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集市惊魂 当清晨黎明的第一道曙光冉冉升起时,天地之间好似褪去了朦胧的黑纱,一点点展露出其本来娇艳的面貌,万物都已经从沉睡中苏醒,开始新的一天的开始,而这时恰也是这座乌石镇最热闹的时候。 张记早点铺前此时也是顾客盈门,热闹不已,除了在店里有位置能坐下的客人都已经挤满了之外,门前还有一长串等待的队伍。 人人都说,不知为什么这里的东西就是做得比别处的都好吃,味道地道,料还足,满满一大碗,不过两三个铜板就能将肚子填饱,全身暖烘烘的,干什么都有力气!物美价廉,谁都喜欢来! 这不,张巧巧束起袖子用力拉动着风箱,灶堂中的火光映照着她整张小~脸都亮了起来,嘴角的弧度,明媚而灿烂。 前几天新码起来的灶台通风更好了,火烧的旺,锅里的油不一会就烧开冒起泡来,这时候将搓好的面条放到锅里,只听‘哧溜’一声,油花翻得更浪,霹雳霹雳的响,不一会面条就像被吹胀了起来,被炸得两面金黄,香气扑鼻。 张巧巧手中挥着两根长长的竹筷利落的将那油条翻个身,见火候到了,马上捞了出来。 两只手在身前的围裙擦了两下,她转身又到另一个木桶旁,揭开盖子,一通热气马上溢了出来,清甜的豆香味,诱人至极,用粗瓷大碗满满的装了一大碗,又浇了卤汁便和炸好的油条一齐给客人上了桌。 调料是自己调的,撒上韭菜花、芝麻油、蒜蓉,爱吃辣的再揩上两大勺辣椒油,油条撕碎了也放进去,一齐拌上,喂上一大口,豆腐爽嫩滑口,顺着食道就滑入了胃里,卤汁甜咸适中,油条面筋油香,辣味刺激,感觉整个舌头都被烧着了一样,哈哈的呼着气,眼泪都快被辣出来,偏还不停地往嘴里送着吃的,一碗见底,当只能竖起大拇指,喊一声“爽!” “巧儿丫头,来笼包子,一碗白粥!” “哎!来了”张巧巧高声回道,掀起帘子进到一小隔房,“爹,包子好了吗?” 张老爹将手上的面团最后一收紧,放进一旁早就准备好的笼屉里,满意一笑:“喏,最后一笼,快端出去吧,莫让客人等急咯!” 见老爹面露几分得色,张巧巧也不揭穿他。张老爹开了这么多年的早点铺,一门手艺不知吸引了多少顾客,虽是小买卖,可俗话不是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吗?瞧那对在门口望不到边的长龙,便是对这门手艺最实在的认定,如此,便是有几分骄傲不也是理所应当的嘛?! 张巧巧好笑的摇摇头,端着笼屉出来就马上又投入繁忙的工作中。 “皮儿薄馅多十八个褶儿的肉包子出笼咯!” 一声吆喝,笼屉被揭起,白雾升腾,待消散之后,方见六个包子静静卧在那里,白白胖胖,香气四溢,围观之人无不争相翘首望之,却被那香味勾的肚子里的馋虫闹腾不休,口中生津,怎么也忍不住! “巧丫头给我来五笼包子,带走!” “我要三笼,也带走!” “还有我!我先来的,先给我!” …… “客人都别急,一个个来,都会有的,别急啊!”张巧巧抬手用袖口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还好一旁有张老爹帮趁着,却也是忙的几乎脚都不着地。 好不容易偷个闲,只觉的喉咙处火辣干疼,一整天的吆喝却是滴水未沾,可怜嘴唇上的皮都裂开了。 再忍不得,张巧巧转身到里面,用瓢舀起水咕咚咕咚喝了起来,清甜凉爽的液体从食道流入腹中,很好的缓解了那一份燥热干渴。 她舒服地喟叹一声,真的觉得整个人都好好的活了过来,复探身准备再舀一瓢,忽听外面一声惊呼,吓得她瓢从手中滑落,飞起的水花溅在脸上,却来不及擦拭,急忙跑了出去。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张老爹亦是一脸莫名,但看着所有人都朝一个方向张望,张巧巧也跑了出去,挤开众人朝那看。 但见远处尘烟喧嚣,灰土漫天,伴着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一个分外明显的‘哒哒’声越来越近。 张巧巧仔细辨认,听出那是马蹄踏在青石小路的声音。如此急速连贯的声音,她忽然脸色一变,“有人在街道上骑马?!” 天哪,到底是谁?这个时候正是集市最热闹的时候,又是如此狭窄的街道,人流极多,几乎到了摩肩接踵的地步,这个时候还不管不顾的骑马,是疯了不成? 她这样想着,就见前方本是围挤的人群突然让开一条道来——人人皆慌张的四下逃窜,好似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在追赶着他们,唯恐避之不及,却还是有人动作缓慢,或是被其他人推搡倒地,或是不小心伤到了哪里,一时伤者满地,哀怨四起,街上一下乱了起来。 而这时,那人就这样猝不及防或是又该说是预料之内的出现在她的视野内。 雪白的骏马,铁蹄踏踏,驰骋而来,可她眼里却只有那朱红色的身影,她从未想过一个男子竟也能穿上那般艳~丽的颜色却一点怪异的感觉都没有,就像是一团燃烧的火焰,耀眼而绝美,骑在马背上的少年,丰神俊朗,风度翩翩,鲜衣怒马,好生轻狂! 她不禁在心中赞叹着,不知是哪个富贵人家豢养的面首,如此狂傲不识礼数,可见是个被宠坏了的。 撇撇嘴,看过了热闹也该忙正经事了。她正想走开,可未料那马竟向自己的方向冲了过来,惊愣之下,她只听得旁边人的惊呼,甚至还有张老爹声嘶力竭的喊着“巧丫头!快让开!” 她心中也明白要躲开,但脚下偏偏就像注了铅一样,动弹不得。她袁目大睁,只能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那马越来越近,须臾就冲到自己面前,铁蹄已经踏起,马上就要砸下来! 第二章少年和少女 所有人都认定了张巧巧她今日必定血溅当场,命丧铁蹄下,甚至就连她自己都已经认命般闭上了双眼,然,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她忽然感觉腰身处一紧,下一瞬,整个人都被甩飞了出去。 滑行出去的身子直到撞翻街边一堆东西才终于停了下来,背后火辣辣的刺痛提醒着她还在人世这个事实。张巧巧愣愣的睁开眼睛一看,张老爹整个人都压在自己身上,原来,方才是他将自己推了出去,她才能继续活下来。 “爹?爹!你怎么样,有没有事?”她慌张的摇晃着张老爹,察看他身上有没有受伤,幸好只是衣服有几处磨损,人并无大碍。 她不觉悄悄松了口气。这时,张老爹也清醒过来,在得知父女两人都没有什么大碍之后,抬手就给了她一个脑瓜镚儿,“笨蛋,你傻了不成,看到马冲过来不晓得躲开吗?” “我那个时候脑子突然懵圈了嘛,手脚都不听使唤的说。”张巧巧委屈的捂着自己的额头,弱弱的解释着。 “这么说你还有理了不是?”张老爹一听,那般危机时刻这丫头竟还不上心,心下更是气恼,当下撸起袖子赤着胳膊,就要给这丫头长长记性! 街坊四邻一瞧,都是热心肠的人,连忙上前拦着,张巧巧就趁着张老爹被众人围着无瑕分身之际悄悄躲了起来。 呼~虽然知道老爹是在担心自己,可这阵仗也太吓人了,自己没被马踩死,却挨了老爹一阵棍打,那也太吃亏了! 说起来那到底是谁家没关紧放出来的疯猴子?都差点闹出人命了,谁能担待得起? 躲起来的张巧巧正暗自嘀咕着呢,就听得身后一个凉凉的声音道:“瞧你这模样,还能上蹿下跳像个疯猴子一样,看来也没什么事。至于方才惊扰了小爷宝马的罪,看在你方才已经五体投地勉强取~悦了小爷的份上,就不和你计较了。”张巧巧回头一看,红衣骏马,甚是俊美的小白脸,那闲闲的端坐在马上的人,不是方才纵马扰乱集市还差点踩死她的人又能是谁? 或是她怨念的盯着他的时间太长了,他的表情开始越来越臭,然后变成鄙夷和不屑,甚至就连他身下的马儿都似感觉到主人的情绪,粗粗的打了个响鼻,恰好喷在张巧巧身上,嘲笑她的‘花痴’。 “啊!你......!”眼看着衣服上一片污迹,张巧巧气恼的抬头等着他,那人却甚是赞赏的抚了抚白马的马鬃,轻笑了一声“哼,蠢货!” 张巧巧气极反笑,双手抱臂,眼睛上下打量着少年,就在他受不住,又要发脾气的时候才幽幽道:“啧啧,真是一个俊美的少年郎,我看你看呆了,也不过是陶醉在你的容貌下,感叹这世间竟也有如此完美的人儿,虽然有些失礼,但到底是对你魅力的肯定,你又何必动气呢?” 见少年高傲的昂着脖子,露出一脸自得的表情,赵巧巧嘴角一勾,满是恶意的继续道:“毕竟以你的容貌,定然是被人圈养在深闺宅院的,好不容易出来一次,见到了还不用付钱,不看白不看呗!”她说完,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时间,脚底抹了油一般,立马溜走了。 只留下待在原地的少年气红了一张脸,眼睁睁的看着她消失的方向恨得直磨牙。 这个不识教养的野丫头,竟是将他比作了青楼小倌,被人豢养的娈童! 跑了老远的张巧巧这才敢回头一看,她还真怕那人骑着马赶上来,然后放任那马将自己踩死呢!不过自己方才说的话是不是太重了?这还是她第一次和别人吵架说出那么重的话呢。 张巧巧不禁陷入自我反省,虽然那人在集市纵马行凶还差点踩死自己固然不对,但毕竟自己没有受什么伤,就为了一时之气,在还没有弄清人家真正身份之前就那样诬赖人家,确实有些不好。 如果下次见面,就向他道歉好了,当然如果还有机会的话。 张巧巧耸耸肩,不过一会就将这事抛诸脑后了,她识得那少年一身气派着装华丽非常,就是那傲人的性子,定也是非富即贵,一看就是从小被泡在蜜罐里宠大的,像他这样的,又怎么会和她这个混迹市井的野丫头有纠葛,这次出现在集市上也不过是偶然的一次见面,以后肯定也是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 她是如此想的。 盘算了一下自己出来好久了,老爹应该也消了气了,看看时辰还尚早,还能再卖出去几碗豆腐脑,平缓了一下自己急促的呼吸,她这才向自家的店铺走去。 一到那,果然又是围满了人,店铺门口拥挤的排了好长一条队伍,明明之前还发生了那样的事故,可现在就恢复了原样仿佛什么事都没有一样,市井小百姓就是如此,在他们面前根本没有什么迈不过去的坎,有吃有喝便又是欢欢乐乐的一天! 忙的热火朝天的张老爹一抬头就看见了她,瞪了她一眼,“臭丫头,愣在那里作甚,还不快来帮忙!” “哎,知道了!” 张巧巧连忙跑了过去,帮着张老爹给人装包子,正好轮到一位阿婆,她笑着,手脚麻利的挑着热乎乎的包子包好递到她手边。 “赵阿婆,又来给小孙孙买包子啊?两个全肉的,一个白菜馅的,对不?” 那满头银发脸庞慈祥的老人笑眯眯的点点头,然后颤颤巍巍的递给她三个铜板,“巧丫头,听说你今天差点被马撞到?有没有事啊?也不知是谁家的公子哥儿,真是造孽哟!” 张巧巧乖乖的摇摇头,“没事儿,赵阿婆,我皮糙肉厚耐摔的很!再说了那公子哥儿连您家小孙孙一半的机灵都没有,多半是个弱智的,不然也干不出那样的事,因为要关爱伤残人士,我们还是不要和他计较那么多了?” 她说着,却见赵阿婆突然面色古怪的看着旁边,心道糟糕,果然下一瞬她就听到一声冷哼,带着熟悉的唯我独尊,睥睨众生的感觉。 暗自祈祷的低头瞧瞧看了一眼,赤红色鲜艳的衣角,能穿如此骚包衣服的人根本不做第二选择。 背后说人坏话还被正主逮到真是尴尬的要命,张巧巧咬咬牙,干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招待下个客人。 “请问您需要些什么?包子豆浆油条豆腐脑,我们这里都有哦。诶?” 手边被什么东西砸到,低头一看,竟是一锭银子?! “给小爷我把你这剩下的所有东西都打包好,若还有找零就赏给你了,买些上好的茶叶泡上漱漱口,免得影响这里食客的食欲!” 张巧巧下意识的捂着嘴巴,这人,竟然说她口臭!不就是说了他几句坏话吗,怎么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侮辱一个弱女子?若传出去,她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她恨恨的瞪着他,却见他得意地一笑,然后甚是不耐道:“怎的还不快点动作?难道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吓到了,还是你的耳朵也不好使?” 她马上反驳:“我的耳朵好着呢!” “既然听到了,就快点动作,全部弄好了就送到城西区白府,只说是白家小少爷让送来的,他们自会让你进府。” 第三章冤家 张巧巧一愣,在乌石镇提起城西的白家,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说其拥有小镇一半的商铺,只说白家历代家主都喜做善事,锄强扶弱,匡正扶贫,大了说,白家每年都会捐粮饷棉衣被给驻守边关的将士;小了说,每个斋戒日的搭棚施粥,商铺找伙计也是先考虑那些难民和家中勉强糊口度日的人。 可以说,提起白家,无论是谁,都不由的伸出大拇指,赞一声“大善人!”她也曾在偶然见过白家现任家主白慈,虽然身材发福,但却是个圆圆胖胖甚为和善的人,与眼前的这鼻孔朝天的人实在相差甚远。 所以,她实在有些怀疑的上下打量着这人。 正好旁边的张老爹也察觉到了这边的情况,他走过来,“白家人?可是白家不是......” “爹!”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张巧巧打断了,“您看那边还有好多客人呢,您先去那边忙着,这里有我就够了,快去吧!” 哄走了张老爹,她这才转头看向少年,“白家小少爷,是吧?”少年昂着头,看都不看她一眼,她也不恼,继续说道:“那么小少爷您看家门外那群人了吗?他们都是来买早点的,换句话说,您要是想买,就到外面排队去!” “你!” “我什么?素闻白大善人最是仁义道德尊老爱幼,那么白家小少爷应该也不是不守规矩的狂妄之徒吧?” 少年恨恨的瞪了她一眼,最后却也只是狠狠地威胁她一句“你给小爷等着!”就乖乖的排在众人身后去了。 看着少年忿忿的离去,一身红衣华服在一群麻布旧衣的人群中分外惹眼,泥泞不堪的道路,周围都是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他好似极不适的挪了挪脚,但在发现偷看他的张巧巧后,立马又挺直了背脊,昂着脖子,不肯认输。 这让本来有一瞬间心软的张巧巧立马收起那份心思,果然,他就是个讨厌鬼! 索性也不再管他,自己忙碌起来。 日头越升越高,额头都开始渗出汗水,少年还是坚持端正着站姿,不让自己流露出一点狼狈,也不知过了多久,眼看着眼前的人一点一点消失,队伍一点一点在前进,好不容易终于轮到他了。 “哼,这下小爷买什么你都没话说了吧?”少年得意的瞥了她一眼,“把你这儿所有东西都给小爷包起来!” “抱歉,其他的没有了,只剩下一笼包子了,请问您要吗?” 少年一听,急的拍桌子,“什么,怎么会没有的,是不是你耍我,根本就不想卖给我?!” 张巧巧好笑的摇摇头,“瞧您说的,哪有人把上门的买卖推出去的道理?您也看到了我们店有多红火,这东西自然就卖完了呗。” “喏,这是您要的包子和您方才付的银子的找零。”张巧巧探身将东西递给他,然后又在他手里塞了个苹果,“瞧您站了一天也渴了吧?这果子就送您解渴,别浪费。还有,要是真喜欢我们家早点的话,您明儿还是请早吧!” 咣当一声,只留下少年愣愣的看着那门就在自己面前关闭,呆呆的站在原地良久良久。 晚上回到家中的张巧巧满脑子都是少年那有气没处撒,硬是傻愣愣的站在远处好久的呆模样,每想起一次,都不由的捂着嘴偷笑不已。 “呆杵在那作甚,还快点去把豆子泡好?”脑门儿上又挨了一记脑瓜镚儿,张巧巧捂着自己受伤的额头,不由抱怨道:“老爹,你再弹我脑门儿,都已经有坑了,万一嫁不出去,您可得养我一辈子!” “再啰嗦,就把你嫁给巷尾的李跛子去,他可不管你漂不漂亮!” 张巧巧恼:“怎么这样?我到底是不是您亲生的?”张老爹直接接口道:“当然不是,你是我泡豆子不小心发了芽长出来的,所以还不快点去找你的同类?” 这话她没法接了,论毒舌,还真没有几个人能比得过她爹的。她只能默默地去泡豆子,然后上床睡觉之前向她娘~亲的牌位上三炷香,默默许愿道:“娘啊娘,保佑您闺女我突然发大财吧,比如睡觉的枕头变玉枕,米缸里挖出来宝石,走路捡银子,上街被铜钱雨砸,最不济也要像画本子里一样救个重伤不止的大富豪,最好还是年轻俊美的那种,为报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也是可以的!” 说到最后不知怎么就想到了白家的小少爷,张巧巧马上摇摇头,受不了的搓搓自己起了一胳膊的鸡皮疙瘩,暗道自己想发财都已经魔怔了,平复了一会,这才爬上床休息。 睡着多年来都硬硬的床板,张巧巧不禁再一次想着,要是一觉醒来就能睡上软软的华丽的床榻,该有多好啊? 她呢喃一声,不一会就陷入睡梦中。 只她不知,她今晚好歹还有一床薄被休息,有的人却是连这点福利都没有。比如白家小少爷白玲珑。 “逆子,给我跪下!” 白玲珑扑通一声跪下,他面前站着的正是气急败坏的白家家主,他的父亲,白慈。 他今日纵马在集市狂奔一事终被发现了,白慈分外生气,“你说你,连一点常识都不知吗?集市上那么多人,你骑马狂奔就没想过会撞到人吗?” “我自小待在府上,还真的不知晓。”他弱弱的反驳,“您平时都忙,从未有人教导过我。再说,不是也没出什么事吗?” “你!你这是在怪罪我吗?”白慈一气,举起手中的藤条就要砸下,白玲珑到底心虚,下意识的就一瑟缩,但想象中的疼痛没有感觉到,睁眼一看,原来是白母身边的乔嬷嬷出手替他拦下了。 乔嬷嬷劝道:“老夫人如今生病胃口不好,小少爷知她老人家最喜欢吃张家的早点,虽然方法错了,但到底是一片孝心,您也不该过于苛责才是。” “张家的早点母亲爱吃,每日里都会送到府上,又哪里需要他去买?不安分的的东西,尽是闯祸!”白慈骂道,但到底是自己母亲身边的老人,又是自小看着自己长大,白慈对她尊敬的很,看在她面子上,也是真的疼爱幼子,这一鞭到底也没砸下。“就算是他一片孝心,但闯了祸也是真,就罚他免了今晚的晚饭,去祠堂里跪拜列祖列宗,面壁思过!”说完,便气冲冲的甩袖离开。 乔嬷嬷看了一眼依然乖乖的跪在那里的白玲珑,叹息一声,摸~摸他的头,“老夫人说‘包子很好吃,有心了。’” 白玲珑身子一震,良久,整个祠堂只剩他一人,烛火摇曳,安静的过分的屋子里,只有一片冷冰冰的牌位对着他。身子有些支撑不住的摇晃,胸口处一硌,他探手摸进去,摸出一个苹果。 忽然就忆起少女带笑的脸庞,白慈说过的话,白玲珑面色一寒,那个野丫头,分明就是知情的,还骗他排了半天的队,最后那个笑容,定也是在嘲笑他! 那个该死的,愚蠢的,不识礼数的野丫头,谁要她的东西! 白玲珑将自己所知道的所有不好的词语都用在了张巧巧身上,可见他真的是气急了,用力将那苹果扔出去,这才算泄~了点气。 不过一会,他就又开始四处找那个被自己扔出去的果子,他现在又冷又饿,极需要食物,在肚子饿面前,什么节气和仇恨都可以先放一放。 好不容易在供桌下找到,用帕子擦干净,他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果然很甜。他有张嘴要了好几口,吃的嘴里满满的,肚子里那份极度的饥饿感才算被安抚了一点。 他甚至觉得,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果子竟然比他平时吃的山珍海味还要美味! 其实想想也是,他虽然身为少爷之躯,可除了今日竟连踏出府门半步都不曾,自小被祖母养大,娘~亲早逝,父亲不亲,这样的生活又有何趣可言? 将手中的果子啃得只剩一个把了,肚子还是没有填饱,白玲珑眼睛转了转,将主意打到了供桌上的糕点。 在心里默念着罪过罪过,可他的手已经伸向了一盘桂花糕,在终于吃饱喝足之后,白玲珑满足的拍着肚子,缩在蒲团上打算小睡一会,反正只要在父亲来查岗之前醒来就是。 睡梦中,他想着,若是可以的话,希望他能拥有一个像野丫头老爹那样的父亲,即使每天在求生中挣扎,但是,至少他一直陪在自己身边,遇到危险时会挡在自己面前,顶天立地,是他最可靠的大山。 屋内烛火一闪,本是明明光亮突然暗了一下,透着一抹诡异的绿色,不过一瞬,就恢复正常,好似错觉一样,无人发现,但也注定了这一夜,必定不寻常。 第四章互换的身体1 第二日的清晨,张巧巧迷迷糊糊的醒转过来,暗自奇怪今日竟然没有听见院子里大公鸡吵人的打鸣儿,也没有老爹突然闯进来揪着耳朵将她从被子里提溜出来,嘴皮子打架似的一通数落。真是久违的一觉睡到大天亮,幸福满足的只想让人再躺回去睡个回笼觉! 她嘤咛一声,眼皮子还没睁开就先在床~上打了个滚。 床好软,被子好暖,而且还有香味,睡得饱饱好舒服! 诶?等等!她竟然没有掉下去?而且她睡了她家土炕这么多年,怎么从来都没有发现它也有这么大这么舒服的时候? 张巧巧心里奇怪,又翻了个身仰面躺好,手脚一伸就是一个长长的懒腰。 