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渡劫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七月十四,黄道吉日,蛇仙娶妻,闲人退避。” “日即时良,盖棺洞房,新人白烛,携手相将……” 我叫沈云舒。 那个坐在床边披头散发,面朝我家白墙哼着奇怪歌谣的人,是我的小姑。 这一切还要从我出生那天说起。 我出生在广西十万大山的一个小村子里,连着我家屋子后面有一条沟,名叫蛇渠沟,传说是因为有一条大蛇从这里爬过,压出来的一道渠,故命名为蛇渠沟。 我自然不信,天底下哪来这么大的蛇呢! 就算有,也早都成了精吧! 但我奶奶却抱着我笑得一脸神秘,说,“娃儿你别不信,我们这山里啊,真的有蛇仙。” 我缠着奶奶问道,“奶奶你快说,我想听!” 奶奶这才告诉我,原来我们身后那座山,前几年落地名叫低眉山,但在古代县志里却叫蟒山,因这座山下,镇着一只曾为祸世间的大蛇。 十几年前,我出生时正好是巳蛇年,我妈难产,生了一夜都没有生下来,人眼瞅着就要不行了。 正逢屋外雷雨大作,奶奶说她从未见过那么大的雷,把我们村门口那棵千年老槐树都从中劈断,想是山林中的精怪正在渡劫。 奶奶打着一把黑布伞,冒雨去隔壁村找产婆,边走边数着雷声,直到第九十九声落下后,天隐有放晴的迹象,却没见着山里有什么动静。 直到她顺着蛇渠沟走了半晌,发现沟里躺着一条足够五米长的蟒蛇,蛇身通体黑亮,颈腹缀着银花,鳞甲已被烧焦,血肉模糊泛着腥气。 奶奶心想,原来雷劈的就是这么个玩意! 眼看那蛇就要奄奄一息,奶奶心善,随手薅了一把路边止血的野草,揉碎后扔到那条蛇的伤口处,那蛇的瞳孔微微动了下,两道金黄色的竖线在黑夜中格外渗人。 奶奶着急去给我妈请产婆,匆匆忙忙走了,可产婆赶到的时候我妈已经因失血过多断了气。 产婆把我从我妈肚子里拽出来时,发现我也没了呼吸,连忙又是掐又是打,好不容易才让我张了嘴。 可我不哭也不闹,产婆把我用热水擦干后,发现我的心口竟然有一块黑色蟒纹形状的皮,手感粗糙还带着凉意,像极了一块真的蛇皮。 在场人都直呼叫奇,唯独奶奶说,这孩子跟蛇有缘。 到了晚上,奶奶发现我的脸已经呈青黑色的了,村里卫生站的医生也说,这孩子先天性心疾,活不了了。 奶奶抱着我哭了半天,突然想起蟒山脚下有个蛇仙庙,不知是什么朝代建下的,平日里也没人祭拜打扫。 她一个人跑到那破旧的庙里,又是点香又是放瓜果,可那蛇仙石像却没半点反应。 奶奶失魂落魄的回到家里,我爸已经带着几个村民准备给我办丧事了。 因是幼年夭折,不能埋入祖坟,连个棺材也没准备,就打算用一卷草席将我埋了。 可就在准备下葬的那天晚上,家里来了个不速之客…… 第2章 初遇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夜里凉风习习,奶奶正坐在蒲团上给我和我妈叠金元宝,一边抹泪一边呢喃着,让我们俩早日投胎,来生还能相见。 这时,一个身穿玄色衣袍的男人来到我家厅房中,看了眼被放在床上的我,直到瞥见我心口上那抹黑色纹路的蟒纹皮肤,冷峻的脸上露出了几许迷茫和惊愕。 他对我奶奶说道,“这个孩子我救了,但十八年后,我要带走她。” 奶奶当时为了能救我一命,答应了那个男人。 男人拿出一枚蛇形玉佩戴到了我的脖子上,而后转身便走。 我就这样活了过来,就连卫生所护士都说我是个医学史上的奇迹。 奶奶说,那晚来的人是山中蛇仙,他渡给了我一口气,而这个蛇形玉佩是保我平安用的,哪怕是洗澡也不能摘。 如此,我相安无事十八年。 这十八年里,我总觉得身边有人在偷偷注视着我,可我转头周围却一个人也没有。 我不止一次的怀疑我脖子上戴着那枚玉佩有问题,但在我八岁那年,它又救了我一次。 那时候我刚上小学,和村里半大小伙子一起爬树掏鸟蛋,下河摸蝲蛄,皮得很,就连我爸都追在我后面打。 一个盛夏的正午,我看到我家隔壁院子的榆树上有鸟蛋,我顺着我家墙就爬了上去,直到爬上最高的那杈树梢,发现那是个刚下没多久的鸟巢,里面一共有三颗蛋,光滑白皙。 我高兴地不得了,刚要伸手去抓,不知从哪里蹿出来一条蛇,三角头交缠白花,蛇颈微微直立,这种蛇一般都有很大毒性。 我当时心里一慌,不好,这蛇是来吃鸟蛋的! 果然,那蛇盘在了鸟巢里面,朝我吐着鲜红的蛇信子,眼看就要朝我咬过来,我脚一软,竟从树上摔了下去。 那树离地面足足有六七米,这摔下去不死也得落个残疾。 我捂着眼睛,心想这下完了完了,结果我并未摔在泥土地上,而是落在一个有力的怀抱里…… 当我发现自己还活着后,悄悄移开了挡在眼前的手,对上了一张冷峻的脸,眼尾一点泪痣平添了几分妖冶。 那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人,他穿着一身明显不是现代衣着的玄色衣袍,绣边滚着一圈金纹,黑发如瀑整齐的落在脑后,依稀能闻到山林新雨后的清香。 “你是谁?”我问他。 他将我从怀中放到地上,居高临下的睨着我,一双狭长的眼眸满是阴翳,声调却清冷,“我是你夫。” “你是我的丈夫?”我颇为好奇的打量着他,心里还隐隐觉得有些喜悦,这世上最好看的人是我的丈夫! “你不怕我?”他挑眉问道。 我摇了摇头,为什么要怕呢,他不是刚救过我的命吗? 他突然伸出手指伸进了我的脖子里,那只手的温度竟比冬天湖面结的冰还要冷上三分,冻得我直向后退了两步。 而微眯的瞳孔表示出了他的不悦,骨节分明的手从我锁骨间扯出那块玉佩,冷声道,“好生带着它,不许摘下来,听到没有!” 第3章 小姑失踪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乖乖的点了点头,他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蹲下高挑的身体,轻轻替我拍去衣裳的泥土,语气也放柔了几分,“以后不要再爬树,听你奶奶的话,十年后我会过来,带你离开这里。” “十年之后?你要带我去哪里?”我不解的追问。 他却没有再为我解答的意思,转身消失在院中。 那整个下午,我都在我家院子里找寻可以藏人的地方,但仍旧一无所获。 到了晚上吃饭时,我把下午遇到那个男人的事讲给了家里人听,顿时饭桌上的气氛变得凝重起来,过了好久奶奶才叹了口气,夹了一筷子肉放到我碗里。 苍老的手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让我多吃一点,不要想太多。 可那天夜里,我却看到了奶奶偷偷背着我在厨房哭,说什么‘养了这么大,不想让娃儿走’,‘要钱要寿,哪怕要我老婆子这条命都行,不要再来找我孙女’。 当时我根本听不懂,只能蹑手蹑脚回到床上装睡。 也是少年人忘性快,十年后,当我快把这件事忘光时,小姑却出了事。 前天是我哥带对象上门的日子,按理说在我们村对象上门都要给家中所有长辈看一遍,可那天我偏偏找不到我小姑了。 我还跑去隔壁村问了我小姑的同学,她们都说没看见。 直到傍晚都没见着我小姑的身影出现,家人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 我小姑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脑子比常人反应要慢许多,也就是俗称的痴呆,她上了初中后就一直辍学在家,帮奶奶干农活,顺便照看我。 当然,她一个痴呆心有余力也是不足的,小时候我饿得直哭,她半小时后才反应过来我是不是饿了。 这样的女人自然也嫁不出去,所以三十好几了还跟着我爸和奶奶一起生活,除了上学时那几个同学还愿意搭理她,更没有什么社交可言。 我们都在疑惑着,她还能跑去哪呢? 指针已经过了晚上的十二点,我奶奶仍在门口站着张望,我已经哈欠连天但也不敢睡,只得陪着她一起等。 这时,一阵仓惶的脚步声从大门口传来,我高兴地跟奶奶说,“是小姑回来了!” 我搀着奶奶去大门口迎人,看到小姑的那一刻,我俩都傻了眼。 小姑浑身上下不知从哪沾染上的血,凌乱的头发里还夹带着一些动物毛发,根本分辨不出是什么动物。 我和奶奶把小姑仍在大木桶里给她洗澡,她只知道傻笑,看上去比平日里还要疯癫。 当我们把她收拾妥当,准备先凑合睡一晚的时候,她却来到我面前,表情是从未有过的阴沉,双眼直勾勾盯着我心口的位置,唱道, “七月十四,黄道吉日,蛇仙娶妻,闲人退避……日即时良,盖棺洞房,新人白烛,携手相将……” 奶奶和我都被她吓得不轻,要知道以我小姑的智商,鹅鹅鹅的下一句她都要想上半天,这么长的一段词她居然都没有卡壳。 尤其当奶奶听到‘蛇仙娶妻’时,她的嘴唇抖了又抖。 第4章 诡梦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当晚,我们家所有人都做了同一个梦。 梦里有一条五米长的大蛇从我家房梁盘绕到了屋顶,蛇鳞划过灰瓦发出沉闷的响声,大蛇眼瞳泛着金黄色的冷光,睥睨着我和我的家人们。 它吐着猩红的蛇信子,说出的却是人话。 “十八年期将至,交出沈云舒,否则下一个就是你们家唯一的男丁。” 第二天早上起来,奶奶去酒铺打了两斤的雄黄酒,让我们洒到院子的每一个角落里。 奶奶边洒边痛哭,“它还是不肯放过我们啊!十八年了,平平安安过了十八年,我就这么一个孙女……” 我爸皱了皱眉,小声嘀咕了句,“我还就这么一个儿子呢!” 还好这话没让奶奶听了去,我爸一向重男轻女,即便我考上了省城里最好的大学,当我把通知书递给他的时,他也只是比往日多抽了两根烟,叹息着说,“养儿防老,养个女娃长腿只会跑!” 距离我过生日还有三天,我家却一片愁云惨淡,我小姑已经被我爸用麻绳绑了手脚,喂了一片安眠药睡着了。吃饭时谁也不敢讲话,除了碗筷磕碰的声音,安静地掉根针都能听到。 吃完后就各自回了房,我住在我家阁楼的第二层,想着睡前去看看我小姑醒了没,要是醒了给她喂点水和吃的。 当我来到小姑的房间后,发现床脚只有一团散落的麻绳,人已消失不见。 我连忙大喊,“不好了,小姑又跑了!” 奶奶和我爸都披上衣服就出去找人,只有我哥看了看我,又缩回了自己的房间里。 我咬了咬牙,也跑了出去。 路上都在想,小姑到底能去哪?蟒山村就这么大,该找的地方都已经找遍了,就只有两个地方,就连我出生后都没有去过。 一个是后山的蛇仙庙,我家里人一直忌讳我去这个地方,回想起昨晚那个梦后,我也不敢去那个蛇仙庙。 剩下的,就只有山腰的乱坟岗了。 那乱坟岗埋着从建村到现在所有无名尸骨,也有早夭而亡的孩童,我险些就被一卷草席扔到这个地方,所以从心理上排斥到这里来。 小学时候有几个男同学想哄骗我到乱坟岗来,我坐到地上哇哇大哭,还是小姑来把我背了回去。 据说当晚那几个男同学回去后都发了高烧,像是被什么冲到了一样,自那之后看见我就躲,恨不得趴着墙绕道走。 害得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脏东西附身了,偷偷弄了点牛眼泪擦在眼睛上,结果啥都没看到。 想起小姑,我脚下的步伐又快了一些,当我来到乱坟岗的边缘,被空气中那弥漫的腐烂臭气熏得头晕,挥开萦绕在四周的飞蝇,看到了一幕让我永生难忘的画面…… 我的小姑正坐在尸堆上,用长长的指甲撕开一只野狼的肚子,从里面掏出鲜血淋漓的肠子,一边傻笑一边将肠子塞入嘴里,嚼得咯吱作响。 她似乎发现了我的存在,朝我所在的方向回眸一笑,唇齿间流淌着殷红的血和肉渣。 第5章 蛇缠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一个没忍住,跑到旁边吐了,这下算是知道,她身上那些血和动物的毛发是从哪里来的了。 奶奶和我爸继而赶来,看到这样的画面也都吓傻了,我爸铁青着脸对我奶喊道,“都是你,非要去拜什么蛇仙,这臭丫头死了就死了,我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该怎么办!” 奶奶跪在地上哭了好半天,最后还是我把她搀了回去,我摸了摸她已经哭肿的眼睛,手感松弛而褶皱。 “小舒啊,是奶奶对不住你……奶奶不该把你许给那蛇仙啊!”奶奶拉着我的手哭泣道。 我刚要劝慰奶奶几句,我爸就推开卧室的门进来,朝我身上丢了件鲜红的衣裳,“这你妈穿过的嫁衣,后天你就给我嫁过去,家里留不得你了!” 我展开那件嫁衣,花纹和绣线都有些年头了,裙角甚至还被耗子咬破了几个洞,但不得不说,样式还是挺好看的。 奶奶颤抖地摸着那件嫁衣,说道,“小舒,奶奶会给你把它补好的,奶奶会让你做最好看的新娘子……” 说到这里,奶奶又要流泪,我赶紧松开了她的手,从房间里推了出去,“我去陪陪小姑,奶奶你早点睡。” 我不知道自己将面对的是什么,我更不知嫁给蛇仙是什么意思,我想劝奶奶不要再哭了,不就是嫁人吗,我嫁就是了。 可我从奶奶和爸爸的语气里,感觉我好像马上就要死了。 所以,我根本劝不出口。 早上吃完了饭,爸爸将小姑又用麻绳捆了起来,他下地干活去了,奶奶躲在屋里给我缝喜服,只有我和哥哥坐在院里。 我刚考完了大学,原本这个暑假是想复习下英语,开学考四六级的,现在全然没了心情,拿起石头在脚下漫无目的的划来划去。 我哥则时不时看着屋顶,好似随时有蛇从上面滑下来一样。 他瞥了我一眼,不经意的问,“喂,你真要去嫁给那蛇仙啊?” 我和我哥的关系从来都不好,他小时候总抢我吃的,要不是奶奶护着我,几次他都想把我卖了。 我点点头,不想理他。 他却眯了眯眼睛,凑到我耳旁小声说,“你知道洞房是怎么一回事儿吗?” “不知道。”我摇摇头,我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连初恋都没谈过,初吻还在,男女之间的事说出去都要羞红脸的。 我哥咧嘴一笑,“我听说前些年隔壁村有个寡妇,被蛇给缠上了……几个月后,那寡妇生了十多条花斑蛇,爬了一屋子……” “哎呀你别说了!”我被他的话弄得浑身起鸡皮疙瘩,推开他就跑回了屋里。 可我哥的那番话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我只要一闭眼都是那些刚出生还带着人血的小蛇在地上爬的画面。 我握着脖颈间那枚玉佩,祈求它能给我带来好运。迷迷糊糊间,我睡了过去。 恍惚梦中,我看到了那个身穿玄衣的男人,面容依旧妖冶动人,身影欣长的站在灯下,冲淡了几分孤冷。 我有些委屈的扯住他的袖角,“你不是说好要带我走的吗?怎么还不来,你不会是反悔了吧!” 他的身形突然变得模糊,如隐在雾中,片刻过后,他变成了那年夏天树上看到的尖吻蝮蛇,蛇尾从我的小腿绕了上来,吐着蛇信子对我说,“我这不是来了吗!” 第6章 蛇仙庙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被噩梦吓醒,抱着被子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都怪我哥编故事吓我,人怎么可能怀上蛇的孩子! 今天就是婚期了,也是我的生日。奶奶上村头蛋糕店给我买了个六寸的小蛋糕,对我说,“孩子,吃吧,吃完了就要嫁过去了。” 我始终没有问奶奶,我到底要嫁到哪里去,我还能再回来看她吗? 我爸和我哥从一早上就在忙活,不知从哪找来了棺材板,叮叮当当的敲个不停,我从二楼玻璃窗往下看,我哥正好抬头,冲我呲牙一笑。 可我却看到他的眼睛变成浓绿色,就连瞳孔都成了竖状,就像蛇一样幽冷。 我立刻向后退了两步,离开窗户那里,生怕下一秒我哥也变成蛇了。 傍晚时分,奶奶来给我穿嫁衣,她的手很巧,已经把掉珠开线的地方全都补上了,看上去和新的没什么区别。 她擦着眼泪为我梳头,化妆,最后又将一顶红盖头盖在了我的头上。 家乡的习俗是新娘子脚不能沾地,我盖着盖头坐在床边,由我哥哥把我背起来,穿过我家后院一路往山里走。 没有花童撒花,也没有亲朋好友相送,就连鞭炮都没有。 奶奶和爸爸跟在我们后面走,我感到脚下的路越来越崎岖,可我盖着红布什么也看不清楚,好像走了很久很久,直到我哥喘着粗气说,“到了。” 是迎亲的车队到了吗? 我想掀开盖头看,但又不敢,我哥突然停下,将我放到一个柔软的空间里。 我抬手四下摸了摸,心中一凉,这不是我爸和我哥早上打的那口棺材吗,他们怎么把我放进棺材里了! “哥,你们要做什么?”我双手扶在棺沿上,无助的大喊。 “蛇仙让你嫁给他,我们这不把你送到蛇仙庙来了吗!”我爸阴恻恻的说。 我猛地掀开盖头,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口黑漆漆的棺材里,周围是个荒废不知多久的破庙,地上是奶奶新放的瓜果贡品,头上则是结了十来层的蜘蛛网。 他们这是要把我当祭品,献祭给蛇仙吗? “奶奶,我不想待在这里,我想回家!”恐惧让我歇斯底里的痛哭出来。 奶奶见状也跟着哭个不停,想伸手抱我,又被我爸拦住。 “哭什么哭,你是蛇年阴月阴时阴刻所生,是最忌讳的杀师日时,从你出生那一天起就被许给蛇仙了,没人能救得了你!”我爸厉声喝道。 “你要是不跟着蛇仙走,咱们整个村子都会跟着遭殃!”他这番话让我愣怔当场,我活了这么久,居然不知道自己生辰八字这般特殊,难怪奶奶从不让我算命。 “你就好生的去吧,回头我们会给你烧纸的!” 我哥不知何时绕到了我的背后,对着我的后脑勺狠狠敲下一棒。 “盖棺!”我爸面无表情的说道。 “给娃儿留口气……”我奶跪在我的棺材旁凄声道。 眼前天旋地转,最后停留在我眼前的画面,是那尊人身蛇头的石雕神像,它的眼神那么冷漠,又那么无情…… 第7章 良辰吉日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一阵吹吹打打的喧闹声把我吵醒,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坐在一顶轿子里,身体随着轿子起伏而晃动。 轿外传来吹吹打打的锣鼓声,许是隔着一层,那声调听起来缓慢而悠扬,倒显得几分诡异。 冷风吹过,我模糊地看到轿帘外跟着一迎亲的队,他们步伐看上去十分僵硬,两个女孩提着两个纸做的红灯笼,脸上涂着厚厚的腮红。 而那些吹拉弹唱的人手指连动都没动,像在吹奏,又没在吹,可凄厉的唢呐声声不绝入耳。 也不知轿子走了多久,突然落了下来,我感到脚步声正从外面传来,停到了我的轿子前。 我倒吸一口冷气,锣鼓声停了下来,四周变得越发寂静,不敢动弹。 蓦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挑开了轿帘,继而摊开手掌,伸到我的面前。 那只手看上去无比熟悉,指腹圆润,指节修长,像极了八岁那年夏天救下我的人。 莫名的冲动让我握住了那只手,却被表皮冰冷的温度吓得浑身一凛。 外面很冷吗?为什么他会冻成这样? 他牵着我走出轿子,我头上还盖着红盖头,只能看到他红色的衣摆和靴子,步履稳健地带我朝屋里走去。 两旁站的都是来客,听他们互相寒暄,有姓胡的、姓黄的、姓白的,还有姓灰的,但最多还是姓柳的。 就这样我被带进了大堂,喜婆站在前方用尖锐的声调喊道,“良辰吉日,佳偶成双,喜结姻缘,速即拜堂!” 我有些纳闷,电视剧里新娘子不是都要跨火盆的吗?为何连火盆都没跨就开始拜堂了? “一拜天地!”喜婆喊道。 牵着我的那只手微微一动,我跟着他的动作一起弯下腰拜了拜。 不知为何,这只冰冷的手给我带来了莫名的安心感,仿佛只要有他在,我就不怕将要发生的事情。 “二拜山神!”喜婆又喊。 为何不是拜高堂?山神又是什么? 我行着礼,这些疑问在我脑子里蹦来蹦去。 “夫妻交拜!” “礼成!” 随着喜婆一声声高喊,我迷迷糊糊地拜完了堂,那些来宾已喝了些酒,看热闹不嫌事大般吵吵嚷嚷,被周围人推搡着往卧房方向走。 这就要去洞房了吗? 我陡然紧张起来,想要回头找寻那只手的主人,可盖头遮住我眼前一片猩红,什么也看不清,就在我失落地转过头时,余光瞥见了一个毛茸茸的尾巴—— 灰白色中夹着几丝银毛,从那人两腿之间拖拉到地板上,正当我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时,那只尾巴尖突然往上翘了翘,抖耸着绒毛来回甩动…… 我吓得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才没有尖叫出声。 这时我已经被那些人推进了洞房里,诺大的房间却没有开灯,只有两支贴着囍字的红蜡烛。 我摸索着来到床前坐下,心里慌乱的像有一面鼓在敲,警惕地看着门口。 过了将近一个小时左右,我困得险些倚着床柱睡着,卧室的门被人‘吱呀’推开。 一双绣着蛇纹的暗红色靴子缓缓朝我踱了过来…… 第8章 洞房花烛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试图看清来者,透过满眼殷红的纱只能模糊看到一个欣长玉立的轮廓。 他一步步来到我所坐着的雕花木床前,伸出手就要掀我的盖头。 那是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皮肤白皙如玉,却给人一种终年不见阳光的寒意。 我下意识向后躲了躲,仿佛那人是洪水猛兽般。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喧哗的笑闹声,也不知是哪位宾客喝多了酒,竟壮起胆子想要闹洞房来了…… “玉京子大人,这么着急见新娘子,还真是千百年来头一回啊,倒也让我们沾沾喜气儿。” 那尖细的嗓音含着醉意,可我却听到了如耗子磨牙般‘吱吱’的响声。 我瞬间想起了方才拜堂时,自己看到的一幕,不禁浑身一颤。 身前的男子好似很不耐烦被他们打扰,弯了弯指节,厉声喝道,“滚!” 门外的那群要闹洞房的‘人’就算此时已经被酒灌的不知天高地厚,却也听出他话音里的警告,顿时清醒过来,一哄而散。 只有我觉得他的声音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待外头声音安静下来,我面前的这只手也失去了耐心般,上前直接扯住了盖头一角。 我屏住呼吸,恐惧的情绪里还夹杂着些许期待,直到盖头从我面前滑落,映入视线的是一张熟悉的脸…… “是你!”我惊呼道。 这张脸十几年来我从未忘却过,他夜夜入梦而来,但很少开口和我说话,每次都在我即将清醒过来又渐渐消失。 男人挑了挑眉,牵动眼尾的那颗泪痣,他似乎有些惊讶,“你还记得我?” 我点点头,“你是那个在树下救过我的人。” 他看上去似乎心情好了点,薄唇不再紧抿,“我救过你何止一次,你十六岁那年掉进河里,明明都已经沉下去了,你以为自己是怎么游上岸的?” 我闻言一愣,十六岁那年夏天多雨,山路泥泞不好走,高中在十里地外的县城。 那天是每个月的休息日,我撑着伞从学校往家走,没想到被泄水的山洪冲进河里,只扑腾了几下就没了意识。 当我再次睁眼后,就看到我爸一脸凝重的站在我身前,凶狠的把我骂了一顿。 一直以来,我都认为是我爸冒着危险把我捞了上来,所以他才那么生气。如今想来,要是我爸下河救了我,为什么他的衣服都没有湿呢? “你为什么要救我?”我不禁脱口而出,但紧接着,我就发现自己提出了一个傻问题。 “因为你是我冷玄霄要娶的女人。”他语气淡漠,就好像自己只是一件本应属于他的物件罢了。 他俯下身来,那张俊美妖冶的脸逐近逼向我,我甚至能感到他在我耳旁呼出的气息。 “今晚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你知道该怎么做别人的新娘吗?” 洞房?是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俩人亲个嘴儿,然后就熄灯了吗? 还未等我做出回答,冷玄霄就猛地将我推倒在床上…… 紧接着我的领口就被一双大手用力扯开,那手的温度如腊月里的寒冰,绝不是人类能拥有的温度,指尖掠过我的皮肤,冻得我倒抽一口气。 “你要干什么?”我又惊又怒。 “洞房啊,我刚刚不是说过了。”他漠然道。 第9章 蛇丹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就算我未经人事,在学校里老师也教过,男人脱自己的衣服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你放手,我不跟你洞房了,我要回家!”我一边大声叫喊,一边用力推他。 可哪怕我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他仍旧纹丝不动。 冷玄霄也不知是嘲讽我蚍蜉撼树的举动,还是不知天高的勇气,竟冷笑出声。 “刺啦——” 布料被撕裂的声音回荡在屋子里,奶奶为我精心缝制的嫁衣已经碎成两片,领口镶钉的玛瑙玉石崩飞的满地都是。 他那冰冷的手掌放在我胸前的位置,我害怕地紧闭上眼睛,不知他下一步要做什么,脑海中却回想起之前哥哥不怀好意的笑容。 蛇缠人,他这是要来缠我了吗? 过了良久后,冷玄霄都没有别的举动,我这才微微睁开一道缝,却看到他伏在我身上,目光却瞬也不瞬的盯着我的心口。 不知为何,我心口上的肌肤就像蟒蛇的皮,硬硬的,还带着蛇鳞般的花纹。 我奶奶说我打小就是这样,因此小时候还被同村的孩子追着嘲笑,说我是蛇女。 “你摸我的胸……干什么?”我的声线有些发抖。 可他却用修长的指尖点了点我心口上那块蟒纹形状的皮肤,郑重道,“你这里,有我的内丹。” “什么?”我没听懂他的话,“你的内丹怎么会在我的身体里?” 冷玄霄的表情也变得奇怪起来,清冷的眸子里染上了几分茫然,“我也不知道,但我能感知到,它在这里。” 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接下来他该不会要把我的心挖出来,取走他的内丹吧? 那我岂不是要死了! 正当我无措之时,我的头顶上方突然掉下来一柄利剑,直直刺入冷玄霄体内,从肩胛骨贯穿到胸前,暗红色的血顺着剑尖流淌到我身上。 如果是寻常人,这样严重的伤肯定当场毙命,可冷玄霄却只是垂眸看了看那柄剑,幽幽站了起来。 “你们以为,普通刀剑能伤得了我吗?”他怒道。 我吓得蜷缩进床角,连忙矢口否认,“不是……不是我干的!” 突然,刺入他身体的剑周遭亮起了金光,一串串密密麻麻的咒文在从剑里冒出,似绳索般缠绕住冷玄霄,令他动弹不得。 “小舒,快出来!” 奶奶的声音蓦地从门口传来,我立马回应道,“奶奶!” “那剑困不了他多久,小舒快到奶奶这里来!”奶奶继续喊道。 “沈云舒,你今天敢走,就永远别后悔!”冷玄霄厉声道。 我看了看浑身被咒文困住的冷玄霄,此时他的眼眸已经变成一条金色的线,满含怒火,和我梦里出现的那条大蛇一模一样,我立刻手脚并用地朝门口跑去。 出了门就看到奶奶和一个身穿道袍的道姑站在一起,道姑手里捏着符纸,双唇动个不停,看样子像是在施法。 我扑进了奶奶的怀里,奶奶看到我毫发无损,连忙说道,“我们赶快离开这里吧。” 道姑点头表示同意,手上拂尘一甩,带着我和奶奶就要离开。 我想到方才冷玄霄愤怒的样子,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可这一眼却把我吓傻了…… 第10章 因缘果报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明明来的时候这里是青砖白瓦的房子,屋内还有各种上了年头但价值不菲的古董家具,可现在却只剩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洞里青苔满布,还有几只老鼠正从里面向洞外逃窜。 “我,我不是在蛇仙庙吗,这又是哪里?”我惊讶道。 “傻丫头,这就是那千年老蛇的洞府!”道姑边带着我们往山下走,边叹道。 原来那天我被爸爸和哥哥装入棺材里后,奶奶就于心不忍,想尽办法要把我救出来。 恰好在我出生不久,这位莫愁曾下山游历到我们村子里,一见我就直道,“孽缘!当真是孽缘!” 然而奶奶再问她什么,她却不肯说了,只语重心长地道,“十八年后,若那蛇找上门来,可到忘孤山青垣观来找我。” 奶奶在小姑发疯的时候就已经联系上了莫愁道姑,莫愁道姑接到信赶来时,我已经被装进棺材里没了声息,立马作法从冷玄霄的洞府里救出了我。 我开口询问莫愁,“莫愁道长,为什么那条蛇非要娶我呢?” 她答道,“你的身体里,有他的内丹,那内丹是他千年道行的法力所化,他失去这颗内丹应该也有个百年了,所以他就算没了内丹也能化为人形,可法力却远远不如前。” “而他的内丹在你体内,他想要得到内丹的温养,就要与你结合交媾,等内丹逐渐被他吸收,慢慢从你体内分离,他便可以挖开你的心,取回他的内丹!” 我听后吓得久久不能说话,还好奶奶和莫愁把我救了出来,不然我岂不是迟早要被那条蛇给玩死! 但细细想来,却有一点不解。 “可是,他的内丹为什么会在我身上?” 莫愁瞄了我一眼,颇有些意味不明的含义,“这我倒也不知,我只能看出你与那蛇有理不清的孽缘,但这尘世间事无外乎因缘果报,前世结下的孽债,今世便找上门了。” 前世? 我皱起眉,难道这世上真有轮回转世一说? 莫愁又叹道,“还好他如今没了内丹,不然这符咒根本控制不了他,可就算是这样,也只能困得住他一时,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挣脱出来的!” 奶奶都要急出泪来,紧紧攥着我的说道,“这可如何是好啊,我这苦命的孩子,她才刚满十八岁啊!莫愁道长,请您一定要想想法子,帮帮我们啊!” “我给你们一道符,回去后贴到屋子大门上,那老蛇被我桃木剑所伤,有这道符在,他进不来。”莫愁寻思了片刻,从怀中拿出一张黄纸,上面是朱砂所绘难以看懂的符咒。 奶奶听罢松了口气,连忙接过,“多谢莫愁道长。” “切记切记,无论那条蛇对你们说什么,都万万不可开门!”莫愁道长临走前又反复交代了下,随后便甩着拂尘离开。 走了一夜的山路,天边开始露出曦光,眼见着自家房子就在前方,奶奶握紧我的手,快步赶了过去。 房门却被人从里推开,我爸一脸刚睡醒的模样拎着脸盆出来打水,看到奶奶牵着我从山路走下来,表情立马狰狞起来,指着我喝道,“你这个丧门星,还回来做什么!” 第11章 天机女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家重男轻女,我从小就不得我爸喜欢,但看到他像对瘟神一样凶我,我不禁想起与蛇仙成亲那天晚上,他亲手给我盖上棺盖前,我瞥见的最后一眼。 那目光里只有冷漠和嫌弃,毫无半分亲情可言。 “大佟,孩子好不容易从蛇仙那里逃回来,你就让孩子进屋吧!”奶奶站到我身前,枯瘦的手拉住我爸要朝我打过来的胳膊,语重心长道。 “什么,你说她是逃回来的?”我爸沈大佟惊讶的问,“那蛇仙能同意?”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娃被那蛇害了,就去请了莫愁道长,蛇仙被莫愁道长打成了重伤。”奶奶许是有点心虚,说出来的语调带着微颤,“莫愁道长还给了我们一道符,只要把那符贴到门上就没事了。” 我爸将信将疑的看了我一眼,严厉问道,“沈云舒,真是这样吗?” 奶奶悄悄扯了扯我的衣角,暗示我不要跟我爸说太多,我只得轻轻点了下头。 我爸虽然面上不情不愿,但好歹还侧了半个身子让我和我奶进了家门。 我这一路又是害怕又是劳累,好不容易回到熟悉的家,便一头往屋子里钻,全然没看到我爸在我背后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容…… 奶奶趁着我爸不注意,去把院子大门严严实实锁了起来,把莫愁道长给她的符用黏米粒贴好,确保不会被风刮走后才安了心。 家里一切如旧,仿佛有我这个人和没有我也没什么差距,只是小姑的病症看上去好像更疯了。 我爸怕她再偷跑出去,把小姑手脚都钢丝绳绑在床脚,手腕和脚腕的皮肤都被钢丝磨破,也没人给她上药。 她目光涣散呆滞,干裂的嘴唇上下抖动,不知在叨咕些什么。 奶奶见状也叹了口气,“你小姑她也是七月十四生的,魂儿轻,之前就有算命的说过,她就招那些脏东西喜欢。她小时候也有一次这样的情况,是她跑去隔壁老刘家出殡的现场,一看到抬灵她就昏了过去。” “回来后发了几天高烧,疯疯癫癫说了一堆胡话,我就记得她说什么别把我埋在那,会断子绝孙。” 我听后脊背一凉。 因为隔壁老刘家真的再没有过孩子,老刘的儿子娶了个县城里来的婆娘,那婆娘也不知之前是做什么的,打了好几次胎,导致子宫壁太薄,嫁给老刘后就开始习惯性流产,流了好几个都是未成形的男婴。 而老刘的儿子前年去南方二线城市工地里工作,夏天太热,他就睡在人家施工的危楼里躲太阳,结果可能睡得太死,推土机过来将危楼铲倒,直接把他压死在里面。 老刘家彻底没了苗,连个女娃也没剩下。 这么一想,我小姑说的还真准! “后来你小姑醒了,人也变得痴痴傻傻,学也上不了了。从那之后,村里无论谁的白事,我都没有再让你小姑去过,就连你爷爷出殡,都是我和你爸俩人着手办的。” “奶奶你就没有请莫愁道长给小姑看看嘛?”我很是疑惑。 “看过,莫愁道长说你小姑是‘天机女’,治不好的。”奶奶摇了摇头。 “什么是‘天机女’?”我问她。 “莫愁道长当时只说了一句话,‘天机不可泄露’。” 第12章 他要来了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奶奶还给我找出了小姑上小学时候的照片,梳着两个羊角辫,上面还绑着粉红色的头花,干净的面容带着灿烂的笑意,那时候的小姑还是一个神志正常的女孩。 我看一眼照片,又看了看眼前这个口流涎液,发间还有虱子往外爬的疯女人,不禁有些心酸,拿过篦子想帮她梳头,却被她一把抓住了手腕。 “小姑,你把手松开!”也不知小姑的力气怎么变得这么大,我挣了又挣也没让她撒开手。 小姑突然用一种郑重的神情看着我,就连眼眸中都多了几丝清明,对我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完了!” 我整个人楞在那里,还没等我缓过来,小姑又恢复了之前疯疯癫癫的样子,一边嘻嘻地笑一边说道,“你完了,你完了哈哈哈哈!” “我……我怎么了?”我困惑的看着她。 小姑凑到我耳边,竖起一根手指轻声说道,“嘘,他要来了,他马上就来找你了!” 我被她吓得动也不敢动。 他是谁? 难道是冷玄霄吗! 冷玄霄这么快就找过来了? 奶奶听完也浑身一颤,掰开小姑的手,把我从地上拉起来,怒斥着小姑,“你这疯丫头胡说八道什么!” 然后又转向我蹙眉道,“你别听你小姑的,之前她还说河神要抢亲,天天喊着发大水呢!” 说完就把我从小姑那屋拉走,我却被小姑的话弄得有点害怕,便跟奶奶说,“奶奶你晚上跟我一块儿睡好不好?” 奶奶见状摸了摸我的头,“好,晚上奶奶陪小舒睡。你折腾了一路也累了,赶快去洗漱,奶奶给你铺床去。” 我点点头,乖巧的走进了浴室。 热水冲洗掉我一身疲惫,正当我换衣服时,我却隐约觉得有双眼睛从帘外朝里偷看…… “谁?” 我一把掀开帘子,正好对上我哥那张惊慌失措的脸。 他可能也没想到我会突然掀帘子,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一惊一乍的干嘛?” 我原本还以为是冷玄霄真的找了过来,竟没想到是他,先是松了口气,紧接怒道,“我还想问你在干嘛,大晚上不睡觉跑来偷看我洗澡!” 我哥被我说得脸红脖子粗,指着我说,“你小声点,谁偷看你洗澡!” “那你在偷看什么?”我厉声问他。 “我,我就是想看看,跟蛇成亲的女人有什么不一样。”我哥嘴上说着,还一边用眼睛上下瞟我。 多亏我已经把睡衣穿好,看他这副样子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冷笑道,“那你看出什么了吗?” 我哥撇了撇嘴,脸上不屑一顾的表情嘟囔着,“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也不知道那条蛇看上你哪点了!” 当然,他声调太小我并没有听清。 但我现在一见到他就想起那晚,他和我俩人把我按进蛇棺里的样子,对亲妹妹都能这样,我又何必给他留脸面。 我拿过脏衣服就要往外走,经过他身旁还狠狠撞了下他肩膀。 按照我哥平时的尿性早就开骂了,此时他却用神秘的语气问我,“你被那蛇缠过了吗?” “什么?”我不解的回过头。 却见他舔了舔下唇,露出一丝淫笑,“听说蛇有两个那啥,你爽不爽?” 第13章 河神抢亲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朝他啐了一口,“沈云峰,你嘴里给我干净点,否则我就去告诉奶奶,让她拿藤条抽你!” 我哥应该是小时候被奶奶打多了,一听我要告诉奶奶马上变了脸色,不情不愿的说道,“果然是跟蛇搞过的女人,威风就是不一样,都学会吓唬人了!” 说罢,便快步从浴室离开。 我恨恨地剜他背影一眼,也回了自己房间。 奶奶已经帮我铺好了床,为我留出一人位置,见我回来便关灯准备入睡。 许是这一天经历的事情太多,我躺在温暖的床上却毫无困意,奶奶和小姑的话在我脑海里不断翻涌。 河神抢亲…… 我们村里老人以前总拿河神的故事吓唬那些爱在河边玩不肯回家的小孩子。 说是山坳里那条大河里有一个河神府邸,每逢洪灾之年,河神就会上岸卷走一对童男童女,或是抢走未满十八的年轻女孩给他做老婆。 起初,小孩子听到家长喊‘还不回家,河神来抢亲了!’都会乖乖地跟随家长回去。 但这个故事流传久了,也就没人信了。 我突然想起十六岁自己掉入河里时,曾听到嘶哑的男声在我耳边说道—— “下来吧……” “下来陪我,做我的新娘子!” 明明这件事就在两年前,可要不是冷玄霄那日提起,我真的是一点都记不起来,就连我是怎么被水卷走,又是怎么被我爸领回家里都毫无印象。 说来也怪,那山洪仿佛是瞬间汹涌而至,不到一刻钟就恢复正常,除了她被卷进了河里之外,十里八乡没听说谁家人畜遇害,就连庄稼都没有被淹。 如今细想想,那河神可能真的是动过要把她抢走的念头,小姑又一次说对了。 我还想再问奶奶一些关于小姑的事,但奶奶那头已经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想必已经睡熟了。 山里的老房子熄了灯就变得格外昏暗,在这种环境下我不知何时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在梦里,有一双冰冷的手沿着我的领口钻了进来,抚摸过我的脖颈和锁骨,停留在我的心口前。 似情人般恋恋不舍的摩挲着我心口那块斑驳的蟒皮,又慢慢往我肚脐滑落,流连于我的腰侧。 我被那如同寒冰的手冻得浑身一凛,想要将那个压在我身上的人推开,却发现完全使不出力气。 半梦半醒之间,我感到那双手越来越得寸进尺,解开我裤子上的纽扣,或轻或重的揉捏着我细嫩的皮肤。可我却只能任凭他的侵犯,半点动弹不得。 这是不是传说中的鬼压床? 我回想到书里写过,如果遇上鬼压床,就在心里默念‘南无阿弥陀佛’就可以解除困境。 正当我准备试一试时,一个低沉又带着怒意的嗓音在我耳旁乍响,“沈云舒,你竟敢从我身边逃走!” 是冷玄霄! 恐惧与紧张漫上心头,我看着身旁依旧熟睡的奶奶,好想大喊出来,“奶奶,快跑,冷玄霄来了!” 可我用尽全身力气都无法吐出一个字。 “呵,沈云舒,都到这时候你还想着反抗!”那嗓音带着湿冷的潮气席卷我的耳畔,他轻叹道,“罢了,让你尝一下男女之事的甜头,你就不会再想着逃走了。” 第14章 夜半敲门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他饶有兴致地抚弄着我的身体,我感到肌肤都在颤栗,瞬间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他的面容,可视线却仿佛在无尽的黑暗中,唯有那抹刺痛越发真实…… 沉浮之间不知过了多久,正当我被那疼痛弄得快要流下泪来,突然双唇感到一片湿润的触感,带着一股清冷的沉香,像是惩罚一样咬了下我的唇角。 他刚刚是,吻了我吗? - “小舒,小舒快醒醒!” 朦胧中,我的身体被人剧烈摇晃,我缓缓睁开双眼,看到的却是奶奶焦急的面孔。 “小舒,你总算醒了!”奶奶抹了把脸,像是松了口气。 我皱了皱眉,“我怎么了?” “你睡着之后一直在说梦话,嘴里喊着‘别过来……好疼,放开我’!我无论怎么喊你都没办法把你叫醒,孩子,你到底梦到了什么啊?”奶奶问我。 我回想起刚才那个似梦非梦的场景,脸上不由羞的一红,虽然我没有看清他的脸,却能感觉到那人就是冷玄霄,自那日洞房一别后,他又一次出现在了我的梦里。 他还,吻了我…… 就连屋子里都仿佛还能闻见他身上的沉香味,散发着旖旎的气息。 奶奶看我捂着嘴不说话,以为我是做噩梦吓傻了,安抚了我一阵,劝我继续睡下。 可我却感到一股黏腻又温热的液体从我腿间流出,我连忙披上外套,拿过手电筒就跑去了茅房。 蹲下来一看,果然是血。 我算了算日子,上个月姨妈也刚好就是这几天,便放下了心。 等我换好卫生棉从茅房爬出来时,听到从我家院子大门外传出‘咚咚——’的声音,我家大门上了一层铁皮,那动静就像什么东西在碰撞铁皮所发出来的,闷闷地,并不剧烈,却很有节奏,但每隔一秒都会响起。 我有些胆怯,可又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时,我哥也来到院子里,他瞪着迷蒙的眼睛也往门外的方向看去,显然也是起夜来到院子里,被这动静吸引了。 “你也听到了?”我试探的问他。 我哥点了点头,“外面是谁在敲门吗?你怎么不开门出去看看?” “不能开门!”我连忙说道。 莫愁道长特意嘱咐过,符咒一旦贴上,无论什么原因都不能开门。 我哥见我哆哆嗦嗦的模样,嗤笑了声,“胆小鬼,给我找个梯子,我上去看看!” 我把梯子给他架在屋顶上,眼看着他慢慢爬了上去,还没等我问清楚门外到底有什么,就听他凄然的大喊一声—— “啊!!!” 他仿佛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屁滚尿流的从我家屋顶往下爬,脚下却没踩稳,从接近三米高的梯子上摔了下来,重重跌倒在我面前。 这下我爸和我奶都披着衣服从屋里冲了出来,看到我哥双眼含泪,捂着右腿满地呻吟,都过来质问我,“怎么回事,你哥怎么了?” 我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我哥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指了指门外,含糊不清的说,“那里,那里有,有……” 第15章 纸人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期间里,门外那‘咚咚’的声音一直没间断,奶奶和我爸也都听见了。 我爸见我哥这德行也问不出个什么来,便自己爬上房顶看,我爸倒是没有喊也没有叫,却是铁青着脸,下来后一句话也不说。 这令我更加好奇了,我按捺不住,也顺着梯子爬上去,结果这一看却让我也好悬摔了下去。 门外站着一个刚扎好没烧过的纸人,还是个梳着发髻的女娃模样,身上画的是明清时期的秀禾服,脸上还有两团胭脂红,手艺可谓是栩栩如生。 谁也不知道这纸人是怎么来到我家门口的,最恐怖的是,门外那井然有序的‘咚咚’声,就是眼前这纸人所发出来的。 那纸人就好像有生命一样,一下一下用头不断撞着自家铁门,发出‘咚,咚——’的声响。 恍惚间,那纸人好似发现了我在屋顶偷看她,竟冲我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明明纸人没有张口,我却听到一个女娃从遥远地方在叫我。 “小舒,快来呀~跟我走~” 我吓得连忙手脚并用从屋顶爬下来,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这回我奶奶不问我们也知道,门外一定是来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我爸摸了摸我哥的右腿,脸色更难看了,“小峰的腿断了,得尽快把他送到医院。” 奶奶焦急地拦在我爸面前,无措的说,“现在不能开门啊,莫愁道长说过,这时候开门会坏了大事的!” “妈,小峰需要看医生,不然他这条腿就废了!”我爸强忍着愤怒对奶奶说道,“小峰他已经没有左手,如果再失去一条腿,你让他今后还怎么活?” 我哥他前两年去工厂里上班,晚上值夜班打瞌睡,被机器割掉了半条手臂,拿了一笔对当地村民来说数额不小的赔偿金,便再也没有外出工作过。 生活上一直都靠我爸和奶奶照顾着,也亏得失去的是左手,不耽误吃饭和写字。但如果这次再失去右腿,就会变成一个真正的废人了。 奶奶这下也没了主意,可她心里知道,如果打开了这扇门,她多半就会失去我。 我爸看着她这副犹豫的样子怒不可遏,指着我哥对她说道,“妈,躺在地上的是你亲孙子……” “我当然知道他是我亲孙子,我比谁都心疼小峰,可这门它不能开啊!”奶奶急忙打断了我爸,似是怕他口里说出什么伤感情的话。 我爸见奶奶这般维护我,气得冷笑出来,咬牙切齿的对我说,“你这丧门星,克死了自己亲娘还不够,又来克我的儿子,我沈大佟真是倒八辈子血霉了才会遇上你!” “够了!”奶奶大喝一声,心痛得直跺脚,“都是一家人,非要闹成这样吗?” 我爸铁青着脸沉默下来,总算没再说些难听的话。 “大佟,你先把小峰背回去,明天一早带小峰去卫生所看医生。现在都给我回屋,谁也不许开门,把今晚熬过去再说!”奶奶终于做下决定,态度不容置疑。 第16章 梦魇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到底是给老人家面子,我爸磨了磨后槽牙,阴沉沉的看了我一眼,把我哥从地上背起,头也不回的进了屋子。 自那洞房夜之后,我就和我爸产生了心结,委屈、埋怨,还有说不出来的愤怒都在心里缓慢滋生。 就算他因为我妈死的事情埋怨我,认为我是个灾星,可也不能就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责骂我。 我又不想一出生就没了妈,我也不想让我小姑成为十里八村有名的疯婆娘,我哥摔断腿也不是我造成的呀! 奶奶见我仍愣怔的站在那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我,只得长长叹了口气,“小舒,你爸他有口无心,他不是那个意思,他是这几天被气坏了,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我吸了吸鼻子,把还未流出来的眼泪憋了回去,朝她淡淡一笑,“奶奶我没事,我们回去睡觉吧。” 还好,我还有奶奶! 回到房间里后,我却再也不敢睡了,现在是凌晨三点,而门外那纸人敲门的声音还在继续,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渗人。 “别特么敲了!我家没死人,滚到别人家去!”我爸朝院外咆哮了声,但谁也没敢再出去,房门都关的死死的。 我蹲在床角把自己抱成一团,窗台上是我前些天准备考四六级的资料书,我看着那些书本的封皮越发觉得讽刺。 仿佛昨天自己还是一名刚参加完高考,准备去大城市开始新生活的学生,可转眼就被变成了蛇仙的妻子,家里的丧门星。 就这样,一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那诡异的敲门声才终于停止,我连续几个夜晚都没有好好睡过,此时我的精神也终于再撑不住,倒头一歪便睡了过去。 可我却又一次陷入了无边梦魇。 梦里,我来到了八岁那年出事的老槐树下,一个身影欣长清瘦,玄衣金纹的男子背对着我负手而立。 风起,槐花纷然而下,落在他如墨的长发上,我不用看他的正脸都知道他有着一张俊美无俦又蛊惑人心的容貌。 我喊着他的名字,牙齿却在上下磕碰着打颤。 “冷玄霄!” 他转过身,那张妖冶的脸面无表情的看着我,沉寂如夜的眼眸中却暗藏怒意,“沈云舒,我让纸人来接你,你为什么不跟她走?” 我听了这话却又好气又好笑,让一个纸人用这种方式来敲门,鬼才会跟你走啊! “那纸人果然是你弄得,你娶也娶了,洞房也进了,你到底还要纠缠着我到什么时候!”我朝他歇斯底里的喊道。 冷玄霄却没想到我居然会对他发情绪,挑了挑眉,牵动起眼尾那点泪痣,悠然说道,“你应该也听那莫愁道姑说过,我的内丹在你身上,那里有我一千年的道行,我是一定要讨回来的。” “是不是我把内丹还给你,你就可以不再缠着我了?”我破罐子破摔,索性问他。 “不可能!”他冷声拒绝我,语气漠然,“你我成了亲,有了夫妻之实,已经由不得你了!” 第17章 人妖殊途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败下阵来,“可是你是蛇,我是人,你应该听说过人妖殊途吧?我怎么能和一条蛇在一起呢!我在这里有家有亲人,我是不会离开我奶奶的!” 冷玄霄沉默了好一会,像是半晌才消化完我的话,淡淡说道,“我懂了,你舍不得那些所谓的亲人和这个村子是吧?” 我以为这下总算跟他交流明白了,连忙点点头。 但他的脸色却更加阴冷起来,抬手用他那冰凉的指尖捏住我的下巴,戾声道,“沈云舒,你就为了这些人背叛我,还和牛鼻子老道一起重伤我,我救了你两次,在你心里却连那些杂碎都不如!” 我的下巴被他捏得生疼,蹙眉一把挥开了他的手。主要是冷,他的体温比冬月里的寒冰还要冷上几分。 你要我跟一个冰块儿过一辈子,都比跟他在一起强。 “他们都是我的亲人,不许你这么说他们!”我扬起脸直视着他。 冷玄霄却对我那慷慨陈词的态度十分不屑,薄凉的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我会让你自己走的,也会让你看清楚,那些你依依不舍的人,究竟值不值得你留恋!” 说罢,他拂袖就要离开。 我对他最后那句话感到十分困惑,开口试图叫住他,“冷玄霄,你别走,你把话说明白!” 梦中的整个画面却变得越来越模糊,他的身影在天旋地转间逐渐淡没。 我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是上午九点。 他究竟想让我看清楚什么? “快来搭把手!” 我爸的话把我从梦境遗留的思绪里叫回来,我快步跑到院子,发现我爸已经带着我哥从卫生院回来了。 他们两人一大早就起来,听闻门外的声音已经消失,连忙拆下了符咒把我哥送去了卫生院。 “右腿骨裂,还好去的及时,打了石膏修养个俩月就好了。”我爸跟我奶奶说道。 “那就好,娃没事就好。”奶奶语重心长的说道,目光却和我短暂相接了下。 我俩心里都在犯嘀咕,谁也不知道把符揭下来后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我上前帮我爸搀扶住我哥,一边试探的问道,“你们揭下那道符,没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吗?” “我本来还想着二次利用,等我们回来再把符贴上就是了。结果刚把那符揭下来,它自己就烧成灰了。”我哥许是因为他的腿只是骨裂,没有什么危险,已经从昨晚被吓得屁滚尿流的状态里走了出来,又变回那吊儿郎当的样子。 “小舒,你去帮奶奶做俩菜,我刚才给你嫂子打了电话,受了这么重的伤,我得让你嫂子来看看我。”他痞笑着说。 我费了好大劲儿才把他扶回屋里,听他这样说,我更加生气,差点没藏住愤懑的表情。 “这次你嫂子上门是跟我谈婚事的,小妮子你给我老实点,要是再弄出点什么事来给我搞砸了,我就再把你扔回蛇仙庙里,让你一辈子都跟那条蛇作伴!”他掐了我手臂一把,故作凶狠的威胁我。 第18章 嫂子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知道了!”我不情不愿地朝厨房走去。 把妹妹当奴隶使,我哥也不是头一次了。 我来到厨房帮奶奶打下手,原本小姑失踪那天,嫂子就要上门的,我爸一大早就去赶集准备了好些菜,现杀的鸡鸭,还有半扇排骨和稻田鱼。 后来小姑失踪,为了不让外人知道我家的破事,嫂子那天也没有来成。这些鸡鸭鱼肉就被我奶奶都冻进了冰箱里,这回原封不动的拿了出来。 正当我洗菜时,我那准‘嫂子’迈着猫步从我厨房门口经过,廉价而浓重的香水味差点给我熏吐。 嫂子名叫刘春莉,是隔壁刘家村的村花,也我高中的同校同学,长得倒是有那么几分姿色,身材也很好,但她总是喜欢化浓妆,给人一种过于艳丽的感觉。 上学的时候,她就跟我们玩不到一块儿去,听说很早就交过男朋友,学习也不好,后来还辍学了,现在在一家发廊当洗头妹。 起初我还很纳闷,按理说我哥这种一事无成的待业男青年,还少了一只左手,怎么会讨到刘春莉那么好看的老婆,难不成刘春莉瞎了吗? 直到那日我在校外的一条巷子里,看到刘春莉正在和一个校外的男人昏天黑地的拥吻。 那时候我本想装做什么都没看见转头就跑,脚下一阵慌乱,撞到了铁皮垃圾桶。 刘春莉和那个男人把我堵在巷子里,威胁着不要告诉我哥。 后来我才明白这个刘春莉根本就没有相中我哥,而是图我哥那笔工伤费。 但我那时正要高考,不想自己被校外的人缠上,就没有跟我哥说他被人戴了绿帽子这件事情。 一顿饭吃下来,看她在餐桌上如何巧言令色讨我爸和我奶奶的喜欢,可我却只想撕破她那张画皮。 到了晚上,刘春莉自然是要跟我睡一张床,我心里既是讨厌又是反感,但看到我哥不断用嘴型无声的提起‘蛇仙庙’三个字,我只得点头勉强答应。 白日里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这让我和家人都产生了懈怠感,认为昨晚纸人闹上一闹事情也就过去了,符咒烧了保平安。 所以今晚大家都早早熄灯睡下,原本我也有些犯困,却听到背对着我的刘春莉正不知在和谁打电话,从手机中露出来的声音判断,应该是个男人。 “亲爱的你放心吧,沈云峰家里我都已经搞定了,除了那十万工伤费,他家这套院子也值几个钱,等我俩结婚之后,我就想办法让他把这套房子卖了,到时候我们拿了钱再跑!” “你放心,我只爱你一个人,那沈云峰又丑又残废,我怎么可能喜欢他!” “嗯嗯,先说到这吧,回头见,木啊……” 我听得怒不可遏,手死死地攥紧被角,这才没有发出动静。 这个女人果然是为了图我们家的钱,不仅想骗走我哥的工伤费,还想把这房子也卖了!就算我再不喜欢我哥,也得把刘春莉的恶心嘴脸告诉他们! 我在床上默默等待了半小时,终于听到刘春莉绵长的呼吸声,想来应该是睡熟了,便蹑手蹑脚地下床,生怕发出一丁点动静。 我来到奶奶和小姑的房间外,刚要推门进去,却被一双手从后面死死捂住我的口鼻,把我再次拖回了卧室里。 一股浓厚的香水味儿从指缝间泄出,我知道,身后那人就是刘春莉! 第19章 出洞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卧室门刚一关上,她就掐住我的喉咙,用嘲讽的语气小声说道,“沈云舒,刚刚你一直没睡对吧,我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我挣脱开她的手,对她怒目而视,“刘春莉,你也太不要脸了,给我哥戴绿帽子就算了,居然还想霸占我家的房产!” 刘春莉挑唇一笑,漫不经心地说道,“不然我还能图你哥什么?让你嫁给一个残废你乐意啊?” “你就不怕我告诉我哥和我爸,这个婚你别想结成!”我咬牙道。 “沈云舒,我劝你还是老实点,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反正你哥对你也不好,等开学你去了大城市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刘春莉垂眸看着我,手又一次覆上了我的脖子。 “否则,我男人就是个人贩子,你这样的小姑娘,我男人都拐了不下十个了,给那些六七十岁的老汉送过当小媳妇,尤其是你这种大学生,价格还不便宜呢!这里有十万大山,随便给你卖到哪一个山坳坳里,你连跑都跑不出来!” 我心中骇然,虽然不能确定刘春莉说得话到底是真是假,但今晚绝对不能再和她起冲突了,不然真保不住她那个姘头会干什么事来。 至于我哥那头,反正距离他俩人结婚还有段时间,总能找机会说清楚的。 刘春莉见我咬唇不语,认为我是默默妥协了,刚想松开挟制我脖子的手,余光却瞥到我脖颈露出的红绳。 她用手指把我藏在衣服里的玉佩勾了出来,看那块蛇纹玉佩翠绿莹润,水头极好,不禁欣喜的笑道,“哎呦,没想到你身上还有这样好东西,这可比你家这破房子要值钱了!” 当她碰到我的玉佩时,一种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像是厌恶,又像是躁怒。导致我用力打落她的手,把她的手背都抽红了,皱眉说道,“你别碰我的东西!” 刘春莉没想到我还有反抗的勇气,冷笑了声,“臭丫头,你看我能不能碰!” 边说边用手去拽,还没等我撕抢,就听到她惊叫了一声。 “啊!有什么东西咬我?”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发现她刚才拿过玉佩的食指上,有两个很小的眼正在往外冒血,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似的。 而我再抬头看刘春莉时,发现她的眸光变得有些涣散,表情也开始呆滞起来。 忽然,院外也传来了邻居凄惨的喊叫声—— “蛇,有蛇!” 一开始只是邻居在喊,后来此起彼伏的呼救声响透整个村子。 “快来人啊,蛇上房梁了!” “这也不是春天,还没到蛇交配的季节,从哪冒出来这么多蛇啊?” 我家所有人都被吵醒,我爸打开院门向外张望,结果却看到成千上万条蛇在村子里游窜,密密麻麻,还不停从草丛里冒出新的蛇来,缠绕交错在一起。 而且不是同一种蛇,花皮的、黑的、黄的、褐的,有的没毒有的有毒。我能叫上名字来的也就那么几种,它们都吐着长长的蛇信子,顺着墙壁就往人家里爬。 可最奇怪的是,我家门口却一条蛇也没有…… 第20章 土球子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有生之年也没见过如此骇人的场景,我和我哥都已经被吓傻了,也不知谁喊了句,“快拿雄黄酒!” 大山里的村子多蛇虫鼠蚁,一般人家里都会准备个几坛雄黄酒,村民们都纷纷拿雄黄酒出来对着那些蛇泼,奶奶也拿了几坛出来去帮邻里一起泼。 空气里弥漫着雄黄酒的气息,那些蛇果然很怕这种味道,开始四下逃窜,最后停留在雄黄酒泼洒的范围外,吐着蛇信子,一双双冰冷的瞳孔瞬也不瞬地盯着我们。 奶奶放下酒坛,跌坐在门槛上,摇头说道,“完了,完了!莫愁道长说得对,门不该开的,不该开啊!” 那些蛇在雄黄酒的作用下不敢靠近村民,却一直在村外蜿蜒徘徊,久久不肯离去,村长见状先清点人数,看看各家有没有人员受伤。 问了一圈也没听到谁被蛇咬,仿佛那些蛇只是来捣乱的,这就更令大伙疑惑。 我看着那些蛇,发现那些蛇好像也在看着我,数不清的绿色竖瞳直直与我对视,我像是陷入在一场奇幻的万花筒里,身体不由自主的想往花丛中间走。 “小舒,你要去哪?”我奶奶拽住我的袖子把我拉了回来。 “它们在叫我……它们让我过去……”我呢喃道,意识有些昏沉。 此刻,我哥突然高喊了句,“糟了,春莉还在家里!” 我方才清醒过来,刚刚我们听到邻居喊叫全都冲了出来,就留下刘春莉一个人在家,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奶奶和我爸慌里慌张的就往家里跑,这可是刘春莉第一次上门,要是出点什么事,我哥这门亲事可就要谈黄了。 我本想趁着这时把我哥叫住,告诉他刘春莉的真相,没想到他瘸腿拄着拐,跑得比谁都快,我撒丫子都没追上。 气喘吁吁地跑回家门口,就听到我小姑发出一连串刺耳又怪异的笑声,“哈哈哈哈——” 当我们推开卧室门,都被眼前这一幕惊住,半晌说不出话来。 刘春莉躺在床上,身上缠了一条褐色鳞片的蟒蛇,足够碗口那么粗,这是我们当地最著名的毒蛇,村里人都叫它‘土球子’。 它在刘春莉纤细的腰肢上缠绕了好几圈,上半身悬在她的胸膛上方,露出四颗致命的毒牙,正在凝视着刘春莉。 而刘春莉紧紧双臂抱住那蛇的躯体,表情恍惚若梦,仿佛根本不知自己怀中的是致命毒物。 “蛇缠人啦,蛇缠人啦!嘻嘻……”小姑缩在墙角,指着床上的一人一蛇,笑嘻嘻地说道。 我只觉如遭雷亟,血液冻结一般从头凉到脚。 原来这就叫蛇缠人吗?我终于明白了这个词的意思。 一想到自己差点就要遭受和眼前同样的场景,吓得我狠狠地打了个哆嗦。 我哥已经从震惊中缓了过来,本就不怎么英俊的脸也因为愤怒变得极尽扭曲,那躺在床上被蛇缠的,可是他要过门的婆娘! 他拿起手上的拐杖就要朝‘土球子’的蛇头打去,我心底突然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阻拦道,“别打!” 第21章 昏迷不醒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话音刚落,我哥的拐杖就已经狠狠敲在毒蛇的头上,蛇血四溅,歪头倒在一旁没了动静。 我哥犹嫌不够,拿着拐杖上去又砸了好几下,直到那蛇的毒牙都被打落,我哥才气喘吁吁的停手。 我眯起眼睛,有点不敢看那条蛇的死状,无意识地朝奶奶身后躲了躲,心里还是发毛,总觉得那条蛇不应该打死。 刘春莉的样子也甚是奇怪,那蛇死了之后她就紧闭着双眸昏迷不醒,无论我哥上前怎么摇晃她,她都像睡死过去似的动也不动。 奶奶见状连忙说道,“估计是中蛇毒了,快带她去卫生所!” 我哥腿脚不方便,只能让我爸背着刘春莉往村头的卫生所跑,我在我爸身后扶着刘春莉,别让她从我爸背上滑下来。 闹了大半夜,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多,羊肠小道上全是雄黄酒弥散开来的气息。 村里人见那些蛇没有攻击性,都纷纷回了自家院子,将大门紧锁,连盏灯都没给留,只有我们一家摸黑往村头走。 深一脚浅一脚的,根本不知道自己踩上什么东西。 我那份不知名的惊慌感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还越来越心悸。 走着走着,我发现我扶着的刘春莉有些不对劲。 正常人的皮肤是光滑细腻有温度的,但我一直拉着刘春莉的胳膊,她的皮肤却变得有些纹路,还带着晨辉时露水凝结的潮气,手感也硬硬的。 像是…… 像是蟒蛇的鳞片! 想到这里,我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心口的蟒皮,发觉和刘春莉胳膊的手感一模一样。 我猛地一抬头,看到刘春莉正瞪着那双丹凤眼死死盯着我,突然一张口,从嘴里吐出鲜红的蛇信子,马上就要席卷到我的面前。 “啊——”我丢开刘春丽的手,尖叫着跑开。 “你鬼叫什么!”我哥把我喝住。 我指着刘春莉战战兢兢说道,“她,她……” “春莉怎么了?”我哥不解的问。 可等我再定睛看过去,发现刘春莉压根没醒,还保持着昏迷的姿势一动不动趴在我爸背上,仿佛刚才所发生的事,都是我一时眼花罢了。 “没事。”我咽了下口水,摇摇头,认为是今晚我经历的太多,被吓傻了。 我哥被我这毫无来由的举动气得不轻,但救人要紧,他也没空搭理我,让我爸赶紧继续往前走。 约莫能有半小时,我们总算摸到了村头,大力敲开了卫生所的门。 今夜闹蛇的缘故,村民都没敢睡,卫生所里的医生也还没休息,拿出听诊器去听刘春莉的心肺。 奇怪的是,医生也弄不懂刘春莉到底因为什么原因昏迷不醒,说是中蛇毒吧,可她全身上下连个咬痕都没有。 说是惊吓过度吧,可也不至于拿针灸扎人体最痛的阿是穴,她也没有半点反应。 我哥气急败坏的说道,“那人已经变成这样了,总得想个办法治,不能让她一睡不醒吧!” 那医生也是上了年纪,看着刘春莉的脸缓缓摇头说,“隔壁村有个张婆婆,或许她能有法子,你们要不找她来试试?” 我听完愣了下,隔壁村张婆婆? 她不是十里八乡有名的鬼婆吗? 第22章 鬼婆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那鬼婆我小时候见过一次,打扮得疯疯癫癫,留着及腰的长发却不打理,灰白的发丝披散在两边结成团,跟我小姑有的一拼。 最关键的,她还是个瞎子。 听说是因为给人看相看的太多,遭到了老天爷的惩罚,收去了她那对招子。 上次我去隔壁村买教科书,回去的时候路过她的算命摊,被她一把拉住,非说我身上有污秽之物。 她从里屋舀了一瓢水就往我身上泼,从头到脚那叫一个透心凉。 我怒气冲冲地跟她吼,“你是不是有病?” 她却说,“娃儿不懂,这是无根之水,能洗去你身上的污秽!” 洗没洗去污秽我不知道,反正我衣服是湿透了,回家后被奶奶骂了一顿。 教科书也泡的字都认不出来,三十块钱白花了。 因为这事我对鬼婆的印象一直不好,可如今刘春莉昏睡不醒,医生又没得办法,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 眼见着天色亮起,我爸就去隔壁村请来了鬼婆。 几年不见,鬼婆老得更厉害了,走路都颤颤巍巍的,却在经过我身侧时,干瘪的眼皮抖了几抖。 我以为她又要说出什么我身上有污秽的话,结果她却并未言语,继续朝刘春莉躺着的里屋走。 鬼婆坐在床边,用她那枯瘦如树枝般的手去摸刘春莉的脉搏。 我在一旁悄悄打探她,都说窥得天机的人多半五弊三缺,要么血亲寡淡,要么身体残缺。这鬼婆一个人在隔壁村子里快二十年,一个老人又瞎了眼,也没见到有什么亲戚朋友探望她。 不由让我想起了小姑,希望我小姑最后不要落得跟这个鬼婆一样的下场。 她声带嘶哑着说道,“这娃儿是被蛇缠过了?” 我哥点点头,又想起她老人家看不见,咳了一声说,“对!” “那蛇的尸体在哪?”鬼婆又问。 奶奶接道,“埋在我家后院了。” 鬼婆沉下了嘴角,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胡闹,妖蛇的尸体怎么能埋在自己后院!也亏得这妖蛇道行短,也就不过百年,若是道行深了,方圆百里土地的植物都得被你们害死!” 奶奶一听也被吓到了,“那我这就把它挖出来?” “不忙。”鬼婆从刘春莉的脉搏上抬起手,老神在在的说,“救人要紧。” 鬼婆从自己带来的布包里翻出来了一个铁皮小盒,用她不知多少年没剪过的手指甲从里面剜了一小块白色的膏油出来,撬开刘春莉的嘴,把那块膏油点在刘春莉的喉咙里。 “这是金雕尸体炼制的膏油,雕是蛇的天敌,只有这东西能对抗得了她肚子里那玩意。”鬼婆一边说着,一边起身观察刘春莉的反应。 刘春莉陡然从床上直挺挺的坐起来,整个身体如筛糠一般剧烈颤抖,好像中了什么邪术。 