家,行止与凡人不分。当时的朝鲜使臣回国报告说:“皇帝所做的事,不像陈后主、隋炀帝,而是像小孩子在玩游戏。” 随着时间的推移,朱厚照烦透了沉闷的皇宫和无聊的政事,微服游玩京师也提不起兴致起来。佞臣江彬于是鼓动武宗离开京城到西北游幸,这对于一向以雄武自居的武宗颇有吸引力,因为他一直梦想着能在广阔的草原上一展雄姿,开创不世之业。江彬还告诉他那里多美妇,这自然更增加了武宗的兴致。 武宗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了宣府,宣府即宣化,当时称为宣府镇。它雄踞京师的西北,扼守在长城在线,距离北京约四百里,是蒙古敌军南下的必经之途,武宗决定在这里营建镇国府。 为什么称镇国府呢?原来武宗自封为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凡往来公文一律以威武大将军钧帖行之,并为自己更名为朱寿,后来又加封自己为镇国公,令兵部存档,户部发饷。亘古以来,还没有哪个皇帝自降身份向朝廷称臣的,真的是视国事朝政为儿戏。 在江彬的鼓动下,武宗除了大肆修缮镇国府外,还下令将豹房内的珍宝、妇女运来,填充镇国府。他把宣府称做家里,有久居常驻之意。宣府是北方的重要军镇,是抗击蒙古入侵的第一道防线,武宗在内心里仰慕太祖朱元璋和成祖朱棣,盼望自己也能像他们一样立下赫赫的军功。 而且在宣府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再也不用听大臣们喋喋不休的劝谏了,他下令大臣一律不许来宣府,只有豹房的亲随可以随时来去。在豹房和镇国府两处,武宗为所欲为,乐不思蜀。 蒙古王子伯颜叩关来袭,朱厚照大为兴奋,火速回京布置亲征。当时距离土木堡之变不到七十年,朝臣听到亲征一词无不神经过敏。于是又是一轮的规劝、教训,甚至威胁,但是朱厚照决不愿意放过这一次实战的机会,终于以大将军朱寿的名义统兵出战。作为惩罚,他不给任何一个文官随驾的荣幸。 双方大战几天,朱厚照亲临前线同敌人战斗,还亲手斩杀敌人一人,不过也是险象丛生,乘舆几陷。朱厚照亲自指挥的这场战斗,取得了杀敌十六名,己方伤五百六十三人、死亡二十五人的战绩,这当然也算得上一次胜利,因为鞑靼军终于被打退了。 他是受惊之后,加上秋日着凉,引发了肺炎。在今天,肺炎只是一般病症,消炎加上保养就能痊愈,但是在明朝,肺炎、肺积水可是会要人命的绝症。武宗一行人回到北京,武宗仍旧强撑,在南郊主持大祀礼。行初献礼时,武宗皇帝下拜天地,忽然口吐鲜血,瘫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大礼不得不终止。 到阴历三月,武宗皇帝已经处于弥留状态,他对司礼监太监说:“朕的病已经是不可为了,将朕的意思传达给皇太后,天下的大事,与阁臣审慎处置,之前都是朕爱玩误事,不是你们所能预料的。”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说完后,这位英俊爱玩的大明天子终于玩完了,崩驾于豹房,时年三十一岁。可叹的是,武宗玩乐一生,嫔妃如云,美女无数,却没有留下可以接替皇位的子嗣。 他是昏君吗?武宗一生所建实无,所毁多有,贪杯、好美女、尚兵、无赖,所行之事多荒诞不经,为世人所诟病,事实果真是这样的吗? 明武宗朱厚照在后世人眼中之所以是十足的坏人一个,只是因为继位为帝的不是他的儿子,而是以藩王入大统的堂弟明世宗。世宗对武宗既没有好感,也没有直接的血统关系,在此前提下,后朝贬抑前朝以凸显继位天子之圣明,实是理之当然。 因此明世宗命令史臣记录其恶,丝毫不为尊者讳,甚至加油添醋,无中生有,把八虎及江彬等鱼肉乡里的行径,一股脑地都写在武宗的账上,使得武宗皇帝的荒唐给天下人皆知。 578章:惊悚的绝杀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阳光灿烂,透过树梢洒下点点金光,芳草鲜美,艳花似火,一切美丽得无法以语言来形容。 鼓声越来越急,越来越急,那狂烈的鼓声,几乎要击破苍穹。密林中的鸟儿慌乱的腾飞而起,一片翅膀搧动声,凛乱至极。 纵马看起来是狂奔,只不过身下的马是朱阡为她准备的,标准的劣马,想快都快不起来,也就只能做个样子。慕容妤一听此焦急的鼓声,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头,鼓声如此之急,难道真是遇刺? 怎么可能,钱恩等人可是暗自带着龙骑卫护卫朱阡的,就算是左相同时动了手,也不应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难道真的有人刺杀太后?眉毛高高的翘起,这下可好玩了。 “上来!”心念转动间,一旁一直与她并肩的脱脱,突然冷冷的说。 慕容妤转头看了一眼脱脱身下的马,她不识马,但是脱脱骑的肯定比她这匹特意安排过的好。当下也不迟疑,一掌拍在马背上,慕容妤临空一个翻跃,直直站定在了脱脱的身后马背上,她可想去瞧瞧到底出什么事呢? 脱脱也不多话,只是双腿微微一夹坐下良马,雪色宝马立刻如剑一般射了出去,比刚才的速度岂止是快了两倍。追云逐月,奇快如电,瞬息之间,脱脱载着慕容妤就冲到了混乱的刺杀之地。 脱脱的马匹脚程太快,看起来他们是第一个到达这里的人。一片混乱,禁卫军护送着太后,慌忙的朝后撤退。身旁的宁王肩膀受伤,血色晕染了一大片出来,脸色苍白的踉踉跄跄地跟随,而在前方的密林中,一片刀剑交加声,激烈的几里之外都能够听见。 没有朱阡的身影,也没有钱恩等人的身影,皇上身边的人都不在。慕容妤站的高,把一切第一时间看在眼里,顿时双眼一凛,无形的杀气立刻迸射而出。 “嗖!”一柄利箭从密林中当空而出,朝着慌忙后退的太后射去,来势汹汹。 太后身边全是禁军,但是能拿的出手的高手却没有几个,唯一的大明国武将第二世家斐将军,却正在宁王那边保护。慕容妤见此眉目一皱,手一抬,一柄小箭顿时飞射而出,后发先至,一箭撞开那射向太后的利箭。 太后侧头一见是慕容妤和脱脱到了,顿时大喜的说:“慕容妤,快去,皇上还在里面,快,我们中了埋伏,皇上让本宫先走,他殿后,快去。”三言两句交代了主要的情况。 慕容妤一听顿时冷下了脸,这是真正要刺杀太后,给他十个胆子左相也不敢刺杀太后,那到底是谁? “借马一用。”冷冷的扔下四个字,慕容妤突然一把抓住脱脱,就朝前扔去。 脱脱也没有反对,只是身形一晃自己先斜飞入地,让了马给慕容妤,要他带她来可以,要他去救朱阡,混入这针对大明国君的刺杀,他可没有那个兴趣。况且他身为瓦剌太子,代表的可是瓦剌,在这种情况之下,太过热心可不是好事。 双腿一夹,慕容妤不退反进,朝着前方的密林就冲了过去。一片喊打喊杀声,处处刀光剑影,密林中充满了浓重的血腥味。 太后身边只跟了宁王和朱阡,和慕容将军及斐将军两人,一众禁卫军,并没有多少人。 谁会想到在自己的地盘上,居然会遭遇如此大规模的刺杀,这些人手明显不足,不少的禁卫军跟着太后和宁王退走,密林中剩下的只不过是区区几十人,而大批的援军都还没有到。 绿色衣服的刺客,那是极易与草木溶为一体的嫩绿色。刺客不是很多,但是绝对是以一挡百,几十个禁卫军那简直就如切菜似的,一刀下去就没了人,不过从慕容妤冲过来的瞬息之间,就倒下了十几个。 刺客们此时如拼了命的朝朱阡疯狂攻击过去,好像他们的刺杀对象不是太后,而是朱阡。 而在最边缘的山壁顶端,朱阡满身肃杀,黑发临空,身上血迹斑斑,那手中的干将剑,几乎汇成了血剑,马匹早已经不知所踪。 在他的身边,慕容武狄和钱恩等龙骑护卫紧紧的护卫着他,两方激烈的厮杀着。他们要杀了朱阡,慕容妤瞬间双眼血红,狰狞的杀气透体而出。 “砰!”一声清脆的碰撞声,朱阡见朝他射过来的利箭,在半空被一物直直的撞飞,不由得刷得抬起头来。 入目,一身翠蓝的慕容妤,满身杀气狂冲而来。长剑纵横,来势奇快,一剑从匪夷所思的地方刺出,瞬间一个生命就在慕容妤的手中终结。 慕容妤的出手很快,雪白宝马的速度更快,一人一马过处,只见一片血花在她身边绽放,挨着她的人还没注意兵器从什么地方来,就已经满眼震惊的倒在了地上。 没有激烈的招式拚斗,也没有漫天飘舞的血花,只有手起刀落,只有一剑毙命,就好像那死亡的镰刀在收割着生命,一切都静寂无声,在这激烈的拚杀场中分外诡异。 没有表情,没有温度,只有杀气,浓烈的杀气,慕容妤那眼眸深处,燃烧起的是漫天的火焰,张扬着的是嗜血的灵魂。 朱阡见此微微睁大了眼睛,第一次看见慕容妤出手杀人,以前虽然看过慕容妤的身手很多回,知道慕容妤的招式虽然很简洁,但是很厉害,可是从来没有看见过她杀人。冰冷无情,一击毙命,那种速度,那种绝杀,天啊。 “杀人,不是让你们去绣花,天花乱坠的招数要那么多干什么?一招,只要直击要害的一招就够了。” 这是慕容妤曾经说过的话,他原先还以为不过只是说说而已,那里能够做到一招就够。现在才知道,慕容妤能够说的出,她就一定做的到。 一招,只是一招,那种简洁到无法再简洁,却犀利到任何人都承受不住的一招,致命的一招,朱阡震惊了。 慕容妤骑着马飞速而来,满身的杀气绽放在夜空之中,那令人惊惧的血腥味,比她手中的长剑还要让人害怕。一股阴寒之极的气息,笼罩在她的周身,就如死神在挥舞着镰刀,那种来自地狱的冰冷肃杀,几乎让人从心里散发出惧怕。 钱恩、慕容武狄等人震惊的看着飞速而来的慕容妤,这一刻那浑身上下充满了嗜血气息的慕容妤,简直让人移不开眼睛,简直让人从心里膜拜,这是掌管杀戮的神。 绿意刺客们胆寒了,刺客无外乎就是杀手,对气息最是敏感,对于其他世界的人他们可以以死相拼,但是对于他们世界的王者,那种从心里散发的胆寒和惧怕,却是挡都挡不住的。 一时间所有刺客好像忘记了此行是来刺杀朱阡的,反身一起朝着慕容妤扑了过去。 剑锋划过,犀利而决绝;一地尸首,一地血色;慕容妤经过处,谁敢争锋。 血顺着长剑缓缓滴入了地面,踏过茫茫的尸体,浴血而来的慕容妤,一跃而下雪色宝马,稳稳的站定在朱阡的身前,血红的眼焦急的看着朱阡:“没事吧?” 低头看着脸色平静,但是双眼却散发着焦急之色的慕容妤,朱阡微微伸手拭去慕容妤脸颊上的血色,扬眉笑了:“你太小看我了,我怎么会有事呢?这些是他们的血。” 他朱阡可是从地狱中走过来的人,这么一点刺客怎么可能伤得了他?不过他的小妤妃实在是让他暖到了心里,那肃杀的眼,那决绝的狠,那满身血腥冲到身前的一句话,三个字,没事吧。 从这样冷血的人口中得到,从这样踏着满地尸体面不改色走过来的人口中听见,那种感觉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 双手捧着慕容妤的小脸,朱阡低低的俯下头,轻轻的一下一下的亲吻着慕容妤的双唇。很温柔,那是似水的温柔,是比太阳都要炙热的情。 慕容妤缓缓闭上眼睛,任由朱阡温柔的亲着,一边喃喃的说:“没事就好。” 没事就好,她的朱阡没事就好。嘴角勾勒起妖魅的笑容,朱阡的吻更轻了。 一地的尸体,一地浓重的血腥味,然而就在这样的场地中,那铁血的剑,那温柔的吻,却奇异的盛开着花朵,芳香扑鼻的花朵。没有嘈杂的刀剑声,没有狰狞的杀气,此时一切都静了下来,只有风吹过的声音,只有树梢晃动的声音,只有伤兵微微轻吟的声音。 站在旁边没有出声的慕容武狄,此时才有点回过神来,看了一眼身前横陈满地的尸体,老脸也微微抽了抽。好厉害,那么犀利的剑,那么一击毙命,一击毙命。 手微微抖了抖,这剑要是刺在自己的身上,他能不能抵抗得回去?眉心紧紧的蹙在了一起,不能,那种完全诡异的角度,那种锐利的没有办法抵挡的杀戮,他也避让不了。 额角划过一丝冷汗,慕容武狄暗自庆幸,还好他们发现了她,还好他们选择了站在她这一方,否则…… 初夏炎风,吹起一片血腥飞舞,密林边脱脱冷冷的看着这一幕,眼中一闪而过一丝震惊,微风吹拂起他的白袍,翩翩出尘。 579话:好脾气皇帝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嘉靖之前的大明王朝已经到了风雨飘摇危急存亡的时候,那时的大明王国内忧外患不断。内部太监弄权,大臣朋党之争严重,官吏贪污之风盛行,有效的政令得不到很好的执行。 外部东南沿海倭患严重,北部遭受到蒙古的入侵,由于当时的官场比较黑暗,所以一些有着真正才能的将领不能得到任命,这才使得沿海的倭患和北部的蒙古入侵日益加重。 嘉靖上台之后,开始治理这个已经残破的国家,指挥着这个已经快要沉没的大船在历史的风暴之中跌跌撞撞地行进了四十五年。 嘉靖一朝,国家外患不断,北方鞑靼趁明朝衰弱而入据河套。鞑靼首领俺答进犯大同,宣大总兵仇鸾重金收买俺答,让他转向其他目标,结果俺答转而直攻北京,在北京城郊大肆抢掠后西去,明朝军队在追击过程中战败,此为庚戌之变。 东南沿海由日本浪人与中国海盗组成的倭寇与沿海居民合作走私,袭扰山东、浙江、福建与广东等地区。戚继光与俞大猷平定浙闽粤等地的倭寇,为隆庆开关奠定基础。另外葡萄牙人移民澳门,但及至明亡,葡萄牙人及澳门始终为广东布政司香山县管辖。明世宗驾崩,皇太子朱载垕即位,即明穆宗,年号隆庆,翌年为隆庆元年。 明穆宗即位后启用在藩邸的老师高拱、张居正,隆庆初年,位处执政之首的世宗旧臣徐阶策动朝官弹劾高拱,高拱辞官回乡。高拱也不甘示弱,一年后策动朝官弹劾徐阶,徐阶也被迫正式退休,朝廷的实际政务渐渐落到了张居正的手上,隆庆末年,高拱回朝出任内阁首辅。 隆庆朝名臣名将荟萃,陆上与蒙古达成和议,史称俺答封贡;海上开放民间贸易,史称隆庆开关;因为这两项措施,明朝又重现中兴气象,史称隆庆新政。 明朝的第十二个皇帝是穆宗皇帝朱载垕,年号隆庆,说起这位皇帝用八个字可以概括他的性格,谨慎、仁义、懒惰、好女。而且好女是这位爷最大的爱好,当了六年的皇帝到死也是被美女掏空了身子,公正地说朱载垕不是唯一好美女的皇帝,不是所有明朝皇帝都集体好美女的说法吗? 朱载垕登基除了发生了庚戌之变外,没有发生过大的变故。在加上有徐阶、张居正、高拱、杨博,武有谭纶、戚继光、李成梁等名臣良相的辅佐帮衬,这位穆宗皇帝就是个大松心,可能是为臣子的太出色,就显得皇帝太懒。 或许是和后宫女色难舍难分,他当朝六年只主动见过两次大臣,而且就是坐在金銮殿上朝,也常不吭声。规劝放在别的皇帝身上,不是砍头便是申斥,但朱载垕听了依然是不为所动。这可能是和他坚持用人不疑的原则有关,整个隆庆朝社会稳定、经济繁荣,明穆宗朱载垕的确是个好皇帝。 别瞧朱载垕懒于朝政,但对后宫的美女可说是非常的勤奋,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来形容一点不过分,他整日里在后宫里,就连死也是死于美女。为了侍侯好后宫的美女,不仅吃药、每日美女陪伴,而且就连宫里的茶杯、龙床的图案也都是男女欢爱的内容。 这位皇帝朱载垕因为与妃子玩的大发了,竟然休养了二个月在恢复体力,但刚往金銮殿上一坐,就头晕眼花手打颤,不得以便又接着卧床了。自己的事自己知道,朱载垕知道再玩下去迟早要他的命,但性情太高怎么也收不了手,便把张居正等三位大臣找来,立了遗嘱:“遗诏给皇太子,朕死后,皇帝你做,你要依三位辅臣的辅导,进学修德,用贤使能,无事荒怠,保守帝业。”从此便一病不起。 为后宫美女鞠躬尽瘁一生的朱载垕,终于死而后已,一命归了西,终年三十六岁。死后被葬于昭陵,谥号为契天隆道渊懿宽仁显文光武纯德弘孝庄皇帝,庙号穆宗。穆宗朱载垕死后,皇子朱翊钧继位,但不管怎么说明穆宗朱载垕在历史上依然是个可圈可点的皇帝。 隆庆皇帝朱载垕,登基前做了三十年裕王,期间最大的爱好便是吃驴肠,逢年过节的时候,必定要有驴肠这道菜,儿子出世这类喜事时,也要吃驴肠庆祝,甚至好多次碰到愁事,以至长吁短叹的时候,也要靠吃驴肠来消愁。可是在他登基后,一次偶然路过御膳房,听到里面传来驴子的惨叫声,召来厨子一问才知道,原来驴肠这道菜,做法十分的残忍。朱载垕随即下旨,从今往后,再也不要给他做驴肠吃,此后一直到他六年后驾崩,他再没吃过驴肠。 明朝诸帝之中,朱载垕堪称童年最苦命的一位,早年笼罩在他身上的最大阴影,便是父亲嘉靖帝笃信的二龙不相见之说。 也就是真龙皇帝倘若和未来皇帝见面,必然会闹灾,怕闹灾的父亲,因而也多次拒绝和朱载垕见面,甚至每次朱载垕去请安,也总被挡在宫门外。母亲康妃也无法和儿子相见,不但临终时的最后一面没有见到,就连给母亲守孝三年的请求,也被嘉靖皇帝干脆利落的拒绝,最后的母爱,也被父亲无情的剥夺。 嘉靖皇帝对待朱载垕这个儿子,几乎刻薄到无情,平日不见面,生母去世不批葬礼,而后朱载垕的爱子以及发妻李氏相继病故,丧葬礼仪更被嘉靖帝直接否决。外加嘉靖帝迟迟不肯立太子,以至于朱载垕的弟弟景王也上蹿下跳,专注争皇位好些年,无奈的朱载垕,也只好默默忍受。 总算忍得云开,弟弟景王被父亲轰出了京城,而且病故之后,嘉靖皇帝还给下了个断语:“这小子一直都忙着争皇位,该死。” 而后朱载垕的儿子后来的万历帝出世,嘉靖帝也终于淡淡的说:“多了个皇孙,也算是个喜事吧。” 而这位小皇孙,也一直没有得到祖父的赐名,直到朱载垕登基后,才有了自己的名字。但也正是在这些年里,嘉靖帝不断把高拱等才俊安排在朱载垕身边,把他当做未来帝王来培养。 嘉靖四十五年,生命已到弥留阶段的嘉靖帝,终于传召朱载垕进见,而后驾崩于干清宫。临终前的嘉靖帝老泪纵横的对朱载垕说:“为父不是不想见你,可是道士们说,我们二龙不相见,见你就是害你啊。”三十多年里,嘉靖帝确实以最冷漠的方式,来表达对儿子最深情的爱。 比起父亲嘉靖帝朱厚熜来,即位的隆庆帝朱载垕,因为他用人得当,朝廷内人才济济,国家经济全面恢复,外患消弭,军备振兴。他在位的时期,是后世公认的明朝隆万中兴的开始。 但他本人,却是一个挨骂非常多的皇帝,说他懒,御史郑履淳曾经写奏折批他,质问说皇上在位三年,曾经召见过大臣吗?曾经亲自主持筹划过国家大事吗?你对奏章的批复,是你自己写的吗?而骂的好美女的更多,除了他那些具体行为外,有些言官甚至捕风捉影,御史蔡汝贤就曾上奏说:“皇上你这两天瘦多了,肯定是经常宠幸女人,你可不能这样啊。” 对这些骂他的奏折,朱载垕大部分时候还是很宽厚,大多数的奏折,他既不惩罚上奏官员,也不批复,基本都留中了,少数例外的,蔡汝贤的那份奏折,他还特意批复了,在批复中回答说:“我这两天真的没有宠幸贵妃,我瘦确实是因为干工作累的。” 登基后的朱载垕,面对的是朱厚熜留下的烂摊子,北方鞑靼部落持续进犯,国家财政严重紧张,他登基早期,国家粮仓里的存粮,仅仅足够支用一个月。他登基后的种种举措,后人称赞比较多的,包括有停止各类道教活动,带头恭行节俭,遏制兼并,平反冤案。 大多是对朱厚熜在位中后期种种过失的补救,而他做的最重要的两个事情,一是整顿军备,二是开放对外贸易。这位被看做软弱温和的帝王,对于军备却极为重视,他登基后的第二天,即下诏书给明朝九边边镇,希望各个边镇通力合作,早日打大胜仗。 也正是他在位时期,抗倭名将戚继光北调蓟州,加强北部边防,另一位后来的名将李成梁,也正是在他在位的第一年提拔为辽东总兵。隆庆三年,他还在皇宫举行了明王朝历史上最盛大的阅兵仪式,明朝武备的重振,确实从他开始。 而开放海外贸易方面,朱载垕的举措,就是历史上的隆庆开关,对于朱元璋的海禁祖制,表面上他并未违反,而是在福建月港开设经济特区,允许沿海商民经此地出海贸易。之后的几十年里,福建月港迅猛发展,号称天子东南银库。从那以后直到明朝灭亡,世界上三分之一的白银都让中国赚走了,月港,在欧洲商人的说法里也有了个绰号,银泵。 朱载垕经济改革的突破口,放在了富庶的应天地区,任命大名鼎鼎的直臣海瑞就任应天巡抚,而后便闹出了著名的海瑞罢官风波。海瑞到任后,在当地遏制兼并,惩办豪强,兴修水利,推行新政,连退休阁老徐阶也被整得七荤八素,也终于闹得朝野震动。 但对这件事,朱载垕却采取了理性的处理措施,既下诏表彰海瑞,支持了海瑞的新政改革,又以调任海瑞做南京粮储的方式,及时叫停了海瑞的过激行为,确保了地方稳定。但海瑞本人却气炸了,不但辞官抗议,还上了一份奏折,指责朝野官员皆妇人。 面对如此激烈的攻击,首辅李春芳哭笑不得,不由自嘲说:“那我应该是个老太婆吧。” 朱载垕得知此事之后,也顺便调侃了下李春芳:“国事艰难,你这个老妈子可辛苦了。” 580话:张居正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朱载垕在历史上的最大形象,就是好脾气,经常是朝臣在眼前吵翻天,他也淡定不发火。但是好脾气的朱载垕,却也有强硬的一面,登基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整顿贪污腐败。 从隆庆元年起,官场便掀起整顿风暴,不但大批贪官落马,甚至好些没有劣迹但是尸位素餐的庸官,也纷纷下岗。即使这样,朱载垕还不满足,隆庆二年正月,听说好些贪官只是被免职后,朱载垕立刻不干,下令不但要追究贪官们的经济责任,还要把这群贪官的相关劣迹详细整理,公告天下。 就是治不死你,也要臭死你,对那些考察中顺利过关的干部,朱载垕也不忘了敲打,下旨教育说:“你们能过关算是运气好,以后好好的办事。” 朱载垕经常被言官批评不干活,在他执政的六年里,明朝政坛的主要景象,就是官员之间拉帮结派,相互争斗。但对这个问题,朱载垕不是不知道,一次他询问张居正说:“听说现在朝中有很多的党,你是属于哪个党啊?” 张居正回答:“君子不党,让他们吵去吧。” 朱载垕听了很高兴,也大手一挥,对,让他们吵去。隆庆四年,长期侵扰明朝边境的鞑靼可汗阿勒坦,和明朝商谈封贡和议,也就是明朝册封阿勒坦,双方开放贸易,停止战争。 这个决策当时在明朝朝野引起震荡,支持派和反对派吵成一团,大臣们请朱载垕来拿主意,朱载垕回答:“你们商量着办吧,商量好了报给我,我可不想学先帝,天天干活还挨骂。” 仁厚皇帝朱载垕,最让大臣们诟病的缺点,便是懒。一是常旷工,动不动就下旨免朝,也就是歇班;二是上班后常偷懒,坐朝的时候常临朝沉默、未尝发言,也就是发愣犯呆。 朱载垕和他爹最大的区别,就是他爹嘉靖帝虽说不上朝,但擅长拿捏群臣,闹得大家即使见不到皇帝,也常紧张兮兮。朱载垕却是即使上朝也常发呆走神,大臣们反而精神放松。 但比起上班来,朱载垕的业余生活,却是十分丰富多彩,一是喜欢收集奇珍异宝,而且各地上贡的珠宝,他还喜欢亲自查验鉴定,辨别真伪,还曾因为鉴定珠宝不合格,罚了户部官员半年工资。二是好美女,除了密集性宠幸嫔妃之外,还多次在民间大选秀女,甚至闹出了诈骗事件。 一个叫张进朝的太监,在湖北当地诈称替朱载垕选秀女,借机大肆敛财,吓的当地百姓纷纷嫁女,整整两个月,共诈骗白银十八万。 朱载垕登基,接的是父亲嘉靖帝的烂摊子,太仓的存粮只够用一个月,户部更穷的叮当响,连南方剿匪的军饷都拿不出,只能下令前线将士自筹,里里外外,都十分的缺钱。正为这件事犯愁时,陕西按察司副使姜子羔出了个好主意:“地方官以往进京汇报工作,都要上下打典。干脆就让地方官把这钱拿一部分给朝廷,国库不就充实了?” 谁知道奏疏上去,却惹得朱载垕十分的生气,反而颁下严令,禁止地方官以进京的名义摊派勒索百姓。本想投机的姜子羔,挨了一顿骂后被降职不说,更成了当时官场的笑柄,好些大臣教育自家子女,总拿姜大人做反面教材,做官不能太姜子羔。 朱载垕最信任的人,当属内阁大学士高拱,高拱从他做裕王的时期,就曾是他王府里的讲官,二人建立了极深厚的感情。他登基为帝初期,高拱在徐阶的排挤下一度罢官回乡,朱载垕还特意派最亲信宦官随行护送,一路照料高拱的饮食起居。 一年后高拱复职,每逢疑难大事的时候,只要高拱来了,愁眉不展的朱载垕就一定会喜笑颜开,他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我相信高拱先生一定会有办法的。” 隆庆六年正月,身染沉荷的朱载垕召见两位辅政大臣高拱与张居正,面对病入膏肓的皇帝,两位大臣嚎啕大哭,但朱载垕却特意把高拱叫到身旁,拉开胳膊对高拱苦笑说:“先生你看,我身上的创伤,一直都没有落疤。” 然后朱载垕强撑病体,带着两位大臣巡视干清宫,整个一路,张居正在后面跟着,而高拱则挽着朱载垕的手走在前面。回到寝宫前,按照惯例,皇帝应该休息,大臣应该告退,然而张居正告退了,朱载垕却依然拉住高拱的手不放,对高拱说了句:“送我。”说此话的时候,君臣二人都眼含热泪,这是一对难得心心相知终生的君臣。 朱厚熜和朱载垕父子,他们执政的成就,从他们过世时百官以及民间的态度就可看出,朱厚熜过世时,民间百姓,居然还有自发放爆竹庆祝。而朱载垕则不然,噩耗传来的时候,许多大臣都哭得稀里哗啦。 高拱在聆听遗诏的时候,当场就放声大哭,完事后走到宫门外,又忍不住大声嚎啕起来。曾经写奏折骂过他的言官詹仰庇,在家哭到了昏厥,河北肃宁县的百姓们,在他登基初期,曾经由他下旨,发还了被宦官侵占的土地,在他死讯传来时,肃宁当地官民百姓还为朝廷上奏,要求为他立庙纪念。并说噩耗传来时,家家都啼哭不已,这位被后人看做软弱的皇帝,却是一位颇得民心的皇帝。 出身湖北江陵的农家子弟张居正,少年时期即有神童之称,十岁精通四书五经,十二岁即为秀才,十六岁中举人;因为他的聪明才智,实行多项改革措施,才让日渐衰败的明朝国祚得以延长六十年之久。 明穆宗在位时,大学士张居正以出众的才能深受穆宗信任。后穆宗驾崩,明神宗即位,因穆宗遗诏,任命张居正等三位大臣,辅佐十岁的神宗治理国政。神宗即位不久后,四十八岁的张居正成了首辅,他不忘穆宗的嘱托,不仅尽心治理国事,对幼年的神宗更是像老师对学生般用心教导。 他还编绘了一本图文并茂的历史故事书《帝鉴图说》,每天为神宗讲解,神宗觉得书十分有趣,张居正解说时他常听得津津有味。一次,张居正讲了汉文帝在细柳慰劳军队,就对他说:“陛下应该注意军备,太平日子过久了,军力就会越来越松懈,所以要时时注意啊。”神宗同意的点点头。 又一次,张居正说到了宋仁宗不爱用珠玉装饰自己,神宗听完说:“这很对呀,君主应把贤臣当宝贝,珠玉又有何用呢?” 张居正见他年幼却能说出这些话,很开心的说:“贤君应该重粮食甚于珠玉,因为粮食能养活百姓,珠玉这些东西饿了不能吃,冷了不能御寒啊。” 张居正教育神宗十分的严格,神宗对这位严师是又敬又惧,再加上太后的支持,朝政大都由张居正主导。 明朝中叶后,朝政颓靡不振,民脂民膏尽入贪官私囊,目睹时局日益败坏的张居正,当然知道贪污腐败的严重性。所以在他握有实权后,在政治、经济、及军事上,随即展开一连串的改革行动。 在军事方面,张居正派名将戚继光镇守北边的蓟门,李志梁守辽东,戚家军在东起山海关,西至居庸关的长城上修筑了三千多座堡垒;张居正对当时常入侵的北方鞑靼族,采用通商往来的和平政策,双方进行茶叶、马匹等物品买卖,所以尔后的二三十年间,明朝和鞑靼族不曾发生战争。 在政治方面,实施考成法,整顿吏治,并用人唯才,裁撤不需配置的冗官,使政风焕然一新。在经济方面,当时的黄河年久失修,河水泛滥成灾,导致许多农田被淹没,对人民生计、交通影响大增;张居正便任命著名的水利专家潘季驯整治黄河,使水患不再发生,农业生产得以恢复,交通顺畅;推行一条鞭法,简化明初以来繁杂的赋税制度,赋役合并,使没有土地的农民可以解除劳役负担,有田的农民能有较多时间耕种,不仅有利于农业生产,而多余的人力,更促进了工商业的发展。一条鞭法实施后,让国库收入明显增加,改善财政状况,当时太仓有将近十年的存粮可供取用。 张居正下重药改革,得罪那些既得利益者是必然的。任职首辅的第五年,张居正的父亲在江陵老家病逝,按照当时礼法,他必须离职守孝三年;可是他担心正进行的各项改革措施,会因他离职而受影响,在神宗和其他大臣劝说下,他让儿子代自己回家奔丧,而他继续留任。 如此那些原本就嫉恨他的人,抓住他没有奔丧尽孝道的事,大事渲染,弹劾、黑函对张居正的攻击排山倒海而来,最后逼得神宗下令,反对张居正者一律处死,事情才告平息下来。 神宗渐渐长大,张居正的权利也越来越集中,因此神宗反而没事做。宫中有一批太监就专门出主意取乐神宗,有一次,神宗因喝醉酒,无故把两个小太监差点打死。这事传到太后耳里,除了严厉得教训他一顿,还要他读《汉书》。 书中记载西汉霍光辅政时,昌邑王刘贺即位不久,就被太后和霍光给废掉帝位;而现在张居正的地位就跟当年的霍光一样,神宗猛然想到此,吓得跪在太后面前认错求饶。后来张居正还是作主把这些太监赶走,事情虽然过了,但神宗对张居正却由原来的惧怕演变成痛恨。 几年后张居正病故,神宗亲自执政,反对和不满张居正的人,纷纷弹劾、攻击他的施政。翌年,神宗下令把他的官爵和封号都撤除,并抄他的家产,十几个家属被活活饿死,长子也被逼自杀。 尽管后人对张居正的褒贬不一,但是他在位十年的政绩和贡献,让万历时期成为明朝最富庶安定的时代,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581话:海瑞罢官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海瑞入仕为官三十三年,一半光阴属于罢官状态,奇怪的是他每罢官一次,复起时便升迁一次,官反倒越作越大,但都是高位闲职。 实际上他已经成为一个政治的摆设,清廉的楷模,被朝廷供起来了。只有他能尽忠如蝼蚁,尽孝似禽兽,满朝文武中,还真的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海瑞确实是清廉的封建官吏,为了维护统治阶级的根本利益他视死如归地上疏骂皇帝,为了孝敬寡母,又不惜休妻虐女,置当时人们的诟病于不顾,这就是历史上真实的海瑞。 海瑞,广东琼山人,字汝贤,号刚峰,他出生于一个破落的官僚家庭,四岁时丧父,与寡母相依为命。嘉靖二十八年,海瑞赴乡试,写出了《治黎策》一文而得中举人,这是他在士林获得的第一个功名。 十年之后,海瑞由福建南平县教谕升任浙江淳安县令,这是他步入仕途的转折点。在任内他制定兴革条例,整顿社会治安、兴修水利,在发展生产方面做了许多有益于民生的事,政绩为邑人所称道。但最为老百姓称许的是他敢于搏击权贵,了断冤狱等事。 当时浙江总督胡宗宪是权相严嵩的党羽,出巡时到处敲诈,无恶不作,他的儿子胡衙内仗着权势,横行乡里,四处游玩,寻花问柳。一次他路过淳安县,驿站招待从简,胡衙内竟然吊起来殴打驿吏,砸坏驿馆。海瑞闻讯,即命令捕快将他拿下痛打一顿,并没收敲诈渔利的全部银两。然后巧妙的修书一封,连同人犯一同押解送给胡宗宪治罪。 书信写着:此刁民胆敢冒充总督大人的公子胡作非为,明显违反了胡总督关于驿费务从简、体恤民生的官箴,败坏总督大人的官名家风,不给予他严惩难平民的愤怒。胡宗宪看完文书,再看一眼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胡公子,连连摇头,他哭笑不得,确实是有怒发不出啊。 大官僚鄢懋卿以严嵩的客卿由中台出巡八省,他由杭洲经淳安到齐云,许多州县官吏百里承迎,唯恐不周到,而且先有行文发到淳安,命令地方好生的侍候。海瑞作为一个穷郡的小县令,面对这位达官显贵即将过境,似乎难以处置。他经过一番思考,认定从简接送还不如拒绝他为上,反正也是得罪他。 马上写信快马递送给鄢懋卿,在揭露他招摇、浪费和劳民伤财的伎俩后,毅然地奉劝鄢大人深思:“淳安小县,不足以奉迎大人,我这里只是穷乡僻壤,请大人改道到别处吧。”鄢懋卿看见信忿忿然的不高兴,拂袖命令官轿绕道而去。 一个七品县令,敢于同炙手可热的权贵之不法行径抗争,而且直指他的过错,这确实是需要一点胆识和勇气的。 海瑞后来调往兴国县担任知县,原兵部尚书张鳌退休在南昌颐养天年,他的侄子张魁、张豹到兴国县以买木材为名,到处坑蒙拐骗,巧取豪夺,无恶不作,气焰嚣张到白天敢越货的地步。有百姓告发,海瑞派人拿下交到有司去治罪,二位刁民百般的狡赖,加上官吏的包庇,竟宣判二人无罪。 海瑞对有司包庇恶人的作法非常的气愤,下令再详细调查,将二人犯的种种罪行具状上报州府,并附信揭露张鳌持贵到处写信游说,为子侄开脱。由于海瑞的刚正不阿,按照律法行事,连打带罚,最后使二犯伏法,百姓拍手称快。 海瑞在淳安的另一项被人称颂的政绩,就是清理积案,平反冤狱。淳安属严州府管辖,因为他断了许多的冤案,在府治属县颇负有青天之名,因此严州府各县遇有疑难案件,也移送到淳安县处理。 十几起的命案,或假案、或错案、或移花接木案都十分离奇复杂,但是海瑞审案认真,事关人命的案子,绝不敢马虎从事,海瑞断案如神的清官形象自此流传民间。 海瑞在淳安任上两次进京,一路上穿旧衣吃素食,路费仅用银四十八两,其他一概裁除。他生活上不奢侈,俸薪之外无所取,含辛茹苦,垂百之年,终不使廪有多余的粟米,囊中有剩余的金银。在南京担任吏部尚书时,由于年高体弱,尝病延医,入视室中,所御衾帱皆为白布,萧然不如一个寒生。 他有一双旧鞋经过多次修补,仍然穿在脚上。老母过华诞,他仅买二斤肉为母祝寿,总督胡宗宪听后大为惊奇,把它作为新闻传播一番,他的清廉本色可见一斑。隆庆元年海瑞官至南京通政司右通政,后来又升为巡抚,所辖苏州、常州、镇江等十府。 上任之初,他满以为应天地方是富饶的鱼米之乡,但后来发现江南粮差的繁重不仅为全国之冠,而且亘古未有,百姓穷苦得有无米下炊之虞。再加上这一时期江南又发生水灾,夏秋频雨,田地被淹,粮米涨价,农民缺衣少食,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加之吴淞江下游河段,日至潮泥,月有积累,日月继嗣,通道填淤,而太湖又泄水不顺畅,遇上连雨年头,周围十万亩良田常被淹没,酿成了大灾。 海瑞认识到水患的严重性,提出吴淞江一水,国计所需,民生攸赖,修之举之,不可一日缓也,面对严峻的治水、救灾的形势,他迎难而上,决计救民于水火,采取了以工代赈之法,按工发给灾民银两和口粮,将救灾和治水两相结合,抓到了点子上。 治水工程启动后,饥民云集,得食者气力倍增,工程进度很快,按照计划疏通了从上海南跑口至嘉定黄渡间一万四千丈的河道,又疏浚常熟的白茆河,变水害为利。这两项工程耗银六万八千多两,使吴松江借饥民之力,而故道可通;民借银米之需,而荒歉有济,一举两得。以工代赈,利在当前,功在长远,不仅解决了十几万灾民的吃饭穿衣问题,而且为日后该地区发展农业生产,战胜灾荒提供了可行的经验。 嘉靖四十四年,在京任户部主事的海瑞上疏,论朝政得失,实则专论嘉靖帝朱厚熜本人的失德荒政,即直言天下第一事疏。他指责皇上崇信道术、亲昵后宫、大兴土木,劳民伤财,国家已经处于吏贪将弱,民不聊生的地步。其中有几句话直冲皇上的肺管子:“嘉靖当皇帝,家家都没有资财可用。” 这句话在民间流传,人人心知肚明,但是官吏谁也不敢在朝堂上点明。海瑞是官场中的另类,他敢于在奏疏里,让皇帝当面知道民怨舆情,皇帝有错国家才出现的危象。 海瑞的胆识何来?他青年时即苦读《汉书》,崇尚汉代人汲黯的铮铮铁骨和刚直不阿的品格。入仕后他遇事师法汲黯,要做大明的鲠介之臣。这个汲黯当年见到炙手可热的汉武帝宠臣田蚡与张汤时,一般朝官都跪叩请安,他却不行大礼,只施以拱手礼,足见他的气节。 他死谏汉武帝时只要认准死理,而不顾及其他,常以先斩后奏的风格行事。如大灾之年,他开官仓赈济饥民,却敢拿自己的脑袋作为抵押。汉武帝以小过想要杀长安县令,汲黯站出来说:“应该先杀我!” 帝王面前无戏言,这是何等的勇气?汉武帝多次要派汲黯做地方官,他坚辞不就,理由一条,给的官位太卑微,不足以做大事情,弄得武帝没办法,只得给他大官做。汉武帝之所以未杀汲黯,除了他所言之事多为民请命之外,无私利可图,不贪为宝。 嘉靖帝接到海瑞的奏疏大怒不已,将龙案拍得大响,连声骂道:“畜牲,气死我了!” 嘉靖连忙命令左右:“快去抓他,休使让他逃走!” 当值的太监黄锦钦佩海瑞的刚直,但不敢当面维护他,慢条斯理地回皇上说:“海大人上疏前已经买了一口棺材,他和妻小也告别过了,现在待罪于朝房,他是不会跑的。” 听了这话,朱厚熜龙颜沁汗,又读了一遍奏疏,叹息地说道:“这畜牲想要当比干,陷朕于杀忠臣之过,可是朕不是商纣王啊。” 嘉靖后来又直喘粗气,还是要杀海瑞,幸好有名望的大臣徐阶看出皇上的矛盾心理,说道:“陛下要杀海瑞容易,岂不成全他要做比干的心愿?”嘉靖泄气了,杀也不是,放也不是,最后将海瑞关入锦衣卫牢中,他躲过了一劫。 海瑞无论在何处为官,中堂上都悬挂着忠孝二字,以示胸怀。初期人们以为他是摆样子,卖关子,后来才发现此公可是玩真格的,反对他的人都说,海公死忠无人可比,其孝则憨,到了祸福不分的地步。 海瑞当年上疏骂嘉靖皇帝后,他认定自己非死不可,但是熬到嘉靖四十五年冬天,皇上病死了。狱吏备酒于牢房令他进饮,并告诉他:“此非断魂酒,而是恭喜大人快出头了。” 海瑞追问后,才知道皇上驾鹤西天,这本应该心中暗喜的大好消息,他却马上悲恸起来,将刚才吃进的酒饭全都呕出,并说:“国丧之期,臣下饮酒,该死!该死!”接着捶胸顿足大哭不止。 第二天他还穿上麻衣丧服呼天喊地地哀鸣,搞得同监人犯摸不着头脑,其情景如丧考妣一般。可见历史展开过程中复杂人性的一面,他虽然敢骂皇帝,却是为朱明江山社稷,骨子里还是死忠的,认定君叫臣死,臣不能不死是天经地义的。 试想嘉靖帝若不是先他而亡,他作刀下鬼是迟早的事情,此时他不庆幸自己的活命机会,却是痛惜皇上早逝了,他的愚忠的心态常人是无法理解的。 582话:海瑞罢官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海瑞的孝也是出名的,所以形成这种性格,与他的家世和特殊经历有直接的关系。 海瑞四岁丧父,他的母亲谢氏在盛年时守寡,与少年海瑞相依为命,他视母亲为天使保护神一般,自小对母亲说的事言听计从。母子俩最初在海南岛过着穷苦的日子,靠着祖上留下的十亩薄田维持生计。 谢氏深知幼儿教育的重要,在启蒙学习阶段就让他读《孝经》《尚书》《中庸》等圣贤书,在海瑞的心灵深处牢固树立起儒家的道德观。为了求学上进,谢氏可说是费尽了心思,他不许少年海瑞玩耍嬉戏。所以从小到大,海瑞没有幽默感,不善于交朋友,总是老气横秋,言词有板有眼,是个老夫子的形象。在母爱的畸型培养熏陶之下,他养成孤僻的心理,和认死理的倔强性格。 海瑞一生结过三次婚,纳过二位妾,大夫人潘氏嫁进海家之后,勤劳肯干,性情也不错,但是谢氏处处挑毛病,骂她是女骡转世,还唆使儿子续弦。理由十分简单,潘氏多年不生育,这是被骂女骡的原因,因为骡子没有生育能力,有碍于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礼教,他只得休掉发妻潘氏。 继配许氏生了两个女儿,为有着深刻封建伦理观念的海母所不容,由于同样的原因被逐出家门;后来三夫人在极为可疑的情况下暴毙,此事被传得纷纷扰扰,言官参劾他有杀妻之嫌,后来不了了之。另一个妾在屈辱中度日如年,也在同月自缢身亡。 嫁给海瑞的五位女人,有四个落得如此下场,其中有海瑞的薄情,主要在于海母的刁钻刻薄,拿儿媳妇当出气筒,她成为家庭的主宰后,必然是位鸡蛋里挑骨头的妈。她是海瑞忠孝思想培养者,也是海家悲剧的始作俑者,从四位妻妾的悲惨下场,可知海瑞唯母命是从,甚至打骂媳妇只要老母不生气,就是尽孝道,决不管对方的死活和感受。 他每日要板着面孔面对妻妾,不茍言谈,否则老母就掉脸子给他难堪。海母的所作所为,为当时人所诟病,然而没有什么力量能阻止海瑞对老母尽孝,他绝不会违拗母意,有如他不顾生死地为皇帝尽忠一样,他毫不顾及政敌的攻讦,时论的非议,更不顾天理良心,铁石心肠地看着妻妾们一个个落难离他而去。 海瑞秉持的这个孝,已经不仅是关爱、赡养老母了,内含着无条件的服从,甚至充当她施虐的帮凶。正是他孝道观的扭曲,一切正常的人性,包括夫妻的恩爱关系都得让路,这就是海瑞骨子里尽孝道的核心。 正是这种孝道观的驱使,使正襟危坐的海青天,在讲仁义道德的同时,变成面目可憎的衣冠禽兽了。他到了三四十岁时,还要经常和母亲同屋而眠,冷落妻妾,在孝道面前他没有独立人格和自主的婚姻生活,这样的夫妻关系能幸福吗? 海瑞的憨孝,还见于他对子女的态度上,海瑞有个女儿才五岁,一天,海瑞看见她拿一块饼在吃,就问:“谁给妳饼吃的?” 女儿回答:“是某个男孩。” 海瑞大怒:“女孩儿家怎能随便接受男孩的饼呢?妳不是我的女儿了;如果能从此不吃东西而饿死,才算是我的女儿。” 女儿哭了,果然不再吃东西了,到了第七天,女儿活活的饿死了。 从海瑞的为人看,他是说到做到,也要求家人做到,绝无通融的余地,以致逼得五岁的女儿不进食而死。他的作法过于残忍,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由此可看出来海瑞是封建礼教的卫道士,在害人害己的过程中,他已经变得麻木不仁了。 海瑞深得民心,但却非常不得官心,他在官场和朝廷是相当孤立的。明朝高官按例可以为自己的父母请封赠,以荣耀乡里,官居二品的海瑞却没有能力为他母亲请得太夫人的尊号,在当时是少有的例外,侧面证实海母女德不佳。 海瑞一生确实提出过不少治国施政的良策,但被采纳实施的极少。他能够施展抱负、大刀阔斧地推行自己的政见,只有在巡抚应天十府时有所作为,但时间暂短,仅半年而已。 除了疏通郡治的江河,以工代赈的成果外,其他的皆在他离任后就废止了。海瑞充其量是一位洁身自律的清官,对大明王朝的政治、经济和社会生活并没有实质性的影响,在很大程度上只是一个道德上的典型。 老百姓拥护海清天,官员们对他却是又敬又怕。对于海瑞,他们嘴上不便多说,心里却有说不出的嫌恶,一听到要和海瑞共事,就如遇到瘟神,头皮发麻,心中打怵、唯恐避之不及。海瑞调升巡抚应天十府时,他的任命文告一公布,应天十府有点头脸的官宦便纷纷请求改调它处,有的甚至自动离职,宁肯丢掉乌纱帽,也不与他共事触霉头。 明神宗朱翊钧从嘉靖帝手中接过皇权不久,对海瑞有段评语:“用他做实际工作是不合适的,唯用来做道德表率却恰到好处。” 据说他看到万历皇帝的评语很伤心,一连七次递交奏折辞官,每次都不准。他也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无所事事的在闲职高位上度日,不久他就郁郁寡欢地与世长辞了。 海瑞在仕途的遭遇,说明他的忠孝观在那个年代有合理的内核,但是愚忠、憨孝做过了头,社会的主流意识也是不接纳的。正因为如此清官不得志、治世缺良策,就是这位清白官吏留给后人思考的话题。 明穆宗因中风突然的驾崩,年仅九岁的皇太子朱翊钧继位,改元万历。由于年幼由太后摄政,重臣高拱因与太后信任的宦官冯保对抗而被罢官,张居正则得到冯保的鼎力支持。 张居正辅政十年,推行改革,在内政方面,推行考成法,裁撤政府机构中的冗官冗员,整顿邮传和铨政。经济上,清丈全国土地,抑制豪强地主,改革赋役制度,推行一条鞭法,减轻农民的负担。 军事上,加强武备整顿,平定西南骚乱,重用抗倭名将戚继光总督蓟、昌、保三镇练兵镇守长城,使边境安然。张居正还启用潘季驯治理黄河,变水患为水利。同时张居正严惩贪官污吏,裁汰冗员,张居正整顿朝纲,改革体制,史称万历中兴。 张居正的去世,按常理他需要守孝三年,但张居正以为改革事业未完成,不愿意守孝,他的政敌借此大做文章。最后在明神宗和两太后的力挺之下张居正被继续复用,使得他的改革并没有被中断。 但是这成为了他的政敌的借口,同时张居正利用职权让亲子通过科举进入翰林院。张居正死后被反对改革的政敌清算,张府家属被囚禁于家中,饿死了十多人,生前的官爵也被剥夺。 明神宗朱翊钧,明穆宗第三子,隆庆二年,被立为皇太子,当时才六岁。隆庆六年,穆宗驾崩,十岁的朱翊钧即位,次年改元万历,在位四十八年,是明朝在位时间最长的皇帝。 万历前十年,大学士张居正辅助明神宗处理朝政,社会经济发展较快,黎民百姓也能安居乐业。十年后,张居正去世,明神宗开始亲政,有一段时间勤于政务,后期因为和文官集团的矛盾而罢朝三十年。 明神宗罢朝三十年,被称为醉梦之期,这段时期明神宗怠于临朝,勇于敛财,不郊不庙不朝三十年,与外廷隔绝。那么明神宗是什么时候从一个立志有为的皇帝变成一个荒废朝政的皇帝呢?又是什么事情让这位曾经雄心万丈的大明天子堕落得如此厉害呢? 表面看起来,明神宗荒于政事、不愿临朝的原因,先是因为宠幸郑贵妃,后是因为厌恶大臣之间的朋党之争。但是究其主要原因,还是由于明神宗的身体虚弱,行动不便,当然他身体虚弱的背后,无疑是酒色财气的过度。 大理寺左评事雒于仁上了一篇奏章,其中批评明神宗纵情于酒、色、财、气,并献上四箴。对九五至尊皇帝的私生活这样的干涉,使得明神宗非常的恼怒,幸好首辅大学士申时行婉转开导,说皇帝如果要处置雒于仁,无疑是承认雒于仁的批评是确有其事,外面的臣民会信以为真的,最后雒于仁被革职为平民。 在这一段时期内,江南一带的商品经济高度发达,出现了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萌芽,全国和经济总量达到了中国古代的巅峰,但是阶级矛盾也日益加剧,文官集团的党争使得政治日益腐败黑暗,东北的女真趁虚兴起,因而种下了明朝灭亡的祸根。 明神宗沉迷酒色,而且竟然还玩起同性的勾当,就是玩弄美女的同时,还玩弄小太监。当时宫中有十个长得很像定陵出土的刺绣百子女袷衣秀的太监,就是专门给事御前,承恩与皇上同卧起,号称十俊,所以雒于仁的奏章中有幸十俊以开骗门的批评,这一点明神宗与他的祖上明武宗有一点相像。 至于贪财一事,明神宗在明代诸帝中可说是最有名了,他在亲政以后,查抄了当朝重臣冯保、张居正的家产,还让太监张诚全部搬入宫中,归为自己支配。为了掠夺钱财,他派出矿监、税监,前往各地四处搜括民脂民膏。 由于酒色的过度,使明神宗的身体极为虚弱,年仅二十四岁的明神宗就传谕内阁,说自己一时头昏眼黑,力乏不兴。礼部主事卢洪春为此特地上疏,指出肝虚则头晕目眩,肾虚则腰痛精泄。 万历十八年,明神宗自称腰痛脚软,行立不便。万历三十年,明神宗曾经因为病情加剧,宣召首辅沈一贯入阁嘱托后事,可见此时明神宗的身体状况实在是每况愈下,因此明神宗亲政期间,几乎很少上朝。 他处理政事的主要方法是通过谕旨的形式向下面传递,万历年间开展的平定哱拜叛乱、援朝战争、平定杨应龙叛变等三大征伐的军事行动,都是通过谕旨的形式,而不是大臣们所希望的召对形式。在三大征伐战事结束之后,明神宗对于大臣们的奏章的批覆,似乎更不感兴趣了。 所以明神宗荒废朝政的情形,前面不愿意上朝听政,后面连大臣们的奏章也不批覆,直接留中不发。按照明朝的制度,皇帝是朝政大事的唯一的决策者,一旦皇帝不愿处置但又不轻易授权于太监或大臣,整个朝廷的运转就可能陷于停顿。因此明神宗为了讨好宠妃而采取的这种不负责任的罢工,无疑给大明王朝带来了致命的后果。 到了万历三十年,官员空缺的现象已经非常严重。这一年,南、北两京共缺尚书三名、侍郎十名;各地缺巡抚三名,布政使、按察使等官六十六名、知府二十五名。按正常的编制,南、北二京六部应当有尚书十二名,侍郎二十四名,这时总共缺了近三分之一。 583话:东林党争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明神宗朱翊钧,明朝第十三位皇帝,明穆宗朱载垕的第三子。隆庆六年,穆宗驾崩,十岁的朱翊钧即位,年号万历,在位四十八年,是明朝在位时间最长的皇帝。 明穆宗死后,继位的是他的第三子朱翊钧,即明神宗,年号万历。他的母亲本来是裕王府的宫女,得到了当时还是裕王的朱载垕的私幸,生下了朱翊钧。朱翊钧自幼聪慧过人,读经史则过目不忘。 六岁时,他看见穆宗在宫内骑马奔驰,便上前挡道谏阻说:“父王为天下之主,单身匹马的在宫中奔驰,倘若有一个疏忽,那可不得了。”穆宗皇帝听后深受感动,当即下马,立他为皇太子,自此更加喜爱这个孩子了。 明神宗继位时,年仅十岁,难以担当大任。但是他的父亲为他留下的是一套非常好的朝廷班子,有很多贤臣辅助他,尤其是内阁首辅张居正。张居正和明穆宗的皇后以及明神宗的生母两位皇太后的关系很融洽,她们都十分支持张居正,而且当时权势很大的太监冯保也是明朝历史上难得的好太监。张居正搞好了和太后以及冯保的关系,得到了他们的鼎力支持,于是就能很顺利的实施自己的治国方略。 在万历在位的头十年,张居正大展雄才,从政治、经济上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在军事上,加强武备整饬,平定西南骚乱,重用抗倭名将戚继光总理蓟、昌、保三镇,稳定了边境,一时间明朝有出现了短暂的繁荣。当时中国的国力世界第一,各项指标上都远远超过其他各国,当时存放在国库中的银子因为用不了,放得久了都发霉长毛;而粮仓里的粮食也因为吃不完很多都腐烂了。 万历十年,张居正病逝,明神宗给他风光大葬。不过第二年,就有张居正生前的政敌弹劾张居正和他的支持者冯保,加上冯保、张居正二人以前对神宗约束过严,使得神宗此时反感骤升。于是明神宗追夺了张居正的各种封号,不久还抄他的家,逼死他的长子张敬修。又以冯保欺君之罪,免他东厂提督之职,抄他家产,随之将张居正重用的人统统罢免。 全面否定张居正改革,是朱翊钧本人由勤变懒、全面废弃励精图治的标志。 当朱翊钧彻底摆脱了张居正的束缚之后,就开始了他的独裁统治。从此以后朱翊钧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昔日少年天子的气派与风采,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长年深居禁宫,嗜酒、恋色、贪财,私欲膨胀,恣意妄为。 作为富有四海的皇帝,明神宗依然贪财、贪权,他把所有的大事都揽了过来,自己不做,也不让别人做,许多奏折他都留中,拖而不决。后来连朝也不上了,嘉靖曾经二十多年不上朝,万历破了这个记录,连续三十年不上朝,长年深居禁宫享乐。 但是这段期间中国无论对内还是对外的战争均获得全胜,这是为什么呢? 明朝的内阁制度,由于内阁可以主持日常事务,因此不但在一定程度上约束了皇帝,而且还能在没有皇帝的情况下保持国家机器的正常运转。在这种政治体制下,一个皇帝不需要太英名,他只需重用几个能干的人替他做事就可以了。 万历二十年,宁夏发生叛乱,日本发动侵朝战争;万历十七年,西南也发生叛乱。明神宗下旨三路出征,史称万历三大征,万历三大征历时十多年获得全胜,但却丧师数十万人,耗银千万两,造成国库空虚。 在明神宗统治的明朝中后期,中国已经出现了资本主义萌芽,如果明神宗能抓住这个历史机遇,做一个明主,那么中国的命运也许不同。不过事实却恰恰相反,明朝的明主大多短命,昏君却是长命百岁,万历皇帝在位长达四十八年,是明朝在位时间最长的皇帝,正因为他的长寿,才给国家带来的深重的灾难。 在位期间有东林党争、国本之争等重大事件,对外有朝鲜之役与萨尔浒之战,万历一朝成为明朝由盛转衰的转折期。 国本之争主要围绕着皇长子朱常洛与福王朱常洵,明神宗迟迟不立太子,令群臣忧心如焚。直到后来,朱常洛才被封为太子,朱常洵被封为福王,但是福王迟迟不离京就任藩王。直到梃击案发生,舆论对郑贵妃不利后,福王才离京就藩。 明神宗于国本之争对大臣极度不满,就开始连续不上朝作为报复,仅处理一些重要事件。早朝也经常看不到他,整日在深宫中不理政事。 东林党源于顾宪成组办的东林书院,东林党争起因是内阁缺人,顾宪成极力主张颇有政绩的淮扬巡抚李三才入阁,结果被反对李三才入阁的势力抹黑漫骂,东林党因此兴起,朝中其它各党便集中火力攻击东林党。阉党专权后,东林党更受到严重打击,直到崇祯年间东林党才重新被启用。 东林党争是指明朝末年东林党与阉党等其他派别之间的斗争,东林党争在明朝延续了很多年,甚至是清政府统治下东林党争还是继续存在着,可以说东林党争对明朝和清朝时时期的政治影响是非常大的,特别是明朝的崇祯皇帝在位期间东林党的势力是最大的时候,正是因为东林党的强大,使得明朝财政捉襟见肘。 万历年间,吏部郎中顾宪成因为得罪了皇帝被革职回到老家,顾宪成于是与高攀龙、钱一本等在家乡无锡东林书院开坛讲课,在讲课的时候他们经常性的会讽议朝政,裁量人物,长此以往以东林书院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在野集团,人称东林党。他们主张开放言路、实行改良时政,并且得到了很多读书人的大力支持,但是却遭到朝臣、宦官的激烈反对。 这个时候一些浙江籍的官员也结成一党,成为浙党,还有的结为楚党,更有齐党等,这些派别与东林党互相攻击,并且之后东林党官员与阉党和浙党等派别也把持朝政贬斥其他党派的官员,甚至是掌握官员考核系统京察,使得其称为党争的斗争工具,对不是自己党派的人极力打击,这些党派互相争斗,逐渐的形成了影响国家政治的党派之争,人称东林党争,这就是东林党争的起因。 东林党争中各个党派各有胜负,在明朝末年愈演愈烈,甚至是这种东林党争绵延到了大量起用明朝官员的清政府的统治之中。 东林党争是从明朝末年一直绵延到清朝时期的东林党与阉党等政治集团之间的斗争,东林党人大都是知直不知曲的君子,对个人声名非常看重,这种看重甚至是超过了国家利益,争意气而不争是非,东林党虽然能够发现时政的弊端,但对于改善没有办法,所以东林党实在是属于对改革无能为力的一党。 顾宪成被皇帝罢官后在东林书院讲学,之后便愈演愈烈,与阉党、浙党、楚党、齐党之间的争斗可以称得上是各有胜负,东林党人自视极高,一旦是与自己的政见不合往往就会将别人列为小人,而且不能做到团结不同党派的官员,正是由于东林党的这些特点导致了浙楚齐党都与阉党成为了一党,因此东林党争表面看来就成为了阉党和东林党之间的斗争。 明熹宗的时候魏忠贤掌权,打击迫害东林党人,等到明思宗崇祯皇帝继位之后以魏忠贤为首的阉党被打压,东林党人的势力再次在朝廷抬头,东林党人主张废止向工商业户收税,于是导致了崇祯国库空虚,财政捉襟见肘,党争对于明朝灭亡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明朝灭亡之后到了清朝,清朝大量的起用明朝的旧官吏,使得东林党争延续到了清朝的统治之中,康熙时候,党争和满族的权贵斗争纠缠在一起,但是清朝时期主要争斗已经不是东林党争了。 透过东林党中过程可以看到东林党争对朝廷的害处要远大于带来的好处,各个党派互有胜负,让最高的统治者皇帝无可奈何。 在东北由于深受明神宗信任的辽东总兵李成梁后期腐化堕落,大肆谎报军情,骗取军功封赏,军事打击目标上偏袒努尔哈赤势力,以致明末边患严重,并最终导致清朝入主中国。 由于明神宗不理朝政,缺官现象非常严重,南北两京共缺尚书三名,侍郎十名;各地缺巡抚三名,布政使、按察使等六十六名,知府二十五名。明神宗委顿于上,百官党争于下,明廷完全陷入空转之中。官僚队伍中党派林立,互相倾轧,如东林党、宣党、昆党、齐党、浙党等名目众多,但所议议题却不是如何改良朝政,只是人事布局而已。 在军事方面,以万历三大征最为功勋卓著,三战皆胜以巩固明朝边疆、守护朝鲜王朝,但也消耗了明朝国库存银。努尔哈赤以七大恨反明,两年后在萨尔浒之战中大败明军,明朝对后金从此转为战略防御。 明神宗驾崩,他的长子朱常洛登基,为明光宗,明光宗仅在位一个月,因服用李可灼的红丸猝死,时年三十九岁。 红丸案是明代三大奇案之一,明代泰昌元年,明光宗朱常洛病重,道士李可灼进献红丸,自称仙丹,光宗服后死去。有人怀疑是神宗的郑贵妃唆使下毒,旋即展开了一系列的追查元凶的举动,其间党争与私仇夹杂其中,连坐罪死者众多。 朱常洛即位,郑贵妃担心朱常洛会因前嫌而报复自己,采取了措施,勾结朱常洛所宠幸的李选侍,请求朱常洛立李选侍为皇后,李选侍则投桃报李,请朱常洛封郑贵妃为皇太后。向朱常洛进献美女,以取悦于朱常洛,朱常洛对于郑贵妃送来的美女,照单全收。 郑贵妃送来的美女数目是八名,喜爱美女的朱常洛面对美女,自然是夜夜纵乐,本来就因为生活压抑而虚弱的身体,骤然要承担如此多的政事,又贪恋美女,退朝内宴,以女乐承应,一生二旦,俱御幸焉,基本上是累垮了。身体不行了,召医官陈玺诊视,一心想做一个好皇帝的朱常洛拖着病体接见大臣,大臣们见到皇帝形容憔悴,圣容顿减。 可是他并不节制自己,照样与这些人鬼混。一天夜里,为了寻求刺激,朱常洛服了一粒红丸,结果狂躁不已,狂笑不止,精神极度亢奋。次日清早,侍寝的吴赞连忙请来御医崔文升诊治,崔文升不知皇帝是阴虚肾竭,还以为是邪热内蕴,下了一副泄火通便的猛药,结果朱常洛一宿腹泻三十多次,危在旦夕。这下子闯了大祸,朝廷上唇枪舌剑,吵声骂声不绝于耳。 重臣杨涟上书,指责崔文升误用泻药,崔文升反驳说并非误用,而是皇帝用了红丸造成病重。东林党人马上强调,不但崔文升用药不当,还拿红丸之事败坏皇帝名声。 病危之中的朱常洛,躺在病榻上,似乎念念不忘红丸,想要服用。鸿胪寺丞李可灼当即进了颗红色丸药,朱常洛服后,没甚动静,晚上朱常洛又要求再服一丸,李可灼又进了一颗红色丸药。结果不大一会儿,皇上就手捂心口,瞪着两眼挣扎几下,一命呜呼了。朱常洛才即位三十天,年号还没来得及制定了。 最后一位刚入阁的、与双方都无牵连的大臣韩上书才平复了众议,李可灼被判流戍,崔文升被贬放南京,红丸案算是了结了,可是红丸案还有余波。 天启年间,宦官魏忠贤当权,他要为红丸案翻案。于是声讨方从哲的礼部尚书孙慎行被开除了官籍,夺去所有官阶封号,定了流戍,抨击崔文升的东林党人也受了追罚,高攀龙投池而死。崇祯年间,惩办了魏忠贤,又将此案翻了回来。 崇祯死后,南明王朝又一次以此为题材挑起党争,直到明王朝彻底灭亡。小小的红丸惹起的党争,简直是祸国殃民,后世不能不引以为戒。 584话:三大奇案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明熹宗继位,改元天启,在位期间政治更加的腐败黑暗。明熹宗早期大量启用东林党人,加剧东林党争,明熹宗因此对朝政失去耐心,魏忠贤趁机干预政治,拉拢齐楚浙党,号为阉党。 阉党把握朝政,魏忠贤擅权跋扈,爪牙遍布全国,并大肆打击东林党,借梃击案、红丸案、移宫案为由,唆使党羽伪造《东林党点将录》上报朝廷,明熹宗下诏,烧毁全国书院。大量东林党人入狱,甚至处死,天启年间的朝政混乱导致内忧外患加剧。 说起明朝,不仅开了很多历史先例,奇葩事也特别多,特别是明末初年皇宫中接连发生的三起命案震惊朝野,每一起命案都牵涉到皇太子甚至皇帝。三起命案前后相连,人际关系错综复杂,扑朔迷离的政权斗争,宛如一部宫斗阴谋悬疑连续剧。 梃击案,一个疯子引发的血案。明神宗万历帝在位期间,由于皇后无子,故朝臣主张立宫女王氏所生的皇长子朱常洛为太子,皇太后、皇后也支持立朱常洛。 朱常洛生母王氏原先在万历母亲李太后身边做宫女,一天被万历幸临而怀上身孕,太后发现宫女怀孕,就问万历帝,万历帝开始不承认,太后对他说道:“我已经老了,现在还没有孙子了,如果这个宫女将来生的是男孩的话,那是祖宗和社稷的福分。”万历帝这才承认了。 后来王氏把朱常洛生了下来,那时候刚好碰上大学士张居正去世,万历帝独揽大权,他把王氏打入冷宫,连儿子也不能相见,王氏抑郁成疾,双目失明。在临去世前,朱常洛被允许看望生母,王氏拉着朱常洛的手,说道:“儿长大如此,我死何恨。” 万历帝既然不喜欢王氏,自然也就不喜欢朱常洛,万历帝最喜欢的是皇贵妃郑氏,他一直想立郑贵妃所生的朱常洵为太子。最初万历帝不断拖延,到皇长子十岁,因为诸位未定,不能入学读书。万历帝虽然处分一些支持皇长子的大臣,但是东林党也支持皇长子,使支持皇长子为太子声势浩大。 朱常洛二十岁的时候,万历帝无奈情况下立朱常洛为皇太子,朱常洵为福王,朱常洛虽然被立为太子,但是万历帝仍然没有放弃改立朱常洵为太子的想法。朱常洛完婚后,移居慈庆宫居住,慈庆宫名义上是太子的寝宫,但是实际上比不上宫中一般宫殿,不仅破陋不堪,而且防卫甚差,万历帝仅仅派了几名老弱残兵来防卫,太监宫女也很少,仅有朱常洛几个贴身侍卫,这种情况与朱常洵居住的宫殿,简直是天壤之别,似乎他才是真正的皇太子。 在这种情况下,慈庆宫终于发生梃击一案,梃击就是用木棍打人,因为打的这个人不是一般的普通人,而是皇太子,所以就成为一个案子。 万历四十三年的一天,一名男子手持枣木梃闯入慈庆宫,打伤守门的侍卫,随后这名男子在前殿屋檐下被抓住,送交东华门守卫指挥关押,慈庆宫就是皇太子朱常洛居住的宫殿。 第二天,太子将这件事奏知皇帝,皇帝命令有关部门严加审问。巡城御史刘延元奏道:“这名犯人叫张差,此人说话有点语无伦次,行为疯疯癫癫,外表看起来有点狡黠。” 张差闯慈庆宫一事让朝中很多大臣惊骇不已,很多人认为是郑贵妃和弟弟郑国泰串通起来陷害太子朱常洛。 经过审核,说是张差辛辛苦苦积攒的柴草被别人烧掉,由于气愤而疯癫,进京诉冤,他遇到两名男子,骗他手持枣木梃,从东华门进宫,直到慈庆宫,由于主审是刘延元的同乡,这个结论并不让人信服。 终于刑部主审的人利用送牢饭的机会,秘密审讯张差,他才说出事情,有人许诺事成之后给他几亩田地,带他进宫,并给他一根枣木梃,让他见到人就打,可以不顾一切后果,张差还交代,太监庞保和刘成告诉他,如果打到皇太子,以后可以衣食无忧。 庞保和刘CD是郑贵妃的人,这件事涉及到郑贵妃,真相逐渐显露,贵妃请求皇太子网开一面,万历帝也督促太子当着群臣的面表示不再追究此事,太子也害怕牵连贵妃,于是顺从父亲的意思,匆匆了解此事。万历帝后来将张差、庞保、刘成凌迟处死,不再牵涉其他人,由于三人都被处死,这个案子也无从查起。 梃击案是三大奇案之首,疑点重重。首先,张差怎么会轻易拿一根枣木梃闯入东宫?其次,就算这个案子真的是郑贵妃指使,为什么不采用更为隐蔽的方式,让庞保和刘成去办这件事,显然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还有万历帝为什么要匆匆处死张差等三人,他是不是知道事情的真相,另外在审这个案子的时候,那些供词有没有造假? 经历这个案件之后,郑贵妃的势力大衰,万历帝不得不放弃立朱常洵为皇太子的想法,从而使得朱常洛的地位更加稳固,从这一点来看,这会不会是朱常洛自编自导自演的一场戏呢? 红丸案,一个没有实据的谋杀案。朱常洛小时候得不到父亲的关爱,精神备受压抑,册封太子的经历又极为坎坷,时常要堤防别人的陷害,使得朱常洛胆小懦弱的性格因此养成。 他读书的时候,太监没有给他生火,他冻的浑身发抖,也不敢吭气;万历帝病重的时候,朱常洛带着朱由校去探望,守门太监拦着不让他进去,朱常洛不敢抗争,从早到晚在门口守候,后来是其他大臣等人帮他周旋,他才进去见到万历帝最后一面。 朱常洛一生没有统兵征战沙场,也没有帮助父亲治理朝政,也没有苦读经书的学养,几乎没有出过城门,长期心情压抑,郁郁寡欢,经常借酒色填补内心的空虚寂寞。 此时朱常洛当上了皇帝,郑贵妃害怕朱常洛会报复自己,于是选了八名美女送给朱常洛,朱常洛即位不到十天,便开始生病,有人认为朱常洛登基后心情愉悦,纵欲过度,朱常洛的症状为头晕目眩、身体软弱、连走路都走不动。 此时为朱常洛看病的医生叫崔文升,他原本是郑贵妃宫中的内医,他不知道什么原因,诊断朱常洛的病情为虚肾火旺,需要泻火,便给朱常洛开了一剂泻药—大黄。 朱常洛服药之后,一夜之间上了十几趟厕所,拉肚子拉到两条腿都软了,朱常洛由于连泻那么多次,身子极度虚弱,出于衰竭状态,病情更是雪上加霜。这时候群臣们对崔文升进行猛烈的抨击,他们认为这其中必有阴谋,随后朱常洛下令将崔文升赶出皇宫。 这时候朱常洛已经是疾病乱投医,一位叫李可灼的官员说是有仙丹,大臣们对此深表怀疑,说不可轻信,但是朱常洛还是让李可灼立刻进献仙丹。李可灼送来的仙丹是一种红色药丸,朱常洛服用一颗之后,感到有所好转,想吃一点东西,大臣们很高兴,以为仙丹真的起了作用。 这时候朱常洛命令李可灼再献一颗仙丹,他还要再服一颗,此时大臣们极力反对,但是朱常洛坚持再服一颗,朱常洛感觉没有什么不妥,然而想不到第二天黎明就去世了。 对于朱常洛的暴死,震惊了朝野,人们纷纷指责崔文升故意弄泻药给他吃,伤了朱常洛的元气,又指责李可灼串通宦官,故意进献有毒仙丹。朱常洛本来体质虚弱,应该是服用过量的泻药,加剧了身体虚弱的程度,然后服用过量的补药,身体承受不住,导致丧命。不过当时的人并未追查此案,因此有关皇帝猝死这一案件,就草草结束,因此红丸案成为宫廷疑案之一。 移宫案,禁止女人干政。在红丸案还没有查清的情况下,又发生一件大案移宫案。 在朱常洛病重的时候,李选侍陪他住在干清宫,很快就讨得朱常洛的欢心,在宫里的地位迅速上升,并且抚养朱常洛的儿子朱由校,因此李选侍几乎掌握了后宫的政权,她极力想通过郑贵妃的力量将自己扶上皇后宝座,而郑贵妃想利用李选侍在皇帝面前说话方便的机会,帮助她实现做皇太后的梦想。 朱常洛去世后,李选侍仍然住在干清宫不愿搬出去,并把朱由校带在身边,要求得到皇后的封号,一些大臣怀疑她试图垂帘听政,并不答应她的要求,敦促她尽快搬离干清宫。 朱常洛去世后,李选侍让手下的太监关闭宫门,不允许他们进入,这样一来更引起群臣的不满,杨涟等朝臣直奔干清宫,要求见朱由校,商议即位之事,但是受到太监们的阻拦,这时候杨涟厉声喝道:“你们这些奴才想干什么?我们受皇帝召见,现在皇帝驾崩,你们想造反不成?” 太监们这才让开,李选侍把朱由校藏起来不让出来。刘一爆问:“太子去哪呢?” 太监们答不出来,这时候太子陪读太监王安走进房内,说道:“太子出去一下就回来。” 这才把朱由校带出来,但李选侍立刻后悔。这时候杨涟上前喝退太监,群臣拥簇朱由校来到文华殿接受群臣朝拜,为了保护朱由校的安全,大臣们将他安排在太子宫居住,由王安负责安全。 李选侍挟持朱由校的目的落空,群臣纷纷上书要求她搬出干清宫,因为朱由校要临登大位必须回到干清宫,随着朱由校登基的日子越来越近,李选侍仍然没有移位的迹象,杨涟和大臣们要求方从哲催促李选侍,方从哲认为晚一点也没什么。 杨涟说道:“昨天皇太子住在宫里还可以,明天做了天子,还要住在太子宫里躲避宫人吗?即便是皇太后还在,丈夫死了也得听从儿子,李选侍是什么人,竟然如此藐视。” 其他大臣也是声色俱厉,李选侍无奈,最终搬离干清宫,到宫女养老的地方。从此她在政治上不可能有所作为,这桩移宫案以李选侍搬离干清宫而告终。 李选侍要求封后的要求没有实现,做皇太后控制朝政的愿望也落空,她赖在干清宫是不是受到郑贵妃的指使无从得知,但是意图很明显,就是控制朱由校来操纵整个朝政,虽然李选侍移宫,但是事情并没有因此结束。 朱由校即位时还是个文盲,喜欢做点木匠活,没读过书,需要有人指点他的行为,东林党人将李选侍赶走,后宫无人,魏忠贤和他的党羽趁虚而入,控制后宫,进而控制朱由校。 魏忠贤得势后,重新评定这三桩案件,把所有的罪名全部安在东林党人头上,借此对他们进行打击报复,一时间朝廷里奸臣当道,正直的官员几乎没有。本来已经走下坡路的明朝政权,在这残酷的争斗中,不可避免走向衰落。 585话:木匠皇帝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朱由校,即明熹宗,光宗的长子。光宗即位不到一个月,服红丸而死,朱由校继任为帝,次年改元天启。 明熹宗朱由校自幼贪玩,奶妈客氏和太监魏忠贤投其所好,想尽办法带他游玩。继位之后,朱由校的玩性不但没有收敛,反而玩得更加起劲,不但爱玩,而且还会玩,把一切时间花在玩乐上。为了玩耍,朱由校可以不读书,不上朝,不看奏章,不批军机,把国家政务都任由魏忠贤处理,结果把大明江山弄得一塌糊涂。 朱由校是中国历史上最有名的木匠师傅,有人戏称他为朱师傅,名气大约仅次于鲁班,他的木制品绝对是世界上数一数二的珍品。朱由校的作品常施以五彩,精致而妙丽,在雕刻上尤其见工夫,独具匠心,出人意表。 明熹宗的作品包括各色各样的船模型、家具、漆器、砚床、梳匣等精巧木器,都很有艺术价值,据说他曾经造过一座微型宫殿,四尺来高,玲珑巧妙,鬼斧神工。明熹宗对自己高标准要求,工作上精益求精一丝不苟,制成一件作品后,满意的会反复赏玩自得其乐;不满意的,会扔了重作,孜孜不倦。 只有这么制造的木器作品,才能是奢侈品,其他木匠所做的只不过是日用品。朱由校是他所在的那个时代里,唯一一位做木工只为了爱好不为谋生途的木匠。 明熹宗在治国方面比较不行,但在治木方面,称得上精英翘楚巨擘。这位皇帝的寝宫里堆满了各种木料,以及锛、凿、斧、锯、刨等木匠工具,做起木工活来,可以日以继夜废寝忘食。他喜欢天天和一群木匠在一起,跟他们切磋技艺,并亲自动手刨削打磨。 做了那么多精美的木器,明熹宗自己并不用,只是一味的制作,享受的是做木匠活的过程。有时他也叫小太监把作品拿到市场上去卖,不是为了卖钱,只是给自己的作品找个识货的主,卖得好了,他就很有成就感。有时候他自认某件作品属于得意之作,就会叮嘱小太监,御制之物,价格必须要多少多少以上,要是真的卖了好价钱,则十分的高兴。天启皇帝朱由校的率先开启一代奢侈木器之先河,实在是居功至伟。 朱由校心灵手巧,对木匠活有浓厚的兴趣,凡斧凿刀锯无不精通,当了皇帝后我行我素整天进木工房,一门心思琢磨小器物、摆设、小玩具,干到半夜也不休息,做木工连饭都忘了吃也不觉得饿。 一天,张皇后正在读《史记》,朱由校玩得满脸是汗跑进来了,问读的是什么书,张皇后答《赵高传》,朱由校没读过书,不懂得史书,这话本来是提醒魏忠贤乱政,朱由校管他什么忠啊奸啊的,唯玩是命,似懂非懂朝张皇后一笑,只有由得他去玩了。 这样一个视玩如命的人,其实还是一个没成熟的小孩,怎能治理国家当好皇帝呢?顶多是一个出色的工匠罢了,朱由校当皇帝期间可以说魏忠贤把大明江山弄得江河日下,从此明朝元气大伤。 每到冬季,西苑冰池封冻,冰坚且滑,熹宗便命一群太监随他一起玩冰戏。他亲自为自己设计了一个小拖床,床面小巧玲珑,仅容一人,涂上红漆,上有一顶篷,周围用红绸缎为栏,前后都设有挂绳的小钩。熹宗坐在拖床上,让太监们拉引绳子,一部分人在岸上用绳牵引,一部分人在床前引导,一部分人在床后推行。两面用力,拖床行进速度极快,瞬息之间就可往返数里。 除木工活外,熹宗还醉心于建筑,他曾在庭院中做小宫殿,仿干清宫的形式,高不过三、四尺,曲折微妙,巧夺天工。他还曾做沉香假山一座,池台林馆,雕琢细致,堪称当时一绝。 熹宗喜欢踢球,常与太监在长乐宫打球,熹宗觉着玩起来不能尽兴,就亲手设计,建造了五所蹴园堂。熹宗酷爱木工器作和建筑,还表现在对朝廷建筑工程的关心上,明朝对太和殿、中和殿和保和殿进行了规模巨大的重造工程,从起柱、上梁到插剑悬牌,整个工程中熹宗都亲临现场。 熹宗心灵手巧,亲手制作的娱乐工具颇为精巧。他用大缸盛满水,水面盖上圆桶,在缸下钻孔,通于桶底形成水喷,再放置许多小木球于喷水处,启闭灌输,水打木球,木球盘旋,久而不息,熹宗与妃嫔在一起观赏喝彩赞美。 熹宗好盖房屋,喜弄机巧,常常是房屋造成后,高兴得手舞足蹈,反复欣赏,等高兴劲过后,又立即毁掉,重新造新样制作,从不感到厌倦,兴致高时,往往脱掉外衣操作,膳饮可忘,寒暑罔觉。把治国平天下的事,早就抛到脑后,无暇过问。 奸臣魏忠贤当然不会错过这个良机,他常趁熹宗引绳削墨,兴趣最浓时,拿上公文请熹宗批示,熹宗觉着影响了自己的兴致,便随口说道:“我已经知道了,你尽心照章办理就是了。” 明朝旧例,凡廷臣奏本,必由皇帝御笔亲批;若是例行文书,由司礼监代拟批词,也必须写上遵阁票字样,或奉旨更改,用朱笔批,号为批红。熹宗潜心于制作木器房屋,便把上述公务一概交给了魏忠贤,魏忠贤借机排斥异己,专权误国,而熹宗却耳无所闻,目无所见,可叹他是一名出色的匠工,却使大明王朝在他这双巧手上摇摇欲坠。 除了木工和建筑,朱由校喜欢刺激,新奇的玩,把骑马射箭都视同游戏,喜欢亲手砍掉野兽的头之后看它的眼睛转动,在树上掏鸟巢掉下来弄得头破血流毫不在意,去划船落进水里差点淹死。朱由校在位七年,因嬉乐过度成病,曾经落水,留下病根,虽被人救起,经过这次惊吓,多方医治无效,身体每况愈下。 后来尚书霍维华进献一种仙药,名叫灵露饮,说服后能立竿见影,健身长寿。天启帝依言饮用,果然清甜可口,便日日服用,饮用几个月后,竟得了鼓胀病,逐渐浑身水肿,卧床不起。 到了天启七年,天启帝的病更重了,他预感到自己的来日不多,便召弟弟朱由检入卧房,说:“来,吾弟当为尧舜。” 命他继位,次日,召见内阁大臣黄立极说:“昨天召见信王,朕心甚悦,体觉稍安。”天启帝驾崩于干清宫,享年只有二十三岁。 他的异母弟弟、明朝的末代皇帝朱由检的一句话可以作为注解,熹宗死后,朱由检入继大统。见到先帝留下的一座沉香假山,上面池台林馆悉具,灯屏、香几精美依旧,崇祯轻声叹息说:“也是一时精神之所寄。” 一句话道尽了天启皇帝的家国辛酸,也点出了奢侈品的另一种精神功能,帝国风雨飘摇中,聊作一丝慰藉。 明熹宗朱由校的乳母可以说一直都是一个备受非议的女子,客氏原本只是一个寻常的女子,但是自从他成为了朱由校的乳母之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客氏早年曾经嫁过人,并且生下了孩子,也因此而得以成为奶娘。客氏成功地进入了太子府中抚养皇太孙朱由校,当然客氏也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在教导朱由校长大成人的过程中,同时也和朱由校云雨贪欢。客氏后来又开始与宦官勾结,并且有过很多的风流韵事。 明熹宗朱由校的乳母客氏是一位需求很强的女子,并且也是一位心狠手辣的女子。客氏为了保全自己在朱由校心中的地位,经常会使用计谋祸害朱由校身边的妃嫔,最终朱由校断子绝孙,没有一个儿孙能够存活。 客氏也是一位十分聪明的女子,不同于一般的乳母,客氏知道要想享受荣华富贵,就不得不抓住皇帝朱由校的心,于是开始与朱由校缱绻缠绵。 另外,客氏为了保全魏忠贤,也曾经多次为魏忠贤出谋划策,终于帮助魏忠贤成为了朱由校身边的重臣,并且害死了王安。 明熹宗朱由校对于乳母客氏有着非同一般的感情,而客氏对于朱由校则并没有母爱,更多的是男女之爱,由于客氏的容颜不老,即便客氏在四十岁之后,也依旧形同二十岁,这也成为客氏勾引男人最大的资本。显然客氏的行为遭到了众人唾弃,朱由检即位之后,客氏得到了罪有应得的惩罚。 明熹宗朱由校和他的父亲如出一辙,也是大明王朝中一位短命皇帝,他的一生只有短短的二十三年,总共在位七年,但是却见证了大明王朝从兴盛走向了落没。明熹宗朱由校在其父亲朱常洛去世之后,得到了众多的大臣的拥立而登基即位,此时的朱由校只有十六岁,但是却不得不面对着满朝文武百官。 在朱由校即位之后,明朝开始有了极度的昏暗,朱由校并没有杰出的治国才能,一生最大的成就可说是培养出了一个魏忠贤,明熹宗听信奸佞的谗言,让大明百年江山出现了动摇,到了后来,朱由校直接呆在皇宫中荒废朝政。 明熹宗朱由校他虽然是朱常洛的长子,并且他的母亲也深受朱常洛的喜爱,但是却遭到了李选侍的妒忌,最终他的亲生母亲被李选侍害死了。 明熹宗朱由校年幼之时,深受李选侍的折辱,长此以往逐渐形成了一种小心翼翼处处忌惮的性格,这对于明熹宗朱由校的人生十分不利,与此同时,朱常洛也不受万历皇帝的重视。 后来朱常洛死后,明熹宗正式即位,但是此时李选侍则开始要挟明熹宗,最后李选侍终于大败。但是此后,明熹宗朱由校则开始听信奶娘客氏以及其情夫魏忠贤,日渐强大的权势威胁到了大明王朝的安宁。 明熹宗朱由校亲眼目睹了大明王朝的变幻沉浮,后期则开始选择了躲避,一直呆在皇宫之中,闭门不出,一心钻研木匠,制造出了很多傀儡。后来朱由校又开始求仙,但是最终却因为食用丹药不治身亡。 朱由校的皇后张嫣是一位母仪天下的好皇后,张嫣出生于仕宦之家,自幼饱读诗书,能够明辨是非,做到不偏不倚不公不正,这在当时几乎是一段美谈。 张嫣经过了重重的考核,最终被推上了皇后之位,张嫣一直都保持着一颗本心,对于魏忠贤和客氏两人的行径则表现出了极度的不满和排挤,并且时而向朱由校进言,但是收效颇微。后来大明王朝亡国,张嫣身为前朝国母,面对着往事已矣的境地,只能在自己的宫殿中自缢身亡。 张嫣非常不齿宦官魏忠贤和熹宗的乳母奉圣夫人客氏两人连手为非作歹的行径,经常数次在熹宗面前提起两人的过失,更曾以皇后的身份亲自惩处客氏。因此使魏忠贤与客氏对她恨之入骨,但因为张氏是皇后,不同于其他嫔妃一般容易对付,因此两人在背地里造谣说,张皇后非张国纪之亲生女儿,以混淆熹宗的视听。 天启三年张皇后怀有身孕,即怀冲太子朱慈燃,却被客氏与魏忠贤暗中陷害而生下死胎,此后张氏一生未能再生育。 有一次宫门上有人投书,信中写满了魏忠贤的罪状,魏忠贤怀疑是皇后之父张国纪和其朋党,邵辅忠、孙杰等人在幕后指挥,因而下令大杀东林党臣,希望藉此动摇皇后的地位。同时希望能将张氏赶下皇后的位子,好让自己的侄孙女—魏良卿之女成为皇后。 当魏忠贤在大杀东林党臣时,朝中开始有几位大臣察觉到魏忠贤的心意,因而纷纷上奏弹劾张国纪等人。大学士李国普调解说:“皇帝和皇后,相当于一国的父母,怎么能煽动父亲去陷害母亲呢?”张国纪才得保命,被免官放归故乡。 明熹宗病危时候,遗命传位自己的五弟信王,即日后的明思宗朱由检。而明思宗之所以能够顺利登基为帝,张嫣出了很大的力,在朱由检进宫时,张嫣还殷切帮朱由检防止魏忠贤的迫害。思宗登基后,也为张氏上尊号曰懿安皇后。 586话:九千岁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魏忠贤,原名魏进忠,河间肃宁人,他生性贪玩,逐渐养成了好吃懒做的习惯,长大后成为市井无赖。由于无法归还赌债,遭到众多赌徒的羞辱,他无奈之下自宫,后来进宫当了太监。 明熹宗即位后,开始平步青云,拉开了中国历史上最昏暗的宦官专权的序幕。他自称为九千岁,排除异己,专断国政,以致人们只知有忠贤,而不知有皇上。崇祯帝即位后,打击惩治阉党,治魏忠贤十大罪,命令逮捕法办,他最终自缢而死,其余党也被彻底的肃清。 明隆庆二年,魏忠贤在河间肃宁的一户贫困人家出生,他从小就不喜欢读书识字,整天在外玩耍,并和一些地痞无赖交上了朋友。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变得越发游手好闲了,吃喝嫖赌样样精通,他酷爱赌博,为了逃避赌债经常东躲西藏。长大成人后,他娶了马氏为妻,并有了一个孩儿,但他依然没有改掉一身的恶习,被人称为市井无赖。 有一天他又去赌博,由于赌运不佳,将手里的钱都输光了,最后还欠了赌债,因为还不起,他便跑到一个酒楼中躲了起来。没想到债主还是找到了他,并将他拽到了大街上,打骂、羞辱他,让他用自己的妻子抵债。魏忠贤羞愤交加,感到无地自容,于是就抛弃了妻儿离家出走,在外面四处流浪。 流浪期间他一直在寻找出人头地的办法,经过一番痛苦的思考,他终于下定决心,自宫后到皇宫中当太监。在当时,做太监称得上是很时髦的职业,因为太监有机会接近皇上,一旦受到皇上的恩宠,便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到时就连整个家族都能跟着沾光,对于他这种好吃懒做的人来说,可称得上是出人头地的快捷方式。于是魏忠贤狠心自宫,启程来到了北京,托人找门路,最终进入了皇宫。 刚进宫时,他是最下等的太监,被安排做杂役。这种日子和魏忠贤理想中的日子差得太远,于是他凭着阿谀奉承的本事,投在大太监魏朝的门下,并从此时起改姓李,名进忠。没过多久,他靠自己的花言巧语讨得魏朝的欢心,在他二十二岁时就已经由一名普通的杂役太监转到司礼监秉笔太监、掌管东厂的孙暹手下,负责管理库房。 管理库房能捞到很多好处,这使魏忠贤逐渐富裕起来。而且这份工作也比原来的工作轻松许多。在宫中立足之后,魏忠贤才恢复原姓,在随后的日子里,他极力巴结魏朝,并和魏朝结拜为异姓兄弟。魏朝被他哄得非常开心,便将他推荐给后宫的王才人,让他当上了办膳太监,负责管理伙食。 王才人乃是神宗万历皇帝的一名妃子、皇太孙朱由校的生母,当时管理太子宫事的太监是王安。魏忠贤就透过太监魏朝的介绍,又投到王安的门下,并逐渐受到重用。 这对魏忠贤来说是一个重要的转机,因为这是接触未来皇上的大好机会。由于朱由校年幼,魏忠贤便抓住小孩子喜欢玩耍的特点,想方设法哄朱由校开心,并且不时地送些宫内少见的玩物和各种美食给太子,以此来取得朱由校的欢心。 朱由校的奶妈名叫客氏,这是一个很有城府的女人,做事情也非常的狠毒,客氏也知道朱由校早晚都是皇帝,因此总是极力讨好他。按照皇宫的惯例,皇子停奶后,奶妈必须离开皇宫,但是客氏却不想离开,于是她想尽一切办法,让朱由校对自己产生依赖感。 朝中的大臣们曾经多次上疏,要求客氏尽快离开皇宫,但善于利用皇子感情的客氏依然留在了宫中。朱由校的母亲去世后,客氏便扮演了朱由校母亲的角色。魏忠贤看出客氏在朱由校的心目中占有很重要的地位,于是便向客氏大献殷勤,讨得了她的欢心。 朱由校在十六岁时当了皇帝,称为熹宗。这时客氏的地位也随之高升,魏忠贤为了爬得更高,便加紧讨好客氏,终于令客氏抛开魏朝,魏朝曾经与客氏结成了对食,客氏与魏忠贤结成了对食,就是太监与宫女结成了挂名的夫妻。 魏朝对这件事情非常的不满,开始怨恨魏忠贤,并试图将客氏拉拢回来。但是魏忠贤很有手段,随着时间的推移,客氏反而越来越疏远魏朝。魏朝气愤异常,为了夺回客氏,开始在干清宫的暖阁子里大骂魏忠贤,随即两人的冲突不断升级,事情越闹越大,最后传到了熹宗朱由校那里。 为了平息这件事情,熹宗亲自出面,询问客氏愿意和谁对食。客氏说自己喜欢魏忠贤,讨厌魏朝,熹宗便亲自指名将客氏许配给魏忠贤。魏朝知道无法改变局势,只好灰溜溜地退到局外去了。没过多久,这个曾经帮助过魏忠贤的魏朝就被他们在凤阳害死了。 客氏总是想尽办法哄熹宗开心,因此熹宗对她也是恩宠有加,还把她的儿子侯国兴任命为锦衣卫千户,将她封为奉圣夫人。此时的客氏荣华富贵应有尽有,整天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每次出门都有许多家奴婢女在一旁服侍,她坐在八抬大轿上对众人比手画脚,宫中所有的下人都称呼她为九千岁老太太。 魏忠贤也在客氏的鼎力协助下逐渐受到熹宗的赏识,没过多久,熹宗就将魏忠贤从惜薪司提升为司礼监秉笔太监。司礼监秉笔太监的职责是代替皇帝执笔批阅大臣们的奏章,算是皇帝身边最亲近的人。 本来这个职位只有识字的太监才能担任,但魏忠贤根本就不识字,他之所以能够得到这个位子全凭借客氏的帮助。魏忠贤有了皇上这座靠山,手中也有了权力,就变本加厉,在宫内胡作非为。宫女和太监都受到他们二人的管制,如果有人不服从就会受到迫害。 为了使自己能够获得更大的权力,阴险的魏忠贤摸透了熹宗的脾气秉性。他知道皇上生性好动,特别爱好骑马、泛舟,于是就投其所好,命人到各地挑选上好的马匹供皇帝骑乘,这使皇宫几乎成了跑马场。 除此之外,魏忠贤还经常怂恿皇上到北海泛舟,为了博得皇上的开心,有时候他与客氏还充当船夫。魏忠贤还将宫女与宦官们组织起来在宫中列阵,早晚都进行操练,称之为内操。皇帝可以像将军那样指挥众人互相交战,糜烂的生活使明熹宗逐渐荒废了朝政。 熹宗还有一个特殊的爱好就是土木工程,他不仅会使用斧锯,还能够盖房子、刷油漆,最为拿手的就是雕刻制作小型的工艺品。熹宗在干活的时候全身心投入,任何事情都无法使他分心,就算是有大臣禀报国家大事,他也极不耐烦。 深知皇上秉性的魏忠贤见有机可乘,便专门在熹宗专注于木工活时拿出大臣们的奏章,请求皇帝批示。熹宗便不耐烦地说:“我忙着了,你先处理一下。” 时间一长,批阅奏章的权力就逐渐落到了魏忠贤的手里,魏忠贤也就开始为所欲为,许多事情都不再禀报皇上,而由自己定夺。有些事情群臣明知是魏忠贤的主意,可是也只得照办。 魏忠贤权势愈高,野心也更大,他在每次出宫时,都坐着高贵华丽的车子,身着锦衣玉带,锣鼓开道,声势浩大的队伍在后面跟随,手执佩刀的卫士前后拥簇。许多官绅都跪拜在道路两旁,称呼他九千岁。 魏忠贤的所作所为在历代的宦官中几乎达到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地步,而熹宗的懦弱昏庸也称得上少见。魏忠贤的权力越大,他就越感到害怕,怕自己失去权力后遭到别人的报复,为了保住手中的权力,他开始培植自己的武装。 他在宫中挑选体格健壮的太监组成一支禁军,将从兵部要来的大量火器配发给众太监,魏忠贤经常带领这支队伍在紫禁城内操练,队伍的指挥部就设在五凤楼上。为了长期控制这支队伍,魏忠贤将自己的心腹安插到军中,并让他们在军中担任要职。 这支队伍在紫禁城内演练时,鼓声隆隆,火器发出的声音扰得皇宫不得安宁。魏忠贤穿着盔甲,骑着高头大马巡视军队,就算是熹宗在场,魏忠贤也敢骑马来回疾驰。熹宗却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极端的纵容使魏忠贤愈来愈放肆。 当时朝廷中的许多士大夫都是东林党人,并以江南士大夫为主形成了一个政治集团。东林党人主张开放言路、实行改良,并拥有左右舆论的力量,在朝中也占据了一些重要的位置。内阁首辅叶向高、礼部尚书孙慎行、都御史邹元标和左都御史赵南星等人都是东林党人,此外还有左副都御史高攀龙、左副都御史杨涟、佥都御史左光斗等人。 刚开始,魏忠贤与东林党人的关系还不紧张,并且很敬重赵南星。但赵南星却在一次交谈中郑重地告诫魏忠贤,不要对皇帝有什么歪主意,要尽心尽力侍奉皇帝,这句话令魏忠贤非常不高兴。魏忠贤当上了东厂提督,许多东林党人的对头纷纷投靠魏忠贤,而魏忠贤也需要结交朝中的文武大臣,两下一拍即合。 他让田尔耕掌控锦衣卫,许显纯升任镇抚理刑,负责监视朝廷内外动静,发现异常,立即镇压。与此同时,魏忠贤为了扩大自己的势力,还大量网罗宫中的太监。时间不长,司礼监太监王体干、涂文辅、石元雅、李永贞等人都成了他的党羽。 此时魏忠贤想方设法大力网罗党羽,让自己的心腹把持朝中的要害部门,然而魏忠贤和客氏的所作所为已经引起了东林党人的强烈不满,他们打算拆散魏忠贤和客氏,以削弱他们的势力。所以御史毕佐周、刘兰上疏,建议熹宗将客氏遣送出宫。 但是熹宗很迷恋客氏,他以皇后年纪尚幼,需要客氏照料为由拒绝了东林党人的建议。但是由于大多数官员一再上疏,熹宗无奈,便将客氏送出宫,但没过多久又派人将她接了回来。这就使东林党人拆散魏忠贤和客氏的计划失败了,魏忠贤因此对东林党人怀恨在心。 587话:九千岁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以御史李应升为首的众位大臣先后上疏,共同揭发魏忠贤犯下的种种罪行,可是熹宗却没有看到大臣们的奏章,因为所有的奏章都需先由魏忠贤过目后转呈熹宗。 魏忠贤发现有弹劾自己的奏章便扣留下来,然后以熹宗的名义责备朝中大臣。魏忠贤指使党羽给事中傅樾和自己的外甥傅应星向熹宗诬告汪文言,熹宗偏听偏信,将汪文言捉拿入狱,交掌镇抚司刘侨审理,最后汪文言遭到廷杖,并被革职。魏忠贤认为刘侨对汪文言的处罚太轻,一怒之下将刘侨革职,把自己的心腹之一许显纯推到了掌镇抚司的职务上。 副都御史杨涟见魏忠贤无法无天,非常的愤慨,杨涟将魏忠贤的所作所为整理成二十四条罪状,冒着生命危险上奏熹宗。 奏章中写道:“其罪一,魏忠贤原本是市井无赖,中年净身进入宫中,在博取皇上信任后,擅权乱政,破坏祖宗的内阁票拟制度。其罪二,为了翦除异己,魏忠贤指使党羽孙杰陷害顾命大臣刘一燎、周嘉谟,导致二人离位,皇上因此落下了驱逐先朝老臣的罪名。其罪三,魏忠贤赏罚不明,颠倒是非,排斥公正无私的忠臣孙慎行、邹元标,袒护制造混乱的方从哲……” “上述所言句句属实,只是皇上左右的人畏惧阉贼的权势不敢上奏,外廷百官静观事态发展也无人上奏。虽然有人揭发阉贼的罪行,但客氏又在皇上面前为他开脱,致使无法无天的阉贼依然我行我素。” “如今阉贼依托门墙,宫中府中大事小事,无一不是忠贤专擅。宫廷之内都只知道有忠贤,不知有皇上,皇上的尊严何在?皇上年富力强,岂能受制于宦官小人?请皇上召集文武百官,将他严惩,以正国法,并将客氏遣出皇宫,以清除隐患。若能为国除此大害,臣就算一死也在所不惜……” 杨涟在奏章中提出的任何一条罪状都可将魏忠贤和客氏置于死地,杨涟上奏章的事情很快就在百官中传开,所有的正直大臣都很敬佩他。魏忠贤看到奏章后,认为此事非同小可,于是他利用奏章尚未交给熹宗的机会,急忙将客氏和王体干等心腹召集到一起,商讨应对之策。 一番密谋之后,众人一起去找熹宗,魏忠贤来到皇上面前哭诉:“奴才一心为皇上办事,没想到反遭到了杨涟等人的恶意诽谤。奴才就算是死也无法报答皇上的恩情,怎能做出对皇上不利的事情呢?恳请皇上免去奴才的职务,让我可以专心侍奉皇上。” 客氏趁机也在一旁说魏忠贤忠心为主,从没做过违法的事情,杨涟等人是在诬陷魏忠贤。此时的熹宗并没有阅看奏章,而是命一旁的王体干念给他听,王体干依照事先制定好的计划,在宣读杨涟的奏章时故意歪曲原意,并将要害处略去不念。每念完一条,魏忠贤便为自己辩护一番,在他们的迷惑下,熹宗不仅没有责怪魏忠贤,反而认为杨涟捕风捉影,下旨将杨涟训斥了一顿。 皇上斥责杨涟的事情令满朝的大臣非常的气愤,佥都御史左光斗、屯田司郎中万璟、都给事魏大中、给事中陈良训、御史袁化中等七十多名大臣联名上奏,请求弹劾魏忠贤。 河南道御史袁化中在奏章中写道:“魏忠贤障日蔽月,逞威作福,视大臣如奴隶,斥言官若孤雏……朝野共危,人神共愤。” 李应升也在奏章中义正词严地写道:“杨涟弹劾太监魏忠贤的二十四大罪,并非杨涟一人所言,而是朝中百官的共同心声。” 在接下来的几天中有百多份奏章上呈朝廷,内阁重臣叶向高、礼部尚书翁正春也极力主张将魏忠贤赶出皇宫。但是昏庸的熹宗不但没有采纳众人的意见,反而替魏忠贤辩护:“政事是朕所亲裁。” 并将此事交由魏忠贤自己处理,魏忠贤知道熹宗有意偏袒自己,便在熹宗离朝之后,立刻以熹宗名义训责众位大臣。随后指使手下党羽搜集与自己为敌的大臣名单,开始计划如何处置他们。 没过多久,工部郎中万燎又上疏:“魏忠贤生性狡猾,贪得无厌,无事生非,陷害忠良……皇上怎能将他留在身边呢?” 奏疏呈上去后,魏忠贤勃然大怒。他将先前百官弹劾自己时的满腔怒火都发在万燎身上,当即派党羽到万燎的家中捉拿万燎,随后将万燎带到宫中,打了他一百廷杖,以致万燎被活活打死。 万燎死后,巡城御史林汝翥因处治犯罪的宦官而得罪了魏忠贤,林汝翥怕遭到魏忠贤的报复,急忙逃到遵化。因为林汝翥是内阁大学士叶向高的外甥,魏忠贤便趁此机会,诈称叶向高将林汝翥匿藏在自己府上,并派大批党羽包围叶宅,强行搜府。 叶向高是三朝元老,怎能受此侮辱,他立即上疏请皇上罢免魏忠贤。但是熹宗毫不理会,叶向高无奈之下请求回乡养老,昏庸的熹宗竟然当即点头同意。叶向高走后,魏忠贤加快了打击东林党等正直人士的步伐,杨涟、魏大中等十几位忠于朝廷的大臣因为受到迫害相继辞官。魏忠贤趁此时机,将自己的心腹们安插到了各个重要的职位上。 在魏忠贤的威胁之下,许多贪生怕死、见利忘义的朝中大臣都投靠在他的门下,从朝廷到地方,共有八十多位大臣投靠他。在魏忠贤众多的干儿义孙中,以五虎、五彪、十狗、十孩儿、四十孙等人最出名。他们为虎作伥,无恶不作,是魏忠贤迫害反对者的得力助手,在这些走狗手下还有数不清的爪牙。 须发皆白的礼部尚书顾秉谦论年龄能当上魏忠贤的父亲,但他却带着自己的儿子去拜见魏忠贤,说自己的胡子已经白了,直接喊魏忠贤为义父不太合适,所以请求魏忠贤将自己的儿子收为义孙。大学士、吏部尚书魏广微因为也姓魏,便对外说自己查过族谱,按辈分论,自己是魏忠贤的侄儿,这样一来,他也就得到了魏忠贤的信任。 他想提拔或罢黜哪位官吏,魏忠贤都能够帮他做到,因为二人在投靠魏忠贤后都得到了升迁,所以两人对魏忠贤俯首帖耳、唯命是从。在魏忠贤残害异己时,两人非常卖力,许多诏令都是由他们起草,然后再以皇帝的名义颁布。魏忠贤透过这些党羽控制了朝中的内阁、六部、厂卫以及地方上的大部分总督、巡抚。 魏忠贤身边的大小爪牙们都知道,只要能哄得他高兴,就能得到很大的好处,于是都想尽办法取悦他。魏忠贤的生日是正月十三日,每年的这个时间都是手下党羽大献殷勤的好时机,他们将自己在各地搜刮的奇珍异宝献给魏忠贤。 送礼的队伍还要排长队,等待着干清宫门打开,宫门外的台阶上下放满了各式各样的礼物,以至于需要几十名太监来回搬上大半天。由于前来拜寿的官员太多,屋中坐不下,许多人都只能站在一旁。拜寿的人口中高呼九千岁,更甚至有人还喊着:“九千九百岁爷爷!”这些声音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魏忠贤再次将与杨涟关系密切的内阁中书汪文言抓到大牢中严刑拷打,他想逼迫汪文言承认杨涟、左光斗等人意图谋反,从而达到自己斩草除根的目的。许显纯在魏忠贤的指使下对汪文言动用了最残酷的刑法进行逼供,械、镣、棍、拶、夹杠,汪文言被打得皮开肉绽,但他宁死也不肯诬告杨涟、左光斗。 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许显纯便写了一份假口供,在汪文言昏死过去时,拿着他的手画押,然后将他杀害。之后魏忠贤指使同党纷纷上告杨涟等人打算谋反,杨涟、左光斗、周朝瑞、魏大中、顾大章、袁化中等六人因此接连遭到逮捕,并根据许显纯捏造的假口供给六人定下罪名,押送到北镇抚司实行丧心病狂的人身摧残。 魏忠贤勒令六人每天跪在台阶前,在对他们施以各种酷刑的同时,还将他们的衣服全部撕碎,让他们在外面光着身体,承受着人格上的污辱。杨涟、左光斗等人被折磨得不成人形,身上血肉模糊,受刑的伤口化脓,许多地方都露出了骨头,其状惨不忍睹。 在魏忠贤等爪牙的折磨下,杨涟被重物压身,两耳贯入铁钉杀害,血肉模糊的尸体上爬满了蝇蛆,他死后被血衣包裹,草草掩埋了。左光斗更为凄惨,死前经受了炮烙之刑,面部被烫得焦烂,膝下的肌肉都已脱落,露出了里面的筋骨,惨不忍睹。 杨涟、左光斗二人被害死后,魏忠贤认为如果所有人都死在狱中,影响力太小,于是便公告天下,准备将顾大章交给锦衣卫处治。顾大章不甘心再次入狱受辱,便服药自尽。由于药力不足,没能死去,他便上吊自杀,其他几人也遭到了酷刑拷讯,先后丧命。此后魏忠贤更加嚣张跋扈,也加快了排除异己的速度。 魏忠贤以朝廷的名义,按照拟好的名单将反对自己的正直官员,或削职为民或抓捕入狱。当尚书李宗延、张向达等五十多位大臣相继被罢免官职后,朝堂为之一空。 对于百姓,魏忠贤也没有放过,如果发现有人议论魏忠贤,便会将他逮捕,对他施以酷刑。数不清的人因此遭到了割舌的惩罚,以致人们在街道上相遇后,都不敢开口说话,只能用点头来表示相互间的问候。 魏忠贤又兴起第二次大冤狱,将周顺昌、周宗建、周起元、缨昌期、高攀龙、黄尊素、李应升等人逮捕入狱,罪名是受贿、结党等。当时高攀龙在家中的后花园与两位学生饮酒,听到周顺昌被捕的消息,他笑着对学生说:“我向来将生死抛诸脑后,如今机会来了。” 他随即嘱咐妻子儿女不要惊慌,并立即写好两张纸条交给孙子说:“明天将纸条交给前来的官兵。” 随后他将人全部赶走,整好衣冠,向北叩拜后投池自杀。他的孙子打开爷爷交给的两张纸条才知道是遗书,上面写道:“我虽然削职在家,但以前是国家大臣。羞辱大臣就是羞辱国家,我不忍受辱,只有像屈原那样为国而死。”百姓听闻后无不为他惋惜。 除了高攀龙之外,其余六人在狱中受尽了非人的折磨,最后都惨死在魏忠贤的手下。周顺昌光着身体被重物压住头部致死;拒绝给魏忠贤写碑文的缨昌期被魏忠贤定成了反魏的罪名,在严刑拷打之下,十指被全部打断了;周宗建被铁钉钉入身体,然后被沸水活活烫死。其他几个人在死后,也都面目全非,无法辨认。 588话:崇祯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魏忠贤已经羽翼丰满,权势通天,威福天下,满朝文武无不仰其鼻息。浙江巡抚潘汝桢为讨得魏忠贤的欢心,确保自己能享受荣华富贵,想出了极为荒唐的主意,为魏忠贤建生祠,就是在人还活着的时候建庙。他的奏章递上后,魏忠贤立刻用熹宗的名义下旨,同意了潘汝桢的请求,还为生祠赐名为普德。 潘汝桢见投机已经见效,便立即向百姓收取建庙的银两,使得许多老百姓为此倾家荡产。在潘汝桢的全力督造下,魏忠贤的第一座生祠在杭州西湖畔出现了。这座生祠的规模和精巧程度不亚于皇宫祠堂,魏忠贤的雕像和本人一般大小,用纯金铸成身体,用珠宝玛瑙制成了五官,穿着的衣服也极其华丽。 在普德祠落成的当天,潘汝桢率领当地的文武官员向魏忠贤的雕像行跪拜大礼,再加上鞭炮齐鸣,杭州西湖被弄得乌烟瘴气。杭州的普德祠建立之后,各地纷纷效仿,在苏州有普惠祠,松江有德馨祠,扬州有沾恩祠,淮安有瞻德祠,在北京有茂勋祠、广仁祠、隆恩祠…… 在全国建立的生祠数不胜数,而规模也是一个比一个宏大。建一座生祠至少要花掉数万两银子,最多者达到了上百万两,这就给老百姓带来了无尽的苦难。由于修建生祠,光开封就拆毁了上千间民房,更有甚者,有的地方拆毁了一万多间房屋,以致百姓居无定所,只好在外流浪。 一些正直官员反对这种祸国殃民的做法,都没能逃过魏忠贤的毒手。像胡士容、耿如纪等人就是因为反对修祠而丢掉了性命。 魏忠贤的专横使得天启年间吏治腐败,官僚机器基本陷于瘫痪。努尔哈赤建立的后金政权此时乘机南下,很快就攻占了辽东、辽西的大片土地。袁崇焕率军击败努尔哈赤大军,努尔哈赤在交战中身受重伤,退兵后病死于盛京,朝廷将这一战役夸耀为宁锦大捷。 领兵浴血奋战的袁崇焕因为不肯投靠魏忠贤而未加封赏,但是吏部尚书王绍徽为了讨好魏忠贤,却上疏说这都是魏忠贤用人得当,应该予以嘉奖,熹宗便下旨重赏了魏忠贤。 当年冬天,皇极殿、中极殿、建极殿相继建成,李永贞、周应秋又上奏颂扬魏忠贤的功绩。于是熹宗下旨封魏忠贤为上公,加恩三等;他的侄子魏良卿由肃宁伯晋封为肃宁侯,并世袭锦衣卫指挥。就连刚会说话的魏氏小儿也被封爵授官,年仅三岁的魏良栋被封为东安侯,二岁的侄孙魏明翼被封为安平伯。 最为可笑的是,山东发现珍奇动物,巡抚李精白画图上报朝廷。礼部尚书黄立极在草拟圣旨时说:“这都是因为厂公的德性好,所以才能出现吉祥之兽。” 魏忠贤虽然权势炙手可热,但他倚仗的是不谙政事的熹宗朱由校,如果这个靠山倒了,他也就失去了发号施令的依据。天启七年,熹宗病重,魏忠贤清楚地意识到只有保住熹宗,自己的地位才能得以巩固,因此他挖空心思地调理熹宗的身体。张皇后对此也十分的焦虑,当时有传言说魏忠贤阴谋篡位,这使得皇后惴惴不安。 熹宗荒诞无度,没有留下儿子,熹宗的五弟信王朱由检为人恭谨,张皇后认为他可以托付大事,便想向熹宗推荐信王为皇位继承人。但是魏忠贤等人始终在宫殿内外把守,令张皇后一直未能如愿。直到有一天,魏忠贤有事离开熹宗的床前,张皇后便乘机传召信王朱由检进宫面圣。 熹宗躺在病榻上有气无力地对信王说:“望吾弟将来能成为像我一样的君主,魏忠贤是忠臣,应予以重用。”信王只是跪在地上叩头,并未作表态。 当年二十三岁的明熹宗驾崩,信王朱由检继承皇位,称为明思宗,定年号崇祯。此时的魏忠贤没有了靠山,感到性命难保,他手下的党羽也都胆战心惊。魏忠贤思考再三,决定发动宫廷政变,夺取皇位。在与心腹兵部尚书崔承秀密谋时,崔承秀却认为异姓登基不可能,真的要发动兵变,各地的军队必然前来攻打,魏忠贤只好作罢。 朱由检登基后,深知魏忠贤和客氏的厉害,也知道狡猾的魏忠贤树大根深,党羽众多,自己稍有不慎,就会遭到他的毒手,于是就采用麻痹战术,说:“卿辅佐朕的皇兄,劳苦功高,不过卿是内臣,无法封赏爵位。朕想封卿侄魏良卿为太师,晋宁国公,并赐铁券,作为朕对卿的酬劳。”魏忠贤听后才放心了。 但是没过多久,崇祯帝便将兵部尚书崔承秀罢官免职,又以建立生祠劳民伤财为由,将浙江巡抚潘汝桢贬为平民。他又下令将客氏遣出皇宫,这是崇祯清除魏忠贤势力的前奏。这时许多官员看出了崇祯皇帝的意图,纷纷上疏弹劾魏忠贤,请求皇上将魏忠贤等奸党全部铲除。 嘉兴贡生钱嘉征弹劾魏忠贤十大罪状:“与先帝平起平坐,诬陷张皇后,大兴内操,弄兵宫廷,破坏祖制,总揽军权,控制漕运,扰乱朝政……徇私舞弊,受贿徇情。” 崇祯帝当即将魏忠贤集中在宫内操练的军士解散,并免去魏忠贤司礼监和东厂总督的职务。崇祯降旨,命魏忠贤赴凤阳皇陵担任烧香太监,看守祖陵。 此时的魏忠贤还心存幻想,携带着自己搜刮来的财宝和千匹好马,在党羽的护送下启程。当魏忠贤途经阜城时,听说崇祯皇上下旨要处死自己,惊慌之余,心中凄凉,认为生不如死,便于当天晚上和他干儿子李朝钦一道上吊自尽。 崇祯得知魏忠贤自杀后,便命人将魏忠贤的首级挂在河间示众,并没收全部的家产,随后又处死了客氏。没过多久,朝廷颁布钦定逆案,当即处死六名首恶,秋后处决十九人,充军十一人,革职四十四人,徒刑三年后准许赎身为民者一百二十九人。 宦官魏忠贤虽然死了,但他在短短的七年中专横跋扈,擅权乱政,给明末社会造成了严重的后果,这直接导致了十七年后明朝的灭亡。 在北京西南隅的工部王恭厂火药库发生王恭厂大爆炸,造成二万多人的死伤。当时东北方的后金逐步占领辽东地区,努尔哈赤率领军队攻打宁远,明军在袁崇焕的指挥下凭借着坚城固守抗敌,最后终于击败了后金军,并击伤了努尔哈赤,史称宁远大捷。不久后,努尔哈赤死去,其子皇太极即位。 明熹宗不慎落水病重,不久因霍维华之药而驾崩,信王朱由检继位,即明思宗,年号崇祯。崇祯即位后,锐意铲除阉党改革朝政,他下令停建生祠,逼奉圣夫人客氏移居宫外,最后押到浣衣局处死。下令魏忠贤去凤阳守陵,魏忠贤于途中与党羽李朝钦一起自缢,明思宗将他的首级悬于河间老家,阉党其它份子也被贬黜或处死。然而崇祯用人多疑、刚愎自用、举棋不定导致局势愈加糜烂。 明思宗,朱由检,年号崇祯,明代第十六位皇帝,光宗朱常洛之子,熹宗朱由校之弟。 崇祯皇帝,幼年被封为信王,熹宗皇帝驾崩之后,由于没有子嗣,按照古代兄终弟及的说法,信王坐上了本不属于自己的皇帝宝座。皇帝的位子本来是人人向往的,但是此时的大明江山已经是千疮百孔,病入膏肓,虽有明君能臣在世亦难以扭转颓势了。 何况朱由检自幼生长在深宫,既不了解官场的勾心斗角,派系之争;更不了解战场排兵布阵,杀伐攻略。但是毫无经验的朱由检,硬是凭着自己中兴的决心,将大明江山延续了十七年之久,也算是一个不小的奇迹了。 熹宗驾崩之际,正是客魏集团活动最猖獗的时期,客氏、魏忠贤互为表里,祸乱后宫,把持朝政,不仅害死了熹宗皇帝,也将大明王朝推向了毁灭的深渊。 信王朱由检自然了然于心,因此在宣布信王即位之后,朱由检由信王府搬入大内,竟然不敢食用为他准备的膳食,硬是凭借自己从家里偷偷带来的干粮度过了最危险的几天,宫中的险恶可见一斑。 崇祯皇帝即位之初,虽然深恶魏忠贤的专权,但是毕竟自己羽翼未丰,不敢轻举妄动,于是韬光隐晦,等待时机,正值巅峰的魏忠贤并没有把这个孩子放在眼里,认为只不过是和他哥哥熹宗一样的年轻后生,不会有多大的作为,于是更加的猖獗,甚至要求各地为他建立生祠,罪恶已经招然于世。 朝内朝外怨声载道,崇祯皇帝抓准时机,先以迅雷之势除掉了魏忠贤倚为左右手的崔承秀,然后对魏忠贤的爪牙痛下杀手,使魏忠贤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然后一纸诏书,贬魏忠贤凤阳守陵,魏忠贤自知罪恶深重,在途中上吊自尽了。崇祯皇帝谈笑间铲除了魏忠贤集团,曾一度使大明江山的中兴成为了可能,但是随后的一系列错误使得他最终没有实现中兴的梦想。 当时明朝最大的敌人还是东北的后金,即后来的满清政权,此时清太祖努尔哈赤已经去世,太宗皇太极在位。双方多次爆发战争,而战争的结果多是以明军的溃败告终,诺大的一个朝堂上竟找不出一个象样的元帅,崇祯皇帝对此当然不能甘心,于是他想到了袁崇焕。 这个被百姓称为袁长城的人物,当初在宁远城用大炮打伤清太祖努尔哈赤的,就是这个袁崇焕。由于阉党的迫害,他被迫离职,这次被崇祯皇帝重新起用,自然踌躇满志,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恢复大明的江山。一经上任,他就把东北的防务布置的井井有条,使后金不敢窥盱宁锦一线。 但是袁崇焕的敌人毕竟是蒸蒸日上的后金政权,是多谋善断的皇太极,更重要的袁崇换的主子是崇祯皇帝,心急、多疑是崇祯的致命弱点,这就决定了袁崇焕不可能有充分的时间去施展他的抱负,更可悲的是皇太极的一个小小的反间计,就毫不费力地致他于死地了。 589话:袁崇焕之凌迟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皇太极绕过山海关,从京畿的北面越过长城,威胁北京,袁崇焕率领部队回京勤王,正当袁崇焕部队开到北京城下的时候,清军突然鬼使神差的出现了,给崇祯造成了假象,是袁崇焕的部队引清军来攻城的。 因此城上的守军坚决不准城外的部队进城,千里奔袭而来的袁军此刻已经是筋疲力尽,即不能进城休整,又要面对强大的八旗军队,但是袁军还是成功的打退了清军的进攻。这个夜晚,皇太极派手下心腹将领在明军俘虏面前大肆宣扬如何与袁崇焕约定献城投降,然后故意放俘虏逃跑。 俘虏怎么会知道是反间计,回城后一五一十地向崇祯皇帝作了汇报。本来就多疑的崇祯将几件事连系在一起,便认定袁崇焕必定是汉奸无疑,于是将袁崇焕诳进城内,打入大牢,并于数个月之后凌迟处死。从此明朝失去了唯一的东北屏障,八旗军队得以驰骋东北大地如入无人之境。 明朝末年,出现了三日并举的局面,一是北京以崇祯帝为首的明政权,二是沈阳以皇太极为首的清政权,三是西北以李自成为首的大顺政权。 说到李自成,农民军起家,本在舅父老闯王高迎祥手下为将,舅父被俘就义之后,被公推为新闯王。明朝对农民军战绩要远远好于对清军的战绩,明军的将帅洪成畴、陈奇瑜、孙传庭、卢象升、熊文灿都有对农民军的辉煌胜利。 陈奇瑜曾经将农民军逼入车厢峡,险些让李自成、张献忠困死在其中;孙传庭潼关大败农民军,并活捉了老闯王高迎祥;熊文灿追得农民军走投无路,纷纷投降,张献忠、罗汝才也在其中;卢象升滁州大捷,农民军尸横遍野。更有大将左良玉、贺人龙、曹文诏、曹变蛟、高杰冲突左右。 本来扑灭农民军的星星之火不是没有可能,但就是崇祯皇帝的性急,在关键时刻帮助了农民军,明军将帅稍有败绩,非死即贬,明朝的栋梁之才损失殆尽,陈奇瑜被贬,熊文灿被斩,孙传庭入狱,一个个将星的陨落,注定了明朝的灭亡。 李自成被熊文灿追得无处藏身,被迫躲进了商洛山中,当李自成再一次从山中走出来的时候,熊文灿已经成了冤死之鬼,李自成再次组成了自己的军队,吸收了李岩、宋献策、牛金星等知识分子,洗去了农民军固有的匪气,一股天将降大任于斯的气势,目标直指紫禁城中的蹯龙宝座。 他占领洛阳,斩福王,破襄阳,取武昌,一路奏凯,并在西安正式称帝,国号大顺。称帝之后,李自成一路东进,仅在宁武受到沉重打击,其他重镇如宣大等,均传檄而定。终于在崇祯十七年,焚烧了昌平明十二皇陵后,包围了北京城。 崇祯皇帝即位之初虽然曾经一手铲除了魏忠贤集团,但是他对朝中大臣的不信任,还是导致他走向了亲信宦官的毁灭之路,明朝一万多人的庞大的阉人队伍并没有给崇祯带来任何好运,而是慢慢的消磨着明王朝这个巨人的精血。直到最后一刻,也是把守各城门太监的临阵叛变,彻底断送了大明王朝的江山。 农民军攻入京城之后,崇祯皇帝将皇子托付给了外戚周奎,田弘遇,下令周皇后、张太后自尽,并亲手砍死了袁贵妃,砍伤了自己的女儿。然后匆匆逃到景山,在寿皇庭东侧的一颗歪脖树上自尽身亡,在对面陪伴他上吊的还有他的贴身太监王承恩。 崇祯皇帝不是一个荒诞的皇帝,也不是一个懒惰的皇帝,他对明朝中兴的迫切心情,每一个读过他事迹的人都能够清楚的感觉到,但是历史总是喜欢跟人开玩笑,他的祖父,哥哥,虽然荒唐,但是平安的渡过了一生,可是祖辈制造的苦果,去要由后辈人去品尝,面对着这样一个烂摊子,又怎能要求年轻的崇祯皇帝什么呢? 皇太极改采绕道长城以入侵北京,袁崇焕紧急回军与皇太极对峙于北京广渠门。经六部九卿会审,最后杀袁崇焕,史称己巳之变。其后皇太极多番远征蒙古,终于在六年后彻底击败林丹汗,次年在盛京称帝,改国号为大清,并五次经长城入侵明朝北直隶、山东等地区,史称清兵入塞。 当时北直隶连年灾荒疫疾,民不聊生,辽西局势亦日益恶化,清军多次与明军作战,最后占领锦州等地,明军主力洪承畴等人投降,明朝势力退缩到山海关。 在崇祯时代担任政府高级官员,尤其是那种独当一面的高级官员,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崇祯朝非正常死亡的高级官员,远远多于中国历史上的其他时代,如熊廷弼、王化贞、杨镐,他们要嘛死于当权者制造的冤狱,要嘛死于崇祯的一纸诏书,要嘛死于事败后的畏罪自杀。但是与一代名将袁崇焕之死—凌迟而死相比,他们的死已经算得上非常的体面、非常的人性化了。 崇祯三年,北京城一派肃杀,凌迟袁崇焕的消息早就不胫而走。多次遭受到后金军队骚扰的北京吏民无不欢呼雀跃,在他们看来,袁崇焕这个引狼入室的汉奸终于要遭到应有的惩罚了,袁崇焕是以勾结后金、阴谋叛逆的罪名被捕的。 袁崇焕被凌迟到皮肉已尽时,还没有断气,心肺之间叫声不绝,百姓将银一钱,买肉一块,如手指大,吞下肚子。吃的时候必骂一声,没有多久,袁崇焕的肉全数卖尽。 袁崇焕是广东东莞人,因为生得黑瘦矮小,崇祯曾亲切地称他为袁蛮子。像明朝的大多数官员一样,袁崇焕也是通过科举考试进入仕途的,他是万历四十七年进士,同年被授福建邵武知县。 万历四十六年,努尔哈赤发表七大恨宣布与明朝誓不两立,它像一座城市的地标,是晚明的标志性事件。对袁崇焕来讲,意味着这位固执自负的南方人,即便是身处远离辽东数千公里外的福建做地方官,却依然在处理钱粮与诉讼之余对辽东边事无限关注。 天启二年,袁崇焕刚被提拔为兵部职方主事不久,恰好遇到广宁战役中明军大败,朝廷商议派人守卫山海关。袁崇焕得知此事之后,单骑前往山海关明察暗访,由于没给兵部首长请假,部队里竟然不知道这位主事去了哪里,家里人当然也不知道。过了段时间,袁主事回来向首长表示:“给我军马钱粮,我足以守卫此关。” 努尔哈赤去世时,身为宁远前线最高指挥官的袁崇焕不经朝廷授权,就自作主张派人前往吊唁,虽然究其实质,乃是想借吊唁之机刺探敌情,但是后金毕竟是大明多年来的强硬敌对者,没有朝廷命令而擅自与之互通往来,乃是大忌。 袁崇焕是一个优秀的实干家,一个行动主义者,他富于理想和激情,却往往为了理想而置游戏规则于不顾。作为体制内的高级官员,他喜欢独行专断,机杼自出,凭借他的才华和一腔报国激情,他也的确干出了一番成效。 但他不明白一个事实,他是一个刚愎自用的人,而恰好他的主子崇祯也是一个刚愎自用的人。两个刚愎自用的人成为上下级,当外面在形势紧张之时,他们或许可能有合作蜜月,但互相猜忌一定会随着时日的流逝而潜滋暗长,而这种潜滋暗长的猜忌注定有一天会酿出一场不可避免的大悲剧。 崇祯元年,崇祯任命袁崇焕为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督师蓟辽,兼督登、莱、天津军务。经过几十天的长途跋涉,袁崇焕从家乡来到了熟悉的北京城,崇祯立即在平台召见。然而此次的平台召问,再次暴露了袁崇焕的性格弱点,他不假思索的豪言壮语,成为日后遭受极刑的诱因之一。 崇祯礼貌地和袁崇焕寒暄之后,就迫不及待地问袁崇焕:“后金强盛已有十年,封疆沦陷,辽民涂炭。卿万里赴召,忠勇可嘉,所有平辽的方略,可以俱实奏来。” 袁崇焕回答:“所有方略已经另写奏本,臣受皇上的知遇之恩,召臣于万里之外,倘若皇上能给臣便宜行事之权,五年而辽东外患可平,全辽可收复。” 他肯定是第一个在崇祯面前为平定辽东定下日期的人,一听说只要五年时间就能化解辽东的大麻烦,被汹汹天下搞得焦头烂额的崇祯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一旁陪同接见的内阁重臣们也莫不欢欣鼓舞。 然而也有人对袁崇焕的五年计划表示怀疑,此人就是兵科给事中许誉卿。他趁着崇祯接见中途回后宫休息的间歇,悄悄问袁崇焕有何方案,然而袁崇焕的回答大出许誉卿的意料:“聊慰圣心而已。” 许誉卿闻言之后大惊,他提醒袁崇焕:“皇上英明至极,你岂可浪对?到时按期责功,你怎么办?” 当崇祯再次回到平台时,袁崇焕立即对五年计划提出了相当的条件,第一要户部保证钱粮,第二要兵部保证武器,第三要吏、兵二部保证给他用人上的主动权。对这些近乎苛刻的条件,崇祯一一应允,并赐给他先斩后奏的尚方宝剑,而正是这把令人望而生畏的尚方宝剑,后来断送了袁崇焕的性命,也在某种意义上断送了大明的江山。 知识分子出身的袁崇焕尽管久在沙场,过着铁马甲衣的行伍生活,但仍然有着知识分子特有的夸夸其谈、好为大言的特性。这样的知识分子,对国家和君主的忠诚无可置疑,对所负责任也竭尽全力,但却无法掩盖一个铁定的事实,他们往往有志大才疏的嫌疑。 他们过于相信自己的忠心与赤诚能够挽狂澜于既倒,却不知道大厦将倾时已经是独木难支撑。更何况手捧尚方宝剑,在崇祯热切的期望里远赴辽东的袁崇焕面对的是一个极其麻烦的烂摊子。 首先是钱粮,要想马儿跑就得让马儿吃草,但是守卫辽东的将士却长年领不到军饷,因此几乎横贯了晚明军史的主线就是缺饷的士兵不断哗变、逃亡。就在袁崇焕赶往辽东之时,辽东最高行政首长毕自肃和总兵朱梅等人被缺饷四个月的士兵抓住后打得血流满面,毕自肃获释后,愤而上吊自杀。 袁崇焕到任后,朝廷的确给辽东拨发了部分军饷,但与巨大的开支相比,仍属杯水车薪。袁崇焕不得已向崇祯上书,要求崇祯能把内帑用于辽事,否则兵变还会不断发生。而崇祯最恨大臣们提议动用他的私房钱,哪怕这私房钱是用来保卫他们朱家的江山和朱家的性命。 所以可以想象,袁崇焕的提议根本不可能被崇祯采纳,反而还会在崇祯心里投下第一道不满的阴影。 590话:袁崇焕之凌迟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坐大在皮岛的毛文龙已成为尾大不掉的态势,处理毛文龙问题的轻率与专断,在很大程度上促成了袁崇焕的悲剧命运。 皮岛又称为椴岛、东江,是位于渤海中的一座长十五里、宽十里的岛屿,与鸭绿江口的獐子岛和鹿岛遥相呼应,呈现三足鼎立之势。由于皮岛地处当时的后金、朝鲜和明朝的辽东、山东登州、莱州之间,战略位置十分的重要。 毛文龙原本是杭州的一个无业游民,三十岁时经他的舅父推荐给辽东巡抚王化贞,很快脱颖而出,一直升到副总兵。此后他率军进驻皮岛,利用该岛的交通要枢条件,召集流民,通商开发,几年间就使该岛遂称雄镇。皮岛地处后金海上咽喉之地,当明军在辽东的几座重镇相继失守之后,皮岛的战略意义更加的突出。 毛文龙尽管有过杀良冒功的行径,但是他治理的皮岛对后金仍是极大的牵制,朝廷包括对政事一向不感兴趣的天启都充分认识到了这一点,不仅把他提升为总兵,还多次派人前往慰问。毛文龙就像叮附在后金身上的一只跳蚤,虽然不至于使后金为此丧命,却可以不断地骚扰它,使它不得安宁。 但坐镇一方的时间稍长,这只跳蚤就变得不那么容易控制了,朝廷上下开始对毛文龙由腹诽到口诛笔伐,而毛文龙也的确由于久镇一方而变得骄横不法。他几乎把皮岛的驻军变成了毛家军,军中担任要职的大多是他的子侄或义子,将领全部姓毛。 他虚报兵额二十万人,其实不到五万人,其他十几万人的军饷,大多落入他的私囊。他利用皮岛地处海上要冲的优越地理位置,向来往商船征税,而这并没得到朝廷的授权。 袁崇焕对毛文龙的这些不法情况了如指掌,而且这位有道德洁癖的忠臣在还没有正式接触毛文龙之前,就已经定下了应对之策。还在京城期间,阁臣钱龙锡问及如何处理和毛文龙的关系,袁崇焕脱口而出:“可用则用之,不可用则杀之。” 不难看出,驱使他这样做的并不是个人私利,而是个人的道德好恶,他看不惯毛文龙的骄横不法,更看不惯毛文龙对朝廷诏命的阳奉阴违。但无论如何,毛文龙罪不致死,更何况大敌当前,毛文龙也算是独当一面的方面大员,如此草率地加以杀戮,袁崇焕何其失策。 果然袁崇焕到任后,和毛文龙关系极为紧张,他首先派官员到皮岛对毛文龙的经济进行审计,接着又宣布海禁,不许商船径直开往皮岛。这招颇为毒辣,直接的后果就是使毛文龙原本十分丰厚的税收从此颗粒无收,毛文龙当然不愿就此服输,他多次上书崇祯,但崇祯的态度含糊,不肯表态。 奏章中,毛文龙悲愤地说:“诸臣独计想要除去臣,而不计除掉他,将江山当作满足自己的私忿,将操戈矛于同室。”以后发生的一系列变故,毛文龙这一介武夫的激愤之语并非虚妄之词,只是那时的变故,不仅毛文龙看不到,袁崇焕也看不到了。 袁崇焕上任开始,首先对付的竟然是自己人毛文龙,这是很令人惊讶的事情,隐约透露出这位以忠勇自诩的高级将领,大概也信奉攘外必先安内的信条。毛文龙不愿意服输,袁崇焕理所当然地认为这就是不可用,既然不可用,那么就要杀他。 对付毛文龙一事,充分体现了袁崇焕的智谋,可惜这智谋对付的不是虎视眈眈的后金,而是同一战壕里的战友。袁崇焕一面对毛文龙动了杀机,一面为了麻痹他,主动给他送上一大批军饷。紧接着袁崇焕以阅兵为名,深入皮岛。 对此毛文龙全然不备,当毛文龙手下的将领前来参见袁崇焕时,袁崇焕当即煽动:“我在宁远前线的官兵,军饷比你们高,都还吃不饱,你们在海上更加劳苦,军饷却更低,还要靠它养家糊口,我对此感到心酸,你们受我一拜吧。” 毛文龙手下将领对袁崇焕的一席话,既有几分感动,又有几分畏惧,古人所谓恩威并施,大概就是如此。 就是在这次会议上,袁崇焕当众宣布毛文龙有十二大罪,然而真正沾得上边的不过两三条而已,其他大多是捕风捉影的罗织之词。更何况真正要处死一个高级将领,只要有一条坐实的大罪就行了,过多的罪名反而暴露了一个事实,那就是罗织者生怕罪名不够充足,理由不够充分。 毛文龙当天即在帐前遭斩首,死在他苦心经营了十年的皮岛上,毛文龙的部众被袁崇焕整编,毛家军从此不复存在。 虽然此前崇祯赐予了袁崇焕可以便宜行事的尚方宝剑,但袁崇焕竟然在不作任何汇报的情况下,擅自处死一名朝廷和崇祯均认为可以独当一面的高级官员,这不仅是简单的越权,简直就是擅作威福的草菅官命。 然而崇祯也有他的苦衷,他刚把辽事全盘托付给袁崇焕,把袁崇焕确定为力挽狂澜的不二人选,袁崇焕本人也立下了五年平辽的军令状,那么追究处死毛文龙之罪,不但毛文龙已死而无济于事,反而有可能影响五年平辽大计。 也就是说,当崇祯迫不得已下诏对袁崇焕的行为表示赞许时,这位君主的内心有一条基本的底线,那就是袁崇焕必须兑现五年平辽的诺言。如此一来,袁崇焕相当于把自己推上了绝路。 当袁崇焕处心积虑地解决他认为尾大不掉的毛文龙时,后金抓住这一有利时机,在安抚了漠南蒙古之后,皇太极亲率十万大军,绕开袁崇焕重兵防守的宁远和锦州,从辽西经蒙古地面,由蓟门一带明军防守的薄弱地带入侵。 当皇太极的大军越过喜峰口长城,兵临距北京只有二三百里的遵化城下时,袁崇焕才如梦初醒,急忙亲率主力进入山海关增援。这时的北京早已经人心惶惶,也就是袁崇焕星夜驰往关内的前一天,山海关总兵赵率教为解除北京被围的困境,在遵化与皇太极激战,不幸战败而全军覆没。 次日,也就是袁崇焕大惊之余入关的那一天,遵化守军崩溃,巡抚王元雅自杀,副总兵朱来同等人弃城逃跑,总兵朱国彦与夫人一同自杀。朱国彦自杀前,把临阵脱逃将领的名字一一书写在案上。 几个月前,袁崇焕在平台召问时,信誓旦旦地向崇祯表示五年平辽,刚愎而又多疑的崇祯正是看在这一点上,才对袁崇焕冒失诛杀毛文龙不加计较,而今不但平辽成泡影,后金大军竟然兵临城下,崇祯气恼之余,还多了一种被欺骗的愤怒。 崇祯一面起用孙承宗守卫京师,一面下令调外地军队勤王。事已至此,如果袁崇焕能够及时打退皇太极,估计崇祯虽然仍会对他心怀不满,但肯定不至于被撤职,更不至于被下狱。可怕的是,袁崇焕一不小心又犯了个错误,导致他犯这个错误的,不是能力,而是他的忠心。 当时京城已经有谣言,说皇太极此次入侵,是袁崇焕已暗中降了后金。袁崇焕从关外星夜赶往京城,本应在京城以外的通州地面和后金军队决战,但他怕北京有所闪失,就径直率大军直抵京师门外,并要求军队入城。手握重兵的大将要求深入京城,多疑的崇祯哪里信得过? 对袁崇焕而言,他以为自己是十足的忠诚,是在为君王考虑;而在崇祯和朝廷大臣而言,袁崇焕不在城外退敌,却想率军入城,谁能保证他真的和后金没有丝毫瓜葛?再说由于不少皇亲国戚和太监都在城外修有别墅,这些别墅大多遭到后金军队的洗劫和焚毁,皇亲国戚和太监们没法找后金讨个说法,于是都迁怒于袁崇焕。 这时皇太极仅仅用了并不高明的离间之计,就使得袁崇焕从封疆大吏一落而为阶下之囚。与其说这是皇太极的高明,倒不如说是崇祯对袁崇焕的所谓信任原本就是镜花水月。 崇祯没有立即对袁崇焕动手,倒不是他相信袁崇焕,而是后金军队还在北京城外。崇祯在平台召见袁崇焕,袁崇焕此时也深知自己处境不妙,因此他极力向崇祯和其他大臣渲染后金是如何强大,如何势不可挡。他甚至向其他大臣说,满洲人此次前来是想做皇帝,已经选定在某天准备登基了。 袁崇焕之所以如此说,并不是他惧怕后金军队,而是希望借强大的后金胁迫朝臣们向崇祯提出与后金议和,争取缓冲时间以备战,然而已经对袁崇焕和后金有密约半信半疑的崇祯只是顾左右而言他。 深究君王与大臣的关系,很容易就能感受到其中难以用语言描述的微妙,他们之间也是一场博弈,只是这场博弈往往被喷上忠诚和贤明之类的油彩。尽管崇祯已对袁崇焕心生恶念,但他在平台召见时仍然做出和蔼可亲的样子,还把自己的貂皮大衣脱下来,亲自给袁崇焕披上。 中国历史上,经常可以看到的一个细节就是,主子脱下自己的衣服给臣子披上,而臣子此时除了感恩戴德,就是暗暗下定决心,要为主子流尽生命中的最后一滴血。 仅仅过了几天,当崇祯安排好接替袁崇焕的人选之后,这位和蔼可亲的人君一下子变得声色俱厉,袁崇焕被召进宫,依然是在前两次召见的平台前,暴怒的崇祯下令将袁崇焕拿下。 接下来,崇祯下旨,将袁崇焕依律磔之,他的妻子和袁崇焕的兄弟一起,流放两千里以外,那一场大快人心的凌迟就这样不可阻挡地发生了。当袁崇焕在刽子手冷漠无情地数刀数的声音和周围看客们兴奋的斥骂声中承受临死前的煎熬时,注定了大明帝国只有毁灭才是最终的结局。 袁崇焕,一个不是战神的神,那刮在身上的三千五百四十三刀,乃是一个民族的千古之痛。 袁崇焕说:“我不入地狱,谁人入地狱。”最终他下了地狱,一下就是直入十八层地狱,而且一下就是百年,百年中被亿万国人骂为汉奸,似乎要被打入十八层地狱而永世不得超生。 希望每一个中国人都能记住那刮在身上的三千五百四十三刀的痛。那三千五百四十三刀的痛,乃是一个民族的千古之痛,犹如阴魂不散一般久久不能散去,至今仍能听到它从地狱深处传来。 591话:明末民变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明朝中期之后时常发生农民起事,崇祯时期朝政混乱与官员贪污昏庸;与后金的战争带来大量辽饷的需求以及清兵的掠夺;以及因为小冰河期气候变冷,农业减产带来全国性的饥荒,这些都加重明朝百姓的负担。 陕西澄城饥民暴动,拉开明末民变的序幕,随后王自用、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等农民起事,最后发展成雄踞陕西、河南的李自成与先后占领湖广、四川的张献忠。 李自成建国大顺,李自成率军北伐攻陷大同、宣府、居庸关,最后攻克北京。崇祯在煤山自缢,明朝作为一个统一国家的历史结束。 中国历史几千年,最了不起的王朝不是汉唐,也不是元清,而是大明帝国。为什么说他了不起呢?因为从朱元璋在南京建国到朱由检在北京上吊,历时两百七十六年,十六个皇帝,是个长命的朝代。强盛安定的朝代能够长命不稀奇,但是大明十六个皇帝中,几乎没有正常人。 屠杀大臣百姓绝不手软的就不说了,还有那种封自己当大将军然后领兵出征的、有在皇宫里炼丹修行的、有躲在后宫几十年从来不上朝见大臣的、有立志当木匠的。吏治败坏,贪官当家,宦官与特务横行,皇室内斗,外患不断,民不聊生,完全是个黑暗的时代。 崇祯年间起源于陜西的民变并不是明朝最早的民变,但这次的民变却撼动了大明帝国,并直接导致了它的灭亡。民变的起因,天灾只是一个导火线,实际上因政治腐败,各种税捐繁重,社会上贫富极端差距,豪门欺压,百姓无立锥之地,士兵领不到军饷,早已经埋下动荡的种子。 陜西发生荒灾,米贵民饥,人互相食,澄城县令张斗耀又严催税赋,他不得不如此,除了自行贪污,还得贡献给他的层层上级。有个叫王二的人聚集了几百名被压迫的百姓在山上,以墨涂面,大喊:“谁敢杀张知县?” 众人齐声回应:“我敢杀!” 就杀入县城,击杀张斗耀,揭开了民变的序幕,官兵进剿,因为不熟悉地形,反而被击败。 王二的发难,导致各地饥民纷纷响应,有燎原之势,他们杀官劫富,四处流窜,所以被称为流寇,又结合了逃兵、土寇、边疆民族等等,势力越来越大。遇见官兵各自为战,胜则争进,败则逃伏山谷,不同股的流寇有时结合在一起,有时分开行动,机动性十足。 李自成是陜西米脂县人,少年的时候吃当地豪门的亏,因为反抗而犯法,逃到甘肃去当兵。崇祯二年,女真越过长城进犯,北京戒严,征各地部队勤王,勤王就是带兵去拯救皇上,李自成的部队也在参将王国的带领下东征。 因为他们这些边疆部队常常被欠军饷,朝廷本来就没给够,上层的军官还自己扣下来,已经忍耐很久了,就想趁这次出征的时候吃顿好的,沿路勒索,路过金县的时候,向知县索饷,结果事情闹大了,混乱中士兵们杀了参将,推李自成出来带领他们逃亡。 李自成这群逃兵先后投靠了几支流寇,后来又投靠闯王高迎祥,成为高迎祥的爱将,高迎祥还帮李自成取了个外号闯将。 在崇祯三四年的时候,势力最大的流寇叫做王嘉胤,但是他做人失败,领导无方,结果被自己的部下所杀,余党共推另一个头子紫金梁王自用当他们的首领。王自用颇有领袖魅力,当时从陜西流窜到山西的大小流寇,共三十六股不同的势力,有二十几万人,号称三十六营,都奉王自用为精神领袖,开始有一个初步的组织与协同作战计划。 王自用被官军射杀,三十六营为官军所迫,渡过黄河进入河南。这时候以高迎祥的势力最强,而李自成也在这时候分出一个独立的营,算是个小头目了。高迎祥召集各路流寇在河南荥阳开会,讨论应付官军的战略,总共有十三个大头目和七十二个小头目参加了这次大会,号称十三家七十二营,这时候的李自成还不算在十三家里面。 在这次大会中,众流寇制定了分兵进击的策略,北路、南路、西路主要防御官军,高迎祥率领主力东征,一路打到朱元璋的老家凤阳,焚烧皇陵,这是高迎祥声势最盛的时期。高迎祥与李自成又回陜西,打了几场胜仗,斩了明军大将艾万年、曹文诏,威振天下。高迎祥攻西安,中了官军的埋伏,被俘虏送到北京凌迟处死,李自成继任为闯王。 高迎祥的死使得流寇的发展受到重大的挫折,大部分的流寇都接受了政府的招安,仅有李自成等少数还躲在山里。不过一来这些流寇也不是真心投降,二来政府也没有足够的财力对他们妥善安置,再加上他们投降之后成为官军,就开始陷入被上级不断勒索贿赂的循环当中。 这时候势力最大的是八大王张献忠,他投降之后被安置在湖北榖城,第二年复叛,临走时在城墙上留了一份清单,什么时间什么人收了他多少钱通通交代清楚,并注明:“襄阳道王瑞柟,不接受献忠钱者仅此一人而已。” 张献忠后来进入四川,成为超级杀人王,四川人口一度从三百万锐减为八万。中国历史上,暴君虐将不少,他们的残虐酷杀,皆有极大的目的性,属于冷静思考下的有计划杀人。但是像明末张献忠这种无目的性的嗜杀狂,中国历史上仅此一人。 张献忠,这位与李自成同岁的大贼头,长身虎颔,面色金黄,人称黄虎,此人长就一副堂堂相貌,一日不杀人,这位爷就悒悒不乐。明末四川一地大概有三百多万人,张献忠杀了其中近三百万,吃掉了七八十万。经过张献忠之乱,蜀地基本为之一空。 本来已经在湖南和江西取得重大进展的张献忠,忽然放弃两省之地,大举入川。原因很简单,李自成的势力太大,张献忠觉得自己搞不过他,索性走远一些,以免两虎争食。 四川方面,有一支曾经参加过荥阳大会的摇黄十三家的组织,是一种极其邪恶的由地痞流氓组成的匪盗,这些人没有任何政治目的和抱负,只知道烧杀抢掠,并对明朝的四川官兵造成极大的消耗。张献忠有这些人在川地内部捣腾,他从容二次入川,越下牢,渡三峡,如入无人之境,攻克涪州后,直捣重庆。 本来重庆三面临江,易守难攻。张献忠在城墙根下埋了炸药,轰隆一声,坚硬石墙坍塌,贼军一涌而入。张献忠入城后,先剐杀守城的巡抚陈士奇等人,然后又把明神宗第五子瑞王朱常洛绑至法场。 当时天色晴朗,空中忽响炸雷,瑞王本人是宗室中人品很好的王爷,本性好佛,属于少有民愤的那种。张献忠大笑,大叫:“老天爷若再打雷,我当释放瑞王不杀。” 等了稍许,天空竟然无雷,张献忠亲自上前砍下瑞王的头颅,并杀他的家属及重庆官吏一万多人。 下午时分,山城电闪雷鸣,白昼如夜。张献忠根本不怕,命令士兵架炮射天,不久即转黑为明。此时的张献忠,杀心不算太重,对被俘的三万七千名明军作如下处理,每人砍掉一只胳膊,尽数放走。于是操武场上,堆满了三万多血淋淋的手臂,这些只剩一只胳膊的士兵逃出重庆四窜,成为张献忠的活广告,诸城士民骇怕争走,望风狂逃。 重庆被陷,张献忠下一个目标就是CD。CD乃是二百七十年大明富藩,可惜蜀王也是个财迷,他的为人不错,知书达理,崇祯帝称他为蜀秀才,却不肯拿出王府金银犒军。 经过四天对CD的攻城,张献忠入城,蜀王夫妇、当地巡抚、总兵皆投井自杀。巡抚刘之勃被捉住,张献忠把他绑在校场上,由于刘巡抚是陕西人,贼军劝他投降,刘巡抚大骂。张献忠大怒,令人慢慢剐他,刘巡按大声说:“宁可多剐我一刀,少杀一名百姓!”贼军放箭,把刘巡按剐后射死。 CD失陷后,四川大部分州、府、县应声而溃败,很快皆被张献忠所攻占,当时四川只有遵义、石柱以及黎州未攻下,其余皆非明地。当时李自成已经败归陕西,他试图派兵来攻,被张献忠打回陕西,至此两支农民军不仅未再连手,反而公开而坚定地决裂。 张献忠小胜之后,得寸进尺,又猛攻李自成所据的汉中府,反被大顺军击败。但仅仅几十天过后,李自成便放弃西安而逃,这样张献忠的北面就露给了清军。 张献忠在CD立稳后,建立大西国称帝,他首先娶大学士陈演的女儿为皇后,自南门五里外架桥高十数丈,逾城直达蜀王府,遍植彩灯,夜望如长虹亘天,引着宫女彩娥及陈皇后入宫。仅仅玩了姑娘十天,张献忠生厌,一刀砍下陈皇后的脑袋,派人杀尽她在CD的所有亲属,算是与地主阶级完全划清了界限。 像好玩一样,张献忠还开科取士,共收取进士一百三十人,一夕之间,忽然变脸,把进士们尽杀之不留。其中状元张大受,华阳县人,年未三十,身长七尺,弓马娴熟。张献忠见此人仪表丰伟,气宇轩昂,服饰华美,一见大爱,以为奇才,立赐刀马金币十余种。 数日之内,张大受每日入宫作陪,有时献诗,有时作文,有时丹青图画,张献忠不停赏赐他,共赐甲第一区,家丁二十人,美女十名。到了第五天早上,张献忠坐朝,传奏官禀报:“新状元入朝谢圣恩。” 张献忠忽然变脸,自言自语:“这驴养的,老子爱他的紧,一见他就满心欢喜。咱老子又有些怕他,万一他日后生异心,岂不害了老子?来人,你们马上把他收拾了!” 张献忠最常说的两个词,一个是打发,即杀本人;收拾,即杀凈全家。他的手下听命,马上把张大受绑起杀了,先前所赐美女家丁,一个都不剩,皆立刻杀头。 当时川中各地赴试生员还皆未离开,张献忠假称再试,尽诱他们来青羊宫,进一个杀一个,共杀了约万人,士子们所携应试用的笔砚,一时间堆积如山丘。 杀尽文生后,张献忠佯称开武科,数千武举齐集校场,皆配发一匹劣马乘骑。忽然间巨炮一响,金鼓齐鸣,贼军乘壁射箭,把武举们当成猎物,一一射死,侥幸未死的,堕于地上,被践踏成泥。 当大西皇帝的朝臣更惨,早晨上朝,张献忠打了喷嚏,感觉不爽,立即让兵士把三百多人牵出去杀了。有人劝说,他一笑:“文官还怕没人做吗?” 有时朝会,张献忠又会牵出数十巨硕的獒犬下殿,只要獒犬嗅谁,谁就会立刻被牵出斩首,名为天杀。 592话:明末民变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大西建国,全无制度,数十万大军的衣食所需,只靠抢劫和搜掠,没有任何的赋税政策。但是张献忠会铸钱,他下令把从王府和大户抢来的所有精钢及佛像熔毁,铸为大顺通宝,钱的肉色鲜亮,光润精致,颜色不输给真金。 对四川人凶,张献忠对川地的两个外国传教士却好得不得了。耶酥会传教士意大利人利类思、葡萄牙人安文思,由于上献红铜制作的地球仪和日冕等物,张献忠看着新奇,大喜之下,下令把二人尊养起来,日日带在身边当作顾问。这二人有幸活着,日后在日记中留下了不少张献忠残酷杀人的真实客观记载,中国人一般总是不信自己人的记载,对外国人却很相信。 由于统治的残暴,川地郡县人民纷纷反抗,当然这与大环境很有关系,李自成败亡,南明政权建立,人心所向,皆痛恨张献忠此等贼寇,各地人民相继而起袭击伪官和贼兵。 大怒之下,张献忠下发除城尽剿的命令,派出军队到各地屠戮民众。穷乡僻壤,深崖峻谷,贼军无不搜及,得男人手足二百双者,授把总官,得女人手足四百双者也授把总官,按照杀人数目依次升官。有一个贼兵手壮,日杀数百人,立擢为都督。 所以张献忠军营灭亡前有公侯大官无数,皆因为屠杀积功所得。贼军杀人皆有名目,割手足称为匏奴,中割背背称为边地,枪挑背部称为雪鳅,以火围儿童烤炙称为贯戏。由于士兵们以人尸为马槽,放麦豆于血腹中食之,内杂人肝为精饲料,所以他们的军马也是凶性十足。贼军不仅四处杀人,把牛犬牲畜也搜杀一尽,称言不为后人留畜种。 在蜀王府,张献忠发现端礼门城楼上供祀一个人像,公侯品服,真人皮,内实金玉。他询问蜀宫的宦官,才知道这是明初大将蓝玉的人皮,当时朱元璋剥他的皮之后,全国巡回展示,自云南过蜀地,由于当时的蜀王是蓝玉的女婿,就把老丈人的人皮留下,暗**奉起来。 张献忠听到此闻,灵感大发,顿时引发了剥皮的兴趣。他平日指令士兵剥人皮无数,掺以石灰,实以稻草,用竹竿标立,在王府前的大街密植在两边,累累站立着千百人,遥望犹如送葬的纸人。 他的手下劝阻,说这种景象不吉利,张献忠很虚心地接受意见,自己就新创小剥皮方法,即把活人两背的皮自背沟处分剥,揭到双肩,反披于肩头,手法细腻,鲜血淋漓,但不会伤筋动骨。然后把这些被剥上身的活人赶出郊外,严禁他们的亲人送饭送水,任他们躲入古墓荒坟中苟延残喘,慢慢地饿痛而死。此外张献忠的凌迟之刑,必割尽五百刀才能死,数不尽的人死,依此法杀掌刑的兵士。 巧杀之余,群杀之余,只要张献忠有军府衙门的地方,均有人掌积山,千里横尸,腐臭盈空。CD城内的人手作为贼军的报功信物,势如假山,万迭千峰,蔚然壮观。明军曾缴获贼军一名副总兵的信札,他自己注记他所砍下的手掌,就有一千七百多个,即一人曾经杀了一千七百多人。 张献忠粗中有细,心思极其缜密,贼军每剿一城,皆大兵合围四方,到次日早晨沿着墙边四周进入,边进边杀,务必一人不留。剿杀完毕,扒草寻穴,细细搜寻数日才能回去复命,如有此城漏网逃脱者在别的州城发现,搜剿此城的领兵官就会遭剥皮之刑。 杀人之外,贼军必尽焚庐舍,未尽残木,也要成堆之后烧成灰烬,士兵以矛挑清后清楚才敢离开。实在有巨大的石雕殿柱烧不了,就用丝绸等物浸满油包裹数层,举火燃烧,最终崩坏才放心。 由于百姓中的小孩不能计功,贼军们丢弃在道旁,或用马蹄践踏,或抛到空中后以白刃接以为玩乐。 张献忠之灭绝人性,无论亲疏。他的本性好朋友欢宴,常与陕西老乡痛饮于王府之中,临行厚赠黄金珠宝。酒足饭饱之后,陕西籍的友人们欢笑告退,张献忠事先埋伏壮士于路旁,把他们尽数斩杀,拿回所赠的金银。 接着兵士们把朋友们的首级盛于锦匣内洗凈送回,有时候张献忠独饮不快乐,喊一声:“唤好友来!” 士兵们立刻把冰镇的人头摆放于巨大的宴桌上,张献忠本人持盏酌劝,亲切热情如对活人,并称它为聚首欢宴。 张贼酷爱斩砍妇人的小脚,置于花园迭累成峰。一日,他与爱妾酌饮欣赏,仰视着香足堆,叹声说道:“方缺一足尖,放置起来会更好看。” 他的爱妾也有几分酒意,伸出自己三寸金莲,笑道:“此脚如何?” 张献忠仔细地放在手中细细地观看,说:“此脚甚好!”信手一刀割下香足抛于足堆之上。 他的爱妾哭嚎翻转在地面上打滚,他再砍下一刀,劈下她秀美的人头。他的爱妾数十人,依次被斩杀,或被肢解为乐,或烹煮吃了,或剁成绞肉喂狗。他本人还有一个数岁的儿子,一个晚上忽然地发怒,亲手杀了他,虎狼本性竟然如此的凶狠没人性。到了隔天早晨,他见到儿子的尸体横于席间,他又恼怒左右手下为什么不劝告,立刻又杀了数百人。这大贼头最大的特点,是醉柔而醒暴,喝醉时常常饶人,一旦清醒要见血才乐。 张献忠毁弃CD,尽杀了城中居民。CD居民数十万人被驱赶到南门,见张献忠骑马而来,都跪地乞命,声称是良民顺民。张献忠狂性大起,纵马挥刀跳入人群中,发疯一样遍杀遍喊:“杀!杀!杀!”贼军刀砍矛捅,血流成河。从CD临行前,张献忠下令,命令各营杀尽所掠的妇女,上缴所有抢掠的金银。 由于从各地及蜀中所掠抢的金银太多带不走,张献忠派数千人为工匠,先掘锦江使它改道,然后在河床上凿洞,垫青石成穴,尽埋金宝银块于其中,大概有数千万两之多。然后他尽杀工人,让兵士再使锦江回流,财宝就埋在水流之下,称它为锢金。 走到顺庆时,张献忠忽然下令,尽杀军中四川籍士兵十多万人,仅有都督刘世忠一营闻讯先逃,他从川北逃遁离去,投降了清军。 杀完川军后,张献忠嫌所带兵将有家属累赘,他本人以挑选水军为名,喝令全营兵士及家属从他面前经过受检。只要他一声“你!”挑中的人马上被集中出来。父母被挑中者,子女不敢回顾;妻子被挑中者,丈夫不敢回顾,最后共挑出了近四万人,押入一木城之中,先用炮轰,毙死了大半,然后纵兵砍杀,有数千人杀不完的,赶到江中淹死。自己杀自己的军队,也是张献忠首创的。 高迎祥死后到崇祯十三年之间是李自成最落魄的时期,他征战不利,避伏于山谷,一度身边只剩下十几人。手下想要投降官军,李自成就说:“人家都说我有天命,这样好了,附近有座山神庙,我们去卜一卜,假设不吉利,就拿我的人头去请降吧,也算我们兄弟一场。” 结果三卜三吉,很多人就杀掉自己的妻子誓死追随。崇祯十三年,华北发生严重的旱灾与蝗灾,民变又起,李自成率领五十几骑进入河南,短短几个月,饥民追从者数万人,这次就真的要了大明王朝的命。 李自成这次复出和之前有很大的不同,因为他得了几个读书人的帮助,其中最重要的是河南杞县的李岩。李岩的老爸曾经当到兵部尚书,他自己也是个举人,个性慷慨,急公好义,大家都叫他李公子。 河南灾荒的时候,他除了自己捐钱粮,又劝知县和其他有钱人出来救济灾民,因而遭忌。刚好河南有个红娘子在造反,把李岩抓去要逼婚,李岩逃了回来,知县和那些有钱人就说他从贼营回来,一定是暗通贼党,就把他关起来准备问斩。杞县灾民和红娘子就攻破县城,杀了知县救出李岩,然后一起投奔李自成去了。 李岩对李自成最重要的影响就是劝他收拾民心,不要乱杀人,并且担任文宣工作,打出均田免赋的口号。他编了很多民谣传唱,什么“吃他娘,着他娘,吃着不尽有闯王,不当差,不纳粮。”、“杀牛羊,备酒浆,开了大门迎闯王,闯王来时不纳粮。”、“朝求升,暮求合,近来贫汉难存活,早早开门迎闯王,管叫大小都欢悦。” 李自成也确实要求军纪,作到不扰百姓,每破一城,立刻开仓把粮食财物都分给灾民,灾民不辨李岩或李自CD大喊:“李公子救活我。” 各地百姓都巴不得李自成赶快来解放他们,李自成也不再只是流窜,开始设官治理地盘了。而张献忠以外各营流寇也纷纷来投靠,到崇祯十五年的时候,军队已经号称百万人。 崇祯十六年,李自成在襄阳自立为新顺王,十七年在西安称帝,建国号大顺。 李自成攻打到北京,只花了三天的时间就破城,崇祯皇帝上吊自杀,成为中国历史上唯一一个自杀的皇帝,死的时候身边只剩下一个太监跟着。李自成找了两副好棺材,把皇上皇后的尸体摆在东华门任人祭拜,并派人保护太子、王子与公主。 但李自成的部队进入北京后却迅速腐化,大兵在街上公然抢劫百姓、强奸妇女,大将逮捕前明官员入狱,严刑拷打逼他们吐出财产,城中恐怖气氛凝重,人心惶惶,只剩下李岩的部队还能维持纪律。口袋装满银子的人不会想要拼命,部队战斗力因而迅速下降。 此时山海关总兵吴三桂手握大明帝国最精锐的十万大军,李自成派人来招降,吴三桂还在犹豫,问起京师的状况,先问老爸,探子说被逮捕了,吴三桂说等我回去就会放了他,再问家产,探子说被没收了,吴三桂说等我回去就会还给我,再问爱妾陈圆圆,探子说被李自成的大将刘宗敏给抢走了,吴三桂骂了一句暗阴羊,就发兵说要为崇祯皇帝报仇,并向清军求援。 李自成听说吴三桂拒降,发兵二十万亲征吴三桂,双方在山海关附近的一片石决战,当战况对吴三桂不利的时候,女真铁骑加入战局,大顺军立刻溃败,退回北京,在北京举行登基大典,杀死吴家大小三十四口,第二天弃城而走,有人戏称这是只有一天的王朝。 在败退的过程中,由于战况不利再加上南明福王在南京即位,很多投降大顺的前明将领复投南明或清朝,李自成于是疑心日盛,甚至怀疑起李岩,就把他毒死了。李自成很多手下对此非常不满,离去的非常多,包括大顺第一勇将刘宗敏。 李自成进入湖北,有一天率领二十八骑在九宫山勘查地形的时候,当地的村庄自卫队不认识大顺皇帝,以为是普通盗贼,竟设埋伏把他们全都宰了。李自成死后,余众在侄儿李过、妻舅高一功的带领下接受南明的招抚,转而对抗清军。 593话:煤山自缢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崇祯皇帝朱由检即位的时候,大明帝国已经是一个烂摊子了,朱由检虽然有心治国,但他没有治国的才能,所作所为反倒是像提着汽油桶在救火一般。 他生性多疑而任察,好刚而尚气,任察则苛刻寡恩,尚气则急遽失措。所用非人,政策不明,抚剿不定,甚至遥控指挥前线,官员无所适从;在位十七年,更换过五十个内阁大学士和首辅,史称崇祯五十相,搞得大臣与百姓都离心离德。 又重用宦官,而宦官正是一切贪污的源头,文武百官都必须靠贿赂宦官才能维持性命和地位,因而无官不贪,吏治败坏,连朱由检自己也是死要钱,把国家玩到灭亡,一点都不冤枉。 十七年不是一段短暂的时间,他不思改革,竟然还有脸说:“我不是亡国之君,你们都是亡国之臣。”可说是至死也不悔悟。 民变的问题,本该用政治手段根绝,一味地使用武力,而不能妥善安置饥民,寇是绝对剿不完的。流寇初起的时候,众将官剿寇也不是很认真,因为有寇可剿,他们才可以到处游走勒索,没寇可剿,自然是鸟尽弓藏,回边关喝西北风去。 比较夸张一点的,官兵遇见流寇,先问今天要打真仗还是打假仗,若是要打假仗,流寇随手丢下一些金银旗号,官兵假装追赶一番,然后就收拾战利品报功去。 此外大明帝国剿寇部队的纪律非常差,走到哪里抢到哪里,纵兵强奸妇女,砍百姓的头冒充是杀敌的功绩,手段凶残的程度让流寇自叹不如。朝廷是派兵剿寇,百姓是望寇剿兵,大顺军甚至喊出剿兵安民的口号,攻城略地焉得不摧枯拉朽一般。 可惜的是,李自成在北京城一个月,手下与部队都急速腐败,彷佛天下已经太平一般,忙着搜括享乐;不能招抚吴三桂,又败于一片石,都和那个月的失当措施有关。 他屠杀功臣的时间也太早了些,早在进入北京之前,就先杀了罗汝才等几个势力较大的大头目。罗汝才外号曹操,是流寇当中实力仅次于李自成与张献忠的,这虽然有统一军权的考虑,但也引起了归附的各营流寇不满;而且李自成善攻,罗汝才善守,少了罗汝才的大顺军面对清军的追击时就很难固守既有地盘。后来又杀害李岩,更使得多人求去,部队解体。 其实李自成的雄才大略,比起农民起义的前辈刘邦、朱元璋毫不逊色,只是运气实在差了点,先是外患跑来插花,后来竟然死于乡勇之手。真命天子号称真命,确实是需要几分运气在内。 一个励精图治的君主,却以自杀结束了二百七十七年的大明王朝,一封慌乱中留下的遗书,竟意外的道出了自杀幕后的秘密,崇祯之死是无颜面对江山永逝的无奈?还是走投无路的被动选择? 一个春日的拂晓,往日庄严肃穆的紫禁城一片混乱,一个中年人和他的一个随从互相搀扶着爬上了紫禁城北边的万岁山,他们找到两棵一人高的海棠树,然后拿出随身带着的绳子,在树上上吊自杀了。 这个上吊自杀的中年人就是大明朝的崇祯皇帝朱由检,崇祯皇帝死得非常狼狈,他披散着头发,穿着蓝色的衣服,左脚光着,只有右脚上穿着一只红鞋,但是即使是这样的情况下,崇祯皇帝为了避免后人对他的死产生不必要的猜测,还是特意留下了一封遗书,对他的自杀作了一个说明,那么这个当了十七年皇帝的崇祯究竟为什么会自杀?他的死又是谁造成的呢? 时间回到崇祯十七年,这一段时间,京城始终是天色晦暗,尘土飞扬,北京城冥冥中似乎弥漫着一种不祥的意味。节日的喜庆早已被焦虑不安所取代,有钱的富户开始挖地窖藏金银财宝,官宦人家也开始暗中收拾细软,做好了离京的准备,京城陷入茫然恐慌之中。 让北京城陷入恐慌的是漫天飞舞的传言,先是有人说,李自成的大军已经开出关中,进入了山西地界,很快就要打到北京了;又有传言说,大明皇帝的老家安徽凤阳发生了严重的地震,震动了大明朝的龙脉。传言中最可怕的是说有人夜晚经过紫禁城正门,经常会听到鬼魂的喧闹和哀嚎,那些鬼魂好像是大明朝曾经的皇亲国戚们,总之一句话大明朝气数已尽了。 和北京城内的恐慌比起来,皇宫中似乎显得平静许多,这一天是正月初三,崇祯皇帝在宫中接见了一个大臣,这天的接见极为隐秘,除了崇祯自己以外没有人知道将要谈得是什么话题。谈话之前,崇祯让所有的人退出,一主一臣就这样从清晨一直谈到了第二天的黎明破晓时节,才算把事情讨论的清清楚楚。 那么崇祯皇帝这样一次秘密的会见谈论得内容是什么?提起这件事还要先来看看当时中国的形势。 当时的中国可以说是混乱的年代,定都北京的大明皇帝崇祯,已经不是中国唯一的皇帝了,在北京东边的沈阳有虎视眈眈的大清军队,在北京的西面有李自成率领的农民起义军。崇祯皇帝在位的十七年中这三股势力一直是此消彼涨,但这一年原来均衡的势力被打破了,在这一年的年初,曾经的草寇李自成在古城西安建国,国号大顺,建国的开始,李自成作的第一个决定就是要挺进中原,矛头直指北京城。 面对这样的局面,当时大明朝的大臣们也是议论纷纷,有主和的,也有主战的,那其中有一位叫做李明睿的大臣,他的建议就比较有创意,是主张三十六计走为上,也就是逃跑,当然人家当时是没这么说,他的原话是建议北京城应该迁都,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万岁爷在,早晚还能打回来。 正月初三崇祯皇帝召见的正是这位李明睿,商量的话题当然也就是关于北京城搬迁的事宜。但是皇上召见大臣干吗要搞得这么神神秘秘呢?这还要先了解一下崇祯的心思,这说起来话就比较长了。 话说十七年前,那时崇祯皇帝的身份还是信王,当时的皇上是崇祯的哥哥,天启皇帝朱由校。天启皇帝没什么文化,基本算是个文盲,但是他的爱好还不少,其中最著名的一个爱好就是能做一手非常漂亮的木匠活,每天清晨,皇宫中就能听到他叮叮当当的做木工活的声音,这声音有时到半夜都不消停。 因为忙于每天的打家具,天启皇帝把朝中的事交给了一个是宦官魏忠贤,把家里的事情交给了自己的奶娘客氏,这两个人还是名义上的夫妻,既然把天下的事都交给人家了,那人家也就不客气了,把大明朝当成了自己家,只要是可能伤害他们家的人那只有一条路,死到最后大明朝的政事是乌烟瘴气,而天启皇帝自己也绝了后。天启皇帝命短,年仅二十二岁便离开了人世,他唯一的弟弟信王朱有检就这样阴错阳差成了当时全球最多子民的大明朝的皇上。 十六岁登基的崇祯皇帝由信王府搬入大内,在宫中生活的最初几天,每天吃的是自己从家里偷偷带来的干粮,宫中准备的东西根本就不敢碰。人们都估计这个小皇帝坚持不了多久就会死在魏忠贤的手里,或着是换一种方式成为魏忠贤的傀儡,但是没想到后来发生的事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崇祯当上皇上后,对魏忠贤和客氏相当的礼遇,但是魏忠贤并不踏实,他的策略就是送一些美女给崇祯皇帝。崇祯皇帝在明代皇帝中有一个特点,就是不怎么好美女,想来在当时战战兢兢的心态下,崇祯皇帝自然对美女更无兴趣了。 为了不致引起魏忠贤的担心,崇祯皇帝将送来的绝色女子全部留了下来,但却仔细地搜这几个女子的身,结果发现在她们身上,都系着一颗细小的药丸,宫中称作为迷魂香,是一种能自然挥发的药。魏忠贤的目的很明显,是要把崇祯皇帝带坏,最后像他哥哥那样成为自己的木偶,崇祯皇帝把药扔了,但是对魏忠贤却不动声色,依然是褒奖不断。 在魏忠贤以为自己的危机已经解除的时候,崇祯却借着一个大臣的奏折先是逼着魏忠贤辞了职,最后更是让这个走投无路的宦官自了杀。从此树倒胡狲散,魏忠贤余党的清算也很快就着手进行了。 以十六岁的年龄对付一群势力强大的阉党,不仅干净利落而且不动声色,从此以后这拍马屁的大臣们可有的说了,天天称崇祯是明君圣主,最后连崇祯自己也坚信自己就是一位英明果敢的君王,对自己的政治才能那是相当的自信。 一直到李自成的军队即将打到北京,这个自信的皇上面对迁都问题的时候,他自己有点转不过来弯子。想一个英明果敢的君王怎么可能自己提出放弃宗庙,放弃京城,逃跑呢,崇祯自己根本就接受不了,他不能被人议论,他丢不起这个人啊。那怎么办?只好找个人代替自己来提出这个南迁的计划。 南迁的目的地是南京,明太祖朱元璋曾经在南京定都,到崇祯这一代南京依然是大明朝的陪都,也算是皇城,所以那里不仅皇宫等建筑是现成的,而且官员设置和皇城也差不多。更重要的是清军和大顺军的势力,都在长江以北地区,江南就要安定多了。 在皇帝和李明睿彻夜研究后的几天以后,李明睿就在上朝时提出了迁都的动议,但是没想到这个建议一提出来就遭到了大臣们的一顿炮轰,反对的最厉害的竟然是崇祯皇帝最信任的大臣大学士陈演。陈演提出皇帝应该杀了这个李明睿,这样才能安定人心。 大臣们为什么会反对这个提议呢?其实原因很简单,他们跟皇帝一样认为崇祯皇帝是个忠烈的君主,皇帝不可能同意这样一个逃跑的方案,所以纷纷表示反对以显示自己的忠诚。事到如今皇帝也只能哑巴吃黄莲,把迁都的想法咽进了肚子里,那么接下来他会怎么做呢? 594话:煤山自缢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七十五公里的城墙为什么挡不住农民军,四路勤王军队为什么不能救崇祯于危难?崇祯皇帝精心策划的迁都计划在大臣们的纷纷反对之下胎死腹中了,崇祯皇帝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来。跑是跑不了了,只有死守这一条路了。 北京城已经是相当巨大了,到底有多大呢?从城墙的城蝶上、也就是城垛上就可以推算出来,这时的北京城经过明代十四个帝王的轮番扩建,到崇祯这一代,仅内外城墙上修建的雉堞,就达到了十五万四千多个,每两个雉堞相距大概五米左右,这么算下来北京城内外城城墙总长已经达到了七十五公里。但是守卫京城的三大营的总数仅仅只有三万人,许多城墙根本没有士兵守卫。 为了征召士兵,崇祯皇帝曾经在大臣中募捐,他派太监徐高找到自己的老丈人嘉定伯周奎,让他作个表率。周奎回答的挺干脆说:“我哪里有钱?我穷的很了。” 徐高再三说明这是皇帝的意思,周奎还是不松口,徐高被逼急了,哭着说皇后的爹还这样,大明算完了。周奎见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只好答应捐献了一万两。其他的大臣也和周奎一样不愿意捐,最终这场声势浩大的募捐只募集到了二十万两。 但是这些大臣们到底有没有钱呢?在李自成攻破北京之后,不少大臣被抄出巨额家财,皇上的老丈人周奎仅现银就被抄出五十二万,家中奇珍异宝更是不计其数。 既然没钱又没人,没办法,一月中旬,崇祯皇帝召见了宁远总兵吴三桂的老爹吴襄,当时吴三桂拥有精兵三万人,是大明朝最重要也是最精良的一支军队,崇祯皇帝有意把吴三桂的军队调进关来,对付农民军,吴襄听了崇祯的打算,慷慨陈词说李自成绝对不是吴三桂的对手,这让崇祯皇帝十分的高兴。 但是当时的局势是吴三桂的部队一旦入关,山海关外就等于拱手送给了大清军队,崇祯皇帝实在是不好自己提出来调吴三桂回京,所以崇祯召集大臣们集体议政,希望能有个人配合一下提出这个建议。 那么大臣们为什么还是要反对呢?因为崇祯皇帝的想法不明朗,所以大臣也都不敢承担抽调四方重兵的责任,就这样调兵勤王的事由于大臣们的反对又搁浅了。 这样一拖就拖到了三月,此时李自成的农民军已经攻陷了大同,即将兵抵宣府,离北京只有二三百公里了。这时崇祯皇帝终于做出了放弃宁远,招吴三桂、王永吉、唐通、刘泽清四将入京勤王的决定。但是此时崇祯已经失去了对部下的控制,只有唐通率领八千名援军及时赶来,其他的三个将领不是称病,就是推迟。 实在是没辙了,三月初,一支由近四千名太监组成的城防军浩浩荡荡地开上了北京的各处城墙。太监们没学过打枪放炮,所以在李自成攻占北京城的前三天,太监们还在学习瞄准和放炮的技术。 比较有意思的是,三月初,崇祯皇帝曾经希望的迁都方案又被大臣们翻了出来了,这时的说法改了,说是让崇祯皇帝固守京城,但是太子到南京监国,一旦时局有变,明朝进可攻、退可守。大臣们还自告奋勇要求护送太子出行,但是这时的崇祯已经和一月份判若两人了。 一个曾经犹犹豫豫地皇帝竟然做出了一个果断的决定?匆忙中留下的遗书,却没有指责谋权篡位的李自成? 彰义门,也就是现在的广安门外,香烟缭绕,已经铺上了黄毯,摆上了龙椅,李自成心满意足地坐下,身边是沦为阶下囚的两位明宗室亲王,秦王、晋王。京城的虚实他早已派遣手下扮作客商摸的清清楚楚。现在四郊各路官军或降或逃基本扫平,北京已经是一座唾手可下的孤城了。 李自成围住北京后并没有下令立即攻打北京城,而是派出投降的太监杜勋做为使者和崇祯议和,但是那个曾经因为自负而错过了迁都、因为犹豫而延误了调援军的崇祯,这次豪不犹豫地拒绝了投降。 崇祯皇帝拒绝投降还有一段隐情,在几年前,当李自成的农民武装如火如荼的时候,崇祯皇帝曾经专门派人到陕西米脂县将李自成的祖坟给破坏了,中国古人有传统,一般会尊重先人的遗骨和宗庙,但是崇祯皇帝先破了这个例,后来李自成打到北京经过明朝皇帝的十二陵的时候也毫不犹豫的将十二陵的享殿给焚毁了,崇祯皇帝听到祖坟被焚毁的消息号啕大哭,在崇祯的心底也许还是有些担心李自成将来对他毁掉李家祖坟的事继续进行报复。 劝降失败以后,农民军开始攻城了,一时之间火炮齐发,震耳欲聋。大顺军早已准备好了云梯,吶喊声中蜂拥而上,前排是几队架云梯的,后排则是携盾持刀的攻击队,前排倒下,后排跟上,连续地冲锋。很快西直门、平则门、德胜门被一举攻占,太监曹化淳开彰义门投降,到下午外城被全部被攻占。 而这时的崇祯登上了紫禁城的最高处,见北京外城烽火连天,农民攻城不止,却看不到任何援军的影子,知道大势已去,大顺军攻进内城是早晚的事,他回到干清宫,对皇后说了一句话:“大事去矣。”然后开始安排后事,崇祯先是令人将太子们换上便服,送到皇亲们家去,以备东山再起。 送走了太子,崇祯来到后宫,他命令皇后和妃子以及女儿们自杀,周皇后悬梁自尽,元贵妃自尽未果,崇祯挥刀砍去,接着他又连续砍伤了好几个平时宠爱的嫔妃。可是面对自己最喜欢的年仅十五岁的长平公主,崇祯皇帝有点心软,连砍了两剑都砍偏了,长平公主失掉了一条胳膊,晕倒在地,小女儿昭仁公主被他一剑砍死。 崇祯皇帝一共是三个儿子两个女儿,三个逃跑了,太子后来投降了李自成,再后来就不知所踪了,被砍伤的长平公主昏睡了五天后终于奇迹般的活了过来,长平公主经过这一劫,得到了抑郁症,顺治二年的时候她曾经请求顺治允许自己出家,但是顺治却没有同意,还将长平公主嫁给了原来崇祯选定的驸马周显,但是喜事反倒加重了长平公主的抑郁,第二年她就病死了,死的那一年她只有十八岁。 崇祯杀完了至亲后,带着十几个太监在京城转了一圈,他穿着便装,带着数十名持利斧的太监,骑马跑到朝阳门,但接近城门的时候,城墙上竟然有太监向他放炮,崇祯一伙人又只好钻胡同前往正阳门也就是现在的前门,但是正阳门城楼上已经悬挂起表示情况紧急得三盏白灯笼,崇祯只好作罢,但他还不死心,又到北边的安定门,但城门怎么都打不开,崇祯皇帝看了实在是无法出城只好又回到宫中。 在这天的午夜,实际上大顺军队已经攻入了内城,但是崇祯并不知道,在突围不成后,崇祯返回紫禁城,鸣钟开始召集众大臣,他的嘴里还喃喃自语说现在是上朝时间,大臣们应该上朝了,但是他敲了好一阵,却没有一个人来。 此时更敲五鼓,崇祯皇帝的身边只剩下太监王承恩一个人,两人手拉手走上了煤山,到达了山顶的寿皇亭,这里看去北京城火光冲天,杀声不断。环顾四周崇祯皇帝的心中大概只剩两个字:“绝望。” 三月十八日的凌晨,当东方刚刚露出一抹晨曦,大明王朝的第十六位皇帝朱由检,在寿皇亭旁的一棵海棠树自杀身亡,在崇祯皇帝的衣襟上他留下了这样的遗言。 “事到如今不是我无能,都是因为周围的大臣们把我给耽误了,我死了众人依然要听从我儿子的指令。” 自此大明朝算是彻底完了,崇祯的儿子们从此无人知道下落,至于崇祯自己,确实够倒霉的,虽然也曾励精图治,勤于政事,但却从此被人称做亡国之君。 595话:扬州十日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北京沦陷后,史可法等人在南京拥立福王朱由崧,建立了弘光政权,即弘光帝,弘光帝死后,鲁王朱以海在浙江绍兴担任监国;而唐王朱聿键在郑芝龙等人的拥立之下,在福建福州称帝,即隆武帝。 崇祯帝在煤山上吊自杀的消息传到明朝陪都南京,南京的大臣们一片慌乱。他们立了一个逃到南方的皇族、福王朱由崧做皇帝,在南京建立了一个政权,历史上把它叫做南明,把朱由崧称为弘光帝。 弘光帝朱由崧是个迷恋酒色、极端荒唐的人,凤阳总督马士英和一批魏忠贤的余党利用弘光帝昏庸,操纵了南明政权。弘光帝和马士英根本没想抵抗清兵,过起了荒诞作乐的生活来。 南明政权的兵部尚书史可法,本来不赞成让朱由崧做皇帝,为了避免引起内部冲突,才勉强同意。弘光帝即位以后,史可法主动要求到前方去统率军队。 那时候长江北岸有四支明军,叫做四镇,四镇的将领都是骄横跋扈的军人,他们割据地盘,互相争夺,放纵兵士残杀百姓。史可法在南方将士中威信高,他到了扬州,那些将领不得不听他的号令。史可法亲自去找那些将领,劝他们不要自相残杀;接着又把他们分配在扬州周围驻守,自己坐镇扬州指挥,大家就称呼他史督师。 史可法做了督师,以身作则,跟兵士同甘共苦,受到将士们的爱戴。这年的大年夜,史可法把将士都打发去休息,独自留在官府里批阅公文。到了深夜,他感到精神疲劳,把值班的厨子叫了来,要点酒菜。 厨子回报说:“遵照你的命令,今天厨房里的肉都分给将士去过节,下酒的菜一点也没有了。” 史可法说:“那就拿点盐和酱油下酒吧。” 厨子送上了酒,史可法就靠着桌案喝起酒来,史可法的酒量本来很大,来到扬州督师后,就戒酒了。这一天,为了提提精神,才破例喝了点,一拿起酒杯,他想到国难临头,又想到朝廷这样腐败,心里愁闷,边喝酒边掉热泪,不知不觉多喝了几盅,带着几分醉意伏在桌案上睡着了。 第二天清早,扬州文武官员依照惯例到督师衙门议事,只见大门还紧紧地关着。大家不禁奇怪,因为督师平常都是起得极早的,后来有个兵士出来,告诉大家说:“督师昨晚喝了酒,现在还没有醒来。” 扬州知府任民育说:“督师平日操劳过度,昨夜睡得这么好,真是难得的事。大家别去惊动他,让他再好好休息一会吧。” 他还把打更的人找来,要他重复打四更的鼓,打四更的鼓,表示天还没有亮。史可法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侧耳一听,打更人还在打四更,不禁勃然大怒,把兵士叫了进来说:“是谁在那里乱打更鼓,违反我的军令。” 兵士把任民育吩咐的话说了,史可法才没话说,赶快接见官员,处理公事。打那天起,史可法下定决心不再喝酒了。 没多久,清军在多铎带领之下,大举南下,史可法指挥四镇将领抵抗,打了一些胜仗。可是南明政权内部却起了内讧,驻守武昌的明军将领左良玉为了跟马士英争权,起兵进攻南京。马士英害怕得要命,急忙将江北四镇军队撤回,对付左良玉,还用弘光帝名义要史可法带兵回南京保护他。 史可法明知道清军压境,不该离开,但是为了平息内争,不得不带兵回南京,刚过长江,知道左良玉已经兵败,他急忙回江北,清兵已经逼近扬州。史可法发出紧急檄文,要各镇将领集中到扬州守卫,但是过了几天,竟然没有一个发兵来救。史可法知道,只有依靠扬州军民,孤军奋战了。 清军到了扬州城下,多铎先派人到城里向史可法劝降,一连派了五个人,都被史可法拒绝。多铎恼羞成怒,下令把扬州城紧紧地包围起来。 扬州城危急万分,城里一些胆小的将领害怕了。第二天,就有一个总兵和一个监军背着史可法,带着部队人马,出城向清军投降。这样一来,城里的守卫力量就更加薄弱了。 史可法把全城官员召集起来,勉励他们同心协力,抵抗清兵,并且分派了守城的任务,他分析一下形势,认为西门是最重要的防线,就亲自带兵防守西门。将士们见史可法坚定沉着,都很感动,表示一定要和督师一起,誓死抵抗。 多铎命令清兵没日没夜地轮番攻城,扬州军民奋勇作战,把清兵的进攻一次次的打回去。清兵死了一批,又来了一批,形势越来越危急了。 多铎下了狠心,开始用大炮攻城,他探听到西门防守最严,又是史可法亲自防守,就下令炮手专向西北角轰击。炮弹一颗颗在西门口落下来,城墙渐渐地塌了下来,终于被轰开了缺口。 史可法正在指挥军民堵住缺口,大批清军已经蜂拥着冲进城来。史可法眼看城已经没法子再守,拔出佩刀往自己脖子上一抹,随从的将领们抢上前去抱住史可法,把他手里的刀给夺了下来。史可法还是不愿走,部将们连拉带劝地把他保护出了小东门,这时候有一批清兵过来,看见史可法穿的明朝官员的装束,就吆喝着问他是谁? 史可法怕伤害别人,就高声说:“我就是史督师,你们快杀了我吧!”扬州城陷落,史可法被杀害。 多铎因为攻城的清军遭到很大的伤亡,心里恼恨,竟灭绝人性地下令狠杀扬州百姓。大杀延续了十天才结束,历史上把这件惨案称作扬州十日。 大杀之后,史可法的养子史德威进城寻找史可法的遗体。因为尸体太多了,天热都腐烂了,怎么也认不出来,只好把史可法生前穿过的袍子和用过的笏板,埋葬在扬州城外的梅花岭上,这就是史可法的衣冠冢。 扬州失守后几天,清军攻破南京,南明政权的官员投降的投降,逃跑的逃跑,弘光政权被消灭了。 清兵继续南下,还颁布一道剃发令,强迫百姓在十天之内,改依清人的习惯,一律剃掉前半部的头发,留下一条辫子,违抗命令的处死,实行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 这样一来更加激起了江南百姓的反抗情绪,江阴军民在典史阎应元的率领之下,顶住二十多万清兵的重重包围,坚守了八十多天。城里的男女老少,没有一个投降,清军死伤惨重。嘉定军民坚持抗清斗争了三个月,被清军屠城了三次,牺牲了两万多人,历史上把这次惨案称作嘉定三屠。 而两个南明政权为争夺正统地位互相攻伐,在舟山群岛沦陷后,鲁王朱以海在张名振、张煌言的陪同之下,赴厦门依靠郑成功,不久病死在金门。隆武帝屡议出师北伐,因为得不到郑芝龙的支持而无疾而终。 清军攻占浙江与福建,鲁王逃亡海外,隆武帝于汀州逃往江西时被俘虏,绝食殉国,郑芝龙向清军投降,然而由于他的儿子郑成功反清而被清廷囚禁。朱聿键之弟朱聿鐭在广州受苏观生及顾元镜拥立,即绍武帝,于同年年底被清将李成栋攻灭,同时间桂王朱由榔于广东肇庆称帝,即永历帝。 郑芝龙,号飞黄,小名一官,有飞虹将军的称号,中国福建泉州府南安石井乡人。明朝末年以中国南部及日本等地为活跃舞台的商人兼海盗,以所经营的武装海商集团一官党著称,发迹于日本平户藩,为台湾东宁王国开创者郑成功的父亲。 他曾受天主教名洗礼天主教名尼古拉,同时信仰海神妈祖与佛教道教的摩利支天菩萨,在日本还参拜过神道的八幡神。郑芝龙将基地从日本迁到台湾笨港,此后不久,荷兰人登岛,驱逐了以台湾岛为基地的其他势力。 郑芝龙于是携带妻子定居于大陆沿岸,拥有当时福建沿海实力最强大的一支武装势力及商业团队,横行于台湾海峡,并在福建南金门沿海击溃荷军舰队,予明朝控制海路各国商船舶靠费用,郑芝龙也因此迅速富可倾国。 崇祯元年工科给事中颜继祖奏折写道:“海盗郑芝龙,生长于泉州,聚众数万人,刼富济贫,人民不怕官而怕海盗。” 郑芝龙自台湾率领十八芝进攻泉州,大破明朝福建的舰队,北京震动。崇祯初年福建总督招安海盗,郑芝龙奉招归附明朝政府,接受福建巡抚的招安,为明廷守备沿海以防海盗和荷兰人的进攻,官至都督总兵官。 荷兰第四任长官普特曼斯在统治台湾时获得大量的生产利益,此时便看到了荷兰人更大利益的所在。原本占领台湾的主要目的,就是想以台湾做为对中国贸易的跳板与中继站。 现在目的达成也获得相当的利益,但一想到若能独占中国市场将可获得无可比拟的美景,顿时得桑望蜀,利令智昏。因此决定要中国对外贸易全由荷兰人垄断,禁止西班牙人、葡萄人介入与中国交易,如此荷兰人才可以垄断。 因此普特曼斯向巴达维亚的荷兰东印度公司陈明独占的利益之后,巴达维亚立即批准并以最强大的武力支持,决定对中国蛮横动武,以达成独占市场。 荷兰联合东印度公司看到了庞大的利益在眼前不惜对中国开战,迫使中国禁止西班牙人和葡萄人从中国采购。这件事若是向西班牙、葡萄牙两国开战则胜负难以预料,若是攻击中国以先进的大炮武器,性能优异的快速战舰则是十拿九稳,所以派了战舰十一艘交由普特曼斯指挥,另有旗舰密德堡及一艘戎克船打狗号。 596话:海上霸王郑芝龙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荷兰舰队进兵南澳,占领厦门,舰队司令普特曼斯将舰队分成两队,到厦门湾右侧及厦门湾的北侧,攻击郑芝龙在厦门湾内正在整修的船只。 郑芝龙没有料想到荷兰人会采取攻击,因为不久前郑芝龙答应发给台湾方面自由贸易的执照,认为这样应该会使荷兰人满意。所以与海盗刘香在广东附近会战完毕后,并未防备荷兰人来袭,而顺势引兵在广东清寇,只将海战受损的船舰驶回厦门整修。 荷兰海军与刘香海盗联合舰队偷袭厦门,明军在无防守之下大败,计有郑芝龙部下的十艘船被焚,张永产部下的五艘船也被焚毁,这些被破坏的船只每艘上面配备有十六门、二十甚至三十六门的大炮,可见郑芝龙的明军水师实力当时强大到什么程度。 郑芝龙在停在厦门的船队被彻底的摧毁,此后荷兰军威大盛,船舰封锁厦门湾,横行于鼓浪屿、金门、厦门之间。明廷因为战力损失,无力再战,派员与荷兰协商,荷兰人一方面与明廷协商一方面四处略夺,持续骚扰中国沿海一带,在这亦官亦盗的时代如此行径荷兰人并不觉得羞耻。 荷兰人到处抢夺食物外,还迫使厦门、金门、烈屿、鼓浪屿及附近村落每周提供二十五只猪、一百只鸡、二十五头牛,否则就再度攻击。荷兰从攻击河流上游,改为封锁海面、掠夺船只。掠夺了一艘柬埔寨船、一艘广东船,二艘戎克船,上面分别载运盐和西瓜,掠夺二艘马尼拉的戎克船,但其中一艘很技巧的逃走了。 明廷指责荷兰人烧毁大明皇帝的船只,要荷兰人赔偿战争的损失,并退回到台湾,贸易方面一定要协商签约。荷兰人自恃优势武力,对独占中国市场的大饼指日可望,当然对明廷的协商感到不耐烦。 巴达维亚方面摆出战胜者的姿态,认为一定要迫使中国政府不再与西班牙人、葡萄牙人交易。如果中国不同意就必须再度对中国作战,直到达成目的。 郑芝龙对荷兰人的偷袭厦门深恶痛绝,发挥江湖人的本色,将自己拥有的私人海上武力调集,使用全新的英国大炮,配上有长年丰富海上经验的老干部,积极准备战舰、放火船之外,并发出悬赏令,每个人给予二两银,如果战事延长,额外给予五两。 每只纵火船有十六人,每人须带着木草,如果烧了红毛船,给二百两,由十六人均分,一个红毛人头五十两。 悬赏令所动支的金钱全由郑芝龙个人负担,直接发放,不需经过政府官员的层层剥削及延迟。在船舰的准备方面,在海澄、刘五店、石浔、安海共集合三十五只大战船,一百只放火船,及其他大小船只共四百只,准备全力与荷军一决胜负。 台湾长官兼舰队司令普特曼斯发觉郑芝龙的介入,顿时觉得兵力不足,寻求海盗刘香、李国助等人的协助,要他们与荷兰人联合起来对中国开战,荷兰人提供台湾、巴达维亚及其他要塞之处做自由停泊买卖。 荷军自攻打厦门只经过二十二天,已经感受到郑军军事压力及悬赏令的恐怖威力。普特曼斯写给刘香的信中提到:“一官屡屡用放火船及兵船企图于漳州河压倒我们,我们不时受到损害及耻辱而不得不逃走。” 荷军于是将必要的财货转移到吃水较深,不易受到放火船攻击的密德堡号上,再转运到澎湖,普特曼斯的海上优势,因为郑芝龙的出现突然之间消失殆尽。红毛人企图登陆,张永产与同安知县熊汝霖防御海岸得宜,红毛人未能得逞。 八月有台风,普特曼斯将船队开到铜山避风,同时再获得一百名士兵的增援。普特曼斯在铜山避风后,不忘强盗本色,攻击铜山一带,抢了一些牛、猪、鸡。郑芝龙与刘香有激战,刘香败战,逃往澎湖。 明帝国崇祯皇帝十分不满荷兰人在中国杀人放火掠夺财富,下令派路振飞为巡按查办,福建巡抚邹维琏接到圣旨严惩荷兰。荷兰人决议再将舰队开往金门,但又遇到台风,直到十月初,普特曼斯与海盗共同抢劫一个岛不知岛名但有农夫、有米、有动物的岛。 荷舰受到中国舰的攻击,海盗马上救助荷兰人,并向普特曼斯邀功。福建巡抚邹维琏在海澄誓师,令郑芝龙为前锋。郑芝龙报告:“卑职督率船只扼要乌沙头,据报夷夹板船九只,刘香贼船五十多只,自南北上,游移外洋。” 荷兰人见在金门北角有四、五十只中国船舰,故将船队靠于金门西南角,荷兰人收到战书,海盗刘香将所掠到的二十只牛送给荷兰人。郑芝龙不顾恶劣气候率军自头围开船,天明时到金门的料罗湾,湾内有荷兰战舰九只,海贼船五十多只,所谓擒贼擒王,郑军仍决定以攻击荷舰为主。 一声令下,郑军约一百四十只船分为二队,二面包抄一齐攻击。纵火船的弟兄勇冠三军,无视荷舰炮火的猛烈及毛瑟枪的密集射击,一一爬上荷舰并立即放火,随着多处着火沉没。二只荷舰与郑芝龙的大戎克船相遇,郑军以英国大炮猛烈攻击下也告沉没。 荷兰主帅普特曼斯亲眼看到郑芝龙的海上武力,能将引以为傲的荷兰大型战舰以一对一的击沈,心中感叹万千,自知武力比不上郑芝龙。悔恨向明国开战,不管同在料罗湾内尚有五十只同盟海贼船的死活,下令撤退脱离战场。 荷军空前失败,除了四艘大划船沉没之外,剩下五艘也受到重创,戎克船全部着火沉没。荷军深受重创,有八十三人阵亡,此即是著名的金门料罗湾海战。 战后中国明确的要求是,荷兰人到非中国属地的台湾去,不可到中国沿海,荷兰人需赔偿战争损失,中国人载货到台湾做贸易,荷兰人无直接与中国贸易的权利。 海战后荷兰台湾长官兼舰队司令普特曼斯无法对上司交待,也无颜面对江东父老。索性辞去舰队司令之职,自此荷兰人在海上不敢与明军对垒三十年,再也不敢奢谈独占中国市场,郑芝龙的地位也无人可比拟。 金门料罗湾海战结束后,荷军大败,普特曼斯质疑刘香,为何紧要的关头不见他的船只前来协助?刘香回函,称受到台风影响无法前往,同时普特曼斯的另一海盗朋友李国助也称强烈北风袭击下无法成行。 刘香与李国助一致表示要共同打击郑芝龙,他们与郑芝龙原属同道,郑芝龙现在却站在官方地位打压围剿他们,此气难消。况且有事实证明在料罗湾海战前刘香已经数度遭受到郑芝龙的攻击,郑芝龙也将李国助的二只戎克船击沉。 普特曼斯虽然怀疑刘香与李国助见风转舵,但缺乏证据,况且料罗湾海战时,自己也不顾五十艘同盟的海盗友船独自逃脱,又想到今后与刘香等仍有合作空间,所以也不想将关系破坏。 明廷在金门料罗湾海战结束后,十分注意海盗的行动。郑芝龙积极准备攻打刘香,并多次征召商船改为战船,以剿灭海盗优先。刘香倍感压力四处逃窜,逃窜时也发挥海盗本质,到那里便抢到那里,也抢贸易船只,再把抢来的货以低价卖给台湾的荷兰人。 刘香在白石岛和海丰附近抢夺三十只大戎克船,夜犯潮州惠来县城,掳人登舟,发票取赎。刘香与郑芝龙的部将在漳州河激战,又掠夺了十二只满载的戎克船。 刘香向普特曼斯建议联合出兵中国及澳门,普特曼斯深知目前荷兰刚刚战败,无力再挑起战端,所以推称目前正与中国交涉中,无法联合出兵。况且普特曼斯被郑芝龙狠狠修理后,体认到既然打不倒中国,则应调整方向,向中国示好,才不失荷兰人原来的亦商亦盗精神。 重建与中国的关系变成最优先,若刘香妨碍到与中国的贸易,普特曼斯会将视刘香为荷兰人的敌人。刘香有感普特曼斯的善变,所以越过了普特曼斯,直接派人到巴达维亚,向荷兰东印度公司说明联合出兵中国及澳门的利益,当然巴达维亚不理会刘香的建议,同时也自知战舰上也比不上明军。 普特曼斯进一步拒绝海盗刘香前来台湾,此事令刘香大为光火,去年海战前,普特曼斯承诺刘香提供台湾、巴达维亚及其他要塞供他自由停泊买卖,如今不到半年,荷兰人就反悔,引起刘香攻击荷兰人的念头,此时又有一位普特曼斯派往澎湖当使者的翻译六哥,向刘香陈述荷兰人在热兰遮城拥有许多财宝,更引起刘香觊觎。 海盗刘香率领六百名海盗部队登陆台湾,并架设云梯爬上热兰遮城,荷兰人立即反抗,引发一场攻城陆战。荷方奋力抵抗,双方激战互有损伤,时间一久,对守城的荷方有利,因为荷方乘机调集一千多名原住民加入战场,刘香看到大批敌援军到达,只得退出战场。 但是刘香心有不甘,在海上结集五十只船进行封锁台湾港及尧港,荷方也知无力以海上武力驱离,莫可奈何。在这次攻击中,刘香方面阵亡人数达十七人,普特曼斯认知到过去自已的武断是错误的,也觉醒到想藉与海盗合作获取中国的贸易许可,是极为危险又愚蠢的事。此外热兰遮城也加强了防御,屋顶上面海方向新架设了四门大炮。 来年在广东田尾洋海战中,郑芝龙攻击刘香的乘船,攻打海盗刘香。他的弟弟郑芝虎随征,郑芝虎口含钢刀,手持藤盾牌,船尾绳荡跃跳到刘香的船上格斗,格盗殆尽,几乎杀光刘香手下的海盗。却大意中伏,遭到渔网网住掷入海里,因而溺毙。 而一代传奇海盗刘香也无路可逃,引爆炸药身亡,该役刘香方面战死达六、七百人,其中包括数名葡萄牙人与日本人。 郑芝龙被任命为福州都督,掌控了更大的权力,海盗也渐渐消失。郑芝龙此时高达二十万人的军力,拥有超过三千艘大、小船的船队,成为华东与华南海洋世界的唯一强权,是史上最伟大的海盗。 从这个时候开始,东南海疆唯郑芝龙之命是从,海上的船只没有郑氏的令旗,不能往来台湾海峡,荷兰人的舰队慑于郑芝龙的声势,也不敢妄动。此时郑芝龙被称为闽海王,荷兰人在见识了郑芝龙的厉害之后,改变了对他敌对的态度,与他合作,以求在几乎完全由郑芝龙垄断的贸易中得到一些好处。 597话:民族英雄郑成功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永历政权获得瞿式耜、张献忠余部李定国、孙可望等势力以及福建郑成功势力的支持下展开了反攻。同时各地降清的原明军将领先后反正,江西金声桓、广东李成栋、广西耿献忠与杨有光率领部队反正,一时之间南明收服了华南各省。 然而同年,清将尚可喜率军再度入侵,先后占领了湖南、广东等地。两年后,李定国、孙可望与郑成功发动第二次反攻,其中郑成功一度包围南京,但最后因为内部孙可望的叛变及反清势力鞭长莫及与之间的貌合神离最终导致节节败退。 清军三路攻入云南,永历帝流亡缅甸首都曼德勒,被缅甸王莽达收留。后来吴三桂攻入缅甸,莽达之弟莽白乘机发动政变,杀死其兄后发动咒水之难,杀尽了朱由榔的侍从近卫,朱由榔最后被吴三桂所杀,南明灭亡。 郑成功的母亲是日本人田川氏,她育有二子,明末清初死于清兵的南侵之下。郑成功的母亲田川松,田川氏的父亲翁翌皇是福建省泉州城内人,他去日本经商并定居了下来,娶日本妻子生了田川氏。 郑成功的父亲郑芝龙故乡石井是一个海滨渔村,村民世代从事捕鱼与海商活动。郑芝龙年幼就学习海事,十八岁时前往广东香山投靠母舅黄程,后来随大海商李旦航海到日本。因为郑芝龙是只身空手到日本的,这个落魄异邦的郑芝龙,处于穷困之际,却幸运遇到田川氏为转机。 田川氏是个乐于助人而有眼力的日本妇女,她看出穷窘的郑芝龙是个有为的青年,终于以身相许,田川氏与郑芝龙结为连理。在中日婚姻的家庭中,没有一家能像郑芝龙与田川氏结合所导致的那么大的影响。 婚后,田川氏热爱丈夫,她的父亲也待郑芝龙如亲生儿子,郑芝龙由此结束了落魄的生涯,成为他起家发迹的起点。婚后郑芝龙由长崎移居到平户,购置了两幢房子,一幢让妻儿居住,一幢供奉妈祖。 次年田川氏在平户河内浦千里滨海边大石旁生了一个男儿,取名为福松,他就是后来鼎鼎大名的郑成功,那个大石块称为儿诞石。从郑成功出生满月的那一天起,郑芝龙与颜思齐等人就离开日本,前往台湾,继续从事海商贸易的郑芝龙因为妻儿留在日本,经常亲自率领船队前往经商探访。 这期间,郑成功由母亲一手抚育,自幼受教,懂得孝顺父母,敬老尊贤,友善待人的道理,养成了良好的品德;田川氏还教育他热爱自己的国家,长大要报效祖国。她既是良母,又是导师,为了把儿子成功培养成能文能武的人,让他识汉字,读中国书,并送他到武士花房某某家学习双刀法。 明崇祯元年,郑芝龙接受明朝招抚之后,因为扫平海盗、抗击荷兰侵略者立了功,升迁福建总兵。崇祯三年七岁的郑成功随着前往迎接的堂叔父郑芝鹗乘船回中国,田川氏被日本德川幕府以日女不入中国为由而阻挡留在日本,年底田川氏生下了次子七左卫门。 郑成功回国后居住在安平镇,他没有忘记母亲田川氏的教导与期望,继续认真读《春秋》、《左传》和《孙子兵法》等书,仍经常习剑练武。在此后的十多年间,由于勤读、励武,成为一个倜傥大志、爱国、智勇的青年。成为坚持在东南半壁领导抗清,并跨海驱逐荷兰殖民者,胜利收复台湾,建树赫赫功业的民族英雄。郑成功具备民族英雄的品格,当然同母亲田川氏自幼的教育以及后来的影响分不开。 一直到了南明隆武元年七左卫门十五岁时,郑芝龙再次派人致信请田川氏母子来中国与家人团聚,田川氏十分高兴并准备启程,但又遭到日方的阻挠,经田川氏据理力争,日方以田川氏若想要到中国,她的次子七左卫门必须留在日本为条件方许成行,企图以母子难以割舍之情,迫使田川氏放弃来中国的念头。 但是田川氏权衡利弊,想起丈夫及儿子的事业尚在开辟之际,需要她服侍晨昏,在不能求全的情况下,以大局为重,忍痛割爱,只身来到中国。临行时,她珠泪满腮,再三叮嘱与外祖父生活的七左卫门,叮咛说:“呜呼,我终舍弃我儿,我怜儿父及儿兄,亦怜儿,当岁以金若干托商船寄儿。呜呼,我终舍弃我儿,虽然儿勿忘儿父及儿兄,又勿忘今儿母所去的中国。” 田川氏从日本航海来到泉州府的安平镇,同丈夫与儿子团聚。当时唐王朱聿键流亡在福州即帝位,唐王以郑芝龙拥戴建立隆武政权有功,封平国公,田川氏为诰命一品夫人,时人尊称她为翁太夫人。 清朝多罗贝勒博洛率军大举入闽,隆武帝被清兵俘虏杀害,郑芝龙投降清朝。清固山韩岱驱兵到了安平,纵兵烧杀抢劫,田川氏殉难,卒年四十五岁。郑成功见生母死于非命,国破家亡,愤然纠众起兵,誓师于海上,率领东南军民开始进行轰轰烈烈的抗清斗争,并驱逐荷兰的侵略者,收复祖国领土台湾,奋战一十六年。 当田川氏殉节与郑成功起兵抗清消息传到日本时,七左卫门多次致书兄长郑成功,要求回国参加抗清,七左卫门的儿子道顺复姓郑,也想要与父亲一起赴明抗清。 郑成功对母亲田川氏的感情深厚,曾经用黄金为母亲铸了一尊像,并用沉香做床,五色珠宝做帘,珍重供奉。这尊金像后被清军抢去烙化掉,郑成功因此更加的痛恨清朝。 郑成功亲自率领两万五千人东征台湾,结束了荷兰殖民政权盘踞在此三十八年的统治。如此伟业使郑成功名留青史,成为当代家喻户晓的民族英雄。 至于郑成功攻打台湾的那场战争本身,却鲜有人知道详情,事实上老天爷也站在郑成功这一边,无数机缘巧合成就了大业。殖民当局以极为有限的兵力、东印度公司上级愚钝的决策、海上变化莫测的天气、关键时候掉链子的荷军指挥官,再加上郑成功本人高明的政治手腕,偶然地扭动了历史的走向,共同成就那段国姓爷收复台湾的佳话。 十七世纪初,荷兰东印度公司开始在中国东南沿海活动,两度攻击澳门未果后,他们在澎湖筑一个堡垒,谋求与中国通商,但是澎湖乃是明军巡防之地,双方刀兵相接。结果荷兰人按明朝的要求退出澎湖,同时得到默许,移居到化外之地台湾作为代替。 初到台湾的荷兰人几乎没有军事防御的需求,他们面对的只是赤身的原住民和没有武装的汉人农民,怎样拓展这里的贸易往来才是殖民当局首要的考虑。于是荷兰人在一个名叫大员的小沙洲上修建了根据地,与台湾本岛隔着台江内海,取名为热兰遮城。 热兰遮城是一座以砖块砌成的方形城堡,构造算得上精细,城墙也足够厚实,但是它在军事方面的硬伤绝不可能为坚固程度弥补。首先是选址方面的问题,大员不但无险可守,还缺乏清洁的水,城堡中打了两口水井,得到的都是不卫生的咸水,不到万不得已,没有人肯喝。 然后热兰遮城没有护城壕沟,大炮也架设得过高,城墙正下方只能靠士兵的枪与落石防守。最后还存在一个致命隐患,在它东北方向有一较高沙丘,能直接威胁到它。荷兰人的解决方案是在沙丘上建一石造要塞,称作乌特勒支碉堡,此作法极为莫名其妙,碉堡附近又有沙丘可以威胁碉堡,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把这些沙丘推平并不比建设要塞成本更高,相反当碉堡失守,整个城堡也就会随之沦陷。 荷兰人最大的缺陷还要数人力资源不足,他们的兵力太少,出于对中国人攻击的担忧,东印度公司才决议,热兰遮城的守军在任何时候也不能少于一千二百人。实际上这个决议并没能真正的履行,岛上一千多的驻军始终被分散到各处出任务,郑成功来袭时,从未与超过一千人的荷兰军对峙过。 郑成功兵败南京的消息传到台湾,岛上一片风声鹤唳,汉人士绅开始各自选边站,有向荷兰人通风报信的,也有联络乡民准备配合国姓爷的。其中一位称为三哥的,更是先主动请荷兰人加强防御,后来又矢口否认,拒绝合作,被荷兰人抓起来拷问。所有情报都声称,三月月圆,荷兰人召开地方会议时,殖民者召集各地原住民长老参加的集会时,郑成功就要攻打台湾。 殖民当局不得不对此情报高度重视,他们延后了地方会议,又将所有汉人长老、贤达都扣留在热兰遮城里,并要其他地方的汉人也移居热兰遮市镇的附近。民居的门窗都被拆卸,储存的粮食都被运走,收不走的粮食干脆被烧掉,小琉球等外岛的渔民也被召回,一切都进入了全面战备状态。 同时,台湾荷属东印度公司长官揆一向巴达维亚的公司上级紧急求助,要他们调来援军。巴达维亚方面的想法却不同于揆一,对于他们来说,眼下的台湾恰似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增兵守住这座岛,花费成本绝非岛上短期的收益足以弥补,因为台湾财政处于赤字状态,不但揆一增设要塞的请求被他们回绝,连揆一擅自加固热兰遮城的工程也受到了他们批评;但若就此放弃这座岛,不仅先前的开发都拱手让人,对于荷兰和公司的荣光也是一场损失。 最后巴达维亚当局往台湾遣来一支六百人的援军,由范德兰指挥。由于希望收回这次派兵的花销,巴达维亚给援军安排了两个任务,首先协防台湾,看看郑成功是否真会来袭;然后确认台湾安全的话,就和台湾驻军一起出发去攻打澳门。看起来优先的任务是防守台湾,然而攻下澳门是东印度公司一向的夙愿,范德兰也对那事后的分红垂涎欲滴。 于是乎范德兰的到来只是给台湾当局增添了更多麻烦,他迫不及待要转往澳门进发,全无心思放在台湾的防务上。在跟揆一与大员评议会谈崩坏后,此人一怒之下返回了巴达维亚,带走了随行的所有军官,还带走了随行的大多数军舰,只给台湾留下几百名无人指挥的士兵。 为郑氏攻台情报搅得焦头烂额的荷兰人再度派出使者,要面见国姓爷,一探他的用心和虚实。郑成功接待了来使,还专门回复了一封信件给揆一,在这封信里,他先是承认向东拓展的风声,说这是故意散布来迷惑清军的,对荷兰人轻信讹传枉费他真情善意表示遗憾和指责。 接着又举出五月的一场胜仗,说明抗清形势没有荷兰人想象的那么困窘,之所以搬到金门,是坚壁清野,要诱使清军深入再一举歼灭,而商船都在运输家眷与物资,没有精力到台湾贸易,请荷兰人不要误以为是他关闭贸易在做战争筹备;至于荷兰人指称的有商船在澎湖遭扣一事,他推说是海盗假我名号所为,并追究数年前一桩中国商船遭扣案,提醒荷兰人他们也做过同样的事。 揆一并未被这封信打动到相信郑成功的友善,仍然判断捕鸟人在诱捕小鸟时,会吹出温柔的箫声。但他也为郑氏高超的外交技巧感到佩服,失掉台湾后,末代长官刻意把这封信全文翻译,作为替自己辩护的材料,要他的同胞看看国姓爷及他的臣民并不是想象的那般野蛮、粗鲁和未开化。 598话:民族英雄郑成功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今人想象郑成功,常给他加上一介武夫的形象,然而历史上真正的郑成功,在军事技战术方面从未显露过任何过人之处,他胜在谋略包括战争的决策,也包括迷惑、恐吓敌人来达到目的的技巧。 这不是两位对手第一次打交道,揆一上台之初,做的第一件大事就是恢复和中国大陆之间的贸易往来,为了进行联络,殖民者派遣他们眼中最干练的汉人何斌作为通使前往福建。郑成功的态度非常的友好,说中断贸易只是因为部将叛乱,现在可以立即恢复。但在暗地里,何斌却被郑泰拉拢,要他在台湾向汉族商人征税,只要在台湾完税,到国姓爷的势力范围就不必再交钱。 何斌起初行事顺利,直到后来才东窗事发,被荷兰人知道了他的行径,殖民当局剥夺了他的头衔和特权,并处以三百里尔罚金。他的生意破了产,成天被债主追债,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逃到大陆,游说郑成功去占领台湾作为稳固的反清基地。 国姓爷确实是听了何斌的建议,得到台湾地图,了解到台湾岛的物产丰富,又了解到荷兰兵力不到千人,才动了攻打台湾的念头。但不知为何,他从何斌献图到与部下密议攻台,等待了一年多的时间。正是这一年多的等待,让台湾的荷兰人变得杯弓蛇影,且让巴达维亚认为郑氏攻台的情报只不过是个谣言。 等待期间,郑成功做了很多准备工作,他把驻地从厦门搬到金门,并再次关闭两岸贸易,将大批商船征为军用。这些动作不可能不惊动台湾的荷兰人,而郑成功亲自回信,也是因为他清楚在这时迷惑敌人的重要性。 实事求是地说,郑成功在把握攻台时机上占有绝对的主动权,因为荷方的兵力极为有限,不能防御全岛,为备战只得采取极端的措施,而郑成功的等待无论为任何原因,更加疲惫一方的必定是荷兰。 等到真正出征的前夕,郑成功的首要对手并不是荷兰人,而是他那些不情不愿的部下。部将听了征台的密议俱不敢违抗,但颇有难色,对此国姓爷的手段是以铁腕整军,将公开表态可行的协理五军戎政杨朝栋加以提拔,又诛杀公开声称台湾风水不可,水土多病的宣毅后镇吴豪,消灭了军中的异见。 他对自己的部下如此的心狠手辣,对敌人自然更加的残酷无情。为了逼迫荷兰人投降,郑成功威胁在攻破热兰遮后屠城,而他的虐俘、杀俘事迹,或真或假,在荷兰士兵之间流传,成了最终瓦解他们士气的那根稻草。 战争进行时,郑荷再次谈判,双方见面,形势已不同昨日,郑成功绝口不提之前的回信,一开始就声明台湾一向属于中国,之前是中国人用不着才借给荷兰,现在中国人自己要用了,荷兰人理应物归原主。 之后他就吓唬荷兰使节说:“你们根本不配我提给你们的宽厚条件,你们城堡里的一小撮士兵,抵挡不住我的千军万马,你们的兵力还不到我的千分之一。” 如果只是在顺境下这么说,大多数人都做得到,但是郑成功的征伐大业并非一帆风顺。在与荷军的第一次海战中,在热兰遮首次攻城战中,他的部队损失不小。 金门的郑泰等人有意扣下补给船来阻挠他们不敢公然反对的征台战争,军中一度将一日三餐减成两餐来节省伙食;大肚王国等原住民更起兵抵抗他的统治。无论经历什么困境,国姓爷都绝不让敌人看到自己的忧虑,总要摆足了气势。他曾对荷兰人放出狠话,称再来两千援军也不怕,而实际上这话是他在得知对方援军真实数量后才说出来的。 荷兰使节还在郑军军营中遭遇了一件事,他们起初被安排在一个大帐篷里等候,期间见到了几队装备精良的士兵换防;之后接待的军官又安排他们去另一个帐篷,途中再次见到一大批精兵,陪同的军官还解说道,这只是派去附近村庄卫戍的一小队兵马;在正式会面前,他们第三次撞见了一队精兵,说是郑成功的卫队。 有眼尖的荷兰人在三队士兵中记住了几张熟脸,才明白这是国姓爷虚张声势之计。为了镇住敌方,郑军没有少下工夫,谈判失败后,荷兰使节回城路上要经过一个高丘,可以窥见郑军全营,但当他们踏上这个丘陵时,只听得一声炮响,营中士兵迅速隐藏,荷兰人无法估计其人数,只见着队伍四散的阵仗看来相当的庞大。 郑成功用力主征台的清军降将马信为先锋,乘战船一百多艘,以旌旗蔽日之势开向台湾。当时正是东北季风结束之际,帆船难以自台湾驶往巴达维亚,求不到援,让国姓爷可以从容不迫地对付岛上孤军。 凭借何斌的情报,马信准确地从鹿耳门水道将大批兵船驶入荷兰人两座城堡间的海湾,在数千汉人的帮助下,不到两个小时,郑军已有数千士兵登上台湾岛。由于大多数战船都被范德兰分派各地,荷兰人根本无力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双方的第一场战斗,已经是郑成功庞大的舰队停驻在台江内海,四千个郑军在陆上集结完毕之后的事了。 郑荷两军的第一次交手同时展开,在海上荷兰人仗着自己的战船巨大、火炮先进,驾着海湾里仅有的两艘战船赫克托号和斯.格拉弗兰号,一艘小帆船温克号和快艇玛利亚号就主动去攻击郑成功的众多帆船。 海战在鹿耳门水道附近开打,郑军派出约六十艘最大的帆船,每船配置两门大炮,脱离总的船队来迎战。荷军率先开炮,他们的赫克托号发挥了巨炮的威力,很快就击沉了郑军一两艘船只。但是郑军士兵并不为此胆怯,有五、六艘帆船,舍生忘死地从四面围住赫克托号,荷舰为打开缺口脱身,不断开炮,导致海上浓烟密布,从热兰遮城上竟然望不见战况。 突然间烟雾中传出猛烈的爆炸声,连热兰遮城的门窗也为之震动。赫克托号和它周围的郑军船只就这样消失了,赫克托号自己不慎引爆了船上的火药,这场灾难成了海战转折点,荷军剩下的三艘船不敢恋战,驶往外海,郑军舰队则是紧追不舍。 到了有利的深海区,荷兰两艘较大战舰掉头反攻,又给郑军造成损伤,最小的玛利亚号乘机逃到了更远的外海。这时候战局被勇敢的郑军士兵扭成了古代海战的模式,他们将战船前后相接,紧靠着荷军船后,凭着人的身躯前仆后继往荷舰冲锋,一度登上斯.格拉弗兰号,训练有素的荷军士兵则用枪炮手榴弹坚决阻挡。最终荷军保住了两艘战船,但也无法再攻打郑军停泊在内海的船只。 在陆上荷兰人败得更惨,他们的指挥官培德尔上尉对此应负主要的责任,他带着二百四十名士兵,前往热兰遮城北边的一处沙洲阻击四千名已经完成登陆的郑军。 按说看到对方的兵力,指挥官应该组织队伍有秩序撤离,但在培德尔看来,中国人根本就是乌合之众,只要射倒其中几人,剩下的士兵就会落荒而逃。之前他们确实以两三百人,靠这样的方法,击溃了台湾屯垦领袖郭怀一七八千名抗荷的汉人武装,但久经沙场的郑成功部队并非如此。 误判形势的培德尔,指挥他骄傲的队伍向郑军挺进,对方见他人数如此之少,就抽出七八百名士兵,绕到荷军背后抄袭。荷军行进到合适距离,开始放枪,郑军也引弓回击。荷兰人这时才发现,武器不如他们的中国人,并不都是会被子弹吓跑的懦夫;而当他们惊觉背后的突袭时,先前的十足勇气已经化为万分的恐惧。 培德尔自知不利,想指挥全军以密集队形撤退,他的士兵却早已不听指挥,四下奔逃,如他们战前设想的中国人那般。战斗结束后,一百一十九具荷军尸体留在了沙洲上,包括指挥官培德尔,其余荷兰人涉水爬上海岸边的领航船,狼狈地逃回了热兰遮城。 陆海两番交手,荷兰人都没有占到便宜,他们派去增援普罗民遮城的队伍也因指挥官判断没有胜算而退回。自识打不过郑军的荷兰人于是遣使求和,希望以献出台湾本岛为条件,换取他们在大员基地以及在台湾传教权利的保留。在见识过虚张声势的计谋后,荷兰使节发现他们与郑成功根本无法达成共识,郑成功的底线是荷兰人必须全部离开,战争还将继续。 这时的荷兰人已经实际失去了普罗民遮城,这座没什么防御力的城堡本身就难以应付装备有大炮的郑军,还陷入了断水的危机。而热兰遮城西边的热兰遮市镇没有城墙,也无法防守,只得尽快将市民撤入热兰遮城。荷兰人可以守的,只剩下孤零零的一座城堡和它北面的丘陵。 占领市镇后,郑成功军队整顿了二十多天,他们将二十八门大炮运进市镇,架设在平地上。次日凌晨,天还未全亮,郑军大炮齐发,炮弹射中城墙,热兰遮城的地面都震动了。被轰隆巨响惊醒的揆一前往胸墙察看,发现郑军留出了一个致命弱点,所有的大炮全然没有设防,士兵们还因为顺利击中城墙而欢天喜地,把身体毫无戒备地暴露在荷军可以射击的地方。 揆一命令部下调整战术,采取对人最有杀伤效果的攻击方式,在枪炮里装上大铁钉。适当时机一到,荷军炮火交叉射击没有遮掩的郑军,这一轮攻击就让对方死伤遍野,攻城的大炮也无人操作。 指挥攻城的将领出于急躁和火器作战经验的匮乏,错误地命令后头部队冲上去补充前面已经阵亡的士兵,然而这种把自己暴露在敌军枪口下的冲锋根本就是有去无回。 荷兰人后来抓到的俘虏说,郑军在此次攻城战中牺牲了上千名的士兵,伤者为数更多。因为伤亡过重,郑军不得不退回市镇,把大炮丢在了原地。荷军乘胜派出一支突击队,破坏了对方多门大炮,还夺取了三十二面军旗。 攻城受挫后,郑成功改变战术,对热兰遮围而不攻,将更多精力放在稳固对台湾的统治上,企图困死城内的荷兰人。荷兰人面对物资的匮乏,只能派出船只,到外海去劫掠郑军的补给船。 一支意料之外的援军抵达大员海湾,原来是在最初海战逃走的玛利亚号,逆风航行五十多天,把情报送到了巴达维亚。这支援军让荷兰人欣喜若狂,但他们很快就归于平静,虽然来了十艘船,但只带了七百士兵,指挥官还是毫无战争经验的卡乌。 得到援军的荷军一度组织反击,但天时完全不站在他们一边,水陆两路反击的计划被风浪和潮水破坏,只换得白白的死人。派去召回驻扎在台湾北端淡水、鸡笼两要塞守军的三只船也没完成任务,干脆被风暴吹到了福建。机缘巧合,他们遇见了清军的靖南王,给热兰遮带回一条清荷连手夹击郑氏的好消息。 连手清朝,大概是荷兰人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援军指挥官卡乌突然自告奋勇,要亲自完成这项任务。卡乌带着三艘火力最强、速度最快的帆船和两艘小船启航,随行的还有热兰遮荷军中最精锐的士兵,按照计划,荷军将同清军夹击金门的郑氏基地,用围魏救赵之法来解救受困的热兰遮,最起码也要运回城中急需的物资。 但是卡乌打的是另一种算盘,他只想借机逃命,开进到澎湖,卡乌打发五艘船中的三艘返航修缮,自己驾着两艘好船,带着一批士兵和船上的军需品,转往暹罗的方向驶去。 卡乌掐灭了荷军最后一份希望,不少士兵一听到这个消息就崩溃了。一个名叫罗迪斯的中士为了保命,不但投降了郑成功,还把热兰遮防御的所有弱点和盘托出,帮郑成功制定了全面的攻城计划。 计划的关键在于夺取乌特勒支碉堡,只要在碉堡附近的山丘筑起炮台,它就会变得很容易攻陷;打下碉堡,热兰遮下方的四角附城便唾手可得;而进入四角附城,就进入了荷军射击的四角,用挖坑埋雷之类的办法,热兰遮城也不难攻克了。 郑成功接受了罗迪斯的建议,不过只实施了一半,当乌特勒支碉堡失陷,荷兰人就决定投降了。双方正式签署协议,郑成功同意让台湾的荷兰人安全离开,荷兰人则把他们的公有财产留给了国姓爷。经过九个月的艰苦鏖战,郑成功终于拿下了整个台湾。 599话:东宁王国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李自成余部在湖南抗清失败后,转移到川、鄂山区进行活动,在夔州府以东地区继续抗清,称为夔东十三家军,清军开始攻打到首领李来亨被杀而亡。 郑成功在南京之战失败后退回金门与厦门,率军攻占荷兰占据的台湾,定都东宁。他的儿子郑经曾经参与三藩之乱,率军参与反攻失利。康熙帝命施琅进攻明郑,施琅大败刘国轩攻克澎湖,给台湾造成战略的威胁,最终郑克塽剃发投降清朝,明朝宁靖王朱术桂携领五妃自杀殉国,最后一股抗清势力覆灭。 郑成功率领十万北伐军向南京进军,一路士气高昂的北伐大军攻克宁波、突袭江阴、攻陷瓜州、克复镇江,兵锋直抵南京城的郊外。郑成功亲自来到明孝陵拜祭朱元璋,并写下了豪气冲天的诗句:“缟素临江誓灭胡,雄师十万气吞吴,试教天堑投鞭渡,不信中原不信朱。” 不久,已经无力抵抗的清政府江南提督管效忠写信给郑成功,表示愿意投降,但必须等三十天。因为清政府有规定,凡是守城将领,坚持三十天以上的,即便失守,妻子可以不治罪。郑成功料定清军必败,居然没有怀疑,真的按兵不动。 管效忠写信的目的其实是缓兵之计,他在等待援军,果然郑军还没有来得及动手攻城,清军苏松水师的大队人马就已经杀到,并炮轰北伐军的前锋,在城内的清军经过战备后也拚死冲出城外,两下夹击,令防备不及的郑成功手忙脚乱,惊慌失措,前锋崩溃,全军败退。 郑成功肠子都后悔到青了,他向手下将领检讨,说这都是我轻敌之过。郑成功失败之后,清军乘势进剿,并且颁布禁海令,将福建沿海民居全部烧毁,片石不留。大火燃烧了两个月,被迫搬家流离失所的难民死亡过半,惨不忍睹。 清政府的迁界禁海对郑成功而言简直是釜底抽薪,他为了支撑下去,必须开辟新的抗清基地。郑成功没有别的选择,只有竭尽全力收复台湾。 郑成功命令世子郑经留守金门、厦门等诸岛,自己率领二万五千多人,分乘几百艘战船,浩浩荡荡从金门出发,越过台湾海峡,到澎湖休整后准备直取台湾。侵占台湾的荷兰人一看,大事不妙,他们自恃武器先进,将军队集中于台湾和赤嵌两座城堡,并且用沉船封堵港口,企图阻拦郑成功的船队登陆。 另一方面,他们又希望能够通过和谈让郑成功退兵,郑成功严正告诫荷兰人:“我没有别的要求,这是我家的土地,还我。” 他还给荷兰人的头目揆一下达了最后通牒:“台湾,中国的土地,久为贵国所踞,今天我既来索讨,则土地当归我。” 谈不拢就只有打,荷兰人有一个荒谬的看法,叫做荷军一人可抵中国人二十五人,他们认为郑成功的军队同样不堪一击。郑成功的军队从鹿耳门驶向台湾港,二百多艘战船迅速入港,分布于广阔的海湾中,岛上居民纷纷涌出来利用各种工具帮助郑军登陆,仅仅两个小时,两万人马悉数上岸。 第二天,荷军二百四十人一分为二向郑军发起攻击,结果被打得抱头鼠窜,仅有八十人逃回,主帅被当场击毙。 与此同时,在热兰遮海面上也爆发了激战,双方战舰互相炮击。荷军最大的战舰赫克托号被炸成粉碎,船上一百多人被全部打死,另一艘大舰格拉弗兰号遭受郑军火攻燃烧起火,逃亡日本。随后郑成功下令包围荷兰人所在的热兰遮城,以长期围困迫使荷兰人投降,揆一代表荷兰军队签署了投降书,离开了台湾。 击败荷兰的郑成功军队威震东南亚,郑成功致信给菲律宾总督,霸气十足。郑成功收复台湾后,盘踞在菲律宾的西班牙人傻眼了,牛逼的荷兰军队都不是郑成功的对手,遑论是西班牙人在菲律宾的这点实力,总共六百人的西班牙驻军,二百人被派去守城墙,能够调动的不到四百人。郑成功此时战舰如云,艨艟千里,大军数十万,挟战胜之威,一旦大举南下,菲律宾简直是唾手可得。 郑成功派遣的传教士李科罗特作为特使来到了菲律宾的马里拉,向西班牙驻菲律宾总督递交了郑成功的信,在信中,郑成功描述了自己击败荷兰人的经过,他说:“可恶的荷兰人不知天高地厚,竟敢虐我百姓,劫夺商船,形同盗贼。他们执迷不悟,让我震怒,于是我辛丑四月率师亲讨,兵抵台湾捕杀荷兰人不计其数,荷兰人奔逃无路脱衣乞求投降,顷刻之间,城池库藏尽归我所有。” 他警告西班牙人:“你们跟荷兰人没有分别,我今日平定台湾,拥有精兵数十万人,战舰数千艘,原本想要率师亲讨。况且从台湾到你国,水路快捷,早上出发晚上就可以到达;如果你们知道利害,每年来俯首纳贡,那我们还可以做做生意,如果你们一味玩狡猾,那我的战舰立马就可以到位,希望你们尽快决断,不要过期后悔。”可以说是霸气十足。 关键时刻,郑经丑事的消息传来,令郑成功大受刺激,噩耗连连,终于猝死。郑经是郑成功的长子,郑成功收复台湾的时候,郑经只有十九岁,他和南明兵部尚书唐显悦的女儿成婚,但是婚后感情不好,郑经的四弟有一个姓陈的奶妈,也不知道怎么两个人就在一起了,郑经很喜欢陈氏,不久陈氏就怀孕,并生下一子。 郑成功在外征战,治家虽严,也力所不能及。郑经把自己得了儿子的消息告诉郑成功,还谎称是夫人唐氏所生,郑成功接信后非常喜悦,不仅对郑经和唐氏大加褒奖,还亲自为孩子取了名字。就在这个时候,郑成功收到了唐显悦的来信。 原来唐氏得知郑经的丑事后将全部经过告诉了自己的父亲,唐显悦听说后大怒,马上致信郑成功,信中将事情原委说的非常清楚,并斥责郑成功教子无方,称他治家不严,安能治国。郑成功那一刻完全是震惊了,等他了解真相后,羞愤难当,马上下令,要留守金门的哥哥郑泰替他清理门户,先杀郑经的母亲,再杀郑经和陈氏,最后杀死陈氏生下的孩子。 郑泰接到命令,没有执行,他跟其他人说:“难道我们能杀死主母和小主人吗?”随后发动政变,控制了金门和厦门,公然抗拒郑成功的命令。 与此同时,噩耗不断传来,先是听说投降满清的父亲及全家被清政府下令处死,消息传来,郑成功捶胸顿足,望北恸哭。接着叛将黄梧挖了郑氏祖坟,郑成功得知凶信,咬牙发誓,一定要将黄梧碎尸万段,报仇雪恨;最致命的消息是避居缅甸的永历皇帝被缅王交给了吴三桂,吴三桂已经将永历皇帝杀害,郑成功听罢唯有痛哭。 郑成功得知众将联合抗命,不杀郑经,心痛如塞,天天登高眺望澎湖方向看有没有船来,最后不幸感染风寒,郑成功临死时以双手抓面,大声痛呼:“我有何面目见先帝于地下。” 可怜英雄早逝,郑成功死时年仅三十八岁。郑成功不死的话,以当时郑氏手中掌握的强大海上武装,中国近代海防的面貌必定大大改观,整个东亚的历史也会改写,可惜历史不能假设,留下的是无尽的遗憾。 一代英雄,抗清统帅,律己而严,有收复台湾的功勋,反清复明壮志未遂,但仍为豪杰,可惜。徒令野蛮落后的满清朝廷蹂躏中华大地作威作福近三百年,可叹。 郑成功死后,世子郑经在厦门,台湾这边的将领则支持郑成功的五弟郑袭继承郑成功的王位,郑经为了继承郑成功的位子,率师先到金门,先杀了叔叔郑泰,引起郑泰的弟弟郑鸣骏及诸将先后投降了清朝。 郑经随即以陈永华为咨议,参军冯锡范为侍卫,大军回师台湾,最后郑袭的军队溃败,郑经取得领导地位,在台湾建立郑氏王朝,外国商人都称他为台湾王。 郑经因为参加三藩之乱失败,失去厦门等原本的根据地,而意志消沉每日醉酒沉迷美女,把朝政交给陈永华和冯锡范,两派人马开始内斗,长子郑克臧和陈永华一派,冯锡范和刘国轩以及郑经次子郑克塽一派,导致郑氏王朝内部分崩离析。 陈永华为冯锡范所骗,也起奏要退引江湖,没想到郑经居然批准,陈永华只好郁郁而终,朝政因此落入冯范锡的手中。 郑经死后,原本应该继位的是长子郑克臧,他为人英明果断,颇有祖父郑成功的气势,对于叔叔们的贪污霸道,经常加以阻止,引起叔叔们的不满。郑经猝死,冯锡范联合郑经的兄弟出来反对,硬是说陈永华女婿郑克臧非长子而是螟蛉子,应由年仅十二岁的冯锡范的女婿郑克塽即位。 并由郑聪、郑明等叔叔们向董太夫人造谣,说郑克臧的不是,董太夫人因此想要见刘国轩、冯锡范了解情况,刘国轩以有病未赴约,所以董太夫人下令召见郑克臧。 郑克臧不疑有他,在进入董太夫人府内尚未见到他的祖母时,即被冯锡范随从蔡添一刀剌入腹中,再由郑聪、郑明、郑智、郑柔四位叔叔以木棒打死,董太夫人得知爱孙被杀已经为时已晚。 最后只好改立年仅十二的郑克塽即位,郑克臧遇害三天后,他的夫人身怀六甲也自杀,董太夫人以为自己间接促成杀孙,怨叹烦闷也死了。陈永华侄儿陈绳武也遭到冯锡范的排挤,遭到革职,从此国事全由冯锡范主持。 600话:唐伯虎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徐福来到这一个时代,他化名为唐伯虎,是当代有名的才子,他风流倜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唐伯虎曾经拜沈周为师学习画画,他在这方面确实很有天赋,老师也赞赏他的才华,但是唐伯虎有点飘飘然,不再虚心学习,直到有一天发现老师的一幅画,才发现自己的水平和老师还相差太远,这时候他收起骄傲之心,勤奋学习,终于成为一代名家。 唐伯虎在山水、人物、花鸟等方面可以说出类拔萃,传说中有一个人拿着唐伯虎画的对虾图过桥,画突然掉到水中,画中的虾居然跑了出来,这个传说固然玄虚,但是从一定程度上可以看出唐伯虎的画生动逼真,出神入化。 唐伯虎经常拿画去换酒,有时没钱喝酒就在扇子上画画、题字之类的,一些酒客知道是唐伯虎的字画,纷纷出高价购买,有的人甚至以千金换一扇,唐伯虎在当时真可说是天皇巨星,走到哪里都是焦点。 他的身边有一帮朋友,祝枝山、文征明,鼓励唐伯虎考取功名,唐伯虎本来就天资聪颖,稍微下了一番苦功,结果考试的时候名列前茅,名声响遍京城,他也自诩为江南第一才子。 在第二年的会试中,唐伯虎却无辜受到科举舞弊的牵连,那一年的科举考试,题目极为冷僻,很多学子都几乎交白卷,唯独唐伯虎和徐经写得很好,有人向皇帝告密,说是题目泄露,皇帝大怒,表示要严查,追究责任,结果唐伯虎、徐经入狱。 徐经经受不住严刑拷打,供出实情,他买通家童泄露考题,并说得到考题之后给了唐伯虎看,后来案子重新审,徐经又推翻之前的供词,总之反反复复,皇帝查明实情,发现唐伯虎并没有参与这次科举的舞弊,让他去浙江做官,唐伯虎引以为耻,不去上任。 唐伯虎对仕途绝望之后,就把自己寄情于山水之间,唐伯虎游览了祖国大好河山,足迹踏遍大江南北,成为他作画积累了丰富的素材。唐伯虎经常出入青楼,他结识了一个叫沈九娘的姑娘,她是唐伯虎的红颜知己,在他穷困潦倒的时候,陪他共度难关,这时候唐伯虎潜心作画,在画画方面有了很大的进展。然而沈九娘突然病逝,唐伯虎悲痛不已。 后来唐伯虎居住在桃花坞,自己称为桃花坞主,唐伯虎有一首诗:“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卖酒钱……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别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唐伯虎经常邀请祝枝山、文征明到桃花坞对酒当歌,这是唐伯虎最为惬意的时光。 华太师,本名为华察,字子潜,号鸿山。他的世祖华原泉原籍河南,北宋末年南渡,迁居无锡之隆亭,以后成为无锡的望族。元明期间华氏先后迁到堠阳和鹅湖。华察为嘉靖五年的进士,选为庶吉士、后调户部主事,又迁兵部郎中,后任翰林院修撰,参与校录各朝实录,曾经出使朝鲜,后任应天府会试主官,拜侍读学士,因为拒绝与奸相严嵩勾结,被迫告老还乡。 在华府中一声吆喝:“秋香姐,妳忙完了没有?人家肚子痛得等着上厕所了。” 厕所外头一个脆生生的小丫头忍不住开口抱怨了起来,急得一面跺了跺脚︰“妳都进去一个半时辰了,我们忍不住了,妳能不能快一些?” 厕所里的秋香觉得周围的异味不停传来,这个房间里头只放了一个恭桶,旁边还有一个坑,她脸贴着厕所的墙壁,整个人都已经僵硬住了。在厕所墙上蹭了好久,她看到墙上五颜六色的不知道什么东西,一股反胃感涌上了心头,险些吐了出来。 厕所里摆放着两块竹片,原来是上一个上完厕所又没有收拾干净,这会儿外头的人催得厉害,她手边摸出了帕子,看到上头绣着的精美鸳鸯,秋香犹豫了一下,心头咒骂了两句,含着泪取了一块儿竹片将自己收拾干净了。 外头站了一个圆脸的丫头,看到秋香出来时脸色有些不大好看,也实在是忍不住了,一面夹紧了双腿在原地走了两步,一面就说道︰“秋香姐,上回夏香姐姐给了我一个治疗小腹坠胀的方法,我回头抄给妳吧。” 她以为秋香在厕所里蹲了一个多时辰是因为拉不出来便秘的缘故,想到自己刚刚催了她几回,又看这会儿秋香的面色有些不大好看,因此小心翼翼的冲着秋香赔了个礼,道歉了一声。 “那妳送来。” 秋香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正要赶紧回房找人打了水梳洗一番,谁料刚要走,那丫头一下子就将她给叫住了︰“秋香姐,妳要去哪里?” “我回房梳洗一番……” 她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总感觉脸奇痒难受,身上一股股净房的味熏死了人,这会儿又不是什么天寒地冻之时,正是春暖花开的时候,在净房里呆了半天,头疼得冷汗都沁出来了,头发散乱的有如疯婆子,身上的异味自己闻着都难受。 那圆脸丫头忍不住又将腿夹得更紧了些,不由地说道︰“还梳洗什么啊?夫人要妳赶紧去了,这会儿夫人快要出门上香了,妳还在磨蹭什么?”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秋香仰头深呼了一口气。 刚刚在净房里耽搁了一会儿的缘故,这会秋香不敢再停留,她一路飞奔过去,引得府中众人不住朝她看,好不容易赶到府门口时,好在总算赶上了众人的部队。 华夫人冲着秋香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跟在轿子的旁边了,闻到秋香身上的味道,春夏冬香三人不约而同的都离她远了一些。 到了寺庙,秋香正在心中拿着主意,华夫人却对她招了招手︰“秋香,妳跟我进入寺庙中,春香夏香妳们几人前去布施,拿些东西给穷人吃。” “……”秋香看着开口吩咐完的华夫人,说完这话她又重新坐回了轿子里。 秋香犹豫了一下,刚想要向夏香求情让她带着自己一块儿前去布施时,夏香却说︰“秋香,妳的身上怎么这么臭?” “……” 如果夏香不说这话秋香还决定要跟她做朋友,一听到这话这会儿想烧死夏香的心都有了,她看到春香等人脸上的嫌弃之色,默默的又故意靠得更过去了些,引得一群虽然名为丫环,可实则养得身娇肉贵的丫头们都不停地倒吸凉气,秋香才觉得心里舒坦了。 这会儿秋香感觉自己行事都有些幼稚,在寺庙的外面,她眼睁睁的看着春秋冬香被乞丐们包围着,她跟着华夫人进了寺庙,华夫人想了想冲着秋香说︰“秋香,妳去替我上柱香,顺便再替我求个签。” 秋香忙着向华夫人说︰“夫人,我也去替自己求根签。” “妳是想要替你自己求根姻缘签吧?” 华夫人打趣了一句,却又挥了挥手︰“妳快去吧,我要在这厢房中呆一会儿,只要速速回来便成了。” 秋香没想到自己的愿望这样快就得到了满足,连忙应了一声,马上跑到佛厅,跪在地面上求签。 当唐伯虎来到了这一间佛寺时,走入佛厅他看见秋香跪在地上在求签,他大吓了一跳,眼前的这一个女子,居然与他所爱的结子长得一模一样,莫非这一个女子就是结子在这一世转生的女人吗? 唐伯虎情不自禁地走到她的面前,一副人模人样地站在了她的面前,正嘻皮笑脸的说着︰“小姐,拜神啊?拜神很好啊,拜多了,神自然会保佑妳的……” 他话音刚落,突然间一声男人的吆喝传来,啪的一声好像是踹在人肉上的声音响了起来,秋香探了头去看,正好就看着唐伯虎的身影被人直接踹了出来,瘫倒在地上好半晌也爬不起来。 唐伯虎本身就实力高强,这会儿为了跟秋香搭话被人踢一脚也就算了,可其实却根本没有伤到他的筋骨,他连忙又翻身爬了起来,两个和尚站了出来,指着唐伯虎就说︰“寺庙之内,不欢迎登徒子。”说完这话,两个和尚才冷哼了一声又进去了。 唐伯虎爬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一面又朝寺庙里跑,秋香探头望着,刚才搭讪自己的人是谁?这会儿机会倒是自己送上门来,她看见唐伯虎进来,似是在寻找自己的样子,忙就上前说道︰“公子可是在找……” 她话音刚落,哟喝一声男人的吆喝声又传了出来,秋香心里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了心头来,她赶紧转了头去看,正好就见到一只腿已经快伸到了自己脸边,一股汗臭夹杂着脚臭袭来,秋香本能的弯腰要躲,只是她意识是够快了,但这具身体却反应极慢,她感到腰上一股剧痛袭来,自己被一股大力道轻飘飘的踹飞了。 这可是她头一次被人踹飞,想到刚刚唐伯虎被踹飞的情景,秋香脸色漆黑,直到啊的一声落到地上时,她浑身骨头才散了架一般的,好久都爬不起来。 “寺庙之内,不欢迎女登徒子。”那和尚十分冷傲的说完话,这才将手往腰上一叉,转身再次进入了寺庙。 601话:卖身葬父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寺庙之内,不欢迎女登徒子。”那和尚十分冷傲的说完话,这才将手往腰上一叉,转身再次进入了寺庙。 听到和尚这话时,秋香整个人都已经石化了,女登徒子,从来就没有她色过别人的,她哪里长着一张女登徒子的脸呢?她又羞又气,浑身还酸疼得要命,正颤巍巍之间,唐伯虎却是捧着肚子指着她大笑。 刚刚唐伯虎被寺庙里的和尚踹了出去,如今自己不过是跟唐伯虎才搭了句话便也被和尚踹了出去,秋香欲哭无泪,看着唐伯虎笑得蹲在地上站不起身来的样子,心中无名火直窜,庙里的这些瞎眼和尚竟然敢说她是女登徒子,有唐伯虎不知道踢反倒过来踢她。 秋香脸上烧得火辣辣的疼,决定以后一定要将刚刚踢自己出去的和尚踹成个猪脑袋,以报今日受到的羞辱。不过她明明记得寺庙里的和尚说的是庙中不得喧哗,为什么遇到了她就成了庙中不能女登徒子的事了? “喂,妳叫什么名字?” 唐伯虎一面蹲到了秋香的面前,这会儿笑得见牙不见眼,刚刚他被踹出去尚觉得十分的丢脸,虽说庙里的和尚有可能没认出他就是解元唐伯虎,可是自己的名声在江南一带如此的出众,若是被人看见真的是羞也羞死了。但是此时唐伯虎看到秋香趴在地上起不来的情景,双腿扭曲成一个古怪的大字形,唐伯虎忍不住又笑出了声来︰“妳刚刚想跟我说什么?” 就在那一时刻,秋香真的想死了就算了,为什么她会被和尚给踹飞,这些该死的和尚,总有一天她要将他们揍得满地乱窜。这会儿听到唐伯虎的问话,秋香一时间不知道纠结自己是该遮他的眼睛还是遮自己的脸,以图留下一个好印象来,想了半天,她强忍着浑身的疼痛,一面拿袖子将半张脸给捂住了,小心的抬起头来。 “公子你是不是要找我?” 唐伯虎看她狼狈的样子,忍不住脸上又露出笑容来,他手中拿着一把折扇︰“哎,不要再遮了,虽然说姐长得貌美如花,可是在下正是江南才子……” 他的话还没说完,秋香一听到貌美如花这四个字,忍不住脸上烧得通红,想也不想的就伸手抽了他一巴掌︰“去死吧,你这个轻薄浪子!” 打完了人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事,赶紧拧着连刚刚掉落在地上的鞋子都顾不得再捡了就溜了。跑了好远秋香才回过头来去看,灰姑娘的水晶鞋落到地上王子珍而重之的捡起来挨家挨户的找人去试,她的绣鞋掉落在地上连乞丐也没有要去捡的意思,被人踹着踹着就不知踪影了。 秋香想到自己刚刚受到的非人待遇,忍不住郁闷得掏出帕子死死的咬住,只是等她回过神来看到帕子上那一个个的莫名印子,肚子里又翻山倒海的折腾了起来。 早知道今日出门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她倒不如直接呆在府中了,只是千金难买早知道。不过话又说回来,就是千金能买到早知道,可她连十金都摸不出来,更别提千金了。 等她回到华夫人身边时,华夫人看到她少了一只鞋又一瘸一拐的样子,不由眼皮跳了起来︰“秋香,妳去哪里呢,怎么弄成这副模样?” 秋香哪里好意思说自己被人当成女流氓给踹飞了,听到华夫人不满的问话,她知道华夫人一向颇为护短,虽说秋香心里也想将那瞎眼的和尚揍上个千百合,可是这会儿她却没脸将实情说出来,她只得强忍了羞涩,只说自己摔了一跤,看到华夫人那意味深长的笑容时,秋香心里的一股不好预感涌上心头来。 华夫人却说︰“是不是看中了哪个男生,追赶得急了?” “……”百合仰头说不出话来。 她无精打彩的跟随着华夫人回了府,一路少了只鞋子许多人都盯着她看,春夏冬三香像是深怕与她走得近了就会遭人嘲笑一般,离得远远的。 回到府中华夫人看她走路一摇一晃的样子,特意恩准她可以不用晚上再去侍候,只要守在自己房中休息便行了,秋香回到屋里先让三等丫环替自己提了热水过来泡了一个舒服的热水澡,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她是一等的丫头,住的是自己单独的房间,日子过得还不错。 秋香泡在热水里捏了捏身体,腰间一个青紫的脚印正显眼刺目,不要说摸到,便是扭一下腰都钻心的疼,今日那和尚踹她时十分的大力,直将她踹飞了出去,身上还有许多处擦伤。秋香心头将那该死的和尚又骂了一遍,这才感觉心中舒服了许多,一面含着眼泪揉着腰,将头发擦干之后这才躺上了床上。 几天之后,她腰上的淤痕消散了许多了,走路不再一瘸一拐了,这才开始出门办起了差来。晚上不客气的让一群丫头们帮着自己将白天里华夫人吃不完的水果给捡下来了,这才让人送到了自己房中来,在此时下人们看来吃主子剩下的东西并不可耻,反倒那是一种特别的荣耀。 当然四香身为受宠的丫头,四香在华府之中地位相当于大小姐差不多,春夏冬香每天只要守在华夫人身边逗趣便成,其余时间放纸鸢玩耍猜迷,日子过得十分的清闲。 秋香忙了一天回到自己房间时,看到桌子上摆着的半颗水果,还有小半碗的蜂蜜,秋香叹了口气,自己还得认命的将果子压成肉泥,一面将蜂蜜等东西倒了进去调匀了,洗过澡后分别地敷在了脸上头上和身体上。 这些东西有时拿得多一些,她便连双手双脚也会弄弄,若是有时拿得少了,她就只做脸和脖子等要露出来见人的地方。她最近开始试着要用米做粉了,虽然比不上华夫人宫中内制的粉,颜色也不像以前那样的白,但胜在这东西便宜,几乎完全是自制的又不要钱,而且色泽抹在脸上看起来自然了许多。 第二日天不亮,秋香早就已经守在了门边,众人知道武状元对她十分的爱慕,外院的人也明白她是武状元的心上人,所以她要出门并没有人敢拦着她。 “秋香,妳在这边干什么?” 夏香路经过外院时,好奇的看了在门内站着不动的秋香一眼,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大清早的恐怕春冬香二人还没有起来,她却起得这么早不说,而且还已经跑到外院来了,秋香忍不住又想去撞墙,听到夏香这话,僵硬着转过身来︰“夏香姐,武状元约我在这边,好像有话要跟我说……?” 她话音刚落,果然远处便看到了武状元的身影,夏香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来,秋香面无表情的看了远处一眼,也许是见到这边的动静,武状元竟然转身就反方向离去。 夏香沉默着看了秋香两眼,这会儿想说什么,却又实在是说不出话来,只得尴尬的冲着秋香笑了两声,像是深怕她心中难受的样子︰“秋香,其实……” “没什么事的,夏香姐,妳先不用管我了,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吧。” 或许是怕秋香感到难堪,夏香体贴的点了点头,看了秋香好几眼,正准备要离开,外头却突然传来高喊声︰“哎,街坊邻居快来看啊,新出炉的孝子大甩卖啊……” “秋香,我们去看看吧。” 夏香本来是准备要走的,这会儿又折转了身回来,听夏香这样一说,她点了点头。 “哎,小哥,大清早的,你就在这儿卖身葬父,是不是太不吉利了?”夏香忍不住皱着眉头喝斥了一句。 唐伯虎先是要哭,接着看了秋香一眼,眼中露出震惊之色来︰“姐,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秋香额头青筋跳了又跳,半晌没能忍住︰“谁是你姐啊,谁跟你见过面啊?” “姐的美貌,就是化成了灰我也认得啊,啊,妳就是……” 唐伯虎先是露出疑惑之色,接着像是恍然大悟一般,脸上露出兴奋之色来︰“你就是上回在寺……” 听到此处,秋香肯定唐伯虎一定是真正的认出了自己,她深怕过会儿唐伯虎说出自己被和尚误认为是女登徒子被踹飞的话,那么她永远不要想再翻身了。 “你闭嘴!”秋香警告般的瞪了唐伯虎一眼,看了夏香一眼,拧着裙摆大步朝唐伯虎走了过去。 “你要是敢说出来,你想想在寺庙中你被踢出来的事,你自己也不想出丑吧?” 唐伯虎开始还一脸想笑的模样,可是被秋香一提醒,确实想起自己也被和尚踹出去过,这会儿朝秋香使了个眼色,悄悄说了句︰“受教!” “秋香,你跟这位小哥认识?”夏香看了唐伯虎一眼。 这会儿她以为唐伯虎与秋香是旧识,又见唐伯虎身旁推车上摆着的一具尸体,心头明白了几分,微笑着就说︰“这位小哥可是卖身葬父?不如有话先进来再说。” 这一回唐伯虎没有再遭受到刁难,他看了秋香一眼,眼中露出几分笑意来,秋香想到前几日府里说要招下人,她为了给唐伯虎留个名额出来,。一面掏了钱出来将银子交到了唐伯虎手上,一面转身回到了府里。 602话:四大狗侠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进入华府之后,唐伯虎成为了一个低等下人,被取名为华安。 唐伯虎找上了门来,他对秋香说︰“姐,我要怎么样才能让姐答应跟我今晚子夜时分,在楼下幽会呢?” 他本来就是天之骄子,再加上他有名,上门求字画的人多不胜数,便是当初祝枝山赌输了钱也总跑去让他画画救命,唐家十分的富庶,他几乎没有吃过什么苦头,这会进了华府两个月,却因为低等下人的原因,连内院也进不了,这么些日子要怎么过? 秋香看了唐伯虎一眼︰“你是谁?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唐伯虎看了她一眼,本来还想要说些什么,那头武状元牵着狗走了过来,皱着眉头就冲唐伯虎喝道︰“小子,干什么,不要偷懒。” “今晚二更时分,在下先行告辞。”他说完,赶紧转身就手里拿着一把扫帚赶紧溜了。 武状元脸上露出犹豫之色,好半晌之后才朝秋香走了过来︰“秋香,最近妳是不是发生什么事呢?大家都说为了那么一个小子,所以妳变了,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对不对?” 他眼中露出受伤之色来,高大结实的身形说到这里还委屈的扭了一下,幽怨的盯着秋香看。秋香一连深呼了好几口气,才压下了心中想要将武状元给暴打一顿的冲动,她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她嘴角抽了又抽,看看四周没有人,也没有人听到了刚刚武状元的话,心头才松了一口气。 “我拜托你闭嘴好不好?被人家听到刚刚的话,人家不是要把我笑死了。” 听到这话,武状元脸上露出震惊与不敢置信的脸色,看见秋香飞快的转身跑了,他中气十足的大喊︰“我恨妳!”说完,捂着脸飞快的流着眼泪跑了。 他的声音洪亮,这会喊完整个走廊都好像传来他喊恨自己的声音,四周不少人探了头过来看,秋香被看得是眉头直跳,好不容易赶紧飞快的躲进内院,下午她替华夫人捧了茶进屋,就冷不妨听到华夫人问︰“怎么呢,妳得罪了武状元?” 秋香脚下一个踉跄,也不知道外院的事情怎么传到内院里头来的,可看见华夫人微笑的模样,不像是生气,秋香没有出声,只将茶搁到了桌子上。春香等人都分别过来问她是不是跟武状元吵架了,秋香开始不想解释,本以为谣言止于智者,后面她发现内院里头根本就没有智者,而各个看到她都要问一回,她是不是跟武状元吵架? 秋香忍不住了,先是跟冬香解释了一回,冬香不相信,晚上做完事回到自己的房间时,她路过一个回廊下就听到两个丫环绘声绘色在说着自己跟武状元之间的故事了,她气坏了。 好不容易一路回房,才刚打开房门,唐伯虎便从后头窜了出来,大叫着︰“姐!” 他头上戴着的小厮帽还被他甩了一下,一面抚了抚头发,刚要开口说话,秋香却警告了他一声︰“你要也是问武状元的事,信不信我揍你?” 此时秋香她的皮肤白皙,上面布了细细的浅绒,衬得肌肤更是吹弹可破,如同喝足了水般,带着一股饱满的通透感。她眉宇间却露出几分冷淡,嘴唇淡粉显得十分柔嫩,她这会就算是不耐烦的抿起嘴来,也是有一种倔强的感觉在,显露出了几分素雅的感觉。 唐伯虎一时间好像有些再不敢跟秋香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的开玩笑了,见到秋香阴沉着脸瞪着他,不由缩了缩腿,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道武状元跟姐发生了什么事了,可否跟小弟说……?” “去死吧!”秋香一脚朝唐伯虎踹了过去。 秋香不耐烦的挥手︰“我拜托你赶紧走吧,没事不要再来找我,免得以后害死我了!” 对唐伯虎来说,因为他没进府时自己就曾经跟秋香见过一面,再加上因为两人都曾被寺中僧人给踢飞过的原因,所以难免有时见面会说上几句,这会让别人误会也就算了,往后唐伯虎的真实身份一旦暴露出来,不是会心存疙瘩吗?虽然秋香不怕,可是这种事却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 秋香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突然间内院墙头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了几个人影进来,秋香转了头去看,唐伯虎也不由自主的跟着转过头来。 “老大,快来看,一来就看到了一对狗男女,真是同道中人啊,夜半三更在这里幽会。” 一个有些猥琐的男声响了起来,秋香将头别了过去,名震江南的四大狗侠,为什么这时会出现呢? 秋香深呼了一口气,刚要做出害怕的神色躲在唐伯虎的后头,那个被人称为老大的却拍了拍她的肩膀︰“不错啊,姐,小弟看妳风流不羁,与我们干的事一样都是半夜窃玉偷香,不如加入我们……” 为什么她每一次都要被人这样的误会?想到在寺庙中自己跟唐伯虎说话也是被人当成了女登徒子,秋香心头一股无名火直冒,想也不想的就转身一拳向这个所谓的老大揍了过去︰“你也去死吧!你是什么东西,老娘哪里看起来像跟他约会啊?” 她一边骂一边踹,很快的那老大就口吐白沫被打得鼻青脸肿歪倒在一旁没有了声息。唐伯虎沉默着看了秋香一眼,原本握成拳头的手又悄悄松开了,本能的朝后头退了两步。刚刚秋香跟他说话语气虽然不耐烦,可是至少还没有出手这样重,这会看江南四大狗侠之首,门牙都被打掉了一颗,发起疯来的女人果然可怕,连他本来想要出手救秋香一回都免去了这个机会。 “救命啊……”秋香打完了人,一面张嘴就大喊了起来,那躺在地上要死不活的老大一面颤抖的伸出手来,小声的也喊了一个︰“救命啊……” 武状元很快带了人过来将这四人拉了出去,在华府人多势众的情况下,四大狗侠被捉了起来送进了官府。 反倒是秋香,愤怒之下将当初被那不长眼的和尚当成女登徒子踹飞的怨恨全发泄到了四大狗侠的身上,那老大被打得头骨都险些暴裂开来,看到官差的模样时简直像看到了亲娘一般,躲在了官差的身后,一面迫不及待的被抓走了。 如此一来秋香倒是在华府中有了些名声,只是下午替华夫人采买了药材刚回来时,秋香就听到几个丫头聚在一块说自己将江南四大狗侠打成那样,正有些得意时,假山旁边的凉亭处冬香就冲着秋香招了招手。 “秋香过来。” 秋香本来不想理睬,犹豫了一下仍是走了过去。亭中除了春秋冬三香都在之外,竟然唐伯虎也在,他昨天没能出得了风头,这会仍是华安,这会竟然能进入凉亭,秋香吃惊的看了他一眼,下意识的就问︰“华安也在啊?不是说外头的低等下人不能进来内院吗?” “哎呀,秋香,我们没把他当人,我们只把他当成狗而已。” 春香看也没看唐伯虎一眼,甩了甩手中的帕子︰“听人说昨天晚上妳打了那几个狗贼,是因为**不遂的缘故,秋香,这是真的吗?” **不遂……**不……**…… 秋香瞬间僵硬了,她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痛打狗贼,将他们扭送进官府,这么好的事情硬生生的被人扭曲成这样。 “谁说的?” 秋香不用去看,就能看到唐伯虎隐忍着笑意扭曲的脸,不由更是恼羞成怒︰“我这是正义的化身,侠义的使者,什么**不遂,那几个是狗贼,是贼!” 要是给她逮到是谁说的,她非要将这个背地里搅舌根的人舌头扯出来。 “府里都传遍了啊!”冬香满不在乎的说了一句,接着又说道︰“反正夫人也知道妳的性格,妳放心好了,夫人不怪罪的。” 秋香咬着嘴唇,又想伸手扁亭中的石柱了。 “我们来击鼓传花吧,若是轮到的人便得造藏头诗一首。” 这几位大小姐名为丫头,实则在华府之中地位十分的高,成天养尊处优的,不是玩风筝就是养宠物,这会华夫人身边不需要人照顾了,竟然要开始击鼓传花,秋香不想跟她们一块玩耍,刚想要找个机会溜了,却被夏香拉住。 “若是人少了反倒不好玩耍,冬香多叫几个人来,秋香也要留下。” 她话音刚落,冬香果然站在亭上便呼了一声,很快的一群人围了过来,就连那头华夫人也被惊动了,一面领了两个丫头走了过来。 这会人都到齐了,看着华夫人一副跃跃欲试要参加的样子,秋香也不好意思拒绝了,专门有两个小厮搬了鼓来,咚咚的击鼓声响起来时,花竟然落到了唐伯虎的手上。 造词断句对他来说根本不是问题,更别提藏头诗了,当初他进华府所签的卖身契便是一首极大的藏头诗,这会儿他自然轻易的便圆了华夫人所提出来的藏头诗要求,因为完成得十分顺利,倒惹得秋香十分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鼓声再停下时,落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小丫头身上,她有些紧张,最后答不出来,则是罚着跳了舞唱歌,一群人笑得东倒西歪的。 603话:考书僮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秋香一看到击鼓传花到现在幸亏还没有轮到自己,她腹中有几斤几两重心头清楚得很,明代过后根本不像是唐朝时诗人倍出,她就是要找人偷盗诗句,这会也绝对想不出两首来,因此正有些心慌想要找个机会告辞,免得自己出丑,鼓声停了,花一下子就落到了她的身上。 坐在她旁边的正是当初那个要抄方子给自己的圆脸丫头,秋香转头呲牙咧嘴的向她阴阴一笑,吓得小姑娘缩了缩肩膀。 “秋香,既然是这样,妳就正好以三好的名字做诗。” 华夫人指着圆脸小丫头,笑眯眯的说道︰“她本家姓胡,名字叫三好,妳就替她做首藏头诗吧。” 这时好几个人都一脸兴奋的盯着秋香看,就连唐伯虎也点了点头,秋香的脑中一片空白,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她哪里能做什么诗,要说拳脚她可能还会两下。 “要是做不出诗来,秋香,妳就要歌舞一曲了。” 华夫人说完这话,秋香浑身寒毛一下子就立了起来,她看到刚刚唱歌跳舞的人被人笑得满脸通红,这会还没有脸见人,哪里还敢上前去献丑呢,她是真的献丑而不是客气,因此听到华夫人催促,下意识的嘴里就说道。 “胡椒面。”她说完这话,顿了一顿。 “三斤,好多钱?” 突然脱口而出的话让秋香自己都想死了,她怎么会说出胡椒面这三个字,又怎么会问三斤好多钱?秋香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只是想起她常替华夫人采买药材,正是问价已经问得熟悉之时,这话一说出口,亭中顿时死一般的寂静,众人连大气也不敢出,唐伯虎脸上涨得通红,胸膛不停的起伏,一面背过身去双肩不住耸动,彷佛忍笑得非常严重的样子。 众人正在强行忍耐之时,噗哧一声,华夫人却是没能忍住,先笑出声来,胡三好脸色涨得通红,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华夫人一笑,众人都没有再忍住︰“啊哈哈哈哈哈……” “哇!”胡三好一下子哭了起来,跺了跺脚︰“秋香姐最坏了,我以后不理妳了,妳才是胡椒面。” 她说完,转身就飞快的跑了,连这会华夫人在都没能制止她留下来,估计她早已经气疯了,没来得及向华夫人告退。 “哈哈哈……”唐伯虎终于不再忍耐了,捂着肚子笑得直流眼泪︰“胡椒面,三斤,好多钱?” 他越说众人越是笑得欢,秋香的脸色先是涨得通红,接着又是铁青,指着唐伯虎就说︰“华安,谁让你进这凉亭里面的,再说了,我们玩藏头诗关你什么事?” 之前秋香本来就要走的,冬香问完她是不是**不遂险些杀人灭口的事之后又提议要玩击鼓传花行字令,秋香本来要走没能走得掉,这会出了个大丑,看着亭中众人笑得直抱着肚子喊疼的模样,她也想学刚刚的三好逃跑了。 一提到美女,唐伯虎的口中就只有秋香了,唐伯虎心想:“现在别说拥有秋香了,华府的规距这么严格,那个武状元像死了爹妈一样,天天板着副脸,真烦得要命啊。” 春夏秋冬四香在内院放纸鸢了,唐伯虎装着上厕所,走到半道上,故意用石子打断了纸鸢线,那纸鸢果然就飘落到了房顶上,然后唐伯虎装着经过内院门口。 这时四香果然急坏了,都不知道该怎么办,突然听到秋香喊:“华安,你进来一下。” 当他走到内院门里的时候,心生一计,说道:“各位姐姐,这牌子上写着下等人不得入内,我看我还是不要进去了吧。” 四香一齐说道:“哎呀,你这人真烦,我们哪里把你当下等人了,我们只是把你当作狗而已。” 当他走到四香面前时,秋香冷冷说道:“华安,刚才叫你为什么不答应?” 唐伯虎忙着说:“刚才实在没有听到……” 众香说:“别废话了,赶紧上去把纸鸢拿下来。” 唐伯虎没有办法,只好从假山上去,等拿到纸鸢后,只想赶快下去了事,没想到心想到一边去了,一脚踏空,从假山上面跌了下来。没想到直接落到了地上,不光疼得他直打滚,而且还把纸鸢压个稀巴烂。 众香一看纸鸢被压烂了,过来对唐伯虎就是一顿拳打脚踢。秋香也过来照着唐伯虎的屁股狠狠踢了一脚,没想到从唐伯虎后面的口袋里踢出一本书来,秋香拿来一看,吃了一惊,书名居然是《唐寅诗集》。 秋香素来知道华府夫人最恨的就是唐伯虎,若有人敢私藏有关唐伯虎的有关东西,轻则逐出华府,重则直接乱棍打死。但她自己心中向来只暗恋一个男人,那就是素未谋面的唐伯虎,此刻从这下人身上掉出这书,她心想这人虽然不可能是唐伯虎,但这个人可能会认识唐伯虎这个人,先不能揭发此人,日后再找机会向他打探有关唐伯虎的事情。 众香看到秋香捡起了书,连忙问是什么书,秋香忙把书把怀里一捂:“只不过是唐诗三百首,没想到这么个下流胚子还知道读诗,真不可思议。” 众香一听,都往唐伯虎身上啐了一口唾沫,居然骂道:“孔乙己!” 骂着又要打,秋香赶紧拦住:“不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我们再去做个纸鸢,趁着天还早,还能多玩一会了。” 唐伯虎挨了跌又挨了揍,浑身疼痛难当,但又不能去休息,只能立刻起来挑水打扫卫生,好不容易才熬到晚上收工。回到宿舍,不能像往常那样,只得躺到被子里,闷声叫痛。 第二天一大早,武状元就下令所有下等人集合后,公布了关于考伴读小书僮的事,并宣布了两条重要规定:“凡身体有病的均不准参与,凡身体无病的必须参与。” 唐伯虎一听,大声问道:“那病已经好了的准不准参与啊?” 武状元向来一脸凶相,此刻却微笑说:“病好的当然可以参与。” 武状元吼道:“要是你一开始就装病来欺骗我们,要是敢叫我发现你小子装病讨轻活干,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武状元吼完唐伯虎,然后又对着众人吼道:“有病的不能参与,但是如果有人胆敢装病不参与,被老子发现,那你可就惨了。” 武状元瞪大那双比铜铃都大的眼睛,把众人唬得是胆颤心惊。唐伯虎虽然不怕武状元,但他确实是没有办法了,只得忍气吞声站那不动。 其实大多数人还是想脱离苦力,当伴读书僮的,可惜这时段流感颇厉害,很多人都病倒了,唐伯虎由于这段时间来天天干重活,把体质锻炼得还算不错,居然熬了过去,这样能参加考试的居然就只有三个人。 说是考试,其实就是大家参加秋香的面试会。按规距,参加面试的人将排好队依次入场,唐伯虎赶紧跑到另外两个的后面,没想到秋香看到只有三个人,便吩咐武状元把三个人都叫进房里去。 三人并排站定,秋香说:“考题只有三个,全是非笔试,全答出者即胜出,答不出或答错者将被淘汰出局,如果你们三人全都答出,那么我将继续出题,直到剩最后一个胜出者。你们准备好了吗?” 三人点头后,秋香说:“第一道是抢答题,谁先抢答上,即胜出。听好了,床前明月光……” 秋香才说到这里,中间一人即抢答说:“疑是地上霜。” 不料秋香对那人说:“不好意思,你出局了,因为我题还未读完,况且题目不是让你接下一句,而是这首诗作者李白的老婆是谁?” 那人满面羞涩地吐了吐舌头,自言自语:“哎,我的命不好,我估计他们两人应该也不知道。”说着唉声叹气地退了出去。 现在就剩下两人,秋香问:“第二题,脑筋急转弯,鬼为什么见到小明转身就跑?” 唐伯虎一时想不出来是什么,更别说回答正确,此时另外那个人也是思索不出来,林道海见那人也是半天回答不出来,有点着急,因为一看就知道那人肯定回答不出来了,因为那人平时因为什么都不会,府里只好专门让他挑大粪,工人们都叫那人傻粪,若那个人回答错了,自己就完了,而更棘手是的,自己也不能乱回答。 两人正在想的时候,秋香突然说:“好啦,时间到,下一题……” 秋香说:“第三题是道数学题,有口井七米深,有个蜗牛从井底往上爬,白天爬三米晚上往下坠二米,问蜗牛几天能从井里爬出来?” 604话:傻柴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唐伯虎的数学不太好,一般在商店简单找零都算不来,这种题目对他来说无疑是种天文难题,这下他又遇到了与上道题一样的尴尬,另一个绝对回答不出来,而他又不敢乱回答。 但现在那个傻粪心里却陷入了回忆之中,因为这道题小时候他爷爷给他讲过,不过当时不是蜗牛而是青蛙,但现在他记不起来正确答案了,想了半天,记得不是五天就是六天,就在他担心秋香宣布时间到的时候,终于想起来答案了,他心想一定是爷爷在天有灵,保佑了他,于是激动地说:“青蛙一共享了五天能从井里爬出来。” 秋香先是一愣,即对傻粪说:“不好意思,你出局了,是用了五天,可惜的不是青蛙,而是蜗牛。” 傻粪觉得自己太委屈了,想争辩,但是那题确实是说的蜗牛而非青蛙,于是自言自语说:“哎,爷爷,你老人家显灵为什么不多显一点呢?”悻悻然地退了出去。 现在就剩下唐伯虎一个人,秋香说:“你好幸运,未开尊口,便夺得胜利。” 但他还是不想去当华文华武的基友,争辩说:“这种考试未免也太不公平了吧。” 秋香笑道:“哪里不公平呢?回答不出来总比答错强吧,零分总比负分好吧,你说呢?” 秋香狡黠一笑,又说,“我看得出来,你并不是不会那些题目,而是你害怕去做伴读小书僮,所以才不回答。我也不想免为其难,不如这样吧,我给你一个机会。” 唐伯虎听见机会来了,忙着问道:“快说,叫我怎么做?” 秋香说:“我问你,你认得唐伯虎这个人吗?” 唐伯虎还以为她要问别的如数学之类的题目,听见问这个,松了一口气:“何止是认识啊,简直是太太太认识了,他本人……” 唐伯虎刚说到这里,只听见门外传来老夫人的声音:“谁敢说他认识唐伯虎?” 唐伯虎和秋香一听到这个声音,都吓得立刻噤声。进来的果然是满面威仪的华府夫人,身后跟着其它三香,秋香和唐伯虎都吓得噤若寒蝉。华夫人冷冷地说:“说啊,怎么都不说呢?秋香,刚才这个人说什么来着?” 秋香虽然讨厌眼前这个小子,但刚才听这个人说他确实认得唐伯虎,并且好像关系还挺好,以后还得向他打听关于唐伯虎的消息,现在绝对不能让老夫人把这个人乱棍打死,便忙说道:“他刚才说他和唐伯虎有不共戴天之仇。” 唐伯虎听秋香这么说,吃了一惊,他没想到秋香在关键时刻居然还能想着保全自己,虽然感到诧异,但心生感激,于是说:“是的,夫人,刚才秋香姐出题问我,说是我认识当代哪个作家,我说我认识唐伯虎,她当场就显得十分痛恨的样子,然后我问原因,她就说华夫人妳向来视唐伯虎这个人为最大仇人,我心里那个高兴呀,就只好实说了,我不光认识唐伯虎,并且太太太认识他了,他就算化成灰我也认得,原因就是,他也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啊。” 秋香听唐伯虎不光解了他自个儿的围,同时还替她说了好话,心里也泛起小小的感激,不过表面上一点也没有表露出来。华夫人听唐伯虎这么一说,心里有些怀疑,便说:“哦?那你说说,你们之间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仇恨?” 唐伯虎没有办法,只好胡扯:“小人本住在苏州的城边,家中有屋又有田,生活乐无边,谁知那唐伯虎,他蛮横不留情,勾结官府目无天,占我大屋夺我田。我爷爷跟他来翻脸,惨被他一棍来打扁,我奶奶骂他欺善民,反被他抓进唐府强奸一百遍一百遍。他还将我两父子逐出了家园流落到江边,我为求养老爹只有独自行乞在庙前,谁知那唐伯虎他实在太阴险,知道此情形竟派人来暗算,将我父子狂殴在市前,小人身壮健残命得留存,可怜老父他魂归天。此恨更难填,为求葬老爹唯有卖身为奴自做贱,一面勤赚钱一面读书篇,发誓要把功名显,手刃仇人意志坚,从此唐寅诗集伴身边,我铭记此仇不共戴天。” 众人听了林道海的道白,都暗暗佩服这小子文思敏捷,至少这种表白形式是前无古人的,华夫人心中大喜:“这下文儿武儿有个象样的伴读小书僮了。” 华夫人微笑说:“哦,华安,没想到你和唐伯虎有这样的深仇大恨,看来我们华府收留了一个有缘人。” 又转向秋香说:“秋香,他刚才考过了没有?” 秋香非常希望他被华文华武折磨,赶紧说:“禀夫人,考过了,并且成绩颇好。” 华夫人笑道:“华安,你有才华呀,不过就算你没有过,看在你和唐伯虎不共戴天的份上,我也要特准你当文儿武儿的伴读小书僮。明日起,你就去走马上任吧。” 华夫人说:“秋香,妳带他到书房,让他熟悉下环境,明天就正式开始伴读。”说完便命其它三香陪自己去赏花。 唐伯虎去了书房,他这次是有备而来,偷偷地拿了墨汁,还有刀具,把给鸡翅刷油的刷子修成了特殊的画笔,既能刷油,又不影响画画。烤房一共就只有两个人,另一个也是个和傻粪差不多的脑残,唐伯虎叫他傻柴,因为他只会劈柴和给火里添柴,烤鸡翅的事情全是由唐伯虎一个人做,这让唐伯虎常常感叹的。 唐伯虎不禁叹息说:“唉,我是华府中最有才的人,没想到我的运气竟然这么差,几次三番不得志,难道我和秋香真的就这么无缘?” 此时傻柴正在往火里加柴,听到唐伯虎的的叹息,平时几乎不说话的他居然插话说:“哥,你叹什么气?” 唐伯虎平时根本不理这个傻子,这次本来也打算不理的,但他忽然计上心来,想利用一下这个傻子,便说:“阿柴,你觉得我们华府中哪个美女最好看?” 傻柴摸着脑门想了半天,却说:“石榴姐最好看。” 唐伯虎心中笑道:“这傻子的眼光果然和常人有异。”嘴上却说:“我一会画张石榴姐的画,你看看画得好不好。” 唐伯虎画画的能力极强,三下五除二便画了张秋香的半身肖像,画得简直比现代照片还逼真,然后把画交给傻柴看。傻柴看了半天,又摸着脑门说:“好像有点像,又好像有点不像,不过没有石榴姐本人好看。” 唐伯虎故意生气说:“哪里不好看了,不信你拿去问石榴姐,看看她说好不好。”唐伯虎的意思是想借石榴那张碎嘴把这画传给秋香。 傻柴说:“好,你等着,我这就去问石榴姐去。” 傻柴正要走,唐伯虎觉得还缺少点什么,忙把他叫住,然后在肖像边挥毫疾书,写了两句情诗:“秋色宜人醉果香,千红殁尽葬情狂。”这两句的意思简单来说就四个字:“我爱秋香。” 傻柴自然看不懂是什么意思,只拿着去找石榴,但一出门就突然感到尿急,只好先去茅房。傻柴那个急啊,连画都来不及迭起装口袋里就非尿不可,于是一手拿画,一手解裤子,刚解开裤子手还没来得及扶那家伙,那尿就喷射而出,还尿得老高,傻柴怕尿到隔壁女厕去了,赶紧用两手去扶,没想到扶得太用力,那家伙一歪,正好喷到画上。 傻柴一看那画,坏了,刚好喷到了人物的脸上,于是赶紧用衣角去擦,但已经来不及了,脸已经比较模糊了。傻柴一边说可惜,一边准备再叫唐伯虎画一幅来,没想到刚出了茅房迎面就碰到了刚从女厕出来的石榴。 石榴见傻柴手里拿张纸慌里慌张的,就叫住问怎么呢?傻柴说:“华安给你画了一幅画,他说像,我说不像,他就叫我拿画去找妳问像还是不像?” 石榴没想到居然还会有人给自己画画,高兴说:“画呢?是不是你手上这张?” 傻柴刚要回答,画就被石榴抢走了。石榴打开一看,有点失望,太模糊了,但又看纸是湿的,便问是怎么回事,傻柴只好把情况给说了一遍,还连连赔不是。 石榴本来一听说傻柴尿在了自己的脸上,非常生气,想把画撕个稀巴烂,但一看旁边还有两句诗。石榴还是有点文化的,细细地把诗读了几遍,眼前突然一亮,嘴里冒出几个字:“写给我的情诗。” 傻柴本来以为石榴会生自己的气,但现在看起来石榴应该是很高兴,便忙道:“那两句是什么意思,妳给我说说吧。” 石榴自然非常高兴,便说:“笨蛋,这是情诗,不知道吗?第一句秋色宜人醉果香,秋天的果实当然很多了,但什么果的香味会让人醉呢?那当然是酸的果实了,秋天酸的果实还有什么呢?是不是只有石榴呀。” 傻柴插嘴说还有酸枣也是酸的,石榴狠狠地在傻柴头上打了一下,继续说:“第二句千红殁尽葬情狂,意思就是,他爱我,这份爱情太伟大了,连秋天百花的凋谢都是为了要殉葬这伟大的爱情。” 石榴解释完,发现自己过于表露心中的那份激动了,应该是别人跪求和自己恋爱才对。不过好在是对傻柴解释,他又不会懂,还不算太过份。 605话:基先生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华安终于摆脱了低等下人的身份,春夏冬香三人都有些脸红心跳的盯着唐伯虎看,几个丫头看他长得是眉清目秀,以往身为低等下人时身上那股看起来嘻皮笑脸的那种没个正经的模样,这会儿在知道他文才出众之后便成了风流不羁了。 自从当上伴读书僮之后,唐伯虎一下子就成为了华府之中出了名的人物,每天都有大群的丫头包围在他身边。 在华府一群胆小懦弱的家丁之中,年少而风度翩翩的唐伯虎即使是身为下人身上自然有一股吸引人的魅力在,秋香年岁不小了,华夫人有意要为她择婿,不管四香在华府是多么的惹人喜欢,可是毕竟她们的身份还是一群下人,若是运气好些往后被两位少爷收了房成为丫头,若是运气不好,恐怕哪个管事或者是家丁便配了出去。 相较之下比起外形粗莽的武状元,唐伯虎的形象要来得好多了。秋香虽说身为下人,其实是心高气傲,她从小识字读书,除了出身比不过别人,针线女红样样不差,她一直也仰慕江南四大才子之中的唐伯虎,可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和唐伯虎相差得太多,与其最后被华夫人随意配人,倒不如自己选择一个稍有前途些的,往后两夫妻成婚了辞别华府,依华夫人对她的喜爱,一定会答应她的要求,从此脱去奴籍,说不定华安还能再考取个功名,日子会比在华府永远的当丫头要好得多了。 唐伯虎去了书房,当时华文华武都在,唐伯虎暗叹:“果然两兄弟是长像奇特。” 华文华武见唐伯虎进来,都问道:“你是谁呀?” 唐伯虎说:“我正是来陪伴二位读书的伴读书僮呀。” 见来了位书僮,华文对华武附耳密语说:“这人个头相貌平常,一看就不是什么高帅富,玩着肯定没有劲。” 华武点头表示同意,但也密语:“不过此人看起来眼神清明透澈,面露微微羞涩,双腿间没有过度分扯,肯定还是很新鲜的,哎,这年头,新鲜的稀少。” 华文一听到新鲜二字,两眼放光,重新将唐伯虎仔细打量了一番,密语说:“果然是新鲜的,那他就归我了,哥以后再给你找个更新鲜的。” 华武一听华文要先要了这个男人,哪里能相让,啪的一声把茶杯摔到地上,骂道:“你以为你比我早生一刻钟就是我哥了,我才是你哥,他必须归我!” 华文哪里肯示弱,回骂说:“不管是不是你哥,他是我的!” 唐伯虎见这二人如此不象话,不想理他们,转身就往出走。刚要出门,进来一个中年人,那人并没有理会唐伯虎,只有一声吼,就把文武二人给震住了。 文武二人赶紧对那人说道:“先生好。” 唐伯虎见老师来了,觉得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事发生,于是就又回来。那老师见唐伯虎没有出去,便问道:“你就是那个华夫人赞不绝口的才子书僮华安?” 唐伯虎谦虚说:“不敢不敢,跟先生比起来,如荧火与皓月。” 那人并不理会唐伯虎的谦虚,说道:“既然华夫人都赞不绝口,阁下肯定有大大的才华,不如我们俩来对对子,如果你能对得过我,那从今往后他们两人就由你一个人。” 唐伯虎大吃一惊,心想原来这个老师一直霸占着这兄弟二人,便赶紧笑道:“先生,你尽管放下这个心,我根本就没有要和你抢他们的意思。” 那先生却明显放不下这个心,继续说:“一山不容二虎,今天非对对子不可!” 唐伯虎不想发生这么不愉快的事情,赶紧又说:“哎呀,我就说实话吧,我喜欢的人是秋香。” 唐伯虎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他本来是想随便说其它哪个香的,没想到继上次骗了石榴后,说喜欢秋香居然说顺嘴了。 唐伯虎以为这样说,会让那先生死心,没想到那先生却说:“我早就看出来你是个花心的人,今天必须对,我先出上联:一乡二里共三夫子,不识四书五经六义,竟敢教七八又九子,十分大胆。” 唐伯虎一听,这先生居然成了对穿肠,于是下联对道:“十室九贫,凑得八两七钱六分五毫四厘,尚且三心二意,一等下流。” 那先生一听,说道:“果然高手,听着,图画里,龙不吟,虎不啸,小小书童可笑可笑。” 唐伯虎对道:“棋盘里,车无轮,马无缰,叫声将军提防提防。” 那先生想了一想,说:“十口心思,思君思国思社稷。” 唐伯虎对:“八目共赏,赏花赏月赏秋香。” 刚对到这,书房门外面突然咣当一声,不知道什么掉了,唐伯虎过去把门打开一看,竟然是秋香站在门口。原来她是借给先生送茶的机会,想看看唐伯虎被文武兄弟糟蹋的惨样,但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里面自那先生进来之后的全部对话,当听到唐伯虎赏秋香的下联时,不禁惊呆了,居然失手把茶杯掉到了地上摔碎了。 众人见到秋香居然在外面,都很意外,一时都愣住了。那先生却先反应过来说:“秋香,你们既然是恋人,妳为什么还要让他来这里和我抢……” 秋香看着唐伯虎,心中十分惊异他的文才,又听到他不光说喜欢的人是自己,并且还把自己的芳名随手一拈就放到绝妙的对子中,心中对唐伯虎竟然有了一种特别的感觉。 但自己明明一直暗恋的是唐伯虎,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就移情别恋呢?秋香心里一边暗骂自己不应该是这种对感情不忠的人,一边又仔细回忆起从华府门外碰到华安,然后一直经过捡纸鸢、面试等等事情,结果她发现一个令她自己都不能相信的事实,其实她从第一眼见到了华安这个人起,就已经喜欢上他了,尽管他并不是心目中唐伯虎那种高帅富的样子。 但是在此刻,秋香绝对不能表露出自己的心迹,因为她不愿意让人笑话她没品位,居然会爱上一个从下等人上来的普通人,女人们都是有较强的虚荣心的,她秋香也未能免俗。 便说:“先生,我一向敬重你的为人,你怎么能随口乱说啊?我和华……他华安总共都没见过几次面,我们哪来的恋情?这事关系到我的声誉,非同小可,你今天把话给我说清楚,不然我就去告诉夫人去。” 那先生并不生气,说:“这是华安刚才亲口说的,你不信可以问二位公子。”华文华武均老实地点点头,表示那先生没说假话。 秋香转过脸质问唐伯虎:“华安,你可把话给说清楚了,不然我告到夫人那,看你怎么收场?” 唐伯虎这下给逼到了死角,没有回旋的余地,直后悔刚才的口误,但自己不能抹黑了秋香的声誉,便只好自己背黑锅,便无赖说道:“我没有说我们之间有恋情呀,我什么时候说过了,我只是说呀,我,华安,喜欢的人是妳,秋香。我并没有说妳秋香也非得喜欢我华安呀,我就是单相思,行不行?” 这番话把那先生和文武二公子听得是面面相觑,秋香却听得是满心舒服。秋香表面依旧生气,故意冷笑说道:“你单相思我?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有没有那个资格?” 唐伯虎气道:“我有没有那个资格关妳什么事呢?” 秋香就喜欢看唐伯虎生气的样子,那样自己好像更喜欢他似的,便不慌不忙地说:“你单相思的是我,难道会关武状元的事吗?” 唐伯虎气得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那先生听他们二人吵,自己倒好像是来旁听的,便说:“你们不要吵了,华安,既然你们之间没有太大关系,那我更要和你对对子了。” 唐伯虎骂道:“对你娘个头啊对!” 那先生在华府虽然德不高,望却挺重,从来没有人敢这样辱骂自己,现在听到唐伯虎这样放肆,一时气红了眼,唰地抽出了腰间的宝剑,说:“你居然敢在我面前撒野,让你尝尝我的剑的厉害!” 说着便向唐伯虎刺去,唐伯虎只能乱躲,就在唐伯虎海胡乱躲避,二位公子吓得钻到床底下的时候,秋香出手了,秋香没想到那先生居然会拔剑动武,怕伤到唐伯虎,在情急之下,不得不出手相救,她,才是真正的高手,只是一挥手,就把那先生手上的剑弹飞了出去。 606话:认爱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那先生杀红了眼,明显已经失去了理智,见秋香出手相救,吼道:“还说你们没有关系!” 说着,便脱掉上衣,又吼道:“我左青龙,右白虎,老牛在腰间,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捡起了剑朝秋香杀了过来,秋香自然是可以轻易地躲过,但唐伯虎见那剑锋离秋香不远了,误以为她躲不过,当时什么也不想,便扑上去替她挡了一剑,那剑正好刺入唐伯虎的胸口,他当场就痛昏了过去。 秋香一看唐伯虎替自己挡了一剑,发了疯似的一掌拍出,把那先生当场给掌毙了,然后抱着唐伯虎去找华府上的神医。 华府上的神医是神医的级别,他把了唐伯虎的脉象,便面色凝重地说道:“我平生从来没听过这么乱的脉象。” 秋香着急地问道:“那你听到了什么?” 神医说:“将军令!” 秋香吃了一惊,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那神医说:“我看妳还是让他家人给他准备后事吧。” 秋香哀求:“求求你,一定要把他给治好。” 神医叹息:“哎,也不是不能治,只是他中了天底下最卑鄙最恶毒的剑法,面目全非剑。” “我看他并没有面目全非呀。” “那是因为剑并没有刺中他的心脏,若是刺中心脏,他立刻就会变得浑身腐烂,面目全非。他现在被刺得离心脏偏了两公分,但这并不表明他就不会腐烂,只是时间会慢点,要是两个时辰之内找不到解药,他就会……” 秋香急道:“那你这里没有解药吗?” “不光我这里没有,全天下恐怕都已经没有了。这解药叫还我漂漂散,因为面目全非剑在江湖上已经失传多年,所以这解药也已经失传了。” 秋香绝望:“那可怎么办,难道天底下就再没有还我漂漂散了吗?” 神医沉吟了一阵子:“也不是全部没有,听说唐伯虎的府上好像还有,只是人家唐府和我们华府素来不共戴天,如果去唐府拿药,万一被老夫人知道了,恐怕我们俩人的性命都难保。” 秋香一听说药在唐府,又听了关于老夫人的话,心里一下子就绝望了。恰巧此时唐伯虎微微有点知觉,眼睛似睁非睁,秋香忙着关心说:“你感觉怎么样?” 唐伯虎此时感觉脑子里都被疼痛装满了,但是想叫又叫不出来,模糊中听到有人问话,却听不清楚,便用尽全身气力说:“女神,救我……” 虽然用了很大的气力来说话,但传到秋香耳朵里却十分细小,不过还算是清晰。秋香听到唐伯虎叫自己女神,心底感到一阵苍凉的温暖,笑着哭泣说:“华安,你放心,你不会有事的,就算老夫人把我乱棍打死,我也要去找唐伯虎要到解药。” 唐伯虎此时彷佛听到了唐伯虎三个字,他神志虽然混乱,但还是联系到了自己的身上,自言自语说:“我……唐……伯虎。” 声音太小,秋香没听清楚,急得想让唐伯虎再说一遍,但是唐伯虎已经再次昏迷过去。那神医却说:“他刚才说什么唐伯虎,我耳力向来惊人,不会听错的,只是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外面却传来华老夫人的声音:“华安在哪?他竟然敢杀死我们华府先生,他是不想活了?” 秋香听到华夫人的声音,赶紧出去相迎,只见华夫人和文武二兄弟及众香石榴等人正要进门。华夫人一见秋香,便怒道:“华安到哪里去呢?” 秋香往床上指了指唐伯虎,连忙说道:“夫人,其实不是那么回事,是书房先生先动剑要杀华安的,妳看华安已经中了他的剑了,这个妳可以问文武二公子。” 文武二人当时躲在床下,只知道是先生拔剑砍了唐伯虎,其它的都不知道,便如实说道:“就是我们刚才所说的了,确实是先生先拿剑砍人,只不过先生是怎么死掉的,我们没有看到,不敢乱说。” 华夫人说:“我不懂武功,刚才碰到神医,我请他验过先生的伤了,他说先生是被深厚的掌力劈死的。秋香,当时房间里面的人阿文阿武不会武功,除了妳会武功我知道外,华安我就不知道了。但我相信人肯定不是妳杀的,所以我断定华安是会武功的,是他杀了先生。不管最先动武的是谁,死者为大,现在就将华安拿去法办,给先生家属一个交代。” 秋香突然跪下说道:“夫人,说实话,人是我杀的。正因为先生当时杀红了眼,竟然拿剑来刺杀我,华安为了保护我,就替我挡了这一剑。” 华夫人吃惊:“秋香,妳给我个理由,华安为什么要救妳,还有先生再杀红了眼,也不会看不出妳是秋香吧,妳说这话,何以服众?” 秋香说:“夫人,秋香今天就算死,也要说实话,其实我和华安早就已经私订终身了。” 此话一出,众人皆吓得吃惊,石榴因为之前听唐伯虎说过,她跳出来道:“秋香姐,妳终于把实话给说了。” 秋香及众人一时又不解地看着石榴,石榴这才把前天唐伯虎告诉自己的话全盘托出,此话一出,众人又是大吃一惊。秋香虽然吃惊,但同时想到了唐伯虎当时肯定为了摆脱石榴才那么说的。 听了石榴的话,华夫人相信了秋香与华安二人之间的恋情是真的,便叹了口气说:“既然你们之间真的有这份真情,他舍身救你,妳现在也舍身救他,我若再赶尽杀绝,就太无情了。关于先生之死的事情,就姑且听信妳的话了,但是先生也算我们华府德高望重之人,不管因为什么死的,总之你们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样吧,华安就在华府养伤,等伤养好后,你们两个就远走高飞了吧,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们。” 华夫人说完,不等秋香再说话,带领众人转身就走了。华夫人走后,秋香还一直跪在地上哭泣,神医见此情形,自己不好说什么,存在着也觉得尴尬。 神医问道:“秋香,华夫人已经准许你们两个私奔了,妳怎么还是这么伤心欲绝的样子?” 秋香说:“我从小是个孤儿,是华夫人把我捡来拉扯大,待我如亲生女儿。夫人现在要赶我走,你说我能不伤心吗?我发过誓的,一定要伺候她老人家一辈子!”说着,又哭泣起来。 神医眼珠子一转:“秋香,我想老夫人刚才那样说,也是为了给那先生家属一个台阶下,妳可以暗中去求求夫人,我想她一定会把你们留下来的。” 秋香一听,觉得大有道理:“神医,你先在这里医治照顾华安,我这就找夫人说去。” 秋香到华夫人那里苦苦哀求了半天,果然如神医所料,华夫人果然只是为了给那先生家属一个台阶下,她在留下秋香的同时,命厚待那先生家属,此事不再提。 神医趁这一段时间,拿出他家传的神药,熬煮给唐伯虎喝。秋香一心挂记唐伯虎的伤势,办完事很快就回到了医馆,见唐伯虎仍然是昏迷不醒,便问神医:“他怎么还不醒,那药效果到底如何?” 神医说:“放心吧,这药是我家传的神药,一定可以治愈华安的,你不要心急,再过一个时辰一定会醒来。” 秋香听神医这么一说,放下心来:“真的谢谢你了。” 神医说:“时间不早了,那我就不打扰妳照顾华安,我明天再来。” 607话:宁王上门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过了一个时辰,唐伯虎果然悠悠地醒了过来,他一醒来便看到自己正在秋香的怀里躺着,他吃了一惊,想挣脱,但却又浑身无力,正要说话,秋香却先高兴地说道:“你醒啦,真是太好了!” 唐伯虎有气无力地说道:“只要妳没受伤就好……”刚好话说了一半,就剧烈地咳嗽起来。 秋香见唐伯虎咳嗽,急忙把他就在怀里扶起,给他轻轻捶背。唐伯虎虽然浑身无力,但他脑子还算清楚,他见秋香如此待他,心想:“一定是我在书房里的表白,再加上替她挡的那一剑,她认为我是真心喜欢她了。” 只听秋香柔声说道:“华安哥哥,你感觉舒服些了吗?” 秋香以往在唐伯虎面前总是装得十分的冷傲,但是现在这个柔声,却是那样的酥人心骨,唐伯虎的心都快被这柔声给暖化了,一时竟然舒服得忘记回答了。 秋香不管那么多,竟然狠狠地在唐伯虎的脸上吻了一口,又柔声说道:“华安哥哥,我以后就是你的人了。” 秋香的这一吻,对唐伯虎来说简直石破天惊,秋香这个吻是她的初吻,那个时候女人的初吻比初夜的贵重有过之而无不及,并且这秋香之吻是属于爱情之吻。 唐伯虎被秋香这一吻给彻底地吻出了他的心,他一直把对秋香的爱深深地埋藏在心底里,秋香是他最爱的女人结子所转世的女人,从寺庙佛厅第一次见到秋香时,就对她一见钟情了。 此刻唐伯虎接受了秋香这一吻,心中本有的一点矛盾一下子被吻得没有了,他深情地望着秋香:“我……我……早就好爱妳,我对妳的爱是几辈子那么的长。”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秋香把药一口一口慢慢地喂给唐伯虎喝,唐伯虎心里十分清楚自己有多爱秋香,一边喝着她喂的药,一边依偎着她的身边,他想一辈子就这样都躺在秋香温暖的怀抱里。 日子就这样很快过去了,大半年的时间一晃而过,宁王带着夺命书生上门来了。秦始皇来到了这一个时代,他化名为朱宸濠,也就是所谓的宁王。当唐伯虎看见宁王时,他大吓一跳,秦始皇竟然是宁王,宁王竟然就是秦始皇,宁王竟然带夺命书生杀上门来了。 在明朝,藩王若想反叛,无异是如赤手搏虎,即使这只老虎再凶猛,仍然是九死一生。但冒险本来就是野心家的天性,正德年间,宁王朱宸濠走上了这条不归路。朱宸濠面对的是明代最荒唐最胡闹的正德皇帝,他能不想取而代之吗? 正德皇帝朱厚照的父亲明孝宗朱佑樘,是一位英明有为的君主。孝宗婚后多年才生下朱厚照,他对朱厚照十分的宠爱,后来朱厚照的弟弟早夭,朱厚照便成为他唯一的儿子,也是理所当然的大明帝国皇位继承人。因此孝宗对朱厚照的宠爱达到了溺爱的地步,甚至带着朱厚照微服出宫去游玩。 孝宗皇帝突然的驾崩,把一个庞大的王朝留给了年仅十五岁、不读书、好逸乐的朱厚照正德皇帝。没有了父皇的管束,正德皇帝更是无法无天了,把政务抛在一边,整天跟自己亲信的八个太监,号称为八虎,游戏取乐,不知道今夕是何年。 秦始皇所化身的朱宸濠是宁王朱家所收养为义子,到了他继承爵位的时候,宁王府已经今非昔比。相比正德皇帝的荒唐无行,朱宸濠虽然轻佻,但如果比做皇帝,朱宸濠可比正德皇帝强得多。 在几个术士的蛊惑下,相信自己是龙姿凤表,有天子之相,但当时的宁王府已经没有半点武装力量,因此朱宸濠当然是先谋求恢复宁王府的护卫。 当时正德皇帝不理政,八虎之一的太监刘瑾欺上瞒下,权倾朝野,人称立皇帝,意思就是朝会的时候,刘瑾是站在正德皇帝身边的另一个皇帝。朱宸濠用金银二万,贿通刘瑾,终于把明王朝南昌左卫改为宁王府的护卫。之所以是南昌左卫,而不是江西的其他驻军,是有原因的,天顺年间宁王府因罪被削去护卫,宁王府的护卫改为南昌左卫,南昌左卫就是原来的宁王府护卫。 但是好景不长,刘瑾不久便下台,宁王府的护卫又被革去,不过这并没有使朱宸濠心灰意冷,他恢复护卫的心反而更加急切了。朱宸濠这一次更是不惜巨金,收买好了当时的兵部尚书,并把财宝源源不断地运往北京,让正德皇帝宠爱的一个伶人臧贤代他四处游说王公大臣,并得到了他们的默许。 可惜这时候又出现了一个老顽固费宏,费宏是大学士,在内阁办事,朱宸濠要恢复护卫,必须经过内阁的同意。而费宏也是江西人,对朱宸濠知道他的底细,他经常对人说:“朱宸濠现在谋求恢复护卫不是安什么好心,以后会连累到很多江西人,我绝对不能同意。” 朱宸濠便利用进士廷试的那一天,内阁大臣要到东阁阅卷,费宏不在内阁办事的时候,递上请求恢复护卫的奏疏,其他大臣已经被朱宸濠买通,因此竟然得到批准。恐怕费宏会反对,又叫人在正德皇帝面前进谗,陷害费宏,费宏被迫辞职。朱宸濠对费宏阻挠恢复护卫一事怨恨不已,在费宏辞官回乡的路上,派人假装强盗来打劫,还放火焚烧费宏乘坐的船只,费宏和家眷侥幸逃脱。 恢复护卫终于得偿心愿,朱宸濠同时又千方百计讨好正德皇帝,进献了很多奇珍异宝,导正德皇帝游乐,削弱正德皇帝对自己的提防之心。一次元宵节,朱宸濠又进献了很多奇巧的彩灯,灯上画的花鸟人物栩栩如生,把这些彩灯在宫中依檐附壁悬挂,把整个宫中装饰得色彩斑斓、五光十色,正德皇帝一见大喜,大加赞赏。 朱宸濠恢复了护卫之后,又仗着自己在朝中收买了很多的王公大臣,在南昌是无恶不作。他擅自杀戮地方官吏,霸占百姓田宅,强夺良家妇女,搞得地方上鸡犬不宁。地方官屡屡向朝廷申告朱宸濠的各种不法行为,但正德皇帝并不放在心上,皇帝不急,但地方官急了。 此时唐伯虎站在柴房的通风口,目光凝视着远方,一副深沉的模样,唐伯虎竟然不想出去,这算是什么事情?唐伯虎突然开口了。 “人人都说我是风流才子,恃才傲物不失文采翩然,诗画双绝,其实我是有苦难诉啊。” “那个,唐兄……”眼看着唐伯虎满脸幽怨,口水即将喷涌而出,估计又要说上好一会儿,祝枝山急忙止住说:“唐兄,这我知道,做男人难吗?” 跟唐伯虎回话的人就是祝枝山,祝枝山是谁?他是唐伯虎的知己好友,本名祝允明,字希哲,号枝山,因右手有六指,自号枝指生,又署名枝山老樵、枝指山人。 他的家学渊源,能诗文,工书法,特别是狂草颇受世人赞誉,当时流传有唐伯虎的画,祝枝山的字之说。祝枝山所书写的六体书诗赋卷、草书杜甫诗卷、古诗十九首、草书唐人诗卷及草书诗翰卷等都是传世墨迹的精品。并与唐伯虎、文征明、徐祯卿齐名,合称江南四大才子。由于他与唐伯虎遭际与共,情性相投,民间流传着两人的种种趣事。 在祝枝山出生前,外祖父徐有贞迎英宗复辟有功,受皇帝宠爱,遭到在复辟中一同立功的曹吉祥、石亨等人所嫉妒,几次被诬陷下狱,后来英宗特诏让他回家。回家后闭门谢客,直到曹吉祥、石亨相继死后才开始买田筑屋,准备安度晚年,这时祝枝山已经两三岁了,他跟随外祖父徐有贞学习。 徐有贞在乡里德高望重,苏州府学碑刻立石往往请他撰书,也经常有人请他作墓志铭。因此祝枝山除了外祖父外,接触到了不少人,时时受到熏陶。 祝枝山五岁,祖父祝颢辞职回乡,祖父虽然年逾六十,但精神很好,他善会谈,旁征博引,又常会开开玩笑,当时人都很愿意和他交往。祖父风趣洒脱的性格和生动的言谈给祝枝山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祝枝山先天禀赋很好,又有两位大儒的教导,所以很早就显露出他的才华。他五岁时就能作一尺见方的大字,读书一目数行,九岁时已经能作诗,被称为神童。 十岁已经博览群书,文章瑰丽,才智非凡,十三岁时,外祖父去世,终年六十六岁。这一年吴门出了一位状元吴宽,两年后祝枝山的老师王鏊廷试又得第三,吴门文人名声日大。 祝枝山发奋苦学,为的是和他的长辈一样求取功名,这是文人的唯一出路。 608话:祝枝山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眼看自己熟悉的师长一个个金榜题名,祝枝山他也必须努力,科举除了读书之外还要练好楷书,祝枝山严格地按照前辈的教导扎扎实实地下了功夫,祝枝山往往把读书和写字结合起来学习。 祝枝山集各书家之长,领一代风骚,是吴门书派中书法三大家之一,另外两人为文征明和王宠。他的书法吸取了唐虞世南、元赵孟俯书法之神,扬晋王羲之、王献的行书、唐怀素草书之势,融会贯通,自成一体,发展为自己的独特狂草,被誉为明朝第一,流传有唐伯虎的画,祝枝山的字。 祝枝山为人风趣洒脱,才华横溢,好游山玩水而不拘小节,他常以足智多谋、能言善辩、乐于助人。祝枝山的诗文书法已经闻名乡里,大家都知道他的才华,因此当时任中书舍人的李应祯把自己的长女许配给他。后来生了一个儿子,名续,正德年间的进士,官至广西左布政使,祝枝山在书法上的进步得到了岳父的指导。 李应祯精于书法,对各种书体都有研究,他提倡创新,在实践上自成一格,他又是文征明的书法老师,因此对吴门书派的形成影响很大。祝枝山在苦读期间结交了很多的良师益友,他拜比他长十岁的王鏊为师,又与年纪相仿的都穆、杨循吉为友,更与比他年轻的唐伯虎和张灵交往。他们经常一起作诗唱和、切磋书画,感情深厚,可是他中年不得志,怀才戏人生,祝枝山三十以后才华已经相当出众。 祝枝山三十三岁那年,参加乡试,考中举人,主考官王鏊对他的文章很赞赏。凭着自己的才学,祝枝山很自信,认为进京考试,录取高第易如反掌,谁知道以后七试礼部都没有成功,这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仕途的失意和打击对于祝枝山的后半生起了重要的作用,使他的心境、性格产生了巨大的变化。祝枝山中年是在这样一个转变中度过的,他中年的前半期,孜孜不倦于科举考试,思想是积极入世的儒家观念。 而后一次次的失利,使他越来越心灰意冷,渐渐地转向了老庄的消极出世,开始游戏人生。他的心境除了在日常生活中的行为上表露之外,只能在诗文、书法中抒发,他的书法也渐渐转向行草书,五十岁以后在草书上的发展和成功与这样的心境是分不开的。 他在三十七岁时,和年轻的唐伯虎与邻居张灵一起常常纵酒游玩。唐伯虎好玩不好好读书,祝枝山知道后特地去规劝,此后唐伯虎又一心一意地读书了,他还把张灵收为自己的学生,在着文作诗或作书时,让张灵在旁边侍候笔砚,因此张灵也进步得很快。 在那段时间里,苏州人称祝枝山、唐伯虎、文征明、徐祯卿为江南四大才子,他们都规规矩矩的读书求取功名。 有一年除夕,一个姓钱的财主请祝枝山写春联,祝枝山想这个钱财主平日搜刮乡里,欺压百姓,今日既然找上门来何不借机奚落他一番?于是吩咐书僮在钱财主的大门两旁贴好纸张,挥笔写下了这样的一副对联。 “明日逢春好不晦气;来年倒运少有余财。” 过往的人们看到这副对联,都这样念道:“明日逢春,好不晦气;来年倒运,少有余财。” 钱财主听了气急败坏,知道是祝枝山故意辱骂他,于是到县衙告状,说祝枝山用对联辱骂良民,要求老爷为他作主处置,另外钱财主还暗中给县老爷送了些金银财物。 当下县令便派人传来祝枝山,质问道:“祝先生,你为何用对联辱骂钱老板?” 祝枝山笑着回答说:“大人此言差矣,我是读书人,无权无势,岂敢用对联骂人?学生写的全是吉庆之词。” 于是拿出对联当场念给众人听:“明日逢春好,不晦气;来年倒运少,有余财。” 县令和财主听后,目瞪口呆,无言对答,好半天,县老爷才如梦初醒,喝斥钱财主说:“只怪你才疏学浅,把如此绝妙吉庆之词当成辱骂之言,还不快给祝先生赔罪?” 钱财主无奈,只好连连道歉,祝枝山哈哈大笑,告别县令,扬长而去。 唐伯虎与祝枝山是好朋友,唐伯虎非常喜欢和祝枝山谈论有关追女仔的事。唐伯虎常说天下没有他搞不定的女人,祝枝山半信半疑。 有一天,祝枝山告诉唐伯虎:“后山住着一个寡妇,她守寡三年,把贞节视为生命,只养了一只老鹰相依为命,如果你能搞定这个女人,那我祝枝山对你是五体投地。” 唐伯虎想一想,便让祝枝山过几天来听消息。过了两天,下起了倾盆大雨,唐伯虎等到半夜,爬上了后山,来到了寡妇家门口。唐伯虎敲了敲门,问道:“能不能让我避避雨?” 寡妇开了门,原来是江南才子唐伯虎,连忙让他进屋,唐伯虎进了门,连连道谢,接着又问道:“可不可以将湿的衣服脱掉?” 寡妇一看衣服全湿了,连忙把衣服拿到灶上烘干,这时唐伯虎又问:“大嫂,我口渴了,借我一口瓢,让我喝口水行吗?”寡妇连忙拿了一口瓢给唐伯虎。 唐伯虎喝完了水,看看很晚了,问寡妇说:“大嫂能否让我在这里过一夜?” 寡妇想了想,屋外雨下得正大,也就答应了,将唐伯虎领至客房,唐伯虎进了客房,也不客气,倒头便睡。 第二天天亮,唐伯虎起床得早,悄悄走进院子,果然看见那只相依为命的老鹰。唐伯虎抓住老鹰,把毛都拔了下来,然后也没和寡妇打声招呼,就回了家。 过了几天,唐伯虎和祝枝山在家下棋,听见有人敲门。祝枝山开了门,原来是那寡妇,寡妇一看见唐伯虎就破口大骂:“唐伯虎啊唐伯虎,你是江南文人,一代才子,为何要做这种龌龊事来?那天我看你挺可怜,好心开门让你进来。你要避雨,我就让你避雨;你要脱,我就让你脱;你要瓢,我就给你瓢;你要过夜,我就让你过夜。你说,你为什么把我的鹰毛都拔光了?” 祝枝山在旁听得目瞪口呆。 “唉……”唐伯虎再次叹了口气:“自从看见秋香,我就想看见人生的灯塔,找到了知己,不惜卖身进华府,可是到现在还不能献出真实的身分,迎娶秋香。” 唐伯虎的眼睛眨了几下,似乎有晶莹的液体微微溢出眼眶:“窈窕淑女,回眸一笑添得万物增辉,蕙质兰心,却对我三笑留情,但是我……” “唉,不能娶秋香,我出去又有什么意思?”唐伯虎长吁短叹,一副伤心的样子,祝枝山看得面面相觑。 此时却听得柴房外一阵奇怪的响动,哐当一声,柴门打开了,一个人闪了进来,口中念着:“君子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我文征明来看望各位战友来了。” 进来的这一个人正是江南四大才子之一的文征明,他也是唐伯虎与祝枝山的亲密战友。 文征明,号衡山,文征明崇高的情操很受当时文人敬重,加上诗、文、书、画四绝的全才,因此成为吴门领袖,也成为当时书坛、画坛最具影响力的人物。 许多有名的书法家都是自幼聪颖,能诗能文,甚至还有过目不忘一目十行的天赋,然而文征明却是一个例外。因为小时候的文征明十分愚钝,八、九岁时还不太会说话。令人意外的是,文征明稍微长大一点后竟然开窍,脑筋突然变得灵活起来,还能每天能背诵数百上千的文字,真是老天捉弄人。 由于出身书香门第背景,文征明的师辈如吴宽、李应桢、沈周都是当时艺坛名人,因此师辈的教导下文征明在诗、文、书、画方面都有长足的进步,声誉日隆,而文征明也是胸怀大志,希望透过科举求得功名。 当时文征明在诗、文、书、画各方面已经卓然有成,与唐伯虎,祝枝山、徐祯卿三人号称江南四大才子。以这样的条件,照常理,参加科举至少可得个一官半职。可是真的是老天捉弄人,文征明第一次时最惨,在生员考试时,因字太丑被列为三等,不能参加乡试。只得回去继续练字,可是后来每三年一次的考试,他都未曾考取。 总共十次的应试,皆名落孙山,实在考到老学到老。后来虽经苏州巡抚李充嗣推荐,以岁贡生参加吏部的考试,奏授翰林院待诏,也就是翰林院一个抄公文的小官。后来因为不习于宫中相互排挤、争名夺利的官僚文化,居官四年辞职归乡。 文征明辞职归乡后声望更高,来求字画者接踵而至,可是文征明自己订了个三不应,就是不卖藩王贵族、宦官和外国人。反而是一些文人百姓,只要在船上备了酒,再邀请他游湖玩山,反而能得到他的字画。 也因为文征明太受欢迎了,所以出现一些仿冒他的名字的画作。其中有个叫朱朗,摹仿品几可乱真,也是大受欢迎,文征明知道后也不以为意,后来还收他当学生。有时候文征明实在没时间作画,便请朱朗代画,画好后再去请文征明落款。 609话:宁王发飙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某一个春天的午后,唐伯虎、祝枝山、文征明,这江南四大才子中的三位刚从竹堂寺游完回来,唐伯虎提议到东门喝酒以尽余兴,走着走着,文征明觉得奇怪,怎么被带到花街来了? 花街,并非卖花的地方,古时候的华西街。文征明正要出口相问,突然间路旁冲出两三位青楼女子,便要把文征明拉将进去,可怜这位一生以礼自持不碰烟花的衡山居士,吓得惊惶失措,一阵拉扯之后,却不见两人帮忙解围,回头一看唐伯虎、祝枝山早已经笑的人仰马翻,这才知道被他们两个人设计了。 “是你们两个人陷害了我!”文征明羞涩地喘着气,啼笑皆非的吼着,终于挣脱了发香粉臂的网罗,三人大笑而散。 没错,这正是唐伯虎设下的圈套。唐伯虎生性外向而好动,生活相当放任,为人狂傲不羁,但很聪明。他和文征明共同拜沈周门下习画,沈周、唐伯虎、文征明、仇英为明四大家,唐伯虎深知文征明这位住在邻县的长洲人,父亲在朝当官,从小就受古礼熏陶,个性沉稳拘谨;而自己和祝枝山、张灵则笑傲山水名胜,流连歌舞风月场中,为歌姬题诗,给舞女书扇,而每当有这类集体活动时,文征明都会退避三舍,所以有时他会预设圈套,调侃他在异性尤其是风月场中女子面前的紧张与困窘。 唐伯虎天生聪明,第一次赴南京参加乡试,结果获得第一名解元,可是当赴北京应试时因牵涉主试官程敏政泄题案而入狱。归还乡里之后心灰意冷,还生了一场大病,以后有一段时期便过着典衣不惜重酩酊的生活,建设了桃花庵,饮酒作乐,开始卖画为生。 因为他曾经师宫廷派大师周臣,所以他的画不但灵逸潇洒才气纵横,且带一点华丽惟美,深受社会中各阶层的喜爱,而且名声大躁,他的画中常盖一颗闲章,江南第一风流才子可谓是名符其实。 文征明则刚好相反,他没有聪颖的天资,幼时直到六岁才学会讲话,诗词每需教导多遍始能记诵,但他父亲文林对他颇有信心,常对邻人讲:“我的儿子是大器晚成。” 文征明为人敦厚正直,勤学不倦,诗书画皆享盛名,唯有举仕不顺,每次进京皆落榜而归,因受地方敬重,直到后来才受推举以待诏入仕。他的画风则纯受老师沈周的影响,淡雅清瞻,像一位饱学的隐者,不带人间烟火,加上娟秀的诗题,真可谓满纸书香。 这两位身世背景,处世风格绝然不同,怎么会成为莫逆之交?这是一种心理互补作用,人们对于自己所无法拥有的,一种是排斥,一种是结纳,也就是藉由别人来得到满足;而对于这种自己所无法拥有的通常又可分外在的才华技能与内在的个性思想,自大的人常因别人的风格与自己不同,因而否定他的才能甚至性格。 反观文征明,他深知唐伯虎豪放的个性与自己不同,更没有他大起大落的人生遭遇,但他不否定他人,也不妄自菲薄,他以一颗包容的心和唐伯虎交往,扩充心灵的内涵,也弥补了心理的缺口。 的确如此,青菜萝卜难分轩轾,重点在于个人的喜好不同;但是客观衡量标准又在哪里呢?听过唐伯虎而不识文征明的人居多,但名气等于一切吗?唐伯虎传奇的一生及才华,成为家户喻晓的人物。 可是文征明的声望却比唐伯虎高,世俗观念是重诗文而轻书画,诗文是人格的化身,书画不过是文人闲暇之余的消遣,而文征明的举止气节,符合社会对文人的期望,即使他他没有通过科举,而这也是文征明心中最大的遗憾,不论诗文书画,文征明是较受肯定的。 “文征明?”、“书呆子?”柴房内的两人顿时大喜过望。 “我说,书呆子你跑哪里去呢?” “本人可是守法公民,一听到你们落难了,本人就立刻赶来了。” “他不走,我不走。”祝枝山看了唐伯虎一眼,慢悠悠地说道。 文征明眨了眨下眼睛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书呆子,附耳过来。”祝枝山神神秘秘地一把拉过文征明,两人嘀咕了好一阵。 文征明一双眼睛透露出了内心的想法,看向唐伯虎的目光透出了绿莹莹的味道:“伯虎,你相信我吗?” “刚才我进来的时候,看到了一番大场面啊,”文征明摇头晃脑,装模作样叹了几口气:“华府如今陷入了危机。” “宁王气势汹汹地驾临华府找碴,在和华夫人的争斗中,把皇上御赐的一副画扯烂,这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 “伯虎啊,”祝枝山看着唐伯虎依然无动于衷,自怨自艾地看着窗外,一笑说道:“这要诛灭的九族可是包括华府上下啊,我们也是为了逃命,不过秋香可就没那么好运了。” 唐伯虎脸上微震,语气中带着惘然:“我和秋香能死在同一个地方也许是种最好的结局了吧。” “但是,如果你能拯救华府又当如何?如果你力挽狂澜,击败了宁王,救了华府上下,那华夫人就不会再恨你们唐家,将秋香许配给你,你不是可以跟秋香在一起了。”祝枝山又开始了自己拿手的循循善诱。 “其实关键就在那御赐的一幅画上,而那一幅画,我想没有人比你更加的熟悉了。”祝枝山右手摸了摸下巴。 “那幅画就是春树秋霜图。”文征明看向唐伯虎,带着戏谑说道:“唐兄可曾熟悉?” “啊?”唐伯虎顿时脸现喜色:“那幅春树秋霜图的画不就是出自本大才子之手吗?如此说来,只要我再画上一幅,那么就可以拯救华府上下,那么秋香就不用死。” “唐兄,此时大厅中情况危急,事不宜迟,时间就是生命,唐兄赶紧去吧。”文征明连声催促。 “唐兄可以一口咬定宁王的那幅画被人调包乃是赝品,真迹其实在华府,至于具体怎么做,唐兄诗画双绝,应该相当拿手。” “多谢!”唐伯虎也不废话,转身出了柴门,向大厅飞奔而去。文征明与祝枝山对视一眼,又瞅了瞅唐伯虎的背影,双人各自露出了笑容。 华府大厅,方才凝重的气氛已经散去,华府上下欢腾雀跃,宁王一方的人却个个脸色发白。 “我们走!”宁王转身就想离开华府,却被人叫住。 “慢着!”华太师用一种的语气慢悠悠地说道,十分的欠揍,宁王现在就有挥拳砸向那张老脸的冲动。 “你不是说要发飙的吗?忘记啦?” 华太师嘴角翘了翘,嘲讽地看着宁王,一张老脸笑得十分灿烂,跟菊花似的,眼神里全是挑衅,无数道目光齐唰唰地集中到宁王的身上。地上血迹斑斑,号称七省文状元的对穿肠依旧坐在地上咳着血,样子颇为凄凉,看得宁王更是怒火中烧。夺命书生的嘴角也溢出了一丝鲜血,面容有些惨白。 看着侍从手里捧着那幅墨迹未干的《春树秋霜图》,再看看桌子上断成两截的御赐原图,宁王深深地吸了气,他明白自己这次来华府,不但没有借机除去华太师反而是被栽赃了。 “那个对穿肠也真是笨死了,本王让你鉴定,就是要你说那幅画是假的,即使是唐伯虎画的你也得给本王说成假的。”宁王一肚子的憋屈,为自己招揽到这么棒槌的手下气得五脏俱焚、七窍生烟,脸上却还得装出一副平静的模样来。 看着那墨迹未干的样子,宁王即便是外行也能判断出来,这幅《春树秋霜图》根本就是刚刚画成的,湿气太重与墨迹未干的区别自己还是看得出来的。宁王的目光深深看了眼傲然站立于华太师身后的唐伯虎,唐伯虎是徐福在这一世所化身的人,也是身为秦始皇化身的宁王的死对头。 宁王心中百转千折,起了强烈的疑心,唐伯虎能有这等俊秀风采?不仅可以谈笑间让自己的参谋将军吐血,还能顷刻间挥笔划就这等好画?宁王身为大明王爷,府中更有无数珍品典藏,他相信自己这点眼力还是有的。自己来华府千算万算,却没算到半路杀出了化名华安的唐伯虎这一个死对头。 成王败寇,大丈夫能屈则能伸,宁王咬着牙,瞳孔中映着华太师张扬的讥讽还有那唐伯虎不凡的身姿,狠了狠心,把手伸向了自己的裤裆。一阵气流从外面涌进,风吹着鸡凉,宁王的心也是一阵的憋屈凄凉。 “好!我飙给你看!”宁王目光深沉地看向华太师缓缓道,掏出小弟弟在华府大厅地上撒了一泡尿,果然是飞流飙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这样满意了吧?哼!” 610话:对穿肠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我们走!”宁王低喝一声,再也懒得去看手下一眼,他挥手转身,大踏步向华府门口走去。 来时气势汹汹的兵士们宛如斗败的公鸡,个个丧气地跟着宁王,走出了华府的门口,沿着街道往前走。 宁王说:“刚才你为什么不大开杀戒呢?” 宁王目光阴鸷,狠狠地瞪着夺命书生,与身在华府时候判若两人,话语中的冰冷残酷之意弥漫而出。 “王爷,刚才那个书僮华安不简单啊,我差一点就吃了大亏。”夺命书生替自己辩解说道。 “废话,要是那个华安简单,本王也不至于灰头土脸地退出华府。”宁王心中怨念,但是他的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夸奖敌人强大更不是自己该干的事情,那么只能把这一切的责任推到夺命书生的头上,身为领导者,即使是错也是没错。 宁王鼻孔哼了声,目光冷冷地扫向夺命书生:“你不是说书生夺命剑,威力惊人,是天下第一吗?如今遇到一个小小的书僮华安你就畏首畏尾?” “王爷,就是因为书生夺命剑的威力惊人,小人生怕会误伤到王爷。” “我今天面子全让你丢光了,走!”宁王怒斥道。 他的心中准备借机好好修理一下夺命书生,这些绿林高手以往个个都桀骜不驯,不趁机给点教训估计以后就会目无王爷。 “王爷,小人以性命担保,三日之内,等我恢复元气之后,再来教训他们,一定把华太师的人头拿回来。” 夺命书生伸手擦去嘴角的血迹,他眼眸里寒光闪烁,放出了狠话,安下宁王的心,否则这宁王府自己也不好呆下去了。 此时只听得一声长笑从前面的道路上传来,有人作歌吟道:“天地反复兮,大厦将崩,山谷有贤兮,欲投明主,明主求贤兮,却不知吾。” 那声音歌罢,朗声说道:“何须三日?若是王爷肯接受我们两人的投效,马上就可转身杀回华府,不仅可以让华夫人,还有那个华安,那个秋香,总而言之,我们可叫他全家死光,颜面无存。” 宁王起先听着那首蕴藏着深意的歌,心中便是一惊:“这个人怎么知道本王内心的想法,他怎么知道本王有那个意图?” 天地反复兮,大厦将崩,山谷有贤兮,欲投明主,在宁王的眼眸里爆射出璀璨似的精芒。 在宁王的车队前,只见两个人站着,这两个人就是祝枝山与文征明,祝枝山正是当前长歌的那位,他看见宁王的车队停了下来,微微一笑:“王爷,不要问我等是谁,是从哪里来,为何要来投效于你,问这些都是浪费时间。目前对于王爷来说,多一点时间速战速决便多一份把握问鼎天下,王爷现在要做的就是测试我们两人的实力和决定是否信任我们,能信任到何种程度。” 听到祝枝山自信而放肆又有所指的话语,宁王的眼睛亮了,迈步来到两人的跟前,开口问道:“那么你们有何长处可以让本王信任?” “文能安邦,武能第一,对对子羞辱别人,更是不在话下。”祝枝山昂头傲然地说道。 “对穿肠,你去试试!”宁王大喜,看向了自己的那个脸色苍白的七省文状元对穿肠。 对穿肠怒道:“哪里冒出来的山野村夫也赶来放肆?” 对穿肠刚才被唐伯虎折辱得身心受创,一看祝枝山嚣张的模样,新仇旧恨,肚子里的怒火一发上涌:“王爷,看我怎么把这些装神弄鬼的家伙逼得现出原形。” 对穿肠沉着一张毫无血色的脸,恶狠狠地挡住了两人。祝枝山依旧微微一笑:“文状元你听好了,我的上联是,上面毛,下面毛,晚上毛对毛,请吧。” 对穿肠听到祝枝山吟出上联的内容,苍白的脸一下子憋得通红,嘴唇气得哆嗦着说:“你身为读书人,怎么能说出如此下流的词汇?你怎么能如此地有辱斯文呢?” 祝枝山嘿嘿一笑:“废话少说,你是对不出了吗?” 对穿肠一下子被噎住,心想:“上联这么龌龊,下联自然也得那个什么的,可是自己熟读圣贤之书怎么能……?” 正当对穿肠面露难色,绞尽脑计要想出个意境光明的下联,那个人又开口了:“看来我的上联俗得让文状元不屑一对,那么我就来个雅俗共赏的好了,请文状元听好了,我再出一个上联,柳鹅黄,杏含苞,轻声缓笑,乳燕惊乱翅,白衣少年花间倒,莫羞莫羞,春光好。” 看着对穿肠脸皮愈发红润,祝枝山眨了眼睛说道:“哎呀,罪过,罪过,似乎还是粗俗了点,看来文状元依然不屑一对,那就由对穿肠施主出题吧。” “你你你……”这么被祝枝山一挤兑,对穿肠的脸皮由红变紫,可是自己却是一时间想不出相应意境的下联,只能咬了咬牙,准备出几个上联好好刁难这个满嘴秽语的祝枝山,以挽回面子。 “那你听好了,在下的上联是,窗外寒冰冷如铁,夜深无眠,不知是否心念杂,罪过,罪过。”对穿肠语带讽刺地说道。 “文状元此言差矣,我可是时时聆听着老人家的教诲,何来的杂念?我一向只干正事弘扬博爱的胸襟,请文状元听好我的下联。” 祝枝山清了清嗓子:“塌上锦被滑若丝,美人相伴,定然云雨巫山边,欧耶,欧耶。” 对穿肠的胸膛猛地一起伏,似乎有什么东西涌上喉头,正使劲咬紧牙关,努力要把那东西吞回去。 “文状元有不满意?那我再想个下联好了。”祝枝山气死人不偿命的奸笑一声吟道:“小屋暗色熏香暖,靡音四起,巫山娇呼透帷帐,好长,好长。似乎又对得俗气了些,这下让我该怎么办呢?” 对穿肠听到这里,喉头的东西再也憋不住,张开嘴,喷出了漫天血雾,喷着喷着越喷越少,眼睛开始翻起白眼,整个人往地上倒去,头一歪,就没有了动静。 夺命书生蹲下身子,伸手一试对穿肠的鼻息,对着宁王叹了口气说道:“王爷,他死了。” “对对子本为消遣作乐,今日对文状元竟然因此得道,前往西方极乐世界,我可说是功德一件。”祝枝山满脸的欣然之色。 宁王的脸色却是显得有些难看,毕竟是自己的手下死了,不管是什么原因,宁王深深吸了口气,突然又笑了起来:“来人,把这个没用的东西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先生真的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本王诚恳地邀请先生……” “慢着!”夺命书生低沉着嗓门,打断了宁王的话:“王爷,这两个人不是说他们文能安邦,武能第一吗?请王爷让我去试试他们的身手,再招揽也不迟,宁王府可不是凭着一点唇舌就可以骗吃骗喝的地方。” 夺命书生平时虽然和对穿肠互相看不顺眼,但毕竟同为宁王的帐下,这么被两个半路冒出来的新人给羞辱,甚至横尸当场,自己的脸上也挂不住了,看样子宁王肯定会招揽这两个人,那么自己就要让他们懂得尊敬前辈。 夺命书生一握腰间的宝剑,唰的一道闪过,整个人身影一晃,已经到了祝枝山的跟前,明晃晃的剑尖有如附骨之疽指向了祝枝山的喉咙。 “叮!”只听得一声金石交击的铿鸣,一柄薄薄的飞刀凌空出现。 “小李飞刀?”夺命书生看着自己手中的长剑被那柄飞刀撞偏,心中骇然无比,惊叫一声,连退数步。 只见另一个人踏前一步,脸上带笑,手指缝里一柄薄如蝉翼的飞刀闪烁着寒光:“在下王小五,小李飞刀的传人。” 文征明面色冷淡,摆出一副高手的模样,开口了,他的心中却是异常的激动。 611话:大军压阵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祝枝山只觉得背上一阵凉飕飕的,文征明的目光让他心里发毛。 “那……那个,真的一点都不好笑?”祝枝山偷偷地向四周瞄了一眼,又赶紧低下了脑袋。 “哼!”文征明鼻孔里重重哼了一声,收起了飞刀,转身离去。 “其实这项武艺真的很厉害,如果准头没问题的话,完全可以再现传说中小李飞刀的风采。” 祝枝山嘟囔着跟上了文征明的脚步:“我们按计划行事,去拦住宁王的车队,我先用邪诗荡词镇住文状元对穿肠。” 文征明听着祝枝山的话,他心中也开始发愁,这把加持过的小李飞刀,果然在穿透力、速度、攻击范围上更加的厉害,但是准头呢,怎样才能有准头?文征明一边按照计划拦住了宁王的车队,一边就在心里纠结这个问题。准头,怎么样才能准呢?文征明沉吟着,那么就是眼力与控制力。 眼睛锁定目标,把一切映入脑海中,看得仔细,观察得入木三分,目标的形状大小、周围的环境因素、出手的角度、影响出手的主客观因素在一瞬间计算完毕,最后凭着自己精准的控制力一击必杀。 文征明手中扣着一柄飞刀,眼看着夺命书生一剑刺向祝枝山的咽喉,就要捅出一个窟窿,立刻想也不想便开始了自己的尝试。 文征明睁大眼睛,一丝神采蓦地爆出,身上的血液飞快地奔腾起来,心脏跳动的频率以一种异乎寻常的高速运转,眼前的事物就像按下慢动作键,时空彷佛瞬间凝固,由无数个静态的画面组合而成,每一丝的流动都纤毫毕现。 文征明手一翻,刀已经滑到指尖,手出奇地稳定,就像是已完全凝结在空气中。文征明只觉得手中的飞刀有如一匹脱缰的野马即将飞驰而出,飞刀上蕴藏了好几道暗劲,让飞刀的轨迹可以变得捉摸不定。 “叮!”金石交击声铿鸣,在半空中,一柄飞刀神奇地出现,把夺命书生的宝剑击偏了半寸。 看着夺命书生骇然的表情,文征明踏前一步,止住心中的激动,面色冷淡地说:“在下王小五,小李飞刀的传人。” “王爷,不知在下这等粗鄙的武艺可还看得顺眼?”文征明昂然说道,手指缝间,一柄寒光四溢的飞刀熠熠夺目,目光与夺命书生狠狠撞上。 宁王看到这里,终于完全放心,眼前这两位看起来是不凡之辈,值得自己大力招揽,心中也想借机打下夺命书生,宁王哈哈一笑,迎了上去,热情地与文征明来个拥抱,心口更吐出一句雷倒全场,气炸夺命书生的话语。 “本王有几位相助,便像是如鱼得水一般。” 想到祝枝山先前所说的灭掉华府之言,于是宁王又开口问道:“不知先生有何良策可灭掉华府上下?” 听到宁王的发问,满脸不忿的夺命书生也是抱着看好戏般的心态,盯向了祝枝山,希望这个口出狂言的家伙立马丢人现眼。 “那,在下请问王爷,王爷此番前来可是准备拔除华太师的势力,为自己的大业扫除一个障碍?”祝枝山脸色严肃地问道。 “正是!” “为了王爷的宏图,华太师是否非除去不可?” “当然!” “那王爷此次带来的将士能否踏平太师府,不留一点遗患?” “肯定!”宁王挺胸昂首,自信满满地说:“凭本王的手下,几个太师府邸都挡不住本王的铁蹄。” “那王爷又在担心什么呢?难道那个书僮华安便有能力挡得住王爷麾下的数千兵马?”祝枝山故作讶然。 “就凭一个小小书僮华安?”宁王冷哼了一声:“即使他是唐伯虎也没用,在本王的数千将士面前也得……” “王爷是担心师出无名?”祝枝山不等宁王说完,接着说:“所以王爷才弄了一幅《春树秋霜图》准备找个发兵的借口?” “正是!”宁王一脸的遗憾,叹了口气说:“可惜被那华安给破坏了,不然本王早就提兵踏平太师府。” “王爷这回可就迂腐了。”祝枝山蓦然地放声大笑:“既然王爷想要问鼎天下,挡在面前的障碍必须扫除,成王败寇,史书往往由胜利者书写,又何必为了一个虚名纠结?王爷若真的要个发兵的理由,华太师的罪名就是莫须有。” “莫须有…莫须有…莫须有……”宁王一遍一遍念着这三个字,眼眸里的光芒越来越盛,最后仰天大笑,一股气势蓦然发散开来,翻身上马厉喝一声:“掉头!回师,给本王攻下太师府!” “王爷,在下还有个建议,既然要攻下太师府邸,又要防止消息泄露,那就不妨干脆利落些,来个三光政策吧?”祝枝山奸笑着提出了一个在宁王看来很有建设性的意见。 “何谓三光?” “杀光、抢光、烧光!”祝枝山的眼里闪烁绿莹莹的光芒,一字一顿说道。 旌旗如林,抬眼望去,华府外一片黑压压的兵士,他们手中的兵器在太阳的反射下闪烁着寒光,个个瞳孔中映出一阵逼人的寒意。 “宁王,你这是要干什么?”华太师领着一帮人站在门口,看着去而复返的宁王,咽了口唾沫,知道事情大条了。 “太师啊,本王刚才也想打道回府喝喝茶,抱抱老婆什么的,可是……”宁王指着左手边的一个书生说道:“这位先生听说华府竟然有人打败了对穿肠,便非来见识一下。” “我曾经指点过对穿肠,听闻华府竟有能人将对穿肠对得吐血三升,我特来讨教。”祝枝山骑在马背上一摇一晃,在那里乱喷口水。 “华太师,把你那个书童华安给叫出来吧。” 宁王和祝枝山对视了一眼,目光含着一丝诡异。华太师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宁王去而复返摆出这么大的阵势,就是为了和华安再次比拼,讨回面子?华太师一边疑惑着,一边派人去把华安找出来。 唐伯虎深情款款地牵着秋香的手来到了门口,看来是趁机要挟他要不到的好处。 “华安,这位师父要和你切磋下对对子。” 华太师现在还没弄清楚宁王的意图,只能先顺着宁王的意思来,毕竟外面有那么多虎视眈眈的兵士,形势逼人。 华府后院的墙头上,此时却悄然伏着两道黑色的身影,其中一人看着前院的方向,右手摸了摸下巴,嘴角微翘说道:“整天对对子,真没有创意,不过他们对得越久,留给我们干坏事的时间就越多,师父你说对不对?” “小文啊,”另一道黑影从怀里摸出大包小包、大瓶小瓶,恶狠狠地说道:“师父的全部家当都在这里了,今天就要跟那老太婆比比谁才是真正的用毒高手?” “师父啊,我有个主意。” “说!” “这个用在那么多人身上不如都用在一个人身上,我们只要给这个人下多点就可以引起整个华府的混乱。”文征明嘿嘿一笑:“那谁说的好,最可怕的武器就是女人,如果一个很强的女人偏偏饥渴难耐,却又奇丑无比,然后又被人下了药,她是不是很可怕呢?”师父听到这里倒吸了一口凉气。 “前面的那个屋里住着的就是那个女人。”两人对视一眼,从墙边上跳了下去。 前院,祝枝山的声音十分的高亢,正点亮自己的特殊技能和唐伯虎拼得火热,只听那祝枝山吟道:“玉人温存润锦裘,如梦!” “娇娃轻巧立桥头,似幻!”唐伯虎立马反击,他确实是此道高人。 “正太太太太正!”祝枝山开始发狠。 “萝莉莉莉莉萝!”唐伯虎一甩头,毫不示弱,紧接着也开始发动进攻:“老夫少妻小儿儿小妻少夫老!” “奸,妇,安,慰,手,吟,吟,手,慰,安,妇,奸。”祝枝山兴奋地脸色通红,一字一字地蹦出来。 “哇拷,这么露骨!” 唐伯虎听到这个下联也是颇受刺激外加打击,于是准备换种路线,用堂正之风压倒邪气:“白虎堂,门内门外刀光剑影,英雄堂上坐。” “丽春院,楼上楼下团扇轻摇,大爷里边请。” 612话:石榴发癫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啊?” 华府前院门口,唐伯虎有点发傻,华府众人也有点发呆,蓦然地华府中有一名家丁衣衫半露地跑了出来,神色宛如见鬼一般,冲到华太师面前大哭:“老爷,救命啊,石榴发疯了!”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华太师大敌当前,稍微训斥了一下,刚想开口询问,只见一女子晃着满身的肥肉,光着上身,满面潮红地从华府门口扑了出来,对着那家丁娇嗔一声:“哎呦!吃干抹净了想不认账吗?别跑嘛,我们来玩更刺激的。” 那女子眼睛往四处一瞧,看见门口站着的华太师,通红的眼眸里顿时闪出一阵煞人的饥渴光芒。 “老爷,石榴想和你那个好久了,你就依了石榴吧。” 华府外,一片恶寒,只见那个奇丑无比的女子半光着身子,张着血盆大口,晃动着胸前的两大坨赘肉,一个饿虎扑食就把华太师当众压倒在地,伸手就开始解开华太师的衣服,宁王和他麾下的将士们脸上都拉下无数道黑线。 华太师被石榴压在身下,那脸色刷的一下子苍白了,刚想张口呼救,立刻被一张热呼呼的嘴堵上了。 这一场闹剧式的丑闻在华府众人猝不及防的瞬间顿时发生了,等到华太师被石榴撕裂了上衣,露出一身保养得白皙光滑的皮肤时,华夫人终于回过神来,怒斥一声,劈手就想把石榴从华太师身上提起来,没想到吸进了文征明豪华加强版药的石榴力气蓦然间增加了不少,直接把华夫人也给按到在地。 “夫人!”石榴的那张大嘴喷着热气,手开始不老实地在华夫人身上也摸索起来:“夫人,其实石榴也惦记妳很久了。” 华夫人来不及反应,被石榴一嘴啃在了耳垂边,身子立刻酥麻了,刚刚提上去的力量蓦地散去。 门口处,众人刚刚反应过来,就要上前把发疯的石榴从华太师夫妇身上扯开,突然只见一抹火光在华府后院晃动了一下,劈哩啪啦的声响愈来愈大,那逼人的热浪更是直接席卷到了前院。 “华府起火了!” 不知道谁这么惊叫一声,华府众人终于意识到火灾了,大家一边看着石榴正无比兴奋地扒着华太师夫妇的衣物,一边回头看着院子里,心想:这怎么办?这发疯的石榴力大无比,连武艺高强的华夫人上前拉她,都被反扑在地,似乎一时间扯不开了。 唐伯虎咬了咬牙,举步上前,手掌运劲,便想拽开石榴,只觉得一股大力袭来,身子被带着一歪,整个庞然大物便压了上来,一张大嘴越来越近:“小安安,石榴姐其实也惦记你很久了,他们两个年岁大了,不禁折腾,小安安你也依从了我吧。” 砰!唐伯虎直接挥拳,狠狠砸在石榴那张脸上,劲力迸发,几颗带血的牙齿在半空中呈抛物线坠落,石榴发出一声凄惨的悲嚎,整个庞大的身躯也随着抛飞,在撞倒了许多华府家丁后,摔落在地,砸起了一片尘埃。 宁王看着华府前的闹剧,一张脸在那逐渐蔓延的火光中笑了,他终于明白祝枝山对自己所说的莫须有罪名该如何制造了。 “太师!” 宁王满脸的惊诧与悲痛之色,摇了摇头说:“本王没想到太师府竟然会如此的不堪?原来朝廷之上一副正人君子,满口仁义道德的太师竟然和自己的下人胡搞乱搞,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当着我宁王和数千将士的面都能做出此等伤风败俗,坏我朝廷形象的举动。” “宁王!” 宁王厉喝一声说道:“你不用再说了,为了我大明朝廷官员的形象,为了防止百姓的眼睛和思想被你这个害群之马污辱,众位将士,给本王杀!把藏污纳垢的华府给本王踏平了,为了我大明社稷的和谐,决不能让这等伪君子、假道学活在世上。” 华太师夫妇刚从地上爬起来,还没来得及向旁边的华府家丁要件衣服遮住自己的身体,便被眼前一连串的变故惊呆了。 “宁王,你…你…你诬陷我!”华太师嘴唇颤抖着,面容完全失去了血色。 看着蜂拥上来的宁王手下的兵士,一旁的华夫人有心冲上去阻拦,双手刚一张开,腋下和胸前一阵凉飕飕的感觉提醒着她,自己的上半身衣服在方才拉扯中已经壮烈牺牲了,早就被石榴撕碎得不成样子,赶紧伸手捂住,眼看着如狼似虎般的宁王兵士举着刀枪杀了进来,华夫人牙龈紧咬,正在犹豫中,只看见寒光一闪,咕噜噜,一个华府家丁的人头掉在地面上。鲜血溅了一地,杀戮眼看就要席卷整个华府。 “慢着!” 唐伯虎上前一步,刚想展开三寸不烂之舌,没等他开口,一个兵士明晃晃的枪尖直接捅了过来。 “王爷,石榴她是被人下药了!”唐伯虎身子一偏,闪过这一枪,疾呼说道。 宁王面容很是肃穆,把脸一板,打着官腔:“本王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华太师生活作风不检点,在场的所有人都可以作证,他丢自己的脸也就罢了,他连朝廷的脸都敢丢,那本王只好让他丢脑袋。” “王爷,我自幼熟读圣人之书……” 华太师胸口气得不断起伏着,极力想证明自己的清白,从小时候的事情开始,一件件地陈述,比如隔壁家小孩拉他去偷窥小姑娘洗澡,他是怎么义正辞严地拒绝,长大了,自己金榜题名后的洞房花烛夜,自己又是怎样在夫人手把手的指导下才领悟了人生的妙谛,这些足以证明自己是思想纯洁的好孩子,今天的事件纯属意外。 “王爷,我是无辜的!”华太师说到最后,老泪纵横,声嘶力竭。 “是吗?”宁王嘿嘿一笑。 “本王也希望太师是清白的,不过还是要调查一下,众将士听令,为了还太师一个清白,给我把太师府邸仔细地检查一遍,搜出那个给石榴下药的贼人,顺便看看太师有没有做出违规违纪的事情,我大明朝廷的和谐风气绝不能让任何一人给破坏了。” “王爷,若是搜查的过程中有人阻挠怎么办好呢?”祝枝山看着唐伯虎抢过一个兵士的长枪,正挥舞着护住身后的秋香,别有深意地问了一句。 “阻拦本王执法就是包庇罪犯,影响社会和谐,杀无赦!”宁王恶狠狠地咬了咬牙,眼露凶光,已经不准备掩饰自己的意图了。 “杀!”、“杀!”、“杀!” 得到了宁王明确的指示,众将士再无顾忌,对着华府一干人等痛下杀手。 613话:毙了夺命书生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祝枝山摇了摇头,这个结局早在自己和文征明的预料之中,只要宁王抛开顾忌,那么杀华府上下简直有如砍瓜切菜般的容易,那些家丁在历经沙场征战的将士面前简直是不堪一击。 兵器的撞击声,利刃砍入肉的声音,华府的家丁一个个惨叫着倒下,兵士们面色冷然地从尸体上抽出自己的兵器,继续地狂杀。 “宁王,你竟敢私自滥杀朝廷大臣?” 华太师完全气极了,手指颤抖着指向端坐在马上看戏的宁王:“你还有没有王法,圣上同意你这么做了吗?” “王法,那个皇帝吗?” 宁王当着自己的嫡系军队,放声大笑:“太师怕是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还是先担心下自己吧,至于圣上,本王也会让他去陪你的。” “你…你…你想造反?”华太师噗通一声坐倒在地,脸上再没有一丝血色。 “哈哈,华太师,你终于知道本王为何要灭你华府了吧,谁让你整天忠心耿耿地跟在皇帝屁股的后面,处处跟本王对着干,不灭你要灭谁呢?” 宁王终于撕开了最后一点伪装,仰天狂笑:“全军压上,给本王杀,踏平华府!” 呛啷、呛啷、呛啷,无数的兵士拔出了利刃,挥舞呐喊着,有如潮水一般杀向了华府。 华夫人再也顾不得上身走光,怒叱一声,脚步连踏,凌空跃起,踢出了一片腿影,顿时踢倒了大批宁王麾下的兵士,华府门口突然间空了一块,下一刻又被密密麻麻的兵士们填满了,但宁王的手下也开始出现了大量的伤亡。 武状元抱着石榴的尸身,看着石榴身上被宁王兵士砍得血肉模糊,双眼红肿,悲吼地舞起那柄大砍刀,纵砍横劈,抡起来扫过去,兵士们又出现了大量的伤亡。 “秋香,我保护妳杀出去,我们赶紧走!” 唐伯虎一边舞着枪,一边紧紧拉着秋香的手,满脸焦急地说:“宁王造反,华府肯定挡不住这么多兵士!” “不!华安,夫人待我恩重如山,我要和华府共存亡!”秋香满脸的倔强,甩开唐伯虎的手,向华夫人靠了过去。 “当真不走?”唐伯虎急得七窍都快冒烟了。 “不走!”秋香一脸的决然。 “好,妳这是在逼我,那我也拼了!” 唐伯虎手持长枪,身上的气势蓦地高涨,一股霸道的气息从枪身上开始弥漫,横枪在前,紧接着抡起,顺势砸下。那凛冽的枪风带倒了一片兵士,被枪身擦着的兵士直接被一股暴烈的劲道透入身体,惨叫声一片,吐出大口鲜血,眼看着出气多入气少。 “唐家霸王枪?” 宁王身后,夺命书生的眼眸里爆出一阵寒光:“他是唐伯虎!” “王爷,请让我去收拾那个书童华安!” 夺命书生向宁王请示完毕后,身子有如魅影般一晃,倏地一下闪到了唐伯虎的跟前,冰冷的剑锋在空气中荡开一阵波纹,揉身直刺向唐伯虎的咽喉处。叮,枪身和剑锋相交,撞出嘹亮的清鸣。 “书生夺命剑!”唐伯虎的目光也骤然闪亮,寒意四射。 两人四目相对,宿命般的纠缠在两人对碰的眼神中交织出一片火花。两人摇摇站定,一人长枪拖曳在地,一人宝剑斜指,开始了气势的比拼,准备蓄势发出下一击。 祝枝山说:“华夫人就交给我来解决。”他从马背上腾空而起,也加入了战团。 此时唐伯虎和夺命书生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四目相对,彷佛凝成了两尊塑像。宁王瞪着眼睛看着夺命书生和唐伯虎在那里摆架势,不由得有些急躁了,自己一时冲动,把造反的话说漏嘴了,这时要是放走华府一人,岂不得坏了自己的大事? “王爷,你伸长脖子,瞳孔放大,毛孔收缩,心跳频率激增,是在看哪位美貌女子吗?” 一道调侃的声音从耳畔传来,顿时把宁王吓了一大跳,他扭头一看,文征明笑着出现在他的旁边,却是刚刚放完火回来。 “王小五,你看夺命书生和华安一直站着不动,本王心里着急啊。” “那王爷的意思是……?” “速战速决,灭亡华府后直接挥师皇宫!”宁王的眸子里闪烁着强烈的光芒,他一刻也不想再耽搁下去了。 “好!”文征明爽快地答应下来,手指间扣上一柄飞刀,双目也是一亮,嘴角邪恶地翘起。 蓦然间唐伯虎和夺命书生动了,唐伯虎手中的长枪咆哮着,枪头幻出无数道虚影,空中的气流被急速旋转的枪身戳出道道乱流,摩擦出一股炎热的气息,牢牢锁定住了夺命书生,迎向了那一道急掠而来的剑光。 文征明的手也开始动了,眼前的景物呈慢镜头开始凝固着,纤毫毕现,只见他的手腕微微一抖,一抹诡异的弧度在半空中划出,飞刀凌空出现。 叮!噗!前一声是兵器交击声,后一声是热血喷薄而出的声响。夺命书生不可置信地低下头去,看着喉咙上蓦然出现的那柄飞刀,长剑当啷一声掉落在地上,一缕鲜血从喉咙处流淌而出。此时唐伯虎愣了,宁王也傻了。 文征明搓了搓手,很是无耻地叹了口气说:“王爷,那个……在下手抖了,一不小心扔错目标了。” 正在和华夫人打斗的祝枝山只听得噗通一声,回头便瞥见夺命书生捂着自己的喉咙,尸体栽倒在地。 文征明与祝枝山他们是在作戏,他们欺骗了宁王,让宁王的大军杀入了华府,华府之中是一片的混乱。在混乱之中,唐伯虎带着秋香,他们逃出了华府。 秋香忠于华夫人,但是华夫人在这混乱情况之下,究竟是生是死?也不得而知。最后唐伯虎终究娶了秋香,宁王痛失唐伯虎这长生不老之药,他的心中悔恨不已。 最后宁王叛变的消息不径流出,宁王的部队也被明军所扫平,宁王之变终究以失败收场。 614话:努尔哈赤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清朝是中国历史上由满族建立的大一统王朝,也是中国最后一个封建王朝,共传十一帝,享国二百七十六年。 明末建州女真部落首领努尔哈赤建立了后金,皇太极改国号为大清。当大顺攻占明朝国都北京,一片石之战后,清军趁势入关,政治上推行首崇满洲、圈地投充、剃发易服、迁海令、文字狱等,军事上平定大顺、大西、南明等政权并大规模屠城,逐步掌控全国。 康熙、雍正、乾隆三朝走向鼎盛,统一多民族国家得到巩固,同时君主专制发展到顶峰。中后期由于政治僵化、文化专制、闭关锁国、思想禁锢、科技停滞等因素逐步落后于西方。 明朝初年,女真族分为建州女真、海西女真、东海女真三大部落,地域分为建州、长白、东海、扈伦四大部分。明朝在东北设立了辽东都司、奴儿干都司作为管理机构,女真各部落皆臣服于明朝。 清朝统治者为出身建州女真的爱新觉罗氏,建州女真首领猛哥帖木儿当时为明朝建州卫左都督,因为部族冲突被杀害。建州部落往南移,最终定居于赫图阿拉,南移后,建州女真部落与明朝交往密切,建州部落社会生产力提高,经济繁荣。 努尔哈赤袭封为建州左卫指挥使,以祖父、父亲遗甲十三副,相继兼并海西女真部落,征服东海女真部落,统一女真各部落。还建筑城池、设置大臣、制定法律、治理诉讼、建立八旗制度。 八旗制度按军事组织形式,把女真人编制起来,在贵族控制下进行战争和生产活动,是一种兵民合一的社会组织。八旗制度促进了女真社会的发展,巩固了努尔哈赤的统治地位。 努尔哈赤是清朝的奠基者,他二十五岁时,起兵统一女真各部落,明神宗万历四十四年,建立了后金,割据辽东。萨尔浒之役后席卷辽东,攻下明朝在辽七十多城,一生功绩赫赫。 然而这样一位叱咤风云,名留青史的风云人物,同样沦陷于美人关,为了得到一位美女,他几番征战,不惜消灭一个部落,她就是叶赫第一美女-东歌。 明万历十年,东歌出生于叶赫部落,当时叶赫部落的大萨满曾经预言说:“此女可兴天下,可亡天下。” 东歌长大后成为了一位绝代佳人,引起无数英雄为她相竞折腰,有女真第一美女之称,她的美貌名扬女真各部。究竟努尔哈赤是怎么认识东歌的呢?这还得从努尔哈赤的创业史说起。 因为祖父与父亲被明朝误杀,出身建州左卫指挥使世家的努尔哈赤,以先人所留下的十三副遗甲起兵,开始了他的创业之路。当时女真主要分为建州女真,海西女真,东海女真几个大部落,努尔哈赤属于建州女真,自万历十一年以十三副盔甲起兵以来,仅用五年时间便统一了建州三卫。 努尔哈赤以微末之力起家,所以被素来自认为世积威名的海西众贝勒们所轻视,但随着努尔哈赤一统建州、逐渐势大,终于引起了海西女真的不安。当时的叶赫贝勒纳林布禄,为拉拢牵制努尔哈赤,根据生前父亲的意思,将出生在叶赫古城十四岁的妹妹孟古,嫁给清太祖努尔哈赤为妻,她就是后来皇太极的母亲。 但是联姻后的叶赫贝勒,将部族侵掠的目光转向了妹夫努尔哈赤,以纳林布禄为首的海西诸部落,数次对努尔哈赤进行勒索,企图胁迫他割地以限制建州的扩张,均被努尔哈赤严词拒绝。 见威逼恐吓无效,叶赫纠结哈达、乌拉、辉发四个部落的兵力大肆劫掠,结果却大败而归,海西贝勒贵族们不能接受这一个失败,于是规模更大战役爆发了,即古勒山之战。 不甘心失败的叶赫贝勒纳林布禄,又纠合了席北、挂尔察等九个部落,组成了更大的军事联盟九部联军,向建州努尔哈赤部落发起进攻,决心将努尔哈赤置于死地,踏平建州。然而九部联军由于缺乏统一指挥、调动,努尔哈赤以少胜多,活捉了乌拉部落统兵主帅布占泰,叶赫贝勒布寨此役阵亡,他的弟弟纳林布禄慌不择路地率领残兵逃回了叶赫。 武力失败后,叶赫不得已又用起了联姻的方式,表示愿意将死于九部之战的布寨之女东歌,许配给努尔哈赤以示修好。作为女真族的第一美女,东歌自幼就美名远播,努尔哈赤当然是心花怒放,立即下聘定亲,迎娶美人。 可是东歌得知这个婚约,连连拒绝,这不是要与姑姑孟古共侍一夫吗?因此坚决反对这桩婚事,于是叶赫部毁掉了东歌与努尔哈赤的婚约,并以杀努尔哈赤为条件,向诸部落公开为东歌征婚。 然而在东歌的婚史上,这已经是第三度毁婚了,因为美貌,东歌的一生,注定因为叶赫部落公主的地位,而成为政治筹码,她先后几次被许给不同的男人,却都没成功。 她九岁时许嫁哈达部落歹商贝勒,然而这只是一条美人计,在迎亲的路上,毫无防备之心的歹商被岳父叶赫部落伏兵在半路斩杀。随后叶赫部落又将东歌许配给乌拉部落的布占泰,以诱使他参与九部之战为条件,布占泰随后便在这场战争中,做了努尔哈赤的俘虏。当布占泰四年后被释放打算迎娶东歌的时候,东歌却又被许配给了努尔哈赤。 听说东歌征婚,哈达部酋长孟格布禄立即血气上涌,订下婚约之后,于是在万历二十七年向努尔哈赤宣战。后因为孟格布禄兵败,于是向努尔哈赤投降,哈达部落彻底被努尔哈赤吞并。 孟格布禄的结局,并没有使得垂涎东歌美色的男人们停止前赴后继的脚步。万历三十五年,辉发部落的首领拜音达理贝勒与东歌订婚,背弃了原来与努尔哈赤之女的婚约,怒火中烧的努尔哈赤出兵扈尔奇城,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辉发部落给消灭了。 东歌又再次与乌拉部落贝勒布占泰订下了婚约,第二年正月,乌拉部落灭亡,布占泰逃往叶赫部落,然而眼光极高的东歌,根本就没把败军之将布占泰看在眼里,她拒绝履行婚约,又气又羞的布占泰不久郁郁而终。万历四十三年,已经三十三岁的东歌,被嫁到了蒙古,东歌出嫁之时,年龄已经远远超过了当时普遍的婚嫁年龄,因此她被称为叶赫老女。 令人没想到的是,东歌出嫁后不到一年,就去世了,这匪夷所思的一切,验证了当年巫师对她的预言。但凡与东歌有婚约的部落,都相继灭亡,被拒婚的努尔哈赤得到发展壮大。但是努尔哈赤对叶赫的怒火,并没有因为东歌之死而熄灭,反而在东歌去世的那一年,正式称帝建立了后金。 当努尔哈赤想要再度出兵叶赫时,由于受到明廷的干预,不得不取消攻打叶赫的部署。把军事防御的重点,转移到与明廷抗争的明边重镇上,之后叶赫新任贝勒金台吉,曾经尝试与明朝联合,但明朝在萨尔浒之战失败后,已经被迫转为守势。 努尔哈赤偕同萨尔浒击败明军之余威挥师叶赫,叶赫军出师不利,只好退守城内,金台吉与东歌的哥哥布扬古分守东、西二城,在亲外甥皇太极劝降失败的情况下,努尔哈赤使用挖掘洞穴的方式,使叶赫城墙最终塌陷,建州军因此攻入东城。 金台吉登上城楼想要自焚未遂,被俘虏后被努尔哈赤绞死,临刑前,金台吉对天发誓:“我叶赫那拉就算只剩下一个女人,也要消灭建州女真。” 因此民间一直流传着叶赫那拉与爱新觉罗世代为仇,清廷宫中后妃不选叶赫的祖制。 阿巴亥大妃嫁给努尔哈赤的时候大概只有十二岁,人是不大,但心眼却是不少。她仅仅用了两年的时间就坐上了大妃的位置,而且当时她还没有生育,这在讲究传宗接代的年代絶对是破格提拔。阿巴亥也很给努尔哈赤面子,不生则以,一生就生了三个儿子。 大儿子阿济格,也就是后来的英亲王。这个人怎么说呢?打仗是把好手,政治斗争基本是白痴水平。 二儿子多尔衮,这位就不用说了,就算不知道他的丰功伟业,起码也知道他和大玉儿谈过恋爱。 三儿子多铎,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十二岁就独掌一旗,十四岁就上阵砍人,虽说死的早了点,但他们兄弟几个就他当了名副其实的****。 阿巴亥当上大妃的时候十四岁,努尔哈赤五十五岁。在当时来说,努尔哈赤的岁数基本已经算土埋到脖子了,可是阿巴亥正是青春年少的好时候,随着努尔哈赤的年龄越来越大,阿巴亥也要开始考虑给自己找条退路。 一般像这种事,女人的退路无非两种,一种是弄点财产,一种是再找个男人。阿巴亥不存在财产问题,人家不差钱,那就只有再找个男人。 根据阿巴亥自己的观察,最有可能接班努尔哈赤的有两位,大阿哥代善和八阿哥皇太极。虽然说这两人都是阿巴亥的儿子辈的,但按当时女真的风俗,爹死了儿子娶后妈,基本上不是问题。 代善有先天的优势,自从褚英死了之后,他就是老大,论资排辈也应该是他当大汗。皇太极是后天努力,战功卓著,心眼又多,努尔哈赤对他很不错,所以他也有可能。既然不能确定,那就干脆两个都试试,哪个上套了就是哪个。 于是阿巴亥亲自下厨房,忙活了一天,做了两桌饭。一桌送代善,一桌送皇太极,饭送过去了,两个人都收了。 这肯定得收下,谁不知道阿巴亥是老头子跟前的红人,亲自做的饭还不收下吗?改天吹点枕头风,就得吃不了兜着走。收是收了,但两人表现各不相同,代善接着饭之后,二话没说,筷子抽出来就开吃。皇太极收下饭后,摆在那里没有动。 有时候政治斗争的高明之处就体现在这些小地方,饭收下,表示我给了妳面子,不吃表示我明白妳的意思,但我不上钩。阿巴亥倒也无所谓,本来就比较看好代善,这下刚好可以全力以赴拉代善下水。 阿巴亥那可是难得一见的美女,加上顶着大妃的身份,在火力全开的状况下一般男人顶不住,自此以后代善和阿巴亥眉来眼去打的火热。 没过多久的时间,代善和阿巴亥这事就被人举报到努尔哈赤那里了,努尔哈赤上火了。努尔哈赤当即宣布将代善所掌两红旗中的镶红旗分给代善的长子岳托,并且废掉阿巴亥大妃的尊号。从此以后,代善失去了努尔哈赤的欢心,基本上退出了争夺汗位的行列。 阿巴亥倒是影响不大,因为不到一年功夫,努尔哈赤又把她接回来恢复了大妃的地位。由此可见,努尔哈赤对阿巴亥确实是有真感情,特别是在晚年已经达到了不能离开她的地步。 关于阿巴亥大妃的死因,努尔哈赤早看出她不是省油的灯,仿照汉武帝杀钩弋夫人的先例留遗诏将她殉葬,以免他死后留下祸根。皇太极、代善这帮人为了搞掉多尔衮几兄弟的靠山,编了个瞎话把她秘密处死了。 乌拉纳喇.阿巴亥在努尔哈赤死后的第二天自缢,和努尔哈赤一起长眠于地下。 615话:皇太极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努尔哈赤在赫图阿拉建国称汗,国号金,史称后金,建元天命,起兵抗击明朝。努尔哈赤发布了七大恨,誓师伐明,明朝在萨尔浒之战中惨败,几年之间丧失了辽东七十多城。 努尔哈赤攻占了辽阳、沈阳,努尔哈赤迁都于沈阳。在拜祭祖陵后,便率领亲族百官自东京辽阳起程,夜宿虎皮驿,翌日抵达沈阳,从此沈阳成为后金政权的统治中心。不过努尔哈赤在宁远战役中被明军的大炮打成重伤,不久逝世,第八子皇太极继位,继续对明朝展开攻势,并联合蒙古各部落,势力不断的扩大。 皇太极,清太宗,爱新觉罗.皇太极,是清太祖爱新觉罗.努尔哈赤的第八个儿子,母亲为孝慈高皇后叶赫那拉氏。努尔哈赤去世后,皇太极受推举袭承汗位。皇太极被漠南蒙古部落奉为博格达.彻辰汗,又称为天聪汗,同年改女真族名为满洲,在沈阳称帝,建国号大清。在位十七年,入关前夕突然间病故,年五十二岁,葬于沈阳昭陵。 皇太极出生于明万历二十年,努尔哈赤的第八子,母亲为叶赫纳拉氏,名孟古哲哲,是叶赫贝勒布斋和纳林布禄的妹妹。 孟古哲哲生病,想要见她娘家母亲的一面,努尔哈赤派人去通知这事情,纳林布禄没有同意,同年孟古哲哲因病去世,皇太极当时年十二岁。孟古生前的时候,做大福晋时间较短,皇太极当了大汗之后,尊奉孟古哲哲为孝慈高皇后。 皇太极自少年起常随父兄狩猎和征战,骑射娴熟,随从父亲出征海西女真乌拉部落,攻克了六城。后金天命元年,努尔哈赤建立大金国,史称后金,称大汗,任命次子代善为大贝勒、侄子阿敏为二贝勒、五子莽古尔泰为三贝勒、八子皇太极为四贝勒,简称四大贝勒。 他随父亲攻打明朝,献计袭取抚顺。次年在萨尔浒之战中,与诸贝勒率兵大破明军西路杜松部队、北路马林部队,与代善击破东路刘綎部队。不久随父亲攻取明开原、铁岭,灭叶赫部落。与兄阿巴泰率领精骑五千驰援科尔沁,迫使察哈尔蒙古首领林丹汗远遁。 努尔哈赤因病去逝,大妃乌拉那拉氏和两个庶妃殉葬。代善与他的儿子岳托及萨哈廉,拥皇太极继嗣汗位。皇太极在大政殿即汗位,焚香告天,宣布次年为天聪元年。 继位之后,皇太极顺应历史的发展趋势,促进了后金政权的封建化进程。他派人丈量土地,将各处余地归公,发给民户耕种,不许旗主、贵族再立庄田。又把原来每十三名壮丁编为一庄改为每八名壮丁编为一庄,其余汉人,分屯别居,编为民户。并下令编审壮丁,解放部分奴婢为编民。这些措施,使满族贵族的特权受到一定制约,有利于发展农业生产,他极力学习汉族文化,命儒臣翻译汉字书籍。 他废除与三大贝勒,俱南面坐,共理朝政的旧制,改为自己南面独坐,突出汗位独尊的地位。继而寻机削除异已,铲除了威胁汗位的三大贝勒势力,使汗权得到巩固。仿明制,设内三院,六部,停王贝勒领部院事,独主政务,又设都察院和理藩院,建立起一套较为完备的国家机构,集中了汗权,加强了专制统治。 为了扩大兵源,创立了汉军八旗和蒙古八旗。命人在老满文的基础上增加圈点,将老满文改造成新满文。为了联络蒙古和西藏,大力扶植和宣扬喇嘛教。 皇太极决意承袭父志,入主中原取代明朝统治。在即位后邦家未固之时,一方面对明廷采取议和策略,同时又屡次入关,掳掠汉地大批人畜、财物。 为了解除后顾之忧,两次出兵朝鲜,统一蒙古和黑龙江流域。在巩固了内部的统治,并基本上消除了来自朝鲜和内蒙的威胁后,于天聪十年称帝,定国号为大清,改元崇德,改族名女真为满洲,其后将主要兵力用于对明的战争。 皇太极带病急援松锦之战,指挥清军取得松锦大捷,生擒洪承畴,歼灭明军五万多人。在降服松山、锦州后,清军占领了除宁远外的明朝关外全部的城镇。 再次遣军入关,连破远到山东的八十多城。西藏达赖五世罗卜藏嘉木错派遣伊拉古克三胡土克图和厄鲁特蒙古戴青绰尔济等向清朝通好,皇太极一再盛赞佛教,向藏使表白他对佛教的笃信不疑。 皇太极是清朝第二个皇帝,此人文武双全,颇有谋略。也有几个妻妾,大玉儿和她的姑姑,还有别的妃子。不过皇太极最钟爱的女人却是海兰珠,此人是大玉儿的亲姐姐。 那海兰珠本来是蒙古部落查海尔林丹汗的女人,嫁给皇太极的时候,已经二十六岁了。比这时的大玉儿大了五岁,当时要皇太极收留海兰珠,大玉儿也是有私心的,毕竟姊妹们当年的关系就很好,此时围绕在皇帝的周围,关系岂不是更进一层?哪知道海兰珠一进皇宫,立刻倾国倾城,居然风头把大玉儿给盖住了。 崇德元年,皇太极以古代名妃常用的封号,封海兰珠为宸妃。以《诗经》中象征爱情的诗句:“关关睢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将宸妃居住的寝宫命名为关睢宫。宸妃的地位在五宫中位居第二,仅次于她的姑母孝端文皇后。 宸妃生下了皇八子,皇太极欣喜若狂,很快就决定立这个婴儿为皇位继承人,大宴群臣,还颁发了大清朝第一道大赦令。但是皇八子只活了两岁,尚未来得及命名就夭亡了。爱子的死,给皇太极和宸妃以沉重的精神打击,宸妃所遭到的打击尤重,整日郁郁寡欢,终于忧闷成病。 在宸妃弥留之际,皇太极正在松山战场上指挥作战,他得知宸妃病危的消息后,置紧张战事于不顾,立即兼程赶回盛京。当他进入关睢宫时,宸妃已经驾返瑶池了,终年三十三岁,正是风华之年。 皇太极悲恸欲绝,寝食俱废,乃至昏死过去,经紧急抢救,才渐渐苏醒过来。为表示对爱妃的悼念,皇太极为宸妃举行了隆重的丧礼,赐谥号为敏惠恭和元妃,这是清代妃子谥号中字数最多的。 自从失去宸妃,他朝夕悲痛,饮食顿减,身体每况愈下,还昏迷过去,言语没有头绪。后来诸王大臣请他去到蒲河射猎,藉以消愁解闷,没想路过宸妃墓,触景伤情,又引得他大哭一场。宸妃死后不到两年,皇太极也命归九泉了,皇太极对宸妃这种真情笃意,在历朝皇帝中都是少见的。 那么皇太极为何对海兰珠情有独钟,三千宠爱集一身呢?海兰珠貌美如花,宸妃肌肤如玉,又有一种少女不具备的成熟美,且温婉贤淑,更受皇太极的青睐。和庄妃相比,在皇太极心中,庄妃过于有心计,从心里不敢深爱,而且庄妃出嫁时,才十三岁,年龄太小了。 海兰珠没有心计,和皇太极在一起生活,就是平常夫妻很和睦,不像她的姑姑和大玉儿她们,一直在为国家大计忙碌,这样的女人很可怕。皇太极一生戎马倥偬,娶了知冷知热的女人,为了享受一下生活,他不想去面对充满算计的女人,那样要什么时候才能放松心情。 海兰珠很有女人味,也知道如何讨男人欢心,仅此而已,就是一个娇小的女孩。尽管年龄有些大,不过很有女人的风韵,这让皇太极很受用,因此仅仅是惊鸿一瞥,就把皇太极的心勾走了。从此皇太极的女人就只有海兰珠一人而已,另外海兰珠的满文含义就是我所珍惜珍爱的人,可见她在皇太极心中的位置。 皇太极一共有十一个儿子,孝端文皇后博尔济吉特氏,名哲哲,清太宗爱新觉罗.皇太极皇后,为蒙古科尔沁贝勒莽古思的女儿,孝庄文皇后布木布泰、敏惠恭和元妃海兰珠的姑姑。 努尔哈赤和皇太极时期,后金逐渐重视与蒙古的联盟,哲哲也因蒙古受到重视,地位逐渐上升,清太宗时为国君福晋、中宫皇后。顺治帝即位后,与孝庄文皇后两宫并尊,称母后皇太后,无徽号。 616话:海兰珠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说起皇太极和海兰珠的爱情故事从古至今,都有一个表达,那就是皇太极对海兰珠的深爱,已经超越了生死,甚至可以说是超越了极限。 海兰珠虽然嫁过人,但是皇太极对她的宠爱甚过了任何一个娘娘、任何一个贵妃,包括漂亮、华贵、又善解人意的皇后,海兰珠就是历史上有名的宸妃,皇太极他给海兰珠的爱使他倾尽了他所有的真情,这是一段催人泪下感人至深的爱情故事。 皇太极共有后妃八人,其中五人是蒙古人,占了一半多,这就是皇太极抚顺蒙古进攻明朝国策的政治需要。但皇太极最宠爱的三位后妃,皇后、庄妃和宸妃又都是蒙古人中的一家人,这已经带有一定的感情色彩,而他对宸妃海兰珠的宠爱更可以说是达到了痴心痴情的地步。 海兰珠是蒙古科尔沁贝勒寨桑的女儿,卓礼克图亲王吴克善的妹妹,姓博尔济吉特氏。她是皇太极清宁宫皇后哲哲的侄女,永福宫庄妃布木布泰的姐姐,在他哥哥吴克善陪送下出嫁皇太极为妃。 当时皇太极最小的弟弟多铎,先以想要娶科尔沁大妃的小女儿,就是哲哲的亲妹妹。皇太极最初不同意,因为他听说此女才貌都不太出众,而多铎自幼娇生惯养,心高自傲,放荡不羁,十分的任性,恐怕两人合不来,引起不愉快。 这次科尔沁大妃亲自前来,既是带女儿奔走亲戚,也是有意让多铎相看小女的意思。多铎相看之后,更加的钟情,皇太极不忍违背汗父留下的幼小弟弟的意愿,更不愿为徇庇戚属而与幼弟发生矛盾。皇太极经过反复考虑,准备同意这桩婚事。 皇太极带领后妃造访科尔沁次妃的幕帐,次妃热情的款待,由于有后妃的光临,全部女眷出场承担招待,海兰珠也跟随前来拜见姑母哲哲,和妹妹布木布泰大玉儿见面。对于既是姑夫,又是妹夫的皇太极,海兰珠当然也会问候一番。 海兰珠是一位知书识礼、贤慧端庄而又十分秀美的姑娘,然而在诸多蒙古族姑娘中更加显得苗条清秀,白皙娇嫩,抚媚动人。而且当时姑娘多在十几岁就出嫁,海兰珠当时年二十五岁,海兰珠曾经嫁过一次人,此刻的海兰珠更具一种成熟的美。自古英雄爱美人,皇太极对海兰珠是一见钟情,这次大妃及次妃的来访,也确定了皇太极与海兰珠的婚姻关系。 海兰珠在哥哥吴克善陪送下出嫁皇太极为妃,被皇太极封为关雎宫宸妃,成了关雎宫的主人,地位仅次于中宫皇后。关雎宫,来源于《诗经》中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佳句,是皇太极爱恋宸妃,并为之最动真情的象征。 宸妃入宫两年多就为皇太极生了个男孩,即皇太极的第八子,皇太极非常的高兴,召集文武群臣,颁发了大赦令。宠妃生子,大赦天下,这是不合礼制的事情,只有皇后才有此荣誉。但是皇太极对宸妃一往情深,只愿与她厮守终老,她生的儿子将来是要继承皇位的,所以才这样的兴师动众。 皇太极还封宸妃的母亲为和硕贤妃,赏赐仪仗,对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一门大加封赏。除爱新觉罗家庭之外的封赏之隆仅此一家,谁都知道这是因为宸妃的原因。谁知这个孩子出生才半年,还没有来得及命名就夭折了,皇太极为之伤心不已。宸妃本人当然更加伤痛,日日夜夜哀思亡儿,竟大大地伤了身子,当然皇太极对她的钟爱并未因此而稍减,反而更加倍地怜惜她抚爱她,希望能为她分担忧伤,恢复健康。 皇太极亲自率领大军攻打明朝的松山、杏山,在松山城西北十里处安营扎寨。一天,朝中大臣满笃里、穆成格等从盛京来到军营,报告了宸妃患病的消息。皇太极立即召集军事会议,对围困杏山等地做了具体的部署,然后他就启程返回盛京。 可是他还没有回到盛京,海兰珠已经命归西天,皇太极听说之后悲痛不已,大臣们都劝他节哀,但效果不大,他仍然是茶不思饭不食,皇后、宫妃及大臣们都为他祈祷。 一天中午,皇太极突然昏迷了过去,嘴里胡说得不停,而且所有的胡说几乎都是在呼唤着海兰珠。嫔妃和大臣们非常的害怕,赶忙在神像前摆设祭物,进行祈祷,过了好大一会儿,皇太极才苏醒过来。大臣们把他昏迷胡说的情况讲了一遍,皇太极开始感到震惊。 皇太极说:“太祖病逝的时候,我也没有这样的悲痛过,我怎么能就为一个妇人而活着呢?” 后来皇太极出猎路过宸妃墓地时,还是不能自制,放声大哭,可见皇太极对宸妃的感情之深。为表示对爱妃的悼念,皇太极为宸妃举行了隆重的丧礼,赐谥号为敏惠恭和元妃,这是清代妃子谥号中字数最多的。但是宸妃埋葬后,由于怀念宸妃,皇太极仍然不时地悲伤。 大臣们看他那个样子,就劝他说:“皇上每天居住深宫,忧伤的心情没有全部消除,不如出外打猎,换一换心境。” 皇太极听从了大家的劝告,于是和众大臣外出狩猎,当走到蒲河岸边,看到宸妃的坟墓时,他又开始痛哭了起来。此后皇太极再也没有重返战场,结束了他四十几年戎马征途。他每次出猎,必经过宸妃墓地,总是下马伫立,长时间地凭吊默哀,以茶酒奠祭,痛哭不止。 皇太极的雄才大略可说是当世英主,一个以武功见着、驰骋疆场的皇帝,竟有如此真挚的儿女之情,实在是令人耳目一新,这也说明了皇帝是人,不是神。他亲临战场作战,流血牺牲都不离开战场,却为了宸妃在最不能离开战场的时侯离开了,从此永远离开了战场。当初在战场上的指挥若定,运筹帷幄,此时随着海兰珠的去世而消失殆尽。 但这世上最令人感动的就是这种铁汉的柔情,对于宸妃的魂牵梦索,使皇太极难以自拔。自从宸妃死后,皇太极频繁地举行各种祭典活动,并请僧道人等为宸妃布道诵经,超渡亡魂。皇太极亲撰的祭文,情真意切,催人泪下。 松锦大战捷报频奏,关外四座重镇全部归属清朝,关外障碍既除,那么挥师入关,逐鹿中原亦是指日可待。然而战争胜利的喜悦,似乎不能冲刷掉皇太极的悲伤,对宸妃的思念与难解的忧伤,严重损害了皇太极的健康,以致他的身体日渐衰弱,甚至连日常朝政也难以躬亲办理。在宸妃去世两年之后,皇太极也病入膏盲,死在清宁宫,灵魂追寻宸妃而去了,享年五十二岁。 记载皇太极是无疾而崩,年仅五十二岁怎么算是无疾而终呢?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宸妃海兰珠的早逝,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皇太极废除旧有族名女真,定族名为满洲,降服漠南蒙古,林丹汗之子额哲献上当年元顺帝离开中原时带走的传国玉玺。同年皇太极称帝且改国号金为大清,正式建立清朝,改年号为崇德,降服李氏朝鲜。 明清松锦之战爆发,洪承畴在松山被俘,祖大寿在锦州投降。松锦之战标志着明朝在辽东防御体系的完全崩溃,在关外只剩下宁远一座孤城。皇太极病死,第九子福临继位,是为顺治帝,由其叔多尔衮摄政。 617话:洪承畴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在松山城中时,就曾经有人劝说洪承畴投降,被他坚决拒绝。因为叛将献城而被俘虏后,清兵把他带到主帅的面前,强迫他下跪,他轻蔑地说:“我乃天朝大臣,岂能在小邦王子面前下跪?” 洪承畴摆已经将生死置之于度外,那么这个铮铮铁汉为何后来又改了主意呢?史上最桃花的劝降幕后,庄妃诱惑洪承畴究竟有几分可信度? 洪承畴被押解到盛京后,关在皇宫内的三官庙里。他已经下了必死的决心,每天披头散发,光着脚,不吃不喝,对皇太极骂不绝口。皇太极不仅不生气,还动员了盛京城中所有能动员的力量前去劝降,这其中大部分是洪承畴以往在明朝的同事们,让他们现身说法,其中就有大名鼎鼎的范文程。 在大多数人劝降无效的情况下,范文程出场了。名士就是有名士的风度,他面对洪承畴的暴跳如雷不但不恼怒,反而和风细雨与他谈古论今,让洪承畴不得不反思:“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唯有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人就怕冷静,就怕想到值不值,一旦从牛角尖中钻出来,发现天地之大,就不会一心求死了。 恰巧在这时,积在房梁上的灰尘飘落下来,落在了洪承畴的衣服上,洪承畴不由自主地用手轻轻掸去。这个细微的动作被范文程看在眼中,他暗自一笑,随即告辞出来,径直向皇太极禀报:“洪承畴不会死,这种时候,他连衣服尚且爱惜,何况是生命呢?” 皇太极亲自来到三官庙看望洪承畴,并脱下身上的貂裘披在他的身上,亲切地说:“先生不会感到冷吧?” 洪承畴望着皇太极许久,终于长叹了一口气地说:“你是真命天子啊。”归降了清朝。 洪承畴他不是不想投降,他是不能降,那一边大明王朝已经告诉世人,他是民族的英烈,已经为国捐躯了。这个时候如果洪承畴要投降大清王朝,大清王朝必须得给他一个很好很好的说法,得让他向全天下的汉族人有一个交代。 这个交代是什么呢?唯一的借口就是:“皇太极是真命天子,我洪承畴是良臣终于遇到了明主,可以投降了。” 洪承畴一动不动地躺在光板床上,忍受着饥渴的煎熬,只求速死,忽然闻到一股奇香扑鼻而来,弥漫在整个囚室中。他精神为之一振,微微张开双眼,面前竟站着一位满洲贵妇人,袅袅娜娜,一头乌黑油亮、光可鉴人的秀发,挽着高高耸起的云髻,衣袖下腕似嫩藕,手如葱白,窈窕的身材如风摆杨柳、出水芙蓉。洪承畴只觉得整个囚室变得光亮起来,似乎连饥渴也忘了。 庄妃说:“听说洪将军有年过花甲的老母,你若走了,谁来孝敬她呢?听说洪将军闺房中有结发的妻子,偏房中有娇美的爱妾,你舍得让她们独守空闺吗?” 洪承畴听后酸楚万分,一言不发。庄妃觉得时机来临,连忙从带来的竹篮中取出玉壶,两只酒盅,倒满了人参汤说:“洪将军已决心一死,我不敢让洪将军坏了名节,这是送行酒,请将军饮下。” 洪承畴沉默良久,一口喝了下去,谁知道酒刚一入口洪承畴便觉出这不是酒是人参汤,心中不由得一喜,不禁连饮数杯。庄妃又说:“洪将军已经数日未进饮食,你的身子虚弱,再多饮几杯吧。” 庄妃说着双手按住洪承畴的双肩,洪承畴似乎被雷电击了一下,不由伸出双手,紧紧握住了庄妃的手。庄妃故意娇滴滴地说:“洪将军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庄妃的所言所行,唤起了洪承畴对女人的思念,对生的留恋,他决心不再去死。至于堂堂大清的皇妃怎么能随便委身他人呢?这个听来荒唐的传说之所以能够流传开来和历史上满蒙部族在对待两性关系上的观念、风俗不无关联。在那些充满生机与活力的部族中,如果一位女性能够把一个英雄收服过来的话,不但不会受到族人的鄙视,相反的她也会像英雄一样受到大家的爱戴与尊敬。 洪承畴被俘虏后,绝食九日,只求速死,皇太极见劝降无效,又爱惜他是一个人才,就将他放了。但在洪承畴入关途中,遇见了一个家中的仆人,这位仆人告诉他,现在明朝上下都以为他已在松山会战中战死,如果他活着回去,而所统领的三军俱没,地方俱失,朝廷一定会问罪,到时死的就不是他一个人了,他的妻子儿女都将受到牵连。洪承畴进退两难,犹豫再三,决定返回盛京,归降皇太极。 洪承畴归降之后,皇太极对他说:“朕发现你们明朝君主,宗室人被俘获不施救。而将帅战败被擒获,若有人投降,君主要嘛诛杀他们的妻儿,要嘛将他们变卖罚为奴隶,这是旧制还是新制?” 洪承畴回答说:“以前没有这种制度,是近年才有的。” 皇太极十分感慨地说:“君主不贤明,臣子欺上瞒下,枉杀之事就会层出不穷。将帅死战被擒或者走投无路归降,为什么要加罪于他们的妻儿老小呢?他们残虐无辜也太厉害了。”洪承畴听到这里,泪流满面。 明太仆寺卿张春兵败被俘之时,也曾对前来劝降的达海、库光头缠等人说:“如果我现在死在你们手上,我的五个儿子和三个孙子就可以活下去了。” 大凌河守将祖大寿因为心系远在京师的次子的安危,而对是否出降颇为犹豫。他在写给清军副将石廷柱的信中,有这样的字句:“若能设计,将在北京的二弟救出,此乃兄保全我祖氏的大恩。” 崇祯皇帝对于败军之将和他们的家人毫不手软地予以严惩,与皇太极招降优待明军降将的做法形成了极大的反差。假如公正地评判,相信大多数人会原谅洪承畴们的背叛,因为他们所背叛的朝廷,已经失去了天道和民心。 两年之后,清军大举入关。在平定中原、江南和西南地区的进程中,洪承畴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反证出皇太极宽广的心胸和敏锐的眼光。 中国的历史上有这样一位母亲,她的儿子投降变节后,自己却始终坚守中国女性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风骨,成为中国母亲的典范。因此世人从没有由于她是汉奸的母亲而疏远她和排斥她,而是更加的敬重她和仰慕她,并给予她素月孤舟的称誉。这位母亲就是经不住满清美女诱惑而投降变节的原明朝重臣洪承畴的母亲傅氏。 洪承畴是福建泉州人,父亲洪启熙是明朝末年的秀才,性格庄重,以至孝名闻乡里。母亲傅氏是名门闺秀,教子极严,她为洪家生了三个儿子,长子洪承畴,次子洪承畹,三子洪承畯。 洪承畴幼年时入溪益馆读书,因为家境贫寒,十一岁辍学,在家帮母亲做豆干,每日清晨还要到英圩埔走街串巷叫卖豆干。当时西轩长房的才子洪启胤在水沟馆办村学,洪承畴叫卖豆干之余,常在学馆外听课,偶尔也帮学生做对子。洪启胤发现洪承畴极有天份且抱负不凡,免费收洪承畴为徒,重返校门。 洪承畴学习用功,博览群书,从小就表现了治国平天下的愿望,甚得洪启胤的赏识。洪启胤曾在洪承畴的一篇文中批下家驹千里,国石万钧的评语。万历四十三年,二十三岁的洪承畴赴省参加乡试,为乙卯科中试第十九名举人。次年,赴京会试,连捷登科,为丙辰科殿试二甲第十四名,赐进士出身。 洪承畴才华横溢,深知谋略,一登龙门就为朝廷器重,三十八岁时便因围剿叛军有功而官至延绥巡抚。崇祯九年,洪承畴率军在临潼大败李自成叛军,致使叛军被围困在丛山之中长达三个月之久。 两年后,满清在东北兴起,明朝的辽东防线危机,袁崇焕被屈杀后,洪承畴从围剿李自成叛军的前线被调到辽东,总督蓟辽战事。不久兵败被俘虏,因为经不住清太宗皇太极的永福宫庄妃的美女惑诱而投降变节,从此身陷汉奸泥潭而被定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其实洪承畴当时为明朝大臣时,深受崇祯皇帝朱由检的恩宠,他自己也曾得意洋洋地在厅堂挂出一副对联:“君恩深似海,臣节重如山。” 后来洪承畴在松山战役兵败降清,于是有士人将他这副对联各加一字:“君恩深似海矣,臣节重如山乎?” 还有一次,洪承畴在阴历榖雨与客人对弈,那时候丫环送茶。客人饮罢,只觉清香扑鼻,便随口说:“我说茶香为什么这样浓?原来是雨前茶。” 洪承畴张口吟出:“一局棋枰,此日几乎忘榖雨。” 然而那位客人出口惊人,续出下联:“两朝领袖,他年何以别清明?” 明末著名文人吴梅村曾写下《松山哀》一诗,写的是洪承畴战败降清,甘心为敌效劳,追杀抗清力量。诗中颇含讽刺之意,诗中写道:“出身忧劳致将相,征蛮建节重登坛,还忆往时旧部曲,喟然叹息摧心肝。”由此可见,当时降清变节的洪承畴已经为千夫所指。 顺治四年,早过知天命之年的洪承畴从江南总督任上奉召回京后,派人奉迎老母北上,说是要好好尽一番孝思。迎接的人到达了福建南安,洪母居然束装就行,一副真的准备去接受儿子奉养的架势。当时四方乡亲,无不诧异,认为以洪母的为人,何以会一改素节? 哪知道洪老太太到了北京一下车,看见跪迎的儿子,便抡起枣木拐杖,劈头劈脸一顿好打,口中不停地骂道:“你这个不孝的畜牲,我七十多岁了,你教我到旗下来当老妈子?我打死你,替天下人除害。” 当时洪承畴已经为满清镶黄旗汉军,按照清朝的定制,旗下命妇必须轮番入侍太后。洪老太太二千里迢迢征程,不辞跋涉,借题发挥,就是要为前明遗民出一口恶气。 洪承畴降清后,高官厚禄,威势显赫,但是亲朋故旧却视他为奇耻大辱。洪承畴任五省经略回乡省亲时,择地于泉州市旧城区东部、东接菜巷、西至西边巷处建造豪华府第,人们称为洪衙,所以取名为洪衙埕巷。然而他所建府第,当时竟然没有一个亲人愿意居住。 洪府落成后,洪承畴曾亲往家乡叩请母亲前来居住,但是洪老太太深明大义,故意穿着出嫁时的明朝衣裳,端坐在堂上,就是不肯住洪承畴所建的府第。洪承畴又去找他的弟弟洪承畯劝说母亲,但是他的弟弟痛于国亡兄降,发誓头不顶清朝天,脚不踏清朝地。 在家乡英都造了一只船,然后携带母亲坐在船里,泛于江上,过着隐居的生活。后人为纪念他们的民族气节,在他们孤舟隐居的石壁上,刻下素月孤舟四个大字。 在婆婆的影响之下,洪承畴的妻子莲心愧于丈夫的投降变节,愤然削去头发住进了尼姑庵。亲友不齿,乡里难容,洪承畴只好返回京都,在泉州古城留下了一座无人居住的府衙,同时也留下洪衙埕巷这个古街的巷名。 618话:顺治出家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李自成率领的大顺军攻陷北京,崇祯帝在煤山自杀殉国。驻守山海关的明将吴三桂投降清军,多尔衮指挥八旗兵,兼程入关,以吴三桂为前导,击败了大顺军,进占北京。同年顺治帝迁都北京,祭告天地祖宗,表示是全中国的君主。 接着清军南下剿灭农民军,北方的地主、官僚纷纷勾结清军,镇压农民军。与此同时,在南方的一些明朝遗臣相继拥立皇族建立政权,史称南明,此外还有李自成的大顺政权、张献忠的大西政权。 大顺军剩余的部队与南明湖广总督何腾蛟、湖北巡抚堵胤锡联明抗清,大败清军于全州,次年几乎收复湖南的全境。江西金声桓和在广州李成栋先后反正,出现了第一次抗清斗争的高点,但是永历政权不能团结对敌,给了清军以喘息的机会。 何腾蛟、瞿式耜先后牺牲。李定国率领军队八万兵东出广西,攻下桂林,又攻入湖南、广东,两蹶名王,天下震动。刘文秀也出击四川,克复川南,东南沿海的张煌言等的抗清军队也发动攻势,抗清斗争再次出现了高点。 这时孙可望同李定国之间矛盾爆发,破坏了大好形势。孙可望投降清军之后,云南贵州的虚实尽为清军所知。由于华南反清势力较大,清帝册封吴三桂、耿仲明与尚可喜为王以镇守云南、贵州、广东与福建等地,史称三藩。吴三桂率领清军攻入云南,永历帝被杀,南明灭亡。 清世祖爱新觉罗.福临,为清太宗皇太极的第九子,六岁即位,年号顺治。开始由皇叔父多尔衮代为摄政,至顺治七年多尔衮死后亲政。 福临是在多智多勇又独断专行的叔父多尔衮与深明大义的寡母孝庄文皇后教导之下成长起来的皇帝,多尔衮摄政的七年间,清廷在以武力统一全国的过程中,发兵追剿李自成、张献忠的农民起义军和南明抗清势力,推行剃发易服、圈地等高压政策。 多尔衮病逝后,顺治开始摆脱傀儡地位,对多尔衮实行了削除封号爵位、罢撤庙享谥号、籍没家财等身后惩处。为加强皇权,他废除了诸王贝勒管理各部事务的旧例,又采取了停止圈地,放宽逃人法等一系列缓和民族矛盾的措施。尽管顺治很想有番作为,也颇为中原文化所吸引,但终究因为他的周围尚未形成一支以他为主导的强有力的政治势力,致使他在与朝中反对汉化的勋旧大臣的较量中败下阵来。 政治上的失意,使顺治帝沉湎于与他的弟媳董鄂氏的爱情之中,董鄂氏改嫁给顺治帝而成为董鄂妃。随着与佛教高僧木陈忞等人的交往,他产生了遁入空门的思想。当他挚爱的皇贵妃董鄂氏死后,他的精神支柱完全崩溃,健康状况每况愈下,二十四岁时又感染上天花,很快便撒手人寰。 顺治十七年,顺治宠爱的皇贵妃董鄂氏去世,他十分的悲痛,不仅辍朝五日,而且将她晋封为皇后,谥号孝献庄和至德宣仁温惠端敬皇后。传说半年之后,顺治看破红尘,于次年正月遁入山西五台山,削发为僧。 事实上顺治的宠妃董鄂氏并非董小宛,因为当小宛艳帜高张之日,是世祖呱呱坠地之年。董小宛的丈夫冒辟疆写的《影梅庵忆语》明白地写着董小宛于顺治八年去世,当时海内无数名流以诗词相吊,这时世祖才十四岁,不可能纳董小宛为贵妃。而且董小宛是汉人,绝不是满州八旗望族的董鄂妃。 顺治帝的后妃中有多位董鄂氏,一是孝献皇后,就是历史上最为人所熟知是顺治帝的宠妃,董鄂妃。董鄂氏,生于荣亲王,早夭,顺治十三年立为贤妃,八月拟晋封董鄂氏为皇贵妃。 二是贞妃董鄂氏,一等阿达哈哈番巴度女,殉世祖,圣祖追封为皇考贞妃。三是宁悫妃董鄂氏,在世祖时号庶妃,一个儿子,福全。 顺治最早是受到天主教的影响,大学士范文程引见居住在北京的耶稣会教士、钦天监监正汤若望,这位传教士因学识高深很快获得了幼龄君主顺治的好感和敬仰,又因孝庄文太后曾经认汤若望为义父,所以顺治尊称汤若望为玛法,即爷爷的意思。 孝庄皇太后安排皇后人选,孝庄皇太后决定在她娘家为儿子选后妃,而且未与儿子商量,请摄政王多尔衮出面做媒,将自己的亲侄女、科尔沁部卓礼克图亲王吴克善之女聘为皇后。顺治八年,紫禁城内张灯结彩,举行隆重的皇帝大婚典礼。 可是顺治帝婚后仍然不愿意接受母亲包办的婚姻,另居侧宫,长期不与皇后见面。 顺治十年,顺治帝正式颁发废后的决定。八个月之后,孝庄太后又将自己娘家侄子绰尔济的女儿、自己的侄孙女选聘为顺治妃,后立为皇后,史称孝惠章皇后。不到四年,皇帝又要废后,拟由他心爱的董鄂妃取而代之。 皇太后坚决不允,董鄂妃也长跪不起,请求顺治帝千万不要废后,否则妾必不敢生。顺治帝才悻悻然作罢。顺治笃信佛教,由于太监们的鼓励和怂恿,二十岁的顺治召见佛教高僧憨璞聪,从此对佛教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而渐渐疏远了天主教。 此后南方高僧玉林琇、茆溪森、木陈忞、玄水杲先后应召至京,在宫中论经说法,大谈佛理。顺治好佛,宫中奉有木陈忞、玉琳琇二位禅师,钤章有尘隐道人、懒翁、痴道人等称号。他对木陈忞曾经这样说过:“愿老和尚勿以天子视朕,当如门下弟子旅庵相待。” 由于多尔衮摄政,顺治苦熬了多年傀儡皇帝的生活;由于与皇后不睦,顺治婚姻生活有过不够美满的一段,这使他一度消极厌世。当董鄂氏的出现,使顺治火热恋爱,激起了他生活的波澜。 正因为这样,当宠妃董鄂所生的唯一皇子夭折,顺治帝竟然请玉林琇为他起法名,起初不肯,苦苦哀求之后依从,顺治自择行痴,号痴道人。后来在他的印玺钤章中竟有尘隐道人、痴道人等法号。顺治帝虔心佛事,每以讲经释教为常事,甚至董鄂氏也在他的影响下由不信佛到笃信于佛,直到口呼佛号而终。 董鄂皇贵妃以二十二岁的青春年华病逝于承干宫,死后被追封为皇后,真可说是红颜薄命,一朵盛开的鲜花正在娇艳的时节,却突然谢却红尘,香消魄散。 痴情的顺治皇帝,对贵妃娘娘的早逝哀痛不已,竟然一会儿寻死觅活,一会儿又闹着要出家去当和尚。并下令将承干宫内大小太监、宫女等三十多人全部赐死,以备皇妃娘娘在阴曹地府役使,这么多人生殉,造成清宫罕见的一大惨事,一时间将紫禁城内闹得天昏地暗。 董鄂妃突然病死后,顺治痛不欲生,万念俱灰,终于萌发了遁入空门的念头,他命茆溪森为他削发,决心出家。幸亏玉林琇抵京,闻知此事,命人取来柴薪,想要烧死他的弟子茆溪森,加上孝庄文太后竭力劝阻,才使顺治勉强答应重新蓄发留俗。 他早有削发为僧的念头,临宣布他去世前几天,他还叫最宠信的内监吴良辅去悯忠寺削发做和尚。顺治与孝惠皇后颇为不合,宠爱的董鄂氏一死,他以死为借口皈依了净土,这是一些人认为顺治出家的原因。 顺治出家,了却自己的心愿,据说康熙帝曾经四次去五台山,前三次都是为看他父亲去的,每次到来必定撤去周围侍候的人独自造访高峰叩谒。第四次去的时候,顺治已经死了,康熙见景生情,十分的悲恸,作诗哀悼。 “又到清凉境,巉岩卷复垂。芳心愧自省,瘦骨久鸣悲。膏雨随芳节,寒霜惜大时。文殊色相在,惟愿鬼神知。” 又传说在康熙年间,两宫西狩,经过晋北,地方上无法准备供御器具,却在五台山上找到了内廷器物,于是顺治出家有了更充分的证据。 顺治皇帝是一位痴情皇帝,属于那种不爱江山爱美人,追求纯真爱情的人,比他的父亲皇太极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对爱情专一,愿为心爱者抛弃一切,甚至为她去死。 所以董鄂氏的早逝,使他看破红尘,万念俱灰。他想为爱妃而死,自然不成,况且在传统社会里,身为帝王,且上有高堂,寻死便为大不孝。既死不成,又想要遁迹空门,愿清灯古佛,伴其终生,以求精神上的解脱,然而又有皇太后挂念,想随老和尚出家去,也未能成行,皇冠仍然戴在他的头上,死也不行,皈依佛门也不行。从此顺治一蹶不振,终日郁郁寡欢。 由于顺治帝沉迷于佛事,当他最心爱的人病逝这一无情现实的打击下,便产生悲观厌世,企望遁入空门,以求精神上的解脱。他曾命令茆溪森为他削发剃度,决心出家,孝庄皇太后百般劝解,命人急召高僧玉林琇抵京,玉林琇闻知之后,一面痛责弟子茆溪森,一面命人取来柴薪,倘若茆溪森敢引顺治帝为僧,就要将他烧死。 无奈顺治帝才勉强答应蓄发留俗,顺治出家不成,后来只好命令他的亲信太监吴良辅作替身,入悯忠寺修行。 顺治再次申明想要出家的意愿,经过玉林琇的力劝,顺治才作罢。所谓相视而笑,自然是一个光头皇帝与一个光头和尚的缘故,因为顺治虽允蓄发,此时尚未长起,便觉得可笑。 此后皇帝便把自己委托于僧徒之手,他亲手把他的头发削去,如果没有他理性深厚的母后和汤若望加以阻止时,他一定会当了僧徒的。清帝顺治决意出家,并剃了头发,但是出家未遂。 顺治虽然年纪轻轻,但是身体素来羸弱,又多情善感,爱妃的早逝,对他的身心都造成极大的伤害,结果董氏病殁仅半年他就染上了当时的不治之症—天花,当时称为痘症。 顺治帝身患痘症,自知命在旦夕,后事安排已经刻不容缓。由于清初尚未建立起完善的立储制度,况且他膝下诸子尚幼,没有一个成年的皇子,嗣君为谁?使顺治帝躺在养心殿的病榻上辗转反侧,一时难于定夺。最后还是召来了自己与母亲孝庄皇太后都极信赖的传教士汤若望。 他虽为异邦之人,但是他的话在顺治母子的心目中却能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汤若望认为皇三子玄烨可立为皇太子。因为当时顺治帝的六子中,长子与四子已经夭折,除二子福全和三子玄烨较大外,四个婴幼儿都才刚刚牙牙学语,尚在襁褓之中。 而福全与玄烨虽均为庶出,一为宁妃所生,一为佟妃所生,但是玄烨自幼受到祖母的钟爱,想必汤若望也了解其中情况。而且更有说服力的理由是玄烨已经出过天花,而二子福全尚未出过,将来继承皇位,一旦染上此症,难免还会发生眼下类似的悲剧,这是当时的一大忌。因而顺治采纳了他的意见,也得到诸王大臣的赞许。 顺治帝在位不足十八年,卒谥体天隆运定统建极英睿钦文显武大德弘功圣仁纯孝章皇帝,庙号世祖,骨灰葬直隶遵化清东陵孝陵。有人说,顺治并没有死,而是出家了,这不符合事实,顺治还是死了。顺治帝病患天花,清廷还曾经禁止民间炒豆。 顺治帝突然病倒,病情严重,第二天,召王熙到养心殿,说:“朕患痘症,已经不行了,你详听朕言,速撰诏书。” 王熙退到干清门下西围屏内,根据顺治的意思撰写《遗诏》,写完一条,立即呈送。一天一夜,三次进览,三蒙钦定。当夜顺治就去世了,顺治帝死后被火化,由溪森和尚主持,顺治帝确是死了,而不是出家了。 顺治帝死后火化入葬,是清入主中原后的第一位,也是最后一位皇帝,自康熙皇帝始,便循汉制改为土葬了。顺治的骨灰罐送往遵化孝陵安葬,小皇帝玄烨要前往为父亲送葬,但因为路途较远,经太皇太后及诸王大臣劝慰乃作罢。从此顺治了却了一段尘缘,终于与所爱的人长相厮守了。 顺治帝死后,按照皇太后的懿旨,顺治帝的遗嘱,由八岁的玄烨继承皇位,玄烨就是康熙大帝。 619话:大玉儿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在古代凡是女人,只要与政治牵扯上一点关系,往往就会为人所诟病。倘若这个女人和多个男人有染,那红颜祸水的大帽子恐怕是摘不掉了。 但是凡事总有例外,在清代历史上有这样一个女人,她曾经下嫁自己的小叔,而且在政治场上长袖善舞。更难能可贵的是,无论正史还是野史,对她都评价颇高,这个人就是大清开国以来最了不起的女人—孝庄文皇太后,通常称她为孝庄太后。 皇太极死后,孝庄嫁给了自己的小叔多尔衮,她跟多尔衮、皇太极这个三角关系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太极作为一位皇帝,自然是妻妾成群,其中一个老婆叫哲哲,是孝庄的亲姑姑;后来皇太极又娶来一个蒙古女人,叫做海兰珠,是孝庄的亲姐姐;最后皇太极连孝庄也娶来了。两辈人侍奉一个丈夫,本来孝庄管皇太极叫姑父,最后姑父变成了老公,历史上到底有没有这种不伦之恋? 皇太极死后,孝庄抱着年幼的顺治皇帝忍辱负重下嫁多尔衮,到底有没有这么一回事呢? 孝庄姓甚名谁,孝庄不姓孝庄,也不叫孝庄,孝庄文皇太后是孝庄死后康熙给她封的谥号。姑且不说她活着的时候还没有孝庄这个谥号,就算有,也没有哪个人敢这么叫。 一般来说孝庄的名字叫做大玉儿,大玉儿是汉族名字,而满族人和蒙古人起汉族的名字,是在清军入关之后,顺治、康熙两朝时才形成的传统。孝庄活着的时候清军还没有入关,在关外的孝庄不可能叫大玉儿这个汉族化的名字。实际上孝庄在关外并不懂汉语,她来自蒙古科尔沁部落,会蒙语和满语,满语没有大玉儿这个名字。 既不叫孝庄,也不叫大玉儿,那么孝庄叫什么呢?她的全名叫布木布泰.博尔济吉特,来自漠南蒙古科尔沁部落。说孝庄跟多尔衮是有真感情的,两人小时候就认识,还曾经一起在蒙古草原上骑马、射箭,是皇太极横刀夺爱,把孝庄抢走了。 但是当时的满族部落跟漠南蒙古部落距离很远,倘若孝庄真的来自漠南蒙古,那多尔衮又如何与她青梅竹马呢?不能青梅竹马,也就不能私定终身,那凄美的爱情故事岂不也就没有了吗? 实际上这个凄美的爱情故事本来就没有,孝庄绝不可能跟多尔衮有私下会面的机会,至于一见钟情、私定终身就更不可能了。在孝庄成为清朝的核心人物之前,她只和多尔衮见过三面。 第一次见面,是孝庄的姑姑哲哲嫁给皇太极的时候,当时多尔衮三岁,孝庄二岁。要说这俩个小孩能一见钟情,估计谁都不会相信。那是不是后来再见面时两人情窦初开了呢? 两人的第二次见面时,当时多尔衮十一岁,孝庄十岁,从理论上来讲,此时二人是有可能一见钟情的,但事实上根本不可能。因为这次是多尔衮结婚,结过婚的人应该知道有多累,更何况是皇室成员的大婚,新郎还是个十一岁的少年。当时普遍结婚早,十一岁结婚也属正常,多尔衮在自己结婚娶媳妇的时候跟孝庄一见钟情,在现实中并不靠谱。 时隔两年不到,多尔衮十三岁,孝庄十二岁的时候,两人见了第三次面,这回轮到孝庄结婚。在孝庄嫁给皇太极的婚礼上,二人见了一面,多尔衮成了她的小叔子。与第二次一样,这次见面也只是在婚礼上的一个照面,不可能碰撞出爱情的火花。可以断定孝庄、皇太极、多尔衮的三角恋,历史上并没有这么回事。 孝庄和她姑姑哲哲、姐姐海兰珠三女共侍一夫,还差着辈份侍候皇太极,到底有没有这回事呢?哲哲嫁给了皇太极,嫁给皇太极之后,哲哲的肚子不太争气,一直不生养。古代都是母凭子贵,皇帝死后有时还要有妃子陪葬,陪葬的都是没有生孩子的妃子。 一直不能生养,哲哲有点坐不住了,就跟娘家人商量,最终商定派个替补过来,于是科尔沁部落就把哲哲的侄女孝庄派过来了。孝庄倒是能生养,一连串给皇太极生了三个格格。后宫中都是母凭子贵,没有皇子,地位显不出来,而且科尔沁部落也跟着脸上无光,实在不行就再派个替补过来吧。 于是孝庄的姐姐海兰珠就来了,有意思的是,当时海兰珠已经嫁给了一个蒙古贵族,但是这蒙古贵族死了,海兰珠实际上是个年轻的寡妇。不过毕竟是贵族出身,海兰珠颇识大体,既然大局需要,嫁给皇太极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海兰珠真的争气,很快就给皇太极生了个儿子,虽然夭折了,但不要紧,这给孝庄争取了时间。孝庄十二岁嫁过来,可能岁数小生不出儿子来,这时候缓了一缓,就给皇太极生了个儿子,也就是爱新觉罗.福临,大清入关的第一任皇帝—顺治皇帝。 清朝皇帝娶媳妇怎么能从蒙古娶呢?而且还娶差着辈分娶,这不是乱吗?满蒙联姻是个传统,清朝时候的后宫后妃中大概有二成到三成是蒙古女人,这跟这科尔沁部落的一个国家方略有关。科尔沁部落的首领认为他们无法承担兴复蒙古帝国的梦想,于是就想出了靠改造人种、曲线救国的办法。 蒙古女人比较彪悍,满族男人能征善战,把自己彪悍的女人送到能征善战的男人那里去,让满族的后代身体里的血液有一半是蒙古的,将来满蒙联合到一块,再复兴蒙古帝国。有了这个指导方针,蒙古女人就一批接一批地来到了清朝的皇宫中。 所以为了这个大方向,至于是不是亲姑姑、亲姐妹什么的,也就无所谓了。而且去了之后,不管皇太极跟谁好,只要孩子身上流着蒙古人的血液就行,所以她们三人是为了一个大目标走到一块的。 姑侄三人共侍一夫,钩心斗角、争权夺利,说起来是要多阴暗有多阴暗,孝庄能够笑到最后肯定也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皇后在后宫可以说是大权在握,她得压着这些事,关于这三个人在一块斗的事情,也是无中生有的。 孝庄生了皇子福临,也就是后来的顺治皇帝。但是顺治他并不是皇太极的长子,排位也不在前面,登基时才六岁,他凭什么能够上位?有人说,福临的母亲孝庄,在皇太极死的第一时间下嫁多尔衮,忍辱负重,母子俩先活命,然后再保着顺治登基。 这个事情到底有没有呢?皇太极死的时候,有资格即位的有两个人,一个是多尔衮,另一个是豪格,这两人有得一拼。当时清廷的重臣分成两派,一派支持豪格,一派支持多尔衮,争皇位你死我活,那双方就得打一架,可是这些重臣包括多尔衮、豪格也知道,大清刚刚崛起,一旦这一仗要是打了,大清国瞬间就四分五裂了。 有些比较老成持重的臣子说:“再怎么着我们也得透过和平方式选个继承人,你们不能打。” 可是双方势均力敌,谁也不服谁,这时候没办法,一开会,各退一步吧,谁也别当皇帝,另外推选一个人。这样豪格是亲王,多尔衮是摄政王,再选个皇子当皇帝,选谁呢?爱新觉罗.福临,就是后来的顺治皇帝。 为什么推福临?这就看出孝庄和多尔衮的关系了。多尔衮就是男版的林黛玉,精瘦精瘦的,身体差到了极点,而且有好多毛病,中风、咳血,等。多尔衮的身体是在南征北战,东讨西伐,为大清开疆拓土的过程中累垮的。 多尔衮为大清立下汗马功劳,身体却垮了,皇太极为表示关心,就派自己的妻子也就是孝庄过去照顾多尔衮。在照顾的过程中,二人产生了感情,因此多尔衮才会推福临上位。再说把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六岁的孩子推上去了,他作为摄政王,不也就是大权独揽吗? 后来孝庄即使嫁给多尔衮也是出于政治目的,至于说姑侄两辈人侍候皇太极,这是当时的一种现状,这也说明当时关外的民风比较开放,文明程度还不够高,那为什么会形成谜团呢? 因为当时无论是蒙古的文字还是满族的文字,都很难像汉族文字这样博大精深;而且很难像汉族的王朝那样,都有史官记史的传统,民间野史也在一定的基础上大量补充了历史的真实。 620话:多尔衮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在中国的历史上,皇太极和多尔衮都是清太祖努尔哈赤的儿子,但是他们的生母不同,所以从血缘关系上来看,皇太极和多尔衮是兄弟,既然都是皇子,皇太极和多尔衮之间必然还有除了血缘关系之外的关系,那么皇太极和多尔衮还有着怎么样的关系呢? 皇太极他是努尔哈赤的第八子,多尔衮他是努尔哈赤的十四子。努尔哈赤有十六个儿子,其中皇太极和多尔衮是努尔哈赤最优秀的儿子,其中皇太极对政治方面很有自己的见解,也是他后来打下了蒙古和关外的土地,为之后清朝入关奠定了基础。不过皇太极是一个阴谋诡计十分高明的人,在当时他联合了一些人逼死了多尔衮的母亲,那时的多尔衮还不到十四岁。 多尔衮在还不到十四岁的时候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母亲被逼死,他的内心必然受到了很大的伤害。长大后多尔衮迷恋上了政权,或许之前的经历让他明白只有掌握了政权才是最安全的,所以多尔衮有了雄心壮志,他凭借着自己的聪明才智闯出了一条路,这条路甚至可以让他继承努尔哈赤的汗位,可是最后继承汗位的人却不是他,而是皇太极。 当时皇太极和多尔衮的父亲去世的时候没有留下口谕要传位给多尔衮,他甚至也没有来得及选好自己的接班人,所以在历史上皇太极有没有篡夺多尔衮的皇位无法考证。 多尔衮和豪格都是皇太极攻打明朝的得力干将,他们在战场上都屡立战功。有这叔侄二人的左右护卫,清朝初期的军事可说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然而两人却因为皇太极突然的离世,未立遗嘱,争夺皇权,而剑拔弩张。 豪格,受到实力强大的两黄旗将领拥护,图格尔、索尼、鳌拜等重臣都表示要拥戴肃亲王豪格为君主。论实力,豪格拥有正黄、镶黄、镶兰三旗的支持,再加上他本人所率领的正蓝旗,可说是在军事上占有绝对的优势。而且当时,皇太极的二哥代善,也极力支持立皇太极长子,可实现国家的大统一。 多尔衮拥有两白旗的支持,再加上朝堂上官员的支持,与当时的皇长子豪格可说是势均力敌。他的阵营坚决反对拥立豪格为君主,他身边的重臣极力主张要立多尔衮为王。 两大阵营的对战让整个皇家殿上气氛非常紧张,随时都有擦枪走火的可能。为寻找解决办法,大家决定寻找一个让双方都愿意接受的方案,双方也都明白,照目前的形式继续对峙下去,不会有一个好的结局。所以有人提议,拥立第三位来继承皇位,这份幸运就落到了仅有六岁的福临头上,多尔衮和豪格也都与皇位擦肩而过了,但两人的关系却因此一落千丈。 多尔衮多次密谋暗算豪格,其中一次,连仅有六岁的福临都哭泣不止。出言指责,倘若多尔衮要杀了豪格,连同自己也杀掉算了,皇帝自然就落到多尔衮的头上了。但是豪格的命运终究没有逃脱多尔衮的手心,最终还是多尔衮将他送进狱中,他在狱中结束此生,享年仅四十岁。豪格死后,多尔衮将他的妻子纳为自己所有。 顺治皇帝登基的时候才六岁,因为年纪尚小,无法直接亲政,所以他的身边有很多人帮助着他,其中一人就是多尔衮,所以顺治应该很敬重多尔衮,但是历史的真相恰恰相反,顺治皇帝十分憎恨多尔衮,这是为什么呢? 顺治之所以会憎恨多尔衮,主要因为多尔衮曾经做过摄政王,在这段期间他曾凭借着自己的权利做过一些随心所欲的事情,多尔衮这样俨然触犯到了皇权,所以自从多尔衮当了摄政王,顺治小皇帝就感受到了威胁。 多尔衮把自己的政敌豪格害死了,他是顺治的哥哥,顺治曾经因为多尔衮因谋反要处死豪格而大哭,虽然那时豪格是保住了命,但是后来他还是死在了监狱里。多尔衮娶皇嫂孝庄文皇太后,这是顺治最痛恨多尔衮的地方,在三贞九烈的封建社会,发生了这样的事着实是对顺治的打击。 顺治对多尔衮已经是恨之入骨了,多尔衮去世顺治刚亲政不久,即便多尔衮已经离开了人世,但是顺治对他的恨却有增无减,终于他下令把多尔衮的尸体挖掘出来,实行鞭尸,不仅如此多尔衮的尸体还被削首,所以即便多尔衮死后他也没有得到一份安宁。 掘墓鞭尸是古代十分残酷的惩罚,顺治皇帝对多尔衮实行了这个惩罚足以可见他是多么讨厌多尔衮了。 清入关后,多尔衮以统军入关,定鼎中原之首功,开始了长达七年的摄政生涯,一路走来,逐渐位高权重,势焰莫当。 顺治元年,当世祖福临于太和门重行即位大典加封多尔衮为叔父摄政王的同时,即令为多尔衮建碑纪功,永垂功名于万世,从此在待遇上,多尔衮开始凌驾于诸王之上。 关于俸禄,多尔衮为三万两,而辅政王济尔哈朗是他的一半即一万五千两,诸亲王则为一万两。关于冠服,多尔衮所戴之冠,帽顶用东珠十三颗,金佛前嵌东珠七颗,后金花嵌东珠六颗。多尔衮所佩玉带,每板嵌东珠六颗,猫睛石一颗,为浅黄色。多尔衮逢朝贺则穿八团龙服,比较之下,与皇帝非常的接近,如其冠只是东珠数少一颗,他的朝服仅比皇帝龙袍少一龙而已。 关于府第,多尔衮府第的房基高十四尺,楼三层,覆以绿瓦,脊及四边俱用金黄瓦,多尔衮的府第高广比于皇居,相差无几。 多尔衮晋为皇叔父摄政王后,一切大礼诸如围猎、出师等时,王公贵族都要聚集一处待候传旨,还要列班跪送多尔衮。若他回王府,则需送至府门,如遇元旦、庆贺礼时,文武大臣在朝贺顺治帝后,即去朝贺多尔衮。上朝时,多尔衮于午门内从便下轿,而诸王需于午门外下轿。所有的仪注都表明一点,即多尔衮位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多尔衮以为皇帝信符收贮于皇宫之中,每次调兵遣将都要奏请铃印,十分不便,于是即派遣人将皇帝玺印都搬到自己的府中收藏备用。从该年起,多尔衮所用仪仗的种类与皇帝等同,均为二十种,只是在每一种类的具体数目上比皇帝略少一些。而辅政王的仪仗则只有十五种,明显逊于多尔衮,多尔衮与皇帝的差距越来越小。 如果官员奏书中将皇叔父摄政王还称作九王爷,或是不用全称而丢字漏字的话,都会受到革职处分。而且以后凡行礼处,跪拜永远停止,多尔衮再不用向顺治帝行礼了。 多尔衮又向前进了一步,变成了皇父摄政王,其后多尔衮所用的仪仗、音乐及卫从,都和皇帝一样,即是说多尔衮不仅实权在握,而且在礼仪排场上也开始向皇帝看齐。凡一切政务,多尔衮不再有谦恭请示之举,未奉皇帝旨意,却一律称诏下旨,俨然如同皇帝。而且任人唯亲,任意罢免和提升官员。 随着多尔衮的势焰莫当,他的贪欲也日益膨胀。因为李自成撤出北京后即一把火烧了紫禁城,所以当时正在营修宫室。当时为叔父摄政王的多尔衮曾经问:“听说明朝修皇极殿一座宫殿的费用就达六百万,是真的吗?” 大学士答道:“不错,而且恐怕还不止。” 多尔衮当即叹息说:“一殿之工就花费6百万,太奢侈了,大凡天下之事都应该适中,太过与不及都不好。” 可是到了顺治七年,多尔衮却说京城地污水咸,夏季湿热无法居住,所以需修一城避暑,并向国内直隶、山西、浙江等九省加派白银二百五十万两征用。曾几何时,因国家财政一直入不敷出,多尔衮为此绞尽脑汁地想办法,可此时却为了一己之私而置天下人于不顾,竟行明末弊政而加派赋税,人变得还真快啊。 多尔衮出猎古北口外,同时也是为了实地勘察地形,为喀喇城营建避暑之城。行猎时,多尔衮因素患风疾,不幸坠马跌伤了膝盖,由于医治不得要领,竟然客死喀喇城,年仅三十九岁。 消息传到京城,举国服丧。当多尔衮的灵柩运回时,世祖亲临东直门外五里相迎。连跪三次,亲自举爵祭奠而痛哭失声,并在多尔衮死后的第十七天,追尊他为懋德修道广业定功安民立政诚敬义皇帝,庙号成宗,葬礼完全依照皇帝的规格办理。多尔衮夫妇又以义皇帝、义皇后的身份享太庙,多尔衮死后终于得到了皇帝的名号,但这已经是多尔衮最后的荣耀。 原本多尔衮宠信的正白旗大臣苏克萨哈等站出来揭发多尔衮生前私藏御用龙袍等欲置于棺椁之中做随葬品之罪,于是引出多尔衮诸多罪过。所用仪仗、音乐、侍卫及府第等形同皇帝,肆意挥霍国家财物;凡政事不奉帝命,自己处理,凭己意愿升降官员以及以朝廷自居,令诸王大臣日候王府处。 多尔衮任摄政王时,不让济尔哈朗参预朝政,却让胞弟多铎为辅政叔王,背叛他忠心辅佐幼帝的誓言,妄自尊大,以皇上之继位尽为己功;将诸王大臣征战沙场,杀敌剿寇之功全归于己;将原属黄旗的附己之臣如伊尔登、刚林等收入白旗;口出太宗之位,原系夺立的狂妄之语;逼死豪格,夺他妻子、牛录属人及财产归己;拉拢皇帝侍臣额尔克戴青等人为己附。 于是世祖认为多尔衮谋逆属实,神人共愤,不仅悉夺他的母亲及妻子的封典,籍没多尔衮家产人口入官,他的女儿东莪拨给多罗信郡王多尼为奴,而且将多尔衮的养子多尔博,原为多铎之子,后过继给多尔衮,先罚为奴,后命令他归宗仍为多铎之子。 世祖此招甚高,如此一来,多尔衮绝了后嗣不说,他所掌的正白旗就不再由多尔博承继,而是理所当然的归属了世祖,加上皇帝原有的两黄旗,此即清入关后之上三旗的由来。 对于多尔衮本人,世祖不仅撤去他的帝号,世祖还命人毁掉东直门外多尔衮之陵,掘墓、鞭尸、削首示众。生前声名赫赫的多尔衮死后之际遇实在令人不忍,曾经有的无上荣光都已经烟消云散,只留下一丘蓬蒿凄凉地,长寂寥。 621话:多尔衮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凭心而论,面对多尔衮的一生功过,也许农民起义军这样对待他,人们还可找出求得心理平衡的理由,而对于入主中原的大清国来说,就这样将多尔衮打翻在地,再踏上亿万之脚,显然有失公道。但这是统治集团内部的权力斗争所致,自古皆然,只是人骗不了自己,最先觉得不安的就是清世祖福临了。 顺治十年,世祖谕工部,说睿王坟园因罪恶而被毁坏,实属不忍,将他坟园房屋门墙进行修理,柱用黑色粉漆,仍命令信郡王拨人看守。如果恨之入骨,问心无愧,顺治帝何须过问多尔衮坟墓之事,任其毁坏即可,为什么要进行修葺,又为什么要派人看守?此时的世祖,恐怕也觉得在对待多尔衮的问题上做得有些太过分了。 无独有偶,顺治十二年,吏科副理事官彭长庚、一等子许尔安分别上书为多尔衮鸣不平,认为诸王之中,论功应该以多尔衮为冠。多尔衮不仅首倡扶立皇上,而且还曾经立斩私谋拥戴他的阿达礼和硕托。而且多尔衮大权在握进入燕京后,并未自立,而是迎皇帝迁都。多尔衮屈死豪格并娶其王妃确实有错,但功多罪少,请求为多尔衮平反,恢复他的爵位,修葺他的坟墓,乞赐昭雪。 此事遭到当政的济尔哈朗的强烈反对,上疏不仅将多尔衮骂了个狗血淋头,而且建议将彭长庚和许尔安论死,没收他们的家产,妻子为奴。从这件事的处理结果看,世祖心中虽然曾经不安,但他并不想这么快就给自己扣上反复无常而且忘恩负义的帽子,既不想平反,又不想重处理要求平反的人。因此他特意下诏从宽处罚彭长庚、许尔安二人,将他们流放到宁古塔之地,许尔安的一等子世爵则由他的儿子承袭。 一百多年过去,乾隆三十四年,清高宗弘历即乾隆帝下诏,称多尔衮摄政有年,因威福自专,以致获罪。但念他当初统众入关,檄定中原,曾有的功绩不应该泯灭,而今他的坟茔杂草丛生,荒芜不堪,令人恻然。故命令内务府派员查看,修缮墙屋,种植松树、楸树,并准许多尔衮的近支王公等定时祭祀,多尔衮的冤案开始有了转机。 九年之后,高宗得闲而翻阅记录清代历朝皇帝生平事迹的史书,有感于祖宗创业的艰难、功臣辅佐的勋劳,思及后来有些人因事降职削爵,或更改了封号,大不以为然,于是决定追复封爵,而首先为之翻案的就是多尔衮。 高宗颁诏,称多尔衮如有谋逆之心,完全不必于以他死后僭用明黄龙衮这一个帝王御用之物来作为证据,因为多尔衮生前完全可以自立为皇帝,并举出宋太宗赵匡义谋篡太祖之子赵德芳之位而自立的实例。 而且高宗还指出,多尔衮在摄政期间,办理政务秉公持正,只是由于他威福专擅,所以小人才在他死后诬陷他谋逆,构成冤狱,这一切并不是出自于世祖的圣裁,否则作为后世子孙的他是不敢翻案的。此外高宗还充满感情地说,每当他读史看到多尔衮感太宗待他最厚而深明君臣大义,忠心辅佐幼帝的事迹时,都忍不住为他落泪。 因此命令恢复睿亲王的封号,追谥曰忠,补入玉牒,并命令补继袭封,照亲王园寝制度修葺他的茔墓并为他树碑立传。同时命令多尔博的子孙继承多尔衮之嗣,所以多尔博的曾孙淳颖蒙特恩复为睿亲王。高宗此举,很有些英雄泪,以安多尔衮之魂。 为多尔衮平反,高宗确实办了件公正的事,但同时又为尊者讳,命令将从前关于此事的上谕,均不得载入国史。所以有关多尔衮的档案被销毁,以致于多尔衮的传记及他死后被清算等史料寥寥,很难弄清楚多尔衮死后遭到清算的真实情况。 在皇权至上的封建社会,这是无可奈何的,而且高宗的行事作风一贯如此,后来令修《四库全书》时,也是将记录清朝坏话的史书尽行烧毁,并进行删节篡改,犯下了不能还原历史本来面目的恶行。 那么多尔衮到底想不想当皇帝呢?答案毫无疑问是肯定的。谁不想当皇帝呢?评价多尔衮之功,最可贵之处应该是他在无奈之下顾全大局的睿智。 拥立福临登基是两黄旗与两白旗势均力敌所致,而高宗为他翻案的重要证据则是当摄政王统兵入关之时,世祖年幼尚未亲政,多尔衮如果萌生异志,兵权在握,有什么事不可为呢? 当时多尔衮确实有自立的可能,当时中原只知道有摄政王,没有人知道辽东关外还有幼帝,而且多尔衮首次入京于武英殿,即被前朝官员士绅当成皇帝而朝拜。此时多尔衮如果自立,结果与当日在大政殿会议皇位继承人的结果是一样的,那就是引起大清国的内讧而导致各旗间的兵戎相向。 如此这样,中国历史上还会有清朝这个朝代吗?于是足见多尔衮对于大清王朝的意义所在。因此时至今日,论及多尔衮,对他个人而言,实乃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对大清王朝而言,却是飞云过尽,谁与争功? 清军进军江南的过程中,烧杀抢掠,激起江南人民的强烈反抗,特别是剃发令强制执行,各地燃起抗清的熊熊烈火。清廷残酷镇压,在扬州、嘉定、江阴等地进行了大肆屠城,史称扬州十日,嘉定三屠。 此后清军在各地实施剃发易服,清军采取多次屠杀以予镇压,造成人口骤减,发生西南地区民生萧条、万里无人的景象,史称甲申国难。清军占领西南地区,并迁移湖广人口填川,以补充劳动力的不足,视为历史上的第二次湖广填四川。 清廷制定的圈地和投充政策使人民放弃土地,增加了更多的流民。为此又制定严禁奴仆逃亡的逃人法,激化京畿地区的民族矛盾。后来清廷下令停止这些政策,并实行奖励垦荒、减免捐税的政策,并且正式开科取士,追尊崇祯帝与明朝的忠臣。 清军入关杀了多少人?战争造成平民死伤的原因有很多,其中最为主要的一种就是屠城,而其中又以清初的屠城事件最为著名。 明朝末年,政治腐败,生民疾苦,闯王李自成揭竿而起,攻陷北京,明朝覆亡。谁知这时手握雄兵的守卫山海关的明朝将领吴三桂打开山海关,投降了清军,几十万八旗铁骑尽踏中原。清军入关,一遇抵抗,必焚其庐舍,杀其人,取其物,令士卒各满所欲,转战烧杀三十七载,使中国人口净减三分之二。 著名的扬州十日、嘉定三屠都是在几乎被杀绝之后才下令封刀,仅扬州一城,死者就多达八十多万人。 豫亲王多铎指挥的清军主力,围困南明督师史可法所守卫的扬州城。清军围困扬州,史可法正在扬州督师,固守孤城,急命各镇赴援,但各镇抗令拒不发兵。清军乘机诱降,史可法严词拒绝,清军主帅、豫王多铎先后五次致书,史可法都不启封缄。 多铎命令清军不惜代价攻取扬州城的西北角,清军在进攻的鼓声和炮声中蜂拥而上,每当一名清兵倒在箭下,另一个便补了上来。很快尸体越堆越高,一些清兵甚至不需要梯子就能爬上城墙。清军攻城后,史可法率军民浴血而战,但是随着清兵越上越多,守城的南明将士也开始慌乱起来。纷纷跳下城墙逃跑,这些人有的被摔死在城墙下,有的则在之后的巷战之中,死于乱军之中。 经过七天七夜的激战,扬州城被清军攻陷,军民逐巷奋战,大部分壮烈牺牲。史可法自杀未遂,被清军俘虏,多铎劝他归降,史可法说:“我为中国男儿,安肯苟活?城存我存,城亡我亡,我的头可断而志不可屈。”于是英勇就义。 扬州的城防崩溃后,扬州城居民只有听天由命了。尽管当时大雨倾盆,但是一些居民忙着烧香,期望能透过这种主动的讨好,能保住性命,与此同时他们开始大量地隐藏金银财宝。但是这座古老的扬州城在腥风血雨中陷落之后,再次面临更大的劫难,城陷不久,清军统帅多铎便以不听招降为名,下令屠城,一时间几世繁华的烟花古巷变成了血流成河的屠宰场。 清军入城之后便在那些投降的汉人带领下从一个富户进入另一个富户,清兵们先是抢银子,后来就无所不掠了。直到二十日的白天,还没有人身伤害。但是夜幕降临之后,人们听到了砸门声、鞭子抽人声和受伤人发出的嚎叫声。那个夜晚火势蔓延开来,但是有些地方的火被雨浇灭了。 到了二十一日,一份告示保证说,如果藏起来的人能够出来自首的话就会得到赦免,于是许多藏在自己家里的人走了出来。可他们走出来后却被分成五十人或六十人一堆,在三四个士兵的监督下,用绳子捆起来。然后就开始用长矛一阵猛刺,当场把他们杀死,即使扑倒在地的人也不能幸免。 一个清兵提刀在前引导,一个清兵横槊在后驱逐,一个清兵居中在队伍的左右看管以防止逃逸。三个清兵驱赶数十人如驱赶牛羊一样,稍有不走向前的人,即加以殴打,或立即杀掉。妇女们还被用长绳索系在脖子上,以绳索拖挂,累累如贯珠,女人们由于小脚难以行走,不断跌倒,遍身都是泥土,一步一蹶。 此时街上但见满地都是被丢弃的婴儿,或是遭到马蹄的践踏,或是被人脚所踩,肝脑涂地,泣声盈野。路过一沟一池,只见里面堆尸贮积,手足相枕,血流入水中,化为五颜六色,池塘都被尸体填平了,街中尸体横陈,互相枕藉,天色昏暗无法分辨死者是谁。在尸体堆中俯身呼叫,漠漠无人声应答,远远地看到南面有数火炬蜂拥而来,城墙脚下尸体堆积如鱼鳞般密密麻麻。 血腥恶臭弥漫,到处是肢体残缺的尸首。那些从城墙上跳下去企图逃跑的人不是摔断了大腿,就是落到了流氓无赖和散兵游勇手中,他们把这些人抓起来拷打,要他们交出财宝来。在城里一些人藏到垃圾堆里,在身上涂满烂泥和脏物,希望以此躲开人们的注意,但是清兵不时地用长矛猛刺垃圾堆,直到里面的人像动物一样蠕动起来,鲜血从伤口流了出来。 大火蔓延开来,那些因为藏在屋子里或地下室里仍然活着的人们,或者是被无情的大火所吞噬,或者是战战兢兢地跑到街上来,被那些仍然在屠城的清兵杀死了。甚至那些被正规的清军放过去的、赤身露体在街上游转的、孤弱无助的市民,又被成群的散兵拦住,乱棒打死。 到了二十五日,即滥杀和抢劫的第六天,这场大屠杀方才结束。清军接到豫亲王的命令,就此封刀,和尚们得到命令开始收集和焚烧尸体。到了二十七日,开始赈济口粮,根据焚尸簿的记载,在这次大屠杀中死难的人共有八十多万人,其中还不包括落井投河,闭户自焚及在偏僻处自缢的人。 惨绝人寰的屠城使得几世繁华的扬州城在瞬间化作废墟之地,江南名镇一夜之间变成了人间地狱,后人称为扬州十日。 623话:汤若望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明末清初的传教士他们在中国做了一些有益的事情,他们为了传教学习中国的汉语,把中国的文化往西方介绍,把西方的文化往中国来介绍,起了一个交流的作用。 汤若望,德国人,明末清初活跃在北京政治舞台上的西方天主教传教士,先后在明朝和清朝的钦天监任职,顺治皇帝还任命他为钦天监监正,因为他所制订的历法遭到朝中保守大臣的反对,遭诬陷而下狱致死。康熙亲政后重新审理了此案,为汤若望平了反。 元朝时,中国的丝绸、造纸术、火药、印刷术等发明都传到了西方,西方的一些传教士来到中国,但为数不多,如马可.波罗。明朝嘉靖三十一年开始,一直到清初耶稣会教士陆续来到中国,但规模也不大。他们这些人用劝说和教义来教诲人们,扩散影响力,在众多来华耶稣会教士中,以利玛窦和汤若望最为著名。 利玛窦是明末清初来中国的第一个有名的传教士,这个人加入耶稣会后曾接受东方传教的培训,对中国儒学有所了解。来到中国后,他把传教和儒学相结合,谓之合儒,尽量地中国化。他了解士大夫在中国社会上的地位和影响,为了博得他们的信任,他用十五年的时间钻研儒家经典。 他精通汉语,一面教学,一面传教,利用他的西方科学知识和已具备的汉文化修养结交权贵,像万历皇帝,宰相叶向高、徐光启,大臣李之藻、袁宏道,都是他的好朋友,这个人死后葬在了北京。 利玛窦他们当时耶稣教会为什么往中国来呢?因为《马可.波罗游记》在西方引起了很大的轰动,这个游记当中写中国如何如何的富裕,去了都能捡黄金。这个书在西方影响很大,所以这些人由于对财富的觊觎,对传教,对扩大教会势力的渴望到了中国,利玛窦是第一批人。 汤若望这个人出生在德国科隆的贵族之家,他的性格比较活跃,学习成绩很好。毕业后被保送罗马的日耳曼学院,在欧洲受过良好的教育,对天文、数学都有研究。受耶稣会派遣在法国神甫金尼阁的带领下到达了澳门,明朝天启二年进入广东,同年到达北京,继任已故教士邓玉函之职,协助徐光启编修历书,制造天文系,在中国生活了四十七年。这个人就基本上把一生都献给了传教事业,都在中国活动。 汤若望精通天文历算,他以对月蚀的准确测算赢得了户部尚书张问达的赏识。当时中国历法已经不太精确了,经常出错。 明朝末年徐光启奏请开设历局,就是修订历法的一个机构。徐光启做过宰相,这个人比较开明,他因为看到了西方科技的进步,比中国先进,所以他对此进行了研究和学习,采用西洋新法推算中国的历法效果很好,这样徐光启对西方传教士更加的信任。 在明末战事频繁,后来明军越来越处于劣势,所以朝中大臣就想在火器上有所突破。汤若望就帮助明朝用西方的办法督造战炮,他口述了有关制造大炮的相关技术。崇祯九年时候,汤若望奉旨设厂铸炮,两年中造了大炮二十多门,这个大炮威力很大,在和满族在东北打仗的时候发挥了重大的作用。 进入到清朝初年,清兵进入北京,摄政王多尔衮命令内城的居民三天之内要搬出,汤若望给多尔衮写了一个折子,他说:“为了保护教堂和天文仪器以及图书数据的安全,请求仍在原居地居住。”同时他把自己从事的传教和修历法的工作做了简要的介绍,第二天他的奏请得到了恩准。 随后汤若望数次奉诏入宫,他对皇帝和摄政王说明新历法的优点,并呈现了望远镜、浑天仪、地平晷这些天文仪器。当时满族人刚到北京,都没见过这些,觉得特别好玩好奇。而且汤若望用西洋的新法准确地预测了顺治元年农历八月初一的日蚀。 顺治七年的时候,清政府给传教士赐了一块地,汤若望在宣武门天主教堂旁重建一个新的教堂,并对原由利玛窦所建的天主教堂进行扩建,如此把宣武门这个教堂变成北京城内最大的一个教堂,后称南堂。这个南堂也是汤若望等神父的居住地,他们平常就住在这里。 他们的工作地点是在建国门有一个天文台,叫古观象台。在古观象台工作的传教士大概有五十多个人,汤若望是其中主要的负责人,他担任钦天监的监正。 汤若望用历法,用天文仪器这些先进的东西赢得了朝中大臣的信赖,取得了惊人的成功。他成为顺治皇帝的一个好朋友,和顺治皇帝建立了一种十分紧密的私人关系。当时年轻的顺治皇帝亲切地称呼汤若望为玛法,满语是可亲可敬的长者,这个玛法可以随时进宫去见皇帝。 而且顺治皇帝也多次亲临汤若望的居住地与他畅谈,求教西方的历法,仅顺治十三年、十四年两年之间,顺治皇帝就亲自登门造访了二十四次。汤若望很受感动,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在学问上循循善诱,在国事上忠言直谏,这使年轻的顺治帝倍感可亲可敬。顺治帝当时比较年轻,他求知的渴望很强,再加上朝中大权由摄政王来控制着,他的内心比较空虚,对西方比较好奇,所以经常到汤若望这里来。 汤若望之所以和顺治皇帝、和摄政王大臣亲近,他的目的当然是争取这些人的支持,最终目的是传教。所以从这一时期,顺治帝的某些言论和行动中可以窥见他的影响,汤若望对他的影响。顺治帝对汤若望的恩宠不断升级,对汤若望传播的西方宗教和西方的学问表示出明显的好感。 顺治帝亲赐汤若望通玄教师这么一个荣誉称号,并颁发诏令褒奖汤若望,又亲赐天主堂立碑,御制碑文,南堂,他们天主教堂搞了一个碑文,由顺治帝给他做的碑文,并赐教堂匾额为通玄佳境。 顺治帝在赐给汤若望通玄教师的诏令中,只字未提宗教的事,而是肯定汤若望的历法之功。因为摄政王和朝中大臣一致认为靠洋教来统治中国是不行的,还得靠儒教文化。 就在汤若望受宠之时,厄运正向他一步步地走来。所谓的历狱就是因为历法之争而造成一场冤案,中公历法之争由来已久,早在顺治十六年,朝中有一个大臣叫吴明烜,这个人就上疏说汤若望的历法不行,不管用,错误很多。 吴明烜为什么上疏呢?他和汤若望结下了怨恨,因为在这之前,吴明烜原来这个人,他就在钦天监任职,力推回回历。这个人他是力推他们的回回历,但弄得不准。汤若望上疏指出他的错误,所以这个人比较恼火,当时是被革职回家了。 到了顺治十六年的时候,他上疏弹劾汤若望,他说:“你汤若望这个历法也不行。” 结果顺治让手下大臣到观象台去验证,结果吴明烜的推算有误,按照清朝的律法,本应该杀头,但是顺治赦免他,并没有治罪。到了顺治十七年,钦天监的官员,也是个回回人,叫杨光先,又上疏对汤若望进行非难,说汤若望等传教士有三大罪状,潜谋造反、邪说惑众、历法荒谬。 杨光先还说:“汤若望这个人在澳门屯兵不少,汤若望就是这些屯兵的头目,不可不防。在澳门屯兵这么多,不可不防。” 这三条罪状都是很狠的,哪一条都可以置汤若望于死地。但是顺治皇帝看了这个奏书以后,他觉得杨光先这个奏书有点太勉强,所以对他这些无稽之谈置之不理,于是杨光先这次也没有得逞。 顺治死了,八岁的康熙登基,朝政掌握在辅政四大臣手中。这四人比较保守,没一个开明的,对西方这一套都不感兴趣,甚至反对西洋学说,这样朝中有关历法之争的双方力量发生了重大的变化。康熙三年的时候,杨光先就又上疏了,因为觉得把握大些,控告汤若望等为职官谋造反,造传妖书惑众,如不现在扫除他,后患无穷。 在这个上疏中,除大力贬斥天主教教义和新的历法之外,杨光先还抓住荣亲王葬期择日一事。当时荣亲王死了,看看哪一天下葬比较好,有关人员找汤若望去讨教,结果汤若望没弄准,不符合中国人的习惯,被指责选择的葬期很不吉利,以致连累了荣亲王的母亲和顺治皇帝先后去世。 这可不得了,这就形成涉及重大问题的大案要案了,皇帝、荣亲王及他的母亲是因为汤若望没弄准而死的。苏克萨哈和鳌拜也对顺治生前的政策早有不满,但是他们也没办法,这次就利用杨光先的上疏下令礼部和吏部要会审汤若望。 清廷会审了汤若望,还把在钦天监任职的外国传教士一块抓来了。这一年的冬天鳌拜把新历给废除了,同时逮捕关押了已经中风瘫痪的汤若望,同时被打入狱中的还有一些传教士,像利类斯、安文思这些人。 北京王府井的天主教东堂就是这两个人建的,受连累的还有钦天监一些中国人,像李祖白、许之渐这些经徐光启培养的学者。这时候汤若望已经瘫痪了,说话也说不清楚,由著名的传教士南怀仁来为他辩护,一审就把汤若望判了死刑。 之后又做一次实验,由中国、回回和西洋三种历法来观测,同时预测日蚀的时间。结果南怀仁等人根据西洋历法预测的日蚀时间和事实相符,他预测得很准,最为准确,要说是这件事情应该给汤若望带来好运,结果是并没有带来好运,反而加重了他的刑法,由绞刑变成了最残酷的凌迟。 但就是在判决的当天,北京发生了地震,接着宫中又有大火,同时天上又出现了彗星,中国人迷信,说彗星不好,所以京城民众、大臣议论纷纷,朝中不少大臣都认为这是上天的警告,这可能是朝廷办了什么不好的事了。这下是救了汤若望的命,当时孝庄太皇太后还健在,四大臣把这个案子审定情况向孝庄做了汇报,谁知道孝庄勃然大怒,斥责四大臣不该如此对待先帝的宠臣。 于是鳌拜这四位大臣改变了原判,让汤若望无罪释放,李祖白等五名钦天监官员处斩。徐光启在崇祯年间培养的一批汉人、西方天文专家被斩杀干净,所幸中国官员许之渐等人被罢黜,脑袋保住了。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康熙历狱,到现在传教士在中国的活动跌到了低谷,中西文化交流面临着中断的危险。 年逾古稀的汤若望虽然被释放了,回到了宣武门他的教堂里去养病,但是本来身体就不好,又经过这一番折腾,身体状况是越来越糟糕,出狱以后大概两个多月,在华生活了四十多年的汤若望在痛苦中辞逝,享年七十五岁。因为他所赐的墓地当时已经被没收了,他的尸体没地方放,所以别的传教士也不知道葬在什么地方了,反正是不敢明目张胆地葬。 这个案子以后不久,杨光先、吴明烜被任命为钦天监的监正、监副,回回历取代了西洋历法。然而多行不义必自毙,就在杨光先等人得意洋洋之时,朝中的政局正在悄然发生了变化。 康熙六年,十四岁的康熙皇帝亲政,康熙对鳌拜等四大臣的专断早有不满,但这几个人现在还挺不知趣,特别是鳌拜,很蛮横。康熙原来就对他们很反感,所以常常听孝庄和两宫皇太后说汤若望如何如何的好;汤若望落到现在这一步,死无葬身之地,都是被别人诬陷的,康熙决定要亲自查明此事,为汤若望平反。 内阁通知杨光先、吴明烜和南怀仁,叫他们都过来,比试测算日影,看谁的准。办法是在地上立一根直木,预测正午日影所到之处,测了三天,都是南怀仁预测得准,所谓的正午日影正合所画之界的结果,这是西洋历法的胜利。 而杨光先和吴明烜这一方有很多的错误,这些错误被南怀仁一一指出,由于杨光先、吴明烜两个人不服。这样朝中又组织二十多位满汉大臣对双方的测算结果进行为期数天的再度测试,最后奏报康熙说:“南怀仁测的和所有仪器测的,每一款都符合,吴明烜每一款都不行,都有错误。” 这就对杨光先很不利了,杨光先自知大事不妙,但是还要挣扎挣扎,他赶快上疏:“中国的历法是从尧舜留下来的,中国人怎么能用天主教历呢?中国以百刻推算,公历以九十六刻推算,若用公历,必定短促国祚,不利子孙。” 康熙看后大为光火,下令将杨光先、吴明烜等人革职查办,杨光先论罪处死斩立决,老婆、孩子流放宁古塔,后来杨光先没斩立决,还是放他一马,叫他回家了。 至此杨光先这一派遭到重大挫折,清政府正式复用西洋历法,同时杨光先早已不当官了,让南怀仁担任钦天监的监正,此后一直到道光时期,钦天监都是由西洋人来掌握着。 这一年的五月,康熙制住了鳌拜,朝中政局大变,康熙控制了朝局。这时候南怀仁一看,时机对他有利,他连续写下了三个折子。控告杨光先依附鳌拜等权贵,对杨光先罗织的三大罪状进行反击。最后南怀仁呼吁为汤若望平反昭雪,不久康熙帝就接受了他的请求,按惯例在朝廷上集体讨论为汤若望平反一事。 当年历法冤案当中受害的人都得到了平反,汤若望也恢复原官职,归还了他的墓地,并赐银五百多两为汤若望举办了隆重的葬礼。在葬礼上,皇帝特派官员宣读了自己的亲书祭文:“汤若望鞠躬尽瘁,恤死报勤,朕悲恸他的长逝,特加恩恤,遣官致祭,你如果在天有知的话,也应该稍微心安一点了。” 面对皇帝的悼词,南怀仁、利类斯、安文斯这些西洋传教士跪在地上感激涕零,灾难、厄运终于过去了。不久康熙皇帝觉得光派人去赐点银子,还不足以表达自己的心情,他又和圣祖太皇太后,就是孝庄携朝中大臣亲临墓地,带了一帮大臣又到墓地去了。 按照中国的礼节、礼俗悼祭汤若望,这很隆重了,朝中人士和传教士都认为中国皇帝的这一举动几乎是令人难以置信,哪个大臣享受这么高待遇啊?先是帕特使、赐银子、还墓地、恢复官职,这又来了一次,把老奶奶也搬来了,这个恩典大了。 汤若望在中国皇宫先当官享受恩宠,后被判分尸酷刑,就是凌迟了,继而神奇地获救。汤若望冤案平反后,宣武门的南堂归还给了南怀仁,归还给了西洋传教士,原羁押在广州的二十五名传教士也陆续被允许返回原传教区,清初历狱最终得到解决了。 624话:冒辟疆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黄泉明月西斜,银光遍撒。羊肠道上吴春生手握着小酒瓶,脚步蹒跚的走着,斜月把他的身影照映得长长的。 吴春生边啜饮边喃喃地说道:“真是见鬼了,竟然连输了三天,连老婆都气得回娘家。” 他脑子里又浮现出刘豹的恶状:“吴春生,再给你两天的时间,把五百两银子凑足,不然就对你……” 吴春生不禁打了个寒颤,心想:“这钱庄的刘豹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吴春生有点后悔:“当初真不该跟他借银子想翻老本,借两百、还五百,两天要还钱,唉,我的小命不保了。” 在思忖之间,吴春生走到家门,站在门口犹豫了半天,终于长叹了一声,推门进入。当吴春生经过第二间房门的时候,突然停住脚步,仰着头若有所思。过了良久,吴春生便作了决定似的喝完最后一口酒,随手抹一下嘴唇,伸手轻轻的推开了房门。 吴春生蹑手蹑脚来到床边,看着仰卧床上睡得正香的小女孩。这女孩年约十岁左右,稚气的容貌中透着一点艳丽,眉弯睫翘、鼻挺腮嫩、半点朱唇,雪柔的肌肤、修长的身形,可以想象这小女孩长大后,一定是个绝色美女。 “啊!”小女孩在睡梦中惊醒,睁眼一看,立即闪身缩在床角,既是惊吓、又是羞怯,惊恐地说:“姨…姨父…,你想要干什么……?” 吴春生略为一怔,立即露出无耻的笑容:“圆圆,别害怕,让姨父好好的疼爱妳?” 吴春生爬上床,接近陈圆圆,笑里藏刀的说:“来,别躲着。” 陈圆圆顿时泪流满面,哀求着:“不要,姨父,不要过来!”边说还伸手推着,双腿轮着乱踢。 徐福所爱的结子她转世成为了陈圆圆,出生于明朝末年的江南,陈圆圆在幼年的时候父母双亡,便由姨母收养,而姨父却因为嗜赌贪杯,因而家道中落。陈圆圆在十岁那年被姨父卖入秦淮烟花院中,以偿还姨父的赌债,从此陈圆圆便沦落于风尘。 年轻的陈圆圆努力的学习戈腔俗调,也经常向民间老艺人请教,教曲的技师也十分的怜惜,精心地点拔她。 陈圆圆了解当时的环境,她知道在明末的江南,做不了出色的女演员也就成不了名妓,所以勾拦中人对串戏之类是她是很看重的。而且陈圆圆也很想借着广泛交际的机会,结识一些名士,出籍从良,因为在明末的社会,封建士大夫的生活总是追求浪漫,很多人也是征歌逐妓,迷恋于声色之中。 陈圆圆从进入烟花院后便努力读书识字、学戏唱歌,后来也能写得一手好词,着有畹芬集、无余词等诗词,而大都是词意凄切哀怨。 陈圆圆十八岁时,在苏州登台演出戏曲,自称为玉峰女优陈圆圆。她演的是花旦,演得是体态轻盈,说白娇巧,一下子因为俏丽绝色,能歌善舞,使她成了走红的歌妓,从此声名大噪,四海闻名。 冒辟疆,乃江南名士,是有名的江南四公子,他在崇祯十四年和陈圆圆初相逢,少年惆党的冒辟疆第一次见到陈圆圆就被她所迷,有意将她接回家从良。到了进京赴试的前夕,陈圆圆便把自己完全托负给了冒辟疆。 冒辟疆,名襄,小名绳绳,字辟疆,明末清初的文学家,当时与桐城方以智、宜兴陈贞慧和商丘侯朝宗并称明末四公子。 在明末四公子中,真正具在民族气节的要算冒辟疆,冒辟疆是比较着重实际的,清兵入关后,他就隐居山林,不事清朝,全节而终。但冒辟疆和他的前辈唐伯虎等明代江南四大才子一样,个性风流倜傥,不拘小节,时常有东南秀影和人如好女之名。 他的婚姻和情爱生活也是极具传奇色彩,除了露水夫妻之外,可考的就有十多位女性与他有过情爱关系。 冒辟疆十九岁成婚,明崇祯二年,娶中书舍人苏文韩的三女儿苏元芳为妻,后生了二男一女。苏元芳为荆州人,长冒辟疆两岁,为冒辟疆的祖父冒梦龄任江西会昌县令时与苏文韩订下的娃娃亲,当时冒辟疆才三岁。苏元芳能画,有画作留存于世。 与冒辟疆最早在一起的是秦淮歌妓王节,崇祯三年的秋天,二十岁的冒辟疆首次到南京秦淮河畔的国子监参加乡试。十里秦淮南岸武定桥和钞库街之间的旧院,与贡院隔河相对,这里南曲名妓云集,是当时举子们最喜欢去的地方。冒氏在这里首先结交了有姿色名噪秦淮的王家三胞胎中的二妹王节娘。 冒辟疆在与王节交往的同时,又结交了秦淮河桃叶渡上的另一位南曲名妓。李湘真,字雪衣,南曲中称她为十生、李十娘。她长得娉婷娟好,肌肤如雪,人很慧巧,特别是一双眼睛灵动有神,既含睇兮又宜笑,是秦淮八艳中人。 冒辟疆在金陵时,在李十娘的寒秀斋停留最久,她是冒辟疆的红颜知己。李十娘平日自重身价,常常称病,不自妆饰。鸨母怜惜她,就顺从她的意愿,时常婉言谢绝客人。而对冒辟疆这样的知己,李十娘则是欢情自接,嬉怡妄倦。 自崇祯三年至南明弘光元年,冒辟疆先后六次赴金陵乡试,都与李十娘有交往,还向她学唱昆腔。崇祯十二年乡试之前,学使倪三兰出了三十道时文题,让考生在入闱前交稿。冒辟疆白天忙于应酬,利用午夜与李十娘同寝之时,每日打一腹稿,一个月间,竟完成了三十篇时文,社友们交口称赞,李十娘也非常的欣赏。 崇祯十四年春天,冒辟疆途经苏州,经同乡许直推荐慕名去阊门外的横塘寓所寻访梨园名伶陈圆圆,两人一见钟情,陈圆圆令冒辟疆公子自谓仙死。当年秋天冒辟疆赴约再访陈圆圆,当面与陈圆圆订下了嫁娶之约并相约来年择日迎娶。 可是到了第二年,陈圆圆被当朝田贵妃的哥哥田畹强买去京城想要献给崇祯帝争宠没有结果,随后被当时的明辽东总兵吴三桂纳为小妾。李自成进京之后,陈圆圆又被李自成的大将刘宗敏掠去,惹得吴三桂冲桂一怒为红颜引清兵入关。 陈圆圆因为家贫从小被卖给陈家戏班,改姓陈,寓居南京秦淮,当时已经是声甲天下之声,色甲天下之色的金陵名姬,与董小宛同为秦淮八艳之一。 冒辟疆早前结识陈圆圆的姊妹,原南京秦淮河上的南曲名妓董小宛从苏州来到如城从良,开始冒辟疆将她安顿在水绘园艳月楼内辟为别室,第二年正式立为夫人。 这一年,董小宛二十岁,冒辟疆三十三岁。董小宛,名白,字宛君,出生于南京,秦淮八艳之一,饮针神曲圣之誉,跻身中国古代十大名厨之列。她与冒辟疆在乱世中相伴九年,死在清顺治八年,享年二十八岁,葬于如城南郊影梅庵旁。 清宫有四大疑案,第一个是顺治出家,据说顺治出家是为了一个汉族女子董小宛。而董小宛原又本是大名士冒辟疆的小妾,据说冒辟疆因为顺治从他手中夺走董小宛而悲痛欲绝。 “梦幻尘缘,伤心情动,莺莺远去,盼盼楼空。倩女离魂,萍踪莫问。扬钩海畔,谁证前盟;把臂林边,难忘往事。金莲舞后,玉树歌余,桃对无踪,柳枝何处?嗟嗟,萍随水,水随风,萍枯水尽;幻即空,空即色,幻灭全灵。能所双忘,色空并遣;长歌寄意,缺月难圆。” 苏州城外有条半塘河,河水清缓;两岸风景秀丽宜人,在出城不远的河畔有一座不知名的小山,山上竹林幽幽,静如世外桃园。山边原本没有人家,只有三两座简易的亭子,供来此清心的游人休息。 后来这里筑起了一座小楼,楼虽不大,却修得别致典雅,楼中住着一对母女和几个婢女。这对母女俩日子似乎过得十分的悠闲,每日里沉醉于山水之间,看片石孤云,流水落花,累了便在院中花亭里弹琴吟诗,品茗对弈,似乎不为生计所累。 是谁家的女眷有这份闲情逸意呢?她们本是城内董家绣庄的女主人和千金小姐。董家绣庄是苏州小有名气的一家苏绣绣庄,因为针线活做得精细,所以生意一直兴隆。董家是苏绣世家,到这一代已有两百多年的历史了,别看刺绣属于工艺制造行业,可是十分接近于绘画艺术,所以董家还颇有几分书香气息。 女主人白氏是一个老秀才的独生女,老秀才平生不得志,只好把满腹经纶传给了女儿。白氏为董家生了个千金,为寄托夫妻融洽之情,取名为白,号青莲,小闺女不但模样俊秀,脑子还十分灵慧,父母视如至宝,悉心教她诗文书画、针线女红,一心想调教出一个才德俱全的姑娘。 这本是个美满幸福的家庭,不料天有不测风云,董白十三岁那一年,父亲在暑天患上了暴痢,药不凑效,不久便撒手人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将董白母女打击得心神憔悴,料理完丈夫的后事,白氏不愿意在城中的旧宅中继续住下去,睹物思人,倍感悲伤;于是花了一笔钱,在半塘河滨筑下了幽室,带着女儿隐居其中,过一种与世隔绝的恬淡生活,绣庄的事则全委托伙计去掌管。 两年时光在不知不觉中淡淡流走了,此时已经是明朝的末年。朝廷腐败,枭雄四起,天下陷入战乱之中。到了崇祯九年,乱象已经迫近苏州,人们不由得惶惶不安,白氏也打算关闭绣庄的生意,收回资金以备随时逃难。谁知绣庄伙计一算账,不但没有银两剩余,反而在外面欠下了上千两银子的帐。 分明是伙计从中捣鬼,白氏又无法把握,又气又急,终于病倒在床。母亲倒下,绣庄破产,债务压头,生活的重担猛地压到了十五岁的董白身上,她彷佛从云端跌入了冰窖,一时间无法睁开眼睛。 625话:董小宛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庞大的债务能拖则拖,母亲的医药费用却迫在眉睫,从小随母亲隐居世外的董白已经养成一副孤高自傲的性格,哪里肯低三下四地向人借贷。一急之下使出下策,答应了别人的引荐,来到南京秦淮河畔的画舫中卖艺,改名为小宛。 董小宛秀丽的容貌,超尘脱俗的气质使她很快就在秦淮河出了名。为生活所迫,她不得不屈意卖笑,但她那清高的脾气有时不免露了出来,得罪了一些庸俗的客人,然而却赢得了一些高雅之士的欣赏。 董小宛孤芳自赏,自怜自爱,决不肯任凭客人摆布,如此一来,影响了老母的进帐,老母自然对她冷嘲热讽,董小宛郁怒之下,一跺脚离开了南京,回到了苏州。可是家中母亲依然躺在病床上,离不开请医吃药,一些债主听说董小宛回了家,也纷纷上门催债,董小宛无力应付,只好重操旧业,索性将自己卖到半塘的风尘院,卖笑、陪酒、陪客人出游。 在半塘,董小宛依然抱定不卖身的初衷,而为了生存,她不得不压抑住自己的那份清高,把一份毫无实际内容的媚笑卖给客人。倒是有一种客人,既有闲情、闲暇,又有足够的财力,便能带上个中意的青楼女子游山逛水,享受自然的风情。 对陪客出游,董小宛是最有兴趣的,虽然说那些能有此雅举的多是上了年纪的人,可是那时董小宛醉心于山水之间,并不觉得白发雅士有可憎之处。在旖旎风光的衬托下,她也容易涌动柔情,而真心真意地给客人以娇媚娇笑。因此她三番五次地受客人之邀,游太湖、登黄山、泛舟西湖,一去就是十天半个月。 就在董小宛离开秦淮河不久,却有一公子慕名到秦淮河去寻访她,那位公子就是冒辟疆。这冒辟疆出身于官宦之家,虽无功名,却是胸怀大志,富有正义。天启年间,阉党魏忠贤阴谋弄权,惑乱朝纲,冒辟疆联合一批有志之士结社金陵,伸张正义,其中较有名的是明末四公子。 四公子分别是陈贞慧、方密之、侯方域、冒辟疆,皆是年少有才之士。无奈终因势弱力薄,不但未成气候,还惨遭阉党的摧折,冒辟疆虽免于难,但前途深受到影响,只好暂时寄情于山水声色之中。 这年秋天,二十九岁的冒辟疆来南京参加乡试。说起乡试,冒辟疆已经参加过三次,凭他的才学早该中举,可在应试作文中,本应循规蹈矩,就经解经,他却要连系时势,针贬政局,自然违背了主考官的要求,所以屡试屡败。此次应试他也并不打算改变自己的风格,只看能否遇上个有眼力的主考官,否则就任他落第。 与冒辟疆抱着同样心情来应试的还有他的好友方密之,两人全不把考试放在心上,见考前有点空暇,便相约往秦淮河去散心。方密之早听人说起秦淮河来了个冰清玉洁的冷美人董小宛,在青楼女子中别树一格,正合方密之等人的口味,因而与冒辟疆两人特意前往造访,不料董小宛却已经睹气离开了秦淮河。 后来乡试发榜,冒辟疆又一如既往地名落孙山,他没有失望,只是暗叹自己生不逢时,收拾了行装,便转往苏州闲游去玩。在苏州冒辟疆一边访胜探幽,一边打听董小宛的下落,得知她已经在半塘接待客人,便又兴致勃勃地专程拜访。 偏不凑巧,董小宛已受人之邀游太湖去了,之后又接连去了好几次,都无缘见到董小宛,直到准备离开苏州的前夕,没抱多大希望的来到半塘,却终于得以与她相晤。这是一个深秋的寒夜,董小宛刚刚参加酒宴归来,正微带醉意斜倚在床头。见来了客人,她想挣扎着起身,无奈酒力未散,坐起来都有些摇晃。 冒辟疆见状忙劝她不必多礼,让传婢在小宛床头摆了个坐凳,便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冒辟疆自我介绍后,董小宛称赞说:“早闻四公子的大名,心中钦佩已久。”脸上果然露出欣喜的神色。 冒辟疆没想到一个风尘女子竟然对他们这劻扶正义的行为大感兴趣,不由得对她肃然起敬,细细打量董小宛,素衣淡妆,眉清目爽,果然与一般欢场女子大相径庭,此时虽然醉意朦胧,娇弱不堪,却依然思路清晰,谈吐不俗,纵谈时局,颇有见地。怜惜伊人酒后疲倦,冒辟疆坐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匆匆离去,就是这半个时辰的交谈,已使他对董小宛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时候冒辟疆已经出游日久,囊中羞涩,不得不按照原计划离开苏州回家乡如皋去了,心里则暗藏着对董小宛的眷恋。 第二年的春天,冒辟疆再到苏州拜访董小宛,却又听说她陪钱谦益游览西湖去了,而且准备游完西湖再转道黄山观赏奇峰苍松,不知何时方能归来,冒辟疆只好悻悻地回去了。 转眼又是春江水暖的季节,冒辟疆奉母命往襄阳探望在那里作官的父亲,经过苏州,又禁不住往半塘寻访董小宛。这次董小宛又陪客人远游黄山去了,冒辟疆失望之极,自叹:“竟是如此的无缘。” 失望之余,他结识了当地名妓陈圆圆,两人十分的投缘,相携游历了苏州的山水,冒辟疆离去时还约定初夏返乡时候,还来与她同赏虎丘石榴。 到襄阳探望父亲,小住一段时间后即如约来到苏州,这时陈圆圆却已经被嘉定伯周奎聘去京都。冒辟疆怅然若失,怀着抑郁的心情只身雇舟前往虎丘。小舟沿着半塘河缓缓而行,冒辟疆漫无目的地欣赏着两岸的风景,小舟穿过一座青石小桥,眼前一片绿意融融的柳树林,抬眼望去,柳丝深处竟隐隐约约透出一幢小楼的檐角,在青山绿树的映衬下,显得如诗如画。 这等僻静之地还有人家?那一定是什么方外隐士、世外高人了,冒辟疆一时来了兴趣,便命舟子将船系在了柳树上,他则登岸向小楼走去。 小楼的院门紧闭,悄无声息,冒辟疆上去唤了几次,才有一个小丫鬟来开门,一打听,此处竟然是董小宛的家。此时董母新丧,刚办完丧事,查董小宛忧伤难持,正病倒床榻。冒辟疆心中猛地一怔,连忙称自己是董小宛的朋友,特地来拜访。 小丫鬟禀报了主人后,来请客人进屋,径直将客人引入了董小宛的卧房。这是冒辟疆第二次见到董小宛,与上次一样,她也是斜卧床头,只是上次带着娇憨的笑容,这次却是满脸的凄怆。冒辟疆满怀同情地将她宽慰一番,并且说了自己几次寻访都吃了闭门羹的经过,董小宛露出一丝歉意和欣慰。见她病体虚弱,冒辟疆几次提出早早归去,董小宛却殷勤挽留,两人直谈到深夜才分手。 第二天一早,冒辟疆忍不住又雇舟来到董小宛的家,两人并没有约定,董小宛却笑盈盈地站在门外相迎。一夜之间病竟然好了大半,也似乎料定冒辟疆今天会来。 董小宛将冒辟疆迎进了屋,奉上了茶,董小宛幽幽地自言自语:“此番公子前来,妾身的病竟然不药而愈,看来与公子一定有宿缘,万盼公子不要嫌弃。” 冒辟疆听了不甚欢喜,又怕对方只是一时兴起,便试探说:“小生与姑娘交浅言少,姑娘难道不为此话后悔吗?” 董小宛心意坚定地说:“风尘打滚,阅人不少,如蒙公子不嫌弃,妾身算是跟定公子了。” 冒辟疆兴奋得一把搂住她,小宛则在他怀中嘤嘤地抽泣起来。冒辟疆此行还需到南京参加乡试后再回家乡,他与董小宛约好,一等乡试结束,就马上返回苏州为她赎身,再相伴回到如皋。 对考试冒辟疆可以说是轻车熟路,反正他也不抱太大的希望,轻轻松松地做完考卷,便兴冲冲地离开闱场,一心想着早日飞到董小宛的身边。他正边想边走,忽然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在叫他的名字,抬头一看,那不是董小宛吗?她站在闱场对面的旗座旁,带着灿烂的笑容向他招手。 冒辟疆连忙跑上前去,一把握住小宛的手,关切地问:“妳怎么来呢?” “我自己有脚,就怎么不能来,我已经到了三天,就怕打扰公子,未敢来见了。” 董小宛含娇带嗔地诉说着,还告诉说,她所乘的船在江上遇到强盗,幸亏船家机敏,将船藏在芦苇中躲了三天才脱险,把乘客都吓得半死。冒辟疆轻轻抚摸着她的发际,传递着无言的怜爱和安慰。 不久乡试揭榜,冒辟疆再次落第。这时他已经过而立之年,既然仕途难成,便索性打定主意归乡隐居,董小宛对他的决定由衷地赞同,她早就向往那种布衣素食、朝夕相依的平淡生活。什么夫贵妻荣,她早已经看穿了那一套。 冒辟疆带着小宛回苏州赎身,不料又遇上了麻烦,因为董小宛在半塘名气太大,不论出多少银子,老母都不想放走这棵摇钱树。就在他们一筹莫展之际,钱谦益偕同柳如是来游苏州。柳如是是董小宛当初卖笑秦淮河时的好姐妹,钱谦益也曾经与她有过颇深的交情,他如今虽然免官闲居,但在江南一带名望甚高,经他出面调排,董小宛赎身之事迎刃而解。 这时已经是崇祯十五年,冒辟疆与董小宛顶风冒雪赶往如皋。一路上他们不愿意放弃观光赏景的好机会,走走停停,寻幽访胜,直到第二年初春才到达如皋的冒家。 冒家十分的通情达理,顺利地接受了董小宛这位青楼出身的侍妾,因为他们相信冒辟疆的眼光。这时冒辟疆的父亲已经从襄阳辞官归家,一家人欢聚一堂,共享天伦之乐。冒辟疆的原配妻子苏元芳体弱多病,董小宛便毫无怨言地承担起理家主事的担子来,恭敬柔顺地侍奉公婆及大妇,悉心照料苏元芳所生的二男一女。 冒家的全部账目出入全由她经手,她料理的清清楚楚,从不私瞒银两。董小宛还烧得一手好菜,善做各种点心及腊味,使冒家老少大饱口福,在众人的交口称赞中,小宛得到了无限的满足。对丈夫,董小宛更是关照得无微不至,冒辟疆闲居在家,潜心考证古籍,著书立说,董小宛则在一旁送茶燃烛;有时也相帮着查考资料、抄写书稿,丈夫疲惫时,她则弹一曲古筝,消闲解闷。 宁静和谐的家庭生活刚刚过了一年,国家出现了轰轰烈烈的战乱,李自成攻占了北京,清兵入关南下,江南一带燃起熊熊的战火。清军肆虐无忌,冒家险遭荼毒,幸亏逃避得快,才得以保住了全家的性命,然而家产却在战乱中丢失得一乾二净。 战乱过后,冒家辗转回到劫后的家园,缺米少柴,日子变得十分的艰难,多亏董小宛的精打细算,才勉强维持着全家的生活。就在这节骨眼上,冒辟疆却病倒了,下痢兼虐疾,把他折磨得不成人形。疟疾发作寒热交作,再加上下痢腹痛,冒辟疆几乎没有一刻能得安宁。 为了照顾他,董小宛把一张破草席摊在床榻边作为自己的卧床,只要丈夫一有响动,马上起身察看,恶寒发颤时,她把丈夫紧紧抱在怀里;发热烦躁时,她又为他揭被擦澡,腹痛则为他揉摩,下痢就为他端盆解带,从没有厌倦神色。经过五个多月的折腾,冒辟疆的病情终于有好转,而董小宛已经是骨瘦如柴,彷佛是曾经大病了一场。 日子刚刚安稳不久,冒辟疆又病了两次。一次是胃病下血,水米不进,董小宛在酷暑中熬药煎汤,紧伴枕边伺候了六十个昼夜;第二次是背上生疽,疼痛难忍,不能仰卧,董小宛就夜夜抱着丈夫,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安寝,自己则坐着睡了整整一百天。 艰难的生活中,饮食难饱,董小宛的身体本来已经虚弱,又加上接连三次照料丈夫的病痛,冒辟疆病愈后,她却病倒了。由于体质已经极度亏虚,冒家多方请来名医诊治,终难奏效。 顺治八年,在冒家做了九年贤妾良妇的董小宛终于闭上了疲惫的眼睛,在冒家的一片哀哭声中,她走得是那样的安详。 626话:别离庙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吴蕊仙,名琪,别字佛眉,明末长洲人,世居花岸。他的祖父吴挺庵在明朝位居布政使,父亲吴健侯官至孝廉。吴蕊仙的丈夫管勋是冒辟疆的复社好友,因为反清事败遇难。 吴蕊仙只身渡江投靠冒辟疆,冒辟疆将她安置在洗钵池边的深翠山房。吴蕊仙来到水绘园的时候,恰巧董小宛刚刚去世,冒辟疆、吴蕊仙二人同病相怜,因此日久生情。 但后来吴蕊仙面对冒辟疆已经纳婢女吴扣扣为妾的这一个事实,不愿意插足其中。为了回避矛盾,她在给冒辟疆的诗中写到:“自许空门降虎豹,岂容弱水置鸳鸯,绮罗自谢花前影,笠钵聊为云中人。”表示自己愿意遁入空门的想法。 冒辟疆不好强留,便由吴蕊仙自己选择,在城南杨花桥旁盖了一座小庙,名号别离庙,吴蕊心自号辉中,从此告别红尘。吴蕊仙死后,冒辟疆曾经只身前往凭吊并有题词刻在石庙中:“别离庙,春禽叫,不见当日如花人,但见今日话含笑。春花有时落复开,玉颜一去难复来。只今荒烟蔓草最深处,愁云犹望姑苏台。” 在如城南郊的杨花桥,曾经有一座小庙,庙名颇为伤感,叫做别离庙,这一个庙名源自《楚辞.九歌》中的悲莫悲兮生别离,这一句的意思是没有比活着分别更令人感到悲伤,小庙身后那段冒辟疆与吴蕊仙的情缘至今让人唏嘘不已。 吴蕊仙是明末苏州人,出生于宽裕人家,从小受过良好的家庭教育,能诗善画。她的丈夫管勋是冒辟疆在复社的好友,后来管勋因为反清事败遇难,吴蕊仙只身渡江,投靠冒辟疆。途中曾经遭遇到盗匪抢劫,歹徒凌辱,费尽周折,才到了如皋,冒辟疆将她安置在深翠山房。 陈维崧也是此时投奔如皋冒辟疆,他仅比吴蕊仙早了一年多,他们都寓居于深翠山房,相互熟谙。陈维崧将吴蕊仙与南朝梁代女诗人刘令娴并论,说她的诗才清俊。 说起吴蕊仙,不可不提及吴蕊仙的两位闺中密友周羽步、范姝。周羽步是名满天下的苏州才女,范姝则是如皋清代著名女诗人,他们的命运颇为悲凄。顺治十六年冬,周羽步因为探望闺友吴蕊仙而过访水绘庵,范姝与周羽步、吴蕊仙同病相怜,彼此诗简赠答不绝。这三位名媛的诗文交往可算是清代如皋文化史上的一段佳话,可以说是冒辟疆成全了这段佳话,不过最令人牵挂的还是冒辟疆与吴蕊仙之间的故事。 吴蕊仙不仅容貌秀美、工诗精绘,更是一位性情中的女子。她初到水绘园的时间,是在董小宛过世之后,此时冒辟疆仍然沉缅于悲伤之中,二人同病相怜,互相安慰。冒府大管家蔡孟昭的小女蔡含拜吴蕊仙为师,学诗作画,这算是吴蕊仙常住水绘庵的理由。 冒辟疆与吴蕊仙二人时常在水绘庵中赋诗论文,颇为默惬,日久生情。然而面对冒辟疆已纳婢女吴扣扣这一个事实,吴蕊仙不愿插足其中,夺人所爱,所以与冒辟疆一刀两断。冒辟疆见吴蕊仙遁入空门修行的主意已定,不好强留,便由吴蕊仙自己选择,在城南杨花桥旁盖了一座小庙。吴蕊仙洗心皈命,易名上鉴,法号辉宗,青灯孤影,吃斋念佛。 吴蕊仙在庙中作诗,此诗用典甚多,满目珠玑,意真情远,对冒辟疆的敬爱之心昭然纸上。 “元亭书带草何繁,秋水襟期气若兰。有客定留徐孺榻,无游不落孟嘉冠。浅深流水琴中听,远近青山画里看。仙母亦知名下士,绮筵来降佩珊珊。邺侯仙骨自超尘,何减当年张绪身。博雅不遗秦汉句,风流还似晋唐人。留题石壁珠为唾,放脚青山花作茵。骨染烟霞称寿者,露桃银烛养天真。” 吴蕊仙在别离庙中至少生活了十三年,一个苦命的才女,为自己断了凡心,在小庙中苦熬十多年,最后忧郁而亡,令冒辟疆十分的伤感。 冒辟疆曾经率领同人前往凭吊,题其庙名为别离,后来李约园也曾经亲赴此庙并作诗:“别离庙,春禽叫,不见当日如花人,但见今日花含笑。春花有时落复开,玉颜一去难重来。只今荒烟蔓草最深处,愁魂犹望姑苏台。黄冠羽帔远游屦,海上千年述流寓。日长何不诵黄庭,空迭花前咏愁句。回思身世感茫茫,野鸟幽花送夕阳。请看今日别离庙,传语神仙总断肠。”此诗读来,确实令人澘然。 如皋别离庙里养着一位凡根未断,但对冒辟疆有情的苏州女尼辉宗,在私家尼庵里带发修行的绝色美女,满腹诗书,情种暗生,却是悲剧结局。吴蕊仙出家于如皋,长居于如皋,香殒于如皋,称她如皋妙玉是恰当不过的了。 这足以让文人墨客掬泪的凄美故事,也许会让很多的游人香客流连忘返,并为之牵肠挂肚。 清顺治十八年,冒辟疆正式将贴身丫环吴扣扣升格为妾,不料吴女在六月间突然患病,于中秋节后二天病亡,年方十九岁,但是吴扣扣的名份已定,事实上她也早已是冒辟疆的人了,吴扣扣葬在如城南郊影梅庵旁的冒家龙圹。 吴扣扣,名湄兰,字湘逸,小字扣扣。崇祯十六年生,原籍真州人,随父亲流寓如皋,英慧异于常人,且眉眼之间呈浅黛色。顺治六年,已嫁给冒辟疆数年的董小宛一见就将她买作婢女,并对冒辟疆说:“这女孩儿是君他日香奁中物。”后来果然成为冒辟疆最宠爱的小妾之一。 在冒辟疆所有姬妾之中,最贤淑的是董小宛、最遗憾的是仅与他有婚约的陈圆圆、最能作画的是冒氏双画史的蔡含、金玥、最灵巧可爱,有小宛之遗风的是吴湘逸,最低调的是生了一个女儿的张氏,最神秘的是:“麻姑去后小姑闲,独剩双成又早还。”似乎冒辟疆尚有妾室在董小宛之前就已经去世。 冒辟疆的姬妾共有七人,再加上他早年认识的著名歌姬王节、红颜知己李湘真、吴蕊仙。冒辟疆一生与这十位女子关系密切,当然还有他的母亲、长姐、元配妻子苏元芳和张氏所生的一个女儿。这么多的女子中,隐隐约约地最喜欢扣扣。 扣扣姓吴,名湄兰,字湘逸,小字扣扣。原籍真州,随父亲流寓如皋,八岁向父亲学写字,习戈法,英慧异于常人,且眉眼之间呈浅黛色。 “林垌深杳恣聊浪,小霁偎红露宠光。痴态若云谁得见,画堤飞起两鸳鸯。小阁湘中云水乡,有人如玉共文房。三吾昔日应无此,赢得幽情恼漫郎。” 扣扣的个性灵活,经办各项事务均稳妥快捷,很得冒辟疆的欢心。扣扣就是个巧人儿,当然她又分身在别的如水女儿身上。顺治十八年六月,吴扣扣突然患病,病仅一个月,在中秋节后二天,就香消玉殒了。 蔡女萝,名含,号圆玉;金晓珠,名玥,一字玉山。俩人均为苏州吴县人,后来如归冒辟疆,蔡女萝工画,金晓珠治印,时称冒氏双画史。董小宛在世时,二人难以得宠,赋闲于染香阁作《水绘园图》等,艺术成就颇高。董小宛死后,冒辟疆分别将二人正式纳为妾,蔡女萝享年四十岁,金晓珠卒于其后,二女先后葬于冒家龙圹,世称蔡夫人和金夫人。 提起冒辟疆,大部分人脑海中自然会冒出董小宛,董小宛和冒辟疆的爱情故事、人文韵事、诗情画意,如皋冒家的另两位才女蔡含和金玥,也就是人称的蔡夫人的蔡女萝和金夫人的金晓珠。 蔡含出生于顺治四年,她的家族是吴县名门,父亲蔡孟昭娴诗文,多技艺,老而无子,四十岁那年生下蔡含,视她为掌上明珠。蔡含天性明慧静顺,知书解诗,通晓禅理,对父亲很孝顺。蔡含十五岁后,蔡家说媒的人接踵而至,但没有一家能令蔡孟昭感到满意,最后蔡孟昭毅然还是将蔡含嫁给了冒辟疆,那年是康熙四年,蔡含十九岁。 当时正好杜浚住在如皋水绘园的寒碧堂,杜浚即杜于皇,号茶村,湖北黄冈人,生于明神宗万历三十九年,卒于清圣祖康熙二十六年,年七十七岁。年青时风流倜傥,为副贡生,平生不得志,乃刻意为诗。 明朝灭亡后,他逃到金陵,寓居于鸡鸣山。茅屋数间,梁欹栋朽,求诗的人接踵而至,他谢绝不答应。他的个性廉洁,不轻易受人恩惠,晚年贫穷饥寒自我甘之如味,后来越来越贫,往来在维扬之间,与冒辟疆友善。 杜浚应冒辟疆之邀为蔡含取字女萝,杜浚认为,名含,如果字取芳香与舒吐之义,就太俗气了。他认为蔡含德言容功不同于普通女子,而性格恬静淡薄,有名士风度,可以比东晋桓大司马幕下的名士罗含,即给她取字女萝,冒辟疆极为满意此号。 蔡含笃信佛教,吃斋念佛,寄情书画,画艺高超,曾师从长洲的吴琪学习画画。吴琪即是吴蕊仙,嫁给管勋,管勋死后,吴琪投奔冒辟疆,当冒辟疆想要收她为侧室,冒辟疆娶妾吴扣扣,后来吴蕊仙削发为尼,号辉宗,住在如皋别离庙。 蔡含在吴蕊仙住在水绘园的机会,向她学习画画,她临摹李龙眠青出于蓝,画山水禽鱼花草惟妙惟肖,尤其以画苍松、墨凤著名。蔡含三十岁生日的那一天,冒辟疆在扬州设宴,预先将蔡含所画的凤凰、松石悬挂在四壁,请赴宴的十六位名士赏画赋诗,为蔡含祝寿。那天蔡含无疑是宴会的绝对主角,除了吴琪以外,当时名流周斯盛、姚若翼、汪楫等,均有诗相赠。古松非闺阁弱腕所能挥洒,而蔡含能放笔划松,笔墨淋漓,得士大夫的欣赏。 康熙二十五年,蔡含的父亲蔡孟昭去世,终年八十岁。蔡含因过于悲痛而致病,冒辟疆多方求医,均未能治愈蔡含的病,同年蔡含病故,年四十岁。冒辟疆到扬州,为蔡含设斋于天宁寺大悲阁下,并广发请柬招集朋友,说要为蔡含做生日。 汪懋麟听后感到非常惊讶,冒辟疆说:“蔡含三十岁时,我客居扬州,曾经大招宾客朋友。在酒席间,我对蔡含说,妳四十岁的那天,叫我恐怕见不到。一晃十年过去了,我身体还很健康,就对蔡含讲,还记得三十岁时我说的话吗?我恐怕等不到妳再过十年的生日了,我一定要为妳祝寿。哪里想到蔡含突然去世,来不及让我实现诺言,今天我不忍心辜负蔡含,因此坚持要为去世的蔡含做生日。” 很多人认为冒辟疆最爱的人是董小宛,董小宛既然死了,冒辟疆就应该非常消停,一辈子去思念董小宛,不许纳妾,不许寻花问柳。其实冒辟疆对于每一个爱过的人去世都悲痛欲绝,董小宛、吴扣扣,直到现在的蔡含,每个人无不倾诉了他的全部心血。 在蔡含三十岁那年的生日宴会上,到访的名流均有诗作赠与冒辟疆,然而在大部分人的诗篇里面均提到了另外一个人没有来。金闺尚有双男侣,就是指水绘园中不仅有蔡含,还有一个金玥。 金玥,字晓珠,号圆玉,她是昆山人,幼年聪慧,精于音律,是冒辟疆康熙六年纳的妾,蔡含早逝后,冒辟疆主要靠金玥照料。康熙十五年,金玥将临摹的二十种旧花鸟装裱成册,汪懋麟在泰州冒辟疆寓所看到,硬要用两函宣德宫香和其他古玩交换次册,当时金玥正好在寻找宫香。 金玥本以画人物、花鸟、仙佛著名,康熙十九年,冒辟疆得到一幅云带高克恭仿米芾的山水小幅,此画有点破损,但原作神韵尚在。金玥临摹此画,惟妙惟肖,这在女画家中是少有的。 冒辟疆和蔡含睡在冒家祖宅的德全堂旁的宝彝阁中,午夜时分,雷雨大作,蔡含梦中突然觉得耳朵内有个东西发射出光芒。她惊喜过来,只见阁中熊熊大火,蔡含大声叫喊,扶起冒辟疆起床,旁边的染香阁内住着金玥也带着仆人穿过火丛赶来相救。 染香阁被烧,使得冒辟疆多年收藏的鼎彝书画全部化为灰烬,冒辟疆的宝彝阁和钱谦益的绛云轩被毁可以并称为江淮文人藏书楼的两大劫难,而这种劫难也预兆着两个煊赫家族的没落。自此后冒家家难四起,水绘园荒废,冒家巷祖业被变卖殆尽。他晚年一贫如洗,一贫如洗的冒辟疆周围,金玥一直陪着他身边,直到冒辟疆终老。 627话:私订婚约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崇祯九年,冒辟疆和金沙张明弼、吕兆龙、盐官陈梁、漳浦刘履丁在歌姬顾媚的眉楼结盟,冒辟疆与秦淮八艳之一的顾横波和南曲画姬范珏有染。崇祯十二年冒辟疆乡试再次落第,途经苏州半塘,每天往来于歌妓沙九畹、杨漪照之间。 除了陈圆圆与冒辟疆的婚约因故未履践之外,冒辟疆一生有名份的妻妾就有七人。 在道别的前夕,在热烈的拥吻之后,陈圆圆对冒辟疆说:“我是风尘女子,残花败絮,今蒙公子的错爱,愿终生以报。”说罢,陈圆圆不禁热泪盈眶。 冒辟疆疼惜的抹去陈圆圆脸庞的泪痕,温柔的说:“圆圆,快别这么说,虽然造化弄人、天妒红颜。但我对妳却是一片真心,我可对天发誓……”陈圆圆连忙用手摀住了冒辟疆的嘴,不让他说下去。 冒辟疆似乎得到一生以来最大的享受与感动,有感而发的说:“圆圆,我爱妳,我永远爱妳。” 陈圆圆带着满足、幸福的微笑,让冒辟疆躺卧在床上,用暖暖的毛巾替他擦去脸上的汗,然后像小鸟依人般的伏在冒辟疆的臂弯。冒辟疆轻吻陈圆圆的额头,揉着她长长的秀发,表示自己的爱意与感谢之情。 “圆圆,等我,等我取得功名后,我一定来接妳回家。” 冒辟疆作为如皋城里的佳公子,又早早赢得才名,他当然不会像那些穷酸,满怀热情地去兜揽些大路货,从他爷爷那辈起,就喜欢涉足烟花之地,总该懂得真正的佳人决不会上市吆喝,而是像空谷幽兰,藏身于幽僻之地,一来为自矜身价,二来知道有品的风流佳客,往往着迷于寻找的过程。 当时他和陈贞慧、方以智、侯方域合称为四公子,四个人皆是英俊多金的少年郎,一说到文化,难免又跟风流挂上了钩,这一天冒辟疆跟方以智碰面了,方以智告诉他,秦淮河畔新近出了一个新秀,名叫董小宛,才色为一时之冠。 尽管冒辟疆也有欢场相好若干人,但他好奇啊,马上就想去看个究竟,然而这董小宛虽是风月中人,却嫌南京太浮躁,全家去了苏州。不久冒辟疆落榜了,英雄眼泪总需要翠袖红巾揾去,才子烦闷也要在浪游中排遣,他跑到苏州,跟人打听董小宛,却听说她逗留洞庭湖,还没有回来。 美人如花隔云端,恍兮惚兮之间,越发如神女仙娃,牵人神往了。冒辟疆盘桓在其他名妓之间,仍然心心念念着想要一睹董小宛的芳容,临走时特地又来到董家,这一回他见着了。 董小宛她当时薄醉未醒,稍后还要出门,两个场子的间隙给冒辟疆惊鸿一瞥,留下这样的印象,面晕浅春,缬眼流视,香姿五色神韵天然,懒慢不交一语,冒辟疆余惊而爱慕她。 这是他们的初相遇,一个浑然不觉,一个彷佛有意,然而在欢场之中,这样的小小心动只怕是日日上演。对于冒辟疆这样的文化人来说,游戏花丛的乐趣取决不只是男女间的那点事,更多的在于暧昧与情爱之间,那微妙的起承转合。 纵然不算是情有独钟,倒也颇有好感,到了第二年夏天,冒辟疆到扬州朋友家度假,还惦记着顺道来看董小宛,听说她人在杭州,又要出游黄山白岳才算了。又过了半年,他去江西探亲,路过苏州,她还在黄山未归,就这么阴差阳错着,她成了他一个未了的心愿。 心愿归心愿,眼下欢场里,最走红的,是一个名叫陈圆圆的女子。冒辟疆跟了朋友去看,果然不同凡响,她的人淡而韵,盈盈冉冉,衣椒茧,时背顾湘裙,真如孤鸾之在烟雾。漂亮不算,人家还有才艺,能将最俗的剧种唱得如云出岫,如珠在盘,令人欲死如仙。 曲终人散之后,大风忽起,陈圆圆要驾小舟而去,冒辟疆暗中牵住她的衣袖,想与她订下一个约期。陈圆圆说半个月之后,一起去看梅花吧,冒辟疆说他没法停留那么长久,陈圆圆说,那就等八月你归来,我与你一同去虎丘赏桂。 然而那是乱世,战火纷飞,匪盗蜂起,这江南一隅虽还保持着暂时的安宁,却早已没了王法规矩,个人的小愿望是如此无力,纵然是死生契阔,与子成说的承诺,都会沦为一句空言,冒辟疆与陈圆圆这随口一约,也只能视为当时气氛下,一句应景的话罢了。 等到冒辟疆省亲归来,听到的是陈圆圆被抢走的消息,他不由一声叹息,却也未有任何作为。 这种时候,所谓的公子就成了一个虚名,冒辟疆的父亲虽是四品大员,在朝廷里却并不怎么吃香,否则就不会在战争如火如荼时候,被调到已破的襄阳城去送死。他正忙着把老爸从这个死局里弄出来,哪里还顾得上一个萍水相逢的女子呢? 也不是不遗憾的,他跟朋友谈起陈圆圆,不是叹息她红颜薄命,而是感慨自个佳人难再得。朋友大笑说:“老兄你搞错了,被抢走的是个假的,陈圆圆本人就隐藏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我可以陪你去看望。” 他又见到了陈圆圆,四目相对之间,陈圆圆微笑:“你来了,你不就是在雨夜舟中与我订下约期的那个人吗?” 陈圆圆请他去家中喝茶,还去拜访他的母亲,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初见时她是众星捧月且无所求,想见她一面都要提前预约;这次她刚刚遭到惊吓,急于托付终身,而这斯文男子翩然前来,他的微笑犹如前世的温暖,她来不及铺陈谋划,大约也自恃貌美,一来一往之后,她猝然提出,要将终身托付与他。 冒辟疆大骇,朝后退了一步,笑道:“天底下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我的父亲尚在战火之中,我回去之后,当弃妻子以殉孝,几次来看望妳,只不过是无聊闲步而已,妳赶紧打消这个念头,不然会耽误了阁下。” 亏他还是一个多情才子,措词竟如此的生硬,难道冒辟疆真的不会说话?非也非也,他说这话,其实别有用心,在出口的那一刻,他就想好了,这番铿锵之语的听众,不只是陈圆圆,以及他自己。 若是单把冒辟疆视为一个风流公子,那就实在太小看了他,事实上他对自己另有定位。他一生信奉关公,在中国人心中,关公是怎样的一个形象,忠诚、缄默、看重兄弟、轻视美女,传说貂婵就是死在关公的手下,因他在某一夜看见这绝色佳人徘徊于月光中,不由心旌摇曳,却在关键时刻刹住了车,斗私批私一瞬间之后,他想到要是大哥刘备被这女子迷住,岂不是坏了大事?他于是在月下将那女子杀害,成功地将又一桩红颜祸水事件扼杀在萌芽状态。 中国人的道德就是这么极端,一说到忠诚就是文死谏武死战,一说到远离美女马上就要对女人分外刻薄,谁都贪生怕死,前面那条做起来不易,后面那条成本不高,以历来有理想的人都少不了要标榜一下,起码不能表现得对女人太好。 冒辟疆也是一个有理想的人,可是他同时并不愿意放弃风流好美女的才子形象,最后他调和了一下,给自己这样的定位,虽然在女人堆里混,但他可不像贾宝玉那么没出息,把女人看得比天大,只不过是玩玩罢了,捎带着的,有一搭没一搭的,他们的话,叫流连声酒,惭愧里掺着得意,与说到忠孝时的严肃迥然不同。 冒辟疆平生无第三件事,头上顶戴父母,眼中只见朋友,疾病妻子无所恤。可是光自己知道还不够啊,冒辟疆还得跟全世界表白,陈圆圆的求嫁,是一个绝好的机会,面对这等美人,他还能够把话说得无情而绝对,日后自己想起都会骄傲,略略可与关公月下杀貂婵相媲美了。 只是有点冲撞佳人,男性社会发展了那么多年,女人早已认同他们设计的道德,男人越是踩踏女人,就越显得形象高大,她们心悦诚服地匍匐于他的美德之下,为渺小的自己有幸与这样的伟人对话而感激莫名。 现在陈圆圆就被他感动了,她不计较他对自己的不逊,温柔地表示愿意等到尘埃落定。话说到这个份上,冒辟疆也已经表演完毕,再拒绝就没道理了,况且陈圆圆又是那么的美丽。 冒辟疆说:“外遇的美女,犹如走大街上,口渴了,随手取用的一次性杯子,寒碜一点没关系;娶回家的姬妾,则如收藏的瓷器,那就得挑三拣四了。” 陈圆圆够美,具有一定的收藏性,于是他顺水推舟,随口应下,陈圆圆惊喜申嘱,语絮絮不悉记,冒辟疆兴头上还做了几句诗,算是皆大欢喜。那之后冒辟疆一直在东奔西走,要把老爸从死局里扒出来,将陈圆圆撂在那里,把她当成冰箱里的一尾鱼,她屡屡致信,他却音讯全无。 但是这尾鱼不是没有其他人盯着的,否则陈圆圆不会急着嫁掉,不知道是田贵妃还是周皇后的父亲卷土重来,这次她没有逃掉。中间陈圆圆的粉丝举行上千人的大集会把她抢回来,势家利用国家机器,又给弄了回去。 侯门一入深似海,比侯门更深不可测的是命运。如果说陈圆圆从前的生涯如同在溪流河道里随波逐流,日后惊心动魄的际遇,则是沉浮于黑暗汹涌的汪洋大海之上,想到这些也不免生出些怜香惜玉之心。事件发生十天之后,和她有过婚约的那个男人回来了。 628话:田弘遇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冒辟疆父亲的事算是有些眉目,可以调往安全的地带,然而这些旧游之地却已经是人去楼空。听说了前后经过,他也大大地惆怅了一番,但很快的他的道德理想帮他解脱出来,他慨然地说:“我急着救父亲的患难,因而辜负了一个女子,却也是无憾。” 陈圆圆和他老爹真的就这么对立?又不是明媒正娶,需要多次的准备,从以后来看,他的妻子也是很贤淑的,一切并不太费周折。 其实就算陈圆圆没有被抢走,他也不一定就会带她走,一旦厌烦了还可以再换一家,何必把自己套牢呢?就算陈圆圆属于有收藏价值的名瓷,但是他不是一个习惯于冲动购物的人,对着橱窗心动一下可以,被卖家一撺掇,还会随口允诺,但离掏钱还是有一定距离的,冒辟疆这次来,没准还是:“看看,我再看看。” 遗憾应该是有的,得不到才是最好的,这一点女孩子最有体会,看上了一件衣服,犹豫着没有下手,隔天再来看,已经被别人买走,怎么都会有点失落。冒辟疆怕是为之吹嘘,陈圆圆的故事,已经变成哀感顽艳的传奇,这样一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可是爱过冒辟疆的,他为了要做孝子,只好放弃了她。如此一来,冒辟疆不费吹灰之力,就获得了道德与魅力的双料冠军。 不是所有的怀念都是柔情凝成,有的是情感消费,有的是往自己脸上贴金,冒辟疆应属于后者。闻听柔弱如花的陈圆圆这几进几出,他没有疼痛,只有郁闷,也就郁闷了大半天,当晚就跟着他那堆朋友散心去了。 这两个月以来,冒辟疆别离前的话,一直回想在脑海,陈圆圆一直痴心地等待着心上人来迎娶。 在黑暗的封建社会时代,一个如花似月的美丽女子,往往会给自己带来重重灾难,正所谓的自古红颜多薄命。尤其是灾荒之年,遭遇兵荒马乱,年轻女子的命运,就更是朝不保夕了。正当冒辟疆由外地赶回苏州,想要与陈圆圆结秦晋之好的时候,却祸从天降,让他含恨终身。 当冒辟疆回到苏州时,陈圆圆已被田弘遇抢先给赎走了,这件事促使冒辟疆更加紧寻访另一个失踪已久的红粉知己董小宛,他深怕再重蹈覆辙。 田弘遇做过扬州把总的官,女儿又被崇祯选封为贵妃,因而官封左都督,在皇亲国戚中飞扬跋扈、不可一世。陈圆圆虽然百般不愿,却又得不到旁人的援助,因为没人敢得罪田弘遇,只好含泪跟着田弘遇回府。 田弘遇带回陈圆圆后,为了讨主子欢心,便将陈圆圆送进皇宫,准备给皇帝聊以解忧。晋见时,陈圆圆穿着红霞仙子裳,蛾眉淡扫,但身处国难当头的崇祯那有心思瞥睹倾城好颜的江南佳丽。 崇祯连看都没看一眼,只淡淡地说:“国家弄到这个地步,我那有闲情逸致呢?” 便挥手下令将她送走,陈圆圆也只有抱着明眸皓齿无人惜的万分委屈心情回到了田府。 明末清初著名名妓陈圆圆被人议论,总绕不过她与吴三桂、李自成形成的三角关系,却不知这位乱世佳人差点还搭上了崇祯皇帝。 恰恰是田弘遇在宫中的女儿田贵妃牵的线,田贵妃做到了西宫的皇娘,称她为田后,她颇受崇祯的宠信。后来因为各地的动乱,明王朝的内外交困,作为一把手的崇祯整天愁眉苦脸,寝食难安。有时接到地方上告急文书,束手无策,以至于失声痛哭,见到三千粉黛,谁也理都不理。 田后并不在意自己的失宠,却非常担忧皇帝的身心,为讨好他,想尽办法,总不见效。她宫中有个闺蜜建议:“妳的娘家新进了个陈圆圆,人见人爱,何不让她给皇帝献歌,或许可以解忧。” 田后觉得这是好主意,赶紧回家与老父亲商量,可否把国色天香的陈圆圆作为献礼。田弘遇理解女儿此举是为了取悦天子,考虑到崇祯毕竟是自己的大靠山,一旦病倒,后果不堪设想。只得忍痛割爱。挑了个好日子,找了个理由,亲自领着陈圆圆拜见皇帝。 崇祯见了跟在田弘遇身后的陈圆圆,觉得名不虚传,陈圆圆的美名早己经传遍朝野。与宫中嫔妃相比,别有一种说不出的风韵,崇祯顿时有点晕。田弘遇虽老,并不胡涂,很会讲话:“此女雅善歌笙,并工诗画,是超凡仙品,我不敢占为私有,特来进献给皇上。” 偏偏此时又有州府失陷的消息传来,崇祯立马没了心情,摇头叹息:“此女诚属佳人,但是朕以国家多事故,未尝有一日开怀,所以没有这种心情。国丈年纪老矣,请留此美女以娱乐暮年。” 崇祯一定想过后果,在此危急之际,如果收了此礼,必将背上好美女误国的罪名,还怎么让沙场血战的将士心服口服?此时崇祯急需的治病良药,不是美女,而是捷报,爱江山就别爱美人。崇祯知道事情的轻重,于是再也不看陈圆圆一眼,只向田弘遇挥了挥手,就低头批改公文了。 田弘遇见皇帝谢绝,只得带着陈圆圆回家,他并未感到失落,可能还有几分失而复得的惊喜。感到失落的是陈圆圆,天降喜讯,她原本以为自己真能栖上帝国最高枝,一夜未睡,清晨起床就精心打扮,料想任何男人都挡不住这样的惑诱。 却没想到,崇祯真够另类的,都没给自己施展歌喉的机会,原本要给他解忧的几首新曲,算是白准备了。一想到自己还要终日陪伴田弘遇这个老头,陈圆圆真的有些伤心了。 由于陈圆圆善长唱曲,所以被编入田府家庭乐队。但她是一个爱好自由、不爱慕虚荣的姑娘,虽然穿的是绫罗绸缎,住的是楼台殿阁,却又要时时应付田弘遇那种有头无尾,搞得自己老是不上不下的情挑,所以内心总是闷闷不乐。 崇祯十六年农民起义军,先攻破潼关,转瞬之际全陕披靡,以摧枯拉朽之势,很快的就打到了北京。京中的豪门权贵和富家巨室之门,皆万分的惶恐、人人自危,害怕起义军一旦攻下北京,将无以自安。 田弘遇也正为此而焦头烂额,机灵的陈圆圆便向他献计说:“你最好结交一些有实力的武将,将来也好有个依靠。” 田弘遇心想此计甚妙,随即便想到了此时正在京师的吴三桂。大学士魏藻德应田弘遇之邀,前来商议对策,他也力主抓住实力在握的吴三桂,并建议田弘遇邀请吴三桂总兵,前来田府观乐,以借机拉上关系。 徐福来到这一个时代,他化名为吴三桂,并担任了山海关的总兵。 在渤海之滨,河北与辽宁两省临近交界处,矗立着一座雄关,它就是名闻遐迩的天下第一关—山海关。 山海关北枕迭嶂,南襟大海,峥嵘险峻的燕山,峰峦林立,高插长空。万里长城沿着峰峦极顶,飞腾直上,似蛟龙起舞,消失在云霭缥缈的苍穹深处。它向南延伸八里,即是长城的起点,俗称老龙头,伸向大海,畅饮着万顷巨浪。山海关整个城垣与万里长城连接,背山临海,虎踞龙盘,所谓的襟连沧海枕青山,山海关之名,即源出此意。 山海关的位置,恰好处于辽西走廊西端的咽喉之地,从辽宁锦州直到山海关下,共长四百里,于山海之间有一线之通,这一狭长地带,位辽河以西,故称为辽西走廊。山海关像一把大锁,牢牢地锁住了从东北进入华北的陆上通道,在军事技术不发达的古代,正如俗话所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以山海关之险,当之无愧。难怪古人称颂它:“两京锁钥无双地,万里长城第一关。” 自从明洪武十四年,魏国公徐达创建关城,设立山海卫,始名山海关,它就成了关里与关外的分界线。按方位,关外也就是山海关以东的地方,所以人们习惯地叫做关东。 明崇祯十三年,明在关外仅剩八城,锦州、宁远、松山、杏山、塔山、中前、中后、前屯。明朝在这里常年派驻军队驻防,筑有坚固的城墙,分设东西南北四门,城内军用与民用设施很齐全,官舍、民居、牌楼、庙宇、店铺、仓储、军械库等,应有尽有。全城有房舍七千多间,人口约三万多人。 去辽东的基本有四种人,一种是应戍的兵士,包括将吏,为执行战备和守御任务而被派遣来的;一种是犯有重罪的各种人犯,被处以谪戍,就是俗话说的充军,遣来辽东服苦役的;一种是为生活所迫,从河南、山东、河北、山西等地来的贫苦农民,流入辽东谋生,其中也有的因逃避赋税,或畏罪出逃而潜入辽东的;一种是商人,从内地来此经商的。 辽东与蒙古、女真人等少数民族为邻,朝廷准许在开原、铁岭、抚顺、宽甸等处开设马市等市场,与汉人互市。汉人所产布匹、铁器、茶叶、食盐等为少数民族所急需;他们所产各种马匹、人参、鹿茸、毛皮等均属名贵之物,皆为内地所不出,因而强烈地吸引着关内远自长江以南的商人慕利而来。 后金汗努尔哈赤攻下抚顺时,俘获了山东、山西、涿州、杭州、益州、河东、河西等处商贾十六人。这些商人不惜远涉数百里、数千里,冒险来到抚顺这个边境小城,与女真人搞贸易。他们还算幸运,努尔哈赤一个不杀,把他们都释放回家。 629话:初生之犊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崇祯二年,皇太极率领八旗兵第一次突袭入关征明,设下了反间计,诱使崇祯皇帝将入援的袁崇焕逮捕。 祖大寿是袁崇焕的部将,他见主将被逮,惊恐万分,竟置勤王于不顾,率领部队逃离北京,掠夺山海关,返回宁远。他敢离京出关,就是仰仗他在辽西的势力以图保全自己。按律法,临阵脱逃,形同叛逆,必须处以极刑,令人意外的是,崇祯并没有怪罪他,也不予以处罚,还发下诏旨,极力的安慰他。 皇太极发动了大凌河之役,将该城围困起来,祖大寿守城,因为援绝食尽被迫投降。他以回锦州迎取家属、智取该城之计脱身,回到了锦州之后,还与皇太极秘密书信往来。他投降的事,很快被辽东巡抚丘禾嘉侦知,密奏朝廷,崇祯却按下此事不提,装做不知道,竟然容忍了下来。 明军与清军在松山决战,明军惨败,祖大寿率领部队献出锦州城投降。按照明朝律法,他们的亲属都要受到牵连,参加此役的吴三桂,战斗刚开始,就同总兵王朴等人率领部队逃跑,以致明军全军覆没。事后,崇祯下令将王朴处死,仅给吴三桂降级的处分。 山海关外,辽河两岸,东至鸭绿江畔,北至开原,南抵大海之滨的旅顺,明称为辽东的这一广大的地区,自古就是英雄百战之地,所谓的虎步龙骧,高下在心。历史上这里从来就是兵家用武之地,有多少一代创业之君奋然崛起,问鼎中原;有多少治国之能臣、能征惯战之悍将在这里生长,在这里战斗,创下惊天动地的业绩。 在明代及明清之际,吴三桂之前,威震辽东的名将李成梁父子,腹有良谋、统率过千军万马的熊廷弼,杨镐、孙承宗、洪承畴、铁面御史何尔健、独胆英雄袁崇焕、敢战敢胜的一代骁将满桂、祖大寿、赵率教,首创海上雄师的毛文龙、一度主持辽东大计的王在晋等,以及清代的创业之君如努尔哈赤、皇太极和他们的兄弟子侄一大批名君、名臣、名将,都在辽东这个军事舞台上施展出他们纵横捭阖的才略,演出了一幕幕历史的活剧。 明代的辽东,西北与西面都跟强悍的蒙古为邻,东北与东面地接女真,是它的边防最为险要的地区。明朝自建国开始,直到末年,两百多年间,不惜倾注亿万金钱,修边墙,筑城堡,兴建数以千计的墩台,派驻重兵防守。 还在山顶上每五里或十里即筑一台,每台高约数丈,仰望山巅,如在云天。再向远望去,座座墩台林立,像是一个个威严的哨兵,警惕地注视着蒙古、女真人的举动,整个辽东,充满了战争的气氛。 清初,有个叫王一元的人,目睹明朝的这些遗迹,不胜感叹地说:“明朝防卫边境既周且备,不知花费去几万万钱。” 明朝防备如此的森严,仍不能阻止蒙古、女真铁骑的袭扰。武装的冲突,大规模的交战,几乎与明朝相终始,辽东地区是真正的战场。 当地军民长期生活在战争的环境之中,已经看惯了刀光剑影,铁骑飞奔,即使望见报警的烽烟滚滚,耳听得战马嘶鸣,也已经习以为常,并不感到意外和惊慌。任何战争都会给人民百姓带来生命财产的损失,但是它也教会人们如何保卫自己。 因此辽东的百姓把习武从军看成是他们自己的生活的一部分,并成为青壮年所从事的职业之一,许多家庭几乎满门皆军,称得上是军人世家。辽东名将李成梁,有五个儿子,都投身行伍,在战争中成长为统率三军的将军。他们父子镇辽二十多年,师出必捷,威震绝域,祖大寿兄弟子侄个个从军,都是名副其实的军人世家。 辽东军民同蒙古、女真人不断发生武装冲突,但也有和平交往。蒙古、女真等少数民族过着游牧、渔猎的生活,人人精于骑射,善于奔驰,无论在山间林崖,还是在平原旷野,都能吃苦,有耐力,一往无前。 这些优胜的民族长技和风俗习惯,也融入汉族人民的生活之中,人人爱马、骑马也都成了当地汉人的习惯。男孩、女孩才两三岁,只要见到马,便手舞足蹈起来,跃跃欲试。当大人把他们抱上鞍坐,就高兴得不得了,一边笑着,一边吆喝,催马快走,还一边用手作加鞭之势。 长到五六岁时,就开始练习骑马,父亲给制作一个小木架,放在鞍坐上,把孩子抱上去,手扶木架,慢慢演习。在辽东不只是男人会骑马,女子也善骑,较男子更胜,加鞭疾驰,了无畏怯,而姿态飘逸。遇到有个别女子不会骑马,还会被人笑话,所以在这里,男女不会骑马,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 辽东的特殊社会环境,养成了人们一种尚武精神,特别能战斗。在明朝军队中,辽兵以剽悍敢战闻名,被誉为一支劲旅,在同新兴的后金爆发战争以后,明朝从江南调至辽东作战的军队,几乎每战都败。两度经略辽东的袁崇焕改用以辽土养辽人,辽人守辽土之策,完全起用辽兵,不但顶住了后金的猛烈进攻,还把他们打得大败,连获大捷,突出地显示了辽人敢战的雄风。 从山海关,经中后至宁远以东,抵锦州,北面一望丘陵、山岭,绵延不尽,林木繁茂,有许多飞禽走兽,虎、豹、野猪等猛兽,无时不出没林中深处。行猎是当地猎户的衣食之源,而对于达官贵人来说,却是一种消遣。 吴三桂每在闲暇之时携带家丁进山打猎,独闯山林,与禽兽周旋,每次都有收获,这养成了他好田猎的习惯。这种带有军事味道的生活,培养了他勇敢、不畏艰险、沈鸷多谋的思想性格。他掌握的骑射技能,他演习过各种兵器,最喜欢使大刀,练得很有功夫。从此这柄大刀就成了他在未来的岁月中南征北战的制胜武器。 吴三桂应试武功,得中武举。国家设置武场,通过考试技勇,选拔将才,明末按照武场考试规定,一般以九箭射中目标为状元。吴三桂在强手如林的角逐中,获得武举人,颇为难得。他得中武举后,取得了在军中任职的资格,开始了军事生涯。 他在祖大寿的指挥下,参加了对后金的战争,很快他崭露头角,日益显示出悍将的素质。 吴三桂思想敏锐,精力旺盛,浑身充满了活力,大耳垂,高鼻梁,脸色富有光泽,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瞻视顾盼,尊严若神。他的臂力过人,没有人能赶得上他的力气大。见过他的人都用美丰姿、状貌奇伟的话来赞美他。 崇祯二年,皇太极发动了奇袭北京的战役,他亲率五六万大军,避开明朝构筑的宁锦防线,绕道内蒙古地区,从大安口、龙井关等处突入长城,直趋北京,给明朝以猝不及防的打击。不幸的是,崇祯误中皇太极的反间计,将袁崇焕逮捕入狱。 祖大寿惊恐,携带吴三桂及辽兵一万五千人自北京仓皇撤军,急返宁远,以图自保。崇祯听从大学士孙承宗的建议,赶快派人安抚,使者疾驰到山海关才赶上祖大寿,当众宣谕朝廷慰劳之意,声明只逮捕袁崇焕一人,与众将无关。辽兵得到朝廷的宽大,人心才安定下来。 次年,祖大寿奉命与孙承宗分驻三屯营、丰润之间,互相联络犄角,祖大寿又命令所属部队分驻乐亭、昌黎、抚宁、石门、台头营、燕河营诸城镇,以堵截后金兵归路。然而后金兵潜师饱扬,行动非常诡秘,明官军常常捕捉不到它的任何消息。为了摸清后金兵的去向,他常派出多达三百多人的侦骑远探。 祖大寿率领部队出长城,北进至建昌,该城周围多山,丘陵连绵,西北面与内蒙古喀喇沁等部落相接。皇太极绕道内蒙古入关和北返,建昌是他所经之地,明兵集结于此地,企图截断后金兵的归路。 吴三桂随军出征,他不离开祖大寿的左右,在军中不担任具体的军务。祖大寿对他很喜爱,不愿让他做任何冒险的事,让他随军,是想训练他,增长见识。 一天,祖大寿凭城楼远望,知道后金兵势大,明兵出击,如以卵击石,倘遭全军覆没,丢失城池,将犯不赦之罪。吴三桂见被围,心急如焚,吴三桂左右各置一个将领,自己居中,分十八人为两翼冲阵。后金兵见明兵极少,而敢轻易出战,很是怀疑,便闪开一个阵口,将吴三桂二十人裹入阵中。 吴三桂入阵,以风驰电掣般速度向后金兵展开了冲杀,连续射出两箭,后金兵应弦而倒。后金一员将官拥纛旗向他冲来,吴三桂迅即搭箭,用尽气力,一箭射中,这员将官从马上跌落下来。 吴三桂急驰近前,下马割取他的首级,不料此人受重伤未死,他眼看吴三桂举刀之际,说时迟那时快,抽出随身的短刀,奋力跃起,照准吴三桂的面部刺来,吴三桂没有防备,一刀砍中他的鼻梁,顿时血流如注。他顾不得伤口,手起刀落,将这个将官的头砍了下来,并疾速地拣起死者扔在地上的红旗,撕下一块,胡乱地把鼻子裹起来,飞身上马,呐喊着冲杀。 大呼:“随我来!”数百名明兵都随他往外突围,这时祖大寿在城楼上眺望,命令城上明兵擂鼓助威。城上城下,阵里阵外,喊杀声、战鼓声响成一片,似乎有千军万马奔腾之势。 后金始终怀疑明兵以少冲阵,可能是诱敌之术,也不敢用力堵截,加上吴三桂冲锋在前,来势凶猛,锐不可当,他与数百名明兵冲到哪里,哪里就纷纷闪开。于是吴三桂带领明兵冲围而出。后金兵怕中诱兵之计,并不敢追赶,眼睁睁地望着这一小队明兵飞速的远去。 630话:新生总兵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吴三桂疾驰到城下,祖大寿亲自出城迎接,看到他血流满面,不禁发出赞叹:“好样的!”吴三桂下马,向祖大寿跪拜。 吴三桂在这次战斗中,鼻子受到创伤而留下了轻微疤痕,靠着他旺盛的生命力,恢复得很快。 他的这一次壮举,被人们传颂着;他的娴骑射的高超技能,他那勇而敢战的无畏精神,他沈鸷多谋的韬略,都开始引起人们的广泛注意和重视。也就从这个时候起,吴三桂时来运转,步步晋升。他由中军升到游击,就在这次战斗后不久的事。 这年八月,皇太极发动了攻取大凌河之役,他以数万军队包围了大凌河城,祖大寿率城内三万军民固守。皇太极采取围而不攻的战术,掘壕筑墙,四面以重兵把城围住,断其饷道,又于城西另驻一军,专截锦州方面的援兵,企图经过一段时间的围困,城内粮尽援绝,逼使祖大寿献城投降。 明朝识破后金的作战意图,不能坐视不救,合兵四万多赴援。行至离松山三十里的地方,即长山与小凌河之间,与后金兵遭遇,双方展开大战,互有杀伤,明援兵撤回。九月中旬,后金兵一面继续围困大凌河城,一面又出击锦州,直抵城下。 明军渡过小凌河,行五里,筑垒列车营,后金兵扼守长山,明兵不得前进,皇太极亲率八旗骑兵,分作两翼,直冲明兵大营。明兵施放火器和弓箭,铅子如雹,矢下如雨。后金兵右翼首先冲入张春大营,明兵奋起接战,但抵挡不住后金兵的猛烈冲击,阵势混乱。 后金兵趁势从后面追赶,疾追三四十里,才收兵,招致张春以下诸将三十三人都被活捉。明朝屡次增援大凌河城,屡次失败,损失一次比一次大,而以张春、等这次增援损失最为惨重。自此援兵断绝,祖大寿再也不敢出城突围,坐以待毙,败报传到北京,举朝震惊。 山东爆发了以孔有德、李九成为首的兵变,孔有德原任山东登州参将,后金兵围大凌河城时,受巡抚孙元化的派遣,率领八百骑兵出关赴援。行至河北吴桥,士兵缺乏食物,肆掠村堡,继而哗变。孔有德与李九成等密议,宣布起义叛明,率军回师山东,连陷临邑、陵县、商河、青城诸县城。 次年,孔有德回师攻下登州,设官置署,他自称都元帅、李九成为副元帅、耿仲明等为总兵官。于是整顿兵马,攻城略地,反明的斗争浪潮席卷山东。山东接近京师,关系甚重,孔有德起兵反明,使朝廷十分惊慌,急令保定、天津、昌平诸镇兵马会剿。官军连连遭到失败,朝廷一时手足无措。 户部右侍郎刘重庆、四川道御史王万象建议调战斗力顽强的山海关与宁远的辽兵来对付孔有德的叛兵。经朝廷重臣讨论,奏请崇祯批准,崇祯下诏,命令监视关宁总监太监高起潜督率副将祖大弼、总兵官金国奇等携数万兵马前往山东镇压。 宦官本是皇帝的宫内奴仆,不能参与国家大政。但是明自永乐时就起用宦官,特别是到天启时,将宦官放出宫,置于军队之中,命令他们监视各级将领的一言一行,凡军情必请示他们而后行,名曰监军,高起潜即是其中之一。崇祯即位,虽然镇压了以魏忠贤为首的阉党集团,却继续指派太监监军,此实为明末一大弊政,吴三桂以游击将军跟随祖大弼参加平叛。 辽兵不愧为一支劲旅,辽兵与孔有德部队首先战于沙河,将对方击败;推进到白马,双方大战,孔有德寡不敌众,被迫后撤,退守登州。辽兵乘胜前进,兵临登州城下,迅速将全城包围起来。 开始,孔有德遣兵将出城交战,企图打破明军的包围,孔有德连续两次组织突围,结果都被逐回城中。副元帅李九成不幸中弹阵亡,兵士也多有损失,叛军处境越来越困难。祖大弼与金国奇指挥明军严密围困,想要把他们困死于城中。 明军围城已经三个月了,城内士气低落,对于能否坚持下去,逐渐失去信心,孔有德决定再组织一次大规模突围,决一死战,以求得一条生路。不料一名叫洪成训的士兵,乘夜逃出城,投降了明军,并泄露孔有德将于三日夜从城西门出城突围。 总兵官金国奇得到这一重要情报,急与监军高起潜等重要将领定计,分设埋伏,其余各营将士皆披甲上马预备,又调来三百名火器手埋伏于山前,专轰击孔有德的大队人马。 三日,天将黎明,孔有德悄悄率军倾城而出,计马步兵七八千人,分作三股突围。官军也分三路埋伏,准备迎击,金国奇与高起潜率领副将以下,至千总、把总等大小将官四十多员为主力,挡住孔兵出城的要冲。吴三桂也在这众多将领之内,参加对孔兵的伏击。 孔有德完全不知道突围计划已被泄露,明军已作了围剿的准备。他率领部队放心大胆地出城,行至金国奇部队的埋伏圈,明军立即挥红旗迎战,截住厮杀。顿时喊杀声响彻黎明的晨空,枪炮声同时大作,震得大地不禁抖动起来。 金国奇的部队刚一交战,祖大弼率领部队从东南方向飞驰策应。孔军抵敌不住早有准备的明军的四面堵截,无法突围出去,便拨转马头,向城内疾退。明军穷追到城下,力图一举破城,但城上炮石如雨,无法靠近城下。金国奇只好传令,举号收兵回营。 登州北面临海,官军无法围堵,就在兵败退回城的当天夜里,孔有德决定从海上逃走,率领剩余部队连同全部队家属共一万多人,分乘数百只船,航海辽东,投奔后金去了。登州已是一座空城,很快就被明军占领,关宁援山东之役,历时近一年,就这样结束了。吴三桂在上百员战将中,他是资望最浅的一个,地位不显。 吴三桂是个很勤奋的人,除了习武,还勤于读书学文,他每天鸡叫就起床,到半夜才就寝休息,终日无惰容。他坚持读书,不断从古人那里汲取思想营养,并从中萌发和树立了自己的志向。他曾读过《汉记》,其中有两句话深深地打动了他的心,这两句说:“仕官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意思是当官应做皇帝身边的官,娶妻应得到像汉代阴丽华那样的美人。 在封建主义时代,追求的无非一是显爵名宦,二是绝代佳人。他为达到这个目标,终生奋斗不已,后来他果然功成名就,想得到的都得到了,然而这一思想竟成了他自取灭亡的祸根。 吴三桂在仕宦之途进展迅速,到了崇祯八年,就提为前锋右营参将;崇祯十一年九月,他已经是前锋右营副将。在不到八年的时间,吴三桂由游击而参将、而副将,提升的速度,还是相当快的。他还有一步就要登上总兵官的宝座,这对于他来说,已是垂手可得。吴三桂正以飞快地速度,一步步地走向权力的顶峰。 吴三桂崛起之时,庞大的明王朝正处在急速崩溃中,在陕西澄城县爆发了农民抗粮的武装斗争,它如星星之火,点燃了明末农民战争的燎原大火。崇祯初年,天下群雄并起,各路农民起义军已深入到中原腹心地区,他们活动在山西、陕西、河北、河南、四川、湖北等省,向明朝展开了猛烈的进攻。 后来成为明末农民起义军主要领袖的李自成、张献忠等也在这时先后参加了起义,在斗争中迅速发展壮大。全国农民大起义已成为燎原之势,明朝穷于应付,它的将士疲于奔命,扑灭一处,另处又起;打跑一股,另一股又出现在明兵面前,明兵防不胜防,打不胜打。明朝被声势浩大的农民起义拖得苟延残喘,它像一个久病的巨人,已临近精疲力竭,摇晃不定的可悲地步。 在山海关外,新建的满族贵族政权,在经历努尔哈赤开基立业之后,皇太极大胆变革,已经变得空前的强大。皇太极于崇祯九年在沈阳正式即帝位,变国号为大清,气象一新。他和他的兄弟子侄、文臣武将比任何时候都充满了夺取全国政权的信心。明朝仅凭借着宁锦防线,还在奋力挣扎着,勉强维持着辽西的残局。 但是曾经在辽河两岸和这条走廊上同清兵激战、顶住它进攻的一大批将领、运筹帷幄的统帅,如杨镐、杜松、袁应泰、熊廷弼、王化贞、袁崇焕、孙承宗、满桂、赵率教、何可纲、毛文龙等,就像夜空中的一颗颗流星一样,转瞬间消逝了。他们或战死于疆场,或失意于官场而遭排斥,多数则死于党争,成了明末黑暗政治斗争的牺牲品。吴三桂为命运所系,共撑残局,同度艰难,在明朝统治集团中政治与军事地位变得日益突出,终于一跃而扮演了辽西最后一幕的主要角色。 崇祯十二年,提升的机会又一次降临到他的身上,喜报传来,他被任命为宁远团练总兵。还在崇祯五年,他仅是个游击,而在此后的六年中,他很快由游击升到参将,再升到副将,由副将升到总兵,也只隔了四年时间。这个晋升速度,应该是相当快的。 自明清战争以来,特别是战事发展到辽西以后,宁远已成为明朝防御清兵的一大军事重镇,与锦州并重,是宁锦防线的重要一环。先有袁崇焕、孙承宗力主筑宁远,两次获得大捷,给清兵以重创。袁崇焕冤死,祖大寿继任守此,后又调到锦州驻防。吴三桂则继袁崇焕、祖大寿之后,驻防宁远,已显示出朝廷对吴三桂的倚重。关外八城,以锦州、宁远两城最为重要,监军、巡抚、道台等官都在此城设衙办公,吴三桂以总兵官驻守于此,也就提高了他的政治地位。 吴三桂升任总兵官要职,开始跻身于封疆大吏、朝廷显官的行列,这为他以后的飞黄腾达奠定了政治基础。吴三桂有才能,这在他的同辈人中已受到广泛称赞,在朝廷中也颇受赏识。人们都说他才华出众,聪俊绝人、聪明自然超群,勇冠三军,边帅莫之及,他的勇略使夷夏震慑,堪称是智勇兼备的大将。 连清朝人也承认在明边将中唯有吴三桂敢战,吴三桂实为一将才,非是庸碌之辈可比。他就是凭借个人的才能,为自己获取越来越多的功名利禄,所以不论来自哪些人的赞扬,并不都是毫无根据的吹捧。 631话:明清交战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吴三桂深通官场之道,他广交朝廷内外大员,建立起密切的政治关系,从而保证了仕途顺利,扶摇直上。吴三桂担任总兵,就是由蓟辽总督洪承畴提名,约辽东巡抚方一藻共同推荐,经总监关宁两镇御马监太监高起潜同意,并由他向朝廷报告,经崇祯批准的。 这三个人的地位相当重要,方一藻为辽东地区行政最高长官,洪承畴为一方统帅,而高起潜虽然说是宫廷中掌管御马的太监,却是由皇帝钦命,位在诸将帅之上的监军。吴三桂与他们都有着特殊的关系,方一藻巡抚辽东时,吴三桂即拜在他的门下,与他的儿子方光琛缔盟成为忘形之交。 洪承畴以兵部尚书出任蓟辽总督,吴三桂又拜在他的门下。洪承畴的幕僚谢四新博学,深得他的信用,吴三桂与他的交往最深厚。高起潜对于吴三桂来说,更是一个强有力的后台人物。明末,宦官操纵权柄,凡为官为将的,如果得不到他们的支持,很难立足于朝廷。特别是皇帝信任的宦官,派到各地监军,而在边镇者,悉名监视。高起潜以知兵著称,崇祯皇帝委任他,监视宁远、锦州及山海关诸军。 不论是哪一级将官,他们的一言一行都处于监军严密的监视之下,稍有得罪,不仅丢官,甚至有掉脑袋的危险。吴三桂拜高起潜为义父,他们之间的关系必定要超过同方一藻、洪承畴等人的关系,毫无疑问,会得到他们格外的庇护,给吴三桂加官晋爵只是时间问题。 这些权势显赫的人物都成了吴三桂的后援,所以洪承畴一提名吴三桂担任总兵,正合高起潜的心意,他亲自写题本,立即被批准,与吴三桂同时提名的还有刘肇基担任总兵,却没有获准,到次年才通过。洪承畴出关将虚冒钱粮的千总刘某处死,此千总为高起潜的人,高起潜对洪承畴大为不满,因此洪承畴提名与高起潜没有多少关系的刘肇基,高起潜不予支持,即成罢论,可见高起潜的权势之大。 由于有高起潜、洪承畴、方一藻等三人的一致支持,吴三桂轻而易举地登上将坛,身挂帅印,达到为将者所企望的地位。吴三桂入选总兵,除了必不可少的社会关系,也是当时军事的需要。 洪承畴原任陕西三边总督,同李自成农民军周旋十多年,当辽东军事时局日益恶化,明军防御吃紧时,被调到这里,出任明军的统帅。他一到任,就检查各处兵士训练,兵力配置,及将领优劣等情况,他阅示山海关内外,发现明兵的训练不足。 来自前线的侦察情报,使他感到虏情紧急,而明兵必即刻尽速完成训练,以应付同清兵的不可避免的战斗。此时急需选举辽东练兵大将,速图整练军队,提高他们的作战能力。他与高起潜、方一藻选中吴三桂,来负责统练辽兵,包括演习刺杀、熟练使用各种武器,布阵、进退方法、掌握战斗号令等等,这对于每个士兵都是至关重要的,同时也关系到战役战斗的胜败。 担任此项任务训练的人,不仅要有实战经验,而且应当通晓兵法,以此而论,吴三桂倒是一个很合适的人选。洪承畴提出一项练兵计划,业经高起潜同意,朝廷批准,即从现有辽兵中抽出一万,分驻中后所与前屯卫两处,正居关外八城的适中之地,责成吴三桂和监纪通判朱国梓详审安插,分合操练。 吴三桂的部下辽人游击董永显,管领内丁,胆勇超众,屡次建功,也被选中,由游击提升到后勤中营管参将。洪承畴认为,宁远、锦州各有总兵官驻扎,再于各冲要之处布置劲兵,使宁锦一线首尾相应,八城不单虚,山海关则益厚保障。 吴三桂即照他的部署,与朱国梓分练辽兵,他严格进行训练,兵士的战斗素质明显提高,仅用两年的时间,吴三桂与其他负责训练的将官已经练兵三万,成为一支有战斗力的劲旅。吴三桂任团练总兵,不限于练兵,同时也参加对清兵的作战。 在吴三桂提升总兵的第二年,明兵与清兵在杏山附近的夹马山发生一场遭遇战。原来在杏山西五里台居住的蒙古多罗特部民,共有三十家,六十多人,他们秘密约降清朝,请求清兵前来接应,保护他们免遭杏山、松山、锦州等处明兵的堵击。正巧皇太极亲历锦州一带巡视,当即指令郑亲王济尔哈朗、多罗贝勒多铎、多罗郡王阿达礼等一批骁将率领护军一千五百人前去迎接这批蒙古人。 清兵为躲过明兵的阻击,便日夜偷偷地过锦州城,次日天还没亮,顺利到达杏山西五里台,护卫蒙古人急速回返。黎明,被明兵发现,驻防杏山的辽东分练总兵刘肇基率军出城迎战。他奉命率领五千精锐兵马自前屯卫起行,赶到杏山安插。 他闻警,即从所部的五千人中抽调三千人马,从原驻守此城的明兵中调出三百人,共三千三百人,投入战斗。吴三桂在离杏山北十多里的松山附近驻防,一得到警报,立即出动三千人马,长驱直过杏山。 锦州总兵祖大寿会游击戴明率马步兵七百赶来会战,很快明兵集结七千多兵马,进逼清军。清将济尔哈朗为了避开城下明军步兵,引诱明军骑兵出战,便把所部撤退到离城九里的夹马山地方,扎住阵脚,明军骑兵紧紧追随,来到阵前,明军一百多骑兵首先出击,呼喊冲来。济尔哈朗纵兵还击,分队冲入,紧接着济尔哈朗挥众将冲入阵中搏战,清护军皆是精锐骑兵,勇猛异常,更兼有济尔哈朗、多铎、阿达礼一批悍将,特别能冲锋陷阵。 吴三桂虽然不示弱,表现了高超的战斗技能,却敌不住对方的凶猛攻击。清兵以他为目标,迅速把他围在中间,他拼命冲杀,与贼血战,却无法冲出突围,幸亏刘肇基及时援救,才使他脱离危险。明兵且战且退,在杏山城下,清兵不敢恋战,乘机回兵,明兵亦不敢拦截,任他们通过。 此役明兵损失死亡近千人,副将杨伦、周延州、参将李得位等被俘,当场斩首。吴三桂奏报,此役明兵大获全胜,不尽符合实际,从副将杨伦等人被擒,可以看出明兵损失不小,清兵损失与明兵大致相当。皇太极从沈阳发来一万兵马增援,确因杏山上阵损伤缘故,显见清兵为迎护蒙古多罗特部民付出了一定代价。 接着在七月间,吴三桂又参加了两次战斗。这时皇太极正在积极谋划攻取锦州,早在三月间,已采取第一个实际步骤,派遣济尔哈朗与多铎为左右翼主帅,率领部队进驻锦州北九十里的义州,作为清兵进取锦州的战略基地。 他们一面筑城,一面屯种,同时不断地向锦州地区出击,袭扰明宁远、锦州驻兵,锦州地区的军事形势变得日益紧张起来。明朝的战略家们对清兵意图已有所察觉,崇祯指令辽东督抚与各镇臣速筹应急方略。辽东新任巡抚丘民仰会同吴三桂、祖大寿、刘肇基等人商榷谋划战守之策。 蓟辽总督洪承畴提出,对付清兵不能单独防守,要守战兼顾,才能守得住;战又不能总是正面交锋,还要采取多种作战方式,如奇袭、打埋伏等,才能见效。这一方略,成为明兵作战的指导方针。 在这一方针指导下,明兵开始对清兵主动出击,展开各种形式的进攻。吴三桂指挥马步兵五百自松山奇袭锦州附近的清兵镶蓝旗营地,清将贝子罗托等人仓皇率兵出营,双方在黑暗中展开一场混战。吴三桂的意图是对清兵进行骚扰,当大批清兵出动时,便急速引兵撤退。清将一时不知明兵究竟有多少,害怕误中埋伏,不敢追赶。次日见战场留下八具尸体,马九匹,只记得当夜战斗,明兵与清兵伤亡很小,战斗时间短促。 继夜突袭清军之后,蓟辽总督洪承畴会同吴三桂、东盟总兵曹变蛟、援剿总兵左光先、辽东总兵刘肇基四镇统帅共议,组织了一次对清兵的新的进攻。另外调山海关总兵马科率领部队助战。明军出动马步兵四万至杏山,战斗在松山与杏山之间展开。 夜晚,吴三桂、曹变蛟等各挑选数十员勇将带领精锐马兵,进兵至离杏山城十里地方,在山洼地埋伏起来,并各派出哨探在周围山上潜伏瞭望。 第二天清晨,吴三桂率领副将以下将官五十多员,齐出杏山城,整列队伍,令骑兵居前,便于冲击;步兵持火器居后,以备堵击。明兵当下大约四五千人,清兵两万多骑从汤河子向西南奔来。吴三桂闻讯,即亲统副将于永绶、张鉴等领骑兵飞驰到五道岭,与先埋伏在这里的明兵会合,准备迎击。清兵已经发现明兵,便向五道岭疾驰,直抵张官屯。 这支清军由善战的和硕睿亲王多尔衮、和硕肃亲王豪格、多罗饶余贝勒阿巴泰等统领,蜂拥般向明兵冲来。吴三桂一声令下,以逸待劳的明兵呐喊着冲上去,跃马冲砍。清兵退至夹马山,各镇官兵飞驰夹击,吴三桂挥军冲杀,兵士皆胆勇倍奋,士气益鼓,又有炮火轰击,枪箭交加,激战数回合,清兵死伤甚多。 吴军为争得功劳,纷纷下马割死伤清兵的首级,吴三桂发现山头还有大量清骑兵密布,料定是接应前军的,他惟恐部属忙于割首级误事,下令不许下马,止以恶砍为功。鏖战多时,清兵已经感到不支,逐渐败下阵来,在山头接应的清兵不敢出战,急忙保护驮拉死尸,向北遁逃。 在战斗进行时,坚守锦州的副将祖大乐率数十员将官出锦州三十里,与吴三桂等四镇兵汇合,以策应他们。因风沙蔽天,不便追剿,依次收兵,齐回杏山。此役明将士阵亡十一人,受轻重伤的有六十五人,被射死的马五十六匹。 清兵伤亡多少?明清官方皆不见记载。多尔衮向皇太极隐瞒实况,只说:“清兵追到杏山城壕,掩护杀之,获的马七十匹。”也不提明兵伤亡情况。 显见此次战斗虽说规模大,而彼此伤亡并不重,都在一定程度上各自夸大本军所取得的胜利。实际上,此战为明诸镇合击,兵力占有明显优势,凡三战,松山、杏山皆捷。经此打击,清兵失利,退屯义州。 632话:松山决战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崇祯十四年,自锦州城东、南、北三路,清骑充斥,势殊猖獗,逐渐形成对锦州的包围之势。明朝将官担心锦州被围,一旦缺粮,就无法坚守下去。 眼下运粮比增兵更为急需,可是负责运粮各官惊心胆颤,不敢前往锦、松、杏等前锋三城运送米粮,仅运送到宁远以西各城,致使宁远西各城储粮猛增到一万石,前锋锦州、松山、杏山三城各粮仓只存米二千石。 从朝廷到前线将士都为此万分焦急,蓟辽总督洪承畴与辽东巡抚丘民仰、吴三桂等再三商酌,决定冒险向锦、松、杏三城运米。时机正好赶上春节,他们便以新年过节,出其不意将粮给运过去,此项任务交由吴三桂完成。 正月初二、初三两天,以牛骡驴车三千四百辆,装米一万五千石。吴三桂亲自督运米车出发,此计果然躲过清兵的监视,在次日的中午,顺利的到达锦州。当即卸车,至当天晚上二更时分全部卸完,空车又安全地返回宁远,此次运米,往返并未遇到清兵,所以没有疏失。 到了初九,清兵才有觉察,出动两万多骑分为四股追击,企图夺粮,遭到沿途守护的明军炮击,一无所获,仍然从原路北遁回营。吴三桂冒险督运粮食,显见他的胆略远在众将官之上。在人们视锦松等为险途而畏缩不前时,他却敢于承担责任,实心任事,一举成功,因而受到朝廷和周围将领的赞扬。由于锦州得到了给养的补充,更坚定了全城将士守城的信心,并长期坚持下去,虽然被清兵围困,也毫无所惧,这与给养充足有直接关系。 自从吴三桂被提升总兵官以后,效力朝廷更加倍于之前,忠可炙日,每逢大敌,身先士卒,剿杀虏级独多。朝廷给予他的这几句评语,而且把他的功绩置于所有将官之上,也可看出他的地位明显提高。朝廷表彰他勇敢杀敌,屡建战功,但最根本的是赞扬他对朝廷表现出无限的忠心,夸为忠可炙日。 吴三桂得到明廷的信任和器重,吴三桂当然明白,只有忠实于朝廷才能得到他追求的功名富贵,因此他凭一股青年人的锐气为朝廷效力,在他看来实属天经地义。他在升任总兵官前前后后的表现,都说明他在为保卫大明江山而战斗。就个人而言,如同历代那些有作为的青年人所怀有的志向一样,他要建功立业,获得他所追求的一切荣誉。这就是正在蓬勃向上,在前程似锦的道路上疾驰的吴三桂的基本思想。 崇祯十四年初,明清在辽西的交战频繁不歇,日趋激烈,终于导致明清兴亡史上又一次的大战,松山决战的爆发。 这一次的大战,首先由清太宗皇太极发起。自从天启初年袁崇焕构筑宁、锦防线,迫使清兵不得长驱直进,在大、小凌河之间徘徊不前长达十多年,严重阻碍了清朝同明朝的争战。皇太极曾经屡次企图打破明军的防御,但没有成功。他获得的唯一战果是围攻下大凌河城,便再没有取得尺寸的进展。 锦州与宁远这两座如坚不可摧的堡垒横亘在清军通向山海关的辽西走廊的咽喉之地,这使皇太极喟然叹息,而莫可奈何,但是皇太极在其他战线取得了巨大的胜利,他东征朝鲜,使它臣服;西讨强大的蒙古察哈尔部落,使它俯首听命,皇太极以十多年的奋战使清军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的强大。 明朝正遭遇三百年来前所未有的饥荒,父子相食,民不聊生,铤而走险,纷纷揭竿而起,汇入到农民战争的洪流之中。明朝被李自成、张献忠等的农民军打得焦头烂额,难以喘息;在关外,清兵咄咄逼人的进攻使它陷入深深的困境,只有勉强挣扎,却无还击之力。庞然大物的明朝内外交困,一天天的垮下去,迅速走向没落,而整个形势对清政权空前的有利。 皇太极正确地估量了明清双方的力量,选择了一个恰当的时机,决心打破明清在辽西的长期僵持状态,对明的新的强大进攻就从首当其冲的锦州开始。他采取第一个步骤,就是在义州筑城、屯田、积粮饷,作为向锦州进兵的基地,然后向锦州进逼。清兵严密包围了锦州,填壕毁堑,声援断绝。 清兵进居义州,筑城屯田的时候,锦州告急,已经引起明朝统治集团严重警惕,及至逐步逼锦、围锦,他们不禁感到惊慌。这时他们才看清对方的战略意图,不仅要夺得锦州,还要谋取战略要地松山。有人指出,松山城与锦州相隔十八里,清贼离锦州五六里下营,即近在松城左右,如今锦城濠栅已成,清众精骑尽绕松城,势虽在围困锦州,实在目的却指向松州。兵部认为,清兵此举,是在困大凌河,便紧急指令蓟辽总督洪承畴设计解围。 洪承畴奉命出山海关,驻守宁远,指挥各路兵马援救锦州,吴三桂是援救锦州的大将之一。洪承畴首先召集吴三桂和前屯卫总兵王廷臣、玉田总兵曹变蛟、蓟镇总兵白广恩,商议破围锦州之敌。然后洪承畴亲自到锦州周边军事要地松山,相度地势,察看清军的态势,他感到明朝的兵力尚嫌不足,请求增加兵力,应该达到十五万兵。 经过阁臣会议,崇祯批准,同意增兵,于是增调宣府总兵杨国柱、大同总兵王朴、密云总兵唐通、山海关总兵马科等四员战将,各率领部队救援锦州。加上前四镇总兵,共为八镇总兵,合兵力十万、马四万、骡一万,但还不足十五万之数,朝廷又做了番努力,最大限度续增加到十三万为止。令各镇总兵即刻出关,速会兵于宁远。 吴三桂作为八大镇将之一,应召率领部队参加援锦解围,这八员大将之中,仅白广恩、马科、吴三桂敢战。论战斗力,也以吴三桂的辽东兵最为强悍善战。他率兵二万,按自己独特的治军办法进行组织,从中选出精锐骑兵一千,以五十骑为一队,共分二十队,每队设一个领骑官,计二十名。 他把这二十名领骑官姓名分别书写在二十支竹签上,插在自己的靴筒上,遇到紧急情况,便信手从靴筒中取出一支签,呼叫某领骑官,该领骑官即统领本骑队,跟随他冲突决阵,无往不利。吴三桂统率这支训练有素的军队,称得上明兵中一支精锐的部队,难怪统帅洪承畴认定吴三桂与白广恩、马科三员勇将可独当一面,其余五将只有合力,不宜单独采取军事行动。 洪承畴挥师进到松山与杏山之间,除唐通,其余七镇总兵各率领部分路移军到松山城附近的东西石门,皆照分定营次,分别旗色,摆开阵势,在离松山南数里的地方,自南向北布列车、步、火器营,以骑兵组成两翼;在西石门,吴三桂部队居左翼之首,按顺序,以下是王廷臣与杨国柱的部队;在东石门,曹变蛟部队居右翼之首,以下则是白广恩、马科部队。而王朴部队居两翼之间,与右翼相连接。 围锦州的清步兵已经部署在锦州与松山之间的乳峰山上,占据着有利的地势,而在东西石门屯聚精骑约两万兵,各埋伏于周围待战,战略意图是伏击前头增援的明兵。明清双方在乳峰山上山下,东西石门处,展开了一场激战。 明七镇各挑选精锐步兵,携弓箭、枪炮,分别从山下东西两翼向山上的清兵发起进攻,山上的清军居高下击。明兵心甚壮,冒着如雨点般的矢石奋勇登山进击,抢占近台高处,放炮张旗帜,大批明兵勇气倍增,喊声震天,拼命冲锋,被围在锦州城内的明兵听到枪炮与呐喊声,知道援兵已到,祖大寿即挥军出城南门外,摆列营阵,与援兵遥相呼应,形成了内外夹击清兵的态势。 当明兵抢上山与清步兵搏战时,山下埋伏的清骑兵先自西石门冲出七八千,居左翼的吴三桂等率领部队迎战,鼓锐当先,直冲十多次,兵气强劲,阵斩清骑兵十人,挫败了清骑兵的攻击。它原想要以精锐骑兵将明兵阵势冲垮,不料明军马步官兵拒战甚猛,因而没有得势。在东石门,有明军的炮兵营,居东山险要处轰击,有力地配合了步兵的进攻。 清兵攻击不成,便用牛车推运红衣大炮三十门,从东西两面向明兵轰击,明兵炮营不甘示弱,奋力与清兵对射。战斗持续到傍晚,清兵被迫退却,清方承认此次战斗失利。 这是松山决战前的一次接触战,明七镇出动兵员约六万人,清骑兵二万,加上乳峰山上的步兵,总共约三万多人,但双方实际上投入的兵力并不多,故伤亡还不算严重。在阵上斩杀清兵首级只有二十人,还生擒一人,明军伤亡颇重,阵亡七百三十八人,不同程度的轻重伤员七百九十三人,被击毙的马骡达六百五十七匹。 明兵处于进攻一方,又是在山下从下仰攻,最难着力,同时还受清炮火攻击,他的伤亡肯定要大于清兵。战斗结束后,洪承畴将有功人员向朝廷呈报,他把吴三桂列为首功。 松山东西石门之战,明兵以较大的代价获取小胜,并没有达到解锦州之围的目的,洪承畴意识到恶战还在后头。主帅洪承畴决心如此的大,可是他所信赖的吴三桂竟在即将爆发的决战中当了逃兵。 洪承畴原本主张持久之策,即且战且守,稳扎稳打,拖住清兵,使清军欲战不能,粮饷不继,逼它自困,然后明兵再一鼓而击败。但是主管军事的兵部尚书陈新甲,以旷日持久,靡费粮饷为由,力主速战速决,竟责备他出关用师一年多,费粮饷数十万,而锦围未解,内地又困,怎能对得起皇上的信赖与朝中文武重望呢? 不仅如此,他还极力说服崇祯皇帝支持他的战略,令洪承畴即刻进兵;同时他又分任马绍愉、张若麒为兵部职方主事、职方郎中,出关筹划军事,督促洪承畴与清兵决战。洪承畴无奈,被迫放弃自己的方略,进兵松山城,统领八镇大军倾注于松山孤危之地。 洪承畴乘着明兵锐气,连连发动进攻,宣府总兵杨国柱战死,以山西总兵李辅明代替。这些进攻虽然未能奏凯,已经给清军造成重大压力,并使它在小规模的战斗中失利。战场形势的发展,一场空前规模的大战迫在眉睫。 633话:松山决战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清太宗皇太极正为清军连续受挫而焦急,他得到洪承畴率领大军援救锦州的消息,心急如焚,便倾全国之兵,亲临前线指挥。疾驰六个昼夜,到达松山附近的戚家堡。 他察看地势之后,当机立断,指挥精兵从王宝山、壮镇台、寨儿山、长岭山、刘喜屯、向阴屯、灰窑山,到南海口一线下营,并指令将士就地挖壕,仅一天的工夫,就掘壕三重,每道壕深八尺,宽一丈多,断绝松山的要路,顿时切断了明军的饷道,将明八镇兵围在松山城的附近。 清太宗为防止明兵突围逃脱,派兵围杏山,使明军的溃兵不得入城。自塔山南至海边,北至山岭,以及宁远北的连山,一切的去路,都派遣士兵去拦截,又分兵各路截守。清太宗这一番部署,已经把明军置于全歼的绝境。 洪承畴发现清兵掘壕断饷道,颇感到惊慌,当天晚上,召集各镇总兵官紧急会商破敌之策,最后决定隔天与清兵交战,以突破围困。隔天,各镇兵一齐出动,与清兵大战,激战了一天,胜负未分,明兵仍然没有闯出包围。 再隔天,各镇步骑兵再次发动进攻,但是清兵拼命拦截,明兵终不能闯过战壕。当时明兵只携三日的粮食,眼见饷道被截断,粮食吃尽,人心惶惶。在这种紧迫的形势下,洪承畴别无选择,只有与清兵速战速决,才能摆脱困境。 晚上,他召集八大将决定作战的方略,他要求他们:“各自敕令自己的部队力斗,解围就在此一举。” 但是诸将忧虑粮饷不足,主张暂时回宁远补充给养,以图再战,议论纷纷,未能有结果。兵部尚书陈新甲派来的心腹张若麒支持诸将回宁远取粮饷的意见,这实际上就是撤军。 “大敌当前,岂能有退师就粮饷之理?”一下子便涣散了将士的斗志。洪承畴深知闯出包围实非易事,但还是鼓励的说:“虽然粮尽被围,更应该明告吏卒,守也死,不战也死,如战或许可以死中求生,就是孤注一掷,明日望诸君尽所有的力量突围。” 会议结束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洪承畴把诸将送走,各自回营作突围的准备。吴三桂颇有心术,回营即与将士商量突围的办法,有一个新投降的蒙古人献计说:“敌兵诡计极多,小路必定以严兵堵截,大路便防守稍微宽松,宜从大路撤军。” 看来这位久居清政权中的蒙古人十分熟悉清用兵的特点,这就是兵书上所说的实者虚之,虚者实之。人们一般心理,以为在大路上必设重兵,而小路不会设兵或少设兵。清太宗恰是利用人们的这一心理,反其道而行之,在不引人注意的小路或地方埋伏重兵。吴三桂做出了正确的判断,用蒙古降人之计,决定从大路突围。 正在这时候,忽然听到明兵各营人马嘈杂,打破了夜空的沉寂,火把晃动,构成了零乱的颗颗光点。原来怯懦的大同总兵王朴为保全性命,不顾军令,回营便率本部人马首先乘夜突围逃跑。其他各镇总兵官一看形势不好,谁也不愿被消灭,唯恐落后,仓皇争先拔营,顿时一片混乱。吴三桂既不想尽节,也不想束手待毙,一听到各营要逃,也不敢怠慢,当即传令本部人马起行,直奔大路杀出。 清太宗料到明兵粮绝,很可能乘夜逃跑,早作了截击的准备。在黑夜中,明兵且战且闯,各兵散乱,黑夜难认,不辨方向,互相拥挤,自相践踏。当突进至壕边,遭到严阵以待的清兵的迎头截砍,死伤累累,而掉进壕堑里的不计其数。大批明兵无法突围,被压缩到南海边,刚好遇到涨潮,都让无情的潮水席卷而去。 吴三桂从大路杀出,直奔杏山城,果如所料,清太宗布置兵力,大都在小路袭击明兵,而大路的兵力不多,只有他与文武随从三四百人守卫营账,虽然盛设旌旗、帐幙,却无重要将领。 清太宗见吴兵来势凶猛,无力狙截,下令说:“归兵莫抵挡,放他们走即可。”还赞叹:“吴三桂果是个汉子,得此人归降,天下唾手可得。” 清太宗埋伏在杏山路的兵,是蒙古固山额真库鲁克达尔汉阿赖和察哈尔毛海各率领所部拦击逃向杏山的明兵,命令他们不许远追。 清太宗任命的这两员并不重要的将领和少量兵力不足以抵挡吴兵,吴三桂乘其虚,终于闯过拦击,奔入杏山城。在逃跑中,自顾逃命,连印信也顾不得拿,为清军所得,显见惊慌到何等程度? 先逃的王朴也逃来此城,其他将领如唐通、马科、白广恩、李辅明等相继逃出重围。鼓吹决战的张若麒等临战惊慌,逃到小凌河口,从海上驾舟逃向宁远去了。曹变蛟、王廷臣突围不成,退回松山城,与洪承畴固守。 清太宗继续部署兵力聚歼明军残兵余众,他命内大臣宗室锡翰、国戚多尔济两员骁将率领济席哈、车尔布、巴兰及精兵二百五十人、蒙古翁牛特、四子部落都尔拜率兵二百五十兵,分别埋伏于杏山明兵逃走必经之地的高桥大路和桑噶尔寨堡,另派甲喇率京隋荪、格尔泰、郎球等战将率领三旗精锐护军一百五十人协助堵截吴三桂兵。 太宗所派满蒙八旗兵数量不多,但皆多精锐,他的将领也都是骁将,足以击败已成惊弓之鸟的明残兵败将。当天,杏山明兵一千人自城中逃出,遇到清军伏兵,迎头痛击,明兵死伤甚多。 太宗闻讯,亲自赶到高桥东,指授方略,指示如明兵自杏山逃出,尾随追击,不得使明兵入城。为了加强兵力,又派多罗贝勒罗洛宏、固山贝子博洛、内大臣图尔格等以每旗精兵二十名及正白旗护军、翁牛特兵、锡翰、多尔济兵,统由善战的名将多罗贝勒多铎指挥,继续设下埋伏以待杏山明军的逃兵。 吴三桂、王朴已经感受到杏山岌岌可危,不宜久留,便率领部队出城逃跑。埋伏杏山西的清兵立即迎战,将明兵截入大路追击,吴三桂与王朴且战且退,向高桥逃去。清将多铎一声号令,伏兵四起,迎面截住,而后面清兵紧追不舍。吴三桂、王朴与明兵手足无措,无心恋战,急欲夺路逃跑。 清兵奋力攻击,明兵大败,四处溃逃。清兵边追边攻击,到傍晚,已将桑噶尔寨至海一线列兵固守,严密封锁。吴三桂、王朴率领残余的部队乘夜逃跑,兵士死伤殆尽,吴三桂与王朴以个人的高超的武功,拼着性命侥幸冲出了重重的堵截,仅以身免,逃到了宁远。 吴三桂等逃离杏山之后,城里还有数千名明兵,他们已成了惊弓之鸟,或千人,或数百,或几十人,分股逃窜,都被埋伏的清兵所歼灭。 这次空前规模的大会战,短短几天,清兵大获全胜,歼灭明兵五万三千七百八十三人,获马七千四百四十多匹、骆驼六十六峰、甲胄九千三百四十六副,而被海水淹死的明兵浮尸漂荡,多如雁鹜。其余溃兵散勇,都逃向了宁远,被吴三桂收留了起来。 由于明兵的惨败,松山、锦州、塔山、杏山四城连失,明辽东骁将祖大寿举城投降,致使九塞之精锐,中国之粮刍,尽付诸一掷,竟无法再继续抵御,而庙社已成为废墟,此役的严重后果,已经直接危及大明江山的安危。 明朝连失关外四城,已使稳固的宁锦防线处于瓦解之中。朝廷得到此消息,京师大震,按例,朝廷要追究丧地之责,吴三桂同其他各镇将不能逃脱责任。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大约在八月末,崇祯却给吴三桂加升提督职衔,指示他收集残兵转败,把各镇残兵败卒总归于吴三桂收拾集中,上紧整顿,徐图再举。 受到惩处的是王朴,以临阵首逃之罪被逮捕,法司开庭审讯,这种不公平的处置引起朝廷舆论哗然。御史郝晋发言:“已逃活命的马科、李辅明、白广恩、吴三桂、王朴、唐通。另二镇总兵曹变蛟、王廷臣死守松山没有逃,后城破被杀,六镇同罪,皆宜处死。” 他认为,六镇总兵都应按逃罪处死,而朝廷只问罪王朴,却不追论其余五人之罪是不公平的。郝晋对此大为不满,特别提到:“吴三桂实辽左之将,不战而逃,何以反加官至提督呢?” 兵部尚书陈新甲复议,向崇祯提出处理意见:“只斩王朴,勒令马科立军令状,再有失误必处死。吴三桂失地,也应斩首,但姑念他守宁远有功,可与李辅明、白广恩、唐通等贬秩,充为事官。”崇祯帝批准,将王朴处决,吴三桂仅受到降级处分,仍守宁远。 吴三桂自投身行伍以来,一向以敢战而著称,他显著的军功和飞速的晋升,已成为朝廷内外军事上一个引人注目的人物。他晋升为总兵,独掌一方帅印,已经说明朝廷对他的器重。这次援救锦州他又是八大将之一,实为一员的主将。 照以往的表现,吴三桂必能冲锋决战,再立功勋。出人意料的是,在至关重要的闯围战斗中,他并没有认真地进行拼战厮杀,当王朴先逃时,他竟然跟随其后,逃之夭夭。他的决战勇气顿然消失,霎时他对大明的忠心也不复存在。 这一点,他连曹变蛟、王廷臣都不如,他们坚持与洪承畴同命运,没有逃跑,与他同守孤城松山。吴三桂却置他的老师洪承畴于不顾,自率领所部拣大路先逃到杏山,再逃至宁远,这究竟是什么原因? 他不愿在这次不能取得胜利的决战中消灭自己的实力,在他的将士中,骨干将士都是他的亲丁家将充任的,这一部分人可以说是他的私人武装力量。自明初以来,凡辽东将帅无不有自己的家丁任军职,吴三桂自然不能例外。他有家丁将士三千多人,这些家丁都效命于他,听他指挥。在战斗的关键时刻,往往依赖他们出力,不论哪一位将帅都不会愿意自己的亲丁家将被消灭。 事实上,在松山大战中,他的亲丁家将保存独多,就说明了这个问题。所以吴三桂不战而逃,不会出于别的原因,只能是为保存实力而不惜一逃。他作为一个后起的军阀,当然懂得掌握军队的重要性,否则失去实力,也就失去了他力求保持的地位。 朝廷不追究他的死罪,予以宽大,绝不是随意作出的,吴三桂在辽东已占据要津,是地方的一大实力派。继松山之败,祖大寿降清,在这里除了吴三桂之外已无更合适的人选为朝廷固守这块残土。显然朝廷不敢得罪吴三桂,因为吴三桂尚有可利用的价值,朝廷中有吴三桂的靠山,为他开脱,也不无作用。 对比之下,王朴的地位没有吴三桂那么重要,他所得军功不显,名曰总兵,但在朝廷中并无实际的影响力。他在关系明朝危亡的松山决战中,带头逃跑,搅乱军心,以致各镇将纷纷效尤。王朴的行径恶劣,罪在不赦,按律处斩,不足为惜。 当然也不能把所有败将都处死,问题是独斩王朴,而其他各帅只给以降级的象征性处分,这就看出吴三桂等人与王朴在朝廷心目中的悬差的地位了。后来的事变,恰恰证明此次战败对吴三桂的前程丝毫没有影响,相反的继续得到晋升。 不管怎么说,吴三桂做了松山决战的一员逃将,这在他为明朝效忠的历史上是一页并不光彩的记录。也许因为这一逃,保全了身家性命与实力,历史却在不久的将来给了他一个机遇,使他成了明清兴亡大事变中的举世瞩目的人物。 634话:劝降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吴三桂先自从松山,再从杏山,几乎独身一个人逃回宁远,所部的人马损失殆尽,他也在所不惜了。朝廷对他仍然给予信任和重用,他被提升提督之后,授权宁远辽兵和援兵都听他调遣。 对吴三桂来说,眼前最重要的是,搜集散亡,招募兵勇,重新集结兵力。至崇祯十五年初,吴三桂练兵已经达一万人,加上其他各镇新练的士兵,约是二万五千人之多。 崇祯把松山败后解锦州、松山、塔山之围的重任完全托付给吴三桂了,命令他奇正互用,马步各驱,励必死之心,奋无前之气,誓师进剿,击惰捣虚,务期一鼓解围。显见吴三桂这时已经成为明在关外的唯一的依靠了,而他依靠这支重新组织起来的军队,继续地坚守着宁远。 吴三桂自知犯有逃亡之罪,也许是出于赎罪的想法,他在松山战后的第二年,松山刚破,便与另一个逃将白广恩等率领四千兵,试图组织一次的进攻。他们进至塔山扎营,塔山已经处在清军的围困之中,吴三桂下令以一半兵力到高桥,与清兵遭遇,但不战而退。吴三桂此次军事行动,大抵是试探清军的虚实,并非是寻找清兵展开战斗。 过了四天,祖大寿在完全绝望的情况之下,愿献城投降。他向包围锦州的清将诸王许下诺言:“我若归顺,宁远也可以得到。”诸王准许他投降。 于是锦州经过一年的围困,终于不战而克。锦州一破,诸王议取宁远之策,当乘祖大寿的妻子尚未搬回,总兵吴三桂尚未交替之时,亟当前往。他们认为,吴三桂犯有逃亡之罪,肯定要被朝廷撤换,当乘他尚未撤换之时,利用祖大寿在宁远与他的关系,一举夺取宁远。 但是吴三桂并不想投降,硕郑亲王济尔哈朗与多罗睿郡王多尔衮他们曾经派人到宁远,想与祖大寿的儿子取得联络。守城官员知道祖大寿已经投降,不许入城。派去的人被拒之城外,对城上喊话,城上守官没听几句,就不予理睬,这项取宁远计划于是终告落空。 松山、锦州相继攻取,杏山、塔山日夕可破,清太宗和他的诸王、大臣便把注意力转向宁远。此城距离锦州仅两百里,骑兵瞬间可到,宁远原先有锦州及松山诸城作为屏障,明兵进退自如。而此时,宁远已直接暴露在强大的清兵面前,驻守此城的明朝官兵已经失去了安全感。明朝谋臣、统帅最担心的是,清兵随时可以直驱城下,以包围锦州的战术来包围宁远。 清朝内部确实有人主张乘清兵大胜之时,迅速攻取宁远。都察院参政祖可法、张存仁、理事官马国柱、雷兴等汉官向清太宗建议说:“今锦州既然攻下,宁远陷入惊骇,山海关溃乱,燕京震动,明军总兵吴三桂以松州、锦州失守的原因,既踏可杀之罪,今天祖大寿归顺,吴三桂自然不能安心,又必有脱死之术。祖大寿的妻子小孩还在宁远,已经心切来归。” 尽管清朝中有此主张,明朝所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因为清太宗还不打算乘胜加兵于宁远,他以为处于惊慌失措中的宁远明军官兵无力抗拒清兵的攻击。他在处理锦州明军官兵及家属的时候,特别强调,凡在锦州的原属宁远等处的官员,一律留养保全,不得伤害。 看来他要用招抚的政策,不动干戈地得到宁远,同时清太宗又派遣八旗兵屯驻于宁远以西的大路,保持对吴三桂的军事压力。 时间一天天过去,已经到了四月,仍然看不出吴三桂投降的任何迹象。汉官张存仁再次进取宁远之策,这次他不主张进兵宁远,提出对宁远采取和平攻势,阐明政策,招之来归。 他说:“皇上宜颁敕谕于宁远城中镇将等官,宣明松州、锦州岂有生杀之理,顺逆之端,以诛留分别。吴三桂并非奇才良将,有能不摇动他的心志吗?” 他想起当年镇守大凌河城时,屡次读到清太宗的招降信,促使守城的将官包括他本人无不动念,最后献城投降。他认为这是一个成功的经验,特别提醒清太宗当乘现在宁远正在仓皇无措的时候,速给宁远吴三桂等人写信劝降:“仗我皇上之福,一纸赐书,胜于加兵数万,人心动摇,势如破竹,皇上乘机运策,因时速成。” 清太宗接受了张存仁的建议,立即以他的名义,分别给宁远吴三桂诸将及被围的塔山、杏山官兵写信招降。特派刑部启心郎额尔格图赶往前线,将他的信件交围城的诸王贝勒,由他们传送到各处。 以清太宗为首,动员这么多人给吴三桂写信,确实构成了一股强大的政治攻势。他们的信,都写得很实际,都从个人的实际情况出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明其利害,娓娓道来,不禁令人感动。 吴三桂读到这些如雪片飞来的信,该作如何感想呢?恐怕不会是无动于衷吧,写信的这些人,除清太宗外,都是他的好友,因而最了解他,也能洞察他的思想活动,尤其是能体谅他此时的处境,他们的话,不能不引起他思想的起伏。首先吴三桂的处境是他三十年来最困难的时刻,他真的陷入孤立和最危险的旋涡之中,他正处在十字路口,需要作出抉择。 他们警告吴三桂,崇祯不会宽恕他临阵逃跑的罪过的,吴三桂在军事上已经遭到惨重的损失,现在固守宁远,势单力孤,如果清兵一旦兵临城下,明朝无力援救,那时或是被迫降,或是为明尽节而死,除此两途别无其他。 正如清太宗所明告的,归降早功最大,与迫于形势而归的松锦诸将官则待之完全不同。所有这些,吴三桂比谁都更清楚自己的目前处境,他从自己的好友在对方已得到的优待,当然不会怀疑他们提出归降条件的诚意。清太宗向他发出归降的呼吁,的确选择了一个恰当的时机,殷切之意,不可说是不诚,替他剖析事理,不可说是不深,提出优待条件,不可说是不厚。总之这一切,都无可挑剔,具有很大的惑诱力。 然而吴三桂对此毫无反应,这些信如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一点回响,这多少使人感到有点意外。吴三桂的至交都满以为有把握的事,却没有出现,这不能不让他们失望。 转眼之间,夏去秋尽,已经是崇德七年十月的初冬季节,清太宗和吴三桂的好友的招降仍然没有产生任何效果,吴三桂继续保持沉默,不置一答。这时清太宗以他的哥哥阿巴泰为奉命大将军,又组织了一次对关内的远征。与此同时,他仍然不放弃对吴三桂的争取,再次给吴三桂发出了劝降信。 清太宗这封信写得简短明确,实则是催促吴三桂尽速作出回答,他又命令总兵官祖大寿致书吴三桂,希望以吴三桂最依重和最信任的祖大寿来打动他。祖大寿立即写信,并附上他自己常佩带的小刀一口,作为信物,来取信于吴三桂。 清太宗与祖大寿的信,送去宁远,又如同石沉大海,杳无回音。不久,吴三桂以实际行动做了回答,这就是继续与清军对抗。明军宁远总兵吴三桂率领马步兵出战,清兵将他的骑兵击败,获马七十二匹、甲三十七副、弓三十九张及其他少量军用物品,由此看来,吴三桂仍无降意。 祖大寿深感于清太宗的厚待,特上进取之策,他提出宜先取关外五城宁远、沙后所、中后所、前屯卫、中前所最为上策。他认为明军已经虚弱,燕京震动,关外惊惶,何况吴三桂总兵罪重忧深,文武官属,心皆恐怖。罔知所措。应乘此时,或收抚或征讨。 祖大寿这一个建议的意思,还是着眼收降吴三桂。他在锦州投降时,曾许下说降吴三桂的诺言,至今未见实效,因此他要清太宗出兵先吴攻三桂家所在的中后所城,逼迫三桂自动投清。但这一建议未能实施,而清太宗在半年后去世了。 就在祖大寿提出这一建议后的第八天,突然接到吴三桂派一名叫索内的蒙古人给他送来的一封信。吴三桂终于回信了,总算给了祖大寿一点面子,祖大寿立即将信呈交给清太宗御览。 这就是说吴三桂已经有降意,但尚未下定决心,还在考虑之中,吴三桂选择这个时机给祖大寿写信,确实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此时距离明亡仅一年多,明朝已经处在亡国的前夕。以李自成、张献忠为首的农民起义军正在蓬勃发展,矛头所向,确指北京无疑。 关外清兵正向山海关、进而向北京逼近,关内外这两大军事力量,不管他们的各自利益是多么的不同,而在实际上却形成了对北京的夹击之势。明朝如一个垂危的病人,已经失去任何自卫的能力,等待它的只有灭亡,凡有识之士已看出明亡仅是时间问题。 以吴三桂的聪明,他不会看不出这一个险恶的形势。在一年前,他拒不答复多方劝降信,表明他对明朝尚未丧失信心,而现在回复信,至少反映他的信心开始动摇。他对降清一事犹豫未决,虽然流露出一点降意,不过是为将来降清留下根据,把进退选择的主动权牢牢地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至少在眼前,他还不打算归降,或者进一步说,他根本就没有降清的想法。他不直接写信给清太宗,对这位渴望招抚的皇帝一番好意不置一词,就已经清楚地说明他不想尊奉或不承认他是皇帝,只从关系上来答复祖大寿的劝说。他也明知此信一定会落在清太宗手中,因此以委婉的口气透露自己左右为难的想法,明处是求得他们的理解,而实际是婉言谢绝劝降。 清太宗在给他的覆信中,又不厌其烦地阐述形势,力劝尽早来归,吴三桂不予理睬。此后直至顺治即位,还不断地招抚,也没有使他改变主意,甚至他一度决定投降农民军,而不投清朝。吴三桂确实与他人不同,他在相当长的时间里,就没有降清的思想。 635话:初见陈圆圆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吴三桂为什么长期坚持不降清?有人认为吴三桂是明朝统治集团中最反动、腐朽、顽固的阶层的代表,他没有降清,是纯粹从个人利害考虑的,说他有庞大的家产,居于优越的地位。他没有公开降清,仅是表面现象,因而迷惑了明朝统治集团中不少人,包括崇祯皇帝在内。 在明清长期交战中,有大批明朝将官降清,基本有三种情况,一是战败被俘,如洪承畴;一是走投无路,被迫接受招抚,如祖大寿二度被围,二度投降;三是受到明朝迫害,无法自存,转而投清,谋求生路,如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等,在险遭明朝谋害时,毅然归降。 除此之外,极少自动投顺,特别是在明朝高级将吏中,更属罕见。他们生活在封建礼仪之家,接受中国几千年来的儒家思想教育,尤其是到了明代,思想统治更严于历代,所受思想训练更是严格,他们重视名节,放在人生的第一位。在朝为官,则把忠君视为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因此明朝皇帝无论昏庸与否,也以忠心对皇帝。在同清的战争中,死节之士屡见不鲜,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投降,祖大寿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他第一次被围于大凌河,达数个月之久,城里粮食吃尽了,杀马来吃;马快吃完了,杀人来吃,没柴烧,以人尸骨代替。已经到了如此悲惨的绝境,还是坚持下去,直到清太宗再三招抚,才被迫停止抵抗。 他以智取锦州作脱身之计,重返明朝,又与清兵打了整整十年仗;最后他守锦州,第二次被围,坚持了整整一年而后投降。明朝将士这种顽强精神,清太宗十分的钦敬,他认为这都是读书明理的结果,所以才以生命忠君不移。 吴三桂同他们一样,这一个思想是根深蒂固的。他虽然战败于松山,但仍然有宁远,有军队,在这种情况下,他岂能轻易的投降?中国向来有轻视夷狄的传统大汉族主义思想,作为天朝的臣子,臣服于夷人,也为士大夫所不齿。要使他们放下架子,屈尊于夷人之下,一般来说,也是很难做到的。 吴三桂的基本思想不会超出这个范畴的,他忠君的思想,较之已降的那些汉官,似乎可以说,更坚定些,这在以后的事变中一再表现出来。如果说明未亡时,他尚有所恃,那么当命他撤宁远进京勤王时,他还没有动摇;即使明亡时,他也没有向清求降。 他是清军入关前明在辽东最后一个降清的人,仅以此而论,难道还不能说吴三桂忠君吗?他在明清关系上,一直到明亡,他是坚定地站在明朝一边的。他给祖大寿的信,表现出犹豫不决,大抵是敷衍塞责,不好伤害祖大寿的苦心,并不说明实质的问题。 崇祯明知祖大寿在后金围大凌河城时已经降清,故意装作不知道,仍然给以信任;祖大寿随同袁崇焕入援京师,因为袁崇焕被逮,祖大寿率众哗变,逃离北京返回宁远,崇祯也不加罪,同样吴三桂在松山逃脱,仅是降级而已。清太宗和祖大寿、张存仁等人所写信中一再警告他,崇祯不会轻饶他临阵脱逃之罪的。 这样估计,一般说来并没有错误,但是他们没有想到崇祯为了全局的利益,对他会采取特殊的政策。这一政策的结果,不但稳定了吴三桂,更使他坚定地站在明朝一边。吴三桂自知逃罪之重,却不叛明,也说明他忠明之心不变。 这种情况到了崇祯十六年,清太宗去世,顺治即位后,迅即夺取了中后、前屯,中前三城,唯有宁远孤存,处境更难于前,他仍然没有改变自己忠明的立场。这些对吴三桂个人来说,是他思想考虑的因素,但主要的不在于此,实在是忠孝思想起主导作用,支配着他的行动。 在明清两大势力搏击的舞台上,有这样的一个女人,她既不是战场上的勇士,却随侍军中,南北涉足;也不是政治角逐场上的能手,却能出入宫闱、王府,与皇帝、王爷、农民军领袖有着错综纷出的联系。她没有参与伟大的事变,却是被卷入这一个事变的巨大波涛中泛起的一朵浪花。 她更不是明清交替这出悲壮的历史活剧的主角,却是一个其中不可缺少的人物,从序幕到剧终,无不与她有着某种牵连,她说到底,就是一位色艺倾城的绝代佳人。历史的种种奇遇,把她这个小人物推上了政治舞台,为明清之际的伟大悲剧抹上一层玫瑰色。她的名字,就叫做陈圆圆。 吴三桂与陈圆圆,自然是他个人生活中的部分内容,似乎无足轻重。其实不然,因为这个女人,在事变的关键时刻,对吴三桂的思想情绪起着推波助澜的作用;因为这个女人,又给李自成农民军种下了一个小小的祸根。明清以来,多少个史家,乃至文学之士,不惜笔墨,为他们评论、歌咏,有关他们的故事,盛传不衰。 吴三桂与陈圆圆的悲欢离合是不可或缺的,更不应轻视。说起吴三桂和陈圆圆的结合,有着一段曲折而富有传奇色彩的经历。 崇祯十六年的盛夏,有一天,吴三桂正在当朝贵戚田弘遇府上做客,主人备佳肴盛馔,殷切款待。 吴三桂一直坚守宁远,何以到京师,又何以有此闲情在田家做客?原来还在上一年秋天,关外清太宗派他的七兄阿巴泰率大军征明,一直深入到山东兖州等地,铁骑踏遍河北、山东等地。 到了次年春天,吴三桂奉命,迅速率领部队驰援京师。同他一起入援的,还有山海关总兵马科、山东总兵刘泽清等数镇兵马。大学士周延儒督师,集结官兵,在螺山附近,同清兵展开激战。大多将领不战而逃,唯有吴三桂、马科所属部队敢战,屡有斩获。 崇祯把入援的吴三桂、刘泽清、马科等请入宫中,在武英殿设宴,慰劳他们。崇祯特别看重吴三桂,把他视为关外的保障,赏赐独厚,特赐尚方宝剑,寄以重托。 这时候清兵正从冷口北退,警报解除,吴三桂也不能久留京师,略事休息后,准备返回宁远。忽然间京城大富豪、皇亲田弘遇请他到府上观家乐。 田弘遇,原是山西人,曾在扬州担任千总小官,娶扬州妇吴氏为妻,故又视为广陵人,他的养女嫁给了崇祯为妃,称皇贵妃,她能书,最机警,很受崇祯的宠爱。田弘遇从此身价十倍,官封右都督,因为他是皇亲,人们习惯称他为田戚畹。 他仰仗着女儿得宠,窃弄威权,京城里没有一个人敢得罪他,敢怒不敢言,心里无不痛恨他。他作为崇祯的宠臣,当然也最了解国势已危急到何等地步,农民军日益向京畿逼近,不能不引起他对自身安全与家室财富的忧虑。田贵妃已于崇祯十五年病逝,田弘遇失去内援,更感孤立。他看到吴三桂年轻有为,又受到皇帝的器重,便有心与他交结,想把他当做自己的保护人。于是就趁吴三桂进京陛见的机会,请到府上,博取欢心。 吴三桂接到邀请,欣然前往,因为田弘遇如此有权势,他能得到这位皇亲的青睐,心里自是感到高兴。再说他长期生活在烽火连天的关外,趁此时在京之时,看看歌舞,听几支小曲,享受一点宴平之福,何乐而不往。 田弘遇亲自降级躬迎,接入豪华的客厅,陈列各式珍馐,令人赏心悦目,他的礼仪更周,显得十分虔敬,频频让酒。至酒兴正浓时,田弘遇唤出本府一群歌妓,个个盛装艳丽,如出水芙蓉,随着悠扬的丝竹声,吴三桂魂魄已经被摄入仙境。 吴三桂在这群歌妓之中,看见为首的那一位美女,她竟然与他所爱的结子长得一模一样,莫非她就是结子在今生所转世的女人吗? 那美女天生丽质,穿着素淡,先自唱了起来,边唱边舞,她的舞姿,体态轻盈,飘飘欲飞;她的歌声,音质清丽,恰似夜莺啼鸣。吴三桂看得神移心荡,他对田弘遇问道:“那位美女是谁?” 田弘遇说:“她就是陈圆圆。” 吴三桂说:“这位就是人们说的绝世美女陈圆圆吗?果然真的有倾城倾国之色。” 田弘遇听到吴三桂夸奖他的歌妓,一时高兴,命令陈圆圆给他斟酒,吴三桂停酒,不住地顾盼。他在关外,无日不忙于军务,或者打仗,整天听到的是,军中特有的金鼓及各式号角之声;看到的是,千军万马,山头上报警的狼烟,除了带给他激昂、准备厮杀的情绪以外,还能得到什么呢? 但是在这里,远离战场的京师繁华之地,一个有权势的豪奢的府第,亲眼看到了世上最美的女人,听到了与军号完全不同的江南靡靡之音,对他这位青年将军来说,他大饱眼福,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这个为首的最美的青年女子,正是陈圆圆。 陈圆圆,从她十八岁那年入籍梨园,家境贫寒,父亲操小本经营,走街串巷,出屯入村,卖些针头线脑之类,所得寥寥,勉强糊口。这个行当,手摇铃鼓,还须口唱,所以养成了喜欢音乐、好歌曲的嗜好。 他还招来能唱歌的人与他同住,家里常有十数人,日夜讴歌不辍。本来挣钱不多,家里还常养这么多人,家境就更窘迫,以至家产破败。也许因为陈圆圆生活在这样的环境,受到父亲好歌的熏染,后来她也很会唱歌。 命运不幸,她为生活所迫,流落至苏州,卖身为妓。十八岁时,正当豆蔻年华,隶籍梨园。当时看过她演戏的人说:“每一登场,花明雪艳,独出冠时,观者魂断。” 陈圆圆色艺双绝,擅梨园之胜,她善唱弋阳腔,演西厢记,扮贴旦红娘角色,体态轻靡,说白便巧,曲尽萧寺当年情绪。陈圆圆声甲天下之声,色甲天下之色,她的色艺远近闻名,誉为苏州名妓。当时人们众口一词,无不说她长得美,压倒群芳,有倾城之色,她的歌声也超群逸众,无与伦比。 636话:圆圆曲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自古红颜多薄命,在人奴役人的封建时代,一个女子长得美,会招来很多的灾祸。在天下所谓升平的时候,她们成了公子哥儿追逐的对象,尤其是在兵荒马乱之时,年轻女子的命运就更是朝不保夕。 明末,黄河以北长城内外兵连祸结,连续不断的战争把人们推入痛苦的深渊,而在长江以南,有天堑阻隔,还是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陈圆圆被当地花花公子当做玩物,供他们恣意取乐,更不幸的是,她在苏州两度遭人抢掠。一次是崇祯十四年,窦霍豪家企图劫夺,她藏到别处因而得以脱逃。再一次是崇祯十五年,遭人抢掠,掠夺者就是豪门大家田弘遇。 这一年,田弘遇携带千人,去南海进香,沿途所经之地,非抢即夺,凡遇到货船客载,掳掠一空。还抢劫美女,只要听说有点姿色,不论是什么样的女人,必定千方百计弄到手,甚至不惜施以暴力行抢。地方官吏惧怕他的势力,谁也不敢过问。 田弘遇路经过苏州,派出他的心腹、爪牙到处搜求美女。陈圆圆听闻消息,又躲藏了起来,当地百姓集结千人出来保护她,但是田弘遇以权势相威胁,又不惜千金贿买。地方吏民怕得罪这位权贵,遭到他的报复,便把陈圆圆交了出来。 田弘遇索要她的时候,出了两千金的高价,将钱付给了陈圆圆的母亲,这才把陈圆圆带到了北京。与陈圆圆同时被掠买的,还有名妓顾寿、杨宛等人。田弘遇将陈圆圆带进宫中,准备进献给崇祯,崇祯焦虑国事,无心眷顾,田弘遇便把陈圆圆领到自己府第,成了他宠爱的歌妓。正是夺归永巷闭良家,教就新声倾坐客。 田弘遇掳掠歌舞女子,甚至不惜高价贿买,目的是用美女取悦崇祯,来巩固自己的权力与地位。崇祯原本很宠爱田妃,可是其他的权贵,太监曹化淳从南方掠来不少美女,供崇祯玩乐。崇祯一时被美女迷住,十分的宠爱,竟然一个月都未与田妃相见。田妃未免吃醋,田弘遇见自己的女儿失宠,也趁着进香的机会掠夺美女,以图博取崇祯的欢心。不料崇祯没有收留,使得田弘遇大为扫兴。 就这样,陈圆圆就落籍于田弘遇家,为他歌舞,供他玩乐。田弘遇为了结交吴三桂,他又让陈圆圆出面,轻歌曼舞,陪吴三桂饮酒,极力让他高兴。他已经注意到吴三桂对圆圆目不转睛,心中已经明白了几分,在谈话之间,吴三桂已经流露出钟情于陈圆圆的意思。 田弘遇自思自己已经老迈,不如今日将陈圆圆赠送给吴三桂,以尽其拉拢之意。想到这里,田弘遇即以圆圆慷慨相赠。吴三桂喜不自胜,陈圆圆可是他最爱的女人所转世的美女,他的心中自然是很喜爱她。得到这样的美女,绝代佳人,是他人生的愿望。与心爱的女人在一起,他为了实现这一个愿望,禁不住喜形于色。 不过吴三桂也不想白要,他从崇祯所赏银两中拿出千金付给了田弘遇。至于陈圆圆,不用问,她心里也是很愿意的。因为跟一个年迈的老人怎比得上同一个年轻有为的将军在一起生活更合心意呢? 吴三桂的家不在北京,一时无法迎娶,也不便带到烽火连天的关外,于是就暂居在田弘遇家。既然田弘遇已经答应,就只等吴三桂用装饰华美的油壁车来迎娶她了。 《圆圆曲》有一段,形象地道出了他与圆圆的分别和圆圆的殷切期待:“白皙通候最少年,拣取花枝屡回顾。早携娇鸟出樊笼,待得银河几时度?恨杀军书底死催,苦留后约将人误。” “长得脸面白净、年少英俊,为明王朝立下了大功的吴三桂,他得到如花似玉的我,频频回顾,充满无限依恋之情。盼望他快快把我这只关在笼子里的娇鸟放出来,我们见时才能像牛郎织女那样相会,在一起生活呢?令人烦恼的出征命令,狠命地催促你出征,尽管苦心留下了约言,岂不是误了你我的人生。” 吴三桂顿时目瞪口呆的看着,只见她豆蔻年华,飘然若仙;云鬓堆丛,宛如轻烟密雾;飞金巧贴、凤钗半卸、耳坠如虹,上着白藕丝对矜薄柔裳,下穿紫俏翠纹裙,脚下露出红鸳鸯凤嘴双钩,莲步轻移,摇曳生姿。 陈圆圆立在那班珠秀舞女之前,拨动琴弦,弹了一曲杼发自己幽怨之情的《昭君怨》。听完陈圆圆的唱曲,吴三桂不觉心荡神移,他对田弘遇说:“国丈,这陈圆圆真称得上一笑倾城、再笑倾国了。” 田弘遇不知如何回答是好,魏藻德从旁悄悄地对田弘遇说:“事到如今,你何不做个顺水人情,何况再好的东西,一旦到那玉石皆焚之时,也不可能坚闭存留的呀。我们正愁急中无计,姑且作条美人计吧。” 田弘遇只好叫陈圆圆敬酒,陈圆圆移步到吴三桂座前,吴总兵乘机低声问道:“妳在这里,想来一定很快乐吧?” 陈圆圆小声地回答:“像红拂女那样的歌妓,尚且不喜欢隋朝的越国公杨素,而逃到李靖那里去,何况像我这样守着一个不及杨素的人?吴总兵,你想我会喜欢吗?有道是绿珠哪能藏金谷,红拂何心事越公啊。”吴三桂听得频频点头,报以会心的微笑。 正当吴三桂作乐的时候,山海关边事告紧,家仆呈进邸报,上面只写了九个大字:“代州失守,周遇吉阵亡。”吴三桂尽管万分迷恋的陈圆圆,可是迫于军令,不得不怅然离座。 临行时,田弘遇叹了口气向吴三桂问道:“我是行将就木的人了,一旦李自成打进北京,将军你看如何是好?” 吴三桂乘机开门见山的说:“国丈如肯将陈圆圆相赠,那么我对你的恩赐报答,将重于对国家的报答,我一定保护田府定先于护国。” 田弘遇说:“我已经老了,我谢世之后当以持赠。” 吴三桂一听立即板着脸,露出不悦的神色。田弘遇便再也不敢推托,只好割爱了,当下即遣人将陈圆圆护送至总兵府。 假若那一天,陈圆圆真被留下了,是否能哄得崇祯开心呢?不管怎么样,李自成终究要打进来的,只是陈圆圆恐怕就遇不到吴三桂了。 正是在陈圆圆被崇祯拒绝的失意之际,吴三桂出现了,陈圆圆细移莲步,轻款而出,向吴三桂深深一躹恭。 吴三桂一面举手相让,却移过身来看那圆圆,但见那生得,眼如秋水一泓,眉似春山八字。面不脂而桃花飞,腰不弯而杨柳舞。盘龙髻好,衬来雨鬓花香,落雁容娇,掷下半天风韵。衣衫飘舞,香风则习习怡人;裙带轻拖,响则叮叮入韵。低垂粉颈,羞态翩翩;乍启珠唇,娇声滴滴。若非洛水仙女下降,定疑巫山神女归来。 自此以后,吴三桂就跟丢了魂似的,三天两头往田府跑,弄得田弘遇都烦了。吴三桂最终向田弘遇道明来意,并献上重礼,苦苦哀求,田弘遇不想得罪这位正当红的边关大将,假大方地承诺:“只要陈圆圆也有此意,老夫还是有成人之美的。” 没想到陈圆圆同意了,还反过来劝田弘遇借此拴牢国之柱石吴三桂。田弘遇确实怜惜陈圆圆,但想到自己风烛残年,不是她持久的依靠,不如撒手,放她去找一个好去处。 在总兵府衙里家众一片忙碌,准备班师驻守山海关,而内堂书房里却传出鼓瑟琴歌,原来吴三桂迫不及待的要陈圆圆吟唱娱情。 崇祯一连下了几道手谕,催促吴三桂星夜赴任,速回山海关驻守。而军中有明文不准随带姬妾,吴三桂本来执意携带陈圆圆同行,可是担心恐怕会贻误军机,才把陈圆圆留在田弘遇的家中。临行前吴三桂却忙里偷闲,让陈圆圆弹唱一曲,聊胜于无。 吴三桂赴山海关不久,崇祯十七年三月十九日,李自成亲自率领大顺军攻入北京城,崇祯吊死在煤山。 637话:攻陷太原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秦始皇来到了这一个时代,他化名为李自成,身为闯王的他带着农民起义反明,建立了大顺国,自称为大顺皇帝。 李自成的大将刘宗敏到达太原城外,指挥攻城,防守南关的二千阳和兵,几乎没有抵抗,就竖起白旗投降了。大顺军没有继续攻城,等待着城中守军投降,以期不战而攻克太原。此时天气很阴暗,守城的人心已经瓦解,眼看就会有变,守城巡抚蔡茂德赶快写好遗表,随即调守新南门的将领张雄防守南门。 张雄离开新南门的时候,悄悄地对他的一个心腹小将说道:“这东南城角的角楼里面藏的是火药、火器,如今大势已经完了,我一下城,你们就放火烧着这个角楼。大家投降了李王,找一条活路吧。” 黄昏时候,大风吹起,飞沙走石,有的大树都被刮断了;张雄带着少数亲信,在昏暗的黑夜中下城,向大顺军投降了。过不久东南角楼起火,守城的人们在大火中各自逃散,守南门的兵士打开了南门投降。大顺军一部分靠着云梯顺利地登城,一部分从打开的南门和新南门涌进城内,其他的门也都被打开了,大顺军没有经过战斗,顺利地破了太原。 蔡茂德当时正好在西门附近,看见南门已破,慌乱中向北磕头,将遗表交给他的一个朋友贾上璋,请他逃出太原,将遗表送往北京。蔡茂德叹息说:“我学道多年,早已经看破了生死,如今是我为国捐躯的时候了。” 他正要自刎,被左右人拦住,中军副总兵应时盛催他火速下城:“请大人上马。” 左右人将他扶上马鞍,应时盛在前面开路,到了灯市口,到处都是大顺军的士兵,不能前进。应时盛叫道:“快出西门!” 蔡茂德忽然下马,对左右说道:“我应当死在此地,你们自己逃去吧!” 大家不忍心将他丢下,又将他推扶上马。到了水西门,他知道已经是万难逃出;同时看出来有人想把他拉去投降。他怒目斥责:“你们是想陷我于不忠吗?”突然滚下马来,坐在地上,不肯动了。 应时盛的家住在水西门外,他一路砍杀回到家中,杀了妻子,回头来不见了巡抚,又杀回水西门内,看见蔡茂德左右的人都逃光了。他对蔡茂德说:“大人,出不去了,让我同大人一起为朝廷尽忠而死吧!” 蔡茂德颤声说道:“三立书院,三立书院,快扶我到三立书院。” 蔡茂德既是王守仁学说的信徒,又是虔诚的佛教徒,不食荤腥,人们常称他苦行头陀,其实他是一个十足的迂腐夫子。他重视讲学,曾经重新修建三立书院,所以这时候想起来选择这个地方自尽。 他们在混乱中转了两条小街,来到三立书院,大门敞开,看门的人逃走了。蔡茂德到了平日讲学的地方,由应时盛帮他在梁上自缢,应时盛看见他的身体过于清瘦,上吊时身体飘荡,担心他不能立刻断气,徒然受罪,便脱掉自己的铁甲,压在他的两肩上,然后应时盛也自缢了。 因为太原城是开门投降,所以大顺军进城后没有枉杀人,也不许随意进入民宅,不许放火、抢劫和强奸。但是因为城中妇女并不知道李自成的军纪是什么样,所以当城破之时,还是有不少的人投井、悬梁而死。 李自成和刘宗敏有了破洛阳、襄阳和西安的三次经验,都能够事前做好准备,使大军入城时纪律严明。尤其这一次是建立大顺国以后第一次出师,第一次攻破省会,并且又处在大顺国的全盛时期,人人都一心想着建国创业,所以对军纪特别重视。 当天夜间,大顺军只有李过和李岩率领的几千人马进城,占领了重要的衙门和全部八座城门,对于晋王府和晋宗室各郡王府以及乡官巨绅的住宅,夜间指派兵士看守,不许乱兵和坏人进去,也不许府中有人进出。 李岩因为是奉旨破城后向饥民放赈,所以他的人马大部分开赴晋祠驻扎,他自己只率领了一千人马,随着李过进城。整个进入城中的大顺军人马,不到一万人,其余的人都驻扎在郊外。 因为李双喜查抄福王府时有了经验,李自成、刘宗敏都很满意,所以他奉命于黎明时候率领五百将士和几十个能写能算的文职人员进城,查抄晋王府和在城内的晋王宗室,以及各个巨绅豪富之家。 从此夜起就有骑兵沿街巡逻,敲锣传谕提营前总将军的几条禁令。天亮以后,刘宗敏率领一大群文武官员和五百骑兵进城,将布政使衙门作为自己的行辕。这时大街上和十字路口都张贴了以他的名义发布的檄文和大顺国王的两次诏书。这三通极其重要的文告,两天来已经从太原的南边和东边射入城内,但是由于守城官绅们的禁止而被随时焚毁,城市土民们无法读到原件,只是私下里纷纷传说。 如今市民们知道,大顺军破城后确实纪律很好,堪称古人所说的王者之师,又听见巡逻兵丁的沿街传谕,大家的心更安了。起初人们隔着门缝悄悄地向外窥探,随后有平民小户之家或胆于较大的人,开了半扇门,探出头来,随后有人走出,大胆张望,向邻居们互相询问。 再后有地方保甲敲锣传呼说:“大顺皇上将在今天上午巳时整从大南门进城,百姓们要把街道打扫干净,准备香案,迎接圣驾,不可有误。” 也有地方要人亲自对那些居住在深宅大院的人家敲门传呼,唯恐这些士绅之家不晓得情况,误了接驾的大事,惹出祸端。于是太原城中恢复了活力,突然间出现了改朝换代的景象,平民振奋,暗觉舒畅;达官贵人们且忧且惧,在等待着命运的安排。 从太原城的南郊开始,穿过南关,进入南门,通到巡抚衙门,家家户户纷纷打扫街道,用于净土填平了坑坑洼洼的街面,能够找到黄沙的,还用黄沙铺地。每家门口都摆了香案,案上供着黄纸牌位,上写着:“大顺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凡是粘贴有新朝文告的地方,都围了许多人,识字的人们在看文告念文告,不识字的人在用心听文告。人们对李自成以皇上的名义发的那一通比较通俗的语书和刘宗敏的檄文,不管是念是听,都能懂得,总是不断点头,啧啧称赞。 至于李自成那一通文词典雅的诏书,却只有少数有学问的人在摇头晃脑地读,有时不自觉地发出由衷赞叹,认为大顺朝中有了不起的人才。有些从前认为李自成不过是一个流贼的人,读了这通东征诏书,再也不敢有轻蔑之心了。 在夜间攻破太原的时候,李自成的心情十分的激动,他冒着北风,站立在黄色的御帐外,遥望太原城,起初看见除东南的角楼在燃烧之外,南门上也有火光。后来火很快就被扑灭了,城中没有喊杀声,知道没有巷战,一切顺利,不出他所预料。 依照军师宋献策择定的最吉入城时间,李自成巳时整从南郊起驾,恰在巳时三刻,进入东边的南门,名为迎泽门,取其方向吉利。牛金星和宋献策率领大批从长安来的和沿路新投降的文臣,已先从西边的南门即承恩门进城,随着刘宗敏一起在迎泽门接驾。 来迎泽门接驾的还有李过和李岩,沿路经过的街道,全都警戒,禁绝行人。市民想瞻仰新天子的风采,只能站在关闭的临街门内,隔着门缝屏息偷看。李自成仍旧骑着他的乌龙驹,这匹战马不但依然雄伟,堪称神骏,而且装饰也不同了。鞍鞯和辔头全换了新的,镶嵌着金银和红绿宝石,配着二龙献珠的鎏金马镫。 李自成骑在马上,向前看,但见整齐的旗帜、骑兵、鼓乐、仪仗,还有一柄黄伞;向左右看,但见街两旁的房屋,闭着的临街大门,家家门口摆着香案,街两边每隔五丈远,便有一个士兵平执利矛,腰挎宝刀,明盔亮甲,面朝外,肃立不动。不但看不到父老们热烈欢迎的情景,竟然连一个老百姓也不能看见。 如今进人太原,警戒的事竟然如此这般森严,是李自成所不曾经历过的。他想着,不如传谕下去,让百姓大胆地到街上同他见面,他自己原本也是穷百姓出身嘛,但随即又一转念,想起这是牛金星等按历代帝王的旧制做的安排,就将闪在心上的念头打消了。 他又想到,自古以来,帝王之尊本该如此。有许多帝王是在襁褓中继承祖业,世事不晓,尚且出入警跸,何况他身应图谶奉天倡义,出死人生,血战了十六年才有今天,这么想着,他的心潮就平静了。 到了作为行宫的巡抚衙门,李自成因为有许多事需要处理,便只将刘宗敏、牛金星、宋献策、李过和李岩留下,其余的文武官员们都叩头退出了。虽然太原城中的事情,他进城前已经不断地得到飞骑禀报,但是仍然先向刘宗敏问道:“城中秩序如何?有抢劫、杀人、强奸的事情吗?” 刘宗敏回答说:“城破之后,各处都有骑兵巡逻,执法很严,城中秩序很好。该抓起来的那些官绅,就在天明以后派人将他们抓起来了。” 李自成向李过问:“有没有逃走的?” 李过回答:“有几个躲起来的。可是不管他们躲得再好,都捉到了。有的是他们的奴仆引路,有的是百姓禀告。” 李自成点点头,吩咐将自缢而死的巡抚蔡茂德及副总兵应时盛都用棺木装殓,停放在三立书院中。然后转向李岩问道:“放赈的事,有没有困难?” 李岩回答:“晋王府的仓中,存粮并不很多,远不如福王府;其余乡宦大户的粮食大多藏在山中,运进太原的没有多少,所以只能对饥民小作赈济。另外,我大军北上,路途遥远,沿途又均非产粮之地。以臣愚见,放赈虽然要紧,但军需更为要紧,所以不仅不能大放赈济,还应该在太原及附近州、县火速征集粮食,带往北京,方为万全之策。” 李自成沉默,彷佛在心头浇了一瓢冷水,转头望望军师。宋献策赶紧欠身说道:“李岩所虑甚是,既然太原城中存粮不多,放赈的事可以从缓。” 李自成继续沉默,多年来,他每到一地,总是打击贪官污吏和地方上的不法乡宦、豪强,开仓放赈,因而被黎民百姓们称作救星。如今他刚刚建立了大顺朝,破了太原,却不向黎民百姓赈济,心中说不过去。可是李岩和军师的意见值得重视,尤其是李岩,一向担任赈济饥民的事,他的话更要斟酌。 在他犹豫不决的片刻,忽然想起来崇祯十二年春天在商洛山中的往事。当时军粮十分困难,可以说计日而食,他曾毅然决定,分出一半粮食赈济饥民。难道今日情况不是好得不能相比吗?他正要决定放赈,可是又转念一想,如今大军东征,与当年少数人潜藏在商洛山中的情况根本不同,今天要说今天的话。 于是他轻轻地对李岩说了一句:“明日再商议吧。” 这时候,吴汝义匆匆进来,递上一封紧急文书。李自成一看,原来是田见秀从长安来的禀报,田见秀报告说,张献忠已经率领全部人马,离开湖南,到了宜昌一带,声言要进入四川,在四川建立大西国。田见秀还禀报了河南、湖广的情况。 登封的李济昌确实暗中接受了明朝的总兵的官衔,只是还不敢明着与大顺为敌;又说在遂平和西平一带的刘洪起,被左良玉授予总兵衔,正在招兵买马,占领了附近数县地方。汝宁府的情况很乱,委派的地方官吏被当地豪绅赶出了城,无处立脚;还有在均州的王光恩围攻谷城,声言要进军襄阳,气焰十分的嚣张。 638话:不空和尚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李岩的三四千人马,原本就没有攻打太原城的任务,所以五天以前就从清源县分路,由李侔率领,开往太原县城,驻扎在晋祠附近。 李岩因为被李自成随时咨询,所以带领少数亲兵,随大军来到太原府城下,和李过一起进入省城。他已经离开自己的部队几天,巴不得赶快奔到太原县,看一看部队的情况。 既然放赈的事情尚未决定,所以他午饭以后就叩辞出宫,准备赶往晋祠。当他正要上马的时候,被宋献策差人唤住,说军师和首总将军再谈几句话,马上就出来,有事相托,请他稍候片刻。 李岩只好等候,却在心中奇怪地问道:“军师有何事相托呢?” 晋祠是晋水的一个发源地,在悬瓮山的南麓,离太原县城只有五里。太原县城是上古时候唐尧建都的地方,后来周成王将他的弟弟太叔虞封在这里,这地方从春秋战国到隋唐时候,一直称为晋阳。 李岩虽然是大顺朝的制将军,但毕竟是文人出身,面对一些名胜古迹最能引发诗兴,唤起思古的幽情。他巴不得赶快到太原县,最好能够趁着日头未落,逛逛晋祠。宋献策嘱托他寻找的那位朋友,倘若在晋祠能找到,更为所愿。 太原县距离太原府城大约四十里,道路比较好走一些。李岩一行数十骑赶到了太原县城,被李侔迎进老营,稍作休息,听李侔禀报了到太原县以后安民和征集粮食、骡马的情况。李岩告诉李侔,皇上因为太原府存粮不多,对于是否放赈的事,尚未做出决定。随后又把宋军师嘱咐他去找一位朋友,并劝说这位朋友出山做官的事情也说了。 李侔听完,笑着说:“宋献策半生江湖,结交草野豪杰,不料他在这晋祠地方也有朋友。此人姓甚名谁,做何营生?” 李岩说:“宋献策之所以是宋献策,就是在江湖上交游甚广,非你我所能及。他让找的人姓刘,名同尘,字和光,自号晋阳山人,此人熟读兵书,精通六壬遁甲,兼明医道,平生淡于名利,不事帖括。因见到天下大乱,更不愿与官绅往来,隐居于晋祠,倘祥于山水之间。” 李侔接着说:“此人正在城内。” “现在城内?你见过他?” “他本来隐居晋祠附近一处小山村中,可是他的母亲、他的一个弟弟和一位寡嫂,都住在城内,城内宅子是他的祖业。十天前,他因老母患病,来到城内侍候,母病至今未愈,所以他也没有再回乡下。我来到这里以后,因为本地人都称赞他很有学问,人品也高,所以曾去拜访过他,他也回拜过我。可是,哥,他从来没有提过他同宋军师是朋友呀,怎么宋献策说和他是朋友?” 李岩笑着说:“这正是刘和光的高风啊,与那般汲汲于富贵的趋炎附势之辈,有天壤之别。既然这位刘先生现在城内,我们赶快去找他一谈如何?” “好,此刻就去,回来再吃晚饭。” 刘和光住在一条僻巷之中,黑漆楼门,两进院落。李岩兄弟二人来到此处,被主人让进入前院西屋坐下。 书童献茶以后,李岩说:“宋军师与足下原是故人,今日特嘱咐弟代他向足下问候起居,并说足下高风亮节,令人钦慕。目前大顺龙兴,我主思贤若渴,深望足下即便出山,共襄大业。宋军师因为今日初进省城,百事缠身,不能亲自相请,嘱弟先为致意,待一二日后必当亲自前来相聚。” 刘和光说:“前几年经朋友引荐,得识献策先生,如今献策先生为新朝开国军师,功名烜赫,仍不忘布衣之交,实甚感激。但相邀出山之事,弟不敢奉命。” 李岩问:“目前大势已定,先生尚有何顾虑?” “弟非有所顾虑,且不说弟毫无实际本领,庸碌平生,已经是望五之年,两鬓苍苍,还有两项不能奉命苦衷,一是老母在堂,病体未愈;二是弟有小恙之疾,不能鞍马劳累,故此只宜做山林散淡之人,如何能够追随骥尾,为新朝以尽绵力?请将军回告献策,弟无他求,但望天下早日太平,得沐新朝雨露,幽游于晋阳山水之间,于愿足矣。” 李侔说:“目前国家草创,急需人才,既然宋军师诚意相邀,足下岂能坚持不出山?” 刘和光说:“现有一位人才,学问、阅历胜弟百倍,何不请他为大顺做事?” 李岩问:“先生说的是什么人?” “此人是个和尚,法名不空,于去年十二月中旬,由五台山来到此地,挂单晋祠。听说因近日天气转暖,要回五台山去,大概尚未离开。” 李侔问:“先生可和他相识?” “弟与晋祠中几位道士很熟,所以得识不空和尚,几次深谈之后,对他十分敬佩,可以说五体投地。此人非一般所谓的智谋之士,如肯为大顺所聘,必有极大用处。” 李岩赶快问道:“若如先生所言,此人有非凡之才,何以遁入空门?莫非是慷慨磊落之士,饱经忧患,有大哀于心?” 刘和光笑着点头说:“将军不愧是河南李公于,非一般武将所及。不过古人有云:哀莫过于心死。而不空和尚之哀正在于他不能心死,不能超脱世外,像一般出家人那样。他是愤而出家,常常感念时势,拍案顿足,悲歌流涕。” 李岩说:“你越说越使我恨不得马上同他相见,请问他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物?” 刘和光告诉他这位不空和尚在出家之前的姓名和身份,接着说出来此人如何半生戎马,后来当了和尚的经过。 李岩听了以后,又问道:“去年十一二月间,我大顺先头部队开始渡河入晋,全晋人心惊慌。太原府绅宦富豪之家,纷纷奔往山中避乱,他为何反在此时离开五台山清净佛地?” “所以我说他并不愿超脱世外。”刘和光笑一笑,沉默片刻,接着说道:“实话告诉你说,他虽然平易,一谈到明朝的朝政腐败,便扼腕叹息,认为明朝必亡,不可救药,而且为此遁入空门。可是奇怪,他又不忍心看见明朝如此迅速灭亡。他来太原是想设法向当道建议,使太原能固守两三个月,阻止大顺军前进,以便北京城得到各地勤王之师。” “他到了太原以后,看到蔡茂德是一个迂腐无用的文人,其他地方大吏也都不足与谋,十分失望,所以根本没有露面,便来到晋祠住下。将军,你说他这个人怪也不怪?” 李岩点头说:“像他这样的情况我能够懂得,仔细想一想,并不感到奇怪。” 刘和光又说:“将军不妨明天上午找找他,倘若将军能够说动他为大顺效力,必有大用。以弟看来,新朝中正缺乏像他这样的人。” 一个十四五岁的、蓬头敝衣的小丫头进来,对刘和光说,老奶奶的药已经煎好了,等他亲自服侍老奶奶吃药。 李岩见刘和光有事,不便久留,赶紧站起来说:“我明天一早便到晋祠拜访不空和尚,至于先生出山之事,希望不要拒绝。宋军师一二日内会亲自来奉邀,劝足下出山,以展抱负,共襄大顺朝开国宏业,弟等就此告辞了。” 刘和光为母亲治病,每次更换药剂,煎好以后,必要他自己先尝一尝,才捧给母亲吃下。这已经是家中多年习惯,所以他并不挽留李岩兄弟,将他们送出大门,拱手而别。 李岩兄弟回到营中,一面吃晚饭,一面商量明日上午去拜访不空和尚的事。忽然吴汝义差一急使,飞马来到,传下皇上口谕:“请李公子明日已时以前赶到太原府中入宫议事。” 李岩大为诧异,不知皇上叫他去所议何事。他害怕不空和尚离开晋祠,回五台山去,当即决定今晚就前往晋祠,决不耽误。匆匆地吃过晚饭,李岩嘱咐李侔留在城中,自己带着几十名亲兵驰往晋祠。 不空和尚因见大顺军纪律很好,买卖公平,确实像是得天下的气派,略觉安慰。今天太原府城已破,明白李自成此去北京,一路上必然势如破竹,他原来心存的一线希望渐渐落空,所以不胜感慨。心中充满忧愁,勉强在床上打坐,却仍旧不能静下心来,他索性下床,准备填一首词,临走前题在墙壁上,恰恰才想出两句,李岩就来了。 李岩在晋祠小镇上驻扎着一千人马,由李俊统领。李俊同晋祠当家的老道士已经熟了,知道有一位挂单的老和尚,是一位颇有学问的人。只是他忙于向山中大户征集粮食和骡马,还没有找过这位从五台山来的和尚谈话。李俊陪着李岩来到一个僻静的小院里,在一间道房门上轻叩了几下。门开处,不空和尚双手合十,神态安详地问道:“是来找贫僧吗?” 李俊叉手说:“正是来拜见法师,我名李俊,是本处驻军首领,这位是本营主将,大顺国制将军……” 和尚笑着说:“是河南李公子,久仰久仰,请进来坐下谈话。” 李岩向和尚合十行礼,问道:“法师何以知道我是李岩?” 和尚说:“贵部将士已经来到晋祠三日,贫僧岂能不闻?门外风寒,请进到里边说话。” 李岩对李俊说:“你去办你的事吧,我一个人同法师谈谈话,只留下打灯笼的亲兵在院中等候好了。” 李俊和一群亲兵走后,和尚将李岩让进道房坐下,笑着问道:“将军来访贫僧有何事?莫非将军与佛法有缘,一向所关心乎?” 李岩笑道:“实话相告,岩与佛法缘分很浅,虽无功名富贵之念,却有济世安邦之心。待天下大定之后,岩既不入佛,亦不归道,但求解甲释兵,隐居山林,长与白云麋鹿为友,与农夫樵渔为伍,足以愿矣。” “将军胸怀高朗,令人钦敬,但恐怕天下事未可预料,谁知道何时太平?将军既然已经出山,想要脱身恐怕不容易。今晚将军下访,究竟有何见教?” 李岩暗自琢磨着和尚的话,决定暂不说明来意,不妨先问问他对当今大局有何看法,于是说道:“以法师看来,大顺军此去北京,是否能马到功成?” 不空和尚说道:“贫僧是方外之人,诵经礼佛之外,不知其他,军国大事何必向我垂问?” 李岩笑着说:“请法师不必瞒我,师傅岂非当年洪承畴军中的赞画刘子政先生吗?” “将军何以知道?” “请法师不必问我何以知道,正因为我知道法师原是刘子政先生,胸富韬略,故来求教。” “啊!” “法师以为大局前途如何?” 不空和尚闭目沉吟,似乎在思考李岩的询问,其实他是在思索另外一个问题,就是如何使大顺军缓到北京一步,使崇祯皇帝能等到勤王之师。 停了片刻,他抬起头来,说道:“崇祯并非亡国之君,只是从万历、天启以来病入膏盲,加上朝中无人,才落到今日地步。大顺军前去北京,看来一路上不会有大的阻碍,只是到北京城下之后,能否迅速破城,未敢预料;纵然攻下北京,能否就算大功告成,更为难说。以李王所率领的东征兵力,恐怕未必能一战成功。” 李岩说:“北京兵力空虚,所谓三大营名存实亡,不堪一击,各地纵有勤王之师,但是远水不解近渴。眼下我大顺朝有五十万大军东征,还怕不能一战成功吗?” 和尚笑而不语。李岩又忍不住问道:“法师为何笑而不言?” 和尚慢慢抬起头来说道:“倘若果然大顺朝兵力雄厚,有五十万大军东征,自然无须为成败挂心。但恐怕兵力患少,万一有意外之变,仓促之间,何以应付?请恕我直言,李王左右用事之人,都以为胜利已在手中,又自以为兵力强大,无敌于天下。其实可以说殷忧者正在此处,他人因不断胜利,如醉如狂,将军是远见卓识之人,难道也跟众人一样吗?” 639话:不空和尚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李岩暗暗吃惊,这几个月以来,他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他看见和尚的脸上仍然挂着微笑,但笑得有些冷峻,便不觉将椅子向前移动,低声说道:“请法师不必顾虑,一切有话但说无妨。” 和尚点点头,接着说道:“用兵之道,虚虚实实。我看见刘宗敏将军的檄文,讲他率领大军五十万兵渡河,李王亲提百万之众于后;刚才将军也说大顺军有五十万大军东征,这都是虚,实并非这样。所以我笑而不言,以贫僧看来,如今渡河的兵力,不会有三十万人,分兵两路,一路从晋南进入豫北,一路来到太原,将来到北京城下的,不过是十多万人,战兵大约不足十万兵。” “李王连年征战,占地虽广,却没有站稳脚跟,如同吃东西一般,只知道狼吞虎咽,全无消化,此是最大可忧之事。你们进兵北京,实际是孤军深入,一旦事出意外,不仅不能争胜于疆场,固守北京,而且退无可守之地。那时将会看见畿辅、河北、山西、山东,以及中原各地,无处不纷纷与大顺为敌。” “为何如此说法?大顺对各地既无深仁厚泽,又无强兵之守。秦灭六国,其势胜过今日李王十倍百倍,一旦陈涉发难,六国豪杰并起,立刻变得不可收拾。今日李王左右文武,只求赶快攻破了北京。以为破了北京,李王登基便可以搞定了大局,江南可传檄而平定,从此可以高枕无忧。但恐怕天下事未必如此容易,将军可曾经深思过吗?” 不空和尚的直言,使李岩更加的动心,探身问道:“全晋一如掌握,北京遥遥在望,没有不攻破北京的道理。然则以法师的高见,如何才是上策?” 不空和尚又一阵沉默,暗想如何救崇祯而不亡国,也许还有一线希望,于是说道:“若是既能夺取北京,又能不受意外的挫折,这才算是上策。请将军再一次恕我冒昧直言,今日你们所行的只不过是中策啊,实非上策。” 李岩问道:“何以就是中策?” 不空和尚说:“大顺兵两千里迢迢远征,悬军深人民情生疏的地方,可以攻破北京,但不能应付意外的挫折,这是你们出师之前,计算不周严。庙堂之上只想着几日能到北京,何日能登基,其他才是非思虑所能及的。新朝君臣人人都认为这是一着好棋,以我所看,这却是一着险棋,或祸或福尚难预料。老子说: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安知攻破北京就是胜利呢?” 李岩又猛然一惊:“法师的意思,莫非是清兵会向北京进攻吗?” 和尚说:“难道新朝君臣都没有想到此事?” 李岩轻轻叹了口气:“不是没有人想到,只不过不甚重视罢了。” 和尚说:“满洲人早已经对中原虎视眈眈,伺机南犯,你们新朝中衮衮诸公,为什么不甚重视?” 李岩听出来和尚的口气含着讥讽,甚至教训的意味,但是他的心中只觉佩服,毫不生气。他态度谦逊地微微一笑,老实地解释说:“不瞒法师说,大家都想着如何顺利成功,倒不曾想到会遇到意外挫折。我与牛丞相、宋军师在私下闲谈的时候,也谈到过清兵的事,但是都不及法师的谋虑深远。” “此话怎讲?” “牛丞相和许多文武大臣,都认为满洲人只敢侵犯明朝,未必敢与我大顺为敌。” “你们可是没有知己知彼呀,还有什么想法?” “我们听说,满洲主皇太极于去年秋天突然病故,多尔衮拥立幼主登基,自居摄政王,诸王多有不服。满洲国正是国有新丧,朝政不稳,决不会出兵南犯。” 和尚冷笑一下:“你们的判断差矣。” 李岩问:“如何判断错了?” 和尚说:“多尔衮这个人,在满洲诸王之中,年岁最轻,却颇有雄才大略。皇太极死后,按说应该由皇太极的长子豪格继承皇位,当时也有一些亲王、郡王拥护豪格。在差不多势均力敌的情况下,豪格最终还是被多尔衮斗败了,就凭这一点,对多尔衮就确实不能轻视。” “如今虽然满洲国有新丧,朝廷有皇位之争,可是大局已经粗定,多尔衮无疑想慑服诸王贝勒,所以他就必须对内统一一切,使别人没有反抗的机会;对外要替满洲建立大功,使别人不能不服他。如今大顺要进攻北京,不管是大顺军屯兵于北京城下,鹬蚌相持,或者是攻破了北京,立脚尚未巩固,都是多尔衮进兵南犯的大好机会。他岂能够坐守不管?所以我看,十之七八清骑就要南下,这是大顺军真正的劲敌,他的力量远非明朝可比。” 李岩问道:“有何办法能防备清兵进犯呢?” 不空和尚暗中认为,他拖延大顺军东征的计策,该说出来了。但又想着是说还是不说,因为他明白,李岩并不是当权的人,如果说出来以后,李岩上奏了李自成,李自成认为这是阻挠大计,追问起来,岂不要将它破坏呢?或者李自成还有一个办法,改变了路线,不再走大同这条路,而是迅速地出武关,由真定向北,路途好走,也比较近,先破了北京,以逸待劳。 到那时候,崇祯也亡国了,满洲兵进来也未必就能将李自成打败。到最后,兵连祸结,人民更加遭殃,他在反复思考。因为李岩一直用眼睛望着他,等着他说出办法来,于是他终于回答说:“以贫僧之见,大顺兵不必急于北上,应该停在山区,再调集二十万精兵,然后去攻北京,方是万全之策。但这话无人敢说,请将军也只放在心中,不要说出口。” 李岩觉得很有道理。但他又想,要调集二十万人马,还要筹集粮草,非有半年以上的准备不可,恐怕李自成不会同意。和尚让他不要说出来,也是有道理的。 于是他说:“目前满朝上下,都在等待我主到北京登基,这样的建议他不会采纳的。我也确实不敢作此建议,不知法师可另有良策?” 和尚摇头说:“并无良策,如今以这样的人马到北京,满洲人不来则已,倘若前来,是抵挡不住的。而且北京不能久驻,粮食如何办?没有粮食,大军不战自散。所以只有请将军将这个意思悄悄地告诉宋军师,也许还能够有办法。” 李岩摇摇头,心里想:“这岂不是阻挠我主的登基大计吗?” 但他没有说出口,又向和尚问道:“万一清兵入关,我大顺凭城池与他们作战,能够打胜吗?” 和尚摇摇头:“用兵之事,千变万化,贫憎何敢妄加预料。不过有一点可以明白,今日大顺锐气方盛,正是一鼓作气的时候。如果一时攻不下北京,屯兵坚守城之下,这一股锐气也就完了;幸而攻进北京,女子玉帛,取之不尽,过不了多久,锐气也会变了。到那时候,大顺军的锐气变成暮气,变成情气,而满洲兵却是一股锐气,以满洲兵之锐气击大顺军之惰气,我看大顺兵很难取胜。” 李岩的心中不得不佩服和尚的论断,就劝和尚出山,为大顺朝建立功业。而且说李王谦恭下士,必能以礼相待,言听议从。和尚正色说道:“将军是读书之人,难道不知道我是不再人世的?自从辽阳失败以后,我全家都死光了。本来我无意用事,只求闭户读书,将《孙子兵法》详细注释。” “不料三年前洪总督奉旨出关,率领八总兵的兵力去救锦州,一定要贫僧赞画军务,结果你是清楚的。朝廷一意孤行,催促作战,八总兵之军溃败于松山之役。幸亏贫僧事前离开,没有战死或被俘。从此以后,我忿而出家,如今已经是垂暮之年,万念俱灰,岂能重作冯妇?” “何况我虽对大明朝政腐败十分的愤恨,但我毕竟曾为大明之臣,岂能身事二主?功名利禄,我已无所求;脱掉袈裟,非我素愿,请将军再不要说这话了。因为我知道将军原是读书之人,所以才不揣冒昧,谈论时势,毫无隐讳。如果将军要我随李王做官,建立功名,就误解了贫僧的素来为人。” 李岩又说:“明日我回到太原,介绍法师与我主一谈如何?” 和尚冷笑说:“此事万万不能,请你不要说出世上有我这个人好了,我们今晚的谈话,到此为止。倘若有缘,后会有期。” 李岩看见和尚神色转为冷淡,知道不好再说别的话,便起身告辞。李岩回到太原县城,不敢将不空和尚的全部谈话告诉李侔,怕的是万一李侔不小心,给李俊等人露出几句,流传开来,会招惹大祸。所以他只泛泛地谈了一点和尚的意见,便倒头睡下。 这一夜,李岩辗转反侧,寝席不安。第二天四更时候,他起身唤起从人,匆匆上路。天色刚刚明亮,他就到了宋献策住的地方,他屏退左右,将经过悄悄向宋献策禀明,特别是报告了不空和尚的话。 宋献策脸色严峻,对他说:“这话,你我也曾经想过,只是还没有和尚说得透彻。今日朝中,上下一片欢乐胜利之情,皇上也急于到北京登基,文臣们更是盼望着这一天赶快来到。不空和尚的话,你千万不要对人说出,你知道我知道就算了,一旦传出,你我必然有不测之祸。” 李岩问道:“献策,你是不是同和尚见见面,亲自谈一谈呢?” 宋献策摇摇头:“今日情况非往年可比,我身为当朝军师,行动必有许多护从,而且也不能不让皇上知道。皇上知道我去晋祠见一个五台山的和尚,必将问我何事,我说出实话没有好事,不说实话对皇上不忠,所以我不必见他了。何况李岩你聪明一世,胡涂一时,你以为不空和尚会留在晋祠,等待我们再去找他吗?” 李岩问道:“为何他不会等我们再谈一次呢?” 宋献策微微一笑说:“这个和尚的智谋,也许非你我所能及。他同你谈这一番话,既为着向我们大顺朝进忠言,也为着他对崇祯尚有君臣之义,不忍见崇祯迅速亡国。” 李岩问:“何以见得?” 宋献策说:“他希望我们在太原多停留几个月,准备更多的人马。这看起来对我们是很有利的呀,既可以巩固三晋,也可以抽调更多的人马前往北京,使我们立于不败之地。从这一点看,是对我们进了忠言,可是他也明白,如果有几个月我们不进兵,南方的史可法、左良玉的兵可以北上勤王。还有我们已经得到密探禀报,崇祯准备调吴三桂的兵进关。只要北京有十万或者五万军队守城,我们攻破北京就困难了,所以他既是为我们打算,也是为崇祯打算。” 李岩感到吃惊:“哎呀,不空和尚用心至深啊。” 宋献策接着说:“所以我断定,今天五更,他必然离开晋祠,回到五台山去,决计不会继续在晋祠逗留。” 李岩说:“如果皇上要用他,可以派人追赶他回来。” 宋献策说:“你毕竟是书生之见,这一点你不要再操心了。如今倒是要吃了早饭,一同进宫议事。” 李岩问道:“不知皇上要我们商议什么?” 宋献策说:“昨天下午,我们又得到从北京来的密探禀报,说朝廷之上,有人主张崇祯皇帝往南京逃,也有人反对。从正月间到现在,议论不决,还有调吴三桂的兵来北京守城的事,也是议而不决。所以我同皇上,还有汝侯刘爷、牛丞相,匆匆忙忙商量了一下,决定两三天内就赶快向大同进兵。” “今日就是要商量进兵之事,皇上可以晚走一步,以汝侯为首统帅前敌人马,你我跟随前去,你的人马也要派去,还有补之的人马,比较精锐,都要先动身。至于如何动身,大同投降的消息还没有回来,宁武关投降不投降也不知道,可能要准备一战。今日皇上召集进宫会议,就是商议此事。” 随即宋献策吩咐开饭,吃过饭以后,稍作休息,他们就进宫去了。 640话:睿亲王多尔衮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多尔衮每天都在注视着关内的局势变化,他获得关内的各种消息,主要是依靠派许多细作在北京打探。对探到特别重要消息的细作,不惜重赏。 关于北京朝廷上的忙乱举措和纷争,以及陕西流贼的重要活动,几乎是每天就有潜伏在北京的细作报到盛京,先密报到兵部衙门,随即火速禀报到睿亲王府。 住在沈阳城内的多尔衮,天天都在考虑如何率领大军进入中原,而明朝当局却因为自顾不暇,没有时间考虑满洲敌人的动静。至于李自成,被一年多来军事上的不断胜利冲昏了头脑,他目光短浅,不懂得他东征幽燕进入北京以后的强敌,并不是一筹莫展的崇祯皇帝和好比日落西山的大明朝廷,而是崛起于辽东对关内虎视眈眈的清军,所以对关外的情况知之甚少。 多尔衮连得探报,说那个名叫李自成的流贼首领已经在西安建立了大顺朝,改元永昌,并且从去年十二月底到今年正月初,派遣了五十万人马分批从韩城附近渡过黄河,进入山西境内,所向无敌,正在向太原进兵,声言要进犯北京,夺取明朝的江山。 这一个消息不仅来自朝野惊慌的北京,也来自吴三桂驻守的宁远城中。当时宁远已经是明朝留在山海关外的一座孤城,而吴三桂与驻节永平的蓟辽总督王永吉也常有密使往来,所以从宁远城中也可以知道北京的重大消息。从北京、永平和宁远城中探听到的流贼正在向北京进犯的消息大致相同,使得多尔衮不能不焦急了。 在爱新觉罗皇族中,最有雄才大略的年轻领袖莫过于多尔衮这位亲王了。他从十八岁就带兵打仗,不仅勇敢,而且富有智谋,后来成了皇太极政权圈子中的重要亲王。去年八月间,皇太极突然去世之后,皇族中有人愿意拥戴他继承皇位,他自己也有一部分可靠的兵力。 然而他为着安定清国大局,避免皇室亲王为皇位继承问题发生纷争,削弱国力,他坚决不继承皇位,也打退了别人觊觎皇位的野心,严厉惩罚了几个人。同时他紧紧拉着比他年长且有一部分兵力的郑亲王济尔哈朗,同心拥戴皇太极的六岁幼子福临登极,由他和郑亲王共同辅政,被称为辅政亲王。 他自幼就以他的聪明和勇敢,在诸王贝勒中表现非凡,受到父亲努尔哈赤的宠爱,也受到同父异母的哥哥皇太极的特别看重。他自己虽然口中不说,然而环顾同辈,不能不自认为是爱新觉罗皇族中的不世英雄。 由于他在二十岁左右的时候就有进兵中原、灭亡明朝、迁都北京、以大清国号统治中国的抱负,所以在皇太极突然病逝之后,在举朝震惊失措、陷于皇位纷争、满洲的兴衰决于一旦之际,他能够以出众的智谋和应变才能,使不懂事的小福临登上皇位,为他以后实现统兵进入中原的大计准备了条件。 然而像多尔衮这样具有巨大野心的人物,对与济尔哈朗共同辅政这件事并不甘心,他必须在统兵南下之前实现两件大事,一是将大清国的朝政大权和军权牢牢地拿到他一个人手中;二是再对心怀不满的肃亲王豪格搞一次惩罚,除掉日后的祸患。 多尔衮在与济尔哈朗共同辅政之初,利用济尔哈朗思想上的弱点,不失时机地建立他的专政体制。济尔哈朗的父亲名叫舒尔哈赤,是努尔哈赤的同母兄弟,他协助努尔哈赤起兵,反抗明朝,吞并建州各部落,战功卓著,声名不下于努尔哈赤。 大概是由于疑忌的心理,努尔哈赤忽然搞去了舒尔哈赤的兵权,将他禁锢起来,随后又秘密杀掉,又杀了舒尔哈赤的两个儿子。这一件努尔哈赤杀弟的惨案并没有冠冕堂皇的理由,所以在努尔哈赤生前不允许随便谈论,他死后在皇室和群臣中也不许谈论。 当父兄们被杀害的时候,济尔哈朗尚在幼年,由伯父努尔哈赤养大,也受皇太极的恩眷,初封为贝勒,后封为亲王。这一件家庭悲剧在他长大后从来不敢打听,更不敢对伯父努尔哈赤有怀恨之心,从小养成了一种谨慎畏祸的性格,只希望保住亲王的禄位,在功业上并无过多的奢望。 多尔衮平日看透了济尔哈朗性格上这些弱点,所以拉住他共同辅政,为自己实现独专国政的野心做一块垫脚石,以后不需要的时候就一脚踢开。 大清国的武装力量分为满洲八旗、汉军八旗、蒙古八旗,基本武装是满洲八旗。满洲八旗分为上三旗和下五旗,原来上三旗是正黄旗、镶黄旗和正蓝旗。两黄旗的旗主是皇太极,而正蓝旗的旗主是努尔哈赤的第五子爱新觉罗.莽古尔泰,天命元年时被封为和硕贝勒,是满族开国时的核心人物之一。 这上三旗等于皇帝的亲军,平时也由上三旗拱卫盛京,莽古尔泰参加围攻大凌河城的战役,他因为本旗人员伤亡较重,要求调回沈阳休息,和皇太极发生了争吵。莽古尔泰一时激动,不由得紧握刀柄,但刚刚将腰刀拔出一点,被皇太极身边的戈什哈扑上前去,夺下腰刀。莽古尔泰因此犯了御前露刃的罪,革掉了大贝勒的封号,夺去了五牛录的供俸,人员拨归给两黄旗,又罚了一万两银子。 又过了一年多,莽古尔泰暴病而亡,他这一旗的力量便大大衰弱,内部也分化了。多尔衮担任辅政之后,就同济尔哈朗一商量,将正蓝旗降入下五旗,而将他的同母弟多铎所率领的正白旗升入上三旗。原来属于皇帝亲自率领的两黄旗,如今就归幼主福临继承。 但是福临尚在幼年,两旗的重大问题都由多尔衮代为决定,有时多尔衮也透过两宫皇太后加以控制,这样上三旗的指挥权就完全落在他的手中。 满洲政权的多年传统是各部中央衙门分别由亲王、贝勒管理,称之为十王议政。多尔衮与济尔哈朗商量,召集诸王、贝勒、贝子、公、大臣会议,当众宣布停止这一传统制度。大家听了以后,小声议论一阵,慑于多尔衮的威势,不得不表示同意。这一次的政治体制改革,是满洲政权的一大改革,也是多尔衮走向个人独裁的重要一步。 多尔衮在个人独裁的道路上步步前进,而济尔哈朗却步步退让。凡有重大的决定,都是多尔衮自己决定之后,告诉郑亲王济尔哈朗,由郑亲王向朝中大臣们宣布,命令大家遵行不误。 郑亲王虽然对多尔衮的步步进逼很不甘心,但是事实上多尔衮在朝臣中的威望日隆,又掌握着拱卫盛京的上三旗兵力,许多朝中趋炎附势的大臣都向睿亲王靠拢,他在不很甘心的情况下被迫做着多尔衮手中一个工具。 他已经透过他自己的一些亲信知道多尔衮与肃亲王豪格势不两立,其间必将有严重的斗争。虽然豪格是先皇帝的长子,又是一旗之主,但是他的智谋和威望不如多尔衮,多尔衮身居辅政亲王的崇高地位,又有顺治皇帝的母亲在宫中给他支持,济尔哈朗看出来豪格必然会大祸临头。 他是皇室斗争中的惊弓之鸟,密嘱他手下的亲信官员们千万不要同肃王府的人员有任何来往,只可暗中探听消息,不可在人前露出风声。同时他知道睿亲王身有暗疾,经常服药,而且在朝臣中招来不少人的暗中忌恨。他预料到将来迟早会有一天,睿亲王也会有倒运的时候,所以他在表面上忍气吞声,而在心中恨恨地说:“有些话,等到那时候再说!” 甲申正月的一天,济尔哈朗按照多尔衮的意思,召集内三院、六部、都察院、理藩院全部堂官,用下命令的口气说道:“我今日召见各位大臣,不为别事,只是要面谕各位记住,往后各衙门办理事务,或有需要禀告我们两位辅政亲王的,都要先启禀睿亲王;档子书名,也应该先写睿亲王的名字,将本王的名字写在后边。