嘶——! 她忽然倒吸一口冷气,这才发现自己全身酸痛的厉害,就好像昨天晚上被人压着痛打了一顿一样,尤其是下~身的某一处,就好像全身的热量都汇聚在了那里一样,热的发烫,胀得发肿,好像还有些痒? 她不耐的撇撇嘴,依然是眼皮子都没睁开的,就探手伸进了被子里抓挠那一处。 诶?感觉好像不对劲,手~感不对?! 她的身体什么时候有这种长长的,粗粗的,棒子一样东西了? 张巧巧心里越想越疑惑,尤其是手中的东西有越变越大的趋势,自己还有想出恭的感觉。 她心中一慌,自己是不是生什么病了? 她豁然坐起来,顾不得心中羞涩,一下掀开被子褪~下亵裤查看。 然后...... “啊啊啊啊!!——” 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声忽然划破天际,众人慌忙破门而入闯了进去。 “少爷,您醒了?出了什么事了?” “少爷,您干吗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刚好的身子可别又捂坏咯。” “少爷,您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奴婢去给您找大夫?” “少爷,你说句话啊,少爷!” 张巧巧将自己整个人都蒙在被子里,暗自说服自己不过是在做梦,只要梦醒了,下面这根奇怪的棒子自然也就没了。可是她在浑浑噩噩间分明听到有人喊她‘少爷’?可她明明就是个女儿身,就算是做梦生到富贵人家也应该叫他小姐才对啊? 富贵人家? 她忽然记起自己心心念念一直想要发财的富贵梦,如今真的‘梦’到了,不仔细瞧清楚了,怎么对得起自己? 所以她悄悄掀起被子一角,透着那一缝隙打量着外面。这才发现这屋子又大又亮堂,连窗户都是隐隐透明能看到外面景色,还有许多她说不出来的东西,反正是漂亮得很,看着就很有钱,她家那破屋子根本比不上。 只是,好像有些太真实了? 她偷偷冲着被子外面的一个女子招了招手,“你们为何唤我少爷?我明明是个女子!” 那女子明显的一愣,然后古怪的看了她两眼,“少爷说什么胡话呢?可是前几日生病烧糊涂了不成?”说着就担忧的伸出手要去摸她的额头,被她躲过了,面露尴尬,不过一瞬又恢复正常,解释道:“少爷您是白府当家的幼子白玲珑,是个男儿身,我们不叫您少爷,难不成还真犯浑叫您小姐不成?” 白府幼子白玲珑?男儿身? 赵巧巧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定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当真是入了魔怔,才会在做梦的时候都梦到自己成了那个纨绔子弟。好笑的摇摇头,念着这梦做得太荒唐,也该醒了,不然老爹又该闯自己屋子揪自己耳朵了。 所以她抬手就掐了自己脸颊一下。 好痛!诶?做梦的时候不是应该不会痛的吗? 她不信邪的又掐了自己好几次,每次都是痛的龇牙咧嘴狼嚎鬼叫的。 白玲珑一向是一副小爷拽得很,小爷最厉害,小爷独一无二的吊炸天模样,那些侍女何曾见过她们少爷这副傻模样? 先前被赵巧巧问话的女子冲旁边人使了个眼色,待那人跑出去,这才担忧的上前,“少爷,您真的没事吗啊啊!!”话一下变了音,她不过刚靠近,就惨遭毒手,被张巧巧一把拉过来,撩起袖子在那双玉~臂上狠狠地掐了好几把,还一边颇变~态而神经质的问她:“痛不痛?痛不痛?” 女子何曾被人如此对待过,疼的眼泪都流出来了,偏还顾及着风度,除了刚才那一声猝不及防下的尖叫外就一直咬着嘴不肯出声,但主子都问话了,她也只能泪流满面的摇摇头。 都已经~痛的哭出来了还说不痛?张巧巧不解。 但如果真的痛的话,那么也就是说,这里真的是现实世界? 张巧巧这下真的慌了,她跳下地,顾不得趿上鞋,推开想上前又怕再遭毒手的众人,光着脚丫跑到梳妆台前。 那里有一面镜子,不同于普通的铜镜,只模糊照出人的轮廓,这镜子也不知是用什么材质打造,表面光滑无垢,明亮清晰,这使得照出来的人也格外的显真——甚至连她还没有洗干净的脸上眼角的眼屎都照了出来。 可是在看着那张在镜子中映现的完全不属于自己所熟悉的脸时,张巧巧依然不信。 她做鬼脸,揪头发,甚至对着镜子挖鼻孔,可是镜子中的那个影子也一一作出相应的动作,分毫不差。 ——以着白玲珑的模样。 而所有人都觉的今天的二少爷真的太不正常了,先是失忆似的认不出他们,还自称是个女子,然后又动手行凶掐了他最亲近的大丫鬟流苏,最后还大失仪态的对着镜子作出一系列不雅的动作,如今又安静的过分的伏在梳妆台上动也不动。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上前,怕变成第二个流苏。 然后,二少爷忽然动了,众人一惊,死死盯着那个背影暗自警惕着,就怕他突然扑过来揍他们,可是他没有扑过来,反而冲出了屋子。 众人一愣,就听外面有人惊呼:“快来人啊!二少爷掉水里了啊!” 远处,真正的白玲珑在听到‘白府二少爷嫌的无聊跳水玩’的传言时,失手掰断了手中一捆木筷子。 疯言疯语: 在很久很久以后,张巧巧和白玲珑混得特别熟之后,她搂着他的肩特别神秘兮兮的问道:“哎,为什么你某处每天早上都会立起来?”白玲珑尴尬的红了脸,吞吞吐吐解释道:“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男人都有。”张巧巧不可思议的惊呼:“每个男人都有?可是我看你哥就没有啊!”白玲珑黑了脸,咬牙切齿:“你怎么知道我哥没有,你什么时候见过?”张巧巧莫名其妙,“每天都见到啊。他的头发那么硬,又短,怎么立得起来?”白玲珑:“你说的是什么?”张巧巧:“呆毛啊,不然你以为呢?”白玲珑:“......” 第五章互换的身体2 张巧巧最后还是被救起来了。 因为打捞及时,还有之前流苏察觉不对劲提前派人去请了大夫,也算救治得及时,所以张巧巧并无大碍。只是大夫说为保险起见,还是开了贴散热驱寒的药,直言要服用个几日预防感冒发烧。 看着流苏怯怯的依然有些后怕的不敢上前,最后终是咬了咬牙,命人将她扶起,道一声得罪了,然后捏着她的鼻子就开始灌药。 那真的是灌啊! 上边一个人支撑着她的上半身,两只手却摁住她的双手,下边还有一个人摁住她的双~腿防止她挣扎。她在察觉不对劲时就已经晚了一步,身体无法动弹,鼻子无法呼吸只能用口。嘴刚一张开,那药不管不顾的就往嘴里倒,她下意识的咽下,但那么多药汤也有吞咽不及的时候,呛在嗓子眼里,撕心裂肺一样的咳嗽,吐出好些药汤,渗透了脯心,白色的亵~衣上顿时染上一团一团的污迹。 张巧巧痛苦的氤氲着两泪汪汪的眼睛,看着流苏不经意动作间,两条胳膊上显露的青紫伤痕,突然有些恶意的猜测她这一定是在悄咪~咪的报复! 许是她的眼神实在太过委屈和充满控诉,流苏抽着嘴角一边替她整理她的狼狈,一边解释道:“二少爷,这良药苦口利于病,奴婢虽然心疼您,但这关乎身体大事,自不能任由您的性子胡来。” 原来是怕自己不肯乖乖吃药?张巧巧这才知道自己是错怪了好人。于是在下一次喝药那些人凑上来之前,连忙摆着手表示自己一定会乖乖喝药,绝不需要他们‘帮忙!’ 流苏将信将疑的把药递给她,见她真的头一仰,把所有药汤都喝光了,这才笑眯眯的递上茶水和一碟子蜜饯。“二少爷果然长大了,懂事许多。” 张巧巧哈着舌头漱了口,又吞下几颗蜜饯,好不容易止下那从舌根到舌尖上溢不止的古怪味道,眼珠子转了转,对着身旁的人吩咐道:“喝了药身子忽然有些困乏,我小睡一会,你们也不用侍候了,都退下吧。” 她作势躺在床~上盖上锦被,闭上眼睛放缓了呼吸,耳朵却机灵的竖着,听着众人领命退出去的脚步声,还有流苏吩咐几人在外面守着,一是怕那些阿猫阿狗惊着了少爷,二则是若二少爷醒了有什么需要的吩咐也能有人及时知道。 想的如此周到全都是为了她。联想在这里的这几日,他们对她格外好,细心恭敬,就是喝药一事,虽然刚开始手段确实有些粗暴,但也是真的为她着想,一切的一切就好像她真的是他们的主子一样。 是的,她用‘像’这个字眼,因为事到如今她依然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变成了白府的二少爷,毕竟这实在是太荒诞了,就算是做梦都不可能会梦到自己变成男人吧? 但若将这一切都说成是白玲珑为了报复她,特意联合下人来整她,或是用了什么歪门邪道,这种说法倒是比较可信。 当一切都安静下来的时候,张巧巧忽然从床~上爬起来光着脚丫踩着铺着厚地毯的地面悄悄来到门前,扒着门缝又仔细听了好久,终于确定外面只有两三人看守,这才开始悄悄翻腾起屋子来。 依着她的猜想,若真是白玲珑想要报复自己,那么果然还是第二种方法比较靠谱。这里是他自己的屋子,要真做了什么,定会在这里留下一些蛛丝马迹! 只是她翻箱倒柜找了好久都没找着,又一直提心吊胆的不敢发出声音,现在真的是筋疲力尽,心烦气躁死了! 而最可气的是,都已经这个时候了,偏偏还有某处地方不识相的前来捣乱! 那处地方敏感的很,也不知道她刚才动作间又蹭到了哪里,反正等她意识到的时候,下面已经肿的老高了。她恨恨的咬着牙,既骂着这不争气的身体,又咒骂着身体的主人。 小白脸,娘娘腔,小心眼,小气鬼!真就跟她有这么大仇,非要这么报复她吗? 骂过之后,依然还是要面临眼下的这种情况。 虽然有些悲哀,还有些怪异,但她显然已经习惯了这偶尔会发生的‘突发状况’,索性端坐在桌边,平放着两条腿,尽量不碰触免得再受刺激,静静等它自己恢复原状——顶着这样的身体根本不能专心做任何事好吗? 一刻钟后...... 张巧巧端着茶壶开始给自己灌凉茶,希望借着这点凉爽能够消消自己小腹处的那团火。 一杯一杯又一杯,半个时辰后...... 张巧巧摸着自己鼓起的肚子响亮的打了个饱嗝。 恩,肚皮凉凉的...... 可谁TM告诉她为什么该灭的火没灭,该消得地方还TM没消啊!! 气疯了的她已然没有什么理智可言,余光瞥见哪个丫头没来得及收起来的针线篮,抬手拿着一把剪刀就对着某个地方威胁道:“你T~N~D要是再不给老娘乖乖听话,信不信老娘剁了你!” “少爷,发生什么事了?”外面的小丫头听到屋里响动,一下闯了进来,就看到这样一幅画面——发了疯的少爷,闪着寒光的利刃,某个不可描述的部位...... 磨刀霍霍向XX! ...... “快来人啊!少爷要自宫了!!” 远处,真正的白玲珑在听到‘白府二少爷嫌的无聊已经升级要自宫进宫当太监去了’的传言时,失手打碎了手边一摞的碟碗。 这个蠢货!竟然敢给他惹出这多麻烦?!看来,他必须尽快想办法去见一见她了! 疯言疯语: 很久很久以后,待所有事情都尘埃落定,日子太平的时候。某个院落某个屋子内,被浪翻滚,浅吟阵阵,好一会之后摇晃的床帐终于停下来。某人喘息着贴着她的耳朵取笑道:“如何,可舒服?听说娘子早年还想去掉这碍眼的东西,如今可有后悔之意?”张巧巧死揪着枕头身子一点力气都没有,声音嘶哑喊不出声,只能微微摇头表示着自己的意愿。某人眸色渐深,笑的越发妖~艳浪荡,“看来娘子是对为夫不满意咯?那还真是为夫的过错,放心,为夫一定改过,必让娘子满意之至!”然后在张巧巧惊恐瞪大了的眼睛中,再一次伏了上去。 第六章咸鱼张巧巧 张巧巧这次真的把事情闹大了。 上次跳水的事情也好,这次自断xx这种事情也好,都绝非一个正常人能做得出来的好吗?大丫头流苏想起之前她醒来的所言所为,直觉其中定然有什么古怪,不知怎么就想到了邪祟作乱这种事情,但这种想法刚一冒头就马上被她掐断。 虽然本朝多信佛教,但鬼怪迷信这种事情本来就是许多人都忌讳的,更何况白家是商人,最是讲究风水祸福,若是她敢多言一句,即使有凭有据,但若要家主知道了,一是厌恶她不尊主子胡乱造谣,而是为防泄露出去污蔑白家名声,最后倒霉的都只会是她。 但主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若瞒下不报,哪日东窗事发第一个要受罚的依然是她。 是以,最后流苏只将张巧巧做的那两件荒唐事情报了上去,但之前她初醒时说的那些胡话倒是瞒了下来。 而这时的张巧巧整个人都瘫在了床~上,像一条被腌了好久的咸鱼一动不动。若不是她时不时的来一下大喘气,哀呼一声,还真的就像一具没了生气的死尸一般。 啊~好无聊,感觉身体被掏空,生无可恋死亦无惧矣~ “这,这成何体统?!”白慈听到消息急急忙忙赶过来,看到的就是她这幅没有一点仪态可言的颓废样子,甚至恍惚能从她身上看到石化飘散的灰尘和闻到那死气沉沉的臭味,当下气的差点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逆子!逆子!”他抖着手指着床~上那团不明物体,喝骂着两旁的人,“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把他给我揪起来!” 两个小厮领命连忙上前,可张巧巧现在神游天外,没有她控制的身体像滩烂泥一般,扶起了这头那头又倒下了,两个小厮面面相觑,无法,最后只能将人扶起来,一人抵在身后做支撑,另一人则在身前拉着她的手固定,这才让人坐起来。 但也不过是仰着肚皮翻着白眼的死鱼一条,与方才相比,实在没有什么区别。 “这......老爷?” 白慈越发气恼,“哼,生了一场病连脑子都烧坏了,你和我来这一套?我就不信整治不了你了!” 说着,他撸起胳膊袖子叉腰走了过来,就在众人以为他抬手一巴掌就要招呼到二少爷的脸上时,忽而听到一声厉喝:“逆子,你做什么?!” 白慈下意识的一个瑟缩,那本来凶恼的脸一下变得可怜兮兮的,回过头,弱弱的为自己辩解,“娘......孩儿,孩儿并没有做什么。” 被人搀扶着急急移进来的白老夫人章氏闻言,将手中的拐杖敲得地面咚咚作响,“没做什么?没做什么你撸起袖子作甚?没做什么你那手又抬起来作甚?我可告诉你,你若今儿敢挥下这一巴掌打了我孙儿,出了什么好歹,那我......我也不活了!” 见老母头一撇看都不看他,一副干脆耍赖不讲道理的架势,白慈甚是委屈,“我只是见玲珑脸上有只苍蝇,想给他赶一赶而已。”他手挥了挥,果然飞起一只苍蝇。 他上前,亲自将老母迎进屋,“娘,您身子刚好,怎的还过来了?” “放心,我好得很,还没被你气死呢!”章氏瞪了他一眼手一拂,挥开他,自己疾行向前来到内屋,白慈悻悻然,连忙跟了上去。 待看到榻上那生死不明却状如死尸的‘白玲珑’时,章氏手一抖,丢了手中的拐杖,又不敢置信的上前确定了几分,忽而嚎啕大哭,“我苦命的孙儿啊!!怎的祖母不过才几日未见,你就被你那狠心的爹折磨成这样了啊!” 白慈一见不对,连忙扑通一声跪下,“娘,你可要保重身子啊!” 章氏抬头,依然是满脸泪水,却恨恨道:“保重身子?你都把我命~根子弄成这样了,这不是诚心想气死我,还要我保重什么身子?!你说你,我的乖孙孝敬长辈有什么错处就被你罚到祠堂跪了一宿,出来就生病发烧,现在烧坏了脑子变成这番境地,你如此见不得我们祖孙两直说就是,我们这就搬到乡下庄子上去,免得碍你的眼!” 白慈连道不敢,身子又缩了几分,哪里有半点初见时的气势? 旁边随章氏一同来的白二老爷的发妻莫氏,本来在一旁看着,这时眼珠子一转,凑了上前,“娘~亲这话倒也可考虑,听说小二哥在莫名出事之前,还说了许多胡话,言行怪异,难不成是招上了什么不该招的东西?听说老人和孩子最是容易沾染那些东西,不如娘您和小二哥还是到乡下躲一躲的好。” 这话一出口,周围忽的变安静了。莫氏这才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她,不免有些局促,“这是怎么了,都看着我作甚?” 白慈微微皱眉,他这弟媳往日里相处就觉得她那嘴是个兜不住的净瞎说,可没想到,其实她根本就是个脑壳空的,说话不过脑子! 白二老爷白晓默默地上前拉了拉妻子衣袖,被她厌烦的躲过了。“你拉我做什么,有话说就是。” “他那是让你闭嘴的意思。”章氏冷哼一声,“不长脑子的东西什么话都说得出来?我们都是清清白白的正经人家,我乖孙又是跪拜祖宗的孝子,哪里会招惹什么不该招惹的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不过是希望我不在了你好全掌家事,也不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忘了祖宗根本,没了礼孝亲伦的东西,若我和乖孙真有什么事,那也是你这小人克出来的!” 莫氏的脸忽的就白了,眼泪在眼眶中隐忍的打转,却在看到一旁丝毫帮不上忙的丈夫和冷眼旁观的众人一下就流了出来。但趁众人不注意时,她恨恨的瞪了一眼床上的张巧巧,嘴唇轻动,也不知说了什么。 也不怪无人愿意搭理她,章氏或许说话有些过分,但那也是事实,怪只怪她自己不识眼色,偏偏自己撞到了枪口上。 看到她,流苏不免庆幸自己没有多嘴。 只是不知到底为何好端端少爷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她愁,章氏更愁,自己如此宝贝的乖孙忽就木愣愣的杵在那里一动不动,问过大夫也只说什么事都没有,找不出一点理由,这可如何是好? 教训完了莫氏,她只觉得自己依然没有发泄完,转头就看到了罪魁祸首白慈,不免又将他一通数落。 第七章碰面1 面对章氏的数落,白慈一语不发,乖乖的全受了。章氏骂得痛快,最后一句结语“你这样对待小二哥,怎么对得起拼死为你生下小二哥的秋娘?!” 白慈身子一震,想起自己早已逝去多年的发妻,面露苦色,不自觉的咬紧了牙关,纵心中万般痛也只能生生受着。 章氏早在话一出口时就后悔了,只是见儿子这般模样,也有些不舍心软,忽听旁边一声惊呼,一小丫头惊喜的指着床*上,“少爷醒了!” 章氏回头一看,只见‘白玲珑’依然两眼圆睁眼神放空,可是眼泪却不停的往下*流,嘴里喃喃,凑近细辨,才依稀听出他说得是“对不起,对不起,娘......” 原来在听到方才章氏的话里提起白玲珑的娘*亲,张巧巧忽然也想起了自己的娘*亲,虽然同样是幼年逝母,但她那时已经记事,记得从小她就调皮捣蛋,跟着邻家的几个孩子上山爬树,下河摸鱼,往往都是带着一脸泥满身伤顶着满天星的回到家,所以印象里的娘*亲总是站在家门口眺望,靠近了,才发现她一手叉腰,一手拿着鸡毛掸子,闯了祸的张巧巧少不得要吃一顿打,还要再挨一顿训。 那时听得最多的就是娘*亲揪着她的耳朵数落:“人说身之发肤受之父母,你这受伤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这个做娘的啊?我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的给了你一副身子,你就是这么糟践的嘛?” 想着她当初不过是磕了碰了受点小伤就让娘*亲那般念叨,如今她连身子都‘丢’了,不知道她娘会不会从地下爬出来揍死她? 这样一想,下意识的身子更抖了,直念着“对不起对不起”娘您可别来找我啊! 章氏不清楚她心中所想,但见她如此模样,以为她念母情深,又想着这么多年来都是自己含辛茹苦的将这孙儿带大,可怜见的,娘没了,唯一的爹一见面不是骂就是罚,父子两相处活像是一对仇人,没一点亲乎劲儿,可不就只剩下自己这祖母一个亲人了吗? 见张巧巧哭得厉害,章氏也顾不下再生白慈的气,只顾的捂着胸口,心肝儿、宝贝儿的唤着她,自己也不知陪着哭了多久。只是哭到最后,这祖孙俩竟是抱在了一起,哭的谁都拦不住。 二少爷就不说了,这老夫人也是大病刚好,就她那副身子骨,哪里经得起这大悲大哭的折腾? 侍候在章氏身边多年的乔嬷嬷心中也是心疼,又被那哥俩盯着催促了老半天,只得上前一步,轻声劝道:“老夫人,虽说心中有痛哭出来也是好的,可二少爷毕竟还在病中,这种哭法,难免伤身呐。” 老夫人将二少爷疼到了骨子里,若是只说她自己她根本不理会,但若牵扯到二少爷,那绝对是说什么就是什么,管用的很。 “二少爷可不能再哭了,您也歇歇,免得两人像那和鸣的鸟儿,都停不了。” 这话得亏是乔嬷嬷说的,换作别人也不知要被老夫人念叨成什么样。 知她说的有理,章氏只得渐渐歇了眼泪,又用帕子慢慢擦着张巧巧的脸,耐心而怜爱,张巧巧觉得了,彷徨的心像找到了主心骨一般一点点沉回了肚子里,也不哭了,只是呆呆的盯着章氏看。 章氏瞧她这副模样不免又悲从中来,乔嬷嬷见了连忙再劝,“老夫人您先别急着难过,我瞧着这事儿也不见得就真这么糟糕。许是二少爷早前病还没好,发烧的脑子还没醒转过来才做下这些糊涂事情。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治好二少爷的病,这个大夫看不好我们就再换一个,也让下人仔细照看着,小心将养一些日子,许就好了,到时候定再给您一个活泼乱跳的乖孙!” 白慈也在一旁应和,说是哪里的大夫很有名云云,明日就将人请来给‘玲珑’诊治,被章氏瞪了一眼,又数落了一通,最后要他现在就去将大夫请来好给小二哥治病,他也一一都受了,没有半点怨言。 