就这样过了能有三五分钟,她停止抖动,‘哇’地一声吐出大滩血来。 我仔细去看,发现那口殷红色的血里还有东西正在蠕动,看起来像一条仅有筷子粗,鳞片还没长出来的小蛇。 第23章 真相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都别动!”鬼婆制止我们想上前的冲动,又从包里拿出一包盐,淋在那小蛇的身上。 “嘶——” 我们只听到一声刺耳的惨叫声,那条小蛇剧烈扭动了几下,就融化成了一团血水。 在我们全都惊魂未定的时候,鬼婆慢悠悠开口了,“这娃儿定是先前做过什么孽事,被仙家盯上了,你们打死的那条蛇不过就是仙家派来惩罚这女娃的。” “你们以为已经把那条蛇打死了,实际上它在临死前就玩了个金蝉脱壳,精血都钻进这女娃身体里了,后院埋的不过就是一张蛇皮而已。” 鬼婆又说,“但也别小看这蛇皮,它的皮可比毒牙要烈的多,你们回头把蛇皮挖出来,找个柳木箱子装进去,然后再下葬,也算是给那仙家留个脸面。” “那春莉这就没事了?”我哥看着又昏过去的刘春莉询问道。 “没什么大碍了,但她含了那妖蛇的精血,需要休息个几天,过不了多久就会醒的。”鬼婆道。 我哥这才松了口气。 鬼婆却迈着她那两条跟竹竿一样的腿在我们房间里打转,郑重说道,“这妖蛇道行虽浅,可来路却有些古怪,我得弄明白它到底为何而来,不然恐怕还要有人遭殃!” 听完鬼婆的话,家里所有人的目光全部看向我,除了奶奶,我哥和我爸的眼神里满是嫌恶和厌弃。 我也不知道该和他们解释什么,只能垂下头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鬼婆看完了我们的院子,暂时没有发现异常,决定再去村子里其他人家逛逛,说不定能发现什么。 她前脚刚走,我哥后脚就开始指着我鼻子骂,“你这个丧门星,都是因为你春莉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我咬了咬牙,抬头说道,“我没有动过刘春莉一个手指头,她变成这样纯粹是咎由自取!” “昨晚春莉跟你睡在一块儿,怎么一回来就被蛇缠上了?”我哥阴仄仄的说,“是不是你故意把蛇引到她身上的?你自己被蛇缠还不够,还让我家春莉也……” “小峰你胡说八道什么!”奶奶扯着我哥衣角,不让他对我动手。 我却冷笑起来,“沈云峰,你以为你找的是什么冰清玉洁的黄花闺女,她给你戴绿帽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早在外头有别的男人了!” “你以为她是喜欢你才要跟你结婚的吗?她图的就是你那点工伤费,还有咱家这套房!” 我本不想如此残忍的把事实真相说出来,都怪我哥他太过分,他从来就没有把我当成过他的妹妹。 果然,我哥听后愣怔了许久,嘴里一直念叨着,“不会的,不会的……春莉不是这样的人。” 奶奶见状叹了口气,她走过来摸了摸我的头,我依偎进奶奶怀里,她知道的,我从不撒谎。 “小峰啊,既然是这样,这门亲事咱们就先算了吧。回头我给春莉包个大红包,咱们把人送回去,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奶奶说道。 我哥的眼眶却红成一片,目眦欲裂的看着我们,“凭什么算了?我好不容易找到个老婆就这么算了,就因为这个丧门星?” 他突然指着我,不耐烦地问道,“爸,你到底什么时候把她嫁给孙二,不是说好等蛇仙这事儿了了,就把她嫁过去的吗!” 第24章 身世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他的话让在场的人全都陷入沉寂。 什么嫁给孙二? 孙二不是村西头那个瘸子吗! 因为少了条腿,四十多岁了也没讨到媳妇,也不能下地种田,就靠着打牌赌点钱买烟抽,家里穷得耗子都不肯来一趟。 我哥为什么说要把我嫁给孙二? 奶奶率先发话,“大佟,你老实跟我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奶奶,我来跟你说吧。”我哥扬起唇角,露出嘲讽的意味,“小舒不是已经被那蛇上过了吗,这残花败柳的身子也没人要了,我爸就收了孙二的一万块钱,答应了把小舒嫁给他!” 如晴天霹雳般,我的身体好像被定身咒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震惊、委屈和痛楚齐缴上我的心头。 良久,我转过身不能置信的看着我爸,“爸,为了一万块钱,你就把我卖了?” “小舒,如今你这条件也别挑三拣四的了,孙二既然愿意出一万块钱彩礼,说明他会对你好的!”我爸点了根烟,回避着我的视线徐徐说道。 我上前一把将他的烟夺过来,扔在地上狠狠踩了几脚,“你放屁,就为了一万块钱彩礼,你就把我往火坑里推,有你这么对待自己亲生闺女的吗?” 我哥悠悠说道,“你也说了,前提得是‘亲生闺女’……” “小峰,住嘴!”奶奶突然抬手扇了我哥一巴掌,那回声清脆响亮,恍若也打在了我的耳旁。 “哥,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我启口,语调却略显微弱。 我哥被奶奶打后不怒反笑,捂着脸嗤笑道,“什么意思你还不懂吗?你不是我们家亲生的,你是个野种!” 我面无表情的转向奶奶,“奶奶,我哥他说的是真的吗?” 奶奶见事态已经发展到这地步,想瞒也瞒不住了,只得无奈的点点头,但语气里满是疼爱,“娃儿,你确实不是我家亲生的,我把你妈妈从山里捡回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怀了你了……” 接下来,奶奶给我讲了关于我妈妈的事。 奶奶是在蛇仙庙不远的山腰处发现我妈妈的,我妈妈穿着那天奶奶为我缝补的嫁衣,一席鲜红的倒在雪地里,眼瞅就要没了气息。 都说奶奶有颗菩萨心肠,她把我妈救回了自己家里,身体也一日日的转好,可我妈好像神经哪里受损,不会说话也不会笑,每天就坐在天井旁发呆。 那时候我已经有了五个月大,我爸之前的媳妇因为受不了我爸喝酒好赌,一气之下跑去县城就再也没回来过。 他看到我妈虽然痴傻,但长得可谓是天仙下凡,比画报上的明星还好看。他就动了歪心思,阻拦我奶不要去报给派出所,想等我妈生下我后,就娶了她当老婆。 谁能想到,我妈刚生下我就撒手人寰,我爸不仅老婆没讨成,还白添了一讨饭吃的奶娃娃。 我爸看我先天性心疾,本就打算把我扔回蛇仙庙去自生自灭,我奶奶却偷偷请了蛇仙给我渡了口气。 就这样,我才得以活到十八岁。 “我养你了十八年,供你吃供你穿,还供你上学,如今是你该报答我的时候了!”我爸一边点着烟,一边眯着眼看我。 可我觉得他的眼睛比蛇瞳还要恐怖。 第25章 无名墓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奶奶脸上露出不忍,出言劝道,“大佟,就算小舒不是我们亲生的,她也在我们家住了十八年,你怎么忍心……把她嫁给孙二那无赖啊!” “现在你说什么也没用了,钱我已经拿来给大佟建房子了,她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我爸不耐地挥了挥手,转身走进了里屋。 我抿唇不语,强忍着不让自己泪水流下来,这种突如其来的真相对我来说不亚于地裂天塌。 等我爸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一样东西,朝我砸了过来,“拿着你妈的东西,滚吧!” 我接过来一看,正是那日我从蛇仙庙逃回来时穿的红嫁衣。 如果奶奶说得没错,那这件嫁衣就是妈妈唯一给我留下的东西了,我想到此处,心痛如刀绞,抱着那团嫁衣就跑了出去。 “小舒,这么晚了你去哪啊小舒!”奶奶在我身后喊道。 但我一想到我爸和哥哥那阴险的嘴脸,就再也不想见到他们,便头也不回的往村外跑。 其实我也没别的地方可以去,长这么大,除了去县城里念高中外,我就没有离开过沈家村,我身上连一分钱都没有。 跑了出村子后,我眼前的路逐渐熟悉,直到一个坟包出现在眼前,这是我妈的墓! 我妈的墓每年有奶奶带着我清扫,周围没什么杂草,但附近只有她的墓是没有碑的,所以特别好认。 小时候我问奶奶,为什么别人的墓都有墓碑,只有我妈的没有,奶奶支支吾吾说,“等小舒长大了,就会知道了。” 如今我明白过来,是因为奶奶捡到妈妈时,她就已经变得痴傻,根本说不出话,又怎么会记得自己的名字呢。 从刚才在屋里就已经蓄积的泪水,此刻终于在我妈的墓前决堤而下。 “妈,你为什么把我一个人丢下,我的爸爸到底是谁啊?”我怀里抱着我妈的嫁衣,跪在她的坟前,哭得泣不成声。 正当我满心委屈与悲痛无法宣泄时,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快点,你这个瘸子就不能快走两步,等会儿人跑没影了,我们可不负责帮你抓回来!” “我钱都给你了,如果我老婆要是跑了,我就拉你去找村长,让村长给我做主!” 窸窸窣窣的对话声从后面不远的山路上传来,我顺着灯火明亮的地方看去,那不正是我爸和孙二! 他们竟然打着手电来抓我了! 我下意识起身就要跑,但我在我妈坟前哭了太久,腿已经跪麻了,脚下一软重重跌倒在地。 没想到那孙二平时看着一瘸一拐,此时怎么行动那么快,瞬间就到了我的身前,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麻绳开始捆我。 我爸也上前帮忙,将我的手和脚全部用死结绑好,扛起我放在他肩膀上,就像扛死去的动物一样便往回走。 眼见着我妈的墓离我越来越远,我忍不住喊道,“妈,你救救我!” 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墓地突然扬起阵阵阴风,把未烧烬的黄色纸钱吹得漫天飞扬…… 第26章 蛇酒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爸一路把我背到了孙二的房子里,毫无缓冲地扔到床上。 “人给你送来了,咱们两清了!”他面无表情的说完,转身就走。 我此时已经停止了哭泣,定睛打量起眼前这间房。 说是房,用茅草屋形容也不为过,地面就是纯粹的泥土,连水泥都不涂一层,头顶的瓦片破破烂烂,下小雨都能漏进来。 屋里的摆设更是没有几样,一张上了年头的八仙桌,一张黄泥堆的床,没了。 被褥间发出酸臭刺鼻的味道,仿佛很多年都没有洗过。 许是那孙二真有想娶媳妇的念头,还在碎了一半的玻璃窗上贴了张有些褪色的囍字,估计是谁家结婚他偷偷捡来的。 “嘻嘻,老婆你别怕,这以后就是咱们的家了!”孙二看着我搓了搓手,满是褶子的脸上露出淫笑,一瘸一拐的朝我走过来。 我眉心紧蹙,双脚并用的往墙角挪了挪,“你别过来,不就是一万块钱吗,我以后肯定还给你,你放我走吧!” “我不要钱,我要的是老婆!”孙二说着离我又近了一些,“你小时候我就喜欢你,你是全村长得最漂亮的那个,我早就问你爸要过你,可你爸说要五万,我哪有那么多钱。” “前两天他终于同意了,一万。虽然你爸说你被蛇上过了,但我不嫌弃你,我会对你好的!” “我不用你对我好,我不想嫁给你!”我的语调里带着颤抖和恐惧。 孙二对我的话恍若未闻,爬到床边自顾自地说着,“今晚咱俩就把事儿给办了,来年你给我生个大胖小子,我赢的钱都给你买花衣服穿。” 我咬着唇,强装镇定道,“你不是说我跟蛇好过吗?那你这样对我,就不怕蛇仙来报复你?” 孙二嘻嘻地笑着,“村里那些人对蛇忌讳可多,但唯独我孙二什么都不怕,我不仅吃蛇,还拿蛇泡酒。那蛇仙要是真敢来,我就把他一起宰了泡酒瓶里!” 说话间他还摸了下我的脸,我控制不住脸上厌恶的表情,拼命向后躲。 这种感觉和那晚冷玄霄在梦里抚摸我时候还不一样,虽然都是排斥。但冷玄霄那张美如谪仙的脸好歹让我并不反感,孙二这张皱巴巴又老又丑的脸,就让我直犯恶心。 他开始解我脚上的绳子,“老婆,我把这个碍事的绳子给你解开,你可别跑哦!” 当我脚腕失去束缚,立马一脚朝孙二胸膛踢过去,把他踹倒在地。 孙二磨了磨后槽牙,反手就重重给了我一巴掌 “给脸不要的臭表子,还敢跟我动手!” 我耳朵被他打得轰鸣不止,绝望的闭上眼,心里默念着:冷玄霄,你不说要带我走吗? 你怎么都这个时候了还不来! 冷玄霄…… 半晌后,孙二平息了怒火,从柜子里翻出来一瓶黄酒,一条通体发白的眼镜蛇蜷缩在玻璃瓶底部,好像已经死去多时。 “也不急,今晚怎么说也是我们的新婚之夜,这合卺酒还是要喝的。”他晃了晃玻璃瓶,阴仄仄一笑,“这蛇酒壮阳,我得多喝两盅好好补一补,争取跟你玩个通宵!这样你就会知道跟冷冰冰的蛇比起来,男人有多好了。” 第27章 源头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警惕地看着孙二,心里不断在想对策。 让我就这样顺从是不可能的,但一时间又想不出什么好法子。 就在孙二把那瓶蛇酒打开的瞬间,那条白色眼镜蛇突然睁开双瞳活了过来,钻入他的嘴里,顺着喉咙爬了进去。 “唔……”孙二发出痛苦的声音,整张脸都变成了酱紫色,想用手抓住蛇尾,把它拽出来。 可那蛇灵活无比,身体滑不溜手,飞快钻入了他的食道不见踪影。 当孙二捏着自己脖子想把那条蛇吐出来时,他的腹部开始剧烈起伏,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肚子里翻江倒海。 “啊……好疼!” 他突然大喊一声,整个身体开始痉挛,一点点向下滑落,捂着自己肚子在泥地里打滚。 我甚至听见了那条蛇在撕咬他肠子的声音,孙二开始大口大口吐出鲜血,可腹部还在不停抖动,似是不将他弄得肠穿肚烂不肯罢休。 孙二满脸都是被他自己喷射出来的鲜血,趴在地上朝我伸出了一只手,目光里充满了惊恐与哀求,嘶哑着说道,“救我……”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连逃跑都忘了,只呆呆地凝视着他,全然不知所措。 他鼓如皮球般的肚子发出‘噗’的一声轻响,那条浴血变红的眼镜蛇从他破了的腹腔里钻了出来,已经被咬烂的肠子从伤口缓缓滑出,身体终于不再抽搐。 这时,村长带着鬼婆闯入房中,将这恐怖的一幕尽收眼底。 “就是她!那个源头就是她!”鬼婆又伸出她那如枯枝般的手,指着我喊道。 “这是怎么回事?”村长吓得半晌才说出话来。 “造孽啊!”鬼婆虽看不见,但闻着满屋子的血腥味就已猜到发生了什么。 村长上前看了看孙二,人显然是不行了,呼吸和心跳都已经停止,视线一直停留我所在的方向,到死都没有合上眼睛。 鬼婆一字一句地说道,“这女娃是蛇年阴月阴时阴刻所生,他是蛇仙早已选中的蛇妻,所有怪事都是因她而起,蛇仙得不到她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不是……”我嗫嚅着摇摇头,鬼婆那坚决的态度让我不容反驳。 但我是个好端端的人啊,怎么会成为蛇的妻子! 聊斋里反复强调着人妖殊途,人和妖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可我耳畔突然回响起冷玄霄那清冷如碎玉的嗓音,“你已是我妻,这是既定的事实。” “现在发生的这些都还只是聊以惩戒,后面将会发生更恐怖的事情!”鬼婆颤抖着说。 村长惊讶道,“这小女娃真有那么可怕?” “若不把这女娃还给蛇仙,先是村中水源断绝,良田大旱,人畜皆渴死,最后就连这沈家村能不能存活都难说啊!”鬼婆表情激动道。 我却从她的话里寻觅出一丝危言耸听的意味,如果冷玄霄真的有意要害无辜村民,那晚蛇群围攻,直接就能把整个村子里的人都要死了,又岂会等到现在。 “那现在该怎么做,才能避免这些事情发生?”村长询问她。 鬼婆眼皮动了动,正色道,“把沈云舒送回蛇仙庙!” 第28章 蛇妻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不,我不会回去的!”我厉声否绝。 好不容易从那里逃出来,我又怎会再回去。 “娃儿这可由不得你,为了沈家村的百年安乐,只能牺牲你了!”村长叹道。 他又把我的脚用麻绳重新捆好,走出去关上了房门。 我听到鬼婆在门外与村长说,“今日午时三刻倒是个良时,就在那时候把沈云舒送上山吧。” 随后鬼婆和村长相继离开,他叫来了几个村里的壮汉,站在门外一步不离的看守,防止我跑了。 这一夜的变故令我猝不及防,昏昏沉沉之间我竟然睡了过去。 是梦,我再次见到了冷玄霄。 他如神明般站在我的身前,黑色衣摆挡住了刺眼的阳光,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我,指节分明的手摸了摸我的脸,语气似是在叹息道,“几日不见,怎么就把自己弄成了这样。” “还不都是拜你所赐!”我难以压制心头的怒火,咬牙道,“冷玄霄,你真卑鄙!居然用这种手段让我回到你身边。” “我只是让你看清了这些在乎的,不舍的,都是什么样的人。”冷玄霄眸色暗沉,似古井无波,不含一丝感情的说道,“人本就贪婪,懦弱,害怕比自己强大的,又厌恶非他们族类的东西。你为了他们伤心难过,不值得。” 我潜意识里觉得他说得不对,但一时间又无法反驳。 仿佛瞬间天塌地陷,酸楚和委屈齐上心头,竟当着他的面哭了出来。 “冷玄霄,你让我没有家了!我爸不要我了,我再也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 大概是看我哭得太过狼狈,他先是怔了怔,随后弯下腰轻轻把我揽在怀里,动作可称得上是温柔。 “别哭了,我会给你一个家,只要你不再逃避我……”他在我耳畔低声说道。 许是他的怀抱太过温情,也或许是他身上散发那清冷的沉香味让我感到安心。 当他向我倾身来的时候,我出乎意料的没有排斥。 他冰冷的手骨攥在我腰间,将脸贴我的锁骨上,沁凉的唇细细舔吻着我颈部嫩肉。 我一低头,恰好能看到他眼尾那颗妖冶的泪痣,随着情涌变的愈发红艳。 脑中好像如烟花绚烂绽放。 我手心里冒出了细汗,想要抓紧攀附他的肩膀,又一再滑落。 怕他就这样咬住我致命的脉搏,更怕他突然离开我…… 浪潮消退,我躺在床板上,单薄的床单已经被汗水浸湿,我张了张口,想起那天刘春莉的样子,小声问道,“我这算是,被你缠过了吗?” 冷玄霄靠在我身侧,喉咙中发出低沉的笑意,“怎么,上一次我太凶,让你疼了,所以把过程都忘了吗?” 我蓦地一惊,转过头不能置信地看他,“上一次?” 难道说上次他在梦里侵犯我的时候,我俩就已经…… 怪不得我这次大姨妈来得时间相当短,两天就走的干干净净,还只有那么一小块血迹。 原来那天我根本不是来姨妈,而是被他破了处…… 第29章 逃脱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他似乎从我的脸色中看穿了我的想法,如玉般的指骨玩弄着我垂下的发丝,一脸餍足说道,“你早就是我的人了,还有什么可怀疑的!” 我抬手就想打他。 他怎么可以,在我不知情的状况下就夺走了我的初次! 冷玄霄轻飘飘就接住我的手腕,还饶有兴致的放到唇边轻吻了下,戏谑道,“从嫁给我那天起,你就应该做好准备,早晚都会跟我圆房,现在闹这没有用的别扭作甚。” 被他吻过的指尖,有细密而又酥麻的触感凿上心头。 我猛地抽回手,侧过身不想去看他,我需要一个时间消化我成为蛇妻这个事实。 身后传来窸窣的声音,冷玄霄见我不理他,已穿好衣袍慢条斯理的系着腰带。 临走前还拍了拍我泛红的脸颊,嗓音低沉道,“我在蛇仙庙等着你,希望这一次,你不要让我等太久,我的新娘。” 我阖上双眼,又累又困的睡了过去。 而这次醒来,就已到了午时三刻。 鬼婆和村长如约而至,匆匆把我从床榻上拽起,就让那几个壮汉押着我往山林间走。 我唇角不由露出一丝苦笑,早知道还是要被送回蛇仙庙,当初又何必费劲逃出来! 正当我们走到半山腰时,奶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手里拿着我家杀鸡的菜刀,将我护在了身后。 “谁也不许动我孙女!” 我听到奶奶至今还愿意称我为孙女,眼眶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奶奶!”我哽咽得对她说。 “小舒啊,是奶奶没用,奶奶没能力保护好你,让你受委屈了。”奶奶反倒先哭了出来,那张慈祥善良的脸老泪纵横。 她朝我扔了个书包,强忍着悲痛说道,“小舒,你快跑吧!离开沈家村千万不要再回来了。” 村长见状连忙阻拦,“沈家婆婆,这女娃是命定的蛇妻,可不能将她放走啊!” “呸!什么蛇妻,这就是我孙女沈云舒,谁今天要想动我孙女一下,就从我老太婆尸体上踏过去!”奶奶拿着刀言辞激烈。 我含泪摇了摇头,想说奶奶你不必这样,我已经成冷玄霄的蛇妻了,这是既定的事实,无法更改。 “沈家婆婆,你今日放走了她,日后你定会后悔的!”鬼婆试图游说我奶奶。 奶奶本无意伤人,只是拿着菜刀一顿乱比划,可村长都被她疯魔的样子吓到,再加上手里也没有带家伙,谁都不敢再上前。 她见我仍站在那里,狠狠推了我一把,“傻丫头还愣着干嘛,快跑!去忘孤山青垣观找莫愁道长,她会帮助你的!” 眼看着奶奶手里的菜刀就要被那些村民夺下,我不忍辜负奶奶的一片真情,打消了自暴自弃的念头,擦干眼角的泪痕,把书包背到肩上。 也来不及跟奶奶告别,只得最后不舍的看了她一眼,转头朝山里跑去。 “赶紧把她抓回来!误了良时,蛇仙可要发怒了!”鬼婆喊道。 那些壮汉看到我逃跑,也不再管奶奶死活,一脚将她踹翻在地,提步就朝我所在的方向追来。 第30章 鬼打墙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已经一天一夜滴水未进,还被冷玄霄翻来覆去弄了个爽。 跑了没几步,体力就已经消耗殆尽。 “快,蛇妻就在前面,快抓住她!” 那些脚步声就紧紧跟随其后,我连停下来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眼前出现两条岔路,一条是通往低眉山的,一条则通向村外的汜水河。 这山上是万万不能去了,那是冷玄霄的地盘,要想逃离他,只能往村外跑。 思及此处,我抬步朝汜水河的方向跑去。 约莫跑了十来分钟,身后的脚步突然不见了,我以为是那些村民选错了路,往和我相反的山上跑了。 我前方不远就是汜水河,水流潺潺不息,河面在午后艳阳的照耀下波光粼粼。 听说这条河从上古流淌至今,但曾在几十年前因灾年干旱断流过一次。 老人说在河底发现过一座古时候的宫殿,还有村民好奇进里面探寻过,刚走入殿内,不知从哪来的大水瞬间将河面填满,那个人再也没有出来过。 我喘着气来到汜水河边,用一捧水把脸洗净,几口冰冷的河水灌入喉中,我这才感到活了过来。 打开背包,里面是我的一些衣物和干粮,还有一卷零钱,我数了数大概有个三五百块,这都是奶奶平时给村里人做针线活,一块一块攒下来的。 奶奶曾笑着说,这是她的‘过河钱’,想留到日后给自己打口棺材,不拖累子女。 但她如今却把这些钱全都给了我,自己一分都没有留。 想到奶奶,我鼻间又是一酸,心底却有了无限勇气,支撑着我从河边爬起来,继续沿着路往村外走。 只是我没有发现,林间的雾气越来越重了,逐渐将日头遮蔽,最后连丝光都透不进来。 走了大概一小时,我突然觉得眼前的路有些熟悉,直到我再一次看见汜水河畔,我才意识到,我又回到原地了。 “怎么会这样?”我喃喃不解道。 此时水雾已经将汜水河面如烟纱般全部笼罩,一米之外的景象全然模糊不清。 我从背包里翻出一把小刀,在河边的树上刻下了一个五角星作为标记。 再次上路,这次我每路过一棵树,就用小刀在树上划一个记号出来,确保自己不会走回头路。 可当我再次走回河边那棵树,看到我亲手刻下的五角星时,我知道自己可能是遇上传说中的‘鬼打墙’了。 难怪那些村民没有再追上来,是被鬼打墙隔在了外面。 遇到鬼打墙最好的办法,就是待在原地,等鸡叫三遍后,自然会化解。 我有些气馁,索性找了在河边找了块大石头,拉开背包拿出奶奶准备的干粮,狼吞虎咽吃了下去。 天色慢慢黑了起来,河面上的雾气也有所散去,我忽然听到从不远处传来一个奇怪的声音。 听起来像是小女孩的哭声,有些微弱,但在这漆黑的夜里显得十分凄楚。 “呜呜呜……” 我顺着那声音的源头走去,果然,在河边一棵大树下,看到一个身穿红衣的小女孩,也就只有五六岁大的样子,正蹲在地上嘤嘤啼哭。 第31章 红衣小女孩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小妹妹,你是谁家的孩子,大晚上为什么不回家啊?”我上前问道。 那小女孩缓缓抬起头,我看了她的模样惊了一瞬。 她有着一张很标致的小脸,五官清秀但略显稚嫩,水汪汪的大眼睛露出恐慌的神色。 “姐姐,这是哪里啊?”她语调含着哭腔。 我心想这多半是村里谁家熊孩子跑出来玩,跟我一样被这该死的鬼打墙困在这里了。 “小妹妹你别怕,姐姐不是坏人。”我主动伸手摸了摸她头上的小辫子,安慰着说道,“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个村?” “我叫小红,我之前住在姚家村。”小女孩停止了哭泣,怯生生地看着我。 “姚家村离这里还挺远的,你居然一个人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玩,你家长都不管管你吗?”我惊讶道。 姚家村距离这里还有五六公里的山路,这小丫头可真是够淘气的了,跟我小时候有的一拼。 小红挠了挠头,一副不解的样子,没有说话。 我暗叹了口气,心想这孩子也怪可怜的,如果不是遇见了自己,恐怕活不过今晚。 十万大山里野兽众多,成人都不敢在夜晚独自行走,这五岁的奶娃娃不被狼叼走才怪呢! “姐姐,你能送我回家吗?小红想回家。”小红说着说着又要哭起来,显然是刚才被吓坏了。 我看着她那张小脸泛起心疼,想到自己现在无家可回,而这小女孩却有家回不去。 如果是奶奶,她一定也会把这女孩送回家里的吧? “来,姐姐送你回家!”我向她伸出了手,面色和蔼的说道。 小红终于露出欢喜的表情,起来牵住了我的手,“谢谢姐姐!” 刚一触碰到她的皮肤,我就叫出了声。 “哎呦——” 我倒抽了一口气,这小女孩的手拔凉拔凉,像是刚从冰窖里钻出来一样。 “你是不是冻坏了?”我询问她。 小红却摇摇头,“姐姐我们快走吧,这里好可怕!” 我估摸着这孩子多半是吓傻了,牵起她的手开始往山下走。 或许是这小女孩体重太轻,她走在我的旁边竟然没发出一点动静。 山林间只有我一个人的脚步声在空寂的回荡,要不是有小红在,我可能会更加害怕。 此时天幕已经漆黑,我松开了小红的手,一边从背包里找手电一边说道,“小红你等姐姐一下,不要乱跑。” 等我打开手电筒时,身侧的小红却没了踪影。 “这孩子,又跑哪去了?”我吃了一惊,连忙用手电筒照着四周开始找寻。 当我猛地一转身,看到小红就站在我的后面,耷拉着双臂,用一种缥缈的声调说道。 “姐姐,小红找不到家了……” 暗黄的灯光打在她瘦小的身影上,我这才看清,她穿着的那件红色衣服,根本不像是本世纪人的着装。 那是一件印着合欢花的红色中式小袄,盘扣从脖间一路系到肚脐处,正顺着裤腿湿沥沥的往下淌水,好像整个人刚从水里捞上来的一样! 第32章 引路童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她脚下穿得是一双红色的绣花鞋。 更诡异的是,她的后脚跟居然是悬空在地面上。 我说怎么没听到这孩子的脚步声,原来她一路都是跟着我‘飘’过来的! “啊!”我尖叫着头也不回的往前跑。 “桀桀桀——姐姐你跑什么,不是说好要带小红回家的吗?” 耳旁充斥着那小女孩的笑声,无论我跑出去多远,都能听到她那含带童真和诡异的嗓音。 “姐姐,你不要跑嘛!我很喜欢你,你留下来跟小红作伴好不好?” 我听了这句话脚下跑得更快了,谁要留下来跟你作伴啊! 不知跑了多久,身后总算没有那‘桀桀桀’的笑声了,我这才停下来喘口气。 我想起奶奶曾跟我讲过,汜水河存在的时间太过久远,这条河里发生过很多不可告人的事情。 每次发山洪,河水肆虐,都会淹死那么几个村民。 年纪大的,就被河神留在下面做水鬼,负责拉住那些不小心掉入河里的人,让他们做自己的替死鬼,这样方能投胎转世。 而年纪小的,因为三魂六魄太轻,可以不受水的阻碍飘到岸上来,勾引那些过往的路人,又叫引路童。 那名叫小红的小女孩,多半就是引路童。 之前的鬼打墙跟她也逃不了干系。 真是人点背什么妖魔鬼怪都找上来了,活了十八年没见过的东西,最近见了个遍。 跑得太久,令我的腿有些发软,扶着身旁的大树想坐下来休息休息,手掌下树皮的斑驳纹路却让我有丝怀疑。 拿出手电打过去一看,用刀刻出来的五角星正对着我的脸,仿佛在嘲笑着什么。 这不是我下午亲手刻上去的吗? 原来跑了这么久,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汜水河边。 无论是心理上的压迫,还是周遭环境带来的恐惧,都让我几近绝望。 “姐姐,原来你躲在这里呀!” 小红那诡异的声调陡然我背后冒出,我吓得慌不择路朝水边跑去。 “桀桀桀,姐姐你跑不了了!”她嘻笑着说道,“小红带姐姐回家好不好!” 就在一脚踏入河水中时,我清醒过来,开始拼命向后退。 可有人从背后狠狠推了我一把。 就在我猝不及防地扑向水面那一刻,我从河水的倒影里,看到小红站在我身后,脸上挂着天真烂漫的笑容…… 冰冷刺骨的河水很快将我淹没,还好,自那年我不幸落入水中后就开始学游泳,初中时还参加过学校的游泳比赛,取得过第三的好成绩。 我在水下一点点往岸上游,就在我即将浮出水面时,有东西紧紧拉住了我的双腿,拽着我往水下更昏暗的地方去。 我眼睁睁看着河面离我越来越远,绝望逐渐漫上心头,吐出一串气泡。 心想,奶奶,你白救我了。 水瞬间流进肺部,我剧烈咳嗽了几下,身体却越来越沉。 就在我意识渐渐昏迷过去时,耳畔传来一个温柔又空洞的男声。 “沈云舒,我终于……抓到你了!” 第33章 殷江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咳咳……” 我在剧烈的咳嗽中醒了过来,吐出一大滩水。 睁开双眸,从模糊不清到慢慢聚焦,一张清隽朗逸的面孔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要不是胸腔里那撕心裂肺的疼痛,我险些以为自己已经往生极乐,来到阴曹地府了。 眼前的男子穿着白色衬衫和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留着爽利的短发,身材高高瘦瘦,看起来很像我高中时的校草。 他伸手将我从床上扶起,嗓音带着清润低醇,像溪涧潺潺流过肺腑。 “你终于醒了,你已经昏迷了整整一天,这里没有药物,我怕你撑不过去。” “你是谁,这是哪里?”我虚弱的问道。 “我叫殷江,至于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他唇角泛起了一丝苦笑,“我已经被困在这个地方好久了,久到我根本不记得是什么年月。” 我打量了一圈周围的环境,所在的地方像是一个不见天日的房间,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这么一张雕花木床,连个茶几和沙发都没处寻见。 想到昏迷前的画面,我推测此处应该就是汜水河底下的神秘宫殿。 “你也是被那个小女孩骗下来的?”我试探着问他。 殷江闻言一怔,继而点点头,“你是说小红?对……我也是被她骗下来的。” “我之前是汜水河上游村子里的人,放学晚了赶夜路回家,遇上了那个小女孩,她骗我说自己找不到路,我好心带她一起走,就被她骗到了这个地方。” 他语气缓缓地跟我讲述着自己的遭遇。 “我跟你一样,也是着了那小丫头的道。”我自暴自弃地说着。 殷江凝视了我片刻,好似在看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品,久久不愿移开视线。 “殷江,这里有吃的吗?我好饿……”我感到饥肠辘辘的肚子发出了难耐的叫声。 他别过头,眼底掠过一抹几近疯魔的阴翳。 “有,我去给你找找。” 说着,他起身就要离开,我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莞尔一笑道,“殷江,我落入水中的时候身上背着一个书包,如果你方便的话,能不能一起找来给我?” 他爽快的点点头,起身离开房间。 我看着他白皙到几乎透明的皮肤,心想这个男人看样子确实被困在这里很久了。 久到连自己已经死去多时都不知道。 从我刚才苏醒过来开始,我便仔细观察过他的胸膛,正常人呼吸之间胸部都会有规律的起伏,而殷江却丝毫没有动静。 方才为了验证我的猜测,我还借故按住他的手腕,脉搏犹如一潭死水。 种种迹象表明,这个殷江绝对不是人,起码不是活人…… 过不了多久,殷江就端着一个餐盘回到屋里,我见那餐盘上盛着几条清蒸的淡水鱼,还有一碗冒着热气的鱼片粥。 “不好意思,这里食材简陋,只能委屈你果腹了。”他俊朗的脸上露出歉意。 “没关系。”我淡笑着接过。 他把背包放到了我的身侧,温和地说道,“你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吃过饭后还是再多休息一会吧,我就不打扰了。” 我点点头,目送着他往外走。 他却突然转身叮嘱道,“哦对了,这里地形很复杂,你千万不要随便乱跑,否则很容易迷路。如果想去哪里的话,可以随时叫我。” 第34章 童男童女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几乎要被他的细心打动,做出一副乖巧的样子,“嗯,好的。” 当他关上房门的那一刻,我长长呼了口气。 至于他给过来的食物我更是碰都不敢碰,放到一旁的地上。从背包里翻出来奶奶给的干粮啃了两口。 还好有塑料袋包裹,没有湿透,除了冷点还能吃。 待我把自己肚子填饱后,跳下床悄悄推开了屋子的门。 眼前一条深邃不见底的甬道,和现代设计略有不同,现在的走廊除了特殊情况外多半都是方形,而这条甬道是半圆形的。 像极了墓穴的墓道。 我的手电筒已经进水不能用,只能摸着墙壁一点点向前挪动。 手上触感是一块接一块的青砖,凹凸不平是雕刻上去的壁画。 走了大概半个小时后,我来到一个八角楼阁的宫殿前,红杉木的牌匾上用毛笔写着三个字——‘水葬宫’。 果然,在这汜水河底真的有这样一个三层楼高的宫殿,从画壁风格来看,应该是晚清时候遗留的产物。 可这样一座宫殿又是怎么出现在汜水河之下的呢?难道是古时候发大水淹没的? 我提步就要往里面走,可不知从哪里冒出两个小孩,一男一女,一左一右拦住了我的去路。 “姐姐,你要去哪里?”他们异口同声的说道。 那两个小孩身穿和小红差不多时期的衣服,男孩的黑色褂子上绣着福禄,女孩则穿着金边祥云纹袄子,脸上都泛着青紫的颜色。 俨然是溺水窒息而死。 冥冥之中的一种预感,让我对他们问道,“小朋友,你们是谁呀?” “我叫枫枫,她叫月月,她是我妹妹。”男孩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身旁的小女孩。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饶有耐心地询问他们。 “水葬宫。”月月抬头看了一眼头上的牌匾,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没想到这俩小孩还认识字,看来死前定是生在书香门第。 “你们还记不记得来到这里多久了?” 他们全都摇了摇头。 “那你们还记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我又问。 男孩张了张嘴,浑身一颤,好似联想到什么恐怖的事情。 那女孩则皱起眉,悠悠说道,“那天是正月十四,爹给我和哥哥穿上了新衣服,用轿子抬着我们到河边来,娘亲一边哭一边在后面追我们,被那些人拦下……” “有一个戴着青嘴獠牙面具的人,手里摇着铃铛,跳着奇怪的舞,念道,‘今供奉童男童女二人,猪三头,马四匹,祈求来年风调雨顺,恭请河神!’” “他说完后,就把马车上拉着的牲畜全部推进河里,我和哥哥有些害怕,缩在轿子里不敢出来……等再醒来时,就已经到水葬宫了。” 月月的声调平缓,不掺杂一丝情感。 可我脑海里却随着她的讲述浮现出当年献祭河神的画面,阵阵凉意席卷心头。 我没有猜错,这两个小孩子,就是献祭给河神的童男童女。 那么这座水葬宫,应该也就是河神的巢穴了! 第35章 水葬宫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目光穿过童男童女,打量起后面这座气势恢宏又充满了殡葬风格的宫殿,心里的疑惑却越来越重。 这河神到底是什么样的怪物,是否就藏在这水葬宫里? 小男孩看到我抬步想要往里面闯,张开双臂阻拦道,“姐姐,你不要乱跑,宫主会不高兴的。” 我见他们没有伤害我的意图,便冲他们和蔼一笑,“枫枫,月月,你们带我去找那个宫主好不好?” 枫枫点了点头,牵起月月的手在前方带路。 我跟着他们身后走进了水葬宫,殿内晦暗潮湿,和我刚醒来的时的房间布局有些相似,青砖堆砌的屋内没有什么家具,角落的灯架上摆放着一颗夜明珠,前室牌匾写着‘水月洞天’。 再往里走,又是长长无尽的甬道回廊。 他们带着我又转了两三间屋子,都是同样的布局,像迷宫一样,还好有人带路,不然我肯定会被困在这里。 这些房间似是荒废了很久,空荡荡地连个鬼都没有。 看来这个河神也够倒霉的,这么大个宫殿自己住,就只有一对童男童女看门,连个陪葬丫鬟都不得见。 从那对童男童女的着装上来看,应是清末年初,跟蛇仙庙的建立差不多同个时期。 那段时间这些偏远地区的人还会信奉河神、山神、风神、水神之类的,等到宗教慢慢传递过来后,蛇仙庙和土地娘娘庙也就逐渐荒废。 这个水葬宫也多半如此。 后世不会再以活人献祭,取代的则是瓜果贡品,再再后来,可能连贡品也没有了。 前方的耳室里突然冒出火光,在这昏暗的水葬宫内,那光芒格外刺眼。 我转过身就要朝耳室走去,却被童男童女拉住了衣角。 “姐姐,那个地方不能去!”他们好像十分抗拒靠近那间房。 “这样,你们在这里等姐姐一会儿,姐姐进去转一圈就出来!”我扯开他们的手,趁他们不敢靠近,飞快的钻入耳室里。 这里的布局俨然要不同于之前的所有房间,它逼仄的只能供一人弯腰前行,室内却什么祭品都没有,正中央祭台上是一个半米长的青铜火炉。 铜壁刻着古时候大禹治水的图案,炉内熊熊燃烧的火焰和整个水葬宫基调极为不协调。 空气中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从鱼类身上提炼出来的油脂。 古代有炼制鲛人尸体为油,可供长明灯百年不熄的传言。 汜水没有百米深,也足有五十米深,这样的水域里有一个殡葬宫殿不足为奇。 但殿内居然有长燃不熄的火种,就很是令人吃惊。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从耳室走出来,跟随童男童女继续往前走,终于来到了正殿。 一口金丝楠木所制的棺材停放于殿中央,棺盖却早已不翼而飞,隐约能看见一个男子安详的躺在里面长眠。 童男童女指着那口棺材波澜不惊地说道,“姐姐,到了,这就是我们宫主。” 我鼓起勇气走上前去,待看清那棺内男子的容颜后震惊不已,“你说,这就是你们的宫主?” 第36章 命定姻缘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是的,他就是我们的宫主。”童男童女异口同声的点头。 金丝楠木棺内,殷江那张清隽朗逸的脸真实无比,面色似乎要比我见到他时还要惨白上几分,浑身被贴满了黄色符纸,鸡血染成的字体似是每一笔划都镇压着这个尸体,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正当我为眼前景象惊异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叹。 “唉,我不是告诉过你,叫你不要乱跑的吗?” 我回过头,果然看到殷江悄无声息地站在我身后,脸上仍带着那抹刻意伪造出来的温润笑意,只是眼眸中的偏执已暗自滋长。 此情此景怪异至极,棺材中的死人和面前的人有着同一副面孔,我甚至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鬼。 我嘴角僵了僵,咳了声,“殷江,不……或许我应该叫你河神才是!” 早在第一眼看到殷江时,我冥冥之中就已经有了预感,直到刚刚看清棺椁内的尸体,我又一次验证了我的想法。 但我没想到的是,河神居然看起来这么年轻,弱冠之年就断送了性命,他到底是被什么人害死的呢? 殷江淡淡一笑,“既然被你发现了,那我也没什么好隐藏的了。” 话音刚落,他身上那违和的现代装扮就变为了萧萧白衫,长发被玉簪束在脑后,姿容绝滟,肤白胜雪。 与棺中之人着装一模一样。 可浑身充斥着阴森的鬼气,还未等他靠近便能感觉到那刺骨的潮湿。 “你到底想做什么?”我忍不住后退了几步,想跟他保持安全距离。 殷江眯了眯狭长的眸子,向我伸出了手,“小舒,几年前我就来找过你,我可以让你无灾无痛的从人世间消失,今后都不必被凡尘牵扰,你为什么不肯跟我走?” 果然,两年前我掉进河里就是这家伙干的! 要不是冷玄霄把我救上来,我可能已经变成水鬼了! “谁要跟你走,我阳寿未尽活得好好的,为何要下来陪你送死!”我得知他的目的后,就对他失去了友善,厉声道。 他表情已染上阴鸷,语气却还轻柔,似是极力克制不要吓坏我,“不过没关系,你还是来到了我的身边,这次我不会再放你走了。” “小舒,我们是命定的姻缘,你就留下来做我的宫主夫人,可好?” 我眉心微蹙,不解的看向他,“什么命定姻缘?我不是从出生那日就被许给了蛇仙吗?” 这又是从哪冒出来的命定姻缘? 殷江听了我的话,脸色瞬间变得阴狠起来,额角青筋暴起,深邃的眸中漾出一片骇人的猩红,“蛇仙……你已经见过他了?” “我都已经跟他拜堂成过亲了,也……也被他缠过了,我现在是他的蛇妻,又怎能再做你的夫人!” 虽然我心里很不愿意承认,但这时候把冷玄霄搬出来做挡箭牌还是挺好的。 他也不再披着那张温润的外皮,阴沉的煞气铺天盖地袭来,拂袖将灯架上的夜明珠打翻在地,咬牙说道,“冷玄霄,又是你!你为什么每次都要和我抢!” 第37章 指腹为婚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他在念出‘冷玄霄’的名字时字字磨牙凿齿,仿佛要将他扒皮吮血,拆骨入腹方能解恨。 难道他跟冷玄霄有什么世仇? “你先冷静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打断他将要发狂的怨气,伸出手做了个打住的动作。 “小舒,上一世我们两家修好,你与我指腹为婚,后来我们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情投意合。”他看着我说道,“就在我们即将要成婚的时候,冷玄霄插足进来,强行占有了你,导致我们最终都没能在一起!” 我一听,感觉这确实像冷玄霄能做出来的事。 “小舒,我不会让你再离开我,就算是冷玄霄也不能再把你从我身边抢走!”他偏执的说道。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心想既然是在前世定下的娃娃亲,那你找前世的‘我’去啊! 找转世后的我又有什么用,我这辈子又没跟你指腹为婚! “那个……河神大人,我们三人之间或许有些误会!首先,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个‘沈云舒’,如果你对她还有执念,我可以出钱出力打听下她前世所葬的坟头,给你们举办一个合葬仪式,了结你心愿可好?” 我试探地问道,见他脸色变得更难看了,连忙又补上后半句,“其次,你和冷玄霄之间的私人恩怨与我无关,有仇请你找他去报,我绝不拦着!” “最后,我现在还是个活人,我才不愿意陪你在这个水下墓穴里老死,你清醒一点吧!” 我说出的每一句话都令他忍无可忍,尾音还没有落下,他就陡然掠到我面前,一把禁锢住我的脖颈,力道之大恨不得把我喉咙生生捏碎。 “上辈子你也是这么的绝情,抛下我一走了之……果然,这一世你还是不肯与我在一起!”殷江掐着我的手不断收紧,杀意露骨显现,“既然如此,那我现在就杀了你,让你永生永世逃不出水葬宫,留在这里给我陪葬!” “咳咳……”我看着他那张几近疯魔的脸,求生的本能让我奋力挣扎。 蛇形玉佩在我反抗的动作中从胸前滑出,一道极强的绿光从玉佩里散发出来,殷江瞬间松开了桎梏我的手。 “啊……”他像是被什么东西重伤,发出痛苦的哀嚎。 那道光慢慢凝结成轮廓,一个容颜如画,身形清瘦的男子逐渐幻化成形。 我讶然地喊出来,“冷玄霄!” “呵,我的人你也敢碰,我看你这河神也是当腻了!”冷玄霄如地狱中走出来的嗜血修罗,挡在了我与殷江之间。 这是我第一次见他动手,从袖中抽出一条泛着鳞光的长鞭,嘶嘶破风,朝殷江挥了过去。那鞭子每挥一下都有电闪雷鸣之意,仿佛能将人的魂魄都抽出来。 殷江幻化出一柄通体银白的长剑与他对峙,剑柄用小篆刻着三个字‘水月剑’。 我好像曾在哪里见过这柄剑,但实在想不起来了…… “冷玄霄,你来得正好,我早就想杀了你,如今你总算自己送上门来了!”殷江狠厉道。 “杀我?”冷玄霄那张冷峻的脸上浮现几分不屑,薄唇弯出一个讥讽的弧度,“凭你也配!” 第38章 玉佩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殷江显然不是冷玄霄的对手,先前被冷玄霄伤了一道,现在他手里的剑都有些拿不稳。 鞭子与剑刃发出激烈的碰撞声,殷江渐渐不敌,在一个回合后讥笑道,“冷玄霄,你用灵相来见我,是不是因为你的身体此时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 他说完我才注意到,冷玄霄并不是亲自前来,他的身体就像透明的魂魄般,没有实体。 难道莫愁道长刺他那一剑还没有好? 也对,如果他伤势好全,早就亲自过来把我抓回去了! 殷江似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癫狂地笑起来,“哈哈哈,冷玄霄,你也有今日!你被镇压在蟒山之下,七十二道符咒封印住原神,剖去了内丹。我被囚困于汜水河底,百年不得出。看来你的日子也没比我好过到哪里去!” “你如今的功力根本支撑不住你的灵体出窍,这幻化出来的灵相怕是不到一刻钟就要消散了吧?” 冷玄霄薄唇紧抿,攥着鞭子的手不断收紧,“解决你,一刻钟足够了!” “我劝你还是别再动手,锁魂鞭每抽一下耗费的都是你的灵体,你要是这么想跟我同归于尽,我倒也乐意奉陪。”殷江看破他的举动,嘴角邪佞的笑意肆意蔓延。 我听后呼吸一窒,虽然我不想再跟冷玄霄扯上什么关系,不想当他的蛇妻,但我也不想他就这样因为我而死! “冷玄霄,你先走吧,不要管我了!”我决绝说道。 果然就像殷江所说,冷玄霄的身形轮廓越来越淡,他的灵相撑不了太久,已经逐渐消散而逝。 只留下一句疏冷的话回荡在我身边,“沈云舒,千万别摘下那块玉佩。” 我见他走远反而放下了心,倒不是我有多善良,不论出自什么目的,他好歹救过我两次,若是因我而死,我是真的会内疚。 殷江看到我大松一口气的模样,嫉妒和怨怼爬上眼底,恨声道,“你好心疼你的小情人啊!沈云舒,死都死过一回了,你为何还不知悔改。” 我嘴角抽了抽,什么叫我的小情人…… “殷江,我是不会同你在一起的,你死了这条心吧!”我高声强调道。 我既不想和蛇在一起,更不会想和鬼在一起! 殷江想上前抓住我,却在触碰到我的那一瞬被玉佩里发出的光体狠狠弹回。 他捂着自己的手,咬牙切齿道,“该死,把你脖子上的玉佩摘下来!” “不可能!”我在知道这个玉佩能保护我后,我已经把它当成护身符用了,紧紧攥在手里,死活不肯交出来。 殷江冷笑,“你以为这样就能奈何我了吗?沈云舒,你既进了我的水葬宫,就断然没有出去的道理,你逃不掉的!” 我不听他的洗脑,握着玉佩警惕地向后一退再退。 “我时间多的是,可以跟你慢慢耗,早晚能等到你回心转意的那一天!” 他说罢,向我使了个法咒,我的意识愈发昏沉,困倦感漫上眼眶,眨了几下眼皮后终于屈服,身体软绵绵地向地上滑落,倒在了他雪白的衣角下。 第39章 唯一的妻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沈云舒,快醒醒……” 一个低沉醇厚的嗓音不断在我耳边萦绕,我不耐烦的翻了个身,“干嘛啊,今天不上学!” “你要是再不醒,我就真的不管你了!”那道声音听起来还带着些许怒意。 我方才意识到不对劲,这冷硬的床板根本不是我家的床,睁开双眼看到得是灰暗的青砖, 昏迷之前的画面钻入我的脑海中,原来我还在河神的水葬宫里。 思及此处,立马从床上猛然坐起来,“糟了!” “你中了河神的迷魂咒,睡了三天三夜。”那回荡在我身旁的男音讥诮说道,“我就没见过比你还能睡的女人,看来你是真想留在此处与他长眠啊!” 我听着那嗓音无比耳熟,讶然道,“冷玄霄,是你吗?” “是我。”他回答。 “你在哪里啊?”我开始在房间中四处找寻能藏人的地方,连床垫底下都没放过。 许是他觉得我太过离谱,忍无可忍地说道,“沈云舒,我在你的玉佩里。” “都是那牛鼻子老道,令我现在身受重伤无法离开低眉山。灵相也已经耗尽了,只能用玉佩跟你千里传音。” 我轻咳了一声,他身受重伤这件事我也有责任,虽然不是我干得,但是我奶奶请的莫愁道姑,也和我亲自动的手没什么差别了。 冷玄霄猜透我在想什么,冷哼道,“这件事我回头再跟你算账,现在我灵力无法再与他对抗,你只能靠自己了。” “那个河神有点难对付,如果你不想被他变成水里的活尸,就赶快想办法逃出去。” 我当然不想! 可我那天让童男童女带着我把整个水葬宫都走遍了,我发现这鬼地方根本没有出口。 换一个角度想,谁家墓穴还给留出口,是想让墓主人没事出来瞎溜达吗? “这个地方看似是在尘世间,但其实是在结界里,否则人怎么可能在水下呼吸这么久,你只要找到破解结界的方法就能出去。”冷玄霄说得轻描淡写,我听得不住苦笑。 他也未免太看得起我了吧? 我从灯架取下夜明珠,趁着殷江还没有来,摸索着走出了房间。 “冷玄霄,殷江说你抢了他的未婚妻,到底有没有这回事啊?”我看着眼前黑黢黢的甬道心里有些发毛,想找他说说话壮胆。 冷玄霄似是觉得我有点无理取闹,半晌后才敷衍着说道,“不记得了。” “他说得可真了,人家和‘我的前世’青梅竹马,马上就要成亲了,都是你强取豪夺才让他们分开的!” 好不容易有一次让我挤兑他的机会,我可不想就此放过。 “啧啧啧,真想不到堂堂蛇仙怎么净做这种强占民女的事啊!你到底还强迫过多少无知少女?” 也许是我感觉到他没有害我的心思,反而在殷江面前极力保护我,我也敢和他打趣了。 冷玄霄低沉的声调略带慵懒,“我压根就记不得有殷江这么一号人,我活了上千年,又失去了内丹,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但我可以确定的是,我只娶过你一人。” 第40章 三昧真火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的脸颊开始不知缘由地发烫。 虽明知道那条蛇是无心之说,但对我这种十八年来没谈过恋爱,只在电视剧和小说里听闻过情话的人,还是蛮有杀伤力的。 “咳,你别插科打诨,就凭你上次那技术……”我羞红了脸,有些难以启齿,“我可不相信你是第一次。” 跟我的懵懂无措相比,他熟稔的简直像浪遍花丛。 冷玄霄发出低低的笑声,嗓音略带沙哑,“看来是食髓知味了,我保证,尝过我的技术后你就不会再想别的男人了。” 我闭上眼摇了摇头,不想再听他胡说八道,举着夜明珠来到之前童男童女带我走过的耳室内。 铜炉中熊熊火光烧的正旺,我疑惑问道,“这到底是什么火,可以燃烧百年不熄吗?” “这是三昧真火,别说烧上几百年,就算几千年几万年,也无法将它燃尽。”冷玄霄道。 我震惊地看着眼前的青铜炉,居然是三昧真火,那我得偷一点……回家过年放炮不用买防风打火机了。 冷玄霄眼睁睁地看着我从背包里取出一个盒子,装了一丛小火苗进去,良久没有说话,估摸着是被我气笑了。 再往里走,又回到了停放殷江棺椁的主墓室。 我来到他的尸体旁,仔细查看他身上是否有外伤,但殷江的尸身保存极为完好,面容除了过于惨白,沉静地就像是睡过了一样。 他周身被密密麻麻的黄色符咒贴满,我发现那符篆的字迹有些眼熟,我正要伸手撕下一道符查看时,却被人叫住。 “别碰!” 我转身,殷江已不知何时回到了此处,瞬也不瞬地审视着我。 “这就醒了?为什么不睡一会儿,睡过去就不知道痛了。”他用着那张清冷俊逸的脸,说着如此残忍的话。 “殷江,你放我走吧。”我镇定地说道,“前世你我没能结成正果,说明我们两人命里就不该有这段姻缘,今世你我人鬼殊途,说明我们缘分已尽,是强求不来的。” “借口!”殷江冷斥道,“都是借口,你甘愿成为冷玄霄的蛇妻,却不愿意同我这个鬼在一起,他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蛊,让你这么死心塌地的跟着他!” 他没有给我下蛊,只是给我整个村子都弄得鸡犬不宁。 “殷江,既然你这么冥顽不灵,我也只好对不住了。” 说话间,我已经趁他不注意,拿出了刚才偷的三昧真火火种,扬手一把点燃了他的棺椁。 “你……”殷江脸上闪现一层惊慌失措,“你是怎么知道用火来对付我的,是冷玄霄告诉你的?” “那天你亲口说过,你被囚困于汜水之下百年不得出,光靠那些符咒只能禁锢住你的原身,可你的灵相为何也不能离开呢?说明这里肯定有令你惧怕的东西。”我理智的给他分析道。 “童男童女非常惧怕耳室的那口青铜炉,原本我还在想,为何墓葬之地会有明火,直到我得知那是三昧真火后,我就明白过来,这一定是当初镇压你的人留下的。” 耳旁是金丝楠木棺椁烧灼后发出的噼里啪啦声,火势愈演愈烈,顺着边沿往殷江尸体上肆意蔓延。 第41章 物理超度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眼前的殷江也没有好到哪去,白色长袍被红色的焰火层层点染,像正在怒放的滴血莲花。 他捂住胸口,表情痛苦万分,强韧着穿心的痛意对我嘶吼道,“沈云舒,你就这般恨我,不见我飞灰湮灭不肯罢休吗?” “是你执意留我跟你做水鬼夫妇的,我给过你机会,你自己不争取还来怪我吗!”我故作无辜地说道。 好没道理,他要杀了我,难不成我还乖乖等死? “沈云舒,我一定会回来的!” 此时火焰已经将他半边身体烧穿,再加上那歇斯底里的声调,景象可怕至极。 我心里腹诽,你以为你是灰太狼吗! 眯起眼眸道,“既然如此,我今天就做个好事,物理超度把你这个水葬宫给一把火烧了,看你以后还怎么害人!” 说罢,我将手中的火种朝墓室匾额扔去,火苗顺着墙壁开始无休无止的爬升,很快就燃烧了整个宫殿。 “快走!你已经破了水葬宫的结界,再不走这里就要塌了!”冷玄霄的声音从玉佩里传来,急促的说。 我发现眼前的宫殿开始晃动,我险些没有站稳,踉踉跄跄地朝宫殿大门跑去。 身后传来殷江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啊!!!” 结界即将碎裂,河水倒灌进宫殿里,我深呼一口气手脚并用的拼命往上游。 但汜水实在太深了,我游了一分钟都没有看到河面,而我的肺活量已经用尽。 那种痛苦的窒息感再次袭来,就当我以为自己将要溺水而亡时,我看到胸前的玉佩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慢慢幻化出冷玄霄那张冷峻妖冶的脸。 他伸出手掌托住我的下颌,深邃瞳孔中是我狼狈而又慌乱的倒影,我眼睁睁看着他离我越来越近,凉薄的唇朝我压了下来。 这次他的侵入感十足,毫无温柔可言,令我迟迟不肯张嘴,他或许等了有些不耐烦了,眉心揉皱,狠狠咬了我的下唇。 在我启唇的那一刻,他渡了一口酥麻黏腻的热气进来,我的大脑变得一片空白。 至此,我就像条渴水的鱼用力汲取他的每一口氧气,抱着他的脖颈死死不肯松手。 他似乎有些无奈,但又无法将我挣脱,只好拖着我沉甸甸的身体不断往上游。 在破水而出的瞬间,他如梦幻泡影般消失不见…… 我使出吃奶的劲儿终于游上了岸,瘫在岸边的泥地上不停喘息。 水面平静无波,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有我知道,那座水下宫殿已不复存在。 “这女娃儿咋躺在这啊!是掉进水里了吗?” 一个穿着朴素的妇女从堤岸旁走过来,她手上挎着竹篮,里面装着半篓蘑菇,看样子是刚从山上采野菌下来。 “我不小心掉进河里了,大婶你能借我一套干净的衣服吗?我这里有钱……”说着我就从背包里掏出奶奶给的那卷纸币,结果尴尬的发现钱也全都泡烂了。 大婶看出了我的窘迫,挥了挥手说道,“不用你的钱,你来我家里吧,你的身量跟我女儿差不多,我给你找一套她的旧衣服好了。” 我连忙从泥地里爬起来,跟随那大婶往她家的方向走去。 第42章 第六感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路上跟大婶聊天才知道她姓苏,就住在汜水河边,常年靠捕鱼和捡山珍为生。 丈夫很多年前出意外去世了,只留下她和一个女儿,日子清贫如洗。 苏大婶的房子应该很久没有来过客人了,她对我十分热情,把我拉到火炉边让我烤火,还烤了个地瓜给我吃。 不一会儿,她从里屋翻出来一套我这个年纪穿的衣服,我看到那身嫩粉色带着蕾丝花边的衬衫,心想这个小姐姐多半是个柔软可爱的人吧。 我换好衣服后,苏大婶激动地拉着我看了好久,眼中隐约闪着泪光,“真好看,你穿着真合适。” 苏大婶给我看她女儿的毕业照,一张小巧精致又带着稚气脸很是夺目,她虽然穿着是所有人里最朴素的,但她的笑意是最为灿烂的。 “你别看我家穷,但就这个条件我还养出来了个一本大学生呢!”苏大婶恋恋不舍地摸着那张高中毕业照,无比得意的跟我说。 可渐渐地,她话语间带上了几丝不易察觉的哀叹,“我女儿是很孝顺的,她爸走了之后,她就很努力的学习,帮我做家务,跟我一起赶集卖蘑菇,有同学嘲笑她,她就说自己有这世上最爱的母亲,还说等大学毕业了,就赚钱在北城买大房子,要带我去过好日子……” 我看到那张照片上的日期是五年前,可苏大婶卧室里与她女儿有关的东西,都已经很陈旧了,包括我身上这套休闲装,怎么看都是十七八小姑娘会喜欢的款式。 按时间来算,她女儿现在应该二十三了,难道还会穿带着小熊图案的卡通裤子吗? “苏大婶,你女儿是不是……很久没有回来过了?”我试探着问道。 苏大婶听了我的话,脸上的笑容果然黯淡下来,叹了口气说道,“这丫头自从五年前考上北方的北城大学,就再也没有回来过,第一年的时候,还给家里写过信,后来连个消息都没有过,是不是见识过大城市之后,就嫌弃我这老婆子穷了?” “不过也可能是她学习太忙了,等她毕业之后找到工作,兴许就会回家来看看了。”她自我安慰道。 我没好意思告诉她,国内大学除了医学系和建筑系,本科都是四年制。按入学时间算,她女儿去年就已经毕业了,除非留学考了研究生。 苏大婶是一个很善心的人,她没有怀疑我的来龙去脉,只当我是从家里跑出来玩,不幸掉进河里的倒霉蛋。 还答应明早用牛车送我去县城的火车站。 晚上,苏大婶让我住在她女儿的卧室里,这间房内的所有布局好似都停留在五年前,时光在此处默然静止。 五年前的学习资料,五年前版本的教科书,还有长久没用过已经干涸的水彩笔。 我躺在她柔软的床上,鼻间依稀能闻到她残留的体香。 如果以前有人跟我说,人有第六感,我是不信的,我也从来没有体会过。 但此刻我看着她书桌上那张毕业照,真的有一种不是很舒服的感觉,心想苏大婶的女儿多半是出事了。 但我不愿跟苏大婶点破,人总要留个念想,才能好好活下去。 恍然,我沉入梦乡。 冷玄霄一如既往的出现在我梦里,修长劲秀的手顺着我的腰腹向下滑去,我一把抓住了他冰凉的指尖,抗拒道,“冷玄霄,今晚不行!” 第43章 我很喜欢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我来大姨妈了!”我支支吾吾说道,担心他不明白‘大姨妈’是什么意思,又加以解释,“就是……女人每个月都会有一次的那个!” 他挑了挑眉,似在怀疑我话语的真实性。 “是真的,我刚才去厕所看过了。”我嗫嚅着说,声音小到自己都听不见。 一个月来两回,也证实了上次的血迹的确不是大姨妈。 他顿了顿,坐到一侧垂目看着我,月色透过窗沿洒在他如玉的脸颊上,平添几分柔情。 “我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一面。”他戏谑着说。 片刻,我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我白日里火烧水葬宫的事。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在他心里留下的是什么印象,怯懦,胆小,还是莽撞泼辣? “他都要杀了我,我难道还要束手就擒吗?” 冷玄霄用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捻了捻我的耳垂,沉声道,“你这样很好,我很喜欢。” 我嘴角抽了抽,心想你就不怕我哪天把你老巢也一锅端了? 他似乎看透我的想法,眼尾微微上挑,仿佛在说:你可以试试看。 “你还是不愿跟我回蛇仙庙吗?” 经过了这次的事,他应该对我有一个初步的了解,我不喜欢自己的人生被别人控制。 “我要去青垣观找莫愁道长,她总有法子,让我把这颗内丹还给你的。”我果断地摇摇头, 等还完后,我们就两清了。 也许之前我还有过认命的思想,可奶奶豁出性命的护着我逃出来,我不能就这样辜负她。 哪怕再难,我总要试一试。 “还我内丹的方法,莫愁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为何还要拒绝我?”他讥诮道。 我听出他是在故意逗我,反正我现在知道他真身被镇压在低眉山里出不来,胆子也大了许多,扬头说道,“等我去了青垣观,我就拜莫愁道长为师,让她好好教教我,等我法术学成,我看你还敢不敢对我动手动脚!” 冷玄霄忍俊不禁,嗓子里发出嗬嗬的笑意,“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能有多大能耐。” 我有些惊讶,不能置信的看着他,“你……不阻拦我吗?” “如果我现在功力恢复,我肯定会把你押回蛇仙庙,捆住你的手脚,让你哪都去不了,从早到晚只能张开双腿为我承欢。”他凑近我耳边低喃,沙哑的声调带着蛊惑。 还未等我怒火宣泄出来,他就靠回床头正色道。 “但我现在就连幻化灵相都很吃力,而你……身上又带着我的内丹,极为容易招那些不干净的东西惦记。我怕再出现这次类似的事情,我护不住你。” 我没想到他竟然会这样说,惊愕了半天才开口,“所以,你是同意我去青垣观学法术了?” “多学点东西总比现在像个小傻瓜一样,谁都能骗走得好。这样我也能放心好好养伤,免得一天到晚都要操心我家笨蛋又被哪个不长眼的欺负了。”他语气带上一抹难以察觉的宠溺。 在我额头印下一吻后,他就转瞬消失不见,“早些睡吧,别想太多。” 我因为他的话心里涌上来一阵莫名的苦涩,虽然他与我相好只为了我体内的蛇丹,但他对我也并非那么冷漠无情…… 第44章 惊魂列车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第二日天还没亮,苏大婶就把我从被窝里捞了出来,给我装了几个馒头当干粮,让我坐上牛车的车槽子里,就赶着牛往县城方向出发。 到了火车站,她握着我的手泪眼斑驳地说道,“姑娘,我知道你是好人,你以后要是有机会去北城,一定要帮婶子去北城大学找找闺女,无论她在外面过得怎么样,都得回家啊!” 看到她我就想起了自己的奶奶,心里不住动容,捏了捏她满是老茧的手郑重承诺道,“大婶你放心,我日后有机会去北城的话,一定帮你找你女儿的下落,会把她带回家的。” 告别了苏大婶后,我去售票厅买票,忘孤山位于西南川渝交界处,每天只有一班慢车可到达,就在这个火车全部提速的时代,它居然还能买到T字头。 我运气还算好,买到了仅剩的一张坐票,趁着开车前我又去候车厅补给了一些食物,随着人潮检票上了火车。 这种老式绿皮车在大城市里几乎都要淘汰,在我们这偏远山区还能运行,车厢内满是陈旧的设施,地板和桌板都已经起皮,空气里弥漫着挥之不去的泡面、香肠和脚臭的混杂味。 我从人群中挤了好久才找到自己的位置,刚坐下来就看到一个身穿艳红色旗袍的女人从我旁边路过。 明明是大夏天,她却带着一条酒红色的狐狸毛披肩,长长的波浪卷垂坠在胸前,身材曼妙摇曳生风,美得妍姿妖娆。 她身上那股特有的香水味冲淡了车厢里难闻的气息,令所有男人都纷纷回看。 我明白了课本上倾国倾城,顾盼生姿等词汇的含义,但心里却产生一分疑虑。 像我们这种穷乡僻壤的小地方,大家穿着打扮都大差不差,条件好一点的还能穿两件名牌,剩下的基本都是某宝三十块包邮。 那女人身上精细绣工的旗袍肉眼可见不俗,狐狸毛更不像是染色的,反而像深山里特有的血狐尾。再加上她绝世的容貌,格格不入的优雅举止,处处彰显着非富即贵的感觉,更让我对她的身份有些怀疑。 不过,这和我也没什么关系。 我将头靠在车窗上,看着前方逐渐陌生的山林树影,心里掠过些许仓惶和不舍,这是我第一次一个人出远门,离奶奶也越来越远了。 刚要合上眼眸补个觉,就听到我头上传来一个颇为虚弱的男声。 “小妹妹。” 我睁开眼,发现身旁站着一个年近三十的男人,戴着一副银边框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瘦弱的不成样子,嘴唇发白,像是刚经过一场大病。 他指着我对面的座位问道,“这里有人坐吗?” 我摇摇头,他连忙扶着椅背坐下。 刚坐稳就从背包里翻出一碗老坛酸菜方便面,在我眼前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我皱了皱鼻子,不太喜欢这种呛人的味道,拿起杯子去茶水间倒水。 路过乘务长的休息室时,不经意间听到里面传来打电话的声音。 “唉,这辆火车半个月内已经死了三个人了,还都是年纪轻轻的男人,死因全是心率衰竭!” 