坐立朝班和行礼的时候,都是睿亲王在我的上边,不可乱了顺序,你们都听清楚了吗?” 众大臣都明白这不是一件平常的事,而是预示今后的朝政会有大的变化。大家在心中凛凛畏惧,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一齐躬身回答:“喳!” 经过这件事情以后,多尔衮在大清国独裁专政的体制上又向前跨进一步,原来议定的他与郑亲王共同辅政的体制变了,郑亲王的地位突然下降,成了他的助手。多尔衮瞒着济尔哈朗,从一开始就将实现他的专政野心同亲自率领清兵南下占领北京这一扩张野心联系在一起考虑。 如今他向独专朝政的目标日益接近,只有两件事等待实现,一是给肃亲王豪格一次致命的打击,拔掉他在爱新觉罗皇族中的心腹之患;二是在出兵之前将他的称号改称摄政王,而不是辅政王。 当时在大清国的文武大臣中,有汉文化修养的人较少,所以有时不能将摄政与辅政的真正性质分清楚,在称谓上常常混乱。多尔衮遇事留心,勤于思考,又常同向范文程这样较有学问的汉大臣谈论,长了知识,所以他明白摄政虽然也是辅政,但真正含义绝对不同于辅政。 他也知道当皇帝尚在幼小年纪,不能治理国家时,有一位亲族大臣代皇帝全权处理朝政,没有皇帝之名,而有皇帝之实,这就叫做摄政,如周公辅成王的故事。在拥立福临登极之初,他已经有此野心,但当时他如果提出来这一个想法,必会招致激烈反对。他考虑再三,不敢提出这个意见,而是暗中授意他的一派人物拥护他与郑亲王共同辅政。 经过几个月的酝酿,条件愈来愈对他有利,郑亲王对他步步退让,甘居下风。到了这时,他要做摄政王,独揽朝纲的各种条件差不多都接近成熟。一旦他亲自率领大军向中原进兵,将大清国的满、蒙、汉三股人马和征伐之权掌握到他的手中,就理所当然地高居摄政王之位了。 满洲君臣经过清太宗皇太极的国丧,内部一度为继承皇位的斗争发生较大风波,但因为多尔衮处置得当,没有使国家损伤元气。事平之后,这割据中国东北一隅的新兴王国依然是朝气蓬勃,对长城内虎视眈眈,准备着随时趁明朝危亡之机进入中原,占领北京,恢复四百年前金朝的盛世局面。 由于出重赏收买探报,有关李自成向北京进军以至明朝束手无策的各种消息,纷纷而来。到了甲申年的正月下旬,多尔衮口谕盛京的文武大臣讨论向中原进兵之策。许多人平素知道多尔衮的开国雄心,纷纷建议趁流贼尚在北来途中,先去攻破北京,以逸待劳,迎击流贼。 多尔衮虽然遇到这开国的机运,感到心情振奋,然而他平日考虑事情比别人冷静,不肯匆忙就决定南下进兵大计。到了正月下旬,李自成率领的大军已经破了平阳,一路无阻,直奔太原,并且知道李自成另有一支人马也准备渡过黄河,作为一支偏师,走上党,破怀庆,再破卫辉,北上彰德,横扫豫北三府,然后北进,占领保定,从南路逼近北京。眼看明朝亡在旦夕,多尔衮连日亲自主持在睿王府召开秘密会议,讨论决策。 洪承畴投降以后,生活上备受优待,但没有正式的官职,直到此时,多尔衮才以顺治皇帝的名义任用他为内院学士,使他与范文程同样为他的帷幄之臣,时时参与对南朝的用兵密议。 641话:大清摄政王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今天在睿王府举行的是一次高层次重要密议,除了多尔衮本人之外,只有郑亲王济尔哈朗、范文程和洪承畴,他们讨论的最重要问题是要判断李自成的实际兵力。 从北京来的探报是说李自成率领五十万大军从韩城渡河入晋,尚有百万大军在后。如果李自成确实有这么多的人马北上,清国满、蒙、汉全部人马不会超过二十万兵,就决不能贸然南下,以免败于人数众多而士气方盛的流贼手中。考虑着李自成兵力的强大,多尔衮不能不心中踌躇。 在多尔衮亲自主持的前两次密议中,洪承畴的看法都是与众不同,使多尔衮不能不对他刮目相看。洪承畴认为李自成入晋东犯的全部人马绝不会有五十万人,他认为自古兵不厌诈,兵强可以示弱,藉以欺骗和麻痹敌人,孙膑对庞涓进行的马陵道之战是以多示寡的用兵范例。至于曹操的赤壁之战,荷坚的淝水之战,则是以弱示强,大大夸大了自己人马的数量。 洪承畴用十分自信的口气说:“以臣愚见,李贼自称有五十万人马渡河入晋,东犯幽燕,也是虚夸之词,实际兵力决无此数。兵将人数大概在二十万到三十万之间,不会更多。姑且以三十万计,到北京城下能够作战的兵力将不会超过二十万人。” 多尔衮问道:“你为何估计得这样少?” 范文程插言说:“洪大人,我估计李自成来到北京的人马大概在三十万以上。” 郑亲王接着说:“我们的八旗兵还没有同流贼交过手,千万不能轻敌,宁可将敌人的兵力估计强一点,不可失之大意。” 洪承畴思索片刻,含笑说道:“两位辅政王爷和范学士从用兵方面慎重考虑,愿意将东犯的流贼兵力看得强大一些,以便事先调集更多人马,一战全歼流贼,这自然不错。但是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此古今不变之理。臣在南朝,与流贼作战多年,对贼中实情,略有所知,贼惯用虚声恫吓,且利用朝廷与各省官军弱点,才能迅速壮大,不断胜利而有今日。” “近几年贼势最盛,号称有百万之众,然而以臣看来,最盛时不超过五十万人。郧阳、均州均为王光恩兄弟所据,为襄阳肘腋之患,李自成竟不能攻破郧、均。汝南府多么重要,李自成竟无重兵驻守,任地方绅士与土匪窃据。所以臣说李自成虽有大约五十万人,还得分兵驻守各处,有许多重要之处竟无力驻守。” “这样看来,流贼渡河入晋,东犯幽燕的兵员实数绝不会超过三十万人。何况此次流贼东犯,与往日行军大不相同,李自成本是流贼,长于流动。如今在西安建立伪号,又渡河东犯,妄图在北京正位称帝,所以他必将文武百官等许多重要的人物带在身边,每一官僚必有一群奴仆相从,还得有兵马保护。” “试想这三十万众,数千里远征,谈何容易?单说粮秣辎重的运送,也得一两万人。如此看来,李贼如以三十万众渡河东来,沿途留兵驻守,到北京城下时不会有二十万人。” 范文程认为洪承畴说出的这个见解有道理,但仍然不敢完全相信,怕犯了轻敌的错误。 他望望睿亲王脸上疑惑不定的神色,随即向洪承畴问道:“洪大人熟于南朝情况,果然见解不凡。但是文程尚不解的是,你说李贼的兵力不多,多依恃虚声恫吓,但是他近三年驰骋中原,所向无敌,席卷湖广,长驱入陕,轻易占领西安,横扫西北各地,使明朝穷于应付,已临亡国的危局,这情况你如何解释?” 济尔哈朗先向范文程笑着点头,然后向洪承畴逼问一句:“对,近三年来李自成所向无敌,难道这都是假的?” 多尔衮不等洪承畴说话,已经想到洪承畴要如何回答,在铁火盆的边上磕去烟灰,哈哈大笑:“有趣,有趣,现在不必谈了。我已经命令王府厨房预备了午膳,走吧,我们去午膳桌上,边吃边谈。” 刚从火盆边站起来,多尔衮又说:“还有一件事,我也要同你们商量一下,看是否可行?如果可行,当然是越快越好,要在李自成尚在半路上就应该见到他,得到他的回书才好。” “王爷有何妙棋?”范文程站着问道。 多尔衮胸有成竹地含笑回答:“我想派人带着我大清国的一封书子,在山西境内的路上迎见李自成,一则探听他对我大清国是敌是友,二则亲去看看流贼的实力如何,你们觉得此计如何?” 范文程平日细心,接着问道:“用何人名义给流贼头目写信?用辅政王你的名义吗?” 多尔衮颇有深意地一笑,随即轻轻地将右手一挥:“走,边用膳边商量大事。” 睿王府正殿的建筑规模不大,虽然也是明三暗五,五脊六兽,五层台阶,但如果放在关内,不过像富家地主的厅堂。午膳的红漆描金八仙桌摆在正殿的东暖阁,房间中温暖如春,陈设简单。多尔衮和济尔哈朗坐在八仙桌北边的铺有红毡的两把太师椅上,面向正南,多尔衮在左,济尔哈朗在右。 八仙桌的左边是洪承畴的座位,右边是范文程的座位,这是睿亲王指定的位置,不允许洪承畴谦让。范文程知道睿亲王在进兵灭亡明朝的大事上要重用洪承畴,对洪承畴拱拱手,欣然在八仙桌右边坐下。 济尔哈朗对多尔衮指示洪承畴坐在左边,虽不说话,但心中暗觉奇怪。他认为范文程在太祖艰难创业时就来投效,忠心不贰,到了太宗朝,更是倚为心腹,大小事由范章京一言而决,他根本不理解睿亲王的用心。虽然洪承畴与范文程同样是内院学士,但是在多尔衮眼中,洪承畴不仅是朝中大臣,而且在今后不久进兵中原的时候更要依靠洪承畴出谋献策。 另一方面,洪承畴在投降前是明朝的蓟辽总督,挂兵部尚书衔,二品大员,这一点优于在满洲土生土长的范文程。多尔衮既然要锐意进取中原,不能不尊重汉族的这一习惯,然而他没有将这种思想同济尔哈朗谈过,也不曾和范文程谈过。倒是范文程心中明白,也知道洪承畴曾经决意不做引着清兵夺取崇祯皇帝江山的千古罪人。 此时范文程在心中含笑想道:“你洪九老已入睿王爷的彀中,很快就会引着八旗大军前去攻破北京,想不做大清兵的带路人,不可得矣。” 因为有睿王府的两个包衣在暖阁中伺候午膳,所以多尔衮根本不提军事问题,也不谈清国朝政。郑亲王和范文程等都明白睿王府的规矩,所以都不提军情消息,不过他们都急于想知道李自成的实际兵力,好决定大清兵的南下方略。洪承畴虽然已经投降满洲两年,但是南朝毕竟是他的父母之邦,崇祯是他的故君,所以他也忘不下山西军情,神色忧郁地低头不语。 自从济尔哈朗退后一步,拥护多尔衮主持朝政以来,多尔衮就吩咐在西偏院中腾出来五间房屋,警卫严密,由内三院的学士们加上满汉笔帖士数人,日夜轮流值班,以免误了公事。多尔衮在王位上坐下以后,忽然想到给李自成下书子的事颇为紧急,立即命令一包衣去西偏院叫一位值班的内秘书院学士前来。 满族包衣答了声:“喳!”转身退出。 多尔衮向右边的郑亲王拿起筷子略微示意,于是两位辅政王与两位内院学士开始用膳。过了片刻,在西偏院值班的内秘书院学士来到面前,向两位辅政屈膝请安。多尔衮将向李自成下书子的事告诉了他,命令他在午膳后赶快起个稿子送来,并把要写的内容也告诉了他。 值班的学士问道:“请问王爷,听说李自成已经在西安僭了伪号,国号大顺,年号永昌,这封书子是写给李自成吗?” “当然要给他,不写给他要写给谁?” “用什么人的名义写这封信?就用两位辅政王爷的名义吗?” 郑亲王刚从暖锅中挟起来一大块白肉,还没有挟稳,听了这句话,筷子一动,那一块肥厚的白肉落进了暖锅。他害怕日后万一朝局有变,有谁追究他伙同多尔衮与流贼暗通声气,而足智多谋的多尔衮将罪责推到他一人身上。他暂停再动筷子,眼睛转向左边,望了多尔衮一眼,在心中称赞恭候桌边的值班学士:“问得好,是要请示清楚。” 多尔衮对这个问题从一开始就胸有成竹,此时不假思索,满可以随口回答,但是他故意向范文程问道:“从前太宗爷主持朝政,有事就问范章京,听范章京一言而定。范学士,你说我大清国应该由谁具名为妥?” 范文程回答说:“此事在我国并无先例,恐怕只得用两位辅政王爷的名义了。” 多尔衮摇摇头,向济尔哈朗问道:“郑亲王,你有什么主张?” 济尔哈朗说:“我朝已有定制,虽然设有两位辅政,但朝政以睿亲王为主,睿亲王虽无摄政之名,却有摄政之实。这一封给李自成的书信十分的重要,当然应该用我朝辅政睿亲王的名义发出,收信的是大顺国王。” 多尔衮面带微笑,在肚里骂道:“狡猾,愚蠢而奸诈。” 随即他不动声色,向肃立恭候的值班学士说道:“李自成已经占有数省土地,在西安建立伪号,非一般土贼、流寇可比。为着使他对这封书信重视,对前去下书的使者以礼相待,以便查看李自成的实际兵力如何,也弄清楚他对我国有何看法,这封书信必须堂堂正正,用我国皇帝的名义致书于他。不可用我国辅政亲王的名义,这是我大清国皇帝致书于大顺国王。” 由于辅政睿亲王的面谕十分明确,口气也很果决,这位值班学士没有再问,赶快退出去了。 多尔衮等人继续用膳,睿亲王府的午膳只有一个较大的什锦火锅,另有四盘荤素菜肴。在午膳的时候,大家都不再谈国事,东暖阁中肃静无声,郑亲王济尔哈朗一边吃一边心中嘀咕:“以大清国皇帝名义致书李自成这样的大事,多尔衮事前竟然没有商量,甚至连招呼都不打一声。” 洪承畴对睿亲王竟然用大清国皇帝的名义给流贼头目李自成致送国书,合谋灭亡明朝,心中实不赞成,他不敢说出自己的意见,只好低头用膳。在这件事情上,他更加看出来多尔衮正在步步向独专朝政的道路上走去,利用顺治的幼小,正如古语所云:“挟天子以令诸侯。”他更加明白多尔衮与皇太极的性格大不相同,今后倘若不谨慎触怒了多尔衮,必将有杀身之祸。 很快地用完午膳,大家随着睿亲王回到西暖阁,漱过了口,重新围着火盆坐下,王府的奴仆们悄悄地退了出去。 多尔衮点着烟袋,吸了两三口,向洪承畴问道:“洪学士,常听说李自成有百万之众,所向无敌,使明朝无力应付,才有今日亡国之危,你为什么说李自成的人马并不很多?是不是有点轻敌?” 看见洪承畴要站起来,多尔衮用手势阻止:“在一起议论贼情,可以坐下说话,你是不是因为原是明朝大臣,与流贼有不共戴天之仇,惯于轻视流贼,所以不愿说他的兵马强盛?” “不然,臣今日为辅政王筹谋,为大清国筹谋,为求竭智尽忠,以利辅政王的千秋功业。今日李自成是明朝的死敌,人人清楚,然而一旦李自成破了北京,明朝亡了,他就是我大清国的劲敌。臣估计,李自成到达北京城下,大概在三月中旬。” 多尔衮感到吃惊:“只有两个月左右?难道沿途没有拦阻?” 642话:大清摄政王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洪承畴说:“秦晋之间一条黄河,流贼踏冰渡河,竟未遇到阻拦,足见山西十分空虚且无兵防守。流贼过河之后,第一步是攻占平阳,平阳瓦解,太原必难坚守,破了太原之后,山西全省人心瓦解,流贼就可以长驱东进,所以臣估计大约三月中旬即可到北京城下。” 范文程问:“太原自古是兵家必争之地,流贼如何能轻易攻破?” 洪承畴:“山西全省空虚,太原虽然是省会,却无重兵防守。况且巡抚蔡茂德是个文人,素不知用兵,手无缚鸡之力。臣敢断言,太原必不能守;蔡茂德如想要为忠臣,唯有城破后自尽而已,别无良策。” 多尔衮又问:“你说李自成到北京的人马只有……” “十万,顶多二十万。” 郑亲王插了一句:“老洪啊,南边的事你是最清楚的。要是你把流贼到北京的兵力估计错了,估计少了,我们在战场上是会吃亏的。” “臣估计,假若流贼以三十万人渡河入晋,实际可战之兵不会超过二十五万。入晋以后,凡是重要地方,必须留兵驻守,镇压变乱。平阳为晋中重镇,绾毂南北,必须留兵驻守。上党一带背靠太行山,东连河内,在全晋居高临下,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失上党则全晋动摇,且断入豫之路,所以李贼必将派重兵前去防守。” “太原为三晋的省会,又是明朝晋王封地,太原及周围数县,明朝乡宦大户,到处皆是。流贼攻占太原不难,难在治理,故必须留下大将与重兵驻守。太原至北京,按通常进兵道路,应该东出固关,沿真定大道北上,进入畿辅。从太原至北京共有一千二百里,有些重要地方,必须留兵驻守。臣粗略估计,李贼到达北京城下兵力,只有十几万人,甚至不足十万之数。” “但是李贼破太原后向北京进犯路途,目前尚不清楚。等到流贼破了太原之后,方能知道流贼进犯北京的路途,那时更好判断流贼会有多少人马到达北京城下。” 郑亲王问:“从太原来犯北京,出固关,破真定往北,路途最近也最顺。流贼不走这条路,难道能走别处?” 洪承畴说:“明朝在大同、宁武、宣府等处那有大将镇守,且有重兵,都是所谓的九边重镇。如留下这些地方不管,万一这些地方的武将率领边兵捣太原之虚,不只全晋大乱,更使李自成隔断了关中之路,在北京腹背受敌。由此看来,李贼攻破太原之后,稍作休息,不一定马上就东出固关,进攻真定,直向北京。” “说不定逆贼会先从太原北犯,一支人马由他亲自率领,破忻州,出雁门,攻占大同,而另由一员大将率领偏师,从忻州趋宁武。大同与宁武如被攻陷,即清除了太原与三晋的后顾之忧。依臣看来,倘若李贼破太原后仍有二十万之众,他会自率十万人东出固关,经真定进犯北京。倘若他亲自率大军自太原北出忻州,攻占大同、宁武,不敢自太原分兵,即证明他的人马不多。” “有道理!有道理!”多尔衮在心中称赞洪承畴非同一般,随即又问道:“李贼破了大同与宁武之后,仍然回师太原,出固关走真定北犯吗?” “不会,那样绕道很远,而且费时日。” “李贼从大同如何进犯北京?绕出塞外,岂不是路程很远?” “其实也远不了多少,自太原向北,走忻州、代州,出雁门关,到大同,大约是七百里路。自大同走塞外入居庸关到北京,约有九百里路,从大同经宣府,直抵居庸关,并无险阻,也无重兵阻拦,可以利用骑兵长驱而进。” 济尔哈朗说:“可是八达岭与居庸关号称天险,明军不能不守。” “若以常理而言,王爷所论极是,然而目前明朝亡在旦夕,变局事出非常。太原如陷贼手,必然举国震动,人心离散,有险而不能固守,流贼攻下大同与宣府之后,居庸关可能闻风瓦解,不攻自破。纵然有兵将效忠明朝,死守关门,但自古作战,地是死的,人是活的。善用兵者可以乘暇捣隙,避实就虚,攻其所不备,趋其所不守,攻北京非仅有居庸关一途。” “明正统十四年秋天,明英宗在土木堡兵溃,被也先所俘虏。十月间,也先乘北京空虚,朝野惊惶之际,长驱至北京城外,就避开居庸关,而是下太行山,出紫荆关,循易州大道东来,如入无人之境。此是二百年前旧事,说明居庸关并不可恃。” “再看近十五年来,我大清兵几次南下,威胁北京,马踏畿辅,进入冀南,横扫山东,破济南、德州,大胜而还,都是避开山海关。所以依臣愚见,倘若逆贼走塞外东来,在此非常时期,明朝上下解体,士无斗志,居庸关的守将会开门迎降,流贼也可以绕道而过。说不定流贼尚在几百里外,而劝降的使者早已经进入居庸关了。” 济尔哈朗称赞说:“老洪,你说得好,不怪先皇帝对你十分看重,说你是我大清兵进入中原时最好的一个带路人。” 范文程对洪承畴的这一番谈论军事的话也很佩服,接着说道:“不日我大清兵进入中原,占领北京,扫除流贼,洪学士得展经略,建立大功,名垂青史,定不负先皇帝知遇之恩。” 听了郑亲王和范文程的称赞,洪承畴丝毫不感到高兴,反而有一股辛酸滋味涌上心头。他明白从前的皇太极和目前的多尔衮都对他十分看重,但是两年来他没有一天忘记他的故国,也没有忘记他的故君。这种心情他没有对任何人流露过,只能深深地埋在心中。 最近他知道李自成已经在西安建号改元,正在向北京进军,心中暗暗忧愁。他十分清楚,自从杨嗣昌被排挤离开中枢,督师无功,在沙市自尽之后,崇祯周围的大臣中已经没有一个胸有韬略的人。后来的兵部尚书陈新甲,还算是小有聪明,勤于治事,可惜被崇祯杀了,崇祯左右再无一个真正有用的人。 勋臣皆纨袴之辈,幕僚多昏庸之徒,纵有二三骨鲠老臣,也苦于门户纷争,主上多疑,眼见国势有危卵之急,却不能有所作为。想到这里,他不禁在心中暗自叹气。 “呜呼苍天!奈何奈何!” 近来洪承畴不但知道李自成已经率领大军自韩城附近渡河入晋,指向太原,声称将东征幽燕,攻破北京,而且知道大清朝廷上也在纷纷议论,有些人主张趁流贼到达幽燕之前,八旗兵应该迅速南下,抢先占领北京及其周围要地,以逸待劳,准备好迎击陕西流贼。看来清朝正在加紧准备,已经在征调人马,加紧操练,同时也从各地征调粮草向盛京附近运送。 近几年大清国的八旗兵已经会使用火器,除从明军手中夺取了许多火器之外,也学会自己制造火器,甚至连红衣大炮也会造了。白天,洪承畴常常听到盛京附近有炮声传来,有时隆隆的炮声震耳,当然是操演红衣大炮。他心中明白,这是为进攻作准备。 每日黎明,当鸡叫二遍时候,他便听见盛京城内,远近角声、海螺声、鸡啼声,成队的马蹄声,接续不断。他明白这是驻守盛京城内的上三旗开始出城操练,也断定多尔衮必有率兵南下的重大决策。 于是他赶快披衣起床,在**兼侍仆白如玉的照料下穿好衣服,戴好貂皮便帽,登上皮靴,来到严霜铺地的小小庭院。天上有残月疏星,东南方才露出熹微晨光,他开始舞剑。 按理说,他是科举出身,二十三岁中进士,进入仕途,逐步晋升,直至兵部尚书衔,实任蓟辽总督,为明朝功名煊赫的二品大员,但是他从少年时代起就怀有经邦济世之志,所以读书和学作八股文之外,也于闲暇时候练习骑射,又学剑术。往往在校场观操时候,他身穿二品官服,腰系玉带,斜挂宝剑,更显得大帅威严和儒将风流。 前年二月间在慌乱中出松山堡西门突围时候,不意所骑的瘦马没有力气,猛下陡坡,连人栽倒,埋伏在附近的清兵呐喊而出。洪承畴想拔剑自刎,措手不及,成了俘虏,宝剑也被清兵抢去。他在盛京投降后过了很久,皇太极下令将这把宝剑找到,归还给他。 在庭院中舞剑以后,天色已经明亮,身上也有点汗泾泾的。他在仆人们和白如玉的服侍下洗了脸,梳了头,然后用餐,早餐时他还在想着目前北京的危急形势,暗恨两年前兵溃松山,如今对大明的亡国只能够袖手旁观。他习惯上不能把松山兵溃的责任归罪于崇祯皇帝,而心中深恨监军御史张若麒的不懂军事,一味催战,以致遭到惨败。 此刻,济尔哈朗、洪承畴和范文程三人又在多尔衮面前议论李自成的兵力实情,这个问题对确定清兵下一步的作战方略十分重要。洪承畴再没有插言,他所想的是北京的危急形势和朝野的恐慌情况,他想着北京的兵力十分空虚,又无粮饷,并且朝廷上尽是些无用官僚,没有一个有胆识的知兵大臣,缓急之际不能够真正为皇帝分忧。 但是他的心事绝不能在人前流露出来,害怕英明过人的多尔衮会怪罪他不忘故君,对大清并无忠心。他想着南朝的朝野旧友,不论认识的或不认识的,两年来没有人不骂他是一个背叛朝廷、背叛祖宗、背叛君父的无耻汉奸,谁也不会想到他直到今日仍然每夜魂绕神京,心系魏阙,想到这里,他的心中酸痛,几乎要发出长叹,眼珠湿了。 多尔衮忽然叫道:“洪学士!” 洪承畴蓦然一惊,没有机会擦去眼泪,只好抬起头来,心中说:“糟了!” 多尔衮看见了他的脸上的忧郁神情和似乎湿润的眼睛,觉得奇怪,马上问道:“流贼将要攻破北京,你是怎样想法?” 洪承畴迅速回答:“自古国家兴亡,既关人事,也在历数。自从臣松山被俘,来到盛京,幸蒙先皇帝待以殊恩,使罪臣顽石感化,投降圣朝,明清兴亡之理洞悉于胸。今日见流贼倾巢东犯,北京必将陷落,虽有故国将亡之悲,也只是人之常情。臣心中十分明白,流贼决不能夺取天下,不过是天使流贼为我大清平定中原扫除道路而已。” 多尔衮含笑点头,语气温和地说道:“刚才你忽然抬起头来,我看见你面带愁容,双眼含泪,还以为心念故君,所以才问你对流贼将要攻破北京有何想法。既然你明白我大清应运龙兴,南朝历数已尽,必将亡国,就不负先皇帝待你的厚恩了。我八旗兵不日南下,剿灭流贼,勘定中原,正是你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 “臣定当鞠躬尽瘁,以效犬马之劳。” “倘若流贼攻破北京,明朝灭亡,崇祯与皇后不能逃走,身殉社稷,你一时难免伤心,也是人之常情。只要你肯帮助大清平定中原,就是大清的功臣了。” 洪承畴听出来多尔衮的话虽然表示宽厚,但实际对他并不放心。他虽然投降清国日浅,但读书较多,问世较深,知道努尔哈赤和皇太极都是不世的开国英雄,而皇太极的见识尤为宽广,可惜死得太早,不能完成他胸中的抱负。多尔衮也是满洲少有的开国英雄,他的聪明睿智过于皇太极,只是容量不及,为众人所畏惧,可以算作一代枭雄。 其他诸王,只是战将之材,可以在多尔衮指挥下建功立业,均无过人之处。至于郑亲王济尔哈朗,虽以因缘巧合,得居辅政高位,在洪承畴的眼中是属于庸碌之辈。洪承畴对满洲皇室诸王的这些评价,只是他自己的皮里阳秋,从不流露一字。因为他对多尔衮的性格认识较深,深怕多尔衮刚才看见了他的愁容和泪痕迟早会疑心他对即将亡国的崇祯皇帝仍怀有故君之情,于是他又对多尔衮说道。 “目前流贼已入晋境,大约三月间到北京城下,破北京并不困难。臣的老母与臣的妻妾、仆婢等三十多口都在北京居住。前年臣降顺圣朝之后,崇祯一反常态,不曾杀戮臣的家人。刚才因北京难守,想到臣老母已经七十多岁,遭此大故,生死难保,不禁心中难过。” 多尔衮安慰说:“我现在正在思虑,我是否可以赶快亲率满、蒙、汉八旗精兵进入长城,先破北京,然后以逸待劳,在北京近郊大破流贼。近来朝臣中许多人有此议论,范学士也有此建议,倘若如此,你的老母和一家人就可以平安无事。向北京进兵的时候,你当然同范学士都在我的身边;一破北京,专派一队骑兵去保护你家住宅,不会有乱兵骚扰,何必担心。” 643话:大清摄政王 3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洪承畴的心中打个寒颤,他千百次地想过,由于他的绝食没有死,他投降了满洲,必将留千古骂名,倘若他跟随多尔衮攻破北京,使崇祯帝后于城破时身殉社稷,他更是要招万世的唾骂。 他自幼读孔孟之书,在母亲怀抱中便认识忠孝二字,身为大明朝二品文臣,深知由他带领清兵进入北京一事的可怕,不觉在心中叹道:“今生想要成为王猛已经是不可得了。” 然而此时此刻,以不使多尔衮怀疑他投降后对大清的忠心要紧。他带着感恩的神情对多尔衮说:“只求破北京时得保家母无恙,臣纵然粉身碎骨,也要为大清效犬马之劳,以报先皇与王爷的隆恩。” 多尔衮笑着说:“你空有一肚子学问本事,在南朝没有用上,今日在我大清做官,正是你建功立业扬名后世的时运到了。” 范文程也对洪承畴说:“睿王爷说得很是,九老,你空有满腹韬略,在南朝好比是明珠投暗,太可惜了。古人有云:良臣择主而事,良禽择木而栖。睿王爷马上要去攻破北京,夺取明朝天下,你不可失此立功的良机。” 洪承畴正想要回答,恰好睿王府的一名亲信包衣带领在睿王府值班的一位内秘书院的章京进来。值班章京先向睿亲王行屈膝礼,再向郑亲王行礼,然后将一个红绫封皮的文书夹子用双手呈给睿亲王。多尔衮轻声地说:“你下去休息吧,等我们看了以后叫你。” 值班的章京退出以后,多尔衮打开文书夹,取出用汉文小楷缮写清楚的文书,就是以大清国顺治皇帝的名义写给李自成的书信,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特别是对书信开头推敲片刻,觉着似乎有什么问题,但一时又说不出来,便将这书信转递给济尔哈朗。 郑亲王不像睿亲王那样天资颖悟,记忆力强,又读过许多汉文书籍,但是近几年在皇太极的督责之下,他也能看明白一般的汉字文书,能说一般汉语。他将给李自成的书信看完之后,明白全是按照睿亲王在午膳时吩咐的意思写的,看不出有什么毛病,便遵照往日习惯,将缮写的书信转给范文程看。 范文程将书稿看了以后,在对李自成应该如何称呼这个问题上产生犹豫,但是他的话到口边咽下去了,不敢贸然提出自己的意见。他记得睿亲王在午膳时面谕值班学士,这封书子是写给大顺国王李自成的,并且将书子的主要意思都面谕明白。如果他现在反对这封书子的某些关键地方,不是给睿亲王难堪吗?他的犹豫只是刹那间的事,立刻将书信稿递给洪承畴。 “九老,你最洞悉南朝的事,胜弟十倍。请你说,这封书子可以这样写吗?” 洪承畴对李自成的态度与清朝的王公大臣们完全不同,清朝的掌权人物同李自成、张献忠等所谓流贼的关系多年来是井水不犯河水,素无冤仇,只是近日李自成要攻占北京,才与清政权发生利害冲突。洪承畴在几十年中一直站在大明朝廷方面,成为流贼的死敌,最有政治敏感。当洪承畴开始看这封书信稿子的第一行时就频频摇头,引起了两位辅政亲王和内院大学士的注意,大家都注视着他的神情,等待他说出意见。 洪承畴看完稿子,对两位亲王说道:“请恕臣冒昧直言,李自成只是一个乱世流贼,不应该称他为大顺国王。我国很快要进兵中原,迁都北京,勘定四海,这书信中将李自成称为大顺国王,我大清兵去剿灭流贼,就显得名不正言不顺,天下士民将何以看待我朝皇帝?” 济尔哈朗一半是不明白洪承畴的深意,一半带有开玩笑的意思,故意说道:“可是李自成已经在西安建立国号大顺,改元永昌,难道他还是流贼吗?” 洪承畴回答:“莫说他占领了西安,建号改元,他就不是一个乱世流贼。纵然他攻占了北京,在臣的眼中他也还是流贼。” “那是何故?” 洪承畴说:“李自成自从攻破洛阳以后,不断打仗,不肯设官理民,不肯爱养百姓,令士民大失所望,岂不是贼性不改?自古有这样建国立业的吗?” 济尔哈朗说:“可是听说他在三四年前打了许多败仗,几乎被明朝官兵剿灭。从崇祯十三年秋天奔入河南,此后便一帆风顺,大走红运,直到前几个月破了西安,在西安建立伪号,确非一般流贼可比。你说,这是何故?” 洪承畴说:“臣知道,流贼如今已经占领了河南全省,又占领了半个湖广,整个陕西全省,西到西宁、甘肃,北到榆林,又派人进入山东境内,传檄所至,纷纷归顺。在此形势之下,人人都以为流贼的气焰很盛,必得天下,然而依臣看来,此正是逆贼灭亡之道,其必败之弱点已经显露。” “目前议论中国大势,不应该再是流贼与明朝之战,而是我大清兵与流贼逐鹿中原。中国气运不决于流贼气焰高涨,狼奔豖突,一路势如破竹,将会攻破北京,而在于我大清兵如何善用时机,善用中国民心,善用兵力。现今中国前途,以我大清为主,成败决定在我,不在流贼。简言之,即决定于我将如何在北京与流贼一战。” 济尔哈朗认为大清兵的人数不过十多万人,连蒙、汉八旗兵一次能够进入中原的不会超过二十万人,感到对战胜消灭李自成没有信心。 多尔衮将眼光转到了洪承畴的脸上,济尔哈朗和范文程也不约而同地注视着洪承畴。可是就在这片刻之间,多尔衮的思想变了,首先他也不相信李自成的兵力有所传的强大,他认为不要多久,对李自成的兵力就会清楚,他在率兵南征之前有几样大事要做,这些事目前正横在他的心中。哪些事呢?他此时不肯说出,也不想跟济尔哈朗一起讨论。 于是他慢吞吞地抽了两口旱烟,向洪承畴说道:“给李自成的那封书子,你有什么意见?” “以臣愚见……” 满洲人对流贼与明朝的多年战争一向漠不关心,反而认为流贼的叛乱,使明朝穷于应付,正是给满洲兵进入中原造成了大好机会。多尔衮在午膳时口授给李自成的书信以礼相称,是因为大清国对李自成并无宿怨,多尔衮不能不考虑到倘若李自成确实率领五十万大军北来,在北京建立了大顺朝,必然与偏处辽东的大清国成为劲敌,过早地触怒李自成对大清国没有好处。 此刻重新思索,开始觉得用大清皇帝的名义写信称流贼首领李自成为大顺国王似乎不妥,但是到底为什么不妥,他没有来得及深思,看见洪承畴正在犹豫,多尔衮说道:“南朝的事你最熟悉,对李自成应该怎样称呼呢?” 洪承畴在心中极不同意称李自成为大顺国王,对此简直有点愤慨,但是他不敢直率地对多尔衮说出他的意见,稍一迟疑,向多尔衮恭敬地回答说:“这书信是内院学士遵照王爷的面谕草拟的,臣不敢妄言可否。” 他转向范文程问道:“范学士,南朝的情况你也清楚,你看目前对李自成应该如何称呼为宜?” 范文程说:“目前明朝臣民视李自成为流贼,我朝皇帝在书信中过早地称他为大顺国王,恐非所宜,会失去南朝臣民之心。” “应该如何称呼为妥?”多尔衮又问。 范文程说:“臣以为应称李自成将军,不必予以国王尊称。” 多尔衮沉吟说:“那么这书信的开头就改为大清国皇帝致书于西安府李自成将军,是这样吗?” 范文程不敢贸然回答,向洪承畴问道:“请你斟酌,书信用这样开头如何?” 洪承畴感到这封用大清国皇帝具名发出的极为重要的书信,对李自成不称国王,只称将军,仅使他稍觉满意,但不是完全满意。在这个称呼上,他比一般人有更为深刻的用心,但是他不想马上说出。为着尊重睿亲王的时候不冷落另一位辅政亲王济尔哈朗,他转望着济尔哈朗问道:“王爷,尊意如何?” 郑亲王笑着说:“操这样的心是你们文臣的事,何必问我?” 多尔衮猜到洪承畴必有高明主意,对洪承畴说道:“有好意见你就说出来,赶快说吧。” 洪承畴说:“以臣愚昧之见,流贼中渠魁甚多,原是饥饿所迫,聚众劫掠,本无忠义可言,一旦受挫,必将互相火并,自取灭亡。故今日我皇帝向流贼致书,不当以李自成为主,增其威望,书中措辞,应当隐含离间伙党之意,以便日后除罪大恶极之元凶外,可以分别招降。又听说逆贼已经在西安僭号,恢复长安旧名,定为伪京,故书信不必提到西安这个地方,以示我之蔑视。臣以待罪之身,效忠圣朝,才疏学浅,所言未必有当,请两位辅政亲王钧裁。” 济尔哈朗赶快说:“我同睿亲王都是辅政亲王,不能称君。” 汉文化程度较高的多尔衮知道郑亲王听不懂钧裁二字,但是不暇纠正,赶快向范文程问道:“你认为洪学士的意见如何?” “洪学士所见极高,用意甚深,其韬略胜臣十倍,果然不负先皇帝知人之明。” 多尔衮向洪承畴含笑说道:“你就在这里亲自修改吧,修改好交值班的官员誊清。” 洪承畴立刻遵谕来到靠南窗的桌子旁边,不敢坐在睿亲王平日常坐的蒙着虎皮的朱漆雕花太师椅上,而是另外拉来一把有垫子的普通椅子,放在桌子的侧边。他坐下以后,打开北京出产的大铜墨盒,将笔在墨盒中膏一膏,然后迅速地修改了书信的称谓,又修改了信中的几个地方,自己再看一遍,然后回到原来在火盆旁边的矮椅上,用带有浓重福建土音的官话将改好的稿子读了出来。 在他读过以后,多尔衮接了稿子,自己一字一字地看了一遍,点点头,随即转给坐在右边的郑亲王。郑亲王见多尔衮已经含笑点头,不愿再操心推敲,随手转给隔火盆坐在对面矮椅上的范文程。 “老范,睿亲王已经点头,你再看一看,如没有大的毛病,就交下去誊抄于净,由兵部衙门另行缮写,盖上皇帝玉玺,趁李自成在进犯北京的路上,不要耽搁时间,马上差使者送给李自成好啦。” 范文程既有丰富学识,也有多年的从政经验;既是开国能臣,也是深懂世故的官僚。他很容易看出来这篇书稿漏洞很多,作为大清皇帝的国书,简直不合情理,十分可笑。例如李自成率领数十万流贼与明朝作战多年,占有数省之地,并且已经在西安建号改元,怎能说不知道他是众多流贼之首?怎能说对于众多流贼的渠魁不知名号? 怎能说不知李自成早已经占领西安,改称长安,定为京城,而笼统地说成是西据明地之诸帅呢?然而他一则知道洪承畴这样修改有蔑视和离间贼首的深刻用心,睿亲王已经点头,所以他对于书信的一些矛盾之处撇开不谈,略微沉吟片刻,采用顾左右而言他的办法对两位辅政亲王说道。 “这封书子由我朝皇帝出名,加盖王玺,虽无国书之名,实有国书之实。自然不能交密探携带前去,而应该堂堂正正地差遣官员前往送去,务必在流贼东来的路上送到他的手中。” 多尔衮也急于摸清楚李自成的人马实力和对大清的真实态度,当即唤来一名包衣,命他将书稿送交在偏院值班的内秘书院学士,嘱咐数语。 这件事办完以后,又略谈片刻,因多尔衮感到身体不适,今天的会议就结束了。过了一天,用大清皇帝名义写给李自成的书子用黄纸誊写清楚,盖好玉玺,由兵部衙门派遣使者星夜送出盛京。范文程一时没事,来找洪承畴下棋闲谈,刚刚摆好棋盘,提到给李自成的书子。 范文程笑着说道:“九老,春秋时有二桃杀三士的故事,足见晏婴的智谋过人,你将昨日写给李自成的书子改为给西据明地之诸帅,也是智虑过人。据你看,睿王爷想试探与李自成等渠贼协谋同力,并取中原,能做到吗?” 洪承畴十分明白,目前李自成已经在西安建号改元,而这封书子是写给西据明地之诸帅的,对李自成极不尊重,李自成必然十分恼火,必无回书,更不会与满洲人合力灭明。但是洪承畴不敢说出他的用心,只是淡然一笑:“今日形势,干戈重于玉帛,他非愚弟所知。” 范文程没再说话,回答一笑,开始下棋。 644话:抵达京城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今天是崇祯十七年三月十七日,也就是李自成驻跸北京阜成门外钓鱼台的日子。 早膳过后,李双喜率领一千御营骑兵带着驮运辎重货物的大队骡马向北京进发,中央各衙门大小官员及随从人员接着出发。李自成因为是皇帝的身份,由牛金星、宋献策和李岩三人扈驾,鸣炮启程,鼓乐仪仗前导。李自成骑在乌龙驹上,前边是一柄黄伞,银鞍金镫闪光,他在马上左手揽着杏黄丝缰,右手用马鞭对牛金星、宋献策指点山川,谈论着攻取北京是如此容易,他笑容满面。 如今李自成的行军和驻营完全不同于往日,何时启驾,何时驻跸,都是由宋献策卜卦决定,趋吉避凶。因为今天不需要他亲自指挥攻战,所以按照军师的意见,他应该于申酉之间到达德胜门外,然后转路,于酉时稍过到达阜成门外。至于在钓鱼台和玉渊潭一带方圆三里之内,如何清扫行宫,如何严密警跸,如何指定中央各衙门临时驻地,已经有吴汝义和李强前去安排,不但用不着他操心,连动动嘴也不需要。 到了清河地方,扈驾的御营停下来休息,打尖之后,继续缓辔前进。等到隐约望见北京城头时候,李自成他回头望一眼在身后扈从的正副军师,想要有所言,但没有说出来。他看见副军师李岩仍旧像昨晚一样怀着什么心事,使他更加的不快,在心中对李岩说道。 “李岩,我待你夫妻不薄,为何在此文武欢呼胜利之时你偏不高兴?你在西安的时候坚持稳重,谏阻我率师北征,幸亏我不听谏阻,锐意踏冰渡河。果不出我的所料,我大顺应运龙兴,天与人归,取明朝江山如摧枯拉朽,今日顺利到达北京城下。倘若听了你的谏阻,岂不误了我的大事?” 又走不久,眼前出现一带土丘,中间有一豁口,贯通南北大道,而土丘上下林木茂密,烟云缭绕,气象不凡。李自成正在马上遥望,忽然见到许多兵将簇拥一员大将策马出了豁口,在几个高大石碑处下马,列队大道两旁。李自成向宋献策问道:“此是何地?” 宋献策恭敬回答:“此处俗称全城关,是元朝大都的北门,距离德胜门数里之遥。陛下请看,是汝侯率领众将领前来恭迎圣驾。” 李自成猛然一喜,不觉地啊了一声。 刘宗敏的驻地在阜成门外,他不断地派将校奔往沙河路上,探听圣驾消息,以便恭迎。后来得到禀报,知道圣驾离土城关只有几里远了,他立刻率领驻扎在西直门、德胜门和安定门以外的果毅将军以上的将领,在土城关外,列队道旁。 因为是在作战的时候,免去大礼,武将们只随着刘宗敏在马上躬身抱拳,齐声说道:“恭迎圣驾!” 李自成向刘宗敏问到包围北京的情况,刘宗敏回答说:“北京内外城有数十里,内城最为重要。我军已将内外城的东、西、北面包围,不让崇祯逃跑。南城是外城,只将外城的各城门派兵包围,另外派骑兵不断巡逻,使外城与外地断绝消息。攻城的大炮都已经架设齐备,所需登城云梯,统限今夜准备妥当。” 李自成满意地点头:“大家辛苦了几天,破了北京之后,将士们都为国立了大功,我不吝啬从优奖赏。” 众将领在马上又一次抱拳躬身,齐声说道:“恭谢陛下鸿恩!” 随即,刘宗敏率领一批武将护卫圣驾前进,驻守德胜门和安定门外的将领们恭送皇上启驾后,分路驰回驻地。 李自成的御营骑兵进土城关以后约走一里多路便向西转,数里后遇大道再向南转,然后从西直门外万驸马别墅白石桥附近继续向南,向钓鱼台方向走去。守城的人们望见城外走过的两千多军容整齐的骑兵,中间有一柄黄伞和简单的仪仗,还有一群穿文官衣服的人都骑马追随在黄伞的后面,猜到必是李自成来到了北京城外。 许多守城的太监和市井百姓从城垛的缺口间露出头来,纷纷观看。尽管城头上架设有许多大炮,特别是在西直门到阜成门的几处敌台上架设着威力很大的红衣大炮,但是没有人敢对李自成和他的御营骑兵开放一炮。守城的太监和百姓都认为明朝的大势已去,害怕激怒了李闯王,城破之后会遭到屠戮。 当然刘宗敏不是一个粗心人,他命令张鼐驻扎在阜成门外月坛内,从西直门的北边到阜成门的南边,面对城墙,用沙包堆成了许多炮台,安放大炮,只要城头上敢放一炮,张鼐就将红旗一挥,马上会有许多大炮接连向城上打去。 正在这个时候,分明是乌龙驹也明白北京已经到了,兴奋地啸啸长嘶。李自成驻马西望,但见夕阳街山,西山一带山势重迭,郁郁苍苍,确实如宋献策所言,西山王气很盛。他含笑点头,在心中说道:“占了北京,江山就算定了!” 随即勒住马缰,停止前进,他一停止,他身后的队伍全部停止了,而在前边的扈从亲军也立刻由李双喜传令停止了。他回头一望,对身边的传宣官轻声说:“请丞相和两位军师。” 一个传宣官向后大声传呼:“丞相和军师们见驾。” 牛金星、宋献策和李岩听到传呼,立即将丝缰一提,赶到圣驾旁边,听候谕旨。李自成面带踌躇满志的微笑,说道:“一年前,我们此时正在襄阳,那时还没料到如今能够来到北京。” 牛金星回答:“可见陛下今日夺取明朝天下既是顺天应人,也是水到渠成。” 李自成问道:“献策,你昨夜曾说,如果十八日有微雨,十九日黎明可以破城。我看现在天气似乎要晴,倘若明日无雨,破城还得数日,还需要一次恶战吗?” “以臣看来,只等城内有变,不需流血强攻。” 李自成望望城头说:“今晚要做好攻城准备,能够不用猛攻,逼迫城中投降才好。” 牛金星在马上躬身说:“今日在沙河镇休息时,杜勋曾对臣言,他愿意明日进入城去,面见崇祯,苦劝崇祯让位,但请陛下对崇祯及他的宫眷一人不杀,优礼相待。” 李自成向宋献策问道:“此事军师知道吗?” 宋献策说:“丞相对臣说过,臣当时也问了杜勋,看杜勋确实是出于为新朝立功献忠之心,并无欺骗陛下之意。” “崇祯会不会将他杀掉?” “臣也以此为虑,但是杜勋说他愿意冒杀身之祸,也要进宫去苦劝崇祯让位。” “李岩,此事是否可行?” “臣以为不妨一试,如果杜勋被杀,不过死一个投顺的太监,对我军无损。如果杜勋见崇祯劝说成功,则陛下能于成功之后,以禅让得天下,也是千古美名。” “好,叫杜勋今夜见我。” 李自成将鞭子轻轻一扬,同时将左手中的杏黄丝缰轻轻一提,乌龙驹缓缓前进。不需他说出一句话,整个扈驾的官员、骑兵、黄伞和仪仗,都在斜阳的照射下,肃静地向钓鱼台方向走去。西城上的守城军民用吃惊的眼光向城外观望,不敢放炮,不敢叫骂,甚至没有喧哗之声。 李自成在御座上坐下以后,牛金星等正要叩头行礼,被他用手势拦住。他命大家坐下,随即向吴汝义问道:“杜勋在哪里?” 吴汝义躬身回答:“臣为他准备了五座军帐,在会城门那个方向,离此不过三里多路,旁边有一小街,还有一片松林可以系马,也可以避风,文谕院诸臣也暂时在那儿宿营。” “速命人前去,叫杜勋赶快休息用膳,等候我召见他有话要问。” “遵旨!” 李自成又望着牛金星等人说:“诸位今日整日鞍马劳累,风尘满身,现在各回驻地休息。既然杜勋愿意进城去劝说崇祯让位,我认为这是一件大事,不妨一试。你们先回驻地,等候我在一更后传谕你们前来,商议大事。” 牛金星等行礼退出以后,李自成由随驾奴仆替他打去身上尘土,濯洗梳头,然后用膳。晚膳后,他在双喜和一群亲将的护卫下,在行宫大院中各处走走。他走上行宫西南角的钓鱼台,向开阔的荒池中望了一阵。月亮已在东边冉冉地上升了,照在碧波荡漾的水面上。 这正是北京一带青蛙出土后开始求偶繁殖的季节,不论是池中池边,到处蛙鸣不断,互相应答;不时还有鱼在水面泼刺一跳,同时白光一闪。李自成命双喜差几个传宣官分头传谕几位重要大臣速来议事,同时也传谕杜勋前来。 他对双喜吩咐之后,他在心中兴奋地说道:“到北京城下驻跸在这个好地方,果然是水德应运,并非偶然。” 将到二更时候,李自成知道刘宗敏、牛金星、宋献策和李岩已经来到,正在行宫前院的东庑等候召见,他吩咐双喜派人宣召社勋前来,随即回到行宫大厅,在正中御座上坐下。刘宗敏等鱼贯进殿,向他行叩头礼。他命令他们在旁边椅子上坐下。 刘宗敏直接往一张椅子上一坐,但牛金星、宋献策和李岩三人却恭敬地躬身谢座之后,才敢落座。李自成问道:“杜勋说他愿意进城劝崇祯……” 李自成的话未说完,忽然从阜成门附近的城头上传来一连三响大炮声音。大家不觉诧异,侧耳谛听一阵,却又寂然。 宋献策笑着说道:“这是三响空炮,只装火药,不装炮弹。” 李自成问:“城上知道我的御营在此,放空炮是何意思?” 宋献策正要起身回答,忽然刘宗敏向帘外叫道:“来人!” 立刻有一个将领掀帘而入,到他的面前垂手肃立,等候吩咐。刘宗敏说:“速去三里河东岸,向我军炮兵传令,要回敬城上三炮,着实地打,叫守城的太监和百姓尝一尝我们的炮兵厉害。” “遵令!” 李自成重新向军师问道:“献策,城上放空炮是何意思?” 宋献策恭敬地起身回答:“必是守城太监看见有大官奉旨来阜成门一带巡城,太监们故意施放三响空炮,以为敷衍,并非实意守城,也不敢与我为敌,唯恐伤了城外义军。” 牛金星也站起来说:“古人说,国家存亡,视乎民心,崇祯到了今日,不仅民心失尽,连他豢养的家奴也变心了。自从我义师过了大同,沿途重镇的守将和监军太监无不望风迎降。方才守城太监放空炮三响,实是守城太监已经变心,有了献城之兆。” 李自成笑着说:“原来也想到北伐幽燕,必会马到成功,却没有料到夺取北京竟是如此容易。” 牛金星说:“此所谓天命攸归,倘不战而攻克北京,声威所及,江南定可传檄而定。” 李自成点头说:“你说的是,据我看来,破了北京之后,江南定可传檄而定,虽有战争,但可以不烦血战。” 他停一停,忽然问道:“杜勋进宫去向崇祯劝降,倘若所谋不成,会遭杀身之祸,连他一家人也将被斩,他为何要冒这样的大险?” 牛金星回答说:“也许他算计崇祯不会杀他。” 说话之间,架设在三里河东岸的大炮响了。大家谛听,每隔片刻一炮,连续放了三炮,不但声震大地,而且炮弹声在天空隆隆地向远处响去。 宋献策笑着说:“这才是真正放大炮,炮弹越过城头,落入城内很远,足以震慑敌胆。” 645话:抵达京城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李双喜进来,跪下向皇上禀奏:“杜勋已经来到,等候召见。” 李自成点点头,轻声吩咐:“传他立刻进殿。” 李双喜到门口对侍卫吩咐一句,随即有两个传宣官齐声高呼:“传社勋进殿!” 过了片刻,杜勋小心翼翼地躬身进殿,在李自成的面前跪下,叩了三个头,尖声说道:“奴婢臣杜勋叩见皇上。” 明朝太监在皇帝面前本来都是自称奴婢,但是今天杜勋对李自成自称奴婢臣,加了一个臣字,事前在心中是费了一些斟酌。他依恃自己在宣府重镇的监军身份迎降,又写信劝居庸关镇守太监杜之秩出关迎降,对新朝是立了大功之人,将来理应受到新朝的重用,所以在奴婢后加了个臣字,如果大顺皇上默然同意,以后就会使大太监们在皇上面前的地位提高一步。李自成对杜勋的这种细微用心完全不懂,但是在一个要紧问题上他并不含糊,他没有叫杜勋平身,也没有叫他坐下,更没有亲切地称他一个卿字。 他问道:“杜勋,我刚才听牛丞相说,你愿意进宫去面劝崇祯让位,这可是真的?” “是的,皇爷。如果崇祯愿意让位,皇爷有揖让而得天下之美名,京师臣民可以免遭战火之苦。” “你看崇祯愿意让位吗?如他情愿让位,我不只将保他不死,而且还将优礼相待,仍然世世富贵,你想他能够让位吗?” “如今崇祯困守空城,孤立无援,朝野上下无一可用之人,不让位则有亡国灭族之祸,让位则虽然会亡国,却能使一家性命保全,安享富贵。奴婢臣原是崇祯皇帝的亲信内臣,只要能够进宫,面见旧主,陈述利害,流涕苦劝,使崇祯皇爷知陛下神武宽仁,四海归心。他能听劝说很好,如不听从,也不误陛下的攻城。而且奴婢臣进城一趟,还可以对守城太监说知情况,动之以祸福,劝他们开门献城,迎接陛下。” 李自成心里想道:“这厮还真会说话。” 随即又望着杜勋问道:“我听说崇祯平生刚愎自用,性情暴烈,随意诛杀大臣。你去劝他让位,不害怕他会杀害你?” “奴婢臣有弟弟和侄儿全家在京城居住,只要崇祯皇爷一怒之下,不仅会将奴婢臣杀死,而且会杀奴婢臣全家十口。不过古人有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奴婢臣一心要为陛下效犬马之劳,成全陛下得天下于揖让的美名,甘愿冒粉身碎骨与全家被诛杀之祸,在所不辞。” “你打算何时进城?” “明日上午巳时进宫,不论劝说结果如何,下午一定回来。倘若明日下午奴婢臣没有消息,必定是被崇祯皇爷杀了,请陛下大举攻城。” “好吧,你进城去吧。明日下午,我等候你的回话。” 杜勋叩头退出以后,李自成对杜勋为何如此甘冒杀身之祸,心中终觉得纳闷,便向牛金星、宋献策等人问道:“明日杜勋进宫去劝说崇祯让位,有几分成功的希望?” 宋献策回答:“以微臣看来,崇祯并不是个软弱之人,倘若不能逃出北京,便无路可以恢复江山,他必定会以自尽身殉社稷,没有怕死让位之理。” 李自成又问:“崇祯的秉性脾气,杜勋是完全知道的,他献出冒死入宫劝降之计,用意何在?” 宋献策没有回答,李岩也没有做声。牛金星恭敬地起身说道:“杜勋为何甘愿冒杀身之祸,臣亦不得其解。然而我军一二日内必定能攻克北京,杜勋入宫不成,无碍大计,我们明日只要准备好进城诸事就可以了。” 李自成又说:“宗敏,北京无人肯替崇祯守城,众心已散,破城后应行诸事,你可准备好呢?如何先破外城,再破内城,进城后各营分驻何处,都得事先决定,免得临时纷扰。还有如何逮捕明朝六品以上官员,严厉追赃,你也得准备好啊。” 刘宗敏还不习惯在李自成面前每次说话都赶快起立,躬身垂手。他坐在椅子上大声说道:“请皇上放心,臣已经与军师准备好了,明日是三月十八,先破外城,三月十九日再破内城。几个月前我军已经有许多细作进入外城,扮做各色江湖中人,小商小贩、小手艺的、钉盘子钉碗的、骨路锅的。” “他们同城内的穷苦百姓多有暗中接头,同住在广宁门内的回回人也有串连,原来已经说就只等大军围城,住在广宁门内的穷人们就会打开城门,放我们大军入城。先破外城,内城人人胆寒,守城的太监们也会献出城门。杜勋愿意去劝说崇祯让位,让他去吧,其实这好比大年初一逮兔子,有它过年,无它也过年。” 李自成哈哈大笑,几位大臣也陪着他绽开笑颜,但是除了刘宗敏外,大臣们都没有敢笑出声来。刘宗敏突然说道:“皇上,今天下午我一到阜成门外军营,就听将领们禀报,广宁门的守城军民前两天已经同我们的细作接头,有意等大军围城之后开门迎降。” 李自成问:“何时开门迎降?” “只说十八日开门迎降,时间未定。昨天城门已闭,内外不通,没有继续接头。” 李自成沉吟说:“献策原来占了一卦,十八日如有微雨,外城可破;破了外城之后,十九日黎明可破内城。要设法催促守城军民早点开门迎降才好,献策,你有办法吗?” 宋献策回答:“数月以来我军进入北京的各色各样细作,均由刘体纯亲自派遣,有的就住在广宁门内,早已同居民混在一起,那回回人中也有我们的人,以卖羊肉串为幌子,已经有半年多了。只因满洲和山海关两方面情况不明,使臣与李岩放心不下,已经命令刘体纯率领他小刘营前往通州,刺探满洲和山海关的消息。臣马上差飞骑逼迫刘体纯回来,与他连夜商量,必须想办法与城内互通声气,催促广宁门守城军民,务必在明日打开城门,放我大军进城。” 刘宗敏忽然大声说:“有了!有了!不用叫刘体纯回来,我有办法叫广宁门的守城军民人心瓦解,赶快开门迎降,不劳我军攻城。” 李自成心中一喜:“宗敏你有何办法?” “我自然有办法,暂不说出。”刘宗敏转望两位军师,说道:“献策、李岩,走,跟我到广宁门外看看。陛下,你安心休息,我同两位军师到广宁门外看过之后,连夜准备,明天一早进宫向你禀奏。” 宋献策吃惊地问道:“宗敏,你有好计,先在御前说出来,商量一下不好吗?” “眼下快三更了,我们到广宁门外看了地势,连夜火速准备,片刻也不能耽误。快走,把李强和吴汝义都带去。” 刘宗敏不容迟疑,叫宋献策和李岩随着离开行宫。李自成心中奇怪,望着刘宗敏的背影微微一笑,然后对群臣们说:“宗敏这个人,明军只知道他作战勇猛,所向无敌。其实在紧急时候,他很能拿出智谋,确有大将之才。他此去广宁门外察看地势和城上防御的情况,一定又有了新鲜主意。” 牛金星说:“汝侯一定有令人意料不到的好主意,请皇上等候佳音。” 李自成点头,随即命令群臣各回驻地休息。当大家行礼退出以后,李自成走到院里,向城上望了一阵,但见城头上灯光稀疏,不打一炮,也没有守城人们的吆喝声,只从几处传来孤孤单单的梆子声。他想着汝侯今夜必定有良策,攻破北京就在眼前,登基也在眼前,脸上露出笑容,在心中轻轻地说:“大顺万世江山从此定了。” 三月十八日。 虽然连日来李自成十分的劳累,但今日很早就起来了。五更以前,他已经醒来,将养子双喜叫到榻前,询问昨夜刘宗敏和两位军师到广宁门外察看后商定了什么计谋,夜间如何准备。双喜将昨夜的事情详细奏明,李自成明白之后,点头微笑,轻声说:“此计可行。” 等他在奴仆们服侍下梳洗之后,宋献策进宫来了。他详细向他奏明一夜的准备工作,今日上午请皇上驾临彰义门外,坐在御帐前,晓谕守城军民速降。李自成问道:“不是广宁门?怎么又成了彰义门呢?” 宋献策说:“虽然北京外城的西门名叫广宁门,可北京人习惯上叫它彰义门,往往在公私文件中也是如此。臣往年卖卜京师,住在宣武门外,距离广宁门较近,所以也叫惯了彰义门。” “御帐距离城多远?” “远了城上人看不清楚,所以御帐距城门只有一里多路,好使守城军民得以瞻仰皇上的风采与御营的军容。” “距离城门只有一里远,不担心城上放炮攻击?” “昨夜宗敏在彰义门看了地势,说出这一建议时,臣与李岩也担心城上放炮。但是我们仔细研究,连夜作了部署,认为守城军民瞻望圣驾,必将能更加夺气,决不敢向御营开放一炮。昨日下午,圣驾过西直门南来,离城不过二里,仪仗黄伞前导,百官扈从,御营部伍整齐,按辔雍容徐行。” “有一次陛下中途驻马,东望北京城头,西望西山王气,扬鞭指点,何其从容。此时城上军民,偷偷观望,寂然无声,竟然无人敢放一炮,也无人敢高声叫骂,足证人心离散,不敢与我为敌。昨日情况已经如此,何况从昨夜以来,内外城完全合围,攻城准备就绪,守城军民更加解体,但求各保性命,谁肯惹事生非?” “再说经过臣等连夜部署,使守城军民更加胆战心惊。所以汝侯出的这个主意,乍然看好似一着险棋,实际毫无险情,只是借陛下的神威,但使城上城内百姓从速开门投降。” 646话:抵达京城 3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李自成笑着问:“那我几时前去?” “以臣推算,定于辰时二刻自行宫启驾最吉利,过桥后绕白云观大门前向东,已时一刻圣驾到彰义门外,在御帐升入御座,明朝秦晋二王坐于左右地上,扈驾大臣侍立御座两侧。随后有一声洪亮武将对城上军民宣示皇上钦谕,晓以大义,催促他们从速开门投降,迎接大军进城,秋毫无犯。陛下只是在彰义门外停留两刻,启驾返回行宫。” 李自成问道:“杜勋何时进宫劝说崇祯让出江山呢?” “皇上驾幸彰义门的时候,杜勋恃立在一侧,使守城军民看见,等到陛下启驾返回行宫,杜勋就可以从彰义门进入城去。” 李自成对宋献策的陈奏点头同意,随即命令军师回驻地休息,又命令传宣官分头传谕刘宗敏、牛金星和中央各衙门大臣,以及投降太监杜勋等,务必在卯时三刻前来行宫早朝,扈驾去彰义门外。 早朝过后,按照宋献策推算的吉利时刻,李自成由双喜率领的两百名御营亲军严密保护,从钓鱼台行宫启驾,黄伞前导,一部分文武大臣扈从。李强指挥众多御营亲军除在彰义门外保卫御帐之外,还有一部分沿路警跸,严禁闲杂人闯入御道。 李自成一队人马在人声肃静中出钓鱼台向南行走大约两里,在旷野的大路上转向东行,又走了两里之遥,从一座石桥上过了小河,向南走一阵又转向东行,不久便进入一片茂盛的松柏林,走到一座道观的山门前边。白须垂胸的方丈事先得到通知,率领全体两百多老少道众,面带惊恐之色,跪在山门外边迎接,伏地叩头。 “白云观全体道众,恭迎永昌皇爷圣驾。” 李自成向方丈轻轻点头,随即将眼光转向山门,看见山门上边有一青石匾额,上刻敕建白云观五个大字,不觉得面露微笑,在心中说道:“听说这是北京有名的一座道观,从前邱处机在此修炼。” 一过白云观,便看见了彰义门和离城濠一里多远、连夜搭好的一座很大的黄色毡帐,上有黄铜宝顶,闪着金光。这是在西安为他特别制作的军帐,称为行军御帐。御帐东南角树一根三丈高的旗杆,上悬绣龙蓝旗,中有用红绒缝上的大顺二字;御帐前,面向城门,设有御座,上有绣龙黄缎椅披。御帐左右,各筑成两座炮台,各炮台相距十丈,一共是四尊红衣大炮。 另外还有四尊普通攻城大炮,也是相隔十丈一尊,架设在红衣大炮左右,每一尊大炮的红绸炮衣都已经卸掉,并且有掌炮军官在每一尊大炮前焚了香表,每一尊大炮的后边站立十名炮手,穿着蓝色的过膝襔裆,前后心上各缝有一块圆形白布,上写一个炮字。 城头上的守城军民,以为大顺军马上要开炮攻城,一个个惊慌得心头狂跳,两腿瘫软,脸无血色,向天叩头,有的人准备滚下城去逃命。 当李自成尚未走到白云观山门前时,有一位年轻将领,骑着一匹白马,疾驰而来,背后跟随着十几个骑马的随从,他们一直到城濠岸边勒马,向城头上放一响箭,然后用自然合韵的语言向城头高声晓谕。 “守城的军民人等听清楚,我大顺军兵将如云,大炮千尊,已经将京城团团围住,水泄不通。进城之后,只会杀贪官,不伤百姓,平买平卖,四民安生。我永昌万岁爷马上驾到,观看外城,明朝的秦晋二王,已经投降,左右陪从。你们不许放箭,不许放炮,不许出声。倘若放箭放炮,惊动圣驾,我城下众炮齐鸣,必将你们严惩,决不宽容。” 当立马于城濠边的大顺将领向城上高声晓谕的时候,守城的太监和百姓纷纷地从城垛间站起来,向城下观看。他们的恐慌心情略微好了一点,相诫千万不要向城下射箭放炮。当城下的大顺将领向城头高声晓谕之后,守城的太监和百姓们的眼光被白云观山门前的景象吸引去了。 人们纷纷地向白云观的山门外指着,惊奇地小声说:“看,那是干什么的?” “有两个道士在山门前摆了香案。” “方丈带着全观中的老少道士都出来了。” “啊,啊,来了!来了!” 人们看见,李自成是一位魁梧大汉,由一柄黄伞前导,骑在一匹黄辔头、黄鞍鞯的深灰色马上,毡笠缥衣,气宇不凡。事前人们已经将御座移于帐前,并在御座前三尺外左右地上摆好两个矮凳,上有红色坐垫。李自成来到以后,在小松林外下马,由官员照料,大踏步来到御帐前边,昂然在御座坐下,举目向城头观看。 秦、晋二王在御座左右稍前的矮凳上坐下,刘宗敏、牛金星、宋献策、李岩、六政府尚书和左右侍郎、文谕院学士等一批新朝重臣,分立御座左右,侍郎以下官员也立在左右的后排。杜勋也站在后排,吴汝义和李双喜因为要随时听皇上呼唤,站在御座背后。 李强率领五百神箭手,站在城濠外边,对城头控弦引矢。倘若城头上有打算向御帐放炮的可疑动作或发出叫骂恶言,只要李强一声令下,这五百神箭手在瞬息之间,将连续向城上射出利箭,使守城的人们没法抬头,而站在一处土丘上的张鼐手中的红旗一挥,所有的北从西便门南到天宁寺的、对准城头的各种大炮将都跟着一齐点燃药线,顷刻之间将使城楼和雉堞多处崩塌。当时各种大炮尤其是红衣大炮的威力,北京人是知道的。 所以不仅李自成的出现在彰义门外,秦、晋二王坐于李自成脚下这件事使守城军民十分惊骇,而且大顺军在夜间突然用沙包堆成了许多炮台,架好了攻城大炮,更使守城的太监和军民望之心跳腿软,面如土色。此时城上太监中已经有人认出来杜勋站立在李自成右边第二排,但不敢用手指点,只敢悄悄地互相告诉,杜勋的出现,使守城太监们的精神更加瓦解。 宋献策按照昨夜与刘宗敏等商定的计划,抬头向东南望一望藏在微云中的太阳,躬身向李自成说:“陛下,此时大概有已时二刻,可以向城上宣布汝侯刘爷的奉旨晓谕了。”李自成点点头。 一切都准备得十分周密,随即那位骑自马的将领又来到城濠边上,先向城头上空放一响箭,然后收弓在臂,双手捧着刘宗敏的一张文告,用浓重的关中口音,一字一字地高声念道。 “谨奉永昌皇帝圣旨,晓谕城上军民与内臣。明朝气数已尽,尔等均我臣民,义师进入北京,定在今日黄昏,只听炮声一响,尔等速开城门。大军吊民代罪,纪律一向严明,入城之后,百业照旧,市井无惊;布新除旧,共享太平。倘敢闭门抗拒,不肯立即献城,定遭屠戮,以示严惩。” 刘宗敏的这一通文告,由声音洪亮的将领重复宣读三遍,城头上鸦雀无声。 李自成起身,在群臣的扈从下离开御帐,仍从白云观山门前返回行宫。到白云观山门外时,李自成下旨刘宗敏同文武官员们都回驻地休息,他一时高兴,留下牛金星、宋献策和李岩同他进白云观中看看。下马以后,李自成环顾不见了杜勋,想起了杜勋要进宫去劝崇祯让位的事,向宋献策问道:“杜勋哪里去呢?” 宋献策躬身回答:“刚才杜勋请微臣转奏陛下,他已经往平则门去,想从平则门上城,进宫去劝说崇祯。” “为什么他不叫守彰义门的太监让他上城?” “他怕宣武和正阳门都已经关闭,内外城已经不通,所以决定从平则门上城去。” “崇祯不是一般亡国之君,秉性刚烈,动辄诛戮大臣,何况太监是他的家奴,你说杜勋能够活着回来吗?” “臣不敢逆料,等下午再看吧。” 白云观是全国闻名的道观,所以李自成回头经过白云观时,叫御林亲军停留在山门以外,只让丞相、军师、李岩三位大臣跟随,由方文引路,进到观内,各处看看。本来吴汝义和李双喜按照定制,请他暂缓入内,要率领二百御营亲军先进入观中警跸,但被李自成阻止。 “不用那样,吴汝义你留在山门外等候,双喜带几名亲兵跟着侍候就行了。” 这座道观,创建于金朝,元朝改称太极宫,后来改名长春宫,经过重建,又改名白云观。虽然经过两次较大的火灾,两次重建殿宇,但有些古树都是金元旧物,所以进入院内,但见许多苍松翠柏,虬枝相接,绿荫森森。大顺君臣刚走到玉历长春殿前,忽然落了零星微雨。李自成抬头一望,乌云不重,雨点落在脸上,颇觉清凉。 他高兴地望一望牛金星、宋献策等人说:“好,好,果然下了小雨。” 牛金星笑着说:“已应吉兆,可喜可贺。” 李岩接着说:“果然可贺,军师卜卦如神。” 老方文看见李自成君臣为大降微雨竟然如此高兴,赶快躬身说道;“皇上见几点微雨即喜形于色,君臣盛称可贺,足见陛下关心民瘼,真乃少有的尧舜之君。” 李自成正在想如何破城的事,随便问道:“北京一带旱情如何?” 方丈说:“回奏万岁,一冬少雪,今春又是久旱,此时正是麦苗要雨时候,如无甘霖普降,必将夏粮无望,饿殍载道。” 李自成继续想着杜勋入宫的结果和即将破城之事,心不在焉地向方丈望了一眼,并未做声。方丈见李自成面有笑容,赶快跪下,接着说道:“方外臣今日得遇圣主,愿冒死为民请命。恳求皇上于底定幽燕之后,早日驾幸白云观为万民祈雨,或于白云观敕建普天大醮,必有春雨沛降,利国福民。” 牛金星明白皇上急于回行宫商量大事,无心再听方丈说话,便向宋献策使个眼色。宋献策向李自成躬身说道:“请陛下驾返行宫,与群臣商议入城大事要紧。” “好,回行宫去。” 647话:魏宫人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魏清慧对崇祯说:“我朝三百年江山,国基永固。自从英宗皇爷以来,北京几次被围,都能逢凶化吉,这次也是一样,请皇爷不必过于焦急,损伤御体。请下手诏,催吴三桂的救兵速来好啦。” 崇祯点头:“叫司礼监来人。” 魏清慧立刻退出暖阁,传旨在殿外侍候的太监,速传司礼监太监前来。趁这个时候,崇祯给吴三桂写了一道手谕:“谕平西伯吴三桂,速率领大军来京,痛剿逆贼,以解京师之危。” 司礼监太监将这一皇上手谕拿去之后,在黄纸上端盖一颗崇祯御笔便玺,封好后,封套上加注六百里飞递五个字,登记发文的月、日和时间,不经内阁,直接送交兵部,要立即派塘马送出京城。 魏清慧在成化年制宝鼎式铜香炉中添完香,又送来一杯香茶,放在御案上。她看见皇帝正在默想心事,想着他连日饮食失常,夜不安寝,憔悴已甚,难得此刻心情略好,便向他柔声说道:“皇爷,既然有了天大的好消息,吴三桂即将率关宁精兵来解北京之围,请皇爷稍宽圣心,到养德斋御榻上休息一阵。” 崇祯望望她,没有做声,继续在思索着蓟辽总督王永吉的军情密奏。他知道王永吉曾经亲身驰赴宁远,敦促吴三桂迅速率兵勤王,后来又接到王永吉的飞奏,说吴三桂正在向山海关走来,三月十六日可到关门,而他先驰回永平,部署进关辽民的安置事宜,以后就没有消息了。 现在崇祯正在绝望之中,忽接王永吉的这一密奏,如同绝处看见救星,自然不免心中狂喜。崇祯把密奏拿起来重看一遍,连连点头,似乎是对着站立在面前的宫女魏清慧,又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吴三桂果然是一个难得的忠臣,已经从山海关率领数万精兵来救北京。” 魏清慧望着皇帝,激动得两眼眶充满热泪,嘴唇欲张又止。遵照崇祯朝的宫中规矩,关于一切朝中大事,宫女们连一句话也不许说,不许问,所以魏清慧装做去整理香炉,悄悄地揩去了激动的热泪,同时在心中叹道:“谢天谢地!谢天谢地!”然后悄悄地走出去了。 倘若在往年,崇祯如此狂喜,一定会立刻将王永吉的飞奏宣示内阁,然后由主管衙门将这一消息布告京师臣民周知,以安人心。然而近来的经验使他变得慎重了,已经有许多次,他的希望变成了绝望,他的庙谋无救于大局瓦解。 崇祯十四年督催洪承畴率领八总兵去救锦州,去年督催孙传庭出潼关入豫剿贼,两次战争结果,与他的预期恰恰相反。援救锦州之役,八总兵全军崩溃,洪承畴被围松山,继而降虏,锦州守将祖大寿也只得献城出降。孙传庭在汝州剿闯,全军溃败,闯贼进入潼关,又不战而进西安,大局从此不可挽回。想着这两次痛苦经验,他对吴三桂救北京的事也不敢抱十分的希望。 如今他担心吴三桂害怕闯贼兵势强大,在山海关一带畏缩观望,不能星夜前来,或许李自成一面分兵东去阻挡关宁兵西来,一面加紧攻城,使吴兵救援不及。 自从昨天三大营在沙河溃散以来,他的心头压着亡国的恐惧,只恨满朝文武没有一个人能够为他分忧。由于这种绝望心情,他不肯贸然将吴三桂来救京师的消息向臣民宣布,独自在干清宫绕屋仿徨多时,重新坐下愁思,忽然深深地叹息一声,没有注意到魏清慧进来送茶。 魏清慧实际上十分的辛苦,这时本来她可以坐在干清宫后边自己舒适的、散着香气的小房间里休息,命令别的宫女为皇上送茶。为皇上按时送茶,这活十分的简单,用不着她这个做干清宫管家婆的、最有头面的宫女亲自前来。 魏清慧之所以亲自前来送茶,是因为她对眼下的国家大事十分放心不下,国家亡在旦夕,不仅她放心不下,她知道所有的宫人们没有谁能够放心。可是内宫中规矩森严,别人都没法子得到消息,只有她常在皇帝身边,有可能知道一些情况,所以不但干清宫的人们都向她打听,连坤宁宫中的吴婉容也是如此。 她在自己的房间里坐不安,躺不下,想来想去,决定亲自来给皇帝送茶,看有没有机会打听一点消息。既然国家亡在旦夕,纵然受皇帝责备她也不怕。国家一亡,皇帝也罢,奴婢也罢,反正要同归于尽,她于是对着铜镜整理一下鬓发,净净纤手,来给皇帝送茶来了。 在送茶时听见皇上深深地叹息一声,她吃了一惊,随即用温柔的小声说道:“皇爷,已经来了大好消息,为何还要如此的忧愁?” 倘若在平日,崇祯会挥手使魏宫人退出;尽管他知道她的忠心,他也决不肯对她谈一句心里的话,然而亡国之祸到了眼前,崇祯对宫女的态度也变了。他恼恨文武群臣都是混蛋,一定有不少人在等待向流贼投降,有的人在等待逃出城去。他痛恨平时每遇到一事,朝臣们争论不休,可是今天竟然没有一个人进宫来向他献救急之策。 他望一眼面容憔悴,眼睛含泪的魏宫人,心中叹道:“患难之际,倒只有面前的这个弱女子还对朕怀着同往日一样的忠心。” 他深为魏宫人的忠心感动,几乎要涌出热泪,轻轻点头,示意她走近一步。魏宫人走近一步,站在他的面前。崇祯又伤心地叹气,低声说道:“吴三桂虽然正在从山海关来京勤王,但只怕是远水救不了近火。贼兵已到北京城下,必将猛攻不止,三大营已经溃散,北京靠数千大监与市民百姓守城,何济于事。” 魏宫人大胆地小声问道:“满朝文武难道就没有一个肯为皇上尽忠报国的人吗?” 崇祯摇头不答,禁不住滚出热泪。魏宫人此刻才更加明白亡国的惨祸确实已经临头,也落下眼泪,小声哽咽说:“但愿上天和祖宗眷佑,国家逢凶化吉。” 崇祯不由得握住魏宫人的一只手,语调真挚地说:“倘若蒙上天与祖宗保佑,北京平安无事,事定之后,朕将封妳为贵人,使妳永享富贵。” 魏宫人当崇祯握住她的一只手时,由于事出意外,不觉浑身一战,又听皇上说出了这样的话,赶快挣脱皇上的手,跪地叩头,颤声说道:“叩谢皇恩!” 此时此刻,她一方面感激天语恩深,一方面也明白已经晚了,认为是命中注定她不能受封,只能以宫女身份为皇上殉节。所以在照例叩头谢恩之后,小声地呜咽痛哭。 崇祯明白魏宫人的伏地呜咽包含着即将亡国之痛,也跟着叹息洒泪。但是他不愿使太监看见,有失皇家体统,便将魏宫人拉了一下,小声说:“起来!起来!” 魏宫人又叩了一个头,从地上起来,以袖揩泪,仍在断续哽咽。正在这时候,新承钦命任京营提督、总管守城诸事的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进来。他先向魏宫人使个眼色,使魏宫人回避,然后将崇祯给吴三桂的手诏放到御案上,跪下奏道:“皇爷,如今各城门全被逆贼围困,且有众多贼骑在四郊巡逻,还听说有众多贼兵往通州前去,给吴三桂的手诏送不出去了。” 崇祯大惊:“东直门和齐化门都被包围呢?” “连外城的东便门和广渠门也被逆贼的大军包围,奴婢去齐化门巡视,遇到本兵张缙彦,他将皇爷给吴三桂的手诏退还奴婢,带回宫中。” 崇祯脸色凄惨,默然片刻,然后问道:“崇祯二年,东虏进犯,来到北京近郊,何等危急。可是袁崇焕一接到勤王诏书,留下一部分人马守宁远,他自己率领满桂、祖大寿等大将与两三万精兵,火速入关,日夜行军,迅速来到京师,扎营于广渠门外,使北京城转危为安。以袁崇焕为例,吴三桂知道京师危急,他率领关宁骑兵,从山海关两日夜可到朝阳门外,一部分守城,一部分驻扎城外与逆贼作战,北京可以万无一失,你想吴三桂在两天之内会来到吗?” 提到袁崇焕,王承恩伏地不敢回答。近十年来,由于东事日坏,北京朝野中私下议论袁崇焕的人多了起来,都说袁崇焕是一位少有的人才,崇祯先听了朝臣中的诽谤之言,随后又中了敌人的反间计,枉杀了他,自毁长城。他知道皇上近几年也从厂臣密奏朝野私下议论,略闻中了敌人的反间计,心中反悔,但不肯承认自己错杀了袁崇焕,所以一直无意对袁的冤案昭雪。 崇祯看见王承恩俯首不语,问道:“你也听说袁崇焕死得冤枉?” 王承恩叩头说:“奴婢不敢妄言,风闻朝野间早已有此议论。吴三桂只是一员武将,论忠贞、论谋略,都不能同袁崇焕相比。皇上,眼下十多万逆贼已把北京城四面合围,吴三桂的救兵是不会来了。” 崇祯摇头,流下眼泪,痛心地叹息一声,命令王承恩站起来,问道:“城上的守御情况,你可去察看了吗?” 王承恩哭着说道:“皇爷,事到如今,奴婢只好冒死实奏。城上太监只有三千人,老百姓和三大营的老弱残兵上城的也不多,大概三个城垛才分摊到一个人。守城百姓每天只发几个制钱,只能买几个烧饼充饥,城上很冷,大家又饥又冷,口出怨言,无心守城。” “逆贼今夜是否会攻城?倘若攻城,如何应付?” “逆贼远来,今日陆续来到城下,将城包围,尚在部署兵力。以奴婢忖度,逆贼要攻城是在明天,今夜可以平安无事,但须谨防城中有变。” 崇祯问道:“城内派兵巡逻,查拿奸细,难道就没有兵了吗?” “三大营的数千人在沙河御敌,不战而溃。留在城内的三大营虽然按册尚有五六万人,但是前两天经戎政侍郎王家彦按册点名,始知十之八九都是缺额,实在有官兵人数不足五千人,这不足五千官兵也是老弱无用之人,充数支饷罢了。王家彦同奴婢商议,从中挑出一千人上城,剩下的分在内外城轮班巡逻。向外城中巡逻弹压,就靠这一些不管用的老弱残兵。” 崇祯明白吴三桂的救兵已经没有指望,守城兵力空虚,亡国灭族的惨祸已经来到眼前,蓦然出了一身冷汗,浑身战栗,几乎不能自持。但是他毕竟是一位秉性刚烈的皇帝,霎时过去,他恢复了常态。 “土木之变,英宗皇爷陷入敌,也先的兵势甚盛,挟持英宗皇爷来到北京城下,认为北京唾手可得。那时国家是何等的危急,可是朝中有一个兵部尚书于谦,指挥京营迎敌,打退也先,使京城转危为安。如今朕非亡国之君,可是十七年来,满朝文武泄泄沓沓,徒尚门户之争,无一忠心谋国之臣,倘若朝中有半个于谦,何至会有今日?”说完,随即痛哭。 王承恩又跪下说:“这是气数,也是国运,请皇爷不必伤心。” 崇祯哽咽说:“虽是国运,可是倘非诸臣误朕,国运何竟至此?只能说从天启至今二十年中,国家何尝没有人才,没有边才。皆因朝廷上多的是妨功害能之臣,蒙蔽主上,阻挠大计,陷害忠良,使人才不但往往不得其用,而且不得好死。从天启朝的熊廷弼、孙承宗算起,到本朝的杨嗣昌等人,都是未展抱负就群起攻汗,使朝廷自毁长城,而有今日之祸。朕非亡国之君,而遇亡国之事,死不瞑目。”说完又一阵泪如泉涌,掩面呜咽。 648话:亡国之臣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王承恩知道亡国惨祸已经临头,城陷只在一二日之内,他忍不住伏地悲哭,却不知拿什么话安慰皇上。 几个干清宫中较有头面的太监都因为亡国惨祸已经来到眼前,十分关心王承恩和皇上的谈话,屏息站立在窗外。这时候听见主奴二人一个坐在龙椅上,一个跪在地上,相对呜咽,他们有的偷偷揩泪,有的轻轻走开,到别处哭出声来。 过了一阵子,崇祯命令王承恩站起来,问道:“没有办法给吴三桂送去手诏,催他火速率骑兵来救京师?” 王承恩犹豫片刻,躬身说道:“兵部已经无办法送出皇爷的手诏,请容奴婢此刻再去同厂臣密商,厚给赏银,无论如何,今夜派遣一个忠心敢死之人,放出城去,前往永平和山海关方面,将皇上手诏送到吴三桂军中。” 崇祯明知他的手诏纵然能够送出,已经是缓不济急,但是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他也决不肯放弃。他望着王承恩,滚出眼泪,哽咽地说道:“你赶快去吧!” 自从得知李自成的大军越过宣府消息以后,干清宫每日中午和晚上都遵照崇祯谕旨,皇帝用膳时不再奏乐,菜肴减少到只剩下十几样,这叫做撤乐减膳。今日北京已经被围,西直门和阜成门方面曾经有几阵炮声传入大内,所以今日崇祯的晚膳更是食不下咽。但是他担心今夜李自成的人马会开始猛烈攻城,他需要勉强吃点东西,以保持体力,好应付紧急情况。 宫中有两位年老的太妃,曾经抚育过幼年的崇祯。皇后为了不使她们受到惊骇,不许宫女和太监将李自成包围北京的消息禀奏她们。按照往日习惯,每日皇上晚膳时候,这两位太妃从各自的宫中派遣两名宫女,共捧着两个朱漆描龙食盒,每个食盒装着两样皇上喜爱吃的精美小菜,送到干清宫,以表示她们关心皇上饮食的心意。这两位太妃住在相邻的两座宫院,所以每日两宫的四个宫女总是相约一同将小菜送来。 由于皇上钦谕减膳,今晚由御膳房送来的菜肴不及平日的三分之一,但也算是色、香、味俱全了。无奈崇祯只想着亡国灭族的惨祸已经临头,正如俗话所说的愁肠百结,不管什么样的人间美馔,到口中都只有泥土的滋味。当两位太妃的食盒送来时,他照例从御椅上站起来说道:“谢两位太妃慈怀。” 为设法使太妃们感到安慰,将送来的四样小菜都尝了半口,不觉滚出热泪,四个送菜的宫女蓦然一惊,相顾失色。魏清慧赶快向她们使个眼色,按照惯例,魏清慧命两个侍膳的宫女将太妃们的小菜倒在别的盖碗中,将原来的四个成窑瓷盖碗放回食盒。 魏清慧亲自将四个宫女送出日精门外,小声叮嘱:“四位姐妹,今晚干清宫中事忙,我不能离开皇上身边,请妳们代我回奏两位太妃,皇上今日食量很好,两位太妃送来的四样美味,皇上吃了大半,剩下的赐给都人们吃了,干清宫的都人们叩谢两位太妃的慈恩。” 一个宫女问:“清慧姐姐,贼兵围城,吴三桂的救兵能够来吗?” “听说吴三桂的勤王兵前天已经过了永平,正在向北京前来。皇爷又下了手诏,催吴三桂火速赶到,两位太妃可知道贼兵围城吗?” “我们两宫的都人和太监,奉了皇后娘娘的懿旨,不许将贼兵围城的事,在太妃们面前透露一丝风声,所以太妃们至今不知。” 魏清慧含泪点头,又问:“今日响了两阵大炮,难道两位太妃没有听见吗?” 一宫女回答说:“两位太妃正在下棋,吃了一惊,问是怎么回事。我们正不知如何回奏,恰好坤宁宫的吴婉容姐姐奉皇后懿旨来向两位太妃问安,说那是神机营在西城外举行操演,试放火器。两位太妃放了心,继续下棋。” 魏清慧哽咽说:“两位太妃年近花甲,几十年深居宫中,怎么也不会料到国运会如此的凶险。” 一个宫女拉着魏清慧的手,用战栗的悄声问道:“清慧姐,万一大事不好……” 魏清慧说:“到那时候,有志气的都人姐妹跟我一起,我们宁死不能受到污辱。” 崇祯皇帝草草地用了晚膳,漱了口,回到干清宫背后的养德斋休息,等候太监和宫女们用膳后随他去奉先殿哭拜祖宗神灵。他今天又听见身边的太监禀报,两三天来宫女和太监们又在纷纷传说,在深夜曾听见太庙中巨大响声,又似乎有脚步声走出太庙。 他还听说,奉先殿连日来在深夜有恨恨的叹息声,有时还传出顿足声。他很留心这一类不吉利的迷信消息,所以干清宫的掌事太监和左右长随,也常把这类消息向他禀奏。每次听到太监的禀奏,都使他的心灵发生震撼,他虽然口中不言,但是有时在心中绝望地叹道:“这是亡国之像…亡国之像……” 崇祯十七岁继承皇位,在即位后的几年中,他每日兢兢业业,立志中兴明室,做一位千古英主。作为受命于天,代天理民的天子,他照例每日五更起床,在宫女们的服侍下梳洗冠带,在干清宫的开墀上焚香拜天,祝祷国泰民安,然后乘辇上朝,一大早的忙碌生活就开始了。 在刚即位的第二年,他命令一位有学问兼善书法的太监高时明写一个敬天法祖的匾额,悬挂在干清宫正殿中间。这四个字,从前没有别的皇帝用过,是他经过反复斟酌,想出这四个字,表明他的为君之道。 在他看来,天生万物,天道无私,能敬天即能爱民,所以作一位尧舜之君,敬天是理所当然。至于法祖是表明他要效法大明的开国皇帝大祖和成祖,这两位皇帝被称为二祖,是他立志效法的榜样。成祖以后的历代皇帝,都称为列宗,他并不打算效法,只是出于伦理思想,对他们尊敬罢了。 近几年来,由于国运日坏,他的锐气日减,而迷信鬼神的思想与日俱增,每年到奉先殿跪在二祖的神主前痛哭祷告的次数也增多了。愈是国事挫折,愈是悲观绝望,愈是愤懑愁苦,他愈是想到奉先殿,跪在太祖和成祖的神主前痛哭一场。 他不是一个性格软弱的人,到奉先殿去不全是求祖宗保佑,如古语所说的乞灵于枯骨。他有无限苦恼和说不尽的伤心话,既不能对朝臣明言,也不能对后妃吐露,而只能对两位开国祖先的神灵痛哭。他在痛哭时虽然不说话,避免被宫女和太监听见,但是他奔涌的眼泪和感人的呜咽就是他发自心灵深处的倾诉。 自从前天居庸关守将和监军太监向李自成开关迎降,昌平兵变和官绅迎降,好几千京营兵在沙河不战溃散,而吴三桂救兵不到,崇祯就明白亡国局势已经形成,表面上故作镇静,而他的心中十分的害怕。今日李自成已经将北京合围,他知道城破只在旦夕,更加陷入绝望,在心中对自己说:“朕苦撑了十七年,竟落到今日下场。” 在这样国家将亡时候,即令奉先殿没有异常情况,他也要到奉先殿痛哭一场,何况一连数夜,侍候在奉先殿的太监们都听见正殿中在半夜三更时候,常有叹气声,顿脚声;还有一位老年太监看见烛光下有高大的人影走动,使老太监猛一惊骇,大叫一声,跌坐在殿外地上。 崇祯认为祖宗传下来的江山要亡在他的手中,他死后无面目拜见祖宗,这种多日来压在心头的自愧心情,今日特别强烈,使他坐立不安。他忽然在暖阁中狂乱走动,连连发出恨声,并且喃喃地自言自语:“朕无面目见祖宗,无面目见祖宗……” 这时候太监和宫女们都已经匆匆用完晚膳,因为他们都知道局势十分紧急,皇上心情很坏,所以大家都是面带愁容,心中恐慌。几个常在皇帝身边服侍的太监和宫女都来到干清宫正殿外边,屏息等候,不敢走进暖阁。 崇祯颓然坐进龙椅,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温茶,打算使自己的心思冷静一下,但忽然想到了无用的大小朝臣,不禁满腔愤恨。在往日,大小臣工,每日除在上朝时面陈各种国事之外,还要请求召对,还要上疏言事。今日京师被围,国家亡在旦夕,满朝文武为何没有一个人要求召对,献上一策呢? 他忽然想到吴三桂来京勤王的事,更觉得恼恨,当朝廷得知李自成破了太原的时候,就有人建议下诏吴三桂进关,回救北京。蓟辽总督王永吉也从永平府来了密奏,力主调吴三桂回救京师,以固国家根本。他当时已经同意,加封吴三桂为平西伯,指望吴三桂平定西来之贼。 可是朝臣中有不少人激烈阻挠,说祖宗疆土一寸也不能丢掉,责备放弃关外土地为非计。朝中为应否调吴三桂勤王的事争论不休,白白地耽搁了时间,后来因局势日见紧迫,朝臣们才同意召吴三桂勤王,但又说辽东百姓均为皇上子民,必须将宁远这一带百姓全部带进关内,这样就必然误了戎机。 他痛恨朝廷上都是庸庸碌碌之臣,竟没有一个有识有胆、肯为国家担当是非的人。想到这里,他怒不可遏,将端在手中的一只茶杯用力往地上摔得粉碎,骂了一句:“诸臣误国误朕,个个该死!” 干清宫掌事太监吴祥正在殿前,闻声大惊,赶快进来,跪到地上,不敢询问,只是等候吩咐。恰在此时,魏清慧也跟着进来,跪到地上。 崇祯望望他们,小声说:“传旨,马上往奉先殿去。” 掌事太监问:“要备辇吗?” “不用备辇,步行前去。” 掌事太监赶快出了干清宫正殿,安排一部分太监随驾去奉先殿,一部分留在宫内,另外差一名小答应速去通知奉先殿掌事太监,恭候接驾。魏清慧也离开皇帝,赶快去将宫女们召集在一起,吩咐一部分宫女留下,一部分赶快准备随驾侍候。 当太监和宫女们正在准备时候,崇祯默默垂泪,在心中对自己说道:“城破就在旦夕,这分明是最后一次去奉先殿了。” 他一想到亡国惨祸,不由得想到了皇后和袁妃,还有几个未成年的子女,心中一阵凄楚,鼻子一酸,热泪奔涌而出。周皇后十六岁被选为信王妃,那时主持为信王选妃这件大事的是大启皇后张氏,即现在的懿安皇后。在许多备选的良家姑娘中,信王同张皇后都看中了姓周的姑娘,真是玉貌花容,光彩照人,而且仪态端庄,温柔大方。 张皇后小声问他:“信王,你看这位姓周的姑娘如何?” 信王不好意思地小声回答:“请皇嫂决定,她容貌很美,只是瘦了一点。” 张皇后微微一笑,说道:“她才十六岁,还没有长成大人,再过两三年就不会嫌瘦了。”为信王选妃的大事就这样定了。 又过了半年,天启皇帝病故,得力于张皇后的主张,当夜将信王迎进宫中继承皇位。那时乳母客氏和魏忠贤擅权,朝政紊乱,为防备信王工进宫去会被客魏奸党暗害,由信王妃亲自同宫女烙了一张饼子,给信王带进宫中。 信王在庭院中上轿时候,周妃走到轿边,用颤栗的小声嘱咐:“王爷,你今夜若是饿了,请你牢牢记住,只吃从家中带去的饼子,切莫吃宫中的东西。等到明日清早,你在皇极殿即了皇位,受了文武百官的朝贺,才算是万事大吉。” 看见信王点头,她又噙着热泪嘱咐:“王爷去吧,请今夜不要睡觉,随身带去的宝剑就放在面前桌上。妾已经吩咐随王爷进宫的四个太监,今夜就在王爷身边服侍,王爷进宫以后,妾整夜在神前祈祷,求上天保佑王爷平安登极。” 这几句颤声叮咛的话,还有他当时望见周妃明亮凤眼中闪着的泪光,深深地震撼着他的心灵,经过十七年记忆犹新,如今又在他的心上出现。 649话:周皇后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崇祯登基以后,信王妃周氏就被迎进宫中,尊为皇后,住在坤宁宫。接着按照皇家礼制,由皇后主持,陆续选了一些貌美端庄的良家姑娘充实六宫,总称为妃嫔。 崇祯登基后最重要和最早的一次选妃是选了田妃和袁妃,由礼部拟定晋封仪式,皇帝颁赐册文,昭告天下。田妃住在承干宫,称为东宫娘娘;袁妃住在翊坤宫,称为西宫娘娘。后来田妃逐步晋封为贵妃,皇贵妃,于崇祯十五年病故。 田妃死后,袁妃晋封为皇贵妃,袁氏本应该移到承干宫住,但她不愿皇帝为田妃伤心,坚决留在翊坤宫。崇祯本来就爱她容貌很美,颀长身材,肥瘦适中,面如皎月,唇红齿白,不恃脂粉而自有美丽,加上她的秉性温柔贤慧,遇事谦逊退让,在宫眷中从不争风吃醋,受到所有妃嫔的称赞,也受到她身边的宫女爱戴。去年她晋封皇贵妃后,不肯移居承干宫,使崇祯深受感动,更加的爱她。 近来他为局势日非,很少到坤宁宫去,同翊坤宫的皇贵妃更少见面。此刻他准备往奉先殿时,想着由于不能保住江山,皇后和袁妃将惨死于逆贼之手,忍不住暗暗流泪。这时干清宫掌事太监吴祥进来,到他的面前躬身问道:“皇爷何时启驾?” 崇祯害怕呜咽出声,没有回答,立即从龙椅上站起身来。吴祥赶快退出,在干清宫丹墀上刚传呼太监们侍候启驾,崇祯已经从殿内走出来了。他在一群太监和宫女打着十几盏灯笼的前后簇拥中走下丹陛,到了干清宫院中,恰好王承恩进来了。 崇祯一见王承恩,便立刻止步,急忙问道:“王承恩,朕的手诏送出城了吗?” 王承恩躬身回答:“回皇爷,奴婢找到厂臣曹化淳,商量一下,又找锦衣卫使吴孟明密商。锦衣卫的打事件番子中,三教九流、各色人物都有,就由他们中挑选了两个特别精明强健的冀东人,道路最熟,要他们将皇上手诏送到吴三桂军中。每人给他们五十两纹银,作为安家费,对他们讲说明白,只要他们将皇上的手诏送到吴三桂手中,他们就是为朝廷立了大功,国家要破格重赏,使他们世世富贵。” 崇祯对王承恩在眼下困难时刻能够如此忠心办事,颇为感动,但是他没有说别的话,只是吩咐王承恩速去城上,督促太监和军民认真守城。他在心中叹息说:“纵然手诏能够送到吴三桂军中,也来不及了。” 从干清宫去奉先殿是从日精门出去,顺着东一长街往南走,再从内东裕库的前边往东,便到奉先殿院落的正门。但是出了日精门顺永巷正向南走,崇祯忽然转念,吩咐往坤宁宫去,并吩咐魏清慧往翊坤宫向皇贵妃传旨:速到坤宁宫来。 魏清慧回答说:“刚才吴婉容奉皇后懿旨来问皇爷晚膳情形,听她说,皇贵妃娘娘下午陪皇后相对流泪,然后一起去英华殿祈祷,又回到坤宁宫用晚膳,此刻尚未回翊坤宫。” 宫女和太监们听见皇帝边走边自言自语地说:“好,好。”但是崇祯还有一句要紧的话没有说出,所以连魏清慧也一时不明白皇上说的这“好,好”二字是什么意思。 愁眉不展的周后,正在坤宁宫中与袁妃相对而坐,听到太监禀报说圣驾马上就到,吃了一惊,不禁心中狂跳,想着:“我的天,一定是大事不好了。” 她赶快率领袁妃、宫女和太监到院中接驾,一切都按照皇后宫中的素日礼节,只是不免显得草率罢了。 崇祯被迎进坤宁宫正殿,坐下以后,半天没有说话。他几天来寝不安枕,食不下咽,已经显得面色灰暗,眼窝深陷,刚刚三十四岁的年轻天子却两鬓上新添了几根白发,和他的年纪很不相称;尤其是皇后和皇贵妃最熟悉的一双眼睛,本来是炯炯有神,充满着刚毅之气。如今那逼人的光芒没有了,不但神采暗淡,白眼球上布满着血丝,而且显得目光迟钝和绝望。 皇后看见了皇上这种异乎寻常的神情,心中酸楚,不敢细看,回头向皇贵妃瞟了一眼。袁妃眼中含泪,低下头去,皇后在心中问道:“难道国家真的要亡了吗?”她想放声大哭,但竭力忍耐住了。 崇祯觉得对皇后和皇贵妃有很多话要说,但是又觉得无话可说。皇后今年才三十三岁,袁妃三十二岁,原来都是花容玉貌,不施脂粉而面如桃花。今晚,崇祯看见她们都变得十分憔悴,好像在几天之内就老了十年。 他不敢多看皇后,皇后的忧戚神情使他十分的心痛,甚至深恨自己对不起皇后,使皇后有今日下场。十七年来,他同皇后之间有许多恩爱往事使他永难忘怀,特别是二十天前的一件事,使他现在痛悔莫及,不敢再看皇后,低下头深深地叹息一声,并且在地上跺了一脚。 心中想着:“唉,那时听皇后一句话,何至今日?” 周后听皇上顿脚,吃了一惊,抬头望望皇上,但不见皇上说话,十七年来,她很少看见皇上像这样失去常态。自从听说逆贼过了宣府以来,她在心中已经考虑过上千遍,万一城破国亡,她身为国母,断无忍辱苟活之理,所以她随时准备着为国殉身。看见是皇上突然来坤宁宫,如此神态失常,心中猜想;莫非皇上要告诉她殉国的时候已经到了? 等了片刻,她再也忍耐不住,向崇祯颤声问道:“皇上,对臣妾等倘若有话吩咐,就请吩咐吧。” 崇祯知道皇后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他低着头没有说话,只是悔恨关于逃往南京的事不肯听皇后一句劝告,到今日欲逃不能,等待着城破国亡,一家人同归于尽。 二十天前,朝中有大臣建议他离开北京,逃往南京,然后利用江南的财富和人民,整军经武,平定中原,重回北京,当时懿安皇后和周后都有此意。当李自成率领十多万大军从太原向北京前来的时候,也正是朝廷上关于他应否往南京去争论最激烈的时候。 懿安皇后和周皇后从两宫掌事太监的口中知道了两派朝臣争论不休,而朝廷上没有一个真正能够担当重任的大臣,所以皇上一直举棋不定。懿安皇后暗嘱皇后,遇方便的时候,劝皇上早拿主意,免得临时仓皇无计。 有一天崇祯因为心情苦闷,来到坤宁宫闲坐,不觉长叹一声,周后趁机说道:“我们南方还有一个家……” 崇祯不等她将这句话说完,对她严厉地将眼睛一瞪,使她不敢再往下说。自从他登极以后,鉴于前代后妃干政之弊,绝不许后妃们打听朝廷大事,更不许随便说话,所以在是否南迁的大事上对周后作出这样的严厉态度。此刻他望见周后的面容憔悴异常,神情愁惨,又听了她的询问,使他深感悔恨,几乎想放声痛哭。他竭力忍住,同时也不能开口说话,因为他要一开口便会忍不住呜咽起来,紧接着放声大哭。 皇后虽然对自己应该为国殉节,早已经拿定主意,认为是天经地义,但是如今在等待皇上说话时候,她却不由得浑身打颤。她忽然想到她的两个儿子太子和定王,又想到她的两个女儿长平公主和昭仁公主,浑身颤栗得更加厉害。吴婉容悄悄地走到皇后身边,以便随时将皇后搀扶一下。 正在这个时候,从阜成门方面传过来一阵炮声,起初有三声炮响得没有力量,随后的几炮特别有力,震天动地。崇祯和宫眷们都吓了一跳,侧耳谛听,随后却寂然无声。大家知道这并非李自成的大军攻城,才略微放下心来。 北京四郊村庄的乌鸦、麻雀,依照一代代的生活习惯,每日黄昏,成群结队,肃肃地飞进北京城内,寄宿在各处的树枝上和屋脊上;黎明醒来,纷纷啼叫,然后又成群结队地起飞,盘旋,飞回乡下。 这后边特别震耳的大炮声惊起了寄宿在西城各处的上万只乌鸦,一群一群地向东飞逃,其中有一部分飞到中南海和北海,一部分飞进紫禁城内,散落在各个宫院的树枝上。还有一小部分飞到坤宁宫背后的御花园中,落在高大的白皮松和连理柏上;另有十几只落在坤宁宫院中的古槐上。来到坤宁宫院中的乌鸦,虽然已经听不见炮声,但仍然惊疑不定,落下又起飞,飞起来又落下,方才安静。 当乌鸦安静以后,紫禁城中又回到可怕的寂静。因为天上有云,月光不明,到处是昏暗的宫殿阴影,使皇宫中更显得阴森森地骇人。 坤宁宫中,从皇后、皇贵妃,到宫女和太监,都将视线移到皇帝的身上。由于刚才的一阵炮声,皇后明白李自成不久就要攻城,她同袁妃尽节的时候也快到了,忍不住又向崇祯颤声问道:“皇上,你到底有何吩咐?” 崇祯尚未抬头,从东长街传来了打二更的木梆声。每敲二下,便有一个老太监用苍哑的声音叫一句:“天下……太平……” 打更的太监从北向南,过了极化门,又过了永祥门,渐渐远了。崇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对皇后说道:“朕本来是要去奉先殿,出日精门刚走几丈远,忽然想到妳和袁妃。” 周后说:“皇爷,事已至此,臣妾等并不害怕一死。你有话请直说吧,臣妾等遵旨殉节。” 崇祯打个硬咽,接着说:“朕本是要去奉先殿哭别祖宗神主,只是忽然想到妳们,转到坤宁宫来。我们夫妻,十七年忧患与共,再见面的时候不多了。” 他说不下去,首先呜咽,皇后和皇贵妃都忍不住痛哭起来,宫女和太监们有的流泪,有的呜咽出声。崇祯不忍看宫眷伤心哭泣,忽然起立,走出正殿,向恭候在坤宁宫丹挥上的宫女和太监们吩咐:“启驾!” 皇后率领宫眷们将皇上送到院中,随即拉着袁妃的手,回到作为寝宫的坤宁宫西暖阁坐下,揩去眼泪,向跟着进来的管家婆哽咽吩咐:“婉容,今晚皇爷的精神有点儿反常,我很不放心,妳带几个都人去奉先殿随驾侍候,有什么事随时来向我禀奏。” 吴婉容率领几个宫女打着灯笼追赶皇帝去后,皇后又吩咐另外的宫女在丹墀上摆好香案,说道:“我要同皇贵妃对天祈祷。” 从坤宁宫出来,崇祯命干清宫掌事太监吴祥直接横过东一长街,先到承干宫去。承干宫中大部分原来侍候田皇贵妃的太监和宫女还都留着,为着皇上有时前来看看田妃的旧居,他们每天照例打扫各处,浇花除草,小心饲养鹦鹉。 今晚北京被围,情况很坏,皇上突然到承干宫来,实出大家意外。在太监和宫女们纷纷奔出,跪在通路旁接驾时候,挂在廊下的白鹦鹉虽然隔着黑绒宠罩,也已经感觉是皇帝驾到,在笼中兴奋地叫道:“接驾!接驾!万岁驾到!” 崇祯走进承干宫的正殿,停了片刻,看了看由一位翰林院待诏、擅长肖像的江南名画师去年春天凭着宫女们的口头描述,为田妃画的一幅幽篁琵琶图遗容,彷佛田妃又活现在他的眼前。随后他走进作为田妃寝宫的东暖阁,用泪眼看了一遍,一切陈设依旧,整洁犹如田妃在日。 临南窗的长案上放着田妃的遗物,文房四宝和一本宋拓《洛神赋》。金鱼缸和江南盆景仍在机上,墙壁上挂着一张用锦囊装着的古琴和四幅回妃所画的花卉草虫条幅。崇祯又走进里边一间,桌椅和床上陈设,仍保持往年原样。崇祯在椅子上坐下去,眼光呆滞地望到床上,心头浮现出许多夫妻间恩爱往事,随后又彷佛看见正在生病的田妃,病体虚弱,靠在床上。她知道自己不久于人世,双目含泪,分明心中有许多话,欲言又止。崇祯揩去自己的眼泪,再向床上看去,却只是一张空床。 他对着空床点点头,伤心地小声说道:“妳死得早,死得好。妳幸而早死一年多,朕不用为妳操心了。妳在陵寝中等着吧,朕快要同妳相见了……” 崇祯的话没有说完,已经泣不成声,跟在他身边的有承干宫的原在田妃身边的贴身宫女王瑞芬和四个宫女,干清宫的魏清慧和另外两个宫女,还有从坤宁宫追来侍候的吴婉容和两个宫女,其余的宫女们和太监们有的停留在田妃寝宫的外间,有的恭候在窗外廊下。此时大家听见了皇上的话,都不由得哽咽流泪。 650话:建文逊国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每年春季,北京多风,现在又起风了,虽然风不是很大,却使承干宫院中树影摇晃,正殿檐下的铃声叮咚,更增加了宫女们的悲哀。 魏清慧首先在皇帝的面前跪下,吴婉容等众宫女也纷纷跪下。魏清慧在皇帝脚下悲声说道:“请皇爷宽心,请皇爷宽心。” 又过了一阵,崇祯揩去脸上泪痕,对着田妃的空床在心中说:“爱妃啊,古人说,睹物思人,朕再来承干宫的时候怕是没有了!”说完便挥泪起身,脚步踉跄地往奉先殿去。 奉先殿的太监们看见皇上来到,一齐跪到地上迎驾。奉先殿因为是皇帝在紫禁城中的家庙,所以院落较大,古树较多。今夜有十几只乌鸦原在西城寄宿,受到大炮声的惊吓,从西城惊慌飞来,落在奉先殿的古柏枝上,因为有西北风,都将头朝着西北方向,缩着脖子,刚刚入睡。 忽然间有一大群宫女和太监打着十几盏灯笼,随侍着皇帝走进院中,那惊魂才定的宿鸦,乍然被脚步声和灯光惊醒,侧首下望,哑哑地惊叫几声,不敢再叫,等待动静。有的惊慌地飞离树梢,在低空中盘旋一阵,但见夜色昏暗,北风凄紧,无处可以去,又陆续落回原处。 崇祯进入奉先殿,先在太祖皇帝的神主前行了三跪九叩头礼,又在成祖皇帝的神主前行三跪九叩头礼,随即伏地痛哭,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诉说:“二位皇祖,你们身经百战,平定僭窃,驱逐胡元,而有大明天下。到了不肖孙子,无德无能,承继正德以来的历代弊政,虽也尽力振作,志在中兴,可怜国运日非。孙子苦苦挣扎十七年,有心中兴,无力回天,眼看就要城破国亡,家族屠灭,陵寝与宗庙任贼焚毁,不肖孙子纵然死志已决,甘愿身殉社稷,但恨无面目见二祖列宗于地下,在孙子手中失了祖宗江山,不孝之罪,上通于天。” 崇祯说不下去,以头触地,号啕痛哭之声,震动大殿,惨痛更加动人,不仅进到殿内的干清宫掌事太监吴祥,两宫管家婆魏清慧、吴婉容和其他四个宫女随皇帝伏地痛哭,那跪在殿外的众多太监和宫女也都泣不成声。 那些常在皇上身边侍候的太监和宫女虽然有多次看见皇上因为国事艰难,或默默流泪,或呜咽痛哭,但是像今夜这样当着许多宫女和太监号啕痛哭,倾诉衷肠的情形还是第一次。他们既出自忠君思想,也深感即将亡国之痛,又想着自己的眼前大祸,所以都只顾随着皇上伏地悲哭,竟无人劝解皇上。 忽然间从院中的高树枝上发出了一声奇特的鸟叫,好像是古怪的笑声。魏清慧有一夜曾经在御花园听见过这种鸟叫声,一位照料钦安殿的老太监告她说这是猫头鹰的叫声。如今魏清慧听到这声音,不觉毛骨悚然,她担心逆贼随时都可能攻城,如皇上在此时哭坏了身体将无法应付变故。 她膝行而前,到了崇祯背后,哽咽劝道:“皇爷,时候不早了,请圣驾回宫去吧。” 崇祯没有听见她的话,又抬头望着成祖的神主牌哭着诉说:“自万历末年以来,内政不修,辽事日棘,至天启末年,朝政更坏,内地天灾不断,民不聊生,盗贼蜂起。在辽东方面,虏势日盛,朝廷用兵屡挫,土地日削,不肖孙子登基以后,欲对关外用兵就不能专力剿贼,欲剿贼就无力平定辽东。内外交困,国运日坏,一直没有转机,以至有今日之祸。” “用武将则将骄兵惰,不能实心剿贼,徒会扰害百姓,驱民为乱。用文臣则几乎无官不贪,在朝中各树门户,互相攻讦,却没有一个人能够为朝廷实心做事,敢在国家困难时担当重任。子孙并非亡国之君,偏有今日亡国之祸,都因为文臣误国,武将误国。” 崇祯又一次放声大哭,感动得殿内殿外的太监和宫女们都放声大哭。自从永乐年间由南京迁都北京,在紫禁城外修建了太庙,在紫禁城内后宫中修建了奉先殿之后,二百多年从来没像今夜有皇帝和一大群宫女、太监在奉先殿正殿内外一片一放声痛哭的事。由于哭声很大,又一次惊醒了树枝上的乌鸦,纷纷惊叫,飞往别处。 皇上在奉先殿伏地大哭的事,一开始就由吴婉容差遣两个宫女结伴,打着一盏纱灯,奔回坤宁宫,启奏皇后。周后知道皇帝这次去奉先殿痛哭并不是再去乞求祖宗保佑,而是前去辞庙,所以得到宫女禀奏后,立刻同袁妃在坤宁宫大哭起来。坤宁宫中众多的宫女和太监,还有一些女子,原是宫女身份,却已经有了女官职称,大家都随皇后和皇贵妃大哭起来。 深夜,月色昏暗,北风凄紧,树影摇动,檐际铁马叮咚……,这一切更增加了坤宁宫中的悲凉和绝望气氛。 崇祯在奉先殿伏地痛哭了一阵,经魏清慧和吴婉容的苦劝,才向太祖和成祖的神主牌分别叩了头,从拜垫上站起身来。但是他今夜来奉先殿的目的是因为他清醒地明白国家亡在旦夕,他自己将要遵照国君死社稷的《春秋》古训,以死殉国,如今是前来辞庙,所以他又到每个前代皇帝即所谓列宗的神主牌前叩三个头,只是在熹宗皇帝的神主牌前拜了一拜,没叩头。 从正殿出来,他又到偏殿去,有的神主牌前拜一拜,有的神主牌前只是走过,连拜也没拜。走到他母亲的神主牌前,他在拜垫上跪下去,叩了三个头,热泪纵横,但是他竭力忍耐住,没有放声痛哭。在偏殿的一个角落,他看见放着三个黑膝大立柜,用大铜锁锁着。 他知道有两个柜子里存放着备用的祭器,第三个大立柜子中存放着永乐皇帝的盔甲、宝剑和其他遗物,从来不许打开。他幼年时候,曾听奉先殿的一个老太监说,这个大立柜有神灵守护,随便打开,会有灾祸降临。当他走到这个大立柜的前边时,忽然想到一个关于建文帝逊国的神秘故事,不觉心中一动,他不敢多想,便从殿中走出来了。 在返回干清宫的路上,他禁不住又想起那个巨大的黑立柜和建文帝的神秘故事。相传当永乐皇帝率领人马进入南京金川门时,建文皇帝虽然在宫中纵火,烧毁宫殿,他自己却没有死在火中。太祖爷晏驾前知道他将有亡国之祸,给他留下一只小箱,遗命好好保藏,到万不得已之时才可以打开。 建文皇帝在南京干清宫起火之后,正要投身烈火,忽然想起太祖爷留下的小箱,一向藏在奉先殿,他赶快命太监将小箱取来,锁孔被铁汁灌死,无法将小箱打开。他同几个准备从死烈火中的忠臣用斧头将小箱劈开,看见里边有剃刀一把,袈裟数袭,还有一张黄纸,上面写着从亡诸臣姓名。 建文帝随即由从臣帮他剃了头发,从臣们也互相剃去头发,大家换了袈裟,从水西门逃出南京,从此就在云贵、广西、湘西各处过云游不定的生活,逃避了永乐皇爷的侦捕,得到善终。崇祯暗想,永乐爷是十分英明的皇帝,手下有不少奇异之臣,是不是预知子孙有亡国之祸,也给他留下一只小箱,就放在那第三个黑立柜中? 他想返回奉先殿,命太监将那第三个黑立柜打开,看有没有永乐皇爷留下的一只小箱。但是他对吴三桂的救兵仍怀着一线希望,加上实在困乏,就不再去奉先殿了。 回到干清宫院,他已经十分疲累,便遣散众人,由魏清慧等宫女侍候,绕过干清宫正殿,回到养德斋休息。留在干清宫中的宫女将温水端来,服侍他洗了脸,又端来了一小碗人参银耳汤,一杯香茶。他一边喝人参银耳汤,一边想着那个神秘的黑立柜,心中害怕,向自己问道:“难道逆贼进来之时,朕将在干清宫举火自焚吗?” 魏清慧服侍他漱口以后,躬身请他到御榻上休息。他问道:“今晚是哪个都人在养德斋值夜?” “奴婢值夜。” “啊?连日来妳日夜劳累,今晚为什么不叫别的都人值夜呢?” “国家不幸,正当此时候,别人值夜,奴婢不能放心。” “唉,妳这样辛苦,朕也不忍。好吧,妳去洗洗手来。” 魏清慧不知皇上是何用意,赶快出去洗洗手,重新进来,恭候吩咐。崇祯叫她随便写一个字,由他拆字,以卜吉凶。魏清慧是一个极其聪明的人,她要写一个吉利的字,而目前最吉利的事莫过于救兵有望,北京有救,于是跪在凳上,从御案上取了一支笔,写出一个有字。 崇祯将这个字顺看横看,忽然摇摇头长叹一声。魏清慧大吃一惊,赶快跪到地上问道:“皇爷为何叹气?” 崇祯说:“妳站起来,朕来给妳看。” 魏清慧从地上站起来,看着皇帝提起朱笔将有字拆开写,成了十月二字,忽然说道:“妳看,大不成大,明不成明,大明已经完了。” 魏清慧听了皇上这样对有字作拆字解释,吓得面如土色,赶快跪下叩头,颤声说道:“奴婢死罪!奴婢死罪!奴婢不该写这个字!” 崇祯虽然神色悲愁,却没有流泪,也没有再叹一口气,他将象牙管狼毫朱笔放在玛瑙山子笔架上,用平静的声音说道:“这是天意,不干妳写字的事。朕非亡国之君,但大意若此,无可奈何。夜已经很深啦,朕要休息了。” 这时从玄武门楼上传来云板三响,魏清慧刚才彷佛曾经听到三声鼓声,因为大家正在奉先殿痛哭,没有特别的注意。现在听见这云板三响,才恍然明白,已经是三更三点了。她服侍皇上脱去衣服,在御榻上就寝之后,自己退到外间,和衣睡下。 正在这个时候,打更的木梆声从干清宫月华门外的西一长街自南向北而去,同时传来打更老太监的苍哑声音:“天下……太平……天下……太平……” 崇祯睡到枕上以后,冷静地想着倘若明日城破,他应该如何殉国,最好是在逆贼进宫之前举火自焚,以免落入逆贼之手。他又想,最好的办法是,他应该传旨,命皇后率领妃嫔们都在坤宁宫举火自焚,他在干清宫举火自焚,都不将尸体留给贼人,以免死后受辱。 但他又想到许多宫女本来可以不死,让她们在两宫的烈火中嚎呼而死,他又感到不忍。忽然又想起来建文皇帝的故事,想起奉先殿偏殿中那一排黑漆立柜…… 魏清慧本来很疲倦,但因为刚才皇上测字使她受了新的震惊,久久地不能入睡。她十一岁被选进宫来,起初分在坤宁宫中服侍皇后,并在内书堂读书识字。后因皇帝身边需要一个聪明细心的都人,将她拨到干清宫,十七岁就升为管家婆,成为皇帝身边一个得力的宫人。她生得不算十分美貌,但也是眉目俊秀,唇红齿白,举止娴雅,体态轻盈。 原来她希望倘若在宫中有出头之日,就可以奏明皇上,派人到静海县乡下将她的父母接来北京居住。虽然宫禁森严,不能够经常同父母见面,但只要父母能不受饥寒之苦,她这一生孝敬父母的心愿就满足了。如今不但她孝亲之心不能如愿,连她自身也要为皇家尽节了。魏清慧害怕惊动皇上,竭力忍耐着不哭出声来,但是那不住奔流的热泪很快就将她的绣花枕头湿了一大片。 她不知暗暗哭了多久才倦极入睡,快到五更时候,她忽然被痛哭的声音惊醒,睁开眼睛一听,明白这哭声不是来自别处,正是来自皇上。她赶快穿好衣服,套着绣鞋,跑进里间,站在御榻旁连推皇上,连声呼唤:“皇爷醒醒!皇爷醒醒!皇爷醒醒!” 崇祯仍在痛哭,但已经半睁眼睛,对魏清慧哭着说道:“妳看看画像!看看画像!” 魏宫人恐怖地说:“皇爷,什么画像?没有画像?你醒醒!醒醒!” 崇祯的眼睛全睁开了,轻轻叹道:“原来是……朕又做了一个凶梦……” “皇爷不要怕,皇爷做了什么凶梦?” 651话:上天默祷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崇祯梦见他亲自率领王承恩等几个亲信太监,到奉先殿的偏殿中将几个黑漆立柜打开,果然找到了一个箱子,锁得很牢固,上面有封条,盖着永乐皇帝之玺。另外贴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不遇大变,不可轻启。” 他立刻命太监们将铜锁砸开,从小箱中取出一个纸卷,展开一看,是画着一位穿着龙袍的帝王,没有戴帽子,披头散发,悬梁自尽,样子十分的可怕。他一看画像,忍不住大哭起来,如今被叫醒了,犹然感到害怕。魏清慧又问他做了什么凶梦,他不肯说明,只是沉重地长叹一声,恰在这时,从玄武门上传来五更的鼓声。 他听了鼓声,想了片刻,对魏宫人吩咐:“叫别的都人也来,服侍朕赶快起床,按时到干清宫前边拜天。” 崇祯皇帝在宫女们的服侍下梳洗以后,换上了朝服,在宫女和太监的簇拥中来到干清宫的东暖阁,稍坐片刻,喝了宫女献上的半杯香茶,然后到丹墀上拜天。 每日黎明时皇帝拜天,照例不奏乐,只是丹墀上的仙鹤等古铜香炉全都点燃沉香,喷出来袅袅香烟。干清宫的太监和宫女们一部分跪在丹墀两边,一部分跪在丹墀下边。整个宫院中没人敢随便走动,没人敢小声言语,没人敢发出一点声音,一片肃穆。 当崇祯在香烟氤氲的丹墀上向上天三跪九叩的时候,表面上同往日一样虔敬,但是心情却大不相同。自从他十七岁登极以来,不论春夏秋冬,他每日黎明都要拜天。如逢大风或下雨雪,不能在丹墀上拜,他就在干清宫的正殿中拜。 他认为天意合乎民心,敬天才能爱民,他立志要做一个中兴大明的英明圣君,所以十七年来,他每日辛辛苦苦地治理国事,纵然晚上为着省阅文书,批答奏章,直到深夜就寝,但是照例黎明起床,第一件大事就是拜天。往日的拜天,他或是默祷剿贼胜利,或是默祷东虏无警,总之都为着一个心愿祈祷,国泰民安。 从今年一月间李自成的大军过河入晋以来,他在黎明拜天时的祝祷内容已经有了几次变化,他先是默祷上天保佑,使太原能够固守,阻止流贼东来;当太原失守之后,他默祷宁武和大同能够固守,宣府能够固守,居庸关能够固守,到了李自成的大军不但进入居庸关,而且毫无阻拦地越过昌平和沙河以后,他的心绪全乱了,默祷的唯一内容是吴三桂的数万勤王铁骑赶快来到,杀退逆贼,使北京转危为安。 今早他一面虔敬地三跪九叩,一面祷告上苍使吴三桂能够在今日来到。拜天之后,他没有马上起身,在黄缎绣龙拜垫上继续低着头停了片刻,忽然想着这大概是他最后一次拜天了,心中一阵酸痛,暗暗流下热泪。 有几位站得较近的老太监,想着皇上在这样快要亡国的日子还不忘黎明拜天,又想着皇上十七年辛勤治国,竟然有今日,不禁悄悄流泪;那位干清宫的掌事太监吴祥几乎禁不住哽咽出声。 魏清慧是干清宫的众多宫女中最贴近崇祯身边的人,埋藏在皇上心中的忧愁和痛苦,她不仅比一般的宫女和太监清楚,甚至皇后有时想知道皇上的饮食起居和皇上对国事有什么新的想法,也命令吴婉容来悄悄地向她询问。 昨天下午,因为袁皇贵妃在坤宁宫中同皇后相对流泪,皇后又命吴婉容来干清宫向魏清慧询问情况,吴婉容跪下奏道:“命令魏清慧亲自来坤宁宫向二位娘娘当面禀奏好吗?” 皇后摇头说:“不用魏清慧亲自前来,如今到了这样时候,皇帝身边需要有一个知冷知暖的人。” 吴婉容来到干清宫背后的宫人住处,悄悄地将皇后和皇贵妃在坤宁宫相对流泪的事告诉了魏清慧,并说明皇后娘娘命她来问问皇上的情况。 魏清慧将她所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了吴婉容,但是当她将吴婉客送到交泰殿旁边要分手时,悄悄叮咛说:“吴姐,有些话我只是让妳知道,可不要都向皇后娘娘奏明。倘若都叫皇后知道,她不知道会怎样忧愁呢?” 吴婉容含泪点头:“我明白,真不料会有今日?娘娘身为国母,读书明理,十分圣德,可是皇帝为严禁后妃干政,不管什么朝政大事从来不告诉皇后知道,也不许皇后打听,反不如民间贫寒夫妻,遇事能一同商量。” 吴婉容从交泰殿旁边向坤宁官走了几步,忽然回来,重新拉住魏清慧的手,悄悄问道:“清慧妹,妳日夜在皇爷身边服侍,据妳看,还能够撑持几天?” 魏宫人凑近吴婉容的耳根说:“如今众心已散,无人守城,吴三桂的救兵又不能及时赶到,恐怕这一两天就要……” 魏清慧忽然喉咙堵塞,不禁哽咽,没有将话说完。吴婉容浑身微微打颤,将魏清慧的手握得更紧,哽咽说:“到了那时,娘娘必然自尽殉国,我们也要按照几天前的约定,为主子自尽,决不能活着受辱。” 魏清慧态度坚定地说:“我们虽不是须眉男儿,不能杀贼报国,血染沙场,可是身为清白女子,断无蒙羞受辱、贪生苟活之理。到了那个时候,妳来找我,我们一同尽节。” “还有费珍娥,虽然年纪小,倒很有志气。她告诉我说,她决意到时候为帝后尽节,决不贪生怕死。” 魏清慧又说:“我知道各宫院中,有志气的人很多,我要招呼姐妹们都跟我来,跑出西华门不远,护城河就是我们的葬身之地。” 吴婉容一向十分信任和尊敬这位干清宫的管家婆,到这快要亡国的时候,更将她们的死生大事连结到一起了。她向女伴的往着血丝的一双凤眼和显得苍白憔悴的脸上注视片刻,忽然松开了魏清慧的手,抹去自己眼中和颊上的泪痕,转身向坤宁官走去。 这是昨天下午的事,到了现在,即三月十八日的黎明,吴三桂的救兵没有消息,亡国的大祸更近了。经过昨夜几乎是一夜的折腾,魏清慧更加憔悴了,她跪在地上,等待着皇上拜过天以后赶快进暖阁休息,她好命令宫女们献上银耳燕窝汤。但是过了一阵,皇上仍不起身,似乎在继续向上天默祷。 她知道昨夜皇上哭过多次,甚至放声痛哭,还做了可怕的凶梦,一夜不曾安寝,再这样跪下去,御体是没法支撑的。她也明白,在这样时候,众多的太监们和宫女们肃静跪地,没人敢做声,只有她可以劝皇上起身,于是她膝行向前,到了皇上背后,柔声说道:“皇上,已经拜过了天,请到暖阁中休息吧。” 崇祯好像没有听见,仍在心中默祷上天鉴怜他十七年敬天法祖,宵衣旰食,惟恐陨越,保佑他渡过目前难关。他还呼吁上天保佑吴三桂的人马一路无阻,今日能赶来北京城外。 魏清慧又一次柔声说道:“皇爷连日寝食失常,今日还要应付不测大事,请赶快回暖阁休息吧。” 崇祯一惊,想着魏宫人的话很有道理,便从拜垫上起来,走进暖阁休息。吃过了银耳燕窝汤和两样点心,随即有两个宫女进来,一个用银托盘捧来一杯温茶,跪在他的面前,另外跪着一个宫女,用银托盘捧着一个官窑粉彩仕女漱盂。崇祯用温茶漱了口,吐进漱盂,然后向龙椅上一靠,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向御案上望了一眼,御案的右端堆放着许多军情文书,都是在围城以前送来的。前天,他正在批阅文书,忽然得到禀报,知道李自成的人马已经到了德胜门和西直门外,他大惊失色,投下朱笔,突然站起,在暖阁中不住仿徨,小声叫道:“苍天!苍天!” 现在他重新向未曾批阅的一堆文书上投了一眼,轻轻摇头,又一次想着十七年的宵衣旰食都不能挽救国运,竞然亡国,不禁一阵心酸,滚出热泪,随即在心中问道:“今日如何应付?如何应付啊?” 一个太监进来,跪下说:“请皇帝用早膳。” 崇祯正在想着今日李自成可能大举攻城,可能城破,所以不但没有听见御前牌子请用早膳的话,甚至没注意这个太监跪在他的面前。等太监第二次请他去用早膳,他才心中明白,摇头说:“免了!” 太监一惊,怕自己没有听清,正想再一次请皇上去正殿用膳,但见皇上心情极其烦躁地挥手说:“早膳免了,下去吧!” 御前牌子不敢言语,叩头退出。等候在干清宫正殿门外的本宫掌事太监吴祥,知道皇上不肯用早膳,不觉在心中叹了口气,正在没有办法,恰好魏清慧从干清宫后边来了。 魏清慧出于女子的爱美本性,已经匆匆地回到自己的住室中,洗去泪痕,对着铜镜,重新薄施脂粉以掩饰脸上的憔悴神色,又在鬓边插一朵苏州进贡的深红色玫瑰绢花,然后带着两个宫女,脚步轻盈地来到干清宫侍候早膳。到了正殿门外,掌事太监拦住她,将皇上不用早膳的事悄悄地对她说了。 “妳看,今日京城最为吃紧,皇上不用早膳,如何处置大事?别人不敢多功,劝也无用。姑娘,妳的话皇上听,请劝劝皇上用膳吧!” 魏清慧猛然一惊,对着吴公公目瞪口呆,说不出一句话来。但是她没有失去理智,不禁在心中叹道:“天呀,不料皇爷对大事已经灰心到如此地步?” 她噙着泪对吴祥点点头,表示她心中明白,随即将随来侍膳的两个宫女留在殿外,她自己跨过朱漆高门坎,转身向东暖阁走去。 从前天以来,魏宫人由于明白了亡国之祸已经来到眼前,心中产生了一个不可告人的幻想。她幻想,倘若逆贼破城,皇帝能够脱下龙袍,换上民间便服,由王承恩等几位忠心不二的太监们用心服侍,逃出紫禁城和皇城,藏匿在事先安排好的僻静去处的小户民家,过几天再逃出京城,辗转南逃,必会有办法逃到江南。 如今当她轻脚轻手地向最里边一间的暖阁走去时候,这一个幻想又浮上她的心头,这一幻想,在昨天又有了发展。她想既然吴三桂的关宁兵已经进入关内,只要皇上能够逃到吴三桂军中或逃到天津,圣驾就可以平安逃往南京。由于怀着这一幻想,她一定要劝说皇上进膳,使皇上能保持着较好的身体,以防不测之变。 当她跪到皇帝面前,劝请皇上用早膳时,崇祯望望她,没有说话。他想着今天李自成可能猛力攻城,可能破城,他自己和大明三百年江山,还有他的一家人和众多皇亲、大臣,都要同归于尽。自从拜天以后,他一直反复地想着这一即将来到眼前的惨祸,心中焦急烦乱,不思饮食。 现在他看一看魏宫人,看见她的眼窝下陷,神情愁苦,眼睛发红,使他感动,在心中叹道:“这几天,妳也够苦了。” 魏宫人又一次恳求皇上用膳,禁不住在声音中带着哽咽。崇祯的心中更觉难过,轻声说:“妳起来吧,朕的心中很闷,不想用膳了。” 魏清慧灵机一动,随即说道:“皇帝应该为天下臣民勉强进膳,奴婢刚才沐手焚香,祷告神灵,用金钱卜了一卦,询问吴三桂的救兵今日是否能够来到。两个金钱落在桌上,一反一正,正是青龙吉卦。奴婢私自忖度,吴三桂知道北京被围,必定率领骑兵在前,步兵在后,日夜赶路,一定会在今日来到北京城外。请皇爷宽心用膳,莫要愁坏了圣体。” 崇祯问道:“妳的金钱卜卦可灵吗?” “启奏皇爷,俗话说心诚则灵。自从三年前蒙皇爷恩赏这两枚金钱,奴婢用黄绫包好,放入锦盒,敬谨珍藏,只在有疑难事不能决断时才沐手焚香,将金钱请出,虔诚祝祷,然后虚虚地握在手中,摇动三下,抛在一于二净的梳妆桌上,每次卜卦都灵,全因为这金钱原是宫中前朝旧物,蒙皇爷钦赐奴婢玩耍,奴婢不敢以玩物看待,敬谨珍藏,在每次卜卦时,又十分虔诚,所以卜卦总是很灵。” 崇祯望着魏宫人没有说话,但在心中想:“倘若吴三桂的救兵能够今日赶到,北京城就可以转危为安。” 652话:乘辇上朝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崇祯因为心头上稍微宽松,忽然闪过了一个念头:“这个魏清慧如此忠贞,深明事理,时时为国事操心,在宫中并不多见,倘若北京转危为安,朕将封她贵人,再过一年晋封选侍。” 崇祯的这一刹那间的心思,魏宫人全没有料到,她只是觉得皇上的愁容略微轻了一些,必须继续劝皇上去用早膳,于是她接着柔声地说。 “皇爷,今日关宁精兵来到,更需要皇爷的努力,奴婢虽然幼年进宫,对外边事丝毫不懂,可是以奴婢想,关宁兵到时,必然在东直门和朝阳门外有一次恶战。到那时皇爷乘辇登上城头,关宁数万将士遥见城头上一柄黄伞,皇上坐在黄伞前边观战,必会欢声雷动,勇气倍增。皇爷你不用膳,伤了圣体,如何能够登城呢?” 听了魏清慧的这几句话,崇祯的脸上微露笑意,点头说:“好吧,用膳好啦!” 虽然已经尽量减膳,但是御膳房依然捧来了十几样小菜和点心。崇祯只吃了一小碗龙眼莲子粥和一个小小的夹肉糜的芝麻饼,忽然想到吴三桂的救兵可能又是一次空想,今日李自成必将猛力攻城,便不再吃下去,立刻神色惨暗,投着而起,对吴祥说道:“辰时一刻,御门早朝,不得有误。” 魏清慧和御前太监们都吃了一惊,望望着吴祥,吴祥本来应该提醒皇上今日不是常朝的日子,但看见皇上的方寸已乱,便不敢说话,只得赶快准备。过了不久,午门上的钟声响了,又过了一阵,崇祯乘辇上朝,吴祥和干清宫中的一部分太监随驾去了。 魏清慧知道朝廷规矩,不在上朝的日子,只有出特别大事,才由午门鸣钟,召集文武百官进宫。她害怕合宫惊疑,在皇上乘辇走后,赶快差遣宫女分头去坤宁宫、翊坤宫、慈庆宫等处,向各位娘娘奏明如今午门敲钟并没有紧急大事。 随后她回到自己的闺房,关起房门,坐下休息。别的宫女因知她连日来操劳过度,都不敢惊动她,只有两个粗使的宫女推开她的房门,为她捧来了早点。但是她什么也不想吃,默默地挥挥手,使两个宫女把早点端走。 她想着此时皇上该到平台了,仓促的敲钟,决不会有群臣上朝,皇上岂不震怒?岂不伤心?她又忽然想到她今早为着使皇上用膳,灵机一动,编了个金钱卜卦的谎言宽慰圣心。虽然她跪在皇上脚前编造的事已经过去了,但是她在良心上责备自己的欺君,暗暗地叹了口气。过了片刻,她又想通了,倘若她不编出这个金钱卜卦的谎言宽解圣心,皇上一点早膳不吃,难道就是她对皇上的忠心吗? 她随即又想,在皇宫中,故意骗取主子高兴的大小事随时可见。田娘娘活着时候最受宠爱,正是因为她聪明过人,懂得皇上的心事,随时哄得皇上高兴。宫人们都说袁娘娘比较老实,可是袁娘娘哄骗皇上高兴的时候还少吗? 这么一想,她不再为自己编瞎话感到内疚了,忽然决定,何妨趁着此刻没事,诚心地用金钱卜一卦,向神灵问一问吴三桂的救兵是否能来,北京城的吉凶如何。 于是她关好房门,在银盆中倒进温水,重新洗净了手,在北墙上悬挂的观世音像前点了三炷香,然后从一个雕花红漆樟木箱子中取出一个黄绫包,恭敬地打开,露出锦盒,她忽然迟疑了,不敢取出金钱卜卦。想了片刻,终于下了决心,将锦盒放在观世音像前的方桌上,小心地将两枚金钱请出,放在锦盒前边,不让碰出一点声音。 她跪到拜垫上,度诚地叩了三个头,默然片刻,然后平身,拣起金钱,握在于中,摇了三下,却又迟疑了,不敢将金钱从手中倒出。她重新向观世音的神像默祷,彷佛看见了这出自前朝宫中名画帅焚香恭绘的白描神像的衣纹在微微飘动。她不禁热泪盈眶,又哽咽地祷告一句:“请菩萨赐一吉卦。” 两枚金钱倒在桌面上,有一枚先俯在桌上,分明是钱镘朝上,另一枚还在摇动。她小声祈求:“钱镘朝下!朝下!” 然而这一枚又是镘朝上,她几乎想哭,但是胆子一壮,立刻将两枚金钱拣起,握在手中,重新祷告,重新摇了三下,撒到桌上,竟然又是黑卦。魏清慧大为绝望,不敢卜第三次了。她抬头望着观世音,虽然观世音依旧用一只纤纤的亲手持着宝瓶,一只纤纤的素手持杨柳枝,依旧神态娴静地侧首下望,然而魏宫人忽然看见她不再像往日一样带着若有若无的慈祥微笑,而是带着满面愁容。 魏清慧忽然想到城破之后,皇上的殉国和她的殉节,不由得一阵惊恐,在心中悲声叫道:“救苦救难的南海观世音啊。” 崇祯以前的几代皇帝,很少临朝听政,甚至很少同群臣见面。崇祯登基以后,竭力矫正自明朝中叶以来导致皇纲不振的积弊,每日宵衣旰食,黎明即起,焚香拜天,然后上朝。 像他这样每日上朝的情形,历朝少有,只是从李自成的大军过了宣府以后,他为军事紧急,许多问题需要他随时处理,也需要随时召见少数臣子密商,才将每日早朝的办法停止,改为逢三六九日御门听政。今日不是三六九日,忽然决定上朝,前一日并未传谕,群臣如何能够赶来? 当崇祯乘辇离开干清宫不远,到了建极殿时候,忽然想到自己错了,他后悔自己的方寸已乱,在心中叹道:“难道这也是亡国之象吗?” 但是午门上的钟声已经响过一阵,要取消上朝已经晚了。他转念一想,在目前这样时候,纵然在平台只看见几个臣子也是好的,也许会有人想出应急的办法,今天倘若吴三桂的救兵不到,逆贼破城,这就是他最后一次御门听政了。 一阵伤心,使他几乎痛哭。但是平台的丹墀上静鞭已响,他也在右后门的里边落辇了。 平日常朝,虽然不设卤簿,也不奏乐,但是在丹墀上有鸿胪寺官员和负责纠正朝仪的御史,还有一大批锦衣力士在丹墀旁肃立侍候。至于十三道御史和六科结事中,都是天子近臣,称为言官,都必须提前来到。 今天,崇祯突然决定临朝,午门上的钟声虽然敲响一阵,但分散住在东西城和北城的官员们多数没有听见,少数听见钟声的也不能赶到。锦衣卫衙门虽然较近,但是锦衣卫使吴孟明借口守东直门,正在曹化淳的公馆里密商他们自己的今后大事,锦衣力士等都奉命分班在皇城各处巡逻。 十七年来,崇祯每次常朝,从来没有像这般朝仪失常,冷冷清清,只有少数太监侍候,而跪在平台上接驾的只有二位大臣,一是都察院左邻御史李邦华,二是兵部情郎协理戎政大臣王家彦。李邦华今年七十一岁,白须如银,飘在胸前,王家彦今年五十七岁。 崇祯看见离御案几尺外只跪着两个老臣,除了这两位老臣之外,便只有十几个从干清宫随驾来侍候的内臣,显得宫院中空空荡荡,不觉落下眼泪。在往日,举行大朝会的热闹和隆重场面不用再提了,就以平时常朝来说,一般也有一两百人,按部就班,在面前跪的一大片。 他不考虑今天是临时鸣钟上朝,所以没有多的朝臣前来,他只想着同往日的常朝情况相比,在心中伤心地叹息说:“唉,亡国之象。” 他没法忍受这种不成体统的现象,突然吩咐退朝,使左右的太监们和跪在面前的两位大臣吃了一惊。大家的思想上还没有转过弯儿,崇祯已经站起来向后走去,但是刚刚上辇,他就后悔不该突然退朝回宫,心思竟然如此慌乱。他想着王家彦是戎政侍郎,职掌守城之责,如今赶来上朝,必有紧要事情陈奏。 他应该在平台上当面问明城上守御的情况,可是他因为不忍看见上朝时亡国之象,什么话也不问就退朝了。他又想到须鬓如银的李邦华是四朝老臣,平生有学问、有操守,刚正不阿,为举朝臣僚所推重;接着想到本月初四日,李邦华同工部尚书兼东宫大学士范景文都建议护送太子去南京。 这是个很好的建议,只因当时有言官反对,他一时拿不定主意,此计未被采纳,可恨,另外的朝臣建议他自己迁往南京,也未采纳,因循至今,后悔莫及。这两件争议,如今像闪电般地出现在他的心头,难道李邦华今日又有什么新的建议不成? “传谕李邦华、王家彦到干清门等候召对。”崇祯向吴祥吩咐一句,声音中带着哽咽。 崇祯回到干清宫东暖阁坐下,等待着李邦华和王家彦来到,他在心里恨恨地说:“往日,大小臣子,这个请求召对,那个请求召对,为何自从北京被围以来,国家将亡,反而没有人请求召对?往日不但从各地每日送来许多文书,而且京城大小臣子,每日也有许多奏本,可是三天来竟无一封奏本,无人为救此危亡之局献一策建一议,可恨!可恨!” 刚想到这里,魏清慧轻轻地掀帘进来,用永乐年间果园厂制造的雕漆龙凤托盘捧来了一杯香茶。她跪到崇祯面前:“请皇爷用茶。” 崇祯正在等待李邦华和王家彦来到,同时又奇怪提督京营的心腹太监王承恩何以不见人影,他的心绪纷乱如麻,突然向魏清慧问道:“城上有什么消息?” 魏清慧答道:“宫外事奴婢一概不知,请皇爷趁热用茶。” 崇祯猛然清醒,才注意是魏宫人跪在面前,他命令魏宫人将茶杯放在御座旁边的茶几上,又命令她退去。这时他忽然看见御案上放着一个四方漆盒,上有四个恭楷金字东宫仿书。他向魏宫人问道:“太子的仿书又送来了吗?” 魏宫人回答:“是的,皇爷,刚才钟粹宫的一个宫人将太子近几天的仿书送来了。奴婢告她说皇上怕没有工夫为太子判仿,叫她带回去,等局势平定以后,再将仿书送来不迟。她说这是皇爷定的规矩,将伤书盒子交给奴婢就走了。” “唉,这是什么时候了,竟然还讲这种不急的事?” 崇祯的话刚刚说完,吴祥进来,躬身禀奏:“李邦华和王家彦已经来到干清门,候旨召见。” 崇祯说:“叫他们赶快进来!” 吴祥恭敬退出,魏清慧赶快跟着退出了。随即在正殿的丹墀上有一个尖尖的声音传呼:“左都御史李邦华与协理戎政侍郎王家彦速进东暖阁召对。” 过了片刻,一个太监掀开帘子,李邦华在前,王家彦在后,进入里问暖阁,在崇祯的面前叩头。崇祯问道:“王家彦,城上守御如何?逆贼有何动静?” 王家彦奏道:“陛下,城上兵力单薄,众心已散。前日在沙河和土城关外防守的三大营兵遇敌即溃,一部分降了敌人,如今在西直门和阜成门外攻城的多是三大营的降兵,真正贼兵反而在后边休息。三大营降兵同守城的军民不断说话,称说逆贼兵力如何强大,包围北京的有二十万精兵,随时可以破城,劝城上人识时务,早一点开门投降,免遭屠戮。城上人听了他们的说话,众心更加瓦解。” “为何不严令禁止城上城下说话?” 王家彦痛心地说:“陛下,自从逆贼来到城下,城上人心瓦解,还说什么令行禁止?微臣身为兵部侍郎兼协理戎政大臣,分守安定门,从十六日到昨日上午,竟不能登城巡视,几次登城,都被守城内臣挡回;张缙彦是兵部尚书,为朝廷枢密重臣,值大敌围城之日,竟然不能登城视察,自古以来,无此怪事。” 王家彦说不下去,伏地泣不成声。李邦华也默默流泪,悔恨自己一生空有刚正敢言之名,却对南迁之议不敢有坚决主张,于是有今日之祸。崇祯见两位大臣哭,也不禁流泪,恨恨地说:“内臣本来是皇家的家奴,不料竟然对守城事如此儿戏?” 王家彦接着说:“臣几次不能登城,只好回至戎政府抱头痛哭。戎政府的官员们认为这是亡国之象,看见臣哭,大家也跟着哭。前日下午,臣去兵部衙门找张缙彦商议,张缙彦也正在束手无计。我们商量之后,当时由张缙彦将此情况具疏,紧急陈奏。幸蒙陛下立即下一手敕:张缙彦登城视察,内臣不得阻挠。从十六日下午申时以后,本兵始获登城,微臣也随同张缙彦登城。局势如此,臣为社稷忧,蒙陛下恩眷,命臣协理戎政,臣奉命于危难之际,纵然决心以一死报陛下,但恨死不蔽辜。”说完又哭。 653话:李邦华老臣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崇祯看了李邦华一眼,想着还有重要话要和他密谈,挥泪向王家彦问道:“卿自从入仕以来,已经是三朝老臣,如今是第二次为北京守城鞠躬尽瘁,君臣患难与共。” 王家彦听到皇上的这一句话,禁不住痛哭失声,崇祯也哭了。李邦华流着泪插言说:“国家到此地步,文武百官都不能辞其咎,老臣当言不言,深负陛下,死有余辜。” 崇祯对李邦华的这两句话的真正含义不是很清楚,顾不得去想,又接着对王家彦说道:“朕清楚地记得,十五年冬天,你由太仆寺卿刚升任户部侍郎,忽然边事告急,特授你为兵部右侍郎,协理京营戎政。你拜命之日,即从正阳门开始,沿城头骑马巡视了内城九门;第二天又从西便门开始,巡视了外城七门,你察看内外城一万九千多个垛口,整顿了一切守御的器具,使京师的防务壁垒一新。” “你曾经在雪夜中不带一人,步上城头,自己提着一个灯笼,巡视一些要紧的地方。城上官兵和百姓壮丁,谁也不知道你是兵部侍郎。到了第二天,你该奖励的奖励,该处罚的处罚,将士们无不惊服。家彦,朕虽深居九重,日理万机,可是你如何治事勤谨,朕全都知道。” 王家彦呜咽说:“皇上如此明察,千古少有,今日大局之坏,全在文武群臣。” 崇祯又接着说:“不久,清兵进犯京畿,京师戒严,卿受命分守阜成门,又移守安定门。自前年闰十一月到去年五月,前后七个月,卿躬冒寒暑,鼓励将士各用所长。清兵退出长城之后,朕赐宴在午门外,晋封你为太子太保,世袭锦衣指挥。卿一再谦退,上表力辞,朕不得已答应卿的请求,只加卿一级,袭正千户三世。” “今年开春以后,朝廷推卿为户部尚书,朕向内阁批示说:王家彦勤劳王事,而且清廉不爱钱,理财最好,宜担任户部尚书。但是目前逆贼已经渡河入晋,军情吃紧。王家彦在戎政上已有经验,临敌不便变易,应该继续留在京营。家彦,卿是朕的股肱之臣,事到如今,难道你就没有一点办法吗?” 王家彦哽咽说:“皇上,人心已散,臣力已竭,臣唯有以一死报陛下知遇之恩。” 崇祯又一次陷入于绝望,呜咽出声,王家彦也呜咽不止,李邦华虽然不哭,却是不断流泪,在心中又暗暗悔恨自己没有对南迁之事作有力的主张。君臣们相对哭了一阵,崇祯对王家彦说道:“卿速去城上巡视,尽力防守,以等待吴三桂的救兵赶来。” 王家彦叩头,站起身来,挥泪退出暖阁。王家彦退出以后,崇祯望着李邦华说道:“先生平身,赐坐。” 一个站在窗外侍候的太监,立即进来,在崇祯的斜对面摆好一把椅子。李邦华躬身谢恩,然后侧身就座,等待皇上的问话,崇祯对待李邦华这样有学问、有操守的老臣一向尊重,照例称先生而不呼名。但是他明白,如今京师被围,戎马倥偬,不是从容论道时候,李邦华年事已高,纵有四朝老臣威望,对挽救大局也无济于事。 崇祯心中难过,叹一口气,随便问道:“先生,今日朕因心中已乱,临时上朝,文武百官事前都不知道。先生已经是古稀之年,为何赶来上朝?不知有什么重要事情要陈奏?” 李邦华在椅子上欠身说道:“启奏陛下,自十六日贼越过昌平以后,老臣知大事已经不可为,即移住文丞相祠,不再回家,决意到逆贼破城之日,臣即自缢于文丞相之侧,两天以来……” 崇祯的心头猛一震动,挥手使李邦华不要再说下去,他忽然想起昨夜的一个凶梦,想到自己也要自缢,不禁掩面呜咽。李邦华见皇上哭,自己也哭,同时悔恨自己身为大臣对来到眼前的天崩地拆之祸负有罪责。 崇祯不知道李邦华的悔恨心清,呜咽片刻之后,揩泪问道:“先生刚才说到两天来,两天来怎么呢?” “老臣两天来每到五更的时候,命令仆人牵马,到了东华门外,再从紫禁城外来到阙左门外下马,进阙左门来到午门之外,瞭望一阵,然后回去。臣以为再无见君之日了,在死前多望望午门也是为臣的一片愚忠,不料今日来到午门前边,听见钟声,恰逢陛下御门上朝,使老臣有幸再睹天颜。” 崇祯又感动又深有感慨地说:“倘若大臣每个人都像先生居官清正,忠心耿耿,国事何能坏到今日之地步?” 李邦华突然离开椅子,跪下叩头,颤声说道:“陛下,国家到此地步,老臣死不足惜。” 崇祯猛然一惊,愣了片刻:“先生何出此言?” “臣有误君误国之罪。” “先生何事误国?” “此事陛下不知,但臣心中明白,如今后悔已经莫及。” 崇祯听出来李邦华的话中含有很深的痛悔意思,但是他一时尚不明白,一边胡乱猜想,一边叫李邦华坐下说话。等李邦华重新叩头起身,坐下以后,崇祯问道:“先生所指的是何事?” 李邦华欠身说:“正月初,贼方渡河入晋,太原尚未失陷,然而全晋空虚,京师守御力弱,有见识的人已经知京师将不能坚守。李明睿建议陛下乘敌兵尚远,迅速驾车南京,然后凭借江南财赋与兵源,整军经武,对逆贼喊大张挞伐,先平定楚、豫,其次扫荡陕、晋,这才是谋国的上策。” “当时有些言官如光时亨辈竭力反对,乱了朕意。此计未行,朕如今也很后悔。可恨言官与一般文官无知,唯尚空谈,十七年来许多事都坏在这帮乌鸦的身上,真是可恨。” “虽然当时有些文臣知经而不知权,阻挠陛下南巡大计,误君误国。但是臣是四朝老臣,身为都御史,当时也顾虑重重,未能披肝沥胆,执奏南巡,也同样有误君误国之罪。” “卿当时建议择重臣护送太子抚军南京,也不失为一个救国良策。” “臣本意也是要建议皇上往南京去,因见李明睿的建议遭多人反对,所以臣就改为请送太子抚军南京了。” “啊!” “确实如此,故臣也有负国之罪。” 崇祯如梦初醒,但他对李邦华没有抱怨,摇头说道:“此是气数、气数。”停了片刻,崇祯又说:“据先生看来,当时如果朕去南京,路途如何?” “当时李贼大军刚刚渡河入晋,欲拦截圣驾南巡,根本无此可能。想要从后追赶,尚隔两千多里。况且到处有军民守城,关河阻隔,使贼骑不能长驱而进。” “可是当时河南已失,已经有贼进入山东境内,运河水路中断。” “贼进山东省只是零星小股,倚恃虚声恫吓,并以剿兵安民与开仓放赈之词煽惑百姓,所以使无知小民,闻风响应,驱逐官吏,开门迎降。这些都是癣疥之患,并非流贼的强兵劲旅已经进入山东。陛下经过之处,乱民震于大威,谁人还敢犯驾?” “不久以前,倪元璐疏请送太子抚军南京,陛下不肯,将元璐的密疏留中。元璐见局势紧迫,又密疏建议用六十金召募一个壮士,共召募五百个敢死之士,可以突破重围而出,召来勤王之师,元璐的这一个密疏陛下可还记得?” “此疏也留中了,当时逆贼尚在居庸关外,说什么募五百敢死之士突破重围而出?” “陛下,元璐因为朝廷上商议应变急务如同道路旁筑舍,必将因循误国,所以他建议召五百敢死之士,以备护卫皇上到不得已时离开北京。这是倪元璐的一番苦心,他事先同臣密谈过,但在密疏中不敢明言,恐触犯皇上的忌讳。今日事已至此,臣不能不代为发言,元璐请以重金召募五百死士,非为突破重围计划,而是为陛下南幸时扈驾计划。” “道路纷乱,纵然募到五百个死士,能济何事?” “倘若陛下南幸,当然要计划万全,凡是请陛下南幸的臣子,决无鲁莽从事之心。此五百个死士,交给一位忠贞知兵文臣统带,不离圣驾的前后。京师距离天津只有二百多里,沿路平稳。陛下留二三重臣率领京营兵固守北京待援,圣驾轻装简从,在夜间突然离开京城,直趋天津,只需要二三日即可赶到。” “天津巡抚冯元彪预想陛下将有南幸之举,已经准备派兵迎驾。倘若命令冯元彪派兵迎到中途,也是容易的。陛下一到天津,召集吴三桂以二千精骑速到天津扈驾,宁远军民可以缓缓撤入关内。” “宫眷如何?” “正二月间,逆贼距离北京尚远,直到三月上旬,逆贼也尚未临近。当时如陛下决计南幸,六宫娘娘和懿安皇后,均可以平安离京。皇上只要到了天津,就如同龙归大海,腾云致雨,惟在圣心,陛下一离开北京,即不再坐困愁城。如将吴三桂封为候爵,他必定感恩图报,亲率关宁铁骑扈驾。陛下一面密诏史可法率领大军北上迎驾,一面敕令左良玉进剿襄郑之贼,使贼有后顾之忧。” “倘若盘踞中原的贼兵,倾巢进入山东,占据济宁与临清各地,那又如何?” “如不得已,可以走海道南幸。” “海道?” “是的,陛下。当逆贼到达宣大后,天津巡抚冯元彪连有密疏,力陈寇到门庭,宜早布置,防患未然。他见情势已急,派遣他儿子冯恺章飞章入奏:京城兵力单虚,战守无一可恃。臣谨备海船二百艘,率领劲卒千人,抵达通州,候圣驾旦夕南幸。” “本月初七日,冯恺章从天津飞骑来京,遍谒阁僚。因为朝中有人攻讦南迁,陛下也讳言南幸,阁僚及大臣中竟然无人敢有所主张,通政司也不肯将冯元彪的密疏转呈,冯恺章一直等候到十五日下午,因为他父亲的密疏不能奏闻陛下,而贼兵即将来到,只好洒泪奔回天津。” “倘能采纳津抚之议,何有今日?冯恺章来京八天,就住在他伯父冯元飙家中,所以臣能知道他的事情。正值国家危亡之日,臣竟然在两件事上不能尽忠执奏,因循误国,辜负君恩,死有有遗恨。”李邦华老泪纵横,银色长须在胸前索索颤抖。 崇祯临到亡国之前,对这位老臣的忠心十分感动,不禁又一次涌出热泪,哽咽说:“冯元彪的密奏,朕毫不知道。但这件事责任在内阁与通政司,与卿无关。” “不,陛下,臣为总宪,可以为津抚代奏;况且巡抚例兼佥都御史衔,为都察院属僚,臣有责为他代奏。只因为臣见陛下讳言南迁,始而只请送东宫抚军南京,不敢直言请陛下南幸,明知冯元彪的密疏为救国良策,不敢代他上奏。臣两误陛下,决计为君殉节,缢死在文丞相的旁边,但恨死不蔽辜。” 崇祯叹息说:“不想到君臣永隔,事情到此地步。” “这次我朝累世的积弊,如今说也晚了。” 654话:火冒三丈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崇祯此刻心情只求活命,不愿就这个问题继续谈下去。因为李邦华提到由海道往南逃的话,忽然使他产生一线幻想,低声问道:“先生,冯元彪建议朕从海道南幸,你以为此计如何?” “此计定能成功。” “怎么说定能成功?” “在元朝时候,江南漕运,自扬州沿运河北上,到淮安府顺淮河往东,二百多里即到海边,然后漕运由海路北上,从直沽入海河、到大津,接通惠河,到达通州的张家湾。自淮安府到张家湾,海程共三千三百九十里。” “我朝洪武至永乐初年,运河未通,漕运均由海运,所以先后有海运立功者受封为镇海侯、航海侯、舳舻侯。永乐十年以后,开通了会通河,南北运河贯通,漕运才改以运河为主,然而海运并未全废。崇祯十二年,崇明人沈廷扬为内阁中书,复陈海运之便,且编辑《海运书》五卷进呈。” 崇祯似乎记起来有这么一件事,微微点头,听李邦华再说下去。 李邦华接着说道:“当时陛下命令廷扬造海船试试,廷扬造了两艘海船,载米数百万,于十三年六月朔日由淮安出发,望日抵天津,途中停留五日等候顺风,共享了十天,在海上扬帆,飞驶三千多里。陛下听闻甚为欢喜,加封廷扬户部郎中。陛下本来可以率领六宫前往南京,津抚冯元彪已经备好二百艘海船,足以供御驾南巡之用。淮安为江北重镇,驻有重兵。圣上只要到达淮安,何患逆贼猖獗呢?” 崇祯顿脚说:“如今后悔已太迟,可恨!可恨!” 忽然间王承恩不管皇上正在和大臣谈话,神色仓皇地掀帘进来,跪到皇上面前:“皇爷!奴婢有紧急军情奏闻!” 崇祯的脸色突然煞白,一阵心跳:“何事?快说!” 李邦华赶快起身,伏地叩头:“老臣叩辞出宫,在文丞相祠等候消息,为君尽节。” 崇祯目送李邦华出了暖阁,跟着从御座上突然站起,浑身打颤,又向王承恩惊慌问道:“快说!是不是城上有变?” 今日早晨,李自成命令手下将士面对彰义门搭了一座巨大的黄色毡帐,端坐在毡帐前边,命秦晋二王坐在左右地上,然后晓谕守城的军民赶快打开城门投降。像这样大事,竟没有人向崇祯禀报。 当听了王承恩的禀奏以后,崇祯浑身一震,登时脸色煞白,两手打颤,心头怦怦乱跳,乍然间竟说不出一句话来。为了着使自己稍微镇定,他从御案上端起一杯温茶,喝了一口。由于手打颤,放下茶杯时杯底在御案上碰了一下,将温茶溅了出来。 他愤怒地问道:“闯贼的毡帐离彰义门有多远?” “听说只有一里多远,不到两里。” “城头上为何不放大炮?” “奴婢并不在彰义门,详情不知。奴婢听到这一个意外消息,赶快进宫向皇帝禀奏。” “你速去彰义门,传朕严旨,所有大炮一齐对逆贼打去!快去!” “听说城上不放炮,是怕伤了秦晋二王。” “胡说!既然秦晋二王不能死社稷,降了逆贼,死也应该!你快去,亲自指挥,必使彰义门城头上众炮齐发,将逆贼及其首要文武贼伙打成肉酱!” 王承恩颤声说道:“皇爷,已经晚了!” 崇祯厉声问道:“怎么已经晚了?” 王承恩说:“闯贼在彰义门外并没有停留多久。在奴婢得到消息时,闯贼早已回钓鱼台了。” 崇祯恨恨地叹一口气,顿脚说道:“想不到守城的内臣和军民竟如此不肯为国家效力,白白地放过闯贼!” 王承恩说道:“皇爷,城头上人心已变,大势十分不妙,如今皇爷生气也是无用。俗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要想鼓舞守城人心,恐怕非立刻用银子厚赏不可。” “唉,国库如洗,从哪里筹措银子呢?” 崇祯没有主意,默默流泪。王承恩也知道确实国库如洗,跪地上不敢仰视,陪主子默默流泪。过了一阵,崇祯忽然生出了一线希望:“承恩,你速去传旨,传公、侯、怕都到朝阳门楼上会商救急之策,有力出力,有钱出钱。倘若他们能率领家丁守城,再献出几万两银子作奖励士气之用,既是保国,也是保家。一旦国不能保,他们的富贵也就完了。你去,火速传旨,不可有误!” 王承恩心中明白,要公、侯、伯们为国家出钱出力,等于妄想,但又不能不遵旨去办,也许会有一线希望。于是磕了个头,站起来说道:“奴婢遵旨!”赶快退出去了。 崇祯发呆地坐在御案旁边,很明白大势已去,守城的内臣和军民随时可能打开城门,迎接贼兵进城,而没有人能挽救他的亡国。他知道城上的红衣大炮可以打到十里以外,一种炮弹可以将城墙打开缺口,另一种是开花弹,炸开来可以使一亩地范围内的人畜不死即伤。至于一般大炮,也可以打三四里远。 他伤心地暗暗叹道:“我大明三百年深仁厚泽,这些守城军民和内臣都受我大明养育之恩,为什么不对钓鱼台地方放炮?为什么不对坐在彰义门外的闯贼放炮呢?” 他想到转眼间就要身殉社稷,全家惨死,祖宗江山亡在他的手中,不觉出了一身冷汗,连呼三声“苍天!”猛然在御案上捶了一拳,震得茶杯子跳了起来,溅湿了御案。 随即他站了起来,在暖阁中狂乱走动,又连连说:“我不应该是亡国之君!不应该是亡国之君!” 魏清慧和两个太监站在窗外,摒息地听皇上在暖阁中的动静,觉得皇上快要发疯了,但是大家平日震慑于崇祯的威严,只是互相望望,没人敢进暖阁中去劝解皇上。虽然魏清慧也惊慌失色,但是她不忍心皇上这样独自痛苦悲叹,于是她不顾一切地快步走进暖阁,到了皇上面前。 “请皇爷宽心,请皇爷宽心。奴婢已经用金钱卜了卦,北京城有惊无险。请皇上宽心,珍重御体要紧!” 崇祯没有看她,也没有听见她的话,继续绕室乱走,极度悲愤地哽咽说道:“苍天啊,我十七年敬天法祖,勤政爱民,宵衣旰食,孜孜求治,不应该落到这个下场。苍天,你怎么不回答我啊?我不是荒诞之主,不是昏聩之君,也不是年老多病之人。” “我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只要我任用得人,严于罪己,改弦更张,我可以使国家得到治理,使百姓能够安享太平。天呀,你为何不听我的祷告?不听我的控诉?不俯察我的困难?不给我一点慈悲?”他用拳捶打着朱漆描金盘龙柱,放声痛哭,随即又以头碰到柱上,碰得咚咚响。 魏清慧吓坏了,以为皇上要疯了,又以为他要触柱而死,扑通跪到他的脚边,牵住龙袍一角,哭着恳求:“皇爷呀皇爷,千万不要如此伤心!值此时候,千万不要损伤了龙体!皇上,皇上!” 经过以头碰柱,崇祯的狂乱心态稍微冷静,才注意到魏宫人跪在脚边,愤怒地问道:“魏清慧,我应该有今日之祸吗?”他回避了亡国二个字。 “皇上圣明,皆群臣误国之罪!” 提到群臣误国,崇祯立刻火冒三丈。他不仅深恨自从万历以来,文臣们只讲门户,互相攻计,不顾国家安危,不顾人民疾苦,加上无官不贪,无吏不劣,他尤其恨一些人既阻挠他南迁大计,又阻挠他调吴三桂来京勤王。越想他越怒不可遏,一脚将魏宫人踢倒在地,迅速地走到御案旁边,在龙椅上一坐,双眼射出凶光,忿恨地说:“我要杀人!我要杀人!” 干清宫执事太监吴祥进来,吓了一跳,但已经进来了,只好大着胆子向皇帝躬身说道:“启奏皇爷,王德化有要事要面奏陛下。” 崇祯没注意吴祥的话,仍在继续刚才的思路,忿恨地说:“朕要杀人,要杀人……,可惜已经晚了!晚了!” 吴祥赶快跪下:“请皇爷息怒,王德化在司礼监服侍皇上多年,并无大罪。” 崇祯没有听清楚吴祥的话,定睛看着俯伏地上的吴祥,又看见魏清慧也从被踢倒的地方膝行来到面前,跪在吴祥身后。他问道:“有什么事?城上的情况如何?” 吴祥说:“回皇爷,城上的情况奴才不知道。王德化有事要面奏皇爷。” “王德化?”崇祯感到奇怪,又问道:“你说是王德化吗?他是司礼监掌印太监,自来有事面奏,不需要别人传报,为什么不自己进来呀?真是怪事!” 吴祥回答:“王德化登上丹墀以后,听说皇上正在生气,不敢贸然进来,所以叫奴婢来启禀皇爷。” 崇祯又问:“他在守城,有什么好的消息禀奏吗?” 吴祥已经问过了王德化,但是他不敢说出实话,吞吞吐吐地说道:“王德化要当面奏明皇上,他…他…他正在丹墀上恭候圣旨。” “叫他进来!” 吴祥起身退出,魏清慧也赶快退出去了。当王德化走进干清宫的时候,两腿禁不住打颤。皇上的脾气他很清楚,他想着十成有八成杜勋会立时被杀,他也会以带进叛监之罪连累被杀。在宣武门一时胡涂,相信了杜勋的花言巧语,同意将杜勋带来面见皇上,如今后悔也迟了。 原来当李自成坐在彰义门外时候,王德化在阜成门上。这时曹化淳国听说阜成门和西直门面对李自成的钓鱼台老营,情况最紧张,也来到阜成门察看并同他密商。他们本应指示守彰义门和西便门的太监和兵民对李自成的毡帐开炮,但因为眼见明朝的大势已去,正考虑如何投降,保住自己的性命和家产,所以他们只是来到靠近西便门不远的内城转角处观看,却不下命令向城外开炮。 后来他们看见李自成同一群文武要员走后,有一个人从彰义门上了城头,并且传说是宣府监军太监杜勋进城。他们大为吃惊,立刻下城,带领一群随从骑马奔往宣武门等候。 因为外城未失,内城的三座南门,即正阳、崇文、宣武,仍未完全关闭,可以单人进出。杜勋一到彰义门城上,立刻被守城的太监们围了起来,向他打听城外消息。他急于要进宫叩见皇帝,没有时间在城头多留,只说李王兵力强盛,所向无敌,如今李王亲率二十万精兵包围北京,北京断难坚守。 他又说李王是如何仁义,古今少有,所以义兵所到之处,军民开门迎降。他毫不隐讳地在城头上说出了煽惑人心的话,还对问他认识的、守彰义门的太监头儿小声说道:“你放心,不管谁坐天下,都不会不用内臣!”他向这个太监头儿惜了一匹马,便奔往宣武门了。 杜勋在宣武门内看见了王德化和曹化淳,赶快跪下去叩头请安。王德化又喜又惊,弯身拉他起来:“杜勋,看见你平安无恙,我很高兴。你真是胆大!你为何进入城来,自己寻死?” 不等杜勋回答,曹化淳也说道:“前些日子,传闻你在宣化尽节。皇上特降天恩,追封你为司礼监秉笔太监,饬宣府地方官为你建忠烈祠,春秋致祭,又荫封你的侄儿为世袭锦衣千户。皇上英明,你竟敢进入城来?给皇上知道了,不只你活不成,你的一家人活不成,连许多放你进城的人也都要受到连累,陪着你白送性命,你做事真是荒唐。” 杜勋也感到害怕,脸色灰白,但是他既然在大顺皇帝面前说出大话,而且已经进了内城,便只好硬着头皮,冒死进宫见皇帝,至于见了皇帝后如何说话,他将见机而行,总要先保住自己的性命,平安回到城外。他在进城之前,想好了要指望王德化或曹化淳带他去面见皇帝;如今不同平日,他已是投了流贼的内臣,倘若没有他们帮助,他不但不能进入紫禁城和内宫,甚至走到承天门前也会被捉拿。 他在颤栗中向王德化和曹化淳深深一揖,请求说:“两位老爷所言甚是,请屏退左右,我有话私下禀明。” 655话:杜勋拜见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王德化将袍抽一挥,从人都退到十丈以外,谁也听不清这三个权贵内臣站在一起交头接耳地如何商议,只见王德化和曹化淳表情沉重,有两次坚决的摇头。 后来王德化在迟疑中勉强点头,叹口气说:“杜勋,你平日喜欢押宝。这一宝倘若押不准,那可就输惨啦。” 王德化叫杜勋在有后门等候,自己鼓着勇气往干清宫去见崇祯皇帝。当他进入东暖阁跪在崇祯面前时,崇祯一眼就看出来他的惊恐神色。崇祯以为城上出了变故,十分吃惊,厉声说道:“王德化,你有何不好的消息要禀奏吗?” 王德化不敢抬头,俯伏地上,颤声回答:“回皇上,杜勋进宫来了……” 崇祯睁大了惊恐的眼睛,大声问:“你说什么?说什么?” “奴婢向皇上禀奏,杜勋进宫来了。” “有几个社勋?” “只有一个社勋。” “胡说!杜勋已经死了。你带进宫来的这个杜勋是鬼还是人?是他的鬼魂进宫来了吗?” “不是鬼魂。皇爷,是他的本人进宫来了。” 在片刻中,崇祯惊吓得目瞪口呆,望着跪伏在他面前的王德化,不由得想起来近日宫中几次出现鬼魂的事,再也说不出话来。 大约二十天前,李自成破了宣府以后,他接到塘报,说监军太监杜勋同总兵官王承胤、巡抚朱之冯都被流贼捉到,慷慨不屈,骂贼尽节。尤其是塘报中说,杜勋十分忠勇,手刃流贼多人,正要冲出重围,继续指挥杀敌,不幸受伤被俘,敌人劝他投降,杜勋骂不绝口,于是被杀,死得最为惨烈。 他下旨阁臣,偕同礼部堂上官速议如何厚赐族表,以酬忠节。虽然当时在言官中曾有人上过奏本,说杜勋已经降贼,所传尽节是虚,请将杜勋在京城中的弟弟和侄儿斩首,但是崇祯绝不相信杜勋竟会辜负皇恩,降了逆贼,认为原塘报称杜勋在宣府尽节的消息是实在的。 崇祯坚信杜勋是他亲手豢养的知兵内臣,忠诚可靠,为国尽节之事定无可疑。由于这时候李自成的大军迅速东来,朝廷上惶惶不可终日,关于皇帝是否应该南迁的问题和是否应该调吴三桂来京勤王的问题,正在争论不休,牵动着京师臣民的心,所以大家不再关心杜勋的问题了。如今崇祯猛听王德化说杜勋确实已经进宫,有紧要事向他面奏,他怔了片刻,禁不住心中惊叫。 “又是一件咄咄怪事!”停了一阵,他望着王德化问道:“王德化,这是怎么一回事呀?” 王德化胆怯地回答说:“杜勋降贼是真,前传骂贼死节是虚。” “你为何不早奏明?” “奴婢原来也受蒙蔽,只以为杜勋已经为皇上尽节,不知道他竟然降了逆贼。” “他来见朕何事?” 王德化不敢说出实话,应付说:“他不肯向奴婢说明,只说这话十分重要,为解救皇上目前危难,他才冒死进城。” 崇祯又问道:“他如何进得城来?” “他在城濠边叫城,说他是宣府监军太监杜勋。起初城上以为是杜勋的鬼魂出现,后来在城头上认识他的内臣看清楚了,才相信他果然没死,就用绳子将他缒上来了。” “是谁差他进城的?” “听他说是李贼差他进城。” 崇祯气得脸色发青:“该死的叛奴!去,命人将他抓起来,立刻斩首!” 王德化恳求说:“请皇上暂息雷霆之怒,见过他以后再斩不迟。至少可以从他的口中知道一点闯贼的情况。不问就斩,连逆贼的一点情况也不知道了。” 崇祯犹豫片刻,觉得王德化的话也有道理。但是他决不能容忍一个家奴叛变投敌,又引着敌人来围攻北京。他恨不得亲手将杜勋杀死,咬牙切齿地连声说道:“杀!杀!非杀不可!” 想了片刻,决定问过杜勋以后再杀,决不让杜勋活着出城。王德化问道:“皇爷,要不要叫杜勋进来?” 崇祯说:“胡说!这干清宫是朕十七年间敬天法祖,经营天下的庄严神圣地方,怎么能叫这个该死的奴才进来呢?” 王德化又问:“杜勋正在平台候旨,可否就在平台召见?” “不行!平台是朕平日御门听政的地方,杜勋是该死的奴才,不配在平台受朕召见。” “那么……皇爷,在什么地方召见好呀?” 崇祯沉吟片刻,记起来十年以前他曾经在干清门审问并处死过一个犯罪的太监,于是向窗外问道:“吴祥在哪里?” 站在窗外的吴祥随即进来,跪到地上。崇祯吩咐吴祥准备在干清门审问杜勋,又吩咐他速去准备一切,还要他差人去午门叫十名锦衣旗校来干清门伺候。等吴祥出去以后,崇祯恨恨地对王德化说:“朕要在干清门审问杜勋,你亲自去带他进来!” 王德化听见皇上两次使用审问二字,不是说的召见,知道杜勋必死无疑,他自己也难逃罪责,心头怦怦狂跳,充满了恐慌和后悔。他在地上叩了一个响头,两腿不住打战,退出了干清宫。在走下台阶时,因为心慌和两腿瘫软,几乎摔了一跤。 干清宫的太监们都明白杜勋必死,认为是罪有应得,同时也为王德化捏了一把冷汗,埋怨他一向小心谨慎,稳居司礼监掌印太监的高位,今天为杜勋事难免不受重责,真是聪明一世,胡涂一时。吴祥心中明白,王德化处此亡国关头,为保护自己的身家性命和偌大家产,所以甘愿受杜勋利用,栽跟头也是应该的。 杜勋站在右后门平台的一个角落等候消息,愈等愈感到害怕,愈后悔不该进宫。看见王德化走出右后门,脸色十分沉重,他的心头狂跳,暗中叫道:“我完了!” 他赶快迎上去,小声问道:“宗主爷,皇上怎么说?” 王德化说:“皇上在干清门召见,快随我去吧。皇上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他已经为你的投敌很震怒,经找苦劝,他才没有下旨抓你斩首。为着你的脑袋,你说话千万小心,不要再火上浇油。” 杜勋双腿瘫软,浑身打战,硬着头皮随王德化向干清门走去。当杜勋到干清门时,御案和御座已经摆好,干清宫的太监们分两排肃立伺候。稍过片刻,十名驻守午门的锦衣旗校跑步赶到,分两排肃立阶下。这种异乎寻常的气氛简直使王德化和杜勋不能呼吸。 又过了很长一阵,一个太监匆匆走出说道:“圣驾到!” 杜勋赶快跪下,以头伏地,不敢仰视。随即一柄黄伞前导,崇祯在几名随驾太监的簇拥中走完了汉白玉铺的御道,出了干清门,升了御座。一个长随太监跟在他的后边,等他坐定以后,将捧来的一把宝剑从绣有御用龙泉四字的黄缎剑套中取出,恭敬地双手捧放在御案上。 这是一柄据传是永乐皇帝用过的,削铁如泥的龙泉剑,漆成墨绿色的鲨鱼皮剑鞘上用金丝镶嵌着一条矫健的飞龙,用银丝镶嵌成朵朵白云,另外还用一些耀眼的小宝石、珊瑚、贝壳等镶嵌成日月星辰。据官中世代相传,永乐皇帝曾经用这把龙泉剑亲手斩过叛臣。 崇祯曾经习过骑射,也略通剑术。前几年举行内操时候,崇祯因为羡慕成祖皇帝整军经武之风,命令太监从内库中取出这把龙泉宝剑给自己佩用,曾命人用这把宝剑在寿皇殿前斩过一个迟到的太监头儿以肃军纪。后来这把宝剑就挂在干清宫后边养德斋中的柱子上,据说有时在风雨雷电之夜会发出啸声。 此刻,一个长随太监将这把轻易不令人见的龙泉剑抽出了鞘放在御案上,加上崇祯皇帝的愤怒脸色,使干清门外充满了恐怖的气氛。 吓得面无人色的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德化退到一侧侍候。看见御案上的御甩龙泉剑,知道社勋不免被斩,而他也要连累而死,恐怖得面无人色,心中想道:“我上了杜勋的当,今日大祸临头!”他又看一眼皇上的愤怒脸色,脊背上冒出冷汗。 “杜勋,你知罪吗?”崇祯威严的声音中带着杀气。 杜勋连连叩头,颤栗说道:“奴婢死罪!奴婢死罪!恳求皇爷开恩!” 崇祯恨恨地说:“朕命你到宣府监军,抵御逆贼东犯,原是把你作为心腹家臣,不想你竟然毫无良心,辜负皇恩,投降逆贼。你不能为朕尽节,却引贼东犯,罪不容诛,为什么敢来见朕?” 杜勋说道:“当时奴婢见宣府官兵都蜂拥出城,欢迎闯贼,喝禁无效,正要拔剑自刎,被手下人夺去宝剑,又被鼓噪将士挟制,强迫出城,面见李贼,使奴婢欲死不能。后来奴婢转念一想,既然军心已变,宣府已失,奴婢徒死无益,不如留下这条微命,缓急之际还可以为陛下出一点犬马之力,以报陛下豢养之恩。” 崇祯忽然产生一线幻想,冷笑一下,用略微平静的口气问道:“你已经降了闯贼,还能为朕做什么事情?” 杜勋说:“奴婢此次冒死进宫,就是要为陛下竭尽忠心,敬献犬马之力。” 崇祯心中惊异:莫非他能说出来使朕出城逃走的办法?随即问道:“你究竟进宫何事,速速向朕奏明,不得隐瞒!” 杜勋叩头说:“奴婢死罪。说出来如皇爷认为不对,冒犯了大威,恳求皇爷想着这不是平常时候,暂缓雷霆之怒,饶恕奴婢万死之罪。奴婢敢在此时冒死进宫,毕竟是出自犬马忠心。” 崇祯说:“你说吧,只要有救朕之策,确实出自忠心,纵然说错了也不打紧。” 杜勋问道:“目前京城决不可守,皇上到底作何打算?” 崇祯说:“三天以前,吴三桂所率领关宁铁骑已经到山海关了,正在赶来北京勤王。逆贼屯兵于坚城之下,一旦关宁铁骑到来,逆贼必然溃逃,京城可万无一失。” 杜勋默然不语,伏在地上,等待崇祯继续问话。崇祯果然又接着问道:“杜勋,李贼命你进城,究竟为了何事?” 杜勋知道崇祯色厉内荏,带着恐吓和威胁的意图说道:“皇爷千古圣明,请听奴婢的逆耳忠言。李自成亲率二十万精兵进犯京师,尚有数十万人马在后接应。吴三桂虽有关宁边兵,号称精锐,但只有数万之众,远非闯贼的对手。他如今闻知流贼已经包围北京,必然停留在山海关与永平之间观望徘徊,不敢冒险前来。奴婢听宋献策说,京师臣民盼望吴三桂的救兵只是望梅止渴。奴婢又听到贼中纷纷传说……”杜勋不敢直然说出,心惊胆战,咽下一口唾沫。 崇祯脸色大变,心中狂跳,怒目望着壮勋,厉声喝道:“什么传说?不要吞吞吐吐,快快奏明!” “请恕奴婢死罪,奴婢方敢直说。” “你说吧,快说实话!” “贼中传说,宋献策在来京的路上卜了一卦,如今看来是有点应验了。” “他卜的卦怎么说?怎么应验了?” “奴婢听到贼军老营中纷纷传说,宋献策在居庸关来北京的路上卜了一卦,卦上说,倘若十八日有微雨,十九日必定破城。倘若十八日是晴天,破城得稍迟数日。今日巳时左右,曾有微雨,奴婢暗中心惊,不觉望着城中悲叹。” 崇祯浑身打颤,拍案怒骂:“胡说!你是我家家奴,敢替逆贼做说客吗?敢以此话来恐吓朕吗?该死!该死的畜牲!” 杜勋深知崇祯的秉性暴躁,有时十分残酷,对大臣毫不容情,说杀就杀,说廷杖就廷杖,所以他见崇祯动怒,吓得浑身打战,以头碰地:“奴婢死罪!奴婢死罪!” 656话:满口谎言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崇祯问道:“李贼叫你进宫来到底有何话说?” 杜勋横下心向崇祯奏道:“李自成进犯京城,但他和皇上无冤无仇……” “胡说,朕是万民之主,他是杀戮百姓的逆贼,何谓无仇?” “以奴婢所知,李贼直至今天还是尊敬皇上,不说皇上的一句坏话。他知道皇上也是圣君,国事都坏在朝廷上群臣不好,误了皇上,误了国家。倘若群臣得力,皇上不失为英明之主。李自成离开西安时,曾发布一张布告,沿路张贴,疆臣们和兵部一定奏报了皇上,那布告中就说得十分明白,皇上为何不信?” 李自成的北伐布告也就是檄文,虽然崇祯曾经见到,但是看了头两句就十分暴怒,立即投到地上,用脚乱踏,随即被干清宫的太监拾了起来,拿出去烧成灰烬,以后通政使衙门收到这一类能够触动上怒的文书再也不敢送进宫了。 现在经杜勋一提醒,他马上问道:“逆贼的布告中怎么说?” “恳求皇爷饶恕奴婢死罪,奴婢才敢实奏。” “你只要实奏,决不会怪罪你!” 杜勋的文化修养本来就很低,李自成的北伐檄文中有一句典故他不懂,也记不清楚,只好随口胡诌,但有些话大致不差:“奴婢记不很准,只记得有几句好像是这样写的,君甚英明,孤立而蒙蔽很多;臣尽行私,比党而公忠绝少。还有许多话,奴婢记不清楚了。皇爷,连李自成的文告也称颂陛下的英明,说陛下常受臣下的蒙蔽,政事腐败都是因为臣下的不好。” 李自成北伐檄文中的原句为君非甚暗,孤立而炀蔽恒多。杜勋将前半句改为君甚英明,将下半句的炀蔽一词改为蒙蔽,恒多改为很多。 崇祯望着杜勋,沉默不语,一面想着李自成写在文告中的这几句话仍然是称颂他为英明之君的真正含义,一面生出了一些渺茫的幻想。过了片刻,他又向杜勋问道:“杜勋,看来逆贼李自成虽然罪恶滔天,但是良心尚未全泯。他叫你进宫见朕,究竟是何意思?” 杜勋抓住机会说道:“李自成因为知道朝政都是被文武群臣搞坏了,皇上并无失德,所以二十万大军将北京团团围住,不忍心马上攻城,不肯使北京城中玉石俱焚。” 崇祯似乎猛然醒悟,问道:“他要清君侧吗?岂有此理!” “皇爷,请恕奴婢直言。他不是要清君侧,而是要,是要……” “是要什么?快说!” “奴婢万死,实在不敢说出口来。” “快说!一个字都不许隐瞒!” 杜勋连叩两个头,十分惶恐,冒着杀身之祸,吞吞吐吐地说道:“皇爷天纵英明,烛照一切,奴婢照实把李自成的大逆不道的意见说出来,请皇爷不要震怒……,李贼实是叫奴婢进宫来劝、劝说皇上……让出江山。他说这是效法尧舜禅让之礼。他还说只要皇上让出江山,他誓保城内官绅百姓平安,保皇上和宗室皇亲照旧安享荣华富贵。他将尊称皇上为…让皇帝,仍享帝王之福。他说……” 崇祯听到这里,将御案用力一拍,又猛力一推,几乎将御案推翻,随后突然站起来,抓起横放在御案上的龙泉宝剑,登时有一道寒光在众人眼前闪烁。站在他的两边和背后的太监们一个个面目失色,停止了呼吸。站立在阶下的十名锦衣旗校都以为杜勋替逆贼劝皇上让出江山,必斩无疑,立时紧张起来,紧紧地握住剑柄,准备随时登上台阶,将杜勋推出午门斩首。 但皇上没有口谕,他们只能肃立等候,怒目注视伏在地上战栗叩头的杜勋,身子却纹丝不动,也不敢违制拔剑出鞘。那恭立在御座背后,擎着黄伞的青年太监,担心杜勋身上暗藏兵器,可能会突然跃起,向皇上行刺,所以在刹那间按了伞柄机关,黄伞刷拉落下,伞柄上端露出来半尺长的锋利枪尖。 在众人摒息的片刻之间,崇祯决定不下是就地挥剑杀死杜勋,还是命令锦衣旗校将叛监推出去午门斩首。王德化不敢迟误,赶快跪下,叩头说道:“恳求皇爷暂息圣怒!杜勋进宫来原是为要替陛下解救目前之危,实非帮逆贼劝陛下让出江山。请陛下命令杜勋将话说完,再斩不迟。” 一团疑云扫过了崇祯的眼前,他将龙泉剑在御案上平着一拍,震得一支斑管狼毫朱笔从玛瑙笔架上猛然跳起,滚落案上。 他厉声问道:“杜勋,你这该死的奴才,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杜勋说:“皇爷,刚才说的那些效尧舜禅让天下的话,全是李贼一派胡言,奴婢当时就冒死反驳,使逆贼不得不改变主意,同意不再攻城,不再争大明江山,甘愿为圣明天子效力。” 崇祯大感意外,半信半疑问道:“你如何劝逆贼改变主意?他又如何说不再争大明江山呢?” 杜勋说:“奴婢对李贼言讲,大明朝有万里江山,三百年基业,纵然你能破了北京,也不能亡了大明。江南必有宗室亲王兴师继统,以陪都为京师,用江南财富与人力,恢复中原;满洲人兵强马壮,早就已虎视于关外,时时伺机南侵。大王……” “什么大王?” “奴婢死罪!奴婢是对闯贼说话,为要以理说服敌人,所以称他大王。其实奴婢对逆贼恨之入骨,恨不能吃他的肉,饮他的血!” 崇祯点头说:“你说下去吧,王德化平身。” 王德化叩头起来,看见皇上脸上的怒容已减,心中略觉宽松,暗中骂道:“好险,杜勋这小子真有一手。” 杜勋接着说:“奴婢对李贼说道,你纵能攻破北京,可是大明的臣民四海同愤,誓为皇上复仇,使你应付不暇。满洲人必然乘机进犯北京和畿辅,更可怕的是进占山西、山东两省,席卷中原。到那时你腹背受敌,反而顾南不能顾北,顾东不能顾西,到了那时,大王……”杜勋住口,重重地对自己左右掌嘴。 崇祯皱一下眉头,催促道:“说下去,快说下去。逆贼怎么说?” 杜勋又接着说:“他说他愿意拥戴皇上,拥戴大明。只要皇上肯让出一半江山给他,他愿意为皇上率领大军出关,征服辽东,平定国内。保皇上的江山像铁打铜铸的一样坚固。” 崇祯片刻无言,默默地暗想:杜勋这话是真是假?哪有逆贼到此时还不想夺取江山?闯贼已经包围北京,岂有拥戴朝廷之理?显然这话不是出自李自成的真心?何况他要挟朕分给他一半江山,岂有此理?哼,这不过是来试试朕的口气罢了。 但是他想从杜勋的口中多知道一点敌人的情况,所以他没有动火,向站在一旁的王德化问道:“王德化,你听杜勋这话可是真的?” 王德化赶快跪下,心头慌乱,不知如何回答。他晓得杜勋的这些话都是漫天撒谎,欺哄皇上,试探皇上口气,但是他不能点破杜勋的谎言,使杜勋身首异处,也连累他自己惹出大祸。 崇祯见王德化俯首跪地不语,便对杜勋怒冲冲地说道:“你说的话全不可信!无非是对朕恫吓,欺朕身陷重围。你这个叛主逆奴,实在是该死!杀!” 王德化赶快提醒杜勋说:“杜勋,你真是胆大包天,竟敢以逆贼的话亵渎圣听,还不速速谢罪!” 杜勋明白必须赶快脱身,倘若再激怒皇上必将立刻被杀,于是他连叩两个头:“皇上天纵英明,烛照一切。李贼确实想逼皇上禅让江山,但经奴婢冒死相争,详陈利害,他也不能不略微动心,说只要皇上封他为王,世守秦晋,他愿意不进北京,率领大军征剿辽东。” “但是奴婢人微言轻,必须皇上钦差一二皇亲重臣,出城详议;议定之后,对天盟誓,并请皇上颁降明诏,宣谕四海,天下共闻。李贼本来定于今日申时攻城,后来为等候奴婢回话,决定暂缓攻城。李贼还说,只要皇上封他为王,世守秦晋,他不但不下令攻城,还可以退兵二十里,以待盟誓。” 崇祯问:“他要申时攻城?” “是的,皇爷。此刻已是未时,倘若奴婢在申时前不出城回话,李贼就下令攻城了。” 崇祯皇帝本来是一个十分聪明的人,又有十七年丰富的政治经验,像杜勋的话前后矛盾,漏洞百出,如何能欺骗了他?但是他此时心慌意乱,失去常态;此时只要有万分之一的救命和保国的机会,他也不肯放过。李自成兵围京师,胁迫他封王裂土,这是他绝对不能允许的。此刻作为缓兵之计,他以为只好同意,求得北京城能够有二三日内不被攻破,等候吴三桂救兵来到。 他望着杜勋思忖片刻:“你赶快出城去吧。必须使逆贼李自成上体朕心,不要攻城,能退兵二十里外更好。朕明日一早即钦差皇亲重臣携带手诏,出城去面议封王裂土及讨伐东虏之事。你速速出城!” 杜勋叩头说:“皇上圣明,京师臣民之福,国家之福。万岁,万万岁!” 崇祯立刻起身,回到干清宫东暖阁中,此时过了午膳时候已经很久了。尚膳监一个太监来到他的面前跪下,恭问是否即用午膳。崇祯无意用膳,挥手使尚膳监的太监退出。他的心中充满了狐疑、愤懑和屈辱,眼泪滚落颊上。他很快清醒起来,明白杜勋对他说的那些话,只有李自成逼他禅让是真,其余的话全是信口胡说,决非李贼的原意。 他将吴祥叫到面前,恨恨地吩咐:“你火速亲自带人到城上将杜勋抓回来,在午门外乱棍打死!” 却说杜勋离开干清门以后,同王德化赶快走出紫禁城,到长安右门外上马,扬鞭疾驰,到阜成门下马,登上城头。曹化淳早在城楼等候,并且命人备好酒肴。杜勋已经很饿,坐下去饮了一杯长春露酒,正要吃菜,王德化提醒说:“杜勋,皇上秉性多疑善变,你赶快出城走吧!” 杜勋一听,投箸而起,连声说:“是,还是你想得周到!” 随即他们屏退从入,交头接耳地商量一阵。在城楼外伺候的内臣听不清他们所商何事,只看见王德化和曹化淳轻轻点头,最后王德化叮咛说:“杜勋,你向李王献出了宣府重镇,又劝说居庸关的监军内臣和镇将迎降,为李王立了大功。李王坐了天下,你必是司礼监掌印太监。我同曹东主都已经年近半百,早有退隐之心。今后要仰仗你多赐关照,方好安度余年。” 杜勋说:“李王十分仁义,请两位前辈完全放心。” 城头上的长绳于和竹筐子已经准备好了。杜勋要缒下城时,被一群熟识的太监围住,问长问短。 杜勋对他们说:“你们都不要害怕。李王进城,坐了江山,我们的富贵仍然照旧。” 有个别太监还拉住他问别的话。杜勋又说:“你们不必多问,有我杜勋在,你们就不会吃亏。”说了以后,同大家拱手告别,坐在竹筐中缒下城去。 杜勋出城后不到一个时辰,申时未过,守彰义门的太监和百姓将城门打开了,西便门也跟着打开了。几千大顺军整队进入外城,占领了各处十字路口和重要街道,其他外城诸门也都随着开了。 657话:攻城前夕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我现在饿得很,许多话以后再谈!” 杜勋对自己能平安归来感到庆幸,一面说以后再谈,一面忍不住地说:“多承宗主王老爷亲自带领进宫,在干清门叩见皇上,他在旁见机行事,尽心照料,才使我逢凶化吉,平安回来。东主曹老爷命人在城楼上准备了酒肴,可是我没敢在城头多停留,只喝了一杯酒就出城来。如今饿得肚子咕噜噜地叫。” 杜勋的手下人告诉他说在会城门的临时公馆早已经准备好了一桌酒席,请他先回公馆休息用膳,然后去钓鱼台向新主子禀奏进宫的经过。 “胡说!本监钦奉新皇爷圣谕,进宫去劝崇祯皇爷让位,皇命在身,怎能先回自己的公馆休息!走,先到钓鱼台行宫去面奏新君,再回来会城门休息用餐不迟!” 杜勋的手下人听了他说出的堂皇道理,不敢再说二话,纷纷随他上马。就在这时候,他们望见东南方四五里外的彰义门城头的城垛间挤满了守城的人,有的人在俯首与城外说话。城下的情况看不清楚,但知道城门外必是站立着许多李王的人马,正在呼喊着打开城门。总之城上和城下已经不再对峙,惊人的事情就要发生了。杜勋想道,昨晚和今早晨在钓鱼台听到要先破彰义门的传闻,马上就要证实了。 因为知道大顺军即将由彰义门进城,杜勋认为自己必须赶在大顺军进入外城之前向李自成禀报他进宫劝说崇祯让位经过才有意思,所以在马上加了一鞭,沿一条快捷方式向钓鱼台方向驰去。 他先到钓鱼台行宫,在宫门内值房中先见了李双喜,要求叩见大顺皇爷。李双喜的事情很忙,唤一名传宣官进去片刻,出来说圣上正在同牛丞相议事,牛丞相叫他去见军师将详情禀报,随后由军师再进宫转奏。杜勋原以为李自成对崇祯肯不肯禅让江山的大事十分重视,必会立刻召见他面奏一切;他虽然没有将事办成,但他毕竟是冒死入宫劝说,几乎被斩,他的一片忠心必会受新主的温语褒奖。此刻他恭恭敬敬地站起来听传宣官传达了牛丞相的吩咐以后,心头不觉一寒,只好赶快去晋见军师。 到了军师府,中军官进去片刻,杜勋立刻被带去内院的花厅中。宋献策同刘宗敏、李岩正在围着一张八仙桌商议事情。桌上摊着一张木版印的京师地图,几乎有半张桌面大,这种地图在当时京师的坊间买到不难,但这是大顺军从西安带来的。 宋献策的面前如何能摊着这样的地图,却使杜勋不能不感到吃惊。杜勋因刘宗敏和宋献策在新朝地位崇高,刘宗敏被永昌皇帝封为汝侯,所以一进来就赶快跪下叩头。刘宗敏微微一笑,没有做声。 宋献策放下来笔,欠身拱手,笑着说:“请坐下说话,不必多礼。” 等杜勋在离八仙桌几尺远的一把椅子上坐下后,他随即问道:“你见到崇祯了吗?” 杜勋起立回答:“回军师大人,鄙人已经见到崇祯了。” “他肯让出江山吗?” “他还指望吴三桂赶来救驾,不肯让位。” 刘宗敏用鼻孔冷笑一声:“哼,白日做梦!他派的两个人送手诏给吴三桂,催吴三桂火速来京,在通州境内给我军抓到了,不管他崇祯肯不肯让出江山,我们按时进北京。你进城的时候,我就对圣上说:目前大事已定,差杜勋去劝崇祯让江山,其实是六指儿抓痒,多一道子。崇祯没杀你,你带着脑袋回来就好,赶快歇息去吧。” 杜勋原以为他冒死进城去劝崇祯让江山,不管成不成,必会受到大顺皇爷和大臣们的赏识,没料到既不能进行宫向新主面奏,也不能得到位居大顺朝文武群臣之首的刘宗敏温语褒奖,他的心头猛然凉了。 他不肯死心,还想多谈一点他面劝崇祯的经过,但是恰在这时,有军师府的一位中军副将匆匆进来,禀报彰义门和西便门相继大开,大顺军步骑兵整队入城,两座城门内的居民夹道欢迎。刘宗敏、宋献策和李岩从椅子上一跃而起。 刘宗敏快活地大声说道:“军师,你算得真准,果然是十八日申时进入外城!” 李岩对于明朝历代宦官之祸深为痛恨,李自成北伐檄文中那两句宦官皆龁糠犬豚,而借其耳目,就是李岩建议加进去的。看着杜勋进来向刘宗敏和宋献策叩头行礼,以及坐下说话,李岩一直稳坐在一把太师椅上,木然不动,直到这时,他才开口说话。 “杜监军,我们马上要进行宫去向圣上祝贺大军进入外城,接着还要在御前商议许多大事。你很辛苦,请回去休息吧,等军师大人有了闲工夫,再约你来一趟,听你详谈入宫向崇祯劝说经过。今天,不必多谈了。” 杜勋看一眼刘宗敏和宋献策对他的淡漠神情,不敢再留,赶快向刘宗敏和军师们深深一揖,匆匆退出。 忽然从钓鱼台一带响起了鞭炮声。随即从西直门外到阜成门外,又往南到彰义门外,许多有大顺军驻扎的地方相继响起了鞭炮声。 李自成坐在临时设的宝座上,在群臣朝贺捷报之后,他满心喜悦,独将丞相留下,商量明日进城大事。当刘宗敏等进殿时,他免了他们行礼,吩咐他们坐下。 “果然如献策所卜,如有微雨,十八日破外城,十九日黎明破内城。” 李自成忍不住放声大笑,接着又说:“自从我起义以来,至今已经十六年了,身经百战,出生入死,血流成河,果有今日。” 牛金星说道:“朱元璋起义,初为郭子兴亲兵,经十五年而身登九五,建立大明。我皇上自起义至去年进入西安,建立大顺,也是十五年,只欠举行登基大典。英雄提三尺剑定天下,何其相似?敢言皇上功业彪炳,必将远迈洪武。” 李自成谦逊地说:“我出身农家,无德无能,得有今日,全靠你们众文武之力。我现在找你们前来,不为别事,只商量明日如何进城,进了紫禁城中住在什么宫中。我们议定之后,即可传谕下去,赶快分头准备。宗敏,你是提营首总将军,位居百官之首,对明日如何进城的事,有何安排?” 刘宗敏说:“陛下,臣已告诉补之,明日破了内城,他必须亲自率领一千将士,尽快进入紫禁城中清宫。先派兵把守紫禁城四门,严禁出入,不许宫女和太监们逃散,严禁抢劫宫中财物,严禁火灾,更不许太监中有人暗藏兵器。各处宫殿,角角落落,仔细清查。李过的全营五千人马以后就分驻皇城四面,负拱卫皇城重任。如有失误,唯他是问。” 李自成含笑点头,眼睛转向牛金星和正副军师,尤其是将眼睛望着牛金星,含笑问道:“你位居宰相,如何决定?” “阴阳五行之理,臣虽然也有涉猎,但不如献策。请陛下垂问军师。” 李自成转向宋献策:“献策,昨日在昌平州,你说待到北京城下时,这些事你要向我奏明你的意见。现在,你快说吧。” 宋献策说道:“陛下,倘若如微臣所卜,明日五更破了内城,臣认为应于卯时二刻从钓鱼台鸣炮启驾,己时三刻进入紫禁城,午未之间在宫中受随驾来京的百官朝贺。” 牛金星回答:“陛下试想,今夜我大顺数万将士和满朝随征大小文臣是何等振奋鼓舞,单等明日进城。可是今夜崇帧及其众多宫眷与朝臣正好相反,痛哭无计,纷纷自尽。崇祯非一般庸懦亡国之君,今夜他知道内城必破,必将设法藏匿民间,然后再逃出北京,以图恢复。如他认为逃走无望,必定自尽,或是自缢,或是自焚,这就是古人所说的国君死社稷之义。他会在何处自尽?” “听说他在宫中还有一处家庙,称做奉先殿。会不会在奉先殿自尽?” “不会。崇祯这个人,秉性十分刚强,即位后宵衣旰食,总想做一个中兴之主。如今亡国,他认为死后无面目看见祖宗,所以臣以为他不会死在奉先殿。” “你认为他会死在干清宫?” “臣以为他十之八九会自缢在干清宫,或在干清宫举火自焚,而且必有一些宫眷追从死于干清宫中。不管如何,明朝新亡,干清宫必然凝聚凶戾之气,不可为陛下驻跸之处。两位军师建议陛下驻跸武英殿,最为合宜。” “崇祯会不会逃出北京?” “臣最担心者正是此事。如今大军四面包围北京,外城已人我手,估计他今夜没有机会逃出北京;臣怕他藏匿民间,俟机逃走,一旦微服混出城门,即可以趁机南下,辗转逃往江南。崇祯年纪尚轻,在民间并无桀、纣的恶名,倘若他据守南京虎踞龙盘之地,凭借江南的财富与人民,则我朝欲统一中国必将费很大周折。” 李自成沉吟说道:“这倒是一件值得……” 牛金星赶快说:“虽然这是一件值得担心的大事,但请皇上放心。献策与李岩一向思虑周密,必有通盘考虑。明日如何清宫,如何寻找崇帧的生死下落,他们必不敢疏忽。明日李过将军先进入紫禁城中清宫,献策今夜必定会详细嘱咐。” 李自成虽然连日来鞍马劳累,今夜又几乎整夜未眠,但因为破城即在眼前,他一点儿睡意也没有了。行宫御厨为他准备了夜宵点心,他随便吃了一点,便在亲兵的护卫下登上了花园中的假山,向东方看了一阵,看到紫禁城方面并没有冒出火光,他的心中产生了一串问题。 “崇祯此刻在做什么?自尽了吗?心腹太监帮助他在民间藏起来了吗?他的众多宫眷今夜如何?” 连日来崇祯皇帝食不下咽,夜不成寐,不但眼眶深陷,脸色灰暗,而且头昏目眩,身体难以支撑。但是亡国就在眼前,他不能倒下去对国运撒手不管,也不能到养德斋的御榻上痛睡一阵。他本来打算在干清门亲手挥剑斩杜勋,临时来了精神,带着一腔怒火,顿然间忘记了疲惫,大踏步走出干清宫,从丹墀上下了台阶,走到干清门,稳稳地在龙椅上坐定。 干清宫的宫女们和太监们重新看见了往日的年轻皇上。但是杜勋走后,崇祯鼓起的精神塌下去了,连午膳也吃不下,回到干清宫的东暖阁,在龙椅上颓然坐下,恨恨地长叹一声,喃喃自语:“连豢养的家奴也竟然胆敢如此……” 他十分后悔刚才没有在干清门将杜勋处死,生了一阵闷气,他感到身体不能支撑,便回到养德斋,由宫女们服侍他躺到御榻上,勉强闭着眼睛休息。当养德斋中只剩下魏清慧一个宫女时,他睁开眼睛,轻轻吩咐:“要是今日吴三桂的关宁铁骑能够来到北京城外,妳立刻将朕唤醒。” 魏清慧虽然明白吴三桂断不会来,但是她忍着哽咽答应了遵旨二字。崇祯又嘱咐说:“朕命王承恩传谕诸皇亲勋臣们在朝阳门会商应变之策,如今该会商完了。王承恩如果回宫来,立刻奏朕知道。还有朕命吴祥带人去城上捉拿杜勋,一旦吴祥回来,妳也立刻启奏。” “皇爷,既然刚才不杀杜勋,已经放他出城,为什么又要将他捉拿回来呢?皇上万乘之尊,何必为杜勋这样的无耻小人生气?” 崇祯恨恨地说:“哼,朕一日干纲不坠,国有典刑,祖宗也有家法!” 魏清慧不敢再说话,低下头去,轻手轻脚地退到外间,坐在椅子上守候着皇上动静地不许有人在近处说话惊驾。过了片刻,听见御榻上没有声音,料想皇上实在困倦,已经入睡,她在肚里叹息一声,抹去了眼角的泪水。 崇祯一入睡就被噩梦缠绕,后来他梦见自己是跪在奉先殿太祖高皇帝的神主前伤心痛哭。太祖爷显圣了,宫中藏有太祖高皇帝的两种画像,一种是脸孔胖胖的,神态和平而有福泽;另一种是一个丑像,脸孔较长,下巴突出,是个猪像,同一般人很不一样。 崇祯自幼听说那一轴类似猪脸的画像是按照洪武本人画的。现在向他显圣的就是这位长着一副猪脸的、神态威严的老年皇帝。他十分害怕,浑身打颤,伏地叩头。 “孙儿不肖,无福无德,不足以承继江山。流贼眼看就要破城,宗社不保,国亡族灭。孙儿无面目见太祖皇爷在天之灵,已决定身殉社稷,以谢祖宗,以谢天下。” 658话:洪武皇爷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洪武爷高坐在皇帝宝座上,长叹一声,呼唤着崇祯的名字:“由检,你以身殉国有什么用?你应该逃出去,逃出去恢复你的祖宗江山。你还年轻,不应该白白地死在宫中。” 崇祯哭着问:“请太祖皇爷明示,不肖孙儿如何能逃出北京?” 洪武爷沉吟说:“你总得想办法逃出北京,逃不走再自尽殉国。” “如何逃得出去?” 崇祯俯地片刻,高皇帝没有回答。他大胆地抬起头来,但见高高的宝座上烟雾氤氲,显圣的容貌渐渐模糊,最后只剩下灰色的、不住浮动的一团烟雾,从烟雾中传出来一声叹息。 崇祯忍不住放声痛哭。魏清慧站在御榻旁边,连声呼唤:“皇爷!皇爷!” 崇祯醒来,但还没有全醒,不清楚是自己哭醒,还是被人唤醒。他茫然睁开眼睛,看见魏宫人站在榻边,不觉脱口而出:“朕梦见了太祖高皇帝……” 魏宫人又叫道:“皇爷,大事不好,你赶快醒醒!” 崇祯猛然睁大眼睛,惊慌地问:“什么事?什么大事?快奏!” 魏宫人声音打颤地说:“吴祥从平则门回来,他看见逆贼已经破了外城。外城城门大开,有几千步兵和骑兵从彰义门和西便门整队进城。” 崇祯顿时面如土色,浑身战栗,从榻上忽然地坐起,但是两脚从榻上落到朱漆脚踏板上,却穿不上靴子。魏宫人赶快跪下去,服侍他将绣着云龙的黄缎靴子穿好。崇祯问道:“吴祥在哪里?在哪里?” 魏宫人浑身打颤说道:“因为宫中规矩,任何人不准进人养德斋中奏事,所以吴祥此刻在干清宫中恭候圣驾。” 崇祯又惊慌地问:“妳听他说贼兵已经进了外城?” 魏宫人强作镇静地回答说:“内城的防守很坚固,请皇爷不必害怕……” “快照实向朕禀奏,吴祥到底怎么说?快!” “吴祥刚才慌慌张张回到宫中,要奴婢叫醒皇爷。因奴婢说皇爷十分困乏,刚刚蒙眬不久,他才告诉奴婢逆贼已经从彰义门和西便门进了外城,大事不好,必须马上禀奏皇上。” 崇祯全听明白了,浑身更加打颤,腿也发软。他要立刻到干清宫去亲自询问吴祥。当他下脚踏板时,两脚无力,踉跄几步,趁势跌坐在龙椅上。他不愿在干清宫太监们的眼中显得惊慌失措,向魏宫人吩咐:“传吴祥来这儿奏事!” 魏宫人感到诧异,怕自己没有听清,小声问道:“叫吴祥来养德斋中奏事?” 崇祯从迷乱中忽然醒悟,改口说:“叫他在干清宫等候,朕马上去听他面奏!” 这时候两个十几岁的宫女进来。一个宫女用金盆端来了洗脸的温水,跪在皇上面前,水中放着一条松江府进贡的用白棉线织的面巾,在面巾的一端用黄线和红线绣成了小小的二龙戏珠图;另一宫女也跪在地上,捧着一个银盘,上边放着一条干的白棉面巾,以备皇上洗面后用干巾擦手。 但是崇祯不再按照平日的习惯在午觉醒来后用温水洗脸,却用粗话骂道:“滚开!” 随即绕过跪在面前的两个宫女,匆忙地走出养德斋,向干清宫正殿的前边走去。魏宫人看见他一步高,一步低,赶快去挟住左边胳臂,小声说道:“皇爷,你要冷静,内城防守很牢固,足可以支持数日,等到吴三桂的勤王兵马来到。” 崇祯没有听清楚魏清慧的话,实际上他现在对于任何空洞的安慰话都没有兴趣听,而心中最关心的问题是能否逃出北京,倘若逃不出应该如何身殉社稷,以及对宫眷们如何处置。已经走近干清宫前边时,他不愿使太监们看见他的害怕和软弱,用力将左臂一晃,摆脱了魏宫人挽扶着他的手,踏着有力的步子向前走去。 他坐在干清宫的东暖阁,听吴祥禀奏。原来当吴祥奉旨到平则门捉拿杜勋时,杜勋已经出了城,在一群人的簇拥中,骑着马,快走到钓鱼台了。他正在城楼中同王德化谈话,忽然有守城的太监禀告王德化,大批贼兵进彰义门了,随后也从西便门进人外城了。 崇祯截住问道:“城门是怎么开的?” “听说是守城的内臣和军民自己打开的。可恨成群的老百姓忘记了我朝三百年天覆地载之恩,拥拥挤挤站在城门里迎接贼兵,有人还放了鞭炮。” 崇祯突然大哭:“天哪!我的二祖列宗!” 吴祥升为干清宫掌事太监已经有数年,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年年盼望着国运好转;不料竟然落到亡国地步,所以崇祯一哭,他也跪在地上放声痛哭。 魏清慧和几个宫女,还有几个太监,都站在东暖阁的窗外,听见皇上和吴祥痛哭,知道外城已破,大难临头,有的痛哭,有的抽咽,有的虽不敢哭出声来,却鼻孔发酸,热泪奔流。 吴祥哭了片刻,抬头劝道:“事已经如此,请皇爷速想别的办法。” 崇祯哭着问:“王德化和曹化淳现在何处?” 吴祥知道王德化和曹化淳都已经变心,而守彰义门的内臣头儿正是曹化淳的门下,但是他不敢说出实话,只好回答说:“他们都在城上,督率众内臣和军民固守内城,不敢松懈。可是守城军民已经无斗志,内城破在眼前,请皇爷快想办法,不能指望王德化和曹化淳了。” 崇祯沉默片刻,又一次想起来太祖皇爷在他显圣时嘱咐的一句话:“你得想办法逃出北京。” 可是他想不出好办法,向自己问道:“难道等待着城破被杀,亡了祖宗江山?” 他忽然决定召集文武百官进宫来商议帮助他逃出北京之计,于是他对吴祥说道:“你去传旨,午门上紧急鸣钟!” 崇祯曾经略习武艺,在煤山与寿皇殿之间的空院中两次亲自主持过内操,所以他在死亡临头时却不甘死在宫中。此时他的心情迷乱,已经不能冷静地思考问题,竟然异想大开,要率领一部分习过武艺的年轻内臣,再挑选几百名皇亲的年轻家丁,在今夜三更时候,突然开齐化门冲出,且战且逃,向山海关方向奔去,然后奔往南京。 北京的内城尚未失去,他决定留下太子坐镇。文武百官除少数年轻有为的可以扈驾,随他逃往吴三桂军中之外,其余的都留下辅佐太子。皇后和妃嫔们能够带走就带走,不能带走的就只好留在宫中,遵旨自尽。这决定使他感到伤心和可怕,可是事到如今,不走这条路,又有什么办法?想到这里,他又一次忍不住放声痛哭。 从午门的城头上传来了紧急钟声,他认为文武百官听见钟声会陆续赶来宫中,他将向惊慌失措的群臣宣布亲征的决定,还要宣布一通亲征手诏。于是他停止痛哭,坐在御案前边,在不断传来的钟声中草拟诏书。他一边拟稿,一边呜咽,不住流泪,将诏书稿子拟了撕毁,撕毁重拟,尽管他平素在文笔上较有修养,但今天的诏书在措词上十分困难。 事实是他的亡国已在眼前,仓皇出逃,生死难料,但是他要将措词写得冠冕堂皇,不但不能有损于皇帝身份,而且倘若逃不出去,这诏书传到后世也不能成为他的声名之过,所以他几次易稿,总难满意。到了钟声停止很久,崇祯才将诏书的稿子拟好。 崇祯刚刚抛下朱笔,王承恩进来了。他现在是皇帝身边惟一的心腹内臣。崇祯早就盼望他赶快进宫,现在听见帘子响动,回头看见是他进来,立即问道:“王承恩,贼兵已经进了外城,你可知道?” 王承恩跪下说:“启奏皇上,奴婢听说流贼已进外城,就赶快离开齐化门,先到正阳门,又到宣武门,观看外城情况……” “快快照实禀奏,逆贼进外城后什么情况?” “奴婢看见,流贼步骑兵整队人城,分住各处,另有小队骑兵在正阳门外的大街小巷,传下流贼刘宗敏的严令,不许兵将骚扰百姓,命令百姓各安生业。奴婢还看见外城中满是贼兵,大概外城七门全开了。皇爷,既然外城已失,人无固志,这内城万不能守,望陛下速拿主意。” “朝阳门会议如何?” “启禀皇爷,奴婢差内臣分头传皇上口谕,召集皇亲勋臣齐集朝阳门城楼议事。大家害怕为守城捐助饷银,都不肯奉旨前来,来到朝阳门楼的只有新乐侯刘文炳,驸马都尉巩永固。人来不齐,会议开不成,他们两位皇亲哭着回府。” 崇祯恨恨地说:“皇亲勋臣们平日受国深恩,与国家同命相连,休戚与共,今日竟然如此,实在可恨。” “皇上,不要再指望皇亲勋臣,要赶快另拿主意,不可迟误。” “刚才午门上已经呜钟,朕等着文武百官进宫,君臣们共同商议。” “午门上虽然鸣钟,然而事已至此,群臣们不会来的。” “朕要亲征,你看看朕刚才拟好的这通诏书。” 王承恩听见皇上说出了亲征二字,心中吃了一惊,赶快从皇上手中接过来诏书稿子,看了一遍。当王承恩阅读诏书时候,崇祯焦急地从龙椅上突然站起,在暖阁中走来走去。片刻后向王承恩问道:“你看完了?亲征之计可行吗?” 王承恩颤声说道:“陛下是千古英主,早应该离京亲征,可惜如今已经晚了!” “晚了?” “是的,请恕奴婢死罪,已经晚了……” 崇祯面如土色,又一次浑身颤栗,瞪眼望着王承恩停了片刻,忽然问道:“难道你要朕坐守宫中,徒死于逆贼之手?” 王承恩接着说道:“倘若在三四天前,敌人尚在居庸关外,陛下决意行此出京亲征之计,定可成功。眼下逆贼二十万大军将北京围得水泄不通,外城已破,只有飞鸟可以出城。陛下纵然是千古英主,无兵无将,如何能够出城亲征呢?事到如今,奴婢只好直言,请恕奴婢死罪。” 听了王承恩的话,崇祯的头脑开始清醒,同时也失去了一股奇妙的求生力量,浑身摹然瘫软,颓然跌坐在龙椅上,说不出一句话来。在这刚刚恢复了理智的片刻中,他不但想着王承恩的话很有道理,同时重新想起今日午后太祖高皇帝在他的梦中显圣的事。 太祖皇爷虽然嘱咐他应该逃出北京,可是当他向太祖爷询问如何逃出,连问两次,太祖爷颇有戚容,都未能回答。他第三次哭着询问时,太祖爷的影像在他的面前消失了,连同那高高的宝座也化成了一团烟雾,但听见从他的头上前方,从一团线绕飘忽的烟雾中传出来一声深沉的叹息。 王承恩悲伤地说道:“皇爷,以奴婢估计,内城是守不住了。” 崇祯点点头,无可奈何地叹一口气,命命王承恩将刚才放回到御案上的诏书稿子递给他。他把稿子撕得粉碎,投到地上,用平静的声调说道:“国君为社稷而死,义之正,朕决不再作他想,但恨群臣中无人跟从我一起死。” 王承恩哽咽说:“奴婢愿意在地下服侍皇爷。” 崇祯定睛注视王承恩的饱含热泪的眼睛,点点头,禁不住伤心呜咽。崇祯断定今夜或是明日早晨,贼兵必破内城。他为了要应付亡国的巨变,所以晚膳虽然用得匆忙,却尽量吃饱,也命令王承恩等大小内臣们各自饱餐一顿。 他已经明白只有自尽一条路走,决定了当敌兵进人内城时以身殉国。但是在用过晚膳以后,他坐在干清宫的暖阁休息,忽然一股求生之欲又一次出现心头。他口谕王承恩,火速点齐三百名经过内操训练的太监来承天门外伺候。 659话:招见亲信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王承恩猛然一惊,明白皇上的逃走之心未死。然而一出城必被逆贼活捉,受尽侮辱而死,绝无生路,不如在宫中自尽。他立刻在崇祯脚前跪下,哽咽说道:“皇爷,如今飞走路绝,断不能走出城门。与其以肉喂虎,不如死在宫中。” 崇祯此时已经精神崩溃,不能够冷静地思考问题。听了王承恩的谏阻,他觉得也有道理,三百名习过武艺的内臣护驾出城,实在是太少了。然而他要拼死逃走的心思并未消失,对王承恩说道:“你速去点齐三百名内臣,一律骑马,刀剑弓箭齐备,到承天门等候,不可误事。去吧!” 他转身走到御案旁边,来不及在龙椅上坐下,弯身提起朱笔,字体潦草地在一张黄纸上写出来一道手诏:“谕新乐侯刘文炳,驸马都尉巩永固,速带家丁前来护驾。” 写完,命令干清宫掌事太监吴祥立即差遣一名随从,火速骑马将手诏送往新乐候府,随即他颓然坐下,恨恨地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朕志已决!” 恰在这时,魏清慧前来给皇帝送茶。像送茶这样的事,本来不必她亲自前来,但是为要时刻知道皇上的动静,她决定亲自送茶。差不多一个时辰了,她没有离开过干清宫的外间和窗外附近。刚才听见皇上命令王承恩连点齐三百内臣护驾,准备逃出北京。虽然王承恩跪下谏阻,但是皇上并未回心转意。 她明白皇上的心思已乱,所以有此胡涂的决定,一出城门必被流贼活捉,或者顷刻被杀。皇上秉性脾气她最清楚,一旦坚执己见,就会一头碰到南墙上,无人能劝他回头。 她赶快奔往干清宫的后角门,打算去坤宁宫启奏皇后,请皇后来劝阻皇爷。但是在后角门停了一下,忽然觉得不妥。她想如果此刻就启奏皇后,必会使皇后和宫眷们认为国家已亡,后宫局面大乱,合宫痛哭,纷纷自尽。于是她稍微冷静下来,决定托故为皇上送茶,再到皇上面前一趟,见机行事。 当魏清慧端着茶盘进人暖阁时,听了崇祯那一句“朕志已决!”的自言自语,猛一震惊,茶盘一晃,盖碗中的热茶几乎溅出。她小心地将茶碗放在御案上,躬身说道:“皇爷,请喝茶!” 她原本希望崇祯会看她一眼,或者对她说一句什么话,她好猜测出皇上此刻的一点心思。但是皇上既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她一眼,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进来。她偷看皇上一眼,见皇上双眉深锁,眼睛呆呆地望着烛光,分明心中很乱。她不敢在皇上的身边停留,蹑手蹑脚地退出暖阁,退出正殿,在东暖阁的窗外边站立,继续偷听窗内动静。 这时候她已经知道有一个长随太监骑马去传旨召新乐侯刘文炳和驸马都尉巩永团即刻进宫。她明白他们都是皇上的至亲,最受皇上宠信,只是限于祖宗家法,为杜绝前代外戚干政之弊,没有让他们在朝中担任官职,但是他们的地位,他们在皇上心中的份量,与王承恩完全不同。她不知道皇上叫这两位皇亲进宫来为了何事,但是在心中默默地说:“苍天,千万叫他们劝皇上拿定主意,不要出城!” 崇祯此时还在考虑着如何打开城门,冲杀出去,或许可以成功。只要能逃出去,就不会亡国。但是他也想到,自己战死的可能十有八九,他必须另外想办法使太子能够不死,交亲信内臣保护,暂时藏在民间,以后逃出北京,辗转逃往南京,恢复大明江山。可是命令谁来保护太子呢? 他至今不知道王德化和曹化淳已经变心,在心慌意乱中,认为只有他们可以托此大事,他们深受皇恩,应该在此时感恩图报,他们在京城多年来倚仗皇家势力,树植党羽,盘根错节,要隐藏太子并不困难,尤其是曹化淳任东厂提督多年,在他的手下,三教九流中什么样的人都有,只要他的良心未泯,保护太子出京必有办法可想。 想了一阵之后,他吩咐:“你速差内臣,去城上传旨,叫王德化和曹化淳火速进宫!” 下了这道口谕以后,他走出干清宫,在丹墀上徘徊很久,等候表兄刘文炳和妹夫巩永固带着家丁前来。如今他对于死已经不再害怕,所以反觉得心中平静,只是他并不甘心自尽身亡。他在暗想着如何率领三百名经过内操训练的年轻内臣和刘文炳和巩永固两皇亲府中的心腹家丁,突然冲出城门,或者杀开一条血路逃走,或者死于乱军之中。纵然死也要在青史上留下千古英烈皇帝之名,决非一般懦弱的亡国之君。 当他这样想着时候,他的精神突然振奋,大有视死如归的气概,对于以身殉国的事,只有无限痛心,不再有恐惧之感。他心中恨恨地说:“是诸臣误朕,以致有今日,朕岂是亡国之君!” 他停住脚步,仰观天色。天上仍有薄云,月色不明。他又一次想着这正是利于突围出走的夜色,出城的心意更为坚定。他又在丹墀上徘徊许久,猜想他等待的两位可以率领家丁护驾的皇亲应该到了,于是他停止脚步,打算回寝宫准备一下,忽然看见王承恩从西侧走上丹墀,他马上问道:“三百名练过武艺的内臣到了吗?” 王承恩躬身回答:“回皇爷,三百名内臣已经点齐,都遵旨在承天门外列队恭候。” 崇祯没说话,转身向干清宫的东暖阁走去。当他跨进干清宫正殿的门坎时,回头来对吴祥说道:“命人去将朕的御马牵来一匹!” 吴祥问;“皇爷,今夜骑哪匹御马?” 崇祯略一思忖,为求吉利,回答说:“今夜骑吉良乘!”崇祯有四匹心爱的御马,吉良乘是其中之一。 他到暖阁中等候片刻,忽然吴祥亲自进来禀报:“新乐侯刘文炳,驸马都尉巩永团奉诏进宫,在干清门恭候召见。” 崇祯轻声说:“叫他们进来吧!” 在这亡国之祸已经来到眼前的时刻,崇祯原来希望午门上响过钟声之后,住得较近的文武臣子会赶快来到宫中,没料到现在竟然连一个人也没有来。他平时就在心中痛恨诸臣误国,此刻看见自己兢兢业业经营天下十七载,并无失德,到头来竟然如此孤独无助。 一听吴祥禀报刘文炳和巩永固来到,他立刻叫他们进来,同时在心中说道:“朕如今只有这两个可靠的人了,他们必会率领家丁保朕出城!” 站立在干清宫外边的宫女和太监们的心情顿时紧张起来。他们都知道,皇上会不会冒死出城,就看这两位皇亲了。 吴祥亲自在丹墀上高呼:“刘文炳、巩永固速速进殿!” 刘文炳和巩永固是最受皇上宠爱的至亲,平日别的皇亲极少被皇上召见,倘若有机会见到皇上,都是提心吊胆,深怕因事获谴。在朝中唯独有他们两位,见到皇上的机会较多,在皇帝面前并不害怕。过去举行内操时,崇祯因为他二人年纪轻,习过骑射,往往命令他们身带弓矢,戎装骑马,从东华门外向北,沿护城河外边进北上东门向北转,再进山左里门,到了煤山东北的观德殿前,然后下马,陪皇帝观看太监们练习骑射。 有时崇祯的兴致来了,不但自己射箭,也命令他们二人射箭。他们认为这是皇上的殊恩,在射箭后总要叩头谢恩。可是今晚不是平时。当听见太监传呼他们进殿以后,他们一边往里面走,一边两腿打颤,脸色灰白。进入暖阁,在皇上面前叩了头,等候上谕。 崇祯神色凄然,命令他们平身,赐坐,然后说道:“朕平日在诸皇亲中对你们二人最为器重,因限于祖宗制度,不许皇亲实授官职,以杜绝前代外戚干政之弊。今日国事不同平日,所以要破除旧制,召你们进宫来,委以重任。” 两位年轻皇亲因为从皇帝手谕中已经明白召他们进宫来所为何事,所以听了这话后就站起来说:“请陛下明谕。” 崇祯接着说道:“逆贼进入外城的人数,想来还不会很多。朕打算出城亲征,与贼决一死战,如果祖宗有灵,逢凶化吉,杀出重围,国家事尚有可为。二卿速将家丁纠合起来,今夜随朕出城巷战如何?” 新乐侯刘文炳重新跪下,哽咽说道:“皇上!我朝祖宗制度极严,皇亲国戚不许多蓄家奴,更不许蓄养家丁,臣与驸马都尉两家,连男女老弱在内,合起来不过二三百个家奴,精明武艺的更是寥寥无几。” 崇祯的心头一凉,两手轻轻颤抖,注视着新乐候,等他将话说完。新乐侯继续说道:“臣与驸马都尉两家,纵然挑选出四五十名年轻体壮奴仆,并未练过武艺,加上数百内臣,如何能够保护皇上出城?纵然这数百人全是武艺高强的精兵,也因人数太少,不能保护是上在悍贼千军万马中杀开一条血路,破围出走。这些内臣和奴仆,从未经过阵仗,见过敌人。臣恐怕一出城门,他们必将惊慌四散,逃不及的便被杀或投降。” 崇祯出了一身冷汗,不知不觉地将右手抓紧又松开,听新乐侯接着说道:“臣愿为陛下尽忠效命,不惧怕肝脑涂地,但恐怕陛下亲征失利,臣死后将成为千古罪人。” 崇祯已经清醒,不觉得长叹一声。他后悔自己一味想着破围出走,把天大的困难都不去想,甚至连皇亲不许多蓄家奴,更不许豢养家丁,这两条祖制也忘了。他忽然明白自己这一大阵想人非非,实际就是惊惶失措。 他向驸马都尉悲声问道:“巩永固,你有何意见?” 巩永固跪在地上哭着说道:“倘若皇上在半个月前离京,还不算迟。如今外城已破,内城陷于重围,四郊敌骑充斥,断难走出城门一步,望陛下三思。” 崇祯只是落泪,只是悔恨,没有做声。刘文炳接着说道:“十天以前,逆贼尚在居庸关外很远。天津巡抚冯元彪特遣其子冯恺章来京呈递密奏,劝皇上驾幸天津,由海道前往南京。冯恺章是户部尚书冯元飙的亲侄儿,就在他的家中,可是冯元飙不敢代递,内阁诸辅臣不敢代递,连四朝老臣。都察院左都御史李邦华也不敢代递。冯恺章于本月初三日来到北京,直到逆贼破了居庸关后才哭着离京,驰回天津。当时……” 崇祯说:“此事,直到昨天,李邦华才对朕提到。南幸良机一失,无可挽回。” “当时如皇上采纳天津巡抚之请,借三宫与重臣离京,前往天津,何有今日?” 崇祯痛心地说:“朕临朝十七载,日夜求治,不敢懈怠,不料亡国于君臣壅塞。” 刘文炳平时留心国事,喜与士人往来,对朝廷弊端本有许多意见,只是身为皇上至亲,谨遵祖制,不敢说一句干预朝政的话。如今亡国在即,不仅皇上要身殉社稷,他自己全家也都要死。 在万分悲痛中他大胆说道:“陛下,国家将亡,臣全家也将为皇上尽节。此是最后一次君臣相对,请容臣说出几句直言。只是这话,如今说出来已经晚了。” “你不妨直说。” 刘文炳含泪说道:“我朝自洪武以来,君位之尊,远超过汉、唐与两宋。此为三纲中君为臣纲不易之理,也为百代必至之势。然而君威日隆,君臣间壅塞必生。魏征在唐太宗前敢犯颜直谏,面折廷争,于是有贞观之治。这种君臣毫无壅塞之情,近世少有。” “陛下虽有图治之心,然无纳谏之量,往往对臣下太严格,十七年来大臣中因言论忤旨,遭受廷杖、贬斥、赐死之祸的人屡屡皆是。臣子上朝,一见皇上动问,战栗失色。如此安能不上下壅塞?陛下以英明之主,自处于孤立之境,以致有今日天崩地诉之祸!陛下啊……” 崇祯从来没听到皇亲中有人敢对他如此说话,很不顺耳,但此时即将亡国、身死、族灭,他没有动怒,等待他的表兄哭了几声之后将话说完。 660话:决定殉国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刘文炳以袍袖拭泪,接着说:“李邦华与李明睿都是江西同乡,他们原来都主张皇上迁往南京,以避贼锋,再谋恢复。当李自成尚在山西时,南迁实在为明智之策。然而因为皇上讳言南迁,李邦华于是改为送太子去南京而皇上坐镇北京,此是亡国下策。” “李明睿在朝中资望甚浅,独自主张皇上南迁,所以重臣们不敢响应。皇上一经言官反对,便不许再有南迁之议,于是使一盘活棋变成了死棋,遗恨千秋。李自成才过大同,离居庸关尚远,天津巡抚密疏请皇上速幸天津,乘海船南下,并说他将身率一千精兵到通州迎驾。” “当时如果采纳津抚冯元彪之议,国家必不会亡,皇上必不会身殉社稷。朝廷上下壅塞之祸,从来没人敢说,于是才有今日。臣此刻所言,已经恨晚,无救于大局。古人有云鸟之将死,其鸣也哀,请皇上恕臣哀鸣之罪。” 崇祯在此时已经完全头脑清醒,长叹一声,流着眼泪说道:“自古天子蒙尘,离开京城,艰难复国,并不少见,唐代即有两次。今日朕虽想要蒙尘而不可得了,天之待朕,何以如此残酷?”说着他忍不住放声痛哭。 两位年轻皇亲也伏地痛哭,声闻殿外。几个在干清宫中较有头面的太监和干清宫的宫女头儿魏清慧,因为国亡在即,不再遵守不许窃听之制,此刻摒息地散立在窗外窃听,暗暗流泪。 从西城和北城上陆续地传来炮声,但是炮声无力,没有惊起来宫中的宿鸦。这炮是守城的人们为着欺骗宫中,从城上向城外打的空炮,以表示他们认真对敌。 哭过一阵,崇祯叹息一声,向他们问道:“倘若不是诸臣空谈误国,朕在半月前携宫眷前往南京,可以平安离京吗?” 刘文炳说;“倘若皇上在半月前离京,臣敢言万无一失。” 巩永固也说道:“纵然皇上在五天前离京,贼兵尚在居庸关外,也会平安无事。” 崇祯问:“五天前还来得及吗?” 刘文炳说:“天津卫距京师只有二百多里,只要到天津,就不愁到南京了。” 崇祯又一次思想胡涂了,用责备的口气问道:“当时朝廷上对南迁事议论不决,你们何以不言?” 刘文炳冷静地回答说:“臣已说过,祖宗家法甚严,不许外戚干预朝政。臣等烙遵祖制,故不敢冒昧进言,那时臣等倘若违背祖制,建议南迁,皇上定然也不许臣等说话。” 崇祯悔恨地说:“祖制!家法!没料到朕十七年敬天法祖,竟有今日亡国之祸!” 崇祯忍不住又呜咽起来。两位皇亲伏在地上流泪。过了片刻,崇祯忽然说道:“朕志决矣!” 刘文炳问:“陛下如何决定?” “朕决定在宫中自尽,身殉社稷,再也不作他想。” 刘文炳哽咽说:“皇上殉社稷,臣将合家殉皇上,决不苟且偷生。” 崇祯想到了他的外祖母,心中一动:“瀛国夫人如何?” 提到祖母,刘文炳忍不住痛哭起来,然后边哭边说:“瀛国夫人今年整寿八十,不料遭此天崩地裂之变,许多话都不敢对她明说。自从孝纯皇太后进宫以后,瀛国夫人因为思女心切,不能见面,常常哭泣。后来知道陛下诞生,瀛国夫人才稍展愁眉。不久惊闻孝纯皇太后突然归天,瀛国夫人悲痛万分,又担心大祸临头,日夜忧愁,不断痛哭,大病多日。如此过了十年,陛下封为信王……” 刘文炳忽然后悔,想到此时是何时,为什么要说此闲话?于是他突然而止,伏地痛哭。 崇祯哽咽说:“你说下去,继续说下去。瀛国夫人年已八十,遇此亡国惨变,可以不必为国自尽。” 刘文炳接着说:“臣已经与家人决定,今夜将瀛国夫人托付可靠之人,照料她安度余年。臣母及全家男女老幼,都要在贼兵进城之时,登楼自焚。臣有一妹嫁到武清侯家,出嫁一年夫死,今日臣母已差人将她接回,以便母女相守而死。” 崇祯含泪点头,随即看着巩永固问道:“卿将如何厝置公主的灵枢?” 巩永固说:“公主灵枢尚停在大厅正间,未曾殡葬。臣已经命令奴仆在大厅前后堆积了柴草。一旦流贼人城,臣立即率领全家人进人大厅,命仆人点着柴草,死在公主灵枢周围。” 崇祯凄然问道:“公主有五个儿女,年纪尚幼,如何能够使他们逃生?” 巩永固淌着泪说:“公主的子女都是大明天子的外甥,决不能令他们死于贼手。贼兵一旦进城,臣即将五个幼小子女绑在公主的灵枢旁边,然后命令家奴点火,与臣同死于公主之旁。” 崇祯又是一阵心中刺疼,不禁以袖掩面,呜咽出声。刘文炳说:“事已至此,请皇上不必悲伤,还请速作焚毁宫殿准备,到时候皇上偕宫眷慷慨赴火,以殉社稷,使千秋后世知皇上为英烈之主。” 崇祯对于自己如何身殉社稷和宫眷们如何尽节,他心中已有主意,但现在不愿说出。他赞成两位有声望的皇亲全家自焚尽节,点点头说:“好!不愧是皇家至亲!朕不负社稷,不负二祖列宗,卿等不负国恩,我君臣们将相见于地下……” 天上乌云更浓,月色更暗,不见星光。冷风吹过房檐,铁马叮咚。偶尔从城头上传来空炮声,表明内臣和兵民们仍在守城。 今夜,紫禁城中没人睡觉,都在等待着敌人破城,等待着皇上可能下旨在宫中放火,等待着死亡。曾经下了一阵零星微雨,此时又止住了。整个紫禁城笼罩着愁云惨雾。 刘文炳抬起头来说:“皇上!事已至此,请恕臣直言,恕臣直言。” 崇祯猜想到他要说什么,说道:“朕殉国之志已决,不再有出城之想,你有何话,赶快直说!” “陛下!万一……万一内城失守,皇上应当焚毁宗庙,焚毁三大殿,焚毁干清宫。臣等望见宫中起火,知道皇上殉国,即跟着举家自焚,以报皇上厚恩。” 崇祯点点头说:“卿等放心。朕非懦弱之主,决不会落人逆贼之手。已经二更了,城破在即,卿等快回去吧!快出宫吧!” 两位皇亲叩头离开以后,崇祯在干清宫的暖阁中又坐了一阵,默默地想着心事。如今最后一次要逃出城去的念头已经破灭了,剩下的心事只有三件,一是他自己如何自尽殉国。二是宫眷们如何发落,不能使他们落人逆贼之手,有辱国体。 关于第一个问题,虽然二位皇亲建议他在宫中举火自焚,也是一个可行的办法,既死得壮烈,也不使贼人戮辱他的尸首,然而他还有别的死法,而且主意已定,但因为做皇帝养成的习惯,此刻他不愿对任何人吐露真情。关于第二个问题,三天来他不断在心中考虑,已经下了狠心,但不到最后时刻他不肯宣布他的决定。 还有第三个问题,是如何使他的三个儿子逃出宫中,尤其是应该使太子活下去,以后好恢复江山。他此刻已经既没有逃生的幻想,也不再对自尽怀着恐惧,可以比较冷静地进行思考,大有视死如归的心态。 忠心的吴祥,因为在窗外听到二位皇亲向皇上建议在宫中举火自焚,皇上并没有说不同意。他想焚烧干清宫和三大殿必须事先准备好许多干柴,到临时就来不及了。他走进暖阁,跪在崇祯面前,本来想问一问是否命内臣们立刻就准备柴火,但是不敢直问,胆怯地问道:“皇爷,事急了,有何吩咐?” 崇祯问道:“王承恩现在何处?” “他在干清门伺候。” “王德化和曹化淳来了吗?” “奴婢差内臣飞马去城上传旨,叫他们速速进宫。找了几个地方,没有找到他们,请皇爷恕奴婢死罪,看来他们都躲起来了。” 崇祯恨恨将脚一顿,骂道:“该死!”又说:“牵御马伺候,告诉王承恩准备出宫。” 吴祥吓了一跳:“如今出宫去要往何处?” 但是不敢多问,立刻叩头退出,照皇上的吩咐传旨。他知道皇上已经死了逃出城去的一条心,决定自焚。他心中焦急的是,事前不准备好许多干柴,一旦要焚毁干清宫和三大殿就来不及了。 崇祯走出干清宫,对一个内臣吩咐:“将朕的三眼铳装好弹药!”然后由一个小太监提着宫灯,绕过干清宫的东山墙,向养德斋走去。 干清宫的宫女们都知道李自成的人马已经破了外城,就要攻破内城,皇上不是自尽,便是被杀。想着她们自己一定将被强奸或者杀戮,大祸就在眼前,分成几团,相对流泪和哭泣。只有魏清慧没有同她们在一起哭泣。 她刚才跟着干清宫两三个头面太监悄悄地站立在贴近东暖阁的窗外窃听。当二位皇亲从干清宫退出时,她暂时躲进一处黑影里;后来吴祥进到暖阁中向皇上请旨,她又站到窗外,所以皇上在亡国前的动静,她较所有的宫女都清楚。 当崇祯从暖阁中出来时,她赶快脚步轻轻地走回干清宫的后边,先告诉别的宫女:“姐妹们,皇上要回养德斋,都不要再哭了。”然后她回到养德斋的门口,恭候圣驾。 崇祯的心绪慌乱,面色惨白,既想着自己的死,也想着许多宫眷、太子和二王的生死问题。他由魏清慧迎接,回到养德斋,颓然坐到龙椅上,略微喘气,向这个居住了十七年的地方打量一眼,不觉叹了一口气。 魏清慧赶快跪到他的面前,用战栗的低声说道:“国家之有今日,不是皇上之过,都是群臣之罪。奴婢和干清宫的众都人受皇爷深思,绝不等待受辱。皇爷一旦在干清宫中举火,奴婢等都愿赴火而死,以报皇恩。” 崇祯的心中一动,想道:“莫非她窃听了朕与二位皇亲的密谈?” 倘若在平时,他一定会进行追问,严加处分,但是此刻即将亡国,他无心理会窃听的事,对魏清慧说道:“为朕换一双旧的靴子。” 魏清慧赶快找来了一双穿旧的靴子,跪下去替他换上。崇祯突然站起身来,又吩咐说:“将朕的宝剑取来。” 魏清慧赶快取下挂在墙上的御用宝剑,用长袖拂去了剑鞘上的轻尘。她自己从来没有玩弄过刀剑,也不曾留意刀剑应挂在什么地方,在心慌意乱中她站到皇上的右边,将宝剑往丝绦上系,忽然听到皇上怒斥:“左边!” 她恍然明白,赶快转到皇帝的左侧,将宝剑牢牢地系在丝绦上。崇祯看了魏宫人一眼,看见她哭得红肿了的双眼和憔悴的面容,想着连宫眷们也跟着遭殃,不禁心中一酸,悲伤地小声说道:“朕还要回来的!”随即大踏步往干清宫的前边走去。 王承恩在丹墀上恭候。他已经问过吴祥,知道皇上听从了两皇亲之劝,打消了出城之念。他原来决定伏地苦谏,这时也不提了。 吴祥猜到皇上只是想在亡国前看一看北京情况,为防备城中突然起变故,所以要多带内臣,以便平安回到宫中,举火自焚。他也挑选了干清宫中参加过内操的年轻太监大约三十多人,各带刀剑,肃立在丹墀下边。 他自己留在丹墀上,站在王承恩的身旁,崇祯向王承恩问道:“人都准备好了?” 王承恩回答:“回皇爷,都遵旨在承天门外等候,连同奴婢手下的内臣,共约三百五十多人。又从御马监牵来了战马。” 吴祥接着说道:“启奏陛下,干清宫中前年参加过内操的年轻太监也有三十多人,都在丹墀下边等候扈驾。” “干清宫的内臣们留下,不要离宫。” 吴祥说:“皇上出宫,奴婢们理应扈从。” 崇祯点头示意吴祥趋前一步,小声说道:“朕还要回宫来的,干清宫的内臣们一出去,宫女们不知情况,必然大乱;干清宫一乱,各宫院都会跟着大乱。你留下,率领内臣们严守本宫,等朕回来。” 吴祥跪着说:“请恕奴婢死罪!要为干清宫准备柴草吗?” 661话:最后的巡城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崇祯迟疑片刻,在心中说道:“都是想着朕应该举火自焚,唉,只有魏清慧知道朕的噩梦。” 他没有回答吴祥的话,对王承恩说道:“我们走吧!” 崇祯的御马吉良乘早已经被牵在干清门外等候。一个小太监搬来朱漆马凳。崇祯上了七宝搂金雕鞍,一个长随太监替他牵马,绕过三大殿,又过了皇极门,在内金水河南边驻马,稍停片刻。 他回头看了一阵,想着这一片祖宗留下的巍峨宫殿和雕栏玉砌,只有天上才有,转眼间将不再是他的了,心中猛然感到刺痛,眼泪也夺眶而出。要放火烧毁吗?他的心中迟疑,下不了这样的狠心,随即勒转马头,继续前行。 崇祯只有王承恩跟随,一个太监牵马,在十七年的皇帝生涯中从来没有如此走过夜路。他孤孤单单地走出午门,走过了两边朝房空荡荡和暗沉沉的院落,走出了端门,又到了大致同样的一个进院落。这一个进院落不同的是,在端门和承天门之间虽然也有东西排房,但中间断了,建了两座大门,东边的通往太庙,西边的通往社稷。 崇祯在马上忍不住向左右望望,想着自己辛辛苦苦经营天下十七年,朝干夕惕,从没有怠于政事,竟然落到今日的下场,宗庙不保,社稷失守。 他又一次滚出眼泪,在心中连声悲呼:“苍天!苍天!” 崇祯满怀凄怆,骑马出了承天门,过了金水桥,停顿片刻,泪眼四顾。三四百内臣牵着马,等候吩咐。王承恩明白崇祯的心绪已经乱了,出宫来无处可去,大胆地向他问道:“皇上,要往何处?” 崇祯叹息说:“往正阳门去。” 王承恩猛吃一惊,赶快谏道:“皇爷,正阳门绝不能打开,圣驾绝不能出城一步。” “朕不要出城。朕为一国之主,只想知道贼兵进人外城,如何放火,如何杀戮朕的子民。你们随朕上城头看看!” 王承恩命令三四百名太监立即上马,前后左右护驾,簇拥着崇祯穿过千步廊,走出大明门,来到棋盘街。前边就是关闭着的正阳门,城外就是敌人,再往何处?王承恩望望皇上,等待吩咐。正在这当儿,守城的太监们在昏暗的夜色中看见棋盘街灯笼零乱,人马拥挤,以为是宫中出了变故,大为惊慌,向下喝问何事。下边答话后,城上听不清楚。 守城的太监中有人声音紧张地大叫:“放箭!放箭!赶快放箭!皇城里有变了,赶快放箭!” 又有人喊:“快放火器!把炮口转过来,往下开炮!” 在棋盘街上有人向城上大喊:“不许放箭!不许放炮!是提督王老爷到此,不是别人!” 城上人问:“什么?什么?到底是谁?” 王承恩勒马向前,仰头望着城上,用威严的声音说道:“是我!我是钦命京营提督,司礼监的王老爷。是圣驾来到,不必惊慌!” 城头上一听说是圣驾来到,顿时寂静。没有人敢探头下望,没有人再敢做声,只有从远处传来的稀疏柝声。在城头上昏暗的夜色中但见一根高杆上悬着三只白灯笼,说明军情已到了万分紧急的时刻。 一天来,崇祯的精神状态是一会儿惊慌迷乱,一会儿视死如归,刚才他离开宫院和紫禁城,被深夜的冷风一吹,头脑已经清醒了许多。此刻他立马在棋盘街上,因为城上要向下射箭放炮,他心中猛然一惊,心态就更加冷静了。 停了片刻,他完全清醒过来,心中自问:“如此人心惊疑的时候,朕为何要来这里?” 他明白,他原是打算登上城头,看一眼外城的情况。可是他忽然明白,已经到了此时,内城即将不守,自己的命已不保,社稷不保,他到城头上看看贼兵在外城杀人放火,已经无济于事了。 “唉!”他心中叹息说:“眼下有多少紧急大事待朕处理,一刻也不能耽误,回宫……,赶快回宫。” 此时三四百人马拥挤在棋盘街,十分混乱。王承恩知道皇上急于回宫,到他的面前说:“请皇爷随奴婢来,从东边绕过去,事不宜迟。” 崇祯随即跟着王承恩,在太监们的簇拥中由棋盘街向东转取道白家巷回宫。白家巷的南口连着东江米胡同的西口,有一座栅栏。在进入栅栏时,他忽然驻马,伤心地回头向正阳门城头望望,才望见城头上悬起来三只白灯笼。其实这三只白灯笼早已经悬挂在一根高杆上,只是崇祯和他周围的太监们刚才拥挤在棋盘街,站立的角度不对,所以都没有看见,现在才看清楚了。 原来事前规定,当贼兵向外城进攻紧急的时候,挂出一只白灯笼;开始攻人外城,挂出两只白灯笼;已经有大批人马进入外城,到了前门外大街,接近瓮城,立刻挂出三只白灯笼。 现在崇祯望见这三只白灯笼,突然间瘫软在马鞍上,浑身冒出了冷汗。他赶快用战栗的左手抱紧马鞍,而三眼铳从他的右手落到地上。替他牵马的太监弯身从地上拾起三眼铳,双手捧呈给他,但他摇摇头,不再要了。 出了白家巷,来到东长安街的大街上,往西可以走进长安左门,进承天门回宫;往东向北转,可以去朝阳门。王承恩向他问道:“陛下还想去何处?” 崇祯的神智更加混乱,只想着敌人何时攻入内城,他应该如何殉国,宫眷们应该如何处置,太子和二王如何逃生?他神智混乱中还在幻想着吴三桂的救兵突然从东方来到,所以漫然回答说:“往朝阳门!” 向朝阳门的方向走了一段路程,前面路北边出现了一座十分壮观的第宅,崇祯问道:“这是何处?” 一个太监回答:“启禀皇爷,此处是成国公府。” 崇祯说:“叫成国公出来!” 三四百人停止在成国公府门前的东西两座石牌坊之间,有一个太监下马,去叫成国公府的大门,里边有人问:“是谁叫门?有何要事?” 太监回答:“是钦命京营提督,司礼监王老爷有事拜见国公。” 门内声音:“国公爷在金鱼胡同李侯爷府赴宴未回,请王老爷改日来吧!” 叫门的太监回来对王承恩说:“内相老爷,今晚不会有谁设筵请客,朱国公一定在府。只是朱府的人害怕你是为捐助军饷而来,所以托词回绝。我告诉他说是圣驾到此好吗?” 崇祯轻声说:“见他也是无用,回宫去吧!” 在走往承天门的路上,崇祯对王承恩伤心地说道:“从朱勇封成国公,至今世袭了两百三十多年,与国家休戚相共,今夜竟然连朕身边的秉笔太监也不肯见,实在是令人痛恨!” 快走到长安左门的时候,崇祯经过这一阵对自己的折腾,头脑完全清醒了。如今已经三更以后,他需要赶快处置宫中的大事和准备身殉社稷了。 他在东长安街心暂时停下,告诉王承恩,传谕内臣们不必进宫,各自回家。当这三四百名年轻的太监们纷纷离开以后,崇祯的身边只剩下秉笔太监王承恩,另外还有一个是替他牵马的干清宫的太监,一个是王承恩的亲随太监。寂静的十里长街,突然间只剩下这孤单单的君臣四人,使崇祯不由得胆颤心惊。 他暂时立马的地方,南边的是左公生门,北边隔红墙就是太庙。他向西南望一望前门城头,三只白灯笼在冷风中微微飘动。他又看一看红墙里边,太庙院中的高大松柏黑森森的,偶尔有栖在树上的白鹤从梦中乍然被炮声惊醒,带着睡意地低叫几声。 崇祯对王承恩说:“朕要回宫,你也回家去吧。” 王承恩说:“奴婢昨日已经辞别了母亲,陛下殉社稷,奴婢殉主,义之所正,奴婢决不会偷生于人间。” 崇祯今天常常愤恨地思忖着一件事:前朝古代,帝王身殉社稷时候,常有许多从死之臣,可恨他在亡国时候,竟没有一个忠义之臣进宫来随他殉国。他平日知道王承恩十分忠贞,此时听了王承恩的话,使他的心中感动。他定睛看看王承恩,抑制着心中的汹涌感情,仍然不失他的皇帝身份,点点头说:“很好,毕竟不忘朕豢养之恩,比许多读书出身的文臣强多了。” 王承恩遵照紫禁城中除皇帝外任何人不能骑马的祖制,到了长安左门外边的下马碑处,赶快下马,将马匹交给亲随的太监牵走,他步行跟在崇祯的马后进宫。他猜不透也不敢问,皇上到底是要在干清宫举火自焚还是自缢。当走进皇极门的东角门时,他看见皇极殿就在眼前,绕过三大殿就是干清宫了。 王承恩胆怯地问道:“皇爷,时间不多,要不要命内臣们赶快向三大殿和干清宫搬来干柴?” 崇祯又一次浑身一震,停住吉良乘,回头看看王承恩,跟着又一次下了决心,回答说:“朕从昨天就有了主张,不必多问!” 王承恩不敢再问,只是心中十分焦急,只怕一旦贼兵进人内城,皇上要从容自尽就来不及了。他已经看出来王德化与曹化淳已经变心,同杜勋有了密议。到了约定时候,内城九门会同时打开,放进贼兵。他不仅担心皇上会来不及从容殉国,而且宫中还有皇后、皇贵妃、太子、永定二王、公主、众多宫眷…… “启奏皇爷,请皇爷不要忧愁,奴婢有一计策可保皇爷平安。” 崇祯一看,原来是一个名叫张殷的太监,在干清宫中是个小答应,平常十分老实,做点粗活,从不敢在他的面前说话。他感到奇怪:这个老实奴才会有什么妙计?于是他低下头来问道:“张殷,别害怕,你有何妙计?” 张殷回答说:“皇爷,倘若贼兵进了内城,只管投降便没有事了。” 崇祯的眼睛一瞪,将张殷狠踢一脚,踢得他仰坐地上,随即拔出宝剑,斜砍下去,劈死了张殷。这是崇祯平生第一次亲手杀人,杀过之后,气犹未消,浑身战栗。众太监和宫女们第一次看到皇上在宫中杀人,都惊恐伏地。看见皇上依然盛怒,脚步沉重地走下丹墀,吴祥赶快追上去,跪在他面前问道:“皇爷要往何处?” “坤宁宫!” 大家听到皇上要去坤宁宫,一齐大惊,知道宫中的惨祸要开始了。吴祥赶快命一个太监奔往坤宁宫,启奏皇后准备接驾,同时取来了两只宫灯,随着皇上走出日精门,从东长街向北走去。魏清慧也赶快拉着一个宫女,点着两只宫灯,从干清宫的后角门出去,追上皇帝。 周后正在哭泣,听说皇帝驾到,赶快到院中接驾。崇祯一路想着,要把官眷中哪一些人召到坤宁宫,吩咐她们自尽,倘有不肯奉旨立刻自尽的,他就挥剑杀死,决不将她们留给贼人,失了皇家体统。 因为考虑着他要亲自挥剑杀死宫眷,所以他不进坤宁宫正殿,匆匆走进了东边的偏殿。皇后紧紧地跟随着他。跪在院中接驾的太监们和宫女们都站起来,围立在偏殿门外伺候,战栗摒息。 崇祯在偏殿正间的龙椅上坐下,命令皇后也赶快坐下,对皇后说道:“大势去了,国家亡在眼前。妳是天下之母,应该死了。” 周后对于死,心中早已有了准备。皇上的话竟没有出她的意料之外。她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表示明白。坤宁宫的宫女们知道皇后就要自尽,都跪到地上哭了起来。站在殿外的太监们因为宫女们一哭,有的流泪,有的呜咽。 近三天来,周后因为知道国家要亡,心中怀着不能对任何人说出的一件恨事,如今忽然间又出现在心头。 662话:皇后自缢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一个月前,李自成尚在山西境内时,朝中有人建议皇上迁往南京,以避贼锋,再图恢复。朝廷上有人赞成,有人反对,使皇上拿不定主意。周后和懿安皇后透过各自的宫中太监,也都知道此事。 懿安皇后是赞同迁都南京,但她是天启的寡妇,不便流露自己的主张。有一天托故来找周后闲谈,屏退左右,悄悄请周后设法劝皇上迁都南京。后来崇祯心结烦闷地来到坤宁宫,偶然提到李自成率领五十万人马已经进入山西,各州县望风投降的事,不觉得长叹一声。周后趁机说道:“皇上,我们南边还有一个家……” 崇祯当时把眼睛一瞪,吓得周后不敢再往下说了。从那次事情以后,在宫中只听说李自成的人马继续往北京来,局势一天比一天坏,亡国大祸一天近似一天。周后日夜忧愁,寝食难安,但又不敢向皇上询问一字。她常常想,民间贫贱夫妻,有事还可以共同商量,偏在皇家,做皇后的对国家大事就不许说出一字。 她痛心地反复暗想,她虽然不如懿安皇后那样读书很多,但是她对历代兴亡历史也略有粗浅认识。她也听说,洪武爷那样喜欢杀人,有时还听从马皇后的谏言。她小心谨慎,总想做一个贤德皇后,对朝政从不打听,可是遇到国家存亡大事,她怎么能不关心呢? 她曾经忍不住说了半句话,受到皇上严厉的眼色责备,不许她把话说完。假若皇上能听她一句劝告,在一个月前逃往南京,今天不至于坐等贼来,国家灭亡,全家灭亡。 她有一万句话如今都不需要说了,只是想着儿子们都未长成,公主才十五岁,已经选定驸马,尚未下嫁,难道在她死之前不能同儿女们见一面吗?她没有说话,等候儿女们来到,也等候皇上说话,眼泪像泉水般地在脸上奔流。 崇祯命太监们分头去叫太子和永王、定王速来,又对皇后说道:“事不宜迟,妳是六宫之主,要为妃嫔们做个榜样,速回妳的寝宫自缢吧。” 周后说:“皇上,你不要催我,我决不会辱你朱家国体,让我稍等片刻。公主们我不能见了,我临死要看一眼我的三个儿子。” 皇后说了这句话,忍不住以袖掩面,痛哭起来。这时候魏清慧等和一部分皇后的贴身宫女如吴婉容等都已经进入偏殿,她们听到皇后说她临死前不能见到两个公主,但求见到太子与二王的话,每一个字都震击着她们的心灵。第一个不知谁哭出声来,跟着就全哭起来,而且不约而同地环跪在皇后面前,嚎啕大哭。站在门外的几十名宫女和太监都跟着呜咽哭泣。 周后本来还只是热泪奔流,竭力忍耐着不肯大哭,为的是不使皇上被哭得心乱,误了他处置大事。到了这时候,她再也忍耐不住,放声痛哭。 崇祯也是极度的悲痛,在一片哭声中,望着皇后,无话可说,不禁呜咽。他知道皇后不肯马上去死,不是贪生怕死,而是想等待看三个儿子一眼。呜咽一阵,他又一次用袍袖擦了眼泪,对皇后说道:“内城将破,妳赶快去死吧。朕马上也要自尽,身殉社稷,我们夫妻相见在地下。” 周后突然忍住痛哭,从心中喷发出一句话:“皇上,是的,只看儿子们一眼,我马上就去死。可是有一句话我要说出,我嫁你十七年,对国事不敢说一句话,倘若你听了我一句话,何至今日?” 崇祯明白她说的是逃往南京的事,呜咽说道;“原是诸臣误朕,如今悔恨已迟。妳还是赶快死吧!妳死我也死,我们夫妻很快就要在地下见面!” 周后并不马上站起身来去寝宫自尽,想到就要同太子和二王死别,又想到临死不能见两个亲生的公主,哭得更惨。崇祯见此情形,后悔不曾下决心逃往南京,不由得顿足痛哭。 坤宁宫正殿内外的几十个宫女和太监全都哭得很痛。有一个进人偏殿的宫女晕倒在地,被吴婉容用指甲掐了她的人中,从地上扶了起来。 崇祯哭了几声,立刻忍住,命令一个宫女速速奔往慈庆宫,禀奏懿安皇后,请她自尽,并说:“妳启奏懿安皇后,皇帝和皇后都要自尽,身殉社稷。如今亡国大祸临头,皇上请她也悬梁自尽,莫坏了祖宗的体面。” 这时候太子、永王和定三,都被召到了坤宁宫偏殿。周后一手拉着十五岁的太子,一手拉着十一岁的定王,不忍心离开他们,哭得更痛。永王十三岁,生母田皇贵妃,于一年半以前病逝。周后是他的嫡母,待他视如己出,他现在站在皇后的身边痛哭。皇后用拉过定王的手又拉了永王,撕人心肝地放声大哭。 崇祯催促皇后说:“如今事已至此,哭也无用。妳快自尽吧,不要再迟误了。” 他又向一个宫女说:“速去传旨催袁娘娘自尽,催长平公主自尽,都快死吧,不要耽误到贼人进来,坏了祖宗的国体。” 此时,从玄武门上传来了报时的鼓声和报刻的云板声,知道四更过了一半,离五更不远了。坤宁宫后边便是御花园和钦安殿,再往后便是玄武门。玄武门左右,紧靠着紫禁城里边的排房,俗称廊下家,住着一部分地位较低的太监。这时候从廊下家传出来一声两声的鸡啼,同云板声混在一起。 皇后一听见鸡啼声,在心中痛恨地说:“唉,两个女儿再也不能见到了!” 她放开了太子和永王的手,毅然站起,向崇祯说道:“皇上,妾先行一步,在阴间的路上等待圣驾。” 虽然她不再怕死,丝毫不再留恋做皇后的荣华富贵,但是她十分痛心竟然如此不幸,身逢亡国灭族惨祸。她临走时心犹不甘,用泪眼看一眼三个儿子,看一眼马上也要自尽殉国的皇上,同时又想到两个女儿,深深地叹了口气。她两天两夜来寝食俱废,十分困乏,又加上脚缠得太小,穿着弓鞋,刚走两步,忽然打个跟斗。幸而吴婉容已经从地上站起,赶快将她扶住。 崇祯望着皇后在一群宫女的簇拥中走出偏殿,又一次满心悲痛,声音凄怆地对太子和二王吩咐:“母后要同你们永别了。你们恭送母后回到寝宫,速速回来,朕有话说!” 因为五更将到,崇祯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想到马上还要在宫中杀人,他深感已经精力不够,吩咐宫女们:“拿酒来!快拿酒来!” 宫女们马上把酒拿来,只是仓皇中来不及准备下酒小菜。崇祯不能等待,厉声吩咐:“斟酒!” 一个宫女用金杯满满地斟了一杯,放在长方形银盘中端来,摆到他的面前。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又说道:“斟酒!” 宫中酿造的御酒长春露虽然酒力不大,但是他一连饮了十来杯,他平生从来不曾如此猛饮,已经有了三分醉意。当他连连喝酒的时候,神态慷慨沉着,似乎对生已经忘怀。站在左右的宫女和太监们看到他的这种异乎寻常的神气,而且眼睛通红,都低下头去,不敢仰视,只怕他酒醉之后挥剑杀人,接着自刎。然而崇祯只是借酒浇愁,增加勇气,所以心中十分清楚。 他停止再饮,向一个太监吩咐:“传主儿来!” 宫中说的主儿就是太子。太子马上来到了偏殿,永王和定王也随着来到,跪在他的面前。太子硬咽说:“回父皇,儿臣等已经恭送母后回到寝宫了。” “自尽了吗?” 太子哭着回答:“母后马上就要自尽,宫女们正在为她准备。” “你母后还在哭吗?” “母后只是深深地叹气,不再哭了。” “好,好。身为皇后,理应身殉社稷。” 他侧耳向坤宁宫正殿倾听,果然听不见皇后的哭声,接着说道:“贼兵快攻进内城,越快越好。” 此时皇后确实已经镇定,等太子和二王哭着叩头离开,她叹了口气,命令一个小太监在宫女们的帮助下,替她在寝宫的画梁上绑一白练,摆好踏脚的凳子。寝宫中以及窗子外和坤宁宫正殿,站立众多宫女摒息无声,十分寂静。 吴婉容挥走了小太监,跪到皇后面前,用颤抖的低声说道:“启奏娘娘,白练已经绑好了。” 皇后没有马上起身,轻声吩咐:“快拿针线来,要白丝线。” 吴婉容不知皇后要针线何用,只好向跪在她身后的宫女吩咐。很快,宫女们将针线拿到了,吴婉容接住针线,手指轻轻打颤,仰面问道:“娘娘,要针线何用?” 原来周后今年才三十三岁,想到自己生得出众的貌美,浑身皮肤光洁嫩白,堪称玉体,担心贼人进宫后尸身会遭污辱,所以在上吊前命一个平日熟练女红的年长宫女跪在地上用丝线将衣裙的开口缝牢。 当这个宫女流着眼泪,心慌意乱,匆忙地缝死衣裙的时候,周后不是想着她自己的死,而是牵挂着太子和二王的生死。她想知道皇上如何安排三个儿子逃出宫去,努力听偏殿中有何动静。但是皇上说话的声音不高,使她没法听清。她又叹口气,望着跪在地上的宫女,颤声说道:“妳的手不要颤抖,赶快缝吧!” 那个熟练针线的年长宫女,手颤抖得更加厉害,连着两次被针尖扎伤了手指。吴婉容看在眼里,接过来针线,一边流泪,一边飞针走线,很快将皇后的衣襟和裙子缝死。 皇后对吴婉容说:“叫宫人们都来!” 马上三十多个宫女都跪在她的面前。她用抽头揩揩眼泪:“我是当今皇后,一国之母,理应随皇帝身殉社稷。妳们无罪,可以不死。等到天明,妳们就从玄武门逃出宫去。国家虽穷,这坤宁宫中的金银珠宝还是很多,妳们可以随便携带珠宝出宫。吴婉容,妳赶快扶我一把。” 吴婉容赶快扶着皇后从椅子上站起来,向上吊的地方走去。她竭力要保持镇定,无奈浑身微颤,两腿瘫软,不能不倚靠吴婉容用力搀扶,缓慢前行。她顷刻间就要离开人世,但是她的心还在牵挂着丈夫和儿子,一边向前走一边叹气,幽幽地自言自语:“皇上啊,太子和永、定二王,再不送他们逃出宫去就晚啦!” 偏殿里,太子和永、定二王已经从地上站起来,站立在父皇的面前,等待面谕。崇祯忽然注意到三个儿子所穿的王袍和戴的王帽,吃了一惊,用责备的口气说:“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是这副打扮?” 随即他向站在偏殿内的一群宫女和太监看了一眼,说:“还不赶快找旧衣帽给主儿换上!给二王换上!” 众人匆忙间找来了三套小太监穿旧了的衣服,由两个宫女替太子更换,另有宫女们替二王更换。崇祯嫌宫女们的动作太慢,自己用颤抖的双手替太子系衣带,一边系一边哽咽着嘱咐。 “儿啊,你今夜还是太子,天明以后就是庶民百姓了。逃出宫去,流落民间,你要隐姓埋名,万不可露出太子身份。见到年纪老的人,你要称呼爷爷;见到中年人,你要称呼伯伯、叔叔,见到年岁与你相仿的人,你要称呼哥哥。” “我的儿啊,你要明白,你一出宫就是庶民百姓,就是无家可归的人,比有家可归的庶民还要可怜。你要千万小心,保住你一条性命,你父皇即将以身殉社稷。你母后已经先我去了……” 当崇祯亲自照料为太子换好衣帽时,永、定二王的衣帽也由宫女们换好了。在这生离死别的一刻,他拉着太子的手,还想嘱咐两句话,但是一阵悲痛,哽咽得说不出一个字,只有热泪奔流。 皇后由吴婉容搀扶着,走到从梁上挂下白练的地方。她最后用泪眼望一望在坤宁宫中忠心服侍她的宫女们,似乎有不胜悲痛的永别之情。除了吴婉容之外,所有的宫女都跪在地上为皇后送行,不敢仰视。周后由吴婉容搀扶,登上垫脚的红漆描金独凳,双手抓住了从画梁上垂下的白练,忽然想到临死不能够同两个公主再见一面,恨恨地长叹一声。 吴婉容问道:“娘娘,还有什么话对奴婢吩咐?” 周后将头探进白练环中,脸色惨白,她双手抓紧白练,声音异常平静地对吴婉容说道:“我要走了。妳去启奏皇上,说本宫已经领旨在寝宫自缢,先到黄泉去迎接圣驾。” 周后说完,将凳子一蹬,但未蹬动。吴婉容赶快将凳子移开,同时周后将两手一松,身体在空中摆动一下,不再动了。宫女们仰头一看,一齐放声痛哭,另外在窗外的太监们也发出了哭声。 663话:后妃殉死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崇祯听见从皇后的寝宫内外传来宫女们和太监们一阵哭声,知道皇后已经自缢身亡,不觉涌出热泪,连声说:“死得好,死得好。不愧是大明朝一国之母!” 他正要吩咐太监们护送三个儿子出宫,吴婉容神色慌张地走进偏殿,跪在他的面前说道:“皇爷,皇后命奴婢前来启奏陛下,她已经遵旨悬梁自尽,身殉社稷。” 崇祯睁大眼睛,望着吴婉容问道:“皇后还说了什么话?” “皇后说道,她先行一步,在黄泉路上迎接圣驾。” 崇祯忍不住掩面痛哭。站在他面前的三个儿子跟着他放声痛哭,没有人能抬起头来。 崇祯不敢多耽搁时间,他赶快停止痛哭,吩咐钟粹宫的掌事太监赶快将太子和定王送往他们的外祖父嘉定侯周奎的府中,又吩咐一个可靠的太监将永王送到田皇亲府中,传旨两家皇亲找地方使他的三个儿子暂时躲藏,以后出城南逃。吩咐了太监们以后,崇祯因为将恢复江山的希望寄托在太子的身上。 他对太子说道:“儿啊,你父亲经营天下十七年,敬天法祖,勤政爱民,并无失德,不是亡国之君。皆是朝中诸臣误我误国,以致有今日之祸。儿呀,你是太子,倘若不死,等你长大之后,你要恢复祖宗江山,为你的父母报仇。千言万语,只是一句话,我的儿啊,你要活下去!活下去!恢复江山!”他痛哭两声,吩咐太监们带着太子和永、定二王赶快出宫。 他本来下旨,曾经被他召幸过的女子,不管有了封号的和没有封号的,都集中在钱选侍的宫中,等候召进坤宁宫中处置,也就是吩咐她们立刻自尽,不肯自尽的就由他亲手杀死,绝不能留下来失身流贼。 然而现在已经将近五更,住在玄武门内左右廊下家的太监们喂养的公鸡开始纷纷地鸣叫。崇祯不再叫等候在钱选侍宫中的宫眷们前来,他出了偏殿,转身往正殿走去。 吴婉容知道他要去看一眼皇后的尸首,赶快跑在前面,通知宫女们止哭接驾。崇祯进了坤宁宫的西暖阁,看一看仍然悬在梁上的尸体,他用剑鞘将尸体推了一下,轻轻地点头说:“已经死了,先走了,好,好!” 他立即回身退出,一脚高一脚低地走出坤宁宫院的大门,向寿宁宫转去。一部分太监和宫女紧随在他的身后,有人在心中惊叫:“天哪,是去逼公主自尽!” 听见廊下家的鸡叫声愈来愈稠,崇祯的心中很急,脚步踉跄地向寿宁宫走去。他虽然想保持镇静,在死前从容处理诸事,然而他的神志已经慌乱,只怕来不及了,越走越快,几乎使背后的宫女和太监们追赶不上。 住在寿宁宫的长平公主是崇祯的长女,自幼深得父皇的喜爱。当她小的时候,尽管崇祯日理万机,朝政揪心,还是经常抱她,逗她玩耍。她生得如花似玉,异常聪慧,很像皇后才人的时候。去年已经为她选定了驸马,本应今年春天下嫁,只因国事日坏,不能举行。此刻他要去看看他的爱女是否已经自尽,尸悬画梁?他的心中忽然万分酸痛,浑身颤栗,连腿也软了。 他想大哭,但哭不出声,在心中叫道:“天啊,亡国灭族……,人间竟有如此惨事?” 住在寿宁宫的长平公主今年十六岁,刚才坤宁宫中的一个宫女奔来传旨,命令她自尽。她不肯,宫女们也守着她不让她自尽。现在众宫女正围着她哭泣,忽然听说万岁驾到,她赶快带着众宫女奔到院中,跪下接驾。 崇祯见公主仍然活着,又急又气:“女儿,妳为何还没有死?” 公主牵着他的衣服哭着说:“女儿……无罪,父皇啊……” 崇祯颤抖地说:“不要再说啦!妳不幸生在皇家,就是有罪!” 长平公主正要再说话,崇祯的右手颤抖着挥剑砍去。她将身子一躲,没有砍中她的脖颈,砍中了左臂。她在极度恐怖中尖叫一声,倒在地上,昏迷过去。崇祯见公主没有死,重新举起宝剑,但是他的手臂颤抖得更凶,没有力气,心也软了,勉强将宝剑举起之后,却看见费珍娥扑到公主身上,一边大哭一边叫道:“皇爷,砍吧!砍吧!奴婢愿随公主同死!” 崇祯的手腕更软了,宝剑砍不下去,叹口气,转身走出寿宁宫,仓皇地走到了袁妃居住的翊坤宫。崇祯走后,寿宁宫中的宫女们和公主的奶母仍在围着公主哭泣。寿宁宫的掌事太监何新赶快从御药房找来止血的药,指挥年纪较长的两个宫女将公主抬放榻上,为公主上药和包扎伤口,却没有别的办法。 公主仍在昏迷中,不省人事,既不出声,也不哭泣。由于皇后已死,皇帝正在宫中杀人,寿宁宫中事出非常,掌事太监何新和奶母陈嬷嬷对昏迷不醒的公主都不知如何处理。幸而恰在这时,被大家素日敬爱的吴婉容来到了。 原来吴婉容等皇上走出坤宁宫后,不让太监插手,同坤宁宫中几个比较懂事和胆大的宫女一齐动手,将皇后的尸体从梁上卸下,安放在御榻上,略整衣裙,替皇后将一只没有闭拢的眼睛闭上,又将绣着龙凤的黄缎被子盖好尸体。她知道皇上是往寿宁官来,不知公主的死活,便跟在皇上之后奔来了。 吴婉容看见公主虽然被砍伤左臂,因为皇上手软无力,并未砍断骨头,更没有伤到致命地方,醒来以后休养些日子就会康复。她将何新叫到寿宁宫的前廊下,避开众人,小声问道:“何公公,你打算如何救公主逃出宫去?” 何新说:“公主已经不省人事,倘若我送公主出宫,公主死在路上,我的罪万死莫赎。” “不,何公公。据我看公主的昏迷不醒是刚才极度惊惧所致,一定不会死去。你何不趁着天明以前,不要带任何人,独自背公主出玄武门,逃到周皇亲府中?” 何新的心中恍然明白:“就这么办,好主意!” 费珍娥已经出来,听见了他们救公主的办法,小声恳求说:“让我跟随去服侍公主行吗?” 何新说:“不行!多一个人跟去就容易走露消息!” 费宫人转求坤宁宫的管家婆:“婉容姐,我愿意舍命保公主,让我去吗?” 婉容说:“妳留在宫中吧。让何公公背着公主悄悄逃走,就是妳对公主的忠心。” “可是我决不受贼人之辱!” “这我知道。还是前天我对妳说的话,我们都要做清白的节烈女子,决不受辱。一旦逆贼破了内城,妳来坤宁宫找我,我们都跟魏清慧一起尽节,报答帝后的深恩。” 吴婉容因坤宁宫中的众宫人离不开她,匆匆而去。她同袁皇贵妃的感情较好,本想去看袁妃的尽节情况,但没有工夫去了,在心中悲痛地说:“袁娘娘,妳没有罪,不该死,可是这就叫做亡国啊。” 其实此时袁妃并没有死。她身为皇贵妃,国亡当然要随皇帝身殉江山,所以三天来她对于死完全有精神准备。当皇上在坤宁宫催周后自尽时候,她本来毫不犹豫地遵旨自尽,不料因为她平日待下人比较宽厚,宫女们故意在画梁上替她绑一根半朽的丝绦。结果她尚未绝气,丝绦忽然断了,将她跌落地上,慢慢地复苏了。 虽然她吩咐宫女们重新替她绑好绳子,重新扶她上吊,但是宫女们都跪在地上,围着她哭,谁也不肯听话。崇祯进来,知道她因绳于忽断,自缢未死,对她砍了一剑,伤了臂膀。因为他的手臂颤栗,加上翊坤宫一片哭声,他没有再砍,顿顿脚,说了句:“妳自己死吧!”转身走了出去。 他奔到钱选侍的宫中。所有选侍、美人和尚没有名目的女子都遵旨集中在那里。这些平日同皇上没有机会见面的女子,都属于皇上的群妾,有的还是宫女身份,她们同皇上并没有感情,只是怀着一种被皇上冷落的宫怨和对前途捉摸不定的忧虑,等待着皇上处分。 当崇祯匆匆来到时,她们吓得面如土色,浑身颤抖着跪下接驾。崇祯命她们赶快自尽,不得迟误。她们一齐叩头,颤声回答:“奴婢遵旨!” 几个女子向外退出时,有一个神情倔强的宫女,名叫李翠莲,禁不住恨恨地叹一口气,小声说道:“奴婢遵旨尽节,只是死不瞑目!” 崇祯喝问:“回来!为什么死不瞑目?” 倔强的李翠莲返身来重新跪下,大胆地回答说:“我承蒙陛下召幸,至今已经有两年,就不曾再见陛下,在陛下前尚不能自称臣妾,仍是奴婢。因为未赐名份,父母也不能受恩。今日亡国,虽然理当殉节,但因为在宫中尚无名份,所以死不瞑目。” 崇祯受此顶撞,勃然大怒,只听唰啦一声,他将宝剑拔出半截,对跪在面前的宫女瞋目注视。这宫女却毫不畏惧,本来是俯伏地上,听到宝剑出鞘声,忽然将身于跪直,同时将脖颈伸直,低着头,摒住呼吸,只等头颅落地。崇祯是怎样回心转意,没人知晓,但见他将拔出来一半的宝剑又送回鞘中,伤心地轻声说道。 “妳的命不好,十年前不幸选进末代宫中。如今大明亡国,妳与别的宫女不同,因为曾经蒙朕召幸,所以不可失身于贼。看妳性子刚烈,朕不杀妳,赐妳自己尽节,快自己从容悬梁自缢,留个全尸。去吧,越快越好!” 李翠莲叩头说:“奴婢领旨!” 李翠莲走后,崇祯知道天已快明,不敢耽误,见有女子很不愿意尽节,他猛跺一脚,挥剑砍倒两个,不管她们死活,在一片哭声中离开,奔回干清宫。在他身殉江山之前,还有一件最使他痛心而不能断然决定的事情,就是昭仁公主的问题。现在他下狠心了。 他有一个小女儿为皇后所生,今年虚岁六岁,长得十分好看,活泼可爱。他因为很喜爱这个小公主,叫奶母和几个宫女服侍小公主住在干清宫的昭仁殿,在干清宫正殿的左边,只相隔一条夹道。因为公主的年纪还小,没有封号,宫中都称她是昭仁公主。 这小女孩既不懂亡国,也不懂自尽,怎么办呢?三天来他就在考虑着他自己身殉社稷之前在宫中必须处理的几件事,其中就包括小公主。现在该处理的几件事都已经处理完毕,只剩下昭仁公主了。 他匆匆回干清宫去。过了交泰殿,快进干清宫的日精门了,他一边走一边在心中说道:“我的小女儿啊,不是父皇太残忍,是因为妳是天生的金枝玉叶,不应该死于贼手,也不应该长大后流落民间。儿啊,妳死到阴间休抱怨妳父皇对妳不慈……” 崇祯进了日精门,不回干清宫正殿,直接登上昭仁殿的丹墀。小公主的奶母和宫女们正在一起流泪,等待大难降临,忽听说皇上驾到,一齐拥着小公主出来跪下接驾。小公主已经在学习宫中礼仪,用十分可爱的稚嫩声音叫道:“父皇万岁!” 她的话音刚落,崇祯一咬牙,手起剑落,小公主来不及哭喊一声,就倒在血泊中死了。奶母和众宫女们一齐大哭。 664话:自缢前夕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崇祯回到干清宫东暖阁,一般的太监和宫女都留在丹墀上,只有吴祥和魏清慧跟随崇祯进了暖阁。崇祯回头吩咐:“快快拿酒!传王承恩进来!” 忽然听见昭仁殿一片哭声,他又吩咐:“酒送到宏德殿,王承恩也到宏德殿等候!” 崇祯吩咐之后,拉出素缎暗龙黄袍的前襟,将王白色袍里朝上,平摊御案,提起朱笔,颤抖着,潦草歪斜地写出了遗言:“朕非庸暗之主,乃诸臣误国,致失江山。朕无面目见祖宗于地下,不敢终于正寝。贼来,宁毁朕尸,勿伤百姓。” 崇祯在衣襟上写毕遗诏,抛下朱笔,听见城头上炮声忽然停止,猜想必定是守城的太监和军民已经打开城门投降。他回头对魏清慧看了看,似乎想说什么话,但未说出。魏宫人已经看见了他在衣襟上写的遗诏,此时以为皇上也想要她自尽,赶快跪下,挺直身子,伸颈等待,慷慨呜咽地说道:“请皇爷赐奴婢一剑!” 崇祯摇摇头:“朕马上身殉社稷,妳同都人们出宫逃命去吧!” 宏德殿在干清宫正殿的右边,同昭仁殿左右对称,形式相同。往日崇祯召见臣子,为避免繁文褥节的礼仪,都不在干清宫正殿,通常在干清宫的东西暖阁,也有时在宏德殿,即所谓干清宫的偏殿。 当崇祯匆匆地离开干清宫的东暖阁走进宏德殿时,王承恩已经在殿门外恭候,而一壶宫制琥珀色玉液春酒和一只金盏,四样下酒冷盘已经摆在临时搬来的方桌上。崇祯进来,往正中向南的椅子上猛然坐下,说道:“斟酒!” 跟随他进来的魏清慧立刻拿起嵌金丝双龙银壶替他斟满金杯。他将挂在腰间的沉甸甸的宝剑取下,铿然一声,放到桌上,端起金杯,一饮而尽,说道:“再斟!” 随即向殿门口问道:“王承恩呢?” 王承恩赶快进来,跪下回答:“奴婢在此伺候!刚才奴婢已经在殿门口跪接圣驾了。” 崇祯对王承恩看了看,想起来王承恩确实在殿门口接驾,只是他在忙乱中没有看清楚是谁。由于他马上就要自尽,知道王承恩甘愿从死,使他安慰和感动。他向立在殿门口的太监们吩咐:“替王承恩搬来一把椅子,拿个酒杯!” 恭立在殿门口的吴祥和几个太监吃了一惊,心中说:“皇上的章法乱了!” 但他们不敢耽误,立刻从偏殿的暖阁中搬出一把椅子,又找到一只宫中常用的粉彩草虫瓷酒杯。魏清慧立刻在瓷杯中斟满了酒。崇祯说道:“王承恩,坐下!” “奴婢不敢!”王承恩心中吃惊,叩头说。 “朕命你坐下,此是特殊恩惠,用来酬谢你的忠心。时间不多了,你快坐下吧!” “皇上,祖宗定制,内臣不管在宫中有何职位,永远是皇上的家奴,断无赐坐之理。” “此时非平时,坐下!” 王承恩惶恐地伏地叩头谢恩,然后站起来,在崇祯对面的椅子上欠着身子坐下,不敢实坐。崇祯端起金杯,望着王承恩说:“朕马上就要殉国,你要随朕前去。来,陪朕饮此一杯!”说完,一饮而尽。 王承恩赶快跪在地上,双手微微打颤,捧着酒杯说道:“谢圣上鸿恩!” 他将杯中酒饮了一半,另一半浇在地上,又说道:“启奏皇爷,城头上几处炮声忽然停止,想必是守城人开门迎降。皇上既决定身殉社稷,不可迟误。即命内臣们搬运来引火的干柴如何?” 崇祯的神情又变得十分冷静,沉默不答,面露苦笑,以目示意魏清慧再替他斟满金杯。魏宫人知道崇祯平日很少饮酒,以为他是要借酒壮胆,怕他喝醉,斟满金杯后小声说道:“皇爷,贼兵已经进城,请皇爷少饮一杯,免得误了大事。” 崇祯到了此时,又变得十分镇静,神情慷慨而又从容。死亡临头,事成定局,他已经既不怕死,也没有愁了,所有的只是无穷的亡国遗恨。三天来他寝食均废,生活在不停止的惊涛骇浪之中,又经过一整夜的折腾,亲历了宫廷惨祸,他需要多饮几杯酒,借酒浇一浇他的胸中遗恨,增加一点力量,使他更容易从容殉国。 他认为北京城大,敌人进城之后,也不会很快就进人皇宫,所以他饮了第三杯酒以后,对魏宫人说:“再为朕满斟一杯!” 当魏宫人又斟酒时,王承恩第二次催促说:“皇爷,奴婢估计,贼兵正在向紫禁城奔来,大庖厨院中堆有许多干柴,该下旨准备在三大殿和干清宫如何放火,再不下旨就来不及了!” 崇祯端起金杯不语,沉默片刻,深沉地叹一口气,将金杯放下。只有魏宫人知道皇上无意焚毁宫殿。她看见他一刻前坐在干清宫东暖阁,在衣襟的里边写有遗诏。虽然她站在皇上背后相距三尺以外,看不见遗诏内容,但她知道皇上要穿着衣服自尽,断不会举火自焚。到底要吞金?服毒?自缢?自刎?还是投水?她不清楚。 至于吴祥等几个在干清宫中较有头面的太监,他们窃听到巩永固、刘文炳二皇亲向皇上建议在宫中举火自焚并烧毁三大殿的话,并不知道皇上在衣襟上写遗诏的事,所以都认为皇上会放火焚烧三大殿和干清宫。他们还将这一消息告诉了王承恩。王承恩也认为这样的办法最为合宜,不但皇上为祖宗江山死得壮烈,死得干净,而且也不将巍峨的宫殿留给逆贼。 王承恩担心敌兵马上来到,又忍不住向崇祯问道:“陛下,可否命内臣们赶快搬运木柴?” 他摇摇头,没有说话,伤心地向魏清慧望了一眼。魏宫人轻声问道:“皇爷,有何吩咐?” 崇祯叹口气,向魏宫人说:“朕将如何自尽,在昨日午觉中已经决定了。” 魏宫人含泪说:“昨日午后,皇爷做了一个凶梦,在梦中大哭,是奴婢将皇爷唤醒。可是皇爷梦见了什么事情,并没有告诉奴婢。” 此刻崇祯的眼前又浮现出噩梦中看见的那幅图像,一个末代皇帝,皇冠落地,龙袍不整,披散头发,舌头微吐,一只眼睁,一只眼闭,上吊而亡。但是他没有对魏清慧说出他昨日梦见的可怕图像,一口将酒喝干,将金杯铿然放到桌上,大声说道:“斟酒!再斟一杯!” 王承恩吓了一跳:“皇上,奴婢侍候皇上多年,深知皇上励精图治,勤政爱民,不幸到了今日,深怀亡国遗恨。可是皇上,你听玄武门已打五更,再耽误就来不及焚毁宫殿了!” 几天来崇祯常想着一些国事上的重大失误,以致有今日亡国之祸。他有一套习惯思路,自信很强,认为许多重大失误,都是诸臣误国,他自己没有错误。近些日子,他眼看着将要亡国,每次回想亡国的各种缘故,有几件大事使他痛恨朝中群臣,无法忘怀。 在几年前,满洲的兵力还不像今日强大,有意同朝廷言和。他同杨嗣昌都主张同满洲言和,求得同满洲息兵数年,使朝廷摆脱两面作战困境,专力对付流贼。不料消息再次泄露,举朝哗然,群起攻击与满洲言和,杨嗣昌被迫离开朝廷,出外督师,死在湖广。 继杨嗣昌主持中枢的是陈新甲,也知道国家当务之急是同满洲言和,以摆脱两面作战,内外交困之局。和议即将成功,不料消息泄露,又是举朝大哗,比上一次攻击和议的言论更为猛烈,他迫不得已将陈新甲下狱斩首。假如当时朝中文臣们稍有远见,避免门户之争,都肯从大局着想,使和议之策成功,朝廷暂缓东顾之忧,国力不致消耗净尽,何有今日?假如杨嗣昌和陈新甲有一个不死,留在朝廷,何有今日? 尤其他近几天时时在心中痛恨的是,关于南迁的事,何等紧迫,满朝文臣们各存私心,大臣反对,小臣不敢坚持,以致有今日。还有关于调吴三桂来京勤王的事,又是何等紧迫,朝廷上好些天议论不决,贻误军机,坐等流贼日夜东来,以致有今日。 “斟酒!斟满!”他大声说,咬牙切齿。 魏清慧浑身打颤,赶快又斟满金杯。崇祯伸出右手中指,在金杯中蘸了一下,在案上写了一句话叫王承恩看,随即端起金杯一饮而尽。他在案上写的是:“文臣们个个可杀!” 看见了崇祯写的这句话,王承恩和魏清慧都感到莫名其妙。尤其是王承恩,他断定敌兵正在向皇城奔来,进了皇城后就是毫无防守能力的紫禁城,再不赶快为焚毁干清宫和三大殿准备好柴火之物,后悔就来不及了。 他望着皇上说:“陛下,干清宫……” 崇祯心乱,没有听清,以为是催他自尽,他冷静地说道:“不要担心,还来得及,来得及。” 正在此时,从西城外又传来了一阵炮声。崇祯浑身一震。王承恩又催促说:“皇上,需要赶快准备……” 崇祯说:“朕早已反复思忖,拿定了主意。你等一等,随朕出宫。” 他看了魏清慧一眼:“再斟一杯!替王承恩也斟一杯!王承恩,饮过了这杯酒,你就随朕出宫!” 王承恩说:“可是皇爷,如今已无处可去,只有在宫中放火……” “三大殿和干清宫不用焚。” “岂不是留以资敌?” 崇祯没心回答,饮下去最后一杯酒,命王承恩也饮下杯中酒,从椅子上站起来,准备动身。魏清慧赶快从桌上捧起宝剑,准备替皇上系在腰间。但是崇祯心中明白这宝剑没有用了,轻轻一摆头,阻止了她。他对干清宫的掌事太监吴祥和管家婆魏清慧说了一句话:“你们赶快逃生吧,不需要伺候了。” 他对王承恩说了句:“出玄武门!”随即从宏德殿出来了。 从干清宫的宫院去玄武门,应该出日精门或月华门向北转,可是崇祯一直往前走,出了干清门。站在干清门前,回过头来,伤心地看了片刻,落下了热泪,在心中说:“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又向南看一眼建极殿的高大影子,叹了一声,心中说:“再也看不见了!”他忍耐着没有痛哭,因为已经没时间哭了。 到了此时,王承恩、吴祥等人才知道皇上无意焚毁干清宫和二大殿,但是不明白什么原因,也不敢再问。吴祥和魏清慧率领干清宫的全体太监和宫女送皇帝出干清门。一个太监牵着太平騟在干清门外等候,另一个太监搬了马凳,还有四个太监用朱漆龙头短棒打着四只羊角宫灯侍候。 崇祯上了御马,接了杏黄丝缰,挥手使牵马的和打灯笼的太监都不要跟随,只要王承恩跟在马后。他从干清门外向东,到内左门向北转,向东一长街方向走去。 太监和宫女们一直跟随到内左门,跪下去叩头,吴祥和魏清慧等同时哽咽说道:“奴婢们为皇爷送驾!” 虽然天色已经麻麻亮,但永巷的两边都是很高的红墙,隔红墙尽是宫殿,加上天色阴沉,永巷中的夜色仍然很浓。崇祯骑马向玄武门走去的影子很快消失在永巷的阴影中,看不见了,但还能听见渐渐远去的马蹄声音。 平日皇上晚间出干清宫,总是乘步辇,华贵的灯笼成阵,由太监和宫女簇拥而行。魏清慧第一次看见皇上是这样出干清宫,忍不住望着皇上的马蹄声逐渐远去的方向伤心,呜咽出声。她一呜咽,许多宫女和太监都跟着哭了。 665话:煤山自缢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在黎明前靠近干清宫、交泰殿和坤宁宫旁边的永巷中,这时候是特别的幽暗,凄风冷雨,没有人管的路灯大部分已经熄灭。孤单的马蹄声向北走去,在接近玄武门的御花园方向消失,而干清宫院中的太监和宫女们送别皇上的哭声还没有完全停止。 魏清慧很快从地上站起来,差两个宫女去坤宁宫请吴婉容速来商量要事,她自己回干清宫后边的住房中料理临死前的一些事情。她的心中还在挂念着皇上的去向,忽然她产生了一种猜想。她希望皇上不是找一个地方自尽,而可能是皇上瞒着左右太监,另外吩咐别人,事先替他秘密作好安排,此刻只带着王承恩逃出宫去,到一个连王承恩也不知道的地方藏起来,然后再逃出北京。但这只是一个渺茫的希望,她没有说出口来。 天色亮了,玄武门城楼上,报晓的鼓声停止,云板不响了。内城各门大开,大顺军开始从不同的地方整队入城,而李过和李岩等率领的清宫人马也从西长安街来了。 崇祯经过御花园时,一只黑色大鸟从古柏树上扑噜噜惊起,飞出紫禁城外。守在玄武门的太监已经逃散,只剩下两个人了。他们看见皇上来了,赶快将门打开,跪在路边,低头不敢仰视。 崇祯出了玄武门,又走出北上门,过了石桥,越过一条冷清的大路,便进入万岁门,来到煤山的大院中。崇祯来到院中,在西山脚下马,有一只夜间从鹿舍走出的梅花鹿从草中惊起,窜入密林。 崇祯下马以后,命令王承恩在前带路,要顺小路上山顶看看。王承恩断定流贼正在向皇城前来,心中焦急,劝说:“陛下,天色已经亮了,不敢多耽搁时间了。”崇祯没有说话,迈步前行。王承恩见他态度执拗地要去山上,只好走在前面带路。 扔下的御马没有人管,七宝雕鞍未卸下,肚带未松,镶金嵌玉的辔头依然,黄丝缰绳搭在鞍上,在山脚下慢吞吞地吃草,等待它的主人从原路回来。 王承恩引着崇祯从西山脚下,手分开树枝,顺着坎坷的小路上山。自从崇祯末年,国事日益败坏,皇帝和后妃们许多年不来煤山,所以上山的道路失修,不仅坎坷,而且道旁荒草和杂树不少。煤山的垂直高度只有十四丈,它的顶峰是北京城中最高的地方。所以如今崇祯上山所走的崎岖小路,就显得很长。 但见到林木茂密,山路幽暗。煤山上的密林中栖有许多的白鹤,刚刚从黎明的残梦中醒来,有几只听见上山的人声,从松柏枝头乍然睁眼,感到吃惊,片刻犹豫,展翅起飞,飞往北海琼岛,在长空中发出来几声嘹亮的悲鸣。 空中布满暗云,所以天色已明,却迟迟不肯天亮,仍然有零星微雨。凉风忽起,松涛汹涌。崇祯在慌乱中右脚被石头绊了一下,冷不防打个前栽,幸好抓住了在前边带路的王承恩,没有跌倒。经过这一踉跄前栽,他的今早不曾梳过的头发更散乱了,略微嫌松的右脚上的靴子失落了。 继续走了几步,他感到脚底很疼痛,才明白临时换的一只旧靴子丢失了。但是他没有回头寻找,也没有告诉王承恩。他想马上就要上吊殉国了,脚掌疼痛一阵算得什么? 煤山有五峰,峰各有亭。他们上到了煤山的中间主峰,是煤山的最高处,也是全北京城的最高处。这里有一个不到两丈见方的平坦地方,上面建有一亭。倘若是一般庸庸碌碌的亡国之君,到此时一定是惊慌迷乱,或者痛哭流涕,或者妄想逃藏,或者赶快自尽,免得落入敌手。然而崇祯不同,他到此刻,反而能保持镇静,不再哭了,也不很惊慌了。 他先望一望紫禁城中的各处宫殿,想着这一大片从永乐年间建成,后经历代祖宗补建和重建的皇宫,真可说是琼楼玉宇,人间再无二处,从今日以后,再也不属于他的了。他深感愧对祖宗,一阵心如刀割,流出两行眼泪。他又纵目遥望,遍观了西城、东城和外城,想象着贼兵此时已经开始在各处抢劫、强奸、杀人,不禁心中辛酸。 “唉,朕无力治理江山,徒苦了满城百姓。” 王承恩说:“皇爷真是圣君,此时还念着满城百姓。” 崇祯又说:“自古亡国,国君身殉社稷,必有臣民从死。我朝三百年养士,深恩厚泽,难道只有你一个人不忘君恩,为朕尽节?” “皇爷,奴婢敢言,遇此天崩地裂之祸,京师内外臣子以及忠义士民,一得知龙驭上苍,定有许多人为皇上尽节而死,岂止奴婢一个内臣而已?” 崇祯的心中稍觉安慰,忽然问道:“文丞相祠在什么地方?” 王承恩遥指东北方向,哽咽说:“在那个方向,离国子监不远。皇爷,像文天祥那样的甘愿杀身成仁的千秋忠臣,也莫能救宋朝之亡。自古国家兴亡,关乎气数,请皇上想开一点,还是赶快自尽为好,莫等贼兵来到身边。” 崇祯在想着颇有忠正之名的四朝老臣李邦华昨日曾告诉他说在贼兵人城时将在文丞相词中自缢,此时也许已经自缢了。其实李邦华昨日听说李自成的人马破了外城,就带着一个仆人移居文信国祠中,准备随时自尽。这一夜他不断叹息流泪,时时绕室彷徨。 他越想越认为倘若皇上采纳他的南迁之议,大明必不会有今日亡国之祸。他身为左都御史,北京被围之前竟不能使皇上接纳他的南迁建议,北京被围之后,连上城察看防守情形也被城上太监们阻拦,想着这些情况,在摇晃的烛光下暗暗痛哭。 黎明时候,仆人向他禀报流贼已经进人内城的消息。他走到文天祥的塑像前,深深地作了三个揖,含泪说道:“邦华死国难,请跟从文先生于地下。” 随后他向白石灰刷的粉墙望了一眼,又瞟一眼仆人在屋梁上为他绑好的麻绳,和绳子下边的一只独凳,马上放心地坐下去研墨膏笔,口中似乎在念诵着什么。 忠心的仆人拿一张白纸摊在桌上,用颤抖的声音躬身说道:“贼人已经进内城了,请老爷写好遗嘱,老奴一定会差一个妥当仆人送到吉水府中。” 李邦华心中说:“身为朝廷大臣,国已经亡了,还说什么吉水府中?” 他站立起来,卷起右手袍袖,在粉墙上题了三句绝命诗:“堂堂丈夫兮圣贤为徒,忠孝大节兮誓死靡渝,临危授命兮吾无愧吾。” 李邦华不是诗人,也没有诗才,但是这三句绝命诗却反映了他的性格与死时的心情。 崇祯临死前想到李邦华曾建议逃往南京的事,悔之已晚,深深地叹了一声。他没有将这件事告诉王承恩,转向东南方向望去,最早看见的是崇文门的巍峨箭楼,接着又看见古观象台。忽然他看见崇文门内偏东的地方冒出了火光,他浑身猛然一震,从喉咙里啊了一声,定眼向火光望去。片刻之间,离那火光不远地方又冒出一股火光。两处火光迅速变成烈焰腾腾,照得东南方一大片云天通红。 王承恩也惊骇地望着火光,对崇祯说道:“皇爷,那烈火焚烧的正是新乐侯府和巩驸马府,一定是贼兵进崇文门后,先抢劫焚烧这两家皇亲。” 崇祯仍在看远处的火光和浓烟,颤声说:“烧得好,烧得好,真是忠臣!” 王承恩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说道:“皇上,愈在这时愈要镇静,方好从容殉国。说不定贼兵已经进承天门啦?” 崇祯想到这两家皇亲一定是等不到宫中举火,因为贼兵已经进了崇文门,不能耽误,自己先举火全家自焚。使他最痛心的是外祖母年已经八十岁,竟遇到亡国之祸。限于朝廷礼制森严,他跟外祖母有君臣之别,外祖母虽然受封为瀛国夫人,却没进过宫来,而他也没有去看过瀛国夫人,所以他一辈子没有和外祖母见过一面。如今由于他的亡国,外祖母全家人举火自焚,外祖母纵然能够不死于大火之中,以后只剩下她一个年已八十的孤老婆子,将如何生活下去? 王承恩在他的脚前跪下,焦急地恳求说:“皇上是英烈之主,慷慨殉国,事不宜迟。如要自缢,请即下旨,奴婢为皇爷准备。如今天已大亮,贼兵大概已进人紫禁城了。” 在崇祯的复杂多样的性格中本来有刚强和软弱两种素质,此时到即将慷慨自尽时候,他性格中的刚强一面特别突出,恐惧和软弱竟然没有了。他已经视死如归,明知贼兵可能已进入午门,反而表现得十分冷静和沉着,和王承恩的惊慌表情很不相同。 他想着紫禁城内宫殿巍峨,宫院连云,千门万户,贼兵进入紫禁城中到处寻找他的踪迹,如入迷宫,断不会知道他在煤山上边。他这样想着,便愈加从容不迫,向王承恩小声说:“不要惊慌,让朕再停留片刻。” 崇祯继续站在煤山主峰的亭子下边,手扶栏杆,向南凝望,似乎听见紫禁城中有新来的人声,但不清楚。他确实没有恐惧,心境很平静,暗中自我安慰说:“这没有什么,国君死社稷,义之正也。” 他的心境由镇定到松弛,许多往事,纷纷地浮上心头。忽然记起来崇祯初年的一件旧事,好像就在眼前。那时天下尚未糜烂,他在重阳日偕皇后和田、袁二妃乘步辇来此地登高,观赏秋色,瞭望全城,还在亭中饮酒。因事前就有重阳来此登高之意,所以太监们在登山的路边和向阳的山下院中栽种了许多菊花,供他和娘娘们欣赏。 他曾想以后每逢重阳,必定偕宫眷们或来此地,或去琼岛,登高饮酒,欢度佳节。但后来国事一天坏过一天,他不但逢重阳再没有来过这里,连琼岛也没有心思登临。 忽然他从往事的回忆中猛然一惊,回到眼前的事。如今田妃早死,皇后已经自尽,袁妃自尽,大公主被他砍伤,小公主被他砍死,贼兵已经在紫禁城中,他自己马上也要自尽,回想历历往事,恍如一梦。他不能再想下去,只觉心中酸痛,恨恨地叹一口气,望着天空。 “唉,天呀!祖宗三百年江山,竟然失于我手,可叹我辛辛苦苦,宵衣旰食,励精图治,梦想中兴,无奈文臣贪赃,武将怕死,朝廷上只有门户之争,缺少为朕分忧之臣,到头来落一个亡国灭族的惨祸。一朝亡国,人事皆非,山河改色,天理何在?唉,苍天,我不是亡国之君而偏遭亡国之祸,这是什么道理?你回答我!你回答我!回答我!” “皇爷,苍天已聩,双目全盲,问也不应。贼兵已人大内,皇爷不可耽误!” 崇祯又一次感情爆发,用头碰着亭柱,咚咚发声,头发更加散乱。王承恩以为他要触柱而死,但他又看见他不像用大力触柱,怕他晕倒山上,敌兵来到,想自尽就来不及了。他拉住崇祯的衣襟,大声叫道:“皇上!皇上!这样碰不死!不如自缢!” 崇祯冷冷一笑,说道:“是的,朕要自缢殉国,在昨日午梦中已经决定。可恨的是,朕非亡国之君,偏有亡国之祸,死不瞑目!” 他想一想,又接着说:“你说的是,朕要自缢。可是朕要问一声苍天,问一声后土,为什么使朕亡国,这是什么天理?唉,这是什么天理?皇天后土,请回答我!回答我!” 王承恩劝解说:“陛下!贼兵已经进了皇城,进了午门,大势已去,此时呼天不应,呼地不灵,不如及早殉国,免落逆贼之手。” 崇祯又镇静下来,面带冷笑说道:“你不要担心,朕决不会落人贼手!” “奴婢担心万一……” “你不用担心!紫禁城中,千门万户,贼兵进人紫禁城中,寻找不到朕躬,必然在宫中抢劫财物,奸污宫女,绝不会很快就来到此地。朕来到这个地方,正是为从容殉国,但是有些话,朕不得不对皇天后土倾诉。” “皇爷,事已至此,全是天意,请不要太难过了。” 崇祯忽然又以头碰柱,继而捶胸顿足,仰天痛哭数声,然后用嘶哑的声音问道:“皇天在上,我难道是一个昏庸无道的亡国之君?我难道是一个荒诞酒色,不理朝政之主?我难道是一个软弱无能,愚昧痴呆,或者年幼无知,任凭奸臣乱政的国君吗?难道我不是每日黎明即起,虔诚敬天,洛守祖训,总想着励精图治的英明之主?” “天乎!天乎!你回答我,为何将我抛弃,使我有此下场?皇天在上,为何如此无情?你为何不讲道理!你说!你说!我呼天不应,你难道是聋了吗?真的是皇天聩聩。” 666话:煤山自缢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一阵沉闷的雷声从头上滚过,又刮起一阵寒风。他听见林木中有什么怪声,以为谁进到院中,不觉打个寒颤,赶快转身向北望去。 大院中天色更加明亮了,他看见大院中空空荡荡,并无一个人,正北方是寿皇殿,殿门关闭,窗内没有灯光,因殿前有几株松树,更显得阴森森的。他正在向寿皇殿注视,似乎从殿中发来什么响声,接着又似乎发出来奇怪的幽幽哭声。由于近来宫中经常闹鬼,他恍然明白,这就是鬼哭,是为他的亡国而哭,是为他的身殉社稷而哭。 他转向南望,想看看贼兵如何在宫中抢劫和杀人。如在往日,此时已经是天色大亮,但今早因为低云沉沉,宫院内的长巷中仍然很暗。他忽然把眼光凝望着干清宫的方向,只能看见暗云笼罩的宫殿影子,看不见什么人影。 他在心中问道:“内臣们自然都逃出宫了,那些宫女们可逃走了吗?魏清慧可逃走了吗?” 一阵北风将冷雨吹进亭内,崇祯仰天长叹一声,忽然对王承恩哽咽说道:“啊,我明白了!难怪今天早晨的天色这么阴暗,冷风凄凄,又下了两阵小雨,原来是天地不忍看见我的亡国,惨然殒泣。” 王承恩从一些异常的人声中觉察出来李自成的部队已经有很多人进入紫禁城,并且觉察出许多人从玄武门仓皇逃出,向西奔去,也有的向东奔去。 他焦急地站起身来,向崇祯说道:“贼兵已经有很多人进入大内,皇爷不可再迟误了!” 他已经明白皇上是决定自缢,又说道:“皇爷,倘若圣衷已决定自缢殉国,此亭在煤山主峰,为京师最高处,可否就在这个亭子中自缢?” 崇祯没有回答。他此刻从站立的最高处向正南望去,不是对着坤宁宫、干清宫和三大殿,而是对着紫禁城内的奉先殿和紫禁城外太庙,这两个地方的巍峨殿宇和高大的树木影子都出现在他的眼前。他认为他失去了祖宗留下的江山,不应该对着祖宗的庙宇上吊。他已经选定了一个上吊的地方,但没有说出口来。 他虽然已经到了自尽的时刻,对亡国十分的痛心,但是他的神智不乱,在想着许多问题。他忽然想开了,好像有一点从苦海中解脱的感觉,想着十七年为国事辛苦倍尝,到今天才得到休息,到阴间去再也不用操心了。但是这种从苦海中解脱的思想忽然又发生波动。 他又回想他从十七岁开始承继的大明皇统,是一个国事崩坏的烂摊子,使他不管如何苦苦挣扎,只能使大明江山延长了十七年,却不能看见中兴。当王承恩又一次催促他就在这座亭子中自缢的时候,他恰好想到他十几年中日夜梦想要成为大明的中兴之主,而今竟然失了江山,不觉叹口气说:“十七年……一切落空!” 王承恩催促说:“皇上究竟在何处殉国,请速决定,莫再耽误!” “好吧,不再耽误了。你跟随朕来,跟随朕来!” 从此时起,直到自缢,崇祯都表现得好像大梦初醒,态度异常从容。无用的愤懑控诉的话没有了,痛哭和呜咽没有了,叹息没有了,眼泪也没有了。 他带着王承恩离开了煤山主峰,往东下山。又过了两个亭子,又走了大约三丈远,下山的路径断了。在崇祯年间,只有崇祯和后妃们偶然在重阳节来此登高,所以登煤山的路径只有西边的一条,已经长久失修,而东边是没有路的,十分的幽僻。 崇祯命令王承恩走在前边,替他用双手分开树枝,往东山脚下走去。半路上,他的黄缎便帽被树枝挂落,头发也被挂得更乱。山脚下,有一棵古槐树,一棵小槐树,相距不远,正在发芽。两棵槐树的周围,几尺以外,有许多杂树,还有去年的枯草混杂着今春的新草。皇家的草木全不管国家兴亡和人间沧桑,到春天依然发芽,依然变绿。 在几年以前,国事还不到不可收拾。一年暮春时候,天气温和,崇祯一时高兴,偕后妃们来永寿殿前边看牡丹。看过以后,周后同袁妃坐在寿皇殿喝茶闲话,他带着田妃来到煤山脚下闲步,发现了这个地方,喜欢这地方十分幽静,对田妃说道。 “日后战乱平息,重见太平,朕将在此两株槐树中间建一个小亭,前边几丈外种几丛翠柳,万机之暇,与妳来此亭下小憩,下棋弹琴,稍享太平无事的乐趣。” 自从他和心爱的田皇贵妃闲步此处之后,这事情、这地方、这个心愿,一直牢记在他的心中,所以到今天选择此处殉国。来到了古槐树下边,他告诉王承恩可以在此处从容自尽,随即解下丝绦,叫王承恩替他绑在槐树枝上,王承恩正在寻找高低合适的时候,崇祯忽然说:“向南的枝上就好。” 崇祯只是因为向南的一个横枝比较粗壮,只有一人多高,自缢较为方便,并没有别的意思。但他同王承恩都同时想到了南柯一梦这个典故。王承恩的心中一动,不敢说出。崇祯惨然一笑,叹口气说:“今日亡国,出自天意,非朕之罪。十七年惨淡经营,总想到中兴。可是大明气数已尽,处处事与愿违,无法挽回。十七年的中兴之愿只是南柯一梦。” 王承恩听了这话,对皇帝深为同情,心中十分悲痛,但未做声,赶快从荒草中找来几块砖头垫脚,替皇帝将黄丝绦绑在向南的槐树枝上,又解下自己的腰间青丝绦,在旁边的一棵小槐树枝上绑好另一个上吊的绳套。 这时王承恩听见从玄武门城上和城下传来了嘈杂的人声,特别使他胆战心惊的是陕西口音在北上门外大声查问崇祯逃往何处。王承恩不好明白催促皇上赶快上吊,他向皇帝躬身问道:“皇爷还有什么吩咐?” 崇祯摇摇头,又一次惨然微笑:“没有事了。皇后在等着,朕该走了。” 他此时确实对于死无所恐惧,也没有多余的话需要倾吐,而且他知道贼兵已经占领了紫禁城,有一部分为搜索他出了玄武门和北上门,再前进一步就会进入煤山院中,他万不能再耽误了。于是他神情镇静,一转身走到古槐树旁,手扶树身,登上了垫脚的砖堆。 他拉一拉横枝上的杏黄丝绦,觉得很牢固,正要上吊时,王承恩叫道:“皇爷,请等一等,让奴婢为皇爷整理一下头发。” “算了,让头发就在脸面上好啦,朕无面目见二祖列宗于地下。” 崇祯索性让更多的长发披散脸上,随即将头插进丝综环中,双脚用力蹬倒砖堆,抓着丝绦的双手松开,落了下来,悬挂着的身体猛一晃动,再也不动了。 王承恩看见皇上已经断气,向死尸跪下去叩了三个头:“皇爷,请圣驾稍等片刻,容奴婢随驾前去。” 他又面朝东方,给他的母亲叩了三个头,然后起身,在旁边不远的小槐树枝上自缢。 微雨停了,北风停了,鸟不鸣,树枝不动。煤山的大院中一如平日,十分寂静。忽然从玄武门外传来陕西口音,说西华门护城河中漂起来许多尸体,说不定崇祯投水死了。 崇祯出了玄武门以后,消息立刻从干清宫和坤宁宫传到了相邻的几个宫院,然后传遍了紫禁城中。当时除干清宫中的魏清慧等很少的几个宫女外,都不知道皇帝出宫去是为了自尽殉国,一般宫女还以为他是逃出宫了。 明朝的宫女被选入宫,一般在十岁以前。她们多是畿辅各州县人,一旦入宫,便没有再同父母和家人见面的日子。除非遇到国家大庆之日,出于皇恩浩荡,一部分年纪较大的宫女才被放出宫,由家人领回,自行婚配,但这样的机会很少,大多数宫女都只能终身深闭宫中,老死为止。由于她们的特殊情况,一旦亡国,没有一点逃生的办法。 坤宁宫的吴婉容和干清宫的魏清慧,不仅因为她们分别是帝、后身边管事的宫女头儿,也因为平素深明大理,处事正派,深受全体宫女的尊敬。在李自成破了居庸关以后,警讯传来,她们就在见面时互相商定,一旦北京失守,帝、后殉国,她们就跟着尽节,绝不偷生苟活,受贼污辱。 她们都是出身良家,八九岁被选进宫中,在宫中长大,在宫中读书识字,将忠君看成了天经地义最高原则,也将女子的贞节看得比生命还要珍贵。但是在贞节的问题上,她们对皇帝是另外一种思想。按照她们的道德标准,一个女子的身体除非自己的丈夫,任何男人都不许接触,宫女们对皇上却没有这样的贞操观念。 她们倘若受到皇上一点感情上的眷爱,被皇上眼神含笑地一顾,便认为是天降皇恩;倘若偶然被皇上握住了手或搂在怀中,则认为是难得的恩宠;如果被叫到养德斋陪宿一晚,那样的事叫做召幸,尚寝的太监要将此事登记在黄绫册上,可能很快地受到封号,最迟在生下儿女后会受到封号。 魏清慧在亡国前曾受到皇上的恩宠,只是没有蒙受召幸。她心中明白,倘若国家不亡,她十拿九稳会受到皇上召幸,得到封号。这一点朦胧的宠爱,使她更增加了必死的决心。 昨夜,当崇祯骑马出了午门以后,皇后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命吴婉容来干清宫向魏清慧询问究竟。趁这次见面机会,吴婉容悄悄说道:“清慧姐,外城已经失陷,听说是守城的人自己打开城门,迎接贼兵进城。这内城也没法守住,眼看会落入贼手。一旦内城失陷,我们都是深受皇恩,决无偷生失节之理。三宫六院,大小都人,都在看着妳我二人。一旦贼人进了紫禁城,阖宫慌乱,妳是干清宫的管家婆,威望最高,到那时候,魏姐呀,妳可要替大家拿定主意啊。” 魏清慧紧紧地握住吴婉容的手,小声说道:“婉容,妳说得很是。到了亡国时候,我们好几千都人姐妹,没有一点活路。都人与太监不同,太监们可以逃出宫去,有地方可以暂时寄身,没有受辱失节的事。这几千都人姐妹,都是十岁前选进宫中,年纪较小的深闭宫中将近十年,年长的深闭宫中十多年到二十年,从来没有再看见父母家人,在北京城中有什么亲戚和同乡,一概不知。” “她们无处可以躲身,留在宫中要受污辱,出宫去遇到坏人也是受辱,受辱还不如死。都人姐妹们不幸托生成女儿身,不幸选进宫中,不幸遇到亡国惨祸……”她忽然说不下去,忍不住呜咽起来。 吴婉容不禁热泪奔流,颤声说道:“魏姐,妳快说吧,皇后身边我不能离开太久。” 魏清慧接着说:“几天前我已经想好了。城破,皇上和皇后必殉社稷,我们大家一起为帝、后尽节,死在一起。各宫院都人姐妹,有志气的可以跟我们一起尽节,但不勉强,到时候妳来找我好啦。还有费珍娥也同我谈过尽节之事,别看她年纪小,倒是深明大义,颇有刚烈之气。妳务必呼唤费珍娥一道来,我在干清门外等候。” 吴婉容说:“坤宁宫和寿宁宫的宫女们因平日受皇后深思,到时候都愿尽节。珍娥知书明理,平日同我私下谈话,我知道她的主意已定,对尽节毫无犹豫之意,我当然要叫她一起来干清门找妳。” 魏清慧又说:“珍娥是干清宫出去的人,她的容貌出众,深蒙皇爷喜爱。我们决不能将珍娥留给贼兵。” 吴婉容点头说:“我明白,我明白。单说报答皇上的殊恩,小费也必须尽节。” 经过昨夜三更时候的这次谈话之后,这两位宫女头儿再没有机会谈话。到了今日五更,崇祯皇帝从玄武门出宫以后,吴婉容果然只留下四个年纪较大的宫女守着皇后的尸体,其余全部宫女都跟着她来到干清门外,同跟在魏清慧身边的干清宫宫女汇合。随即,寿宁宫、钟粹宫、承干宫的大部分宫女都来了。 翊坤宫因为袁皇贵妃没有死,宫女们不忍心离开主人,没有前来。有些宫院,平日同干清宫、坤宁宫来往不多,消息闭塞,宫女们多没有来。不到天亮,聚集在干清门的宫女约有三百人。 费珍娥同寿宁宫的一部分宫女们一起奔来了。她站在吴婉容的身边,等候魏清慧如何吩咐,心情紧张得不能呼吸。忽然魏清慧站到干清门的台阶上向大家高声说道:“都人姐妹们,我们受皇家豢养之恩,生为大明人,死为大明鬼。身为女子,贞节不可失。西华门外护城河,河水又清又深,是我们很好的尽节之处。贼兵快要进入紫禁城,有志气的姐妹都跟我来。” 魏清慧跳下台阶,左手拉着吴婉容,右手拉着费珍娥,从内右门的前边向南跑去。 667话:宫女投水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从干清门奔往西华门,一般应该先向西走,到内右门折而往南,穿过后右门,再穿过中右门,最后穿过宣治门,还得折向东南,在皇极门和午门之间走过金水河桥,才能往西去奔出归极门,绕过武英门前到西华门。 倘若走这条路,要三次登上高台,走下高台。宫女们虽然不十分讲究缠小脚,但毕竟还是缠了脚,要她们踉跄地奔这条路去西华门外,必然没走到西华门便脚疼了、腿软了、跑不动了,未到护城河,要尽节的一股刚烈之气先完了。另外倘若宫女们奔到皇极门前院中恰遇上贼兵进入午门,岂不是自投虎口? 所以魏清慧带着大家从内右门前边向西,走出隆宗门,然后一直往南,再由武英殿红围墙与崇楼之间过一座金水桥,绕过武英门南边的金水河,就可以奔出西华门了。走这条路,既可以免除三次上下高台,纵然敌兵从午门进宫,也不会迎面相遇。魏清慧在后宫如沸、群情慌乱之中,为大家选择了这条路线,足见她不愧是崇祯皇帝身边的管家婆,在几千宫女中威望最高。 明代宫中的制度很严,不像唐、宋的宫女能够随驾上朝。她们的活动范围只限于内宫,从来不到外朝。三大殿、文华殿和武英殿,都在外朝范围。几天来,魏清慧既思忖她将随着皇帝投火自焚,也常常思忖她会率领宫女们奔出西华门投水自尽。 虽然她深居后宫,从没有到过干清宫以南的不许宫女前去的广大禁区,但是由于她随时留意,知道三大殿和皇极门都建筑在离地面有一丈多高的台基上。她很清楚,皇上从干清宫院中乘步辇去武英殿召见臣子,不走三大殿右边建筑在高台基上的侧门,而是出干清门向右转,过隆宗门直向南走,她也知道离武英殿不远就是西华门,出西华门就是又宽又深的护城河。三天来她不断考虑可能要率领一群宫女姐妹们投护城河自尽的问题,所以她已经把这条奔往西华门的路径考虑好了。 开始从干清门出发的时候,魏清慧紧紧地拉着吴婉容和费珍娥的手,但是因为同行的人多,情况很乱,魏清慧不得不时时停下来,招呼大家,以免有人掉队,有人走错了路。吴婉容因为是坤宁宫的宫女头儿,同承干宫、翊坤宫、太子的钟粹宫和公主的寿宁宫等几个宫院的宫女们的关系特别密切,不能不时时停下来照顾这些姐妹。走出隆宗门一箭之地,刚出宝宁门不远,魏清慧就和吴婉容、费珍娥不再是手携手了。 当她放开费宫人的手时,特别深情地叮咛一句:“珍娥,我们都是受皇爷殊恩的人,投护城河的时候妳跟我一道,在黄泉路上我们还手拉着手。” 所谓的受皇爷殊恩这句话,在宫女中没有人明白,吴婉容只是略有所知。费珍娥的心头一震,但是没有做声。她跟在魏宫人的背后继续向前走,走到中途,忽然在心中恨恨地说道:“我深受皇恩,无以报答,这样白白地投河自尽,我死不甘心。” 随后她的脚步开始放慢了,有许多认识的宫女越过了她,她继续随着大家向前走,但是她的心中更加的迟疑,脚步更加慢了。转眼间她同魏清慧之间的距离拉开了,同吴婉容的距离也拉开了。 当大群宫女从武英门前金水河南边慌慌乱乱地奔过时,天色已经亮了。有十几个太监从归极门出来,一边向西华门逃跑一边向宫女们说:“妳们快逃,贼兵已经进午门了!” 宫女们听了这消息,有许多人顿时腿发软了,有的人抓住松树走不动了。魏清慧又是呼唤,又是催促,带着大家往西华门继续跑。 守西华门的太监们已经逃光,从午门内逃来的十几个太监也冲出西华门,过石桥向西跑了。魏清慧和吴婉容都到了西华门外,站在那里等待大家。两三百宫女都来到了,但是没有看见费珍娥跑出西华门。略等片刻,魏清慧跑回西华门内,望着空荡荡的院落连叫三声,没人答应。 她听见午门内的大院有许多人声,但不知道费珍娥误走到何处。她爱费珍娥,关心费珍娥,深怕费珍娥落入贼手。听不见费珍娥的回答,心中一急,几乎要洴出热泪。又向前走了几步,她对着南熏殿的小院落大叫了两声:“珍娥!珍娥!”仍然没有一点响应。 吴婉客突然跑来,拉住魏清慧,急急说道:“清慧,不要再叫啦,再耽搁就误了大事!” 魏清慧一狠心,跟着吴婉容回头重新跑出西华门。她一边跑一边滚出了伤心和怨恨的眼泪,忍不住对吴婉容说道:“真没想到,费珍娥竟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不念皇恩,甘愿失节于流贼之手!” 当魏清慧同吴婉容回到西华门外时候,那两三百宫女都在惊慌无计地等着她们,但是可以看得出来,很多人已经不像从干清门出发时那样怀着慷慨尽节、誓死无悔的决心了。此时从归极门传来了带着陕西口音的人语声,好像是流贼向遇到的太监大声询问宫中道路。 魏清慧向吴婉容看了一眼,接着向宫女们高声叫道:“姐妹们,贼兵已到跟前,有志气的跟我来!” 她奔到河边,纵身跳入水中,吴婉容第二个跳进水中。紧跟着,大约有三十多个宫女跳入水中,多是干清宫和坤宁宫的人。但十之八九的宫女不肯投水,在惊慌中各自逃命。其中大部分跑过石桥,向南长街和北长街乱跑。有的宫女依稀记得京城的什么地方住有同乡或亲戚,逢人问路,居民们才知道紫禁城已经失陷,皇上在黎明前逃出宫了。另外一部分宫女无处可去,只好退回西华门内,循原路奔回自己宫中,听天由命。 魏清慧和吴婉容等死后不久,李过率领的负责清宫的将士占领了整个紫禁城,将紫禁城的四门都派兵把守了。武英殿和背后的仁智殿被预定为大顺皇帝临时驻跸的地方,特派了一队将士偕同太监们进行打扫,整理了各种陈设。宫女们的投水处与武英殿近在咫尺。赶在新皇帝的圣驾来到之前,派人将三十多具尸体打捞上来。到了下午,按照宫中的传统办法,将尸体送往宫人斜火化。 已经是谷雨节后,护城河岸上嫩绿新黄的柳丝如往年一样低垂,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小鸟如往年春天一样鸣叫,无忧的燕子依然闪翅飞来,有的在柳枝间呢喃轻语。 四更以后,驻扎在钓鱼台的御营亲军和文武百官都起来了。黎明前饱餐一顿,收拾了行装,待命进城。李自成也提前用了早膳,坐在行宫正殿的暖阁中,等待关于内城情况的禀报。他由于兴奋,总在想着各种问题,忽而是重大问题,忽而是很小的问题。 正在这时,李双喜掀帘进来,跪下说道:“启奏父皇,各城门已经大开!” 李自成摹然站起来说道:“果真如军师所卜!汝侯已经知道了吗?” “他已经下令,安民的三千骑兵开始分路入城。