毕竟他也知娘*亲心里气的很,发泄*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再生出个什么好歹来强,哪怕现在已经夜落,但只要娘*亲高兴,他什么都愿意去做! 果然,见白慈如此孝顺听话,章氏的心里总算好了点。眼神微转时看到旁边的莫氏,她皱了皱眉头。 这二媳妇虽然是个小心眼又不长脑子的,但若真被她说中了,小二哥是中了什么邪才落得这幅模样,那可如何是好? 她想了想,从不出门的‘白玲珑’不过第一次出府就出了这样的事情,若要招惹什么也定是在府外。她转首问道乔嬷嬷:“听说上次小二哥替我去买张家早点的时候,可是骑马冲撞过什么人?” 乔嬷嬷应道:“是,不过都是些小伤,已经派人去打点过了,只有一人,就是那张家丫头张巧巧,听说受的惊吓比较重,可是我们送去的抚恤金却被那丫头退了回来,直说是她自己不好,还说因为自己的莽撞不懂事冲撞了二少爷,改日必登门道歉,还请二少爷原谅。” 在听到自己的名字的时候张巧巧忽然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听完乔嬷嬷的话后僵硬的脑子一转,直觉有些不对——什么抚恤金,自己怎么不知道?把到手的银子退出去,自己是不是傻的?还说什么登门道歉,明明就是那个娘娘腔的错,凭什么让自己道歉? ......诶?不对,她‘张巧巧’就在这里啊,那么,那个顶着自己的名字到处招摇撞骗的人是谁? 她的脑子里一团浆糊,怎么也想不明白,忽而就听章氏道:“这丫头倒是个懂事的,这几日都是她来送东西?那便让她到我屋里来,见一见。” 张巧巧眼睛一亮,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而嘴角一扬,笑的有些贼贼的。 第八章碰面2 白府,后园。 “抚屏丫头。” “哎,乔嬷嬷,你这是要上哪去,可是老夫人有什么事?” “无事,老身只是出来替老夫人送送客人。”抚屏转首看着乔嬷嬷身边的姑娘,发现她也正看着自己,稍触即分,上下打量了几眼,约莫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头发梳成一个大麻花辫全盘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是个爽利的姑娘。看着样子挺普通,只一双眼睛,又黑又亮,下巴翘得老高,实在倨傲的很。 听说最近老夫人总是叫张家早点铺的女儿到身边问话,虽然竟能劳乔嬷嬷亲自相送,可见老夫人对她的喜爱,只不过一个小贩之女也敢瞧自己不起,这实在难让人喜欢。 所以抚屏也只是点点头,并未与之说话。 乔嬷嬷也知道身旁这小丫头的性子,虽老夫人面前倒甚是讨喜,只其他人前却是个容易得罪人的,所以她也没指点抚屏的失礼之处,只是想着她在二少爷面前当差,老太太又一直念叨着,所以便拦下她问了一句。 “新来的曹大夫医术确实高明,少爷不过吃了他几服药病就好了,最近着实听话,也未有什么出格的事发生,就昨日里还说自己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糊里糊涂的什么都不记得了,连累老夫人记挂着,改天就到她老人家面前赔罪去。” 乔嬷嬷听了甚是欣慰,却没看到她身旁的小姑娘恨恨地咬了咬牙。 “病好了就好,你们也仔细看顾着,让他再好好将养几日,什么时候能够活蹦乱跳了再去看老夫人也不迟,总是自己的亲孙子,他好,老夫人就乐的念阿弥陀佛了!” 抚屏笑笑,只说是分内之事,自然尽心尽力。也知老夫人身子不好,偏又挂念着亲孙子,不能亲来,就只能让乔嬷嬷传个话,是以也多说了些二少爷近日的事情。 聊了有一会,乔嬷嬷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事在身,笑眯眯的与抚屏道别,便领着身边的小丫头继续向前走。 一路无语,前几次也是如此,两人之间无论什么都相差太多,总归是没什么好说的。乔嬷嬷想着今日应该也是如此,却不想旁边这小姑娘竟一改之前的沉默,忽然开口道:“白……二少爷,这几日都生病了吗?” “诶?……嗯。”乔嬷嬷一愣,随后点点头,“不过只是小小的风寒,不碍事,也请大夫来诊治了,不日便会痊愈,有劳你记挂了。” “……我才没有记挂那个笨蛋,小爷我只是担心我的身体和名声!” 乔嬷嬷没有听到他的嘀咕,只是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道:“听说前几****家少爷上街游玩时不小心冲撞了姑娘?他年少不经事,或有许多失礼之处,还请你多多包涵。” “哪里哪里,乔嬷嬷您言重了!”他连忙摆着手否认,“是我这个野丫头不识礼数,冲撞了白二少爷,白二少爷大人有大量不和我这个野丫头计较,我感激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生气?” 乔嬷嬷听他一口一个自称野丫头,如此轻贱自己倒是难衬这身倨傲的气质,实在有些怪异。但又见他对二少爷确实没有恶意,放下心,也就忽略了那一份不和谐。 待走到后门处,止步,转身,“今日也十分感谢姑娘能陪着老夫人解闷,那么老身就送你到这儿了。” “是,能陪着老夫人我也很高兴,乔嬷嬷不必这么多礼的。”他亦起身回了一礼,却没有动。 等乔嬷嬷先离开,他看了一眼周围,即使这只是白府的一个小小角落,他也瞧得仔细,好一会,露出失落不甘的表情,恋恋不舍的转身,准备离开。 忽然,从旁边一个不起眼的阴影处窜出一个身影,大喊着:“呔!小贼哪里跑!”就冲着他的方向扑了过来。 因为事发突然,他失了防备的先机,几下就被人扑倒在地,后背结结实实的与地面一撞,疼的他龇牙咧嘴猛吸凉气,他也恼了,骂了一声:“哪里来的疯子?”他双手一撑,将身上的人推开一些距离,待看清那人的面容,一下子就愣在那里了。 那是他看了十四年的脸,不同的是往日里都是从镜子上看到。从海外而流传进中原的西洋镜能将人的一举一动都照得清清楚楚,他一向知道自己长得不错,且为了顾及身份,一直都是端着姿态,肃着表情,哪里像这般,两眉倒竖,眼睛圆睁,愤怒的表情,如此难看,有失礼仪。 他眼下的这种感觉是不能笼统的评价为好与不好这般,而是惊悚!就好像是在照镜子时,镜中映照出来的影像却与你的动作完全不一样,你神态正经,‘他’却冲你做鬼脸,若这还不够恐怖,那么现在他的感觉就是那镜中的‘他’突然跑了出来,掐着他的脖子,嚷着自己寂寞极了,受够了在镜中只能学他而不能自由的日子,要求和他交换,替代他在这个世上生活! 他猛地一个激灵,竟生生被自己的猜想吓醒了。 竟然醒了,自也就察觉了眼下的处境,一个有着自己的脸的人,说自己是小偷? “你才是小偷!偷了小爷我的身子,在小爷的家里招摇撞骗,小爷没去找你算账你倒自己找上门来了!” 他是真的恼了,突然生了力气将身上的人推开。 那人滚了一圈,恨得咬着牙指着他:“你才是小偷,偷了我的身子,还把我弄到这个鬼地方!说,你到底是哪里来的妖孽在这里祸害人!” “小爷我可是真正的白家二少爷白玲珑!”他拍着胸口吼,“你又是哪里来的妖孽?” 那人亦拍着自己的胸口吼道:“我是张巧巧啊!” 第九章汇合1 白府,后园。 “抚屏丫头。” “哎,乔嬷嬷,你这是要上哪去,可是老夫人有什么事?” “无事,老身只是出来替老夫人送送客人。”抚屏转首看着乔嬷嬷身边的姑娘,发现她也正看着自己,稍触即分,上下打量了几眼,约莫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头发梳成一个大麻花辫全盘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是个爽利的姑娘。看着样子挺普通,只一双眼睛,又黑又亮,下巴翘得老高,实在倨傲的很。 听说最近老夫人总是叫张家早点铺的女儿到身边问话,虽然竟能劳乔嬷嬷亲自相送,可见老夫人对她的喜爱,只不过一个小贩之女也敢瞧自己不起,这实在难让人喜欢。 所以抚屏也只是点点头,并未与之说话。 乔嬷嬷也知道身旁这小丫头的性子,虽老夫人面前倒甚是讨喜,只其他人前却是个容易得罪人的,所以她也没指点抚屏的失礼之处,只是想着她在二少爷面前当差,老太太又一直念叨着,所以便拦下她问了一句。 “新来的曹大夫医术确实高明,少爷不过吃了他几服药病就好了,最近着实听话,也未有什么出格的事发生,就昨日里还说自己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糊里糊涂的什么都不记得了,连累老夫人记挂着,改天就到她老人家面前赔罪去。” 乔嬷嬷听了甚是欣慰,却没看到她身旁的小姑娘恨恨地咬了咬牙。 “病好了就好,你们也仔细看顾着,让他再好好将养几日,什么时候能够活蹦乱跳了再去看老夫人也不迟,总是自己的亲孙子,他好,老夫人就乐的念阿弥陀佛了!” 抚屏笑笑,只说是分内之事,自然尽心尽力。也知老夫人身子不好,偏又挂念着亲孙子,不能亲来,就只能让乔嬷嬷传个话,是以也多说了些二少爷近日的事情。 聊了有一会,乔嬷嬷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事在身,笑眯眯的与抚屏道别,便领着身边的小丫头继续向前走。 一路无语,前几次也是如此,两人之间无论什么都相差太多,总归是没什么好说的。乔嬷嬷想着今日应该也是如此,却不想旁边这小姑娘竟一改之前的沉默,忽然开口道:“白……二少爷,这几日都生病了吗?” “诶?……嗯。”乔嬷嬷一愣,随后点点头,“不过只是小小的风寒,不碍事,也请大夫来诊治了,不日便会痊愈,有劳你记挂了。” “……我才没有记挂那个笨蛋,小爷我只是担心我的身体和名声!” 乔嬷嬷没有听到他的嘀咕,只是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道:“听说前几****家少爷上街游玩时不小心冲撞了姑娘?他年少不经事,或有许多失礼之处,还请你多多包涵。” “哪里哪里,乔嬷嬷您言重了!”他连忙摆着手否认,“是我这个野丫头不识礼数,冲撞了白二少爷,白二少爷大人有大量不和我这个野丫头计较,我感激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生气?” 乔嬷嬷听他一口一个自称野丫头,如此轻贱自己倒是难衬这身倨傲的气质,实在有些怪异。但又见他对二少爷确实没有恶意,放下心,也就忽略了那一份不和谐。 待走到后门处,止步,转身,“今日也十分感谢姑娘能陪着老夫人解闷,那么老身就送你到这儿了。” “是,能陪着老夫人我也很高兴,乔嬷嬷不必这么多礼的。”他亦起身回了一礼,却没有动。 等乔嬷嬷先离开,他看了一眼周围,即使这只是白府的一个小小角落,他也瞧得仔细,好一会,露出失落不甘的表情,恋恋不舍的转身,准备离开。 忽然,从旁边一个不起眼的阴影处窜出一个身影,大喊着:“呔!小贼哪里跑!”就冲着他的方向扑了过来。 因为事发突然,他失了防备的先机,几下就被人扑倒在地,后背结结实实的与地面一撞,疼的他龇牙咧嘴猛吸凉气,他也恼了,骂了一声:“哪里来的疯子?”他双手一撑,将身上的人推开一些距离,待看清那人的面容,一下子就愣在那里了。 那是他看了十四年的脸,不同的是往日里都是从镜子上看到。从海外而流传进中原的西洋镜能将人的一举一动都照得清清楚楚,他一向知道自己长得不错,且为了顾及身份,一直都是端着姿态,肃着表情,哪里像这般,两眉倒竖,眼睛圆睁,愤怒的表情,如此难看,有失礼仪。 他眼下的这种感觉是不能笼统的评价为好与不好这般,而是惊悚!就好像是在照镜子时,镜中映照出来的影像却与你的动作完全不一样,你神态正经,‘他’却冲你做鬼脸,若这还不够恐怖,那么现在他的感觉就是那镜中的‘他’突然跑了出来,掐着他的脖子,嚷着自己寂寞极了,受够了在镜中只能学他而不能自由的日子,要求和他交换,替代他在这个世上生活! 他猛地一个激灵,竟生生被自己的猜想吓醒了。 竟然醒了,自也就察觉了眼下的处境,一个有着自己的脸的人,说自己是小偷? “你才是小偷!偷了小爷我的身子,在小爷的家里招摇撞骗,小爷没去找你算账你倒自己找上门来了!” 他是真的恼了,突然生了力气将身上的人推开。 那人滚了一圈,恨得咬着牙指着他:“你才是小偷,偷了我的身子,还把我弄到这个鬼地方!说,你到底是哪里来的妖孽在这里祸害人!” “小爷我可是真正的白家二少爷白玲珑!”他拍着胸口吼,“你又是哪里来的妖孽?” 那人亦拍着自己的胸口吼道:“我是张巧巧啊!” 中秋回老家,请假,大概十九号回复更新! 第十章汇合2 那声音只响了一声便再无动静,二人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面上的紧张之色。 张巧巧走到那处,屏息着悄悄望过去,只见一个墙角的角落窝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微微发着抖,仔细瞧着,是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看打扮应该是白府上的丫鬟。 也不知这人什么时候就在这里了,有没有听到他们说话? 张巧巧咽了口口水,故作淡定道:“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谁知听到她的声音,那个身影抖得更厉害了,却依然是不说话。 张巧巧心里奇怪,但到底自己不过才在白府呆了数日,还是整日都闷在房里不曾出去过根本不认识几个人,于是便挥挥手招来一旁的白玲珑,指了指角落里的身影用眼神问他:“你认识么?” 白玲珑过来看了一眼,然后无语的转过头白了她一眼,“只是一个背影我哪里能认得出来?” 张巧巧也甚是无语,不过看着那个躲在阴暗角落里瑟缩发抖的身影,就好像面对危险时缩成一团的小兽一样无助,心不由就软了,放柔了声音,轻声道:“你可不可以先转过身来让我看看你,放心,我们对你并没有恶意,不会把你怎样的。” 她如此,倒是让旁边的白玲珑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不过她也没在意。 而或许是真的感觉到了她的善意,那个身子一震,但也迟疑的转了过来,她好奇的看了一眼,才发现这人真的是好小的一只,小小的脚丫小小的手,小小的肩膀小小的头,小小的嘴巴小小的...... 她本来还想继续抬头看,可是厚厚的刘海遮住了那人的眉眼,也就挡住了她的视线,看不清完全样貌,她心里不免有些失望。 “你看够了没有?”白玲珑没好气的开口,这人看的可真仔细!紧盯着人不放的视线犹有实物一般,没瞧着人家小姑娘都已经被她看的两耳发红越发缩着脖子垂下脑袋还不收敛,果然没个女子样! 被他瞪了一眼的张巧巧故作无辜的摸了摸鼻子,好在这厮没有再追究,又看了一眼那小小的身影,暗松了口气便拉着他离开了。 “怎样?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听到你我的谈话,又会不会去传出去?”不过白玲珑什么话都没说就让人走了,想来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 果然,只见他摇了摇头,“方才那人是府里的丫头,却是个哑女,是当初我爹在外面遇见,见她失了父母流落在外就收留了她,也是个可怜人。”他一顿,见着张巧巧还在看他,只得不耐的继续道:“或是不能言语的原因,她素来不喜与人交际,沉默闷声的性子,就算听到了你我的谈话,也不会张扬出去。” 张巧巧想着那小小的身子,团成一团或许自己一个怀抱就能将她整个人包住,如此可爱,胆小虽萌,只是不爱与人亲近,倒是可惜了。 “言归正传。”白玲珑一句话唤回她的注意力,“你这人虽然野蛮无礼,但你之前的话也算有些道理,小爷我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你,与你合作好了!不过前提是你要先答应小爷几个条件!” 张巧巧见他‘一副小爷最大,小爷答应你是看得起你还不赶紧跪下谢恩的’嚣张模样,在心里默念“智障儿童欢乐多,关爱残疾人士积阴德”几遍,面上笑容不变道:“你说。” “第一,小爷与你的合作只限在身体恢复以前的这段时间,等你我各自回到自己的身体里,自然也就该各回各家,桥归桥路归路,绝对不能再有任何交集!” 张巧巧点点头,面上说着“这是自然。”心里却咬牙“求之不得!” “第二,小爷才不要再回去那个破地方,你得想个办法让我回来,凭什么本来锦衣玉食的小爷现在每天都要穿棉衣吃粗粮,睡硬板干重活,而你这个臭丫头却在这里享清闲,我绝对不要!” 她反应了一会,才明白过来他嘴里的那个破地方就是自己的家,而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小院竟然被人贬的一文不值连猪窝都不如,张巧巧心里本来就窝着的一团火此时烧得更烈,眼圈都已经有些泛红。 她本是气急,可看着她这幅模样,白玲珑却误会了,以为是自己说的过分让她受了委屈,到底还是个姑娘,虽然粗野了些,总归还是脸皮薄容易害羞,而他一个男人,又何苦这样与一个女子置气? 这样想着,心里竟生出几分怪怪的情绪来,只是他虽然有些愧疚,但嘴上总说不出道歉的话来,所以到最后也是头一撇闷声道:“虽,虽然屋子不亮,又脏又臭,但通风还是很好的。” 他这意思是她家屋子破破烂烂四面都是洞是不是? 更想打他了怎么办?! 张巧巧气的咬牙切齿,但不过一会,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恢复了一脸笑容,“这白府是你家,你要回来自也是没理由拦着你的,只是毕竟你现在顶着的可是我,张巧巧的身子,堂而皇之莫名其妙的就要求登堂入室,别人只会以为是你脑子有病,不拿大棒将你赶出去才怪!” “你!”白玲珑没好气的甩了甩袖子,“那你说该如何?” 张巧巧转了转眼珠子,“老夫人不是喜欢我们张家的早点吗?那你进府做给她吃不就行了?” “这不行。”白玲珑马上拒绝道:“祖母一向不喜欢铺张浪费太过麻烦,所以才只让你们将做好的早点送到府上而不是直接请人过来做,这个方法行不通的。” “但若是白家二少爷一片孝心,只是想亲手为祖母做出一碗早点而不惜拜师学艺,这个理由又如何呢?” “什么!让我拜一个臭丫头为师?我绝对不要!” 第十一章来龙去脉 虽然白玲珑在听到话之后如此炸毛的拒绝,但实在禁不住张巧巧的一番诱骗哄劝,最后只得败下阵来同意这样她的提议。 “好啦好啦,你就别再哭丧着脸了。毕竟现在顶着白家二少名声的可是我,就算是被人取笑也是在笑我啊!” 张巧巧一副嬉皮笑脸浑不在乎的模样使得白玲珑的脸色又黑了几分,回过头狠狠瞪了她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好事!” “你听好了!”他一手指着她的鼻尖,大喊道:“你最好是给我安分点!我现在就去找张,张老爹,说服他让我进白府,在此之前,若是再让我听到一点关于‘白家二少’不好的流言,你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张巧巧虽然不知最近外面到底说了什么能让他这般急得跳脚,不过依照这位小题大做的性子,想来也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是以无所谓的挥挥手,“安啦安啦,做什么事情我心里都有数的。” 白玲珑则是一脸的不信任看了她好久。 “不过我爹可是个犟驴脾气的,你有最够的把握说服他吗?”张巧巧忽然道,“而且他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我平常要是有事求他可是要软磨硬泡好久才能让他点头,就这,还要被他揪着把柄要求做了好多过分的事情呢。” 只是这位娇少爷会向人服软吗?还真是想象不出来。不过话又说回来,以前软萌软萌的女儿忽然变成如今这副狂妄自大不可一世的可恶模样,老爹他难道都没有一点怀疑吗? 张巧巧在心里暗自怀疑自家老爹是不是越来越老所以才老眼昏花连自己亲身女儿,回过神来才发现周围实在是安静的很。 奇怪,那位少爷怎么没有反驳指责她呢? 她一看,只见那人红了脸颊,甚至连耳*垂都是粉色一片,眼神躲闪,自言自语嗫喏着:“才不是那样的,张......老爹。” 诶?发生什么了?那个可以的停顿是怎么回事? 总之,最后确实如计划的那样,两人分头行动,张巧巧先去向白老夫人章氏说自己想‘拜师学艺’,一向宠孙如命的章氏不过在她几句撒娇之下就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了,不过也说得让‘张巧巧’答应才是。 待第二天顶着张巧巧身子的白玲珑来陪白老夫人聊天,一听她提及此事早就商量好了的他自然点头应允。 “虽然小二哥一片孝心是好事,但男女同处一园不同屋传出去也对丫头的名声不好,不如这样,反正我的园子离你的园子也不过一墙之隔,就让丫头在我这里住下就是。” “这......锅碗瓢盆石墨碾豆的声音太过嘈杂哦,不会打扰祖母的休息吗?” “你祖母我耳聪目明身体健郎的很,尤其是睡觉的时候总是一觉到天亮的,哪里是你们这些小打小闹就能打扰的,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 张巧巧见章氏在宠爱孙子的同时都不忘顾全她的名声,不由对这个慈爱开明的老人又多了几分真心的喜欢,欢呼着扑上前,伏在她的膝盖上就是一通撒娇。几声甜甜的‘祖母最好了,孙儿最喜欢祖母了!’惹得章氏眉开眼笑的,抱着她只喊着心肝儿宝贝儿,两人就像亲祖孙一般,其乐融融,见者心喜。 “既然要在府上住上一段日子,孙儿就先带小师傅去逛一逛园子,识识环境,那么祖母,孙儿就先行告退了?” “去吧去吧”章氏笑着道:“不过小心些,你这泼皮猴子莫吓坏了人家姑娘。” “知道了!” 说是要逛园子,其实也不过是寻了个由头出来罢了。 二人来到一处僻静的亭子,确定周围没人,张巧巧顿觉浑身轻松,一下就瘫坐在凳子上,“啊,还好出来了,不然还真的怕穿帮呢。” 白玲珑端坐在一边,冷哼了一声:“你不是装的挺像的嘛?能让祖母那么宠你?” 这是在吃醋? 她看了他一眼,转而轻笑,“是啊。不过,我能让祖母这么宠我,也不过是因为我现在是她的‘孙子’啊,说到底其实我也是沾了你的光,不然的话,她那里关心我是谁?” 闻言,白玲珑一扫之前郁闷的模样,骄傲的扬起下巴,“哼,这是自然,祖母她最是宠我了!” 见他恢复如常,张巧巧不禁也端正了姿态,“那么,我们也言归正传吧。” “诶?什么?” “就是那个啊那个!”张巧巧眼睛放光道:“到底是什么把我们变成这样的原因啊!” 所以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兴奋啊? “你仔细想想,在发现自己换了身体之前到底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发生?” “不,没有。”白玲珑几乎是一口回绝,“我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硬床*上而且身体都变成了女儿身,因为太过惊吓甚至对过去十几年的生活都产生了怀疑。” 竟然会以为以前的真实生活才是妄想吗?这已经不是惊吓而是神经错乱了吧? “不过你说一觉醒来?那天是什么日子?” “五月初十啊。”白玲珑动作一顿,“难道你不是吗?” 张巧巧面色复杂的摇摇头,“不,我是五月十二。” “......怎么回事?” “听流苏说,我,也就是你,之前好像生过一场病,发烧昏迷,一直浑浑噩噩的不见好转,你记不记得是因为什么?” 白玲珑低头想了好久,“我记得,五月初九我出门为祖母买早点遇见了你,然后回来被父亲罚跪祖祠,实在困得坚持不住的时候就睡下了,再醒来就是之前说得那样了。你呢?” “我初九那天照常和老爹出摊,遇见了你,回来之后也是与往常一样泡豆子磨豆子煮豆子,再然后一觉醒来就是十二了,可这相差的几天里发生的事情我却一点影响都没有!” 怎么也想不明白的两人,一时又陷入了沉默。 本来以为只要汇合就一定能找出原因的,谁知线索又再次断掉,前途一片渺茫的他们,又该怎样呢? 第十二章白氏父子 “唔啊啊啊!这样下去可不行!”张巧巧懊恼的低咒了一声,抬手想揉揉脑袋却在触碰到顶上软软的布包而悻悻的放下手,转而放到嘴里啃起手指,“既没有任何预兆,也没有做任何出常的事情,那么我们眼下的境遇就只能用灵异这一说法解释了吧?” 她想的太过认真,没有注意到旁边的白玲珑身子一抖,连身影都僵了几分,“灵,灵异?” “对啊,就像是诅咒,下降头,钉娃娃,这一类的。” “......你怎么会了解的这么清楚?” “当然是从坊间流传的故事中听到的。”张巧巧摸着下巴思索,“说到底,还是我们所知道的太少了,如果能有什么历史或故事参考就好了。” “......” “对了!”她忽然右手敲左手,似是想到什么转过头对着白玲珑道:“我之前就听说白府白老爷有间书房,其所藏书籍之多,狩猎之广,便是比之皇帝的御书房也不遑多让,不如我们就去书房里找找,或许能找到我们想要的资料呢?” “不可能!” “为什么?” 白玲珑的神色一时变得僵硬几分,语气竟有几分不易察觉的落寞道:“父亲,他不会让我们进他书房的。” “为什么?” “没有什么为什么,父亲......父亲他整日忙碌哪里顾得上我们这些小打小闹,还是不要去妨碍他的好。” 张巧巧闻言有些生气,“喂,这可是关乎我们能不能回到原来的身体的重要事情,攸关性命,哪里是什么无关紧要的小打小闹,你连去问都没有问又怎么会知道结果?” 白玲珑也有些恼,“总之,要去你自己去,我反正是不会和你一起去讨骂的!” 说着,还双手一抱,头一撇,干脆不理她了。 “哼,不去就不去,我自己去就是!” 张巧巧拦着几个下人问了白慈现在所在的位置便真的直奔那里去了,不过也不只是她一人。 “我,我才不是担心你呢,我只是担心你在父亲面前露了马脚,让他看出破绽牵连到我身上,对,我是不放心你这个笨蛋所以才一起过来的!” “是是,您最大度最聪明了,好吧?”对于他的说辞,张巧巧连反驳都懒得不待,只默默翻了个白眼。 白玲珑安静了一会,好像还是不放心的又叮嘱道:“父亲他......是个十分严厉收礼的人,你在他面前不能表现的太过疯癫逾矩,不然的话一定会被他发现你不是我的。” 感情在你眼里我就是个什么都不懂,又疯疯癫癫的白痴、傻子一个是吧? 这下,任他再如何唠叨,张巧巧连一点反应都欠奉,只顾埋头往前走,她算发现了,这人根本就是个有着严重恋父情节的乖宝宝,一提到自己的父亲就像是收了爪子亮出肚皮的猫,真是腻的烦人! “恩?你怎么离得我那么远?”待行到屋前,张巧巧止步,才发现本来一直与她并行的白玲珑不知何时停了下来,站在离她五步远的位置,静静地,不再上前。 “你不和我一起进去吗?” “唔......”他迟疑了一会,“不了,我还是就在这等你好了。” 奇怪,看他刚才那么热情的样子,还以为他会迫不及待的就进去呢。 张巧巧又看了他一会,见他坚持,只得耸耸肩,抬手敲门自己一人进去。 而树荫之下,只剩他一人,屋子门掩而窗开,自他的角度正好能看到屋内两人的模样,不过五步的距离,不远不近,也能听得清细细的交谈声。 他看着自己的父亲眉眼认真,垂首低眸仔细看着一本账册,窗外阳光洒进来照在他的脸上,越发显得他五官明亮,气质有加,却模糊了自己的视线,看的人影那般遥远。 听到声响,他道了声进来,在看清来人时,脸不易察觉的冷下几分,眉头皱起,声音似有不耐道:“是你?来找我作甚?” 张巧巧恭恭敬敬的朝白慈施了一礼道:“儿子今儿来找父亲,是为求父亲一件事。” “......你又做了什么混账事?!听说你让你祖母将张家女儿接来府中,难不成是想徇私趁机报复,还是说你已经对人家姑娘做出什么过分不可挽回的事情,所以才来找我让我给你收拾烂摊子?” “不......不是的。”张巧巧顿觉奇怪,正想继续解释,说明自己的来意,就听门忽然被打开,白玲珑闯了进来,“她没有对我怎样!” 她回头,第一次如此清楚的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表情出现在‘自己’脸上,她的性格一向是大大咧咧,感情也是直来直去的,高兴了就笑,难过了就哭,哭过之后便又恢复了笑容,哪里曾露出过如此复杂的感情——难过、失望、委屈,却在一瞬间全部掩去,挺直了脊梁,只有微红的眼眶昭显着他之前的脆弱,和此时的故作坚强。 “白老爷,白少爷他并没有对我做任何过分的事情。”她见着他悄悄吸了吸鼻子,声音都有些齉道:“真的没有。” “哦哦,这样啊。”既然正主都这么说了,白慈觉得自己也没有再继续追究下去的必要,只是他的眉头还是没有松开,再次看向张巧巧道:“那你来这儿干什么?” “啊?哦!”被这两父子奇怪的相处模式吓了一跳的张巧巧猛然回神,这才有机会将自己的目的说出来,只是姿态不自觉的更加恭敬几分:“儿子是想去父亲的书房看书,所以特意来此向父亲批准的。” “读书是好事,你怕什么?莫不是又想着干些什么坏事?” “没有,绝对没有,我保证!” 白慈看了她一会,这才点点头,“好吧,只是看过的书要记得给我放回原处,莫要弄乱了。” “是,我知道了!” 回去的路上,张巧巧想着刚放生的事情,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白老爷他,好像对你格外的严厉呢?” “......” “......不过呢,这也难怪,老人们不是经常说‘要富养女儿穷养儿子’吗?男人将来可都是要做大事的人,从小就严厉一些长大了才能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呢!” “......唔” 看着旁边的人依然是没精打采的颓唐模样,张巧巧实在受不了,干脆直接一巴掌呼在他后脑勺上,“什么呀,你这个样子?至少我们成功的能去书房了,距离成功可是迈出一大步了!” “痛痛痛!你干什么啊?!”白玲珑捂着自己的后脑勺痛呼着转过头,却见对方比他还紧张的跑了过来,“怎么样怎么样,痛不痛?我是不是下手太重了?你没事吧?要不要叫大夫来?” 见她如此,自己再纠结反而就有些矫情了,“其实也没有多疼啦。” “真的吗?你可别是不是自己的身子不心疼,再好好感觉一下,要是我的宝贝身体有什么差池的话你要怎么赔我?!” “......” 所以说 “你这人啊......” “诶?” “真的,真的,是个无可救药的大笨蛋啊啊!!!” 第十三章书房丫头 坊间传言白府书房所藏书籍之多,狩猎之广,便是比之皇帝的御书房也不遑多让,当然,这其中是有些夸大其词了,毕竟这两者老百姓们哪个都没有见过,但也不能否认的是,白府书房的书,真的很多。 两层建筑的楼阁,每一层都有十五个书架,每一个书架共有六层,而每一层又大概放着二十多本书籍,这一算下来,绝对不输千数,且涵盖了诗词歌赋、人文地理、武经兵理等等领域,刚一接触,实在让人吃惊而赞叹。 “所以,”白玲珑啪的合上一本书,即使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忍让,可是那抽*搐的嘴角和紧皱的眉头无不说明他已经忍到了极限,终于,他受不了的大喊道:“你还要带在那里休息多久啊,还不快点过来帮忙?!” 怀里的人儿身子一僵,小小的,更将自己团成了一团,张巧巧谴责的瞪了他一眼,用食指在唇*间比了个安静的手势,温柔的扬起笑容低声哄着怀里的人,“哦哦,不怕不怕,丫头不怕,乖哈!” 白玲珑挺起来的肩膀一下松下几分,不由降低了声音埋怨道:“喂,这里书这么多,但靠我一个人根本看不过来,你不过来帮我找一下吗?” 张巧巧一边摸*摸怀里人儿的头给予安慰,一边回道:“可是我识字也不多,万一不小心搞错帮了倒忙岂不是更麻烦,您读的书比我多,肯定比我厉害,能者多劳嘛!” “您出马一个顶俩,不,是顶四个!您最厉害了,就不要和我一般见识啦?” “哼,我在这里自在的如鱼得水,当然不用你这个笨蛋来拖累!” 她见他轻哼一声,鼻子翘得老高显然自得不已,不过倒也乖乖继续去找书,忍不住无声的偷笑一会,感觉衣袖被拉扯,她低下头,“怎么了,丫头?” 怀里的小人儿努力仰起头,可爱的双丫髻轻蹭她的下巴,痒痒的,小*嘴微抿秀气的很,只是厚厚的刘海遮住了眉眼,看不清模样。 这人,正是上次在后门遇见的那个怕生的小丫头。 原来,当张巧巧他们来到书房时,正好碰见在书房做事的丫头,张巧巧本就对这小丫头好奇的很,虽然她警惕性非常高,从来不肯让人靠近半步,但此后来的次数多了,在张巧巧不懈努(sao)力(rao)下,才终于取得如今的成果。 不过能靠她如此近的人也只有张巧巧一人而已。 对此,张巧巧十分骄傲,感觉自己就像养了一只小老鼠一样,胆小怕生警惕性非常高,却只对自己例外,真的好可爱好可爱!!若不是怕吓到她,还真想抱着这小人打几个滚才好! 感觉衣袖又被拉了几下,张巧巧这才回神。怀里的小丫头依然努力扬着脖子,似因僵酸而有些摇摇晃晃却还是坚持着,乖巧的模样实在惹人怜爱。 张巧巧不好意思的笑笑,伸手掀起她的刘海,丫头下意识的一缩,但还是任她动作,掩藏在厚厚刘海下的那双眼眸,大而圆,黑漆漆的闪着微光,长长的睫毛微微轻*颤,如玛瑙莹光,如彩蝶抖翅,真是好一双翦水秋瞳,便是顾盼流转间,便可抵千言万语! 是以,当她看着这双眼睛半阖眼,目光却瞥向旁边的白玲珑时,便已知其意,“没关系,因为如果真的要我出手的话,确实是在帮倒忙。” 丫头歪了歪脑袋,“恩,我们在找什么吗?就是那种民间传说之类,最好是光怪陆离,关于灵异之类的。” 她站起身,“恩?丫头知道吗?”点点头,“那可真是帮了大忙了!” 丫头站在几个书架前挑挑拣拣,不一会便抱了一摞书回来,张巧巧还担心她那小小的身子支撑不住,连忙上前搭手。 “这是什么?” “是丫头帮忙找来的书,你快来看看这些管不管用?” 白玲珑也凑过来,看了些书的名字——《异闻录》、《民间杂说》、《坊间传说》、《山海经》等等,倒是有些意思。 “不过这《灯草和尚》是说什么的?佛经吗?”他好奇的拿起一本书,不过翻了两页便惊叫一声,像拿着烫手的山芋一样一下扔的远远的。 张巧巧奇怪,“怎么了,你脸好红哦?” “没没没,没事!只是天气太热了!对,是天气的缘故!” “是吗?”她抬头看了一眼外面,不过是五月份的天气,虽然暖和,但也不到能将人热的脸烫如火烧的地步吧? 或许是他不经晒? 她此时全然忘了白玲珑的身子就是她自己的,常年帮父亲劳作的身体,整日风里来雨里去的,哪里有这么娇弱? 不过也因她的不追问倒是让旁边的白玲珑暗暗松了口气,不过一想到自己父亲的书房内竟然还有如此香艳有失体统的书籍,内心一下有些古怪。 “既然丫头已经帮忙找出来了,那么我也来帮忙吧。” 他一下拍开她的手,“别添乱!你不是说自己不识字吗?” “但我屋里的流苏抚屏她们会啊,无聊的时候我可以让她们念给我听。” “念了你又记不住不是白费功夫?行了,这里有我一个人就够了,你该干嘛就干嘛去!或者那里还有些点心,你去吃东西也好,总之别来妨碍我就行!”白玲珑几下将张巧巧撵到一边去,脸颊余热未消,谁知道那堆书里还会不会再有第二本《灯草和尚》,若是带出去被别人发现了他们白家书香门第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转过头正好看见那丫头,想了想,她是不能言但到底还是识字的,那本《灯草和尚》就是她拿过来必定也是读过,只是不知怎么就被她以为是灵异传说之类的? 想到这儿他就有些不舒服,正想开口让她一起出去,不想在他开口前她就动了,微移着身子离他远一点,被张巧巧招招手就乖乖的走了过去,被人抱住,纵使有些不习惯却依然是乖乖的任她动作,一点反抗也没有。 那乖巧的小模样,白玲珑动了动唇,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做,兀自低头奋战于那一片书海中。 第十四章白玲珑的胆子 “魂魄之说,许多书籍都有提及,常指魂主精神,而魄主身形,有二者即为人。人,有三魂七魄,道家云:七魄各有各目,主管人之喜怒哀惧爱恶欲,生存于物质中,所以人身去世,七魄也消失。而三魂,人死后,天魂归天路,地魂归地府,人魂则徘徊于墓地之间,待入轮回之时,三魂方可重聚......” “等一下!”张巧巧揉揉自己发胀的太阳穴,只觉得白玲珑念叨着的声音就像一只苍蝇在自己耳边飞来飞去嗡嗡个不停,实在让人心烦气躁,头都大了一圈!“你也别再念叨那些什么道家云,佛家云的,说了这么多,我一个字都听不懂,你还不如直接告诉我结论,我们到底用什么办法才能恢复原样?” “......”白玲珑放下自己手里那厚厚一摞的白纸,简明扼要的道:“没有办法。” “什么,这怎么可能?”张巧巧不信,“你看了这么多天的书,难道一个办法都没有想出来?” “是,我是读了许多书,可是这上面写的虽然都是有关牛鬼蛇神的,却都是坊间传言,夸大其词无凭无据根本不可信!” “......” 张巧巧沉默了一会,半晌开口道:“呐,这些故事是不是都很可怕?鬼怪索命青面獠牙,掏心挖肺血肉模糊,白天看了夜里都会做噩梦的对不对?” 白玲珑下意识的点点头,猛然清醒过来大概是觉得有损自己男子气概,又马上摇了摇头,“我堂堂一个男子汉又怎么会被话本子里记载,毫无根据的传言吓到?真是笑话!” 明明都已经被吓得两眼青黑睡不着觉,便是这么一会也不知打了多少个哈欠丢了多少个盹儿,还逞强? 人家说哈欠都是会传染的,见他偷偷捂着嘴哈了一声,她也忍不住长长打了个哈欠。 “哼,明明就是自己睡不着还无赖别人......哈~”白玲珑打起精神想嘲笑她,不过一会,眼皮子就耷*拉下来,脑袋一点一点惫懒的很。 早就习惯了他的嘴硬和言不由衷,更何况他也是为了两个人的事情才会如此疲惫,张巧巧难得的不和他继续拌嘴,指了指外面的卧榻道:“既然也找不到结果,那你还是去休息一会吧。” “不要,光天化日就休息成何体统?我没关系,不去睡。” “人困了就要睡,就像渴了要喝水,饿了要吃饭一样天经地义,和现在是什么时辰有什么关系?更何况白天才好,阳气足,鬼怪是不敢出来的。” 白玲珑面上明显有些心动,但还是有些迟疑,张巧巧索性道:“反正这里也只有我们三人,就算传出去,你都推在我身上,我一力都替你扛了去便是!” “......不是,我只是想说那个被子看上去明显不够软和,定不是苏州锦缎新棉所做,而且枕头也不够高,我比较习惯睡瓷枕,这样的我怕我睡着不舒服。” “......” 真是龟毛的大少爷! “够了,你爱睡不睡!” 最后虽然白玲珑嘴上诸般挑剔,可身体却是诚实的很,不过头刚挨上枕头,不过一会就呼呼睡去。 留下张巧巧闲得无聊,又不好打扰他休息,就领着丫头出了书房,在院子里一处凉亭品茶吃点心。 丫头的刘海被她用一把小巧的发梳全部束了起来,整张小*脸都露了出来,光洁的额头,圆眼炯炯,双手捧着一块她递过来的点心小口小口吃着,两颊因此不时一鼓一鼓的,像只贪吃的小老鼠,又秀气又可爱,让人见了就想把她捧在手里一直宠爱才是。 “小的见过少爷。” 察觉有人来,张巧巧收敛了对着丫头傻笑不已的痴*汉表情,学着白玲珑平时的模样,倨傲的抬着下巴,微微点了点头,“何事?” “是这样的,小的奉老爷的命令前来问问丫头回乡探亲的事情准备好了没有。” “回乡探亲?”她疑惑的看了一眼旁边,小人儿已经放下刘海,依然安安静静的吃着点心,她压低了声音道:“不是说丫头父母双亡,流离失所才被父亲接回府中吗?又从哪里跑出来的亲戚,莫不是来骗人的?” 那人像是没有想到她会这样问,有些迟疑道:“这......说是丫头的亲兄嫂,且每月丫头都会回乡一次,已有一年之久,想来也不是骗人的。” 这时丫头走了过来,拉了拉她的衣袖冲她点了点了头。 既然丫头都这么说了,那是没错了,只是...... “丫头的兄嫂?”千羽摸着下巴想了一会道:“丫头在乡下确实还有这么个亲戚,不过......” 千羽是白玲珑房里侍候的丫头,为人机灵健谈,却也八卦的很,知道许多府里府外的小消息,张巧巧来了之后与她颇投缘,两人有事没事就凑在一堆聊些东家长西家短无伤大雅的事情倒是难得在这无聊的白府里得了些乐趣。 而夜里张巧巧一回来因为依然挂心丫头的事就特意来找她商量,果然千羽好像知道些什么。 “不过什么?你快说!” “少爷也知道丫头是在父母双亡流离失所遇到老爷才入府的吧?”见她点点头,千羽才继续道:“那一年田里颗粒无收,百姓没有余粮闹饥荒,走投无路之际竟开始卖儿卖女来换一些活下去的口粮。丫头家里只有她和哥哥两个孩子,爹娘舍不得家里这一根独苗男丁,便只能卖丫头,不想在去的路上竟然碰到劫匪......” 千羽一顿,面有不忍。张巧巧也恍惚记起那一年,那时她还小记得当时镇上也是一片哀鸿遍野惨不忍睹的模样,幸亏那个时候有白府白老爷将家中余粮拿出来开铺施粥,虽然是清淡没几粒米的汤水,但好歹坚持到朝廷赈灾钱物的到来,死伤的人数还算少一些,听说有些偏僻的地方还发生过人皆相食的惨景。 “......或是亲眼目睹了父母皆亡的惨景,老爷将丫头接回府上特意命大夫来给诊治过,只说是上了嗓子,以后再无说话的可能。” 第十五章千鸟 张巧巧试着想了一下那时的情景,却突然觉得这样的自己有些无知的残忍,心情一下就失落下来,千鸟不察,依然说着自己知道的关于丫头的事情。 “丫头进府两年,老爷有心怜惜她遭逢大变不喜与人交际的性子,便只让她待在比较安静清幽的书房做事,只是一日*她上街买东西,突然就遇见了到镇上来做买卖的哥哥。听说本来都以为对方在那一场灾难中没了,不想就这样又见到了。” “在这世间还有个亲人活着,想自己不是孤单一人,总是好的。”张巧巧欣慰道。 “哪里有什么好的?