第45章 黑夜降临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可我仔细看过他们的尸体,脸上血管都被抽干,就像被什么妖怪吸去了精魄一样……” “警方也查不出来是个什么原因,就已意外事故草草结案了,但我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整不好还会发生……” 我被乘务长的话吓得心跳一漏,惊惶着后退时,杯子不小心磕到了门框上。 “谁?” 乘务长是个五十多岁的老爷爷,看到我惊慌失色的站在那里,面上闪过几丝犹豫,挂了电话对我说道,“女娃,你就当刚刚什么都听见,千万别出去乱说啊!” “老爷爷,你说这辆火车死了几个人,是怎么回事啊?”我故意上前跟他套近乎,想打探口风。 结果那乘务长却不肯再说,用手把我推了出去,“跟你们女娃娃没有关系,不该问的别问,知道太多了反倒不好!” 我见此情景也不再勉强,反正我只是搭乘这趟火车的旅客,明天上午我就到站了,这车上发生的一切都与我无关。 打好热水后我回到车厢里,发觉自己的位置已经被刚才那个穿着旗袍的女人占据。 她正柔弱无骨地将双手搭在那个眼镜男的肩膀上,神情极具魅惑,靠在他耳旁呵气如兰。 而那个眼镜男哪里经得住极品美女的诱惑,从那痴迷的神情来看就知道已经沉醉在温柔乡不可自拔。 “咳咳……”我忍不住轻咳了几声。 这俩人要秀恩爱也别在我面前啊,招人烦懂不懂! 那个穿着旗袍的女人方才发现我的存在,从我的座位上依依不舍地起身,在经过我身侧时,伸手刮了一下的我脸颊,媚声道。 “妹妹,你这张皮生得真不错,我喜欢~” 我皮笑肉不笑的偏头回避,“哪有姐姐你生得好,跟画里走出来似的!” 女人嘴角露出似笑非笑的弧度,回眸看了我一眼,腰肢款摆扬长而去。 眼镜男好像很不满我打断他的艳遇,对我怒目而视。 我假装一副没看见的样子,转头看向窗外。 不知何时天色已经昏暗下来,夜幕阴沉沉笼罩着孤寂的群山。 我皱起眉头,心底疑惑暗生。我就出去打了个水的功夫怎么天就黑了,现在正值夏季,太阳落得这么快吗? 从广西到川渝的路都是荒山野岭,不是穿山洞就是在树林里行驶,火车道的两旁也没有灯光,天黑下来后车玻璃只能看出自己的倒影。 眼镜男显然是撩妹子撩累了,打了个哈欠就支着下巴睡了过去。 车厢里的人也在昏沉的月光下渐渐进入梦乡,我也在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中酣睡过去。 迷迷糊糊间,我感到有什么东西在轻柔的反复剐蹭我的脸颊,我很想睁眼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可眼皮就像有千斤重,始终抬不起来。 “沈云舒,你给我醒醒!” 直到冷玄霄那满含怒意的嗓音钻入我耳中,我才像几百年没睡过好觉一样,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 结果却看到个十厘米长的小纸人,站在我的胸口上,正抡圆了它两个纸片做的大袖子,疯狂扇我巴掌…… 第46章 幻境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那小纸人边缘剪得跟狗啃的一样,五官用毛笔勾画的十分粗糙,像极了冷玄霄那漫不经心的性子做出来的手笔。 我被这东西反复抽打了不知多久,烦躁把它从我胸口扯下来,一把拍在桌子上。 小纸人被我用力按着还不老实,嘴里发出‘咿咿’的叫声,似乎使足了吃奶的劲儿要从我掌心里挣脱。 “冷玄霄你又作什么妖,这么多人在你不会还想……”我忍无可忍地说道。 “沈云舒你脑子清醒一点,着了别人的道还能呼呼大睡,你上辈子是只猪吗?”他丝毫不留情面地嘲讽我。 我强忍住怒火,微微一笑。 对,我上辈子是只猪,你上辈子和猪成的亲! “你看看这节车厢,还是你来的时候那节吗?”冷玄霄冰冷的声线从玉佩里传来。 我定睛一看,发现车厢里的所有人全都莫名消失了。 难道到站了? 那也不会走的这么彻底吧! 我松开手里的小纸人,它好似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样,抱臂在胸前,本就不怎么精细的眉眼因生气的表情已经揉皱成一团,小脚还不停地拍打着桌面。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你快告诉我怎么回事?”我低下头用几近温柔的语气跟它对话。 小纸人嘟起嘴扭过头,手朝车厢编号指去。 “咦?”我发现这节车厢的编号变了。 我的车票上是第十节车厢,而现在这节车厢的编号居然是十四。 但我买票的时候明明记得,这辆火车只有十三节车厢啊…… “这里应该被人设下了幻境,那个穿旗袍的女人有问题,你要小心她。”冷玄霄叮嘱道。 “不过我感觉那女人的目标应该不是你,或者说你只不过是个白送的,否则就不会让你在座位上呼呼睡大觉了。让纸人带你去找幻境的破口,赶紧逃出去。” 我听了之后连忙把小纸人放回掌心里,带着它一起往车厢连接处走。 “啊……” 从茶水间里发出一声黏腻又魅惑的低吟。 我不禁朝那个方向望去,只见先前那个穿旗袍的女人正靠在眼镜男的怀里。 两人衣衫半褪,画面火辣旖旎。 一场艳遇正进行到最激烈的时候。 我把小纸人的眼睛蒙上,心里腹诽了句。 少儿不宜…… 我刚打算装作什么都没看见默默走掉,余光里却瞥到旗袍女从眼镜男的嘴里吸出一道白色光体,那道光起初只有吸管粗细,慢慢变成水龙头的宽度。 眼镜男的表情也从最开始的享受失神,变为痛苦扭曲。 我脑海里浮现出想起乘务长的话,“被什么妖怪吸去了精元……” 难道那些男人都是被旗袍女吸去精元才死的? “唔唔……”眼镜男显然已承受不住,脖子上血管和青筋全部暴起,身体剧烈挣扎,喉咙里也发出困苦的哀嚎。 而旗袍女不为所动,仍捧着他的脸不停吸食,转眼间,眼镜男的皮肤枯败成灰色,不甘的闭上了双眼。 旗袍女仿佛终于吃饱了一样,用如葱白般的玉指,抹干净嘴角残留的液体,一脸餍足地从尸体身上抬起头。 “看够了吗?” 第47章 破解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呼吸凝滞,正要悄悄溜走,却被那娇媚的声音叫住。 “妹妹,看了这么久,就这样一声不吭跑掉了,不太礼貌吧?”她玉指轻在朱唇上,讥笑着我。 我强挤出来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转过头对她说道,“打扰了……” 女人被我的话语逗笑,突然朝我伸出手,指甲瞬间冒出半米长,就像周芷若的九阴白骨爪,就差那么几厘米抓到我的鼻间。 她厉声道,“我喜欢你的这身皮,又白净又细腻,扒下来给我好不好?” 我抱着小纸人头也不回的朝车厢里跑,但这辆车厢都已经被幻境包围,我根本找不到出路,拉开一扇门,发现又是旗袍女的身影。 她的双臂耷拉在两侧,长长的指甲垂坠到地板上,摩擦发出‘吱吱’刺耳的声音。 “别跑了小妹妹,姐姐剖皮手法很快,你不会感觉到疼的!” 我立刻把门关上,换个方向继续跑。 车厢里的布局随着我步伐也在不停变动,我明明看到车厢号已经从十三变成了十一,可当我再打开车门后,又变回了十四。 更恐怖的是,无论我怎么跑,她那矫揉造作的嗓音就紧紧跟随在我的身后,小纸人也吓得瘫在我手心里簌簌发抖。 “哎呀,追上你了呀!”她桀桀地笑道。 我一转头,发现她那长指甲已经伸到了我的脸旁,我连忙弯下腰,这才躲闪开她的攻击。 “纸人你倒是发挥点作用啊,冷玄霄派你来装死的吗!”我小声对手心里的纸人批评教育道。 它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干什么的,挺起胸膛,输人不输阵,从袖子里抽出一把挖耳勺大小的唐刀。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它,心想还是靠自己吧…… 结果它从我的掌心跳到桌子上,口中吆喝着,“嘿,哈!” 用那把挖耳勺……啊不对,是用那把唐刀将旗袍女的十指指甲全部砍断。 那竟然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宝物,果然‘人’不可貌相。 冷玄霄剪出来的纸人自然不一样! 旗袍女表情从不屑变为愤怒,指甲瞬间再次长出来,狠厉道,“姐姐我没耐性没陪你玩了,乖乖受死吧!” 小纸人却一刀劈开车窗,用它那大袖子朝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跟着它往下跳。 窗外呼啸的风不断拍在我的脸上,我估摸着现在火车得有时速一百多,我要是这么跳下去不被车卷入轨道里压死,也要摔个半身不遂。 可那旗袍女的指甲又伸到了我的面前,威胁道,“你要是再跑,我就撕烂你的脸!” “你还是留着你那长指甲去挖地洞吧!”我咬牙说着,心下一横,闭起眼睛跟随小纸人从车窗跳了下去。 正当我以为自己要摔个粉身碎骨的时候,我跌落进一个温软的怀抱里…… 我试探着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冷玄霄那张冷峻又妖冶的脸令我感到无比亲切,他把我打横抱在怀里,冷哼道,“怎么总有这么多脏东西,来跟我抢你的命!” 第48章 青垣观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他的话瞬间把我心头那点仅剩不多的感动悉数浇灭,我面无表情地对他说,“放我下来!” 冷玄霄把我放在地上,修长的手指轻触了下我的脸,眸子里却漾出一层薄怒,“她伤的?” 我这才感到脸上有一道火辣辣的伤口,不长也不深,甚至都没有往下淌血。 但哪个女孩子不爱美,我也不例外,左躲右闪到底还是被她给抓花了! “她到底是个什么鬼怪,为什么想要扒我的皮?”我咬唇道。 “我也不知道,她没有露出本相,我现在能力有限,看不出来。”冷玄霄抬手在我脸上轻轻一拂,一阵微凉如薄荷叶般清爽的感觉取代了那份灼热。 当我再次去摸那道伤口,它已经愈合如初。 “现在好了,不仅有人想要我的命,还有人想扒我的皮,我要是再不学点东西自保,估计下一个就想挖我的心了!” 我语调中的委屈和怨怼被他听了去,他弯着眉眼低声安慰我,“别气了,等我下次再遇见她,把她的爪子剁了给你赔罪。” 虽然明知他是在开玩笑,我的心情也因此好了不少,把那张救了我的小纸人还给他。 “你一个蛇仙,为什么会纸活啊?”我不解的问道。 “不记得了。”冷玄霄用着他一贯冷漠而又满不在乎的口吻说道。 我撇了撇嘴,眼看天幕边已拉开一丝茜色,便知太阳快要升起来了,冷玄霄的轮廓也逐渐黯淡,想必是灵相维持的时间快到了。 “这里离忘孤山不远,趁着那女人没有追过来,快走吧。”他讥诮着说道,“护好你这条小命,它是我的!” 说完后就从山野间消失不见。 我翻了个白眼。 等我从青垣观学成道法,我的命谁也别想再染指! 让那些个牛鬼蛇神统统离我远点,别来招惹我! 我沿着火车道前行,走了整整六七个钟头,才来到忘孤山脚下的县城里,又累又渴的我走进一家面馆。 忘孤山因青垣观得名,所以这个镇上基本都是信奉道教的人,时而有香客前来参观游玩,饭店里供给的食物也都是素斋、素面。 我正狼吞虎咽地吃着没什么味道的面条,忽然听到老板娘手机里传来新闻声。 “今日午间新闻导报,于两广开往川渝的T6511次列车上暴毙一名中年男子,于昨晚凌晨死于心率衰竭,请有关人员及家属前来认领……” 那字正腔圆的女播音声毫无感情地钻入我的耳朵里,让我连吃面的速度都慢了好几倍。 老板娘闲来无事与我搭话,感慨道,“哎呀这辆火车怎么回事啊,这个月已经报道过四起事件了,小姑娘你说这火车上是不是有杀人魔啊?” 我附和着苦笑了下,有没有杀人魔我不知道,但绝对有杀人鬼…… 吃完面后,我在老板娘的好心指引下往青垣观方向走去,沿着那条蜿蜒盘绕的山路走了半小时,就看到那重叠高耸的庙宇坐落于山顶,青砖黛瓦,恍若仙境。 我怀着有些激动的心情上前叩门,一个道士打扮的人从里面走出来,看着年纪不大,个子高高瘦瘦,面容却有些许憔悴,拉着懒散的语调问道。 “善人有何贵干?” 第49章 入观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看着他好似一副睡不醒的模样有些诧异,心想青垣观功课这么忙的吗? 连个睡都不让人睡好,都有黑眼圈了! “这位道长,我想见莫愁道长,麻烦您能给通报一声吗?”我询问道。 那小道士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我,“你要找我师父?” 我一听这个道士是莫愁道长的弟子,立刻热络起来,脸上绽出一个亲切的笑容来。 这人指不定将来就是我的师兄! “之前我与莫愁道长有过一面之缘,是莫愁道长亲口说,让我来忘孤山青垣观找她。” “哦,既然是这样,那你跟我进来吧。”小道士打着哈欠给我开了庙门,边在前方带路边问道,“师父她这个人就是热心肠,没事就喜欢下山帮人看凶解解灾,你想必是遇上什么难缠的事了吧?” 我敷衍着笑了笑,怕说出来这个小道士把我当成异类。 穿过主殿,又绕了几条回廊,来到了道长们所居住的房舍。 小道士突然像变了个脸一样,不再懒散随意,表情也严肃刻板起来,敲了其中一扇木门,对里面恭敬地行了个礼说道,“师父,有人找。” 红木门从里面打开,莫愁道姑甩着拂尘走了出来,垂眸看了我一眼后却没有过多惊讶,侧目对那小道士说,“初仪,你去收拾一间空房出来。” 小道士听了后躬身离去。 “莫愁道长,我……”还没等我说完来由,就被莫愁打断。 “你不必说了,我都已经知晓了。”她甩了甩手上的拂尘,语调波澜不惊。 我在心里不由暗叹,真不愧是修道之人,什么都被她算出来了。 “几天了?”她乍然问道。 “什么?”我一时没明白她的问题。 “那蛇缠上你之后,到现在几天了?”莫愁把话挑明。 我回避开她充满谛视的目光,略有些尴尬地说道,“半……半个月。” 莫愁听后神情有所缓和,似是松了口气般说道,“还好,时间不长,一切都还来得及。” 我睁大双眼,急切问道,“莫愁道长,你是说我还有机会摆脱这些东西吗?我还能再恢复平常人的生活吗?我……我想回去上大学,想像普通人那样找一份工作,让自己和奶奶过上好日子……” 说到后面我尾音都染上了哽咽,这一个月以来的每一天都像在钢丝上行走,我不知为何平静的生活突然就变成这样,可我心底始终抱有一丝幻想,那就是能重新回到现实中过着与他人无异的日子。 就在我已经失去奢望那一刻,莫愁道长的话就像指路的灯塔,让我又再次燃起希望。 莫愁摸了摸我的头,面上露出几丝和蔼和感叹,“孩子,你奶奶让你过来找我,就是想让我护住你,我会尽我所能把一切能教的东西都教会你的!” 我刚想开口询问,莫愁道长这是同意收我为徒了吗? 先前那个小道士就回来了,“师父,客房已经收拾好了,我带这位香客过去?” “不是客房,是让你收拾弟子房。”莫愁不顾小道士惊愕的表情,指着我继续说道,“初仪,以后沈云舒就是你的师妹了。” 第50章 拜师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小道士还沉浸在震惊当中,我已经怀着欣喜若狂的心情对他作了个揖,浅笑道,“这位是初仪师兄?师妹这厢有礼了!” “咳,我姓庄名初仪,比你早上山两年,也是因为遇上了一些怪事,所以师父把我收在身边当弟子。”庄初仪解释道,“师父说我尘缘未尽,等事了应该还要回归俗世的,所以就不给我起道号了,直接叫本名。” 我点点头,心想我大概也是跟他一样的情况。 果然,莫愁也没有给我起道号,“初仪你先带云舒师妹去休息,明日是个黄道吉日,好行入观拜师礼。” 庄初仪与我一同行礼离去。与他交谈才知道,他才比我大两岁,之前没来青垣观的时候在读大学,周末跟同学去郊区游玩时,意外出了场车祸,他被不知名的东西缠上,才被家里人送来青垣观修行。 多半是因为入道不久,他为人还算健谈,给我讲了很多青垣观的禁忌,比如三不言、三不问、三不起,早课晚课,斋醮礼仪等。 我边听边记,跟着庄初仪身后熟悉着青垣观的每一处场所。 这个道观不大,供奉的天尊神像也不是很多,所以忌讳也蛮少。 但庄初仪领我走到后山的一处铁门前便止了步,那铁门似乎有些年头,广锁雕刻着看不懂的符篆,铁链锈迹斑斑。 我透过那扇铁门之间的缝隙往里瞄了几眼,只见荒草杂乱有一人多高,显然很久没有打理过了,乌鸦在门里的树梢上悲鸣,在这寂静的夜晚处处透露着骇然。 他用谨慎的语气对我叮嘱道,“别的地方你误闯了都不要紧,但此处是后山的禁地,除了青垣观历代祖师爷谁也不能进入,你如果不想被逐出山门,就万万不可靠近这里,听明白了吗?” 我连忙点点头。 在心里把这块地形记住,我还没有正式拜师呢,怎么可能让自己被逐出山门。 最后,庄初仪在一间矮房前停下,说道,“这便是你的弟子房了,以后你就住在这里,今晚早点休息,明日还有拜师仪式要忙呢。” 我谢过他后,推开了面前的房门,屋内布置极为简朴,一张床榻一个木桌,但在经历过那些惊险后给了我无尽的安全感。 本就不是为了享受,我很满意眼前的一切,怀着激动地心情铺床躺了上去。 因为我足够放松,很快就陷入深眠。 我并不知道的是,那夜有人站在我的窗外,看了我良久…… - 第二日清晨,我就穿上莫愁为我准备的藏蓝色道袍,前去灵祖殿进行拜师仪式。 我将鲜花与贡品端到祖师爷的神像前,三礼三叩。 待给莫愁师父敬完三道茶后,我来到观主师叔面前听他训话。 观主师叔年纪近五十,留着一把黑色的小胡子,细长的眸子却如鹰隼般洞察人心,不苟言笑地坐在最上方。 不知为何,我从他身上感受不到半点仙风道骨之意,甚至还不如莫愁师父的天分高。 就在我跪拜叩首时,我的余光里瞥到观主嘴角上扬出一个诡异的弧度。 第51章 天赋异禀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可当我再次抬起头时,他又恢复了道貌岸然的模样,正襟危坐在高堂之上。 我只当是自己眼花了…… 拜师仪式结束后,莫愁就开始教我一些基础的法术,递给了我两本书,一本《万法秘藏》,一本《五行相命》。 我粗略的翻了翻,发现里面的内容不用别人跟我讲解,我就可以轻易看懂。 莫愁拿出朱砂和黄纸,手把手带我画符,极为有耐心的说道,“画符时要气通天真,运平笔端,意念合一即乃如有神助。” 我凝神屏气,跟着莫愁的手法开始运笔,很快就画好了一张符咒。 莫愁和庄初仪竟都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我。 “我……我画的哪里不对吗?”我握着笔,小心翼翼问道。 “云舒,你有没有感觉身体哪里不舒服?”莫愁问我。 我摇摇头,“没有啊。” 不就画了一张符咒吗,身体为什么会不舒服。 “画咒需要调集体内的真元,是个非常消耗人精力的事情,一般刚入门的道修往往只能落下一笔,就会大汗淋漓,感觉身上疲累耗空。” “而你画完整张符咒,居然什么事都没有,真是奇怪。”莫愁惊叹道。 庄初仪也难以置信的看着我,又给我递了一张黄纸过来,声音急促道,“师妹你再画一张来瞧瞧!” 画就画! 我接过纸笔,翻开《万法秘藏》,从中随便找了个符咒临摹,笔势一气呵成。 “这《万法秘藏》是从八仙与鬼谷子、张天师、袁天罡等人历代真传中留下的秘咒,往往要修行到大乘才能将其画全,云舒你或许前世真的与道门有关联,真是天生修道的好苗子!” 莫愁欣喜的说着,就连那万年淡漠的脸上也露出了罕见的笑意。 “看来我青垣观的道法终于后继有人,我可以将本教最高乘的术法全部教给你了!” 她的态度十分真诚,我也因此感到高兴。 无论是前世有仙缘也好,还是今生自身资质高,对我来说都是件好事,起码以后不会再被那些精怪追着跑了! 庄初仪却颇为不满的努努嘴,“真是恭喜师妹了,开局自带金手指系统!” 他话里带着刺,以为我这种村里来的土包子听不出那语气中的嘲讽和奚落,小声嘀咕道,“这么有能耐还上山拜师做什么,自己开坛作法去骗钱不比这儿逍遥自在。” “初仪,住嘴!”莫愁训斥他。 我没想到这么快就遭人嫉恨,面上淡淡一笑,不卑不亢地说道,“师兄入门这么久了,道行和功法自然比师妹我要深的多,不如给师妹打个样,让我今后好有个学习的目标。” 庄初仪的脸突然涨红起来,期期艾艾的说道,“没什么好打样的……” 莫愁语气变得严厉起来,“你师兄他在凡人中资质不算差,但道心不稳,至今还不能完整画出一张符咒出来!初仪,以后你要多跟着你师妹学习,听见了吗?” 庄初仪看向我的目光中已经没有了友善,反而是深深地怨恨与嫉妒,咬牙说道,“听见了!” 第52章 履行义务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并没有把他当回事,接过莫愁给我的书典继续翻看。 这一看就忘了时间,当我从书上抬起头,窗外已经暮色垂危,我赶忙去斋堂打了份饭,吃完就早早上床准备入睡。 半夜醒来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床上多了个人,猛地睁开双眸,发现冷玄霄正侧躺在我身旁,一手支颐,饶有兴致地不知看了我多久。 “醒了?”他低哑的嗓音里带着一份慵懒。 我看到他的手臂正搭在我的腰间,这种姿势就像将什么心爱之物圈在自己怀里。 “嗯……”我被他呈现出的这种保护欲弄得有些迷糊,轻声应和了句。 “醒了那就开始吧。”他有力的大手按压住我的肩膀,薄唇贴在我脸侧小声说道,“我都快等不及了……” 他的举动令我彻底清醒过来,待我明白过来他要做什么,开始奋力挣扎,“冷玄霄,这里是道观,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不是说鬼怪污秽之物都会怕道观、寺庙这种神圣之地吗,为什么这条蛇还能跟去邻居家串门一样? “哼,你以为道观就可以拦得住我吗?”冷玄霄解我衣扣的动作不停,声调不屑的说道,“我的岁数比这道观建成的时间都要久,想拦我没那么容易。” “冷玄霄,你不能……”我去抓他那双在我身体四处点火的手,咬唇说道。 “我算过日子了,你的大姨妈都走了,为什么还不让我碰?”他低下头在我锁骨间轻轻的噬咬。 他他……他还算我的姨妈出走日子,真是‘妇女之友’,无耻至极! 我推拒的动作更加明显,低声道,“我不想再跟你发生关系,你别碰我!” 冷玄霄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我的手按在头顶,那双冰冷的眉眼蕴含清欲,薄唇抿出一个漠然的弧度,“沈云舒,你好像还没有认清事实,作为我的妻子,你理应履行你的责任。” “谁愿意做你的妻子,你就让谁去履行责任……呜……” 待宣之于口的尾音皆数被他以唇封了回去。 他比之前任何一次亲的都要用力,强硬地撬开我的唇,以不容抗拒的炽热在我口中席卷,令我几欲窒息,直到血腥味在我们嘴里蔓延,他才不情愿地退出。 “沈云舒,我为你受了这么重的伤,不和你交媾的话我根本好不了,我想你的身体想得快疯了……”他的薄唇被血色沾染更显妖冶,吐出喑哑的字眼。 我被他那双满含情炽的深邃眸子触动,想到他为了我现在连灵相都幻化的非常吃力,游移着说,“可是……我怕疼。” “我除了第一次让你疼过,后面你还有感觉到疼吗?”他开始柔声蛊惑我,“交给我,我不会再让你疼的,只会让你爽!” 也不知是他对我下了蛊,还是我心里对他拉低了底线,我竟真的放开手,把自己全部交给他。 事实证明,他真的没有让我再疼过。 第三次的融合,我大脑就像在坐过山车,生理性泪水止不住地从眼角往外流,被他细细舔去…… 第53章 叱责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过后,他一脸光风霁月到了极致,对我说出的话却十分下流,“怎么样,我答应过会让你感受到的。” 这混蛋!我狠狠抬起胳膊肘朝他打过去。 他满含戏谑的握住我的腕骨,缓缓摩挲着,“别忘了今晚的感觉,下次不许再拒绝你夫君了!” 我羞得满脸红透,把被子蒙过头不去理他,但被褥已经沾染上他那股疏冷的沉香味,挥之不去,我的脸更红了。 冷玄霄的闷笑声隔着厚重的被子传来,我闭上眼不去理他,心里开始默念金刚经。 良久后,等我从被子里钻出头来,他已经不在,空留满屋残香。 早上,我是被莫愁一个巴掌打醒的。 “啪——” 巴掌声清脆,我的脸颊瞬间红成一片。 “沈云舒,道教清修之地,岂容你在此淫乱!”她怒喝道。 我自知有罪,捂着脸跪在她脚下,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是他强迫你的?”莫愁低声问。 我摇了摇头。 如果说第一次算强迫,后两次应该算半推半就。 他说的食髓知味不假,想要还他舍身救我的恩情也不假。 总之我们两个就像缠绕交织的网,不知怎地就成了这样。 “那你就更离谱了!”莫愁气急败坏道,“你怎么能去相信一条蛇的话,他是在骗你的啊!” “你一定要记得,你是人,他是妖,你们两个结合对他而言是进补增益,对你而言就是折煞损身。”莫愁又道。 “长久下来,你的精血元神都会被他慢慢耗尽,等他把你体内的内丹吸食完,就是你的死期!” 我心猛地一紧,想起那天在火车上,眼镜男死后的样子,额角开始冒出冷汗。 不……我不想变成被吸干精元的尸体! 可冷玄霄,他真的会杀了我吗? 从我认识他到现在,他都没有伤害过我啊。 “妖怪最会蛊惑人心,他们最擅长的就是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搏得人类同情,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再这样下去,连自己是怎么被他玩死的都不知道!” 莫愁看着我如此不成器的样子,半晌才将怒气平息,“沈云舒,你别忘了你上山来是做的什么,别忘了你奶奶舍命把你救出来是为了什么!” 莫愁的话俨然要比她的巴掌好使,我灵台顿时清明,连忙说道,“没忘!” “能把他断干净吗?”她又问。 我点头发誓,“我绝对不会让他再侵犯我了!” 她态度方才有所缓和,把我从地上拉起来,叹息道,“让你一个情窍刚开的小姑娘来经受这些,真是难为你了,但日后你就会明白我说的话,句句都是为你好。” 我当然明白,莫愁和奶奶一样,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是我自己不争气,一再被冷玄霄的真情假意所蛊惑。 他若是真心待我,又怎会一次次不顾我凡人的身体予取予夺。 还有那句此生我是他唯一的妻,都是假话! 一条活了上千年的蛇,怎会只跟我一个凡人欢好过。 怕是在他的蛇仙庙里,还藏着无数蛇妻蛇妾吧! 莫愁见我沉思许久,知道我多半是想开了,语气也恢复了正常,“明日便是八月初三,九天司命灶君的诞辰,观中要举办祭典,你切不可误了时辰。” 第54章 怕死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点头称是。 莫愁走后,我把自己关在屋里一天,也不管自己的功力够不够用,拼命地画了一堆符咒,朱砂浸在黄色纸上,飘洒的满屋子都是。 到了晚间夜深人静时,冷玄霄果然再次不约而至。 那身墨玉长衫与黑夜融为一体,携带着月色的寸缕微光,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孤寂又疏冷,犹如悬挂中天的皎月。 他就像对我满屋子的驱灵咒毫不在意般,径直朝我走来。 我就知道这些简单的符可能对他不起作用,咬破手指以血又画了一道捉妖符,用力拍到他的肩上…… 冷玄霄步伐一顿,完全没有理会肩膀上的黄符,而是抓起我的手放到他的口中轻吮了下,含着我炽热的血,嗓音清冷地说道,“为我画了这么多符,还把手都咬破了,不疼吗?” 我愤然地抽回了手,语调不经意间带了几丝委屈,“冷玄霄,你别再来找我了!” 他棱角分明的脸表情冷淡,不动声色地问道,“昨晚我们还好好的吗,那个叫莫愁的牛鼻子老道跟你说了几句,你就改变主意了?” 我这才发现,原来我的一举一动,说得每一句话,他都是可以感知到的。 白日里我和莫愁的对话都被他悉数听了去,包括我宣的誓。 既然这样,他为什么还…… “我的主意从来就没有变过,你应该知道的,我一直都想摆脱你,我不想做什么蛇妻,我只想做个正常人,以后能找个好男人嫁了,跟他相夫教子……”我把话说得无比决绝,果然激怒了他。 冷玄霄看着我不住冷笑,“相夫教子?被我上过了之后,你还想着要嫁给别的男人相夫教子!” “沈云舒,你做梦!” 他突然从袖中抽出锁魂鞭,步步逼近我,双眸猩红。 正当我紧闭双眼,以为那鞭子会把我魂魄都抽出来时,他却用它把我的双手禁锢,狠狠抵在墙上。 “以后我不想再从你口中听到‘相夫教子’之类的话,你是我的!你一晚做了我的女人,就一辈子都是,我不会放过你,你也别想放过你自己!” 他带着惩罚的意味噙住我的下唇,在我口中肆虐逞凶,当我几欲窒息的时候他终于放开我,冰冷的手却伸进我的衣摆…… 我这次才知道他前几次有多么温柔备至,锁魂鞭令我动弹不得,泪水挂在我的睫毛,悬而未决。 “冷玄霄,你不是说过……以后都不会再让我疼了吗……” 我哭得泣不成声,他终于被我的抽噎换回一丝理智,低沉的嗓音在我耳旁残忍的说,“这就是你不乖的下场,让你长个记性,好知道谁才是你的夫君!” “你别再这样了,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我咬着下唇哽咽不止,心里被惧怕和羞耻重重爬满。 冷玄霄隐忍地看着我,沉声道,“原来你是怕这个?” 我别过头不说话,眸中漾着泪花和愠怒。 不该怕吗?哪个女孩子摊上这种事情会不怕! 第55章 惊变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他忽然嗤笑出声,“你还真信了那牛鼻子老道的话,我的妻子,我怎会舍得让她死!” “你和我做……交姌,不就是为了我体内的那颗内丹吗?人和妖在一起,每一次都是要吸我的精元,等你把我体内内丹吸光,我不就会死吗?”我不解地转过头,与他对峙。 冷玄霄眯起眸子,冷冰冰地看着我,“那我问你,我和你做完之后,你身体有感觉到什么异样吗?” 我迟疑的摇摇头。 确实没什么异样,甚至还感到有一股暖流在体内周转。 唯一的不舒服,可能就是……他那个地方确实不俗,我好久都缓不过来那份酸胀感。 “这不就结了。”他轻描淡写的说道,“吸取内丹的方法又不只有夺取你的精魄,你这几天学了那么多道教的东西,应该明白什么叫‘双、修’吧!” 我感到热气在我脸颊上升腾,咬牙问道,“那你真的不会吸取我的精魄吗?” “那是低等妖物才会干的事,就你那点精魄,还不够我塞牙缝的,我留着你长长久久的为我暖床,不比把你吸干来得有用的多。”冷玄霄靠在床头,慵懒而餍足地说道。 我气结,这家伙居然还想长长久久的‘享用’我,真是忍无可忍! “这回你总该放心了吧,你的这条小命还安安全全的在我手心里,我不会允许任何东西伤害它。” “包括你自己?”我问他。 他挑了挑眉,没有正面回答我,“你只要乖乖地听话,我能保证它长命百岁。” 我不信他的鬼话,莫愁师父有一点说得对,那就是蛇是冷血动物,奸诈狡猾。 蛇性本淫,它不懂情感,只懂欲。 他现在不愿伤我,只是因为还迷恋我的身体而已。 我转过身背对着他,装出一副累极昏睡过去的样子。 不过我也确实被他折腾的不轻,加上白天画了几百道符,早就累得犯迷糊。 想到那些被浪费的符纸我就心疼,这老蛇不愧是千年道行,就算是没了内丹都无法动他分毫。 果然还得再学一些精深的术法才行。 这些念头在我脑海里纷繁乱窜,终于,在我半梦半醒之间,我听到一个低醇的嗓音在我耳旁呢喃道。 “什么时候你才肯,不再事后背对着我,而是靠在我的怀里呢?” 梦里吧…… 我翻了个身,沉沉地睡去。 - 八月初三,九天司命灶君诞辰。 观中要进行祭拜大典,这天香客络绎不绝,所有弟子都要出席。 清霄殿中,灶神像虽是泥塑,但制作精良,彩绘栩栩如生,庄严肃穆睥睨着下方众人。 观主师叔与莫愁等几位德高望重的道长祭拜过后,便轮到我们这些小弟子。 弟子们净手后便挨个端着鲜花贡品给灶神献上。 轮到我时,我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盘洗净的瓜果从莫愁身后走出来,有意无意的避开观主师叔的方向。 不知为何,或许是受了那日入门叩拜时的偶然一瞥影响,我对这位师叔有些抵触心理。 我刚要把那白瓷盘放到神像前,手中的新鲜瓜果却在瞬间腐败变质,成为一盘黑黢黢的烂水果…… 第56章 责罚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被眼前此景惊骇到,双手立刻脱离盘底。 “啪——”的一声清响。 白瓷盘在我脚下四分五裂,腐烂的瓜果滚落遍地。 莫愁见状把手虚握成拳,放在嘴边轻咳了一声,用眼神示意我快回队伍里站好。 还未来得及动弹,就看到观主师叔突然睁开眼,叫住了我 “沈云舒,你且站住!”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站到一边,低头不语。 “供奉鲜花贡果都要诚心净手,身上不能带有任何污秽之物才行。你的瓜果都变得腐烂发臭,俨然是因为你太身上过肮脏,祖师爷也不肯收!”观主言辞犀利,句句都在戳我的心。 “我瞧着你灵台清明,周身却被一团黑雾笼罩,想来是这污秽不在你的体外,是由内而生!” 冷玄霄他每次都留在我体内,可不是由内嘛! 我难堪地闭上眼,只求观主给我留点情面,别再说下去了。 “莫愁!你座下弟子与妖物媾和,淫乱道观,你这师父是怎么当的!”观主朝莫愁师父怒喝道。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那些修行不深的弟子看不出我身上的异样,听到观主的话后,都纷纷退离我三尺的距离,用惧怕和厌嫌的目光看着我。 莫愁师父自知有错,拉着我一起跪在祖师爷神像前,对观主低声解释道,“师兄,云舒她从出生之日起就被蛇妖缠上,她现在刚刚入门,无法立刻斩断羁绊,犯下大错……” “这件事我有责任,没有引导好云舒,请师兄责罚。” 我心中咯噔一下,这件事都是因我而起,也是我自己抵挡不住冷玄霄的蛊惑,决不能让莫愁师父跟我一起受罚,便开口哀求道。 “师叔,莫愁师父早些时候就来劝诫过我,是我自己没有听她的话,不怪师父,要罚请我一个人!” “莫愁起来,这件事确实不该怪你,你是好心要救下沈云舒,帮她脱离宿命。可她自己不懂得感恩,一心要往歪道上沉沦,我们谁也帮不了!”观主严厉说道,苍老的双眸中却透露着难言的精锐。 莫愁听出观主话里有要驱赶我下山的意味,连忙为我求情,“师兄,云舒她刚进山门还不懂事,那蛇妖生性狡猾,云舒也是不小心才着了它的道,您就再给她一次机会吧!” 观主垂眸看了我半晌,才终于肯松口,“罢了罢了,这次就当惩戒,若是再有下次,青垣观决计不会留你!” 我知道这次是莫愁师父护着我,才让观主网开一面,连忙向祖师爷叩首。 观主皱起眉头,用无比憎恶的目光看着我,厉声道,“隔得老远就闻到一股子蛇骚味儿,去大门口跪着,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起来,让无根之水好好洗濯一下你这肮脏的身体!” 这回莫愁师父也不敢再为我求情,我只得讪讪说了句,“多谢观主师叔开恩。” 我在所有弟子的瞩目之下,缓缓走出清霄殿,跪在山门前的台阶上。 原本今天只是乌云密布,偶有飘点细雨,但我刚跪了不到半小时就天色大变,滂沱的大雨如玉珠般倾盆而下,狠狠往我身上砸。 第57章 以你之名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或许是老天爷也想洗刷一下我罪恶,所以故意安排了这么一场大雨。 我的视线都被不断滑落的雨水遮挡,隐约看到是弟子们下了晚课,要去斋堂用饭。 一双黑色布鞋停在我的身前,讥诮的嗓音从头顶传来。 “师父还说师妹天分高,让我多跟你学着点,我还真以为你是什么神仙转世……呵,这种‘天分’我可学不来!” 庄初仪打着一把黑色雨伞站到我旁边,却没有半点想给我遮雨的意思,还把伞上垂落的雨水都向我身上倾斜。 “师妹你听说过‘炉鼎’吗?”他不怀好意地冲我挤挤眼。 莫愁师父觉得我资质很好,看我读书太快就直接把藏书阁的备份钥匙交给了我,我白天没事就泡在里面,把那些藏书翻了个遍,当然知道‘炉鼎’的意思。 但我不想搭理他,只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他得着机会可劲的奚落我,语调暧昧地说,“男修找女修当炉鼎,我倒是听说过,可这给妖怪当‘炉鼎’的,我也是头一回见。那妖怪到底给了你什么甜头,道行修为吗?难怪你一天就能画出来这么符,啧啧……” 我皮笑肉不笑的对他说道,“你真想知道?” 他一脸好奇地点点头。 “我告诉你啊,跟我好的是一条千年老蛇,他为了报答我,给我了一块玉佩,那可是绝世法宝啊!喏,就在我的脖子上挂着,你要是想看,自己来拿啊!”我循循善诱道。 庄初仪果然如莫愁所评价的那样,智商不高,他听我说完后还真的伸手去拿我脖子上挂着的那块蛇纹玉佩。 可他还没有摸到玉佩表面,就被从那里面散出来的白光狠狠击倒,从石阶上层层滚落,摔下去足足有二十多个台阶。 “哎呦……”庄初仪哀嚎着满地打滚。 我暗自挑了挑唇角,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师兄啊,你没事吧?看来蛇仙大人他很不喜欢你呢,以后你还是离我远点的好,不然他要是发起脾气来,我也控制不了啊!” 半晌后庄初仪才捂着手臂从地上爬起来,那张憔悴惨白的脸被摔得鼻青脸肿,侧身绕着我快步退回青垣观里,看向我的目光仿佛在看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嘴里却咬牙切齿的说,“你给我等着!” 我朝他翻了个白眼,“你要是再不走,蛇仙大人可要生气了哦!” 庄初仪不敢再看我,头也不回地一溜烟跑掉了。 我跪在雨里整整五个小时,等到夜幕降临,所有弟子都已经吃过晚饭回去休息,观主师叔才派人来告知,我可以起来了。 膝盖已经红肿的不能看,我踉踉跄跄地回到房间里,身体好似有千斤坠,昏沉沉的倒在床上。 冷玄霄就在这时幻化出来,漫不经心的对我说,“胆子大了,敢拿着我的名号欺负人了!” “是他先骂我的!”我飞快回怼。 乍一寻思不对劲,拿过桌上的水果刀就朝他刺了过去,“冷玄霄,你这混蛋!都是因为你,害得我在青垣观所有弟子面前丢人!” 我膝弯传来尖锐的刺痛,双腿一软,直直扑到他的怀中。 第58章 狐妖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冷玄霄对我这番‘投怀送抱’十分满意,眼尾上挑,搂着我的腰低头嗅道,“你的身上好烫啊。” 废话,因为我在发烧! 我狠狠在他胸口捶了几拳,“混蛋,你是爽了,受苦受难的都是我!” 他对我的拼命捶打无动于衷,估计当成我在给他按摩,闷笑着说,“别气了,青垣观待着不舒服的话,那我就带你走,至于那些牛鼻子臭道士们,我把他们全杀了好不好?” 我听得心头一凉,连忙制止道,“不要!你别杀人,那些人都是无辜的!” 冷玄霄斜睨了我一眼,波澜不惊的说,“随你。” “以后你别再来了,如果再被观主师叔发现,我就真的要被赶出山门了!”我悻悻地说道,“我暂时还不想走,我还没有学完莫愁师父教给我的法术,莫愁师父对我也很好,我不想让她难过。” 蛇不会懂人间这种情愁,所以冷玄霄也只是淡淡地说,“如果那些臭道士以后再叱责你,你就跟他们说,莫愁的大弟子豢养妖物,以身饲妖,要罚一起罚好了。” 我惊讶的看着他,“你说什么?庄初仪豢养妖物?” 不可能吧! “他今天靠近你时我才闻到的,一股很浓烈的妖气。”他道。 “庄初仪要是敢在青垣观里养妖怪,为什么莫愁师父和观主都没有发现?”我疑惑道。 “他身上的妖气被掩盖了,只有妖族才闻得到。会掩盖自身妖气的族类不多,无非狐、黄鼠狼、鼬,这几种无论碰上哪个都不好对付。”冷玄霄嗓音漠然,“我们与其在这里瞎猜,不如亲自去瞧瞧。” “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牵出了房门。 他或许是真的能闻到庄初仪身上的气味,顺着曲径直接来到了庄初仪的弟子房前。 “啊……嗯……” 已是深夜,庄初仪的房子还开着昏黄的灯光,从里面泄出几丝难以察觉的轻吟。 冷玄霄抱着双臂百无聊赖的靠在窗沿前,对我朝里面偏了偏头,半眯起凤眸,显然对里面正在发生的事情不感兴趣。 他不感兴趣,我可感极了! 我上前扒着窗沿偷偷朝里看,只见庄初仪光着身体躺在床上,那平日里惨白的脸此时终于有了血色,他身侧躺着一个姿容曼妙的美女,两人看上去亲密无间。 当我看清那女人的脸时吓得呼吸一滞。 是那个在火车上穿着旗袍的女人! 她此时收回了那长长的指甲,双手柔若无骨般搭在庄初仪的肩上,时而用力按压。 最后,从那女人背后突然长出一条又大又长的尾巴,像殷红的血,和她之前披肩的颜色一模一样。 尾巴随着动作一摇一摆,占据了整个房间,细腻的绒毛扫到窗边来,马上就要拂过我的脸侧…… 我吓得想要大叫,嘴巴却被冷玄霄以手捂住,把我连拖带拽的拉离现场。 待回到我自己的房内,我猛猛喝下一杯凉水,都不足以解除我受到的惊吓。 “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狐妖。”他简短地说。 第59章 炉鼎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所以她也是在吸食庄初仪的精元吗,像火车上那样?”我余惊未定的咬着指尖,此时我理智不多,啥话都敢说,“难怪庄初仪总是一副肾虚的样子……” 冷玄霄摇了摇头,“她不是在吸食你师兄的精元,否则你那便宜师兄早就死了。他今天跟你提过的‘炉鼎’,其实他的身体就是最好的炉鼎。” “男的也能当炉鼎?”我眨着好奇的大眼睛。 “当然能,但他们不是像我们这样……”冷玄霄睨着我顿了顿,“我与你交姌时都在把法力输送到你体内,护住你的心脉,只会对你身体有益,不会伤你分毫。” “但那狐妖就是纯粹把你师兄当成采纳吐息的工具,短时间内他表现出来的仅有体质虚弱、肾亏气短,长此下去,轻则短寿,重则暴毙而亡。” 我记起庄初仪曾跟我说过,他是两年前出去玩的时候遭遇了场意外,从那之后就被脏东西缠上,所以才被家人送来了青垣观。 也就是说庄初仪这两年来,一直都跟这个狐妖鬼混,所以他才画不成符咒,因为他那点仅存的修为都被狐妖以采补之法取走了! “可是,刚刚这么大的动静,庄初仪隔壁的师兄师弟们都没有听见吗?”我不解的道。 “说你进步了,看来还停留在道法最初期,连他房间被结界围住都没有发现。”冷玄霄毫不留情的嘲笑我。 “所以我们刚刚是进了那狐妖的结界?”我后知后觉的惊叹了句,然后看出冷玄霄那双幽冷的眸子里写满了嘲讽,才明白是自己小题大做了。 人家是千年蛇仙,破开一个结界是多么容易的事。 “狐狸最擅长伪装,能遮掩自己的气息和行踪,而且从那狐狸的尾巴来看,应该是有些道行。你师父和观主没看出来庄初仪的异常倒也说得过去。”他不动声色的说。 我抿了抿唇,良久没有开口。 想不明白的是,好好一个大小伙子,为什么要同意去做狐妖的炉鼎,难道跟我一样身不由己? 冷玄霄看出我的疑惑,曲指在我额头轻轻一敲,“就像庄初仪自己说得那样,无非就是狐妖许给了他什么好处罢了。你们人类贪婪又无知,会一些欲念困扰,钱、权、或是香车美女,总有一样是他想要的。” 我很讨厌他端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说,我们人类怎么怎么样…… 便愠怒着说道,“好歹人家狐妖还给了庄初仪宝贝,你给了我什么啊?” 每天做梦就要被压,一压一整宿,除了腰酸背痛腿抽筋没半点好处。 他喉咙间发出低低的笑声,酥麻又醇厚,“你有我这么个大宝贝还不够吗?” “呸,不害臊!”我的脸一下子飞满了火烧云,把他推离我身旁。 这下我却愈发为难,以后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庄初仪,想告诉他那狐妖已经危害过很多人的性命,但又怕我多此一举。 踌躇之间,冷玄霄猜到我的想法,漠然道,“你要是想观察庄初仪那边的动静,我有一个法子。” 说完,他从怀中掏出上次救了我的小纸人。 捏了一个咒诀,小纸人瞬间满血复活,朝庄初仪所在的方向飞去。 第60章 狐上身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但整整一夜,我都没等来小纸人的消息,不知是不是迷路跑丢了。 直到中午去斋堂打饭,我又一次遇到了庄初仪。 青垣观的斋饭并不好吃,全是素食还没什么油水,翻来覆去每日都是那么几样,土豆、南瓜、玉米和时蔬。 我恹恹地打了一盘子豆角炖土豆,刚转身就碰上了庄初仪,菜汤洒了他一身。 “呦,这不是我那天赋异禀的师妹吗!”他一边拿纸巾擦着道袍,一边没好气的说,“是不是画符画的太认真,把眼睛都给画瞎了!” “你自己走路不出声,怎么能怪我没看见呢!”我翻了个白眼,心里却涌出一种不好的念头。 庄初仪就算脚步再轻,也是一百多斤的大男人,怎么可能走起路来一声不响。 我此时发现他容颜更加憔悴了,就连眼底都有了浓重的青痕,像极了古代抽大烟的烟鬼。 “以后麻烦你眼睛睁大点,别再跟个瞎猫一样往别人身上撞!”庄初仪擦干了身上的菜汤,转身就要走。 “哎……”出于恻隐之心,我还是没忍住唤住了他。 可就在这时,我看到他宽阔的肩膀上背了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女人双手垂在他胸前,指甲从胸口耷拉到地面,与他一同回过头,正森然地看着我。 美艳的脸上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口型无声地对我说,“我的皮……” 庄初仪不耐烦的说,“又怎么了?” 我咽了下口水,“没,没事了,你快走吧。” “我说沈云舒你没病吧,真把自己当师父寄予厚望的门派继承人啦,还敢对我呼来喝去!”他的音量有点大,惹来周围弟子纷纷侧目。 我再次抬头时,他背后已经空空如也,那个狐妖也不知去向。 “对不住,你快回去换身衣服吧。”我连忙跟他认错,端着盘子回到座位上,不顾周围人异样的眼神,风卷残云般吃完了我的饭。 正当我犹豫要不要把青垣观进了狐妖的事情告诉莫愁师父时,莫愁却先一步找到了我。 “云舒,鉴于你最近道法已经小有所成,为师打算派你下山去了结一家善人所遇上的怪事。” “我?”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诧异道,“师父,我不是才入门不到半个月吗?” “是这样,但玄门道法一说从来都只靠天分不看勤奋,观中那些修习几十年师兄师姐们,甚至还不如你现在的修为高,所以也该让你下山历练历练了。”莫愁言辞间略带闪烁,语调还算平稳。 我察觉出不对,试探着问道,“师父,有什么事情大可跟弟子直说,没关系的。” 莫愁叹了口气,表情有些尴尬,“云舒,今日观中有很多关于你的流言蜚语,为师已经惩戒过他们,但……为师想着你不如趁此机会下山历练一番,能获得不少经验还能落个清净。” 我心下了然,“既然是师父让我去,那我就去。” “为师已经帮你打探好了,这户人家在浔阳,前不久家中女主人刚刚堕胎,说是每天夜里都能听到婴儿在床边啼哭,你前去将作祟的亡灵超度即可。” 我一听确实不难,那些未出生便夭折的婴灵没经过尘世间的洗礼,执念还比较小,一般遇到这种,烧一道往生符就可以将其送走。 第61章 当场捕获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毕竟是我第一次下山作法,莫愁师父也不可能给我找太难的活,我便点头答应了。 可我心底始终放不下庄初仪的事情,犹豫了良久方才开口,“师父,你要小心庄师兄,他……” 我话音未落,就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进来。”莫愁淡淡应和道。 定睛一看,来的人正是庄初仪。 他用带着怒意的神色剜了我一眼,随后恭敬地对莫愁说,“师父,弟子在房间周围,发现了这个东西!” 我和莫愁顺着他掌心伸开的方向看去。 咦,这不是冷玄霄的小纸人吗? 那巴掌大的纸人在庄初仪的手心里费力扭曲,嘴里含糊的发出‘呀,噫……’等别人听不清的字眼。 两双一笔勾出来的眼睛仿佛认出了我,袖子使劲朝我招了招,可惜腿还在庄初仪的手里捏着,跑也跑不得。 我:“……” 莫愁用两只手指捏起了那张小纸人,蹙眉问道,“这纸人是谁剪的?” “我剪的!”我连忙把它从莫愁师父手里抢了过去,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哦?云舒都这么厉害了,还会纸活之术?”莫愁似乎看穿了我还与冷玄霄有联络的事,给我留了个面子没有拆穿我。 我苦笑着打哈哈,“对,画符画的太无聊了,剪着玩的。” “那师妹能不能解释一下,你的纸人为什么在我房间门口?”庄初仪愤怒道,“你能明白大晚上发现有个纸人贴在自己窗户上往里看的感觉吗?差点把我尿都吓出来了!” 明白啊!当然明白了。 之前冷玄霄就是这么对我的,让它的纸人拿头哐哐撞我家大门。 不过,大哥你都被狐妖上身了,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可怕的吗? 莫愁站出来打圆场,“好了,初仪你也别大惊小怪,纸活之术在我教也曾流传过百年,但后来不知怎的就断了,如今云舒有机缘能够学会也是好事。” 庄初仪见师父开口,也不好再追究什么。 “云舒,你之前想跟为师说什么来着?”莫愁询问。 我看到庄初仪毫发无损的站在我前面,我哪还敢说他‘狐上身’的事,强行扯出一个笑容,拱手告退,“师父,我去准备下山要用的东西了,您早些休息。” 莫愁点点头,默认我离开。 我走出师父的房间,把纸人放在心口拍了拍,“吓死我了,这庄初仪绝对有问题……” 小纸人表示同意的晃了晃它的纸脑袋。 “你快告诉我,你都在师兄的房间里看到了什么?”我问它。 纸人的五官揉皱成一团,浑身簌簌发抖,好像看到了什么很恐怖的事情。 这纸人别的地方都挺好,杀伤力也挺强,就是胆子忒小。 也不知道冷玄霄怎么调教出来的,下回就不能剪个门神之类看起来有威严的吗? 我见也问不出什么,就把它塞回我怀里,准备收拾下山的行李了。 月光下,在我看不到的地方闪过一个婀娜的影子,那影子后面拉着一条无比巨大的尾巴,倒映在对面墙上缓慢摇曳…… 第62章 狐狸指路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告别莫愁师父后,一大早我就拉着行李箱下山。 站在山脚下,我回望远处的青垣观,心里感慨万分。 距离上青垣观不到半个月的光景,这半月以来我学会了很多东西,虽然在冷玄霄面前完全不够看,但对付那些孤魂野鬼显然是没什么问题。 最起码不会被小鬼追着跑了! 我按捺不住自豪地喜悦,嘴角上扬出一抹笑意。 “哼……”冷玄霄从玉佩里发出一声冷哼,“那是因为你遇上的都不是小鬼!想想殷江,想想火车上的狐妖!” 他的话就像一盆冷水,把我泼了个透心凉。 “没关系,反正以后日子还长,早晚有一天我能把你打的满地找牙,看你还敢不敢欺负我!”我自我安慰道。 冷玄霄这回连理都懒得理我了,直接把我定义为白日梦患者。 忘孤山离浔阳不远,坐火车六个钟头,坐大巴走高速还快一点,四个半小时就到了。 我因为上次火车发生的事,对火车有了心理阴影,来到县城里的汽车站,买了张去浔阳的汽车票。 浔阳是大城市,来往行人较多,车上的座位也很快就坐满,大巴车晃晃悠悠开始前行。 我身旁坐了一个抱小孩儿的妇女,她儿子刚到咿呀学语的年纪,对什么都很好奇。 一路上伴随着小孩子的欢笑声,四个小时转瞬即逝,车已经来到浔阳的郊外。 我看到指示路牌上写着:距离浔阳二十五公里。 心想一回进了城,我要好好洗个热水澡,青垣观的热水总是不够烫,洗着洗着就凉了。 这时,坐在我身旁的小孩突然指着路标牌问道,“妈妈,这个牌子上的动物是什么啊?” 那妇女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倏而眉头紧皱,语气不太坚定的说,“这是……这是狐狸啊,为什么这个地方会有狐狸?” 我听到‘狐狸’两个字眼,心跳一漏,连忙朝窗口看去。 那金属做的指示牌上方,真的站了一只狐狸,血红色的皮毛极为罕见,两只爪子牢牢抓扣着指示牌,动也不动地蹲在那里。 冥冥之中仿佛感觉到我在看它,狐狸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窄缝,冲着我所在的方向微微一笑…… “这两年生态真是越来越好了,这种野生狐狸都跑高速公路上来了!” “是啊,这狐狸的毛发真不错,动物园里可养不出来这么好的成色!” 周围人的对话把我从恍惚中拉了出来,当我再定睛看去的时候,那狐狸已经从指示牌上跳下,跑到了路口的方向,回头频频朝我张望。 我感到那只狐狸像在指引着我,要为我带路一样。 车子马上就要经过路口,我来不及多想,起身去找大巴车的司机,“师傅,我要下车!” 司机正陶醉在广播音乐里,直到我放大声倍说了第二遍,他才扯着嗓子喊道,“浔阳离这里还有段距离呢,你现在就要下车?” “对,我就在这里下。”我强调道。 司机把车停到了路边,还好心嘱咐了句,“小姑娘,这边可有点荒,你回头要是办完事想拦车,一定得加点小心啊!” 第63章 送葬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十分感谢地点点头。 大巴车开过后,我发现那只狐狸还站在对面的路口,似乎真的在等我。 我朝它走过去,小声询问道,“你到底是谁?想要做什么?” 狐狸将嘴角上扬,再次对我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来,令我感到止不住的心慌。 就在我马上到达它旁边时,它纵身一跃,朝远方的树林里跑去。 我也朝它追了过去,在后面喊道,“是你吗?庄初仪身上的那个旗袍女,就是你吗?” 显然,它不会回答我。 它带着我往树林深处跑了许久,周围全是参天大树,叶茂繁盛遮天蔽日,山枭在树梢发出桀桀阴笑,我惊讶于浔阳城郊竟然还有这么荒凉可怖的地方。 就在我冒出打道回府的念头后,前方出现一片空旷的山包,一座座高耸的石碑映入眼帘。 原来它是把我带到墓园的后山来了,难怪司机会说这里偏僻不好搭车,谁没事往墓园跑啊! 我看到那只狐狸身姿敏捷地跳上一座墓碑后消失不见,我心里的疑惑却越来越重,只想追上去问个明白。 可不知从哪里吹过来一阵凉风,漫天飞乱的白色纸钱让我眼前一花,耳边传来凄厉哀婉的唢呐声,一支来送葬的队伍从我面前缓缓走过。 他们就像全然没有看见我一样,打头的人手里拿着白色的招魂幡,中间是两个吹唢呐的人,还有两个撒纸钱的,两个抬花圈的,还有两个职业负责哭魂的。 跟在队伍最后的黑衣女人手里捧着一个很小的骨灰盒,盒上连张照片都没有。 能请得起种规格的送葬队,无论放哪个省市都不便宜,可见这户人家家底应该挺殷实。 我却越想越不对,现在已经是下午一点半了,送葬入土都赶早,谁家大下午阳气正盛的时候下葬啊! 那穿黑衣的女人仿佛感觉到什么,回过头遥遥望了我一眼,我发现那女人长得还蛮标致,就是形容过于消瘦,一看就不好生养。 她怀中抱着那小一号的骨灰盒,盒子上还放着两个纸做的小跑车,色彩匀称,手工细致,比冷玄霄剪得破纸人不知精致出多少倍。 但我此时心里也明白了几分,有的地方习俗是将早夭的孩子午时出殡,让孩子来生能投胎去个好人家。 而那黑衣女人手里拿着纸玩具车,想必应该是个儿子吧,可惜了。 等那支送葬队伍离去后,我再想在墓园里找那只狐狸,却发现早就没了踪影。 我站在墓园中间,看着满眼形状纵横交错的墓碑,一时没了方向。 明明是午后,一天中阳气最重的时候,可我却感到从脊背升腾寸寸凉意。 “沈云舒,赶快离开这里!”冷玄霄那冷冽的嗓音从玉佩中传来。 我问他,“那只狐狸跑到哪里去了,你看到了没?” “别管什么狐狸不狐狸了,你命格属阴,再在这里待下去,会被那些脏东西反噬。”他正色道,“多亏现在是午后,不然你已经有反应了!” 第64章 灰大仙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被他的话吓了一跳,也不再管那只狐狸跑去了哪里,匆匆离开墓园。 来到路边想要搭车回浔阳,可周围的车辆都好似没看见我一般,毫不减速的从我身侧接二连三开过去。 “什么嘛,现在人都这么冷漠的吗?一个柔弱女子搭车都不肯捎上一段,又不是不给钱!”我小声嘀咕道。 冷玄霄轻嗤一笑,“首先得确保你个‘柔弱女子’才行,你穿着一身白裙子,还站在墓园的路口,哪怕是大白天也没人敢拉你啊,谁知道你是人是鬼!” 我低头一看,发现自己今天穿得还真是件白色连衣裙,爱美之心作祟,在青垣观穿了半个月的道袍,好不容易可以放飞自我,只想穿裙子,从奶奶给我的背包里翻出来这件稀里糊涂穿上了。 没想到害苦了我! “这回怎么办,难道是要我步行回浔阳吗?”我哀叹道。 虽说二十多公里不算远,但怎么着也得走到天黑吧! “我让我的小弟来接你,你且等等吧。”冷玄霄淡淡说道。 我惊愕不已,一条蛇派出来的小弟,难不成是小蛇精? 这画面想想就更可怕了好吧! 还没等我找好言辞拒绝他,一辆玛莎拉蒂mC20急速飘逸过后,稳稳停在了我的面前。 车门开启后,驾驶座上那一头高调的奶奶灰率先抢入我眼眶,一个打扮十分新潮的小帅哥摘下墨镜,对我说道,“沈云舒是吧?玉京子大人派我来接你,快上车吧,有行李吗?” “玉……京子大人是谁?”我疑惑道。 “我。”冷玄霄那不咸不淡地声音,恰到好处的插了进来。 “沈娘娘,我们快上车吧,这里阴气重。”那男人殷勤地接过我的行李箱。 我嘴角抽了抽,“你别这么叫我,你就叫我沈云舒挺好的。” “那怎么行,玉京子大人会生气的!”男人惊道。 “浩宇你听她的吧。”冷玄霄帮我解围。 “哎对,我叫灰浩宇,是玉京子大人的小弟,之前咱们在婚礼上见过,你忘了吗?”说话间,一对毛茸茸的鼠耳从他奶奶灰的头发里钻了出来,还特意动了动,像是在证明这是真的,不是假的。 我想起在蛇仙庙那晚,自己看到的那条灰色混着白毛的尾巴,瞬间倒抽一口冷气。 果然,就不能把这条臭蛇的朋友想象成正常人! 我僵硬着被灰浩宇推上了车,这还是我第一次坐豪车,我就像个土包子一样手脚动也不敢动,生怕自己不小心给碰掉块漆,就得拿命来赔了。 “我在浔阳城里有套小别墅,位置在一环边上,很清静,交通也很便利,沈娘……沈云舒小姐今晚就去我那里住吧。”灰浩宇说道。 我一想到眼前这个人是老鼠精变得,虽然知道他对我没有恶意,但心里还是有一些抵触,刚想开口拒绝,就听到玉佩里传来一个字。 “好。” 好什么好!让你去住你愿意啊! 冷玄霄感知到我不满的情绪,语调微微上扬,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我陪你一起住!” 第65章 喜欢就买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玛莎拉蒂mC20拐入浔阳的富人区街巷,这片别墅庄园不大,统共也就三五栋,中间离的都很远,刚入园时经过一个欧式喷泉,园内还有金黄色的郁金香,无不彰显业主的尊贵与富足。 纵我心里再三纠结,可当我看着眼前那栋如电视剧里才能出现的古堡别墅时,我身体也开始不听使唤的往门里面走。 我摸着手里真皮沙发那特有的触感,赤脚踩在柔软的波斯地毯上,心里不得不感叹一句,有钱真好! 更可悲的是,这年头,耗子都比我有钱! 冷玄霄一进门就幻化出灵相,见我神情中压抑不住地兴奋,挑眉问道,“喜欢?” “当然喜欢了,谁会不喜欢!”我一边参观着卧室,一边故意刺激他,“冷玄霄你看看你的小弟是怎么混的,你再看看你,豪车别墅和钞票,你连一样都没有!” 冷玄霄抱着手臂靠在门边,用着漫不经心的语气讥讽道,“豪车别墅金元宝,你想要多少我给你捏多少,再额外附赠一对童男童女,你算算哪天是黄道吉日,我一起烧给你可好?” “不……不用了!”见好就收,我哪敢得罪玉京子大人。 灰浩宇在我们身后谄媚笑道,“这一切都是玉京子大人给的,如果没有大人的救命之恩,我现在就是街边的一只死老鼠,云舒小姐要是喜欢,送给你就是了。” “我就是说着玩玩的,住两天过过瘾就好了,我哪配住别墅啊!”我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有点酸涩。 别说房子了,我就连一个可以回的家都没有。 冷玄霄从身后环住我,将他那精致的下巴搭在我的肩膀上,低沉道,“方才是在逗你,我知道你不喜欢跟我一起住在蛇仙庙。你要是喜欢,等我解开封印后买一栋类似的送给你好不好?” 可能从背后抱着的这个姿势,是两颗心脏最为贴近的时候,我被他弄得心里像被暖流温热过,一时说不出话来。 灰浩宇很有眼力见的关门离去,诺大的别墅只有我们两人。 冷玄霄难得没有穿着他那身玄色衣袍,而是幻化出一套黑色衬衫,领口半敞,袖子挽了两道用蛇形袖扣扣好,露出小臂精劲的线条。 下摆别进黑色西装裤里,将他劲瘦的腰腹勾勒出来。 我一向知道他古装俊美非凡,却不知道他穿现代装也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他捧着我的脸庞,把我抵在木门上,炙烈的吻就是这时候凶狠落下,带着不容拒绝的态度将我拉进情海,随着他一起飘荡…… 当我再睁眼时已到了第二天中午,我才翻了个身就感到腰间传来要散架子一般的酸痛。 我见他那张刀刻般的俊脸又要朝我靠近,连忙说道,“不行了不行了,真的不行了,极限了!” 这家伙昨晚真够不是人,缠了我整整一夜,到天亮才肯放过我。 我也终于明白他在青垣观时有多么的克制,显然这些日子没让他进屋,把他给饿坏了,连本带利全部讨了回来。 “我今天还有正事要做,你放过我吧!”我抵着他的胸口哀求道。 第66章 畜生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他低低的笑,声音醇厚霎是好听,“我知道你要去办事,我只是想帮你捏捏腰,你都这样了我还执意要的话,那我不成畜生了吗?” 我咬着牙把被子从我身上掀开,把斑驳的红痕全部展露给他看,以眼神示意道,“你还不够畜生吗!” 他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不轻不重地替我揉着腰。 我把他的手拍开,心想再这么捏下去又得出事,背过他开始穿衣服。 洗漱完后,我打开莫愁师父给我的字条,这才发现那户闹婴灵的人家就住在别墅区不远,吃过早饭后,灰浩宇就开车把我送了过去。 和我想的一样,这户人家所在的也是一个别墅区,只是档次要比灰浩宇那片低一些,但在浔阳这个城市里,已经算是非富即贵了。 我上前敲门,报上自己来意,佣人很快就放我进去。我跟着她身后打探了一下这栋别墅的室内,心里疑惑渐生。 一般这种闹东西的住所,要么阴森潮湿,要么风水学角度上地理位置不好。可这栋别墅整体朝阳,位置也没什么不对,更重要的是,我这种体质极阴的人都没有察觉出什么异样。 这时别墅的女主人也从木质楼梯上走了下来,“这位就是青垣观过来的大师吧,我叫叶小梵,就是我向你们求助的。” 我顺着那道柔和的声音寻去,竟对上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她不是昨天在墓园里的那个黑衣女人吗! 叶小梵并没有认出我,身上还穿着昨天那件黑色风衣,印堂上仿佛被一团抹不去的黑云笼罩着,面容带着浓重地哀伤。 这一切都有了解释,昨日她怀里抱着的骨灰盒,应该就是她早夭的孩子,恰巧被我经过撞见。 可莫愁师父不是说,那是一个胎死腹中的婴灵吗,这么小的孩子,也不算来世间走过一趟,不沾尘不沾土的,为什么要弄那么大的排场,不怕脏了孩子轮回的路吗? “不知道大师怎么称呼?”她朝我递过来一杯美式咖啡。 我有点喝不惯这东西,抿了一口就随手放到一旁的桌子上,浅笑道,“我叫沈云舒,是莫愁道长的亲传弟子,你遇上了什么困难,跟我说就好了。” 原本她在看到我是一个比她还年轻的女孩时,表情已浮现几分疑虑和担忧,但听到我是莫愁师父的亲传弟子,态度马上变得不一样,拉着我到沙发上坐下来,语调哀痛的对我说。 “大师,请你救救我和我老公吧,我老公他被脏东西给缠上了!” 我闻言一怔,“你不是说,是你自己被婴灵缠上的吗?怎么又变成你老公了?” 叶小梵的眸光有些躲闪,但最终还是咬牙说道,“这事,要从三个月前说起,我和我老公是大学一毕业就结的婚,我老公是当操盘手的,工作比较忙,婚后这么久也没有带我出去玩过。 “直到我怀孕了,孩子五个月已经长得很稳,我跟我老公说,要是再不出去玩一趟,我生了孩子之后就更没时间了,他也只好同意,于是我们定下了心念已久的目的地——泰国。” “可当我们踏上去泰国的旅途开始,一切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第67章 狐仙佛牌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从叶小梵接下来的讲述里,我得知到他们夫妻二人加上那五个月大的孩子一同去了泰国,原本一切都还好好地,两人把泰国海岛周游了个遍,双方都很开心。 直到回到曼谷后,叶小梵的老公周野非要提出去寺庙拜拜佛,祈求神佛保佑叶小梵生的一定是个男孩。 叶小梵说到这里苦笑了下,“都什么年代了,家里也没有皇位要继承,他父母的思想却还是如此传统,非要我生个儿子来传宗接代! “跟他讲过,生男生女都一样,我不愿意去拜所谓的神佛,不想更改天注定的缘分。” “我老公他是出了名的孝子,别的事情上他都依我顺我,唯独孩子的事儿上,他执拗的很!我也只好顺着他,跟他一起去了当地人推荐的一座神庙,我们也不知道里面供奉的是什么,总之一顿乱拜。 “就得里面有个彩绘很美的狐仙神像,我老公在那里驻足良久,我拉他都不肯走。” “我们从那个寺庙里出来时,一个老僧突然追上了我老公,说与我老公有缘,让我老公请一尊狐仙佛牌回去……” 听到这里我打断了她,“狐仙佛牌?” “对,就是那个佛牌,让我很不舒服。”叶小梵好看的秀眉微微轻蹙,“我老公却好像很有眼缘的样子,一见着了就要请,我拦都拦不住,花了好几万块钱呢!” 我心中疑惑更甚,为何我最近看到的、发生的总是和狐狸有关,从我那日在火车上见到披着狐狸毛的旗袍女开始,就感觉那只狐狸一直在我身边打转。 叶小梵喝了口水继续说道,“从泰国回来后,日子倒还和往常一样,没什么变化,我老公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忙,只是他每天回家后多了一个步骤,就是祭拜那块狐仙佛牌。” 我对佛牌这东西了解不是很多,从青垣观藏书阁的那堆杂书里翻到过,作用应该和西藏的唐卡扎卡类似,就是把神像制成画像佩戴,每日以清水、瓜果、米饭或香烛等供奉,就可以得到佛牌的庇佑。 