先从正阳门入城的是一千骑兵,他自己也要很快入城。” “紫禁城内起火了吗?” “紫禁城方面没有起火,只看见内城东南角有两处火光,人们说那火光在崇文门内。” 李自成坐下说:“啊,崇祯没有自焚?”随即又问:“你大哥率领的清宫人马出发了吗?” “已经出发,我子直叔和副军师同他一起前去。”双喜抬头望一眼满脸春风的义父,又说道:“宋军师与牛丞相一会儿就来行宫,陪侍圣驾进城。” 李自成轻轻点头。他对养子双喜虽然很爱,但平日受到严父慈母的传统思想影响,对双喜的态度总是十分严肃。此刻他由于即将启驾进城,内心激动,一反常态,忽然对双喜笑着问道:“朱元璋因为生活没有办法,到皇觉寺里当小和尚。后来皇觉寺也穷得没有饭吃,他到郭子兴的手下当兵。这故事你知道吗?” “儿臣听人们谈过朱洪武的小出身,知道他的出家故事。” “双喜,朱元璋从当兵开始,出生入死,历尽千辛万苦,费了十五个年头,终于夺取天下,建立明朝。我自从起义至今,你说巧不巧?也恰是十五个年头。” 双喜赶快叩头说:“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自成此时志得意满,接着说道:“朱元璋身经百战,驱逐胡元,建立大明,功业远远超过宋代的开国皇帝赵匡胤。只可惜大明朝不到三百年,只有二百六十年就亡国了。我大顺朝决不会如此。” 双喜说:“大顺朝当然是万世一统。” 李自成笑着说:“自古没有不亡之国;周朝虽说有八百年,但是平王东迁之后,过了两代,周天子徒有虚名,十分可悲。我只愿大顺朝能够享国四百年就够了。” 李自成随即走出暖阁,来到正厅,南面端坐等待。牛金星、宋献策恭敬地走进来,正要跪下叩头,李自成挥手阻止:“要启驾吗?” 牛金星躬身说:“臣等正是来请皇上启驾。” 这时行宫大门外三声炮响,接着一阵鼓声。李自成由牛金星和宋献策在左右陪侍,还有一群亲将扈从,走出行宫。在向外走时,他向走在右边稍后的宋献策问道:“李过进去清宫,可找到崇祯的尸体吗?” 宋献策低声回答:“李过已经有两次飞马来报,周皇后已经自尽,崇祯不知道下落。” “难道在夜间逃走了吗?” “正在紫禁城各处寻找,吴汝义也派人在皇城内各处寻找。臣担心他昨夜从宫中逃出,藏在民间,等待机会逃出城去。此事关系重大,今日非找到他的下落不可。” 李自成心中一沉,对牛金星、宋献策用严厉的口气嘱咐:“如若他藏在民间,务必广贴布告:凡敢隐藏崇祯者全家斩首;如有献出崇祯的,可得万金之赏,还赏给高官厚禄!” 牛金星和宋献策同声回奏:“遵旨!” 李自成以大顺皇帝身份,沿路警跸,自城外缓辔徐行,望着洞开的阜成门、西直门,并不进城,而是继续往北走,然后转过西北城角向东,到了德胜门外。守城门的大顺军将士跪在大道两旁迎接。从瓮城门外的大街开始,到进城后的沿途大街,已经由军民们匆匆地打扫干净,街两旁的香案也摆出来了。 看见李自成的黄伞来到眼前,刘宗敏赶快在马上抱拳躬身,声若洪钟地说道:“臣刘宗敏,率领文武百官,恭迎圣驾!” 李自成轻声说:“卿率领文武百官随驾进宫!” 刘宗敏又声音洪亮地说:“遵旨!”随即刘宗敏勒马到了街心,走在黄伞前边,随着圣驾前进。 迎接圣驾的两行文臣武将之后,接着是三百多名跪在地上迎驾的人。他们早已下马,一望见黄伞就赶快跪下,俯伏地上。李自成看见这一群跪在地上迎驾的人都是蟒袍玉带、冠服整齐,但同明朝的文官冠服似乎略有不同,最特别的是这些人的下巴和嘴唇上都是光光的,没有胡须。 他正要向左右询问,忽见杜勋从地上抬起头来,声音琅琅地说道:“奴婢臣杜勋启奏圣上,前朝司礼监内臣王德化恭率十二监二十四衙门大小掌事内臣,东厂提督臣曹化淳恭率东厂各级掌事内臣,另外有在大同、宣府、居庸关各地降顺的监军内臣,共三百一十二员,前来跪迎圣驾。” 李自成一听说都是明朝内臣,驻马问道:“谁是王德化?” 王德化抬起头来,惶恐地说:“臣是王德化。” 李自成又问:“你是明朝内臣之首,是崇祯的一个心腹。如今崇祯下落不明,你知道他逃在何处?” “昨夜臣在阜成门,不在宫中。只听说宫中很乱,但不知崇祯皇爷逃往何处。” “崇祯逃出宫去,必有内臣相随。你知道是哪个内臣跟随在他的身边?” 王德化回答:“司礼监的秉笔太监共有七人,有一人体弱多病,长期请假在家。六名秉笔大监有五人今日随臣来跪迎圣驾,只有一个王承恩近日常在崇祯皇爷身边,颇受宠信,今日未来迎接圣驾,听说天明前他跟随崇祯皇爷逃出宫了。” 李自成不再询问,说道:“启驾!新降顺的内臣们,有职掌的随在后边,无职掌的都回家去,听候发落!” 传宣宫接着高声传呼:“启驾!” 668话:进入皇宫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崇祯十六年,李自成在襄阳杀了罗汝才之后,草创了中央政权,称新顺王,这是正式称王,这个王号代表一种封建政权,不同于闯王的称号。 “坐下去,坐下去,说说你们清宫的情形吧。”他还不习惯用禀奏一词,而是要他们说说,所以口气上显得亲切。 李岩和吴汝义都没有坐,而是恭敬地站立在他的面前,向他禀奏宫中的简略情况。当吴汝义禀奏皇后在五更前已经自缢,停尸于坤宁宫中,李自成不免感动,轻声说道:“其实皇后可以不用死。倘若她不死,我一定会以礼相待,将她优养终身。” 他又对吴汝义说:“你问问大监们,宫中的库房中一定有好的棺材,命宫女们将皇后装殓,要小心保护她的尸体。那位皇贵妃呢?” 李岩回奏:“臣从坤宁宫出来即去翊坤宫,皇贵妃袁氏本来也在五更前奉旨自尽……” 李自成问道:“是奉旨?” 吴汝义说:“听说是崇祯命令宫女传旨,叫她赶快自尽。她还没有断气,绳子忽然断了。她还要自尽,可是宫女们都围着她哭,没有人肯替她绑绳子,所以她没有死成。” 李岩问道:“陛下,对袁妃如何处置?” 李自成说:“崇祯的妃嫔们,凡是还没有死的,娘家住在北京的,都送她们回娘家去,愿意自尽的听便,不愿自尽的由我朝优养终身。天启的皇后你们找到了吗?” “臣从翊坤宫出来后与汝义将军分手,他由太监带领去长平公主的宫中,臣去张皇后的宫中。张皇后尚未死,正在痛哭,宫女们也围着她哭。臣站在慈庆宫正殿阶下,隔着帘子传了陛下口谕,如果她愿意活下去,我朝将以礼相待,优养终身;如果愿意暂回张皇亲府中,臣将派兵丁护送皇后出宫。臣又说,皇后出宫,可以带四名宫女,两名太监,随身侍候。珠宝首饰可以由皇后斟酌携带出宫,以示我朝的优遇。” “她怎么说?” “这位张皇后果然不凡。她毫无恐惧,隔着帘子说道:将军,本宫是天启皇帝的遗孀,崇祯皇帝的皇嫂,尊号为懿安皇后,曾经身为国母,今日国亡,义无苟活之理。如今京城中兵慌马乱,请将军派将士护送本官到太康伯张皇亲府中,使本宫得以从容自尽,还可以辞别父母。今日我朝的江山尚且不保,本宫也即将身归黄泉,出宫时又何用携带珠宝首饰。” “她遭此亡国惨祸,没有对你痛哭?” “她的声音颇为慷慨镇静,只是略显苍哑,分明在臣到慈庆宫之前,她已经和宫女们哭了很久。” “你已经派人将她送到张国纪府中呢?” 李岩因为知道李自成平日谈到懿安皇后在天启朝立身正派,不附和客、魏奸党,对她在心中存有敬意,所以他将如何从宫中找到五顶轿子,较大的一顶由张皇后坐,四乘小轿由四个宫女坐,派兵将皇后和随身服侍的四个宫女和两名太监护送到张皇亲府中,并在张府大门外插一令旗,严禁兵丁入内骚扰等经过讲了一遍。 李自成听了以后,点头说道:“办得好,办得好,张皇后知不知道你也是杞县人?” 李岩感到吃惊,赶快说道:“回陛下,微臣并非为同乡情谊。张皇后虽然亡国,但态度仍很高贵,不曾询问臣的姓名、籍贯。臣自己也未说出一字。” 李自成转向吴汝义问道:“你还要谈一些什么事?” 吴汝义先说了崇祯如何到寿宁宫砍伤长平公主,公主由太监何新背出宫去,送往皇亲周奎府上暂住,接着又说了崇祯在干清宫昭仁殿前一剑杀死六岁小公主的事。 李自成说道:“崇祯也太狠心了!” 他又询问了宫中的其他情况,知道宫女的总数大约上万人,西华门投水自尽的有三十多人,逃散的约三百左右。留在宫中和西苑、北海各宫的总共有七八千人,其余的分散在昌平各皇陵与西郊的皇家陵墓中侍候香火,多是年纪较大的女子。 李自成吩咐说:“紫禁城中太监众多,有的逃散了,没有逃散的任他回家。宫女们一个不许出宫,要找到花名册,等候数日,按册点名,分赏给有功将士。这紫禁城中,千门万户,你们下午要继续清查,午后我也要到各处看看,由双喜跟随就够了。多日来你们都很辛苦,快去休息用膳吧。” 李岩和吴汝义说了声“领旨!”向他恭敬地行了叩头礼,然后退出。虽然李自成明白叩头下跪是任何臣子对帝王的应有礼节,但是他仍然有一点不很习惯,不自觉地对他们拱手还礼。 两个为李自成引路来到寝宫的宫女来到他的面前,其中年纪较长的问道:“皇爷要到御榻上睡一阵吗?” 李自成点点头,不觉打个哈欠。他刚取掉毡帽,立刻被一个宫女双手捧住,放到一个红漆描金大立柜中,李自成要脱掉箭袖战袍,那个年纪稍长的宫女立刻替他解掉丝绦,解开扣子,帮他脱掉袍子,迭起来放进立柜。 李自成对两个宫女的细心服侍感到很满意,随即颓然坐到床沿上,打算脱掉靴子。两个宫女不等他自己动手,立刻跪到地上,一人为他脱下一只。李自成从她们的身上闻到了一股香气,含笑问道:“妳们俩人叫做什么名字?” 年长的回答说:“回皇爷,奴婢叫王瑞芬,她叫李香兰。” 李自成又问:“你们是干清宫的?还是坤宁宫的?” 王瑞芬回答:“奴婢们是从别的宫中叫来的。干清宫和坤宁宫的都人们差不多都投水自尽了,有少数没有投水的也跟着别的都人奔出西华门逃散了。” 李香兰补充说:“坤宁宫还剩下四个宫女在守着皇后的尸体。” 李自成不再问话,在御榻上躺了下去。他正伸手拉开迭放在御榻里边的黄缎绣龙被,王瑞芬带着一股醉人的芳香,敏捷地替他将被子拉开,盖到他的身上。从绣龙被上散发出淡淡的为李自成从来不曾问过的奇妙的香气,他望着王瑞芬问道:“这被子是熏的什么香气?” 王瑞芬躬身回答:“回皇爷,今早进来清宫的吴将军挑选宫女们来武英殿和仁智殿侍候皇爷,也把奴婢挑来,因奴婢原在承干宫中,知道些宫中礼节,吴将军就指定奴婢为皇爷身边众宫女的头儿,宫中俗称管家婆。这御榻上一应被、褥、枕、帐各物,不能用前朝皇上使用过的,全是从御用监的内库中取出新的。这绣龙被在库中已经放了几年,奴婢领出后,放在熏笼上,用外国进贡的香料熏过,所以不是一般的香气。” “外国进贡的什么香料?” “相传这是大海中的一种龙,有时到无人的海岛上晒太阳,口中的涎水流在石上,干了之后发出异香,经久不灭。土人到岛上取来,制成香料,献给他们的国王。国王作为贡物,献给中国皇帝,所以这种香料就叫做龙涎香。几年前皇后赏赐一点给承干宫的皇贵妃田娘娘,尚未用完。奴婢就是用龙涎香为皇爷熏的龙被。” 龙诞香,抹香鲸生活于赤道附近的海洋中,它的肠胃中有一种病态分泌物,呈结石状,漂浮水面,有时被风浪冲上海边,可以制成极名贵的石料,香气持久,名为龙涎香。 李自成微笑点头,又看了这位宫女一眼,然后把眼睛闭上。今日初进皇宫,还没有受百官朝贺,更没有举行登基大典,他已经知道了做皇帝的尊贵。宫中的陈设富丽,身边宫女们美貌、温柔、知礼,对他服侍得细心周到。他想着他的光辉的武功,极大的胜利,日后的皇帝生活,想着他含着满意的微笑进入梦乡。 申时过后,李自成被宫女叫醒。王瑞芬带着三个宫女完全依照服侍崇祯皇帝的规矩,跪地上替李自成穿好靴子,一个宫女用金盆捧来温水请他洗脸,另一个宫女用红漆描金龙凤托盘捧着一个蓝花御窑茶杯,盛着半杯温茶,请他漱口,另一个宫女跪在一边,用景泰蓝梅花托盘捧着一个白玉般的建瓷小漱盂,承接他吐出漱过口的温茶。 随后宫女们又细心而敏捷地服侍他穿好靴子,戴好帽子。虽然李自成对宫女们这样的服侍感到繁琐,但是他并没吩咐免除,反而在很不习惯中舒舒服服地接受了。从贫穷苦难到身为银川驿卒,又到起义,经过十五年艰苦百战的戎马生涯,到去年十月间进入西安,他开始认为是大功告成。 改西安为长安,一面积极筹备建立新朝,一面率领戎马万匹,造桥梁修行宫,仿效汉高祖还乡,以帝王气派还乡祭祖,大封功臣和皇族近亲,又一面准备东征幽燕,夺取崇祯的大明江山。 然而美中不足的是,他在西安是占用秦王府为皂宫,一切草创,没有太监,也没有懂得皇家礼仪的宫女。那些临时挑选的民女,虽有宫女之名,却是既不识字,也不懂皇家礼节。在他看来,那些女子只能算暴发户家中的粗使丫鬟,没法同明朝的宫女相比。 就在这午觉醒后的短短时间里,他的眼前又出现了那低头跪在他面前的宫女们的粉颈、桃腮、云鬓,也出现了那行走的轻盈的体态,说话时的温柔而婉转的北京口音,还有那奇妙的脂粉香和熏在衣服上的清幽芳香。他与张献忠和罗汝才的性格不同,多年为着义军事业,他竭力压抑着男女之情,被人们称颂为不贪色,不爱财,胸有大志。现在进了北京,进了皇宫,在巨大的胜利中,他的感情起了巨大的变化。尽管他表面上十分严肃,内心中却不由自主地动了男女之情。 宫女王瑞芬向他启奏,刚才李双喜曾经来过,因为见到皇上未醒,不敢惊扰圣驾,回武英门值房等候。李自成听了后,立刻离开寝宫,在宫女们的随侍下来到了武英殿的西暖阁。随即将李双喜叫了进来,他向左右站立的宫女们看了一眼,大家肃然退出了。 “崇祯有下落了吗?”李自成向双喜问道。 双喜跪在地上回答:“启奏父皇,清宫将士们一直在皇城内各处寻找,寻找崇祯的布告也在全城张贴了,至今尚无消息。不过太子和二王已经找到了。” “找到了?是怎么找到的?” “他们都被太监们送到周皇亲府上,布告在各街道贴出不久,周皇亲和另一家皇亲都不敢隐藏,将他们献出来的。” “现在何处?” “现在看管在五凤楼上,汝义叔与李岩将军正在向太子询问宫中事情,等候父皇召见。” “叫传宣官速去午门传旨,李岩、吴汝义速将明朝太子和永、定二王带来见我。” 过了一阵子,李岩、吴汝义二人将太子和永波二王带到了李自成的面前。吴汝义叫太子等赶快跪下,但是太子倔强地不肯下跪。看见他不肯跪,他的弟弟们也不肯跪。李自成态度温和地对吴汝义说道:“不肯跪算了,不必勉强。” 他又用文雅的口吻向太子问道:“你的父亲为何亡国?” 太子自信必死,慷慨回答:“我父亲是勤政爱民,发愤图治,本无失德,只因为诸臣误国,所以失去江山。” “你知道你父亲现在何处?” “天明前我由内臣护送出宫,以后宫中事全然不知。” “你不用害怕。你还在少年,非当国之主。明朝种种弊政,非你之过。我每次读史书,看见三代以后,一遇改朝换代,继世开国之主多不能以宽仁为怀,对前朝皇室家人宗党,唯恐不斩尽杀绝,连孩提都不放过。我的心中不以为然,有时掩书长叹。我要效法三代圣主,所以破西安、太原之后,对秦、晋二王及他的家室宗亲,一个不杀,一体恩养。如今秦、晋二王都随我前来幽州,你们可知道吗?” 669话:前朝末日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太子不知道李自成将北京改称幽州,也不知道李自成言语的真假,他低头不语。李岩因为经常参与密议,所以知道李自成的这些话都是出自于真心。 他对太子说道:“殿下不必害怕,新皇上是尧舜之主,断无杀你之心。你应当感谢不杀之恩。” 李自成语气诚恳地接着说:“在进军幽州之前,我曾与大臣们讨论决定,倘若兵临幽州城下之日,你父皇知道天命已改,愿意禅让,我将待以殊礼,使他继续享受人间尊荣,悠游岁月,对官眷也一体保护。我还在御前会议上对文武大臣们宣布,我大顺军进城之日,倘若崇祯帝已经自尽殉国,找到了太子和永、定二王,不许杀害也不许虐待。” “我要对太子待以杞、宋之礼,封以大国。说明白吧,周成王封微子为宋公,我将封你为宋王。至于你的两个弟弟,比你封爵降一级,一封永国公,一封定国公。此事我早已决定,只等我举行登基大典之后,就对你降敕封王,颁赐铁券,世袭罔替,与国同寿。” 吴汝义轻轻推了一下太子:“赶快跪下,向大顺皇上叩头谢恩!” 李岩也不无感动地说:“此是三代以下未有之仁,殿下赶快谢恩!” 太子仍然倔强不动,也不说谢恩二字。他的两个弟弟见他是如此态度,也照样学他。李岩担心太子和二王的倔强会惹怒大顺皇帝,目视太子;在窗外窃听的宫女们更担心本来可以不死的太子和二王会惹出杀身之祸,暗中焦急。吴汝义又一次催促太子谢恩,但太子依然不动。李自成看见倔强的太子的眼眶中充满热泪,只是忍耐着不让眼泪流出来。 他对吴汝义侧然说道:“算了,不必勉强他对我谢恩。他的国家已亡,母后自尽殉国,父皇不知下落,应该是心中悲痛,也应该怀恨于我,要他跪下去叩头谢恩他当然不肯。我今日得了天下,何计较这些小节。” 李岩虽然从六年前就率众起义,投奔闯王,同明朝决裂,但他毕竟是明朝兵部尚书李精白的儿子,曾经中天启朝的举人,在对待太子和永、定二王的问题上,他的感情比较吴汝义复杂,所以没等李自成将话说完,赶快跪下说道:“陛下对前朝如此仁慈,三代以后实属难见。四海之内,前朝臣民必将听闻后而感动。” 李自成点头使李岩平身,对吴汝义接着说:“你派一队将士将太子和二王护送到刘宗敏处,妥加照顾。你再寻找几名东宫的旧太监,前去服侍。” 吴汝义躬身说道:“领旨!”便带着太子和二王出去了。 李自成急于想看看他早已听说的金銮殿,也想看看皇帝居住的干清宫和皇后居住的坤宁宫,但他想和牛金星和宋献策一同去看,顺便还可以谈一些别的事情。他叫双喜去命宣诏官到内阁宣牛丞相进来,并派另一位宣诏官去军师府召宋军师速来。 双喜启奏:“回父皇,军师曾在申时一刻来到武英门请求见驾,说他有事要面奏皇上。儿臣说皇上连日劳累,不得休息,刚才在仁智殿寝宫午睡,是否将皇上叫醒?他说:不必惊驾,我先去内阁找丞相商议,等圣驾醒来后你叫我就是。此刻军师一定还在内阁。” “叫军师和丞相一道进宫!”李自成轻声说,他如今要召见军师和丞相,已经不再用请字,而用叫字了。 内阁是在午门里边向东的一个小院内,院门向西,进门过一个屏风,便入内阁小院;有五间坐北朝南的平房,除当中的一间供着孔子和四配神位,其余四间便是辅臣们办公的地方。在明代这本是机要重地,严禁在内阁会客闲谈。但是大顺朝废除了辅臣制,恢复了宰相制,宋献策地位崇隆,当然可以随时同丞相牛金星面商机务。 过了不多久,牛金星、宋献策二人便来到了。他们向李自成行了叩头礼以后,李自成叫他们坐下,先向军师问道:“献策刚才进宫,有什么要紧的事?” 宋献策使眼色,要双喜将窗外站立的宫女屏退。双喜出去挥退宫女们,他自己也去武英门的值房中了。宋献策重新在李自成的面前跪下,奏道:“臣得到确实消息,吴三桂……” 李自成说:“献策平身,坐下说话。” 宋献策叩头起身,坐在椅子上,欠身奏道:“吴三桂的兵力不可轻视,他以山海关为后继,人马已有一部份进到永平、玉田与三河一带,对北京颇为不利。目前我朝文武群臣,莫不望陛下赶快举行登基大典,而尤以在襄阳和西安两地降顺的文臣盼望陛下登基更切。” “陛下今日进入北京,估计必有大批明臣投降,甘为新朝效忠。他们一旦投降,也盼望陛下赶快登基。陛下一登基,他们就算是对新朝有拥戴之功。然而以臣愚见,陛下登基典礼大事必须加紧筹备,招降吴三桂一事更为急迫,以免夜长梦多。” 李自成问:“吴三桂究竟有多少人马?” 宋献策说:“崇祯十四年,洪承畴在松山兵溃,吴三桂虽是洪承畴所率领的八总兵之一,损失不轻,但宁远是吴三桂经营多年的根基,也是洪承畴在关外必守之地,所以松山之溃,只损失了出证援锦之师,他的老本留在宁远,并未受挫。吴三桂因为实力仍在,所以松山溃败后能够固守宁远。清兵进到塔山,也不敢再向前进。近半年来,听说清兵绕过宁远攻占了中后所等城堡,都在宁远与长城之间,唯独不敢进攻宁远,也不敢攻占觉华岛。” 李自成问:“觉华岛在什么地方?” “觉华岛又名菊花岛,在宁远城东南海滨,为内地由海路向辽东运输粮食辎重要地,也是防守宁远的命脉所在。清军不攻取宁远城与觉华岛,非不愿意攻,实因吴三桂在宁远是一块硬骨头,不容易吃掉。所以眼下宁远兵驻扎在山海关及永平一带,犹如在北京户外驻军,陛下对吴三桂万万不可疏忽大意。” “我问你,吴三桂究竟有多少人马?” “吴三桂原是宁远总兵,步骑精兵约有三万,近来他改称关宁总兵,受封平西伯,山海关也归他管辖。守山海关的兵马素称精锐,少说有五六千战兵,所以关宁兵合起来有三万五千以上,加上驻在秦皇岛与关内附近各处之兵,总数在四万出头。关宁兵以骑兵最强,号称关宁铁骑。” 李自成听到宋献策的禀报,表面上不动声色,露着微笑,但心头上猛然沉重。默然片刻,他向牛金星问道:“臣相有何意见?” 牛金星欠身回答:“军师几年来虽然在军旅之中,赞襄帷幄,但是素重辽事,总在博访周咨,所以方才所议,颇中肯切。以臣愚见,目前对吴三桂以招他来降为上策。我朝一面筹备登极大典,使四海知道天命已定,耳目一新,一面派妥当人前往山海关,劝吴三桂早日来降,不要观望。倘若吴三桂能够来北京参与皇上登基盛典或派人送来贺表,不仅可以为北方武将的表率,也可以为江北四镇的榜样。望陛下速差人前去招降。” 李自成说:“倘若他肯投降,我不吝高爵厚禄。你看他能投降吗?” 牛金星胸有成竹,从容说道:“以臣愚见,吴三桂晋封伯爵,奉诏勤王,舍弃经营的宁远,携带五十万百姓入关,宁远随即为满清占领。他兵进永平,我大军已将北京团团围住,使他勤王之计化为泡影。如今困居于山海关与永平之间,进退失据,军需民食,咸失来源。” “他虽有三四万关宁精兵,势如游魂,这让他不得不向陛下投降。自从崇祯十四年攻破了洛阳,三年来陛下身统数十万众兵,所向无敌,威震海内,今日又轻易攻占北京,夺得明朝江山。古人有云先声夺人,以陛下今之神武威名,清兵未必敢来入犯,吴三桂孤立无助。” “崇祯十四年洪承畴所率领的援锦八总兵,其中白广恩、唐通二人已经投降,颇受礼遇,官爵如旧。白广恩在我朝且已经封伯。这些榜样,吴三桂看在眼里,岂有顽抗不降,自寻败亡之理?臣请陛下宽心,明日可命带着陛下的手谕,并带着犒军银物,前往永平,面劝吴三桂速降。十日之内,定有佳音。” 李自成满意点头,又问:“差谁去较为合适?” “臣认为唐通最为合适,请陛下圣衷斟酌。唐通是明朝北人的有名镇将,与吴三桂同时封伯,而且为洪承畴援锦八总兵之一,与吴三桂是患难之交,且资历老于吴三桂,作为劝降钦使,定必胜任。” 李自成点头同意,又转向宋献策问道:“军师意下如何?” 宋献策答道:“丞相所言极是。不过唐通毕竟是一介武大,言语未免过于耿直。臣以为再差张若麒同行,文武搭档,有张有弛,遇事多有进退,较为适宜。” 李自成面带笑容,又连连点头,随即向李岩问道:“李岩有何高见?” 李岩认为宋献策的担心也正是他的担心,对于牛金星的话并不同意,但是在西安的时候因谏阻过早已经深拂主上的意思,几乎受到责罚,再加上宋献策经常对他提醒,如今他最好少说会令李自成和牛金星不愉快的话。 他心中矛盾片刻,然后恭敬地站起来说:“微臣原来也为东边的情况担忧,但听了丞相之言,也就略觉心宽。臣尚有若干刍荛之见,过几天后,等到陛下稍微闲暇,再为奏陈。至于遣使一事,丞相与军师计虑周详,臣无其他建议。” 李自成急于要看看三大殿和干清宫等几处主要宫殿,便点头同意。正要率领牛金星、宋献策等起身去看三大殿,双喜神情兴奋地走进暖阁,跪到他的面前,声音急促地说:“启禀父皇,崇祯,崇祯……找到了!找到了!” 牛金星、宋献策、李岩都大吃一惊,睁眼注视着双喜的神色激动的眼睛。李自成不觉从椅子上跳起,大声问道:“崇祯藏在何处?没有受到伤害?” 双喜回答:“是找到了崇祯的尸体,他已经上吊死了。” 李自成松了一口气,重新坐下,忽然产生莫名其妙之感,随即用轻松的口吻说道:“这倒好处置了,他是在何处自缢的?是怎样找到的?” 双喜说道:“父皇,全部清宫将士,午后继续在皇城内各处寻找,总无头绪。刚才忽然补之差人来说,崇祯已经在煤山东山脚下上吊死了,尸首找到了。旁边一棵小树上还吊死一个没有胡子的中年汉子,好像是个太监。为怕尸首认不确实,如今将干清宫的两个太监也叫去了。” “崇祯的尸体从树枝上卸下了吗?” “听说两个尸首都已经卸下来了,停放在一片草地上。补之刚才差人告诉儿臣,请父皇亲自前去看看,下旨如何处置。如今他派兵士将北上门严加守卫,不许闲人进入煤山院内。他向父皇请旨,问是否可以将崇祯尸首抬到干清宫暂时停放,找到棺材装殓。” 李自成望着牛金星、宋献策等问:“你们看,应当如何处置才好?” 牛金星欠身回答:“以臣愚见,陛下虽然以北京为行在,不宜驻跸过久。但是迟早应将干清宫拔除不祥,在圣驾返回长安之前,迁至干清宫居住数日,或在干清宫正殿召见群臣,宣布政令,以正天下视听。因此之故,崇祯尸体应在别处停放,不宜抬回干清宫去。” 李自成问:“停放什么地方?” 宋献策欠身说:“臣听说正对煤山的是寿皇殿,何妨命太监将寿皇殿的门打开,略事打扫,将崇祯的尸体停放寿皇殿中,以备装殓。” 李自成点点头:“用什么棺材装殓?穿什么衣服装殓?他和皇后都装殓之后,埋葬何处?” 牛金星回答:“自古以来,帝后的棺材称为梓宫,极其讲究,既不能在数日内备办,崇祯又是亡国之君,也用不着了。宫中为年老宫眷们存有较好的现成棺材,可以找出来装殓崇祯和周后。崇祯可穿上常朝官服,皇后也穿上常朝礼服。如此处理,较为简便,也不失陛下对待亡国帝后之礼。” “如何埋葬?” 宋献策回答:“崇祯既然亡国,也不必为他修筑山陵。可将田妃墓门扒开,将田妃棺材移至旁室,将崇祯帝、后的棺材放在正室,再将墓门封好,就算是我朝对亡国帝后以礼埋葬了。” 李自成又问:“李岩有何意见?” 李岩欠身回答:“丞相与军师所言十分妥当,微臣但请陛下连夜派工匠在东华门外搭一芦席灵棚,明日将崇祯帝后棺材放置灵棚之内,任前朝旧臣前去哭临致祭,太子和永、定二王也应去祭奠父母。还可以命僧道录司派僧道去灵棚前诵经,超度亡灵。七日之后,再送往昌平埋葬于田妃墓中。如此处置,更显出我皇对前朝宽仁圣德。臣碌碌寡闻,不知所言合适否。” 李自成高兴地说:“好,李岩,这事情命令工政府与礼政府共同去办。现在都随我去看看崇祯的尸体。” 670话:前朝末日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李自成先站起来,牛金星、宋献策、李岩也都赶快站起来。李双喜率领十名卫士跟在后边。当走出武英门以后,他回头向双喜问道:“吴汝义到哪里去呢?” 李双喜趋前一步,躬身回答:“他奉旨到午门前边,派遣一队将士将太子和永、定二王护送去提营首总将军行辕,正要回武英殿来,刚走到金水桥边,恰好得到禀报,我清宫人员在一个枯井中找到了崇祯的长女长平公主。” 李自成蓦然一惊:“不是听说长平公主昨夜被崇祯用剑砍伤,随即由太监背出宫去呢吗?” 双喜说:“是呀,儿臣同汝义叔也觉奇怪。汝义叔骂了前来禀报的官员,他问不出一个头绪,赶快往寿宁宫去了。” 李自成望着大家说道:“怪事!真是怪事!走,我们看崇祯的尸体去!” 李自成率领牛金星、宋献策等亲信大臣到了煤山的北上门口时,因为双喜已经派人跑步通知了李过,所以李过匆忙来到万岁山门接驾。李自成问道:“崇祯的尸体如何找到的?” 李过躬身回答:“方才有一太监看见崇祯的御马吉良乘从煤山的大院中出来,出了北上门,左右张望,似乎想进玄武门,又不肯进,抬头叫了几声。这马,鞍辔没有卸,连肚带也没有松。臣寻找不着崇祯的下落,正坐在玄武门内休息,得到禀报,立刻来到玄武门外,牵住御马打量,心中恍然明白,就在马身上轻轻拍拍,将马牵进万岁山门,说道:御马,你带路吧,去寻皇上,寻找你的主人!由御马在前引路,果然在一个很隐蔽的去处找到崇祯的尸首。” 李自成问道:“你上午带将士进煤山院中查看,为何没有看到御马?” 李过回答:“根据御马监的太监言讲,崇祯的每一匹御马都十分驯良。崇祯下了御马,不再管了,连肚带也没有松,匆忙上山。这御马等候主人回来,不敢远去;后来等不到主人,就在山下吃草,走进树林深处。” “大概臣进入煤山院中时,只顾登山寻找崇祯,也遇到两只梅花鹿被惊跑了,却没有留意御马。也是臣地方不熟,一时疏忽。这马在密林中等候半日,不见主人返回,才在山上山下各处寻找,到僻静处看见主人已上吊死了,才跑出万岁山门,站在路上悲鸣,告诉人们崇祯皇帝在什么地方。” 李自成点点头说:“常言道,好马通人性,确实如此!如今崇祯的尸首放在哪里?” 李过说:“放在上吊的槐树下边,如何处置,等候陛下降旨。” “引我们先去看看吧。” 崇祯和王承恩的尸体都放在煤山脚下的荒草地上,相距不到一丈远。李自成看看崇祯脸孔还很年轻,白净面皮,死后已经有灰白了,略有清秀的短胡须,长发散乱,帽子已经失落,双目半闭,舌头略有吐露,脖颈下有一条被丝绦勒成的紫痕,一只靴子已经失去。 李自成的心中一动,不忍多看。此刻他看着崇祯的尸体,并没有感到胜利的喜悦和兴奋,而是产生了很复杂的思想和感情,竟然使他在心中叹息一声。 在他和大臣们后边跟来的几个太监,此时都转到崇祯尸首的脚边,由一个显然地位较高的中年太监领头,向崇祯跪下,叩了三个头,而那领头的太监还禁不住小声呜咽,热泪奔流。 李自成向太监们问道:“你们里面有没有干清宫的太监?” 那个领头的太监忍住呜咽,叩头说:“回圣上,奴婢是亡国的待罪内臣,原是干清宫的管事太监,名叫吴祥。” 李自成将吴祥上下打量一眼,命令他将崇祯的尸体停放在寿皇殿中,找棺材装殓。 “你的主子倘若愿意将天下让我,不要自尽,我一定会对他以礼相待,优养终身。可惜他不知道我的本心,死守着国君死社稷的古训,先逼皇后自尽,他自己也上吊了。你是干清宫的管事太监,我看你不忘旧主,还是有良心的。你要在宫中找一好的棺材,将你的旧主小心装殓,停放在寿皇殿中,好生守护,等候我的圣旨。干清宫中的宫女还有没有?” 吴祥回答:“大部分都投水自尽了,也有逃出宫去的,如今还剩下十来个宫人仍住在干清宫中,等候发落。” “等你们将崇祯的尸首抬到寿皇殿以后,命令干清宫的宫女们来给崇祯梳头,更换衣服靴帽。” “领旨!” 吴祥叩了一个头,又问道:“请问圣上,崇祯皇爷临朝十七年,一旦身殉社稷,深蒙陛下圣德,准予礼葬,此实在是亘古以来未有之仁。不知装殓之时,是否可用皇帝的袍服冠冕?” 关于此事,李自成刚才本来已经采纳了牛金星、宋献策等人的意见,但是此刻他的心思很乱,竟然忘了在武英殿商议的话,一时拿不定主意,回头向牛金星、宋献策等人望了一眼。 牛金星赶快说道:“以臣愚见,崇祯既然是亡国之君,自然不能用皇帝冠冕龙袍入殓。况且临时找来的棺材,并非梓棺,更不可用皇帝衣冠入殓。陛下对前朝亡国之君施以尧舜之仁,不加戮尸之刑,史册上实不多见。用宫便服或常朝服入殓,准许太子、二王与前朝旧臣哭临,于礼足矣。” 李自成再一次同意了牛金星的意见,吩咐吴祥照办,并说皇后的装殓也照此办理。李自成吩咐毕正要离开,跪在草地上的吴祥忽然说道:“陛下,奴婢旧主崇祯皇爷临死前在衣襟上写了几句话,请陛下看看。” 李自成惊问:“写了什么话?” 吴祥说:“崇祯皇爷写遗诏时,臣在干清宫暖阁窗外站立,并未亲眼看见。当时只有管事宫人魏清慧站立在崇祯皇爷的身边侍候,臣是听魏宫人说的。皇上不妨看一看他的衣襟里面。” “你赶快翻开他的衣襟,让我看一看他写的什么遗言?” 吴祥在荒草上膝行到崇祯的腿边,翻开袍子前襟,果然有几句话歪歪斜斜地写在袍子里。李自成和随侍身边的大臣们都赶快低头观看。因崇祯当时心慌手颤,字体潦草,李自成不能够完全认清,命令吴祥赶快读出。吴祥一边读,大家一边看。念完以后,大家互相看看,在片刻间都没做声,但心中都想了许多问题。他们对“贼来,宁碎朕尸,勿伤百姓一人”一句话,不能不受到感动。 随后李自成郁郁不乐地说:“我们至今,天下无不亡之国、亡国之君,历代都有,但是并不一样。崇祯虽然失了江山,但是这是气数,是他遭逢的国运所致。古人说盖棺论定,据我看来,崇祯实非一般的亡国之君。” 牛金星、宋献策和李岩都没说话。他们因看了崇祯的衣襟遗言,都不免受了感动,而且也同意李自成的评论。不过这是一个非常敏感的问题,所以都没有发表意见。 李自成望望草地上的另一具尸首,又看了吴祥一眼,问道:“那个陪着崇祯上吊的太监是谁?你认得他吗?” 吴祥回答:“回圣上,他是司礼监秉笔大监王承恩,大军快到北京时钦命他提督京营和内臣守城,可是无兵无饷,一筹莫展,只得陪着主子自缢。” 李自成说道:“他也是一个对主子有忠心的人。他的尸首应该如何埋葬?” “回皇爷,王承恩有家人在京城居住,可以命他的家人将尸体领回,自行装殓殡葬。” 李自成说:“既然王承恩有家人在京城居住,这事你就办了吧。” “奴婢领旨!” 李自成带着牛金星、宋献策等大臣,转到煤山的北边,远远地向寿皇殿和其他建筑看了看,随即又转到煤山西北脚,沿着黄土磴道,登上煤山中峰。丞相牛金星,军师宋献策,副军师制将军李岩,毫侯权将军李过,站立在他的左右。养子双喜带着十名护驾武士站立在煤山中峰两侧一丈之外。 十几年来,李自成率领着老八队的起义人马,起初活动于陕西、河南。山西境内,后来进入湖广,打回陕西,东征幽燕。他走过无数的高山大川,都不像此刻登上煤山的心情舒畅。其实煤山并不是山。它是明朝初年改建北京城的时候,将元大都的北面城墙拆毁,利用一部分城墙上堆成了这座假山,不但不能同大山相比,也不能同大山余脉的丘陵相比。论它的占地范围和高度,都不值一提。按照当时计算,从山顶垂直到地面是一十四丈。就这座小小的假山的中峰,在当时就是北京城内的最高处。 李自成登上煤山的正中峰顶之后,向南纵目,从金碧辉煌的紫禁城到房屋鳞次栉比的南城和外城,从午门、端门、承天门、大明门、正阳门直到永定门,尽入眼底。神圣不可侵犯的紫禁城,如今踏在他的脚下。辽、金、元、明四朝赫赫的皇都,如今踏在他的脚下。占领了北京就是灭亡了明朝,夺取了天下。十几年百战经营,如今才看见真正胜利了,大功告成了。 李自成一站到煤山的中峰之巅,又是欣喜,又是惊叹,不自觉地发出一声:“啊!” 原来因为崇祯父子都没有下落,为他的大顺江山留有很大隐患,使他驻进武英殿以后一直放心不下。如今太子和水、定二王找到了,崇祯的尸首找到了,摆在他面前的只有节节胜利,只有择吉登基,招降吴三桂,再招降南方的左良玉及江北四镇,消灭张献忠,统一全国,建立传之久远的大顺鸿业,而且他很快就要开始按照盛唐的规模重建京城长安。此时虽然他也想到宋献策和李岩所担心的满洲人犯,然而他认为他的大顺朝并非风雨飘摇的明朝,清兵必不敢来。 他怀着踌躇满志的心情向牛金星说道:“臣相,如今崇祯已经有了下落,登基大典之事要加速筹备。北京虽好,终是行在,我应当早回长安,一面招抚江南,一面经营关中,奠定我大顺朝万世基业。” 牛金星躬身回答:“今日初进北京,六政府尚未安顿就绪。臣已告诉了礼政府,依照军师所择吉日,皇上准备于四月初八日即位。从二十六日起,每逢三、六、九日百官上表劝进,陛下三让而后俯允诸臣之请。礼政府从明日起即火速准备大典仪注,还有法驾、卤簿等事,百官还要准备朝服,鸿胪寺也要作许多准备。这三四天内,明朝;日臣必然陆续投降,也要使在北京新降诸臣躬逢盛典,得沾陛下雨露之恩。” “张若麒与唐通何时去山海关劝降?” “臣还要与张、唐二人商量如何前去,由户政府筹措五万两银子和一千匹绸缎带去,作为陛下犒军之物。最快也得三天后才能动身。” 李自成说:“但愿吴三桂能随我大顺使臣于四月初八之前来北京。” 牛金星说:“倘若吴三桂因为有五十万迁入关内百姓需要安置,不能如期来参与盛典,应该有贺表送来。只要吴三桂有贺表来到,即是他顺应大势,在陛下驾前称臣,不仅不再担心他会勾结满洲鞑子为患,而且也可为南方诸镇表率。” 李自成微笑点头,望一望宋献策和李岩,用眼色向他们征询意见。他们二人对满洲的问题看得比较严重,目前对吴三桂的问题也看得比较复杂。因皇上正在踌躇满志,牛金星的话已经使皇上含笑点头,他们也只好恭敬点头,不敢说出他们的不同看法。李自成以为军师和李岩同牛金星的看法相同,便不再多问,转身打算下山。 恰在这时,双喜从树隙中看见吴汝义走进万岁山门,立刻向他躬身禀报:“启奏父皇,吴将军进入万岁山门了。” 李自成向身边的大臣们说:“我们快回宫吧。真是怪事,原听说长平公主已经由太监背出宫了,刚才又听说公主并未出宫,在宫中投井未死,被人救出。我命令吴汝义亲自去寿宁宫处理此事,他现在来了。我们下山吧。两个公主……真是怪事?” 671话:费珍娥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自从李自成的大军到了北京城下,费珍娥就不断暗想万一城破,她将如何尽节。 在那个时代的千千万万的妇女一样,把贞节看得同生命一样重要,甚至是更重于生命,决不能活着受逆贼之辱。她生在宫廷之中,读的是孔孟之书,将忠君看做是天经地义。她曾经蒙皇上喜爱,在偶然中被皇上突然搂进怀中,紧紧地放在膝上,片刻又推了出来。 她是情窦初开的少女,在那出乎她意外的乍然之间,她始而惊骇羞涩,满脸通红,心中狂跳,呼吸紧张,浑身瘫软,不知所措;继而是感激皇恩,陶醉于梦一般的幻想之中。 在她所处的那样时代,倘若在寻常百姓之家,一个守身如玉的清白女子被男人突然抱在怀中,这是极大的非礼,她会不顾强弱不敌,拚死抗拒,大声叫喊,回手给那个对她粗暴侮辱的男子一个耳光。然而这一次突然将她搂在怀中,强行放在腿上的不是寻常男人,而是她的皇上,并且是只有三十三岁的年轻皇上,这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她心中明白,倘若不是国事危急,流贼正在向北京进犯,皇上必会将她召幸。虽然想到晚上被召幸的事,她不免脸红心跳,但同时也使她心荡神摇,沉醉于幸福美妙的梦幻之中。她知道在现有的几千宫女中,她是容貌最美的宫女之一;还有一个被大家称为美貌的姑娘是慈庆宫中懿安皇后身边的窦美仪。 但她费珍娥就在皇上身边,已经服侍皇上数年,已经成为皇上的心上人。她想只要流贼不能打进居庸关或进居庸关后破不了京城,像往年清兵入犯一样,国家有惊无险,贼退后一切如旧,皇上宽了心,她必蒙思晋封,逐步封为妃,到那时,她的父母和一家人都要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在不久前,皇上将她赐给公主,陪伴公主读书,但是她心中明白,皇上并没有忘记她。每次她送呈公主的仿书来到干清宫的东暖阁,皇上总要停住批阅文书的朱笔,深情地看她一眼。有一次皇上分明想拉她的手,不巧吴祥进来奏事,皇上将下巴一摆,使她退出了。这一切蕴藏在她这个少女心灵深处的事情,近来每一想起来就使为皇上尽节的思想更加坚决。她不仅不能失去处女的贞洁,也不能辜负皇恩。 今日五更,当她同寿宁宫中决计尽节的几个女伴奔到坤宁宫中,又随着吴婉容召唤的一大群宫女奔往干清门时,她对去护城河投水自尽的念头开始动摇。当干清门外聚集了两三百宫女时,只听魏清慧高声叫道:“姐妹们,有志气的都跟我出西华门投水自尽!” 于是宫女们跟着魏清慧踉跄地绕过武英门前边的内金水河向西华门奔去。中途有一个比她小的宫女跌了一跤,她搀起来这个宫女,抓住女伴的胳膊继续往前跑。天开始亮了。她对投河的念头更动摇了,不愿意就这样死去,同时想到了公主。 当两三百宫女跑出了西华门,拥挤在护城河岸上以后,十分混乱,很多人围拢魏清慧和吴婉容的身边,准备投水,有人从岸边后退,费珍娥在混乱中忽然下定决心,迅速回头奔跑。她正要跑进西华门时,听见魏清慧在人群中大声呼唤她,同时还听见吴婉容对魏清慧说:“不要喊她!她怕死,我们快投河吧!” 她本来道路不熟,在紧急和慌乱中迷失了方向,误奔到归极门,已经跨过高高的朱漆门坎,忽然看见李自成的将士正从午门进来。她返身退回,想起了来时道路,向北踉跄奔跑,过了武英殿宫院红墙和崇楼之间的金水河石桥,又跑过了宝宁门以后,才相信不会被进宫来的贼兵捉到。 她想着魏清慧已经投水死了,一边向前跑一边在心中对她们说道:“魏姐,吴姐,请妳们等等我,我们在阴曹地府相会!” 在大顺军第一次清宫时,美貌的费宫人没有被发现,午膳后第二次清宫时才由一个寿宁宫的小太监露出口风。大顺军将士从一个枯井中将她找到。 从昨天晚上起,后妃们和宫女们都知道城破就在眼前,无心用膳。费珍娥见公主不肯用膳,她也未进饮食。今日天亮时她跳进枯井,井底潮湿,又很阴冷。当她被捞上来时,腿脚已经冻僵,嘴唇发青,快被折磨死了。人们赶快把衣服披到她的身上,在她的面前生起一盆炭火,又熬了一碗姜汤加红糖让她喝下。过了一阵,她的体力稍稍地恢复了。 当她才从枯井中被第二次清宫的将士们救上来时,尽管她的身体十分衰弱,但是她坐在地上毫无畏惧之色,对着站在她面前的军官摆出来一种高傲的样子,说道:“我是大明皇帝的长女,长平公主。既然亡国,不惧一死。你们不得对我无礼!” 这个军官看见她虽然身体衰弱,但是容貌很美,神态高贵,以为她确是公主,立即差人去禀报吴汝义,跟着找来几个寿宁宫的宫女将费珍娥扶进宫中,小心服侍。寿宁宫的宫女虽然也有投水的和逃走的,但大部分都没有离开宫中。清宫的军官审问了几个宫女,证实从枯井中捞出的女子并非公主,而是陪伴公主读书的宫女名叫费珍娥。 他询问费珍娥为什么藏在枯井,为什么要冒充公主。费珍娥不肯回答,只是冷冷地说:“你的官卑,我不同你说话,休要多问。倘若你的主子已经进宫,我可以对你们的主子当面说出真情。” 这个军官立刻派人去禀报吴汝义。当吴汝义来到的时候,费珍娥已经喝过了红糖姜汤,在火盆边烤暖了身子,渐渐恢复了嫩白,还从白嫩中略微透出来青春的红润。她看了吴汝义的神气、装束和身后的随从,猜到这必是李自成手下的重要将领、几个宫女也看出吴汝义是一位重要人物,都跪下迎接,不敢抬头。费珍蛾慢慢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既不肯跪,也不肯一拜,只是低头不语。 吴汝义不敢轻视她,先说出他自己的名字和官职,然后问道:“妳是什么人?” 费珍娥回答:“亡国宫人费珍娥。” 早进来的那个军官向吴汝义说道:“就是她冒充公主。” 吴汝义问道:“妳为何冒充公主?” “为救公主,甘愿一死。” “妳长得像公主吗?” “有点像,但不全像。公主是金技玉叶,何等高贵,别人纵然容貌相似,精神断难相同。” “妳抬起头来!” 费珍娥抬起头来。吴汝义蓦然一惊,几乎不敢正视费珍娥光彩照人的脸孔和一双凤眼。他将目光转向旁边的两个宫女,心情很不平静,问道:“妳们不要害怕,都站起来。费宫人在你们公主的身边掌管何事?” 一个年纪稍长的宫女回答:“她原在干清宫伺候皇上。皇上因她书读得好,字也写得好,将她赐给公主,在公主身边伴读。” “妳是什么人?” “我是寿宁宫的管事宫女刘香兰。” “费珍娥也写仿书吗?” “她的仿书写得很好。有时她到御前呈送公主的仿书,皇爷命她同时呈上自己的仿书,看后总是脸带笑容,赏赐宫花彩缎,还称她是宫中最好的女秀才。” “妳去把她的仿书拿来!” 寿宁宫的管家婆不敢怠慢,赶快将费珍娥的仿书取来,双手捧呈吴将军。吴汝义虽然读书不多,但是他看见费珍娥的仿书写得实在不错,在女子中确是少见。 他又看一眼费珍娥,几乎不敢同费珍娥的目光相对,随即又将费宫人浑身打量一遍,问道:“妳今年芳龄几岁?”他不自觉用了芳龄二字,流露出他对费珍娥不以普通的宫女看待。 “我今年虚岁十七,比公主长了数月。” “妳为何冒充公主,既然不肯对我直说,愿意向大顺皇上面奏,我不勉强于妳,妳好生休息,梳洗更衣,等候陛下召见。” 吴汝义又对管家婆刘香兰说:“妳们好生照顾她赶快用饭,让她休息,不得疏忽!” 刘香兰躬身回答:“谨遵钧命!” 吴汝义又忍不住向费珍娥的面孔上望了一眼,转身走出,他边走边在心里说:“到底找到了,皇上一定会十分满意;不久回到长安,皇后看见了也会满意。” 刘香兰将吴汝义送出宫院门外,回来后吩咐宫女们有的去为费珍娥扒钱包蛋,有的去准备人参鸡汤,还吩咐另外的宫女在费珍娥休息和吃了东西之后,帮助费珍娥梳洗更衣,等候新来的皇上召见。 她对费珍娥悄悄地说:“珍娥妹妹,因为妳命中注定是新朝贵人,我们寿宁宫的姐妹们都蒙了妳的福,逢凶化吉。妳一步登天之后,千万不要忘记寿宁宫中的姐妹们,恳求新皇上早降天恩,放姐妹们平安出宫,回到父母身边。” 费珍娥对宫中姐妹们十分同情,但是她没有做声,只是在心中说道:“哎,刘姐,我很快就会被逆贼们千刀万剐!” 吴汝义知道李自成去万岁山看崇祯的尸体,离开寿宁宫就赶快走出玄武门。他在万岁山门前遇见李自成带着几位大臣走出,就在路旁跪下奏道:“启禀陛下,在寿宁宫枯井中捞出的不是公主,是一位美貌的宫女。” 李自成问:“她为什么要冒充公主?” “臣一再问她,她都不肯回答,说要见大顺皇上当面陈奏。” “怪事!你为何不严加审问?” 吴汝义吞吞吐吐地说:“这,这个女子非同一般,既有美貌,也有文才,并且是神态镇静,毫不害怕,不是用威逼可以屈服的。臣请陛下今晚万几之暇,务必召见她一次,当面一问,听她对陛下吐出真情。” 李自成摇摇头,微笑说:“秦王府和晋王府都有上千宫女,两府的宗室也都有众多女子,都是你点名处置。你不是刚进城的乡巴佬,没有见过世面。这个宫女真的有出众美貌?” 吴汝义说:“臣不敢有欺君的话。” 李自成又问:“这宫女叫什么名字?现年几岁?” “她的名字叫费珍娥,虚岁十七。” 李自成露出微笑,完全明白了吴汝义的用心。站在他身后的牛金星、宋献策和李岩也都心中明白,互相交换眼色,轻轻点头。李自成尚无子嗣,不仅是李家的一件大事业是大顺朝的一件大事。当李自成离西安东征之前,皇后高桂英曾经当面嘱咐宋献策和吴汝义,也通过红娘子嘱咐李岩,进北京后要留心为皇上物色一个妃子。 但是李自成同张献忠的性格完全不同,他听了吴汝义的话也动了纳费珍娥为妃的念头,在表面上却不肯流露出他急于召见的意思,先命令吴汝义平身,然后以无动于衷的态度随便问道:“你刚才说,这个费珍娥还有文才,何以见得?” 吴汝义躬身回答:“臣不敢随便妄言,臣听寿宁宫的管事宫女所讲的,崇祯很夸奖费珍娥的文才好,称她是宫女中最好的女秀才。”说到这里,他将费珍娥的一卷仿书呈上。 李自成虽然半生戎马,不善长书法,但他平日喜欢读书,也喜欢欣赏别人的字,此刻看了费珍娥的娟秀字体,忍不住在心中暗暗点头。他没有忘记自己的皇帝身份,所以他没大声说好,只是看了两张仿纸,含笑点头,将一卷仿书递给了牛金星,在心中默想:这个姓费的宫女既然容貌很美,又有文才,不妨召见一次,再作决定。 牛金星和宋献策、李岩共同观看费珍娥的仿书,都对这仿书发出称赞。宋献策因为看出来李自成已经有意将这个费宫人纳为妃子,更是说出些溢美的话。当然他的称赞话并不离谱,说费珍娥的字是以欧字为底,赵字为面,又说从她仿上填的小字看,显然习过《灵飞经》,这些话都使牛金星和李岩点头同意。 看过仿书,宋献策向李自成躬身建议:“既然这个费宫人自称有话要向陛下面奏,请陛下回寝宫后召见一问。” 李自成淡淡地回答一句:“今日初进北京,诸事繁忙,等空闲的时候再召见她吧。” 672话:做皇帝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宋献策拉住李岩止步,小声说道:“李岩,皇上已经接近不惑之年,尚没有太子,这是我大顺朝臣民所关心的一件大事。刚才皇上听了吴汝义的禀奏,又看了一张仿字书,已经动了采纳费宫人为妃之意。此为我大顺朝一大好事,足下位居副军师,为朝廷密勿大臣,理应劝皇上召见费氏,为何不说一句话?” 李岩笑一笑:“愚弟受陛下的恩惠,蒙以国士相对待,正患无以图报,岂不关心陛下尚无太子的大事?况且在长安启程之时,关于为皇上物色妃子一事,贱内曾传下皇后懿旨的叮咛,愚弟岂敢忘怀?只是……” “尊意如何?” “弟有一点浅见,只敢对老兄说出,望勿让同僚知闻,也莫让皇上知道。” “你我多年知己,无话不谈,请足下快说出来吧。” “以弟碌碌浅见,皇上初来北京,应以安邦建业为急务,首先昭示天下,废除前朝一切苛政,更要紧的是从今废除三晌,永不再征;其次是号召京师及各地前明官吏,只要诚心投顺,照旧录用,但对贪官污吏一定严惩不贷,以其家财赈济饥民。” “北京虽然为明朝皇都所在,但辇毂之下,贫民甚多。平日江南财赋与米粮,仰赖漕运源源供应北京。近来漕运已断,北京官家尚可支撑一时。贫穷小民,家无积粮,马上就有饥饿之忧。如何平抑粮价,救济贫民,安定人心,虽然困难甚多,但也刻不容缓。” “还有想要求安国定邦,建立百世基业.必须广罗人才。自古英雄创业,可以马上得天下,而不能以马上治天下。北京为天下视听所系,也是人才荟萃之地,陛下到北京后首先急务应是招纳贤士,正所谓的周公吐哺,天下归心,今日陛下一到北京便留意选妃,虽出自臣下的忠心……” 宋献策摇摇头,不让他把话说完,拉着他向前走了几步,小声说道:“几年来足下有许多次很好的建议,弟深为赞同。你在去伏牛山得胜寨途中,于神厘地方写的那封书子,纵论天下形势,向主上提出建议,据宛洛以经营中原,建立根本,以图天下。那封书信,宏谋卓识,非同凡响,文笔畅达,条理严密,颇有陆宣公奏议之风,为近世所少见。不仅弟捧读再三,佩服万分,主上也赞不绝口。” “然而兄的宏谋卓识,未见实行,竟成为一纸空言。倘若依足下建议方略,今日我大顺义军不会孤军远征,使你我不会在全军腾欢中暗怀杞忧。像去年十一月在西安讨论义师是否迅速远征幽燕,文臣中只有你我,武臣中只有田玉峰,意主持重,但不能畅所欲言。今日已经进了北京,大家欢喜鼓舞,别的话皇上未必听得进去,说多了反而不好。” “献策,眼前不是天下已定,而是决定成败存亡的关键之时。有些大事,你我不言,何以上对陛下,下对万民?” 宋献策心中一惊,望着李岩片刻,忽然以轻松的态度拍一拍李岩的肩膀,笑着说道:“皇上和众将们都正在兴头上,文臣们都在等待皇上登基后加官晋爵,你我何必不识时务,故意使皇上和文武群臣扫兴?至于你我原来担心的事,不过十日,必能看出眉目。到那时你我身为正副军师,成败利钝之事,责无旁贷,自然要尽忠建言。至于皇上早日纳妃,本是一件小事,你何不在这样小事上随波逐流,和光同尘?” 李岩也笑了,点头说:“老兄深请世道,所言极是。其实为皇上纳妃之事,弟也十分留心,今日上午弟奉旨去处理懿安皇后出宫之事,看见一个宫女容貌不同一般,虽在惊慌之中,但神态镇静,举止优雅。我询问慈宁宫管事太监陈安,知道这个宫女名叫窦美仪,论容貌在后宫中数一数二,颇通文墨,在张皇后身边是一位六品女官,与一般宫女不同。” “她请求随懿安皇后出宫到张国纪府中,随皇后从容自尽。弟因为想到为陛下物色妃子的事,不答应她随懿安皇后出宫。倘若陛下必定要在目前戎马倥偬中选一位妃子,窦美仪未必不强于费珍娥。应该从二人中挑选一位,何必今日就匆忙决定呢?” 宋献策猛然高兴:“既然你看见窦美仪的才貌出众,举止优雅,堪充大顺后宫之选,为何不奏明陛下?” 李岩笑着说:“我之所以不急于奏明陛下,是弟认为陛下选妃事不宜过急,弟不愿留下一个向皇上不献忠言说论而献美女之名,到了适当时候,吴三桂的归顺有了眉目,北京能够暂无清兵入犯之忧,由我们共同向皇上建议选妃,由礼政府进行初选,然后请皇上自行选定。在初选时,费珍娥也好,窦美仪也好,除她们二人之外,宫中难免尚有遗姝。古人云十步之内,必有芳草,何况北京城这个地方?一旦下诏选妃,除宫中女子之外,也要在北京城内清白良家女子中仔细挑选。何必匆忙决定?” 宋献策忍不住哈哈大笑,拉着李岩向东华门外走去。李岩问道:“仁兄为何大笑?” 宋献策说:“足下高见,弟深有同感,但有一事,使弟细想之后不觉大笑。” “哪一点使兄大笑?” “你在慈庆宫看见了才貌双全女子,堪当后宫之选,但你不愿留下向皇上献美女之名,不肯奏明皇上。这正是你的可敬可爱之处,但也是你在义军中不能和光同尘的地方。这几年你已经成了背叛朝廷的流贼,却不能摆脱宦门公子气与书生气,怎能不使我大笑呢?” 李岩点点头,也笑了。他们随即在东华门外上马,带着等候在东华门外的一大群文武随从奔往设在灯市大街的军师府去。 晚膳,御膳房仍然为李自成准备了各种荤素菜肴和点心,足有三四十样,仍然是比民间的正式宴席还要丰富。李自成不知不觉皱一下眉头,向侍立一旁的宫女头儿王瑞芬问道:“御膳房的头儿来了吗?” “回皇爷,他在殿外侍候。” “叫他进来!” 御膳房的头儿是一个中年太监,还没有摸清新皇上的脾气,诚惶诚恐地进来,跪下去不敢抬头。李自成望望他,用温和的口气说道:“从明天起,御膳不要准备这么多的菜了。我深知民间疾苦,不愿看见皇宫中如此浪费。按原来明朝定例,皇上一个人的御膳每天用三十四两几钱银子,太浪费了。在平民百姓之家,一年吃饭也用不了这么多银子。从明天起,每顿御膳,荤素八样就够了,另外加一碟辣椒汁。崇祯吃过羊肉汤烩馍和牛肉刀削面吗?” “回陛下,崇祯皇爷不曾吃过。” “啊,你们大概也没有做过。我从长安带来的御厨会做,明天叫他们做这两样陕西膳食,你们可学学。” “奴婢遵旨!” 晚膳以后,李自成漱了口,回到武英殿西暖阁休息。吴汝义进来,跪在他的面前叩了一个头,说道:“启奏皇上,刚才牛丞相差人进宫,嘱咐臣转奏陛下,明日举行进北京后第一次早朝。因为武臣们多不熟悉朝仪,太早了容易乱了班次,他建议辰时三刻举行,不知可否,请示圣裁。” 李自成问:“要奏乐吗?” “丞相说了,这是常朝,不必奏乐。但其他朝仪都要依照在长安制定的《大顺礼制》行事,以昭示我大顺朝开国体统。如今礼政府的官员们正在忙着准备。” 李自成担心武将们确实不懂朝仪,而且人数又多,难免在行礼时乱哄哄的,闹出笑话。他想了一下,说道:“明日早朝,武将们忙于军事,可以不必前来,只要文臣们前来早朝就行了。” 吴汝义问道:“汝侯、毫侯也免朝吗?” “汝侯位居文武百官之前,毫候任北京内城警卫重任,说不定早朝后我将有话要问,叫他们也来早朝吧。” 李自成吩咐以后,见吴汝义仍跪在地上不起来,心中奇怪,忽然想起那个美貌宫女的事,含笑问道:“汝义,你还有事要奏吗?” 吴汝义抬起头来,面带笑容奏道:“陛下今晚无事,是否可以召见那个姓费的宫女?” 李自成的心中一动,用不大在意的神气说道:“知道了。” 吴汝义叩头退出。为着明日在武英殿第一次早朝的事,他今晚要协助礼政府和鸿胪寺做许多准备工作,所以在武英门对李双喜嘱咐了几句话,便匆匆出宫了。在李自成手下的重要将领中,吴汝义没有显著战功,也不是智谋出众,但凭着他对李自成忠心耿耿,小心谨慎,勤勤恳恳办事,而且在文武大臣中人缘很好,所以深得李自成和皇后高桂英的赏识,看成是难得的心腹之臣。 今天他偶然看到了费珍娥,很希望这个美貌的宫女被皇上看中,受到宠幸。倘若费珍娥能够产下一个男孩,就是太子,而他因为又替大顺皇帝办了一件大大的好事,将更加受到重用。他明白费珍娥开始大概只能封为贵人,或者封为选侍,但只要生下一个太子,便会母以子贵,晋封为妃,再逐步晋封为贵妃、皇贵妃。 等到日后太子继承皇位,今日的费宫人就是来日的圣母皇太后了。他吴汝义到了那时,纵然年已老迈,因受到圣母的眷顾,一家人的荣华富贵,也会十拿九稳。这样想着,他的脚步轻快,喜上眉梢,心头上舒展极了。 李自成在武英殿西暖阁又停了片刻。一个宫女捧来一杯香茶,躬身放在几上,揭开碗盖,柔声说道:“请皇爷饮茶!” 李自成随便向茶碗上瞟了一眼,茶色金黄,散着若有若无的轻烟,也散发出热茶的清香。几乎同时,他也在献茶宫女的半边桃腮和云鬓上瞟了一眼,一股脂粉香使他的心中一动。他本保持着帝王的尊重,但是忍不住又对献茶的宫女打量一眼。 宫女头儿王瑞芬来到他的面前躬身说道:“皇爷劳累了一天,今晚无事,请到仁智殿寝宫休息。” 李自成轻轻点头,便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但是他毕竟未脱离农民的习惯,回头向茶碗看了一眼,觉得倒掉可惜,端起来又喝了一口。王瑞芬恭敬地问道:“皇爷喜欢喝这种茶吗?” 李自成点点头,微微一笑。陕西不产茶,也不讲究饮茶,所以李自成对茶道毫无知识。但是他为着保持皇帝身份,不肯多问。两个宫女提着两只宫灯引路,三四个宫女在后边跟随,他在花团锦簇和香风围绕中,离开武英殿往寝宫去了。 李自成在作为临时寝宫的仁智殿西暖阁坐下以后,立刻由一个宫女用雕花精美的朱红堆漆梅花托盘献上来一盏盖碗香茶。王瑞芬在红漆描金高几上的古铜博山炉中添了香,转身来到他的面前柔声问道:“皇爷,要洗脚吗?” 李自成想起来已经三四天没有洗脚。虽然陕北人没有经常洗澡和洗脚的习惯,但毕竟也不舒服。他在王瑞芬的丰满白嫩的脸上看了一眼,不期同王瑞芬的明如秋水的眼睛遇到一起,使他心头不免一动。他轻声说:“拿洗脚水来!” 王瑞芬向站在背后的宫女们使个眼色。过了片刻,一个宫女端来一个很矮的紫檀木雕花方几,摆在李自成的脚前,跟着有一个宫女用镀金铜盆端来了热水,放在矮几上边,另一个跟着进来的宫女拿着干的白棉巾,站在背后。李自成用手一试,洗脚水温热适宜。他正要亲自脱靴子,那个端来方几和端来镀金铜盆的两个宫女同时跪下,替他将靴于脱下,又替他脱掉白布袜子。 李自成将双脚放进水中,他自己也闻见脚臭熏鼻。他正要自己动手洗脚,两个跪在地上的宫女赶快一个人替他洗一只臭脚。她们似乎并不嫌脏,白嫩的纤手动作虽轻,却洗得仔细,连藏在脚趾缝中的污垢全都洗净。两只脚洗净以后,镀金铜脚盆立刻端走,将湿脚放在紫檀木小方几上。 拿白棉脚巾的宫女立刻跪下,将湿脚擦干。另一个宫女取来了干净布袜,替李自成穿好袜子,又穿好靴子。然后小方几从他的脚前拿走了,地上的脏袜子拿走了。李自成感到舒服,在心中叹息说:“做皇帝果然与老百姓不同。” 673话:心中荡漾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李自成看见费宫人的几张仿书放在御案上,命王瑞芬拿来给他。他仔细看了仿书,不禁微笑点头。 他从仿书上的娟秀字体,想到吴汝义盛夸费珍娥的美貌,使他动了召见费珍娥的心思。然而他不愿落一个好美女之名,群臣会谈论他初进北京就急于挑选美女,所以他硬是将召见费珍娥的心思压下去了。 他不明白什么原因,今晚坐在仁智殿的寝宫中,男女的事情总不能离开心头,甚至王瑞芬在面前也不免使他的心旌摇荡。王瑞芬是承干宫田皇贵妃的贴身宫女和管家婆,并无美人之名,只是她五官端正,凤眼蛾眉,皮肤白嫩,说话和举止温柔,已经使他看上了眼。 倘若是张献忠或罗汝才,今晚会叫王瑞芬陪自己睡觉,甚至不能自禁地突然将她搂进怀中,然而他李自成毕竟不同。他平时律己甚严,不饮酒,不赌博,更不贪美女。为着打发掉眼下的清闲时间,他拿起几上的一本《三国演义》,翻到他平日最喜欢看的火烧战船的部分,但是奇怪,竟然连一页也读不进去。总想着男女之事,几乎不能抑制住平日很少出现的烈火。 他对王瑞芬定睛端详片刻,使王瑞芬满脸绯红,心头怦怦乱跳,低下头去,以为新皇上的恩宠就要降到她的身上了。但是当这恩宠眼看要降临时,她不仅十分的害羞,而且害怕,局促不安,不知是跪下好还是站立好,在心中对自己说:“我的天,我不该点了那种香。” 原来在宫中有一种历代相传的秘制香料,即在名贵香料中加入乔药,名叫梦仙香,需要时撒入香炉,同别的香一起慢慢燃烧。男女们闻了这种香气,会刺激想要房事,女的还容易受孕。这种由御药房秘制的香,能够刺激男女分泌较多的激素。 当年天启晏驾,崇祯当晚由信王府被迎进宫中,准备第二天继承皇位时,魏忠贤和客氏还没有受到惩治,他们阴谋使不满十七足岁的新皇帝一登基就贪恋美女,命宫女在他休息的宫中点燃这种香。他闻见香味,就明白客氏、魏忠贤的不良用心,立刻命令太监拿走香炉,吩咐以后永不许在他的寝宫中点燃这种香。 在皇后和田、袁玉妃的宫中,都有这种秘制梦仙香。当崇祯皇帝去承干宫、翊坤宫住宿的晚上,两位贵妃娘娘的贴身宫女都在寝宫中点燃这种香,但秉性端庄的周皇后凭着她自己的天生美丽,也凭着她同崇祯在信王府时的患难与共,不许点燃这种香,认为有损她的皇后身份。 今晚王瑞芬故意将她从承干宫带来的这种香末撒在博山炉中,果然她看出这香气使新皇帝的心情大动,而她自己也有点迷迷糊糊,如同有了几分醉意。在这片刻间,她恍惚想到可能今晚会蒙受新皇上的恩幸,从此一步登天…… 李自成突然问道:“寿宁宫中有一个费珍娥,妳见过了没有?” 王瑞芬一惊,如梦初醒,抬起头来回答:“回皇爷,奴婢见过。” “她长得很美吗?” “她原在干清宫侍候崇祯皇上,在干清、坤宁两宫中算是个美人尖子。” 李自成不再说话。从离开西安至今,他已经将近三个月没有接近女人。在东征路上,由于北京尚未攻破,明朝尚未灭亡,每日以经营天下为急务,使他没有心思多想到男女之事。如今进了北京,夺得了金銮宝座,崇祯的尸体找到了,太子和永、定二王找到了,剩下的只是举行登基大典和平定江南二事。 今晚是他起义十多年来心情最轻松愉快也最志得意满的时刻,他正值春秋鼎盛时期,一旦生活在花枝般宫女们的包围之中,生活在氤氲缥缈的香气之中,他忽然一反平日情况,对女人有一种如饥似渴的需要。他看见王瑞芬站在面前几步外,低头等候他的吩咐,似乎还听见她的很不自然的呼吸和心跳。 他轻声叫道:“王瑞芬!” 王瑞芬抬起头,娇声回答:“奴婢在听候皇爷吩咐。” 李自成将下巴轻轻一点,命令王瑞芬走近一步。王瑞芬遵旨向前,离皇上只有两步远了,不知是跪下好还是站着好。因为皇上没有再说话,她就只好站立着不动。 李自成轻声问道:“王瑞芬,妳今年几岁了?” “奴婢虚岁二十。”王瑞芬胆怯地回答,无端替自己瞒了两岁。 “啊,看来像十八九岁。”李自成望着她点头微笑,又无话可说了。 王瑞芬今年二十二岁,已经十分成熟。尽管她深居宫中,从来不曾同成年的男人有见面机会,但是生理上的成熟使她渴望获得男人的爱,她是田妃的贴身宫人,在田妃患病以前,崇祯常去承干宫住宿,由她细心地服侍年轻的皇上和皇贵妃上了御榻,又替他们轻轻放下帐帘,然后轻轻地退出寝宫暖阁,坐在外间等候呼唤。 每当她悄悄地静听御榻上微弱的声音,想象着御榻上一对年轻夫妻的恩爱情况,她不禁又羞又十分动情,只好悄悄地离开田皇贵妃的寝宫外间,脚步踉跄地走回自己的房中。这已经是往日的记忆了。 此刻她看见新皇上是一个十分英俊的中年人,分明是已经看中了她,从他眼里露出来不平常的神情,她更加羞怯了。想着她可能受到宠幸,她的呼吸更困难了,心更慌了,原来黑白分明的眼睛忽然红润而蒙胧了。另外的宫女都不在身边,她能够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音。 凭一个青年女子对男人的灵敏感觉,她知道新皇上之所以不说话,不断地对她端详,是因为已经对她动了情。想到自己被新皇上宠幸的事已经来到眼前,想着自己和一家人就要一步登天,她在害羞与害怕的紧张中更觉得手足无措,单等着皇上的一句口谕,一个眼色,一个动作。她在心中紧张等待,倘若新皇上伸出手轻轻地拉她一下,她就在皇上的脚边扑通跪下,将身子投入皇上的怀中…… 李自成在心中对王瑞芬发出赞叹:“听说田妃是个美人,妳不怪是田妃的贴身宫女?” 他忍不住又一次定睛看她。她羞怯地低下头,躲避开他的眼睛,这种羞怯更增加她的温柔和妩媚,也使他更为动情,几乎不能自持。但是李自成毕竟是李自成,性格上与张献忠、罗汝才大不相同。就在他几乎忍不住要拉她的一只垂在身旁的、又白又嫩的小手,把她拉到怀里时,忽然转了念头,彷佛往日的李自成对他叫道:“你不能做一个放纵美女的皇帝。” 他猛然清醒,正在波翻浪涌的感情突然落潮,本来准备伸出的右手不伸出了。略微沉默片刻,他向她问道:“田娘娘已经去世快两年,妳们承干宫中的宫女为什么还不放出宫去?” 王瑞芬的心情也忽然冷静下来,躬身回答:“崇祯皇爷不下旨,谁敢提一个字呢?虽说按照祖宗规矩,隔几年要放一次宫女,由父母择良婚配,可是成百上千的宫女老在深宫,与家人永无再见之日。患了病就送到安乐堂,病死了就送到宫人斜。倘若奴婢不遇到改朝换代,不遇到新朝的圣明天子来到宫中,奴婢只能熬到老病死后给送往宫人斜去。”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声音哽咽,热泪奔流。 李自成心中感动,想到他已决定将宫女们分赏有功将校们的事,说道:“所有已经成年的宫女,我将全部放出宫去。此事妳不要对别人说出,以免引起宫女们众心浮动,等待出宫。” 王瑞芬立即跪下,颤声说道:“皇爷是英明圣君,千古少有。万岁!万岁!万万岁!”她连磕了三个头,不觉伏地呜咽。 李自成说道:“妳起来,我不会叫妳们众宫女一辈子深闭宫中。” “万岁!万岁!万万岁!”王瑞芬又叩了三个头,从地上起来,用红袖擦着眼泪。 李自成想着吴汝义盛赞费珍娥的才貌出众,而已说费珍娥有话当面陈奏,于是对王瑞芬说:“妳差一个宫女去将费珍娥叫来,她有话不肯向吴将军明言,要向我当面陈奏。” 王瑞芬猛然一怔,随即恭敬地说道:“奴婢领旨!” 就在这刹那之间,王瑞芬的心头空了。她回到宫女们住的厢房中,立刻遵旨派出四个宫女,去寿宁宫宣召费珍娥来叩见新皇上。她是做事细心的人,知道宫女们平日都怕鬼,又加今日亡国,宫中昨夜惨变,死了许多人,而出武英门去寿宁宫又很远,要经过灯光昏暗的两条长巷,还要经过阴森可怕的、昨晚死了人的干清宫和坤宁宫,所以她不是派遣一个或两个宫女,而是派了四个宫女,打着两只红纱宫灯和两只白色羊角宫灯。 当四个宫女走了以后,她赶快用温水洗净了面,洗去泪痕,对铜镜薄施脂粉,带着两个宫女重去新皇上的寝宫侍候。想着新皇上一定会看中费珍娥,一刻钟前的满腔心愿化为虚幻,她在心中悲叹说:“唉,天不怨地不怨,怨我福薄。” 费珍娥经过半天休息,进了饮食,又喝了参汤,到黄昏时精神就完全恢复。听说崇祯皇上的尸体已经在万岁山脚下找到,陪着他上吊的还有王承恩,她暗暗地流了眼泪。 当仁智殿寝宫中的四个宫女提着宫灯来到,口传圣旨,召费珍娥立即前去,寿宁宫的宫女们和太监们都惊慌起来,不知道是吉是是凶。按照规矩,费珍娥应该跪下听旨,但是她没有跪,走出来站在廊下听旨之后,对前来传旨的宫女们说:“我跟随姐姐们去吧。” 她正要动身,忽被比她年长的寿宁宫的管事宫女刘香兰拉了一下,返回屋中。刘香兰小声说道:“小费,妳刚才不跪下听旨,已经是不敬,怎么敢不再打扮一下就去到新皇上的面前?不要任性,也不要倚恃才貌出众,是祸是福都要看这次见面。妳有了福,众姐妹也跟着有了好处。来,快打开妆奁,薄薄施点脂粉。拿出最鲜艳的宫制像生花我替妳插上两朵。” 费珍娥流着泪说:“算了,刘姐,国家已亡,帝后殉国,公主逃出去吉凶难料,干清宫和坤宁宫众姐妹已经投河自尽,我有何心思打扮?我不愿拿自己的姿色献媚……” 她本来想说出献媚李贼四字,但怕被窗外听见,忽然住口,倔强地走了出去,对来传旨的四个宫女说道:“我们走吧!” 尽管费珍娥怀着必死的决心,准备着随时被杀,但是当她走上仁智殿的丹陛,看见王瑞芬站在丹墀上等候她时,知道马上就到了李自成的面前,禁不住心头狂跳。为着使自己镇定,她暗中将下唇狠咬一下。王瑞芬趋前一步迎接她,凑近她的耳朵悄悄地叮咛一句:“新皇上很仁慈,妳莫害怕。妳要成贵人了。” 费珍娥被带到李自成的面前,虽然她胸怀仇恨,但是不能不双膝跪下,叩了一个头,俯首说道:“寿宁宫奴婢费珍娥叩见新主!” 当费珍娥由王瑞芬引着走进暖阁时,因为是低着头,李自成没有看清楚她的脸孔,但是她高低适度的身材和大方的举止已经使他暗暗满意。如今听了她的说话,使他感到新鲜和有趣。近半年多来,明朝的文臣武将向他投降的人很多,都照例称他为圣上、皇上、陛下,而这个宫女却称他为新主,与众不同。 他含笑问道:“妳称我是新主,很有道理。我问妳,妳可知道妳的旧主已死,尸首已经寻到?妳是否悲痛?” “奴婢已经听说在煤山下寻到了崇祯皇上的尸体。皇上与皇后身殉社稷,珍娥身为旧朝宫女,并非草木,岂有不悲痛之理?” 李自成在心中点头,暗暗称赞,随即说道:“费宫人,妳抬起头来!” 费珍娥大胆地抬起头来,让李自成看清楚她的容貌,她也趁机会向李自成打量一眼。她看见这个破了京城,逼死帝后的逆贼并不是她所想象的面目凶恶,更不是青脸红发,倒是五官端正,一双浓眉,双目炯炯,英气逼人,除左眼下边有一个伤痕外,没有什么毛病。她害怕他的目光,又将头低了下去。 李自成对于费珍蛾的美貌感到意外,甚至吃惊。刚才王瑞芬的容貌已经使他心旌摇荡,几乎不能自持,此刻他看见费珍娥不但容貌更美,而且神情聪颖,还有一般美貌女子少有的刚强之气。 674话:美貌宫女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李自成暗中决定,数日之后,一定将费珍娥纳为妃子,或者是先封为才人、贵人或选侍,逐渐晋封为妃,至于王瑞芬,他可以留在身边,与费珍娥同时受封,也可以将王瑞芬赏赐给罗虎,完成罗虎的婚姻大事。 他向费宫人问道:“妳要实话向我奏明,为什么要冒充公主?” 费珍娥毫无畏惧地回答:“奴婢因见公主左臂负了剑伤,晕倒在地,但实际未死。在一片混乱之中,寿宁宫管事太监何新将公主背出宫去,不知藏匿何处。奴婢甘愿冒充公主,任凭杀戮,保护公主不受搜查,平安逃生。” “好啊!妳有一颗忠心,实在难得!” 李自成打心眼儿里称赞费宫人,随即又问:“听吴汝义将军启奏,妳有话不肯对他说出,必要见到我当面陈奏,到底为的是何事?” “奴婢好比丧家之犬,生死任人,别的事都不关心,所关心的唯有公主一人。奴婢今日得见将军……” 王瑞芬轻声说道:“不要叫错!” 费宫人的话被打断了。所有在暖阁中侍候的宫女们都吓了一跳,偷偷地看了看李自成的神色。李自成也感到诧异,转过头去看着王瑞芬,轻轻地问:“啊?” 王瑞芬深怕费珍娥在言词上触怒新君,向李自成躬身悦道:“费珍娥来到皇上面前,十分害怕,误称陛下为将军,实在该死,恳求皇上姑念她年幼无知,惊魂未定,偶然说错了话,不要震怒,让她将话奏完。” 李自成本来只觉诧异,并未生气,听了王瑞芬的话,轻轻点头,露出似有若无的笑意,用温和的口气对王瑞芳说道:“叫费宫人不要害怕,抬起头来将话说完。” 王瑞芬对费珍娥说:“珍娥,妳抬起头来,大胆地向陛下陈奏吧。坐在龙椅上的不是将军,是皇爷,是新皇上,是大顺皇帝!你要称皇上,称陛下!” 王瑞芬看出李自成已经看中费珍娥的美貌,所以又加了一句:“万岁命妳抬起头来说话,妳赶快抬起头来!” 费珍娥这时也决定改变她刚才的对抗态度,要争取李自成看中她的美貌,好为殉国的皇帝和皇后报仇。她果然顺从地抬起头来,用悦耳的口音说道:“奴婢对吴将军要求亲见陛下陈奏,就是恳求一件事,不要追查公主下落,使她能够安然老死于民间。这就是奴婢冒死求见陛下的心愿。” 李自成说道:“我已经听说,公主现藏身在周皇亲府中。我已经下旨,保护公主,使她安心养伤。等到她的身体痊愈,守孝期满,由礼政府主持,与原来选定的姓周的驸马完婚。我将赐她庄园宅第,使她与驸马安享富贵。” 费珍娥伏地叩头,高呼万岁。原来她认为李自成只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凶残流贼,听了李自成的话,使她的的成见开始发生变化,心中说:“他在群盗中果然与众不同!” 李自成说道:“妳的容貌出众,又肯舍身救主,我甚喜欢。我看了妳的仿书,又听说你在宫中有女秀才之称,更为难得。妳在宫中都读了些什么书?” “奴婢读完了《四书》、《列女传》,还读些古文和唐诗,启蒙时读过《三字经》、《百家姓》,与民间私塾一样。” “《五经》读过吗?” “只读完了《诗经》。” 李自成听到《诗经》,说道:“我在长安,也聘请了一位有学问的邓夫人为皇后和公主讲授《毛诗》。诗经三百首你能背吗?” “奴婢背过。” “关关睢鸠,妳喜欢读吗?” “这是《诗经.国风》的第一首,是讲后妃之德的,奴婢背得烂熟。” “我问妳喜欢这首诗吗?” “奴婢虽然喜欢这首诗,但奴婢身为宫女,从不敢有后妃之想,诗中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也与宫女们毫不相干。” “为什么毫不相干?” “宫女倘若不承蒙皇恩放出宫去,由父母择良婚配,纵然是窈窕淑女,也只能老死宫中,这君子好逑一句诗就是空话。” 李自成听了她的回答,觉得这宫女年纪虽小,却是少有的聪颖有识,敢陈意见,大大不同于一般女子,决不是庸庸碌碌、人云亦云之辈。他重新命费珍娥抬起头来,含笑端详她的美貌。他不仅看清楚她的双目明如秋水,而且在秀美中含有女子中少有的刚毅之气。 他要收费珍娥为妃的念头更确定了,他的眼光几乎不能再离开费的脸孔,没话找话,又随便问道:“妳还喜欢背诵《诗经》中的哪些诗句?” “回陛下,《诗经》中好的诗句很多,有时喜爱这几句,有时喜爱那几句,随一时心情而不同。” “我当面考试,妳随意背诵几句。” 费珍娥脱口而出:“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李自成已被费宫人的容貌和文才所征服,根本没深思她为什么背诵出这几句诗,面带微笑,频频点头。费宫人也看出来李自成确实有意纳她为妃,眼神中含有情愫。她被看得脸红心慌,重新低下头去。 王瑞芬明白李自成已经看中了费珍娥,而且颇为动情,她没嫉妒,走到李自成背后,小声问道:“皇上,今晚要不要将费珍娥留在寝宫?” 李自成犹豫片刻,经过冷静一想,对王瑞芬轻轻摆一下头,又望着跪在地上的费宫人说:“费宫人,妳回寿宁宫去安心休养,每日读书临仿,不可荒废。数日之后,我会召妳再来。下去吧!” “谢恩!” 费珍娥叩头起身,仍由刚才的四个宫女打着宫灯送她回寿宁宫去。当她走过武英门外的金水桥时,王瑞芬从后边快步迫来,紧紧地握住她的手,陪她走了几步,然后停住脚步,挥退那四个宫女,对她悄声说道。 “珍娥妹,新皇上很喜欢妳,妳很快就会一步登天了。妳说话要特别谨慎。江山易主,全是天命,不关我们女人的事。多少文臣武将都降顺了新朝,谋取富贵,妳我女流之辈,不管在什么朝代都是女人,永远以柔顺为美德。妳的容貌出众,只要蒙受新朝皇上宠爱,一家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妳要每日沐浴,留心打扮,准备着皇上随时会召妳前来寝宫。” “谢谢姐姐的好意关照。”费珍娥转身望着西华门,轻轻叹口气:“魏清慧和吴婉容两位姐姐在阴曹会怎么说呢?” 这天夜间,李自成睡在御榻上,盖着用龙涎香熏过的黄缎绣龙被,久久地不能入睡。费珍娥的影子不断地浮现在他的眼前,考虑着几天后将数千宫女分赐有功将校,他就将费珍娥纳为贵人。 但后来他不由得想起来西安的邓大妙。邓太妙今年二十三岁,在关中素有才女之称,颇有诗名,也有学问,他一见就十分满意,只是她是大名士文翔凤的遗孀,所以他只好以礼相待,护送回家,聘请她为内廷教师,为他的皇后和公主讲书。 他在心中拿费珍娥同邓大妙仔细比较,费珍峨虽然比邓大妙更美,更在妙龄,但是邓大妙不仅容貌可爱,也更懂世道人情,更为深沉,更有学问和才华。他想如今只好选中费宫人了,可惜像邓太妙那样的女子再也遇不到了。 这天夜间,费珍娥也久久地不能入睡。她起初只打算用冒充公主的办法使公主免于被搜索出来,见了那位吴将军之后,她萌发了刺杀李自成为皇帝和皇后报仇的念头,所以她要求而见李自成。 但是她的容貌是否能打动李自成,将她留在身边,她不知道。如今她知道自己的容貌已经被李自成看中,说不定就在数日之内,她刺杀李自成的时机就会到了。想到这里,她的胸中充满了慷慨激情,好像是一阵阵波涛汹涌。她不由自主地滚出热泪,望着南窗上的微弱月色,彷佛看见了崇祯皇帝。 她在枕上悄悄地硬咽说道:“皇爷,奴婢自幼在宫中读了孔孟之书,略知忠孝之理,也知杀身成仁之义。我是大明的一个宫女,在干清宫中,深蒙皇上殊恩。我决计刺杀逆贼,明知要遭到千刀万剐也不回头。” ***** 吴汝义对李自成说道:“臣在长安时候,来奉皇后面谕,说陛下尚无太子。来到北京之后,务必为陛下挑选一位如意妃子,早生龙子。皇后的这件心事,关乎皇统继承,在我朝是件大事,她不仅对臣两次面谕,也叫红娘子转告李岩将军……” 宋献策欠身插言:“皇后深为陛下膝下无子操心,此事臣也知道。” 吴汝义接下去说:“昨日见到长平公主身边的伴读宫女,姓费名珍娥,容貌甚美,又通文墨。臣今日得知,昨晚陛下在寝室召见了费宫人,圣心也觉得合意。既然如此,臣斗胆请求陛下,择日将费氏选为妃嫔,以慰皇后盼子之心。” 李自成听了吴汝义的话,正中心怀,同时也在心中称赞吴汝义近一年来留意向文臣们学习礼仪和言语,这几句话就说得十分得体,更增加他的高兴。倘若是张献忠,此时一定会忍不住握着棕色的大胡子哈哈大笑,接着对吴汝义亲呢地骂两句粗话,表示称赞。 然而李自成几乎未曾流露笑容,用责备的口气轻声说:“在长安出师前原有成议,进北京后将宫女分赐有功将校。眼下分赐宫女的事尚未着手,我怎么能先选美女?” 牛金星看出来李自成责备吴汝义的话并非真心,赶快说道:“皇上先想到向有功将校分赐宫女的事,自然是明君用心,古今少有。然而以臣看来,分赐宫女只是几天以内的事,可由军帅府与首总将军各派数名官员,共同办理。至于皇上挑选妃嫔,不妨光办。汝义将军所请,敬望圣上应允。” 李自成望着刘宗敏问:“宗敏以为如何?” 刘宗敏说:“你是天子,一国之主,你不先选妃子,众将校谁敢领受皇上赏赐的宫女?吴汝义说的那个宫女,既然容貌俊美,又识文断字,皇上你就收在身边吧。进北京挑选一个美人算什么?自古以来,哪个当皇帝的不有他娘的三宫六院七十二妃?难道我大顺朝的开国皇帝是吃清斋的?” 李自成笑一笑:“今日的御前会议要商讨的最紧迫的是军国大事,其余诸事不必在此多议。因为向众将校赏赐宫女的事归军师府处分,献策留下,李岩和汝义都曾负清宫之任,查阅过各宫的宫女,也留下,其余文武大臣可以出宫,各回自己的衙门办事。” 群臣从御前叩头退出以后,李自成跟着起身,带着宋献策等往西暖阁去。那里摆的椅子很少,适合几个人进行密谈。李自成在龙椅上坐下以后,屏退宫女,不许有人在窗外侍候,然后他慢慢说道。 “说到选美的事,我倒有一番想法。虽然我的膝下尚无一子,为我大顺朝臣民关心,但我想得更多的是如何将宫女分赏有功将校这件事做得妥当。献策,你以为如何?” 宋献策说:“臣以为陛下选妃与陛下将宫女分赏有功将校,两件事可以并行,而陛下选妃这件事不妨先行。以宫女分赏将校,因为人数众多,须要作好准备,方能办得妥贴,皆大欢喜,共沾皇恩。至于陛下选妃,只是一人之事,不用拖延。高皇后焚香许愿,但望陛下有一妃早生太子,臣民也同此殷殷期望。” 李自成连连点头,但又说道:“自古帝王创业,虽然都是上膺天命,下顺民心,但也要百战才有天下。得了天下之后,还要消灭反侧,战胜外敌,开疆拓土。帝王百战经营,是为的收拾江山。将士们浴血苦战,是为的建立功勋,得到子女玉帛与封侯之赏。古今一理,没有例外。” “我大顺依赖将士之力,破了北京,灭了明朝,创建国家,所以我总在想着有功的将校们不惟应该酬以侯、伯之赏,也要予以子女玉帛之惠。不然如何能鼓舞军心?分赏宫女的事,在长安已经决定,将士咸知,所以我以为分赏宫女之事理应速办,纳妃之事不妨略缓。” 吴汝义站起来说:“陛下关怀将士,实为千古圣君。但陛下是万民之主,既然亲自召见了费宫人,颇合圣意,不妨先纳费氏为妃,然后择期向有功将校们分赏宫女。” 李自成问道:“献策有何主张?” 宋献策说:“汝义将军所言甚是。本月二十八日是一个利于婚配的好日子。如陛下钦准,臣拟于即日起命军师府的官员们开列应赏给宫女的将校名册,并从宫中调阅适宜婚嫁的宫女名册,火速准备就绪,二十八日到二十九日完成分赏宫女之事。紫禁城中及西苑各处,宫院众多,看守门户,小心火烛,每日洒扫诸事,不可无人。臣意暂时以两千宫女分赏将校,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如此甚好,各宫院不可无人经管,也不可赏得太过泛滥。” 宋献策又说:“皇上选妃,理应在本月二十八日之前。紫禁城中为美貌女子荟萃之地,可充妃嫔之选的绝不止费珍娥一人,听副军师说,慈庆宫中就有一位姓窦的宫女,德容兼备,冠于群芳,堪膺陛下的后宫之选。请陛下今日于万几之暇,召她前来,亲眼一看,然后在窦氏与费氏中挑选一位。” 李自成没想到宫中还有比费珍娥更为出色的女子,他感到吃惊。 675话:窦美仪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李自成没想到宫中还有比费珍娥更为出色的女子,因而吃惊,继而渴望亲眼一见。但是他表面上若无其事,似乎很随便地向李岩问道:“李岩,你看窦氏如何?” “陛下,这位窦氏在慈庆宫中不是一般宫女,是一位六品女官。懿安虽是前朝皇后,已经寡居了十七年,不是崇祯朝的六宫之主,但是她既是天启皇后,又是受崇祯尊敬的皇嫂,每逢元旦和她的千秋节,不但所有妃嫔们都要到慈庆宫朝贺,连周皇后也去拜贺。窦氏是司仪局女官,平日无事,陪张皇后读书写字,下棋吟诗。所以窦氏不仅容貌出众,而且举止娴雅,温柔大方,美而不媚。” “她叫什么名字?” “她姓窦名美仪,娇美的美,仪表的仪,现年二十一岁。” 李自成转望宋献策:“此事应如何决定?” 宋献策说:“请皇上于今晚将窦美仪召进寝宫,与费宫人作个比较,决自圣衷。” 李自成又问李岩:“李岩之意如何?” 李岩说:“按历朝惯例,选妃是一件大事。先由皇帝下旨,由礼部通告京师臣民,先由礼部挑选美女,择日送进宫中,请皇帝与皇后面挑。但今日非太平时期,也不是选取京帅良家秀女,而是只从宫女中选择,可以不经礼部初选,只由皇上召见一次,即可决定,一切繁文缛节都可以省了。” 李自成微笑点头,又问吴汝义:“如今有两个备选的人,你的意见如何?” 吴汝义回答说:“请陛下于今晚召窦美仪前来一见。如窦氏确实德容兼备,不妨将窦美仪与费珍娥同选为妃。” “啊?” “臣听说崇祯的田妃和袁妃就是同一天选进宫的。” 李自成微微一笑,不再说话了。 当宋献策等三位近臣退出以后,宫女们进来献茶。李自成吩咐王瑞芬,要她差遣一个宫女去慈庆宫传旨,今晚将召见窦美仪。昨晚召见费珍娥,他没有事前传旨,而对于召见窦美仪要事先传旨,他虽然不说出自己的心思,但王瑞芬完全明白了。 她知道,崇祯皇帝每次要去田妃或袁妃宫中住宿,都是事先差干清宫的宫女传旨,以便承干官或翊坤宫的宫女们做好准备,蒙恩临幸的娘娘也要沐浴打扮,准备小心接驾。倘若是一般宫眷或新蒙恩召幸的宫女,也在接旨之后,赶快沐浴打扮。 如今王瑞芬想着既然对召唤窦美仪前来寝宫要提前半天传旨下去,必不是一般召见。况且她深知窦美仪德容兼备,在宫娥之中确实属于第一,所以她很自然地认为是皇上召幸。 王瑞芬虽然不是美人,但也是中等以上容貌。她曾经希望自己被新皇上看中,摆脱老死冷宫的命运,所以昨晚在新皇上的寝宫添香的时候,在博山炉中加进了梦仙香。无奈新皇上不是一个贪美女的人,虽然她也看出新皇上看着有点动情,却始终没有失去分寸。 后来皇上召见了费珍娥,她满心希望小费被皇上看中,成为贵人,她日后求小费替她在皇上面前说几句话,趁着青春年纪放出宫去,与父母见面,由父母主持婚配。可是小费没有被留下,如今又要召见窦美仪了。她不但不嫉妒,不伤心,反而一心希望窦美仪会选中为妃。她将寝宫中服侍皇上的事向女伴们叮嘱几句,便带着一个小宫女往慈庆宫去。 慈庆宫的姑娘们因为她如今是新皇上寝宫中的宫女头儿,见她来到,不知何事,慌忙迎接。她登上慈庆宫的丹墀,返身西南而立,用银铃般的声音高叫:“窦美仪听旨!” 窦美仪在惊骇中向北跪下,俯下头去。王瑞芬庄重地宣旨:“皇上口谕,今日晚膳以后,皇上召见,窦美仪要沐浴更衣,准备妥当,届时由寝宫中差宫女来接妳前去。谢恩!” 窦美仪叩头说:“谢恩!” 王瑞芬二话没说,走下丹墀。众宫女站在丹墀上,躬身说道:“送瑞芬姐!” 王瑞芬在院中回头,向窦美仪招手。窦美仪的惊魂未定,赶快走下丹陛,到了瑞芬面前,轻轻地颤声叫道:“瑞芬姐!” 王瑞芬紧拉着窦美仪嘱咐几句。窦美仪没有说话,只是满脸通红,怦怦心跳,轻轻点头,不知是害怕还是激动,一双秋水般的眼睛顿时充满了泪水,忽然将话岔开去,哽咽问道:“懿安娘娘不知道已经尽节了没有?” 王瑞芬没有回答,又一次深情地看窦美仪一眼,放开手,匆匆走了。 李自成回到了仁智殿寝宫,立刻命令王瑞芬差宫女去叫窦美仪。王瑞芬差四名宫女打着四盏宫灯去后,为使皇上高兴,又在博山炉中添加梦仙香,不过片刻,寝宫有一种异香氤氲,使李自成又像昨晚一样燎火燃烧,心旌摇荡,不由得几次打量王瑞芬。他的眼睛里放出的异样光彩,使王瑞芬害羞地低下头去,回避他的目光。 李自成向王瑞芬问道:“妳从前见过窦美仪吗?” “回皇爷,奴婢见过多次。每年元旦和懿安皇后过千秋节,奴婢随田娘娘去慈庆宫朝贺,总要同她见面。逢田娘娘生日,懿安赏赐礼物,田娘娘回敬礼物,总是差奴婢带两个宫女随承干宫管事太监前去,又要跟美仪相见。所以每年奴婢总要同窦美仪见面几次。” “窦美仪的人品如何?” “她的容貌很美,仪态大方,为宫女中少有。听说崇祯皇爷在三年前曾有意收她为妃,也跟周皇后私下提过,只是因懿安身边只有这一个贴心的人,不愿有拂懿安之意,所以不曾明言,随后国事一天天坏下来,也就不再提了。” “听说她喜欢读书写字,也会做诗,是吗?” “她确实还会做诗。有一次周皇后带着田、袁二位娘娘去看懿安皇后,闲谈之间,懿安命窦美仪将她近日做的几首诗呈给周皇后和田、袁二位娘娘一阅。周皇后和田皇贵妃都会做诗,袁贵妃虽不做诗,但也常常读诗。她们看了窦美仪的诗大为称赞,赏赐了许多首饰和衣料。” “噢,难得!难得!” 李自成不由得想起西安的女诗人邓太妙,连连称赞难得难得,又向王瑞芬问道:“慈庆宫离这里很远吗?” “回皇爷,慈庆宫在端敬殿的后边,比坤宁宫近得多了。窦美仪在下午接旨后已经沐浴打扮,此时应该已经过了文华殿的西夹道,快进会极门了。” 李自成微微一笑,在心中说:“窦美仪,且不管人是否美貌,这名字倒很好。” 自从王瑞芬传旨之后,慈庆宫登时就忙了起来,有的宫女向窦氏小声道贺,有的说她生得命好,一家人将享不尽富贵荣华。在慈庆宫管家婆的安排下,有四个宫女替她准备了沐浴的温水;有两个宫女抬来了红篓炭,架在铜火盆中点燃,等燃过了性,不再有木炭气味,才将通红的火盆抬进洗澡的小房间,使房间中充满热气,然后殷勤地照料窦美仪沐浴。 两个宫女,遵照管家婆的吩咐,将应该穿戴的衣、裙、鞋、帽以及首饰准备妥当;另有两个宫女将几件要穿的衣裙放在熏笼上熏得芳香扑鼻。晚膳以后,窦美仪在宫女姐妹们的帮助下穿戴打扮。她穿一件紫色、圆领、窄袖。对襟长褂,遍刺折枝嫩黄小葵花,每枝小葵花围以金钱圆圈。长褂里边,系一条百褶红罗裙。 从腰间垂下金线绣花珠珞缎带,下端缀着银铃。脚穿粉底绣花弓样红绣鞋。头戴乌纱帽,帽两边绣着海棠。帽额正中缀着一颗红宝石,周围缀一圈珍珠。乌纱帽顶插着一枝玲拢精巧的金步摇,凤尾上坠着小金铃。乌纱帽下露出云鬓,漆黑的云鬓与嫩白的粉颊相映。云鬓下露出来一个耳朵,耳垂上带有十分高雅的明珠问翡翠耳坠。 从仁智殿寝宫派去了四个宫女,从慈庆宫派出了随情的两个宫女。六盏宫灯,一阵香风,出了慈庆门向西转再向南转,过了元辉殿的夹道,从关睢右门的前边过去便来到了文华殿、端敬殿加上省愆居构成的一座用红墙围绕的宫院。 窦美仪在这一群宫灯围护中绕过了文华殿宫院的高墙,从西夹道向前走,过了一座白石桥,又走不远向右转,便进了会极门俗称左顺门。又绕过午门与皇极门之间的五座雕工华美的汉白玉金水桥前边,便来到了归极门。一出归极门,便看见武英门了。 窦美仪和一群宫女一路走来,愈向武英殿宫院走近,心情愈无法镇静。当走近武英门时,她的两条腿几乎软了。 她和干清宫、坤宁宫的宫人们不一样,她和崇祯皇帝和皇后没有感情,亡国之痛也不是那么强烈,所以慈庆宫的众多宫女中没有人随着魏清慧和吴婉容投河自尽。大家守在宫中,怀着悲哀与恐惧的心情,等待着命运的安排。 窦美仪原来因为在懿安皇后身边,对大明朝的国运十分关心,知道国家一天天败落下去,但是没料到突然亡国。她原来想着,懿安皇后在天启朝深恨客氏、魏忠贤乱政,和天启皇帝也很少见面,后来皇后年轻守寡,寂寞深宫,在慈庆宫的众多宫女中只有她一个人可以陪侍皇后弹琴下棋,读书写字,花间联句,月下吟诗。 所以皇后决不肯将她放出宫去,她只好准备再陪伴皇后九年,到了三十岁,恳求娘娘恩准她在宫中作女道士,伴着黄卷青灯,虚度此生,修得下辈子托生男身。不料大明朝突然亡国,更不料新皇帝竟然知道她容貌出众,今晚召幸。她虽然二十一岁,但她是在规矩森严的慈庆宫中长大,在守寡的皇后身边长大,她从来没有想过有被召幸的事,没有想过男女之事。 进了武英门往里走,她感到两腿更软,脸颊更热,心头更加狂跳。每走一步,从腰间垂下的缎带上的小银铃和乌纱帽上金步摇的小金铃同时发出悦耳的声音,使女伴们听不清她的心跳声音。其实当走近仁智殿时,她自己觉得她的心快提到喉咙眼了。 王瑞芬在仁智殿的丹墀上等候迎接。窦美仪虽然同王瑞芬没有交情,但是早已认识,她看见王瑞芬笑脸相迎,略觉放心,好像在陌生地方遇到了旧友,几乎要滚出眼泪。王瑞芬握着她的一只手,感到她的手稍发凉,赶快凑近她的耳根悄悄说道:“别害怕,新皇上很仁慈的。” 王瑞芬吩咐六个提灯笼的宫女都在殿外休息,单独带着窦美仪走进仁智殿的西暖阁,也就是李自成的临时寝宫。东西暖阁都是两间,召见窦美仪的地方是在外间。 窦美仪是一个被封建礼教和慈庆宫特殊环境陶冶出来的守身如玉的女人,刚才还在为初次被召幸的事满脸通红,心慌意乱,一走进仁智殿就忽然变为恐惧。几年来她在深宫中熟闻李自成是一个流贼首领,到处攻城破寨,杀人放火,而她不幸生不逢辰,一旦亡国,被带到这位反叛逆贼的面前了。她的脸上的羞颜,顿然间变为苍白。 走在前边的王瑞芬在离李自成七八尺远的地方站住,躬身说道:“启奏皇上,窦美仪奉旨来到!” 随即她向旁闪开一步,让窦氏上前行礼。只听银铃声响,窦美仪用小步向前走了两步,跪下叩头,用紧张得打颤的声音说道:“奴婢窦美仪,向皇上叩头!万岁,万岁,万万岁!” 当窦氏随着王瑞芬进来时,原是低着头,不敢仰视,所以李自成看不清她的全部面孔,只觉得她的美与费珍娥不同,也与王瑞芬不同,而是仪态大方,雍容华贵,确实是后妃之选。 “妳不要害怕,抬起头来!” 当窦氏遵旨抬起头来以后,李自成突然一惊,定眼向窦氏的脸上打量。他的吃惊,不是因为窦氏的容貌确实很美,而是因为他好像曾经见过。奇怪,窦氏生长于深宫之中,他怎么会似曾见过呢?但他马上停止了胡思乱想,向窦氏含笑问道:“听说妳在张皇后身边每日读书写字,也会吟诗,与一般宫女不同。我要问妳,大明有将近三百年的江山,为何亡国?” 676话:窦美仪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窦美仪看见面前新皇帝的相貌并不凶恶,倒是浓眉大眼,隆准广额,是一个不凡的创业英雄人物。而且他说话时面带微笑,分明是要故意考考她读了书是否明白道理。 她已经不再恐惧,略一思忖,便用娇嫩悦耳的声音说道:“奴婢深居宫中,对外事一概不知,宫中也不许打听。偶尔听懿安娘娘私下感叹:自万历皇爷以来,朝政一年坏于一年,到天启朝更加朝纲不振,民心思乱。” “古人说: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古人又说:民犹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崇祯皇帝不是个昏庸之主,终于失去江山,实因为大明自万历以来,日益失去民心,而有今日之事。愿陛下时时以民心为重……” 李自成截断她的话,笑着说:“没想到妳深居宫中,还能够明白这样的道理,在女流中十分难得,妳愿我以民心为重,此话正合我意,不过天下兴亡,还有一个气数。明朝气数已尽,非人力可以挽回。” “崇祯何尝不想励精图治,成为中兴之主?无奈天命已改,崇祯纵然拼命挣扎,无力回天。我起兵至今,身经百战,艰苦倍尝,救民水火,故所到之处,民心归服。还有一层,我之所以得天下,名在图谶,天意早定。妳在深宫之中,大概不知。我以水德应运,且有十八子主神器的谶记。妳相信五行盛衰的道理吗?” 窦美仪大胆地回答说:“奴婢当然相信。但是古人也说过:盛衰之理,虽曰天命,岂非人事哉?陛下初到北京,甚希望陛下与京帅臣民约法三章,废除前朝苛政,使万民得沾新朝雨露之仁,心悦诚服。” 李自成想不到这个容貌俊美的女子竟然有这般见识,心中有点吃惊,直到此刻,他才忽然想起来,这个窦美仪的身材高低,面孔白嫩、眼神聪明,很像在西安见到的邓太妙,不过她要比邓太妙小一两岁。想到这里,他又看了窦美仪片刻,更增加了他要纳窦美仪为妃的心思。 李自成想到他和崇祯皇帝不同。崇祯遵守祖宗家法,为防止外戚干政,不许后妃们对朝政说一句话,也不许随便打听。他李自成出身民间,而民间贫寒夫妻,遇事商量,忧患同担。在起义以后,高桂英一直陪伴他过戎马生涯,艰危共尝。他此刻不仅满意窦氏的美貌,也满意窦氏的才学,不禁在心中暗想,假若将窦氏纳为妃子,一定能给他难得的内助。 他又想到,美貌、文才、见识集聚于女子一身,自古少有,而今竟然让他遇见,不枉他亲自来北京。他忍不住打量窦氏,恰与窦氏的目光相遇,又一次大为动心,几乎使他不能自持,转看王瑞芬一眼,几乎要说出来要窦美仪今夜留宿寝宫的话。然而他终于将快要冲出喉咙的这一句话咽下去了。 他用平常人的亲切口吻向窦氏问道:“妳生长深宫,不问外事,何以也懂得治国平天下的道理?” “懿安娘娘孀居十七载,每日以读书、写字、吟诗、下棋与浇花消磨时间。她喜欢读史鉴,命令奴婢陪侍读书,遇有心得,或掩卷叹息,或与奴婢谈论几句。奴婢虽然愚钝,但日久天长,也明白了一些道理。今晚在陛下面前大胆妄言,请恕奴婢死罪。” “妳说得好,懿安喜欢读史鉴?” “她在天启朝身为正宫娘娘,受制于客氏、魏忠贤奸党,每日郁郁寡欢,唯有以读书为乐。尤其喜欢读各种史鉴,以明历代治乱兴衰的道理。常听年长的太监们说,天启末年,魏忠贤残害忠良,毒害清流,朝政更加昏暗。一天,天启皇爷来到坤宁宫中闲坐,问皇后在读何书。张娘娘回答说:臣妾正在读《史记.赵高传》,皇上万几之暇,不妨一读。天启皇爷知道她的用意,并不生气,稍坐一阵,默然而离去。” 李自成不觉地说道:“啊,懿安原来是这样的一位皇后。” 他明白窦美仪不愧是在懿安皇后身边熏陶出来的人,与一般美人不同。他曾与西安的邓太妙谈过两次话,赞许邓氏有才学,擅长诗文,但邓氏不像窦氏的留意治国之理。他在心中称赞说:“难得!难得!” 他望着王瑞芬吩咐:“赏赐窦美仪两样首饰,送她暂回慈庆宫去,等候再次召见!” “遵旨!” 李自成路过太原时,从晋王宫中没收了很多金银珠宝。首饰、文玩和绫罗绸缎,路过大同时又从代王宫中没收很多财物,这些财物大部分运回长安,一小部分带在身边,以备随时赏赐之用。 昨日李过和吴汝义清宫的时候,虽然尚未仔细抄没各宫财宝,但也抄到了一部分,其中有不少稀世珍宝。这些东西都将登入清册,分别装箱,不日将运往西安。为着李自成赏赐需要,又有一部分送来寝宫。所有备作赏赐用的贵重东西,都分门别类,开列详细清单,暂时交王瑞芬掌管。 王瑞芬不敢怠慢,赶快取一张黄纸清单,双手放到御案上,用纤纤的右手食指指了指两个地方。李自成轻轻点头,王瑞芬捧着黄纸清单走了。 李自成想再看看窦氏的身材如何,轻声说:“窦美仪平身!” 窦美仪叩头起身,退立一边。李自成上下打量她的身材,然后又打量她的容貌。窦氏第一次被男人用异乎寻常的眼神细看,又一次两颊鲜红,羞怯地低下头去。她在心中暗自奇怪:这寝宫中点的是什么香?在慈庆宫中从来没有闻过。她又想道:新皇上刚才对王瑞芬说要我暂回慈庆宫,这暂回二字是什么意思? 王瑞芬重新出现,身后跟随着两个宫女,前边的宫女身材颀长,穿一条桃红长裙,捧着一个用钿螺和碧玉叶嵌成梅竹图的长方盘,上放一个雕漆圆盒;后边的宫女年纪略小,身材略矮,穿一条葱绿长裙,捧着一个朱漆描金梅花盘。 王瑞芬走到李自成的身旁,先接过长方盘放在案上,打开盘上放的雕漆圆盒,声音温柔地说:“恩赏窦美仪的一对七宝镂花赤金镯,请陛下过目。” 李自成看了一眼,轻轻点头,又向窦美仪望去。可惜窦氏低着头,正在心跳,看不清她有何表情。王瑞芬将长方盘交还给红裙宫女,然后接过朱漆描金梅花盘放在案上,打开另一个雕漆圆盒,小声说道:“这是一只嵌猫儿眼的赤金戒指,请陛下过目。” 李自成心不在焉地看了一眼,轻轻点头。 王瑞芬走到拜垫旁边站定,两个捧首饰盒的宫女紧跟在她的背后。她向窦美仪叫道:“窦美仪跪下接赏!” 窦美仪赶快跪下,低首等待,心头狂跳。王瑞芬亲自将梅竹长方盘端到窦美仪面前,让她看看,随即说道:“这是皇上赐妳的一双七宝镂花赤金镯,赶快叩头谢恩!” 窦美仪俯地叩头,颤声叫道:“奴婢敬谢皇恩!” 王瑞芬将长方盘交给红裙宫女,又从绿裙宫女手中接过来描金朱漆梅花盘,她正要叫窦美仪观看首饰接赏,忽然听见新皇上对窦氏说了一句口谕:“从今后妳不要自称奴婢,妳不再是宫女身份了。” 窦美仪心上一震,明白这两件首饰就是新皇上所赐的定情之物。王瑞芬也心中一喜,正要提醒窦美议叩头谢恩,忽然李双喜来到窗外,在窗外奏道:“儿臣有一事启奏父皇!” 李自成不禁愕然,向窗外问道:“何事?” “张皇亲府中家人到军师府禀报:懿安皇后回到娘家后决意殉国,不进饮食,只有哭泣。张皇亲全家苦劝无效,皇后已经于今日晚膳前趁身边无人时自缢而亡。” 李自成沉默片刻,吩咐说:“命张国纪将懿安皇后好生装殓。等到局势平定之后,由我朝礼政府派官员将皇后棺材葬人天启陵中。” “领旨!” 窦美仪听到懿安皇后已经自缢殉国,又是震惊,又是悲痛,倘若不是在李自成面前,她一定要伏在地上,放声痛哭。此时此地,她的悲痛的眼泪只能往肚里奔流。正在她悲痛懿安皇后自缢身亡的事情时,王瑞芬将朱漆描金梅花盘端到她的面前,让她看一下已经打开的雕漆圆盒中的猫儿眼赤金戒指,随即又将梅花盘交给身后的绿裙宫女,又向窦美仪说道:“窦美仪叩头谢恩!” 刚才窦美仪用模糊的泪眼向小盒中的宝石戒指望了一下,也未看清,但明白这恩赏的重大意义。现在经王瑞芬提醒,赶快机械地伏地叩头,哽咽地说出来谢恩二字。 王瑞芬到李自成的身边躬身问道:“皇爷,还有什么吩咐?” 李自成已经看见了窦氏的泪眼,低声说道:“你们送窦美仪暂回慈庆宫去,两三天内等候恩诏。” 王瑞芬转身向窦氏说道:“今晚的召见已经完毕,圣上有旨:窦美仪暂回慈庆宫去,等候恩诏。从现在起,窦美仪在皇上面前不要再自称奴婢,赶快叩头谢恩!” 窦美仪带着哽咽说:“臣妾窦美仪原是亡国奴婢,生逢圣朝,得沐皇恩,粉身难报!” 她伏地连叩三个头,然后说道:“愿陛下江山永固,万寿无疆。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瑞芬柔声呼叫:“平身!” 窦美仪一方面得到新皇帝的恩宠,一方面又知道懿安皇后已经自缢身亡,幸福与悲痛同时来到,一时间心情迷乱,六神无主。当她从拜垫上站起时,不觉踉跄一步,腰身一闪,裙带上的小银铃和金步摇上的小金铃同时猛然间一阵叮咚。在这刹那之间,李自成的因准备说话而半张开的嘴唇忽然收拢。站在三尺外侍候的两个宫女吓得一跳。 王瑞芬十分敏捷,迅速上前一步,将她扶住,跟着在她的耳边小声说道:“可以退出了。” 窦美仪站稳之后,向新皇帝拜了一拜,体态轻盈地向外转身。就在她转身的时候,她回过头来向新皇帝看了一眼,想看清楚新皇上的左眼下是不是有伤疤。但这只是迅速地回眸一望,仍然没有看清楚,就由王瑞芬陪伴着走出寝宫。李自成在窦氏抬头回眸一望的时候,又看见了她的美貌,看见了她的似乎含有泪光,但仍然明如秋水的双目,不禁心中又是一动。他目送着窦美仪出了寝宫,从丹墀上传来金银小铃的优雅而悦耳的响声。 王瑞芬命两个宫女捧着首饰,亲自率领一大群宫女送窦美仪走出武英门,过了金水桥,又送出归极门,到了皇极门和午门之间的大院中。她不愧曾经是承干宫田皇贵妃身边的管事宫女,细心周到,熟悉宫中礼仪。她小声向两个宫女吩咐一句话,那两个宫女赶快提着宫灯走了。 然后她望着窦美仪,含着温柔的微笑说:“贤妹,我今晚还称呼妳贤妹,以后就不敢这样称呼了。新皇上已经看中了妳,妳的对答也使皇上满意,皇上赏赐妳的首饰就是定情之物。妳的身份已经不同往日,妳今晚暂回慈庆宫,宫女姐们和太监们理应站立在慈庆宫门口迎接。” 窦美仪的脸颊红了,眼眶里忽然又一次浮出了泪花,但是低着头没有说话。是感激皇恩的泪花还是悲痛懿安皇后殉国的泪花?她没有对王瑞芬说出一个字。 王瑞芬想着去慈庆宫报信的两个宫女应该到慈庆宫了,才让窦美仪继续往前走。窦美仪来的时候是前后跟随六个宫女,这时又多了两个捧首饰小盒的宫女。倘若在民间,这两个小首饰盒可以交一个丫鬟捧着,或干脆交给一个提灯笼的姑娘带去。 然而这是宫廷的规矩。御赏之物,每一件必须由一个宫女双手恭捧而行。所以窦美仪回慈庆宫就有八个宫女前后相随,珠围翠绕,环佩叮咚,脂粉飘香,俨然是贵人气派。 677话:窦美仪 3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迟迟出来的下弦月开始在带有流云的五风楼头上徘徊,照着皇极门的巍峨海潮龙脊和鸱吻高翅的觚棱,但是大院中仍然是暗沉沉的。王瑞芬一直目送窦美仪在一群宫女的簇拥中出了会极门向北转,连灯光也看不见了,才带着两个宫女和一盏宫灯返回武英门去。 昨晚,她照料费珍娥在寝宫叩见新皇上,分明是已经蒙受皇上的垂爱;今晚又照料窦美仪受皇上召见,分明是这位慈庆宫的美人更受到皇上的喜爱,当面赏赐了贵重首饰,还面谕她以后在皇上前要自称臣妾,不要再称奴婢,被选为妃嫔的荣幸已经笃定了。 不管谁被新皇上选为妃子,她都不嫉妒,认为这是她的命不好,八字生错了,只求以后天下太平,能够被放出深宫。但是她对于费珍娥能不能也被新皇上选中,与窦美仪一同选进大顺宫中,很是关心。虽然所有宫女都是皇家的家奴,但是费珍娥是崇祯皇帝这一边的宫女,她不知道怎么的,在感情上比她和天启皇后那一边的窦美仪热络多了。 当她暗暗为窦美仪的被选中而庆幸的时候,不由得想到费珍娥,在心中说道:“论人品论文才,珍娥在宫中也是人尖子,难道就不能也选进大顺朝的宫中?” 当王瑞芬回到仁智殿西暖阁时,梦仙香的香气已经散尽。李自成坐在御案边批阅文书,但心中却在想着窦美仪和费珍娥,不能静心,不断自问:“是不是可以将她们两个都选在身边?” 王瑞芬带着淡淡的脂粉香来到他的身边,温柔地躬身奏道:“皇爷,窦美仪已经由八个宫女护送回慈庆宫了。” 李自成望一望王瑞芬,含笑说道:“妳不愧是田皇贵妃的身边人,很会办事。明日妳替我挑选一件首饰,差人送往寿宁宫,赏赐给费珍娥。” 王瑞芬猛然一喜,躬身回答:“奴婢遵旨!” 李自成对费珍娥和窦美仪的才貌都十分满意,而窦美仪的神态很像西安的邓大妙,谈吐尤其觉得中意。在分别召见费珍娥和窦美仪的时候,都曾使他心旌摇荡,几乎想将她们留在寝宫门只是他用理智压制了情感,不愿落一个贪图美女之名。 特别是在召见窦美仪的时候,他知道王瑞芬差宫人去慈庆宫传旨的时候误称召幸,所以他真想作为召幸将窦美仪留下,但是后来还是遏止了一时的情感,赏赐窦氏两样首饰,命她暂回慈庆宫,等候恩诏,他想使臣民知道他决非荒诞贪美之辈。 李自成命令吴汝义将他的这些想法密谕大学士牛金星。牛金星向吴汝义询问了皇上分别召见费珍娥、窦美仪的情况,含笑点头:“此事好办,皇上的心思我明白了。” 当天晚上,李自成便召幸了窦美仪。从此就叫窦氏住在寝宫,宫女们和太监们都称她为窦娘娘,以妃嫔之礼相待。李自成多年中为经营天下而殚精竭虑,不贪美女,硬是将普通人的男女之情压制下去。 他的这种在当时农民起义领袖中的独特行事,常为张献忠和罗汝才所嘲笑,而为他的敌人所称许。如今采纳牛金星的意见,很简单地处理了选妃之事,使他十分的愉快。他狂热地喜爱窦美仪的出众才貌,几乎使他改变了多年来黎明即起的习惯。 自从窦美仪到了他的身边以后,他阅览贺表和批阅各种文书之暇,开始每日读《资治通鉴》。窦妃见他带来北京的是一部较好的坊间刻本,便命令两个宫女去慈庆宫将懿安皇后平日阅读的元刊本《资治通鉴》取来;又命令一宫女去将慈庆宫的一只白鹦鹉取来,将笼子挂在仁智殿的前檐下,晚上移到殿内。 北京南郊的丰台一带,特别是丰台附近有一个叫做草桥的地方,有十几家专门培养花木的花农,一代代传下来巧妙的养花技艺,可以将暮春才开的花卉提前在早春开放,或春天开放的花卉提前在冬天开放。花农们四时将鲜花送进北京城内,也卖给宫中。 慈庆宫院内不但有一个小花园,还有一个小暖房,这暖房不但向阳,冬天还可以燃烧地火,由两个太监学习草桥花农的养花技艺,提早一两个月使张皇后看见鲜艳的碧桃、月季、玫瑰、芍药和牡丹。窦美仪差宫女前去传谕,命慈庆宫的养花太监将二十几盆正开放的名贵鲜花送到仁智殿来,然后又吩咐宫女们,有的摆在正殿,有的摆在东西暖阁。顿然间寝宫中即处处是鲜花绿叶,充满了花香。 李自成平生第一次享受到这样的生活环境,有时他望望鲜花,再望望窦妃,一言不发,禁不住露出微笑。 他知道窦氏在慈庆宫常陪着懿安皇后阅读史鉴,所以休息的时候就命令窦氏随意挑选《资治通鉴》中的精彩段落读给他听,窦美仪巴不得李自成能做一个像唐太宗那样的千古英主,所以特别注意从贞观元年起到贞观二十二年的这七卷书中挑那些最精彩的纪事读给新皇上。从此李自成的身边又多了窦妃的温柔悦耳的读书声。 白鹦鹉能够背诵许多首唐人的五七言绝句和几首脍炙人口的律诗。每逢风清日暖,窦妃宫中无事,便逗引鹦鹉读诗,而李自成对此很感兴趣,往往侧首望着窦妃,含笑而听。 仁智殿的西暖阁作为大顺皇帝驻跸幽州行在的寝宫,而东暖阁作为窦妃娘娘的寝宫。实际上窦美仪每夜都住在西暖阁,东暖阁虽设有富丽的床帐,却不曾睡,只是将东暖阁用做梳妆打扮的地方。 窦美仪来到仁智殿,称为窦娘娘,已经十天了,上月二十八日遵照新皇的圣旨,有两千多宫女分赏大顺军的有功将校。因为宫女不能全部都走,不得不从皇亲、官宦、豪门府中征集了一部分丫鬟仆婢分赏将士。紫禁城中比较幸运的是慈庆宫、承干宫和寿宁宫,这三座宫院中的宫女们幸免于分赏将校。 寿宁宫是个小宫院,因为李自成想着费珍娥需要宫女们照料和陪伴,留下了全部宫女。慈庆宫和承干宫,都是由于窦美仪和王瑞芬在李自成面前乞恩,得免此劫,并蒙皇恩特准,等北京局面太平以后,将这三座宫院中的宫女们全数放出宫去,与父母家人团聚,凭媒婚配。 窦美仪知道皇上的心里总在想着费珍娥,只是新皇上正在像一团火似的宠爱着她,不愿意使她不高兴,才将要纳费珍娥为妃的事往后拖了。窦美仪虽然不希望费珍娥也来到皇上身边受到宠爱,但是她认为自己在后妃中应该做一个很有妇德的贤妃,决不在后宫中争宠嫉妒。因为她有这样贤妃的品德,所以曾经两次差遣身边的宫女去寿宁宫向费珍娥问寒问暖,告诉费珍娥新皇上仍然在惦记着她。 像往日一样,今日当宫中树梢上的宿鸦开始啼叫,南窗上刚有点蒙蒙亮时,窦美仪悄悄地挣脱了皇上的搂抱,从皇上的左边胳膊上抬起头来,轻轻地下床,轻轻地走往东暖阁。立刻有三四个宫女轻轻进来,服侍她梳洗打扮。当她梳洗更衣,打扮完毕,王瑞芬也已经打扮得花枝一般,体态轻盈地掀帘进来,向娘娘献上一杯香茶,然后在博山炉添了檀香。 窦美仪见屋中没有别的宫女,望着王瑞芬轻轻叫道:“瑞芬姐!” 王瑞芬一惊,立刻跪下,小声说:“奴婢不敢!请娘娘再不要这样叫我!” 窦氏微微一笑,拉她起来,悄声说道:“妳我原来都是前朝宫人,都是皇家奴婢。我们原是姊妹行,同命相怜。如今我一旦蒙恩……” 王瑞芬截住说:“这是娘娘的命好,一朝飞上梧桐枝头,变为凤凰,众多宫女姊妹们不过是鸡鸭一群,怎敢与娘娘攀比?” 窦氏说:“快不要这样说,论容貌妳并不比我差多少,论年纪妳比我大一二个月,论做事能力妳曾经是田皇贵妃身边的管家婆,如今妳率领众宫女姊妹服侍新皇上,也尽心尽意地服侍我。我心中常觉不安,所以因身边没人,唤妳一声瑞芬姐……我有一句话想问妳……”窦美仪的脸色突然红了,将要问的话咽了下去。 王瑞芬悄声问道:“娘娘,这东暖阁中只有妳我二人,不知道要问何事?” “我,我,我不好意思问妳,可是又忍不住要问清楚。” “娘娘,对宫中诸事,凡是不明白的尽管垂问,奴婢不敢隐瞒。” 窦美仪又忍了忍,终于问道:“妳每晚在皇上寝宫中点的什么香?” 王瑞芬的脸红了,神秘地笑着问道:“娘娘可闻出来那香气不同于一般御香?” “我生长于懿安皇后的慈庆宫中,从来没有闻到过这种奇怪的香气,闻了后扰乱人心。我不愿问妳这是什么香,也知道妳是一番好意,但是我要妳以后在晚上不用再点这种香了。新皇上春秋鼎盛,但愿他能够做一位开国英主,勤政爱民,孜孜求治,从谏如流,使百姓早登衽席。千万莫要一得天下便贪恋美女,误了国事。” 王瑞芬肃然动容,躬身说道:“娘娘所言极是,奴婢今后不再点那种香了。” 听见李自成已经醒来,王瑞芬赶快往西暖阁去。等候在正殿门外的四个宫女也马上跟在王瑞芬的背后进西暖阁了。 初夏夜短,当李自成在宫女们的服侍下梳头、漱洗和穿好衣服以后,温和的阳光射到仁智殿的窗纱上和正殿门内的方砖上。盆中的鲜花上,有几只小鸟在宫院中的树上鸣叫。 李自成刚在西暖阁的龙椅上坐定,端起一盏香茶,忽然听见殿门外有谁念了四句唐诗:“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他含笑问道:“是窦妃在吟诗?” 王瑞芬躬身回答:“窦娘娘正在东暖阁中读书,这是白鹦鹉在前檐背诵唐诗。” 李自成啊了一声,不觉微笑。由窦妃陪伴,用过早膳以后,李自成由美人相陪,在西暖间又坐了片刻,喝了半杯热茶。因为要召见重要大臣,商量数日内举行登基大典的事,他便起身往武英殿去了。窦妃率领宫女们在仁智殿的丹墀上躬身送驾。 白鹦鹉在笼子里叫道:“皇上万岁!国泰民安!” ***** 田府共有数百间房屋,亭台楼阁,曲槛回廊,假山美池,无不应有尽有,田宏遇于崇祯十四年从江南买回来两个美貌名妓,一个姓陈,一个姓顾。田宏遇死后,姓陈的嫁给了吴三桂。 姓顾的仍然留在田府居住,已经用私蓄赎身,但不愿在北京嫁人,只等运河通了,返回江南鱼米之乡。刘宗敏进来之后,这姓顾的名妓逃避不及,成了汝侯的手中尤物,与仆婢居住在一座有流水游鱼,花木扶疏的幽静小院中。三天前,听说被抢掠追赃的某一国公的儿媳年轻貌美,新近守寡,逼他献出。这位美艳少妇带来丫鬟仆妇二三十人,单独居住在另一座院落,颇受汝侯宠爱。 刘宗敏一进城就按照原定计划,每天逮捕明朝的在京官吏,几天之内逮捕了六百多人,有皇亲、勋臣、朝中大臣,也有普通臣僚。原说只逮捕六品以上的官吏,但很快打破这个限制。还有原说有清廉之名的大臣不加逮捕,但是这一条也被打破了。 被拘捕的官吏大部分关押在刘宗敏驻节的田皇亲府的西偏院中,小部分关押在别的将领宅中,天天施用各种酷刑,进行追赃,不断有人在拷掠中惨叫而死。大顺军进行的拷掠追赃政策,加上军纪迅速败坏,强奸和抢劫的事不断发生,在北京造成了极大的恐怖和民愤,使不同阶层的北京人大失所望,认为大顺军果然是流贼的本性未改,重新想念崇祯皇帝,盼望吴三桂赶快率领关宁兵来剿贼复国。 在北京发生的重要情况,有些事李自成并不知道,有些事不完全知道。他最为关心的大事是如何尽快在北京举行登基大典,然后胜利地返回长安,建立像唐朝那样的伟大帝国。文臣们多是新降的前明官吏,只希望在新朝中作为攀龙附凤之臣,保住禄位,对大顺军内部的问题看到了也一字不谈。 李自成的大臣中宋献策和李岩二人,是比较头脑清醒,但因为有种种顾虑,特别是事情牵涉到陕西将领,不敢向李自成直率进言。而且他们更担心的是军事方面,只怕吴三桂抗拒不降,勾结满洲人乘机向北京进兵。他们认为大顺军来北京本是孤军远征,人马不多,进了北京后军纪大坏,很难战胜吴三桂的关宁边兵和从满洲入侵的强大敌军。 678话:闯入直言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李自成吩咐文武群臣退下,尽心为明日皇极门的正式演礼和初六日的登基大典做准备,独将宋献策和李岩留下。当群臣叩头退出以后,他正要向两位军师询问山海关有什么新的消息,忽然听见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同时听见一个青年人的胆怯的声音恳求:“你老莫要着急,让我到陛下面前禀告。” 一个苍老的声音骂道:“闪开!你再拦我,我会一拳将你这个胎毛未退的传事官打倒在丹墀上!” 李自成大吃一惊,向外怒喝道:“什么人如此大胆,给我拿了!” 因为李自成不许前朝的太监在身边侍候,在武英殿东暖阁和前檐下共有四个太监以备皇上随时呼唤。这时一齐奔到武英殿门口,看见三个官员踉跄奔来,抢在前边的是双喜将军。他们不敢拦阻,赶快惊慌地从门坎边避开。 李自成听见脚步声进来,怒目注视西暖阁的房门,而宋献策和李岩的目光也转向同一个地方,李双喜抢先一步掀帘进来,跪在李自成的面前说道:“启禀父皇,王长顺有重要话恳求面奏。” 李自成尚未说话,看见王长顺满眶热泪,紧跟着双喜冲了进来,而同时传事官也并肩进来,但是年轻的传事官因为身体便利,反而抢在王长顺的前边跪到地上,连连叩头,声音战栗地说:“启奏皇上,臣未能拦住牧马苑使王长顺闯入宫中,实是有罪!” 王长顺跟着说道:“臣为了面见圣上,大胆闯宫,在丹墀上将拦路的传事官一把推个踉跄,还骂他胎毛未退,还真想再给他一拳。请皇上容小臣将几天来憋在心里的话在皇上面前倒出来,然后听任皇上治小臣鲁莽闯宫,冒犯朝廷之罪。砍头我不怕,横竖不过是碗大疤痢。” 李自成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忍着一肚子愤怒说道:“双喜,传事官,你们退下,没有你们的事了。” 李双喜和传事官叩头退出以后。李自成望着王长顺问道:“你是我起义时的旧人,有话不妨直说。你快说吧!” “皇上!你如今孤立在上,对下面的情况全不知道,臣若今日不言,以后出了大祸,我就不是你的忠臣了!小臣没有读过书,可是小臣明白,自古忠臣不是那些在主上面前一味歌功颂德,报喜不报忧的人。” “前年臣因为知道黄河堤将会决口,带一个老河工到大元帅行辕恳求见你,从早晨等到晚上,都见不到你。若是我能够见到大元帅,赶快派重兵保护河堤,九月就不会有明军将河堤掘开口子,叫洪水淹没开封,淹死几十万人,连我军因为移营不及也淹死了很多人。” “事后谣传我军被淹死了两三万,实际被淹死了三四千人和骡马一千多匹。这几千将士是防备黄河北岸明军解救开封的,都是从陕西带出来的精兵啊,有许多人我都认识。”说到这里,王长顺放声痛哭。 李自成想到那驻扎在开封城北洼地的几千将士死得冤枉,也忽然神色戚然,叹了一声,命令王长顺坐下说话。 王长顺仍然跪着,接着说道:“开封淹没的第二天,我同一队将士找到一只小船,到了开封城中,看见水上到处漂着死尸,男女老少都有,有不少还没有死,在屋脊上哭着求救。”王长顺又一次说不下去,大哭起来。 李自成听王长顺重提洪水淹没开封的事,更加戚然不乐。但是他事后也深悔自己失误,所以没有动怒,等待着王长顺继续说下去。宋献策和李岩平时就认为王长顺为人正派,敢说真话,此刻不由得交换了一个眼色,同样对老马夫肃然起敬,希望王长顺能说出来他们不便直说的军中情况。 “从开封水淹以后,”王长顺接着说:“我,我后悔死当时只靠双喜和吴汝义替我传禀,没有胆量闯进你的元帅军帐。我当时要是一横心闯入你的元帅军帐,保全了繁华的东京汴梁,救了几十万人的命,纵然你大元帅砍掉我的脑袋,也不过是碗大疤痢,何况你不一定会砍掉我的脑袋。” 李自成忽然笑了:“是的,我决不会怪罪你闯我的元帅大帐。崇祯十二年我们被困在商洛山中,将士们染上瘟疫,病倒了十之六七,我也病了数月,四面官军围困。坐山虎在石门寨叛变,将李友围在一座大庙中。官军从商州城和武关两路出动,正在向我们进攻,倘若坐山虎投降了蓝田官军,我们在商洛山就站不住脚了。” “幸而你从石门寨飞马逃回,向我禀报,使我来得及带病去石门寨平定叛乱。那一次,老营的守门弟兄因我的病体未愈,午觉未醒,不肯替你传禀,惹你恼火,又吵又骂,硬是推推搡搡,挥动老拳。那一次你闯老营立了大功。这一次你大胆闯入宫门,闯入武英殿,必有极其重要的消息对我面奏。是不是你听说吴三桂有领兵来犯的消息?” “陛下!你到北京后十几天来已经大失民心,这比吴三桂那小子不肯投降更为要紧。吴三桂不投降,你可以派大军征讨,将他剿灭;民心不服,你不能将百姓剿灭。用杀戮对付百姓,越来越糟。陛下,你如今孤立在上,北京城中的情况你全然不知,如同是坐在鼓里!” 李自成不禁悚然,王长顺的尖锐言辞不免使他惶惑:北京出了什么人事,为何群臣们要瞒着我呢?他想着王长顺是故意危言耸听,心中不免恼火。 但是他忽然记起来昨夜窦妃为他读《通鉴》,读到唐太宗容忍直谏的事,他忍下去一日气,神色严峻地问道:“凡是大事,文武大臣们随时进宫来向我启奏,你为何说我如同坐在鼓里?” “陛下!小臣今天冒死也要向陛下说出实话,陛下可容臣说实话吗?” “你实说吧,我要效法唐太宗从谏如流。有什么话你大胆说出来!” 王长顺问道:“大臣们有几个敢对你说实话的?” 他转回头望着正副军师说:“请恕罪,我王长顺不是说你们两位,是说那些希图谋求高官厚禄,保全富贵的大臣。他们念的是一部升官经,只会歌颂功德,说皇上听着心中舒服的话。皇上听了不高兴的话他们不说,能伤害文武同僚情面的话也不说。所以皇上不知道北京的真实情况,我才冒死罪前来闯宫。” 李自成的神色更加严峻,怒目望着他的老马夫,又扫了正副军师一眼,似乎对他们责问:“这情况是真的吗?你们平日为何不言?” 宋献策和李岩不敢做声,恭候皇上向他们问话。在刹那间,他们一方面担心王长顺会触怒皇上,一方面也愿意由王长顺之口说出来北京情况。自然他们也等待着皇上对他们的责备。 幸而李自成没有对他们说什么话,又向王长顺问道:“长顺,你到底要对我面奏何事?” “请恕小臣死罪,我大顺军驻扎北京城内,到处抢劫,皇上可曾知道?” “怎么说……到处抢劫?” “是的,有时强借不还,有时说是征用,有时半夜闯人民宅,公然抢劫。这样事经常不断,皇上可曾知道?” “你说的话可是真的?” “倘若小臣说话不实,请皇上砍掉我的脑袋!” 李自成心中大为吃惊,但是还不敢相信:“大军进城的第二天,巡逻队在前门外捉到几个在商店抢劫的兵士,汝侯刘爷当即下令将为首的小头目在十字街口斩首,将人头悬挂树上,怎么还有抢劫的事?” “刘爷杀了人没过三天,抢劫的事情又有了,愈来愈多。大街小巷,军民混杂,住在一起,巡查不易,防不胜防。几万人马,好坏不齐,杀一个两个人算得屁事!啊啊,我在圣上面前说了粗话,死罪死罪!” “北京是一个有钱地方,有几家没有现成的金银?没有现成的金银首饰和各种细软之物?官兵们都知道大军在北京不会久留,等皇上举行登基大典之后,大军就要随圣驾返回长安,只留下少数人马镇守北京。人们跟着皇上打天下,受了十几年的苦,黑眼珠见不得白银子,见了白花花的银子格外发亮,谁肯白错过这个一失去就不会再来的好时机?陛下,我大顺军往日人人称道的好军纪就在这繁华的北京城中消失了!” 李自成开始相信了王长顺的直言,出了一身冷汗,心中生气,转向宋献策和李岩说道:“幸而王长顺今日大胆闯宫,向我直言陈奏,使我开始明白我大顺军进北京后的军纪实情。军纪在十多天的日子里如此败坏,你们两位身为正副军师,必定知道,为何闭口不言?” 宋献策和李岩猜到皇上对他们会有此问,在心中已有准备。他们不仅洞悉大顺军在北京城中的抢劫情况,而且更失人心的一件事王长顺尚未提到,就是强奸妇女。他们二人曾经几次密商,但想不出挽救之策。李岩曾主张直率地奏明皇上,但被思虑周密的宋献策阻止了。 此刻李自成突然一问,他们同时起立,由正军师宋献策先说:“臣等早有所闻,只因为皇上初到北京,万机待理,所以不曾向陛下据实奏闻。汝侯刘宗敏为全军提营首总将军,除指挥用兵作战外,也掌管整肃军律,安抚百姓,表率百官,所以臣等曾经找汝候商量过如何整饬军律的事,汝侯也很同意。” “只是因为在北京停留不长,天天忙于拷掠追赃,又要督促将领们演习皇上登基典礼,所以对如何整饬军律的事,不曾上紧去管。其实抢劫的事只是军纪败坏的一个方面,强奸妇女的事也时有发生。北京是礼仪之邦,强奸比抢劫更失民心。” 李自成猛然心惊,马上问道:“还敢强奸妇女……?该斩!该斩!” 王长顺接着说:“我大顺军才进北京的几天还好,五天以后,强奸妇女的事儿就有了。这样事只要出了几桩,全城就惊慌了。到底强奸的案子有多少,很难说。虽然有些传闻是无根据的谣言,但有些事是千真万确。” “满京城哄传安福胡同一夜之间妇女投井和悬梁死了三百多人,经小臣一再访查,确实有一百多人。还有一个十四岁的幼女,被拉到城头上**而死。还有一个妇女,抵死不从,破口大骂,竟被当场杀死。” “皇上!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你的手下将士进入北京后,又是抢劫,又是强奸,把你的好名声都败坏啦。皇上啊,小臣跟着你出生入死打天下,可是河南、湖广各处的百姓至今还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到北京后又很快失去了民心,这样下去,你的江山如何能够坐稳?如何能建立一统的铁打江山?” 王长顺忍不住热泪横流,又哽咽说:“皇上,这北京可不是一个小地方,不是一个藏在山旮旯里的小村庄,不是伏牛山中的得胜寨。全国各处的人们的眼睛都在望着北京。你能不能在全国得民心,在北京的名声十分要紧,是好是坏,马上就传到各地。在朝中,如今都对你只讲歌功颂德之话,只有我这个老马夫对你直言!” 李自成听了老马夫的直言确实十分吃惊,也确实十分震怒,在御案上猛捶一拳,又扫了宋献策和李岩一眼,这眼神使他们吓了一跳。马上李自成又向王长顺问道:“进北京后军纪如此败坏,汝侯刘宗敏何以不管?难道他一点也不知道吗?” “刘爷也杀了几个人,可是只要军民住在一起,强奸的事就是没法子禁止。常言道:出外当兵过三年,看见母猪赛貂蝉。何况进入了北京城,我们的将士……” 李自成说道:“我想到了这一件事上,所以催促在上月底挑出两千宫女,又从达官显宦的家奴中挑了上千妇女,分别赏赐有功将校。” “陛下,你对有功将校赏赐美女,这用意小臣明白,可是陛下,你也有思虑不周的时候。我们大顺军来到北京的有六七万人,受到皇恩赏赐的只是少数。那得到美女的自然高兴,还有几万人没有得到美女,岂肯甘心?” 679话:马夫忠言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王长顺继续说:“我的皇上,请饶恕小臣直言!从上月二十八日皇恩赏赐美女之后,强奸良家妇女的事情更多了!” “崇祯十二年过年以后,我军被围困在商洛山中,明朝不能够消灭我们,全靠纪律严明,也靠商洛山中的穷百姓跟我军是一条心。李鸿恩是你的义弟,强奸民女未遂,你的义母年轻轻就守寡,只有这一个亲生儿子,还没有长成大人就随你起义。” “你为了军纪,硬是下狠心把李鸿恩斩了。那时候多少人为他哭着说情,我也流着泪替他说情,你也哭了,可是他还是被你斩了。他作战有勇有谋,常立战功,倘若不被斩,他今日也封侯了。小臣近几日常想到李鸿恩的死,心中很难过。” “那时我军在潼关南原打了个大败仗,困守商洛山中,难得的是军纪严明,上下一心。如今进了北京,得了江山,从前的好军纪却没有了,那一股拚死创业的劲头没有了。皇上,万一再遇到困难时候,谁替你拚死卖命?李鸿恩在商洛山中被斩时没有怨言,也没有哭,如今他的灵魂在黄泉下看见这种情形准会痛哭。” “我的陛下,我的皇上啊,十几年来,跟随你起义的成千上万的英烈鬼魂,看见我们大顺军今日的情况,不在阴间痛哭才怪了!” 王长顺不能再说下去,伏地呜咽。李自成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直言,心中很为震动。看见宋献策和李岩仍在肃立候旨,不敢坐下,他用责备的口气说道:“你们二位身任正副军师;我军近日军纪败坏,肆意抢劫财物、强奸妇女,你们必定知道,为何不向我直言呢?为何不拿出整顿军纪的办法?王长顺并非大顺朝中的文臣武将,只是一个跟我多年的老马夫,他就敢向孤直言,如果不是他平日怀着一颗忠心,今日闯进宫来,我仍然被蒙在鼓里!” 正副军师立刻跪下。宋献策说道:“臣等并非不知,几次想要直言陈奏,尚未得到适当的机会。今日王长顺闯宫直言,使臣等弥增惭愧。臣等昨日为整饬军纪事到田皇亲宅与汝侯面商,因为汝侯才为奸情案斩了两个人,怒气未消,所以未作深谈就辞出了。” “他杀了两个什么人?” 李岩说道:“如今军民混杂,强奸之事欲禁不止。加上种种缘由,遂使强奸之事,愈来愈多。臣等居军师之位,罪该万死。汝侯所杀的两个人并非强奸,只是一对通奸男女!” “杀的一对男女?” 宋献策接着说道:“昨日臣等到提营首总将军府,适逢一巡逻小队捆送来一对通奸男女和一名原告。汝候还是往日的雷霆脾气,叫我们坐下等候,立即擂鼓升堂,审问案犯。那妇女年纪很轻,尚有几分姿色。那原告男人又老又丑,显然他的妻子不是原配,是买来的妾或丫头填房,与丈夫并无夫妻恩情。” “汝侯问那妇女:你愿意随丈夫回家去吗?那妇女回答说:我不愿王头目单独为我而死,宁肯同王头目奔赴黄泉,也不愿再回到丈夫身边!汝侯又问小校:你还有什么话说?” “小校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所以毫无恐惧,大声说道:有的将校,家中有妻有子,蒙恩赏赐美女,我跟随闯王起义十年,至今二十八岁仍然是一个光棍。我们虽然是通奸,可是我愿意娶她,她愿意嫁我,两情两愿,要死死在一起。我们活着不能结为夫妻,到阴间结为夫妻!汝侯为着军纪不可坏,一怒之下,将这一对男女给杀了。” 李自成听了这个案子,心中引起一连串问题,但是没有时间向深处思考,向宋献策和李岩问道:“目前情况,不可放任下去,两位军师有何善策?” 宋献策回答:“臣等今日进谒陛下,为着两件大事,一是要密奏满洲人的动静,二是要奏明北京近日情况。前一件尤为重要,不可不早为之防备。” 李自成猛然一惊:“满洲鞑子有何动静?” 宋献策说:“此事须要密奏。” 李自成:“是同吴三挂有勾结吗?” 李岩赶快说道:“陛下,王长顺进宫来见陛下很不容易,他的直言陈奏,实属难得。请陛下听王长顺继续陈奏,等他陈奏完毕,臣与宋军师再向皇上密奏新得到的重要探报。” 李自成明白宋献策和李岩要向他面奏的是十分重要的军事机密,于是命他们起身坐下,转向王长顺问道:“王长顺,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呢?” 王长顺明白两位军师有重要军情向皇上密奏,自己应该赶快退下,于是说道:“皇上!小臣是一个追随陛下多年的马夫,斗大的字认识不到一牛车。常言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小臣只有一片忠心,害怕皇上每日听到的尽是歌颂功德,会误了陛下的大事,所以冒死闯宫,直言面奏。如今话已吐出口了,请治小臣冒犯之罪。” “我大顺军到北京后有抢劫百姓的,有强奸妇女的,多年的好军纪忽然败坏,你不进宫来直言陈谏,我一点也不知道。我一进紫禁城就不曾出去过,看来我应该出去亲自看看听听,不应该光听群臣的颂扬的话,是吧?” “皇上,请恕小臣再说几句直言,纵然你天天走出紫禁城,北京城内军民的真正情形,你也是看不见听不到。” “我不聋不瞎,何至如此?” “小臣虽不曾读圣贤书,对世道人心却有经验,看得很多,想得很深。在攻破洛阳之前,陛下虽然号称闯王,朝廷和官府骂陛下是流贼。可是陛下正在艰难创业,到处流窜,穿破的吃粗的,与士卒同甘苦,把穷百姓看成了父兄姐妹。每到一地,因为你的军纪严明,仁义爱民,老百姓敢围到你的身边,把心里话说给你听。你的耳总是聪的,眼总是亮的。” “攻破了洛阳之后,你成了奉天倡义文武大元帅,手下有了几十万人马,局面同以前大不相同了,能够到陛下身边说话的只有那几十员有头脸的将领和亲信幕僚,从此后小百姓不能随便见你了,士卒小校不能随便见你了,连我这个老马夫王长顺在紧急时候也不能见到你了。” “莫说称王称帝,就拿做官的人们说,都是官越做越大,跟百姓越离越远。自古如此!皇上,小臣语言太直,请恕小臣死罪!” “你说得很好,说下去,我正要听你的直言!” 王长顺迟疑一下,接着说道:“去年春天到了襄阳以后,陛下受众将拥戴,号称新顺王,草创了新的朝廷,设置了文武百官。从此以后局面又不同了,文臣武将们在你面前奏事都得跪下,你只许总哨刘爷可以免礼。十月间进了西安,陛下将秦王府的宫殿作为新顺朝的宫殿,每隔三日去灞桥观操,沿途百姓看见你的黄伞都远远避开,来不及避开的都跪在路边不敢抬头,怕得浑身打颤,连大气也不敢呼出。” “连正在啼哭的小娃儿听妈妈说:不许哭,皇上驾到!也就马上闭住嘴了。今年元旦,陛下在长安昭告天下,定国号大顺,改元永昌,受文武百官朝贺,如今又进入了北京城,不管是不是举行了登基大典,陛下就是当今皇帝,天下万民之主。陛下想出紫禁城听一听看一看,其实陛下什么也听不到看不见。” “陛下要出去一趟,前一天就得沿路刷洗门面,填平地面,打扫干净,然后用黄沙铺路,圣驾出宫可不是随时想出去就出去,出宫的吉日时刻,都得由军师或钦天监事先择定,传谕扈从百官知道。出宫的这一天,从一早就开始静街,文臣们称做警跸。” “小臣听说,沿路一街两厢商店停业,家家关门闭户,除门口摆设香案之外,门窗内不许有人窥看,不许有一点声音,深院中不许传出小孩哭声,不许有鸡鸭乱叫。街道两旁,五步一卒,十步一兵,面朝外,背朝街心,弓在背,刀在腰,长枪刀剑在手,肃立无声。皇上坐在三十六人抬的龙辇上,隔着亮纱,向前看,你只能看见几百名骑在马上的护驾亲军,接着是各种旌旗飘扬,伞、扇成对,随后是成对的金爪、铖、斧、朝天镫……各种执事。” “再往后是一柄黄伞,四个随驾的宣诏官和八个骑马仗剑的武士。还有什么,小臣只是听说,说不清楚。总之我的皇上,请恕小臣直言,你向前看看不见一个百姓,向左右看看不见一个百姓,回头向后看,你只能看见扈从的群臣和大队骑兵。从前你同穷百姓们亲亲热热地坐在一起随便喷闲话、叙家常的那种情景,再也不会有了。皇上,小臣的直言已经说完,请皇上治小臣胡言乱语,大大不敬之罪!” 李自成望着王长顺,不知说什么好。老马夫的直言是他第一次听到,心头上又是突然吃惊,又是恍然明白,又是爽然若失,总而言之,各种心态几乎在同时出现,十分纷乱,使他一时间茫然理不出一个头绪。他很想留住王长顺为他再说出些他所不知道的北京情况,但是他也看见两位军师的神色沉重,在等待着向他禀奏十分重大的军事机密,于是他向正副军师的脸上打量一眼,又向王长顺问道:“难道来到北京的大顺军全是一样,军纪都坏了不成?” “不,皇上,自然也有好的。” “哪些部队是比较好的?” “陛下,小臣每日无事,带着四名亲兵,骑马各处走走看看,好在我的人缘熟,什么事都瞒不住我。据小臣看来,我们来到北京的六七万大顺军,不是军纪全坏了,倒是有三支人马保有往日的军纪,没有听说有抢劫和强奸的事……” “哪三支人马?” “驻扎在皇城以内和守卫紫禁城的部队,军容整肃,纪律严明,可以说没有给皇上的脸上抹灰。我们副军师李公子从豫东带出来的一支人马,如今只有两千多人,在安定门内驻扎五百人,其余都驻扎安定门外和安定门一带的城头上,同百姓平买平卖,秋毫无犯,老百姓提起来赞不绝口,真是狗撵鸭子,呱呱叫!” 李自成露出来高兴的笑容,问道:“还有吗?” “还有,可不在北京城内。小臣也到了通州,看看运河,看看兵营,也到当地百姓家坐了坐。” “那里驻扎的人马军纪如何?老百姓怎么议论?” “哎呀,皇上,我们的众多人马,很不一律,平日显不出多大分别,如今到了北京,一片欢庆胜利,这胜利可像火炉,谁是真金,谁是镀金,谁是黄铜,都显出真面目了。人都是有血有肉的,谁不爱钱?谁不爱女人?人都有七情六欲啊!” “我的皇上,如今已经攻占了北京,局面一变,人们的想法一变,加上军纪一松,七情六欲的河堤决口啦,官兵能够原样不变就难啰。可是罗虎率领的三千人马驻扎在通州东边,就是与众不同。在他的军营中,他禁止赌博,禁止游荡,全营每日老鸹叫就吹号起床,刻苦操练。” “罗虎以身作则,与士卒同甘共苦,吃一样的饭菜。他在操练之暇,读书写字,或请当地有名的举人秀才替他讲书,谦躬下士,人人称赞,说他日后准能成为一员名将。如今才二十一二岁就显出是大将之材。难得,难得,实在少有。陛下,我们大顺军中出了这样一个名将胚子,小臣心中高兴,也为陛下庆贺,可惜眼前只有这么一个。” 他激动得滚出眼泪,又说道:“小臣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两位军师有重要机密军情禀奏,小臣退下。” 680话:大顺之忧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王长顺叩了一个头,站起身来,正要小心退出,忽然听见皇上说:“王长顺且慢走!”他立刻转回身来,垂手肃立,等候皇上的问话。 他不知道是不是皇上要责斥他闯进宫来,在御前大胆胡言乱语之罪。李自成停了片刻,望着老马夫问道:“长顺,你亲眼看见过小虎子如何操练了吗?” 王长顺回答说:“皇上,小臣被罗虎留在通州住了两天,看了他的步兵操练。那真的是认真操练,头目中有一个上操时违犯军纪,他严厉责罚,毫不容情,使教场中的全营官兵害怕得面如土色,大气也不敢呼出。我看他操练骑兵,既有我军在商洛山中和伏牛山得胜寨训练骑兵的老办法,也有新招,这新招就叫我看出他是一员名将胚子。” “他有什么新招?” “他操练骑兵的地方在运河北岸,离河边约有两里,罗虎将五百骑兵在教场操练了阵法和射艺之后,忽然他将红旗挥动三下,这五百骑兵随着战鼓声变成五骑并行的纵队,十分整齐,小跑前进,直向河边。骑兵快到河边的时候,鼓声不止,骑兵继续前进。离河边不到十丈远时,忽然纵队变成横队,继续前进。我心中大惊,赶快说道:震山将……” “你叫他什么?” “臣叫他震山将军。” 李自成含笑问:“啊?” “是的,陛下,臣称他震山将军。虽然陛下的爱将罗虎是在臣的眼皮下长大的,臣一向叫他小虎子,或叫他小罗虎,可是他如今是我们大顺军中的一营主将,在他那一营官兵中威望极高,所以臣应该称他的表字震山,加上将军二字。” “啊,我听着怪新鲜的……,你接着刚才的话说下去。” 王长顺接着说道:“臣说:震山将军,请赶快鸣金!他没有理我,下令旗鼓官用力擂鼓,猛摇红旗。他跳下看台,同二十名亲兵也跟着扬鞭下水。那一段运河大约有二十丈宽,河心很深。此时旗鼓官带着鼓手跃马下水,紧跟着罗虎,鼓声不止,角声又起,鼓声和角声混和一起,催促着骑兵泅水前进。” “突然间对岸树林中响起一声号炮,随即也响起鼓声,奔出了两百步兵,向河岸施放火器。一时河对岸炮声和鼓声震耳,火光闪闪,硝烟满地,一片喊杀之声。渡河的骑兵左手牵着马缓,右手挥着刀剑,喊着:杀!杀!冲向对岸,冲进硝烟之中,又过片刻,在对岸抵抗的步兵败逃了。” “鼓声停止,锣声响了,硝烟开始散了。罗虎率领着骑兵整好队伍,泅水回来。骑兵回到了阅兵台前,大家的下半身都湿了。罗虎虽是主将,也不例外。他讲了几句话,勉励大家明日继续苦练,然后才命大家回营去烘烤衣裤。皇上,这可是你的一支戚家军啊!罗虎的这三千步骑兵是陛下顶管用的一支精兵!” 李自成听得满意,不由得点头说:“好,好,小虎子真有出息!你退下去吧,以后有重要话还可以进宫面奏!” 王长顺退出以后,李自成看看两位军师的神色,心中明白一定是他们得到了很不利于大顺的军情探报,问道:“吴三桂那方面有什么新的消息?” 宋献策赶快回答:“自从攻破北京以后,臣即命刘体纯驻在通州,不惜金钱向山海关一带和长城以外派遣细作,打探吴三桂和辽东军情。今日五更,刘体纯差人来军师府向臣与李岩禀报一项极其重要的军情,臣等所担心的事果然来到眼前了。” 李自成的心中摹然一惊:“什么事极其重要?是吴三桂敢公然与我大顺为敌吗?” 宋献策说:“这是臣与副军师从出师东征以来最担心的大事,如今果然探出了准确消息。攻破太原后,李岩偶然在晋祠遇到一位奇人……” “这位奇人可是你们在太原时曾经对我说的,那位洪承畴的得力谋士?” “正是此人,名叫刘子政,洪承畴兵溃松山时他愤而削发为僧。李岩偶然在晋祠同他相遇,听他纵论天下大势,洞达时务,慷慨激昂。第二天臣与李岩前去晋词访他,有心挽留他为陛下所用,不料他已经在天明前带着两个仆人策马离开晋祠,杳如黄鹤,刘子政所担心的事,果然如他所料。” “他料到吴三桂会抗拒不降?” “吴三桂不过是癣疥之疾。” “那么……” 李自成忽然沉吟不语。他不待细问已经觉察出眼前局势的严重性,脑海中像闪电般地想到了新的一次大战,想到了他可以依靠的几个将领和几支部队,特别是想到了罗虎,又从罗虎想到了费珍娥。自从窦美仪到了他的身边,深得他的宠爱。按照封建时代宫廷礼制,他本来也可以将费珍娥同时选在身边,然而他不愿使窦氏与费氏各自心中不愉快,所以他迟迟不作决定。 如今想了想,突然一句话不觉脱口而出:“就这么办,我已经决定了!” 宋献策和李岩都暗中一惊,不明白李自成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所决定的是什么事。他们正等待皇上说明,但李自成急于要知道关于吴三桂方面的消息,不提他突然在心中决定的事,赶快问道:“你们得到什么消息?是刘体纯今日五更从通州来向你们禀报了重要的军情吗?” 宋献策说:“是,陛下。因为这消息十分重要,又很机密,所以刘体纯亲自来到军师府向臣等当面禀报。” 李自成心中一惊:“你们赶快详细奏明!刘体纯他怎么说?” 刘体纯掌管的间谍和密探工作,一年多来逐渐显示了它的重要性,形成了大顺军中的一个专业性很强的军事组织,到目前还没有明确的番号或名称,只称为小刘营,但到西安以后,李自成没有工夫直接指挥大顺军的情报工作,而军师府已经正式建立,刘体纯的情报机构就成为军师府中的一个重要部门,仍称为小刘营,以别于刘宗敏和刘芳亮的军营。从前刘体纯得到了什么重要探报,直接向李自成禀报,从此以后就改向军师禀报了。 在进军北京前的三四个月中,即是说从崇祯十六年秋天起,刘体纯手下的各种间谍,有的伪装成湖广、河南、陕西的上京举子,有的伪装成贿买文武官职的有身份人员,有的扮成小商小贩和江湖术士、杂耍艺人、难民乞丐、和尚、道士、尼姑,三教九流的各色人物,混进北京城中,刺探守军虚实,朝廷消息,社会动态,还随时散布谣言,扰乱人心,夸张大顺王的仁义和兵威。 大顺军刚破北京,刘体纯就遵奉正副军师之命进驻通州,不惜金钱,收买细作,刺探满洲和吴三桂方面的军事动静。从三月十九日到四月初,大顺朝的文臣们最重视的是上表劝进和准备登基大典,而刘宗敏和李友等将领最重视的是对明朝的皇亲贵戚、高级官吏的拷掠追赃。 幸而有宋献策和李岩领导的军师府保持着清醒的头脑,没有忘记大顺军进北京后摆在面前的严峻局势,尤其担心大顺军在北京立足未稳,吴三桂据守山海关不肯投降,而满洲人乘机向北京进兵。如今他们所担心的事情果然出现了。 听了皇上询问,宋献策赶快站起来说:“启奏陛下,今日天色刚明,刘体纯就叫开朝阳门,来到军师府,亲自向臣等禀报一件重大军情。据细作探报,满洲人正在征召满、蒙、汉八旗人马,不日即将南犯。臣等以为,自万历以来,满洲兵势日强,明廷步步失算,遂使清兵成为中国的心腹大患,至今仍为我朝势不两立之劲敌。” “你坐下来说话,是劲敌吗?” “请陛下恕臣直言,满洲确实是我朝劲敌,万万不可轻视。” 李自成低头沉吟,心中说道:“没料到辽东一隅之地,东夷余种,竟然如此狂肆,敢在此时称兵犯人!” 宋献策看出来皇上对满洲抱轻视态度,坐下后又欠身说道:“陛下,崇祯一朝,满洲兵四次南犯,只有一次是从大同附近进犯,其余三次从三协之地进入长城,威胁北京,深入冀南,横掠山东,然后从东盟或中协出塞。” “清兵每次入塞,都使崇祯无力应付,几乎动摇了明朝根本。如今我国家草创,根基未固,以数万人来到北京,夺取了明朝江山,确实是空前胜利。皇上声威震赫,必将光照千古。然而我军人数不多,远离关中,破北京后吴三桂屯兵山海城中,观望不降,而满洲强敌又已经调集兵马,蠢蠢欲动。臣等为军师之职,实在是不敢高枕无忧。” 李自成低头沉默片刻,然后向李岩问道:“李岩有何高见?坐下说话,不用站起来。” 李岩欠身说道:“自从万历以来,清酋努尔哈赤在辽东崛起,举兵叛乱,自称后金。天启之年,努尔哈赤病死,他的儿子皇太极即位,势力更强,于崇祯九年改国号为清。努尔哈赤生前,已为清兵入犯塞内打好了根基。皇太极继位之后,用兵屡胜,近几年已经统一了辽东,席卷蒙古各部,臣服了朝鲜。所以微臣无知,每与献策密商,均以清兵乘机南下为忧。既然探知清兵已经在调动兵马,请陛下不可不为之防备。” 李自成又想了片刻,仍不敢相信满洲人在此时会向大顺朝进犯,对两位军师说道:“我在西安时听说,去年八月,满洲的大汗突然病故,满清一时间诸王争立,几乎互动刀兵。后来有一个名叫多尔衮的九王,也是努尔哈赤的儿子,手中握有重兵,不使大汗的长子豪格继承王位,硬是拥戴皇太极的六岁幼子福临继位,以便他摄政擅权。我想这些消息都是真的,难道是谣传吗?” 李岩说:“我朝在西安所得到的消息,原是来自北京,十分的可靠。” 李自成又说:“以我想来,满洲既然新有国丧,加上立君不以嫡以长,引起诸王内江,朝局动荡,此时多尔衮大概不会离开沈阳,轻启战端。” 李岩说道:“陛下,臣自崇祯十年以后,因外患**,常留心辽东的情况,略知一二。满洲人自从背叛明朝,至今有三十八年,虽然皇太极锐意学习中国,究竟不脱夷狄旧习,不懂中国建储之制,也没有世袭以嫡以长之礼。” “多尔衮既然拥戴一个六岁幼童为君,名义已定,有不听命者即是叛逆,所以至今未闻沈阳有内乱或动荡情形。当然多尔衮自任摄政,集大权于一身,清廷诸王公大臣未必人人心服,大概有许多人是心不服而口不敢言。多尔衮为他自己打算,他想利用我大顺军初到北京,立足未稳,民心未服,亲自统兵前来,使八旗兵从此归其掌握。” “倘若能侥幸一逞,他就是继承大汗的遗志,为满洲建立殊勋,不但他的摄政地位与权势使满洲朝野无人能与他抗衡,而且他如果日后不满足于摄政地位,想取江山于孤儿寡妇之手,易如反掌。请陛下不要认为清酋多尔衮不敢来犯,应该料他必将南犯,预先为之防备。” 李自成心中大惊,但表面上不动声色,微笑点头,表示他同意了李岩的分析,转望着宋献策问道:“军师对此事有何看法?” 宋献策回答说:“自到北京以后,臣与李岩最担忧的人不是吴三桂,而是清兵乘机入犯。如清兵不动,吴三桂处在山海卫弹丸之地,进退失据,迟早必定投降。纵然抗命不投降,也容易派兵进剿,战而胜之,不足为患。目前我大顺的心腹之患在多尔衮,不在吴三桂。” 李自成在心中恍然明白,他一向没有把满洲方面的进犯放在心上,实在是不应该。众文臣都把筹备登基大典和招降吴三桂看做最大的急务,毕竟宋献策和李岩比较有远见卓识,提醒他重视满洲。 他本来是一个有雄才大略的出众英豪,十六年的战争生活使他养成了用战争解决困难的思想习惯。在这刹那之间,他的心思就转到如何打仗的问题上了。 681话:大顺之忧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宋献策见皇上默然无语,恭敬地欠身问道:“臣等碌碌,所奏的未必有妥当,陛下的圣意如何?” 李自成说:“你们两位所奏,使我的心中一亮。明日群臣在皇极门演礼的事照原议举行,初六日登基的事也照原议准备。满洲清兵的消息,一字不可泄露。等到明日唐通与张若麒回来,看山海关有何情况,再作计划。你们为何不将刘体纯带进宫来,向我当面奏明?” 宋献策说:“陛下虽然派遣唐通与张若麒前往山海关招降吴三桂,但是臣等担心吴三桂会用缓兵之计,以待满洲的动静,所以命令刘体纯将军务须探明吴三桂是否有投降诚意,还要探明吴三桂的实有兵力。刘体纯到通州之后,即派出许多细作进入山海关,刺探各种军情。他又派遣塘报小队,进驻遵化、三河,一旦探到什么消息,即由塘马日夜驰报通州。” “多尔衮正在征召八旗人马,准备南犯,就是从山海关城中得的消息。刘体纯估计今日或今夜必有重要消息来到,所以他见了臣等之后,又赶快回通州去了。” “宁远已被满洲占据,山海关城中如何能知道沈阳的动静?” 宋献策欠身说道:“原来的辽东名将、总兵官祖大寿家住宁远,苦守锦州。洪承畴在松山被俘降虏,他才势穷投降,不再带兵,受到满洲的优礼相待,满洲人名叫恩养。祖大寿的叔伯兄弟祖大粥和祖大乐,原来都是明朝的总兵官,如今都在沈阳,受满洲恩养。祖家一族中还有一批武将投降了满洲,如今仍受重用。” “所以沈阳有重要动静,在宁远都容易知道消息,再由宁远传到山海关也很容易。我方派细作深入辽东和沈阳不易,不仅沿途盘查甚严,而且路程遥远。这关于多尔衮正在征调八旗人马的消息,就是从山海关吴三桂军中得到的。” 李自成问道:“吴三桂会不会投降满洲,在山海关称兵犯顺?他会吗?” 宋献策说:“臣等所担心的正是此事,一二日内必可判断清楚。” 李岩接着说道:“以微臣愚见,目前吴三桂正在骑墙观望,未必就投降满洲。倘若清兵如往年那样,从中协或西协进入长城,威逼北京,在京郊与我军决战,对吴三桂最有利的是不降我也不降清,坐收渔人之利。” 李自成说道:“吴三桂的家人都在北京,做了人质,他能够不顾家人的生死与我为敌吗?” 宋献策回答:“人事复杂,有的人有时候出于某种想法,也会置家人生死于不顾。” 李岩补充说:“如楚汉相争,在荥阳相持了很久。刘邦的父母都被项羽得到,作为人质。一日,项羽将刘邦的父亲放在一张高案子上,使人告诉刘邦说:你如今日不投降,我就要用大锅将你的老子煮了。刘邦回答说:我们曾约为兄弟,我的老子就是你的老子。你一定要煮我的老子,就请你分给我一杯肉汤。” “依臣看来,倘若吴三桂想借助满洲的力量,恢复明朝江山,他可以建立千古勋业,会以忠臣之名著于史册,流芳百世,而富贵传之子孙,与国同体。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在此时候,他会不顾一家的性命,抗拒不降。宋军师昨日曾对臣说,我们要多方考虑,防备吴三桂会不顾家人生死作孤注一掷。军师此一担心,微臣甚为同意。” 李自成点点头,神色沉重地说:“你们所考虑的很是。你们今日对我所说的话,对任何人不要提起,以免朝野惊骇,打乱了登基大典。山海关方面如有新的消息,我们马上决定对策。总之我意已决,对吴三桂决不要养痈遗患。” 宋献策和李岩退出以后,李自成继续坐在武英殿西暖阁的龙椅上,默默沉思,心中像压着一块石头。宫女们轻轻进来,有的捧来香茶,有的进来添香,还有两个宫女遵奉他的口谕,将费珍娥近几天写的正楷仿书取来,装在一个朱漆描金盒中,放在他身边的御案上。但是这一切都没有引起他的注意。宫女们从来没有看见新皇帝如此神色不欢,大家提心吊胆,互相交换眼色,轻轻退出,悄悄地站立在窗外等候呼唤。 虽然李自成暗中盼望今夜或明日一早他钦差的劝降使定西伯唐通与张若麒从山海关回来,带回吴三桂的使者,恭呈降表,但是他又担心唐通与张若麒带回的是吴三桂抗拒不降的坏消息。倘若吴三桂胆敢不降,必定是确知满洲兵即将南犯。李自成反复思量,更加认为两位军师的判断很有道理,而他自己在进北京后对满洲兵的可能入犯过于大意,对吴三桂的敢于拒降也想得太少。 李自成是一位经验丰富的统帅,思想一转到局势的严重性,他马上就考虑到一个大胆的用兵方略,首先全力打败吴三桂,然后留下少数人马镇守山海关,大军星夜回师北京,进行休息补充,以逸待劳,在北京近郊与多尔衮进行决战。这样想着,他彷佛又一次立马高冈,指挥大战,眼前有万马奔腾,耳边有杀声震天。 四月初四这个重要日子,随着玄武门楼的沉重鼓声开始了。 昨夜,李自成因为王长顺的闯宫直言,使他明白了大顺军在北京的军纪败坏,又听宋献策和李岩密奏了值得担忧的满洲动静和吴三桂可能抗拒不降的军情,到北京后的兴奋欢快心情突然冷了大半,只剩下等待唐通与张若麒将从山海关带回什么消息了。 他因为心绪烦乱,第一次叫窦妃独宿仁智殿的东暖阁,不要来西暖阁陪宿御榻。这件事使宫女们深感诧异,而窦美仪在心中也感到震惊。在她的思想中并没有爱情一词,但是十天来她深蒙新皇上的恩宠,使她无限地感恩戴德,将她自己的一生幸福和父母一家的荣华富贵都依托在大顺皇爷的宠爱上。 她很清楚,如今在寿宁宫中现放着一个费珍娥,在容貌上并不比她差,而年龄上比她更嫩;在皇上身边,还有一个温柔娇媚,足以使任何男子为之心动的王瑞芬。皇上却专心宠爱她一人,专房专夜,每夜在御榻上如胶似漆,天哪,为什么今夜竟使她独宿东暖阁,好像打入了冷宫?如此突然失宠,为了何故? 她悄悄地询问了在武英殿侍候的几个宫女。但群臣在御前奏事和议事的时候,一向严禁宫女们在窗外窃听,所以只有两个宫女说出来她们奉皇上口谕从寿宁宫取来费珍娥的近日仿书放在御案一事,引起了窦娘娘的重视,心中恍然明白:“啊,原来皇上的心已经移到了费珍娥的身上!” 在这十来天她虽然十分受恩宠,但是她也知道皇上的心中并没有忘记费珍娥。她猜想大概皇上要等到举行过登基大典之后,一面给她正式加封,一面将费珍娥选在身边。她虽然曾想过男人多是喜新厌旧,而皇上的宠爱犹如朝露,并不长久,不像民间的贫寒夫妇能够同甘共苦,自首偕老,但是她全没料到,皇上不待举行登基大典,突然为着费珍娥将她冷落。 她是一个完全成熟的女人,自从她来到仁智殿的寝宫,享受了从前不能梦想也不能理解的夫妻生活。每夜她枕着皇上的坚实粗壮的左胳膊,而皇上的右手常常反复不停地抚摩她的细嫩光滑的皮肤。由于皇上是马上得天下,正所谓的风尘三尺剑,社稷一戎衣,右手掌被剑柄磨出了老茧。 当皇上手掌上的老茧抚摩着她的细嫩光滑的皮肤时,她特别感到舒服,同时使她对皇上的恒赫武功产生无限的崇敬心情。但是今夜被她当作枕头的粗壮胳膊忽然没有了,抚摩她的那只生有老茧的大手也忽然没有了。她独自睡在空床上,对着昏黄的宫灯,辗转反侧,很难入睡。她暗暗在枕上流泪,也暗暗在心中叹息:人生真好比是南柯一梦。 她平日喜读史书,知道历代宫廷中妃嫔之间为争宠嫉妒酿成许多惨事,也知道明朝的宫闱惨事。她曾经立志做一个有妇德的贤妃,绝不存嫉妒之心。但费珍娥也能如此吗?她不愿想下去,又不禁在心中叹息一声。 尽管她由于一夜失眠,头昏脑胀,但是她仍像往日一样,天不明就起床了。等皇上起来的时候,她已经在宫女们的服侍下梳洗打扮完毕,正打算到西暖阁向皇上请安。 王瑞芬脚步轻轻地掀帘进来,向她一拜,用银铃般的低声说道:“奴婢恭候娘娘早安!” 窦美仪小声说:“瑞芬姐……” 王瑞芬立刻跪下:“请娘娘千万莫这样称呼奴婢,奴婢要死了!” 窦美仪拉她起来,又小声说:“这屋里没有第二个人,我叫妳一声姐姐不妨。我问妳,皇上昨夜睡得可好?” “奴婢刚才问了在西暖阁值夜的宫人,据说皇上昨夜破了例,一夜睡眠不安,好像有重要心事,有时叹气。” “是想到费珍娥吗?” “我看未必,娘娘的美貌不下于费珍娥,皇上对娘娘恩眷正隆,绝不会将圣心移到费珍娥身上。他必定有重大国事操心,昨夜才如此烦恼。” “马上就举行登基大典,除想念费珍娥外,还有什么烦恼?” “奴婢记得今日是费珍娥的生日,娘娘向皇上请安时不妨请旨给费宫人赏赐什么生日礼物,也可以听听皇爷的口气。” 窦妃点点头,同意了这个办法。趁李自成去武英殿前拜天之前,带着悦耳的银铃声和弓鞋木底后跟在砖地上的走动声,她体态轻盈地走进西暖阁,向皇上行礼问安,顺便问道:“听说今天是费珍娥的生日,臣妾恭请圣旨,要赏赐她什么东西?” “啊,今日是她的十七岁生日,虚岁十八,妳同王瑞芬斟酌一下,赏赐她四色礼物,差宫女送去好啦。顺便传我的口谕,今明两日之内,我要召见。” 窦美仪不禁暗中一惊,不敢多问,在心中说道:“天哪,该来到的事果然来了!” 李自成拜天完毕,在武英殿西暖阁刚刚坐下,李双喜随即进来,在他的面前跪下。自成先打量他脸上流露的神色,挥手使进来献茶和添香的两个宫女回避,赶快问道:“双喜,有何急事禀奏?” 双喜说道:“刚才从军师府来了一位官员,言说张若麒与唐通二位钦差昨夜二更时已经到了通州,在通州休息一宿,今早可到北京。军师要儿臣请示陛下,今日何时召见二位钦差大人?” “张若麒与唐通从山海卫回来,吴三桂是否有使者同来?” “儿臣曾问了军师府的官员,他说没有。只有带去的随从人员一起回来。” “可曾带来吴三桂的投降表文或书信?” “军师府来的官员不知道,好像没有带回来降表。不过听说吴三桂已经答应投降,如今还在同关宁将领们不断磋商,务求在投降这事上众心一致,免遗后患,大概再耽搁两三日,必有专使将降表驰送到京。” 李自成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但是这笑意突然消逝,在心中机警地对自己说道:“这分明是缓兵之计!” 他随即对双喜说道:“辰时二刻,在文华殿召见张若麒与唐通二人,传谕牛丞相和两位军师,辰时正都到文华殿去。你还有什么事要奏的吗?” 682话:军情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双喜对李自成说:“刘体纯在三更过后,叫开朝阳门,到了军师府,带来了重要的军情。宋军师命他天明后赶快进宫,亲自向陛下面奏,他已经来了。” “他现在何处?” “吴汝义留他在五凤楼上候旨,命令儿臣向陛下请旨,何时召见?” “立刻召见!传他进宫!” 双喜退出后过了一阵,刘体纯进来了。等他叩头以后,皇上命令宫女搬来一把椅子放在御座的对面约五尺远近地方,命他坐下。 他打量了一下刘体纯的神色,说道:“体纯,你兄弟二人都是崇祯初年随我起义的。你的哥哥早年阵亡,我将你带在身边,十几年戎马奔波,患难与共,你成了我身边的得力战将。如今虽然是分属君臣,实际上情如兄弟。以你历年的战功,我本来可以命令你率领一支人马,独担一方面,可是破了西安以后,我要利用你过人的细心和机警,为大顺建立一些在战场上不能建立的功勋。” “外人不知道,孙传庭不是败在临汝决战,是败在你派遣的间谍手中。上个月我大顺未破北京,你的小刘营派遣的许多人早就进入北京了,一方面使北京人心瓦解,一方面将崇祯朝廷的动静随时禀报,使我与宋军师对北京的朝廷情况了如指掌。所以体纯呀,开国创业谈何容易,我不会忘了你在不声不响中建立的功勋。” 刘体纯被皇上温暖的话语感动,连忙跪下,滚出眼泪说道:“微臣碌碌无能,位居于众将之列,实在是不敢受陛下如此的夸奖。” “平身,坐下说话。”李自成望着刘体纯重新在椅子上坐下以后,问道:“你今日进宫来定有十分要紧的消息面奏,军师可知道吗?” “臣天没亮就叫开了城门,先到军师府。军师披衣起床,听了臣禀报之后,用手在案上一拍,说道:果然不出我之所料!他命臣赶快进宫来向陛下面奏,臣不敢耽误就赶快来了。” “吴三桂肯来投降吗?” “臣根据细作禀报的各种迹象,断定吴三桂绝不会前来投降。他开始就打算据守山海关,等候满洲动静。近几天山海卫城中盛传沈阳在调集满、蒙、汉八旗兵马,准备南犯。吴三桂的守关将士,听说满洲人在调集兵马,无不喜形于色,所以吴三桂绝无意向我投降。” “他要投降满洲吗?” “依臣看来,吴三桂目前也无心投降满洲。他大概想据守山海关,等满洲兵和我大顺军在北京近处厮杀得两败俱伤,然后乘机夺取北京,为崇祯帝后报仇,恢复大明江山,他就成了大明的复国忠臣,功盖海内,名垂青史。” “他有这种想法可是你猜的?” “并不完全是臣猜想的。据细作探报,在吴三桂军中纷纷议论,都说这是爵爷的想法。” “什么爵爷?” “吴三桂被崇祯封为平西伯,位居伯爵之尊,所以关宁将领与文职幕僚,称他爵爷。” “还有什么事能够证明他绝不投降,竟敢与我为敌?” “山海卫城的东门就是山海关。为着防备辽东敌人,在东门外除有坚固的月城外,万历年间又修了一座东罗城,便于屯兵防敌。西门外到去年也修一座西罗城,尚未竣工。近来吴三桂下令军民日夜赶修,还新筑了几座炮台,安设了大炮。从永平和玉田两地撤回的精兵就屯在西罗城中。可见他是决定不投降我朝,不惜与我一战。” 李自成明白同吴三桂的战争不可避免。十六年的戎马生涯使他习惯于迅速思考和决定战争方略,明白了必须在满洲人南犯之前,使用大顺军在北京的全部兵力去打败吴三桂,占领山海关,使满洲兵马受到牵制,不能专力在北京近处作战。 他想了片刻,又向刘体纯问道:“吴三桂究竟有多少兵力?” “臣依据细作探报,大概估算,吴三桂在山海关大约有五万人马,步骑兵各占一半。在宁远时他有三万多人马,在边兵中是一支劲旅,各种火器都有。所以虽然他的人马在关外成了孤军,却使多尔衮不能将他吃掉。满洲兵已经占领了松山、杏山,又占领了中前所,就是不敢进攻宁远,不愿过多地损伤满洲人马。吴三桂受封为平西伯后,兼统山海关驻军,增加了七八千人,大约有四万多人马。他从宁远携带了十几万百姓进关……” “不是携带五十万百姓进关吗?” “虚称五十万,实际上有十几万人。关外各地本来人口较稀,一个宁远卫全境如何会有五十万人?何况宁远境内汉人已经好几代居住辽东,那里有他们的祖宗坟墓,房屋田产,都不愿背多离井,变为流民,不肯迁入关内。还有宁远的大户是祖家,祖氏一族有三个总兵官和他们手下的成群将校,都在满洲那边做官,这些人留在宁远的家族,士兵眷属,佃户和亲戚,人数众多,自然都不肯跟随吴三桂迁入关内。” “据臣估计,吴三桂携入关内的人口只有十几万人,分驻在昌黎、乐亭、滦州、开平等处。曾经传闻吴三桂要从这几处移民中抽征丁壮入伍,但是抽的不多,后来不抽了,大概是担心辽民刚刚入关,一时尚难安定,同本地人多有纠纷,处在兵慌马乱时候,不宜把辽民中丁壮抽走,只留下老弱妇女,所以吴三桂的人马还是五万兵之数,并未增加。” “可是吴三桂给朝廷的塘报上说……” “陛下,吴三桂奉旨携辽东百姓入关勤王,不许以一人留给满清,吴三桂当然要说他遵旨携带全部宁远一带百姓入关,既可谎报大功,又可向朝廷领取五十万移民的安置经费。其实请陛下想一想,五十万百姓远离故土,长途搬迁,谈何容易?” “山海关只有一道城门,五十万百姓扶老携幼,携带着马车、牛车小车。大小耕牛骡马、各种农具、各种家畜家禽、衣物被褥、锅碗瓢勺、口粮油盐,拥拥挤挤,呼儿唤女,都从这一道关门走过,岂是容易?” “这五十万辽民分驻昌黎、乐亭、滦州、开平四州县,要占用多少房屋,分给多少耕地,扰乱得各州县鸡犬不宁。可是吴三桂除了有五万马步兵丁之外,携来的辽东百姓很快就进入关内了,足见进关的辽民人数最多十多万人,不会更多了。” 李自成一边听一边点头,在心中称赞刘体纯的估计合理。他原来担心吴三桂会从进入关内的辽东百姓中再征召两三万丁壮人伍,如今放下心了。 他揭开茶碗盖,喝口香茶,忽然想起来一个重要问题,放下茶碗,赶快问道:“吴三桂既然忠于明朝,不肯向我投降,他就应该率领三军为崇祯帝后发丧,痛哭誓师,立刻兴兵复明,传檄远近才是,为什么没有呢?” “这是吴三桂的缓兵之计,等待时机。” “等待什么时机?” “他一则等待满洲方面的动静,二则等待看一看北京与畿辅的人心向背。如今他不但知道了满洲正在调动八旗人马,还知道我大顺朝在北京和畿辅有些事……” 刘体纯说到这里把话停住,重新跪下:“皇上,吴三桂派遣了许多细作,有的到北京四郊,有的混进北京城内,将我大顺朝在北京的各种情况报告给他,所以他决议与我为敌。纵然满洲兵暂不南犯,他也要兴兵与我为敌,打出来复国报主旗号,号召远近。他估计一旦他起兵对我,畿辅各地定会有人响应,河南、山东等地也会有人响应。到那时满洲兵一定会乘机南犯。” “皇上,臣受陛下信任,职司侦察敌情,为陛下耳目。今日局势,不能不大胆向陛下直言。皇上,来到北京以后,我大顺军威已经大不如前,民心不服,畿辅情势不稳,有些地方已经在蠢蠢欲动。吴三桂与我为敌的事,千万不可大意,满鞑子正在调集人马的事,千万不可大意!” 虽然昨天听了宋献策的密奏之后,李自成已经对敌情有了一些清醒的认识,但此刻听了刘体纯的密奏,更使他感到震惊。他沉默片刻,命令刘体纯坐下,问道:“体纯,这些话……,你可对两位军师谈过?” “臣已对两位军师禀报了,他们嘱臣进宫来向陛下如实奏闻,不要隐瞒。” 李自成虽然明白战争不可避免,但是直到此刻仍旧希望吴三桂不要胆敢与大顺为敌。这种并不明白说出来的心事,使他总在抱着渺茫的侥幸思想。 他向刘体纯问道:“吴三桂率领五万人马进入关内,原指望由朝廷供应粮饷。如今明朝已亡,粮饷断绝,他如何能支持下去?” “据微臣探知,他从宁远运来的军粮,足可以支持半年。” “如何有这么多的军粮?” “自从锦州被围,明朝在辽东土地越来越少,宁远便成了明朝在关外的唯一重镇。后来松山、杏山等城堡相继失守,死守锦州的祖大寿投降满洲,宁远就成了明朝在关外必须守御的孤城。失去宁远,山海关就失去屏蔽,陷在辽东的汉人就失去了最后一线希望。崇祯为要守住宁远,不管国家多么困难,尽一切力量为宁远运送军粮。据臣差细作向入关辽民老者打听,军粮是由登莱下海,用海船运至觉华岛。” “觉华岛在何处?” “觉华岛在宁远城东数里外的海中。满清曾经想攻占觉华岛,断了宁远命脉,使宁远不攻自破。但是因为吴三桂派重兵驻守觉华岛和海岸,修筑许多炮台,满清无机可乘。吴三桂奉旨放弃宁远,入关勤王,觉华岛上的军粮全数用海船运来,将一座空岛留给鞑子。” 李自成又问道:“吴三桂的粮船现在何处?” “我们的细作听到入关辽民言讲,也是自山海城内百姓哄传,从宁远觉华岛来的几百只粮船暂时都停泊在姜女庙附近的海边。” “姜女庙在什么地方?” “听说在山海关东边大约十里地方。相传孟姜女哭长城,死在海边,化为礁石。后人立了一座庙宇,称为姜女庙。” “姜女庙那里可是驻有重兵?” “因为姜女庙在山海关和长城东边,岸上只驻有少数守船步兵,并无重兵。” 李自成的心中略一沉吟,忽然想到一旦大战开始,要是能设法焚毁吴三桂的粮船,就能迫使吴三桂不战而降。至于差何人前去姜女庙焚毁粮船?他想到了罗虎,他认为智勇兼备的罗虎是一位合适的将领,他的三千精兵也最可用,可是如何能绕过山海关呢? “体纯,关宁兵的士气如何?”李自成不再细想下去,转而又问。 刘体纯回答说:“据几个细作禀报,当我大顺军攻破北京时,吴三桂的前锋骑兵已经到了玉田,不敢前进。在起初那七八天内,关宁将士因为听闻我军数年来百战百胜的军威,纪律严明的美名,而且京城失守,皇帝自缢,关宁兵除山海关一城外可以说既不能进,也不能退,处境极为不利,所以吴三桂的士气大为低落。那时在吴三桂的军中确有人私下议论向大顺归顺的话,后来忽然变了。近几天,关宁兵的土气很盛,日夜准备,决计与我一战。” “为什么关宁兵的士气忽然又旺盛了?是因为吴三桂已经和满洲有了勾结吗?” “不是,毛病是出在我军方面,有些话微臣不敢直言。” “为什么不敢直言?王长顺是个大忠臣,他昨日闯进宫来,把别人不敢对我说的话都说了,是不是在北京和畿辅哄传我大顺军进北京后军纪很快败坏了,不断有抢劫富户和强奸妇女的事?这些情况我已知道,你何必不敢直言?” “还有一件大事,臣确实不敢直说。” 683话:勤王军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李自成面带微笑对刘体纯说:“你是我的爱将,又身任侦察敌情的重任,有什么话不可对我直言呢?说吧,快说吧!” “陛下,我军进北京后,抓了几百个官吏勋戚,酷刑追赃,至今已经死了许多人。这件事很失人望。吴三桂一看这情形,不愿意降了。山海关城中仕绅,原来还在观望,如今都劝说吴三桂传檄远近,兴兵复明。人们都说……” 李自成重新端起茶碗,笑着说:“说下去,说下去。人们都说些什么?” 刘体纯又一次跪下去,说道:“请陛下听了后不要震怒,恕臣直言不讳。” “体纯,快说吧,有什么不可直说的?” “人们纷纷议论,自古夺得天下从来没有这样胡搞的,人们骂陛下虽然占了北京,终究是个流贼,是黄巢一流的人物,不是坐天下的气象!” 李自成故意露出的笑容突然消失了,手中的茶碗砰一声落到御案上,茶水溅出。过了一阵,他又叹一口气说道:“逮捕在北京的六品以上官吏严刑追赃一事原本是我与宗敏在长安出兵前商定的一件大事,原想着国家草创不易,此举既可以解救国库空虚的燃眉之急,也可以使万民拍手称快。不料北京城和远近士民不仅不拍手称快,反而同我离心。在长安时,宋军师和李公子对这一重大决策都曾婉言谏阻,我未听从,如今想要不拷掠追赃也晚了,你还有什么要禀报的?” 刘体纯迟疑片刻,又说道:“刚才陛下问起吴三桂的关宁兵为什么七八天前士气低落,如今士气又忽然旺盛,其中道理,臣刚才说了一半,还有一半原因臣一时忽然忘记,尚未说出来。” “你说出来吧,不要顾虑。” “吴三桂的关宁兵原本以为陛下真的率领二十万精兵来到北京,还有大军在后,所以一时十分害怕。吴三桂因此不敢率领两三万关宁铁骑星夜西来,驰救北京。在我军攻破北京的数日之内,山海关仍然不知道我军虚实,眼看进退失据,士气难免低落。” “随后他知道我大顺到北京的只有数万人,也无后续部队,他才敢于拒不投降,士气反而旺盛。如今他按兵不动,等待时机。要想迫使他投降,或是将他打败,攻占山海关,除非我军有更多兵力,同时出奇兵绕过山海关,焚毁他停泊在姜女庙附近的粮船。” “啊,我都明白了。你带来多少亲兵?” “臣因为是夜间赶来,带了三十名亲兵,以防不测。” “你退下去吧。早膳后你赶快返回通州,继续打探敌军动静,愈快愈好。还有,你回通州后立刻传我的口谕,叫罗虎今日下午赶来北京,我有要事召见。” “遵旨!” 刘体纯叩头退出以后,王瑞芬进来,请他回寝宫用早膳。他似乎没有听见,向王瑞芬看了一眼,想到要召见费珍娥的事,但时间尚未确定,没有说出日期来。 早膳以后,他启驾往文华殿召见唐通与张若麒。 ***** 从山海关到永平,本来急行军一天就可以到达,但是他按照平日行军的速度,走了两天。为的是北京的情况吴三桂他不很清楚,害怕和李自成的人马突然在北京接战;同时也不愿一下子离山海关太远,万一战斗失败,会进退两难。所以他一面向永平进发,一面不断地派出探马,探听北京的消息。 吴三桂他这次离开宁远,来到关内勤王,并不是真想同李自成决一死战。对于自己人马的实力,吴三桂和周围的官员都很清楚。凭这些人马,能否挡住李自成的大军,他心中毫无把握。可是他不能违背皇上的圣旨,只有入关勤王。另外他也想到,即使不进关,他在宁远也迟早会站不住脚。 自从去年多尔衮扶立皇太极的幼子登基,满洲朝廷曾经互相争权,多尔衮杀了几个有力量的人,将大权操在自己手中。去年秋天,多尔衮已派兵攻占了宁远附近的几座重要军事城堡,使宁远变成了一座孤城。从那时候起,宁远的形势就空前地险恶。所以吴三桂之奉诏勤王,放弃宁远,实在也是因为担心宁远不会长久凭守的缘故。 当吴三桂率领宁远将士和老百姓向山海关撤退的时候,宁远附近的满洲人马没有乘机前来骚扰,也没有向他追赶,分明是有意让他平安撤出宁远,顺利进关。当他抵达山海关后,便立即得到探报,说是清兵已经进入宁远城,不费一枪一刀,将宁远拿去了。留在城内的百姓已经加入了大清国,也已经按照满洲的风俗全都剃了头发。于是吴三桂明白,从此以后,他在关外就没有退路了。 也正因为如此,他更不敢贸然向北京前进,宁可晚一步,也不要将他的几万辽东将士拿去孤注一掷。同时为了给自己留条退路,在开往北京的路上,他对山海关的防守事务念念不忘。山海关原有一个总兵官,总兵官下边有一员副将、两员参将,另外还有游击将军等等,但人马只有三四千兵。 高起潜离开的时候,带走了一千人,留下的人马现在统统归吴三桂所属了。他将山海关的人马大部分带来永平,而留下他自己的亲信将领和五千精兵,镇守山海卫城。 他一再嘱咐:山海关必须严密防守。这不仅因为是在和李自成的作战中,山海关是他的唯一退路;而且也因为要防止清兵从宁远来夺取山海关。所以他到了永平,仍然对山海关放心不下,派人回去下令,要镇守将领不断派细作探听清兵动静,同时又吩咐让一部分将领的眷属住到城内来,这样既可使眷属得到妥当照顾,又可使将领们死力守卫山海卫城。 十九日下午,他到达永平城外。住下来不久,他立即从知府衙门和自己的探马处获得一个重要的消息,使他大为震惊。原来消息说:唐通已于十六日在居庸关投降,北京三大营的人马也在昌平和北京之间的沙河不战自溃,李自成十七日晚就到了北京城下,北京正受到大顺军的猛攻。 他曾经想到唐通不是李自成的对手,但没有料到唐通会不战而降。唐通、白广恩,他都认识,在辽宁和清兵作战的时候曾经在一起。白广恩投降的事他也听说了,他没有震惊,因为那是在陕西省境内,离北京还远着了。 居庸关却是离北京最近的大门,唐通又是与他同时受封的伯爵,军中派有太监监军。居庸关形势险要,唐通本来可以据险守下去,为什么要将李自成迎入关内?既然唐通投降,勤王人马就只剩下他一支了,变成了孤军。唐通原也是一员名将,不战而降,他吴三桂又有什么办法救援北京呢? 吴三桂正在焦急、忧心,忽然中军禀报:“总督大人从城里来了。” 吴三桂正要同王永吉商议,立刻到辕门去迎接,心里说:“好,来的正是时候。” 明朝习惯,向来是重文轻武。可是如今形势不同了,吴三桂已经受封为伯爵,兵慌马乱下,总督手中没有多少人马,倒要仰承吴三桂的力量,所以王永吉名为总督,实际地位却好像是吴三桂的高级幕僚。他从山海关一天就回到永平,竭力为关宁大军筹措粮秣,两天来忙碌不堪。他和吴三桂见面不久,两个人就开始密谈。谈到北京局势,吴三桂说,唐通不在居庸关据险而守,却不战而降,使他感到不解。 王永吉说:“居庸关守不住,唐通投降,我是早有所料了。唐通手下只有三千人马,经不起谋士和部将的劝说,不投降又有什么办法?如今只有忠臣义士,誓死为君为国,才能在危急时刻为皇上真正出力。” 他的话是鼓励吴三桂不要效法唐通,但不敢明白说出,只好婉转地露出这个意思。吴三桂一听就很明白,说:“我吴三桂世受国恩,如今离开宁远,全部人马开进关内,宁远百姓也带来了一二十万人。我上不能不尽忠报国,下不能对不住我的将士和百姓,唯有与流贼决一死战!” 他说得慷慨激昂,王永吉也深受感动。他们都明白局势已到了最后关头,北京能不能坚守很难说。两人一面谈着一面不由得深深叹息。随后王永吉抬起头来问道:“伯爷,这闯贼挟二十万众前来,京城危在旦夕,不知伯爷有何上策,以救君父之难?” 吴三桂沉默不语。他很清楚,纵然现在北京尚未攻陷,可是他只有三万人马,如何能对付二十万气焰嚣张的敌人?何况敌人先抵北京,休息整顿,以逸待劳,他贸然前去,岂不是自投陷阱?他只有这点家当,一旦失败,不仅救不了皇上,连他本人以及数万关宁将士也都完了。所以他一时没有主张,低着头不作回答。 王永吉又说道:“伯爷,京师危急,君父有难,正是我辈为臣子的……” 话没有说完,吴三桂忽然抬起头来,说道:“是的,正是我辈为臣子的临危授命之时。当然要星夜勤王,不能有半点犹豫。三桂蒙皇上特恩,加封伯爵,纵然肝脑涂地,难报万一。不管是否还来得及,都得火速进兵。倘若能与流贼决一死战,解救京师危险,三桂纵然死在沙场也很甘心。” 王永吉连连拱手,点头说:“好啊,好啊,伯爷如此慷慨赴国家之难,等待贼退后,朝廷必将给以重赏,以酬大功,而且功垂青史,流芳名于万世。” 吴三桂说:“敝镇在此不敢多停留,今夜就挥兵前进。请大人留在永平,火速筹措军饷粮食,不要使关宁将士枵腹以战。” 王永吉一听说筹措粮秣,就露出来一点为难脸色:“筹措军饷自然要紧,只是如今冀东一带十分的残破,粮饷难以足数。然而勤王事大,本辕自当尽力筹措,只要大军到达北京,朝廷虽穷,总可以设法解决。” 吴三桂问道:“以大人看来,我军赶到北京,还来得及吗?” 王永吉说:“这话很难说,我辈别无报国良策,也只有尽人事以待天命了。” 吴三桂点了点头:“说不定已经来不及了。” 王永吉问:“将军何时起程?” 吴三桂回答说:“我想马上召集众将会议,然后立即驰赴京师,不敢耽误。会议时务请大驾亲临,对众将指示方略,说几句鼓舞士气的话。” 王永吉说:“好,请将军立刻传令众将议事。” 过了一会儿,参将以上的将领都来参加会议了。这些关宁将领,都已经知道居庸关和昌平的守军投降,三大营在沙河溃散的消息。现在来到吴三桂的驻地,都是想听听吴三挂有何主张。他们对于驰援京师,心中都很茫然,所以听吴三桂说明军事形势以后,一个个互相观望,都不做声。 吴三桂等了片刻,只好说道:“关宁数万将士和二十万入关的父老兄弟、将士眷属的身家性命,都系于此战,你们怎么都不吭声啊?” 王永吉也说道:“国家存亡,决定于你们这一支勤王兵。赶得快,北京有救;赶得慢,北京就很难守了。” 一个总兵官说道:“一切唯伯爷之命是听。” 接着又有两个总兵官说道:“是,请伯爷和制台大人下令,要我们进兵就进兵。” 吴三桂看到这种情况,知道将领们对驰救北京都有为难情绪。但是他本人在王永吉面前不能露出丝毫畏怯。否则万一北京能保住,李自成退走了,那时王永吉奏他一本,他就会吃不消。 所以他慷慨说道:“本镇世受皇恩,多年为朝廷镇守辽东,亲戚故人、部下将士为国丧生的不计其数。如今本镇奉诏勤王,虽然迟了一步,但我们放弃了关外土地家产,抛却了祖宗坟地,孤军入关,所为何来?” “目前局势虽然险恶,我们只能前进,不能后退。我们后退一步,万一京城失守,我们将成千古罪人。而且流贼一旦占领京师,必然向我们进攻。我们如今已没有多的退路,顶多退到山海关。弹丸孤城,既无援兵,又无粮饷,如何能够支撑下去?所以现在希望诸君,随本镇星夜奔赴北京,一鼓作气,在北京城下与流贼决一死战,以解北京之国,这是上策。请各位说说你们的意见。” 听了吴三桂这几句话,有人表情激动,但多数脸色沉重,神情忧郁,仍然不肯做声。吴三桂望望王永吉,说道:“请总督大人训示。” 684话:勤王军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王永吉心中对驰援北京这件事是毫无信心,但是他身为总督,奉旨亲催吴三桂火速勤王,所以他不能不说几句鼓舞将士忠君爱国,誓与流贼不共戴天的话。将士们听了他的话,显然无动于衷,仍然相对无言。 吴三桂面对这种情况,不再将会议拖延下去,他就将军事重新作了部署,下令半夜动身,向北京迅速进军。留下两千步兵,与王永吉的督标营人马驻守永平,以便在情况不利的时候退回这里,凭着石河,另作计划。 当吴三桂从永平动身的时候,王永吉前来送行,谈话间问起作战方略,吴三桂说:“据我估计,李自成必攻西直门或德胜门,此时已经占据地利,以逸待劳。我军如何进击,只能临时再定,现在很难预谋。” 王永吉知道吴三桂心中毫无把握,就向他建议,将一部分人马驻守在城外,与敌人对峙,一部分人马开进北京城中,协助守城,城内城外互相声援,比较为稳妥。 吴三桂摇摇头说:“关宁人马只能在城外驻扎,恐怕不能进入北京。” 王永吉说:“不然,不然。倘若问贼攻西直门、德胜门或阜成门,将军何不从朝阳门或东直门进入北京?” 吴三桂小声叹了口气:“皇上多疑啊,难道大人还不清楚吗?崇祯十二年,袁崇焕督师,去北京勤王,与满洲兵相持在朝阳门外,因为相持日久,疲惫不堪,请求皇上将他容纳进城。皇上疑心他要投敌献城,恰恰遇着有人说他暗与满洲勾结,于是皇上就将他逮捕下狱,后来杀掉了。今日难道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吗?” 王永吉只好点点头,不再说话了。吴三桂又接着说:“敌人既然围攻北京,通州地方已经被流贼攻占。我担心他们以重兵驻扎通州,阻击关宁勤王之师。如果那样,战争就不会在北京城下进行,而是在通州运河岸上开打,救北京就更难了。” 两人互相望望,不由得同时叹了口气。王永吉只好说:“请伯爷放心率军起程,后边的事情我自当尽力为之,不过……” 尽管大军在吴三桂率领之下,半夜起床,不到四更天就出发了,好像确实是在星夜勤王。可是出发以后,却按照平常的行军速度向北京走去。 二十日下午,大军到了玉田县。这里谣言甚多,都说李自成已经在十九日早晨破了北京皇城,皇后在坤宁宫自缢,皇上和太子不知下落。吴三桂和他的将领正在怀疑这谣言是否确实,跟着又有派往京城附近的细作跑了回来,说京城确已失陷,皇后自尽,皇上和太子没有下落。过了一会儿,又有细作回来,禀报的内容完全相同。 这使吴三桂感到非常突然和震惊。他知道京城守军单薄,人心已经离散,恐怕难以固守,但没料到这么快就失陷。他立刻下令部队停止前进,随即召集亲信将领和幕僚商议对策。 会议开始后,吴三桂眼含泪花,很痛苦地说道:“本镇没想到会成为亡国之臣,此刻心中悲痛万分。如今我们进也不能,退也困难,究竟怎么好,请你们各位说说意见。” 有一个总兵官先说道:“京城已经失陷,我们勤王已经没有用了,不知道皇上下落如何,也不知道将军府上家人平安与否。” 吴三桂说:“古人常说:国破家亡。如今我们遇上了,现在皇上生死不知,想来我们的家庭也一定已经被流贼所屠杀。” 说到这里,他滚出了眼泪,又连连叹息说:“国破家亡,国破家亡……” 吴三桂的亲信将领和幕僚们都被京城失守的消息震动得不知所措,谁也说不出好的主张。有人建议迅速退兵永平,凭着石河,抵御李自成的进攻。有人主张退兵山海关。还有人主张干脆重回宁远,向满洲方面借兵,收复北京。但每一项建议提出,都立刻召来反对意见。因为永平和山海关都非长久立足之地,而重回宁远已经根本不可能了。 于是又有人提出,可否在关内另外找一个立足的地方。可是关内并没有这样的地方。他们的人马除原在山海关的几千人之外,都是从宁远来的辽东将士。他们对辽东地理熟悉,人情风土熟悉,一到关内变成了客人,去哪里寻找立足之地呢?在商量的过程中,大家还想到,李自成必然要派人前来劝降,不降就要派兵前来攻打。这些紧急问题在吴三桂的心头猛烈盘旋,也在将领们和幕僚们的心头盘旋。 过了一阵,吴三桂见大家实在拿不出来好的主张,他自己站了起来,说道:“如今京城已破,皇后殉国,皇上和太子下落不明,我们……” 忽然间他哽咽起来,泪如泉涌。将领们也都跟着落泪,有的人纵然忍住泪水,也莫不悲伤低头。尽管在离开宁远的时候,吴三桂没有能够迅赴戎机,从山海关来的时候也是畏首畏尾,担心勤王无功,反被李自成消灭了他的关宁家当,但是此刻那种几千年传下来的、自幼在他心灵中打下深深烙印的忠君思想突然盘踞心头,使他深深地感到亡国之痛。 他流了一阵眼泪,又对将领们说:“本镇奉旨勤王,恨不能立刻挥兵北京,与流贼决战,收复京师。可是我们兵力有限,又无后援,数万将士的粮饷也成问题。方才各位所谈意见,都是出于一片忠君爱国之心。只是此事必须仔细斟酌行事,以求万全。” 将领们说道:“全凭伯爷主张。” 吴三桂接着说:“敌兵势众,我们势单,不暂时退兵,自然不行。只是退到永平,不能御敌;退到山海关,也不能御敌。敌兵必然进兵追击,我们如何能够以孤军守孤城?” 众人听了吴三桂这几句话,都不觉点头。有人想到向北朝求援,可是不敢说出口来,因为一旦满洲出兵,会是什么后果,谁都没有把握。大帐中没有一点声音,所有的眼光都集中在主帅的脸上。 吴三桂接着说道:“皇上和太子都没有下落。据探报说,流贼进城的时候没有遇到抵抗,没有发生巷战,所以皇上和太子显然不会死于乱军之中。会不会他们在流贼进城之前逃出京城,藏入民间……” 将领和幕僚们纷纷点头,有些人在绝望的心头上产生了一丝希望。 停了片刻,吴三桂又说下去:“倘若皇上和太子能够不死,变换衣服,在混乱中逃出京城;只要他们不被流贼找到,大明江山就不会完。如今江南半个中国完整无缺,财富充足,人马甚多,不会使闯贼南下得逞。” “畿辅、山东刚被贼兵占领,人心也还向着大明,只要皇上和太子有一个能逃出京城,全国就有了主心骨,不仅南方臣民将始终效命,营救圣驾,即畿辅、山东、河南各地豪杰,也必然纷纷起兵勤王,使流贼无喘息时刻。我们目前处境虽然很难,可是救国家救皇上就在此时;立下不世之功,留芳万代,也在此时。” 听了这话,众人心中略觉振奋。有人站起来,焦急地向吴三桂说道:“伯爷,事不宜迟,如何找到皇上和太子,找到之后,如何迎来军中,请伯爷训示。” 吴三桂随即命一个亲信中军,立即派细作密查暗访,赶快找到圣驾和太子的去向。他说:“据我猜想,皇上知道我军勤王,必从朝阳门或东直门逃出京城。由于城外到处都有闯贼的人和巡逻,只好藏身在什么地方。你派人只在这一带乡下暗访,说不定就在通州境内。” 中军说了一声:“遵命!”退出大帐。 “忠孝不能两全。自古尽忠的不能尽孝,尽孝的不能尽忠,当国家危亡时候,实难两全啊!”吴三桂长叹一声,滚出两行热泪来,接着说:“我从前原本想着,纵然国家艰难万分,还可以拖上数十年,所以将家人送往北京城中居住,好使朝廷对我不存疑心,没料到我会成了亡国之臣……” 天色暗下来了。吴三桂平日喜欢宴客,如今国难当头,家难当头,虽然不再举行酒筵,却按照往日习惯,将少数将领和幕僚们一起留下来吃晚饭。饭后大部分将领各回本营,部署军事,以备非常,只留下少数将领和心腹幕僚在帐中继续商议。 约二更时分,忽然探马禀报,崇祯皇上已于北京城破时吊死煤山;太子和永王、定王都被李自成找到了。吴三桂在精神上重新受到巨大打击,感到绝望。原来抱有的一丝幻想,现在破灭了。他不觉失声痛哭,随后把将领们重新叫来,连夜商量对策。 会上,有人建议立即为先帝、后发丧,传檄远近,号召京畿豪杰,共为先帝、后复仇,驱剿流贼,匡复明室。但是商议很久,吴三桂没有采纳。他比一般将领心中更清楚:倘若找到了崇祯和太子,自然可以号召天下,在他是忠君爱国的义举,而崇祯和太子也等于奇货可居。但现在崇祯已死,太子又落进李自成手中,凭他手中这一点兵力,匆匆忙忙为先帝、后发丧,传檄远近,结果只会对他十分不利。 也有人主张赶快退兵山海关,远离京城,免得被李自成突然袭击。吴三桂听了也摇摇头,因为他断定李自成还不会马上派兵打他。 当有人大胆提出是不是能借用满洲力量时,吴三桂只是猛抬头看了看说话人之后,竟未置可否。倒是大家一致猜想,满洲可能会乘机进兵。如果满洲进兵,他们被夹在满洲兵和北京之间,应当怎么办呢? 大家反复商量了一阵,一时拿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来,只决定暂时屯兵玉田,观望等候。同时多派细作,随时探听北京、沈阳两方面的动静。 三天过去了。虽然北京城门把守很严,不许闲人进去,吴三桂派去的细作轻易进不了城,但是城内消息还是传出不少。传得最盛的仍然是拷掠追赃、强奸、抢劫一类事,将北京城内形容得十分可怕。 每个消息都燃起吴三桂对大顺军新的仇恨,常常咬牙切齿大骂:“流贼果然不能成事!” 关于保定方面,他也知道,刘芳亮于三月十五日破了保定,沿途还破了一些州县。由于兵力分散,到处局势不稳,刘芳亮到保定之后,人马只有一两万人,没有力量增援北京。 另外他还知道,大顺军派人去天津催粮,到处都遇到零星抵抗。京畿士民一天比一天不再害怕大顺军了。大家对李自成在北京的所作所为愈来愈不满,思念明朝的心也愈来愈深。 最使他震惊的是来自关外的消息。他知道几天前满洲开始火速地将人马向沈阳集中,显然是准备南来。这既使他振奋,也使他有些担心。因为满洲的意图,他并不清楚。如果是想来争夺山海关,他将如何是好呢? 这时不断地有细作回来禀报北京情况,也带来不少谣言和传闻。譬如拷掠追赃的事,就被人们大大地夸大了,好像北京成了一座恐怖的城市。譬如说李自成根本没有当皇帝的命,他只要一坐皇帝的宝座,便立刻看见有一丈多高的人穿着白衣服在他面前走动,使他感到阴森可怕。他也不能戴皇帝的冠冕,一戴上就头疼。 还有谣传,说李自成进城后要在北京铸造永昌钱,结果失败了。用黄金铸造御玺,也铸造不成。这些都增加了吴三桂和将士们对李自成的蔑视,而自信他们总有机会能把李自成赶出北京,恢复明朝江山。 吴三桂也曾派出人去打探他北京的家中情况。可是胡同口有兵丁把守,不准闲杂人出进。所以他对家人的情况一直搞不清楚。只有一点他明白,他们已经被软禁了,被拘留了。 自从到了玉田,知道北京失守,皇上殉国以后,吴三桂的心中常常有一种亡国之痛,而现在这种国亡家破的痛苦比前几天更要加倍。前几天他还存着许多侥幸心理,现在这侥幸心理差不多已成过去,眼前明摆着的是他的家人性命难保。 他的心中感到刺痛,就这样他思前想后,揣摸着各种情况,有时暗暗地揩去眼泪,有时叹一口气,有时又忍不住咬咬牙说:“一不做,二不休,如今只好与流贼周旋到底了。” 685话:两个说客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这天晚饭以后,吴三桂吩咐速速传知参将以上将领和重要文官,四更以后前来大帐议事。 会议开始后,吴三桂先把近几天的情况向大家介绍了一遍,然后说道:“我们人马虽然很能打仗,可是毕竟人数不多,不能前去北京,也不能留在这里。前去北京是孤军深人,而贼军以逸待劳,对我们显然不利。留在此地,贼兵来打,他们人多,我们人少,容易受他包围。为今之计,只有迅速撤军,一部分撤到山海关,大部分撤到永平待命。” 一个将领问道:“是否准备在永平与流贼决一死战?” 吴三桂说:“临时再定。要是我们全部去山海关,流贼会认为我们胆怯逃走,他就会于四月上旬在北京僭号登基。我们大部分人马暂驻守永平,他知道我们无意撤退,心中就要掂量掂量。说不定他就不敢马上登基。倘若他到永平同我们作战,我们就要看看他出兵的人数。如果他全师而来,人马众多,我们可以再退到山海关。” 又一个将领问道;“山海卫是一个小城,流贼传说有二十万人,少说也有十几万,我们能否在山海卫城下作战,请大人再考虑。” 吴三桂冷冷一笑:“本镇自有良策。战争打起来,我们必胜,流贼必败。流贼一败,将不可收拾,那时北京就可以收复了。” 有人似乎明白了吴三桂的用兵方略,有人还不甚明白,互相交换眼色。吴三桂知道他们心中存疑,接着说道:“我已经派人探知,北朝正在集中兵力。想来他们获知北京失陷,必会倾巢出动。倘若李自成来到山海关与我们决战,我们只要坚持数日,北朝人马将从某个长城缺口直捣北京。到那时北京城内空虚,李自成必定仓皇退兵。而西边既有清兵拦头痛击,东边又有我军追赶,流贼岂能不败?” “即使北朝不从长城缺口南下,而在长城以外驻扎,我们也可差人前去借兵。历史上向外人借兵的事并不少见。我们常听说古人有一个申包胥,吴国灭了楚国后,他就向秦国借兵,结果把吴国打败,楚国又恢复了。难道我吴三桂就不能做申包胥吗?” “何况我有数万精兵在手,比申包胥强百倍。只要有北朝出兵,我们定可驱逐流贼,恢复明室。事后也不过以金银报答北朝罢了。所以无论如何,我们都可立于不败之地,只等李自成前来自投罗网。” 将领和幕僚们听了吴三桂的用兵方略,都十分佩服,连声说:“好,好,这样我们准能打胜仗!” 吴三桂接着说:“倘若李自成亲自率领人马到山海卫城外作战,我们会打他个人仰马翻!” 众人十分振奋,纷纷说:“这样用兵,十分妥当。” 当天五更以后,吴三桂将什么人退驻永平,什么人退守山海关都部署好了。 唐通和张若麒来到之前一天,先派遣官员来向吴三桂通知消息,要吴三桂事先知道大顺皇帝钦差使者前来犒军的到达时间。吴三桂此时已经决定不投降李自成,并探明清兵快要南下。 他派了杨珅等数名文武官员驰赴数里外石河西岸的红瓦店恭候迎接,但是他自己只在辕门外迎接,规模不大,也无鼓乐。唐通和张若麒一到,立刻明白吴三桂有意降低犒军钦使的规格。他们的心中一凉,互相交换一个眼色,决定谈话时留有余地。 吴三桂愉快地收下了犒军的金银和大批绸缎及其他物品,并设盛宴款待。两位犒军钦差带来的官员和士兵不过一百人,也分别设宴款待,平西伯另有赏赐。席上唐通和张若麒几次谈到大顺皇上和牛丞相等期望吴三桂投降的殷切心急,吴三桂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不肯作明确回答。提到李自成时也只是尊称李王,不称皇上。 杨珅在向两位犒军钦差敬酒时候,小声说道:“我家伯爷今晚另外在内宅设私宴恭候,与两位大人密谈。” 唐通和张若麒心中明白,就不再谈劝降的话了。 宴会散席之后,两位大顺朝的犒军钦差,连日鞍马奔波,又加上到山海卫以后的应酬活动,十分疲劳。平西伯行辕为他们安排了舒适的下榻地方,让他们痛快休息。二更过后,吴三桂差人来请他们进他的平西伯临时公馆的内宅喝酒,进行密谈。 夜宴关防很严,吴三桂的亲信文武也只有杨珅等三个人参加。吴三桂先向张若麒说道:“张大人是进士出身,非我等碌碌武人可比。据你看李王能够稳坐天下吗?” 张若麒暂不回答这个重要问题,却笑着说道:“伯爷是当今少年元戎,国家干城;夫人是江南名……名……”他本来要说名妓二字,忽然觉得不妥,顿了一顿,接着说道:“江南名媛,国色天香。正值赤眉入燕之前夕,承青眼于蛾眉。一时艳遇,千古佳话,实为战场增色。” 张若麒说完以后,自觉他的捧场话措辞适当,雅而不俗,自己先轻声地笑了起来,然后举杯向吴三桂和众人敬酒。 吴三桂毕竟是武将出身,不能欣赏张若麒的高雅辞令,他将杯子端起来抿了一口,继续问道:“张大人,此刻我们是议论天下大事,在这里所谈的话,一个字也不会传到外边。你是有学问的人,如今为永昌王信任,挂新朝兵政府尚书衔前来犒军。据你看李自成能够坐稳江山吗?” 张若麒笑笑:“我已经投顺李王,同李王就是君臣关系,臣不能私议其君呀!” 吴三桂并不深问,只是做出很亲密的样子说道:“目前天下纷扰,局势变化莫测,大人也需要留个退步才是。唐大人,你说呢?” “说起来我是一时胡涂,误上了贼船。且不说别的,就说大顺军中只看重陕西老乡,对新降顺的将士竟视如奴隶,这一点就不是得天下的气度。破了北京,又不愿建都北京,念念不忘赶快返回西安。因为不想建都北京,所以才纵容从陕西来的人马都驻在北京城内,任意抢劫财物,强奸妇女,拷掠官绅追赃。还没有风吹草动,先把在北京抢掠的金银运回西安。坐天下能是这样子的吗?” 唐通的话出自个人愤慨,并无意挑拨,但是吴三桂及他的亲信们却心中猛烈震动。吴三桂转向张若麒问道:“张大人,是这样子的吗?” 张若麒点点头,回答说:“我也只是道听途说,因为李王刚进城我们就动身来军门这里了。若果真如此,只需把古今稍作对比,便可以预料成败得失。当年汉王刘邦……” “就是汉高祖?”吴三桂问。 “是的,当时刘邦尚未称帝。他先入咸阳,听了樊哙和张良的劝告,不在宫中休息,封存了秦朝的重宝、财物、府库,还军灞上,召集父老豪杰,宣布了三条法令,史书上称为约法三章。因此百姓生活如常,大得民心。” “可是如今李王进入北京,情况如何?恰好相反!起初北京的贫民小户还盼望李王来到后开仓放赈,后来才知道漕运已断,李王来到后不但没有开仓放赈,反而大肆骚扰。北京的贫民小户,生活更加困难。至于畿辅绅民,人心不稳,思念旧明,这情形你是知道的,我不用说了。” 吴三桂说道:“李王差遣你们二位携重金前来犒军,希望我能够投降。可是我受先帝厚恩,纵不能马上高举义旗,却也不能失节投降。你们不日即返回北京,我如何回话?” 唐通和张若麒来到山海卫以后,经过白天与吴三桂及他的部下闲谈,今夜又一次进行密谈,完全明白吴三桂决无降意,所以这事情使他们感到确实难办。 唐通毕竟是武将出身,性格比较直爽,说道:“我同张大人奉命携重金前来犒军,尽力劝你投降。倘若你执意不肯降顺,我们也没有办法。只是李王因为等不到你去降顺或去一封投降表文,几次改变登基日期,使他的声威颇受损失,窝了一肚子火。倘若我们回北京说你拒绝投降,说不定李王马上会亲率大军来攻山海关。这山海关我清楚,从外攻,坚不可摧;从内攻,很难固守。平西伯,你可做了打仗的万全准备吗?” 吴三桂自从放弃宁远以后,宁远即被清兵占领。但宁远毕竟是他的故土,他家的庄田、故旧都在宁远。他知道多尔衮正在准备率领八旗精兵南下,打算从蓟州和密云一带进入长城。所以他认为只要能够推迟李自成前来进攻山海关的时日,事情就有变化,他就可以让清兵和大顺军在北京附近厮杀,他自己对战争作壁上观了。 但是他不能将这种想法说出口来,只和他的亲信副将杨珅交换了一个狡猾的微笑,然后向唐通说道:“定西伯爷,你说的很是。山海卫这座城池,从外边攻,坚不可摧;从里边攻,并不坚固。可是弟手中有几万训练有素的关宁精兵,善于野战。目前我退守孤城,但是我的粮饷不缺,至少可支持半年。” “红衣大炮和各种大小火器,也都从宁远远来,既便于野战,也利于守城。定西伯,倘若战事不能避免,战场不是在山海卫的西城,也不是争夺西罗城,必定是在石河西岸。那里是平原旷野,略带浅岗,利于野战。自北京至山海,七百多里。我军以逸待劳,准备在石河西岸迎敌。” “万一初战不利,可以退回西罗城。石河滩尽是大小石头,人马不好奔驰,又无树木遮掩,连一个土丘也没有。倘若敌人追过石河滩,架在西罗城上的红衣大炮和各种火器,正好发挥威力,在河滩上歼灭敌人。总而言之,天时、地利、人和,全在我这方面。我怕什么?李自成难道没有后顾之忧吗?他能在石河西岸屯兵多久?” 张若麒毕竟是读书人,从吴三桂的口气中听出来满洲人将要向中国进兵的消息,这正是他所担心的一件大事。他趁机会向吴三桂问道:“平西伯爷,沈阳方面可有向中国进兵的消息?” 吴三桂赶快回答:“自从我奉旨放弃宁远,率领数万将士保护宁远百姓进关以后,清兵占领宁远,不敢向关门进逼,双方相安无事。本辕所关心的是北京消息,不再派人打探沈阳动静,所以从沈阳来的音信反而不如北京。张大人,你在先朝曾以知兵著名,如今在新朝又受重任。你问我,我问谁?” 张若麒听吴三桂提起前朝的事,感到脸上微微发热。但是他断定吴三桂必定知道沈阳情况,随即又问:“伯爷虽然无暇派人打探沈阳方面情况,但居住在辽东,对满洲情况远比内地文武官员熟悉。据麾下判断,满洲人会不会乘李王在北京立脚未稳,兴兵南下呢?” 吴三桂略微沉吟片刻,用很有把握的口气说道:“我受明朝厚恩,今日只有决计讨贼,义无反顾。不论清兵是否南犯,一旦时机来临,我都要恢复大明江山,为先帝复仇,其他不必多言。但我同二位原是故人,共过患难,所以我不能不说出我的真心实话。请你们只可自己心中有数,回北京后不可告诉李王。为李王打算,他来山海关来找我的麻烦,对他十分不利。请你们劝他,他想用兵力夺取山海关决非易事,最好不要远离北京。” 686话:两个说客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唐通和张若麒已经听出来,吴三桂必定得到了清兵即将南下的探报,明白他们奉李王钦差来犒军和劝降,只能无功而回。 张若麒向吴三桂问道:“既然你不忘大明,执意不投降,我们也不敢在此久留。你可否命令帐下书记今夜给李王写封回……” 吴三桂显然在李自成的犒军使者来到前就已经同他的左右亲信们研究过,所以不假思索马上回答:“请你们二位向李王回禀,我的意思是像这样的大事,我必须同手下将领门认真商量,才好回答,还望李王稍候数日。” 唐通问:“请你简单地写封回书,只说四万两银子和一千两黄金已经收下,对李王钦差我们二人携重金前来犒军表示感谢,暂不提投降的事,岂不是更好吗?” 吴三桂笑着回答:“在二位光临山海卫之前,我已经与帐下亲信文武仔细研究,只可请你们口头传言,不能和李王书信来往。” 张若麒问道:“这是何故?” 吴三桂说:“请你们想一想,我在书信中对李王如何称呼?我若称他陛下,岂不是承认我向他称臣呢?倘若我骂他是逆贼,岂不是激怒了他?” 唐通在心中骂道:“这小子真够狡猾!” 他后悔当日自己出八达岭三十里迎接李自成,十分欠缺考虑。倘若凭八达岭长城险关死守数日,再和李自成讨价还价,决不会像今日这般窝囊。他想既然吴三桂坚决不肯投降,他和张若麒就应该立刻回京复命,免得李王责怪他们来山海关劝降不成,反而贻误戎机。 略微想了片刻,对吴三桂说道:“平西伯,既然我同张大人前来劝降无功,不敢在此久留,明日即启程回京复命……” 不待他说完,吴三桂即回答说:“两位大人风尘仆仆来此,务请休息三天,然后再回京不迟。” 张若麒说:“李王令严,弟等劝降不成,绝不敢在此多留,明日一定要启程。至于犒军的金银与绸缎等物,既然已收入伯爷库中,则请务必赐给一张收据,以为凭证。” 吴三桂苦劝他们停留三天,表面上十分的诚恳,实际上他断定清兵即将南下,便想以此尽量拖延李自成东来的时间,纵然能拖延一天两天也好。唐通、张若麒二人似乎也猜到了吴三桂的用意。 他们从北京动身时原本有一个好梦,想着凭他们携来如此多的犒军金银,加上他们与吴三桂原是故人,曾经在松山战役中共过患难,况且如今崇祯已经殉国,明朝已亡,劝说吴三桂投降大顺,应该并不困难。只要能劝降成功,为大顺皇帝释去肘腋之患,顺利举行登基大典,他们二人就对大顺朝立了大功。 不曾料到,从他们到来以后,吴三桂对他们虽是盛情款待,言谈间却没有露出降意,总说他为辽东封疆大将,蒙先帝的特恩,晋封伯爵,所以他将竭力守住山海孤城,既不向北京进兵,也不愿投降新主。唐通也是明朝的总兵官,也在几个月前被崇祯皇帝特降隆恩,饬封伯爵,奉命镇守居庸关,阻挡流贼,而他却出关三十里迎接李自成。 听了吴三桂拒降的话,他暗中惭愧,对饮酒无心情,几乎是用恳求的口气说道:“平西伯,你如此要做大明忠臣,坚不投降,人各有志,弟不敢多求。弟等回京之后,如何向李王回话?” 吴三桂说道:“犒军的金银和细软之物,我分文不要,你们二位仍旧带回北京,奉还给李王好吗?” 唐通一怔,随即哈哈大笑,笑过后说道:“平西伯,你要我和张大人死无葬身之地吗?” 吴三桂陪笑说:“我们是松山患难之交,绝无此意。” 唐通说道:“纵然你无意使我与张大人在山海关死无葬身之地,但是你的麾下将士一听说犒军的金银细软被带回北京,岂不激起兵变,我们还能活着离开山海关吗?” 吴三桂笑着说:“你放心,念起我们三个人在松山战场上风雨同舟,我派遣五百骑兵护送犒军的金银细软平安出境,直送到百里之外。” 唐通趁着五分酒意,冷笑一声:“平西伯,我也是从行伍中混出来的,这玩艺儿我不外行。你派遣五百骑兵送我出境,路上来个兵变,声称是土匪或乱兵截路,图财劫杀,绝没有人替我与张大人申冤。倒不如我们留在你这里,长期做食客,不回北京复命,等待李王的消息。” 张若麒害怕唐通再说出不愉快的话,赶快笑着插言说:“你们二位的话太离题了。平西伯的心思我最清楚,他不是完全无意投降李王,只是另有苦衷,非定西伯的情况可比。定西伯,你在受封为伯爵之后,崇祯帝在平台召见,命你镇守居庸关,防御流贼东来。你近几年经过几次战争,手下只有三四千人,全是跟随你多年的将士,家眷也随营到了居庸关。所以经李王派人劝说,你出城三十里迎降,毫无困难。” “平西伯麾下将士很多,有从宁远来的,有原驻山海关的,总兵和副总兵一大群,都是多年吃朝廷俸禄,拿明朝粮饷,与崇祯有君臣之情,要大家马上跟着投降李王,并不容易,这和你定西伯的情况大不一样。” 他望着杨珅问:“杨珅将军,我说平西伯在降不降两个字上颇有苦衷,你说是吗?” 杨珅赶快说:“张大人可算是一槌敲到点子上了。你们两位大人来到之前,我们关宁将领曾经密商数次,始终不能决定一个最后方略。降顺李王呢?大家毕竟多年吃大明俸禄,还有不忘故君之心。不降呢?可是我们数万人马只剩下这座孤城,以后困难很多。还有我家伯爷的家人都在北京,原来是崇祯手中的人质,如今是李王手中的人质。” 唐通笑着说:“想反对李王也不容易,是不是?” 杨珅接着说:“还有我军从宁远护送进关的眷属百姓,号称五十万,实际有二十多万,暂时分散安插在附近几县,根本没有安定;以后怎么办,我家伯爷不能不为这付沉重的担子操心。所以降与不降,不能不与众将商议。只要你们多留一天,我们还要认真密商。” 唐通说:“子玉,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是我们奉命前来劝降,倘若贻误戎机,吃罪不起。” 吴三桂站起来向两位客人说道:“请两位大人随便再饮几杯,愚弟去内宅片刻,马上就来。”他拱拱手,往后院去了。临离席时,叫杨珅随他同去。 平西伯在山海卫的临时行辕,二门以内的西厢房分出两间,是吴三桂平时与几位亲信将领和僚属密商大事的地方,通称签押房,又称书房。他先在椅子上坐,命令杨珅在另一把椅子上坐下。 他小声说道:“杨珅,你方才对唐通们说的几句话很得体,既使他明白我们在降不降两个字上怀有苦衷,也告诉他们像这样大事,我必须和部下重要将领和文职幕僚商量,目前还未最后决断。给唐通们一点盼头,就可以留他们在此地住两三天。” “据今日所得沈阳探报,多尔衮将率领清兵南下,攻进长城,这一用兵方略是已经定了,大军启程的日子也很快了。我们务必想个主意,将他们留下两三天。只要他们不回到北京向李贼回禀我们不肯投降,李贼就不会前来。一旦清兵南下,这整个局势就变了。一边是清兵,一边是大顺兵,让他们在北京附近二虎相斗。我们是大明平西伯的关宁兵,以恢复大明江山为号召,正是大好机会。你的点子多,如何让唐通、张若麒二位在这里停留三天呢?” 杨珅略停片刻,含笑答道:“伯爷,据我们连得探报,多尔衮继承皇太极遗志,决意兴兵南下,必将与大顺兵在北京东边发生血战。俗话说二虎相斗,必有一伤。李贼从西安孤军远来,后援不继,在北京立脚未稳,又失民心,必非清兵的对手。伯爷所言极是,目前一定要想办法使唐通张若麒二位前来劝降的大顺钦差在此地停留三天。他们停留三天,返回北京路途上又得六七天,那时多尔衮率领的清兵大概就进入长城了。” 吴三桂问:“如何将他们两位留住?” 杨珅回答:“请伯爷放心,我已经有主意了。” “你有何主意?” “从唐张二位大顺犒军和劝降钦差的谈话中,我已经明白,他们虽然投降了李自成,却和李自成并不一心。这一点是我原来没有想到的。既然李自成能够用他们前来劝降,伯爷也可以用他们对李自成施行缓兵之计。从现在起,请伯爷不再说绝不投降李王,只说这事十分重大,还得同麾下将领和幕僚认真商量,等到商量定局,大家都同意投降大顺,立刻就向李王拜表称臣,恭贺登基。拿这话留住两位钦差,估计不难。” “这话,他们会相信吗?” “会相信。” “何以知道?” “伯爷一直将步子走得很稳,伯爷始终没有为先皇帝发丧,始终没宣誓出兵为先帝报仇,为大明讨伐逆贼。这两件事,为伯爷留下了很大的回旋余地,可进可退,比较自由。眼下同他们言谈之间,伯爷不妨拉硬弓,表示世受国恩,自己又蒙先皇帝敕封伯爵。后来形势危急,先皇帝密诏勤王,星夜驰援北京,只因路途耽搁,致使北京失守,先帝身殉社稷,伯爷深感悲痛,所以迟迟不肯向李王拜表称臣。” “今日蒙两位钦差大人,携带牛丞相恳切书信,并携带重金,宣示李王德意,前来犒军劝降。已经有一部分关宁将领深受感动,开始回心转意。先皇帝已经在煤山自缢殉国,明朝已亡,只要大多数将领和重要幕僚愿意归顺大顺,伯爷也将随大家心意行事。但这事不能仓促决定,总得同关宁的重要将领和重要幕僚再作商量,不可求之过急,引起部下不和,对事情反而不好。” 吴三桂笑着点点头:“这话倒还婉转。你怎么说?” “伯爷,我与你不同,容易说话。你是大明朝的平西伯,又是关宁大军的总镇,一言九鼎,每一个字都有份量。你说一句绝不投降,李自成可能马上就率兵前来;你说愿意投降,不递去降表祝贺登基就不行,关宁将士马上斗志瓦解,本地士绅仍然不忘大明,也会马上将我们视为贼党。” “倘若如此,不仅对我军不利,对暂时分散寄居在附近州县的宁远乡亲更为不利。所以降或不降,伯爷只可说出模棱两可的话,别的话由卑职随机应付。” 吴三桂一向将杨珅当做心腹,不仅因为他忠心耿耿,也因他做事颇有心计。此刻听了杨珅的一席话,他频频点头,随后说道:“杨珅,你的意见很好。无论如何,要将他们挽留三天。往年我们驻守宁远,京城去人,不管大官小官,都送点银子。对唐、张二位犒军钦差,似乎也不该例外。依你看,每人送他们多少?” “据卑职看,每人送二十锭元宝,不能再少。” “每人一千两?” “每人一千两,今夜就送到酒席宴上。好在今晚的酒席没有外人,不会泄露消息。” “为什么这么急?明日送他们不可以吗?” “他们收下银子,对他们就好说私话了。” “他们肯收下吗?” “他们也会说推辞的话,可是心中高兴。俗话说黑眼珠见不得白银子,何况是他们呢?” “他们?” “是的,他们更爱银子。” “你怎么知道?” 687话:两个说客 3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杨珅说:“唐通在谈话中已经吐露出实情,跟着李自成打天下的陕西将士,因为胜利,十分骄傲,把新投降的将士不放在眼里,视如奴仆。” “据我们的细作禀报,破了北京以后,陕西将士驻守在北京城内,勒索金银,抢劫强奸,纪律败坏。唐通的士兵只能驻守在远郊和昌平一带。原来在明朝就欠饷,如今在李王统治下,也未发饷。不要说他的将士很穷,他自己虽然是定西伯兼总兵官,也是穷得梆梆响。” 吴三桂笑着点头:“老陕西们在北京城大口吃肉,唐通的人马连肉汤也没有喝的。不亏,谁叫他抢先迎降,背叛了崇祯皇帝。” “张若麒更是穷得梆梆响,”杨珅接着说:“更巴不得有人送他一点银子救急。” 吴三桂问:“他也很穷吗?” 杨珅笑着说:“伯爷,你怎么忘呢?他一直是做京官的,没有放过外任。松山兵败之前,他做过兵科给事中,后升任兵部职方司郎中,后来又奉钦命为洪承畴的监军,因为兵败受了处分。万幸没有被朝廷从严治罪,勉强保住了禄位。” “做京官的,尤其像兵部职方司这样的清水衙门,虽为四品郎中,上层官吏,却好比在青石板上过日子,全靠向那些新从外省进京的督抚等封疆大员打秋风过日子,平日没有贪污的机会,所以最需要银子使用。” 吴三桂哈哈大笑,爽快地说:“既然这样,我送他们每人两千两银子,不必小手小脚的。” 杨珅说道:“伯爷如此慷慨,我们的一盘棋就走活了,就这样办?” “一言为定,就这么办吧。反正银子是李贼送来的,羊毛出在羊身上。正如俗话说的,拿他的拳头打他的眼窝。我要使唐通和张若麒明为闯王所用,暗归我用。” 吴三桂感慨说:“李自成造反造了十六七年,身边竟没有忠心耿耿的人员可用。就派遣新降顺的,不同他一心一德的文臣武将前来这一点说,也看出他毕竟是个流贼,不是建立大业的气象。” 吴三桂立刻命一仆人到隔壁院中告诉行辕军需官,赶快取出四千两银子,每两千两用红绸子包为一包,亲自送来备用。 过了片刻,军需官同一个亲兵提着两包银子来,放在地上。吴三桂问道:“每包两千两,没有错吧?” “回伯爷,卑职共取八十锭元宝,分为两包,没错。” 杨珅是很有心计的人,忽然一个疑问闪过眼前。他赶快从一个红绸包中取出两锭元宝,放在桌上,在烛光下闪着白光。他拿起一锭元宝,看看底上铸的文字,吩咐说:“这新元宝不能用,一律换成旧元宝,只要是成色十足的纹银就行。” 吴三桂一时不解何意,望着闪光的新元宝问道:“难道这些元宝的成色不足?” “不是,伯爷,这新元宝万不能用!” “为什么?” “伯爷,据密探禀报,流贼占了北京以后,除逮捕六品以上官员拷掠追赃之外,还用各种办法搜刮金银、贵重首饰等值钱之物。据说共搜刮的银子有七千万两,命户部衙门的宝源局日夜不停,将银子熔化,铸成元宝,每一百锭新元宝,也就是五千两银子装入一个木箱,派一位名叫罗戴恩的将领率领三千精兵,将这七千万两银子运回西安。” “这些送来犒军的银子就是从那准备运回西安的银子中取出来的。我一看这是新元宝,心中就有些明白,再看看元宝底上,铸有永昌元宝四个字,心中就全明白了。俗话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被李贼知道,不仅我们贿赂唐张的密计失败,他们也会被李贼杀掉。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吴三桂恍然明白,向军需官问:“我们的库中有没有旧的元宝?” 军需官恭敬回答:“回伯爷,这次我们是奉旨放弃宁远,连仓库底都扫清,所有积存的银子都搬进关了。元宝不少,也都是十足纹银,五十两一锭,不过没有这新元宝银光耀眼,十分好看。我们运进关的旧元宝,有万历年间的、天启年间的、崇祯初年的,有户部衙门铸造的,有南方铸造的,南方元宝是由漕运解到户部的,都作为关外饷银运往宁远。伯爷若说换成旧元宝,卑职马上就换,有的是。” 吴三桂点头说:“你赶快换吧,八十锭元宝仍然分成两包,马上送到酒席宴前。” “遵命!” 吴三桂转向杨珅说:“我们快回宴席上吧,就按照刚才商量好的话说。” 刚才吴三桂和杨珅离开大厅以后,虽然还有一位将领和一位掌书记陪着客人饮酒,但是酒宴上的情绪变得十分沉闷,酒喝得很少,谈话也无兴致,两位前来犒军和劝降的大顺钦差不时地互递眼色,各自在心中暗测,吴三桂和杨珅在商议什么事? 他们正在纳闷,忽见大厅外有灯笼闪光,同时听见仆人禀道:“伯爷驾到!” 陪着客人吃酒的那两位平西伯手下文武要员,即一位姓李的总兵官和一位姓丁的书记官立时肃然起立,避开椅子,眼睛转向门口,摒息无声。 唐通和张若麒虽然是大顺钦差,在此气氛之下,也跟着起立,注目着大厅门口。唐通在心中嘀咕:“妈的,老子早降有什么好?反而降低了我大明敕封定西伯的身价!” 张若麒的心头怦怦乱跳,对自己说:“大概是绝不投降,要将我和唐通扣押,给李自成一点颜色,讨价还价!” 吴三桂面带微笑进来了,杨珅紧跟在他的身后。他一进客厅,一边向主人的座位走一边连连拱手。就座以后,随即说道:“失陪,失陪。因为与杨珅商议是否投降的事,失陪片刻,未曾劝酒。念在松山战场的患难之交,务乞两位大人海涵。来,让我为二位斟杯热酒。” 唐通说:“酒已经够了。还是说正事吧。平西伯,我和张大人如何向李王回话?” 吴三桂也不勉强斟酒,按照同杨珅商量好的意思,说今日已经夜深,必须明日和手下重要文武官员再作商议,方好决定。 唐通说道:“平西伯,你是武人,我也是武人,又是松山战场上的患难之交。你也知道,我同张大人都不是陕西人,也不是李王的旧部,在大顺朝中,初次奉钦差前来为李王办理大事。我不知张大司马怎么想的,我只怕劝降不成,又犯了贻误戎机的罪,正如俗话说的吃不消兜着走。” “我们停留一天两天,等候你与麾下重要文武要员商量定夺,不是不可以,可是得给我们一句囫囵话,让我们好回北京复命。杨珅仁兄,你是明白人,你说是吗?” 吴三桂因见唐通的话几乎等于求情,才来到时那种钦差大臣的口气完全没有了,点头笑着说:“我只留你们住两天,一定给你们一句满意的囫囵话,请放心。” 张若麒已经对此行完全失望,望着半凉的酒杯,默然不语。杨珅正要说话,行辕军需官和一位文巡捕各捧一个沉甸甸的红绸包袱进来。杨珅因为两位客人面前的酒宴桌上杯盘罗列,赶快亲自拉了两把空椅子,每位客人的身边放了一把,吩咐将包袱放在空椅子上。两位客人已经心中明白,眼神一亮,各自望了身边的红绸包袱,掩盖住心中的喜悦,装出诧异神情,同时问道:“这是什么?” 军需官二人赶快退出,并不说话。吴三桂叫仆人快拿热酒。热酒还未拿到时候,杨珅打开一个红绸包袱,笑着说道:“我家伯爷因二位大人奉李王钦差,风尘辛苦,前来犒军,敬奉菲薄,聊表心意。送每位大人程仪足元宝四十锭,合实足成色纹银两千两,万望笑纳。至于随来官兵,明日另有赏银。” 唐通和张若麒也想到吴三桂会送程仪,但是只想到每人大概送二三百两,至多五百两,完全不曾料到每人竟是两千两。这太出人意料了。他们吃惊高兴,但又连声推辞。 最后唐通将新斟满的酒杯,一饮而尽,哈哈大笑,大声说道:“这,这真的是却之不恭,受之有愧!叫我怎么说呢?平西伯,你有需要效劳之处,只管说,弟一定尽力去办!哈哈哈哈……” 张若麒虽然心中更为激动,但仍不失高级文官风雅,端起斟满的酒杯,先向吴三桂举举杯子,又向杨珅等举举杯子,说道:“正值江山易主、国运更新之际,故人相逢,很不容易。承蒙厚赠,愧不敢当。既然却之不恭,只好恭敬拜领。俗话说,金帛表情谊,醇酒见人心。弟此时身在客中,不能敬备佳酿,以表谢忱;只好借花献佛,敬请共同举杯,一饮而尽。请!请!” 大家愉快干杯之后,杨珅为两位贵宾斟满杯子,向客人说道:“请二位大人放心。下官刚才已同我家伯爷商定,明日要与关宁重要文武密商投降大顺的事。如今和关宁两地为一体,家大业大,麾下文武成群,有人愿意投降顺朝,有的不忘大明,所以我家伯爷对此事一时不能决定。” “幸有二位大人奉李王钦差,今日携重金光降山海,一则犒军,二则劝降,使那些有意投降的文武要员,心情为之振奋。刚才我和平西伯商定,趁你们二位带来的这一阵东风……” 唐通笑道:“杨珅,我们是从西边来的。” “定西伯,那还是劝降的东风呀。趁你们带来的这一阵东风,明日的会议就好开了。” 唐通说:“杨珅副总兵,我的老弟,请恕我是个武人,一向说话好比竹筒倒豆子,直来直去。家有千百口,主事在一人,明日你们开文武要员会议,投降大顺的决定权在平西伯的手里,不在别人!” 吴三桂说:“唐大人说的是,明日我当然要拿出我自己的主张。” 杨珅又接着说:“明日不但要同关宁大军的文武要员密商,还要同本地的重要士绅密商。” 唐通说:“啊?还要同地方士绅密商?” “是的,不能瞒过地方士绅。” “兵权在平西伯手里,与地方士绅何干?” “不,唐大人。我家平西伯奉旨护送宁远十几万百姓进关,入关后分住在附近几县。大顺兵占据北京之后,近畿各州县并未归顺,关内地方并未背叛明朝。倘若我关宁将士不与地方士绅商量,一旦宣布投降,散居附近各处的入关百姓与将士家属岂不立刻遭殃?所以同居住在山海卫城中的地方士绅商议,必不可少。你说是吗?” 唐通说道:“杨珅,你想得很周到,但只怕夜长梦多,误了大事。” 张若麒说:“唐大人,我们只好停留两三天了。” 杨珅说:“张大人说的是,如此大事,不可操之过急。好比蒸馍,气不圆,镆不熟嘛。” 唐通苦笑点头,同意在山海卫停留两三日,然后回京复命。况且他已经得了吴三桂赠送的丰厚程仪,更多的话不好说了。但又心思一转,他已经以大明朝敕封定西伯的身份出居庸关三十里迎降李自成,这件事好比做投机生意,一时匆忙,下的本钱太大;倘若再因为来山海卫劝降不成连老本也赔进去,两千两银子的程仪又算得什么? 他重新望着吴三桂说道:“平西伯,你我是松山战场上的患难之交,又是崇祯皇帝同时敕封的伯爵,这情谊非同寻常。奉新主李王的钦差,我与张大人前来劝降,我原想着我们之间可以无话不谈,推心置腹,好好商量,走出活棋。” “我们不说在李王驾前建功立业,至少应该不受罪责,在新朝中平安保有禄位。可是对我们奉钦命前来劝降的这件大事,你平西伯连一句转圜的话也不肯说,叫我们一头碰在南墙上,如何向李王回话?” 688话:送行宴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最近几天,吴三桂最关心的沈阳消息不再是清兵是否南下,而是要确知清兵何时南下,兵力有多大,将从何处进入长城,何人统兵南下等等实际问题。 大顺钦差的到来,使这些消息变得更加重要了。昨夜把唐、张两位钦差送到客馆之后,他也很快回到内宅。本想好好休息,却被这些事情搅和着,辗转床榻,几乎彻夜未眠。所幸天明时分,一名探马从宁远驰回,把这些消息全都探听清楚了。 吴三桂为着对两位从北京来犒军的钦差表示特殊礼遇,今日仍将唐张二位请到平西伯行辕早餐。吴三桂和杨珅作陪,态度比昨夜最后的酒宴上更为亲切。昨夜就寝以前唐通的满腹疑虑和恼恨,忽然冰释,暗中责备自己不该小心眼。 但他毕竟是个武人,饮下一杯热酒以后,趁着酒兴,望着吴三桂说道:“三桂仁兄,我们是松山战场上的患难之交,不管劝降成不成,朋友交情仍在。昨夜一时不明实情,我误以为你已经将我与张大人软禁,错怪仁兄大人了。”说完,他自己哈哈大笑。 吴三桂心中明白,故意问道:“何出此言?” “昨夜听我的随从说,自从住到客馆以后,门口警卫森严,一天不许他们出去拜访朋友,也不许别人进来看他们。他们说被软禁啦。” 吴三桂故作诧异神情,向杨珅问道:“这情况你可知道吗?” 杨珅含笑点头:“我知道。今日还得如此,以免有意外之事。” “为什么?” “我们关宁将士忠于大明,从来为我国关外屏障,矢忠不二。一提到流贼攻破北京,逼死帝后,痛心切齿。昨日两位钦差来到之后,关宁将士与地方忠义士民群情浮动,暗中议论打算杀死两位钦差。职将得到禀报,为了提防万一,职将立刻下令,对钦差大人居住的客馆加意戒备,里边的人不许出来,外边任何人不许进去,也不许走近大门。” 吴三桂说道:“你这样谨慎小心,自然很好,可是你为何不在下令前向我请示,下令后也不向我禀报?” “伯爷那样忙碌,像这样例行公事,何必打扰伯爷?” 吴三桂点头,表示理解。啊了两声,随即向两位钦差笑着说道:“杨副总兵虽然是为防万一,出于好意,作此戒备安排,理应受到嘉奖。但他不该忙中粗心,连我也毫不知道,也没有告诉二位大人,以致引起二位误会。” 说完,他哈哈大笑,又向杨珅问道:“今日还要严加戒备吗?” “谨禀伯爷和二位钦差大人,今日还得严加戒备,直到明日两位钦差启程回京。” 唐通对杨珅说道:“杨珅,我现在才知道你是好意,昨夜我可是错怪你啦。张大人,昨夜你也有点生气是吗?” 张若麒毕竟是进士出身,在兵部做了多年文官,思虑比较细腻。今日黎明时从恶梦中一乍醒来,又思虑他与唐通以及随来官兵遭到软禁的事,想来想去,恍然醒悟。他猜想近日来,必是吴三桂与满洲方面有了勾结,山海关兵民中人尽皆知。吴三桂为不使走漏消息,所以才借口为钦差安全加强警卫,使他们误认为受到软禁。 他常常想着,自家身处乱世,正值国运日趋崩解之秋,可说是对世事的阅历。他认为天下世事,头绪纷杂,真与假,是与非,吉与凶,友与敌,往往在二者间只隔着一层薄纸。不戳破这张薄纸,对双方都有利,可以说好处很多。何况心中已经清楚,李自成并非创业之主,说不定自己以后还有用上吴三桂之时。这样在心中暗暗划算,所以对唐通与吴三桂的谈话,他只是含笑旁听,不插一言。 直到唐通最后问他,他才说道:“我昨天太疲倦了,一觉睡到天明。” 他转向吴三桂说:“今日关宁将领们会商大计,十分的重要。深望伯爵拿出主张,我们好回京去向李王复命。”吴三桂笑而不言。 上午,吴三桂召开秘密的军事会议,只有副将以上的将领和文官中的少数幕僚参加。大家都知道清兵不日就要南下,对反对李自成更加有恃无恐。所以会议时有许多人慷慨激昂,挥舞拳头。 中午,仍然在行辕中设酒宴款待钦差。吴三桂在宴前请二位钦差到二门内小书房密谈,说明他同麾下文武大员密商结果,誓忠大明,决不投降。倘若流贼前来进犯,他决意率领关宁将土在山海关决一死战,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他请求两位钦差在酒宴上不要再提起劝降的事,免得惹出不快。虽然唐通和张若麒也做了最坏打算,但这样的结果仍然使他们感到大为失望和吃惊。 唐通问道:“平西伯,你是不是得到了满洲兵即将南下的确实消息?” “满洲方面,我一点消息没有。自从我从宁远撤兵入关之后,只派细作刺探北京消息,不再关心沈阳消息,所以满洲的动静,毫无所知。” “你是否给李王写封回书?” “既不向他称臣,又不对他讨伐,这书子就不写了。” “给牛丞相写封书子如何?” “他是你顺朝的丞相,我是大明朝的平西伯,邪正不同流,官贼无私交,这书子也不好写。” 张若麒感到无可奈何,要求说:“我们二人奉李王之命,也是牛丞相的嘱咐,携带重金和许多绸缎之物,前来犒军,你总得让我们带回去一纸收条吧?” “好,我已命令手下人准备好了,你们临动身时交给你们。” 唐通说:“既然你拒绝投降,我们今日下午就启程,星夜赶回北京,向李王复命。” 吴三桂说:“二位大人既有王命在身,弟不敢强留。因怕路上有人说你们是流贼的使者,把你们伤害,我已经吩咐杨副将派一妥当小将,率领一百骑兵,拿着我的令旗,护送你们过永平以西。怕路上百姓饥荒,缺少食物,也给你们准备了足够的酒肉粮食和草料。” 唐通说:“你想得如此周到,可见虽然劝降不成,我们旧日的交情仍在。” 吴三桂又说:“本来今日应该为你们设盛宴饯行,不过为了避免传到北京城对你们不利,为着还有些私话要谈,就在这书房中设便宴送行,就算是家宴吧。” 这时杨珅进来了,在一把椅子上坐下。吴三桂问道:“杨珅,都安排好了吗?” “都准备妥当,开始喝酒吗?” “上菜吧,下午他们还要启程了。” 杨珅向门外侍立的仆人一声吩咐,马上进来两个奴仆,将外间的八仙桌和椅子摆好。又过片刻,菜肴和热酒也端上来了。今日中午的小规模家宴,主要的用意是便于清静话别,不在喝酒。菜肴不多,但很精美。 唐通喝了一大杯热酒以后,直爽地问道:“平西伯,不管我们来劝降的结果如何,那是公事;论私情,我们仍然是患难朋友。常言道,日久见人心。我是粗人,说话喜欢直言无隐。你虽然号称有精兵,可是据我估计,你顶多不过三万精兵,对不对?” 吴三桂笑而不答。唐通又问:“你既只有三万人马,敢凭着山海关弹丸孤城,内缺粮草,外无援兵,必是确知满洲人快要南下,你才敢与李王对抗,你说我猜的对吗?” 吴三桂心中一惊,暗说:“唐通也不简单!” 吴三桂有片刻沉默,望望杨珅。杨珅昨天从谈话中明白两位从北京来的钦差与李自成并不一心,他已经悄悄向吴三桂建议要利用两位钦差,反过来为我所用。他看见吴玉桂此刻想利用唐通和张若麒,但仍不敢向深处说话,他只好用眼色鼓励吴三桂胆大一点。 吴三桂又向两位客人举杯敬酒,然后说道:“常言道,对真人不说假话。据我看来,你们二位,虽然已经投降李王,但是还没有成为李王的真正心腹,李王也不肯把你们作为他自己的人。李王不是汉高祖和唐太宗那样的开国之主,他只信任陕西同乡,只相信从前老八队的旧人。” “后来跟随他的人物,那么只是他才进河南、艰苦创业时的两三个人。我明白这种实情,所以你们奉李王之命光临山海犒军,我在心中并不把你们二人看成是李王的人,只看你们是我的故人,在松山战役中的患难之交,曾经是风雨同舟。” 他看看杨珅问道:“杨珅,他们二位光临山海卫之前,我是不是对你这样说的?” 杨珅向贵宾们举杯敬酒,赶快说道:“我家伯爷所说的全是肺腑之言。” 唐通突然说道:“三桂仁兄,我们一回北京,李王见你不肯投降,必然把你当成他的心腹之患,派兵前来,你的兵力可不是他的对手。你知道满洲兵何时南下?” “愚弟实在一点不知。自从北京失陷以后,我只关心北京的消息,不关心沈阳的消息。” 唐通和张若麒同时在心中骂道:“鬼话!” 吴三桂接着说:“至于我的兵力不敌流贼,这一点我不害怕。进关来的宁远百姓,其中有许多壮丁,我只要一声号召,两三万战士马上就有。” 唐通问道:“这我相信,可是粮食呢?” “粮食我有,至少可以支持半年。我从宁远撤兵之前,明朝不管如何困难,为支撑关外屏障,粮食源源不断地从海路运到宁远海边的觉华岛,我临撤兵时全数从觉华岛运到了山海关的海边。” 唐通又问:“你认为倘若李王率领大军来攻,你在山海关这座孤城能够固守多久?” 吴三桂说:“我有数万关宁精兵,效忠明朝,万众一心;我有从觉华岛运来的粮食,可以支持数月,我是以逸待劳,宁远所存的火器很多,还有红衣大炮,我都全数运来了。所以我但愿李王不要来攻,同我相安无事。倘若来找我打仗……” 唐通突然问道:“你打算向满洲借兵吗?” “这事我绝不会做的。我是明朝的边防大将,与满洲一向为敌,此时虽然亡国,但我仍然要为大明朝守此山海孤城,等待南方各地勤王复国的义师。” 张若麒心中明白,吴三桂愈是回避谈清兵南下的消息,愈可以证明清兵南下的事如箭在弦上,绝不会久。但是他愿意与吴三桂保持朋友关系,说不定日后对自己很有用处。 他说:“平西伯,我们两年前在松山战场上风雨同舟,今天仍然以故人相待。我请问,你有没有需要我们帮忙之处?” 吴三桂赶快说:“有,有。正需要请二位给予说明。” 唐通问:“什么事?” 吴三桂说:“从昨天到今天,我对你们二位一再说出我绝不投降,这是因为你们是我的患难之交,我对真人不说假话。可是你们回到北京向李王禀报时不要说得这么直爽,不妨婉转一点。” 唐通:“我们怎么说?” 吴三桂:“你们不要说我决无降意,只说我尚在犹豫不定。” 张若麒心中大惊,想道:“啊,他只是希望缓兵两天,清兵南下的日子近了!” 但是他不点破这张纸,回答说:“这很容易,我们按照你的要求办吧。只说你答应继续同众将领们再作仔细商量,降与不降,两天后派专人送来书子说明,绝不耽误。” 吴三桂赶快说:“我会禀明我宁肯肝脑涂地,粉身碎骨,誓为大明忠臣,决不降顺流贼,留下千古骂名。” 二位劝降钦差,心中一动,脸色一寒,半天不再说话。他们已经看明白李自成未必是真正的开国创业之主,倘若清兵南下,恐怕难免失败。为着两位钦差下午还要赶路,结束了送行宴。 689话:密谋借兵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吴三桂送走了李自成差来犒军与劝降的两位使者以后,一方面作应战准备,一方面命令两位文职幕僚代他拟一封书稿,表示他绝不向李自成投降,他要为大明尽忠。 这封信送往北京以后,他知道必然会激起李自成的大怒,战争将是不可避免。所以他一面探听李自成的出兵消息,一面加紧探听沈阳的动静,准备向清朝借兵。 同时他下令日夜赶工,修补了西罗城城墙的缺口,又将守卫宁远城的大小火器运到山海关的西罗城中。明朝在宁远存放有两门红衣大炮,曾经在一次抵抗满洲兵围攻宁远时发挥了威力,使努尔哈赤受了很大的挫折。 曾经传闻努尔哈赤在指挥攻城时受了炮伤,死在回沈阳的路上。虽然只是传说,努尔哈赤实际是患了瘩背而死,但是努尔哈赤在指挥攻宁远城时,由于城上炮火猛烈,满洲兵死伤惨重,努尔哈赤被迫退兵,确实是事实。在松山战役之后,清兵很快蚕食了宁远附近的大小城堡,但一直攻不进宁远,就是因为宁远有较多的大炮,清兵曾经在城下吃过大亏。如今在西罗城上修筑炮台,架好了红衣大炮。 吴三桂备战的第二件重要工作是补充人马。随他入关的百姓人数不过十万人左右。当初为着夸大功劳,也为事后向朝廷要钱,虚报为五十万众。这十万多人的内迁百姓,分散安插在关内附近各县,生活尚未安定,与本地百姓也存有种种矛盾,需要留下青壮年人照料入关的老弱妇女,照料生产,照料安全。在匆忙中能够抽调几千人补充军伍就不易了。 所以吴三桂准备保卫山海城的将士,总数只有三万多人,虚称五万。他听说李自成的东征大军号称二十万,纵然减去一半,也有十万人,也比他的关宁兵多出一倍还多,不可轻视。他连夜派人,将驻守在永平的人马全部调回山海关。又召集一部分亲信将领和幕僚,还约了本地的几位士绅,连夜开会,商议向清朝借兵的事。 在商议时,大家几乎都是恭听平西伯的慷慨口谕,不敢随便说话。吴三桂说道:“事到如今,不管有多大的困难,我们都誓做大明忠臣,为先皇帝复仇,为大明恢复江山。向清朝借兵,帮助我朝剿灭流贼,只是一时权宜之计。自古一国有难,向邻国求援,恢复社稷,例子不少。今日在座的各位文官和地方绅耆,都是饱读诗书,博古通今;武将虽然读书不多,可也听过戏文。春秋战国时候有一个申包胥……” 他怕自己记不清,望一眼正襟危坐,肃然恭听的本地最有名望的士绅,也是唯一的举人余一元,问道:“那个为恢复楚国社稷,跑到秦国求救的,是叫申包胥吗?” 余举人恭敬回答:“是叫申包胥,这个有名的故事叫做申包胥哭秦庭。还有……” 吴三桂问:“还有什么人?” 余一元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出于敏感,也许是听到了什么传闻,忽然想到石敬瑭这个人物,但是他蓦然一惊,想到在目前的险恶局势中,一不小心说出来一句错话就会遭杀身之祸。 赶快改口说:“方才恭闻伯爷深合大义之言,知道关宁五万将士在伯爷忠义感召之下,兴师讨贼。山海关与附近各州县士民,不论智愚,莫不人同此心,竭诚拥戴。后人写在史册,将称为关门举义,传之久远。伯爷提到申包胥向秦国乞师,一元以为申包胥不能专美于前,伯爷向清朝借兵复国,也就是今日的申包胥。” 吴三桂点点头:“余举人到底是有学问的人,说的极是。本爵决计向满洲借兵,也是效申包胥向秦国乞师。” 他略停一停,为着消释本地士绅疑虑,接着说道:“我是向满洲借兵,决不是投降满洲。满洲决不会来山海关,我也决不会让满洲人往山海关来。这一点请各位士绅务必放心。” 一位士绅胆怯地问道:“请问伯爷,满洲人将从何处进入长城,与我关宁大军合兵一处,并肩戮力,杀败流贼?” 吴三桂说道:“崇祯年间满洲人几次向内地进犯,都是从中协或西协选定一个地方,进入长城,威胁北京,深入内地,饱掠而归。这些事情,余举人都是知道的,是吧?” 余一元回答:“谨回伯爷,一元因近几年留心时事,大致还能记得。满洲兵第一次入犯是在崇祯二年十一月间,满洲兵三路南犯,一路进入大安口,一路进入尤井口,又一路进入马兰谷。这三个长城入口都在遵化县境。” “满洲兵第二次入犯是在崇祯十一年九月,一路从青山口进入长城,一路从墙子岭进入长城,都在密云县境。满洲第三次入犯是在崇祯十五年十一月,仍然是从密云县北边的墙子岭进入长城。以上三次大举南犯,都是从遵化和密云境内进入长城。” 吴三桂频频点头,望着大家说道:“好,好。余举人不愧是山海关的饱学之士,留心时事。根据我们接到的确实探报,清兵已经从沈阳出动,人马众多,大大超过往年。这次统兵南下的是睿亲王多尔衮,他由辅政王改称摄政王,代幼主统摄军政大权。我们还探听到一个十分确实十分重要的消息,对我军在山海城讨伐流贼这件事……,余举人你刚才说了四个字,怎么说的?” “我说载之史册,将称为关门举义,传之久远。” “对,对。这一个确实消息,已经是铁板钉了,不再有变。满洲摄政王的进兵方略还同往年一样,对我山海军民的关门举义十分有利。” 吴三桂看见士绅们的脸上还有不很明白的脸色,又向大家说道:“摄政王已经决定从中协、西协寻找一个口子进人中原,先占据一座城池,作为屯兵之处,然后进剿流贼,攻破京师。” 他顿了顿,忽而提高声音说道:“本爵誓死效忠明朝,与流贼不共戴天。” 在座的文武要员和地方仕绅,一下都被吴三桂的忠孝之情打动。 “三桂虽然是一介武将,”吴三桂接着说:“碌碌不学,但是人非草木,岂无忠孝之心。自从流贼攻陷北京之后,三桂深怀亡国之痛,也痛感丧家之悲。我今日约请各位前来,为的明告各位,我决计率领关宁将士与流贼一战,义无反顾。” 吴三桂环顾左右,见举座皆摒息敛声,静待下文,便接着说道:“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我要借多尔衮的刀,砍李自成的脖子。今日就差遣得力将领,携带借兵书子,在路上迎见清朝摄政王,陈述我朝向清朝借兵复国之意。说明我这里诱敌深入,使中协与西协没有流贼防守,以便摄政王率领清朝大军顺利进入长城,使李贼顾首不能顾尾,前后同时苦战,陷于必败之势。只要一战杀败李贼,收复神州不难。” 士绅们认为平西伯的谋略合理,大家肃然恭听,轻轻点头。有一位绅士大胆地问道:“请问伯爷,崇祯皇帝已经身殉社稷,万民饮恨。与清兵合力收复北京之后,如何恢复大明江山?” 吴三桂回答:“先皇帝虽然殉国,但是太子与永、定二王尚在人间,太子理当继承皇位。” “听说太子与二王在李贼手中,山海绅民,对太子与二王与贵府全家上下,十分关心。不知伯爷有何善策营救?” “此事……我已另有筹划。但因属于军事机密,不宜泄露,请诸君不必多问。” 余一元等士绅们仍然心存狐疑,但不敢再问了。吴三桂接着说道:“几天来山海卫城中谣言很多,士民纷纷外逃。我今日特烦劳诸位帮助我安抚百姓,请大家不用惊慌,本爵将厉兵秣马,枕戈待旦。流贼一旦来犯,一定叫他有来无回,死无葬身之地。” 众士绅凛凛听谕,没人做声。会议在严肃的气氛中结束。会议结束后,吴三桂将副将杨珅、游击将军郭云龙叫到住宅的书房,对他们又作了秘密嘱咐,命他们立刻带着准备好的、给多尔衮的书信出发了。 ***** 忽然有轻微的环佩声和脚步声来到了李自成的身边,同时一阵甜甜的芳香扑来。他忍不住回头一看,看见王瑞芬来到身边,服装淡雅,面如桃花,唇如渥丹,不觉心中一动。 王瑞芬躬身说道:“启奏皇爷,天气不早,已经二更过后了,请回后宫安歇。” 王瑞芬的美貌和温柔悦耳的声音顿然减轻了李自成心头上的沉重。他忽然想到已经有两夜不曾召幸的窦妃,昨日早晨和今日早晨看见窦妃的眼睛分明在夜间哭过,忍不住问道:“窦妃可在东暖阁就寝了吗?” 王瑞芬回答:“因皇爷尚未安歇,窦娘娘不敢就寝,正在东暖阁读书候旨。” 李自成很爱窦妃,立刻吩咐说:“妳去传谕窦妃,今晚到西暖阁住。我要看几封紧要文书,过一阵就回寝宫安歇。” “奴婢即去传谕!” 王瑞芬到仁智殿东暖阁向窦妃传下了皇上的口谕之后,窦妃霎时间脸颊飞红,一阵心跳,一双明亮而美丽的眼珠被薄薄的一层泪水笼罩。 王瑞芬说道:“请娘娘略施化妆,等候圣驾回寝宫。奴婢去将御榻整理一下。” 王瑞芬走后,立刻有两名宫女进来,用银盆捧来温水,伺候窦妃洗脸,然后服侍她将头发略施梳拢。头发上的许多首饰都取了下来,放在首饰盒中,只留下一根翡翠长簪横插髻中,一朵艳红绢花插在鬓边。她本来天生的皮肤白嫩,但为着增加一点脂粉香,她在脸上略施脂粉,似有若无。化妆一毕,在几个宫女的陪侍下来到西暖阁皇上寝宫,等候接驾。 窦妃命令宫女们都去丹墀上等候,圣驾回来时立刻传禀。她看见御榻上的黄缎绣龙被子已经放好,又闻见寝宫中有一股令她春心动荡的奇异香气,趁着宫女们不在跟前,向王瑞芬悄悄问道:“妳怎么在炉中又加进了那种异香?” 王瑞芬凑近窦妃的耳朵含笑答道:“奴婢但愿娘娘早生皇子,使大顺朝普天同庆。” 窦美仪从脸上红到粉颈,低下头去,没有说话,只是感激王瑞芬对她的一片好心,在心中说道:“好瑞芬,只要我日后永保富贵,一定报答妳的好心。” 这一夜,窦美仪重新在御榻上享受了皇上的浓情厚意,恩爱狂热时仍如往夕。她确实希望赶快怀孕,为皇上早生皇子。但是她毕竟是深受礼教熏陶的女子,新近脱离处女生活,而与她同枕共被的是一位开国皇帝,非一般民间夫妻可比,所以她在枕席间十分害羞、拘谨、被动,只任凭皇上摆布,自己不敢有一点主动行为。 但是她心细如发,敏感如电。她深知道皇上虽然贵为天下之主,但毕竟是个人,是她的丈夫,在御榻上他和常人一样。今夜她常常从皇上的一些漫不经心的细微动作中,从他的偶然停顿的耳边絮语中,感到他的心事很重,异于往日。 她不敢询问一句话,只是在心中问道:“初六日就举行登基大典,明日皇极门演礼,难道还有什么大事使皇上心中不快?” 玄武门上响过了五响报更的鼓声以后,窦美仪和李自成几乎是同时从枕上醒了。前两夜李自成因为国事烦心,没有让窦妃陪宿,总是不待玄武门的五更鼓响便猛然醒来,而当第一声鼓声传来时他已经披衣坐起,不待呼唤,那四个服侍他穿衣和盥洗梳头的宫女立刻进来。 这情形独宿在东暖阁的窦美仪十分清楚,因为她醒得更早,这时正由宫女服侍,对着铜镜晨妆。尽管因为偶然独宿,感到被皇上冷淡,不免妄生许多疑虑,只怕常言道君恩无常,但又敬佩皇上不贪恋女色,果然不愧是英明的开国皇帝。但是今日早起,她却是另一种心态。 690话:无头揭帖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今日窦美仪仍然像往常一样,不到五更就醒来,本应该立即起床,在皇上起身前回到东暖阁,梳妆打扮。然而经历了两夜的空榻独眠,昨夜又回到了皇帝的御榻上,她倍感幸福。 虽然醒来很早,却有一种什么力量不使她起身。四月的北京,五更仍有浓重的寒意,而仁智殿没有地炕,她侧卧在皇上的怀中感到温暖幸福。她将头枕在皇上的一只十分健壮的左胳膊上,当她想起身时,却感到皇上的另一只搂紧她的右胳膊并没有放松的意思,她忽然在心中充满幸福地想到白居易的诗句:“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不觉得从脸上绽开了一朵微笑。 但李自成并没有觉察窦妃的心思。他正在心情沉重地思虑着唐通和张若麒今日可能会带来什么消息。他想着原来没有料到的一次战争,恐怕不可避免;又想着进行大战会有许多困难,但不打又不行。因为正思虑着这些令他十分操心的军国大事,所以几乎将窦妃忘了。 忽然从武英殿传来了云板两声,李自成和窦妃同时听到,不觉吃惊。李自成将窦美仪轻轻一推,向外边值班的宫女们问道:“什么事,快去询问!” 窦美仪赶快下了御榻,随便穿好衣服,向东暖阁走去。李自成也披衣下了御榻。有四个服侍穿衣、盥洗、梳头以及整理御榻的宫女进来。 李自成问道:“王瑞芬在哪里?什么事敲响云板?” 王瑞芬掀帘进来,向皇上说道:“奴婢来到!” 随即趋前几步,双手呈上一个小封,又说:“这是李双喜将军亲手交给奴婢的,请皇爷一阅。” 李自成匆匆拆开批一个密字的小封,抽出一张用行楷书写的揭帖一看,忽然脸色一寒,跺了一脚,随即将揭帖重新迭好,装进小封,在心中问道:“在北京城中驻扎着数万大军,竟出了这样的怪事?” 李自成左右的宫女们不知道夜间出了什么大事,心中一惊,悄悄地交换眼色。李自成盥洗、梳头和穿好衣服后,将御案上的揭帖揣进怀中,由几个宫女侍候,大踏步往武英殿去。 窦美仪因为今早偶尔春宵贪眠,不曾像平日提前两刻起床,所以现在还没有打扮完毕。一个宫女在窦妃的梳妆台前放一只成化年制粉彩凤凰牡丹瓷绣墩,上边放一个厚厚的黄缎绣凤软垫,窦妃坐在上边,对着铜镜,让一个有经验的宫女替她梳头。 她的头发特别美,比两个宫女合起来的头发还多。当她的头发打散时,可以一直垂到地上。此刻头发已经梳好了,宫女正在仿唐代宫中的发型为她梳拢。她虽然不知道北京在夜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在皇上身边的宫女们已经告诉她皇上拆开一个密封后脸色不好,还在金砖上跺了一脚。 她也明白,皇上对前朝的太监很不放心,怕他们心怀故主,既要防备他们行刺,也防备他们窃听机密。武英殿中一律由宫女侍候,也不准太监们进入仁智殿院中。夜间如果有重要急奏,李双喜到武英殿西南角,即进入仁智殿院落的人口处,敲响云板。在西厢房值夜的宫女接了急奏,交给寝宫的宫女头儿王瑞芬,马上转呈皇上。 看来这密封中所奏的必非小事,更非平安吉报。窦美仪已经铁了心要做大顺朝开国皇帝的一位贤妃,此刻她对着铜镜,望着宫女替她梳拢头发、插上首饰和宫制鲜花,想到黎明前李双喜敲云板送来的一封密奏,想到近两日皇上似乎有什么心事,又想到吴三桂驻军山海关尚未投降,不觉在心中问道:“我大顺朝的江山能坐得安稳吗?” 李自成在武英殿丹墀上拜天之后,进入西暖阁,在龙椅上坐下,立刻将恭候在丹墀一角的双喜叫进来,命令宫女们回避了。宫女都懂规矩,不仅在殿内的宫女全得退出,连站在窗外的宫女也得避开,绝对不许有人窃听。 李自成向双喜问道:“揭帖中所奏的两件事你可知道?” “约在四更时候,从军师府来的一个官员到东华门递进密封揭帖。适逢儿臣巡视紫禁城中警跸情况,来到东华门内,于是将军师府的官员放进东华门,问他知不知道揭帖所言何事。他说两件事他都知道,将事情的经过对儿臣说了。” “杜勋是怎样被杀的?” “昨夜一更多天,杜勋从朋友处吃酒席回来。他骑着马,跟着两个仆人打着灯笼。离他的家不远,经过一个僻静地方,四无人家,一片树林,还有一个无人居住的小庙。突然有几人从树影中跳出,拦住马头,用乱刀将杜勋砍死,又砍死了一个仆人,另一个仆人挨了一刀,拚命逃跑。” “刺客砍下杜勋的脑袋,挂在小庙前的树枝上,在小庙墙上写了一句话:为先皇帝诛叛奴。杜勋的家人很快到军师府禀报此事。军师府派兵前往搜查凶手,早已经没有踪迹。” 李自成默默想道:“没有料到,北京城的民心不忘明朝?” 李双喜见他没有做声,接着说道:“崇文门内向西拐,往江米巷去的墙壁上,我一支巡逻队在二更以后,看见有人在墙上贴出了无头揭帖,说平西伯吴三桂不日将亲率十万精兵西来,剿除……” “你只管明白地说!” “那揭帖上说,剿除逆贼,恢复神京,为先帝后发丧,扶太子即位,重振大明江山。” 李自成问道:“什么人敢这样大胆?” “巡逻队看见揭帖,浆糊还没有干,可是贴揭帖的人没看见。巡逻队当即撕下揭帖,去首总将军府禀报。刘爷下令,将附近住户抓来了十来个男人,连夜拷问,没人招供。刘爷下令全部斩首,将首级悬挂在无头捐帖的地方。这些人正要推往崇文门内十字路口行刑,恰好宋军师闻讯赶到,苦劝不要杀戮无辜,等天明后取保释放,以安京师民心。父皇,两件大事竟然如此凑巧,发生在同一个夜间。” 李自成是一个性格深沉的人,虽然他想得更多,却没有吐露一句,只叫宫女进来,吩咐传膳。 简单的早膳以后,李自成告诉窦妃说,他要先去文华殿召见大臣,然后去左顺门楼上凭窗观看演礼。窦美仪温柔地含笑说道:“可惜臣妾是个女子,要是生为男子,该有多好。” 李自成笑着问:“卿为何有这样的想法?” 窦妃说:“皇上的登基大典乃千古盛事,臣妾备位后宫,既不能参与文臣之列,躬预盛典,跪拜山呼,连皇极门演礼的事也不能观看,所以才说出此言,恳陛下恕臣妾无知妄言之罪。” “这好办,我吩咐双喜,右顺门楼上不许兵丁上去,卿可率领宫女们在右顺门楼上观看演礼。只是不要打开窗子,将窗纸戳破一些小洞就行了。” 窦美仪喜出望外,立时跪下说道:“感谢皇恩!如此臣妾与宫女们皆可以大饱眼福!” 午门上的第一次钟声响了。钟声悠然传向远方,全体京城的士民怀着不同的心情倾听钟声,许多人悄悄地议论著李自成即将登基的大事,也议论著吴三桂拒绝向大顺投降,发誓要为崇祯帝后复仇,恢复大明江山的事。从来就有一种奇怪现象,每次在时局发生重大变化时候,民间的消息比官方的消息又快又多,其中难免有许多谣传,但有些谣传在事后证明有可靠来源。 在昨夜崇文门内出现无头揭帖之前,就不断有关于吴三桂决心兴兵讨贼的谣言,而且在北京东郊也发现了无头揭帖,号召黎民百姓赶制白布孝巾,准备在吴三桂人马到来时为崇祯帝后发丧。虽然发现的揭帖不多,但是通过庶民百姓的日,一传十,十传百,迅速地传遍京城,猛然间搅乱人心。 除关于吴三桂要兴兵打仗的谣言之外,还有大顺军在北京城内强奸和抢劫的事,愈传愈多,真实消息和夸大的谣言混在一起。拷掠追赃和纵兵强奸的事本来就是京城百姓的热门话题,如今每天都传出新的消息,传言什么侯、什么伯、什么大臣的家人到处张罗借贷,在已经交出若干万两金银之后,于某日被拷掠死了;某某文臣在朝中素有清直之名,也遭拷掠之苦,生命难保。 关于强奸良家妇女的事,盛传安福胡同一夜之间妇女悬梁和投井而死的有三百七十多人,尽管这数目被夸大得极不合理,但是依然满北京城盛传不止。同时还盛传常有妇女被拉到北城墙上**,有少女被**致死,尸体投到城外。由于京城居民对大顺军的仇恨与日俱增,所以有关大顺军强奸妇女的荒唐谣言愈传愈多,而且人们竟然都信以为真,然后再添校加叶,争相传播。 通过山东境内的江南漕运,从去年冬天起就已经不通。供给京城的薪柴、燃煤和木炭,都是从西山来的,如今也不能再进城了。大顺军虽然严禁京城的粮食和一切日用必需货物涨价,但是明不涨暗涨,而且市场上的供应一天比一天紧缺。 京城虽然俗称是在皇帝辇毂之下,居住着王侯官宦和富商大贾,但是平民百姓和贫寒之家毕竟居于多数。这班生活在社会下层的贫贱寒苦之人,世居北京,本来就有代代承继的正统思想,习惯地把李自成看成是流贼。 李自成进入北京后,并没有立即废除明朝的各种苛政,也没有宣布与民更始的重要新政,更令人不解的是竟没有像进入河南一样,对生活贫苦的小民开仓放赈。所以它执行的拷掠追赃政策虽然看起来只是严厉打击明朝在京城的六品以上官僚、皇亲国戚、公侯贵族,却使大顺政权在广大中小官吏、士人、商人和下层贫民中也普遍失去人心。 北京士民前几天就都知道今天上午,大顺朝文武百官将在皇极门演礼,准备新皇帝在初六日举行登基大典。按照常理说,从今日起到登基大典的三天内,正是举国狂欢,普天同庆的日子,然而今天的情况十分反常,只有大顺朝的文武百官欢欣鼓舞,北京城中的各色人等,不管贫富,心情都很沉重,冷眼旁观,等候着事态发展。 当午门上的钟声散往五城各处时候,不论是住在深宅大院的还是住在浅房窄屋的人们都暗暗地摇头叹息,心中问道:“这个李自成真的能坐稳江山吗?” 李自成在午门上敲响钟声的前一刻,趁着午门未开,已经由双喜率领二十名将士护驾,穿过右顺门和左顺门,来到文华殿了。 李自成从武英殿启驾片刻后,窦美仪先由四个宫女捧着香炉,从作为皇帝寝宫的仁智殿出来,也登上右顺门楼。随后王瑞芬带一群花枝招展的宫女,带着一股香气,登上右顺门楼。窦美仪的脸上和凤眼峨眉处处掩藏不住涌出内心的喜庆笑容,面对窗子坐下,而十来个宫女侍立在她的左右。 李自成已经在文华殿西暖阁的龙椅上坐下,神色沉重。满洲人正准备兴兵南犯和吴三桂想据守山海关抗拒不降,这两个军情探报最使他放心不下。他从昨天下午起,就暗暗地盘算着不得已时的作战方略。但是他对吴三桂的投降仍抱着几分希望。 他反复思索,既然崇祯已经亡国,江山易主,吴三桂再忠心保明朝已经没有多大意义,而且也没有什么前途,何况吴三桂的家人已经成了人质,全家性命决定于他降与不降。 他钦差张若麒和唐通送去了犒军白银四万两,黄金万两,又答应仍封吴三桂为伯爵,世袭罔替,这样的宠遇厚恩,应该使他倾心归顺。所以尽管宋献策和李岩都认为吴三桂抗拒不降的成分为多,但是不见到派去的使者回来,他总是仍希望避免作战,为大顺的北伐军保存元气,以应付满洲人的来犯。 691话:登基演礼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一个小太监用银托盘捧来碗香茶,放在御案上,轻轻地退了出去。随即吴汝义进来,跪下去叩了一个头,奏道:“臣已经遵旨为罗虎安排一座好的宅院。他很快就会到京,稍事休息后,臣即带他进宫,听皇上重要的面谕。” 李自成点点头,心中暗想:可惜像小罗虎这样的得力将领太少了。 “唐通和张若麒还没有回来?”他问道。 “回陛下,唐通和张若麒已经回京。他们昨夜宿在通州,今日早晨赶回京城。” “快传他们来见我。” “刚才臣接到军师府禀报,说二位钦差正跟随两位军师从军师府骑马前来,稍候片刻就会到了。” 吴汝义叩头退出之后,刘宗敏和牛金星进来,行礼之后,李自成叫他们坐下:“昨晚发生的两件事,我已经知道了。眼下的北京人心不稳,我们原来不曾料到。看来吴三桂的及早投降同后日顺利的登基,两件事至关重要。观看演礼之后,我们再仔细商议。五凤楼上的钟声已经响过一阵,此时文武百官正在进入午门,你们赶快到左顺门楼上观看演礼。我要等张若麒和唐通来面奏去山海关的结果,他们跟随献策快来到了。” 刘宗敏说:“我风闻吴三桂不愿投降,张若麒与唐通进宫就可以完全清楚。倘若吴三桂敢抗拒不降,请陛下决定办法,不能留下他成为后患。” “你说得很是。”李自成停一停,接着又用坚定的口气说道:“等我听了钦差面奏之后,我们就商议办法。江南未平,清兵又将进犯,我们对身边的吴三桂一定要先下手为强。消灭他之后再打败满洲南犯之敌!” 刘宗敏和牛金星从李自成的面前退出以后,走出了文华门,向互顺门走去,心头上都有一种沉重的情绪。昨天晚上,宋献策分别拜访了刘宗敏和牛金星,将刘体纯探到的满洲人正在调动八旗人马和吴三桂准备据守山海关不肯投降的绝密消息告诉了他们,所以他们在文华殿见过圣驾之后,一面向左顺门走去,一面在想着皇上很快就会听到张若麒与唐通的禀报。是否要对吴三桂用兵,这是大顺朝一件大事,在今明两日内就要决定了。 李双喜对今天的演礼非常感兴趣,带着四个小校,肃静地站立在左顺门的朱红门坎里边。只见他向身边一名小校吩咐了几句话,那小校不敢怠慢,立刻走下台阶,打算从金水河和午门之间穿过,奔往右顺门去传令。 但是刚刚抬步,听到李双喜小声吩咐:“绕皇极门后边过去!”小校恍然明白,立刻退出左顺门,越过一道石桥从宫墙外边往北,奔往文昭阁去了。 正在这个时候,刘宗敏和牛金星到了。李双喜带他们登上左顺门楼,凭窗坐下,当即有侍卫用朱漆托盘捧来了两杯香茶放在几上。 刘宗敏回头说道:“双喜,你不要在此看了,快回文华门值房去。皇上召见张若麒与唐通,有什么重要消息,你立刻前来禀报!” 李双喜恭敬地回答一个是字,下楼去了。当他回到文华门时,听见从皇极门前丹墀上传过来静鞭三响,同时看见张若麒与唐通跟随着宋献策和李岩带着一群仆从进东华门了。 李自成正等着钦差来见,忽听见从皇极门前传来了连续三次响亮的鞭声,他的心中一动,暗想着:“这是静鞭三响!” 果然停了片刻,又从皇极门前传来了鼓乐之声。李自成心中明白,群臣的隆重演礼开始了。直到此时,他仍然希望刘体纯昨天所面奏的山海关消息不十分确切;纵然吴三桂有不降之心,但经过张若麒与唐通力劝,总该有转念余地吧? 李双喜回到文华门不一会儿,宋献策和李岩带着张若麒与唐通也到了。宋献策和李岩为着尊重新朝的朝廷体统,很自然地停留在文华门内,也不敢大声说话,只是轻声叫双喜进去启奏皇上。 李自成正盼着他们来到,对双喜说道:“快叫他们进来!” 宋献策、李岩等在御前叩头以后,李自成命他们坐下,随即问道:“二位前去山海关犒军劝降,结果如何?” 张若麒与唐通不约而同赶紧站立起来,按照几天来在归程中反复议好的措词,由张若麒向新主躬身回答:“启奏陛下,臣与唐将军奉旨携带巨款赴山海关犒军,宣布陛下的德意,劝说吴三桂从速降顺。吴三桂拜收陛下谕旨与犒军巨款,颇为感激,确实有愿降之意。但是关宁将士人数众多,也有人不愿投降,誓为明朝帝后复仇,不惜一战。遇到这种情况,吴三桂十分犹豫,希望陛下体谅他的苦衷,宽限数日,使他能与关宁将领从容商议。” 李自成一听,明白吴三桂想用缓兵之计,等候满清大军南下,在心中暗说:“刘体纯的探报果然确实!” 他没有马上再问,而是想到了对山海关用兵的大事。就在他沉默无言的片刻之间,从皇极门前隐约传来了音乐声和鸿胪寺官的赞礼声,这更增加了他对吴三桂的恼恨。 想了一想,他接着问:“吴三桂可知道我将于四月初六举行登基大典?” 唐通赶紧回答:“臣一到山海关即将皇上登基大典的日子告诉了他,希望他能亲自率领一部分文武官员来京,参与盛典。” “他不肯前来?” “是的,陛下。” “也不肯派遣官员送来贺表?” “是的,请陛下息怒。” 李自成又问道:“听说吴三桂加紧备战,督催军民日夜不停赶工,将西罗城继续修筑,尚未完工,是不是决意对我们大顺的义师负隅顽抗?” 张若麒与唐通被逼问得背上出汗,只好回答说是。此刻使他们唯一放心的是,他们同吴三桂谈的一些不利于李自成的私话,连吴三桂的左右将领都不知道,李自成纵然英明出众,也决无猜到之理。 李自成继续问道:“两位爱卿在山海关,可听说满清鞑子的动静吗?” 张若麒答道:“臣在吴三桂军中,风闻沈阳多尔衮正在调集满蒙八旗人马,将有南犯举动。但是清兵何时南犯,毫无所知。” “吴三桂会不会投降满洲?” 唐通说:“臣与吴三桂都是前朝防备满洲大将,蒙受先帝特恩,同时封伯。只是臣知天命已改,大顺应运龙兴,故在千钧一发之际,决计弃暗投明,出居庸关迎接义师,拜伏陛下马前。吴三桂世居辽东,对内地情况不明,所以至今对归诚陛下一事尚在举棋不定,这也是情有可原。” “但说他投降满洲,实无此意。半年以前,因关外各地尽失,宁远孤悬海边,北京城中曾有谣言,说他投降满洲。他为着免去朝中疑心,请求将家人迁居北京,怎么可能会投降满洲?以臣看来,他目前只是因为身为明臣,深受明朝国恩,不忘故主,加上将士们议论未决,所以他尚在犹豫。请陛下稍缓数日,等他与关宁文武要员商议定了,纵然不能亲自来京,也必会差遣可靠官员恭捧降表前来。” “他自己不能前来吗?” “满清久欲夺取山海关,打通进入中原大道。如今满洲人已经占据宁远及周围城堡,与山海关十分逼近。吴三桂闻知满洲人调集兵马,又将入犯。他是关宁总兵,身负防边重任,自不敢轻离防地。” 李自成对张若麒与唐通的忠心原来就不相信,钦差他们去山海关犒军和劝降也只是因为他们与吴三桂曾经共过患难,想着他们可以和吴三桂深谈,而他们也愿意受此使命,为大顺立功。经过此刻一阵谈话,李自成不但知道他们没有完成使命,而且对他们更加疑心。 李自成看见宋献策的眼色是希望停止询问,却忍不住又问一句:“唐将军,吴三桂负隅顽抗的心已经显明,但我仍然不想对他用兵。你不妨直言,他可曾说出什么不肯投降的道理?” “陛下英明,请恕臣未能完成钦命之罪。吴三桂不忘明朝,自然会有些非非之想。臣不敢面读圣听,有些话臣已向宋军师详细禀报,请陛下询问军师可知。” 宋献策赶快站起身来,含着微笑说:“吴三桂不忘故君,向陛下有所恳求。虽然是想入非非,但也是事理之常,不足为怪,容臣随后详奏。二位钦差大人日夜奔驰,十分鞍马劳累,请陛下允许他们速回公馆休息,倘若陛下另有垂询之事,明日再行召见。” 李自成明白军师的意思,随即改换了温和的颜色,向张若麒与唐通说道:“二位爱卿连日旅途劳累,赶快休息去吧。” 张若麒与唐通都如释重负,赶快跪下叩头,恭敬退出。 李自成目送张若麒与唐通从文华殿退出以后,脸上强装的温和神色很快消失,望着宋献策和李岩问道:“对吴三桂的事,你们有何看法?” 李岩望一望宋献策,跪下回答:“陛下,以臣愚见……” “卿可平身,不妨坐下议事。” 李岩叩头起身,重新坐下,接着说道:“以臣愚见,吴三桂不肯投降,决意据山海关反抗我朝,事已显然。但是他自知人马有限,势孤力单,所以他既不肯上表投诚,也不敢公然为崇祯缟素发丧,传檄远近,称兵犯阙。” “他已经知道多尔衮在沈阳调集人马,将要大举南犯,所以他要拖延时日,等待满洲动静,坐收渔人之利。臣以为目前最可虑的不是吴三桂不投降,而是满清趁我大顺朝在北京立脚未稳,大举南犯。满洲是我朝真正强敌,不可不认真对待。” “卿言甚是。”李自成对李岩轻轻点头,立刻命殿外宫女传谕李双喜叫汝候刘宗敏和丞相牛金星速来文华殿议事。 刘宗敏和牛金星坐在左顺门上,凭窗观看演礼。他们都是平生第一次观看大朝会礼节,自然是颇感新鲜。但是因为皇上迟迟未来,设在他们中间稍前的龙椅空着,所以他们一边观看演礼,一边记挂着皇上召见张若麒与唐通的事。刘宗敏在惦记着钦差去山海关劝降的事,同时又考虑到不得已时与吴三桂作战的许多问题。 牛金星毕竟是文人出身,对将会发生的战争虽然也不免担心,但是更想着不会打仗,吴三桂会投降大顺。由于这两位文武大臣在观看演礼时的心态不同,所以牛金星始终是面露微笑,那神情那风度,俨然是功成得意的太平宰相;而刘宗敏始终是神色严峻,心头上好像有战马奔腾。 与左顺门隔着皇极门和午门之间的宽大宫院,窦妃率领一群宫女悄悄地站在有顺门楼上观看演礼。右顺门的窗子紧闭,窦妃和宫女们都将窗纸戳破小孔,用一只眼睛向外观看。那从丹墀下边分两行排列到内金水桥的皇帝仪仗,首先映人她们的眼帘,随即她们看到文武百官在细乐声中依照鸿胪鸣赞,御史纠仪,按部就班,又按品级大小,在丹墀上边站好。 忽然有四个文臣,身穿蓝色方领云朵补子朝服,冠有雉尾,步步倒退而行,自皇极门东山墙外出现,引导一个由四个太监抬着的空步辇,后边跟随着几个随侍太监,转到皇极门前边,步辇落地。丹墀和丹墀下两班乐声大作。当步辇出现时,鸿鼐官高声鸣赞,百官在乐声中俯伏跪地,不敢抬头。随即那倒退而来的四个文臣和八个随侍的太监好像扈送着圣驾,进入殿内。百官依照鸿胪官的鸣赞,三跪九叩,高呼万岁。 身边的一个宫女惊奇地向窦妃小声问道:“娘娘,怎么那四个文臣步步倒退?” 窦妃说道:“这叫做御史导驾。真正大朝会,圣驾先到中极殿休息,然后有四位御史前去请驾出朝。圣驾秉圭上辇,御史们走在辇前,步步后退而行,叫做导驾。” 演礼继续进行。窦妃却将视线移向正对面的左顺门楼上。使她感到奇怪的是,那御座始终空着。她已经命令宫女问过在楼下伺候的武英殿太监,知道坐在御座左边的身材魁梧的武将是刘宗敏,右边的是丞相牛金星。到此刻,皇上还没有亲自观看演礼,这是何故? 692话:军情紧急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窦美仪她看见双喜将军来到了左顺门楼上,向刘宗敏和牛金星说了一句什么话,这两位文武大臣顿时起身,随双喜下楼而去。 窦美仪的脸色一寒,不觉在心中惊叫:“天哪,一定是出了大事!” 自从成为了新皇帝的妃子以来,她完全将自身和一家人的命运和大顺朝的国运拴在一起了。现在一看见刘宗敏和牛金星匆匆地下了左顺门楼向东而去,她无心再观看演礼,便默默对王瑞芬一点头,率领宫女们下了右顺门楼,回仁智殿的寝宫去了。 路上,她心中暗想:皇极门隆重演礼这样的大事,文臣们怎么可以如此思虑不周,竟让太监们在鼓乐声中簇拥着空辇上朝,是多么的不吉利。 李自成望着刘宗敏和牛金星说道:“昨日刘体纯在武英殿面奏吴三桂无意投降,在山海关加紧打仗的准备,又说满清调动兵马,势将乘我朝在北京立脚未稳,大举南犯。我认为此时情况险恶,出乎我们原来的预料,所以命令献策和李岩两位军师连夜将情况告诉你们。只是需要今天听到唐通、张若麒的回奏,我才好和你们商议处置的办法。” 刘宗敏问道:“张若麒与唐通刚才如何向皇上回奏?” 李自成说:“和体纯探得的情况一样,吴三桂不愿意投降,决定顽抗。如今他没有公然为崇祯帝后发丧,也没有驰檄远近,公然表明他与我为敌,只是他担心实力不足,意在缓兵,等待满洲的动静。目前这种局势,两位军师看得很透。献策,你说说你的看法。” 宋献策对刘宗敏和牛金垦说道:“张唐二人昨晚住在通州,天明以后赶到北京,不敢回公馆,先到军师府休息打尖,将他奉旨去山海关犒军与劝降之事,对我与李岩说了。随后我们带他们进宫,来到文华殿,将吴三桂的情况面奏皇上,正如皇上刚才所言。” “在军师府的时候,我询问得更为仔细,按照道理,吴三桂接到我皇谕降的书信与犒军的钱物,应该有一封谢表。他知道北京将于初六举行登基大典,他纵然不亲自前来,也应该差遣专使,恭捧贺表随唐通来京,这才是道理。” “然而这两件应该做的事他都没有做,只是口头上嘱咐钦使,说他感激李王的盛意,无意与李王为敌。至于降与不降的事,他推说他手下的文武要员连日会议,意见不一,使他不能够在顷刻中断然决定。” “他还对他们说,自从锦州、松山、塔山、杏山等地失陷以后,他率领辽东将士坚守宁远孤城,成为山海关外边的唯一屏障,全靠他手下数万将士上下齐心,如同一人。近来原是奉旨入关勤王,不料北京已经失守,崇祯皇帝殉国,全军痛心。他若断然降顺李王,恐怕辽东将士不服,所以他请求稍缓数日,容他与手下的文武们继续商议投降大事。” 刘宗敏骂道:“他马的,这是缓兵之计,故意拖延时间!” 牛金星接着向皇上说道:“请陛下恕臣料事不周之罪。臣以常理度之,吴三桂必降无疑,没料到他凭恃山海孤城,竟敢拒降!” 他转向宋献策和李岩说道:“吴三桂没有差专使捧送降表来京,已经是悖逆;竟然受到我皇犒军厚赐,也不叫我朝使者带回一封书子以表感谢,简直是无礼!” 李岩回答:“此事,我问过二位使臣大人,据他们所言,因为吴三桂闻知满洲正在调集人马,准备南犯,他忙于部署军队,确保关城重地,所以对皇上犒军之事来不及修书申谢。至于投降之事,他自己愿意,只是手下文武要员,意见不一。” “最迟不超过三五日,倘若关宁文武同意投降,而关宁城平安无事,他将亲自来京,不敢请求封爵,但求束身待罪阙下,交出兵权,听候发落。当然这些话都是推诿之辞,是他的缓兵之计。” 刘宗敏问:“吴三桂要投降满洲吗?” 宋献策回答:“他另外有如意算盘。以愚见揣度,他目前还没有投降满洲之意。” 刘宗敏恨恨地说:“他马的,他打的什么鬼算盘?” 宋献策说道:“张唐二位在军师府已经对我与李岩说了。他刚才对皇上面奏吴三桂的情况时,皇上看出他口中吞吞吐吐,向他追问。我怕皇上听了会大为震怒,所以我不待他说明就叫他退下休息去了。他退出以后,我向陛下奏明,陛下果然生气。” “目前满洲正要乘我朝根基未稳,大举南犯,而吴三桂不忘故君,既不肯降顺我朝,也无意投降满洲。吴三桂的如意算盘是,满兵进长城后,在北京近郊同我大顺军发生大战,而他吴三桂在山海关按兵不动,养精蓄锐,坐收渔人之利。此为吴三桂之上策。” “退而求其次,他也不投降满洲人,只向满洲求援,借兵复国,为君父复仇。倘若此计得逞,虽然以后得以土地、岁币报答清国,将永远受满洲挟制,但他仍然会得到一个明朝的复国功臣之名。当然这是中策。” “为吴三桂设想,最下策是投降满洲,不但以后永远受制于满洲,而且留下万世骂名。以献策愚见判断,吴三桂手中有数万精兵,不缺军粮,不到无路可走,他是不会投降满洲。” 刘宗敏又问:“吴三桂因为知道满洲人即将大举南犯,必然趁机对我提出要挟。唐通等人可对你说出什么真情?” 宋献策淡淡地一笑:“吴三桂由唐张二位转来对我们要挟的话,我已奏明皇上。我以为此时最担心的人不是吴三桂,而是清兵南犯,所以我刚才已经劝谏皇上,对吴三桂暂示宽容,不必逼得过紧。老子说: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目前我们国家为草创时期,根基未固,满清突然乘机南犯,其志决不在小。” “今之满洲即金之苗裔。已故的大汗皇太极继位以后,继承努尔哈赤的遗志,经营辽东,统一蒙古诸部落,臣服朝鲜,又数次派兵进犯明朝,深入畿辅与山东,一心想恢复大金盛世的局面。” “去年他突然死去,多尔衮扶持皇太极的六岁幼子继位,自为摄政。以献策愚见看来,多尔衮必将继承皇太极的遗志,大举南犯。倘若他的南犯之计得逞,可以为恢复金朝盛世的局面打好根基,可以巩固他的摄政地位,满洲国事将完全落入他的掌握,没有人能够与他抗衡。” “所以我反复的思考,目前我国家的真正强敌是多尔衮,不是吴三桂。吴三桂虽然抗命不降,目前对我乘机要挟,但我们对吴三桂千万要冷静处置,不要使他倒向满洲一边。” 刘宗敏和大顺朝的许多将领一样,由于多年中总是和明军作战,没有考虑过满洲人的问题,已经形成了一个习惯性的思维轨道,依旧将吴三桂看成大顺朝当前的主要大敌,而不能理解在崇祯亡国之后,大顺朝的主要对手变成了以多尔衮为代表的满洲朝廷。 多年来汉族内部的农民战争忽然间转变为汉满之间的民族战争,这一历史形势转得太猛,宋献策和李岩最近才有所认识,而李自成还不很明白,刘宗敏就更不明白。 刘宗敏暂不考虑满洲兵即将南犯的事,又向军师问道:“军师,吴三桂如何对我要挟?你简短直说!” 宋献策说:“吴三桂要张若麒与唐通转达他的两条要求,速将太子与二王礼送山海卫,不可伤害;速速退出北京,宫殿与太庙不许毁坏。” 刘宗敏突然跳起,但又坐下:“我明白了,再没有转弯的余地!” 他转向李自成:“陛下,你如何决定?” 李自成在初听到军师奏明吴三桂的议和条件后,确实十分震怒,将御案一拍,骂道:“岂有此理!” 但是他并非那种性情浮躁的人,在盛怒之下能够自我控制,迅速地恢复冷静,思考了东征问题。此刻他的主意差不多已经定了,向正副军师问道:“你们的意见如何?” 宋献策知道皇上的主意是出兵讨伐,站起来说:“吴三桂因为知道满清不日将大举南犯,所以不但敢抗拒不降,而且还逼我送去太子、二王,退出北京。如此悖逆,理当剿灭,不留肘腋之患。但微臣希望陛下对吴三桂用兵之事以慎重为上,只可以容忍,施用羁縻之策,不使他投降满洲,就是我朝之利。只要我们打败满洲来犯之兵,吴三桂定会来降。” “李岩有何意见?”李自成又向李岩问道。 李岩回答说:“臣也希望陛下慎重。” 李自成又问刘宗敏:“汝侯你有何主张?” 刘宗敏望着宋献策问:“据你看来,目前吴三桂和满洲人有了勾结没有?” 宋献策说:“据目前的探报,吴三桂和满洲人尚无勾结。” “既然这样,”刘宗敏说道:“我认为满洲人尚在沈阳,距离我较远,也尚在调集兵马;可是吴三桂手中有数万精兵,占据山海关,离我只有数百里路,可以说近在身边,实在是我大顺朝心腹之患。据我判断,不出数日,吴三桂在山海关准备就绪,必将传檄各地,声言为崇祯帝后复仇,以恢复明朝江山为号召。” “到那时畿辅州县响应,到处纷纷起兵,与我为敌,南方各省也会跟着回应。一旦吴三桂在北方带了一个头,树了一个在北方的榜样,成了明朝的大忠臣,明朝在南方的众多将领和封疆大吏,谁肯投降?谁不与我为敌?” “我的意见是,乘满洲兵尚未南犯,先将吴三桂一战击溃。消灭了吴三桂,夺取了山海关,可以使满洲人不敢南犯,明朝的南方各将领闻之丧胆,畿辅各州县都不敢轻举妄动。此事不可拖延,谨防夜长梦多。对吴三桂用兵之事务要火速,要赶在满洲人来犯之前将他打败。” 李自成频频点头,又向牛金星问道:“牛先生有何主张?” 牛金星慌忙站起来说:“陛下,今日之事,所系非轻,难以仓猝决定。请容臣与两位军师反复讨论,务求斟酌得当,然后奏闻。汝侯身经百战,胸富韬略,在军中威望崇隆,无出其右。他刚才所言,堪称宏论卓识,非臣所及。” “只是如必要用兵,也请侯爷回去与几位心腹大将一起密议,熟筹方略,务求一击必中,而且只可以速战速胜,不可屯兵于坚城之下,拖延战局,使满清得收渔人之利。等到今日下午文武重臣们分别讨论之后,今晚或明日上午进宫,举行御前会议。陛下天纵英明,远非群臣所及,如此安危大计,总要断自圣衷。” 李自成想着牛金星的话很有道理,向刘宗敏看了一眼,见刘宗敏也没有别的意见,随即说道:“就这样吧,今日下午由宗敏和补之召集李友等几位将领一起商议是否对吴三桂马上用兵,今晚宗敏和补之来武英殿面奏。下午,丞相和两位军师加上喻上献、顾君恩一起详议,晚上你们五位一同来武英殿西奏。我听完文武们的意见,再作斟酌。明日早膳以后,在武英殿举行御前会议,制将军以上全来参加,听我宣布应变之策。” 牛金星问道:“陛下,六政府侍郎以上都是朝廷大臣,是否参加御前会议?” 李自成没有做声。牛金星因为皇上平日不叫朝中一年来新投降的文臣们参与重大的军事密议,所以不敢再问。 刘宗敏问道:“皇上,原来安排初六举行登基大典,可是眼下应该火速部署军事,准备大军出征。事情千头万绪,哪有时间准备登基?” 李自成心中犹豫,转望军师。 693话:午膳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宋献策说:“本来四月初六、初八、初十、十二都是大吉大利的日子,所以择定初六登基。如今既然军情有变,不妨改为初八登基。在这数日之内,一边准备出征军事,一边等候吴三桂的消息。倘若吴三挂有了贺表,军情缓和了,初八登基大典如期举行,不再延期。” 李自成只怕来北京登基的大事吹了,心中犹豫,转望向牛金星。 牛金星说:“军师所言,颇为妥当。既然唐通等说吴三桂正在与他手下文武商议投降之事,两三日之内应有结果,等一等消息也好。” 李自成说道:“我同意改为初八登基,可以由内阁传谕各衙门文武百官知道,只说演礼尚不很熟悉,不要提有关军情一个字。” 众文武叩头退出以后,等候在文华门值房中的吴汝义随即进来,在御前跪下说道:“启奏陛下,罗虎已经从通州来到,现和亲兵们在午门前朝房中休息,等候召见。” “他来了好,好。你先安排他们用膳,也安排一个临时住处。午膳之后,我稍作休息,在未时一刻,你带罗虎到武英殿见我,不可迟误。” 吴汝义直到此刻,不知道皇上急于召见罗虎是为了何事,更不知为什么昨天面谕他赶快为罗虎布置一处堂皇的公馆,愈快愈好。他很想问个明白,但现在他所尽忠服侍的不再是从前义军中的闯王,而是大顺皇帝,所以他不敢多问,说了一声:“遵旨!” 他伏地叩头之后,正要退出,李自成又吩咐说:“将金银宝物运回长安的事,你要火速准备,不可迟误。午膳后,你将小虎子带到武英门,候旨召见,你就只管去办你的事。几日之内,一定得把运送金银的事准备妥当。” 吴汝义乘机问道:“为何如此火急?” 李自成小声说:“恐怕免不了一场恶战,不可不预作准备。不过这话不可泄露,你自己心中有数就好啦。” 吴汝义不敢再问,心情忽然沉重,恭敬退出。 李自成在龙椅上又坐了片刻,听不见隐约的鼓乐声,知道皇极门演礼的事早已经完毕。想着竟然没有亲自观看演礼,而登基的日子又改为初八,初八这日子会不会又有变化?事情不可捉摸,使他的心中怅然。他暗暗地叹了口气,启驾回武英殿了。 进了北京以来,李自成从没有像今日上午这样感到心情郁闷和沉重。在走往武英殿的路上,他吩咐双喜,立刻差人去兵政府职方司将京东各府州县和山海关一带的舆图取来,放在文华殿的御案上,以备他阅览。到了武英殿西暖阁刚刚坐下,宫女们立刻进来,有的捧来香茶,有的向博山炉中添香。 随即王瑞芬体态轻盈地进来,跪在李自成的面前奏道:“启奏皇爷,娘娘说皇爷昨夜睡眠欠安,今日五更起床,一直忙到如今。如今还不到午膳时刻,请圣驾回寝宫休息。” 李自成问道:“妳们刚才可服侍娘娘在有顺门楼上观看百官演礼了吗?” 王瑞芬抬起头来含笑回答:“蒙皇上圣恩特许,奴婢率领宫女们服侍娘娘在在顺门楼上观看演礼,想着后天皇上就要举行登基大典,举国欢腾,天下更新,所以娘娘和宫女们无不心花怒放,巴不得明日就是四月初六。” 李自成听了王瑞芬的话,在心中称赞王瑞芬不愧原是田妃的贴身宫女、承干宫的管家婆,果然与众不同,不但与西安秦王府的宫女们迥然不同,与明宫中众多宫女相比,她也是一只凤凰。然而听了王瑞芬的美妙言辞,只能使他想着局势的意外变化,想着她们还不知道登基大典的事已经改期为初八,连初八也变得有些渺茫。 他不肯流露他的不快心情,勉强含笑说道:“妳快告诉在殿外侍候的太监们,去传谕御膳房,午膳我想吃羊肉烩饼。还有午膳时候命西安来的乐工奏乐。” 王瑞芬答应一声:“遵旨!”叩头退出。 片刻后重新进来,站在皇上面前,等候别的吩咐。李自成又说道:“妳差一名宫女,去寿宁宫传谕费珍娥前来。” 王瑞芬的心中一动,问道:“皇爷,是传费珍娥沐浴熏衣,好生打扮,晚膳后来寝宫?” “命她午膳后到武英殿来。” “午膳后吗?”王瑞芬又问,怕自己听错时间。 “交未时以后前来。” 王瑞芬觉得奇怪,但是不敢再问,说道:“费珍娥不同于一般宫女,奴婢马上亲自去寿宁宫传旨吧。皇上不到寝宫去休息一下吗?” “妳去吧,我要一个人稍坐片刻。” 王瑞芬回到仁智殿寝宫,将皇上要在武英殿暖阁稍坐片刻以及命她去传谕费珍娥于午膳后来见皇上的事,都向窦妃奏明,然后往寿宁宫去了。 窦美仪在右顺门楼上观看演礼时,因为没有见到李自成登上左顺门楼,后来又见牛金星和刘宗敏匆匆离去,使她的心中狐疑,担心出了意外大事。随后又看见四位御史从皇极门的东边步步退行,导驾而出,而迎接来的却是空辇,顿时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她遵照明宫中祖宗规矩,后妃们不敢过问国事,也不许随便打听,但是她很想知道朝廷上到底出了什么大事,所以才命令王瑞芬去武英殿请圣驾回后宫休息,以观动静。她心中明白,皇上尽管出身草莽,以三尺剑夺取了明朝江山,但自古英雄都爱美人,所以自从她蒙受皇恩,来到仁智殿寝宫居住,皇上每日万几之暇,总来后宫休息,为的是要她陪伴。 她也明白,新皇上的心中也喜爱王瑞芬,只是新皇上不是那种见一个爱一个的贪恋美女之君,所以他不肯召幸王瑞芬,也不召幸费珍娥和别的宫女,独使她专宠后宫。如今皇上不肯回后宫休息,要一个人在武英殿稍坐片刻,分明是心中烦闷,需要独自思虑大事。但是后天就要举行登基大典,忽然有何事使皇上心中烦恼? 更使窦美仪心中不安的是,皇上要在午膳后召见费珍娥。皇上迟早要纳珍娥为妃,费珍娥将与她平分恩宠,这事情在她的思想中早有准备,而且她已经决定做一个通情达理的贤妃,不与费珍娥争风吃醋。可是为什么皇上不传谕费珍娥于晚膳后来到寝宫,而偏要在午膳后在武英殿暖阁召见呢? 她反复寻思,终于有些恍然,大概皇上要在登基之日,对她和费珍娥同时册封。为着马上就要册封,所以事前要告诉费珍娥,以便她作好准备。窦美仪是个细心人,在喜悦中不免要进一步猜想皇上将册封她们什么名号。她大概可以封为淑妃,那么费珍娥也是淑妃吗?倘若费珍娥暂不封妃,莫非第一步将封为选侍?再其次封为什么嫔,什么贵人,以后逐步加封? 过了一阵子,王瑞芬从寿宁宫传旨回来,先到武英殿向皇上复命,然后回仁智殿寝宫向窦妃禀报。窦妃含笑问道:“费珍娥接旨之后是不是十分的高兴?” 王瑞芬回答说:“娘娘,费珍娥的年纪虽小,心计很深,不同于一般女子。她跪下去听了我口宣圣旨之后,照例说道:奴婢遵旨,谢恩!叩头起立,脸上看不出有一丝笑容。” “妳回来到武英殿向陛下复命,陛下又说了什么话?” “皇上正在用心看一本摊在御案上的舆图,只是哦了一声,没有别的吩咐。旁边放着另一本舆图尚未打开,黄绫封面上贴着红纸书签,题写着《大明皇舆图》,下有一行小字写明卷数和地方,奴婢不曾看清。” “从前武英殿的御案上没有放过这样的书……” “从前奴婢奉田皇贵妃之命送东西去干清宫,也看到崇祯皇爷的御案上放有这样的书,那时开封被围,河南战事吃紧,崇祯皇爷日夜焦思,坐卧不安,时常查阅舆图。听魏清慧说,《大明皇奥图》有许多本,由兵部职方司严密保管,皇帝调来查阅后仍然交还。娘娘,眼下皇上正忙于准备登基,怎么有闲工夫查阅舆图?” 窦妃不自觉想到皇上未驾临左顺门楼上凭窗观看演礼,刘宗敏和牛金星中途离去的事,心中很觉诧异。但是她掩饰了心中的不安,对王瑞芬淡淡地微笑说:“我们的大顺皇帝是天下之主。古人说,四海之内,莫非王土。他于百忙中查阅舆图,也是应有之事。啊,我们只管说话,皇上用午膳的时候到了。” 王瑞芬赶快率领几个宫女往武英殿服侍皇上午膳。窦妃本来可去可不去,但她一则为要看一看皇上的神情,二则要使皇上心情愉快,劝他努力用餐,所以她稍微打扮一下,也带着四个宫女去了。 李自成已经从西暖阁出来,在一张供御膳用的朱漆描金大案子旁边面南的龙椅上坐下。大案上已经摆了二十几样荤素菜肴,山珍海味,但还在继续增加。丹墀上开始奏乐。往日李自成午膳时钟鼓司的乐工们奏明朝宫廷的皇家音乐,以琵琶、笙、萧、钟盘为主,锣鼓几乎不用,乐声雍容幽雅。 今天李自成命令他从西安带来的乐工奏乐,不但用了大锣大鼓、铙、钹、萧、笛,还用了铜号、唢呐。演奏起来,乐声雄壮,高亢嘹亮,使人感到好像在原野上凯旋时奏的军乐。窦妃生长于明朝宫中,对这样的音乐很不习惯,尤其感到唢吶响声刺耳。 但是她为了使皇上高兴,装作很愿意欣赏的神情,桃花色的面颊上挂着微笑,腮上的酒窝有时深深地陷了下去,而她的含着浅笑的润泽的双唇和明眸皓齿特别使李自成感到动心。妃子在皇帝面前服侍御膳,一般是站立在身边。李自成对窦妃十分宠爱,特命她坐下陪膳。窦美仪躬身谢恩,然后在皇上的对面小心坐下。王瑞芬立刻向两个宫女使眼色,那两个宫女随即将准备好的镶金牙筷,梅花形银碟和银汤匙放在窦妃的面前。 李自成笑着问道:“这鼓乐妳喜欢听吗?” “臣妾生长于深宫之中,今日有幸听关中来的乐工演奏此乐,可以想象陛下百战雄风,所以十分爱听。” 李自成说:“不知为何,我今日忽然思念故乡,所以命令西安来的乐工奏乐。” “陛下大功告成,犹念不忘故乡,这也是人之常情。汉高祖大功告成之后,回到故乡,大宴十日。一日他乘着酒兴,亲自击筑,高唱大风起兮云飞扬,随即起舞,慷慨伤怀,泣数行下。此事千古传为美谈。陛下成功不忘故乡,正是英雄本色,也必会千古传为美谈。” “妳读过的书如何记这样清楚?” “臣妾几年中陪侍懿安皇后读书,别无他事,所以《史记》中有一些好的文章几乎都能背诵。” “好啊,我大顺宫中很需要妳这样读书多才的贤妃!” 李自成端起一杯明宫中制的长春露酒,一饮而尽,笑着问道:“汉刘邦功成还乡,大会家乡父老兄弟,欢笑宴饮,为何会慷慨伤怀,流出热泪?” “以臣妾想,当时西汉国家草创,四夷未服,尤其北方的匈奴,兵势强大,威逼中国,从周秦两朝已经如此。刘邦深知创业艰难,守成也很不易,所以安不忘危,乐极忽悲,泣数行下,唱出了安得猛士兮守四方的诗句。” “妳解得好,解得好。给娘娘斟酒!” 窦美仪站起来说:“谢恩!” 