听说她那哥哥自小就被父母宠坏了的,瘦瘦弱弱肩不能提手不能抗不比一根竹竿好到哪里去,娶了媳妇后,夫妻两都是懒货,靠着丈母娘家的救济不求富裕只求温饱而已,这次到镇上做买卖也不过是因为丈母娘家受不了他们如此不要脸,被大舅子直接一棒赶了出来,不想竟然遇见了丫头,又听说她在白府做事,当下就两眼发光的找上门来认亲,还到处诉苦逼得丫头不得不每月回一趟乡下,不过就是想让她吧银子送回来而已。” 千鸟越说越觉不平,语气忿忿如临其境,“丫头上个月不过刚及笄,按理说亲人总该送些什么祝贺的,便是我们这些平日里共事的丫头也送了些小玩意,到底是份心意,可她那混蛋兄嫂送了什么?一进门,就拉着丫头到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头面前相看,直言这便是以后她的夫君,我呸!就为了些银子就如此丧尽天良逼人至此的畜生算得什么亲人,不过是跗骨之蛆,不喝完你最后一滴血吃掉你最后一寸骨髓又哪里肯罢休?!” 见她如此,张巧巧也不免急道:“那最后到底如何了?” 千鸟神色一怔,忽然叹了口气,“之后丫头以死相逼不肯妥协,虽然保全了自己,却难免坏了自己的名声,回来以后的丫头留长了刘海变得更加孤僻不理人,可就是这样,这月不过刚冒头她那对兄嫂就三催五请的让丫头莫忘回乡,生怕断了这唯一一条财路,说到底也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张巧巧一时也陷入沉默,心里有许多话想说,但总觉得此时说什么都是多余,千鸟也不再开口,气氛有些沉重,待流苏进的屋来便看见屋里两人都耷*拉着脑袋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不由走到千鸟身边悄悄低问道:“这是怎么了,一个个和双打的茄子一样,是不是你又说了什么惹主子不开心了?” 或许是之前的怒气还没有宣泄完,千鸟直接瞪了她一眼,冲了一句“既嫌我们笨嘴拙舌的哄不得主子开心,那就你自己来不就成了?”说完就跑了出去,留下莫名被迁怒的流苏尴尬不已。 张巧巧本来还有些担心,但见流苏脸上闪过几分异色便又马上恢复如常,甚至还回头安慰她道:“千鸟她这几日或许有些不顺心的,在主子面前失礼了,您别怪她。” 她顺着接口问道:“她怎么了吗?” “不过是些家长里短的琐碎事情,说出来不过让主子烦心,您还是别听了。”可见她依然一副执意要听的模样,也只得无奈继续道:“千鸟家中幺弟生了病,她父母正催着她回去。” 说是三言两语,其实让千鸟回去又能如何,她又不是大夫,不过还是想要银子罢了。 张巧巧忽然想起以前听说的千鸟家中*共有四姐一弟,而其他四个姐姐都是早早就嫁了人的,因为当初幺弟生了场大病继急需用钱,千鸟不想嫁人就自己主动卖*身进了白府,她原先的名字本是招弟,也是入了白府才改了的。 难怪说起丫头的事她会如此激动,原来是同病相怜。 此时再想她说的那句跗骨之蛆的言论,怕也是经历了不少被逼到一定地步才会有那样的想法。 张巧巧突然有些庆幸,庆幸自己的父亲是张老爹,没有重男轻女的偏见,也没有厌恶打骂,虽然日子有苦有泪,却也有甜有笑,身暖腹饱,掰指数日落,这样依然足够。 第二日张巧巧再见到千鸟,果然见着她眼睛有些肿,神色恍惚,做事都不在心上。 她寻了个空子将人唤道面前然后拿出一个小荷包,千鸟接过,捏了捏,硬硬的,有棱有角,有些分量。“这是......” “银子,一共二十两。” 千鸟一惊,这足可以抵上她半年的月钱了!“主子这是何意?” “我听说你家中有事,所以......” 千鸟脸色一变,下意识的抿紧唇露出几分羞恼的神色,“这我不能收!” “不,你好像理解错我的意思了,我并不是突然无偿的给你这么多银子,应该说这本来就是你的,半年的月钱,我向账房提前预支出来给你的。” “诶?” 张巧巧微微一笑,千鸟的性子倔强又好面子,从她整日里都打扮的比其他丫头还要上心,且重来都不肯向别人提及一点自己的事便可看出,若不是流苏早比她入府,或也不会知道她家里的事情。所以,若是自己私自把银子给她的话,她断不肯接受,可若是提前预支月钱的话,就像之前说的,那本来就是她的银子,她没有不接受的理由。 家中弟弟又病重,爹娘催了好几次冲她要银子,可她每月都不过留些胭脂水粉钱就把银子都捎了回去,身上哪有余钱?她也不是没想过提前预支月钱,只是都开不了口,她骄傲惯了的,生怕被别人知道自己家中那些事儿惹人嘲笑。 手中握着那个荷包,千鸟有些迟疑。 张巧巧见了,捉着她的手用力一握,掌心被坚硬的银子硌得有些疼,她看着眼前的少年郎,浅笑晏晏,温柔漂亮的眉眼,竟感觉有些陌生。 ‘他’笑着道:“这银子,你也莫多想,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换做其他人我也会帮,所以你就安心收下就是。还有句俗话说狗不嫌家贫儿不嫌母丑,话糙理不糙,到底是自己的亲人,哪里有那么多的怄气生,正好丫头回乡,我也放你几天假,你借着马车顺路一同回去看看家里,早去早归。” 最后一句话,生生逼得千鸟眼眶泛了红,一直坚持的心就这样轻松被瓦解,她收紧手,用力点了点头,“好,我会早点回来。” 第十六章离去 清晨天刚朦亮,张巧巧特意起了个大早,便是想着要送送千鸟她们,因她的动作,一同去的还有流苏、抚屏和白玲珑他们。 “好了好了,抚屏来也就算了,主子你来凑这个热闹作甚?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倒像是我们这一去就不回来似的。”千鸟将包袱放回车里,回头冲他们挥挥手。 抚屏听她如此说,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这说的什么浑话真是不吉利,快呸呸呸!” 千鸟不在意的吐了吐舌,倒是照做了,然后转过头看向张巧巧。 她笑了笑,上前道:“我来自有我来的道理。其实是我听说城北乔家的小笼包*皮薄馅大,咬一口汤汁四溢颊齿留香十分美味,而陈家村村民自家藏的陈醋醋香浓郁醇厚十里可闻,只是可惜这两者我一直都没见过,所以”她顿了顿,继而讨好的笑道:“所以还请二位姐姐在回来时顺路稍带一二,也好让我尝个鲜,解解馋。” 千鸟存心想逗逗她,故而一手叉腰佯怒骂道:“好啊,我说你怎的好心就放我假让我回去呢,原来是腹中馋虫犯了瘾,好让我给你祭一祭,真是的,连回个家你也不让人安生不是?” 张巧巧连忙作揖讨饶,嘴里喊着姐姐好话不停,忽而感觉袖子一重,低头一瞧,原来是丫头。 见她望过来,丫头下意识的往后一缩,不过一瞬又迎了上来,然后抿着唇重重的冲她点了点头,头上一对双丫髻轻晃,如此郑重的模样着实可爱,喜得张巧巧一把就将人抱住,差点就决定怎样也不愿放人了。 “好了好了,快撒手吧。”千鸟受不了的分开两人,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自家主子这么粘人呢?“东西我答应给你带就是,你再拖下去便是晚上我们也到不了家了。” “哦。”张巧巧终是不舍得松了手,扬起小*脸对着二人道:“千万要记得包子这种熟食不禁久搁啊!”所以一定要早点回来啊! “知道了!”千鸟面上做嫌弃样,却还是点头应了,又对着其他人挥了挥手算作告别便上了车,放下帘子遮住众人的视线,不一会,马车就启程走远了。 回去的路上,想着这几日都不能有软软萌萌的丫头可以抱,也没有八卦闲事可以听,已经提前体会到那无聊的快要发毛的日子的张巧巧越走越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人抽走了一般,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弯腰驼背好没精神。 忽然她身子一僵,迟缓的转过头,就见着身后的白玲珑一直死死地盯着她,愤怒恼恨的视线,犹如有实质的利刃一点点剐着她的血肉,“你,你这是怎么了?”谁又惹着这位祖宗了? “成何体统!”白玲珑一声厉吼,震得她耳朵都有些发*痒,以为是自己现在的形象惹恼了他,张巧巧马上挺直了腰杆却见对方怒意未减,更甚至气急败坏的骂道:“你瞧瞧你刚才是什么样子?!与婢女一起嬉笑玩闹,甚至伏低讨饶,没一点主子的姿态,留恋庸脂俗粉,简直就是个纨绔子弟,我的名声都让你丢尽了!” 张巧巧一愣,后知后觉的才发现自己最近确实有些忘乎所以没顾虑到白玲珑的形象而表现出太多本性了,本来她是想道歉,可听着他越来越过分的话,她也恼了。 白玲珑自顾自的说了一通稍作歇息时,对于一直沉默无言的张巧巧顿觉奇怪,这个疯丫头,也有这么安静的时候? 他疑惑的上前,但见她双手掩面,只有肩膀一抽一抽的,隐隐有低低的呜咽声传来。 这,这难道是...... 忽然她抬起头,红红的眼眶隐有泪光,他有些慌,“喂,你怎么哭了,不至于吧?堂堂男子汉......” 张巧巧咆哮:“你才男子汉你全家都男子汉!”而又被瞪又被骂的白玲珑却只能傻呆呆的愣怔在那里,任由对方像只被激怒的猫发泄的挥舞着自己的粉爪子,“我好端端的一个正常姑娘家干嘛非要听你那些所谓男人的大道理,不就是占了你的身子吗?你还要了我的身子呢,两厢互抵互不相欠!让我学男人那套端姿守礼,你怎么就不去学学女儿家的温柔贤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到底懂不懂我只是想和同伴玩耍而已啊?!” 白玲珑悻悻的摸了摸鼻子,确实他都已经忘了她其实也只是个女儿家,想和其他女子玩耍打闹也是正常,只怪她顶着自己的皮相,实在太容易让人忽略了,“谁,谁让你用着我的身体去和千鸟她们打闹的......算,算了,这次就算小爷我错了,所以,你就不要再哭了啊。” “就是......你的错!”张巧巧不依不挠,白玲珑也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一个大男人不和小女子计较,乖乖点了点头,“是,是我的错,行了吧?” “恩,行了!”张巧巧抬起头,除了眼眶依然有些泛红之外,那明亮的双眼和微翘的嘴角,哪里能看得出半点伤心流泪的痕迹? “你骗我!” “我哪里有骗你?”她吐了吐舌,“我心中委屈难过是真,是你说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轻弹的,既然你已经主动承认了错误,那么我听你一次话也可以,怎样?” 看着对方一脸‘我就是这么善解人意温柔体贴你不要太感动’的模样白玲珑气的咬牙切齿,却偏偏生出一种拿她没办法的无力感。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古人诚不欺我! 这边张巧巧成功扳回一局,心中得意不已,正想按照平常习惯再去书房看书吃点心,忽而想起那里的书早被白玲珑看完都没能找到一点解决的办法,而且丫头也不在那里,她现在去书房倒还不如回屋的好。 又一想到连千鸟都被她送走了,这府里唯二能解闷的两人竟然同时离她而去,她是有多傻才做出如此自绝其路的蠢事来?! 白玲珑见她一会高兴一会失落,一会又变成后悔愤恼不已的模样,越发觉得这人当真不正常,不过也总比她之前那副嚣张的模样看得顺眼。 他心里舒服了,便也就有心向她打声招呼:“若没什么事我就回祖母那里了。” “就是那个!等一下!” 第十七章学艺 “就是那个,等一下!” 白玲珑身子一僵,因为她突然一惊一乍而被吓到倒是把本来被发出的火气灭了一半,傻呆呆的张了张嘴:“什......什么?” 张巧巧嘟嘟嘴,“你忘了我们让你进府时是怎么和祖母说的吗?‘为了以表孙儿的孝心,所以特地向张家女儿拜师学艺学做早点’,还记得不?” 本来不过是个借口,他倒是不想她倒真的记挂在心上,如此认真的模样便是连心里另一半火气都灭了。他抬头看了看天还早,“那你是想现在做?” “当然了!”她笑笑,“如果我们够勤快的话,说不定祖母起床后就可以喝到热热的豆浆了,所以快点了!”说着,便拉着人朝白老夫人的园子跑去。 因着章氏年事已高,身体不是很好,这脾胃消化什么的便也有些问题,大夫几番诊治后建议少食多餐饮食清淡仔细调养才好,而白府的厨房本是掌管着全府上下所有人的饮食,白慈有意孝敬亲娘,无奈章氏嫌麻烦,便在自己住的园子里单独开了个小灶,又分了个知她口味的厨娘照顾着便是又省力又尽心。 别看这小厨房地方小,但东西可周全的很,便是连这磨豆子的石磨都有,不过因为只是章氏自己一人的口粮,所以这石磨不大,只在石盘上有个把手,一人手摇控制就可磨出豆子。 “幸好大厨房那里今日要做豆腐所以泡了些豆子能匀给我们一些,不然今儿这豆浆可真做不出来。”张巧巧一手捧着个小盆抱在怀里挑挑拣拣,随手扒拉了几下满意道:“瞧这分量,出了豆浆以外倒是还能再做出一碗豆腐脑来,祖母今日可是有口福了。” “不过你动作可要再快些,不然的话,在祖母起床前可就赶制不出来了。” “所以说。”白玲珑忍耐的咬着牙,可效果甚微,依然在唇齿间泄露出几分不满和气恼来,“为什么是我动手啊?” 是的,今日磨豆子都是由白玲珑一人操作,张巧巧不过之前示范了如何动作之后就只在旁边站着,偶尔动动口舌纠正他的错误,其他的什么都不做。比起他现在满脸通红,呼呼喘气,皮肤被汗浸透而显得油光锃亮,又脏又狼狈的模样,她现在一根头发丝都未动的淡定模样实在刺眼的很。 张巧巧抬头,“当初我们可是说好了的,白家二少爷,也就是你,要向张家女儿,也就是我,拜师学艺,既然如此,自然是你亲自动手,而我这个做师傅的就只负责在一旁教导就是。” 白玲珑直觉这其中有古怪,却又说不清楚到底哪里古怪,“你,你又设套害我!” “我哪里害你了?要知道我们张家的早点可是远近闻名,有多少人花着银子想来学我都未必肯教,若不是为了一个承诺我又干嘛告诉你?我还没心疼你倒是嫌弃起来了。”她板着一张脸,好似也生气了。 张家的祖上好似还在宫里伺候过所以手艺是祖传下来的,且绝不外传这些传言他也有耳闻,虽然不过就是些早点罢了,但毕竟是人家赖以为生的手艺,且张巧巧也说是为了他的祖母才破例,如此重诺又岂能容他轻视。 只是道理他都懂,不过依着他的性子,即使心里愧疚后悔想要道歉,可这嘴上就是说不出半句好话,尤其是在对上张巧巧的时候,那嘴更是夹枪带棒似的,不刺她几句好像他就浑身不舒服一样。 不过好在在他张嘴之前张巧巧就先动了,“罢了,反正你就是嫌我不动手而已,之后的这些也不用你了,我来就是。” 张巧巧接过已经磨好的豆浆便上了灶台,只留白玲珑呆呆的看着她劳作的背影,嘴张了张,也只是一句“哦。” 生火,添柴,熬豆浆,张巧巧的动作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只是这屋子里实在安静的过分,只能听得见灶膛里火烧柴火时木柴噼啪溅开的声音。 白玲珑用湿毛巾擦了手净了脸,感觉皮肤干净清爽再没有那份粘腻不舒服这才满意,回来就看见张巧巧蹲坐在一个小凳子上守着灶膛,通红的火光映照在她的脸上,眼睛半阖长长的睫毛微微上*翘弯出一个弧度,一手托腮似有所思,安静淡然,却又明亮照人。 意识到自己竟然看人看呆了去,顿时有几分不自在,可再想那毕竟是自己的脸,就算看几眼也是理所当然,所以他挺直了腰杆证明自己并没有心虚,只是双颊的热度却怎么也消不下去。 “喂......”有心想驱散心里那份不自在,他开始对着张巧巧没话找话说。 只是他心里想着的是为之前的事情道歉,比如他心里明明想的是“多谢你教我怎样做早点,多亏了你教的很用心,我才只学了大概,以后还需要你多多指点才是。”可是他嘴上说的却是“哼,小爷我天资聪颖,就是你不教小爷我也会。” 再比如,心里“你的动作真熟练,想来在家里也经常帮张老爹的忙,一个姑娘家如此,真是辛苦了。”嘴上“你的动作真熟练,一看就是劳碌的命,姑娘家家的手指比男人的还粗,我看着都为你害臊。” ...... 感觉到气氛比之前的更加静谧尴尬,白玲珑只得闭上嘴巴垂头丧气的低下头。完了,他果然还是放弃交流吧。 这边厢,张巧巧已经起身揭开锅盖,蒸汽升腾间,果然白*嫩嫩的豆腐脑已经做好,她揩了几勺装进碗,又撒了几勺白糖便准备给白老夫人送过去,回头看见耷*拉着脑袋的白玲珑,只觉奇怪,“你怎么这幅样子,谁又惹你了?” 白玲珑立马抬头挺胸下巴一抬,“哼,除了某个不识眼色的蠢货外,谁还敢惹恼小爷?” 不对不对,他想说的不是这个啊啊啊! 他心里暗恼自己的言不由衷,不由偷偷打量了她一眼,却见她一愣,就在他以为她要生气的时候,她却不好意思的笑笑,“抱歉,我在做饭的时候因为要掌握火候的时辰,常常都是太过入神而忘了周遭,你刚才是不是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抱歉,我真的没有听到,你能不能再说一次?” 白玲珑:...... 把我浪费掉的担心都给我还回来啊混蛋! 第十八章沐浴1 “恩?什么?”张巧巧奇怪的看着白玲珑憋红着脸,好像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的样子,暗忖这位一向怼天怼地姿态的大少爷原来竟也有委屈自己的时候,怕是要天下红雨咯! 白玲珑自是不知她心中所想,不然真的会因为她这般没心没肺而气炸不可。是以他最后一直是丧气的说一声“没事。”低头看向她手里的豆腐脑,“这就做好了?哼,说是要教我,这最关键的一步还不是背着我自己来的?” 张巧巧默默翻了个白眼,人家都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便是为了保全饭碗,一般师傅都会留一手呢,更何况这是他们张家祖传的秘方,非亲非故的,她干嘛全部毫不保留的告诉他啊?“这做豆腐脑最关键的就是泡豆子和磨豆子,这两步的关键我已经告诉你了,你只要掌握好了就已经做得比平常人家都要好了。” 其实白玲珑身为白家二少爷,家里世代经商,就算以后没落了可也有丰厚的家底足够他一生挥霍,又哪里真的用得着他做豆腐脑上街叫卖?不过是他习惯性的闹别扭,天生与张巧巧反冲的舌头偏要犯贱的不冲她几句就不甘心罢了。 就像现在,他鼻尖轻嗅,豆腐脑的清香和白糖的甘甜都诱人垂涎,他却开口道:“我怎么觉得有股怪味道?” 张巧巧也闻了闻,不自觉的皱起眉头,“好像是有股怪味道,有点酸。”还有点臭。“可是我并没有放醋,调料都是按照以前的量放的,不可能会出现不一样的味道来。” 确实,这股味道实在太怪了,五味掺杂,根本不像是用调料做出来的。 两个人越觉奇怪,鼻子嗅寻,却离对方越来越近,直到那股味道愈发浓郁刺鼻,两人忽然跳开几步离对方远远地互指道:“是你身上的!” 张巧巧的脸红了,而白玲珑的脸却黑了。 白老夫人章氏今日依然是定时醒来,洁面洗漱后便端坐在镜旁让秦妈为她梳妆。 “我怎么听着小厨房那里今儿动作不小,大清早儿的是做什么好吃的呢?” 秦妈妈一边仔细着手里的动作以免扯痛了她,一边笑道:“是小二哥他们,说是今日起得早,正好与小师傅学艺,做了早点让您尝尝呢!” 章氏一听,面上露出几分喜色,“他倒是个有心的孩子。”忽又叹息一声,“只是若能与慈儿也亲近几分就好了” “小二哥自小养在您身旁,自与您比较亲厚。总归是亲父子哪里有什么仇,小二哥是个善良的孩子,又还小,长大之后自然就能明白老爷他一片苦心了。” “但愿如此吧。” 说话之间便有丫头进来说是早点做好了,秦妈妈加快了手里的动作,章氏探头瞧了瞧不见白玲珑的影子,便问道:“小二哥哪里去了?往日里做点事情必要来这里撒娇讨赏的,怎么今儿却不来了?” 丫头回:“少爷说忙了一早上出了一身汗,身上黏*腻的不舒服,是以先回去洗漱了。” 章氏皱了皱眉,“这么早洗澡这天还没热呢仔细着凉,让下人们可好好照顾着,才好了身子就如此可劲折腾,真是不上心。” 秦妈妈替她插好最后一根钗子,闻言劝慰道:“放心吧,二少爷府里还有流苏那丫头照顾着呢,定不会让主子再难受。倒是您,大夫特意嘱咐了要仔细饮食,那早点放着,再不吃可就凉了,再热又失了新鲜的味道,岂不辜负了二少爷的一片孝心?” 章氏想着流苏做事仔细稳妥周到,便也放了心。却不知她心中属意的人选却早就被张巧巧撵了出去。 不只是流苏,屋里所有服侍的人都被她撵了出去,可她毕竟是有前科的,流苏怎敢放她一人在屋里,万一再像上次一样出个意外而他们这次有没有即使发现阻止这可如何是好,但是主子的命令他们又不能不听,无奈流苏只好自己守在窗下时刻注意着屋里的动静,一面却命人拿着绳索等物,做好时刻冲进屋里拿下她的准备。 而屋里,张巧巧悄悄打开另一扇窗户,将等在外面的白玲珑放了进来。 “进自己的屋子竟然还需要这么麻烦!爬窗窃门这等下作之事小爷我从来没做过,若传出去真是有辱小爷名声!”白玲珑不满的嘟囔,却被张巧巧一把捂住了嘴巴,一指比在唇边做了个小声的动作,“你低声一点,流苏他们可都守在外面呢,你想把他们都招进来啊?” 他瞪了她一眼,却还是压低了声音没好气道:“这都是谁害的?!” 想起确实是自己之前做的那些荒唐事害的这些人如此紧张多疑,也才使得他们现在如此窘迫狼狈,张巧巧也只能抱歉的笑笑,“对不起啦。” 