但这只是正牌的供奉方法。 佛牌又分正牌和阴牌,正牌就是那些正规寺庙里得道高僧所制,作用微乎其微,也就能保个平安,避个煞之类的。 而阴牌则不同,阴牌的制作者并非寺庙的高僧,而是很多散修,他们收集人或动物的毛发、骨骼或是骨灰之类的东西制成阴牌,我还听说有人拿天灵盖做阴牌的,想想都很瘆得慌。 比如之前传闻港台女星都会供请的‘古曼童’,就是阴牌。 阴牌的作用当然很强,落在有心人的手里,可以逢赌必赢,桃花旺盛,甚至还可以用来诅咒。 供奉方法也和正牌不一样,如果想让阴牌效力强,最好的方法,就是用自己的血。 每日一滴,滴在佛牌上。 也有传闻说,只要见过血的佛牌,就停不下来了。中途如果断了供给佛牌的血,佛牌会自己去找寻血的来源…… 从叶小梵的话里得知,她老公周野从僧人手里请回来的,多半就是阴牌。 第68章 婴灵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后来呢?”我询问道。 叶小梵咬了咬唇,垂眸说道,“后来,我每天晚上睡觉,都听到一个婴儿的哭声,好像就在我的隔壁,声倍很微弱,但听上去又很清晰,十分痛苦的那种感觉,仿佛在求助我什么。” “起初我还以为是我在做梦,我没有放在心上,可连续半个月,我每晚都听到那个婴儿在哭,我才觉得有些不对劲。我怀孕之后就和我老公分房睡了,我把这件事说给我老公听,他根本不信。” “但他看我神情愈来愈恍惚,才提出跟我换房睡试试,但他睡到我的房间后,说自己什么都没有听见,还觉得是我孕期压力太大出现幻听,要给我报个胎教班……” 我皱了皱眉,隐约觉得这个老公对叶小梵的态度有点问题,但也没有打断她,以眼神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就这样直到我的孩子八个月大,那天我老公上班去了不在家,我突然闻到从书房里传来一股异香,那味道扑鼻而来令我感到非常恶心,我的肚子也开始起反应,小腹下坠疼痛不止,我当时第一反应是,要生了。” “才八个月?”我反复跟她确认。 叶小梵小巧精致的容颜上露出一丝痛苦,“对,离医生告知我的预产期还有整整还有两个月,但我肚子疼得实在受不了,就马上给我老公打电话,把我送进了医院产房。” “当在去医院的路上,我下面就已经见红了,我那时就知道这个孩子多半是留不住了,果不其然,当我从手术室里出来后,我老公就告诉我,孩子胎死腹中,是个男婴。” “我当时……真的接受不了,我哭着喊着想要回我的孩子,我怀了他八个月,我都感觉到他再踢我了,为什么突然就死掉了。我老公就抱着我说,他怕我看见伤心,已经给火化掉了。” 我缓缓点了点头,确实,一般生下不足月的死胎都要尽早处理掉,否则让亲生母亲看见该是多么难过的事情,恐怕一辈子都忘怀不了吧。 令人费解的是,如果这孩子早就火化了,为什么昨天才出殡呢? 叶小梵此时眼中已经蓄满了泪水,哽咽着说,“我出了月子后,我仍然能每晚听到婴儿的哭声,只不过这回声音更清晰了,就像在我的床边,哭得非常非常难过。我想到自己的孩子这么小就去了,我也很伤心,就跟着它一起哭……” “那你后来还跟你老公说过这事吗?”我问她。 “当然说过,我追问了他很久把我们的孩子葬在哪里了,就算是火化成灰了也应该让我一眼吧!我老公回避四五次后,才给了我一个很小的骨灰盒,说里面是我们的孩子,我看了就痛哭不止。” “原来我老公根本就没有把他下葬,我认为一定是我的宝宝觉得骨灰盒太憋屈,所以才会每晚来找我,让我给他入土为安。” “我老公却觉得我是产后抑郁症,还说这么小的孩子给它买块墓地太夸张,所以就连孩子的葬礼,我老公也没有去……” 怪不得昨天我只看到了叶小梵一个人,而没见到他老公。 我犹豫着说,“冒昧问一句,你和你老公的感情,还好吗?” 第69章 狐脸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当我看到叶小梵的脸变了色,就知道自己问到点子上了。 这事恐怕没有莫愁师父说得那么简单。 少顷,叶小梵才失魂落魄的对我说出了真相,“我老公出轨了,在我怀孕的期间里。” 实不相瞒,我已经猜到了。 若是正常人家里老婆怀孕,老公即便工作再忙也会非常关心,又怎么会让老婆担惊受怕那么久还不闻不问。 处理婴儿的事情更是迅速果决,明明这个男孩是他叩拜神灵换来的,怎么到头来第一时间火化,不见一点难过和惋惜。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他老公对她已经没什么感情了。 都说孩子是两个人爱情的结晶,如果爱情都已经没了,结晶在他老公眼里又算什么东西呢! 正在我要安慰叶小梵时,她脱口而出的下句话,却让我惊愕不已。 “我怀疑,我老公出轨的对象,不是人!”她猝然言语郑重的说道。 “你是怎么察觉出来的?”我问道。 “其实对于老公出轨这种事,天底下所有女人都能感觉得到,无非就是日渐冷淡的寒暄,漠不关心的态度和敷衍,尤其是在孕中,简直太常见了。”叶小梵自苦的笑了笑。 “都说孕中女人格外敏感,我也一样,从我发现我老公对我态度转变开始,我就留心他的一举一动,也曾乔装打扮跟在他身后去过几次他的公司,但都没有发现异常。” “直到我小产后的某一天夜里,我在睡梦中又一次被婴儿哭声吵醒,我像还往常一样安抚了几句就继续睡去,结果却从哭声里听到了一丝几不可闻的……呻,吟。” “我起床顺着那声音寻过去,发现根源就在我老公的书房里,自从分房睡之后,我老公一下班就钻进那间书房很少出来。我听着里面传来高调的吟哦声,整颗心都要被怒火烧灼燃尽。” “我这么辛苦的给他孕育孩子,他却背着我乱搞,如今我们的孩子死了,他像个没事人一样,还敢把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带到家里来!我一时气晕了头,推开书房的门就直接闯了进去,想要把这对狗男女捉奸在床!” 叶小梵说到这里,那张小巧的脸上五官变得有些扭曲,可我从她澄明的眼眸中,看到的是深深的恐惧。 “我看到一个身材很曼妙的年轻美女,靠在我老公的身上,正在做着那档子事,还没等我骂出声,那个女人就率先回过头看我……那是一张狐狸的脸,毛茸茸的长着耳朵,还对着我微微一笑……” 我听到这里浑身毛骨悚然,凉气从我脊梁骨一直攀升到天灵盖。 这只狐狸和我在墓园里看到的是同一只吗? 听叶小梵的描述,我感觉应该没跑了。 她吞了下口水,继续说,“后来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我再一睁眼,我老公就坐在我的床前,用关切的语气问我喝不喝水,我问他昨晚到底怎么回事,他却说昨晚什么事都没发生,早上起床发现我晕倒在他书房门口,还责怪我发了高烧为什么不去医院……” 第70章 异香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就这样,我也不知道那一晚究竟是自己在做梦还是出现了幻觉,但我整个事情串联起来,一切都是从我和我老公去泰国请了狐仙佛牌才开始不对的,我趁我老公没在家的时候,偷偷拿钥匙进过他的书房,翻看过那些祭拜的东西,我没察觉出什么异样来。” 我了然的点点头,心想如果不是那些东西特意让你看见,普通人是很少能感觉到什么的。 “结果当晚,我老公就一脸愤怒的问我是不是动了狐仙娘娘的东西,还向我发脾气,我也气不过,跟他大吵了一架。这期间里,我也请过别的法师上门看,都说看不出什么来,但那个婴灵应该还没有走,所以就叫我花钱请送葬队,买了一堆纸钱纸屋纸玩具,烧给那孩子。” 难怪叶小梵给那么小的婴儿请送葬队,原来是上了那些风水骗子的当,估计没少花冤枉钱。 “所以,那孩子还没有走是吗?”她看出我神情有些微妙,小心翼翼地问道。 “如果已经结成怨念的婴灵那么容易就能送走,那你也不必大老远上青垣观找我师父了不是吗?”我浅浅一笑,反问道。 叶小梵沉默以对。 “带我到你老公的书房里看看吧。”我平静的说。 她起身带我往楼上走,就在我们两人踏上楼梯时,之前喝了半口就被我放置在桌边的咖啡杯突然摔在地上,黑色瓷片在白色大理石地面分崩离析,四分五裂。 叶小梵被吓了一跳,无意识地缩在我身后。 我心里也毛毛的,要不是我之前见得都比这恐怖的多,我估计也会跟叶小梵做出一个反应。 但我这次可是以高人的角度前来除妖的,我要是表现出害怕,以后青垣观的名声都被我毁了! “别怕,这说明你老公的书房里绝对有东西,且那东西不想让我们上去。”我故作淡定的说。 “那我们还看吗?”她瑟瑟的问道。 “当然,越不让我们上去,我们偏要上去!我倒要看看这是怎么样的‘狐仙娘娘’!”我拉着叶小梵的手亦步亦趋往楼上走。 叶小梵停在二楼北面最角落的一间房前,指着里面低声道,“就是这里了。” “开门。”我扬了扬下巴示意她。 待她把房门开启的那一瞬间,一股奇怪的异香扑鼻而来,味道和普通的香料都不一样,隐约中还能闻到一抹淡淡的香油味。 我拉着叶小梵来到神龛前,看到不大的神龛里供奉着一个仅有四厘米大小的佛牌,画工精美,一个妩媚纤弱的美女不着寸缕,私密部位都被九条血红色的狐狸尾巴遮挡,看上去十分妖娆。 神龛前摆放着一个梅子青的哥窑香炉,那股异香就是从炉里传出来的。 奇怪的是,我仔细查看了香灰,发现只是寻常寺庙里最普通的线香。那这股异香是从何而来呢? 我不经意地拉开桌子下方的抽屉,看到一罐凝固的黄色膏体,我伸手想去碰那个罐子,冷不防,一道凶狠的声音从我们背后响起。 “谁允许你们进来的!” 第71章 骗子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和叶小梵应声回头,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站在书房的门口,正怒色满满的看着我们。 “大师,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老公周野。”叶小梵连忙上前接过周野手里的公文包,替我解围道,“老公,这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青垣观请来的大师,她是来给宝宝从超度亡灵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在他老公身后对我挤眉弄眼。 周野用怀疑和厌烦的目光审视着我,怒道,“打哪冒出来的江湖骗子,我看你撑死也就十八九的模样吧,小小年纪不上学,跑来别人家里骗钱,你父母怎么都不管管你?把你爸妈电话给我,我来跟他们聊聊!” 我满不在乎地说道,“我爸妈十八年前就死了,你要是想找他们的话,准备点天地银行发行的支票,我帮你预约一下今晚午夜十二点?” 周野闻言一怔,继而转向叶小梵,愤怒地说,“你看看你干的好事,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往家里领,成天说家里闹鬼闹鬼,我看都是你在这里疑神疑鬼!” 叶小梵冲我无奈的摇摇头。 我看着周野憔悴的神形和眼底乌青,以及黑色西装不知从哪里粘上的红色毛发,总算明白为何叶小梵是以超度婴灵为名义请法师下山了,因为她老公压根就不想把狐仙弄走。 如果我没看错,周野和我师兄的状态很相似,都有点狐上身的感觉,不过现在都处于还未融合阶段,还有得救。 “我这就打电话给保安,让他们来把这个女骗子带走,我看以后谁还敢放她进来!”周野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准备拨打电话。 叶小梵开口想要阻拦,却被我拉到了一旁。 我脸上维持着淡然的笑意,“这位大哥,敢问你最近是不是发了一笔不小的意外之财啊?” 周野表情终于有了波动,重新以讶然的眼神打量我,“你怎么知道?” “你鼻翼起势饱满,显然是在大公司里身职高位,额头红润明朗,说明你最近正在走偏财运势,如果你最近有大干一票的想法,不如放手一搏,应该会有不错的收获。”我装出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说道。 周野听后露出一个欣喜的笑容,态度立马十万个大转弯,“大师看得真准啊,我最近盯上一个盘,感觉应该能赚翻,大师怎么称呼啊?” “我姓沈。”我含笑说道。 “哦哦,沈道长!”周野弯腰对我拱了拱手,又小声问身旁的叶小梵,“你刚才说沈道长是哪个山门的?” 我轻咳了声,“忘孤山,青垣观。” “人杰地灵,人杰地灵!”周野讪讪说道,“刚才真是对不住,请大师别往心里去,主要是我老婆最近被太多歪魔邪道的骗子忽悠了,就前两天,一个道士说给我那没出世的孩子送婴灵,光是请殡葬和买花圈纸钱,就足足收了我们十万块!” 我咽了下口水,好家伙十万块!这行业这么赚钱的嘛? “大师您能不能再给瞅瞅,我如果想让财运更旺一点,还有什么办法吗?”周野满含期待的看着我。 第72章 法力高强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其实我刚才说他面相的话都是瞎编的,相术其实是风水学里比较难的一项,这东西没有什么天分和门道可言,除非先天开了阴阳眼或者有预算天机的本领。 普通人要想学只能老老实实拿着书去背,我只学了一点皮毛,就觉得枯燥乏味,不如玄门法术好玩。 我之所以说他最近发财,一是因为从他这套价格不菲的别墅就能看出来,年纪轻轻身处高位,二是他供养狐仙的目的肯定不单纯,狐仙许给他的好处,多半就是发横财吧。 “我这里有个护身符送给你,你佩戴在身上,除洗澡之外都不可以拿下来,它可以保佑你财运亨通。”我从口袋里取出一个之前就画好的驱灵符,交给周野。 周野得知我一分钱都不要时,千恩万谢的接了过去,喜滋滋地放进衬衫口袋里。 我起身便准备告辞,临走时和叶小梵对视了一眼,朝她微微点了下头。 能不能确定周野被狐妖控制,就看今晚了。 灰浩宇把我送回了之前住的别墅里,冷玄霄正慵懒地靠在真皮沙发上,摇晃着手中的红酒,神色淡淡不见情绪,从高脚杯中倒映着他那张妖冶又邪佞的脸,带着莫名的吸引力。 我发现他这次灵相幻化出来的时间有所延长,想必是昨晚……起了效果。 没白费我这一夜的腰酸背痛。 “回来的这么晚,看来事情很是棘手。”他斜睨了我一眼。 我心想,你不都看见了吗,还问我做什么。 “沈云舒,这件事不是你能解决的,你还是不要插手了。”他漠然道。 我一怔,不解地看向他,“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反正这件事到此为止,明天你就回青垣观去吧,这家的事以后你也不要再过问了。”他语气冰冷,不容拒绝。 “我答应了叶小梵要帮她,我不能食言!”我正色说道。 冷玄霄嗤笑了声,目中尽是嘲讽之色,“你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天师道长,学了点皮毛就开始以卵击石!我实话告诉你吧,周野供奉的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阴牌,他招来的狐妖远要比你想的更难对付!” “你是不是知道那只狐妖的来历?”我询问他。 “不知道,但那块狐仙佛牌给我一种很不好的感觉,里面的妖物应该有些年头了,通过不断吸食成年男子精元,法力很强。”冷玄霄眉心微蹙,眸光意味不明。 “总之,你如果还想留着这条小命,就老老实实回你的青垣观去,当然,我也不介意带你回蛇仙庙。”他的声调不含一丝温度,显然不是在跟我谈条件。 我知道冷玄霄既然这样说,一定有他的道理。今天从叶小梵的口中我就已经听出,这绝对不是一个简简单单婴灵就能解决的事情。 可那只狐妖一直在我身边打转,从去青垣观的火车上开始,我和它就已经有意无意地接触了这么多次。最初的碰面或许是巧合,但在大巴车上它引我去墓园,绝对是刻意而为。 如果我逃离了浔阳,就算现在不会与它正面冲突,那么日后还是会相遇的啊! “冷玄霄,我不想逃避,而且莫愁师父派我下山就是解决叶小梵一家的问题,现在问题没有解决,我是不会走的!”我口吻坚定的说道。 第73章 闹脾气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冷玄霄多半没想到我会忤逆他,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深潭般的双眸中覆盖着凛冽的万年寒冰。 “沈云舒,你知道惹怒我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吗?” 我心底略微一颤,但只要想到叶小梵那张失魂落魄的脸,我就于心不忍,更不想辜负莫愁师父对我的期望,便咬唇说道。 “我真的不能就这样离开,最起码我也得帮叶小梵把她的婴灵送走才行。而且那狐妖已经盯上我了不是吗?我就算跑回青垣观,还是会遇上她啊!” “那我就带你回蛇仙庙,她有胆子就追过来,我让她有来无回!”冷玄霄不耐地皱了皱眉。 “可我不想跟你回去!”我见跟他说不通,态度也变得强硬起来。 我们两个之间的羁绊我暂时无法斩断,可我为了逃离蛇仙庙付出了那么多,又岂会再跟他回去。 冷玄霄眸中戾气横生,阴郁地怒视着我。 我看到他的轮廓已经出现半透明的状态,知道他幻化的时间就快到了,退后了两步半是敷衍半是安抚地说道,“冷玄霄你别激动,我很珍惜我这条小命的,保证不会去做自不量力的事,帮叶小梵解决掉婴灵后我就回青垣观,不该掺和的绝对不掺和!” 您老人家就放心的去吧,反正短时间内我是不可能再给你上,让你恢复灵力了! 当然,后半句话我没说,我怕他宁可拼个灵相破碎也要捏死我。 “我现在无法控制你,既然你已经做好了接受惩罚,执意要去送死我也拦不住。”他冷漠的说道,“但你好像忘了一个重要的事,你的这条小命早就已经是我的了!” 我咬了咬牙,心中腹诽,这个狗东西…… 他的愠怒已经到达峰值,我眼看着冷玄霄的身影逐渐淡却,装出一副全然没发现的样子上楼休息。 等我再打开卧室门时,他已经消失不见。 一夜无梦。 次日,我一出门就看到灰浩宇正在车旁等我,神情有些尴尬。 “冷玄霄很生气?” 我坐上副驾驶位置,语气淡然的就像在问‘你吃了吗’。 灰浩宇边开车边讪讪一笑,没有回答。 估计他也是第一次见有人敢忤逆冷玄霄,心底可能也在诧异冷玄霄为何还没有灭了我。 到了叶小梵家后,我下车准备上前敲门,却被灰浩宇叫住。 “沈小姐请留步!” 我转过头,疑惑地问他,“还有事吗?” “沈小姐,玉京子大人临走前嘱咐我,把这个交给你。”灰浩宇从背包里拿出一条银黑色长鞭,鞭身坚固如鳞甲,正发着熠熠微光。 那是冷玄霄的锁魂鞭。 “锁魂鞭效力威猛,以上乘法力运转有惊天地泣鬼神的声音,能吓跑三界中孤魂野鬼,也能撕裂结界与幻境,寻常妖物挨上一鞭,道行要消退几十年,若是普通人挨上一鞭,生魂都能从七窍里抽出来……”灰浩宇正色道。 “沈小姐,玉京子大人心里还是记挂着您的,只是他上千年独来独往,不懂该如何表达,希望您等这件事了后,能跟他服个软,他不会记恨您的。” 第74章 祭祀舞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接过锁魂鞭,摸着它鞭身上坚硬的鳞甲,心底却被附上一层柔软。 就连我自己都未察觉,我敲响叶小梵家大门时,嘴角是微微上扬的状态。 可待我看到叶小梵那张惊慌失措的脸出现在面前时,我的神情立马严肃起来,询问道,“周太太,是家里又出了什么事吗?” “大师,我……我老公他,他不对劲!”叶小梵紧紧抓着我,把我的手臂抓得生疼,语调仓惶地说道。 “他现在在家里吗?带我去看看!”我急忙说道。 “在!” 叶小梵拽着我往屋里走去,刚来到客厅,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就直冲鼻腔,保姆正在拿拖把打扫着现场,殷红的血液弄得满房间都是,同时血泊里夹杂着白色的动物毛发。 “这是怎么回事?”我捂着鼻子惊诧道。 “沈大师昨晚你走之后,我老公就把你给他的那张护身符用袋子装好,挂到了脖子上,前半夜平平安安无事发生,可到了后半夜,我老公突然来到院子里跳了一支很诡异的舞……”叶小梵战战兢兢地说。 要说别墅就是这点好,玄关会放置摄像头,我让叶小梵调出了昨晚的录像,看到她老公周野如同梦游般来到院子里,无声的跳起一支动作奇怪的祭祀舞。 据叶小梵自己说,她老公根本不会跳舞,别说跳完一整支祭祀舞了,就连让他做一个舞蹈动作都肢体不协调。 画面中也确实能看出,周野就像被女人附身了一样,用着冷硬的肢体扭出极尽妩媚的动作,手势婉转,模仿古代长袖招招的样子。双眼紧闭,似在陶醉这并没有音乐的舞姿里。 就这样在月光下跳了能有十五分钟,叶小梵家里的萨摩狗跑到院子中来,对着周野狂吠不止,周野突然就像疯了一样,冲到厨房中,拿起水果刀一下下将那条萨摩捅死。 而后,周野又恢复了行尸走肉般,拎着刀缓缓走回了书房里,再也没有出来。 当看完这段视频录像,叶小梵已经在我身旁哭得泣不成声,我感到毛骨悚然的凉意从内而外的散发出来。 “沈大师,我老公他是不是中邪了啊?”叶小梵呜咽道。 “不是中邪,是狐上身。”我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低声道,“昨天我把驱灵符交给周野的时候,就猜到他昨晚一定会有些不寻常的举动,但没想到会激怒他身上的狐妖。” “狐妖!不是狐仙吗?”她惊恐地捂住了嘴。 “仙家都是修行很久,渡重重劫难才能位列仙班,如果以邪法促进修炼,或是做出残害生灵的举动,是会有损修为的,严重者还会被打回妖身无法再幻化人形。” 我正色道,“如果真的是狐仙,它又怎么会吸食你老公的精元。我现在想来,恐怕你那个胎死腹中的孩子,也和这个狐妖脱不了干系。” 叶小梵听了我的话,双手无意识地搭在自己小腹上,愕然道,“我的孩子……是那个佛牌里的东西害了我的孩子?” 我很想弄明白那个狐妖的来历,思忖后问道,“话说,你后来就没有再去泰国找过那个僧人吗?” 第75章 婴儿哭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叶小梵摇了摇头,“我小产之后就一直在坐月子,因为晚上睡不好觉,身体一直恢复不过来,前段时间又在忙于为我的孩子挑选墓地和殡葬的事情,没有时间去泰国……” “但自从我老公因为狐仙佛牌的事跟我大吵一架后,我就上网查过我们前去拜访的那所寺庙,奇怪的是,网上根本查不到一点信息,我把之前导航里的地址翻出来看,发现那里是一间荒废了好久的违章建筑。” “我后来仔细回忆,发现那些劝我和我老公去那所寺庙的路人,我根本记不起他们的脸,就连他们的声音也模糊不清了。” 我心知他们这是遇到幻境了,这一切都是那个狐妖早就安排好的。 “沈大师,如今该怎么办啊?”叶小梵生怕我就这样丢下她不管,攥着我胳膊的手越来越紧,指甲都险些扣了进去。 我苦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你放心,这件事交给我。今天晚上你搬出去住,我搬去你的房间。” 叶小梵起初还有些迟疑,但当她看到保姆一桶接一桶的倒掉地上的血水时,还是点了点头。 夜幕降临,我躺在叶小梵那张两米宽的乳胶大床上,回想着周野在监控视频里的一举一动。 那是种古代祭祀邪教时,法师所跳的舞蹈。 狐妖让周野跳这支舞是有何用意呢? 如果冷玄霄在,他多半应该会知道,毕竟他活了那么久。想到这里,我拿起脖子上悬挂的玉佩,看着那翠绿色的蛇形图案,心底莫名涌出一层失落。 他是真的生气了,已经两晚不曾入我梦,甚至连话都懒得跟我说上一句。 我脑海中浮现出他在蛇仙庙里冷眼看着我作死,唇角还勾出一抹嘲讽的画面。 正当我忍不住被自己幻想出来的镜头逗笑,我的耳旁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婴儿啼哭声。 “哇哇哇——” 那道声音来自我的左侧,仿佛隔着一道墙的感觉,清晰,但又不是那么有力。 我走下床,顺着哭声寻去。 期间里,那哀戚的啼哭声愈演愈烈,我不住问道,“你是叶小梵的儿子吗?” 那哭声瞬间停止。 我再次询问,“你妈妈没有对不起你,给你办了那么盛大的葬礼,穿的用的都已经烧给你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为什么不肯去投胎?” 婴灵没有再哭泣,但也没有再传出任何声音来。 我猛地拍了自己额头一下,发现我就像个傻子,都说是婴灵了,它根本不会说话,又如何回答我! “你是不是,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所以根本走不了?”我沉思道,没指望它做出回答。 当我刚才把这些事情串联起来,发现这个婴灵其实并没有任何想要加害叶小梵的意思,反而我也没有从它的哭声里感知到一点怨气。 那么它哭得如此凄惨,还是迟迟不肯离去,就只有原因,那就是它根本走不了,即便有法师来超度它,它也无法离开这栋别墅半步。 就在我想着从书里找出如何跟婴灵交流的方式时,我感到自己的拇指像被一只非常非常小的小手握住。 第76章 驱邪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它拉着我的拇指,往前拽了拽,好似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我索性任由它牵着我往房间外走,直到它带我来到了走廊的尽头才停步。我抬头一看,正是周野的书房。 “是这里,对吗?”我问它。 婴灵没有实体,只有一团虚弱的气,它继续握着我的拇指,轻轻晃了晃。 我心下了然,看来就是这里,没错了。 手捏了个静音咒,轻轻推开房门,满屋异香缭绕。我看到周野正盘坐在神龛前,手里拿着那罐我不知道是什么的油体,融化后滴在了狐仙佛牌上。 握着我拇指的那团灵体却因此不断颤抖,仿佛在遭受什么巨大的折磨。 我顿时明白过来,那罐香膏正是用叶小梵死去的孩子尸体火化出的油炼制的! 那异香其实就是骨香,难怪叶小梵流产后,周野在第一时间就打着怕她伤心的名头将孩子火化。 周野竟然鬼迷心窍到拿自己的亲生儿子供奉狐妖! 我的双手微微颤抖,心中的骇然无法言表,脑袋里发出嗡嗡的轰鸣声。 此时,周野仿佛身后长了眼睛般猝然回头,对我绽开一个阴森的狞笑,出口的声调却带着女性的尖锐,“小妹妹,我们又见面啦!” 我在他朝我扑过来之际,一把甩开手上的婴灵,从兜里掏出一张早就准备好的驱邪符持在手上。 黄色符纸无火自焚,我默念咒语,“天清地灵,众神听令,奉符敕旨,神兵急火如律令,驱!” 在我将符纸甩到周野身上时,他全身就像被烈火灼烧般,发出惨烈的哀嚎。 “啊——” 那声调里全然是一个女人的声音,痛苦且满含恨意。 他伸出手还想朝我抓过来,我连忙又甩出一道符,火龙顺着他的手臂一路燃烧到头顶,那女人的叫喊声更加凄厉,我都忍不住捂上了耳朵。 少顷,声音戛然而止,一切恢复正常。 周野身上的火苗全部散去,他整个人毫发无损,倒在地毯上没了意识。 我从他手中拿过那罐香膏,抬手擦去头上细汗。 这是我第一次驱邪,那狐妖果然厉害,险些将我法力耗空,刚才他一直惨叫挣扎中,我甚至都已经想好了逃命的路线图。 还好还好,问题不大。 这一晚太过惊心动魄,把狐妖从周野身上赶出去后,我就回到叶小梵的房间里仰身躺下。 “别哭了,我明天就送你走,早些投胎,争取下辈子还生在这样富贵人家里。”我侧过头安慰了下那团瑟瑟发抖的小婴灵,闭上眼黑甜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叶小梵就放心不下回到别墅里,听我讲述了昨晚的事情,她本就没多少血色的脸变得无比苍白。 “他竟然……他竟然真的把我们的儿子献祭给狐妖!”叶小梵捂住嘴痛哭不已,“那是他的亲生儿子,他盼了那么久,怎么就舍得……” 我同情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叹息道,“或许他也只是被狐上身,一时迷惑了心智,总之现在他已经没事了,接下来你还得振作起来,我们要把你儿子送走了。” 第77章 母子情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叶小梵停止哭泣,双目带着些许迷茫的看着我,“我的孩子,它还在这个世上吗?” 我睨了墙角那团没有几近透明的白雾一眼,点点头,“他还在,但是不能再留了,你也知道,灵体这种东西如果不早些送下去投胎转世,强留世间是个很难受的事情。” “他之前一直哭闹,就是想让你送他走,但没有办法,他的魂魄被禁锢在狐妖手里,如今狐妖跑了,那还是尽早把他送下去吧。” 叶小梵擦干了眼泪,对我笃定的说道,“沈大师,需要怎么做请你告诉我,只要能让我的儿子早日投胎少受苦楚,花多少钱我都愿意!” “不需要什么钱,之前你已经给他烧了很多东西了,只需要你用金箔亲手抄一份轮回经文,烧完之后就可以了。”我语气温淡的对她说。 叶小梵听后就买来了纸笔开始抄经文,待她写完,我以一道火符点燃。 火光中,我隐约看到那团连实体都没有的婴灵逐渐消散,却在最后弥留之际,搂住了叶小梵的小腿,亲昵地将头在她身上蹭了蹭。 似在表达无尽的爱意与不舍。 叶小梵此刻也好像感觉到了什么,瞪圆了眼睛愕然道,“大师,是不是我的儿子来找我了?我感觉好像有很凉的东西在蹭我的腿……” “是,他在跟你道别,他说他从来都没有恨过你,对不起每天晚上打扰你,他也很惋惜,这辈子无缘与你做母子,希望下辈子还能再续前缘。”我以平缓的声调叙述着婴灵最后的执念。 撑了这么久依然没有倒下的叶小梵,这时终于近乎崩溃,身体软倒在地上,泣不成声。 看到这一幕,我的眼角也有些发酸。 十月怀胎母子情,无论是母亲还是孩子,其实都难以割舍。 须臾,那经文燃烧殆尽,空气中只留下淡淡的骨香,叶小梵跪在地上呆滞问道,“我的孩子,他已经走了是吗?” 我点点头,“是的,已经走了。” 不忍见她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开口安慰道,“你也别太伤心了,保重身体才是最重要的,你还这么年轻,孩子以后肯定会有的。” “不会有了……就算有,也不是他……”叶小梵摇摇头,痛心疾首的说道。 我叹了口气,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我从小没有感受过母爱,一出生妈妈就不在了,所有跟母亲有关的东西都是从书本里学来的。 也曾问过奶奶,我妈妈是不是根本就没有死,她是因为不喜欢我,所以才不要我了。 直到我知晓自己身世的那一天,奶奶才摸着我的头对我说,“我发现你妈妈的时候,她当时已经神志不清了,还用手紧紧捂着肚子,想要保护你。” “弥留之际,她感觉到你的啼哭,还强撑着身体看了看你才肯闭眼,她一定非常爱你。” 我别过头想要平息内心的波澜,却看到保姆神色慌张的朝院子里跑过来,紧张兮兮地对叶小梵说道,“周太太,您老公他,他醒了……” 第78章 离婚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和叶小梵对视了一眼,连忙说道,“带我们去看看他。” 来到书房里,周野的确睡醒了,并没有像电视剧中被人夺舍后那样冒出‘我是谁,我在哪’的离谱言语,而是安静坐在床边,低头缄默。 看到叶小梵进来后,他的脸上才终于有了些表情,“老婆,对不起,是我错了,你别生我的气!” 叶小梵冷冷看了他一眼,别过头说道,“离婚吧!” 周野家世不错,且年轻有为,在上市公司里有运筹帷幄,妥妥的精英人士。 此时却让叶小梵主动提出跟自己离婚,他的自尊心很受打击,脸色变了又变,低声道,“老婆,这里有外人在,我们先不提这个好吗?” “不好,沈大师不是外人,如果不是她,我都不知道我的老公居然被一个狐妖所魅惑,把我们的……亲生儿子拿去当祭品!”叶小梵崩溃的喝道。 周野见状也顾不得我是不是在旁边当电灯泡,上前紧紧抱住了叶小梵,苦苦哀求道,“老婆我知道错了,我是被那只狐妖蛊惑的呀,我怎么会舍得害死我们的亲生儿子,你也知道我盼了他多久!” “不过没关系,现在一切都正常了,我这就把那狐仙佛牌扔了,我们两个以后好好过日子,我们还会有下一个孩子的!” 叶小梵似乎有些被他说动,惨白的嘴唇颤抖不止,“谁能保证你以后还会不会把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带回家里来,这次是狐妖,下次呢?是不是就变猫妖鼠妖了?” 她一提到鼠妖,我就想起了灰大仙灰浩宇,忍不住低咳了声。 “这个嘛,你们家房子其实风水还蛮不错,周野的体质也不适合供妖灵类增长,他之所以被狐妖缠上,完全是那块佛牌的原因,你们把那块佛牌交给我,我来处理,以后应该不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了。” 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虽然我也不是很赞成俩人复合,但叶小梵明显对周野还有感情,这时候劝分就不合适了。 “对,沈大师说得对!”周野接收到我的眼神,立刻附和我,“老婆,我以后一定好好顾家,每天都陪着你,不会再被这些妖魔鬼怪找上门了!” 叶小梵终于咬唇说道,“婚,我可以暂时不离,但这也不代表着我就原谅你了,接下来的时间里,你给我好好表现,如果我再发现你有类似举动,你就给我净身出户!” “行行行,只要你不跟我离婚怎么都行!我一定尽心照顾你,戴罪立功,争取早日得到组织谅解!”周野把她揽进怀里,欢悦地说道。 我看着叶小梵眼底浮出一丝难舍的柔情,就知道这俩人多半会和好如初,窃笑着转过了身。 不知为何,眼前这样温情的画面却让我莫名想起了冷玄霄那日逐渐透明的身影。 那家伙不会还在生我的气吧? 事情已经办完了,为何还不出来跟我说句话。 难不成是真的一点灵力都使不出来了? 叶小梵和周野夫妇把我送到门口,我承诺明天再来帮他们去除一下宅子里狐妖的存留气息。 我挥别他们,坐上灰浩宇的车准备离开,从倒车镜中,我猛然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第79章 男朋友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那是一张狐狸的脸,出现在周野的身体上,已经和他自己的脸庞相融,生成了一圈血红色的绒毛。 我蓦地回过头,摇开车窗向后看,却只看到周野牵着叶小梵的手往屋里走,两人正温和着交谈着什么。 “难道是我看错了?”我小声嘀咕道。 “你没看错。”一旁开车的灰浩宇乍然开口。 “什么意思?”我不解地看向他。 “沈小姐,你是在怀疑周野身上的狐妖有没有去除干净对吧?”灰浩宇不动声色的说,“刚刚我就看出了周野身上还隐藏着那狐妖的气息,虽然已经很淡了,但还是有些许残留。” 我困惑不已,“不应该啊,我都用了最烈的驱邪符了,蓝都快耗空了,它怎么还在!” 灰浩宇委婉的说,“那天玉京子大人就已经看出那狐妖法力不低,应该至少有个五百年的道行了,虽然不敌玉京子大人,但对狐狸这种天生有优势,并且还走邪法的妖修来说,普通天师是很难对付得了。” “所以,这就是冷玄霄阻止我的原因?”我问他。 “是这样。即便沈小姐天分甚高,可到底也是才入行不久的小修士,缺乏实战经验,被那狐妖蒙混过去也是正常。”灰浩宇点点头。 我咬着下唇沉默良久,即使是这样我也仍不肯甩手就走,一是叶小梵他们夫妇还没有绝对的安全,如果我就这样走了,他们恐怕会遭到狐妖更猛烈的报复。 二是我显然已经被狐妖盯上了,就算回到青垣观也早晚要与她相见,若是能在这里就先将她治住,后面应该就不会那么棘手。 灰浩宇看出我的想法,抿了抿唇尴尬一笑。 他是冷玄霄的手下,那么我是冷玄霄的蛇妻,他哪敢违背我的想法。 次日,我拉着灰浩宇一起上门,叶小梵看见他还有些惊讶,“这位是?” 我人畜无害的一笑,“他是我男朋友!” 灰浩宇闻言吓得脚下一软,被我一把拽住才没有跪倒在地。 叶小梵讷讷笑了笑,“你男朋友挺帅气的嘛!” 估计她也被我弄得这么一出震惊到,完全没有思考我是如何在三日之内就找到一个高富帅当对象的。 趁着叶小梵进屋帮我们倒茶的功夫,灰浩宇扑通一声跪倒在我面前,不断朝我磕头,“祖宗,这样的话您可千万别再说了,玉京子大人要是知道了,非得扒了我这身老鼠皮不可!” 我侧身避开他的叩拜,嘴角噙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那你到底肯不肯帮我做这件事情?” 灰浩宇面如死灰,灰色的眸子盛着满满的恐惧和纠结,“沈小姐,沈天师,沈祖宗!您是玉京子大人的女人,您就算让赴汤蹈火我也万死不辞,可是……” “我不需要你赴汤蹈火,只是让你去跟踪周野而已。”我故作无辜的打断他。 “可是狐狸和老鼠是天敌啊!如果让那狐妖发现,她会吃了我的!”灰浩宇呜噎着说。 “那我一会就当着这块玉佩的面,多叫你几声男朋友。”我把脖颈间的玉佩拎出来,在他眼前晃了又晃。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蛇和老鼠好像也是天敌啊!你看,是扒了你的皮好呢,还是被吃掉更好呢?” 第80章 伏阵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还是吃了我吧……”灰浩宇看着那块玉佩视死如归的说道。 此时,叶小梵端着果盘从厨房里出来,浅笑着问我们,“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好像听到了扒皮?” “哦没什么,就是如果某些人再不肯干活,他的皮就要没了。”我斜睨了灰浩宇一眼,神情中充满挑衅和威胁,灰浩宇被我看的全身一凛。 而叶小梵则真的信了我之前的胡说八道,把我们两个人的眉来眼去当成了打情骂俏,偷笑着说,“沈大师快看看,我家里还有狐妖留下的气味吗?” 我双手背在身后,老神在在地查看起房间内的布局,片刻后,周野从二楼走了下来。 他对我友好的点点头,然后拎起公文包,在叶小梵脸上亲了下,温柔说道,“老婆,我去上班了,晚上等我一起吃饭。” 叶小梵羞怯的躲了下,可目光里却多了一分柔情。 我借机暗示灰浩宇,让他快去跟踪周野,灰浩宇叹了口气,垂下他那张生无可恋脸。 这是我和灰浩宇昨晚商量出来的办法,我需要确认那只狐妖是否还附身在周野身上,我让灰浩宇去跟踪周野,看看他会不会在我们不在场的时候做出一些怪异举动。 而我则留在别墅中设下伏灵阵,等候周野回来。 “切记不能打草惊蛇,否则那狐妖发现不对偷偷跑掉的话,一切就全都前功尽弃了。”我偷偷叮嘱灰浩宇。 这法子虽然冒险,但也是我唯一的机会了,就是可怜了灰浩宇,要去跟踪自己的天敌。 灰浩宇跟随周野走后,我借着要帮叶小梵驱除邪祟的理由,来到他们家中书房,在地上用毛笔点染朱砂,画出好大一个伏灵阵。 收笔后,我喘息了好久,这个阵法太耗元神,对于我这样的菜鸟新手来说,应该是地狱级别的难度了。 手机铃声那震耳的音乐冷不防从我口袋中响起,我拿起来轻轻一划,接听道,“喂?” 灰浩宇放低声倍悄悄说道,“沈小姐,这事好像有点不对劲,你最好过来看一下。” 挂断电话后,我就按照他发来的那个地址打车过去。 这款最新上市的手机还是灰浩宇送我的,我之前在老家一直没用过智能机,上高中住校时为了方便,奶奶给我买过一台老人机,只能接短信和打电话。 后来出了沈家村才发现,没有手机确实不行,忘孤山的门票都改为扫码付费了,更别提庄初仪每天拿个大手机在我眼前横晃,说不心动是假的。 可惜我没有钱,再心动也买不起。直到灰浩宇发现我居然还用着‘上古’时期的通信工具——写信,之后,他连夜跑到商场给我买了个手机。 当我赶到他发给我的那个地址,刘婆婆柴火鸡,饭店门口,我看见灰浩宇正瑟瑟发抖地站在店外朝里面偷看。 “怎么样了?”我询问道。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周野正坐在里面背对着我们吃东西,吃相应该很不好看,导致周围的人都在纷纷朝他侧目。 第81章 拍卖会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他刚走出家不到五百米,我就感觉他身上那股狐狸味儿变浓了,果然,我跟着他来到这个饭店,眼睁睁看着他从坐下吃到现在,整整吃了两小时。”灰浩宇声线带着余惊。 “你们妖……还需要吃东西的吗?”我嘴角抽了抽。 “上人身的时候需要,因为那是我们比较虚弱的时候,灵体需要进补,当然最好的食材就是人的精元,或是还未涉入尘世的婴儿魂魄。”他颤颤巍巍地说道。 说话间,周野好像吃饱了般,从饭店里走了出来,眯起双眸,用舌头细细舔净嘴边的手指,一脸餍足。 如果是一个绝世美女来做这样的动作,还挺勾人的,但周野一个大男人做就非常违和,引起了路人各种不适。 他走后,我拉着灰浩宇走进那家刘婆婆柴火鸡饭店内,对前来收拾桌子的老板娘询问道,“刚才坐在这里的那个人,他都点了些什么吃的啊?” 老板娘用诧异的目光看了看我们两个,可能是觉得我俩的打扮应该还算个正常人,用着厌嫌的语气说道,“那个男人是你们的朋友吗?让他有病就去治,别没事跑来吓我的客人!” “他从早上来就坐在这里,来回加起来一共点了五只鸡,也没等锅开就把那些生鸡全啃了,连骨头都不吐,鸡头都被嚼碎吃下去了,其他的配菜一口没碰!” 我和灰浩宇看着桌上盛着土豆、莴笋等蔬菜的盘子一片没少,表情都有些窘态。 可以理解,毕竟谁家狐狸爱吃大白菜啊! “走吧,我们看看那只狐妖接下来打算做什么。”我说道。 我和灰浩宇上车,追着前面周野开的那辆奔驰在巷子里穿来穿去。 直到他将车停在一个幽暗的巷子前,我从车窗中看到周野只身走进了那条巷子里,旁边的灰浩宇却发出了疑问的语调。 “咦,他怎么会到这里来?” “这是哪里啊?”我前后打量着四周,很像那种老弄堂的巷子,楼与楼之间缝隙不大,也就刚好两人能穿过,昏暗交错,青苔横生。 “这里是我在尘世中的生意所,一家经营着特殊物品的当铺,今天刚好有拍卖会,那个周野不会是来买东西的吧?”灰浩宇摩挲着下巴,困惑道。 我眯了眯双眸,“特殊物品,什么是特殊物品?” “额,就是一些法器啊,灵物啊,或者一些对修行有益的东西。”灰浩宇解释道。 “这些东西,在人间也有市场吗?”我开门跳下了车,跟着灰浩宇往巷子里走。 “有的有的,很多有钱人他们很喜欢收藏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尤其是那种沾过灵气的法器,往往都能拍上高价。”他说到这里,脸上浮现满意的欣喜。 我总算知道灰浩宇的钱都来自哪里了,以后有机会我要问他能不能入个股。 走到巷子中央时,灰浩宇突然给我打了个止步的手势,我这才听到巷子尽头传来一男一女的对话声。 “那件东西对我非常重要,这次我势在必得,你必须给我拿到它,听见没有!”那个女声妖媚且尖厉,命令十足。 第82章 五帝钱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是是,我一定帮您拿到它!”周野那唯唯诺诺的声音从尽头传来。 我蹙起眉,感觉那个女声应该就是狐妖,他们两个好像在做什么交易一样。 少顷,那对话声消失,周野也不见了身影。 灰浩宇则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样,带我来到了巷子尽头。 眼前是一堵高高的红砖围墙,我正纳闷当铺入口在哪里,只见灰浩宇将双手幻化回老鼠的模样,用微弯的指甲在围墙的砖头上敲了三下,随着机关声咔哒咔哒响起,一条密道出现在我眼前。 “哇,这个地方太隐蔽了,不是熟人根本找不到。”我摸着两旁画风完全不一样的雕花石板墙面,由衷赞叹道,“你是跟谁学的这种机关术?” 灰浩宇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哈利波特!” “……” 道路的尽头是一座不大的古色古香四合院,院门挂着四个大字,‘有匪当铺’,就像灰浩宇所说的那样,今天里面有场拍卖会,院子里坐满了人,谈话声哗然不绝。 灰浩宇带着我刷脸直接上了顶层的包间位置,我从屏风后看到周野坐到了我们对面的位置,正满脸焦急好似在等待着什么。 当铺里的女服务员给我们端上来茶点,我吃着曲奇饼干百无聊赖的看着下方的拍卖会现场,侧头对灰浩宇说,“周野到这种地方来,肯定是狐妖指使的,但不知道狐妖想要什么东西是需要人来帮她拍的,它自己不会抢吗?” “沈小姐你小看了我这当铺,我当铺的仓库可是出了名的固若金汤,可比银行的钱柜要安全的多,有国际顶尖的防盗设施,还有几位德高望重的天师亲自画下的法阵,管他是人是鬼是妖怪,都别想从我仓库里带走一个子儿!”灰浩宇自信满满道。 我姑且信他。 不过这场拍卖会里的商品确实很不一般,有据说能治百病的玄清丸,还有什么成了精的人参娃娃,招财进宝的黄金蟾蜍,到目前为止最值钱的是老天师的拂尘,已经拍到了一百八十万。 我看着这群人上头的样子,还特意询问了下灰浩宇,确认是人间通行货币,不是冥币。 直到拍卖会进行到高潮,女司仪掀开下一件藏品的红丝绒遮布,一串朴实无华的五帝钱出现在众人面前。 五帝钱又分大五帝和小五帝,大五帝为秦半两、汉五铢、开元通宝、宋元通宝、永乐通宝,因年代久远存世量较少,目前市面上流通不多,还能要一些价格。 小五帝为顺治通宝、康熙通宝、雍正通宝、乾隆通宝、嘉庆通宝,存世量极大,放古玩市场都很少有人待见。 而这串用红绳穿好的五帝钱,就是小五帝的。 来到这里的人都对那些稀奇古怪,或是沾着福气的东西感兴趣,这种人手一串的清五帝钱反而没人在意。 “这串五帝钱为悬云观最后一任天师的法器,历史上,悬云观仅存在不到四百年,于清末道观焚毁,最后一任天师也英年早逝,尸体也没有入祠堂,只留下这么一串五帝钱。” 女司仪用着甜美柔和的嗓音说道,“五帝钱起拍价,十万元!” 第83章 狐尾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英年早逝的天师,那说明法力不够,这五帝钱多少有点晦气,不要不要!” “整个观都没了,这东西阴邪得很,可不能买!” “十万块去潘家园能收一车铜钱,你们确定不是黑店吗?” 底下参加拍卖的买主三言两语交谈着。 而我却觉得那串躺在玻璃橱窗里生着铜锈的五帝钱,从心底油生出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冥冥之中指引着我想要举牌的念头。 “沈小姐,你是想要这串五帝钱嘛?”灰浩宇看到了我蠢蠢欲动的手,试探问道。 我尴尬的笑了笑,“不知怎么回事,从看到那串铜钱开始,我就有种想把它拿到手的念头。” “这好办,趁着现在才十万,价格不高,拍了就是。”他道。 “还是算了吧,我没有钱啊。”我盯着那串铜钱惋惜的说。 “才十万而已,我帮沈小姐拍。”灰浩宇拍了拍胸口。 我连忙摆手,“大可不必,我已经住了你的房子,还蹭了你的车,拿了你的手机,要是再收你的钱,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还了!” “你就当是我还给玉京子大人的吧,当初我只是个还不能化形的小妖,被险些被山里的狐狸吃掉,是玉京子大人把我从狐狸口中救了出来,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灰浩宇!” 灰浩宇表情有些沮丧,“这份救命恩情,我一直都想还给他,但玉京子大人除了拿我当小弟外,根本不接受我的任何回报,什么都不肯收,也什么都不需要。现在如果我能帮上沈小姐的忙,也算是变相报答玉京子大人了!” 我抿了抿唇,思忖良久说道,“那要不这样,你就当是借给我,等我日后有钱了,我一定还给你!” 毕竟他欠的是冷玄霄人情,又不是我的人情,就算我和冷玄霄在他眼里无二无别,但我心底始终排斥着‘蛇妻’这个身份,无法安心的接受。 灰浩宇见我肯松口,立刻举牌帮我以十万的底价拿下了那串五帝钱。 当司仪将五帝钱交到我的手里后,我竟感到它从掌心升腾出一股温烫的热意,沿着我的手臂直达心口,仿佛早在我不知道的什么时候,它就与我产生了心意相通。 还没等我缓过神来,女司仪再次开口。 “接下来,是本场拍卖会的压轴宝物!” 对面的周野在沉寂了整场后终于有了动静,神色激动地来到围栏前,大有志在必得的架势。 我和灰浩宇对视了一眼,明白那狐妖让他拍的,多半就是这件东西了。 红丝绒步再次拉开,透明的玻璃橱窗内静静躺着一条血红色的狐狸尾巴。 “这是一条九尾妖狐的狐尾,于百年前被得道高人斩下,我铺收藏至今,有魅惑众生之功效,买主放在家中可增强人缘与桃花,是生意场必备宝物。”女司仪说道。 我倒吸一口冷气,万万没想到狐妖让周野来拍的居然是狐尾! 传闻九尾妖狐的每一条尾巴都代表着一百年的道行,如果被人斩下一条,就会损失一百年的功力,若是有幸将斩掉的尾巴重新接上,就会恢复法力。 所以斩下狐尾后的人,是绝对不能再把狐尾还给狐妖的,多半都自己藏于某处,任狐妖挖地三尺也难找到。 我明白了那只狐妖的用意,连忙抓住灰浩宇的手,激动道,“想个办法,绝对不能让她得逞!” 第84章 截胡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灰浩宇跟我想到一块去了,点头道,“我明白,我明白!” 这时,司仪小姐已经开始叫价,那条狐尾的欢迎度明显高过我的预计,成为全场热门,已经拍到了五百万。 周野面色苍白,猝然从座位上站起,大喊了句,“六百万!” “六百万一次,六百万二次……”女司仪叫道。 我抓着灰浩宇的手死命摇晃,心里已经焦急的不行。 眼看那司仪就要落锤,灰浩宇不动声色的举牌,“七百万!” “哇,这东西能拍到七百万啊!” “我看着狐狸尾巴没什么用,还不如我老婆那身皮草毛感好。” 台子底下的买主都被这个七百万惊到,开始议论纷纷,毕竟浔阳城市很大,但也就是个二线城市,和一线城市藏龙卧虎的比不了,能一次性拿出来七百万的人很是少见。 我隔着纱幔看到周野的脸色已经涨红到脖颈,站都站不稳,满眼猩红的盯着玻璃柜中的狐尾。 女司仪已经开始叫卖,“七百万一次,七百万两次……” “八……八百万!”周野颤抖着举起牌,豆大的汗滴顺着他额头流淌而下。 “好家伙,这周野可真有钱!”我半是羡慕半是嫉恨的说道,“灰浩宇,这下我们该怎么办?” “你看他脚步虚浮,双手轻颤,显然是内心在和狐妖作斗争,我估计他现在能拿出来的金额,也有八百万了,不慌!”灰浩宇喝着盖碗茶,一边吹茶沫一边气定神闲的说道。 我咬着牙,心想这就是土豪吗? 顷刻,灰浩宇在我身侧举起了牌子,淡定道,“一千万。” 此话一出,台下彻底哗然。 更有甚者想跑到二楼来看看到底是哪户买主如此有钱,但都被保安拦了下来。 周野面如死灰,双手紧紧扒着栏杆,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条狐尾被我和灰浩宇拍走。 灰浩宇所料不差,他拿不出更多的钱了。 工作人员将那条狐尾送到我们面前,灰浩宇这回镇定不了了,直接缩到屏风后面,“快把它拿走!” 我接过那条血色狐尾,放在手上撸了撸,真的有妖狐灵力从尾间泄出,赶紧让灰浩宇把它重新锁回仓库里。 “那狐妖肯定会过来抢,我们快回别墅,把它引到法阵里去!”确保狐尾不会再落入别人手里后,我快速说道。 这头灰浩宇刚带着我离开巷子,周野就在我们身后开车追了过来。 我从倒车镜中看到他那张脸已经全然是狐狸的样子,眸中满是愤怒,尖利的牙朝我呲出来,似要将我磨牙吮血方能解恨。 还好灰浩宇的车足够快,我们先一步回到别墅里,叶小梵看到我们两个匆匆忙忙往二楼书房里跑,惊讶道,“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来不及解释了,一会看到你老公的模样可千万别害怕!”我慌乱间只给她留下一句话。 还没等叶小梵反应过来,就看到他老公周野,以人身狐脸的样貌闯进门内,正露着尖牙四下张望。 “啊!”叶小梵尖叫着晕了过去。 狐妖嗅到我和灰浩宇的藏身之地,冷哼一声,大步流星跟到了二楼。 第85章 不会放过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书房内,我食指捏符,凝神念咒。 就在周野推开房门的刹那,阵法启动。 周野一步踏入我的阵法内,地上九宫八卦开始飞速运转,狐妖在他身上约隐约现,似还要朝我们扑过来。 我连忙甩出手上定身咒,贴在周野脑门上。 狐妖在他体内极力挣扎,以那种不男不女,嘶哑难听的嗓音说道,“小妹妹,我没有主动招惹你,是你自己送上门的,你为什么就非要多管闲事!” “我奉师父的命令前来驱灵,就不允许你动叶小梵一家!”我知道自己目前还达不到收服这只狐妖的功力,但驱逐它应该问题不大。 狐妖冷不防做出凄婉的神色,满眼含泪说道,“可我没有害过这家人,那婴灵是周野主动供奉给我的,我连根汗毛都没有动过他们,我是无辜的!” “你害的人还不够多吗!火车上那些时不时就发生的‘意外事故’,不都是你所为?”我厉声道,“叶小梵的孩子虽然不是你杀,但你每日以灵力干扰着她,那孩子怎么留得下!” 狐妖见我根本不听她的洗脑,再次露出那副凶恶的獠牙,“你以为这样就能摆布我吗?你也未免太小看我了!” 一阵剧烈的阴风从窗外吹来,屋内纱帘翻飞,文件和书籍掉落一地,周野额头的那张定身符也被吹走,从他的手骨长出锋利带着弯钩的指甲,狰狞着就要朝我们扑过来。 灰浩宇极力想要帮我挡住那狐妖,可它抵抗不了天性上对狐狸的恐惧,刚伸出一只爪子就被快速收了回去。 我咬了咬唇,看到狐妖就要将周野的身体占为己有,脑中蓦地灵光一现,从包里抽出冷玄霄的锁魂鞭,重重朝她劈了过去。 只听破空一声响,狐妖发出惨厉的哀嚎。 “啊——” 我发现这鞭子果然有用,又反手抽了两下。 “啪,啪……” 那狐妖竟真的被我从周野的身体里抽了出来,灵相飘到我的身侧,明明已经痛到表情扭曲,嘴里却发出癫狂般的笑声,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她在我耳旁低声呢喃了句,“原来……是你!哈哈哈我不会放过你的!” 什么原来是你…… 还没等我询问清楚,那狐妖就化为一头小狐狸从法阵旁边的窗户溜走,眨眼不见踪影。 我收起锁魂鞭,心里百感交集,冷玄霄这算不算变相又救了我一次? 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灵相恢复了吗? 那头,周野恢复了意识,捂着额头说道,“我这是怎么了?我好像记得……小梵她!” 他这一说我们才想起来一楼的叶小梵,忙不迭跑下楼去,周野抱起已经昏迷的叶小梵,痛心疾首的喝道,“小梵,小梵是我对不起你!” 我捏着她的人中,半晌后,叶小梵在周野的怀里悠悠转醒,结果一看到周野的脸就惊声尖叫,“啊!你别过来,离我远点!” “周太太你别激动,那只狐妖已经跑了,他是你的老公周野!”我差点被她惊慌失措的手打到,连忙安慰她。 第86章 告一段落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叶小梵的目光从涣散到凝聚,伸手摸了摸周野的脸,发现不是自己的幻觉后,倾身投入周野的怀抱里,泣不成声。 我瞧着这俩人患难见真情的模样,就知道这婚是铁定离不成了,淡淡一笑准备告辞。 “周先生,周太太,那只狐妖道行有损,受了重伤,短时间内不会再出现了,我今早已经在别墅内埋下很多符咒,能保百年内平安顺遂,此间事了,我也该回去给莫愁师父复命了。” 叶小梵和周野听到我要回青垣观,都有些舍不得,非要给我塞一张银行卡,面额足有十万块。 却之不恭,我也只好收下,不然也算折煞他们二人的阴德。 回到灰浩宇的别墅内收拾行李,我将那张银行卡递给灰浩宇,浅笑着说,“这些日子多谢你的盛情款待,日后若有机会一定报答,这十万块是我之前跟你借的,你拿着吧。” “不行不行,我真不能收沈小姐的钱!”灰浩宇不停摆手,死也不肯收我的钱。 “既然这样,那这串五帝钱我不要了,你拿回当铺里接着卖去吧!”我说着就要从腰间将五帝钱解下来。 灰浩宇手足无措地退了两步,终于表情艰难的说道,“沈小姐,我跟您说实话吧,您真的不用还我钱,因为那间‘有匪当铺’的股东,其实就是玉京子大人……” “啊?”这回轮到我惊掉下巴。 “早些年玉京子大人就教导我要在尘世里谋划一条出路,我合计下来就开了这间‘有匪当铺’玉京子大人是幕后大股东,我其实也不过就是帮他经营管理罢了。”灰浩宇不好意思的挠了挠那头杂乱的奶奶灰。 “大人他活了上千年,手上有很多古董宝贝,随便拿出哪样东西典当,都能在当今古玩界惊起轩然大波,就连不起眼的小玩意,也能卖个百八十万。” “他就把那些东西都用法阵封印起来放在仓库里,每次只拿出其中一小部分来拍卖交易,所以我说有匪当铺的仓库固若金汤,也是有原因的。” “玉京子大人只是不习惯在人界居住,所以没有置购房产车子的习惯,但如果真的要买,他的钱应该能把故宫都包圆吧……” 我听他说完后感觉耳内阵阵轰鸣,一天之内落差太大。 从被迫许配给一个山村破庙穷小子,变为嫁给富可敌国的亿万富翁是什么心情? 更多的应该是气愤,想到我为了拍串十万块钱的五帝钱犹豫纠结,差点做好了给灰浩宇端茶倒水打工半辈子的准备。 结果发现这一切都是冷玄霄自己的,左手倒右手,没差! “冷玄霄……他后来有联系过你吗?”我试探着问道。 灰浩宇讷讷地点点头,“我们进有匪当铺之前,大人联系过我,说是沈小姐如果看上什么的话,就让我尽管拍下,钱从他账户里扣……所以沈小姐是真的不需要还我钱,这十万块大人早就帮您付过了!” 我从锁骨间扯出那根红绳,看着上面翠绿透碧的蛇形玉佩,低哑道,“冷玄霄,你既然一直都在,为什么不跟我说话?” 第87章 作死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玉佩内静寂无声。 我有些恼火,心想这家伙不会因为之前我违背他的意愿,就跟我翻脸到现在吧? 亏我还担心他是不是灵力不够,连人形都幻化不成。 这几天里的挂念真是全都喂了狗! “冷玄霄,你倒是说句话啊!”我气急败坏的朝那块玉佩喊道。 偌大的别墅里安静地掉根针都能听见,可我手中的玉佩就是鸦雀无声,仿佛它只是一块再普通不过的装饰品。 灰浩宇有些尴尬的看着我,两只爪子来回搓动。 我被冷玄霄这家伙气得不轻,我不想见他的时候,他夜夜来缠着我索取,想见他的时候,他又跟完全不存在一样。 看似把我放在心里,实则当成一个奴隶,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连自己的想法都不配有! 我强忍着怒意,把玉佩重重砸在灰浩宇手里,梗着脖子说,“灰浩宇,你叫他试试,看看他应不应你!” 灰浩宇捧着那块玉佩,就像在捧自家祖宗牌位,他不敢违抗我的命令,只得开口唤道,“玉京子大人,玉京子大人您在吗?” 少顷,玉佩中就传来一个冷冽低沉的声音,“何事?” 这一操作属实让我气不打一处来,叉腰喝道,“冷玄霄你故意的是吧,这些天里我一直在叫你,你都不应我,灰浩宇一叫你,你马上就回复他,既然是这样你还把玉佩给我干嘛,给他算了!” 冷玄霄的语气里不含一丝情感,冰冷说道,“你既然有这么大能耐,独自摆平狐妖,还叫我干什么?” 提到狐妖,我的嘴角不禁上扬出一个得意的弧度,“你说得没错啊,我的确解决掉了这个棘手的妖怪,虽然……你的鞭子帮了大忙,但阵法是我自己画的!” 对于一个刚入门半月的弟子来说,能赶跑这种百年以上的妖物,放在玄门内都是要当成天纵奇才供起来的,我的自豪不无道理。 可到了冷玄霄这里,就只剩一盆又一盆的冷水。 “你这次不过是侥幸罢了,那只狐妖原本就没把你放在眼里,它的目标只有控制周野取得狐尾,所以才让你钻了漏子,但这次它跟你结下了大仇,下回再遇见你会死的很难看!” 我心里气不过,故意激怒他,“就算下次再遇上它,我也不会死,我‘男朋友’会保护我的,是吧‘男朋友’!” 说着,我还撞了撞灰浩宇的肩膀,他对我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沈云舒,你长本事了!” 我从冷玄霄的语调里听出一分隐藏的妒火,就连灰浩宇手中的玉佩也在轻颤,仿佛气得直发抖。 “不敢不敢,但是我的‘男朋友’的确比你有用多了,那么有钱还那么体贴,我实话实说罢了!”我在作死的边缘来回试探。 灰浩宇此时已经吓得跪在了地上,把那块玉佩高举过头,“玉京子大人,不是这样的,您千万别误会,沈小姐她只是在说气话!” 冷玄霄低嘲了声,愠怒道,“沈云舒,你尽管作死,迟早我会让你付出代价,到时候就算你哭着跟我求饶都没用!” 第88章 不自量力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听出他话里隐含的意味,不禁羞红了脸。 还好他没有当着灰浩宇的面,光明正大跟我讲荤话。 “现在,滚回你的青垣观去,别再自不量力!”他撂下这句话后,玉佩再次恢复平静。 灰浩宇从地上爬起来,用手背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嘴里小声念叨着,“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我拿回玉佩挂在脖子上,有些愧疚的对他说,“不好意思哈,拿你当出气筒了。” “沈小姐,下次您还是让我跟踪狐妖去吧,只要您别再说我是您的‘男朋友’怎么都成!”他余惊未定的哀求道。 我苦笑了下,把包里那条锁魂鞭递给他,“你帮我把这条鞭子还给他吧,他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想见我了。” 灰浩宇点头表示了解。 也不知为何,我把冷玄霄叫出来,原本是想看看他身体到底有没有恢复过来,顺便把这条锁魂鞭还给他,感谢他又一次救了我的。 可一听到他讥讽带着轻蔑的腔调,我就忍不住想要跟他吵架。 此时此刻竟有些明白了,上高中时跟班长早恋的同桌说的那句,“当你喜欢上一个人,你就很想在他心里得到认可和尊敬,否则就想跟他吵个没完没了,来验证自己的存在感。” 我当时觉得,与其这样患得患失,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喜欢那个人。 今天我居然有了同样的感受。 可奇怪的是,我不喜欢冷玄霄啊! 我怎么会喜欢上一条蛇,开玩笑! 不到一分钟,我就把脑子里这些纷繁错乱的念头全部抛除,拎好行李箱,拒绝了灰浩宇的送别,坐上了回青垣观的大巴。 这次大巴车上没有任何诡异的事情发生,不然我可能要对大巴都产生心理阴影了。 车停在忘孤山脚下时已经傍晚,霞光笼罩在青垣观上方,一派祥瑞之象。 我赶在太阳下山前回到了观内,莫愁师父听完我这一趟的遭遇,又是心惊又是后怕。 “没想到派你去超度婴灵,却遇上妖力那么强的百年狐妖,你能平平安安回来,可真是万幸!”莫愁师父感叹道,“这种妖物,就连我和你师叔遇上都不敢轻易出手,一击不成,就会万劫不复啊!” 莫愁师父后来又举了几个,无非都是之前修为不够的师姐师兄们下山除妖,反被妖物所害的例子。 她的话让我起了后怕之心,我这才明白过来,冷玄霄在不是危言耸听,也不是打击我,而是我真的没有到那个能力,无法应对高阶的妖物。 莫愁看出我怅然若失的模样,安慰道,“不管怎么说,你都的确做到了,帮周家驱除了妖物,还超度了婴灵,明日我让师兄给你授箓,以后你就可以不用挂在我名下,自行挂道号出去行法了。” 我强行牵出一个笑容来,莫愁师父又转身对我师兄庄初仪说道,“初仪,你看看云舒比你晚入门多久,如今都能授箓了,你要是还不思进取,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庄初仪却像没听到莫愁的话般,动也不动地站在我们身后,目光呆滞,神情恍惚,好似一具行尸走肉。 第89章 噬魂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初仪,初仪?”莫愁师父又唤了他几次,见他还是没有反应,低咳道,“这孩子怎么回事,昨晚没睡好吗?” 庄初仪这才回过神来,也不知莫愁之前说了些什么,只垂头说道,“是,师父。” 莫愁彻底拿他没办法,叹道,“罢了罢了,你们都去休息吧。” 庄初仪听后也没有行礼,直直就走出了房间。 莫愁还在自省,“是不是我最近拿你当正面教材说了太多,刺激到他了?初仪这孩子怎么心性这般狭隘。” 我看着庄初仪那脚步虚浮的样子,和周野当时被狐上身有的一拼,心底忽地一揪。 那狐妖受了重伤后,不会跑到庄初仪身上,以他的身体温养自己吧? 越想越觉得可能性极大,我连忙拜别了莫愁师父,追赶上了庄初仪。 “师兄!” 庄初仪被我叫住,缓缓回过身来,面容憔悴泛青,眸中似一潭死水毫无波澜,“师妹啊,你有什么事吗?” “没,没什么事,就是问问师兄最近过得可好?”我没话找话的询问,趁机四下观察庄初仪的举动。 “挺好的,你如果没事我就先回去了,昨夜没休息好。”庄初仪全然不似我离开前那副针锋相对的样子,反而像被什么吸食了魂魄般,虚弱得很,说话也是有气无力。 他转身就要走。 我冷不防叫住他,“师兄等等!” 庄初仪用十分不耐的神情看着我,伸手捋了捋他没什么头发的鬓角,竟还翘起了兰花指…… 我嘴角抽了抽,惊愕道,“师兄你……怎么还涂指甲油了?” 庄初仪的十指上涂着鲜红色的指甲油,看上去就像个伪男,他好似自己都没有发现,抬起手颤抖着说,“这,我没有涂过啊,哪个大男人会涂这种东西!是谁的恶作剧,趁我睡着的时候偷偷在我手指上涂这种恶心的东西?” “师兄你的嗓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我面色复杂的看着他。 之前庄初仪说话声音还是比较正常的青年音,我这次回来后,发现他的嗓音已经变成了少年变声期那种界限不明的公鸭嗓。 庄初仪显然是刚认知到自己的问题,捂着喉咙一脸痛苦道,“我怎么,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看着他那混沌不清的模样,证明了我心内的想法,那被我重伤的狐妖从周野身上离开后,又想以采阴补阳的方法上了庄初仪的身。 现在庄初仪对狐妖来说,就是一个行走的大炉鼎,恨不得立刻将他精元耗光。 所以庄初仪的魂魄已经逐渐被狐妖取代,若是再晚一些,他恐怕有生命危险。 我虽然和庄初仪不太对付,但也不想眼睁睁地死在我面前。 “师兄,你还是去找莫愁师父吧,把这些事情都告知她,她会有办法的。”我好心劝道。 “不行!师父一心觉得我是废物,不思进取,她把我带入山门两年,什么都不肯教我,她根本就没有正眼瞧过我!”庄初仪抬头朝我怒吼。 我再一次从他的脸上,看到了那只被我赶跑的狐狸。 