李自成因窦妃讲起汉高祖《大风歌》的故事,顿时就想起了满洲兵即将南犯的警讯,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窦美仪从皇上脸上的神色变化猜到了可能是辽东有了重大军情。她突然明白了为何今日上午皇上未到左顺门楼上观看演礼,而刘宗敏和牛金星正观看演礼时匆匆离去。她不敢询问一字,只是在心中说道:“天啊,可千万不要出重大事故!” 又上了几道菜,紧跟着上一个绘着双龙捧日的御用平锅。一位宫女揭开平锅盖子,窦美仪和众宫女看见了里边盛的东西,都觉新奇,但不知道是什么。 李自成又一次面露笑容,轻声说道:“这就是陕西的羊肉烩饼。” 694话:罗虎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宫女们盛了两个小碗,放在皇上和窦妃的面前,李自成一声吩咐,宫女们立刻为他换了一个大碗。窦美仪在宫中生活了十几年,从来没有听说过羊肉烩饼。她既嫌羊肉汤的气味太膻,也嫌那烙饼掰成的小块太硬。但是她身为妃子,凡事要小心地看着皇上的颜色行事,才能处处得到皇上的欢心。 在明朝的后宫中,人们都知道,田皇贵妃之所以宠冠后宫,不仅依靠她天生的美丽,也依靠她能够时时先意承旨,博得皇上的欢心,被崇祯皇爷称赞是解语花。 所以窦美仪尽管不喜欢面前的羊肉烩饼,但是不得不装作很喜欢的样子,面带微笑,好像吃得很香甜。好在后妃们一般都吃得很少,所以她尽可以稍尝即止,李自成也不会对她勉强。她的脸颊上挂着微笑,眼睛里含着微笑,但心中却在猜想着皇上吩咐做羊肉汤烩饼,命令原秦王府的乐工为他演奏关中音乐,必是为什么事动了思乡之情。她不敢询问一句,但又渴望知道一点消息。 当快要用完午膳的时候,她用温柔的声音向李自成试探着问道:“陛下,臣妾愚昧无知,今日提起来汉高祖回故乡的事,引动了陛下的乡思,所以比往日多饮了几杯酒。请饶恕臣妾随口妄言之罪。” 李自成说:“这不怪妳,我确实是思念关中。” 停顿一下,他不觉带着牢骚地说:“十个北京抵不上一个长安。” 窦美仪的心中猛吃一惊,不明白皇上为何说出此话,不敢询问,反而故作理解的样子嫣然一笑,掩饰了她心中的一团疑问,轻轻说道:“陛下爱长安,定都长安,必将如唐太宗那样成为千古开国英主。” 午膳很快结束。李自成漱口以后,本该回仁智殿寝宫休息,但是他挥手使窦妃和许多侍膳的宫女退下,只留下王瑞芬和四个宫女侍候,回到西暖阁的里间,坐在龙椅上,轻轻对王瑞芬吩咐一句:“传谕武英门内的传宣官,罗虎来到,立刻召见。妳也去寿宁宫,传费珍娥来!” 王瑞芬带着一个宫女出去传旨以后,李自成坐在龙椅上又翻阅山海关一带舆图。但略看片刻,推开舆图,闭目养神。留下的宫女见此情形,悄悄地退了出去。 其实李自成何曾有工夫养神?他思虑着眼前的军国大事,特别是对吴三桂和满洲人作战的大事,千头万绪,困难很多。他的心思沉重,情绪忽而忧虑,忽而激动,忧虑时不免后悔来了北京太急…… 还不到未时正,吴汝义带着罗虎来到了武英门,坐在李双喜的值班房中等候召见。他自己匆匆地办事去了。 罗虎自幼就同哥哥罗龙和叔父罗戴恩跟随闯王起义,在闯王的身边长大。最初是一名孩儿兵,后来升为孩儿兵中的小头目,又从小头目步步提升,接替李双喜和张鼐成了孩儿兵的总头目,在闯营中的正式名号为童子军掌旗。十八岁以后离开了童子军营,屡立重要战功,成为李自成得心应手的爱将之一。 尽管罗虎同李自成有这样非同一般的历史关系,但今天奉召前来,还是一直在心中七上八下。他一方面想着蒙皇上单独召见是对他的殊恩,一方面他从吴汝义的口中知道王长顺在皇上的面前很说了关于他在通州练兵方面的许多好话,又知道吴汝义奉了皇上口谕要为他火速在北京预备一处极好的住宅,各种陈设用物都要十分讲究和崭新,皇上为什么突然有这样决定?为什么传谕他今日上午一定从通州赶来?罗虎怀揣着这些不清楚的问题,往武英殿来见皇上。 罗虎自从李自成在河南称奉天倡义文武大元帅以后,就不能常到李自成身边,有事也不能直接到李自成的面前禀报。李自成在襄阳称新顺王之后,罗虎直接同他见面的机会又少了许多。去年冬天,李自成到了西安,将明朝的秦王府作为暂时的大顺皇宫,忙于建立新朝,正式设立中央政府的各大衙门,包括丞相府、军师府、首总将军府,六政府衙门等等,又颁布了《大顺礼制》,罗虎能够见到李自成说话的机会更少了。 在前几年,李自成同罗虎的关系亲如父子,到西安后变成礼仪森严的君臣关系,原来的感情大半消失,像几年前闯王有时拍拍他的头顶或拧拧他的脸蛋的事情,再也不会有了。 罗虎由传宣官带领着,步步向雄伟的武英殿走去,原来是七上八下的心情变得十分紧张,不免怦怦乱跳。丹墀前用汉白玉雕龙栏板隔成三部分丹陛。中间的丹陛是一块雕刻着精致的双龙护日和云朵潮水的很大的长方形汉白玉陛板,陛板两旁也各有九级台阶。 但这是御道,不许文武百官通行。百官只许从御道左右,隔着雕龙栏板的九级台阶上下。罗虎知道中间不许走,正想从东边的台阶上去,但传宣官使个眼色,他恍然明白,跟随传宣官从西边轻轻地拾级而上,登上了丹墀。 从前罗虎只听说皇宫中每一座殿前都有一个地方叫做丹墀,是群臣向皇上行礼朝拜的地方,如今才明白原是一个四方平台,用汉白玉铺地,左右和前边有雕工精美的白玉栏板围绕。丹墀两边立着高大的铜仙鹤、铜狮子、铜鼎。 武英殿的檐下恭立着两个太监、两个宫女,一动不动,等候召唤。好一座巍峨的武英殿,从正殿内到殿外,从丹埠上到整个院落,森严肃静,虽有人却好似空寂无人。倒是有一只小麻雀站在一株古柏的高枝上,可能感到天气阴冷,啾啾地叫了两三声,不再叫了。这小麻雀的啾啾声更增加武英殿宫院中的肃静意味。 罗虎原本以为皇上坐在武英殿的宝座上等他觐见,不料在丹墀上抬头偷看,但见正殿中间有一个类似大庙正中的木制神龛,离地三尺,一色金黄,庄严精巧,而龛中的黄缎御座却是空的。皇上坐在哪里? 他有意向传宣官询问,但不敢出声。那青年传宣官彷佛明白了他的心意,将他的袖子轻轻地拉了一下。他忍耐着疑问,在心中对自己说:“跟着走吧!”小心跨过了一道朱漆高门坎。 进了武英殿之后,传宣官引着罗虎向左走,约一丈远处,中间有一道门。一宫女掀开黄缎门帘,罗虎随传宣官进了西暖阁的外间。又一宫女掀开第二道门的黄缎门帘。他躬身摒息地进了里间暖阁。 传宣官走在前边,向坐在龙椅上的皇帝躬身奏道:“启禀皇爷,罗虎来到!” 罗虎又一阵心跳,在李自成脚前三尺远的地方跪下,在紧张中将暗自背诵了多遍的两句话琅琅说出:“臣威武将军罗虎奉召进宫,参见陛下,祝陛下万寿无疆!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自成含笑说道:“罗虎,你近日驻军通州,仍然刻苦练兵,与士卒同甘苦,并已在练兵之余,读书写字。我知道后十分欣慰,所以特意叫你进官,当面告诉你又到你为我建立大功的时候。我想你已经二十一岁了……” 罗虎忽然听见门帘响动,同时看见皇上将未说完的话停住,向门口望去。他仍然恭敬地跪在地上,不敢回头一看,但知有人用轻轻的碎步走到他的背后,同时带来一股清雅的脂粉香。他明白这进来的是一个服侍皇上的宫女。 随即他听见站在他背后的宫女向皇上说道:“启奏皇爷,待选都人费珍娥已经来到,现在殿外候旨。” “带她进来!” 罗虎知道这传旨的宫女迅速退出暖阁。他已经风闻费珍娥是宫中一个美貌宫女,皇上有意选为妃子。所以他趁费宫人尚未进来,赶快说道:“陛下有事召见宫人,臣请回避。” “你不用回避,暂且平身,站在一旁等候。” 罗虎叩头遵命平身,退立一旁,不敢抬头。 片刻之间,罗虎听见一阵环佩叮咚之声随着清雅的香气,从外边进来。罗虎更加不敢抬头,不敢偷看一眼,但他知道进来的不只是一个女子,而是三四个人,只有走在中间的女子发出环佩叮咚声和首饰上发出轻微银铃声。罗虎在心中判断:这就是那个姓费的宫女,皇上将纳她为妃的美人。 罗虎只看见费宫人的红罗长裙和半遮在长裙下的绣鞋,但是他已经感到这位费宫人必有惊人之美。他有心偷看一眼,但是没有胆量,头垂得更低了。 王瑞芬退到一旁,像鸿胪官赞礼一般,娇声说道:“费珍娥向皇上行礼!” 费珍娥跪下,向皇上叩头行礼,用略带紧张情绪的柔声说道;“奴婢费珍娥恭颂陛下早定天下,万寿无疆!” 李自成含笑问道:“费珍娥,妳知道我今日召见妳为了何事?” “奴婢不知。” “妳抬起头来,听我的口谕。” 费珍娥遵命抬起头来,大胆地让李自成端详她的面容。李自成又一次心中猛然一动,又一次为她的美貌吃惊,彷佛有一个声音在心中说道:“将她留下!留在身边!封她为贵人!” 费珍娥的目光同李自成的目光相遇以后,出于少女的天然害羞之情,迅速低下头,避开了李自成的炯炯目光。尽管她似乎看见了李自成脸上的那种不同寻常的神情和温和的微笑,但是她没有改变对李自成的刻骨仇恨,在心中暗暗地说:“你得意吧,你贪恋女色吧,我岂是窦美仪之辈?我为皇上和皇后报仇的日子快到了,即使被剁成肉酱也不后悔!” 在片刻之间,李自成的心中不能平静。虽然他的嘴唇上仍然挂着微笑,但是那微笑忽然僵了干枯了,不再有任何意义了。他向低着头的费宫人又望了一阵,转眼瞥见御案上摊开的山海关一带的舆图,心情一变,瞟了罗虎一眼,对费珍娥说道。 “我今日叫妳来武英殿,并无别事,只是看见妳这两三天的仿书,又有进步,心头甚为欢喜,叫妳前来一见。一二日内,我对妳将有重要的谕旨,总希望妳今后不要忘我的眷爱才好。” 费氏叩头:“恭谢皇恩!” 倘若是召见别人,当被召见者叩头谢恩以后,皇上没有别的事需要面谕,此时就算是召见完毕,命被召见者退出。但今天李自成却没有命令费珍娥马上退出。他现在一则想多看看费珍娥,一则想着向山海关出兵的事,竟然忘了命令费氏退出。 皇上没有吩咐,费珍娥不敢起来,处处小心谨慎,在心中暗暗告诉自己:“他确实看中我了,我要忍耐,两三天就见分晓。” 王瑞芬见皇上继续看着费珍娥,不急于命令费珍娥退出,在心中叹道:“又一个命中注定要在新皇上面前蒙恩受封的人。” 她轻轻地走到李自成的身边,悄悄地问:“皇爷,请吩咐,要赏赐什么东西?” 李自成从复杂的情绪中突然醒来,对王瑞芬轻轻摇一下头,随即对费珍娥说道:“妳可以回寿宁宫了,两三天内,我将有丰厚赏赐。” 王瑞芬提醒费珍娥:“谢恩!” “谢恩!”费珍娥赶快说道,叩了一个头。 费珍娥又叩一次头,然后起身。趁着起身时候,又一次大胆地抬头向李自成看了一眼,也向旁边站立的青年将军的脸上扫了一眼,然后在环佩声中转身向外,体态婀娜地走出暖阁,而王瑞芬和随身服侍的宫女也跟着出暖阁了。 王瑞芬小心和恭敬地送费珍娥出了武英门,过了内金水桥,将费珍娥的袖子轻扯一下,在一株路旁的松树下停住脚步。四个服侍的宫女知道王瑞芬要对费珍娥说什么体己话,便离开她们,继续前行,到右顺门下边等候。 王瑞芬凑近费珍娥的耳边,悄悄说道:“珍娥贤妹,几天之内,妳就是新贵人,我就是妳的奴婢了。富贵请勿相忘!” 费珍娥正在想着别的心事,听了这话,感到厌烦,回头向王看了一眼,轻轻说道:“我不会富贵的。王姐,我知道自己命不比你好,我永远只能是一个宫女。” “不,不。新皇上已经看中了妳,所以两三天内他要丰厚地赏赐于妳。一赏赐,妳就蒙恩召幸,选到皇上的身边了。但求妳蒙恩以后,不要忘记我王瑞芬对妳的一片忠心。” 费珍娥不能对王瑞芬流露出自己决心刺杀李自成的心事,忽然想到投水而死的魏清慧和吴婉容,感到悲伤,在心中对自己说:“我后悔没有随她们投水尽节,死得容易!” 她没有对王瑞芬再说一句话,含泪一笑,转身向右顺门走去。 695话:罗虎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在武英殿西暖阁中,当费珍娥叩了头站起来,李自成在对她说话时,又一次被她的美丽容颜所打动。尤其是她的一双眼睛是那样黑白分明,光彩照人,最使他动心和吃惊。当费珍娥从他的面前离开,听见环佩声出了暖阁,乍然间他的心中有一种惘然若失的感觉。 但是他马上对自己说:“已经决定将她赏给罗虎了,纵然是天仙也不能留下!” 他从片刻的茫然心情中醒来,命令窗外的宫女去武英门向传宣官传旨,速叫吴汝义进宫,然后转头望着罗虎,亲切地轻轻叫道:“小虎子!” 罗虎赶快到御前跪下,俯首听旨。 李自成问道:“我今日召你进宫,你知道是为了何事?” “臣不知道,请陛下明示,有错即改。” 李自成微微一笑:“不是为你有错才召见你,是因为你应该褒扬。我听说你在通州驻军,每日勤于练兵,军纪严明,对百姓秋毫未犯,颇有名将之风。还听说你每日练兵之暇,读书写字,也常与当地文士往来,向他们虚心求教。你的这些情况,在目前我们大顺军将领中十分的难得。我听王长顺进宫来说了之后,十分的高兴,所以特召你进宫一见。” 罗虎感动地说:“臣自幼跟随陛下起义,受陛下的教导,得能成长,至今受命成为一营主将。所有练兵之事,整饬军律的事,都是遵照陛下往日的教导,不敢忽忘。” 李自成问:“啊?是我教导你的?” “是的,陛下。臣与许多幼年的孩儿,有许多是阵亡将士的子弟,编入孩儿的兵营,不行军就练武,一个个学会了十八般武艺,弓马娴熟。从前我老八队人马不多,敌不过明朝的官军势大,不是被追赶,就是被围困,日子虽然困难,可是大家都听从陛下的话,不敢随便骚扰百姓,有时还分出粮食救济饥民。这样的岁月,我们孩儿兵都亲身经历过的。” 李自成说:“是啊,我们过了许多艰难困苦的岁月,有几次几乎被官兵消灭……” 罗虎接着说:“我们的人马在潼关南原打了大败仗,随后潜伏在商洛山中,苦苦练兵,又整顿军纪。臣那时已经是孩儿兵营中的一个小头目,我记得可清楚了。陛下为整顿军纪,获得民心,连你的义兄弟都斩了。” “鸿恩叔是一员好将领,打起仗来勇猛向前,上刀山也不眨眼。斩他的时候,许多人都哭了,陛下也哭了。他待臣好像亲叔叔一般,所以臣也瞒着陛下到他的坟前烧了纸,痛哭了一次。就在困守商洛山中的一年多,我跟着陛下学会了如何练兵,如何讲究军纪。” 李自成想到目前的军纪败坏,也想到斩义弟鸿恩的事,不由得心中感慨。但他没有说话,只是在喉咙里哦了一声。 罗虎接着说:“破洛阳之前,我们大军驻扎在伏牛山的得胜寨一带,也是天天练兵,整饬军纪,深受百姓爱戴,所以百姓称陛下是救星,称我们的人马是仁义之师。那时臣已经是孩儿兵营的总头领。如何练兵,如何讲究军纪,臣在这时期又学了很多。” 李自成叹息说:“可惜到了北京之后,许多大小将领把以往困难日子的事都忘记了,唯独有你还牢记不忘,十分难得,难得!” 罗虎知道近来大顺军在北京城中驻扎,军纪十分败坏的事,看来皇上也知道了,所以才有此感慨。但是他在大顺军中是小字辈的将领,对自己所见所闻的事不敢陈奏,只等待皇上对他有什么吩咐。 李自成含笑问道:“听说有一次你的一哨人马移防,你下令必须将驻地屋内院外,处处打扫干净,又将百姓家的水缸添满,方许离开,这件事深为百姓们交口称道。小虎子,从前我不曾教过你,我们老八队可没有这样好,你是如何想到的?” 罗虎回答:“陛下,臣在孩儿兵营中长大,认识了字,学会读书。去年进了西安,臣买到戚继光的《练兵纪实》和《纪效新书》,认真读了,悟出了许多道理。戚继光从南方调到北方,担任蓟镇总兵多年,所以通州城中上年纪的读书人,知道他许多练兵治军的故事。臣在通州,从老人们的口中听到不少戚继光的故事。前人做过的事,走过的路,我从前不知道,现在跟着学。” 李自成点点头,心中称赞:“真好!” 随即又问道:“那替老百姓打扫清洁的事,也是跟戚继光学的?” “这是跟岳飞学的。” “跟岳飞学的?” “臣在西安时,有一位读书人对臣讲岳飞治军的故事。他说书上记载,岳飞征讨群盗,路过庐陵,夜宿什么市镇。第二天天色未明,将士们为主人打扫门庭,洗净碗盆,挑满水缸,然后开拔。这故事被臣记在心中,在通州有一哨移营时照样行事,果然百姓们因久受官兵骚扰之苦,对这次移营的事传为美谈。” “什么书上写的?” “臣不知道。” 李自成在片刻的沉默中,暗暗点头,在心中叹道:“可惜我大顺军像小虎子这样的后生太少啦!” 此时吴汝义不知皇上叫他何事,匆匆进来,在罗虎的一边跪下。李自成命他平身,在一旁坐下,然后向罗虎含笑问道:“你知道我为何召你进宫?” “臣不知道。在通州哄传吴三桂不肯投降,是不是又要打仗?” “打仗的事今日不谈,我今日召见你是为着你的婚事。” 罗虎的脸色一红,低下头去,心中奇怪:“皇上为什么提到此事?” 李自成接着说:“你是我的得力爱将,义属君臣,情同父子。你的父亲早死,母亲远在陕西。如今我为你选择德容兼备女子,完成你的终身大事。小虎子,你的意下如何?” 罗虎脸红心跳,俯首不言,等候皇上继续说话。 李自成又说道:“我刚才召见的那个费宫人,才貌双全,在数千宫女中十分罕见,我将她赐你为妻,就在这几天内为你成亲。今日叫你进宫,就是为着此事。我刚才故意让你看见费宫人,你可满意吗?” 罗虎没有做声。李自成略感奇怪,转过头向吴汝义望了一眼。吴汝义本来认为皇上看中费珍娥,必会将费珍娥选在身边。只要费珍娥受到皇上的宠爱,生育皇子,对自己也会有许多好处。没想到皇上将费宫人许配给罗虎为妻。皇上近一两天命他为罗虎赶快准备一处富丽堂皇的宅第,原来就是为了此事。 他明白此事已无可改变,便对罗虎说道:“罗虎,陛下恩赐你美女为妻,还不赶快叩头谢恩!” 罗虎继续沉默,想着那花白头发的、从年轻就守寡的、吃尽了苦难的母亲,不由得两眼充满热泪。 李自成以为罗虎是因为年轻害羞,不好意思说话,会心地微微一笑,同吴汝义交换了一个眼色,又向罗虎说道:“自古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已经到了应该成家的年纪,恰好我大顺军又进了北京,建立了大顺江山,由我主持为你完婚,正是时候。国恩家庆,双喜临门,何况我念你在我的身边长大,自幼忠心耿耿,屡立战功,所以我将宫中一位仙女般模样的美女赐你为妻。” “像这样如花美眷,世上少有。我担心你不相信,所以在召见你的时候,特意召见费氏,使你亲眼看看。你心中可喜欢吗?” 吴汝义催促说:“罗虎,赶快谢恩!” 罗虎不敢再拖延时间,抬起头来说道:“陛下,臣风闻吴三桂在山海关不愿投降,满洲人又准备南犯,看来会有一场恶战。臣请打过这一仗以后,再议婚事,目前暂且让臣专心练兵,为陛下效命疆场。” 李自成有点儿愕然:“啊?你嫌费宫人的容貌还不够美吗?还不称心?” 吴汝义忍不住用责备兼爱护的口气说:“罗虎,你莫要辜负圣心,费宫人可是天仙一般的女人,在十三省你打灯笼别想找到第二个。” 罗虎不怕皇上对他怪罪,大胆回奏:“请陛下恕罪,臣不是不知费宫人十分貌美,又有文才,只因为臣为了孝顺寡母着想,宁愿娶一个不美也不丑的农家女子为妻,也不要娶一个从皇宫中出身的天仙美女。” 李自成在心中称赞罗虎对母亲的孝心,但是笑着说道:“常言道,女子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费珍娥虽然有花容月貌,在宫中是公主的伴读宫女,可是一嫁给你,便成了你家媳妇,如何敢不孝顺你的母亲?” 罗虎说:“陛下知道,臣家是几代佃户,无衣无食,有一年,臣母在带着臣讨饭时候,看见财主家的两条狼狗扑了上来。臣那时只有五岁。臣母为护着臣不让狼狗咬伤,她自己却给狼狗咬伤了。从那以后,手背上留下一个大疤,右腿走路一瘸一瘸。” “另外,她小时出天花没钱医治,脸上留了一些麻子。自古儿不嫌娘丑,可是费宫人她肯在我母亲的面前行孝吗?她肯替臣母洗衣做饭吗?臣娶了一个美貌媳妇,不但不能行孝,反而要臣母侍候,这妻子臣不敢要!请陛下恕臣违命之罪!” 李自成听了罗虎的诚恳陈词不能不心中感动,但是转念一想,不觉大笑。 “小虎子,”他说:“我既钦赐婚配,这事岂不想到?你放心,我一定要使你母亲享福,使费宫人在你母亲前做一个孝顺的媳妇。” 罗虎不敢相信,低头不语。 李自成接着说道:“忠孝二字,天经地义,必须讲求。你娶妻先想到孝敬母亲,我甚欢喜。” 他转望吴汝义:“汝义,我命你为小虎子准备一处很好的公馆,一应陈设,都要讲究。你可准备得有了眉目?” 吴汝义站起来说:“为罗虎寻找的公馆已经就绪,是一处世袭候府的新盖府第,尚未居住。明朝亡国,侯爷被我们逮捕,拷掠追赃,听说已经死了。新盖的房子已经派数十名兵丁打扫,各种陈设,都会在三四天内布置齐备。罗虎成婚时需要的新袍服,命令裁缝们日夜赶制,不会迟误。费珍娥的出嫁吉服,听说宫中仓库有为宫眷们准备的现成东西,可以挑选使用。” 李自成说:“你果然会办事儿!你今日赶快差人去寿宁宫问明费珍娥的生辰八字,再将罗虎的生辰八字,都告宋军师,由军师手下的官儿们替他们合一合八字,明日就换庚帖,择定拜堂吉日,越快越好。” 罗虎说道:“陛下钦赐婚配,臣实实感戴皇恩,不敢违抗。可是臣母出身寒微,只有我这一个儿子,娶来的儿媳妇不能在身边行孝,反而受媳妇的白眼,臣的心……”罗虎忽然流出热泪,哽咽起来,说不下去。 李自成受罗虎的真情感动,收敛了脸上笑容,慢慢说道:“你对母亲有如此孝心,实在可嘉。自古道:求忠臣于孝子之门。所以真正的忠臣必是孝子,从你的身上可以证明。你所担心的是新媳妇能不能孝敬婆母,所以你宁愿取一个农家姑娘,不愿娶皇宫中的一个美女。这担心可以不必。我已替你想了。” 李自成转向吴汝义问道:“你知道我为何命你为罗虎布置一处如候伯第宅一样的公馆?” 吴汝义站起来恭敬答道:“臣也在猜想,但是皇上睿智渊深,臣不明白皇上的用心。” 696话:吴三桂的信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李自成的脸上露出笑容,对罗虎说道:“你是立过许多大功的一员虎将。远的不说,单说去年十月间歼灭孙传庭的一战,关系是何等的重大。是你率领数千骑兵,潜行在密县山中,绕出临汝之北,在白沙附近截断了明军的粮道,使孙传庭全军溃败。随即你日夜追击溃军,混在溃兵中占领了潼关。” “孙传庭率领残兵败退临潼,你又紧紧追赶,进入了临潼,在一阵混战中杀死了孙传庭。当然别的将领也出了力量,可是你的功劳不同于一般。在西安的时候,许多武将都受了封爵,我故意留下一些功臣到北京举行登基大典后再行加封。你和吴汝义,还有李友、双喜等多人,都准备在北京进行封爵,以示开国大庆。” “我为了替你办婚姻大事,昨日在心中已经决定,不必等候到登基大典,提前封你为潼关伯,同时晋升你为制将军。明日谕礼部为我准备敕书,在赐你封爵时候,也封你母亲为浩命夫人。你是新朝伯爷,你母亲是诰命夫人。费宫人纵然美如天仙,岂敢轻视婆婆?” 李自成忽然哈哈大笑:“小虎子,你还怕新媳妇不肯孝顺贫穷的婆婆吗?” 罗虎俯地叩头,哽咽地说:“陛下想得如此周到,臣不敢再有顾虑。臣母如蒙诰封,臣纵然战死沙场,也难报皇恩!” 李自成在此刻听到罗虎说出战死沙场的话,微微觉得不吉利,望着吴汝义说:“汝义,你带罗虎下去,速去准备一切!” 这天下午,关于是否应该对吴三桂用兵的事,有资格参预密议的大臣,分别在两个地方进行密商。一个是刘宗敏住的地方,即从前田弘遇府中内宅的一个院落。如今为着商议机密大事,这个院落戒备森严,并且仿效历代制度,在天井院中,离厅堂台阶前三丈远的地方,树了一面豹尾旗。不管任何的文武官员,纵然是提营首总将军府中的重要人员,不奉特许,谁也不能越过豹尾旗前进一步。 今天在这里参加机密会议的人员很少,总共不到十个人,都是制将军。李侔既是制将军,而且为豫东起义将士一营的主将,是副军师李岩的兄弟,文武双全,所以他在刘宗敏的眼中是一位较有份量的人物,自然也参加了这次会议。 另一个地方是在军师府的一座小院中,院门口设有警卫,闲人不许入内,小院里肃静至极,只听见一只麻雀在树枝上啾啾地叫了两声,随即飞向别处。隔着帘子,堂屋里坐着正军师宋献策、副军师李岩、天佑阁大学士牛金垦、兵政府尚书喻上猷、文谕院掌院学士顾君恩。 按照一般道理,文谕院就是明朝的翰林院,与国家军事无关,顾君恩参预重大的秘密军事会议却是另有道理。李自成在襄阳初步建立中央政权,号称新顺王,改襄阳为襄京,然后就讨论下一步用兵方略,当时有三个重要建议,顾君恩的先占西安,然后挥军北伐之策,被李自成采纳了,大受称赞。 到了西安之后,是否立刻进兵幽燕,宋献策、李岩和大将田见秀都主张先巩固已经占领的各省地方,暂缓攻占北京,大大违背了李自成的心意;而顾君恩与许多新降文臣都主张赶快攻占北京,皇上应该在北京举行登基大典。李自成果然亲率大军东征,顺利地攻破北京,完成了顾君恩在襄阳建议的用兵方略。 在西安建立大顺朝时候,李自成命令喻上猷做兵政府尚书,而没有用顾君恩。这是因为喻上猷平生也喜欢谈兵,在明朝做过兵科给事中和高级官吏,声望较高,而顾君恩在明朝仅仅是一个拔贡,没有官职,和喻上猷的资历和声望不能相比。另外李自成看出他生性浮躁,不宜做兵部尚书;为了报答他在襄阳建议的军事方略,命令他做文谕院掌院学士,特准他参预重要的军事密议。由于这种特殊原因,所以顾君恩今日也被邀出席军师府机密会议。 当两个地方进行机密会议的时候,西华门内的一座用红墙围起来的巍峨宫院中,李自成焦急地等待着亲信的文武大臣们的会议结果,而他自己也在不停地想着对策。 今日午膳后他没有时间回寝宫休息片刻,急急忙忙地召见罗虎和费珍娥,又召见了吴汝义。当决定了罗虎和费珍娥的婚事以后,他就专心考虑着如何打仗的问题。他有时对着京东各州县和山海关一带的地图研究,有时从御案边突然站起,在暖阁中走来走去,有时不自觉地从心中发出来无声的问话:“立刻就东征吗?趁清兵来犯之前就打败吴三桂吗?” 他正想差人分别去首总将军府和军师府询问会议结果,忽然双喜进来跪下,双手将一个密封的紧急文书呈上。李自成心中一惊:“是什么紧急文书?” “回陛下,儿臣听说是吴三桂给军师府送来一封火急文书,宋军师和牛丞相看过以后,立刻命令书记官抄一份转给汝侯,将原件密封,差一中军,送来宫中,嘱儿臣立即转呈御前。” 一听说是吴三桂从山海关来的紧急文书,李自成马上就想着是不是关于投降的事?是降还是不降?他一边胡乱猜想,一边匆匆地拆封。 “他仍然自称大明平西伯,十分的可恶,分明是已经没有投降之意?” 他抽出看了一遍,气得脸色都变了,手指也微微打颤。他又将书信要紧的话重看一遍,虽然信中用了一些典故他不能全懂,但是基本意思是明白的,他要造反! 他将手中的书信向案上一抛,猛捶一拳,脱口而出地骂了一句:“可恶!胆敢如此不恭!” 李双喜猛吃一惊,忽然抬起头来。李自成不等他开口说话,命他叫传宣官分头去军师府和总首将军府,叫正在商议军事机密的文武大臣火速进宫,都来御前议事。 双喜说道:“回父皇,刚才军师府的中军说,牛丞相、宋、李两军师、喻尚书们为了吴三桂的事,马上来宫中向皇上面奏。” “汝侯和几位大将呢?快传谕他们火速来御前议事!” “听军师府来的中军说,宋军师和牛丞相们先去首总将军府,稍作商议,一同进宫。” “你不要等,快差人去首总将军府,催文武大臣们速来宫中!” “遵旨!” 李双喜叩头退出,回到武英门值房,立刻命令一传宣官飞马往首总将军府传旨,催促刘宗敏率领正在会议军国大事的文武大臣们火速进宫。直到此刻,李双喜不知道吴三桂的书信中所言何事,只能从父皇的神情突变,以拳捶案,骂了一句,以及急召文武大臣们火速进宫,猜到必是吴三桂那方面有意外情况,但是究竟出了什么惊人变故,他不能知道底细,不知道吴三桂写了何事,竟然使皇上如此的恼怒。 双喜既吃惊,又不免焦急。他虽然是李自成的养子,又是不离李自成左右的扈驾亲将,然而自从李自成在西安建国以后,他们之间便有了新的关系,君臣礼制森严。这新的关系远远大过了父子关系。在往年,尽管他的年纪不大,在武将中地位不高,但是李自成要处理的许多紧要大事,他都知道,有时李自成主动地告他知道。 如今成了君臣关系,皇上要处理的和所考虑的许多大事,轻易不对他说明,而他也不敢询问。他在值房中坐立不安,向手下人嘱咐一句话,便匆匆出了武英门,向东出了右顺门,率领十名亲兵,到东华门骑上战马,向首总将军府的方向奔去。 李自成重新拿起吴三桂的书信,打算再一次从头到尾细看一遍。恰在这时,王瑞芬进暖阁送茶来了。他暂时停止看吴三桂的书信,将目光转向俊美而温柔的宫女。在往日每当他看到王瑞芬的桃花般的脸颊,闻见她身上散发的清幽芳香,他总是情不自禁地端详着她的桃腮和云鬓,嘴角挂着微笑,纵然不问她一句什么话,也要目送她轻盈地走出暖阁。 但今天他看见她进来,看见她将成化瓷盖碗香茶小心地捧出嵌金丝朱漆托盘,放在御案上;看见她在小心地向御案上放茶碗时,向吴三桂的书信上偷偷地瞟了一眼;看见她立刻转过身子,走到紫檀木雕花钢螺的茶几旁边,没有一点响声,在鎏金的炉中添了香,他的眼光追着她不放,看见她右鬓边的绢制红玫瑰花在眼前晃动,看见她恭敬而又胆怯地瞟他一眼,看见她似乎想对他说什么话但不敢做声。 他的脸上没有了温和的微笑,而只有严肃和沉重的神色。而王瑞芬呢,她瞟见了御案上放着的书信,她看清了信封的浓墨大字,丝毫不误,是吴三桂写给他,她在心中说道:“果然不出娘娘担心,山海关出了大事!” 窦妃自从今天上午宫女们登上右顺门楼悄悄观礼,看见了种种情况,加上她中午为皇上侍膳,已经心中明白,大概从山海关来了不好的消息。她已经死心塌地要做大顺皇帝的一位贤妃,将自身和一家人的荣辱祸福同大顺朝的国运绑在一起,所以她午膳后回到仁智殿寝宫休息,对国事放心不下,暗嘱王瑞芬留心皇上的一切动静,随时告她知道。 刚才站在武英殿西暖阁窗外的两个宫女听见皇上怒捶御案,骂了一句粗话,又急于呼唤文武大臣进宫议事,王瑞芬很快就知道了,窦妃也跟着知道了。王瑞芬借故为皇帝送茶和添香,窥探动静,果然偷瞟见御案上放着吴三桂的书信。虽然她不能知道信上写的什么,但是看见信封上写的字也就够了。 窦美仪听了王瑞芬的悄悄禀报,心头猛然一沉,暗自问道:“吴三桂的一封书信如此重要,难道他竟敢抗拒不降?” 她喜欢读史鉴,关心国事,但苦于没法猜透李自成的主张。只是从一些迹象看,她估计会打仗,会向山海关出兵。她还估计,在御前会商之后,皇上将迅速差遣一员大将,率领十万精兵,火速东征。她听说大顺军来到北京的是二十万人马,一直信以为真,所以她认为皇上必将派十万人马去征讨吴三桂,而皇上自己则坐镇北京,登基大典将如期举行。 窦美仪一向深信女子以柔顺为美德,所以自从她被选在大顺皇帝身边,受到宠爱,便立志做一个不嫉不妒,不干涉朝政的贤妃。但是她只愿大顺的国运昌盛,江山永固,四海归心,不愿意继续发生战争,更不愿在北京近处有兵戎之祸,使生灵涂炭,动摇大顺根基。她越想心思越乱,忧从中来,不可排遣,但是她不能同身边任何宫女说出她的忧虑,只是在心中暗暗叹气。 “陛下,和战二字,你可要反复思量。须记着兵凶战危,莫凭一时之怒。” 因为王瑞芬前来送茶和添香,李自成将吴三桂的书信放下,目光转移到王瑞芬的身上。等王瑞芬离开暖阁以后,他从御座上站起来,在暖阁中彷徨许久,考虑打仗的事,后来他在心中叹道:“看来改为初八登基的事,又不能如期举行了!” 他重新到御案前边颓然坐下,拿起吴三桂的书信,再看一遍,在心中对自己说道:“不能再等待啦,马上出兵!趁清兵来犯之前……” 他正要传双喜进殿,双喜匆匆地进来了。他听见声音,转过身子,赶快问道:“你差传宣官们分头去叫议事的文武大臣们速来宫中,已经叫了吗?” 双喜跪下说:“回陛下,儿臣差过两个传宣官之后,还怕耽搁时候,又亲自骑马前去。儿臣刚出东安门不远,迎面遇见汝侯同议事的大臣们骑马前来,此刻已经到了。” “他们现在何处?” “现在武英门候旨。” “快叫他们进来!” 双喜出去传旨时候,李自成转望向御案,砰的一声,又在吴三桂的书信上捶了一拳。 文武大臣们在御前行了叩头礼后,李自成吩咐一声坐下。等到大家刚刚坐稳,李自成先向刘宗敏问道:“汝侯,吴三桂的书信你看了吗?” 697话:决议出兵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刘宗敏回答:“看了。书信中使用了一些典故,我们众武将感到莫名其妙,经过德齐将军讲解之后,我们全明白了。吴三桂这混蛋小子,他的这封书信,分明是送来挑衅我们大顺朝廷的!” 李自成点头说:“你说得很对。吴三桂表明他绝不投降,可是他害怕我会立刻发兵征讨,所以他留下一点回旋的余地。” 他忽然转向丞相问道:“你如何看的?” 牛金星赶快站起来说道:“陛下睿智天纵,烛照一切,洞见吴三桂的肺腑。臣看了吴三桂的书信之后,也是甚为愤怒。然后反复思忖,以为既然吴三桂的事尚有回旋余地,不妨暂缓讨伐,一面准备用兵,一面按期举行登基大典,以正天下视听,安慰万民乱久思治之心。到北京后如陛下不早日登基,将失四海喁喁之望!” 李自成的心中一动,觉得牛金星的话也有道理,又向宋献策问道:“军师府中商议如何?” 宋献策站起来说:“奉旨在军师府议事诸臣,除臣与李岩之外,牛丞相、喻尚书、顾学士都到了。会议间接到吴三桂差人送来的这封书信。大家传阅之后,莫不义愤填膺。然而因为是军国大事,所关非浅,尚未迅速就有定议。” 李自成神色严厉地问:“主要的是你们对出兵讨伐有何看法?” 宋献策心中一惊,回答说:“顾君恩学士力主讨伐,喻上猷尚书也是主张讨伐。然而兹事体大,臣不免心存疑虑。牛丞相认为皇上举行登基大典极为重要,倘若再改期,将失天下臣民的希望,也暴露出我大顺兵力的不足,自身的软弱,反而助长吴三桂嚣张的气势与远近各地的不臣之心。” 李自成愤怒地问道:“难道不敢对吴三桂兴兵讨伐,就能压下去吴三桂嚣张的气势,消灭远近各地的不臣之心吗?” 宋献策明白皇上对讨伐吴三桂的事已经有了成见,而且圣心十分的恼火,不宜在此时犯颜直谏。他不再说话,跟着牛金星坐下。李自成知道顾君恩主张讨伐吴三桂,将目光转向顾君恩说道。 “在襄京时候,关于下一步用兵方略,文武们议论不一,是你建议我先破西安,再接着进兵幽燕,直破北京。到西安后,要不要紧接着北伐幽燕,众文武们议论不同,又是你主张趁热打铁,赶快渡河北伐。我两次都采纳了你的建议,才有今日的成功。关于对吴三桂的事如何处置,是眼下十分火急的军国大计,不能够当断不断,犹豫误事。我意已决,你有何高明之见?” 顾君恩明白皇上对吴三桂用兵讨伐的事已经决定,此刻又受了皇上的褒奖,认为这又是立功的绝好机会,立即站起来说:“陛下,近日因风闻吴三桂拥有数万兵之众,负隅于山海关,颇有不降之心,臣对和战大计,以臣愚见,吴三桂已经决意与我为敌,不久必定公然倡言举义,号召远近,誓为明朝复国,并为崇祯帝缟素发丧。” “如果等待那时候再派兵征剿,他的战守准备已经立于不败之地,而各地又纷纷响应,胜负之数已经不可预料。所以臣反复的思维,大胆陈奏,请陛下毅然决定,于登基大典之后,即日东征。以陛下百战百胜的声威,携带我军雷霆万钧之势,一举扫荡山海关心腹之患,让各地想要倡乱的人不敢蠢蠢欲动,想要乘机南下的清骑,必定观望而止步。兵贵神速,不可犹豫误事,敢请陛下圣断!” 顾君恩的意见很投合李自成的心思。他未进北京时候,在路上每天接到许多军情文书;进了北京之后,每天批阅的军情文书更多。这些重要文书,多数是留守长安的权将军泽侯田见秀转来的,也有由六百里塘马直接从湖广来的,还有从河南来的,从驻守太原的文水伯陈永福处送来的,以及从驻守保定的权将军刘芳亮处送来的。 这些纷纷从远近各地送来的文书,有许多使李自成感到心烦和担忧。湖广方面,据襄阳府尹牛佺的十万火急禀报,虽然左良玉驻军武昌,每日练兵,尚无西进举动,但是两年前投降了明朝郧阳巡抚的王光恩和光兴兄弟,近来十分嚣张,从均州东犯,已经围攻谷城,声言要进攻襄阳。 襄阳已经改名为襄京,是控制湖广各地的军事重镇,是自古兵家必争之地,倘若失守,不但湖广的德安、荆州、夷陵各地不保,而且南阳也失去屏障。南阳危险,由商洛入关中之路必将草木频惊,武关与商州不得安枕。 李自成点头说:“目前河南各地也很不稳定。” 顾君恩接着说:“河南位居中原,自古为争战之地。目前各府、州、县驻军空虚,无力弹压,可以说危机四伏,十分可虑。况且割据西平和遂平一带的土豪刘洪起,被左良玉委为副总兵,招兵买马,扩充地盘,完全与我大顺为敌。” “割据登封的李际遇,乘我大顺军在河南驻军空虚,派土寨兵丁四处剿掠,威胁洛阳与郑州,成为中原的一大隐患。臣所言者,只是我朝的明显大患。臣以为北京一带形势关乎四海视听,该用兵讨伐的必须火速讨伐,使局面早日澄清,以震慑各地反侧之心,使他们不敢公然叛乱,也使清兵不敢南犯。” 李自成的神色更加严峻,但没有即刻说话。他的眼光在刘宗敏等武将和牛金星、宋献策等文臣们的脸上扫了一遍,而脑海里却闪电般地同时想起了许多足以使他心烦的情况。近来从各地来的军情塘报和密奏,他知道河南汝南这个重要地方,已经被劣绅地痞占据,最早被他派兵攻破的并委派了地方官的郊县城,最近又落入明朝的地方官绅之手。 另外从去年十月起,依靠他的声威,不靠兵力,差人传牌到豫东和山东各地,处处百姓驱走了原有官吏,打开城门迎降。可是近来情况已经在变,各地因无兵弹压,绅民不服,谣言蜂起,派去的州、县官无力理事,朝不保夕。他不能不想到,倘若吴三桂准备就绪,与江南明臣联络,为崇祯缟素发丧,倡言复国,号召天下,从湖广到河南到山东到徐砀一带,北连畿辅各府、州县,必将处处骚动,与大顺为敌,如何是好? 想到这里,他忽然下了决心,在心中说:“必须赶快东征,一战打败吴三桂,夺取山海关,不要养疾成患!” 李自成在片刻间所想到的各地局势,御前的文武大臣们因为都是参预帷幄的人,能见到各处军情塘报,所以同样清楚。但是因为各怀隐忧,一时间竟无人说话。李自成也不等待,望着刘宗敏问道:“汝侯,武将们有何主张?” 刘宗敏知道李侔主张持重,但是不予重视,坐着回答说:“武将们都主张讨伐。兵贵神速,越快越好。” 李自成又望着李过问道:“你的意下如何?” 李过恭敬地站起来说:“吴三桂在家书中称我为贼,决意与我为敌,必将一战。臣以为迟战不如速战;拖延时日,于我不利。我军进驻北京以后,军纪已不如前,虽然汝侯令严,已经斩了几个违犯军纪的人,但败坏军纪的事,仍在不断发生。” “倘若赶快出师东征,全军同仇敌气,军心可以立刻振作。任臣暗中担忧,如果拖延下去,一月之后,我军暮气已深,军纪将大大不如今日,想打一场恶战,恐怕晚了,所以汝侯坚决主战,侄臣十分的赞同。此事迫在眼前,无可回避。至于登基大典之事,请恕侄臣死罪,不妨推迟一步。” 李自成听到李过建议他推迟登基大典,顿时脸色一寒,心中一震。然而他一时拿不定主意,想着顾君恩必有妙计解此难题,随即向顾君恩问道:“再推迟登基大典将动摇朝野视听,也会大失三军将士之望。顾学士,你有何更好的主张?” 顾君恩站起来说:“臣以为一面大军东征,不可迟误,一面如期举行登基大典,以正天下视听。此二事并不相违背,可以同时进行。陛下以为如何?” 虽然在李自成看来,顾君恩的建议不无道理,但是他看见李过和刘宗敏都在摇头,分明是极不赞成。他们是大顺朝中极其重要的两位大将。李自成不能不重视他们的态度,随后向刘宗敏说道:“汝侯,你说出你的主张!” 刘宗敏很不满文臣们的态度,傲慢地瞟了顾君恩和喻上猷一眼,仍然坐在椅子上,冷然说道:“陛下,可以请文臣们各抒高见!” 李自成说:“不,你说吧。你在我大顺朝位居文武百官之首,一言九鼎。虽然要大家各抒己见,可是我等着你一槌定音。” 刘宗敏从椅子上站起来,魁梧的身子,骨棱棱的眉头流露出坚定刚毅的神情,突出的颧骨上似乎微微地动了几下。他将两只大手抱拳胸前,用斩钉截铁的口气说道:“皇上,我们初到北京,脚跟没有站稳,遇到吴三桂与我为敌,这一仗关乎胜败大局,非打不可。臣为打仗着想,有意见只好说出口来,不说出来便是对皇上不忠。” “你说,我正要听你的忠言。” 刘宗敏继续说:“我军来到北京的人马号称有二十万众,实在说精兵只有六万人,连沿路投降的明兵,合起来七万多人。这六万精兵,是我们来到北京的看家本钱,其中有部分将士的士气已经大不如前。吴三挂有关宁精兵三万多人,加上新近从进关辽民中征调的丁壮,合起来有四万多人。” “假若我们将全部六万精兵派去讨伐,留下一万多人马戍卫北京,比吴三桂的关宁兵只多了一万多人。所以这是一次兵力相差不多的大战,也是一次苦战。可是我们必须赶快取胜,不能够屯兵于坚城之下,拖延时日。倘若战事拖延不决,一旦清兵南下,畿辅各地响应吴三桂,对我军十分不利。” “何况根据刘体纯所得的探报,吴三桂在海边屯积的粮草足可以支持半年以上,我们最多只能携带十日之粮,又不能指望附近各州县百姓支持,与我们在河南、湖广各地时情况不同。所以这次讨伐吴三桂,势在必行全力以赴,必须一战将吴三桂打败。打败了吴三桂,夺占了山海关,然后迅速回师,经营北京近畿,方好立于不败之地,使满清鞑子不敢南下,也使河北、河南、山东各地官绅士民不敢反叛大顺。献策,你是军师,你说是吗?” 宋献策十分震惊,但在皇上和刘宗敏、李过等都主张对吴三桂用兵讨伐的情况下,他不敢公然反对。不反对吧,又明知用兵不是上策。他站起来说道:“对吴三桂这样窃据雄关,拥兵抗拒,成为我朝肘腋之患,用兵讨伐,义之正也。但臣仍主张多思而行。兵戎大事,有经有权,请不要立即决定……” 刘宗敏冷笑说:“献策,兵贵神速。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倘若拖延不决,一旦吴三桂与满洲勾连,内有河北、山东官绅回应,公然打出为明朝复国的旗号,局势大变,我们再想讨伐就晚了。” 李自成又向牛金星问道:“丞相,你平日满腹经纶,对此事必有远见卓识,何不说出你的主张?” 牛金星虽然在心中也主张慎重行事,但见皇上和刘宗敏已经下了决心,他就不敢说出不同的主张了。他恭敬地站起来,向李自成回答说:“用兵打仗的事,臣不如军师,更不如汝侯。陛下睿智天纵,思虑渊深,诸臣万不及一。如此大事,请陛下不必问臣,断自圣衷可矣。” 李自成转向宋献策问道:“军师,你看,这一仗应该如何打法?” 宋献策回答:“陛下不是询问臣此仗是否应该打,而是询问臣此仗如何打,足见陛下东征之计已定,其他的话都不是微臣所该说了。但是臣身为军师之职,理应尽心建言,请陛下另行应对,使愚臣千虑之后,再作一次陈奏。” “也好,今晚孤将在文华殿单独召见你与李岩,其他诸臣皆不参加。” 李自成又转向刘宗敏:“汝侯,你还有什么话说?” “陛下,对待吴三桂抗拒不降,臣与众武将出于义愤,也为国家安危着想,坚主讨伐,兵贵神速,不要拖延时日。但也知道困难很大,非往日同左良玉打仗的情况可比。” “我军出兵六万,只比关宁兵多一万多人。吴三桂有坚城可凭借,粮草不缺,以逸代劳,先占地利人和两条。我军进入北京后已经有一部分士气不如以前,出征人马不多,粮草也少,必须拼死血战,方能取胜。臣请陛下御驾亲征,鼓舞士气,壮我军威。只要将士们看见陛下立马阵后督战,定能以一当十,锐不可挡!” 李自成的心情激动,点头说:“我要亲自督战,亲自督战!” 698话:决议出兵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刘宗敏说道:“臣请马上出宫,驰回将军府,连夜分批传呼各营果毅以上将领,秘密下令出兵准备。我大军何时离开北京出征,请皇上此刻告知,最迟明日决定。” 李自成想了想,神色更加严重:“军师原本说四月十二日己经是一个大吉大利的日子,倘若万不得已,再改登基的日期,出征就定在四月十二日。如今既然对山海关用兵紧急,登基大典的事暂时不提了,就决定在大军东征凯旋之后登基吧。军师,你以为如何?” 宋献策心中明白,此次皇上御驾亲征,倘若出师不利,清兵又乘机进兵,后果十分可忧。他身为军师,实在是难以附和众议。但是看来谏阻已经是不可能了。在片刻之间,他的心思十分的为难,不觉向坐在右边的李岩看了一眼。恰好李岩也在看他,分明期望他大胆的苦谏。 他随即恭敬地站起来,心情激动,含着眼泪,不禁声音微微打颤,向皇上慷慨陈辞:“臣原本只是草野布衣,流浪于江湖,本来无飞黄腾达的志愿。崇祯十三年,陛下带领仁义之师,进入了豫西,百姓奔走来迎接,视你为救星。献策平生略懂阴阳数术,此时识天命所归,所以前来投靠。承蒙陛下对待我如心腹,命我为军师,凡军旅的大事,无不言听计从。” “微臣幸蒙陛下的知遇之恩,誓死回报,凡大事知无不言。今日遇到此次东征大计,事关国家的安危,臣实在不敢不为陛下慎重考虑,以求万全之计。讨伐吴三桂之事,可否请陛下暂缓一日再决定。估计今日会有新的军情探报到京。等到臣与副军师根据各方的探报,通盘的筹议,今晚进宫,面陈臣等的愚见,然后再由陛下圣衷睿断。” “况且此次东征讨伐,我军兵力尚嫌不足,而敌军占有地利,颇优于我军。皇上纵然必须用兵,也应该谋求周详,在出兵之前,想出一两个奇计,以智取胜,不能以拼死攻坚。还有倘若猛攻无益,下一步棋该怎么走?凡此种种,容臣与副军师回军师府认真研讨,今夜再入宫面奏。” 李自成觉得宋献策的话也有道理,心情十分的沉重,点点头说:“我已经说过,今晚在文华殿召对。这次出兵打仗,实在是万不得已。倘若吴三桂公然声称为恢复明朝举兵反我,号召远近,畿辅与山东纷纷响应,我们再讨伐就迟了一步。或者是满洲人准备就绪,八旗铁骑南下,与吴三桂联兵对付我军,到那时我们出兵讨伐已经晚了。我的东征之计已经决定,无须再议,再谏便是阻挠大计。” 他看见刘宗敏在对他点头,随即对刘宗敏说道:“汝侯,你立即回首总将军府,分别召集各营将领,传达我不得已推迟登基,迅速东征之意,命令各营赶快准备,于十二日一早随我东征。至于行军的次序,如何部署,你与补之商议,代我定夺。我今晚召见正副军师之后,在运筹帷幄方面,他们会助你一臂之力。好啦,大家退下去准备去吧。” 从刘宗敏起,大家依次叩头,肃然退出。 “献策、李岩,”李自成向两位军师叫道:“我还有话要嘱咐!” 宋献策和李岩赶快回身恭立,等候上谕。“你们回到军师府中,献策要为我此次东征卜上一卦。” 宋献策说道:“古人云:卜以决疑,不疑何卜。既然陛下已经决定东征,就不必再卜了。” 李自成说:“当然十多年来,我身经百战,往往遇着官军就打,看见有机可乘就打,打不赢就走,并不由卜卦决定。可是这次出师,与往日不同,不妨在出征前一卜。你今晚卜一卦吧。” “是,臣今晚谨遵圣旨卜卦。平日臣为方便起见,总是用三个铜钱卜卦,今晚将沐手焚香,遵照文王旧制,用蓍草卜卦。” 李自成面露微笑:“好,卿平日卜卦灵验,我今晚等待你卜一个吉卦。” 李岩在西安时曾谏阻李自成急于北伐幽燕,力主用两年时间倾全力经营河南、湖广、陕西和山东各地。李自成不仅拒绝了他的建议,而且心中颇不高兴,本来有意任他为新朝的兵部尚书,也就不再提了。从那次事件以后,他听了宋献策的私下劝告,以后在李自成面前该提的意见少提,以免日久招祸。 所以在今天御前会议时候,李岩与宋献策的意见完全相同,但是他在心中巴不得宋献策谏阻东征,他自己却不说话。离开御前出宫,他一直心情沉重,思考着如何挽回皇上和刘宗敏的危险决策。 但是他明白自己无力谏阻,宋献策的请求皇上在今晚单独召对也未必能转移皇上和刘宗敏的已定之策。从东华门到军师府的路上,他虽然同宋献策在马上交换过眼色,却因为前后左右有许多护卫的将领和士兵簇拥,他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在心中暗暗地叹气。 他们策马回到军师府,休息片刻,便同一群常在身边的文武官员共进晚膳。大家看见正副军师大人脸色严肃,猜想到在宫中讨论了重大国事,必定与吴三桂在书信中公然拒降有关,但没有人敢询问一句。在宋献策和李岩主管的军师府,不仅办事效率很高,和六政府的情况大不相同,而且绝对不许询问军国大事的重要机密。 每次两位军师从御前议事回来,倘若他们不将所议之事告诉左右僚属,大家是不许询问一句的。用李岩的话说,他和宋献策这种对国事的严肃态度就是古人所称道的大臣出宫不言温室树。今晚由于正副军师的神色异常严峻,闭口不谈朝廷将如何对待吴三桂拒降的问题,在正副军师周围的气氛也变得大大不同于平日。 晚膳以后,宋献策携着李岩的手走入他单独办公的一个大房间,俗称签押房。他吩咐中军,不许呈送公文的人走进小院,也不许服侍的人站在窗外。 然后他和李岩隔着八仙桌,在两把太师椅上相对而坐,端起一杯香茶漱漱口,咽下肚去,小声说道:“你我深蒙皇上的知遇,委以正副军师重任,正值国家根基未固之秋,风云巨变之日,不作犯颜直谏则不忠,尽力苦谏则惧祸,为臣之难,莫过此时。室中别无他人,李岩兄何以教我?” 李岩低头沉默片刻:“据你所料,东征成败如何?” “此事我们已经谈过,十分令人担忧。” “兄平生精于数术,占卜如神,何不遵旨一卜?” “仁兄学问,弟所敬佩,对卜卦一道,岂有不知?易理变化玄妙,往往也有偶然。弟平日遇事,重在以常理判断,不靠占卜。有时占卜,幸而一中,人们便竞相传说。有时也不中,不过人们不谈罢了。我从军事上分析利害,心中了然,所以不必乞灵于卜筮。” “虽然如此,老兄仍然必须一卜,不然今晚用何话回奏皇上?” 宋献策想了一下,只好说:“是的,君命不可违,我就占上一卦吧。” 他随即呼喊檐下肃立的中军,命令仆人端来温水,洗净了手,焚烧了香,然后从锦囊中取出四十九根蓍草杆,放在擦得干干净净的八仙桌上。这时他和李岩的心情都很紧张,生怕得到一个不吉之卦。 李岩见宋献策有点迟疑,向他看了一眼,猜到了他的担心,小声说道:“请不必迟疑,也许会得一个吉卦,改变你我思路,不用再谏阻东征,岂不是甚佳?” 宋献策说:“兄言甚是。易理奥妙无穷,也许会卜得吉卦。既然钦谕难违,只好不管吉凶,且看占卜结果如何!” 为了表示虔敬,他改变平日占卦习惯,向桌上的蓍草拜了一拜,随即将四十九根蓍草杆分为两部分,再按照从西周以来三千年间的传统办法,将蓍草摆布一阵,忽然大惊,小声叫道:“李岩,你看,得到一个凶卦!” 李岩惊问:“什么凶卦?” “这是干卦中的上九,亢龙有悔,岂不是应了今日不该东征之事?” 李岩在少年时也是读过《周易》的,不觉的说道:“果然是个凶卦!” 宋献策颓然坐下,叹口气说:“李岩,《周易》虽然变化无穷,但毕竟只讲阴阳二字。一、三、五、七、九都是阳数,到上九,阳已至极,不可能再向前进,再向前进便要挫折,故卦辞为亢龙有悔。你记得这一卦的《系辞》吗?” 李岩说:“弟少年时读《易经》,对孔子所作的易传,反复背诵,至今不忘。《系辞》云:亢之为言也,知进而不知退,知存而不知亡,知得而不知丧。请兄想一想,我大顺朝近来行事,何尝不是亢龙?” 宋献策赶快作个手势,要李岩将声音尽量放小,免得室外有人听见。李岩摇摇头,接着说道:“孔子在这几句《系辞》中,用十分感慨的口气说道:知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其唯圣人乎!今日你我身居张良与陈平之位,不能谏阻皇上悬军东征之议,一旦受挫于坚固城墙之下,满清乘机由中协或西协进犯,截断我皇上回京之路,岂但亢龙有悔?倘若我大顺不能在北京立脚,影响所及,将见河北、河南、山东各地,变乱蜂涌云起,举国骚乱,大局崩解之祸,不知伊于胡底!” 宋献策轻轻点头,小声问道:“事急势迫,皇上东征之意已决,今晚召对,我们用何言进谏?” 李岩回答:“皇上亲率六万将士,孤军东征……” “不是孤军,是悬军。” “是的,是悬军东征,也等于是孤注一掷。此事乃国家安危存亡之所系,你我既为顺朝大臣,受皇上知遇之恩,必当尽职尽忠,对军国大事的利弊知无不言,方不负事君之道。” “如何能克尽职务,知无不言?”宋献策问道,剪去烛花,注目望着李岩。 李岩低头沉吟片刻,重新抬起头来,口气坚定地说道:“依弟的愚见,事至如今,只好将今晚之卦,不作隐瞒,面奏皇上。平时陛下十分重视仁兄占卜,倘若今晚听到卦爻辞之后,果然动心,你我即可乘机反复剖析,冒死苦谏,想来陛下可能采纳苦谏,回心转意,悬崖勒马。” 宋献策说:“难!难!据我看,此时谏阻东征,十分困难,反而可能惹皇上震怒,埋下你我日后之祸。” “我兄往日对皇上知无不言,今晚何以如此忧惧?” “往日,”宋献策感慨地说:“当皇上在艰难困苦之中,依赖众文武辅佐,虚怀若谷,从谏如流,集思广益,知人善任,方能克敌制胜,避免挫折,夺取江山。自从破了西安之后,皇上与陕西将领以为大业将成,志得意满,骄气已露,而新降众多文臣又歌功颂德。” “才到西安不久,山西、山东未定,河南未稳,更莫说天下已定,皇上急于还乡祭祖,大宴乡党父老,封侯封伯,比汉高祖功成还乡,还要心急。自西安到米脂,沿途八百里,修路建桥,于米脂县北门外改建行宫。李补之率领戎马万匹护驾,沿途官绅百姓接驾。如此耗费财力民力,当时不仅你我都不敢有一言谏阻,连丞相也是心有非议而口中称颂盛德。” “君臣之间为何有此隔阂?就是皇上与左右的文臣武将都认为大业已成,而陕西将领们纷纷封侯封伯,他们的意见皇上不能不听。所以势移时迁,皇上对我与丞相的进言,有时就不像往日那样言听计从了。皇上如今进了北京,身居紫禁城中,与在西安时候更是不同。” “弟今晚纵然不逃避皇上的怪罪,披肝沥胆,谏阻东征,恐怕已经无济于事。倘若皇上一定要御驾亲征,弟无力谏阻,也要尽力献出补救之策,或能以奇计制胜强敌。纵然不能取胜,也不使局势变得不可收拾。” 李岩不觉得惊喜,赶快问道:“仁兄有何奇计破敌?” 宋献策正要说出他的奇计,忽然中军进来,请正副军师大人速去前院接旨。宋、李二人迅速站起来,略整衣冠,匆匆走到前院,向北跪下。从宫中来的传宣官昂然走上台阶,面南站立,带着浓厚的关中口音和严重的口气,琅琅说道:“圣上有旨!正军师宋献策,副军师李岩,火速进宫。圣上在文华殿等候召对!” 中军将传宣官送走以后,宋献策和李岩因为皇上在文华殿等候,不敢怠慢,不能再谈别的话,随即带着文武随从、亲兵、奴仆等二十多人,走出辕门上马,向东华门疾驰而去。 699话:亢龙有悔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宋献策和李岩他们在护城河桥内下马,将一群随从留在东华门外,进入紫禁城内。当走到文华殿的宫院门前时,他们的心情都很紧张。 宋献策拉一下李岩的袍袖,小声嘱咐:“今日召对,不同平日,犯颜直谏的话由我来说,你只须帮衬一二句即可。” 李岩心中感激宋献策的关照,小声说:“请兄尽力苦谏,再献上破敌奇计!” 李岩随在宋献策的背后,由一位宫女带领,脚步很轻,恭敬地走进文华殿的东暖阁。宫女退出。他们向李自成叩头,望见皇上的严峻神色,不觉心情紧张。仅仅在三年半以前,在伏牛山得胜寨屯兵时候,他们和李自成每日见面,无话不谈,亲如朋友,那样毫无隔阂的情况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下午在武英殿御前会议之后,李自成没有休息,首先叫来吴汝义,命令他赶快准备初十日为罗虎与费珍娥成亲的事,务必要事事风光。他又叫礼政府尚书和侍郎进宫,告诉他们,他要立刻敕封罗虎为潼关伯,罗母为浩命夫人,命令礼政府大臣遵照《大顺礼制》,火速备办敕书和潼关伯铜印。 他又召威武将军、罗虎的叔父罗戴恩进宫,命令他听从宫内大臣吴汝义指挥,督率工匠,连夜将金银熔化,都铸成五百两的整块,分装木箱钉牢,加上封条;所得珠宝首饰,也要装箱钉牢,内衬棉花,外加封条。罗戴恩率领五百骑兵,五百匹骡子,二百匹骆驼,初十日动身,将数千万两白银,还有黄金、珠宝等物,走娘子关一路,押运回长安。 他命令李双喜驰往首总将军府,询问刘宗敏是否已经召集了各营果毅以上将领,面授讨伐吴三桂的决策,会商如何出兵的事。双喜回宫禀报,刘宗敏先召见了制将军以上将领会议,传达皇上圣旨,如今正在分批召见果毅以上将军训话,鼓舞士气,誓为陛下效忠作战。至于详细出兵的事,等待正副军师前去,商量之后,方好一一下令。李自成听了没有做声,等候两位军师进宫。 两位军师在文华殿东暖阁叩头,赐座之后,李自成向他们问道:“你们回到军师府,为东征卜卦之事如何?” 宋献策和李岩恭敬起立,依照献策嘱咐,李岩低头不语。直到此刻,宋献策还在心中嘀咕:“要直言不讳吗?” 李自成又问道:“献策,你到底卜了个什么卦?” 宋献策躬身答道:“陛下,请恕臣死罪!臣于晚饭后沐手焚香,请出蓍草,敬谨卜卦,竟得一个不甚吉利的卦,不敢冒渎圣听。” 李自成暗暗吃惊,又问道:“到底得的是什么卦?” 宋献策:“在干卦中……” “在干卦中……什么卦?” “上九,亢龙有悔。” “《易经》……我不曾读过。什么叫上九?亢龙有悔是什么意思?” 宋献策心中害怕,仍不敢直言这是凶卦,绕着弯子说道:“相传伏羲画八卦,文王演为六十四卦,成为《周易》。一部《周易》,卦理深奥,变化无穷。总而言之,不外乎阴阳搭配,相生相克,天地间万事万物,莫能逃易理之外。因为易理如此重要,所以孔圣人活到四十多岁时对弟子们感慨说道:假我数年,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 “《易经》中讲的是天地间阴阳变化之理,阴阳二气化为图像便是乾坤二卦,化为数位,便是单数为阳,偶数为阴。一、三、五、七、九是阳数,二、四、六、八是阴数。因为以数字代表阴阳变化,故卜筮也称数术之学。微臣……” 李自成心急地说:“此刻不是讲书,我要你说明白这一卦主何吉凶。既是凶卦,也须将凶卦的道理说个明白。快说!” 宋献策跪下说道:“请恕臣死罪!卦名上九在干卦中阳盛已经到极限,正所谓到了物极则反,是极运,不能再前进了。倘若再往前进,就要受挫,必将有悔。所以这一卦的交辞是亢龙有悔。《系辞》是孔子作的,解释此卦说:亢之为言也,知进而不知退,知存而不知亡,知得而不知丧。今日陛下已经得到北京,仍要悬军东征,不顾困难,与此卦正合。臣心所忧,不敢不冒死直谏!” 李自成心中震惊,一时拿不定主意,随即向李岩问道:“李岩,你是举人,读过《易经》,深明《易》理。你对此卦有何解释?” 李岩已经跪在地上,回答说:“献策晚膳后,沐手焚香,用蓍草占卜,得出此卦。当时臣在一旁观看,心中也为之一惊。《易经》中别的卦中也有亢龙有悔的卦,但不若干卦中的上九,亢龙有悔最为不吉利。刚才献策所言,敬请陛下采纳,对东征事三思而行,以免有悔。” 李自成忽然疑心正副军师商量好假托占卜来谏阻东征,顿时产生了一股反感。他沉默片刻,又神色严峻地向李岩问道:“这卦就没有别的解释呢?” 李岩说道:“伏羲画八卦,文王演为六十四卦,变化无穷。但卦辞十分简单,常人不易全懂。幸有孔圣人出,好学深思,勤奋读《易》,曾经读《易》韦编三绝。穿竹简的皮条断了三次,足见他的阅读之勤。” “他曾经说自己四十而不惑,但过四十岁以后,他又对弟子们感慨地说:假我数年,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到了晚年,他周游列国回来,专心为《周易》写出《十翼》,又称《易传》,以教后人。《系辞》包含在十翼之内,十分重要,为孔子所作,也包含弟子们记录孔子的话……” “我要你解释亢龙有悔!” “是的,微臣正要解释。” 李岩又叩了一个头,接着说道:“刚才献策所言,正是孔圣人的话。但《系辞》中另外还有几句话。上九,亢龙有悔,何谓也?子曰:贵而无位,高而无民,贤人在下位而无辅,是以动而有悔也。这几句《系辞》颇有深意。” “这几句话与我东征之事何干?” “请陛下效唐太宗从谏如流,俯听臣愚昧之见。陛下虽然建国大顺,改元永昌,但尚未登九五之位……” 李自成截住说:“倘若不是吴三桂据山海关不肯投降,我在数日内即可举行登基大典!” “微臣愿意冒死直言,苟利于国,不避斧铖之诛。孔子圣人,在贵而无位之后,接着又说高而无民,更值深思,也是与今日我大顺情势吻合……” “我大顺已经占有南至长江,北至燕山的半个中国,江南不难传檄而定,怎么说我目前的处境是高而无民?我愿有忠贞骨鲠之臣,绝不怪罪于你,但你要把话说清楚!” “臣暗想,我朝虽然新占有数省之地,然而各地没有贤人治理,满目疮痍,人民未享有复苏之乐,所以虽然有土地而未得民心,所以皇上是高而无民。荀子议兵,首重于得民,陛下今日真正之忧不在吴三桂抗拒我朝,不肯投降,而在于处处民心未服。万一东征受挫,满清乘机入侵,兵连祸结,将如何善后?请陛下三思。” 李自成也觉得李岩的担心并非全无道理,但是他又担心一旦吴三桂在山海关为崇祯发丧,以兴兵为号召,传檄各地,远近响应,加上满洲兵乘机南下,局面会不可收拾。在眨眼之间,他考虑了各种后果,还是认为先发制人,迅速打败吴三桂为上策。 但是他没有说出来他的决心,又以温和态度向李岩问道:“你说孔子解释亢龙有悔一卦的一段话,下面一句是什么?” 李岩说:“下边一句话是贤人在下位而无辅,是以动而有悔也。” 李自成摇摇头:“这句话与我大顺朝的情况不合。我在崇祯十三年进入河南,得牛金星与你们二位,到襄京后得喻上猷、顾君恩与杨永裕等人,都是人才。到了长安以后,又有许多明朝的文臣都是人才,他们知道天命已改,降顺我朝,受到重用。” “路过平阳,破了太原,又来了一批文臣。如今满朝济济,都是我的辅弼之臣。只要是人才,我就录用,给予高官厚禄,使大家各尽其才,襄助大业,不能说贤人在下位而无辅啊?你们都是贤人,并没有身居下位。” “陛下圣明,延揽人才,才有我大顺朝在短期间内六部俱备,济济多士。然而应该有众多的地方大变,府州县官,为陛下安定封疆,治理国土,恢复农桑,严惩奸邪,使百姓得享复苏之乐。必须如此,三年之后,才能足食足兵,国家根基稍固,立于不败之地。目前情况,尚非如此。” “陛下大概也知,我朝处处尚在戎马倥偬之中,贤人避居山林,豪强伺机为乱,而派往河南、山东各地的州县官多是市井无赖之徒,仰赖陛下的声威,徒手赴任,只知道要粮要钱要骡马,甚至要女人。百姓常闻随闯王不纳粮之言,始而延颈以待,继而大失所望。所以《系辞》上说贤人在下位而无辅,与目前贤人避世,不肯为陛下效力的情况,大致相合。也因此动而有悔也。臣愚昧,直陈自己所见,恳乞恕罪!” 李自成虽然明白李岩说的多是实情,无奈自从他到了西安以来,天天听惯了歌功颂德的话,听不见谈论大顺朝政事缺点的话,倘若偶闻直言,总是不顺耳。他沉默片刻,看看李岩,又看看宋献策,同时又想着今日午后的御前会议,刘宗敏、李过、李友等等心腹大将都主张对吴三桂用兵,他自己已经同意,并且向朝臣们宣布暂缓举行登基大典,而刘宗敏也已经召集重要将领,下达东征命令…… 他想到这些,对李岩说道:“东征之计已定,拖延时日,决非上策。如坐等吴三桂准备就绪,为崇祯复仇,以恢复明朝为号召,传檄各地起兵,满洲人也兴师南犯,对我更加不利。况且我军到了北京后,士气已经不如从前,这是你们都清楚的。所以就各种形势看,迟战不如速战,坐等不如东征。你们不要再谏阻东征大计,徒乱我心。” 宋献策一反平日的谨慎态度,慷慨说道:“臣平平碌碌为一介江湖布衣,承蒙圣恩侧身于帷幄之中,对我言听计从,待我如心腹,所以臣愿意以赤忠报效陛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臣纵观全局,衡量形势,验证于卦理,臣认为陛下东征对陛下颇为不利,吴三桂如敢南犯,则对吴三桂不利。满清必然趁机南犯,只是不知何时南犯,从何处南犯。为今之计,与其征吴,不如防备清兵。吴三桂虽有数万之众,但是关外土地全失,明朝廷已亡,势如无根之木,从长远来看,不足为患,而且可以以奇计破他。” “满清则不然,自从努尔哈赤背叛明朝,经营辽东,逐步统一满洲,北至白山黑水,以及所谓的使鹿使狗之地,势力渐强,至今已经历经三世。皇太极继位以后,继承努尔哈赤的遗志,更加悉力经营,改国号为大清,不仅占领辽东全境,而且统一蒙古,征服朝鲜,利用所掠汉人种植五谷,振兴百工,制作大炮。” “此一强敌,千万不可以等闲视之。在今日之前,十多年来陛下是与明朝作战,而明朝早已经如大厦之将倾,崇祯只是苦苦支撑危局而已。陛下既然来北京,从今日起,必将以满洲为劲敌,战争之势与昔日不同。” “所以臣以为陛下目前急务在防备清兵,不在于征讨吴,东征山海关,如同舍本而逐末。一旦清骑南下,或侵扰我军之后,或奔袭北京,则我军腹背受敌,进退失据,何以应付?处此国家安危决战于庙算之日,臣身居军师之位,焦心如焚,不能不冒死进言,恳乞俯听一二,以免导致亢龙有悔。” 李自成不能不思想动摇,低头沉吟片刻,随即问道:“我不能一战而击破吴三桂吗?” “兵法有云: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才是取胜之道。今吴三桂据守雄关,颇有准备,无懈可击。又加以逸待劳。倘若东征不利,岂不折我军兵马,挫我军的军威?倘若清兵乘机南犯,我军远离北京,又无援兵,必败无疑。所以臣说陛下东征则陛下不利,吴三桂西来则对吴三桂不利。” “我只打算以速取胜,然后迅速回师,在北京郊外与清兵作战如何?” “清兵何时南犯,自何处进兵,是否与吴三桂已经有勾结,凡此种种,我皆不知。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今日臣等御前议论东征,议论战情,就是古之所谓的庙算。目前形势,满清为重,吴三桂次之。我军对清兵知之甚少,满清对我则知之较多……” 700话:献策谋划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李自成说:“为什么满清对我军的情况知之较多?” 宋献策说:“往年曾闻满清不仅派遣细作来北京探刺朝廷的情况。还听说满清出重赏收买消息。我军从长安以二十万人马东征,虚称五十万兵,又称尚有百万大军在后。这二十万人马,过黄河分作两路,一路由刘芳亮率领,越过太行山,占领豫北三府,然后由彰德北上,直到保定。” “陛下亲率十万人马,由平阳北上,攻破太原,占领大同与宣府,进入居庸关,到北京只有七万多人,每到一地,都没有设官理民,虽有疆土而不防守,虽有人民而不依附。凡此种种,满清岂能不知?” “倘若清骑入塞,彼为攻,我为守。兵法有云: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长城以内,千里畿辅,平原旷野,地形非利于藏兵设伏,所以守军非藏在九地之下。而清军士饱马腾,可以随时来攻,无山川险阻,乘隙蹈瑕,驰骋于旷野之地,正所谓的动于九天之上。” “所以目前战争之势,对我军极为不利。我军的大患,不在山海关一隅之地与吴三桂的数万孤军,而在于全辽满洲八旗之师。臣今日衡量形势,纵览天时、地利、人和,心怀忧虑,不能不冒死进言。请陛下罢了东征之议,准备集全力应付满洲强敌。倘若能一战挫清兵的锐气,则吴三桂将可以不战而胜。” 李自成的心中更加彷惶,又问道:“既然满洲人尚在调集人马,趁它来犯之前,为使吴三桂不能与满清勾结,先将他打败如何?” 宋献策说:“倘若……” 忽然李双喜匆匆进来,跪下禀道:“启禀父皇,汝侯率领毫候等几位大将,还有从通州赶来的制将军刘体纯,有重要军国大事,来到文华门,请求立即召见。” 宋献策和李岩听说刘体纯从通州赶来,随刘宗敏一起进宫,料定必有重大消息,都不觉心中吃惊。李自成马上对双喜说道:“叫他们马上进来!” 他对宋献策和李岩说道:“你们平身,坐下!” 片刻工夫,李自成便听见刘宗敏率领重要大将们登上文华殿的丹墀了。一般武将进入宫中都是轻轻走路,深怕惊驾;唯有刘宗敏与别人不同,平时脚步就重,到宫中也不放轻,加上此时他为国事心思沉重,一腔怒气,脚步很自然地比平时更加沉重。 因为凡是在御前谈论机密时候,太监和宫女都回避,连传宣官也不许站在丹墀上边,所以由双喜引着大家进殿,并揭起暖阁的黄缎软帘。 宋献策和李岩看见刘宗敏进来,都赶快站立起来。刘宗敏为要做武将表率,先在李自成面前叩头,然后平身就座。李过等大将们一齐叩头,肃然就座,等待提营首总将军向皇上启奏作战大计。宋献策和李岩看见刘宗敏的骨棱棱的方脸上的严峻神色,已知事情有变,同时在心中想道:“完了,刚才的一番苦谏将付诸东流。” 李自成向众位亲信大将的脸上扫了一眼,先向刘宗敏问道:“汝侯,你们如何商议?” 刘宗敏说:“大家都主张迅速出兵,消灭吴三桂,不可迟误。刚才听了刘体纯的禀报,大家出兵之意更加坚决,所以臣等立刻进宫,面奏皇上。” 李自成转向刘体纯,问道:“体纯,你在通州,又有何紧急探报?” 刘体纯重新跪下,奏道:“臣黄昏时在通州得到了才从山海关回来的细作禀报,认为这个消息十分的重大,赶快用了晚膳,亲自飞马进京。臣先到军师府,知道两位军师已经奉诏进宫,适逢首总将军府的中军来请两位军师议事,臣就到了首总将军府,将这一重大探报先禀知汝侯了。” “到底是什么重大探报?” “连日来吴三桂与部下文武商议,又招集山海关地方绅士商议,决定兴兵复明,为崇祯复仇。又担心兵力不足,决定差人去沈阳向满洲借兵。” “他要投降满洲吗?” “听说不是投降,是借兵。等到吴三桂进了北京,收复了明朝江山之后,割给满洲一些土地,每年给满洲人大批金银绸缎,像南宋对金朝那样。” “他马的,该死!” 李自成不觉骂出一句粗话,又问道:“你的探报可靠吗?” “回陛下,十分可靠。臣差往山海关城中的几个细作,有的认识了平西伯行辕中的人员,有的认识了当地著名绅士、举人余一元的家人,所以得到的消息很真确。据细作禀报,吴三桂差往沈阳借兵的是两位亲信将领,已经动身了。” 李自成恼怒地对宋献策和李岩说:“吴三桂向满洲借兵,战争来到了眼前,你们刚才还苦苦谏阻我讨伐吴三桂,几乎误了大事!” 宋献策和李岩本来有许多话可以争辩,但是李自成已经是皇帝,此时顶撞将有不测之祸。他们在心中十分委屈,震惊失色,只好低下头去。 刘宗敏向李自成说道:“圣上不必生气,宋献策、李岩两位军师都是忠臣,谏阻陛下东征也是出于一片忠心,只是他们的兵书读得太多了,越读越顾虑多端,胆子越读越小了。我们从在陕北起义以后,随时说打仗就打仗,碰上官军,你不打也不行,那就打吧。” “不卜卦,不查看兵书,不看黄历选择吉日,不慢慢商议。陛下常常一听禀报,立刻跳上乌龙驹,挥动花马剑,身先士卒,冲向敌人,不是常常打了胜仗吗?陛下常说:两军相遇,勇者取胜。又说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我们起义后那么多年,是在刀刃上走过来的。” “那许多年呀,我们不靠阴阳八卦,不讲金木水火土,尝尽艰难困苦,一步一步走向胜利,全靠陛下对敌人敢打敢拚。陛下先称闯将,后称闯王,全靠一股闯劲!难道不是这样子吗?” 李自成频频点头,在心中说道:“东征之事,我不再犹豫了!” 刘宗敏又说:“如今满洲人还没从沈阳起兵,我军火速东征,一战打败吴三桂,使他来不及与满洲人勾起手来对我。此是上策,不可失误。从今夜起,即作出师准备,一部分人马先移城外。各种辎重军需,也要连夜准备,两日内赶往通州,不得稍误。” “皇上御驾亲征,北京哪位大臣留守,哪位大将警卫,留下多少兵马,都得请皇上赶快决定。自从来到北京之后,士气已经不如从前。皇上既然主意已定,自今夜起,文武群臣凡有向皇上谏阻东征的,便是干扰东征大计,陛下一概不听,以示皇上已下决心。如此才能使三军同心,鼓舞士气。” 李自成点点头:“你说得很是。” 他又向着大家说:“如何调动人马,如何东征,由提营首总将军全权处置。牛丞相和各衙门大臣,自然要留守北京。今夜你们出宫以后,我就宣召牛丞相、六政府尚书侍郎等大臣进宫,面商留守诸事。” 刘宗敏问:“皇上,北京为陛下行在,又为北方军事重镇,必须有一个大将率领一万人在此镇守,何人为宜?” 李自成遍观诸将,沉吟片刻,忽然说:“李岩文武双全,他留下来,率领一万人马镇守北京,李友、李侔与吴汝义为副将。李岩,你以为如何?” 李岩赶快跪下说道:“臣碌碌庸材,承蒙重任,不敢违命,纵然肝脑涂地,也要尽心努力,以报陛下,待陛下凯旋!” “好,好。”李自成说:“你平身,坐下。献策,谏阻我东征的话不用再说了,要一战打败吴三桂这个逆贼,你有何计策?” 宋献策虽然谏阻东征之议受挫,明知道东征必败,今后大局难以预料,正应乎亢龙有悔之卦,心中震惊,手心暗暗出汗,但是他毕竟有非凡之处,仍然思虑周密,神态镇静,起身奏道:“山海关地势险要,城池坚固,无法包围,也不能硬攻,必须出奇兵攻他的要害,焚他的粮草,使他的军心瓦解,不战自溃。” “能如此就好,请你快说,如何能攻他的要害,使他不战自溃?” “据我军小刘营细作探得确实,吴三桂从宁远觉华岛经海上运来的大批粮秣辎重,只有一小部分运入山海城中,大部分仍在一百多艘海船上,停泊于姜女庙海边。姜女庙位在山海关之东,相距十三里。如今海面风多,海船都泊于紧靠海岸可以避风之处,容易被我军出奇兵焚毁,倘若此计能行,吴三桂的数万关宁兵虽然号称强悍,必将军心自乱,人无固志,不需苦战,自然崩解。” 李自成眼睛一亮,想起上次召见刘体纯时,自己也曾想到过焚吴三桂粮船的事,连连点头说:“我也想到过,可是……姜女庙在山海关之东,我军如何能够出奇兵奔袭姜女庙,焚毁粮船?” 宋献策在五六年前曾经漫游冀东,到过山海卫城,略知这一带地理形势。这次来到北京,因为吴三桂屯兵在山海关,成为大顺朝的肘腋之患,他不得不查阅兵部职方司所藏地图,又询问了一些熟悉山海关附近地理的人,使他对此计胸有成竹。 他向李自成奏道:“我军当然不能越过山海卫城,但并非无路可达。在山海关之北约三十多里处,有一地名叫九门口,又名一片石,是燕山山脉最东端的一座雄关。长城自西婉蜒向东,在九门之北约十里处随山势折而向南,所以九门口面向正东。” “平日守九门口的明军只有四五百人。倘若派五千骑兵,从抚宁县境内山间小路于半夜出其不意,袭占九门口,将守军全部俘获,不使走漏消息,然后以五百人守九门口,四千五百骑兵出九门口,沿小路前去焚烧粮船。” “从九门口到姜女庙是一条弦线,大约有四十里,没有山岭,尽是浅岗、丘陵,也有平地,在渤海与燕山余脉之间,利于骑兵奔驰。路过山海关外数里处的欢喜岭时,留下三千人马,面向山海关布阵,火器弓弩在前,以防吴三桂的人马出关救粮。” “只派一千五百骑兵,携带在北京备好的硫磺等引火之物,飞驰姜女庙海边,使海船拔锚不及,放火烧船。烧船之后,迅速退回,与欢喜岭前的人马汇合,赶快退回九门口,退入长城以内,不可在山海关外恋战,徒伤兵力。” 刘宗敏忘记是在皇上面前,用力将大腿一拍,大声说道:“妙计!妙计!果然是大顺皇帝驾下摇羽毛扇子的好军师,人间奇才!” 李自成满面含笑点头,向刘宗敏问道:“谁可以率领这一支人马建立奇功?” 刘宗敏说:“这支人马要出长城,绕过山海关外边,奔袭海边,一旦被吴三桂截断后路,便要孤军苦战,不动如山,方能杀遇强敌,退回长城以内。依我看,这一支奇兵最好交补之亲自率领。” 李自成微微摇头,转望军师,用眼神询问意见。宋献策已经落座,略一思忖,欠身回答:“补之是大将之才,在山海卫城边与关宁兵两阵相对,大军决战,非他不行。罗虎又勇敢又机警,与士卒同甘共苦,亲如兄弟。命令他率领这一支奇兵出九门口奔袭海边,火焚粮船,必能胜任,用不着补之前去。” 宋献策提出派罗虎率领一支奇兵去姜女庙焚毁粮船,大家一致同意。罗虎一营只有三千人马,当即商定,由李过营中抽调二千精锐骑兵,临时归罗虎指挥,事后归还建制。 李自成在心中对宋献策大为称赞,他出的焚粮妙计,还有他选中的将领,都与自己不谋而合。 他是个有半生戎马生涯的起义领袖,非张献忠一类草莽英雄可比,所以虽然他听从了以刘宗敏为首的陕西将领的意见,决定抢在满洲兵南下之前东征吴三桂,不再犹豫,但是吴三桂所率领的关宁精兵,人数估计有四万多人,凭着坚城,又有山海关长城之险,颇得地利,并不容易吃掉。 701话:献策谋划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万一焚烧粮船之计受挫,只能靠正面战场。李自成的心中很不轻松,向军师问道:“山海关城池不大,可以围攻吗?” 宋献策直截了当地回答:“对山海关不能围攻,只能靠野战以决胜负。所谓的山海关,指的是山海卫东门而言。此城往北数里处即是燕山东端。长城自燕山而下,连接山海关,向南行,三四里处便是老龙头,紧傍渤海,山海关与燕山脚之间有一小城,名叫北翼城,山海关与老龙头之间也有一小城,名叫南翼城,几乎与老龙头的小城相连。” “臣细察地图,知道我军从山海关的城池左右,是无法越过长城将吴军包围。就地理形势而言,我无法围攻山海卫城。何况是以众寡来看,兵法上说,用兵之法,十则围之。此话虽然不能死解,但必须我军多出敌人数倍,方可将敌人包围。如今我军只比吴军多出一万多人,谈如何包围,只有决胜于野战。” 李自成心情沉重,又问道:“野战需要几天取胜?” “野战只能打一天两天,不胜则退,不可恋战。在强敌之前,全师而归,即是胜利。” 李自成的脸色一寒,心头猛然沉重。李岩在心中赞道:“献策毕竟是忠直之臣,在此紧要关头,敢说出实话!” 刘宗敏说道:“这次出征,皇上亲临阵地,我军将士望见黄伞,必将勇气百倍。为何不见胜利就赶快退兵?” 宋献策直率的回答:“屯兵于坚城之下,自来为兵家之大忌。两军相交,都将全力以赴,伤亡必重。我军是悬军远征,别无人马应援,既不能胜,又不速退,危险至甚;自北京七百里远征,携带粮食甚少。当地人情不熟,百姓逃避,不能因粮于敌,岂能令三军空腹作战?” “辽东的情况不明,清兵从沈阳何时发兵,何时南犯,从何处越过长城,我方全然不知。倘若清兵从中协、西协入塞,断我军的归路,与关宁兵对我前后夹击,我军将无力应付。故愚意认为,倘若一战不能全胜,千万不可在山海卫城下逗留,必须以火速退兵为上策。” 刘宗敏怫然变色:“献策,你怎么光爱说泄气话?哼,我们还没有出兵,你就想着从山海关赶快退兵!” “是的,侯爷,用兵之道变化无常,为将者一见形势不利,不宜再战,便应全师退兵,以保三军之命,以后再战。倘若知进而不知退,便是……取败之道。” 宋献策本来想说出《易经》原话亢龙有悔,但是看见皇上脸色严峻,便改换说法,避开龙字。 李过笑着问道:“军师,你这话关乎大局,可不是说着玩的!” 宋献策平日与李过交情不错,也很受李过尊敬,勉强微笑着说:“兵法中《谋攻篇》,不是只讲进攻,也讲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圣人着《易经》特立遁卦。遁是逃避之意,此卦就是讲究如何趋吉避凶,由逃避变为亨通,所以《易经》中说:遁之时义大矣哉。” 宋献策说到这里,看见皇上的脸色缓和下来,也就不再说了。在片刻之中,李自成不说话,御前诸大将都不说话,似乎都在想着宋献策所说的这一番意见。 李岩很明白献策的良苦用心,深为佩服,他站起来向皇上躬身奏道:“陛下率领大军东征之后,北京兵力空虚。倘若清兵自西协入犯,威逼北京,如可奈何?请陛下速下密诏,命刘芳亮仍然坐镇保定,控制冀中与冀南三府,但需抽调两万精兵,由一位大将率领,速来北京增援。有此增援之师,方能使北京安如盘石。” 李自成点头说:“此议很好。两位军师还有什么建议?” 李岩说道:“河南地处中原,绾毂东西南北,十分的重要,目前因为驻军稀少,所派州县官员无力弹压,也不能理民,情况实在是可忧。请陛下火速密饬袁宗第自湖广抽调五万大军,由他亲自率领,驰赴河南,巩固中原。” “湖广由谁镇守?” 宋献策回答:“目前左良玉虽然有三十万人马,号称五十万,屯兵武昌,但是他从前年朱仙镇大败之后,暮气日深,他本人也身体多病,看来不会再有多大作为。白旺驻在德安,足可使左良玉不能向西一步。” “那好,我明日即飞敕袁宗第率领五万人马离开湖广,驻军洛阳。镇守河南。” 李自成向大家望了望又说:“你们出宫吧,分头准备出兵东征。要立刻召牛丞相与喻上猷进宫,连夜商议大臣们如何留守北京的事。” 以刘宗敏为首的御前会议诸臣在李自成面前叩头以后,鱼贯退出。在东华门外纷纷上马,出了东安门不远,刘宗敏率领众武将奔向首总将军府,继续连夜会商军事。 临分手时,刘宗敏在街心勒马暂停,向两位军师说道:“老宋,李岩,我和各位大将细商出征的事,少不了你们二位。你们回军师府稍停就来,到我那里一起宵夜。” 宋献策回答:“不敢怠慢,马上就到。” 回到军师府,宋献策和李岩知道在他们进宫时间没有什么军情大事,便屏退左右,坐下略事休息。宋献策先轻轻叹一口气,神色愁闷,向李岩说道:“李岩,弟自从崇祯十三年向陛下献谶记,幸蒙陛下置之帐下,待我如心腹,于今数年,从未如今日如此忧心无计,深愧空居军师之位。” “仁兄的心情,弟何尝没有同感?无奈皇上从马上得天下,笃信武功,一心一意东征。他真正依靠的是汝侯等陕西武将。” 宋献策赶快使眼色,又摇摇下巴。侧耳听小院中空无一人,然后说道:“无论如何,我们只能尽力人臣之道。国运兴衰,付之于天命。” 停了片刻,他又叹口气,接着说道:“我们都认为崇祯亡国,天下之势已非从前,此时应该暂舍吴三桂,速调保定之兵,固守近畿,以等待满洲强虏进犯,迎头一击。仁兄借亢龙有悔之卦,反复苦谏,未能挽回圣心。倘若东征失利而满洲人乘机而至,我朝根基未稳固,前途难以预料。” 李岩点头说:“弟也有同样的担心。幸而兄随后以遁卦进言,似蒙圣上与首总将军的重视,也算是亡羊补牢之计。” “不然。大军鏖战,兵马混乱,往往想退出战场,全师而归,十分的困难。我军最好不去山海关,但我们已经无力阻止了!” 忽然中军进来禀报:“首总将军府来人,请两位军师速去议事。” 宋献策和李岩立即起身,怀着沉重的心情走出辕门,策马而去。 今日是四月初九,丙寅。古人对于干支纪日,非常重视,人事上的吉凶祸福,都与干支密切相关。在大明十七年,也就是大顺永昌元年,皇历上的四月丙寅,同样印着利于婚嫁、狩猎、远行等事。而今天正是罗虎与费珍娥花烛吉日。 昨晚李自成回到仁智殿寝宫后,听了窦妃的启奏,他为罗虎在婚后愉快东征,决定今日早膳后召见费珍娥,亲自嘱咐几句。作为皇帝,对于一个宫女出嫁,如此关怀备至,亘古少有。窦美仪深知皇上的一片苦心,他实际上关怀的不是费珍娥,而是罗虎。他但愿罗虎结此美满姻缘,一心报国,所以才答应在国事纷忙中召见费珍娥。 比较起来,毕竟罗虎与费珍娥的花烛之喜不像是守卫北京一事的关系重大,所以早膳以后,李自成先召见牛金星、李岩和吴汝义,还有兵政府尚书喻上猷。 李自成先向牛金星问道:“丞相,我率师东征之后,幽州仍然是行在的重地,朝廷各中央政府衙门都在这里,不仅为北方安危之所系,也维系着天下人心。” “在我东征期间,行在的一切军政大事,全由你肩负重任,不能有一点疏忽。政事上要率领六政府尚书、侍郎、其他各衙大小官员,尽心为朝廷办事,振奋朝纲,不可有明朝积习;守城军事上要与李岩兄弟等人和衷共济,确保安宁,等待我率领大军凯旋而归。” 当李自成说话时,牛金星一直离开椅子,站在皇上面前,垂手恭听。等李自成说完以后,金星拱手说道:“臣本碌碌,承蒙陛下的倚信,得以备位阁臣之首,敬献犬马之劳。正值创业未成,国家多变故,皇上又要御驾东征,命臣率领百官留守。臣不敢不竭尽心力,使陛下无后顾之忧。” “幸有李岩兄弟与诸将军率领一万多守城人马,足可镇慑宵小,维持地方。至于中央各衙门大小臣子,臣已经切切嘱咐,值此谣言纷纷之日,大家务必小心任职,无事不可外出。” 李自成点头使牛金星坐下,向李岩说道:“李岩,我只留下一万多人马给你,守卫幽州行在,虽然有汝义他们做你的帮手,齐心协力,可以保幽州行在重地不会有意外之事,但终究是兵少将寡,使我放心不下。倘若这行在重地一旦有了变故,我们东征大军将会退无所归,来北京举行登基大典也将成一句空话。李岩,镇守行在的事,责任重大,我交到你的肩上,你有何想法?” 李岩躬身回答:“臣本碌碌,承蒙陛下待以心腹,肩此重任,惶恐无似。但愿陛下东征顺利,早日凯旋,行在当能万无一失。目前北京城外虽有宵小混迹,谣言时起,四郊不清,随时有煽乱揭帖,人心浮动,但只要陛下能东征奏捷,迅速凯旋,拱卫行在不难。我所担心的是陛下东征求归,清兵乘机内犯,突入长城,直逼近畿;如果情况如此,臣只能尽力守城,以待陛下,胜败之数,非敢预料。” 李自成沉默片刻,然后慢慢说道:“我知道,你与献策都担心清兵南犯,但以我看来,清兵纵然南犯,也不会如此神速。倘若清兵越过长城,直逼行在城下,你将如何守城?” “自来守城有两种守法,一是以坚城为依托,布阵城外,进行野战,而城上以大炮支持,此为上策。纵然无炮火支援,但战场就在近郊,守军无后顾之忧,且能获城中随时增援与接济之利,士气倍增,易获胜利,至少使强敌不能直逼城墙。所以守城之道,此为上策。 李自成点头:“有道理,很有道理。” 李岩接着说:“正统十四年,土木堡之变,跟随英宗出塞的明朝大军崩溃,英宗被也先所俘虏。也先的蒙古大军挟持英宗直逼北京城外,北京局势甚危。兵部尚书于谦与若干大臣,坚决反对南迁,也不向也先求和,一部分人马守城,一部分驻军城外迎敌。在德胜门外与西直门外连挫敌人,迫使也先只好退兵。” “崇祯二年,清兵入犯,先破遵化,然后西来,直逼北京。当时明军三大营兵与各处援兵也是部分守城,部分在城外作战,使满洲兵不能攻城,只好转往别处。所以想要守住北京,必须有力量在近郊野战,不能单独倚靠城墙。” “北京是一座大城,敌人处处可攻,万一一处失陷,全城随之崩解。北京内城九门,外城七门。臣仅有一万兵力,城内巡逻弹压,城墙守御,兵力已很不足,更无在城外与敌人野战之力。臣随时准备肝脑涂地,以报陛下。倘若有不虞,臣不能分兵出城野战,只能依仗火炮,杀伤敌人,保卫城池,但望陛下迅速奏凯归来。” 李自成见李岩神色沉重,也明白留下一万人马实在太少,只好说道:“我到山海关讨伐吴三桂,十数日一定可以回来,估计满洲纵然入犯,也不会如此的快速。我将行在的留守重任托付给你,不仅因为你身兼文武,胸富韬略,还因为你与丞相原是好友,可以和衷共济,遇事商量,人和难得。我已经手谕在保定的刘芳亮,火速抽调二三万精兵,星夜驰援行在,不可有误。” 这次召对,到此结束。喻上猷虽是兵部尚书,但因中央规制尚在草创阶段,兵部等于虚设,所以李自成没有向喻上猷问什么话,而喻上猷也无话可奏。吴汝义和李友都是闯王起义的袍泽,又是亲信,李友的职责是帮助李岩守城,而吴汝义特别负责守卫紫禁城,还要继续清理宫中金银珠宝,运往西安,所以李自成没有询问他们什么话。大家叩头退出以后,王瑞芬随即进来了。 702话:殉身大囍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王瑞芬向博山炉中添了香,另一个宫女进来献茶,还有两个宫女将一盆来自永和宫暖房中培养的初开芍药花抬进来,放在一个雕花楠本几上。这武英殿西暖阁中有了茶香、花香、龙涎香、宫女们的脂粉香,原来的沉重气氛,开始有一点变化了。 李自成向王瑞芬问道:“费宫人还没有来到吗?” “奴婢差了四个宫女去寿宁宫接她前来,恐怕快要到了。” “妳去请窦娘娘也来!” 王瑞芬立刻奔回寝宫,将窦妃接来。窦美仪按照礼仪,跪下叩头。李自成命她在旁边的椅子坐下:“费珍娥今日出嫁,她的夫婿是我的一员爱将。这婚事非同一般,所以在她出嫁之时,我要召见一次,有话嘱咐,盼望她相夫立功,夫唱妇随,百年和好,荫及子孙。妳原来与她相识,今日妳是行在后宫之主,所以我叫妳出来,与她一见,也算是送她出嫁。” 窦妃站起来说道:“陛下对罗虎义属君臣,情同父子。为君的能如此关怀臣下的婚事,自古少有。臣妾尚且深为感动,费珍娥在出嫁前蒙皇上亲切召见,受此雨露深思,一定会感激涕零。” 李自成见窦妃说这几句话时含着眼泪,确实出自真心,十分的满意,而且更使他满意的是,窦妃随口对答,言语得体,不愧做过懿安皇后宫中的女官。 他向窦妃含笑望了一眼,嘱咐说:“为了罗虎愉快出征,妳对费珍娥也要嘱咐几句。” “臣妾领旨!” 一个宫女进来,跪下说道:“启禀皇爷,费珍娥已经出了右顺门,马上就到!” 窦妃的脸色一喜,心中叹道:“小费在出嫁时受此殊遇,真是荣幸!” 费珍娥由几个宫女陪伴,出了右顺门,向武英门外的金水桥走来。她抬头向洞开的、有军校守卫的西华门望了一眼,三月十九日黎明时的种种情景,历历如在眼前,好像刚过去的一场噩梦。 最使她难忘的是干清宫的宫女头魏清慧和坤宁宫的吴婉容,此刻又猛然想到她们的投水尽节,不禁心中酸痛,暗暗说道:“魏姐,吴姐,我们快要见面了。” 费珍娥进了武英门,在宫女姐妹的陪伴下向武英殿低头走去,心头突突乱跳,猜不到李自成召见她有何话说。北京城每年从春天到初夏,常有阴霾天气,常常刮风。好在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明媚,无风无沙,十分的温暖。但在费珍娥的感觉中,处处是凄凉景象,处处触动她亡国之痛。 费珍娥一面猜想着李自成召见她有何话说,巴不得李自成临时后悔,要将她留在身边,另外挑选一个宫女赐给罗虎。然而她又想这是不可能的,木已成舟,今天她就要同罗虎成亲了。走完了长长的青石雨路,费珍娥从右侧登上了九级汉白玉台阶,上了庄严肃静的丹墀。 等候在丹墀上的王瑞芬立刻迎来,紧紧地拉住她的手,满脸堆笑,小声说道:“小费,恭贺妳,今天是妳的大喜日子!” 费珍娥没有做声,也没有笑容。她明白王瑞芬待她很好,是真正对她关心,但是她不明白,王瑞芬原是田皇贵妃的贴身宫女。承干宫的管家婆,深受皇家厚恩,亡国时竟然没有跟随魏清慧和吴婉容一起尽节,反而成了逆贼李自成的身边红人。 她并不恨王瑞芬,只是在心中叹道:“唉,好姐姐,亡国后我才知道我们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王瑞芬将别的宫女留在丹墀上,单独带着费珍娥走进武英殿,转入西暖阁,让费宫人暂且止步,她自己走进最里边的一间,向李自成躬身禀道:“启禀皇爷,费珍娥奉诏来到。” 李自成轻声说:“叫她进来!” 王瑞芬将费珍娥带进暖阁的里边套间。费珍娥在李自成的面前大约三尺远的黄缎拜垫上跪下,叩了一个头。王瑞芬叫费珍娥给娘娘叩头。费氏在拜垫上偏转身子,向窦娘娘叩了一个头,又将身子转回,正对李自成,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随即又低下头去,等候口谕。 她自从三月十九以来,只等待慷慨一死,所以此刻毫无畏惧,在心中暗暗想道:“这是我最后一次看见你这个亡我明朝、逼我帝后自尽的万恶贼首,可恨你没有将我留在你的身边。” 李自成含笑说道:“费珍娥,我因为妳容貌出众,又有文才,在宫中有女秀才之称,所以特别施恩于妳,处处另眼相看,妳心中自然明白。由我亲自为妳择婿,钦赐婚配,今日妳就要离开深宫,与我的爱将、新封潼关伯罗虎将军拜堂成亲。” “罗虎才二十一岁,已经是功勋卓著。他喜欢读书,文武兼备,治军有方,颇有古名将之风。日后必将是勋业彪炳,不难有公侯之望。常言道夫荣妻贵,我只希望你,能做他的贤内助,相夫立功,日后白首偕老,儿孙满堂,荫及后人,名垂青史。” 李自成说完这几句话,见费珍娥没有做声,随即环顾左右宫女,又用眼色示意窦妃说话。 窦美仪说道:“珍娥,皇上日理万机,且又东征在即,今日在妳出嫁之前,召妳前来,谆谆面谕。一个宫人出嫁,蒙如此天恩圣眷,自占少有。妳应该深体圣衷,相夫立功,上报皇恩。” 费珍娥仍不做声。两天来她风闻将要打仗,此刻知道李自成将要东征,猜想到必定是吴三桂在山海关倡义讨贼,不禁心中一喜。 李自成向王瑞芬问道:“费珍娥的陪嫁之物,全都准备妥当了吗?” 王瑞芬跪下回答:“回皇上,窦娘娘担心寿宁宫的宫女们办事不周,命令奴婢亲自去看看准备情形。珍娥到底年纪还小,只有十七岁,在宫中不习惯收拾东西。幸亏吴汝义将军从寿宁和坤宁宫挑选了四个宫女,作为珍娥的陪嫁婢女,以后就由罗府为她们择婿婚配。” “有一个年长的是坤宁宫的宫女,名叫李春兰,今年二十八岁,比较懂事,就命她做陪嫁婢女头,类似宫中的管家婆,费珍娥的一切陪嫁之物,包括金银、珠宝、各种首饰,都交她亲手经管。她带着奴婢将珍娥的嫁妆看了一遍,拾掇得井井有条。有一只小小的皮箱,除装着珍娥常用的文房四宝,几本字帖,还有尺子、剪刀,常用的小剪刀和裁剪衣服的一把雪亮的大剪刀。” 她不觉莞尔一笑,加了一句:“真是陪嫁周全!” 李自成也觉有趣,笑着问道:“一把大剪刀?费珍娥,一出嫁就是伯爵夫人,剪裁衣服的事还用得着妳自己动手吗?” 费珍娥的心中一惊,但是镇静如常,按照准备好的话立刻回答:“奴婢生长深宫,幼学古训,知道女子不论贫富,都要讲三从四德,四德是德、言、容、工。奴婢日后纵然是伯爵夫人,仆婢成群,一呼百诺,也不能不讲究女红二字,所以随嫁什物中带了大小剪子两把。” 李自成听了这话,十分满意,含笑望望窦妃。窦美仪几天来巴不得看见皇上又有了笑容,赶快对费珍娥说道:“妳果然知书明理,不辜负圣眷隆握,钦赐婚配。妳到潼关伯府,必定能体贴夫君,孝顺婆母,多生贵子,福寿双全。” 李自成接了一句:“不久,等罗虎在东征中再立战功,我对他另有封赏,也敕封妳为诰命夫人。” 王瑞芬侍立一旁,赶快说道:“费珍娥谢恩,山呼!” 费珍娥叩头,但未山呼。王瑞芬又提醒:“山呼!” 费珍娥又未山呼,伏地不语。窦美仪笑着向李自成小声说道:“因为是提到婚配之事,费珍娥有点害羞,只叩头,没有山呼。请陛下不要怪罪。” 李自成显得十分通情达理,轻轻一笑,又点一点头,向费珍娥说道:“我知道,妳从七岁入宫之后,没有再见到父母家人一面。等罗虎东征凯旋,差人到妳的家乡,访查妳的父母家人下落,接取他们来到北京,共享荣华富贵。” 王瑞芬在一旁说道:“费珍娥赶快谢恩!” 费珍娥按照宫中规矩,伏地叩头谢恩。她不觉浮出眼泪,在心中说:纵然父母仍在世上,今生也难再相见了。 李自成向王瑞芬说:“送她回寿宁宫,马上就要出宫了。传谕陪嫁的男女们,小心服侍。” 费珍娥向李自成叩头,又向窦美仪叩头,然后由王瑞芬送出武英殿,再由随来的四个宫女陪伴,返回寿宁宫去。当走过武英门外金水桥时,她略停片刻,再一次向西华门望一望,三月十九日黎明的情景,又一次出现眼前,不觉在心里叹道:“整整二十天了!” 费珍娥回到寿宁宫以后,稍作休息,就有吴汝义安排的一群太监将她的陪嫁之物,送往在北池子为她准备的一处地方,她将在那里乘坐花轿,吹吹打打地抬往婆家。她不像民间女子出嫁,嫁妆里没有各种红漆家具,没有崭新的绣花绸缎被褥和枕头,也没有各种生活用具。 费氏毕竟是孤身宫人,在北京并无娘家,也没有亲戚,所以凡此一切,都由伯爵府准备妥当。她的嫁妆只有四件,两件是装着细软衣裙和金银等物的皮箱,一件是朱漆嵌螺描金镜奁,一件是装着文房四宝和女工用物的小箱,这小箱中有一件最令官中女伴们称赞的是一把从坤宁宫找来的锋利剪刀,人们称赞她一出嫁就成了仆婢成群。一呼百诺的贵夫人,竟想着三从四德中的女工之事。 中午以前,费珍娥的嫁妆就山北池子临时行馆出发,鼓乐前导,兵丁护送,抬送到金鱼胡同东酋的潼关伯府。经过之处,很多沿街士民,男女老少,站在街上观看。虽然她的嫁妆很少,不像富家大户的小姐出阁,上百样陪嫁什物,在鼓乐声中,熙熙攘攘,塞满长街,十分的热闹,也令人艳羡。但是士民们都知道这是新皇帝钦赐婚配,而女婿是大顺朝的开国功臣,年方二十出头,已经封伯,前程似锦。 有许多看热闹的妇女在心中叹道:“这位费宫人,八字儿真是生得好,听说才十七岁,一出宫就掉进幸福窝里,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 中午,费珍娥就在北池子的临时行馆中休息,除了随她出宫的四个陪嫁宫女之外,还有吴汝义为潼关伯府安排的男女奴仆,一部分人临时来到这里侍候。宅子外边有众多兵丁守卫,禁止闲人走近。厨师们虽然为费宫人安排了精致的午膳,但是她吃得极少,仅仅要了一小碗莲子银耳汤喝下肚去。 从宫中带出来的四个宫女都在左右服侍,并不劝她多吃。大家明白,像她这样有身份的宫女,并非一般粗使的宫女可比,本来就吃得很少,加上大家在被选进皇宫前自幼听说,民间嫁女,做新娘的在头一天就不吃饭,不喝水,免得到了新郎家中急于大小便,惹人笑话。然而她们并不知道,费珍娥之所以在午膳时饮食很少,除上述原因之外,更由于她心乱如麻,没有一刻不在想着,今夜她要为她的大行皇帝与皇后慷慨尽节,血溅洞房。 费珍娥和她的四个陪嫁宫女,自从十岁左右哭别了父母家人,进入皇宫,到如今有的在宫中整整关闭了十年,有的是十年以上。今天她们第一次离开了巍峨的皇宫,走出了禁卫森严的紫禁城。这四个宫女从此可以同父母家人见面,可以在民间择良婚配,所以她们在心中非常的感激费珍娥。 倘若不是因为珍娥平日对她们较有感情,不会挑选她们陪嫁,她们仍将关闭在深宫之中,日后命运难卜。由于她们怀着对费珍娥的感恩之情和耿耿忠心,所以她们轮流服侍在费珍娥身边,不使由伯爵府来的女仆和丫环来打扰新娘的休息养神。 703话:殉身大囍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在北池子停留的时间不长,一到未时过后就开始由宫女们服侍,重新梳妆打扮,更换衣服,一切按照官宦之家的新嫁娘的要求打扮好,等待上轿。在这之前,费珍娥她独自默坐,冷若冰霜,几乎没有和别人说过一句话。 宫女们都没有结过婚,在深宫中也没有看见过结婚的事,此刻在费珍娥的身边都不免感到新奇有趣。当她们离开费珍娥身边的时候,是那样心情快乐,在一起咬耳朵。 那个年长的宫女悄悄地笑着说:“珍娥真是不平凡,逢着这么大大的喜事,竟然能冷静万分,不露出一丝的笑容。” 第二个宫女说:“妳真是瞎说。姑娘出嫁,谁不害羞?谁不拿出个不搭理人的架子?我小时听家乡有句俗话:妳看她,怪得跟才来的一样。新娘子才到婆家叫做才来的,总是不露笑脸。” 又一个宫女说:“珍娥命好,身为亡国宫人,能够蒙新皇上钦赐婚配,与罗将军结为夫妇,心中一定喜不自胜,可是珍娥真是含蓄不露,两天来我从她的眼神中看不出与往日有什么不同。” 第一个年纪稍长的宫女又说:“我知道她从三月十九以后,心中埋藏着亡国之痛。其实有很多朝中大臣都降了新朝,照旧做官。我们身为女子,横竖是皇家奴婢,身不受辱就已经够万幸了,亡国不亡国,何必挂在心上?” 她忽然一笑,脸色先红,又用更小的声音说了一句:“我看今晚洞房花烛之后,明日她成了伯爵夫人,再也不会心怀着亡国之痛。” 听她说这话的宫女们同时悄悄地嫣然一笑。有一个宫女在她的手上轻轻地捏了一下。 费珍娥虽然只有十七岁的小小年纪,但是秉性刚烈,很有心思,在一般女子中十分少见。自从三月十九日之后,她再也没有笑容,也没有对任何女伴谈论过自己的心思。每次李自成在武英殿西暖阁召见她,在众宫女的眼中都是天大的荣幸,引起纷纷议论和暗暗羡慕。 宫女们都认为费珍娥已经被新皇上看中,随时都会被蒙恩召幸,一步登天。然而大家深感奇怪的是,费珍娥每次被李自成召见之后,在女伴面前从没有流露出春风得意的神情,也闭口不说出她自己有什么想法。 女伴们也有在宫中读过几年书的,都在背后说:“小费小小的年纪,却是个城府深沉的女人,在女子之中十分少有,日后必定是一个贵人。” 如今在北池子行馆中等待上花轿时候,她总是默默不语,既无笑容,也无悲容,使别人没法了解她的心情。其实她的心中并没有半点平静,想的事情很多。她想到今生再也不能和父母见面了,不免感到悲哀,但是想得更多的是近来的,眼前的事,即将发生在洞房中的事。她也想到较远的一些往事,其中有两件事她想得最多,情景历历,好像是发生在昨天一样。 一件事发生在半年以前。那时她还是干清宫的宫女,有一次她去干清官服侍皇爷,已经不记得是送茶还是添香,崇祯皇帝正俯在御案上省问文书,忽然抬起头来,向她打量一眼,紧握她的一只手,将她拉到怀中。 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遇到这样事情,完全出乎意外,顿时她满脸通红,心中狂跳。忽然崇祯将她搂在怀里,放在腿上。她浑身瘫软,不能自持,紧贴在崇祯胸前。但是忽然崇祯将她推出怀抱,也放开了她的手,眼光又回到御案,回到文书上,似乎轻轻地叹息一声,没有再望她一眼。 她回到干清宫后边的房间中,倒在枕上,心中没法平静,而两颊仍在发热。管家婆魏清慧看见了她的这种异常神态,赶快追了进来,掩上房门,坐在床边,悄悄地问她遇到了什么事。因为魏清慧平日和亲姐姐一样对她,感情最好,她又是害羞,又是激动,将她在皇帝身边遇到的事情告诉清慧,声音打颤,满含着两眶眼泪。 魏清慧叹了口气,悄悄说道:“小费,难得妳在皇上面前受此恩遇,倘若日后国运看好,流贼被堵挡在山西境内,京城平安无事,皇上必会赐恩于妳,妳就有鸿福降临了。” 作为宫女,在宫中长大,本来自幼就养成了忠君思想,何况她同众多宫女一样,认为崇祯是一个历代少有的勤于政事的好君主,国事都坏于贪赃怕死的文臣武将,所以在她们的忠君思想中融进了深深的对崇祯的同情。 宫女们在深宫中除看见太监之外,从来没有机会同正常的男性接近。正当费珍娥到了懂得男女之事的年纪,被年轻的皇帝突然紧握住手,又紧紧地揽到怀中,放在腿上,这事对她的心灵产生了极大的震动,使她永远也不会忘记。 在三月十九日黎明,有许多宫女在魏清慧和吴婉容的带领下奔出西华门,投水自尽,一是为着忠君,二是为着要保护自己的贞洁之身,那么费珍娥为了忠与贞两个字更加不惜一死,她决不许任何人再将她搂在怀中。 另一件历历在目的事是她和司礼监秉笔大监王承恩的一次见面。那时李自成已经越过大同,正在东来,后宫中虽然消息闭塞,又无处可以打听,但是都知道贼兵一**近一日,人人发愁。 有一天,费珍娥去干清宫呈送公主的仿书,刚走出日精门不远,遇见王承恩来干清宫叩见皇上,她躲在路边,施礼说道:“王公公万福!” 王承恩望望她,含笑点头。费珍娥乘机大胆问道:“公公,请问你,近日流贼的消息如何?” 王承恩说道:“妳住在深宫之中,何需知道流贼的消息?” “不,公公,正因为住在深宫之中,所以才应该知道消息,心中早有准备。” 王承恩觉得奇怪,看了看她,没再说话,走进日精门去。她不怪王承恩不回答她的询问,按照宫中规矩,不责备她已经是够对她好了。 她现在想到了这件往事,在心里暗暗地说:“王公公,二十天前你已经随着崇祯皇爷走了。在几千个大小太监中,能够为大明尽节的只有你一个人。王公公,很快你会在阴间再看见我了。” 未时未过,四个陪嫁宫女和一个有经验的女仆,服侍费珍娥重新梳洗打扮,费了许多时间。出宫时穿的衣服全都换了,新换了凤冠霞帔,百褶石榴裙,红缎弓底凤鞋。打扮完毕以后,左右宫女们忍不住小声称赞:“真美!她真像是天女下凡!” 费珍娥向铜镜中看了看,也看见自己被打扮得容貌更美,但想到自己正在一步步走向黄泉,心头一沉,眼光立刻从镜上移开。 申时二刻,大门外和院中鼓乐大作。一个年长的女仆用红缎蒙在费珍娥的头上,在她的身边说道:“姑娘,请上轿!” 费珍娥从椅子上站起来,由两个陪嫁宫女在左右搀扶,走到堂前的天井院中,上了花轿。一个女仆用红线将轿门稀稀地缝了几针,于是花轿在鼓乐与鞭炮声中抬出大门转往东去。四个陪嫁宫女和两个贴身女仆分坐六乘四角结彩的青色小轿,跟在花轿后边。 最前边走的一队吹鼓手,是大顺军中的乐队,穿着大顺军的蓝色号衣。接着吹鼓手的是一队打着腰鼓,边跳边走的青年,也是大顺军特有的玩耍,都是延安府籍的青年士兵,有一些只有十五六岁。他们平时是兵,下操习武,逢年过节,或有什么吉庆大事,便奉命集合成队,打鼓跳舞助兴。 打腰鼓的一队过后,接着一百名骑兵,由两名武将率领,一律盔甲整齐,马头上结着红绸绣球。接着是简单仪仗,民间俗称执事,有金瓜、铖斧、朝天镫之类,还有各色旗帜飘扬。接着是花轿。花轿后是几乘青色小轿,抬着陪嫁的宫女和侍候新娘的两个贴身女仆。 然后又是一百骑兵。从北池子走东安门大街到金鱼胡同东首的道关伯府,虽然路途并不远,但因为要炫耀排场,所以这花轿行进很慢。在临时行馆中照料的其他人员,在花轿走后,赶快骑马从背街上奔往伯爵府了。 花轿经过的路上,一街两厢,男女老少,都站在门外观看。民间纷纷传说,新娘不但是一个美女,而且是文才出众,在宫中素有女秀才之称。妇女们一边看出嫁的排场,一边窃窃私语。有的妇女称赞这位姓费的宫人八字生得好,在兵慌马乱中能够嫁一位新朝的年轻功臣,一出嫁就是伯爵夫人,一辈子享不尽荣华富贵。 但是更多的妇女在心中摇头,认为费宫人嫁给一个流贼头目,是一枝鲜花插在牛粪上,以后的日子难料。许多人有这样想法并不奇怪,这是因为大顺军进了北京以后,暴露的问题很多,大大地失去人心;已经纷纷谣传,说吴三桂要兴兵前来,驱逐流贼,拥戴太子登基;还有谣传,郊外已经有人看见了吴三桂的揭帖,传谕家家户户速制白帽,准备好当关宁讨贼兵来到时为大行皇帝服丧。 在大街两旁妇女们的悄悄议论中,忽然有一个好心的老妈妈叹了口气,小声说:“自来新娘出嫁,都是哭着上轿,在轿中还要哭几里路。这费宫人自幼离开了父母,怕连父母的面孔都记不清了,坐在花轿中也哭吗?娘家也没个送亲的人,真是可怜!” 另一个妇女说:“这新娘在北京没有父母,也没个娘家,所以新郎也没有行迎新之礼,就这么从临时行馆上轿,抬往婆家。至于哭吗,当然她坐在轿中也哭。哪有姑娘坐花轿不哭之理?” 其实费珍娥与一般姑娘出嫁时的心情完全不同,从行馆院中上花轿时没有哭,花轿走在东安门大街上时也没有哭。她甚至很少想到分别已经十年的父母和家人。她只是想着她正在一步步走向黄泉,快要跟魏清慧等姊妹们见面了。由于她只反反复复地想着今晚上就要慷慨而死,不想别的事,心中几乎麻木了。 由于历来民俗,轿门用红线缝了,而花轿与官轿不同,左右没有亮纱窗子,所以费珍娥看不见轿外情况。但是她知道花轿经过之处,一街两厢的士民都在观看,花轿前后都有众多的骑兵护卫,轿前还有鼓乐、仪仗。在她的几乎麻木的脑海中也想到这出嫁的场面十分阔绰,民间并不多见,可是这日子在她看来并不是她的喜庆日子,而是她为故君尽节的日子,只有她自己心中明白。 雄壮的腰鼓声一阵阵传到轿内。费珍娥从来没有听见过这种鼓声,从轿中也看不见打腰鼓的人。不过听得出来,这是一队人边打边跳边向前走。虽然她想着在喜庆时成队的人敲这种鼓声一定是李自成家乡一带的边塞之俗,不能登大雅之堂。但是此刻这鼓声却给她增添了为殉国帝后复仇的慷慨激情。 一件往事又忽然浮上心头,她不觉心中一痛,眼眶中充满热泪。那是三月十九日天明之前,崇祯皇帝已经逼皇后上吊身死,突然来到寿宁宫。她和一群宫女跟随着公主跪在院中接驾。皇上与公主仅仅说了两句话,便挥剑向公主砍去。公主为护脖颈,将胳膊一抬,右臂被砍伤,倒在地上。她立刻扑倒在公主身上,舍命保公主不死。崇祯又举起宝剑,手臂颤抖,不再砍了,回头便走。 如今已过去二十天了,仍记得清清楚楚。她并不认为崇祯行事残忍,而是将一切罪恶责任都推卸在李自成身上。她在花轿中回想亡国时种种往事,心中充满了刻骨仇恨,遗憾的是她不能刺杀李自成,而只能刺杀李自成的一员爱将。 自从李自成在武英殿的西暖阁第一次召见费珍娥之后,李自成确实为费氏的美貌动心,只是他竭力用理智控制着情感,不随便召幸费氏。以王瑞芬为首的,在李自成身边服侍的一群宫女,个个都明白新皇上已经看上了费珍娥,很快就会将珍娥召幸,选在身边,封为贵人。费珍娥的心中更清楚,李自成已经看中了她,随时会将她召到寝宫去住。 后来慈庆宫的窦美仪被李自成召到身边,被宫人们称为窦妃,费珍娥仍在等候着。自来做皇上的同时封两个以上的美女为妃的事例很多,李自成既要了窦美仪,再要费珍娥,并不为奇。因为听王瑞芬在她的耳边吹风,她不能不相信李自成必将会召她到寝宫居住,使她有机会为崇祯帝后复仇之愿。虽不幸生为女子,但她立志要轰轰烈烈而死。 往日她的女伴们都称赞她的一双手十分好看,又小又白,皮肤细嫩,真是古人所说的纤纤玉手,而她自己对这双手也很喜欢。可是为了复仇的心愿,她反而恨自己不该生这一双小巧而柔软的手。 704话:殉身大囍 3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自从第一次被李自成召见之后,费珍娥就暗暗地练习她右手的握力。在没人注意的时候,她经常将右手用力地握紧,然后松开,重复这一个动作。如今在花轿之中,听着阵阵的腰鼓声,轿前轿后吵杂的马蹄声,以及走在最前边的鼓乐声,她仍在反复地锻炼着右手的手劲。 她在心中叹道:“就在今晚,成也是死,不成也是死。倘若为故君复仇不遂,白白地送了性命,我也毫不后悔,将在尘世间留一个节烈之名,到阴间怀着一片忠心去叩见殉国的皇帝、皇后,并且毫无愧心地回到魏清慧、吴婉容众位在西华门外投水尽节的姐妹中间。” 花轿在热闹的鼓乐声、震耳的鞭炮声、欢快的人声中来到了金鱼胡同东首、坐北向南的、有一对石狮子的潼关伯府。但是花轿并未落地,抬进大门,抬进二门,抬过穿堂,然后落地。两个妇女立刻走来,从两边将轿门的红线扯断,掀开轿门,将新娘扶出。两个花枝招展的陪嫁宫女来到,接替那两个妇女搀扶新娘,走向通往第三正院的一道门,门坎上放着一件马鞍,鞍上搭着红毡。 旁边有一个妇女说道:“请新娘过鞍!” 另一个妇女接着说道:“岁岁平安!” 费珍娥被左右搀扶着,跨过马鞍。她的心中冷静,对自己说道:“跨进了鬼门关了!” 在这内宅的正门之内,不到一丈远树立着一块玲珑剔透的太湖石代替影壁。费珍娥被搀扶着绕过太湖石,从铺着红毡的雨路上往北走。虽是内宅,但毕竟是伯爵府,天井院落特别宽敞。过了假山之后,费珍娥沿着红毡往前走了一段路,才在天地桌前止步。 她的头上蒙着红缎头巾,看不见院中的情况,但是她听见当她进来时天井中站满了人,还有很多人从背后跟了进来,院里有一班鼓乐正在奏乐。当她在大地桌前停步以后,鼓乐停止了。接着她在赞礼声中,与新郎同拜天地,互相对拜。还拜了什么,她机械地按照赞礼声行礼,但心中全然麻木,然后就记不清楚了。 伯爵府的正院是三进大院,另有左右偏院、群房后院、花园等等附属院落和房屋,占了金鱼胡同北边的半条胡同。第二进院落的北房是一座明三暗五的、带有卷棚的宏伟建筑,进了摆设豪华的堂屋,左右都有两间套房,而左手的里间套房作为费珍娥与罗虎的新婚洞房。 拜过大地之后,费珍娥在贺客拥挤中,由两个陪嫁的宫女搀扶,离开了大地桌,进入了堂屋,立刻就有两三个准备好的妇女向她的红缎头巾上抛撒麸子和红枣,意思是祝她有福和早生贵子。她没有在堂屋停留,被搀扶着向前走,进入洞房。 在洞房中,虽有舒服的椅子,但是按照民间风俗,她被搀扶着上了脚踏板,坐在床沿。接着罗虎走来,揭掉她的红缎头巾,又按照古老礼俗,一双新人行了合卺之礼。费珍娥的脸孔上冷若冰霜,含着仇恨之意,但是谁也没有能够想到,也没有觉察出来。她当时脸色被脂粉掩盖,人们在热闹拥挤之中,匆匆忙忙地刚能看一眼她的容貌,便迅速被别人挤到旁边,所以谁也不曾觉察到她的脸色惨白。 罗虎一则自己害羞,二则心中慌乱,所以喝交杯酒时并没有在新娘的脸上多看一眼,什么也没看清楚。随即罗虎退出内宅,往前院去照料宾客。费珍娥从床沿上下来,移坐在一把铺着红缎绣花椅垫的檀木椅子上,旁边是一张书桌,上放文房四宝。她的心中一动,想到了新郎罗虎。刚才行合卺之礼,她第二次看见罗虎。从她的真心说,她也认为罗虎长得很英俊,但可惜她自己的命不好,不幸遇到亡国,更不幸新郎是一个流贼的头目。 陪嫁的四个宫女原来在寿宁宫都是宫女身份,如今她们成了费珍娥的贴身丫环。但她们很乐意服侍珍娥,对她奉献出自己的忠心。她们首先庆幸自己能够随珍娥出了深宫,当然随后必会使她们同父母和家人骨肉团圆,或者将她们择良婚配,临出嫁时多赏钱物。 她们与另外由吴汝义拨到伯爵府的两个年长的、比较懂事的女仆一商量,不许再有人来闹洞房,看新娘,好让费珍娥清静休息。好在这是新皇上的钦赐婚配,而新娘又是伯爵夫人,一切都不同民间婚事,经她们一商量,赶快传下话去,果然洞房中就清静了。 晚膳时候,费珍娥本来什么也不想吃,总在想着今夜要死去的事。为着增加力气,她在女伴们的服侍下吃了一小碗银耳汤,又吃了两块点心。漱口以后,她又坐下不动,只是暗暗将右手握紧,松开,再握紧,再松开…… 她注意到临窗的桌子上放着相当讲究的文房四宝。她特别注意到一只刻竹笔筒中插着十来支中楷、小楷和大楷笔。其中有一支狼毫大楷已经用过,洗净了,倒插在笔筒中。她想起来王瑞芬曾向她透露过消息,说这位罗虎将军不但为大顺皇帝在战场上立过大功,而且善于练兵,在练兵之余也喜欢读书和练字。看了这八仙桌上的文房四宝,她相信王瑞芬对她说的话都是真的。 她又想起来罗虎的英俊面孔,她要在今夜刺杀罗虎的决心有点动摇了,不觉在心中问道:“是夫婿呢还是仇人呢?” 她的眼光又落到那一个古朴的刻竹旧笔筒,看清楚刻工精美,却不失山野之风,显然是出自名家之手。因为公主喜欢写字,寿宁宫中也有各种笔筒,有象牙的,有宜兴朱砂陶瓷的,有粉彩草虫图官窑瓷的,有青花人物官窑瓷的,也有名家刻竹的。 此刻看着罗虎所用的刻竹笔筒,她想起来三个月前崇祯皇爷赐给公主的刻竹笔筒,原是承干宫田皇贵妃所用旧物,刻着一个隐士扶杖听瀑,身后一童子抱琴相随。她仔细观看罗虎桌上的笔筒,使她大感新鲜。原来这笔筒上用浮雕刀法刻着一头正在走着的水牛,牛背上有一牧童;忽然一阵风将斗笠吹去,牧童欠身伸臂去抓斗笠,但未抓到。 笔筒的另一边刻了两句诗:“偶被熏风吹笠去,牧童也有出头时。” 费珍娥心中明白,这只刻竹必是世家豪门旧物,被罗虎的部下抢劫到手,献给罗虎。忽又转念一想,罗虎是贼首李自成手下的重要头目,抢劫东西甚多,独看重这一个古朴的刻竹旧笔筒,大概他是个牧童出身。她不由得想起来她的哥哥,也是牧童,如今不知死活。罗虎作牧童永远没有出头之日,跟着李自成作了贼,才有今日。想到这里,她要刺杀罗虎的念头突然动摇,暗中握紧的右手松开了。 但是过了片刻,她又想到为国尽忠的道理上,想到了身殉社稷的崇祯皇帝和皇后,想到了魏清慧等几十个投水尽节的宫中姐妹,紧咬着牙,在心中说:“不行!我如果苟活人世,如何对得起皇上、皇后和众多在西华门外投水而死的姐妹呢?” 她又想到,近来在宫中也听到消息,关于李自成进北京以后如何军纪败坏,如何拷掠大官富商勒索钱财,都由怀念故主的太监们传到宫中。费珍娥虽然年纪不大,却有个善于用心,深沉不露的性格。她对听到的各种消息,闭口不谈,只是在心中咬牙切齿地说:“果然是一群流贼!” 近一两天又听说吴三桂不顾住在北京的一家人已经成为人质,性命难保,却在山海关兴师讨贼,恢复明朝,吓得李自成不敢举行登基,马上要出兵去对付吴兵,她在心中感到振奋,称赞吴三桂是明朝的一位大大的忠臣,料想李自成必败无疑。如今想着近日听到的种种消息,使她对刺杀罗虎,斩断李自成一个羽翼,又铁了心了。 费珍娥虽然坐在洞房中冷若冰雪,但是她知道来赴酒宴的贺客很多,连牛丞相、宋军师、六政府的大臣们都来了。武将来得更多。不断地有两个年长的女仆将前边的情况告诉费珍娥身边的陪嫁宫女,由她们转告费珍娥。 费珍娥始终不言不语,漠不关心,但是到了二更时候,她知道前边的酒筵将散,忽然担心,她今夜要刺杀的是一个只有二十一岁的虎将,而她自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万一刺杀不成,枉送了自己的性命。如何能够刺杀成功呢?她在心中嘀咕了起来。 因为知道新郎伯爵爷就要回洞房,贴身丫环们赶快来侍候新娘卸妆,先取掉凤冠,又卸掉云肩霞帔,将弓底凤鞋换成了绣花便鞋。接着端来一盆温水,服侍她净了手脸,重新淡淡地施了脂粉。 这时那个年纪较长的,在寿宁宫中同费珍娥关系较密的宫女忽然看出来她的脸色苍白,心中诧异,在她的耳边悄悄说道:“不要害怕,女儿家谁都有这一遭。过了今晚,妳就是伯爵夫人了。” 费珍娥的脸红了。她为临死保持贞洁之身,按照想好的主意,悄悄说道:“李姐,我的天癸来了。” 被称做李姐的姑娘不觉一惊,红着脸说:“今晚是入洞房的头一夜,真不凑巧!” 停一停,她又小声说:“别怕,上床时妳自己告诉新郎一声,他会明白的。” 费珍娥摇摇头:“我不好说出口。” 李姐也为难,小声说:“我们四个都人都是没有出阁的姑娘,也说不出口……好啦,我告诉张嫂子,请她告诉新郎。” 李姐将那位被称做张嫂子的女仆拉到屋外,小声嘀咕几句。费珍娥听见张嫂子用含笑的口吻小声说:“真是无巧不成书,偏偏在好日子来天癸,新姑爷是员武将,正是二十出头年纪,等待入洞房如饥似渴,他看见新娘子又是如花似玉的美貌,干柴烈火,可想而知?” “可是偏遇着新娘子来了天癸,不宜房事,岂不令他生气?听说我家乡也有过这样巧事,新郎不管三七二十一,硬是将新娘抱上床去……好吧,伯爷进来时候,我不怕他恼火,大胆地告诉他知道。” 李姐满脸通红,心头怦怦乱跳,回到珍娥身边,吞吞吐吐地悄声说道:“妳别怕,张嫂子会告诉新郎。” 李姐的话刚说完,忽听内宅门口有人高声报道:“伯爵爷回到内宅!” 在屋中侍候的女仆们、丫环们一齐奔了出去,迎接伯爵。从东西厢房中也奔出一些女仆和丫环,都去天井中恭敬侍候。费珍娥心情紧张,暗暗地说:“快到尽节的时候了!” 她听见天井中脚步声调,有一个人的脚步很重,很乱。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禁心中狂跳,侧首向着房门。随即众多人都留在堂屋外边,只两个女仆用力从左右搀扶罗虎,四个陪嫁宫女在左右和背后照料,将罗虎送进洞房。 费珍娥恍然明白,刚才听到的沉重而零乱的脚步声,原来是罗虎在烂醉中被扶回内宅。在皇宫生活十年,她从来没有听到这样的脚步声,没有看见过这样酩酊大醉的人,如此情况,毕竟是一群流贼的习性未改。 罗虎本来不会喝酒,无奈今天前来向他祝贺的客人太多,多是他的长辈和上司,也有他的众多的同辈将领。都因为罗虎晋封伯爵,又加成亲,双喜临门,不断地向他劝酒。罗虎竭力推辞,只因酒量太小,喝得大醉。进了洞房,他只觉得天旋地转,没有看新娘一眼,被两个女仆搀扶着踉跄走到床边,倒在床上便睡。 女仆和宫女一阵忙乱,替罗虎脱掉帽子,解开腰间束的丝线,并且从丝绦上取下短剑,铿一声放到鸳帐外的高茶几上。然后将他的靴子脱掉,又好不容易将他的蓝缎官袍脱掉,再将他的穿著内衣的魁梧身体在床上放好,盖上绣花红绫被。这一切罗虎全然不知,真所谓的烂醉如泥。 两个中年女仆都是从富家大户的女件中挑选来的,比较懂事。照料罗虎在床上安歇之后,她们来到费珍娥的面前,请她也上床安歇。 费珍娥说道:“妳们,”她又望一望陪嫁宫女:“还有妳们,都忙碌了一天,快去睡吧。我再坐一阵,不用妳们侍候。” 那个姓张的女仆说:“回夫人,我们都是下人,夫人不睡,我们做奴仆的岂有先睡之理。我们已经商量好啦,今夜轮流坐在堂屋里值夜。伯爵爷何时酒醒,要茶要水,或是呕吐,我们随时侍候。” 705话:殉身大囍 4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费珍娥站起来,带她们来到外间,自己在一把椅子上坐下,让她们站在面前,小声说道:“这里说话可以不惊动伯爷。妳们都听我吩咐,不用妳们值夜,赶快都去睡吧,我喜欢清静,越是清静越好。” 张嫂子又陪笑说:“请夫人不要见怪。民间新婚,不管是贫富,为了取个吉利,热热闹闹的,都有众亲朋好友闹房的事。闹房之后,还有人守在窗外窃听床上的动静,叫做听墙根儿。今日因为夫人不许,已经没有了闹房的事,至于奴仆们听墙根儿,也是为了花烛之夜助兴的古老风俗,请夫人就不要管了。” 张嫂子的话引起了费珍娥的十分重视,她猛然醒悟,不觉得在心中惊叫:“还有这样的事情?” 她毕竟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子,略一沉思,小声说道:“妳们六个,都是我身边的人。她们四个,虽然大顺皇上将她们赐给我作陪嫁丫环,但我在心中压根儿没有把她们作丫环看待,仍然看她们是寿宁宫的姐妹们。只待伯爷东征回来,我就告诉伯爷,派人将她们的父母从家乡找来,使她们骨肉团圆,由父母领去,择良婚配。伯爷多多赏赐银钱,一家不愁吃穿。” 四个陪嫁的宫女顿时眼眶中充满热泪。费珍娥接着向两个女仆问道:“听说妳们是吴汝义将军从富家大户的奴仆中挑选来的,在原来主人家中是不是家生奴婢呢?” “回夫人,我们都不是家生的。” “如此更好。将来请伯爷赏赐妳们住宅、田地,还可以赏赐妳的丈夫一官半职。妳们在我出嫁时就来到我的身边服侍,只要有忠心,就是我的心腹之人。只要我潼关伯府有荣华富贵,妳们两家奴随主贵,自然也是有福可享。我虽然年幼,可是我说话算数。” 张嫂子打心眼里感动地说:“夫人,我们会永感大德!” 费珍娥问:“这内宅中有多少男女仆婢?” 张嫂子回答说:“回夫人,吴将军因伯爷年轻,还忙于在通州处置军事,他昨日特意前来吩咐,这内宅中在晚上只许丫环女仆居住,不许男仆在内,连伯爷的亲兵亲将在夜间也不许擅入内宅。” “我问的在内宅中的丫环和女仆共有多少?” “连在内厨房案上的、管茶炉的、洗衣房的、做各种粗细活的,总共有三四十人。” “单内宅就有这么多丫环女仆?” “这是堂堂伯府,勋臣门第,内宅中这一点丫环仆女并不算多。前朝侯伯府中,男女大小奴仆,家生的和非家生的。抬轿的、喂养骡马的、赶车的、养鹌鹑的、管庄的、管采买的,管戏班的……,哪一府都养活着几百口子。再过两三年,天下太平了,我们潼关伯府,前院后宅,不要说护卫家丁,单单奴仆也会有一两百人,不然怎么像大顺朝开国功臣之家?” 费珍娥转向那个叫李春兰的年长宫女,吩咐她从皮箱中取出来二百两银子,放在她身边的茶几上。她望了一眼,向张嫂子和李春兰说道:“姑娘们出嫁是终身大事,只有一次。在北京城中我没有一个娘家亲人,妳们和我名为主仆,其实如同我的亲人。这银子赏妳们每人十两,聊表我的心意。还有一百四十两,妳们替我分赏内宅中众多仆婢,有的多赏,有的少一点,总要不漏一个人。李姐,妳此刻就当着我的面赏给她们,聊表我的薄薄心意。” 李姐即刻照办了。张嫂子等两个女仆首先跪下,叩头谢赏,四个陪嫁宫女跟着也叩头谢赏。 张嫂子谢了赏以后站起来说道:“请夫人放心,我们一定会遵照夫人的吩咐,将赏赐的事办好,然后领大家给夫人叩头谢恩。” 从远远的街巷中传来了打更声,恰是三更。费珍娥说道:“此刻已经三更,不用叫大家前来谢赏,免得惊醒伯爷。我也要休息了,明天……” 大家忽然听见罗虎醒来,探身床边,向脚踏板上大口呕吐。两个女仆和四个陪嫁宫女赶快走进里间,侍候罗虎继续向脚踏板上呕吐,有的人为罗虎轻轻捶背,有的人侍候罗虎漱口,吐进痰盂,有的人拿来湿手巾替罗虎揩净嘴角,擦去床沿上呕吐的脏物,有的侍候罗虎重新在床上睡好,将他的头安放在绣花长枕头上。然后留下一个女仆和一个陪嫁的宫女清除呕吐在脚踏板和地上的秽物,其他人都回到外间,站在费珍娥的面前。 张嫂子向费珍娥说道:“请夫人放心,伯爷呕吐了很多,将窝在胃里的冷酒冷肴都吐了出来,这就好受了。让伯爷再安静地睡一阵就会醒了。” 费珍娥没有做声。她在心中想道:他一醒来,我纵然立志为大明尽忠,不惜一死,也没有办法刺死他了! 罗虎刚才呕吐时候,曾经半睁开蒙胧醉眼,看见几个女人在床边侍候,误将一位年纪较小的陪嫁宫女当成了费珍娥,以为新娘也在他身边服侍。他羞于向新娘多看,带着歉意,从嘴角流露一丝微笑。他实在太疲倦了,太瞌睡了,加上酒醉未醒,又倒在枕头上沉沉入睡。 当清除秽物的仆婢出去以后,费珍娥知道时间不能耽误,吩咐身边的全数仆婢们立刻退出,说道:“张嫂子,李姐,你们去分赏银子吧。不要在这里惊动伯爷,我也要安安静静地休息了。将内宅的大门关好。大家劳累了两天,明天还有许多事要做。” “分赏了银子后各自安歇,院中务必要肃静无声,不许有人走动。我和伯爷喜结良缘,原是奉旨婚配,天作之合,与民间喜事不同。妳们吩咐内宅仆婢,不许有听墙根儿的陋习。倘若我听见院中有人走动,窗外有人窃听,明日我唯妳们二人是问。” 张嫂子和李春兰二人,此刻才完全明白,费珍娥虽然只有十七岁,却说话干脆利落,一板一眼,真是个极其厉害的人。她们同时连声回答:“是,是。”带着仆婢们恭敬退出。 张嫂子怯怯地问道:“夫人,这堂屋的门?” 费珍娥说:“我自己关门,快走吧!” 仆婢们走出堂屋以后,费珍娥亲自去将堂屋门轻轻关好,闩上两道闩。她回到洞房,先向床上看了看,见罗虎仍在沉睡,便略微放了心,坐回她刚才坐的地方,等待院中人静。她知道奴仆们为分赏银,一时还静不下来。她看出来罗虎一时不会睡醒,所以她静坐休息,等待下手时机。 她忽而想到父母、哥哥、弟弟、妹妹,同村的一些族人,但面孔有些模糊了。她只觉一阵伤心:“即使父母都还在世,也再不能同他们骨肉团圆了,他们也不会知道她这不幸的弱女子在亡国后会有今夜的血腥下场。” 她想着二十天前身殉社稷的崇祯皇帝和皇后,右臂负了剑伤的公主,还有魏清慧和吴婉容等一大群投水自尽的宫人姐妹,还有近几个月来在深宫中的种种往事,又历历出现眼前。 后来不知过了多久,庭院中确实听不见一点人声。费珍娥从椅子上站起来,面如土色,浑身轻轻打颤,向床边走去。她原来在小箱中准备了一把裁衣用的大剪刀,现在不必用了。她从床头茶几上拿起来罗虎的短剑,将雪亮的短剑从鲨鱼皮鞘中抽出,转对罗虎站定,正要走向床边,忽听罗虎叫道:“杀!杀!” 费珍娥大惊,猛然退后两步,几乎跌倒,一大绺头发披散下来。过了片刻,罗虎没再说话,也没睁眼,只是发出轻微的鼾声。此时从胡同中传来了四更的锣声。费珍娥既害怕罗虎醒来,也害怕内宅中的仆婢醒来,认为绝不能再耽误了。可是临到她动手杀人,浑身颤栗得更加厉害,牙齿也不住打架。 她一横心,将披散的头发放在嘴中,紧紧咬住,上了踏板,看准罗虎的喉咙猛力刺去,务必要将喉咙割断。罗虎受刺,猛然睁开大眼,拼力挣扎,翘起上身,伸手欲捉刺客,无奈喉咙大半割断,鲜血和肺中的空气全从伤口喷出。费珍娥怕他不死,迅速抽出短剑,拼力向他的胸口刺去。罗虎颓然倒下,鲜血又从胸前涌出。 费珍娥在迷乱中退回到窗前的方桌旁边,放下血污的短剑,拿起一支狼毫笔,但是来不及磨墨,重新来到床边,将笔头蘸饱鲜血,潦潦草草地在洞房的白墙上写下七言二句:“本欲屠龙翻刺虎,女儿有志报君王。” 她将血笔放到桌上,此时从远处传来了第一声鸡鸣,而院中也有人走动了。她必须赶快自尽,可是她感到浑身瘫软,手臂颤栗,不可能用短剑自尽。她在迷乱中从茶几上抓起罗虎束腰的紫色丝绦,搬个矮凳,举起颤抖的双手,将丝综在洞房门上的雕花横木上绑好绳套,在心中哽咽说道:“魏姐,吴姐,珍娥来了!” 早膳后没过片刻,吴汝义来到武英殿的西暖阁,向李自成禀奏了昨夜在潼关伯府所发生的惨事。 李自成震惊异常,刚刚端起来的茶杯不觉落到案上。他问道:“罗虎的伯府中人员很多,内宅中也有奴仆成群,夜间出了这样大事,竟然没有人听见动静?” 吴汝义将他已经了解的情况向李自成详细奏明,然后叹口气,加上一句:“陛下,真没想到,罗虎这样一员虎将会死在费珍娥之手!也令人不敢猜想,费珍娥只有十七岁的小小年纪,竟能使内宅中三十多口丫环仆女没有一个人稍有觉察!”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伯爵府内宅中的仆婢们直到天色大亮,听不见上房中有一点动静,觉着奇怪,隔着窗叫了几声,洞房中竟无回答,更觉得奇怪。有人用舌尖舔破窗纸,看见罗虎死在床边。大家用刀拨开堂屋的两道门闩,进去一看,先看见费珍娥吊死在洞房的门楣上,后看见罗虎被刺死在床边,先割断喉咙,又在心窝刺了一刀。” “臣得到禀报,立刻飞马前去。汝侯刘爷和宋军师都离金鱼胡同较近,已经先在那里了。罗虎的亲兵亲将见主将被刺身亡,全体痛哭,要将费珍娥碎尸万段,祭奠罗虎。宋军师不许,说目前北京城人心浮动,对费珍娥应作宽大的处置。” “因为东征事大,又很紧迫,宋军师随汝候去首总将军府,商议罗虎驻扎在通州一营人马的善后事宜,叫臣进宫来向陛下禀奏。请陛下决定,罗虎与费珍娥的尸体如何处置?” 李自成想了片刻,说道:“将罗虎好好装殓,暂将棺木停在城外僧寺,等我东征回来,运回陕西安葬。费珍娥也算是一个烈女,可将她的尸体送到西直门外宫人斜那个地方,焚化之后,将她的骨灰同魏宫人等人的骨灰埋在一起。” “遵旨!” 由于发生了费珍娥刺死罗虎的事件,李自成开始明白,攻破北京和夺取崇祯的江山容易,但真正得到天下人心,并不容易。他攻破北京之后,有许多明朝较有声望的文臣自尽,不愿投降,也是明证。 他知道近日来北京和畿辅各地谣言纷纷,人心浮动,都说吴三桂不日要在山海关起兵西来,将他赶出北京,拥立崇祯的太子登基,恢复大明。他也知道,北京和畿辅土民虽然表面上不敢反抗,暗中却等待着吴三桂西来,称吴三桂是明朝的大大忠臣。 他在武英殿西暖阁恨恨地说:“不管吴三桂是否已经和满清勾连,一定得先打败他,不使他举起来那个蛊惑人心的……大旗!” 他本来很容易想到吴三桂要举起的大旗上一定是写着剿闯复明四个大字,但是他在心中对自己说话也回避了这四个十分可憎的字。 这一天,他传谕丞相牛金星,取消了明日去孔庙行释菜之礼,召见了刘宗敏和李过,询问罗虎一营的善后事宜,知道已经派了别的得力将领接替罗虎,他也没有更多意见。 又过一天,到了四月十一日,罗虎和费珍娥的尸体都装殓,按他的口谕作了处置。 刘宗敏和李过都在这一天率领大军离开北京,到了通州,而原在通州的驻军作为前锋,也在十一日拔营东征。当吴汝义向李自成禀奏说罗营中很多将土得知主将被刺身亡后失声痛哭,纷纷用白布缝在帽子上为主将戴孝。李自成不觉流出热泪,深深叹气,悔不该对罗虎钦赐婚配,落此下场。 706话:东征山海关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李自成忙于准备御驾东征的事,分批召见了许多大臣和武将,同时还要批阅一些从长安转来的特别重要的军情文书。到了晚上,他对满洲兵会乘他东征的时机越过长城,很是担忧,又将宋献策和李岩召进宫中,重新向他们询问应变之计。 宋献策说道:“自从进入北京之后,许多文武大臣误以为大功告成,江南可以传檄而平定,唯独臣与副军师深怀忧心,常常惧怕从关中孤军远来,会发生出非常之事。臣等杞人之忧,早为陛下有所洞察,未加深责,实为万幸。最近数日,臣等不避斧铖,苦谏东征并非良计。以臣的愚见,崇祯亡国之后,我们大顺朝的真正劲敌并非吴三桂,而是满洲新兴之敌,即崛起于辽东的清兵。” “既然朝廷决定讨伐吴三桂,而且大军已动,忽然改计则会动摇军心。目前补救之策,唯有一边大军东征,一边用太子作为诱饵,对吴三桂继续行招降之策,力求将干戈化为玉帛。万一非战不可,希望陛下以三日为期,不可恋战。倘若三日不分胜负,便当托故罢兵,或步步为营退兵,或设伏以挫追兵,总之要赶快回到北京,不要使满洲兵越过长城断我归路。” “你以前说可以差罗虎率领五千精兵出一片石,奔赴姜女庙的海边,焚毁吴三桂的粮船。今日罗虎已经死了,此计仍然可行吗?” “倘若吴三桂的粮船仍停泊在姜女庙的海边,此计当然可行。罗虎死后,陛下仍有智勇兼备、威望素着的青年虎将如双喜、张鼐数人,他们并不亚于罗虎。然而军情不定,用计不可胶柱鼓瑟。吴三桂粮船抛锚于距山海关十里的姜女庙的海边,今日是否移动?十日后是否移动,都是不明实情的事。故奇计虽好,未必时时可用。” 李自成想着宋献策的话很有道理,点点头,转向李岩问道:“李岩,我明日即启驾东征,留下你与汝义等人共同镇守北京,你为主将,我甚为放心。我朝开国以来,立脚未稳,不可遭遇挫折。你博学多才,胸富韬略,今晚有何好的建议?” 李岩恭敬地欠身回答:“陛下如此垂问,愚臣深感惶恐。臣愿陛下随时采纳献策的建言,务必心中时时想着满清是我朝劲敌,不可被吴三桂拖住手脚。倘若不能一战消灭吴兵,必须赶快脱离战场,速赶回北京,准备凭恃北京的坚城,在近郊与清兵决战。只要清兵在北京近郊一战受挫,北方大局则不致糜烂,吴三桂虽在肘腋,也不足为祸。” 李自成仍然不相信满洲兵会来得如此之快,沉吟一下,又问道:“近两三天我接到一些军情塘报,知道河南、山东等地,民情不稳,处处可忧。你是河南人,有何安民良策?” 李岩说道:“臣熟读苟子《议兵篇》,深感于苟子独重视附民二字。附民就是士民亲附,军民一心。目前河南、山东各地,所患的是在于百姓的失望,与我朝的离心……” “这是以后的话,今日尚且不谈吧。” 宋献策和李岩叩头退出,在东华门上马,驰回军师府中。他们都看到东征必将失利,也看到倘若败出北京,影响所及,前途将不堪设想。但势已至此,他们无能为力,不觉地相对叹息。 宋献策悄悄说道:“李岩,自从进了北京以后,皇上始终只考虑登基大典与不战而定江南,继而只考虑如何招降吴三桂;等知道吴三桂绝不投降,便只想着东征一事。你我二人身为正副军师,在此成败关键时候,竟不能为庙社竭智尽忠,殊感惭愧。你想,如此悬军东征,如同孤注一掷,万一……” 李岩叹息说:“孙子在《计篇》中说: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乎?吾以此观之,胜负见矣。献策,在西安出兵之前,我就担心会有今天。” 听见有脚步声音进来,宋献策一摆下巴,不谈这个问题了。 这天晚上,李自成又将吴汝义和李友召进宫中,将如何保卫紫禁城和中央各衙的事,对吴汝义又作了一番嘱咐。对如何保卫北京的事,向李友作了嘱咐。几天来经宋献策和李岩反复进言,李自成不能不对满洲兵的可能南犯,感到担忧。 特别是罗虎的被刺身亡,给他的精神打击很大,使他开始明白,夺取崇祯的江山容易,收拾天下的人心很难。尽管他决计东征,以求侥幸打败吴三桂,使满洲不敢南犯,但是他口中不说,内心中不能不想到可能在山海卫城下受挫,影响安危大局。 他特别对李友说道:“你是一员难得的战将,在战场上阅历丰富。我不让你前去东征,将你留在北京,实在是因为北京万分要紧,防守上不能有一毫差错。我虽然任命李岩为镇守北京主将,你与汝义是他的副手,但是李岩毕竟在战场上阅历较浅,虽有满腹经纶,却不能冲锋陷阵。万一北京有事,出城杀敌,非你不可。” 李友跪在地上说道:“臣谨遵圣谕,不敢有误!” “汝义,”李自成又向吴汝义说:“你一向办事细心,我不必多嘱咐了。有一件事,你记着办好。窦妃自七岁入宫,至今十多年未与父母见面。我昨日已经答应她,接她父母来京,使她与父母一见。我出征之后,窦妃会将她父亲姓名,家乡地名,写在纸上,命宫女送给你,你务须办妥。” “遵旨!” 李自成在心绪不安中又过了一夜。就在这天夜间,北京城外到处张贴吴三桂的告示,说他不日率领关宁铁骑来京,驱逐闯贼,恢复神京,为先帝复仇。很快这个消息传遍了京城。 早膳以后,李自成由李强和双喜保驾,离京东征。窦美仪率领宫女们将他送到武英门外。牛金星率领留在北京的文武百官恭候在午门外,将他送出承天门,过了金水桥。大家跪在地上送行。 王长顺也跪在地上,看见皇上向他投了一眼,他赶快说道:“请陛下允许小臣随驾东征!” 李自成说道:“到山海关必有一场苦战,你留在北京吧。” 王长顺想到了罗虎的死,忽然间热泪奔流。李自成避开了他的眼睛,轻声说:“启驾!” 三声炮响,李自成启驾了。明朝的太子、永王、定王,骑马跟在背后。太子和二王都用黑绸包着发誓,身穿暗绿绸袍,由将士抱着骑在马上。 出了齐化门以后,李自成因宋献策尚未来到,在东岳庙附近驻马等候,派人去催促。很多士民拥挤道旁,观看太子和二王,有不少老年人落下眼泪。士兵们大声吆喝群众,扬鞭驱赶。李自成传令,可让士民观看,只是不许挤到身边。等宋献策带着随从们策马来到,李自成的御营才继续东行。 707话:吴三桂的愤怒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北京发生了一件难以逆转的大事,刘宗敏把吴三桂的家人全部逮捕了,他用吴三桂全家做为人质,要迫使吴三桂投降。在清理吴三桂家人的时候,一个女子突然让他眼睛一亮。 “太美了!天下竟然有这样的美人?”刘宗敏惊问此人是谁。 此人就是陈圆圆,陈圆圆本姓邢,母亲早亡,从姨父姓陈。能歌善舞,色艺冠时,时称江南八艳之一。崇祯时,外戚周奎欲给皇帝寻求美女,以解皇上的忧愁,后来田弘遇将陈圆圆献给崇祯。当时战乱频传,崇祯无心逸乐。陈圆圆又回到田府,后来被吴三桂娶为妻。 刘宗敏想,李自成已经纳了一个窦美仪的宫女做为妃子,我没捞到什么出色的女人,这个吴三桂的老婆,老子就不客气了,给老子睡几个晚上再说。虽然他也担心吴三桂生气,但又想:“吴三桂是一个明朝旧臣,我是大顺王朝的第一功臣,他吴三桂应该巴结我,送个女人给我也不为过。” 不过他还是不放心,要不要把这个女人送给皇上呢?他吴三桂总不可能对皇上不满吧。刘宗敏是铁定要这带走这个女人的,是给他自己,还是给李自成?他最后还是决定留给自己。 突然间关内出现了明显的异常气氛,整个戒备提高到了战时级别。出了什么事呢?此时吴三桂的脖子被气得很粗很红,紫蓝色的血管有小指头大。 “反了!”吴三桂对他的亲信吼道:“老子就是遗臭千年也在所不惜!” “请将军息怒,具体情况是怎么回事还不清楚,等我们的人回来以后,情况清楚了再做决定吧。”一个幕僚劝说道。 “是呀是呀,李自成不应该是这样的人,一定是有人故意挑拨离间。”另一个幕僚说。 就在此时,吴三桂的一个家奴来了。他一进门就噗通一声跪着哭道:“爷,李自成手下大将刘宗敏把我们一家人全部捉拿起来了。” “他捉拿我们家人是什么意思?”吴三桂喝道。 “怕爷你不效忠大顺永昌皇帝,拿家人做了人质。” “现在人呢?” “都软禁在家里。” 吴三桂吃了一惊,接着又问,“陈姨娘怎么样?”陈姨娘就是指的陈圆圆。 “被刘宗敏带走了。” “啊?”吴三桂愤怒了:“果真?” “确确实实如此。” 沉默。整个大厅一片沉默。 “反了!”突然间吴三桂大喝一声。 吴三桂一听陈圆圆被刘宗敏掳去,大怒不已,他决定从多尔衮那里借兵,消灭李自成。 吴三桂的军事会议开了很久。最后的决定是尽快迎接多尔衮,关内的戒备突然加强了。 山海关又称榆关,位于秦皇岛东北三十里处,汇聚了中国古长城的精华,明长城的东北关隘之一,被认为是明长城东端起点。山海关城,周长约八里,与长城相连,以城为关,城高四丈多,厚两丈,有四座主要城门,多种防御的建筑,是一座防御体系比较完整的城关,有天下第一关之称。 对于这座雄关,多尔衮在梦中无数次出现了。他记得在十多年前,他扮作边民,在那里逗留了半个多月,那时他就想,如果有一天,他们满洲大军从这里向西南方向开进,只需要四五天时间,大明的首都就在他们的剑锋之下。 现在梦想就要实现了,他的先头部队,早在半个月前,分批分次以游哨的形式派出,他们隐匿在长城附近,总之多尔衮的出兵方式是高明的,别说普通民众,就连大明的特工们,也无法计算他们到底派出了多少兵力,也不知道他们具体的方向目的地。多尔衮接见了吴三桂的特使,久盼的佳音终于到来。 “我,大清帝国,承苍天旨意,秉先祖的遗愿,进军中原。满八旗除留守盛京部,其余各部全速向山海关开进。蒙古八旗,汉八旗全部,随满八旗进击。” 多尔衮代表顺治皇帝发出了进攻中国的命令,这是他们的主力,而清兵的先锋,已经悄然接近了山海关。 李自成怎么也不敢相信吴三桂会投降满洲人,因为没有理由可以解释。 李来亨说:“皇上,刘宗敏有一个叫做陈圆圆的女人就是理由。” “什么?陈圆圆?”李自成惊问,他想不出,一个女人与吴三桂投降满洲人有什么关系? “难道汝侯刘宗敏刘爷没告诉你,那个女人的来历吗?” “什么来历?”李自成惊问。 李来亨把陈圆圆的大致情况告诉了李自成,接着说:“皇上,陈圆圆是个青楼女子,是苏州有名的美人,汝侯却据为己有。汝侯看似是对你皇上的衷心爱戴,其实你可知道,汝侯在外面的情形?” “什么情形?” “白天,他忙着抓捕六品以上的官员,要他们交出银子,不如意的,就严刑拷打,据说十天不到就已经搜出银两三千多万两。晚上,左拥右抱,一大群女子围着他,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 李自成说:“这没错啊,六品以上官员必须交出家产,那是我们在长安就定下的方针。这些人不拷打,他们怎么舍得拿出银子出来?至于女人嘛,汝侯出生入死,现在享享福,也是应该的啊。” “皇上,你知道有多少人被严刑拷打死了吗?一百多名六品以上官员当场死亡,再有你知道有多少女人跳河、上吊死了吗?城南就有七百多女人自杀,都是汝侯部下干的好事。还有汝侯霸占的那一个女人,你知道是谁的女人吗?吴三桂的老婆!” “什么!” 李自成惊呆了,竟然会有这样的事?他想起来了,进城之时,李自成反复对将士们说,要保持好城内的秩序,不能出现骚扰普通民众的事情。 而刘宗敏在田家还找到了一个姓顾的女人,虽然比不上陈圆圆,但同样是天生的尤物。男人可以一起做贼,可以一起干坏事,但不会搞同一个女人,李自成想,刘宗敏既然搞了吴三桂的女人,那么和吴三桂开战是不可避免的了。 刘宗敏已经知道要和吴三桂打仗的事了,他没很在意,打仗,他哈哈大笑地对李自成说:“皇上,这一帮明朝官员啊,看起来个个像是个清官,只要我一狠,他们就乖啦,再给我半个月时间,就可以筹集两万万两银子了。现在主要只拷打了五品六品官员,四品以上,以及皇亲国戚还没有动手,好戏还在后头了。” 刘宗敏很得意。两万万两,大明很多年的财政收入,是一笔好大的财富,有了这一笔财富,大顺可以做很多的事了。刘宗敏说的高兴,宋献策听得痛苦,才到北京,就搞得人心惶惶,今后怎么治理? 李岩也是心急如焚,他算了一下,北京六品以上的官员,或者家在北京的六品官员,总数有一万多名,他们每家都是数十人,加上家奴就是上百人了,这些人加起来就有数十万之多,是一个极大的不稳定因素。再这样下去,北京的治理是很艰难的啊。 李自成部队逼迫官员献出银两、家财,粗野地对待百姓;再不积极安抚北京的民众,李自成将会一败涂地。这里是大明首都,原先的天子脚下,几百年来,他们多少也沐浴了一些天子的光辉,多少也得到过一些大明的恩泽。他们的潜意识中,还是认为朱氏才是他们的天子,他们的主人,而李自成,只是反贼。 在他们的心灵深处,还没有来得及把李自成的贼字去掉,更没有来得及把他认定为新的天子。 确实汉民族还没有从内心接受李自成,因为李自成也没有什么值得让他们接受的理由。除了早期的吃他娘穿他娘开了城门硬闯王等这等粗俗的口号之外,李自成的政治纲领并不明晰,特别是进入北京以后,他们的策略不是安抚而是暴戾。 然而胜利者往往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和能量,他们忽视了原先的统治者几百年积淀下来的很多难以说清的东西,最起码他们忽视了既得利益阶层的反击能力。数十万既得利益的北京人,他们已经开始反击了,他们的反击是爆发性的。 起先他们可以在炮火之中打开城门,迎接李自成进北京,因为他们怀有一丝希望,这种希望就是,他们幻想着李自成也许能成为新世纪的主人,他们自己也可以作为新秩序的构建者之一,但希望破灭了,现在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反抗。 猛将罗虎的死,文武大臣都在为罗虎的死悲哀,但是他们悲哀的结果确是在为大顺新添的伤口上抹盐。罗虎的死,本应该让这群大顺文臣武将猛然觉醒,可是偏偏在这节骨眼上,大顺的文臣武将们忿怒了,他们回报的方式是更加猛烈的杀戮。 刘宗敏喝令,对明朝的遗老进行更加严格的控制,对与明朝官府有联系的人,哪怕是奴仆,也要进行控制。 命令下达仅仅两个多时辰,北京城内又有三万多人被控制,又有数百女性被强奸,又有上千女人,也有一部分男人上吊自杀。城东、城南、城西,有大量的大宅起火。 北京城城门再一次的紧闭! 708话:进逼山海关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李自成下达军令,李来亨率领亲兵营八百骑兵和山地战师一万兵,明天寅时出发,偷袭姜女庙。 李过为前锋,率领精锐步骑一万兵,在后天寅时出发,三天后到达抚宁。在抚宁安营扎寨,等候大军的到来,同时阻止敌人向西攻击。 刘宗敏率领三万主力步骑兵跟进,后天上午出发,四天之内到达抚宁附近。李自成等人随主力行动。 郝摇旗率领二万步骑兵在北京到山海关一带防止机动用兵;北方防止满清兵进关,南方阻止左良玉的北上;并随时听候征东大军调遣。李来亨军团所剩的骑步兵在抚宁西候命,也由郝摇旗暂时统领。 李自成这次见李来亨的火气这么大,特别是他这一去能否回来谁也说不准,所以李来亨所说的话,他不由得句句听从了。郝摇旗很久没有正式领兵了,现在李来亨的一句话,他成了最有实力的将领了。他很感激地看了一眼李来亨。 李自成说完,有转过头,对李岩说:“李岩,北京是我们的根本,给你一万兵力,现在城内形势不稳,你要多加巡查,对聚众者串联者,格杀勿论。乱世用重典,这道理你应该知道的。” 李岩跪拜回答:“谨记皇上的教导,我一定守好北京,保证不出任何差池。” 其实李岩嘴里是这么说,心里却又是另一番打算,他准备打开粮仓,救济普通市民,让北京人感受到皇恩的浩荡。他不会听从李自成乱世用重典的训示。他的观点和李来亨完全相同,只是他不敢和李来亨一样直言不讳。 李自成还布置了很多细节性的工作,这些大部分都是他和宋献策、刘宗敏会前商量好了的方略。 李自成有对李来亨说:“来亨,万一在秦皇岛受挫,你随机应变吧,往北、往西,你自己决定,保存力量,千万别鲁莽行事。” 李来亨想,万一攻击姜女庙失利,他就回击山海关,那时他很可能就与清兵正面对上了。所以李来亨的脑海里,没有往北的计划,只有一场血腥、宏大的十几万兵马大战的场景。 李来亨环视了一下四周。前面他的八百精锐虽然还是那么精神,但是眉宇中都含着悲愤,他们往日的刀锋,现在只剩下一把了,另外两把已经永远消失了。 后面一万山地战步兵师也是一副悲壮的神态。李来亨没有隐瞒他们要去完成的任务。谁都明白,他们孤军深入,也许他们面临的敌人是这些年来最精锐的部队。不管是吴三桂的明军,还是满清的兵马,他们的战力都远远超过以往的任何一次,何况他们只有一万多人,没有任何后勤的支援。 没有退路、没有援军、没有后勤保障,所有一切都在自己手中的兵刃上。这就是李来亨部队都心知肚明的事实。 李来亨骑在他的白马上大声说:“死亡,离我们多远?就隔着一柄刀锋!一把刀锋这么远。我们离敌人多远?在我们六百里的任何一点上,从这里杀过去六百里,再从那里杀回来,还是六百里,我们只有走完这些路,我们就赢了,就活过来了。否则我们就永远离开这个团队。记住你们是李来亨军团!李来亨军团就是你们!半个月之后,我们再回到北京城,那时我们为罗虎将军祭奠!” “祭奠罗虎将军!” “祭奠罗虎将军!” “出发!” 寅时,东方才一丝白光,李来亨部队开出了城门,消失在朦胧的晨光之中。几个黑影在北京城外机灵地躲在山坡的岩石后。他们在计算着具体的人马数量;他们在静听士兵们口中的只言词组;他们在努力辨认领军大将的相貌和旗帜。黑色的旗帜没有张开。他们不用猜就知道,旗帜上肯定是一个大大的李字。 “一万一千人,都是精锐部队。”岩石后的人,等人马过后,他们在互相核对情报。 “那一千左右的骑兵是李来亨的亲兵营,那一万步兵,是谷可诚的山地战师,都是没有败绩的部队。” “对,赶紧把这个情报告诉摄政王。” “他们肯定是偷袭吴三桂的辎重军粮库。” “孟姜女庙!” “明天晚上一定要把情报送到!” 几个人的悄悄说了一会,他们迅速往北去了,从他们矫健的身姿可以看出,这些人都是极难得的侦查人才。 多尔衮在黑山只准备停留一天的时间。他准备和李自成同一天到达山海关。早了他担心李自成西逃,迟了他又担心吴三桂溃败,他要掐准时间,几乎和李自成同时到达决战战场。 多尔衮把决战战场选择山海关,他觉得这是他最英明的决策。并且他准备特别是,他一定要歼灭李自成的部将李来亨部队的黑色军团。对于这支的精锐,多尔衮准备使用他自己的五千近卫军。 多尔衮有一支鲜为人知的近卫军五千人,他使用各种手段从满洲八旗中精心挑选了这五千人,经过严格的训练,多尔衮自认为,这是一支不可战胜的精锐之师,他的这五千兵,超过五万人。多尔衮准备用这五千人对付李来亨的八百人。 在离开黑山之前,他照例去见太后。每到一处,孝庄皇后就知道,多尔衮会来请示重要问题。在黑山开了一天的会议,他当然会来请示皇上的,孝庄代表儿皇帝聆听摄政王的决策。 “我们离山海关只有四百里了,在山海关就会遇到李自成的大顺主力,我们研究了几个具体方案。请皇嫂皇太后训示。” 多尔衮说这话时,已经很大胆地凝视孝庄皇太后的眼睛了,或者说他们之间都已经很自然了,没有过去的那种羞涩了。 孝庄的大眼睛本来就似乎可以说话,她今天眼睛紧紧盯着多尔衮:“请摄政王做主吧。” “皇父摄政父王。”多尔衮纠正孝庄的错误。他从沈阳出征前,就正式去掉了叔字,变成了皇父摄政王。 孝庄娇媚的脸上一抹绯红,轻轻地嘟哝了一句:“何必呢?” 看着孝庄这抹绯红,多尔衮心里怦然一动,要不是有重要的事情,他肯定会把她抱进帐篷,温存一番。但是现在不行,现在必须先说了重要事。 就在此时,突然他的亲兵来报:“皇父摄政王,有重要的军报。” 多尔衮往密件一看,脸色突然兴奋异常:“哈!好啊,提前决战也是不错的一件事啊。” 他看着一份关于李来亨偷袭姜女庙的军报报告,如获至宝。一万一千人孤军深入,正是全歼他们的最佳机会。孝庄见多尔衮这么高兴,问何事这么高兴呢? 多尔衮告诉孝庄皇后,李来亨是李自成部队中的一支精锐之师,他多尔衮谁也不怕,就怕这支部队。这支部队与他两次交锋,两次都全军覆灭,而李来亨部队几乎毫发不损,不清除这支部队,即使进关了,他多尔衮也不能安睡。现在好了,他有目的地扑杀这支部队,胜算基本上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他今天没时间和孝庄温存了,他得回去布置兵力。就在多尔衮起身离开时,孝庄皇太后轻呼:“摄政王!” 多尔衮转身,只见满洲第一美人的脸有些潮红,眼波中流淌着温情,多尔衮上前抱住了她。 多尔衮决定,他自己带领他的五千近卫军,和正白旗一万骑兵,正黄旗一万步兵,总兵力两万五千人直扑姜女庙,劫杀李来亨的部队。阿齐格等主力按原定计划进山海关,全歼李自成的主力。 当然依多尔衮的预计,进关的时间肯定是他彻底歼灭李来亨部队之后的第二天,或者第三天。李自成不可能有这么快的速度就能正式进攻山海关。会议结束后,多尔衮几乎就没停留,朝姜女庙潜行。他们准备先期进入该地区,在适当地区设下埋伏。他的决心是不让李来亨逃走一兵一卒。 李来亨的部队绕过秦皇岛,突袭长城上的一个小关隘,这样他们就到了长城以北。李过的前锋的快速跟进,只比李来亨慢了一天,所以李过的动作把敌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了。 李来亨来在徐家村隐蔽,他们到达整理的时间是晚上二更时分。李来亨决定明晨天亮时分突然发起进攻,这时老九脸色十分凝重地进来了。 “有情报,多尔衮突然脱离主力部队,向东急进!现在已失去踪迹。”老九说。李来亨心里一沉:难道是来伏击我们的? “兵力有多少?” “接近三万。据说都是上三旗的精锐,其中有五千是多尔衮的近卫军,极少动用的部队,似乎是专门针对我们而来。”老九说。 老九在山海关的任务交给了他的手下,因为李来亨代替罗虎出征,他不能不随李来亨一起行动。 “嗯,如果是这样,我们将面临极大的困难了。” 709话:突击姜女庙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李来亨的眉头很少拧得这么紧,如果自己现在只有几百个人,他可以驰骋在任何一个地方。可是一万多条生命,那是多么一副沉重的担子啊。 现在李来亨孤军深入,不仅是在敌人的后方,而且应该说是在清兵的窝里。 李来亨长途奔袭不可能没露出一丝痕迹,特别是经过长城的时候还攻击了一个关隘九门口。过了九门口,李来亨就来到了长城以外了。昨天歼灭九门口的敌兵时候,虽说把六百多人的守军全部消灭殆尽,但很难说没有漏网的鱼,特别是隐伏在吴三桂镇守九门口关隘的斥候,他们不会参与保卫战的,他们多半在李来亨消灭守敌的时候就已经往北去了。 李来亨面临着两方面危险,一是清兵的伏击,或者正面的堵截,二是吴三桂的切断退路。他很有可能是腹背受敌。 但是既然走了这步棋,既然离姜女庙已经只剩一步之遥,或者说假如多尔衮已经在这边用了重兵,现在即使是退兵也已经不可能了。所以前面即使是刀山,也得上! “老九,我们现在面临极度危险的境地。我们可能打不回关内了,或者说全部回关内很困难。但是我必须回去,皇上在山海关很可能打不了胜仗,我必须回去保护皇上。这里的一万人就由你带领,机动作战,只要能活下来,到哪里都行。”李来亨对老九说。 老九并没有真正领过兵,他大部分时间都用在研究情报工作上,现在突然让他带领一万兵将,他感受到巨大的压力。 “谷可诚不行吗?” 谷可诚是攻击姜女庙的主力部队,一来,李来亨没有指望谷可诚在这样惨烈的战斗中还能活下来,二是,战略能力,谷可诚比老九差远了,他只说:“老九,我知道这项任务极为艰难,但有一个优势,这群人只要是在山里,他们就会和老鼠一样有生命力。你记住他们是山地战的专家。”李来亨的这句话陡然增加了老九的信心。 四月十四日夜。山海关内灯火通明。 “李自成率大军东来攻打我山海关,前锋李过已经离这里只有五十里路了,李自成亲征大军十万多兵,两天后可以到达,估计三四天之后就可能开战。本军存亡就在此一举。” 吴三桂在召开军事会议。这是他的战前动员报告,他把李自成的兵力夸大了一倍。众将一听,无不变色。 “我们不是已经被招抚了吗?”有人问。前些天李自成以新皇的名义招抚吴三桂的事,很多人是知道的。 吴三桂的一个高级幕僚说:“招抚?哼,李自成别说他是贼,与我大明势不两立,就算前几天他们的招抚是真的,我们也不能向他们投降。你们知道吗?他们假惺惺招抚,暗地里却把总兵大人一家全部捉拿起来,还把将军的陈圆圆夫人掳走,你们说,这群野兽一般的人,我们能和他们为伍吗?” “更重要的是,李自成一到北京,不是安民,不是维护百姓生计,他们却大肆掠夺,一家一家搜刮财务,不交银两就拷打致死,见到女人,他们就掳去营寨强奸。这些天啊,北京城内被杀的、被逼上吊的、抹脖子的、跳井的人不计其数。这些家伙,连畜牲都不如。” 众人这些天本就有些风闻,一个个都在担心自己家人的情况,现在一听,更是群情激愤。 吴三桂一见形势,知道时机已经成熟,他说:“闯贼亡我大明,本将与贼势不两立。击退李自成之后,我们就拥戴太子登基。但是李自成兵势强大,来攻击山海关的兵力就有十多万,我们寡不敌众,无奈之举,为了为大明皇上报仇,末将只好请清兵援助,希望各位将军见谅。事成之后,我们以长城为界,与清国世代修好,永不战争。” 一部分将军一听,连忙说好,只要是保存了大明江山,付出一点代价也是应该的。也有的人心存疑虑,觉得割地求和,有悖祖宗的教导。还有的人担心,清兵就势入关,肯定会赖着不再回去了,圆了他们祖宗几百年前的梦想。 但是事已至此,请清兵是既成事实,抗击李自成迫在眉睫,所以很快大家就众志成城了。吴三桂布置了军事部署。反复交代的是,对于清兵的入关,只能传达到副将一级,这是他们的绝对机密。 李来亨另外的四百精锐留给了老九,他不能让老九空手进入狼群。另外一万山地战师在老九和谷可诚的率领下在姜女庙西面的沿海乱石中隐蔽前进。 李来亨可以看见姜女庙的影子了,那里一片安静,静得出奇。突然间有四只白兔从西面朝大海猛奔。李来亨心里一紧张。 糟糕,和自己部队差不多是同一素质的精锐,就隐伏在东面不远的地方。再蠢的兔子也不会没命地往海边跑,除非它们只有一条路可走。李来亨想,这支部队也许就在四五百米远的地方。相隔这么近,没一丝动静,这样的部队有着不可想象的战力。 有多少人呢?不可能有五千人,五千人的超一**锐,满清不可能创建一支这样的队伍。李来亨至今也没超过八百人的规模,多尔衮更不可能有五千人的这样的精锐,他的近卫军可是有极强的战力,但是拥有超级战力的精锐不会比李来亨多。 李来亨估计,离他不远,就有一支超级战力的部队。当然这支部队不管有多少人,他们的背后是多尔衮亲领的两万五千的精锐部队。他示意他身边的亲兵向西方向侦查。 老九和谷可诚也已经接近了储藏军粮的几个大库,海边的船只在海浪中起伏不定。 山地战师的兵将对于海边的乱石视而不见,这些乱石不但不是阻碍他们前进的绊脚石,反而是他们用于跳跃的跳板,更是他们对敌的一种武器。要是在这种地方和敌人开战,对敌人来说,简直就是一种不公平,是一种真正的以强凌弱。 在这种乱石中,他们以一敌十,一点也不夸张。他们就是走这条路线接近姜女庙的。 四月十五日的夜晚,李自成到达了抚宁县,从这里到山海关只需要半天的时间。 预计战斗在后天开始。明天大军迫近山海关,明天也是李来亨发起进攻的日子,这两个时间必须做到一致。否则李来亨那边将会承受巨大的压力。 李自成没有顾得上休息,各路军民到齐后,他就在行营里召开了阵前军事会议。这是他自己、刘宗敏、宋献策几个人一路上反复研究讨论出来的结果。 他们的想法是,明天正午的前后,李过的前锋就迫近大石河扎营,稳住阵脚,接着高一功迫近田家村。田家村在靠近海边,封死东南线沿海一带的路线。张鼐在李过的北面扎营。刘宗敏的大军在他们三个营寨之后,为主力进攻山海关,不能作旷日持久之战的准备,也不能以攻关的形式来消灭敌人,必须抓住一两次野战的机会,奋力消灭敌人。 这种仗很难打,他比一般的速战速决还要困难,因为主动权大部分掌握在敌人的手里。吴三桂要是闭关不出,战局就必定陷入持久战。不过宋献策的几次卜卦都表示,吴三桂会主动出击的。李自成这就放心了,他坚信宋献策的卦象之说。 刘宗敏也做了万一吴三桂不出击的准备,张鼐带了三十几门大炮,吴三桂不出击,就用大炮轰他们。山海关的关墙朝向长城外一面的城墙高大,朝长城里面一面就非常低矮,很容易攀登。 刘宗敏的意思是,即使攻山海关付出一定代价,就算是要耗费一些时间,也必须攻下山海关。他和宋献策的意见有些不一致。现在李自成更相信宋献策一些,他是军师嘛,嘴巴上的理论说得头头是道。 李来亨的亲兵回来了,他回来带来了一个惊心动魄的消息。他们所处的西面,地上伏着漫山遍野的人,他们的战马也是非常的精良,隐蔽时它们也会静静地俯卧在地。那里大约有五千兵之众。 李来亨明白,现在姜女庙的西南两面都是多尔衮的人,两三万精兵埋伏在这狭小之地,他不得不佩服多尔衮的领兵才能了。险恶的形势,没有退路。行动开始吧,再等也不会出现好的转机。 东方的太阳刚刚升起。谷可诚发动了,他的人马像猕猴一样蜂拥而起,一部分朝吴三桂的粮仓涌去,一部分人朝海船涌去。 在乱石中奔向海船的士兵很快就登上了海船。海船上没有多少守兵,这些兵一见这么多凶狠的敌人涌来,他们没地方逃,一个个都往海里跳,很快地船上就没一个明军了。 明朝在这里留下的海船还真不少,足有两百多艘。但两百多艘船很快就被点燃了。 710话:突击姜女庙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奔向粮仓的数千兵不是那么的顺利,他们遇上了吴三桂的守兵,这里有数千人的关宁军,战斗力比较强,就在他们准备接仗的时候,西边突然冒出了无数的兵将,全是清兵的服饰。 吴三桂的兵也慌了,他们对突然出现的清兵茫然不知所措,一贯以来,汉兵就对清兵有种恐惧感,在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的情况下,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没有组织的逃跑那就成了四散。 幸亏有这短暂的机会,老九和谷可诚迅速组织人马焚烧粮草,十九个大仓全部冒出了烟火。老九率领的四百精锐没有停下来欣赏冲天的火光,他们而是冲进了清兵的主力阵容。 四百人冲进两万人里,迅速就被稀释了。不过李来亨的部队与众不同,他们永远在一团,坚韧、锋利。谷可诚现在可以组织进攻了,他一万人突然向西面冲击。但是谷可诚的一万人向西冲,冲不动,战斗交织在一起。 这不是好现象,一交织就麻烦了,孤军深入,要活命,唯有速战。李来亨顾不得多尔衮埋伏的另外五千人了,他一声暴喝:“杀!” 四百精锐骑兵突然暴起! 李来亨的部队一旦出击,进攻就是极为猛烈的,他们对敌的时候基本没有犹豫和阻滞,很快就会进入战场的核心区。多尔衮站在一个高坡上,看着三四万人在姜女庙附近拼死砍杀,就算是他这种经历过无数次大战的人,也不免心惊。 令多尔衮意外的是,三四万人在一个狭小的区域激战,竟然还能做到有层次、有节奏。这是精锐对精锐的特有表现。素质较次的军队,在这种狭小的场所里,会有一种窒息感,一旦某一方出现窒息感觉,战斗胜负就会迅速决定。可是多尔衮引以为自豪的最精锐的部队,并且是以多击少,却没有出现他认为应该出现的局面。 李来亨八百精锐的战力,多尔衮是有足够估计的,所以他用上了他最后的杀手锏。可是意想不到的是,五千近卫军,通常他只有在防止内部政变时候才出手的部队,今天他们竟然在黑色军旗的冲击下乱了阵形。 “传令,后退一步者,斩!” 鼓声突变!多尔衮的战鼓突然变得浑厚而又悠长起来。这种鼓点非常的独特,不急、不躁、响亮、而又似乎回声阵阵。没有高山,没有峡谷,能击出回声的鼓声。似乎天边传来了滚滚的雷声。 这是多尔衮最严厉的号令。闻此鼓声,后退一步者斩!顿时李来亨的精锐如同碰在坚硬的铁墙上。李来亨的精锐开始出现阵亡者,不是一个,而是一批。 山地战师的灵巧腾挪突然失去了作用,他们的对手眼睛里已经没有什么石头与水沟了,他们眼中只有敌人。山地战师出现了大片的死亡。 多尔衮惊骇了。对手在死去,而他自己的精华,也是成片的倒下。 “可惜!太可惜了!”多尔衮是惜才者,也许这里集中了世间上最精华的部队,他们在钢刀下成为残疾,成为死人,当然是相当的可惜。 不能这样下去,他最吝啬的就是他多年经营的那五千近卫军,今天大批死去,他实在是舍不得。 “传令,玄武阵法。” 玄武,其实就是神话中四大神兽之首的龟蛇。龟蛇被古人认为是非常厉害的神兽,而朱雀,则名列第二。风水学就有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之说。古代人看了乌龟,认为是蛇身披盔甲,是很厉害的神兽,所以就把乌龟玄武作为四大神兽的老大。 所谓的玄武阵法,就是让军队紧紧固成一团,减少伤亡,先立于不败之地,让后再突然出击,杀伤敌人。就如收缩为龟,出击如蛇,防守稳如泰山,攻击快如闪电。 玄武阵法号令发出,鼓声顿变,沉闷的鼓点击得三急两缓,两万人顿时变成紧密的圆形阵势,盾牌之后是长枪,长枪之后是弓箭手。 李来亨又是一惊。敌人突然变阵,变得无懈可击,他不由得惊叹。单从阵法来说,他练就的山地战师和攻击战都不如多尔衮的精锐娴熟,就是他的八百精锐,阵法也逊色不少。 不能让敌人占了主动,以不变应万变。敌人布阵在李来亨回击的必经之路上,那就不走必经之路。 “北方突围!” 李来亨发出了北进的命令。一万多李来亨兵将突然脱离战场,向北奔驰而去。 李来亨交代老九:“老九,我们只能实行这套方案了。你和谷可诚引兵深入敌后,哪里兵力薄,你们就往那里走,能够在清兵的运输在线骚扰他们,当然最好。不过记住一点,你们的任务就是尽可能地活着回来。我再往前走一程就回击,我必须回去支持皇上,山海关之战是很艰难的。” 李来亨的回击是艰难的,杀回山海关,他必须突破大量的敌人防线。他还有七百多人,这七百多人面对的敌人是两万多人,在过去就可能是十万。也就是说,李来亨的七百精锐要突破十万满八旗、汉八旗、蒙古八旗的围追堵截。 李来亨不知他的决策是否正确。战场上很多时候是没有逻辑的,决策也许仅仅是凭感觉。他感觉应该不顾一切突击回去。而逻辑告诉他,他是在做违反自然规律的事情。 多尔衮很意外,李来亨往北突围,那不是找死吗?北方是狼窝,他们躲避狼群,怎么反而往狼窝里钻? “追击!” 多尔衮最喜欢发出这样的命令了。所有的将领都喜欢发出这句号令。因为追击就是追杀,溃兵是胜利一方的大餐、盛宴,美美地享受一番盛宴,这是每个将领的孜孜追求。 李来亨的步兵没有停留,他们像猿猴一样在沿海的乱石中往北撤退。停留下来的是李来亨的七百精锐骑兵。黑色旗帜,上面一个血红的李字。现在这黑色军旗才正式展开。 多尔衮心里一丝凉意。他见过太多的血腥,动物的、敌人的、异族的、同胞的血,他都见过,但这李字的腥红太刺眼了。这七百人似乎准备挡住两万五千人的冲击,好狂啊! 多尔衮无需再命令,因为他的大军并没有注意这七百人的存在。七百人对两万五千,太渺小了。 “杀!” 李来亨低吼一声,他用七百人撞穿这堵厚厚的人墙,只有一个法子,“杀!” 李来亨又一次让他知道,不管多尔衮的精锐多么顽强,他的阵形多么精妙,他总是有弱点的。多尔衮就犯了一个错误,他应该用他的五千精锐对付这七百人,而不是两万人,或者两万五千人。再多的兵力对有限的士兵,大部分是闲置的,是多余的。多尔衮有太多的闲置的兵力,这就是多尔衮所犯的错误。 李来亨朝最厚实的部分杀进去。最厚实的部分就是敌人最薄弱的地方,一旦出现惊骇,这里最容易混乱。 这里有一个正黄旗的一个参领,参领是很高级的将领,正黄旗只有五个参领。这位参领的身边有一个很豪华的阵容,足足有十个勇冠三军的大将做他的亲将。李来亨的剑锋直指这个豪华阵容。李来亨准备享用眼前一百步远的豪华阵容。那位参领一见李来亨剑锋指向他,顿时兴奋起来。 真正的战将都喜欢真正的对手,他喝道:“好啊,找死的来了,兄弟们,跟我上啊!” 这位参将是未来正黄旗旗主的竞争者之一,他的骁勇和超一流的战力也是他成为旗主的有力保障。他今天要立一个大功了,多尔衮亲自领兵对仗的敌人主将,斩杀一个这样的人,比杀敌一万还要光荣。 那位参将拍马前冲,他的亲兵很习惯地让出一条路,随即跟上去。“杀呀!”“杀呀!”……震天的杀声是普通士兵发出的,而专心致志的杀手已经忘记了其他人的存在,他们眼睛里只有猎物。 呛啷一声。这不是李来亨和那位参领的兵器撞击声,而是这位参领的大刀落在乱石上发出的声音。他的头和他的大刀同时落在乱石当中。 参领的亲将们一愣,他们可是看完了就什么也没有了,因为他们接着也变成了无头鬼,地上十几个人头都是李来亨和他的亲兵、亲将砍下的。今天他们必须狠狠地砍,丝毫也不能留情。 果然最厚实的地方现在变成了最薄弱的地方。正黄旗的中军混乱了。接下来,李来亨的精锐穿透了第一个阵形。清兵不是明兵,他们坚韧顽强。 前面正白旗挡住了去路。正白旗是八中的上三旗之一,顺治前,上三旗中并无正白,而有正蓝旗,因在顺治初,多尔衮将自己所领的正白旗纳入上三旗,而将正蓝旗降入下五旗。所以这支部队的战力可想而知。 李来亨环顾了一下自己的队伍,至多还剩五百人,损耗太大了。前面真正的强敌,是多尔衮的嫡系部队,他亲自镇守中军。没有退路,现在是阵正中间,往任何一个方向突围,距离都是一样。打正白旗的主阵,穿透多尔衮的核心。 “杀!” 711话:进攻山海关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李来亨的战马已经很难看清楚它原来的白色鬃毛了,它已经被染成了红色。 果然正白旗的战力异常强大,杀到中心时,李来亨最多还有四百人了,又有一百多名精锐阵亡了。 这些天生的杀手被杀,很可惜他们生下来就不是为被杀而生的,他们是为杀戮而来到这个世界的。但是他们遇到了一个新兴民族的杀戮天才所领的精兵,有些人的杀戮生涯就只能嘎然而止。 多尔衮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他不该用正黄旗,也不应该用正白旗对付李来亨。他应该只有一个选择,他的近卫军是敌人唯一的对手。但是他的近卫军现在只能是旁观者。 多尔衮下令。正黄旗北上追击,正白旗北上追击。可是正白旗被粘住了,他们无法从李来亨精锐的刀下抽身。突然一份急文送到多尔衮手里,他打开一看,眉头紧拧,脸上既有忧也有喜,但最终他不禁笑了。 文书是前方传来的,向山海关挺进的先头部队传来急文,吴三桂请求清兵今晚入关。因为李自成明天必然攻击。 在这里李来亨的部队还没有消灭,不能不是一个小小的遗憾。但是向北突围的一万步兵,他们越往北方走,离死亡越近,那里是满族人的核心地带,全民皆兵的后女真民族,消灭一支孤军深入的步兵,那不是件值得担忧的问题,何况正黄旗还有一天一夜的追击时间,盛京的留守部队也会南下阻击。 眼前还有三百多骑兵精锐,但已经疲惫了,正所谓的强弩之末,留下五牛录的近卫军,缠也要缠死他们。 多尔衮指定一个参领带领五个佐领,继续收拾李来亨的残余部队,其他的随他快速进关,他们明天将要消灭李自成的主力部队。消灭李自成的主力,才是他最值得兴奋的大事。 “脱离战斗!” 多尔清兵的执行能力很强,被李来亨黏住的部队迅速脱离了战斗,他们留下的空隙很快由多尔衮的近卫军填补,多尔衮留下的五牛录近卫军决心要缠死李来亨的三百多人。这是多尔衮一条正确的命令,只有他的近卫军,才能够和李来亨的精锐交手。 多尔衮自己也走了,他没有再理睬李来亨的存在,他想三百人的部队,再怎么精锐,也不可能抵挡住五倍兵力的近卫军攻击。他安心地朝山海关前进。 几百年的梦想,将在他手里再一次实现。作为皇父摄政王的多尔衮,对内已经肃清了政敌,豪格已经彻底垮了,而不满十岁的顺治皇帝,亲政的日子还早得很。这几年或者十几年,多尔衮要打出一片大好江山来。他们的先辈,也只占领了半个中国河山,而他准备让整个中国,统一在大清的版图之内,今后再没有什么塞内塞外之分了,天下一统。他多尔衮要成为中国的主人。 李来亨明白,山海关开战在即,他无法回援李自成。他也明白,李自成也即将兵败山海关。 李来亨环顾了一下自己的部队,自崇祯十三年潼关兵败以来,他的精锐再一次锐减到三百人以内。三百人已经疲惫,但是他们眼中的杀气更加浓郁。不能再用这三百人和多尔衮的近卫军拼消耗了。 多尔衮已经向山海关进发,李来亨与多尔衮之间,隔着一千五百人的近卫军,突破这支近卫军,李来亨的精锐还将减少一半。这样的交易太不划算了。 “运动中消灭敌人。” “李自成兵败山海关无法改变。”李来亨脑子里冒出这两句话。 “向西北突围!”李来亨下达了命令。 近卫军的参领一愣,心想:怎么想往西北逃啊?好吧,你就是到天边,老子也要吃掉你们这三百人。 李来亨的骑兵很快就脱离了近卫军利箭的有效射程,但是他们没有放弃,紧紧地追踪下去。蒙古马比西洋战马并没有本质的差别,他们各有所长。李来亨的部队没法子长时间保持战马的优势。草料、体力,都有他们的极限。 “紧紧黏住他们,别让他们离开我们的视野,这样就不会遭到伏击,也不给他们休息的机会。” 多尔衮的参领得意地笑着。塞外旷野上,这是他们最熟悉的地方,拖垮、累死这群敌人。李自成的主力在石河西南岸立下了营寨。李自成自己,在离主战场约两三里的红瓦店西北立下了御营,在这里有一座破庙,主要战将都在此领命。 宋献策把明天的兵力布置做了一个介绍,他说:“李过主战场是石河南岸,由于石河水浅,不存在渡河不渡河的问题,那里就是野战的中心地带。值得注意的是,山海关上有不少的炮火,其中有两门红夷大炮,威力巨大,所以李过的布阵时间不能过长,一旦出击,就要迅速和敌人交织在一起。” “李过将军还要注意,虽然大顺军的士气和军队素养较高,但是吴三桂的军队是关宁军,都是久经沙场的部队,和普通明军有明显不同,所以要有打硬仗的准备。在石河主战场进展受阻的时候,高一功的部队适时投入,注意红瓦店的旗语。” “红瓦店的主力由汝侯刘宗敏统领,这是可能出现的第二战场,也可能是胜负的关键所在。跟随汝候的各位将领注意阵形不能混乱,杀敌时要坚毅果敢,不能让敌人攻上皇上所在的山头一步。” 说完主要部署之后,他们又猜测起李来亨那边的情况。他们推测,如果顺利的话,姜女庙那边,吴三桂的粮草应该已经烧了个精光。由于今天一天都是南风,负责观望的士兵一直见不到姜女庙方向天上的烟云,所以不知道那边到底烧起来没有? 李自成很担心李来亨那边是否完成了任务,更担心李来亨的安危。据斥候报告,山海关内并没有大的军事异动,九门口还是他们自己的人守候,未见敌人增援。越是没动静,越是令人忧虑。按理李来亨应该能够完成任务,这几年他还没有真正的败绩。当然现在到明天的每个时候,那边都可能传来佳音。 议论太多没根据的事没意义,如果烧不了吴三桂的粮草,李来亨也会派人回来报告,约定了明天攻关,他们还会在关那边策应,或者从九门口回兵。本来攻击姜女庙使用山地战师就有两层意思,其中就有一层意思就是他们可以袭扰建在山脊上的长城沿线,分散敌人兵力。 “姜女庙那边,有来亨领兵,用不着担心。” 刘宗敏的大喉咙突然说道:“我来说说明天的战斗吧。明天一开始就是猛攻,一天就必须打下来,最多两天时间。目标歼灭吴三桂,夺取山海关,万一不行,也要打残他们,让他们不可能再袭扰我们大顺军队,然后再招抚他们。” “一两天内必须打下山海关,理由很简单,我很担心吴三桂已经与清兵勾结,清兵一旦从密云、喜峰口一带进关,我们驰援北京还来得及,但是在关下久攻不下,李岩守北京就守不住了。所以我们明天要一鼓作气拿下山海关。” “清兵有可能直接从山海关进关吗?”李友很少说话,今天突然有此一问。 清兵从哪里进关?李自成等人很少有这个考虑。清兵进关,从密云一带更方便,也是他们经常经过的路线。他们有可能从山海关进关吗?这是一个问题。 宋献策的情报系统没有这方面的报告。部分清兵沿长城一带游哨的情况是有的,上次李来亨消灭五个牛录的敌人就是这种游哨。说清兵出兵了,这话没错;说清兵没出兵,这话也对。至少清兵从山海关出兵,没有任何情报支持。 李自成还没正式说话,似乎他对这些不十分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另外一件事。 “军师,汪国忠将军可靠吗?”李自成突然问起一个陌生人的名字。 “可靠,一旦李过将军缠紧了敌人主力,汪国忠将军就会从山海关上举起义旗,那时我们就全面进攻,胜利在望了。”宋献策说。 “哦!” 这声哦是一片兴奋的惊呼,还有这一手啊,山海关内还有人策应?这当然令人兴奋,夺取山海关有望。知道关上有人接应的人不多。明天就要接仗,也不是什么机密了,到了该告诉大家的时候了。 汪国忠是宋献策要唐通策反的一个将军,这人不是吴三桂的嫡系,对清兵作战一贯勇猛,他不愿意投降满清。这次吴三桂向满清借兵,他的将领中就有几种心态,多数人是担忧,也有人是坚决反对。但是他们不可能改变事实,公开反对意味着被杀、被清洗。所以汪国忠被唐通策反成功了。他手里有一千多步兵,他是个千总。这就是李自成攻打山海关的信心很足的原因之一。 四月二十一日,炮击开始。大顺军全体将士,在黎明前饱餐一顿,战马喂饱。红瓦店鼓声齐鸣。驻扎在远处的兵马迅速朝石河西南岸集结,部分向红瓦店靠拢。西罗城吴三桂的兵马混杂着角声、人声、马嘶和战鼓声。 很快的石河两岸,双方军马出击。东北岸边,吴三桂三万关宁军朝西南进发。西南方向,李过三万步骑兵朝东北攻击。起先两军踏着鼓点,不急不缓。在第一轮对射之后,双方将令几乎同时喝令:“冲锋!” 六万大军很快就交织在一起了。 712话:进攻山海关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弓箭与炮火的对射停止了,现在只有兵器的碰击声,和人被砍死之前的惨叫声。 关宁军很凶残,他们砍伤敌人总喜欢往死里砍,一刀两刀三刀,刀刀往致命的地方落刀。李过的部队更不心软,李过一贯被誉称为虎将,他的兵自然也是猛虎一般,他们跟随李过杀敌,经常以头颅多少记功,所以他们临阵时最喜欢砍下敌人的头颅,久而久之,他们之中很多人就练就了一刀砍下人头的绝活。 这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材,李自成和吴三桂都把自己的王牌用上了,所以战斗一开始,就立即进入到了最惨烈的境界。这样打下去,用不了一天,主力就会被拼光。 吴三桂总兵力也就五万,他拼不起。即使投降了满洲人,也需要有自己的实力,所以他不准备拼光自己的关宁军。 “红夷大炮准备!” 吴三桂已经侦查到了李自成的指挥中心,他早就准备了等战斗最激烈的时候,两门红夷大炮一齐朝李自成的指挥所猛轰。 “目标,红瓦店西北角,土地庙。”炮兵开始瞄准,填充炸药。 吴三桂兴奋地在看着炮兵的操作。也许只需要两炮,横行十几年的巨寇就会被炸得粉身碎骨。吴三桂很高兴,他昨晚就已经布置好了消灭李自成的绝招。 “两炮齐射,可以杀多大面积?”吴三桂担心射偏,李自成被吓走。 “将军,两炮至少有一炮可以把那个土地庙炸飞空中。”炮兵将领胸有成竹,对这么明显的目标,他十拿九稳可以一炮打中。 “好的,只要你一炮打死了李自成,就地升官一级。” 吴三桂已经被多尔衮许诺为藩王,所以他有权封官。他不但可以封武官,今后他还可以封地方官。 “将军,请你站远点观看。” 炮兵将军担心伤及吴三桂,所以指着一个稍高的地方,请吴三桂往那个地方移动。此时就在红瓦店的土地庙左侧,李自成和宋献策正在观看战场的形势。 “皇上。”宋献策指着一处城墙说:“那里有两门红夷大炮,是前两天从山海关正面移过来的。我估计他们的炮口就对着我们这个方向。” 李自成一听,一惊,心想:那还得了?红衣大炮的威力早有耳闻,一炮打过来,这里数千人就要死伤大半。 所以他赶紧问宋献策:“那这里不就很危险了吗?” “皇上放心,臣哪里敢让皇上犯险?我请你出来,就是请皇上看好戏。说不定吴三桂正在那里看红衣大炮呢?他不看可能活得久一点,这一看,也许他就要去见阎王了。” 宋献策江湖人出身,总喜欢给人一点意外,这也是他的本色。李自成一听自然惊喜万分,连忙说:“请军师说详细一些。” “皇上,别急,就有好戏看了。”宋献策微笑着说。 果然就在这时,那边火光一闪,一股青烟笼罩,等了片刻,才传来两声巨大的声响。而李自成这边,安然无恙。红夷大炮炸膛了,这是怎么回事? 宋献策说明了原因。老九安排捉拿崇祯皇子的兵士埋伏在关内,他们发现了吴三桂利用红夷大炮轰击李自成指挥部的企图,他们这几天就在红衣大炮上做了手脚,不放炮没事,一放炮就会把周围的人炸伤、炸死一片。 吴三桂没死,也没伤。但是他半天都无法听见别人说话,他的耳朵被暂时震聋了。他本想看李自成炸死,没想到这两炮反倒炸死了他两百多名兵将,那位准备平地升一级的游击将军真的平地升了一级,他飞在半空落下来时,尸体七零八碎,和周围士兵的肢体内脏混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了。 吴三桂愤怒地朝红瓦店西北的土地庙看了一眼,喝道:“吴副将,率领部队出击,把刘宗敏的人头砍下来!” 吴三桂不再多留人在关内了,有五千人守关就行了,其他全部出击。这位吴副将领兵三万,从关内杀出。他们的对手刘宗敏至多只有两万人马,他准备抢个头功。 刘宗敏看见关内大批人马出来,冷笑道:“好!终于出来了!”他环顾了一下自己的部队,浓郁的杀气从眼中流露出来。 “你们给我记住,这是挡在我们大顺帝国前面的最后一块石头,搬掉它!”刘宗敏喝道。特别是最后三字,特别震撼。 “搬掉它!”、“搬掉它!”、“搬掉它!” 刘宗敏把大刀缓缓抬起,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杀!”刘宗敏的这一声大喝,震撼人心。 “杀!”、“杀!杀!” 他的周围,一片杀声。又一个壮观的场景,这里也是数万人交织在一起。两个数万人的战场,杀得昏天黑地。一个千总发现刘宗敏在和另一个千总斗得激烈,他偷偷取出弓箭,拉满弦、瞄准、射击。 “嘣!嗖!” 刘宗敏身一侧,箭簇插在了他的肩上。 “他娘的!” 刘宗敏顺手一拔,箭簇上还扯下了一块肌肤,他哪里还顾什么痛?回手一刀,把先前的那个千总砍落马下,随即拍马往前冲。 “别走!”刘宗敏大喝一声。 这位千总哪里见过这样凶猛的人?怯意顿生,立即转头想逃。 “哪里走?” 随着一声大喝,大刀带着一股劲风,把那位千总辟为两半。瞬间死了两个千总,吴三桂的关宁军稍显慌乱,刘宗敏见时机已到,喝道:“冲!” 吴三桂的关宁军开始撤退,但是没有溃败。退了不到五百步,一堵人墙挡住了去路。 吴副将手持长枪,他身边二十几名亲将,他是奉命来杀刘宗敏的。吴副将在关宁军中是赫赫有名的战将,他的骁勇与坚毅,吴三桂就非常的欣赏。 斩杀刘宗敏的任务交给他,吴三桂有九成的把握。吴副将只有二十七八岁,升上副将之职,都是凭战功积累起来的。按现在的发展趋势,三十岁升总兵的可能性非常大,因为今天就是一次极好的机会。 今天如果斩杀了刘宗敏,消灭了李自成,那么崇祯的太子继位,吴三桂将成朝廷第一功臣,吴副将等战功卓越者,自然都将成为国家栋梁。 “这就是刘宗敏,李贼手下第一猛将。杀了他!”吴副将喝道。 刘宗敏和他的亲兵、亲将知道,这就是他们今天真正的对手。刘宗敏的左臂受伤,但他似乎忘记了伤口还在流血,他环顾了多年追随他的亲将、亲兵们,他知道今天有一些人就要离开他了。因为眼前的架势,刘宗敏不陌生,他过去见过很多次,这是一场生死战。 “必胜!” 刘宗敏没有考虑失败的事。但是他知道胜利必须是用生命换取的。他的亲将亲兵就必须为他做到这一点。 “杀!”他牙缝中挤出的一个字,恶狠狠的拖得很长。 这个杀字,只有他的亲兵亲将才理解的含义,这个杀字,意味着不是生,就是死。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没有第三种选择。 刘宗敏的钢刀拖在身后,他的眼睛紧紧盯住这个副将,他的眼睛狠毒,一眼就知道谁是最凶狠的敌人。所以他瞄准了这位副将。吴副将也很兴奋,他的猎物在往他的枪口上撞,他一点也没有畏惧之心。 吴副将紧了紧手中的枪柄,他准备抢在刘宗敏大刀落下之前,把手中的枪尖刺进刘宗敏的心窝。两匹马一闪,交叉而过。其他数十匹战马也在这一瞬间相交,双方的战将们都交手了。 一招过后,刘宗敏环顾了一下,自己的人马少了一半。而对方同样少了一半。吴副将的尸首变成了两半,连同他的战马也死在地上。这不是欣赏战果的时候,敌人主将阵亡,正好是掩杀的时候。 “杀!”、“杀!”、“杀!”刘宗敏的两万人立即占了上风,吴三桂的三万人在慌乱中继续抵抗。 吴三桂出战了。他要阻止刘宗敏的杀戮,关宁军是吴三桂的命根子,他不能让自己的军队在溃败下去。 “走,把红瓦店的李自成军队斩尽杀绝。”吴三桂轻描淡写地对他身边的将士们说。 他自己觉得有这个资格这么说,并且他坚信,他必然可以斩尽杀绝红瓦店的李自成部,因为昨晚,他还有一个周全的计划就要实施了。 “出击!” 713话:进攻山海关 3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吴三桂的三千标营冲出了关门。关内现在就只剩五千兵将了,其中就有宋献策所说的汪国忠千总。 李来亨终于甩掉了多尔衮留下的那一千五百名近卫军。他们伏在锦州附近的一座山坡上,追击山地战师的正黄旗的部队再往南下。他们似乎放弃了对山地战师的追击。 确实一支孤军深入的部队,对满清不会构成什么威胁的,他们现在最大的任务就是进关,其次就是击垮李自成主力,再其次就是进驻北京,最后就是占领整个关内大好河山。 立崇祯的太子为皇上?做梦!多尔衮笑了。天真,真的太天真啊!吴三桂竟然提出立太子为新皇,简直是可笑极了。 不过多尔衮含糊着答应了,可是他的内心,那个极美的女人的儿子福临,才是中国的王。他不急于说,也不急于表态,他已经命令留守的大臣们准备让顺治皇帝起驾,来北京紫禁城做皇帝。北京紫禁城才算得上是真正的皇宫,皇权只有在这等巍峨的宫殿里,才能表现出来。 多尔衮向追击李来亨部队的正黄旗发出了南下的命令,盛京的部队收拾李来亨的残部足足有余。 李来亨惦记着山海关的战斗。今天是山海关大战的第一天,也是最后一天,再过一会,李自成就将兵败山海关。现在回去保驾已经来不及了,干脆在满族人的后方搅个天翻地覆吧。李来亨计算了十几种可能性。 把李来亨兵团全部收集拢来,开进入满族后方,有这种可能性吗?尽快找到老九,现在势单力薄,他只有可怜的三百人了。就在李来亨准备寻找老九部的时候,突然有一支强大的部队开进锦州城。这是一支什么部队?是不是满清的禁卫军?满族皇帝准备进关呢? 李来亨得弄清这一问题。如果是满族皇帝进关,李来亨感叹,如果没有自己代替罗虎攻打姜女庙之事,让自己的军团抗击满族冥冥之中,似乎都是天意。现在有一次改变的机遇,劫杀满洲皇帝。李来亨不再理会山海关大战之事了,他准备混进锦州城内。 山海关的吴三桂出马了,他亲自出征。他知道太阳偏西之时,李自成就将惨败告终。现在他亲自出马,就是要表现他关宁军的威猛和彪悍,也是为了收拾这短暂的混乱。 他的正面是刘宗敏。刘宗敏背后的山坡上,就是李自成。他关宁军一路杀将过去,可以胜,但会两败俱伤。他要等太阳偏西,那时李自成部必将溃败,追杀过去,就不会有太大伤亡了。就在吴三桂出关之后,突然间山海关内一片哗然。汪国忠的部队举起了降旗,他们占领了山海关的一部分城墙。 吴三桂一惊,心想:“红夷大炮出问题,自己差一点炸死,现在又出现军队叛变,难道真的是天亡我大明?” “固守。回击。” 吴三桂连发两条命令。他命令攻击红瓦店的军队固守不动,等候太阳偏西那个时间。命令他的标营回击关内叛军。 宋献策见时机已到,迅速摇动军旗,发出旗语,全线出击。李过部队已经开始过石河,他对面的敌人已经动摇。高一功也投入了战斗,他迅速抢占了李过与刘宗敏部队的结合部。刘宗敏包扎好了伤口,他指挥部队全力攻击。敌人全线动摇,关内开始了激烈的战斗。汪国忠奋力抵抗,但很吃力。 “李双喜,领五千精兵支援汝侯!”李自成命令。 “可是,皇上,这样你身边就只有三千御林军了。” 李双喜本来率领八千御林军保护李自成的,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动用这支部队的。现在并没有到万不得已,并且是大占上风,为什么要动用这支部队呢? “听令!”李自成喝道。 李自成虽然看见自己的部队占了优势,在优势面前,再加一把力,就可以让优势变为胜利。他知道尽快结束战事是关系大顺命运的大事。他隐隐约约感到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所以他把自己身边的护卫大部分用于正面战场,就是为了尽快解决战斗。 已经整整一个上午了,敌人损失过半,自己也有近半的伤亡,必须把生力军投放进去。 李双喜没有再说什么,他在威严的李自成面前,更多的时候就是执行命令。他的五千骑兵像风一样冲向敌人,敌人再一次动摇,战局在往胜局方面转变。 李自成脸色露出了笑容。他估计再用半个时辰,吴三桂必然投降。李自成看着宋献策,打心眼里佩服。整个军事安排,如果按照正规的部署攻击,没有那几样插曲,胜负还很难预测。 “军师啊,你看拿下山海关,派谁镇守比较好呢?”李自成问。他在考虑后面的问题了,脑子里想起了几个人的名字,但拿不定主意。 “山海关与其他关隘不同,这里既是守还有击的任务,所以非大将不可。我考虑可以让张鼐守此地。”宋献策说。 “嗯,张鼐是不错。唉,李来亨怎么还没音信?不会有什么意外吧?我真的有些担心。” “来亨那里没有音信,本在意料当中。他没有音信我倒是放心一些,如果是有音信,那倒是说明他们遇到强敌。对来亨而言,强敌意味着遇上了清兵。再说我原本担心吴三桂闭关不出,现在他几乎是倾巢而动,说不定他已经得到姜女庙那边有什么消息了。”宋献策捋着胡须微笑着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李自成放心了。今天吴三桂全部出动,包括他自己也亲自出马,很可能是得知姜女庙那边出了大问题,所以他殊死一搏。李自成笑了,他看看天空,太阳开始偏西。 “吴三桂应该投降了吧?”李自成自言自语地说。 此时胜负已经很明朗,关内并没有平静下来,汪国忠还有半数人马,利用障碍物殊死抵抗。关外李过已经完全过了石河,敌人损失大半。刘宗敏的队伍反成了以多击少了,李双喜的五千精锐如风卷残云。敌人已经大乱了。 突然间山海关的东侧,冒出黑压压一片的人马。 “清兵!大队的清兵!”李自成惊呼。 李自成部队混乱了。他们根本没有任何思想准备,在即将胜利之时,突然出现大队的清兵,李自成的部队惊恐起来。 东面出现的清兵,一看旗帜就明白,满八旗到了五旗,另外还有蒙古八旗的军队。绝对是优势的敌人。 “撤!” 这是唯一可以作出的决策。除了撤退,不可能有第二种选择了。在这里与敌决战,只有一种结局—全军覆灭。 刘宗敏冲了过来,对李自成喊道:“李哥,你先走,我和李过断后。” 刘宗敏反身回击,他冲进了清兵之中,李过也冲进了清兵阵中。李双喜等人簇拥着李自成后撤,往抚宁县撤退。 “快!快!” 天色渐渐变暗。李自成几千御林军已经向西奔驰了几个时辰,他们必须进入抚宁固守,等天亮再往北京方向逃。可惜抚宁没有留下一支较强部队,要不然这里可以组成一道防线。 李过和刘宗敏还在阻击敌人,他们即使能够脱险,也是惨败不堪。不能指望他们在这里再组织一条防线。抚宁已经远远就可以看到城墙了。 这时后面快马赶来,报:“汝候刘宗敏重伤!李过将军兵败!高一功将军失踪!张鼐将军受伤!” 接着又一匹快马:“清兵十多万兵星夜追来!离此地仅仅只有十多里了!” 万分危急,十多里路,快马瞬间可到。李自成无兵可用,他将以五千御林军直接对抗清兵十多万人。 李自成仰头长叹:“天意啊!” “皇上,北面杀来一队人马!离这里只有三里路了。”又一次军报。 北面有大队人马杀来,李自成惊恐起来,此时他已经是走投无路了,再来一支人马,他拿什么去对抗? 李自成没想到会有这种结局。这一年多来,拥兵百万的李自成何曾有过想过失败的事?他所向披靡,很快他就要一统天下了,就要做天下之王了。可就在他登上最高峰的最后一步时,他没想到,这一步竟然踏空了。 站在低处,踏空了没关系,摔下去,伤不重,再爬起来。过去他就经常摔下去,每一次他爬起来时都没觉得十分的痛疼。可是这一次不同,这一次摔下去会伤得很重,因为他已经爬到顶点了,在最高处掉下去,也许就是粉身碎骨。 李自成在慌乱中,他惊慌失措了。 714话:撤回京城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快进入抚宁城。”宋献策说。 现在就算是瓮中之鳖也只得做了,他们蜂拥向抚宁冲去。李自成还没有进入抚宁城,又接到了军报。 “报!郝摇旗带领三万骑兵从北方前来驰援!” “报!谷英一万步兵从北方前来驰援!” 一连两个喜信,李自成终于松了一口气。他退入到抚宁城。郝摇旗和谷英已经切断了山海关与北京之间的道路。谷英的攻坚步兵迅速挖掘了一条深两丈,宽一丈的壕沟。 刘宗敏又一次重伤,他被抬进李自成临时的行营中。他的肩背一条深深的伤口,由于失血太多,他虚弱的只能微微睁开眼睛问:“清兵追上来了吗?” 这已经是第三天上午了。李自成没有继续的退,他们在此收集残兵。 “没有。郝摇旗和谷英四万精兵打退了清兵。有消息传来,锦州城内发生大乱,清兵一部分已经回援锦州,具体情况还不清楚。前方报告,敌人的上三旗全部撤退了,不是满族人内部出现兵变,就是李来亨在那里攻击敌人后方。”李自成蹲在刘宗敏面前安慰地说道。 刘宗敏脸上露出了笑容。宋献策进来了。 “皇上,锦州果然出了大事。情报报告,满洲皇帝预计今天进锦州的,现在那边出问题,不是内乱就是李来亨将军攻击他们的皇帝卫队。”宋献策把刚才收到的情报告诉李自成。 李自成大喜,正准备说话,门外报,郝摇旗求见。郝摇旗和谷英已经打退了敌人多次进攻,现在敌人稍退,他才有时间来见李自成。 “进来进来!”李自成想,不是这个郝摇旗及时赶到,自己只怕是做了清兵的俘虏。 李自成忙问:“你们是怎么及时赶到的?” 郝摇旗给李自成行了个大礼,他说:“皇上,我和谷英按照李来亨将军留下的指示,时刻在关注山海关的战事,他说如果吴三桂急于出兵,我们就快速向南移动护驾。他说吴三桂急于出兵就表明清兵已经进关,所以我们上午就已经向南移动部队,等皇上你进入抚宁。” 李自成、刘宗敏和宋献策一听,惊叹不已。李来亨的安排竟然有如此神算。 这是什么道理?焚烧姜女庙不就是促使吴三桂急战吗?为什么他会判断为清兵进关? “李来亨将军还说了什么?”李自成干脆问个彻底。 郝摇旗说:“李来亨将军说,他去攻打姜女庙九成是回不了山海关南面了,他回不来就会深入满洲腹地,袭击满族人的后方。他说请皇上安排我和谷英阻击东面之敌,请李岩将军阻击北方之敌。他还说请皇上收回捉拿六品官员的敕命,现在不是先前了,现在应该安抚,不是镇压。” 沉默。这话,李自成不爱听,刘宗敏更不爱听。 宋献策说:“皇上,李来亨这话请圣上考虑,臣以为这话有道理,我们必须严明军纪,安抚能够安抚的人,不管他们过去对明朝多么忠诚,只要他们愿意被安抚,那我们就安抚他们吧。” 虽然李自成和刘宗敏都不爱听这话,但既然宋献策也这么说了,再说人家郝摇旗才救驾立功,所以李自成说:“好吧,我们回北京以后再商量。” 清兵的进攻被阻止,部分的清兵出关回锦州。抚宁成了李自成东部防线的主战场,由郝摇旗和谷英镇守。李自成回到北京,接着他就召开御前会议。这次在山海关受挫,比过去任何一次受挫都严重。 过去反正是什么也没有,打完了再起来,起来了有可能很快又玩完了,而现在不同,现在是一国之君了,是中国的一国之君了。输了,输不起的,还有很多的地方没被征服,还有很多的明朝遗老现在又拥戴其他朱氏子孙做了新皇帝。 李自成想都没有想到,北京收复后,第一战就被打得落花流水,这还不是太可怕,可怕的是,清兵正式入关,他们打着为崇祯复仇的旗号正式入关作战。其中还有几个是明朝的著名将领,如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吴三桂等。特别是这个队伍里还有个特殊的人物,明末名臣洪承畴。 李自成需要制定今后的战略方针,弃京守京成为争执的焦点。 这次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原来急于要进攻北京的人,这次却坚持要尽快撤出北京,理由很简单,清兵已经入关,大顺的中心没来得及东移,只能退回陕西,以西安为政治中心,再组织东进,把清兵赶出中国。 而另一派主张坚守北京的人,却是原来反对急于进攻北京的人,这一派力量非常弱,以李岩为代表。他的理由是,一旦失去北京,在政治上就没有了号召力,在军事上又回到了攻陷北京前的态势,传檄平定南方各省的希望就破灭了。 李自成犹豫不决,但有一点他是肯定的,他必须在北京登基做皇上。会议还在继续中,争论到了白日化程度,李岩不再含蓄,他强烈地批评弃京派。 此时在沈阳附近的李来亨既兴奋、又焦虑。兴奋的是,他看着被满洲人称为盛京的沈阳正在熊熊大火之中。焦虑的是,那个几岁的小孩已经过了山海关,等北京攻占之后,他就要把京都移往北京了。 几天前,李来亨见到了这个小孩皇帝,还见到了这位孩子的母亲,就在多尔衮进关的那一天,李来亨唯一能够做的事就是围魏救赵,他袭击了锦州。他袭击锦州自然是奇袭,只有三百人,他只能扮作满洲兵混进锦州。当时皇帝才进城,混进去非常不易,但李来亨还是进去了。他另外带着十几个人还进了顺治皇帝的行宫,他原本准备杀了顺治皇帝。 但是一个女人舍命相护,她对李来亨说:“他还是孩子,你杀我吧。他虽然是皇帝,但谁都可以做皇帝。你杀了他,明天多尔衮自己就是皇帝,你有本事就去杀多尔衮!” 顺治皇帝被李来亨的利剑吓得哇哇大哭,一个仆人进来,被李来亨宝剑一挥,人头落地。顺治不再哭了,孝庄也不喊了,她镇定地说:“你杀我们,我无可奈何,对于你们汉人来说也是应该的。但是请好汉你别把他当皇帝,其实他对于皇上这个概念也不是很清楚,你把他当小孩吧。我希望你不会杀小孩。” 李来亨犹豫了,最后他放弃了。 他只是在锦州城内大闹了一番,他杀亲王、杀郡王、杀贝勒,把御林军的将领也杀了几个,又火烧了几处重要的场所,直到惊动了三海关内的多尔衮,李来亨才撤出锦州。后来他又北上,在锦州以北和老九、谷可诚相遇了,他们才有了再进沈阳大闹一番的打算。 他们会合,清点兵力,还有九千多人,损失不大。他们在沈阳西面,意外地遇到了一个马场,这里是满洲人五大军马场的一个,三万多军马,李来亨差点口水直流。 有了好马,这一万兵将如虎添翼,到沈阳也就两天时间而已。沈阳即盛京,满族的都城,清太祖把都城从辽阳迁到沈阳,并在沈阳城内着手修建皇宫,清太宗皇太极改称沈阳为盛京。这里是满清的老巢了。 李来亨准备在这里捣乱一番,使敌人首位不能相顾。可是沈阳既是满族人的老巢,要攻击它绝对不是件容易的事。不过李来亨他们来得太突然,并且也不是为了攻城略地,仅仅是骚扰一下而已,目标既简单,那么战术就可以很灵活了。 他们快到盛京南门之时,打起了正黄旗的旗号。正黄旗是清代八旗之一,以旗色纯黄而得名。建于明万历二十九年,由皇帝亲自统领。正黄、镶黄和正白旗列为上三旗。正黄旗,兵丁人口最多,下辖五个参领,九十二个整佐领又两个半分佐领,约三万兵丁,男女老少总人口约十五万人。 城墙上一看正查问的结果很简单,没人回答,只有刀剑挥舞,他们就势进了城门,并把城门控制起来。一个城市,突然之间一万人在城里乱砍乱杀,加上放火烧屋,一时间还不乱得一塌糊涂? 李来亨的部队在盛京捣乱了一个时辰,杀了一些官员,亲王、贝勒也不知弄死了几个,等盛京守将渐渐收拢部队时,李来亨不等他们来战,就率领部队出了城。他们没有停歇,一路南下,有城攻城,有人杀人,有兵杀兵,十多天后才正式进入北京。 就在李来亨进入北京之时,紫禁城内的争执到了极限,按满清的探子报告说,李自成内部发生了内讧。有传说,李自成要杀李岩。 李来亨在盛京一场兴风作浪,把多尔衮吓得胆战心惊,他想要是他的政敌也在盛京来一次兵变,那他不就进退无据了吗? 多尔衮接到了孝庄的密保,她把她们娘俩差点死在李来亨手下的事说了一遍,让多尔衮更是冷汗淋淋。所以多尔衮为了稳住后方,他不得不抽调部分兵力回盛京,并且还让自己的近卫军的三分之二派往锦州,保护孝庄皇太后和顺治皇帝。皇帝圣驾只能在锦州等候,多尔衮要攻下北京以后才能迎接他们进关。 抚宁的守军一直不退,他们虽然只有三万人,但非常的顽强,据说这支部队是李来亨的队伍。 “他娘的,到处都是李来亨。”多尔衮骂道。 715话:李岩下狱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几年前,多尔衮的十个牛录在山东全军覆灭,据说就是李来亨所为。一个月前,居庸关下,又有五个牛录又被斩尽杀绝,也是李来亨所干的。之前十多天,在姜女庙他亲自见到李来亨超强的战斗力。 他后来真的害怕,他想要是那一天在山海关遇到了李来亨,他真的不敢说能打败他们,一个刘宗敏和一个李过就损失了他五个参领与十三个佐领,少有的损失。假如那天再加上李来亨,也许他们就撼不动李自成的部队了,现在想想都有些害怕。 现在孝庄皇太后也见到了李来亨,多亏李来亨莫名其妙地没有伤害他们,要不然满清就要出现第四任皇帝了。最让多尔衮出乎意料的是,李来亨竟然孤军深入到了盛京,还把满清的首都搞得一塌糊涂。 这个人是鬼魅。多尔衮对洪承畴说:“李来亨到底是人还是鬼?” 洪承畴当然记得李来亨,他还在他利剑之下有过城下之盟。那段历史,他不会对别人说。后来他也听说过很多李来亨的传闻。 “他有过败绩吗?”多尔衮问。 “没有。” “听说,他每次出战,必杀大将?” “不是听说,臣亲眼见过。” “崇祯派了东厂最厉害的杀手,也栽在他的手下?” “不仅仅是先皇,臣派去的神箭手都死在他的手下。” 多尔衮不再问了,再问都是一个结论,大顺有一个天才战将,堪称战神。 “听说张献忠手下也有一名名将,被南朝誉为战神,这人叫张可旺是不是?”多尔衮沉默了一会以后又问。 “是有一个张可旺。不过据臣所知,张献忠手下最厉害的人不是张可旺,是他另一个养子,叫张文秀。臣是最近从东厂逃出来的人那里知道的。”洪承畴回答。 多尔衮的脸色有些凝重,他想今后还会要遇到很多的强大对手。但是他很快又想起,李自成内讧的事,他的情绪又高涨起来。 “李自成的内讧是我们进攻的好机会呀。” 李自成的内讧确实是多尔衮进攻的好机会。李岩已经下狱,他触怒了龙颜。 此时李来亨从居庸关回到了北京城,他没顾得上休息,来到了武英殿求见李自成。这个时候已经是午夜时分了,李自成也休息了。 这些天内部的意见不统一,加上东部战线吃紧,又要准备登基大典的事,李自成忙得不可开交,今晚他难得和窦美仪缠绵一番。 窦美仪和李自成正是蜜月期,一个身居皇宫中的超级美人,天生的尤物,得到一个浑身热血的英雄抚爱,她的热情如烈火一般。今晚她要把几天集聚起来的能量都爆发出来。 从皇上一个时辰前上床到现在,他们俩一直在缠绵,一直在翻云覆雨,李自成气喘如牛,窦美仪娇喘吁吁。突然云板被敲响。这是有紧急军务的信号。 李自成一惊,立即停止了动作。他趴在窦美仪的肚皮上问:“什么事?” “李来亨将军求见!”亲兵回答。 李自成一听李来亨求见,翻身下床,差点没穿裤子就奔出了房间,多亏窦美仪提醒,他才急急忙忙穿戴好衣裤,出门去接见李来亨。 李来亨一见李自成,行了礼立即就问:“李岩有何罪?” 李自成说:“李岩不敬,他的事等一会再说,先说说你的情况吧。” 李来亨说:“臣半夜来见皇上,不是来给你讲我在东北的故事,而是想知道为什么李岩下狱呢?” 李自成不悦了起来,心想:“年轻人怎么可以这么说话?如果我不是为了想知道你在东北的情况,为一个李岩,我会急急忙忙从窦美仪的身上下来,听你质问我,关于李岩的事?再说李岩定不定罪,也不是你李来亨所能问的吗?” 但是既然李来亨问起,李自成还是简单地说了过程。李岩在最近的三次廷议中,一次比一次对李自成不敬。第一次讨论放弃北京还是坚守北京的事,他反对大多数人放弃北京的建议,他说上次急于东进攻打北京已经是大错了,现在既然攻下了北京,特别是清兵已经进关,就算是为了抗击清兵,北京也就不能放弃了。他的话把主张攻打北京的文臣武将都得罪了。 第二次廷议是李自成登基的事,人人都积极拥护李自成尽快登基做皇帝,唯有他李岩说,现在当务之急不是登基而是组织北京的防御。这次李自成不得不怀疑李岩的用心了。李自成想起,李岩在李自成东征山海关期间,在北京大肆捞起民心,他打开多个粮仓,救济百姓,对明朝的官员许诺,说不再追究他们过去的暴行了,还许诺说,今后不再追缴所谓的赃银,严禁兵将闯进民房。 短短的时间李来亨听李自成说完,思考了片刻。他知道,这件事他必须处理得智慧点,要救李岩不容易。李自成执意要杀他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他怀疑李岩有反意,就因为他也姓李,十八子主神器没说李自成,只是说姓李的。所以他要杀李岩,李岩姓李,我李来亨也姓李。 李自成见李来亨沉默不语,以为他也支持他的观点,问:“你说,李岩该不该杀?” 李来亨突然假装大吃一惊地问:“你说你要杀李岩?皇上,有一条重要情报臣正要对皇上说呢,你知道多尔衮最担心什么吗?” “担心什么?”李自成急着问。 李来亨说:“多尔衮最担心皇上用两个人守北京,一个是李岩,一个是我李来亨。他说这两个人只要任何一个人守北京,他多尔衮的希望就会破灭。皇上,据臣所知,多尔衮是满族人继努尔哈赤之后又一个英雄人物,他的志向是侵占整个中国。当年他的祖先也就占了半个中国。这个人志向高远,智慧超群,他这些天,天天盼望你杀了李岩,所以我今晚急着回来求见皇上,就是为了这件事。” 李自成沉思起来。李来亨这话是真的假的?多尔衮,李自成现在有所了解了,真的是人中之龙,厉害人物。他为什么看重李岩?看重李来亨那是必须的,他已经让多尔衮很头痛了,但是李岩他为什么也这么看重呢? 李自成问:“多尔衮也知道李岩?” “皇上,清兵的探子无处不在,他们自然知道李岩是什么样的人。皇上,恕我直言,李岩说的北京必守是对的。现在满清进关,中国百姓指望谁来抗清?如果皇上也弃北京而不顾,人民心何所归?希望何所寄?”李来亨的这几句话让李自成震撼了。 “对,清兵进关,人民把希望寄托给谁?我李自成既然秉承天意继承天子,那就应该为苍生做主,如果一个北京保不住,怎么保卫我国民呢?” “北京必守!” “谁留守北京呢?” “臣愿意留守北京。不过留守北京请皇上满足臣两个条件,不知皇上能否答应。”李来亨说。 “说。” “皇上给我两个人,郝摇旗和李岩。给我可以适时北伐的权利。”李来亨说。 “你还要北伐?”李自成惊讶地问。 死守北京的决心已下,李自成再一次召开御前会议。下放到大狱里的李岩也放了出来参加会议。因为李自成准备让李来亨镇守北京,有些要求,他就不得不答应。 刘宗敏和牛金星虽然对放李岩出来不以为然,甚至还有些愤然,但是李自成已经决定了,他让李岩做李来亨的副手,所以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 在会议前,李自成和李来亨都与宋献策做了比较充分的沟通,所以会议还是比较顺利的。 会议决定,李自成择日登基,向世人宣布,他是中国的新主人,是秉承天意的授命天子。建都长安,国名大顺,永昌元年。李自成东征成功,回长安整理朝政。由镇东将军李来亨率领部队驻守北京,选择时机北伐,消灭满清政权。基本上就定下了今后的战略方针。 李来亨被授命镇守北京,实际上就成了抗击满清的正面部队了。李来亨率领的部队以他的军团为基干,还有郝摇旗的三万步骑兵,加上李岩的一万多部队。这样李来亨军团差不多就有了五万大军了。 五万人看起来不少了,可是一旦在各地布兵排阵,人数就少得可怜,就如同李自成打山海关,怎么集中优势兵力,也只能动用六万人,不能在人数上占有优势。现在李来亨五万人,他只能在城内布置二万守兵,通州、密云、昌平等地都必须布兵。所以说李自成他们退回陕西以后,李来亨仍然算是一支孤军。 李自成的登基匆匆忙忙,接着李自成准备撤退。军队就怕听到一个字,一听到撤,就等于是听到了另一个字逃。 716话:快速的劫杀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李自成的撤退有些慌张,与多尔衮的紧紧跟进有关系。郝摇旗和谷英的部队从抚宁后撤,清兵他们就一步步紧逼上来,一直追到通州附近。 大顺军在山海关一战彻底地把士气打落了,所以一听到清兵兵临城下,就一片的慌乱。 “这样下去不行啊?” “嗯,那我们就放清兵进到北京城郊外,打一场胜仗,鼓舞士气如何?”李来亨突然眼中显露出一股杀气。 多尔衮得知李自成在通州的部队突然全部进城,他们进入北京城下就可以说是畅通无阻了,他不免觉得奇怪起来。 “敌人的撤退竟然如此的慌乱?” 多尔衮想:“可不可将剑锋直指北京的城门?这样就会使他们仓皇而逃。” 多尔衮传令:“正白旗、镶黄旗、正蓝旗三旗全速前进,蒙古两旗和吴三桂部队跟进,直到北京城下,放开西门不围,其他城门紧紧堵住。” 准备撤退的大顺军一部分还没来得及撤,第二天清晨突然发现除西门外,其他城门均被清兵围困,无不大惊失色。 李自成也心惊,心里责备李来亨,怎么可以让敌人快速进来呢?通州的守军干什么去呢?他哪里知道,清兵是李来亨有意放进来的,他准备在北京城外打出点威风来,让低落的士气能够有所振作。 “李来亨准备南门迎敌。” 李自成的亲兵传来李来亨的报告:“镇东将军说,请皇上和各位大臣到南门城头观战。” “搞什么鬼?”李自成才问自己一个为什么?很快就明白了,这是为了重振士气。 “好!传文武大臣,到城南城头观战。”李自成下了命令。 “现在哪来的心思去观战呢?” 从陕西来,大家两手空空,说走就走,半夜三更都可以随时动身。现在要回去,身上的银两、珠宝不说,还有很多人被皇上赏赐了女人,过去一个人,现在一家人,要跑路,准备工作可多着了。 可是现在皇上下旨,大家都要到城南观战,赢了倒也罢了,万一输了,逃命都没有机会了。众臣子心情复杂得很,没有法子,还是遵旨看打仗去吧,临走时,嘱咐下人加紧做好准备,说不定随时要逃命。 刘宗敏的伤势好多了,听李自成叫他观战,莫名其妙。现在清兵都围城了,要出城的部队还有一半没来得及出城,运银子的部队也只有三分之一的上了路,两万万两银子都是大顺帝国的财富,丢在北京城多可惜了,要做的事太多了,现在哪还有闲心来观战?再说观谁打仗?有意思吗?不过他知道宋献策喜欢装神弄鬼,故弄玄虚,说不定有什么意想之外的发生也难说。 牛金星更是战战兢兢,他宰相才开始做,没想到就要千里逃命,正哀叹自己的命运八字有问题,突然接到圣旨去看打仗,心里除了怕就是气恼。牛金星现在的家当可不是一般的规模了。渐渐地北京城南城头上聚满了文臣武将,李自成坐在龙椅上,头上还有华盖。 城外正是多尔衮的正白旗主力部队,另外有一万多蒙古精兵,他见城头上似乎有不少文官,心想说不定李自成也在这里,正好在这里显示一下战力,再吓他们一吓,让他们军心全部瓦解也好。所以他吩咐手下,今天如果城内有人出战,大家要努力斩杀敌人大将,并且悬出巨赏,斩杀一名兵士者赐爵一级,斩杀一名校尉者官升一级,斩杀将官一名者,官升两级,杀敌主将者官升三级。 今天打头阵的是蒙古兵哈达。他在蒙古草原上被称为雄鹰,被蒙古兵誉为军中之神。他领兵一万,是蒙古部队中最彪悍的一支。哈达上次在山海关大战时没捞到机会,手正痒痒的,今天想在多尔衮面前表现表现自己,坚决要求打头阵。多尔衮也素闻哈达骁勇善战,在蒙古八旗中战力超群,所以让他杀杀李自成部队的威风正合他心意。多尔衮不担心有什么意外。 他在山海关见识了李自成的战力,要不是在抚宁被一群会挖壕沟的步兵阻止延迟,再加上美女皇太后在锦州受到惊吓,以及盛京被李来亨胡搅一番,他早就打到北京了。 李自成的兵力不多,现在在北京的兵力比山海关时多一些,也不会超过十万吧。特别是士气,今非昔比了。多尔衮的探子大量的消息传来,说北京已经是慌乱无措了。这种兵是不堪一击的。 当然多尔衮知道有一支兵马很厉害,李来亨。不过在大势已去的时候,一个人再怎么厉害,能够改变趋势吗?就算今天是李来亨亲自出战,多尔衮也不在乎。 “哈达,敌人今天的主将也许是李来亨,要是你能砍下他的人头,晋升你为王。”多尔衮对三十多岁的哈达说。 “李来亨?好哇,王爷,我就是希望遇到的是他。我要把他的头砍下来,用他的颅骨做酒杯喝酒。” 哈达也听说过李来亨的名字,但是他对一个只有二十几岁的人,竟然享有如此高的声望,心里既嫉妒又愤怒,他想:“老子就让你见识见识我蒙古雄鹰的本领吧。” 这句话不完全是吹牛的,也许哈达有这个能耐,哈达这种战力的人,在任何部队中,都不是常见的。 北京城,一支骑兵沿着城墙根从西而南,插在多尔衮与北京城墙之间。意料之外的布兵方式,这支部队背靠城墙列阵,不多,一万人。不过很快的,城墙上一万步兵槌城而下,他们手中的兵器是铁锹。不少满清兵吃够了他们的亏。 这群拿铁锹的步兵打仗很不一般,他们打着打着,突然可能就挖起泥土,干起飞沙扬石的事,现在又是这群兵挡在了前面。多尔衮的三万多兵离城三千步列阵。全部是骑兵,威武雄壮,带过兵的人没有不心惊的,谁都知道,和这种兵打仗,胜机很少。 哈达的一万骑兵缓缓而出,他们在两千步远处停了下来。多尔衮在临时搭建的瞭望台上,朝主战场张望。北京城的南门大开,三百骑突出,他们一直突到步兵前面才停下。这是李来亨和他的三百精锐。 哈达独骑往前驰骋三百步,猛然转身回到本阵。他在示威,他在炫耀他的马术。 李来亨微微一笑。他左右看看,新选的两名助手,罗四、王虎,他们都是新取的名字,今年都只十八岁,跟李来亨已经两年了,他们现在作为王四、罗虎的养子,也是他们的替身出现。 “罗四,玩一手!” 罗四的战马是罗虎的战马,一匹纯种西洋战马,高大威猛。“嘚!”他两腿一夹,红色战马飞一般向前冲去。他没有停,瞬间就冲到哈达部队的五十步远处,他突然一个急停,手一扬,十把飞刀朝最前面的十名骑兵射去。随着十人落马,罗四已经转身跑出了一箭之遥。 一名蒙古副将大怒,拍马追来。王虎迎面冲了上去。两马相交,没有再换位子,王虎回身,冷冷的笑容挂在嘴角,他握着一把钢刀,刀尖还在滴着鲜血。那名蒙古副将的颈上,数股嫣红的血液像不规则的喷泉在喷射,他坚持了片刻,一头栽下了马下。 哈达大怒,准备出战,他身边的一名将领拍马而出,直奔王虎,王虎正准备再战。 “兄弟,这个留给我!”罗四拍马而出。 那名蒙古将领两把弯刀,雪白闪亮,一见就知道是所谓的宝刀。罗四可不是和他比刀技的,他看准了下刀的地方,马一交,他按自己的意志横了一刀,根本没有理睬蒙古将领的弯刀耍了些什么花样,他只本能地躲闪了一下,那两把弯刀都落了空。 那名蒙古将领不解的是,竟然有人可以不理睬他的弯刀。过去所有的对手都会拼全力接住他的两把弯刀的,可是眼前的这位少年将领根本就没接刀,而是把他的刀横扫了一下。 他的颈上的皮肤有过瞬间的剧痛,但很快就不痛了,脑子空荡荡的,一种飘飘的快感,接着他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颈部的血管、神经、肌肉都被这一扫而分离,当一个人知道自己已经死得差不多了的时候,他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崩溃。 连死两员大将的哈达怒了。他大喝一声:“拿命来!” “王虎、罗四,你们让开!”李来亨缓缓而出。 他的战马跑着碎步,似乎是在溜达。哈达猛然冲了过了,就在哈达冲到眼前的那一霎那,李来亨的白马突然腾空,李来亨再从马上跃起,高高地飘在空中,他本能地躲过了哈达的一刀横砍。李来亨的剑,一个劈刺,漂亮的弧线划了一个圆圈。他落下来,稳稳地坐在白马上。 哈达的头从正中一分为二。李来亨没有出击,他回到了本阵。两阵之间,三具尸体,都是一击毙命。多尔衮惊骇呆了。 这种古老的对阵方式,瞬间就决出了胜负。三比零,仅仅各出三招。 城墙上,没有一丝声音,所有的人都摒住了呼吸,直到三具尸体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717话:离开京城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刘宗敏看了李过一眼,心想:“就算是我们两个,要这么干净利落地干掉这几员大将,只怕是不可能办到,特别是最后这个蒙古大将,我刘宗敏自认为没有多少胜算。” 宋献策似乎在琢磨着什么,他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好像是在猜测下一步李来亨该做什么了。而李自成呢,很想击鼓让李来亨一鼓作气冲杀过去,但是远处的多尔衮好像有恃无恐。他还有什么后招吗? 刚才蒙古人选择了古老的战法,将拼将。现在团体战争就要开始了。 多尔衮知道,单个与对手拼杀是很愚蠢的战法,兵团作战,才是现代战争的主流。所以领兵者,都注重团队的作战能力,而对个人的招式、剑法、刀法已经不再那么重视了。 军团作战。“击鼓!” 三万精兵压迫过来。李来亨这边也开始击鼓,他的一万攻坚步兵师突前,另外一万骑兵没有挪动半步,他们还是在城墙之下。这队人马,曾经是王四和罗虎率领的精兵,现在他们在郝摇旗的指挥下,安静地站在原地。 两军对射,一箭之遥,都停了下来。对阵的两军都互相有所了解,所以他们不贸然发起冲击。 “击鼓!出击!”突然李来亨喝道。 一阵急促的鼓点。一万攻坚步兵师一闻鼓点,前面几排迅速挥动铁锹,尘土飞扬、砂石蔽天,接着后几排迅速上前,铁锹飞舞,直望马头马身上砸去,接着他们又挥动铁锹,铲起尘土,铺天盖地压过去。这么几个轮番动作,多尔衮的正白旗,再怎么精锐也熬不住了,他们开始慌乱,李来亨就是等待这一刻的到来。 “杀!”他大喝一声。 接着就是震天的杀声。李来亨的三百精锐突入了多尔衮的核心,谷英的攻坚师冲杀了过去,郝摇旗代领的一万精锐骑兵猛冲过去。敌人败了,但没有溃,多尔衮指挥部队稳住了阵脚。 李来亨预料到了,他知道多尔衮的实力,所以他不急,他的三百精锐又可以享受大餐了。他、王虎、罗四各领一百人,他们像三把尖刀在敌人身子里搅。 刚砍了两个佐领的头,又一个送上来了。正白旗有八十七个半佐领,只比正黄旗少五个佐领。李来亨已经砍了六个佐领了,王虎和罗四都有收获,但他们对佐领的兴趣不大,他们有兴趣的是参领,最好是多尔衮自己。 可是这些佐领似乎是觉得被砍头好玩,这一次竟然是三个一起上。李来亨冷笑了一下,让满洲人见识见识也好,三个也好。李来亨紧紧握住手中的剑,他知道这剑的份量,全部为精钢打造,一剑砍下三个头颅应该没有问题。 白马似乎懂得主人的心思,它平稳地猛冲过去,三个佐领包抄的姿态冲了过来,他们准备举刀,可是晚了,仅仅晚了几分之一秒,他们惊讶地发现几个人头在空中飞舞。三个佐领同时被砍下了头。 多尔衮见识了。他手伸开,亲兵马上递过一支精致的长箭,搭弓、拉满弦,“嘣!”清脆的响声。五十步开外,对李来亨来说,没有威胁,他手一绰,把箭捞在手里。他也搭上弓,回射了一箭。 多尔衮微笑着,他伸手抓箭,抓住了,可是火辣辣的,他知道,手心被勒出了血痕。好厉害的劲力。换个别人,就没法抓住此箭。都没有打算这一箭成功,他们只是隔空交了一招。 就在多尔衮和李来亨对射一箭时,他的一个参领被王虎斩下了马,还没缓过神来,罗四也收拾了一个参领。连死两个参领,损失惨重。正白旗五个都统参领,死了两个,胜负已分。 撤,再不撤将会大败!呜呜的号角声:“收兵!” 多尔衮不是第一次收兵,他收兵不会乱,他的部队会有秩序退却,这是他治军的成就之一。可是今天的退却无法有序,他们遇到那群挥铁锹的步兵,一阵铺天盖地的尘土使他们无法正眼看人。 “杀!” 真正的追杀开始了。郝摇旗代领的一万精兵开始复仇,很快的,最善于领兵的多尔衮第一次吃到了一场大败仗。他的正白旗几乎全军覆灭。北京之围被解除,清兵退到了抚宁一线。李自成知道,今后一段时期,战争会处于对峙状态。 “皇上,请迅速回长安吧。敌人休整十天半个月以后,就会恢复元气的,今天多尔衮只是因为轻敌而吃了点亏,有了今天这仗,今后我们就只能硬碰硬了。”李来亨清楚地认识今后的艰巨。 由于李来亨这一次把多尔衮打痛了,他只好回到抚宁城好好反省去了。这样北京城内不但稳定了许多,士兵的士气也陡然增加了。清兵不可战胜神话打破了,很多一见清兵就发怵的人,今后在也不至于一见到清兵就跑。 李岩开始接替刘宗敏管理北京城的治安,他一面增加兵力巡逻,一面妥善安排李自成大军的有序撤退。 现在李自成的撤退有序多了。李自成在他沮丧的同时,不免有几分宽慰,有李来亨这样的大将,他总算是化险为夷了,甚至他还认为,有李来亨在北京镇守,清兵最终会被赶出塞外的,直至最终被彻底消灭。 窦美仪的去留成了李自成头痛的问题。这一路回陕西,数千里之遥,各地原先投降的官兵现在是否还忠于大顺呢?谁也没有把握。据老九报告的消息,很多明朝旧臣,暗中准备拥戴太子,也有的准备拥戴其他的朱氏子孙为王。所以这数千里之路,也许处处都充满着危险。 带着女人打仗,肯定不行。窦美仪的去与留,还是问问女人自己吧。李自成对这个女人很痛爱,他希望她自己提出来留在北京。李自成难得这么温柔地尊重一个女人的意见。他和窦美仪稍稍温存了一会之后,对窦美仪说明了情况。 窦美仪沉思了一会说:“臣妾生是大顺的人,死是大顺的鬼。我知道,这一路回陕西,皇上带着我是个拖累,我虽然舍不得,但臣妾还是在北京等候皇上你吧。臣妾知道,大顺只是遇到了暂时的困难,等皇上再次率兵东征,扫除满洲之后,皇上回到紫禁城时,臣妾就又可以见到皇上了,到那时臣妾就可以天天侍奉皇上。” 多么深明大义的女人,李自成第一次流泪了。他端详了窦美仪的脸庞许久,最后说了句:“保重。我会交代李来亨的。如果我连一个女人也保护不了,也不必做什么男人了。” 李自成没有太多时间儿女情长了,他转身走了出来,对李双喜说:“把李来亨叫来。”不久李来亨来了。 “窦妃,交给你了。这是第一件事。第二件事,我可能真的亏待了李岩,今后请你善待李岩,他是一个可以值得托付之人。第三,是你自己。北京城内民众没有归心,城外大军压境,你将会很艰难的。实在不行,你自己掂量着办,不以一城一池为得失,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该怎么处置,我给你临机处置权。对你的副手底下的将军,你可以先斩后奏。”李自成说。 李来亨稍稍有些激动,到底在这个时候李自成还是认识了自己的错误,知道自己亏待了李岩。至于其他,李来亨没有什么可说的,窦美仪,一个二十出头的女人,他肯定会好好保护的,而他自己,他知道往后的日子肯定会是很艰难的。 李自成交代了李来亨之后,准备离开,他必须在今晚出发。他差不多是最后离开北京的人,再不走,追击的敌人很可能就撵上来了。 李来亨,也许李自成这一走,就永远也见不着了,李来亨对李自成说:“皇上,北京的事你就放心吧,我们会做最大的努力。问题是我担心清兵可能会绕过北京,直接进攻中原大地,还可能直接进攻陕西。” 李自成当然也有这种担心,所以他要急于回陕西。对他来说,陕西的防御更为重要,那里是他的根本,是大顺王朝的政治中心,也是大顺王朝存在的象征。 李自成走了。他没有带窦美仪,这个女人虽然通情达理,虽然也很坚强,但她哭得如同泪人一般。她不是不知道,这辈子她就是一个人了,父母早就没了,丈夫也不会再回来了。她不是留恋皇宫内的荣华富贵,也不留恋一辈子的恩恩爱爱,她知道她连最起码家也将没有了。 如果哪一天,清兵进驻北京,她唯一的选择也会和周皇后一样,为国尽忠,为李自成殉难,她毫不犹豫会选择悬梁自尽。现在她继续住在紫禁城,李来亨派了他的亲兵护卫她,李来亨对她说:“只有我李来亨还活着,妳就放心,没人敢动妳一根毫毛。” 李自成走后不久,李过来了。最后离开北京的是李过,他断后,他走了,那就意味着李来亨成了孤军,他来见了一次李来亨。 “北京是守不住的,择机退回去吧。”李过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句话在大庭广众之下是不能说的,动摇军心的话那是砍头的罪。他只有在今天这种特殊的时候,在他和李来亨单独见面时说这句话,这也许是他作为父亲对儿子关心的难得的表示。 李过是李自成手下的著名虎将,通常最艰巨的任务都会派他去完成,这个长期与刀和血打交道的铮铮男子汉,在最后一刻流露出了做父亲的温柔。 李来亨笑了笑,说:“父亲,你别担心儿子吧,你的压力不比我轻。” 李过和李来亨的见面是短暂的,两个血性男人,没有太多的温情话可讲,要说的都出不了口,埋在心里而已。 718话:冒充太子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李自成撤退的大军先前还顺利,可是到了太原附近,就出了问题。原先投降的明朝军队,接到了太子殿下的敕书,他号召明朝旧臣起来反抗李自成,并且说,平西大将军吴三桂已经开始西征,对继续为李自成卖力的人将株连三族。 所以进入山西之后,李自成的部队就不时受到明朝军队的袭扰。东征时基本上是被迎接过去的,回来却是要一路打回来。这局面真的是滑稽可笑。 这种千里行军的败退,最受不了的是牛金星。自从牛金星投奔李自成以后,基本上是一帆风顺,可是现在来一次千里溃逃,他真的受不了。 牛金星有一个庞大的随从队伍,宰相府的杂役人数比李自成的行营还多。他的队伍走得特别慢,他的辎重队伍延绵两里路长。一队为他抬家具的队伍就有三百多人,大床、高椅、桌子、箱柜,都是极沉的名贵木材所制造,抬起来十分的吃力。 李过已经多次派人催促了,他说:“再这么慢腾腾的,追兵就到屁股后面了。” 可是牛金星舍不得丢弃这些东西,他也着急,他也怕死,所以他对那些抬轿子的,抬东西的,又是骂、又是打,搞得几百人怨气冲天。 清兵对北京的包围态势并没有解除,多尔衮在调整方略。正如李来亨所考虑的,他一面孤立北京,一面采取两路进攻的方式,一路从山东南下,一路从山西西进。 李自成面临的形势非常的危险。吴三桂从河北向河南进发,阿济格率领一路清兵向西进发,很快就要追上李过的后卫了。 可是牛金星还在那里慢腾腾地走着,一天也走不了五十里。李过气不过,拍马追上来,对牛金星吼道:“你要命还是要财物啊?” 牛金星见李过这样横蛮地对他吼叫,自尊心受到了伤害,他也吼道:“你是断后的,离开自己的位子,跑这里来干什么?现在不就要过黄河了吗?你急什么急?” 李过见牛金星摆出一副宰相架子,二话没说,带着亲兵,来带为牛金星抬家具财物的民夫当中,喝道:“都给我把东西丢进水沟里去!这几样大家伙,给我砸了!” 民夫一听,真解恨,李过的话才结束,他们把东西一放,李过没理会牛金星的大眼瞪小眼,转身拍马走了。解决了宰相的问题,其他官员的辎重就好解决了,凡是坛坛罐罐,该丢的都丢了,这样在过黄河之前,阿济格的清兵才没有追上李自成的主力部队。 一过黄河,李来亨赶紧组织黄河防线。回到长安,李自成并没有感到轻松,阿济格率领的清兵已经压境过来了,李过在黄河一带阻击敌人。 阿济格是清太祖努尔哈赤的第十二子,满清名将。摄政王多尔衮在山海关之战中,他担任先锋,大败大顺军,接着受命为靖远大将军,率领平西王吴三桂、智顺王尚可喜等满、蒙、汉军三万多兵,追击李自成到陕西。 回到长安。李自成宛如梦幻一般,从意气奋发的一路凯歌东征北京,到仓惶而逃会长安,短短三个多月,一切就如梦中。 他记得,崇祯十七年他东征北京,三月十八日,他就很顺利就攻进了北京外城,接着他派在昌平投降的太监杜勋入城与崇祯秘密谈判,希望崇祯禅位,三月二十九日紫禁城攻陷。这一段时期,他的计划都非常顺利地实现了。正当他准备登基之时,却传来吴三桂无意投降,并且很可能和满清连手的消息,他不得不亲征山海关。 四月二十一日,他与吴三桂进行一片石战役,没想到即将胜利之时,清兵突然出现在战场上,主将刘宗敏受伤,大顺军溃败。二十六日,他逃到京城,这一仗打得他仅剩三万多人。此后清兵步步紧逼,二十九日他只好在北京匆匆称帝,然后又撤退。 现在回想起来,李自成才意识到,他不仅在决策有重大失误,并且似乎天意也对他不那么垂青了。他想,如果东征北京之前听从李岩、李来亨的劝阻,不急于攻占北京;如果他准备得更充分一点,多带十万精兵;如果在北京时不急于惩罚明朝官吏,不急于勒索他们的银两;如果对吴三桂更策略点,特别是别动他的女人;如果在东征之前,听从了李来亨的预测,想到清兵有可能从山海关进关;如果……唉,太多的如果了。 可惜一切都晚了。世界上最苦的果,就是如果。 现在清兵已经大批进关,不再像是崇祯时代,他们只是骚扰、只是抢掠,这一次他们是准备把他们的生存空间重点放在中原了。今后还有很多的事要做,有些事必须先做了。上次原本在北京李自成对一部分人重新调整了职位,对一些人赐了爵位。其中李过被封为毫侯,亲王的事今后再说。罗虎已经死了,他被追封为勇侯。 就在李自成在西安稍稍稳定之时,北京又一次被多尔衮的主力围困了。本来清兵是打着为崇祯皇帝报仇的旗号进关的,现在他不再假惺惺这么说了,所以他准备杀了崇祯皇帝的三个儿子。 可是严重的问题出现了,多尔衮派去杀崇祯三个皇子的人回来报告,除了太子,其他两个皇子被人救走。救走他们的人,就是那个把他们从紫禁城救出来的姓张的人。 三皇子定王朱慈炯,就是后世反复出现的朱三太子;四皇子永王朱慈焕,他们就在即将被杀时突然被一个护卫暴起,把他们救走了,而另一个救太子朱慈烺的护卫却没那么幸运,他被多尔衮的亲随刺了一剑,最后只能放弃救太子,自己逃走了。 多尔衮很气恼地对太子说:“谁救了你的两个兄弟?” “不知道。”太子一来是却有些骨气,二来他也确实不知道是谁救了他。 多尔衮问不出是谁救了崇祯的另外两个皇子,沉吟了半晌,突然喝道:“大胆,你到底是何人?冒充崇祯太子意欲何为?” “我……冒充太子?”朱慈烺胡涂了,接着就是惊讶。心想:我冒充太子有宝气,现在隐瞒自己的身份还来不及,还会出来冒充?白痴都知道,王国的太子是多么危险的身份! 为什么多尔衮突然会这样一问?噢,明白了。朱慈烺虽然只有十六岁,但他很聪明,他知道多尔衮的目的了,多尔衮准备公开杀害太子。 没错,多尔衮确实准备公开杀害太子。但是他不会杀害崇祯皇帝的太子,他是打着为崇祯复仇而进关的,他不能杀崇祯的太子。不过他不会拥戴太子住进紫禁城,住进紫禁城的人必须是聪明伶俐的福临,那个满洲第一美女孝庄皇太后的儿子顺治皇帝。 多尔衮很有智慧,他狡黠地一笑,对崇祯的儿子说:“你是假的,你冒充皇太子,你知道吗,这是死罪。” 太子已经见过国破,也见识了家王,他已将生死度之之外,冷笑说:“你杀我是必然的。但你要把我当假太子杀了,却是办不到的。你的部属里,很多人都认识我。洪承畴、吴三桂,我曾经还亲手为他们煮酒以表对他们的器重。” 多尔衮鼻子里哼哼两声,嘴角上挂着一丝冷笑,对亲信说:“发个文书,问问平西王吴三桂,怎么弄来个假太子唬弄本王?” 然后又对朱慈烺说:“吴三桂很快就会回来请罪的,他会告诉本王,你是假太子。哈哈,你不信吗?” 信,有什么不信?人的嘴巴就是说话的,有时说真话,有时说假话;有时说人话,有时说鬼话。太常见不过了。太子朱慈烺无语了,他知道,吴三桂将证实他朱慈烺是假的,洪承畴也会指证,他会说,朱慈烺身材没有这么高,这么高的人不会是朱慈烺。 果然没几天,吴三桂从前方给摄政王上了一封奏折,说朱慈烺已经死在北京陷落时的炮火之中,现在的是假的朱慈烺。 不过意料之外的是,洪承畴没有说朱慈烺是假的,他对多尔衮说,臣已是满清的人了,明朝的人他都忘记了,不认得了,至于这个自称朱慈烺。他知道,多尔衮打下北京那一天,也就是他这个假皇太子的死的日子。 老九一进门,没来及坐下,就急着对李来亨说:“崇祯的两个儿子被张文秀不知道弄到哪里去呢?太子朱慈烺没有救走,多尔衮准备以假太子名义杀他,据说吴三桂已经帮多尔衮指证他是假太子了。” “哦?”李来亨并不是十分的惊讶,他对老九说:“老九,阿济格的攻势很猛,我担心黄河防线无法坚持太久,接下来潼关应该也是阿济格,或者是多铎攻击的重点。你把这个情报传递给皇上吧。” “好的,我尽快把这情报告诉皇上,潼关要作为重点防御重地。李过将军的黄河防线打得很艰难,皇上有准备放弃陕西的打算。” “放弃陕西?” “是。还只是皇上个人的想法,他只对李双喜透露过。” 李来亨沉思了一会,又问:“张文秀,他应该是准备回四川吧?” “是。” 719话:青龙白虎阵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李来亨对老九说:“好,决定了,就这样。老九,我们如果不组织几次反击,清兵会继续南下和西进的。这就请李岩、郝摇旗、谷英、谷可诚过来,我们一起商量一下,在这里打几个胜仗,去阻止清兵的攻势。” “可是我们这里连防守都已经很吃力了,还能主动出击吗?”老九不解。看清兵的架势,多尔衮已经准备大举攻城了。 李来亨说:“有时候,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现在出击确实是一种冒险。 多尔衮集中在北京附近的部队都是满洲的精锐,而向西、向南攻击的部队,多半是蒙古兵和四大藩王的部队,其中参杂少量的满洲兵,这样的部队就已经是所向披靡了。如阿济格他领导的数万人军队,其中清兵只有一万多人,李过这么骁勇善战,坚持一段时间后,也已经感到很吃力了。 多尔衮急于把都城移往北京,所以他在北京周围使用重兵,准备肃清周围的部队之后,再猛力攻城。而此时李来亨不能守一个北京死城,他必须把兵力分开驻扎几处,互为犄角,把控制范围尽量扩展到北京以外,直到海边。 一座孤城是守不住的,守住了也没多大的意思。一座城市要有生机,首先必须是开放的,必须有贸易,必须有供给。如果整天城门紧闭不战,内部就会瓦解了。 现在李来亨的部队紧缩在通州、居庸关、房山、西山和而多尔衮的兵力部署,差不多是和李来亨交织在一起的。通州、顺义、大兴三个方向布下大军,而抚宁到山海关一带已经成了他们的核心地带了。多尔衮的行营安扎在顺义,这里往北就是怀柔和密云了。此时的怀柔和密云都在清兵的控制之下。所以长城已经是形同虚设的了,李来亨和多尔衮都控制了长城的一段。 “进攻顺义!”李岩听李来亨这句话,吃了一惊。 “进攻顺义?” “对,打痛他!” 多尔衮也是苦恼的。上次还吃了这么大一次亏,而他内心又急于占领北京。占领北京有三层目的,一是内部斗争的需要。在满清内部,他在出关前以霹雳手段肃清了豪格一派的势力,从表面上看,他成了满清的实际上的最高统治者。但是满清内部十分的复杂,单纯是努尔哈赤的儿子这一条线下来,就有很多个派系。 努尔哈赤共有十六个儿子,其中八人是清朝的开国元勋,他们是长子褚英、次子代善、五子莽古尔泰、七子阿巴泰、八子皇太极、十二子阿济格、十四子多尔衮、十五子多铎。努尔哈赤的其余诸子如三子阿拜、四子汤古代、六子塔拜、九子巴布泰、十子德格类、十一子巴布海、十三子赖慕布也都立有战功。所以多尔衮的兄弟们就是一群难以理清的乱麻。 而皇太极的长子豪格一系,虽然看起来已经没有多大作为的可能了,但是世事难料,他的同情者、他的暗中支持者,都时刻在关注着多尔衮的胜败。就连自己的同母亲哥哥和硕英亲王阿济格,他的战功也渐渐高积,今后他有可能就是多尔衮的有力对手。 所以内部斗争的形势也迫使多尔衮必须尽快占领北京,让他的功绩和地位无人可以撼动。对明朝或者对大顺朝来说,多尔衮必须尽快占领北京。北京是一种象征,象征着皇权,象征着一代政权的存在。大顺在西安称帝;张献忠在CD称帝;明朝的遗老们,都在等着太子爷的登基,有的已经等不及了,许多个朱氏后裔已经被拥立为皇帝,如朱由嵩在南京建立了弘光政权,与此同时,又出现了绍武政权和永历政权。一下子全国冒出了许多个皇帝来。 所以多尔衮必须迅速占领北京,稳定北方之后,才可以全力以赴消灭各地政权。第三个原因是不能上台面的,那就是多尔衮的英雄美人关了。他渴望满族第一美人住进紫禁城这个宏大的建筑群里,而在这个显示皇权的宫殿中,他多尔衮以皇父摄政王的身份,可以自由出入内宫,他就可以想什么时候见到她就什么时候见面。 戎马生涯中的多尔衮,一天的劳累之后,每到歇息之时,那个极美的孝庄靓影就会出现在他的眼前,此时他就有种无法忍受的渴望,使他的血液燃烧。他就是经常在这种煎熬之下度过漫长的黑夜的。他作出了最后决定了,半个月之内,他必须拿下北京城。 多尔衮召集他的另一位同母兄弟,也是一代名将的多铎入账。多铎和阿济格都是多尔衮的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他是努尔哈赤的第十五子、亲王、定国大将军、镶白旗主。 “多铎,十日之内,攻下北京有没有信心?” “有!”多铎毫不犹豫的回答。 “好。你率领镶白旗,以及三万蒙古和汉兵,作为攻打北京的主力,我再派四万大军帮你攻城,限你十天内,攻下北京城。”多尔衮的语气十分的威严。 几乎就在同时,两军主帅都做出了进攻的决定。李来亨开始了整个军团的第一次全军团行动,他从昌平城蜂拥而出。在多尔衮看来,李来亨从昌平的出兵,肯定是为了增援北京城。所以他派出重兵在东升方向拦截。 可是东升方向根本就没出现李来亨的部队。而在多尔衮疑惑之时,钱家坟附近的镶黄旗的十个牛录的阵地,突然遭到李来亨的猛攻。这一次李来亨整个军团的行动,对于十个牛录来说,他可以视而不见,他也真的视而不见。他没有前军、后军、左、右军之分,他以他的三百精锐开路,一万骑兵、一万攻坚师、一万山地战师呈大雁形式,一齐横扫而过。 十个牛录,在往常不是一个可以忽视的力量。可是今天的这三千镶黄旗的清兵非常可怜,他们在这种蝗虫一般的扫荡过后,留下的全部是尸体和残肢。更令多尔衮吃惊的是,这支部队似乎对马头庄附近驻扎的两万清兵视而不见,他们直奔顺义多尔衮的主寨。 多尔衮似乎受到了侮辱,竟然有人奔袭几十里,就是为了袭击他皇父摄政王大清帝国至高无上的军事统帅。这个世界上,还有人敢这样藐视皇父摄政王多尔衮的? “好吧,那就来吧。多铎继续攻击北京城,我亲自领兵收拾你们。”多尔衮也做出了强硬的回应,他没有让多铎的部队回援,他准备以自己的三万精锐对李来亨的三万精锐。 当然如果是换一个时代,或者换一个对手,多尔衮以三万之兵与对手同等数量的兵力对仗,那是非常看得起对手了。他曾经以四万兵力和洪承畴十三万明军对抗,要不是他的皇兄皇太极严令他不得出击,他自信以他四万之众打败洪承畴的十三万明军是绰绰有余。 可是今天他的对手是李来亨。到目前为止,多尔衮还没有在李来亨前面讨过便宜,上次在北京城下,众目睽睽之下,他多尔衮有了他一生中真正的第一次败绩。 今天他要讨回一个公道,一个战力属于世界顶尖级的军事集团的统帅,怎么可以败在李自成一个方面军的首领面前? “大开营寨门,摆出青龙白虎战!”多尔衮下达了战斗命令。 当年努尔哈赤以十三副兵甲起家,仅仅征战数十载,整个东北和大部分蒙古就都在他的铁蹄之下了,一个诺大的大明帝国和顽强坚韧的朝鲜王国,青龙白虎阵就是他们根据实战不断总结和创新的战法,简明、实用、而且未曾有过败绩。 当年努尔哈赤的祖父和父亲,为明朝引路反被误杀,努尔哈以此事质问明朝官员,明朝于是封他为龙虎将军,敕书三十、兵甲三十。这龙虎俩个字就深深刻在他的脑海里。因此后来努尔哈赤在战斗中独创自己的战法,在为他所创造的战法取名时,就想起了龙虎俩字,所以他就叫最常用的一种战法为青龙白虎阵。 所谓青龙白虎阵,它由两个主阵组成,一为青龙,一为白虎,两阵既是独立大阵,又是一个互为犄角的左右循环的大阵。这种阵法最为实用的是,既不繁杂,却有威力巨大。他的青龙白虎就如人的左右手,也如牛羊的两个角,更像是老虎的上下颌的牙齿。说白了就是青龙与白虎互相支持,互相掩护的阵形。努尔哈赤就是凭着熟练掌握和使用这个青龙白虎阵,打出了他满清的一片新天地。 多尔衮作为努尔哈赤的儿子,可以说就是在这种阵中长大的。虽说后来他们又有更多的发明和创造,但是最实用、最得心应手的阵法还是这个青龙白虎阵。 今天他是与这辈子遇到的最强对手第三次交锋,多尔衮已经输了两次了,这一次他不会输,他也输不起了,他准备用这种最强大的两个角抵死李来亨,用最有力的上下颌的锋利牙齿咬死李来亨。 多尔衮左右两个主阵方方正正地摆在顺义城西门。清兵在激昂的呜呜号角声中变得很兴奋,他们很多年来就是在这种号角中享受着杀戮的快慰,随着号角声止,他们手中的弯刀唰的一声,全部举过头顶,在阳光之下闪闪发光。 李来亨的人马按品字型排列,或者说像大雁人字样布阵。他们冷冷地看着前面闪闪的白光。 李来亨就只有这些人?多尔衮营地附近,三十里内还有数万人马。李来亨有没有援兵?如果有,他们会从哪边过来?多尔衮自己问自己。 720话:李世宇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凭尔辈几路来,我只有一路去。”多尔衮想起努尔哈赤当年和明朝第一次决战时所说的一句话。 万历四十六年,努尔哈赤愤然颁布七大恨,起兵反明。次年,仅仅只有三万人的他,面对准备聚歼他的明朝三路大军总计有十四万人之多,面对强敌,努尔哈赤对他的部下说,凭他们来几路,我就只有一路打过去! 就凭这句话,努尔哈赤一次就歼灭明军六万多人,从此努尔哈赤奠定了在辽东的根基。多尔衮不知道李来亨今天还有几路人马,但是他今天决心一举击破李来亨的主力,解除心中郁结的心病。 能野战解决问题是最好。多尔衮这么想,李来亨也同样是这么想,他们都有强烈的打破现在局面的理由。李自成已经放弃了北京,现在又准备放弃西安,他能放弃的地方已经越来越少了。 多尔衮如果久攻不下,他的南进、西进计划就要受阻,他在沈阳众宗族元老面前的豪言就等于放屁,他一手扶持起来的小皇帝就不一定能够稳坐宝座。 现在有两个人正在等他占领北京。一旦正式攻占北京,顺治坐稳紫禁城之后,西面的阿济格就可以全面攻击李自成主力了;多铎他就可以南下,驰骋在祖先曾经也没到到达的江南土地上了。 “击鼓!”多尔衮按照青龙白虎阵的常规,发出了第一道命令。 “唰!唰!唰!”震撼人心的整齐的脚步声,踩着鼓点的节奏,向前进发。李来亨军团的三万人冷冷地站在原地。 “二通鼓!” 鼓声激变,节奏密集得使人窒息。排头兵全部变成了盾牌,他们之后出现了强弓手和机弩手。李来亨军团仍然不为所动,他们还是冷冷地立在原地。 “嗖嗖嗖”密集的空气撕裂声,第一批箭射完,李来亨军团似乎没有什么损失,他们不是普通的兵,也就不会被普通的战法损失。接下来多尔衮的战法就不是普通的了。 “三通鼓!” 雷鸣般的鼓点似乎让空气的共振达到了极限,一种窘迫的压力弥漫在战场上。 “杀!”李来亨喊出了今天他在战场上的第一声。 他已经发现了敌人的弱点。两个犄角,让他们分开,这就是敌人的弱点。李来亨的三百精锐像楔子一样锲入敌人的两个主阵之间。只有这种精锐,才有资格锲入这样的阵形之中。 锲入这种阵形里,会被挤扁、会被压死,按照努尔哈赤的说法,他的上下颌锋利的牙齿和强劲的咬力,任何锲入进去的东西都会被撕碎。李来亨就是选择锲入这个被多尔衮认为有死无生的狭缝中。它不但是三百人进去了,而是一万骑兵都锲进去了。这样他的一万骑兵变成了腹背受敌,腹背受敌是兵家大忌。 可是李来亨就是要犯这兵家大忌,因为他自己腹背受敌同时也是要让对手腹背受敌。现在敌人的两个主阵都腹背受敌了,谷英攻青龙阵,善挖壕沟的人最适合放水捉鱼,不捉鱼就擒龙。谷可诚攻白虎阵,毛葫芦兵就喜欢上山打老虎。 多尔衮没有心惊,他今天本就做好了打硬仗的准备,和李来亨交手,他就是为了用这个绞肉机绞死他,所以如他所料,如他所期盼的,李来亨锲进了两个主阵之间。 “擂鼓!两阵夹击!” 随着多尔衮的令下,鼓声突然变得浑厚悠长。这是一种号令,青龙阵的北面固守,南面出击;白虎阵的南面固守,北面出击。也就是说,他们夹击李来亨骑兵的两个面开始了全力攻击,最精锐的部队全部布置在这一边。多尔衮有恃无恐的理由就是,他今天用于绞杀李来亨部队的兵,全部是他的近卫军,他们是这支部队的钢。 可是多尔衮没有看见他所预期的结果。他的两个主阵本应该是南北对进,把对手积压在一个狭小的缝里,让他们挣扎,让他们窒息。可是南北对进的这两支部队,像遇到了一堵墙,一堵无法逾越的铁墙。而他们固守的部队,在谷英和谷可诚两军的打击下,固守变成了退却。 本来他是要把李来亨的骑兵挤压成一条缝的,最后挤扁。但是变成缝的,却是他的青龙与白虎两阵,意料之外的结局。 自从此阵诞生以来,第一次出现这种现象。多尔衮惊讶之余,亲自击鼓,他使出全身力气,用力猛击。可是他的青龙白虎的局势并没有因为多尔衮亲自击鼓而有所改观,他们已经拼尽了全力,只是今天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对手,他们不是没有努力。 “顶住!必须顶住!”他朝身边的几员大将环视了一眼,意思很明晰,该是你们出力的时候了。 一个中年男子拍马上前一步:“皇父摄政王,我去吧。” 多尔衮没有立即回复他。这人姓李名世宇,朝鲜王子。满族征服朝鲜时,他们不但要打败朝鲜军队,而且各主将都会刻意把一批能征善战的敌方猛将最后朝鲜被满族征服时,李世宇成了阶下囚,他自以为必死无疑。可是被关押半年之后,他被多尔衮叫去了,问他愿不愿意为他效力。 一个死定了的人突然被告知,他可以不死了,他会怎么样?李世宇说,愿意为王爷效劳。他李世宇本来很傲气,但是多尔衮的大名在朝鲜人耳朵里如雷贯耳,现在满洲第一英雄亲自邀请他效力,他自然高兴。 可是李世宇跟随多尔衮多年了,还没有为他立过寸功,多尔衮一直没有让他上阵,他仅仅做了多尔衮的一个跟班。今天一个少年将领英雄了得,他率领的一支精锐,竟然让满族人赖以自豪的战法不灵了,他知道今天他该出场了。 多尔衮紧拧着眉头。要扭转这个局面,必须除掉这支队伍的灵魂。谁能除掉李来亨?用这个李世宇试一试? 这么多年来,多尔衮对李世宇是了解的,他之所以没有死,也就是因为他在满族人手里还没有败绩,在将与将之间的单打独斗。 “好吧。”沉吟了很久一会的多尔衮终于下了决心:“杀了李来亨,我封你朝鲜王。” “朝鲜王?” 朝鲜王三个字,让李世宇震撼了。自从朝鲜被征服以后,那里就只剩得一个懦弱的傀儡政权,所谓的国王,是一个十岁的弱智儿。现在多尔衮答应封他为朝鲜王,这不仅是他个人的幸事,也是朝鲜民族的幸事。 李世宇不是单枪匹马,他也有一群亲将,原来在朝鲜时的精锐亲兵亲将并没有全部离开他,他们之中的铁杆哥们继续跟随着他。 “兄弟们,拿出我们朝鲜民族的勇气来。你们看见了吗?那个年轻将领,谁杀了他,谁就是我的大将军!”李世宇悬赏了,他既然是未来的王,他就可以承诺谁是未来的大将军。 “杀!”用朝鲜语喊出的这个字,怪怪的似乎没那么凶残,还似乎有点儿悦耳动听。 可是这群人一点也不赏心悦目,他们凶恶地圆睁着大眼睛,挥动着兵器冲进了阵里。李来亨早就注意到了,他一眼也看出来了,那个中年将领不是普通的将军,是多尔衮的杀手锏。 李来亨用眼睛示意了一下,告诉他的亲兵亲将,注意这十几个人,他们来者不善。罗四和王虎紧了紧握刀的手。 李来亨带着亲兵迎了上去,相隔五十步,谁也没有捉对厮杀,不是示威,而是示弱。真正的大将,在冷兵器时期,从不畏惧三尺之内的砍杀。十尺之内,任何人的头、胳膊或身体的任何部位,都可能在瞬间被砍落或者刺穿。所以勇气是在十尺之内体现的。 双方的将士都明白这是一场决斗,所以各自的并将都会为自己的主将让开一条路。五十步,三十步,十步。太快了,双方的速度相加,五十步仅仅就是眨眼的功夫。这一场绞杀没有在瞬间内结束。 李来亨腾空、落下、转身。他没有瞧自己的剑尖,他的剑尖在滴血。可是他的对手还基本完好,李世宇的脖子上有一线红色血液冒出,这条伤口仅仅只是划开了一层浅浅的皮肤。 李来亨很少出现这样的失误,一刀必中,一刀毙命这是他的信条。杀敌不能有丝毫的犹豫,每一次出手,都必须毫无保留地用尽全力。李来亨是这么做的。可是本该割断李世宇颈部器官的这一剑,却只完成了百分之一的任务。必须再次重新开始。 李世宇的心跳竟然没有加快,他冷得像一块石头,竟然没有理睬他的亲兵和亲将在地上的挣扎和哀号,也没理睬自己颈上还在冒着鲜血。他只稍稍看了一下他手中的两把钢刀,没有一丝红色,这很少见。 他出手必见血,这是一直就没破过的咒语。今天他使出了他最强大的一招,双刀齐下。今天之前,在这一招之下,还没有全身而退的人。 李世宇缓缓环视了一下周围,他的周围,只剩下三员大将了。地上躺着七具亲兵和亲将的尸体,另外三具还不能算尸体,他们还在挣扎和哀嚎。他冰冷地瞧着李来亨:“哼,你是人是鬼?你能躲过我的第二次出击吗?” 721话:红夷大炮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嘚!”李世宇对他的战马喝道,两脚用力一夹,独自挑战李来亨。 李来亨冷冷地一笑,他的战马没有冲锋,踏着碎步,嘚嘚嘚嘚走的很悠闲。就在李世宇即将近身之时,李来亨的白马猛然腾空,李来亨自己也一跃而起,他手中的宝剑又一次划着弧线,划过李世宇的头顶。他落下时稳稳地坐在白马的背上。 这是李来亨第二次使用这个招术了。这一次,李世宇没有死,他回到了多尔衮的身边,低下头说:“对不起皇父摄政王,末将无能。” 鲜血顺着劈开的头皮泊泊而下,顺着眉心、鼻梁、鼻尖,一直滴在黄泥土地上。 多尔衮没有多看李世宇一眼,嘴里只是哼了一声,多尔衮冷峻的眼神缓缓地寻找到着李来亨。战斗还在继续,他偶尔短暂加入一会,很快又退回核心。他的每一次短暂的加入,必定是发现了敌方有佐领以上的人出现,随着他加入的次数增加,死去的佐领以上将军也随之增加。 “哼。该出手了!” 多尔衮没有太多的将领可以再消耗下去,他对他的亲将说:“出手吧!” 这句话震骇的不仅仅是他的亲将,就连多尔衮自己也稍稍有些心惊。这一手多尔衮只使用过一次,就是他在与最强的政敌豪格短兵相接的格斗时候,他心狠手辣地使用过一次。 多尔衮要对核心阵地来一次不分敌我的杀戮。为了杀死李来亨,他宁愿让自己的精锐为他陪葬。危险渐渐来临,李来亨知道多尔衮的能力,也知道他的野心,但他绝对没有想到,他会用他自己心腹的身躯和生命为代价,而换取杀死李来亨的一次机会。 多尔衮准备用红夷大炮轰击核心阵地,那里是双方的精锐所在地。多尔衮转身离开,他不愿意在这个场合太接近屠杀现场了。一尊红衣大炮悄悄掀开了伪装,炮弹已经上膛,这次没有人做手脚,一炮打出去,爆炸地点肯定是血肉一片,遍地死伤。 战斗还是那么激烈。青龙、白虎两阵渐渐不支,他们第一次被别人压成扁平型,他们夹击别人,却被别人夹击着。再有一柱半香的时间,多尔衮的部队就会不支。这时候李来亨瞥见多尔衮在离开,多尔衮不可能因为害怕而离开战场。 李来亨预感到要发生什么事,或者说即将会要发生什么事。老九不在身边,李来亨警觉地看了看四周,他的骑兵已经分为两线,一线朝南压,一线朝北攻,多尔衮少有的败北将在李来亨面前再一次重现。李来亨一时想不出,多尔衮为什么突然脱离他的部队。 “不好了!”李来亨突然看见了大炮:“红夷大炮!” 李来亨想到这四个字,脑子里迅速思考一个问题,要怎么脱离战场?一时间没法子脱离战场了,两支部队交织在一起,眼看就要胜利在望,现在突然撤兵,不但脱不了身,即使脱身也会变为溃败,所以唯一一个办法就是尽快击垮对手! 李来亨大喝:“……” 李来亨的声音还没来得及发出来,不,是发出来了,但被一声巨响掩盖了。 “轰!”李来亨等人笼罩在烟雾和火光之中。 北京城。多铎数万人猛攻,多尔衮不但给了多铎足够的人马,还给了他几乎全部的火炮,北京的城墙正经受着满清一半以上的炮火攻击。 李岩早就预见到会有今天的局面,只要是北京坚守,清兵就不可能大胆地南下和西进,所以他坚持不放弃北京的理由是充分的。如果此时李自成在西安尽快行动,号召全国一同抗击清兵,尽可能联合左良玉、史可法等人,全国众志成城,赶走清兵,一统天下是有很大机会的。当然他更知道,北京的坚守将会是十分的艰难。 多铎的炮火已经是第六次集中攻击了,东面的一段城墙倒塌了数次,每一次都是李岩领兵用麻布袋装土,赶在清兵攻上来之前填塞缺口。 李岩的脸上被砖块划伤,他亲自在城墙上指挥抗击敌人。老百姓在城内帮助李岩军队搬运物资,他们说李岩公子是不错的人,由他领兵抵抗清兵,北京人没话说的,必须要帮助。 可是并不是所有北京人都是这么想的,有一股暗流,实力还不很小,他们曾经是洪承畴的人,或者是洪承畴的崇拜者;还有一群人是吴三桂以及吴三桂部下的亲信,他们积极准备配合清兵攻城。北京城内的人员很复杂,各色人马都有。所以北京城内的谣言非常多,暗杀活动也十分的频繁。 李岩应付城内的治安就已经很头痛,现在多铎突然攻城,他只好集中精力死守城墙。就在李岩死守北京城墙的时候,有一股人马在德胜门城门内秘密商讨问题。 “现在城内只有二万人驻守,今晚多尔衮摄政王会领主力从德胜门进攻,我们到时打开城门,迎接摄政王进城,就是奇功一件。”一个大顺军模样的人说话,他周围坐着十来个人。 “我们人数太少,只怕打不开城门的。”另一个人担忧地说。 “嗨,你这人,我跟你们讲半天了,我们十几个人当然太少了,就是要你们去拉你们认为靠得住的人呢?” “对对,我们一个人找十个,不就有上百个了吗?行行,再跟着李自成干,早晚会没命的。”这是唐通的降兵。 唐通在山海关一战战死,他的部队被整编,少数人被整编在李岩的部队里。他们和吴三桂的人勾搭上了,准备里应外合,在今晚献城。 郝摇旗被正蓝旗粘住了。他两万人本来要增援李岩的,没想到突然插上一支队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正蓝旗原本是上三旗,现在被多尔衮降为下五旗了。多尔衮在北京指挥此次北京会战,正蓝旗不言而喻,他们必须有好的表现。 郝摇旗面对正蓝旗旗主率领的三万多正蓝旗和部分蒙古兵,他虽有心尽快增援李岩,但是不击垮这支部队,增援只能是一个愿望罢了。 郝摇旗环顾了一下周围的部队,他知道这是一场恶战。要是在平常,他不想和敌人拼消耗,他已经不是当年跟随高闯王时的郝摇旗了,那时的郝摇旗除了摇旗就是砍杀,现在经过这么多挫折的郝摇旗也学会了心机,他知道打败敌人,有比勇气更有力量的东西。 但今天很难说了,李岩的局面岌岌可危,别说城内不稳,多铎是什么样的人,郝摇旗是非常清楚的。这位中年满清名将,和多尔衮、阿济格是同一个母亲所生,他的名声,除了他是他们弟弟之外,在战场上的名声一点也不比他们逊色。 多铎是努尔哈赤第十五个儿子,也就是他十五岁生日那天,他带领三个牛录的兵力,面对朝鲜世子的五千骑兵,他用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砍杀世子的军队两千多人,最后敌人不得不向只有几百兵力的多铎投降。这一战郝摇旗只有击败正蓝旗的阻击才能接近多铎,才有机会支持李岩。可是击败正蓝旗的优势兵力阻击,郝摇旗实在没有充足的理由是自己的信服。 正蓝旗原是皇太极长子豪格统领的一个精锐旗,属于上三旗之一。豪格广有战功,因为他的功勋卓著而不断进封。而豪格又素与睿亲王多尔衮不和。皇太极驾崩后,因为未指定继承人,引起了多尔衮和豪格对于帝位的争夺。 当时豪格亲掌正蓝旗,而且又有皇太极留下的正黄旗和镶黄旗以及众多大臣们的支持,略优于有正白、镶白两旗以及多铎支持的多尔衮。但是豪格在关键时刻未能果断行事,在有大臣提出豪格具备继位资格并要求他继位的时候表示自己不行,被多尔衮顺水推舟从而未能入承大统。最终由他的弟弟,皇太极九子爱新觉罗.福临继位,多尔衮为摄政王辅政。所以现在是正蓝旗背叛的时候。 正蓝旗都统阿贝额为了有个良好的表现,他见郝摇旗稍稍犹豫之际,发出了攻击的命令。三万多敌人像乌云般压过去,嘴里发出的呜呜声震耳发聩,幸亏郝摇旗这几年训练时特别针对满族人的战法有所演练,要不很可能会被清兵这种马蜂样的冲锋所吓倒。 郝摇旗冷静地看了半分钟。半分钟过后,他嘴角露出了一丝暴戾的冷笑。很久了,郝摇旗都没有机会打恶战了,今天他准备打一场恶战。 他的大刀在空中划了个圆圈,随机两腿一夹,催马向前。他的后面是三千骑兵,其他的人原地不动。郝摇旗准备以他的三千精锐冲击敌人的三万步骑兵。 这不是郝摇旗的鲁莽。一是他没有准备和敌人拼消耗,所以他没有动他的主力部队。二是他早就垂涎李来亨的八百精锐了,他知道自己没法子训练出李来亨式的精锐兵种,但是多年练兵的他,渐渐摸索出一些练兵方法,他精心挑选了三千人,经过长期的训练,他有了一支骁勇善战的精锐部队了。 他有这个信心,三千精锐投入敌人的核心阵地,是可以干出点成绩来的。郝摇旗的三千精锐直插阿贝额的核心阵地。一里路的距离,两支飞驰的骑兵相向而驰,两者速度相加,一里路瞬间就到。 清兵惊讶。三千人撞进核心阵地,竟然没来得及让盾牌手变阵,弓箭手也没来得及射击第一波箭雨,他们就已经进了阵地核心。 郝摇旗没有恋战,他不是仅仅为了杀敌,他是为了速战速决,只有斩杀敌人首脑才有可能速决,所以他的大刀直指阿贝额冷笑一声。 “好,来吧,老子正要找你晦气呢!你这么一点肉丢进我嘴里,不够我塞牙缝。” 阿贝额拍马前冲,他周围的亲兵亲将也欢快地呵呵叫着随主将猛冲。最前方的两员大将都是大刀,大刀对大刀,白光划着弧线,朝对方砍去。 722话:击溃清兵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没有金属的叩击声,传来的只是沉闷的肉体倒地声。郝摇旗的战马上空无一人。而地面上阿贝额重重地摔在地上,他的战马上稳稳当当的坐着郝摇旗,他用刀尖指着阿贝额的脸。 “投降!”郝摇旗喝道。就在他大喝的时候,一支利箭直奔郝摇旗的面门而来。 “噗!”的一声,郝摇旗中箭了。 阿贝额死了。一个正蓝旗都统就这样死了,死在被李自成弃用多年的莽将手里。 郝摇旗也中了箭,不过仅仅是箭伤而已,他顺手拔出利箭,又把这支箭搭上弓弦,瞄着离他三十步的参领,还了他一箭。这一箭既准又狠,半支箭身都插进了那位参领面门上。 “杀!”郝摇旗仅仅胳膊受伤,并不妨碍他捡这个便宜。正蓝旗都统阵亡,一个参领被杀,多好的机会。郝摇旗这一声杀,不仅仅是对他的三千精锐,而是对他所有的兵将。 战场的胜负往往决定于瞬间的战机,善于领兵的将领就是会把握这种稍纵即逝的机会。再怎么精锐的兵将,在主将阵亡之际,不可能还能在强敌面前镇定自若。在没有替代者出现之前,或者替代者还未真正控制局面的时候,这是对手可遇不可求的良机。 郝摇旗把握了,他指挥大军猛冲猛杀。很快正蓝旗动摇了,接着正蓝旗就成了溃兵。正蓝旗真的很倒霉,才从上三旗降为下五旗,现在又来一个灭顶之灾。正蓝旗溃败了,六千多具尸首预示着这旗又得从新起家,今后一两年是不可能称为精锐之师了。 郝摇旗乘胜追击,直到正蓝旗和他们协同作战的蒙古兵再也不可能组织有效的进攻时,他率领全军朝炮声隆隆的北京东面杀去。正在攻城的多铎已经得到正蓝旗全军溃败的消息,他预感到今天的攻城不会很顺利了。 “阻击敌人援兵!”他对一个蒙古都统喝道。 蒙古都统拥兵两万,他弯刀一挥,向南阻击敌人去了。可是乘胜而来,锐气正旺之师是不好惹的。蒙古都统冒冒失失朝郝摇旗部队冲击,两军一接触,蒙古兵傻眼了。他们遇到了一支罕见的强敌。起先他们还僵持了一会,可是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倒在马下,本来还算勇敢的人现在胆怯了。 战场上胆怯的一方,结局是很可怕的。蒙古兵开始了后撤,接着就是互相践踏,再接下去就是崩溃。 李来亨被红夷大炮轰了一炮,很准,他就在靶心,满清炮兵打了个十环。李来亨死定了,多尔衮是这么想的。 李来亨的骑兵倒了一片,死了的、受伤的、吓着了的、被人绊倒的。多尔衮的部队也倒了一片。多尔衮本就是让他们为李来亨陪葬,他下的血本很足,他的人死了伤了一千多人。 不打了,都不打了。李来亨不能让他第二炮打过来,他鸣锣收兵。多尔衮更是不能打了,他再打就完蛋了,所以他吹号回城。这一仗应该是李来亨胜了,但是属于惨胜。他付出的代价是死亡近两千人,伤三千多人,总共五千人伤亡,不小的损失。 多尔衮败回了顺义城,他的伤亡数超过一万人,他是惨败。现在他唯一期望的是,他希望多铎攻下了北京城,他当然有理由期望多铎攻下北京城。多铎有这么多大炮,多尔衮把大量的炮都给了多铎。他还派了正蓝旗阻止李岩的援兵,他在这里拖住了最厉害的李来亨,所以多铎打一个李岩应该不成问题。 可是多尔衮等来的不是北京城被攻下的消息,而是正蓝旗全军覆灭,多铎受到重创,他被郝摇旗和李岩的部队夹攻,现在正在撤退中。 “唉,真是遇到克星了,三战三败。唉,老子总有一天要把你这兔崽子活剥了!”多尔衮气恼地对自己说。 气归气,烦恼归烦恼,满清不能因为李来亨一个人而停止征服中原的步伐。 “来人!去把阿济格、多铎、洪承畴、范文程请来。” 多尔衮遇到大事,总是喜欢先在小范围商量,再和亲王贝勒等开会商议,那只是走走形式罢了。很快的这几个人都到了。阿济格晚一点,他在山西和李过打了几仗之后,没达到预期的目的,前几天回北京的。 多尔衮在这几个人面前直话直说,没必要装腔拿势,除了亲兄弟就是心腹大臣。 “这个李来亨着实难缠,他号称六万兵马,其实也就是三四万人,把我们二十多万人都拖在这里,这可不行。再让他拖几个月,南明的政权也稳定了,大顺的根基也深了,只怕四川的大西政权也巩固了。这样下去,虽然各自割据,但都是汉人,一齐过来打我们,只怕是很麻烦的事。所以请各位来商议商议,下一步该怎么走呢?”多尔衮说。 洪承畴在进关之前很少发表建议,他对明王朝是有感情的,现在不同了,崇祯都死了,他不必再为明朝效忠了。 “臣以为,”洪承畴知道多尔衮最想听的就是他说的话:“从山西进入陕西,李过的黄河沿线布防很严密,只有再有一支部队攻击潼关,陕西自然就在我们的控制之下。” 多尔衮一听,有主意了。他想李来亨固守北京也就是为了西安的安定。现在他们不打北京,让北京成为一座孤城,而他们的主力集中精力攻打陕西,使李自成不能在西安安心做皇帝,他必定就会要李来亨救驾不可,这是个好主意。 想到这里,他对阿济格和多铎说:“限你们两人半个月之内攻下西安。阿济格从山西进军,攻击李过部队;多铎从河北进河南,攻取潼关……” 多尔衮的脑子运转的很快,一会功夫,整个作战计划就形成了。他就这么一边想一边说,基本就没必要进行大的修改。就连一贯自负的阿济格也不得不佩服这位弟弟。 最后的决定是多尔衮继续在北京牵制李来亨,阿济格和多铎同时攻击陕西。 北京城内,李来亨、李岩和郝摇旗在一起。他们明白这次大仗胜得很惊险,他们能够在一起,真是很幸运的事了。 李岩说:“我现在很担心。两条路摆在我们面前都很艰难,一条多尔衮撇开我们往西攻击,我们在北京这座孤城里就只能无事可做了。前进没有后勤支援,后退无路可退。第二条路多尔衮主力死缠着我们,我想北京城也只能守半年。关键是皇上要及时组织力量东征,我们才有出路。” 李来亨也苦闷,他就是担心李自成不再考虑东征的事,这样他们留守北京也就失去了意义。此时李自成在干什么呢?如果李来亨知道李自成现在在干嘛,他一定会气得吐血。 西安现在已经改为长安。由于李自成和他的大将们多为陕西人,所以建都西安的想法很容易被人理解。 李自成这些天并没有按照李来亨的想法那样积极地筹备东征,也没有在河南、湖北安置官员,而是在做两件事。第一件事他派出吴汝义、李友西征大西帝国,也就是西征张献忠。理由是一国不能二主,有大顺就不能有大西。此议大部分将领和文官是积极赞成的,只有田见秀和宋献策有不同想法,但他们不敢犯众怒,只是提了提西征的忧虑。 当然他们两人没有坚决反对还有另一个原因,他们认为李自成之所以放出西征的话来,并派出李友和吴汝义率兵十万入巴蜀,主要原因一是政治的需要,他必须显示他大顺皇帝是正统,是代表天意的真龙天子。二是他担心张献忠和当年刘备一样六出祁山来讨伐他李自成,所以他作出了积极的防御措施,以攻为守。 这个策略对于李自成来说是十分致命的一招,他本就兵力不够,现在四面设防,就等于处处无防,哪还有精力对付张献忠? 这两件事都与李自成本人的想法分不开。李自成自兵败山海关之后,雄心顿挫,他虽没有表露出来,但内心深处却是想偏安一隅,占三秦之地,做个地方皇帝算了。而牛金星何尝又有什么雄心壮志?他从北京一路逃回西安,惊魂未定,他一再恳请李自成加紧防守,在潼关等地固以重兵,心里才稍稍安定下来。 确实李自成现在把主要精力都用在防守上。李过在黄河沿线布置重兵,防止清兵过河。马世耀数万人据守潼关,防止清兵从河南进入西安。吴汝义、李友在西面防止张献忠东进。只有南边,李自成还控制着襄阳,企图与左良玉联盟。 李自成派出两路特使与左良玉接洽,希望左良玉拥护大顺,李自成答应他封为藩王。可是左良玉搪塞了,他既没有明确拒绝李自成的联合,也没有放弃对弘光皇帝的拥戴,他屯兵汉口,扼住通往南京和江南的咽喉,静观其变。 李自成接到李来亨的战报,知道他们打败了多尔衮的几路进攻。他很高兴,说有李来亨在北京镇守,清兵就没法子西征和南下了。田见秀见李自成这么高兴,想提醒他李来亨面临的危机,更想提醒他清兵很可能会撇开李来亨直接西征。 723话:李岩出河南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李自成现在尊为皇上,扫他的兴可能会有不测之祸,所以田见秀努力地克制自己,暗中嘱咐自己等李自成冷静以后再提醒他不迟,但是这时候李自成突然说要派刘芳亮西进攻巴蜀,田见秀忍不住了。 他说:“皇上,虽说李来亨在北京打败了多尔衮,但只是一场局部的战役,对整个战争态势没有根本的转变。臣以为李来亨的这份战报不是报喜,而是报忧的。” 李自成一听,不以为然地问:“何为报忧?” 田见秀回答:“李来亨在战报中说道:敌人虽败,但他的势力并未衰败,臣恐怕孤军难以持久,更恐怕多尔衮另辟蹊径,袭扰陕西。臣以为李来亨担心的问题是多尔衮置北京而不顾,直接袭击陕西、河南,甚至直接下江南。那样北京就成了孤城,或者是死城。” 听见一个死字,李自成不高兴了:“李来亨非普通战将,他在北京,多尔衮断然不敢贸然西进和南下的,他难道不怕李来亨断他的后路?” 李自成的话音才落,一片的赞扬声。这些附和的人,听李自成这样一分析,附和他的声音就很多。 “皇上英明,有李来亨部在北京牵制,清兵哪敢出击?”文臣们附和时向来就很坚定。 “对。东有李来亨等人,西有英明的陛下坐镇长安,清兵迟早会知难而退,退出山海关的。” 类似的附和、阿谀论调很多,就没有一个人帮田见秀说半句话,好像田见秀今天犯下了十恶不赦的罪行。 “田将军最近总是悲观失望。这不好啊,这不行啊,会影响军心的。”有人开始批评田见秀了。 刘宗敏一贯就和田见秀有过节,所以他轻蔑地说:“见秀你还是专注你负责的都城卫戍吧,其他的事你就少劳心了,我看啊,你的锐气被消磨得太多了,不适合发表太多的意见。” 田见秀真的无语了,他好容易鼓起勇气提个醒,却被大家批评得遍体鳞伤。宋献策本来有打算说说自己的看法,一见形势不对,赶紧捂紧了自己的嘴巴,把到了嘴边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就在此时,户部尚书出班启奏。他说,现在各州县出现隐瞒人丁的现象,抗税的情况就更加多了,各地地主普遍以粮食歉收为借口,拒交各种税赋。现在粮库空虚,不尽快想法子粮食就会出现缺口,到时粮荒就麻烦了。接着他又分析原因,自然他不会说穷人的问题,因为李自成等人都代表着穷人的利益。他说,那些财主们十分可恶,不仅不想办法克服困难,为大顺贡献力量,反而找借口,逃避责任。 户部尚书说完,一群跟随李自成多年的将领们发话了,他们说:“杀!” “对,杀!” 牛金星作为文臣第一,他以宰相的身份作指示:“对抗税抗租的地主土豪,杀他几个。不,杀他一批,杀出我大顺王朝的威风来。我看啊,各州县各乡各里,选好一批敢和我大顺朝作对的人,杀他个全家死光,灭他三族,灭他九族。” 牛金星这席话很恶毒,他似乎有满腔的怒气无处发泄,所以说出一番令武将们也自愧不如的话来。牛金星没想到,他的这席话很快就在陕西形成了一股潮流,从此各州县大开杀戒,最后演变成了比赛一般,那个县杀人少似乎那个县的县官就没能力。这一场灾难和瘟疫一般,悄悄地在各地蔓延。 李岩说:“怎么得了啊,这一杀啊,受伤的是我们大顺朝啊。” 李来亨和李岩同时叹道。老九一脸的沧桑,他才整理了一份情报,来跟李来亨和李岩汇报:“长安那边不是很稳定,一部分乡绅地主,明朝旧臣开始暗中与吴三桂的人接洽,吴三桂也已经跟随阿济格迫近黄河,他们准备在陕西内部组织的人策应下强渡黄河。另外多铎已经进入河南,准备强攻潼关。所以陕西的情况很不容乐观。” “不仅陕西,全国都不容乐观了。” 李岩说:“皇上没有打算东进,现在连河南也放弃了,我们死守北京,犹如困兽之斗,已经没有意义了。” 李来亨何尝不知道?现在他被多尔衮牵制住,多铎和阿济格集中兵力猛攻陕西,胜败已经没有多大悬念了。现在放弃北京如何? 西进攻击阿济格或多铎,形成决战态势,李自成能够同意吗?从居庸关出关,袭扰满清老巢,没后勤的远征现实吗?李来亨在盘算下一步的计划。 李岩见李来亨没有回答,接着说:“我看啊,最好一步棋就是我们进入河南,暂时放弃北京,把河南控制住了,陕西也就安定了。” “西进山西,在黄河附近消灭阿济格!”李来亨下定决心了。 运动中消灭清兵,别人做不到,但他李来亨能做到。放弃北京的计划没有得到李自成的同意,他只同意了半个计划。北京城继续占领,李来亨可以派兵西进与李过合击阿济格。 李来亨只好请李岩商量此事。李岩想,这种计划太过冒险,北京本就成了孤城,现在还派兵西进支持,北京城哪里还守得住?于是李岩说:“来亨啊,我觉得还是经营河南好。困守北京,还要派兵西进,结果可以想象得出,我们必然遭灭顶之灾。不如这样吧,我们分兵,你只要给我五千兵力,多了我一个不要,我回河南发展。半年之后,我率兵北上,解北京之围,赶走满洲人。” 李来亨犹豫。他不是不相信李岩的话,也不是舍不得分兵五千给李岩,他担心的是,李岩会因此招来李自成的怀疑,他担心李岩会被李自成杀了。李岩很坚持他的观点,他自信在河南,他只需要半年时间,就可以发展十万左右的兵力,那时他以河南为根据地,出击山西和河北,最后在北京城附近和满清决战。 李来亨想,既然李自成没有了东进的打算,这个僵局总得要打破,让李岩突出去发展也许是唯一的活棋。想了想,李来亨说:“李岩将军,这想法不错,但是这个策略要以我的名义向皇上提出来,否则我担心别人会产生误会。” 李岩自然不理解李来亨这话的意思,他只能理解为李来亨和李自成的关系更紧密一些,得到支持的机会大一些而已。李岩带领一万精兵杀出重围,奔向了河南。 在长安李自成密切地注视着这一动态。他虽然得到了李来亨的请示,但是他内心深处有种莫名其妙的担忧。 “他到底准备干什么?”李自成反复地问自己。 李自成的担忧是有原因的,因为李岩出北京仅仅一个多月,他就在河南干得有声有色。河南人对李岩的到来有种盼救星的感觉,而反过来,陕西人对李自成似乎有了一种仇恨。 “他为什么干得这么好?为什么这么多人拥护他?他到底准备干什么?” 李自成反反复复地问自己。他有了一份深深的忧虑,接着又有了一份恨意。 李岩来河南已经快两个月了,他在伏牛山一带建立了稳固的根据地,接着又在郑州、开封一带运动作战,响应的民众很多,就连明朝的一些军官也率领部队来投靠。 人们需要一个头领,他们需要有人来领头抗击清兵。李岩现在有了三万多人马,再发展下去,不出半年,十万精兵不成问题。 这一天,李岩接待了两起人马。一起是李来亨派来的人,他们详细了解了李岩的武装发展和地方官的选配情况,也提醒李岩要低调行事。李岩虽然不很理解这低调的意思,但他是聪明人,凡事低调点总是不会错的。所以李岩很热情接待了李来亨派来的人,也很详细地把河南发展的情况告诉了他们。他约定三个月之后,李岩组织北伐。 第二起人,李岩觉得很不开心,因为这群人似乎不是来关心李岩发展的,好像是来调查他有什么图谋不轨的事。 “制将军,你在河南总共委任了多少知县以上的官职啊?总不可能没有一个具体的名册吧?” 一个中年男人阴阳怪气地问。他对李岩所说的军务繁忙,地方官的安排很仓促,有些只是临时指定。这句话很不以为然。 安排地方行政长官本来是一件很严肃的事,由于李岩人手单薄,他在这事上面确实没有系统的考虑。他的指导思想是,有总比没有好,多总比少好。他对于李自成不积极治理地方,不稳定地方的民生很有意见,所以他在河南的第一件事就是注重地方治理。但是他李岩只有老婆红娘子、弟弟李牧和一些亲将协助他,所以地方上很多事也就是草创,甚至在有些新打下的地方,县官姓啥名谁确实是不知道。 可是李自成的特使不这么想,他们觉得李岩在隐瞒事实,所以他们问话的语气渐渐严肃起来,不再客气地称呼制将军了。 李自成的特使了解了李岩的兵力及部署,以及地方行政安排之后回了长安。李岩心情很是不爽,心想:我辛辛苦苦却不受到信任。 724话:李岩被杀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李来亨被困北京已经快三个月,牵制了多尔衮近十万的兵力,顺治皇帝也没有进关。 北京的战事双方都没有大动作。多尔衮西进的阿济格还是被阻挡在黄河边,李过还在顽强地阻击阿济格的强攻。多铎对潼关的攻势也没有大的进展,潼关马世耀数万精兵阻止了多铎的前进的步伐。但是阿济格和多铎的攻势渐渐变得主动了,优势也逐渐朝他们一边转变。 李来亨急切地盼望李岩的发展尽快能够形成一股生力军。就在他急盼李岩发展壮大之时,突然接到了李岩的密报。李自成对李岩有了疑心? 李来亨对李岩的部下说:“李岩将军如果遇到被皇上召见的事,一定要找借口,千万不能去西安。如果西安派来特使,李岩将军一定要加强防备。” 他不能说明原因,他还不放心,就把自己的一个亲信叫过来,让他随李岩的亲信一起去河南。李来亨暗中交代他很多注意事项,并反复嘱咐他一定要保护李岩将军。 特使走了之后,李来亨还不放心,又把自己的另外一个叫赵丙的亲信叫来,对他说:“皇上可能会杀害李岩将军,你带十个好手,立即赶赴河南,谁要对李岩将军下手,你们可以格杀勿论。” 赵丙是李来亨训练出来的一流好手,仅仅是保护李岩的性命,应该是没问题的。赵丙是个厉害的角色,他不会问为什么,他只有一个目标,保护李岩。谁要杀李岩,他只记得李来亨交代的一条任务:“格杀勿论。” 他不管是谁来杀李岩,他都会对杀李岩的人毫不犹豫地一刀致命。万一来杀李岩的是李过,或者是李自成自己?赵丙也会格杀勿论吗? 会!赵丙的眼中只有李来亨,他说杀谁,谁就必须死!赵丙走了以后,李来亨才放下心来。 这时老九进来了,他又有重要情报:“黄河很快就进入冰冻期,黄河天险很快就不为天险了,阿济格在频繁调动军队,李过将军的正面战场,已经有阿济格六万精兵,攻破李过防线的可能性极大。在潼关方面,多铎集中了十门红夷大炮,攻破潼关也在眼前。现在情况危机,我们是不是派出一支奇兵进行袭扰?” 确实情况已经很危急了。但是李来亨已经对于这个决策,李来亨已经推演了上百次,他出击的两个战场,同时和三个满清名将开战,推演的结果是,他的胜率为六成。 李来亨对老九说了他的打算,老九放心了。当夜,李来亨又把郝摇旗请过来,在北京的大小将领再一次看李来亨推演北京的守城,以及他率军出击攻击多铎和阿济格的策略。 谷英和谷可诚帮助郝摇旗守城,经过李来亨多次的推演北京攻防,他们完全有信心打败多尔衮的攻击。罗四与王虎各自率领养父的五千骑兵和李来亨出征,心情自然是既兴奋又激动,守在城墙抗击敌人永远没有骑在宝马上驰骋战场那种畅快。 李来亨演示完整个战役过程之后说:“战场永远是未知的,我们的演示只是一个方向性的过程,战场的未知数很多,我们要有临机决断的思想准备。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十天后我们可以开始出击了。” 伏牛山。就在李来亨推演北京攻防的第三天,李岩的特使回来了。他们还没来得及向李岩详细汇报,突然接到报告,李自成的特使到了。李自成这次的特使带来的护卫有五百人之多。李来亨的心里咯噔一声,心想:坏了,李自成真的要动手吗? 李来亨正在积极地筹备出击的事宜,他有个预感,必须在近几个月内击垮多尔衮主力,让他们退出关外。否则大顺、南明、满清就可能形成三足鼎立之势,又将出现一个新的三国演义。当然除此之外还有几股势力在搅合,譬如明朝朱氏子孙另外几个自立为王的人和大西王朝的张献忠。这样下去,就会全国大乱。 不仅仅如此,汉人各自为王,一片混乱,那结果更可能的是,满清一家坐大。那样的话,大顺就会无立锥之地。李来亨决定,十天后他采取主动进攻。此时老九进来了,脸色很焦急。 “皇上派马世耀去河南了……” 老九才开口,李来亨急忙问:“什么?马世耀去河南?是去见李岩吗?带了多少兵马?” 李来亨显得很焦虑。这不明摆着李自成准备下手吗?马世耀镇守潼关,现在正兵临城下,多铎的主力就要进攻潼关,他作为主将,怎么可以离开战场呢? 李来亨想,使马世耀离开主战场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有比守潼关更重要的事情要办。李自成对于十八子主神器的预言太在意了,他担心预言应验在李岩的身上。这是李来亨的想法。 