白玲珑头撇一边,算是不再计较。 “我已经让人备好了热水,足够你我二人都洗的了,只是换水的时候不好让他们进来,只能我们自己动手了。” 说来也是尴尬和无奈,原来方才两人闻到的怪味道正是因为两人好久都没洗澡的缘故,而这其中的原因更是让人羞窘的不想再提,身体突然互换的紧张和害怕,自小所受的男女授受不清的礼节约束,以及异性相触羞难自抑和最后一点逃避现实的自欺欺人,总之,诸多理由掺杂在其中,复杂的实在难以用一语概括。 本来天气还算凉爽,即使几日不洗澡也不会显现,只是今日两人都做了点活,出了一身的汗,那平日不曾注意到的事情就这般全部显现出来,当真是猝不及防。 想到被她看到自己这般丢脸的一面,白玲珑脸色红红,心中又是羞窘又是气恼,索性不去与张巧巧的视线相处也稍减轻几分心中的尴尬,看到屏风后面白气升腾便知浴桶就在那之后了。 只是...... 他犹豫了一会,眼神躲闪的低声问道:“这个......要怎么洗?” “诶?” 第十九章沐浴2 “诶?”张巧巧一愣,只觉奇怪,洗澡还能怎么洗?不就是脱了衣服在水里搓洗干净不就成了?最多再擦点香胰子也就够了。 反正我就是粗俗的野丫头,哪里比得上你这样的大少爷又是香露又是香膏的穷讲究! 她在心里默默腹诽了一通,若不是当初说要洗澡的时候,他张嘴就是一通繁复的程序,还说不用自己的东西不习惯,又哪里会有眼下他们这般偷偷摸*摸回房的局面。 眼下时间本就不够,若是流苏他们突然闯进来可如何是好?她本想再催促几分,可是看着白玲珑越发扭捏,而见她无动于衷又显出羞恼的模样,她忽然福至心灵一般,一下顿悟了。 说到底还是那个原因,男女授受不清啊不清,若是他们能够突破这一关早早就洗了澡了,又哪里会熬到现在? 饶是厚脸皮如张巧巧,这是也不禁觉得脸颊有些发热,尤其是旁边的白玲珑比她还要纠结几分,偏还用期待求救的眼神看着她,好似她再张嘴就能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让他们摆脱这样的窘境,她只觉得肩上好似被人重重压着,而脸颊越发的滚烫了。 或许是承受不住这样的压力,也或许那样的热度当真能烧得人理智全无,总之张巧巧当真想出了一个主意——“不如这样好了,你先蒙上眼睛,也就看不到身体了,然后我帮你洗澡,反正是我自己的身子,我也不会有什么害羞不便的,待会再换过来你给我洗,如何?” 这其实当真是馊的不能再馊的主意了,偏生白玲珑此时的智商也不在线,竟然就这样点头答应了。 于是张巧巧也不知从哪里找到一条丝巾蒙住他的眼睛,想着这人龟毛的性子,便先领着他来到浴桶旁让他试了下水温,“这样的温度可还行?” 指尖刚一触到水面便急急的缩了回来,也不知他到底有没有真的用心感受,但见他乖乖点了点头,张巧巧便探出了手,“那么,我开始了。” 白玲珑他如今虽然顶着张巧巧的样貌,但内里却是实实在在的男子汉一个,虽然有时候本人有许多规矩讲究或比女子还要麻烦,但他也是真的特别抵触穿女子的襦裙的,尤其是讨厌它过于繁复累赘这一点,所以即使现在因迫不得已要穿女装,他也是挑着最简单的衣裳来的。 今日*他便只穿着一件直领半臂银红短儒,绣着一些白色小花,娇俏可爱,下*身是鹅黄近白的长裙,下摆只堪堪遮到脚面,又绣了一圈的红色花纹,不是太过华丽的款式,但行动之间似水波荡漾,新意又不失亮丽,这一身不算太出挑的打扮却更衬出了女子的青春潇洒。 张巧巧发现他好似格外喜欢红色,明明就是个男孩子。但瞧他现在这模样,又忆起初见时白色骏马之上的肆意少年,她反倒有些认同,除了红色之外,再没有其他任何一种颜色能衬得这人来。 察觉自己差点神游天际,她定了定神,伸出去的手却隐隐带着颤抖,在搭上那腰间的绳结,不过轻轻一拉,却恍惚觉得仿佛在进行某种仪式一般,解开的不止是衣服,还有某种说不出的东西,复杂得很,不能一语概括。 而她也分明看见在她这个动作后他抿紧了嘴唇咽了口口水,身子不自觉的向后一晃,然后又故意挺直了背脊,只是耳朵稍稍侧了侧,仔细聆听的模样,那是个警备的姿势,是在确定她的动作确实对他无害。 这样明明害怕却偏要逞强的模样竟然奇迹似的让她本来也紧张的心态而微微放松下来,不自觉的微笑,就像在安抚一只不爱洗澡的猫咪一般,她开始说着其他的话来转移他的注意力,“话说这些香露都怎么用来着?你仔细和我说说,免得到时候我弄错。” “哼,竟然连香露都没用过,你真的是女儿身吗?” 用不用香露和我是不是女人有什么关系?你一个大男人不也一样在用? 她很想回他一句“难怪你现在如愿成了真正的‘女儿身’!”,可是感觉指下依然僵硬的身子她到底没有将话说出口——就当是发善心做善事了! 她一边继续手中的动作,一边心不在焉的听着他絮絮叨叨的说着沐浴时该注意的事项,不过幸好他有被转移几分心神,减弱几分警惕之心后倒是格外的配合,而且,有了说话的声音,至少也不会显得太尴尬。 “好了,你入水吧。” 白玲珑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已经被扒光了衣服,身子下意识的僵硬*起来,听着耳边熟悉的男声,只能自欺欺人的暗示自己没事没事,同手同脚的行走之时却露了破绽,那样子像只被人提在手里的布娃娃,僵硬而滑稽,忽然脚下一滑瞬间就被水淹没。 因为眼睛被蒙上而陷入一片黑暗,不能明视其他的感官反而更加敏锐起来,所以当温热的水没过口鼻,一瞬间就如被最狰狞凶猛的怪兽钳制住,他下意识的尖叫出声,只是声音不过刚溢出口就被人用手捂住堵回了嘴里。 “祖宗哎!小点声,若是被人发现了我们可就完了!”张巧巧被他这一声心惊肉跳的,都出了一身冷汗。 而白玲珑则死死抱着她的胳膊不肯放手,呼呼喘着粗气怎么也忘不掉刚才那濒死一样的体验。 待他稍稍定下神来,这才察觉张巧巧身上衣服的布料紧贴着他的皮肤,冰凉的触感激起他一身鸡皮疙瘩,他不舒服的动了动,忽然就蹭到她的指尖,半抱着的动作,就搭在他腰间的软*肉,他忿忿的抬头,丝巾早在挣扎间就已经脱落,所以他看见她黑漆漆的眼眸中自己——被水打湿的头发凝做一缕一缕的紧贴在脸上,苍白的肤色,惶恐的表情,未着寸缕的身子,像只落水的猫一样羞耻而狼狈,那一瞬间心上漫上来的感觉,真是混蛋的糟糕透了! “啊!你走开啊!” 张巧巧没有防备的被他用力一推,身子一仰退后几步,也不知撞到些什么,发出一连贯的声音。 “你干嘛啊?!” 张巧巧一抹脸,也怒了,可对方一副比她还要苦大仇深的模样,双手环胸侧首警惕的看着她,活像个被登徒子轻薄了的贞洁烈妇一般,怒瞪了她一眼,“出去!”便转过身不再理她。 “你怎么这样不讲道理的?你......”张巧巧正想再辩驳几句,忽而门外响起凌*乱的脚步声,她脸色一变,匆忙跑向浴桶 “你干嘛?唔......” “给我闭嘴!” 门咣的一声被人踹开,一群拿着绳子药瓶布巾板凳的下人闯了进来,抚屏大喊一声:“少爷你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哈?”张巧巧呆滞的看着这群人,一脸懵逼,继而大恼,“你们进来干什么啊?没看到我在洗澡吗?不是说了不准进来的吗?出去出去都给我出去!” “对不起,对不起少爷,我们错了!......”众人慌慌张张的退出去,抚屏掩好门之后心下奇怪,“少爷洗澡的时候,怎么好像还穿着衣服?” 屋里,确定人都走*光之后,张巧巧这才松了一口气,“这下放心好了,人都走*光了!唔!” “噗——咳咳!”终于可以从桶里钻出来,已经喝了不少洗澡水的白玲珑一个栗子砸在她头上“你差点淹死我啊蠢货!” 第二十章风寒 已进了六月的天气,温暖宜人,微风熏人醉,照在人身上只想眯眼打盹懒洋洋的直不起腰来。 这几天白玲珑被张老爹叫了回去,毕竟已经‘学艺’成功,总待在府上免得外人说闲话,而且目前也找不到任何有关解决他们互换身体的有用消息,所以即使再怎么不舍,白玲珑还是离开了白府。 唯一的消遣都没有了,张巧巧几乎每天都宅在房间里装咸鱼,以前整天想着发财之后就可以什么都不用干,到最后真的实现了,又觉着实在闲的发霉,连骨头缝里都因为一直不劳作而生了锈一般,动一下就咯吱咯吱的响,索性又瘫回在床*上,再也不想动了。 这边厢她还窝在床*上无病呻*吟,这边流苏捧了一捧花走进来,见她这副模样,不由恨其不争道:“主子这在床*上都已经歇了三日了,整日都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做倒像个老头子似的。” 她找了个花瓶将花插*进去,刚摘下来的花,花瓣上还有未消下去的露水,艳*丽的颜色,娇*嫩好看的很。 她走过来,推了推床*上懒洋洋的张巧巧,笑道:“您瞧瞧这花开得多好,花园里此时花团锦簇的株株争艳夺目,夏色正好,您不去看看,可舍得错过这片光景?” 张巧巧闻言这才抬眼看了她一眼,心下挣扎几分,到底还是女儿家爱美之心占了上风,坐了起来,故意笑道:“罢了罢了,虽然肯定那什么话定比不上我家姐姐美貌,但既然流苏姐姐都这么说了我便去看看也无妨。” 一句甜言顿时哄的流苏眉开眼笑的,指尖点着她的额头笑骂了一句“油嘴滑舌”,便起身侍候她穿上衣服,二人结伴一起到花园赏花。 此时天气刚暖,说是赏花,其实还有几株只冒了绿叶不曾开过,所以只有应季的那几株早早开了,掩映在绿意之间的艳色,倒也甚是喜人的很。 张巧巧看着不觉喜笑颜开,“这花儿开的这么漂亮,不如待会剪下几枝去给祖母送去,她老人家也是常宅在屋里出不来的,让她看着也开心开心。” 流苏自应下,“哎,知道了。” 张巧巧眼睛扫了一圈,在一株黄色的却是她叫不出名字的花前蹲下,那颜色清亮的很,就像阳光下蜂蜜流动一样透明甜蜜。她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真好啊,花开的这么多就可以喝花蜜了呢。” 流苏瞧她眼睛亮亮的一副嘴馋不行的模样,不由轻笑一声,“白家有一处专门养花采蜜的庄子,您若喜欢,吩咐下人到庄子上去拿些便是。” “真的吗?”张巧巧听了乐的差点跳起来,蜂蜜可是好东西,一般人家根本吃不到,她还是在小时偶然间吃到过一次,那仿佛连心都融化的甜滋滋的味道一直被她记在心里牵挂至今,现在流苏一副想吃多少就给你多少的阔绰样子,怎能不让她激动如此? “是是,而且这些花和蜂蜜还可以用来做点心,蜂蜜枣泥糕,桃花酥,荷花酥,蜂蜜麻糖,都可以做哦。”流苏一一列举着美食,最后还不忘警告道:“不过这些东西您想什么时候吃都可以,所以可不能因为太贪嘴而将肚子吃坏了,自己也要注意一些,知道吗?” “恩恩!”张巧巧猛点头,她早就被那些食名馋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现在无论说什么她都会答应的。 啊~真好啊!好多好吃的啊! 她现在都好像能闻到那种甜甜香香的味道了呢! 甜甜香香? 诶,怎么好像真的有这样一股气味弥漫在四周?不是花的香味,太过黏*腻,勾的鼻子痒痒的特别不舒服。 “啊,阿嚏!”张巧巧揉揉鼻尖,痒痒的感觉一直都没减下去,真的好奇怪,明明刚才还没有闻到,“阿嚏!阿嚏!” 就这么一会她就控制不住的打了三个喷嚏了,流苏自发现了她的情况,走过来担忧道:“主子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突然打起喷嚏了?” “我也,阿嚏!不知道。”张巧巧摇摇头,“你们阿嚏,有没有闻阿嚏!闻到一股阿嚏,甜腻的味道?阿嚏阿嚏!” 她一连又打了好几个,激的眼泪都流出来了,可是旁边几个丫鬟面面相觑,都道自己不曾闻到什么甜腻的气味,流苏又见她一直停不下来,只得先将人待会房里去,再做决定。 可是即使回到房里,那股萦绕在鼻尖的气味还是没有散,流苏已经命人去唤大夫了,看着几个丫头一脸忧心的表情,张巧巧只得强打精神安慰道:“没事没事,我可能只是感染风寒而已,不是什么大毛病的。阿嚏!” 流苏一面扶着人躺到床*上休息,一面苦笑不得道:“哪里有人咒自己生病的?再说要真是让主子生病那就是我们的疏忽,就更得打起精神照顾你才是,这才是做下人的本责。” 张巧巧心虚的摸*摸鼻子,她说自己生病,也是想到上次沐浴的事情,那时虽然决定各洗各的,可白玲珑自觉自己又被她耍了吃了亏,硬是嚷嚷着也要给她先洗一次报复回来才行。她不知他心中所想,又觉得本来就是他的身体看了也无妨就答应下来,只是没有蒙上眼睛。 谁知她这般坦荡,白玲珑自己却别扭起来。因为身高的问题,她一直低着头看着他,那如有实质的视线扫过自己身上时便使得皮肤一阵发烫,不过才解开她第一颗扣子,他就因为忘不了她内里是女儿身而莫名升起一种轻薄别人的羞臊罪恶感放弃了。 那个时候因为之前他闹别扭就打湿*了衣衫,后来又磨磨蹭蹭的不肯替她脱衣服洗澡,定然是那个时候才害的自己着了凉才感染了风寒。 现在流苏不知实情还在愧疚自己的不尽责,张巧巧又不好明说,更觉愧疚于她,心中却是又记了白玲珑一笔,暗骂一声害人精,眼皮子再也承受不住,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十一章夜半脚步声 张巧巧这一觉,又是睡了一整天。 虽然这种事情因为前几天的无所事事只剩睡觉来打发时间而重复上演过,只是那几次都是一觉好眠到夜晚,可这次却不一样,即使是在睡眠中,张巧巧也睡得不踏实,脑袋昏昏沉沉的只觉天旋地转晕的一塌糊涂,期间被流苏侍候着勉强吃了药,又进了些米汤,再躺下就觉得身子沉得厉害,好像有什么东西压在身上一样,连手指的轻颤都动弹不能。 偶尔听到耳边有人问话,偏又睁不开眼张不开嘴,当真是有苦难言。张巧巧就这样一直晕晕乎乎难受了一整天,待她终于能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漆黑一片,她差点以为自己还在梦里没出来呢。 下意识的眨了眨眼睛,转头看了眼四周,习惯了黑暗,这才影影绰绰的看清些事物的轮廓,薄的几乎没用影子的床帐,圆圆乎乎的是桌子,上面冒着尖尖的则是茶壶。 她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才察觉嗓子干燥的厉害,呻吟一声“......水”,低低的,如若蚊蚋恍不可闻。 可就是这么一声响之后,本来方才还能听到的呼吸声,应该是某个守夜的丫头睡觉的声音,竟然一下就停止了,只是张巧巧只顾着喉中干渴难耐倒是没注意,又不忍心打扰他人好眠,只好自己挣扎着从榻上爬起来,虽然还有些不舒服,但总比白日里的情况好太多。脚下如踩棉花一般,深一脚浅一脚的,好不容易才晃悠到桌旁,也不顾及这是隔夜的凉茶,她满满斟了一杯,咕咚一口仰头饮下,可见是真的渴急了。 这样牛饮了数杯,嗓子的不舒服才稍稍缓减了一些,腹中凉凉,脑中也恢复了几分清明,担心着凉会喝坏了肚子,张巧巧只得捧着一杯茶水,先抿一口,待在口中温暖了再咽下去,左右几次,竟是无聊的玩起来,咕咚咕咚,发出的声音,在这静谧的房间里格外的响。 张巧巧楞了一下,住嘴聆耳细听,顿觉奇怪起来,她居住的屋子院里便有一处水池,近来天热,池边晚上会有蛙叫蝉鸣,虽还不是热闹的时候,但也是能听见的,可是今夜不知为何,竟然一点声音都听不到,这真的太奇怪了。 若是平常,引起了自己的好奇心,她必定是要去看看的,可是今晚她的身子实在不舒服得很,没精力折腾,加之不知为何,心中有一种莫名的声音在警告她,千万不要走出这间屋子,既已解决了喉渴的问题,那边再回榻上乖乖睡觉的好。 张巧巧转身走回床边,一步,两步,软底鞋子踩在地上的声音今晚竟也听得分明。 哒哒,哒哒...... 不对,为什么会有两个脚步声? 她下意识的停下脚步,可却依然有脚步声响起,那清楚的哒哒声犹如踩在心口上一般,如此真实,证明她之前所听到的绝不是臆想,张巧巧的心一下提了起来,“是谁?!” 那脚步声未停,张巧巧却也听清了那声音是脚踩在木板上发出的声音。 是外面! 心里的好奇实在是难以压下,张巧巧只好顺遂心意,猫着身子悄悄走到外面,然后扒着门缝仔细听,外面黑灯瞎火的,保不齐是什么歹人趁黑作乱,她还没有愚蠢到正大光明的摔开门与外面那人对峙搏斗,无论怎样小命要紧,还是看清楚再说。 凑得近了,她听到那脚步就在门外徘徊,轻轻巧巧,倒像是个女子的脚步声。 一个女人为何会半夜不睡觉偏出来四处游荡? 张巧巧不由的将耳朵更贴近门缝几分,这时,她听得更清楚了,除了脚步声外,那人还碎碎念叨着:“找不着......找不着......” 她这是在找东西? 是什么重要的东西非要在半夜里找?这么暗,白天光线足再找不是更好? “找不着......哪里去了呢?找不着......” 找不着就先回去明天再找嘛!张巧巧听得都为她着急,想着既然是个女人的声音想来应该是府上的某个丫鬟,也就不存在什么危险,她直起身子,打开大门,“你找什么我帮你找......” 未说完的话遏制于喉咙,放大的瞳孔中倒映的人影微微转过身,嘴角微勾,露出一个笑容:“找到了啊。” 第二天,当白玲珑听到从白家下人传来的口讯得知张巧巧要他去见她‘最后一面’,急匆匆赶来却见她正躺在流苏的腿上吃着荷花酥,不时窝在人家怀里撒娇耍赖好不自在。 一想到她在自己不在的时候,就顶着自己的皮囊做尽这等下流登徒子之事,败坏自己的名声,白玲珑就气的七窍生烟,恨不能与这厮同归于尽,眼见心不乱的好! 好在张巧巧及时发现正处于暴怒边缘的人,极有眼色的挥退下人,讨好的将装着点心的碟子朝着他的方向推了推,“厨房张大娘新作的点心,可好吃了,你快来尝尝!” “我警告你!”白玲珑几步上前一把提起她的衣领厉声道:“你再敢去招惹我家丫头,做出像今日这等龌蹉之事,我定对你不客气!” 张巧巧心里不以为然,面上却是笑着讨饶,“知道了知道了,下次不会了。”不会这样就换另一种咯,温柔美丽的姑娘本来就是用来疼的,不然要干嘛?然后她嫌弃的拍开自己下巴下的手,义正言辞道:“倒是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可是顶着我的模样,又知不知道名声对一个姑娘家有多重要?如此粗鲁,若是被外人知道了,传出去了,若以后换了回来,还让我怎么出去见人?” “还有”她嘟了嘟嘴,不满道:“我现在可是病人,你就不能温柔一点?” 两句话堵得白玲珑哑口无言,见她脸色确实有些病态的苍白,他悻悻的放下手,有心想问,偏还嘴硬道:“我往日里身体可是健康的很,定是你自己不小心,与丫头疯玩失了顾虑才会生病。” “我这生病还不都是你害的?!”张巧巧嘴里嘟囔着,白玲珑没听清,只是问道:“所以说你火急火燎的把我叫来,到底是为何?可不只是闲坐着陪你聊天吧?” 一说到这个,张巧巧顿时两眼发亮的振作起来,“这个啊......” 第二十二章君子之风 张巧巧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白玲珑,然后没有察觉到旁边人僵硬了身子兴致勃勃的道:“我猜她今天晚上还会再来!” 白玲珑不敢置信道:“还......还来?” “对啊。”她点点头,“瞧她昨天好像是在找什么的样子,虽然她最后说了一句‘找到了’,但我就是有预感她一定会再来的。” “......你见到她了?” “对啊,可惜那晚实在太暗了,虽然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惨白的肤色,长及腰的黑发。”她有些懊恼的皱着眉头,“而且偏偏我又在看到她脸的时候晕了过去,真不是时候。” 听到她这么说的白玲珑悄悄松了口气,“那么你把我叫来是干什么?” “哦对了。”张巧巧一副才想起来的样子,这般轻佻的态度让早早就急匆匆赶来的白玲珑气的想咬她一口。“我想要你今晚留下来,和我一起等那个夜晚的姑娘。” “凭什么?”白玲珑不满的低叫了一声,忽而反应过来这不符合他的身份气质,又端坐回去,想着其他理由,“别忘了现在我已经没有任何理由待在白府了,‘我’已经教会‘你’怎么做早点了,而且流苏他们也绝对不会让我和你同处一间屋,尤其是在晚上!单独!” “是这样吗?”张巧巧爬了起来,弓着身子靠近着白玲珑,如此近的距离下,愣是逼得他红了脸庞。 “干,干什么?!”这个时候他早就忘了对面这个身体可是他用了十四年,只是曾经最为熟悉的脸庞此时看上去却那么陌生,他一向都是最遵循礼法时刻端着贵公子的架子的,倨傲的模样,从来都不会露出这种有趣的,恶作剧的笑容,那么神采奕奕,又是那么富有感染力,一点点诱惑打动着他本来就不够坚持的神经。 “只有我们两个人不好吗?若是有其他人反对,那你就悄悄躲到床底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别人也都不会发现的,你就留下来陪我,好不好嘛?”她轻轻揪着他的袖子,甚至撒娇的摇了摇,从来没有被如此对待的白玲珑一下子心软了,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就差点点头了,不过也只是差一点儿而已。 