第90章 禁地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庄初仪神情又变得恍惚起来,手紧捏着喉咙,仿佛刚才对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还未等我开口,他就重重推了我一把,从我身旁跑掉。 “哎,师兄,庄师兄!” 我看着他跌跌撞撞朝后山跑去,方向根本不是弟子房,也不是斋堂,不由心中生出几分担忧,追在他身后跟过去。 庄初仪竟跑到了青垣观禁地前,不知以什么方式打开了那道古老的广锁,踉跄着闯了进去。 夜色已黑沉,禁地里面的树丛与杂草模糊成团团黑影,随着凄冷的夜风摇曳,发出簌簌响声。 青垣观规矩之一,就是弟子不可随意踏入禁地,否则就会被驱逐下山。 这条规矩还是庄初仪亲口告诉我的,可他现在却率先犯禁,头也不回的闯了进去。 我看着庄初仪的背影,咬咬牙还是决定跟上,一方面是我真的担心庄初仪的状态,还有一方面,是我很好奇那只狐妖到底想要做什么。 禁地入口是一个山体洞穴,内部并不像我想象中那么阴森恐怖,而是有矿灯照明,里面也不像很久没有人来过的样子,还有床榻和书桌,就是看上去年代有些久远。 我沿着洞穴一路往里走,看到了很多经卷和画到一半的符咒,石壁上还用朱砂所画的功法图,这里倒像是有前人在此清修留下的痕迹。 摸索着走到洞穴深处,石壁两旁的矿灯终于变暗,我眯起眼睛去瞧,发现头顶上方是一幅近两米长的狐仙娘娘壁画。 画中的狐仙有九条血红狐尾,姿态妖娆,美艳绝伦。 更重要的是,这幅画和周野所供奉的佛牌,一模一样。 我惊愕不已,环顾四周发现此处就是一个祭祀的道场,而朝拜的对象,就是这幅狐仙娘娘画。 原来我所遇上的真的是一只九尾妖狐,只不过被斩去了尾巴,所以只能不断吸食男人精元来恢复法力。 “小妹妹,你终于来了。” 一个魅惑的女声从我身后飘来,我回过头,看到庄初仪正扭腰摆胯,做出女人般极尽妖娆的姿势,瞬也不瞬的看着我。 我正色说道,“你的真容是如此见不得人吗?立刻从我师兄身上下来!”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只好顺着你了!”话音刚落,庄初仪就像切断电源的设备,沉沉闭上眼睛,昏倒在一旁。 而那只狐妖则幻化出绝美的女人样貌,身着锦缎旗袍,肩披血色狐裘,步态从容地来到我面前。 “像……真像!”她双眸紧紧凝视着我这的这张脸,唏嘘道。 “像什么?”我不解的问。 她却抿唇一笑,故作玄虚的说,“沈云舒,好久不见啊!” 我寻思我不是刚见过你吗?准确的说是从火车上开始,大宝天天见。 但她的下一句,却令我大惊失色。 “我的这条尾巴,可还是你亲手斩下来的,你都忘了吗?”她捏着娇柔的嗓音,呵气如兰说道,语调中还夹带着几分怨怼。 我向后退了两步,如晴天霹雳般,感觉肾上腺素流遍全身,呼吸急促道,“你说什么?你的狐尾是我斩的?” 第91章 情敌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不过那都是上辈子的事了。”狐妖神情有些恍惚,似在回想久远而缥缈的记忆。 “过了奈何桥,喝下孟婆汤,你应该什么都不记得了……既然如此,我们就重新认识一下吧,我叫胡婉儿,是你上辈子的宿敌!” “如你所想的那样,我是九尾妖狐,可却被你斩至仅剩一条,只能靠不断吸食男人精元来维持法力,你何其残忍啊!”她哀怨着说道,目光中已浮现狠厉的神色。 我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明明以为自己是个局外人,来解救师兄的,那胡婉儿目的应该不在我身上。 可从她现在的话里,怎么感觉我才是她的目标呢! 好家伙,前世宿敌。 我上辈子到底做了多少孽,拿了冷玄霄的内丹,负了殷江的婚约,又把人家胡婉儿的尾巴全斩了…… 不对,还给她留了一条。 为啥当初不全给她斩掉,现在不就没这事了!这回倒好,被仇人堵上门要债了! “看你吓得,脸都白了。”胡婉儿用她那尖锐的指甲,轻轻刮了下我的脸颊,“别怕,我不是来找你算前世的账的。” 不争气的皮肤瞬间出现一道很浅的伤口,正在不断往外冒着血珠。 我想要抬手去擦,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不知何时已经被胡婉儿的狐尾紧紧捆绑,根本动弹不得。 “但是今世的账,我要跟你好好算个清楚!”胡婉儿的声调骤然拔高,表情也狰狞起来。“冷玄霄把你藏得是真好啊,要不是你拿他的锁魂鞭出来,我都没有认出来你,也没发现,你竟然又和他在一起了!”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打断她,“你和冷玄霄,是什么关系?” “我和他?”胡婉儿仿佛听到什么可笑的笑话,凄厉的笑声不断在山洞内回荡,闻者毛骨悚然。 “我喜欢了他四百年,如果不是你,我早就和他在一起了!”她的一字一句都带着深深的怨恨和妒意,“都是你沈云舒,你为什么非要和我抢!” 果不其然,和我猜测的一样,这个胡婉儿是冷玄霄的迷妹! 什么宿敌,她明明把我当成了情敌! 我苦笑不已,“胡大姐,这个真不关我的事,我也不想嫁给冷玄霄,要不这样,我把他叫出来,你要是想表白你跟他说,他要是愿意跟我解除关系,我求之不得!” 说罢,我低头看了一眼锁骨间的玉佩,心想这个冷玄霄,能不能有点男性的担当,他姘头都找上门来了,还躲在里面当缩头乌龟吗? 自己惹下的桃花债,却要我来替他还,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他把自己的锁魂鞭都拿出来,让你用来对付我,你还说你们两个没有关系!”胡婉儿咬牙切齿的朝我扑了过来,“沈云舒,今日我就杀了你,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别想得到!” 大姐,我也不想得到,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我被她的狐尾牢牢束缚,想躲都不能躲,只能眼睁睁看着她那张狰狞的脸在我瞳孔里无限放大。 猝然,我胸口传来一阵冰凉的痛感。 我低头一看,她那长长的指甲抵了我心口的蟒皮上,只需轻轻一用力,就能将我的心脏剜出…… 第92章 别有洞天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害怕得紧紧闭上眼睛,可等了好久都没感受到那种钻心般的痛意。 “为什么……刺不进去……”胡婉儿带着疑惑的嗫嚅声,令我将眼皮微微睁开一条缝。 只见她那长指甲在我心口上反复用力划动刺入,结果连她的指甲都被那块蟒皮劈弯,我的心口依然毫发无损。 我以前只觉得那块蟒纹很丑,一度是我儿时的自卑来由,没想到它竟然坚不可摧,现在成了我保命的关键。 顿时不觉得它丑了,反而还很庆幸。 “冷玄霄可真喜欢你……一口灵气保住了你的心脉,他到底还给了你什么?”胡婉儿抬头恶狠狠地看我,猩红的眸子里都是妒火。 “没有了……”我拼命地摇头。 胡婉儿冷不丁发出桀桀的怪笑,“他为什么那么喜欢你,是因为你这身皮囊吗?确实很不错,肤质白皙如玉,从内透着丰盈的阴气,一看就是极为合适的滋补品。” “既然如此,我就扒了你的皮,穿在我身上,这样他是不是也能多看我几眼,不会再拒绝我了?” 她将指尖从我心口上移开,转而搭在了我脖子的脉搏上,恐惧使得我不自觉地向后仰,身体被她狐尾的毛丝捆绑着,手指无意识的四下抓挠,想要寻找什么可以用的道具。 无意间,我摸到了腰间挂着的那串五帝钱,就在胡婉儿要划破我动脉的那一刻,我一把拽下五帝钱的绳子,朝她砸了过去。 五枚铜钱瞬间发出耀眼金光,落在胡婉儿身上后发出明烈焰火,灼烧着胡婉儿的身体。 “啊……好痛!” 胡婉儿发出声声惨叫。 这时我发现束缚着我的狐尾已经消失,我迈开腿头也不回地往洞穴深处跑。 “沈云舒,你给我回来!”她在我身后声嘶力竭的喊道,“否则等我捉到你,一定活生生扒了你的皮,抽你的筋,喝你的血!” 我知道光凭五帝钱的作用是抵抗不住她多久的,只能先寻找出口逃出禁地。 但这个鬼地方越走越深,根本不像有出路的样子,霎时间我听到前方传来水滴叮咚的响声,我以为这洞穴中有活水,顺着水源就可以找到出去的路。 可等我来到水滴声源处,却看到了一个漆黑深不见底的渊潭。 “沈云舒,你敢烧我的毛,你给我等着!”身后胡婉儿那凄厉的嗓音越来越近。 我别无可选,咬紧牙纵身一跃跳入那深潭之中。 冰凉刺骨的潭水几欲令我崩溃,水中的视线黑漆如墨,我只能凭着感觉一路向下游,就在我肺里氧气将要耗尽时,一缕微光从前方水面透了过来。 我奋力游去,终于在窒息的前一刻爬上了陆地。 整个人瘫在地上好久才将气息喘匀,爬起来打量着眼前的景象。 一个巨大的石碑立在我正对面,地上雕刻着极为古老的法阵,石缝间的青苔都已长得非常旺盛,看来这个法阵许久都没有开启过了。 碑上刻的文字应该是金文或小篆,总之不是我能看懂的,但石碑的右下角却用一行很小的字体,刻着青垣观每一代观主的名字。 唯独没有这一任的观主师叔。 第93章 太乙玄经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曾听莫愁师父说,青垣观的观主不是上一任代代传下来的,而是老祖宗挑选的,至于挑选的方式,她没有详说。 但可以确定的是,每一任观主在接任之前都会去禁地里住上个十天半月,等出来之后就会获得老祖宗的真传,成为观主。 莫愁在发现我天赋异禀之后,曾有意无意的说起过让我接任观主师叔,成为青垣观下一任观主之类的话。 可我始终想法都是学得法术后就回归现实社会,继续念我的大学,过平凡人相夫教子的生活,我对这种清规戒律并不感兴趣,也不想成为什么玄门大佬。 所以在莫愁几次暗示见我都没反应后,她也放弃了继续对我洗脑。 如今我看着眼前的石碑和阵法,心里想的是如果我能获得老祖宗的认可,接受他的法力,是不是就能打败胡婉儿了? 求生的冲动令我不住上前,我看着地上那个古老法阵,想起书中写道,启动这样的法阵需要滴血尝试,如果血液相融,法阵就会开启,反之则无事发生。 我狠了狠心,咬破食指挤出一滴鲜血,滴在了阵法的正中央石雕上。 瞬间,紫薇天相图浮现在我头顶,脚下则变化为九宫八卦,一本厚重的古书飘在我的正前方,书名上写着四个大字‘太乙玄经’。 我伸手想要触碰,可书里的文字就像有生命般,从我的指尖拼命往我血脉里钻,控制不住地在我脑海中翻涌呈现。 就好像武侠小说中,那种被打通了任督二脉的感觉,我灵台一阵清明。 再睁眼时,所有画面都已消失,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我的幻觉。 “原来你躲在这里啊,我找了你好久。” 胡婉儿娇媚的声调涉水传来,她身上有五片烧伤的痕迹,但显然没伤到她的元神,灵体受损,吸食人的精元就好了。 我见她此时灵力充沛,不禁蹙眉问道,“你把庄初仪怎么样了?” “庄初仪?”胡婉儿做出了一个沉思的表情,随后掩唇说道,“哦,他呀,当然是被我吃了!说真的,他的确是个很好用的炉鼎,我很舍不得吃他呢。” “说来这一切都怪你,要不是因为你,我可能还会留他很久的……” 我听后心内涌出一股深深地歉意,原本我是想救他的,可没想到还是害了他。 但我不会中这狐妖的计谋,冷声道,“好一张颠倒黑白的嘴,师兄明明是你所杀,反倒怪在我的头上,胡婉儿,已经入阵了,难道自己没发现吗?” 胡婉儿这时才发现脚下那巨大的法阵,眸中闪过一丝惊愕,“失传了好几百年的太乙玄经,居然在这种地方……” “听说只有青垣观的每一任观主能有缘学得其中高深的法力,可我试探过现任观主青垚,他身上的法力平平无奇,一看就是没能得到太乙玄经的真传,想不到,竟被你学了去……” “不过说来倒也正常,谁让你是沈云舒啊!哈哈哈哈……” 胡婉儿的话我愈发听不懂,但我知道今日要是想逃命,必定要跟她来一场恶战。 第94章 魅气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手上捏了个手印,幻化出太乙玄经中的高密阵法,向她推了过去。 胡婉儿被我的阵法困住,行动范围不能离开石阵所在之处,可她的灵力并没有减弱,反而因为吸食了庄初仪的魂魄,身手更为敏捷,十指伸长狐爪,不断向我袭来。 我有太乙玄经的法阵护体,那些物理性伤害暂时伤不到我,但我并未来得及和它融会贯通,法力也渐渐不足,再这么下去,我迟早要败给她。 就在胡婉儿又一次朝我袭来时,我扔出五帝钱,以五个星位钉住她的双手双脚和头颅,手上燃起一道火符贴在她心口处。 “嘶……”胡婉儿脸上露出痛楚的神情。 这道符要不了她的命,却能慢慢散尽她的灵体,此时她应该能感受到体内灵力逐渐流失的滋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冷不防喷出一口魅气在我脸上。 还是实战经验太少,没想到对手会偷偷暗算。 我闻到那股带着狐狸体味和奇异香气的那刻就浑身一软,侧躺在石阵上爬都爬不起来。 “哈哈哈哈,沈云舒,你师父没教过你捉狐妖和黄鼠狼,一定要提防他们放魅气吗?” 困缚胡婉儿的五帝钱因失了法力,接二连三的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不知滚到了哪个石缝里。 她一把撕掉心口的灵符,缓缓朝我走了过来,伸出脚尖点在我的手背上,得意道,“怎么样,中了我魅气的滋味很不好受吧?是不是感觉全身像被蚂蚁爬过一样,又酥又痒啊?” “唔……” 正如她所说的那样,我现在身体里像有上万只蚂蚁在爬,可每一寸骨骼都好像酥了一样,根本使不上力气。 “这还只是刚刚开始,等再过片刻,你才知道这魅气的厉害,就算你是贞洁烈女,也会不由自主的变成淫娃荡妇!”她嬉笑着说。 “都说青垣观是清修之地,你说,如果你的那些师父、师兄们看到你那般如饥似渴的样子,会不会把你赶下山去,从此被道上所有人耻笑啊?” “胡婉儿,你不是来找我报仇的吗?你还是杀了我吧!”我紧咬着下唇,不想再受身体上和心理上双重折磨,狠狠说道。 胡婉儿盯着我那痛苦煎熬的样子看了半晌,终于下定决心,“也对,只要你还活着,冷玄霄就永远忘不掉你,只有你死了,我才能有机会得到他!” 她的长指甲再一次划上我的脖子,就在我闭上眼睛以为一切都要解脱时,空气中传来一阵熟悉的沉香味,耳旁是兵刃相交的清响。 “叮——” 我睁开眼,看到冷玄霄那欣长的身型被玄色衣袍裹住,墨发披散在背,刀刻般的侧脸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只有眼尾那点红色朱砂近乎妖孽的为这张脸添上一抹生气。 冷傲清绝,又孑然独立。 他手持锁魂鞭,强势如神佛般为我挡下了胡婉儿的致命一击。 削薄微抿的唇吐出一串轻蔑的字眼,“对我的人动手,你想好要付出的代价了吗?” 第95章 你哪位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胡婉儿看到冷玄霄出现在这里,神情中露出难以表达的癫狂与欣喜,“冷玄霄,一百年了,你终于肯见我了吗?” 冷玄霄眯起凌然的眸子,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是哪位?” “你,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胡婉儿啊!”胡婉儿更加激动,幻化出狐尾不停摇摆,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不是九尾妖狐,一条尾巴摇来摇去倒像是丧家之犬。 “我没听说过什么胡婉儿。”冷玄霄的薄唇里溢出无情的语调。 胡婉儿表情很是受伤,清澈的眸子里蓄满泪花,“冷玄霄,难道我在你心里,真的就连一个名字都不配记得吗?” “那时候你在深山修炼,我误闯了你的洞府,我以为你会吃了我吓得瑟瑟发抖,可你却只看了我一眼,就将我放走……” “就那么一眼,我记了好多好多年,后来你入世渡劫,我每天跟在你身后,但你却再也不肯正眼瞧我……我就是那只九尾血狐,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我不禁动容,胡婉儿好歹喜欢了他上百年,他却连人家名字都不记得,这究竟是多么冷血的一个人啊…… “想不起来。”他毫无温度的说,“就算我和你曾经有过瓜葛也都不重要了,你千不该万不该,对我的女人动手!” 胡婉儿低低冷笑道,“说来说去,你还是为了沈云舒,我真后悔刚才没有先刮花她的脸!” 冷玄霄闻言眉心微蹙,好似回想起了什么,“哦,对了……” 胡婉儿的眸子又一次亮了起来,满含期待的看着他。 可冷玄霄却转过身睥睨着我,不动声色道,“我上次是不是说过,要把她的爪子剁下来给你赔罪?” 胡婉儿那张美艳绝伦的脸上由伤痛转为狰狞,凶狠地朝我扑了过来,“沈云舒,我饶不了你!” 冷玄霄挥动锁魂鞭,以一己之力为我挡下全部攻击,胡婉儿本就无意伤他,所有招式的目标都在我身上,偏偏我还动弹不得。 胡婉儿见他如此维护我,逼不得已也开始下狠手,锋利的爪子朝他胸前挥去。 “冷玄霄小心!”我在他身后大喊道。 可他却根本用不着我提示,鞭子轻轻一卷,就将胡婉儿的双手禁锢住。 从他的手间幻化出一柄利刃,飞快斩掉了胡婉儿的双手。 “啊——”伴随着她那凄惨的叫声,血液喷溅四射,两只手落地便成了狐爪的样子,凋零般的躺在那里。 “我的手,我的手!”胡婉儿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袖管,不能置信地哭喊道。 我面对这种血腥的场面也有些不忍直视,虽然知道胡婉儿是罪有应得,但还是被冷玄霄那几近残忍的手法吓到。 他显然是不想杀了胡婉儿怕脏了自己的手,便来到我的身侧,将我打横抱起。 正要离去时,胡婉儿于我们身后厉声喊道,“她中了我的魅气,七天七夜要与人交姌不止,否则就会毒发身亡!” 冷玄霄停下步伐。 胡婉儿向他脚下爬去,凄厉的说道,“她是人,你是妖!七天七夜,你如果和她交姌七天七夜,她就会被你活活弄死!” 这回冷玄霄没有再驻足,一脚踢开她的手臂,抱着我离开。 第96章 刚刚开始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缩地成寸中大千世界如万花筒般在我眼中一闪而过,最后我的视线里出现徽派的白墙青瓦,再一次回到了那晚我和冷玄霄成亲时的房间。 这是蛇仙庙。 冷玄霄感觉到我在他怀中的抗拒,低声宽慰道,“别怕。” 他将我轻轻放在床上,自己却坐到了对面的太师椅上,自顾自地喝起茶来。 我有些不明白他的用意,想要从床上爬起来,“冷玄霄,我要回去,你放我回去!” “别动!”他冷冷地睨了我一眼,“这才刚刚开始,后面有你受的。” 我从他的目光中感受到了意味不明的愠怒和复杂,直到我在他的床上躺了半个小时左右,才明白了他的那句‘刚刚开始’是什么意思。 高热从我的尾椎一路烧进我的脑子里,整个人就像被架在炉火上反复炙烤,我伸手解开自己的衣领,口干舌燥地对冷玄霄所在的方向说道,“好渴……给我一杯水。” 冷玄霄闻声端了一杯茶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我足足有一分钟。 “我要喝水!”我喃喃的音调里已染上怒意。 他抬了抬手腕,就这样将茶水泼了我一脸。 饶是我再意识不清,也被他的举动激怒,擦着脸怒道,“咳咳,你在做什么?” “再过半小时,你就知道了。”他阴沉地撂下这句话,然后又回到他的那张太师椅上坐好,姿态慵懒,却带着令人悚然的震慑力。 半小时后,那种难耐的热气几乎要将我蒸发,我忍不住朝他伸了伸手,“冷玄霄,帮帮我……” “你要我怎么帮你?”他端坐在那里,似高高在上的冥主,不染尘俗,眉目间不见悲喜。 我这般难过,他却像个局外人一样,连手指都不肯给我。 “我也不知道,但我现在,我感觉全身在烧,我快要死了……”我的意识逐渐被那魅气所征服,竟摔下了床,朝冷玄霄所在的方向爬去。 我只知道他很凉,周身散发着疏冷的气息,我想抱住他,来缓解我要烧透的体温。 而潜意识里,我也终于明白他为何要坐的离我那么远,因为他并不想帮我。 果然从他的嘴里我听到了残忍而又冷冽的话,“忍着。” 我匍匐着来到他的脚下,将滚烫的脸贴到他的小腿上,仿佛炎炎夏日中寻到冰块的旅人,小声喟叹道,“冷玄霄,你别折磨我!” “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 他捏住我的下巴,使我被迫扬起头看着他,我从他深谙的眸子里看到了难掩的情与欲,和神色凄迷的自己。 “知道了,我不该自不量力,不该忤逆你,不该不听你的话……”我几欲哭出声来,却还贪恋着他指尖的凉意。 过了良久,他终于收回手,冷哼了句,“知道就好,如果你还敢再有下次,我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了。” 说罢,他将我从地上抱起,再一次放到那张雕着龙凤呈祥的黄杨木大床上,意识模糊不清,视线也在天旋地转。 我的衣服已在刚才爬行的过程中蹭掉大半,而冷玄霄却还正襟危坐在床边,以那双疏冷的眸子晦暗不明地看着我,大有让我‘自己解决’的意味。 “冷玄霄,你是不是不行?”我忍不住激他。 第97章 七天七夜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他挑了挑眉,牵动眼尾的那颗泪痣,好似在嘲讽地审视我,打算如何作死。 “如果你不行的话,就换一个人来!反正现在对我来说谁都一样……”我见他这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口不择言,别过头生闷气。 冷玄霄一把掐住我的脖子,力道不重,却能感觉到他在极力压制那份暴戾。 “谁都一样?”他冷笑道,“你是对我感到厌倦了吗?或者说,你更希望灰浩宇来满足你?” “也不是不行……”说完我自己都想给自己扇一巴掌,都到这个时候了我还死鸭子嘴硬。 果然,冷玄霄冷冽的声调里带着一抹残忍,冰凉的气息贴在我耳畔说道,“他现在就在门口,需不需要我帮你叫他进来?让他好好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 我被他吓得浑身发抖,就连高烫的体温都难以驱除那股阴冷,因为我知道他的确能做得出来。 现在我的样子不用想也知道,浑身泛着茜色的潮红,衣服已经脱得没剩什么了,脸颊更是比酡红还要醉人。 我不想自己这个样子让第三个人知道,哪怕不是人的东西也不行! “冷玄霄,你别……我,我要你……”我小声嗫嚅着,违背着我的良心说出难堪的话来。 冷玄霄的表情终于有所融化,倾身搂住我滚烫的脖颈,贴在我耳旁低声道,“再说一遍。” “我要你……”我被他这抹几近温柔的语气蛊惑道,不自觉顺着他的意思说了出来。 “乖。”他见有所成效,继续引导我说,“你是谁的?” 我此时的神志已经被他全部带跑,目之所及是他那双深邃而又满是欲念的眸子,“我是你的……” 他的唇畔终于牵起一抹心满意足的笑意,抬手拉上了床幔,于是我只能在他给予我的世界里颠倒。 - 早已记不清是多少次,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 我忍不住哭出了声,在他肩膀狠狠咬了一口,“冷玄霄你有完没完啊!” “嘶——”他倒抽一口冷气,扼住我的下颌,语气中带着玩味说道,“怎么,母蛇附体,都学会咬人了?” “我是真的受不了了,停下来好不好!”我崩溃地哭喊道。 “七天七夜呢,哪有那么快!”冷玄霄饶有兴致地为我擦去脸上泪痕,喟叹道,“不把你体内的魅气除净,你的身体就会慢慢腐烂,变成一具行走的骷髅……” 我听得脊背骨发凉,但我知道这里面多多少少有恐吓我的成分,拉着他修长的手主动服软,“我知道你肯定有别的办法的,只要不再……怎么都行!” “你太高看我了,九尾妖狐的魅气,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啊。”冷玄霄故作无奈地说道,片刻后,他又挑了下眉,“哎,或许还真有一个……” “你快说!”我摇晃着他的手,不想再受这份甜腻的苦楚。 此时我体内的潮热已经消退大半,但那份酥麻仍在继续。 他薄唇微弯,凑到我的耳畔低声说道,“那就是我化出真身,或许这样会快点。” 第98章 好人卡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闻言一怔。 蓦地想起我哥之前说过,蛇有两个那啥。 “不行不行,我会死的!”我拼命摇头拒绝。 冷玄霄表示出一副极为可惜的样子,无奈地说,“那就没办法了,继续吧!” 我眼前一黑,再次被他拉入无边的痴云腻雨里。 - 当我再次睁眼时,七天七夜已过。 我的嗓子就像吞了刀片般嘶哑疼痛,这几天喊也喊够了,什么话都叫过了,报应也终于来了。 连续七天七夜不间断的折磨,身体都已经麻木。 “有水吗?”我捏着喉咙沙哑喊道。 推门声响起,灰浩宇端着一碗胖大海走了进来,全程不敢抬眼看我。 不过现在的我已经没什么不能见人的了,除了脖子上的几处红痕外,都被冷玄霄半遮半清理的掩盖掉了。 我喝完整整一杯水后,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看到灰浩宇躲闪的目光,我主动询问道,“青垣观那边怎么样了,你有消息吗?” 灰浩宇摇摇头,“具体情况不知道,但好像在禁地里发现了你那师兄庄初仪的尸体。” 这时,冷玄霄从屋外走进来,带着一身微冷的戾气,“你还打算回那个青垣观?” “我要回去,这件事与我有关,如果我不回去的话,莫愁师父一定会受到责罚,她待我那么好,我不能让她替我平白受过。” 我知道这样说冷玄霄一定会生气,但他也知道,现在是无法让我安心留在蛇仙庙的。 哪怕有一点点机会,我也会从他手里逃出来。 他不理解我对俗世的牵绊,也不想去理会我对那些人之间的情义。 但与其这样我逃,他追。还不如直接让我回去,反正我短时间内是无法摆脱他的。 冷玄霄和我猜测的一样,没有阻拦我,而是对灰浩宇说,“算算日子,你是不是快到时间了?” 灰浩宇点头,“感谢玉京子大人还惦念着,也就这两日了。” “那你送沈云舒回青垣观吧。”冷玄霄说到这里,轻嘲般的弯了弯唇,“她这个人,倒算是个好人,应该能渡你一程。” “什么好人?”我不解的问他,怎么上完我就开始给我发好人卡了! “夸你还不知足,非逼我骂你就老实了?”冷玄霄斜睨了我一眼,淡笑道。 灰浩宇连忙扯了扯我的袖子,“沈小姐,外头天要黑了,我们还是早些去青垣观吧,不然上山的路难走。” 我点点头,走出蛇仙庙的那一刻,我回头看了冷玄霄一眼,虽然知道能通过玉佩感知到他,但还是忍不住开口说了句,“我走了啊!” 冷玄霄挑了挑眉,就像看神奇动物一样看着我,似乎是在怀疑我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我咬着下唇,为我的自作多情感到羞耻。 许是这七日里的悱恻和无微不至的照顾,令我产生一种幻觉,就好像真的与他做了七日夫妻,度了七日蜜月一样。 明知不该对一条冷血的蛇怀有什么感情,却还是期待着他能跟我说声告别。 刚走出蛇仙庙,灰浩宇猝不及防地变幻为一只灰色的老鼠,抬起前爪,用尖锐的嗓音对我说道,“沈小姐,你看我像人不像?” 第99章 讨封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看着灰浩宇这副鼠头鼠尾的模样先是一惊,随后又觉得有几分好笑,刚要开口说‘你像个耗子’就想起之前书里看到的一则趣事。 因冷玄霄的缘故,我从青垣观的藏书阁里翻出来了好多跟东北五大仙家有关的书籍,但我发现冷玄霄好像不属于这个体系里的,不过也了解到了不少知识。 比如民间有传动物讨封一说,就是当动物修行到一定时间,需要从人口中讨封号。 这种事情多半发生在荒僻的山村中,如果你哪天走在路上,遇到一只动物,它问你长得像不像人,你回答像,那么动物就可以随意幻化人身,以人形在世间行走。 如果你回答,不像。 那么动物则会修为大减,回到深山中继续修炼。 我见灰浩宇这副样子,多半修炼到了一定时间,向我讨封来了。 灰浩宇虽然是个鼠妖,但一直本本分分,跟着冷玄霄修炼没有做过恶事,反而还帮了我很多的忙。 全当是报答他的照顾,我抿唇笑道,“你像人。” 转瞬,灰浩宇幻化回人身,拍着胸脯一脸惊魂未定的表情,奶奶灰的头发间,那对隐藏的鼠耳终于不见了。 “吓死我了,沈小姐,就怕你突然说我像别的东西,那可惨了!” 我好奇的询问道,“难道之前有发生过这类的事情吗?” “有的有的,我有个小弟,出山后第一次跟人讨封,却碰上了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孩子,那小孩对他说,你像我家养的兔子。” “结果我那小弟真的就长出了一对兔耳,修炼到现在能幻人了,都无法把三瓣嘴变回去。”他苦笑着对我说。 我听得乐不可支,心想他们动物修行可真不易,一个念头钻进我脑中,不禁问道,“冷玄霄,他跟人讨过封吗?” “玉京子大人修炼的方式与我们有所不同,并且他们蛇有物种优势,变幻成人只是法术的一部分,不是必经之路。”许是我帮了灰浩宇一个大忙,他也对我敞开了话匣子,语气也不再谨小慎微,随意了很多。 “像玉京子大人这种蛇其实要比我们哺乳动物更难,他们一百年变蟒,三百年变虺,五百年变蛟,运气好的上千年才能变应龙,运气不好上万年也是有的。” 我摸了摸下巴,沉思道,“你们都说冷玄霄是千年的蛇仙,那么他就算不是龙,好歹也是个蛟吧?为何现在还是条蛇呢?” 灰浩宇讪讪地笑笑,敷衍道,“玉京子大人的事,我们平时也不敢多问,只是听说,早在五百年前玉京子大人就已经是蛟了,可不知为何修为大减,又变回了蛇身。” “而且十八年前本应是他渡劫飞升成龙的机会,他却因为没了修为,被三道天雷活生生地劈成重伤,险些没了命。” 我想起奶奶小时候总跟我说起的故事,那时我是不信的。 后来就算被冷玄霄掠走嫁给了他,也觉得奶奶的话有夸大成分,却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是因为他的内丹在我身上,所以才没有修为应对天劫吗? 若真如此我罪过也太大了! 第100章 玉京子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谈话间,我和灰浩宇已经来到青垣观山脚下。 灰浩宇显然是对这种仙家圣地感到畏惧,两只手已经开始不住轻颤。 我看出他的为难,宽慰道,“就送到这里吧,我自己上去就行了。”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叹息道,“多谢沈小姐了,今日之恩,来日必报!” “你之前帮了我很多,这次就当扯平了。”我灵机一动,趁他还没走问出了我困惑已久的问题,“那个,我想问问你,你们为什么都叫冷玄霄,玉京子大人啊?” 这七天七夜在蛇仙庙里,我大部分时间意识是昏沉的,少部分被拉回现实,就在我那天被他弄得睡着前,听到一个娇滴滴又含情脉脉的女声从房间外传来。 “玉京子大人回来了吗?” 随后那道声音就消失不见,多半是被灰浩宇赶走了。 我困得迷糊不清,也没开口询问,今天倒让我偶然想起来了。 灰浩宇仔细观察着我的脸色,似乎也想到了那天的事,略显尴尬的说道,“沈小姐,大人它修为高深又地位高崇,就会招很多……额,妖修的喜欢。” “毕竟和大人双、修一次就可以得到少则十年,多则百年的法力,这些年倒也有源源不断的妖修主动送上门,但大人从来都没有接受过,这点您大可以放心!” 他拼命摆着双手,对我承诺道,“从我跟随玉京子大人这么久以来,他只跟您一个人发生过关系,您是他唯一的妻!” 我倒真不是来向他兴师问罪,在我的三观里,我认为冷玄霄活了这么久,有几个像胡婉儿这样的老相好是很正常的事。 再说,从他在床上的……功夫来看,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信他千百年来一直守身如玉。 灰浩宇看出了我的不屑,可他毕竟是局外人,也无法再跟我解释什么,挠着头继续说道,“至于为什么唤大人为‘玉京子’,大人先为蛇后为蟒,最后又成蛟,我们这些妖修不能像你们人一样,跟着喊什么蛇仙、蛇君的,那对大人来说是大不敬。” “唐朝有位节度使名裴铏,作书《传奇·崔炜》,里面有句话:‘呼蛇为玉京子,何也?’,把蛇称为玉京子,就是从那时候传下来的。” “恰好大人生于唐朝,具体是多少年间可能就连它自己都不记得了,我们便称他为‘玉京子’,这个叫法千百年来未曾变过。” 我点了点头,掰着手指暗暗盘算,唐朝至今一千多年,想不到冷玄霄还真是一条千年的蛇啊! 难怪连莫愁师父和那九尾妖狐都拿他没办法,我又怎能轻易摆脱得了! 思及此处我也不禁跟着他叹了口气,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灰浩宇与我告别后,我快步往青垣观走去,也不知我不在的七天里会发生什么事情,禁地里的胡婉儿是逃走了,还是被人捉住了? 我刚来到门口,就看到道观中满地的花圈纸钱,心想这是在闹哪样! 扫地的师兄看到我一脸厌烦和惊恐,拿着扫把指着我骂道,“沈云舒,你还知道回来,我们可被你害苦了!” 第101章 灵堂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不由一怔,询问道,“师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哼,你自己进去看看吧!”师兄侧过身,为我让开一条路径,表情却有些幸灾乐祸。 我不解的往里走,只见灵祖殿前停放着一口棺材,两侧的柱子被挂上花圈挽联,神像则被大大的‘奠’字盖住,祖师爷的神堂活生生变成了灵堂。 这算怎么回事,哪怕观主师叔死了都用不上这么大阵仗吧!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听到殿内传来哀戚的啼哭,“我的儿呀!你怎么舍得就这样走了呢!” 我走入殿内,看到一对中年夫妇相依偎着跪在蒲团上痛哭不已,当我离得近才发现,桌子上摆放的是庄初仪生前的照片。 别说,这张照片的他看上去神采奕奕,好像刚高考完的样子,和后来的消瘦虚空判若两人。 那么面前跪着的这两人,一定就是庄初仪的父母喽? 莫愁师父看到我的身影,眼眸中掠过一丝警觉和担忧,微微对我摇了摇头。 我没看懂她的意思,只听庄初仪的妈妈指着莫愁喝道,“就是这个莫愁说我儿子被脏东西缠上,非要带我儿子修行,我们拗不过才同意的,我儿子两年前好好的来到你们道观,怎么就突然死了,你们道观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莫愁师父面露难色,手上的拂尘也有些拿不稳,上前说道,“庄初仪是贫道带上山来的,贫道本意是想让他远离那些妖物的骚扰,可从他的尸体来看是被妖物吸食光了魂魄所致,想必是这两年来他还未与那妖物断了联络……” “呸!什么妖物,都是你们这些骗钱的臭道士信口雌黄,我怎么没看到什么妖物!”庄初仪的父亲打断莫愁的话,“明明就是你们害死了我的儿子还不想负责,胡编出来的说辞!” 这时,先前与庄初仪交好的同门师兄发现了我的身影,指着我说道,“庄善人,你们不如问问云舒师妹,那天是她跟随庄初仪师弟一起进了禁地,她活着出来,庄师弟却死了,你们还是好好问问她这到底是是怎么回事吧!” “对啊,莫愁师父那天又不在场,还是问问云舒师妹吧!” “云舒师妹你快讲讲,那天到底怎么回事?” 周围师兄弟开始纷纷将矛头指向我。 我刚入山门不到一个月,平日里都躲在屋内画符学咒,除了打饭很少与这些师兄弟们交流,但我‘天赋异禀’的名号却被庄初仪夸大宣传,导致那些本就跟我没什么感情的师兄弟们都开始针对我。 见我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庄初仪的妈妈也开始想歪,朝我扑了过来,拽着我的衣领拼命摇晃,“我儿子到底是怎么死的,你倒是说啊!是不是你杀了他?” 莫愁师父看不下去,上前拉走了庄初仪妈妈,用无奈的口吻对我说道,“云舒,你把那天的事情原原本本讲给大家听吧,不必为庄初仪隐瞒了。” 我看了眼庄初仪的黑白遗像,心想着,这是你妈妈逼我的,可不是我不给你留颜面。 随后便将庄初仪以自身为炉鼎供养九尾狐妖的事,全部说了出来。 第102章 心术不正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庄初仪的父母听我说完这场遭遇后,半晌都未回过神来。 或许是因为这些在普通人听来太过神奇,也或许是他们接受不了自己儿子居然和狐妖搞上这件事。 总之两人目光涣散,嘴里不住呢喃着庄初仪的名字。 可我的师兄弟们却没有那么好说话,他们更多的疑点在于,我是怎么打败狐妖从禁地里逃出来的。 “沈云舒,你到现在都没说禁地里到底有什么,那个狐妖又为什么会放过你,叫我们如何信你啊?” “就是就是,嘴里口口声声喊着狐妖,可我们却连个狐妖的影子都没看到,该不会是因为禁地里有什么法宝,你和庄初仪分赃不均,你就把他杀了自己独吞了吧!” 莫愁师父听他们越说越离谱,蹙眉说道,“够了!都少说两句,没尽早发现庄初仪被狐妖上身,是我的责任,云舒好心想帮师兄一把,却被你们说得如此难听!” 几个辈分比较高的师兄站了出来,面色不善地说道,“莫愁师叔,不是我们不信沈云舒,但她在明知观中规矩的情况下,擅自闯入禁地,先前又与妖物有勾结,实属心术不正,这样的人不将她驱逐出观,实在难以平息师兄弟的怒火啊!” 我实在忍无可忍,指着庄初仪的遗像说道,“既然大家都不肯信我,今日正好是庄初仪的头七,那就把庄师兄的魂魄召回来,死人不会说谎,大家一同问问啊!” 此话一出,就连庄初仪父母的神情都变得不自然,众人更是没有敢接茬的。 不是我想对死人不敬,而是他们实在欺人太甚。 正当场面胶着不下时,观主师叔青垚从殿外走了进来,到底还是观主,威望十足,那些喧嚣聒噪顿时鸦雀无声。 几位师兄也默默地退了回去,莫愁师父则把我拉到了她的身后。 观主先是安抚了庄初仪的父母,然后走到莫愁师父身前,叹道,“莫愁,别挡了,该来的躲也躲不过!” 我也不想让莫愁师父为我承担,便主动站了出来,低声道,“观主师叔,弟子知罪。” “你罪在何处?”观主那双鹰隼般的眸子犀利地盯着我。 “弟子在发现庄师兄被狐上身时没有第一时间告知师父,更不该跟随庄师兄闯入禁地,事后更不该逃走……” 对于冷玄霄砍下胡婉儿双爪和把我带走这两件事,我百口莫辩,也不知道该如何跟他们解释,只能一句话全带过。 而观主师叔的关注点好似压根不在这两件事上,则是眯起眼睛谨慎对我询问道,“云舒,你有没有碰禁地里不该碰的东西?” 不该碰? 我迟疑了下,用仅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师叔问的是,那部《太乙玄经》吗?我碰了。” 观主师叔的脸色明显变得可怖,眸中蕴藏着复杂地恨意,随之转瞬即逝,在我还没观察清楚前就已恢复正常,摸着自己的胡须,不动声色说道,“沈云舒私自闯入禁地,触犯观规,本应驱逐下山,但念其为初犯,执行第十二条观规加以惩戒!” 第103章 观规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底下师兄弟都对这个惩罚有所不满,但碍于观主师叔的面子只敢小声嘀咕。 “观主师叔可真偏心,观规里明文写道:擅闯禁地者驱逐下山,从观中除名,终身不可回观。怎么到了她沈云舒这里就开特例啊!” “就像庄初仪生前说的那样,人家‘天赋异禀’一天就能画出来驱灵符,先前莫愁师叔不是还说要给她授箓,我们从小进山的也没这个福分啊!” 这些话我和观主师叔都听在耳里,观主闭目不语,似在想些什么。 而我则开始在脑海中不断回忆,这第十二条观规到底是啥来着…… 直到两个师兄从戒堂拎了两块类似古代杖刑的法棍出来,我才明白过来这个第十二条观规,原来就是打板子! 我倒抽一口冷气,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种封建刑罚!再说私自用刑不是犯法的嘛! 心里刚冒出了几丝恐惧,就被那两个师兄按在地上开始行刑。 那厚重的法棍打在我的腰臀交界处,剧烈的疼痛席卷了我的所有感知。 脑子里只剩一个念想,还好没有像电视剧里那样被当众脱裤子,不然可太丢人了。 整整二十板下去,我的腰部一下全然没了知觉,冷汗顺着我的下颌线流淌,视线也变得模糊不清。 站是肯定站不起来了,我现在就期盼着不要被打成残废就好,不然像村头孙二那样,拄个拐多丑啊,遭人厌弃不说,嫁都嫁不出去…… 不过我好像没有这方面的烦恼,因为我已经嫁过了,冷玄霄要是因此嫌弃和我离婚,倒也挺好。 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在我脑中纷繁乱窜,后来还是莫愁师父亲自把我扶回了房间里,还帮我脱下裤子上药。 当晚,我就起了高烧。 所以这一切记忆我都模模糊糊,就记得换药时疼得我喊出了杀猪般的嚎叫。 莫愁师父一直守着我直到体温下去了些,好歹没有再烧得像个火炭,她替我掖了掖被角,喟叹道,“云舒,你师兄的事情到此为止,你不用再挂心了,其实你师兄的父母并非只有他一个儿子,父母都是省城一家小企业的职员,收入并不高,供三个儿子上学已经很艰难了。” “大儿子最近又要结婚,置办房产……总之我从私人账户里转了二十万给他们,就当是赔罪吧,师徒一场,我没有照顾好他,是我的失职。” “他的父母今夜就已经带着庄初仪的尸体下山了,以后你们应该也不会再有何瓜葛,你就好好在山上修行,把这场意外全忘了吧!” 莫愁师父说完后,就离开了我的房间,走之前还贴心的替我关了灯。 我当时迷迷糊糊的想,莫愁师父可真是个好人啊! 但庄初仪也挺惨的,难怪他惹上了脏东西家里人都没当回事,还把他送到山上来,死后还要消费他的尸体。 当我在灵祖殿提出要请庄初仪的魂魄回来对峙时,他父母的表情那么古怪,现在一切都说得通了。 或许是我身上还在低烧,这些想法虽然在我脑中运转,但人已经几近昏迷。 恍惚间,我突然看到一道黑影从门外进来,如鬼魅般站在了我的床前。 第104章 杀意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今夜月亮被乌云层层遮住,连丝月光都不得见,床前的那人神情晦暗不明,但我能感觉到从他周身散发出的寒意。 涣散的视线半晌后才强行对焦,我发现那人竟是观主师叔! 他瞬也不瞬地站在我的床前,目光灼灼如炬,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显得有些渗人…… 我很想问他一句,“观主师叔,你大晚上不睡觉溜达到弟子房里是想干嘛?这种半只脚位列仙班的人也会得梦游症吗?” 可我却发现全身像被点了穴一样,半点动弹不得,最可怕的是,我连话都说不了,除了眼睛还能动之外,整个人近乎石化。 我感觉到他一双苍老褶皱还起着老茧的手探入我的被子里,向我的身上摩挲…… 这可把我吓得不轻,心想这老观主不会是太久没见过女人,饥不择食,对我起了歹心吧? 直到我感觉他的手并没有切实贴上我的皮肤,而是像在用灵力试探着什么,他嘴唇不停嗫嚅,声音却小得根本听不清。 还好此时屋内足够安静,我隐约听见了‘太乙玄经’四个字。 蓦地,他的手探上了我的脖颈间,我想要提醒他千万别再往上,但无奈我开不了口。 只能眼睁睁看着从玉佩里发出一道剧烈的金光,观主师父从我面前飞了出去,重重跌倒在地。 这时我的全身禁锢解除,我上前扶起观主师叔,“师叔,您没事吧?” 观主师叔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俨然伤得不轻。 我又是后怕又是焦急,对着那团即将幻化出来的形状埋怨道,“冷玄霄你做什么,他是我师叔!” 冷玄霄从黑暗中走出来,沉水香的气味透过夜风铺散在屋内,锁魂鞭垂在他纤长遒劲的手中,正在呲呲发着紫色电芒。 他阴沉着脸,看到我身上正在流血的伤口,眼中闪过一丝杀意,“沈云舒,你给我让开!” “不让!”我阻挡在观主身前,带着莫名恐惧与他对视,“冷玄霄你冷静点,你难道还想杀人不成!” 他低沉的嗓音里满是狠厉,“他敢伤你,你还不准我杀了他吗!” “是我有错在先,不关观主师叔的事。”我极力劝阻道。 “那他倒是说说,大晚上出现在你房间里要做什么?”冷玄霄抬起鞭子,指向观主,犀利问道。 我闻言一怔,观主师叔仿佛伤到了肺,正剧烈地往外咳着鲜血,无法说话。 对观主师叔,我并没有什么感情可言,甚至从我进入青垣观那天起就对他有种不好的印象,潜意识里觉得他十分奇怪,想要离他越远越好。 但我不想再因此背上一条人命,如果观主师叔就这样死在我房里,我跳进黄浦江也洗不清了! “冷玄霄,等师叔伤好了,我会亲自向他问个明白,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不要再插手了!”我用着哀求的语气说道,眸中却有另一层深意,只希望他不要再冲动。 可冷玄霄并没有理解我的用意,反而轻蔑道,“我现在只觉是自己插手的太少了,才会让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涉入危险之中,弄得遍体鳞伤!” “这青垣观乌烟瘴气,邪魔歪道都能当观主!我看你也没有留着的必要了,跟我回蛇仙庙!” 第105章 三日之约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他明显不是在用商量的口吻跟我说话,我不禁动怒,都说了让他先不要插手,我要自己调查清楚,他怎么就非得来添乱! 这回我就算有理也变得没理了! “冷玄霄我不跟你走!”我憋了半天才想出来一个不是借口的借口,扭捏道,“我的伤口还没好呢,我屁股疼,我哪里都去不了!” 冷玄霄被我弄得一怔,脸色明显不悦,紧抿的薄唇透着几丝不耐,朝我伸出手,“过来,我抱你回去!” “我不要你抱,你的蛇仙庙太冷了,不易于我养伤,我才不跟你回去!”我一边说着,一边不断给他使眼色,示意他快走。 否则等观主缓过来,两人在我屋子里打起来怎么办,到时候我该帮谁? 冷玄霄眸中全是烦躁,但也没有再说什么。 因为蛇仙庙那种地方属阴,况且他自己就是极阴之物,的确比不利于我养伤。 冷玄霄见我还护在观主师叔身前,对观主嗤笑道,“你这观主当的属实窝囊,就连《太乙玄经》都不肯承认你,既然这样,我帮你个忙可好?” “三日之后,我来带走沈云舒,顺手推了你这道观,平了这乌烟瘴气的地方!” 观主师叔闻言,满是褶子的脸都已经变成了猪肝色,怒目圆睁,启唇想要对冷玄霄说些什么,却又吐出一大口血。 此时,屋外传来急切的脚步声,我扶着观主连忙给冷玄霄打手势,让他快走,别再说了,把我师叔气死了可咋办! 就在我的房门被推开那一刻,冷玄霄的身影消散于黑暗之中。 我长舒了口气,屋内灯源被人打开,转头看去,竟是莫愁师父。 莫愁师父被观主师叔的模样吓得不轻,连忙过来扶起观主,“师兄你怎么了?” 她惊愕地朝我看过来,“谁伤了师兄?” 我怯怯地说,“冷玄霄……” 莫愁反应半天才想起,冷玄霄就是那条千年蛇仙的名字。 她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要不是我现在有伤在身,我估计她真的会给我两巴掌。 “沈云舒,你糊涂啊!都已经来了青垣观怎么还跟那条蛇有牵扯!” 我如实说道,“师父,我也不想再跟他有牵扯,可是我甩不掉他,每次我遇到险境他都会出来保护我,你说我执迷不悟也好,自甘堕落也罢,反正现在我是没办法不理他了!” 莫愁安置好观主师叔,用法力查看他的伤势,皱眉道,“这是伤及肺腑了,恐怕没有个十天半月,很难好转。” 她转过头看了我一眼,目光里带着深深地谴责,口吻也变得冷漠起来,“你把今晚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与我听,他是怎么伤的你师叔?” 我将今夜的事全部告知莫愁师父,包括师叔用灵力在我身上摩挲,和冷玄霄放话三日后要推倒青垣观的事。 莫愁越听眉头拧的越深,待我说完后,开口道,“他给你的那块玉佩呢,拿出来!” 我怔了怔,手指摸到了锁骨间上的玉佩,却握在手心里不忍交给她,犹豫道,“师父,你要做什么啊?” “拿出来!”莫愁严厉喝道。 第106章 蛇鳞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莫愁师父从未对我态度如此恶劣,吓得我心中一激灵,大脑没转过来就已经把玉佩交到了她的手里。 那枚翠绿的蛇形玉佩,在莫愁的手心里散发着熠熠寒光。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莫愁师父正色问我,眸中讳莫如深。 我摇摇头。 “这是那条蛇身上的蛇鳞!”莫愁咬牙道,“你只要带着这个东西,无论去到天涯海角,他都会感知到你!” “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在他的监视之中!” 我耳朵轰鸣了下,好像被沉入水里。 那块玉佩从我出生起就一直佩戴,八岁那年冷玄霄亲手将它戴在我的脖子上,我把它当成护身符一样爱惜呵护,生怕哪天突然碎裂。 原来,它竟然是一个监视器吗? 我知道冷玄霄可以通过玉佩跟我对话,感知到我的危险,却没想到这些年来我的所有举动都在他的监视范围内,这当真令我细思极恐。 “云舒,把它扔了,这东西不能再留。”莫愁把玉佩还给我,用命令的语气对我说道。 她看出我犹豫迟疑的心绪,冰冷地说道,“你以为他给你的是什么好东西,你看看你的师叔被它伤成什么样子,他的控制欲那么强,他会无差别对待每一个靠近你的人!难道你这辈子除了他都不想再接触别人了吗?” 莫愁的话令我感到害怕,身体微微发抖,转头看向观主师叔,他的伤口已经被莫愁以法力压制住,不再咳血,但仍是连坐都坐不起来。 我闭上眼,回想起那些想要触碰我的人,刘春莉、殷江、还有观主师叔,他们每一个人都被玉佩反噬。看上去玉佩是在保护我,实际上却一视同仁。 “只要这玉佩在你身上一日,你就要在他眼皮子底下待一日,永远都别想离开他的摆布!”莫愁师父继续说道,“师父是为了你好,如果你不把这块玉佩扔掉,后面肯定会害了你自己的!” 我也不知是被莫愁的话影响,还是自己不愿再被这种过于病态的控制欲监视。 握着那块玉佩,用力将它扔出了窗外,划出一道渺小的绿影,于竹林中消失不见。 莫愁师父见我还没有被冷玄霄彻底迷失心智,松了口气,语重心长的对我说,“云舒,师父之前就告诉过你,蛇是冷血动物,不会懂什么叫做感情,你只不过是被他刻意表现出来的假象所迷惑了!” “他救了我那么多次,这不是假的!”我坚定地说道。 “如果你身上没有他的内丹,他还会救你吗?”莫愁反问道。 我怔住,一个显而易见的答案在我心底徘徊,却不愿说出口。 莫愁看向我的目光中露出一丝悲悯,“云舒,你应该听说过白蛇传的故事吧?” 当然听过,小时候每年暑假电视台都会翻来覆去的播,我和奶奶一起看完不下三遍了。 “白娘子为了救许仙,水漫金山,杀了钱塘江两岸那么多无辜百姓,一切都是因她的执念而起,却要批名为爱。”莫愁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如今仔细想想,冷玄霄他真的喜欢你吗?” 第107章 有来无回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紧咬下唇,答不出来。 冷玄霄他从来都没有说过喜欢我,他为我所做的一切,不过就是我从出生起,胸口下就有他的内丹罢了。 白娘子水漫金山害死无辜百姓,为的是许仙这个人,而冷玄霄为的,却是我这颗内丹…… 想来不禁觉得好笑,可笑意到了唇角愈发苦涩,其中辛酸只有我自己知晓。 莫愁看我缄默不语,再次问道,“如果我猜得没错,那天在禁地救走你的人也是他吧?” 我缓缓点了下头。 “他明知在那种情况下带走你,庄初仪的死就和你逃不了干系,还用这种方式让你蒙冤,目的就是要让观主驱逐你。师兄宽宏大量,没有追究你,他就亲自上门打伤师兄,还要推倒青垣观!” 莫愁的话令我哑口无言,我隐约觉得她说得哪里不对,但又一时间不知如何反驳。 可我总觉得冷玄霄不是她说得那样…… 她喟叹道,“想必我也不用提醒你,你是为何来到这青垣观的,如果那条蛇如人一般尊重你,怜爱你,又怎会舍得让你逼不得已,被迫离开从小长大的村子!他让你有家不能回,让你众叛亲离,目的就是为了让你断了跟阳间的所有联络,最后心甘情愿回到他身边!” “蛇这种动物,狡猾、阴险。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如果你惹上的是黄白灰任何一家,都不会这么棘手。” “因为狐狸和蛇,一个是魅惑人心,一个是杀人诛心。” 我顿时睁大双眼,身体像被投入无底的冰窖,从骨头缝里往外冒着凛冽寒意,就连牙齿都在不停轻颤。 万千个杂乱的思绪,在我本就没有退烧的大脑里反复侵蚀。我一时想不通莫愁师父说的那些话,却也能感觉到冷玄霄做这些事的目的不光是救我。 确如莫愁师父所说的那样,他的每一个举动,都是在把我往他身边推。 以至于我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已被我放入了心底的安全区,我会为他牵动不该有的情绪,甚至……敞开我的身体。 “冷玄霄说他三日后会来青垣观是吗?”莫愁师父的声音把我从缥缈的状态拉了回来。 我的心猛地一紧,下意识问道,“师父,您想对他做什么?” “咳咳……”躺在床上半晌没有说话的观主师叔突然开口,嗓音嘶哑道,“那就让他……有来无回!” “不行!”我条件反射般脱口而出,甚至完全没经过头脑。 见观主师叔因我的话剧烈咳嗽不止,我又低下头小声说道,“虽然冷玄霄他做法不对,但也不至于要他的性命啊!” “云舒,你别再执迷不悟了!”莫愁师父劝导我,“说实话吧,那条蛇活了上千年,就算没了内丹,我和你师叔两个人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 “但青垣观的后山有一个祖师爷留下来的灭妖阵,上百年不曾启动过了,想杀了他应该是不可能,但可以让他修为尽失,变为一条灵智未开的小蛇。” “那个骗他入阵的最佳人选,就是你,沈云舒!” 第108章 上门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不假思索的回答道,“我不同意!” 就算冷玄霄他害得我众叛亲离,让我有家不能回,有正常人的生活不能过。可归根究底,这些都是因缘果报,没有因就不会有果,他即便能干预最终结果,却改变不了因。 所以这一切都不是冷玄霄造成的。 更何况,哪怕是他有预谋在先,他也救了我那么多次,从没有想过要伤害我呀! “他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同理,我也无法做出伤害他的事情来,对不起,师父!”我眼眸微垂不敢看她,语气却无比坚决。 “你……”莫愁师父被我气得不轻,似是还要再说些更重的话,冷不防被观主师叔打断。 “咳咳……罢了罢了,师妹你教出来个好徒弟,重情重义,也算是我青垣观的一件幸事!”观主师叔按着胸膛上的伤,沉沉看了我一眼,眸中神色莫辩,“沈云舒,你回去吧,今夜的事,万万不许跟人提起!” 我不知他说的是偷偷潜入我房内的事,还是冷玄霄三日后要亲临青垣观的事。 但眼下铁定是要顺着他的话才行,垂首恭谨说道,“是。” 待我刚走出房间不远,就听到他与莫愁师父之间传来激烈的争吵,多半还是因为冷玄霄的事吧,我法力未到也不敢去偷听,只得先回了弟子房。 这三日转瞬即逝。 而三日内观内却风平浪静,那晚的事的确未走漏半点风声,只是观主师叔以修缮青垣观为名义,布下了很多机关法阵。 后来我也去竹林里摸索过玉佩的下落,但那块玉佩就像从这世间消失一般,遍寻不着。 我因扔了玉佩,无法和冷玄霄产生联系,不知道该怎么告知他不要上山来。 观主师叔那晚伤得极重,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然奇迹般的好了。 午夜将至,在观主师叔的命令下,今晚所有弟子都不能安眠,坐在灵祖殿内打坐。 他与莫愁师父两人身着靛蓝色道袍,手捏咒诀,正闭目等待冷玄霄自己送上门。 我以防万一,将五帝钱挂在腰间触手可及的地方,必要时候或许能帮上忙。 但我现在矛盾的是,如果莫愁师父和冷玄霄打起来,我该帮谁? 夜色深沉,莫名的野风把观中八角风铃吹得叮当作响,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缓缓而至,带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沉水香。 是他来了…… 我蓦地回头,看到冷玄霄一袭黑衣墨发,身影修长挺拔,携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肃杀踏入殿中。 他那张如同刀削斧凿般的轮廓晕染着淡漠的疏离,深邃的眸子与我视线相撞,仿佛余下的所有人都无法入他的眼。 “沈云舒,跟我回去。”他朝我伸出手,用着喜怒难辨的语调说道。 我摇了摇头,不敢当着观主和莫愁师父的面让他快走,只能以眼神示意他。 他再次回错了意,以为我不肯听话,精致的下颌紧绷出一个冷厉的弧度,冽声道,“别再让我说第二次!” 观主师叔起身,将手中符纸朝他扔了过去,“冷玄霄,既然你主动送上门来,就别想走了!” 冷玄霄这才想起什么,恍然大悟道,“我好像之前说过,今天就是要平了你这忘孤山,推了你这青垣观,我说到做到!” 第109章 附身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众弟子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听到冷玄霄的话也紧张起来,纷纷拿出法器,准备应敌。 莫愁师父手拿拂尘,厉声道,“列阵!” 那些弟子瞬间站出一个九天雷灵阵,将冷玄霄包围在内。 冷玄霄就连表情都未曾变换,从容地将锁魂鞭幻化在手。 只听几声惊天动地的破空鞭响,顷刻间,那些伏阵的弟子就被他全部击退。 他一个闪现来到我面前,环住我的腰,在众人面前将我带走。 莫愁师父甩出的灵符全部劈空,观主师叔眯了眯苍老的鹰眸…… 刚离开山门,我就拼命挣脱开他的桎梏,急切道。 “冷玄霄你来做什么,快回去!” 他看着我焦急的模样却依旧气定神闲,从怀中掏出我找了许久都不得见的玉佩,迢迢递给我,“你的玉佩,我捡回来了,下次不许再扔了。” 我咬着下唇,神色复杂地看了那玉佩一眼,“我不要!” 之前想把它找回来,是因为想告知冷玄霄,观主师叔在山上做了埋伏,让他不要进来。但如今他已经来了,这玉佩失去了它作为传递的作用。 我也不想再过着被二十四小时监控的日子了! 冷玄霄淡淡睨着我,语气中未见明显怒意,主动伸手将玉佩挂回我的脖子上,低沉道,“你四柱纯阴,虽有玄门根骨,却是至阴之体,极易招那些脏东西喜欢,如果没有这块玉佩,恐怕抵挡不住那些煞气,就连路边的孤魂野鬼都会找上你。” “我这样的身体,不是最招你这样的妖物喜欢吗?”我冷笑了下,一把扯掉那块玉佩,塞回他手里。 半是怨怼半是愤怒地说道,“你的目的不是已经达成了吗?监视我,眼睁睁看着我众叛亲离,你还想看什么?” 冷玄霄缄默不语,只不动声色地看着我。 我见他不肯解释,更加认定了他的想法,唇角的冷笑被苦涩所取代。 先前的感动此时全部转化为愤怒,狠狠推了他一把,“你走!” 我力道已经很重,但冷玄霄依然身形未动,他那疏冷的眸子染上一抹无奈之色,喑哑着说,“别闹了,跟我回去。” 正当我打算告知后山有个专门对付他的法阵之时,我猝然像被什么东西附体,手和脚都不再听使唤,双唇僵硬着划出一个微笑的弧度。 我听见‘我’自己用着魅惑人心的声线说道,“冷玄霄,你跟我来,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冷玄霄并未察觉出我的异常,不耐地蹙了下眉,真的跟随着‘我’身后往山上走去。 眼前的景色越来越熟悉,正是前往后山的路径。 我心内在无声大喊,想让冷玄霄快跑! 可嘴上却不受控地柔声说道,“你跟紧我,千万别丢下我哦!” 就这样‘我’带着他走了很久,一直来到被荒草遮盖的法阵中央,冷玄霄终于耐不住性子,眉头紧锁问道,“你到底在搞什么玄虚,有完没完?” ‘我’抬头看他,脸上笑容愈发诡异。 冷玄霄这才意识到我的不对劲,寒眸一凛,“你不是沈云舒,给我从她的身上下去!” ‘我’发出桀桀怪笑,嘴里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晚了!” 第110章 塔倒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看到冷玄霄握着鞭子的右手微微抬了抬,内心在疯狂呐喊。 对,用鞭子抽我,把附在我身上的灵体抽出来! 可他咬了咬牙,又将抬起鞭子的手放了回去。 我心里像被糅碎的柠檬酸涩不已,说不出来是感动还是感激。 即便是这样,他也不忍伤我…… ‘我’已经闭目开始默念口诀,地上那荒废已久的古老阵法开始启动,每一角都迸发出金柱,将冷玄霄禁锢于阵中。 随着‘我’口中念咒的声音越来越大,那些金柱就像有生命般全部倾轧在冷玄霄身上,他紧紧按着额头,似在忍受极大痛苦。 半晌后,金柱变成了丝丝金线,困缚在冷玄霄的全身,他踉踉跄跄的扑倒在阵中央,脸色白的可怕,额角青筋全部暴起,显然已经到了临界点,灵力已经如烟般从他身体里向外散去。 这是我认识冷玄霄这么久以来,他最为狼狈的样子。 心蓦地一抽,疼痛顺着血管蔓延。 恍惚间,我眼前陡然看到一个不属于自己记忆的画面…… 那山体十分眼熟,高耸巍峨又茂林丛生,仿佛就是熟悉的低眉山,冷玄霄被六十四道血符围困其中,天边乌云密布。 霎时,雷声轰鸣下,万把法剑从滚滚黑云中射出,齐齐刺入他的身体里。 万箭穿心,血液飞溅。 然而他根本没有反抗,从他的眸中我看到了极尽不舍的柔情与爱意。 朝着阵外声嘶力竭地喊道,“小舒,快走!” 我的视线开始模糊不清,然后我才意识到,那是我在哭…… 是谁说蛇是冷血动物不懂情爱,若不是爱到极致,又怎会牺牲自己只为让别人逃命。 别说是蛇,这天底下又有几人能做到? 他眼眸里的温柔做不得假,那份不舍和依恋也做不得假。 我回想起这一路来冷玄霄的所作所为,他执拗、冷漠,看似轻贱凡人,却从头到尾没有害过任何人。 他用小姑来恐吓我家人,而事后我小姑却毫发无损。 放出蛇围困村里人,却除了作恶多端的孙二外,未有一人被蛇咬伤。 就连刚才,他也不曾杀害观内一名弟子的性命…… 泪水已经蓄满了眼眶,他满身血迹的身影与眼前之人缓缓重叠。 我实在不忍脑海中的画面再度发生,哪怕冒着魂魄被撕裂的危险,强行驱动五帝钱,将他周身的金线击退。 趁着阵法被五帝钱划开一道裂缝,我强忍体内魂魄割裂般的痛感,对他喊道,“冷玄霄,你快跑!” 冷玄霄睁开双眸看了我一眼,此时他的眼睛已经变成暗金色的蛇瞳,若是再晚一点,恐怕就连人身都难以幻化。 “快走!”我虚弱地喊道。 他不再逗留,从那条裂缝中飞出,快速离开。 那股跟我身体较劲的力量突然抽离,我就像失去了魂魄般,身体不由自主地瘫软在地上,意识逐渐变得昏沉。 合眼之前的最后一个画面,是冷玄霄化出真身,变成一条长约十米的黑鳞巨蟒,狠狠撞倒了青垣观。 六层浮屠塔如粉沫般,轰然倒塌…… 第111章 邪道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当我再次醒来时,发现眼前漆黑一片,微弱的矿灯在石壁两侧半亮不亮,我看着头顶人工开凿的痕迹,意识到自己又回到了禁地里。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冷玄霄他怎么样了? 青垣观真的倒了吗? 这些疑问在我头痛欲裂的大脑里转个不停。 我揉着太阳穴从地上坐起来,这才发现我前方不远还站着个人…… “观主……师叔?”我认出了他道袍的颜色,惊愕道。 观主师叔转过身,鹰隼般的眸子紧紧盯着我,深藏着一抹嫉恨。 “云舒,你醒了?”他开口,嗓音苍老沙哑。 “观主师叔,你带来我禁地做什么?”饶是我再没心机,此时也察觉出这个观主青垚的不对劲。 在我被附身的那一瞬间,我就怀疑过是否为观主下的手,直到我昏迷前,耳旁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悲痛欲绝的大喊着,“我的青垣观!” 我醒来的第一眼就看到他站在我的面前,更加坐实了我的猜测。 这个观主青垚,很有问题啊。 “云舒,你真的很不听话,我让你将冷玄霄带入法阵,你却执意要救走他,现在你魂魄受损也是活该!”他厉声道,随之语气变得古怪起来。 “说来你也是运气好,滴血认主了《太乙玄经》,有它护住你的心脉,即便被我附身也能很快清醒过来,还替你修复好了撕裂的残魂……” 他‘扑通’跪倒在石碑面前,凄然说道,“祖师爷!您为什么宁可认这个黄毛丫头也不肯认我,难道就因为我信奉‘阎魔真君’,误入邪道,以人血当灵药吗?” 我不由心跳一漏,想起观主那天被冷玄霄伤的站都站不起来,可三日后却莫名好转,正常人没有太乙玄经的疏通,怎么可能好那么快! 原来他也入了邪道,难怪冷玄霄那日说他是邪魔歪道,这样的人都能当观主! 青垚回过身,面带杀意朝我亦步亦趋地走过来,狠厉地说,“你知不知道,我为了当上这个观主有多么不容易?” “不知道。”我干巴巴地说,手撑着身体向角落里缩了缩。 “三十年前,我没有你那么好的资质和根骨,我是同门师兄弟中修为最差的一个,师父连正眼都不肯瞧我,还好……我认识了阎魔真君,他愿意教我邪术,以血当灵药促进法力。” “很快,我就成为门内修为最顶尖的人!但师父他老人家看出了我的法力来路不正,想要废了我,我情急之下,将他打成重伤,藏入了这个洞穴里,从此之后,我假传师父口谕说他老人家在闭关修行,封我自己为观主。” “同门师兄弟不信,我就将他们全部关入洞穴内一一诛杀,最后,只留下师妹莫愁一个人,至今还被我蒙在鼓里……”青垚突然指着我身后的枯草堆说道。 “就是那里,我师父的骸骨,我就藏在了那里!” 原本我看着青垚那愈发变态的神情,不住往角落那堆枯草旁边缩,听完他这句话,逃也似的滚去了另外一角。 第112章 囚禁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你杀了这么多人,警察也不上门管管?”我讶然道。 “警方当然出面查过,但死因都跟庄初仪一样,表面没有伤痕,都是死于心率衰竭,他们能查出来个鬼。”