老九说:“马世耀是悄悄离开潼关的,带有五百精兵,据说他是接见了长安来的人以后突然出发的,估计有重要事情要去见李岩。” 事情很明白了,李自成派马世耀以叛乱罪名斩杀李岩。 “老九,李岩完了,你赶紧采取办法通知李岩逃离。来得及吗?” “你认为一定是这样的吗?会不会是马世耀奉旨调李岩的兵力,打破多铎的进攻呢?” “调动兵力,有必要由马世耀亲自前往?现在潼关的形势很危急……” 不需要解释了,老九已经明白了。李来亨的担心是有道理的,赶紧发出预警,就怕马世耀赶到了前头。他计算了一下,李来亨的亲信应该会和马世耀差不多时间到达,但是赵丙赶上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大顺钦差到,李岩赶紧出寨迎接,他没带多少的人马,只带了十个亲兵,加上李来亨派来的亲信,一共十二人迎出寨门五里。李岩一见到马世耀,知道不好了,心想李自成真的怀疑自己了。马世耀带的人马一看就知道,全部为精锐之兵,并且还有五百兵左右之多。 李自成听信了谗言,他来清理门户了。李岩脑子里出现了一个人的面容,牛金星。 牛金星对自己既爱又恨。爱,李岩和牛金星曾经惺惺相惜,互相倾慕,并且他们由于差不多的原因,李岩不是不知道,牛金星多次在李自成面前说李岩的坏话,其中有一句话对李岩的伤害是最重的,那还是李自成没有登基做皇帝之前的事。 那时李自成的军事很顺利,眼看西安就要拿下来了,这时李自成不得不考虑政府班子的组成了,其中最最重要的位子当然是宰相之位,李自成到底是选择牛金星,还是选择李岩,一直是他非常纠结的事。 有一次李自成试探牛金星,问李岩这个人怎么样?牛金星似乎是无意,也似乎是有意的说:“李岩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深沉了,不知道他的内心想的是什么。有人说他也姓李,后面的话那就不说了,都是人家胡乱猜疑的胡说八道的话。” 后面没讲的话,李自成自然知道就是指十八子主神器这一个预言。这句话李自成不得不记在心上,所以西安建立大顺王朝的时候,李岩不但没有做成宰相,连兵部尚书的之位也没给他,仅封为制将军、副军师,本应该给他的兵部尚书的职衔反倒是一个明朝的叛臣。 国防部长没当成,仅仅做了一个军长级的将军,这对李岩是极为不公的,甚至是一种羞辱。李岩后来才知道,原来这一切都是牛金星在背后捣的鬼。 当时李岩自己觉得心中无愧,也不担心李自成对他怎么样,最多是仕途上有些损失,日久见人心,李自成迟早会知道他忠心耿耿,所以他对牛金星的中伤也没有太记仇。 现在李岩在河南发展,拥兵数万,马世耀突然提兵而来,难道是李自成又听到了什么人的谗言? “马将军,潼关吃紧,是不是需要兄弟我助你一臂之力呢?”李岩说。 马世耀犹豫了片刻,嘿嘿干笑了几声,似乎在掩盖内心的尴尬和不安,他说:“潼关吃紧,自然是需要李将军的说明。只是末将这次来是奉皇上的命令来问李将军的几个问题。” 李岩看了看周围,都是马世耀的人,自己的亲兵已经被隔在三丈之外了。 “请说。”李岩说。 “皇上问,你的人马立即调往陕西,你认为可不可行?”马世耀在马背上侧过身子对李岩说。 “河南安定,关中也就安定。我在河南发展武装,为大顺朝建立一个屏障,为什么要把河南的兵力调往陕西呢?”李岩知道,调兵只是借口,问罪才是真。 马世耀没有继续问这个问题,他接着又问第二个问题:“皇上问,李岩在河南封了这么多县州官员,他那里不就成了一个朝廷吗?” 马世耀说这话时,手里紧紧握着刀。眼睛盯着李岩,李岩很快镇定了下来。 “马将军,你果然是皇上派你来杀我的,唉,没想到我李岩忠心耿耿却蒙不白之冤。好吧,马将军你奉命而来,我也无话可说。但是容我说几句话,有朝一天希望你能把这话传给皇上听听。马兄,你跟皇上多年,皇上的事业发展你是清楚的,我就不多说了。” “但是山海关之败,我李岩是不是曾经阻止过皇上?东征,我就认为时机不到。现在你知道,李来亨在北京困守孤城,皇上竟然迟迟不派兵东征,还把大片的土地让出来,山东和河南都拱手送给了敌人,仅仅守住关中这一小地盘,我们今后就做一个割据武装部队吗?” “我在河南发展,对陕西的屏障作用你应该一眼就看得出,为什么要放弃河南?我对各县洲安排官员,也只是安民之举,与朝廷不朝廷有什么关系,难道给敌人好些?我李岩,一介书生……” 725话:李岩被杀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李岩说完,最后说:“马将军,你奉命来诛杀我,我不死,你就必须死,所以我不会责怪你。只是这样下去,大顺的江山危矣!” 马世耀环顾了一下左右,周围都是他的人,他的眼中杀气渐浓。 “李将军,你所说的都不错,皇上要我来杀你也没错,现在大顺军心不能乱,所以你到了该消失的时候了。” 马世耀话音才落,“嚓!”宝剑出鞘,他猛地一刺,宝剑直没入一尺有余。 李岩惊呼:“你……” 马世耀狞笑着说:“留你不得。” 在长安皇宫内,李自成接到马世耀的报告,李岩已经斩首。李自成笑意中含有一丝苦涩,可惜了一员好将领。他叹息说:“怎么没有李岩的人头?” 来使说:“马将军担心李岩的部下发觉,秘密处死他之后,没有割下头颅。” “现在河南的军队还稳定吗?”李自成问。 “皇上英明,马将军诛杀了李岩之后,刘芳亮将军很快就进驻了伏牛山,所以河南的军队稳定,他们很快就会随刘芳亮将军回襄阳。” “李岩的兄弟都杀了吗?” “都杀了。只是红娘子跑了。” “红娘子跑了?”李自成惊问。 红娘子是李岩的老婆,她是江湖人,极有姿色,武艺也非凡。她跑了,终究是个祸根啊。 李自成虽然高兴除掉了一个心头大患,但隐隐约约有种难言的奇怪感觉。是因为红娘子跑到了的原因吗?不是,一个女人终究成不了什么祸害;是因为冤杀了李岩?也好像不是,杀他是有理由的,虽然现在还不能肯定他会反叛,但是李自成潜意识中觉得自己成为一国之君似乎越来越遥远,这十八子主神器的预言绝对不能应验在别人身上,所以他杀了李岩,应该不会后悔。 难道是因为李来亨?李来亨上次已经救过一次李岩,这次他肯定会不高兴。可是他不高兴有什么关系呢?难道是因为没有见到李岩的人头? 对于马世耀这人,李自成放得心,他是李自成的老部下,现在也已经成为了制将军,高级将领了,他多少次出生入死,对李自成忠心不二。但是以人头为证的年代,不见人头就可能有变量。李自成对马世耀不带李岩人头来见心中还是不快。 和马世耀一起去传圣旨的姚公公没有回来。姚公公是李自成的心腹,他是奉旨前去监督马世耀杀李岩的。马世耀的特使说,从河南回来时,遇见清兵,大战时姚公公被多铎的兵杀了。 没几天,李岩被杀的消息还是被别人知晓了,议论纷纷,都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呢?怎么李岩被皇上斩了?所以说李岩的死对于李自成的伤害是很重的。 议论传到李自成的耳朵里,已经差不多是最后一个了,他还是宋献策来报告时才知道外面有此议论。宋献策说:“陛下,现在谣言纷纷,说李岩被杀,不知道陛下听说过没有?” 李自成一惊,这事终究还是纸包不住火啊。既然大家知道了,那也只好公开此事了:“不是谣言,李岩确实已经杀了。” “……” 宋献策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他只能是惊讶,惊讶得一宋献策心里骂着李自成昏君,心里恨恨的,他有一万条理由可以证明李自成是一只蠢驴,也有一万条理由证明李自成不再是英明之主了,他将正式进入覆灭的轨道了。 李自成见宋献策一句话不说,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不得不解释:“军师啊,我知道你对杀李岩之事可能有些想法,但是李岩必杀啊。我之所以没有找你商量,就怕你顾着情面。你们过去一直就感情很深,李岩确实也是不错的人。可是他反叛,另立朝廷确实是不应该的,所以我不得不杀了他。” “他另立朝廷?”宋献策想都想不到李自成会用这么愚蠢的借口杀李岩。 “对,他暗中委派官员,传播谣言,说什么十八子主神器的预言指的是他,被他蛊惑的人很多。你看,河南民众都称颂杞县李公子是他们的大救星,这就是证据啊。这事我和宰相商量了很久,也反复派人去了查看,证据确凿,一点也没有冤枉李岩的。” 宋献策不能再说什么了,李岩死了,不能复活,既然不能复活,那就团结为重,给李岩坐实一个罪名,免得大家议论。 所以宋献策说:“皇上,李岩反叛是事实,那就赶紧公布他的罪状吧。只是李来亨那里,怎么安抚他呢?” 他的意思是说,其他人你都可以唬弄,给李岩什么罪都问题不大,但李来亨你能瞒得过吗?李来亨是李过的儿子,只怕他要公事公办呢?李自成不以为然,李来亨还是个细屁孩,又是自己的晚辈,他还能为李岩翻案不成?所以他对于宋献策的提醒没有理睬。 第二天,李自成召开御前会议,正式宣布了李岩的十六大罪行。马世耀因诛杀李岩有功被晋升伯爵。 李岩的十六大罪状确实太过勉强了,这些都出自牛金星之笔,他在捏造李岩的罪状时费了好大一番精力,亏他读了不少的圣贤书,终于熬了两个通宵,替李岩捏造了十六大罪状。这十六大罪状主要是:图谋不轨,阴谋造反;私置官员,另立朝廷;贪赃枉法,议论更多了。不过现在的议论变得隐蔽些了,不是自己的至亲和心腹朋友,是不敢公开一轮的。 渐渐,众人议论的矛头开始指向牛金星,都说这位宰相心地太狭窄,心肠还狠了一点,杀敌人不见得他有多狠,杀自己人倒是说杀就杀。宋献策对牛金星的看法也发生了重大的变化,这位引荐人,不是他当初所了解的牛金星了。 确实这个牛金星不再是当初的牛金星了,特别是北京攻下以后,他就变得很糟,一派官模官样在他身上体现的十二分派头,既贪财又好美女,在外人面前却又假正经,一副正人君子样。他身边的人都知道,牛金星有个嗜好,晚上睡觉必须是两个女人陪他,左右一边一个把他夹在中间。再来就是贪财。 这些也许并不算大节,属于小节之类,无伤大雅,但是他到西安以后突然变得好杀,这就不能不说是变化了。当然这种变化也不止他一个人,那些明朝的降臣也有很多变得很嗜杀,他们在陕西的城乡号召百姓检举揭发不忠于大顺的人员,一经被检举,当地官员不必审讯就可以砍杀。并且在有的地方,还出现了以砍了多少反叛分子的人头来论功行赏。 田见秀对牛金星的做派很反感,但是最近田见秀在李自成面前基本没有被重视的机会,甚至于李自成对他还有些的情绪。 这一天下了朝,田见秀和牛金星面对面相遇。牛金星鼻子里哼了几声,田见秀反过头问:“牛大人哼什么哼呢?” 牛金星又哼了一声重的,冷冷地说:“老夫最近喜欢哼,田将军听起来不舒服吗?” 田见秀说:“我嘛无所谓,不过有一些阴魂只怕有所谓了。牛大人最近很喜欢杀戮,难道不怕报应吗?” 牛金星大怒,涨红着脸喝道:“你什么意思?你说我杀错了吗?难道你是李岩的同党不成?” 田见秀并不怕牛金星,冷笑道:“想治末将的罪?你就编些罪名啊。可惜我和李岩的交情没你深。牛大人,你就编吧,我倒是想看看我有什么罪行可以让你杀的。”说完,田见秀径自走了,不再理会牛金星的瞪眼了。 726话:高桂英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牛金星想治田见秀的罪难度就大得不得了,因为实际上田见秀在李自成部队中属于第三号人物,仅次于刘宗敏。他也被封为总权将军,列公侯之列。 但是牛金星不会放过田见秀的,他是读书人,计谋多得是。所以牛金星望着田见秀的背影。就在田见秀和牛金星发生不愉快之事之时,高桂英也很不高兴,她被一个人问得哑口无言。 关于高桂英皇后,有一段故事不得不提。高桂英,米脂城西壶芦山人,高立功之妹,李自成的夫人,她的舅舅就是明末的著名起义军的头目高迎祥。崇祯元年,李自成因矫捷善走,孔武有力,帔银川驿招募为驿卒,往返于榆林、米脂、延安递送公文。李自成递送公文相当的卖力,没想到却连连座马累死或丢失,引起知县的不满,那年正赶上朝庭下令裁员,首先被裁减了。 随后李自成便去延安拜师学艺。期间因为好打抱不平,抑强扶弱,嫉恶如仇,打死了延安地痞石友仁,便跑回了米脂,不久被官兵抓获,被知县宴子宾打得伤痕累累,送入大牢。当时监狱里的禁卒高立功,与李自成以前都是驿站上的好友,给他送茶送饭,格外的殷勤。 有一天上午,高立功弄了些酒菜想给李自成解闷。刚进狱室,猛然望见李自成身上盘着一条又粗又壮的大蟒蛇,鳞甲鲜明,头角崭然。高立功大惊,一失手摔碎了杯盘,拔腿就跑。李自成从梦中惊醒,翻身起来看见满地杯盘和刚跑出去的高立功,便连忙喊他,高立功方才转回来,但不见了大蟒蛇,心中好不诧异,料想李自成不是等闲之辈。 于是趁着夜色,打开李自成的铁镣,两人一起越监逃到壶芦芦山距县城六十多里处,较为偏僻,高立功一家就住在这里。高桂英姐妹三人都是好武之人,极讲义气。弟弟高一功、孀居在家的姐姐高桂英见到行侠仗义、武艺超众的李自CD无比的敬慕,兴奋不已。 高桂英更是忙着烧火做饭,精心料埋着李自成的饮食起居,心里默祷着李自成受创的身体早日康复。李自成对高桂英的关怀体贴的照顾铭记在心里,更为她才貌所动心,从不为财色所动的英雄汉子不免对高桂英产生了爱慕之情。这一切都被高立功看在眼里,他也觉得他们俩人男才女貌,于是李自成与高桂英便花壶芦山响吹戏玎地成亲结婚了。 李自成与高桂英新婚后,便在高立功家与高桂英召集一帮乡间兄弟每天在院子里习武练功。高桂英在李自成的指点下,武艺进步很大。有时比武,李自成也很难胜过她,李自成不由赞叹高桂英是女中豪杰。就这样壶芦山美人配英雄的事很快传了出去,官府也闻风追来。 李自成便与高桂英、高立功、高一功收拾行李,连夜出走。后来几经辗转,投奔延安嫡舅高迎祥的队伍。从此高桂英与李自成夫唱妇随,恩爱无比,同心协力,患难与共,并亲率一批以米脂婆姨为骨干的女将组成了娘子军,跟随闯王李自成驰骋疆场,浴血拼杀数十载,所以高桂英这位皇后在李自成的心目中,或者在大顺王朝中的地位,不仅仅是一个皇后的地位,此时她被李岩的老婆红娘子逼问得哑口无言。 “皇后娘娘,你相信李岩的十六大罪状吗?”红娘子问。 高桂英说:“我一个妇人家,有什么信与不信的呢?” 红娘子冷笑道:“大顺将来灭亡那一天,妳娘娘也还能这么淡定吗?” 这话是多么的大逆不道!但是高桂英忍了,她没说话,因为她知道一个女人死了男人是什么滋味。 红娘子又说:“夫人,皇后娘娘,牛金星才是大顺的最大祸害,此人只怕是早就投敌叛变了,你们看着看吧。” 这话高桂英当然不信,她知道这不过是女人家为夫报仇的污蔑之词而已。但是红娘子说的陕西的杀戮问题,她不得不过问一下了。当然一个女人,现在的大顺皇帝还能听得女人的意见吗? 后宫不干政,牛金星就是这样回答李自成的。红娘子见过高桂英后突然又消失了。 北京,李来亨和老九对面而坐,他们沉默了半天了。匆匆赶回来的赵丙站在身后,等候李来亨的指示。 赵丙是在郑州附近得到李岩被杀的消息,虽然消息很确凿,再去伏牛山已经救不了李岩,但他还是潜入伏牛山中,这时马世耀已经离开,刘芳亮将军正在收拢军队,准备南下。 马世耀和刘芳亮配合相当紧密,马世耀才到伏牛山,刘芳亮就领兵而来,这只能说明李自成的部署不是临时安排的,他们杀害李岩的准备十分的充分。 “老九,看来我们困守北京这一招,已经是多余的了。我担心长安很快就会崩溃,下一步我们该怎么走好呢?” 李来亨听完赵丙的回报以后,他没有对李自成杀害李岩的事多说什么,似乎在他思维里,李岩的死是必然的,上天注定了的。半晌,他问了老九这么一个问题。 “战略非我所长,听将军你的吧。”老九说。 “长安那边还有什么情报?” 李来亨当然担心陕西的军务,但他更担心陕西的政治。近几个月来,牛金星治理陕西可以说一塌糊涂,他不但没有让百姓对未来产生美好的期盼,反而让百姓反感。 老九把陕西的情况说了一遍,对长安的局势也详细向李来亨汇报了一番,包括几个主要官员的私生活。 听完,李来亨说:“这几天你们别打扰我,我得好好考虑一下了。” 李来亨只有在非常难以决策之时会这么说,他要用几天时间不让人打扰地思考问题,说明他要做一个巨大的决策。 李来亨现在没有太多的人可商量大事,他必须自己拿主意。郝摇旗、谷英、谷可诚都是不错的战将,也有一定的战略眼光,但是李来亨不是作一般的战略决策,他在做一个改变的重大决策。所以他必须摒除一切干扰,全心身去思考一个问题。 长安,皇宫内,李自成才和米脂的那位妃子温存了一会,就被一名太监的声音打扰了。 “皇上,紧急军报!” 李自成很久没有听到这种紧急的报告了,知道肯定出了大事,忙爬起来,就在床上看着军报。 “该死!马世耀竟然投敌叛变?” 他重重地把折子摔在被子上,不小心刚好摔在妃子雪白的玉峰上,害得这美娇娘哎呀一声哼的很痛苦。 “马世耀叛敌呢?” 不错。李自成留给马世耀一万兵马受潼关,另外的两万兵力调往商州一带布防。潼关顿时陷入了焦虑之中,潼关的防守本就很吃紧了,现在关键之时突然又调走两万人马,使守军们顿觉失望。就在第二天,马世耀他在部下的裹挟之下,投降了多铎。 为什么李自成会有这么一招头昏着把部队调离?其实这错误刚好是李自成自己造成的。他把李岩这支兵马从河南搬走到湖北,空虚的河南立即就被多尔衮的部队填补,此时陕西的防线突然就扩大了,他不得不从潼关抽兵。 从潼关抽兵,李自成知道潼关危险,但他绝对没想到马世耀会投降,一万精兵,驻守潼关顽强抵抗的话,半个月到一个月是没大问题的。他本来准备从其他地方再抽兵填补潼关的不足,可是没等到他做出部署,潼关失守了。 潼关失守,等于陕西失守,西安的大门洞开,现在摆在面前的选择只有两个,一是夺回潼关,一是撤离陕西。夺回潼关,希望渺茫。 撤离陕西,往哪里撤?两条路,一是四川,可是那里有张献忠,二是湖广,刘芳亮的大队人马在襄阳,这是他唯一可以选择的撤退方向。所以李自成的下一步,必走襄阳。 廷议很匆忙,他们只有十来天的准备时间,十天之后,多铎会大举进攻陕西,阿济格也很可能突破李过的防线全线攻击大顺的部队。李自成准备南下襄阳,在汉水以南割据一方地区。 当然李自成相信,左良玉会和他合作,他有十万精兵,将来在荆楚之地建立一个国家也是可行的。第三天,两件事让李自成又有些犹豫了。 一是潼关来了密信,马世耀亲笔来信说,他愿意为内应,请皇上派人攻打潼关。马世耀本来没有背叛李自成的想法,但是最近发生的事他不得不考虑背叛李自成了,因为李岩的事,他非常的纠结,他知道李自成迟早会找他算账的。 其次马世耀也觉察到,自从李自成西安做皇帝以后,他过去的作风变了,特别是一连贯的决策失误使人看不到希望,所以当他的部下裹挟他叛变时,他没有强烈抗拒。但是一旦变成事实之后,虽然多铎对他不错,但他的内心受到了深深的震撼,他追随李自成十多年,怎么在李自成最需要人说明的时候叛变投敌呢?所以他决定再次反水。他的部下很多人也有这种想法,他们准备在关内配合李自成夺回潼关。即使李自成治他们的罪,他们也愿意。李自成有了夺回潼关的念头。 第二件事就是田见秀再次抗命,让李自成心里很不是滋味。前几天决定撤退大计时,田见秀被安排断后,最后离开长安,在他离开长安时李自成要他做一件重要事情,那就是焚烧粮库的所有粮食,不能让粮食被清兵得到一颗。可是田见秀几次请求,要把长安城内的粮食发给市民,李自成很不高兴。 李自成说:“粮食不管在哪里,都会被清兵搜刮去的,只有一把火少了,他们才得不到。长安人会恨我李自成吗?” 就在李自成犹豫不决之际,突然一个消息传来,他惊呆了。有消息从潼关传来,马世耀等一万将士全部被清兵屠杀,马世耀自己是被清兵侩子手剥皮活活痛死的。离开长安的事再不能犹豫了,大顺主力全部南撤。 李自成怎么也没有想到,杀了一个李岩,丢了一个西安。其实他哪里知道,他丢了的远不止一个西安。 727话:玄烨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康雍干盛世指的是清朝从康熙帝到雍正、乾隆中期,出现了经济繁荣的局面,清朝的国力达到鼎盛,严格而言,是康熙二十三年到嘉庆四年的期间。 这段时期局势较为稳定,人民生活得到改善,国家财富有所积累,国防力量也相对强大,整个社会在政治、经济和文化上都处于上升状态,这段时间跨度至少有一百多年,是清朝统治的高峰。 清朝平定三藩之后进入康雍干时期,虽然还在处于小冰期时期并受太阳活动的影响,但在清廷的统治下发展有了根基,称为康雍干盛世。 爱新觉罗.玄烨,清朝第四位皇帝、清定都北京后第二位皇帝。年号康熙,后世称呼为康熙帝。蒙古人称为阿木古朗汗,蒙古语平和宁静之意,为汉语康熙的意译。 康熙帝八岁登基,十四岁亲政,在位六十一年,是中国历史上在位时间最长的皇帝。少年时就挫败了权臣鳌拜,成年后先后取得了对三藩、明郑、准噶尔的战争胜利,驱逐了沙俄侵略军,以尼布楚条约确立中国在黑龙江流域的领土主权,举行多伦会盟取代战争,怀柔招呼喀尔喀蒙古。 康熙帝是中国统一的多民族国家的捍卫者,奠定了清朝兴盛的根基,开创出康乾盛世的局面,被后世学者尊为千古一帝,庙号圣祖,谥号合天弘运文武睿哲恭俭宽裕孝敬诚信功德大成仁皇帝,葬于景陵。 玄烨是顺治帝福临的第三个儿子,顺治十一年生于北京紫禁城景仁宫,他的母亲孝康章皇后佟佳氏时为庶妃。顺治帝生前没有册立太子,他临终时接受汤若望的建议,因为玄烨出过天花具有免疫力而选他为继承人,以遗诏的形式册立玄烨为皇太子。玄烨即位于太和殿,年仅六岁,颁诏大赦,改康熙元年。顺治遗诏同时指派索尼、苏克萨哈、遏必隆、鳌拜四大臣辅政。 玄烨八岁丧父,母亲重病时候,玄烨朝夕虔侍,亲尝汤药,目不交睫,衣不解带;十岁丧母,玄烨昼夜守灵,水米不进,哀哭不停。康熙后来回忆说,幼年在父母膝下,未得一日承欢。 康熙皇帝一生功勋卓著,被称为康熙大帝,这个在中国历史在位时间最长的皇帝,童年却遭遇了比一般百姓家的小儿更多的不幸和挫折。 玄烨似乎有些生不逢时,他人生的最初阶段,竟然与皇父和董鄂妃的生死之恋相始终;顺治十二年,玄烨两岁,福临与董鄂氏相爱。十三年,玄烨三岁,董鄂氏入宫,被封为皇贵妃。十四年,玄烨四岁,十月董鄂妃生子,福临欣喜万分,称为:“朕的第一子。”举行隆重的庆典,以示这位诞生未久的婴儿,将是未来的皇位继承人。 十五年,玄烨五岁,年初皇四子病逝,被追封为荣亲王,福临、董鄂妃痛失娇儿,心灵创伤久久难以平复。十七年,玄烨七岁,八月董鄂妃病逝,福临痛不欲生,五个月后也撒手人寰,年仅二十四岁。在此期间,福临始终处于与董鄂妃的热恋中,对待小玄烨,自然不能予以足够的关注和关爱。 清制,皇子、皇女出生后,由乳母、保姆等哺育、服侍,与亲生额娘分居两处,平日不常相见。对玄烨来说还不仅如此,他为了避免水痘,两三岁时,就被迁往紫禁城外北长街路东的一座府邸养育。因为不住在宫内,他与生母佟佳氏接触的机会也很少。 顺治十五六年后,玄烨出天花痊愈,才重返皇宫,但与皇父、生母相聚之日,已剩下无几。玄烨曾经回忆儿时的情景:“先帝因为朕幼年的时候,未经过出痘,命令保姆护视于紫禁城外,父母膝下,未得一日承欢,此朕六十年来感到抱歉之处。” 玄烨八岁登基,富有四海,却不曾像一般人那样,充分感受生身父母之爱,这是他童年即有的渴望,至死未释于怀。 和所有孩子一样,玄烨和自己的生母很亲,感情上也更为依恋。佟佳氏幼年入宫,成为福临的妃子,生下玄烨后,由于福临与董鄂氏热恋,她被冷落一旁,当时还不足十七岁,直到福临病逝,她的处境始终没有改变。这事实上是福临后宫中,大多数妃嫔不幸遭际的缩影,从佟佳氏身上,折射出福临对她们的冷漠无情。 玄烨自幼敏感,善解人意。尽管他不谙世事,然而在与额娘不多的接触中,额娘黯然的眼神和隐隐流露的愁苦,或许会使他有所感悟,引起他幼小心灵的共鸣。在皇父与生母的矛盾纠葛中,他本能地同情额娘,置于他内心最隐秘处的天平,始终倾斜于佟佳氏一边。 玄烨继位后,佟佳氏与福临皇后博尔济吉特氏并称为两宫皇太后。但她命途多舛,竟于康熙二年病故,年仅二十四岁,距康熙元年被正式尊称为慈和皇太后,只有四个月。相对而言,玄烨继位到佟佳氏病故的两年,是玄烨一生中和亲生额娘接触最多的时期,佟佳氏去世的时候,他们的母子之情,正处于上升阶段。对玄烨来讲,这短暂的两年弥足珍贵,为他留下终生的回忆。 佟佳氏患病期间,玄烨朝夕虔侍,亲尝汤药,目不交睫,衣不解带,寝膳俱忘。大臣们见他一天天的消瘦,请求他节劳少休,但他根本听不进去。佟佳氏去世后,他擗踊哀号,水浆不御,哭无停声,近侍无不感泣。他执意要将额娘的梓宫亲自送出紫禁城,安奉坝上享殿,经孝庄再三劝止,勉遵慈谕,仍哭踊不辍。一个不足十岁幼童对生母的感情,毕竟是发自内心,无从矫饰的。 康熙二年,佟佳氏被祔葬孝陵,谥号为孝康章皇后。玄烨从小与生身父母相聚无多,他尚未成年,双亲又先后离世。但是骨肉之情,与生俱来。在玄烨心灵深处,在他丰富的感情世界中,皇父、生母始终和他同在,一生无法分割。 早在大清帝国的第二任皇帝皇太极死的时候,努尔哈赤的第十四子多尔衮希望能够拨乱反正,登上帝位,但是皇太极族系的人马气势汹汹,大闹议政王公大会,甚至还拔出了刀子,冲着多尔衮比划比划,比划的最终结果,是多尔衮退让了,让皇太极的第九个儿子福临做了皇帝。 这群拿刀子冲着多尔衮比划的人当中,有一个家伙最是凶悍,此人力大无穷,勇冠三军,曾经在正阳门下,一箭命中门楣,十几个侍卫竟然拔不下这支箭,由此看来这个家伙就是阻碍了多尔衮的帝王之路的主犯之一。 这人是谁呀?在领导面前大喊大叫的,还拿着凶器,多尔衮一打听,原来是皇太极的家将,名字叫鳌拜。多尔衮当时就火大了,命人把鳌拜推出去砍了。这时候小顺治飞跑了来,搂住鳌拜的脖子不放,央求多尔衮放过鳌拜。多尔衮不好当面跟小皇帝计较,只好罢手。 等回到家,多尔衮越想这事越上火:“你说这个鳌拜,这里有你什么事啊,跟着瞎搅和?” 命人拿鳌拜的考勤记录来,打开一看,怪不得鳌拜这么替小顺治卖命,原来他以前犯过错误,有错误那就好办,有错必纠嘛。于是多尔衮传令,再把鳌拜那厮推出去,接着斩。 听说又要追究鳌拜的历史错误,小顺治急如星火,飞快赶到,再次央求多尔衮刀下留人,没奈何,多尔衮只好依从。 前两次鳌拜侥幸逃过去了,多尔衮这时候忙着进取中原,暂时没顾得上他。等到赶走李自成,一窝蜂地搬到了北京时,多尔衮忽然又想起了鳌拜的事,这一次他给鳌拜找了个新的罪名违令渎请,就是没有听指示,擅自主张,犯了严重的错误,第三次将鳌拜推出门外斩首。 这时候的顺治,正承受着感情的苦恼。别的男孩子苦恼,是不知道如何接近女生,他的苦恼却是不认识的女生太多,都趴在宫里,对他虎视眈眈。尽管如此痛苦,但是顺治还是没有忘记鳌拜,听说鳌拜又要被斩,他又一次飞跑了去,求多尔衮看在他苦恼的份上,饶过了鳌拜。 就这样倒霉透顶的鳌拜为了顺治,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幸运的是多尔衮突然从马上跌下来死了,不然的话,说不定哪一天顺治一打盹,鳌拜的脑袋就没了。 在多尔衮的残酷政治高压之下,皇太极一脉的亲信早已经被剪除得七七八八,而这个鳌拜之所以能够侥幸残存下来,就是因为他不顾惜自己的性命,可见此人的忠心,可昭日月。所以顺治皇帝在二十四岁那年死的时候,留下了遗命,嘱托鳌拜照顾新登基的小皇帝,为四大顾命老臣之一。 但是没曾想过,多尔衮几次三番都没有能够扳倒鳌拜,但是鳌拜天生的霉运当头,拦也拦不住,他很快就被另一个政治对手给清除了,大清国第四任皇帝康熙。 鳌拜对帝王是如此的忠诚,小康熙为什么要干掉他呢? 话说传教士汤若望来到中国之后,因为形貌奇特,遍体长毛,于是引发了朝廷关注,被引进皇宫,与小顺治成为了莫逆好友。小顺治时常去汤若望家里做客,共商天下大事,正商量之间,顺治天花发作,一命呜呼。 于是皇太后孝庄找到汤若望这里,问道:“你说顺治死了,他的儿子都是小孩,大儿子牛钮生下来就死了,二儿子福全九岁了,三儿子玄烨才八岁,你说我们是立福全当皇帝呢,还是立玄烨当皇帝呢?” “当然是立玄烨。”汤若望回答。 “为什么呢?”孝庄问道。 “因为……”汤若望解释:“玄烨已经出过天花了,你看这孩子满脸的大麻子,那么他就有了免疫力了,不会像别人说死就死……” “那我们就立玄烨好了。”孝庄皇太后从谏如流。 于是小麻子皇帝康熙,就这样登上了历史舞台。那么这位帝王,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八岁被选为大清国第四任皇帝,九岁改年号为康熙,十三岁白蓝旗争地案爆发,鳌拜斩三大臣,十四岁正式亲政,十五岁干掉了以鳌拜为首的集团,拨正了大清的方向,二十岁取消广西、云南和福建三藩,财政统一划拨中央,二十一岁三藩连手起兵叛乱,二十二岁云南尚可喜之子尚之信大搞南独,起兵叛乱。 二十三岁立一岁的小皇子胤礽为太子,三十岁收复台湾,三十一岁设台湾一府三县,三十二岁发动雅克萨战役,击溃沙俄侵略军,三十三岁发动雅克萨包围战,三十五岁孝庄太皇太后死,三十五岁新疆葛尔丹在吞并漠西三部落之后,出兵攻打漠北诸部,漠北数十万难民逃入漠南,请求中央政府出兵平叛。 三十六岁与沙俄签订《尼布楚条约》,三十七岁发动漠北乌兰布通战役,大败葛尔丹,四十一岁葛尔丹向俄人借鸟枪六万,再次掀起叛乱,四十三岁发动克鲁伦河战役,大败葛尔丹,四十四岁葛尔丹服毒自尽,清政府重新控制了阿尔泰山以东的漠北地区,将四个部落交由葛尔丹的侄子策妄阿那布坦管理。 五十五岁已立三十三年的老太子胤礽被废,五十六岁恢复胤礽的老太子职务,五十九岁再度解除胤礽的老太子职务。六十岁遣使入西藏,册封五世班禅罗桑意希为班禅额尔德尼。六十四岁新疆策妄阿那布坦驱兵进入西藏,占领拉萨,杀拉藏汗,严重地破坏了民族团结。 六十四岁派军队去劝说策妄阿那布坦撤出西藏,惨遭策妄阿那布坦暴打。六十七岁再派军队进驻西藏,策妄阿那布坦被迫撤出,恢复了当地局势的稳定。六十九岁死于北京畅春园,死因活得太长。 728话:玄烨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康熙这个老家伙在皇位上一蹲就是六十一年,他可舒服了,可是他的儿子还等着要接班,太子苦等了三十三年,等得精神失常精神分裂了。但也不能怪康熙,要知道康熙在历史上,那可是赫赫有名的明君。 这世界上既没有什么明君,也没有什么昏君,君主是昏还是明,完全取决于百姓的认知观念。在这世界上,是先有了帝王思想,然后才有帝王专制的;而帝王思想,首先是一种群体认知的思想,如果群体绞尽脑汁地想找个皇帝来奴役自己,哪怕是挖地三尺,群体也会给自己挖出个暴君来享受一下。 康熙在位的时候,曾经有一个叫华亦祥的汉人,他是顺治十六年进士第二人,算是有点小知名度。有一天他跟在康熙后面,乐颠颠地去香山旅游,来到了一座寺庙。康熙皇帝停下仪仗,进了庙后,对着佛像行礼;寺中的僧人端坐于蒲团之上,眼观鼻,鼻观心,静坐不语。 正在打坐之间,那华亦祥突然嗖的一声窜了出来,手持一根大木棒,不由分说,照和尚的秃脑壳砰砰砰就是一顿狂砸,直砸得和尚惨叫不已,捂着满脑袋的血包悲愤地质问道:“你干嘛打我?” 只听华亦祥厉声尖吼:“你什么东西?皇帝对你下拜,你竟敢端坐不动,还这样无法无天了呢?” 僧人大恚,怒说:“皇帝是拜佛,又不是拜我,跟我有什么关系?” 华亦祥大声吼道:“老子打的就是佛!” 这段真切地道破了汉民族那浓重的帝王思想与奴才情结,自己膝盖软,见了权力就磕头,就磕头好了,跟别人有什么关系?可是这位华亦祥不光是严格地要求自己当奴才,还强迫着别人也当奴才,而且他甚至还想强迫着西天佛祖也跟他一道当奴才。有这样奴媚入骨的人存在,康熙即使是想不当明君,也不可能了。 总之女真人进入奴才情结严重的中原,真是来对了地方,在这个观念扭曲的世界里,康熙有的玩了。说起来康熙这个人,虽然久负明君之望,但实际上,他的心眼比针眼还要小,而且是有仇必报。 康熙老年的时候,牙齿都快要掉光了,那时候又没有瓷牙,没有假牙,只好任由嘴巴像老太太一样往里瘪。有一天老头康熙瘪着嘴巴,带一群年少貌美的嫔妃在花池里钓鱼取乐。一个妃子钓到一只鳖,刚一举竿,那只鳖却是聪明得很,张嘴噗的一声吐出鱼钩,掉头游进水里逃之夭夭了。妃子受惊,大叫起来:“有只王八跑掉了!” 皇后却是个勤于思考的人,她琢磨了一下:“可能是这只王八没有门牙了,所以咬不住钩子……” 说到这里,那妃子趁皇后专注于思考的工夫,急忙扭头向康熙甜甜的一笑,指望能够留下一个好印象,到时候也好幸御一下这皇宫里唯一的老头。 却不曾想到,那妃子如此卖弄风情,却惹火了康熙。他认为皇后说王八没有门牙,是无心之语,可是妃子竟然扭头冲着他笑,这岂不是说他康熙正是一只没有门牙的老王八吗?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将妃子废至冷宫。 古人说,龙有逆鳞,君心难测;又说伴君如伴虎,说的就是像康熙这样的皇帝,太难侍候了。他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心理上敏感得要命。你说王八,他就怀疑你说他;你不说王八,他就怀疑你在肚子里嘀咕他。这种事情搁在普通人身上,那叫疑心病,应该去看医生;可这事却发生在一位明君身上,明摆着中国人对明君的要求标准,实在是有点太低了。 除了为人极度敏感外,康熙还有一个爱好,就是特喜欢找砸惹事。曾经有一次,康熙忽然把古北口的总兵杨怡斋找来,命令他现场背诵《大学》,可怜杨怡斋也不晓得康熙抽的是哪股子邪风,只好硬着头皮瞎背,背了一半,就背不下去了:“陛下,臣忘了。” 一听说杨怡斋忘了,康熙大喜:“这是小孩背诵的课文,你怎么就忘了呢?” 杨怡斋说:“工作太忙啊……”心里说:王八蛋才天天背诵小孩子的课文呢? 就听康熙说:“你工作再忙,还能有我忙吗?你看我给你背诵一篇……” 他往杨怡斋面前一站,吭吭吭一口气把《大学》背诵完了,然后得意洋洋地说:“如何?” 杨怡斋这时才明白过来,原来康熙是闲极无聊,无事生非,想找个人来歌颂歌颂他,当即歌颂说道:“陛下啊,你是天纵奇才,我哪比得了啊。?”康熙大喜。 就因为会背一篇小孩子都会背的课文,康熙就乐成这个样子,由此可见此人比较纯真,比较肤浅。这种人天生的喜欢卖弄,是惹是生非的高手。他只要一听说谁比较厉害,就要和对方较量较量,不说他天纵奇才,他就没完没了。 还有一件事,是康熙南巡的时候,地方官出迎,指着随从中的一名百姓代表说:“这个人啊,叫吴廷桢,很聪明的,是我们吴中的才子。” 康熙一听:“什么?还有人敢跟我比聪明?放马过来。” 他伸手招呼吴廷桢过来:“你是吴中才子?不是吹牛吧?你既然是才子,马上赋诗一首,限令只能使用江韵。” 百姓代表吴廷桢的脑袋嗡的一下子就大了,只好绞尽脑汁:“龙舟彩动旗影憧,圣主巡方至越邦……” 刚刚说了两句,康熙就打断了他的诗:“不是到越邦,这已经到了吴江了……你接着来。” 吴廷桢心里有气,心说这个康熙什么人啊,说你到越邦有什么不对啊,你还非得要给弄到吴江去,一咬牙说道:“民瘼关心忘处所,侍臣传语到吴江。” 这样四句诗一下子圆了回来,康熙笑道:“还真是吴中才子啊,有一套……” 总之康熙这个人,他就是比较喜欢找别人的麻烦,给别人出难题。正是这项超凡的才能,使他晋升为中国为数不多的明君之一。而他这个性格,恰恰也正是他的帝王策术的一部分。 大清帝国的第二任皇帝皇太极、第三任皇帝顺治和第四任皇帝康熙比较一下,就会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这个现象就是第二任皇帝皇太极在位的时候,实行的是集体领导,领导班子四大巨头并排而坐;而皇太极为了打掉另外三个巨头,煞费了苦心。 到了第三任皇帝顺治,情况更是危险,如果不是鳌拜等家臣拼了性命,在议政王公大臣会议上敢跟多尔衮动刀子,皇帝的人选花落谁家,肯定是一个未知数。但等轮到了康熙的时候,却没有听说有谁闹过什么事,选立康熙,完全是孝庄皇太后和洋鬼子汤若望这两人关起门来一合计,事情就这么定了。 为什么康熙登基是如此的顺利?为什么皇太极和顺治登基的时候就那么艰难呢? 这个问题起因于老汗王努尔哈赤。努尔哈赤在世的时候,喜欢玩的虽然是一言堂,但是他心里还是明白利害是非的,知道集体领导更符合人性,更具有可持续发展性,所以他留下了遗嘱,要求在他死后,建立起八和硕贝勒议会制,实行集体领导。正是因为有这么个集体领导,所以皇太极才玩得不开心不过瘾,于是他苦心孤诣,绞尽脑汁,最终推翻了这个领导班子,建立起了由他唱独角戏的首长负责制。 但是百虫之虫,死而不僵,既然满清已经有了集体领导的传统,这一个传统总会发生著作用。事实上正是因为议政王公大臣会议这种领导体制的存在,才阻遏了多尔衮问鼎帝位,最后这枚黑色的果实,落到了郁闷少年顺治的脑袋上。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是,多尔衮为了打掉顺治利益集团,于是处心积虑、不择手段地废除了议政王公大臣会议,这就等于解散了议会,实行了多尔衮的完全独裁,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但是多尔衮还没来得及干什么,就死了。结果是他辛苦栽培的帝王之土,肥沃了康熙。 正是因为利益集团都被多尔衮一股脑儿地打破,所以一旦权力出现真空,孝庄皇太后就坐享其成了。她尽可以遂性由心地安排自己喜欢的小娃娃当皇帝,不要说她立了康熙,就算是她立一条狗当皇帝,也不会有人提出什么反对意见来,因为已经没有人还有提意见的权力。 孝庄皇太后在玩她自己的,而顺治虽然身死,可是也没有闲着,临死之前他给自己的儿子留下了包括鳌拜在内的四大顾命老臣,这在某种程度上等于重新恢复了议会,建立起了一个理性的经营班子,帝国的根基,由此而变得更加牢固。 从此康熙尽可以像他的父亲顺治一样,宫里宫外由着他折腾,怎么个折腾法,权力也不会泄露出去一星半点。但即使这样,皇室中也仍然酝酿着新的危机,这危机用一句话就可以概括,如何避免让康熙也走上他爹的老路? 康熙和他的父亲顺治一样,都是还在吃奶尿床的节骨眼上就被人给抱到龙椅上来了,帝位的尊荣,对于别人来说绝对意味着一种享受,求之而不得。但对于康熙和顺治来说,这皇帝太没意思了,等于是别人强塞给自己的。多美味的东西,强往嘴里塞也不爽,顺治就是前车之鉴,正是因为这一切来得太容易了,缺少了一个必不可少的奋斗过程,结果居然把他活活郁闷死了。 譬如彩蝶飞蛾,在它迎来生命的振翅高飞之时,都要破茧而出,软弱的蛹,从坚硬的茧壳中奋力地挣扎着,拚斗着一点一点地挤出来。如果有人看着飞蛾破茧的过程是如此的吃力,在一边抱打不平,替飞蛾撕开茧壳的话,那么这只飞蛾可就惨了。它飞是飞出来,却飞不高,也飞不快,没有任何生存能力,哪怕一阵微风吹来,也会吹得它啪嚓一声撞在墙壁上,活活撞死。 大清帝国第三任皇帝顺治,就是这么一只活活撞死在墙壁上的飞蛾。因为他没有奋斗过,也没有磨炼过,当他面对人生课题的时候,也就没有任何勇气与能力与之对抗,郁闷地蹬腿死掉,这是顺治的运气。如果他没有死,那么他肯定会在心理严重扭曲的状态下,成为一个暴君,历史上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 现在摆在孝庄皇太后面前的严重问题是,如何让康熙这只没有磨炼过的飞蛾,迅速地成熟成长起来,成为一个人而非又是一个失败者。 可以确信,孝庄皇太后对于顺治的不争气,肯定每天都在心里琢磨:“这家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我费了这么大劲才帮他弄上一个皇帝,可是他自己一点也不当回事,天天吵着要去当和尚,和尚哪有皇帝日子过得舒服?你看香山庙里的和尚,见了皇帝就因为没有磕头,惨遭那个叫华亦祥的汉人暴打。怎么回事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月白风清之夜,孝庄皇太后独立在中庭,满脑就是琢磨这个问题。开始时她还真不明白原因之所在,如果她明白的话,顺治当然也不会吵着去当和尚了。但是琢磨来琢磨去,老太太一辈子不干别的正事,就琢磨这么一个问题,再加上西洋来的洋鬼子汤若望在一边提醒,终于有一天,老太太寻思过味来了:“噢,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我说了……” 孝庄皇太后发现,如果要想避免让康熙重走顺治的老路,那么就必须要考虑到给康熙一个人生课题,让他自己来独立完成,一旦完成了这个课题,那么康熙就如同破茧而出的飞蛾,想往哪里飞就往哪里飞了。 729话:杀鳌拜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孝庄给康熙安排了什么题目呢?孝庄皇太后的目光,终于落到了正在鞍前马后替爱新觉罗家族卖命的鳌拜身上。为什么孝庄会盯上鳌拜呢?很简单,因为这厮现在正干着当年多尔衮的活。 想当年多尔衮费尽力气,推翻了集体领导制,让孝庄坐享其成。而现在鳌拜也和当年的多尔衮一样,被领导班子的各个成员掣手扯脚,忙得两脚朝天,累得吴牛喘月。这可是一个再忠诚不过的臣子,最适合拿来给康熙磨刀用,只是因为他的忠心,所以让康熙干掉他,就不会有什么危险,鳌拜这厮的悲剧也就注定了。 有句话叫做发现问题比解决问题更重要,这是因为思路决定了出路,办法总比困难多。但是办法再多,也不过是旧有的人生经验的重新组合;甭管问题多么新颖,但是解决的方案,却多半是老办法。这种思维的惯性,也有一个说法,叫做穿新鞋走老路。 一旦孝庄琢磨拿鳌拜下手的时候,她的思维惯性所起到的作用,不知不觉地推动着事态向多尔衮时代行进。 此前顺治留下来的经营班子,除鳌拜之外,另有正黄旗的新力。他是负责内务府的,主要是统领秘密监察,朝中的政治斗争插不上手,所以成了四朝的不倒翁。 领导班子中第二位,是正白旗的苏克萨哈。他以前曾犯过严重的错误,是多尔衮的心腹,后来多尔衮集团被一举打掉,苏克萨哈与多尔衮划清界限,反戈一击,重新赢得了朝廷的信任,并进入了领导班子。 领导班子中排第三位的,是镶黄旗的遏必隆。他是一个郁闷人,最不善于和同事们搞好关系,老是遭受到排挤,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顺治临终前提拔了他,他当然得竭诚效命。 领导班子中,鳌拜排在第四位。但他却是皇太极家的元老,把他放在领导班子里,目的就是监视另三位领导,对此鳌拜是非常清楚的。 这四个老头,曾经在顺治的灵前发誓,要齐心协力、同舟共济、不计私怨、团结一致地辅佐康熙,等发过誓之后,领导班子里的新力就找了个没人地方躲了起来,谁也找不到他了。老三遏必隆一瞧这架势,老大躲了,那我也把嘴巴拿麻绳扎起来得了。于是他在以后的领导班子会议上,除了举手支持之外,多余的一个字也不说。 另外两位班子的成员,鳌拜和苏克萨哈,两人一看新力和遏必隆都躲了,心里顿时发毛,要知道他们两个以前可是生死仇敌。当年鳌拜在议正王公大臣会议上挥舞刀子,他的对手就是苏克萨哈,这仇结得太久了。顺治只是郁闷,却一点也不傻,他故意将这两个生死对头拴在一个槽子上,能不引起乱子来吗? 鳌拜和苏克萨哈,都害怕因为自己的暴脾气,在班子里引发冲突,影响到班子的和谐与稳定。于是鳌拜就和苏克萨哈商量说:“老哥,我现在越看你越不顺眼,真想一刀宰了你,这样下去可怎么行?要不我们想个办法,解决一下吧。” 想个什么办法呢?联姻吧,你把女儿给我儿子,我把丫头送给你家小子,这一招应该不会不管用吧?于是两家联姻,俩个老头坐在一起喝喜酒。多美,这样多么和谐。 喜酒喝了之后,乱子就来了。就在康熙十三岁那一年,由鳌拜主持,将二十年前多尔衮的正白旗从皇太极家的正蓝旗里那里抢过去的地,再划拨过来。这件事构成了鳌拜与苏克萨哈彻底决裂的因由,鳌拜这样做,实际上是有着充足理由的。 一来他是皇太极家里的老人,当年正蓝旗的地被多尔衮抢走,现在正蓝旗的兄弟们都眼巴巴地等着他主持公道了,他要是不管这事,正蓝旗的兄弟们不乐意不说,孝庄皇太后和康熙也不乐意。养条狗还知道看家了,养了鳌拜,就任由皇族被人欺负,连个屁也不敢放吗? 可以料想的到,在鳌拜的案头上,要求返还被多尔衮抢走土地的诉状,铁定是堆成了小山堆。而且上访的人员,估计也少不了,这让鳌拜能不考虑这事吗?在其位谋其政,那就给正蓝旗平反,鳌拜心里想。 没想到这一平反,乐子可就大了。正白旗的户部尚书苏纳海、汉军镶白旗的直隶总督朱昌祚,以及汉军镶白旗的保定巡抚王登,这些人都属于多尔衮当年冤案的受益者,蓝旗被抢走了的地,都在他们家里。 三个人合伙跳起来,坚决反对鳌拜平反冤假错案。说明白了,是为了维护他们自己的利益;防止拔出萝卜带出泥,万一平反的政策一落实下来,自己迟早也是个吃不了兜着走。 鳌拜一瞧这三人,顿时就乐了:“这可倒好,找还找不到你们几个了,想当初多尔衮得势的时候,你们把我们皇太极一家都给欺负成什么样呢?斩!” 鳌拜公然矫旨,以藐视上命为由,将多尔衮时代的旧党一并肃清。矫旨又是什么意思呢?意思是说,这不是康熙的意思,可是康熙刚刚满十三岁,还没有亲政,鳌拜是有处置权的,这又怎么说成矫旨了呢?一定要说成矫旨。不说成矫旨,到时候康熙有什么理由干掉鳌拜? 杀了那条狗,鳌拜就这样入套了。说到底,错就错在他对于康熙一家,太过于忠诚,但凡他有一点心眼,也不会沦为康熙掌上的玩物。但是孝庄皇太后分明觉得这还不够,还要再给鳌拜上一点眼药。 这一瓶眼药,以此来证明鳌拜这厮不是个东西。看看他,皇帝去他家串门,这是给他多大的面子,可是他都干了些什么呢?他居然在枕头下面藏起一把刀来?鳌拜他想干什么?砍了康熙吗?砍了之后呢?鳌拜自己当皇帝?他有这么缺心眼吗? 坦白地说,鳌拜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就是缺心眼。早年多尔衮争夺皇位,皇太极养了多少家将,虽然大家都愤愤不平,可是没见有谁公开站出来,都是在背后私下里嘀咕。偏偏鳌拜跟着多尔衮较劲,结果差一点让多尔衮宰了。鳌拜有一点点心眼,也不至于出这种头,站在人堆里跟大家一块嚷嚷多好? 挑头站出来,让人家当首犯重点打击,这真是何苦来着?孝庄太后正是瞧准了他这一点,才将鳌拜这可怜的家伙当做一道作业,布置给孙子来完成。康熙与他的祖母孝庄太皇太后,秘密商议铲除鳌拜的计划。 康熙说:“奶奶,鳌拜玩得真痛快,什么时候,轮到我也玩一玩呢?” 孝庄:“孩子,你想什么时候玩,就什么时候玩,这由你来决定。” “可是我怕鳌拜不依。” “孩子,你听说过猎人是怎么训练他们家里的孩子的吗?” “猎人……?孩儿……不晓得。” “是这样的,猎人是这样一种人,他们敢在深山里与最凶猛的老虎搏斗,胆气是一等一的惊人。可是猎人在小的时候,也不过是小孩子,他们见了家里养的猎犬都害怕,更不要说遇到老虎了。要想把一个连狗都害怕的孩子训练成有胆气的猎人,那是需要一整套的训练技巧的。” “什么技巧啊?” “很简单,就是给孩子一把刀,让他把家里最凶猛、最忠心的狗宰了……” “可是狗会咬他的呀。” “会咬主人的狗,还叫狗吗?” “说也有道理,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猎人。” 孝庄说:“错了,你就是猎人,这世界上的每一个男人都是猎人,他们必须要以大无畏的血勇胆气,行走在险恶的人世间,他们要同数不清的强敌搏斗。大人物就是因不断战胜强敌的人,才被称为大人物的。如果你没有敌人,那么你已经失败了,因为这意味着你不过是别人的猎物,只能任人宰割,丝毫也没有还手之力。” “而大人物是主动寻找敌人、创造敌人并打败敌人的人。但你如果想成为大人物,就必须像训练猎人一样,先从自己家里的狗杀起,孩子杀了这条狗,你就成熟了,就成为男人了,就有勇气有信心挑战你人生的任何难关了。去吧,孩子,杀了那条狗,杀了它!” 康熙问:“狗?哪里有狗?” “就是鳌拜!” 康熙问:“不是吧,鳌拜一直保护我,爱护我……” 孝庄说:“正因为他太过于忠心,你才必须要杀了他,他的忠心已经构成了你人生成长的最大障碍,如果你不能够冲破这层保护网,破茧而出,你就永远也不可能成长为一个男人,充其量不过是像你父亲那样,只不过是皇家的一匹种马,除了配种繁衍,别的用处,一概也没有,我想你肯定不希望自己也变成这样子吧?” “这个……好像也蛮好……” 孝庄:“杀了他!” 康熙:“老奶奶,你听我说,我们家不是讲仁义吗……?” 孝庄:“杀了他,杀了那条狗,就是最大的仁义道德。” 康熙:“我不敢……” 孝庄:“杀了他!” 康熙和祖奶奶孝庄商量过后,康熙回到宫里,琢磨过来琢磨过去,一想到鳌拜那粗胳膊粗腿,他的头皮就发麻,有没有个什么好办法呢? “有了!” 他找来一堆少年子弟,每天让他们在宫中练习摔跤。鳌拜进来看看康熙,被这伙小朋友群拥而上,将他放翻。开玩笑吧?鳌拜想,等到他的双手双腿都被捆绑起来,他才知道自己的麻烦大了。 一条忠心的老狗,就这样被成长中的少年除掉了,从这一天开始,康熙再也不是一个小孩子了。他的人格已经形成,心理迅速成熟。而且这一事件,构筑成了他此后的心理模式。他此后的一生,将是在找一条忠心的老狗并将之杀掉的过程中行走。 730话:施琅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康熙六年,首辅索尼病故。十四岁的康熙帝正式亲政,在太和殿受贺,大赦天下。但仅十天之后,鳌拜即擅杀同为辅政大臣的苏克萨哈,数天后与遏必隆一起进位一等公,实际政局并不受康熙帝直接掌控。 当时康熙帝经常召集少年侍卫在宫中作扑击游戏,康熙八年五月十六日,他突然命令这些侍卫在鳌拜进见时将他逮捕。大臣商议鳌拜大罪三十条,请求诛杀他的家族,康熙帝念在鳌拜的功劳,赦免他的死罪而拘禁,但诛杀了鳌拜的很多弟侄亲随及党羽,不久鳌拜死于禁所。仅存的另一辅政大臣遏必隆因为长期勾结鳌拜,被削去太师、一等公。康熙帝由此完全夺回朝廷大权,开始真正亲政的阶段。 施琅,一位三百多年来争议不断的人物,有人认为施琅成功荡除台湾割据政权,将台湾纳入中华行政版图,是一位了不起的爱国英雄﹔但也有人认为,施琅两次投降清政权,甘愿为外族统治者卖命,是个民族败类。 施琅出生在福建晋江衙口一个较为殷实的农民家庭。他自幼力气惊人、见识出众,家人对他寄予厚望,本想让他谋取功名,光宗耀祖。无奈他好武不好文,对仕途兴趣不大。后来随着家道日渐败落,施琅弃文从武,拜师苦练武艺,精习兵法。 当时正逢明末清初,遍地狼烟。施琅有个叔叔叫施福,是明朝总兵郑芝龙的亲信。施琅在十七岁的那年,离开家乡投奔叔叔加入郑芝龙的队伍。因为战功突出,施琅很快就晋升为游击将军。 当时担任南明太师平国公的郑芝龙眼见大势已去,于是秘密派人联络降清。清平南大将军博洛许诺郑芝龙投降后让他担任闽粤总督。郑芝龙不顾儿子郑成功的苦劝和阻拦,率领包括施琅在内的部众赶赴福州降清。 然而投降后的郑芝龙才发现自己上了当,非但没有当上闽粤总督,反而被博洛挟持进京软禁起来。随郑芝龙来降的官兵被强行分配到清军军营,施琅也被编入攻打南明政权的清军中。施琅获悉郑成功起兵抗清,于是率领弟弟施显和一些部将投奔到郑成功的麾下。 比施琅小三岁的郑成功当时起兵不久,力量弱小,因此非常器重施琅的军事才华,任命他为左先锋,视他为自己的左膀右臂,每遇大事都要和他商量。施琅也一心一意为郑成功效劳,还率领军队攻下漳浦、揭阳等地,提高了郑成功的威望和势力。然而时间一长,有些恃才傲物的施琅与年轻气盛的郑成功之间不断发生摩擦,二人的关系渐渐的恶化。 曾德事件终于导致施琅和郑成功二人分道扬镳。曾德是施琅手下一名标兵,一次违背军法犯了死罪,因为害怕受到施琅的惩处,便投奔郑成功寻求庇护,郑成功把他提拔为自己的亲随。施琅听到消息后大为愤慨,派人把曾德捉回斩首。郑成功勃然大怒,下令逮捕施琅及他的父亲施大宣和弟弟施显。 后来施琅用计逃脱,郑成功盛怒之下处死了施琅的父亲和弟弟。施琅于是对郑成功恨入骨髓,决心投靠清朝,誓报郑成功杀父诛弟之仇。听说施琅主动来降,清军闽浙总督李率泰喜出望外,立即报奏朝廷,清廷很快批复,任命施琅为清军同安副将,不久又把他提升为同安总兵。施琅的旧部得知他降清后,不少也追随而来。就这样施琅由郑成功的亲密战友变成强大的敌手。 郑成功利用浓雾作为掩护,率兵收复了被荷兰侵略者侵占的台湾。在台岛,郑成功奉明朝为正统,梦想有朝一日实现反清复明大业。可惜的是,这位民族英雄不久英年早逝,郑氏集团发生分裂,为争夺郑成功的延平郡王王位而大动干戈。 在台湾的郑军将领拥护郑成功的弟弟郑袭继位,在厦门的将领推举郑成功的长子郑经继位,双方各不相让。最后郑经平息矛盾,掌握大权。但他公然背叛他父亲,竟然宣称台湾远在海外,不属于中国的版图,意图割据一方,与清廷隔海对峙。郑经的倒行逆施引起了世人的极大愤慨。 当时已经升任福建水师提督的施琅,建议乘机攻取金门和厦门。清廷采纳了施琅的建议,让他同靖南王耿继茂、总督李率泰合谋剿贼。一战下来,清军成功收复了金门和厦门,郑经逃往东山岛。施琅又率军攻占东山岛,使郑军在福建沿海经营达二十多年的据点全部丧失。 紧接着施琅又提出进军台湾的主张,建议乘郑经军心不稳,发兵进攻澎湖,然后直捣台湾,谋求实现四海归一。踌躇满志的少年康熙欣然接受了施琅的建议,并任命他为靖海将军,负责统领水师,寻机对台用兵。 施琅选择冬天偏北风的季节,率领清军水师首次出征台湾。不料进军途中,在台湾海峡的清水洋突然遭遇台风,风云翻滚,恶浪滔天。任凭施琅航海经验丰富,依当时的船舶制造水平,根本无法抵御那样的狂风巨浪,只好下令返航。施琅又发动了两次攻台行动,但都因为遭遇台风而搁浅。 接连三次出兵都无功而返,引起了朝中许多满族官员对施琅的非议,有人甚至怀疑他对台用兵不是真心的。之后几年间,清廷内部反对武力征台的呼声占了上风。年幼的康熙虽非常支持施琅的主张,但是无奈自己尚未掌权,只好听从鳌拜等主抚派的意见。 康熙下令撤销福建水师,焚毁了全部战船,朝廷不再商议武力征台之事,还把施琅调进京城改任内大臣。内大臣只是一个闲职,一心武力平定台湾的施琅因而感到十分苦闷。不过他并没有气馁,而是继续关注福建沿海动向,认真总结失败教训,慢慢等待东山再起的时机。谁知道这一等就是整整的十三年。 主政台湾的郑经去世,郑氏子孙为了争夺王位,再次发生严重内讧。而此时清廷已经平息了三藩叛乱,康熙皇帝也稳固了自己的宝座,于是下定决心以武力统一台湾。这时已年届花甲的施琅终于等来了梦寐以求的机会。 在福建总督姚启圣和施琅的同乡、大学士李光地的极力举荐下,康熙力排众议,重新任命施琅为福建水师提督,并加太子少保衔,让他立刻返回福建,准备出兵。临行前,康熙专门赐宴施琅。席间他语重心长地说:“在用武力平定台湾问题上,只有朕赞同你的方案,希望你能尽心而为,不要辜负了朕的希望!” 感激不尽的施琅豪情万丈地表示:“老臣今年虽然已经六十有二,但血气尚未衰竭,还可以报效皇帝和朝廷。如果我此行再次失利,我甘愿领罪。” 施琅一到厦门,便夜以继日地进行出征前的准备,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他一面操练水师、制造军械、选配将领,一面搜集郑军情报、策反郑军将领、制定攻台方案。经过半年的努力,终于万事俱备,只等出兵。 台湾本岛地域狭窄,缺乏战略纵深,澎湖是它外围防御的唯一屏障。澎湖一旦攻陷,台湾不攻自破。施琅率领大型战船三百多艘、水兵二万多人、二百三十多艘中小战船,从福建东山岛扬帆启程,进逼澎湖。 十六日清晨,施琅向澎湖郑军发动了第一次进攻。十八日,施琅派战船攻取了澎湖港外的虎井、桶盘二岛,扫清了外围。二十二日,清朝水师兵分三路再次发动进攻,施琅亲率五十六只大型战船组成的主攻部队,正面进攻郑军主阵地娘妈宫﹔总兵陈蟒等率领由五十只战船组成东线攻击部队,从澎湖港口东侧突入鸡笼屿,作为奇兵,配合主攻部队夹击娘妈宫﹔总兵董义等率领另外五十只战船组成的西线攻击部队,从港口西侧进入牛心湾,进行佯攻登陆,牵制西面的郑军。 此外剩余八十战船作为预备队,随主攻部队跟进。交战双方都知道这是决定命运的一战,于是一交手便展开了厮杀,激战历时七昼夜。施琅巧妙利用有利的西南风向条件,采取五点梅花阵战术,即用多艘战船围攻郑军一艘,集中兵力作战。顿时茫茫大海上朵朵梅花飞舞,清军水师越战越勇,一举攻克澎湖列岛,击毁郑军大小战船近二百艘,歼灭郑军精锐部队一万二千多人,收降将近五千人。郑军主帅刘国轩侥幸依靠熟悉的地形带领少数部下逃回台湾。 澎湖失手,郑氏集团一下子乱成一锅粥,有主张降的,有主张守的,还有主张撤往吕宋岛的,一时没个结果。可是令他们意想不到的是,施琅并没有即刻发兵攻台,而是在澎湖安顿下来,一面安抚当地百姓,一面派人捞救跳水未死的郑军官兵。 对被俘的台湾兵将,施琅下令释放回台湾,临释放前他还专门声明:“我绝对不会报私仇!当年杀害我父亲的人已经死去,与其他人毫不相干。” 他还许诺说:“不仅兵士不杀,就连郑家人只要肯降,我也绝对不会杀。” 施琅身边的人曾问道:“将军与郑家具有血海深仇,如今郑氏子孙已经成为釜中鱼、笼中鸟,你为何不快点发兵剿灭,为亲人报仇雪恨呢?” 施琅说:“我带兵进攻台湾,这是国家大事,怎么能趁机公报私仇呢?只要郑家人真心归顺,我不会伤害他们,否则会引起人们的不满,连累台湾的百姓。” 与此同时,施琅上疏朝廷,建议对郑氏集团实行招抚政策,争取和平统一台湾,使台湾百姓免去刀兵之灾。对于施琅的做法,康熙十分的赞赏,并传旨同意了他的建议。年幼的延平王郑克和刘国轩等人,原本害怕施琅复仇,不敢投降,如今看到施琅的确没有杀害自己的意思,于是连忙派人到澎湖施琅军前请降。 施琅率军抵达台湾,由鹿耳门登陆上岸。刘国轩等人到军前迎接,台湾各族百姓夹道欢迎。郑克率领郑氏集团文武官员,及明朝宗室在台的鲁王世子朱恒、乐安王朱凌等削发剃头。随风飘落的一缕缕头发,标志郑氏集团正式归顺和南明小朝廷寿终正寝。 施琅收复台湾的捷报传到京城的时候,正值中秋佳节。康熙闻讯喜不自胜,脱下龙袍派人赏赐给施琅,又亲制褒章嘉许,封施琅为靖海侯,世袭罔替,令他永镇福建水师。 施琅功成名就,却留争议三百年。 731话:尼布楚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施琅平定台湾之后,在清廷内部产生了一场对台湾的弃留之争。许多大臣对台湾的战略地位缺乏认识,主张将台湾人口迁往大陆,放弃台湾的土地。康熙也一度表示赞同此议,认为台湾仅是弹丸之地,得到了也无所加,失去了也无所损。 看到朝野上下弃守之声高涨,施琅心急如焚,连忙上奏坚决主张驻守台湾。在奏疏中,施琅指出,台湾事关江苏、浙江、福建、广东等地的防护重任,万万不能丢弃。 他用自己的亲眼所见,进一步的论证说,台湾土地肥沃,物产丰富,可为东南沿海地区提供重要物质保障。另外他还告诫说:“对台湾这个地方,荷兰等外国侵略者无时不想侵占,我们如若不守住,他们一定会卷土重来。台湾一旦再被外国侵略者侵占,那时再出兵远征,将会难于登天。” 施琅的上疏雄辩有力,一些大臣赞同他的建议,这促使康熙改变了主意,下决心守住台湾。施琅在福建任上病逝,享年七十六岁。康熙皇帝闻讯之后,痛心不已,下令厚葬,加赠太子太傅,谥号襄壮,并在泉州府学前建祠纪念。 然而三百年来,施琅也一直是位争议人物。关于他的历史定位问题,历来存在不同的声音。施琅的一生,不外乎两件事,一是反郑降清,一是统一台湾。也正是这两点,构成了后人对他评价褒贬扬抑不一。 如果说施琅降清是出于报私仇,那么后来他的所作所为已经远远超出了个人的狭隘视野。无论是在征讨、弃留台湾问题上,还是在善后、治理台湾问题上,施琅都高瞻远瞩,为了维护国家和民族利益做出了不可抹煞的功绩,无疑是那个时代的杰出政治家、军事家和爱国主义将领。 如果从民族英雄和民族败类的角度来评判施琅,则不免又有狭隘的民族主义的嫌疑。因为无论是统治元朝的蒙古族,还是统治清朝的满族,他们都是中华民族大家庭的一员,谋求中华民族的大一统是每一个炎黄子孙的责任。 清朝是中国历史上的重要王朝,满族是中华民族的重要成员。满族源于女真,后来改金,再改为清,主要居住于东北和华北各地。满族贵族在一部分汉族地主武装的配合和帮助下,取得中国统治权,紧接着发动了长达一个多世纪的统一整个中国的战争,终于开创了中国的空前大统一局面。 但是长期以来,由于满族统治者专制残暴,加上人们认识上的一些偏差,有些人把清政府统一中国这件大事,说成是异族入侵。因此有人把施琅看作为民族的败类。 施琅降清但不叛郑。施琅投清后协助清政府实现大陆与台湾的统一,正是郑成功当年奋斗的目标,正所谓殊途同归。郑成功的复台和施琅的复台虽各有具体原因,但是都隐藏着中华民族的大义。两人的处境不同,征台的出发点不同,但是他们对台湾战略地位的重要性则有同样的认识,都坚定地主张保卫台湾。从他们两人对台湾的认识来说,施琅不是郑成功的叛徒,而是他的继承者。 在施琅的故乡福建省晋江县施琅纪念馆中,有一幅对联就是这样写的:平台千古,复台千古;郑氏一人,施氏一人。后人这样把施琅与郑成功相提并论,应该说是抛开个人感情的,是基于中华民族的大义而对他们的历史功绩的肯定。 在一六八三年,康熙下令要沙俄把盘踞在大清领土雅克萨等地区的沙俄军队撤离,可是当时的沙俄侵略军不但不理睬,反而更加的变本加厉的跑到瑷珲来打劫掳掠,于是当时的清兵将领萨布素出兵就沙俄的侵略军打败了,还将当时侵略军在黑龙江下游建立起来的军营据点给烧毁,使得雅克萨成了一座孤城。 在这样的情况下,沙俄侵略军还想着负隅顽抗,为了彻彻底底的清除掉沙俄在大清领土上的侵略势力,康熙皇帝派出了都统彭春带兵赶到了瑷珲,负责把雅克萨给收回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彭春率领了军士三千多人,并携带了战舰以及各种先进火炮等兵器,从瑷珲出发分成两路队伍攻击雅克萨,一路从陆路行进,另一路从水路进攻,并在一个月后兵临雅克萨城下,向当时的沙俄统军头领托尔布津下了最后的通牒,但是托尔布津以雅克萨城为据点,拥兵五百人,还有炮数门,枪数百支,拚死守城。 彭春没有办法,只能在第二天下令水陆两路兵马攻城,当时的陆军攻击雅克萨的南边,而战舰等水路的军士则在雅克萨的东南方向攻击,在城北则有各种火炮进行射击。一直到了第三天的黎明,清兵的火炮攻击的沙俄军队伤亡惨重,无法再支撑了,托尔布津终于派人请求投降。就这样清兵把沙俄侵略者给赶到了尼布楚。 沙俄侵略者虽然被赶出了雅克萨,可是莫斯科沙皇依然是贼心不死,想寻机再次侵略大清国土。莫斯科派出六百军士到尼布楚,听到了清兵撤回的消息之后,托尔布津再次率领了大批沙俄的侵略军前来侵犯雅克萨。 沙俄的这种打赢是一套,打输了又是一套的做法,让清政府很生气,在第二年初的时候,康熙皇帝下令反击沙俄的侵略。 这一次清军采取的把雅克萨包围起来的作战方案,勒令托尔布津投降,可是托尔布津并不理睬,于是在清军的进攻中,托尔布津中弹而死,到最后整队的沙俄侵略军只剩下了六十六个人,这时候沙皇赶紧派人向清廷请求撤兵,并派出使者商定清廷沙俄之间的边界。 就是这样,中俄之间缔结了《中俄尼布楚条约》,条约规定了以外兴安岭至海格尔必齐河和额尔古纳河河边为中俄两国东段的边界。而黑龙江以北,在外兴安岭以南和乌苏里江以东的地区都是清朝的领土。 可以说清朝的这一仗,直接打碎了沙俄往东扩张的想法,也证明了清朝初期的军事实力。 此战发生在清朝初兴的康熙皇帝在位时期,也是中国对俄国的第一次大战,中国以强大的军事实力战胜了在亚欧大陆上所向披靡的俄国老毛子军队,这就是中国人耳熟能详的雅克萨之战,而此战的结局其实却是中国胜而不胜,老毛子败而不败,中国作为战胜国,却丢失了几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想来实在的痛心。 雅克萨这个地方在今中国漠河黑龙江主航道以北的俄罗斯阿尔巴津诺,当时这里当然属于中国。清朝与俄国之所以在这里交战,是沙俄侵略者妄图侵占中国黑龙江流域大片领土,中国军民被迫进行的一次反对侵略、收复失地的自卫战争。 清康熙二十四年至二十七年,中国军队为收复领土雅克萨,对入侵的俄军所进行的两次围歼战。是中国对俄的第一次自卫反击战。 俄国直到十六世纪时,仍然是欧洲一个不大的封建农奴制国家,和中国相隔万里。在十六世纪初逐步对外侵略扩张,由欧洲一个不大的公国发展起来。还在明朝的时候,沙俄就越过乌拉尔山向东侵入中国领土,到清朝建立时,俄国人已经入侵到黑龙江流域及附近的地区。 黑龙江流域自古以来是中国的领土,满族的祖先肃慎族就生活在这里。从唐到明的历代朝廷,都在这里设置行政机构,行使管辖权。清朝建立之后,继续对这一地区行使管辖权并加强了统治。 顺治末年至康熙初年的时候,俄国人利用清廷忙于国家统一和平定三藩之乱,侵占了中国领土尼布楚和雅克萨等地,并在那里构筑寨堡,设置工事,还以此为据点开始对黑龙江中下游地区进行掠夺。对俄国老毛子的侵略行径,康熙帝多次遣使进行交涉均未奏效。这使康熙帝认识到只有使用军队才能驱逐沙俄侵略军。 为此他赴关东东巡了解黑龙江流域的情况,并布置了作战准备。康熙二十二年,清军派人勒令雅克萨等地的沙俄侵略军迅速撤离。俄军头目不予理睬,反而派人窜至瑷珲抢掠,清朝将军萨布素将其击败,并将黑龙江下游沙俄侵略军建立的据点全部焚毁,使雅克萨成为一座孤城。 但老毛子仍然负隅顽抗,为了彻底消除沙俄侵略,康熙命令都统彭春赴爱珲,负责收复雅克萨。清军约三千人在彭春统率下,携战舰、枪炮和刀矛、盾牌等兵器,从爱珲出发,分水陆两路向雅克萨开进,抵达雅克萨城下,当即向侵略军头目托尔布津发出撤离通牒。 但是托尔布津自恃巢穴坚固,有兵四百五十人,炮三门,枪三百支,拒不从命。清军分水陆两路列营攻击,陆师布于城南,集战船于城东南,列炮于城北。黎明清军发炮轰击,俄毛侵略军伤亡甚重,托尔布津乞降,遣使要求在保留武装的条件下撤离雅克萨。经彭春同意后,俄军撤到尼布楚。 清军赶走侵略军后就毁了老毛子建的雅克萨城,之后即行回师,只留部分兵力驻守爱珲,另派兵加强黑龙江一带防务。 但是沙俄老毛子被迫撤离雅克萨后贼心不死,继续拼凑兵力,图谋再犯,沙俄又派兵六百增援尼布楚。当获知清军撤走时,侵略军头目托尔布津立即率领大批沙俄侵略军再次窜到雅克萨。康熙帝听说后生气,立即下令反击,于是清军二千多人又进抵雅克萨城下,勒令沙俄侵略军投降,托尔布津不理睬,清军开始攻城,托尔布津不久后中弹身亡,俄毛改由杯敦代行指挥继续顽抗。 这次战斗打的时间很长,沙俄军队被围困后战死病死的很多,八百多人最后只剩六十六人,于是俄国方面请求撤围,遣使议定边界。清答应所请,准许侵略军残部撤往尼布楚,雅克萨反击战结束。 这本是一次漂亮的对外反击战,清朝军队完全可以趁热打铁进一步向俄国老毛子施压,将他彻底逐出黑龙江流域,或者挥军西向,攻克老毛子的雅库茨克据点,占领广大的西伯利亚,但是中国人在土地上的进取心相对于俄国老毛子实在太少了,此战虽胜,却并没有起到胜利的大作用。问题就出在战后两国签订的一个貌似平等的协议《尼布楚议界条约》上。 这次战后和谈事宜的中方全权代表就是索额图,俄方谈判代表名叫戈洛文,这人在谈判技巧上大大强于索额图,致使索额图数次对他让步,最终签署了《尼布楚议界条约》,致使中国打了大胜仗却还让老毛子占了大便宜,中国落了个虽胜实败的结果,让人不得不感叹的确是三寸舌强于百万雄师啊。 这个条约的签订,是索额图代表清政府做了无原则退让的缘故,索额图基本没有利用战争胜利的影响,而对方谈判代表对他的攻心战术下就把贝加尔湖以东,原属中国的尼布楚富庶地区拱手让给了俄国,造成了重大国土损失。但条约好在还规定了以外兴安岭至海格尔必齐河和额尔古纳河为中俄两国东段边界,黑龙江以北,外兴安岭以南和乌苏里江以东地区均为清朝领土。 还有一点就是该条约还明确将北诺斯山与南支之间北到北冰洋、东到白令海峡,包括勘察加半岛和整个乌第河流域在内,面积不小于三百万平方公里甚至更大的广大疆域,定为待议地区。但是之后一百年中,清政府未议该地区,之后清朝积贫积弱,而且世界政治格局巨变之下,那些地区当然也极难再议了。 更让人痛心的是,《尼布楚条约》的签证还产生了一个极恶劣的影响,就是之后对外签订的条约协议开始照此蓝本而不计土地损失,于是随着清朝一个个条约的签订,中国割地赔款现象层出不穷。 732话:准噶尔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清朝时,蒙古分为漠西、漠南和漠北三部分。准噶尔是漠西蒙古的一支,自从噶尔丹统治准噶尔部落以后,由于他有想要建立一个统一的蒙古国的野心,所以先后兼并了漠西及漠北。漠北蒙古有数十万人逃到漠南,请求清朝政府保护。康熙便派遣使者与噶尔丹交涉,但是噶尔丹不但不退兵,反而大举进攻漠南。 噶尔丹是蒙古准噶尔部落首领巴图尔浑台吉的第七个儿子。噶尔丹从小就被送去学习当喇嘛,但是他喜好舞枪弄棒,却不喜欢念经。长大后,他在达赖喇嘛的支持下,回到准噶尔部落,消灭了政敌,从此噶尔丹还俗,成为准噶尔部落的首领。 他执政之后,对四周发动多次战争,尤其对东部的喀尔喀蒙古及西边的新疆,更是屡次掠夺他们的居民、牲畜,侵占他们的牧地。喀尔喀蒙古因此多次向清朝求救,康熙曾派大臣与噶尔丹谈判,但是噶尔丹都不予理睬。 清朝在此时无法出兵,因为国内先后有三藩之乱、南蒙古察哈尔部落的纷争,对西北噶尔丹一事只好采取忍让政策。噶尔丹看清朝如此的软弱,气焰更加嚣张。他不但杀害了康熙派去的使臣马迪等人,还要求康熙把女儿嫁给他为妻;甚至提出康熙君南方,而由他长北方成立蒙古汗国的想法。 康熙的隐忍作风,到噶尔丹再犯喀尔喀时,终于有了转变。喀尔喀因为噶尔丹入侵而向清朝求救,此时清朝国内的政局已经稳固,各地叛乱已经平定,康熙于是召集群臣,决定御驾亲征。 康熙二十九年,康熙下诏亲征。他兵分两路,左路出古北口,由抚远大将军福全率领;右路出喜峰口,由安北大将军常宁率领,康熙亲自率兵在后督军。刚开始时并不是很顺利。噶尔丹屯兵于树丛中,前有河流阻挡,后有树林掩蔽。噶尔丹设驼城,把上万只骆驼,绑住骆驼的脚躺在地上,驼背上加上箱子,形成一个长长的驼城。 噶尔丹军就在那箱垛中放射枪箭,以阻止清军进攻。在这种前有驼城、后有伏兵的情况下,清都统佟国纲率兵前进时,中鸟枪阵亡。后来清军改变战略,以火炮火枪猛攻驼城的其中一段,驼城终于被打开了缺口。清步兵、骑兵齐冲杀过去,福全又令士兵绕到山后,夹击敌军,敌军被打得落花流水,狼狈而逃。 清军与噶尔丹再战,清军使用强大的炮兵,加上噶尔丹部落许多人感染天花,死伤甚多。噶尔丹为了逃命,立刻派达赖喇嘛的使臣济隆前来乞求投降。济隆来往于噶尔丹和清军之间,假谈判之名,行缓兵之实,让噶尔丹有时间逃脱。康熙知其诡计,于是命令:“快进军追击!别中了贼人的诡计!”果然噶尔丹不等回复,就已经连夜北逃。 清军本来可以乘胜追击敌军,但狡诈的噶尔丹为了使康熙见信并停止追击,假意跪于威灵佛前发誓:“永不犯中华皇帝属下喀尔喀以及众民、佛在此地,我有胆敢不服从吗?圣上即是佛,乞求放过我的性命!” 康熙知道噶尔丹发了重誓,就暂时停止追击,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他写了赦谕给噶尔丹。尽管如此,康熙对噶尔丹的野心还是很清楚的,噶尔丹的叛乱乃是他的天性,不会更改的。 果然噶尔丹回到漠北,表面上对清朝表示臣服,实际上却是在暗中招兵买马。康熙三十三年康熙约见噶尔丹,打算订立盟约,遭到噶尔丹拒绝。噶尔丹不但不来,连派去的使臣也被杀害。同时噶尔丹还派人到漠南造谣煽动叛乱。康熙帝知噶尔丹毫无悔改之意,便出一计,密令科尔沁土谢图亲王等人,假装投降噶尔丹,承诺作为夹攻清军时的内应,以此诱噶尔丹出兵。康熙三十四年,噶尔丹果然亲率三万骑兵出征,结果被清军一举歼灭。 康熙三十五年,康熙帝再次帅八旗劲旅出征。兵分三路,康熙帝自率中路军,往瀚海以北前进,三路军约期夹攻。途中有传言沙俄要助噶尔丹出兵,许多大臣惊慌,建议康熙停止进军,大学士伊桑阿等力主回师。只有抚远大将军费扬古力主御敌。 康熙决定独排众议,坚持进击噶尔丹,并警告大臣们:“不肯奋勇前往擅自退后的人,朕必诛杀他。” 又说:“朕祭告天地宗庙出征,不见贼军而返,何以面对天下?而且大军撤退,则贼军尽锐往西路袭击,那西路军岂不灭亡?” 康熙一方面手绘阵图,指示方略,另一方面派遣使者去告诉噶尔丹,说康熙帝已经御驾亲征的消息。噶尔丹听到消息不敢置信,登山遥望,果然有御营黄幄龙纛,知道确实是康熙亲征,而且军容整齐浩大,顿时丧胆,当下拔营遁逃。 隔天清军赶到克鲁伦河时后,对岸已经不见噶尔丹的踪迹。康熙亲自率军追赶三天,也没追上,于是只好通知西路军大将费扬古,要他们在途中截击噶尔丹。噶尔丹带兵逃奔五天五夜,到了昭莫多,与清西路军费扬古相遇,遭到埋伏,兵败。昭莫多一战,噶尔丹几乎全军覆没,被歼灭一万多人,最后噶尔丹只得引领数骑逃去,此后便一撅不振。 由于噶尔丹残虐好战,所以很多部众都背叛他。以致于他到处流窜,无安身之处。康熙三十六年,康熙决定第三次亲征,给予残存的噶尔丹势力彻底结束。噶尔丹残部一听到清康熙皇帝再度亲征,纷纷自动前去投降,甚至还领路去追捕噶尔丹。噶尔丹在众叛亲离的情况下,只好选择服毒自杀,结束他好斗喜战的一生。清朝与噶尔丹之间的战争,持续了八年,终于宣告结束。 康熙在三次亲征当中,不计万乘之尊,与士兵们同甘苦、共患难的精神,每日只吃一餐,喝的是浊水,与士兵同甘受劳苦,使清军士兵们非常的感动,这也是三次征战清军都能获胜的原因之一。 康熙明智的决策,加上英勇有胆识,统帅大军三次出塞,消灭了边境的侵扰,使清朝国土的巩固有了良好的基础。康熙不仅有胆识、远见、气魄,无人能出其右,甚至在平定噶尔丹以后,对准噶尔部落仍然采取宽大、仁爱的政策,在历代帝王中,他的胸襟无人能比。同时也由于康熙对准噶尔部落的种种仁爱的措施,使准噶尔部落对清朝保持密切而且稳定的关系。 康熙四十七年,胤礽首次被废太子,引起众位阿哥对太子位置的觊觎。当时有十二位成年阿哥,真正要争夺皇位的只有老大胤禔、老二胤礽、老三胤祉、老四胤禛-雍正皇帝、老八胤祀和老十四胤祯,老九、老十助老八争位,是老八同党,他们自己并无野心;老十三助老四,他自己也无意争位;而五阿哥胤祺、七阿哥胤佑、十二阿哥胤祹深知皇位轮不到自己,也无此奢望,便安稳地当着亲王。 后来老大因为野心太过暴露,遭到康熙帝终生圈禁;原太子老二被康熙帝两次废黜,第二次废黜后将他终生圈禁并昭告天下,说不再立他,也不许任何人再举荐他为太子;老三看到老大老二的前车之鉴,不敢再搅这趟浑水,主动退出。实际的竞争者只剩下老四、老八和老十四。最后老四胜出,即雍正皇帝。 大阿哥胤禔、二阿哥胤礽、三阿哥胤祉、四阿哥胤禛、八阿哥胤祀、九阿哥胤禟、十阿哥胤哦、十三阿哥胤祥、十四阿哥胤禵九位阿哥,形成了五大朋党,他们之间展开了夺嫡之争。 大阿哥党以大阿哥胤禔为首,他的亲舅舅大学士明珠是为首党人,其它还有大学士余国柱、户部尚书福伦等党人。 太子党以皇太子胤礽为首,太子党首脑人物是索额图。胤礽生于康熙十三年,生母是康熙的结发妻子赫舍里氏,而皇后因为生子难产而亡,康熙帝对皇后这位遗孤十分的疼爱,并在翌年将一岁的胤礽立为储君,并加以悉心培养。 胤礽是非常有能力的一位皇子,他天资聪颖,由康熙皇帝一手带大并作为继承人培养起来,曾经是皇父的骄傲;也是诸师父口中赞不绝口的完美学生。他六岁就傅,十三岁出阁读书,自此经常在文武百官面前讲解儒家经典,而且他娴于骑射,可说是文武双全。 康熙为了培育太子,破格树立皇太子的权威,让他结交汉族名家与外国传教士,胤礽不负其望,与诸洋人的交往中,大清储君的翩翩风度让外国人刮目相看。 青少年时期的胤礽谦恭礼让、为人贤德,且有很高的治国天赋,代父听政期间,表现出非凡的能力,举朝皆称皇太子之善,康熙自己也说:“太子办事甚为周密而详尽,凡事皆欲明悉之意,正与朕心相同,朕不胜喜悦。而且他居在京师,办理政务,如泰山之稳固,所以朕在边外,心意舒畅,事无烦扰,多日感到悠闲。” 康熙早早的确立皇太子,并且让他临政、领兵,这便使太子周围集结了一群阿谀奉承之人,结党营私;而康熙对太子的特殊关爱甚于诸皇子,弄巧成拙给予诸皇子兵政大权,这导致诸皇子与皇太子之间矛盾丛生,胤礽在诸兄弟中只有与皇三子胤祉有较好的关系。 康熙帝对胤礽又有些骄纵与溺爱,默许索额图所定规格几乎与皇帝等同的皇太子仪仗、冠服,特意安排太子乳公凌普做内务府总管大臣;纵容儿子挥霍浪费,擅取国帑,历次外出巡游,太子所用都好比于皇帝。 东宫内花销也高于皇帝,太子脾气暴躁,随意鞭打诸王、众臣,康熙却加以包庇,甚至处置忤逆太子的人;默认私生活不检的太子放肆地广罗美女、豢养面首,皇太子胤礽后来变得肆无忌惮,而且他的过错均能得到康熙的包庇,康熙认为自己儿子是没错的,只是儿子身边的小人教唆坏了太子,所以不厌其烦地撤换太子的侍从。 长期的姑息养奸,使得高高在上的胤礽养成了不可一世、蛮横无礼的性格,变得乖戾暴躁,树敌无数。后来康熙帝更是训斥他不法祖德,不遵守朕训。 733话:九子夺嫡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太子党首脑人物索额图是康熙幼年首席辅政大臣索尼之子、仁孝皇后叔父、皇太子叔姥爷、大学士、领侍卫内大臣,曾经是康熙帝最信任的大臣之一。康熙二十八年他担任中俄议定边界谈判的中方首席代表,主张尼布楚、雅克萨两地当归清朝,签订《中俄尼布楚条约》。 但是他后来陷入了康熙帝与皇太子矛盾的漩涡。康熙四十二年,康熙帝以索额图议论国事,结党妄行之罪,令宗人府将他拘禁,不久索额图就死于幽所。康熙帝又命令逮捕索额图的儿子们,交给他弟弟心裕、法保拘禁,并下命令:“若再别生事端,心裕、法保当族诛!” 大臣麻尔图、额库礼、温代、邵甘、佟宝等人,也以党附索额图之罪,被禁锢,诸臣与他祖子孙在部院的人,皆剥夺官位。江潢以家有索额图的私书,绑入刑部论死,只要与索额图稍有牵连的人,都受到株连。 三皇子胤祉喜欢舞文弄墨,周围都是些文人。他们受康熙的命令,负责编书,还负责重修坛庙、宫殿、乐器,编制历法等。他们的最大成就是编辑了第二部大类书《古今图书集成》,根本没有形成什么明显的朋党。 四爷党四阿哥胤禛对储位的渴望是有一个转变过程的。这个过程可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在胤礽首次被废黜前。这段时间他还是太子党的人,而且对储位一点也不热衷。他只是想辅佐好太子,尽为臣之道。 第二阶段是在胤礽被复立前后到二次被废黜之间。在这期间,诸阿哥之间掀起了一个扳倒太子,争夺储位的小高浪。像八爷党就是在这个时期内逐渐形成的。这时胤禛的地位很不稳固,也没有威信。他自知就算太子换人,也轮不到自己。前有胤祉比他年长,后有胤祀比他势强,而且胤礽能一次被复立,就有可能两次、三次被复立。 他觉得太子宝座离他太过遥远,倘若刻意谋取,成功则罢;失败了的话,那就连亲王也做不成了,还会像胤礽一样被永行圈禁。所以此时的胤禛仍旧处处维护太子,在太子首次被废后,只有他敢于为胤礽说好话。与此同时,他还和胤祀等人和平共处。 第三阶段是胤礽二度被废之后。这回众阿哥深刻认识到胤礽此次被废,绝无复立的可能,于是储位之争呈白热化,胤禛也蠢蠢欲动。随着胤禔早被圈禁,胤礽的二度被废,胤祉因为势力太小,羽翼未丰,主动退出;而胤祯空有兵权,一无门人,二无威望,在这次的争储中没有多少优势,九子夺嫡逐渐演变为胤禛与胤祀的四爷党和八爷党之间的较量。 胤禛为了扩大势力,四处安插家奴,补外省官缺。虽然人数不多,但个个都身居要职。军事上有年羹尧,他在康熙四十八年任四川巡抚,康熙五十七年任四川总督,康熙六十年任川陕总督,身为封疆大吏,手握军政大权,集四川、陕西等地重权于一身,西可扼制胤祯大军,东可携重兵进京逼宫。 地方上有戴铎,历任福建知府、道员、四川布政使,与年羹尧一文一武,不愧为胤禛的左膀右臂;另一个胤禛夺储过程中的重要人物隆科多,康熙末年时任九门提督,只要他下令关京师九门,京城内包括康熙谁也甭想出去。 另一方面,胤祀在早期的储位之争中,锋芒过露,已引起康熙的反感和警惕。而胤禛深得韬晦之邃,加上在康熙年间,几件大案办得不错,深得康熙赏识。因此在取悦圣心这点上,胤祀自然又处在下风。 胤禛还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善于处处掩饰自己对储位的希冀,外弛内张。胤禛早期的绝大多数诗词,诗词中流露出一种恬淡出世的思想。表面上借此告诉世人,自己只想做一个与世无争的皇子,不愿过问政事,其实不过以此掩盖内心的真实想法罢了。 随着日期的推移,康熙对胤禛的好感与日俱增。在日常政务活动中,常委派他调查皇族案件;或代天子行祭祀大礼。康熙六十一年康熙驾崩的前四天,皇上还委派胤禛代自己到天坛行冬至祭天大礼。大概康熙情知自己时日无多,已决定传位给胤禛,所以派他祭天,好让上苍看看这位未来之君吧。 八爷党以八阿哥胤祀为首,还包括九阿哥胤禟、十阿哥胤哦、十四阿哥胤禵,与四皇子同母,在皇位斗争中偏向八皇子,为四皇子所恨。以及侍卫鄂伦岱、内大臣阿灵阿等人,是所有朋党之中势力最强的一支。 胤祀,清朝圣祖仁皇帝康熙第八子,生于康熙二十年,享年四十五岁。胤祀因为生母良妃卫氏原系辛者库罪籍,因此并非子凭母贵,出生便被送到惠妃纳兰氏处抚养。低微的出身、温和的性格让他在小时候受尽兄弟嘲笑、看低。 然而他的天资聪颖,德才兼备,十七岁便被封为贝勒,在朝中、江南一带都有极好的声望。据闻胤祀自幼聪慧,且甚晓世故,从小养成了亲切随和的待人之风,他乐善好施,人称八贤王。康熙帝之兄裕亲王福全也曾在康熙面前赞扬胤祀不务矜夸,聪明能干,品行端正,宜为储君。 第一次废太子之时,诸多对储君之位有所觊觎的各党开始活跃,八爷党搞的最激烈。二阿哥胤礽虽然忤逆乖张,却是从小就带在身边亲自抚养的,父子之情尚未了结,因此康熙心里是希望众大臣复立二阿哥胤礽为太子。当时康熙问朝中百官,这个储君之位谁来当最好,他便立谁。谁知百官大部分都举荐了八阿哥,这引起康熙极度的不满。 康熙生平最痛恨结党营私,并且当时他尚算壮年,看着朝中百官及八爷党的势力日益膨胀,心中大为不满。他曾说:“二阿哥悖逆,屡失人心;胤祀则是屡结人心,此人的阴险,百倍于二阿哥。” 所以在众人举荐胤祀为皇位继承人之后,康熙不仅大怒,还下令圈禁胤祀,借此打击八爷党。不过没过多久,他就被释放出来了。后来康熙又多番找机会打击八爷党。 康熙四十八年,一切铺陈妥当,胤礽顺理成章的重立为太子。之后康熙加封诸子,皇三子胤祉、皇四子胤禛、皇五子胤祺封为亲王,皇七子胤佑、皇十子胤俄封为郡王,皇九子胤禟、皇十二子胤祹、皇十四子胤禵封为贝子。未受封爵的成年皇子只有已遭囚禁的皇长子胤禔、皇十三子胤祥与大失圣心的胤祀了。 胤祀于此后一年间,倒未见遭何责难。康熙帝在前往热河巡视途中,经由密云县、花峪沟等地,胤祀原该随侍在旁,但因为当时恰是他的母亲良妃去世三周年的祭日,所以他前去祭奠母亲,未前往行在请安,只派了太监去康熙处说明缘由,表示将在汤泉处等候皇父一同回京。 后来胤祀挑选了两只上等的海东青派人送予康熙,却没料到等到了康熙手里时却变成了两只奄奄一息的羸鹰。这令他极为愤怒,认为这是胤祀在诅咒自己,当即召诸皇子,骂胤祀是系辛者库贱妇所生,自幼心高阴险。听相面师张明德所说,于是大背为臣之道,找人谋杀二阿哥,举国皆知。 “他杀害二阿哥,未曾念及朕的亲情。朕之前患病,诸大臣保奏八阿哥,朕无可奈何,将不可册立的胤礽给放出,在数年之内,极其郁闷。胤祀仍然维持他的初念,与乱臣贼子结成党羽,密行险奸,因为朕年已经老迈,岁月无多,对朕不讳,他曾被人所保,谁敢与他争执?” 康熙承认胤礽的废而复立是出于无奈之举,之后康熙说出了更绝情的话:“自此之后朕与胤祀,父子之情恩断义绝。” 康熙谕胤祀,停了他本人及属官俸银俸米、执事人等银米。胤祀遭此一举,大受打击,到处潜行,不愿意见人,并在来年病倒。 康熙五十五年,胤祀于八月底染患伤寒,病势日益加重,康熙只批得勉力医治四字,实在是无情。在御医奏报胤祀病情的折子上朱批:“本人有生以来好信医巫,被无赖小人哄骗,吃药太多,积毒太甚,此一举发,若幸得病愈,乃是有造化,倘毒气不净再用补剂,似乎难以调治。”口气更近于讥刺。 甚至更过份的,为了避免途经胤祀养病的地方,在康熙帝的授意下,诸皇子在皇父及祖母在结束塞外之行回驻畅春园的前一日,完全不顾胤祀已经接近性命垂危,将他由邻近畅春园的别墅移到城内的家中。 当时只有九阿哥胤禟予以坚决的反对,说:“八阿哥今如此病重,若移往家中,万一不测,谁能承当?” 而康熙反倒推卸责任的说:“八阿哥病极其沉重,不省人事,若想要移回,断不可推诿朕下令他回家。” 但即便如此,胤祀在朝臣中仍有较高的威信,像深受康熙帝倚信的大学士李光地,仍然认为眼下诸王,以八王最贤,可见他仍是大臣中声誉最高的皇子。却始终没再受到康熙的重用。 十三阿哥胤祥,他早年在古北口练兵,所率领的部下,后多升任京城防卫部队中各级指挥官,诸如丰台大营、绿营等京师卫戍部队皆在他的掌握之中。虽然他在胤礽第一次被废时受到牵连,一直被囚禁到康熙去世,但是他的威望尚在,那些老部下也都对他和胤禛忠心耿耿。 皇子众多,但帝位仅有一个。几十年的明争暗斗,终究有曲落人散之时。到底康熙根本就不想再立太子。他深知,再立太子,众阿哥的尔诈我虞将长期演绎下去,唯一的办法就是在自己弥留之际再行昭告天下。 新君登位之后,更是将八阿哥改名阿其那,将九阿哥改名塞思黑,将十阿哥,十四阿哥调往偏僻处不得返京。八阿哥及九阿哥先后在牢狱中被折磨死。他的嫡福晋郭络罗氏也被雍正下令被休归家。胤祀也被开除宗籍。 734话:雍正的兄弟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雍正就他的谋父、逼母、弒兄、屠弟、贪财、好杀、酗酒、**、好谀、任佞等十项大罪,进行自辩,颁行天下。然而事与愿违,欲盖弥彰的他,却弄巧成拙愈描愈黑,留下了生动而曲折的故事。那么事实究竟为何?雍正的罪名是否为真? 有种传闻说,康熙帝是喝了胤禛送的人参汤后中毒。但这话从伦理、法理、情理来讲,既违悖于情,也不合理,而且从当时的具体环境、周围条件分析,违背史实,绝无可能。 当时雍正逼母的说法广为流传。雍正的生母乌雅氏生有三个儿子,胤禛-雍正、胤祚五岁死、胤祯-十四阿哥。 传说雍正继位后,将弟弟胤祯调回北京关押起来,他母亲想见胤祯,雍正不准,太后一气之下,撞死在铁柱子上。乌雅氏眼看亲生儿子胤祯被雍正囚禁,作为母亲岂能不心寒吗?于是便有人将雍正母亲的死与雍正囚禁胞弟之事联想在一块。 雍正继承皇位之日,就面临着兄弟们的不满和挑战。康熙崩逝的噩耗传出,京城九门关闭六天,诸王非得令旨不得进入大内。箭在弦上,形势紧张。 当时年满二十岁的皇子共有十五人,即雍正的大哥胤禔、二哥胤礽、三哥胤祉、五弟胤祺、七弟胤佑、八弟胤祀、九弟胤禟、十弟胤哦、十二弟胤祹、十三弟胤祥、十四弟胤祯、十五弟胤禑、十六弟胤禄和十七弟胤礼。 大阿哥胤禔,在太子废立中得罪皇父,被夺封爵,幽禁于府第。康熙派贝勒延寿等轮番监守,并严谕疏忽者当族诛,胤禔从此成为一只不见天日的死老虎。雍正十二年死,以贝子礼殡葬。 二阿哥即废太子胤礽,被禁锢在咸安宫。但是雍正仍不放心,一方面封他为理郡王,另一方面又命令在山西祁县郑家庄盖房驻兵,将胤礽移居幽禁。雍正二年,胤礽死去。 三阿哥胤祉,本来不太热心皇储,一门心思于编书,但却也受到牵连。雍正即位后,竟以胤祉与太子亲睦为由,命令胤祉守护景陵,发配到遵化为康熙守陵。胤祉心里不高兴,免不了私下发些牢骚。雍正知道后,干脆将胤祉夺爵,幽禁于景山永安亭。雍正十年,胤祉死。 五弟胤祺,康熙亲征噶尔丹时,曾经率领正黄旗大营,后被封为恒亲王。但胤祺本身没有结党,也没有争储。雍正即位后,藉此削去他的封爵。雍正十年,胤祺死。 六弟胤祚,康熙十九年生,在康熙二十四年夭折,得年五岁。 七弟胤佑,康熙十九年生。康熙夸他:“心肠好,举止和蔼可亲。”康熙亲征葛尔丹时,命令胤佑率领镶黄旗大营。十八岁被封为贝勒;二十九岁封为晋淳郡王。雍正八年,卒。 八弟胤祀,是雍正兄弟中最为优秀、最有才能的一位。雍正继位后,视胤祀及其党羽为眼中钉、肉中刺,于是耍了两面手法,先封胤祀为亲王,他的福晋对来祝贺的人问道:“为何祝贺?”这话传到雍正那里,命令将胤祀福晋赶回娘家,不久借故命令胤祀在太庙前跪一昼夜。 之后命令削去胤祀王爵,高墙圈禁,改他的名字为阿其那。阿其那一词,解释有所不同,过去多认为是猪的意思,也有解释为不要脸。胤祀幽禁多年,受尽折磨,终究被害死。 九弟胤禟,因与胤祀结党,也为雍正所不容。胤禟心里明白,私下表示:“我将出家当和尚。”但是雍正哪能容许用出家的方式放过他呢?于是便借故将胤禟革去黄带子、削去宗籍,逮捕囚禁,并改胤禟名为塞思黑。 塞思黑一词,过去多认为是狗的意思,也有解释为不要脸。不久又给胤禟定了二十八条罪状,送往保定,加以械锁,命令直隶总督李绂幽禁他。胤禟在保定狱所备受折磨,以腹疾死在幽所,传说是被毒死的。 十弟胤哦,因党附胤祀,为雍正所恨。雍正元年,哲布尊丹巴胡图克图来京病故,送灵龛还喀尔喀,命令胤哦印册赐奠。胤哦称有病不能行,命他居住在张家口,同年借故将他剥夺爵位,逮回京师拘禁。直到乾隆二年才开释,之后死。 十一弟胤禌,康熙二十四年生,母宜妃郭络罗氏,康熙三十五年夭折。 十二弟胤祹,康熙末年任镶黄旗满洲都统,很受重用,也很有权,但没有结党谋位。雍正刚即位时,封胤祹为履郡王,不久借故将他降为固山贝子,就是从郡王降为比贝勒还低的贝子,而且不给实爵,仅享受贝子的待遇。之后又将他降为镇国公。乾隆即位后被晋封为履亲王,这位胤祹较其他的兄弟气量大,一直活到乾隆二十八年,享年七十八岁。 十三弟胤祥,康熙二十五年生。康熙六十一年,雍正即位,封为怡亲王,命总理户部三库。雍正元年,封为总理户部,为人敬谨廉洁,雍正照例赐钱粮、官物,均辞而不接受。他对雍正克尽臣弟之道,总理事务谨慎忠诚,为雍正所赏识。雍正三年,从优议叙,复加封郡王,任王于诸子中指封,后总理京畿水利,多有建树,又办理西北两路军机。雍正八年逝世,是雍正最知心、得他协助最多的兄弟。 十四弟胤祯,虽然与雍正一母同胞,但因为他党同胤祀,又传闻康熙临终前命令传位胤祯而雍正之党篡改为胤禛,所以二人成了不共戴天的冤家兄弟。雍正即位,先是不许抚远大将军胤祯进城吊丧,又命令他在遵化看守皇父的景陵,再将他父子禁锢于景山寿皇殿。乾隆继位后,将他开释。 十五弟胤禑,康熙死后,雍正命他守景陵。境遇比较好的有三人,十三弟胤祥、十六弟胤禄和十七弟胤礼。胤祥曾经被康熙幽禁,原因不详,雍正继位,即封胤祥为怡亲王,格外信用;胤禄,过继给庄亲王博果铎为后,袭封庄亲王;胤礼,雍正继位封为果郡王,再晋为亲王,先掌管理藩院事,继任宗人府宗令,管户部。胤祥和胤礼显然早加入胤禛党,只是康熙在世时,十分隐秘,没有暴光。 多年以后,雍正回望自己的童年时,回忆起黑暗中那盏明亮的白纱宫灯。从康熙二十年开始,每天凌晨三点钟,他便会被下人们叫起来,和众多皇子们一起,带着睡意走过无人的紫禁城。康熙创造了最严格、最贵族化的皇子学习制度,那是当时世界其他国家都无法办到的最严谨慎重的学习环境。 坚持学习,皇子们是紫金城里醒得最早的一群人。这些天家金玉之体,恐怕是昏睡着的紫禁城里醒得最早的一群人。每天凌晨四点钟,胤禛便与皇子们到无逸斋,开始了学而时习之,复习头一天的功课。这些皇子皇孙,五岁便开始在上书房读书,康熙亲自在帝国的精英中为皇子们选定师傅,汉人师傅有张英、熊赐履、李光地、徐元梦、汤斌等一代名儒,满人师傅教授满文和蒙古文,以及弓箭、骑射技艺。 每天清晨五点,老师来到课堂。满文的师傅达哈塔,汉文的师傅汤斌等到了尚书房,先以臣礼给皇太子实行跪拜,后以师礼检查皇子们功课,让皇子背书,皇子朗朗背诵,一字不错。师傅再给孩子们划出下面新的一段,让皇子们背诵。 有时候康熙下朝后匆匆来到无逸斋,皇子们到斋外面台阶下面迎接父亲。康熙来了之后落座,常常就让他的儿子背书,康熙拿出书来随便点一段。康熙会慈祥地告诉皇子们说,他小时候,书要朗诵一百二十遍,之后还要背诵一百二十遍,完全熟练了,然后再换下一段,这样一段段地学。这样的学习从四岁开始,无论是严寒酷暑,没有一天中断。有时候累得咳血,但是他仍然坚持学习。 直到中午一点,皇子们开始练习书法。皇子读写时必须正襟危坐,每一个字要写一百遍。午饭时间也没打乱紧张的学习节奏。侍卫就送上饭来,老师跪着接了饭去吃,皇子们在另一旁吃饭,吃完饭之后不休息,继续埋头功课。尽管诸皇子在宫中学业精进,但书房内外、宫中上下却无人敢赞好。 康熙下了一道严厉的谕旨:“若有人称赞好,朕即免除他。” 这些满洲血统的皇子们仍保留着东北人喜好凉爽的习惯,但此时他们不许拿扇子。此番刻苦程度,就连师傅达哈塔、汤斌和耿介等人也难以承受。因为年迈暑热,晨起过早,站立的时间太久,这些老迈的大儒们时常会体力不支,斜倚著书案不知不觉地打盹,有时候几乎摔倒。多年以后,胤禛养成了极端畏暑的毛病,以至于他继位后的大部分时间,都会在凉爽的圆明园度过。 在这些大儒荟萃的师傅当中,对胤禛影响最大的不是熊赐履等名儒,而是学术地位较低的侍讲学士顾八代。这位满洲镶黄旗勋戚后代,曾经官任礼部尚书,他为人正直,为官清廉,退职后一直过着极为清贫的生活,死后家里连办丧事的钱都没有。胤禛听到这个讯息后,便以学生的身份亲自为师傅料理后事,自己出钱把师傅安葬了。作为胤禛的启蒙老师,顾八代的理学言传倒在其次,清正醇厚的人格品德,成为对于胤禛完美的身教。 下午一点开始,是这些满洲皇子们喜欢的室外时光。无逸斋外面的院落设有靶场,皇子们可以射箭、骑马,练习武艺。黄昏时分,康熙时常会再到无逸斋检查功课,他先让这些皇子们背书,一个跟着一个背诵。跟着他会检查皇子们的箭法,他先让诸子们一个一个射,让几位师傅跟着去射,最后他总会再亲自下场,连发连中的箭法会加深皇子们对父亲的崇拜。 在胤禛幼小的心中,皇父康熙是超过所有师傅的全知全能者,是所有皇子们心中的偶像。胤禛会永远记得,康熙送给他的千里眼仪器,观看日蚀的情景。有一次日蚀偏到四五分之时,康熙让他观察日蚀的全过程。那时候十三阿哥胤祥挤在人群中,因年龄小、个子矮,他几乎看不见在众人簇拥下一晃而过的父亲。为了表示对父亲的孝敬和仰慕,他情不自禁地趴在父亲刚刚留下的脚印上起劲地闻了起来。 735话:雍正帝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胤禛自卑,课业不如其他皇子。只要有时间,这位慈祥的父亲便教皇子们数学、天文学、地理学、医学、测量学、农学等学科。众多皇子都在表现优秀的潜质,幻想着能够得到父亲专门的指导。胤禛自卑地发现,他在哪个学科上都算不得是出类拔萃的优等学生。 三阿哥胤祉在各个学科上领悟颇深,康熙经常单独给他讲解几何学,让他见识从西洋带来的各类手摇计算器,培养他的科学才能;八阿哥胤祀天资聪颖,很小的时候便与几位阿哥一起读诵古卷,他的朗诵纯熟舒徐,声音朗朗,博得众人的一片喝彩。 年幼的胤禛根本没有打算与其他皇子竞争。皇太子胤礽独占了康熙大部分的暇余时光,所有的皇子都能感到他身上那让人如芒在背的光环。 胤礽生于康熙十三年,是康熙帝的第一位皇后赫舍里氏所生。赫舍里氏生下他后几个时辰就死于坤宁宫,康熙悲痛之下,次年便封胤礽为皇太子,并亲自教他读书。太子六岁时康熙请大学士张英、李光地等为他的师傅。 在父皇与师傅的调教下,胤礽在骑射、言词、文学等方面的领悟远远超过诸位皇子,他八岁时能够左右开弓,并且能够背诵四书。康熙特意在畅春园的西边为胤礽修了一座小园林,赏他居住。即使康熙远征塞外,还不忘让胤礽寄去几件旧衣服,以便舒缓一下对爱子的思念。 只有大阿哥胤禔在与太子胤礽公开竞争。胤禔武力强壮,而且大胤礽两岁,胤礽则在文学、艺术方面有些心得。两个孩子交恶以后,每每会从无逸斋中的比试开始,一直到斋门外的靶场上动手比划,胤礽在每方面都要与胤禔一比高下。没有哪位皇子敢公开介入两位阿哥的矛盾中,不仅因为胤礽在激动时竟能动手杀人,更重要的是,两位阿哥在朝中均有亲属是国家重臣。 大学士明珠是大阿哥胤褆的亲舅舅,他力捧自己的亲外甥;大学士、领侍卫内大臣索额图是太子胤礽的外叔公,自然要不断强化胤礽东宫储君的地位。两位大学士左右着康熙王朝的政治秩序,当时流传这样一首民谚说:“要做官,问索三;要讲情,问老明。” 不过两个人早有夙怨,经常相互倾轧,彼此争斗不休。索额图过于嚣张,而明珠偏于阴险,又有民谚说:“天要平,杀老索;天要安,杀老明。” 胤褆虽是庶出,但是皇长子,不肯屈居太子胤礽之下,明珠一直在积极地为这位侄儿筹划,他一方面鼓励大阿哥在康熙面前表现积极一点,以博得康熙的好感;同时明珠又利用自己的地位,拉拢朝中大臣,如大学士余国柱、户部尚书佛伦和刑部尚书徐干学等人,隐然形成皇长子党,和索额图的太子党相抗衡。康熙同时重用索额图和明珠两人,本意是希望两人相互制衡,此时为了保护太子胤礽的地位,终于罢斥明珠,很快便瓦解了皇长子党。 胤禛出生地位低,养母皇贵妃是他自卑的解药。胤禛的生母乌雅氏原是满洲镶蓝旗包衣,康熙十六年入宫,只是地位较低的常在,第二年她生下了胤禛。胤禛的出生,平淡而又无奇。 与众多母族显赫的皇子们相处,胤禛会带着隐隐的自卑。他出生的那年,乌雅氏由于地位低下,还没有资格养育自己的亲生儿子,胤禛被抱给皇贵妃佟佳氏养育。佟佳氏出身贵族,康熙十年晋升皇贵妃,因为康熙皇帝担心自己克后,所以孝昭皇后过世之后,十数年间康熙一直未立新后,佟佳氏便以皇贵妃之名,行掌管后宫之实,是圣祖康熙皇帝的贤内助,也是诸位皇子的嫡母,她的尊贵让年幼的胤禛产生一种依属感和安全感。 佟佳氏膝下无子,仅有一个女儿又早早夭折,因此她一向视胤禛为己出,殷勤备至,关爱有加。年幼的胤禛便凭借着这层得天独厚的机缘,被鞠养于康熙宫中,得到皇父的亲自抚育。生性淡薄的胤禛,第一次拥有了一个强烈的意志,他要巴结这位富有爱心的养母,他会无限地依赖这份无私的母爱。 在讲究出身的皇子堆里,胤禛有意地表现出皇贵妃养子的高傲,无意地表现出与生母乌雅氏的隔阂。久而久之,这对亲生母子的关系总会蒙上一层阴影。胤禛十岁的那年,乌雅氏生下十四阿哥胤祯,此时她已由嫔升为妃子,康熙允许她可以抚育自己的幼子。 养母去世后,胤禛性格湍急变化。十二岁那年,胤禛的养母佟佳氏去世了。佟佳氏的死,让胤禛失去了有生以来最重要的靠山。不久后,胤禛便会嫉妒地发现,乌雅氏对胤祯的爱,远远超过了自己。长长的一段时间,胤禛陷入了黑暗的深渊当中。以至于康熙一度放下政事,陪伴这个心灵忧郁的儿子。 他的性格开始湍急地变化,十四岁娶亲以后,依然是喜怒不定。是自卑,是佯狂,是放纵,更是对命运生死的深刻焦虑。康熙三十七年,康熙皇帝大封诸子,大阿哥和三阿哥俱为郡王,只比三阿哥小一岁的胤禛却只被封了贝勒,康熙对胤禛的解释是四阿哥为人轻率,喜怒不定。皇父的定评,让心高气傲的胤禛在失落之中感到无地自容,胤禛动心忍性的政治性格,正是从那一天开始逐渐形成。 漫长的学习中,胤禛发现书斋生涯的唯一亮色,来自于弟弟胤祥。胤祥小胤禛八岁,两人非同母所生,从小却朝夕相处。年龄稍大时,胤禛奉康熙之命教习胤祥算术学,两位年轻的皇子感情日深。他们丝毫想不到,在几十年后,他们会用这些算术方法,去计算整个帝国的财政与税收。 雍正皇帝,清世宗胤禛,胤禛是康熙的第四个儿子,康熙的太子被废后,胤禛继承皇位,改元雍正。胤禛诚信佛教,深谋远虑,性格刚毅,处事果断。在位十三年,励精图治,力行改革,整治贪腐,清理钱粮,摊丁入地,扩大垦田,火耗归公,以银养廉,创设军机处,革除旗主,平定青海,安定西藏,改土归流。 促进了国家生产发展,经济繁荣,国库充盈,政局稳定,边疆巩固,统一增强,对康乾盛世的连续起到了关键性作用,为乾隆创建大清全盛之势,提供了极为有利的条件,是中国历史上一位勇于革新、勤于理政的杰出政治家。雍正十三年去世,庙号世宗,谥号敬天昌运建中表正文武英明宽仁信毅睿圣大孝至诚宪皇帝,葬清西陵之泰陵,传位第四子弘历。 康熙十七年胤禛出生于北京紫禁城永和宫,生母为德妃乌雅氏。由于他的生母乌雅氏出身低微,不能给胤禛带来皇子中的特殊地位,此外清初时后宫也不允许生母抚育自己的儿子,因此胤禛满月后由孝懿仁皇后佟佳氏抚养。孝懿仁皇后是一等公佟国维之女,孝诚仁皇后的侄女,孝懿仁皇后没有生过皇子,只有一个公主还早年殇逝,故而养育德嫔之子,年幼的胤禛因为她的尊贵,很可能有意巴结她。 康熙二十二年胤禛六岁进尚书房,胤禛跟从张英学习四书五经,向徐元梦学习满文。与胤禛关系最密切的是顾八代,胤禛说他品行端方,学术醇正。少年和青年时代的胤禛,受父皇和师傅的严格管束,从事以四书五经为主要内容的学习。 稍长便跟随康熙帝四出巡幸,并奉命办理一些政事。十六岁那年,他陪同三兄胤祉前往祭曲阜孔庙。康熙三十五年,十九岁的胤禛随从康熙帝征讨噶尔丹,掌管正红旗大营,此役胤禛没有参加,然而他很关心这次战斗,赞扬乃父用兵的功业。又往遵化暂安奉殿祭祀孝庄文皇后。 康熙三十七年二十一岁受封为贝勒。二十三岁侍从康熙帝视察永定河工地,检验工程质量。二十五岁,随同父皇巡幸五台山,次年侍从南巡江浙,对治理黄河、淮河工程进行验收。 康熙四十七年,康熙帝第一次罢黜了太子胤礽。在推选新太子的过程中,胤禛支持复立胤礽,同时与皇八子胤祀也保持良好的关系。康熙四十八年,复立胤礽为太子。同年封胤禛为和硕雍亲王。此期间诸皇子为谋求储位,各结私党,勾心斗角极为激烈。 胤礽再立后,为巩固储位又进行了一些非法活动,引起康熙帝的不快,于康熙五十年再次将他废黜。以后不断有朝臣为他复位奔忙,均遭康熙帝处罚。胤礽被遗弃了,但他留下的皇太子的空位,康熙帝却未令人替补,惹得诸皇子为之大动心机。 胤祀有资本,继续活动,又一次受到父皇斥责。他的同伙胤祯礼贤下士,联络各方人士,颇有所图。十四皇子胤祯在康熙五十七年受命为抚远大将军,出征西北,指挥两路清军入藏,护送达赖六世到拉萨,驱逐了一度盘踞在西藏的准噶尔人的势力,稳定了西藏局势。他的声誉日高,有可能成为储君。三皇子诚亲王胤祉受命开蒙养斋馆,身边聚集着一群学人。他也希冀储位,以至胤礽再废后,竟以储君自命。 胤禛善于治国、懂得韬光养晦。他尊释教道学,自称天下第一闲人,与诸兄弟维持和气,与年羹尧和隆科多交往密切,同时向父亲康熙帝表现诚孝,画西藏于版图,赢得康熙帝的信赖。 康熙六十年,雍正四十四岁这年,正是康熙帝登基六十周年大庆,他奉命往盛京祭告祖陵,回京参加贡士会试试卷复查事务,冬至时遵命代康熙帝南郊祭天。次年清查京、通两仓,又秉命冬至祭天。 胤禛的这些活动,对他来说有两重意义,由于他多次随从巡幸、外出代办政务,足迹遍于中国主要地区,使他有机会了解各地经济物产,山川水利,民间风俗,宗教信仰,历史问题,取得了关于民事的第一手资料;观察了康熙帝处理政事,考查了地方行政和吏治,锻炼了处理某些政事的能力,获得了从政的一些经验,对胤禛日后治理国事都有很大的实践意义。 雍正帝在储位斗争中的胜利,他的才能和务实精神会取得一些人的支持,他的属人戴铎曾向大学士李光地称道他的主子:“才德兼全,且恩威并施,大有作为。” 事实上在争夺皇储的斗争中,雍正帝提出整顿积习的振作有为的政治方针,与八皇子胤祀的仁义方针相对立,以争取人心。他善长于耍两面派手法,从而欺骗了对手和康熙帝,使政敌不以他为意,没有集中力量对付他,从而轻巧地取得成功。他有一个集团,在关键时刻用上了力,透过隆科多稳定京中局势,透过年羹尧控制胤祯和稳定西北地区。 736话:年羹尧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康熙六十一年,康熙帝在北郊畅春园病逝,胤禛继承了皇位,次年改年号雍正。即位后,雍正帝重用康熙十三子胤祥,不想放过政敌胤祀等人,胤祀等人也不甘心失败,所以双方的斗争在雍正帝继位后延续下来,他在政治上采取多种措施以巩固自己的皇位。 首先是消除异己,分化瓦解诸皇子集团,将胤祯从西北军前召回,加以圈禁。晋封胤祀为廉亲王和总理事务大臣。将胤禟发往青海西大通。鉴于清朝没有行之有效的立储制度,常因为皇位继承权产生争端,创立了秘密立储制度。 雍正帝在雍正二年以前,对政敌的打击尚有所节制,这是因为政权还不太巩固,不便太刺激对方。青海平叛胜利,雍正政权的力量增强了,随即加紧惩治胤祀一伙。对胤祀本人声罪致讨,说他:“肆行悖乱,干犯法纪,朕虽然想要包容宽宥,而国家宪法具在,也无可奈何,当与诸大臣共正其罪。” 削胤祀的宗籍和圈禁,并被改名为阿其那,胤禟被削宗籍和圈禁,并被改名为塞思黑。皇十子胤哦被圈禁,康熙的皇十四子胤祯先是派去守陵,再后来受圈禁。康熙皇十二子胤祹被降爵,后来康熙的皇三子胤祉也被革爵圈禁。 同年五月革去苏努贝勒,进一步开展反对胤祀党人的活动,不久年羹尧、隆科多问题的出现,于是放松了对胤祀的攻势,到雍正三年年羹尧赐死,便加速惩处胤祀等人。到雍正四年胤禟、胤祀先后囚禁致死,胤祯迁于京城景山,蔡怀玺自杀,郭允进枭首示众,其他胤祀党人也遭到处分。至此经营二十多年的胤祀集团彻底垮台。 雍正三年,雍正帝以作威作福、结党营私之名,责令抚远大将军年羹尧自尽,同时削隆科多太保,后圈禁致死。并因此株连出汪景祺案和查嗣庭试题案。 官场如赌场,年羹尧与隆科多便是其中一夜光的大输家。年羹尧连降十八级,成了杭州看城门的老大爷;隆科多在畅春园外小黑屋关一辈子。最后两人还是丢了性命。古代官员丢饭碗其实很常见,甚至可能还是复出的资本了。 康熙五十六年,西藏传来乱事,准噶尔策妄阿喇布坦派遣其将策凌敦多卜袭击西藏,并杀死了拉藏汗。四川提督康泰率兵出黄胜关,却发生部队哗变。时任四川巡抚年羹尧深知,自己的机会来了。果然康熙赐全川舆图给他,委以重任。 年羹尧并没有冒进,一面继续剿除四川周围地区的不安因素,一面准备军需粮草,打通入藏运输线。之后他干了一件传统臣子一般不干的事,向皇上要官。要的是四川总督的官。年羹尧的理由是过去的四川营伍之间积弊严重,战时指挥层级混乱,需要有那么一个总指挥来坐镇中心。 康熙欣然应允。年羹尧的飞腾,便从这个四川总督的虚职开始。康熙五十九年,康熙帝命平逆将军延信率兵自青海入西藏,授年羹尧定西将军印。八月策凌敦多卜败走,西藏平定。 紫禁城里的皇储之争达到了白热化。皇四子胤禛揣度康熙的疑虑,对皇位故意表示没兴趣,自封天下第一闲人。这个闲人私底下却很忙,忙着找昔日伙伴、今日的西北王年羹尧,作为自己争储的一个最有力棋子。 雍正后来指出,多亏了年羹尧坐镇西北,钳制了争储对手十四阿哥胤祯。康熙驾崩、雍正即位后,因为年羹尧辅佐有功,也因为青海地区罗卜藏丹津作乱,川陕地区军权被全权授给了他。 叛军渡过黄河。雍正命令年羹尧进剿,封他为抚远大将军。年羹尧根据情报判定罗卜藏丹津不足以成事,三月命部下突袭叛军,罗卜藏丹津仅存两百多人逃匿;五月青海地区平定。班师回朝时,雍正亲自出城相应,加封一等公。人臣之福,已达到极致。 雍正皇位稳固后,更把诸多事务的决断权交给年羹尧,如海禁和官员挑选权。甚至东南沿海福建盐商的问题也要跑去问西北王。私自改动圣谕、先斩后奏这种在古代社会大逆之事,年羹尧做了,雍正反而朱批写道:“增的几字甚好!” “你改的太好了,我原本还想和你商量了!” 掉脑袋的事在年羹尧这里反而成了立功受赏。之后雍正干脆也不让他改了,直接让他代拟上谕,土司之事便是典型案例。年羹尧在川陕总督的时候,便屡屡举荐老同事。当上大将军后,更是变本加厉,不断对老部下论功行赏。 雍正元年的正月里,年羹尧一口气推举十五位川陕旧部。这些人后来不是地方大员,便是军中的要人。江浙地区的官员后来也要年羹尧的举荐。甚至一度年羹尧举荐的官员成了质量免检产品,吏部称之为年选。 年羹尧气焰熏天的同时,隆科多也是风水水起,烜赫一时。隆科多拥戴雍正即位,受封太保、吏部尚书、理藩院上书、《圣祖仁皇帝实录》总裁官、《大清会典》总裁官、《明史》监修总裁。雍正提到他总是叫他舅舅,亲热程度是比较少有的。 年羹尧得宠看不起隆科多,雍正当然不能告诉年羹尧隆科多拥戴他即位的事,只能旁敲侧击地说:“舅舅隆科多,此人真圣祖皇帝的忠臣,朕的功臣,国家的良臣,真正当代第一超群拔萃的稀有大臣。” 隆科多一个人兼了这么多的臣,威猛程度明显高于年羹尧,雍正还真怕这两个人心里彼此结成什么疙瘩,专门制定年羹尧的长子年熙过继给隆科多为儿子。 隆科多已经有了两个儿子,得到这个过继的年熙便告诉雍正说:“臣命中当有三子,今得到皇上的加恩赏赐,直如上天所赐。” 他还表态说:“我和年羹尧若少作两人看,就是负了皇上。” 这就是他准备和年羹尧团结到底的意思,雍正、年羹尧、隆科多三位一体的千古君臣知遇榜样,没有像雍正自己说的那样,更没有像年羹尧、隆科多期待的那样,不过一年多的光景,新皇帝就翻脸了。 雍正对年羹尧的惩处是分步逐渐进行的。第一步是在雍正二年年羹尧陛见离京前后,此时雍正已经作出决定,要打击年羹尧。年羹尧离京后接到的那份朱谕就是对他的暗示。第二步是给有关官员打招呼。 一是雍正的亲信,要求他们要与年羹尧划清界限,揭发年羹尧的劣迹,以争取保全自身;一是年羹尧不喜欢的人,使他们知道皇帝要整治年羹尧了,让他们站稳立场;一是与年羹尧关系一般的人,让他们提高警惕,疏远和摆脱年羹尧,不要站错了队。这就为公开处治年羹尧做好了准备。 第三步把矛头直接指向年羹尧,将他调离西安老巢。雍正三年,出现了日月合璧,五星联珠的所谓祥瑞,群臣称贺,年羹尧也上贺表称颂雍正夙兴夜寐,励精图治。但表中字迹潦草,又一时疏忽把朝干夕惕误写为夕惕朝干。 雍正抓住这个把柄借题发挥,认为这是他自恃己功,显露不敬之意,所以对他在青海立的战功,是在朕许与不许之间。接着雍正更换了四川和陕西的官员,先将年羹尧的亲信甘肃巡抚胡期恒革职,署理四川提督纳泰调回京,使他不能在任所作乱。四月解除年羹尧川陕总督职,命令他交出抚远大将军印,调任杭州将军。 最后一步是勒令年羹尧自裁。年羹尧调职后,内外官员更加看清形势,纷纷揭发他的罪状。雍正以俯从群臣所请为名,尽削年羹尧的官职,并于当年九月下令捕拿年羹尧押送北京会审。十二月朝廷议政大臣向雍正提交审判结果,给年羹尧开列九十二款大罪,请求立正典刑。 他的罪状分别是大逆罪五条,欺罔罪九条,僭越罪十六条,狂悖罪十三条,专擅罪六条,忌刻罪六条,残忍罪四条,贪婪罪十八条,侵蚀罪十五条。叱咤一时的年大将军以身败名裂、家破人亡告终。 隆科多对雍正的疑忌不是不知,也想自留退路,于是主动提出辞去步军统领一职。这一招正中雍正下怀,他早就不想把这个要职留在隆科多手里,而且准备让与隆科多不甚亲密的巩泰来接手这个职位。以准许隆科多辞去步军统领一职为契机,雍正开始公开打击隆科多。 恰巧到了雍正五年,隆科多私藏玉牒的事被人告发了,于是雍正下令逮捕了隆科多,并专门在畅春园外盖了三间小屋,将隆科多囚禁在里面。 玉牒是皇帝的家谱,上面有每位宗室成员的名字,以及对该人的评语。隆科多为什么要私藏一个抄本呢?揣度起来,大概是想保存康熙有关立储的信息,譬如康熙对皇十四子胤祯的评点。这玉牒对隆科多肯定有用,不然他就不会私藏了。 隆科多私藏它,是想证明自己对雍正继位有扭转乾坤的功劳,是想让雍正知道,他知道的隐情更多,使雍正对他有所忌惮,不敢轻易下手。而这自作聪明的举动,恰恰为雍正提供了惩处他的借口。 诸王大臣会议定隆科多四十一条大罪,交结、庇护年羹尧之罪。最终隆科多免其正法,在畅春园外造屋三间,永远禁锢。赃款数十万两,于家产中追补。长子岳兴阿被革职,次子玉柱被发往黑龙江当差,隆科多在幽愤中死去。 对于年羹尧从受宠到受死冰与火的转变,雍正第一时间表态:“大凡才不可恃,年羹尧乃是一个榜样,终至罹获杀身之祸。年羹尧深负朕恩,擅作威福,开贿赂之门,因种种事迹的败露,不得己执法,以作为人臣负恩罔上者的警诫。” 年羹尧乃至隆科多的死,在于恃功自傲。野史中认为年羹尧和隆科多因为掌握了雍正即位的种种内幕,在战事已定、朝中无患之后,立即开杀戒灭口。百官的弹劾令雍正不得不下狠手。 年羹尧擅作威福,引起雍正的不满和疑惧;年羹尧结成朋党,危害政治清明;年羹尧贪取财富,让力图整治财政和吏治的雍正无法容忍。年羹尧、隆科多的倒台是结党图利,身败名裂也是咎由自取。 从节义角度出发,这二人倒没有谋反自立的贼心。只不过在皇权社会,心高气傲的雍正皇帝自然不甘总做个年羹尧的陪衬和受支配者,皇帝的逆鳞依旧碰不得。 从政权角度来看,西北战事已定,年氏集团尾大不掉,手握重兵,此为明患;雍正虽即皇位已久,但昔日的争储势力仍在,不排除借年羹尧、隆科多二人势力反攻的可能,此为暗忧。种种因素下,真就成了非死不可了。 737话:年羹尧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雍正二年,平定青海罗卜臧丹津叛乱有功的的年羹尧入京觐见,而此时京城的城门前,不仅王公大臣全部到场,雍正还命令各省地方大员,要千里进京迎接年大将军。回到宫后,雍正亲自设宴招待年羹尧,还亲自赏赐年羹尧双眼花翎、四团龙补服、黄带、金币等,并当众宣布了他的功绩。 从雍正元年开始一直到雍正二年,雍正赐给年羹尧无数的珍宝,大到龙貂皮褂,小到荔枝、平安丸、补心丹,可说是应有尽有,年羹尧也是具折千恩万谢。在这封恭谢奏折中,年羹尧写到而今次宠颁更在寻常格外愧难图报,雍正则御批到惟将互相黾勉在念做千古榜样人物也。 此时的雍正一心想与年羹尧彼此做个千古君臣的榜样,年羹尧所受的恩遇之高,是古来人臣十分罕见的。雍正甚至还在奏折中说出了你是朕的恩人、朕实在不知怎么疼你等肉麻的话。 然而仅仅过了一年,风云骤变,弹劾年羹尧的奏折连篇累牍,在雍正的授意下,群臣列大罪九十二条。最终年羹尧被雍正削官夺爵,赐自尽;儿子年富被斩;嫡亲的子孙发配边疆从军。 那么年羹尧与雍正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然落得如此下场。不仅年羹尧一家,甚至给他当过幕僚的汪景祺,因为随笔中提及狡兔死、走狗烹以提醒年羹尧,也被雍正按照大不敬律,将汪景祺处斩、枭首示众。 据说他的头骨在北京菜市口悬挂示众十年,家人被发配和流放。而年羹尧一手提拔的翰林院编修钱名世,也因为写诗讨好年羹尧获罪,被革去职衔,发回原籍。雍正亲自写下:“名教罪人,挂在他家门口,每逢初一、十五,就叫常州知府去他家检查该匾额是否有悬挂?” 诛杀年氏一党,使雍正落下了残忍好杀的骂名。那么究竟是为什么雍正非要除掉这个自己曾经依为心腹的宠臣年羹尧呢? 关于雍正为什么要诛杀年羹尧,一直流传着很多种说法。有人说,年羹尧想造反;也有人说,年羹尧当年参与了胤禛与诸兄弟的皇位之争,雍正这样做是杀人灭口;但也有说法认为是因为他贪污腐败、专横跋扈,所以导致被杀,甚至连乾隆也对他自己的父亲诛杀年羹尧不解,他认为像年羹尧这样的名将,应该留下来应对西北战事。那么事实的真相是什么呢? 康熙六十一年,康熙皇帝在北郊畅春园病逝,四子胤禛继承皇位,次年改年号雍正。按理说刚刚登基的雍正应该扬眉吐气了,但是等真的坐上皇位后,雍正才感觉到自己是个真正的孤家寡人。原来在朝堂之内,除了自己的舅舅隆科多之外,没有自己可用的人,而朝中反对派八王党,却一直觊觎自己的皇位。皇位都还未坐稳,更大的危机就来了。 一天雍正正在挑灯夜读,一个太监送来一个八百里加急的奏折,雍正打开来一看,大为震惊,气愤不已,原来是青海暴发了罗卜藏丹津叛乱,气愤之余,雍正更是心急如焚,因为处理不当,叛乱成功,大清的版图将会缩减。 这是丢掉祖宗基业的大事,雍正也会因为能力问题,受到置疑,被八王党抓住把柄,把他拉下马。此时雍正最需要做的是解决青海问题,但眼下自己身边可以依靠的人却太少了,心想究竟该派谁去才能顺利平复叛乱呢? 考虑再三后,雍正决定启用年羹尧。年羹尧在康熙四十八年,胤禛封雍亲王之时即归属于他的门下,是胤禛的藩邸旧人,而年羹尧的妹妹嫁给胤禛做侧福晋,所以年羹尧也算是胤禛的大舅子,两人彼此相知。胤禛即位后,立即透过过川陕总督年羹尧震慑八王胤祯,稳定西北的局势。 雍正曾经让造办处做四件枷楠沉香的珍玩,赏怡亲王一件、舅舅隆科多一件、年羹尧一件、自己留一件,可见这三个人是当时雍正的心腹,备受恩宠。青海叛乱,西陲再起战火,雍正第一个想到了年羹尧,让他接任抚远大将军,坐镇西宁指挥平叛。 雍正对年羹尧说:“我把兵马交给你,也就是把社稷的安危托付给了你,你要有雷霆手段,不能有丝毫手软,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剿灭了叛军,你就是我的恩人。”雍正不仅对年羹尧宠爱到了极点,对年羹尧的妹妹年妃更是宠爱。 雍正元年,封年妃为年贵妃。为了报答雍正的知遇之恩,年羹尧决心做出一番事业来,他首先要做的,就是要在西北军中确立威望。当时不仅朝中派系林立,刚刚汇集到一起的二十多万西北军中,也不乏八王党的人,其中掌握粮草的富宁安就是八王党一派。 为了在西北军中树立威望,年羹尧竟然让富宁安陷入敌军的包围中。这一举动让朝中大臣纷纷弹劾年羹尧,而雍正却坚定地站在年羹尧这边,让他放手去干,自己全力支持。 年羹尧靠着铁血手段,短短时间,就在军中树立了威望。有一年的冬天,年羹尧出行,随行的士兵把手放在轿子的扶手上面,大雪纷飞,年羹尧怕他们把手冻僵,在轿子里下令去手,意思是你们把手拿下去吧,结果众将士一听误会了,大将军让我们去手,拿起刀就把自已的手给砍了,年羹尧要想喊停也来不及了,可见年羹尧令出必行的威势。 接到偷旨的抚远大将军年羹尧,从陕甘各地调集精兵,前往青海平定罗卜葳丹津叛乱,可是就在清朝平叛大军尚未到达之际,罗卜藏丹津叛军开始围攻西宁,但年羹尧镇定自若,以空城计和疑兵计坚守城池,并派兵偷袭敌营,大获全胜。 一出师就取得这么大的战绩,令雍正喜出望外,对年羹尧破格恩赏,而年羹尧对雍正也是感激涕零。每次皇帝的谕旨到了后,年羹尧都是磕头谢恩。对皇帝赏赐的奇宝珍玩珍馐美味,也是专门供奉起来。 有一天正在宫中批阅奏折的雍正,听说年羹尧的手腕受伤了,立刻在年羹尧的奏折中再三询问,并告诉年羹尧的父亲年遐龄在京的情况。雍正还在奏折中对年羹尧说朕也很想你之类的话语。 批好奏折后,命身边的太监抬来一个箱子,雍正皇帝吩咐几句,就让太监退下,当这个箱子从京城加急数千里送到西北大营时,年羹尧本以为是雍正的什么紧急渝旨,没想到他打开一看竟然是新鲜的茄枝,这种赏赐简直可媲美唐明皇为博杨贵妃一笑,千里送茄枝了。 雍正二年二月的一天,一封捷报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从青海的战场上,送到京城紫禁城中雍正的手中。青海大捷,这不仅让清朝的版图不至于分裂,而且对帝位飘摇的雍正来说,可说是一大助力,同时也可以震慑蠢蠢欲动的八王党。雍正兴奋不已,结果却招致了更多的流言,也为后来的祸事埋下了伏笔。 兴奋的雍正口口声声地称呼年羹尧为自己的恩人,雍正还对年羹尧说:“你此番心行,朕实不知如何疼你,方有颜面对天地神明。” 雍正不仅在言语上讨好年羹尧,还赋予年羹尧至高无上的权力。川陕四省的人事,年羹尧直接插手任命,而且朝中的大事雍正也和远在边关的年羹尧商量。雍正还因为他能宣朕言,让他传达旨意、书写上谕,年羹尧俨然成了总理事务大臣。但殊不知就在雍正一心想和年羹尧做千古君臣的榜样的时候,他却突然收到了一封密折,年羹尧的表现让他大失所望。 密折中汇报了年羹尧在军中如何骄奢。据说年羹尧每天安排一千多人,从四川给他这送新鲜的蔬菜,出行的时候,身后跟着几车大白菜,而且年大将军只吃里面的几叶菜心;光大将军的行辕,一天就要花两三万两银子。不仅如此,弹劾年羹尧的密折也越来越多。 某天,被年羹尧罢免官职的手下蔡珽,将一封密折送到了雍正这里,他打开一看,更是气愤不已。原来这封密折全是汇报年羹尧是如何贪污。这封禅劾年羹尧的奏折上写道题补官员,受谢仪四十多万两,就是说年羹尧收钱帮别人升官,明显属于买官卖官,四十万两不是小数字。 雍正后来在朱批奏折中写道:“年羹尧辜负我的厚望,擅自作威作福,开了贿赂之门,种种行为败露后,朕不得已执法。” 足以证明年羹尧的贪污,是雍正杀他的一个主要原因。当得知年羹尧贪污如此巨大的时候,雍正的心情可想而知。但是为了千古君臣的榜样,雍正装作不知道,但年羹尧依然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 据统计,年羹尧贪赃受贿侵蚀钱粮累计达数百万两之多,其它贵重的财物更是多得惊人,仅仅是运到各省寄存起来的,就有骡车两千多辆、骡轿两百多架、大车数百辆,其它的房产地亩更是多得无法计数。年羹尧俨然成了军中第一巨贪。而年羹尧的贪污使雍正整顿吏治无法顺利实施,成为他反贪路上最大的伴脚石。 但是由于朝廷局势还没有稳定,青海的叛军也没有全部消除,再加上刚刚赏赐了年羹尧,也怕被世人说自己诛杀功臣。即便年羹尧的贪污行为让雍正心里非常不高兴,雍正也没有惩治年羹尧。可就在此时又发生了让雍正更加忌讳年羹尧的事件。 年羹尧发给总督、将军的文书,本属平行公文,却擅改称令渝,用长官训诫僚属的口吻,这就是等于把他自己凌驾于瞀抚之上。甚至蒙古札萨克郡王、额附阿宝见他也要行跪拜礼。年羹尧将雍正赐予他的御前侍卫当成奴才一样,跟随左右。 不仅这样当时在文武官员的选任上,凡是年羹尧所保举之人,吏兵二部一律优先录用,号称年选。形成了一个以他为首,以陕甘四川官员为骨干的年氏集团。 738话:雍正的革新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胤禛在争夺帝位的过程中,八王党和十四阿哥党结为朋党,成为他最大的竞争对手,所以他对臣下结党最为记恨,而年羹尧几乎没有遮掩地提拔自己的亲信。最让雍正忌讳的是,皇九子胤禟被软禁在西北,交由给年羹尧管理,年羹尧却上奏说胤禟颇知收敛,这显然是在为其他皇子说好话了。 虽然这方面雍正给了他一些特权,可是年羹尧却误解了雍正施恩的真正意图。如果不及早地清算他们,必然让更多产生误解的臣僚,加以追随,到那时形势就会更加严重,可是此时惩治年羹尧的时机还没有到来。 年羹尧当时官至川陕总督,几乎总揽西部一切事务,实际上成为雍正在西陲前线的亲信代理人,权势地位在其他总督之上。整个西北,甚至青海、西藏都属于他管辖范围内,在年羹尧的奏折中,就有十八路大军由臣调遣。仅仅是骁骑营、火器营、护军营,就有三万六千多人。 年羹尧手握如此军权,节制五省军务,举国战斗力最强的部队都在那里。而且平定了西北的叛乱后,却依然手握大将军帅印。雍正此时惩治年羹尧,可能会使他带领精锐部队倒戈造反,挥师逼宫。 雍正还没有想到办法削去年羹尧的兵权,此时年羹尧又给雍正来了个下马威。原来京城中流传这样一个流言,说雍正奖励年羹尧的军功,都是听了年羹尧的话,这话是什么意思呢?也就是说雍正是没有主见没有主意,这些话大大刺伤了雍正的自尊心。这些流言让他忍无可忍,终于动了除掉年羹尧的心思。 此时己经是雍正三年,政局也稍微稳定,随着年羹尧的边关大捷,外患己经消弭,以胤祀为首的八王党逐渐失势,皇权更加的稳固了。正当雍正苦思冥想,为惩治年羹尧找理由的时候,年羹尧自己将把柄送到了雍正的手里。 雍正三年二月,天空中出现了日月合壁、五星联珠的所谓祥瑞,群臣称贺,年羹尧也上贺表,称颂雍正夙兴夜寐,励精图治,谁知这个表竟然成了年羹尧大不敬的理由,年羹尧的贺表中字迹潦草,又把朝干夕惕写成夕惕朝干。 雍正抓住这个把柄后,说年羹尧本来不是一个办事粗心的人。这次是他自恃己功,显露出不敬之意,所以对他在青海立得战功,也在朕许与不许之间。雍正在这封朱批奏折中,正式向年羹尧开炮。而就在一年前,雍正就己经对年羹尧发出了警告。 雍正二年,年羹尧进京觐见,在赴京途中,他让直隶总督利瓦伊钧、巡抚范时捷等跪道送迎,公卿跪接于广宁门外,年羹尧安然坐在马上经过,看都不看一眼,王公大臣下马向他问候,他也只是点点头而已。还有更甚者,他在雍正面前盘腿而坐,没有臣子该有的礼节,态度也十分的骄横。 年羹尧结束陛见回任后,接到了雍正的谕旨,在这个朱谕中,雍正改变了过去嘉奖称赞的语调,警告年羹尧慎重自持。结果雍正万万没有想到,年羹尧不仅不知道悔改,还不把朝干夕惕四个字归于雍正。积攒了多年的怨气,终于在这一刻暴发了。 当然雍正清楚要杀年羹尧并非易事。于是处理年羹尧采用了肃清外围,制造舆论的办法。先是在雍正三年二月,暗示各地与年羹尧有过工作关系的军政要员,要切断与年羹尧的联系,甚至写密折告知大家,年羹尧曾经说过他们的坏话。 四月年羹尧被解除了川陕总督的职位,调任杭州将军,由他的部下岳钟琪继任。五月后又鼓励文武大臣检举揭发年羹尧,官员们揣摩圣意,纷纷上奏年羹尧的各种罪行。最终在雍正的授意下,总结出九十二条大罪,惩治了年羹尧。 雍正在给年羹尧谢恩的奏折中这样写道:“朕实在是心寒之极,看此光景你并不知道感激上苍,朕若负你,天诛地灭;你若负眹,不知上苍要如何发落你呢?” 年羹尧犯的这九十二条罪状按照清律,应服极刑及立斩的就有三十多条。但是雍正念在年羹尧的功勋卓著,威名举国皆知。如果将他斩首,恐怕天下人心不服,自己也难免要背上心狠手辣、杀戮功臣的恶名。于是他表示开恩,令年羹尧狱中自裁。而在年羹尧自裁后,整个年家,除了年羹尧的父亲哥哥被夺官职外,族里十五岁以上男丁全部流放。 “朕就是这样汉子,就是这样秉性,就是这样皇帝,尔等大臣若不负朕,朕再不负尔等,共勉之。”如此真性情的话,出自雍正给他所器重的河南巡抚田文镜的朱批奏折。 雍正是一位改革强人,他确实很强。摊丁入亩、耗羡归公、设养廉银、整顿吏治、严打贪腐,为后继的乾隆朝留下了较为充裕的国库储备、廉洁清明的吏治环境。但这些并不因为他天生就爱财、爱抄家。 雍正继位前,康熙末年已经遗留下来诸多问题。不可否认康熙一生勤政爱民,但是晚年锐意退减,但宽仁之下,问题多多。康熙末年,灰色地带陋规横行导致重耗害民、败坏吏治,财政严重亏空。 火耗本意是银子遇火重铸时的损耗,地方官征收钱税时,会以耗损为由,多征钱银。由于清朝常年低俸,火耗成为官员们重要的灰色收入,但是各地没有统一的标准。虽然不合法,但是现实迫使,地方如果没钱但又要做事,所以康熙也是默认了。 虽然火耗又透过捐俸、节礼、部费等方式分配出去了,但是仍然造成国库亏空,同时造成收贿受贿、贪腐严重。康熙六十一年户部共亏空银二百六十万余两,地方亏欠一千多万两。国库只有存银八百万两。 在财政压力下,雍正采用了山西巡抚诺岷的建议,决心开始耗羡归公的改革,把灰色收入变为正项收入,禁止节礼、部费、捐俸等陋规,同时设置养廉银来稳定地方官员,不再私征贪污。 到雍正八年,国库存银达到六千二百万两。国库只是国家财政的一个晴雨表而已,即使看起来多,也并不意味着一定是好。但是当时雍正有勇气改变前朝遗留下的的问题,破数千百年牢固之积习已然是值得学习,而这也是不得不改的。 改革中的不得已,不仅体现在迫在眉睫要做的事情,看似大刀阔斧之举,更多是历史发展趋势的必然。比如改土归流的改革,这是中国历史发展到清朝的内在要求,不断的往外扩张,十八世纪的时候,内地和边疆的地区交流融合是一种必然。还有摊丁入亩,这项改革就是取消整个中国传统社会长期征收的人头税。 从个人特质上看,雍正本人责任感和使命感超强。雍正可能真的没有意识到他父亲会传位给他,对康熙的托付,倍感责任重大。他登基时已经四十五岁了,同时也有一种紧迫感,所以也有可能鞭策他成为中国近代皇帝中最精勤的一位,改革的决心可见。 还有一种说法是,蛮夷不过百年之说让雍正也倍感压力。前有元朝不到百年,清朝入关以来到雍正即位已经七十九年,再过二十一年就到了百年,这可能对他的刺激比较大,有一种责任感。 雍正扩大和完善奏折制度,这是皇帝和官员之间最直接、最私密的沟通方式。虽然康熙时已有,但在雍正朝时极尽发达。有人称,此为天下第一痛快书恐怕也不能算错。奏折制度,主要是扩大了皇帝的信息来源,使官员互相监督,从而监督百官。雍正可以利用奏折推行自己的改革方针,甚至利用奏折孤立政敌、消除异已。 透过雍正的奏折,他非常的善用人才,与一些官员推心置腹的交流,也利于他们对朕更加的忠诚,同时这些人也是非常有能力的。如河南巡抚田文镜、军机大臣张廷玉,以及之前曾为雍王府服务的浙江巡抚李卫,都是他非常器重的人才。 而当朝野上下,权力归于皇帝一人,大臣的言行似乎都在雍正的观察之中。自古勤政之君,没有人可以及雍正。雍正曾在奏折中说:“朕虽然日理万机,而对大臣的家事尚能办理。” 用心做个皇帝,着实不易。但他真的有时间吗?其实有了一系列加强中央集权的制度保障和人才的拥护,雍正生活中还是非常有品位而悠闲的。如在圆明园当中划船,监督造办处给圆明园做个紫檀木雕九龙边钩泥金铜镀金匾,或者径八九寸,上开口径二三寸,肚内安插花管,高二三寸,径三四寸的圆球瓶等。皇帝的生活之讲究不是当下可比的。 当然雍正改革的动机和成效,也不是没有可质疑的地方。比如秘密立储制度真的那么好吗? 康熙有三十五个儿子、二十个女儿,所谓九龙夺嫡的斗争不但让四爷心有余悸,同时也造成了严重的朋党问题,这一直困扰着康熙帝。雍正继位后,没有按照嫡长子继承制走,而是设立秘密立储,避开了嫡庶之分。 但是这样以皇帝的看法为标准,认为谁能,就将来有可能继承皇位的。制度就很好吗?如果道光选择奕昕而不是咸丰帝奕詝,那是不是就没有慈禧。但是没有慈禧,中国近代史是不是就会改写?历史不能被假设。 再比如打击朋党,其实是为了打击政敌?雍正打击年羹尧、隆科多等朋党队伍,是为了打击政敌,因为这些人知道他继位的真相?无论怎样,朋党之争对于皇权来说绝对是一种威胁。他希望所有的人是天子门生,即使他们的利益各不相同。 739话:文字狱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雍正五年,雍正帝准备对准噶尔部落用兵,雍正七年,雍正用岳钟琪为宁远大将军,出兵西路,傅尔丹为靖边大将军,出兵北路,进军征伐。 但是到了前线连吃败仗,雍正帝囚禁了岳钟琪,屡换北路军营将帅。到后来双方都打不下去了,开始谈判。雍正帝消灭对方的目的没有达到,追究原因,雍正帝、岳钟琪、傅尔丹等人轻敌骄满是重要的因素。 与西北用兵相配合,雍正帝设立了军机处,协助他处理军务。军机处设有军机大臣,雍正帝从大学士、尚书、侍郎以及亲贵中指定充任,如怡亲王胤祥、大学士张廷玉、户部尚书蒋廷锡、大学士鄂尔泰等,都是以亲重大臣兼任军机大臣。 还有军机章京,由内阁、翰林院、六部、理藩院等衙门官员中选充。所有这些人都是兼职,他们的升转仍然在原衙门进行。因此军机处设立之初,无专官。军机处没有正式的衙署,有值班房,在隆宗门内,靠近雍正帝寝宫养心殿,以便于军机大臣被召见议事。无专官,无衙署,就使军机处成为一种特殊的机构。 满清南侵以来,对中原民族不但在军事上给予残酷的杀戮,而且在经济上大肆掠夺破坏,尤有远见的是大量炮制文字狱,大搞文字压迫。早在清军入关不久,清廷就开始了对中华文化的压迫与摧残。 顺治二年,江阴人黄毓祺被告发写有诗句:“纵使逆天成底事,倒行日暮不知还。”被指为反清复明,抄家灭门戮尸,儿女发配给旗人为奴。 顺治四年,广东和尚释函可身携带一本纪录抗清志士悲壮事迹的史稿《变记》,被南京城门的清兵查获,在严刑折磨一年后,以私撰逆书的罪名流放沈阳。 次年又有毛重倬等坊刻制艺序案,毛重倬为坊刻制艺所写的序文不写顺治的年号,被大学士刚林认为是目无本朝,是目无正统的不赦之条。由此清廷规定最早的言论审查专制。 跟之后的雍正、乾隆两朝相比,康熙朝的文字狱还不算非常严重,但是也杀戮了大批的文人。从庄廷鑨明史案说起,明熹宗天启朝内阁首辅朱国祯受到魏忠贤的排挤,告病回到老家浙江乌程,编了一本《皇明史概》并刊行,未刊的稿本有《列朝诸臣传》。 明朝灭亡后,浙江湖州有个叫庄廷鑨的富户,他是个盲人,他也想搞一部传世史作。但是他自己并不通晓史事,于是出钱从朱国祯后人处买了史稿,并延揽江南一带有志于纂修明史的才子,补写崇祯朝和南明的史事。 在叙及南明史事时,仍尊奉明朝年号,不承认清朝的正统,还提到了明末建州女真的事,直写努尔哈赤的名字,写明将李成梁杀死努尔哈赤的父祖,斥骂降清的尚可喜、耿仲明为尚贼、耿贼,写清军入关用了夷寇等,这些都是清廷极为忌讳的。 这部《明史辑略》刊刻后,起初并无事,只因为几年后几个无耻的小人,想去敲诈庄家,才惹出事来。当时主事者庄廷鑨已经死去多年,庄父仗着有钱买通官府将敲诈者一一顶回。不料一个叫作吴之荣的小官一怒之下告到了北京。鳌拜等人对此大感兴趣,颁旨严究。 于是与庄氏《明史》有关连的人大祸临头。康熙二年在山水秀丽的杭州城,清军将《明史》案一干人犯七十多人,为《明史》写序的、校对的,甚至卖书的、买书的、刻字印刷的以及当地官吏,在弼教坊同时或凌迟、或杖毙、或绞死,一时血溅人间天堂。主犯庄廷鑨依大逆之罪剖棺戮尸,另外有数百人受牵连发配充军。 明史案开了以逆书索赂的恶劣先河。一些恶棍效法吴之荣,去挑别人书文中的纰漏,牵强附会,指为逆书,漫天敲诈。如孙奇逢所编的《甲申大难录》被人控告是纪念亡明,孙奇逢因此被押进京入狱,经人营救方才出狱。后来竟然发展到歹徒们索性自制逆书,想敲诈谁就把谁的名字列上。 要数沈天甫、夏麟奇、吕中等人胆子最大、心最黑。他们刻印一本诗集,假托为陈济生所编,书中作者为大江南北名士巨室七百多名。康熙六年沈天甫到内阁中书吴元莱家索银两千两被拒绝,于是将此书检举报官,经刑部审理后真相大白,沈天甫四人被斩于西市。 康熙五年,山东发生了黄培诗案。黄培是山东即墨人,明末官至锦衣卫都指挥使,明灭亡后,隐居在家。曾经接济过于七农民起义军,所作诗如“一自蕉符纷海上,更无日月照山东”、“杀尽楼兰未肯归,还将铁骑人金徽”、“平沙一望无烟火,唯见哀鸿自北飞”,反映出黄培反清的民族思想,他还和一帮同道之人结为大社。 告黄培的人是他家世奴家仆黄宽之孙黄元衡。黄元衡本姓姜,在他考中进士、当上翰林后,为了归宗还姓,解除与黄家的主仆名分,就向官府控告黄家私下刻印并收藏有悖逆的诗文书籍等。因此黄培等十四人被捕入狱,皆被处斩。 姜元衡还嫌不够,又伙同恶人上了一道《南北通逆》的禀文,指控顾炎武等故明废臣和对清廷怀有二心的人,南北之间的通信,不是在密谋造反,就是诽谤朝廷。 在这份居心叵测的禀文之中,姜元衡点了约三百人的名字,企图制造一件大案。此案果然被弄到奉旨办理的地步,山东总督、巡抚也亲自过问。顾炎武为此被囚禁了近七个月,经朱彝尊等人四处营救才出狱。 康熙十九年,发生了朱方旦中补说案。朱方旦是个名医,他发现了脑才是思想的中枢,而不是传统医学认定的心。此说一发表,引起医学界极大的震撼,群起挞伐,最后他以妖言惑众之罪处斩,所有的著作一律焚毁。他还有不少医学著作,如《中质秘录》,在这部书中会有多少超越西方医学的发现,也已经无从得知。 康熙帝虽然对科学有兴趣,却也最恨他,力主一定要斩首。当时顺承郡王勒尔锦十分的尊敬朱方旦,因此极力营救,康熙帝便先革了勒尔锦,再下诏杀死朱方旦。明朝中叶以来的文艺和科技复兴,就被这一系列的文字狱扼杀中断了。 后来翰林院编修戴名世对清廷随意篡改明朝历史甚感愤慨,他透过访问明朝遗老和参考文字数据写了一本记录明末历史的《南山集》。康熙五十年,书印出十年后被人告发,因为书中用南明年号并涉及多尔衮不轨之事,康熙帝十分的震怒,下旨将戴名世凌迟处死,戴氏家族凡男子十六岁以上的立斩,女子及十五岁以下的男子,发给满清功臣家作为奴仆。 同乡方孝标曾提供参考数据《黔贵记事》,也和戴名世同样治罪;戴氏同族人有职衔者,一律革去;给《南山集》作序的汪灏、方苞、王源等人处斩刑;给《南山集》捐款刊印出版的方正玉、尤云鹗等人及他们的妻、子,发宁古塔充军。由于《南山集》受到牵连的有三百多人,后来康熙帝故作慈悲,改戴名世凌迟为斩刑,本来应处斩刑的人如戴家、方家都流放黑龙江,方孝标已死,但仍然被发棺戮尸。 康熙五十三年,民间有说唱艺人徐转,用说唱的方法写历史。这本来是一代的创举,但是康熙帝认为他亵渎历史,就将徐转问斩了。 雍正朝的文字狱始自年羹尧案。年羹尧是汉军镶黄旗人,进士出身而有用兵之才,在川藏一带平叛屡建功勋,康熙末年授定西将军、兼理川陕总督,一意依附当时还是雍亲王的胤禛。胤禛继位之后,年羹尧备受他的宠信,累授川陕总督、太保、抚远大将军,爵封一等公。年羹尧又因为妹妹是雍正的妃子,开始居功自傲,雍正早就想杀一儆百,只是苦于没有借口。 雍正三年二月,出现了日月合璧,五星联珠的天文奇观,臣僚上表称贺,雍正特别注意年羹尧的奏表,并找到了毛病,一是字体僚草,二是将成语朝干夕惕写成了夕惕朝干,此语意为终日勤慎,就是写倒了意思也不变。 雍正可不管这些,认为年羹尧居功藐上,心怀不轨,那些对年羹尧有怨怼的人见皇上带了头,便群起而攻之,于是年羹尧被劾成九十二条大罪。雍正命令年羹尧自裁,亲族、同党或斩首或流放或贬谪,凡是与他有一丝牵连的人统统受到处罚。 年羹尧死后七天,汪景祺斩首示众,即汪景祺西征随笔案。汪景祺,浙江杭州人,雍正初年,他的朋友胡期恒担任陕西布政使,是他上司年羹尧的心腹。汪景祺前往探访,乘机投书谒见年羹尧,做了年羹尧的临时幕客。汪景祺这次西游着有《读书堂西征随笔》二卷,献给年羹尧收藏。年羹尧得罪抄家,《西征随笔》被缴进宫中。 雍正读后咬牙切齿地在首页题字:“悖谬狂乱,至此至极!可惜见到此书已晚,留以等待到他日,使此种不得为漏网之鱼。” 大约是随笔提及狡兔死,走狗烹,本是提醒年羹尧。雍正因此愤恨,但是又要表现自己孝道,处罪谕旨只称汪景祺作诗讥笑圣祖仁皇帝,大逆不道。于是汪景祺被定罪处斩,枭首示众,他的头骨在北京菜市口枭示了十年。妻子儿女发配黑龙江给满洲军士为奴;兄弟叔侄辈流放宁古塔;疏远亲族凡在官的都革职,交原籍地方官管束。由于牵累的人多,汪景祺侨居的平湖县城甚至传出屠城的谣言,居民惊惶逃窜。 与年羹尧有牵连的还有钱名世名教罪人案。钱名世字亮工,江苏武进人,与年羹尧是乡试同年,因此而有交谊。雍正二年,权势赫赫的年羹尧进京觐见,钱名世赠诗谀颂,有“分陕旌旗周召伯,从天鼓角汉将军”、“钟鼎名勒山河誓,番藏宜刊第二碑”等诗句。 年羹尧受诛,钱名世当然在劫难闻逃。雍正给他加的罪名是曲尽谄媚,颂扬奸恶。但没有杀他,只是把他革职逐回原籍,却又御书名教罪人四字,命钱名世原籍地方官制成匾额,挂在钱家中堂上。 雍正什么酷刑都想得出,奇耻大辱的名教罪人四字不但使钱名世无脸做人,而且使他的子子孙孙都抬不起头。雍正还命令常州知府、武进知县每月初一、十五去钱家查看匾额悬挂情形,如未悬挂则呈报巡抚奏明治罪。 这还不够,当钱名世离京时候,雍正又命令京官自大学士、九卿以下都作讽刺诗为钱名世赠行,结果共有三百八十五人奉诏作诗。雍正一一过目后,交付钱名世辑成专集,题为《名教罪人诗》,刊印后颁发全国学校,让天下士子人人知晓。讽刺诗作得够味的给予表扬,不够味的给予处分。 正詹事陈万策诗中有句:“名世已同名世罪,亮工不异亮工奸。”措意尖刻,造句新巧,得到雍正的夸奖。而翰林侍读吴孝登则因为诗句谬妄,被发配宁古塔给披甲人为奴。作诗的人当中,有叫查嗣庭的,他批判钱名世百年遗臭辱簪缨;有叫谢济世的,他批判钱名世自古奸谀终败露;但是不久,他们就跟着遭殃,亡国奴做猪做狗,仍然不免挨噬。 740话:文字狱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隆科多他是康熙帝孝懿皇后的弟弟,一等公佟国维之子,康熙末年官至步军统领、理藩院尚书,雍正初年袭爵一等公,授吏部尚书,加太保。隆科多和年羹尧一样,都是雍正的重臣,没有他们二人,雍正很难登上皇位。 雍正的江山坐稳了,就要除掉知道秘密的人,年羹尧已除,隆科多也必须死去。雍正五年十月,隆科多因为私藏玉牒罪付审,诸王大臣合议劾隆科多犯有四十一条大罪,得旨永远圈禁,家产追补赃银,他的二子也受到处分。次年隆科多死于禁所。 而与隆科多案有关的查嗣庭案,结束在隆科多治罪前的几个月。查嗣庭字润木,号横浦,浙江海宁人,康熙四十五年的进士,选入翰林,经隆科多保奏授内阁大学士大夫,后来又经左都御史蔡王廷保奏授礼部左侍郎。雍正五年五月,案件结束,查嗣庭戮尸、枭首,亲族或斩或流放,牵连的江西官员统统革职。 不仅如此,由于汪景祺、查嗣庭都是浙江人,雍正进而迁怒于浙江士人。查嗣庭下狱的次月,即雍正四年十月,清廷特设浙江观风整俗使,专职监视士人,整顿士风。十一月又下诏停止浙江士人乡试、会试。吏部侍郎沈近思上疏拥护,说汪景祺、查嗣庭等人使越水增羞,吴山蒙耻,条陈整顿风俗、约束士子的十条建议,雍正批转浙江巡抚和观风整俗使议行。雍正六年八月,经浙江总督李卫请求,雍正才解除停止乡会试的诏令,两年后撤消观风整俗使。 其后又有谢济世案、陆生楠案,两案都源自于李绂、田文镜的互相参奏事件。田文镜是监生出身,从州县小吏历练而上,雍正二年擢受河南巡抚。他的政令严苛,嫌科甲出身的官员办事懦弱缓慢,接连劾罢三四员州县官,其中有信旭知州黄振国,系左都御史蔡王廷所推荐。 雍正四年,新授直隶总督的李绂上任取道河南,田文镜循例迎送。科甲出身的李绂忍不住指责田文镜,说他不应该有意蹂躏读书人。于是田文镜上密疏参劾李绂因与黄振国等人科举同年,所以有意袒护,言下之意是说李绂等人私结朋党。 不久李绂入京觐见,陈述田文镜贪虐及黄振国等人冤抑情状。雍正稍加调查,就怀疑李绂等科甲出身的人在搞朋党。浙江道监察御史谢济世上疏参劾田文镜十罪。雍正把奏疏退还,而谢济世坚持要上疏。雍正一怒之下把谢济世革职逮捕,大学士、九卿、科道会审拟斩。 由于谢济世所劾与李绂所劾内容完全一致,都是为黄振国鸣冤,黄振国是蔡王廷所推荐,蔡王廷与李绂关系亲密,雍正于是认定这几个人在搞朋党,将谢济世减死发配新疆阿尔泰;蔡王廷降为奉天府尹;李绂降为工部侍郎,不久革职。 陆生楠,举人出身,以军功迁授吴县知县。引见时雍正见他应对滞讷,举动乖张,便把他扣下来留京学习办事,后来改除工部主事。再引见时,雍正见他傲慢不恭,所呈奏折又写有五经四书中如惠迪吉、从逆凶,何以异于佛老等句,觉得是在讽刺自己。雍正想到他是广西人,与谢济世是同乡,而李绂原先做过广西巡抚,平日必有与李绂、谢济世结为朋党的地方。于是命令把陆生楠革职,也发配阿尔泰。 陆生楠在阿尔泰着有《通鉴论》十七篇,竟成了陆生楠通鉴论案的祸源。雍正七年五月,驻守阿尔泰的振武将军、顺承郡王锡保疏劾陆生楠《通鉴论》十七篇,文中抗愤不平之语甚多,论封建之利,言辞更是狂悖,显然是排议时政,《通鉴论》随本缴进。 雍正得奏,对《通鉴论》中的狂悖议论逐条加以批驳。批驳完,雍正提议将罪大恶极,情无可逭的陆生楠就地正法,命令九卿、翰詹、科道定拟陆生楠应治之罪。从官当然遵旨行事,这年的年底,陆生楠在阿尔泰军中处以死刑。 锡保在疏劾陆生楠的同时,对谢济世也参了一本,说谢济世所著《古本大学注》毁谤程朱,书随本缴上,即谢济世注大学案。雍正读过后颂谕内阁,认为谢济世不仅毁谤程朱,而且对时政恣意毁谤。 雍正咄咄逼问:“试问谢济世,数年以来你为国家陈述何事?为朕进谏何言?朕所拒何谏言?所掩饰何过失?除了处分谢济世党同伐异、诬陷良臣之外,尚能指出一二事可否?” 然后命令朝臣议论谢济世应治之罪。众臣拟谢济世与陆生楠一同处死,雍正心血来潮,玩的就是心跳游戏,密谕锡保在杀陆生楠时把谢济世一同绑赴刑场,最后却当场宣布谢济世免死,不知当时两人是何感受。 雍正六年九月,陕西西安的一条大街上,川陕总督岳钟琪正乘轿回署,突然有人拦轿投书。这就是曾静、吕留良之狱。案结处置,吕留良、吕葆中父子开棺戮尸,枭首示众;吕毅中斩立决;吕留良诸孙发遣宁古塔给披甲人为奴;家产悉数没收。 吕留良学生严鸿逵开棺戮尸,枭首示众,他的子孙发遣宁古塔给披甲人为奴;学生沈在宽斩立决;黄补庵的嫡属照议治罪;刊印、收藏吕留良著作的车鼎丰等四人判斩监候,另二人同妻子流放三千里外,还有十数人受杖责。 而曾静供词及忏悔录,集成《大义觉迷录》一书,刊后颁发全国所有学校,命令教官督促士子认真观览晓悉,玩弄忽略的人治罪。又命令刑部侍郎杭奕禄带领曾静到江浙一带等地宣讲,命令兵部尚书史贻直带领张熙到陕西各地宣讲。 可笑的是老子定案、儿子翻案,雍正曾经声明:“朕的子孙将来不得以诋毁朕,而追究翻案诛戮。” 然而雍正十三年乾隆帝继位,尚未改元就公开翻案,命令将曾静、张熙解押到京师,在十二月把二人凌迟处死,并列《大义觉迷录》为禁书。而汉奸岳钟琪也没有好下场,他后来因为讨伐准噶尔失利,被大学士鄂尔泰所弹劾,下狱判斩监候,到乾隆初年才获释放。 《大义觉迷录》在广东巡讲时,广东巡抚傅泰从张熙供称钦仰广东屈温山先生,想起本省著名学者屈大均号翁山,猜想温山是翁山的讹传。于是追查屈大均所著的《翁山文外》、《翁山诗外》诸书,果然发现其中多有悖逆之词,隐藏抑郁不平之气。这样又一宗思想悖逆案被揭发。 屈大均已经死了三十多年,他的儿子屈明洪自动到广州投案,缴出父亲的诗文著作和雕板。案情上报,刑部拟屈大均戮尸枭首;因为屈明洪自首,所以免死,仅将屈明洪及他的二子遣戍福建,屈大均诗文禁毁,这就是屈大均案。 然后又有裘琏戏笔之祸。裘琏是浙江慈溪人,年轻时曾戏作《拟张良招四皓书》,内有“欲定太子,莫若翼太子;欲翼太子,莫若贤太子”、“先生一出而太子可安,天下可定”等语句,当时颇为传诵。 康熙末年,七十岁的裘琏中进士,后来当官归乡。雍正七年,八十五岁的裘琏突然被捕,原来有人告发他那篇代张良写的招贤信是替废太子胤礽出谋划策。次年六月,裘琏死在京师狱中。少年戏笔,老年得祸,真所谓的人生识字忧患始。 翰林院庶吉士徐骏,是康熙朝刑部尚书徐干学的儿子,也是顾炎武的甥孙。雍正八年,徐骏在奏章里,把陛下的陛字错写成了狴字,雍正见了,马上把徐骏革职。后来再派人一查,在徐骏的诗集里找出了诗句“清风不识字,何事乱翻书”、“明月有情还顾我,清风无意不留人”,于是雍正认为这是存心诽谤,照大不敬律斩立决。 在雍正的残酷文化压迫下,中华文化得到了摧残,雍正政绩斐然。雍正十一年,雍正下诏征举士人,想学康熙重开博学鸿词科,谁知道响应者廖廖无几,只得作罢。人才凋零,文治废弛,一到如此,文字狱的消极影响的可峥。 到了所谓的圣主、十全老人乾隆帝的时候,文字狱则达到顶峰,共发生一百三十多案。其中四十七案的案犯被处以死刑,这意味着生者凌迟、死者戮尸、男性亲族十五岁以上者连坐立斩。而由牵强附会、望文生义、捕风捉影造出的文字狱,如脱缰野马不可控制。甚至一些疯子胡乱涂抹也被定为逆案,凌迟处死,荒唐到了极点。 乾隆帝刚即位时,还假惺惺地笼络人心,首先下令刑部将悬挂在菜市口枭示的汪景祺头骨取下来置竿掩埋,接着又降旨赦免了被发配的汪景祺及查嗣庭的亲属。为了避免再发生以文字罪人的冤狱,乾隆帝暂时听从山东道御史曹一士请宽容妖言禁止诬告,批准刑部的建议,今后凡告发旁人诗文书札等悖逆讥刺的,如查审无实迹,一律照诬告反坐;承审的法官以故意入人罪论。 虽然此时文人早被康熙、雍正两朝抽去脊梁,但仍然高兴万分,纷纷上表称颂乾隆上下无隐情、为政以宽缓,并大施感情编造民谣:“乾隆宝,增寿考;乾隆钱,万万年。”以对比雍正时的歌谣:“雍正钱,穷半年”。 然而乐极生悲,乾隆十六年,文字狱又死灰复燃,江西金溪生员刘震宇着《佐理万世治平新策》一书,阐述更易衣服制度的观点,到乾隆十八年,被乾隆帝发现,认为他大逆不道:“刘震宇自他的祖父以来,受本朝教养恩泽已经有一百多年,并非是无知的愚民,胆敢逞其的狂诞,妄訾国家的制度,居心实在是悖逆。” 刚开始查办时,湖南巡抚范时绶将他革去生员,杖打一百,永远禁锢,已经是故意入罪,判得很重了,可是乾隆帝还觉得判得太轻,将刘震宇即行处斩,书版销毁。并斥责范时绶:“仅将该犯轻判杖打,真的不知道什么是大义,着实交托部落严加议处。” 十年前,刘震宇曾经将《治平新策》献给江西巡抚塞楞额,塞楞额没有看出问题,还奖励了几句。此案发生时,塞楞额早已经死去,乾隆帝还大发雷霆,说什么:“塞楞额为封疆大吏,反而批示嘉奖,丧心已极。若此时尚在,必当治他党逆之罪,即正典刑。”真是丧心病狂。 741话:文字狱 3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胡中藻官拜内阁学士,是满州大学士鄂尔泰的得意门生,与以大学士张廷玉为首的一派官僚相仇。后来鄂尔泰去世,他失去了靠山,遭到张廷玉一派打压。于是胡中藻心中愤愤不平,写了诗集《坚磨生诗钞》。 乾隆帝厌恶胡中藻为鄂尔泰党羽,乾隆二十年,密令广西巡抚卫哲治将胡中藻担任广西学政时所出的试题及与诗文一切恶迹,严行查出。乾隆帝召集群臣,举出胡中藻《坚磨生诗钞》的诗句,如“又降一世夏秋冬、一把心肠论浊清”、“无非开清泰、斯文欲被蛮、与一世争在丑夷”、“相见请看都盎背,谁知生色属裘人”、“南斗送我南,北斗送我北。南北斗中间,不能一黍阔、虽然北风好,难用可如何”等。 乾隆帝亲自批驳:“一把心肠论浊清,加个浊字于国号之上,是何居心?” 他认为这些诗句都是讥贬仇视满清,于是他宣布要申扬国法,正尔嚣风,命令将胡中藻捉拿归案,将他的家属全部监禁,家产全部抄没。最后颁谕,胡中藻以凌迟酷刑处死,死去的鄂尔泰以私立朋党罪名撤出贤良祠。 又有王锡侯,本名王侯,因怕自己的名字犯忌讳于是改名锡侯。因为不满《康熙字典》为一家之言,花费十七年心血编成一部体例新颖的字典《字贯》,乾隆四十年刊行面世。书刊出之后,被王锡侯的同乡将此书以诬蔑康熙帝的名义告官。 经办此案的江西巡抚海成认为王锡侯是狂妄不法,便奏请先革去他的举人,再审拟定罪。乾隆帝尚未来得及处理,书辗转落到和珅手中,在《字贯》的序文,他看到康熙、雍正的庙讳及乾隆的名字和其他的字,不禁大喜,立即向乾隆帝参劾这本书。 乾隆帝大怒:“罪不容赦,应该按照大逆律问罪。” 下令把王锡侯处斩,子孙六人处死,全家二十一人连坐,妻媳及未成年之子为奴;并痛斥海成办事不力,革去职务交刑部治罪,海成的上司两江总督高晋,因为难辞失察之罪,一番痛骂后受到降级留任的处分。 江苏东台的举人徐述夔去世后,他的儿子为了纪念亡父而刊印《一柱楼诗集》。集中有诗句“举杯忽见明天子,且把壶儿抛半边”被指用壶儿比喻胡儿,被暗指满清。 还有“明朝期振翮,一举去清都”,后来乾隆帝称“用朝夕之朝为朝代之朝,不用上清都、到清都,而用去清都”,因此是显然有兴明灭清之意。乾隆四十三年,仇家蔡嘉树检举诗中辱骂清廷,于是酿成大案,牵连的人很多,只要是涉及到一柱楼诗者,均一个不漏地查过去。 乾隆帝指示:“徐述夔身为举人,却是丧心病狂,所作的《一柱楼诗》内系怀胜国,暗肆底讥,谬妄悖逆,实为罪大恶极!虽然此人已死,仍当剖棺戮尸,以伸国法。” 所以徐述夔与他的儿子已死也开棺枭首示众,两个孙子虽然携书自首,仍然以收藏逆诗罪处斩。他的两个族人徐首发和徐成濯,名字连起来是首发成濯,根据《孟子》“牛山之木,若波濯濯,草木凋零也”,因此认为这两人的名字连起来是首发成濯,是嘲笑清朝的剃发制度,以大逆罪处死。 连乾隆帝的宠臣沈德潜因为给徐述夔写过传记,又写过《咏黑牡丹》诗句“夺朱非正色,异种也称王”,尽管沈德潜已经死去多年,也被革其职,夺其名,扑其碑,毁其祠,碎其尸。徐家惨遭灭门不说,当地其他徐姓族人也被翻箱倒柜抄家,有些徐姓人逼迫无奈隐姓改名,把自己的祖宗牌位藏在马桶里以躲藏追究。 又有道学先生尹嘉铨官至大理寺卿,他的父亲尹会一是个道学家。乾隆四十六年,尹嘉铨已经退休回到老家河北博野,当年四月,乾隆帝西巡五台山回跸保定,尹嘉铨忽然发老来疯,一心要参加接驾盛典。然而竟然没有圣旨要传召他入觐,尹嘉铨灵机一动,想到老爹尹会一,便草拟两份奏折,一是请谥,二是从祀。要是皇帝恩准,不但博个孝子的名声,还能乘机出风头,于是派儿子将请谥奏折送去,自己呆在家中。 乾隆帝看到他儿子替他送上来的奏本,为父亲请谥,当即火恼了。于是提起朱笔批上:“请谥乃是国家定典,岂可以妄求?此奏本当交刑部治罪,念你为父亲的私情,姑且赦免你。如果再不安分居家,你的罪责绝不可宽待!” 而尹嘉铨接着又送上一本,请求皇上恩准他父亲从祀文庙。乾隆帝当即火冒三丈:“竟大胆放肆狂吠,不可饶恕!” 于是承办官员绞尽脑汁罗织罪名,给尹嘉铨扣上大不敬、假道学、伪君子等罪名,影响最大的是所谓的古稀罪。尹嘉铨自称为古稀老人,但乾隆帝说:“我称古稀老人,早已经布告天下,他怎么也敢自称古稀老人?杀。” 乾隆四十七,年生员吴英拦舆献策,则被凌迟处死。乾隆四十八年,李一《胡涂词》有语“天胡涂,地胡涂,帝王帅相,无非胡涂。”被河南登封人乔廷英告发,经查发现举报人乔廷英的诗稿也有“千秋臣子心,一朝日月天”句,日月二字合为明,这不是谋反又是什么?检举人和被检举人皆凌迟处死,两家子孙均坐斩,妻媳为奴。 乾隆五十三年,发生了贺世盛笃国策案。湖南未阳的老秀才贺世盛,多次参加科举都没有及第。他平时常替别人代写词状,又把道听途说的传闻和故事之类,拉杂地拼凑出一部《笃国策》,准备写成以后上京城投书,以求得一官半职。因为这本书上写了批评捐官制度的意见,这就成了妄议胡政,贺世盛被判斩立决。 其他涉及华夷、明、清字句的文字狱俯拾皆是。江西德兴的祝庭诤,为了教儿孙读书,自编一本《续三字经》,被人告发。官府查抄发现书中对“对帝王的兴废,尤其大加诽谤”,像写元朝有“发披左,衣冠更,难华夏,遍地僧”句,衣冠更是指改穿着,难华夏是华夏遭难,遍地僧是全部光头,虽然说是元朝,被认为是影射当朝。于是判祝庭诤开棺戮尸,十六岁以上子孙辈斩立决。 江苏兴化人李驎《虬蜂集》中有“杞人忧转切,翘首待重明”;“日有明兮,自东方兮,照八荒兮,我思孔长兮,夜未央兮”句,被认为故意影射,定为叛逆大罪。张缙严在给刘正宗诗稿作序中有一句将明之才等,被定为逆案。杭州卓长龄着《忆鸣诗集》,鸣与明谐音,被指为忆念明朝,图谋不轨。乾隆帝对卓氏一家深恶痛绝,称他们:“丧尽天良,灭绝天理,真是法理有所不容。” 方芬《涛浣亭诗集》内“问谁壮志足澄清”、“蒹葭欲白露华清,梦里哀鸿听转明”,也惨遭死刑。有个刘三元,本就疯癫,有一天失口对人说:“我乃是汉室的后裔,要众官扶持。”这个疯子因此得罪被杀。 有些字句是专制帝王的专用品,如果不慎误用了这些字句,就是僭越犯上。山西王尔扬为别人父亲作墓志铭,用了皇考两字,这是习惯用语,屈原《离骚》和欧阳修《泷冈阡表》内都称父亲为皇考,却被喝斥为于考字上擅用皇字,实在属于僭逆。 江苏韦玉振为父刊刻行述,其中有“对佃户的贫穷的人,赦不加利息”,不料赦字只能由皇帝使用,韦玉振被指责胆敢竟用赦字,殊属狂妄。湖南监生黎大本为母亲做寿,祝寿文内有女中尧舜等字句,被斥为拟不于伦,谬妄干分,黎大本充军乌鲁木齐。 湖北秀才程明諲为人作祝寿文,内有“绍芳声于湖北,创大业于河南”,创大业被曲解为想做皇帝,程明諲语言悖逆,斩立决。其他触犯庙讳、御名以及提到皇帝应该换行抬写而没有换行抬写,因此获罪的,不胜其数。有一个河南人刘峨,编印《圣讳实录》一书出售,本来是为了告诉人们应当怎样避讳,所以把应避讳的清代诸帝的名字各依本字正体写刻,却被控大不敬,惨遭斩首。 乾隆时候的文字狱,有不少的案件,甚至是因为向清朝统治者歌功颂德、献书献策,不过因为马屁拍得不得法,犯了忌讳,也会遭到杀身之祸。直隶容城一个走江湖的医生智天豹,编了一部《万年历》,祝颂清朝国运久长,其中说:“周朝只有八百年天下,如今大清国运,比周朝更久。” 可是这万年历中把乾隆的年数只编到五十七年为止,犯了大忌,被认为是诅咒乾隆帝短命,罪大恶极,人人发指,非碎磔不足以蔽辜,结果将智天豹处死。还有个冀州秀才安能敬,写了一首颂扬清朝的诗,其中有:“嗯荣已千日,驱驰只一时,知主多宿忧,能排难者谁。” 这四句诗被曲解为咒骂皇帝有忧有难,无人辅佐,其实就像安能敬自己在审讯时所说:“原本要竭力称颂,无奈说不上来。”顶多是颂诗写得不好,哪里是什么讥讪诽谤呢? 著名学者全祖望着有《皇雅篇》,叙述清世祖得天下之正。但全祖望的仇家却向乾隆帝控告说,全祖望文内有“为我讨贼清乾坤”之句,居然冠贼字于清字之上,大逆不道。全祖望几乎遭到陷害,因为朝廷官员为他辩解,才得以幸免。 直到乾隆末期,文字狱才较为放宽。这主要是清廷统治日益腐败,各族人民纷纷起义,清廷连镇压起义都来不及了,顾不上在文字上吹毛求疵、无中生有。 显然像这类的案件,如果都要彻底查究的话,势必是案件积山,株连甚众,将不胜其扰。在各族人民拿起武器、纷起反抗的时候,清廷不得不稍稍收敛,对文字犯罪,也不得不从宽处理了。但即使如此,直到嘉庆年间,文字狱的阴影仍笼罩着文坛,知识分子余悸尚存,所以龚自珍有避席畏闻文字狱,著书都为稻粱谋,以及万马齐喑亦可哀的叹息。 至于乾隆年间修的《四库全书》,就更是搞的彻底,全国图书都要进献检查,不仅不利于满清的文献被禁毁,连前人涉及契丹、女真、蒙古、辽金元的文字都要进行篡改。查缴禁书竟达三千多种,十五万多部,总共焚毁的图书超过七十万部,禁毁书籍与四库所收书籍一样多。 明清之际,黄道周、张煌言、袁继咸、钱肃乐、顾炎武、黄宗羲、孙奇逢诸人的著作,均为例禁,后来才稍稍放宽有些人的著作。但是对钱谦益、吕留良、屈大均、金堡以及戴名世、王锡侯、尹嘉铨诸人的作品,查禁特别严厉。 连宋应星的科技著作《天工开物》也因为有碍于愚民而禁毁,文字狱如此之彻底,一篇吴三桂的反满檄文,竟然在中华本土湮灭二百多年,二百多年后才从日本找出来。 中华历史上的民族政权交替时代有过,但从来没有一个像满清统治者这样,彻底摧毁中华的衣冠、服饰,彻底绞杀中华的民族意识,从精神上到肉体上彻底把中华弄成完全顺服的走狗。满清统治者非唯酷毒暴虐、戾于刑狱;工于心术而极力摧残中华,尤其中华士人的民族意识。较之前代的外族统治者,更加阴险、卑劣、刻毒。满汉的界限的不是书是辫子,是砍了古人的许多的头,这才定了的,到有知识的时候大家早忘了血史。 《四库全书》所收古籍许多经过篡改是尽人皆知的事实。与清代统治者利益相关的明朝人的文学和历史作品遭到大力剿灭,而且殃及北宋南宋。《四库全书》的编纂者对于反映民族矛盾、民族压迫和民族战斗精神的作品尽量摒弃和抽毁,对于不能不收录的名家名作则大肆篡改。 如岳飞《满江红》名句“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胡虏、匈奴在清代是犯忌的。于是《四库全书》馆臣把它改为“壮志饥餐飞食肉,笑谈欲洒盈腔血。” 张孝祥名作《六州歌头·长淮望断》描写北方孔子家乡被金人占领:“洙泗上,弦歌地,亦膻腥。”膻腥犯忌,改作凋零。陈亮的《水调歌头》词云:“尧之都,舜之壤,禹之封。于中应有,一个半个耻臣戎。”耻臣戎犯忌,改作挽雕弓。 还有更荒谬的,辛弃疾的《永遇乐》中的“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被改作人道宋主曾住。寄奴是南朝宋开国皇帝刘裕的小名,宋主可以说是他的尊称。这两句的格律也应作仄平,两个字的音也都是仄平,改为宋主并不涉及音律问题;寄奴二字也与清朝犯忌的胡、戎、夷、虏等了无关涉。 那么为什么还要改呢?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用小名称呼帝王,做惯了奴才的《四库全书》馆臣看到就感到别扭,因此即使没有违碍之处也要改。这是多么自觉的奴才态度。《四库全书》不仅藏在内廷,而且还颁之文风较盛之处,使天下士子阅读,永不会觉得中国作者里面,也曾经有过很有些骨气的人。至于那些奴才走狗们说什么根据《高宗实录》,这个《四库全书》是乾隆帝亲校,纪晓岚亲自三校。这除了给出版界、学术界增添些笑料还能说明什么呢? 742话:雍正的死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清世宗雍正皇帝爱新觉罗.胤禛,康熙皇帝的第四子,清入关后的第三位皇帝,在位十三年。他对于有碍于皇权的反对势力大加挞伐,有效地改善了吏治,增加了国库收入,为乾隆朝社会的繁荣奠定了雄厚的基础。 雍正皇帝一生给世人留下两大疑案,一个是雍正继位疑案,另一个是雍正死因疑案。雍正是怎么死的?雍正的死因到底是什么?雍正的皇后是谁,雍正的皇后到底有几个? 第一种说法,就是雍正被吕四娘砍了头死的。这时候有一个案子叫吕留良的一个文字狱案子,吕留良遭到了严厉的惩处。但是传说他的女儿吕四娘落网了,私自逃跑,没有被杀,这个吕四娘就拜师学艺,武艺高强,后来想办法乔装打扮混到了皇宫里面,见了一个机会,就把雍正的头砍了下来,替她父亲报了仇。 这个传说很生动,那雍正没有头怎么发丧,传说做一个金头给搁上,这样就埋在了雍正的泰陵。雍正是被吕四娘杀了,这种可能性不大,因为当时在满门抄斩的时候是非常严格的,吕留良的女儿不可能逃跑,退一步说,即使是跑了,也不可能混到皇宫,即使混到皇宫,也没有机会让她把雍正给杀了。所以这只是一个野史小说编造的一个很生动、很有趣的故事。 第二说法也很离奇,就是《红楼梦》的作者曹雪芹有一个恋人,这个恋人叫竺香玉,长得很漂亮,能歌善舞,被雍正看上了,雍正把她收到宫里来。他夺了曹雪芹的所爱,于是曹雪芹就通过秘密的办法和竺香玉进行联系,竺香玉虽然身在皇宫,心还想着曹雪芹,于是见了一个机会,就谋杀雍正。这个也是野史小说之言,没有任何历史根据,不可相信。 第三个是有一本书,叫《梵天庐丛录》。这本书是说雍正是被一个宫女给勒死的,但是还差一点,又被救活了。这个故事属于移花接木,明朝有这么一个故事,就明朝嘉靖二十一年,嘉靖皇帝他对宫女很暴躁。因为嘉靖他吃炼丹药,他有时候脾气很暴躁,经常鞭打宫女。 有一个宫女叫杨金英,有一天夜里,趁着嘉靖皇帝睡着的时候,用黄的绸子就勒嘉靖的脖子。因为她特别紧张,慌乱之中打了一个死结,她以为勒死了,参与其事的另外一个宫女害怕了,把这个事情赶紧告诉皇后,皇后急忙跑来的时候,一看嘉靖已经断气了,皇后赶紧命令传御医,御医叫许绅,来了以后,觉得问题很严重,就下了急猛药来治,经过了四个时辰,嘉靖就有了一点声音,透了一口气。 然后嘉靖吐紫血数升,后来又经过一个时期的调理,就把嘉靖给救活了,当然杨金英等人就被杀了。这个事情是真的,据说后来嘉靖皇帝晚上睡觉的时候,这一个屋子是三九二十七张床,别人不知道他睡在哪个床上。 《李朝实录》,朝鲜的使臣到明朝来,对这个事情也做了很详细记载,把明朝的故事挪到雍正这里来,出于反对满清的需要,编造了这么一个很生动很有意思的故事。 第四说雍正是得了中风死的,但是也没有确凿的证据说他就是死于中风,也算是一说吧。 第五说就是中了丹毒死的。雍正他中期以后,特别是他得了一场大病之后,亲自写了手谕,让各个地方大员推荐名医和术士到皇宫给他治病,帮助他保健。雍正他是想长生不老,各地就推荐。 后来有两个道士,一个叫张太虚,另一个叫王定干,这两个道士他们到了宫里之后,就帮助雍正炼了丹药,交给他们道术。雍正是真的相信道教,在干清宫,在太和殿,在其他的地方,有的地方设坛,供奉道神的符板。后来雍正长期在圆明园,他派人往圆明园送炼丹的药,数量很大,他死之前十二天送了黑铅二百斤。 雍正曾经在五年之间,送炼丹所需的物品一百五十七次,他不但自己吃炼丹的丹药,他宠信的那些大臣,还派人送给他们吃,雍正长期吃炼丹的丹药,可能汞、铅、硒一些重金属中毒,应当说雍正的死和铅中毒和丹中毒有一定的关系。中国历史上的皇帝炼吃丹药死的有十四位之多,雍正的死也可能就是吃丹药中毒而死,所以雍正五十八岁就死了。 雍正的皇后到底有几个?原则上雍正只有一位皇后。孝敬宪皇后乌拉纳喇氏,满洲正黄旗人,管步军统领事内大臣费扬古之女。世宗为皇子时的嫡福晋,雍正元年立为皇后。 民间称皇帝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嫔,其实这只是对封建帝王后宫的一个笼统说法。作为封建帝国的最高统治者,皇帝拥有多少女人,在数量上是不受任何限制的。 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嫔,也只是形式上的一个制度,皇帝后宫的女人永远只是皇帝的一个附属物,一个皇家生育工具和一个个人的玩物,她们在皇帝的威严和宫廷礼仪的约束中,时而高贵显赫,时而低微卑贱,得宠时炙手可热,失宠时陷入苦海,甚至失去起码的人身保证,没有一点的独立人格。 别人眼里的金碧辉煌建筑,在她们眼里也许就是人间地狱,众多的女人围绕一个男人所引发的争斗,无非是人间的欢乐和生活待遇的高低,伴君如伴虎的悲剧随时会发生,而皇帝打着多子多嗣多福的招牌任意玩弄女人,甚至不理朝政、败坏朝纲。 看封建帝王在后宫的行为,就可以知道帝王的伦理道德是多么的虚伪和狡诈。那些有幸步入后妃行列的女人,很多时候可以涉及她的家族政治地位和社会关系等背景,因为有时候婚姻也是出于政治上的需要。 雍正帝在位时间虽然只有十三年,但是他的后妃在数量上却一点也不少。这些后妃在雍正帝死后被埋葬在他的身边,即泰陵旁边的泰陵妃园寝内。泰陵妃园寝位于泰陵东北方向的杨树沟,是清王朝在关内营建的第二座妃园寝,是清西陵的第一座妃园寝。 泰陵妃园寝内葬雍正皇帝的二十一位妃嫔,其中皇贵妃一人、妃三人、嫔一人、贵人五人、常在七人、格格四人。 这二十一位女人都各自为墓,每一个人都有一个单独的地宫。这些神秘的美女香冢究竟埋没了多少或普通或离奇的故事和经历,现在均不得而知,她们中间甚至有些人的简单身世都没有流传下来,就已经成为大千世界中茫茫渺无的一缕烟尘,留下的只是一个冷冰冰的寂寞而又孤独的坟头。 纯懿皇贵妃,耿氏,管领耿德金之女,满洲镶黄旗,康熙二十八年生,比雍正帝小十一岁。早年入侍潜邸,是为格格,生皇五子弘昼。胤禛登基后,在雍正元年封耿氏为裕嫔,雍正八年晋封为裕妃。胤禛驾崩后第十四天即雍正十三年,新即位的乾隆皇帝尊封她为贵妃。 耿氏在贵妃位上度过了四十一个春秋,到乾隆四十三年,乾隆帝为裕贵妃九十岁大寿,晋封耿氏为皇贵妃,以九十岁高龄而被封为皇贵妃,不仅在清朝空前绝后,就是在中国历史上都是罕见的。乾隆四十九年耿氏终因年事过高而寿终正寝,终年九十六岁。 她比孝圣宪皇后多活了十年。她的寿数仅比康熙皇帝的定妃小一岁,在已知终年岁数的后妃中,她位居第二。耿氏死后第二天乾隆皇帝亲自到裕皇贵妃金棺前奠酒。 齐妃,李氏,汉族,知府李文烨之女。她是胤禛早期的妻妾之一,胤禛即位前她已是潜邸侧福晋。在当时她的地位比孝圣宪皇后和纯懿皇贵妃都高。李氏在十年之内为胤禛一连生了三男一女,这无疑表明她是深受胤禛宠爱的。 胤禛即位后,被诏封为齐妃。乾隆二年,齐妃染病在床。齐妃死后,乾隆皇帝亲自到五龙亭殡所齐妃金棺前奠酒行礼。她的地位仅次于纯懿皇贵妃,居于第二位。 谦妃,刘氏,内管领刘满之女,雍正七年入宫,初称刘答应,雍正八年晋为刘贵人。生皇六子弘晒,弘晒是雍正帝最小的皇子,当时雍正帝已经五十六岁,晚年得子,自然是异常高兴,在弘晒降生的第二天,雍正帝就晋封刘贵人为嫔,封号为谦,册封礼在第二年举行。弘历即位后,诏封谦嫔为谦妃,乾隆三十二年谦妃去世,终年五十四岁。 宁妃,武氏,知州武国柱的女儿,早年入侍胤禛潜邸,于雍正十二年卒,追封为宁妃。 懋嫔,宋氏,主事金柱的女儿,早年入侍胤禛潜邸,是为格格。她是胤禛最早的妻妾。康熙三十三年她为刚十七岁的胤禛生下了第一个皇长女。胤禛登基后,于雍正元年诏封为懋嫔,懋嫔卒于雍正八年。懋嫔死的那年泰陵刚刚兴工,妃园寝尚未营建,懋嫔金棺只得长期在殡宫停放,到乾隆二年下半年泰陵妃园寝建成,齐妃和懋嫔金棺才得以奉安。 雍正皇帝实有后妃三十人。妃园寝葬二十一人,泰陵葬一后一皇贵妃,泰东陵葬一后,清西陵共葬二十四人。其余的那六人是老贵人、吉常在、英答应、汪答应、德答应以及云惠。其中老贵人葬于清东陵的苏麻喇姑的园寝内。另外五人葬在何处,目前还是一个未解的谜。 雍正皇帝先后得十六子八女,皇长子和皇次子幼年去世。临死前,雍正把皇位传给皇四子宝亲王弘历,命令皇三子弘时自毙。皇五子弘昼从小软弱,未能和兄长们争位,也没有这个意图。弘历即位后年号乾隆 743话:乾隆与康熙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大清高宗皇帝,正黄旗满洲人,爱新觉罗氏,讳弘历,满语穆麟德,清朝第六位皇帝,清兵入关以来的第四位皇帝,兼蒙古腾格里特古格奇汗,上天扶助的可汗,即译为乾隆,被西藏尊为文殊皇帝,藏族以文殊菩萨尊称清帝,年号乾隆,通称乾隆帝。 乾隆帝是雍正帝第四子。生于康熙五十年,崩于嘉庆四年。在雍正十三年即位,乾隆六十年,因继位之时有在位时间不超越祖父康熙帝的誓言,故而禅位于子颙琰,即为清仁宗嘉庆帝。 此时的乾隆虽然为太上皇,但依然训政,在宫内仍然沿用乾隆年号,为实际上的最高统治者,直到嘉庆四年驾崩,成为中国历史上执政时间最长的皇帝,共计六十三年,而他的祖父康熙帝的在位时间为六十一年。同时弘历享寿八十九岁,也是最长寿的实际统治过的中国皇帝。第二是武则天,八十二岁,第三是元世祖忽必烈,七十九岁。 弘历为雍正帝胤禛的第四子,幼名元寿。当时他的父亲胤禛为雍亲王,生母为钮祜禄氏是他的妾室。弘历生于雍王府东书院如意室。他被认为是雍正帝诸子中最有才干的一位,自小甚得祖父康熙帝与父亲的喜爱。 虽然祖孙真正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是圣祖曾经为他慎择良师,进行多方面的教育。在许多记载中也显示康熙对这个孙子十分的疼爱。正因为康熙帝认为弘历在为人处事的方式上与自己极为相像,在十几岁时就精于武术,并对艺术创作十分着迷,所以才传位于他的父亲雍正。 康熙六十一年,爱新觉罗家族中两个最伟大的人物,康熙皇帝和后来的乾隆皇帝,在圆明园首次见面了。不过弘历当时年仅十二岁,他不可能了解这次偶然的会面对自己乃至对国家将会产生多么重大的影响。 那是康熙生命中最后一个春天,圆明园牡丹台前数百株牡丹开得正艳。雍亲王提出请父皇来家中赏牡丹,老皇帝欣然答应。 老皇帝愿意到胤禛家里来坐坐,因为在十几个如狼似虎的儿子当中,只有这个四阿哥从来没有表现出对皇位的特别渴望,也似乎没有参与任何与竞争储位有关的阴谋。 这个貌不惊人的老四,擅长草书,精研佛法,在别的皇子为皇位打破头的时候,他却坐在书斋中修身养性,一派闲云野鹤之姿。不过四十四岁的雍亲王也并非平庸之辈。皇帝偶尔交给他一些临时任务,比如安排太后的丧事,清查仓米发放弊端等,他都完成得迅速周到,给皇帝留下了颇深的印象。 康熙晚年,经常到四阿哥的赐园中去散心游玩。康熙帝晚年共幸临胤禛的赐园圆明园十一次。除了胤祉外,其他皇子从来没有享受到过这样的恩荣。这当然是因为四阿哥的家让他感到安全和放松。皇帝驾临牡丹台,把酒临风,心情愉快。 把弘历介绍给康熙,是雍亲王精心策划的一个步骤。不过康熙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在父子闲聊之际,胤禛闲聊地提起:“你的两个孙子打生下来还没有机会见到圣颜了。” 老皇帝随口答道:“好啊!上次我听侍卫说你有个儿子书读得很好。把他们俩个叫出来我看看。” 长到十多岁,孙子才有机会见到祖父,这在爱新觉罗家中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因为康熙皇帝的孙子实在太多了,一共有九十七名,政务缠身的老皇帝只见过不到其中的一半。一见到这两个孩子,老皇帝不自觉地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弟弟弘昼没有给皇帝留下太深的印象,但是哥哥弘历却让康熙过目难忘。这孩子相当与众不同。他身材颀长,容貌清秀。特别是两只秋水般澄澈的眼睛里流动着不同寻常的灵气与沉静。刚才行礼的时候,皇帝注意到他一举一动既敏捷得体,又不慌不忙,一点也没有这个年龄孩子常有的紧张局踀。跟在他身后的同岁的弟弟弘昼就明显拘束很多。 凭着丰富的阅人经验,老皇帝确信这个孩子与众不同。他慈爱地招招手,让弘历站到自己面前,询问起他的功课。弘历落落大方地背了几段经书,从头到尾清晰地讲解了一遍。一阵喜悦攫住了康熙的心,他见过的所有孙子当中,这一个无疑是最出色的。 过了几天,老皇帝派太监来到圆明园,命雍亲王写下弘历的八字,呈给皇帝亲阅。又过了几天,康熙再次驾临圆明园,吃了一顿饭后,宣布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决定,要将弘历带回宫中养育。 在康熙众多的孙子中,弘历本来是极不起眼的一个。他在康熙五十年诞生于北京城内的雍亲王府,母亲是二十岁的普通格格钮祜鲁氏。 曾经有许多人误以为乾隆的生母是大家闺秀,是因为她姓钮祜鲁氏。确实在清代钮祜鲁氏被列为八大家,是最有名的姓氏之一。这个姓氏名臣辈出,也出过许多后妃。 然而八大家之中的钮祜鲁氏,确切地说是指开国元勋额亦都一支。而乾隆的母亲的先祖,只是额亦都的一个命运平庸的叔伯兄弟,叫额亦腾。这一支开国以来没出过什么大人物,到了乾隆母亲的祖父一代,甚至沦落成了一介白丁。乾隆的外祖父凌柱,最高官职也不过是四品典仪,估计是父随女贵而取得的闲职。 十三岁的钮祜鲁氏进入雍亲王府时,只是一个普通的丫头,干些端茶倒水之类的杂活。直到康熙四十九年的某一天,精力十足而又无所事事的雍亲王不经意间发现这个入府六年的丫头已经长大成人,十九岁的她高大健壮,虽然面貌不过是中人以上,但是身材异常丰腴饱满,青春光彩难以掩抑。三十二岁的亲王感觉自己身体里突然腾起一股犀利的欲求。 土地很肥沃,第二年就结果了。乾隆皇帝属兔,生于康熙五十年。因为母亲身份太低,这个孩子的出生并没有引起人们的多大关注。但是这孩子的八字却有些不同寻常。 康熙六十年六月,四川总督年羹尧入京办事,皇帝命他找京城的名算罗瞎子推算某事。年听说这个罗瞎子为人四处招摇,而且有病在身,就没有去找他算。皇帝在他汇报此事的折子上批道:“此人原有不老实,但他算命算得甚好。” 可见皇帝是这个瞎子的老主顾兼粉丝。八字推命即是以一个人出生时间的年月日时,来推断人生发展的结果。这当然是迷信,可是这些迷信往往在偶然中决定了历史之车的走向,乾隆的八字即是如此。 庚金生于仲秋,阳刃之格,金遇旺乡,重重带劫,用火为奇最美,时干透煞,乃为火焰秋金,铸作剑锋之器。格局清奇,生成富贵福禄天然。地支子、午、卯、酉,身居沐浴,最喜逢冲,又美伤官,驾煞反成大格。 书云:子午酉卯成大格,文武经邦,为人聪秀,作事能为。连运行乙未。甲午,癸巳身旺,泄制为奇,俱以为美。 此命贵富天然,占得性情异常,聪明秀气出众,为人仁孝,学必文武精微。幼岁总见浮灾,并不妨碍。运交十六岁为之得运,该当身健,诸事遂心,志向更佳。命中看得妻星最贤最能,子息极多,寿元高厚。柱中四正成格祯祥,别的不用问。 很明显这个批语是算命先生写的。中国古代的命相之理,有一套固定的推算方法。按命相理论,乾隆八字,天干庚辛丙丁,火炼秋金,是天赋甚厚的强势命造,术语称为身旺;地支子午卯酉,局全四正,男命得之,为驷马乘风,主大富贵。 也许正是这与众不同的八字让康熙做出了将弘历养育宫中的决定,养育宫中对于康熙时代的皇孙来讲确实是极大的恩遇。在弘历之前,近百个孙子中,只有太子长子弘曾经被康熙养育宫中。这个皇孙极为康熙所喜爱,以至于在康熙晚年太子两立两废的过程中,一个重要的考虑因素是割舍不了这个弘。也就是因为希望这个孙子将来能登上皇位,康熙才在废太子问题上迟迟下不了决心。 喜欢弘历,是康熙传位给雍正的一个理由。很难说胤禛把自己的儿子介绍给父亲,不是老谋深算的一步。对于胤禛来说,这一举动从哪方面来说都没有坏处。首先这是试探老皇帝态度的一个机会,如果老皇帝把自己列入继位的候选人行列,那么必然会关心自己的子息。因为一个政治家必须多算几步,退一步来讲,即使老皇帝不打算把自己列入候选人行列,那么使祖孙们建立起良好的关系,对自己的政治安全,无疑也大有好处。事情的发展甚至超过了雍亲王的期望。 康熙六十一年夏秋两季五个多月,避暑山庄中祖孙两人几乎天天在一起,形影不离。康熙批阅奏章的时候,小弘历就在旁边磨墨写字。老皇帝时常站起来,走到孙子身边,手把手教他写。吃饭的时候,祖孙两坐在一桌,爷爷不断地给孙子夹菜。甚至接见大臣讨论军国大事,康熙也特批弘历可以留在身边。弘历此时总是懂事地摒息而侍,大气都不敢出。乖巧的孙子给康熙一生中的最后岁月带来了巨大的欢乐,短短半年之中,祖孙俩建立起了深厚的感情。 夏天的一个中午,康熙泛舟避暑山庄湖上,弘历正在山上玩耍。远远望见御舟驶来,就满心欢喜地跑下山来。老皇帝见了,生怕孙子跌倒,急忙跑到船头,朝弘历大喊:“慢点跑,别摔了!” 祖父焦急的声音深深印在弘历的脑海里。 744话:弘历登基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在这半年之中,弘历的体育天分也给康熙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虽然才十二岁,但是他反应的敏捷,举止的精确,非常人可比。康熙亲自教弘历射箭,弘历也真争气,首次习射就连中五箭,康熙喜出望外,赐给他一件黄马褂。 弘历初次练习用火枪,教师把一只羊捆在百步之外,他初次试射,就一发毙羊,康熙十分的高兴。 八月之初,秋高马肥,祖父带着孙子,开始行围打猎。在永安莽喀围场,康熙用火枪击中一只熊,大熊倒地良久,毫无动静,康熙以为熊已经毫无威胁,于是命令弘历上前补射一箭,以让这个孩子博得初围获熊的美名。弘历上马之后,不知为何,迟迟不动。康熙心中有些不高兴。本来这个孩子一直胆子很大,今天见到熊之后怎么害怕起来?康熙在马上高喊:“弘历,怎么还不前进?” 弘历这时才像醒过神来,催马欲进。不料此时那倒地的大熊忽然一个翻身,直立起来,嘴里发出一声怒吼,直奔弘历的坐骑扑来。众人一剎那间都惊呆了,只有康熙反应及时,举枪便射,子弹从熊耳射入,大熊如同半堵墙一样应声扑地。所有人都惊出一身冷汗。 这件事给康熙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似乎冥冥之中有天意,保佑这个不同寻常的孙子。晚上回到帐中,他对随驾的和妃说:“弘历这孩子的命真是贵重,如果他早一点催马过去,熊起马惊,不知道会出多大的事啊?这孩子将来福气比我还大啊!” 这次行围之后,皇帝特意去了四阿哥的热河赐园狮子园,指名要看看乾隆的生母。不知何故的钮祜鲁氏跪在皇帝面前,心中充满疑惑。老皇帝命她抬起头来,细细观看,足足看了半分钟之久,边看边说:“果是有福之人,有福之人!” 在这次晋见公公之前,钮祜鲁氏从来没有引人注目过。生了这个孩子也没能帮助她完全扭转命运。直到雍正登上皇位前的十多年时间,她仍然被人们习惯地称为格格,即满语中的姐姐。 然而康熙却发现了这个媳妇的异相,这个普普通通的格格,日后确实如康熙所说,成为中国历史上最有福气的太后之一,长寿而且境遇顺遂,享尽尊荣富贵。 乾隆皇帝的基因,得自他父亲的那一半非常优秀自不可言。爱新觉罗家族的出色素质在此前历代皇帝身上已经体现无余。极高的智商、强大的自制力、无穷的精力、无比精明的头脑、难以扼制的进取精神,乾隆身上这些素质主要应该都是得自父系。 从母亲身上得到的,是支撑这些精神因素的强大身体基础。乾隆皇帝体格的健壮,寿元的高厚,在中国历代皇帝中绝无仅有。在乾隆以前,五位皇帝平均寿命为五十四岁,而乾隆活到八十九岁,比他的祖先的平均年龄高三十五岁。在兄弟当中,乾隆也最为长寿。他兄弟九人,均与他不同的母亲。其中夭折的有五人,活下来的最长寿的也不过六十岁,唯独乾隆皇帝一枝独秀,这不能不说与他母亲的遗传因素有关。 出身平民家庭的钮祜鲁氏身上完整地保存了满洲人在白山黑水中磨练起来的强壮和结实。传世的清宫慈宁燕喜图中有老年钮祜鲁氏的画像,画面上的老太太方面大耳,心宽体胖。与那些出生富贵人家的后妃比起来,钮祜鲁氏身体强健,生性好玩好动。 乾隆皇帝登基后,每次出巡,都要带老太太一起走,她生前赶上的四次南巡,一次也没有落后。老太太一生还曾经三游五台山,三登泰山,还到过嵩山。至于避暑山庄,那更是去了无数次。去世前一年,以八十五岁高龄,仍然跟着乾隆登上了泰山,步履甚健。 雍正弓马平常,中年后经常闹病。而乾隆天生擅长运动,敏捷性和平衡性极佳,各种兵器,上手很快,武功骑射,在清代诸帝中首屈一指。他终生好动,不乐安居,四处巡游,以至有马上皇帝之称。活到八十九岁,一生没有生过大病。在位六十四年,天天处理奏章,日理万机,很少感觉疲倦。这应该是得自母亲一系的遗传。 康熙六十一年,康熙皇帝从避暑山庄回京后两个月,猝然崩逝于畅春园。康熙当时之所以叫出弘历的生母来相面,也是因为起了托付之意。在传位于胤禛的决定中,弘历肯定起了作用。对于这个儿子,雍正心底有一种特殊的感念之情。 康熙皇帝病剧烈,知道他不能再起,召来阁老马齐,对他说:“我的第四子最贤,我死后立为嗣皇。胤禛的第二子弘历有英雄气象,必封为太子。” 在雍正刚刚继位之际,未来的乾隆皇帝的大名以及他与祖父的特殊关系就已经广为全国所知。从雍正登基之时,弘历就已经成为太子的第一人选,已经是不争的事实。雍正元年,雍正皇帝即位后首次前往天坛,举行祈谷大典。 还宫后,雍正把弘历召到养心殿,赐给他一块肉,让他吃掉,此外没再说一句话。弘历默默吃掉这块肉,味道十分的鲜美,不过分辨不出是什么肉。乖巧的他吃完肉后,也没有多说话,就退了出来。 不过此事给了他极深的印象。因为在此之前,不论什么事,父亲对他和弟弟弘昼同是同等对待。而这次只独独召见他一人,并且是在刚刚从天坛回来之后,显然是有深意的。从那时候起,聪明的弘历就已经知道自己被父亲默定为太子。 康熙六十一年,他的父亲登基,是为雍正帝。第二年即雍正元年,雍正帝秘密建储。由于弘历行事恩威并施,手段宽猛相济,雍正帝时常指派他作为自己的钦差出京办事,以及参与西北对准部用兵、西南改土归流的决策。政治上的能力,使他逐渐得到了父亲的恩宠。 雍正五年,弘历娶妻富察氏。完婚之后,弘历由紫禁城的毓庆宫移居干西二所。六年,他的一位妾室富察氏为他生下了第一个孩子,皇长子永璜。十一年,弘历被封为和硕宝亲王,住地获赐名乐善堂,未外设王府。 雍正十三年,雍正帝驾崩。弘历由密立储君正式登基为皇帝,同时遗诏命庄亲王胤禄、果亲王胤礼、大学士鄂尔泰、张廷玉为辅政大臣,辅佐新君处理政务。 乾隆帝即位后,以宽猛相济理念施政,先后平定新疆、蒙古,还使四川、贵州等地继续改土归流,人口不断增加,在乾隆末年时突破了三亿大关,约占当时世界人口的三分之一,统治期间与康熙、雍正三朝合称康雍干盛世。乾隆三十八年下令编纂《四库全书》,历时九年成书,是当时世界上最为庞大的百科全书。 同时乾隆为了打击朋党以及加强对人民主要是汉人的思想控制,大兴文字狱,并藉此焚书箝制汉人反清思想的传播。乾隆查办禁书的目的就是要彻底消灭部分汉人中的反满思想;然而乾隆将当时民族矛盾和斗争的情况已经逐渐缓和、并且在汉族臣民已经承认了清朝对全国的统治的情况下,将民族矛盾和斗争的严重性夸大,在有关文字狱和禁书的决定中作了错误估计,并且表现得过度敏感。此外在乾隆时期的文字狱的中,针对的并非只有汉族,牺牲者中也有满族如鄂昌。 中年以后,乾隆多次下江南,有安抚百姓,检阅军队,视察水利,增加科举以及免除税收之举。 乌拉那拉氏,满洲正黄旗,佐领那尔布之女,生于康熙五十七年,比弘历小七岁。雍正年间,被选中秀女,雍正帝将她指配给弘历做侧福晋。弘历即位后封她为娴妃,乾隆十年被封为娴贵妃。乾隆十三年弘历的嫡皇后孝贤皇后病逝,中宫后位空缺。皇太后见娴贵妃端庄惠下,有母仪之风,于是下懿旨命令乾隆立乌拉那拉氏为皇后。 弘历不能违背皇太后的旨意,但是孝贤皇后刚死就册立新后,又于心不忍,并且他对乌拉那拉并不是很喜爱,于是便采取一个折衷的办法,先将娴贵妃晋升为皇贵妃,代行皇后之职,摄六宫事。直到乾隆十五年才正式举行册立皇后之礼。 乌拉那拉氏三十三岁被立为皇后,其后一年半,于乾隆十七年生下皇十二子永璂。来年生下皇五女,乾隆二十年生下皇十三子永璟。乌拉那拉氏在五年之内,连生二男一女,足以表明她自立为皇后以后,比以前更为受宠。那么后来究竟发生什么事,让她在中宫失宠,甚至于乾隆帝不愿与她死后同穴? 乾隆三十年,乾隆帝生了场病,两个皇子永璐、永琪接连病逝,更使他愁怀难解。大臣和珅建议皇帝游幸江南散心,乾隆帝恭请皇太后一起去,皇太后建议皇后同去。而正是这次江南巡游,让乌拉那拉氏的命运发生了决定性的转折。 本来此行热闹非凡,二月初十皇后生日那天,乾隆帝还加菜赏赐。十八日在进早膳时,皇帝还赏赐给皇后许多膳品,但是当天晚上进晚膳时,皇后就没有再露面,而在赏膳底簿上,皇后的名号也被贴住,代之以皇贵妃之名。后来才知道,当日乾隆已经派人把皇后由水路送回京师。南巡结束回京不久,乾隆帝即下令收回皇后手中的四份册宝,裁减她手下的佣人。到七月份,皇后手下只剩两名宫女,按清宫制度,只有常在才有两名宫女。 皇后处境一夜骤变,世人一片愕然,没有人知道那夜发生了什么事,关于皇后在杭州与乾隆帝反目最终被废一事,官书几乎没有记载,当时后世也演绎出许多帝后反目的版本,其中流传最广的就是江南猎美说。 南巡到杭州后,乾隆帝迷恋于美女,甚至微服出行深夜不归。皇后出于爱君之心,多次苦谏都没有效果,反招来狠狠斥责。而在皇后遭废的那一夜,两人大吵一架,乾隆帝竟当着女妓的面,将皇后踹出门外,怒斥她有谋逆之意;皇后绝望之际,一气之下剪掉头发出家。 皇后断发之举,是因为在南巡期间,乾隆帝不但狎妓御女,竟然还跟常妙庵的一名女僧行事,被那拉皇后推门撞见,一怒之下,皇后挥剪断发。而皇后病危时,乾隆帝竟无情地离开皇后,去木兰游玩,连最后一面都不见。 745话:乾隆下江南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有一个故事说的是乾隆皇帝有一次下江南路过泰山,便率领群臣登泰山祭祀岱庙。当时庙前正有野台梆子戏上演《西厢记》,乾隆灵机一动,对大学士纪晓岚说:“朕有一联,卿试对如何?” 乾隆的上联说道:“东岳庙,演西厢,南腔北调。” 纪晓岚不加思索,信口拈来:“春和坊,卖夏布,秋收冬藏。” 下联以春夏秋冬四季,对上联东西南北四方,珠联璧合,非常贴切。 其实这不过是乾隆下江南的一个对对联的小插曲,乾隆一生曾经先后六次下江南,演绎了六下江南的连环大戏。为此他还撰写了《南巡记》一文,总结性地叙述了六次南巡的原因、目的及成效。在这一点上,他很像自己祖辈清圣祖康熙六次巡幸江浙。 第一次下江南,乾隆十六年,乾隆以督察河务海防、考察官方戎政、了解民间疾苦以及奉母游览为由,第一次南巡江浙。乾隆奉皇太后离京,经过直隶、山东到达江苏清口。渡黄河阅天妃闸、高家堰,下诏准许兴修高家堰的里坝等处,经过淮安,命令将城北一带土堤改为石工;然后由运河乘船南下,经扬州、镇江、丹阳、常州至苏州。 到达杭州,参观敷文书院;然后登观潮楼阅兵,遍游西湖名胜。回京时从南京绕道祭明太祖陵,并且阅兵;陪着皇太后亲自到织造机房观织。随即沿运河北上,从陆路到泰安,到泰山岳庙烧香,抵达圆明园。第一次南巡,往返行程水路共计五千八百里,历时五个多月。 第二次下江南,乾隆二十二年,乾隆奉皇太后懿旨起銮出京,开始第二次南巡。到达天妃闸,阅龙木,到达范仲淹高义园;到达苏州,又奉皇太后临视织造机房,在嘉兴和石门镇阅兵;奉皇太后到达杭州,到江宁府,祭明太祖陵;到徐州阅视河工,降旨截流漕粮,又将积欠的种子、口粮全部免去;到孙家集阅视堤工,命令将河堤改用砖砌。到荆山桥、韩庄闸巡视,到达曲阜,拜谒孔林,回到北京圆明园。 第三次下江南,乾隆二十七年,乾隆第三次南巡。这一次南巡,正值直隶、山东、安徽等地受灾,乾隆经过时候,免去了这些地方的赋税,又拨了一些物资款项赈灾。然后去审查了前两次命令修的工程的进度,并且对两淮的盐商赏赐有加。 经过杭州后,到海宁阅海塘、登观潮楼、检阅福建水师;和前两次一样巡视织造机房和祭拜明太祖。回京的时候检阅了徐州的河工;到邹县祭孟子庙;再次去孔庙拜谒,登泰山的玉皇顶烧香。到达涿州,赈灾免赋,然后回到圆明园。 第四次下江南,乾隆三十年,乾隆开始第四次南巡。此次南巡在时间、路线和主要行程安排与第三次大体相同。 第五次下江南,乾隆四十五年,乾隆从京师出发,开始第五次南巡。乾隆说这次南巡的目的是省方观民,勤求治理。南巡途中,他多次颁发谕旨,免去直隶、山东等地应征地丁钱粮的十分之三;凡是老民老妇,均加恩赏赐;到达山东之后,他派遣官员祭祀了孔子;沿途他还派官员祭祀那些已故的兴修河道的官吏;此外还在杭州、江宁等地阅兵,再一次拜谒朱元璋孝陵,班师回京。 第六次下江南,乾隆四十九年,乾隆开始了最后一次造访江南。减免所经之地的地丁钱粮;准许各地曾经犯过案文武各官的案子重新审核,没有案子的,可以加一个等级;经过德州时,在晏子祠行宫写成了《济文考》一文;拜谒孔子庙;视察江浙境内沿海工程;接见越南的使臣;派官员祭明太祖陵,返回京师。 乾隆用自己的一生的三十年六下江南巡幸江浙各地,可见他将巡幸江南作为朝廷最重要的大事来办。因此他在《南巡记》一文中,总结性地叙述了六次南巡的原因、目的及成效。 其实早在他第一次下江南的两年前,也就是乾隆十四年,乾隆就已经相继下了两道上谕,讲述欲于十六年巡幸江南的原因,江浙官员代表军民绅衿恭请皇上临幸;大学士、九卿援据经史及圣祖南巡之例,建议允其所请;江浙地广人稠,应该前去,考察民情戎政,问民间疾苦;恭奉母后,游览名胜,以尽孝心。 江浙两省虽然地盘不大,人口也不特别多,大约只占国土面积和总人口的百分之二,但它是鱼米之乡,经济条件和人文条件都在全国占据着十分重要的地位。两省上交的赋银赋粮分别达到全国赋银总数的百分之二十八和赋粮总数的百分之三十,盐课银占全国盐课银总数的百分之六十八,关税占全国税额总数的一半。 江浙两省地杰人灵,人文荟萃,是全国文化最发达地区,才子学者之多,数倍数十倍于其他省份。仅以关系到政局和学术文化界的科举而言,从顺治三年到乾隆六十年的一百五十年里,共举行了六十一次科考,其中江浙两省出了五十一位状元,占全国状元总数的百分之八十七;出了三十八位榜眼,占榜眼总数的百分之六十二;出了四十七位探花,占探花总数的百分之七十七。 而以朝廷大学士和九卿、督抚等重臣来看,江浙两省出了很多大学士和尚书总督巡抚,像状元出身的吕宫、徐元文、于敏中等都任至大学士。另一方面,江苏、浙江又是明末遗民活动的中心,反清思想和反清言行一直不断,发生了多起文字狱。 没有江苏、浙江这两个省巨大的财政收入和仕绅的支持,清朝的统治是很难巩固的。牢固控制住江浙两省的。充分利用江浙的财力人力和物力,来发展它的盛世,这就是乾隆六下江南的根本原因。 乾隆六次巡幸江南,所经之地和所做之事,虽然不尽相同,但大体上包括蠲赋恩赏,巡视河工,观民察吏,加恩缙绅,培植士类,阅兵祭陵。 乾隆帝在六下江南期间,多次下谕,蠲免江、浙、皖上千万两银子。第一次南巡时,谕免乾隆元年至十三年江苏积欠赋银二百二十八万两、安徽积欠三十万多两,及浙江本年应征银三十万两;第二次南巡,谕免江、浙、皖三省二十一年以前积欠钱粮,又免浙江漕银二十多万两;第三次南巡,谕免二十二年至二十六年三省积欠钱粮,又免浙江漕银等项二十七万多两;第四次南巡,谕免江苏、安徽两省钱粮一百四十三万多两及浙江的十三万多两;第五次南巡,谕免江苏、安徽三十九年至四十四年欠银一百三十余万两;第六次南巡,谕免江苏、安徽欠银一百三十多万两。总计六次南巡免银在一千万两以上。 乾隆极其重视河工海防,把它视为六巡江南的一个主要目的。江苏、安徽、浙江经常发生水灾,乾隆七年,黄河、淮河同时涨水,江苏、安徽的海州、徐州等府五十多州县水灾甚重,灾民多达七百多万人。乾隆倾尽全力大兴河工,河工兴修规模之大,投入财力物力人力之巨,兴修时间之长,乾隆可以称之为古今唯一的帝王。 以经费而言,每年河工固定的岁修费,多达三百八十多万两,约占每年朝廷岁出额数十分之一还要多。临时兴修的大工程,又动辄用银几百万两,像蔺阳青龙岗之工,费帑至二千多万。 六巡期间,乾隆对黄河、淮河的河工及浙江、江苏的海塘,下达了数以百计的上谕,指示治理,动用了几千万两帑银,完成了多项工程,对减少洪灾、保护百姓田园庐舍和生命安全,起了不能抹煞的重大作用。 乾隆下江南还有一个重要目的,就是为安邦治国发现人才、培植士类、笼络人心。在六次南巡中,乾隆确实从江南物色了大批政界能臣、饱学之士、学界泰斗、书文大家。每次南巡,乾隆都要会见文人士子、名流缙绅,并亲自命题考试,对考试优秀者特批扩招生员名额,特赐举人称号,当场授予官位,以争取名士,宣扬圣恩。如乾隆在上海青浦就发现了一个名叫王昶的青年才俊。 王昶虽然此时跻身于吴中七君子之列,但和历史上许多著名才子一样,一连几次乡试不中,甚是郁闷。乾隆二次南巡之时,有人向乾隆推荐了王昶。乾隆便在途中召试,王昶终于以出众的才华通过笔试,并以流畅深刻的论辩通过面试,一举荣登榜首。乾隆求才心切,深感相见恨晚,当即授予王昶内阁中书之职,入职军机处。不久王昶便成为与纪晓岚、刘墉、钱大昕、和绅等人在大清中枢激情共舞的朝廷重臣。 当然乾隆下江南还有一个不便明说的重要目的,虽然乾隆没有说出来,但这个重要目的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就是他要亲自领略江南的繁华地和温柔乡。 自古以来,江南是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山川风光秀美,人文资源丰厚,金粉佳丽无数,用明朝皇帝朱元璋的话来说是:“佳山佳水佳风佳月,千秋佳地;痴声痴色痴梦痴情,几辈痴人。” 在乾隆时期,长江运河两岸的都市商业繁华、人气旺盛。当时全世界五十万人口以上的大都市有十座,江苏占据其中之三,即江宁、扬州、苏州。南京人称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家,十里秦淮,九曲金波,六朝金粉,一帘幽梦,无不让乾隆神魂颠倒。 苏州园林,享誉天下;苏州刺绣,巧夺天工,再加上小桥流水,粉墙黛瓦,充满着诗情画意,更让乾隆流连忘返;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扬州富商云集,美景、美女、美味,一应俱有,无疑是一个著名的梦幻之都、休闲之都、消费之都。乾隆来到江南,看得开心,玩得尽兴,吃得可口,购得满意,还有众多的江南美女环绕左右,当然是乐此不疲、频频光顾了。 对江南的园林胜景,乾隆更是情有独钟。每次下江南,他都带来一些画师,把江南的一些著名园林描绘下来;而后在北京颐和园、紫禁城、承德避暑山庄中,对苏州狮子林、杭州西湖十景、无锡寄畅园、镇江金山寺等园林景观加以仿建。因此乾隆每次下江南,都必须要到江宁、苏州、扬州三地去巡幸一番。自然对于山外青山楼外楼的素有人间天堂之称的杭州也是他的必去之地。 乾隆六下江南巡幸江浙各地,虽有得,但也有失;虽有利,但也有害。从古到今,人们对此都是毁誉参半,褒贬不一。的确在当时的条件下,当朝皇帝下江南巡幸各地可说是是一项浩大的工程。从北京到江浙,来回往返六千里。当时没有现代化的交通工具,全靠车装船载,马拉人扛,来回一趟,至少需要三五个月的时间。 每次出巡,皇帝带领的皇亲国戚、文武百官、卫队侍从有两三千人,动用五六千匹马,五百辆车,上千只船,需要耗费一二百万两白银,不仅耗费了十分巨大的国家财力,而且也给民间百姓带来了极大的负担。 对此乾隆曾在御制《南巡记》里进行过深刻地检讨。他也曾对军机章京吴熊光说:“朕临御六十年,并无失德,唯有六次南巡,劳民伤财,作无益,害有益,将来皇帝南巡,而你不阻止,必无脸以对朕。” 746话:纪晓岚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清朝才子纪晓岚,纪昀,字晓岚,一字春帆,晚号石云,谥号文达;生于清雍正二年,卒于清嘉庆十年;直隶崔尔庄人;是活跃在清朝乾隆嘉庆盛世的一位杰出的文学家、编纂家、评论家和诗人,并曾以他非凡的文才、学识与成就,被誉为一代文宗。 纪晓岚以他卓越的学识与非凡的才华闻名朝野;在民间更因为他廉政爱民、才学出众,特别是因为他性喜诙谐、机智过人,因而流传了许多关于他的传说和趣闻轶事。 有一天上学的时候,纪晓岚将老师交代的作业很快地做完了,于是想溜出课堂,到外边去游荡。前些日子,他不知从什么地方弄来一只黄雀,这小家伙叫得婉转动听,纪晓岚非常喜欢,他特意在学校后院的墙上取下一块砖,把里面掏空,让小黄雀住在里面。 这一次,纪晓岚做完作业后,又想起那只小黄雀,觉得手心发痒,他趴在桌子上,两只黑眼珠滴溜溜地转,趁先生稍不注意便偷偷地溜出了教室,来到学校后面。不料他的举动早被石老师发现了,也悄悄地跟他来到后院。 纪晓岚刚要从砖后取出黄雀,却发现石老师已经横眉竖目地站在自已面前了。他赶紧把黄雀藏到砖后,可是太晚了,石老师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了。老师目光逼人,手中的戒尺闪闪发光。纪晓岚吓得手足无措,步步后退。 石老师也不说话,来到砖墙旁,把手按在那块能活动的砖上,用力一推,只听吱一声,那只黄雀便小命呜呼了。眼看着自己精心喂养数天的小鸟被石老师给挤死了,纪晓岚彷佛挨了重重的一击,他真想立刻扑上去,把石老师狠狠地揍一顿,以消心头之恨。但纪晓岚又一想,自己上课跑出来玩,违背规定,于是只得强压怒火,等待发落。 石老师这会倒是很平静,他缓慢而严厉地说道:“今天我不打你也不骂你,我出个对,你若是对上了就算没事,若对不上,我要重重的处罚。” 纪晓岚默默地点了点头,石老师吟道:“细羽佳禽砖后死。” 纪晓岚听后突然一亮,但他很快又装出正在思索的样子,故意向石老师问道:“细羽对粗毛行吗?” “行!” “佳禽对野兽呢?” “可以!” “砖对石呢?” “也行!” “后死对先生呢?” “也可以!”石老师一边点头,一边回答。 这时纪晓岚笑嘻嘻地说:“那,老师我可对完了。” “对完了?” “是的,在我问的最后字眼里。” 原来这个下联连起来就是:“粗毛野兽石先生。”纪晓岚是在讽刺老师了。 当纪晓岚年轻时候,有一天走在街上,看见两个人在吵架,其中一个年纪大的老先生说:“这个篮子是我的!” 另一个年轻人凶巴巴地说:“你乱说!这个篮子明明是我的!” 两个人谁也不让谁,这时候围观的路人越来越多。纪晓岚就说:“别吵!别吵!我们请篮子告诉大家谁是它真正的主人吧!” 围观的路人听了都哈哈大笑:“篮子怎么可能告诉大家谁是它真正的主人呢?” 于是纪晓岚就走过去,把篮子摇一摇,然后将耳朵附在篮子边,过了一会说:“刚刚篮子告诉我老先生才是它真正的主人。” 年轻人很不服气:“小不点,你别胡扯!篮子根本不可能会说话。” 纪晓岚就说:“你看被我摇落在篮子附近的是芝麻屑,你家卖面粉,老先生家卖芝麻,篮子根本不可能是你的。” 年轻人听了哑口无言,羞愧得赶快走人。老先生非常高兴地向纪晓岚谢了又谢,围观的路人都十分佩服纪晓岚小小年纪,居然这么有智慧地帮了老先生的忙,大家不约而同地竖起大拇指,称赞纪晓岚是个了不起的判官。 在对联方面,纪晓岚可说是举世无双。有一次纪晓岚出过一副灯谜:“黑不是,白不是,红黄更不是;和狐狼猫狗彷佛,既非家畜,又非野兽。诗也有,词也有,论语上也有;对东西南北模糊,虽是短品,也是妙文。” 乾隆皇帝看了,猜不出答案,后来知道答案是猜谜二字,对纪晓岚大加赞赏。 纪晓岚是清朝的一个大官,他很喜欢开玩笑,说出话来、写出文字来都很有意思、很有趣味。有一家四个儿子,都是做大官的。一天,老太太八十大寿庆,纪晓岚也去了。 他跟主人说:“我要送老太太四句话,就在寿堂里写吧。” 主人说:“多谢多谢!” 就当下拿了一大块红绸子放在桌子上。纪晓岚拿笔就写,第一句写的是:“老娘八十不是人。” 这时候亲友很多,大家看了都很吃惊。第二句写的是:“天上圣母下凡尘。” 大家一见,都说:“真好真好!” 第三句写的是:“四个儿子都做贼。” 他放下笔,往四周看了看,看到那四个兄弟脸都白了。他笑了笑,拿笔又写第四句:“偷了仙桃孝母亲。”大家连连鼓掌叫好。 某次福州一场宴会上,有人问纪晓岚:“纪晓岚大人学识如此渊博,除了天资聪颖之外,应该有什么做学问的诀窍吧?” 纪晓岚说:“不敢不敢,我只是勤学不怠罢了。” 座中有人点头称是,也有人摇头不信,纪晓岚想想又说:“要说秘诀也是有的,待我写给诸位看看。” 于是索来文房四宝,在纸上写下:“睡草屋闭户演字,卧樵榻弄笛书府。” 联中俨然一个超脱凡俗的书生形象,即使睡草屋,卧樵榻,仍然吹笛习字,勤勉不倦,座上人多,争着传看,恰传到一位常大人手上,纪晓岚说道:“麻烦常大人为各位朗声颂读。” 常大人便高声读了一遍,话声刚落,座中诸人纷纷喷饭大笑,原来南方人口音与北方人不同,纪晓岚便写此联戏谑一番,常大人用浓厚的口音一念,此联听在众人耳中便成了:“谁操吾屁股眼子,我叫他弄地舒服。” 见大家笑得如此失态,常大人尚在纳闷,等他一回味自己的语音,明白纪晓岚是有意奚落,不巧被自己碰上,不由得脸上通红起来,十分难堪。转脸看纪晓岚,他却端坐在那里,正冲着自己皱眉头了,看他这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常大人的怨气也不便发作,只好苦笑起来。 一天纪晓岚进宫要面圣,被一位太监拦着。那太监知道纪晓岚饶富机智奇才,便央求他说个故事否则不让他过去。纪晓岚没办法只好说道:“从前有一个太监……”,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却不说了。 太监等了半晌忍不住问道:“下面呢?” 这时纪晓岚笑了笑说:“下面没有了。”太监红了脸的让纪晓岚离开。 话说纪晓岚当礼部侍郎的时候,一天尚书和御史连袂来访。聊着聊着,突然外头跑来一只狗。尚书心中突生一计要取笑纪晓岚,便说:“咦,你们瞧那是狼是狗?”(侍郎是狗) 纪晓岚知道尚书在捉弄他,当下也不动声色的说:“要分辨狗或狼有两种方法。一种是看牠的尾巴,尾巴下垂的是狼,上竖是狗。”(尚书是狗) 一旁的御史大笑道:“哈哈,我还以为是狼是狗呢,原来上竖是狗,哈哈哈。” 此时纪晓岚不慌不忙的接着又说道:“另一种分辨的方法就是看牠吃什么。狼是非肉不食,狗则遇肉吃肉,遇屎吃屎。”(御史吃屎)这下子连御史也噤声无言了。 有位自命不凡的青年文人拿着自己的作品去请纪先生批阅。纪公提笔在篇后批着:“此文有双锤擂鼓之声。”那位青年作家洋洋得意,以这批语逢人便告。 有人询问纪公:“为何要将一篇不通的文章加上这么好的评语呢?” 纪公大笑道:“你们根本不懂得这评语的意思,一个锤击鼓,所发出的声音是,通!通!通!双锤击鼓时,鼓声是不通!不通!不通!” 纪晓岚具有幽默感,他跟乾隆帝君臣之间流传许多轶事,如他私下皆称乾隆帝为老头子,被乾隆皇帝听到后,他不慌不忙的解释说:“老是长寿的意思;天下万物之首领叫头;子是对圣贤之尊称,例如孔子、孟子皆称子;因此三个自合起来便称老头子。” 有次乾隆叫纪晓岚跳江,纪晓岚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于是他就跨过栏杆,可是过一下他又爬上来了。乾隆问他为什么不跳下去,纪晓岚说他碰到了屈原:“屈原跟我说他当年跳江,是因为我的君主不英名,埋没人才,他才跳的,他问我也是碰到同样的状况吗?我想了想,就爬上来了。” 747话:纪晓岚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在科举时代,考中的士子常列入为主考官的门生。一次纪晓岚大学士的门生去拜访他,纪晓岚问他叫什么名字,此人答说他叫林凤梧,纪晓岚接着问:“你的名字是怎么取的?” 门生答道:“据说我母亲生我的时候,刚好梦见一只凤凰停在一棵梧桐树上,所以出生后就取名为凤梧。” 纪晓岚听后大笑不已,笑得久久不能说话,使得该门生也感到好不尴尬,纪晓岚的老婆就叫那个门生先回去,改天再来拜访。门生走后,纪晓岚老婆问他:“你怎么如此失态呢?” 纪晓岚又笑了好一阵子后,才告诉他老婆说:“好在他母亲生他时,是梦见一只凤凰停在梧桐树,如果是梦见一只鸡停在芭蕉树上,那名字可就真的不妙了!” 纪晓岚有一天和朋友一起上街。走在街上,看见前面有一家小店,店里的老板娘正忙着。纪晓岚就和他的朋友打赌:“我可以只说一个字,就让老板娘笑,再说一个字,又可以让老板娘怒。” 朋友们不相信,决定以一桌酒席为赌。只见纪晓岚走向小店,向店门前的看门狗鞠了一躬,叫道:“爹!” 老板娘噗地一声乐了。纪晓岚转过身又冲老板娘叫了一声:“娘!” 顿时老板娘勃然大怒,直骂纪晓岚,于是纪晓岚赢得了一桌酒席。 纪晓岚一日在醉月轩替翰林陈半江送行,有一个自称江南才子的吴文魁,要和纪晓岚比对联,纪晓岚一听说道:“好,兄台要如何比试?” 吴文魁说:“以卷帘式对联相较,如何?” 纪晓岚自是说道:“好!” 于是便由吴文魁先出,吴文魁指窗外的海棠说道:“海棠!” 纪晓岚立刻说:“山药!” 吴文魁在海棠上加一字:“嫩海棠!” 纪晓岚也加一字:“老山药!” 吴文魁又说:“带叶嫩海棠!” 纪晓岚说:“连毛老山药!” 吴文魁又加两字:“一枝带叶嫩海棠!” 纪晓岚也加两字:“半截连毛老山药!” 吴文魁看了一下一旁的歌女,加了几字:“鬓边斜插一枝带叶嫩海棠!” 纪晓岚一本正经说:“腰间悬挂半截连毛老山药!” 此语一出,相当露骨,全场已是轰然大笑。不过吴文魁虽然窘,仍不甘示弱,继续说:“我爱你鬓边斜插一枝带叶嫩海棠!” 纪晓岚哪里肯吃这种亏,马上接道:“你怕我腰间悬挂半截连毛老山药!”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吴文魁不但没讨到便宜,反而吃了一肚子亏,只好悻悻离去,纪晓岚的戏谑有此可见一般。 纪晓岚考上状元的时候年纪还很轻,于是便有个太监想戏弄他。出了个上联要他对:“小翰林,穿冬服,持夏扇,一部春秋曾读否?” 纪晓岚不甘示弱便回道:“老总管,生南方,长北地,那个东西还在吗?” 纪晓岚为人幽默,不受世俗思想朿缚。某年初一,朝拜了皇帝之后,回到家中。一班趋炎附势之徒充斥门庭,要为老师拜年。纪晓岚不胜其扰,但又不得不勉强应酬。 忽然间纪晓岚不觉大笑。徒子徒孙以为做了什么令老师高兴之事,纷纷查问究竟。纪晓岚不慌不忙说:“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个贴切的对联罢了。” 徒子徒孙当然不会放过机会让老师过过发表欲,一定要老师说出来。 纪晓岚说:“大家不怪我,就说吧,今早学生头抢地,昨夜师母脚朝天。” 纪晓岚某次陪乾隆到杭州,路过一家杂货店。乾隆指着门前一块招牌,佯装不知地问:“这是什么?” 纪晓岚抬头一看,那招牌写的是黄杨木梳,他回答说:“这是对联!” “既是对联哪有成单之理?”皇帝说。 “杭州乃文物之乡,街头巷尾到处暗藏各种巧对,有上句也有下句,全靠细心观察,心领神会。” 纪晓岚解释给皇上听,走过几家店,纪晓岚指着另一个招牌请皇帝看:“白莲藕粉,这是下联了,与黄杨木梳刚好配成对。” 两人正好走到一家裱画铺,乾隆指着这家的招牌精裱唐宋元明名人书画,对纪晓岚说:“难不成这也算上联?” 纪笑道:“不错!它的下联就在刚刚走过的那家药材店,你瞧,它不是写着,采办川广云贵各省道地药材。” 乾隆一听,哈哈大笑:“果然是巧对!” 纪晓岚是个怕热的人,而他也是清乾隆在位时,负责四库全书的总编;四库全书分为经、史、子、集四部,全是用蝇头小楷写成,据说计有七万万七千七百七十七个字,这书绝非一人一日可成。 这天正是又闷又热的天气,纪晓岚与众编辑正在书院赶编四库全书,但是天气实在太热了,别人了不起用手巾擦擦汗,而纪晓岚却怎么擦也擦不完,于是干脆脱光衣服,免得汗水将所编给展卷了。 以往皇帝前往一处必先通报,以使下属准备整理,但这日乾隆提早退朝,突然心血来潮便往纪晓岚所在的书院前来。眼看已经来不及通报,而纪晓岚却光着上身,这在帝制时期乃是失仪之罪,按律当斩,于是纪晓岚灵机一动便往桌下躲去。 乾隆老远便看到纪晓岚,心想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于是一屁股便往纪晓岚的座位坐了下去。那座位乃三面不透风,一面开通的桌台,乾隆这一坐把唯一通气的那面也堵死,纪晓岚坐在外面还热了,何况是躲在桌下,心想是谁这么缺德,但念头一转又想到,也许是有人怕他被乾隆瞧见,故意这么做,也算是好意。 但过了好久,乾隆也故意不出声,并用手示意大家也不可出声,纪晓岚在桌下心中又想,再不出声也不用等午门斩首,就是闷也要闷死了。于是小声问道:“老头子走了没?” 乾隆一听,说道:“朕在此!”哟呵,还是没躲过去,于是纪晓岚出来叩见乾隆。 乾隆一见纪晓岚那副模样心里也乐了,但表面上还是板着脸说:“纪昀,你为何叫朕老头子,你倒说说看,有理则生,无理则死!” 纪晓岚理了理衣裳,不慌不忙的说:“老乃长寿之义;天下万物之首领曰头;子乃对圣贤之尊称,孔丘、孟轲皆称子;因此三者合起来便称老头子。” 乾隆本来就只是要寻纪晓岚开心,更何况四库全书还指望着他;而对纪晓岚的机智也相当疼惜。看到纪晓岚热的满身大汗,不禁怜惜,叫道:“来人!赐茶一盏。” 纪晓岚刚要端起茶碗,乾隆突然灵机一动说道:“纪爱卿,朕这里有一把扇子,还未题字,你就替朕写一首诗词吧。” 纪晓岚接过扇子,想起刚才那股热劲,便题了一首王之涣的出塞,原诗是这样写的:“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这诗是好诗,字是好字,乾隆接过纪晓岚一挥而就的扇子,心里很是高兴,顺口便念道:“黄河远上白云……” 哟!这中间怎么少了一个间字?乾隆一生写了九百多首诗词,对唐诗也不陌生,一瞧这诗中间少了个字,这存心是要考考寡人;这在那年头便犯了欺君之罪,乾隆把脸一横,说道:“纪昀,你好大的胆子,为何欺瞒寡人?” 纪晓岚本来得意洋洋的正要端起茶杯,一听连忙接过扇子一看,从容的说道:“启禀陛下,臣题的不是出塞诗,而是出塞词。” 接着便念道:“黄河远上,白云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乾隆一听也不得不赞叹纪晓岚的机智与文才。还好那年头题诗写字全不用标点符号,否则纪晓岚的脑袋非搬了家不可。 乾隆继说道:“纪爱卿,人都说你有急智与文才,朕要考考你,看看是否浪得虚名;朕每讲一句话,你来给朕对一句诗,对得上则重重有赏,对不上处罚。” 乾隆说道:“昨天夜里娘娘生了个娃儿。” 纪晓岚不加思索的对道:“昨夜后宫降真龙。” 乾隆又说:“是个女娃儿。” 纪晓岚又对:“月里嫦娥下九重。” 乾隆说:“可惜刚生下来就夭折了。” 纪晓岚张口就来:“天上人间留不住。” 乾隆说:“你知道是怎么死的吗?是掉尿盆里淹死的。” 他一边说一边心想:“看你怎么对上来?” 这下乾隆皇帝以为可以难倒纪晓岚,群臣也都为纪晓岚担足了心;没想到纪晓岚略加思索后,说道:“昨夜后宫降真龙,月里嫦娥下九重;天上人间留不住……” 乾隆接口:“掉尿盆里淹死怎么对?” 纪晓岚说:“翻身跳入水晶宫。” 有一天乾隆微服出巡,走进一家酒楼饮酒,大学士纪晓风随侍在侧。酒过三巡,忽然听到迎亲的乐队声从楼下经过,乾隆一时诗兴大发就吟道:“楼下锣鼓响叮咚,新娘羞坐花轿中,今日洞房花烛夜……” 乾隆吟到第三句,第四句恐怕作得太俗,有失皇帝身分,于是对纪晓风说:“你来结尾,作的好朕有赏,作不好罚你。” 纪晓风不愧为才子,立刻接着说:“玉簪剔破海堂红。” 乾隆听了赞不绝口,两人痛饮而归。 748话:刘墉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有关刘墉的传说很多,有的说他出身平凡,有的说他家境贫寒,但事实相反,刘墉出身于官家,他的父亲便是大名鼎鼎的刘统勋,是乾隆时期极受重用的大臣,担任军机大臣,地位之高,兼职之多,可以和后来的和绅一比高低,而且刘统勋还是纪晓岚的老师,刘墉和纪晓岚既是师兄弟的关系,也是同事的关系。 刘墉向来被称为刘罗锅,是因为他是个驼背,乾隆与和绅经常以此取笑他。刘墉参加科举殿试的时候,乾隆就看到他是个罗锅,便戏弄他问道:“你能以罗锅为题做首诗吗?” 刘墉回答:“能,背驼负乾坤,胸高满经纶。一眼辨忠奸,单腿跳龙门。丹心扶社稷,涂脑谢皇恩。以貌取才者,岂是贤得人?”乾隆皇帝又是惊喜,又是惭愧,当场钦点刘墉为状元。 刘墉入朝为官,叩拜的姿势老是惹人大笑。乾隆看到刘墉驼背叩拜的样子很滑稽,说道:“刘爱卿,你这么一拜,不就成了罗锅了吗?” 刘墉说道:“谢主隆恩。” 乾隆帝和众人感到不解,问他为何谢主隆恩,刘墉说道:“按大清律例,皇帝赐予臣子封号,一个字,每年可增加俸禄一万两,刚刚皇上赐予我罗锅二字,臣每年可拿俸禄两万两。”乾隆哭笑不得,心想这刘墉还真有一套。 刘墉这个罗锅的传说固然有趣,但是却是误传,历史上没有有关刘墉仪表的描写,但最起码不是驼背,应该是五官端正。因为清朝选拔官员的标准是身、言、书、判,身放在最前面,说明它很重要,要求官员必须相貌端正,体格健壮;言要求官员必须口齿伶俐、能言善辩、表达清晰;书要求官员的字体漂亮、清秀;判要求官员断案能力高。 所以刘墉能入朝当官,如果是个驼背,不仅难立官威,而且有损大清国体,就算是靠他父亲的帮助,刘墉也不可能入朝为官。 刘墉之所以被称为刘罗锅,是嘉庆帝继位后,刘墉年过八旬,难免有点驼背,嘉庆帝经常称他为刘驼子,民间就以为刘墉真的是驼背,刘墉是嘉庆帝的老师,嘉庆帝尊称他为刘阁老,由于阁与锅读音相近,阁老便成了锅腰,锅腰在京城的意思就是罗锅,于是刘罗锅的叫法便叫开了。 刘墉自幼饱读经书,学识丰富,由于出身名门,他直接参加了在京举行的会试和殿试,由于才华出众,乾隆本来打算钦点他为状元,但是刘墉的父亲刘统勋极力反对,中了进士之后,刘墉便进入翰林院深造,后来多次担任科举考试的考官,还任《四库全书》的副总裁,同时刘墉的书法功力极为深厚,和当时的王杰、董诰齐名。 刘墉的官场生涯,前半生可以说刚正不阿、为国为民,百姓称他为刘青天。有一年,刘墉出任湖南巡抚,那时湖南灾情严重,民不聊生,贪官污吏横行霸道。刘墉到此以后,微服私访,查明灾情的真实情况,查处了几个贪官污吏,令官场的风气为之一新,刘墉同时开仓放粮,救济百姓,使得湖南的社会治安得到安定,百姓安居乐业,因此人们称他包公在世。 刘墉最为让人称道的是他查办山东国泰贪污一案,国泰是皇妃的伯父,又是和珅的党羽,他利用这些关系在山东作威作福,贪赃枉法,结党私营,朝中的大臣敢怒不敢言。乾隆派和珅、刘墉等人前去查办这个案件,由于国泰是和珅的人,和珅对他多加维护,给刘墉的调查制造了许多麻烦。 刘墉化妆成一个商人,暗自去调查,发现国泰果然是一身腥,刘墉暗中搜集证据,这时候皇妃,朝中一些大臣纷纷为国泰说情,刘墉排除重重的阻力,向朝廷历数国泰的罪行,最终国泰由于证据确凿,认罪伏法,这个案件当时轰动朝野,刘墉也成了名人。 经过这个案件后,刘墉被任命为吏部尚书,但调任京官之后,刘墉似乎变成另一个人,奉行那种圆滑世故,明哲保身的为官哲学,头上的菱角也似乎磨平了。刘墉总是和和珅斗智斗勇,打击和珅的嚣张气焰,刘墉和纪晓岚一样,是和珅的死对头,但是事实并非如此。 两人虽说同朝为官,但是和珅始终是乾隆身边的大红人,乾隆对他的喜爱简直到了无以附加的地步,刘墉和和珅不可同日而语,刘墉也不愿得罪和珅,那时候的刘墉不再是那种锋芒毕露的人,他开始变得圆滑世故,不愿再得罪什么人了。 乾隆曾经问刘墉一个叫戴世仪的人怎样,刘墉模棱两可说道:“还可以吧。” 事实上乾隆对这个人心知肚明,对于刘墉这种马虎应事的态度很不满意,这简直就是一种敷衍的态度。 刘墉在为官后期总是不断犯错,招惹乾隆不少责骂。有一段时间京城下雨,上书房教皇子读书的师傅们一连几天没有开课,而上书房的总师傅是刘墉,乾隆知道后很是生气,说刘墉失责,并降了他的职;后来他担任会试主考官,因为安排草率,阅卷的时候不注意细看,导致出现很多不合格的试卷,又是一则典型的主考官失责,自然更不受待见。 一连串的事件使刘墉失去被授予大学士的机会,直到后来才被授予体仁阁大学士,刘墉一生从未进入军机处,更没有接触到皇权政治权力中心,后世称刘墉为宰相,多半不太合适。清朝并没有宰相这个职务,之所以有宰相刘罗锅的说法,是因为刘墉的最高职务相当于明朝以前宰相的职务。 刘墉为官前后差别很大,所犯的错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至于被皇帝砍头,但却经常遭受皇帝责骂。刘墉之所以从刚正不阿到胡里胡涂,原因在于那些平庸胡涂,不会功高盖主的人更能得到乾隆喜欢。刘墉正是看透这一点,因此宁愿表现得胡涂一些,最起码可以求得自保。这种老好人的官员是不可能为百姓谋福祉的,但是在刘墉那个时代,面对乾隆这样的君主,刘墉有时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和珅是清朝著名的大贪官,富可敌国,又以善于讨乾隆开心著称,而同朝称臣的刘罗锅以耿直清廉著称,两人不时有龌龊,关系颇不融洽。 和珅天性警敏,读书不多,但能强记,做官身份高贵之后,经常请吴省钦等人到他的家中谈古论今。所以和珅对诗词文章也能粗通,自己写的一些东西,私下请彭元瑞、纪晓岚等为之润色,彭元瑞、纪晓岚二人怕被他诋毁,常代他写作。 唯有刘墉能和他抗衡,刘墉为人耿直清廉,但并不知道他性格中还有诙谐的一面,他曾多次以戏弄的话刺激和珅,使和珅难以忍受。乾隆也知道两个人之间不够融洽,常常以温和的语言从中调和他们。 有一年的新春,刘墉得知和珅应召入宫,当时正值风雪交加,泥泞满地,便有意出和珅的洋相。他换上一件破旧的皮袍,匆匆赶到通往宫中的路上等候和珅。等和珅来到后,刘墉便差人拦着轿子递上帖子说:“刘大人昨日过府贺年没有遇到和大人,现在在路边等候着。” 和珅虽然不喜欢刘墉,但刘墉对自己如此尊重,又同是皇上的宠臣,此时此刻不能失礼。他只好冒着风雪下了轿子。 和珅正要和刘墉打招呼,就见刘墉先扑通一声跪在雪地上,口中说:“给和大人贺年!” 和珅一见刘墉跪在地上给他贺年,也不得不跪到地上回拜,可是他过年穿在身上的是特别名贵的貂皮袍,外罩锦绣马褂,一下子弄得污浊不堪。等两人站起来后,和珅发现,刘墉虽然身上也沾瞭不少泥污,但他穿的是一件旧皮袍,早已经破旧不堪,根本不值几个钱,看来是有准备,又不好明说,只有心中叫苦不迭。 有一年刘墉非要告老还乡,乾隆皇帝无奈之下就让他回去了。可是刘墉走后不久,乾隆又想让他回来,可是又怕刘墉摆架子,不买他的账,就想出了个主意。 他对满朝文武百官说:“我这有三个问题,限你们三天答上来,如果答不上来,统统撤职。” “什么问题呢?” 他说:“什么上,什么下;什么东,什么西;什么肥,什么瘦?” 文武大臣听了直犯嘀咕,这可怎么答呀?要是有刘墉在这里就好了,他准能答上来。他们想来想去,始终想不出答案,无奈之下,他们只好请刘墉的徒弟和珅连夜赶往山东诸城,请教刘墉,救大家一下。 和珅巴不得刘墉不在朝了,可是大伙一个劲地求他,他不去的话,不仅别人的官保不住,他自己的官也保不住,只好硬着头皮赶往山东。到刘墉家的时候,刘墉正在收拾菜园子。和珅顾不得休息,就把自己的来意及乾隆出题的事说了,和珅记忆力虽佳,可是这次却把“什么肥,什么瘦”给忘了。 刘墉说:“这还不好答。” 指着园子里的菜说:“你看,黄瓜上,茄子下;东瓜东,西瓜西。” 和珅一听,这么简单啊,高高兴兴地又快马往回赶。赶到京城时正赶上第三天早朝,和珅连忙穿上朝服上了金鸾殿。乾隆问:“已经三天了,我提的问题谁能答上来?” 和珅出班跪奏:“臣能答。” “说给我听听。” “黄瓜上,茄子下;东瓜东,西瓜西。” “那么什么肥,什么瘦呢?” 和珅一拍脑门:“糟了,忘了问了。” 乾隆故意发怒:“什么黄瓜茄子,东瓜西瓜的,胡说八道,拉出去斩了!” 和珅正恨刘墉了,就大叫:“皇上息怒,这是我老师刘墉说的。” “好个刘墉,教学生就教这个?把刘墉给我带来!” 和珅这时得意了:“刘罗锅子,看你这次如何收场?” 几天后,刘墉被宣进金鸾殿,乾隆问他:“什么上,什么下;什么东,什么西;什么肥,什么瘦?你能答得上来吗?” 刘墉答道:“臣能答上来。君为上,臣为下;文为东,武为西;肥,肥不过春天的雨;瘦,瘦不过九月的霜。” 乾隆听后直挑大拇指:“答得好。不过你为什么教给你学生什么黄瓜、茄子的呢?” “我这叫在哪里说哪里的话。那天我是在菜园子里,自然说的是黄瓜茄子;今天我是在朝堂上,说的当然是国家大事。” 749话:和珅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纪晓岚和刘墉等一班正直大臣,对和珅的贪婪行为极为痛恨,早就想整治一下,一时间苦无机会。 乾隆四十二年,直隶山东两省大旱,田土干裂,河流干涸,禾苗枯萎,颗粒无收。初秋又遇到一场多年不遇的蝗灾,蝗虫遮天盖地飞来,所经之处,连树木的叶子也啃噬得干凈。百姓生活无着落,到处乞讨为生。 纪晓岚隶籍河北河间府献县,刘墉乃是山东诸城人,两人为了家乡的灾情,极力向朝廷疏请,发银赈济,又呼吁当地富商大员,捐纳钱粮,救济百姓,还厚着脸皮向朝中官员募捐,筹集钱物,寄回家乡,但仍然不能使灾情缓和。 有一天,刘墉来到纪府,两位志同道合的大臣见面,纪晓岚忽然眼睛一亮,冒出一个主意来。纪晓岚附刘墉耳边如此这般一番,刘墉抚掌大笑而去。 刘墉回府后分派几个得力家人动手做好一切准备,又命令一个与和府家人相熟的管家,附耳布置了任务,一切就绪,静待恶狼陷入陷阱。 这一天和珅早朝后回府,一个心腹家人上前悄悄说:“大人,小人探得一个重要的消息,特地向相爷禀报。” “什么消息?”和珅一面喝茶一面漫不经心地问。 “刘墉学士府中藏有二十万两银子,定于后天清晨用马队载出崇文门送往老家山东,救济灾民。”家人悄悄地说。 和珅听到此消息,起初只有些惊奇,继而笑出声来,他自言自语:“刘墉呀刘墉,你三番两次上章弹劾本官贪污受贿,这次可落到我手中,你们刘氏父子哪来的这么多银两?一定是来路不明,只要弄到赃银,就有好戏可看了!” 于是点齐一百名家丁,悄悄作了安排,专门等明早去拦截刘府马队。第二天和珅的人马将刘府的五十匹马全部劫回和府。接着便开箱取银,结果两百只木箱装的全是石头。至此和珅这才醒悟到中了刘墉的以假充真的诡计。 这天早朝刚开始,和珅就被刘墉参了一本,刘墉跪在地上说:“启奏皇上,和珅派家丁将臣运往山东救济灾民的二十万两白银全部劫走了。” 乾隆皇帝一听大惊,忙着厉声向站在朝中的和珅问道:“和珅,可有此事?” 和珅一肚子委屈,无法申诉,只好哭丧着脸,跪在地上回奏说:“启奏皇上,确有这事,但马上驮的不是银两,全都是石头,是刘墉故意陷害微臣的。” 此言一出,乾隆皇帝又是一惊,这位一向自诩聪明的皇帝也被弄胡涂了。他望着跪在御案前的两位重臣,心里纳闷,忙着向刘墉说:“刘爱卿,你且回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刘墉回奏:“木箱中所装,全是白银,计有二十万两,怎么会是石头,一定是和珅搞鬼,蓄意想吞没这笔白银。” 乾隆想了想,大声喝道:“大胆和珅,你指使家丁拦截赈银,形同盗匪,理应治罪,姑念你平日还勤于政事,免于处罚,交出所截的银两,另外罚款二十万两,以赈济灾民。” 和珅这下子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得乖乖的认赔,因此就与刘墉结下了不解之怨。 在历史上各个朝代都有奸佞之臣,尤其愈是盛世王朝。大清王朝的乾隆是一代英明君主,可是大贪官和珅却横行贪渎了二十多年,其中的缘由不得不令人起疑,历来众说纷纭,莫衷一是,真是千古奇谜。 乾隆与和珅的关系绝非世人想象的那么简单,从两人的际遇、性情、爱好与志趣等,某种程度而言,他们之间是一个相互依存、利用的矛盾统一体,有着密不可分的融洽关系。因此君臣相得,相看两不厌? 乾隆做太子的时候,一次因事进宫,看到父王雍正的一个妃子娇艳无比,正对镜梳妆,不禁想和她开个玩笑,于是就从后面用双手摀住了那个妃子的眼睛,妃子不知就理,于是用梳子往后击打,正好打到了乾隆的额头上。乾隆的母后见了,就说那个妃子调戏太子,将她赐帛自尽。 乾隆觉得对不住这个妃子,就用朱砂在妃子的颈上点了一下,悲痛地说:“我害了妳,妳的灵魂有灵的话,等到二十年后,再与我相聚?” 后来和珅入宫侍驾,乾隆越看和珅越像那个冤死的妃子,检验他的颈部,果然见到他的颈上有一个红色的胎记。问他的年龄,也与那妃子死去的时间相合,正好是二十五年。乾隆愈发吃惊,于是认为和珅就是那冤死的妃子之后身所化的。 为偿还年轻时的孽债,乾隆对和珅关爱由加,处处袒护,致使和珅平步青云,步步高升,以至于权倾朝野,作威作福长达二十多年而不倒。直到后来乾隆死后,嘉庆皇帝才将他扳倒,死时居然也是白绫赐死,与那妃子一般无二,真是历史的巧合。 其实和珅当道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封建官场的专制机制,才成就了这一对令人难解的君臣之缘。和珅生于钮牯禄氏旗,属于满洲正红旗,幼时丧父,家境贫寒,使他过早的尝尽了人间世态的炎凉,同时也使他对金钱有了更加深入的认识。他认为只有有了钱,才能被人尊重;只有有了钱,才能做人上人。这一个认识,后来他疯狂敛财打上了深深的印记。 和珅身材忻长,眉清目秀,不仅是个标准的美男子,而且还是一个聪明绝顶、出口成章、处事机敏的干练之材,而且以最会理财、敛财专长。在他担任内务府总管之前,这个主管皇家事务的机构经常入不敷出,常常亏空,和珅做了总管之后,内务府不仅不亏空,而且还略有盈余。 他不仅善于从各省封疆大吏、盐政织造、及富商大贾那里聚敛钱财献给皇上,而且还首倡在朝廷施行议罪银,收入所得,全部并入内务府特别收入,以满足乾隆骄奢淫逸和好事铺张的生活需要,这点深得乾隆皇帝嘉许。乾隆自称儒雅皇帝,和珅相貌俊俏且精通满汉蒙藏四种语文,平时巧答应对、处理政务干练决断,都甚和乾隆心思,是乾隆晚年不可多得的助手。 和珅的过人之处还在于他对乾隆的耿耿忠心和善于揣摩乾隆的思想意图,他以帝心为心,处处变着法子哄乾隆高兴,可说是乾隆的心腹密臣。乾隆爱好黄金,他就建议乾隆建造万佛楼,让王公大臣和各级文武官员献金佛给皇上,藉以敛财。 乾隆喜欢谈文论史,自誉无所不知,他就在编纂二十四史时在明显的地方故意抄错几个字,让乾隆一一指出来,以示天子的英明和学识渊博,藉以满足乾隆的虚荣心。 另外和珅在乾隆面前不失时机的表现自己的忠心,既便他成了一等候爵,在乾隆面前仍然自称奴才,而不是像别的大臣那样自称臣或老臣,有时碰上皇帝咳唾,他也总是亲自以溺器进之,时时处处都给乾隆留下是自己人的感觉,这在个人感情上对于取得乾隆的信任绝对是必要的。 因此和珅受宠当然绝不仅仅是靠溜须拍马,而且是确实也有一些真本事,不然他也不会做到清朝的文武兼备的一等候爵。而皇帝的信任换来了和珅仕途上的光辉前程,也造就了一个权倾朝野、携天子以令诸侯的窃国大盗。和珅被抄家时,统计家有良田八千多公顷,当铺、银号、古玩店、洋行店遍布全国各地,总计家财八亿多两白银,相当于清朝当时五年的财政总收入,令人咋舌。 在封建专制制度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帝是最高的统治者,只要获得了皇帝的信任,凡事皇帝不追究,狡吏和贪官们就没有什么可怕的。其实这些狡吏和贪官们都深深地懂得,皇帝握有生杀予夺的大权,只要把功夫下在皇帝身上,有皇帝这棵乘凉的大树和保护伞,他们就可以高枕无忧了。至于其他大臣的弹劾攻击,还不是以皇帝的是非善恶为是非善恶,皇权至高无上,和珅抱了乾隆的粗腿,当然也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古语讲:“狡吏不畏刑,贪官不避脏。”原因就在于狡吏和贪官的胆大妄为都是对下不对上。在皇帝面前,他们绝对都是清白廉洁的好官,他们聚敛的钱财都是在合法的、正当的名义下进行的,绝对让人抓不到把柄。 乾隆宠幸和珅,有还债的内疚,乾隆想刻意提拔重用和珅;和珅确实有才干,是乾隆处理政务的得力助手;和珅善于揣摩帝心,能让皇帝的生活时时刻刻都充满情趣;封建官场官官相护的痼疾,有时皇帝也不能例外。 一说起和珅,大家可能马上想到那个不学无术,光靠嘴皮子讨乾隆喜欢的小丑。和珅并不像传闻中那般不堪,相反的他样貌英俊,博学多才,幼读经史子集。和珅精通满、汉、蒙古、西藏四种文字。 乾隆对和珅宠爱有佳,乾隆还给和珅六岁的儿子赐名丰绅殷德,不久又将自己最宠爱的小女儿和孝公主,许配给丰绅殷德,并于乾隆五十四年结婚。和珅善说话,很懂得如何与乾隆处理好关系,一生恩宠无比,升官多达五十次。不仅如此,他还善于和同朝为官的人打交道,包括他的死对头王杰、刘罗锅、纪晓岚等人。 和珅比纪晓岚小二十六岁,小刘罗锅三十岁,小王杰二十五岁。二十九岁的他便进入了军机处。和珅自己虽然没有中进士,但是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也可说是才子,他与纪晓岚、王杰、刘罗锅等人一起提拔了一大批青年才俊。 纪晓岚只是一个大学士,刘罗锅虽然是军机处大臣,但主要负责的是部务,王杰虽是状元,但也不过是个大学士。这三人都是名义上看起来很风光,但手里并没什么实权,与和珅发生不了正面的激烈冲突,也没法对和珅发难。 当时纪晓岚修《四库全书》,是副总裁级别的人,而和珅则是正总裁级别。大夏天天气热,纪晓岚又要忙着修书累得浑身是汗,和珅见状,建议他把衣服裤子脱了,穿个裤衩就好了,反正皇帝没来。纪晓岚怕热,于是听了他的把衣服裤子脱了,剩裤衩继续修书。和珅见纪晓岚还是浑身冒汗,就让人拿扇子为纪晓岚搧风。 很不巧,皇帝来了,见皇帝仪容不整可是死罪,和珅连忙叫纪晓岚躲进桌底下去,乾隆爷一看纪晓岚不在,问道纪晓岚人呢?和珅答道:“他身体不舒服,今天没来。” 乾隆走后,纪晓岚从桌底来出来,向和珅道谢道:“今天要不是你,我就是不被砍头,也会被发配到伊犁。” 正因如此,尽管和珅的年龄比起纪晓岚、刘罗锅、王杰都要小很多,但他们都愿为和珅做事。乾隆年间,缅甸与清政府的关系日益紧张,和珅为了保乾隆的十全武功,极力主张与缅甸开战,为此还险些下了牢狱,刘罗锅,纪晓岚虽然与他政见不同,但对他的心胸还是颇为赞赏的。 英使马戛尔尼在离开中国后,在他瞧不上的这个国家里,却唯独给了一个人最高的评价,那就是和珅。 “在这个腐朽,无能的大帝国中唯有和珅保持了他尊严的身份,态度和蔼可亲,对问题的认识尖锐深刻,不愧是一位成熟的政治家。” 乾隆帝死后不到十天,嘉庆帝便赐死乾隆时期的巨贪,乾隆帝的宠臣和珅,抄没巨额的财产,成为嘉庆初年除白莲教起义之外最大政治事件。和珅被捕入狱后,写下了绝命诗:“五十年来梦幻真,今朝撒手谢红尘。他日水泛含龙日,认取香烟是后身。” 有人总是喜欢发挥无穷无尽的想象力,根据和珅的这首绝命诗,说和珅死不瞑目,转世为慈禧,来报复清廷。其实慈禧也是一个被歪曲的政治家,在她掌权之前,列强就已经侵略中国了,第一个不平等条约和她也没有关系,列强尝到了甜头又岂会就此罢手。试想八国联军也不过数月而已,日本侵略军可呆了八年,慈禧生错了年代,但她依然用她的铁手腕保住大清江山,保住中国。 和珅在乾隆晚年可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连名义上的执政者嘉庆帝都不敢说话,但难得的是,和珅竟然没有取嘉庆代之的想法,历史上有许多因权势过大而想着取代旧主的人,像隋文帝,宋太祖都是如此。而和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民间传闻他是大清第二个皇帝,但他依然对主子忠心耿耿,这点实在是难得。 和珅贪污白银十亿两,以至于有言和珅跌倒,嘉庆吃饱。和珅抄家时家产应当只有两千万两白银,且有相当一部分,是他自己经商所得,他是一个商人,精于计算,贪污所得的银两他多拿去投资商业,他尽管贪,但不像传闻那般肆无忌惮,他的许多负面夸大信息,应该是嘉庆帝为政治需要,特意找人散播的。 和珅虽贪,但确是一位十分出色的政治家。只是历代皇帝上台后,都会清理前任皇帝遗留下来的大臣,而和珅又实权在握,嘉庆当然不会放过他。与其说嘉庆帝打倒巨贪,倒不如说是权力更迭时,必定有人牺牲,而和珅就是其中之一。 750话:和珅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在皇帝宝座上坐满了六十年的乾隆,将帝位禅让给了他的第十五子嘉庆。他成为了清王朝唯一的一位由禅让继位的皇帝。八十四岁的乾隆虽然当上了太上皇,但依旧以训政的名义继续大权在握,掌控朝政。 太上皇乾隆病逝,此时的清王朝已经面临严重的统治危机,民生困顿,阶级矛盾愈加尖锐。乾隆留给嘉庆的已经不再是什么盛世,而是一个矛盾丛集、问题成堆的正急剧走向没落的衰败之世。 这些难题无疑使嘉庆面临严峻的考验。而嘉庆也因此成为了清朝历史上一位起到转折作用的帝王。如果嘉庆能够兴利除弊解决危机,那么大清王朝将继续康雍干盛世的繁荣,如果他无力解决这些社会危机,那么大清王朝也就从他开始走向衰败。此时的嘉庆皇帝成为了决定大清王朝发展进程中至关重要的一位皇帝。 究竟平庸的嘉庆皇帝有着怎样的性格?大贪官和珅为何深得乾隆的宠信?嘉庆皇帝为何要扳倒先父宠信的这位朝廷重臣?他又是怎样果断迅速诛杀和珅?乾隆嘉庆和珅,他们之间有着怎样微妙的关系? 嘉庆在做皇子的时候,对和珅这个问题已经是看在眼里,恨在心上,但是没有办法,乾隆虽然退位了,还是太上皇。朝鲜人记载,说乾隆接见朝臣的时候,嘉庆侍坐在旁边,乾隆笑,真也好假也好,他也跟着笑。乾隆一高兴,他跟着也乐一下高兴。 这个时候和珅还受到乾隆的宠信,他如果动了和珅,那叫做投鼠忌器。这个时候有人给嘉庆说,和珅飞扬跋扈应该受到惩治,嘉庆怎么说呢?这叫做欲擒故纵,他说:“你不明白,和珅是太上皇的宠臣,我还正要准备重用他了。”而且把这风声放出去,以麻痹和珅,稳住和珅。 乾隆是嘉庆四年正月初三病死的,死在皇宫养心殿。乾隆死了,大内要办丧事,当天就把乾隆小殓,然后就在干清宫放上梓宫,就是棺材,开始祭奠,成立了治丧委员会,和珅他是大学士,就算在治丧委员会中,嘉庆说:“你是大行太上皇帝的重臣,你心里头应该很悲痛,你在这里守灵,二十四小时不能离开。” 这就等于把和珅软禁在乾隆的灵堂上,用一条无形的绳索把和珅捆在乾隆的梓宫,就是棺材上,这一招很厉害,嘉庆用一条无形的绳索把权臣和珅捆在了乾隆棺材的旁边,切断了和珅同外面的所有联系,让和珅这个军机大臣不能开会,这个步军统领调不了兵。 和珅万万没有想到,还没有过三九二十七天,嘉庆就开始来处置和珅了,他心里想至少要等到大丧办完之后,嘉庆才顾得了他的事,紧接着嘉庆就颁布了上谕说:“南方白莲教这个战事打得不好,地方的将领有责任,朝廷里面大员有责任,这责任当然就是和珅和福长安了。” 然后有一个人叫王念孙就上了一个奏章,列举了和珅的罪状。嘉庆根据官员的弹劾,就免了和珅大学士等重要职务,先将他软禁起来,让官员讨论,直省到总督、巡抚,京官的大员讨论和珅的事情,这该怎么办?直隶总督胡季堂首先表态,说和珅是罪大恶极,纯属小人,应当处置,直隶总督一带头,各地纷纷表态。 先抄他的家,抄和珅的家。光宴席的金碗碟,就是金的餐具,三十二座,四千二百八十八件。银的餐具三十二座,四千二百八十八件。在和珅家里的夹墙里头,和司库里头,抄出黄金三万二千两。私窖里头,在和珅的地窖里头,抄出白银二百万两,查抄他的房子,出租的房子一千零一间,他一个家人叫刘权,不弹劾没弹劾成的刘权,家里一个仆人,抄他家,抄出了白银二十万两。 当然还有其他的罪状了,然后嘉庆宣布和珅二十大罪状。这怎么办?许多大臣说要千刀万剐,嘉庆想,当年康熙治鳌拜的时候没有杀呀。雍正治年羹尧的时候,是让他自尽的。虽说和珅虽然罪恶重大,但他究竟是朝廷大员,让他自尽,和珅的同党,福长安就是乾隆皇后的亲侄子,傅恒的儿子,让福长安跪在和珅的那个监所,亲眼看着和珅自尽,没有杀福长安,后来给他圈禁起来。 那抄家和珅的财产有多少?有人估算大约有一千万两银子,有人估算两千万两银子,最高估算是两万万两银子。嘉庆这二十五年的皇帝,最漂亮一件事情就是诛杀和珅,有理有力有节,处理完和珅之后,没有扩大化,没有株连,和珅的弟弟已经死了,和珅的儿子因为他是额夫,十公主哀求也没有杀,还留了一点房产可以生活,福长安是他的死党,跪着看和珅怎么自尽。 和珅家里一个老师也是他同党,做一个处分就算了,凡是和珅推荐的官员没有一一的诛杀,这样一来,就稳定了政局,这就是嘉庆果断迅速诛杀和珅。嘉庆为什么非要杀和珅不可? 和珅富可敌国,杀了,有一句顺口溜,说和珅跌倒,嘉庆吃饱。但是和珅抄家的东西主要是分给有关的大臣。他的宅子,恭王府的前身,就分给他自己的兄弟了。尽管和珅贪污这么多,但是嘉庆杀和珅,经济是一个原因,但不是主要的原因。 嘉庆杀和珅的二十条罪状里头第一个理由是什么呢?第一个理由就说乾隆六十年,乾隆宣布嘉庆做皇太子,前一天和珅向嘉庆递了一个如意,嘉庆说:“你这是讨好,表示你有拥戴之功。” 嘉庆的时候,军队经常败退,抓到四川的教首叫王三槐,王三槐的供状里头,问他为什么这样子?他说官逼民反,嘉庆说这官逼民反,这官是谁呀?就是和珅这一类的赃官逼的,所以要杀和珅给其他的赃官看看,赃官就这个下场,以儆效尤,杀鸡给猴看。 和珅的权力太大,叫做权大震主。直接威胁到皇权,所以要把和珅杀了,把和珅集团,死党给他瓦解了。嘉庆诛杀和珅原因是多方面的,有经济方面的,他是贪官,有军事方面,要振奋军心。有政治方面的,维护皇帝的皇权,千杆独断,军权和相权的矛盾可能更重要一些,但是有一条,就是嘉庆杀和珅只是做一个个案处理,没有深入追究和珅这个现象的根源。 嘉庆杀了和珅,没有解决和珅的现象。和珅可以看做是一个人,一个大贪官,也可以看做是一个现象,代表一种社会现象。什么是和珅现象呢?就是帝王老年长期专制的一个产物。 唐朝的代宗杀了李辅国,就用了一个御卒,把这件事给解决了。李辅国是家贫,他家里是养马的,小时候阉割了,到宫里做太监,他养马养得比较肥,就把他派到太子东宫里头去养马。没有文化,正好赶上安史之乱,他就劝太子要继位,正好在军政混乱的时候,肃宗就继位了,这李辅国就官升了,就升成管家了。 后来这官就逐渐升,升到中书令,升成宰相,一个小太监又没有什么文化,最后官做到一统三司中书令,他和和珅有相似之处。新的皇帝代宗继位之后就要杀这个李辅国,怎么杀呀? 派了一个御卒,就派了一个侠客,夜里头到了李辅国家,把他杀了,杀了以后把头割下来,扔到什么地方呢?扔到猪圈里头,有说扔到厕所里头,这代宗还保密这事,派人刻了一个木头,给李辅国安上,把李辅国还埋葬了安葬了。唐代宗用一个人就把李辅国就干掉了。 嘉庆诛杀和珅有相似之处,唐代宗杀李辅国是做一个个人现象,杀了就完了,嘉庆诛和珅是做一个个人现象,做一个个案处理,没有举一反三,没有深入地研究和治理和珅的现象。 嘉庆在和珅这个事件上有他聪明之处,就是迅速果断,诛杀和珅,没有株连九族,没有扩大化,这是他聪明之处。他失误之处就是表明嘉庆是一个平庸的皇帝,没有就这件事情进行有关的改革,缓和社会的危机。所以嘉庆杀了和珅,乾隆以来的盛世危机没有缓和,反而加剧。 嘉庆二十五年的帝王生涯,是碰到一个又一个的社会危机,除了和珅的事情之外,南方的白莲教,北方的天理教,东南海上的骚动,八旗的生计,采矿的封矿,国库的枯竭,财政的枯竭,鸦片的流入,漕运的难题等等,都作为个案处理,没有把这些社会矛盾社会危机联系起来看,是个什么问题,怎么进行改革,没有从制度上去进行处理和改革,嘉庆胸中没有大格局,掌上没有大手笔,他不是一个杰出的政治家,也不是一个改革家,而是一个平庸的皇帝。 但是嘉庆做一个皇帝来说,他是有仁的一面。有一个大理寺卿叫杨怿会,受嘉庆召见,夏天很热,他挑帘就进去了。进去以后一看。皇上嘉庆是汗流满面,摇着扇子挥汗,他先跪下请安,完了嘉庆跟他问询很多的问题,谈的时间比较长,他就看他说嘉庆汗流满面,始终没有挥扇,始终没有搧扇子,这个问题说明什么问题呢,当然说明嘉庆他皇帝的自尊,也说明他尊重臣下,这么热臣子没用扇子皇帝也不用扇子,所以嘉庆做一个人来说,还是可以的。 嘉庆减免天下的钱粮,安徽有个巡抚,安徽巡抚就上报三百万两银子,他一看各地报的银子三百万两,他就说数量太多,里头有水分,他吩咐各府州县,一律砍四成,重新造册上报。下面就反映时间太急,时间太紧来不及,这个事情嘉庆知道了,嘉庆说了八个字:“损上益下,朕之愿也。” “我减免就是上面有点损失,下面老百姓得到点利益,这是我的本意,我的意愿。”这个巡抚叫姚祖同赶紧就把三百万造册上报了,就减免了三百万两银子。 嘉庆是有儒家仁爱为君的这个思想,清朝皇帝里面,没有昏君,没有顽君,也没有暴君。但是有庸君,嘉庆是个庸君。 白莲教的事情,嘉庆思考,他写了首诗,他是这样说的:“内外朝臣尽紫袍,何人肯与朕分劳,玉杯饮尽千家血,银烛烧残百姓膏,天泪落时人泪落,歌声高处哭声高,平时慢说君恩重,辜负君恩是尔曹。” 中间的这四句,玉杯饮尽千家血,官员豪富,用酒杯饮的不是琼江玉液,是千家百姓的鲜血,银烛烧残百姓膏,夜间歌舞辉煌,烧得不是蜡烛,是百姓的民脂民膏。 他还说:“天泪落时人泪落,歌声高处哭声高,你是官员在那里歌舞,高歌欢唱,拥着歌妓在那里欢唱,哭声高,歌声高处哭声高。” 嘉庆还是有一点仁爱之心的。他那四句就不是说:“平时慢说君恩重,都是你们辜负君恩,所以老百姓生活才不好。” 嘉庆皇帝有一种仁爱的思想,他看到了民间的疾苦,看到了官员的贪污腐败,但是做一个皇帝来说,这还不够,看到还不够,嘉庆光看到和珅问题,看到贪官腐败,没有进一步的想,这些贪官腐败,这些和珅现象,从自己皇帝身上找原因,从社会制度找原因,所以嘉庆杀了和珅,甚至于杀了几个贪官污吏,并没有解决清朝社会的危机。 嘉庆一件一件地处理社会危机,同时又一时一地的升华社会危机,到了他的儿子道光的时候,社会危机更加深重,内外交困,四面楚歌,英国的大炮寇打开了大清帝国的国门。 751话:林爽文事件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乾隆五十一年林爽文竖旗抗官,是台湾史上重要的三大民变之一。在这场号称清代台湾最大的抗官事件中,一位名唤金娘的女子格外引人注目。 金娘之所以于此次事件中留名,并非因为她是某某的妻子,而是她本身就是林爽文所仰赖的女军师。一名拥有原住民血统的女子,为何能够指挥、影响三万大军?她的背后又有哪些故事呢? 清代台湾社会是个移垦社会,公权力与法治秩序尚未稳固,因而导致动乱民变仍然频繁。在为数众多的民变当中,朱一贵事件、林爽文事件与戴潮春事件,由于涵盖范围大、平定耗时而最具代表性,被称作清代台湾三大民变。 而发生在乾隆年间的林爽文事件,更是清代规模最大的民变,事后乾隆皇帝把平定林爽文事件视为他的十全武功之一,台南赤崁楼前的九只石赑屃身上背负的石碑,正是当年清政府所立的平定林爽文事件记功碑。 林爽文,出生于漳州府平和县,跟着父亲来到台湾,在彰化县大里杙从事土地开垦。之后林爽文加入了天地会,成为了领袖。台湾中部发生其他天地会相关组织的动乱,官府因而积极查办境内会党,衙役们更是趁此机会向地方勒索。因此会众于是拥立林爽文为首,抵抗官府的追缉。 而后林爽文竖旗抗官,号称有五十万名会众响应,攻下了彰化,杀了当时的台湾知府孙景燧,进驻彰化县署,自称盟主大元帅。不久,北路其他响应者加入,又杀了当时淡水同知,并向北攻下了新竹的竹堑城。 林爽文更继续往南攻打诸罗等地,凤山天地会的领袖庄大田,也集结会众起兵响应,全台湾除了南部的台湾府、诸罗县,以及中部的鹿港外,其余的官府纷纷陷落。 为了平定声势浩大的林爽文,清廷必须不断的从中国境内征调兵力来台。最后派陕甘总督大学士福康安等,率领绿营八千人自鹿港登台,并在台湾招募团练六千人,以总兵力一万四千人,对抗林爽文的三万兵力,双方决战于八卦山。福康安陆续收复了彰化、诸罗,终于生擒林爽文,后来他被解送到北京,凌迟致死。 此一事件,清廷派兵四万,花了一年四个月,才得以平定,是清代台湾规模最大的民变。期间,乾隆皇帝有感于诸罗县民助守县城,为了嘉奖义举,于是将诸罗之名改为嘉义。 像林爽文事件这样大规模的民变,在清代颇有一些。是什么原因,让这些升斗小民胆敢不顾株连九族的大罪,竖旗谋反?除了林爽文、庄大田这些耳熟能详的人物外,在众多男性当中唯一的女性番妇金娘,格外引人注目,除了她会施法力外,与同居人林红相差十二岁的姊弟恋,也让人印象深刻。 林爽文事件的一干主要人犯,被送往北京,有些在途中病亡,或因故先被处死;有的则一路被送往京师,留下了不少口供。林爽文是事件的主角,他在口供中说明了当年是在怎样的情况下,竖旗反清。 “我年三十二岁,乾隆三十八年,随父母来到台湾,赶车度日。时常听见说,漳、泉两府,设有天地会,邀集许多人,立誓结盟,患难相救。我同林泮等人,平日意气相投,于是在乾隆五十一年八月内,拜盟起会。” “后来斗六门地方,有杨光勋弟兄,因分家起衅,立会招人入伙被人告发,并牵连我们一齐被告。彰化文武官员,差人各处查办,衙役等从中勒索,无论好人、歹人,纷纷乱拿,以致各村庄都被滋扰。那时林泮等人的房屋已经被官兵烧毁,起意招集各庄民人,抗拒官兵,就来邀请我。” 林爽文被逮捕时,年仅三十二岁。从他的口供中,林爽文表明了他之所以起事,主要是因为官逼民反。他和同伴林泮等人,为了平日能相互照应,便效法漳泉两府设天地会,拜盟起会。没想到受斗六门杨光勋兄弟分家牵连,而被告发。 彰化县文武官员差人查办,地方衙役借机从中勒索,不分好坏胡乱捉拿,使得各村庄街被骚扰。当时林爽文的好友林泮,因为家屋被官方烧毁,便召集各庄庄民,起而抗官,同时也邀林爽文加入。 “我的家长林绕、林石等,将我藏匿山内,不许出来。后林泮又来逼迫,不得已才跟他到了彰化,攻破县城。众人要我去攻诸罗。到十二月初,我就带了许多人,将诸罗攻破。那时众人推我做大哥,随即去围府城。” “当时凤山已经被庄大田占据,我就仍回北路,三月里到了大里杙,派人建造土城,设立帅府。众人因我做人有些义气,又要我做盟主,我再三推辞,他们不肯,只得依允。至于南路庄大田,封他做元帅,其实不是一同起事的,前年去攻府城时,他已经到凤山去了,我从未见过他的面,南路情形我实在不知道,不敢妄供。” 据林爽文的说法,他一开始并没有打算加入抗官的行动,甚被家中的长辈藏了起来,后来经不起林泮一再逼迫才加入,而后陆续攻破了彰化与诸罗县城。并在盛情难却的情况下被推为大哥,加上平日做人颇讲义气,又被举为盟主,彷佛一切都是情非得已。至于南路的情况,他则全数推给庄大田,表示两人并未曾相识,详细的状况他一概不知。 除了林爽文与庄大田这两位响叮当的主要人物外,在被押解上京的二十二名人犯中,出现一名唯一的女性金娘,身为原住民的她,又是怎么被卷入事件当中的呢? “小妇人名叫金娘,年四十岁,是凤山县上淡水社番。父母已故,并无兄弟,曾招内地人洪标为夫,三年就死了,并无子女。小妇人三十二岁那年患病,曾从番妇宾那学画符医治,后来就替人画符医病。” “这几本请神治病的经,又是凤山人林乞写的,传给小妇人,林乞已经死了三四年了。这庄大田自称大元帅,是林爽文的伙党,共有一百多枝旗,贼伙有一万多人,也有胁从的在内。小妇人一向不熟识,是今年正月间,请小妇人在打狗港祭神,又医好他们同伙的病,就请小妇人做女军师。” 金娘说她是凤山县上淡水社番,上淡水社是平埔西拉雅族凤山八社之一,分布位置大约在今天屏东县万丹乡、内埔乡附近。她曾招募汉人为夫,但已经在三年前过世,因为患病的关系,向另一名原住民妇女宾那学会画符医病的功夫,并从凤山人林乞手中,接收几本请神治病的经书。某日,金娘在打狗港祭神,碰巧医好了庄大田同伙的病症。在见识过金娘的特殊能力后,庄大田请她加入阵营担任女军师。那么金娘在这场民变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呢? “假说会请神保佑众人不着枪炮。三月初庄大田儿子庄天位要攻打凤山,小妇人假说郑王即郑成功显神助战的话,庄大田叫画符哄骗众人,称做仙姑。三月初八日,攻破凤山,小妇人同去念咒,众人就果真信有法术。庄大田每次来攻打府城,小妇人带一把剑在山头念咒打鼓,假说神人保佑不受枪炮。其实枪炮打死的甚多人,小妇人只说是他命里该死,众人就不疑了。庄大田又将林爽文的札谕交给小妇人,封做一品夫人。” 庄大田要金娘假装自己能够请神明保佑众人刀枪不入。在庄大田攻打凤山时,便要金娘告诉会众们,表示郑成功会在战事中显灵助战,并要金娘画符哄骗众人。由于庄军在攻破凤山城时候,金娘也在现场帮忙念咒,人们便对金娘的法术信以为真了。而后每当庄大田要攻打府城时,都会要金娘带一把剑在山头念咒打鼓,让会众们以为有神人保佑,能够毫发无伤。 但是金娘的咒术真的那么厉害吗?事实上被枪炮打死的人很多,但金娘只要跟其他人说:“没办法呀,他命该如此。”众人也就深信不疑了。由于金娘的存在给予会众精神上莫大的支持,有助南路的战事,林爽文因此透过庄大田转交札谕给金娘,封他做一品夫人。 金娘除了法力高强外,她和林红的姊弟恋,也意外成为话题。 “这林红五六年前在凤山,小妇人认做兄弟,学符治病,去年才和小妇人通奸,每次打仗,他也帮着打鼓。庄大田还请有一个番妇,名叫网仔,是上淡水社番,也会念咒请神,众人称他仙妈,现在往上淡水去了。” 金娘早年曾经招募内地的汉人为夫,但已经在她被逮捕的前三年过世。金娘她与林红在五、六年前即已经结为干姊弟,并传授他画符治病的功夫,两人在一年前才产生情愫。打仗时,林红也会在一旁打鼓助阵。在金娘的供词中,也提到除了她之外,庄大田还有另一位同样也是来自上淡水的平埔族仙妈网仔,也会念咒请神。 乾隆五十一年台湾爆发林爽文事件,满清利用台湾闽客之间的种族对立,成功在四个月后镇压此乱。并将爽文凌迟斩首,女眷发放边疆做奴,十五岁以下男童连坐犯被押解至北京阉割。 752话:福康安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福康安是不是乾隆的私生子?福康安,富察氏,清满洲镶黄旗人,字瑶林,号敬斋,清高宗孝贤皇后的侄儿,保和殿大学士兼军机大臣赠郡王衔傅恒之子。 乾隆时候担任侍卫,授户部尚书、军机大臣,后担任封疆大吏。他的武功高强,多次镇压民众起义并立下累累战功。后来被封为贝子,官至武英殿大学士。因为他极受乾隆的宠信,民间传言他为乾隆的私生子。 在乾隆朝,孝贤皇后的娘家富察氏一门确实是当时最为显赫的官宦人家之一。追究原因,不少人认为是由于乾隆对孝贤皇后去世极为哀恸,进而情及外戚之故,至于乾隆与傅恒夫人之间有无暧昧关系,傅恒的儿子福康安是不是乾隆的私生子,则成为一大历史疑案。 乾隆和傅恒夫妇的关系确实有许多令人费解之处。福康安的父亲傅恒,是乾隆之后孝贤皇后的兄弟。傅恒的妻子是满洲出名的美人,入宫朝见之时给乾隆看中了,两人有了私情,生下的孩子便是福康安。傅恒由于姊姊、妻子、儿子三重关系,深得乾隆的宠幸,位极人臣,官至大学士,参与机密,一共做了二十三年的太平宰相。 乾隆三十四年,傅恒率军攻打缅甸,染瘴而还,不久病死。乾隆亲自到傅恒府上悼念,想到他为孝贤皇后的弟弟,对自己忠心耿耿,率师远征,不辞劳苦,悲痛万分,称他为社稷之臣,在悼亡诗中意味深长地表示:“平生忠勇家声继,汝子吾儿定教培。” 傅恒共有四子。长子福灵安,封金罗额驸,曾追随兆惠出征回疆有功,升为正白旗满洲副都统。次子福隆安,封和硕额驸,做过兵部尚书和工部尚书,封公爵。第三子便是福康安,他两个哥哥都做驸马,他最得乾隆的恩遇,反而没有娶上公主,不知内情的人便引以为奇。这时他身任兵部尚书,总管内务府大臣,加太子太保衔。傅恒第四子福长安任户部尚书,后来封到侯爵。当时满门富贵极品,举朝莫及。 傅恒懵懵懂懂,数次请求让福康安也娶公主而为额驸,乾隆只是微笑不许。这不由得让人心生疑窦。福康安既然自幼即被乾隆喜爱,为什么乾隆偏偏不将公主下嫁给他,使他成为地位显赫的额驸?是否是因福康安本是龙种,与皇室有血缘关系的缘故? 其实乾隆自己就承认和福康安的感情有如家人父子,因而恩宠格外隆重。福康安生于乾隆十八年,自幼乾隆即将他带到内廷,亲自教养,待他如同亲生儿子一般。福康安长大成人以后,乾隆更对他委以重任,生前封贝子,死后赠郡王,成为一代宠臣之最。 福康安十九岁时,即以头等侍卫统兵随定西大将军温福征剿大金川,此后担任过吉林将军、盛京将军、CD将军、四川总督、陕甘总督、云贵总督、闽浙总督、两广总督、武英殿大学士等要职。参加过平定大小金川、镇压台湾林爽文起义、击退廓尔喀入侵等重大战役。 福康安作战勇敢,足智多谋,但是生活豪奢,他统率的大军所经过,地方官都要供给巨额财物,笙歌一片,彻旦通宵,甚至在战场上也是如此。前线血肉横飞,而福康安的帅营,仍歌舞吹弹,余音袅袅不绝。乾隆对此丝毫不加责怪。 在清朝,除清初如吴三桂等为平定各地反抗势力立下赫赫战功的军功将领以及蒙古等少数民族领袖外,异姓封王者仅有福康安一人。福康安去世的时候,乾隆悲泪长流,赐谥文襄,追赠嘉勇郡王,配享太庙。 所以不少人都惊叹乾隆对福康安的特殊恩宠,进而怀疑二者之间是否有异乎寻常的特殊关系,如有人推测说,福康安是乾隆的私生子,乾隆早就想封他为王,使他像诸皇子一样享受荣华富贵。只是碍于家法,不能如愿。于是令福康安率军作战、建立军功,以为封王的基础。 所以福康安每次出征,乾隆均精心为他挑选将领,选派劲旅,使他必胜。而其他将领,也迎合乾隆旨意,有意不取胜争功,以归美于福康安。乾隆先封他为贝子,然福康安终究不及封王而终,于是以郡王赠他。还有人做诗讽刺说:“家人燕儿重椒房,龙种无端降下方;单阐几曾封贝子,千秋疑案福文襄。” 然而说福康安是乾隆私生子毕竟缺乏第一手证据,所以还不能就此下结论。不过有一点是明确的,即使他和傅恒夫人之间真的存在种种隐情,也并不等于说他对孝贤皇后就无相爱之心。也许正是由于福康安是孝贤皇后的亲侄子,个性又和乾隆很投合,所以皇帝才格外爱重吧。 傅恒、福康安父子,满洲富察氏,都是乾隆朝的重臣。富察氏原称富尔哈察氏,从龙入关后简称为富察氏。 在明朝万历年间,富尔哈察家族是一个很小的部落,属于栋鄂部落管辖,那时的明王朝已经开始走入尾声,长城内外正处在一个历史变革年代,明朝的日益衰落,使长城以外的新兴满、蒙、汉等各民族一批地主阶级崛起,这批新兴的地主阶级,在辽阔的中国北方,跃马弯弓、纵横驰骋的发展各自的势力,他们由一个个分散的团体,正在走向一个大联合,这个联合过程,也是一个非常相残的演变。各个部落蜂拥而起,各争为王,以强凌弱,以众暴寡的斗争着。 富察家族在乾隆朝出现在两个最有名气的人,就是傅恒、福康安父子。 傅恒,隶属满洲镶黄旗,是李荣宝的第十子,乳名春和。生于康熙五十四年,属羊。乾隆皇帝嫡皇后孝贤纯皇后的弟弟、嘉勇郡王福康安的父亲。他六岁进上书房伴读,十三岁被送入蒙古书馆进读,和乾隆皇帝即是一起读书,又是内亲。乾隆皇帝聪明透顶,傅恒忠厚有余,一个是君,一个为臣,君臣相辅,互得益彰,一个有眼光会用人,一个是乐意理头效力,二人友谊非常好。 傅恒自幼受的是严格的满族正统教育,满语和蒙古语纯熟,汉语反而说得不好,除非在大朝或重要场合讲汉话外,一般都说满语。就连乾隆皇上的民族语言都不由傅恒好。有时在朝廷之上,傅恒一着急用满语回答皇上的问题。 在雍干两朝,满族人以讲汉语为光荣,而汉族官员都以会听、会讲、会写满文为荣耀。因此在大朝廷上,满、汉两种语言经常混合讲。满汉两官员用什么语回答皇上话没关系。有时南方官员也讲地方国语,有时太和殿跟茶话似的,天南地北大杂烩,很热闹,皇上还是很宽容的。 傅恒最初被授予侍卫,之后便平步青云,累进总管内务府大臣,户部右侍郎,军机处行走,内大臣,户部尚书,汇典馆总裁,侍卫内大臣保和殿大学士,这一晋升过程,只有六年多的时间,而且年龄也仅有二十几岁,真可说是少年富贵。 他天性和平,为人厚道,人勤实谨。在相位二十年对同僚政治宽容,秉公办事。从不以椒房内亲而嚣张跋扈,因此他的官风颇有口碑。 傅恒在乾隆朝担任首席军机大臣时间最长。乾隆帝在位六十年,接着当太上皇三年,实际掌控皇权六十三年。在他统治期间,担任首席军机大臣时间较长的三人。初期鄂尔泰,从元年到十年,前后十一年,他实际上是雍正朝红人,是两朝间的过渡性人物。 之后是傅恒,从十四年干到三十五年死去为止,前后二十二年;尔后是阿桂,从四十五年干到嘉庆二年,前后十八年。其间,讷亲、尹继善、刘统勋、于敏中、和珅先后担任过渡性首席军机,短的如尹继善仅九个月,长的如于敏中也不过六年。论担任首席军机时间,傅恒独占三分之一,堪称首席军机中的常青藤。 清朝不设宰相,雍正帝设立军机处后,朝廷权力由内阁集中到军机处。因此首席军机大臣,实际上相当于宰相。当然首席军机大臣并不等同于皇帝宠臣。乾隆后期,阿桂长期坐军机处头把交椅,但是满朝文武都知道,皇上最宠信的是和珅,而非阿桂。 傅恒确实深得乾隆帝宠信。整个清代,太师、太傅、太保三公加于一身的宰辅寥寥无几,傅恒则是其中之一;当时紫光阁陈列百名功臣像,傅恒赫然列居首位;两度晋封为一等公的,在乾隆朝傅恒当是绝无仅有。 说到傅恒,就不能不提到他的姐姐,乾隆皇帝的结发妻子孝贤纯皇后。乾隆帝一生册立过两位皇后,富察氏是第一位皇后。与后一位忤旨剪发令乾隆帝震怒的乌拉那拉氏皇后大不一样,富察氏一直深受皇帝宠爱。 富察氏嫁给已经被内定为皇太子的弘历后,表现出与众不同的淳朴德性。她平日从不披金戴银,而是将通草绒花作为自己的饰物,每年还采用关东传统技艺,把鹿羔细皮绒制成荷包送给皇帝。富察氏清纯自然、法祖承本,赢得弘历的喜爱。 有一次乾隆帝生病,在长达三个多月的日子里,富察氏每夜都在皇帝寝宫外侍候,悉心照料,思虑周详。她居六宫之首,孝奉皇太后,下抚诸嫔妃,博得内宫上下一片赞颂。有这么一位贤内助,使乾隆帝得以摆脱繁杂的家事,专心处理朝政。 他说:“朕得以专心国事,有余暇得以从容册府,是皇后的帮助。” 乾隆帝爱妻及子,先后将她生育的幼子皇二子永琏、皇七子永琮内定为皇位继承人,可是这两个爱子于乾隆三年、十二年相继夭折。两个爱子均魂归西天,使得富察氏身心遭受巨大打击,她于乾隆十三年随驾东巡时死于山东德州。 痛失爱妻后,乾隆帝颁旨,九天不办事,亲王以下文武官员斋宿二十七天,并于大清会典律例之外另行规定,命令满汉文武官员百日内不准剃头。谕令外省文武官员,从接到谕旨之日起,摘去冠缨,齐集公所哭丧三日。 乾隆帝答应富察氏临死前请求,赐她孝贤的谥号。在泪悼亡妻之际,乾隆帝写下哀思缠绵的《述悲赋》,留下“痛一旦之永诀,隔阴阳而莫知;入椒房兮阒寂,披凤幄兮空垂”的凄泣悲吟。 富察氏为乾隆帝如此宠爱,他的胞弟傅恒也大大沾光。可是傅恒与贵戚中昏头之辈大不相同,没有因为是皇帝的小舅子而趾高气扬、忘乎所以,他处事非常谨慎。乾隆初年,皇上不同时召见军机处大臣,一般君臣独对,每逢召见傅恒,为回避与皇上的特殊关系,傅恒总是自称见识不广,请求各位军机大臣与他一同入见。皇上晚饭后有所咨询,又把他召去,单独询问商议。因此时人将傅恒称为晚面。 军机处大臣承领皇帝旨意后,退下来独自起草谕旨,轮到傅恒,总是命令军机处的其他小官员一起拟稿,然后呈给皇上。傅恒坦坦荡荡,尽力避嫌,与左右和睦相处,颇得人望。 如果说傅恒得宠,主要缘于皇上与他是郎舅关系,那么他所以能够固宠,尤其在他胞姐富察氏皇后病逝后,仍然被乾隆帝倚为心腹,主要得益于他为人德性好,勇于任事,而且不居功不邀赏,始终谨慎小心,夹着尾巴做人,不摆皇帝小舅子和首席军机大臣的威风。 傅恒面貌清秀、英俊潇洒,姐姐富察氏皇后美丽端庄,贤淑明理,深得乾隆皇帝宠爱。所以乾隆前期后宫是没有什么风浪的。傅恒是个正牌子的国舅爷,因为做事勤谨,很快就官至宰相。 第一次差使是皇帝给他的试用期,他很聪明地先到张廷玉那里求教该怎么样做事。经过指点后他一路上明查暗访,民情吏治经济治安税务文教一把抓,发现了土地兼并严重、白莲教风行、吏治混乱等问题。每隔几天就洋洋万言将路上所见写给皇帝。要知道皇帝刚刚即位,是多么需要这些第一手信息,有了这些情况的掌握,他的施政方略才更加明确奏效。 第二次差使,便是那次黑查山一役。在李侍尧的帮助下,率领五百人星夜突袭,大破飘高反贼。体现了卓越的军事和用人才能。 第三次大差使,到山西查一个贪污案,结果原被告双方都是当朝大员,互相攀咬,将几乎整个山西省的当官的都拉到太原府衙门来作证。当时正值严冬,大雪铺底,饥民饿殍遍地,官员却全部被扯到这个案子上,全省上下什么事也办不成。 皇上先后派了杨嗣景、孙嘉滏、傅恒三个钦差查案,最后三人同堂会审,多亏孙嘉滏严辞犀利步步紧逼,傅恒在旁大力支持,才算把两个贪官拿下。公堂上原被告扭打成一团,杨嗣景当场毁灭罪证,演出了一场热闹纷呈的全武行。 第四次大差使,平定大小金川。是雍正年间遗留下来的战局,耗时十年数千万银两,搭上了无数大将和兵士的性命却毫无进展。乾隆派了庆复、张广泗,结果大败,大败不要紧,反而在奏折中撒谎说打了胜仗,并且要将知情的两个将军灭口。 傅恒等人看出奏折中的破绽,又亏阿桂逃命回来讲了实情,才真相大白。于是又派讷亲,结果也是大败,更要命的是跟上次一样不但伪报成大胜,而且也要将兆惠和海兰察灭口。不过这次幸亏李侍尧密折说明真相。于是又派傅恒前去。 傅恒在金川打了一次胜仗后,双方还是用和解的方式平息了这场战争。这时的傅恒已经是皇帝最为信任,百官最敬重的第一宰相。难得的是,他从不居功自傲,使人有如沐春风之感。他非常欣赏并大力提拔了刘墉、纪昀、李侍尧、阿桂等人。这些人最后都成了国家的栋梁。 富察氏皇后因为丧子之痛病逝,对于富察氏一门是个巨大的打击。不久疲累交加的傅恒也一病不起,儿子福康安接替他四处带兵。傅恒去世对乾隆的打击非常大,好像失去了臂膀。刘墉、纪晓岚、阿桂等人顿时四面楚歌,朝局也经历了一次大震荡。 753话:福康安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提起福康安,人们往往想起那个风流薄情的福大帅。福康安是傅恒的第三个儿子,乾隆帝孝贤皇后的侄儿。福康安在兄弟之中功勋最为卓著,地位最为显赫,一生转战南北,经历了无数的战斗,百战百胜,是乾隆朝叱诧风云的大将。 有人说,乾隆对福康安破格提拔是因为乾隆与福康安生母的私情,更有人说,福康安实际上就是乾隆帝的亲生骨肉。在真实的历史上,应该说这是无稽之谈。福康安生于乾隆十八年,因为是富察家族的子孙,乾隆皇帝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早死的皇二子永琏和皇七子永琮的影子,再加上福康安相貌英俊,所以自幼乾隆皇帝即将他带到内廷,亲自教养,待他如同亲生儿子一般。福康安长大成人以后,乾隆对他更是委以重任,生前封为贝子,死后赠郡王,成为一代宠臣之最。 福康安十九岁时,即以头等侍卫统兵随定西大将军温福征剿大金川,此后担任过吉林将军、盛京将军、CD将军、四川总督、陕甘总督、云贵总督、闽浙总督、两广总督、武英殿大学士等要职。参加过平定大小金川、镇压台湾林爽文起义、击退廓尔喀入侵等重大战役。 福康安作战英勇,足智多谋,但是生活奢侈,他统率的大军所过之处,地方官都要供给巨额的财物;前线血肉横飞,而福康安的兵营之中仍然是歌舞吹弹,余音袅袅不绝。但是乾隆对福康安的信任却丝毫不减,他承认自己和福康安的感情有如家人父子。乾隆早就想封福康安为王,让他像诸皇子一样享受荣华富贵,只是碍于家法,不能如愿。 于是便命令福康安率军作战,建立军功,以作为封王的基础。所以福康安每次出征,乾隆都精心为他挑选将领,选派劲旅,使他必胜。而其他将领也迎合乾隆的旨意,有意不取胜争功,以归美于福康安。不幸的是,乾隆还没来得及封福康安为王,他就去世了,对此乾隆悲泪长流,赠谥文襄,追赠嘉勇郡王,配享太庙。 乾隆五十二年,台湾爆发林爽文起义。林爽文,原籍漳州平和县,来台后居住彰化县,因募众垦田致富。大陆的秘密结社天地会传入台湾,很快就遍布全台,拥有广泛的会众。林爽文入会后,成为了天地会在台湾北部的首领。 清政府严令解散天地会,并缉捕会党。知县俞峻率兵三百人到大屯,勒令庄民擒献会党,并焚烧附近的村庄,这激起了群众的极大愤慨。林爽文乘机起兵,率众攻入清营,短短几日,连续攻下彰化、淡水、诸罗诸县,完全控制了台湾北部。 林爽文在彰化被推为盟主,奉明制度,建元顺天。凤山天地会首领庄大田起义响应,自称南路辅田大元帅,攻下凤山,与林爽文合兵围攻台湾府城,声势大振。 林爽文起义爆发后,清廷即派提督黄仕简、任承恩带领官军一万多人渡台。数月之间,军事上毫无起色。乾隆皇帝下令更换统帅,调闽浙总督常青为将军,赴台湾统一指挥。 此时林爽文邀约庄大田围攻府城。南北两支起义军集中兵力十万兵,在乾隆五十二年三月开始大规模进攻府城。激战中由于庄锡舍率领部众倒戈相向,使攻城受挫。以后南北两支起义军又曾数次联合进攻府城,但均未成功。 乾隆五十二年八月,清廷免去常青的职务,另派协办大学士、陕甘总督福康安为将军,名将海兰察为副将率军乘六百艘战船向台湾进发。于十一月到达台湾。福康安到台湾后,对起义军进行分化瓦解,以优势兵力分五路解嘉义之围,又接连攻下斗六门、大里木弋、集集埔等军事要地。将林爽文等人逼入番社。 接着在在台湾各地进剿,在乾隆五十三年正月生擒林爽文于老衢崎,解往北京,后在北京菜市口凌迟处死。一个月之后,庄大田也被福康安、海兰察所俘获,在台湾府城被杀害。林爽文起义以失败而告终了。至今福康安的记功碑依然屹立在台湾的嘉义公园。 十八世纪中叶,廓尔喀族统治了尼泊尔,建立起新王朝,不断向外扩张势力。乾隆五十三年,以西藏当局征收贸易税太重为口实,派兵进犯中国西藏,先后占领西藏南部边境城市聂拉木、济咙宗、宗喀宗等地,围攻协噶尔宗。 乾隆五十六年,乾隆皇帝任命福康安为将军,海兰察、奎林为参赞大臣,统兵经青海进入西藏作战。随后又免去鄂辉、成德的职务,任命惠龄为四川总督、奎林为CD将军。乾隆五十七年正月,当福康安率领大军抵达前藏时,西藏境内清军和藏兵已经收复拍甲岭、聂拉木等地。廓尔喀国王遣使乞和。 乾隆皇帝决心攻其腹心,捣穴擒首,所以拒绝和议,任命福康安为大将军,统领劲旅进剿。游击关联升、总兵袁国璜等部队三千人先后抵达前线。福康安、海兰察率领清军六千人,由拉子出发,开赴绒辖尔、聂拉木等处,福康安的部队攻下擦木要隘,收复济咙,同时成德、岱森保等部队收复聂拉木以南要隘木萨桥。 福康安率军由济咙热索桥进入廓尔喀的境内,直捣廓尔喀首都阳布,清军抵旺噶尔,已经深入廓尔喀境内一百七十里,未遇到任何阻拦。而廓尔喀兵已收缩到阳布以北地区,严密布防。清军突破横河防线,又突破东觉防线。之后清军在雍雅山受阻,前后受敌,损失严重,而且水土不服,粮饷不济。阳布以北尚有重山大河,防范森严。廓尔喀当局也再度致书清朝政府请和,福康安奉旨与廓尔喀议和,清军撤军回国。 此次战役,福康安率兵所向披靡,几乎打到加德满都,是中国反侵略战争中非常漂亮的战役,是使国人扬眉吐气的战役,因此福康安也应该归于民族英雄之列,迎为名垂青史的爱国将领。 清代中叶以后,黔、湘地区的苗族人民发动一系列的反清起义。其中大起义三次,小暴动约二三十次。雍正十三年至乾隆元年,贵州古州九股河地区苗族农民,不堪清朝官吏和土司的剥削压迫,在苗民包利等人领导下,为反抗征粮、派夫发动起义。 乾隆六十年,贵州松桃、湖南永绥、凤凰、干州等地苗族农民在白莲教反清宣传的影响下,为反抗官府、地主、高利贷者的剥削与压迫,由石柳邓、石三保、吴八月、吴半生等人领导,发动起义。起义苗民提出“逐客民、收复地”的口号,“穷苦人跟我走,大户官吏我不饶”为号召,各地苗、汉、土家族人民奋起响应,起义势力很快发展到黔东北、湘西及川东三省接壤的广大地区。 乾隆六十年,清政府调遣云贵总督福康安、四川总督和琳、湖广总督福宁率领七省兵力十多万人,分路镇压。聚集在平陇的起义军推吴八月为苗王,石柳邓、石三保为将军。福康安、和琳采用剿抚并用的措施,吴半生被俘获,吴八月被俘虏。初战告捷,乾隆皇帝破格封福康安为贝子,他是第一个宗室之外,活着被封为如此显耀爵位的人。 嘉庆元年由于长途跋涉和紧张作战,福康安病倒在军中,但他仍然继续督战,终因为积劳成疾,在乾隆六十年五月,病逝军中,可以说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 石三保被诱到坳溪被俘虏,起义的领袖相继遇害,起义军开始失利。额勒登保代替先后病死军中的福康安与和琳为统帅,调集重兵围攻起义军,起义军的最后据点石隆寨失陷,石柳邓战死于贵鱼坡,苗疆至此平定,可惜这一切福康安却永远不能看到了。 乾隆帝万分悲痛,追封福康安为郡王,并建立专祠以致祭。在清朝历史上,异姓封王的除清初吴三桂等三藩和少数蒙古贵族外,仅福康安一人。他戎马一生,为国效力,特别是击退廓尔喀族的入侵,安定边疆的功绩是永远不会被磨灭的。 754话:马戛尔尼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马戛尔尼生于一七三七年,是大英帝国的一位伯爵,曾经多次代表大英帝国到大英帝国的殖民地任职,马戛尔尼曾经在加勒比岛国担任总督,也曾经在印度的马德拉斯任总督,后来在一七九二年出使中国,这次出使给马戛尔尼留下了深刻印象,马戛尔尼和乾隆的见面也让马戛尔尼终生难忘。 英国政府任命马戛尔尼为正使,以祝贺乾隆帝八十大寿为名出使中国,这是西欧各国政府首次向中国派出正式使节。马戛尔尼在朝廷避暑的热河行宫中参见了清朝当时的皇帝乾隆皇帝,被允许觐见乾隆的有马戛尔尼勋爵,他的副手乔治.斯当东爵士,他的翻译李神父,还有托马斯.斯当东,也就是十二岁的见习侍童,乔治爵士的儿子。 一个内侍为他引路,马戛尔尼用双手把一只装着乔治三世国书的精致的金匣高举额前,交给了乾隆皇帝,乾隆皇帝交给马戛尔尼一根由硬玉雕制成的白色令牌作为对乔治国王的馈赠;又给了大使本人另一根玉石节杖。马戛尔尼与见习侍童倒退着走下来,乔治爵士由他的儿子陪同给乾隆行了屈膝礼,皇帝同样赐与他一块雕刻过的宝石。 乾隆听说见习侍童会讲中文,便解下挂在腰间的黄色丝织荷包,将它赐给孩子,表示希望听他说话。托马斯自如地向君主表示他从尊贵的乾隆手中接受馈赠时的感激之情。乾隆显得很高兴,在这场见面中英国使者滔滔不绝的说出自己出使中国,希望与中国如何如何的想法,而乾隆一直默不作声,彷佛是一个哑巴,双方都认为自己是文明强大的国家,为自己的国家骄傲着,将对方当做是蛮夷之人,双方明显的沟通不畅,简直就是鸡同鸭讲。 通过马戛尔尼和乾隆的趣事可以看出在当时中西方之间的文化是相当不同的,东西方之间的第一次交流是困难的。 马戛尔尼是英国的使者,他是前往中国来给大清朝的乾隆皇帝祝寿的。十八世纪的欧洲有着许多关于中国的传说,比如东方遍地是黄金,欧洲人都十分向往和崇尚中国的生活。 当时的英国学者们认为英国要想更加强大就要向中国学习,就像大作家伏尔泰所说的,英国人应当是中国人的徒弟。欧洲人认为中国人是世界上最聪明的民族,因为儒家思想,中国整个国家都十分和睦亲善,百姓也十分淳朴团结。 马戛尔尼访华背景中英国方面的历史背景是到了十八世纪的后半叶,英国的资本主义经济已经相当发达,大工业生产的产品膨胀,在中国的广州这一座通商口岸早就不能满足英国对中国的贸易需要。在乾隆二十五年的时侯,英国国王就答应了东印度公司的要求,派遣了一位使者,从英国出发来中国协商关于商业贸易的问题。 无奈的是这位使者在海上因为疾病去世,协商的问题也就耽误了,直到数年后,因为中国地大物博而且中国的瓷器、茶叶在英国都十分受欢迎,英国才派遣马戛尔尼再次访华。在马戛尔尼使团离开英国之时,当时英国的内务部长叮嘱他说,一定要服从中国的礼仪,但不要损害了英国国家的利益。 十八世纪英国资本主义经济因为工业革命取得了很大的发展,然而中英两国的贸易却是完全闭塞的,中国唯一的通商口岸广州,已经不能满足英国的需求。到了乾隆五十七年,英国政府派遣马戛尔尼担任使者率领英国使团访问中国,马戛尔尼打着庆祝乾隆皇帝八十三岁生辰的旗号,为打开中国国门铺垫道路,这也是马戛尔尼访华的目的。 马戛尔尼使团的访华的种种行为,都是为了达到马戛尔尼访华的目的。马戛尔尼访华期间,英国与清王朝高层谈判,争取英国在与清王朝的贸易中获取更多的利益,达到互利共赢的目的。并且积极拓宽中国市场,打开中国国门。