他猛地站起来,快速离开那床榻好几步远,用着与发烫的耳朵截然不同的嫌弃语气道:“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怎么说我也是白家二少爷,怎么能做出屈尊躲在床底下这种不入流的事情?” “可是我总觉得那个女子好眼熟,就是放心不下。”张巧巧委屈的比着手指。 “你不是说连人家到底长什么样都没看清又哪里来的眼熟?”白玲珑不耐道,“总之你现在可是顶着我的身份,一举一动都关乎我的声誉,所以你最好还是给我歇了那些不三不四的心思,安分一点,别惹出什么事来。” “可是,可是......”张巧巧的声音中忽然带上几分哭腔,她双手将自己抱成一团,脸深埋进腿间开始哭起来:“我一个女孩家突然半夜碰上这种事到底还是会害怕的嘛!可是我在白府里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谁都不能说,只能自己提心吊胆担惊受怕,好不容易盼着你来,我只信你,想着你一定能帮我,谁知你......你......” 白玲珑看不见她的表情,但听着她的声音哽咽,断断续续的哭诉偏还压抑着不敢放高引起外面人的注意,实在可怜得很,不似做伪,而让女子哭泣实在有违他自小受到的教导,所以他即使手忙脚乱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但还是试着上前安慰道:“好了,你不要哭了,这没有什么好哭的吧?毕竟我也是一个人啊。” 张巧巧的声音一顿,然后躲过他试着探过来安慰的手,用着即使依然哽咽却也冷了几分的声音道:“是,是我无理取闹给您添麻烦了,白少爷想必忙碌的很,白白让您跑一趟是我的疏忽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那么就不再麻烦您了,我会命人将您送回去的,以后都不会再打扰您了,您就让我自己一个人......”她想必真的很难过,最后说出的这句话都带着颤音,自暴自弃道:“让我一个人在这个陌生地方自生自灭好啦!” “你!你胡说,白府好着呢,怎么会让你出事?!”白玲珑气急,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道:“别忘了你还顶着小爷的身子呢!为了维护白府的名誉,以及小爷我的身子,小爷我今儿还就留下,盯着你,不走了!” 张巧巧悄悄抬起一点头,确定道:“你真的不走了?” “那是当然!留你这蠢货在这里小爷我实在难以放心!”白玲珑扬起下巴得意洋洋道:“别想着命人来撵走我,小爷我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张巧巧又定定的看了他好几眼,确定他当真一副铁了心的样子,当下欢呼一声,也忘了她刚才还是一副心如死灰悲伤不已的模样,只是在那张兴奋的小脸上哪里有半点泪痕? 白玲珑气的抖着手指指着她,不可置信道:“你,你又骗我?!” “嘘,小声一点,别把外面的人引进来!”张巧巧连忙用手捂着他的嘴巴,在其忿忿不平的眼神下,抬手揉了揉眼睛,眼眶顿时泛红起来,又象征性的流了几滴眼泪,她指了指脸颊,“喏,我这不是哭了吗?你就别生气了?” 她的样子就像个讨价还价还觉得自己亏了的奸商一样,碎碎抱怨着:“真是的,没想到你竟然喜欢看女孩子哭,这是什么怪癖好?” 什么叫倒打一耙?什么叫得了便宜还卖乖?这就是活生生典型的例子。 可怜白玲珑脸都被气的通红,有心想不理这无耻之人甩袖潇洒离去,无奈他还有把柄掌握在这人手里,便是他之前说的话。 “您刚才可是掷地有声的说出您绝对不会离开,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哦!”张巧巧狡黠的冲他眨了眨眼,好心情展现的微笑隐隐露出一口白牙,“那么,就让我们来制定一下今晚的计划吧!” 第二十三章告白 虽然是应下了今天晚上会偷偷留下来,可是白玲珑死活不愿意躲在床榻之下,张巧巧从善如流的改了计划,让他躲到床的后面,他今日穿了一件天蓝色的衣衫,显得更加稚嫩可爱,正好与床帐同色,躲在后面一般也发现不了。 如此,他那张黑黑的脸色才稍稍好看一点。 见他不再抵触,张巧巧兴奋的拉着他说了好多好多自己的计划,纵是如此,到了接近傍晚的时候她又开始不停的打喷嚏,两眼迷蒙,困顿的已经眯成一条缝了。只是她的手一直揪着白玲珑的衣摆,紧张兮兮的样子,好像只要她一松手他就会跑掉一样。 看着她本来眯上了眼睛,脑袋一点又马上惊醒过来,等看到自己还在又放心的倚了回去,白玲珑气的险些笑出声来。不过他倒是想到了其他,眼珠子转了转,嘴角微勾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凑近几分,揶揄道:“这般紧张我,若是不知情的,还以为你有多喜欢我呢?” 他本来想着姑娘家定是脸皮薄的,即使没有这份心思,可被人如此调侃,怎样也会慌乱几分,最不济,至少也会红了脸颊。 这丫头让自己出丑那么多次,自己小小恶作剧一次也不过是回敬,公平至极无伤大雅。 所以他仔细的盯着那张脸,带着恶作剧成功的期待和兴奋,却不料对方竟然连眼皮子都不抬,闻言只是点了点头,虽然声音模糊,但是他还是听到了。 她说:“对啊,我是......喜欢......你啊......”毕竟那可是我自己的身子。 后半句因为她实在太困,终于坚持不住睡了过去而使得白玲珑再没机会知道事情的真相。 也正因为她睡了过去,所以根本不知道她这一句话究竟为白玲珑带来了怎样的震撼,在听到那两个字之后,他的脑子里下意识的一片空白,竟是连什么都不知道了,良久,只觉得脑中轰鸣一声,炸裂开来,熟悉的,不容忽视的灼热迅速袭上脸颊,他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急急跳起来,吼了一声,“你在说什么啊?!!!” 可他忘了他的衣摆还握在她的手里,所以跳到一半的他又不得不跌了回去,重重的一声,却只换来榻上熟睡的人的一声呢喃,白玲珑这才发现这人竟是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胸中一腔沸腾的热气就这样无法排遣,凝结在那里,咽又咽不下去,实在噎人的很。 真是的,这算什么啊,不管不顾的说出那种让人误会的话就丢下一堆烂摊子,自己倒好舒舒服服的去睡了,有没有想过留下的人到底怎么办啊?!你这个不负责任的女人! 可是任他心里怎么埋怨,熟睡的张巧巧都无法知晓,最后他也只能看着那个在他面前一点防备都没有,抱着被子滚作一团,毫无睡姿可言的女人,嘟囔了一句“笨蛋”,伸手抢过被子仔细给她盖好,心里辩驳道:“小爷只是担心小爷的身体,若是被这个女人折腾的百病缠身,换回身体后受苦的也是小爷,才不是担心她,也绝对没有动什么奇怪的念头!表白什么的,这个野丫头才配不上小爷呢。可是毕竟也是个姑娘家,直接说出来也不太好吧?那,那就婉转一些好了。恩,就是这样!” 不再详述这边白玲珑又是怎样想着用婉转迂回的话来拒绝张巧巧的‘表白’的复杂纠结心态,张巧巧这一觉可是无梦好眠舒服得很,再次睁眼醒来,又是天黑星起时分。 嘤咛一声,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这一觉当真睡得好舒服呢! 张巧巧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下意识的动了动手指,空空如也的掌心,她这才想起来——“白玲珑呢?”转头看看周围,房间里黑漆漆的一个人都没有,“不会吧,走掉了?他怎么那么不守信用呢?” 她口中埋怨着,只听到身后一声清响,吓得她一个激灵,猛然转身掀开纱帐就看见躲在那里的白玲珑。 “你没走啊?”她惊喜的叫着。 “嘘!你小点声音,也不怕惊奇守夜的丫头?!”白玲珑翻了个白眼,“小爷我可不是那种不守信用的人。” 显然他听到她刚才说的话了。 张巧巧讨好的笑笑,“是是,您白二少可是一言九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呢?”她拍拍身边的床榻,“好了,下人现在都休息了,你也上来休息一会,一直站在那里不累吗?” 白玲珑的脸色一下难看了几分,他尴尬道:“......我卡住了,动弹不了。” “哈?”张巧巧一愣,反应过来连忙憋住差点溢出口的笑声,上前帮着白玲珑从那个缝隙爬出来。 当两人终于坐在床榻上的时候,白玲珑想了想还是威胁道:“你最好忘了今天的事,不然......”话还没说完,就听从他的肚子里传出‘咕隆’一声响,他的声音就像被人掐住了喉咙一样戛然而止。 即使看的不是很清楚,张巧巧也能想象的出这时白玲珑脸上的样子——定然是红的和西红柿一样,羞窘交加,偏偏还要故作气势的死瞪着她,就像是想象着认为自己是只威风凛凛的老虎实际上不过是个探出爪子的炸毛猫一样虚张声势,可爱的很。 果然,下一瞬就听到他还带着几分恼羞成怒的声音‘恶狠狠’道:“......不,不准笑!” 想他唐唐白府二少爷自小奉礼守法,何时这么丢脸过,自从换了身体之后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古怪起来,他不仅总是出错丢脸,还都是在同一个人面前,要么就是他和野丫头八字不合,要么就是老天爷和他过不去!啊啊啊啊!!天下有没有能失忆的药,赶紧给他,让他给对面的人全都灌下去,最好是把所有的事情统统都给我忘掉啊! 此时的白玲珑脑子里早就已经乱作了一团,偏对面的张巧巧很严肃的提示道:“抱歉,我可能做不到。”然后转身埋进被子里开始哈哈大笑起来,幸亏有被子的阻挡,她的声音不是太高,但她的动作对于白玲珑来说无疑是火烧浇油,气急的他,哪里顾得上什么君子之风,抬腿在她裸露在外撅起来的屁股上踢了两脚,气急败坏道:“不准笑!我让你闭嘴听到没有!” 张巧巧冲他摆了摆手,但还是过了好一会她才从被子里出来,脑袋感觉晕晕的,因为在被子里呆的时间太长,有些闷得慌,白玲珑看着她用手扇着风,急促的呼吸,显然她方才笑的用多么痛快,已经气的说不出话来了。 “你没有吃饭吗?”张巧巧好奇道。 白玲珑想起白天她睡着后过了好一会,许是很长时间屋里没有声音传出来丫头奇怪,就进来察看,吓得他下意识的按照计划躲到了纱帐后面,之后等丫头出去之后他才发现自己竟然被卡住了,怎么也出不去,结果就那样一直站着连晚饭都来不及吃。 所以一切都是你没事竟出幺蛾子的缘故,还有脸在这嘲笑小爷?忘恩负义! 白玲珑虽然没有说话,但被那种犹如实质的视线瞪了好久,张巧巧实在受不了这种幽怨委屈愤恼的气氛,讪讪的摸摸鼻子,只得讨饶道:“好好好,都是我的错,抱歉抱歉。” 这道歉听起来实在没什么诚意的很,白玲珑头一撇轻哼了一声,可心里的怒气倒是消减了一些。 “我记得柜子里应该还有些点心才对,你稍等一下我去给你拿。”张巧巧下榻趿鞋在柜子里翻了一会,“啊,找到了。” 她本想转身向白玲珑邀功炫耀,动作却突然一顿,忽然静谧下来的房间,这种感觉...... “......又来了?” 第二十四章归来的丫头 白玲珑见张巧巧从柜子里拿出一碟点心,虽然已经饿得饥肠辘辘,到底还是自小学到的礼仪教养占了上风,他也下地趿上鞋子走到桌旁,这才开始用起点心,虽然动作很快,却是姿态优雅,不愧是富人家的贵公子。 待吃了五六分饱之后,稍稍垫了垫肚子,他这才发现这屋中实在安静的很,在他眼里一下聒噪的疯丫头此时一句话也不说,呆呆的看着他若有所思,那样的视线看的他全身发毛,差点就将口中的一口凉茶全部喷了出去。 还好他忍住了,不然实在是太失礼丢脸了! “你干什么啊?”白玲珑有些懊恼道,忽然想起白天她的‘告白’更是不自在几分,刻意忽略心中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小心思,张了张嘴,正想说出那番思绪好久才整理出来的拒绝话语,却见张巧巧歪了歪脑袋,好像在仔细聆听着什么声音似的,压低了声音问他:“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白玲珑也听了一会,“我什么都没有听到啊?” “是吗?”张巧巧皱了皱眉,“不对,确实有声音,应该说是脚步声。” 哒哒,哒哒,与昨天晚上的声音一模一样,“一定是她来了!” “谁,谁来了?”白玲珑确定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可是张巧巧的样子又不像是在撒谎的样子,可若是真的,半夜三更,静谧的房间突然传来的脚步声...... 白玲珑突然打了个冷战,心跳都快了几分,但是他很快就将这份害怕努力压了回去,“不可能的,不会是那种东西的,这可是我的房间,我在这里住了十四年都没有碰到过,所以绝对不会是那种东西的!” 他在这里碎碎念叨着安慰自己,正好被张巧巧听了个正着,好奇的问道:“你说的那种东西是什么?”她想了一下,蓦地变得兴奋起来,神神秘秘的靠近白玲珑悄悄问道:“难不成是......鬼?” 白玲珑此时精神高度集中,紧张害怕的很,突然被她来这么一下子,拂过耳边的凉风激起他一身鸡皮疙瘩,那低声的耳语,不亚于厉鬼索命的召唤,吓得他当下就惊叫一声跳的老高,躲远了,一脸怕怕的看着她。 张巧巧也吓了一跳,她没想到自己一个动作竟然会让他有这么大的反应,“你干什么?”她揉揉被震到的耳朵,埋怨道:“叫这么大声万一吓跑了外面的人怎么办?” 可是白玲珑被吓了一跳之后,恍然醒悟过来这种感觉实在熟悉得紧,可不就是这丫头每次戏耍自己就演戏装真实的套路?亏自己每次都蠢得上她的当! 自以为已经拆穿了张巧巧真面目的白玲珑见她还在演颇有些恼羞成怒,心想果然没有什么鬼,全都是这个丫头装出来骗自己的,既如此,他也没什么好怕的,不对,他才不怕什么鬼呢!只是这丫头太狡猾自己不小心上了她的当而已,既然她爱演,那他就陪她玩一玩,到最后若什么都没有,这丫头收不了场,看他怎么嘲笑她! 打定了主意的白玲珑重新收拾好自己的心态,掩下嘴角的微笑,装作才察觉的样子,“诶?我好想也听到了什么声音?” “是吧是吧。”本来还有些奇怪他情绪怎么变得这么快的张巧巧一听他所言立马就忘记了,得意洋洋道:“果然不出我所料,她今天晚上果然来了,听脚步声倒像是已经走到窗户外了。” 窗上有着月亮洒下的光芒,根本没有什么人影。 演的还真像。 白玲珑双手报肩,嘲弄的看着张巧巧,“既然她来了,那么下一步该怎么做?” “自然是去见她!”张巧巧侧耳听了一会,发现那脚步声越来越接近门口,就冲白玲珑摆了摆手,示意他跟上自己,猫着身子悄悄走向门口,像是生怕吓走那人似的。 既然打定主意陪她玩到底,白玲珑嗤笑了一声,大摇大摆的走了上去。 只是当看着张巧巧靠近门口的时候越发显得小心翼翼,就好像外面真的站着一个人影似的,若不是知道这丫头的恶趣味,他还就真的又上了她的当,心下烦躁,不想再和她继续纠缠下去,于是颇为不耐道:“既然说要见你躲在这里作甚?打开大门就是!” 说着,他猛地打开了门,然后回头准备看张巧巧不拆穿小把戏之后的慌乱和羞窘,他打定了主意外面一定一个人都没有,却不想她微微咦了一声,然后一脸惊喜道:“丫头?你回来了?!” 什么,真的有人? 他一惊,猛地转头,却见门外空空荡荡,只有银色洒满一地,哪里有什么丫头的影子? 可是张巧巧双臂围成个圈,是她往日里一见到丫头就要抱住人蹭蹭的动作,若不是个怀抱依然空荡荡的,他还真以为她正如旧的抱着丫头撒娇。 “啊~啊,丫头丫头,我好想你好想你啊!啊~啊,这个怀抱没有你填满真的好寂寞好寂寞啊,丫头丫头,你有没有想我啊?” 张巧巧满足的发着牢骚,她也不需要丫头回答她,毕竟丫头是不会说话的,可是就在她这么以为的时候,怀里却传来一声清脆的回答:“恩,丫头也想您哦。” ...... “诶诶诶诶?!!!!”张巧巧惊奇的看着她,“丫头你竟然会说话了?!!!” 丫头点点头,又应了一声:“恩。” 再一次听到,张巧巧都差点忘了合拢因为惊讶而大张的嘴吧,下一瞬她的脸上便换上了一副怪蜀黍诱拐小朋友的样子诱哄道:“丫头的声音好好听,呐呐,再叫一声姐姐听听?不对,你现在应该叫我一声哥哥才对,来来,快叫我一声小哥哥,我这里有点心给你吃哦?” 可她这副模样在根本看不到其他人的白玲珑眼里无疑是她还在演戏,甚至更加无理取闹愚蠢过分的表现。 “够了!”他吼了一声,伸手将张巧巧的身子板正过来面对着自己,“你真的是太过分了,为了耍弄我竟然编出这么可笑的理由,难道我在你眼里就是那么愚昧无知,荒唐好笑,是供你玩弄于鼓掌之间的娃娃吗?” 张巧巧被吼的莫名其妙,呆呆的指了指旁边的丫头,“丫头就在那里,难道你看不见吗?” “你还想骗我?” 又被吼了一声的张巧巧看着笑盈盈的站在自己旁边的丫头,顿觉委屈,正想再辩驳几句,可是丫头摇了摇头,阻止了她,“她是看不见我的,毕竟如您这般得上天眷顾的人实在少之又少。我所剩的时间不多了,一些话说完,我就得要走了。” 张巧巧下意识的问道:“你要去哪?” 可是丫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交给她一个包袱,“您所托付给我的事情我已经做到了,世间再无牵挂,轮回之路我也走的安生。” “等一下,什么轮回之路,丫头?丫头!” 张巧巧突然挣扎起来,而且好像要去追什么身子向前扑去,白玲珑下意识的去拦,防止她跌倒,然而眼前忽然一黑,他便晕了过去。 第二十三章 第二天张巧巧睁开眼睛,熟悉的床帐软床,她眨了眨眼睛,待清醒几分猛地从床*上挣扎坐起。 奇怪,她昨天晚上什么时候上的床?明明她昨天因为睡了一下午,所以一晚上都清醒的很,而且还和白玲珑一起计划着要去见那夜半脚步声的主人呢,怎么会一觉到天亮? 等一下,白玲珑! 她连忙翻身看向纱帐,那里空空如也,一个人都没有。 怎么回事? “少爷。”流苏端着洗脸水走进房间,待见她已经起来便笑道:“早饭已经准备好,快来洗漱吧。” “流苏?”张巧巧心里还在想着昨晚的事,下地趿着鞋子磨磨蹭蹭的走过来,“你有没有......恩......就是那个,看见张姑娘?” 流苏闻言,有些奇怪,“张姑娘不是昨日下午就回去了吗?也难怪,那时您正睡得熟,许是没有察觉。” 下午就回去了?可是她怎么记得白玲珑是在她睡着后就躲了起来,还因为没有吃到东西而在她面前出了洋相,她还给他拿了点心吃呢。 张巧巧心不在焉的洗了脸,想了想又问道:“那昨晚是谁守得夜?可有听到什么动静?” “是奴婢,但一夜安静,并未听到什么声响啊?”流苏不安道:“少爷这么问,可是出了什么事?还是奴婢昨夜伺候的不好,发出什么声响扰了您的好眠?” “不,没事,你很好,我只是随便问问。”张巧巧一边安抚着流苏,心里更加奇怪了,很显然流苏的话与她的记忆完全不符,她和白玲珑昨天折腾了一夜,又是开柜门取点心,又是争吵开门偷溜出去,这么大的动静,就算流苏睡得再死,也不可能一点察觉都没有啊?难道真的是她记错了,或者昨天根本就是一场梦? 张巧巧的信念有些动摇,忽然,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跑到一旁的柜子处——那里是流苏给她放点心的地方,她数了数,果然少了一碟。 张巧巧心里咯噔一下,忽听到床边流苏惊呼一声,她转头看去,“怎么了?” “无事,只是差点打翻这个瓶子而已。”流苏一手那这个瓷瓶,另一只手却拿着个包袱,隐隐可见里面还有几个相同的瓶子,只是那包袱的外面沾了些泥土,看上去有些脏,有些狼狈。 “闻着像是醋,恩,好香的陈醋,府里厨房可没有,倒像是陈家村的。不过少爷什么时候得了这个?还宝贝的放在床边,若是打翻了,浑身酸味,可不让人笑话?”流苏笑着打趣张巧巧,虽张巧巧自己也觉得古怪莫名,却也只能干笑几声受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床边回放着几瓶醋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张巧巧揉揉脑袋,忽觉的什么东西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但就是捉不住,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最后她懊恼的捶捶脑袋,看来,只能去找白玲珑了,若是他和自己的记忆一样的话,那就说明自己昨晚绝对不是做梦,可是流苏的话也不像是在说谎,那么昨晚发生的一切就只能用那个来形容了。 打定了主意的张巧巧先把昨晚的事放一边——想那么多做什么,大清早的就是要先填饱肚子才是最要紧的嘛! 谁知她刚在桌边坐下,那边抚屏就高高兴兴的跑进来,喜道:“少爷,千鸟姐姐回来了!” “当真?!”张巧巧惊喜的站起来,“在哪里?” “她......”抚屏正要回答,就听后头一阵笑语,“好了好了,我这不是来了嘛?” 