青垚不屑的说,“再说,三十年前上山修行的,多半都是家里穷,没人管没地方可去,早就和现实断了联络,根本没人找上门!” 我看着他那张满是褶皱的老脸,心里又惊又怕,谁能想到香火旺盛的青垣观观主,竟然是个隐藏多年的杀人狂魔! 青垚看着我那瑟瑟发抖的模样,放肆癫狂地大笑出来,“祖师爷可真是瞎了眼,居然会选你这个胆小如鼠的女娃子当继承人!” 我一时嘴硬,回怼道,“我是女的又怎样,总比你这个欺师灭祖的邪魔歪道好!” “你以为我杀了我师父?不,我不会做这么残忍的事情。”青垚喉咙里发出咕咕的笑声,“我把他囚禁在这里,让他替我写出来太乙玄经的内容,可他宁死也不肯写。 “不过没关系,我还是好吃好喝的伺候他,只不过他到死都没有再踏出这个洞穴一步,这里也被我变成了禁地,门内弟子不许踏足半步。” 我讥讽道,“当你的师父可真悲哀!” 都新世纪了,居然还能有人身囚禁这种事情出现,还有那些冗长繁琐的规矩,以及杖刑这种私底下的惩罚。 当初破四的时候怎么没人把这封建余孽的青垣观给一把火烧了! 不过结果也都差不多,冷玄霄不是已经把它推了吗! “你进来的时间短,可能不知道青垣观的观主代表着什么。玄门本来就是身处现实中最大的一块蛋糕,那些风水大佬就不提了,玄门内有名望的大手,给人看个命盘轻轻松松就有几百万进账。”青垚看出我的轻蔑,解释道。 “那些企业家、资本家、官员,就连央层里都离不开玄门的人脉。青垣观虽不是正统道教,更偏民间法教,但也在玄门内极具威望,每一任的观主,都可以接触到央层的人,这其中的利益关系,与你说也说不清楚。” 他说到这里,其实我已经明白了,如果青垣观的观主可以接触到政权,那么这个位置确实会有人为此挤破脑袋,不择手段。 之前我从莫愁师父轻轻松松拿出二十万,我就看出来青垣观的弟子下山一次肯定不少赚,现在更加证实了我的想法。 “原本莫愁还跟我举荐你,说你资质很好,只要能摆脱那条蛇的掌控,是小一辈里继承青垣观的合适人选,不过从今天起,这一切都与你无关了。” 青垚将一个笔记本和一支圆珠笔扔到我面前,冷笑着说,“从现在开始,你给我把太乙玄经里的内容,原原本本的写出来,什么时候写完,什么时候我再考虑放你出去!” 我剜了他一眼,这是把我当成他那些随意驱使的弟子了吗? 我已经学了太乙玄经,虽然到目前为止只相融了百分之二十左右的内容,但青垚的伤应该也没有全好,我尽力一搏,未必不能取胜。 青垚早已看破我的想法,低声威胁道,“如果你不写,我就杀了莫愁!” 第113章 胡编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眸子一缩,惊恐地看着他。 “之前留着她是因为她很听我的话,而且什么都不懂,现在我已经不需要她了,反正我手上这么多条人命,也不差她这一条!你要是还念及这份师徒之情,就给我乖乖地把太乙玄经写出来!”青垚恶狠狠地说道。 莫愁师父虽然有些糊涂,但她待我的心未曾有假,我不能忘恩负义,将她置于危险而不顾。 我得想个法子,带着莫愁师父一起逃离这个破地方! “写就写!”我不卑不亢地对他说,“不过我可先说好,那部《太乙玄经》中的很多字我都不认识,它太过庞大,现在还没和我融会贯通。而且其中两篇好像摘自上古神卷《河图洛书》,极为晦涩难懂,我自己都看不明白,写错了你可不要怪我!” “小丫头你不要想跟我耍花招,我修行这么多年,什么古籍没看过,你要是写错,我肯定会发现的!”青垚眯起他那双满含阴险的鹰眸,半是恐吓半是威胁地说。 我将面上的不愉深藏起来,心想这个老家伙还真不好骗。 但我是百分百不可能把真的太乙玄经写给这种杀人狂魔的,如果真让他学了去,我自身难保不说,岂不是还会危害更多人的性命。 捡起笔记本和圆珠笔,我来到禁地唯一的那张桌子前,做出一副思忖的样子,开始下笔。 青垚就站在我的旁边,看我前几句写得有那么点样子,便给我留下了两瓶矿泉水和面包,独自走出禁地。 我最初写起来十句真一句假,写到后面就开始胡编乱造,一百个字里能有一个是真。 禁地里不见日月,时间飞逝如梭。 等我把那些面包全部吃完后,青垚再次回到禁地里,看我整整写出来一本的字,表情染上一丝喜悦,摸着胡子说,“你这小丫头还挺上道,也不枉我把你带你上山,收你为师侄。” 我呸,这话说得也未免太不要脸了吧! 是你带我上的山吗? 再说,成为你的师侄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耻辱! 他把手里的塑料袋放下,对我招了招手,“饿了吧?过来吃吧。” 白色袋子里装着一罐午餐肉罐头和一瓶牛奶,连吃好几顿面包的我太想吃点肉了,哪怕是午餐肉也是好的。 我拿过袋子,启开那罐午餐肉,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青垚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我给他编造的那本假《太乙玄经》上,时而手上捏出咒诀一试功效。 陡然,他拧眉问道,“小丫头,你这太乙玄经写得不对啊?” 我心猛地一紧,但脸上依旧不动声色,咽下嘴里的那块午餐肉,云淡风轻问道,“哪里不对,我看看?” “你看这里‘知之修炼,始则凝神于坤,煅炼阳精,化为无炁,熏蒸上腾,河车搬运,周流不息’。”青垚指着我改动过的句子,疑惑道,“这句完全不通啊,坤本是女性,又怎会有阳精,而无炁不就是无吗?什么都没有了还练个啥子劲!” 说罢,他表情变得狠厉起来,横眉怒目道,“你这丫头到底是不是在骗我?” 第114章 看破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此刻,我心底慌成一团,眼神也有些飘忽,仍在嘴硬说道,“祖师爷传给我的《太乙玄经》上就这么写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理解,但你又没看过原版,你怎么知道是对是错!” “我看你是不想活了!”他暴力撕毁了那笔记本,于漫天纸片中朝我扑了过来。 我指尖结出法印与他抗衡,但青垚到底比我多修炼了三十多年的功力,还以邪法为灵药,我只能勉强抵挡,想要打败他凭我现在的状况难上加难。 “沈云舒,你那蛇夫姘头推倒我青垣观的仇,我还没跟你算,现在又想骗我修炼假的《太乙玄经》走火入魔,我饶不了你!”青垚周身散发出血色的雾,双眼弥漫凶戾之气,显然是在催动邪术。 “我从一开始就跟你说过,那书里的东西太过复杂,你自己看不懂来怪我有什么用!”我实战经验不足,不知道这种情况该如何应对,手里捏着五帝钱,脚下幻化出灵光阵,准备随时逃命。 “你那点法力,还是别在我面前现眼了!你倒是真听莫愁的话,丢掉了蛇夫给你的玉佩,他也救不了你!”青垚嘴边的笑容愈来愈狂妄。 提到冷玄霄,我眼眶不由一酸。 也不知道那条蛇伤得怎么样了,是我错了,不该丢掉他的玉佩。 今生还有机会再见吗? “师兄——” 一道熟悉的嗓音于身后突兀响起。 我回过头,发现莫愁师父跌跌撞撞跑了进来,平日里一丝不苟的表情被浓重的哀痛取代。 她手持拂尘,把我挡在了身后,神色凄然的对青垚说,“师兄,我这两天跟踪你到禁地来,你做的那些事我都已经知道了,收手吧,不要再杀人了!” 青垚暂停下法力,饶有兴致的看着莫愁,阴森笑道,“怪不得我这两天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我,原来是师妹啊!” “其实我对师妹你还是有丝感情的,毕竟那时候我天天被师兄们欺负,是师妹你出面帮我解围,我本想着既然师妹你什么都不知道,我就留你在青垣观里安享晚年,但你现在已经知道了,我也留不得你了!” 莫愁师父强忍着伤痛说道,“师兄,过去的事情已经定性,我改变不了什么,但我决不允许你再伤害我的徒弟!” 话音未落,莫愁就甩出上百张符咒,摆了个天罡阵,趁着青垚与那些符咒纠缠之际,她拉起我的手就往禁地深处跑。 “云舒,现在时间紧迫,你听我把话说完。”她边跑边正色道,“师兄他修炼邪法,恐怕早已经入魔了,他身上刚刚散出来的血雾带有剧毒,沾上就会死!” “你既然得到祖师爷真传,利用太乙玄经逃出这里不难,禁地的水潭中有一条岔路,顺着水流出去就是忘孤山下的清江,我在这里帮你拖出他,能拖得一刻是一刻!” 我用力回握她的手,急切说道,“莫愁师父,你跟我一起走吧!你刚才也听到了,观主他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第115章 深潭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说话间我们两人已经来到禁地的水潭边,莫愁师父苦笑了下,神色是我从未见过的哀戚。 “我不走,我从小就在这忘孤山上长大,父母都是忘孤山腰村子里的采茶人,跟你一样,父亲重男轻女,七岁就要把我卖给茶商家里当童养媳,我跑了出来,是师父把我带回了青垣观……” “我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我要留下来,为师父和师兄们报仇!” 我顿时明白过来,难怪莫愁师父会对我那般照顾,寄予厚望。 哪怕我和冷玄霄斩不断关系,她依然不肯重责我,原来是从我身上看到了她当年的影子。 我不住摇头,“莫愁师父,你也看到刚刚观主的样子了,你打不过他的!” 莫愁没有正面回应我,而是抓住我的双肩,郑重道,“云舒,你出去之后,一定要想办法把这里的情况告知给玄门,玄门那帮人会有办法废了他的功法,让他在监狱里度过余生。” “不过他们被师兄蒙蔽了这么久,估计很难信任你,但为师相信,可以做到!” 我连连点头,“莫愁师父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观主马上就要追过来了,我们快逃吧!” 报仇要紧还是命要紧? 当然是命要紧啊,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方才说完,就听到不远处传来青垚震怒不已的吼声。 “师妹,你竟然为了一个刚入门的臭丫头和我作对,你们两个谁也别想走!” 从青垚手中燃起团烈焰符咒,朝莫愁狠狠打了过去。 莫愁却一把将我推入深不见底的潭水之中…… 她最后对我说的一句话是,“云舒,为师没能保护好你,以后你要靠自己了!” 冰冷的潭水灌满我的耳蜗,一切喧嚣和争斗都离我远离。 我拼命地向上游,可潭中央深处的暗流却把我冲入更深的暗河之中。我如蜉蝣般随着水流的力度越漂越远。 直到一阵耀眼的白光刺入我的视线里,我才看清前方就是一道高达百米的瀑布,我将要被顺着水流冲下清江。 我吓得连换气都忘了,心想莫愁师父你确定不是在害我? 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我还没学会金光咒,不死也得落个半身不遂啊! 眼看我就要被水流冲出洞穴,我紧紧闭上眼睛,心里已经开始默念祖师爷保佑。 下一秒,我就被一双大手从水中抱起。 动作十分温柔,气息却格外冰冷。 我睁开眼睛欣喜的说道,“冷玄霄……” 可当我眸前的水雾逐渐散去,视线清晰起来,我才发现眼前的人竟然不是冷玄霄。 “怎么,不是你的情郎,你很失望?”那道清冽的嗓音带着些许不悦。 我不知是因为潭水太冷,还是被惊恐席卷,全身开始轻微发抖,就连牙齿都在上下打颤,“殷江……你怎么会……” 殷江飞身一跃,抱着我离开那片水域,来到山顶的空地上把我放下,打了个响指就将我身上的水全部弄干。 明澈的凤眸里蕴含几分怨气,“沈云舒,我找得你好苦!” 第116章 变成死人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的大脑几乎在瞬间高速飞转。 殷江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应该被我一把三昧真火烧成碳灰了吗? 但眼前此人仪容完好,仍是我第一次见他时候那身白衬衫、牛仔裤的装扮,清隽的俊颜除了多上几分怨怼外,连点外伤都没有。 “你是不是在纳闷,为什么三昧真火没有把我烧的魂飞魄散?”他似乎看透了我的困惑,双唇微抿,勾出一个自嘲般的弧度。 我尴尬地点了点头。 虽然作死,但我想做个明白鬼。 殷江淡笑着说,“你不用害怕,这件事,说来我还要谢谢你。” “百年之前,我被人沉入汜水河的水葬宫中,以六十四道符咒镇压,这期间里,我想尽了无数办法都无法离开那片水域,甚至我的魂魄只要上岸,就会被慢慢蒸发。” “我也曾想过,耳室里的三昧真火能不能将我身上符咒烧掉,但同样的,我自己的真身也会被烧毁,所以我一直没敢尝试……” “是你亲手,为我解除了这道封印,如今我可以自由出入所有江河流域,也能重新回到世间,虽然是以‘鬼’的身份,但我已经很知足了。”他语调微微上扬,带着几分按捺不住的喜悦。 我嘴角抽了又抽,心想这算哪门子事啊! 不仅没把人家超度,反而还帮他把封印都解除了,这回看我怎么办! 如我所料,殷江倾身朝我缓缓靠过来,那张俊美的脸离我只有不到两寸的位置,垂眸盯着我白皙的锁骨看,我连忙把衣服的拉锁拉到头,紧紧捂着领口。 他轻笑着说,“果然,你把玉佩摘掉了。” “之前我一直都没办法找到你,因为冷玄霄给你的那块玉佩可以隐藏你的气息,隔绝像我这种‘污秽’之物,现在你把它摘掉,我顺着水流就闻到了你的气味。” 我眨了眨干涩的眼眸,悔意直上心头。 又一次感叹道,自作孽不可活! 冷玄霄,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 你能再从你身上多薅几片鳞下来吗? 殷江把浑身僵硬的我揽在怀里,动作极尽温柔,“小舒你别怕,上次是我太过着急,你肯定是被我吓坏了,说来也都怪那个冷玄霄,跑到水葬宫破坏我的好事……” 说起‘冷玄霄’这三个字,他表情闪过一丝阴戾,但想到我还在他的怀中,又转瞬恢复了柔意,“这次没有人再来打搅我们了,我要跟你举办冥婚,你是喜欢中式的,还是西式的?” 我咽了下口水,从他的怀抱中不着痕迹地挤出来,“那个,殷江先生,我想你恐怕误会了,我们两个之间从来都不是冷玄霄的缘故。” 他眸中深藏着戾气,唇角已经开始下沉,“不是他的缘故……那你说说,是什么缘故?” “我是活人,可你已经是死人了啊!我们阴阳相隔,怎么在一起?”我嘴上敷衍着,心里却在盘算我和这种百年级别的鬼王对打,胜算能有多少? “那好办,我把你变成死人,不就行了?”他面无表情说道。 第117章 开房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很好,算完之后我发现,要是跟他打起来,估计得两败俱伤。 他能驱纵江河湖海,包括溪流等所有水域,又吞噬了我给他的三昧真火。 现在他水火不侵,刀枪不入,我那百分之二十的太乙玄经还没有足够的法力运转,又能拿他怎么办! 还没等我有所行动,殷江已经率先封住了我的筋脉,我全身上下除了眼珠子哪里都动弹不了。 “既然你什么仪式都不喜欢,那我们就先洞房好了!”殷江勾起一抹笑意,眸光中还闪烁着几许病态的暗芒。 神踏马先洞房,我说我不喜欢了吗! 不对,这也不是你对我用强的理由啊! 他揽着我来到山脚下的一间民宿里,从我身上摸出几张钞票拍在前台,朗声道,“开房!” 我满眼都是震惊,看来殷江这百年来没少了解人间的事,还知道开房。 最关键的是,开房用的竟然还是我的钱! 那两个前台小姐姐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们一眼,询问道,“要标间还是大床房吗?” “大床房。”殷江道。 其中一个小姐姐偷偷睨着殷江羞红了脸,娇声道,“避孕套需要吗?店里打折买一送一,有草莓味的哦~” “不用了。”殷江搂着我的腰,贴着我的耳廓说道,“我喜欢跟我的妻子无距离接触!” 我痛苦的闭上双眼。 房间开好后,殷江又带着行动僵硬的我往走廊走去,身后传来两个前台小姐姐的对话声。 “你看那个女的,跟木鱼一样死板,一看就知道没情趣,要是换我跟这么英俊的小哥哥开房,我肯定把所有姿势都玩一遍!” “你这个浪货~” 我已经无力吐槽,跟鬼上床,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刚刷卡进门,殷江就把浑身僵直的我扔到了一米八的乳胶大床上,他倾身过来,冰凉的手指拉开了我最外层的拉链。 我的心跳震如擂鼓,紧张的情绪令我眼眸四下飞转。 不是吧,不是吧!他要跟我来真的? 他看出了我的拘谨,充满怜爱地轻抚了下我的鬓角,柔声道,“小舒,你别怕,你就把这次当成我们的洞房花烛,婚礼我日后一定会补给你的!” 他不说还好,说完之后我脑海中就描绘出了一幅诡异的画面,我和殷江穿着寿衣在灵堂前对着鞠躬,前面站着的不是牧师也不是父母,而是黑白无常,后面撒花的是他水葬宫里那对童男童女…… 许是感觉到我眸子里深切的恐惧,他扣着我的肩膀将我重重压在被褥里,不容我有一丝半点的抗拒。 我身上的衣服被他脱得就剩最后一层,手指已经绕到我的后背去解我的肩带,那张清隽的脸也在我的瞳孔中缓慢放大,好看的薄唇就这样倾轧而下…… 几乎同一时间,我脖子以上的部位可以动弹,偏头微微一侧,那沁凉的唇落在了我的下颌上。 不知为何,冷玄霄侵犯我的时候,我并没有那么严重的抵触心理,或许是跟他做的太多所以习惯成自然了? 但对于殷江的轻微触碰就令我感到无比的厌恶,甚至冒出了想一死了之的心理。 仅是一个没有成功的吻,就逼得泪水从我眼角汹涌而出,就连殷江也被我这副鼻涕眼泪齐流的模样吓到,手臂支撑在我的身体两侧,不敢再贴近我,蹙眉问道。 “你就这么反感我吗?” 我带着委屈的腔调说道,“要不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118章 百年之约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他的表情很是受伤,眸子里的欲念都被哀痛所掩盖,“你宁可死,都不肯和我在一起?” “之前不愿意,现在也一样不愿意!如果你非要侵犯我的话,我就咬舌自尽!” 说完后,我才想起来,他本就是要跟我结成冥婚,我死了反而是他最想看到的结果啊! 所以又迅速加了句,“死后让得道高僧把我打得魂飞魄散!” 殷江阴翳的看着我半晌,最终还是缓缓起身,做出了让步。 我感到自己身体能动了,立刻抱着被子缩进墙角里,只留两个眼睛在外面,警惕地看着他。 双方沉寂了能有仅半个小时,他终于开口,嗓音喑哑,“你这般守身如玉,是为了冷玄霄吗?” 我的情绪已经恢复正常,跟鬼争执没什么好下场,这时候只能智取。 “殷江先生,我们讲讲道理,这结婚吧,它得两情相悦是不是?你不能跟冷玄霄那条臭蛇一样,强取豪夺啊!” 殷江听了我的话清澈的眸子结出一层水雾,颇有病娇的感觉。 “你的意思是,你不喜欢我?” “当然不……”我收敛了下,用着宽慰的语气说道,“殷江先生,你死过一回应该清楚,前世种种皆是过往云烟,而今世,我与你满打满算,加上现在也不过才见了两次,也就比陌生人熟悉那么一点……” 我见他凤眸中泪水已经凝在眼眶悬而未决,马上又加了句,“不过你给我的印象很深!” “所以你让我放弃宝贵的生命,去嫁给一个陌生人,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活着时候不同意,死了也一样不同意!”我坚决地说。 他好像真的听进去了我的话,垂眸思忖道,“小舒,你到底什么意思,可以直说。” 我一见,有戏! 这货不愧当过人,就是比冷玄霄那条蛇好沟通。 “是这样,这两情相悦吧要有一个时间过程,就算处对象也不能上来就结婚啊!我们可以给彼此留出一些时间啊、空间啊,相互了解和磨合,等到我们真的爱上彼此,情浓如水,我也不会想和你分开,主动就嫁给你了!”我开始给他洗脑。 殷江修长的手指点在唇畔,若有所思道,“你说得好像有些道理,我们前世就是因为分离时间太长,在一起的时间太短,所以没有做到心意相通,这一世我不想再跟你重蹈前世覆辙了,我要让你心甘情愿的嫁给我!” “这就对了,你很有觉悟嘛!”我激动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心里松了口气,这条小命总算保住了。 “可是……”他抬眸,半信半疑地看着我,“这磨合总要有一个时间限,不能你说要磨合就一直陪你磨合下去吧?” 我动作僵了僵,尴尬地说,“既然你刚才也说了,想跟我结为冥婚,那么我们就以百年之期为约,等我这辈子死了,我就嫁给你!” “又是百年!你到底要让我等上几个一百年!”他突然暴躁起来,身上煞气四现,猩红的眸子被阴戾填满。 完了完了,他又要变成之前水葬宫里的那个样子了! 我连忙补充道,“不会的,我向你保证,或许用不上一百年,你看我今年已经十八岁了,我就算能长命百岁,也就只有八十二年好活了,等我死之后一定下去找你,到时候我们天天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第119章 破灭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殷江周身的煞气有所缓和,但那双阴鸷的眸子依旧瞬也不瞬地盯着我。 “你看你都等了一百年了,难道还差这一百年吗!”我继续疯狂洗脑。 他最终被我说动,抿唇道,“你说得对,我已经是鬼了,不差这一百年。” “但我要跟你立下契约,绝不能反悔!” 立就立,反正百年之后的事情谁说得准! 说不定还没等过上一百年,殷江这种前朝余孽就被玄门大佬收了。 只要有一方魂飞魄散,这誓约就自行解除了。 大不了……我死之前先让冷玄霄把我的魂魄打散,死都死了,还管得了那么多! 我拿出一张守誓符,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郑重说道,“我沈云舒在此立誓,百年身死之后,与殷江结为冥婚,若违此誓,我将化为孤魂野鬼,永生不入轮回,与殷江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言毕,符咒从我指尖燃烧,火光照亮了我和殷江那苍白的容颜。 符纸上的红色咒文像有生命一般,钻入我和殷江两个人的身体。 我看着他炽烈的眼眸,心里也像被火烧灼一般滚烫。 莫愁师父曾说,守誓符这种东西,能不用就不用,因为你不知道,你轻易许下的承诺,会给你带来多大的后果。 我此时已经感觉到了守誓符的强大,有些后悔刚才的冲动。 但为时已晚。 殷江见我立下这样狠毒的誓言,被我的真诚所打动,握住我还持符的手柔声道,“小舒,我现在就已经开始盼望着,百年之后你为我穿上凤冠霞帔的那一刻了。” 我还停留在守誓符给我的震撼和深深的后悔里,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道,“你开心就好!” “对不起,刚刚我还想对你用强,希望你能原谅我……折腾了你那么久,你是不是饿了?我们出去吃点东西好不好?”殷江得到了誓约,态度也好了很多,体贴地说道。 我回想起落入潭水之前的那一幕,心头再一次被惶恐和担忧填满,拽着殷江的衣角说道,“我要先回青垣观救我师父!” 殷江冷静地看着我,不动声色的说,“你的师父莫愁是吗?如果我的感应没出错,她现在已经不在这个人世间了。” 我一怔,半晌后才嗫嚅道,“不会的,我师父她那么好……她不会死的。” 殷江轻叹道,“你现在出现在忘孤山太危险了,我替你回青垣观一趟打探情况,你先去山脚等我。” 我一时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点头同意,洗了个热水澡,让自己精神状态好了一些。 傍晚时分,殷江回来。 他这种级别的鬼王可以随意行走在太阳下,外貌等也如常人无异,就是体温会比正常人低很多。 但他此时无视我的门锁,直接穿墙而入,把我留在青垣观的手机和背包等物全部放在桌上。 我见他久未开口,就知道情况不妙。 “我师父她,是……”我的音调已染上一层哭腔。 殷江清澈的眸子里蕴藏悲悯,低声道,“我来到青垣观的时候,看到观内正在举办丧事……” 第120章 杀师叛教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虽然早在被莫愁师父一掌打落水中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结局。 但我心里始终抱有一丝奇迹的幻想,现在就连幻想都破灭了。 殷江将手机递给我,神情略显复杂,“小舒,你还是看看这条消息吧!” 我接过手机,页面是一个论坛,那个论坛之前我看庄初仪用过,他说玄门的事情都会在上面发布,算是整个玄学风水界最权威的网址。 如今页面的头条板块赫然写着:高额悬赏杀师叛教之徒沈云舒。 点开详情后,里面是我刚入观时所拍的照片,跟随其后的黑字,整整七宗罪,每一条都写着我在青垣观所犯下的罪行。 不守教规、淫乱道观、违抗师长、与妖人里应外合、擅闯禁地、偷学功法、欺师灭祖,结尾落款人则是——青垣观主青垚。 “我潜入青垣观时,看到那些弟子都在用手机看这个页面,想必这件事已经闹得很大了。”殷江说道。 我不禁苦笑了下,整个玄门都要通缉我了,能不大吗! “我没有杀莫愁师父,是青垚这个疯子杀的!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青垚他颠倒黑白,把罪名都扣在了我的头上!”我愤恨不已,手机都被我扔到了床的另一侧。 殷江面上露出几分同情,似是回想到了什么久远的事情,怅然道,“我当然知道你不会杀自己的师父,我信你。” “可是除了你,根本没有人相信我。”我几近崩溃,双臂无力地抱住头。 “我答应过莫愁师父,要去玄门举报青垚的恶行,要让所有人知道青垣观这里发生的真相,但我现在成了杀师叛教的罪人,玄门那群人根本不会相信我!” 最可悲的是,唯一肯相信我的证人,还是一只鬼。 “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是有没有人相信你说的话,而是只要你在玄门露面,就会被他们捉回去拿十万块赏金了。”殷江提醒我说,“而且玄门也并不都是你师父这样在界内有名望的人,有些法力低微的小喽啰,还是很在意这笔钱的。” “现在你最好去一些玄门鞭长莫及的地方,比如偏远山区,或者他们不好插手的地盘先躲一躲,等到这件事淡出他们的注意力再说。” 我听后倍感无力,“可我总不能就这样躲躲藏藏一辈子吧,我还要给莫愁师父报仇呢!” “凭你现在的法力,无法打败青垚,但你已经学了太乙玄经,想为你师父报仇是早晚的事,不要急于一时。”他拍了拍我的后背,柔声劝道。 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我只能同意他的意见。 我发现殷江这鬼还挺好的,起码在这方面比冷玄霄强,他会从我的角度出发为我考虑,并且尊重我的决定。 换做冷玄霄就只会让我抛下一切俗世困扰,跟他回蛇仙庙。 当晚,我和殷江买了些纸钱,写上了莫愁师父的名字,来到山脚下十字路口处烧掉。 火苗将那些白色纸钱烧成碎屑,又被呼啸而来的夜风吹散在路边。 许是这几个月来遭遇的太多,我心内已经被千疮百孔痛到麻木,连哭的感觉都没有。 我看着那缭绕的火光,想到莫愁师父这些日子以来对我的照顾。 她是这世上除了奶奶之外,对我最好的人,让刚入社会的我感受到善意和温暖。 然而我却无法报答她什么。 “莫愁师父,我一定会揭露青垚的罪行,帮你报仇!”我咬牙承诺道。 殷江可能是之前被我烧怕了,远远站在路口的另一侧,听到我的话后才靠近过来,揉了揉我的头,安慰道,“别难过了,忘孤山这地方有太多玄门的人,我们不宜久留,明天就得上路了。我陪你先去别的城市逛一逛?或者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我点点头,目光坚定道,“有,我们去蛇仙庙!” 第121章 进棺材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殷江听完我的话后,眼眸霎时变得阴鸷起来,冷冷地看着我,“沈云舒,你又在耍我对不对?搞了半天你还是要回去找那条蛇!” 我无奈地撇了撇嘴,想要收回之前说过殷江还不错的话。 怎么好好的,一提起冷玄霄就炸毛! 但又怕他变回恐怖版河神,强行把我拖去冥婚,只得委曲求全。 “我要去蛇仙庙,是先前他因为我的缘故受了重伤,我对不起他!” 我上前拉了拉他的手,像哄孩子一样,颇有耐心地跟他解释道,“白天我看到你解除了水葬宫的束缚才想起来,你和冷玄霄几乎是同一时间被镇压的,那么我说不定也能帮他解开封印呢,这样我起码可以还他一个人情!” 殷江恍若未闻,用力甩开我的手,戾声道,“不行,我不允许你去蛇仙庙,我不允许你再见他!” “那我们就一拍两散!” 我这人一向吃软不吃硬,真要惹急了我,别说殷江,就连冷玄霄的面子我都没给过。 撸起袖子拿出两张符纸,故作威胁的样子,语气也变得强势起来,“不用你陪我,我自己去,你爱跟不跟!你要是想强行带走我,那我们就拼个魂飞魄散!” 殷江显然没见过暴躁版的我,一时被我的态度惊到,脸色愣滞了好久。 半晌后,他终于向我妥协,悻悻说道,“我可以陪你回蛇仙庙,但你得向我保证,把他救出来之后,不许再理他,更不许爱上他!” 他看上去像是受了多大委屈,眼眶都有些泛红了。 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想我还没有缺爱到要去爱上一条蛇,便满不在乎地说道,“行啦行啦,我知道了!” 殷江感觉到我的敷衍,还有些闷闷不乐,可想到我刚才那副鱼死网破的样子,只好默默地跟着我回了民宿。 已经是午夜时分,前台值夜班的小姐姐正趴在柜台上熟睡,我蹑手蹑脚地回了房,生怕她看到我再说出什么奇怪的话。 一夜无眠,次日天不亮我就带着口罩和殷江办理了退房手续,前台小姐姐一脸暧昧不明地打量着我们,我只装作没看见,反倒是殷江眼眸中的不情愿暴露得彻底。 我们还没走出民宿大门,又听见那个小姐姐嘀咕道,“嗨呀,我就说那种看上去清纯的女人没什么搞头,虽然长得不错,但是又没胸没屁股,你看那个小哥哥眼睛里都是欲求不满的样子!” “是呗,昨晚房间里连个叫声都没听见,真是没情趣!” 我捂住殷江的耳朵连推带拽把他拉了出去。 还好玉佩摘掉了,不然冷玄霄听见估计能把蛇冠子都气绿了。 殷江脸上露出调笑之意,我以默然回应。 为了用最快速度去低眉山,我让殷江带我走水路,他在水中可以像冷玄霄一样缩地成寸。 我把手机等怕湿的电子设备用塑料袋紧紧裹好,随他一起走入清江之中,几个激流过后,我们冒出水面,发现眼前景象无比熟悉,竟然已经回到了汜水河畔。 紧接着问题来了,我们两个走到低眉山的山腰处,看着眼前那破败荒芜的蛇仙庙开始发愁。 我该怎么进冷玄霄的洞府呢? 殷江皱眉道,“一般妖物的居所都有暗门,别人不知暗门所在是无法闯入的,难不成你要在庙门口大喊让冷玄霄出来?” 那定然是不成,冷玄霄听不听得见是一说,万一他现在连幻形都做不到,一条十米长的大蛇爬出来,还不得吓死路过的村民啊! 上一次是他缩地成寸直接把我带了进去,第一次则是我爸把我关进了棺材里…… 对了,棺材! “我想到个法子。”机智如我说道,“来,你把我关进棺材!” 第122章 极限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殷江不解地看着我,“你活得好好的进棺材做什么?” “现在解释不了那么多,但我总觉得,这棺材应该就是蛇仙庙的暗门所在!” 我把他拉到庙中央停放的那口黑棺前,自己则跳进棺材里,躺平在内,双手交叠在胸前,十分安详地对头顶的殷江说道,“合棺!” 殷江的原身在水葬宫的棺材里放了百年,他对棺材这种东西俨然非常抵触,眉心越拧越紧,怀疑道,“你真的不是在胡闹吗?我把棺材合上之后,你就没气了呀!” “就是要没气才好,那种半死不死的状态下,我才能进到他的洞府里去!”我回忆着当时我爸把我封在棺材里的感觉,郑重其事说道。 殷江看我的眼神已经忍无可忍,伸手就要把我从棺材里拽出来。 我连忙挣脱,威胁道,“殷江,你要是再拦我就自己走吧,别再出现我面前,我不想跟你磨合了!” 殷江唇角狠狠抽了一下,努力克制住自己濒临失控的情绪,为了让我心甘情愿嫁给他,他别无选择。 伸手缓缓为我盖上棺盖,低声道,“小舒,如果你感觉到不舒服,就立刻告诉我,我马上救你出来。” 我点头,深吸了一口气,视线逐渐昏暗直至漆黑。 这黑棺隔绝了外界一切声音,除了我微弱的呼吸什么都听不见,仿佛世间就此变得虚无。 我的胸口因为缺氧剧烈起伏,就在我将要窒息的瞬间,我的眼前划过一片光芒,破败不堪的蛇仙庙幻化为白墙青瓦的徽派建筑,门前是茂密的竹林和池塘小桥,处处透露着江南情调。 还真让我歪打正着找到了冷玄霄的洞府。 穿过竹林,灰浩宇看到我从门外走进来非常诧异,手上的茶杯险些摔碎,弯腰接住后讷讷说道,“沈小姐,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先别说这个,冷玄霄他怎么样了?”我急切问道。 灰浩宇脸色沉了沉,“玉京子大人他……不太好。” “他被打回原形了?”我想起白蛇传里,白素贞被镇在雷峰塔下的样子,惨不忍睹地问道。 好在,灰浩宇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其实玉京子大人真身一直都被蟒山的符阵镇压着,但好在玉京子大人修为高,灵相可以随意出入外界。” “可是他先是中了你师父莫愁道姑的一剑,伤口一直未愈,后来又强行催动灵力与殷江和胡媚儿对抗,灵力已经十分薄弱了。但自那日他从青垣观回来后,我已经感觉不到他身上一点灵力了……” “没有灵力会怎样?”我颤声道。 “会无法支撑蟒山的符阵,也无法再幻化灵相,变回一条巨蟒。”灰浩宇一字一句地说。 我一怔,半晌未能开口。 他脸上露出懊恼的神色,悲戚说道,“最关键的是,玉京子大人拒绝我给他输送灵力,因为对每个妖修来说,灵力都是很珍贵的东西,虽然不是不可再生,但要恢复起来也很漫长。” “我是愿意为大人牺牲一切的,可想要让大人维持灵相,我这点灵力确实如泥牛入海,根本不够一成。大人又不愿做出掠夺别的妖修灵力的事情来,所以……撑到今日,已经是大人的极限了!” 第123章 破阵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沈小姐,你是来见大人最后一面的吗?”灰浩宇怯怯问道。 我有些不解,“你为什么这么问?” “我知道你们人类对我们妖很排斥,有句话叫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所以我能看得出来,你不是真心想和大人在一起的。”他一语道破真相。 “如今大人就要变回原身,又没有足够的灵力,根本离不开蟒山,那么也就没办法再去找沈小姐了,沈小姐您……自由了。” 我愕然愣住,来之前自己根本没往那方面想过,可此时灰浩宇提起,我才意识到如果冷玄霄被困在低眉山里不能出来,我身上又没有了他的玉佩。 那岂不是以后都不用再受他的骚扰,过回最普通的日子了? 这不就是我的初衷吗! 但冷玄霄那日被困在法阵里,浑身是血的模样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的眼神那么不舍又那么温柔,宁可承受万箭穿心之痛也要让我先走…… “不,我不是来见他最后一面的,我是来救他的!”我坚定不渝地说道,“他是因为我才受这么重的伤,也是因为我……才被青垚弄成这样,他救了我那么多次,我不能恩将仇报!” “至于他伤好之后的事……那就日后再说,总之现在,带我去见他!” 灰浩宇的表情由讶然转为喜悦,两只手都变为鼠爪不停摆动,激动不已地说道,“沈小姐果然有情有义,玉京子大人没有看错人!” 他带我来到冷玄霄的寝殿前,那里有一个用符文封印的法阵,而冷玄霄就坐在阵中,六十四道血符围绕在他身侧,令他岿然不动。 仅是抬下手,都要遭到符咒反噬。 他现在的脸色比殷江还要苍白,薄唇失去血色,双眸紧闭,眉心拧成一团,就连眼尾那颗妖冶的朱砂痣都暗淡了几分。 我从未见过冷玄霄如此虚弱的样子,仿佛下一秒他就要昏倒在我面前。 “冷玄霄,你还好吗?”我小声问道。 “大人为了节省灵力封闭了六感,现在应该听不到您的声音。”灰浩宇提醒道,“沈小姐您是要作法吗?那我去外面帮您守着,不让任何东西靠近。” 我点点头,目送着他离开。 继而,双手合十对冷玄霄讪讪说道,“冷玄霄,那本太乙玄经我还没学全,能不能帮你破阵,只能靠命了!如果你被法阵反噬,可千万别怪我啊!” 我上前查看那个阵法,不住咂舌道,“啧啧,用自己的血画符施咒,整整六十四道,这得流多少血啊,到底是谁这么恨你啊?” 这种血阵我在太乙玄经上翻看过,符咒和镇住殷江的是同一种,威力却明显更强,想用三昧真火硬破是不可能了。 我手里捏出破阵诀,催动太乙玄经上的法力,破他身上那六十四道符。 还好,我对符咒有天生的优势,但解这些符也有些吃力,整整三个小时,才把六十四道全部破开,一一从他身侧滑落。 其中一张飘落到我的脚边,我低头一望,心里却咯噔了下…… 符篆上陈年血字,笔锋熟悉无比,那是我自己的字! 第124章 诅咒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此时,冷玄霄脚下的金色法阵渐渐褪去,法阵已破。 我突然头痛欲裂,像有什么东西要从脑袋里钻出来一样,眼前划过一个模糊的画面。 那是我站在低眉山顶,寒风猎猎吹乱我白色的衣袍,食指竖起驱使着六十四道符咒,于万顷雷鸣声中,决然说道,“冷玄霄,我以悬云观第十五代天师之名诅咒你,若有一日破开封印,你将痛失挚爱,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画面转瞬即逝,随着冷玄霄脚下的法阵消失,我的头痛也有所缓解。 可内心的巨大震荡令我有些站不稳。 那真的是我吗? 我怎么会是悬云观的什么天师,悬云观不是早就没了吗? 就算是前世所发生的事情,可我在青垣观时看到的回忆,是冷玄霄自己被镇压也要护着我逃走,怎么会是我来封印他! 不对,一定哪里出了问题。 我冷静下来,想到这可能是之前封印冷玄霄那位天师的记忆,而我作为破阵人不小心接触到了这些回忆碎片,就会被带入其中,以‘我’的视角来展现。 这样一来就合理多了,但最大的疑惑就是,那些封印冷玄霄的符篆,的确是出自我的笔迹,这点做不得假。 以那符篆上的血迹来看,起码有百年之久了…… “沈云舒,你怎么在这里?” 冷玄霄低沉的声线把我思绪拉了回来,我不由地藏起手上那道符,强行挤出一丝笑容来,“你醒了啊,感觉怎么样?” 他冰冷地睨了我一眼,“托你的福,不怎么样,灵力全耗尽了。” 随之,他感受到周身被解除禁锢的轻松感,不禁惊讶地看着我,“这阵法是你解的?此阵为上古传下来的镇妖大法,运转起来难度极大,破除封印亦然,我废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破解之法,你竟然……” 我挑了挑眉,内心自豪无比,“除了我还能有谁!我可是继承了太乙玄经的女人!” “就凭你?”冷玄霄薄唇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嘲讽,“也不知道太乙玄经的祖师爷是哪根筋不对,居然选中你这么个小丫头。” “你不是也说我‘四柱纯阴、天分极高’吗?那选中我有何不对?”我扬着下巴挑衅道。 冷玄霄这张嘴里就没说出过好听的话,只顾着和他反唇相讥,我也将先前难以想通的疑惑抛之脑后。 “祖师爷选定的继承人居然能轻易被人附身,敞开身体让人利用,他老人家要是在天有灵,指不定得被你气到祖坟冒烟。”他讥讽地眯起眼眸。 这话妥妥是戳中了我的痛点,哪壶不开提哪壶,愧疚之情又一次占满我的心绪,咬唇说道,“冷玄霄,这件事的确是我有错,令你受了这么大的苦,对不起啊……” “我的灵力一时半会儿可修不回来,你一句对不起就完了?”他语气冷冽起来。 我能理解,毕竟我要是被最信任的人在背地里捅刀子,我肯定比他更生气,指不定会做出来什么可怕的事情。 “我不是都已经把你真身放出来赔罪了吗?”我小声嘀咕道,“那要不然这样,你的事我有责任,我会在你伤好之前照顾你,帮你想办法,怎样快速恢复灵力。” 冷玄霄蓦地来到我身侧,贴近我的耳际,嗓音低沉沙哑,“最好的办法,就是跟我做,十天半月的那种……” 第125章 擅闯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猛地推开他,表情带上了几分警觉。 “不行!” 我是欠他人情,可也没有傻到要用身体来还的地步。 再说,上次七天七夜差点把我活活弄散架,他是不知道自己有多畜生,十天半月……那我不得直接进火葬场啊! 冷玄霄的脸色果然冷了下来,漠然道,“那你就滚吧,我不需要你假惺惺的照顾。” 我深吸一口气,双手叉腰,刚要跟他发火,就听到门外传来激烈的争吵。 “何人敢擅闯蛇仙庙!哎呦喂……” “我偏要进,谁敢拦我!” 紧接着,灰浩宇就被人重重推进殿内,身体将那银杉木门都撞裂,狼狈地倒在地上。 “玉京子大人,您……您好了?”灰浩宇欣喜道。 “怎么回事?”冷玄霄见他这般惨状,眉头微蹙。 “是这个人,他非要闯进我们蛇仙庙,我阻拦不住,他就动手打我!”灰浩宇指着门外那个高挑清瘦的身影说道。 话音未落,殷江就提着水月剑冲了进来,看到我毫发无损地站在那里才松了口气,上前拉住了我的手,一脸担忧地说道,“小舒,你没事吧?” “殷江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你在外面守着的吗?”我问他。 “说好了如果感觉到不对劲就叫我,可你躺进棺材之后整整五个小时都没有声音,要不是亲自下来一趟,还以为你已经……”他的尾音轻轻颤抖,满含惊魂未定,看来是真的被我吓得不轻。 我友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浅笑着安慰道,“放心吧,我没事。” 冷玄霄从见到殷江出现起,脸上就流露出愠怒之色,深邃的眸子如同凛冽寒冰,要将他活活刺穿,“沈云舒,你给我解释一下,他为什么会跟你在一起?” 殷江的注意力这才从我身上转移到冷玄霄,清隽的脸上浮现嘲讽的神色,“冷玄霄,你居然把自己搞成这副虚弱至极的样子,可真是难得一见啊!” “我现在是不是轻轻一推,你就会跟那扇门一样四分五裂啊?” 冷玄霄的脸色愈来愈难看,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我连忙拉住殷江,轻斥道,“你少说两句吧!” 现在的冷玄霄虽不至于一推就倒,但周身一点灵力都没有,此时跟殷江硬碰,那不等于是在找死。 殷江被我呵斥感到十分委屈,眼眶再度泛红,“沈云舒,你到底向着谁?” 冷玄霄都气成这样了,我当然是向着他啊! 不经意间,我已经挡在了冷玄霄的面前,手里捏着之前吓唬他的符篆,看似安抚,实则威胁道,“殷江你别闹,你先上去等我,我马上就去找你好吧?” 冷玄霄似是被我上前维护他的态度打动,对我的怒意消了不少,侧目对殷江冷声道,“我的蛇仙庙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来的,今天看在沈云舒的份上,我饶过你,在我没有发火之前,立刻滚出去!” “走就走,你这破地方,要不是小舒,请我来都不会踏进一步!”殷江知道,有我这般护着冷玄霄,今天他讨不到任何便宜,提剑便往外走。 就在我松了口气时。 他回眸过深深看了我一眼,撂下了句,“小舒,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第126章 鬼话连篇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你答应了他什么?”冷玄霄狐疑地眯起眸子,审视着我。 我支支吾吾地敷衍道,“没……没什么。” “殷江肯这么听你的话,定是你承诺给他了什么。”他步步靠近我,直把我逼到了墙角,那张俊美无俦的脸离我仅有一拳的距离。 他身上特有的沉水香糅合着幽冷气息扑面而来,“说,你为什么会和他在一起?” 之前躺在地上装死的灰浩宇,见状忙不迭地逃走了。 我一看躲也躲不过,便又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殷江的封印也被我破除了……但那只是个意外,三昧真火没把他烧死,反而让他跟你一样可以行动自如。” “当时我在青垣观被青垚追杀,是他救了我,我又不想跟他闹个鱼死网破,一尸两命,只能先行缓兵之计……” 他听得不住皱眉,咬牙道,“你会用‘一尸两命’这个词吗?” “会啊!”我漫不经心道,“他早就是个死人了,如果我再杀他一次,也是让他魂飞魄散而已,最后留下的不还是只有我一具尸体,一尸两命没毛病啊!” 冷玄霄没有被我的插科打诨糊弄过去,揪住重点问道,“所以,缓兵之计是什么?” 我舔了舔干涩的唇瓣,避重就轻地说,“就是,殷江说不会再强迫我嫁给他,要跟我慢慢培养感情,等到我心甘情愿的那一天。” 冷玄霄几近嘲讽地笑了下,讥诮道,“有一个词叫做‘鬼话连篇’,鬼的话你都敢信?” “我敢啊!”我毫不犹豫地回答。 你的话我都敢信,更何况鬼的话! “你最好趁早给我把他弄走,否则等我恢复灵力,我不会放过他!”他冷哼道,“还有,毁坏我的府邸,打伤我的下属,这笔账要算在你的头上!” “为什么要算我的头上?”我不能置信道。 “没有为什么。”他斜睨了我一眼,口吻漠然道,“好了,现在我要闭关修炼,如果你帮不上忙,就快滚吧!” 我猜到他修炼时可能要显出真身,他怕吓坏我,所以才主动赶我走。 心里不禁一股暖流涌过,抿唇道,“那个……冷玄霄,你能不能把那块玉佩还给我?” 他挑了挑眉,不冷不热地说道,声调内暗藏柔意,“之前我把它还给你,你不是极力抗拒的吗,怎么现在又来要回去?” “我觉得还是需要知道你的情况比较好,不然我也会担心……”我的声音越来越小,不想让他听出我心里的担忧。 冷玄霄喉咙逸出低沉的笑声,指间幻化出那枚蛇鳞玉佩,温柔地戴在了我的脖子上,修长如玉的指节轻轻划过我的锁骨,引起一阵过电般的触感,轻声道,“最后一次,如果你再把它摘掉,我就不会再纵容你了!” 他挨得我非常近,整个上半身都倾倒在我的身上,我感到热意从脸颊处升腾而起,暧昧的几乎让人窒息,大脑都开始停转,胡言乱语道,“只要你别用它偷窥我洗澡……” 冷玄霄薄唇一勾,“我如果真的想对你做什么,就直接办了你,才不会做出那么猥琐下流的事情。” 第127章 利息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怒目而视,扬起下巴想要反击,“真是风水轮流转啊,冷玄霄,你要看清事实,现在你这条小命是我救的!” 模仿着他当时的语气,食指在他坚硬的胸口戳了戳,“你给我把它留好了,只有我才有资格拿走它!” 冷玄霄忍俊不禁道,“你就趁着这段时间可劲儿浪吧,等我伤好,一定把你欠我的这笔账全部讨回来!” 说话间,我感到他离我的距离越来越近,那张冷峻的容颜在我眼睛里无限放大,我已经退无可退,紧张道,“你要做什……唔……” 剩下的字都被他微凉的唇瓣吞入腹中,以吻封缄。 他起身,我觉得现在自己的脸已经比天边的火烧云还要绯红几分,虽然我们两个连洞房都圆过了,那种事也做了那么多次,可每次他吻我的时候,都让我有种被宠爱的错觉。 弄得我心跳一漏,继而如擂鼓般敲个不停。 “先讨个利息,回头再算。”他恶劣的说道。 我重重推开他,捂着发烫的脸蛋头也不回地跑远。 就不该管这条臭蛇,让他自生自灭去好了! 当我离开蛇仙庙后,殷江正斜靠着门口那棵大柳树等我,见我急急忙忙跑出来,询问道,“小舒,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没有没有,我们先回沈家村一趟,我想回去看看奶奶……”我回避他的视线,自顾自地往前走。 “可你身上为什么都是他的味道?”殷江在我身后追问个不停,“他是不是碰你了?” “都说了没有,多半是蛇鳞玉佩散发出来的味道吧。”我极尽敷衍,用手当扇子驱散脸颊灼烫的温度。 殷江眸内阴鸷仍未缓解,戾声道,“你这次帮他解开封印后,应该两清了吧?他以后不会再来找你了对不对?” “应该吧。”我讪讪地回答。 心想冷玄霄原身被禁锢住的时候,都要幻化灵相来找我,现在他挣脱法阵,那还不天高海阔任他徜徉,谁能拦得住一条上千年的蛇呢! 殷江却好似被我的话安抚到,戾气从他周身消散,只是语气里还带着些许怨恨,“你刚才在蛇仙庙里那般维护他的样子,我很难过。” “趁人之危是小人行径,我这不怕有失你河神的身份嘛!再说,他现在伤的那么重,你跟一个病号较什么劲啊!”我已经摸透了殷江的脾气,只要你不跟他正面提及跟冷玄霄的关系,他顶多变为病娇版,不会上升到恐怖版。 说话间,发现我们两人已经走到了沈家村的村口。 或许是我学会法术后脚下轻灵,步伐也变快了,不到十五分钟就已经从低眉山走了出来。 村口第一户人家是王奶奶,她老人家今年七十多岁了,眼睛不太好,三个孩子都去大城市里打工了,只有逢年过节会回来看她。 之前我总帮王奶奶做些针线活,她也总拿年糕、红薯之类的吃食给我,算是沈家村里除了奶奶唯一对我还不错的人。 此时已是正午时分,我刚走进村子里,就看到王奶奶又坐在树底下纳凉,我上前和蔼地说道,“王奶奶,你还记得我不?” 王奶奶用她那双浑浊的眼眸看了我半晌,突然急切道,“小舒啊,快去乱葬岗,那些人要挖你妈的坟!” 第128章 挖坟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听后整个人都怔住,倏而呼吸急促道,“王奶奶,你说什么?谁要挖我妈妈的坟?” “就是村长和鬼婆那些人啊!”王奶奶拍着大腿说,“之前乡里派人要给咱们村修公路,你妈妈的坟刚好就规划在那条路的路边上,乡里怕影响市里来巡查时印象不好,就跟你爸商量要拆坟。” “你爸爸本想讹他们一笔,张口就要一万块钱,包工头就不乐意没有谈拢,派了两个工人在夜里私自去迁你妈妈的坟,结果黑灯瞎火也不知怎么着,都被毒蛇咬了,刚送到村卫生所人就不行了,血清都没用上。” 我只觉得离谱,愕然道,“那这跟我妈妈有什么关系啊,他们凭什么要挖我妈的坟?” “村长找鬼婆来算过了,说你妈妈是蛇女啊,你又是蛇妻,你妈妈在天之灵请蛇仙来惩罚那些动她坟墓的罪人,村长为了村子好,只能把你妈妈从棺材里挖出来挫骨扬灰,以绝后患!” “今天村子里的人都去看热闹了,我老婆子岁数大了,不相信那些个邪说歪理,眼睛又不好了,就没有去。”王奶奶不住摇头,“小舒你赶紧过去,说不定还能看你妈妈一眼!” 王奶奶话音刚落,我就跟疯了似的往乱葬岗方向跑。 殷江虽为鬼王,但在正午剧烈的阳光下现身太久会损伤道行。乱葬岗那边此时围满了全村的男人,阳气重,对他不利,我就没有让他跟过去。 当我跑到乱葬岗时,我看到那些村民已经在拿锹铲我妈妈棺材上的土,我用力推开熙熙攘攘的人群,挤到我妈坟前张开双臂大喊道,“我是沈云舒,我今天倒要看看谁敢动我妈的棺材!” 那些村民看到我的出现都议论纷纷,目光里充满恐惧和厌弃,嘴里念叨着,“蛇妻啊,蛇妻怎么又回来了!” 村长和鬼婆从人群里走了出来,村长看我的眼神还是有几分惧怕的,但为了在村里人面前树立一个威严的形象,厉声对我说道,“沈云舒,你快让开!你爸爸已经拿了一万块钱的迁坟费,说这个坟的事以后他不管了,我们现在拆坟合情合理,你不要插手!” “我呸!”我看着他那张道貌岸然的脸啐了出来,“他根本不是我爸爸,我妈妈也没有嫁给过他,他凭什么拿我妈拆坟的钱,他没有资格替我妈做主!我妈就我这一个血亲,我现在就告诉你们,我不同意!” “你这女娃子怎么不懂事,修路是造福村子里的好事,你妈妈拦着不让修,我们只能拆了她的坟!”村长拿着他的拐杖几乎要戳到我的脸上。 我冷笑道,“我妈妈没有挡你们的路,你们如果好好跟我说,我也愿意把我妈的坟迁走,这破地方正好我也不想待,给我妈另寻一块风水宝地也不是不行。” “但你们小人行径,居然偷偷摸摸半夜里来拆坟,自己被毒蛇咬了还污蔑给我妈妈,也太不要脸了吧!我妈要是有那么大的耐能,就不会那么早死了!” 第129章 棺钉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有几个青壮年似乎被我说动,毕竟他们也不信我妈一个死了十八年的女人还能怎样兴风作浪。 这件事如果是偶然,完全说得过去,毕竟乱葬岗依山而建,就在低眉山的山坳里,也不会有人在坟圈子旁边安路灯,这地方经常有野兽出没。 那两个工人黑灯瞎火的挖坟被蛇咬了,倒也正常。 僵持间,鬼婆紧闭的眼皮动了动,嗓音嘶哑难听的说道,“女娃子,我们就是要毁了你妈妈的坟,因为她是蛇女啊!她十月怀胎生下你,所以你从出生起胸口就有一块蛇鳞!”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上前狠狠地瞪着鬼婆,用着仅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上次你说我是蛇妻,要把我关进蛇仙庙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现在你又来侮辱我妈妈,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是为了钱吗?直说好了!” 鬼婆摇了摇头,一脸的唏嘘,“女娃子,我不是故意跟你们家过不去,我老太婆已经被老天爷收走了一双招子,也不在乎丢了这条命,但如果不帮乡亲们把事情解决,我死了也难闭上眼啊!” 最后一句她用了极大的音调,惹得村民都纷纷泪目,说这鬼婆真是个好人啊! 我强压住怒火,咬牙道,“总之今天我是不会让你们动我妈妈的棺材,你们死了这条心吧!” 鬼婆镇定说道,“女娃你别不信,当年你妈妈的丧事,就是我亲手操办的,你妈妈的命格极为特殊,我算出来她十八年后会闹出这种事情,所以就连这棺材都是我命人封的。” 她的话令我愣住,什么?我妈妈的丧事居然是鬼婆亲手操办的? “你看见那棺材上的四根棺钉没有?”她用如同枯枝的手指着我妈那已经掉漆的黄杨木棺材。 这时我身后的村民又开始交头接耳,小声议论,仿佛是发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我蹙眉道,“看到了,有什么不对?” “咱们十里八乡的村子都有这么个习俗,就是下葬时钉六根棺钉方能入土为安,而五根则为封魂钉,四根是镇魂钉,我当时用四颗钉子,就是为了要镇住你妈妈的魂!”鬼婆厉声道。 “平平安安了十八年,却被那两个前来施工的人破了风水,你妈妈的魂魄再也封不住了,如果不把她尸骸挖出来挫骨扬灰,她还会害死更多的人!” 我看着那四个棺角上牢牢钉进去的铁钉,突然想起殷江的棺材也是五根钉,那么他的就是封魂钉,有人想封他的魂。 殷江也切切实实被封印了百年之久。 可为什么鬼婆要镇我妈妈的魂? 陡然,鬼婆的耳朵动了动,做出一个息声的手势,缓缓靠近我妈妈的棺材,“都别说话,听!” 我忍无可忍,上前拉她,“你这老太婆又要做什么!” 可当我贴近那口掉了漆的破棺材时,也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 那声音是从棺材里传出来的,声音微弱,不仔细听根本听不见。 但又极为刺耳,就像有人在用指甲挠棺盖一样,发出‘吱吱’的响声…… 第130章 蛇蜕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乱葬岗寂冷无比。 周遭围观的村民也都听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一股莫名的凉意从在场所有人心底滋生。 村长率先打破这份寂静,颤颤巍巍说道,“鬼婆,这……这是怎么回事?沈云舒她妈不是死了有十八年了吗,为什么棺材里还有动静?” 鬼婆沉重地摇摇头,俨然也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我胸膛急促起伏着,要说不仓皇是有点假,但想到这棺材里的是自己亲妈,只能逼着自己强行镇定下来。 难不成我妈的在天之灵感觉到有人要动她的棺材,所以诈尸了? “现在正午阳气这么重,这东西都敢出来作怪,可见这棺材绝对有问题啊!” “开棺吧,管她是人是鬼是妖怪,开棺瞧瞧就知道了!” 村民开始众说纷纭,虽然是很小声的喃喃,也没有逃过我的耳朵。 我知道这个处理办法不妥,只要开棺对我妈来说都是一场羞辱,但若是不开,今天村里所有人都听到了棺材里传来的声音,不给他们一个交代,这篇恐怕就很难翻过去。 而且……我也真的很想知道,是什么东西在我妈的棺材里作祟! “要我说,沈家娃子你也别坚持了,十八年了,如果你妈妈真的是普通人现在早就成白骨了。让我们把这棺材打开瞧瞧,如果里面只是寻常的白骨,那就作罢,我们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你带着你妈妈重新寻一块风水宝地下葬。” 村长出来打圆场,“如果挖出来的是……别的东西,那我们就按照鬼婆说得那样,挫骨扬灰,以绝后患!” 逼不得已,我微微点了下头。 心想无论结果如何,都不会允许他们动我妈的尸骨,但棺材内怪声这件事,一定要弄清楚,还我妈妈个清白! 一铲接一铲的黄土被扬至坟外,就连那烈阳都被漫天尘土掩埋了几分,我妈的棺材已完全暴露在空气里,而那指甲剐蹭棺盖的声音也愈发明显。 四个青壮年于那刺耳尖锐的声音中对视了一眼,分别站在棺材四角,大喝一声用铁锹启开了钉死的棺材。 随着黄杨木棺材重重落地的巨响,棺盖景象霎时展现在众人面前。 棺盖内部趴着一条二十公分的红巨龙蜈蚣,正在伸长万只触角蜿蜒爬动。 原来那指甲挠棺盖的声音,就是这个东西发出来的! 我刚喘出一口气,就听到村民大喊,“天啊,那是个什么东西?”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那是我妈妈的棺内,明明应该看见森森白骨,却只有一张叠了五六层像黑色编织袋般的东西,其余空空如也,就连灰尘都没有。 鬼婆将那叠好的东西拿了出来,展开给大家查看。 那东西足足有十多米长,是一条半透明状的桶型薄膜,在阳光下发着暗雅溢彩的光芒,有交叠整齐的菱形纹路,手摸上去是冰凉顺滑的触感。 “鬼婆,这是什么东西啊?”村长困惑不已。 鬼婆双手捧着那件东西,面色阴沉说道,“这是蛇蜕!” 第131章 奶奶身死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在场人听闻全都惊呼不已,这么长的蛇蜕,那得多大一条蛇啊? “果然是蛇女啊,棺材里连尸骨都没有,只有蛇蜕!”村子里胆小的妇女已经被吓得直叫。 我却忙不迭的扯着鬼婆空荡荡地袖口问道,“我妈呢?我妈妈被你们扔到哪里去了?” 鬼婆在我的剧烈动作下,不含一丝感情的说道,“女娃子你怎么还不明白,你妈妈就是蛇女!她死后尸体化为蛇爬走了,那张蛇蜕就是她留下来的!” “不可能!”我才不信她的鬼话,怒不可遏道,“一定是你们,为了迁走我妈的坟,早就把我妈妈的尸骨偷偷扔掉了,还搞这么一出戏来欺骗乡亲,你到底在耍什么把戏!” “沈家娃子,你可别这么说鬼婆啊,鬼婆是个好人!她帮了你们沈家那么多忙,且不说你妈妈和你嫂子的事,就连你奶奶的丧事也是鬼婆一手操办的!”村长用责怪的口吻对我说道,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忘恩负义的畜生。 我却被村长的话震惊道,不能置信地看着他,“村长你刚刚说什么?我奶奶她……” 村长也露出愕然的表情,“什么?你居然还不知道!我以为你是听闻你奶奶的死讯所以才回村来的……” 我看着村长嘴唇反复开合翕动,但我的头就像被人按在冰冷的水中,只余轰鸣声在耳蜗间回荡,根本听不清周遭的人在说些什么。 奶奶她……她竟然死了? 怪不得那些村民要掘我妈妈的坟,奶奶都没有出面阻拦。 原来她已经……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我根本记不得,身体如行尸走肉般回到了我家院子前,殷江看我目光呆滞毫无神采,伸手来拉我,我一把甩开他的胳膊,空洞地走进了屋里。 客厅中央,一个大大的‘奠’字刺痛了我的眼眶,甚至怀疑自己眼睛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满世界都变成了黑白色。 我动作迟缓地跨过门口噼啪作响的火盆,眸光瞬也不瞬也看着客厅中央那口红木棺材。 沈家村地处偏僻山区,虽然国家这些年来倡导火化,可大山里仍有些老人讲究个入土为安,想必奶奶刚死不久,还没有到头七之日,尸体被涂了防腐的药物,穿着整洁地寿衣,周身不见创口,就安详地躺在棺材里,仿佛睡着了一样。 我重重跪在奶奶的棺材前,看着她如昔的面容,依旧慈祥和蔼,感觉她只是比平日看起来要惨白一些,伸手摸了摸奶奶枯瘦的脸颊,低声呼唤道,“奶奶,我是小舒啊……” 棺材内的人没有任何回应,只有一缕穿堂风习习吹来,火盆里的火苗明暗又灭。 我终于知道,以后再也听不到奶奶的答复了…… “奶奶,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我是小舒,你的小舒回来了!”我再也忍不住,凄然呐喊出来。 剧烈的哀痛从心底翻涌而至,仿佛刀绞一般,疼得我眼泪夺眶而出,止不住的顺着脸庞洒落在奶奶身上。 莫愁师父死时,我以为自己是伤心到麻木所以连哭都不会了。 如今我才知道,那只是未痛到极致罢了。 因为这个世上最疼爱我的人,已经不在了…… 第132章 污蔑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奶奶是怎么死的?”我抽噎着问道,也不知道还有谁能回答我。 鬼婆嘶哑地嗓音在我身后响起,冷漠地说,“她是被你所嫁的那条蛇杀死的啊!” “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我起身,凄厉地冲她喊道。 “老婆子我说得句句都是实话!不信你去看看你奶奶脖子上,是不是有两个蛇咬过的牙印!”鬼婆用拐杖敲了下地板砖,正色道。 我将信将疑地扒开奶奶的衣领,两个黑紫色的小孔昭然浮现在奶奶脖颈的大动脉上,的确是蛇咬过的痕迹,且剧毒无比…… 心好似被掏了一个大洞,正呼啸着朝身体里灌着冷风,僵直的动也不能动,冰彻心髓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那条蛇的毒性太强,你奶奶和那两个修路工人一样,还没来及得送到卫生所,就已经心脏骤停,毒发身亡了。”鬼婆幽幽说道。 “山里毒蛇众多,你又怎么肯定是蛇仙干的呢?”我抬手擦去脸上泪痕,不动声色地反问道。 “你妈妈曾是蛇仙的出马弟子,所以你还未出生就被蛇仙选中,你妈妈不想把你许给那蛇仙做妻子,却惹怒了蛇仙,在你出生那日就带走了你妈妈。” “出马弟子不入轮回,你妈妈下葬后就变成了蛇女,褪出蛇蜕爬走了。十八年后,你奶奶也阻拦蛇仙和你的婚事,被蛇仙记恨,在你妈妈棺材被挖的那一晚,化为原型咬死了她。”鬼婆摸着手里那根拐杖,缓缓说道。 我不停摇头,矢口否认道,“我不信,你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信!” 鬼婆见状无奈地摇摇头,“你这女娃,我把真相告诉你,你不肯信,那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三日后就是你奶奶的头七,你若有什么想问的,到时候亲自问问她吧!” 说罢,她就把我妈妈棺材里的那张蛇蜕放到门口,拄着那根拐杖颤颤悠悠地离去。 殷江显形来到我身边,有些担忧地扶住我的肩膀,“小舒,你别难过了,你奶奶她年纪大了,生老病死是人之常事,她也不愿看到你为她这般伤心。” 我双腿有些瘫软,浑身使不上半点力气,紧靠手臂扶着奶奶的棺材边缘支撑,哽咽道,“我离开沈家村之前,奶奶还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难道我真是天煞孤星,身边所有亲近的人都会被我克死吗? 妈妈是这样,莫愁师父也是这样,如今就连奶奶都离我而去了…… “刚才那个鬼婆不是说了吗,你妈妈和奶奶都是冷玄霄害死的!”殷江冰冷说道,阴翳的眸子深藏不易察觉的爽快。 “不可能!”我态度决然,口吻不带丝毫迟疑,“不会是冷玄霄,除非是罪大恶极之人,否则他不会轻易伤及任何凡人的性命。” 他不愿,更不屑。 对于这点信任,我还是给得起。 “而且我去蛇仙庙的时候,冷玄霄他已经无力幻形了,真身又被法阵封住,他怎么出来害人?”我字字珠玑道。 殷江看着我这副心切的模样,不住冷笑,“沈云舒,你不觉得只要牵扯到冷玄霄有关的事,你都反应过激了吗?还没有说证据确凿就是他所为,你就已经开始维护起来了!” “问题是,他没有动机也没有时间来害我奶奶!”我回避着他咄咄逼人的目光。 “那你怎么解释,你妈妈的坟墓里只有一张蛇蜕,你奶奶死于蛇毒的事情?”他犀利问道。 第133章 柳家来报仇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冷玄霄可是蛇仙,也是世间仅存活了上千年的蛇,他想害人何必亲自动手,驱使手下的小喽啰就能完成了。”殷江添油加醋的说。 我强行辩解道,“低眉山生态这么好,毒蛇种类没有上千也有上百了吧,凑巧爬出来几只毒蛇咬了人而已,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沈云舒,你听听自己的理由有多么牵强,你仔细看清楚,那里面躺着的不是别人,是你的奶奶,你竟然连这时候都要站在冷玄霄那边替他说话吗?”殷江清明的眸子转为化不开的阴戾。 我此时已经无力再去计较他是不是要变身,恹恹说道,“我不是站在他那边,凡事都要讲究个证据,我不能平白无故就冤枉他啊!” “你别忘了,蛇是报复心理最强的动物,他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他不依不饶道。 僵持不下期间,里屋的人终于被我们的争吵惊扰,我哥……啊不是,现在他已经不是我哥了,应该叫沈云峰。 沈云峰推着一个轮椅从屋里走了出来,轮椅上坐着的女人居然是刘春莉。 他看到我也十分惊讶,“沈云舒,你怎么回来了?” 我平复了下心情,冷着脸说道,“我奶奶死了,为什么没有人通知我回来奔丧?” “那是你的奶奶吗?别瞎叫!”沈云峰嗓门极大,惹得周围邻居纷纷从门口向我家张望。 