其实马戛尔尼访华的目的还包括马戛尔尼是一名间谍,刺探中国的相关情报,提前预估一下中国的综合国力,研究中国是不是像传说中的那样强盛,为英国的下一步动作提供情报。 英国对马戛尔尼访华十分重视,进行了十分完善的准备。首先马戛尔尼就是一个经验十足的外交官,也是一位彻底的殖民主义者。马戛尔尼担任过英国在俄国的外交官,并且与俄国签订了对英国十分有利的条约。而且使团乘坐的军舰也是经过精挑细选的,都是当时英国的顶尖船舰。马戛尔尼访华的目的有着军事、政治和经济多种目的,也是英国殖民和经济扩张活动中一个不可或缺的环节。 英国政府任命马戛尔尼为正使,乔治.斯当东为副使,以贺乾隆帝八十大寿为名出使大清,这是西欧各国政府首次向中国派出正式使节。这次出使可说是规格极高,先说两名使节,队长马戛尔尼在英国地位很高,贵族出身,堪称当时英国最著名的外交家、政治家,在印度,加勒比群岛任总督,在英国被封为伯爵。 副使乔治.斯当东牛津大学的法学博士,在外交领域也是见多识广。再加五艘豪华战舰,随员七百多人。这些人里囊括了各种英国专家,哲学家、机械学家、生物学家、植物学家、医生、画家等等。还装了六百箱礼物,价值一万三千英镑。 当时英国对中国最深刻的了解是从《马可波罗.游记》中看到的,虽然这时的英国已经开始了工业革命,在海洋上称霸欧洲,但对神秘的天朝还是很恭敬的,所以必须备足寿礼,毕竟马可波罗把中国描述的那么的繁华强大。大英帝国派出这么一支高质量的队伍来到中国,可见对中国的态度。 英国使团乘坐一艘六十门炮舰狮子号和两艘英国东印度公司提供的随行船只抵达天津白河口,之后换小船入大沽,毕竟是外国使节前来祝寿,大清直隶总督亲自迎接,送上大量礼物食品。英国使团副使斯当东的记述甚为详细:“由于礼物太多,船上空间狭小,只能收下一部分,而以后不须提出请求,大批免费供应的物资源源不断送去。” 这个隆重的接待礼仪让英国人很是欣喜和满意,从心底赞叹这东方盛世,但接下来让英国人意想不到的怪事接踵而至。 直隶总督送完物品刚刚离开,由于有些猪和家禽已经在路上碰撞而死,所以英国人把一些死猪、死鸡从狮子号上扔下了大海。岸上看热闹的中国人一见,争先恐后跳下水,马上把它们捞起来,拿回家洗干净后腌在盐里。在天津登陆后,使团沿白河北上北京。展现在他们面前的不是繁华大都市的景象,而是一片破旧的房屋与贫困消瘦的人们。财务总管巴洛写道:“事实上触目所及无非是贫困落后的景象。” 如果说一片贫困的景象让他们无法相信,那接下来社会上的专制环境更是让他们大失所望。登陆定海时,英国人对当地官员提出一个请求,找一个熟悉海路的人把他们领航到天津。年迈的总兵大人一口答应,随即派人抓了一群人。 巴洛写道:“他们派出的兵丁很快就带回了一群人。他们是我平生所见神情最悲惨的家伙了,一个个双膝跪地,接受询问。” 更让英国人开眼界的是,沿白河返程时,由于水位下降,船开不动,脾气大发的主事官员竟然命令手下的兵丁让船长和全体船员挨板子。那些可怜的家伙提供了船只、服了两天的苦役,这就是所得到的唯一奖励。《马可波罗·游记》中的中国是接受儒家思想教育的,充满尊重与和谐的,可眼前的事情一下子就粉碎了他们对大清的好感。 使团抵达热河,向中国政府代表和珅递交了国书,并就礼仪问题发生争执,马戛尔尼竟不愿意跪拜,在使团方面的坚持下,最终双方达成协议,英国作为独立国家,他的使节行单膝下跪礼,不必叩头。 八十三岁的乾隆在承德避暑山庄接见了使团,英国使团向中国政府赠送了一批国礼,其中包括前膛枪等武器、望远镜、地球仪等天文学仪器、钟表和一艘英国最先进的一百一十门炮舰模型。但这些东西天朝怎么看得上,大清地大物博,无需外国的任何东西,况且这些东西对于大清也没有用。 乾隆对英国送来的礼物毫无兴趣,但是使团里的一个十二岁的英国小男孩让他有了挺大兴趣。这个小孩虽然只有十二岁,但在来中国的路上,就他一个人学会了中文,这让乾隆很是高兴,让他走过来,奖励他摸摸自己的膝盖,这是极大的赏赐啊。 这位摸了龙膝的小男孩就是副队长乔治.斯当东的儿子,小斯当东。由于学会了中文,小斯当东这次出使就对大清有很多的了解,也对大清本质看得很透彻的。英国议会讨论对大清发动战争的时候,小斯当东是最坚决赞成的一个。他说:“中国听不懂自由贸易的语言,只能听懂炮火的语言。” 随后马戛尔尼就双方自由贸易方面向乾隆帝递交了一份合约,乾隆帝均以无先例为由拒绝了英国的要求,他认为中国作为天朝上国,不需要外国的商品即可自给自足,双方不存在平等贸易的基本条件。无奈使团在澳门停留了一段时间离开中国,回到英国朴次茅斯军港。 马戛尔尼的随员安德逊说:“我们的这次出使只有三句话,我们进入北京时像乞丐,在那里居留时像囚犯,离开时则像小偷。” 斯当东男爵说:“贫穷得令人惊讶,一路上我们丢掉的垃圾,会被生活在底层的百姓捡去吃,所见的大清军队军着也如同叫花子一般。” 历史所推崇的康乾盛世在马戛尔尼一行的所见所闻中,似乎并没有那么强盛,以后的被外国侵略者瓜分似乎也在情理之中。马戛尔尼的记载和历史书上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康乾盛世? 乔治.马戛尔尼在回国后向英国议会写出报告:“中国是一艘破旧的大船,一百五十年来,它之所以没有倾覆,是因为幸运的遇见了极为谨慎的船长。一旦赶上昏庸的船长,这艘大船随时就可能沉没。中国根本就没有现代的军事工业,中国的军事实力比英国差三到四个世纪。” 755话:乾隆的身世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乾隆亲自撰写成《十全武功记》,他自诩为十全老人。命令人以满、汉、蒙、藏四种文字刻碑,昭示他的武功。十全武功指平准噶尔为二,定回部为一,扫金川为二,靖台湾为一,降缅甸、安南各一,即今二次受廓尔喀降,合为十全。 有一个说法说乾隆是红花会陈家洛之兄,其实这种说法并非空穴来风,而是有一定来历。清末,上自官僚缙绅,下迄妇孺百姓,几乎人人皆知有这么一个传说,清初的某个皇帝是浙江海宁陈家的儿子。这个皇帝是谁呢?有人便说是乾隆皇帝弘历。 但是很早以来,野史、文人评述和民间传说,不少是说乾隆并非雍正帝妃的亲生儿子,而是汉人之子。最为流行的一种传说是,弘历是汉官陈阁老陈世倌的儿子。 陈世倌是浙江海宁人,康熙年间入朝为官,与雍亲王家常有来往。雍正帝胤禛当皇子时,与海宁陈氏很好,两家来往频繁。这一年恰巧两家在同月同日同时辰生了孩子。只是胤禛家为女孩,陈家为男孩。胤禛命人抱来看看,但却偷偷把孩子换了。陈家发现孩子被换,大惊失色。但迫于对方的权势,不敢追究,也不敢声张。 不久康熙去世,传皇位给胤禛。胤禛即位后,陈氏一门数人也都官至显要。以后乾隆帝即位,对陈氏更是礼遇有加。乾隆六次南巡江浙,其中四次都到过海宁陈家,最后一次临走时步至中门,对陈氏说:“以后若非皇帝亲临,这门不要轻易打开。”从此这座门就再也没被打开过了。 海宁陈氏的宅堂中有两方皇帝亲笔书写的匾额,一方题为爱日堂,一方题为春晖堂。爱日一词,是从孝子爱日中来的,后世把儿子奉侍父母之日叫做爱日。春晖一词是从唐代孟郊《游子吟》:“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的诗句中来的,后人常以春晖来比喻母爱。这两方匾额的题词内容都有儿子尊敬和孝顺父母的意思。 后来与海宁陈氏儿子相交换的那个女孩便在海宁陈家成长,到了婚嫁年龄便嫁与江苏常熟蒋氏,蒋氏专门为她筑了一座小楼,后世称之为公主楼。这些史料或传说让人相信乾隆是汉人之子。 弘历,生于康熙五十年,是当时雍亲王胤禛的第四个儿子,雍正十三年二十五岁时继位登基为君,嘉庆元年禅位于皇十五子颙琰,当太上皇帝,四年正月病逝,享年八十九岁。 乾隆皇帝弘历的父亲是雍正帝胤禛,母亲是四品典仪凌柱之女钮祜禄氏。乾隆皇帝弘历是汉官陈世倌的儿子这个传说虽然甚为流行,但是毕竟不是事实,至少有四个无法解答的疑问。 陈世倌曾经不只一次地遭到乾隆帝谴责和处罚。陈世倌为人廉俭纯笃,每在皇帝面前谈及民间水旱疾苦,必定反复陈述,甚至流泪泣诉,乾隆深受感动说:“陈世倌又来为百姓哭了。” 雍正五年陈世倌以督修水利工程迟误而被革职,在家闲居八九年,乾隆即位后委任他为左副都御史,后历任仓场侍郎、户部左侍郎、左都御史、工部尚书,乾隆六年授文渊阁大学士,升迁不但不快,而且一旦有违上意,则给予严惩。 乾隆十三年,云南巡抚图尔炳阿疏参赵州知州樊广德亏空。按照定例,巡抚参劾属员,应该由总督审拟,而内阁却错误地拟为由巡抚审拟。乾隆发现错误,即予痛斥,命令将大学士陈世倌、史贻直交刑部严查议奏,刑部提议应该革职。按照常理说,既为人之子,岂能骂父亲多卑琐之节,而且具体引例为证,还谕命革其官职不准住居兖州。自诩以孝治天下的乾隆帝,怎能如此斥责亲生父亲,还要罢免他的官职? 所谓的乾隆南巡是为了探望亲生父母,四次皆住在陈家,可是陈世倌自十六年蒙恩复官以后,二十二年便以老病奏准解任养老,二十三年辞职,还尚未成行,在四月份就病故。而乾隆于十六年一下江南,二十二年再下江南,都没有到海宁,在第三次南巡起,到六下江南,才去到海宁,视察海塘工程,并住在陈世倌家的隅园,这时陈世倌已经死去。乾隆之所以住陈府,并将隅园赐名为安澜园,显然是为了修建海塘,防御海潮的侵袭。 雍亲王如果要抱养别人之子为自己的儿子,并且是抱养汉人之子,这严重违犯了满汉不能过继的法令,更是混淆天潢贵胄的大罪,一旦被争夺皇位的政敌发现,雍亲王便会削爵下狱,永世不能翻身。心思细密疑心特重的雍亲王,他会行此冒天下大不讳的事情吗? 雍亲王即使胆比天大,敢于做出这等危险万分的事,可是有这个必要吗?除非他是断子绝孙,并且不能生育,要不然他绝对不会这样行事。可是雍亲王并非是断子绝孙之人,此时他才三十四岁,已经有了三个王子,虽然其中两个王子已早逝,但第三个王子弘时已经八岁,并且弘历生下之日,还有一个已经怀孕六七个月的王妃,在这样条件下,雍亲王怎会抱养汉人之子为自己的儿子呢?可见弘历是陈世倌之子的传说,是无法成立的,不是事实。 另一种说法是,弘历是雍亲王胤禛的儿子,可是却非钮祜禄氏所生,弘历的生母不是满人,而是汉女。 传说乾隆是在康熙年间,为热河行宫避暑山庄的宫女所生,这宫女名叫李金桂。康熙四十九年秋季,皇帝率领皇子亲贵,文武大臣,来到木兰围场举行一次大规模的狩猎活动。这木兰围场在承德以北四百里的地方,此地山高林密,百兽俱全,是个理想的狩猎场所。方圆数百里的围场,由近五十个小围场组成。 八月底的一天,在阿格鸠围场,康熙皇帝端起猎枪,打中了一头肥硕的梅花鹿。皇帝的枪声就是信号,各队扈从闻声策马扬鞭,追逐四散的群鹿。其中一队的领队是皇四子雍亲王胤禛,胤禛身材魁伟,能骑善射。只见他挑中一只大鹿,全力追赶,足足追有一顿饭的功夫,方举枪射击,连发两枪,结束了这头鹿的性命。 胤禛勒住马,回头望去,只有贴身的一个叫恩普的男孩子,气喘吁吁赶上来,其他人马已经不知去向。胤禛高兴地指示恩普,砍下鹿角,好回去报账。恩普却先拿出一个木碗,割开鹿的喉管,接一碗鹿血,递给胤禛,胤禛一口气喝了大半碗,然后才动作麻利地砍下鹿角,主仆二人跨上马,缓缓向南行。 鹿血有壮阳补气的神效。过了不久,只见骑在马上的胤禛脸胀得通红,鹿血发劲,心里像有一团压不住的火,喉咙热呼呼的,像有东西梗得难受,喘不上气来。胤禛忙叫住恩普说:“这附近有人家吗?” 恩普说:“四爷,翻过前面的山,就能看见行宫,我去找个妞让你享用。” 胤禛只好重新上马。他们顺坡而下,很快到了平地,只见平地尽处,是一个菜园,菜园边处,又是一片树林,林边一座茅屋映入眼帘。主仆二人停住马,恩普忙着说:“四爷,你先进屋等等,我很快就回来。” 胤禛明白他去做什么,便进屋坐在炕沿上等着。不多时,恩普就将一位宫女推进屋,然后又掩上门。宫女惊叫一声:“四阿哥!” 胤禛早已按捺不住火,黑暗之中与这宫女草草完了事情,演出了这段露水姻缘。事毕,胤禛推开屋门,回头一望,真是吃惊不小,这宫女长得实在是太丑,想到刚才那番光景,不由大失所望,恨不能马上离开此地。于是急忙叫道:“恩普,快牵马来!” 恩普牵过马来,胤禛上了马后,一言不发,往北走去,心里在唠叨。原来清朝家规严格,皇子私通宫女,算是秽乱宫闱,这事如果传出,不仅自己竞争皇位无望,也会给臣下和后人留下笑柄。只有当机立断,除掉这个知情的男孩子。 想着想着便走近峡谷,这峡谷路很窄,一面是悬崖,一面是峭壁。胤禛让恩普前面带路,自己扬鞭策马跟着,当他靠着峭壁一面与恩普的马接近时,便举起鞭子狠狠向恩普的马屁股抽去,恩普马受惊,乱踹乱跳,三下两下,就把恩普抛下悬崖,马也随后落下谷底。 当胤禛望见前面有七八个康熙皇帝派遣的近侍骑马迎来,都停住马,一名御前侍卫忙说:“四阿哥,奴才们可找到你了。” 胤禛便将如何追上了一头大鹿,恩普又如何不小心掉下悬崖之事细述一遍,御前侍卫安慰一番,留下两名侍卫查找恩普下落,自己便陪着胤禛上马,赶回围场。自然免不了皇父几声责备,便又随皇帝回到避暑山庄。随后御前侍卫禀报了恩普的死讯及善后处理。不久雍亲王及陪侍人马就随皇帝回京了。 后来金桂在破旧不堪的马棚里生下一子。宫中知道后,由德妃出面,求得康熙帝同意,才将这个孩子抱入宫中,传说他就是乾隆帝。 乾隆四十二年,乾隆帝的生母崇庆皇太后病逝于圆明园长春仙馆。乾隆帝为表示对已故母亲的孝敬,在他母亲去世不到一月时,即下诏制作金塔一座,专盛皇太后御发。金发塔共享黄金三千多两,由清宫造办处承做,并派遣大臣福隆安、和珅等督办。 金发塔设计式样经乾隆帝钦定,而后经过三个多月的紧张赶制而成,安放在崇庆皇太后生前居住过的寿康宫东佛堂内。 756话:林黛玉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林如海打点了礼物与饯行的包裹,贾雨村一一领了。那女孩原本不忍心离开父亲而去,无奈她的外祖母一定要她前往。 林如海对女孩说:“妳的父亲已经年过半百,已经无再续弦之意,而且妳又体弱多病,年纪又小,上无母亲的教养,下无姊妹的扶持。今日去依靠妳的外祖母及舅舅姊妹,正好减去我内顾之忧,为何不想去?” 林黛玉听了,才洒泪拜别,随了奶娘及荣府中几个老妇登船而去。贾雨村另外有船只,带了两个小童,追随着林黛玉而行。 经过一日到了京都,贾雨村先整理了衣冠,带着童仆,拿了名帖到荣府门上投书。那时贾政看了书信,即忙请进相会。看见贾雨村相貌魁伟,言谈不俗,而且这个贾政最喜欢的是读书人,礼贤下士,拯溺救危,大有祖先之风,因此特别优待了贾雨村。便极力的帮助谋了一个职位。不到两个月,便选了金陵应天府,贾雨村拜辞了贾政,择日到任去了。 林黛玉自从那天弃船上岸时,便有荣府打发轿子并拉行李车辆伺候。林黛玉曾经听母亲说,她外祖母家与别人家不同。她所见这几个三等的仆妇,吃穿用度已经是不凡了,何况是今日到他们家,都要步步留心,时时在意,不要多说一句话,不可多走一步路,恐怕被人耻笑。 上了轿进了城,从纱窗往外瞧一瞧,街市的繁华,人烟的阜盛,不是别的城镇可以相比的。又走了半天,忽然见到街北蹲着两个大石狮子,三间兽头的大门,门前坐着十几个华冠丽服的人,正门不开,只有东西两角门有人出入。正门之上有一个匾额,匾额上写着“敕造宁国府”五个大字。 林黛玉心想:“这里是外祖母住的地方了。” 又往西走不远,照样也是三间大门,这才是荣国府,却不走正门,只由西角门进入。轿子抬着走了一百公尺之远,转弯时便歇了轿,后面的婆子也都停了下来,另换了四个眉目秀洁的十七八岁的小厮上来,抬着轿子,众婆子跟随在后。 走到一个垂花门前面停轿,众婆子上前打开轿帘,扶林黛玉下了轿。林黛玉扶着婆子的手走进了垂花门,两边是游廊,正中是穿堂,放着一个紫檀架子大理石屏风。转过屏风,小小三间厅房,厅后便是正房大院。正面五间上房,皆是雕梁画栋,两边穿山游廊厢房,挂着各色鹦鹉画眉等雀鸟。台阶上坐着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一见他们来了,都笑着迎上说道:“刚才老太太还念着,可巧妳们就来了。” 于是三四人争着打开帘子。一面听得人说:“林姑娘来了!” 林黛玉走进房间,只见两个人扶着一位鬓发如银的老太太迎了上来。林黛玉知道是外祖母了,正想要下拜,却被外祖母抱住搂入怀中,“心肝宝贝”叫着大哭起来。当下站着的人无不流泪,林黛玉也是哭个不停。 众人慢慢的解劝,林黛玉拜见了外祖母。贾母指着对林黛玉说:“这是妳的大舅母,这是二舅母,这是妳先前珠大哥的媳妇珠大嫂。”黛玉一一的拜见。 贾母又说:“请姑娘们。今日有远客来了,可以不必上学去。” 众人答应了一声,便去了两个。过了一会,只见三个奶妈和五六个丫鬟,拥着三位姑娘来了。第一个肌肤稍微丰满,身材适中,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沉默,观之可亲。第二个削肩细腰,长挑身材,鸭蛋脸儿,俊眼修眉,顾盼神飞,文彩精华,见之忘俗。第三个身量未足,形容尚小。钗环裙袄,三人都是一样的妆束。 黛玉忙起身迎上来见礼,互相认识,回到座位,丫鬟送上茶来。叙述些林黛玉的母亲如何得病,如何请医服药,如何送死发丧。不免贾母又伤感起来:“我生的这些女孩,最疼的就是妳的母亲。今天竟比我先亡,再也不能见面了,怎么能不伤心呢?”说着拉起了林黛玉的手又哭了起来。众人都忙着劝慰,才稍微止住。 众人见黛玉年纪虽小,但是她的举止言谈不俗,身体面貌虽然弱不胜衣,却有一段风流态度,便知道她身体孱弱。便问道:“妳经常服用什么药?为何不治好呢?” 黛玉说:“我从小就是如此,从会吃饭的年纪便开始吃药,到了如今,经过多少个名医,总是未见到效果。那一年我才三岁,记得来了一个癞头和尚,说要化我去出家。我的父母自然是不从,他又说:既然舍不得她,但只怕她的病一生也不能好。若要病好,除非从此以后不许听见哭声,除了父母之外,凡有外面的亲戚一概不见,方可平安度过此一生。这个和尚疯疯癫癫说了这些不正经的话,也没有人理他。如今我还是吃人参养身丸。” 贾母说:“这正好,我这里正配有药丸了,叫他们多配一些就是了。” 话还没有说完,只听到后院中有笑声说:“我来迟了,没有迎接远客!” 黛玉思忖:“这些人个个皆敛声摒气如此,这个来者是谁,这样的放诞无礼?” 心里想时,只见一群媳妇丫鬟拥着一个丽人从后房走了进来。这个人打扮与姑娘们不同,彩绣辉煌,恍若神妃仙子。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项上戴着赤金盘螭缨络圈,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云缎窄袄,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掉梢眉,身量苗条,体格风骚,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 黛玉连忙起身接见。贾母笑道:“妳不认得她,她是我们这里有名的一个泼辣货,南京所谓的辣子,妳只叫她凤辣子就是了。” 黛玉正不知道如何称呼,众姊妹忙着告诉黛玉:“这是琏二嫂子。” 黛玉虽不曾见面,但听她母亲说过:“大舅贾赦之子贾琏,娶的就是二舅母王氏的内侄女;自幼假充男儿教养,名叫做王熙凤。”黛玉连忙陪笑见礼,以嫂子称呼。 王熙凤拉起了林黛玉的手,上下细细打量一番,走到贾母身边坐下,笑道:“天下真的有这样标致的美人,我今日总算看见了,况且这一身的气派竟不像老祖宗的外孙女,竟是嫡亲的孙女儿,怨不得老祖宗天天嘴里心里放不下。只可怜我这个妹妹这么命苦,怎么姑妈偏偏就去世了呢?”说着便用手帕拭泪。 贾母笑道:“我才刚哭好了,妳又来招惹我。妳妹妹远路而来,身子又弱,也才刚劝住了,别再提了。” 熙凤听了,连忙转悲为喜:“正是了,我一见了妹妹,一心都在她的身上,又是喜欢又是伤心,竟然忘了老祖宗了,该打,该打!” 又忙着拉着黛玉的手问道:“妹妹几岁呢?可也上过学?现在吃什么药?在这里千万别想家,想要什么吃的、什么玩的,只管告诉我。丫头老婆们不好,也只管告诉我。”黛玉一一答应。 熙凤又问人:“林姑娘的东西可搬进来呢?带了几个人来?你们赶早打扫两间屋子,叫他们歇歇去。” 说话时已经摆了果茶上来,熙凤亲自招待。又见二舅母问他:“月钱放完了没有?” 熙凤说:“放完了。刚才带了人到后面楼上找缎子,找了半天也没见到昨天太太说的那个,想必是太太记错了。” 王夫人说:“有没有,有什么要紧?该随手拿出两个来给妳这个妹妹裁衣裳啊。等晚上想着再叫人去拿吧。” 熙凤说:“我倒先料想到了。知道妹妹这两日必定到来,我已经预备下去了,等太太回去过了目,好送来。” 王夫人一笑,点头不语。当下茶果已撤,贾母命令两个老嬷嬷带黛玉去见两个舅舅。贾赦的妻子邢氏忙起身笑着说:“我带了外甥女过去,到底是便宜些。” 贾母笑道:“正是了。妳也去吧,不必过来了。” 邢夫人答应,于是带着黛玉和王夫人告辞,大家送到穿堂。垂花门前早有众小厮拉过一辆翠幄清油车来,邢夫人携带了黛玉坐上车,众老婆们放下车帘,命令小厮们抬起。拉至宽处,驾上驯骡,走出了西角门往东,经过荣府的正门,进入一座黑油漆的大门内,到仪门前方下了车。 邢夫人挽着黛玉的手进入院中,黛玉经过处必是荣府中之花园隔断过来的。进入了三层仪门,果见到正房、厢房、游廊,悉皆小巧别致,不像那边的轩峻壮丽,而且院中随处有树木山石。等到进入正室,有许多艳妆丽服的姬妾丫鬟迎接着。邢夫人让黛玉坐着,一面令人到外书房中请贾赦。 人回来说:“老爷说:连日身体不好,见了姑娘彼此伤心,暂且不忍心相见。劝姑娘不必伤怀想家,跟着老太太和舅母,是和家里一样的。姐妹们虽然笨拙,大家在一处作伴,也可以解些烦闷。或有委屈之处,只管说。” 黛玉忙着站起身来,一一答应了。再坐一刻便告辞,邢夫人苦苦要求留下来吃饭。黛玉笑着回道:“舅母爱惜赐饭,原本不应该推辞,只是还要过去拜见二舅舅,恐怕去迟了不恭敬,改日再来,希望舅母容谅。” 邢夫人说:“这也罢了。” 于是命令两个嬷嬷用刚才坐来的车送过去,黛玉告辞。邢夫人送到仪门前,又嘱咐了众人几句,眼看着车去了才回来。 黛玉进入了荣府,下了车,只见一条大通路直接出了大门来。众嬷嬷引着便往东转弯,走过一座东西穿堂、向南大厅之后,仪门内大院落,上面五间大正房,两边厢房鹿顶,耳门钻山,四通八达,轩昂壮丽,与各处不同。黛玉便知这里是正内室。 进入堂屋,抬头迎面先见到一个赤金九龙青地大匾,匾上写着斗大的三个字,是荣禧堂;后有一行小字,某年月日书赐荣国公贾源,又有万几宸翰之宝。 大紫檀雕螭案上设着三尺多高青绿古铜鼎,悬着待漏随朝墨龙大画,一边是錾金彝,一边是玻璃盆。地下两溜十六张楠木圈椅。又有一副对联,乃是乌木联牌镶着錾金的字迹,写着:“座上珠玑昭日月,堂前黼黻焕烟霞。”下面一行小字是:“世教弟勋袭东安郡王穆莳拜手书。” 原来王夫人时常居坐宴息也不在这正室中,只在东边的三间房内。于是嬷嬷们引黛玉进入东房门来。临窗大炕上铺着猩红洋毯,正面铺设着大红金钱蟒引枕,秋香色金钱蟒大条褥,两边设一对梅花式洋漆小几,左边几上摆着文王鼎,鼎旁匙箸香盒,右边几上摆着汝窑美人觚,里面插着时鲜花草。地下面西一溜四张大椅,都搭着银红撒花椅搭,底下四副脚踏;两边又有一对高几,几上茗碗瓶花俱备。其余的陈设,不必细说。 757话:贾宝玉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老嬷嬷让林黛玉上炕坐,炕沿上有两个锦褥,黛玉便不上炕,只就东边椅子上坐了。 本房的丫鬟捧上茶来,黛玉一面喝茶,一面打量这些丫鬟们妆饰衣裙、举止行动,果然与别家不同。 茶尚未喝,只见一个穿红绫袄青绸掐牙背心的一个丫鬟走过来笑道:“太太说,请林姑娘到那边坐吧。” 老嬷嬷听了,于是又引林黛玉出来,到了东南三间小正房内。正面炕上横摆着一张炕桌,上面堆着书籍茶具,靠东壁面西摆着半旧的青缎靠背引枕。王夫人却坐在西边下首,也是半旧青缎靠背坐褥,她看见黛玉来了,便往东移。黛玉心中料想这定是贾政之位,因为见挨炕一溜三张椅子上也搭着半旧的弹花椅袱,黛玉便向椅子上坐了。王夫人再三让她上炕,她才挨着王夫人坐下。 王夫人说:“妳舅舅今日斋戒去了,之后你们再见吧。他只是有句话要嘱咐妳:妳们三个姐妹能聚在一起倒是极好的事,以后同一处念书认字,学针线,或者一起玩笑,都有个伴。我就只一件事不放心,我们家有一个孽根祸胎,是家里的混世魔王,今天他因为往庙里还愿去,尚未回来,晚上妳看见就知道了。妳以后不用理会他,妳这些姐姐妹妹都不敢招惹他。” 黛玉听闻母亲说过,贾府因为没有男丁,收养了一个养子,个性顽劣异常,他不喜欢读书,最喜欢在内帏厮混,外祖母又溺爱,无人敢管。今日听王夫人所说的,便知道是这位表兄,一面陪笑说道:“舅母所说的,在家时我记得母亲常说,这位哥哥比我大一岁,小名就叫宝玉,性情虽然憨顽,说他待姊妹们却是极好的。况且我来了,自然和姊妹们在一处,弟兄是另院别房,岂有沾惹的道理?” 王夫人笑道:“妳不知道原故,他和别人不同,因为老太太疼爱,原本和姐妹们一起娇养惯了。倘若姐妹们不理他,他倒还安静一些;倘若姐妹们和他多说了一句话,他心上一欢喜,便生了出许多事来。所以嘱咐妳千万别理会他。他嘴里一时甜言蜜语,一时有天没日的,疯疯傻傻的,千万不要相信他。”黛玉一一的答应了。 忽然见到一个丫鬟来说:“老太太那里传我们去吃晚饭了。” 王夫人忙着携带黛玉走出后房门,由后廊往西。出了角门,是一条南北通路,南边是倒座三间小小抱厦厅,北边立着一个粉油大影壁,后面有一个半大门,小小一所房屋。王夫人笑着指向黛玉说道:“这里是妳凤姐姐的屋子。回来妳好往这里找她去,少什么东西只管和她说就是了。” 这院门上有几个小厮,垂手站立。王夫人于是携带着林黛玉穿过一个东西穿堂,便是贾母的后院了。于是进入后房门,已经有许多人在此伺候,看见王夫人来,才开始安置桌椅。贾珠之妻李氏捧着杯子,熙凤放好筷子,王夫人送上羹汤。贾母正面榻上独坐,两旁四张空椅。王熙凤忙着拉黛玉在左边第一张椅子上坐下,黛玉十分的推让。 贾母笑道:“妳舅母和嫂子们是不在这里吃饭的。妳是客人,原该这么坐的。”黛玉才告了坐,就坐下了。 贾母命王夫人也坐下。迎春姊妹三个告了坐方上来,迎春坐右手第一,探春左第二,惜春右第二。旁边丫鬟执着拂尘、漱盂、帕巾,李纨、凤姐站立在案边;伺候的媳妇丫鬟虽然多,却连一声咳嗽都没有听到。用完餐,有丫鬟用小茶盘捧上茶来。 林家教女以惜福养身,每次饭后必定过片刻后才可喝茶,不伤脾胃;今日黛玉见了这里有许多的规矩,不像在家中,也只有随和些接过了茶。又有人捧过漱盂来,黛玉也漱了口,又洗了手。然后又捧上茶来,这才是喝的茶。 贾母便说:“妳们去吧,让我们自在的说说话。”王夫人于是起身,又说了两句的闲话,才与李纨、凤姐二人离去。 贾母问黛玉念什么书。黛玉说:“刚念了《四书》。” 黛玉又问姊妹们读何书,贾母说:“读什么书,只不过是认得几个字罢了。” 话还没有说完,只听到外面一阵的脚步响,丫鬟进来报告:“宝玉回来了。” 黛玉心想,这个贾宝玉不知道是怎样个懒人呢?等他进来一看,却是一位青年公子。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戏珠金抹额,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缎排穗褂,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鼻如悬胆,睛若秋波,虽怒时而似笑,即蔑视而有情。项上金螭缨络,又有一根五色丝绦,系着一块美玉。黛玉一见便吃了一惊,心中想道:“好生奇怪,好像在那里见过他似的,是何等的眼熟?” 只见贾宝玉向贾母请了安,即刻转身就去,再回来时,已经换上了冠带,头上周围一转的短发都结成小辫,红丝结束,共攒至顶中胎发,总编一根大辫,黑亮如漆,从顶至梢,一串四颗大珠,用金八宝坠脚。身上穿着银红撒花半旧大袄,仍旧带着项圈、宝玉、寄名锁、护身符等物,下面半露松绿撒花绫裤,锦边弹墨袜,厚底大红鞋。越显得面如敷粉,唇若施脂,转盼多情,语言若笑。天然一段风韵,全在眉梢;平生万种情思,悉堆眼角。看他的外貌倒是极好,却难知道他个性的底细,《西江月》说的实在。 “无故寻愁觅恨,有时似傻如狂。纵然生得好皮囊,腹内原来是草莽。潦倒不通庶务,愚顽怕读文章。行为偏僻性乖张,那管世人诽谤。富贵不知乐业,贫穷难耐凄凉。可怜辜负好时光,于国于家无望。天下无能第一,古今不肖无双。寄言纨裤与膏粱,莫效此儿形状。” 贾母见他进来,笑道:“外客没见就脱了衣裳,还不去见你的妹妹。” 贾宝玉这时才意识到有另一个人的存在,他转眼一看,看傻了眼。原来这个贾宝玉正是徐福在这一个时代所化身的人,他被贾府收养为养子,而林黛玉正是徐福所爱的女人结子所转世的女人。 贾宝玉看见了一个袅袅婷婷的女人,大吃一惊,这一个女人怎么跟结子长得那么的像?莫非她是结子在这一世所转世的女人?贾宝玉心想:莫非她就是林姑妈的女儿?也是结子这一世转世的女人? 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 宝玉笑道:“这个妹妹我曾经见过。” 贾母笑道:“又胡说了,你何时曾经见过?” 宝玉笑道:“虽然没有见过,却看着面善,心里倒像是远别重逢的样子。” 贾母笑道:“好,这样可更要和睦相处了。” 宝玉便走向黛玉身边坐下,又细细打量一番:“妹妹,妳可曾读书?” 黛玉说:“不曾读书,只上了一年学,认得几个字。” “妹妹,尊姓大名?” 黛玉便说了名,宝玉又问:“表字呢?” “无字。” 宝玉笑道:“我送妹妹一字,不如颦颦二字极妙。” 探春便问:“出自何处典故?” 宝玉说:“《古今人物通考》上说:西方有石名黛,可代画眉之墨。况且妹妹眉尖若蹙,取这个字岂不美?” 探春笑道:“只怕又是杜撰。” 宝玉笑道:“除了《四书》,杜撰的也太多了。” 又问黛玉:“可有玉没有?” 众人都不解。黛玉便忖度着:“因为他有玉,所以才问我。”便答道:“我没有玉。你那玉也是件稀罕宝物,岂能人人皆有?” 宝玉听了,顿时发作起狂病来,摘下那玉就狠命摔去,骂道:“什么稀罕宝物?人的高下都不识,还说灵不灵呢?我也不要这个烂东西!” 吓得众人一拥上去拾玉,贾母急的搂了宝玉:“孽障!你生气要打骂人容易,何苦摔那个命根子!” 宝玉满面泪痕哭道:“家里姐姐妹妹都没有,单独我有,我说没趣;如今来了这个神仙似的妹妹也没有,可知道这不是个好东西。” 贾母连忙哄他:“你这个妹妹原本有玉来着。因为你姑妈去世的时候,舍不得你这个妹妹,无法可处,于是将她的玉带了去,一则全了殉葬之礼,尽你妹妹的孝心;二则你姑妈的阴灵也可以权作见了你妹妹了。因此她说没有,也是不便自己夸张的意思,你还不好生带上?” 说着便向丫鬟手中接下来亲自给他带上。宝玉听如此一说,想了一想,也就不生别论。当下奶娘问黛玉的房间,贾母便说:“将宝玉的房间挪出来,和我住在套间暖阁里,把林姑娘暂且安置在碧纱厨里。等过了残冬,春天再给他们收拾房间,另作一番安置。” 宝玉说:“好祖宗,我就在碧纱厨外的床上很妥当。又何必出来,闹的老祖宗不得安静呢?” 贾母想一想:“也罢了。” 每人一个奶娘和一个丫头照料,剩下的人在外间上夜里听使唤。一面早有王熙凤命人送了一顶藕合色花账和锦被缎褥之类。林黛玉只带了两个人来,一个是自己的奶娘王嬷嬷,一个是十岁的小丫头,名叫雪雁。 贾母见雪雁年纪甚小,一身的孩子气,王嬷嬷又极老,料想黛玉不能顺心,将自己身边一个二等小丫头名叫鹦哥的给了黛玉。也像迎春等人一般,每个人除了自幼的乳母之外,另有四个教引嬷嬷,除了贴身掌管钗钏盥沐两个丫头外,另有四五个洒扫房屋来往使役的小丫头。 当晚王嬷嬷与鹦哥陪侍黛玉在碧纱厨内,宝玉的乳母李嬷嬷和大丫头名叫袭人的陪侍在外面大床上。原来这个袭人也是贾母的婢女,本名叫蕊珠,贾母因为溺爱宝玉,唯恐宝玉的婢女不中意使唤,她素来喜欢蕊珠的心地纯良,于是送给了宝玉。 宝玉因为知道她本姓花,又曾见旧人诗句有“花气袭人”之句,于是告诉贾母,将蕊珠更名为袭人。袭人倒有些痴处,服侍贾母时,心中只有贾母;如今跟了宝玉,心中又只有宝玉了。只因为宝玉的性情乖僻,每次规谏,见宝玉不听,心中着实忧郁。 758话:贾雨村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当天晚上贾宝玉、李嬷嬷已经睡了,袭人见里面的黛玉、鹦哥犹未安歇,她自然卸了妆,悄悄的走进来,笑着问道:“姑娘怎么还不安歇?” 黛玉忙着笑让:“姐姐请坐。” 袭人在床沿上坐了。鹦哥笑道:“林姑娘在这里伤心,自己淌着眼泪说道:今天才来,就惹出你们哥儿的病来。倘若摔坏了那块玉,岂不是因为我的过错?所以才伤心,我好不容易劝好了。” 袭人说:“姑娘快别这么担心,将来只怕比这更奇怪的笑话还有着了。若为他这种行为妳多心伤感,只怕妳还伤感不了,快别多心。” 黛玉说:“姐姐们说的,我记着就是了。” 又聊了一会,方才安歇。次日清早起来见过贾母,黛玉前往王夫人处。正值王夫人与熙凤在一处拆金陵来的书信,有王夫人的兄嫂派遣来的两个媳妇来说话。黛玉虽然不知道原委,探春等人却晓得是议论金陵城中居住的薛家姨母之子,表兄薛蟠倚财仗势,打死了人命,现在应天府正审理此案。如今舅舅王子腾得了信,派遣人来告诉这里。 黛玉和姐妹们到王夫人处,看见王夫人正和兄嫂的来使计议家务,又说姨母家遭人命官司等话语。因为见王夫人事情冗杂,姐妹们于是出来,到寡嫂李氏房中来了。 这个李氏是贾珠的妻子。贾珠虽然早亡,幸存一子,取名为贾兰,今年才五岁,已经入学读书。这李氏也是金陵名宦的女儿,父亲名李守中,曾为国子祭酒;族中男女无不读诗书者。 李守中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所以生了此女不曾叫她十分认真读书,只不过将一些《女四书》、《列女传》读读,认得几个字,记得前朝的几个贤女。 却以纺绩女红为要,取名为李纨,字宫裁。所以这个李纨虽然青春丧偶,且居处于膏梁锦绣之中,竟然如槁木死灰一般,一概不闻不问,只有知道侍亲养子,闲时陪侍小姑等针黹诵读而已。今日黛玉虽然客居于此,已经有几个姑嫂相伴,除了老父之外,剩下的也就不用顾虑了。 贾雨村到了应天府,一到任就有件人命官司,是两家争买一个婢女,各不相让,以致殴伤人命。贾雨村即拘拿原告来审,原告说:“被打死的是小人的主人。因为那日买了个丫头,不料到是拐子拐来卖的。这拐子先已得到了我家的银子,我家小主人原说第三日才是好日子,再接入门;这拐子又悄悄的卖给了薛家。被我们知道了,去找卖主夺取丫头。” “无奈薛家原是金陵一霸,倚财仗势,众奴将我小主人竟然打死了。凶手的主仆皆已经逃走,没有踪迹,只剩了几个局外的人。小人告了一年的状,竟然没有人作主。恳求大老爷拘拿凶犯,以扶善良,感激大恩不尽。” 雨村听了大怒:“那有这种事?打死人竟然白白的逃走了捉不回来?” 便发签差公人立刻将凶犯家属拿来拷问。只见案旁站着一个门子,使眼色不叫他发签。雨村心里狐疑,只有停手。退堂到密室,命令旁人退去,只留下这门子一人服侍。门子忙着上前请安,笑着问:“恭贺老爷加官进禄,已经有八九年了,老爷怎么就忘了我呢?” 雨村问:“我看你十分眼熟,但一时总是想不起来。” 门子笑道:“老爷怎么把出身之地给忘了?老爷不记得当年葫芦庙里的事吗?” 雨村大惊,方想起往事。原来这门子本来是葫芦庙里一个小沙弥,因为火灾之后无处安身,于是趁着年纪轻,蓄了发,充当门子。雨村那里想得起是他?便忙着携手笑道:“原来还是故人。” 赏他坐着说话,这门子不敢坐,雨村笑道:“你也算是贫贱之交了,这里是私室,但坐无妨。”门子才斜着坐下。 雨村问:“刚才何故不让我命令发签?” 门子说:“老爷荣任到此,难道就没抄一张本省的护官符来不成?” 雨村忙着问:“何为护官符?” 门子:“如今凡作地方官的,都有一个私单,上面写的是本省最有权势极富贵的大乡绅姓名,各省皆然。倘若不知,一时触犯了这样的人家,不但官爵,只怕连性命也难保了。所以才叫做护官符。方才所说的这薛家,老爷如何惹得起他?他这件官司并无难断之处,从前的官府都因为碍着情份脸面,所以才会延至如此。” 一面说,一面从顺袋中取出一张抄的护官符来,递给雨村看,上面皆是本地大族名宦之家。门子说:“四家皆连络有亲,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今告打死人的薛,就是丰年大雪的薛。不单靠这三家,他的世交亲友在都在外的本也不少,老爷如今拿谁去呢?” 雨村听了便笑问门子:“这样说来,要怎么了结此案?你大约也知道这凶犯躲的方向了?” 门子笑道:“不瞒老爷说,不但这凶犯躲的方向,连这拐的人我也知道,死鬼买主也知道,待我细说与老爷听。这个被打死的是一个小乡宦之子,名叫冯渊,父母俱亡,又无兄弟,守着些薄产度日,年纪十八九岁,酷爱男风,不好女人。这也是前生冤孽,可巧遇见这个丫头,他便一眼看上了,立意买来作妾,发誓不近男色,也不再娶第二个了。所以郑重其事,必在三日后方可进门。” “谁知道这拐子又偷卖给薛家,他想要卷了两家的银子逃去。谁知道又走不脱身,给两家拿住,打了个半死,都不肯收银子,各要领人。那薛公子便喝令下人动手,将冯公子打了个稀烂,抬回去三日竟然死了。这薛公子原本择下日子要上京的,既打了人夺了丫头,他便没事一般,只管带了家眷走他的路,并非为此而逃。这人命些些小事,自有他弟兄奴仆在此料理。这且不说,老爷可知道这被卖的丫头是谁?” 雨村说:“我如何晓得?” 门子冷笑:“这人还是老爷的大恩人,他就是葫芦庙旁住的甄老爷的女儿,小名英莲。” 雨村骇道:“原来是她?听说她自五岁被人拐去,怎么如今才被卖呢?” 门子:“这种拐子单拐幼女,养到十二三岁,带到他乡转卖。当日这个英莲,我们天天哄她玩耍,极为相熟,所以隔了七八年,虽然模样出脱,然而大致模样没有改变,所以认得,而且她眉心中原有米粒大的一点胭脂痣,从娘胎里带来的。” “偏偏这个拐子又租了我的房子居住。那天拐子不在家,我也曾经问过她,她说是被打怕了,万不敢说,只说拐子是她的亲爹,因为没钱还债才卖的。再次哄她,她又哭了,只说:我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了!这无可疑了。” “那天冯公子相见了,兑了银子,因拐子醉了,英莲自叹说:我今日罪孽可满了。后来又听见三日后才过门,她又转为忧愁。我又不忍,等拐子出去,又叫内人去解劝他:这冯公子必待好日期来接,可知必不以丫鬟对待。况且他是个绝风流人品,家里颇过得去,素性又最厌恶堂客,今竟破价买妳,后事不言可知。只要忍耐得三两日,何必忧闷?” “她听如此说法才方解忧虑,自以为从此得到归所。谁料到天下竟然有不如意的事,第二天,他偏又卖给了薛家。若卖给别家还好,这薛公子的混名,人称他呆霸王,是天下第一个弄性尚气的人,而且使钱如土。只打了个落花流水,生拖死拽把个英莲拖去,如今也不知道死活。这冯公子空欢喜一场,一念未遂,反花了钱,送了命,岂不可叹!” 雨村听了也叹道:“这也是他们的孽障遭遇,并非偶然,不然这个冯渊如何偏只看上了这个英莲?这英莲受了拐子这几年折磨,才得了个路头,而且又是个多情的人,如果聚合了倒是件美事,偏又生出这段事来。这薛家纵比冯家富贵,想他的为人,自然是姬妾众多,淫佚无度,未必比得上冯渊定情于一人。这正是梦幻情缘,恰遇见一对薄命儿女。且不要议论他人,如今这官司如何断才好?” 门子笑道:“老爷当年何其明快,今日反而成了个没有主意的人了?小的听见老爷补升此任,是贾府王府之力;这薛蟠是贾府的亲戚,老爷何不顺水行舟做个人情,将此案了结,日后也好去见贾王二公?” 雨村:“你说的何尝不是。但是事关人命,蒙皇上隆恩起复委用,应竭力图报之时,岂可因私枉法,是实不忍为之。” 门子听了冷笑:“老爷说的自是正理,但是如今世上是行不通的。难道没听古人说的:大丈夫相时而动,趋吉避凶者为君子。依老爷这番话,不但不能报效朝廷,而且自身不保,老爷还要三思为妥。” 雨村低头半天说道:“依你的想法该怎么办?” 门子:“小人已经想了个很好的主意,老爷明日坐堂,只管虚张声势,动文书发签拿人,凶犯自然是拿不来的,原告固是不依,只用将薛家族人及奴仆人等拿几个来拷问,小的在暗中调停,令他们报个暴病身亡,族中及地方上共递一张保呈,老爷只要说扶鸾请仙,堂上设起乩坛,令军民人等只管来看。老爷便说:乩仙批了,死者冯渊与薛蟠原是夙孽,今日狭路相遇,因缘了结。薛蟠已得了无名之病,被冯渊的魂魄追索而死。” “所有的祸害皆是由拐子而起,除了将拐子按法处治外,其余不累及……等语。小人暗中嘱咐拐子,命令他老实招来,众人见乩仙批语与拐子相符,自然就不怀疑了。薛家有的是钱,老爷判个一千两也可,五百两也可,给冯家作为烧埋之费;那冯家也无甚要紧的人,不过为的是钱,有了银子也就无话可说了。老爷细想此计如何?” 雨村笑道:“不妥,不妥。等我再斟酌斟酌,压服得口声才好。”二人计议已定。 759话:红楼梦境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等到次日开堂,勾取一干人犯。贾雨村详加审问,果然见到冯家人口稀少,只不过是想得到些烧埋的银子;薛家仗势倚情,偏不相让,所以导致颠倒未决。 雨村便徇情枉法,胡乱判断了此案,冯家得了许多烧埋银子,也就没有什么话可说了。雨村便急忙修书二封给贾政与京营节度使王子腾,说:“令甥的事已经完结,不必忧虑。” 此事皆由葫芦庙内沙弥新门子所为,雨村又恐怕他对人说出当日贫贱时的事来,因此心中大不乐意。后来寻了他一个不是,远远的充发了才罢。 那个买了英莲、打死冯渊的薛公子,是金陵人氏,本来是书香继世之家。只是薛公子幼年丧父,寡母又可怜他是个独根孤种,未免溺爱纵容些,以致老大一事无成;而且家中有百万之富,领着内帑钱粮,采办杂料。 薛公子名叫薛蟠,字文起,性情奢侈,言语傲慢;虽然也上过学,不过略识得几个字,终日只有斗鸡走马、游山玩水而已。对世事全然不知,不过仰赖祖父旧日的情份,在户部挂个虚名支领钱粮,其余的事,自有伙计家人等措办,寡母王氏是现任京营节度王子腾的妹妹,与荣国府贾政的夫人王氏是一母所生的姊妹,今年五十岁上下,只有薛蟠一子。 还有一女,比薛蟠小两岁,乳名宝钗,生得肌骨莹润,举止娴雅。当时她父亲在世时极爱此女,让她读书识字,比较她哥哥竟然高十倍。自从父亲死后,见哥哥不能安慰母亲的心,她便不以读书为念,只留心针黹家计等事,好为母亲分忧代劳。 自从薛蟠父亲死后,总管、伙计等人见薛蟠年轻不谙世事,便趁机拐骗起来,京都几处生意渐渐销耗。薛蟠素闻得都中乃是第一繁华之地,正思一游,便择日起身,不料偏遇到那个拐子,买了英莲。薛蟠见英莲长的不俗,想要买了作妾,又遇到冯家来夺取,喝令豪奴将冯渊打死,便将家中事务,一一嘱托了族中人和几个老家人,自己和母亲妹子竟然起身长行去了。人命官司他却视为儿戏,自以为花上几个钱没有不了的。 在路上听见舅舅王子腾升为九省统制到外地去了,薛蟠心中暗喜:“我正愁进京去有舅舅管辖,不能任意挥霍,如今舅舅升了出去,可是天从人愿。” 王夫人得知薛蟠官司一事亏贾雨村维持住了,才放了心。又见到哥哥升了边缺,正愁少了娘家的亲戚来往,略加寂寞。过了几日,忽然家人通报:“姨太太带了哥儿姐儿合家进京在门外下车了。” 王夫人忙带了人接到大厅上,将薛姨妈等接进去了。姊妹们一朝相见,悲喜交集,自不必说。叙了一番又引着拜见贾母。薛蟠拜见过贾政、贾琏,又引见了贾赦、贾珍等人。 贾政使人对王夫人说:“姨太太已经有了年纪,外甥年轻,不知庶务,在外住着恐怕又要生事。我们东南角上梨香院,那一所房十来间白空闲着,叫人请姨太太和姐儿哥儿住在那里甚好。” 王夫人原要留住,贾母也遣人来说:“请姨太太就在这里住下,大家亲密些。” 从此以后,薛家母女就在梨香院住了。原来这梨香院乃是当年荣公老年静养的地方,小小巧巧的,约有十多间房舍,前厅后舍俱全。另有一门通街,薛蟠的家人就走此门出入;西南上又有一个角门,通着夹道子,出了夹道便是王夫人正房的东院了。每日或饭后或晚间,薛姨妈便过来,或与贾母闲谈,或与王夫人相叙。薛宝钗与黛玉、迎春姊妹等一处,或看书下棋,或做针黹,倒也十分相安。 只是薛蟠起初原不愿意在贾府中居住,生怕姨父管束不得自在;无奈母亲执意在此,而且贾府又十分殷勤苦留,只有暂时住下,一面派人打扫出自家的房屋再移居过去。谁知道在这里住了不到一个月,贾府家族中的子弟都已经认熟了一半,都是那些纨裤气习,没有不喜欢与他来往的。 今日会酒,明日观花,甚至聚赌玩女人,无所不至,引诱的薛蟠比以前更坏了十倍。虽说贾政训子有方,治家有法,一则族大人多,照管不到;二则现在房长乃是贾珍,他是宁府的长孙,又现袭职,凡族中事都是他掌管;三则公私冗杂,而且素性潇洒,不以俗事为要,每公暇之时,只不过是看书下棋而已。 况且这梨香院相隔两层房舍,又有街门别开,可以任意出入,这些子弟们所以只管放意畅怀。因此薛蟠将移居的念头渐渐打灭了。 林黛玉自从来到荣府,一来贾母万般怜爱,寝食起居都与贾宝玉在一起,贾宝玉与林黛玉二人的亲密友爱,也较别人不同,日则同行同坐,夜则同止同息,真是言和意顺,似漆如胶。 不料如今忽然来了一个薛宝钗,年纪虽然大不多,然而品格端庄,容貌美丽,人人都说黛玉不及她。那薛宝钗却又是行为豁达,随份从时,不比林黛玉孤高自许,目无下尘,故深得下人的心,就是小丫头们也多和薛宝钗亲近。因此林黛玉心中便有些不忿,薛宝钗却是浑然不知。 贾宝玉如今与林黛玉同处贾母房中,所以比别的姊妹熟惯些,既熟惯便更觉得亲密,既亲密便不免有些不虞之隙、求全之毁。这一天不知为何,二人言语有些不和起来,林黛玉又在房中独自落泪。贾宝玉也后悔言语冒撞,前去安慰,林黛玉渐渐的恢复过来。 因为东边宁府花园内梅花盛开,贾珍的妻子尤氏准备酒器,请贾母、邢夫人、王夫人等人一同赏花。贾母等早饭后过来,就在会芳园里游玩,先茶后酒。 贾宝玉困倦,想要睡觉。贾母命人:“好生哄着,你休息一下再来。” 贾蓉媳妇秦氏便忙着笑道:“我们这里有给宝二叔收拾的房间,老祖宗放心好了,只管交给我就是了。” 向宝玉的奶娘、丫鬟说:“嬷嬷、姐姐们,请宝二叔跟我这里来。” 贾母知道秦氏是极为妥当的人,因为她生得袅娜纤巧,行事又温柔平和,乃是众孙媳中第一个得意之人。见她去安置宝玉,自然是放心。 当下秦氏引一帮人来到上房内间,宝玉抬头看见是一幅画挂在上面,人物固然好,故事是燃藜图,心中便有些不快。又有一副对联,写的是:“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看了这两句,纵然室宇精美,铺陈华丽,但贾宝玉不肯在这里,忙着说:“快出去,快出去!” 秦氏听了笑道:“这里还不好,往那里去呢?要不就往我屋子里去吧。”宝玉点头微笑。 一个嬷嬷说道:“哪里有叔叔往侄儿媳妇房里睡觉的礼呢?” 秦氏笑道:“不怕他烦恼,他能多大了,就忌讳这些吗?” 说着大家来到秦氏的卧房。刚到房中,便有一股细细的甜香。宝玉此时便觉眼饧骨软,连说:“好香!” 入房向壁上看时,有唐伯虎画的《海棠春睡图》,两边有宋学士秦太虚写的一副对联云:“嫩寒锁梦因春冷,芳气袭人是酒香。” 案上摆设着武则天当日镜室中设的宝镜,一边摆着赵飞燕立着舞的金盘,盘内盛着安禄山掷过伤了太真乳的木瓜。上面摆设着寿昌公主在含章殿下卧的宝榻,悬的是同昌公主制的连珠帐。 宝玉含笑说:“这里好,这里好!” 秦氏笑道:“我这屋子,大约神仙也可以住得了。”说着亲自展开了西施浣过的纱衾,移了红娘抱过的鸳枕。 于是众奶姆服侍宝玉卧好了,款款散去,只留下袭人、晴雯、麝月、秋纹四个丫鬟为伴。秦氏便叫小丫鬟们好生在檐下看着猫儿打架。 贾宝玉合上眼,便恍恍惚惚的睡去,犹似秦氏在前,悠悠荡荡,跟着秦氏到了一处。但见朱栏玉砌,绿树清溪,真是人迹不逢,飞尘罕到。宝玉在梦中欢喜,想道:“这个地方真有趣,我若能在这里过一生,强过天天被师傅管束了。” 正在胡思乱想,听见山后有人作歌:“春梦随云散,飞花逐水流。寄言众儿女,何必觅闲愁。” 宝玉听了,是个女孩的声音。歌音未停息,见那边走出一个美人来,蹁跹袅娜,与凡人大不相同。有赋为证:“方离柳坞,乍出花房。但行处鸟惊庭树,将到时影度回廊。仙袂乍飘兮,闻麝兰之馥郁;荷衣欲动兮,听环铃之铿锵。靥笑春桃兮,云髻堆翠;唇绽樱颗兮,榴齿含香。柳纤腰之楚楚兮,风回雪舞;耀珠翠之的的兮,鸭绿鹅黄。出没花间兮,宜嗔宜喜;徘徊池上兮,若飞若扬。” “蛾眉欲颦兮,将言而未语;莲步乍移兮,欲止而仍行。羡美人之良质兮,冰清玉润;慕美人之华服兮,闪烁文章。爱美人之容貌兮,香培玉篆;比美人之态度兮,凤翥龙翔。其素若何,春梅绽雪;其洁若何,秋蕙披霜。其静若何,松生空谷;其艳若何,霞映澄塘。其文若何,龙游曲沼;其神若何,月射寒江。远惭西子,近愧王嫱。生于孰地?降自何方?若非宴罢归来,瑶池不二;定应吹箫引去,紫府无双者也。” 贾宝玉见是一个仙姑,喜来忙着作揖,笑问:“神仙姐姐,不知道从那里来,如今要往那里去?我也不知道这里是何处,希望妳携带我一起去。” 那仙姑说:“我居住在离恨天的上灌愁海之中,我乃是放春山遣香洞太虚幻境警幻仙姑。专司人间的风情月债,掌尘世的痴男怨女。因近来风流冤孽缠绵于此,是以前来访察的机会,散布相思。今日与你相逢,并非偶然。此地离吾境不远,别无他物,仅有自采仙茗一盏,亲酿美酒几瓮,素练魔舞歌姬数人,新填《红楼梦》仙曲十二支。可随我一游?” 贾宝玉听了,非常喜悦,便忘了秦氏在何处了,竟随着这仙姑到了一个所在,忽然见到前面有一座石牌横建,上面写着“太虚幻境”四个大字,两边一副对联:“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转过牌坊便是一座宫门,上面横书着四个大字“孽海情天”。也有一副对联:“厚地高天,堪叹古今情不尽;痴男怨女,可怜风月债难酬。” 贾宝玉看了,心里想着:“原来如此。但不知何为古今之情,又何为风月之债?今日倒要好好的领略领略。” 贾宝玉只顾如此一想,不料早把些邪魔招入膏肓了。当下随了仙姑进入二层门内,只见两边配殿皆有匾额对联,一时看不尽许多,只见几处写着的是痴情司、结怨司、朝啼司、暮哭司、春感司、秋悲司。 看了向仙姑说:“敢烦仙姑引我到那各司中游玩游玩,不知可以吗?” 仙姑说:“此中各司存放的是普天下所有的女子过去未来的簿册,你乃是凡眼尘躯,未便先知的。” 宝玉听了,那里肯舍弃,又再三的恳求。那仙姑便说:“也罢,就在此司之内略看看吧。” 760话:红楼梦境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贾宝玉喜不自胜,抬头看这司的匾上,乃是薄命司三个字,两边写着对联:“春恨秋悲皆自惹,花容月貌为谁妍。” 宝玉看了,便觉得感叹。走进门中,只看见有十数个大橱柜,都用封条封着,看那封条上有各省的字样。宝玉一心只选自己家乡的封条来看,只看见那边橱上封条写着:“金陵十二钗正册。” 宝玉问:“为何是金陵十二钗正册?” 仙姑说:“即是你们省中十二冠首女子的书册,所以叫做正册。” 宝玉说:“常听人说金陵极大,怎么只有十二个女子呢?如今光是在我们家里上上下下就有几百个女孩。” 仙姑微笑:“一省的女子固然众多,不过是选择紧要的人登录,两边的二个橱柜则又比较次等。其余平庸之辈便无书册可以登录了。” 宝玉再看下首一个橱柜,上面写着“金陵十二钗副册”,又一个橱柜上面写着“金陵十二钗又副册”。宝玉便伸手先将又副册橱门打开了,拿出一本书册出来,打揭开看时,只见到这首页上画的既非人物也不是山水,只不过是水墨渲染,满纸乌云浊雾而已。 后面有几行字迹,写着:“霁月难逢,彩云易散。心比天高,身为下贱。风流灵巧招人怨。寿夭多因诽谤生,多情公子空牵念。” 宝玉看了不是很明白。又看见后面画着一簇鲜花,一床破席,也有几句言词写着:“枉自温柔和顺,空云似桂如兰。堪羡优伶有福,谁知公子无缘。” 宝玉看了,解说不出是什么意思,于是将这一本册子搁了起来,又去打开了副册的橱门。拿起一本书册来打开看,只见首页也是画,却是画着一枝桂花,下面有一方池沼,其中水涸泥干,莲枯藕败,后面写着:“根并荷花一茎香,平生遭际实堪伤。自从两地生孤木,致使香魂返故乡。” 宝玉看了又不了解。又去取那正册看时,只见到头一页上画着是两株枯木,木上悬着一围玉带;地下又有一堆雪,雪中一股金簪。也有四句诗:“可叹停机德,堪怜咏絮才。玉带林中挂,金簪雪里埋。” 宝玉看了仍然不了解,待要问时,知道仙姑她必定不肯泄漏天机,要丢下又不舍。于是往后看,只看见画着一张弓,弓上挂着一个香橼。也有一首歌词:“二十年来辨是非,榴花开处照宫闱。三春争及初春景?虎兔相逢大梦归。” 后面又画着两个人放风筝,一片大海,一只大船,船中有一位女子掩面哭泣。画后也有四句写着:“才自清明志自高,生于末世运偏消。清明涕泣江边望,千里东风一梦遥。” 后面又画着几缕飞云,一湾逝水。词曰:“富贵又何为?襁褓之间父母违。展眼吊斜辉,湘江水逝楚云飞。” 后面又画着一块美玉落在泥污之中。断语云:“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可怜金玉质,终陷淖泥中。” 后面忽然画着一只恶狼,追扑一个美女,欲啖之意。其下写着:“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金闺花柳质,一载赴黄梁。” 后面便是一所古庙,里面有一美人在内看经独坐。其云:“勘破三春景不长,缁衣顿改昔年妆。可怜绣户侯门女,独卧青灯古佛旁。” 后面便是一片冰山,上面有一只雌凤。其云:“凡鸟偏从末世来,都知爱慕此生才。一从二令三人木,哭向金陵事更哀。” 后面又是一座荒村野店,有一个美人在那里纺织。其曰:“势败休云贵,家亡莫论亲。偶因济村妇,巧得遇恩人。” 诗后又画一盆茂兰,旁边有一位凤冠霞帔的美人。有云:“桃李春风结子完,到头谁似一盆兰。如冰水好空相妒,枉与他人作笑谈。” 诗后又画一座高楼,上面有一个美人悬梁自尽。其云:“情天情海幻情深,情既相逢必主***言不肖皆荣出,造衅开端实在宁。” 贾宝玉还想要再看时,仙姑知道他天分高明、性情颖慧,恐怕他泄漏天机,便掩盖了卷册向宝玉笑道:“且随我去游玩奇景,何必在此打开这个闷葫芦呢?” 宝玉恍恍惚惚,不知不觉丢弃了卷册,又随仙姑来到后面。看见画栋雕檐,珠帘绣幕,仙花馥郁,异草芬芳,真是个好所在。正是:“光摇朱户金铺地,雪照琼窗玉作宫。” 又听仙姑笑道:“妳们快出来迎接贵客。” 一言未了,只见房中走出几个仙子来,荷袂蹁跹,羽衣飘舞,娇若春花,媚如秋月。她们看见了贾宝玉,都埋怨仙姑说道:“我们不知道是何方贵客,忙着出来见客。姐姐曾说今日今时必有绛珠妹子的生魂前来游玩,为何我们等待许久,何故反而引来这个浊物来污染清净女儿之境?” 宝玉听如此说,便吓的欲退不能,果然觉得自形污秽不堪。仙姑忙着携住宝玉的手向众仙姬笑道:“妳们不知道原委。今日原本想要前往荣府去接绛珠,适从宁府经过,偶遇宁荣二公的灵魂,嘱咐我说:我们家自从国朝定鼎以来,功名奕世,富贵流传,已经经历了百年。奈何运气终数尽不可挽回,我们的子孙虽然众多,竟然没有可以继承的人。” “唯有贾宝玉一人,禀性乖张,用情怪谲,虽聪明灵慧,略可望成,无奈我们家运数合终了,恐怕无人规引入正。幸亏仙姑来了,希望先以声色等事警告他痴顽,或许能使他跳出迷人圈子,导入正路,便是我们兄弟的幸运了。如此嘱咐我,所以我大发慈心,引导他来到此地。先以他家上中下三等女子的终身册籍令他熟玩,但尚未觉悟;所以引来再到此处,遍历那饮馔声色之幻,或许将来可以觉悟,未尝可知。” 说完之后,携带了贾宝玉入室。但闻到一缕幽香,不知道所闻何物。宝玉不禁相问,仙姑冷笑说:“此香乃尘世所没有,你如何能知?此是诸名山胜境初生异卉之精华,合各种宝林珠树之油所制造,名为群芳髓。” 宝玉听了,自是羡慕。于是大家入座,小丫鬟捧上茶来,宝玉觉得香清味美,迥非常品,又问是何名。仙姑说:“此茶出在放春山的遣香洞,又以仙花灵叶上所带的宿露烹了,名曰千红一窟。”宝玉听了,点头称赞。 因为看房内的瑶琴、宝鼎、古画、新诗,无所不有;更惊喜窗户下面也有唾绒,奁间时渍粉污。墙壁上挂着一副对联:“幽微灵秀地,无可奈何天。” 宝玉看完,又请问众仙姑的姓名,一名痴梦仙姑,一名钟情大士,一名引愁金女,一名度恨菩提,各各道号不一。少许时刻,有小丫鬟来调整桌椅,摆设酒席。正是:“琼浆满泛玻璃盏,玉液浓斟琥珀杯。” 贾宝玉因为此酒香冽异常,又不禁问道,仙姑说:“此酒乃以百花之蕤,万木之汁,加以麟髓凤乳酿成,因名为万艳同杯。”宝玉称赞不停。 饮酒之间,又有十二个舞女上来,请问演奏何调曲。仙姑说:“就将新作的《红楼梦》十二首曲演奏上来。” 舞女们答应了,便轻敲檀板,款按银筝,仙姑说:“此曲不比尘世中所填的传奇之曲,必有生旦净末之则,又有南北九宫之调。或咏叹一人,或感怀一事,偶成一曲,即可谱入管弦。若非是个中人,不知道其中之妙。料想你未必能深明此调,如果不先阅读其稿,后听其曲,反而成了嚼蜡枯燥无味。” 说完,回头命令小丫鬟取来了《红楼梦》的原稿来,递给了宝玉。宝玉接过来,认真地看其文稿,耳聆听其歌。 红楼梦引子:开辟鸿蒙,谁为情种?都只为风月情浓。奈何天,伤怀日,寂寥时,试遣愚衷。因此上演出这悲金悼玉的红楼梦。 终身误:都道是金玉良缘,俺只念木石前盟。空对着山中高士晶莹雪,终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叹人间美中不足今方信。纵然是齐眉举案,到底意难平。 枉凝眉: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若说没有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话?一个枉自嗟呀,一个空劳牵挂。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怎能禁得秋流到冬,春流到夏? 贾宝玉听了此曲,散漫无稽,未见得好处;但是声韵凄婉,竟能销魂醉魄。因此也不问其原委,也不究明来历,就暂时以曲释闷而已。 恨无常:喜荣华正好,恨无常又到,眼睁睁把万事全抛,荡悠悠芳魂销耗。望家乡路远山高。故向爹娘梦里相寻告,儿命已入黄泉,天伦呵须要退步抽身早。 分骨肉:一帆风雨路三千,把骨肉家园,齐来抛闪,恐哭损残年,告爹娘休把儿悬念,自古穷通皆有定,离合岂无缘?从今分两地,各自保平安。奴去也,莫牵连。 乐中悲:襁褓中,父母叹双亡。纵居那绮罗丛谁知娇养?幸生来英豪阔大宽宏量,从未将儿女私情,略萦心上。好一似霁月光风耀玉堂。厮配得才貌仙郎,博得个地久天长,准折得幼年时坎坷形状。终久是云散高唐,水涸湘江。这是尘寰中消长数应当,何必枉悲伤? 世难容: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天生成孤癖人皆罕。你道是啖肉食腥膻,视绮罗俗厌;却不知好高人愈妒,过洁世同嫌。可叹这青灯古殿人将老,孤负了红粉朱楼春色阑,到头来依旧是风尘肮脏违心愿。好一似无瑕白玉遭泥陷,又何须王孙公子叹无缘? 喜冤家:中山狼,无情兽,全不念当日根由。一味的骄奢贪欢媾。觑着那侯门艳质同蒲柳,作践的公府千金似下流。叹芳魂艳魄,一载荡悠悠。 虚花悟:将那三春勘破,桃红柳绿待如何?把这韶华打灭,觅那清淡天和。说什么天上夭桃盛,云中杏蕊多,到头来谁见把秋捱过?则看那白杨村里人呜咽,青枫林下鬼吟哦,更兼着连天衰草遮坟墓。这的是昨贫今富人劳碌,春荣秋谢花折磨。似这般生关死劫谁能躲?闻说道西方宝树唤婆娑,上结着长生果。 聪明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生前心已碎,死后性空灵。家富人宁,终有个家亡人散各奔腾。枉费了意悬悬半世心,好一似荡悠悠三更梦。急喇喇似大厦倾,昏惨惨似灯将尽。呀,一场欢喜忽悲辛,叹人世终难定。 留余庆:留余庆,留余庆,忽遇恩人;幸娘亲,幸娘亲,积得阴功。劝人生济困扶穷,休似俺那爱银钱忘骨肉的狠舅奸兄。正是乘除加减,上有苍穹。 晚韶华:镜里恩情,更那堪梦里功名,那美韶华去之何迅,再休提绣帐鸳衾。只这戴珠冠披凤袄也抵不了无常性命。虽说是人生莫受老来贫,也须要阴骘积儿孙。气昂昂头戴簪缨,光灿灿胸悬金印,威赫赫爵禄高登,昏惨惨黄泉路近。问古来将相可还存?也只是虚名儿后人钦敬。 好事终:画梁春尽落香尘。擅风情,秉月貌,便是败家的根本。箕裘颓堕皆从敬,家事消亡首罪宁,宿孽总因情。 飞鸟各投林:为官的家业雕零,富贵的金银散尽。有恩的死里逃生,无情的分明报应。欠命的命已还,欠泪的泪已尽,冤冤相报自非轻,分离聚合皆前定。欲知命短问前生,老来富贵也真侥幸,看破的遁入空门,痴迷的枉送了性命。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歌唱完,又唱副歌。 761话:送花儿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仙姑见贾宝玉感到无趣,因而叹气说道:“你这痴儿竟然尚未领悟!”贾宝玉连忙阻止歌姬不必再唱了,他觉得朦胧恍惚,告醉请求卧床休息。 仙姑便命令撤去残席,送贾宝玉到一间香闺绣阁中,里面铺陈之盛,都是他所未曾见过之物。更令人惊骇的,有一位仙姬在行内,她的鲜艳妩媚大似薛宝钗,袅娜风流又如林黛玉。 不知道是何用意,忽然听见仙姑说道:“尘世中多少富贵之家,那些绿窗风月,绣阁烟霞,皆被那些淫污纨裤子弟与流荡女子所玷辱了。更可恨的是,自古以来多少轻薄浪子,皆以好美女不淫作为解释,又以爱情而不淫作案,这些都是饰非掩丑的话。好美女即是淫,知爱情更是淫。是以巫山之会,云雨之欢,皆由既悦其色、复恋其情所导致的。我知道所以爱你的人,乃是天下古今第一淫人。” 贾宝玉听了,慌忙的答道:“仙姑此言差矣,我因为懒于读书,岂敢再冒充淫字?况且我根本不知道淫为何事。” 仙姑说:“非也。淫虽一理,意则有别。如世间之好淫者,不过喜欢容貌,喜欢歌舞,调笑无厌,云雨无时,恨不能天下之美女供我片时的享乐,这都是皮肤滥淫的蠢物。你在天分中生成了一段痴情,我推它为意淫。唯有意淫二字,可以用心领会而不可用口表传,可以神通而不能言语达意。你今日独得这二字,在闺阁中虽可为良友,却于世道中未免迂阔怪诡,百口嘲谤,万目睚眦。” “今日既然遇到宁荣二公深深的嘱咐,我不忍心你独自为我闺阁增光而见弃于世道。故引你前来,醉以美酒,沁以仙茗,警以妙曲。再将我妹妹一人,乳名兼美字可卿许配给你,今晚就是良辰吉时可以成亲。不过让你领略这仙闺幻境的风光尚且如此,何况是尘世的情景呢。从今以后万万的解释,觉悟前情,留意于孔孟之间,委身于经济之道。” 说完,仙姑便秘授以云雨之事,推贾宝玉进入房中,将门掩上离去。贾宝玉恍恍惚惚,依仙姑所嘱咐,未免作起了儿女的事来,也难以尽述。到了隔天,便柔情缱绻,软语温存,与可卿难解难分。二人携手出去游玩之时,忽然到了一个地方,只见荆榛遍地,狼虎同行,迎面一道黑溪阻挡道路,并无桥梁可以通行。 正在犹豫之间,忽然见到仙姑从后面追来,说道:“不要再前进,赶快回头要紧!” 宝玉连忙止步问道:“这地方是何处?” 仙姑说:“此地乃是迷津,深有万丈,遥亘千里。中无舟楫可通,只有一个木筏,乃木居士掌柁,灰侍者撑篙,不接受金银之谢,但遇有缘者而渡之。你今日偶然游到此地,如果坠落其中,便深负我从前谆谆警戒之语了。” 话犹未说完,只听到迷津内响如雷声,有许多的夜叉海鬼将宝玉拖了下去。吓得宝玉汗如雨下,一面失声喊叫:“可卿救我!” 吓得袭人等众丫鬟忙着上来搂住,说:“宝玉不要怕,我们在这里了!” 秦氏正在房外嘱咐小丫头们好生看着猫儿狗儿打架,忽然听闻宝玉在梦中呼唤她的小名,因而纳闷:“我的小名在这里从来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得知的,为何在梦中叫出来呢?” 秦氏因为听见宝玉梦中叫唤她的乳名,心中纳闷,又不好细问。那时宝玉迷迷惑惑,若有所失,于是起身整理衣服。袭人过来给他系裤带的时候,刚伸手到大腿处,只觉得冰冷粘湿的一片,吓得急忙退回手来,问:“这是怎么呢?” 宝玉红了脸,把他的手一捻。袭人本是个聪明的女子,今见宝玉如此光景,心中便觉察了一半,不觉把个粉脸羞的飞红,于是不好再问。仍旧理好衣裳,随后到贾母之处,胡乱地吃过晚饭,过来这边,趁着众奶娘丫鬟不在旁的时候,另取出一件中衣给宝玉换上。 宝玉含羞说道:“好姐姐,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袭人也含着羞悄悄的笑问道:“你为什么……?” 说到这里,把眼又往四处瞧了瞧,才又问道:“那是那里流出来的?” 宝玉只管红着脸不言语,袭人却只瞅着他笑。迟了一会,宝玉才把梦中之事细说给袭人听。说到云雨私情,羞的袭人掩面伏身而笑。宝玉也觉得袭人柔媚姣俏,于是强拉袭人同领会仙姑所教之事,袭人知道贾母将她给了宝玉,也无可推托,扭捏了半日,无可奈何,只有和宝玉温存了一番。自此宝玉视袭人更是不同,袭人对待宝玉也越发尽职。 近日贾母说孙女们太多,一处挤着倒不方便,只留宝玉、黛玉二人在这边解闷,却将迎春、探春、惜春三人移到王夫人这边房后三间抱厦内居住,令李纨陪伴照管。 周瑞家顺路先往这里来,只见几个小丫头都在抱厦内默坐,听着呼唤。迎春的丫鬟司棋和探春的丫鬟侍书二人,正掀帘子出来,手里都捧着茶盘茶钟,周瑞家便知他姐妹在一处坐着,也进入房内。 只见迎春、探春二人正在窗下围棋。周瑞家将花送上,说明原故,二人止住了棋,都欠身道谢,命令丫鬟们收了花。 周瑞家答应:“四姑娘不在房里,只怕在老太太那边呢?” 丫鬟们说:“在那间屋里不是吗?” 周瑞家听了,便往这边屋里来。只见惜春正和水月庵的小姑子智能儿两个一处玩耍,看见周瑞家进来,便问她何事。周瑞家将花匣打开,说明原故,惜春笑道:“我正和智能儿说,我明天也要剃了头跟她作尼姑去。可巧妳又送了花来,要剃了头,可要把花儿戴在哪里呢?” 说着,大家取笑一回,惜春命令丫鬟收了。周瑞家问智能儿:“妳是什么时候来的?妳师父那秃歪剌哪里去呢?” 智能儿:“我们一早就来了。我师父见过太太,就往于老爷府里去了,叫我在这里等她。” 周瑞家又说:“十五的月例香供银子可得到了没有?” 智能儿:“不知道。” 惜春便问周瑞家:“如今各庙月例银子是谁在管呢?” 周瑞家:“余信管着。” 惜春听了笑道:“这就是了。他师父一来,余信就赶了上来,和他师父嘀咕了半日,想必就是为了这个事。” 周瑞家又和智能儿唠叨了一回,便往凤姐处来。穿过了夹道子,从李纨后窗下越过西花墙,出西角门,进入凤姐的院中。走道堂屋,只见小丫头丰儿坐在房门坎上,见到周瑞家来了,连忙的摆手,叫他往东屋里去。周瑞家会意,忙着蹑手蹑脚的往东边屋里来,只见**拍着大姐睡觉。 周瑞家悄悄地问:“二奶奶睡中午觉吗?也该清醒了。” **笑着,撇着嘴摇头。正问着,只听那边微有笑声,却是贾琏的声音。接着房门响了,平儿拿着大铜盆出来,叫人舀水。平儿便进这边来,见到了周瑞家,便问:“妳老人家又来作什么?” 周瑞家忙起身拿匣子给她看:“送花儿来了。” 平儿听了,便打开匣子,拿了四枝,抽身去了。半刻工夫,手里拿出两枝,先叫彩明来,吩咐:“送到那边府里,给小蓉大奶奶戴的。” 命令周瑞家回去道谢,周瑞家这才往贾母这边来,过了穿堂,顶头忽然见到她的女孩打扮着才从她婆家来。周瑞家忙着问:“妳这会跑来这里作什么?” 她女孩说:“妈,妳一向身子还好?我在家里等了半天,妈竟然不回去,什么事情这么忙的不回家?我等烦了,自己先到了老太太跟前请了安,这会去请太太的安。妈还有什么未完的差事?妳手里是什么东西?” 周瑞家笑道:“嗳,今天偏偏来了个刘姥姥,我自己多事,为她跑了半天。这会叫姨太太给看见了,叫送这几枝花给姑娘奶奶们去,这还没有送完了。妳这会来,一定有什么事情。” 她女孩笑道:“妳老人家倒是会猜,一猜就猜着了。老实对妳老人家说,妳女婿因为前天多喝了点酒,和人纷争起来,不知道怎么叫人放了把邪火,说他来历不明,告到衙门里,要递解还乡。所以我来和妳老人家商量商量,来讨个情份。不知道求哪个人可以了事?” 周瑞家听了:“我就知道。这算什么大事,妳先回家去,等我送下林姑娘的花就回去。这会儿太太二奶奶都不得闲呢!” 他女孩儿听说,便回去了,还说:“妈,好歹妳快回来。” 周瑞家:“好了,妳小人家没经过什么事,就急得这么个样子。” 说着便到林黛玉的房中去了,谁知此时林黛玉不在自己房里,却在贾宝玉的房中,大家在解九连环作游戏。周瑞家进来,笑道:“林姑娘,姨太太叫我送花儿来了。” 宝玉听说,便说:“什么花?拿来给我瞧瞧。” 便伸手接过匣子来看,原来是两枝宫制堆纱新巧的假花。黛玉就宝玉手中看了一看,便问道:“是单送我一个人的,还是别的姑娘们都有呢?” 周瑞家说:“各位都有了,这两枝是姑娘的。” 黛玉冷笑:“我就知道,别人不挑剩下的也不给我呀。” 周瑞家听了,一声也不敢言语。宝玉问道:“周姐姐,妳作什么到那边去了?” 周瑞家说:“太太在那里,我回话去了,姨太太就顺便叫我带来。” 宝玉问:“宝姐姐在家里作什么呢?怎么这几天也不过来?” 周瑞家:“她身子不太好了。” 宝玉听了,便和丫头们说:“谁去瞧瞧,就说我和林姑娘打发去问姨娘、姐姐的安,问姐姐是什么病,吃什么药。论道理,我该亲自去的,就说才从学堂里回来,也着了些凉,改日再亲自来看。” 说着,茜雪便答应去了,周瑞家自是无话可说。 762话:鉴玉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周瑞家的女婿便是雨村的好友冷子兴,近日因为卖古董,和人打官司,故叫女人来讨人情。周瑞家仗着主子的势,把这些事也不放在心上,晚上只求求凤姐便完了。 到了掌灯时,凤姐卸了妆,来见王夫人,回说:“今天甄家送了来的东西,我已经收下了。我们送他的,趁着他家有送鲜的船,交给他带回去了。 王夫人点点头,凤姐又说:“临安伯老太太生日的礼已经打点了,太太派谁送去呢?” 王夫人说:“妳瞧谁闲着,叫四个女人去就完了,又来问我。” “今日珍大嫂子来请我明日去逛逛,明日有什么事没有?” “有事没事都碍不着什么。每次她来请,有我们妳自然不方便;她不请我们单请妳,可知她是诚心叫妳散荡散荡。千万别辜负了她的心,倒该过去走走才是。” 凤姐答应了。当下李纨、探春姊妹们也都各回房间。隔天凤姐梳洗了,先回王夫人,才来辞别贾母。宝玉听了,说也要去逛,凤姐只有答应着。等到换了衣裳,姐儿两个人坐了车。一时进入宁府,早有贾珍之妻尤氏与贾蓉媳妇秦氏,婆媳两个带着多少侍妾丫鬟等出门迎接。那尤氏一见到凤姐,必先嘲笑一阵,一手拉了宝玉,同入上房里坐下。 秦氏献了茶,凤姐便说:“妳们请我来作什么?拿什么孝敬我?有东西就献上来吧,我还有事了!” 尤氏未来得及答应,几个媳妇们先笑道:“二奶奶今日不来就罢,既来了,就依不得妳老人家了。” 正说着,只见贾蓉进来请安。宝玉问道:“大哥哥今天不在家吗?” 尤氏说:“今天出城去请老爷的安了。”又说:“可是你怪闷的,坐在这里作什么?何不出去逛逛呢?” 秦氏笑道:“今日可巧,上回宝二叔说要见我兄弟,今天他在这里书房里坐着了,为什么不瞧瞧去?” 宝玉便去要见,尤氏忙吩咐人小心伺候着跟了去。凤姐说:“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请进来我也见见呢?” 尤氏笑道:“罢了,罢了,可以不必见。比不得我们家的孩子,胡打海摔的惯了的。人家的孩子都是斯斯文文的,没见过妳这样的泼辣货。还叫人家笑话死呢!” 凤姐笑道:“我不笑话他就罢了,他敢笑话我?” 贾蓉:“他生的腼腆,没见过大阵仗,婶婶见了,没得生气。” 凤姐啐道:“呸!扯臊!他是哪咤我也要见见。别放你娘的屁了!再不带来,就打你顿嘴巴子。” 贾蓉溜湫着眼笑道:“何苦婶婶使利害,我们带了来就是了。”凤姐也笑了。 说着出去一会儿,果然带了个后生来。比宝玉略瘦些,眉清目秀,粉面朱唇,身材俊俏,举止风流,更在宝玉之上,只是怯怯羞羞有些女孩的姿态,腼腆含糊的向凤姐请安问好。凤姐喜的先推宝玉笑道:“比下去了!” 便探身一把攥了这孩子的手,叫他在身旁坐下,慢慢问他年纪读书等事,方知他学名叫秦钟。凤姐跟的丫鬟媳妇们,看见凤姐初见秦钟并未备得表礼来,于是赶过那边去告诉平儿。平儿素知凤姐和秦氏亲密,于是自作主意,拿了一匹尺头,两个状元及第的小金锞子,交付来人送过去。凤姐还说太简薄了,秦氏等人谢过,一时吃过了饭,尤氏、凤姐、秦氏等人玩牌。 宝玉、秦钟二人随便坐着说话。宝玉一见秦钟,心中便如有所失,痴了半日,自己心中又起了个呆想,想着:“天下竟有这等的人物?如今看了,我竟然成了泥猪癞狗了,可恨我为什么生在侯门公府之家?要也生在寒儒薄宦的家里,早就和他交接,也不枉生了一世。我虽比他尊贵,但绫锦纱罗,也不过包裹了我这枯株朽木;羊羔美酒,也不过填了我这粪窟泥沟。富贵二字,真的把人荼毒了。” 秦钟见宝玉容貌出众,举止不凡,更穿金冠绣服,艳婢娇童,心想:“果然怨不得姐姐平日提起来就夸不绝口。我偏偏生于清寒之家,怎能和他交近亲密一番呢?” 二人一样胡思乱想,宝玉又问他读什么书,秦钟见问,便依实回答。二人你言我语,十来话,越觉得亲密起来了。一时捧上茶果喝茶,宝玉便说:“我们两人又不喝酒,把果子摆在房间里小炕上,我们到那里去,省了闹得你们不安。” 于是二人进入房间里喝茶。秦氏一面张罗凤姐喝果酒,一面忙进来嘱咐宝玉说:“宝二叔,你侄儿年轻,倘若说话不防头,你千万看着我,别理他。他虽腼腆,却脾气孤僻,不太随和。” 宝玉笑道:“妳去吧,我知道了。” 凤姐起身告辞,和宝玉携手同行。尤氏等人送到大厅前,见灯火辉煌,众小厮都在丹墀侍立。隔天,尤氏来请,于是带着王夫人、黛玉、宝玉过去看戏。到了晌午,贾母便要回来歇息。王夫人本好清净,见贾母回来,也就回来了。然后凤姐坐了首席,尽欢到晚上而结束。 贾宝玉送贾母回来,等待贾母睡了午觉,还要回去看戏,又恐怕打搅秦氏等人不便。想起薛宝钗近日在家养病,未去看视,想要去探望她。如果从上房后角门过去,恐怕遇见别事缠绕,更为不妥,宁可绕远一点。 宝玉来到了梨香院中,先进薛姨妈屋里来,见薛姨妈打点针黹与丫鬟们。宝玉请了个安,薛姨妈一把拉住,抱入怀中笑说:“这么冷天,我的儿,难为你想着来,快上炕来坐着吧。” 命人沏滚滚的茶来。宝玉问:“哥哥没在家吗?” 薛姨妈叹道:“他是没笼头的马,天天逛不了,那里肯在家一日呢?” 宝玉:“姐姐可安好?” 薛姨妈:“可是你前天又想打发人来看她。她在房间里不是吗,你去瞧。她那里比这里暖和,你那里坐着,我收拾收拾就进来和你说话。” 宝玉听了,忙下炕来到了房间门前,只见吊着半旧的红绸软帘。宝玉掀帘一步进去,先就看见宝钗坐在炕上作针线,头上挽着黑漆油光的发儿,蜜合色的棉袄,玫瑰紫二色金银线的坎肩,葱黄绫子棉裙。一色半新不旧的,看去不见奢华,唯觉雅淡。罕言寡语,人谓装愚;安分随时,自云守拙。 宝玉一面看一面问:“姐姐可病愈了?” 宝钗抬头看见宝玉进来,连忙起身含笑答道:“已经好多了,多谢惦记。” 说着让他在炕沿上坐下,即令莺儿:“倒茶来。”一面又问老太太姨娘安,又问别的姐妹们好。 看着宝玉头上戴着累丝嵌宝紫金冠,额上勒着二龙捧珠抹额,身上穿着秋香色立蟒白狐腋箭袖,系着五色蝴蝶鸾绦,项上挂着长命锁、记名符,另外有一块落草时衔下来的宝玉。 宝钗笑着说:“成天说你这块玉,究竟未曾细细的赏鉴过,我今天倒要瞧瞧。” 说着便挪近前来,宝玉也凑过去,便从脖子上摘下来,递在宝钗的手中。宝钗托在掌上,只见大如雀卵,灿若明霞,莹润如酥,五色花纹缠护,这就是大荒山中青埂峰下的那块顽石幻相。 “女娲炼石已荒唐,又向荒唐演大荒。失去本来真面目,幻来新就臭皮囊。好知运败金无彩,堪叹时乖玉不光。白骨如山忘姓氏,无非公子与红妆。” 宝钗看完,又重新翻过正面细看,口里念道:“莫失莫忘,仙寿恒昌。” 念了两遍,回头向莺儿笑道:“妳不去倒茶,在这里发呆作什么?” 莺儿也嘻嘻的笑道:“我听这两句话,倒像和姑娘项圈上的两句话是一对。” 宝玉听了,忙着笑道:“原来姐姐项圈上也有字?我也要赏鉴赏鉴。” 宝钗说:“你别听她的话,没有什么字。” 宝玉央求说:“好姐姐,妳怎么让我瞧呢!” 宝钗被他缠不过,因而说道:“也是人给了两句吉利话,錾上了,所以天天带着。不然沉甸甸的,有什么趣味呢?” 一面说一面解了排扣,从里面大红袄上将那珠宝晶莹、黄金灿烂的璎珞摘出来。宝玉托着锁看,果然一面有四个字,两面八个字,共成两句吉谶。 宝玉看了,也念了两遍,又念自己的两遍,笑着问:“姐姐,这八个字倒和我的是一对。” 莺儿笑道:“是个癞头和尚送的,他说必须錾在金器上……” 宝钗不等她说完,便嗔着:“不去倒茶!”一面又问宝玉从那里来。 宝玉此时与宝钗挨肩坐着,只闻一阵阵的香气,不知何味,于是问:“姐姐熏的是什么香?我竟没闻过这种味。” 宝钗说:“我最怕熏香。好好的衣裳,为什么要熏它?” 宝玉问:“那么这是什么香呢?” 宝钗想了想:“是我早起吃了冷香丸的香气。” 宝玉笑道:“什么冷香丸,这么好闻?好姐姐,给我一颗尝尝。” 宝钗笑道:“别闹了,药也能随便吃的吗?” 话还没有说完,忽然听到外面人说:“林姑娘来了。” 话犹未完,黛玉已经摇摇摆摆的走进来了,一见到宝玉,便笑道:“哎哟,我来的不巧了。” 宝玉忙着起身让坐。宝钗笑道:“这怎么说?” 黛玉说:“早知他来,我就不来了。” 宝钗:“这是什么意思?” 黛玉:“什么意思呢?来呢一齐来,不来一个也不来;今天他来,明天我来,错开了来,岂不是天天有人来吗?也不至于太冷落,也不至于太热闹。姐姐有什么不了解的呢?” 宝玉见他外面罩着大红羽缎对襟褂子,便问:“下雪了吗?” 地下老婆们说:“下了半天了。” 宝玉说:“取我的斗篷来。” 黛玉便笑:“是不是?我来了他就该走了!” 宝玉:“我何曾说要走,不过拿来预备着。” 宝玉的奶母李嬷嬷说道:“天又下雪,也要看时候,就在这里和姐姐妹妹一处玩玩吧。姨太太那里摆茶,我叫丫头去取斗篷来,说给小儿们散了吧?”宝玉点头。 李嬷嬷出去,命令小厮们:“都散了吧。” 763话:喝醉酒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薛姨妈已经摆了几样精巧的茶食,留他们喝茶吃果子。宝玉因为前日在东府里夸珍大嫂子的鹅掌好吃。薛姨妈连忙把自己做的小菜取了来给他尝尝。宝玉笑道:“这个就着酒吃才好吃!” 薛姨妈便命人灌了上等酒来。李嬷嬷上来说:“姨太太,酒倒罢了。” 宝玉笑道:“好妈妈,我只喝一钟。” 李妈说:“不可以,当着老太太,哪怕你喝一坛了。不是那天我没见到,不知道是那个没有教养的只为了讨你的欢喜,给了你一口酒喝,我挨了两天骂。姨太太不知道他的性子,喝了酒更耍性子。有一天老太太高兴,就让他喝;什么日子又不许他喝。何苦我白赔在里头呢?” 薛姨妈笑道:“老货,只管放心喝妳的去吧,我也不许他喝多了。就算老太太问,就说是我让他喝的!” 一面命令小丫头:“来,让妳奶奶也喝一杯酒搪搪寒气。” 李妈听如此说,只有和众人喝酒去。宝玉又说:“不必烫暖了,我只爱喝冷的。” 薛姨妈:“这可使不得,喝了冷酒,写字手会打颤。” 宝钗笑道:“宝兄弟,难道你不知道酒性最热,要热的喝下去,发散的就会快;要是冷的喝下去,便会凝结在体内。拿五脏去暖和它,岂不受害?从此还不改了吗?快别喝那冷的了。” 宝玉听这话有道理,便放下冷的,命令人烫来方饮。黛玉磕着瓜子,只管抿着嘴笑。可巧黛玉的丫鬟雪雁走来给黛玉送小手炉,黛玉笑着问她说:“谁叫妳送来的?难为他费心。那里就冷死我了!” 雪雁说:“紫鹃姐姐怕姑娘妳冷,叫我送来的。” 黛玉接了,抱在怀中,笑道:“也亏了妳听她的话,我平日和妳说的,全当作耳旁风,怎么她说的妳就依,比圣旨还快。” 宝玉听这话,知道是黛玉借此奚落,也无响应之词,只嘻嘻的笑了一阵。 宝钗知道黛玉是如此的娇惯,也不理她。薛姨妈笑道:“妳平日身子单薄,禁不得冷,她们惦记着妳倒不好?” 黛玉笑道:“姨妈不知道,幸亏是姨妈这里,倘若在别人家,那不叫人家烦恼吗?难道人家连个手炉也没有,眼巴巴的打从家里送来吗?不说丫头们太不小心,还是只当我平日是这么轻狂惯了。” 薛姨妈:“妳是多心了,有了这些想法。我就没有这些心思。” 说话时,宝玉已是三杯过去了,李嬷嬷又上前来拦阻。宝玉正在心甜意洽之时,又和姐妹们说说笑笑,哪里肯不喝?只有屈意说道:“好妈妈,我再喝两杯就不喝了。” 李嬷嬷说:“你可仔细了,今天老爷在家,提防他问你的书!” 宝玉听了此话,便心中不悦,慢慢的放下酒,垂了头。黛玉忙着说道:“别扫大家的兴。舅舅若叫,只说姨妈这里留住你。这妈妈,她又拿我们来醒脾了!” 一面悄悄的推宝玉,叫他赌赌气,一面咕哝说:“别理那个老货,我们只管玩乐我们的。” 李妈也知道黛玉的为人,说道:“林姐儿,妳别助着他了。妳要是劝他只怕他还听些。” 黛玉冷笑:“我为什么助着他?我也不犯着劝他。妳这妈妈太小心眼了,往常老太太又给他酒喝,如今在姨妈这里多喝了一口,想来也不妨事。必定姨妈这里是外人,不当在这里喝,也未可知。” 李嬷嬷听了,又是急又是笑:“这林姐儿,说出一句话来,比刀子还厉害。” 宝钗也忍不住笑着把黛玉腮上一拧:“真的这个颦丫头一张嘴,叫人恨又不是,喜欢又不是。” 薛姨妈一面笑着:“别怕,别怕,我的儿,来到这里没好的给你吃,别把这点子东西吓的放在心里,倒叫我不安。只管放心喝,有我了,索性吃了晚饭去。要醉了,就跟着我睡吧。” “再烫些酒来,姨妈陪你喝两杯,就可以吃饭了。” 宝玉听了,方又鼓起兴来。李嬷嬷吩咐小丫头:“妳们在这里小心着,我去换了衣服就来。” 悄悄的回薛姨妈说:“姨太太别由他尽着喝。”说着便回家去了。 这里虽还有两三个老婆子,都是不关痛痒的,见李妈走了,也都悄悄的自寻方便去了。只剩了两个小丫头,乐得讨宝玉的喜欢。幸而薛姨妈千哄万哄,只容他喝了几杯,就忙着收过了。作了酸笋鸡皮汤,宝玉痛快喝了几碗,又喝了半碗多碧粳粥;一时薛宝钗、林黛玉二人也吃完了饭,又喝了几碗茶。薛姨妈才放了心。雪雁等几个人,也吃了饭进来伺候。 黛玉问宝玉:“你走不走?” 宝玉斜着倦眼:“妳要走,我和妳一起走。” 黛玉于是起身:“我们来了一天,也该回去了。”说着,二人便告辞了。 小丫头忙捧过斗笠来,宝玉把头略低一低,叫他戴上。那丫头便将这大红猩毡斗笠一抖,才往宝玉头上一合,宝玉便说:“罢了罢了,好蠢的东西,你也轻一些。难道没见过别人戴过吗?等我自己戴吧。” 黛玉站在炕沿上:“过来,我给你戴吧。” 宝玉走近前来,黛玉用手轻轻笼住束发冠,将笠沿掖在抹额之上,把那一颗核桃大的绛绒簪缨扶起,颤巍巍露于笠外。整理完毕,端详了一会,说道:“好了,披上斗篷吧。” 宝玉听了,接了斗篷披上。薛姨妈忙道:“跟你们的妈妈都还没来了,再等等会。” 宝玉:“我们倒等着他们?有丫头们跟着就行了。” 薛姨妈不放心,吩咐两个女人送了他兄妹们去。他们二人一同回到贾母的房中。贾母尚未用晚饭,知道是从薛姨妈处来的,更加喜欢。只因为见到宝玉喝 了酒,于是叫他自回房中歇着,不许再出来了,又令人好生招呼着。 忽然想起跟宝玉的人,于是问众人:“李**怎么不见呢?” 众人不敢直说她回家去了,只说:“才进来了,想是有事,又出去了。” 宝玉踉跄着回答:“她比老太太还受用了,问她做什么?没有他只怕我还多活两天了。”一面说,一面来到自己的卧室。 只见笔墨在案。晴雯先接出来,笑道:“好啊,叫我研了墨,早起高兴,只写了三个字,扔下笔就走了,哄我等了这一天。快来给我写完了这些墨才算!” 宝玉方想起早起的事,笑道:“我写的那三个字在那里呢?” 晴雯笑道:“这个人可真醉了。你过那府里去,嘱咐我贴在门上的。我恐怕别人贴坏了,亲自爬高上梯,贴了半天,这会还冻僵了手!” 宝玉笑道:“我忘了。妳的手冷,我替你握着。” 便伸手拉着晴雯的手,同看门上新写的三个字。一时黛玉来了,宝玉笑道:“好妹妹,妳别撒谎,妳看这三个字那一个好?” 黛玉仰头看见是“绛芸轩”三个字,笑道:“个个都好,怎么写的这样好,明天也替我写个匾。” 宝玉笑道:“妳又哄我了。” 说着又问:“袭人姐姐呢?” 晴雯向房间炕上努着嘴,宝玉看见袭人和衣睡着。宝玉笑道:“好啊,这么早就睡了。” 又问晴雯:“今天我那边吃早饭,有一碟子豆腐皮的包子。我想着妳爱吃,和珍大奶奶要了,只说我晚上吃,叫人送来的。妳可见到了没有?” 晴雯说:“快别提了,一送来我就知道是我的。才吃了饭,就搁在那里。后来李奶奶来了看见,说:宝玉未必吃了,拿去给我孙子吃吧。就叫人送回家去了。” 正说着,茜雪捧上茶来。宝玉还嚷嚷:“林妹妹喝茶。” 众人笑道:“林姑娘早走了,还喝茶?” 宝玉喝了半盏,忽然又想起早晨的茶,问茜雪:“早起沏了碗枫露茶,我说过那茶是三四次后才出色,这会怎么又斟上这个茶来?” 茜雪:“我原本留着来着,那会李奶奶来了,喝了去了。” 宝玉听了,将手中茶杯顺手往地下一摔,豁琅一声打了个粉碎,泼了茜雪一裙子。又跳起来问着茜雪:“她是妳哪一门子的奶奶,妳们这么孝敬她?如今惯的比祖宗还大?撵出去大家干净!” 说着立刻便要去告诉贾母。原来袭人还没有睡,只不过是故意装睡,引宝玉来抠她玩耍。先是听见说字问包子,也还可以不必起来;后来摔了茶钟动了气,于是连忙起来解劝。有贾母那边的人来问:“是怎么呢?” 袭人忙着说道:“我才倒茶,叫雪滑倒了,失手砸了钟子了。” 一面又劝宝玉说:“你诚心要撵她也好,我们都愿意出去,不如就势连我们一齐撵了,你也不愁没有好的来服侍你。” 宝玉听了,才不说话。袭人搀扶到炕上,脱了衣裳,不知宝玉口里还说些什么,只觉得口齿缠绵,眉眼愈加饧涩,忙着服侍他睡下。袭人摘下那通灵宝玉,用绢子包好,放在褥子底下,恐怕隔天戴时冰了他的脖子。宝玉枕着就睡着了。 此时李嬷嬷已经进来了,听见醉了,也就不敢上前,只是悄悄的打听睡着了,才放心散去。 764话:凤姐设计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贾宝玉正眼看着那《海棠春睡图》和那秦太虚写的:“嫩寒锁梦因春冷,芳气笼人是酒香”的对联,不觉得想起在这里睡的晌觉,梦到太虚幻境的事来。正想着出神,听见秦氏说了这些话,如万箭穿心,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下来了。 凤姐带领跟来的婆子、丫头和宁府的媳妇、婆子们,从里头绕进园子的便门来。只见:“黄花满地,白柳横坡。小桥通若耶之溪,曲径接天台之路。石中清流激湍,篱落飘香;树头红叶翩翻,疏林如画。西风乍紧,初罢莺啼;暖日当暄,又添蛩语。遥望东南,建几处依山之榭;纵观西北,结三间临水之轩。笙簧盈耳。别有幽情;罗绮穿林,倍添韵致。” 凤姐正在看园中的景致,一步步行来赞赏。猛然从假山石后走过一个人来,向前对凤姐说道:“嫂子请安。” 凤姐猛然见了,将身子望后一退:“这不是瑞大爷吗?” 贾瑞说:“嫂子连我也不认得了吗?不是我是谁?” 凤姐:“不是不认得,猛然一见,没想到是大爷到这里来。” 贾瑞:“也是我与嫂子有缘,我才偷出了席,在这个清净地方略散一散步,不料就遇见嫂子也从这里来。这不是有缘吗?”一面说着,一面眼睛止不住的觑着凤姐。 凤姐是个聪明人,见他这个光景,如何不猜透八九分呢。因向贾瑞假意含笑说:“怪不得你哥哥时常提起你,说你很好。今日见了,听你说这几句话,就知道你是个聪明和气的人了。这会儿我要到太太们那里去,不能和你说话,等闲了我们再说话吧。” 贾瑞道:“我要到嫂子家里去请安,又恐怕嫂子年轻,不肯轻易见人。” 凤姐假意笑道:“一家子骨肉,说什么年轻不年轻的话?” 贾瑞听了这话,再不想到今日得这个奇遇,那神情光景,越发不堪难看。凤姐说:“你快去入席去吧,久了他们拿你罚酒!” 贾瑞听了,身上已僵了半边,慢慢的一面走着,一面回过头来看。凤姐故意的把脚步放迟了些,见他去远了,心里暗忖:“这才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哪里有这样禽兽的人呢?他如果无理,几时叫他死在我的手里,让他知道我的手段!” 到了初二,吃了早饭,凤姐儿来到宁府,看见秦氏的光景,虽未添病,但是那脸上身上的肉全瘦干了。于是和秦氏坐了半日,说了些闲话儿,又将这病无妨的话开导了一遍。 秦氏说:“好不好,春天就知道了。如今已过了冬至,又没怎么样,或许好得了也未知。婶婶回老太太放心吧,昨天老太太赏的那枣泥馅的山药糕,我倒吃了两块。” 凤姐说:“明日再给你送来。我到你婆婆那里瞧瞧,就要赶着回去回老太太的话。” 秦氏:“婶婶替我向老太太请安。” 凤姐答应着就出来了,到了尤氏上房坐下。尤氏说:“你冷眼瞧媳妇是怎么样?” 凤姐低了半天头:“这实在是没法子了。妳也该将后事用的东西给她料理料理,冲一冲也好。” 尤氏:“我叫人暗暗的预备了。就是那件东西不得好木头,暂且慢慢的办吧。” 于是凤姐喝了茶,说了一会话:“我要快回去回老太太的话。” 尤氏:“妳可要缓缓的说,别吓着老太太。” 凤姐:“我知道了。”于是凤姐就回来了。 到了家中,见了贾母说:“蓉哥儿媳妇向老太太请安,给老太太磕头,说她好些了,求老祖宗放心。她再略好些,还要给老祖宗磕头请安来了。” 贾母:“妳看她是怎么样呢﹖” 凤姐说:“暂且无妨,精神还好了。” 贾母听了,沉吟了半天,向凤姐说:“妳换换衣服,歇歇去吧。” 凤姐答应着出来,见过了王夫人,到了家中,平儿将烘的家常的衣服给凤姐换了。凤姐坐下问道:“家里有没有什么事﹖” 平儿端了茶来,递了过去:“没有什么事,就是那三百银子的利银,旺儿媳妇送进来,我收了。再有瑞大爷派人来打听奶奶在家没有,他要来请安说话。” 凤姐听了,哼了一声:“这畜牲该死,看他来了会怎么样?” 平儿问道:“这瑞大爷是因什么来的?” 凤姐于是将在宁府园子里遇见他的光景,他说的话,都告诉了平儿。平儿说道:“癞蛤蟆想天鹅肉吃,这个没有人伦的混账东西,起了这个念头,叫他不得好死!” 凤姐说:“等他来了,我自有法子。” 凤姐正与平儿说话,只听见有人回话说:“瑞大爷来了。” 凤姐急命:“快请他进来。” 贾瑞往里面走,心中喜出望外,急忙进来,见了凤姐,满面陪笑,连连问好。凤姐也假意殷勤,让茶让坐。 贾瑞见凤姐如此打扮,几乎酥倒,饧了眼问道:“二哥哥怎么还不回来?” 凤姐说:“不知道什么原故。” 贾瑞笑道:“别是在路上有人绊住了脚,舍不得回来也未可知﹖” “也未可知。男人家见一个爱一个也是有的。” 贾瑞笑道:“嫂子这话可说错了,我就不是这样子的人。” 凤姐笑道:“像你这样的人能有几个呢,十个里也挑不出一个来。” 贾瑞听了,高兴得抓耳挠腮。又说:“嫂子天天也闷得很。” 凤姐:“正是了,只盼个人来说话,解解闷了。” 贾瑞笑道:“我倒天天闲着,天天过来替嫂子解解闲闷可好不好﹖” 凤姐笑道:“你哄我吗,你哪里肯往我这里来?” “我在嫂子跟前,若有一点谎话,天打雷劈。只因为平日听闻人说,嫂子是个厉害人物,在你跟前一点也错不得,所以唬住了我。如今见嫂子是有说有笑极疼人的,我怎么不来呢?我死了也愿意!” 凤姐笑道:“果然你是个明白人,比起贾蓉、贾蔷两个强多了。我看他那样清秀,只当他们心里明白,谁知竟然是两个胡涂虫,一点也不知人心。” 贾瑞听了这话,越发撞在心坎上,由不得又往前凑了一凑,觑着眼看凤姐带的荷包,然后又问带着什么戒指。凤姐悄悄说:“放尊重些!别叫丫头们看了笑话。” 贾瑞如听纶音佛语一般,连忙往后退。凤姐笑道:“你该走了。” 贾瑞:“我再坐一会儿,好狠心的嫂子!” 凤姐又悄悄的说:“大白天里,人来人往,你就在这里也不方便。你且离去,等着晚上起了更你再来,悄悄的在西边穿堂里等我。” 贾瑞听了,如得珍宝,忙着问:“妳别哄我。但那里经过的人多,怎么好躲呢﹖” “你只管放心。我把上夜的小厮们都放了假,两边门一关,再也没有别人了。” 贾瑞听了,喜不自禁,忙忙的告辞而去,心里面以为得手。盼到晚上,果然黑夜里摸入荣府,趁着掩门时,钻入穿堂,果见漆黑没有一人。往贾母那边去的门户已经倒锁,只有向东的门未关。贾瑞侧耳听着,半日不见人来,忽然听到咯蹬一声,东边的门也倒关了。贾瑞急得不敢作声,只得悄悄的出来,将门撼了撼,关得像铁桶一般。 此时要求出去是不能了,南北都是大房墙,要跳也没有攀援的地方。这屋内又是过门风,空落落的;现在是腊月天气,黑夜又长,朔风凛凛,侵肌裂骨,一夜几乎不曾冻死。好不容易盼到早晨,只见一个老婆子先将东门开了,进来去叫西门。贾瑞看她背着脸,一溜烟抱着肩跑了出来,幸好天气尚早,人都未起来,从后门一径跑回家去。 原来贾瑞父母早亡,只有他祖父代儒教养。那代儒平日教训最严,不许贾瑞多走一步,生怕他在外面喝酒赌钱,有误学业。忽然见他一夜不归,只料定他在外非饮即赌,哪里想到这段,因此气了一夜。 贾瑞也捻着一把冷汗,少不得回来撒谎,只说:“往舅舅家去了,天黑了,留我住了一夜。” 代儒说:“你出门,非禀报我不敢擅出,为何昨日私自出去了﹖据此该打,何况是撒谎!” 因此发狠打了三四十扳,还不许吃饭,令他跪在院内读文章,一定要补出十天的功课来方罢。贾瑞直冻了一夜,今又遭了苦打,而且饿着肚子,跪着在风地里读文章,其苦万状。 此时贾瑞的心犹是未改,没想到是凤姐捉弄他。过后两日,得了空,仍然来找凤姐。凤姐故意抱怨他失信,贾瑞急得赌身发誓。凤姐见他自投罗网,少不得再寻别计令他知改,故又约他:“今日晚上,你别在那里了。你在我这房后小过道子里那间空屋里等我,可别冒撞了。” 贾瑞:“果真?” 凤姐:“谁哄你了!你不信就别来。” “来,来,来,死也要来!” “这会你先去吧。” 贾瑞料定晚间必妥当,此时先去了。凤姐在这里便点兵派将,设下圈套。 765话:凤姐设计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贾瑞盼不到晚上,偏偏家里的亲戚来了,直等到吃了晚饭才去,那已经有掌灯时分。等到他祖父安歇了,方溜进荣府,直往那夹道中屋子里等着,他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只是干等。 左等不见人影,右听也没有声响,他心里暗想:“别又是不来了,又冻了我一夜不成?” 正在胡猜之时,只见黑魆魆的来了一个人,贾瑞便料定是凤姐,不管三七二十一,如饿虎一般,等到那人刚走到门前,便如猫捕鼠的一般,抱住了叫道:“我的亲嫂子,妳可等死我了!” 说着,抱到屋里炕上就亲嘴扯裤子,满口里亲娘亲爹的乱叫起来,那人不作声。贾瑞扯了自己裤子,硬帮帮的就想顶入。忽然见灯光一闪,只见贾蔷举着个捻子照道:“谁在屋里﹖” 只见炕上那人笑道:“瑞大叔要**了。” 贾瑞一见,竟是贾蓉,真是臊得无地可钻,不知要怎么样才好。回身就要逃跑,被贾蔷一把揪住:“别走!如今琏二婶已经告到太太跟前,说你无故调戏她。她暂用个脱身之计,哄你在这边等着。太太气死过去了,因此叫我来拿你。刚才你又拦住他,没话得说,跟我去见太太吧!” 贾瑞听了,魂不附体,只说:“好侄儿,只说没有见到我,明日我重重的谢你。” 贾蔷:“你若谢我,放你不值些什么吗,只不知你要谢我多少?况且口说无凭,写一张文契来!” “这如何落纸呢﹖” “这也不妨,写一个赌钱输了外人账目,借头家银若干两便罢。” “这也容易,只是此时无纸笔。” “这也容易。” 说罢,翻身出来,纸笔现成,拿来命贾瑞写。他作好作歹,只写了五十两,然后画了押,贾蔷收起来。然后交代贾蓉,贾蓉先咬牙不依,只说:“我明日要告诉族中的人评评理。” 贾瑞急得叩头,贾蔷作好作歹的,也写了一张五十两欠契才作罢。贾蔷又说:“如今要放你,我就担着不是。老太太那边的门早已经关了,老爷正在厅上看南京的东西,那一条路一定很难过去,如今只好走后门。若是这样一走,倘若遇见了人,连我也完了。等我们先去哨探哨探,再来领你走。这屋子里你藏不得,过不久就来堆东西,等我寻个地方。” 说完就拉着贾瑞,熄了灯,走出到院外,摸着大台矶底下,说道:“这窝里好,你只蹲着,别哼一声,等我们来再动。”说完,二人离去。 贾瑞此时身不由己,只有蹲在那里。心里正盘算着,只听到头顶上一个声响,哗啦啦一桶尿粪从上面直泼下来,可巧浇了他一身一头。贾瑞禁不住嗳哟了一声,连忙又掩住口,不敢声张,满头满脸浑身皆是尿屎,冰冷打颤。只见贾蔷跑来叫:“快走,快走!” 贾瑞如得了救命,三步两步从后门跑到家里,天已经三更,只得叫门。开门人见他这般景况,问是怎么回事。少不了扯谎说:“天黑了,失足掉在茅厕里了。” 一面到了自己房中,更衣洗濯,心里想到是凤姐在玩弄他。因此发了一回的恨,再想想凤姐的模样,又恨不得一时搂在怀内,一夜竟不曾合眼。 自此满心想着凤姐,只是不敢往荣府去。贾蓉两个又常常的来索讨银子,他又怕祖父知道,正是相思尚且难耐,更又添了债务。日间功课又紧,他二十多岁的人,尚未娶亲,迩来想着凤姐,未免有那头消乏等事;更兼两回冻恼奔波,因此三五下里外夹攻,不自觉就得了一病。 心里发膨胀,口中无滋味,脚下如绵,眼中似醋,黑夜作烧,白昼常倦,下溺连精,嗽痰带血。诸如此症,不到一年都添全了。于是不能支持,一头睡倒,合上眼还只梦魂颠倒,满口乱说胡话,惊怖异常。百般请医疗治,诸如肉桂、附子、鳖甲、麦冬、玉竹等药,吃了有几十斤下去,也不见个动静。 转眼又腊尽春回,这病又更加沉重。代儒到各处请医疗治,皆不见效。因后来吃独参汤,代儒如何有这样的力量,只得往荣府来寻。王夫人命凤姐秤二两给他,凤姐回说:“前些日子都替老太太配了药,那太太又说留着送杨提督的太太配药,偏偏昨天我已经送去了。” 王夫人说:“就算我们这里没了,妳打发个人往你婆婆那边问问,或者是妳珍大哥哥那府里再寻些来,凑着给人家,吃好了,救人一命,也有妳的好处。” 凤姐听了,也不派遣人去找寻,只有将些渣末泡须凑了几钱,命人送去,只说:“太太送来的,再多也没有了。” 然后回王夫人,只说:“都寻来了,共凑了有二两送去。” 贾瑞此时要命心甚切,无药不吃,只是白花钱,不见效。忽然这一天有个跛脚的道人来化斋,口称专治冤业之症。贾瑞偏在屋内就听见了,直着声叫喊说:“快请进那位菩萨来救我!”一面叫,一面在枕上叩首。 众人只得带了那道士进来。贾瑞一把拉住,连叫:“菩萨救我!” 那道士叹道:“你这病不是药物可以医治的,我有个宝贝给你,你天天看时,此命可救矣。” 说完从褡裢中取出一面镜子来,两面皆可照人,镜把上面錾着风月宝鉴四字,递给贾瑞说:“这东西出自太虚幻境空灵殿上,警幻仙子所制造的,专治邪思妄动之症,有济世保生之功。所以带它到世上,单给那些聪明杰俊、风雅王孙等照看。千万不可照正面,只能照它的背面,要紧,要紧!三日之后我来收取,管叫你变好了。”说完,佯常而去,众人苦留不住。 贾瑞收了镜子,心想:“这个道士倒有意思,我何不妨照一照试试看。” 想了想就拿起风月宝鉴来,向反面一照,只见到一个骷髅站立在里面,吓得贾瑞连忙掩盖了,骂道:“混账道士,为何吓我!我倒是要再照照正面是什么?” 想着又将正面一照,只见凤姐站在里面招手叫他。贾瑞心中一喜,荡悠悠的觉得走进了镜子,与凤姐云雨一番,凤姐送他出来。到了床上,嗳哟了一声,一睁眼,镜子从手里掉过来,仍然是反面站立着一个骷髅。贾瑞自觉汗津津的,底下已经遗了一滩精。 心中到底不满足,又翻过正面来,只见凤姐还招手叫他,他又进去。如此三四次。到了这次,刚要走出镜子来,只见两个人走来,拿铁锁把他套住,拉了就走。贾瑞叫道:“让我拿了镜子再走!”只说得这句,就再不能说话了。 旁边服侍贾瑞的人,只见他先还拿着镜子照,落下来,仍睁开眼,拾在手内;后来镜子落下来便不动了。众人上来看时,已经没了气。身子底下冰凉渍湿一大滩精,这才忙着穿衣抬床。 代儒夫妇哭得死去活来,大骂道士:“这是何方妖镜!若不早毁掉此物,遗害于世不小。” 于是命人架火来烧,只听镜内哭道:“谁叫你们瞧正面了﹗你们自己以假为真,何苦来烧我﹖” 正哭着,只见那跛脚道人从外面跑来喊道:“谁要毁风月宝鉴?我来救!”说着直入中堂,镜子抢入手中,飘然离去。 代儒料理丧事,各处去报丧。三日起经,七日发引,寄灵于铁槛寺,日后带回原籍。贾家众人齐来吊问,荣国府贾赦赠银二十两,贾政也是二十两,宁国府贾珍也有二十两,族中贫富不一,有三两有五两,不可胜数。另外有各同窗家分资,也凑了二三十两。代儒家道虽然淡薄,倒也丰富办完此事,家中可以度日。 这年冬底,两淮林如海的书信寄来,说身染重疾,写信来要接林黛玉回去。贾母听了,未免又加忧闷,只有忙忙的打点黛玉起身。贾宝玉不大愿意,无奈父女之情,也不好拦劝。于是贾母要贾琏送她去,仍叫要带回来。贾琏与林黛玉辞别了贾母等人,带领仆从,登船往扬州去了。 凤姐知道贾琏送黛玉往扬州去后,心中实在是无趣。每到晚间,只不过和平儿说笑一回,就胡乱睡了。 这天夜间,正和平儿在灯下拥炉倦绣,早命浓熏绣被,二人睡着,屈指算行程该到何处,不知不觉已经三鼓。平儿已经睡熟了。凤姐方觉得腥眼微朦,恍惚只见秦氏从外面走了进来,含笑说道:“婶婶好睡,我今日回去,妳也不送我一程。因为娘们平日感情好,我舍不得婶婶,所以来别妳一别。还有一件心愿未了,非告诉婶婶,别人未必中用。” 凤姐听了,恍惚问道:“有何心愿?妳只管托我就是了。” 秦氏说:“婶婶,妳是个脂粉队里的英雄,连那些束带顶冠的男子也不能赢过妳,妳怎么连两句俗语也不晓得。常言: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又说:登高必跌重。如今我们家赫赫扬扬,已将百年,一日倘若乐极悲生,若应了那句树倒猢狲散的俗语,岂不虚称了一世的诗书旧族了。” 凤姐听了此话,心胸大快,十分敬畏。忙着问道:“这话说得极是,但是有何方法可以永保无虞?” 秦氏冷笑:“婶婶好痴,否极泰来,荣辱自古周而复始,岂是人力能可常保的。但如今能于荣时筹划下将来衰时的世业,也可说是常保永全了。如今日诸事都妥当,只有两件未妥,若把此事如此一行,则日后可保永全了。” 凤姐便问何事。秦氏说:“目前祖坟虽然四时祭祀,只是无一定的钱粮;家塾虽立,无一定的供给。依我想来,如今盛时固不缺祭祀、供给,但是将来败落之时,这二项有何出处?趁今日富贵时,将祖坟附近多置田庄、房舍、地亩,以备祭祀供给之费,将家塾也设在此地。” “眼见不久又有一件非常喜事,真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要知道,也不过是瞬间的繁华,一时的欢乐,千万不可忘了那盛筵必散的俗语。此时若不早为后虑,到时只恐怕后悔无益。” 凤姐忙着问:“有何喜事?” 秦氏说:“天机不可泄漏,只是我与婶婶相好一场,临别赠妳两句话,须要记着。” “三春去后诸芳尽,各自须寻各自门。” 凤姐还想要再问时,只听到二门上传事云板连叩四下,正是丧音,将凤姐惊醒。人回:“东府蓉大奶奶没了!” 凤姐闻听,吓了一身冷汗,出了一回神,只得忙忙的穿衣,往王夫人处来。 那时合家皆知,无不纳罕,都有些疑心。长一辈的想她平日孝顺,平一辈的想她平日和睦亲密,下一辈的想她平日慈爱,以及家中仆从老小想她平日怜贫惜贱、慈老爱幼之恩,无不悲嚎痛哭。 766话:智能美尼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贾宝玉因为林黛玉回去,剩下自己一个人孤寂,也不和其他人玩耍,每到晚间,便索然睡了。如今从梦中听见说秦氏死了,连忙翻身爬了起来,只觉得心中像似被戳了一刀,不忍哇的一声,喷出一口血来。 袭人等慌慌忙忙来搀扶,问是怎么回事,又要回贾母来请大夫。宝玉笑道:“不用忙,没关系!这是急火攻心,血不归经。” 说着便爬了起来,要把衣服换了,来见贾母,实时要过去。袭人见他如此,心中虽然放不下,却又不敢阻拦,只是由他罢了。贾母见他要去,就说:“才咽气的人,那里不干净;夜里风大,等明早再过去不迟。” 宝玉那里肯依。贾母命人备车,多派跟从的人役,拥护前来。一直到了宁国府前,只见府门洞开,两边灯笼照如白昼,乱烘烘的人来人往,里面哭声摇山震岳。宝玉下了车,急忙奔到停灵之室,痛哭一番。 贾珍哭得跟泪人一般,正和贾代儒等人说道:“合家大小,远近亲友,谁不知我这个媳妇比儿子还强十倍。如今伸腿离去了,可见这长房内绝灭无人了。” 说着又哭起来。众人忙劝道:“人已辞世,哭也无益,且商议如何料理后事要紧。” 贾珍拍手说:“如何料理,只不过尽我所能罢了!” 有人来说:“苏州去的人昭儿回来了。” 凤姐急命唤进来,昭儿请安。凤姐便问:“回来做什么﹖” 昭儿说:“二爷打发回来的,林姑老爷是九月初三日没了。二爷带了林姑娘同送林姑老爷的灵柩到苏州,大约赶年底就回来。二爷打发小的来报个信请安,讨老太太的请示,还瞧瞧奶奶家里可好,叫把大毛衣服带几件去。” 凤姐说:“妳见过别人了没有?” 昭儿:“都见过了。”说完,连忙退去。 凤姐向贾宝玉笑道:“你的林妹妹可以在我们家长住了。” 宝玉说:“不得了,想来这几日她不知哭得怎样呢?”说着蹙眉长叹。 凤姐见昭儿回来,因当着人前未来得及细问贾琏,心中自是挂念,等待要回去,无奈事情繁杂,一时去了,恐怕有延迟失误,惹人笑话。不得忍耐到晚上回来,又令昭儿进来,细问一路平安信息。连夜打点大毛衣服,和平儿亲自检点包裹,再细细追想所需何物,一并包藏交付给昭儿。 又细细吩咐昭儿:“在外好生小心的服侍,不要惹妳二爷生气。时时劝他少喝酒,别勾引他认得的混账女人,回来打断你的腿。” 铁槛寺原是宁、荣二公当日修造,如今还是有香火布施,以备京中老了人口,在此便宜寄放。其中阴阳两宅都已经预备妥当,好为送灵人口寄居。今日秦氏的丧礼,族中诸人皆在铁槛寺下榻,唯独凤姐嫌不方便,因而早派遣人来和馒头庵的尼姑净虚说了,腾出两间房间来作住处。 原来这馒头庵就是水月寺,因为它庙里做的馒头好,就起了这个浑号,离铁槛寺不远。当和尚功课已完,奠过晚茶,贾珍便命贾蓉请凤姐歇息。凤姐见还有几个妯娌陪着女亲,自己便辞了众人,带了贾宝玉、秦钟往水月庵来。 原来秦业年迈多病,不能在此,只命秦钟等待安灵罢了。秦钟便跟着凤姐、宝玉,一起来到了水月庵,净虚带领智善、智能两个徒弟出来迎接,大家见过。凤姐等来到净室、更衣净手完,见智能儿越发长高了,模样越发出息了。 说道:“妳们师徒怎么这些日子也不往我们那里去呢?” 净虚说:“这几天都没工夫,因为胡老爷府里产了公子,太太送了十两银子来这里,请几位师父念三日《血盆经》,忙得没有空,就没去请奶奶的安。” 不言老尼陪着凤姐。秦钟、宝玉二人正在殿上玩耍,看见到智能过来,宝玉笑道:“能儿来了。” 秦钟说:“理那东西作什么﹖” 宝玉笑道:“你别弄鬼,那一日在老太太屋里,一个人都没有,你搂着她作什么?这会还哄我。” 秦钟笑道:“这可是没有的话。” 宝玉笑道:“有没有也不管你,你只叫住她倒碗茶来我喝,就丢开了手。” 秦钟笑道:“这又奇了,你叫她倒去,还怕她不倒?何必要我说呢。” 宝玉:“我叫她倒的是无情意的,不如你叫她倒的是有情意的。” 秦钟只得说:“能儿,倒碗茶来给我。” 那智能儿自幼在荣府走动,无人不识,因常与宝玉、秦钟玩耍。她如今大了,渐知风月,便看上了秦钟这般人物风流,那秦钟也极爱她的娇媚,二人虽未交上手,却已经是情投意合了。 如今智能见到了秦钟,心眼俱开,走过去倒了茶。秦钟笑说:“给我。” 宝玉叫:“给我!” 智能儿抿着嘴笑道:“一碗茶也来争,我难道手里有蜜?” 宝玉先抢得了吃着,方要问话,只见智善来叫智能去摆茶碟子。一时请他们两个人去吃茶果点心。他们两个哪里吃这些东西,坐一坐,仍出来玩笑。 凤姐也略坐片刻,便回至净室歇息,老尼相送。此时众婆娘媳妇见无事,都陆续散了,自去歇息,跟前只不过是几个心腹常侍小婢,老尼便趁机说道:“我正有一事,要到府里求太太,先请奶奶一个提示。” 凤姐问是何事,老尼说:“阿弥陀佛,只因当日我先在长安县内善才庵内出家的时候,那时有个施主姓张,是个大财主。他有个女儿小名金哥,那年都往我庙里来进香,不料遇见了长安府府太爷的小舅子李衙内。那李衙内一心看上,要娶金哥,打发人来求亲,不料金哥已受了原任长安守备的公子的聘金。张家若退亲,又怕守备不依,因此说已经有了人家。” “谁知道李公子执意不依,一定要娶他女儿,张家正无计策,两处为难。不想守备家听了此信,也不管青红皂白,便来作践辱骂,说一个女儿许给几家,偏不许退定礼,就要打官司告状起来。那张家急了,只得派人上京来寻门路,赌气偏要退定礼。” “我想如今长安节度云老爷与府上最契合,可以求太太与老爷说声,打发一封书去,求云老爷和那守备说一声,不怕那守备不依。若是肯行,张家连倾家孝顺也都情愿。” 凤姐听了笑道:“这事倒不大,只是太太再不管这样的事。” 老尼说:“太太不管,奶奶也可以主张了。” 凤姐听了笑道:“我也不等银子使,也不做这样的事。” 净虚听了,打去妄想,半晌叹道:“虽如此说,只是张家已知我来求府里,如今不管这事,张家不知道没工夫管这事,不稀罕他的谢礼,倒像是府里连这点手段也没有的一般。” 凤姐听了这话,便发了兴头,说道:“妳是素日知道我的,从来不信什么是阴司地狱报应的,凭什么事,我说行就行。妳叫他拿三千两银子来,我就替他出这一口气。” 老尼听了,喜不自禁,忙说:“有,有,有!这个不难。” 凤姐又说:“我比不得他们扯篷拉牵的图银子。这三千银子,只不过是给打发去说的小厮做盘缠,让他赚几个辛苦钱,我一个钱也不要他的。即便是三万两,我此刻还拿得出来。” 老尼连忙答应,又说道:“既然如此,奶奶明日就开恩也罢了。” 凤姐:“妳瞧瞧我忙的,哪一处少得了我﹖既然答应了你,自然快快的了结。” 老尼:“这一点事,在别人跟前就忙得不知怎么样,若是奶奶跟前,再添上些也不够奶奶发挥。只是俗语说的,能者多劳,太太因大小事见奶奶妥贴,越性都推给奶奶了,奶奶也要保重金体才是。”一路话奉承得凤姐越发受用了,也不顾劳乏,更攀谈起来。 秦钟趁黑无人,来找智能。刚到后面房里,只见智能单独在房中洗茶碗,秦钟跑来便搂着亲嘴。智能急得跺脚说:“这算什么呢?再这样,我就要叫唤了。” 秦钟求道:“好美人,我已经急死了。妳今日再不依,我就死在这里。” 智能说:“你想怎么样?除非等我出了这牢坑,离开了这些人,才能依你。” 秦钟:“这也容易,只是远水救不得近渴。” 说着,一口吹熄了灯,满屋漆黑,将智能抱在炕上就云雨了起来。那智能百般挣扎不起,又不好叫的,少不得依他了。正在得趣时,只见一个人进来,将他二人按住,也不则声。二人不知道是谁,吓得不敢动一动。只听那人嗤的一声,忍不住笑了,二人听声,才知道是贾宝玉。 秦钟连忙起来,抱怨说:“这算什么?” 宝玉笑道:“你倒不依,我们就叫喊起来。”羞得智能趁黑地跑了。 宝玉拉了秦钟出来:“你可还和我强辩?” 秦钟笑道:“好兄弟,你别嚷得众人知道,你要怎样我都依你。” 宝玉笑道:“这会也不用多说,等一会睡觉,再细细的算账。” 一时宽衣安歇的时间,凤姐在里间,秦钟、宝玉在外间,满地下皆是家下婆子,打铺坐更。凤姐因为怕通灵玉失落,便等宝玉睡下,命人拿来塞在自己枕边。宝玉不知与秦钟算何账目,未见真切,未曾记得,此是疑案。 一宿无话。等到次日一早,贾母、王夫人打发了人来看宝玉,又命多穿两件衣服,无事宁可回去。宝玉那里肯回去,又有秦钟恋着智能,教唆宝玉求凤姐再多住一天。 凤姐想了一想:丧仪大事虽然办妥,但还有一半点小事未曾安插,可以多再住一日,岂不又在贾珍跟前送了满情;又可以完成净虚那事,也可以顺了宝玉的心,贾母听了,岂不欢喜? 她便向宝玉说:“我的事都办完了,你要在这里逛,少不得要辛苦一天吧,明天可是一定要走了。” 宝玉千姐姐万姐姐的拜托:“只住一天,明日一定回去。”于是又住了一夜。 767话:秦钟去世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凤姐便悄悄将昨天老尼委托的事情,说给了来旺儿听。来旺儿心中已经明白,急忙进城找着主文的相公,假托贾琏的嘱咐,修书一封,连夜前往长安县,不过是百里的路程,两日的工夫就已经妥协。那个节度使名叫云光,他久欠贾府的情谊,这一点小事,岂有不答应的道理,于是给了回书。 凤姐等又过了一日,隔天才告别了老尼,她三日后往府里去讨信。秦钟与智能百般不忍分离,背地里多少次的幽会,只有含泪而别。凤姐又到铁槛寺中照望一番,贾宝珠执意不肯回家,贾珍只有派妇女相伴。 贾宝玉收拾了外书房,约定与秦钟读夜书。偏那秦钟的体质孱弱,在郊外受了些风霜,又与智能儿偷期绻缱,未免失于调养,回来时便咳嗽伤风,懒得进食,大有不舒服的姿态,于是不敢出门,只有在家中休养。宝玉便扫了兴头,只有无可奈何,静候只有逾时再约。 凤姐得到了云光的回信,表示已经妥协。老尼通知张家,果然守备忍气吞声的收了前聘之物。谁知道那张财主虽然如此爱势贪财,却养了一个知义多情的女儿,听闻父母退了亲事,她便一条麻绳悄悄的自缢了。那守备的儿子听闻金哥自缢,他也是个极多情的人,于是也投河自杀而死。只有落得张、李两家没趣,真是人财两空。凤姐却坐享了三千两,王夫人等人连一点消息也不知道。自此凤姐的胆识也就愈来愈大,以后有了这样的事,便恣意的做了起来。 近日水月庵的智能私自逃进城,找到秦钟家去看望秦钟,不料被秦业发现,便将智能给驱逐了出去,并将秦钟打了一顿,自己气得老病发作,三五日光景呜呼死了。秦钟本来就怯弱,又带病未愈受了笞杖,今见到老父亲气死,此时后悔不及,又添加了许多病症出来。 贾琏与林黛玉要回来了,先派人来报信,明日就可以到家,贾宝玉听了,略有些喜意。宝玉只问黛玉是否平安,其余也就不在意了。 好不容易盼到明日中午,回报:“琏二爷和林姑娘进府了。” 见面时悲喜交接,未免又大哭一场。宝玉看着黛玉,是越发出落得超逸了。黛玉又带了许多书籍来,忙着打扫卧室。又将些纸笔等物分送宝钗、迎春、宝玉等人。宝玉将北静王所赠鹡鸰香串珍宝取了出来,转赠给黛玉。黛玉说:“什么臭男人拿过的!我不要它。”于是丢了不要,宝玉只有收回去。 秦钟的病一天重于一天,这天一早起来,才梳洗完毕,贾宝玉就想要告诉贾母去探望秦钟,忽然见到茗烟在二门前探头缩脑,宝玉忙着出来问他作什么。茗烟说:“秦相公不中用了!” 宝玉听说,吓了一跳,忙着问道:“我昨天才瞧他来了,还明明白白的,怎么就不中用了﹖” 茗烟说:“我也不知道,是他家的老头子特地来告诉我的。” 宝玉听了,连忙转身回明贾母。贾母吩咐:“派妥当的人一起跟去,到那里尽一尽同窗之情就回来,不许多耽搁了。” 宝玉听了,忙忙的更衣出来,车犹未备妥,急得满厅乱转。一时催促得车到,连忙上了车,李贵、茗烟等人跟随。来到秦钟家的门口,静悄悄没有一个人,于是蜂拥地走到内室,吓得秦钟的两个远房婶子及几个兄弟都避不见面。 此时秦钟已经昏了两三次,宝玉一见,不禁失声。李贵连忙劝道:“不可,不可!秦相公是弱症,靠在炕上骨头会不受用,所以暂且挪下来轻松些。哥哥如此做,岂不是添加了他的病情?” 宝玉听了忍住向前,看见秦钟面如白蜡,闭目呼吸靠在枕头上。宝玉叫道:“秦兄!宝玉来了。”连叫两三声,秦钟不理睬。宝玉又叫:“宝玉来了!” 秦钟早已经魂魄离身,只剩下一口悠悠余气在胸口,正见到许多鬼判持牌提索来捉他。秦钟的魂魄哪里肯去,又记念着家中无人掌管家务,又记挂着父亲还有积下的三四千两银子,又记挂着智能尚无下落,因此百般求告鬼判。 无奈这些鬼判都不肯徇私,反叱咤秦钟:“亏你还是读过书的人,岂不知俗语说的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我们阴间上下都是铁面无私的,不比你们阳间瞻情顾意,有许多的关碍处。” 正闹着,秦钟的魂魄忽然听见“宝玉来了”四字,便忙着央求:“各位神差,略发慈悲,让我回去,和我这一个好朋友说一句话就来的。” 众鬼说:“又是什么好朋友?” 秦钟说:“不瞒各位,就是荣国公的家人,小名叫贾宝玉。” 判官听了,先就慌起来,忙喝骂鬼使说:“我说你们放了他去走走吧,你们不依我的话,如今只等他请出个运旺时盛的人来才罢。” 众鬼见判官都如此,也都忙了手脚,一面又抱怨说道:“你老人家先是那等雷霆电雹,原来见不得宝玉二字。依我们的愚见,他是阳间,我们是阴间,怕他们也无益于我们。” 判官说:“放屁!俗语说得好,天下官管天下事,阴阳并无二理。别管他阴间也罢,阳间也罢,敬着没错了的。” 众鬼听说,只有将秦钟的魂魄放回去。哼了一声,秦钟微张开双眼,看见宝玉在身边,勉强的叹气说道:“怎么不肯早来?再迟一步也不能见到了。” 宝玉拉住秦钟的手落下眼泪:“有什么话,留下两句。” 秦钟说︰“并没有别的话,以前你我的见识自以为高过世人,我今日才知道自己错了。以后还是该立下功名,以荣耀显达才是。”说完便长叹一声,萧然的长逝了。 贾宝玉来到了院外,就有几个小厮上来拦腰抱住:“今天亏了我们,老爷才喜欢,老太太打发人出来问了几遍,都亏我们回说喜欢,要不然老太太叫你进去,就不得展才了。人人都说,你那些诗比众人都强。今天得到这样的彩头,该赏我们了。” 宝玉笑道:“每人一吊钱。” 众人说:“谁没见那一吊钱?把这荷包赏了吧。” 一个上来解开荷包,另一个就解开扇囊,将贾宝玉所佩之物尽行解去。又说:“送上去吧。” 一个抱了起来,几个围绕,送至贾母的二门前。那时贾母已经命人看了几次,众奶娘、丫鬟跟上来,见过贾母,知道不曾难为着他,心中自是喜欢。 过不久,袭人倒了茶来,看见宝玉身边佩物一件无存,笑道:“戴的东西又是那些没脸的东西解了回去呢?” 林黛玉听说,走来瞧瞧,果然一件无存,向宝玉说道:“我给你的那个荷包也给他们呢?你以后再想要我的东西,是不可能了!” 林黛玉说完赌气回房,将前日子宝玉所拜托她做的那个香袋,才做了一半,一赌气拿过来就铰。宝玉见她生气,便知道不妥,连忙赶过来,早就剪破了。宝玉已经见过这个香囊,虽然尚未完成,却十分的精巧,费了许多的工夫。现在见无故的剪了,却也是十分的可气。 宝玉连忙把衣领解了,从里面红袄襟上将黛玉所给的那个荷包解了下来,递与黛玉瞧:“妳瞧瞧,这是什么?我那一回把妳的东西给别人呢?” 黛玉见他如此的珍重,带在衣服里面,可知是怕人拿去,因此后悔自己莽撞,未分青红皂白,就剪了香袋。因此又愧又气,低头一言不语。宝玉说:“妳也不用剪,我知道妳不想再给我东西。我连这个荷包都奉还给妳,如何?” 宝玉说着,就将荷包掷向她怀中便走。黛玉见到如此,越发的生气起来,声咽气堵,又汪汪的落下泪来,拿起荷包又要剪破。宝玉见她如此,连忙回身抢住荷包,笑道:“好妹妹,饶了它吧!” 黛玉将剪刀一摔,擦着眼泪说道:“你不用对我好一阵歹一阵的,要恼,就放开手。你当我是什么?” 黛玉说着,赌气上床,面向里面倒下拭泪。宝玉禁不住上来妹妹长妹妹短的赔不是。 贾母一片声地找宝玉。众奶娘、丫鬟们忙着回说:“在林姑娘的房里。” 贾母听说:“好,好,好!让他姊妹们一处玩玩吧。让他开心一会,只别叫他们拌嘴,不许扭了他。”众人答应着。 黛玉被宝玉缠不过,只有起来说:“你的意思不叫我安心,我就要离开你了。”说着往外就走。 宝玉笑道︰“妳到哪里,我跟到哪里。”一面仍然拿起荷包来带上。 黛玉伸手抢道:“你说不要了,这会儿又带上,我也替你感到害臊!”说着嗤的一声又笑了。 宝玉说:“好妹妹,明天另外替我作个香袋吧!” 黛玉说:“那也只能瞧我高兴吧。” 一面说一面二人走出房,到王夫人的房中去了,可巧薛宝钗也在那里。 768话:贾妃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王夫人那边热闹非常,原来贾蔷从姑苏采买了十二个女孩。薛姨妈另外迁到东北上一所幽静房舍居住,将梨香院腾挪出来,就令教习在此教女孩演戏。 又另外派家中曾经学过歌唱的女人们,如今已经成为了老妪,由她们带领管理。就命令贾蔷总理日用出入的银钱等事,以及诸凡大小所需的物料、账目。 林之孝回复:“采买的十个小尼姑、小道姑都有了,连新做的二十份道袍也有了。外有一个带发修行的,本来是苏州人氏,祖上也是读书仕宦之家。因此生了这位姑娘自小多病,买了许多替身都不中用,到最后这位姑娘亲自入了空门,这病才好了。所以她带发修行,今年才十八岁,法名为妙玉。” “如今她的父母皆已亡故,身边只有两个老嬷嬷、一个小丫头服侍。文墨也极通,经文也不用学了,摸样又极好。因为听见长安都中有观音遗迹和贝叶遗文,去年随了师父上来,现在在西门外牟尼院住着。她的师父精演先天神数,于去年冬天圆寂了。妙玉本来想要扶灵回乡,她师父临终的遗言,说她衣食起居不宜回乡,在此静居,所以她没有回乡。” 王夫人不等他说完,便说:“既然这样,我们为何不接她来呢?” 林之孝回道:“请她,她说侯门公府,必定以贵势压人,我才不去了。” 王夫人笑道:“她既然是官宦小姐,自然是骄傲些了,我们就下个帖子去请她何妨。” 林之孝答应了出去,命令书启相公写请帖去请妙玉。隔天派遣人备车轿去接。 贾赦领着族子侄在西街门外,贾母领着族女眷在大门外迎接。半日静悄悄的,忽然见到一对红衣太监骑马缓缓的走来,到西街门下了马,将马赶出围幕之外,便垂手面西站住。半日又是一对,如此便来了十几对,听到了隐隐细乐之声。 一对对龙旌凤翣,雉羽夔头,又有销金提炉焚着御香。然后一把曲柄七凤黄金伞过来,便是冠袍带履。又有值事太监捧着香珠、绣帕、漱盂、拂尘。一队队过完,后面是八个太监抬着一顶金顶金黄绣凤版舆,缓缓行来。贾母等连忙在路旁跪下。 早飞跑过的几个太监,扶起贾母、邢夫人、王夫人来。那版舆抬进大门,入仪门往东去,到了一所院落的门前,有执拂太监跪请下舆更衣。于是抬舆入门,太监等散去,只有昭容、彩嫔等引领元春下舆。只看见院内各色花灯烂灼,皆是纱绫所扎成的,非常的精致。 上面有一匾灯,写着“体仁沐德”四个字。只见园中香烟缭绕,花彩缤纷,处处灯光相映,时时细乐声喧;“说不尽这太平气象,富贵风流。” 贾妃在轿内看此园内外如此的豪华,默默叹着息奢华过费。忽然又见到执拂太监跪请登船,贾妃下舆。只见到清流一带,势如游龙;两边石栏上,皆是水晶玻璃各色风灯,点缀得如银花雪浪;上面柳、杏诸树虽没有花叶,然而皆用通草、绸、绫、纸、绢依势作成,粘于树枝上面,每一株悬灯数盏;更兼池中荷、荇、凫、鹭之物,都是用螺、蚌、羽毛之类作成的。 诸灯上下争辉,真像是玻璃世界、珠宝乾坤。船上有各种精致盆景诸灯,珠帘绣幙,桂楫兰桡。进入一个石港,港上有一面匾灯,明现着蓼汀花溆四个字。 当年贾妃未进宫时,自幼由贾母教养。后来收养宝玉,贾妃乃是义姊,宝玉为义弟,贾妃心念母亲年老将迈,所以特别怜爱宝玉。 贾妃看了这四个字,笑道:“花溆二字便妥,何必多加蓼汀二字?” 侍座太监听了,忙着下小舟登岸,飞传讯息给贾政。贾政听了,即忙更换。舟临内岸,下舟上舆,便见到琳宫绰约,桂殿巍峨。石牌坊上明显天仙宝境四个大字,贾妃命令更换省亲别墅四字。进入行宫,但见庭燎烧空,香屑布地,火树琪花,金窗玉槛。说不尽的帘卷虾须,毯铺鱼獭,鼎飘麝脑之香,屏列雉尾之扇。真是:“金门玉户神仙府,桂殿兰宫妃子家。” 贾妃问:“此殿为何没有匾额?” 随侍太监跪启:“这里是正殿,外臣不敢擅拟。”贾妃点头不语。 到贾母的正室,贾母等人跪下。贾妃满眼流泪,一手搀扶着贾母,一手搀扶着王夫人,三个人的心里都有许多话,只是说不出来,只是呜咽对泣。邢夫人、李纨、王熙凤、迎春、探春、惜春三姊妹等,都在旁边围绕,垂泪无言。 半天贾妃才强忍悲伤强笑,安慰贾母、王夫人说:“当年送我到那不得见人的去处,好容易今日才回家与娘儿们一会,不说说笑笑,反倒哭了起来。过一会我去了,又不知要多久才能回来?”说到这里,不禁又哽咽起来。 邢夫人等连忙上来解劝,贾母让贾妃上座,又逐次一一见过,又不免哭泣一番。 贾妃问:“薛姨妈、宝钗、黛玉为何不见?” 王夫人:“外眷不敢擅自进入。” 贾妃听了,忙命快请。薛姨妈等人进来,想要行国礼,命免了礼,只留三四个小太监应对。母女姊妹深叙离别情景,谈及家务私情。 贾妃看见宝玉、黛玉二人与其他姊妹不同,真像是姣花软玉一般。因问:“宝玉为何不进见﹖” 贾母说:“无谕旨,外男不敢擅入。” 贾妃命令快引进来,小太监出去引宝玉进来,先行国礼完毕,贾妃命他进前,携手拦于怀内,泪如雨下。 尤氏、凤姐等上来说道:“筵宴已经备齐,请贵妃游幸。” 贾妃起身,命令宝玉导引,于是与诸人走到园门前。灯光火树之中,诸般罗列非常。进园来先从有凤来仪、红香绿玉、杏帘在望、蘅芷清芬等处,登楼步阁,涉水缘山,百般眺览徘徊。一处处铺陈不一,一桩桩点缀新奇。 贾妃极加奖赞,又劝说:“以后不可以太过奢侈。” 大开筵宴,贾母等人相陪,尤氏、李纨、凤姐等人亲捧羹把盏。贾妃命令笔砚伺候,选择几处最喜欢的地方赐名。 顾恩思义,天地启宏慈,赤子苍头同感戴;古今垂旷典,九州岛万国被恩荣。大观园的有凤来仪赐名为潇湘馆,红香绿玉改作怡红快绿即名为怡红院,蘅芷清芬赐名为蘅芜苑,杏帘在望赐名为浣葛山庄,正楼叫大观楼。 东面飞楼叫缀锦阁,西面斜楼叫含芳阁、更有蓼风轩、藕香榭、紫菱洲、荇叶渚等名,又有四字的匾额十数个,如梨花春雨、桐剪秋风、荻芦夜雪等名,难以全记。命令旧有匾联不必摘去。 “衔山抱水建来精,多少工夫筑始成!天上人间诸景备,芳园应锡大观名。” 贾妃回宫,次日见驾谢恩,并回奏归家省亲之事,龙颜甚悦。又发内帑彩缎、金银等物,赐给贾政及各椒房等人。 贾宝玉见一个人都没有,心想:这里平日有个小书房,里面曾经挂着一轴的美人,画得神似。今日这么热闹,想那里自然无人,那美人也自然是寂寞的,须我去望慰她一回。想着,便往书房里来。刚到窗前,闻得房内有轻吟的声音。 贾宝玉吓了一跳:敢是美人活了不成?于是放大了胆子,舔破了窗纸,向房间里面一看,那轴美人不是活的,却是茗烟和一个女孩子,干着不可告人的事情。 宝玉禁不住大叫:“不得了!”一脚踹进门去,将那两个人吓死了,抖着衣服而颤抖。 茗烟看见是宝玉,忙着不停跪着求饶。宝玉说:“光天化日之下,这怎么说?要是珍大爷知道,你是死是还是活?” 一面看着那个丫头,虽然长得不标致,倒还白净,些微有动人之处,她羞得脸红耳赤,低头不语。宝玉跺脚叫道:“妳还不快跑!”一语提醒了那个丫头,飞也似离去了。 宝玉又赶出去,叫道:“妳别怕,我是不会告诉人的!” 急得茗烟在后面大叫:“我的祖宗,你这是分明的告诉人了!” 宝玉问:“那丫头十几岁呢?” 茗烟说:“差不多十六七岁了。” 宝玉:“连她的岁数也不问问,别的自然更不知道了。可见她白认得你了。真是可怜,可怜!” 又问:“名字叫什么﹖” 茗烟笑道:“若说出名字来话长,真是新鲜奇文,竟是写不出来的。据她说,她母亲养她的时候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一匹锦,上面是五色富贵不断头卍字的花样,所以他的名字叫作卍儿。” 宝玉听了笑道:“也真够新奇,想必她将来有些造化。”说着,沉思了一会。 茗烟问:“二爷为何不去看好戏?” “看了半天,挺烦的,出来逛逛就遇见你们了。这会儿做什么好呢?” 茗烟笑嘻嘻:“这会儿没有人知道,我悄悄的引二爷往城外逛逛去,一会儿再往这里来,他们就不知道了。” 宝玉说:“不好,要是他们知道了,事情又闹大了,不如往熟近些的地方去,还可以就近回来。” “熟近的地方,谁家可以去﹖这可难了。” 宝玉笑道:“依我的主意,我们去找你花大姐姐去,瞧她在家里做什么呢?” 茗烟笑道:“好,我倒忘了她家。”又说:“若他们知道了,说我引着二爷胡走,要打我呢﹖” 宝玉:“还有我了。”茗烟听说,拉了马,二人从后门就走了。 幸亏离袭人家不远,不过半里路程,转眼已经到了门前。茗烟先进去叫袭人的哥哥花自芳。袭人的母亲接了袭人与几个外甥女,几个侄女来家,正在喝果茶。听见外面有人叫花大哥,花自芳忙出去看时,见是他们主仆两个人,吓得惊疑不止。 连忙抱下宝玉来,在院内嚷道:“宝二爷来了!” 别人听见了还可以,袭人听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忙着跑出来迎接着宝玉,一把拉着问:“你怎么来呢?” 宝玉笑道:“我怪闷的,来瞧瞧妳做什么呢?” 袭人听了,才放下心来。嗐了一声笑道:“你也太胡闹了,可做什么来呢?” 一面又问茗烟:“还有谁跟来?” 茗烟笑道:“别人都不知道,就只有我们两个。” 袭人听了,十分的惊慌:“这还了得?倘若碰见了人,或是遇见了老爷,街上人挤车碰撞,马轿纷争的,若有个闪失,也是有得玩的,你们的胆子比天还大。都是茗烟教唆的,回去我一定告诉嬷嬷们打你。” 茗烟撅着嘴:“二爷骂着打着,叫我引了来,这回推到我的身上。我说别来吧,不然我们回去吧。” 花自芳忙着劝道:“罢了,已经是来了,也不用多说了。只是茅檐草舍,又窄又脏,爷怎么坐呢?” 769话:酥酪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袭人的母亲迎了出来,袭人拉着宝玉进去。宝玉看见房中有三五个女孩,见他进来,都低了头,羞涩涩的。花自芳母子两个怕宝玉冷,让他上炕,又忙着另外摆出果桌,又忙着倒好茶。 袭人笑道:“你们不用白忙了,我自然是知道。果子也不用摆,也不要乱给他东西吃。” 一面说,一面将自己的坐褥拿来铺在一个杌上,宝玉坐了;用自己的脚炉垫了脚,在荷包内取出两个梅花香饼,又将自己的手炉掀开焚上,放在宝玉的怀里;然后将自己的茶杯斟了茶,递给宝玉。她的母亲兄长忙着整整齐齐摆上一桌子的果品。 袭人见无可吃的东西,笑道:“既来了,没有空手回去的理由,你好歹尝一点,也算是来到我家一趟。”说着,便拈了几个松子瓤,吹去了细皮,用手帕托着送给宝玉。 宝玉看见袭人两眼微红,粉光融滑,悄悄地问袭人:“好好的哭什么?” 袭人笑道:“哪有哭,是瞇了眼睛揉的。”因此便遮掩过去。 贾宝玉穿着大红金蟒狐腋箭袖,外罩石青貂裘排穗挂。袭人说:“你特地来了这里又换了新衣服,她们就不问你往哪里去呢吗?” 宝玉笑道:“珍大爷那里去看戏时换的。” 袭人点头:“坐一坐就回去吧,这个地方不是你来的。” 宝玉笑道:“你回家去才好了,我还替你留着好东西了。” 袭人笑着说:“悄悄的,叫他们听着什么意思。” 一面又伸手从宝玉颈上将通灵玉摘了下来,向她姊妹们笑道:“妳们见识见识。时常说起来很稀罕,恨不能一见,今天可是尽力瞧了。再瞧什么稀罕物品,也不过是这么样的一个东西。” 说完递给她们传看了一遍,仍还给宝玉挂好。又命她哥哥去,或雇一乘小轿,或雇一辆小车,送宝玉回去。花自芳说:“有我送去,骑马也不妨。” 袭人说:“不是不妨,为的是不碰见人。” 花自芳忙着去雇了一顶小轿来,众人也不好相留,只有送宝玉出去。袭人抓了果子给茗烟,又把些钱给他买花放炮,教他:“不可告诉别人,不然连你也有不是。” 一直送宝玉到了门前,看着他上轿,放下轿帘。花自芳、茗烟二人牵着马跟随。来到宁府街,茗烟命令停住轿,向花自芳说:“须等我和二爷到东府里混一混,才好瞒得过去,不然人家就起了怀疑。” 花自芳听了觉得有理,将宝玉抱出轿,送上马去。宝玉笑说:“倒难为你了。”于是进入后门。 自宝玉出了门,他房中这些丫鬟们都越性恣意的玩笑,也有下围棋的,也有掷骰抹牌的,磕了一地的瓜子皮。偏奶母李嬷嬷拄拐进来请安,瞧瞧宝玉,见宝玉不在家,丫鬟们只顾玩闹,十分看不过去。 叹道:“只要我出去了不进来,妳们就越发没像个样子了,别的妈妈们越是不敢说妳们了。那宝玉是个丈八的灯台,照见人家的,照不见自己家的。只知道嫌人家脏,这是他的屋子,就由着你们糟蹋,不成体统。” 这些丫头们明知道宝玉不讲究这些,李嬷嬷已经是告老解职出去了,如今管她们不着,因此只顾着玩,并不理她。李嬷嬷还只管问:“宝玉如今一顿吃多少饭?”,“什么时候睡觉?”等语。丫头们总胡乱回答,有的人说:“好一个讨厌的老货!” 李嬷嬷又问道:“这盖碗里是酥酪,怎么不送给我?我就吃了吧。”说完,拿汤匙就要吃。 一个丫头说:“快别动!那是给袭人留着的,她回来又要生气了。妳老人家自己承认,别连累我们受气。” 李嬷嬷听了,又气又愧,便说:“我不信她这么坏了?别说我喝了一碗牛奶,就是比这个值钱的,也是应该的。难道袭人比我还重要吗?如今我喝她一碗牛奶,她就生气?我偏要喝了,看怎么样?你们看袭人不知道怎么样,那是我手里调理出来的毛丫头,什么家伙?” 一面说,一面赌气将酥酪吃光。又有一个丫头笑道:“她们不会说话,怪不得妳老人家这么生气。宝玉还时常送东西孝敬妳老,岂为这个感到不自在。” 李嬷嬷说:“妳们也不必装狐媚子哄我,打量上次为茶撵茜雪的事情我不知道。明天有了不是,我再来领!”说着赌气去了。 过一会,宝玉回来,命人去接袭人。只见晴雯躺在床上不动,宝玉问:“是生病了吗?再不然就是赌输了?” 秋纹:“她倒是赢了,谁知道李老太太来了,闹了一阵脾气,她气得去睡了。” 宝玉笑道:“妳别和她一般见识,由她去就是了。” 说着袭人已经来了,彼此相见。袭人又问宝玉在何处吃饭,多早晚回来,又代母妹向同伴姊妹问好,换衣卸妆。宝玉命人取酥酪来,丫鬟们回说:“李奶奶吃了。” 宝玉才要说话,袭人连忙笑道:“原来是留的这个,多谢费心。前日子我吃的时候好吃,吃过了肚子好疼,疼到吐了才好。她吃了倒好,搁在这里倒白糟蹋了。我只想吃风干栗子,你替我剥栗子,我去铺床。” 宝玉听了信以为真,把酥酪丢开,取来栗子,在灯前剥壳。一见众人不在房里,笑着问袭人:“今天那个穿红的是妳什么人?” 袭人说:“那是我二姨的妹子。” 宝玉听了,赞叹了两声。袭人问:“叹什么?我知道你心里的缘故,是想说她哪里配穿红色的?” 宝玉笑道:“不是,不是。那样的美人不配穿红色的,谁还敢穿?我是因为见她长实在好得很,她也在我们家就好了。” 袭人冷笑:“我一个人是奴才命,难道连我的亲戚都是奴才命不成?一定还要拣实在好的丫头才往你家来?” 宝玉听了,忙笑道:“妳又多心了。我说往我们家来,未必是奴才不成?难道说亲戚就使不得?” 袭人:“那也配不上啊。” 宝玉便不肯再说,只是剥栗子。袭人笑道:“怎么不说呢?想是我冒犯了妳,明天赌气花几两银子买她们进来就是了。” 宝玉笑道:“妳说的话,叫我怎么答话呢?我只不过是赞她好,正配生在这深堂大院里,没像我们这种浊物倒生长在这里。” 袭人:“她虽然没有这造化,倒也是娇生惯养的了,她是我姨爹、姨娘的宝贝。如今十七岁,各样的嫁妆都备齐了,明年就要出嫁。” 宝玉听了出嫁二字,不禁又嗐了两声。正不自在,又听袭人叹道:“只是我来这几年,姊妹们都不得在一处。如今我要回去了,他们又都离去了。” 宝玉听这话内有文章,不觉吃一惊,连忙丢下栗子:“怎么呢,妳如今要回去呢?” 袭人:“我今天听见我妈和哥哥商议,教我再忍耐一年,明年他们上来,就赎我出去的了。” 宝玉听了这话,发楞问道:“为什么要赎妳?” 袭人说:“这话奇怪了?我是你家的亲生子吗,一家子都在别处,独自我一个人在这里,这是什么局?” 宝玉:“我不叫妳去也难。” 袭人:“从来没有这种道理。便是朝廷宫里,也有个定例,或是几年一选,几年一入,也没有长远留下人的道理,别说你了!” 宝玉想一想,果然有道理。又说:“太太,不放妳也难。” 袭人:“为什么不放?我是很难得的人吗?感动了老太太,老太太不放我出去,多给我们家几两银子,留下我来?其实我也不过是个最平常的人,比我强的多的是。我从小就来了,跟着老太太,先服侍了史大姑娘几年,如今又服侍了你几年。如今我们家来赎,正是该离去的时候,只怕连钱也不要,就叫我走呢。若说是服侍得你好,不叫我走,是断然没有的事。服侍得好是份内应该的,不是什么奇功。我走了,仍旧有好的人来,不是没有了我就成不得事的。” 宝玉听了这些话,是有离去的道理,没有留下的道理,心里是越发着急了:“虽说如此,我一心只想留下妳,不怕老太太不和妳母亲说。多多给妳母亲些银子,她也不好意思接妳了。” 袭人:“我妈自然不敢强迫。且和她说好话,又多给银子;就便不好和她说,一个钱也不给,安心要强留下我,她也不敢不依。只是我们家从没干过这倚势仗贵霸道的事,这比不得别的东西,因为你喜欢,加十倍利害了来给你,那卖的人不得吃亏,可以行得。如今无故凭空留下我,对你又无益,反叫我们骨肉分离,这件事老太太、太太断不肯行的。” 宝玉听了,思忖半晌:“依妳说,妳是去定了?” 袭人说:“去定了。” 宝玉听了:“谁知道妳这样一个人,竟是这样薄情无义。”叹道:“早知道都是要去的,我就不该弄了来,到时就剩我一个孤独鬼。”说着便赌气上床睡觉去了。 原来袭人在家听见她母亲哥哥说要赎她回去,她就说死也不回去。又说:“当日原是你们没有饭吃,就剩下我还值几两银子,若不让你们卖,没有看着爹娘饿死的道理。如今幸亏卖到这个地方,吃穿和主子一样,也不用朝打暮骂。况且如今爹虽然没了,你们却又整理得家成业就,恢复了元气。若还是日子艰难,把我赎出来再多掏几个钱也还罢了,其实又不难了。这会赎我做什么?就当作我已经死了,再不必起赎我的念头。”因此哭闹了一阵。 她的母亲哥哥看见她这般坚执,自然不必出来。况且原是卖的死契,明仗着贾宅是慈善宽厚之家,不过求一求,只怕连身价银一并赏了还是有的事。贾府中从不曾作践下人,只有恩多威少。且老少房中所有亲侍的女孩子们,更比待家下众人不同,平常寒薄人家的小姐,也不能得到那样的尊重。 因此他们母子两个也就死心不赎了。之后贾宝玉忽然去了,他二人又是那般的景况,他母子二人心下就更明白了,越发石头落了地,而且是意外之想,彼此放心,再无赎念了。 770话:耗子偷香芋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见到宝玉泪流满面,袭人便笑道:“这有什么伤心的﹖你果然要留我,我自然就不出去了。” 宝玉见这话有文章,便说道︰“妳倒说说,我要怎么留妳?我自己也很难说了。“ 袭人笑道:“我们平日好相处,自然不用说。但今日你安心留我,不在这上头。我另说出两三件事来,你依了我,就代表你真心留我了,就算刀子搁在我的脖子上,我也不出去。” 宝玉忙着笑道:“妳说,哪几件事?我都依妳。好姐姐,我的好亲姐姐,别说两三件事,就算是两三百件我也依。只求妳看着我守着我,等我有一日化成了飞灰,飞灰还不够好,灰还有形有迹,还有知识。等我化成一股轻烟,风一吹便散了的时候,妳也管不得我,我也顾不得妳了。那时妳离我而去,我也随妳们爱哪里去就去哪了。” 话未说完,急得袭人握住他的嘴:“好好的,我正要劝你这些,你倒说得更狠了。” 宝玉忙着说:“不再说这话了。” 袭人说:“这是头一件要改的。” 宝玉:“改,我要是再说这话,妳就拧我的嘴。还有什么?” 袭人:“不可毁僧谤道,调脂弄粉。还有更要紧的一件,就是不许吃人嘴上擦的胭脂了,与那爱红的毛病。” “都改,都改。还有什么?妳快说。” 袭人笑道:“再也没有了。只是百事检点些,不任意任情就是了。你若果真都依了,就算拿八人轿抬我,也抬我不出去了。” 宝玉笑道:“妳在这里长远了,不怕没有八人轿给妳坐。” 袭人冷笑:“这我可不稀罕。我哪有那个的福气,也没有那个道理。纵然坐了,也没什么乐趣。” 二人正说着,只见秋纹走进来说:“快三更了,该睡了。刚才老太太打发嬷嬷来问,我回答睡了。”宝玉命取表来看,果然针已经指到亥正。 到了次日清晨,袭人起来,便觉得身体发重,头疼目胀,四肢火热。先前还挣得住,后来捱不住,只有睡着,和衣躺在炕上。宝玉回了贾母,传医诊视,说道:“不过是偶感风寒,吃一两剂药疏散疏散就好了。”令人取药来煎好。刚服下去,命她盖上棉被渥汗。宝玉去黛玉房中看视。 黛玉在床上睡午觉,丫鬟们都出去了,满屋静悄悄的。宝玉揭起了绣线软帘,进入里间。只见黛玉睡在那里,走上来推着她说:“好妹妹,才吃过饭,又睡觉呢?” 将黛玉唤醒。黛玉见是宝玉:“你且出去逛逛。我前晚闹了一夜,今天还没有歇过来,浑身酸疼。” 宝玉说:“酸疼事小,睡出来的病才大。我替妳解闷,混过困就好了。” 黛玉只是合着眼:“我不困,只是略作歇会儿。你到别处去闹会儿再来。” 宝玉推她:“我往哪里呢?看见了别人就感觉怪。” 黛玉听了,嗤的一声笑道:“你既要在这里,到那边老老实实的坐着,我们说说话。” 宝玉:“我也歪着。” “你就歪着。” “没有枕头,我们在一个枕头上吧。” “放屁!外头不是有枕头吗?拿一个来枕着。” 宝玉出到外间,看了一看,回来笑道:“那个我不要,也不知道是哪个脏婆子的。” 黛玉听了,睁开眼,起身笑道:“你真的就是我命中的天魔星!请枕这一个。” 将自己枕的推给宝玉,又起身将自己的再拿了一个来,自己枕了,二人对面倒下。 黛玉因看见宝玉左边腮上有钮扣大小的一块血渍,便欠身凑近前来,以手抚摸细看。又说:“这又是谁的指甲刮破了?” 宝玉侧身,一面躲,一面笑道:“不是刮的,只怕是刚才替她们淘漉胭脂膏子,沾上了一点。” 说着便找手帕要擦拭。黛玉便用自己的手帕替他擦拭了:“你又干这些事了。干也罢了,给别人看见了,又当奇事新鲜话去学舌讨好,给大家不干净惹气。” 宝玉总未听见这些话,只闻得一股幽香,却是从黛玉袖中发出,闻了令人醉魂酥骨。宝玉一把便将黛玉的袖子拉住,要瞧是何物。黛玉笑道:“冬寒十月,谁带什么香呢?” 宝玉笑道:“既然如此,这香是哪里来的?” 黛玉:“我也不知道。想必是柜子里头的香气,衣服上熏染的也未可知。” 宝玉摇头:“未必。这香的气味奇怪,不是那些香饼子、香球子、香袋子的香。” 黛玉冷笑:“难道我也有什么罗汉、真人给我些奇香不成﹖便是得了奇香,也没有亲哥哥、亲兄弟弄来的花儿、朵儿、霜儿、雪儿替我炮制。我有的是那些俗香罢了。” 宝玉笑道:“我说一句,妳就拉上这么些,不给妳个利害,也不知道,今天可不饶妳了。” 说着翻身起来,将两只手呵了两口,便伸手向黛玉膈肢窝内两肋下乱挠。黛玉素性触痒不禁,宝玉两手伸来乱挠,便笑得喘不过气来,口里说:“宝玉!你再闹,我就生气了。” 宝玉住了手,笑问:“妳还说这些不说呢?” 黛玉笑道:“再也不敢了。”一面整理鬓发,笑道:“我有奇香,你有暖香没有?” 宝玉一时不解:“什么暖香?” 黛玉点头叹笑道:“蠢才,你有玉,人家就有金来配你;人家有冷香,你就没有暖香去配吗?” 宝玉听出来了。宝玉笑道:“刚才才求饶,如今说得更狠了。”说着又要伸手。 黛玉忙着笑道:“好哥哥,我可不敢了。” 宝玉笑道:“可以饶妳,只要把妳的袖子给我闻一闻。” 说着便拉了袖子笼在脸上,闻个不停。黛玉夺了手说:“你可以走了。” 宝玉笑道:“走?不能。我们斯斯文文的躺着说话。”说着又倒下去。 黛玉也倒下去,用手帕盖上脸。宝玉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些鬼话,黛玉只是不理。宝玉问她几岁上京,路上看见什么景致古迹,扬州有何遗迹故事、土俗民风。黛玉不回答。 宝玉怕她睡出病来,便哄她说:“嗳哟,妳们扬州衙门里有一件大故事,妳可知道吗?” 黛玉见他说得郑重,又是正言厉色,只当是真事:“什么事?” 宝玉见问,便忍着笑,顺口胡诌说道:“扬州有一座黛山,山上有个林子洞。” 黛玉笑道:“你是扯谎,我从来也没听过这山。” “天下山水多着了,妳哪里知道这些不成?等我说完了,妳再批评。” “你且说。” 宝玉又胡诌:“林子洞里原来有一群耗子精。那一年腊月初七日,老耗子升座议事,说:明日乃是腊八,世上人都熬腊八粥,如今我们洞中果品短少,须趁此打劫些来方妙。乃拔令箭一枝,派遣一个能干的小耗子前去打听。” 过了一时小耗子回报:“各处察访打听已完毕,只有山下庙里米果最多。” 老耗子问:“米有几样?果有几品?” 小耗子说:“米豆成仓,不可胜数。果品有五种,一红枣,二栗子,三落花生,四菱角,五香芋。” 老耗子听了大喜,实时点耗子军前去。乃拔令箭问:“谁去偷米?” 一耗子便接令去偷米。又拔令箭问:“谁去偷豆?” 又一耗子接令去偷豆。然后一一的都各领令去了,只剩了香芋一种,又拔令箭问:“谁去偷香芋?” 只见一个极小极弱的小耗子答应道:“我愿去偷香芋。” 老耗子与众耗见它这样,恐不谙练,且怯懦无力,都不准它去。小耗子说:“我虽年小身弱,却是法术无边,口齿伶俐,机谋深远。我此去管比它们偷得还巧了。” 众耗问:“如何比它们巧呢?” 小耗子说:“我不学他们直接偷。我只要摇身一变,也变成个香芋,混在香芋堆里,使人看不出,听不见,暗暗的用分身法搬运,渐渐的就搬运尽了。岂不是比直接偷硬取的巧些?” 众耗子听了,都说:“妙却妙,只是不知道怎么个变法,你先变个给我们瞧瞧。” 小耗子听了,笑道:“这个不难,等我变来。” 说完摇身就变,竟变了一位最标致美貌的小姐。众耗子忙着笑道:“变错了,变错了!原来说要变果子的,怎么变出了小姐来?” 小耗子现形笑道:“我说你们没见过世面,只认得这果子是香芋,却不知林老爷的小姐才是真正的香玉了。” 771话:嚼舌根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林黛玉听了,翻身要爬起来,按着贾宝玉笑道:“我打烂你的嘴!我就知道你是晃我的。” 说着便拧,拧得宝玉连连求饶说:“好妹妹,饶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我因为闻到妳的香味,忽然想起了这个典故来。” 黛玉笑道:“绕着骂了人,还说是典故了!” 话未说完,只见薛宝钗走进来,笑问:“谁在说典故呢﹖我也要听听。” 黛玉忙着让坐,笑道:“你瞧瞧,还有谁!他绕着骂了人,还说是典故。” 宝钗笑道:“原来是宝兄弟,怨不得他,他肚子里的典故多。只是可惜该用典故的时候,他就偏忘了。今日记得的,前些夜里的芭蕉诗就该记得。眼前倒想不起来,别人冷得那样,你却急得只出汗。这会又有记性了。” 黛玉听了笑道:“阿弥陀佛,到底是我的好姐姐,妳一般也遇见对子了。可知一还一报,不爽不错的。” 忽然听到他房中嚷起来,大家侧耳听了一听,林黛玉先笑道:“这是你妈妈和袭人叫嚷着。那袭人也就罢了,你干妈妈再要认真的排场她,可见老背着晦气了。” 宝玉忙要赶过来,宝钗忙着一把拉住说:“你别和你干妈妈吵才是,她老糊涂了,倒是要让她一步为是。” 宝玉:“我知道了。” 宝玉说完走来,只见李嬷嬷拄着拐棍,在当场地骂着袭人:“忘了本的小娼妇!我抬举起妳来,这会儿我来了,妳却大模大样的躺在炕上,见我来也不理一理。一心只想装狐媚子去哄宝玉,哄得宝玉却不理我,听妳们的话。妳只不过是几两臭银子买来的毛丫头,这屋里妳就作耗,如何能使得!拉妳出去配一个臭小子,看妳还妖精似的哄宝玉不哄?” 袭人先只是说李嬷嬷为她躺着生气,少不得分辨说:“我病了,才出汗蒙着头,才没看见妳老人家。” 后来又听她说哄宝玉、装狐媚、又说配臭小子等话,由不得又愧又委屈,禁不住哭了起来。 宝玉虽然听了这些话,也没有好气,少不得替袭人分辩病了、吃药等话,又说:“妳要是不信,只管去问别的丫头们。” 李嬷嬷听了这话,发起气来,说道:“你只护着那个狐狸精,那里认得我了,叫我问谁去?这里谁还不帮着你呢,谁不是袭人拿下马来的!我都知道那些事。我只和你在老太太跟前讲。你把我丢在一旁,逞着丫头们要逞着我的强。” 一面说一面哭了起来,那时黛玉、宝钗等也走过来劝说:“妈妈,妳老人家担待他们一点就可以了。” 李嬷嬷见她二人来了,便拉住叙诉委屈,将昨日酥酪等事,唠唠叨叨说个不停。可巧凤姐正在上房算完输赢帐,听得后面一片声嚷嚷,便知道是李嬷嬷老毛病犯了,排斥宝玉的人。 正当她输了钱,迁怒于人,便连忙赶过来,拉住了李嬷嬷,笑道:“好妈妈,别生气。老太太才高兴了一日,妳是个老人家,别人高声,妳还要管着他们了;难道妳不知道这里的规矩,在这里嚷起来,难道要叫老太太生气不成?妳只说谁不好,我就替妳打她。我家里烧着滚热的野鸡,快来跟我喝酒去。” 一面说一面拉着走,又叫丰儿:“替你李奶奶拿着拐棍子,擦眼泪的手帕。” 李嬷嬷脚不沾地跟了凤姐走了,一面还说:“我不要这个老命了,越性今天没有了规矩,闹了一场子,自讨个没脸,强如受那娼妇蹄子的气!” 后面宝钗、黛玉随着。见凤姐这般,都拍手笑道:“亏这一阵风来,把那个老婆子吹了去了。” 宝玉点头叹气:“这又不知道是哪里的帐,只挑拣软的排挤。昨天不知道是哪个姑娘得罪了她,全算在袭人的帐上。” 一句未说完,晴雯在旁笑道:“谁又不疯了,得罪她作什么!得罪了她,就要有本事承认,犯不着连累别人!” 袭人一面哭,一面拉着宝玉说:“为我得罪了一个老奶奶,你这会儿又为我得罪这些人,这还不够我受的?还只是牵累别人。” 宝玉见她这般病势,又添了这些烦恼,连忙忍气吞声,安慰她仍旧睡着出汗。又见她汤烧火热,自己守着她歪身在旁边,劝她养着病,别想着些没要紧的事生气。 袭人冷笑:“要为这些事生气,这屋子里一刻还站不得闲。只是天长日久,只管这样可叫人怎么样才好呢?时常我劝你,别为我们得罪人,你只顾一时为我们那样,他们都记在心里,遇着坎儿,说得好听不好听,大家是什么意思?”一面说一面禁不住流泪,又怕宝玉烦恼,只得又勉强忍着。 杂使的老婆子煎了二副药来。宝玉见她才有汗意,不肯叫她起来,自己便端着就枕给她吃了,命令小丫头子们铺着炕。袭人说:“你吃饭不吃饭,到底老太太跟前坐一会,和姑娘们玩一会再回来,我就静静的躺一躺。” 宝玉听了,只有替她解去了簪环,看她躺下,自往上房去。和贾母吃完饭,贾母和那几个老管家嬷嬷斗牌解闷,宝玉记着袭人,便回到房中,见到袭人朦朦睡去。自己要睡,天色尚早。那时晴雯、绮霰、秋纹、碧痕都在寻热闹,找鸳鸯、琥珀等人耍戏去了,独见麝月一个人在外间房里灯下抹骨牌。 宝玉笑问:“妳怎不和她们玩去﹖” 麝月说:“没有钱。” 宝玉:“床底下堆着那些,还不够妳输吗?” 麝月:“都去玩了,这屋里交给谁呢?那一个又病了。满屋里上头是灯,地下是火。那些老妈妈们,老天拔地,服侍了一天,也该叫她们歇歇了;小丫头们也是服侍了一天,这会还不叫她们去玩玩。所以让她们都去吧,我在这里看着。” 宝玉听了这话,公然又是一个袭人。笑道:“我在这里坐着,妳放心去吧。” 麝月说:“你既然在这里,越发不用去了,我们两个说话玩笑岂不是更好?” 宝玉笑道:“我们两个作什么呢?怪没意思的。早上妳说头痒,这会没什么事,我替妳梳头吧。” 麝月听了便说:“就是这样。” 说着将文具镜匣搬来,卸去钗钏,打开头发,宝玉拿了篦子替她一一的梳篦。只梳了三五下,只见晴雯连忙走进来,原是为了取钱,一见了他们两人,便冷笑说:“哦,交杯酒还没有喝,倒上头了!” 宝玉笑道:“妳来,我也给帮妳梳一梳。” 晴雯说:“我没那么大的福气。”说着拿了钱,便摔了帘子出去了。 宝玉在麝月的身后,麝月对镜,二人在镜内相视。宝玉便向镜内笑道:“满屋里就只有她磨牙。” 麝月听了,忙向镜中摆手,宝玉会意。忽听呼的一声帘子响了,晴雯又跑进来问道:“我怎么磨牙呢?我们倒得说说。” 麝月笑道:“妳去妳的吧,又来问人了。” 晴雯笑道:“你又护着。你们在那里瞒神弄鬼的,我都知道。等我捞回本来再说话。”说着,一径出去了。宝玉命麝月悄悄的服侍他睡下,不肯惊动袭人。 宝玉正和宝钗玩笑,忽然听见有人说:“史大姑娘来了。” 宝玉听了,起身就走。宝钗笑道:“等着,我们两个一齐走,瞧瞧她去。” 下了炕,和宝玉一齐来到贾母这边。只见史湘云大笑大说的,见他们两个来,忙问好。林黛玉在旁边,问宝玉:“在哪里?” 宝玉便说:“在宝姐姐家。” 黛玉冷笑:“我说了,亏在哪里绊住,不然早就飞来了。” 宝玉笑道:“只许和妳玩,替妳解闷。不过偶尔去她那里一趟,就说这话。” 林黛玉:“好没意思的话,去不去管我什么事,我又没叫你替我解闷。你以后就不用理我!”说着便赌气回房去了。 宝玉忙跟了上来问道:“好好的又生气了。就算是我说错了,妳到底也还坐在那里,和别人说笑一会,又来自己纳闷。” 林黛玉:“要你管我!” 宝玉笑道:“我自然不敢管妳,只是没有看着妳自己作贱了身子。” “我作贱坏了身子,我死,与你何干!” “这何苦来!大正月里,说死了活了的。” “我偏要说死!我这会就要死!你怕死,你长命百岁的,如何?” 宝玉笑道:“要像只管这样闹,我还怕死了,倒不如死了干净!” “正是了,要是这样的闹,不如死了干净。” “我说我自己死了干净,别听错了话赖人。” 正说着,宝钗走来说:“史大妹妹等你了。”说着便推宝玉走了。黛玉越发气闷,只向窗前流泪。 没两盏茶的工夫,宝玉仍然来了。林黛玉见了,越发抽抽噎噎的哭个不停。宝玉见了这样,知难挽回,打迭起千百样的款语温言来劝慰。不料自己未开口,只见黛玉先说道:“你又来做什么?横竖如今有人和你玩,比我又会念书,又会做,又会写,又会说笑,又怕你生气拉了你去,你又来做什么?死活凭我去罢了!” 宝玉听了,忙上来悄悄的说:“妳这么个明白人,难道连亲不间疏,先不僭后也不知道吗?我虽然胡涂,却明白这两句话。妳先来,我们两个一桌吃,一床睡,她才来的,我岂会为她疏远妳呢?” 林黛玉啐念:“我难道会叫你疏远她?我成了个什么人呢?我为的是我的心。” 宝玉:“我也为的是我的心。难道妳就知妳的心,不知我的心不成?” 黛玉听了,低头一语不发,半日说道:“你只怨人行动嗔怪了你,你再不知道你自己怄人难受。就拿今日天气比,分明今天冷得这样,你怎么倒反把披风脱了呢﹖” 宝玉笑道:“何尝不穿着,见妳一恼,我一暴燥,就脱了。” 林黛玉叹道:“回来伤了风,又该饿着吵吃的了。” 二人正说着,只见湘云走来,笑道:“二哥哥,林姐姐,你们天天一处玩,我好不容易来了,也不理我一理。” 黛玉笑道:“偏是咬舌根爱说话,连个二哥哥也叫出来,只是爱哥哥、爱哥哥的。回来赶围棋,又该妳闹爱三四五了。” 宝玉笑道:“妳要惯了她,明天连你还咬起来了。” 史湘云:“她再不放人一点,专挑人的不好。你自己便比世人好,也不犯着见一个打趣一个。我指出一个人来,你敢挑她,我就服你。” 黛玉忙问是谁。湘云说:“妳敢挑宝姐姐的短处,就算妳是好的。我算是不如妳,她怎么不及妳呢?” 黛玉听了冷笑:“我当是谁,原来是她!我哪里敢挑她呢?” 宝玉不等话说完,连忙用话岔开。湘云笑道:“这一辈子我自然比不上妳。我只保佑着明天得一个咬舌的林姐夫,时时刻刻妳可听爱厄阿弥陀佛,那才现在我眼里。”说得众人一笑,湘云连忙回身跑了。 772话:多姑娘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史湘云跑了出来,怕给林黛玉赶上,宝玉在后面忙着说道:“仔细不要跌倒了!那里就要赶上了。” 林黛玉赶到门前,被宝玉叉手在门框上拦住,笑劝着说道:“饶她这一遭吧。” 林黛玉扳着手说﹕“我若饶过云儿,我就不活了!” 湘云看见宝玉拦住门,料想黛玉不能出来,便站住脚笑道:“好姐姐,饶过我这一遭吧!” 恰巧薛宝钗来到湘云的身后,也笑道:“我劝妳们两个看在宝兄弟的份上,都放开手吧!” 黛玉说:“我不依。你们是一气的,想戏弄我不成吗?” 宝玉劝道:“谁敢戏弄妳?妳不打趣她,她焉敢说妳!” 四个人正难分难解,有人来请吃饭,才往前边来。那天掌灯时分,王夫人、李纨、凤姐、迎春、探春、惜春等人都往贾母这边来,大家闲话了一回,就各自就寝。 湘云仍往黛玉房中安歇。宝玉送她们二人到房间,那天已经二更多时,袭人来催了几次,宝玉才回到自己的房间睡。到了次日天明,宝玉便披衣提鞋往黛玉的房间。进去看的时候,却不见紫鹃、翠缕二人,只看见她们姊妹两个人还睡卧在床上。林黛玉严严密密裹着一幅杏子红绫被,安稳合目睡着。史湘云却一把青丝拖在枕畔,被子齐胸,一弯雪白的膀子光在被外,又带着两个金镯子。 宝玉见了叹道:“睡觉还是不老实!等会风吹了,又嚷着肩窝疼了。” 一面说一面轻轻的替她盖上。黛玉早已经醒了,觉得有人,就猜着是宝玉,翻身一看,果然如她所料想的。说道:“你这么早就跑过来做什么?” 宝玉笑道:“这时候还早吗?妳起来瞧瞧。” 黛玉:“你先出去,让我们起来。”宝玉听了,转身走出外边。 黛玉起来叫醒湘云,二人都穿了衣服。宝玉又进来,坐在镜台的旁边,只见紫鹃、雪雁进来服侍梳洗。湘云洗了脸,翠缕便拿残水要泼,宝玉说:“站着,我顺势洗了,省得又过去费事。”说着便走过来,弯腰洗了两把。 紫鹃递过去香皂,宝玉:“这盆里的就不少,不用搓了。”再洗了两把,便要手巾。 翠缕说:“还是这个毛病,要多久才能改。” 宝玉也不理,连忙的要过青盐擦了牙,漱了口。看见湘云已经梳完了头,便走过来笑道:“好妹妹,替我梳头吧。” 湘云:“这可不能。” 宝玉笑道:“好妹妹,妳以前是怎么替我梳了呢?” “如今我忘了,怎么梳呢?” “横竖我不出门,又不带冠子勒子,不过打几根散辫子就完了。” 贾宝玉说着,又千妹妹万妹妹的哀求。湘云只有扶过他的头来,一一梳篦。在家不戴冠,只将四围短发编成小辫,往顶心发上归了总,编了一根大辫子,红绦结住。从发顶到辫梢,一路四颗珍珠,下面有金坠脚。 湘云一面编着,一面说道:“这珠子只有三颗,这一颗不是的。我记得是一样的,怎么少了一颗?” 宝玉:“丢了一颗。” “必定是外头掉了,不防被人拣了去,倒便宜了他。” 黛玉一旁洗手冷笑:“也不知道是真丢了,还是给了人镶什么戴去了!”宝玉不答。 因为镜台两边都是妆奁等物,顺手拿起来赏玩,不觉又顺手拈了胭脂,想要往口里送,又怕史湘云说。正在犹豫之间,湘云果然在身后看见,一手掠着辫子,便伸手来啪的一下,从手中将胭脂打落,说道:“这不长进的毛病,要多久才能改?” 话未说完,只见袭人进来,看见这般光景,便知是梳洗过了,只得回来自己梳洗。忽然见宝钗走来问:“宝兄弟去哪呢?” 袭人含笑:“宝兄弟哪里还有在家里的工夫?” 宝钗听了,心中明白。又听袭人叹道:“姊妹们和气,也有个分寸礼节,也没个黑家白日闹的!凭人怎么劝,都是耳旁风。” 宝钗听了,心中暗忖:“倒别看错了这个丫头,听她说话,倒有些见识。” 宝钗便在炕上坐了,慢慢的闲言中套问她年纪、家乡等语。留神窥察,其言语志量,深可敬爱。 过不久,宝玉来了,宝钗才出去。宝玉便问袭人:“怎么宝姐姐和妳说得这么热络,见我进来就跑了?” 问一声不答,再问时,袭人才说:“你问我吗?我哪里知道你们的缘故。” 宝玉听了这话,见她脸上气色非往日可比,便笑道:“怎么动了真气?” 袭人冷笑:“我哪里敢动气?只是从今以后别进这屋子了。横竖有人服侍你,再不必来指使我。我仍旧回去服侍老太太。”一面说,一面便在炕上合眼倒下。 宝玉见了这般景况,深为骇异,禁不住赶来劝慰,那袭人只管合了眼不理。宝玉没了主意,见麝月进来,便问道:“妳姐姐怎么呢?” 麝月说:“我怎么知道?问你自己便明白了。” 宝玉听了,呆了一回,自觉无趣,便起身叹道:“不理我罢了,我也去睡。” 说着便起身下炕,到自己床上歪着睡下去了。袭人听他半日无动静,微微的打鼾,料他睡着了,便起身拿一领斗蓬来,替他刚压上,只听忽的一声,宝玉便掀过去,也仍合目装睡。 袭人明知其意,便点头冷笑:“你也不用生气,从此以后我只当哑子,再不说你一声,如何?” 宝玉禁不住起身问:“我又怎么呢?妳又劝我。妳劝我也罢了,刚才又没见妳劝我,一进来妳就不理我,赌气睡了。我还摸不着是为什么,这会妳又说我恼了。我何尝听见妳劝我什么来着。” 袭人说:“妳心里还不明白?还等我说吗?” 正闹着,贾母派人来叫他吃饭,才往前边来。胡乱吃了半碗,仍回到自己的房中。只见袭人睡在外头炕上,麝月在旁边抹骨牌。宝玉知道麝月与袭人亲近,一并连麝月也不理,揭起软帘往里间来,麝月只得跟进来。宝玉便推她出去说:“不敢惊动妳们。” 麝月只有笑着,唤两个小丫头进来。宝玉拿一本书,歪着看了半天,因为要茶,抬头只见两个小丫头站着,一个大些的生得十分水秀。宝玉便问:“妳叫什么名字?” 那丫头便说:“叫蕙香。” 宝玉便问:“是谁起的?” “我原本叫芸香的,是花大姐姐改了蕙香。” “正经该叫晦气罢了,什么蕙香呢?” 宝玉又问:“妳的姊妹几个?” “四个。” “妳第几?” “第四。” 宝玉说:“明天就叫四儿,不必什么蕙香、兰气的。哪一个配比这些花,没的玷辱了好名好姓。”一面说一面命她倒了茶来喝。袭人和麝月在外间听了,抿嘴而笑。 那个贾琏,只要离开了凤姐便要找事做,独寝了两夜,便十分的难熬,便暂将小厮们内有清俊的选来出火。不料到荣国府内有一个极不成器破烂酒头厨子,名叫做多官,人见他懦弱无能,都叫他为多浑虫。 因为他自小父母替他在外娶了一个媳妇,今年方二十来岁的年纪,生得有几分姿色,看见的人无不羡爱。但她生性轻浮,最喜拈花惹草,多浑虫又不理她,只是有酒有肉有钱,便诸事都不管了,所以荣、宁二府的人都得入手。 因为这个媳妇美貌异常,轻浮无比,众人都叫她为多姑娘。如今贾琏在外煎熬,以前也曾见过这个媳妇,失过魂过,只是因为内惧娇妻,外惧娈宠,不曾下得了手。 那多姑娘也曾有意于贾琏,只恨没空,今听说贾琏挪在外书房来,她便没事走两趟去招惹。惹得贾琏像是饥鼠一般,和心腹的小厮们计议,合同遮掩谋求,以金帛相许。小厮们哪有不允许之理,况且和这媳妇是好友,一说便成。 该夜二鼓入定,多浑虫醉昏在炕上,贾琏便溜了来相会。进门一见多姑娘的姿态,早已经魄飞魂散,也不用情谈款叙,便宽衣动作起来。谁知道这媳妇有天生的奇趣,一经男子挨身,便觉得遍身筋骨瘫软,使男子如卧在绵上;更兼**浪言,男子遇到她,哪顾得了那么多,贾琏恨不得连身子都化在她的身上。 那媳妇故作浪语,说道:“你家女儿出花儿,供着娘娘,你也该忌两日,倒为我脏了身子,快离了我这里吧!” 贾琏一面大动,一面喘吁吁答道:“妳就是娘娘,我哪里管什么娘娘?” 那媳妇越浪,贾琏越是丑态毕露。事情完毕,两个人又海誓山盟,难分难舍,此后成了相契。 十二日后送回了娘娘,合家祭天祀祖,还愿焚香,庆贺放赏已经完毕。贾琏又搬进卧室,见到了凤姐,正是俗语说的新婚不如远别,更有无限的恩爱。 隔天早起,凤姐往上屋去,平儿收拾贾琏在外的衣服,不料从枕套中抖出一缕青丝来。平儿会意,忙拽在袖内,便走到这边房里,拿出头发来,向贾琏笑道:“这是什么?” 贾琏看见,忙着抢上来要夺取。平儿便跑,被贾琏一把揪住,按在炕上,掰手要夺,口里笑道:“小蹄子,妳不趁早拿出来,我把妳膀子给折了。” 平儿笑道:“你就是没良心的。我好意瞒着她来问你,你倒狠!等她回来我告诉她,看你怎么办。” 贾琏听了,连忙陪笑求道:“好平儿,还给我吧!我不再使狠了。” 一语未说完,只听到凤姐声音进来。贾琏听见,松了手,平儿只是刚起身,凤姐已经走进来,命令平儿快开匣子,给太太找东西。平儿忙答应了找时,凤姐见到了贾琏,忽然想起来,便问平儿:“拿出去的东西,都收进来了吗?” 平儿说:“收进来了。” 凤姐:“可有少了什么没有?” “我也怕丢下一两件,仔细的查了查,一点也没有少。” “没有少就好,只是别多出来了?” 平儿笑道:“不丢就万幸了,谁还多添出些东西来呢?” 凤姐冷笑:“这半个月难保干净,有丢失的东西,像戒指、汗巾、香袋,再来像头发、指甲这些东西。” 一席话说得贾琏脸都黄了。贾琏在凤姐身后,只望着平儿杀鸡抹脖使出眼色。平儿只装作看不见,笑道:“怎么我的心就和奶奶的心一样,我就怕有这些东西,留神搜了一搜,竟一点破绽也没有。奶奶不信时,那些东西我还没收了,奶奶亲自翻寻一遍吧。” 凤姐笑道:“傻丫头,他便有这些东西,那里就叫我们翻着了?”说着就找东西去了。 773话:呕气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平儿指着贾琏的鼻子,晃着头笑道:“这件事怎么谢我呢?” 使得贾琏身痒难挠,跑上来搂着,心肝肠肉乱叫乱谢。平儿仍然拿了头发笑道:“这是我一生的把柄了。好就好,不好就抖露出来这件事。” 贾琏笑道:“妳只要好生收着,千万别叫她知道。” 口里说着,看着她不防,便抢了过来,笑道:“妳拿着始终是个祸患,不如我烧了它了事。”一面说着,一面便塞在靴里。 平儿咬着牙说:“你这没良心的东西,过了河就拆桥,明天还想要我替你撒谎?” 贾琏见她娇俏动情,便搂着求欢,被平儿夺手跑了,急得贾琏弯着腰恨道:“死小贱妇!一定是浪上人的火来,她又跑了。” 平儿在窗外笑道:“我浪我的,谁叫你动火了?难道图你受用一回,叫她知道了,又不想见我。” 贾琏说:“妳不用怕她,等我性子上来,把这醋罐打个稀烂,她才认得我的本性。她防我像防贼似的,只许她同男人说话,不许我和女人说话,我和女人略接近些,她就怀疑;她不论小叔子、侄儿,大的小的男人,说说笑笑,就不怕我吃醋了。以后我也不许她去见男人!” 平儿说:“她吃醋你忍得,你吃醋她可忍不得。她原来行的正走的正;你一行动便有坏心,连我也不放心了,更别说她了。” 贾琏:“妳们两个一口贼气。都是妳们行的是,我只要行动都有坏心。迟早妳们都会死在我手里!” 一句话未说完,凤姐走进院来,因见到平儿在窗外,就问道:“要说话两个人不在屋子里说,怎么跑出一个人来了,你们隔着窗子说话,是什么意思?” 贾琏在窗内说道:“妳可以问她,倒像屋子里有老虎要吃她呢?” 平儿:“屋里一个人都没有,我在他跟前作什么?” 凤姐笑道:“正是没有人才好了。” 平儿听了便说:“这话是说我吗?” 凤姐笑道:“不是说妳说谁?” 平儿:“别指望我会说出好话来。” 说着,也不打帘子,也不让凤姐,自己先摔帘子进来,往那边去。凤姐自掀帘子进来:“平儿疯了。这蹄子认真想要降伏我,仔细你的皮要绷紧了!” 贾琏听了,已经倒在炕上,拍手笑道:“我竟然不知道平儿这么厉害,从此我倒是服了她。” 凤姐:“都是你惯她的,我只和你说!” 贾琏听了忙说:“妳们两个不合,又拿我来作中间人。我要躲开妳们两人。” 凤姐:“我看你躲到哪里去。” “我就来。” “我有话和你商量。” 贾琏听凤姐说有话商量,止步问是何话。凤姐说:“二十一日是薛妹妹的生日,你到底想怎么样呢?” 贾琏:“我怎么知道要怎么样?妳连多少大生日都处理过了,这会儿倒没有了主意吗?” 凤姐:“大生日处理,是有一定的例子在那里。如今她这个生日,大又不是,小又不是,所以我和你商量。” 贾琏听了,低头想了半天:“妳今天胡涂了。现有例子,那林妹妹就是个例子。往年怎么给林妹妹过的,如今也照样给薛妹妹做了就是。” 凤姐听了冷笑:“我难道连这个也不知道吗?我原本也是这么想。但是昨天听见老太太说,问起大家的年纪生日,听见薛大妹妹今年十八岁,虽然不是整生日,也算是将笄之年。老太太说要替她做生日,想若果真替她做,自然比往年与林妹妹做的不同。” 贾琏:“既然如此,那就比林妹妹的多增加一些。” 凤姐:“我也是这么想着,所以问你的口气。我若私自添了东西,你又怪我不告诉你明白。” 贾琏笑道:“罢了,罢了!这空头情我不领。妳不盘察我就够了,我还怪妳?”说着一径离去了。 晚间湘云更衣的时候,便命令翠缕把衣包打开收拾,都包了起来。翠缕说:“忙什么,等回去的日子再收拾也不迟。” 湘云说:“我明天一早就走。在这里做什么?看人家的鼻子眼睛,什么意思?” 宝玉听了这话,赶忙近前拉她说道:“好妹妹,妳错怪了我,林妹妹是个多心的人。别人分明知道,不肯说出来,也皆因为怕她恼火。谁知道妳不防头就说了出来,她岂不恼妳。我是怕妳得罪了她,所以才使眼色。妳这会儿恼火我,不但辜负了我,而且反倒委屈了我。若是别人,那哪怕他得罪了十个人,与我何相干呢?” 湘云摔手说:“你那花言巧语别望着我说。我不是你的林妹妹,别人说她,拿她取笑都使得,只有我说了就不是。我原不配说她,她是小姐主子,我是奴才丫头,得罪了她,万使不得。” 宝玉急的说道:“我倒是为了妳,反而变了不是。我要是有外心,立刻就化成灰,叫万人践踏!” 湘云:“大正月里,少信嘴胡说。这些没要紧的恶誓、散话、歪话,说给那些小性儿、行动爱恼的人、会治你的人听去!别叫我念你。”说着直接到贾母的房里,忿忿的躺着去了。 宝玉没趣,只有又来找林黛玉。刚到门坎前,黛玉推出来,将门关上。宝玉又不了解何意,在窗外只是低声叫着:“好妹妹。”黛玉不理他。 宝玉只是呆呆的站着。黛玉以为他回去了,便起来开了门,只见宝玉还站在那里。黛玉反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再关门,只有抽身上床躺着。宝玉进来问道:“凡事都有个缘故,妳说出来,人也不委屈。为何好好的就恼火了,终究是什么缘故引起的?” 黛玉冷笑:“你问得我倒好,我也不知为什么。我原是给你们取笑的,拿着我比戏子取笑。” 宝玉:“我并没有比妳,我并没有笑,为什么恼火我呢?” 黛玉说:“你还要比?你还要笑?你不比不笑,比人家比了笑了的还厉害了!”宝玉听说,无可分辨,不出一声。 黛玉又说:“你为什么给云儿使眼色?这安的是什么心眼?莫不是她和我玩,她就自轻自贱了?她原是公侯的小姐,我原是贫民的丫头,她和我玩,若我回了口,岂不是她惹人轻贱呢?是这个主意不是?这却也是你的好心,只是那一个偏又不领情,一般人也恼火了。你又拿我作情,倒说我使小性子,行动肯恼。你又怕她得罪了我,我恼她?我恼她与你何干?她得罪了我,又与你何干?” 宝玉才知道刚才与湘云私谈,她也听见了。细想自己原为她们二人生隙,在中间调和,不料没有调和成功,反而已经落了两处的贬谤。因此越想越无趣,再细想眼下劝不过这两个人,自己便转身回房来。林黛玉见他离去了,便知道无趣,赌气离去,一言不发,不禁自己越发添了气,便说道:“这一去,一辈子也别来,也别说话了!” 宝玉不理,回房躺在床上,只是眼瞪瞪的。袭人深知原委,不敢说,宝玉冷笑:“管谁什么相干?” 袭人见这话不是往日口吻,笑道:“这是怎么说?好好的大正月里,娘儿们、姊妹们都是欢欢喜喜的,你又怎么落得这样的光景呢?” 宝玉冷笑:“她们娘儿们、姊妹们喜欢不喜欢,也与我无关。” 袭人笑道:“她们既然随和,你也随和,岂不是大家彼此都有趣。” 宝玉:“什么是大家彼此?她们有大家彼此吗?我是赤条条的来去无牵挂。”谈到此话,不自觉泪下。 袭人见此光景,不敢再说。宝玉细想这一句的意味,不禁大哭起来,翻身起来到书桌前,提笔写下:“你证我证,心证意证。是无有证,斯可云证。无可云证,是立足境。”心中自得,便上床睡了。 黛玉见宝玉此番去了,以找袭人为由,来看动静。袭人回笑:“已经睡了。” 黛玉听说,便要回去。袭人笑道:“姑娘请站住,有一个字帖,妳瞧瞧是什么话。” 便将方才那曲子与偈语悄悄拿来,递给黛玉看。黛玉看了,知道是宝玉一时感忿而作,不觉得可笑可叹,便向袭人说:“作的是玩意,没什么关系。”说完便携回去房,给湘云同看。 次日又给宝钗看,宝钗看其词曰:“无我原非你,从他不解伊。肆行无碍凭来去。茫茫着甚悲愁喜?纷纷说甚亲疏密?从前碌碌却因何?到如今,回头试想真无趣!” 忽然有人报,娘娘差人送出一个灯谜,命大家去猜。四人听说,来到贾母的上房。只见一个小太监,拿了一盏四角平头白纱灯,专为灯谜而制,上面已经有一个灯谜,众人都争看乱猜。小太监又下谕说道:“众小姐猜着了,不要说出来,每人只能暗暗的写在纸上,一齐送进宫去,娘娘亲自验证是否正确。” 宝钗等人听了,近前一看,是一首七言绝句,并没有什么新奇,口中少不得称赞,只是说难猜,故意寻思,其实一见就猜着了。宝玉、黛玉、湘云、探春四个人也都解了,各自暗暗的写了。 “大哥有角只八个,二哥有角只两根。大哥只在床上坐,二哥爱在房上蹲。” 众人看了,大发一笑。贾环只有告诉太监说:“一个枕头,一个兽头。” 贾母对贾政笑道:“你在这里,他们都不敢说笑,倒叫我闷得发慌。你要猜谜,我便说一个给你猜,猜不着是要罚的。” 贾政笑道:“自然要罚。若猜着了,也是要领赏的。” 贾母说:“这是自然。”说着便念道:“猴子身轻站树梢。打一个果名。” 贾政已经知道是荔枝,便故意乱猜别的,罚了许多东西,然后才猜着,也得了贾母的东西。然后他也念一个给贾母猜:“身自端方,体自坚硬。虽不能言,有言必应。打一个用物。 说完便悄悄的说给宝玉。宝玉意会,又悄悄的告诉了贾母。贾母想了想,果然不差,便说:“是砚台。” 贾政笑道:“到底是老太太,一猜就是。” 贾母说:“你瞧瞧那屏上,都是她姊妹们做的,再猜一猜给我听。” 774话:黛玉葬花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贾政起身走到屏风面前,只见头一个写着:“能使妖魔胆尽摧,身如束帛气如雷。一声震得人方恐,回首相看已化灰。” 贾政说:“这是炮竹。” 宝玉回答:“是。” 贾政又看道:“天运人功理不穷,有功无运也难逢。因何镇日纷纷乱?只为阴阳数不同。” 贾政说:“是算盘。” 迎春笑道:“是。” 又往下看:“阶下儿童仰面时,清明妆点最堪宜。游丝一断浑无力,莫向东风怨别离。” 贾政:“这是风筝。” 探春笑道:“是。” 又看:“前身色相总无成,不听菱歌听佛经。莫道此生沉黑海,性中自有大光明。” 贾政:“这是佛前海灯。” 惜春笑答:“是海灯。” 贾政心里沉思:“宝玉所作的爆竹,乃是一响就散之物。迎春所作的算盘,是打动乱如麻;探春所作的风筝,是飘飘浮荡之物;惜春所作的海灯,一发清净孤独。今天是上元佳节,怎么都作出这种不祥之物做为谜底呢?” 他心里愈想愈闷,因为在贾母的面前,不敢形露于色,只有勉强的往下看去。只见后面写着七言律诗一首,是薛宝钗所作的,随口念道:“朝罢谁携两袖烟?琴边衾里总无缘。晓筹不用鸡人报,五夜无烦侍女添。焦首朝朝还暮暮,煎心日日复年年。光阴荏苒须当惜,风雨阴晴任变迁。” 贾政看完,心里自忖:“此物还倒有限。只是小小之人作此词句,更觉得不祥,看来都不是福寿之辈。” 那一日,正当三月中,早饭之后,贾宝玉走到沁芳闸桥桃花底下一块石上坐着,只见一阵风吹过,把树头上桃花吹下一大半来,落得满身满书满地皆是。宝玉要抖下来,恐怕脚步践踏了,只有兜着那花瓣,来到池边,抖在水池里面。那花瓣浮在水面,飘飘荡荡,竟流出了沁芳闸去。 回来看见地上还有许多的花瓣,宝玉正在踟蹰之间,只听到背后有人说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宝玉一回头,是林黛玉来了,她肩上担着花锄,锄上挂着花囊,手内拿着花帚。宝玉笑道:“好,好,来吧!把这些花扫起来,撂在那水里。我才撂了好些在那里了。” 黛玉说:“撂在水里不好。你看这里的水干净,一流出去,有人家的地方脏的臭的混在一起,仍旧把花糟蹋了。那畸角上我有一个花冢,如今把它扫了,装在这绢袋里,拿土埋上,日子久只不过随土化了,岂不干净。” 宝玉听了,喜不自禁:“待我放下书,帮妳来收拾。” 黛玉问:“什么书?” 宝玉便说道:“不过是《中庸》、《大学》。” “你又在我面前弄鬼呢?” “好妹妹,若论妳,我是不怕的。妳看了,好歹别告诉人。这真的是好文章,妳看了,连饭也不想吃了。” 一面说一面递了过去。黛玉把花具都放下,接书来瞧,从头看起,越看越爱看,不过一顿饭的工夫,将十六出都已经看完,觉得词藻警人,余香满口。虽看完了书,却只管出神,心中还默默的记诵。 宝玉笑道:“妹妹,妳说好不好?” “果然有趣。” “我就是个多愁多病身,妳就是那个倾国倾城貌。” 黛玉听了,不自觉的带腮连耳通红,顿时直竖起两道似蹙非蹙的眉头,瞪了两只似睁非睁的眼,微腮带怒,薄面含嗔,指着宝玉说道:“你这该死的胡说!好好的把这淫词艳曲弄了来,还学了这些混话来欺负我。我告诉舅舅、舅母去。” 说到欺负两个字上,早又把眼睛圈红了,转身就走。宝玉忙着向前拦住说道:“好妹妹,千万饶我这一次!是我说错了话。我若有心欺负妳,明天我掉在池子里,教癞头鼋给吞了去,变成个大王八,等妳明天做了一品夫人、病老归西的时候,我往妳坟上替妳驮一辈子的碑。” 说得黛玉嗤的一声笑了。一面揉着眼,一面笑道:“唬人也用这种调子,你还只管胡说。呸!原来是苗而不秀,是个银样镴枪头。” 宝玉听了笑道:“妳这个呢?我也告诉别人去。” 黛玉笑道:“你说你会过目成诵,难道我就不能一目十行吗?” 宝玉一面收书一面笑道:“正经地快把花埋了吧,别提那个了。” 二人便收拾落花,正才要掩埋妥当,只见袭人走来,说道:“哪里没找着,你在这里摸鱼。那边大老爷身体不好,姑娘们都过去请安,老太太叫你回去。快回去换衣裳吧!”宝玉听了,忙拿了书,别了黛玉,和袭人回房换衣服。 宝玉被袭人找回房去,看见鸳鸯歪在床上看着袭人的针线,见宝玉来了,便说道:“你往哪里去呢?老太太等着你了,叫你过去那边请大老爷的安。还不快换了衣服走。” 袭人便进房去取衣服。宝玉坐在床沿上,褪了鞋等靴子穿的工夫,回头看见鸳鸯穿着水红绫子袄,青缎子背心,束着白绉绸汗巾,脸向内侧低着头看针线,脖子上戴着花领子。宝玉便把脸凑在她脖子上,闻那粉香油气,禁不住用手摩挲,她的白皙不在袭人之下。 宝玉便像猴上身笑道:“好姐姐,把妳嘴上的胭脂赏我吃了吧。”一面说着,一面扭动屁股糖似的黏在身上。 鸳鸯便叫道:“袭人,妳出来瞧瞧。妳跟着他一辈子,妳也不劝劝,他还是这么样的德性。” 袭人抱了衣服出来,向宝玉说:“你左劝也不改,右劝也不改,你到底是怎么样?你再这样下去,这个地方可就难住了。”一边说一边催他穿了衣服,和鸳鸯前往去见贾母。 见过贾母,走出外面,宝玉刚想要上马,只见贾琏请安回来了,正下马,二人对面,彼此问候了两句话。只见旁边走出一个人来,请宝叔安。宝玉看了,只见这个人容貌长脸,长挑身材,年纪只有十八九岁,生得着实斯文清秀,倒也十分面善,只是想不起是哪一房的,叫什么名字。 贾琏笑道:“你怎么发呆了,连他也不认得吗?他是后廊上住的五嫂的儿子芸儿。” 宝玉笑道:“是了,是了,我怎么就忘了。” 这个贾芸伶俐乖觉,笑道:“俗语说的,摇车里的爷爷,拄拐的孙子。山高高不过太阳,只是我父亲没了,这几年也没有人照管教导。如果宝叔不嫌侄儿蠢笨,认作儿子,那就是我的造化了。” 宝玉笑道:“明天你闲了,只管来找我,别和他们鬼鬼祟祟的。这会我不得闲。明天你到书房里来,我和你说话,我带你园里玩耍去。” 贾芸出了荣国府回家,一路思量,想出一个主意来,便一径往他母舅卜世仁家来。原来卜世仁现在开香料铺,方才从铺子里来,忽然见贾芸进来,彼此见过了,问他什么事跑来了。 贾芸笑道:“有件事求舅舅帮衬帮衬。我现在有一件要紧的事,要用些冰片、麝香使用,好歹舅舅每样赊四两给我,八月里按数送银子来。” 卜世仁冷笑:“休提赊欠一事。前阵子也是我们铺子里一个伙计,替他的亲戚赊了几两银子的货,至今还没有还上。因此我们大家赔了钱,立了合同,不许再替亲友赊欠。谁要犯了这个错,就要罚他二十两银子,还要赶出铺子。况且如今这个货也短缺,你就拿现银子到我们这种不三不四的小铺子里来买。何况你哪有什么正经事,不过赊了去又是胡闹。” 贾芸笑道:“舅舅说得倒干净。我父亲没的时候,我年纪又小,不懂事。后来听见我母亲说,都亏舅舅们在我们家出主意,料理的丧事。难道舅舅就不知道,还有一亩田、两间房是我不成器,花不成的吗?巧媳妇做不出没有米的粥来,你叫我要怎么样呢?还亏是我了,要是别人,死皮赖脸的三日两头儿来缠着舅舅,要三升米二升豆子的,舅舅也就没法子了。” 卜世仁说:“我的儿,舅舅要是有,还不是你该有的。我天天和你舅母说,只愁你没有算计。前日子我出城去,撞见了你们三房里的老四,骑着大黑驴,带着四五辆车,有四五十个和尚、道士,往家庙里去。他那里能干,就有这样的好事到他手里了。” 贾芸听他唠叨不堪,便起身告辞。卜世仁说:“怎么走的急得这样,吃了饭再回去吧。” 一句话未完,只听见他娘子说道:“你又胡涂了。说着没有米,这里买了半斤面来下给你吃,这会还装胖了。留下外甥难道挨饿不成?” 卜世仁:“再买半斤来添上就是了。” 他娘子便叫女儿:“银姐,往对门的王奶奶家去问,有钱借二三十个,明天就送过来。” 夫妻两个人说话,贾芸说了几个不用费事,就走得无影无踪了。 775话:红玉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贾芸赌气离开了母舅家门,心里正烦恼,一边想,一边低头只管走着,没料到一头就碰在一个醉汉身上,把贾芸吓了一跳。那醉汉骂道:“肏你妈的!瞎了眼睛了,竟碰起我来了。” 贾芸忙着要躲,被那醉汉一把抓住,对面一看,不是别人,却是隔壁邻居的倪二。原来这个倪二是个泼皮,专放高利贷,在赌博场吃闲钱,专爱喝酒打架。如今正从债主人家要来了利息钱,喝醉酒回来,不料被贾芸碰了一头,正没有好气,抡拳就要打。 只听那人叫道:“老二住手!是我冲撞了你。” 倪二听见是熟人的声音,将醉眼睁开时,看见是贾芸,连忙把手松了笑道:“原来是贾二爷,我该死,真该死。这会儿你往哪里去?” 贾芸:“告诉你不得,平白的又讨了个没趣。” 倪二说:“不妨不妨,有什么不平的事,告诉我,我替你出气。这三街六巷,凭他是谁,有人得罪了我醉金刚倪二的街坊,管叫他人离家散!” 贾芸:“老二,你且别生气,听我告诉你这个缘故。”说着,便把卜世仁一段事告诉了倪二。 倪二听了大怒:“要不是令舅,我便骂不出好话来,真是气死我倪二。也罢,你也不用愁烦,我这里现有几两银子,你若要用什么,只管拿去买办。但只有一件,你我作了这些年的街坊,我在外头有名放帐的,你却从没有和我张过口。也不知你是厌恶我是个泼皮,怕低了你的身分;也不知是你怕我难缠,利息钱重。若说怕利息钱重,这银子我是不要利息钱的,也不用写文约;若说是怕低了你的身分,我就不敢借给你了,我们各自走开。”一面说一面果然从搭包里掏出一卷银子来。 贾芸心里想:“平日倪二虽然是个泼皮无赖,却因人而使,颇有侠义之名。若今日不领他这个情,怕他气了,倒恐怕生事。不如借了他的钱,改日加倍奉还给他也就罢了。” 想毕,笑道:“老二,你果然是个好汉,我何曾不想着你,向你张口。但只是我见你所相结交的,都是些有胆量的有作为的人,像我们这等无能为的你倒不理。我若和你张口,你岂肯借给我。今日既蒙盛情,我怎么敢不领情?回家按例写了文约过来便是了。” 倪二大笑:“好会说话的人,我却听不上这话。既说相与结交四个字,如何又放帐给他,使他图赚的利息钱。既然把银子借给他,图他的利息钱,便不是相与结交了。闲话也不必讲,这里是十五两三钱的银子,你便拿去买东西。不需要写什么文契,趁早把银子还给我,让我放给那些有指望的人使去。” 贾芸听了,一面接了银子,一面笑道:“我便不写罢了,有何着急的。” 倪二笑道:“这才是了。天色黑了,也不让茶让酒,我还到那边有点事情,你请回吧。我还求你带个信给舍下,叫她们早些关门睡吧,我不回家去了。倘若有要紧事,叫我们女儿明天一早到马贩子王短腿家来找我。” 贾芸偶然碰到了这件事,心中也十分的稀罕,想那倪二倒果然有些意思,只怕他是一时醉中慷慨,到明日加倍的要起来,那该怎么处置,心里犹豫不决。忽然想道:“不妨,等那件事成了,也可以加倍还给他。” 一直走到钱铺里,将那银子称了称,十五两三钱。贾芸见倪二没有撒谎,心里越发欢喜,收了银子来到家门,先到隔壁将倪二的信捎了给他娘子知道,才回家来。看见他的母亲在炕上拈线,见他进来,便问哪里去了一天。贾芸恐怕他母亲生气,便不说起卜世仁的事来,只说在西府里等琏二叔来。 隔天一早起来洗了脸,便出南门,大香铺里买了冰、麝,便往荣国府来。打听贾琏出了门,贾芸便往后面来,来到贾琏院门前,只见几个小厮拿着大高笤帚在那里扫院子。忽然见周瑞家从门里出来叫小厮们:“先别扫,奶奶出来了。” 贾芸忙上去笑问:“二婶往哪里去?” 周瑞家说:“老太太叫,想必是裁什么尺头。” 只见一群人簇拥着凤姐出来了。贾芸深知凤姐喜欢奉承、崇尚排场,恭恭敬敬抢上来请安。凤姐连正眼也不看,仍然往前走着,只问他母亲好:“怎么不来我们这里逛逛呢?” 贾芸:“只是身子不太好,倒时常记挂着婶婶,要来瞧瞧,又不能来。” 凤姐笑道:“你可是撒谎,不是我提起她来,你就不说她想我了。” 贾芸笑道:“侄儿不怕雷打了,敢在长辈前撒谎吗?昨天晚上还提起婶婶,说婶婶身子生得单弱,事情又多,亏婶婶好大精神,竟料理得周周全全。要是差一点的,早就累得不知道怎么样了。” 凤姐听了满面是笑,不由得便止了步:“怎么好好的你娘儿两个在背地里嚼起我来?” 贾芸:“有个缘故,只因为我有个极好的朋友,家里有几个钱,现在开香铺。只因为他身上捐着个通判,前阵子选了云南不知道在哪一处,连家眷一齐带去,他收了香铺在这里也不开了。便把账物攒了一攒,该给人的给人,该贱发的贱发了,像这细贵的货,都分着送了亲朋好友。他就一共送了我四两冰片、四两麝香。” “我就和我母亲商量,若要转买,不但卖不出原价,而且谁家拿这些银子买这个作什么,便是很有钱的大家子,也不过使个几分几钱就挺折腰了;若说要送人,也没有人配使这些,倒叫他一文不值半文转卖了。因此我就想起婶婶,往年间我还见婶子大包的银子买这些东西了。别说今年贵妃进了宫,就是这个端阳节下,不用说这些香料自然是比往常加上十倍的用。因此想来想去,只有孝顺婶娘才合适,才不算糟蹋这东西。”一边说一边将一个锦匣举起来。 凤姐正是要办端阳的节礼、采买香料药饵的时节,忽见贾芸如此一来,听了这一篇话,心下又是得意又是喜欢,便命丰儿:“接过芸哥提来的,送回家去,交给平儿。” 又说道:“看着你这样知好歹,难怪你叔叔常提起你,说你说话也明白,心里有见识。” 因昨日见了宝玉,贾芸吃了饭便又进来,只见茗烟、锄药两个小厮下象棋,为夺车正在拌嘴;还有引泉、扫花、挑云、伴鹤四五个人,在房檐上掏小雀儿玩。贾芸进入院内,把脚一跺,说道:“猴头们淘气,我来了。” 众小厮看见贾芸进来,都才散了。贾芸进入房内,便坐在椅子上问:“宝二爷没下来吗?” 茗烟说:“今天总没有下来。二爷想说什么,我替你去哨探哨探。”说着便出去了。 贾芸来到绮霰斋打听宝玉,谁知道宝玉一早便往北静王府里去了。贾芸便呆呆的坐到晌午,打听凤姐回来,便写个领票来领对牌。到了院外,命人通报了,彩明走了出来,一并连对牌交给了贾芸。贾芸接了,看那批上银数批了二百两,心中喜不自禁,翻身走到银库上,交给收牌票的,领了银子。回家告诉他母亲,自然是母子各自欢喜。次日贾芸先找了倪二,将前银按数还给他。 贾宝玉拿了碗向茶壶去倒茶。只听背后说道:“二爷小心烫了手!让我们来倒。” 一个丫头一面说一面走上来,接了碗过去。宝玉倒吓了一跳:“妳在哪里的?忽然来了,吓了我一跳。” 那丫头一面递茶,一面说:“我在后院子里,才从里间的后门进来,难道二爷就没有听见脚步响?” 宝玉一面喝茶,一面仔细打量那丫头,穿着几件半新不旧的衣裳,倒是一头黑乌乌的好头发,容长脸面,细巧身材,十分俏丽干净。宝玉看了,便笑问道:“妳也是我这屋子里的人吗?” 那丫头说:“是的。” 宝玉:“既然是这屋子里的,我怎么不认得?” 那丫头听了,便冷笑了一声:“爷认不得的也多,岂止我一个?我从来不递茶递水,拿东拿西,眼见的事一点不作,爷哪里认得呢?” 宝玉问:“妳为什么不作那眼见的事呢?” 丫头说:“这话我很难回答。只是有一句话回给二爷,昨天有个什么芸儿来找二爷。我想二爷没有空,便叫茗烟回他,叫他今日早起来,不料二爷又往北府里去了。” 刚说到这句话,只见秋纹、碧痕嘻嘻哈哈的说笑着进入院来,两个人共提着一桶水,一手撩着衣裳,泼泼撒撒的,那丫头便忙着迎接出去。秋纹、碧痕正对着抱怨,“妳湿了我的裙子”,那个又说“妳踹了我的鞋”。 忽然见走出一个人来接水,二人看时,不是别人,原来是小红。二人便都诧异,将水放下,忙进房来东瞧西望,并没有别人,只有宝玉,便心中大不自在。 只有预备洗澡的东西,等待宝玉脱了衣裳,二人便带上门出来,走到那边房内便找小红,问她:“刚才妳在屋子里说什么?” 小红说:“我何曾在屋子里?只因为我的手帕不见了,往后头找手帕去。不料二爷要茶喝,叫姐姐们一个没有,是我进去了,才倒了茶,姐姐们便来了。” 秋纹听了骂道:“没脸的下流东西!正经叫妳去提水,妳说有事,倒叫我们去,妳可等着做这个暗事。难道我们倒跟不上妳呢?妳也拿镜子照照,配递茶递水不配?” 碧痕说:“明天我说给她们听,凡要茶要水送东送西的事,我们都别动,只叫她去便是了。” 秋纹说:“这么说,还不如我们散了,单让她在这屋子里。” 二个人妳一句我一句正闹着,只见有个老嬷嬷进来传凤姐的话说:“明日有人带花匠来种树,叫妳们严禁些,衣服裙子别混晒混晾的。” 秋纹便问:“明天不知道是谁带进匠人来监工?” 那婆子说:“说什么后廊上的芸哥。” 秋纹、碧痕听了,都不知道,只管混问别的话。那小红听见了,心里却明白,就知道是昨天外书房所见的那个人。 原来这个小红本姓林,小名红玉,只因为玉字犯了林黛玉、宝玉的名字,便把这个字隐藏起来,便叫她小红。原本是荣国府中世代的旧仆,她父母现在收管各处房田事务。这红玉年方十六岁,因分人在大观园的时节,把她便分在怡红院中,倒也是清幽雅静。不料后来命人进来居住,偏这个地方被宝玉占了。 这红玉虽然是个不谙事的丫头,却因为她原有三分容貌,内心着实妄想痴心的往上攀高,每每要在宝玉面前现弄现弄。只是宝玉身边一干人,都是伶牙利爪的,哪里插得下手。不料今天才有些消息,又遭秋纹等一场恶意,心里早灰心了一半。 正闷闷的,忽然听见老嬷嬷说起贾芸,不觉心中一动,便闷闷的回到房中,睡在床上暗暗盘算,翻来掉去,正没个抓寻。忽然听窗外低低的叫道:“红玉,妳的手帕我拾在这里了。” 红玉听了,忙走出来看,不是别人,正是贾芸。红玉不觉的粉面含羞,问道:“二爷在哪里捡到的?” 贾芸笑道:“妳过来,我告诉妳。”一面说一面就上来拉她。那红玉急回身一跑,却被门坎绊倒。 776话:思思幽情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红玉心神恍惚,情思缠绵,忽朦胧睡去,遇见贾芸要拉她,却回身一跑,被门坎绊了一跤,吓醒了过来,才知道是梦。因此翻来覆去,一夜未眠。到了次日天明才起来,就有几个丫头来会她去打扫房子地面,提洗脸水。 这红玉也不梳洗,向镜中胡乱挽了一挽头发,洗了洗手,腰内束了一条汗巾,便来扫地。谁知道宝玉昨天见了红玉,也就留了心。若直接点名唤她来使用,怕袭人等人寒心;又不知道红玉是何等行为,只好作罢了。因此他心里闷闷的,早起来也不梳洗,只是坐着出神。 隔着窗子纱屉子,向外看得真切,只见到好几个丫头在那里扫地,都擦胭抹粉,簪花插柳的,独不见昨天的那一个。宝玉便提了鞋,晃出了房门,只装着看花,这里瞧瞧,那里望望。一抬头只见西南角上游廊底下栏杆外,似乎有一个人在那里倚着,却恨面前有一株海棠花遮着,看不真切。只有又转了一步,仔细一看,可不是昨天那个丫头在那里出神?想要迎上去,却又不好上去。正想着,碧痕来催他洗脸,只有进去了。 红玉正想着出神,见袭人招手叫她,袭人说:“妳到林姑娘那里去,把他们的喷壶借来使使,我们这里还没有收拾。” 红玉答应了,便往潇湘馆去。正走上翠烟桥,抬头一望,只见山坡上高处都是拦着帏幙,才想起今天有匠人在里头种树。转身一望,只见那边远远的一簇人在那里掘土,贾芸正坐在那山子石上。红玉想要过去,又不敢过去,只有闷闷的向潇湘馆取了喷壶回来,无精打彩自向房内倒着。 林黛玉见宝玉出了一天门,就觉得闷闷的,没有个可以说话的人。到了晚上,正打发人来问了两三遍回来没有,这遍才说回来了,却说烫了脸。林黛玉便赶着来瞧,只见宝玉正拿镜子照着,左边脸上满满的敷着一脸药。黛玉只当烫得十分厉害,忙着上来问:“怎么烫了?”要瞧瞧。 宝玉见她来了,连忙把脸遮着,摇手不肯让她看。知道黛玉她个性洁癖,见不得这些东西。林黛玉自己也知道有洁癖,知道宝玉的心里怕她嫌脏,因此笑道:“我瞧瞧烫到哪里了,有什么遮着藏着的呢?” 一面说一面就凑上来,强扳着脖子瞧了一瞧,问他疼得怎么样。宝玉说:“也不是很疼,休养一两日就好了。” 黛玉坐了一会,闷闷的回房去了。一个晚上无话。次日宝玉见了贾母,虽然自己承认是自己烫的,不与别人相干,免不得贾母把跟从的人骂了一顿。 黛玉因为见到宝玉近日烫了脸,总不出门,时常在一处说说话。这日饭后看了二三篇书,自觉无趣,便同紫鹃、雪雁做了一回针线,更觉得烦闷。便倚着房门出了一回神,信步出来,看阶下新迸出的稚笋,不觉出了院门。一望园中,四顾无人,只见花光柳影,鸟语溪声。 林黛玉信步便往怡红院中来,只见几个丫头舀水,都在回廊上围着看画眉洗澡。听见房内有笑声,林黛玉便入房中看时,原来是李宫裁、凤姐、宝钗都在这里,一见她进来,都笑道:“这不是又来了一个!” 林黛玉笑道:“现今人齐全了,倒像是谁下帖子请来的。” 凤姐说:“前阵子我打发人送了两瓶茶叶,妳放哪里去了?” 林黛玉笑道:“可是啊,我倒忘了,多谢多谢!” 凤姐儿又说:“妳尝了可还好不好?” 没有说完,宝玉便说:“论理可倒罢了,只是我说不大好,也不知别人尝着怎么样,味道倒轻淡,只是颜色不是很好。” 凤姐:“那是暹罗进贡来的。我尝着也没什么趣,还不如我每日喝的茶了。” 黛玉:“我喝着好。” 宝玉:“妳果然喝着好,把我这个也拿了去吧。” 凤姐:“妳真的爱喝,我那里还有。” 林黛玉:“果真?我就打发丫头去取。” 凤姐说:“不用去取,我叫人送来就是了。我明天还有一件事求妳,一同打发人送来。” 林黛玉听了笑道:“你们听听,这是吃了他们家一点茶叶,就来使唤我来了。” 凤姐笑道:“我倒求妳,妳倒说这些闲话。妳既喝了我们家的茶,怎么还不给我们家作媳妇呢?” 众人听了,都一齐笑了起来。黛玉便红了脸,一声也不言语,回过头过去了。李宫裁笑向宝钗说道:“真的我们二婶的诙谐是好的。” 林黛玉含羞笑道:“什么诙谐,不过是贫嘴贱舌讨人厌恶吧了!”说着便啐了一口。 凤姐笑道:“妳别作梦!给我们家做了媳妇,妳想想……”便指着宝玉说:“妳瞧,是人儿门第配不上,还是根基配不上?模样配不上,是家私配不上?哪一点还玷辱了谁呢?” 林黛玉起身就走。宝钗便叫道:“颦儿急了,还不回来坐着!走了倒没有意思了。”说着便站起来拉住。 只见赵姨娘和周姨娘两个人进来瞧宝玉。李宫裁、宝钗、宝玉等人都让她两个坐。唯独凤姐只和黛玉说笑,正眼也不看她们。宝钗正想要说话时,只见王夫人房内的丫头来说:“舅太太来了,请奶奶、姑娘们出去了。” 李宫裁听了,忙叫着凤姐等要走。赵、周两个也忙辞了宝玉出去。宝玉说:“我也不能出去,你们好歹别叫舅母进来。”又说:“林妹妹,妳先站一站,我和妳说一句话。” 凤姐听了,回头向黛玉笑道:“有人叫妳说话了。”说着便把林黛玉往里面一推,和李纨一同离去。宝玉拉着黛玉的袖子,只是嘻嘻的笑,心里有话,只是口里说不出来,此时林黛玉只是禁不住把脸红涨起来了,挣着走了。 贾宝玉顺着脚来到一个院门前,只见凤尾森森,龙吟细细,举目望门上一看,只见匾上写着潇湘馆三字。宝玉信步走入,只见湘帘垂地,悄无人声。走至窗前,觉得一缕幽香从碧纱窗中暗暗透出,宝玉便将脸贴在纱窗上,往里面看时,耳内忽听得细细的长叹了一声:“每日家情思睡昏昏。” 宝玉听了不觉心里痒,再看只见黛玉在床上伸懒腰。宝玉在窗外笑道:“为什么每日家情思睡昏昏?”一面说一面掀帘子进来了。 林黛玉自觉忘情,不觉得红了脸,拿袖子遮了脸,翻身向里装睡着了。宝玉才走上来要搬她的身子,只见黛玉的奶娘和两个婆子却跟了进来说:“妹妹睡觉了,等醒了再请来。” 刚说着,黛玉便翻身向外,坐起来笑道:“谁睡觉呢?” 那两三个婆子见黛玉起来,便笑道:“我们只当姑娘睡着了。” 说着便叫紫鹃说:“姑娘醒了,进来伺候。”一面说一面都离去了。 黛玉坐在床上,一面抬手整理鬓发,一面笑向宝玉说道:“人家睡觉,你进来作什么?” 宝玉见她惺眼微饧,香腮带赤,不觉得神魂早荡,一歪身坐在椅子上:“妳才说什么?” 黛玉说:“我没说什么。” 宝玉笑道:“给妳个榧子吃!我都听见了。” 二人正说话,只见紫鹃进来。宝玉笑道:“紫鹃,把妳们的好茶倒在碗里我喝。” 紫鹃说:“哪里有好茶呢?要好的茶,要等袭人来。” 黛玉:“别理他,妳先给我舀水去吧。” 紫鹃笑道:“他是客人,自然先倒了茶来再舀水去。”说着倒茶去了。 宝玉笑道:“好丫头,若和妳多情小姐同鸳帐,怎么舍得迭被铺床?” 林黛玉顿时撂下脸来:“二哥哥,你说什么?” 宝玉笑道:“我没有说什么。” 黛玉便哭道:“如今新兴的,外头听了村话来,也说给我听;看了混账书,也来拿我取笑。我成了爷们解闷的。”一面哭着,一面下床来,往外就走。 宝玉不知道要怎样,心里慌了,忙赶上来笑道:“好妹妹,我一时该死,妳别告诉去!我再要敢,嘴上就长个疮,烂了舌头。” 林黛玉听见贾政叫了宝玉去了,一日不回来,心中也替他忧虑。到了晚饭后,听闻宝玉来了,心里要找他问问是怎么样了。一步步行来,见薛宝钗进入宝玉的院内去了,自己也便随后走了来。刚到了沁芳桥,只见各色水禽都在池中浴水,也认不出名色来。但见一个个文彩炫耀,好看异常,因而站住看了一会。再往怡红院来,只见院门关着,黛玉便以手扣门。 谁知晴雯和碧痕正在拌嘴,没有好气,忽见宝钗来了,晴雯把气移在宝钗身上,正在院内抱怨说:“有事没事跑了来坐着,叫我们三更半夜的不得睡觉!” 忽然听见又有人叫门,晴雯越发动了气,也并不问是谁,便说道:“都睡了,明天再来吧!” 林黛玉知道丫头们的情性,她们彼此玩耍惯了,恐怕院内的丫头没听真是她的声音,只当是别的丫头们了,所以不开门。因而又高声说道:“是我,还不开吗?” 晴雯偏还没有听出来,便使性子说道:“凭妳是谁,二爷吩咐的,一概不许放人进来!” 林黛玉听了,不觉生气在门外,待要高声问她,逗起气来,自己又回思一番:“虽然说是舅母家如同自己家一样,到底是客人。如今父母双亡,无依无靠,现在他家依栖。如今认真淘气,也觉得没趣。” 一面想一面又落下泪珠来。正是回去也不是,站着也不是。正没有主意,只听到里面一阵笑语之声,仔细听一听,竟然是宝玉、宝钗二人的声音。林黛玉心中越发动了气,左思右想,忽然想起早起的事来:“必定是宝玉恼我要告他的缘故。但只有我何尝告你了!你也不打听打听,就恼我到这步田地。你今天不叫我进来,难道明天就不见面了?” 越想越伤感,也不顾苍苔露冷,花径风寒,独立墙角边花阴之下,悲悲戚戚呜咽起来。 原来这林黛玉秉绝代姿容,具有稀世俊美,不料这一哭,那附近柳枝花朵上的宿鸟栖鸦一闻此声,俱忒楞楞飞起远避,不忍再听。真是:“花魂默默无情绪,鸟梦痴痴何处惊!” 有一首诗说:“颦儿才貌世应希,独抱幽芳出绣闺;呜咽一声犹未了,落花满地鸟惊飞。” 林黛玉正自啼哭,忽然听见吱喽一声,院门开处,不知道是哪一个人出来呢? 777话:心殇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林黛玉正自悲泣,忽然听到院门响处,只见宝钗走出来了,宝玉、袭人一群人送了出来。待要上去问宝玉,又恐怕当着众人问,羞了他倒不方便,因而闪到一旁,让宝钗回去了,宝玉等人进去关了门,方转过来,犹望着门洒了几滴泪水。自觉得无味,便转身回来,无精打彩的卸了妆。 紫鹃、雪雁知道她的情性,无事闷坐,不是愁眉,便是长叹,而且好端端的不知道为了什么,便常常的自泪自干。先前还能劝解,怕她是思想父母,想家乡,受了委屈,用话来宽慰解劝。 谁知道后来一年一月的竟常常如此,把这个样子看惯了,也就不理会了。所以也没有人理,由她去闷坐,只管睡觉去。林黛玉倚着床栏杆,两手抱着膝,眼睛含着泪,好像似木雕泥塑的一般,直坐到三更多天,才睡了。 宝钗、迎春、探春、惜春、李纨、凤姐等和大姐、香菱与众丫鬟们在园内玩耍,独不见林黛玉。迎春说道:“林妹妹怎么不见呢?好个懒丫头!这会还在睡觉不成?” 宝钗说:“你们等着,我去闹她来。”说着便丢下众人,一直往潇湘馆来。 忽然抬头看见宝玉走进去了,宝钗便站住,低头想了一想:宝玉和林黛玉他们二人间多有不避嫌疑之处,嘲笑喜怒无常;况且黛玉素来猜忌,好弄小性子。此刻自己也跟了进去,一则宝玉不便,二则黛玉嫌疑。 忽然见面前一双玉色蝴蝶,大如团扇,一上一下的迎风翩跹,十分有趣。宝钗想要扑了来玩耍,于是向袖中取出扇子来,向草地上扑。只见那一双蝴蝶忽起忽落,来来往往,穿花度柳,将欲过河。倒引得宝钗蹑手蹑脚的,一直跟到池中的滴翠亭,香汗淋漓,娇喘细细,也无心扑了。刚想要回来,只听亭子里边嘁嘁喳喳有人说话。原来这亭子四面都是游廊曲桥,盖造在池中,周围都是雕镂隔子糊着纸。 宝钗在亭外听见说话,便煞住了脚,往里面细听,只听说道:“妳瞧瞧这手帕,果然是妳丢的那块,妳就拿着;要不是,就还给芸二爷去。” 又有一人说:“可不是我那块!拿来给我吧。” 又听说道:“妳拿了什么谢我呢?难道是白寻了来不成?” 又答道:“我既许了谢妳,自然不哄妳。” 又听说:“我寻了来给妳,自然谢我;但只是拣的人,妳就不拿什么谢他?” 又回道:“妳别胡说!他是个爷们家,拣了我们的东西,自然该还的。叫我拿什么谢他呢?” 又听说:“妳不谢他,我怎么回他呢?况且他再三再四的和我说了,若没谢的,不许我给妳了。” 半晌,又听答道:“也罢,拿我这个给他,就算是谢他。妳要告诉别人呢?须说个誓言来。” 又听说:“我要告诉一个人,就长一个疮,日后不得好死!” 又听说:“嗳呀!我们只顾说话,看有人来悄悄在外头听见。不如把这隔子都推开了,便是有人见我们在这里,他们只当我们说玩笑话。若走到跟前,我们也看得见,就别说了。” 宝钗在外面听见这话,心中吃惊:“从古至今那些奸淫狗盗的人,心机都不错。这一打开了,见我在这里,她们岂不臊了。况且刚才说话的语音,大概像似宝玉房里的红儿。她素来眼空心大,最是个头等刁钻古怪的东西。今天我听了她的短话,一时人急造反,狗急跳墙,不但生事,而且我还没趣。如今便赶着躲了,料也躲不及,少不得要使个金蝉脱壳的法子。” 还没有想完,只听到咯吱一声,宝钗便故意放重了脚步,笑着叫道:“颦儿,我看妳往哪里藏?”一面说一面故意往前赶。 那亭内的红玉、坠儿刚一推窗,只听到宝钗如此说着往前赶,两个人都吓怔了。宝钗反向她二人笑道:“妳们把林姑娘藏在哪里呢?” 坠儿:“何曾见过林姑娘呢?” 宝钗说:“我刚才在河那边看着她在这里蹲着弄水。我要悄悄的吓她一跳,还没有走到跟前,她倒看见我了,朝东一绕就不见了。别是藏在这里头?” 一面说一面故意进去寻了一寻,抽身就走,口里说:“一定又是钻在那山子洞里去。遇见蛇,咬一口也罢了。” 一面说一面走,心中又好笑:“这件事算是遮过去了,不知道她们二人是怎么样。” 谁知道红玉听了宝钗的话,便信以为真,让宝钗远去,便拉着坠儿说:“不得了,林姑娘蹲在这里,一定听了话去了!” 坠儿听了半天不言语。红玉又说:“这可怎么样呢﹖” 坠儿说:“便是听了,管谁筋疼,各人干各人的就完了。” 红玉:“若是宝姑娘听见还倒罢了。林姑娘嘴里又爱刻薄人,心里又细,她一听见了,倘若走露了风声,怎么样呢﹖” 二人正说着,只见文官、香菱、司棋、待书等上亭子来了。二人只得掩住这话,且和她们玩笑。 只见凤姐儿站在山坡上招手叫红玉,红玉连忙弃了众人,跑至凤姐跟前,堆着笑问:“奶奶使唤作什么?” 凤姐打量了一打量,见她生得干净俏丽,说话知趣,说道:“我的丫头今天没跟进来。我这会想起一件事来,要使唤一个人出去,可不知妳能干不能干,说得齐全不齐全?” 红玉说:“奶奶有什么话,只管吩咐我说去。若说不齐全,误了奶奶的事,凭奶奶责罚吧了。” 凤姐笑道:“妳是哪个房里的?我使妳出去,他回来找妳,我好替妳答应。” 红玉:“我是宝二爷房里的。” 凤姐听了笑道:“嗳哟!妳原来是宝玉房里的,难怪了,等他问,我替妳说。妳到我家,告诉妳平姐姐,外头屋里桌子上汝窑盘子架底下放着一卷银子,那是一百二十两,给绣匠的工价,等张材家的来要,当面给他瞧,再给他拿去。再里头屋里床上间有一个小荷包拿了来给我。” 红玉办妥后回来,凤姐向红玉笑道:“妳明天服侍我去。我认妳作女儿,我再调理调理,妳就出息了。” 红玉听了,扑哧一笑。凤姐说:“妳怎么笑呢?妳说我年轻,比妳能大几岁,就作妳的妈呢?妳别做春梦,妳打听打听,这些人都比妳大的多,赶着叫我妈,我还不理了。” 红玉笑道:“我不是笑这个,我笑奶奶认错了辈数了。我妈是奶奶的女儿,这会又认我作女儿。” 凤姐问:“谁是妳妈?” 李宫裁笑道:“妳原来不认得她?她是林之孝的女儿。” 凤姐听了,十分诧异,笑问道:“哦!原来是她的丫头!” 又笑道:“林之孝两口子都是锥子扎不出一声的。我成日家说,他们倒是配成了的一对,夫妻一双天聋地哑。哪里养出这么个伶俐丫头来?妳十几岁呢?” 红玉:“十七岁了。” 又问名字,红玉说:“原来叫红玉,因为冲了宝二爷,如今叫红儿。” 凤姐听了,将眉一皱,把头一回:“讨人嫌得很,得了玉的便宜似的,妳也是玉,我也是玉。” “上个月我还和她妈说,大家如今事多,也不知道这府里谁是谁,你替我好好的挑两个丫头我使,她答应着,倒把她这女孩子送了别处去。难道跟我必定不好吗?” 李氏笑道:“妳可是又多心了。她进来在先,妳说话在后,怎么怨得她妈?” 凤姐说:“既然这样,明天我和宝玉说,叫他再要人,叫这丫头跟我去。可不知本人愿意不愿意?” 红玉笑道:“愿意不愿意,我们不敢说。只是跟着奶奶,我们也学些眉眼高低、出入上下,大小的事也有得见识见识。” 宝玉因不见林黛玉,便知道她躲到别处去了,想了一想,索性迟了两天,等她的气消一消再去也罢。低头看见许多凤仙、石榴等各色落花落了一地,因而叹道:“她心里生了气,也不收拾这花儿来。待我送了去,明天再问她。” 宝钗约着她们往外头去。宝玉说:“我就来。” 等她们二人走远了,便把那花兜了起来,登山渡水,过柳穿花,一直奔向那日和林黛玉葬桃花的去处。犹未转过山坡,只听到山坡那边有呜咽的声音,哭得好不伤感。 宝玉心中想道:“这不知道是哪房里的丫头,受了委曲,跑到这个地方来哭?”一面想一面煞住脚步。 听她哭道是:“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闺中女儿惜春暮,愁绪满怀无释处,手把花锄出绣闺,忍踏落花来复去。柳丝榆荚自芳菲,不管桃飘与李飞。桃李明年能再发,明年闺中知有谁?三月香巢已垒成,梁间燕子太无情。明年花发虽可啄,却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倾!”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飘泊难寻觅。花开易见落难寻,阶前闷杀葬花人。独倚花锄泪暗洒,洒上空枝见血痕。杜鹃无语正黄昏,荷锄归去掩重门。青灯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温。怪奴底事倍伤神,半为怜春半恼春:怜春忽至恼忽去,至又无言去不闻。昨宵庭外悲歌发,知是花魂与鸟魂?” “花魂鸟魂总难留,鸟自无言花自羞。愿奴胁下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天尽头,何处有香丘?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杯净土掩风流。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宝玉听了,不觉得痴倒。 778话:心殇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林黛玉只因为昨夜晴雯不开门的事,错疑在宝玉的身上。到了次日,又巧遇见饯花之期,正是一腔无明正未发泄,又勾起伤春愁思,把一些残花落瓣拿去掩埋,由不得感花伤己,哭了几声,便随口念了几句。 不料贾宝玉在山坡上听见是黛玉的声音,起先不过是点头感叹;后来听到“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等句,不觉得悲恸倒在山坡之上,怀里兜的落花撒了一地。 试想林黛玉的花颜月貌,将来到了无可寻觅之时,宁不心碎肠断!既黛玉终归无可寻觅之时,推之于他人,如宝钗、香菱、袭人等,也到了无可寻觅之时。宝钗等终归无可寻觅之时,则自己又安在哉?且自身尚不知何在何往,则斯处、斯园、斯花、斯柳,又不知当属谁姓?因此一而二,二而三,反复推求了去,真不知此时此际为何等蠢物,杳无所知,逃大造,出尘网,使可解释这段悲伤。 正是:“花影不离身左右,鸟声只在耳东西。” 黛玉正自悲伤,忽然听到山坡上也有悲声,心里想道:“人人都笑我有些痴病,难道还有一个痴子不成?” 想着,抬头一看,见到的是宝玉。林黛玉看见了,便说:“啐!我当是谁,原来是这个狠心短命的……”刚说到短命二字,又把口掩住,长叹了一声,自己抽身便走了。 宝玉悲恸了一回,见黛玉走了,便知黛玉看见他躲开了,自己也觉得无味,抖抖土起来,下山寻归还之路,往怡红院来。可巧看见林黛玉在前头走着,连忙赶上去说道:“妳且站住。我知道妳不理我,我只说一句话,从今后撂开手。” 林黛玉回头,见是宝玉,本不想理他,听他说︰“只说一句话,从此撂开手”,这话里有文章,少不得站住说道:“有一句话,请说来。” 宝玉笑道:“两句话,说了妳听不听?” 黛玉听了,回头就走。宝玉在身后叹道:“既有今日,何必当初?” 林黛玉听见这话,由不得站住,回头说道:“当初怎么样?今日又怎么样?” 宝玉叹道:“当初姑娘来了,哪里不是我陪着玩笑?凭我心爱的,姑娘要,就拿去;我爱吃的,听见姑娘也爱吃,连忙干干净净收着等着姑娘吃。一桌子吃饭,一床上睡觉。丫头们想不到的,我怕姑娘生气,我替丫头们想到了。” “我心里想着:姊妹们从小长大,亲也罢,热也罢,和气到了才见得比人好。如今谁承望姑娘人大心大,不把我放在眼里,倒把外四路的什么宝姐姐、凤姐姐的放在心坎上,倒把我三日不理四日不见的。我也和妳是独出,只怕和我的心一样。谁知我是白操了这个心,弄得我有冤无处诉。”说着不觉滴下眼泪。 黛玉耳内听了这话,眼内见了这形景,心内不觉灰了大半,也不自觉落下眼泪,低头不语。宝玉见她这般形景,于是又说:“我知道我如今不好了,但只凭着怎么不好,万不敢在妹妹跟前有错处。便有一二分的错处,妳倒是教导我,训戒我下次,骂我两句,打我两下,我都不灰心。谁知道妳总不理我,叫我摸不着头绪,少魂失魄,不知道怎么样才是。就便是死了,也是个屈死鬼,任凭高僧高道忏悔,也不能超生,还得妳申明了缘故,我才能托生。” 黛玉听了这话,不自觉将昨晚的事都忘在九霄云外了,便说道:“你既然这么说,昨夜为什么我去了,你不叫丫头开门?” 宝玉诧异:“这话从哪里说起?我要是这么样,立刻就死了!” 林黛玉啐道:“大清早起死呀活的,也不忌讳!你说有呢就有,没有就没有,起什么誓呢。” 宝玉:“实在没有见妳去。就是宝姐姐坐了一坐,就出来了。” 林黛玉想了一想,笑道:“想必是你的丫头们懒怠,丧声歪气的也是有的。” “想必是这个原故。等我回去问了是谁,教训教训她们就好。” “你的那些姑娘们也该教训教训,只是论理我不该说。今天得罪了我的事小,倘若明天宝姑娘来,什么贝姑娘来,也得罪了,事情岂不大了!”说着抿着嘴笑。 宝玉听了,又是咬牙,又是笑。二人正说话,只见丫头来请吃饭,于是往前头来。 晚间林黛玉昨日所恼宝玉的心事早又丢开,又顾今日的事了,说道:“我没这么大的福气禁受,比不上宝姑娘,什么金什么玉的,我们只不过是草木之人。” 宝玉听她提出金玉二字来,不觉得心动猜疑,便说道:“除了别人说什么金什么玉,我心里要有这个想头,天诛地灭,万世不得为人。” 林黛玉听他这话,便知道他心里起了疑,忙着又笑道:“好没有意思,白白的说什么誓?管你什么金什么玉的呢?” 宝玉说:“我心里的事也难对妳说,日后自然明白。我的心除了老太太外,就是妹妹妳了。要是有其他的人,我也说个誓。” “你不用说誓,我很知道,你心里有妹妹。但只是见了姐姐,就把妹妹忘了。” “那是妳多心,我绝对没有。” “昨天宝丫头不替你圆谎,为什么问着我呢?那要是我,你又不知道怎么样呢?” 正说着,只见薛宝钗从那边来了,二人便走开了。宝钗分明看见,只装看不见,低着头过去了,到了王夫人那里,坐了一会,然后到了贾母这边,只见宝玉在这里。宝钗因为往日母亲对王夫人曾提起过“金锁是个和尚给的,等日后有玉的方可结为婚姻”等语,所以总远着宝玉。 昨天见了元春所赐的东西,她与宝玉一样,心里越发没意思起来。幸亏宝玉被一个黛玉缠绵住了,心心念念的只记挂着黛玉,并不理论这件事。此刻忽然见宝玉笑着问道:“宝姐姐,我瞧瞧妳的红麝串子。” 宝钗的左腕上挂着一串,见宝玉问她,少不得褪了下来。宝钗生得肌肤丰泽,容易褪不下来。宝玉在旁看着雪白一段酥臂,不觉地动了羡慕之心,暗暗想道:“这个膀子要是长在林妹妹的身上,或者还得摸一摸,偏生长在她的身上。” 正是恨没福气可摸,忽然想起金玉一事来,再看看宝钗的形容,只见脸若银盆,眼似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比黛玉另具有一种妩媚的风流,不觉地就看呆了,宝钗褪了串子来递给他也忘了接。宝钗见他发怔了,自己倒不好意思的,丢下串子,回身才要走,只见黛玉蹬着门坎,嘴里咬着手帕笑着。 宝钗说:“妳又禁不得风吹,怎么又站在那风口里呢?” 黛玉笑道:“何曾不是在屋子里呢。只因为听见天上一声叫,出来瞧了一瞧,原来是个呆雁。” 宝钗:“呆雁在哪里呢?我也要瞧瞧。” 林黛玉:“我才出来,他就忒儿一声飞了。” 口里说着,将手里的帕子一甩,向宝玉脸上甩来。宝玉不防,正打在眼上,嗳哟了一声,倒吓了一跳,问是谁? 黛玉摇着头笑道:“不敢,是我失了手。因为宝姐姐要看呆雁,我比给她看,不小心失了手。”宝玉揉着眼睛,待会要说什么,又不好说了。 宝玉因见林黛玉又病了,心里放不下,饭也懒去吃,不时来问。黛玉又怕他有个好歹,说道:“你只管看你的戏去,在家里作什么?” 宝玉想:“别人不知道我的心还可以原谅,连她也奚落起我来。” 因此心中比往日的烦恼加了百倍。若是在别人跟前,断不能动这肝火,只是黛玉说了这话,倒比往日别人说这话不同,由不得立刻沉下脸来说:“我白认得了妳。罢了,罢了!” 林黛玉听了,便冷笑了两声:“我也知道白认得了我,我哪里像人家,有什么配得上呢?” 宝玉听了,便向前直问到脸上:“妳这么说,是咒我天诛地灭?”黛玉一时解不过这话来。 宝玉又说:“昨天我还为这个赌了几回咒,今天妳到底又咒了我一句。我便天诛地灭,妳又有什么益处?” 黛玉一闻此言,想起早上说的话。今日原来是自己说错了,又是着急,又是羞愧,便颤颤兢兢的说道:“我要是咒你,我也是天诛地灭。何苦来!我知道,昨日张道士说亲,你怕阻了你的好姻缘,你心里生气,拿我来煞性子。” 宝玉和黛玉耳鬓厮磨,心情相对;故每每或喜或怒,变尽法子暗中试探。林黛玉偏也是有些痴病,每用假情试探。因此也将真心真意瞒了起来,只用假意,如此两假相逢,终有一真。其间琐琐碎碎,难保不有口角之争。 即如此刻,宝玉的心里想的是:“别人不知道我的心,还可以饶恕,难道妳就不想我的心里眼里只有妳。妳不能为我烦恼,反来以这话奚落堵噎我。可见我心里一时一刻有妳,妳竟然心里没我。”心里想着这意思,只是口里说不出来。 那林黛玉心里想着:“你心里自然有我,虽然有金玉相对之说,你岂是重这邪说而不重视我。我便时常提起这金玉,你只管了然自若无闻,才见得是待我重视,而毫无此心。为何我一提起金玉的事,你就着急,可知你的心里时时有金玉,见我一提,你又怕我多心,故意着急,安心哄我。” 看来两个人原本是一个心,但都多生了枝叶,反而弄成了两个心。宝玉心里又想:“我不管怎么样都好,只要妳随意,我便立刻因妳死了也情愿。妳知道也罢,不知道也罢,只由我的心,可见妳和我近,不和我远。” 林黛玉心里又想着:“你只管你,你好我就好,你何必为我而自失。殊不知你失我自失。可见你是不叫我近你,有意叫我远你。” 如此看来,两人都是求近之心,反而弄成疏远之意。 779话:互绊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宝玉听见黛玉说好姻缘三个字,越发是逆了己意,心里干噎,口里说不出话来,便赌气向颈上抓下通灵宝玉来,咬牙恨命地往地下一摔:“什么捞什子,我砸了你!” 偏那块玉非常坚硬,摔了一下,竟然纹风不动。宝玉见没有摔碎,便回身找东西来砸,黛玉见他如此,早已经哭了起来,说道:“这何苦来!你摔砸那哑吧物件。砸了它不如来砸我!” 二人不断闹着,紫鹃、雪雁等人都忙着来解劝。后来见宝玉死力的砸玉,忙着上来夺取,又夺不下来,见比往日闹得大了,少不得去叫袭人。袭人忙着赶了来,才夺了下玉来。宝玉冷笑:“我砸我的东西,与妳们有什么相干?” 袭人见他的脸都气黄了,眉眼都变了,从来没气成这样子,便拉着他的手笑道:“你和妹妹拌嘴,犯不着砸它。倘若砸坏了,叫她心里脸上怎么过得去?” 林黛玉哭着,听了这话说到自己的心坎上,可见宝玉连袭人都不如,越发伤心大哭了起来。心里一烦恼,刚才吃的香薷饮解暑汤便承受不住,哇的一声都吐了出来。紫鹃忙上来用手帕子接住,顿时一口一口的把手帕吐湿了,雪雁忙着上前来捶黛玉的背。 紫鹃说:“虽然生气,姑娘到底也该保重一些。才吃了药好些,这回和宝二爷拌嘴,又吐了出来。倘若犯了病,宝二爷怎么过得去呢?” 宝玉听了这话说到了自己的心坎上,可见黛玉不如紫鹃。又见黛玉脸红头胀,一行啼哭,一行气凑,一行是泪,一行是汗,不胜怯弱。宝玉见了这般情景,自己后悔不该同她较劲,这会她这样光景,又替不了她。心里想着,也由不得落下泪来。 袭人见他们两个人哭,由不得守着宝玉也心酸起来,又摸着宝玉的手冰凉,劝宝玉不哭吧,又怕宝玉有什么委曲闷在心里,又恐怕薄了林黛玉。不如大家一起哭,就丢开手了,因此也流下泪来。紫鹃一面收拾了吐的药,一面拿扇子替黛玉轻轻的搧着,见三个人都鸦雀无声,各自哭各自的,也由不得伤心起来,也拿手帕擦泪,四个人都无言对泣。 袭人勉强向宝玉说道:“你不看别的,你看看这玉上穿的穗子,也不该和林姑娘拌嘴。” 黛玉听了,也不顾得病,赶来夺了过去,顺手抓起一把剪刀来就剪。袭人、紫鹃刚要夺的时候,已经剪了好几段。黛玉哭道:“我也是白费力。他也不稀罕,自然有别人替他再穿好。” 袭人忙着接了玉:“何苦而来!这是我多嘴不是。” 宝玉向林黛玉说:“妳只管剪,我横竖不戴它也没什么。” 只顾里头闹,谁知道那些老婆子们见黛玉大哭大吐,宝玉又砸玉,不知道要闹到什么田地,搞不好会连累了她们,便一齐往前头回报贾母、王夫人知道,好不关连她们。那贾母、王夫人见她们忙忙的作一件正经事来告诉,也都不知有了什么大祸,一齐进园来瞧他们。 袭人急得抱怨紫鹃为什么惊动了老太太、太太;紫鹃又只当是袭人去告诉的,也抱怨袭人。那贾母、王夫人进来,见宝玉也无言,黛玉也无话,问起来又没为什么事,便将这祸移到袭人、紫鹃两个人身上,说:“为什么妳们不小心服侍?这会闹起来都不管了!” 因此将她们二人连骂带说教训了一顿。二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听着。还是贾母带宝玉出去,才恢复了平静。 过了一天,是薛蟠的生日,家里摆酒唱戏,来请贾府诸人。宝玉因为得罪了林黛玉,二人总未见面,心中好是后悔,无精打彩的,哪里还有心情去看戏,因而推病不去。 黛玉不过前日中了些暑溽之气,本来没什么大病,听见他不去,心里想道:“他是好喝酒看戏,今日反而不去往他家,自然是因为昨天受气了。再不然,他见我不去,他也没心情去。只是昨天千不该、万不该剪了那玉上的穗子。他再不会带了,还得我穿了他才戴。”因而心中十分的后悔。 贾母见他们两个都生了气,只说趁着今天那边看戏,他们两个见了也就完了,不想又都不去。老人家急得抱怨说:“我这个老冤家是哪世里的孽障,偏生遇见了这么两个不省事的小冤家,没有一天不叫我操心。真是俗语说的,不是冤家不聚头。几时我闭了眼,断了这口气,凭这两个冤家闹上天去,我眼不见、心不烦也就罢了,偏又不咽这口气。”自己抱怨着也哭了。 这话传入宝玉、林黛玉二人的耳中,原来他二人从未听见过不是冤家不聚头的这句俗语,如今忽然得了这句话,好像参禅的一般,都低头细嚼此话的滋味,都不自觉潸然泪下。虽然不曾会面,然而一个在潇湘馆临风洒泪,一个在怡红院对月长吁,却不是人居两地,情发一心? 袭人劝宝玉:“千万不是,都是你的不是。往日家里小厮们和他们的姊妹拌嘴,或是两口子纷争,你听见了,还骂小厮们愚蠢,不能体贴女孩子们的心情。今天你也这么做了。明天初五,大节之下,你们两个再像这么仇人似的,老太太越发要生气,一定弄得大家不安心。依我的劝,你正经下个气,陪个不是,大家还是照平常一样,这么也好,那么也好。”宝玉听了,不知依与不依。 林黛玉与贾宝玉口角后,也自知后悔,但又无去迁就他之理,因此日夜忧闷,如有所失。紫鹃度其意,劝她:“若论前天的事,毕竟是姑娘太浮躁了些。别人不知道宝玉那脾气,难道我们也不知道吗。为那块玉也不是闹了一遭两遭了。” 黛玉啐念:“妳倒替别人来指责我的不是,我怎么浮躁呢?” 紫鹃笑道:“好好的,妳为什么要剪了那穗子?岂不是宝玉只有三分不是,姑娘倒有七分不是?我看他平日在姑娘身上就好,皆因为姑娘的小性子,常要曲解他,才会变成这样子。” 林黛玉正想答话,只听到院外叫门。紫鹃听了一听,笑道:“这是宝玉的声音,想必是来赔不是。” 黛玉听了叫道:“不许开门!” 紫鹃说:“姑娘又不是了。这么热天毒日头下,晒坏了他如何使得呢?” 口里说着,便出去开门,果然是宝玉。一面让他进来,一面笑道:“我只当宝二爷再不上我们这门了,谁知道这会又来了。” 宝玉笑道:“你们把极小的事倒说大了。好好的,为什么不来?我便死了,魂也要来一日两三遭。” 又问道:“妹妹好了吗?” 紫鹃说:“身上倒好了些,只是心里的气不大好。” 宝玉笑道:“我晓得有什么气。”一面说着一面进来,只见林黛玉又在床上哭。 林黛玉原本不曾哭,听见宝玉来了,由不得伤了心,止不住滚下泪来。宝玉接近床来,笑道:“妹妹身子可好?” 黛玉只顾拭泪,并不答应。宝玉在床沿上坐了,一面笑道:“我知道妹妹不恼火我。但只是我不来,叫旁人看着,倒像是我们又拌了嘴。等他们来劝我们,那时岂不是我们倒生疏了?不如这会儿,妳要打要骂,凭着妳怎么着,可只是别再不理我。” 说着,又把好妹妹叫了几十声。黛玉心里原本是再不理宝玉的,这会见宝玉说:“别叫人知道他们拌了嘴就生疏了似”这一句话,又可见得比别人亲近,因又撑不住哭道:“你也不来用哄我。从今以后,我也不敢亲近二爷了,二爷也全当我去了。” 宝玉听了笑道:“妳往哪里去呢?” 黛玉说:“我回家去。” 宝玉笑道:“我跟了去。” 黛玉:“我死了。” 宝玉说:“妳死了,我做和尚!” 黛玉一闻此言,顿时将脸放下来,问道:“想是你要死了,胡说的是什么?你家倒有几个姐姐、妹妹了,明天都死了,你有几个身子去作和尚?明天我倒把这话告诉人去评评。” 宝玉自知这话说得造次了,后悔来不及,顿时脸上红胀起来,低着头不敢出声,幸亏屋子里没有人。黛玉两眼直瞪瞪的瞅了他半天,气得一声也说不出来。见宝玉憋得脸上紫胀,便咬着牙用指头狠命的在他额头上戳了一下,哼了一声,咬牙说道:“你这……”刚说了两个字,便又叹了一口气,仍拿起手帕来擦眼泪。 宝玉心里原有无限心事,又说错了话,正自后悔;又见黛玉戳他一下,要说又说不出来,自叹自泣,因此自己也有所感,不自觉得掉下泪来。要用帕子揩拭,不料又忘了带来,便用衫袖去擦。 黛玉虽然哭着,却一眼看见了,见他穿着簇新藕合纱衫,竟然去拭泪,便一面自己拭着泪,一面回身将枕上搭的一方绡帕子拿起来,向宝玉怀里一摔,一语不发,仍掩面自泣。 宝玉见她摔了帕子来,忙接住拭了泪,又挨近些,伸手搀了林黛玉一只手笑道:“我的五脏都碎了,妳还只是哭。走吧,我和妳往老太太的跟前去。” 黛玉将手一摔:“谁和你拉拉扯扯的。一天大似一天,还是这么涎皮赖脸的,连个道理也不知道。” 一句没说完,只听喊道:“好了!” 宝玉、林黛玉二个不防,都吓了一跳,回头看时,只见凤姐进来,笑道:“老太太在那里抱怨天抱怨地,只叫我来瞧瞧你们好了没有。我说不用瞧,过不了三天,他们自己就好了。老太太骂我,说我懒。我来了,果然应了我的话。也没见你们两个有些什么可拌的,三日好了,两日恼了,越大越成了孩子了!这会拉着手哭,昨天为什么又成了乌眼鸡呢?还不跟我走,到老太太跟前去,叫老人家也放些心。”说着拉了黛玉就走。 黛玉回头叫丫头们,一个也没有。凤姐说:“叫她们作什么?有我服侍妳了。”一面说一面拉了就走。 宝玉在后面跟着出了园门。到了贾母跟前,凤姐笑道:“我说他们不用人费心,自己就会好的。老祖宗不信,一定叫我去说合。我到那里要说合,谁知道两个人倒在一起对赔不是了。对笑对诉,倒像黄鹰抓住了鹞子的脚,两个都扣了环了,哪里还要人去说合。”说得满屋里都笑起来。 780话:金钏儿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此时薛宝钗正在这里,林黛玉只是一言不发,挨着贾母坐下。贾宝玉没说什么,便向宝钗笑道:“大哥哥的生日,偏偏我又好不了,没有别的礼可送,连个头也不得磕。大哥哥不知道我有病,倒像是我懒,故意不去。倘若明天恼了,姐姐可替我分辩分辩。” 宝钗笑道:“这也多事。妳便要去也不敢惊动,何况妳的身子不好,弟兄们日日在一起,有存这份心便够了。” 宝玉又笑道:“姐姐知道体谅我就好了。”又说:“姐姐怎么不去看戏?” 宝钗说:“我怕热,看了两出,热得很。想要走,客人又不散。我推说身子不好,就来了。” 宝玉听了,自己由不得脸上没有意思,只得搭讪笑道:“怪不得他们拿姐姐比杨贵妃,原来也是体丰怯热。” 宝钗听了,不由得大怒,要怎样又不好怎样。回想了一会,脸红起来,便冷笑了两声说道:“我倒像杨贵妃,只是没一个好哥哥好兄弟可以作杨国忠。” 二人正说着,可巧小丫头靛儿因为不见了扇子,和宝钗笑道:“必定是宝姑娘收藏起来了。好姑娘,还给我吧!” 宝钗指她说:“妳要想仔细,我和妳玩过吗?妳再怀疑我。和妳平日嘻皮笑脸的那些姑娘们,你该去问她们。”说得靛儿跑了。 宝玉自知把话说得造次,当着许多人,比在林黛玉面前更不好意思,便急的回身又和别人搭讪去了。 黛玉听见宝玉奚落宝钗,心中着实得意,才要搭言,也趁势取个笑,不料因为靛儿找扇子,宝钗又说了两句话,她便改口笑道:“宝姐姐,妳听了两出什么戏?” 宝钗因为看见黛玉脸上有得意之态,一定是听了宝玉刚才奚落之言,于是了她的心愿,忽然又见她问这话,便笑道:“我看的是李逵骂了宋江,后来又赔不是。” 宝玉便笑道:“姐姐通今博古,样样都知道,怎么连这一出戏的名字也不知道呢?就说了这么一串子。这戏叫做《负荆请罪》。” 宝钗笑道:“原来这戏叫做《负荆请罪》,你们通今博古,才知道负荆请罪,我可不知道什么是负荆请罪。” 一句话未说完,宝玉、黛玉二人心里有病,听了这话早就脸羞红了。凤姐在这些上虽然不通达,但见他们三人的形景,便知其意,便也笑着问人说:“你们大热天的,谁还敢吃生姜呢?” 众人不解她的意思,便说道:“没有吃生姜。” 凤姐故意用手摸着腮,诧异说:“既然没有人吃生姜,怎么这么辣辣的?” 宝玉、黛玉二人听见这话,越发不好过。宝钗想要再说话,看见宝玉十分惭愧,形景改变,也就不好再说了,只有一笑收住。别人总未解得他们四个人的言语,因此付之流水。 宝钗、凤姐离去,黛玉笑向宝玉说道:“你也试着比我厉害的人了。谁像我心拙口笨的,由着人说着。” 宝玉正因为宝钗多了心,自己没趣,又见黛玉来问他,越发没有好气。待要说两句,又恐怕黛玉多心,说不得忍着气,无精打彩一直出来了。 盛暑之时,早饭已过,宝玉背着手,到一处鸦雀无声。从贾母这里出来,往西走过了穿堂,便是凤姐的院落。到她院门前,只见院门掩着。他知道凤姐的规矩,每到天热,午间要歇一个时辰,进去不便,于是进了角门,来到王夫人上房内。只见几个丫头手里拿着针线,都在打盹。王夫人在里间凉榻上睡着,金钏儿坐在旁边捶腿,也斜着眼乱恍。 宝玉轻轻的走到跟前,把她耳上戴的坠子一摘,金钏儿睁开眼见是宝玉。宝玉悄悄的笑道:“就困了?” 金钏儿抿嘴一笑,摆手令他出去,仍合上眼。宝玉见了她,就有些恋恋不舍的,悄悄的探头瞧瞧王夫人合着眼,便自己向身边荷包里带的香雪润津丹掏了出来,便向金钏儿口里一送。金钏儿并不睁眼,只管吃了。 宝玉上来便拉着她的手,悄悄的笑道:“我明日向太太讨妳,我们在一处吧。” 金钏儿不答。宝玉又说:“不然等太太醒了我就讨。” 金钏儿睁开眼,将宝玉一推,笑道:“你忙什么?金簪子掉在井里头,有你的只是有你的,连这句话语难道也不明白?我倒告诉你个巧宗儿,你往东小院子里拿环哥儿和彩云去。” 宝玉笑道:“凭他怎么去吧,我只守着妳。” 只见王夫人翻身起来,往金钏儿脸上就打着了个嘴巴子,指着骂道:“小娼妇!好好的爷们,都叫妳们教坏了。”宝玉见王夫人起来,早一溜烟离去了。 金钏儿半边脸火热,一声不敢言语。顿时众丫头听见王夫人醒了,都连忙进来。王夫人便叫玉钏儿:“把你妈叫来,带妳姐姐出去!” 金钏儿听说,忙着跪下哭道:“我再不敢了。太太要打要骂,只管发落,别叫我出去就是天恩了。我跟了太太十来年,这会被撵出去,我还见人不见人呢?” 王夫人固然是个宽仁慈厚的人,从来不曾打过丫头们一下,今天忽然见金钏儿做此无耻之事,此乃她平生最恨的,所以气忿不过,打了一下,骂了几句。虽然金钏儿苦求,也不肯收留,唤了金钏儿的母亲白老儿的媳妇来领了下去,金钏儿含羞忍辱的出去了。 林黛玉天性喜散不喜聚。她想的也有个道理,她说:“人有聚就有散,聚时欢喜,到散时岂不清冷?既清冷则生伤感,所以不如倒是不聚的好。比如那花开时令人爱慕,谢时则增惆怅,所以倒是不开的好。” 宝玉急忙的穿了衣裳出来,抬头看见林黛玉在前面慢慢的走着,似乎有拭泪的样子,便忙着赶上来笑道:“妹妹往哪里去?怎么又哭了?又是谁得罪了妳?” 林黛玉回头看是宝玉,便勉强笑道:“好好的,我何曾哭了。” 宝玉笑道:“妳瞧瞧,眼睛上的泪珠还未干,还在撒谎了。” 一面说一面禁不住抬起手来替她拭泪。林黛玉忙向后退了几步:“你又要死了,作什么这么动手动脚的!” 宝玉笑道:“说话忘了情,不觉的动了手,也就顾不得死活。” 林黛玉说:“你死了倒不值什么,只是丢下了什么金,又什么麒麟,可怎么样呢?” 一句话又把宝玉说急了,赶上来问道:“妳还说这种话?到底是咒我还是气我呢?” 林黛玉忙笑道:“你别着急,我说错了。这有什么呢,筋都暴起来,急得一脸汗。” 一面说一面禁不住近前伸手替他拭脸上的汗。宝玉瞅了她半天,方说道妳放心三个字。林黛玉听了,怔了半天:“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不明白这话。你倒说说,怎么是放心不放心?” 宝玉叹了一口气:“妳果然不明白这话?难道我平日在妳身上的心都用错了?连妳的意思若体贴不着,就难怪妳天天为我生气了。” 林黛玉:“真不明白这放心不放心的话。” 宝玉点头叹道:“好妹妹,妳别哄我。妳果然不明白这话,不但我平日之心白用了,且连妳平日待我之意也都辜负了。妳皆因总是不放心的缘故,才弄了一身病。但凡宽慰些,这病也不会一日重过一日。” 林黛玉听了这话,如轰雷掣电,细细思考,竟然比自己肺腑中掏出来的还觉得恳切,竟然有万句言语,满心要说,只是半个字也不能吐,却怔怔的望着他。此时宝玉的心中也有万句言语,一时不知道从哪一句上说起,却也是怔怔的望着黛玉。两个人怔了半天,林黛玉只咳了一声,两眼不觉滚下泪来,回身便要走。 宝玉忙着上前拉住:“好妹妹,且站住,我说一句话再走。” 林黛玉一面拭泪,一面将手推开:“有什么话可说的?你的话我早就知道了!”口里说着,却头也不回竟离去了。 宝玉站着,只管发起呆来。原来刚才出来得慌忙,不曾带得扇子,袭人怕他热,连忙拿了扇子赶来送给他,忽然抬头见到林黛玉和他站着。黛玉走了,他还站着不动,因而赶上来说道:“你也不带了扇子去,亏我看见,赶了送来。” 宝玉出了神,见袭人和他说话,并未看出是何人来,便一把拉住:“好妹妹,我这心事,从来也不敢说,今天我大胆说出来,死也甘心。我为妳也弄了一身的病在这里,又不敢告诉人,只好捱着。只等妳的病好了,只怕我的病才得好。睡里梦里也忘不了妳!” 袭人听了这话,吓得魄消魂散,只叫:“神仙菩萨,坑死我了!” 便推着宝玉说:“这是哪里的话?敢是中了邪?还不快离去?” 宝玉一时醒过来,才知道是袭人送扇子来,羞得满面紫涨,夺了扇子,便忙着抽身跑了。 一个老婆子忙忙走过来,说道:“金钏儿姑娘好好的,投井死了!” 袭人吓了一跳,忙问:“哪一个金钏儿?” 老婆子说:“哪里还有两个金钏儿呢?就是太太屋里的。前天不知道为什么撵她出去,在家里哭天哭地的,也不理会她,谁知道今天找她不见。刚才打水的人在那东南角上井里打水,只见一个尸首,赶着叫人打捞起来,谁知道是她。她们家里还只管乱着要救活,哪里管用了?” 宝钗:“这也奇了。” 袭人听说,点头感叹,想到平日同事之情,不自觉流下泪来。宝钗听见这话,忙向王夫人处来道安慰。宝钗来到王夫人的房中,只见鸦雀无声,只有王夫人在房间内坐着落泪。宝钗不好提这件事,只有在一旁坐下。 王夫人问:“妳从哪里来?” 宝钗说:“从园子里来。” “妳从园子里来,可看见妳的宝兄弟吗?” “看见了,他穿了衣服出去,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王夫人点头半向,哭道:“妳可知道一桩奇事?金钏儿忽然投井死了!” “怎么好好的投井呢?这也奇了。” “原是前天她把我一件东西弄坏了,我一时生气,打了她一下,撵了她下去。我只说气她两天,还叫她上来,谁知道她这么气性大,就投井死了。岂不是我的罪过?” 宝钗笑道:“姨娘是慈善人,固然是这么想。据我看来,她并不是赌气投井。多半是她在井前憨玩,失了脚掉下去的。她在上头拘束惯了,这一出去,自然要到各处去玩玩逛逛,岂有这样大气性的理?纵然有这样的大气,也不过是个胡涂人,也不为可惜。” 王夫人点头叹道:“这话虽然如此说,到底我于心不安。” “姨娘也不念念于兹,十分过不去,不过多赏她几两银子发送她,也就尽了主仆之情了。” “刚才我赏了她娘五十两银子,原还要把妳妹妹们的新衣服拿两套给她。谁知道凤丫头说,可巧都没什么新做的衣服,只有妳林妹妹作生日的两套。我想妳林妹妹那孩子平日是个有心的人,况且她原也是三灾八难的,既说了给她过生日,这会儿又给人衣服,她岂不忌讳?因为这样,我叫裁缝赶两套给她。要是别的丫头,赏她几两银子也就完了,只是金钏儿虽然是个丫头,平日在我的跟前,跟我的女儿也差不多。”口里说着,不自觉地流下泪来。 “姨娘这会又何必叫裁缝赶制,我前阵子做了两套,拿来给她岂不省事。况且她活着的时候也穿过我的旧衣服。” “虽然这样,难道妳不忌讳?” 宝钗笑道:“姨娘放心,我从来不计较这些。”一面说一面起身就走,王夫人忙叫了两个人跟宝姑娘去。 781话:手帕情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薛宝钗取了衣服回来,只见贾宝玉在王夫人旁边坐着落泪。王夫人正在数说他,因为见宝钗来了,却掩口不说了。宝钗见到此光景,察言观色,知道了八分。 王夫人唤来金钏儿的母亲,拿几件簪环当面赏给她,又吩咐请了几位僧人念经超渡,她的母亲磕头谢了出去。 宝玉从过雨村回来,就听见金钏儿含羞赌气自尽,心中早已经五内摧伤,进来被王夫人数落教训,也无话可说。看见宝钗进来,茫然不知何往,背着手,低着头,一面感叹,一面慢慢的走着。 宝玉感到昏昏沉沉的,看见金钏儿进来哭诉为他投井。宝玉在半梦半醒之间,不觉得在意。忽然觉得有人推他,恍恍忽忽听到有人悲戚的声音。宝玉从梦中惊醒,睁眼一看,不是别人,而是林黛玉。宝玉害怕是梦,往脸上仔细一认,只见她两个眼睛哭得肿得像桃子一般,满面泪光,这不是林黛玉还能是哪位呢? 此时林黛玉虽然不是嚎啕大哭,却也是气噎堵喉,虽然有万句言词,只是不能说出口,抽抽噎噎的说道:“你从此可以改了吧!” 宝玉听了,便长叹一声:“妳放心,别说这样的话。我便是为了这些人死了,也是心甘情愿的!” 一句话未说了,只听见院外人说:“二奶奶来了。” 林黛玉便知是凤姐来了,连忙起身说道:“我从后院子走,过一会再来。” 宝玉一把拉住她说道:“这可奇了,好好的妳怎么怕起她呢?” 林黛玉急得跺脚,悄悄的说:“你瞧瞧我的眼睛,等一下她又拿着来取笑开心了。” 宝玉听了,赶忙的放了手。黛玉三步两步转过床后,刚走出了后院,凤姐从前头已经进来,问宝玉:“可好些呢?你想吃什么?叫人从我那里取去。”接着薛姨妈来了,贾母又打发人来了。 宝玉睡醒,因心里记挂着黛玉,满心里要打发人去,只是怕袭人疑心,便设下了一个法子,先派袭人前往宝钗那里借书。 袭人去了,宝玉便命令晴雯:“妳到林姑娘那里去看看她做什么呢?她要是问起我,就说我好了。” 晴雯说:“白眉赤眼,去做什么呢?到底说句话,也要像件事。” 宝玉:“没有什么可说的。” 晴雯:“要不然,送件东西或是取件东西,不然我去了怎么搭讪呢?” 宝玉想了一想,便伸手拿了两条手帕给晴雯:“就说我叫妳送这个给她。” “这就奇了。她要这半新不旧的两条手帕作什么呢?她可又要恼了,说你打趣她。” 宝玉笑道:“妳放心,她自然会知道。” 晴雯听了,只有拿了手帕往潇湘馆来。只见春纤正在栏杆上晾手帕,见她进来,忙摆手说:“睡了。” 晴雯走进来,满屋漆黑,并未点灯。黛玉已经睡在床上,问是谁,晴雯忙着答道:“晴雯。” 黛玉问:“做什么?” “二爷送手帕来给姑娘。” 黛玉听了心中发闷:“干什么送手帕来给我?”问:“这手帕是谁送给他的?必定是上好的,叫他留着送别人吧,我这会儿是用不到了。” 晴雯笑道:“不是新的,只是常用的旧手帕。” 林黛玉听了越发闷,着实细心搜求,思忖了半天,才领悟过来,连忙说:“放下,去吧。”晴雯听了,只有放下抽身回去,一路盘算,不知道是何意。 林黛玉体贴出手帕的意思来,不觉得神魂驰荡:“宝玉这番苦心,能领会我这番苦意,又令我可喜;我这番苦意,不知将来会如何,又令我可悲;忽然好好的送两块旧手帕来,若不是领会深意,单看了这手帕,又令我可笑;再想令人私相传递给我,又可惧;我自己每每好哭,想来也无味,又令我可愧。” 如此左思右想,一时五内沸然炙起。黛玉由不得余意绵缠,急令掌灯,也想不起嫌疑避讳等事,便在桌上研墨蘸笔,在那两块旧手帕上走笔写道。 “眼空蓄泪泪空垂,暗洒闲抛却为谁?尺幅鲛鮹劳解赠,叫人焉得不伤悲!” “抛珠滚玉只偷潸,镇日无心镇日闲;枕上袖边难拂拭,任他点点与斑斑。” “彩线难收面上珠,湘江旧迹已模糊;窗前亦有千竿竹,不识香痕渍也无?” 林黛玉还要往下写时,觉得浑身火热,脸上发烧,走到镜台前,揭起锦袱一照,只见腮上通红,自羡压倒桃花,却不知病由以由此萌起。一时上床睡去,犹拿着手帕思索,不在话下。 宝钗约黛玉往藕香榭去,黛玉说要洗澡,便各自散了。宝钗独自走来,顺路走进了怡红院,不料一进入到院中,鸦雀无声,连两只仙鹤在芭蕉下都睡着了。宝钗顺着游廊来到房中,只见外间床上横三竖四都是丫头们在睡觉。转过十锦隔子,来到宝玉的房内,看见宝玉在床上睡着了,袭人坐在身旁,手里做针线,旁边放着一柄白犀尘。 宝钗走近前来,悄悄的笑道:“妳也太过于小心了,这个屋里哪里还有苍蝇、蚊子,还拿蝇帚子赶什么呢?” 袭人不防,猛抬头见是宝钗,忙着放下针线,悄悄笑道:“姑娘来了,我倒也没有注意,吓了一跳。姑娘不知道,虽然没有苍蝇蚊子,却有一种小虫子,从这纱眼里钻进来,人也看不见,只睡着了,咬一口,就像蚂蚁叮的。” 宝钗:“怨不得。这屋子后头又近水,又都是香花,这屋子里头又香。这种虫子都是花心里长的,闻香就扑。” 宝钗瞧着袭人手里的针线,原来是个白绫红里的兜肚,上面扎着鸳鸯戏莲的花样,红莲绿叶,五色鸳鸯。宝钗说:“嗳哟,好鲜亮的活,这是谁的,也值得费这么大的工夫?” 袭人往床上努嘴,宝钗笑道:“这么大了,还带这个?” 袭人笑道:“他原本是不肯带,所以特别做好的,叫他看见由不得不带。如今天气热了,睡觉都不留神,哄他带上了,就算是夜里盖着不严,也就不怕了。你说这一个就用了工夫,还没有看见他身上现带的那一个了。” 宝钗笑道:“也亏妳麻烦。” 袭人:“这回做的工夫大了,脖子低得蛮酸的。”又笑道:“好姑娘,妳略坐一坐,我出去走走就来。”说着便走了。 宝钗只顾着看着活,一不留心蹲身,坐在刚刚袭人才坐的地方,又见那活实在可爱,不由得拿起针来替她代刺。 没料到林黛玉因为遇见史湘云约她来向袭人道喜,二人来到院中,看见静悄悄的,湘云便转身先到厢房里去找袭人。林黛玉却来到窗外,隔着纱窗往里面一看,只看见宝玉穿着银红纱衫子,随便睡着在床上,宝钗坐在身旁做针线,旁边放着蝇帚子。 林黛玉看见了这个景况,连忙把身子一藏,手捂着嘴不敢笑出来,招手叫湘云过来。湘云一见她这般光景,只当有什么新闻,连忙过来一看,也要笑时,忽然想起宝钗平日待她厚道,便忙着掩住口。 她知道林黛玉口里不饶人,怕她言语中取笑,便忙着拉她:“走吧,我想起了袭人,她说午间要到池子里去洗衣裳,想必是去了,我们到那里找她去。”林黛玉心里明白,冷笑了两声,只有跟随她走了。 宝钗只绣了两三个花瓣,忽然见宝玉在梦中喊骂说:“和尚、道士的话如何能信?什么是金玉姻缘,我偏说是木石姻缘!” 薛宝钗听了这话不觉发怔了。忽见袭人走进来笑道:“还没有醒吗?”宝钗摇头。 袭人笑道:“我刚才碰见林姑娘、史大姑娘,她们可曾经进来?” 宝钗说:“没见到她们进来。”因向袭人笑道:“她们没告诉妳什么话?” 袭人笑道:“只不过是她们那些玩笑话,有什么正经话说的。” 宝钗笑道:“她们说的可不是玩笑话,我正要告诉妳,妳又冲冲忙忙的出去了。” 一句话未说完,只见凤姐打发人来叫袭人。宝钗笑道:“就是为了那话。” 袭人只有唤起两个丫鬟来,一同宝钗走出怡红院,往凤姐这里来。果然是告诉她这话,又叫她与王夫人叩头,而且不必去见贾母,袭人不好意思。见过王夫人急忙回来,宝玉已经醒了,问起原故,袭人含糊回答,到了夜间人静,袭人才告诉了宝玉。 宝玉喜不自禁,向她笑道:“我看妳回家回不去了,那一回往家里走了一趟,回来就说妳哥哥要赎妳,又说在这里没着落,终究算是什么,说了那么些无情无义的话来吓我。从今以后,我看谁敢来叫妳去?” 袭人听了便冷笑:“你倒别这么说。从此以后我是太太的人了,我要走连你也不必告诉,只要回了太太就走。” 宝玉笑道:“就算我不好,妳回了太太竟离去了,叫别人听见说我的不好,妳就算离去,妳也没有意思。” 袭人笑道:“有什么没意思的,难道做了强盗贼吗,我也跟着吧。再不然还有一个死了。人活百岁,横竖都要死,这一口气不在,听不见看不见就罢了吗?” 宝玉听见这话,便忙捂住她的嘴说:“罢,罢,罢!不用说这些话了。” 袭人深知宝玉的性情古怪,听见奉承吉利话,又讨厌虚而不实,听了这些尽情的实话,又生悲感,便后悔自己说冒撞了,连忙笑着用话扯开,只拣那宝玉喜欢谈的问他。先问他春风秋月,再谈及粉淡脂莹,然后谈到女儿如何好,不觉又谈到女儿死,袭人连忙掩住口。 宝玉谈到浓快时,见她不说了,便笑道:“人谁不能死,只要死得好。那些个须眉浊物,只知道文死谏,武死战,这二死是大丈夫死名死节,究竟如何不死的好?必定有昏君他方谏,他只顾邀名,猛拚一死,将来弃君于何地?必定有刀兵他方战,猛拚一死,他只顾图汗马之名,将来弃国于何地?所以这些皆非正死。” 袭人说:“忠臣良将,出于不得已他才死。” 宝玉:“武将不过仗着血气之勇,疏谋少略,他自己无能,送了性命,这难道也是不得已吗?文官更不可比武将了,他念两句书窝在心里,若朝廷少有疵瑕,他就胡谈乱劝,只顾他邀忠烈之名,浊气一涌,实时拚死,这难道也是不得已吗?” “要知道朝廷是受命于天,他不圣不仁,那天也断断不能把这重任给他了。可知那些死的都是沽名,并不知大义。比如我此时若有造化,该死于此时的,如今趁你们在,我就死了。再能够你们哭我的眼泪流成大河,把我的尸首漂起来,送到那鸦雀不到的幽僻之处,随风化了,自此再不要托生为人,就是我死得得时了。” 袭人忽见宝玉说出这些疯话来,忙说困了,不理他,宝玉才合眼睡着。 782话:海棠诗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林黛玉说:“既然要起诗社,我们都是诗翁了,先把这些姐妹叔嫂的字样改了才不落入俗套。” 李纨说:“说的极是,何不大家起个别号,彼此称呼则优雅。我是定了稻香老农,无人可以跟我争。” 探春笑道:“那我就是秋爽居士。” 宝玉说:“居士、主人到底不恰当,而且又累赘。这里梧桐、芭蕉尽有,以梧桐、芭蕉起个号还比较好听。” 探春笑道:“有了,我最喜欢芭蕉,我就称蕉下客。”众人都说别致有趣。 黛玉笑道:“你们快牵她去,炖了来喝酒。”众人不解。 黛玉笑道:“你们不知,古人曾云蕉叶覆鹿。她自称为蕉下客,可不就是一只鹿了?快做了鹿脯。”众人听了,都笑了起来。 探春说:“妳别忙着使巧话来骂人,我已经替妳想了个极恰当的美号了。” 又向众人说道:“当日娥皇、女英洒泪在竹上成斑,如今斑竹又名湘妃竹。她住的是潇湘馆,她又爱哭,将来她想林姐夫,那些竹子也是要变成斑竹的。以后就叫她为潇湘妃子。”大家听说,都拍手叫妙,林黛玉低头不语。 李纨笑道:“我替薛大妹妹也早已经想了个好的号,只有三个字。” 惜春、迎春都问是什么?李纨说:“我封她为蘅芜君,不知道你们以为如何?” 探春笑道:“这个封号极好。” 宝玉说:“我呢?你们也替我想一个。” 宝钗笑道:“你的号早就有了,无事忙三个字恰当得很。” 李纨说:“你还是你的旧号绛洞花主就很好了。” 宝玉笑道:“小时候的事,还提它作什么?” 探春:“你的号多得很,又起什么呢。我们爱叫你什么,你就答应着就是了。” 宝钗:“我还得送你一个号,有一个最俗的号,却对你最适当。天下难得的是富贵,又难得的是闲散,这两样不能兼有,不想到你兼有了,就叫你富贵闲人。” 宝玉笑道:“我担当不起,担当不起!倒是随你们随便叫吧。” 李纨问:“二姑娘、四姑娘起个什么号呢?” 迎春说:“我们又不大会作诗,起个号做什么?” 探春说:“虽然如此,也起一个才是。” 宝钗道:“她住的是紫菱洲,就叫她菱洲;四丫头在藕香榭,就叫她藕榭。” 李纨:“这样就好,但年纪我最大,你们都要依我的主意,保管我说了让大家合意。我们七个人起社,我和二姑娘、四姑娘都不会作诗,让我们三个人各分一件事。” 探春笑道:“已经有了号,只管这样子的称呼,不如没有了。以后错了,也要立个罚约才好。” 李纨:“立定了社,再定罚约。我那里地方大,既然在我那里作社。我虽不能作诗,这些诗人不厌俗客,我作个东道主人,我自然也清雅起来了。若是要推我作社长,我一个社长自然不够,必要再请两位副社长,就请菱洲、藕榭二位学究来,一位出题限韵,一位誊录监场。不可拘限了我们三个人不作诗,如果遇见容易些的题目、韵脚,我们也随便作一首。你们四个却是要限定的,如此便起,若不依我,我也不敢附议。” 迎春、惜春本性懒于诗词,又有薛宝钗、林黛玉在前,听了这话便深合己意,二人皆说极是。探春等人也知道此意,见她们二人悦服,也不好勉强,只得依了:“这话也罢了,只是自想好笑,好好的我起了个主意,反而叫你们三个来管起我来了。” 宝玉说:“既然这样,我们就前往稻香村去。” 李纨:“有得你忙的,今日只不过是商议,等我再邀请。” 宝钗:“要议定几天才好。” 探春:“若只管会得多,又没趣了。一月之中,只可两三次才好。” 宝钗点头:“一月只要两次就够了。拟定日期,风雨无阻。除了这两日之外,倘若有高兴的,她情愿多加一社,或情愿到她那里去,也可使得,岂不是更活泼有趣。” 众人都说道:“这个主意更好。” 探春说:“只是原是我起的意,我须得先作个东道主人,才不辜负我的兴致。” 李纨:“既然这样说,明天妳就先开一社如何?” 探春:“明日不如今日,此刻就很好。妳就出题,菱洲限韵,藕榭监场。” 迎春说:“依我说,也不必随一人出题限韵。” 李纨说:“刚才我来的时候,看见他们抬进两盆白海棠,倒是好花。你们何不就咏起它来?” 迎春:“都还未赏花,先倒作诗。” 宝钗:“不过是白海棠,又何必一定要见了才作诗。古人的诗赋,也不过都是寄兴写情而已。若都是等见了才作,如今也没有这些诗了。” 迎春说:“既然如此,待我限韵。” 说着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诗来,随手一翻,这一首竟然是一首七言律,递给众人看了,都该作七言律。迎春掩盖了诗本,又向一个小丫头说:“妳随口说一个字来。” 那丫头正倚着门站着,便说了个门字。迎春笑道:“就是门字韵,十三元了。头一个韵一定要门字。” 说着又要了韵牌匣子过来,抽出十三元的抽屉,又命令那小丫头随手拿了四块。那丫头便拿了盆、魂、痕、昏四块来。宝玉说:“这盆、门两个字不太好作诗了!” 预备了四份的纸笔,便都悄然各自思索起来。唯独黛玉或抚摸梧桐,或看秋色,或和丫鬟们嘲笑。迎春又命令丫鬟炷了一支梦甜香。这梦甜香只有三寸长,有灯草的粗细,以燃烬为限,香烬未完成诗便要罚。 探春便先有了,提笔写出,又改抹了一回,递给迎春。问宝钗:“蘅芜君,妳可有呢?” 宝钗说:“有是有了,只是不好。” 宝玉背着手,在回廊上踱来踱去,向黛玉说道:“妳听,她们都有了。” 黛玉说:“你别管我。” 宝玉又见宝钗已经誊写出来,说道:“了不得!香只剩了一寸了,我才有了四句。” 又向黛玉说:“香快完了,只管蹲在那地下做什么?”黛玉也不理。 宝玉:“我可顾不得妳了,好歹也写出来吧。”说着,也走在案前写了。 李纨:“我们要看诗了,若看完了,还不交卷是必罚的。” 宝玉:“稻香老农虽不善作却善看,又最公道,妳就评阅优劣,我们都服妳的。” 众人都说:“自然是。” 于是先看探春的稿上写的是:“咏白海棠,限门盆魂痕昏斜阳寒草带重门,苔翠盈铺雨后盆。玉是精神难比洁,雪为肌骨易销魂。芳心一点娇无力,倩影三更月有痕。莫谓缟仙能羽化,多情伴我咏黄昏。” 大家看了,称赞一回,又看宝钗的:“珍重芳姿昼掩门,自携手瓮灌苔盆。胭脂洗出秋阶影,冰雪招来露砌魂。淡极始知花更艳,愁多焉得玉无痕。欲偿白帝凭清洁,不语婷婷日又昏。” 李纨笑道:“到底是蘅芜君。” 说着又看宝玉的,写着:“秋容浅淡映重门,七节攒成雪满盆。出浴太真冰作影,捧心西子玉为魂。晓风不散愁千点,宿雨还添泪一痕。独倚画栏如有意,清砧怨笛送黄昏。” 大家看了,宝玉说探春的好,李纨推宝钗这诗有身分,又催黛玉。黛玉说:“你们都有呢?”说着提笔一挥而成,掷给众人。 李纨看她写道是:“半卷湘帘半掩门,碾冰为土玉为盆。” 看了这句,宝玉先喝起彩来,只说:“从何处想来的?” 又看下面写的是:“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 众人看了,也都不禁叫好:“果然比别人又是一样的心肠。” 又看下面写:“月窟仙人缝缟袂,秋闺怨女拭啼痕。娇羞默默同谁诉,倦倚西风夜已昏。” 众人看了,都说是这首为上。李纨说:“若论风流别致,自是这首;若论含蓄浑厚,终让蘅稿。” 探春:“这评得有理,潇湘妃子当居第二。” 李纨说:“怡红公子是压尾,你服不服?” 宝玉说:“我的那首不好,这评论得公平。” 又笑道:“只是蘅芜君、潇湘妃子的二首还要斟酌。” 李纨说:“是依我的评论,不与你们相干,再有多说的人必罚。” 宝玉听了,只有罢了。李纨说:“从此之后,我定于每月初二、十六这两日开社,出题、限韵都要依我。这期间你们有高兴的,你们只管另择日子补开,哪怕一个月每天都开社,我都不管。只是到了初二、二十六这两日,是必往我那里去。” 宝玉说:“到底要起个社名才是。” 探春说:“俗了又不好,特新了,刁钻古怪也不好。可巧的是以海棠诗开端,就叫个海棠社吧。虽然是俗了些,但因真有此事,也就不碍了。” 783话:吃螃蟹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湘云取了诗题,用针钉在墙上。众人看了都说:“这题目新奇固然是新奇,只怕是作不出来。” 湘云把不限韵的原故说了一番。宝玉说:“这才是正理,我也不喜欢限韵。” 林黛玉因为不太喝酒,又不吃螃蟹,命令人抬了一个绣墩倚栏杆坐着,拿着钓竿钓鱼。宝钗手里拿着一枝桂花玩了一回,俯在窗槛上掐了桂蕊掷向水面,引得游鱼浮上来啜食。湘云出一回神,让袭人等人招呼山坡下的众人只管放量的吃。 探春和李纨、惜春站在垂柳阴中看着鸥鹭。迎春又独在花阴下拿着花针穿着茉莉花。贾宝玉看了一回黛玉钓鱼,一回又挤在宝钗旁边说笑两句,一回又看袭人等人吃螃蟹,自己也陪她喝两口酒,袭人又剥一壳蟹肉给他吃。黛玉放下钓竿,走到座位之间,拿起了那乌银梅花自斟壶来,拣了一个小小的海棠冻石蕉叶杯。丫鬟看见了,知道她要饮酒,忙着走上来斟。 黛玉说:“你们只管去吃吧,让我自己斟才有趣。” 说着便斟了半盏,看却是黄酒:“我吃了一点螃蟹,觉得心口微微的疼,须得热热的喝口烧酒。” 宝玉忙着说道:“有烧酒。” 便命令将那合欢花浸的酒烫一壶来。黛玉也只喝了一口,便放下了。宝钗走过来,拿了一杯来,也喝了一口放下,便蘸笔到墙上把头一个《忆菊》勾了,底下又赘了一个蘅字。 宝玉忙着说:“好姐姐,第二个我已经有了四句了,妳让我作吧!” 宝钗笑道:“我好不容易有了一首,你就忙得这样。” 黛玉也不说话,接过笔来把第八个《问菊》勾了,接着把第十一个《菊梦》也勾了,也赘上一个潇字。宝玉也拿起笔来,将第二个《访菊》也勾了,也赘上一个怡字。 探春走来看看:“竟然没有人作《簪菊》,让我作这《簪菊》。” 又指着宝玉笑道:“才说过不许带出闺阁的字来,你可要留神!” 说着,只见湘云走来,将第四、第五《对菊》《供菊》一连两个都勾了,也赘上一个湘字。探春说:“妳也该起个号。” 湘云笑道︰“我们家里如今虽然有几处轩馆,我又不住,借了来也无趣。” 宝钗笑道:“刚才老太太说,妳们家也有这么个水亭叫做枕霞阁,难道不是妳的。如今虽然没了,妳到底是旧主人。” 众人都说有道理,宝玉不等待湘云动手,便代将湘字抹了,改了一个霞字。过了一顿饭的工夫,十二题已全,各自誊出来,都交给迎春,另外拿了一张雪浪笺过来,一并誊录出来,某人作的底下赘明某人的号,李纨等人从头看起。 忆菊-蘅芜君,怅望西风抱闷思,蓼红苇白断肠时。空篱旧圃秋无迹,瘦月清霜梦有知。念念心随归雁远,寥寥坐听晚砧痴,谁怜为我黄花病?慰语重阳会有期。 访菊-怡红公子,闲趁霜晴试一游,酒杯药盏莫淹留。霜前月下谁家种?槛外篱边何处愁?蜡屐远来情得得,冷吟不尽兴悠悠。黄花若解怜诗客,休负今朝挂杖头! 种菊-怡红公子,携锄秋圃自移来,篱畔庭前故故栽。昨夜不期经雨活,今朝犹喜带霜开。冷吟秋色诗千首,醉酹寒香酒一杯。泉溉泥封勤护惜,好知井径绝尘埃。 对菊-枕霞旧友,别圃移来贵比金,一丛浅淡一丛深。萧疏篱畔科头坐,清冷香中抱膝吟。数去更无君傲世,看来惟有我知音。秋光荏苒休辜负,相对原宜惜寸阴。 供菊-枕霞旧友,弹琴酌酒喜堪俦,几案婷婷点缀幽。隔座香分三径露,抛书人对一枝秋。霜清纸帐来新梦,圃冷斜阳忆旧游。傲世也因同气味,春风桃李未淹留。 咏菊-潇湘妃子,无赖诗魔昏晓侵,绕篱欹石自沉音。毫端蕴秀临霜写,口齿噙香对月吟。满纸自怜题素怨,片言谁解诉秋心?一从陶令平章后,千古高风说到今。 画菊-蘅芜君,诗余戏笔不知狂,岂是丹青费较量。聚叶泼成千点墨,攒花染出几痕霜。淡浓神会风前影,跳脱秋生腕底香。莫认东篱闲采掇,粘屏聊以慰重阳。 问菊-潇湘妃子,欲讯秋情众莫知,喃喃负手叩东篱。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圃露庭霜何寂寞,鸿归蛩病可相思?休言举世无谈者,解语何妨词组时。 簪菊-蕉下客,瓶供篱栽日日忙,折来休认镜中妆。长安公子因花癖,彭泽先生是酒狂。短鬓冷沾三径露,葛巾香染九秋霜。高情不入时人眼,拍手凭他笑路旁。 菊影-枕霞旧友,秋光迭迭复重重,潜度偷移三径中。窗隔疏灯描远近,篱筛破月锁玲珑。寒芳留照魂应驻,霜印传神梦也空。珍重暗香休踏碎,凭谁醉眼认朦胧。 菊梦-潇湘妃子,篱畔秋酣一觉清,和云伴月不分明。登仙非慕庄生蝶,忆旧还寻陶令盟。睡去依依随雁断,惊回故故恼蛩鸣。醒时幽怨同谁诉?衰草寒烟无限情。 残菊-蕉下客,露凝霜重渐倾欹,宴赏才过小雪时。蒂有余香金淡泊,枝无全叶翠离披。半床落月蛩声病,万里寒云雁阵迟。明岁秋风知再会,暂时分手莫相思。 众人看一首赞一首,彼此称扬不绝。李纨笑道:“等我从公评来。通篇看来,各人各人的佳句。今日公评:《咏菊》第一,《问菊》第二,《菊梦》第三,题目新,诗也新,立意更新,怪不得要推潇湘妃子为魁首了;然后《簪菊》《对菊》《供菊》《画菊》《忆菊》次之。” 宝玉听了,高兴得拍手叫:“极是,极为公道!” 黛玉说:“我那一首也不好,到底是伤心了些。” 李纨:“巧得好,不露堆砌生硬。” 黛玉:“据我看来,头一句好的是圃冷斜阳忆旧游,这句背面扑粉。抛书人对一枝秋已经妙绝,将供菊说完,没处再说,所以翻回来想到未折未供之先,意思深透了。” 李纨笑道:“虽然如此说,妳的口齿噙香一句也敌得过了。” 探春又说:“到底要算蘅芜君沉着,秋无迹,梦有知,把个忆字竟烘染出来了。” 宝钗笑道:“妳的短鬓冷沾,葛巾香染,也就把簪菊形容得一个缝儿也没有了。” 湘云笑道:“偕谁隐,为底迟,真的把个菊花问的无言可对。” 李纨笑道:“妳的科头坐,抱膝吟,竟然一时也舍不得别开,菊花有知,也必腻烦了。”说得大家都笑了。 宝玉笑道:“我又落第了。难道谁家种,何处秋,蜡屐远来,冷吟不尽,都不是访,昨夜雨,今朝霜,都不是种不成?但恨敌不上口齿噙香对月吟、清冷香中抱膝吟、短鬓、葛巾、金淡泊、翠离披、秋无迹、梦有知这几句吧了。” 又说:“明儿闲了,我一个人作出十二首来。” 李纨:“你的也好,只是不及这几句新巧就是了。” 大家又评了一回,又要了热蟹来,就在大圆桌上吃了一回。宝玉笑道:“今日持螯赏桂,不可无诗。我已经吟成,谁还敢作呢?”说着,便忙着洗了手提笔写出。 “持螯更喜桂阴凉,泼醋擂姜兴欲狂。饕餮王孙应有酒,横行公子却无肠。脐间积冷馋忘忌,指上沾腥洗尚香。原为世人美口腹,坡仙曾笑一生忙。” 黛玉笑道:“这样的诗,要一百首也有。” 宝玉笑道:“妳这会才力已尽,不说不能作了,还贬人家?” 黛玉听了,并不回答,也不思索,提起笔来一挥,已有了一首。 “铁甲长戈死未忘,堆盘色相喜先尝。螯封嫩玉双双满,壳凸红脂块块香。多肉更怜卿八足,助情谁劝我千觞。对斯佳品酬佳节,桂拂清风菊带霜。” 宝玉看了,正要喝彩,黛玉便一把撕了,令人烧去:“我作的不及你的,我烧了它。你那首很好,比刚才的菊花诗还好,你留着它给人看。” 宝钗接着笑道:“我也勉强写了一首,未必写的好,写出来取笑吧了。”说着也写了出来。 “桂霭桐阴坐举殇,长安涎口盼重阳。眼前道路无经纬,皮里春秋空黑黄。” 看到这里,众人不禁叫绝。宝玉说:“写得痛快!我的诗也该烧了。” 又看底下写道:“酒未敌腥还用菊,性防积冷定须姜。于今落釜成何益,月浦空余禾黍香。” 众人说:“这是食螃蟹绝唱,这些小题目,原要寓大意,才算是大才,只是讽刺世人太毒了些。” 784话:醋兴大发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众人看演《荆钗记》,林黛玉看到《男祭》这一出,便和宝钗说道:“这王十朋也不通情理的很,不管在哪里祭一祭吧了,跑到江边做什么?俗语说睹物思人,天下的水总归一源,不管从哪里的水舀一碗看着哭去,也就尽情了。” 然后入席了,凤姐自觉着酒沉了,心里突然的似乎往上撞,说要回家去歇歇,只见那耍百戏的上来,便和尤氏说道:“预备赏钱,我要去洗洗脸。”尤氏点头。 凤姐趁人不防,便出了席,往房门后檐下走来。平儿留心,也忙着跟了上来,凤姐便扶着她。才到穿廊下,只见她房里的一个小丫头正在那里站着,见她两个来了,回身就跑。凤姐便起了疑心,连忙叫着。那丫头起先只是装着听不见,无奈后面连平儿也叫她,只有回来。 凤姐越发起了疑心,和平儿进了穿堂,叫那小丫头进来,把隔扇关了,凤姐坐在小院子的台阶上,命令那丫头跪下,喝命平儿:“叫两个二门上的小厮来,拿绳子鞭子,把那眼睛里没主子的小蹄子打烂了!” 那小丫头已经吓的魂飞魄散,哭着磕头求饶。凤姐问道:“我又不是鬼,妳看见了我,不规规矩矩站住,怎么倒往前跑呢?” 小丫头哭道:“我原本没看见奶奶来。我又记挂着房里无人,所以跑了。” 凤姐:“房里既然没人,谁又叫妳来的?妳没看见我,我和平儿在后头扯着脖子叫了妳十来声,越叫越跑。离的又不远,妳是聋了不成?妳还敢和我强辩!” 说着便扬手一掌打在脸上,打的那小丫头一栽;这边脸上又一下,顿时小丫头两腮紫胀起来。平儿忙劝:“奶奶小心手疼。” 凤姐便说:“妳再打她,问她到底跑什么?她再不说,把她的嘴撕烂了!” 那小丫头起先还强辩,后来听见凤姐要烧了红烙铁来烙嘴,才哭道:“二爷在家里,打发我来这里瞧着奶奶的,若见奶奶散了,先叫我送信给他。不料奶奶这会就回来了。” 凤姐见话中有文章,便又问道:“叫妳瞧着我做什么?难道怕我家回去不成?必定有别的缘故,快告诉我,我从此以后疼妳。妳若不细说,立刻拿刀子来割妳的肉。” 说着往头上拔下一根簪子,向那丫头嘴上乱戳,吓得那丫头一边躲,一边哭求:“我告诉奶奶,可别说是我说的。” 平儿一旁劝,一面催他,叫她快说。丫头便说:“二爷也是才来房里,睡了一会醒了,打发人来瞧瞧奶奶,说才要坐席,还有好一会才回来了。二爷就开了箱子,拿了两块银子,还有两根簪子,两匹缎子,叫我悄悄的送给鲍二的老婆,叫她进来。她收了东西就往我们屋子里来了。二爷叫我来瞧着奶奶,底下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凤姐听了,已经气得浑身发软,连忙起身,一径回家。刚到院门,只见又有一个小丫头在门前探头,一见了凤姐,也缩头就跑。凤姐提着名字喝住。那丫头本来伶俐,见躲不过了,索性跑了出来,笑道:“我正要告诉奶奶了,可巧奶奶回来了。” 凤姐问:“告诉我什么?” 那小丫头便说二爷在家这般如此如此,将方才的话也说了一遍。凤姐啐道:“妳之前在做什么?这会我看见妳了,妳倒推得一乾二净了!” 说着也扬手一下,打得那丫头一个锒铛。便摄手摄脚的走到窗前。往里面听时,只听到里头说笑。那妇人笑道:“要是妳那阎王老婆死了就好了。” 贾琏说:“她死了再娶一个也是这样,又怎么样呢?” 那妇人说:“她死了,你倒是把平儿扶正了,只怕还好一些。” 贾琏:“如今连平儿她也不让我沾一沾,平儿也是一肚子委曲不敢说。我命里怎么就犯了夜叉星。” 凤姐听了,气得浑身乱颤,又听他们俩人都称赞平儿,便怀疑平儿平日背地里自然也有愤怨语了,那酒劲越发涌了上来,也并不忖度,回身把平儿先打了两下,一脚踢开门进去,也不容分说,抓着鲍二家的痛打一顿。 又怕贾琏走出去,便堵着门站着骂道:“好个贱妇!妳偷主子汉子,还要咒死主子老婆!平儿过来!妳们贱妇忘八一条藤儿,都嫌着我,在外面妳哄着我!” 说着又把平儿打了好几下,打的平儿有冤无处诉,只有气得干哭,骂道:“你们做这些没脸的事情,好好的扯上我做什么?” 说着也把鲍二家的痛打了起来,贾琏也因为喝多了酒,进来时高兴,未做得机密,一见到凤姐来了,已经没有了主意。又见平儿也闹起来,把酒兴也气了上来了。凤姐打鲍二家的,他已经又气又愧,只是不好说话,看见平儿也在打,便上来踢骂道:“好个贱妇!妳也动手打人!” 平儿气怯,忙住了手,哭道:“你们背地里说话,为什么扯上了我呢?” 凤姐见平儿怕贾琏,越发生气,又赶上来打平儿,偏叫打鲍二家的。平儿急了,便跑出来找刀子要寻死,外面众婆子丫头连忙拦住解劝。凤姐见平儿寻死去,便一头撞在贾琏怀里,叫道:“你们一条藤儿害我,被我听见了,倒都唬起我来。你也勒死我!” 贾琏气得从墙上拔出剑来:“妳不用寻死,我急了,一起杀了,我偿了命,大家死的干净。” 正闹得不可开交,只见尤氏等一群人来了,说:“这是怎么回事,才好好的,就闹起来。” 贾琏见了人,越发倚酒三分醉,逞起威风来,故意要杀凤姐。凤姐见人来了,便不像先前那样的泼辣,丢下众人,便哭着往贾母那边跑。 此时戏已经散出,凤姐跑到贾母的跟前,倒在贾母的怀里,只说:“老祖宗救我!琏二爷要杀我了!” 贾母、邢夫人、王夫人等人忙着问怎么呢?凤姐儿哭道:“我才回家去换衣服,不料琏二爷在家和人说话,我只当是有客来了,吓得我不敢进去。在窗户外头听了一听,原来是和鲍二家的媳妇商议,说我的厉害,要拿毒药给我吃,治我于死地,把平儿扶了正。我气极了,又不敢和他吵,打了平儿两下,问她为什么要害我。他气臊了,就要杀我。” 贾母等听了,都信以为真:“这还得了!快拿了那个下流的家伙!” 话没有说完,只见贾琏拿着剑赶来,后面有许多人跟着。贾琏仗着贾母平日疼他们,连母亲婶母也无碍,所以逞强闹了起来。邢夫人、王夫人见了,气的忙着拦住骂道:“你这下流家伙!你造反了啊,老太太在这里了!” 贾琏斜着眼骂道:“都是老太太惯肆她,她才会这样,连我也骂起来了!” 邢夫人气的夺下剑来,喝骂他:“快出去!” 贾琏撒娇撒痴,涎言涎语的乱说。贾母气得说道::我知道你也不把我们放在眼睛里,叫人把他老子叫来,看他走不走!”贾琏听见这话,才锒铛提着脚出去了,赌气也不往家去,便往外书房来。 邢夫人、王夫人也说凤姐。贾母笑道:“什么要紧的事?小孩子们年轻,馋嘴猫儿似的,那里保得住不这样了。都是我的不是,她多喝了两口酒,又吃起醋来。”说的众人都笑了。 贾母又说:“妳放心,等明天我叫他来给妳赔不是,妳今天也别过去闹他。” 又骂:“平儿那蹄子,平日我倒看她挺好的,怎么暗地里这么的坏。” 尤氏笑道:“平儿没有不是,是凤丫头拿着人家出气。两口子不好对打,都拿着平儿煞性子。平儿委曲得什么似的,老太太还骂人家。” 贾母:“原来这样,我说那孩子倒不像是狐媚。既然这样,可怜的白受了他们的气。” “琥珀,妳出去告诉平儿,就说我说的话,我知道她受了委曲,明天我叫凤丫头替她赔不是。今天是她主子的好日子,不许她胡闹。” 原来平儿早被李纨拉入大观园去了,平儿哭的哽咽难言。宝钗劝道:“妳是个明白人,平日凤丫头如何待妳,今天只不过她多喝一口酒。她不拿妳出气,难道拿别人出气不成?别人又笑话她喝醉了。妳只管这会的委曲,平日妳的好处岂不都是假的呢?” 正说着,只见琥珀走来,说了贾母的话。平儿自觉面子上有了光辉,才渐渐的好了。宝玉让了平儿到怡红院中来,袭人接着笑道:“我原先要让妳的,只因为大奶奶和姑娘们都让妳,我就不好让了。” 平儿陪笑说多谢:“好好的从哪里说起,无缘无故白受了一场气。” 袭人笑道:“二奶奶平日待妳好,这只不过是一时气急了。” 平儿:“二奶奶倒没说什么,只是那个贱妇整我,她又偏拿我凑趣,况且还有我们那胡涂爷打我。”说着,便又觉得委曲,禁不住落泪。 宝玉连忙劝道:“好姐姐,别伤心,我替他们两个赔不是。” 平儿笑道:“与你什么相干?” 宝玉笑道:“我们弟兄姊妹都一样。他们得罪了人,我替他赔个不是也是应该的。”又说:“可惜这新衣服也沾污了,这里有妳花妹妹的衣服,何不换了下来,拿些烧酒喷了,熨一熨。把头也梳一梳,洗洗脸。” 一面说,一面便吩咐了小丫头们舀洗脸水,烧熨斗来。 平儿只听人说宝玉能和女孩们交心;宝玉因为平儿是贾琏的爱妾,又是凤姐的心腹,所以不肯和她亲近,因而不能为她尽心。平儿今日见他这般,心中暗暗的思想:“果然话不虚传,事事都想得周到。” 见袭人特地开了箱子,拿出两件不太穿的衣服来与她换,便赶忙的脱下自己的衣服,洗了脸。宝玉在一旁笑劝道:“姐姐应该擦上些胭脂粉,不然倒像是和凤姐姐赌了气似的。况且今天又是她的好日子,而且老太太又打发了人来安慰妳。” 平儿听了有理,便去找粉,只不见粉。宝玉走到梳妆台前,将一个宣窑瓷盒揭开,里面盛着一排十根玉簪花棒,拈了一根递给平儿。又笑向她说道:“这不是铅粉,这是紫茉莉花种,研磨碎了兑上香料制成的。” 平儿倒在掌上看时,果见轻、白、红、香,四样俱美,扑在脸上,也容易匀净,而且能润泽肌肤,不像别的粉青重涩滞。然后看见胭脂是装在一个小小的白玉盒子,里面盛着一盒,如玫瑰膏子一样。 宝玉笑道:“那市面上卖的胭脂都不干净,颜色也薄。这是上好的胭脂拧出的汁来,淘澄净了渣滓,配了花露蒸迭成的。只用细簪子挑一点,抹在手心里,用一点水化开,抹在唇上;手心里就够涂抹颊腮了。” 平儿依言妆饰,果然见鲜艳异常,且又甜香满颊。宝玉将盆内开的一枝并蒂秋蕙用竹剪刀撷了下来,帮她簪在鬓上。 785话:黛玉叹曲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平儿在李纨处歇了一夜,凤姐只跟着贾母。贾琏晚间回房里,冷冷清清的,又不好去叫,只有胡乱睡了一夜。次日醒了,想起昨日的事,怪没有意思的,后悔不及。 邢夫人挂念着昨日贾琏喝醉了,忙着一早就过来,叫贾琏过来贾母这边。贾琏只有忍耐前来,在贾母面前跪下。贾母问他:“怎么呢?” 贾琏陪笑说:“昨天我是喝多了酒,惊动了老太太的驾了,今天特来领罪。” 贾母啐道:“下流的东西,你灌多了黄汤,不安分守己的去睡觉,倒打起了老婆来!凤丫头成天的说嘴,像霸王似的一个人,昨天她被吓得可怜。要不是我,你便伤了她的性命,这会可要怎么样呢?” 贾琏一肚子的委屈,不敢分辩,只有赔罪认不是。贾母又说:“凤丫头和平儿可是个美人胚子?你还不满足?成天地偷鸡摸狗,脏的臭的,都拉了你屋子里去。为了那个贱妇打老婆,又打屋子里的人,你还亏是大家公子出身,活打了嘴了。如果你眼睛里有我,你就起来,我便饶了你,你乖乖的向你媳妇赔个不是,拉她回家去,我就喜欢了。要不然,你只管出去,我也不敢接受你的跪。” 贾琏听如此说,又见凤姐站在那边,没有盛妆,哭得眼睛肿着,也不施脂粉,黄黄的脸,比往常更觉得可怜可爱。想着:“不如赔个不是,彼此也好,又讨老太太的喜欢。” 便笑道:“老太太的话我不敢不依,只是放纵了她。” 贾母笑道:“胡说!我知道她最有礼的,再也不会冲撞人。她日后得罪了你,我自然也作主,叫你降伏就是了。” 贾琏听了,爬起来,便向凤姐作了一个揖:“原本是我的不是,二奶奶饶过我吧。” 满子屋里的人都笑了,贾母笑道:“凤丫头,不许恼了,再恼我就恼了。” 又命人去叫了平儿来,命凤姐和贾琏两个安慰平儿。贾琏见了平儿,越发顾不得了,所谓的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听贾母一说,便说道:“姑娘昨日受了屈了,都是我的不是。奶奶得罪了妳,也是因我而起。我赔了不是不算,还替妳奶奶赔个不是。”说着,也作了一个揖,引起贾母笑了,凤姐也笑了。 贾母又命凤姐来安慰她,平儿忙着走上来给凤姐磕头:“奶奶的千秋,我惹了奶奶生气,是我该死。” 凤姐正后悔昨天酒喝多了,不念平日之情,浮躁起来,听了旁人的话,无故给平儿没面子。今天反见她如此,又是惭愧,又是心酸,忙着一把拉起来,落下泪来。 平儿说:“我服侍了奶奶这么几年,也没碰过我一根指甲。就是昨天打了我,我也不怨奶奶,都是那贱妇惹的,怨不得奶奶生气。”说着也落下泪来了。 贾母便命人将他们三人送回房去:“再有一个提起此事,立刻来回报我,我不管是谁,拿拐棍子给他一顿。”三个人重新给贾母、邢、王二位夫人磕了头。 回到了房间,凤姐见四下无人,便说道:“我怎么像阎王,又像夜叉呢?那贱妇咒我死,你也帮着咒我。千日不好也有一日好,可怜的我熬得连个贱妇也不如了,我还有什么脸来过这个日子呢?”说着又哭了。 贾琏说:“妳还不知足?妳仔细想想,昨天是谁的不是多?今天当着这么多人还是我跪了一跪,又赔不是,妳也争足了光了。这会还唠叨,难道还叫我替妳跪下才罢吗?要太强势也不是一件好事。” 说得凤姐无言可对,平儿嗤的一声又笑了。贾琏也笑道:“又和好了!真的我也没有办法了。” 正说着,只见一个媳妇回来说道:“鲍二媳妇上吊死了。” 贾琏、凤姐都吃了一惊。凤姐连忙收了怯色,反喝道:“死了罢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一时只见林之孝进来,悄向凤姐说道:“鲍二媳妇上吊死了,她娘家的亲戚要提告了。” 凤姐笑道:“这倒好了,我正想要打官司了!” 林之孝:“我才和众人劝他们一回,又威吓了一阵,又应许了给他们几个钱,也就依了。” 凤姐说:“我没一个钱!有钱也不给,只管叫他去告。也不许劝他,也不用吓他,就让他去告。告不成倒问他个以尸讹诈!” 林之孝正在为难之间,见贾琏对他使了眼色,心里明白,便出去外面等着。贾琏说:“我出去瞧瞧,看是怎么回事?” 凤姐:“不许给他钱。” 贾琏出来和林之孝商议,应许了发送二百两银子。贾琏生恐怕有变化,又命人去和王子腾说了,将番役仵作人等叫了几名来,帮着办丧事。那些人见了如此,纵然要辩也不敢辩,只有忍气吞声。贾琏又命令林之孝将那二百银子入在流年帐上,分别添补开销过去。先给鲍二一些银两,安慰他说:“另日再挑个好媳妇给你。”鲍二又有体面,又有银子,有何不依。 林黛玉每年到春分、秋分之后,必犯咳嗽;今年又遇到贾母高兴,多游玩了两次,未免过劳了神,近日又咳嗽起来,觉得比往常严重,所以总是不出门,只在自己房中休养。有时闷了,又盼个姊妹来说些闲话排遣时间;宝钗等人来望候她,说了三五句话,又觉得厌烦了。众人都体谅她在病中,而且形体娇弱,禁不得一些委屈,所以她接待不周,礼数粗俗,也都不忍苛责。 这一天宝钗来探望她,宝钗说:“这里走的几个太医,虽然都还好,只是妳吃他们的药总不见效果,不如再请一个高明的人来瞧一瞧,治好了岂不是更好?每年间闹一春一夏,又不老,又不小,这成了什么呢?这也不是个常法。” 黛玉说:“不中用的。我知道我这病是不能好的了。姑且别说病,只论好的日子我是怎么样的一个形景,就可以知道了。” 宝钗点头:“古人说食谷者生,妳平日吃的竟不能添养精神气血,也不是好事。” 黛玉叹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也不是人力可以勉强的。