人未到而声先至,不一会,果然就见着跟在后头的千鸟,她点了点抚屏的额头,“就你这丫头跑得快,和只急蹿的猴子似的,没点姑娘家的文静样。” 抚屏嘿嘿一笑,“少爷早就念叨着千鸟姐姐呢,每日里唠叨一句听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好不容易你回来了,可不得早早来禀报?” “念叨着我?哼。”千鸟佯装作恼的样子道:“咱家主子是个什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吃货一个,就算是念叨我,还不是记挂着吃的?” 张巧巧听了连忙表忠心,“哪里哪里,人当然是比吃的重要,食入腹中不过一时痛快,最后还不是入了那五谷轮回之所,嫌弃厌恶的不行,哪里比得上姐姐,能陪我长久,且貌美如花喜人非常?” “好啊,你竟然用......那种下作之物与我相比?哼!既然你对吃的那么不屑一顾,那我带来城北乔家皮薄馅大汤汁多的小笼包就给了阿旺吃吧,省的在这里讨您嫌,惹您厌!” 阿旺是白府的一条看门狗。 “不要啊!”张巧巧惨叫一声,连忙揽住作势要走的千鸟,讨饶道:“好姐姐,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不会说话,您有气冲着我来,别对包子出手,您瞧它白白胖胖的无辜模样,何其忍心啊!” 最后还是端着包子回来的流苏看不过去,面上劝着,暗地里却悄声对千鸟警告了一句:“好了,玩归玩,别主子松散了你也忘了规矩,忘了自己下人的本分。” 千鸟一惊,确实,自从主子病好之后几乎没了以前端着的主子架子,与他们玩闹在一块,时间久了就让她有些松懈了。流苏惯会做人,面上一直顺着主子意,得了主子喜欢,但又不会真的忘了规矩,就只能暗地里‘提点’他们这些下人,倒是两面都得了好。 千鸟虽然心有不甘,但也不得不佩服流苏的聪敏和手段。本就是与张巧巧玩闹,这时得了警告,自然也就放软了态度,伺候着她用早饭。 可看着桌上一碟香醋,她忽然变了脸色,惊问道:“这可是陈家村的陈醋?怎么得来的?” 张巧巧正塞的满嘴的包子,张不开口,就只有流苏解释,“我也不太清楚,这醋怎么了吗?” “不,没事。”千鸟看了一眼张巧巧,想了想,道:“少爷吃过早点后若有时间,奴婢有些事情想和您说。” 张巧巧看着她脸上掩藏不住的纠结和悲伤,直觉有些不安,但也只能呆呆的点了点头,“......好。” 第二十四章过世的丫头 不说张巧巧那边如何纠结恍惚,白玲珑这边一觉醒来,枕着软软的枕头,看着灰蒙蒙的房顶,这明明就是张巧巧的家,可是自己不是应该在白府自己的房间里吗?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样颠倒错乱的记忆让他一时也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可是昨天的经历实在太过真实,他甚至还记得昨晚张巧巧给自己吃的点心的味道。 后知后觉的摸上自己的嘴角,不经意摸*到一点渣渣。 ...... 不是做梦,他真的吃过! 从床*上爬起来的白玲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漱口! 啊啊啊,睡觉前吃东西也就算了,他怎么能忘记刷牙,脏死了啊啊啊!!! “哦,你起了?”听到声音的白玲珑回过头,只见张老爹已经将出早摊需要的东西都整理好搬到了车上,虽然这个时候天不过微亮,大部分人这个时候都还沉浸在梦乡没有醒来,但白玲珑还是忍不住为自己的迟起而红了脸颊。 即使换了身体,可他内里还是白府的二少爷,自小养尊处优从来没做过粗活,且一直待在府里,最是不喜与外人交谈,更何况是站在街上与低声下气的招呼一些大老粗?是以,自他来了张家顶替了张巧巧的位置,他就从未与张老爹上过集市出过摊。可见家中所有活计都由张老爹一人承担他心中又过意不去,便主动的做一些零碎的小活,每天早送晚等的,倒也与张老爹相处融洽。 今日*他起得迟了,没能帮上张老爹的忙,自觉有些羞恼,又只能低着头,暗暗生自己的闷气。 张老爹看了他一眼,走过来揉了揉他的脑袋,像往常一样道:“走了。” 他既没问自己昨晚什么时候回来,也没怨自己晚归早起,如此温柔包容,若是换做自己的父亲...... 白玲珑心中一窒,猛地止住自己的想法不让它再继续想下去,低声道:“路上小心,还有......早点回来。” “知道了。”张老爹又拍了拍他的脑袋,“我给你留了碗豆腐脑,还有一个馒头,你就当早饭吃吧。” “恩,知道了。” 看着张老爹离去,白玲珑想了想,还是进屋先将被褥整理好,又从水缸里打了水净手洗脸,还好现在天气开始变得暖和,若是冬天都用冷水洗脸,他的脸一定会冻掉的! 不过,那个时候,他应该早就已经换回去了吧? 这样想着的他,不知为何,突然有些不舍了。 虽然这个小院连他自己的园子都比不上,更不用说整个白府了,可是这里,却有他身为白玲珑时得不到而留恋的东西。 讨厌,心情一下子就不好了。 白玲珑摇了摇头,试图驱赶走那一抹悲伤,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决定还是先填饱肚子再说! 而就在他吃东西的时候,忽然听到门外马蹄踏踏车轮滚滚的声音,他不认为是张老爹回来了,毕竟这个时候还早,算来应该是早点摊最忙的时候,那么就应该是路过的,恩,不关自己的事情。 可是当他继续低头喝着豆腐脑,那声音却偏偏停在了自己门口,下一瞬大门被打开,他疑惑的抬起头,待看到来人,他惊得差点就不顾形象的喷出口中那口豆腐脑。 他慌忙挽救,一口咽下,饶是如此他也被呛着了,低头连声数咳,震得胸口都有些疼,好不容易缓解了一些,有些羞恼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我家,我为什么不能来?”张巧巧随手将一个小食盒放到桌上,道:“喏,城北乔家的小笼包和陈家村的陈醋,特意给你拿来的,我对你好吧?” 白玲珑撇了撇嘴,但还是打开了食盒,里面一个白瓷碟子静静叠卧着六个小笼包,旁边还有一个小瓷瓶,应该就是陈醋了。 城北乔家的小笼包可是出了名的好吃,他虽不好饕餮之欲,但也忍不住被这股香味勾的咽了咽口水,下意识的看了眼旁边,见张巧巧正在四处张望没有注意到他这边,他这才安下心。 张巧巧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家,不过数日不见,还真有些恍惚陌生。路过自家娘*亲的牌位,她从台上燃了三炷香拜了三拜。 娘阿娘,女儿来看您了,这么久没见你可别怪我,我想您在天有灵应该也全都知道了,您可是我亲娘,一定能看出我这身男子皮囊下一颗孝顺的女儿心是吧? 拜完上香时才发现那香炉上已经插上了六枝香,看长短应该都是今天的,张老爹不必说,那么另外三支就是...... “你看着我*干嘛?”白玲珑已经吃完了早饭,正在整理碗筷,回头就见张巧巧一直盯着自己看,奇怪的摸了摸脸,神色有些难看到:“我脸上应该没有什么东西吧?”难不成他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又在这个臭丫头面前丢脸了? “没有啊,你很好。”张巧巧摇摇头,真心实意道,可是白玲珑已经习惯了她总是说反话,下意识的就以为她又想了什么法子来整自己,自是不信她,丢下碗筷就自己跑去照镜子。 张巧巧无所谓的耸耸肩,低头看见碟子里本来六个小笼包还有三个,奇怪道:“你怎么没有吃完,是吃不下吗?包子凉了就不好吃了,我替你吃了吧。” 白玲珑闻言大喊了一声住手,扭捏解释道:“张......老爹还没吃呢。” 原来是留给自家老爹的? 她直接摆了摆手,“老爹他不喜欢吃肉,吃包子也只吃我做的素包子,他说我做的像娘的手艺。” 白玲珑想了想,好像还真没见张老爹吃过荤腥,但还是拍掉张巧巧再次探过来的手,“张老爹不吃,正好灵位前的贡品也该换了,就用这包子做贡品吧。” 将包子整齐的放在灵位前,他还恭敬的拜了三拜,回头见着张巧巧笑盈盈的看着他,嘟囔着:“你这‘女儿’当得倒是比我这正牌还要孝顺。” “孝敬长辈那不是每个人都应该做的吗?”白玲珑脸颊顿时泛红的解释着,“还有,说过多少次,小爷是男人,男人!不准再忘记,听见没有?!” 他不知,他顶着‘张巧巧’那张娇*媚的女儿脸,却故作男子姿态义正言辞的拍胸咆哮,实在有种反差萌,滑稽而好笑。若不是怕这只傲娇的猫彻底炸毛扑上来挠她一爪子,她还真是想趴在桌子上哈哈大笑几场呢! 努力压了压嘴角一直想扬起的弧度,张巧巧咳嗽几声,忽然严肃起来,“好了不说笑了,我来是有正经事要说的。” 明明一直都是你不正经,白玲珑腹诽着,但还是压住了心里的别扭,没有好奇道:“什么事?” “丫头去世了。” 第二十五章启程 白玲珑一愣,他好像什么都没听清一样重新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可是张巧巧显然也不在状态,她探手去拿桌上的水壶,似乎是想给自己倒一杯水,可是探到半路她又收了回来,两只手把*玩着什么都没有的空杯子,眼神放空,似在思考什么,“昨晚的事情你应该也有记忆吧。” 虽是问话,但她说的那般肯定。 果然,他昨天确实和她在一起。 本来早上时还对自己的记忆有所怀疑的白玲珑听她这么说终于确定她也如自己一般记得昨晚的事情,而且他们的记忆应该是一样的,故而点点头。 也不知道张巧巧有没有看到,因为她眼睛都不抬一下的,自顾自说道:“今天早上千鸟回来了,她说丫头去世了,因为前天在回来的路上遇上山石崩塌,马车被淹没在石碓中,虽然府衙已经派人搜救了,但是听说挖出来的马车早就变为一推废墟,车里的人怕也......” 她话没有说完,白玲珑却已经明白了那其中的意思。想起这人素日里与丫头交好,关系亲近非常,现在得知人没了,想来心里也不好过。 瞧着张巧巧那张落寞的脸,白玲珑有心想安慰她几句,但再想以往的经验,又怕自己会不由自主的说出挑衅嘲笑的话再惹得两人吵起来,他嘴张了张,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想去摸*摸她的头——张老爹就是这样安慰他的,或许对她也有效? 可是下一瞬张巧巧说出的话成功的阻止了他探出的手,她道:“可是我昨天确实看到丫头了。” 白玲珑一个激灵,从指尖开始一阵寒意流过全身,泛起一阵鸡皮疙瘩,一半是因为自己的举动吓得——他怎么会有想要安慰这个臭丫头的想法?还有你为什么突然开口,会吓死人的!另一半则是因为她的话。 “怎么可能?!”他下意识的反驳道:“前天出事的人怎么会在第二天晚上就去找你?而且,那不是你在耍我吗?” 张巧巧疑惑,“我什么时候耍过你?” 你什么时候没耍过我?白玲珑下意识的就想这样回答,可是他更快的反应过来这句话如果说出来是多么的有歧义引人遐想,他抿了抿唇,最后瞪了她一眼,“还不是你这臭丫头总是没个姑娘家的文静样子,我才会以为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张巧巧想了想,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倒是没有反驳。 白玲珑坐下来为自己倒了杯水,迟疑了一下,也为张巧巧倒了一杯,才问道:“所以呢,你今天来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不仅仅只是来送包子和我聊天吧?” “当然不是。”张巧巧正襟危坐,摸着下巴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一点点整理下来。“你我混乱的记忆,本来出事却在晚上看到的丫头,不对,若这样说来,那么我第一天夜里听到的脚步声其实也是丫头?“ “我想起来了!”张巧巧突然拍了下桌子站起来,本来就因为她说的话而自行想象陷入莫名恐惧中的白玲珑因为这么一吓差点跌坐在地上。 他摸了摸还稳稳坐在屁*股下的板凳终于松了口气,然后抬头对着张巧巧没好气的埋怨道:“你干嘛啊!” “我想起来了,我其实在第一晚上也有看到丫头的,只是那个时候她披散着头发遮住了眉眼,身上的衣裙也满是泥迹根本看不出原来的模样,而且我还能听到她说话,所以根本就没有把她往丫头那方面去想,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们去祭拜丫头吧!” “哈?”白玲珑抽着嘴角看者刚才还垂头丧气的张巧巧一下子就恢复了精神,眼睛发亮的对着自己道:“或许我们还能再见到丫头,然后正好问问她知不知道为什么我们的身体会互换?”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很高兴?” “马上就要解开我们身体互换的秘密,马上就能回到各自的身体,我为什么不高兴?难道你不高兴?”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白玲珑试图想解释自己心中古怪的感觉,可是张巧巧不容他再废话,已经伸手拉着他的衣袖往外跑了,“我已经和白老爷商量好了,出府两三天去祭拜丫头,马车就在外面,你也和我去。” “哎,等一下啊!”无数的借口在白玲珑脑子里一闪而过,他连忙捉住最能说服她的一条道:“要走起码也要和张老爹说一声吧?” “也是。我和你一起去吧。”张巧巧将人拉上马车,“说来我也好久没见老爹了,那个自己女儿换了人都没发现的蠢老爹,等换回来我一定要好好笑话他才行!” 看着张巧巧神采飞扬的模样,白玲珑想要拒绝的话就怎么也张不开嘴了,而且不知为什么,他的心情突然有几分低落。 有什么好难过的,本来你就不是张家人,张巧巧才是正牌的,就算她与张老爹更加亲近不也是正常的吗? 其实白玲珑本来打的主意是想要张老爹拒绝张巧巧的,鬼神什么的,他最讨厌了。而且张老爹应该也不想自己的‘女儿’和另外一个陌生的男子在一起吧? 这样一想,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就没给张老爹留下什么好印象,不论是市集纵马还是突然冒出来要‘拐’走他的女儿......等等,他绝对不要张老爹讨厌他啊! “那就这样了,谢谢老爹!” 诶?发生什么事了? 刚动了绝对不能让张巧巧和张老爹见面的白玲珑清醒时却发现早已为时已晚,他们早就到了集市早点铺,张巧巧甚至已经取得了张老爹的同意,此时正笑眯眯的站在一旁。 抓狂的白玲珑:动作要不要这么快! 而且张老爹看自己的眼神完全是不知羞耻的‘女儿’就要和别人跑了的意味。 完了,他绝对已经被张老爹讨厌了,不论是身为白玲珑还是张巧巧。 而正在擦手的张老爹看着白玲珑垂头丧气的模样,转身抬手给了张巧巧一个脑瓜镚儿,“别欺负的太过了。” 诶?谁欺负谁?老爹干嘛又弹我脑门儿? 被捂着自己脑袋的张巧巧一脸怨念的盯着的张老爹叹息一声,抬手又揉了揉她的脑袋,“照顾好自己,你,你们都小心一点。” 张巧巧立马忘了刚才的不快,笑得一脸灿烂,“知道了!” 于是折腾了一会之后,马车终于启程了。 第二十六章轮回之路 白玲珑因为陷入‘他可能已经被张老爹讨厌’的臆想中而一直闷闷不乐,而张巧巧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一反平常模样一直沉默不语。两个人就这样一直坐在车上,晃晃悠悠互不言语,不知不觉间,竟也走了好远。直到车夫敲敲车辕提醒道:“少爷,到了。” 白玲珑一愣,这么快就到了丫头家了吗?可看看外面好像日头还早,不应该啊。 “恩,知道了。”张巧巧应了一声,她也没搭理一旁白玲珑疑惑的眼神,只是挑起帘子一角朝外张望,白玲珑好奇的看了一眼,发现他们正在靠近一座山。 “这是......” “丫头出事的地点。”张巧巧回答道,她半敛着眼,面上毫无表情,但白玲珑就是觉得她正在悲伤,这与往日里没心没肺的她实在相差甚远,唬的他也不敢再多言,亦看着外面。 远远的望着那座山,好似不是太高,只是山腰萦绕着的白雾好似一条白*带将山体环绕,而某一部分颜色极淡,倒像是带子缺了一个口,看得人甚是不舒服。 离得近了才发现这山其实高的很,头不自觉的向后仰着,脖子都已经酸疼的不行也只能见着那一点山尖尖越来越短,最终隐没,只剩满眼的青石灰土。 坚持不住终于放弃的低头坐好,也正在这时张巧巧看到了那个地方。 山石崩塌掩没的痕迹已经被府衙的人处理,只是还剩一些收尾工作还没有清理干净,圆圆的小土坡,看上去就像一个小坟堆一样。也是,虽然没有了尸骨,但确实有几条人命曾葬送在这里。 白玲珑蓦地打了个冷战,他想劝张巧巧离开,毕竟若是要祭拜的话到丫头家就好,这个地方他总觉得有些不舒服,还是赶紧离开才是。 只是他还没张嘴,张巧巧已经吩咐车夫停了下来,转头看了一眼脸色有些白的白玲珑,她想了想还是叮嘱道:“你和车夫在车上呆着,等我回来。” 白玲珑乖乖点头应了,就见她不知何时手里拿了个包袱跳下马车往那条小路走去。 待到了那个小土堆处,她先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然后打开自己拿着的包袱一一拿出里面的东西——一个瓷盆,梳子,镜子,棉巾和水囊。 将水囊里的水注入盆中,还有那些东西都一一摆好,张巧巧嘴里念念有词道:“东西简陋还请各位多多包涵,洗漱干净后好上路,不知者不怪不知者不怪。” 顺手从腰间的荷包摸出一卷线来,她站起身四处看了一眼,也不知该从哪里开始,忽而一阵风拂过她的右手,凉凉的,张巧巧一愣,不由自主的走向小路中间,将线头放在某一处,手中握着线的另一头一步步往后推去,待走到路尽头,线也正好用完。 这时又有一阵风迎面吹来,她下意识的偏过头躲避,却看到旁边有一株白色的枝叶残败的小花耷*拉着脑袋奄奄一息,瞧样子应该是长在这荒郊野外多日未浇水的缘故。本着不过举手之劳,张巧巧随手拧开水囊将剩下的水都倒在它身下的土壤里,有扶正那跌倒在一旁的花朵,用这一块石头给它支撑住,她甚满意的点了点那薄薄的花瓣。 接下来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白玲珑在车里等的不耐烦,他忽然觉得周围更加冷了,就好像置身在一个阴冷的地窖中,明明是六月的天气,却冻得他有些发抖。 他正想再掀起帘子看看张巧巧好了没有,车帘忽然被掀起,一个人影闯了进来。 “你!......” “嘘——”张巧巧一手比在他唇*间示意他别说话,一面转头冲着外面的车夫挥了挥手表示可以走了,这也使得她错过了在白玲珑两颊飞起的羞红。 待马车走远了,她才放下手。 “你干嘛?!”白玲珑羞恼道,“还有你干嘛拿那些东西,在那里又做什么?” 张巧巧解释道:“我们坊间有一种说法,说人刚死的时候其实是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的,所以找不着去往轮回的道路,便只能一直徘徊于世不得往生。这样,就需要有阴阳先生择选好时辰,在亡者去世的那个地点准备好一条‘路’为其指引方向,还要在一旁准备好洗漱的东西,以备其干干净净的‘上路’,而在这个过程,是不能被惊扰的。” 难怪她不让自己说话,还让车夫赶紧走。 “你竟然会这些东西?”白玲珑面色有些古怪,他好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样,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她,却忘了张巧巧现在顶着的可是他的模样,于是就好像他自己变成了一个神棍一样的错觉实在让他心里不舒服的很,“不过你怎么会知道他们是在那个地方......去世的?” “我其实也只是偶然见过一次,很多细节的东西都已经忘了,不过是临摹画虎,能成功自然是做了一件善事,若是失败了,对逝者有什么不敬之处还望他们看在我也是一片好心的份上多原谅,莫来找我才是。” 张巧巧微微一笑,“若说我为何能找到那个地方......”她顿了顿,见着对面忽然白了脸色的白玲珑,瞪圆了的眼睛直盯着她,难掩惧色,就像只被惊到了的猫咪,警备的提防着她,若是她稍有什么异常的举动,他马上就会炸了毛竖着尾巴远远的跳开去。 这车棚到底还是太低了,撞一下肯定很痛,她暗暗想着,为以防出什么意外,还是默默的咽下后半句“我好像看到几个影子在那里徘徊,所以试着去了那里。”改嘴道:“......不,没什么,只是碰巧而已。” 就当是她突发善心,爱护小动物了。 “哦......哦”白玲珑不自觉的放松刚才拱起的背脊,这才发觉后背的皮肤与衣服黏在了一起,十分不舒服。他不自在的动了动,为自己的胆小而有些恼羞成怒,但不知为什么,他就是觉得刚才自己莫名感觉到的冷与张巧巧方才说的那个习俗有关。 若真是如此,难不成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