轮椅上的刘春莉发出‘嗤嗤’的笑声,两个月不见,她已经从时髦靓丽穿着超短裙的美女,变成中分刘海灯笼裤的普通农家妇女。 之前她总喜欢浓妆艳抹,画烟熏妆,而现在她素面朝天,眼窝竟然也有厚重的乌青色。 我皱眉道,“刘春莉,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要不是你奶奶死了,这周末就是我和你哥的婚礼,你说我为什么在这?”刘春莉语气十分古怪,每说一句话都在邪邪的笑。 看着如今的模样,我心里多半明了,刘春莉自从被蛇缠后就昏迷不醒,之前说是蛇毒未清,现在醒了双腿也瘫痪了。 她跟沈云峰可以说是半斤八两,都是残废,谁也别嫌弃谁。刘春莉现在除了沈云峰这种一事无成的啃老男愿意娶她,也没有哪个男人会要她了。 至于她现在还有没有偷沈家房产的想法,我也懒得管了。 我下意识问道,“刘春莉,我奶奶到底是怎么死的,你看到了吗?” 刘春莉斜着眼睛看我,浑浊的眸子里满是怨恨,咯咯笑道,“打蛇别打头,柳家来报仇!沈云峰用拐杖敲碎了那条蛇的头,你奶奶亲手把那条蛇埋在了后院,如今柳家报仇来了,她当然是被蛇咬死的!” 身旁的殷江对我挑起眼尾,暗示我,他的结论不会有错。 “沈云舒,你把春莉害成这样,我们也没再找过你麻烦了,如今奶奶最后一面你也见着了,趁早滚吧!否则等我爸和小姑从医院回来,一定有你好看的!”沈云峰咬着牙恐吓我。 话音刚落,沈大佟就带着我小姑沈晓燕从院外走了进来。 视线相撞之下,我看到了沈大佟眼中迸射而出的怒火。 第134章 赶走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小姑看清是我后,就朝我扑了过来,嘴里咿呀不清地说着什么,似是在寻问我这些日子去哪里了。 我抓着小姑的手刚要说话,就听到沈大佟震怒的吼叫。 “你这丧门星回来做什么,克死你自己亲妈还不够,还把我妈也克死了,我们沈家到底造了什么孽,居然养了这么个孽障!” “我是回来给奶奶奔丧的,等过了头七我自然会走,你想留都留不住我!”我不卑不亢地说道。 也不是我非要赖在家里,可我想给奶奶守灵,我要弄清楚奶奶到底是怎么死的。 “我们家跟你没有血缘关系,你用不着在这里假惺惺,要不是因为你,我妈她也不会死,你赶紧趁我还没发火之前,滚出我家!”沈大佟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小姑却紧紧拽着我的衣摆,口齿不清地哭道,“不……小舒……不走!” 对于我小姑的智商来说,这几个字已经是她能吐出来的极限了。 我含泪摸着她瘦骨嶙峋的后背,点头道,“奶奶没下葬前,我是不会走的!” 沈大佟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什么瘟神煞星一样,拎起墙边的锄头,怒火冲天地朝我扑了过来,“你走不走?你不走我就把你赶出去!” 那锄头没能落在我的身上,中途就被殷江一手攥住。 沈大佟抽了几下发现根本动不了,他的力气在沈家村也算数一数二,每回分劳保抢东西,他都能扛两袋大米,却被看似消瘦的殷江单手治住,这令他十分诧异。 他方才开始眯起眼睛打量殷江,“你这小伙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我家的事你少管!” 殷江淡定自若地说道,“沈云舒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想对她动手,就先过我这关。” “你是那丧门星的什么人?”沈大佟问道。 我刚想开口说是普通朋友。 殷江就展颜一笑,“我是她的未婚夫。” 顿时,院子里所有人都静了下来。 还未等我做出解释,脖子上的玉佩就发出一道耀眼的白光,差点把在场人的眼睛全部闪瞎。 我忙不迭把它藏回了衣服里,安抚性地摸了摸,对沈大佟他们尴尬地说。 “迷你手电筒……声控的,不小心触发开关了……” 沈大佟揉了揉眼睛,开始细细打量着殷江。 他上身穿着一尘不染地白衬衫,布料柔和不见褶皱,下半身则穿了条黑色西装裤,站姿笔挺。阳光透过院内那棵枣树,投落在他清隽俊逸的脸庞上,留下忽明忽暗的光影,端的一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模样。 别说,殷江在正常情况下,还蛮能唬人的,尤其招长辈们的喜欢。 最主要的是,他手上幻化的那块表是百达翡丽的,上面镶嵌七十二颗碎钻,价格在五十万左右。 就算沈大佟不认识牌子,也该知道眼前这个人非富即贵,是他绝对惹不起的。 “你是哪个村子的?”沈大佟试探问道。 殷江淡淡说道,“我不是广西人。” 我松了口气,生怕他张口说出来个,自己是清朝某某官员富商之子,或者汜水河水葬宫河神殿下是也…… 第135章 彩礼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沈大佟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哦,大城市来的啊!” 沈云峰还偏过头和刘春莉小声嘀咕着,“也不知道看上那丧门星哪点了,大城市的人都这么没见过世面吗……” 刘春莉却瞪着一双漆黑的眸子,阴森森地盯着殷江看。 “我先跟你说好,这女娃虽然不是我生的,但我家养了她十八年,老子供她吃供她穿,还供她上学!就为了让她去县里念个好高中,我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没有念过大学,总不能说嫁给你就随随便便给了你们家,这笔钱咱们得先算清楚!”沈大佟操着粗粝的嗓音,朗声道。 “沈大佟你要点脸,我花你什么钱了?我的学费全都是奶奶一针一线缝裤脚赚来的,至于沈云峰——”我几欲被他气笑,指着一旁看热闹的沈云峰怒道,“他自己高考交白卷,考不上大学还来怪我!” 他不提还好,提起来我就一肚子火,“这十八年里你养过我吗?你给我买过一件新衣服吗?你给我开过一次家长会吗?就算我吃了你的喝了你的,可你不是已经把我卖给孙二了吗?” “孙二就给了老子一万,现在这个社会一万块钱能做什么?”沈大佟面不改色,拄着锄头叉腰而立,活像个地痞流氓,“再说,我妈的钱就是我的钱,你花她的跟花我的有什么区别!” “你小子,我今天就把话撂这,想娶我家这丧门星可以,先给我把彩礼交出来,否则我就拐卖妇女!”他抬起手对殷江点了点,无赖地说道。 “你——” 要不是莫愁道长给我定下规矩,不可用法术对付普通人,我现在就把他拧成麻花。 殷江拦腰抱住我要冲上去的身体,柔声安抚道,“没事的,小舒,交给我!” 他云淡风轻的来到沈大佟面前,唇角笑意不变,温文尔雅说道,“沈伯父,冒昧打扰是我疏忽了,忘记要给伯父彩礼这件事情,您放心,我这边绝对不会亏待了您,更不会委屈了小舒。” 沈大佟见他态度还挺好,哼哼道,“别说那些好听的,我儿子马上要结婚,办婚礼的钱还没着落呢,我这养了十八年的女儿怎么也得值个十万八万吧?” “沈大佟,你做梦!”我在殷江的怀中歇斯底里地喊道。 殷江却轻柔地拍了拍我的肩胛骨,侧目对沈大佟说道,“好,就十万!一会我就让人把钱送过来。” 我不能置信地转头看他,低声道,“你哪来的那么多钱?” 他要是自己有钱的话,为什么开房还花我的钱! 殷江但笑不语。 沈大佟将信将疑地搬了板凳到院子里来,和沈云峰坐成一排,挡住了客厅的必经之路,与我们面面相觑。 颇有不见钱不让路的意味。 我不知道殷江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掐他的手也不理我。 半小时后,一个穿着民国时期小花袄的女孩子,拖着好大一个行李箱,吭哧吭哧地来到我家门口。 我定睛一看,这不是水葬宫里的月月嘛? 这年头,童男童女都开始送快递了? 第136章 卖女儿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月月脸蛋通红,自打进了水葬宫后就没见过这么多人,怯生生地一言不发。 把行李箱交给殷江后,恭谨地朝我行了个礼,转瞬跑远了。 殷江打开行李箱,里面是一沓又一沓红艳艳的钞票,满满当当地塞了整个箱子。 我敢保证沈大佟和沈云峰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现金,俩人眼睛直勾勾地被盯着那些钞票,口水都要流进箱子里。 完全没有注意到,刚才来的那个小女孩身上没有一点活人气,甚至连脚步声都没有,那双红色精巧的绣花鞋上不染泥土,因为她刚刚一路都是飘过来的…… “沈伯父,这里是十万块钱,请您收好。”殷江淡然说道,“但有些话咱们要先说清楚,您拿了这笔钱后,沈云舒可就不再是你们沈家的人,你们不许再欺负她,更不许对她不敬,也不能再将她转手卖给别人!” 沈大佟见钱眼开,示意让沈云峰赶紧把钱收好,一口应承道,“好说好说,以后沈云舒就是你的人了,是生是死,我们沈家都不会再过问!”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想怎么弄得跟旧社会卖女儿一样! 沈大佟不去做人贩子真是屈才了! 殷江卓然站在门口,修长的手指轻轻在腿上敲了两下,目使颐令道,“这回,沈云舒可以留在你们沈家,给她奶奶守灵了吧?” 沈大佟松弛耷拉的脸皮挤出一个谄媚的笑容来,哈腰鞠躬地对殷江说,“当然当然,姑爷里面请,我让我儿媳妇给您做一桌好菜!我们这房子啊,你们爱住多久就住多久!” 我今天算是明白一句话,有钱能使鬼推磨。 沈大佟这副阿谀奉承的样子,实在令我恶心。 奶奶的灵柩就停放在大厅里,我过去上了三炷清香,殷江附和我也要跪拜,被我拦住。 “你是河神,又是鬼王,奶奶不过是一个普通亡灵,这不合适,你别折煞她。”我低声在他耳边说道。 殷江只好作罢,他那挺拔清瘦的身姿伫立在黑白交叠的灵堂之中,白皙到几近透明的脸上,只有眉宇间方带颜色,整个人仿佛融进了一幅水墨画中。 他揽过我的肩膀,浅笑道,“小舒,你有没有觉得这里很像冥婚的场地,刚才你拜祭奶奶的时候,我就想和你一起跪下,这样算不算就是拜过高堂了?” 我被他眼底那抹似有若无的病态欲望吓到,后退了两步尴尬说道,“在我奶奶棺材面前,还是别说这种话了!” 奶奶要是知道我不仅嫁给了上千年的蛇仙,又给一个死了上百年的鬼当未婚妻,还不得当场气诈尸,从棺材里跳起来大骂我糊涂啊! 殷江脸上已显露出不快之色,眼底阴郁渐渐浮出,正当他准备发作时,刘春莉突兀地摇着轮椅从厨房走了过来。 “饭已经做好了,都过来吃饭吧。”她低低的笑着,可我却从她的笑容里寻觅出一丝阴邪之气。 “知道了。”我敷衍地回应。 刘春莉没有再说什么,摇着轮椅缓缓离开。 殷江却看着她的背影,附在我耳畔轻声说了句,“待会不要吃桌上的肉……” 第137章 吃肉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他的话让我冷不防地瑟缩了下,刚要问他这是什么意思,就被沈大佟的粗声吆喝打断。 “小舒,姑爷,快来吃饭了!” 抬眸间,我与殷江意味深长的眸光对视,难以揣摩他究竟在想什么,我更加困惑。 沈大佟见我们还在灵堂里磨蹭,亲自过来催我们,“今天春莉做了一桌子好菜啊,再不过来就凉了!” 我撇了撇嘴,心想这还是有生之年沈大佟第一次主动叫我去吃饭,之前他都恨不得让我别吃饭,给沈家省粮。 果然,钞票的魅力是无敌的,磨都开始推鬼了! 我和殷江来到厨房的餐桌旁,沈云峰和刘春莉正在一道接一道的上菜,往日里这都是我的活,现在终于轮到他们了。 的确如沈大佟所说,今天的菜色非常可口,光是素的就有三道时蔬,荤的更是煎炒烹炸样样俱全。 可我刚坐下,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腐臭味从那些肉菜上散发出来。 我不禁皱眉,寻思是家里为了省钱,从集市买了臭猪肉回来吗? 可猪肉也不会有这么大的酸腥之气啊! 沈大佟启开了他那瓶藏了很多年的女儿红,谄媚地给殷江倒了一杯,“小舒她奶奶走了之后,家里就剩我和云峰两个大老爷们,也没人会做饭,多亏有春莉,别看春莉腿脚不方便,烧菜味道是真的不错,姑爷你快尝尝!” 殷江夹了一筷子离他最近的炒油麦菜,面不改色吃下,“确实不错。” 我惊愕地看着他,以眼神示意道,这桌子菜味道这么大,你也吃得进去? 殷江似是猜透我的想法,哂笑了下,在我耳旁轻声道,“不吃肉就没事。” 轮椅的机械声从我们两人身后传来,刘春莉双手捧着一大盆类似红烧排骨的菜,放到了我们面前。 那道‘红烧排骨’一上桌,沈大佟和沈云峰的目光就紧紧地盯着那盘菜,好似十年没吃过肉的饿狼,不断舔着自己的下唇。 “菜齐了,大家快趁热吃吧!”刘春莉娇柔地说道,尾音里还带着‘咯咯’的阴笑。 沈大佟和沈云峰听罢,就像得到命令一样,风卷残云般开始吃起桌上的所有肉菜。 两个人狼吞虎咽,也不管嘴里的东西有没有嚼完,如同饿虎抢食般疯狂往自己碗里夹,根本不在意那腐臭味。 我见此情景不禁觉得有些可怖,试探地问道,“那个,你们不觉得这些肉菜有点不新鲜吗?” 沈云峰扒着碗里的肉,头不抬眼不睁的说,“不会啊,这肉是春莉上午刚买的,新鲜着呢,这不挺好吃的吗?” 沈大佟也点头附和道,“是啊,春莉很会买肉,自从她开始做饭后,我才觉得肉菜能这么好吃!” 我都要被那股浓郁的腐臭味弄窒息了,他们却好像什么都没闻到一样,难道是我鼻子出现问题了? 沈大佟见我呆滞地坐在那里,连筷子都没有动,难得地冲我呲牙一笑,“小舒,你快吃啊,尝尝那道红烧排骨,那可是春莉的拿手好菜!” 第138章 腐臭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冷不丁被沈大佟叫住,思绪还没理过来,转头就瞥见刘春莉正死死盯着我,仿佛我要是不吃,她就会站起来亲自喂我吃。 “小舒,你也没尝过我的手艺吧,别客气,快吃啊!”她阴恻恻地笑道。 余光里,我瞄到小姑也没有吃肉菜,而是慢条斯理地在吃她面前的清炒白菜。 我想起殷江刚才说的话,不吃肉就没关系,那我就吃菜意思意思吧…… 提起筷子夹了一根油麦菜放到嘴里,可我感觉桌上的青菜都被那腐臭味给熏染了,怎么都屏不掉那股子恶心的味道。 我艰难的把那小根菜咽了下去,强行扯出一个笑容来,“挺好吃的……” “你们几个怎么都不吃肉啊!这肉多好吃啊!”沈大佟惋惜地看着我和殷江面前那盘红烧排骨,已经做出跃跃欲试的姿势。 我连忙把那盘肉推到他们面前,“你们吃,你们吃!” 沈大佟讪笑了下,“那我们就不客气啦!” 他和沈云峰说完,就疯狂地开始争抢起那盘红烧排骨,可能是嫌用筷子太费事,直接上手往嘴里抓,那稠红色的菜汤顺着他们的指缝不断往下流淌,腐烂的味道顿时充满鼻腔。 我再也忍不住,跑到厕所吐了出来。 可我已经整整一天没吃东西,能吐的也就刚刚那根小青菜,胃里不断泛着酸水。 好歹离开了厨房,隔绝了那股子臭味,不得不说,就连厕所味道都比那些肉好闻。 我按下马桶抽水键,去洗脸池漱了下口。 方形老式的梳妆镜被粘在卫生间的洗手台上,因年份太久镜面划痕道道,视线也随之模糊不清。 但我一抬头,却从镜子里对上一张阴森的脸。 我兀然回头,看到刘春莉悄无声息地在我身后出现,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唇角竟还沾着绛红色的肉汁,像血一样渗人。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我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无奈我家卫生间太小,腰碰在了瓷白洗手台上,撞得生疼。 刘春莉恍若未闻般冲我阴恻恻地笑道,“你为什么不吃肉啊?肉那么好吃,你可不能浪费啊!” “不了,我最近在喝中药,吃不了荤腥。”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揉着腰说道。 刘春莉脸上露出惋惜的神色,摇着轮椅慢悠悠地离开,嘴里喃喃念叨,“可惜……可惜了。” 我擦干手后回到厨房里,发现大家都已经吃完饭了,桌上所有跟肉有关的菜都被一扫而空,就连肉汤都没剩下,而盛着青菜的盘子几乎原封未动。 殷江用不着吃东西,鬼是不会饿死的。 那些青菜估计也就被小姑吃了几口。 我神色复杂地和殷江对视一眼,他却轻描淡写地微微一笑,仿佛早已见怪不怪。 饭后,沈大佟和沈云峰不情愿地去灵堂给奶奶守灵,我原本也要跟去,却被殷江牵住带到了后院。 “你是不是很好奇,你们今晚吃得是什么肉?”他不动声色问道。 我点点头。 他指着后院晾衣杆上,一个被倒吊着的黑影说道,“就是这东西的肉!” 第139章 黑猫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那是一只死了很久的黑猫,被夹住两只后爪倒吊在晾衣杆上。 在这炎炎夏日里,东西腐烂很快,那只猫不知死了多久,毛都紧紧贴在皮肉上,已经开始招苍蝇和蚊虫,那股酸臭味就是从这猫身上传来的。 “黑猫?他们为什么要吃猫肉?”我捂着鼻子不解地问道。 “你有没有听过,黑猫招灵这件事?”殷江反问我。 “小时候听奶奶说过,她让我不要惹路边的野猫,尤其是黑色的。”我朝他看过去。 “你奶奶说得没错,黑猫这种动物能看到脏东西。”殷江点头,“唐朝时候武则天心狠手辣诛杀后宫嫔妃,害怕萧淑妃的鬼魂前来报仇,不许后宫饲养黑猫,就是因为黑猫可以招灵。” “刘春莉为什么要给沈大佟他们吃猫肉暂时不清楚,但她已经把方圆十里的所有黑猫都杀光了,每杀死一只,你们家餐盘里就多一道肉菜。” 我听完只觉毛骨悚然,想到刚才桌上的肉全是猫肉,胃里又开始泛酸水,险些当着殷江的面又吐了出来。 “刘春莉到底是怎么回事?鬼婆不是说把她体内的蛇毒清干净就好了吗?怎么现在看起来像中邪了一样……”我皱着眉头说道。 “目前看不出她身体的异样,她暂时还是个‘人’,后面就不好说了。”他冷静自若的说。 我心想这可不妙,只能判定刘春莉还不是鬼,可她现在这副样子比鬼还可怕! 而且今天看沈大佟与沈云峰吃猫肉的状态,他们应该也有些问题。 但现在又没有别的办法,我无奈的低声道,“那就只能静观其变了。” “小舒,今晚你留在沈家一步也不要出来,我不能再陪你了。”殷江突兀地开口。 闻声抬头,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在黑沉的夜幕下,殷江的脸色变得格外苍白,我陡然一惊,“殷江你怎么了?” “今晚是红月,每逢红月,哪怕道行再高的鬼魂也会丧失理智,做出很多可怕的事来。”他的皮肤几近透明,就连音调都虚弱了几分,“我怕自己会伤害到你,所以我要先回水葬宫去,你命格属阴,太容易招那些东西喜欢,所以你今晚千万不要出门,听到了吗?” 对于殷江的话,我没有太多感触,自身的问题已经被冷玄霄叮嘱过很多回,就算不是红月,那些脏东西也一直对我虎视眈眈。 不过我身上有五帝钱,小鬼应该不会找上我,就算真的找来我也不怕。 倒是殷江,他那愈渐猩红的眸子令我有些害怕,好似再不离开,下一秒就要变身吸血鬼。 我连忙点头,“明白了,你快回去吧。” 殷江走后,我一个人回到奶奶的灵堂前,沈大佟和沈云峰两人守了半宿,早已支撑不住,见我回来后都纷纷回了自己房间。 夜风将挽联和白纱吹起,拂过奶奶的黑白照片。 那张黑白照是我高中刚入学那年,学校要求交一寸相片,我拉着奶奶一起去镇上照相馆照的。 照片上,奶奶笑得慈善又和蔼,和我记忆中一模一样。 第140章 红月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跪在火盆前为奶奶烧着纸,目光却一直凝着在那张照片上,想起我和奶奶之间那些温情的回忆。 不知为何,今夜的我困意十足,眼皮不断朝下耷拉。 现在大城市几乎已经没有守灵一说,我们这些偏远的小村子还保留着风俗,但已经改良了许多,比如还是可以正常喝水吃饭,饮酒也没有限制。 至于守灵夜里可不可以睡觉,全凭自己心意。 我是很想为奶奶守上一整夜尽尽孝心,但我的眼皮好像实在不允许。 刚过午夜十二点,我就靠着奶奶的棺材昏沉地睡了过去。 梦里,一条十米长的黑蛇从山沟里朝我爬来,从嘴里吐着鲜红的蛇信子,暗金色的瞳孔竖成一条细线,正瞬也不瞬地对视着我。 猝然,它朝我张开大口,露出尖利的毒牙。 我跑呀跑呀,却感觉自己双腿像被绳子捆住般,怎么都跑不动。 “冷玄霄,是你吗?”在青垣观倒塌那日,我曾看到冷玄霄的真身,与这条大蛇一模一样。 那条黑蛇似乎并不会说话,听到我的声音,反而飞快把我缠在中央,那殷红的蛇信子在我脸上舔弄着。 我偏过头,又看到它交叠整齐的黑色鳞片,在血月下发着熠熠的光泽。 “冷玄霄你是想杀了我吗……”我肺里的空气都被它挤出,有出气没进气地说道。 它越收越紧,我感到脖子上青筋暴起,马上就要窒息而亡。 此时,一个遥远而又沧桑的声音仿佛从世界的另一端传来,“小舒,快醒醒啊,小舒……” 我没有听错,那是奶奶的声音! 骤然,我睁开双眼,却对上一双阴沉的眸子…… 我猛地向后仰头,后脑勺重重地磕在了棺材上,发出沉闷地响声。 “梆——” 那剧烈的疼痛使我意识清醒过来,周遭凄冷的环境告诉我,这里还是奶奶的灵堂,我没有离开半步。 而眼前是刘春莉吊诡的笑脸,与我贴的极近,仅有一拳的距离。 如果不是我刚才向后闪躲,她应该已经和我贴贴了。 “刘春莉,你大晚上不睡觉跑我面前来做什么?”我实在忍无可忍,重重推了她一把。 刘春莉坐着的轮椅被我推出一米远,可她仍在邪邪的低笑,“沈云舒,你好幸运啊!” “我有什么可幸运的?没听沈大佟和沈云峰天天叫我丧门星吗!”我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没好气地说。 “我碰了你的玉佩一下,就中了蛇毒到现在都清除不了。”刘春莉的嗓音突兀地嘶哑起来,“为什么被毒蛇缠的人不是你呢?为什么你能嫁给那么有钱又英俊的男人,我只能嫁给残疾又窝囊的沈云峰!” 我看着她那张原本美艳动人的脸逐渐变得狰狞可怖,嗓子里好像发出了两个女人的声音,一个凄厉,一个苍老,尾音交杂在一起。 “为什么我的双腿残废了,而你的却好好的!” 话音未落,她从身后抽出来一把水果刀,在白炽灯下发出耀眼银光,摇着轮椅就朝我了扑过来,“我要砍下你的两条腿,把你的它们接到我身上!” 第141章 报丧鸟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大姐,就算砍了我的腿,你也不能用啊! 还好我早有准备,拿出一张驱灵符拍到了她的脑门上,霎时,她的长发无风自动飞舞,整个人像被钉在轮椅上一样,身体剧烈颤抖着。 我从卧室里把之前捆小姑的绳子拿了出来,用力绑到刘春莉身上,又抓了把火盆里的香灰塞进她的嘴里,总算安静下来昏了过去。 我擦了擦额头的汗,心想总算把这祖宗搞定了,看来红月不仅对鬼有影响,对刘春莉这种半人半鬼的也有影响,殷江漏算了。 就在我刚准备起身时,猝不及防地想到,我拿来捆刘春莉的绳子,是之前沈大佟用来绑小姑的。 冷玄霄的缘故,激发了我小姑的神经病,从那之后我小姑就从痴呆变得更加疯疯癫癫,沈大佟自打那天起,为了防止我小姑再偷偷往外跑,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就在每天晚上入睡前都把她的手脚捆到床脚上。 可现在,绳子在这里,我小姑呢? 我倒抽一口冷气,想要开门出去找小姑,但灵堂的大门却怎么都打不开,仿佛被人从外面锁住了。 “哇哇哇——” 一阵凄厉啼哭声从门外传来,像是谁家刚出生不久的婴儿,半夜吵着要喝奶。 那声音离我非常近,似乎只有一门之隔,但这是不可能的。 因为我家里根本就没有婴儿,那么又是从哪里传来的婴儿哭声呢? 我拍了拍灵堂那厚重的木门,低声道,“小姑?是你在外面吗小姑?” 外面没有人回答我,可那啼哭声却明显高了几倍。 “哇哇哇——” 我心想,不会又是跟红月有关吧? 现在的我根本顾不了殷江的警告,甩出五帝钱破开了大门,急忙地跑了出去。 声音从我家院子那个大枣树上传来,透过黑沉沉的树影,只见最高的树梢上蹲着个像极了猫头鹰的鸟。 它见我抬头张望,也将脑袋转了一百八十度,直勾勾地看向我。 这东西在我们那叫山鸮,又叫子夜鸮,最喜欢在午夜时分叫个不停。 小时候山里生态好,就会在路边听到这种鸟的叫声,十分凄厉吓人,独自一人走夜路的时候要是听到,能把成年人都吓哭。 但是这几年已经很少见了,更怪异的是,这鸟不亲人,很少有飞到自家院子里来的。 最重要的是,这鸟还有个外号,叫报丧鸟,谁家要是听到了山鸮的叫声,都会出门将它赶跑。 因为有个说法是,山鸮一叫,阎王报到。 我不知它是来叫我奶奶的,还是偶然落到我们家的,但都让我产生愠怒,抄起我墙边的锄头就把它赶跑。 “去,别来叫我奶奶!” 山鸮展翅飞走,那古怪的啼哭声不见了,果然就是这东西发出来的! 余光里,我瞥见小姑就站在我家院子的大门口,呆呆地看着我赶跑山鸮,我忙不迭上前检查她的身体,确认她没有受伤后,长舒一口气道。 “小姑,你吓死我了,你是怎么偷跑出来的?” 小姑全然将我无视,低垂着眼睑,浓密睫毛下眼梢闪烁着一丝诡异的光芒,指着门框边磕磕巴巴地说道,“柳家……来报仇……” 第142章 怀疑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顺着她的指引看去,门旁边放着昨天从我妈棺材里拿出来的那张蛇蜕,当我看清那蛇蜕的颜色后,我的大脑如遭雷亟般嗡地一下。 梦里那条黑蛇的触感和鳞片色泽,与眼前这张蛇蜕完全吻合。 我可以确定,这一定是冷玄霄的蛇蜕! 可是冷玄霄的蛇蜕又怎么会出现在我妈的棺材里? 难道我妈真的是他的出马弟子? 那我奶奶呢…… 我奶奶也是被冷玄霄咬死的吗? 千头万绪在我脑海间纷繁乱窜,令我的理智逐渐模糊不清。 怔忪了能有五分钟,我才想起小姑还站在我的身边,忙不迭将她送回卧室里,看着她安稳睡下后才回到灵堂。 轮椅上的刘春莉已在我的符篆下昏迷不醒,我却也不敢再睡,坐在火盆边双腿抱膝,守着这轮红月直到日出东方。 朝阳的清辉刚刚洒满院落,殷江就穿门而入,一夜不见,他除了面容憔悴些许,倒也没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小舒,昨晚有没有发生什么?”他关切的问。 我把昨夜的种种遭遇说与他听,他的目光从飘忽到笃定,尤其是当我说起蛇蜕的时候,他无比确信的跟我说,“这回你总该相信是冷玄霄做的了吧?” 我抿唇不语,回避着他灼灼的视线。 殷江却扳过我的双肩,逼我正视着他,“小舒,都到了这时候你还护着他!他已经害死你奶奶了,你还想让他害死更多的人吗?” 我心里依旧认为冷玄霄没有做这些事,可思想却已经在动摇。 因为这一桩桩、一件件都不落痕迹的指向他身上。 如果说鬼婆不可信,但小姑是天机女,她从来没有说过谎话。 我现在就如同置身于汪洋,满目皆是惊涛骇浪,不知去哪里寻找可以信赖的浮板。 “你脖子上不是挂着他的蛇鳞玉佩吗?是也不是,你问问他不就清楚了!”殷江提醒我道。 我低头看了一眼锁骨间绿莹莹的玉佩,迟疑片刻后低声道,“冷玄霄,你回答我,我妈还有我奶奶的死,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 玉佩毫无反应,仿佛只是一块最普通的翡翠而已。 “不敢回话了吧,默认了吧!”殷江喉咙里发出低沉幽怖的笑声,阴恻恻道。 我咬唇说道,“或许是他正在闭关,灵力不够,无法支撑玉佩波动……” “呵,听到我是你未婚夫时,恨不得用灵力把我们全都晃瞎,怎么一问到正事上就断电了?”殷江冷笑。 话虽这样说着,可我心里却逐渐变凉。 他不肯回答我,难道这些事情真的和他有关? 殷江眸底骤然泛起的猩红,直勾勾的攫住我,怒道,“沈云舒,你是被那条蛇蛊惑了吗?你还在帮他说话?” 许是我们争执的声音过于聒噪,里屋里酣睡的沈大佟和沈云峰都被我们吵醒,揉着惺忪的眼睛来到客厅里。 沈云峰看到刘春莉被我用绳子绑起来后大惊失色道,“你们这是做什么,为什么把我老婆绑起来?” 我本就在窝火,没好气地回复他,“你老婆她昨晚拿刀要砍我,我不把她绑起来难道要把她杀了吗?” 第143章 中邪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以为沈云峰是向我兴师问罪来了,结果他的下句话,却令我无语至极。 “你把春莉绑起来,谁去给我们买肉吃?” 沈大佟也连声附和道,“是啊是啊,快把春莉松开,一会儿该到吃午饭的时间了,让春莉去多做几道肉菜!” 都这样了这爷俩居然还想着要吃肉! 他们才是被蛊惑了吧! 我扯着他们来到后院,把那快要风干的黑猫尸体给他们看,冷声道,“这就是你们要吃的肉!你们还真以为刘春莉买到什么新鲜好猪肉了,其实这几天里吃的都是黑猫肉!” 谁知沈大佟和沈云峰看了那只快要腐烂的死猫一点恶心的感觉都没有,反而对着死猫舔起下唇,浑浊的眸子里都是望眼欲穿。 如果不是我强行拽着他们,我感觉他们大有扑上去生啃的念头! 我只得回身向殷江求助,“他们这是怎么了?” “像是中了邪,黑猫的肉本就阴气,他们再吃下去就会变成活死人,得想办法把他们体内的阴气全部赶出来。”殷江正色道。 他这么说我就明白了,把左手的沈云峰扔给他,一人一个把他们两个加已经不省人事的刘春莉全部用绳子捆在我家大枣树上。 沈大佟他们因吃不到肉变得更为狂躁,呲着一口大黄牙,恶狠狠地嘶吼道,“肉,给我肉!再不给我吃肉,我就活活咬碎你!” 我无视他们的怒吼,出门去邻居家偷偷折了一根桃枝回来,对着他们狠狠抽打。 正常人被桃枝抽也就感觉到轻微的疼痛,可桃树是辟邪灵物,对他们而言就是在抽打魂魄,全都疼得不轻,刘春莉也被痛醒。 院子里出现不同音调的哀嚎。 “啊——好疼!” “你这个臭丫头,哎呦——疼死我了!” 我想到之前沈家人对我的种种不公,心里一阵暗爽,手上动作更加有劲,细细的桃枝在我手里抽出破风的簌簌声。 路过门口的邻居都会好奇地向里张望,但我早就将大门紧闭,谁也不知道我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殷江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大盆陈年糯米,他很是避讳地交到我手里,自己则站得老远,显然也有些惧怕这两样东西,憔悴白皙的脸上嘴角微沉,蹙起英眉对我说道。 “把这糯米喂他们吃下去,直到吃不下了为止。” 我把那盆糯米放到他们三个人面前,笑吟吟地说道,“你们谁先把这盆糯米全部吃光,我就先给谁解开绳子!” 他们三个虽然中了邪,欠缺理智,但也不是傻子,听了我的话都开始如母猪拱食般,把头插进脸盆里开始疯狂吞咽生糯米。 才吃了几口,他们脸上就开始出现痛苦不堪地表情,五官都揉皱成一团,说什么都不肯再吃。 我冷下脸鄙夷地看着他们,威胁道,“你们要是不吃,就继续挨我的桃枝打,少吃一口,我打一下!” 跟被桃枝抽比起来,显然吃生糯米让他们会更好受一点,话音刚落,他们三人就继续埋头吃了起来。 整整一大盆生糯米都被他们吃干净,这时,他们的肚子也开始有了反应。 第144章 龟卜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先是沈云峰,不断从胃里吐出大块大块腐烂发紫,却全然没有消化的碎肉和内脏。 紧接着,沈大佟也开始吐个不停,恨不得把肠子都给吐个干净。 他们三个人里,只有刘春莉吐得最少,可她的脸色却变得如死人般青紫,我甚至从她脖子上看到了不明显的尸斑。 “刘春莉吃了太多的死猫肉,她的身体已经全被阴气侵染,不仅仅是食道那么简单,恐怕她现在和活死人也没什么区别了。”殷江摇头喟叹道。 “那她该怎么办?”我询问道。 “活死人只能像行尸走肉般活着,没有自己的意识,也没有记忆,身体还记得简单的生理本能,会喝水,会想要吃东西,但吃的越多,就越会加快躯体的腐蚀,直到有一天身体腐烂到不能动弹,就彻底死去。”殷江道。 我听罢心里没有一丝同情,只觉得刘春莉罪有应得,但这死状确实过于凄惨。 沈大佟和沈云峰足足吐了有半个小时,直到最后吐出来的只有酸水,我才过去把他们绳子解开,两人就像橡皮泥一样软倒在旁边,神志虽然清醒过来,意识却昏迷了。 殷江用三昧真火把他们吐出的脏东西烧干净,那股臭气熏天的味道总算消失了。 我正要坐下来喘口气,就从院外传来敲门声。 打开大门一看,竟是鬼婆。 鬼婆鼻子一嗅,沙哑道,“我这两天就感觉沈家上方有一团挥之不去的煞气,今早一算果然出了事,连忙上门来看看。” 我寻思着,马后炮还好意思说! 等她磨磨唧唧找上门,黄花菜都凉了! 加之我本就对这个鬼婆印象很不好,认为她就是懂一点歪门邪道,不知从哪里学会的开天眼,就开始胡编乱造,估计没少骗别人钱。 所以我也没给她个好脸色,冷冰冰说道,“鬼婆,沈家的事情我已经都解决了,请您回去吧,以后有关我、我妈、我奶奶的事情都不用您再操心了!” 鬼婆听闻我的话,扬唇笑道,“沈家女娃,你不肯信我没关系,你自己也学过堪舆之术,六爻总会吧?不信的话你可以算算,你奶奶到底是不是死于非命!” 她的话直中殷江下怀,原本他就在跟我争执冷玄霄的事情,被沈大佟他们给打断了,这回兜兜转转又把话题绕了回来,立刻附和道,“趁着你奶奶未过头七,三魂七魄还没走远,赶紧算一算,兴许她老人家真能告诉你什么。” 我也有些心动,很想知道奶奶是否真的能回应我,从腰间解下那串五帝钱,又从包里拿出来一个年份并不久远的龟甲,阖上双眼开始占卜。 摇晃龟甲的过程中,我感觉手里的龟壳越来越湿滑,表面好像结了一层水珠,氤氲着潮气。 我睁开眼睛,看到五帝钱散成梅花桩的形状,昭示着我奶奶的确被人所害,死于非命…… “龟壳凝水珠,这是死者在哭,说明她有莫大的委屈啊!”鬼婆惊憾道。 第145章 走阴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虽然六爻没有认真学,但基本没出过错,算来的结果不会骗我。 不得不相信,也不敢不相信,我奶奶并不是意外被毒蛇咬伤致死,而是有人蓄意害死了她! 可我始终想不明白,奶奶为人善良,见谁都是笑呵呵的,这些年来都没有跟邻里红过脸,谁家有难都愿意伸出援手,如同活菩萨般,否则也不会救下我妈,救下了我。 这样的人又会和谁树敌,被蓄意谋害呢? “你奶奶是为你而死的!”鬼婆骤然开口,“若是那日我们把你送回蛇仙庙里,你奶奶没有出来阻拦的话,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蛇仙记恨你奶奶多管闲事,所以来跟她报仇了!” 殷江和鬼婆的观点一拍即合,郑重地对我说,“小舒,你不要再糊涂了,这么多证据都指向他,你还有什么可怀疑的?” 我的玉佩仍旧毫无反应,不知是冷玄霄那头切断了跟我的联系,还是真的如殷江所说,他默认了…… 从始至终我都不愿相信冷玄霄会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来,我对鬼婆问道,“我听说您老人家有很多走阴的方式,我想见我奶奶最后一面,跟她问个明白!” 殷江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咬牙道,“沈云舒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走阴有多危险?” 我自然知道。 走阴,在台市港市那边又叫观落阴,是一种强行与鬼沟通的方法。 这种方法下招来奶奶的鬼魂,是要遭受阴气反噬的,或许是几年寿命,或许是大病一场。 但现在没有其他办法,我实在太想弄明白奶奶的死因,只能用这个迫不得已的法子。 鬼婆似是已经料到我的决定,干瘪的脸皮抽搐了下,“你还记不记得,你奶奶生前最爱吃什么?” 我闻言一怔,“她爱吃火锅,这有什么关系吗?” “明晚是你奶奶的头七,你在灵堂里准备好一口鸳鸯火锅,活人吃红汤,死人吃白汤,人能与鬼通。”鬼婆缓缓说道,“切记,活人不可将筷子伸到白汤锅里,否则乱了阴阳秩序,谁也救不了你!” 我知道鬼婆这些年来帮十里八乡的人走阴赚了不少的钱,中间也一直没出过岔子,所以就正色点点头,“有劳鬼婆婆了,等我见到我奶奶,问完我该问的话,一定给您包个大红包。” 鬼婆没有再说什么,爽快离去。 走阴的价格不低,一次五千到一万的红包,她愿意上门帮忙也是有代价的,这是我们都心知肚明的事。 殷江眉宇间凝聚着深深地担忧之色,劝阻我道,“小舒,你可要想明白,走阴的过程中我是无法进行干扰的,你奶奶的鬼魂与我可不同,我已经开了神志,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做出来伤害你的事情。可你奶奶的鬼魂混沌不清,要是把你当成了杀害的凶手怎么办?” 我冲他宽慰的笑笑,自信满满地说道,“你放心好了,我奶奶无论如何都不会伤害我的,她活着的时候一心护着我,死了也是一样!” 殷江见无法劝说我,只好作罢。 第146章 鸳鸯锅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次日夜里,我奶奶的头七。 无风也无月,黑云将一切光线收敛,灵堂内只有一口没合盖的棺材静谧地躺在正中央。 红白汤底的鸳鸯火锅冒着滚烫的气泡,我坐在红汤锅底那头,白汤的对面,是我奶奶那张笑容和蔼的黑白照…… 奶奶生前的确很喜欢吃火锅,不过她是土生土长的广西人,更爱吃辣锅多一些,我也不知道奶奶会不会碰白色汤底,就摆了一桌子她爱吃的食材。 鬼婆说走阴时不能有旁人,所以我让殷江把沈大佟他们几个全部关在了卧室里,殷江则负责看守。 此时灵堂内只剩我一个人,安静到仿佛时间都停止了扭转。 氤氲的热气从铜锅上升腾而起,我将盘子里的菜全部倒入锅中,自己夹了一口辣锅中的藕片,静默地等待着。 须臾,一只苍老覆满褶皱的手拿着竹筷,颤颤巍巍地从白汤锅里夹走了一片奶奶最爱吃的土豆。 我的视线顺着那只手向上看去,藏蓝色的寿衣包裹住干瘦的手臂,和蔼而又饱经风霜的脸颊,还有那两鬓斑白若雪的头发。 她真的是我奶奶! “奶奶,小舒终于看到你了!”热液瞬间盈润我的眼眶,激动地连音调都带着颤抖。 奶奶的声音像隔着千山万水,带着空洞的风声,极为缓慢地说道,“小舒啊,奶奶等了你那么久,为什么才回来啊?” 我强忍着把泪水咽回肚子里,内心却被愧疚感层层填满,“对不起奶奶,小舒回来晚了,没有在您身边尽孝。” 当时从沈家村离开,我只知道以后要一个人过着没有奶奶的日子,什么都要自己扛,但好歹奶奶仍在,总有还能相见的一天。 在去青垣观的火车上,我曾想过将来要赚大钱,给奶奶买套好一点的房子,把她接到城市里安享晚年,还担心过奶奶会不会舍不得自己的亲生儿子,不愿意跟我来住。 却没想到,短短两个月的时间,我与桌对面的人已经阴阳相隔。 “奶奶,您到底是怎么被毒蛇咬伤的?您还记不记得那条蛇的样子?”我没有忘记这次走阴的主要目的,诘问道。 奶奶却面无表情地摇摇头,缄默不语。 鬼婆说过,并不是每个鬼魂都会清晰的记得自己死因,因为对于它们来说,回忆起自己最难过的事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甚至很多时候招来的鬼,根本不记得自己已经死了。 还有的鬼,只能用笔书写,拒绝言语。 我急迫地追问,“奶奶如果你不想说也没关系,你只需要写出来,告诉小舒是谁害的你!” 这下奶奶终于有了动作,许是人死后身体僵硬,她的动作异常缓慢,甚至每动一下都要停顿个几秒。 拿起手边的竹筷,在白汤锅里沾了沾,以筷子当笔在桌上徐徐写出了两个字。 奶奶那辈人只上过小学,初中都没有念过,我也怀疑奶奶会不会连字都不会写。 不过还好,那两个字极尽扭曲,但好歹能认。 白汤汁在黄木餐桌上划出两个清晰的水渍,蛇仙。 第147章 鬼道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透过氤氲的水汽看清了桌上歪歪扭扭的字体,麻木的钝痛从心底蔓延到躯干,五脏六腑都跟着震荡不已,像有把铁锤在我胸口重重的敲。 先前我一直都在为冷玄霄找借口,别人的话我都不愿意去信,可如今亲自指认的人是我奶奶啊! 奶奶她十八年前就见过冷玄霄化为蛇形的样子,她是不会认错的! “奶奶,你还记得这件事发生的过程吗?他是怎么……咬了你的?”我的嗓音是从未有过的嘶哑难听。 我知道自己这样问对死者非常残忍,鬼魂最讨厌回忆的就是它们死亡的过程。 或许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黄河不死心。 潜意识里,我仍觉得自己认识的冷玄霄不会做出这种低下的事情来,他那么倨傲、高高在上,又怎会亲自动手杀一个老弱病残? 可这世间,难道真有第二条如他那般活了上千年的黑蛇吗? 我没有在拼命地为冷玄霄找补,可我一定要弄清楚事实的真相! 半晌后,奶奶才幽幽说道,“娃儿,我开不了口,但我可以带你去看。” “好!”我顿时应道。 如果能亲眼看到整个过程,那肯定比语言描述更让我信服。 奶奶缓缓起身,将右手伸到我面前来,我像小时候那样亲昵的握住,从掌心传来的却是如冰般的触感,使我不禁打了个冷颤。 我看着她转身,带我朝院子大门方向走去。 不知何时,我家的大门变成一个黑暗的洞口,从里面散发着一股湿冷阴森的风。 我并没有多想,因为我知道奶奶是肯定不会害我的,便跟着她亦步亦趋地往洞口走去。 耳边陡然传来遥远而又缥缈的声音,极为熟稔的叫着我的名字。 “小舒——” 我闻声回头,看到殷江正在灵堂内拼命地朝我招手,担忧之色爬满了他的眼角眉梢。 见他焦急地站在灵堂门口来回踱步却迟迟不肯出来,仿佛与我相隔两岸,中间有层无形的玻璃般,难以跨越。 我知道他是在担心我,就像昨晚那样,劝诫我不要走这趟阴,但我心意已决,是谁都无法更改的。 同样抬起手,对他做了个‘回去’的手势,转过头跟随奶奶走入那深不见底的黑洞。 当人失去光明,其他器官的感知就会被无限放大,寒冷伴随着潮湿将我裹挟,我甚至还在想,为什么炎炎夏季会有这么冷的地方,难道是地下溶洞? 那黑黢黢的洞穴里没有一丝光线,要不是我奶奶牢牢地牵着我,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走,还好脚下的路足够平坦。 就这样,我跟随她走了许久,潺潺地水声隐约出现在耳畔,终于,眼前出现了微弱的光芒。 如黑夜里的萤火虫,指引着旅人不断向前,那点点微光也逐渐扩大,视线也开始恢复正常。 “奶奶,我们还要走多久啊?”我不解地问道。 感觉我们两人起码走了能有半小时了,低眉山有这么大的地下洞穴吗?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奶奶嗓音如同被沙子磨砺过般嘶哑,“就快到了。” 第148章 拦路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果真如她说的那样,眼前的画面渐渐清晰起来。 前方不远好像是个巨大的花圃,红艳艳地花卉开的正旺,水声也是从那边传来。 奶奶正牵着我徐徐前行,忽然间,我感到自己的裤脚好像被什么东西勾住,莫名有些阻力。 我低头一瞧,发现一张巴掌大的小纸人正在拼命地扯着我的裤脚向后拽,本就敷衍地五官因用力过猛全部揉成一团,仿佛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 又是好气又好笑,更多的则是心酸。 我把它从地上捞起来,放在掌心里气恼地问道,“是冷玄霄叫你来的?” 小纸人扭捏着点点头。 “他叫你来有什么用,之前我在玉佩里那么喊他,他连个声都不吭。”我将对冷玄霄的怨怼迁怒到那张小纸人身上。 “现在想劝我不要查下去,晚了!如果让我知道,我奶奶的死真跟他脱不了干系,我非得把它蛇皮剥下来不可!” 小纸人听闻浑身一震,忙不迭地摇晃着那两个大袖子,做出‘不要不要’的手势。 我懒得再跟它废话,把它身体像普通白纸一样折成三道,塞进了我的口袋里。 它顿时没了声息。 奶奶仍在牵着我不停向前走,可眼前出现的景象却是我见所未见地吊诡。 成片的血红色花卉如沙漠般一望无际,一条潺潺流动地河水穿梭其中,将两岸红花分隔开来。 我从出生以来从未见过这样艳丽绚烂的花朵,有些像大蒜开出来的花,但又太过殷红。 那河水也非常古怪,正常的河流都是由西向东,它的流淌方向竟是由东向西,河面发出黄金的颜色,可河水并不浑浊,清澈到能一眼望到底,仿佛是水流本身的色泽。 我记得非常清楚,我家那片山区里除了汜水河,就没有别的河流了,小溪倒是有几条,可都是低眉山上流淌的山泉。 那么这条河,还有这片无尽的红花,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 “奶奶,您到底要带我去哪啊?为什么这里的风景我根本不认识?”我疑惑道。 “就快到了。” 奶奶重复着上一次说过的话,我却从她的声音感觉到了一丝不对。 她的嗓音不再是那种苍老的沙哑,而变得有些尖利刺耳。 我低头去看她的手,蓦地倒抽一口冷气。 那根本不是我奶奶的手! 奶奶的手褶皱密布,因常年劳作手心中全是老茧,而我所牵的这只遍布青紫色,皮肤摸上去光滑细腻,最重要的是,手背全是皲裂的纹路! 我猛然甩开那只手,厉声道,“你根本不是我奶奶,你到底是谁?” ‘奶奶’缓缓转过头,那是一张年轻女人的脸,朱红的血液从她七窍里不断流出,长发瞬间长出一米多长,伸出双手就来掐我的脖子。 糟了,我招来的根本不是奶奶的鬼魂,而是不知哪家惨死的厉鬼! 我今日为了走阴怕奶奶不肯靠近,把身上能辟邪的物件全给卸了下来,现在两袖空空,只能把刚才折起来的纸人拿了出来,也不知道还好不好用…… 第149章 黄泉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小纸人万万没想到我会有这种骚操作,身体被我折出三道皱褶,站在地上双手掐腰冲我怒目而视,还用那雪白的纸片小脚碾着我的帆布鞋,宣泄着它的不满。 我忙不迭对它作揖求饶。 女鬼的指甲马上就要碰到我的脖子,它才不情愿地抽出唐刀挡在我的前面,挥了挥袖子,对我做了一个‘快跑’的手势。 我看着那女鬼的长发像瀑布一样朝我漫过来,哪里还敢再停留,撒丫子就朝来的方向跑。 但不出我所料,来时路已经被浓厚的白雾层层遮挡,我双手不断拂动,企图将眼前的雾气拨开,可于事无补。 不论我走了多久,那潺潺的河流声都犹然在耳,鼻腔间仿佛能闻见红花缥缈的清香。 我忽然想到,那一望无尽的殷红花朵和古书上记载的彼岸花有几分相似。 而金黄色河水,不就是黄泉喽? 难道我竟然被那个无名女鬼带入了冥界? 一股彻骨的凉意从我的脊背攀爬而上,使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饶是我再蒙昧愚钝,此时也已经反应过来,自己从一开始招来的人就根本不是奶奶,而是有人别有用心,让那女鬼模仿了我奶奶的习惯和音调,目的就是把我带入冥界! 然而,是谁既能知道我要在奶奶头七这天通过走阴和奶奶联络,又能了解奶奶的生活习惯呢? 只有鬼婆! 先前因为刘春莉的事,鬼婆足足在我家住了一个月之久,这么长的时间里,她即便眼睛看不见,也可以了解到奶奶的习性,从而做出一个样子鬼来冒充。 又通过一系列的事,让我和冷玄霄产生误会,她甚至把我的心思全部猜透,知道我不会那么轻易认定那些事是冷玄霄所为,逼不得已查明真相。 所以就算我不信任鬼婆,短时间也找不出比她更合适的走阴人,只能选定她来帮我召唤奶奶的鬼魂…… 如今想起来,这一切都细思极恐,怕是早在我逃离沈家村时,她就已经开始计划,算出我再次回来的日子,不着痕迹地放走了我,又在我将要回村前,上演了这么一出‘蛇仙复仇’的好戏! 可她费了这么大的劲,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一时百思不得其解。 彼岸花的香味慢慢淡去,水流声也渐渐微弱,不知是我终于要走出黄泉道,还是又来到了更深的地方…… 要是放到两个月前,我根本不信这世上有幽冥这种地方存在,可这段时间里我所经历的每一件事都在刷新着我的三观,但这并不代表我不会害怕。 每个人对未知事物都是恐惧的,我也不例外。 我不知道生魂误入冥界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但我听莫愁师父说,她曾经接手过一个善人的请求。 那户人家有一个五岁的男孩,父母都是普通职工,平日里上班没有时间照看孩子,就请了保姆来看护,突然有一天男孩在家里失踪了。 最开始所有人都怀疑是保姆偷偷把孩子抱走卖掉,但警察将保姆抓起来盘问了好久,保姆都一口咬定自己不会做丧尽天良的事情。 第150章 枉死城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警察调查小区里的监控发现,保姆和那个小男孩当天压根就没有出过这栋单元楼,案子也就随之上升了一个等级,变成了密室失踪案。 莫愁师父来到那户人家里,发现他们家住在一楼,夫妻二人防范意识很强,窗户都做了加固的防盗窗,即便是五岁的孩童也不能从窗户里爬出去。 房间格局三室一厅,风水朝向都很正常,但他们家的有个地下室。 那地下室是他们买房子时赠送的面积,恰好和书房连在一起,平日里很少用,只是偶尔放些废弃的杂物。 据男主人说,每次去地下室时都能听到从四面吹来呼啸的风,诡异的是地下室压根没有窗户,那么风又是从哪进来的呢? 莫愁师父听后就拿着罗盘来到地下室门口,不知是磁场问题还是念力太强,罗盘上的铜指针飞速旋转根本停不下来,她骤然变了脸色。 对那夫妻二人说,“这地下室后面藏着一条深不见底的台阶!每逢七月十四鬼门关大开,这扇门的背后就不再是普通的杂物间,而是通往冥界的大门!” 夫妻二人一算,孩子失踪那日恰好就是七月十四! 后来莫愁师父想方设法去了趟冥界,她没有跟我说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她左肩上的火丢了…… 人身上都有三把火,莫愁师父却只有两把,其中一把就丢在了冥界。还好她命格足够硬,八字纯阳,又是修玄术之人,丢了一把火也不会招惹上什么脏东西。 而那个误入冥界的小男孩则不一样了,据莫愁师父说,她赶到地府时,一群恶鬼正在围着那个小男孩,啃食他的生魂。 莫愁把小男孩救回阳间,可男孩的魂魄已经被撕咬的残缺不全,这辈子也只能成为和我小姑一样的痴呆,连十个手指头都数不明白。 再后来那家人把地下室的入口用水泥厚厚封死,这件事也到此结束。 但之所以莫愁师父会跟我提起,是因为前不久,她听说那套房子被男主人卖掉了…… 我一个人走在通往冥界的路上,越回想心里越发毛,手和脚都已经被冻得不听使唤,好在眼前的白雾开始逐渐散去,一座亮着灯笼的古城楼出现在我的面前。 昏黄的六角灯笼高高挂在城楼左右两边,照亮匾额下三个黑墨大字——枉死城。 书里记载,所有阳寿未尽的枉死之人进入冥界后,都会先去枉死城里报道,这里住着很多还算不上鬼的活死人,他们要在枉死城中待到自己本应寿终的日子,才能跟随牛头马面去见阎王爷。 我心想,好歹这里都是枉死之人,总比那些已经化为厉鬼的魂魄要强吧,现在回去的路是找不到了,只能硬着头皮先去城里看看。 一进城门,白雾全部散开,露出两侧破败的街道,三三两两挨着的瓦房屋颇有古意,但也都是断壁残垣。 之前黄泉路上还能听到凛冽风声,此时城里却一丝风都感觉不到,有的房子里亮着些微灯光,还有人影倚坐在门槛处,神情呆滞如行尸走肉,辨别不出是人是鬼。 第151章 鬼市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灰白的冰霜覆盖在青砖路面上。 冷! 刺骨的冷! 我抱着已经被冻到麻木的双臂,沿着这条笔直的长街警惕前行。内心忐忑不已,胸口闷得发慌。 这就是死后的世界吗?只有绵延无尽的霜雪和孤寂。 终于,远处传来如菜场般嘈杂的动静。 我仰头眺望着声音来处,只见前方灯火明明灭灭,一个缺了半角的牌坊下面,竟出现了一条热闹的商业街,两侧石墩子刻着血一般的红字——鬼市。 我看到鬼市反而松了口气,在玄门中,鬼市是人魂混杂最乱的地方,很多大佬为了求件法宝,或者需要跟鬼魂做交易,都会到鬼市来。 听说游走于人鬼两界的走阴人也会在此地聚集,找到他们就会有办法回到阳间! 激动地情绪翻涌而上,使我沉重的步伐都快了几步。 可当我踏入鬼市的那一刻,喧哗声骤然而止,上一秒还熙熙攘攘的街道,这一秒就像开启静音模式,无论是街边摆摊的商人还是路中间吆喝的小贩,全部停止手上动作,如几辈子没见着活人般,直勾勾地瞅着我。 如果我仔细发现,就会看到那卖鸡汤馄饨的商贩,锅里煮的并不是鸡爪,而是白嫩的人手。 卖麻辣脑花的小吃店,盛具竟然是被削了一半的人头骨。 还有饭店里的账房,他模样看起来倒是文质彬彬,可手里的算盘珠子是一颗颗人的眼珠,被铁签穿起来后还会四下滚动…… 我心里产生了不好的念头,唇边牵起一抹尴尬的微笑,“打扰了,你们继续……” 但我的话当然没什么卵用,脚刚踩在鬼市门口,两条手臂就像被什么东西吸住,拼命拽了回去。 “小姑娘,来都来了别着急走啊!我家包子用的可都是新鲜人肉,童叟无欺,但凡吃出来掺杂一点猪肉,叔叔脑袋给你拧下来当球踢!” “就是啊小妹妹,我们家开业大酬宾,买两个鬼老公还赠一个鬼娃娃,一三五大房上,二四六换小的,鬼娃娃就睡你们中间,保证你幸福美满,从今起不再守空房!算下来只需要五十万冥币,够优惠了吧!” 那两个拽着我胳膊的男鬼极力向我推荐,估计生前不是卖保险就是做销售的,也有可能是缅北那嘎达搞传销的。 我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不用了,我没钱,谢邀!” “都已经到冥界了还怕没钱吗?托个梦让家里人给烧点啊!”男鬼啧啧道。 我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复他们,正面面相觑之下,从人群中传来犀利地嘲讽。 “你们两个大傻子,十年八年没开过张了还想出来忽悠鬼!你们没发现那小姑娘是个生魂吗!” 这一嗓子令在场所有鬼怪全部哗然—— “我说刚才怎么闻到一股生魂的味儿,原来是从这小姑娘身上传来的!” “生魂啊!老子好久没有吃过生魂了,快给老子舔一口!” 霎时,鬼市内所有生猛恶鬼如同釜山行电影里的丧尸般,前仆后继地朝我扑了过来,恨不得当场把我撕成碎片…… 第152章 回阳汤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那些鬼张着能吞下足球的血盆大口,喉咙间发出嘶吼,张牙舞爪地奔向我。 别说我身上现在什么法器符咒都没带,就算带了我也不一定能用得上。 毕竟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恶鬼,早就被眼前这场面给吓傻,呆立在原地,连如何逃跑都忘了。 陡然,一双带着温度的手抓住我的胳膊,硬生生把我拉进了一间亮着灯的房间。 久违的暖意令我瞬间缓了过来。 屋内摆设极为简陋,一张不知哪个年份的雕花木床,一张八仙桌,还有一个灶台,灶台的砂锅里正咕咚咕咚煮着什么东西,清苦的药香悠悠吸入我的肺部,似是从那个锅里散逸的。 房门关上后,我才看清那个救了我的人是个中年妇女,她挽着青白交加的发髻,身穿扎染布对襟裙,嘴里叼着一叠符纸,正紧闭着双眸默念咒诀。 那阴沉木做的门板很快就要被那些恶鬼拍烂,发出不堪一击的吱呀响。 就在房门将要被推倒那一瞬,数百张符纸齐刷刷像飞镖般钉在木板上,形状恰好排出一幅诛邪阵,而门外也再没了声息。 我被眼前女人所使的这一手震惊住,不禁往房间的角落里缩了又缩。 那女人瞧出我的紧张,淡淡一笑安慰道,“小妹妹你别怕,我不是鬼,是枉死城里常驻的走阴人。” 我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还好,是人不是鬼。 刚刚感觉到她掌心的温度时,就想过她会不会是我要找寻的走阴人?她方才使的法术叫‘万鸟归林’,没个三十年的法力施展不出来,这女人看上去也就四十出头,难道跟莫愁师父一样,是从小被玄门收养的? “我姓王,你叫我王姐就好了。”她亲切地说道,“我见你还是生魂,想必寿数未尽,你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 “我是来找我奶奶的,没想到不仅奶奶没找到,自己也差点被吃了。”我没有说出鬼婆的事情,避重就轻的敷衍道。 王姐见状怜惜地摇了摇头,“傻孩子,你奶奶一定很疼你吧?不然你又怎会冒着这么大的危险也要来见她。” “是很疼我,如果没有奶奶,也就不会有我了。”我低垂眼眸,抿唇道。 “闲话不多说,你是生魂这件事外头那些恶鬼已经都知道了,我的符咒只能抵挡住他们一时,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冲破法阵进来,这里不宜久留,你快回阳间去吧!”王姐担忧地说。 “可是……我要怎么回去呢?”我皱眉问她。 王姐从身后的砂锅中盛出来一碗冒着热气的黑色药汤,放到我面前的八仙桌上,“这是回阳汤,你喝下之后很快就能找到回阳间的路,顺着那条路,走上三五分钟便能回到人界。” 我端起那碗药汤,刚做出一个要喝的举动,余光就瞥见站在对面的王姐,正目不斜视的看着我喝药,眸光里一闪而过的阴险狡诈。 “王姐,您该不会是早就料到我会来到鬼市,特意为我准备了这碗回阳汤吧?”我不动声色地将碗放了回去,轻描淡写说道。 第153章 散魂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温暖如春的屋内充满诡谲的气息。 这个‘王姐’出现在鬼市的时机未免太过巧合,我可不信我自己能有那般好命,急需一个走阴人,她就如同天降般出现在我面前! 王姐闻言一愣,见我不肯喝那碗汤,表情掠过一丝怨恨,但转瞬就恢复了平静。“这锅回阳汤啊,是我为自己准备的!之前帮人走阴已经在冥界逗留五天了,你也知道,如果人长期不回阳间,身上沾染太多阴气就会大病一场。” “原本我是打算今天回去的,结果却遇上了你,缘分使然,让我把这碗汤让给你了。” “既然如此,我也不能让王姐因为我滞留冥界,我的良心会过不去的!这碗回阳汤,还是王姐先喝吧!”我把手里那碗汤又推回到她面前,故作出一脸的担忧之色。 她见我不肯上钩,猝然起身,步步沉重地朝我走过来,宽厚的背影挡住了烛光,黑暗下那张慈祥的脸变得异常骇然。 “你不喝?那可由不得你!” 电光火石间,我的大脑飞速运转,想要逃离这间屋子。 可身体刚刚离开凳子四肢就不听使,无力地再次瘫软回去,神思恍惚,瞳孔也随之涣散。 糟了,还是着了她的道! 在失去知觉前,听到她阴恻恻地说道,“果然和鬼婆说得一样,这小妮子还真难对付,完全不上套!白费老娘辛辛苦苦煮的回阳汤,还好我早就在屋子里点了散魂香,算算时间也该起效了!” 之后我的眼皮便沉沉地阖上,人也没了意识…… 当我再次能看清事物时,我发现王姐和鬼婆都出现在房间里,而王姐的视线透过我,视若无睹自顾自地与鬼婆交谈,仿佛把我当成了空气。 “你去看看,那女娃的魂魄散的怎么样了?”鬼婆如老枭夜啼般的嗓音,嘶哑着说道。 我顺着王姐的目光看过去,发现竟还有另一个‘我’,颓然地靠在凳子上不省人事。 王姐掀开‘我’的眼皮,悠悠说道,“三魂七魄已经散了三魂,还有六魄仍在体内,再过几个小时应该就能散光了。” 我顿时明白过来,原来此时的我在散魂香的作用下,已经魂魄出窍。 准确的说,仅仅只是一魄,连魂都算不上,所以这两人根本感觉不到我的存在。 “等她魂魄全部散光,挖出她体内的蛇丹,就可以炼制鬼丹了,跟先头说好的一样,鬼丹我们一人一半!”鬼婆道。 王姐却发出不满地怨愤,“哼,完整的鬼丹能让人长生不老,至于一半的鬼丹嘛……也就让我们多添个几百年寿数!这妮子可废了我们好大一圈功夫,我养的那只鬼灵都被她带来的纸人斩了,损失也太大了!” “没办法,她是八字巳亥相冲继承了《太乙玄经》,寻常刀剑伤不了她,身上又有蛇仙的蛇丹护体,只有先离间了她和蛇仙的关系,才能找机会下手。”鬼婆摇着头说道。 我听到这里终于弄懂她们想要做什么,果然如我所料,鬼婆布了好大一盘局,为的就是拿走我体内的蛇丹! 此地不能再留,我瞥了一眼自己瘫在凳子上的身体,毫无留恋地穿门而出,我需要尽快寻找到我散去的其余魂魄。 否则等三魂七魄全部散尽,真的连鬼都做不成了! 第154章 一魄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漫无目的在幽冥界飘荡,如今成为一缕残魄,反而行动不受影响,就连身旁那些恶鬼都发现不了我的痕迹。 从他们身旁穿梭而过,我离开了枉死城,继续往更深的黑暗处游走。 幽冥路上生魂不往,万千鬼魂排着队往阎罗殿前行,有的悲戚痛哭,有的则麻木呆滞,整条街道被挤得满满当当,等候殿前黑白无常叫他们的名字才能进去。 我寻思着死后的世界也不美好,跟阳间一样,想办什么事情要排长队,还得叫号! 不知能不能在鬼群中找寻到奶奶的魂魄,我飘到上空巡视着,猝然,在幽冥路的尽头看到了两道熟悉的身影…… 冷玄霄一袭玄色长袍,几乎要融入黑暗里,幽冥中刺骨的寒风将他的下摆吹起,冷傲孤绝却又盛气逼人。 手上提的锁魂鞭噼里啪啦冒着紫色电芒。不知为何,他冷白的脸上沾染了一道血痕,使得他那张俊美的脸更添妖冶。 另一边的殷江看起来好似没他这般好运,雪白的长衫满是鲜血的痕迹,欣长的身形微微躬倾,仿佛受了重伤。 水月剑冰冷的锋刃上倒映出他那清隽的面孔,唇角残留一抹刺眼的血迹,阴鸷的眸子正满含怒意地睨着冷玄霄。 在这全是往生魂的幽冥路上,我看到他们两个别提多高兴,飞快朝他们跑去,来到面前后才察觉出一丝不对劲。 他们好像在……打架? “冷玄霄你别得寸进尺,明明是你主动关闭了和沈云舒的联系,连个解释都不肯回应她,无奈之下她才被迫选择走阴邪术,现在跑过来跟我兴师问罪有什么用!”殷江眼底泛起薄薄的红,戾声道。 “哼,你眼睁睁的看着沈云舒踏入冥界却无动于衷,你敢说这件事与你毫无关联吗?”冷玄霄轻蔑地看着他,眼神森寒阴冷。 “我如果真想让她死,早在水葬宫时就动手了,还会等到现在?”殷江咬牙道,“我当时真恨自己在低眉山时太过君子,就不应该听沈云舒的话,当着她的面把你扒皮抽筋,你现在就无法跟我叫嚣了!” “那日我就不应该让你带走她,而是把你打到魂飞魄散,永世不入轮回!”冷玄霄瞳孔尽是难抑的愠怒,扬起锁魂鞭,卷住了殷江的剑身。 殷江也不甘示弱,驱使三昧真火与凛冽的阴风相映成辉,挥洒出一条火龙,朝冷玄霄袭去。 顷刻间,火光与紫电霹雳四射,引得整个幽冥路上的鬼魂纷纷回望。 我站在他们两个之间,拼命摆手道,“不要打了,你们怎么回事,一见面就打个没完!” 可惜我只是一缕残魄,他们两人手中的剑和鞭全部从我身体穿过,没有感受到丝毫阻拦。 那两人的法器都有着劈山断海的威力,每一次挥动都令悬浮在黄泉之上的幽冥路震荡不已,路两侧的鬼魂都被他们甩下去不少,接二连三地坠入黄泉里。 我焦急地伸开双臂,挡在他们中间,无奈地叫喊道,“别再打了!再打下去幽冥路就塌了!” 当冷玄霄的手再次从我身体上穿过,一丝疑虑从他眸底稍纵即逝。 第155章 阎王殿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停手!”冷玄霄冷声喝道。 殷江的剑挟带着火光,横在他的面前,嘲讽道,“怎么,该不会是灵力不足,想要求饶了?” 我上前用手掌狠狠抽了殷江一下,可惜他感觉不到。 这个殷江真是唯恐天下不乱,人家冷玄霄都已经收手了,他还在故意挑衅,非要自己寻死! 冷玄霄之前原身被封印,就已经胜过殷江,现在解除禁锢如果灵力恢复,十个殷江也不够他打的。 “我不想再跟你浪费时间,我来冥界就是为了找回沈云舒,晚一分钟找到她,她就多一分危险,你我之间的账,来日再算!”冷玄霄眼尾未挑,神情满是不屑,眸子里却浮现一层深重的担忧。 殷江听后思忖片刻,终于把剑尖垂下,咬牙道,“冷玄霄,我不是怕了你,等我们出去后,新仇旧账我要跟你做个了断!现在当务之急,先找到小舒……”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两位大哥,你们总算想起我还困在冥界呢,你们要打下去我遗体都凉透了! 他们两人暂时达成一致,虽然仍是相互鄙夷嫌厌,但好歹肯并肩作战,一路神挡杀神、鬼挡杀鬼,将拦路的鬼差全部打落黄泉中。 一时间,金黄色的河水里扑腾着上百只恶鬼,惨叫声萦绕不绝。 “还有没有王法啊,杀鬼啦!” “怎么幽冥路还有抢队的,着急去投胎啊!” 拥挤不堪的冥界被他们强行杀出一条血路来,直奔阎王殿冲去。 阎王殿气势恢宏,是整个冥界最大的宫殿,碧瓦飞檐上蹲着两只迦楼罗,殿内壁画绘着十八层地狱中,每一层的刑罚景象。 门口的黑白无常被冷玄霄一鞭子一个抽飞,他重重挥动锁魂鞭,劈到正前方的墨玉几案上,发出震耳欲聋的惊裂声。 “十殿阎王何在?”他高声喝道。 殿上高悬出十张不同的青灰色狰狞面孔,肃穆的睥睨着下方每一个游魂,空气里的威压令我不禁有些胆寒,悄悄地躲在了冷玄霄的后面。 十殿阎王开口,各种声调汇集在一起,糅合成一种诡谲地腔调。 “冷玄霄,怎么又是你!百年之前,你伤我鬼蜮无数孤魂,还砍断奈何桥,砸了轮回井,害得冥界十年来不曾安宁,只为了让一个女人投胎转世!今日你主动送上门,休要怪我们不讲情面!” 我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抬起头。 砍断奈何桥,砸了轮回井,这都是他做出来的事? 不愧是修炼了上千年的蛇仙,就是不一样,白娘娘水漫金山跟他比起来,还真是略逊一筹。 但我听见阎王说他做的这一切,都只是为了一个女人,心底不由泛起莫名地酸楚。 这个女人究竟是谁? 能够得到冷玄霄这般在意,宁可得罪十殿阎王也要让她轮回转世。 身侧的殷江显然也被阎王的话惊住,斜眸愕然地看着他。 冷玄霄站在大殿中央,孑然冷傲的身影如同嗜血修罗,在十殿阎王面前依旧镇定自若。 “趁我没有动怒之前,把沈云舒交出来,否则,我就让你的奈何桥再断一次!” 第156章 冥王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冷玄霄,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轮得到你这等妖物撒野!”十殿阎王怒不可遏,十种愤怒的声音融汇在一起,令人震聋发聩。 冷玄霄周身散发出难掩的杀气,手上锁魂鞭劈啪作响,“这么说,你们是不肯放人了?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我无奈地以手掩面,心想玉京子大人,阎王有说不肯交人吗? 你这是找人办事来的,还是找人打架来的? 就凭你这个叫嚣的态度,换做是我,我也不愿意帮你啊! “牛头马面,召集冥界十万恶鬼,守护阎王殿!”十殿阎王齐声高喊。 