今年比往年反而觉得又重了些。”说话之间,已经咳嗽了两三次。 宝钗说:“昨天我看妳那药方上,人参、肉桂觉得太多了。虽然说益气补神,但也不宜太热。依我说,先以平肝健胃为要,肝火一平,不能克土,胃气无病,饮食就可以养人了。每日早起,拿上等燕窝一两,冰糖五钱,用银铫子熬出粥来,若吃惯了,比药还强,最能滋阴补气。” 黛玉叹道:“妳平日待人固然极好,然而我是个多心的人,只当妳心里藏着奸巧。以前妳说看杂书不好,又劝我那些好话,竟大大的感激妳。往日竟是我错了,实在是错误到今。细细算来,我母亲去世得早,又无兄弟姊妹,我长了今年十八岁,竟然没有一个人像妳的话来教导我。怨不得云丫头说妳好,我往日见她赞妳,我还不受用,昨天我亲自经历过,才知道了。” “比如妳说了那个,我再不轻放过妳;妳竟然不介意,反劝我那些话,可知道我竟然自误了。若不是从前日看出来,今日这话,再也不对妳说。妳刚才说叫我吃燕窝粥的话,虽然燕窝易得,但只因为我的身子不好,每年犯这个病,也没什么要紧的。请大夫,熬药,人参、肉桂,已经闹了个天翻地覆,这会又熬什么燕窝粥,老太太、太太、凤姐姐这三个人便没话说,那些底下的婆子、丫头们,未免嫌我太多事了。” “妳看这里的这些人,因为见到老太太多疼了宝玉和凤丫头两个,他们尚虎视耽耽,背地里言三语四的,何况是对我呢?况且我又不是他们这里正式的主子,原本是无依无靠投奔来的,他们已经多嫌着我了。如今我还不知进退,何苦叫他们咒我呢?” 宝钗:“妳这样说,我也是和妳一样。” 黛玉:“妳如何比我?妳又有母亲,又有哥哥,这里又有买卖土地,家里又仍旧有房有地。妳只不过是亲戚的情分,白住在这里,一切大小事情,又不沾他们一文半个,要走就走了。我是一无所有,吃穿用度,一草一纸,皆和他们家的姑娘一样,那是小人岂有不多嫌弃的。” 宝钗笑道:“将来也不过多费得一副嫁妆罢了,如今也愁不到这里。” 黛玉听了,不禁红了脸,笑道:“人家才拿妳当个正经人,把心里的难处告诉妳听,妳反而拿我取笑。” 宝钗笑道:“虽然是取笑,却也是真话。妳放心,我在这里一日,我与妳消遣一日。妳有什么委屈难处,只管告诉我,我能解的,自然替妳解一日。我虽然有个哥哥,妳也是知道的,只有个母亲比妳略强些。我们也算是同病相怜。” “妳也是个明白人,何必作司马牛之叹呢?你才说的也是,多一事不如省一事。我明天去和妈妈说了,只怕我们家里还有,给妳送个几两,每日叫丫头们熬了,又便宜,又不劳师动众的。” 黛玉忙笑道:“东西事小,难得妳多情如此。” 宝钗说:“这有什么放在口里的!只愁我人人跟前失于应候罢了。只怕妳厌烦了,我姑且回去了。” 黛玉:“晚上再来,和我说句话。”宝钗答应着便回去了。 黛玉喝了两口稀粥,仍然歪在床上,不料日未落时天就变了,淅淅沥沥下起雨来。秋霖脉脉,阴晴不定,渐渐的黄昏,且阴得沉黑,兼着那雨滴竹梢,更觉凄凉。黛玉不禁心有所感,发于章句。 秋花惨淡秋草黄,耿耿秋灯秋夜长。已觉秋窗秋不尽,那堪风雨助凄凉!助秋风雨来何速!惊破秋窗秋梦绿。抱得秋情不忍眠,自向秋屏移泪烛。泪烛摇摇爇短檠,牵愁照恨动离情。谁家秋院无风入?何处秋窗无雨声?罗衾不奈秋风力,残漏声催秋雨急。连宵脉脉复飕飕,灯前似伴离人泣。寒烟小院转萧条,疏竹虚窗时滴沥。不知风雨几时休,已教泪洒窗纱湿。 786话:作诗成痴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林黛玉的身子已经好了大半,看见香菱进园来住,她自然是欢喜。香菱笑道:“我这一进来了,有了空闲,好歹教我作诗,就是我的造化了。” 黛玉笑道:“既然要作诗,妳就拜我为师。我虽然不通,大概还能教得起妳。” 香菱笑道:“既然这样,我就拜妳为师,妳可不许不耐烦喔。” 黛玉:“有什么难事,也值得去学。不过是起、承、转、合,当中承、转是两副对子,平声对仄声,虚的对虚的,实的对实的,若是有了奇句,连平仄虚实不对都使得。” 香菱笑道:“我常弄一本旧诗,偷空看了一两首,又有对得极工整的,又有不对的,又听见说一三五不论,二四六分明。看来古人的诗上,也有顺的,也有二四六上错了的,所以天天疑惑。如今听妳一说,原来这些格调规矩,竟是末事,只要词句新奇为上。” 黛玉:“正是这个道理,词句究竟还是末事,第一是立意要紧。如果意趣真了,连词句不用修饰,自然是好的,这叫做不以词害意。” “我只爱陆放翁的诗,重帘不卷留香久,古砚微凹聚墨多,说的真有趣。” “断不可看这样的诗。你们因不知诗,所以见了这浅近的就爱了,一进入了这个格局,再也学不出来了。妳只听我说,妳若真心要学,我这里有《王摩诘全集》,妳且把他的五言律读一百首,细心揣摩透熟了,然后再读一二百首老杜的七言律,其次再李青莲的七言绝句读一二百首。肚子里先有了这三个人作了底子,然后再把陶渊明、应玚,谢、阮、庚、鲍等人的诗一看。妳是一个极聪敏伶俐的人,不用一年的工夫,不愁不是诗翁了。” 香菱听了笑道:“既然这样,好姑娘,妳就把这书给我拿出来,我带回去,夜里念几首也是好的。” 黛玉听了,便命紫娟将王右丞的五言律拿出来,递给香菱:“妳只看有红圈的都是我选的,有一首,念一首。不明白的,问妳姑娘;或者遇见我,我讲给妳听就是了。” 香菱拿了诗,回到蘅芜苑中,诸事不顾,只在灯下一首一首的读起来。宝钗连催她数次睡觉,她也不睡。宝钗见她这般苦心,只就随她去了。 有一日,黛玉梳洗完了,只见香菱笑吟吟的送了书来,又要换杜律。黛玉笑道:“共记得多少首?” 香菱笑道:“凡红圈选的,我尽读了。” “可领略了些滋味没有?” “领略了些滋味,不知可是不是,说给妳听听。” “正要讲究讨论,方能长进,妳且说来我听。” “据我看来,诗的好处,有口里说不出来的意思,想去却是逼真的。有似乎无理的,想去竟是有理有情的。” 黛玉笑道:“这话有了些意思,但不知妳从何处见得?” 香菱笑道:“我看他《塞上》一首,那一联云: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想来烟如何直?日自然是圆的,这直字似乎无理,圆字似乎太俗。合上书一想,倒像是见了这形景。若说再找两个字来换这两个字,竟再找不出两个字来。” “还有:日落江湖白,潮来天地青,这白、青两个字也似乎无理。仔细想来,必得这两个字才形容得尽,念在嘴里,倒像有几千斤重的一个橄榄。还有渡头余落日,墟里上孤烟,这余字和上字,难为他怎么想来的?我们那年上京来,那日下晚便湾住船,岸上又没有人,只有几棵树,远远的几家人家作晚饭,那个烟竟是碧青,连云直上。谁知道我昨天晚上读了这两句,倒像又回到了那个地方去了。” 正说着,宝玉和探春也来了,也都入座听她讲诗。宝玉笑道:“既是这样,也不用看诗。会心处不在多,听妳说了这两句,可知三昧妳已经得到了。” 黛玉笑道:“妳说他这上孤烟好,妳还不知他这一句还是套了前人的来。我给妳这一句瞧瞧,更比这个淡而现成。” 说着便把陶渊明的“暖暖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翻了出来,递给香菱。香菱瞧了,点头叹赏:“原来上字是从依依两个字上演化出来的。” 宝玉大笑:“妳已得了,不用再讲,越发倒学杂了。妳就作起来,必然是好的。” 探春笑道:“明天我补一个柬来,请妳入社。” 香菱笑道:“姑娘何苦打趣我,我只不过是心里羡慕,才学着玩吧了。” 探春、黛玉都笑道:“谁不是在玩?难道我们是认真作诗吗?若说我们认真成了诗,出了这园子,把人的牙还笑掉了。” 宝玉说:“这也算是自暴自弃了。前日子我在外头和相公们商议画儿,他们听见我们起诗社,求我把稿子给他们瞧瞧。我就写了几首给他们看看,谁不真心叹服,他们都立刻抄了回去。” 探春、黛玉忙问道:“这是真话吗?” 宝玉笑道:“说谎的是那架上的鹦哥。” 黛玉、探春听了,都说:“你真的胡闹!且别说那不成诗,便是成诗,我们的笔墨,也不该传到外头去。” 宝玉:“这怕什么?古来闺阁中的笔墨不要传出去,如今也没有人知道了。” 只见惜春打发了入画来请宝玉,宝玉才离去。香菱又逼着黛玉换出杜律来,又央求黛玉、探春二人:“出个题目,让我诌去,诌了来,替我改正。” 黛玉说:“昨夜的月最好,我正要诌一首,竟未诌成,妳作一首来。十四寒的韵,由妳爱用那几个字。” 香菱听了,高兴得拿回诗来,又苦思一回,作两句诗,又舍不得杜诗,又读两首。如此茶饭无心,坐卧不定。宝钗说:“何苦自寻烦恼呢?都是颦儿引妳的,我和她算账去。妳本来是呆头呆脑的,再加上了这个,越发弄成个呆子了。” 香菱笑道:“好姑娘,别损我。” 一面说一面作了一首,先给宝钗看。宝钗看了笑道:“这个不好,不是这个作法。妳别怕臊,只管拿了给她瞧去,看她是怎么说。” 香菱听了,便拿了诗找黛玉。黛玉看时,只见写道:“月挂中天夜色寒,清光皎皎影团团。诗人助兴常思玩,野客添愁不忍观。翡翠楼边悬玉镜,珍珠帘外挂冰盘。良宵何用烧银烛,晴彩辉煌映画栏。” 黛玉笑道:“意思是有,只是措词不雅。皆因妳看的诗少,被它缚住了。把这首丢开,再作一首,只管放开胆子去作。” 香菱听了,默默的回来,索性连房也不入,只在池边树下,或坐在山石上出神,或蹲在地下抠土,来往的人都诧异。李纨、宝钗、探春、宝玉等人听得此信息,都远远的站在山坡上瞧着她。只见她皱一回眉,又自己含笑一回。 宝钗笑道:“这个人一定要疯了!昨夜嘟嘟哝哝,直闹到五更天才睡下,没一顿饭的工夫,天就亮了。我就听见她起来了,忙忙碌碌梳了头,就找颦儿去。一回来了,呆了一日,作了一首又不好,这会自然又另作了一首。” 宝玉笑道:“这正是地灵人杰,老天生人,再不虚赋情性的。我们成日叹说可惜她这么个人竟然俗了,谁知到底有今日,可见天地至公。” 宝钗听了:“你能够像她这样苦心就好了,学什么有能不成的吗?”宝玉不答。 只见香菱兴兴头头的,又往黛玉那边去了。探春笑道:“我们跟着去,看她有些意思没有。” 说着一齐都往潇湘馆来,只见黛玉正拿着诗和她讲究。众人问黛玉:“作得如何?” 黛玉说:“自然算是难为她了,只是还不够好。这一首过于穿凿了,还得另外再作。” 众人只见写道:“非银非水映窗寒,拭看晴空护玉盘。淡淡梅花香欲染,丝丝柳带露初干。只疑残粉涂金砌,恍若轻霜抹玉栏。梦醒西楼人迹绝,余容犹可隔帘看。” 宝钗笑道:“这不像吟月了,月字底下添一个色字倒还使得,你看,句句倒是月色。这也罢了,原来诗从胡说来,再过几天就好了。” 香菱自以为这首妙绝,听如此一说,自己扫了兴,不肯丢开手,便要思索起来。因见她姊妹们说笑,便自己走至阶前竹下闲步,挖心搜胆,耳不旁听,目不别视。探春隔窗笑说道:“菱姑娘,妳闲闲吧。” 香菱怔怔答道:“闲字是十五删的,错了韵了。” 众人听了,不觉大笑起来。宝钗说:“可真是诗魔了,都是颦儿引她的!” 黛玉说:“圣人说,诲人不倦,她又来问我,我岂有不说的道理。” 李纨笑道:“我们拉了他往四姑娘房里去,引她瞧瞧画儿,叫她醒一醒才好。” 说着真的出来拉她到藕香榭,到暖香坞中。惜春正困倦,在床上歪着睡午觉,画缯立在壁间,用纱罩着。众人唤醒了惜春,揭纱看时,十停方有了三停。香菱看见画上有几个美人,指着笑道:“这一个是我们姑娘,那一个是林姑娘。” 探春笑道:“凡会作诗的都画在上头,妳快学吧!”说着玩笑了一回。 各自散后,香菱满心中还是想着诗。到了晚间,对灯出了一回神,至三更以后上床卧下,两眼鳏鳏,直到五更,才朦胧睡着了。一到天亮,宝钗醒了,听了一听,她安稳睡了,心里想:“她翻腾了一夜,不知可作成了吗?这下可困倦了,姑且别叫她。” 正想着,只听香菱从梦中笑道:“可是有了!难道这一首还不够好吗?” 宝钗听了,又是可叹,又是可笑,连忙唤醒了她,问她:“得了什么?妳这诚心都通了仙。学不成诗,还弄出病来了。” 一面说一面梳洗了,会同姊妹往贾母处来。原来香菱苦志学诗,精血诚聚,日间做不出,忽然在梦中得到了八句。梳洗完毕,便忙着写了出来,自己并不知好歹,便拿来又找黛玉。刚到沁芳亭,只见李纨与众姊妹方从王夫人处回来,宝钗正告诉她们,说他梦中作诗说梦话。众人正笑,抬头见她来了,便都争着要诗看。 她便迎上去笑道:“你们看这一首。若使得,我便还学;若还不好,我就死了这作诗的心了。” 说着,把诗递给黛玉及众人,只见写道:“精华欲掩料应难,影自娟娟魄自寒。一片砧敲千里白,半轮鸡唱五更残。绿蓑江上秋闻笛,红袖楼头夜倚栏。博得嫦蛾应借问,缘何不使永团圆!” 众人看了笑道:“这首不但好,而且新巧有意趣。可知俗语说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社里一定请妳了。” 香菱听了,心里不信,料着是他们瞒哄自己的话,还只管问黛玉宝钗等。 787话:联诗对战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凤姐想了半天,不禁笑道:“妳们别笑话我,我只有一句粗话,剩下的我就不知道了。” 众人都笑道:“越是粗话越好。妳说了,只管干正事去吧。” 凤姐笑道:“我想,下雪必刮北风。昨夜听见一夜的北风,我有了一句,就是一夜北风紧,可使得?” 众人听了,都相视笑道:“这句虽粗俗,不见底下的,这正是会作诗的起法。不但好,而且留了多少地步给后人。就是以这句为首,稻香老农快写上,继续下去。” 凤姐和李婶、平儿又喝了两杯酒,各自离去了。李纨便写了:“一夜北风紧,开门雪尚飘,入泥怜洁白。” 香菱:“匝地惜琼瑶,有意荣枯草。” 探春:“无心饰萎苕,价高村酿熟。” 李绮:“年稔府粱饶,葭动灰飞管。” 李纹:“阳回斗转杓,寒山已失翠。” 岫烟:“冻浦不闻潮,易挂疏枝柳。” 湘云:“难堆破叶蕉,麝煤融宝鼎。” 宝琴:“绮袖笼金貂,光夺窗前镜。” 黛玉:“香粘壁上椒,斜风仍故故。” 宝玉:“清梦转聊聊,何处梅花笛?” 宝钗:“谁家碧玉箫?鳌愁坤轴陷。” 李纨笑道:“我替你们看热酒去吧。” 宝钗命宝琴续联,只见湘云站起来说:“龙斗阵云销,野岸回孤棹。” 宝琴也站起来说:“吟鞭指灞桥,赐裘怜抚戍。” 湘云哪里肯让人,而且别人也不如她敏捷,都看她扬眉挺身的说道:“加絮念征徭,坳垤审夷险。” 宝钗连声赞好,也便联说:“枝柯怕动摇,皑皑轻趁步。” 黛玉说:“翦翦舞随腰,煮芋成新赏。” 一面说一面推宝玉,命他联。宝玉正看宝钗、宝琴、黛玉三人共战湘云,十分有趣,哪里还顾得联诗,今见黛玉推他,方联说:“撒盐是旧谣,苇蓑犹泊钓。” 湘云笑道:“你快下去,你不中用,倒耽搁了我。” 一面只听宝琴联说:“林斧不闻樵,伏象千峰凸。” 湘云忙联说:“盘蛇一径遥,花缘经冷结。” 宝钗与众人又忙赞好,探春又联说:“色岂畏霜凋,深院惊寒雀。” 湘云正渴了,忙忙的喝茶,已经被岫烟联说:“空山泣老鸮,阶墀随上下。” 湘云忙丢了茶杯,忙联说:“池水任浮漂,照耀临清晓。” 黛玉联说:“缤纷入永宵,诚忘三尺冷。” 湘云忙笑联说:“瑞释九重焦,僵卧谁相问?” 宝琴也忙笑联说:“狂游客喜招,天机断缟带。” 湘云又忙说:“海市失鲛绡。” 林黛玉不容她说出,接着便说:“寂寞对台榭。” 湘云忙联说:“清贫怀箪瓢。” 宝琴也不容情,也忙说:“烹茶冰渐沸。” 湘云见这般,自为得趣,又是笑,又忙联说:“煮酒叶难烧。” 黛玉也笑道:“没帚山僧扫。” 宝琴也笑道:“埋琴稚子挑。” 湘云笑得弯了腰,忙念了一句,众人问:“到底说的是什么?” 湘云喊道:“石楼闲睡鹤。” 黛玉笑得捂着胸口,高声嚷道:“锦罽暖亲猫。” 宝琴也忙笑道:“月窟翻银浪。” 湘云忙联说:“霞城隐赤标。” 黛玉忙笑道:“沁梅香可嚼。” 宝钗笑称好,也忙联说:“淋竹醉堪调。” 宝琴也忙说:“或湿鸳鸯带。” 湘云忙联说:“时凝翡翠翘。” 黛玉又忙说:“无风仍脉脉。” 宝琴又忙笑联说:“不雨亦潇潇。” 湘云伏着,已经笑软了。众人看她三人对抢,也都不顾作诗,看着也只是笑。黛玉还推她往下联,又说:“妳也有江郎才尽的时候,我听听妳还有什么嚼舌根的呢?” 湘云只是伏在宝钗的怀里,笑个不停。宝钗推她起来:“妳有本事,把二萧的韵全用完了,我才服妳。” 湘云起身笑道:“我不是作诗,这是抢命。” 众人笑道:“妳倒是说说吧。” 探春早已经料定没有自己的联了,便早写出来:“还没有收住了。” 李纨听了,接过来,便联了一句说:“欲志今朝乐。” 李绮收了一句:“凭诗祝舜尧。” 李纨说:“够了,够了!虽然没有作完了韵,剩下的字若生扭用了,倒不好了。” 说着,大家来细细评论一回,独湘云的居多,都笑道:“这都是那块鹿肉的功劳。” 大家看着梅花,原来这枝梅花只有二尺来高,旁有一横枝纵横而出,约有五六尺长,其间小枝分歧,或如蟠螭,或如僵蚓,或孤削如笔,或密聚如林,花吐胭脂,香欺兰蕙,各各称赏。谁知邢岫烟、李纹、薛宝琴三人都已吟成诗,各自写了出来。 咏红梅花的红字-邢岫烟:“桃未芳菲杏未红,冲寒先已笑东风。魂飞庾岭春难辨,霞隔罗浮梦未通。绿萼添妆融宝炬,缟仙扶醉跨残虹。看来岂是寻常色,浓淡由他冰雪中。” 咏红梅花的梅字-李纹:“白梅懒赋赋红梅,逞艳先迎醉眼开。冻脸有痕皆是血,醉心无恨亦成灰。误吞丹药移真骨,偷下瑶池脱旧胎。江北江南春灿烂,寄言蜂蝶漫疑猜。” 咏红梅花的花字-薛宝琴:“疏是枝条艳是花,春妆儿女竞奢华。闲庭曲槛无余雪,流水空山有落霞。幽梦冷随红袖笛,游仙香泛绛河槎。前身定是瑶台种,无复相疑色相差。” 众人看了,都笑称赏了一番,宝玉见宝琴年纪最小,才思又敏捷,深为奇异。黛玉、湘云二人斟了一小杯酒,齐贺宝琴。宝钗笑道:“三首各有各的好。你们两个天天捉弄厌了我,如今却捉弄她来了。” 李纨又问宝玉:“你可有呢?” 宝玉忙着说:“我倒有了,才一看见那三首,又吓忘了,等我再想想。” 湘云听了,便拿了一支铜火箸击着手炉,笑道:“我击鼓了,若鼓敲完了无法完成,就要罚了。” 宝玉笑道:“我已经有了。” 黛玉提起笔来:“你念,我写。” 湘云便击了一下,笑道:“一鼓绝。” 宝玉笑道:“有了,妳写吧。” 众人听他念道:“酒未开樽句未裁。” 黛玉写了,摇头笑道:“起的平平。” 湘云又说:“快吧!” 宝玉笑道:“寻春问腊到蓬莱。” 黛玉、湘云都点头笑道:“有些意思了。” 宝玉又说:“不求大士瓶中露,为乞嫦娥槛外梅。” 黛玉写了,又摇头说:“凑巧而已。” 湘云忙催二鼓,宝玉又笑道:“入世冷挑红雪去,离尘香割紫云来。槎枒谁惜诗肩瘦,衣上犹沾佛院苔。” 李纨笑道:“观音未有世家传,打四书一句。” 湘云接着就说:“在止于至善。” 宝钗笑道:“妳也想一想世家传三个字的意思再猜。” 李纨笑道:“再想。” 黛玉笑道:“哦,是了!是虽善无征。” 众人都笑道:“这句是了。” 李纨又说:“一池青草草何名。” 湘云忙说:“这一定是蒲芦。再不是不成?” 李纨笑道:“这难为妳猜。纹儿的是水向石边流出冷,打一古人名。” 探春笑问:“可是山涛?” 李纹笑道:“是。” 李纨又说:“绮儿的是个萤字,打一个字。” 众人猜了半日,宝琴笑道:“这个意思却深,不知可是花草的花字?” 李绮笑道:“恰是了。” 众人问:“萤与花何相干?” 黛玉笑道:“妙得很!萤可不是草化的?” 众人会意,都笑了,说:“好!” 宝钗说:“这些虽好,但不合老太太的意思,不如作些浅近的,大家雅俗共赏才好。” 众人都说:“也要作些浅近的俗物才是。” 湘云想了一想,笑道:“我编了一枝《点绛唇》,恰真的是个俗物,你们猜猜。” 说着便念道:“溪壑分离,红尘游戏,真何趣?名利犹虚,后事终难继。” 众人都不解,想了半天,也有猜是和尚的,也有猜是道士的,也有猜是偶戏人的。宝玉笑了半天:“都不是,我猜着了,一定是耍的猴儿。” 湘云笑道:“正是这个了。” 众人问:“前头都好,最后一句怎么解?” 湘云说:“哪一个耍的猴儿,不是剁了尾巴去的?” 众人听了,都笑起来:“偏偏他编的谜也是刁钻古怪的。” 李纨说:“昨天姨妈说,琴妹妹见的世面多,走的道路也多,妳应该编个谜,正用得着。妳的诗又好,何不编几个让我们猜一猜?” 宝琴听了,点头含笑,自去寻思。宝钗也有了一个,念道:“镂檀锲梓一层层,岂系良工堆砌成?虽是半天风雨过,何曾闻得梵铃声!打一物。” 众人猜时,宝玉也有了一个,念道:“天上人间两渺茫,琅玕节过谨提防。鸾音鹤信须凝睇,好把唏嘘答上苍。” 黛玉也有了一个,念道:“騄駬何劳缚紫绳?驰城逐堑势狰狞。主人指示风雷动,鳌背三山独立名。” 探春也有了一个,想要念的时候,宝琴走过来笑道:“我从小儿所走的地方的古迹不少。我今拣了十个地方的古迹,作了十首怀古的诗。诗虽粗鄙,却缅怀往事,又暗隐俗物十件,姐姐们请猜一猜。” 众人听了都说:“这倒巧,何不写出来让大家一看?” 赤壁怀古:赤壁沉埋水不流,徒留名姓载空舟。喧阗一炬悲风冷,无限英魂在内游。 交趾怀古:铜铸金镛振纪纲,声传海外播戎羌。马援自是功劳大,铁笛无烦说子房。 钟山怀古:名利何曾伴汝身,无端被诏出凡尘。牵连大抵难休绝,莫怨他人嘲笑频。 淮阴怀古:壮士须防恶犬欺,三齐位定盖棺时。寄言世俗休轻鄙,一饭之恩死也知。 广陵怀古:蝉噪鸦栖转眼过,隋堤风景近如何。只缘占得风流号,惹得纷纷口舌多。 桃叶渡怀古:衰草闲花映浅池,桃枝桃叶总分离。六朝梁栋多如许,小照空悬壁上题。 青冢怀古:黑水茫茫咽不流,冰弦拨尽曲中愁。汉家制度诚堪臊,樗栎应惭万古羞。 马嵬怀古:寂寞脂痕渍汗光,温柔一旦付东洋。只因遗得风流迹,此日衣衾尚有香。 蒲东寺怀古:小红骨践最身轻,私掖偷携强撮成。虽被夫人时吊起,已经勾引彼同行。 梅花观怀古:不在梅边在柳边,个中谁拾画婵娟。团圆莫忆春香到,一别西风又一年。 788话:痴病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这一天贾宝玉去看林黛玉,正值黛玉睡午觉,宝玉不敢惊动她,紫鹃正在回廊上,手里做着针黹,宝玉便来问她:“昨天夜里咳嗽可好呢?” 紫鹃说:“好些了。” 宝玉笑道:“阿弥陀佛,那可好了。” 紫鹃笑道:“你也念起佛来,真是新闻!” 宝玉笑道:“所谓的病急乱投医。” 一面说一面见她穿着弹墨绫薄绵袄,外面只穿着青缎夹背心,宝玉便伸手向她身上摸了一摸,说道:“穿这样单薄,还在通风口坐着?春天风馋,时气又不好,妳再病了,就越发困难了。” 紫鹃便说道:“从此我们只可以说话,别动手动脚的。一年大二年小的,叫人看着不尊重。打紧的那起混账行子们背地里说你,你总不留心,如何使得?姑娘常常吩咐我们,不叫和你说笑。你近来瞧他,远着你还恐怕远不及了。”说着便起身,携了针线走进别房去。 宝玉见了这般景况,心中忽然浇了一盆冷水一般,只看着竹子发了一回呆。因为祝妈正来挖竹笋,便怔怔的走出来,他一时魂魄失守,心无所知,随便坐在一块山石上出神,不觉得落下泪来。直呆了五六顿饭工夫,千思万想,总不知如何是好。 雪雁从王夫人房中取了人参来,从此经过,忽然看见桃花树下石头上有一个人,手托着腮颊出神,不是别人,却是贾宝玉。雪雁疑惑:“怪冷的,他一个人在这里作什么?春天凡有残疾的人都犯病了,敢是他犯了呆病呢?” 一边想一边便走过来,蹲下笑道:“你在这里作什么呢?” 宝玉忽见到了雪雁,便说道:“妳又作什么来找我呢?妳难道不是女人吗?她既然防嫌,不许妳们理我,妳又来找我,倘若被人看见,岂不又生口舌?妳快回家去吧。”雪雁听了,只当是他又受了黛玉的委屈,只有回到房中。 紫鹃听说,忙放下针线,又嘱咐雪雁:“好生听叫。若问起我,答应了我就来。” 说着便出了潇湘馆,一径来找寻贾宝玉,走到宝玉面前,含笑说道:“我只不过说了那两句话,为的是大家好,你就赌气,跑了这里来哭,作出病来唬我。” 宝玉忙着笑道:“谁赌气了!我因为听妳说的有理。我想妳们既然这样说,自然别人也是这样说,将来渐渐的都不理我了,所以我想着自己伤心。” 紫鹃便挨他坐着,宝玉笑道:“刚才对面说话,妳尚走开,这会儿如何又来挨着我坐着?” 紫鹃说:“你都忘呢?几天前,你们姊妹两个正说话,赵姨娘一头走了进来,我才听见她不在家,所以我来问你。正是前日你和她才说了一句燕窝,就歇住了,总没提起,我正想着问你。” 宝玉:“也没什么要紧。不过我想着宝姐姐也是客人,既然吃燕窝,又不可间断,若只管和她要,也太托实了。虽不便和太太要,我已经在老太太跟前略露了个风声,只怕老太太和凤姐姐说了。我正要告诉她的,竟没有告诉完。如今我听见一日给你们一两燕窝,这也就完了。” 紫鹃:“原来是你说了,这又多谢你费心。我们正疑惑,老太太怎么忽然想起来叫人每一天送一两燕窝来呢?这就是了。” 宝玉笑道:“这要是天天吃惯了,吃上两三年就好了。” 紫鹃:“在这里吃惯了,明年回家去,哪里有这闲钱吃这个。” 宝玉听了,吃了一惊,忙问:“谁?往哪个家去?” “你妹妹要回苏州家去。” 宝玉笑道:“妳又说白话。苏州虽是原籍,没有了姑父姑母,无人照看,才来了这里。明年回去要找谁呢?可见是扯谎。” 紫鹃冷笑:“你太看小了人。只有你们贾家是大家族,人口多的;除了你们家,别人只有一父一母,家族中真的再没有其他人不成了吗?我们姑娘来时,原是老太太心疼她年纪小,虽有叔伯,不如亲父母,所以接来住几年。大了该出阁时,自然要送还林家。终不成林家的女儿在你贾家一世不成?” “林家虽然穷到没饭吃,但也是世代书宦之家,断不肯将他家的人丢在亲戚家,落人的耻笑。所以早则明年春天,迟则秋天。这里纵然不送去,林家也必有人来接。前日夜里姑娘和我说了,叫我告诉你,将从前玩的东西,有她送你的,叫你都打点出来还给她。她也将你送她的迭在那里了。” 宝玉听了,便如同头顶上响了一个焦雷一般。紫鹃看他怎样回答,只是不作声。忽然见晴雯找来说:“老太太叫你了,谁知道在这里。” 紫鹃笑道:“他在这里问姑娘的病症。我告诉了他半天,他不信。妳拉他走吧。”说着自己便走回房去了。 晴雯见宝玉他呆呆的,一头热汗,满脸紫胀,连忙拉着他的手,一直到怡红院中。袭人见到这般,慌了起来,只说是时气所感染,热汗被风扑了。无奈宝玉发热事犹小可,更觉得两个眼珠直直的起来,口角边口水流出,皆不知觉。给他个枕头,他便睡下;扶他起来,他便坐着;倒了茶来,他便喝茶。众人见他这般,一时忙乱了起来,又不敢造次去回复给贾母,先派人出去请李嬷嬷。 李嬷嬷来了,看了半天,问他几句话也没有回答,用手向他脉门摸了摸,嘴唇人中上边着力掐了两下,掐得指印般深,竟也不觉得疼。李嬷嬷只说了一声:“可了不得了!” 啊的一声,便搂着放声大哭起来。急得袭人忙拉着她说:“妳老人家瞧了可怕不可怕,且告诉我们,去回复老太太去。妳老人家怎么先哭起来呢?” 李嬷嬷捶床捣枕地说:“这可不中用了!我白操了一世的心了!” 袭人以为她年老多知,所以请她来看;如今见她这般一说,都信以为真,也都哭了起来。 晴雯便告诉袭人,方才如此这般。袭人听了,便忙到潇湘馆来,见紫鹃正服侍黛玉吃药,也顾不得什么,便走上来问紫鹃:“妳刚才和我们宝玉说了些什么?妳瞧瞧他去,妳回复老太太去,我也不管了!” 说着便坐在椅上,黛玉忽然见到袭人满面急怒,又有泪痕,举止大变,便不免也慌了,忙问:“怎么呢?” 袭人哭道:“不知道紫鹃姑奶奶说了些什么话,那个呆子眼也直了,手脚也冷了,话也不说了,李妈妈掐着也不疼了,已经死了大半个了!连李妈妈都说不中用了,在那里放声大哭,只怕这会儿都死了!“ 黛玉一听此言,李妈妈乃是经过的老妪,说不中用了,可知必不中用。哇的一声,将腹中之药一概呛出,抖肠搜肺、炽胃扇肝的痛声大嗽了几阵,一时面红发乱,目肿筋浮,喘得抬不起头来。 紫鹃忙着上来捶背,黛玉伏枕喘息了半晌,推紫鹃说道:“妳不用捶了,妳拿绳子来勒死我才是正经的!” 紫鹃哭道:“我并没有说什么,只不过是说了几句玩笑话,他就认真了。” 袭人说:“妳还不知道他那个傻子,每每玩笑话都认真了。” 黛玉问:“妳说了什么话?趁早去解释,只怕他就要醒过来了。”紫鹃听了,连忙下了床,和袭人到了怡红院。 谁知道贾母、王夫人等人都已经在那里了。贾母一见到了紫鹃,便眼内出了火,骂道:“妳这一个小蹄子!和他说了什么?” 紫鹃忙着说:“并没说什么,只不过说了几句玩笑话。” 谁知道宝玉见到了紫鹃,嗳呀了一声,哭出来了。众人一见,才放下心来。贾母便拉住紫鹃,只当她得罪了宝玉,所以拉紫鹃命他打。谁知道宝玉一把拉住紫鹃,死也不放,说:“要去连我也带了去。” 众人不解,细问起来,才知道紫鹃说要回苏州去一句玩笑话引出来的。贾母流泪说:“我当有什么要紧大事,原来是这一句玩笑话。” 又向紫鹃说:“妳这个孩子,平日是最聪敏伶俐的,妳又知道他有个呆根子,平白的哄他作什么呢?” 薛姨妈劝道:“宝玉本来心实,这会热刺刺的说一个去,别说他是个实心的傻孩子,便是冷心肠的大人,也要伤心。这并不是什么大病,老太太和姨太太只管万安,吃一两剂药就好了。” 正说着,有人回报:“林之孝、单大良都来瞧哥来了。” 贾母说:“难为他们想着,叫他们来瞧瞧。” 宝玉听了一个林字,便满床闹起来说:“不得了!林家的人接他们来了,快打发出去吧!” 贾母听了,也忙着说:“打发出去吧。” 又忙着安慰说:“那不是林家的人。林家的人都死绝了,没有人来接她的,你只管放心吧!” 宝玉哭道:“管他是谁,除了林妹妹,都不许姓林的!” 贾母说:“没有姓林的来,凡姓林的,我都打走了。” 一面吩咐众人:“以后别叫林之孝进园来,你们也别说林字。好孩子们,你们听我这句话吧!” 众人忙着答应,又不敢笑。一时宝玉又一眼看见了十锦格子上陈设的一只金西洋船,便指着乱叫说:“那不是接她们来的船来了?湾在那里了!” 贾母忙着命令拿下来,袭人忙着拿下来,宝玉伸手要,袭人递了过去,宝玉便掖在被中,笑道:“这下可去不成了!”一面说一面死拉着紫鹃不放。 “大夫来了。” 贾母连忙命令:“快请进来。”王夫人、薛姨妈、宝钗等人暂避里间。 贾母便端坐在宝玉身旁,王太医进来见有许多的人,忙上去请了贾母的安,拿了宝玉的手,诊了一回。那紫鹃少不得低了头,王大夫也不了解是何意,起身说道:“世兄这症乃是急痛迷心,不过是一时壅蔽。” 按着药方煎了药服下,果然比先前安静。无奈宝玉只是不肯放紫鹃,只说她回去了,便是要回苏州。贾母、王夫人无法,只有命令紫鹃守着他,另外派琥珀去服侍黛玉。 789话:五美吟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无人的时候,紫鹃在旁边,贾宝玉拉着她的手,问道:“妳为什么要唬我?” 紫鹃说:“只不过是哄你玩的,你就认真了。” 宝玉说:“妳说的那样有情有理,如何是玩笑话呢?” 紫鹃笑道:“那些玩笑话都是我编的,林家着实没有了人,纵然有,也是极远的亲戚,也都不在苏州住。纵然有人来接,老太太也未必不肯放去。” 宝玉说:“便是老太太放去,我也不依。” 紫鹃笑道:“果真你不依?只怕是口里的话。你连亲也定下了,过二三年再娶了亲,你眼里还有谁呢?” 宝玉听了,又惊问:“谁定了亲?定了谁?” 紫鹃笑道:“年前我就听见老太太说,要定下琴姑娘。不然,怎么那么疼她呢?” 宝玉笑道:“人人只说我傻,妳比我更傻。只不过是句玩笑话,她已经许配给梅翰林家了。果然定下了她,我还是这样的状况吗?先是我发誓赌咒,砸了这劳什子,妳都没劝过说我疯了?刚刚的这几天才好了,妳又来怄我。” 一面说一面咬牙切齿的,又说道:“我只愿这会我立刻死了,把心迸出来给你们瞧瞧,然后连皮带骨一概都化成一股灰;灰还有形迹,不如再化一股烟;烟还可以凝聚,人还看见,须得一阵大乱风吹得四面八方都散了,这才好!” 一面说一面又滚下泪来。紫鹃忙上来捂他的嘴,替他擦眼泪,又忙着笑着解释说:“妳不用着急,这原是我心里着急,故意来试探你。” 宝玉听了,更觉得诧异:“妳又着什么急?” 紫鹃笑道:“你知道,我并不是林家的人,我也和袭人、鸳鸯是一伙的,偏偏把我给了林姑娘使唤。偏偏她又和我极好,比她苏州带来的还好十倍,一时一刻,我们两个离不开。我如今心里却愁了,她倘若要离去了,我必定要跟了她去。我是合家在这里,我若不去,辜负了我们平日的情谊,若去,又弃了本家。所以我疑惑,故意设出这谎话来问你,谁知道你就傻闹了起来。” 宝玉笑道:“原来妳是愁这个,所以妳是个傻子,从此后别再愁了。我只告诉妳一句话:活着,我们一处活着,不活着,我们一处化灰化烟,如何?”紫鹃听了,心里暗自筹划着。 林黛玉近日听闻贾宝玉如此的光景,未免又添些病症,多哭了几场。今日见到紫鹃来了,问其原故,已知道宝玉大愈,派遣琥珀去服侍贾母。夜间人静后,紫鹃已经宽衣卧下之时,悄悄向黛玉笑道:“宝玉的心倒是老实,听见我们要离去,就那样起来了。” 黛玉不答。紫鹃停了半晌,自言自语的说道:“一动不如一静。我们这里就算好人家,别的都容易,最难得的是脾气情性都彼此知道了。” 黛玉啐道:“妳这几天还不累吗,趁这会不歇一歇,还嚼什么蛆?” 紫鹃笑道:“倒不是白嚼蛆,我倒是一片真心为姑娘。替妳愁了这几年了,无父母无兄弟,谁是知疼着热的人呢?趁老太太还明白硬朗的时候,作定了大事要紧。俗语说,老健春寒秋后热,倘若老太太一时有个好歹,那时虽然也完事,只怕是耽误了时光,还不得趁心如意。” “公子王孙虽多,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的,今天朝东,明天朝西?要一个天仙来,也不过三夜五夕,也丢在脖子后头了,甚至于为妾为丫头,反目成仇的。若娘家有人有势的还好些,若是像姑娘这样的人,有老太太一日还好一日,若没了老太太,也只是凭人欺负。所以说早拿主意要紧,姑娘是个明白人,岂不听闻俗语说:万两黄金容易得,知心一个也难求。” 黛玉听了便说道:“这丫头今天疯了吗?怎么去了几天,忽然变了一个人?我明天必回老太太,退回去,我不敢要妳了。” 紫鹃笑道:“我说的是好话,不过叫妳心里留神,并没叫妳去为非作歹,何苦回老太太,叫我吃了亏,又有何好处呢?” 说着竟自睡着了。黛玉听了这话,口里虽然如此说,内心未尝不伤感,等待她睡了,便哭泣了一夜,到天明才打了一个盹。 贾宝玉进了潇湘馆的院门,只见到炉袅残烟,奠余玉醴。紫鹃正看着人往里面搬桌子,收拾陈设。宝玉便知道已经祭完了,走入屋内,只见到黛玉面向里面歪着,病体恹恹,大有不胜之态。 紫鹃连忙说道:“宝二爷来了。” 黛玉才慢慢的起来,含笑让坐。宝玉说:“妹妹这两天可好些呢?气色倒觉得静些,只是为何又伤心呢?” 黛玉说:“可是你没的说了,好好的我又伤心了?” 宝玉笑道︰“妹妹脸上有哭泣状,如何还哄我呢。只是我想妹妹平日本来就多病,凡事当各自宽解,不可过作无益之悲。倘若作践坏了身子,将来使我……” 说到这里,觉得话有些难说,连忙咽住。只因为他和黛玉情投意合,又愿意同生死,却只是心中领会,从来未曾当面说出。况且黛玉心重,每每因说话造次,得罪了她,导致她哭泣。今日原是为的来劝解黛玉,不想把话说得造次了,接不下去,心中一急,又怕黛玉恼他。想一想自己的心实在是为了她好,因而转急为悲,早已经滚下泪来。黛玉起先原恼宝玉说话不论轻重,如今见此光景,心有所感,本来就爱哭,此时也不免无言对泣。 紫鹃端了茶来,打量他二人不知道又为何事口角,说道:“姑娘才身子好些,宝二爷又来怄气来了,到底是怎么样呢?” 宝玉一面拭泪笑道:“谁敢怄妹妹呢?” 一面搭讪着起来闲步。只见砚台底下微露一张纸角,不禁伸手拿起。黛玉忙要起身来夺,已经被宝玉揣在怀内,笑道:“好妹妹,就赏给我看看吧。” 黛玉说:“不管什么,来了就混翻了。” 一语未说完,只见宝钗走来,笑道:“宝兄弟要看什么?” 宝玉因为未见上面是何言词,又不知黛玉心中是如何想,不敢造次回答,却望着黛玉笑。黛玉一面让宝钗坐,一面笑说:“我曾见古史中有才色的女子,终身遭遇,令人可喜、可羡、可悲、可叹者甚多。今日饭后无事,因而选择出数人,胡乱凑了几首诗,以寄感慨,可巧丫头来会我去瞧凤姐姐,我因为身体懒懒的,没和她去,刚才做了五首诗,一时困倦起来,撂在那里,不料二爷来了,就给瞧见了,其实给他看也倒没有什么,只是我嫌他会不会写去给人看。” 宝玉忙着说:“我多少给人看来呢?昨日那把扇子,原是我爱那几首白海棠的诗,所以我自己用小楷写了,不过为的是拿在手中看着容易。我岂不知闺阁中诗词字迹是轻易往外传诵不得的呢?自从妳说了,我总是没有拿出园子去。” 宝钗说:“林妹妹顾虑得也是。你既然写在扇子上,偶然忘记了,拿在书房里去,被相公们看见了,岂有不问是谁做的呢?倘若传扬开了,反而不美。自古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总以贞静为主,女工还是第二件。其余诗词之类,不过是闺中游戏,原可以会,可以不会。我们这样人家的姑娘,倒不要这些才华的名誉。” 因而又笑向黛玉:“拿出来给我看看无妨,只不叫宝兄弟拿出去就是了。” 黛玉笑道:“既然如此说,连妳也可以不必看了。” 又指着宝玉笑道:“他早已经抢去了。” 宝玉听了,从怀内取出,凑到宝钗身旁,一同细看。 西施:一代倾城逐浪花,吴宫空自忆儿家。效颦莫笑东村女,头白溪边尚浣纱。 虞姬:肠断乌骓夜啸风,虞兮幽恨对重瞳。黥彭甘受他年醢,饮剑何如楚帐中! 明妃:绝艳惊人出汉宫,红颜命薄古今同。君王纵使轻颜色,予夺权何畀画工? 绿珠:瓦砾明珠一例抛,何曾石尉重娇娆!都缘顽福前生造,更有同归慰寂寥。 红拂:长揖雄谈态自殊,美人巨眼识穷途。尸居余气杨公幕,岂得羁縻女丈夫! 宝玉看了,赞不绝口,又说道:“妹妹这诗,恰好只做了五首,何不就命名曰《五美吟》。” 贾蓉跟随着贾琏出来,带了几个小厮,骑上马一同进城。在路上叔侄闲话,贾琏有心,便提到了尤二姐,夸说如何的标致,如何的做人好,举止大方,言语温柔,无一处不令人可敬可爱。 “人人都说你婶婶好,据我看哪里及你二姨的一半呢?” 贾蓉笑道:“叔叔既然这么爱她,我给叔叔作媒,说了做二房如何?” 贾琏笑道:“敢是好呢?只怕你婶婶不依,再也怕你老娘不愿意。况且我听说,你二姨已有了人家了。” 贾蓉说:“这都无妨。我二姨、三姨都不是我老爷养的,原是我老娘带了来的。听见说我老娘在那一家时,就把我二姨许给皇粮庄头张家,指腹为婚。后来张家遭了官司,败落了,我老娘又自那家嫁了出来,如今这十数年,两家音信不通。我老娘时常报怨,要与他家退婚,我父亲也要将二姨转聘。只等有了好人家,不过令人找着张家,给他数两银子,写上一张退婚的字条。想张家穷极了的人,见了银子,有什么不依的。再他也知道像我们这样的人家,也不怕他不依。又是叔叔这样人说了做二房,我保管我老娘和我父亲都愿意。倒只是婶婶那里为难。” 贾琏听到这里,心花都开了,哪里还有什么话说,只是一味呆笑而已。贾蓉又想了一想,笑道:“叔叔若有胆量,依我的主意去做,保管无妨,只不过多花上几个钱。” 贾琏忙着说:“有什么主意,快点说来,我没有不依。” 贾蓉:“叔叔回家,一点声色也别露出。等我回去禀明了我父亲,向我老娘说妥,然后在我们府后方近左右,买上一所房子及应用的东西,再拨两窝子家下人过去服侍。择定了日子,人不知,鬼不觉,娶了过去,嘱咐家人不许走漏风声。嫂子在里面住着,深宅大院,哪里知道呢?叔叔两边住着,过个一年半载,即使闹了出来,也不过挨上老爷一顿骂。叔叔只要说婶婶总不生育,原是为了子嗣起见,所以私自在外面作成此事。就算是婶婶,见生米做成熟饭,也只能罢了。再求一求老太太,没有不能解决的事。” 自古道欲令智昏,贾琏只顾贪图二姐的美色,听了贾蓉一篇话,于是认为计出万全,将现今身上有服,并停妻再娶,严父妒妻种种不妥之处,皆置之于度外了。却不知贾蓉并非出自好意,平日因为和他两个姨娘有情,只因为贾珍在,不能畅意。如今若是贾琏娶了,少不得在外居住,趁着贾琏不在的时候,好去鬼混之意。 贾琏哪里意想到如此,于是向贾蓉致谢:“好侄儿,你果然能够说成了,我买两个绝色的丫头谢你。” 贾蓉说道:“叔叔进去,向我老娘要出银子来,就交给俞禄吧。我先给老太太请安去。” 贾琏含笑点头:“老太太的面前,别提我和你一起来的。” 贾蓉:“知道了。” 又附耳向贾琏说:“今天要是遇见二姨,可别性急了,闹出事来,往后倒难办了。” 贾琏笑道:“少胡说!你快去吧,我在这里等你。”于是贾蓉自去给贾母请安。 790话:尤二姐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贾琏进入宁府,进房里一看,只看见南边炕上只有尤二姐带着两个丫鬟在一处做活,却不见尤老娘与三姐。贾琏忙着上前问好相见,尤二姐含笑让坐,贾琏便靠着东边板壁坐了,仍将上首让给二姐。 贾琏笑着问道:“亲家太太和三妹妹到哪里去了,怎么不见呢?” 尤二姐笑道:“刚才有事往后头去了,等一下就会回来。” 此时伺候的丫鬟倒茶去,无人在眼前,贾琏便睨视二姐一笑。二姐低了头,只含笑不理。贾琏又不敢造次动手动脚,见二姐手中拿着一条拴着荷包的手巾摆弄,便搭讪着往腰内摸了摸,说道:“槟榔荷包忘记带来,妹妹有槟榔,赏我一颗吃。” 二姐说:“槟榔倒是有,只是我的槟榔从来不给人吃。” 贾琏便笑着,想要近身来拿。二姐怕人看见不雅,便连忙一笑,撂了过来。贾琏接在手中,都倒了出来,拣了半块吃剩下的,撂在口中吃了,又将剩下的都揣了起来。刚要把荷包亲身送过去,只见两个丫鬟倒了茶来。贾琏一面接了茶喝茶,一面暗将自己带的一个汉玉九龙佩解了下来,拴在手绢上,趁丫鬟回头时候,仍撂了过去。 二姐不去拿,只装作看不见,仍坐着喝茶。只听后面一阵帘子响,是尤老娘、三姐带着两个小丫头自后面走来。贾琏传送眼神给二姐,令她捡取,尤二姐不理。贾琏不知道二姐是何意思,甚是着急,只得迎上来与尤老娘、三姐相见。一面又回头看二姐时,只见二姐笑着没事的样子,又看一看手巾,已经不知道哪里去了,贾琏才放了心。 只听到院内是贾蓉的声音说话,他给老娘、姨娘请了安,又向贾琏笑道:“刚才老爷还问叔叔呢,说是有什么事情要使唤。原本要派人到寺里去叫,我回老爷说,叔叔就来。老爷还吩咐我,路上遇到叔叔叫快一点去。” 贾琏听了,连忙要起身,又听到贾蓉和他老娘说道:“那一次我和老太太说的,我父亲要给二姨说的姨爹,就和我这叔叔的面貌身量差不多。老太太说好不好?” 一面说着,又悄悄的用手指着贾琏,和他二姨努嘴。二姐倒不好意思说什么,只见三姐笑骂道:“坏透了的小猴儿崽子!没有你娘说的了,等我撕了他那张嘴!” 贾蓉到了晚上到了寺院,见了贾珍说:“银子已经交给俞禄了。老太太已经大愈了,如今已经不服药了。” 说完又趁便将路上贾琏要娶尤二姐做二房之意说了。又说如何在外面置房子住,不让凤姐知道:“此时不过为的是子嗣艰难起见,为的是二姨是见过的,亲上加亲,比别处不知道的人家说了来的好。所以二叔再三央求我对父亲说。”只不说是他自己的主意。 贾珍想了想,笑道:“其实倒也罢了。只不知你二姨心中愿意不愿意?明日你先去和你老娘商量,叫你老娘问你二姨,再作定夺。” 次日一早,贾蓉进城来见他老娘,将他父亲之意说了,又添上许多话,说贾琏做人如何好,而今凤姐身子有病,已经是不能好了,暂且买了房子,在外面住着,过个一年半载,只等凤姐一死,便接二姨进去做正室。又说他父亲此时如何聘,贾琏那边如何娶,如何接了你老人家养老,往后三姨也是那边应了替聘,说得天花乱坠,不由得尤老娘不肯。 况且平日全亏贾珍周济,此时又是贾珍作主替聘,而且妆奁不用自己置买,贾琏又是青年公子,比张华胜强十倍,于是连忙过来与二姐商议。二姐又是水性的人,在先前已经和姐夫不妥,又常怨恨当时错许了张华,以致后来终身失所依靠,如今见贾琏有情,况且是姐夫将他聘嫁,有何不肯,也便点头依允。当下回复了贾蓉,贾蓉回了他父亲。 次日,命人请了贾琏到寺中来,贾珍当面告诉了他尤老娘应允的事。贾琏自是喜出望外,又感谢贾珍、贾蓉父子不尽。于是三人商议着,派人看房子,打首饰,给二姐置买妆奁及新房中应用床帐等物。不到几日,早将诸事办妥。已经在宁荣街后二里远近小花枝巷内买定一所房子,共有二十多间房,又买了两个小丫鬟。 只是府里的家人不敢擅动,外头买人又怕不知心腹,走漏了风声,忽然想起家人鲍二来。当初只因和他女人偷情,被凤姐打闹了一阵,含羞吊死了,贾琏给了二百银子,叫他另娶一个。那鲍二向来却就和厨子多浑虫的媳妇多姑娘有一腿,后来多浑虫酒痨死了,这多姑娘儿见鲍二手里从容了,便嫁给了鲍二。 况且这多姑娘儿原本也和贾琏相好的,此时都搬出外头住着。贾琏一时想起来,便叫了他两口子到新房子里来,预备二姐过来时服侍。那鲍二两口子听见这种好事,如何不来呢?又派人将张华父子叫来,逼迫着与尤老娘写退婚书。 说道张华的祖父,原来是当皇粮的庄头,后来死去。张华的父亲,仍充当此役,因为与尤老娘的前夫相好,所以将张华与尤二姐指腹为婚。后来不料遭到了官司,败落了家产,弄得衣食不周,哪里还娶得起媳妇呢?尤老娘自那家嫁了出来,两家有十数年音信不通。今日被贾府的家人唤至,逼他与二姐退婚,心中虽有不愿意,无奈惧怕贾珍等人的势焰,不敢不依,只得写了一张退婚文约。尤老娘给十多两的银子,两家退亲,从此不提。 贾琏、贾珍、贾蓉三人商议,事事妥当,到了初二日,先将尤老娘和三姐送入新房。尤老娘一看,虽然不像贾蓉口中之言,也十分的齐备,母女二人已经称了心。鲍二夫妇见了如一盆火,赶着尤老娘一口一声唤着老娘与老太太;赶着三姐唤作三姨与姨娘。 到了次日五更天,一乘素轿,将二姐抬来。各色香烛、纸马,并铺盖以及酒饭,早已经备得十分妥当。贾琏素服坐了小轿而来,拜过天地,焚烧了纸马。尤老娘见二姐身上头上焕然一新,不是在家的模样,十分得意,搀入洞房。当晚贾琏和她颠鸾倒凤,百般恩爱。 贾琏是越看越爱,越瞧越喜,不知怎么奉承这二姐,乃命令鲍二等人不许提三说二的,直以奶奶称呼,自己也称呼奶奶,竟然将凤姐一笔勾倒。有时回到家中只说在东府有事羁绊,凤姐知道他和贾珍相得,自然是有事商议,也不起疑心。在家下人虽多,都不管这些事。便有那游手好闲、专打听小事的人,也都去奉承贾琏,乘机讨些便宜,谁肯透露风声,于是贾琏深感贾珍不尽。 贾琏一个月出五两银子,做为天天的供给。若是不来时候,她母女三人一处吃饭;若贾琏来了,他们夫妻二人一处吃,她母女便回房自吃。贾琏又将自己积年所有的私蓄,一并搬给二姐收着;又将凤姐平日的为人行事,枕边衾内,尽情告诉了她,只等一死,便接她进去。二姐听了,自然是愿意。当下十几个人,倒也过起日子来,十分的丰足。 贾琏喝了几杯酒,春兴发作,便命人收了酒菜,掩门宽衣。尤二姐只穿着大红小袄,散挽乌云,满脸春色,比白日更增了颜色。贾琏搂着她笑道:“人人都说我那个夜叉婆漂亮,如今我看来,她给妳捡鞋也不值。” 尤二姐说:“我虽然标致,却无品行。看来到底是不标致的好。” 贾琏连忙问道:“这话如何说?我却是不解。” 尤二姐落泪说道:“你拿我作愚人看待,什么事我不知道?我如今和你做了两个月夫妻,日子虽浅,我也知道你不是愚人。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如今既作了夫妻,我终身靠你,岂敢隐瞒一字。我算是有靠,将来我妹子却如何结果?据我看来,这个形景,恐非长久之策,要作长久之计才可以。” 贾琏听了笑道:“妳且放心,我不是拈酸吃醋之辈。前事我已经尽知,妳也不必惊慌。妳因为妹夫是作兄的,自然不好意思,不如我去破了这例。”说着走了,便到了西院中来,只见窗内灯烛辉煌,二人正在喝酒取乐。 贾琏便推门进去,笑说:“大爷在这里,兄弟来请安。”贾珍羞得无话可说,只得起身让坐。 贾琏忙着笑道:“何必又作如此景象,我们弟兄从前是如何样来的。大哥为我操心,我今日粉身碎骨,感激不尽。大哥若多心,我意如何安心。从此以后,还求大哥像从前那样才好;不然兄弟宁可绝后,再也不敢到此处来了。”说着,便要跪下。 慌得贾珍连忙搀起,只说:“兄弟怎么说,我无不领命。” 贾琏连忙命人:“拿酒来,我和大哥喝两杯。” 又拉着尤三姐说:“妳过来,陪小叔子喝一杯。” 贾珍笑着说:“老二,到底是你,哥哥必定喝干这杯。” 尤三姐站在炕上,指贾琏笑道:“你不用和我花马吊嘴的,我们清水下杂面,你吃我看!提着皮影戏人偶上场,好歹别戳破这层纸。你别油蒙了心,打量我们不知道你府上的事。这会花了几个臭钱,你们哥俩拿着我们姐两个权当粉头来取乐,你们就打错了算盘了!” “我也知道你那老婆太难缠,如今把我姐姐拐了来做二房,偷的锣儿敲不得。我也要会会那凤奶奶去,看她是有几个脑袋,几只手。若大家好和便罢了;倘若有一点叫人过不去,我有本事不先把你两个的牛黄狗宝给掏了出来,再和那泼妇拼了这条命,也不算是尤三姑奶奶!喝酒怕什么,我们就喝吧!” 说着自己拿起酒壶来斟了一杯,自己先喝了半杯,搂过贾琏的脖子就来灌,说:“我和你哥哥已经喝过了,我们来亲香亲香!” 吓得贾琏酒都醒了。贾珍也不承望尤三姐这等无耻老辣,弟兄两个本来是风月场中耍惯的,不料今日反被这闺女一席话唬住。尤三姐一声又叫:“将姐姐请来!要乐我们四个人一处同乐。俗语说便宜不过当家,他们是弟兄,我们是姊妹,又不是外人,只管上来。” 尤二姐反而不好意思起来。贾珍便要一溜,尤三姐哪里肯放人。贾珍此时才后悔,不承望她是这种为人,与贾琏反而不好轻薄起来。 这尤三姐松松挽着头发,大红袄子半掩半开,露着葱绿抹胸,一痕雪脯。底下绿裤红鞋,一对金莲或翘或并,没有半刻斯文。两个坠子却似打秋千一般,灯光之下,越显得柳眉笼翠雾,檀口点丹砂。本来是一双秋水眼,再喝了酒,又添了饧涩**,不独将她二姊压倒,据贾珍、贾琏评论,所见过的上下贵贱若干女子,皆未有此绰约风流的女子。 二人已经酥麻如醉,不禁去招她一招,她那**风情,反而将二人禁住。那尤三姐放出手眼来略试了一试,他们弟兄两个竟全然无一点见识,连口中一句响亮话都没有了,只不过是酒色二字而已。 自己高谈阔论,任意挥霍洒落一阵,拿着他们兄弟二人嘲笑取乐,竟是她嫖了男人,并非男人淫了她。她的酒足兴尽,也不容他兄弟多坐,撵了出去,自己关门睡觉去。 791话:尤三姐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谁知道这个尤三姐天生脾气不堪,仗着自己风流标致,偏要打扮得出色,作出许多人不及的浪态出来,哄得男子们垂涎落魄,欲近不能,欲远不舍,迷离颠倒,她以此为乐。 她的母姊二人相劝,她反说:“姐姐胡涂!我们金玉一般的女人,白叫这两个现世宝沾污去了,也算是无能。而且他家有一个极厉害的女人,如今瞒着她不知,我们才安全。倘若有一天她知道了,岂有善罢干休的道理?势必将会有一场大闹,不知谁生谁死。趁着如今,我不拿他们取乐作贱,到那时白落个臭名,后悔不及!” 如此一说,她母女见她不听劝,也只有作罢了。那尤三姐天天挑拣吃穿,打了银的,又要金的,有了珠子,又要宝石,吃的肥鹅,又宰了肥鸭。有时不趁心,连桌一推;衣裳不如意,不论绫缎新衣,便用剪刀剪碎,撕一条,骂一句,究竟贾珍等人何曾遂意了一日,反而花了许多的昧心钱。 贾琏来了,只待在二姐的房内,心中也后悔了上来。无奈二姐倒是个多情人,以为贾琏是终身之主了,凡事倒还知疼着痒。若论起温柔和顺,凡事必商必议,不敢恃才自专,实在较凤姐高出十倍;若论标致,言谈行事,也胜过五分。虽然如今改过,但已经失了脚,有了一个淫字,凭有什么好处,也不算了。 偏这个贾琏又说:“谁能无错?知过必改就好。” 所以不提以往之淫,只取现今之善,便如胶投漆,似水如鱼,一心一计,誓同生死,哪里还有凤姐平儿二人放在心上呢? 二姐在枕边衾内,也常劝贾琏说:“你和珍大哥商议商议,拣个熟的人,把三丫头给聘娶了吧。留着她不是常法,终究要生出事端来,看怎么处置?” 贾琏说:“前日子我曾回过大哥,他只是舍不得。我说是块肥羊肉,只是烫得慌;玫瑰花儿可爱,刺太扎手。我们未必能降得住,正经拣个人聘了吧。他只是意意思思,就丢开手了,妳叫我有何办法?” 二姐说:“你放心。我们明日先劝三丫头,她肯了,让她自己闹去。闹得无法,少不得聘她。” 贾琏听了说:“这话极是。” 到了次日,二姐另外备了酒,贾琏也不出门,到了午间特地请她小妹过来,与她母亲上坐。尤三姐便知其意,酒过三巡,不用姐姐开口,先便落泪泣道:“姐姐今日请我,自有一番大礼要说。但是妹子不是那愚人,也不用絮絮叨叨提那从前的丑事,我已经尽知,多说也无益。既然如今姐姐得到了好处安身,妈也有了安身之处,我也要自寻归处去,才是正理。” “但是终身大事,一生到一死,非同儿戏。我如今改过守份,只要我拣一个平日可心如意的人,才会跟他去。若凭你们拣择,虽是富比石崇,才过子建,貌比潘安的,我心里进不去,也是白过了一世。” 贾琏笑道:“这也容易。凭妳说是谁就是谁,一应彩礼都有我们置办,母亲也不用操心。” 尤三姐泣道:“姐姐是知道的,不用我多说。” 贾琏笑问二姐:“是谁﹖” 二姐一时也想不起来,大家想来,贾琏便料一定是此人无疑了,便拍手笑道:“我知道了。这人原不差,果然好眼力!” 二姐笑问:“是谁?” 贾琏笑道:“别人她如何能进得去,一定是宝玉。” 二姐与尤老娘听了,也以为如此。尤三姐便啐了一口:“我们有姊妹十个,也嫁你兄弟十个不成。难道除了你们家,天下就没有了好男子了吗?” 众人听了都诧异:“除去他,还有哪一个?” 尤三姐笑道:“别只在眼前想,姐姐只在五年前想,就是了。” 贾琏问是谁,尤二姐笑道:“这人此刻不在这里,不知道多久以前来,也难为她的眼力了。自己说了,这个人一年不来,她等一年,十年不来,等十年;若这人死了,再不来了,她情愿剃了头当尼姑去,吃长斋念佛,以了今生。” 贾琏问:“倒底是谁,这样打动她的心?” 二姐笑道:“说来话长。五年前,我们老娘家里做生日,妈和我们到那里给老娘拜寿。她家请了一起串客,里头有个做小生的叫作柳湘莲,她看上了,如今要是他才嫁。旧年,我们听闻柳湘莲惹了一个祸端逃走了,不知可有来了不曾?” 贾琏听了,笑说:“难怪呢?我说是个什么样的人,原来是他!果然眼力不错。妳不知道,这一个柳二郎,那样一个标致人,是最冷面冷心的,差不多的人,都无情无义。他和宝玉最合得来。去年因为打了薛呆子,他不好意思见我们,不知道去哪里?后来听见有人说来了,不知道是真是假。一问宝玉的小子们,就知道了。倘若不来,他萍踪浪迹,知道几年才来,岂不是白耽搁呢?” 尤二姐说:“我们这个三丫头,说得出来,干得出来,她怎样说,只要依她便是了。” 尤三姐说道:“姐夫,你放心。我们不是那心口两样的人,说什么是什么。若有了姓柳的来,我便嫁他。从今日起,我吃斋念佛,只服侍母亲,等他来了,嫁了他去,若一百年不来,我自己修行去了。” 说着,将一根玉簪,击作两段:“一句不真,就如这簪子!”说着,回房去了,真的竟非礼不动,非礼不言起来。 贾琏没了办法,回家问茗烟,茗烟说:“不知道,很久没来了。若来了,未必会知道。” 又问他的街坊,也都说没有见到,贾琏只有回复了二姐。起身的日子近了,先往二姐这边住两夜,从这里再悄悄长行,果然见小妹竟换了一个人。 贾琏一早出城,就奔平安州大道,晓行夜住,渴饮饥餐。走了三日,那一日正走之间,顶头来了一群驮子,主仆十来个骑马,走近一看,不是别人,竟是薛蟠和柳湘连来了。贾琏深觉得为奇怪,忙伸马迎了上来,大家一齐相见,说些别后寒温,便入酒店歇下,叙谈叙谈。 贾琏笑道:“闹过之后,我们忙着请你们两个和解,谁知道柳兄踪迹全无。怎么你们两个今日倒在一处呢?” 薛蟠笑道:“天下竟有这样的奇事,我和伙计卖了货物,自春天起身,往回路走,一路平安。谁知道前日子到了平安州界,遇见一伙强盗,将东西劫去。不料柳二弟从那边来了,把贼人赶散,夺回货物,还救了我们的性命。我谢他又不受,所以我们结拜了生死弟兄,如今一路进京。从此之后,我们是亲弟亲兄一般。到前面岔口上分路,他往南去,二百里地有他一个姑妈,他去望候望候。我先进京去安置了我的事,然后给他寻一所宅子,寻一门好亲事。” 贾琏听了:“原来如此,倒教我们悬了几日心。” 又听到寻亲,便忙着说道:“我正有一门好亲事,堪配二弟。” 说着,便将自己娶尤氏,如今又要嫁小姨的事说了出来,只是不说尤三姐自己选择的话。又嘱咐薛蟠:“且不可告诉家里,等生出了儿子,自然是知道的。” 薛蟠听了大喜:“早该如此,这都是舍表妹之过。” 湘莲忙笑说:“你又忘情了,还不住口!” 薛蟠忙着止住不语,便说:“既然是这样,这门亲事一定要做的。” 湘莲:“我本有愿,一定要一个绝色的女子。如今既然是贵昆仲高谊,顾不得许多了,任凭裁夺,我无不从命。” 贾琏笑道:“如今口说无凭,等柳兄一见,便知我这个内娣的品貌,是古今有一无二的了。” 湘莲听了大喜:“既然如此说,等弟探过姑母,不过月中就进京的,那时再定,如何?” 贾琏笑道:“你我一言为定,只是我信不过柳兄。你乃萍踪浪迹,倘然淹滞不归,岂不误了人家?须留下一个定礼。” 湘莲说:“大丈夫岂有失信之理?小弟素来寒贫,况且在路途中,如何能有定礼?” 薛蟠说:“我这里有现成的,就备一份,请二哥带去吧。” 贾琏笑道:“也不用金帛之礼,必须是柳兄亲身自有之物,不论东西的贵贱,只不过我带去取信而已。” 湘莲:“既然如此,弟无别物,此剑防身,不能解下。囊中尚有一把鸳鸯剑,是我家传代之宝,弟也不敢擅用,只是随身收藏而已。贾兄请拿去为定礼。弟纵然是水流花落之性,断然不舍得此剑。”说完大家又饮了几杯,各自上马,作别起程。 这日贾琏进门,便将路上相遇湘莲一事说了出来,又将鸳鸯剑取出,递给三姐。三姐看时,上面龙吞夔护,珠宝晶荧,将靶一掣,里面却是两把合体。一把上面錾着一个鸳字,一把上面錾着一个鸯字,冷飕飕,明亮亮,如两痕秋水一般。三姐喜出望外,连忙收了,挂在自己绣房床上,每日望着剑,自笑终身有了依靠。 谁知八月湘莲才进了京,先来拜见薛姨妈,又遇见薛蝌,才知道薛蟠不惯风霜,不服水土,一进京便病倒在家,请医调治。 又来见宝玉,二人相会,如鱼得水。湘莲问贾琏偷娶二房的事,宝玉笑道:“我听茗烟一干人说过,我却未见,我也不敢多管。我又听见茗烟说琏二哥哥着实问你,不知有何话说?” 湘莲就将路上所有的事告诉宝玉,宝玉笑道:“大喜,大喜!难得这个标致的美人,果然是个古今绝色,堪配你的为人。” 湘莲说:“既是这样,如何只想到我?况且我平日和他不熟。路上匆匆忙忙的,就那样再三要了定礼,难道女家反而赶着男家不成?我自己疑惑起来,后悔不该留下那剑当作定礼。后来想起你来,可以问个底细才好。” 宝玉说:“你原是一个精明人,既然许了定礼,又何疑惑起来?你原说只要一个绝色的美人,如今既然得了个绝色便罢了。何必再怀疑呢?” 湘莲:“你既然不知,如何又知道是个绝色美人?” 宝玉:“她是珍大嫂子的继母带来的两位小姨。我在那里和她们混了一个月,怎么不知道呢?真的是一对尤物,可巧她又姓尤。” 湘莲听了快跌倒:“这事不好,做不得了!你们东府里,除了那两个石头狮子干净,只怕连猫儿狗儿都不干净。我不该做这个忘八!”宝玉听了,气得红了脸。 湘莲自惭失言,连忙作揖说:“我该死胡说!你好歹告诉我,她的品行如何?” 宝玉笑道:“你既然深知,又来问我做甚么?连我也未必干净。” 湘莲笑道:“是我自己一时忘情,请别多心。” 宝玉笑道:“何必再提,这倒似有心了。” 湘莲作揖告辞了出来,心想不如去索回定礼。 792话:事迹败露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贾琏正在新房里,听闻柳湘莲来了,喜不自禁,连忙迎了出来,请到内室与尤老娘相见。湘莲只是作揖,称老伯母,自称晚生,贾琏听了感到诧异。 喝茶之间,湘莲便说:“途中偶然仓促,谁知道家姑母已经在四月间订了弟妇,使弟无言可回。若从了老兄就背了姑母,似非合理。若是金帛之订,弟不敢索取,但此剑是祖父所遗留下来的,请仍赐回为幸。” 贾琏听了,便不自在:“定者,定也。原怕反悔,所以为定。岂有婚姻之事,出入随意的?还要斟酌呢?” 湘莲笑道:“虽然如此说,弟愿领责罚,然而此事断不敢从命。” 贾琏还想要饶舌,湘莲便起身说:“请兄外坐一叙,此处不便。” 那尤三姐在房间里明明听见,好不容易等到他来,如今忽然见他反悔,便知道他在贾府中得到了消息,自然是嫌自己为无耻之流,不屑为妻。今若容他出去和贾琏说了退亲,料那贾琏必定无法可处置,自己岂不是无趣? 一听到贾琏要和他出去,连忙摘下剑来,将一股雌锋隐藏在手肘后面,出来便说:“你们不必出去再议,还你的定礼。” 一面泪如雨下,左手将剑和鞘送还给湘莲,右手回肘只往项上一横。可怜:“揉碎桃花红满地,玉山倾倒再难扶。” 芳灵蕙性,渺渺冥冥,不知道哪边去了。当下吓得众人急救不迭。尤老娘一面嚎哭,一面又骂湘莲。贾琏忙着揪住湘莲,命人捆了送官。尤二姐忙着止泪,反劝贾琏:“你太多事了,人家并没有威逼她死,是她自寻短见。你便送他到官,又有何益处呢?反而生事出丑。不如放他去吧,岂不省事?” 贾琏此时也没了主意,便放了手,命湘莲快走。湘莲反而不动身,泣道:“我不知道她是这种刚烈贤妻,可敬,可敬!” 湘莲反而扶尸大哭了一场。等买了棺木,眼见入殓,又俯棺大哭一场,方才告辞而去。 出门无所之,昏昏默默,自想刚才的事:“原来尤三姐是这样的标致,又这等的刚烈!”自后悔不及。 正走之间,只看见薛蟠的小厮寻到他家去,那湘莲只管出神。那小厮带他到新房之中,十分的整齐。忽然听见环佩叮当,尤三姐从外面走入,一手捧着鸳鸯剑,一手捧着一卷册子,向柳湘莲泣道:“妾痴情等待君五年,不料君冷心冷面,妾以死报此痴情。妾今奉仙姑之命,前往太虚幻境,修注案中所有一干情鬼。妾不忍一别,故来一会,从此再不能相见。”说着便走。 湘莲不舍,忙着想要上前拉住问时,那尤三姐便说:“来自情天,去由情地。前生误被情惑,今既耻情而觉,与君两无干涉。”说完一阵香风,无踪无影离去了。 湘莲警觉,似梦非梦,睁眼看时,哪里有薛家小童,也并非新室,竟是一座破庙,旁边坐着一个跏腿道士捕虱子。湘莲便起身稽首相问:“这里是什么地方?仙师仙名法号?” 道士笑道:“连我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是什么人,我只不过暂时来这里歇息而已。” 柳湘莲听了,不觉得冷然如寒冰侵骨,掣出那股雄剑,将万根烦恼丝一挥而尽,便随着那个道士,不知往哪里去了。 凤姐把平儿叫入房中,追问前事,越说越气:“二爷在外边偷娶老婆,妳说是听二门上的小厮们说的。到底是哪个说的呢?” 平儿说:“是旺儿他说的。” 凤姐便命人把旺儿叫来问道:“你二爷在外边买房子娶小老婆,你可知道吗?” 旺儿说:“小的终日在二门上听差,如何知道二爷的事,这是听见兴儿告诉我的。” 凤姐又问:“兴儿是几时告诉你的?” 旺儿说:“兴儿在新二奶奶那里了。” 凤姐一听,满腔怒气,啐了一口骂道:“猴崽子!什么是新奶奶、旧奶奶,你就私自封奶奶呢?满嘴里胡说,这就该打嘴巴。” 又问:“兴儿他是跟二爷的人,怎么没有跟了二爷去呢?” 旺儿说:“特地留下他在家里照看尤二姐,所以未跟去。” 凤姐听了,忙得一迭连声命令旺儿:“快把兴儿叫来!” 旺儿忙忙的跑了出去,见了兴儿只说:“二奶奶叫你了。” 兴儿正在外边和小子们玩笑,听见叫他,也不问旺儿二奶奶叫他做什么,便跟了旺儿,急急忙忙的来到二门前。回明后进去,见了凤姐,请了安,在旁边侍立着。 凤姐一见,便先瞪了两眼:“你们主子奴才在外面干的好事!你们把我当作呆瓜,不知道吗?你是紧跟二爷的人,自必深知根由。你须仔细的对我实说,稍有一些而隐瞒撒谎,我将你的腿打折了!” 兴儿跪下磕头:“奶奶问的是什么事,是我和爷干的?” 凤姐骂道:“好个小杂种!你还敢来吱唔我?我问你,二爷在外边,怎么就说成了尤二姐?怎么买房子、治家伙?怎么娶了过来?一五一十的说个明白,饶你的狗命!” 兴儿听了,仔细想了一想︰“此事两府皆知,就是瞒着老爷、太太、老太太和二奶奶不知道,终究也是要知道的。我如今何苦来瞒着,不如告诉了她,省得挨眼前的打,受委屈。” 兴儿把主意拿定,壮着胆子,跪下说道:“奶奶别生气,等奴才回禀给奶奶听。只因那府里的大老爷的丧事上穿孝,不知二爷是怎么见过尤二姐几次,大约就看中了,动了要说的心。所以先同蓉哥商议,求蓉哥替二爷从中调停办理,做了媒人,说事成之后,还许下谢礼。” “蓉哥满是答应,将此话转告诉了珍大爷;珍大爷告诉了珍大奶奶和尤老娘。尤老娘听了很愿意,但求蓉哥说是:二姐从小许过张家为媳,如何又许二爷呢?恐怕张家知道,生出事端来不妥当。珍大爷笑道:这算什么大事,交给我!便说那张姓小子,本是个穷苦破落户,哪里见得多给他几两银子,较他写张退亲的休书。” “后来果然找了姓张的来,如此说明,写了休书,给了银子去了。二爷闻知,才放心大胆的说定了。又恐怕奶奶知道,拦阻不依,所以在外边我们后身买了几间房子,治了东西,就娶过来了,珍大爷还给了爷两口人使唤。” “二爷时常推说给老爷办事,又说给珍大爷张罗事,都是些吱唔的谎话,竟是在外头住着。从前原是娘儿三个住着,还要商量给尤三姐说人家,又许下后聘嫁她;如今尤三姐也死了,只剩下那尤老娘跟着尤二姐住着作伴了。这是实话,并不敢隐瞒一句。”说完又磕头。 凤姐听了这一篇言词,痴呆了半天,面如金纸,两只吊稍子眼越发直竖起来了,浑身乱颤。半晌,连话也说不上来,只是发怔。猛低头,见兴儿在地下跪着,便说道:“这也没有你的大不是,但只是二爷在外头行这样的事,你也该早些告诉我才是。这却是很该打,因你肯实说,不撒谎,且饶恕你这一次。” 兴儿说:“未能早回奶奶,这是奴才该死!”便叩头有声。 凤姐说:“你去吧。” 兴儿才立身要走,凤姐又说:“叫你时,须要快来,不可远去。” 兴儿连连答应了几个是,就出去了,到外面伸了伸舌头:“这够了我的,差一点挨一顿打。”暗自后悔不该告诉旺儿,又愁二爷回来怎么见,各自害怕。 凤姐见兴儿出去,回头向平儿说到:“刚才兴儿说的话,妳都听见了没有?” 平儿说:“我都听见了。” 凤姐说:“天底下那有这样不要脸的男人?吃着碗里,看着锅里,见一个爱一个,真成了喂不饱的狗,实在是个弃旧迎新的坏货。只可惜这五六品的顶带给他!他别想着俗语说的家花哪有野花香的话,他要信了这个话,可就大错了。迟早在外面闹一个很没脸、亲戚朋友见不得的事出来,他才肯罢手!” 平儿一旁劝道:“奶奶生气,却是应该的。但奶奶身子才好了,也不可过于气恼。看二爷自从鲍二的女人那一件事之后,到很收了心,好了,如今为什么又干起这样事来?这都是珍大爷他的不是。” 凤姐说:“珍大爷固然有不是,也总因为我们那位不堪的爷他眼馋,人家才引诱他吧。俗语说牛儿不吃水,也强按头吗?” 平儿说:“珍大爷干这样事,珍大奶奶也不想一想,把一个妹子要许几家子弟才好,先许了姓张的,今天又嫁了姓贾的;天下的男人都死绝了,都嫁到贾家来!难道贾家的衣食这样好不成?这不是说幸亏那一个没脸的尤三姐知道好歹,早早而死了,若是不死,将来不是嫁宝玉,就是嫁环哥呢?” “总也不给她妹子留一些体面,叫妹子日后抬头竖脸的见人呢?妹子好歹也罢!那妹子本来也不是她亲的,而且听见说原是个混账烂桃。难道珍大奶奶现做着命妇,家中有这样一个打嘴现世的妹子,也不知到羞臊,躲避着些,反倒是大面上扬明打鼓的,在这门里丢丑,也不怕笑话吗?” “再说,珍大爷也是做官的人,别的律例不知道也罢了,连个服中娶亲,停妻再娶,使不得的规矩,他也不知道不成?妳替他仔细想一想,他干的这件事,是疼兄弟,还是害兄弟呢?” 平儿说:“珍大爷只顾眼前,叫兄弟喜欢,也不管日后的轻重的关系了。” 凤姐冷笑:“这是什么叫兄弟喜欢,这是给他毒药吃呢?若论亲叔伯兄弟中,他年纪又最大,又居长,不知道教导学好,反引诱兄弟学不长进,担当罪名,日后闹出事来,他在一边缸沿上站着看热闹,真的我要骂也骂不出口来。” “再说他在那边府厘的丑事坏名声,已经叫人听不上了,必定也叫兄弟学他一样,才好显不出他的丑来。这是什么作哥哥的道理?倒不如撒泡尿浸死算了,替大老爷死了也罢,活著作什么呢?你瞧,东府里大老爷那样厚德,吃斋念佛行善,怎么反而得了这样一个儿子孙子?大概是好风水都叫他了人家一个人拔尽了。” 平儿说:“想来不错。若不然,怎么这样拆格呢?” 凤姐说:“这件事幸亏老太太、老爷、太太不知道,倘若吹到这几位耳朵里去,不但我们那没出息的二爷挨打受骂,就是珍大爷珍大奶奶也保不住要吃不了兜着走了!”连说带恨,直闹了半天,连午饭也推说头疼,没过去吃。 平儿看此光景越说越气,劝道:“奶奶也煞一煞气,事从缓来,等二爷回来,慢慢的再商量就是了。” 凤姐听了此言,从鼻孔内哼了两声,冷笑道:“好啊,等爷回来,可就迟了!” 平儿便跪在地下,在三苦劝安慰了一会,凤姐才略消了些气恼。喝了口茶,喘息了良久,便要了拐枕,歪在床上,闭着眼睛打主意。平儿见凤姐儿躺着,才退了出去。偏有不懂眼的人来,都被丰儿撵出去了。 793话:接回家中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兴儿引路,一直到了二姐门前扣门。鲍二开了门。兴儿笑说:“快回报二奶奶,大奶奶来了。” 鲍二听了这话,顶梁骨走了魂,忙飞跑进去,报给尤二姐。尤二姐虽然也是一惊,但已经来了,只能以礼相见,于是连忙整衣迎了出来。走到门前,凤姐才下车进来。 尤二姐一看,只见头上皆是亮白的银器,身上月白缎袄,青缎披风,白绫素裙。眉弯柳叶,高吊两梢,目横丹凤,神凝三角。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如九秋之菊。周瑞家、旺儿二人搀入院来。 尤二姐陪笑,连忙迎上来万福,张口便叫:“姐姐降临,不曾远近,望恕仓促之罪。”凤姐忙着陪笑还礼不迭,二人携手同入室中。 凤姐上座,尤二姐命令丫鬟拿褥子来便行礼:“奴家年轻,一来到了这里,诸事都是家母和家姐商议主张。今日有幸相会,若姐姐不嫌弃奴家寒微,凡事求姐姐的指示教训。奴家也倾心吐胆,只有服侍姐姐。”说着便行下礼。 凤姐忙着下座,以礼相还:“皆因奴家妇人之见,一味劝夫要慎重,不可在外眠花卧柳,恐怕惹来父母的担忧。怎奈二爷错会奴家的意思,眠花宿柳之事,瞒奴家可以;今日娶姐姐作为二房的大事,也不曾对奴家说。奴家也曾劝二爷早行此礼,以准备生育。” “不料二爷反以为奴家是嫉妒之妇,私自行此大事,并未说明。使奴家有冤难诉,唯有天地可表。在十天之前,奴家已经风闻,恐怕二爷不高兴,所以不敢先说。今日他远行在外,所以奴家亲自来拜见过,还求姐姐下体奴心,起动大驾,挪到家中。妳我姊妹同居同处,彼此合心合意,谏劝二爷,慎重世务,保养身体,这才是大体。” “若姐姐在外,奴在内,虽然愚贱不能相伴,奴心又何能安心?再说,让外人知闻,甚不雅观。二爷的名声要紧,倒是谈论奴家,奴家没有半句怨言。所以今生今世,奴家的名节,全在姐姐的身上。那些下人小人的言语,是看见我平日持家太严厉,背后加减言语,自然是人之常情。姐姐是何等人物,岂可信以为真?” “倘若我有不好之处,上头公婆,中间有无数的姊妹妯娌,况且贾府世代名家,岂容我到今日?今日二爷私娶姐姐在外,若是别人的话动则为怒,我则以为是幸运。正是天地神佛不忍心我被小人们诽谤,所以促生此事。我今日来求姐姐进去和我一样的同居同处,同分同例,同侍公婆,同谏丈夫。喜则同喜,悲则同悲;情似亲妹,和比骨肉。” “那小人见到了,后悔从前错认了我;就是二爷回家一见,他作丈夫的人,心中也未免有所悔恨。所以姐姐是我的大恩人,使我从前之名一洗无余。若姐姐不肯随奴家回去,奴家也情愿在此相陪。奴家愿作为妹子,每日服侍姐姐梳头洗面。只求姐姐在二爷跟前替我好言好语,容我一席安身之地,奴家死也愿意。” 说着说着便呜呜咽咽哭了起来。尤二姐见如此这般,也不免落下眼泪来。二人对见了礼,分序坐下,平儿也上来见礼。尤二姐见她打扮不俗,举止品貌不凡,料定是平儿,连忙亲身挽住:“妹子快休得如此,妳我是一样的人。” 凤姐连忙起身笑说:“别折死她了!妹子只管受礼,她原是我们的丫头,以后快别如此。” 说着又命周家的从包袱里取出四匹上色尺头、四对金珠簪环作为拜见之礼。尤二姐连忙拜受了。二人喝茶,对诉已往之事。凤姐口里全都是自怨自错:“怨不得别人,如今只求姐姐疼我。” 尤二姐见到这般,便认她是个极好的人,小人不遂心,诽谤主子,也是常理,所以倾心吐胆,叙了一会,竟把凤姐认为是知己。尤氏心中早已经要进去同住,今又见如此,岂有不允之理:“我原该跟姐姐回去,只是这里该怎么办?” 凤姐说:“这有何困难,姐姐的箱笼细软,只管着小厮搬了进去。这些粗笨货要它无用,还叫人看着。姐姐说谁妥当,就叫谁在这里守着。” 尤二姐说:“今日既然遇见姐姐,这一进去,凡事只凭姐姐料理。我来的日子浅,也不曾当过家,世事不明白,如何敢作主?这几件箱笼拿进去吧。我也没有什么东西,那只不过是二爷的。” 二人携手上车,又同坐一处,凤姐悄悄的告诉她:“我们家的规矩大,这些事老太太一概不知道,倘若知道二爷偷偷娶妳,管是把他打死了。如今姑且别见老太太,我们有一个花园子极大,姊妹们住着,没有人去的。妳这一去在园子里住两天,等我设法回复明白,那时再见面才妥当。” 尤二姐:“任凭姐姐处置。” 下了车,赶散众人。凤姐便带尤氏进了大观园的后门,来到李纨处相见。今日忽见凤姐带了进来,引动多人来看。尤二姐一一见过,众人见她标致和悦,无不称扬。凤姐一一的吩咐了众人:“都不许在外走了风声,若老太太、太太知道了,我先叫你们死。” 凤姐悄悄的求李纨收养几天,又将自己的一个丫头送给她使唤。暗中吩咐园中媳妇们:“好生照看着她,若有走失逃亡,一概和妳们算账。” 尤二姐得了这个住在,又见园中姊妹各各相好,倒也安心乐业的自为得其所。谁知道三日之后,丫头善姐便有些不服使唤起来。尤二姐说:“没有头油了,妳去回声大奶奶,拿些来。” 善姐便说:“二奶奶,妳怎么不知好歹,没眼色?我们奶奶天天承应了老太太,又要承应这边太太、那边太太。这些妯娌姊妹,上下几百个男女,天天起来,都等着她的话。一日少说,大事也有一二十件,小事还有三五十件。外头的从娘娘算起,以及王公侯伯家,多少人情客礼,家里又有这些亲友的调度。银子上千钱上万,都要从她一个手、一个心、一个口里调度,哪里为这点子小事去麻烦她呢?” “我劝妳能用着先,我们又不是明媒正娶来的,这是她亘古少有一个贤良人,才会这样的对待妳,若是差一点的人,听见了这话,吵嚷了起来,把妳丢在外面,死不死,活不活,妳又敢怎么样呢?” 一席话说得尤氏垂了头,那善姐渐渐的连饭也怕端来给她吃,或早一顿,或晚一顿,所拿来之物,都是吃剩的。尤二姐说过两次,她反而先乱叫起来。尤二姐又怕人笑她不安分,少不得忍耐着。 隔了五日八日,见了凤姐一面,凤姐却是和容悦色,满嘴里姐姐不离口。又说:“倘若有下人不周到的地方,妳降不住她们,只管告诉我,我打她们。” 又骂丫头媳妇说:“我深知妳们,软的欺,硬的怕,背开我的眼,还怕谁呢?倘若二奶奶告诉我一个不字,我要妳们的命!” 尤氏见她这般的好心,想道:“既然有她,我又何必多事呢?下人不知好歹也是常情。我若告了她们,受了委屈,反叫人说我不贤良。”因此反而替她们遮掩。 凤姐一面派旺儿在外面打听,这尤二姐之事,原来已经有了婆家,女婿现在才十九岁,成日在外嫖赌,不理生业,家产花尽,父亲撵他出去。父亲得了尤婆十两银子,退了亲,这女婿尚不知道,原来这个小伙子名叫张华。 凤姐一一知道了原委,便拿了二十两银子给旺儿,悄悄命他将张华勾来养活,让他写一张状子,只管往有司衙门中告去,就告琏二爷背旨瞒亲,仗财依势,强逼退亲,停妻再娶。这张华也深知利害,先不敢造次。 旺儿回报了凤姐,凤姐气得骂道:“癞皮狗扶不上墙,你仔细的说给他听,便告我们家谋反,也没事的。只不过是借他一闹,大家没了脸。若告大了,我这里自然能够平息。” 旺儿领命,只得细说给张华。凤姐又吩咐旺儿:“他若告了你,你就和他对词去。” 张华便得了主意,和旺儿商议定了,写了一纸状子,次日便往都察院喊了冤。都察院坐堂看状,见是告贾琏的事,上面有家人旺儿一人,只有派人去贾府传旺儿来对词。青衣不敢擅入,只有命人带信。旺儿正等着此事,不用人带信,早在这条街上等候。 凤姐带着贾蓉走到上房,尤氏正迎了出来,见凤姐气色不善,忙着笑说:“什么事情这样忙?” 凤姐照脸一口唾沫啐道:“妳们尤家的丫头没人要了,偷着只往贾家送!难道贾家的人都是好的,普天下死绝了男人了。妳就愿意给,也要三媒六证,大家说明,成个体统才是。妳却迷了心,脂油蒙了窍,就把个人送来了。这会儿被人家告我们,我又是个没脚蟹,连官场中都知道我利害吃醋,如今指名提我,要休我了。” “我来了妳家,干错了什么不是,妳这样害我?要是老太太有话在妳心里,使妳们做这圈套要排挤我出去?如今我们两个一同去见官,分证明白。回来我们同请了族中人,大家说个明白。给我休书,我就走路。” 一面说一面大哭,拉着尤氏,只要去见官。急得贾蓉跪在地下磕头,只求:“姑娘婶婶息怒。” 凤姐一面又骂贾蓉:“天雷劈脑子、五鬼分尸的没良心的家伙!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成日家调三窝四,干出这些没脸面、没王法、败家破业的事来。你死了的娘阴灵也不容你!祖宗也不容你,还敢来劝我!”哭骂着,扬手就打。 贾蓉连忙磕头有声说:“婶婶别生气,小心妳的手,让我自己打。婶婶千万别动气。” 说着自己举手,左右开弓,自己打了一顿嘴巴子,又自己问着自己说:“以后可再顾三不顾四的混管闲事了?以后还单听叔叔的话,不听婶婶的话了?”众人又是劝,又要笑,又不敢笑。 凤姐儿滚到尤氏怀里,嚎天动地,大放悲声:“给妳兄弟娶亲,我不恼。为什么让他违旨背亲,将混账名号给我背着?我们去见官,省得捕快来捉拿。再说我们去见了老太太、太太和众族人,大家公议了,我既不贤良,又不容丈夫娶亲买妾,只要给我一纸休书,我即刻就走。” “妳妹妹我也亲身接来家中,生怕老太太、太太生气,也不敢回,现在三茶六饭,金奴银婢的住在园子里。我这里赶着收拾房子,和我的一样,只等老太太知道了,原说接过来大家安分守己,我也不提旧事了。谁知道又是有了人家,不知你们干的什么事,我一概又不知道。如今告我,我昨日急了,纵然我出去见官,也是丢的你贾家的脸,少不得偷把太太的五百两银子去打点。如今把我的人还锁在那里。” 说了又哭,哭了又骂,后来放声又哭起祖宗爹妈来,又要寻死撞头。把尤氏揉搓成一个面团,衣服上全是眼泪鼻涕,尤氏并无别话,只骂贾蓉:“孽障家伙,和你老子作的好事!我就说不好的。” 凤姐儿听了,哭着两手扳着尤氏的脸,紧对相问:“妳发昏了?妳的嘴里难道有茄子塞着?不然他们给妳嚼子衔上呢?为什么妳不告诉我去?妳若告诉了我,这会不平安了吗?怎么得惊动官府,闹到这步田地?妳这会还怨他们!” “自古说:妻贤夫祸少,表壮不如里壮。妳是个好的,他们怎得闹出这些事来!妳又没有才干,又没有口齿,锯了嘴子的葫芦,就只会一味瞎小心,图贤良的名。总是他们也不怕妳,也不听妳。”说着啐了几口。 尤氏也哭道:“何曾不是这样,妳不信,问问跟的人,我何曾不劝过,也得他们听。叫我怎么样呢?怨不得妹妹生气,我只好听着罢了。” 794话:秋桐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凤姐见他们母子这样,对尤氏反而陪礼说道:“我是个年轻不懂事的人,一听见有人告诉我了,把我吓昏了,不知道怎样得罪了嫂子。可是蓉儿说的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少不得嫂子要体谅我。还要嫂子转替哥哥说了,先把这官司按下去才好。” 尤氏、贾蓉一齐说:“婶婶放心,横竖一点连累不着叔叔。婶婶方才说用过五百两银子疏通,少不得我娘儿们打点五百两银子给婶婶送过去,好补上。不然岂有反教婶婶又添上亏空之名,越发让我们该死了。但还有一件事,老太太的跟前,婶婶还要周全方便,千万别提这些话才好。” 凤姐冷笑:“你们压着我的头干了好事,这会儿反而哄着我替你们周全。我虽然是个呆子,也呆不到如此。嫂子的兄弟是我的丈夫,嫂子既然怕他绝后,我岂不比嫂子更怕绝后?嫂子的令妹就像是我的妹子一样。我一听见这话,连夜欢喜得连觉也睡不着,赶着叫人收拾了屋子,就接进来同住。” “倒是奴才小人他们说:奶奶太好个性了,若是我们的话,先回禀了老太太,看是怎么样,再收拾房子去接也不迟。我听了这话,教我要打要骂,他们才不敢言语。谁知偏不称我的意,偏打我的嘴,凭空里又跑出一个张华来告了一状。我听见了,吓得两夜没有合眼,又不敢声张,只得求人去打听这张华是什么人,怎么这样大胆。” “打听了两天,谁知道是他个无赖的花子。我年轻不懂事,反笑说:他告什么?倒是小子们说:原是二奶奶许了他。他如今急了,冻死饿死,也是个死,现在有这个道理他抓着,纵然是死了,死得倒比冻死饿死还值些。怎么能怨得他告呢?” “这件事原是爷做得太急了。国家一个罪,家庭一个罪,背着父母私娶一个罪,停妻再娶一个罪。俗语说:拼着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他是穷疯的人,什么事做不出来?况且他又拿着这道理,不告还请不成呢?” “嫂子妳说,我便是韩信、张良,听了这话,也把智谋吓了回去。妳兄弟又不在家,又没个商议,少不得拿钱去垫补。谁知道越使钱越被人拿住了把柄,越发来讹诈。我是耗子尾巴上长疮,有多少脓血呢?所以是又急又气,少不得来找嫂子。” 尤氏、贾蓉不等说完,都说:“不必操心,我们自然要料理。” 贾蓉又说:“那张华只不过是穷急了,所以舍了命去告我们。我如今想了一个法子,先许他一些银子,只叫他应个妄告不实之罪,我们替他打点完了官司。他出来时,再给他些个银子就了事。” 凤姐冷笑:“好孩子,怨不得你顾一不顾二,做出这些事出来。你真的是胡涂了,若依你说的这话,他暂且依了,且打出官司来,又得了银子,眼前自然了事。这些人既然是无赖之徒,银子到手,一旦用光了,他又来寻事讹诈。我们虽然不怕,也终究担心。拦不住他说,既然没有毛病,为什么反给他银子?终究是不了的局面。” 贾蓉原是个明白人,听如此一说,便笑道:“我还有个主意,来是是非人,去是是非者,这件事还得靠我才好。我去问张华个主意,或是他要人,或是他愿意了事,得钱再娶。他若说一定要人,少不得我去劝我二姨,叫她出来,仍嫁给他去;若说要钱,我们这里少不得给他的。” 凤姐忙着说道:“虽然如此说,我断然舍不得你姨娘出去,我也断不肯使她嫁给窝囊废。好侄儿,你若疼我,只能多给他钱就是了。” 贾蓉深知凤姐嘴虽然如此说,心里却是巴不得让尤二姐走,她却做像贤良的夫人,如今怎么说就怎么依。 凤姐一面使人暗中教唆张华,只叫他要回原妻。还有许多赔偿之外,还给他银子安家过活。贾蓉深知凤姐之意,若要使张华领回尤二姐,成何体统?便暗中遣人去告诉张华:“你如今既然有许多的银子,何必又一定要回原人。岂不怕爷们一怒,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你有了银子,回家去吧,有什么好女人找不到呢。你若走时,我还赏你些路费。” 张华听了,心中想了一想:“这倒是好主意。”于是和父亲商议,父子次日五更便回去原籍了。 贾赦赏了贾琏一百两银子,又将房中一个十七岁的丫鬟名叫秋桐的,赏给他为妾。贾琏叩头领去,喜之不禁。回来见凤姐时,脸上未免有些愧色。谁知道凤姐和尤二姐一同出迎。贾琏将秋桐的事说了,脸上有些得意之色,骄矜之容。 秋桐自以为是贾赦所赐,无人可以管她,连凤姐、平儿都不放在眼里,岂肯容得尤二姐。张口就是:“先奸后娶、没汉子要的女人,也要来和我比强?” 凤姐听了,暗乐,尤二姐听了,暗愧暗怒暗气。凤姐既然装病,便不和尤二姐吃饭了。每日只命人端了菜饭给尤二姐,叫她回到房中去吃,那茶饭都是不堪之物。平儿看不过,拿了钱出来,弄菜给她吃,有时只说和她园中去玩,在园中厨内,另做了汤水给她吃,也无人敢回报凤姐。 只有秋桐,一时撞见了,便去说口舌,告诉凤姐说:“奶奶的名声,是平儿弄坏了的。这样的好菜好饭,浪费不吃,却往园子里给二姐偷吃。” 凤姐听了,骂平儿说:“人家养猫拿耗子,我的猫反倒咬鸡。”平儿不敢多说,自此也要远着。心中暗恨秋桐,难以出口。 天缘凑巧,贾赦将秋桐赏给贾琏,竟是一对干柴烈火,如胶投漆,燕尔新婚,连日哪里拆得开。贾琏在二姐身上的心,也渐渐淡了,他眼中只有秋桐一人是命。凤姐虽然恨秋桐,但是欢喜借她先可摆脱二姐,自己抽头,再用借剑杀人之法,坐山观虎斗,等秋桐杀了尤二姐,自己再杀秋桐。 主意已定,在没人的时候,常私下劝秋桐说:“妳年轻不懂事,她现在是二房奶奶,妳爷心坎上的人,我还给让她三分,妳去硬碰她,岂不是自寻死路?” 秋桐听了这话,越发恼了,天天大口乱骂:“奶奶是软弱人,那等贤惠,我却做不来。奶奶把平日的威风,怎么都没有呢?奶奶宽洪大量,我却眼里揉不下沙子。让我和她这个臭女人斗几回,让她知道我的厉害。” 凤姐在屋子里,只装作不敢出声。气得尤二姐在房里哭泣,连饭也不吃,又不敢告诉贾琏。次日,贾母见她眼睛红红的肿了,问她,又不敢说。秋桐正是抓乖卖俏之时,她便悄悄的告诉贾母:“她专会作死,好好的成天在家号丧,背地里咒二奶奶和我早死了,她好和二爷一心一计的过了。” 贾母听了便说:“人太生娇俏了,可知心里就嫉妒。凤丫头倒好意对待她,她倒是这样争风吃醋,可是一个贱骨头!” 因此渐渐地不大喜欢,众人见贾母不喜欢,不免又往下踏践起来,弄得这尤二姐要死不能,要生不得。还是亏了平儿,时常背着凤姐,看她这般,给她排解排解。 尤二姐原来是个花为肠肚,雪作肌肤的人,如何经得这般折磨,不过受了一个月的暗气,便恹恹得了一身病,四肢懒动,茶饭不进,渐渐消瘦下去。 夜来合上眼,只见她小妹子手捧鸳鸯宝剑前来,说:“姐姐,妳一生为人心痴意软,终要吃了这亏。休信那妒妇的花言巧语,外作贤良,内藏奸狡,她发狠一定要弄到妳死才肯罢手。若妹子在世,断不肯让妳进来,即进来时,也不容她这样对妳。这是命理应该如此,妳我生前使人家丧伦败行,所以才会有此报。妳还是依我,将此剑斩了那妒妇,一同归至仙姑的案下,听她发落。不然妳将白白的丧命,且无人怜惜。” 尤二姐泣道:“妹妹,我一生品行既亏,今日之报,既是当然,又何必生杀戮之冤。随着我的忍耐,若天见怜,使我好了,岂不是两全?” 小妹笑道:“姐姐,妳终究是个痴人。自古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天道好还。妳虽然悔过自新,然而已将人父子兄弟致于麀聚之乱,天怎么容妳安生呢?” 尤二姐泣道:“既不得安生,死也是理所当然,我无怨言。”小妹听了,长叹而去。 尤二姐惊醒,却是一梦。等贾琏来看时,因无人在侧,便哭泣说:“我这病不能好了。我来了半年,腹中也有身孕,但不能预知男女。倘若老天见怜,生了下来还可以,要是不然,我这命就不保,何况是他呢?” 贾琏也哭泣:“妳只管放心,我请医生来医治妳。” 贾琏命人抓了药来,调服下去。到了半夜,尤二姐腹痛不止,谁知竟将一个已成形的男胎打了下来,二姐就昏迷过去。 凤姐比贾琏更急十倍,只说:“我们命中无子,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又遇见这样没本事的大夫。” 于是天地前烧香礼拜,自己通陈祷告说:“我身体有病,只求尤氏妹子身体大愈,再得怀胎生一男子,我愿意吃长斋念佛。”贾琏、众人见了,无不称赞。 贾琏与秋桐在一处时,凤姐又做汤做水的,叫人送给二姐。又骂平儿不是个有福的:“妳也和我一样。我因为多病,妳却无病也不见怀胎。如今二奶奶这样,都是因为我们无福,犯了什么,冲她这样。” 又叫人出去算命打卦。偏算命的回来说:“是属兔的阴人冲犯。”大家算起来,只有秋桐一个人属兔,说她冲犯的。 秋桐见贾琏请医治药,打人骂狗,为尤二姐十分尽心,她心中早浸了一缸醋。今日又听见如此说她冲犯了,凤姐又劝她说:“妳暂且到别处去躲几个月再回来。” 秋桐便气得哭骂道:“理那起瞎肏的,乱咬舌根!我和她井水不犯河水,怎么就冲了她?好个爱八哥,在外头什么人不见,偏来了就有人冲了。白眉赤脸,哪里来的孩子?她只不过指着哄我们那个棉花耳朵的爷罢了。总能有孩子,也不知道姓张姓王的。奶奶稀罕那杂种羔子,我不喜欢。老了谁不成?谁不会养?一年半载养一个,倒还是一点搀杂没有了!”骂得众人又要笑,又不敢笑。 晚间,贾琏在秋桐房中歇了,凤姐已睡,平儿过来瞧她,又悄悄劝她:“好生养病,不要理那个畜牲。” 尤二姐拉她哭道:“姐姐,我从到了这里,多亏姐姐照应。为我,姐姐也不知道受了多少闲气。我若逃得出命来,我必答报姐姐的恩德,只怕我逃不出命来,也只好等来生吧!” 平儿也不禁落泪说道:“想来都是我坑了妳。我原本是一片痴心,从没有瞒她的话。既然听见妳在外头,岂有不告诉她的?谁知道生出这些个事来!” 尤二姐忙说:“姐姐这话错了。即便姐姐不告诉她,她岂有打听不出来的?不过是姐姐说的在先。况且我也要一心进来,才成个体统,与姐姐何干?”二人哭了一回,平儿又嘱咐了几句,夜已经深了,才去安息。 尤二姐心里想:“病已经成势,日无所养,反有所伤,料定必不能好。况且胎儿已经打下,无可悬心,何必受这些气,不如一死,倒还干净。常听见人说,生金子可以坠死,岂不比上吊自刎又干净?” 想了扎挣起来,打开箱子,找出一块生金,也不知道多重,恨命含泪,便吞入口中,几次狠命直脖,方咽了下去。于是赶忙将衣服首饰穿戴齐整,上炕躺下,当下人不知鬼不觉。 到第二日早晨,丫鬟推房门进来看时,尤二姐却穿戴得整整齐齐,死在炕上。于是丫鬟吓慌了,喊叫了起来。平儿进来看了,不禁大哭。众人虽然惧怕凤姐,然而想尤二姐实在是温和可怜,比凤姐强,如今死去,谁不伤心落泪,只是不敢给凤姐看见。 795话:春画香袋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鸳鸯刚到园门前,只见角门虚掩,犹未上闩。此时园内无人来往,只有该班的房里灯光掩映,微月半天。鸳鸯又不曾有人作伴,也不曾提着灯笼,她独自一个人,脚步又轻,所以该班的人皆不理会。 偏又要小解,因此走下了通路,寻找杂草处,走到一湖山石后面大桂树阴下方。刚转过石后,只听到一阵衣衫响声,吓了一惊。张睛一看,只见到两个人在那里,见到她来了,便想往石后树丛里躲藏。 鸳鸯眼尖,趁着月色,看准了一个穿红裙子梳鬅头高大丰壮身材的,那是迎春房里的司棋。鸳鸯只当她和别的女孩也在此方便,看见自己来了,故意躲藏着,便笑着叫道:“司棋,妳还不快点出来,妳吓到我了,我就喊起来,把妳当贼拿了。这么大的丫头了,也没个黑家白日的只是玩不够。” 这本是鸳鸯的戏语,叫她出来。谁知道她贼人胆虚,只当鸳鸯已经看见她的丑事了,生怕叫喊起来,让众人知觉,更是不好,而且平日鸳鸯又和自己亲近,不比其他人,便从树后跑出来,一把拉住鸳鸯,便双膝跪下:“好姐姐,千万别嚷嚷!” 鸳鸯反而不知为何,忙拉她起来,笑问道:“这是怎么说?” 司棋满脸红胀,又流下眼泪来。鸳鸯再一回想,刚才那一个人影恍惚像个小厮,心里便猜疑了八九分,自己反而的面红耳赤,又怕了起来。忙问道:“那个人是谁?” 司棋跪下说:“是我姑舅的兄弟。” 鸳鸯啐了一口:“要死了,要死了。” 司棋回头叫道:“你不用藏了,姐姐已经看见了,快出来磕头。” 那小厮听得,只有从树后爬出来,磕头如捣蒜。鸳鸯忙着要回身,司棋拉住苦求哭道:“我们的性命,都在姐姐的身上,只求姐姐超生要紧!” 鸳鸯说:“妳放心,我横竖不会告诉一个人就是了。” 话未说完,只听到角门上有人说道:“金姑娘已经出去了,角门上锁吧。” 鸳鸯正被司棋拉住,不得脱身,听见如此说,便接声说道:“我在这里有事,暂且住手,我就出来了。”司棋听了,只有松手让她离去。 鸳鸯走出了角门,脸上犹红,心内突突的,真的是意外之事。想到这事非比寻常,若说了出来,奸盗相连,关系到人命,还保不住带累了旁人。横竖与自己无关,且藏在心里不说给别人知道。 原来司棋因为从小和她姑表兄弟在一处玩笑时,小孩戏言,便订下将来不娶不嫁。近年纪大了,彼此又出落得品貌风流,司棋回家时候,二人眉来眼去,旧情不忘,只是不能入手。又彼此生怕父母不从,二人便设法彼此里外买通园内老婆子们留门看道,今日趁乱,入园偷情。 虽未成双,却也是海誓山盟,私传表记,已有了无限风情。忽然被鸳鸯惊散,那小厮早穿花度柳,从角门出去了。司棋一夜不曾睡着,又后悔不及。到了次日见了鸳鸯,脸上一红一白,百般过不去。心里怀着鬼胎,茶饭无心,起坐恍惚。挨了两日,没听见有动静,才放下了心。 这一天晚间,忽然有个婆子来悄悄告诉她:“妳兄弟逃走了,三四天没有回家。如今打发人四处去找他了。” 司棋听了,气得往后倒仰,心想:“纵然是闹了出来,也该同死在一处。他自以为是男人,就先走了,可见是一个没情意的男人。”便觉得心内不快,百般支持不住,一头睡倒,恹恹的成了大病。 鸳鸯听说那里无故走了一个小厮,园内司棋又病重,心里料定是二人惧罪之故:“生怕我说出来,才会吓到这样。” 因此自己反而过意不去,来探望司棋,支人出去,自己立身发誓与司棋说:“我若告诉一个人,立刻现死现报!妳只管放心养病,别白糟踏了小命。” 司棋一把拉住,哭道:“我的姐姐,我们从小就耳鬓厮磨,妳不曾拿我当外人对待,我也不敢怠慢了妳。如今我虽然一着走错,妳若果然不告诉一个人,妳就是我的亲娘一样。从此后我活一天,是妳给我一天,我的病好了之后,帮妳立个长生牌位,我天天焚香礼拜,保佑妳一生福寿双全。我若死了之后,变驴变狗来报答妳。” “俗语说,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筵席。再过二三年,我们都要离开这里。俗语又说,浮萍尚有相逢日,人岂全无见面时。倘若日后我们遇见了,那时我又怎么报妳的恩情?” 一面说一面哭。这一席话,反而把鸳鸯说得心酸,也哭起来了。因点头说道:“正是这话。我又不是管事的人,何苦坏了妳的名声,我白去献殷勤!况且这事我自己也不便开口向人说。妳只管放心,从此养病好了,可要安分守己,再不许胡行乱为了。”司棋在床上点头不已。 贾母房内的小丫头名叫傻大姐的,笑嘻嘻走过来,手里拿着个花红柳绿的东西,低头一面瞧着,一面只管走着,不防迎头撞见邢夫人,抬头看见才站住。邢夫人说:“这个痴丫头,又得了个什么狗不识的,这么喜欢?拿来给我瞧瞧。” 原来这个傻大姐年方十四五岁,是新挑上来的,在贾母这边提水桶、扫院子,专作粗活的一个丫头。只因为她生得体肥面阔,两只大脚作粗活简捷爽利,且心性愚顽,一无知识,行事出言,常在规矩之外。贾母因为喜欢她爽利便捷,又喜欢她出言可以发笑,便起名为呆大姐,闷来便引她来取笑一回,毫无忌避,因此又叫她作痴丫头。 她纵然有失礼之处,但是贾母喜欢她,众人也就不去苛责。这丫头也得了这个助力,若贾母不唤她时,便入园内来玩耍。今日正在园内捉促织,忽然在山石背后得了一个五彩绣香囊,华丽精致,固然可爱,但上面绣的并非花鸟等物,一面却是两个人,赤条条的盘踞相抱,一面是几个字。 这痴丫头不认得是春画,便心下盘算:“敢是两个妖精打架?要不然必是两口子相打。” 左右猜解不来,正要拿去给贾母看,所以笑嘻嘻的一面看一面走,忽然见了邢夫人如此说,便笑道:“太太说得巧,真的是狗不识呢!请太太瞧一瞧。” 说着,便送过去。邢夫人接过来一看,吓得连忙死紧攥住,忙问:“妳是哪里得的?” 傻大姐说:“我捉促织时在山石上拣的。” 邢夫人说:“不要告诉别人,这不是好东西,别人知道了连妳也要打死。皆怪妳平日是个傻子,以后别再提起了。” 这傻大姐听了,反而吓得黄了脸:“再也不敢了。”磕了头,呆呆离去。 邢夫人回头看时,都是些女孩子,不便递给她们,自己便塞在袖子里,心内十分的罕异,揣摩此物是从哪里来的,暂且不动声色。 人报:“太太来了。” 凤姐听了诧异,不知道为何事而来,与平儿忙着出来迎接。只见王夫人气色突变,只带一个贴己的小丫头走来,一语不发,走到里间坐下。凤姐忙着奉茶,陪笑问道:“太太今日高兴,到这里逛逛?” 王夫人喝命:“平儿出去!” 平儿见到了这般光景,心内慌着不知道怎么样,忙应了一声,带着众小丫头一齐出去,在房门外站住,索性将房门掩了,自己坐在台矶上,所有的人,一个也不许进去。 凤姐也慌着,不知道有何事。只见王夫人含着泪,从袖里掷出一个香袋来,说:“妳瞧!” 凤姐忙着拾起一看,见是十锦春意的香袋,也吓了一跳,忙问着:“太太是从哪里得来的?” 王夫人见问,越发泪如雨下,颤声说道:“我从哪里得来的?我天天坐在井里,拿妳当作细心人,所以我才偷个空。谁知道妳也和我一样,这样的东西大天白日,明摆在园里山石上,被老太太的丫头捡到,幸亏妳婆婆遇见,要不然早已经送到老太太的跟前去了。我且问妳,这个东西如何遗留在那里的?” 凤姐听了,脸色变了,忙着问:“太太怎么知道是我的?” 王夫人又哭又叹:“妳反问我?妳想,一家子除了妳们小夫小妻,剩下的老婆子们,要这个有何用?再来女孩子们是从哪里得来的?自然是那琏儿不长进下流东西哪里弄来的。你们又和气,当作一件玩意,年轻人儿女闺房私意是有的,妳还和我耍赖?幸亏园内上下人还不解事,尚未拣得。倘若丫头们拣着,妳的姊妹看见,这还了得?不然有哪个小丫头们拣着,拿出去说是园内拣着的,外人知道,这性命脸面要还是不要?” 凤姐听了,又急又愧,顿时涨紫了脸皮,便依炕沿双膝跪下,含泪诉道:“太太说得固然有理,我也不敢辩我并没有这样的东西。但是其中还要求太太细详道理。那香袋是外头雇工仿着内工绣的,带子、穗子一概是市场货。我便年轻不尊重些,也不要这劳什子,自然都是好的。” “这东西也不是常带着的,我纵有,也只有摆在家里,怎么肯带在身上,到各处去呢?况且又在园里,个个姊妹,我们都肯拉拉扯扯,倘若露了出来,不但在姊妹前,就是奴才看见,我有什么意思呢?我就算年轻不尊重,也不会胡涂至此。论主子内我是年轻媳妇,算起奴才来,比我更年轻的又不止一个人。况且她们也常进园,晚间各人家去,怎么能知不是她们身上的?” “除了我常在园里之外,还有那边太太常带过几个小姨娘来,如嫣红、翠云等人,都是年轻的侍妾,她们更该有这个了。还有那边珍大嫂子,她也不算外人,她也常带过佩凤等人来,又怎么知道不是她们的?园内丫头太多,保得住个个都是正经的不成?也有年纪大些,知道了人事,或者一时半刻人查问不到,偷着出去,从外头得来的,也未曾可知,请太太细想。” 王夫人听了这一席话,叹道:“妳起来。我也知道妳是大家小姐出身,焉得轻薄至此,不过我气急了,拿话来激妳。但如今却怎么处置?妳婆婆打发人拿了这个给我瞧,说是前日从傻大姐手里得到的,把我气个半死。” 凤姐说:“太太快别生气,若被众人察觉了,说不定老太太会知道。尚且平心静气,暗中访察,才能得到确实,纵然访不着,外人也不能知道。这叫作胳膊折在袖内。如今唯有把四五个贴近的人,安插在园里,以查赌为由。如今各处的丫头也太多了,保不住人大心大,生事作耗,等闹出事来,就后悔莫及。” 796话:翻天地覆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这个王善保正因为平日进园去那些丫鬟们不太趋奉她,她心里大不自在,要寻她们的故事又寻不着,恰好生出这事来,以为得到了把柄。又听到王夫人委托她,正撞在她的心坎上。 “这个容易,不是奴才多话,论理这件事早该严紧。太太也不太往园里去,这些女孩子们一个个倒像受了封诰似的,她们就成了千金小姐了。闹下天来,谁敢哼一声呢?不然就是教唆姑娘的丫头们,说欺负了姑娘们了,谁还担当得起?” 王夫人说:“这也是常情,跟姑娘的丫头,原比别人娇贵些,妳们也该劝她们。连主子们的姑娘不教导,尚且不堪,何况是她们。” 王善保说:“别的都还罢了。太太不知道,头一个是宝玉屋里的晴雯,那丫头仗着她生得模样比别人标致些,又生了一张巧嘴,天天打扮得像个西施的样子,在人跟前能说善道,掐尖要强。一句话不投机,她就立起两个骚眼睛来骂人,妖妖娇娇,不成个体统。” 王夫人听了这话,猛然触动往事,便问凤姐:“上次我们跟了老太太进园逛时,有一个水蛇腰、削肩膀、眉眼又有些像妳林妹妹的,正在那里骂小丫头。我的心里很看不上那狂样子,因为和老太太一起走,我不曾说得。后来要问是谁,又偏忘了。今日对了槛儿,这丫头想必就是她了。” 凤姐说:“若论这些丫头们,总共比起来,都没有晴雯生得好。论举止言语,她原有些轻薄。刚才太太说的倒很像她,我也忘了那日的事情,不敢乱说。” 王善保便说:“不如此刻叫她来,让太太瞧瞧。” 王夫人:“宝玉房里常见我的,只有袭人、麝月,这两个笨笨的倒好。若有这个,她自然不敢来见我。我一生最嫌弃这样的人,况且又出来这个事。好好的宝玉,倘若叫这蹄子勾引坏了,那还了得?” 叫自己的丫头来,吩咐她到园里去:“只说我说有话问她们,留下袭人、麝月服侍宝玉不必来,有一个晴雯最伶俐,叫她即刻快来。妳不许和她说什么。” 小丫头子答应了,走入怡红院,正值晴雯身子不自在,睡午觉才起来,正发闷着,听如此说,只有随了她来。平日这些丫鬟都知道王夫人最嫌弃娇妆艳饰语薄言轻的人,所以晴雯不敢出头。因为连日的不自在,并没有十分的妆饰,自以为无碍。等来到了凤姐的房中,王夫人一见她钗亸鬓松,衫垂带褪,有春睡捧心之遗风,而且形容面貌恰巧是上个月的那个人,不觉得勾起刚才的火来。 王夫人原是天真烂漫的人,喜怒出于心臆,不比那些饰词掩意的人,今日真怒攻心,又勾起往事,便冷笑说道:“好一个美人!真像个病西施了。妳天天作这轻狂样子给谁看?妳干的事打量我不知道呢?我且放着妳,自然明天揭开妳的皮。宝玉今日可好些?” 晴雯一听如此说,心里大异,便知有人暗算了她。虽然恼火,只是不敢作声。她本是个聪明过顶的人,见问宝玉可好些,她便不肯以实话以对,只说:“我不太到宝玉的房里去,又不常和宝玉在一处,好歹我不能知道,只问袭人、麝月两人。” 王夫人说:“这就该打嘴。妳难道是死人,要妳们作什么?” 晴雯:“我原是跟着老太太的人。因为老太太说园里空大人少,宝玉害怕,所以拨了我去外间屋里上夜,只不过是看屋子的。我原回过我笨,不能服侍。老太太骂了我,说又不叫妳管他的事,要伶俐的作什么?我听了这话才去的。不过十天半个月之内,宝玉闷了,大家玩一会儿,就散了。” “至于宝玉的饮食起坐,上一层有老奶奶、老妈妈们,下一层又有袭人、麝月、秋纹几个人。我闲着还要作老太太屋里的针线,所以宝玉的事,不曾留心。太太既怪,从此以后我留心就是了。” 王夫人信以为真,忙说:“阿弥陀佛,妳不近宝玉,是我的造化,不劳妳费心。既然是老太太给宝玉的,我明天回了老太太,再撵妳。” 因此向王善保说:“妳们进去,好生的防她几日,不许她在宝玉房里睡觉。等我回过老太太,再处治她。” 喝声:“去!妳站在这里,我看不上妳这浪样!谁许妳这样花红柳绿的妆扮!” 晴雯只得出来,这气非同小可,一出门,便拿手帕捂着脸,一头走一头哭,直哭到园门内去。 当时宝玉正因为晴雯不自在,忽然见这一干人来,不知为何,直扑了丫头们的房门去,迎出凤姐来,问是何故。凤姐说:“丢了一件要紧的东西,因为大家耍赖,恐怕有丫头们偷了,所以大家都查一查。”一面说一面坐下喝茶。 王善保搜了一回,细问:“这几个箱子是谁的?”都叫本人来亲自打开。 袭人见晴雯这样,知道必有异事,又见这番抄检,只有自己先出来打开了箱子,任搜检一番,只不过是平常动用之物。于是放下,又搜了别人的,挨次一一的搜过。到了晴雯的箱子,问:“这是谁的?怎么不打开给搜呢?” 袭人想要代替晴雯打开时,只见晴雯挽着头发闯进来,豁啷一声将箱子掀开,两手提着,底子朝天,往地下尽情一倒,将所有之物尽都倒出来。王善保也觉得没趣,看了一看,也无什么私弊之物。回了凤姐,要往别处去。 凤姐说:“妳们可仔细查呢,若这一番查不出来,很难回话。” 众人都说:“都仔细翻看了,没有什么差错的东西。虽然有几样男人的对象,也都是小孩子的东西,想是宝玉的旧物,没什么关系。” 凤姐听了笑道:“既然如此,我们走,再瞧别处去。” 到了潇湘馆内,忽报这些人来,黛玉也不知为甚事。才要起来,只见凤姐已经走进来,忙着按住她不许起来,只说:“睡着吧,我们就走。”且说了一些闲话。 王善保带了众人到丫鬟房中,也一一开箱倒笼抄检了一番。从紫鹃房中抄出两副宝玉常换下来的寄名符,一副束带上的披带,两个荷包和扇套,套内有扇子。打开看时,都是贾宝玉往年往日手里曾经拿过的。 王善保自以为得意,于是忙着请凤姐过来验视,说:“这些东西从哪里来的?” 凤姐笑道:“宝玉和她们在一起混了几年,这自然是宝玉的旧东西。这也不算是什么稀罕事,撂下再往别处去是正经事。” 紫鹃笑道:“直到如今,我们两房里的帐也算不清。要问这个,连我也忘了是哪年月日有的。”王善保听凤姐如此说,也只有罢了。 来到了惜春的房中。因为惜春年少,尚未懂事,吓得不知有什么事故?凤姐也少不得安慰她。谁知道竟然在入画的箱中寻出一大包金银锞子来,约共有三四十个;又有一副玉带板子和一包男人的靴袜等物。 凤姐问:“是哪里来的?” 入画只有跪下,哭诉真情:“这是珍大爷赏给我哥哥的。因为我们老娘都在南方,如今只有跟着叔叔过日子。我叔叔、婶婶只要喝酒赌钱,我哥哥怕交给他们又给花了,所以悄悄的烦老妈妈带进来,叫我收着。” 惜春胆小,见了这个也害怕:“我竟然不知道。这还了得?二嫂子,妳要打她,好歹带她出去打吧,我听不惯的。” 凤姐笑道:“这话若是真的,也倒可以饶恕,只是不该私自传送进来。这个可以传递,什么不可以传递,这倒是传递人的不是了。若这话不真,倘若是偷来的,妳可就别想活了。” 入画跪着哭道:“我不敢扯谎。奶奶只管明天问我们奶奶和大爷,若说不是赏的,就拿我和我哥哥一同打死无怨。” 凤姐说:“这个自然要问,只是真的是赏的,也有不是。谁允许你私自传送东西呢?妳且说是谁作接应,我便饶妳。下次万万不可。” 惜春:“嫂子千万别饶她。这里人多,若不拿一个人作法,那些听见了又不知怎样呢?嫂子若饶她,我也不依。” 凤姐:“平日我看她还好。谁没一个错,只这一次。二次犯下,二罪俱罚。但不知道传递的人是谁?” 惜春:“若说传递,再无别人,必是后门上的张妈。她常肯和这些丫头们鬼鬼祟祟的,这些丫头们也都肯照顾她。” 凤姐听了,便命人记下,将东西且交给周瑞家暂时拿着,等明天对明再议。于是别了惜春,往迎春的房内来。 迎春已经睡着了,丫鬟们也才要睡,众人叩门半天才打开。凤姐吩咐:“不必惊动小姐。”于是往丫鬟们房里来。 因为司棋是王善保的外孙女,凤姐倒要看看王家的可藏私不藏,于是留神看她搜检。先从别人箱子搜起,皆无别物。到了司棋箱子中搜了一回,王善保的说:“也没有什么东西。” 才要盖箱时,周瑞家叫道:“且慢,这是什么?” 说着便伸手摸出一双男子的锦带袜和一双缎鞋来。又有一个小包袱,打开看时,里面有一个同心如意和一个字帖,一起递给凤姐。凤姐因为当家理事,每每看开帖和账目,也颇识得几个字。 便看那帖子是大红双喜笺帖,上面写道:“上个月妳回家之后,父母已经觉察妳我之意。但是姑娘未出阁,尚不能完成妳我的心愿。若在园内可以相见,妳可托张妈给信息。若得在园内一见,倒比回家得说话。千万,千万!再所赐香袋二个,今已查收之外,特地寄香珠一串,略表我心。千万收好,表弟潘又安拜具。” 凤姐看完,不怒而反乐,别人并不识字。王善保平日并不知道她姑表姊弟有这一段风流的故事,见了这鞋袜,心里已经是有些毛病,又见有一红帖,凤姐又看着笑,她便说道:“必定是她们胡写的账目,不成个字,所以奶奶见笑了。” 凤姐笑道:“正是,这个帐竟然算不过来,妳是司棋的老娘,她的表弟也该姓王,怎么又姓潘呢?” 王善保见问得奇怪,只有勉强告知:“司棋的姑妈嫁给了潘家,所以她的姑表兄弟姓潘。上次逃走了的潘又安就是她的表弟。” 凤姐笑道:“这就是了。”又说:“我念给妳听听。” 说着,从头念了一遍,大家都吓了一跳。这王善保一心只想拿别人的错,不料反而拿住了她的外孙女,又气又臊。周瑞家四人都问着她:“妳老可听见了?明明白白,再没有话说了。如今妳老人家认为该怎么样?” 这时王善保只恨没地缝里钻进去,凤姐只看着她嘻嘻的笑,向周瑞家笑道:“这倒也好。不用妳们老娘操一点心,她鸦雀不闻的给妳们弄个好女婿来,大家倒是省心。”周瑞家也笑着凑趣。 王善保气无处泄,便自己回手打着自己的脸,骂道:“老不死的女人,怎么造下孽呢?说嘴打嘴,现世现报在人的眼里。” 众人见这般,都笑得不停,又半劝半讽的。凤姐见司棋低头不语,也无畏惧惭愧之意,倒觉得可异。夜色已深,且不必盘问,只怕她夜间自愧去寻短,于是派两个婆子监守起她来。 797话:月中联诗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黛玉笑道:“妳看这里这等人声嘈杂,有何诗兴?” 湘云笑道:“这山上赏月虽好,终不及近水赏月更妙。妳知道这山坡底下就是池沿,山坳里近水一个所在,就是凹晶馆。可知当年盖这园子时,就有学问。这山的高处,就叫作凸碧;山之低洼近水处,就叫作凹晶。这凸凹二字,历来用的人少。如今用作轩馆之名,更觉得新鲜,不落窠臼。可知道这两处一上一下,一明一暗,一高一矮,一山一水,竟是因为玩月而设此两处。” “有爱那山高月小的,便往这里来;有爱那皓月清波的,便往那里去。只是这两个字俗念作洼拱二音,说俗了,不太见用,只有陆放翁用了一个凹字,说古砚微凹聚墨多,还有人批他俗,岂不可笑?” 林黛玉说:“这两字也不只陆放翁才用,古人中用的人太多了。如江淹《青苔赋》,东方朔《神异经》,以至《画记》上云张僧繇画一乘寺的故事,不胜枚举。只是今人不知,误作为俗字用了。和妳说,这两个字还是我拟的。因为那年为了试宝玉,因为他拟了几处,也有保存的,也有删改的,也有尚未拟的。” “后来我们大家把这没有名号的,也都拟出来了,注了出处,写了这房屋的坐落,一并带了进去,给大姐姐瞧了。她又带出来,命名给舅舅瞧过。谁知道舅舅倒喜欢了起来,又说:早知道这样,那日就该叫他的姊妹一并拟了,岂不是有趣?所以凡我拟的,一字不改都用上了。如今我们就往凹晶馆去看看。” 说着,二人便同下了山坡。只一转弯就是池沿,沿上一带竹栏相接,直通着那边藕香榭的路径。这几间就在此山怀抱之中,乃凸碧山庄的退居,因洼而近水,故额曰凹晶溪馆。因此处的房子不多,而且又矮小,所以只有两个老婆子上夜。今日打听得凸碧山庄的人当差,与她们无相干,所以这两个老婆子收了月饼、果品等犒赏的酒食,二人吃得既醉又饱,早已经熄灯睡着了。 黛玉、湘云见熄了灯,湘云笑道:“倒是她们睡了好。我们就在这卷棚底下赏这水、月如何?” 二人于是在两个湘妃竹墩上坐下。只见天上一轮皓月,池中一轮水月,上下争辉,如置身于水晶宫鲛室之内。微风一过,粼粼然池面皱碧铺纹,真令人神清气净。 湘云笑道:“这会若坐上船喝酒倒是好事。这要是我家里这样,我就立刻坐船了。” 黛玉笑道:“正是古人常说得好,事若求全何所乐。据我说,这也罢了,妳偏想要坐起船来。” 湘云笑道:“得陇望蜀,人之常情。可知那些老人家说得不错。说贫穷之家自以为富贵之家事事顺心,告诉他们说不能遂心,他们不肯相信;必得亲历其境,他才知觉了。就如我们两个,虽然父母不在,却也身在富贵之乡,妳我就有许多不顺心的事。” 黛玉笑道:“不但妳我不能顺心,就连老太太、太太以至宝玉、探丫头等人,无论事大事小,有理无理,也不能各顺其心,同一个道理,何况是妳我旅居客寄的人呢?” 湘云听了,恐怕黛玉又伤感起来,忙着说:“休说这些丧气话,我们来联诗吧。” 正说着,只听见笛韵悠扬起来。黛玉笑道:“今日老太太、太太高兴了,这笛子吹的有趣,倒是助了我们的诗兴。我们两个都爱五言,就还是五言排律吧。” 湘云说:“限何韵?” 黛玉笑道:“我们数这个栏杆的直棍,这头到那头为止。它是第几根,就用第几韵。若十六根,便是一开始。这可新鲜?” 湘云笑道:“这倒是别致。” 于是二人起身,便从头数到尽头为止,得十三根。湘云说:“偏又是十三元。这个少作排律,只怕牵强不能押韵。少不得妳先起一句罢了。” “倒要试试我们谁强谁弱,只是没有纸笔记下。” “不妨,明日再写。只怕这一点聪明还有。” 黛玉说:“我先起一句现成的俗语吧。”念道:“三五中秋夕。” 湘云想了一想,说:“清游拟上元,撒天箕斗灿。” 林黛玉笑道:“匝地管弦繁,几处狂飞盏。” 湘云笑道:“这一句几处狂飞盏有些意思,这倒要对得好了。”想了一想,笑道:“谁家不启轩,轻寒风剪剪。” 黛玉说:“对得比我的好。只是底下这句又说熟话,就该加劲说了才是。” 湘云:“诗多韵险,也要铺陈些才是。纵然有好的,且留在后头。” 黛玉笑道:“到后头没有好的,我看妳羞不羞?”联道:“良夜景暄暄,争饼嘲黄发。” “这句不好,杜撰,用俗事来难我了。” “我说妳不曾见过书了。吃饼是旧典,《唐书》《唐志》妳看了来再说。” “这也难不倒我,我也有了。”湘云联道:“分瓜笑绿媛,香新荣玉桂。” “分瓜可是妳的杜撰。” “明日我们对查了出来,大家看看,这会儿别耽误工夫。” “虽然如此,下句也不好,犯不着又用玉桂、金兰等字样来搪塞。”黛玉联道:“色健茂金萱,蜡烛辉琼宴。” “金萱二字便宜了妳,省了多少力。这样现成的韵,被妳得了,只是犯不着替他们歌颂。况且下句妳也是搪塞了。” “妳不说玉桂,我难道强对个金萱吗?再也要铺陈些富丽,才是即景的实事。” 湘云只得又联道:“觥筹乱绮园,分曹尊一令。” 黛玉笑道:“下句好,只是难对些。”想了一想,联道:“射覆听三宣,骰彩红成点。” 湘云笑道:“三宣有趣,竟化俗成雅了。只是下句又说上骰子。”少不得联道:“传花鼓滥喧,晴光摇院宇。” “对得却好。下句又溜了,只管拿些风月来搪塞。” “究竟没说到月上,也要点缀点缀,才不落题。” “且姑存之,明日再斟酌。”黛玉联道:“素彩接乾坤,赏罚无宾主。” 湘云说:“又说他们作什么,不如说我们。”只得联道:“吟诗序仲昆,构思时倚槛。” 黛玉说:“这可以入上妳我了。”因联道:“拟景或依门,酒尽情犹在。” 湘云说道:“是时候了。”乃联道:“更残乐已谖,渐闻语笑寂。” 黛玉说:“这时候,可知一步难过一步了。”联道:“空剩雪霜痕,阶露团朝菌。” 湘云笑道:“这一句怎么押韵,让我想想。”起身负手,想了一想,笑道:“够了,幸而想出一个字来,不然几乎败了。”联道:“庭烟敛夕棔,秋湍泻石髓。” 黛玉听了,不禁也起身叫妙:“妳这促狭鬼,果然留下好的。这会儿才说棔字,亏妳想得出来。” 湘云说:“幸亏昨日看《历朝文选》见了这个字,我不知道是何树,因而要查一查。宝姐姐说:不用查了,这就是如今俗叫作明开夜合。我不信,到底查了一查,果然不错。看来宝姐姐知道的竟比我多。” 黛玉笑道:“棔字用在此时更恰当,也还罢了。只是秋湍一句亏妳想好。只有这一句,别的都要抹倒。我少不得打起精神来对一句,只是再不能类似这一句了。” 想了一想,说:“风叶聚云根,宝婺情孤洁。” 湘云说:“这对得也还好。只是下一句你也溜了,幸亏是景中情,不单用宝婺来搪塞。”联道:“银蟾气吐吞,药经灵兔捣。” 黛玉不语点头,半日随念道:“人向广寒奔,犯斗邀牛女。” 湘云也望月点头,联道:“乘槎待帝孙,虚盈轮莫定。” 黛玉笑道:“又用比喻了。”联道:“晦朔魄空存,壶漏声将涸。” 湘云正想要联诗时,黛玉指着池中的黑影给湘云看:“妳看那河里,怎么像个人在黑影里,敢是个鬼吗?” 湘云笑道:“可不是,又见鬼了。我是不怕鬼的,等我打它一下。” 弯腰捡拾了一块小石片,向那池中打去,只听打得水响,一个大圆圈将月影荡散复聚了几次。只听到那黑影里嘎然一声,飞起一只白鹤,直往藕香榭去了。 黛玉笑道:“原来是它,猛然料想不到,反而吓了一跳。” 湘云笑道:“这个鹤有趣,倒帮助了我。”联道:“窗灯焰已昏,寒塘渡鹤影。” 林黛玉听了,又叫好,又跺脚:“了不得,这鹤真的是帮助了她。这一句更比秋湍不同,叫我对什么才好?影字只有一个魂字可对,况且寒塘渡鹤,是何等的自然,何等的现成,何等的有景。而且又新鲜,我竟然要搁笔了。” 湘云笑道:“大家细想就有了,不然就放着明天再联也可以。” 黛玉只看天,不理她,半日,猛然笑道:“妳不必说嘴,我也有了,妳听听。”对道:“冷月葬花魂。” 湘云拍手赞道:“果然好极了,非此不能对。好一个葬花魂!” 又叹道:“诗固然新奇,只是太颓丧了些。妳现病着,不该作此过于凄清奇谲之语。” 黛玉笑道:“不如此,如何能压倒妳?下一句竟还未得,只为用工在这一句了。” 798话:撵出园外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周瑞家等人带着司棋出了院门,又命令两个婆子将司棋所有的东西都帮她拿着。走了没几步,后头只见绣橘赶了上来,一面擦着眼泪,一面递给司棋一个绢包,说:“这是姑娘给妳的。主仆一场,如今一旦分离,这个给妳作个纪念吧。” 司棋接受了,不禁哭了起来,又和绣橘哭了一回。周瑞家不耐烦,只管催促,二人只有散了。司棋哭诉:“婶婶大娘们,好歹徇个私情,如今暂且歇一歇,让我到相好的姊妹跟前辞别,这也算是我们这几年相好了一场。” 周瑞家等人皆各有事务,作这些事已经是不得已了,况且又深恨她们平日大牌的样子,如今哪里有工夫听她这话,冷笑说:“我劝妳还是走吧,别拉拉扯扯的,我们还有正经事了。辞别她们作什么?她们看妳的笑声还看不了。妳只不过是能拖一会是一会罢了,难道就能不离开吗?依我说的,快走吧。” 一面说,一面总止不住脚,直带着司棋往后角门出去了。司棋无奈,又不敢再说,只有跟着出来了。 正值贾宝玉从外面进入,一见到带着司棋出去,又见到后面抱着些东西,料到司棋此去再也不能回来了。昨日才见入画已走,今日又见司棋也走,不自觉得如丧魂魄一般,忙着拦住问道:“哪里去?” 周瑞家知道贾宝玉平日的行为,又恐怕他唠叨误事,笑道:“不干你的事。” 宝玉笑道:“好姐姐们,且站一站,我有我的道理。” 周瑞家便说:“太太吩咐不许少捱一刻,你又有什么道理?我们只知道遵从太太的话,可管不得那么多。” 司棋见了宝玉,拉住他哭道:“她们做不得主,你好歹去求求太太!” 宝玉不禁也伤心,含泪说道:“我不知道妳做了什么错事,晴雯也气病了,如今妳又去。大家都要去了,这却该如何是好?” 周瑞家发躁向司棋说:“妳如今已经不是副小姐了,若不听话,我就打妳。别想着往日有姑娘护着,任由妳们作耗。妳还不好好的走,如今再和小爷们拉拉扯扯的,成个什么体统?”那几个媳妇不由分说,拉着司棋便出去了。 宝玉又恐怕她们去告舌根,恨得只有瞪着她们,看已经去远,方指着恨道:“奇怪,奇怪,怎么这些人,一嫁了汉子,就染了男人的气味,就这样混账了起来,比男人更可恶了!” 守园门的婆子听了,也不禁好笑起来:“这个宝二爷,说的也不知道是些什么,也不知道是哪里学来的这些话,叫人听了又好气又好笑。” 问道:“这样说,凡女儿个个是好的,女人个个都是坏的呢?” 宝玉点头:“不错,不错!” 婆子们笑道:“还有一句话,我们胡涂不解,倒要请问请问……” 正要说时,只见几个老婆子走来,忙着说道:“妳们小心点,传齐了伺候着,此刻太太亲自来园里,在那里查人,只怕就要查到这里来。” 又吩咐:“快叫怡红院的晴雯姑娘的哥嫂来,在这里等着,领出他妹妹出去。” 又笑道:“阿弥陀佛,今日老天睁了眼,把这一个祸害妖精给送走了,让大家清净些。” 宝玉一听闻王夫人进来清查,便料定晴雯也保不住了,早飞也似的赶了去。宝玉赶到了怡红院,只见一群人在那里,王夫人在屋里坐着,一脸的怒色,见到宝玉也不理。晴雯四五日水米不曾沾牙,恹恹弱息,如今从炕上拉了下来,蓬头垢面的,两个女人搀扶起来。 王夫人吩咐:“只许把她贴身衣服撂出去,剩下的,好衣服留下,留给好丫头们穿。”又命令把这里所有的丫头们都叫来,一一的过目。 原来王夫人自从那日恼火之后,王善保趁势告倒了晴雯,有人和园中不和睦的,也就随机趁势说了些话在王夫人的耳中。王夫人皆记在心里,因节间有碍,所以忍了两天,今日特地来亲自阅人。 竟然有人以宝玉为由,都说是屋子里的丫头们不长进,教坏了。这件事比晴雯一人更严重,从袭人起,以至于极小作粗活的小丫头们,个个亲自看了一遍。 问:“谁和宝玉同一天生日的?” 本人不敢回答,老嬷嬷指着:“这一个蕙香又叫作四儿的,是和宝玉同一天生日的。” 王夫人细看了一看,虽然比不上晴雯的一半,却也有几分水秀;看她的行为,聪明皆表露在外面,也就打扮得不同。王夫人冷笑:“这也是个不怕臊的!她背地里说的,同日生日就是夫妻。这可是妳说的?打量我隔得远,什么都不知道吗。可知道我的身子虽然不常来,但是我的心耳神意,时时都在这里。难道我家的宝玉,就白放心凭妳们勾引坏了不成?” 这个四儿见王夫人说着她平日和宝玉的私语,不禁红了脸,低头垂泪。王夫人即命令:“也快把她家的人叫来,领出去配人。” 又问:“谁是什么耶律雄奴?” 老嬷嬷们便将芳官指了出来。王夫人说:“唱戏的女孩子,自然是狐狸精了!上次放过妳们,妳们又怠慢了出去,可就该安分守己才是。妳就成精捣蛋了起来,教唆着宝玉无所不为!” 芳官哭辩:“我并不敢教唆什么。” 王夫人冷笑:“妳还强嘴!我且问妳,前年我们往皇陵去,是谁教唆宝玉要柳家的丫头五儿呢?幸亏那丫头短命死了,要不然进来了,妳们又连伙聚党,陷害这一个园子。妳连妳干娘都欺骗倒了。岂止别人呢?” 于是喝命:“唤她的干娘来领去,就赏她外头自寻个女婿去吧。把她的东西一概给她。” 又吩咐:“凡有唱戏的女孩子们,一概不许留在园里,都令她们的干娘带出去,自行聘嫁。”一语说出,这些干娘皆感恩不尽,都约齐来给王夫人磕头领去。 王夫人又满屋子里搜查宝玉的东西。凡略有碍眼的,一并收的收卷的卷,教人拿到自己的房内去。说:“这样才干净,省得旁人口舌。” 又吩咐袭人、麝月等人:“妳们给我小心!往后再有一点分外的事,我一概不饶恕。我叫人查看了,今年不宜迁挪,暂且挨过今年,明年一并给我搬出去心净。”说完,茶也不喝,于是带领着众人又往别处去阅人。 宝玉只当王夫人只不过来搜检搜检,没什么大事,谁知道竟这样雷嗔电怒的来了。所指责之事,都是平日之语,一字不爽,料定必不能挽回。虽然心里恨不能一死,但是王夫人盛怒之时,自然不敢多言一句,多动一步,一直跟送王夫人到沁芳亭。 王夫人说:“回去好生念书!明天仔细再问你。刚才已经发下恨了。” 宝玉听如此说,才回来,一路打算:“是谁这样犯舌根?况且这里的事也无人知道,如何就都说着呢?” 一面想一面进来,只见袭人在那里垂泪;且去了心上第一等的人,岂不伤心,宝玉便倒在床上也哭了起来。袭人知道他心里别的人还可以,唯独晴雯是第一等大事,乃推他劝道:“哭也没有用。你起来,我告诉你,晴雯已经好了,她这一回家去,倒净心休养个几天。你果然舍不得她,等太太气消了,你再求老太太,慢慢的叫她进来,也不难。只不过太太偶然信了人的诽言,一时气头上才如此吧了。” 宝玉哭道:“我究竟不知晴雯犯了何等的滔天大罪?” 袭人说:“太太只嫌她生得太好了,未免轻佻了一些。在太太是深知这样美人似的人,必不安静,所以很嫌她,像我们这种粗粗笨笨的倒好。” 宝玉说:“这也罢了。我们私自玩笑话怎么也知道呢?又没有外人走风,这可奇怪呢?” 袭人说:“你有什么忌讳的,一时高兴了,你就不管有人没有人的。我也曾经使过眼色,也曾经递过暗号,被那别人知道了,你反而不知觉。” 宝玉说:“怎么人人的不是,太太都知道,单不挑出妳和麝月、秋纹来呢?” 袭人听了这话,心内一动,低头半天,无可回答,便笑道:“正是了。若论我们,也有玩笑不留心的孟浪去处,怎么太太竟然忘呢?想是还有别的事,等完了,再发放我们,也未可知。” 宝玉笑道:“妳是头一个出了名的至善至贤的人,她两个又是妳陶冶教育的,哪里还有孟浪该罚之处?只是芳官年纪尚小,过于伶俐些,未免倚强压倒了人,惹人讨厌。四儿是我误了她,还是那年我和妳拌嘴的那天起,叫上来作些细活,未免夺占了地位,才会有今日。” “只是晴雯也是和妳一样,从老太太屋里过来的,虽然她生得比人强些,也没什么妨碍去处;就只是她的性情爽利,口角锋芒些,究竟也不曾经得罪妳们。想是她过于生得太好了,反而被这好所误。”说完,又哭了起来。 袭人细细揣倪此话,好像宝玉有怀疑她的意思,也不好往前再劝,叹道:“天知道吧了。此时也查不出人来,白哭一会也无益。倒是养着精神,等老太太喜欢时,回复明白了,再要她进来才是正理。” 宝玉冷笑:“妳不必虚宽我的心。等到太太平服了,再瞧势头去时,知道她这病是等不得的。她自幼娇生惯养,何尝受过一日的委屈。连我都知道她的性格,还时常冲撞了她。她这一下子去,就如同一盆才抽出嫩箭来的兰花送到猪窝里去一般。况且她又是一身的重病,里头一肚子的闷气。她又没有亲爷热娘,只有一个醉泥鳅姑舅哥哥。她这一去,一时也不能习惯,哪里还等得上几日?知道还能见她一面两面都不能呢?”说着又越发的伤心起来。 袭人笑道:“可是你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我们偶然说一句略妨碍些的话,就说是不吉利之谈,你如今好好的咒她,这是应该的吗?她便比别人娇贵些,也不至于这样起来。” 宝玉:“不是我妄口咒她,今年春天已经有兆头的。”袭人忙问何兆。 宝玉说:“这阶下好好的一株海棠花,竟然无故死了半边,我就知道有异事,果然应验在她的身上。” 袭人听了,又笑起来:“我待不说,又撑不住,你也太婆婆妈妈的了。这样的话,岂是你读书的男人说的。草木怎么又关系起人来?若不婆婆妈妈的,真的也成了个呆子了。” 宝玉叹道:“妳们哪里知道,不但草木,凡天下之物,皆是有情有理的,也和人一样,得了知己,便极有灵验的。若用大题目相比,就有孔子庙前之桧,坟前之蓍,诸葛祠前之柏,岳武穆坟前之松。这都是堂堂正大、随人的正气,千古不磨之物。” “世乱则萎,世治则荣,几千百年了,枯而复生者几次。这岂不是兆应?就是小题目相比,也有杨太真沉香亭之木芍药,端正楼之相思树,王昭君冢上之草,岂不也有灵验?所以这海棠也应其人欲亡,所以就先死了半边。” 799话:幻化花神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袭人听了这篇痴话,又可笑又可叹,笑道:“真的这话越说我的气越来了。那晴雯是个什么东西,就费这样的心思,比这些正经人来说,她纵然好,也比不过我。便是海棠,也该先来比我,还轮不到她。” 宝玉听说,忙着捂她的嘴:“这是何苦?一个未清楚,妳又这样子。罢了,再别提这事,别弄去了三个,又饶上了一个。” 袭人听说,心下暗喜:“若不如此,你也不能了局。” 宝玉说:“从此休再提起,全当她们三个死了,只不过如此。况且死了的也曾经有过,也没见我怎么样。如今且说现在,倒是把她的东西,作瞒上不瞒下,悄悄的打发人送出去,送还了她。再来我们平常积攒下的钱,拿几吊出去给她养病,也是妳们姊妹相好了一场。” 袭人听了,笑道:“你太把我们看得又小器又没有人心。这话还等你说?我才已将她平日所有的衣服以至各种东西,总打点了一下,都放在那里。如今白天里人多眼杂,又恐怕生事,且等到晚上,悄悄的叫宋妈给她拿出去。我还有攒下的几吊钱也给她送去。” 宝玉听了,感谢不尽。袭人笑道:“我原本是久已出了名的贤人,连这一点子现成的好名声不会是买来的不成?” 宝玉听了她的话,陪笑抚慰了一阵子。晚上秘密派宋妈送去。宝玉将一切都稳住,走出了后角门,拜托一个老婆子带他到晴雯家去瞧瞧。原先这个婆子百般的不愿意,只说怕人知道:“给太太知道了,我还有饭吃吗?” 无奈宝玉死活的苦求,又给了她一些钱,那婆子才带了他来。这晴雯当年是用银子买来的,那一年晴雯才十岁,尚未留头。常跟赖嬷嬷进来,贾母见她生得伶俐标致,十分的喜爱。因此赖嬷嬷就孝敬了贾母使唤,后来到了宝玉的房里。 晴雯进来的时候,也不记得家乡父母。只知道有个姑舅哥哥,专门做庖宰,也沦落在外,所以又求了赖家收买进来吃工食。赖家见晴雯在贾母的跟前,千伶百俐,嘴尖性大,倒还不忘旧,所以又将她姑舅哥哥收买进来,把家里的一个女孩子许配了他。 成了家之后,谁知道她姑舅哥哥一朝身安泰,就忘了当年流落时,任意吃死酒,家小也不顾。偏又娶了个多情美色的妻子,见他不顾身命,不知风月,一味死吃酒,不免有蒹葭倚玉之叹,红颜寂寞之悲。又见他器量宽宏,并无嫉衾妒枕之意,这媳妇遂渐恣情放纵,满宅内,便延揽英雄,收纳材俊,上上下下竟有一半是她考试过的。若问他夫妻姓甚名谁,便是多浑虫、灯姑娘。目前晴雯只有这一门亲戚,所以出来就住在他家。 此时,多浑虫到外头去了,那灯姑娘吃了饭去串门子,只剩下晴雯一个人在外间房内爬着。宝玉命那婆子在院门外站哨,他独自掀起草帘进来,一眼就看见晴雯睡在芦席土炕上,幸而衾褥还是旧日铺的。心内不知道自己怎么才好,上来含泪伸手轻轻拉她,悄唤了两声。 晴雯因为着了寒,又受了她哥嫂的歹话,病上加病,咳嗽了一天,才朦胧睡着了。忽然听见有人叫唤她,强展星眸,一见是宝玉,又惊又喜,又悲又痛,忙着一把死攥住他的手。哽咽了半天,才说出半句话来:“我只当见不到你了。” 接着便咳嗽个不停,宝玉也只有哽咽的份。晴雯说:“阿弥陀佛,你来得正好,且把那茶倒半碗给我喝。渴了这半日,叫半个人也叫不着。” 宝玉听了,忙拭泪问:“茶在哪里?” 晴雯说:“那炉台上就是。” 宝玉看的时候,虽有个黑沙吊子,却不像个茶壶。只得在桌上去拿了一个碗,也甚大甚粗,不像个茶碗,未到手内,先就闻得油膻之气。宝玉只有拿了来,先拿些水洗了两次,又用水汕过,提起沙壶斟了半碗。看是绛红色的,也太不像是茶。 晴雯扶着枕头说道:“快给我喝一口吧;那就是茶了。哪里比得我们的茶呢。” 宝玉听了,先自己尝了一尝,并无清香,且无茶味,只有一味苦涩,略有茶意而已。尝完,才递给晴雯。只见晴雯如得了甘露一般,一口气都灌了下去。 宝玉心里暗想:“往常那样的好茶,她尚有不如意之处,今日这样。看来,可知古人说的饱饫烹宰,饥餍糟糠,又说是饭饱弄粥,可见都不错了。” 一面想一面流泪问道:“妳有什么想说的,趁着没人的时候,告诉我。” 晴雯呜咽说道:“有什么可说的?只不过是挨一刻是一刻,挨一日是一日。我已经知道横竖只不过三五日的光景,我就好回去了。只是一件,我死也不甘心,我虽然生得比别人略好些,并没有私情密意勾引你怎么样,如何一口咬定了我是个狐狸精,我大不服气。今日既然已担了虚名,而且临死,不是我说句后悔的话,早知如此,我当日也另有个道理。不料痴心傻意,只说大家横竖是在一处。不料平空里生出这一段话,真是有冤无处诉!”说完又哭。 宝玉拉着她的手,只觉得瘦如枯柴,腕上犹戴着四个银镯,泣道:“且卸下这个来,等好了再戴上吧。” 给她卸下来,塞在枕头下。又说:“可惜这两个指甲,好不容易长了二寸长,这一病好了,又折损了一些。” 晴雯拭泪,就伸手取了剪刀,将左指上两根葱管一般的指甲齐根剪下,又伸手向被内,将贴身穿着的一件旧红绫袄脱下,与指甲一起给宝玉说道:“这个你收了,以后就如见我一般。快把你的袄儿脱下来我穿,我将来在棺材里独自躺着,也就像还在怡红院一样了。论理不该如此,只是担了虚名,我可也是无可如何了。” 宝玉听了,连忙宽衣换上,藏了指甲。晴雯又哭道:“回去她们看见了要问,不必撒谎,就说是我的。既担了虚名,越性如此,也不过这样了。” 话未说完,只见她的嫂子笑嘻嘻掀帘进来,说道:“好呀!你们两个的话,我都已经听见了。” 又向宝玉说道:“你一个作主子的,跑到下人房里作什么?看我年轻又俊,敢是来调戏我的吗?” 宝玉听了,吓得忙着陪笑说道:“好姐姐,快别大声嚷嚷!她服侍我一场,我私自来瞧瞧她。” 灯姑娘便一手拉了宝玉进里间来,笑道:“你不叫我嚷嚷也容易,只是依我一件事。“ 说着便坐在炕沿上,却紧紧的将宝玉搂入怀中。宝玉如何见过这个,心内早突突的跳起来了,急得满面红胀,又羞又怕,只说:”好姐姐,别闹了!” 灯姑娘醉眼笑道:“呸!成天听见你在风月场中惯作工夫,怎么今日就反害羞起来呢?” 宝玉红了脸:“姐姐放手,有话我们好说。外头有老妈妈,听见会有什么意思?” 灯姑娘笑道:“我进来之前,已经叫那婆子去园门等着了。我等什么似的,今时等着了你。虽然闻名不如见面,空长了一个好模样,竟是没药性的炮仗,只好装幌子罢了,倒比我还发讪怕羞,可知人的嘴一概听不得的。” “就比如刚才我们姑娘下来,我也料定你们平日偷鸡盗狗的。我进来一会,在窗下细听,屋内只有你们二人,若有偷鸡盗狗的事,岂有不谈及于此,谁知道你们两个竟然还是各不相扰。可知天下委屈事也不少,如今我后悔错怪了你们。既然如此,你但放心,以后你只管来,我也不啰唆你。” 宝玉听了,才放下心来,方起身整衣,求道:“好姐姐,妳千万要照看她,我如今去了。”说完出来,又告诉晴雯。 二人自是依依不舍,也少不得一别。晴雯知道宝玉难舍得离开,于是用棉被蒙头不理他,宝玉才出来。他想要到芳官、四儿处去,无奈天黑,出来了半日,恐怕里面的人找他不见,又恐怕生事,于是进园来了,明日再作打算。到了后角门看的时候,看着角门的小厮正抱铺盖,里边嬷嬷们正在查人,若再迟一步,也就关门了。 过几天宝玉回来了,带着两个小丫头到石后,只问她们二人:“自从我去了,妳袭人姐姐有打发人瞧晴雯姐姐吗?” 一人回答:“打发宋妈去看了。” 宝玉问:“回来说什么?” 小丫头说:“回来说了,晴雯姐姐直着脖子叫了一夜,今天早上起来,就闭了眼,住了口,世事不知,也出不得一声,只有咽气的分。” 宝玉忙着问:“一夜叫的是谁?” 小丫头说:“一夜叫的是娘。” 宝玉拭泪说:“还叫谁?” 小丫头:“没有听见叫别人了。” 宝玉说:“你真胡涂!想必没有认真听清楚。” 旁边那一个小丫头伶俐,听宝玉如此说,便上来说:“她真的胡涂。” 向宝玉说:“不但我听得真切,我还亲自偷看去了。” 宝玉听说,忙问道:“妳怎么亲自看呢?” 小丫头说:“我想晴雯姐姐平日与别人不同,待我们极好。如今她虽然受了委屈出去,我们不能有别的法子救她,只有亲自去瞧瞧,也不枉平日疼我们一场。就是有人知道了,告诉了太太,打我们一顿,也是甘愿受的。所以我拚着挨一顿打,偷偷的下去,瞧了一瞧。” “谁知她平生为人聪明,至死不变。她因为想着那俗人不可说话,所以只闭眼养神,见我去了,便睁开眼,拉我的手问:宝玉哪里去了?我告诉她实情。她叹了一口气说:不能见了!我就说:姐姐何不等一等他回来见一面,岂不完成心愿?她就笑道:妳们不知道,我不是死,如今天上少了一位花神,玉皇敕命我去司主。我如今要在未正二刻到任司花,宝玉须到未正三刻才回到家,只少得一刻的工夫,不能见面。” “世上凡该死的人,阎王勾取了过去,是差些小鬼来捉人魂魄。若要迟延一时半刻,只不过烧些纸钱,浇些浆饭,那鬼只顾抢钱去了,该死的人就可以多待一些工夫。我如今是有天上的神仙来召请,岂可捱得过时刻?我听了这话,不太相信,等到进来到房里,留神看时辰表时,果然是未正二刻,她咽了气,正三刻上,就有人来叫我们,说你回来了。” 800话:薛蟠娶妻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宝玉对小丫头说:“妳不识字看书,所以不知道。这原是有的,不但花有一个神,一样花有一位神之外,还有总花神。但她不知道是作总花神去了,还是单管一样花的神?” 这丫头听了,一时诌不出来。恰好这时是八月时节,园中池上芙蓉正开着。这丫头便见景生情,忙着答道:“我也曾问她是管什么花的神,她告诉我们,日后也是好供养的。她说:天机不可泄漏。妳既然这样虔诚,我只告诉妳,妳只可告诉宝玉一人。除他之外,若泄漏了天机,五雷就来轰顶。她就告诉我说,她就是专管这芙蓉花的。” 宝玉听了这话,不但不为奇怪,而且去悲而生喜,指着芙蓉花笑道:“此花也须得这样一个人去司掌,我早就料定她那样的人必有一番事业做的。虽然超出苦海,从此不能相见,也免不得伤感思念。” 又想:“虽然临终未见,如今且去灵前一拜,也算是尽这五六年的情意。” 想完,回到房中,另外穿戴,只说去看黛玉,于是一个人走出园来,前往停柩之处。谁知道她哥嫂见她一咽气,便回命了进去,希望早些图得几两发送例银。王夫人闻知,便命赏了十两烧埋银子。又命令:“即刻送到外头焚化了,女儿痨病死的,尸体断不可留!” 她哥嫂听了这话,一面得银,一面就雇了人来入殓,抬往城外化人场去了。剩的衣履簪环,约有三四百金,她兄嫂自收了。二人将门锁上,一同送殡去未回。宝玉走来,扑了一个空。 宝玉发怔,呆立了半天,没有别的办法,只有再进入园中。回到房中,甚觉得无味,顺路来找黛玉。偏偏黛玉不在房中,问她去哪里,丫鬟们回说:“往宝姑娘那里去了。” 宝玉又到蘅芜苑中,只见寂静无人,房内搬的空空荡荡的,不觉大吃一惊。忽然见个老婆子走来,宝玉忙问:“这是什么缘故?” 老婆子说:“宝姑娘出去了。这里交我们看着,还没有搬干净。我们帮着送了些东西去,这也就完了。你老人家请出去吧,让我们扫扫灰尘也好,从此你老人家省得跑这一个地方了。” 宝玉听了,怔了半天,看着那院中的香藤异蔓,仍是翠翠青青,忽然比昨日变得凄凉些,更又添加了伤感。他默默地走出来,又见门外的一条翠樾路上也半日无人来往,不像当日各处房中丫鬟不约而来者络绎不绝。又俯身看那埭下的水,仍是溶溶脉脉的流了过去。 心里想:“天地间竟然有这样无情的事?” 悲感一番,忽然又想到:“走了司棋、入画、芳官等五个;死了晴雯;今日又去了宝钗、迎春虽然尚未去,然连日也不见回来,而且接连有媒人来求亲。大约园中的人,不久都要散了。我纵生烦恼,也无济于事。不如还是找黛玉去相伴一日,回来还是和袭人厮混,只有这两三个人,只怕还是同死同归。” 仍然往潇湘馆来,偏偏黛玉尚未回来。宝玉想,当出去候送才是,无奈不忍悲感,还是不去为是,于是又垂头丧气的回来。 贾宝玉祭完了晴雯,只听见花影中有人声,倒吓了一跳。走出来仔细一看,不是别人,却是林黛玉,满面含笑,口中说道:“好新奇的祭文,可与曹娥碑并传的了。” 宝玉听了,不自觉红了脸,笑答道:“我想着世上这些祭文,都蹈于熟滥了,所以改个新样,原不过是我一时的顽意,谁知道被妳听见了。有什么使不得的呢?何不修改修改。” 黛玉说:“原稿在哪里?我倒要仔细一读。长篇大论,不知道说的些什么?只听见中间两句,什么红绡帐里,公子多情;黄土垄中,女儿薄命。这一句意思却好,只是红绡帐里未免滥情了些。放着现成的真事,为什么不用呢?” 宝玉忙问:“什么现成的真事?” 黛玉笑道:“我们如今都是霞影纱糊的窗格,何不说茜纱窗下,公子多情呢?” 宝玉听了,不禁跌足笑道:“好极,是极!到底是妳想的出,说的出。可知天下古今现成的好景妙事尽多,只是愚人蠢货说不出,想不出吧了。但只有一件,虽然这一改新妙之极,但妳可以如此,我实在是不敢当。”说着,又接连说了一二十句不敢。 黛玉笑道:“何妨。我的窗即可为你的窗,何必分得如此生疏。古人异姓陌路,尚然同肥马,衣轻裘,敝之而无憾,何况是我们呢?” 宝玉笑道:“论交之道,不在于肥马轻裘,即是黄金白璧,也不当锱铢较量。倒是这唐突闺阁,万万使不得。如今我越性将公子、女儿改去,竟算是妳诔她的倒妙。况且平日妳又待她甚厚,所以今日宁可弃此一篇长文,万不可弃此茜纱新句。如果改作茜纱窗下,小姐多情;黄土垄中,丫鬟薄命。如此一改,虽然于我无涉,我也惬意的。” 黛玉笑道:“她又不是我的丫头,何用作此语。况且小姐、丫鬟也不典雅,等我的紫鹃死了,我再如此说,还不算迟。” 宝玉听了,忙笑道:“这是何苦,又咒她。” 黛玉笑道:“是你要咒的,并不是我说的。” 宝玉说:“我又有了,这一改可妥当了。如果说茜纱窗下,我本无缘;黄土垄中,卿何薄命。” 黛玉听了,忡然变色,心中虽有无限的狐疑乱拟,表面却不肯露出,反而连忙含笑点头称妙说:“果然改得好。不必再乱改了,赶快去干正经事吧。刚才太太打发人,叫你明天一早快过大舅母那边去。你二姐姐经已有人家求亲了,想是明天那人家来拜访,所以叫你们过去了。” 宝玉拍手说:“何必如此忙?我身子也不太好,明天还未必能去呢?” 黛玉说:“又来了,我劝你把脾气改改吧。”一面说话,一面咳嗽起来。 宝玉忙说:“这里风冷,我们只顾呆站在这里,快回去吧。” 黛玉:“我也要回去歇息了,明天再见吧。”说着便自取路回去了。 宝玉只有闷闷的转步,又忽然想起来黛玉无人随伴,忙命令小丫头跟了送回去。自己回到了怡红院中。 宝玉怅然如有所失,呆呆的站了半天,思前想后,不自觉流下泪来,只能没精打彩的,回到怡红院。一夜不曾安稳,睡梦之中犹唤晴雯,或魇魔惊怖,种种不宁。隔天便懒得进饮食,身体作热。近日抄检大观园、逐司棋、别迎春、悲晴雯等羞辱、惊恐、悲凄所致,加以风寒外感,故酿成一疾,卧床不起。 贾母听见如此,天天亲自来探视。王夫人心中后悔因为晴雯过于逼责了他。心中虽然如此,脸上却不露出。只吩咐众奶娘等好生服侍看守,一日两次带进医生来诊脉下药。一月之后,方才渐渐的痊愈。 夏家小姐今年十七岁,生得颇有姿色,也识得几个字。若论心中的邱壑经纬,颇步王熙凤的后尘。只吃亏了一件,从小的时候,父亲去世得早,又没有同胞弟兄,寡母独守此女,娇养溺爱,不啻珍宝,凡女儿的一举一动,她的母亲皆百依百顺,因此未免娇养太过,竟酿成个野蛮的个性。 爱自己,尊若菩萨,窥他人,秽如粪土;外表具有花柳之姿,内秉风雷之性。在家中,时常就和丫鬟们使性弄气,轻骂重打。今日出了阁,自以为要作当家的奶奶,比不得作女儿时腼腆温柔,须要拿出这等威风出来,才能压得住人。 况且看见薛蟠气质刚硬,举止骄奢,若不趁热灶一气炮制熟烂,将来必不能自竖旗帜。又见有香菱这等一个才貌俱全的爱妾在室,越发添了宋太祖灭南唐之意,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之心。 因为她家多桂花,她小名就叫做金桂。她在家时,不许人口中带出金桂二字来,凡有不留心误说了一字的人,她便要苦打重罚才罢。她想桂花二字是禁止不住的,须另外叫唤一名,因想桂花曾有广寒嫦娥之说,便将桂花改为嫦娥花,又表明自己的身分如此。 薛蟠本来是一个怜新弃旧的人,且是有酒胆、无饭力的人。如今得了这样一个妻子,正在新鲜兴头上,凡事未免尽让她了些。夏金桂见了这般形景,便也试着一步逼紧一步。一个月之中,二人气氛还都能相平;到了个两月之后,便觉得薛蟠的气势渐渐地低矮了下去。 有一日,薛蟠酒后,不知要做什么事,先与金桂商议,金桂执意不肯。薛蟠忍不住,便骂了几句话,赌气自己做了,金桂便气得哭如醉人一般,茶汤不进,装起病来。请医疗治,医生又说:“气血相逆,当进宽胸顺气之剂。” 薛姨娘恨得骂了薛蟠一顿:“如今娶了亲,眼前要抱儿子了,还是这样的胡闹。人家凤凰蛋似的,好不容易养了一个女儿,比花朵还要轻巧,原看你是个人物,才给你作老婆。你不说收了心,安分守己,一心一计,和和气气的过日子,还是这样的胡闹,味嗓了黄汤,折磨人家。这会儿花钱吃药白操心。” 一席话说得薛蟠后悔不已,反来来安慰金桂。金桂看见婆婆如此说丈夫,越发得了意,便装出些张致来,总不理薛蟠。薛蟠没有了主意,只有自怨而已,好不容易十天半月之后,才渐渐的哄转过金桂的心,自此便加倍小心,不免气势又矮了半截下来。 金桂见丈夫的威权渐倒,婆婆良善,也就渐渐的持戈试马起来。起先时,不过挟制薛蟠,后来倚娇作媚,将及薛姨妈,又将至薛宝钗。宝钗久察她的不轨之心,每每随机应变,暗以言语弹压其志。金桂知道她不可犯,每欲寻找嫌隙,又无隙可乘,只有曲意附就。 有一天金桂无事,便和香菱闲谈,问起了香菱家乡的父母。香菱回答忘记了,金桂便不高兴,认为有意欺瞒了她。回问她:“香菱二个字是谁起的名字?” 香菱便答:“是姑娘起的。” 金桂冷笑:“人人都说姑娘通,光这一个名字就不通了。” 香菱忙着笑:“嗳哟,奶奶不知道,我们姑娘的学问,连我们姨老爷时常还夸了。” 801话:金桂耍计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香菱话还没有说完,金桂听了,把脖子一扭,嘴唇一撇,鼻孔里哧哧两声,拍掌冷笑说:“菱角花谁闻到花香来着?如果说菱角香,可把那些香花放在哪里呢?正可说是不通至极!” 香菱说:“不单菱角花,就连荷叶莲蓬,都有一股清香。但那原不是花香可比拟的,若静日静夜,或清早半夜,细细领略,那一股清香比起花儿好闻多了。就连菱角、鸡头、苇叶、芦根,得了风露,那一股清香,令人心神爽快。” 金桂说:“依妳说,那兰花、桂花,倒是香得不好呢?” 香菱说到兴头上,忘了忌讳,便顺口说:“兰花、桂花的香,又不是别种花香可以比美的。” 一句话还未说完,金桂的丫鬟名叫宝蟾的,指着香菱的脸说道:“要死,要死了!妳怎么真叫起姑娘的名字来!” 香菱猛然惊觉,反而觉得不好意思,忙着陪笑赔罪说:“一时说溜了嘴,请奶奶千万别计较。” 金桂笑道:“这有什么关系,妳也太小心点了。只是我想这个香字到底是不妥,意思要换一个字,不知道妳服不服?” 香菱忙笑道:“奶奶说哪里的话,此刻连我一身一体都是属于奶奶的,何以换一个名字反问我服不服,叫我如何担当得起?奶奶说哪一个字好,就用哪一个字。” 金桂笑道:“妳虽然说是了,只怕姑娘多心了,说我起的名字反而不如妳,妳能来了几天,就开始反驳我了!” 香菱笑道:“奶奶有所不知,当年买我来的时候,原来是老奶奶使唤的,所以姑娘起了我的名字。后来我服侍了爷,就与姑娘无关了。如今又有了奶奶,更不与姑娘相干。况且姑娘又是极明白道理的人,如何烦恼这些呢?” 金桂说:“既然这样说,香字不如秋字来得妥当。菱角菱花皆盛产于秋天,岂不比香字有来历些?” 香菱说:“就依奶奶这样罢了。”自此以后改了秋字,薛宝钗也不在意。 薛蟠天性是得陇望蜀的,如今娶了金桂,又见金桂的丫鬟宝蟾有三分姿色,举止轻浮可爱,便时常跟她要茶要水的,故意撩逗她。宝蟾虽然明解,只是怕着金桂,不敢造次,且看着金桂的眼色。 金桂觉察到她的意思,想着:“正要对付香菱,无处可下手,如今他既然看上了宝蟾,如今姑且舍出宝蟾给他,他一定就和香菱疏远了,我且乘他疏远的时候,便摆布了香菱。到那时宝蟾原是我的人,也就有好处了。”打定了主意,伺机而动。 这一日,薛蟠晚间微醺,又命宝蟾倒茶来喝。薛蟠接碗的时候,故意捏她的手。宝蟾乔装躲闪,连忙缩手。两下失误,豁啷一声,茶碗落地,泼了一身一地的茶。薛蟠不好意思,佯说宝蟾不好生拿着。宝蟾说:“是姑爷不好生接着。” 金桂冷笑:“这两个人油腔滑调的,别当谁是傻子?” 薛蟠低头微笑不语,宝蟾红了脸出去。到了歇息的时候,金桂便故意的撵薛蟠别处去睡:“省得你馋痨饿眼。” 薛蟠只是笑,金桂说:“要作什么和我说,别偷偷摸摸的不中用。” 薛蟠听了,仗着酒盖脸,便趁势跪在被上拉着金桂笑道:“好姐姐,妳若要把宝蟾赏了我,妳要怎样就怎样,即使妳要活人脑子我也弄来给妳。” 金桂笑道:“这话好不通啊。你爱谁,说明了,就收在房里,省得别人看着不雅。我可要什么呢?” 薛蟠得了这话,欢喜得称谢不尽,该夜,曲尽了丈夫之道,奉承金桂。隔天也不出门,只在家中厮磨,越发的放大了胆子。 到了午后,金桂故意出去,让个空给他们二人。薛蟠便拉拉扯扯的起来,宝蟾心里也知道个八九,也就半推半就,正要入港。谁知道金桂是有心等候,料是在难分难舍之际,便叫丫头小舍儿过来。原来这小丫头也是金桂从小在家使唤的,因为她自幼父母双亡,无人看管,大家便叫她作小舍儿,专作些粗笨的生活。 金桂如今有意独唤她来,吩咐说:“妳去告诉香菱,到我屋里,将手帕取来,不必说是我说的。” 小舍儿听了,跑去找香菱说:“菱姑娘,奶奶的手帕忘记在屋子里了。妳去取来送上去,好吗?” 香菱正因为金桂最近每每的折挫她,不知道是何意,百般竭力想要挽回。听了这话,连忙往房里来取。不防正遇见他们二人推就之时,一头撞了进去,自己倒羞的耳面飞红,连忙转身回避。薛蟠除了金桂,无人可怕,所以连门也不掩,今见香菱撞来,所以略有些惭愧,还不十分在意。 无奈宝蟾平日说嘴要强的,今遇见了香菱,便恨得无地缝可钻,忙着推开薛蟠跑了,嘴里还怨恨不已,说他强奸力逼等语。薛蟠好不容易哄的要上手,却被香菱打散了,不免一腔兴头变作了一腔恶怒,都在香菱的身上,不容分说,赶出来啐了两口,骂道:“死贱妇,妳这时作什么来撞尸游魂呢?” 香菱料事不好,三步两步早已经跑了。薛蟠再来找宝蟾,已无踪迹了,于是恨的只骂香菱。到了晚饭之后,已经喝得醺醺然,洗澡时不防水略热了一些,烫了脚,便说香菱有意害他,赤条精光赶着香菱踢打了两下。香菱虽未受过这种气苦,既到了此时,也说不得了,只好自悲自怨,独自走开了。 那时金桂已经暗中和宝蟾说明,今夜令薛蟠和宝蟾在香菱房中成亲,命香菱过来陪自己睡。起先香菱不肯,金桂说她嫌脏了,必定是想图安逸,怕夜里要劳动服侍,又骂说:“妳那没见过世面的主子,见一个爱一个,把我的人霸占了去,又不叫妳来。到底是什么主意,想必是逼我去死吧。” 薛蟠听了这话,又怕闹大了宝蟾的事情,赶来骂香菱:“不识抬举!再不去,便要打了!” 香菱无奈,只得抱了铺盖来。金桂命她在地下铺睡,香菱无奈,只得依命。刚睡下,便叫倒茶,过一会又叫捶腿,如此一夜七八次,总不让她安逸稳卧片时。薛蟠得了宝蟾,如获珍宝,一概都置之不顾。恨得金桂暗中发恨:“先让你乐这几天,等我慢慢的摆布了来,那时可别怨我?”一面隐忍,一面设计摆布香菱。 半个月的光景,忽然又装起病来,说是心疼难忍,四肢不能转动。请医生治疗无效,众人都说是香菱气的。闹了两天,忽然又从金桂的枕头内抖出了纸人来,上面写着金桂的生辰八字,有五根针钉在心窝和四肢骨节等处。于是众人反乱起来,当作新闻,先报给薛姨妈。薛姨妈先是忙手忙脚的;薛蟠自然更乱起来,立刻要拷打众人。 金桂笑道:“何必冤枉众人,大概是宝蟾的镇魇法宝吧。” 薛蟠说:“她这些时候并没有多少空闲在妳的房里,何苦诬赖好人?” 金桂冷笑:“除了她还有谁,难道是我自己不成?虽有别人,谁可敢进我的房间呢?” 薛蟠说:“香菱如今是天天跟着妳,她自然知道,先拷问她就知道了。” 金桂冷笑:“拷问谁,谁肯认?依我说,装个不知道,大家放开手罢了。横竖要咒死我,也没什么要紧的,你乐得再娶一个好的。你凭良心说道,你不过三个多还嫌我一个吗?”说着,一面痛哭了起来。 薛蟠更被这一席话激怒了,顺手抓起一根门闩,一径抢步找着香菱,不容分说便劈头劈面打了起来,一口咬定是香菱所做的。香菱叫屈,薛姨妈跑来,大声喝说:“不问明白,你就打起人来了。这丫头服侍了你这几年,哪一点不周到,不尽心呢?她岂肯如今作这没良心的事?你且问个清楚明白,别再动粗。” 金桂听见她婆婆如此说,生怕薛蟠耳根软心活了,便发嚎啕大哭了起来,一面又哭喊说:“这半个多月你把我的宝蟾霸占了去,不容她进我的房,唯有香菱跟着我睡。我要拷问宝蟾,你又护着她。你这会又赌气打她去。咒死了我,你再拣富贵的标致的妻子娶来就是了,何苦作出这些把戏来?”薛蟠听了这些话,越发着了急。 薛姨妈听见金桂句句挟制着儿子,百般可恶的样子,十分的可恨。无奈儿子偏不硬气,已经是被她挟制软惯了。如今又勾搭上了丫头,被她说霸占了去,他自己反要占温柔让夫之礼。这魇魔法究竟不知道是谁作的,实在是俗语说的清官难断家务事,此事正是公婆难断的床帏事了。 因此别无它法,只得赌气喝骂薛蟠说:“不争气的孽障!骚狗也比你体面些!谁知道你把陪房丫头也摸上了,叫老婆说霸占了丫头,有什么脸出去见人?也不知道是谁使的法子,也不问青红皂白好歹就打人。我知道你是个喜新厌旧的东西,白白辜负了我当日的心。她既然不好,你也不许打,我即刻叫人口牙子来卖了她,你就心净了。” 说着,命令香菱:“收拾了东西,跟我来!” 一面叫人:“去!快叫个人牙子来,多少卖几两银子,拔去肉中刺、眼中钉,大家过太平日子。” 薛蟠见母亲动了气,低下了头。金桂听了这话,便隔着窗子往外哭道:“妳老人家只管卖人,不必说着一个、扯着一个的。我们很是那吃醋拈酸、容不下人的不成?什么拔出肉中刺,眼中钉?是谁的钉,谁的刺?多嫌着她,也不肯把我的丫头也收在房里了。” 薛姨妈听了,气得身颤气咽:“这是谁家的规矩?婆婆这里说话,媳妇隔着窗子拌嘴。亏妳是旧家人家的女儿,满嘴里大呼小叫,说的是些什么?” 薛蟠急得跺脚说:“罢了,罢了!看人听见笑话了。” 金桂一不作,二不休,越发泼辣的喊起来了:“我不怕人笑话!你的小老婆咒我害我,我倒怕人笑话了?再不然,留下她,就卖了我!谁还不知道你们薛家有钱,拿钱砸人,又有好亲戚,挟制着别人。你为什么不趁早去做,还等什么呢?嫌我不好,谁叫你们瞎了眼,三求四告的跑了我们家做什么去?这会儿人也来了,金的银的也赔了,有眼睛鼻子的也霸占去了,该排挤我了!” 一面哭喊,一面揉眼,自己拍打。薛蟠急得说又不好,劝又不好,打又不好,央求又不好,只是出入咳声叹气,抱怨说运气不好。 当下薛姨妈被薛宝钗劝进去了,只命人来卖香菱。宝钗笑道:“我们家从来只知买人,并不知如何卖人。妈可是气胡涂了,倘若叫人听见,岂不笑话。哥哥、嫂子嫌她不好,就留着给我使唤,我正好也没有人使唤。” 薛姨妈说:“留着她只会斗气,不如打发了她倒干净了。” 宝钗笑道:“她跟着我也是一样的,横竖不叫她到前头去。从此断绝了他那里,如同卖了一般。” 香菱早已跑到薛姨妈跟前痛哭哀求,只不愿出去,情愿跟着姑娘,薛姨妈也只得罢了。 从此以后,香菱便跟随了宝钗,把前面一心断绝。虽然如此,终不免对月伤悲,挑灯自叹。以气怒伤感,内外挫折不堪,竟酿成干血之症,日渐羸瘦饮食懒进。 802话:恶梦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金桂吵闹了几次,气得薛姨妈母女暗自流泪,怨恨命运竟是如此。薛蟠虽然曾经仗着酒胆,顶撞过两三次,拿着棍子想要打她,金桂便递上了她的身子,随意叫要打就打;持刀想要杀她的时候,便伸出她的脖子。薛蟠实在是不能下手,只有乱闹一阵子罢了。 如今习惯成了自然,使得金桂越发长了威风,薛蟠越发软了骨气。虽然香菱还在,却也像不在的一般,虽不能十分的畅快,也就不觉得碍眼了。 宝蟾却不如香菱的性情,她是个干柴烈火,既与薛蟠情投意合,便把金桂忘在脑后。看见金桂作贱她,她便不肯服气容让半点。先是一冲一撞的拌嘴,后来金桂气急了,甚至怒骂,再过来用打的。她虽不敢还口还手,便大撒泼辣性格,拾头打滚,寻死觅活,白天用刀剪,晚上用绳索,无所不闹。 薛蟠一身难以两顾,徘徊观望于二人之间,闹得十分不可开交,便出门躲在外面。金桂不发作时,有时候欢喜,便纠聚人来斗纸牌、掷骰子作乐。她生平最喜欢啃骨头,每天都要杀鸡鸭,将肉赏给人吃,只单以油炸焦骨头下酒。 吃得不耐烦,或动了怒气,便乱骂道:“有别的忘八粉头乐的,我为什么不能快乐呢?” 薛家母女想办法不去理她。薛蟠没有办法,只有日夜悔恨不该娶这搅家的女人罢了,都是一时没有了主意。于是宁、荣二宅的人,上上下下,无有不知,无有不叹息的。 贾宝玉刚进了门,便放声大哭起来。黛玉正梳洗完毕,看见宝玉这个光景,吓了一跳,问道:“你是怎么呢?和谁呕了气呢?” 连问几声,宝玉低着头,伏在桌子上,呜呜咽咽,哭得说不出话来。黛玉便在椅子上怔怔的看着他:“到底是别人和你呕了气了,还是我得罪了你呢?” 宝玉摇手:“都不是,都不是。” 黛玉问:“那为什么伤起心来呢?” 宝玉:“我只想着我们大家越早些死的越好,活着真的没有意思。” 黛玉听了这话,觉得惊讶:“这是什么话,你真的发了疯不成?” 宝玉说:“并不是我发疯,我告诉妳,妳不能不伤心。前阵子二姐回来的样子和那些话,妳也都听见了看见了。还记得我们初结海棠社的时候,大家吟诗做对,那时候是何等的热闹。如今宝姐姐家离开了,连香菱也不能过来,二姐姐又出了门,几个知心知意的人都不在一起,弄得这样的光景。” 黛玉听了这番言语,把头渐渐的低了下去,身子渐渐的退到炕上,一言不发,叹了口气。 来了一个婆子在院里问道:“这里是林姑娘的屋子吗?那位姐姐在这里吗?” 雪雁出来一看,模模糊糊认得是薛姨妈那边的人,便问道:“作什么?” 婆子说:“我们姑娘打发我来给这里林姑娘送东西的。” 雪雁:“等等。” 雪雁进来回了黛玉,黛玉便叫领她进来。那婆子进来,请了安,且不说送什么东西,只是觑着眼看着黛玉,看得黛玉脸上倒不好意思起来,问道:“宝姑娘叫妳送什么来?” 婆子笑着回道:“我们姑娘叫给姑娘送了一瓶蜜饯荔枝来。” 回头又瞧见袭人:“这位姑娘不是宝二爷屋里的花姑娘吗?” 袭人笑道:“妈妈怎么认得我?” 婆子笑道:“我们只在太太屋里看屋子,不太跟太太、姑娘出门,所以姑娘们大多不认得。姑娘们碰巧到我们那边去,我们都模糊记得。” 说着,将一个瓶子递给了雪雁,又回头看看黛玉,笑着向袭人说:“怪不得我们太太说这林姑娘和妳们宝二爷是一对,原来长得真像是天仙似的。” 袭人见她说话造次,连忙岔道:“妈妈,妳累了,坐坐喝茶吧。” 那婆子笑嘻嘻的说:“我们那里忙了,都在张罗琴姑娘的事。姑娘还有两瓶荔枝,叫给宝二爷送去。”说着告辞出去。 黛玉虽然恼火这婆子方才的莽撞,但因为是宝钗派来的,也不好对她怎么样。等她出了屋门,才说一声:“给妳们姑娘说麻烦费心了。” 那老婆子只管嘴里咕咕哝哝的说:“这样的好模样,除了宝玉,什么人能受的起呢?” 黛玉只装作没听见。袭人笑道:“怎么人到了老来,就是混说白道的,叫人听着又生气又好笑。” 雪雁拿过瓶子给黛玉看。黛玉说:“我懒得吃,拿了搁起去吧。”又说了一回话,袭人才离去了。 到了晚上,黛玉进了房间,猛抬头看见了荔枝瓶,不禁想起日间老婆子的一番混话,甚是刺心。黄昏人静,千愁万绪,堆上心来。想起自己身子不好,年纪又大了。看看宝玉的光景,心里虽然没有别人,但是老太太、舅母又不见有半点意思。深恨父母在时,为何不早定了这头婚姻。 又转念一想:“倘若父母在时,别处定了婚姻,怎能够像宝玉这般人才心地,不如此时尚有可图。” 心里一上一下,辗转缠绵,竟像辘轳一般。叹了一回气,掉了几点泪,无情无绪,和衣倒下。不知不觉,只见小丫头走进来说道:“外面雨村贾老爷请姑娘。” 黛玉说:“我虽然跟他读过书,却不比男学生,要见我作什么?况且他和舅舅往来,从未提起我,也不便相见。” 因叫小丫头:“回复我身子有病不能出来,帮我请安道谢就是了。” 小丫头说:“只怕要给姑娘道喜,南京还有人来接。” 说着,又见凤姐和邢夫人、王夫人、宝钗等人都来笑道:“我们一来道喜,二来送行。” 黛玉慌道:“妳们说什么话?” 凤姐说:“妳还装什么呆?妳难道不知道林姑爷升为了湖北的粮道,娶了一位继母,十分的合心合意?如今想着妳撂在这里,不成事体,因托了贾雨村作媒,将妳许给了妳继母的什么亲戚,还说是续弦,所以派人到这里来接妳回去。大约一到家中,就要过去的,都是妳继母作主。怕是路上没有照应,还叫妳琏二哥哥一起送去。” 说得黛玉一身冷汗。黛玉又恍惚看到父亲果然在那里做官的样子,心上急着,硬说道:“没有的事,都是凤姐姐在胡闹!” 只见邢夫人向王夫人使个眼色:“她还不信了,我们走罢。” 黛玉含着泪说:“二位舅母坐坐吧。” 众人不说话,都冷笑而去。黛玉此时心中干著急,又说不出话来,哽哽咽咽的。恍惚又是和贾母在一处似的,心中想道:“此事只有求老太太,或许还有救。” 于是两腿跪下去,抱着贾母的腰说道:“老太太救我!我是死也不去的。况且继母又不是我的亲娘,我是情愿跟着老太太。” 只见老太太呆着脸笑道:“这个不干我的事。” 黛玉哭道:“老太太,妳说什么话呢。” 老太太说:“续弦也好,倒多了一副嫁妆。” 黛玉哭道:“我只愿在老太太跟前,决不使用这里分外的闲钱,只求老太太救我。” “不中用了。做了女人,终究是要出嫁的,妳这孩子家是不能不知道,妳在此地终究非局。” “我情愿在这里做个奴婢过活,自做自吃,倒也是愿意,只求老太太作主。” 老太太总不说话,黛玉抱着贾母的腰哭道:“老太太,妳向来是最慈悲的,又最疼我的,到了这紧急的时候怎么全不管了呢?不要说我是妳的外孙女儿,是隔了一层了,我的娘是妳的亲生女儿,看在我娘份上,倒也该护庇些。” 说着,倒在怀里痛哭,听见贾母说:“鸳鸯,妳送姑娘出去歇歇。我倒被她闹烦了。” 黛玉知道没有法子了,求去无用,不如寻个自尽,站起来,往外就走。深痛自己没有亲娘,便是外祖母与舅母姊妹们,平时何等对待的好,可见都是假的。又想:“今日为什么不见宝玉?或许见一面,看他还有法子吗?” 便看见宝玉站在前面,笑嘻嘻地说:“妹妹大喜呀!” 黛玉听了这一句话,越发急了,也顾不得什么了,把宝玉紧紧拉住说:“好啊,宝玉,我今日才知道你是个无情无义的人了!” 宝玉说:“我怎么无情无义呢?妳既然有了人家,我们各自过各自的。” 黛玉越听越气,越是没了主意,只有拉着宝玉哭道:“好哥哥,你叫我跟谁去啊?” 宝玉说:“妳要不去,就在这里住着。妳原是许配了我,所以妳才会到我们这里来。我待妳是怎么样,妳倒也想想。” 黛玉恍惚又像是果然曾经许配过宝玉,心里忽然又转悲作喜,问宝玉说:“我是死活打定了主意,你到底叫我去不去?” 宝玉说:“我说叫妳住下。妳不信我的话,就让妳瞧瞧我的心。” 说着,就拿着一把小刀子往胸口上一划,只见鲜血直流。黛玉吓得魂飞魄散,忙着用手握着宝玉的心窝,哭道:“你怎么做出这样的事?你先来杀了我吧!” 宝玉说:“不怕,我拿我的心给妳瞧。” 手在划开的地方乱抓,黛玉是又颤又哭,又怕人撞破,抱住宝玉痛哭。宝玉说:“不好了,我的心没有了,活不得了。”说着,眼睛往上一翻,咕咚就倒下了。 黛玉拚命的放声大哭,只听见紫鹃叫道:“姑娘,姑娘,怎么呢?快醒醒吧,脱了衣服睡吧。”黛玉一翻身,原来是一场恶梦。 803话:咳出血痰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林黛玉喉咙间犹是哽咽,心里还在乱跳,枕头上已经湿透了,肩背身心,但觉得冰冷。想了一会:“父亲死了很久了,与宝玉尚未文定,这是从那里说起呢?” 又想到梦中的光景,无倚无靠,要是宝玉真的死了,那可怎么样是好?一时痛定思痛,神魂俱乱。又哭了一回,遍身微微的出了一点汗,扎挣了起来,把外罩大袄脱了,叫紫鹃盖好了被窝,又躺下去。翻来覆去,那里睡得着。 只听得外面淅淅飒飒,又像风声,又像雨声。又停了一会,又听得远远的吆呼声音,却是紫鹃已经在那里睡着,鼻息出入的声音。自己便扎挣着爬起来,围着棉被坐了一会。觉得窗缝里透进一缕凉风来,吹得寒毛直竖,便又躺下去。正要朦胧睡去,听得竹枝上不知有多少家鸟雀的声音,啾啾唧唧,叫个不停。那窗上的纸,隔着屉子,渐渐的透进了青光来。 黛玉此时已经醒得双眸炯炯,一会儿咳嗽起来,连紫鹃都被咳嗽声惊醒了。紫鹃说:“姑娘,妳还没睡着吗?又咳嗽起来了,想是着了风了。这会儿窗户纸发青了,也快要天亮了。快再歇歇吧,养养神,别尽想长想短的了。” 黛玉说:“我何尝不想睡,只是睡不着。妳睡妳的吧。”说了又咳嗽起来。 紫鹃见黛玉这般光景,心中也伤感,睡不着了。听见黛玉又咳嗽,连忙起来,捧着痰盒。这时天已经亮了,黛玉说:“妳不睡了吗?” 紫鹃笑道:“天都亮了,还睡什么呢?” 黛玉:“既然这样,妳就把痰盒换了吧。” 紫鹃答应,忙着出来换了一个痰盒,将手里的这个盒子放在桌上,开了套间门出来,仍旧带上门,放下撒花的软帘,出来叫醒雪雁。开了屋门去倒那盒子时,只见满盒子的痰,痰中好些血腥,吓了紫鹃一跳,不禁失声叫道:“嗳哟,这还了得!” 黛玉在里面问是什么,紫鹃自知失言了,连忙改口说道:“我的手一滑,几乎撂了痰盒子。” 黛玉问:“是不是盒子里的痰有了什么?” 紫鹃说:“没有什么。” 说着这句话时,心中一酸,眼泪直流下来,声儿早已经岔了。黛玉因为喉咙间有些甜腥,早已经疑惑,方才听见紫鹃在外边诧异,这会儿又听见紫鹃说话声音带着悲惨的光景,心中觉得了八九分,便叫紫鹃:“进来吧,外头容易着凉。” 紫鹃答应了一声,这一声更凄惨,竟是鼻中酸楚的声音。黛玉听了,凉了半截。看见紫鹃推门进来时,还拿手帕拭眼。黛玉问:“大清早起来,好好的为什么哭?” 紫鹃勉强笑道:“谁哭啦,只是起得早,眼睛里有些不舒服。姑娘今夜大概比往常醒的时候更疲惫,我听见咳嗽了大半夜。” 黛玉:“可不是,越是要睡,越睡不着。” 紫鹃:“姑娘的身子不大好,依我说,还得自己开解着些。身子是根本,俗语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况且这里自老太太、太太起,那一个不疼姑娘的。” 只是这一句话,又勾起黛玉的梦境来。只觉得心头一撞,眼中一黑,神色俱变,紫鹃连忙端着痰盒,雪雁捶着脊梁,半天才吐出一口痰来。痰中一缕紫血,簌簌乱跳。紫鹃、雪雁的脸都吓黄了。两个在旁边守着,黛玉便昏昏躺下。紫鹃看着不好,连忙努嘴叫雪雁去叫人。 雪雁才出屋门,只见翠缕、翠墨两个人笑嘻嘻的走过来。翠缕便说:“林姑娘怎么还不出门?我们姑娘和三姑娘都在四姑娘屋子里讲究四姑娘画的那张园子景了。” 雪雁连忙摆手,翠缕、翠墨二人倒都吓了一跳:“这是什么缘故?” 雪雁将刚才的事一一告诉她们二人。二人都吐了吐舌头说:“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妳们怎么不告诉老太太去。这还了得!妳们怎么这么胡涂?” 雪雁说:“我这才要去,妳们就来了。” 正说着,只听见紫鹃叫道:“谁在外头说话﹖姑娘问着了。” 三个人连忙一齐进来。翠缕、翠墨见黛玉盖着棉被躺在床上,见了他们二人便说道:“谁告诉妳们呢?妳们这样大惊小怪的。” 翠墨说:“我们姑娘和云姑娘才都在四姑娘的屋子里讲究四姑娘画的那张园子图,叫我们来请姑娘去,不知姑娘的身子又欠安了。” 黛玉说:“也不是什么大病,不过觉得身子略软些,躺躺就起来了。妳们回去告诉三姑娘和云姑娘,饭后如果无事,请她们来这里坐坐。宝二爷没到妳们那边去吗?” 二人答道:“没有。” 探春、湘云正在惜春那边论评惜春所画大观园图,说这个多一点,那个少一点,这个太疏,那个太密。大家又议着题诗,派人去请黛玉商议。正说着,忽然见翠缕、翠墨二人回来,神色匆忙。 湘云便先问道:“林姑娘怎么不来呢?” 翠缕说:“林姑娘昨日夜里又犯了病了,咳嗽了一夜。我们听见雪雁说,吐了一盒子痰血。” 探春听了诧异:“这话是真的吗?” 翠缕:“怎么不真。” 翠墨:“我们刚才进去瞧了瞧,颜色不成颜色,说话的气力都没有了。” 湘云:“不好的这么着,怎么还能说话呢?” 探春:“妳怎么这么胡涂,不能说话不是已经……”说到这里,却哽咽住了。 惜春:“林姐姐那样一个聪明人,我看她总有些看不破,一点半点都要认起真来。天下事哪里有多少真呢?” 探春:“既然这样,我们都过去看看吧。倘若病的厉害,我们好过去告诉大嫂子回报给老太太,传大夫进来瞧瞧,也是个主意。” 湘云:“正是这样。” 惜春:“姐姐们先去,我回来后再过去。” 于是探春、湘云扶了小丫头,都来到了潇湘馆。进入房中,黛玉见到她们二人,不免又伤心起来。转念又想起梦中,连老太太尚且如此,何况她们。况且我不请她们,她们还不来呢。心里虽然是如此想,脸上却碍不过去,只有勉强令紫鹃扶起,口中让坐。探春、湘云都坐在床沿上,一头一个。看了黛玉这般光景,也自伤感。 探春便说:“姐姐怎么身子又不舒服呢?” 黛玉:“也没什么要紧,只是身子软得很。” 紫鹃在黛玉身后偷偷的用手指着痰盒。湘云到底是年轻,性情又直爽,伸手便把痰盒拿起来看。不看则已,看了吓得惊疑不止:“这是姐姐吐的?这还了得?” 起初时,黛玉昏昏沉沉,吐了也没有细看,此时见湘云这么说,回头看时,自己早已经灰了一半。探春见湘云冒失,连忙解释说:“这不过是肺火上炎,带出一半点来,也是常事。偏是云丫头,不明了什么,就这样蝎蝎螫螫的!” 湘云红了脸,自知后悔失言。探春见黛玉精神短少,似乎有烦倦之意,连忙起身说道:“姐姐静静的养养神吧,我们回来再来看妳。” 黛玉:“连累妳们两人惦记。” 探春又嘱咐紫鹃好生留神服侍姑娘,紫鹃答应着。探春才要走,只听见外面一个人嚷起来:“妳这不成人的小蹄子!妳是个什么东西,来这园子里头混搅!” 黛玉听了,大叫一声:“这里可是住不得了。”一手指着窗外,两眼反插上去。 原来黛玉住在大观园中,虽然靠着贾母的疼爱,然而在别人身上,凡事终是寸步留心。听见窗外老婆子这样骂着,在别人了,是一句贴不上的,竟像专骂着自己。自思一个千金小姐,因为没了爹娘,不知道是何人指使这老婆子来这般辱骂,那里委屈得来,因此肝肠崩裂,哭晕了过去。 紫鹃哭叫:“姑娘怎么样了,快醒过来吧。”探春也叫了一回。半晌,黛玉回过这口气,还说不出话来,那只手仍向窗外指着。 探春会意,开门出去,看见老婆子手中拿着拐棍赶着一个不干不净的毛丫头说:“我是为了照管这园中的花果树木来到这里,妳是作什么来了?等我打妳让妳知道。” 这丫头扭着头,把一个指头探在嘴里,瞅着老婆子笑。探春骂道:“妳们这些人,如今没有了王法了吗?这里是妳骂人的地方吗?” 老婆子见是探春,连忙陪着笑脸说道:“刚才是我的外孙女儿,看见我来了,她就跟了来。我怕她闹事,所以才吆喝她回去,哪里敢在这里骂人呢?” 探春说:“不用多说了,快给我出去。这里林姑娘身子不太好,还不快去吗?” 老婆子答应了几个是,说着一扭身去了,那丫头也就跑了。 探春回来,看见湘云拉着黛玉的手,只管哭,紫鹃一手抱着黛玉,一手给黛玉揉胸口,黛玉的眼睛才渐渐的转过来了。探春笑道:“想是听见老婆子的话,妳起了疑心了吗?” 黛玉只是摇摇头。探春说:“她是骂她的外孙女儿,我刚才也听见了。这种东西,说话没有一点道理的,她们懂得什么避讳?” 黛玉听了点点头,拉着探春的手:“妹妹……”叫了一声,又不说话了。 探春又说:“妳别心烦。我来看妳,是姊妹们应该的,妳又少人服侍。只要妳肯安心吃药,心上把喜欢的事想想,能够一天一天的硬朗起来,大家依旧结社做诗,岂不是更好呢?” 湘云说:“可是三姐姐说的,那么有什么不快乐的?” 黛玉哽咽:“妳们只顾要我喜欢的,可怜的我哪里赶得上这日子,只怕不能够了!” 探春:“妳这话说的太过了。谁没有个病的灾的,哪里就想到这里来了。妳好生歇歇吧,我们到老太太那边,回来再看妳。妳要什么东西,只管叫紫鹃告诉我。” 黛玉流泪:“好妹妹,妳到老太太那里,只说我请安,身上略有点不好,不是什么大病,也不用老太太烦心。” 探春答应:“我知道,妳只管养着身子吧。”说完才和湘云出去了。 紫鹃扶着黛玉躺在床上,其他的事自有雪雁照料,自己只守着旁边,看着黛玉,又是心酸,又不敢哭泣。黛玉闭着眼躺了半晌,哪里睡得着。觉得园里头平日只见寂寞,如今躺在床上,偏听得风声,虫鸣声,鸟语声,人走的脚步声,又像远远的孩子们啼哭声,一阵一阵的聒噪的烦躁起来,叫紫鹃放下帐子来。 雪雁捧了一碗燕窝汤递给紫鹃,紫鹃隔着帐子轻轻问道:“姑娘喝一口汤吧?” 黛玉微微应了一声。紫鹃将汤递给雪雁,自己上来搀扶黛玉坐起,然后接过汤来,搁在唇边试了一试,一手搂着黛玉肩臂,一手端着汤送到唇边。黛玉微微睁眼,喝了两三口,便摇摇头不喝了。紫鹃将碗递给雪雁,轻轻扶黛玉睡下。 804话:薛蟠杀人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窗外有人悄悄问道:“紫鹃妹妹在家吗?” 雪雁连忙出来,见是袭人,悄悄地说道:“姐姐屋子里坐着。” 袭人便悄悄问道:“姑娘怎么呢?” 一面走一面雪雁告诉她夜间及刚才发生的事。袭人听了这话,也吓呆了:“难怪刚才翠缕到我们那边,说妳们姑娘病了,吓得宝二爷连忙打发我来看看是怎么回事呢?” 正说着,只见紫鹃从里间掀起帘子往外看,看见了袭人,点头叫她。袭人轻轻走过来问道:“姑了娘睡着了吗?” 紫鹃点点头:“姐姐听说了吗?” 袭人也点点头,蹙着眉说:“终究要怎么样才好呢?我家那一位昨夜也把我吓了个半死。” 紫鹃忙着问怎么了,袭人说:“昨日晚上他睡觉时还好好的,谁知道半夜里一连几声的嚷起心疼来,嘴里胡说八道,只说好像刀子割去的似。直闹到天亮以后,才好一些,妳说吓人不吓人?” 正说着,只听见黛玉在帐子里又咳嗽起来。紫鹃连忙过来,捧着痰盒接痰。黛玉微微睁眼:“妳在和谁说话?” 紫鹃说:“袭人姐姐来瞧姑娘了。” 说着,袭人已经走到床前。黛玉命紫鹃扶起,一手指着床边,让袭人坐下。袭人侧身坐了,连忙陪着笑劝道:“姑娘还是躺着吧。” 黛玉问:“不妨,妳们快别这样大惊小怪的。刚才是说谁半夜里心疼了起来呢?” 袭人说:“是宝二爷偶然魇住了,不是认真怎么样。” 黛玉会意,知道是袭人怕自己悬心的缘故,又是感激又是伤心。趁势问道:“既是魇住了,听见他还说些什么?” 袭人:“也没有说什么。” 黛玉点点头,迟了半日,叹了一声:“你们别告诉宝二爷说我不好。” 袭人答应了,又劝道:“姑娘还是躺躺歇歇吧。” 黛玉点头,命紫鹃扶着歪下。袭人不免坐在旁边,又宽慰了几句,然后告辞离去,回到怡红院,只说黛玉身子略觉得不受用,也没什么大病,宝玉才放了心。 薛家夏金桂赶了薛蟠出去,日间拌嘴没有了对头,秋菱又住在宝钗那边,只剩下宝蟾一个人同住。既然给了薛蟠作妾,宝蟾的意气又不比从前。金桂看去,更是一个对头,自己也后悔不及。 一天喝了几杯闷酒,躺在炕上,便要借宝蟾做个醒酒汤,问着宝蟾:“大爷前日出门,到底是到哪里去呢?妳自然是知道的了。” 宝蟾说:“我哪里知道。他在奶奶跟前不说,谁知道他那些事?” 金桂冷笑:“如今还有什么奶奶太太的,都是你们的世界了。别人是惹不得的,有人护庇着,我也不敢在虎头上捉虱子。妳还是我的丫头,我问妳一句话,妳就和我摔脸,说些屁话。妳既这么有势力,为什么不把我勒死呢?妳和秋菱不管谁做了奶奶,那不是清净了吗?偏偏我又不死,碍着妳们的道了。” 宝蟾听了这话,哪里受得了,便眼睛直直的看着金桂说:“奶奶这些闲话只管说给别人听,我并没和奶奶说什么。奶奶不敢惹人家,何苦来拿着我们小软儿出气呢。说正经的,奶奶又装作听不见,没事的人一大堆。”说着,便哭天哭地了起来。 金桂越发性起,便爬下炕来,要打宝蟾。宝蟾也是夏家的风气,半点不让。金桂将桌椅杯盏尽行打翻,那宝蟾只管喊冤叫屈,哪里理会她半点。 薛姨妈在宝钗房中听见如此吵闹,叫香菱:“妳去瞧瞧,并且劝劝她。” 宝钗说:“使不得!妈妈别叫她去。她去了岂能劝她,那更是火上浇了油了。” 薛姨妈:“既然如此,我自己过去。” 宝钗:“依我说妈妈也不用去,就由着她们去闹吧,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薛姨妈:“这哪里还了得!”说着,自己扶了丫头,往金桂这边来。宝钗只有也跟着过去,又嘱咐香菱:“妳在这里吧。” 母女同到金桂的房门口,听见里头正还在哭闹不止。薛姨妈说:“妳们是怎么呢,又这样把家宅翻乱起来,这还像个人的家吗?矮墙浅屋的,难道都不怕亲戚们听见笑话了吗?” 金桂屋里接声说:“我倒怕人家笑话呢?只是这里扫帚颠倒竖,也没有主子,也没有奴才,也没有妻,没有妾,是个混账世界了。我们夏家门子里没见过这样规矩,实在受不得你们家这样的委屈了!” 宝钗说:“大嫂,妈妈因为听见闹得慌,才过来的。就是问的急了些,没有分清奶奶、宝蟾两个字,也没有什么。如今且先把事情说开,大家和和气气的过日子,也省的妈妈天天为我们操心。” 薛姨妈说:“是啊,先把事情说开了,妳再问我不是还不迟。” 金桂说:“好姑娘,妳是个大贤大德的。妳日后必定有个好人家,好女婿,决不像我这样守活寡,举目无亲,叫人家骑到头上来欺负我。我是个没心眼的人,只求姑娘,我说话别往死里挑捡,我从小到今,没有爹娘的教导。再说我们屋子里的老婆、汉子、大女人、小女人的事,姑娘也管不得!” 宝钗听了这话,又是羞又是气,见他母亲这样的光景,又是气不过,忍了气说道:“大嫂,我劝妳少说句话吧了。谁挑捡妳呢?又是谁欺负妳呢?不要说是嫂子,就是秋菱,我也从来没有加她半点的气。” 金桂听了这几句话,更加拍着炕沿大哭起来:“我哪里比得上秋菱,连她脚底下的泥我还跟不上呢。她是来久了,知道姑娘的心事,又会献殷勤;我是新来的,又不会献殷勤,如何拿我跟她比。这是何苦而来,天底下有几个是贵妃的命,行点好吧,别像我嫁个胡涂汉子守活寡,那就是活活的现了眼了!” 薛姨妈听到这里,万分气不过,便站起身来说:“不是我护着自己的女儿,她句句劝妳,妳却句句呕她。妳有什么过不去,不要寻她,勒死我倒也是轻松的。” 宝钗忙着劝道:“妈妈,妳老人家不用动气。我们既来劝她,自己生气,倒多了层气。不如出去,等嫂子歇歇会再说吧。” 吩咐宝蟾:“妳可别再多嘴了。”跟了薛姨妈走出房来。 那一日薛姨妈走到厅房后面,听见有人大哭,却是金桂。薛姨妈赶忙走来,只见宝钗迎了出来,满脸泪痕,见了薛姨妈,便说:“妈妈听了先别着急,办事要紧。” 薛姨妈同着宝钗进了屋子,进门时已经听见家人说了,吓得战战兢兢的,一面哭着:“到底是和谁?” 只见家人回道:“太太此时且不必问那些底细。凭他是谁,打死了总是要偿命的,商量怎么办才好。” 薛姨妈哭着出来:“还有什么商议?” 家人说:“依小的们的主见,今夜打点银两,同二爷赶去和大爷见了面,就在那里访一个有斟酌的刀笔先生,给他一些银子,先把死罪撕掳开,回来再求贾府去上司衙门说情。还有外面的衙役,太太先拿出几两银子来打发了他们。我们好赶着办事。” 薛姨妈说:“你们找着那家子,给他发送银子,再给他些济养的银子,原告不追,事情就缓了。” 薛宝钗在帘内说道:“妈妈,使不得,这些事越给钱越闹的凶,倒是刚才小厮说的话是。” 薛姨妈又哭道:“我也不要命了,赶到那里见他一面,和他死在一处就完了。” 宝钗急得一面劝,一面在帘子里叫人:“快和二爷去办吧。” 丫头们搀扶薛姨妈进来,薛蝌才往外走,宝钗说:“有什么信息,打发人即刻寄来,你们只管在外头照料。”薛蝌答应着去了。 这里宝钗才劝薛姨妈,那里金桂趁空抓住香菱,又和她嚷道:“平常你们只管夸耀,他们家里打死了人,一点事也没有,就进京来了的,如今真的打死人了。平日里只讲有钱有势有好亲戚,这时侯我看着也是吓的慌手慌脚的了。大爷明天有个好歹儿不能回来时,你们各自干你们的去了,撂下我一个人受罪!”说着,又大哭起来。 这里薛姨妈听见,越发气的发昏,宝钗急的没有法子。正闹着,只见贾府王夫人打发大丫头过来打听。宝钗虽然心知自己是贾府的人,一则尚未明了,二则事急之时,只有向那大丫头说道。 “此时事情头尾尚未明白,就只听说我哥哥在外头打死了人,被县里拿了去了,也不知道怎么定罪,刚才二爷才去打听。一时半日得了准信,赶着就给那边太太送信去。妳先回去道谢太太惦记着,底下我们还有多少仰仗那边爷们的地方了。”那丫头答应去了。 过了两天,只见小厮回来,拿了一封书信交给小丫头拿进来。宝钗拆开看时,书内写着:“大哥人命是误伤,不是故意杀杀。今早薛蝌补了一张呈纸进去,尚未批出。大哥前头口供甚是不好,待此纸批准后再录一堂,能够翻供得好,便可以得生了。快向当铺内再取银五百两来使用,千万莫迟,并请太太放心,剩下的事问小厮。” 宝钗看了,一一念给薛姨妈听了。薛姨妈拭着眼泪说道:“这么看起来,竟然是死活不定了。” 宝钗说:“妈妈先别伤心,等着叫小厮进来问明了再说。” 一面打发小丫头把小厮叫进来。薛姨妈便问小厮:“你把大爷的事细说给我听听。” 小厮道:“我那一天晚上,听见大爷和二爷说的,把我吓胡涂了。” “大爷说,自从家里闹得特别厉害,大爷也没心情了,所以要到南边置货去。这一日想着约一个人同行,这个人在我们这城南住。大爷去找他了,遇见在先和大爷好的那个蒋玉菡,带着些小戏子进城。大爷和他在铺子里吃饭喝酒,因为当槽儿的尽拿眼瞟看蒋玉菡,大爷就有了气了,后来蒋玉菡走了。” “第二天,大爷就请找的那个人喝酒,酒后想起头一天的事来,叫那当槽儿的换酒,那当槽儿的来迟了,大爷就骂起来了。那个人不依,大爷就拿起酒碗照他打去。谁知那个人也是个泼皮,便把头伸过来叫大爷打。大爷拿碗就砸他的脑袋一下,他就冒了血了,躺在地下,口里还骂着,后来就不说话了。” 薛姨妈问:“怎么也没人劝劝吗?” 那小厮说:“这个没听见大爷说,小的不敢妄言。” 薛姨妈:“你先去歇歇吧。” 小厮答应出来了。薛姨妈亲自来见王夫人,托王夫人转求贾政。贾政问了前后,也只好含糊答应了,只说等薛蝌递了呈子,看他本县怎么批了再作处理。 805话:薛蟠杀人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薛姨妈在当铺里兑了银子,叫小厮赶着带去。三日后果然有回信,薛姨妈接着,即叫小丫头告诉宝钗,连忙过来看了。 只见书信上写道:“带去银两做了衙门上下使费,哥哥在监也不用太吃苦,请太太放心。只是这里的人很刁,帮忙作证都不依,连哥哥请的那个朋友也帮着他们。我与李祥两个都是外地生人,幸好找着一个好先生,给了他银子,才讨了个主意,说是须和哥哥喝酒的吴良,弄个人保他出来,给他银两,叫他做反证。他若不依,便说张三是他打死的,明推在异乡人身上,他抵挡不住,就好办了。我依着他,果然吴良出来。现在买下了亲见证,又做了一张呈子。” 薛姨妈听到那里:“这不是救不过来了吗?这怎么是好呢?” 宝钗说:“二哥的书信还没看完,后面还有了。” 薛姨妈便问来人,说道:“县里早知道我们的家当充足,须得在京里谋求个大情,再送一份大礼,还可以重审,从轻定案。太太此时必须快办,再迟了就怕大爷要受苦了。” 薛姨妈听了,叫小厮自已去,即刻又到贾府与王夫人说明缘故,恳求贾政。贾政只肯托人与知县说情,不肯提及银物。薛姨妈恐怕不中用,求凤姐与贾琏说了,花上几千两银子,才把知县买通,薛蝌那里也便弄通了。 然后知县挂牌坐堂,传齐了一干邻保证见尸亲人等,监里提出薛蟠。刑房书吏一一点名。知县便叫地保对初供,又叫尸亲张王氏和尸叔张二问话。 张王氏哭着说:“小的的男人是张大,南乡里住,十八年前死了。大儿子、二儿子也都死了,光留下这个死的儿子叫张三,今年二十三岁,还没有娶女人了。小人家里穷,没法子养活,在李家店里做当槽儿的。那一天晌午,李家店里打发人来叫我,说妳儿子给人打死了。我的青天老爷,小的就吓死了。跑到那里,看见我儿子头破血出的躺在地下喘气,问他话也说不出来,没多久就死了。小人就要揪住这个小杂种拚命。” 众衙役吆喝一声,张王氏便磕头说:“求青天老爷伸冤,小人就只这一个儿子了。” 知县便叫:“下去!”又叫李家店的人问道:“那张三是你店内的佣工吗?” 李二回道:“不是佣工,是做当槽儿的。” 知县问:“你说张三是薛蟠用碗砸死的,你亲眼见到的吗?” 李二说道:“小的在柜上,听见说客房里要酒。没多久,便听见说不好了,打伤了。小的跑进去,只看见张三躺在地下,也不能言语。小的便喊禀地保,一面报他母亲去。他们到底怎样打的,实在是不知道,求太爷问那喝酒的便知道了。” 知县喝道:“初审口供,你是亲见的,怎么如今说没有见到?” 李二说:“小的前日吓昏了,乱说的。”衙役又吆喝了一声。 知县便叫吴良问道:“你是同在一处喝酒的吗?薛蟠是怎么打的,据实供来。” 吴良说:“小的那日在家,这个薛大爷叫我喝酒。他嫌酒不好要换,张三不肯。薛大爷生气把酒向他脸上泼去,不晓得怎么样就碰在那脑袋上了。这是亲眼见的。” 知县:“胡说!前日薛蟠自己承认拿碗砸死的,你说你亲眼见的,怎么今日的供不对呢?掌嘴!” 衙役答应着要打,吴良求着说:“薛蟠实在没有与张三打架,酒碗失手,碰在脑袋上的。求老爷问薛蟠,便是恩典了。” 知县叫提薛蟠,问道:“你与张三到底有什么仇隙?毕竟他是如何死的?实供上来。” 薛蟠说:“求大老爷开恩,小的实在没有打他。因为他不肯换酒,故拿酒泼他,不料一时失手,酒碗误碰在他的脑袋上。小的即忙掩他的血,那里知道掩不住,血流多了,过一会就死了。前日怕大老爷要打,所以说是拿碗砸他的。只求太爷开恩!” 知县便喝道:“好一个胡涂东西!本县问你怎么砸他的,你便供说恼他不肯换酒才砸的,今日又供是失手碰的。”知县假作声势,要打要挟,薛蟠一口咬定。 知县叫仵作将前日尸场填写伤痕据实报来。仵作禀报说:“前日验得张三尸身无伤,唯有脑门有磁器伤长一寸七分,深五分,皮开,脑门骨脆,裂破三分。实是碰伤。” 知县查对尸格相符,通知书吏改轻,胡乱便叫画供。张王氏哭喊道:“青天老爷!前日听见还有多少伤,怎么今日都没有呢?” 知县:“妳这妇人胡说!现有尸格,妳不知道吗?” 叫尸叔张二便问道:“你侄儿身死,你知道有几处伤吗?” 张二忙供道:“脑袋上一处伤。” 知县叫书吏将尸格给张王氏瞧去,并叫地保、尸叔指明给她瞧:“现在有尸场亲押见证,俱供并未打架,不为斗殴。只依误伤吩咐画供,将薛蟠监禁候详,其余令原保领出,退堂!” 张王氏哭着乱叫,知县叫众衙役撵她出去。张二也劝张王氏说:“实在是误伤,怎么能赖人?现在大老爷已断明,不要再胡闹了。” 薛蝌在外面打听明白,心里欢喜,便差人送信回家。等批详回来,便好打点赎罪,并住着等信。 贾宝玉到了潇湘馆,在院子里问:“林妹妹在家里吗?” 紫鹃应道:“是谁?”掀帘看时,笑道:“原来是宝二爷。姑娘在屋子里,请二爷到屋子里坐着。” 宝玉和紫鹃走进来,黛玉却在里间说道:“紫鹃,请二爷屋子里坐吧。” 宝玉走到里间的门口,看见新写的一付紫墨色泥金云龙笺的小对,上面写着:“绿窗明月在,青史古人空。” 宝玉看了,笑了一笑,走入门去,笑着问道:“妹妹在做什么呢?” 黛玉站起来,迎了两步,笑着说:“请坐。我在这里写经,只剩下两行了,等写完了再说话。” 叫雪雁倒茶,宝玉说:“你别动,只管写。” 说着,一面看见中间挂着一幅单条,上面画着一个嫦娥,带着一个侍者;又一个仙女,也有一个侍者,捧着一个长长儿的衣囊似的,二人身边略有些云护着,别无点缀。全仿李龙眠白描笔意,上面有斗寒图三个字,用八分书写着。 宝玉说:“妹妹这幅《斗寒图》可是新挂上的?” 黛玉说:“可不是。昨天她们收拾屋子,我想起来,拿出来叫她们挂上的。” 宝玉问:“是什么出处?” 黛玉笑道:“眼前熟的很,还要问人?” 宝玉笑道:“我一时想不起来,妹妹告诉我吧。” 黛玉说:“岂不闻青女素娥俱耐冷,月中霜里斗婵娟。” 宝玉:“是啊,这个实在是新奇雅致,却好此时拿出来挂。”说着又东瞧瞧西走走。 雪雁沏了茶来,宝玉喝着。又等了一会儿,黛玉经才写完,站起来说道︰“怠慢了。” 宝玉笑道:“妹妹还是这么客气。” 见黛玉身上穿着月白绣花小毛皮袄,加上银鼠坎肩,头上挽着随常云髻,簪上一枝赤金匾簪,别无花朵,腰下击着杨妃色绣花绵裙。真比如:亭亭玉树临风立,冉冉香莲带露开。 宝玉问道:“妹妹这两日弹琴了没有?” 黛玉说:“两日没弹了。因为写字,觉得手冷,哪里还去弹琴。” 宝玉:“不弹也罢了。我想琴虽是清高之品,却不是好东西,从没有弹琴里弹出富贵长寿来的,只有弹出忧思怨乱来。再者,弹琴也得心里记谱,未免费心。依我说,妹妹身子又单薄,不操这个心也罢了。” 黛玉抿着嘴笑,宝玉指着壁上说:“这张琴可就是吗?怎么这么短?” 黛玉笑道:“这张琴不是短,因为我小时候学琴的时候,别的琴都够不着,因此特地做起来的。虽然不是焦尾枯桐,这鹤山凤尾,还配得齐整,龙池雁足,高下还相宜。你看这断纹,不是牛旄似的吗?所以音韵也还清亮。” “妹妹这几天来做诗了没有?” “自从结社以后没有大作。” 宝玉笑道:“妳别瞒我,我听见妳吟的什么不可惙,素心如何天上月,妳搁在琴里,觉得音响分外的响亮。有没有?” “你怎么听见呢?” “我那一天从蓼风轩来听见的,又恐怕打断妳的清韵,所以静听了一会,就走了。我正要问妳,前路是平韵,到末了忽然转了仄韵,是什么意思?” “这是人心自然之音,做到那里就到那里,原没有一定的。” “原来如此。可惜我不知音,枉听了一会儿。” “古来知音人能有几个?” 宝玉听了,又觉得出言冒失了,又怕寒了黛玉的心。坐了一坐,心里像有许多话,却再也无话可说。黛玉因为方才的话也是冲冲而出,此时回想,觉得太冷淡些,也就无话。 806话:差一点死了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林黛玉的体力渐渐不支,从前十几天内,贾母等人轮流看望,她有时还说几句话,这两天索性不大说话。心里虽然有时昏晕,却也有时清楚。贾母见她这病不像是无因而起的,将紫鹃、雪雁盘问过两次,这两个人哪里敢说。 到了这一天黛玉断食之日,紫鹃料到已经无指望了,守着哭了一会,出来偷偷向雪雁说道:“妳进屋里来,好好的守护着她。我去回报老太太、太太和二奶奶去,今日这个光景,大非往常可比了。”雪雁答应,紫鹃离去。 雪雁在屋子里伴着黛玉,见她昏昏沉沉的,小孩子家哪里见过这个样子,心里打量如此便是死的光景了,她心中又痛又害怕,恨不得紫鹃早一点回来才好。正怕着,听见窗外脚步声走响,雪雁知道是紫鹃回来,才放下了心,连忙站起来,掀起里间的帘子等她。只见外面帘子响处,进来了一个人,却是侍书。 侍书是探春打发来看黛玉的,她看见雪雁在那里掀着帘子,便问道:“姑娘怎么样呢?” 雪雁点点头,叫她进来。侍书跟了进来,见紫鹃不在屋里,瞧了瞧黛玉,只剩得残喘微延,吓得惊疑不止,问道:“紫鹃姐姐呢?” 雪雁说:“告诉老太太去了。” 雪雁此时打量黛玉心中一无所知,又见紫鹃不在眼前,因此悄悄的拉了侍书的手问道:“妳前日告诉我说的什么王大爷给这里宝二爷说了亲,这是真话吗?” 侍书说:“怎么不真?” 雪雁问:“那要多久才文定呢?” 侍书:“那一天我告诉妳时,是我听见小红说的。后来我到二奶奶那边去,二奶奶正和平姐姐说了,说那都是门客们借着这个事讨老爷的喜欢,往后好拉拢的意思。别说大太太说不好,就是大太太愿意,说那姑娘好,大太太的眼里看得出什么人来?再说老太太心里早就有了人了,就在我们园子里的。大太太哪里摸得着底。老太太只不过因为老爷的话,不得不问问吧了。又听见二奶奶说,宝玉的事,老太太是要亲上加亲,凭谁来说亲,横竖都没有用的。” 雪雁听到这里,也忘了神:“这是怎么说?白白的送了我们这一位的命了!” 侍书问:“这是从哪里说起?” “妳还不知道呢,前日子都是我和紫鹃姐姐说来着,这一位听见了,就弄到这步田地了。” “妳悄悄的说,看仔细别让她听见了。” “人都不省人事了,瞧瞧吧,只不过是在这一两天了。” 正说着,只见紫鹃掀帘进来说:“这还了得!妳们有什么话,还不出去说,还在这里说!索性逼死她就完了。” 侍书说:“我不信有这样的奇事。” 紫鹃:“好姐姐,不是我说的,妳又该恼了。妳懂得什么呢?懂得也不传这些舌了。” 三个人正说着,只听见黛玉忽然又咳嗽了一声。紫鹃连忙跑到炕沿前站着,侍书、雪雁也都不言语了。紫鹃弯着腰,在黛玉身后轻轻问道:“姑娘,喝口水吧?” 黛玉微微答应了一声。雪雁连忙倒了半杯滚白的水,紫鹃接了托着,侍书也走近前来。紫鹃和她摇头,叫她不要说话,侍书只有咽住了。站了一会,黛玉又咳嗽了一声。紫鹃趁势问道:“姑娘,喝水呀?” 黛玉又微微应了一声,似乎有想要抬头的意思,哪里抬得起。紫鹃爬上炕去,爬在黛玉旁边,端着水,试了冷热,送到唇边,扶了黛玉的头,就到碗边,喝了一口。紫鹃才要拿时,黛玉意思还要喝一口,紫鹃便托着那碗不动。黛玉又喝了一口,摇摇头,不喝了,喘了一口气,仍旧躺下。 半日,微微睁眼,说道:“刚才说话不是侍书吗?” 紫鹃答应:“是。” 侍书尚未出去,连忙过来问候。黛玉睁眼看了,点点头,又歇了一歇,说道:“回去问妳姑娘好吧。”侍书见这一番光景,只当黛玉嫌烦,只有悄悄的退出去了。 原来黛玉虽然病势沉重,心里却还明白。起先侍书、雪雁说话的时候,她也模糊听见了一两句,却只装作不知,也因实在无精神答理。等到听了雪雁、侍书的话,才明白前头的事情原来是议而未成的,又兼侍书说是凤姐说的,老太太的主意亲上加亲,又是园中住着的,莫非是自己吗?因此一想,阴极阳生,心神顿觉清爽许多,所以才喝了两口水,又想问侍书的话。 恰好贾母、王夫人、李纨、凤姐听见紫鹃的话,都赶着来看。黛玉心中疑团已破,自然不像先前寻死之意了。虽然身体软弱,精神短少,却也勉强答应了一两句。 凤姐叫紫鹃过来问道:“姑娘也不至于这样,这是怎么说,妳这样的唬人。” 紫鹃说:“实在是看着状况不好,才敢去告诉,回来看见姑娘竟然好了许多,也就怪了。” 贾母笑道:“妳也别怪她,她懂得什么。看见不好就说,这倒是她明白的地方,小孩子家不嘴懒脚懒就好了。” 说了一会,贾母等人料着无妨,也就回去了。正是:心病终须心药治,解铃还须击铃人。 雪雁、紫鹃背地里都念佛,雪雁向紫鹃说道:“亏她好了,只是病的奇怪,好的也奇怪。” 紫鹃说:“病的倒不怪,就只是好的奇怪。想来宝玉和姑娘必定是姻缘。人家说的好事多磨,又说道是姻缘棒打不回。这样看起来,人心天意,他们两个竟是天配的了。再说妳想那一年,我说了林姑娘要回去,没把宝玉急死,闹得家翻宅乱。如今一句话,又把这一个弄得死去活来。可说是三生石上百年前结下的缘吗?” 说着,两个人悄悄的抿着嘴笑了一回,雪雁又说:“幸亏好了。我们以后别再说了,就是宝玉娶了别的人家的姑娘,我亲眼见他在哪里结亲,我再也不透露一句话了。” 紫鹃笑道:“这就是了。” 不但紫鹃和雪雁在私下里讲,就是众人也都知道黛玉的病也病得奇怪,好也好得奇怪,三三两两,唧唧哝哝议论著。没多久连凤姐也知道了,邢、王二夫人也有些疑惑,倒是贾母略猜着了八九分。 正值邢、王二夫人、凤姐等人在贾母房中说闲话,说起黛玉的病来。贾母说:“我正要告诉妳们,宝玉和林丫头是生活在一处的,我只说小孩子们,怕什么呢?以后时常听得林丫头忽然病,忽然好,都为了有些知觉了。所以我想他们若尽着搁在一块儿,毕竟不成体统。妳们怎么说?” 王夫人听了,便呆了一呆,只有答应:“林姑娘是有心计的。至于宝玉,呆头呆恼,不避嫌疑是有的。此时若忽然把哪一个移出园外,不是倒露了什么痕迹了吗?古来说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老太太想,倒是赶着把他们的事办办也罢了。” 贾母皱了一皱眉:“林丫头的乖僻,虽然也是她的好处,我的心里不把林丫头许配给他,也是为了这一点。况且林丫头这样虚弱,恐怕活得不久。只有宝丫头最妥当。” 王夫人说:“不但老太太这么想,我们也是这样想。但是林姑娘也得给她说了人家才好,不然女孩子家长大了,哪一个没有心事?倘若真与宝玉有些私心,若知道宝玉定下了宝丫头,那倒不成事端了。” 贾母:“自然先给宝玉娶了亲,然后给林丫头说人家,没有先是外人后是自己的。况且林丫头年纪到底比宝玉小。依妳们这样说,倒是宝玉定亲的话,不许叫她知道倒罢了。” 凤姐便吩咐众丫头们说:“妳们听见了吗?宝二爷定亲的话,不许吵嚷;若有多嘴的,堤防着她的皮!” 贾母又向凤姐说:“凤儿,妳自从身子不太好,也不太管园子里的事了。我告诉妳,须留一点心。不但这个,就像前年那些人喝酒耍钱,都不是事。妳还要精细些,少不得多分点心,严紧严紧他们才好。况且我看他们也就只还服妳。”凤姐答应了。娘儿们又说了一回话,各自散了。 薛姨妈家中被金桂搅得翻江倒海,薛蝌说道:“大哥哥这几年在外头交往的都是些什么人?连一个正经的也没有,都是些狐群狗党。我看他们哪里是不放心,不过来探探消息吧了,这两天都被我赶出去了。以后吩咐了门上,不许传进这种人来。” 薛姨妈问:“又是蒋玉菡那些人啊?” 薛蝌说:“蒋玉菡没来,倒是别人。” 薛姨妈听了薛蝌的话,不觉得又伤心起来:“我虽然有儿子,如今就像是没有的了。就算官司过了,也是个废人。你虽然是我的侄儿,我看你还比你哥哥明白些,我这后辈子全靠你了,你自己从今更要学好。再说你聘下的媳妇,家道不比往时了。人家的女孩出门不容易,再没别的想头,只盼着女婿能干,他就有好日子过了。” 薛蝌回到自己房中,吃了晚饭,想起邢岫烟住在贾府园中,终是寄人篱下,况且又穷,日用起居不想可知。当初一路同来,模样、性格都是知道的。可知天意不均,像夏金桂这种人,偏教她有钱,娇养得这般泼辣;邢岫烟这种人,偏教她这样受苦。 阎王判命的时候,不知如何判法。想到闷来,也想吟诗一首,写出来出出胸中的闷气。又苦自己没有工夫,只得混写着:“蛟龙失水似枯鱼,两地情怀感索居。同在泥涂多受苦,不知何日向清虚?” 写完,看了一回,想要拿来粘在墙壁上,又不好意思。自己沉吟道:“不要被人看见笑话了。” 又念了一遍:“管他的,粘上自己看着解闷罢了。” 又看了一回,到底不好,拿来夹在书里。又想:“自己年纪可也不小了,家中又碰见这样飞灾横祸,不知何日了局,致使幽闺弱质,弄得这般凄凉寂寞。” 807话:情逗薛蝌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宝蟾推门进来,拿着一个盒子,笑嘻嘻放在桌上。薛蝌站起来让坐,宝蟾笑着向薛蝌说道:“这是四碟果子,一小壶酒,大奶奶叫给二爷送来的。” 薛蝌陪笑着说:“大奶奶费心,但是叫小丫头们送来就好,怎么又劳烦姐姐呢?” 宝蟾说:“好说。自家人,二爷何必说这些客套话;再说我们大爷这件事,实在是叫二爷操心,大奶奶要亲自弄点什么谢二爷,又怕别人多心。二爷是知道的,我们家里都是言合意不合,送点东西没要紧,倒怕是惹人七嘴八舌的。所以今日些微的弄了一两样果子,一壶酒,叫我亲自悄悄的送来。” 说着又笑着看了薛蝌一眼:“明天二爷别再说这些话,叫人听着怪不好意思的。我们不过也是底下的人,服侍着大爷,就服侍着二爷,这又有何妨呢?” 薛蝌一则秉性忠厚,二则到底年轻,只是向来不见金桂和宝蟾如此相待,心中想到刚才宝蟾说为薛蟠之事,也是合情合理:“果子留下吧,这个酒姐姐只管拿回去。我向来是酒力有限,偶然喝一杯,平日无事,是不能多喝的。难道大奶奶和姐姐还不知道吗?” 宝蟾说:“别的我作得了主,唯独这一件事,我可不敢答应了。大奶奶的脾气,二爷是知道的,我拿回去,不会说二爷不喝,倒会说我不尽心了。” 薛蝌没办法,只有留下。宝蟾才要走,又到门口往外看看,回过头来向着薛蝌一笑,又用手指着里面说道:“只怕她还要来亲自给你道谢呢?” 薛蝌不知何意,反倒讪讪的起来:“姐姐替我谢过大奶奶。天气寒冷,小心凉着。再说自己叔嫂也不必拘这些礼。”宝蟾也不答话,笑着走了。 薛蝌始终以为金桂是为了薛蟠的事,或者真的是过意不去,备酒果给自己道谢。等到见了宝蟾这种鬼鬼祟祟的样子,也觉得有几分的怀疑。 自己回心一想:“她到底是嫂子的名份,哪里有别的讲究呢?或者宝蟾不够老成,自己不好意思怎么样,却指着金桂的名号,也未可知。然而到底是哥哥的屋子里的人,也不好……” 忽然又一转念:“金桂素性为人毫无闺阁法理,况且有时高兴,打扮得妖艳非常,自以为美,又焉知不是怀着坏心呢?不然就是她和琴妹妹也有了什么不对味的地方,所以设下了这个毒计,要把我拉入浑水里,弄一个不清不白的恶名,也未可知。” 想到这里,索性怕了起来。正在不得主意的时候,忽然听见窗外噗哧的笑了一声,把薛蝌倒吓了一跳。薛蝌心里想:“不是宝蟾,就是金桂。只要不理她们,看她们有什么法子?” 听了半日,却又寂然无声,自己也不敢吃那酒果。掩上房门,刚要脱衣时,只听见窗纸上微微一响。薛蝌此时被宝蟾鬼混了一阵,心中七上八下,竟不知是如何是好。听见窗纸微响,细看时;又无动静,自己反倒疑心起来,掩了怀,坐在灯前,呆呆的细想;又把那果子拿了一块,翻来覆去的细看。 猛然回头,看见窗上纸湿了一块,走过来觑着眼看时,冷不防外面往里一吹,把薛蝌吓了一大跳。听得吱吱的笑声,薛蝌连忙把灯吹灭了,屏息而卧。只听到外面一个人说道:“二爷为什么不喝酒吃果子,就睡了?” 这句话仍是宝蟾的语音,薛蝌只不作声装睡。又隔有两句话时,又听得外面似有恨声说道:“天底下哪里有这样没造化的人?” 薛蝌听了,是宝蟾,又似是金桂的声音。这才知道她们原来是这一番的意思,翻来覆去,直到五更后才睡着了。 刚到天明,就有人来扣门。薛蝌忙着问是谁,外面也不答应。薛蝌只有起来,开了门看时,却是宝蟾,拢着头发,掩着怀,穿一件片锦边琵琶襟小紧身,上面系一条松花绿半新的汗巾,下面并未穿裙,正露着石榴红洒花夹裤,一双新绣红鞋。原来宝蟾尚未梳洗,恐怕人见了,赶早来取碟子。 薛蝌看见她这样打扮便走进来,心中又是一动,只有陪笑问道:“怎么这样早就起来呢?” 宝蟾脸红着,并不答话,只管把果子放在一个碟子里,端着就走。薛蝌见她这般,知道是昨晚的缘故,心里想:“这也罢了。倒是她们恼了,索性死了心,也省得来纠缠。” 于是把心放下,唤人舀水洗脸。自己打算在家里静坐两天,一则养养心神,二则出去怕人找他。原来和薛蟠好的那些人,因见到薛家无人,只有薛蝌在那里办事,年纪又轻,便生了许多觊觎之心。也有想插在里头做跑腿的;也有能做状子的,认得一二个书役的,要给他上下打点的;甚至有叫他趁机捞钱的,也有造作谣言恐吓的,种种不一。薛蝌见了这些人,远远躲避,又不敢面辞,恐怕激出意外之变,只好藏在家中听候消息。 金桂昨夜打发宝蟾送了些酒果去,探探薛蝌的消息,宝蟾回来将薛蝌的光景一一的说了。金桂见事有些不太投机,便怕白闹了一场,反而被宝蟾瞧不起,想要把两三句话遮饰,改过口来,又可惜了这个人。心里倒没了主意,只怔怔的坐着。 宝蟾也知道薛蟠难以回家,正想要寻个头路,因怕金桂拿她,所以不敢透漏。今看见金桂所为,已经先开了端,她便乐得借风使船,先弄薛蝌到手,不怕金桂不依,所以用言挑拨。看见薛蝌似非无情,一时也不敢造次。后来见薛蝌吹灯自睡,大觉扫兴,回来告诉金桂,看金桂有什么方法,再作道理。等见到金桂怔怔的,似乎无技可施,她也只有陪金桂收拾睡了。 夜里哪里睡得着,翻来覆去,想出一个法子来,不如明天一早起来,先去取了碟子,自己换上一两件动人的衣服,也不梳洗,越显出一番娇媚来。只看见薛蝌的神情,自己反而倒装出一番恼意,索性不理他。那薛蝌若有悔心,自然移船泊岸,不愁不先到手。 等到见了薛蝌,仍是昨晚这般光景,并无邪僻之意,自己只有以假为真,端了碟子回来,却故意留下酒壶,以为再来搭转之地。只见金桂问道:“妳拿东西去,有人碰见了吗?” 宝蟾说:“没有。” “二爷也没问妳什么吗?” 宝蟾说:“也没有。” 金桂因为一夜不曾睡着,也想不出一个法子来,只有回想:“若作此事,别人可瞒,宝蟾如何能瞒?不如我分惠于她,她自然没有不尽心的。我又不能自己去,少不得要她作脚,倒不如和她商量一个稳当的主意。” 因而带笑说道:“妳看二爷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宝蟾说:“倒像个胡涂人。” 金桂听了笑道:“妳如何说起爷们来呢?” 宝蟾也笑道:“他辜负了奶奶的心,我就得说他!” 金桂说:“他怎么辜负我的心?你倒得说说看。” “奶奶给他好东西吃,他倒不吃,这不是辜负奶奶的心吗?” “妳别胡想。我给他送东西,为大爷的事不辞劳苦,我所以敬他;又怕人说瞎话,所以问妳。妳这些话向我说,我不懂是什么意思?” 宝蟾笑道:“奶奶别多心,我是跟奶奶的,还有两个心吗?但是事情要保密些,倘若声张起来,不是玩的。” 金桂也觉得脸飞红了:“妳这个丫头,就不是个好货,想来妳心里看上了,却拿我作筏子,是不是呢?” “只是奶奶那么想吧,我倒是替奶奶难受。奶奶要是真瞧二爷好,我倒有个主意。奶奶想,那个耗子不偷油呢?他也不过怕事情不能保密,大家闹出乱子来,不好看。依我想,奶奶且别性急,时常在他身上不周不备的去处,张罗张罗。他是个小叔子,又没有娶媳妇,奶奶就多尽点心和他贴个好,别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过几天他感受到奶奶的情,他自然要谢候奶奶。那时奶奶再备点东西在我们屋子里,我帮着奶奶灌醉了他,怕跑了他吗?他要是不答应,我们索性闹起来,就说他调戏奶奶。他害怕,他自然得顺着我们的意思。他再不答应,他也不是人,我们也不至于白丢了脸面。奶奶想怎么样呢?” 金桂听了这话,两颧早已经红晕了,笑骂道:“小蹄子!妳倒像是偷过多少汉子的似,怪不得大爷在家时离不开妳。” 宝蟾把嘴一撇,笑说道:“罢了,人家替奶奶拉线,奶奶倒往我们说这个话咧!”从此金桂一心笼络薛蝌,倒无心吵闹了,家中倒觉得安静。 当日,宝蟾去取了酒壶,仍然是稳稳重重的,一脸的正气。薛蝌偷眼看了,反倒后悔,疑心或许是自己错想了她们,也未可知。果然如此,倒辜负了她这一番美意,保不住日后倒要和自己也闹起来,岂非自惹的呢? 过了两天,甚觉得安静。薛蝌遇见了宝蟾,宝蟾便低头走了,连眼皮也不抬;遇见金桂,金桂却一盆火的赶着。薛蝌见到这般光景,反倒过意不去。 薛宝钗母女觉得金桂这几天安静,待人忽然亲热了起来,一家子都以为是罕事。薛姨妈十分欢喜,想到必是薛蟠娶这媳妇时冲犯了什么,才会败坏了这几年。眼前闹出这样的事来,幸亏家里有钱,贾府出力,才有了指望。媳妇忽然安静起来,或许是蟠儿转过运气来了,也未可知。于是自己心里倒以为稀有之奇。 这一日饭后,扶了同贵过来,到金桂房里瞧瞧。走到院中,只听到一个男人和金桂说话。同贵便说道:“大奶奶,老太太过来了。” 说着,已到了门口。只见一个人影在房门后一躲,薛姨妈吓一跳,倒退了出来。金桂说:“太太请里头坐。没有外人,他就是我的过继兄弟,本住在屯里,不习惯见人,因为没有见过太太,今天才来,还没去请太太的安。” 薛姨妈说:“既然是舅爷,不妨见见。” 金桂叫兄弟出来见了薛姨妈,作了一个揖,问了好。薛姨妈也问了好,坐下叙起话来。薛姨妈问:“舅爷上京几时呢?” 那夏三说:“前个月我妈没有人管家,把我过继来的。前日才进京,今日来瞧姐姐。” 薛姨妈看那人不尴尬,于是略坐坐便起身说:“舅爷坐着吧。” 回头向金桂说:“舅爷留在我们这里吃了饭再去吧。”金桂答应,薛姨妈离去了。 金桂见婆婆去了,便向夏三说:“你坐着,今日可是过了明路了,省得我们二爷考查你。我今日还要叫你买些东西,只别叫众人看见。” 夏三:“这个交给我就行。妳要什么,只要有钱,我就买得来。” 金桂:“且别说嘴,你买错了,我可不收。” 说着,二人又笑了一回,然后金桂陪夏三吃了晚饭,又告诉他买的东西,又嘱咐一便,夏三离去。从此夏三往来不绝,虽有个年老的门上人,知道是舅爷,也不常回报,从此生出无限的风波。 808话:司棋死了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贾宝玉前往潇湘馆来,掀帘进去,紫鹃迎接,见里间屋内无人,宝玉问:“姑娘那里去呢?” 紫鹃说:“上屋里去了。知道姨太太过来,姑娘去请安。二爷没有到上屋里去吗?” “我去了才来的,没有见到妳姑娘。” “这也奇了。” “姑娘到底哪里去呢?” “不一定。” 宝玉便往外面走,刚走出屋门,只见黛玉带着雪雁,冉冉而来。宝玉说:“妹妹回来了。” 黛玉进来,走入里间屋内,便请宝玉里头坐。紫鹃拿了一件外罩换上,然后坐下问道:“你上去看见姨妈没有?” 宝玉说:“见过了。” “姨妈说起我没有?” “不但没有说起妳,连见了我也不像先前那么亲热。今日我问起宝姐姐病来,她只不过笑了一笑,并没有回答。难道是怪我这两天没有去瞧她吗?” 黛玉笑了一笑:“你去瞧过没有?” “头几天不知道;这两天知道了,也没有去。” “可不是。” “老太太不叫我去,太太也不叫我去,我如何敢去?若是像从前这扇小门走得通的时候,要我一天瞧她十趟也不难。如今把门堵了,要打前头过去,自然是不便了。” “她哪里知道这个缘故。” “宝姐姐为人是最体谅我的。” “你不要自己打错了主意。若论宝姐姐,更不会体谅,又不是姨妈病,是宝姐姐病了。向来在园中,做诗、赏花、饮酒,何等热闹,如今隔开了,你看见她家里有事了,她病到那步田地,你像没事的人一般,她怎么不恼呢?” “难道这样宝姐姐便不和我好了不成?” “她和你好不好,我却不知,我也不过是照理而论。” 宝玉听了,瞪着眼呆了半晌。黛玉看见宝玉这样光景,也不理睬他,只是自己叫人添了香,又翻出书来,细看了一会。只见宝玉把眉一皱,把脚一跺,说:“我想这个人,生他做什么?天地间没有了我,倒也干净了!” 黛玉说:“原是有了我,便有了人;有了人,便有无数的烦恼生出来。恐怖、颠倒、梦想,更有许多的缠碍。刚才我说的都是玩笑话,你只不过是看见姨妈的无精打彩,如何便怀疑到宝姐姐的身上去?姨妈向来为他的官司事情心绪不宁,那里还来应酬你?都是你自己心里胡思乱想,钻入到魔道里去了。” 宝玉豁然开朗,笑道:“很是,很是。妳的灵性比我强多了,怨不得前年我生气的时候,妳和我说过几句禅语,我实在对不上来。我虽然丈六金身,还借妳一茎所化。” 黛玉乘此机会说道:“我问你一句话,你如何回答?” 宝玉盘着腿,合着手,闭着眼,嘘着嘴:“讲吧。” 黛玉问:“宝姐姐和你好,你怎么样?宝姐姐不和你好,你怎么样?宝姐姐之前和你好,如今不和你好,你怎么样?如今和你好,后来不和你好,你怎么样?你和她好,她偏不和你好,你怎么样?你不和她好,她偏要和你好,你怎么样?” 宝玉呆了半晌,忽然大笑:“任凭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黛玉:“瓢之漂水奈何?” “非瓢漂水,水自流,瓢自漂耳!” “水止珠沉,奈何?” “禅心已作沾泥絮,莫向春风舞鹧鸪。” “禅门第一戒是不打诳语的。” “有如三宝。” 黛玉低头不语,只听见檐外老鸦呱呱的叫了几声,便飞向东南方上去,宝玉问:“不知主何吉凶?” 黛玉说:“人有吉凶事,不在鸟音中。” 有人来找凤姐,凤姐不知道什么事,便叫那个人进来,问道:“姑娘在家好吗?” 那人说:“有什么好的?奴才并不是姑娘打发来的,实在是司棋的母亲央求我来求奶奶的。” 凤姐说:“司棋已经离开了,为什么来求我?” 那人说:“自从司棋离开贾府,终日啼哭。忽然那一天她的表兄来了,她母亲见了,恨得什么似的,说他害了司棋,一把拉住要打,那小子不敢言语。谁知道司棋听见了,急忙出来,扳着脸和她母亲说:我是为他出来的,我也恨他没有良心。如今他来了,妈要打他,不如勒死了我。” “她母亲骂她:不害臊的东西!妳心里要怎么样?司棋说:一个女人配一个男人。我一时失足上了他的当,我就是他的人了,决不肯再失身给别人的。我恨他为什么这样胆小,一人作事一人当,为什么要逃?就是他一辈子不来了,我也一辈子不嫁人的。妈要给我配人,我拚着一死。今天他来了,妈问他怎么样。若是他不改心,我在妈跟前磕了头,只当是我死了,他到那里,我跟到那里,就是讨饭吃,我也是愿意的。” “她妈气得不得了,便哭着骂着说:妳是我的女儿,我偏不给他,妳敢怎么样?哪知道司棋这个女人胡涂,便一头撞在墙上,把脑袋撞破,鲜血直流,竟死了。她妈哭着救不过来,便要叫那小子偿命。她表兄也奇,说道:妳们不用着急。我在外头原发了财,因想着她才回来的,心也算是真了。妳们若不信,只管瞧。”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匣子金珠首饰来。她妈妈看见了,便心软了,说:你既有心,为什么不说话?她外甥说:大多女人都是水性杨花,我若说有钱,她便是贪图银钱。如今她只为人,就是难得。我把金珠给妳们,我去买棺盛殓她。” “司棋的母亲接了东西,也不顾女孩了,便由着外甥去。哪里知道她外甥叫人抬了两口棺材来。司棋的母亲看见诧异,说:怎么棺材要两口?他的外甥笑道:一口装不下,得两口才好。司棋的母亲见她外甥不哭,只当是他心疼得傻了。岂知他忙着把司棋收拾了,也不啼哭,把带的小刀子往脖子上一抹,也死了。司棋的母亲懊悔起来,哭得不得了。如今街坊知道了,说要报官。她急了,央求我来求奶奶说个人情,她再过来给奶奶磕头。” 凤姐听了,诧异说:“哪有这样的傻丫头,偏偏的就碰见这个傻小子!怪不得那一天翻出那些东西来,她心里没事人似的,敢就是这么个性烈的孩子。论起来我也没这么大工夫管她这些闲事,但是你说的,叫人听着怪可怜的。也罢了,你回去告诉她,我和你二爷说,打发旺儿给她说情就是了。”凤姐打发那人去了。 那天贾宝玉本来穿着一件裹圆的皮袄在家歇息,因为看见花开,只管出来看一回,赏一回,叹一回,爱一回的,心中无数悲喜离合,都弄到这株花上面去了。忽然听说贾母要来,便换了一件狐腋箭袖,罩一件元狐腿外褂,出来迎接贾母。 匆匆换穿,未将通灵宝玉挂上。到后来贾母离去了,仍旧换衣,袭人见宝玉脖子上没有挂着玉,便问道:“那块玉呢?” 宝玉说:“刚才忙乱换衣,摘下来放在炕桌上,我没有带。” 袭人回头看桌上,并没有玉,便向各处找寻,踪影全无,吓得袭人满身冷汗。宝玉说:“不用着急,少不得在屋子里,问她们就知道了。” 袭人当作麝月等人藏起来吓着她玩,便向麝月笑着说道:“小蹄子们,玩了到底有个玩法。把这件东西藏在哪里呢?别真弄丢了,那可就大家活不成了。” 麝月正色说:“这是哪里的话?玩是玩,笑是笑,这个事非同儿戏,妳可别胡说!妳自己昏了心了,想想吧,想想搁在哪里了。这会又胡赖人了。” 袭人见她这般光景,不像是玩笑话,便急着说道:“皇天菩萨,小祖宗啊!到底你摆在哪里去呢?” 宝玉说:“我记得明明放在炕桌上的,妳们找啊。” 袭人、麝月、秋纹等也不敢叫人知道,大家偷偷的各处搜寻。闹了大半天,毫无踪影,甚至翻箱倒笼,实在是没处可找,便怀疑到方才这些人进来,不知道谁捡了去了。 袭人说:“进来的,谁不知道这玉是性命般的东西,谁敢捡了去呢?妳们好歹先别声张,快到各处去问。若有姊妹们捡着吓我们玩的,妳们给她磕头,要回来;若是小丫头偷了去,问出来,也不用回上头,无论把什么送给她换出来都使得的。这可不是小事,真要是丢了这个,比丢了宝二爷的还厉害。” 麝月、秋纹刚要往外走,袭人又赶出来嘱咐说:“在这里吃饭的倒先别问去。找不成,再惹出了风波来,更不好了。” 麝月等人依言,分头各处追问,人人不晓,个个惊疑。麝月等人回来,皆目瞪口呆,面面相嘘,宝玉也吓怔了。袭人急得只是干哭,找是没处可找,回又不敢回,怡红院里的人吓得个个像木雕泥塑一般。 大家正在发呆,只见各处知道的都来了。探春叫人把园门关上,先命个老婆子带着两个丫头,再往各处去寻;一面又叫告诉众人:“若谁找出来,重重的赏银。” 大家听见有重赏,不顾命的混找了一遍,甚至于茅厕里都找了。谁知那块玉竟像绣花针一般,找了一天,总没有找到。李纨急了:“这件事不是玩的,我要说句无礼的话了。” 众人问:“什么呢?” 李纨说:“事情到了这里,也顾不得了。现在园里,除了宝玉,都是女人。要求各位姐姐、妹妹、姑娘都要叫跟来的丫头脱了衣服,大家搜一搜。若没有,再叫丫头们去搜那些老婆子和干粗活的丫头。” 大家说道:“这话说的有理。现在人多手乱,鱼龙混杂,倒是这么一来,妳们也洗清。” 探春不说话,那些丫头们也都愿意洗净自己。先是从平儿起,平儿说:“打我先搜起。” 于是各人自己解衣,李纨一气混搜。探春嗔着李纨说:“大嫂,妳也学那起不成材的样子来了。那个人既偷了去,哪肯藏在身上?况且这件东西,在家里是宝,到了外头不知道的是废物,偷它做什么?我想来必是有人捣蛋。” 809话:宝玉寻玉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众人听说,又见环儿不在这里,昨天是她满屋子里乱跑,都怀疑到她的身上,只是不肯说出来。探春说:“捣蛋的只有环儿。妳们叫个人去悄悄的叫她过来,背地里哄着她,叫她拿出来,然后再吓她,叫她不要声张。” 李纨便向平儿说:“这件事还是要妳去才能弄得明白。”平儿答应,就赶着过去了。 过了不久,和环儿来了。众人假意装出没事的样子,叫人沏了碗茶,搁在里间屋子里,众人故意搭讪走开,叫平儿哄她。平儿便笑着向环儿说:“妳二哥哥的玉丢了,妳瞧见了没有?” 贾环便急得紫涨了脸,瞪着眼说道:“人家丢了东西,妳怎么叫我来查问,怀疑我是犯过案的贼吗?” 平儿见这样子,倒不敢再问,便又陪笑说:“不是这么说,怕三爷拿了去吓他们,所以问问瞧见了没有,好叫他们找。” 贾环:“他的玉在他的身上,看见不看见该问他,怎么问起我呢?捧着他的人多着咧,得了什么不来问我,丢了东西就来问我!”说着起身就走,众人不好拦她。 这时宝玉倒急了:“都是这劳什子闹事!我也不要她了,你们也不用闹了。环儿一去,必是嚷得满院里都知道了,这可不是闹事了吗?” 袭人等人急得又哭道:“小祖宗,你看这玉丢了没要紧,若是上头知道了,我们这些人就要粉身碎骨了。”说着便嚎啕大哭起来。 众人更加伤感,明知此事掩饰不来,只有商议定了话,回来好回报贾母。宝玉说:“妳们也不用商议,就说我砸了。” 平儿说:“我的爷啊,好轻巧的话啊!上头要问为什么砸了呢?她们也是个死啊!倘若要起砸破的碎片来,那又怎么样去找呢?” 宝玉说:“不然便说我前日子出门丢掉了。” 众人一想,这句话倒还混得过去,但是这两天又没往别处去。宝玉说:“怎么没有,大前天还到南安王府里听戏去了,便说是那天丢掉的。” 探春说:“那也不妥。既然是前天丢掉的,为什么当日不来回报呢?” 众人正在胡思乱想,要装点撒谎,只听到赵姨娘的声音,哭着喊着走过来说:“妳们丢了东西,自己不去找,怎么背地里叫人拷问环儿?我把环儿带了来,索性交给妳们,该杀该剐,随便妳们吧!” 说着将环儿一推:“妳是个贼,快快的招来吧!”气得环儿也哭喊起来。 李纨正要劝解,丫头来说:“太太来了。” 袭人等人此时无地可容,宝玉等人赶忙出来迎接。赵姨娘暂且也不敢作声,跟了出来。王夫人见众人都有惊惶之色,才信方才听见的话:“那块玉真的丢了吗?”众人不敢作声。 王夫人走进屋里坐下,便叫袭人,慌得袭人连忙跪下,含泪要禀告。王夫人说:“妳起来,快快叫人仔细找去,一忙乱倒不好了。” 袭人哽咽难言,宝玉生怕袭人真的告诉出来,便说道:“太太,这件事跟袭人不相干。是我前天到南安王府那里听戏,在路上丢掉了。” 王夫人问:“为什么那天不找呢?” 宝玉说:“我怕她们知道,没有告诉她们。我叫茗烟等人在外头各处找过了。” 王夫人:“胡说!如今脱换衣服,不是袭人她们服侍的吗?大凡哥儿出门回来,手巾、荷包短少了,还要个明白,何况是这块玉不见了,不用问的吗?” 宝玉无言可答。赵姨娘听见,便得意了,忙着接口说:“外头丢了东西,也想赖环儿?” 话未说完,被王夫人喝道:“在这里说这个,妳且说那些没要紧的话!” 赵姨娘便不敢言语了,还是李纨、探春从实的告诉了王夫人一遍,王夫人也急得泪如雨下,索性要回明贾母,去问邢夫人那边跟来的这些人。 凤姐在病中,也听见宝玉失去了玉,知道王夫人过来,料想躲不过了,便扶了丰儿来到园里。正值王夫人起身要走,凤姐姣怯怯的说:“向太太请安。” 宝玉等人过来问了凤姐好,王夫人说道:“妳也听见了吗?这可不是奇事吗?刚才眼错不见就丢了,再找不着。妳回去想想,打从老太太那边丫头起,至妳的平儿,谁的手不稳,谁的心狭促。我要回给老太太,认真的查出来才好。不然是断了宝玉的命根子了。” 凤姐回说:“我们家人多手杂,自古说的,知人知面不知心,哪里保得住谁是好的?但是一吵嚷,已经都知道了,偷玉的人若叫太太查出来,明知是死无葬身之地,他着了急,反而要毁坏了灭口,那时可怎么处置呢?” “据我的胡涂想法,只说宝玉本不爱它,弄丢了,也没有什么要紧的。只要大家严密些,别叫老太太、老爷知道。这么说了,暗中的派人去各处察访,哄骗出来,那时玉也可得,罪名也好定。不知太太的心里怎么样想?” 王夫人迟了半天,才说道:“妳这话虽然也有理,但只是老爷跟前怎么瞒得过呢?” 便叫环儿过来说:“妳二哥哥的玉丢了,问了妳一句,怎么妳就乱嚷?若是嚷破了,人家把那个玉毁坏了,我看妳活得活不得?” 贾环吓得哭道:“我再不敢嚷了。”赵姨娘听了,那里还敢言语。 王夫人便吩咐众人:“想来自然有没找到的地方,好端端的在家里,还怕它飞到哪里不成?只是不许声张。限袭人三天内给我找出来,要是三天找不着,只怕也瞒不住,大家那就不用过安静日子了。”说着,便叫凤姐到邢夫人那边商议。 李纨等人纷纷议论,便传唤看园子的一干人来,叫把园门锁上,快传林之孝来,悄悄的告诉了她,叫她吩咐前后门上,三天之内,不论男女下人,从里头可以走动,要出去时,一概不许放出。只说里头丢了东西,待这件东西有了着落,然后才可放人出来。 林之孝答应了,说:“前阵子奴才家里也丢了一件不要紧的东西,上街找了一个测字的,那个人叫做什么刘铁嘴,测了一个字,说的很明白,回来依旧一找,便找着了。” 袭人听见了,便央求林之孝:“好林奶奶,出去快求林大爷替我们问问去。”林之孝答应着出去了。 邢岫烟说:“外头测字的是不中用的。我在南边听闻妙玉能扶乩,何不烦她问一问。况且我听见说,这块玉原有仙机,想来是问得出来。” 众人都诧异:“我们常见,从没有听她说起。” 麝月便忙着问岫烟:“想来别人求她是不肯的,好姑娘,我给姑娘磕个头,求姑娘就去,若问出来了,我一辈子不会忘记妳的恩情!” 说着,赶忙就要磕下头去,岫烟连忙拦住。黛玉等也都怂恿着岫烟速往栊翠庵去。一面林之孝进来说道:“姑娘们大喜。测了字回来说,这玉是丢不了的,将来横竖有人送还回来。” 众人听了,也都半信半疑,只有袭人、麝月喜欢的不得了。探春便问:“测的是什么字?” 林之孝说:“他的话多,奴才也学不上来,记得是拈了个赏人东西的赏字。那刘铁嘴也不问,便说:丢了东西是不是?” 李纨说:“这就算好呢?” 林之孝:“他还说,赏字上头一个小字,底下一个口字,这件东西很可能在嘴里放得,必定是个珠子宝石。” 众人听了,夸赞说:“真是个神仙!往下怎么说呢?” 林之孝:“他说底下贝字,拆开不成一个见字,可不是不见呢?因为上头拆了当字,叫快到当铺里找去。赏字加一个人字,可不是偿字?只要找着当铺就有人,有了人便赎了来,可不是偿还了吗?” 众人说:“既然这样,就先往左近找起,横竖几个当铺都找遍了,少不得就有了。我们有了东西,再问人就容易了。” 李纨说:“只要有东西,那怕不问人都使得。林嫂子,麻烦妳就把测字的话快去告诉二奶奶,回了太太,先叫太太放心,就叫二奶奶快派人去查。”林之孝答应了便走。 众人略安了一点神,呆呆的等岫烟回来。正呆等,只见跟宝玉的茗烟在门外招手,叫小丫头快出来,那小丫头赶忙的出去了。茗烟便说道:“妳快进去告诉我们二爷和里头太太、奶奶、姑娘们,天大的喜事。” 那小丫头说:“妳快说吧,怎么这么累赘?” 茗烟笑着拍手:“我告诉妳,妳进去回了,我们两个人都得赏钱了。宝二爷的那块玉呀,我得了信息回来了。” 茗烟在门口和小丫头说宝玉的玉有消息了,那小丫头急忙回来告诉宝玉。众人听了,都推着宝玉出去问她,众人在廊下听着。宝玉也觉得放心,便走到门口,问道:“妳那里得到的?快拿来。” 茗烟说:“拿是拿不回来的,还得托人去做保。” 宝玉:“妳快说是怎么得法,我好叫人去取去。” 茗烟:“我在外头知道林爷爷去测字,我就跟了去。我听见说在当铺里找,我没等他说完,便跑到几个当铺里去。我比给他们瞧,有一家便说有。我说:给我吧。那当铺里要票子。我说:当多少钱?他说:三百钱的也有,五百钱的也有。前天有一个人拿了这么一块玉,当了三百钱;今天又有人也拿了一块玉,当了五百钱。” 宝玉不等说完,便说:“妳快拿三百五百钱去取来,我们看是不是?” 里头袭人便啐道:“二爷不用理她!我小时候听我哥哥常说,有些人卖那些小玉,没钱用,便拿去当。” 众人正听得诧异,被袭人一说,想了一想,大家笑了起来:“快叫二爷进来吧,不用理那胡涂东西了。她说的那些玉,想来不是正经的东西。” 810话:宝玉寻玉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岫烟走到栊翠庵见了妙玉,来不及闲话,便要求妙玉扶乩。妙玉冷笑了几声:“我与姑娘往来,为的是姑娘不是势利场中的人。今日怎么听了哪里的谣言,过来纠缠我呢?况且我并不晓得什么叫做扶乩。” 岫烟懊悔此次的前来,她知道妙玉的脾气就是这样,心想:“我一时已经说出口了,不好白费无功就回去,又不好说她不晓得扶乩的话。” 只有陪着笑脸将袭人等人性命关系的话说了一遍。见妙玉略有所动,便起身拜了几拜。妙玉叹道:“何必为人作嫁呢?但是从我进京以来,并没有人知道,今日妳来是破例了,恐怕将来会纠缠不休。” 岫烟说:“我也是一时不忍,我知道妳是慈悲的。将来有他人来求妳,愿不愿意在妳,谁敢勉强?” 妙玉笑了一笑,叫道婆焚香,在箱子里找出沙盘乩架,写了符,命岫烟行礼,祝告完毕,起来和妙玉扶着乩。没多久,只见那仙乩疾书写道:“来无迹,去无踪,青埂峰下倚古松。欲追寻,山万重,入我门来一笑逢。” 写完,停了乩。岫烟便问:“请的是何仙?” 妙玉说:“请的是拐仙。” 岫烟写了下来,请教妙玉解乩语。妙玉说:“这个可不能,连我也不懂。妳快拿去,他们之间聪明的人多的很。” 岫烟只有回来,进入院中,众人问:“怎么样呢?” 岫烟来不及细说,便将所写下的乩语递给李纨。众姊妹及宝玉争着相看:“一时要找是找不着的,然而丢是丢不了的,不知几时不找便出来了。但是青埂峰不知道在哪里?” 李纨说:“这是仙机隐语。我们家里哪里跑出青埂峰来呢?必定是谁怕查出,撂在有松树的山子石底下,也说未定。唯独是入我门来这一句,到底是入谁的门呢?” 黛玉问:“不知道请的是谁吗?” 岫烟说:“是拐仙。” 探春说:“若是仙家的门,便难入了。” 袭人心里忙着,便捕风捉影的乱找,没有一块石底下不找的,只是没有找着。回到院中,宝玉也不问有无,只管傻笑。麝月着急的说:“我的小祖宗,你到底是哪里丢的?说明了,我们就是受罪,也在明处啊。” 宝玉笑道:“我说是外头丢的,妳们又不依。妳如今问我,我知道吗?” 李纨、探春说:“今天从早上闹起,已经到了三更天了。你瞧林妹妹已经撑不住了,各自回去吧。我们也该歇歇了,明天再闹吧。”说着,大家散去。 宝玉便睡着了,可怜的袭人等人哭一回,想一回,一夜无眠。黛玉想起金石的旧话,反而是欢喜,心里说道:“和尚道士的话真的信不得,果真金玉有缘,宝玉如何能把这玉丢了呢?或者是因为我的事,拆散他们的金玉,也未可知。” 忽然有一天,贾政进来,满脸泪痕,喘吁吁的说道:“妳快去禀知老太太,即刻进宫。因为娘娘忽然得了暴病,现在太监在外面等着。他说:太医院已经奏明,不能医治。” 王夫人听了,便大哭起来。贾政说:“这不是哭的时候,快快去请老太太,说得宽缓些,不要吓坏了老人家。” 王夫人收了泪,去请贾母,只说贾妃有病,进宫请安。贾母念道:“怎么又病呢?前次吓得我不得了,后来又打听错了,这回情愿再错了也罢。” 王夫人一面回答,一面催鸳鸯等开箱取出衣饰,穿戴起来。王夫人赶着回到自己房中,也穿戴好了,过来伺候。一时出厅,上轿进宫。 贾母、王夫人遵旨进宫,见贾妃痰塞口涎,不能言语,见了贾母,只有悲泣,却少有眼泪。贾妃目不能顾,渐渐脸色改变。贾母、王夫人怎么忍心离去,无奈国家制度,只有下来,又不敢啼哭,唯有心内悲感。稍刻,小太监传谕出来说:“贾娘娘薨逝。” 薛姨妈那日应了宝玉的亲事,回去便告诉了宝钗。薛姨妈还说:“虽然是妳姨妈说了,我还没有答应,说等妳哥哥回来再定。妳愿意不愿意?” 宝钗正色对母亲说:“妈妈这话说错了,女孩家的婚事是父母做主的。如今我父亲没了,妈妈应该做主的;再不然问哥哥,怎么问起我来?” 所以薛姨妈更爱惜她,说她虽然是从小娇养惯的,却也生来的贞静,因此在她面前,反而不提起宝玉。宝钗自从听此一说,把宝玉两个字自然更不提起。如今虽然听说遗失了玉,心里也甚惊疑,倒不好问,只有听旁人说话,竟像不与自己相干。 只有薛姨妈打发丫头过来问了好几次,因她为自己的儿子薛蟠的事操心,只等哥哥进京,便好为他出脱罪名;又知道贾妃已薨,虽然贾府忙乱,凤姐身子好了些,出来理家,也把贾家的事撂开了。只是苦了袭人,虽然在宝玉跟前低声下气的服侍劝慰,宝玉竟是不懂,袭人只有暗暗的着急而已。 过了几天,贾妃停灵寝庙,贾母等人送殡去了几天。岂知宝玉一日呆似一日,也不发烧,也不疼痛,只是吃不像吃,睡不像睡,甚至说话都无头绪。袭人、麝月等人慌了,回报过凤姐好几次。凤姐不时过来,起先说是找不着玉生气,如今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只有日日请医生来调治。煎药吃了好几剂,只有添病的,没有减病的。问他哪里不舒服,宝玉也不说出来。 直到贾妃的事情完毕,贾母惦记着宝玉,亲自到园里看视。贾母见了,便说:“我的儿,我想你怎么病了,所以过来看你。如今你依旧的模样,我放心了好些。” 宝玉并没有回答,只是嘻嘻的笑。贾母进屋坐下,问他的话,袭人教一句,他说一句,不像往常,真是一个傻子似的。贾母愈看愈疑:“我才进来看时,不见有什么病,如今仔细一瞧,这病果然不轻,竟是神魂失散的样子。到底是因什么引起的呢?” 王夫人知道事情难隐瞒,又瞧袭人怪可怜的样子,只有便依着宝玉先前的话,将那往南安王府里去听戏时丢了这块玉的话,悄悄的告诉了一遍。心里也彷徨的很,生恐贾母着急,并说:“现在派人在四下里找寻,求签问卦,都说在当铺里找,应该找得着。” 贾母听了,急得站起来,眼泪直流说道:“这件玉是如何丢的?妳们太不懂事了!” 王夫人知道贾母生气,叫袭人等人跪下,自己敛容低首:“恐怕老太太着急,所以不敢回答。” 贾母咳道:“这是宝玉的命根子。因为丢了,所以他才这么失魂丧魄。这还了得!况且这玉满城里都知道,谁捡了去,便叫妳们找得出来吗?” 贾母说:“我叫琏儿来,写出奖赏,悬在前日子经过的地方,便说,有人捡得送来的人,愿意送银一万两;如果有知人捡得,送信找到的人,送银五千两。如果真的有了,不吝惜银子。这么一找,少不得就找出来了。若是靠着我们家几个人找,就算找一辈子,也不能找到!” 贾母传话告诉贾琏,叫他速办去。贾母便叫人:“将宝玉的东西,都搬到我那里去,只派袭人、秋纹跟过来,其余的人仍留在园内看屋子。”宝玉听了,终不言语,只是傻笑。 贾母对王夫人说:“妳知道我的意思吗?我以为园里的人少,怡红院里的花树忽萎忽开,有些奇怪。仗着一块玉能除邪祟,如今此玉丢了,恐怕邪气易侵,所以我带他过来一块住。这几天也不用叫他出去,大夫来,就在这里看病吧。” 王夫人听了,便接口说:“老太太想的自然是。如今宝玉同着老太太住了,老太太福气大,不论什么都压得住了。” 贾母说:“什么福气?不过我屋子里干净些,经卷也多些,都可以念念佛经,定定心神。妳问宝玉,好不好?” 宝玉见问,只是笑。袭人叫他说好,宝玉也就说好。王夫人见了这般光景,未免落泪,因为在贾母这里,不敢出声。贾母知王夫人着急,便说道:“妳回去吧,这里有我调停他。” 贾政当晚回家,在车内听见人说:“人要发财,也容易的很。” 那个人问道:“怎么见得?” 这个人又说:“今日听见荣府里丢了什么哥的玉,贴着招帖,上头写着玉的大小式样颜色,说有人捡了送去,就给一万两银子,送信的还给五千两。” 贾政虽未听得如此真切,心里诧异,急忙赶回,便叫门上的人,问起那事来。门上的人禀道:“奴才也不知道,今天晌午,琏二爷传出老太太的话,叫人去贴帖,才知道的。” 贾政便叹气道:“家道该衰败,偏养这么一个孽障!这会大张晓谕的找玉,成何道理?” 说着,忙着走进里头去问王夫人。王夫人便一五一十的告诉。贾政知道是老太太的主意,又不敢违拗,只抱怨王夫人几句。又走出来,叫瞒着老太太,背地里揭了这个帖下来。岂知早已经有那些游手好闲的人揭了去了。 过了一些时候,竟然有人到荣府门上,声称送玉来。家内人们听见,喜欢的不得了,便说:“拿来,我给你回去。” 那人便从怀内掏出赏格来,指给门上人瞧:“这不是你府上的帖子吗?写明送玉来的给银一万两。二太爷,你们这会瞧我穷,回来我得了银子,就是个财主了。别这么爱理不理的!” 门上听他话来得硬,说道:“你到底给我瞧一瞧,我好给你回报。” 那人起初不肯,后来听人说得有理,便掏出那玉,托在掌中说:“这是不是?” 众家人只知有玉,也不常见,今日才看见这玉的模样。急忙跑到里头,抢头报似的。贾琏细问:“真不真?” 门上人口称:“亲眼见过,只是不给奴才,要见主子,一手交银,一手交玉。” 贾琏忙去禀知王夫人,即便回明贾母。贾母连声:“快叫琏儿请那人到书房内坐下,将玉取来一看,即便送银。” 贾琏请那人进来,用好言道谢:“要借这玉送到里头,本人见了,谢银分厘不少。” 那人只将一个红绸子包送过去,贾琏打开一看,可不是那一块晶莹美玉吗?贾琏看了半日,上面的字也彷佛认得出来,什么除邪崇。贾琏看了,喜之不胜,便叫家人伺候,忙忙的送给贾母、王夫人认去。 这会惊动了合家的人,都等着争看。凤姐见贾琏进来,便劈手夺去,不敢先看,送到贾母手里。贾琏笑道:“妳这么一点本事,还不叫我献功呢!” 贾母打开看时,只见那玉比先前昏暗了好些。一面用手擦拭,鸳鸯拿上眼镜来,戴着一瞧:“奇怪!这块玉倒是的,怎么里面的宝色都没有呢?” 王夫人看了一会,也认不出来,便叫凤姐过来看。凤姐看了说:“像倒是像,只是颜色不大对。不如叫宝兄弟自己一看,就知道了。” 袭人在旁,也看着未必是那一块,只是盼得的心急,也不敢说出不像来。凤姐于是从贾母手中接过来,同袭人拿来给宝玉瞧。这时宝玉正睡着才醒。凤姐告诉说︰“你的玉有了。” 宝玉睡眼朦胧,接在手里,也没瞧,便往地上一撂:“你们又来哄我了!”说着只是冷笑。 凤姐连忙拾起来:“这也奇了,怎么你没瞧就知道呢?”宝玉也不答,只管笑。 王夫人也进屋子里来了,见他这样,便说:“这不用说了。他那玉原是胎里带来的一种古怪东西,自然有他的道理。想来这个必是人见了帖了,照样做的。”大家此时恍然大悟。 811话:许配薛宝钗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贾琏在外间屋子里听见这话,便说道:“既然不是,快拿来给我去问问他,人家这样的事,他也敢来鬼混!” 贾母喝道:“琏儿,拿去给他,叫他走吧。那也是穷极了的人没有了法子,所以看见我们家有这样的事,他便想来赚几个钱。如今白白的花了钱,弄了这个东西,又叫我们认出来了。依我看,不要难为他,把这个玉还给他,说不是我们的,赏给他几两银子。外头的人知道了,才肯有信息送来。若是难为了这一个人,就算有真的,人家也不敢拿来。”贾琏答应走出去。 那个人还在等着,半天不见人出来,正在那里心发虚,只见贾琏气忿的走出来了,到了书房。那个人看见贾琏的气色不好,心里先发了虚,连忙站起来迎着。刚要说话,只见贾琏冷笑:“好大的胆子,我把你这个混账东西!这里是什么地方,你竟敢前来搞鬼!” 回头便问:“小厮们呢?” 外头轰雷一般,几个小厮齐声答应。贾琏说:“取绳子捆起他来!等老爷回来问明了,把他送到衙门里去。” 众小厮又一齐回答:“预备着了。”嘴里虽然如此说,却没有动手。那人吓得手足无措,见这般气势,知道难逃公道,只得跪下给贾琏碰头,口口声声只叫道:“老太爷别生气!是我一时穷极无奈,才想出这个不要脸的主意来。那玉是我借钱做的,我也不敢要了,只得孝敬府里的哥儿玩吧。”说完,又连连的磕头。 贾琏啐道:“你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我们府里哪里稀罕你的这个烂东西!” 正闹着,只见赖大进来,陪着笑向贾琏说:“二爷别生气了,他算个什么东西,饶了他,叫他滚出去吧。” 贾琏说:“实在可恶!” 赖大、贾琏作好作歹,众人在外头都说道:“胡涂狗党的!还不给二爷和赖大爷磕头!快快的滚吧,还在等窝心脚吗!” 那人赶忙磕了两个头,抱头鼠窜而去。从此街上闹动了:“贾宝玉弄出了假宝玉。” 贾母想了一想,说道:“姨太太那边,我亲自过去求她。蟠儿那里,我央求蝌儿去告诉他,说是要救宝玉的命,诸事将就,自然也是应该的。宝玉生病着,也不可教他成亲,只不过是冲冲喜。我们两家愿意,孩子们又有金玉的道理,婚是不用合的了。” “挑了个好日子,赶着挑个娶亲的日子,一切鼓乐不用,按照宫里的样子,用十二对提灯,一乘八人轿子抬了来,按照南边规矩拜了堂,一样坐床撒帐,可不是算娶亲了吗?宝丫头心里明白,是不用顾虑的。内又有袭人,也算是个妥妥当当的孩子,再有个明白人劝她,她又和宝丫头合的来。姨太太曾说:宝丫头的金锁也有个和尚说过,只等着有玉的便是婚姻。” 袭人心里想:“果然上头的眼力不错,这才配得上。若她来了,我可以卸了好些担子。但是这一位的心里只有一个林姑娘,幸亏他没有听见,若知道了,又不知道要闹到什么地步了。” 袭人想到这里,转喜为悲,心想:“这件事怎么才好?老太太、太太哪里知道他们心里的事?一时高兴,说给他知道,原想要他病好,若是他仍像以前的心事,初见林姑娘,便要摔玉砸玉;况且那年夏天在园里,把我当作林姑娘,说了好些的私心话;后来因为紫鹃说了句玩笑话,便哭得死去活来。若是如今和他说要娶宝姑娘,竟把林姑娘撂开,除非是他人事不知还可以,若稍微明白些,只怕不但不能冲喜,却是要催命了!我再不把话说明,那不是一害三个人了吗?” 袭人跟着王夫人到了后间,便跪下哭了。王夫人不知道何意,把手拉着她说:“好端端的,为什么跪下?有什么委屈,起来说吧。” 袭人说:“这话奴才是不该说的,这会儿因为没有法子了。” 王夫人说:“妳慢慢说。” 袭人:“宝玉的亲事,老太太已经定了宝姑娘了,自然是极好的一件事。只是奴才想着,太太看去,宝玉和宝姑娘好,还是和林姑娘好呢?” 王夫人:“宝玉和林姑娘好些。” 袭人:“不是好些。” 便将宝玉与黛玉这些光景一一的说了,还说:“这些事都是太太亲眼见到的,光是夏天的话,我从没敢和别人说。” 王夫人拉着袭人说:“我已经瞧出了几分,妳今日一说,更加是了。妳看宝玉的神情怎么样?” “如今宝玉若有人和他说话,他就笑,没人和他说话,他就睡。” “倒是这件事叫人怎么样呢?” “奴才说是说了,还得太太告诉老太太,想个万全的主意才好。” 王夫人便说:“既然这样,妳去干妳的,这时候满屋子的人,暂且不用提起,等我瞅空回明老太太,再作处理。”说着来到贾母的跟前。 贾母正在那里和凤姐商议,见王夫人进来,便问道:“袭人那丫头在说什么,这么鬼鬼祟祟的?” 王夫人趁机便将宝玉的心事细细回明贾母。贾母听了,半天没有言语,王夫人和凤姐也都不再说了。只见贾母叹道:“别的事都好说,林丫头倒没有什么。若宝玉真是这样,这可叫人为难了!” 只见凤姐想了一想:“难倒不难,只是我想了个主意,不知道姑妈肯不肯?” 王夫人说:“妳有主意,只管说给老太太听,大家娘儿们商量着罢了。” 凤姐说:“依我想,这件事只有一个掉包的法子。” 贾母问:“怎么掉包呢?” 凤姐:“如今不管宝兄弟明白不明白,大家吵嚷起来,说是老爷做主,将林姑娘许配了他,瞧他的神情怎么样?要是他全不管,这个包也就不用掉了;若是他有些喜欢的意思,这事却要大费周折了!” 王夫人问:“就算他喜欢,妳有怎么样办法呢?” 凤姐走到王夫人的耳边,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遍。王夫人点了几点头,笑了一笑:“也罢了。” 贾母便问:“妳娘儿两个捣蛋鬼,到底告诉我是怎么着手?” 凤姐恐怕贾母不懂,露泄了机关,便也向她的耳边轻轻的告诉了一遍。贾母果真一时不懂,凤姐笑着又说了几句。贾母笑道:“这么着手也好,只是苦了宝丫头了。倘若吵嚷出来,林丫头又怎么样呢?” 凤姐说:“这个话只说给宝玉听,外头一概不许提起,有谁知道呢?” 有一日,黛玉吃过早饭后,带着紫鹃到贾母这边来,一则请安,二则也为自己散散闷。走出了潇湘馆,走了几步,忽然想起忘了手绢,叫紫鹃回去取来,自己却慢慢的走着等她。刚走到沁芳桥山石的背后,也是当日与宝玉葬花之处,忽听一个人呜呜咽咽在那里哭。 黛玉煞住脚听时,又听不出是谁的声音,也听不出哭着叨叨的是些什么话。心里甚是疑惑,便慢慢的走去。走到了跟前,却看见一个浓眉大眼的丫头在那里哭了。 黛玉未见到她时,还只是怀疑府里这些大丫头有什么说不出的心事,所以来这里发泄发泄;等到见了这个丫头,却又好笑,想到:“这种蠢货,是什么情种呢?自然是那屋子里作粗活的丫头,受了大女孩的气了。” 仔细瞧了一瞧,却不认得。那丫头见黛玉来了,便也不敢再哭,站起来擦拭眼泪。黛玉问道:“妳好好的为什么在这里伤心?” 那丫头听了这话,又流泪说道:“林姑娘,妳评评这个理。她们说话,我又不知道,我就说错了一句话,我姐姐也不犯就打我呀!” 黛玉听了,不懂得她说的是什么,笑着问:“妳姐姐是哪一个?” 那丫头说:“就是珍珠姐姐。” 黛玉听了,才知道她是贾母屋子里的,又问道:“妳叫什么?” 那丫头说:“我叫傻大姐。” 黛玉笑了一笑,又问:“妳姐姐为什么打妳?你说错了什么话呢?” 那丫头说:“为什么呢?就是为了我们宝二爷娶宝姑娘的事情。” 黛玉听了这一句,如同一个疾雷,心头乱跳。略定了定神,便叫了这丫头:“妳跟着我这里来。” 那丫头跟着黛玉到那畸角上葬桃花的去处,那里安静。黛玉问道:“宝二爷娶宝姑娘,她为什么打妳呢?” 傻大姐说:“我们老太太和太太、二奶奶商量了,因为我们老爷要起身,说就赶着跟姨太太商量,把宝姑娘娶过来。头一宗,给宝二爷冲什么喜;第二宗……” 说到这里,又看着黛玉笑了一笑,才说道:“赶着办了,还要给林姑娘找婆婆家了。” 黛玉已经听呆了,这丫头只管说:“我又不知道她们怎么商量的,不叫人吵嚷,怕宝姑娘听见害臊。我白和宝二爷屋子里的袭人姐姐说了一句:我们以后更热闹了,又是宝姑娘,又是宝二奶奶,这可要怎么叫呢?林姑娘,妳说我这话害着珍珠姐姐什么了吗?她走过来就打了我一个嘴巴,说我胡说,不遵守上头的话,要撵出我去。我知道上头为什么不叫言语呢?你们又没告诉我,就打我!”说着,又哭起来。 黛玉此时的心里竟是油儿、酱儿、糖儿、醋儿倒在一处的一般,甜、苦、酸、咸,竟说不上什么味道来了。停了一会儿,颤抖的说道:“妳别胡说了,妳再胡说,叫人听见,又要打妳了,妳去吧。” 812话:宝玉订亲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林黛玉要回潇湘馆去,身子竟如有千百斤重,两只脚却像是踩着棉花一般,已经软了,只有一步一步慢慢的走来。走了半天,还没走到沁芳桥畔。原来脚软了,走的慢,而且又迷迷痴痴的,随着脚从那边绕过来,更添了两箭地的路。 刚走到沁芳桥畔,却又不知不觉的顺着堤往回走。紫鹃取了手绢过来,却不见黛玉。正在那里看的时候,只见黛玉脸色雪白,身子恍恍荡荡的,眼睛也直直的,在那里东转西转。又见一个丫头往前头走了,离的远,也看不出是哪一个。 心中惊疑不定,只得赶过来,轻轻的问道:“姑娘怎么又回去呢?是要往哪里走呢?” 黛玉只有模糊的听见,随口应道:“我去问问宝玉。” 紫鹃听了,摸不着头脑,只得搀扶着她到贾母这边来。黛玉走到贾母的门口,心里微觉得明晰,回头看见紫鹃搀扶着自己,便站住了问道:“妳来这里作什么?” 紫鹃陪笑:“我拿了手绢来了,看见姑娘在桥的那边,我赶过来问姑娘,姑娘没有理会。” 黛玉笑道:“我打量妳来瞧宝二爷,不然怎么往这里走呢?” 紫鹃见她心里迷惑,便知道黛玉必定是听见那丫头说什么话了,只有点头微笑而已。只是心里怕她见了宝玉,那一个已经是疯疯傻傻的,这一个又这样恍恍惚惚的,一时说出些不大体统的话来,该如何是好?心里虽然如此想,却也不敢违拗,只得搀扶她进去。 林黛玉却又奇怪了,这时不像先前那样软了,也不用紫鹃打帘子,自己掀起帘子走进来,却是寂然无声。因为贾母在屋子里睡午觉,丫头们也有去玩的,也有打盹的,也有在那里伺候老太太的。倒是袭人听见帘子响,从屋子里出来一看,见是黛玉,便说道:“姑娘屋子里坐吧。” 黛玉笑着:“宝二爷在家吗?” 袭人不知底细,刚要答话,只见紫鹃在黛玉身后和她努嘴,指着黛玉,又摇摇手。袭人不了解何意,也不敢言语。黛玉却也不理会,自己走进房来,看见宝玉在那里坐着,也不起来让坐,只是瞅着嘻嘻的傻笑。黛玉自己坐下,却也瞅着宝玉笑。两个人也不问好,也不说话,也无推让,只管对着脸傻笑起来。袭人看见这番光景,心里没有主意,只是没有法子。 忽然听着黛玉说道:“宝玉,你是什么病呢?” 宝玉笑道:“我为林姑娘病了。” 袭人、紫鹃两个人吓得面目改色,连忙用言语岔开。两个人却又不答话,仍旧傻笑起来。袭人见了这样,知道黛玉此时心中迷惑不减于宝玉,因此悄和紫鹃说道:“姑娘才好了,我叫秋纹妹妹和妳搀回姑娘,回去歇歇吧。” 回头向秋纹说:“妳和紫鹃姐姐送林姑娘回去吧,妳可别胡乱说话。” 秋纹笑着,也不说话,便和紫鹃搀扶起黛玉。黛玉也就起来,看着宝玉只管笑,只管点头。紫鹃又催说︰“姑娘,回家去歇歇吧。” 黛玉说:“可不是?我这就是回去的时候了。” 说着便回身笑着出来了,仍旧不用丫头们搀扶,自己却走得比往常飞快。紫鹃、秋纹后面赶忙跟着走。黛玉出了贾母的院门,只管一直走去。紫鹃连忙搀住,叫道:“姑娘,往这边来。” 黛玉仍是笑着,随了往潇湘馆来。离门口不远,紫鹃说:“阿弥陀佛,可到了家了!” 只这一句话没说完,只见黛玉身子往前一栽,哇的一声,一口血直吐出来,几乎晕倒,幸亏紫鹃和秋纹两个人挽扶着黛玉进到屋里来。秋纹离去后,紫鹃、雪雁守着,见她渐渐苏醒过来,问紫鹃说:“妳们守着哭什么?” 紫鹃见她说话明白,倒放了心了:“姑娘刚才从老太太那边回来,身上觉着不太好,吓得我们没有了主意,所以哭了。” 黛玉笑道:“我哪里就能够死呢?”这一句话没说完,又喘成一处。 原来黛玉今日听到宝玉、宝钗的事情,这本来是她数年的心病,一时急怒,所以迷惑了本性。及到回来吐了这一口血,心中却渐渐的明白过来,脑子的事一字也不记得了。这会儿见紫鹃哭,才模糊想起傻大姐的话来。此时反而不伤心,唯求速死,以完此债。这里紫鹃、雪雁只得守着,想要告诉人去,又怕像上次招得凤姐说她们失惊大怪的。 秋纹回去后,神情慌张,正值贾母午觉睡醒,看见这般光景,便问:“怎么呢?” 秋纹吓得连忙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贾母大惊:“这还了得?” 连忙派人叫王夫人、凤姐过来,告诉了她们婆媳两个。凤姐说:“我都吩咐了,这是什么人走了风呢?这不更是一件难事了吗?” 贾母说:“且别管那些,先去瞧瞧,是怎么样呢?” 说着便起身带着王夫人、凤姐等过来看视。看见黛玉脸色如雪,并无一点血色,神气昏沉,气息微细。半日又咳嗽了一阵,丫头递了痰盒,吐出都是痰中带血的。 大家都慌了。只见黛玉微微睁眼,看见贾母在她旁边,便喘吁吁的说:“老太太,妳白疼了我了!” 贾母一闻此言,十分难受:“好孩子,妳好好休养,不怕的!” 黛玉微微一笑,把眼睛又闭上了。外面丫头进来回凤姐说:“大夫来了。” 贾母看黛玉神气不好,便出来告诉凤姐:“我看这孩子的病,不是我咒她,只怕难好。妳们也该替她预备预备,冲一冲。或许好了,岂不是大家省心?就是怎么样,也不至于临时忙乱。我们家里这两天正有事了。” 凤姐答应了,贾母又问了紫鹃一回,到底不知是那个说的。贾母心里只是纳闷说:“孩子们在一处玩,好些是有的。我心里疼她,若是她心里有别的想法,成了什么人了呢?我可是白疼了她,你们说了,我倒有些不放心。” 回到房中,又叫袭人来问。袭人仍将前日回王夫人的话跟刚才黛玉的光景叙述了一遍。 贾母说:“我方才看她还不至于胡涂,这个道理我就不明白了。我们这种人家,别的事自然没有,心病也是断断有不得的。林丫头若不是这个病,我花多少钱都舍得;若是这个病,不但治不好,我也没心情了。” 凤姐说:“林妹妹的事,老太太倒不必挂心,横竖有她二哥哥天天和大夫瞧看。倒是姑妈那边的事要紧,今日早起,听见说,房子不差什么就妥当了。竟是老太太、太太到姑妈那边,我也跟了去,商量商量。就只一件,姑妈家里有宝妹妹在那里,难以说话,不如索性请姑妈晚上过来,我们一夜都说结了,就好办了。” 贾母、王夫人都说:“妳说的是。今日晚了,明日饭后,我们就过去。” 隔天凤姐吃了早饭过来,便要试试宝玉,走进里间说道:“宝兄弟大喜事!老爷已经选择了吉日,要给你娶亲了,你喜欢不喜欢?” 宝玉听了,只管看着凤姐笑,微微的点点头。凤姐笑道:“给你娶林妹妹过来,好不好?” 宝玉却大笑起来。凤姐看着,也断不透他是明白是胡涂,又问道:“老爷说,你好了才给你娶林妹妹;若还是这么傻,便不给你娶了。” 宝玉忽然正色说:“我不傻,妳才傻了。” 说着便站起来说:“我去瞧瞧林妹妹,叫她放心。” 凤姐忙着扶住了:“林妹妹早知道了。她如今要做新媳妇了,自然害羞,不肯见你的。” 宝玉说:“娶过来,她到底见我不见?” 凤姐又好笑,又忙着,心里想:“袭人的话不差。提了林妹妹,虽然说仍旧说些疯话,却觉得明白些。若真明白了,将来不是林妹妹,打破了这个灯虎,那饥荒才难打了!” 便忍笑着说道:“你好好的便见你,若是疯疯颠颠的,她就不见你了。” 宝玉说:“我有一个心,之前已经交给林妹妹了。她要过来,横竖给我带来,还放在我肚子里头。” 凤姐听着竟是疯话,便出来看着贾母笑。贾母听了,又是笑又是疼,便说道:“我早听见了。如今且不用理他,叫袭人好好的安慰他。我们走吧。” 薛姨妈见过了贾母,来到王夫人屋里,薛姨妈问道:“刚才我到老太太那里,宝哥出来请安,还好好的,只不过略瘦些,没有妳们说得那么厉害?” 凤姐说:“其实也不怎么样,只是老太太悬心。头一件看着宝兄弟成了家,也放心;二则也给宝兄弟冲冲喜,借着大妹妹的金琐压压邪气,只怕就好了。” 薛姨妈心里也愿意,只是顾虑着宝钗委屈,便说:“也使得,只是大家还要从长计议才好。” 王夫人便按着凤姐的话和薛姨妈说:“姨太太这会儿家里没人,不如把嫁装一概免了。明日就打发蝌儿去告诉蟠儿,一边这里过门,一边给他想法子解决官司。姨太太既然答应了亲事,娶过来,早一天,大家早放心一天。” 正说着,只见贾母差鸳鸯过来等候讯信。薛姨妈虽然恐怕宝钗委屈,然而也没有法子,又见这般光景,只得满口应承。鸳鸯回去回报了贾母,贾母也甚欢喜,又叫鸳鸯过来求薛姨妈和宝钗说明缘故,不叫她受委屈。薛姨妈也答应了,便议定凤姐夫妇作媒人。 隔天,薛姨妈回家,细细的告诉了宝钗:“我已经答应了。” 宝钗始终低头不语,后来便掉下眼泪。薛姨妈好言劝慰,解释了好些话,宝钗回到房内。 813话:偷梁换柱 1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林黛玉虽然服了药,但病情日重一日。紫鹃在旁边苦劝:“事情到了如今,不得不说了。姑娘的心事,我们也都知道。至于意外的事,再也没有的。姑娘不信,只好拿宝玉的身子说起,这样的大病,怎么成亲呢?姑娘别听瞎话,自己安心保重才好。” 黛玉微笑一笑,也不答话,又咳嗽了数声,吐出好些血来。紫鹃看去,只有奄奄一息,明知劝不过来,只有守着流泪,天天三四趟去告诉贾母。鸳鸯猜想贾母近日疼黛玉的心变差了些,所以不常去。况且贾母这几天的心都在宝钗、宝玉的身上,黛玉的事也不大提起,只有请太医调治罢了。 黛玉以前病着,从贾母直到姊妹的下人们,常来问候。今日贾府中上下人等都不过来了,连一个问的人都没有,睁开眼,只有紫鹃一人。自料万无生机,挣扎着向紫鹃说道:“妹妹,妳是我最知心的人,虽然是老太太派妳服侍我这几年,我拿妳就当作我的亲妹妹。”说到这里,气又接不上来。 紫鹃听了,一阵心酸,哭得说不出话来。黛玉一面喘,一面说道:“紫鹃妹妹,我躺着不受用,妳扶起我来靠着坐坐才好。” 紫鹃说:“姑娘的身子不太好,起来又要抖着了。” 黛玉听了,闭上眼不说话。一会儿又要起来,紫鹃没有法子,只有和雪雁把她扶起,两边用软枕靠住,自己却倚在旁边。 黛玉那里坐得住,下身自觉硌的疼,狠命的撑着。叫雪雁过来说:“我的诗本子……”说着又喘。 雪雁料定是要她前日所整理的诗稿,找来送到黛玉的面前。黛玉点点头,又抬眼看那个箱子。雪雁不解,只是发怔。黛玉气的两眼直瞪,又咳嗽起来,又吐了一口血。雪雁连忙回身取了水来,黛玉漱口了,吐在盒内。紫鹃用手绢给她擦了嘴。黛玉便拿着手绢指着箱子,又喘成一处,说不上来,闭了眼。 紫鹃说:“姑娘歪着吧。” 黛玉摇摇头,紫鹃料定是要手绢,便叫雪雁开箱,拿出一块白绫手绢来。黛玉瞧了,撂在一边,使劲说道:“有字的!” 紫鹃这时才明白过来,要那块题诗的旧手帕,只得叫雪雁拿出来,递给黛玉。紫鹃劝说:“姑娘歇歇吧,何苦又劳神,等好了再瞧吧。” 只见黛玉接到手里,也不瞧诗,挣扎着伸出那只手来,狠命的撕那手绢,却是只有打颤的份,哪里撕得动。紫鹃早已知道她是恨宝玉,却也不敢说破,只说:“姑娘何苦自己又生气呢!” 黛玉点点头,收在袖里,便叫雪雁点灯。雪雁答应,连忙点上灯来。黛玉瞧瞧,又闭了眼坐着,喘了一会儿,又说:“笼上火盆。” 紫鹃看着她冷,说道:“姑娘躺下,多盖一件吧,那炭气只怕抵不住。” 黛玉又摇头,雪雁只得笼上,搁在地下火盆架上。黛玉点头,意思叫挪到炕上来。雪雁只得端上来,出去拿那张火盆炕桌。黛玉却又把身子欠起,紫鹃只得两只手来扶着她。黛玉这时才将刚才的手绢拿在手中,看着那火,点了点头,往火上一丢。紫鹃吓了一跳,想要抢的时候,两只手却不敢动。雪雁又出去拿火盆桌子,此时手绢已经烧着了。 紫鹃劝道:“姑娘,这是怎么说呢?” 黛玉只是不听闻,回手又把那诗稿拿起来,瞧了瞧,又丢下了。紫鹃怕她也要烧,连忙将身子倚住黛玉,腾出手来拿时,黛玉又拾起,丢在火上。此时紫鹃却勾不着。雪雁正拿进桌子来,看见黛玉一丢,不知道是何物,赶忙抢时,那纸沾火就着火了,如何能够等待,早已经烧起来了。 雪雁也顾不得烧手,从火里抓起来,撂在地下乱踩,却已经烧得所剩无几了。黛玉把眼睛一闭,往后一仰,几乎把紫鹃压倒。紫鹃连忙叫雪雁上来,将黛玉扶着放倒,心里突突的乱跳。想要叫人时,天又晚了;想要不叫人时,自己与雪雁和鹦哥等几个小丫头,又怕一时有什么原故,好不容易熬了一夜。 到了隔天早起,觉得黛玉缓和了一点。饭后,忽然又嗽又吐,又紧张了起来。紫鹃看着不好了,连忙将雪雁等人都叫进来看守,自己却去回报贾母。哪知道到了贾母的上房,静悄悄的,只有两三个老妈妈和几个做粗活的丫头在那里看着屋子。紫鹃问:“老太太呢?” 那些人都说不知道。紫鹃听到这话感到诧异,于是到宝玉屋里去看,竟然也没有人。于是问屋里的丫头,也说不知道。紫鹃已知道十之八九:“这些人怎么这样狠毒冷淡!” 又想到黛玉这几天竟然连一个人询问的也没有,越想越悲,索性激起一腔闷气来,一扭身,便出来了。自己想了一想:“今日倒要看看宝玉是何状态?看他见了我怎么样过得去?那一年我说了一句谎话,他就急病了。今日竟然公然做出这件事来!可见天下男子的心真的是冰寒雪冷,令人咬牙切齿!” 一面走一面想,早已经来到了怡红院。只见院门虚掩,里面却又寂静的很。紫鹃忽然想到:“他要娶亲,自然是有新屋子的,但不知他这新屋子在何处?” 正在那里徘徊瞻顾,看见墨雨飞跑,紫鹃便叫住她。墨雨过来笑嘻嘻的说:“姐姐在这里做什么呢?” 紫鹃说:“我听见宝二爷娶亲,我是来看看热闹的,谁知道不在这里,也不知道是几时?” 墨雨悄悄的说:“我这话只告诉姐姐,妳可别告诉雪雁她们。上头吩咐了,连妳们都不给知道了。就是今日夜里娶,哪里是在这里,老爷派琏二爷另外收拾了房子了。” 说着,又问:“姐姐有什么事吗?” 紫鹃说:“没什么事,妳去吧。” 墨雨仍旧飞跑去了,紫鹃自己也发了一回呆,忽然想起黛玉来,这时候还不知道是死是活。两眼泪汪汪的,咬着牙,发狠说:“宝玉!我看她明天死了,你算是躲得过不见了吗?你过了你那如心如意的事,拿什么脸来见我?”一面哭一面走,呜呜咽咽的回去了。 还未到潇湘馆,只见两个小丫头在门里往外探头探脑的,一眼看见紫鹃,一个便嚷道:“那不是紫鹃姐姐来了吗?” 紫鹃知道不好了,连忙摆手要不叫嚷,赶忙进去看时,只见黛玉肝火上炎,两颧红赤。紫鹃觉得不妥,叫了黛玉的奶妈王奶奶来,一看,她便大哭了起来。紫鹃因为王奶妈有些年纪,可以仗个胆,谁知道竟然是个没主意的人,反而把紫鹃弄得心里七上八下。忽然想起一个人来,便命令小丫头急忙去请。你知道是谁吗?原来紫鹃想起李宫裁是个孀居,今日宝玉结亲,她自然回避。况且园中的事情,向来是李纨料理,所以打发人去请她。 李纨正在那里给贾兰改诗,冒冒失失的见一个丫头进来回说:“大奶奶,只怕林姑娘好不了,那里都在哭了!” 李纨听了,吓了一大跳,也来不及问了,连忙站起身来便走,素云、碧月跟着,一头走着,一头落泪,想着:“姐妹在一处一场,她那容貌才情,真是寡二少双,只有青女、素娥可以彷佛一二,竟这样小小的年纪就作了北邙乡女!偏偏凤姐想出一条偷梁换柱之计,自己也不好过来潇湘馆,竟未能尽姊妹之情。真的是可怜可叹啊!” 一头想着,已经走到潇湘馆的门口。里面却又寂然无声,李纨倒慌起来:“想来必是已经死了,都哭过了。那衣衾不知装裹妥当了没有?”连忙三步两步走进屋子里来。 里间门口一个小丫头已经看见,便说:“大奶奶来了。” 紫鹃忙着往外走,和李纨走了个对脸。李纨忙问:“怎么样?” 紫鹃想要说话的时候,只有喉中哽咽的份,却一字说不出,眼泪像断线珍珠一般,只将一只手回过去指着黛玉。李纨看了紫鹃这般光景,更觉得心酸,也不再问,连忙走过来看时,黛玉已经不能言语。李纨轻轻叫了两声,黛玉却还微微的开眼,似乎有知觉的样子,但只是眼皮嘴唇微有动意,口内尚有出入的气息,却要一句话一点泪,也没有了。 李纨回身,见紫鹃不在,便问雪雁。雪雁说:“她在外头屋里。” 李纨连忙出来,只见紫鹃在外间空床上躺着,颜色青黄,闭了眼,只管流泪,那鼻涕眼泪把一个砌花锦边的褥子已经湿了一大片。李纨连忙唤她,紫鹃才慢慢的睁开眼,欠起身来。 李纨说:“傻丫头,这是什么时候,只顾哭妳的!林姑娘的衣衾,还不拿出来给她换上,还要等多久呢?难道她一个女孩儿家,妳还叫她赤身露体,精光着去吗?” 紫鹃听了这句话,一发止不住的痛哭起来。李纨一面也哭,一面着急,一面拭泪,一面拍着紫鹃的肩膀说:“好孩子,妳把我的心都哭乱了,快着收拾她的东西吧,再迟一会儿就不得了了。” 正闹着,外边一个人慌慌张张跑进来,倒把李纨吓了一跳。看时,却是平儿跑进来,看见这样,只是呆磕磕的发怔。李纨说:“妳这会儿不在那边,做什么来呢?”说着,林之孝也进来了。 平儿说:“奶奶不放心,叫来瞧瞧。既然有大奶奶在这里,我们奶奶就只顾那一头了。” 李纨点点头儿,平儿说:“我也要见见林姑娘。” 说着一面往里面走,一面早已经流下泪来。李纨和林之孝说:“妳来的正好,快出去瞧瞧,告诉管事预备林姑娘的后事。妥当了,叫他来回我,不用到那边去了。” 林之孝答应了,还站着。李纨问:“还有什么话吗?” 林之孝说:“刚才二奶奶和老太太商量了,那边要用紫鹃姑娘使唤使唤了。” 李纨还未回答,只见紫鹃说:“林奶奶,妳先请回吧!等人死了,我们自然会出去的,哪里用这么……” 说到这里,却又不好说了,又改口说道:“况且我们在这里守着病人,身上也不洁净。林姑娘还有气了,不时的叫我。” 李纨在旁边解说:“这林姑娘和这丫头也是前世的缘,倒是雪雁是她南边带来的,她倒不理会。唯有紫鹃,我看她两个一时也离不开。” 林之孝听了紫鹃的话,未免不受用,被李纨这番一说,却也没的说,又见紫鹃哭得泪人一般,只好瞅着她微微的笑:“紫鹃姑娘这些闲话倒不要紧,只是她却说得,我可要怎么回老太太呢?况且这话要告诉二奶奶吗?” 814话:偷梁换柱 2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平儿擦着眼泪出来说:“告诉二奶奶什么事?” 林之孝将方才的话说了一遍。平儿低了一回头,说:“这样吧,就叫雪姑娘去吧。” 李纨说:“她行吗?” 平儿走到李纨耳边说了几句,李纨点点头说:“既然这样,就叫雪雁过去也是一样的。” 林之孝问平儿:“雪姑娘行吗?” 平儿:“行,都是一样的。” “那么姑娘就快叫雪姑娘跟了我去。我先去回复老太太和二奶奶,这可是大奶奶和姑娘的主意,回来姑娘再各自回复二奶奶。” “是的。妳这么大年纪,连这么点事都还不行吗?” “不是不行,这件事老太太和二奶奶交办的,我们都不能很明白;再说又有大奶奶和平姑娘了。” 平儿叫了雪雁出来,原来雪雁因为这几天嫌她小孩子懂得什么,便也就心情冷淡了;况且听到是老太太和二奶奶叫的,也不敢不去,连忙收拾了。平儿叫她换上了新衣服,跟着林之孝离去。随后平儿又和李纨说了几句话,平儿答应着出来,转了个弯,看见林之孝带着雪雁在前头走着,赶忙叫住:“我带了她去吧,妳先告诉林大爷办林姑娘的东西去吧,奶奶那里我替妳回复就是了。” 林之孝答应了,平儿带雪雁到新房子里,雪雁看见这般光景,想起她家姑娘,也未免伤心,只是在贾母、凤姐跟前不敢显露出。又想道:“也不知道用我作什么?我且瞧瞧。宝玉一家和我们姑娘好的时候蜜里调油,这时候不见面了,也不知道是真病假病。怕我们姑娘不依,他假装说丢了玉,装出傻子的样子来,叫我们姑娘寒心,他好娶宝姑娘。我倒看看他去,看他见了我傻不傻,难不成在今天这个日子还装傻吗?” 一面想着,已经溜到里间屋子门口,偷偷的瞧。这时候宝玉虽然因为失玉昏愦,但听见要娶黛玉为妻,真的是从古至今、天上人间、第一件畅心满意的事了,身子顿时觉得健旺起来,只不过不像从前那般的灵活,所以说凤姐的妙计,是百发百中,他巴不得立即见到黛玉。盼到今日完婚,真的是乐得手舞足蹈,虽然有几句傻话,却与生病时的光景大相悬绝了。雪雁看了,又是生气,又是伤心,她哪里晓得宝玉的心事呢? 宝玉叫袭人快快给他换上新装,他坐在王夫人的屋子里,看见凤姐、尤氏忙忙碌碌,总盼不到吉时,只管问袭人:“林妹妹从园里来,为什么这么费事,还不赶快来?” 袭人忍着笑:“时辰到了就来。” 又听见凤姐与王夫人说:“虽然有服仪,外头不用鼓乐,我们南边规矩要拜堂的,冷冷清清使不得。我叫了家里学过音乐、管过戏子的那些女人来吹打,热闹些。” 王夫人点头说:“使得。” 大轿从大门进来,家里细乐迎了出去,十二对宫灯排着进来,倒也新鲜雅致。傧相请了新人出轿,宝玉看见新人蒙着盖头,喜娘披着红,扶着。下首扶着新人的,你知道是谁吗?原来就是雪雁。 宝玉看见雪雁,心想:“为何紫鹃不来,倒是她呢?” 又想道:“是了,雪雁原是她南边家里带来的,紫鹃仍是我们家的,自然不必带来。” 因此见到了雪雁竟如见到了黛玉的一般欢喜。傧相赞礼,拜了天地,请出贾母受了四拜,送入洞房。新人坐了床,宝玉便要揭起盖头,凤姐早已经防备,故意请贾母、王夫人进去照应。 宝玉此时到底有些傻气,便走到新人跟前说道:“妹妹身子好了吗?好些天不见了,盖这头盖做什么?” 想要揭去头盖,反而把贾母急出一身冷汗来。宝玉又转念一想:“林妹妹是爱生气的,不可造次。” 又歇了一歇,仍是按捺不住,只有上前揭了头盖,喜娘接去盖头。雪雁走开,莺儿上来伺候。宝玉睁眼一看,好像是薛宝钗,心里不信,自己一手持灯,一手擦眼,一看,可不是薛宝钗吗? 只见她盛妆艳服,丰肩耎体,鬟低鬓弹,眼瞬息微。真是荷粉露垂,杏花烟润了。宝玉发了一回怔,又见莺儿站在旁边,不见了雪雁。宝玉此时心无主意,自己反以为是在梦中,呆呆的只管站着。众人接过灯去,扶了宝玉,仍旧坐下,两眼直视,半语全无。贾母恐怕他是病发,亲自扶他上床。凤姐、尤氏请了宝钗进入里间床上坐下,宝钗此时自然是低头不语。 宝玉定了一回神,看见贾母、王夫人坐在那边,便轻轻的叫袭人说:“我是在那里呢?这不是做梦吗?” 袭人说:“你今天好日子,什么梦不梦的胡说?” 宝玉悄悄的拿手指着说:“坐在那里这一位美人是谁?” 袭人握了自己的嘴,笑的说不出话来,歇了半日才说道:“是新娶的二奶奶。” 众人也都回过头去,忍不住的笑。宝玉又说:“好胡涂!妳说,二奶奶到底是谁?” 袭人说:“宝姑娘。” “林姑娘呢?” “老太太作主娶的是宝姑娘,怎么胡说起林姑娘来呢?” “我刚才看见林姑娘了,还有雪雁了,怎么说没有了。妳们这都是开什么玩笑呢?” 凤姐便走上来,轻轻的说道:“宝姑娘在屋里坐着了,别胡说,回来得罪了她,老太太不依的。” 宝玉听了,这会儿胡涂更加厉害了。本来原有昏愦的病,加上今夜神出鬼没,更叫他不得主意,便也不顾别的了,口口声声只要找林妹妹去。贾母等人上前安慰,无奈他只是不懂。又有宝钗在内,又不好明说。 知道宝玉旧病复发,也不讲明,只有满屋子里点起安息香来,定住他的神魂,扶他睡下。众人鸦雀无声,停了片刻。宝玉便昏沉睡去,贾母才略略放心,只好坐以待旦,叫凤姐去请宝钗安歇。宝钗置若罔闻,也只有和衣在内暂歇。 宝玉觉得头昏脑闷,懒得动弹,连饭也没有吃,便昏沉睡去。仍旧延医诊治,服药不效,索性连人也认不明白了。大家扶着他坐起来,还是像个好人。一连闹了几天。那一天恰好是回九之期,若不过去,薛姨妈脸上过不去;若说去了,宝玉这般光景怎么得了? 贾母明知道是因为黛玉而引起的,想要告诉明白,又恐怕气急生变;宝钗是新媳妇,又难劝慰,必须姨妈过来才好;若不回九,姨妈难免责怪。 便与王夫人、凤姐商议:“我看宝玉竟是魂不守舍。起动是不怕的,用两乘小轿,叫人扶着,从园里过去,应了回九的吉期,以后请姨妈过来安慰宝钗,我们一心一意的治疗宝玉,可不是两全其美?” 王夫人答应了,即刻预备。幸亏宝钗是新媳妇,宝玉是个疯傻的,由人掇弄过去了。宝钗也明知其事,心里只怨母亲办事胡涂,事已至此,不肯多言。薛姨妈看见宝玉这般光景,心里懊悔,只有草草完事。 到家了,宝玉越加沉重,隔天连坐起都不能了。病情日重一日,甚至汤水不进,薛姨妈等人忙了手脚,各处遍请名医,皆不知道病源。只有城外破寺中住着一个穷医生,姓毕别号知庵的,诊得病源是悲喜激射,冷暖失调,饮食失时,忧忿滞中,正气壅闭,此乃内伤外感之症。 于是度量用药,到晚间服用了,二更之后,果然醒省些人事,便要水喝。贾母、王夫人才放了心,请了薛姨妈带了宝钗,都到贾母那里,暂且歇息。 宝玉片刻清楚,房中只有袭人,叫唤袭人到跟前,拉着手哭道:“我问妳,宝姐姐怎么来的呢?我记得我娶了林妹妹过来,怎么变成了宝姐姐呢?她为什么霸占住在这里?我要说呢,又恐怕得罪了她。妳们听见林妹妹哭得怎么样了呢?” 袭人不敢明说,只有说道:“林姑娘病了。” 宝玉说:“我去瞧瞧她。” 说着要起来,岂知连日饮食不进,身子那能动转,便哭道:“我有一句心里的话,只求妳回明老太太,横竖林妹妹也是要死的,我如今也不能保,不如腾一处空房子,趁早将我和林妹妹两个抬在那里,也好一处医治服侍。妳依我这话,不枉了这几年的情份。”袭人听了这些话,便哭的哽嗓气噎。 宝钗恰好同莺儿过来,也听见了,便说道:“你放着病不保养,何苦说这些不吉利的话?老太太才安慰了些,你又生出事来。老太太一生疼你一个,如今八十多岁的人了,虽不图你的封诰,将来你成了人,老太太也看着乐一天,也不枉了老人家的苦心。若是半途死了,老太太将来怎么样呢?我虽是命薄,也不至于此。根据这三件事看来,你便要死,天也不容你死的,所以你是不得死的。只管安稳着,修养个四五天后,风邪散了,太和正气一足,自然这些邪病都没有了。” 宝玉听了,竟是无言可答,半晌,才嘻嘻的笑道:“妳是好些时不和我说话的,这会儿说这些大道理的话给谁听?” 宝钗听了这话,便又说道:“实话告诉你吧,那两天你不知人事的时候,林妹妹已经亡故了。” 宝玉忽然坐起来,大声诧异:“果真死了吗?” 宝钗说:“果真死了,岂有红口白舌咒人死的呢?老太太、太太知道你们相爱,你听见她死了,自然你也要死,所以不肯告诉你!” 815话:黛玉之死 - 不死贱男 - 雲中龍 宝玉听了,不禁放声大哭,倒在床上,忽然眼前漆黑,分不清方向,心中正当恍惚,只见眼前好像有人走过来。宝玉茫然问道:“请问这里是何处?” 那人说:“这里是阴间黄泉路,你的寿命未终了,何故来到此地?” 宝玉说:“我听说有一个友人已死,所以寻访到此地,不知觉的就陷入迷途之中。” 那人问:“你的友人是谁?” 宝玉:“姑苏林黛玉。” 那人冷笑:“林黛玉生不同人,死不同鬼,无魂无魄,何处寻访?凡人的魂魄,聚而成形,散而为气,生前聚之,死则散焉。常人尚无可寻访,何况是林黛玉呢?你快回去吧。” 宝玉听了,呆了半晌:“既然死者的魂魄散去,又为何有这个阴司呢?” 那人冷笑:“阴司说有便有,说无就无。都是世俗的生死之说,以警告世人,上天愤怒愚人,有不守分安常,有生禄未终,自行夭折;有嗜**,尚气逞凶,无故自陨的人,所以设置此地狱,囚禁他们的魂魄,承受无边的痛苦,以偿还生前的罪孽。你要找的林黛玉,已经归于太虚幻境,你若有心寻访,潜心修养,自然可以相见。” 那人说完,从袖中取出了一颗石子,向宝玉的心口掷来。宝玉听了这话,又被这石子打中心窝,吓得立即想要回家,只恨迷失了道路。正在踌躇之间,忽然听见那边有人叫唤他。回头看的时候,不是别人,正是贾母、王夫人、宝钗、袭人等人围绕哭泣叫唤着。 自己仍旧躺在床上,见案上红灯,窗前皓月,依然锦绣丛中,繁华世界。定神一想,原来竟是一场大梦。浑身冷汗,觉得内心清爽。仔细一想,真正无可奈何,只不过长叹数声而已。 薛宝钗早知道黛玉已死,因为贾母不许众人告诉贾宝玉知道,恐添病难治。自己却深知宝玉的病实在是因为林黛玉而起,丢失玉则是其次,所以趁势说明,使他一痛决绝,神魂归一,才可以治疗。贾母、王夫人不知道宝钗的用意,深怪她造次。 后来见宝玉醒了过来,才放心。立即到外书房请毕大夫进来诊视,那大夫进来诊了脉,便说:“奇怪?这回脉象沉静,神安郁散,明日进饮调理的药,就可以转好了。” 袭人起初深怨宝钗不应该告诉宝玉,只是口中不好说出口。莺儿背地也说宝钗:“姑娘太性急了。” 宝钗说:“妳知道什么?好歹横竖都有我了。” 宝钗任人诽谤,并不介意,知道宝玉有心病,暗下针砭。宝玉渐觉神志安定,虽然一时想起黛玉,尚有胡涂。袭人说:“老太太选定的宝姑娘为人敦厚,嫌林姑娘秉性古怪,恐怕早死。老太太怕你不知好歹,所以叫雪雁过来哄你。” 宝玉终究是心酸落泪,又想到梦中的话,又恐怕老太太、太太生气,不能解开心结。宝玉的心里虽不顺遂,无奈白天里有贾母、王夫人及薛姨妈等人轮流相伴,夜间宝钗独去安寝,贾母又派人服侍,安心静养。 在宝玉成亲的那一天,林黛玉白天已经昏晕过去,心头口中一丝微气不断,把李纨和紫鹃哭得死去活来。到了晚间,黛玉却又缓活了过来,微微睁开眼睛,似乎有要水要汤的样子。此时雪雁已经离去,只有紫鹃和李纨在旁。 紫鹃便端了一碗桂圆汤混合的梨汁,用小银匙灌了两三匙。黛玉闭着眼睛,静养了一会儿,觉得心里似明似暗的。此时李纨见黛玉略缓,明知道是回光返照,想着还有半天的光景,自己回到稻香村,料理了一些事情。 黛玉睁开眼睛一看,只有紫鹃和奶妈与几个小丫头在那里,便一手握了紫鹃的手,使着劲说道:“我是个不中用的人,妳服侍我几年,我原指望我们两人总可以在一起,没想到我……” 说着,又喘了一会儿,闭了眼睛歇着。紫鹃见她紧握着不肯松手,自己也不敢挪动,看她的光景比早半天好些,只当作还可以回转,听了这话,又心寒了半截。半天,黛玉又说:“妹妹,我这里并没有亲人,我的身子是干净的,妳好歹叫他们送我回去。” 说到这里,又闭了眼不言语了。那手却渐渐紧了,喘成一处,只是出气大,入气小,已经促疾的很了。 紫鹃慌了,连忙叫人请李纨,可巧探春来了。紫鹃见了,悄悄的说道:“三姑娘,妳来瞧瞧林姑娘吧!” 说着,泪如雨下。探春过来,摸了摸黛玉的手,已经凉了,连目光也都散了。探春、紫鹃哭着叫人端水来给黛玉擦洗,李纨赶忙进来了。三个人见了,来不及说话。刚擦着,猛听黛玉直声叫道:“宝玉,宝玉!你好……” 说到好字,便浑身冷汗,不作声了。紫鹃急忙扶住,那汗愈出,身子便渐渐的冷了。探春、李纨叫人乱着拢头穿衣,只见黛玉两眼一翻,呜呼哀哉! 香魂一缕随风散,愁绪三更入梦遥! 当林黛玉气绝的时候,正是贾宝玉娶宝钗的这个时辰。紫鹃等人都大哭起来,李纨、探春想她平日的可疼,今日更加可怜,也便伤心痛哭。因为潇湘馆离新房子甚远,所以那边并没有听见。 大家痛哭了一阵,只听得远远一阵音乐之声,侧耳一听,却又没有了。探春、李纨走出院外再听时,只有竹梢风动,月影移墙,好不凄凉冷淡。叫了林之孝过来,将黛玉的尸身停放完毕,派人看守,等明早好回复凤姐。 凤姐见贾母、王夫人慌乱,若是将黛玉的凶信回复,恐怕贾母、王夫人愁苦交加,急出病来,只有亲自到园里。到了潇湘馆内,也不免哭了一场。 凤姐到了宝玉那里,听见大夫说不妨事,贾母、王夫人略觉得放心,凤姐背了宝玉,缓缓的将黛玉的事说明了。贾母、王夫人听了,都吓了一大跳。贾母眼泪交流:“是我宠坏了她了,但是这个丫头也太傻气了!” 说着,便要到园里去哭她一场,又惦记着宝玉,两头难顾。王夫人含悲劝贾母:“不必过去,老太太的身子要紧。” 贾母无奈,只有叫王夫人亲自去。又说:“妳替我告诉她的阴灵,并不是我忍心不来送她,只为有个亲疏。她是我的外孙女,是亲的;可是与宝玉比起来,可是宝玉比她更亲些。”说着,又哭起来。 王夫人劝道:“林姑娘是老太太最疼的,只是寿命有定。如今已经死了,无可尽心,只是葬礼上要上等的发送。一则可以尽我们的心,二则是姑太太和外甥女的阴灵可以安息了。” 贾母听到这里,越发痛哭起来。凤姐恐怕老人家太过伤感,明仗着宝玉心中不甚明白,便偷偷的使人来撒个谎,哄老太太说:“宝玉在那里找老太太了。” 贾母听了,才止住泪问道:“是不是又有什么缘故呢?” 凤姐陪笑:“没什么缘故,他大概是想见老太太的意思。”贾母连忙扶了珍珠,凤姐也跟着过来。 走到半路,正遇到王夫人过来,一一回明了贾母。贾母自然又是哀痛,只是因为要到宝玉那边,只有忍泪含悲的说:“既然这样,我也不过去了。由妳们看着办吧,我看了心里也难受,只别委屈了她就是了。”王夫人、凤姐一一答应了。 贾母才过来宝玉这边,见了宝玉,问道:“你找我做什么?” 宝玉笑道:“我昨天晚上看见林妹妹来了,她说要回南方去。我想没有人留得住,还要拜托老太太给我留一留她。” 贾母听着,说:“使得,只管放心吧。” 贾母出来,来到宝钗这一边。那时宝钗尚未回九,所以每每见了人,倒有些含羞之意。这一天,看见贾母满面泪痕,递了茶,贾母叫她坐下。宝钗侧身陪着坐了,才问道:“听得林妹妹病了,不知她可好些了?” 贾母听了这话,眼泪止不住流下来:“我的儿,我告诉妳,妳可别告诉宝玉。都是因为妳的林妹妹,才叫妳受了多少委屈。妳如今作媳妇了,我才告诉妳,如今妳林妹妹死了两三天了,就是娶妳的那个时辰死的。” 宝钗想到林黛玉的死,不免落下泪来。贾母又说了一回话,走了。自此,宝钗千回万转,想了一个主意,只是不肯造次;所以过了回九,才想出这个法子来。如今果然好些,然后大家说话,才不至于像之前般留神。 宝玉虽然病势一天好过一天,但是他的痴心总不能解,必定要亲去哭她一场。贾母知道他病未除根,不许他胡思乱想,怎奈他郁闷难堪,病多反复。倒是大夫看出心病,索性叫他放开了,再用药调理,倒可以好得快些。 宝玉听了,立刻要往潇湘馆来。贾母只有叫人抬竹椅子过来,扶宝玉坐上,贾母、王夫人即便先行。到了潇湘馆内,一见到林黛玉的灵柩,贾母已经哭得泪干气绝。凤姐等人再三的劝住。王夫人也哭了一场,李纨便请贾母、王夫人在里间歇息,犹自落泪。 宝玉想起未病之前,来到这里,今日屋在人亡,不禁嚎啕大哭。想起从前何等亲密,今日死别,怎么能不更加伤感?众人恐怕宝玉病后过哀,都过来解劝,宝玉已经哭得死去活来的,大家搀扶歇息。 其余跟随来的人,像宝钗,俱极痛哭。宝玉叫紫鹃来,问明姑娘临死有何话说。紫鹃本来深恨宝玉,见到如此,心里已回过来些,又见贾母、王夫人都在这里,不敢奚落宝玉,便将林姑娘怎么复病,怎么烧毁手帕,焚化诗稿,并将临死说的话,一一的都告诉了。 宝玉哭得气噎喉干,探春便又将黛玉临终嘱咐带柩回南方的话也说了一遍,贾母、王夫人又哭起来。 贾宝玉想起从徐福与结子以来,每一世的相遇,都是生离死别,但竟不如这一世的悲伤至极,他的心如撕碎一般,痛不欲生……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