殷江脸色一变,眼底闪现一层惊慌失措,“冷玄霄,这下该怎么办?” 冷玄霄不动声色地说,“等。”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个厚重空洞的男音从上方传来。 “我还当是谁打扰本尊清修,一见锁魂鞭,原来是故人到了!” 一个身穿黑色锦缎华服的中年男人从十殿阎王身后缓缓走出,相貌周正,头上束发的是嵌着夜明珠的紫金冠,带着与身俱来的威仪和王者之气,就连十殿阎王都纷纷侧身,为他让出一条路来。 “冥王,冒昧打扰,实属无奈。”冷玄霄语气平和了几分,眸子里的杀意也随之散去。 我捂住嘴巴小声尖叫,虽然除我以外不会有第二个听见。 冥王哎! 之前看书知道冥界最大的管理者就是冥王,地位凌驾于十殿阎王之上,常年深居幽冥最黑暗的地方,几乎不问世事,没想到今天居然能见到本尊。 倏而,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威压让我胸口发闷,头也不住疼痛起来,只有缩在冷玄霄的身后才能好上一点。 果然,冥王就是冥王! “上一次你这么大的阵仗,还是在百年之前,这次你又所为何事啊?”冥王悠哉悠哉地缚手问道。 “我来寻找一个人,她阳寿未尽误入冥界,请冥王帮忙查看她现在人在何处?”冷玄霄不卑不亢地说道。 冥王皱了下眉,“什么人值得你如此在意,冒这么大的风险也要亲自来一趟冥界?” “我的妻子。” 冷玄霄嗓音低沉醇厚,那四个字声调不高不低,却仿佛羽毛一般落在我的心上。 他竟然当众承认了我是他的妻子! 双颊微微染上一层红晕,我摸着发烫的脸心想,还好这时候大家都看不见我,不然真是羞死人了。 殷江对这个称呼甚是不满,猩红色的眸子阴鸷立现,但碍于大局迟迟没有开口。 “原来是妻子误入了我们幽冥,那确实得好好找找,不过在此之前,我有个问题要好好问问你!” 冥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冷玄霄,百年前你失去千年内丹,原身被封即成不了仙,也变不成龙,那时我就曾招揽过你来冥界接替我的位置,你当时拒绝了我,现在百年已过,你可有改变主意的想法?” 冷玄霄静默了瞬,继而朗声道,“不曾!”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 冥王居然想要招揽冷玄霄接替自己的位置,这对修不成仙身的妖来说是莫大的殊荣,从此不用再经受修炼的苦,也不用再受天劫万雷加身之刑。 可冷玄霄竟然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他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第157章 孽镜台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如我所料,你还是眷恋着俗世,虽然你口中说着厌恶凡人,却还是免不了落入凡尘,与凡人女子结为连理。”冥王幽幽说道。 冷玄霄恍若未闻,身姿挺拔玉立,深如潭水的眸子里不见一丝波澜。 “罢了,判官!你去帮冷玄霄找一下他妻子现在所在何处。”冥王见自己费尽口舌也无法打动冷玄霄,只得惋惜地说道。 “敢问玉京子大人,您的妻子高姓大名?”判官蹑手蹑脚地来到冷玄霄身侧,小心翼翼问道。 “她叫沈云舒。”冷玄霄道。 判官听到这三个字后神情一怔,用着旁人听不到的音量嘀咕道,“沈云舒……怎么又是这个沈云舒,十八年前你不就来捞过她了,还跟阎王爷要了整整一百年的寿数,不然以她的命格,出生当天就会被黑白无常收走了……” 我闻声张了张口,心猛地一紧。 十八年前…… 奶奶说我是被蛇仙一口仙气救活的,那时我以为是冷玄霄给我渡了法力,或是喂我吃下了什么灵丹妙药。 却没想到,是他下了地府,朝阎王爷讨要了寿命。 具体过程不得而知,但从十殿阎王和判官对冷玄霄的反应来看,应该非常不愉快。 我悄悄抬眸,看到冷玄霄侧脸如刀削斧凿的线条紧绷,表情是显而易见的紧张和焦灼。 心里不禁触动万分,上一秒还在因他为别的女人大闹冥界感到失落,这一秒就被欢喜填满。 判官拿出比辞海还厚重的生死簿,用长指甲在泛黄的纸张上一行行寻找。 须臾,皱眉说道,“这沈云舒按理说还应该有八十二年的寿数才对,生死簿上没有她已亡故的记录,可小字显示她的魂魄正在消逝,如果再不找到她的原身,恐怕就要魂飞魄散了!” 冷玄霄和殷江的双瞳同时一缩,异口同声问道,“她人在哪里?” 生死簿自己摊开,三个血红色的小字跃然于纸上——枉死城。 冥王解释道,“一般生魂先入冥界都会先去枉死城,城中人鬼混杂,里面有很多假卖寿数和走阴的骗子,是人神鬼界中三不管地带,你的妻子恐怕是被人下了散魂香,所以魂魄正在一点点消散。” 冷玄霄和殷江对视了一眼,相互点了下头。 “多谢冥王,我这就去枉死城寻她。”冷玄霄快速说道。 “你们所在的阎王殿是冥界后域,而枉死城在前域,两地间隔有些距离,你们从孽镜台穿过,很快就会到枉死城。”冥王指了指配殿前方的巨大铜镜说道。 那面铜镜周身雕刻着看不懂的花纹,长度有两米高,最上方是一个张嘴的谛听神兽头像,镜面模模糊糊,就连五官都难以辨认。 殷江率先一步,似要打算抢在冷玄霄之前找到我,可他刚来到铜镜面前,那镜子里的人却变了模样。 他那清瘦的身影四周冒出无数张人脸,有老有少,最多的是盘着发髻的道士,镜子里挤挤挨挨都快装不下。 那些人脸的表情无比怨念和仇恨,每一双眼睛都在紧紧地盯着殷江,似要将他磨牙吮血方能解恨。 冥王见状喝道,“这位先生,你且等等!” 第158章 打入地狱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殷江显然也被铜镜上的画面惊住,颤声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这孽镜台是上古留下来的法宝,可辨人生前罪孽。”判官将生死簿夹在腋下,悠悠说道,“总有些鬼魂不肯承认生前所犯下的罪行,一口咬定是我们阎王殿偏颇,我们便让那人站在孽镜台前,是罪是孽,是善是恶,一照便知。” “喏,这铜镜中显出几张人脸,就代表着你生前害过几条人命。”判官指着孽镜台上那幅巨大的铜镜咂舌道,“这位公子,您这生前欠下的债可有点多啊,足够下十八层地狱的了!” 我不由倒吸一口冷气,那镜子里的人脸就算没有一百也得有个七八十,殷江前生到底是做什么的啊? 杀了这么多人,难不成他是皇帝,这得诛人家九族吧? 殷江看着镜子中那一张张愤怒的面孔,好似明白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沉重起来,眸子里也浮出从未有过的恐惧。 十殿阎王骤然开口,威严的声音在阴冷的空间里回荡,“殷江,你前世罪迹斑斑,悬云观七十九条性命,都算在你的头上!之前冥界就已经发出过逮捕你的通牒,但由于你深藏水葬宫,魂魄不得出汜水河,我们也拿你没办法,今日总算见到本尊了!” 殷江咬牙道,“我没有杀人!悬云观里的人不是我杀的!” “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孽镜台不会漏算一个罪人,也不会错算一个好人,那七十九条人命注定要你来背负,你逃不了干系!”十殿阎王厉声道。 殷江百口莫辩,握着水月剑的手指不断收紧,指节都因用力过度变成青色,却只能伫立在铜镜前,无法逃避。 悬云观?我好像已经不止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殷江到底和这个观有多大血海深仇,要把人家整个观都屠戮掉,连小孩子都不剩啊! 但听刚才殷江的话,感觉这中间应该有些误会…… 冥王挑了挑眉,礼貌地询问了下冷玄霄,“玉京子,这位名叫殷江的先生是你带来的吗?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冷玄霄薄唇勾出一个残忍的弧度,冷嗤道,“不是我带来的,你们随意处置!” “既然如此……”冥王声调变得严肃起来,“鬼差听令,把殷江打入十八层地狱,先受三百年苦刑!” 殷江脸色大变,怒道,“冷玄霄,你过河拆桥!如果没有我,你能那么快知道小舒陷入危险吗?” “殷江,你是当河神当的太久,已经忘记世间秩序了吗?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冷玄霄低声嘲讽道。 鬼差上前欲抓殷江,都被他的水月剑逼退。 冥王眼角沉了沉,挥了下宽大的袖子,带起一阵罡风,殷江手上的水月剑无端掉落在地,薄怒道,“还敢顽抗,罪加一等,速速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我没有杀人!”殷江双臂被鬼差缚在身后,往日惨白的皮肤此时终于被涌上红潮,极力挣扎道,“冷玄霄,你知道的,那些人都不是我杀的,你帮我解释!” 冷玄霄漠然看着他,施施然道,“我并不知道,你记错了!” 第159章 清白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殷江这下彻底绝望,身体被鬼差押走,眼睛还怔怔地盯着冷玄霄看。 直到他被推入地狱中,那道视线方才消失。 我咬唇看着这一切发生却无能为力,这确实不能怪冷玄霄,可他那凉薄的态度让我有些心堵。 “冷玄霄,轮到你了。”冥王朝孽镜台的方向摊了摊手,暗藏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冷玄霄全然没将他的话放在眼里,快步走到孽镜台前,只见刚刚满是人脸的铜镜,瞬间变得干干净净。 那本就不清晰的镜面只留下冷玄霄那孑然独立的身影。 我怔忡了下,按照冥王所说,孽镜台判断罪恶从未出过差错,那么冷玄霄他是真的没有杀过人! 妈妈和奶奶的死,都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说不清此时心里是欣喜还是欣慰,果然,我没有信错人! 忍不住跳起来给他点个赞,冷玄霄他值得! 冥王瞧见铜镜的画面不由也拍了拍手,喟叹道,“不愧是玉京子,千年修行未曾杀过一个不该杀之人,真是难得!可惜了,这样的你却无法修成仙身,更不愿为我所用……” 冷玄霄从容不迫地询问道,“我可以走了吗?” 冥王做出一个‘请’的手势,霎时,铜镜变换出一个漩涡的形状,尽头则是枉死城中的鬼市。 冷玄霄拱了拱手算是谢过,转身踏入旋涡中。 我抓紧他的袖子,也被他一并带回到了鬼市里。 他站在鬼市中央那条喧闹的街道上,许是气场太过强悍,两侧的牛鬼蛇神却连靠近都不敢,纷纷收拾东西准备随时跑路。 此刻,一个拎着唐刀的小纸人从路的对面朝他跑过来,比比划划了半天,勉强能从敷衍的五官上看出焦急的神色。 冷玄霄冷声斥责,“废物!” 小纸人委委屈屈地低下头,用脚尖不断磨蹭着地面。 “上来!”冷玄霄最终还是放他一马,朝它伸了伸手。 小纸人欢天喜地地跳到他掌心里,为他指引着方向。 再次回到王姐那间走阴铺子前,我心里有些发毛,不知道这一推门进去,我的身体是不是都已经凉透了。 万一真成了鬼可怎么办? 难不成要去跟我妈和我奶奶作伴吗? 冷玄霄却毫不迟疑地推开门,当他看到‘我的尸体’动也不动地瘫倒在椅子上,深沉的眸子被怒火填满,周身杀气凛然。 王姐端着药汤从里屋走出来,见到冷玄霄如杀神般站在自己门口,吓得药碗从手中滑落跌碎在地——“啪!” “你竟敢对她下手,我看你是活得太久,想要自寻死路了!”冷玄霄仅一勾手,就把王姐吊在半空中。 王姐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脖子,话都说不出来,脸色已经涨成紫红,双腿无助地在空中四下乱踢,眼瞅着就要没了气息。 我上前握住冷玄霄的手,明知道他感知不到,但仍蹙眉劝道,“你别这样,杀人会误你修行,不要为了我破戒!” 冷玄霄似乎想通什么,松开手指,王姐身体从空中坠落,伏在地上拼命地咳嗽起来,嘶哑难听地说道,“蛇……蛇仙大人饶命!” 第160章 重逢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你让沈云舒的身体只剩一魂一魄,那我便也拿走你二魂六魄,让你这辈子做个连感知都没有的活死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就永远烂在这枉死城里吧!”他薄唇轻启,吐出的话却如此残忍。 还没等王姐有任何反驳,冷玄霄就已经抽走她的魂魄,白雾般的气体从她身体上涓涓流出,王姐的目光逐渐空洞,最后阖上双眼,没了生理反应。 冷玄霄来到‘我’的身体前,握住我已冰冷的右手,放在唇边浅吻了下,闭上眼眸说道,“我来晚了……” 听了他的话我猝然一惊,心想该不会自己真的凉了吧! 却见他捏了个聚魂诀,飘荡在他身后的我不由自主地被吸回我的原身里,同样飞回去的,还有我剩下的两魂五魄。 终于,魂魄归齐…… 我骤然睁开双眼,对上冷玄霄那双满含伤痛的眸子。 他一把将我搂在怀里,力度大到几乎让我窒息,恨不得将我的骨骼一寸寸揉碎,嵌合进他的身体里。 “咳咳……冷玄霄你轻点,疼死我了!”我龇牙咧嘴地埋怨道。 冷玄霄的嗓音却是我从未听过的沙哑,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轻颤,“小舒,我险些以为……自己再也找不到你了。” 我刚要推开他的手停滞在半空,一颗心像被他颤抖的尾音细细勾住,突然感觉那怀抱瞬间温暖了整个身体。 或许是我的残魄一直跟随在他身旁,我并没有感觉到这件事情有多可怕,但转念一想,如果他真的没有及时找到我,可能我真的会魂飞魄散。 从此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手最终落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岔开话题道,“你胆子可真大,敢和阎王爷抢人!” 冷玄霄喉咙间发出几声低沉的笑意,抱住我的双臂松了松,挑眉道,“别说阎王爷,就算诸天神佛想要带走你,我也会把你从他们身边抢回来!” 我弯唇一笑,不知为何,总觉得心里有些甜丝丝的。 可能这就是被人护着的感觉? 继而,我推开他,把脖子上的玉佩拎出来怨愤道,“那天我在玉佩里喊你,你为什么不回答?明明不是你做的,你为什么不否认?” 冷玄霄的脸色阴沉下来,咬牙道,“沈云舒,你还敢跟我提那天的事情?你难道不知道我对你们人类的生死有多么不屑,他们的命犯得着我用自己修为来破戒?” 他问完后,我自己反而心虚了,不敢再与他对视。 是我没有给他足够的信任,他那么矜贵冷傲,又怎会回答我这种带有羞辱性的问题。 “这件事是我不对,我不该怀疑你。”我垂下眼睫,小声嘟囔道,“可你也不该气性那么大,主动切断了跟我的联系,害得我为了弄清事情真相,被鬼婆骗的魂魄都没了!” 冷玄霄听到我的道歉,面色也缓和下来,将他那件玄色金边的外袍脱下披在我的身上,淡淡说道,“罢了,过去的事就过去吧,我们该回阳间了,再在鬼域停留你会生病的。” 我拢了拢他的那件外袍,感觉身上逐渐暖和起来,刚想跟他一起离开冥界,陡然想起一件事情来…… “殷江,他还在十八层地狱里待着呢!” 第161章 没上床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冷玄霄听到‘殷江’的名字,刚缓和下来的表情再次冷若冰霜,“沈云舒,我灵力还没恢复,为了救你,我冒那么大的危险闯入阴曹地府,你却在这节骨眼上跟我提起别的男人!” 我撇了撇嘴,“我没有提起别的男人,殷江他是鬼不是人!” 他眸子里闪现出一抹愠怒,手骨攥紧我的肩膀,“你趁我不在的日子里和殷江做了什么?为什么他说自己是你的未婚夫?” “你别听殷江胡说八道,那是个误会!”我连忙摆手道。 “他有碰过你吗?”冷玄霄眯起双眸,厉声问道。 我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他指的碰是哪种碰啊? 开过房,没上床算不算? 他见我真的犹豫不语,捏着我肩膀的手愈发用力,眉心紧拧了三分,嗓音沙哑着,一字一句说道,“他碰你哪里了?” 我看他好似真动了怒,连忙顺着毛撸,“冷玄霄你别误会,我和他真的没什么关系,我……我既然嫁给了你,虽然不是心甘情愿的,但也不会做出对不起你的事情来……” 冷玄霄深深地凝视着我,像是在判定我的话有几分可信度,半晌后终于哂笑出声,“你不是心甘情愿?你在床上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狠狠捶了一下他胸口,都什么时候了这家伙还有闲心跟我说荤话! “冷玄霄,我们得去救救殷江!”我再次把话题扯了回来。 这回,他并没有激烈的排斥,但眉头仍然皱得死死的,语气十分不耐,“你没有听十殿阎王说吗?殷江他是罪有应得,无论在人间还是地狱,犯了错就得受罚,更何况他杀了人家七十九条性命,活该被打入十八层地狱。” 我也颇为无奈,讪讪道,“可,殷江他不是说自己没有杀人吗?我感觉这里面应该有什么误会吧?” “孽镜台不会有错,判定他杀了人,那他就的确犯了杀孽。”冷玄霄施施然道。 “他是汜水河流域的河神,如果他真作恶多端,近百年来为何从未听见河水肆虐冲垮房屋等自然灾害?反而古时候汜水河灾害不断,这一百年才太平下来,我觉得最起码他本质应该是不坏的。” 我也不是为他辩解,但打心眼里觉得殷江不是那种十恶不赦之徒。 “说得好像一副你很了解他的样子,看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们相交匪浅啊!”冷玄霄睨着我冷笑道。 我不想再触他眉头,主动服软牵住他修长的手,由衷说道,“我想救殷江不是因为私交,他是为了救我才来到冥界,也是因为找我才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里,如果我们就这样不管不顾的走掉,我心里会一直过意不去的!” 冷玄霄似是被我的话打动,薄唇紧抿,沉吟片刻后说道,“我能这么快下到冥界来找你,确实是靠了殷江的帮助,这件事上,我也算欠他一个人情。” “罢了,我们去把他救出来,就当还他这个人情了。不过十八层地狱刑罚太过恐怖,从未有鬼魂能从那里离开,结局基本都是魂飞魄散,至于救出来后殷江他能不能恢复正常,这可说不准。” 第162章 闯地狱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从他的音调里听出了几丝深藏的幸灾乐祸,哭笑不得道,“先把他救出来再说吧。” “但你要向我保证,从今往后,不许再和他有牵扯!什么‘未婚夫’这种话,我不想再听见!”他语气忽然霸道起来。 也不是我叫他未婚夫的啊,是他自己封的! 但这话我只能吞入腹中,可不敢说给他听。 “我保证,我保证!”我连连点头,半是敷衍半是欺哄。 一个偏执占有欲极强,一个动不动就病娇发狂,摊上这么两个大佬我又能怎样! 冷玄霄从鼻腔里哼了声,似是不相信我的空口承诺,但还是用双手替我拢好外袍,叮嘱道,“十八层地狱要比这么更加阴冷,如果你身体扛不住,要第一时间告知我,不要硬撑,听明白了吗?” “好。”我应道。 他揽住我的腰身,以缩地千里往地府前行。 周遭瞬间黯淡,比冬日里最深的夜色还要漆黑几分,我能感觉到自己正在急速下降,仿佛在坐没有实物的电梯。 猎猎呼啸在身侧的阴风将我们的衣袍吹乱,我把脸埋在冷玄霄的怀里,紧紧闭着双眼,直到头顶传来低沉的声音。 “到了。” 我先将眼皮掀开一条缝隙,怕看见什么血腥恐怖的场面,万一把自己吓晕过去了该怎么救殷江。 还好,四周是一片空地,微弱的灯火从黑色围墙外投射出来,静谧而诡谲。 “这里就是第十八层地狱?”我口吻满是怀疑。 “围墙里面才是。”冷玄霄指了指那堵高大的黑色围墙,不露声色地说,“第十八层是刀锯地狱,受刑罚的人要被从脚到头劈成两半,服刑的三千年里,每一日都要重复受刑,直到他魂飞魄散为止。” 他边说边斜睨着我,醇厚的嗓音里带着一抹讥诮,“你说,我们现在进去,是会看见分成两半的殷江,还是一整个的殷江?”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情开玩笑! 我瞪了他一眼,拉着他就往围墙内走。 刚穿过那堵墙,就听到凄惨尖厉的叫喊—— “啊,疼死我了!” 一个巨大的铡刀立于我的面前,几个青面獠牙的鬼差正在把木板上绑成‘大’字型的男鬼塞进铡刀下,从裆部向头用力铡去。 没有温度的血液喷溅到我的脚旁,被锯成两半的身体居然还能动弹,手臂按在头颅两侧,似是想把分家的脑袋再次合上,粉白色的脑浆却已流了一地…… 画面残忍至极,我险些当场吐了出来,多亏冷玄霄及时拎着我的领子把我拽走。 “先去找殷江!” 剩下要行刑的鬼都被关押在四周的牢房里,我们顺着木头牢门一间间找过去,终于在靠墙的角落里发现了他。 殷江蜷缩在青砖墙一角,双手紧紧环抱住在胸前,双眸紧闭,似是已经失去意识。 冷玄霄拿出的小纸人,就看它摩拳擦掌用唐刀在那铜锁上一划,锁链霎时断开。 我来到殷江身旁,轻轻晃了晃他的肩膀,小心翼翼地问道,“殷江,你醒醒!” 冷玄霄见我对他如此温柔,不禁冷哼一声,抬脚就朝殷江胸口踹去,在他白色外衫留下一个清晰的鞋印…… 第163章 受伤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嘴角抽了抽,强行镇定问他,“殷江这是怎么了?” “应该是被吸干了灵力,昏迷不醒,带回去修养几天就能慢慢恢复。”冷玄霄满不在乎的说。 我听后松了口气,总之怎么都比被锯成两半强,不然我和冷玄霄还得一人扛一边。 然而,冷玄霄却并不这么想,从怀中拿出一个金色的小葫芦,将葫芦口对着殷江念咒,转眼昏迷不醒的殷江变成一缕轻烟,收进他的小葫芦里。 他把葫芦扔到我的手上,漫不经心道,“收好。” 我谨慎地把它塞进口袋中,生怕一用力就把殷江捏碎了。 顺着监牢原路返回,不知谁在身后大喊了一声,“这里有生魂!” 这一嗓子引起周遭所有鬼魂动荡,纷然朝我望过来,目光里满是渴望和贪婪,却忌惮着我身旁的冷玄霄,迟迟不敢上前。 冷玄霄全然没把那些孤魂野鬼放在眼里,继续护着我往前走,还差一道门就可以出了这道围墙时,几个手拿叉戟的鬼差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玉京子大人请留步。”鬼差面色不善地说道。 “我的妻子她阳寿未尽,我要带她离开冥界,这件事我已通知冥王,你们为何还要阻拦?”冷玄霄沉声道,周身散发出不怒自威的气势。 鬼差立刻低下头,恭敬道,“玉京子大人误会,冥王殿下吩咐过,我们不会阻拦您和尊夫人。” “我们会将每个进入十八层地狱的鬼魂印上罪章,印记可以散发出只有鬼差才能闻见的奇特气味,这样无论罪魂跑去哪里,跑多远,我们都能在第一时间将他缉拿。” 说到这里,那鬼差眯了眯绿幽幽的眸子,吊诡道,“可是,尊夫人怀中有一股罪魂的味道……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夫人请配合一下吧!” 我一把攥住口袋中的小葫芦,抬眸紧张地和冷玄霄对视了一眼。 却见他面不改色,用仅有我们两人能听见的音量,在我耳旁轻声说道,“快跑。” 我哪敢迟疑,拔腿就往来时的路上跑,只是这回没有了冷玄霄,十八层地狱我一层层地向上爬,脚都差点跑断。 站在鬼门关的城楼下,我驻足回望,只见成千上万的恶鬼张着血盆大口朝我们追来,冷玄霄仍在我身后不远处挥舞着锁魂鞭,紫电青光劈啪作响。 这一路来,他护着我往鬼门关跑,被抽中的恶鬼没有成百也得上千。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身影像隔着一层雾,愈来愈淡。 正当我愣神时,一个恶鬼呜咽着朝我扑过来,长长的指甲眼看就要刺穿我的胸膛,我连忙握住小葫芦,害怕地闭上了眼睛。 过了几秒后,想象中的疼痛犹未降临,我缓缓睁开双眸,发现冷玄霄紧紧将我抱在怀里,以自己的后背挡在了我的面前。 那只鬼手从他蝴蝶骨刺入,湿冷的空气中满是鲜血的甜腥味…… 我看着他因受伤变得惨白的脸,就连眼尾的朱砂痣都黯淡下来,薄唇毫无血色。 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颤抖着大声说道,“冷玄霄,你是不是傻啊,你为什么要用身体去挡,你的鞭子呢?” 第164章 隔两岸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冷玄霄半眯着狭长的眸子,眉头紧蹙,胸口剧烈起伏,沙哑道,“你才像个傻子,我的灵力已经用尽,幻化不出鞭子了……” 我这才发现,他那俊美的轮廓已经变得几近透明,指节分明的手掌中空空如也。 “没事的,会有办法的,我来想办法带你出去!”我的声调是前所未有过的慌张,伸手想要按住他正在涓涓流血的伤口。 他总是喜欢穿一身黑衣,血迹都被衣服的颜色掩盖,我看不出他到底受了多重的伤,直到我抬起双手,才看到自己的手已经被血全部染成殷红。 “咳咳,要不是你执意要回来救殷江那水鬼,我们现在早已回到阳间了!”他边说边咳道。 “都怪我,都怪我,冷玄霄你千万不要有事啊!”我尾音已染上哽咽,手足无措地看着他。 “沈云舒,你听我说,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就可以回到阳间去,一会儿我想办法引开这些恶鬼,听明白了吗?”他语气有些虚弱,捏着我的下颌郑重说道。 我果决地摇头,双瞳紧紧凝视着他,生怕他下一秒就消失在我眼前,“要走一起走,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我不可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个鬼地方!” 冷玄霄咬了咬牙,似是做出了什么难舍的抉择,蓦地轻笑道,“沈云舒,难道你还没发现吗?我已经走不了了,如果你执意留下来,我们两个连同殷江,都只能待在这里送死!” 我的心像被人用力攥紧,酸涩痛楚百感交集,半晌说不出话来。 冷玄霄嘴角牵起一个极尽温柔的笑容,如三月春风消融了冰雪,在我唇侧轻轻印下一吻。 那是我们之间最柔情,也是最缱绻的一个吻。 没有欲,只有道不出的不舍与眷恋。 “听话,等下你要拼命往前跑,别回头!”他修长的手指抚摸着我的脸颊,似是在将我的轮廓深深勾画在心里。 “不……我不走……”我的喉咙被泪水堵住,哽咽着连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出口。 冷玄霄却哂笑了下,“不是做梦都想离开我吗?如果我真的回不去,你就自由了!” 陡然,他好像想起什么来,眸子里浮出一层戾气,“但我有一个要求,不许改嫁给殷江,否则我死了也不会放过你们!” 我真是又气又难过,泪水顺着眼眶不争气地向外涌,他起身,只留给我一个模糊而决然的背影。 仓皇之间,我仿佛想明白了什么。 之前殷江要吻我的时候,我如此抵触,而冷玄霄每次吻我的时候,我则心跳加速。 原来我早就已经喜欢上了他,却还要错把感情当恩情,一再以人妖殊途为理由,一次次将他从我身边推开。 这世间又有几个人能为了所爱之人踏海平山闯入冥界,哪怕是妖又有何妨! 还没等我来得及骂他,就见他对我做了一个推的动作,我的身体像人重重推了一把,足足飞出去十米远,又稳稳落在地上。 鬼门关的大门缓缓合上,将我和他隔成生死两岸。 这一次,竟换成是他来推开我,却全然不肯给我后悔的机会…… 第165章 改嫁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当我回过神来,踉跄着朝鬼门关的方向跑去,终于在大门关闭前,再次回到冥界。 冷玄霄已幻化原型,一条十米长的黑色巨蟒出现在我的面前,吐着鲜红地蛇信子,蛇尾一扫就将追上来的恶鬼全部击倒。 但架不住成千上万恶鬼的数量,倒下一批,就有更多的恶鬼前仆后继的缠上来。 苦酒般涩楚的滋味湮没了我整个心间,以人类渺小地身影冲他高声呐喊,“冷玄霄,你要是敢死,我立马在你坟头前改嫁给殷江!” 冷玄霄那双暗金色的瞳孔骤然一缩,愤怒地把身上恶鬼全部甩出几十米远。 我见状扬唇一笑,擦干眼角的泪水,轻悦说道,“别生气嘛,逗你呢!冷玄霄,这回城门已经关上了,无论是生是死,你都别想再推开我!” 他不再看我,蛇尾却甩动的更加剧烈,扫出一条通路来。 我心领神会,正要和他一起往外冲,扭头就瞥见一个拿着叉戟的鬼差爬上了他蛇身,顺着鳞片用力插进了他的七寸上。 巨蟒发出凄烈的嘶吼,拼命将鬼差连带叉戟全部甩出,温热的血飞溅到我的脸上。 蛇的七寸柔软脆弱,冷玄霄本就受了伤,此时已是强弩之末,巨大的蛇身摇摇欲坠,随即就被几只胆子大的恶鬼扑上,伸出长长的红舌,贪恋地吮吸着他的血液。 愤怒、怫郁和心疼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填满我的所有思绪,体内就像有一股将要喷薄而出的岩浆,使我怒吼出来,“啊——” 我的身体被不知名的力量抛到半空中,从胸腔内放射出一道强烈的金光,卍字诀浮动在光影里,所有恶鬼瞬间捂住了眼睛,罡风吹得他们不断向后退。 没来得及闭上眼的鬼怪都被那道刺眼夺目的金光射到,痛得满地打滚吱哇嚎叫。 片刻后,那道卍字金光柱收回到我的体内,我从高空飘摇坠下,冷玄霄以他那巨大的蛇身接住我,稳稳落在他的背上。 我摸着他那光滑的鳞片,心里早就没有了惧怕感,反而无比心疼那正在流血的伤口,抑郁道,“一定很痛吧?” 冷玄霄的蛇头轻轻一晃,驮着我飞越鬼门关的城楼。尽头是微弱而明亮的光芒,那是通往阳间的道路。 我们行驶在孤寂寒冷的阳关道上,我不敢用手去抓他的鳞片,怕把他抓痛,只能将上半身贴伏在他的背上,感受他那蓬勃的心跳声,让我感到十分安心。 微光逐渐变强,我在冥界不知呆了多久,眼睛早已适应那昏暗的光线,此时被强光照射反而很不适应,眯起双眸抬手遮挡,眼前霍然开朗,景象也愈见熟悉,我不禁激动地大喊道,“低眉山,是低眉山!我们终于回来了!” 十米巨蟒爬行在低眉山的山道上,两侧灌木丛和松枝都被碾碎,刚下过雨不久的土壤被他压出一条沟渠来。 我这回算是明白蛇渠沟的由来,并非奶奶胡编乱造。 “冷玄霄,你说我刚刚体内射出的金光是不是太乙玄经发功了?我感觉最近自己和它的融合度已经到了百分之三十,平日里时灵时不灵的,难道是它感知到我受到危险,大发善心出来救了我?”我一边思忖一边闲聊道。 破败荒芜的蛇仙庙就在不远处。 我从冷玄霄的背上滑下来,一颗心终于落了地,还没等我喘匀气息,回眸瞥见冷玄霄幻化回人形,欣长地身影颓然倾倒在我面前…… “冷玄霄……冷玄霄!” 第166章 虚惊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他昏倒在我面前的那一刻,真是把我给吓傻了。 别看他身材清瘦,实际上全是腱子肉,个子又高,我使出吃奶的劲儿才把他从地上扶起来。 踉跄着走到蛇仙庙门口,焦急万分地喊道,“灰浩宇,快出来救人!” 少顷,灰浩宇就幻化在我面前,看到我扶着昏迷的冷玄霄,也被他这副奄奄一息的模样吓到,“大人这是怎么了?” “先进去再说!”我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对他扬了扬下巴,咬牙说道。 灰浩宇从我肩膀上把冷玄霄接了过去,化出一道拱形门带着我进入庙中。 他将冷玄霄放到寝殿床上,仔仔细细地用灵力上下试探了半天,表情既古怪又凝重。 我见他面色如此沉重,心里咯噔一下,已经做好了最坏打算。 殿内光线晦暗,打在他俊美的脸上照得如玉冷白,狭长的双眸紧阖,安静地躺在那里,若不是还有微弱的鼻息,仿佛就像个沉睡万年的冰雕美人。 说来可笑,这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里,我从抵触反抗到渐渐妥协,我没有想到自己对他的情感会转变如此之快。 起初只是把他当做自己的守护神,后来却被他的痴心与柔情深深打动。 直到现在,我发觉自己早已习惯他的存在,并无法接受他也许会从我生命中消失这件事。 如果他真的因我殒命,我恐怕也要像他一样,再去一趟冥界! 就算不能救他,也能用我有限的生命陪伴他,直到阳寿散尽! 我抿了抿唇,轻颤着说道,“冷玄霄他是不是……” 灰浩宇侧目,发现我眼眸已经蓄满泪水,连忙说道,“沈小姐你,你别哭啊!玉京子大人只是太过劳累,灵力消耗殆尽导致昏迷。你这一哭,万一大人醒过来看到,还以为是我在欺负你呢!” 我停止抽噎,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你说什么?冷玄霄他没事?” “大人他虽没有渡劫成功,但早已是半个仙体,数万道天雷加身都无法将他毙命,更何况区区皮肉伤,那恶鬼的攻击还没有你师父莫愁的桃木剑威力大,对玉京子大人来说,也就等同于在手背上插根牙签吧……”灰浩宇看着我脸色愈渐不对,立刻改了口吻说道。 “当然,灵力耗尽还是件很可怕的事情,需要修养段时间……”他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近嗫嚅,因为我脸上的表情也随之越来越恐怖。 被至亲之人蒙骗的怒火席卷了我的所有思绪,冷笑不已道,“怪不得他要从蛇身变幻回人形,知道我扛不动是吧?我真是谢谢他老人家还体谅我力气小!” 灰浩宇讪讪地摸了摸后脑勺,刚要为冷玄霄解释两句,就被我厉声打断。 “往手背上插牙签是吧?一会我就去村口王婆的小卖部买上两盒牙签,我插他满身!”我站在冷玄霄的床前,愤怒地睨着他那张为祸众生的脸,嘲讽说道,“明明什么事都没有,还敢装出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来骗我,对不住,我当真了!” 我转头对灰浩宇冷冷说道,“你们玉京子大人是死是活都跟我没有关系了,我回去就收拾收拾,准备改嫁给殷江!” 说罢,我拍了拍自己沾着泥土的下摆,起身就要走。 垂在身侧的手却突然被人拉住。 “别走!” 第167章 告白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一道虚弱而低沉地嗓音从我身后传来。 我用力想要挣脱那只冰凉的手,却好像牵动了他的伤口,引得一丝细细的抽气声。 想到他背上的伤是因为救我才受的,我又无法真的狠心丢下他不管,就只能站在原地不动,留给他一个孤傲的背影。 灰浩宇非常有眼力见,迅速离开房间,还贴心地为我们锁上房门。 “小舒,别生气了,是我不好。”他主动晃了晃我的手,可能因为气若游丝导致语调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我的心仿佛被他一点点侵蚀,不觉柔软下来,回眸怨怼地看着他,“戏演得很到位啊,用不用我联系影视公司帮你出个道,兴许还能拿个奥斯卡小金人呢冷影帝!” 冷玄霄发出无奈地喟叹,把我拉到他床边坐下,自己则支撑身体坐起来,与我对视。 “小舒,我承认,当时在鬼门关我的确有想逗弄你的心思,我想知道,如果你发现重获自由,会不会就这样把我忘了,去过你追求的生活,仿佛我从未出现过那样。” “你不知道,当我看到你不要命的往回跑时,心里又气又怕,但更多的是欢喜。如果我不骗你,又怎能看到这样的小舒呢?”他说到后来,尾音已经染上喜悦。 我鼻尖一酸,盯着他那双深邃的眸子,似是从中找寻到一抹难掩的衷情。 他就像罂粟,明明那般危险,让人心里时刻发出逃离信号。却又那么迷人,身体诚实的不住想要靠近。 我认为,没有人能够被他纠缠后还能回到从前,过着平静的日子。 那种剧烈跳动的心率,刺激着神经末梢,既是知道他会上瘾,也会忍不住想要拥抱这片罂粟田。 “这不是你骗我的理由,你看我哭得像个落水狗一样你很开心是不是!”我怒瞪他一眼,但软下来的语气已经注定没有什么威慑力。 果不其然,冷玄霄喉间发出沉沉地笑声,伸出微凉的手轻抚我的脸颊,“我那时是真的已经灵力耗尽,虽然变出蛇身或许能够脱困,但也没多少把握,所以我想的是让你先走,我独自撑到冥王过来帮我收拾烂摊子。” “更重要的是,一直以来我都是以人形出现在你面前,我记得在梦里曾有过,我用原身来找你时,你非常害怕,我不想让你因此对我有心理阴影。” “我谢谢你啊,还记得我胆小!”我忿懑地说道,狠狠白了他一眼。 他不为所动,极尽温柔地在我唇角印下一个辗转悱恻的吻,周遭寂静无声,鼻腔都被冷香填满。 嗓音醇厚如酒,他轻声问道,“所以,小舒你是什么时候对我动情的,为何我不知道?” 提起这个,我的脸上一阵燥热,回避他炽烈的目光,“谁说我对你动情了,你别自以为是,我当时不过是想还你前几次救我的恩情,舍命陪君子罢了!” 冷玄霄的嘴唇沉了下来,倏而又勾出一个讥诮的弧度,“哦?既然如此,那我是该振振夫纲了!” 第168章 振夫纲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什么夫纲?”我心里油然而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冷玄霄眯起狭长的眸子,冷声道,“有人趁我危难时,扬言说要改嫁给殷江?” 我:“……” “哼,今天不好好收拾收拾你,你就不知道谁才是你的丈夫!” 他危险地靠近我,就着这个姿势把我推倒在床,扬手就把披在我身上的那件黑色长袍甩在地上。 “冷玄霄你别冲动,你现在是个病号!”我阻拦他揉皱我衣服的大手,期期艾艾道。 他用额头抵在我的锁骨上,细细地啃噬撕咬我的脖颈,模糊不清的说着,“灰浩宇不是跟你说过,这点小伤对我来说就像被猫咬了一口。” 顷刻间,我上半身的衣物就被他推到手肘上,我猛然想起什么来,“不……不行,殷江!” 冷玄霄的眸子溢出难耐地愠怒,咬牙道,“在我的床上提起别的男人,你是不想用腿走路了吗!” 我瑟缩了下,接着怯怯说道,“殷江他还在我的口袋里……” 他忍无可忍地深吸一口气,从我那堆衣服的袋子中找到那个小葫芦,顺着窗户用力扔出去十米远。 只见那金色小葫芦呈一个抛物线,落地后还弹了两下,最终滚进树丛中,不见了踪影…… “你这回还有什么要说的,一次性说完,否则过程中我是不会停下来的!”他半裸着上身站在窗口,遮挡住阑珊夜色,面沉如水地睨着我。 这下门窗都被封死了,我连逃跑的余地都没有,哪里还敢反抗。 扁了扁嘴说道,“没了……” 他倾身过来,我意识的最后是他那双欲如深海的眸子,心甘情愿沉溺在其中。 可后来他愈渐过分,在床上还好些,无非那些见怪不怪的姿势。 最令我恼羞成怒的是拉着我到地上、窗子、门…… 完全不拘泥于场地,在哪都能做! 当殷江苏醒过来时,我正被冷玄霄拎到墙上反复折腾,生理泪水已经把眼睛哭到肿,“不行了……真的不行,极限了!第九,啊不对……第十天了!” 虽然在双,修的过程中,我与他互相灵汇交通,是不需要吃饭喝水的,但这不代表着我不累啊! 他温热的喘息洒在我耳廓,“乖,不哭,马上就结束了!” 嘴上这样说着,大手却禁锢住我的手腕。 信他的话我就见鬼!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小舒,你在里面吗?” 冷玄霄听到那清悦的嗓音骤然全身一凛。 是殷江! 他什么时候醒的? 我刚想挣扎着从墙上下来,转瞬就遭到了狂风暴雨般的侵袭…… “小舒,我闻到里面有你的气味,你为什么不说话?”殷江的语调里浮现一丝不悦。 随着他的声音传递,冷玄霄的动作愈发粗暴,如果殷江趴在门板上细细听,甚至还能听到令人羞愤地响动。 等了良久,见我从迟迟没有出声,他终于伸手去拍门。 “咚咚咚——” 殷江的举动在激怒冷玄霄的同时,滋生了他阴暗的恶趣味。 他伸出手指,欲撬开我紧咬的牙关,轻吻着我的耳垂说道,“想让他走吗?那就叫出来,告诉他你在这里!” 第169章 老公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湿润地双眼惊恐抬眸,表情写满了不能置信,用口型说着‘你疯了’! 可是楔合的力道告诉我,他没有开玩笑。 此时,门外的殷江也感觉出有些不对,语气染上狐疑和薄怒。 “小舒,你到底在做什么?” “你是不是和冷玄霄那条臭蛇在一起?” “如果你再不开门,我就要闯进去了!” 恐惧的泪水顺着眼尾流入发鬓,我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逸出一丝声音,但那崩溃而窒息的感觉分明告知我,已经到达极限了。 冷玄霄见我都要把嘴唇咬出血,终于放弃折磨我,含有诱惑性地说道,“你叫我一声那个称呼,我帮你把他赶走,好不好?” 那个称呼? 我大脑因缺氧而凝滞,半晌后才明白他话里的意味,脸颊飞满红晕。 “咚咚咚——” 殷江的敲门声已经大到震耳欲聋,木板发出强弩之末的吱吱响动,俨然支撑不了多久。 他要是真的闯进来,看到我和冷玄霄…… 画面太美,我不敢想! 半是屈辱半是羞愤,我闭着双眼,贴在冷玄霄耳旁吐气如兰般说了句,“老,老公……” 冷玄霄明显倒吸一口冷气,一掌带着罡风的气流推向门外,殷江顿时没了声音。 我惊愕问道,“你把他怎么样了?” “既然他醒了就那么多事,还是让他再多睡上个几天吧!”冷玄霄嗓音喑哑,狠狠地看着我,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倒映着都是我不堪入目的模样。 “刚才你叫的很好听,再多叫几声来听听?” 我受够了他的调戏,在他已经恢复如初的胸口上梆梆捶了两拳。 他唇角逸出低沉地笑意,动作不停,反而有愈加猛烈的征兆,“不肯叫?没关系,我们还有很多个日夜,我会让你乖乖听话的!” 没错……后面的几天里,我就差跪下叫爸爸了。 当我再次睁眼时,已数不清在蛇仙庙里度过了多少昼夜,只知道冷玄霄这个畜生已经把灵力做到满格,正慵懒地靠在床头,一脸餍足地捏我不住颤抖的腿根。 “别……别碰我!”我嗓子如同刚从撒哈拉沙漠穿越回来,干哑撕裂甚至带着血腥味。 冷玄霄薄唇挂着若隐若现的笑意,勾手飞来一杯茶,边喂我喝水边说道,“放心,你都已经这样了,我不会再对你做什么了。” 我勉强相信他话的真实性,但现在我已经条件反射,只要他一靠近我,我的双腿就不由自主发颤。 求问我这几天的心理阴影面积。 要么不理不睬转头就走,玉佩断掉毫不联络,要么持续十天半月不眠不休,恨不得把这一千年的量都在我身上耗尽。 咱就是说,能不能劳逸结合,上二休五? 再这样下去,他的肾没问题,我的腰也受不了啊! 等会……蛇有肾吗? “对了,殷江呢?”我问出了一个灵魂拷问,他同样被吸干了灵力,又被冷玄霄弄晕过去,也不知道现在醒没醒。 冷玄霄的脸色沉了下来,重重把手上那杯茶放回桌子上,“沈云舒,你是存心找不痛快是吧,难道我还没满足你?” 第170章 回村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闻言大惊失色,把薄薄的锦被往身上遮了遮,腰也不由自主向后靠了靠。 但是不动还好,这一动从腰肢到脊椎骨都传来酸涩无比的疼痛感,仿佛被车轮翻来覆去的碾上几天几夜,下半身直接失去知觉。 “嘶……” 冷玄霄原本还在为我提及殷江而生气,见我眉心都揉皱在一起,表情是这般的痛楚不堪,反而轻轻一笑,“干嘛做出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过程中你不是很爽吗?我看你都……” “停!打住……”我做出一个到此为止的手势,不想再听他重复那几天里的细节。 这些日子听他在我耳边说荤话已经够让我羞愤的,还要事后鞭尸,我着实忍不了了。 但不得不说,两人情意相通之后的水乳相融,确实要比最初的强势占有来得爽快。虽然后果是短期内的半身不遂,过程中却是灵魂颤栗的喜悦。 许是他得到了心理与生理上的双重餍足,他竟主动开口,“殷江上百年的灵力修为都被鬼差吸光,魂魄上还留着冥界缉拿的印记,有段时间不能出现在阳光下了。” 我想到鬼差说到只要烙上那枚印记,三界之内殷江都无处可逃,这倒是一个很麻烦的事情。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去除那枚印记?”我问他。 “有。”冷玄霄幽幽说道,“只要他回到自己的水葬宫,每日用殿内至纯的三昧真火灼烧魂魄,过一阵子就能将印记销毁。” 我倒抽一口冷气,这不就等于炭烧自己?还每日…… “这得多疼啊?”我忍不住感慨道。 冷玄霄睨了我一眼,似是因我心疼殷江感到些许不快,但面上仍是漠然冷峻,“他罪孽深重,又是百年鬼王,当他选择踏出水葬宫的那一刻就该有所准备,冥界不会轻易放过他,如今所遭受的一切都是他活该承受的。” 我理解冷玄霄活得太久,早已将这世上生生死死都已看淡,毕竟天雷加身、损失内丹,又被镇压在低眉山下上百年,他都没有说过一句怨言。 就如同神明,又岂会理解我们这种对生的渴求和痛苦。 “那他如今在哪?”我不禁问道。 “你睡着时他曾过来与你道别,被我和灰浩宇拦在了门外,他说自己要先回水葬宫一段时间,等一切恢复后再来找你。”冷玄霄说道此处,眸中满是嘲讽与戏谑,轻哼了声,“他想得到挺好,从今往后我都不会允许他再靠近你半步!” 我讪讪地眨了眨眼,可以想象殷江被冷玄霄拦在门外的气馁模样,真是风水轮流转,上次提剑闯人家蛇仙庙,这次灵力全无被灰溜溜地赶跑。 还好冷玄霄不知道我与殷江之间的约定,不然他也不会放殷江走了,直接当场将他挫骨扬灰…… 蛇仙庙中的日子有些无聊,因这里与人界相隔,难分昼夜。冷玄霄和灰浩宇又不需要吃东西,我只有判定灰浩宇前来送几次饭菜水果,才得知究竟过了多久。 终于在体力恢复后,与冷玄霄说道,“我要回沈家村!” 第171章 妥协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冷玄霄黑发玄衣正坐在一棵凤凰树下执棋,微风徐徐掠过,吹落几片火红的凤凰花,拂在他的肩膀上,为他冷白精致的侧脸添上些许秾丽。 偌大一张石盘棋局,黑子已将对面白子吞了大半,坐在他对面的灰浩宇如救星一般满怀期待地看着我,显然这种烧脑的娱乐活动并不适合他。 “沈小姐,你们慢聊,我先回避!”他欢天喜地的化成一只灰色老鼠,蹦蹦跳跳跑走了。 冷玄霄听了我的话眉头轻蹙,但或许是已经与我心意相通,知道我不会再反抗逃离,态度也不再那么偏执强势,言语间却还带着一抹不悦,“为什么又要回去?” 我觉得在这件事上,我还是要与他商量清楚的,否则今后又是一个埋雷的隐患,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火山爆发。 “冷玄霄,之前你原身被迫压在低眉山下不得出,所以想要把我抓回蛇仙庙来陪伴你,但如今你已经自由了,难道你就不想去百年之后的人间逛一逛,了解一下现在的风土人情?”我试探地询问他。 “不想。”他毫无停顿地回绝,指节分明的手指一颗颗将石盘上的棋子收回奁中,“凡是有人类生存的地方,都会因利益、地位或是贪欲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千百年来皆是如此,没什么好看的。” 我竟无言以对,看来从这个角度是无法说动他了,只能放低态度,柔声道,“可是冷玄霄,我是人!我不能长久的生活在山里,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我还要出去给奶奶报仇,弄清我妈妈的尸骨到底去了哪里……总而言之,我不能把自己的一生都荒废在这里。” “你是蛇仙,可以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你的岁月可以与天地恒长,可我的人生只有短短数十年。我想靠自己走出这十万大山,想洗清杀师叛教的头衔,想凭本事赚钱,然后去全世界看一看。” “我知道你不喜欢与人类打交道,更不喜欢涉足于人界,可若是你……心里真的有我,能不能不要强求我留下来?否则,你得到的也只会是一个没有思想没有快乐的躯体,我的心永远向往着外面的世界!” 我已经猜到这番话说出之后,他会勃然大怒,甚至会把我关起来也说不定。 至于我说他心里有我,其实我自己也非常没底,哪怕他救了我那么多次,也未从他的口中听得半句喜欢。 但不得不说这九年制义务教育还是蛮好用的,起码让更多大山里的女孩知道了人人平等,女孩子也可以凭自己闯出一番天地,而不是像蜉蝣般寄生在男人身侧求活。 若是在上个世纪,或者我没有读过那些书,可能我真的就顺从他的意思,陪他在这山中老死终身,但现在的我委实做不到。 他良久未曾启唇,继续收着棋盘上残余的黑白子,面沉如水,看不出丝毫情绪泄露。 我的心绪逐渐被紧张和惶恐取代,手心溢出一层薄薄的汗,刚要苦笑着说,要不今天先这样,我们明天再议? 却见他把最后一颗黑子放回棋奁之中,吐出两个轻描淡写的字眼,“走吧。” 我一时有些怔忡,“去哪?” 第172章 算账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不是要回沈家村吗?”他漠然道,低沉地嗓音染着些许不耐,“太阳快落山了,再不动身,你打算摸黑回去?”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把拉住他的袖子,欣喜问道,“什么, 你真的同意我回沈家村啊?” 他斜睨了我一眼,黑沉的眸子中满是嫌弃,可我却从中寻觅到一丝几不可见的宠溺。 “你都把话说得这么绝,我要是再不同意,你还不得拿刀当场自戕在我面前!我废了那么大的力气,出入冥界两次才救回来的人,我哪舍得她出事!” 我嘴角噙着一抹笑意,“那我们快下山去吧!” 出了蛇仙庙后,我率先想去寻找鬼婆,她害死我奶奶,并让我坠入冥界这笔账,我还没跟她算个清楚! 可当我们来到沈家村口,发现根本不用我去找她,她自己送上门了。 鬼婆与村长两人并肩站在村口的古戏台前,似在对台下的村民说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我们悄悄挤在村民身后,想想要听听鬼婆到底在说些什么。 只见村长高声喝道,威信力十足,“乡亲们,我们桐支乡信奉蛇仙已经有上百年,每逢过年过节,我们都要给蛇仙送上贡品,祈求蛇仙保佑我们这些靠山吃山的村民能够平平安安。即便现在蛇仙庙早已荒废,可祖训我们未曾忘却,仍保留着他的庙宇,不敢对他有半分不敬。” “但今日,鬼婆与我说了一些事情,让我不得不改变看法,特意召集乡亲们来一同商议。鬼婆,还是你来说吧!”村长话锋一转。 鬼婆摸着她那根柳木拐杖,颤颤巍巍说道,“其实,你们跪拜的蛇仙,根本不是什么仙家,而是一条为恶不做,祸乱人间的千年蛇妖!因杀孽深重,百年前被玄门天师亲手封印在低眉山下!” “什么?小时候听长辈说,我们山里镇着一条恶蛇,原来是真的啊!” “我就一直觉得后山那个蛇仙庙不对劲,每次从那走过回来都发烧个两三天。” “鬼婆这么说,那肯定就是喽!我就说嘛,这世间怎么会有好的仙家被镇在山下啊,只有恶妖才会被封印住!” 我听着村民七嘴八舌的控诉着冷玄霄的罪状,心里越听越气愤,就连村子里丢了几头牛,跑了几只鸡都要算在他头上,离谱至极! 可冷玄霄明明不屑与人交流,这百年他几次用灵相出山都是因为我,就算他没有帮助过村民,可也绝不会害人! 那种被人冤枉的恼怒感又一次涌上我的心头,而这次比我被青垚泼脏水,说我杀师来得更要气愤。 冷玄霄却迢迢递来一个眼神,缓缓摇头,示意我不要冲动。 我见他面色依旧漠然如常,仿佛鬼婆说得事情与他毫无关联,显然是没把这些脏水放在心上。 只得按捺性子,继续听下去。 鬼婆又言,“那蛇妖耐不住寂寞想要缠人,选中了沈家蛇女的女儿沈云舒当蛇妻。原本我以为将沈云舒嫁过去,就可以安抚蛇妖,把这一切事情解决。” “可没想到沈云舒被蛇妖蛊惑,竟撕开了蛇妖的封印,让那蛇妖重现世间!” 第173章 妖言惑众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台下众人都被鬼婆的话吓到,周遭寂静到只剩急促地呼吸声。 直到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小声询问道,“蛇妖冲破了封印,会有什么后果吗?” 鬼婆沉重道,“这低眉山在古代县志中名为蟒山,就是因为山下镇着这条恶蛇,如果蛇妖破除封印,就像雷峰塔于一九二四年倒塌那样,整个低眉山也会倾塌下来!” 村民哗然失色,纷纷惊恐地说道,“低眉山那么大,平时下雨泥石流、山体滑坡都会掩埋几户人家,这要是整个山都倒了,岂不是我们村子里的所有人都别想活了!” 年纪小一点的孩童或许听不懂什么叫山体滑坡,但看到大人们都如此惊惶,也被气氛带动地哇哇大哭,一时之间场面乱做一团。 我侧目看向冷玄霄,想看看他被人这般污蔑会是何种表情,结果他却双眸未阖,好似根本没听到村民的争论,手指正掐算着什么。 村长见局势有些失控,站出来做了个安抚的动作,“乡亲们先别急,我们听听鬼婆怎么说。” 在场之人安静下来,就连哭啼的小孩嘴巴都被家长用手捂上。 鬼婆那苍老的皱纹一层层从嘴角耷拉下来,沙哑道,“蛇妖既然不肯庇佑它的信徒,那还留着它的庙宇有何用?” 这句话像是启明灯般给了村民无限思路,喧哗争论之声四起。 “鬼婆说得对,趁那蛇妖没有出山之前,我们毁了它的庙宇,让它无法再出来作恶!” “毁了它的蛇仙庙!” 周遭那些话把我听得一愣一愣,的确有传闻说这些被立堂口或是建庙宇的仙家精怪,都要依靠庙里香火增强法力,如果庙宇焚毁,则会修为大减,有的甚至会损失上百年的法力,打回原形。 但冷玄霄那个蛇仙庙早已被废弃,无人问津。而他自己又失去千年内丹,灵力不足。 这对他难道也会有什么影响吗? 村长将村民的抗争按压下来,颇有威严地说道,“今夜,我们就拆了后山的蛇仙庙,毁了它的老巢,让它无法再为祸村民!” 百十来位村民纷纷举手呐喊道,“拆了蛇仙庙,拆了蛇仙庙!” 我实在忍无可忍,大声喝道,“明明是这个鬼婆妖言惑众,害死我奶奶,污蔑我妈妈,现在又跑来诋毁蛇仙!你们都被她给骗了!” 站在我前面的村民回过头,瞧见是我后都惊愕住,估计在想这个蛇妻怎么又出来了! 鬼婆耳朵动了动,却好像感知到什么般,浑身猛地一抖,偏头朝冷玄霄的方向‘望’过去,嘴唇不断哆嗦着,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冷玄霄此时穿着一身黑色休闲服,装扮并不显眼,可他冷峻的容貌实在太过出众,周身散发着矜贵傲然的气质,使得周围村民不敢上前。 “鬼婆,你借沈晓婉的命数,活得可还自在?”他蓦地开口,语调波澜不惊。 可他的话却让我和鬼婆都吃了一惊。 沈晓婉,那不是我小姑的名字吗? 第174章 改命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鬼婆听到‘沈晓婉’这三个字后,似是遭受了什么巨大的惊吓,拐杖竟都不要,“啊……”的一声大叫出来,从古戏台上跌落,连跑带爬地逃出沈家村。 众人都被这一幕弄得惊愕不已,但他们都没有阴阳眼,看不出冷玄霄的真身,只是奇怪鬼婆怎么突然跑掉了。 那这蛇仙庙,到底拆还是不拆? 我则疑惑地看向他,“沈晓婉……你是怎么知道我小姑的名字的?” 因为这个名字就连我自己,都只在我家户口本上见到过。 小姑她上初中之后就变得疯疯癫癫了,学肯定是没法上了,被校长辞退之后就待在家里。 最开始还没疯癫的那么严重,我奶奶就总带着小姑去河边洗洗衣服,下地干干活,村里的孩子都追在她身后喊她疯婆娘,她只会傻呵呵的笑,也不会生气。 后来她疯得更加厉害,会拿起石块打路过的邻居,就被奶奶关在家中不许出来,但十里八乡都知道我家有个疯婆娘,却无人记得她叫沈晓婉。 “你小姑是天机女,生来那双眼睛就可以预见未来发生的事情,是玄门可遇不可求的人才,但她的命格在她十五岁那年被人改换掉了,所以她才会变得疯疯癫癫。”冷玄霄低声说道。 我瞬间想明白了一切,咬牙问道,“那个换掉我小姑命格的人,就是鬼婆对不对?” 冷玄霄微微点头。 果然如我所料,这个鬼婆从一开始就盯上了我们家,换走我小姑的命格,又害死我奶奶,想骗走我体内的蛇丹! 怒火从心底直烧到我的天灵盖,我要为奶奶和小姑报仇! “我知道她住在哪里,我们去找她!”说罢,我拉起冷玄霄的手就往隔壁王家村子走去。 鬼婆在这十里八乡非常有名,经常去各乡各村摆摊算卦,房子却在离我们五公里外的王家村。 离开人群后,冷玄霄嫌我走的太慢,直接用缩地成寸来到鬼婆家门口。 王家村因地理位置问题,既不靠山又离汜水河很远,只能靠种田为生,所以经济条件要比沈家村差了一截,也是每年重点扶贫的村寨之一。 但这样贫困的王家村,唯一一栋三层小洋楼,不是村长的居所,而是鬼婆的房子,这就说明她没少赚黑心钱! 冷玄霄轻轻一挥,两扇反锁的大铁门就主动向我们敞开,可我刚走进院内,就感到一股阴风从四面八方吹来,从我的后脖颈发凉。 我这才发现院子里用白色蜡烛围出了一个千煞阵,这种阵极阴极邪,可以招来世间最浓重的煞气和阴物,来和入阵之人厮杀,算是一个以毒攻毒的阵法。 但鬼婆可能忘记冷玄霄是千年的蛇仙,就算没了内丹,又怎会惧怕这种阵法,如今这世间哪里还有比他更阴的东西。 “哼,雕虫小技!”他冷哼了声,眸中满是不屑与暗嘲。 双手捏出一个咒诀,从食指散出一道金光将整个院子笼罩,围了一圈的白色蜡烛猝然全部熄灭。 第175章 阎魔真君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阵已破。 他步履稳健地踏过院子空地,修长笔直的双腿站在阵眼处,垂于两侧的双手泛起淡淡金光,骈指如剑朝屋内挥去,只听里面传来一声老枭夜啼的嘶喊。 “啊——” 我跟在冷玄霄身后快步走入那栋楼里,刚来到一楼客厅,就看到鬼婆瘫倒在她所画的阵法前,俨然已经受了阵法反噬。 黑色的血液从她七窍中汩汩流出,满屋子都是血腥味和将死之气。 “她的血为什么是这个颜色的?”我捂住鼻子皱眉问道。 “她修炼的应该是某种邪术,早已是半人半鬼之身,血的颜色自然是黑的。”冷玄霄恹恹地瞥了她一眼,漫不经心说道。 我想起冷玄霄修行的戒律,拉住他的袖口,阻拦他向前,“不要为了这种人,脏了你的手!” 冷玄霄看着伏在地上吐血不止的鬼婆,轻蔑道,“她还不配我亲自动手!你要知道,这世间所有的邪法都是有代价的,她做的恶事越多,反噬也就越大,就算我们不来这一遭,她应该也没几日好活了。” “怪不得她那么急着想要你的内丹,原来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我恍然大悟道。 我之前也有过怀疑,鬼婆虽然心术不正,但这么多年来都低调求稳,为何明知冷玄霄不好对付,还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挑事情。 原来是因为自己大限将至,特意布下这个局,利用我和冷玄霄的芥蒂,逼着我往里钻。 怕是早在她给刘春莉看病时,就已经动了心思。 但她千算万算都没料到,冷玄霄竟然会为了我追至冥界,拼着性命不要也要护我周全。 想到这里,我心口又是一暖。 鬼婆人还未断气,脸上却已现出大片大片的尸斑,艰难地说道,“你们别高兴得太早,老婆子我命数将尽,可阎魔真君不会放过你们的!他一定会为我报仇,这凄苦的世间终将迎来他亲至的那一天!” “我以自身为咒引,有请阎魔真君临世!” 说着,她的表情越来越癫狂,遍布褶皱的脸上甚至还带着几分痴迷。 手指沾着地上的黑血颤抖写下‘阎魔真君’四个大字,最后一笔还没写完,她的头就歪倒在地,没了气息。 阎魔真君? 这个称呼我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青垚那妖道也曾提及过这个名字,莫非他们口中所说的是同一个人? 那这个阎魔真君可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冷玄霄连一个眼角都不肯施舍给鬼婆,绕过她的尸体来到客厅正中央的神龛前。 正常人家里,客厅中央一般放着大彩电或者投影仪之类的东西,鬼婆家里连一件电子产品都找不到,反正将墙壁凿出一个巨大的神龛,周围还绘着各种羽化飞升的鲜艳壁画,竟还给神龛画上了赤青色的背光。 那等人高的神像更是栩栩如生,雕刻工艺远超现在那些所谓的工艺品。 神像为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身着青色道袍,下裾层层如水波纹般铺散开来,衣纹绸密,似曹衣出水,手持一柄镶刻猫眼石的利剑,五官周正俊朗,神清骨秀,颇有仙风道骨之意。 我指着那座神像惊愕问道,“这就是那个阎魔真君?” 第176章 五口棺材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冷玄霄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却让我更加迷惑,在我的认知里这种邪魔歪道都应该长得凶神恶煞,或者压根不是人,而面前这个神像看上去温良儒雅不见半点邪气,说他是得道仙身也不为过。 “你听说过这个阎魔真君吗?”我再次询问他。 冷玄霄一手环臂在胸一手支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盯着那座神像,似在他绵长的记忆中搜寻这号人物,最后缓缓摇头。 活了上千年的冷玄霄都没听过,那这阎魔真君估计也没啥名头,或许是这两年新冒出来的什么邪术组织也说不定。 可从那神像上的衣着来看,又有几分晚清时期道宗的痕迹,这令我很是不解。 索性拿出手机百度一下,期望万能度娘能给我合理的解释。 奇怪的是,这样一个令青垚和鬼婆都为之崇拜信仰的人物,百度上却连一个信息条都没有,难道他在邪术组织里不叫这个称呼? 阎魔真君只是青垚和鬼婆给他起的爱称? 冷玄霄见我在这百思不得其解,直接把我从神龛面前拉走。 我们两人上上下下将鬼婆家里搜罗个遍,可能是鬼婆作恶多端,命中注定无儿无女,三层小洋楼都是她自己居住,除了那些法器符咒外,还翻出一个写满生辰八字的旧笔记本。 在本子上,我翻到了自己和小姑的名字,鬼婆还特意用红笔将我们两人的名字圈上。 一整本翻完,我估计鬼婆是把十里八乡所有找她算过命的人生辰八字都记录在了上面,有的人命中有财运,她就用金笔勾上;有的人寿数极长,她就用黑笔勾上。 但无一例外,所有被她用笔划过的人,最后都死于非命。 不过诡异的是,我并未在上面寻找到我妈妈的名字,可能就连鬼婆也弄不清楚我妈妈的真实姓名。 我妈被奶奶从蛇仙庙门口捡到后,因为不会说话不会写字,又穿着一身红嫁衣,奶奶就叫她小红。 她没有和沈大佟结婚,户口本上也就没有留下她的名字,就连墓碑写得都是沈氏小红之墓。 我正在因那本笔记愣神,就听到冷玄霄在窗户底下喊我。 “沈云舒,你过来。” 我顺着他的声音走下楼,来到鬼婆家的后院,却被眼前所见的画面惊住。 偌大的后院中整整齐齐停放着四口柳木棺材,看样子是刚做成不久,上的新漆还未干。 这显然不是为她自己准备的。 棺材正上方还贴着一张镇魂符,只有寿数未尽,枉死之人才会需要镇其魂魄,防止鬼魂出来闹事。 冷玄霄站在其中一个棺材旁,修长如玉的手指指向棺角,凝重道,“你看这里。” 我顺着他所指的地方看去,只见棺角刻着一行小字,“沈云舒,巳蛇年生,八字五行纯阴。” 这上居然刻着我的名字,说明这棺材是鬼婆为我准备的! 我又去看剩下三口棺材,分别是沈大佟,沈云峰和沈晓婉。 鬼婆说我妈妈的丧事还有我奶奶的丧事都是她一手操办的,如果再加上装着我奶奶遗体的那口,正好是五口棺材! 第177章 告别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她为什么要为我们准备棺材?”我摸着手下光滑的柳木棺盖,一阵阵凉意漫上心头。 “如果我猜得没错,她原本命数应该就在这几日,她是想夺走你们沈家人的寿数来填补她自己。你们沈家人正好是五行和合之盘,你奶奶属金,你小姑属木,你属水,沈大佟属火,沈云峰属土。”冷玄霄低沉说道,眸中尽是讽刺。 “这样的五行和合局能够为她至少填补三十年的寿数,可她又怕你们枉死的鬼魂前来作祟,提前在棺材上做了手脚,镇压住你们的魂魄,她这如意算盘打得真妙!” 难怪我招不来奶奶的鬼魂,去枉死城中也没有找到奶奶的身影。 原来奶奶的魂魄早已被鬼婆镇在棺内! 一想到奶奶至今还被压在那黑漆漆的棺材内,不见天日,更不得转世。我气得浑身发抖, 将那张镇魂符扯下,在手心里揉个稀碎。 “我要回去救我奶奶!”我喃喃说着,头也不回地朝院外跑。 这五公里山路,我也不知自己是怎么跑回去的,冷玄霄在我身后默默看着我,未作任何表示。 他兴许还是不懂,一个与我并无血缘关系,且迟早都要离世的老人,我为何那般在意。 但他至少做到了不干涉,不置评,也不再强迫。 我跌跌撞撞地跑到奶奶坟前,那是整个墓场里最新的坟,墓碑旁还有一束凋谢不久的山茶花,是奶奶生前最喜欢的粉色。 忍住悲痛的心情,我拿起石块一下下地刨开坟上新土,过了片刻,冷玄霄看到我那机械的动作似是觉得太过麻烦,直接一拂手,为我将土全部吹走。 黄沙散去,崭新的柳木棺材显露出来,棺盖上果然贴着一模一样的镇魂符。 就在我伸手将那张符咒撕去的同时,一阵轻柔的微风围绕在我身侧,久久不愿离去。 “奶奶……是你吗?”我仿佛感应到什么,伸出手指去触摸那股微风。 只见那风凝成一个缥缈半透明的人形,正是奶奶的模样。 她温柔地摸了摸我的脸颊,满眼慈爱地说,“小舒,奶奶要走了,以后你要自己照顾自己了!” 那是奶奶的声音,这回我不会再认错! 可我触手却只能摸到柔和的清风。 “奶奶!”我的眼角控制不住地湿润起来。 奶奶抬眸,看到了站在我身后的冷玄霄,向他欠了欠身,“多谢蛇仙救了我这孙女一命,我活了七十多岁,这一去也没什么遗憾了,唯独放心不下的,就是我家的小舒……” “恳请蛇仙善待小舒,她年纪小不懂事,还请您多担待些。” 冷玄霄侧了侧身,没有受她的礼,淡淡回道,“自然。” 我知道奶奶的意思是要把我托付给冷玄霄了。 或许她也看出冷玄霄虽与我人妖殊途,却是这世上为数不多肯真心待我的,就凭他上穷碧落下黄泉为我追回魂魄,奶奶也不能再反对什么了。 也或许是害怕她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能保护我了,沈大佟和沈云峰又是那副恨不得把我卖了的面孔。如果冷玄霄没有放下芥蒂,只怕我今后的日子不好过。 第178章 不知好歹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一只宽大修长的手握住我的肩膀,用着低沉悦耳的嗓音说道,“小舒,鬼魂不能停留在阳光下太久,让你奶奶安心走吧。” “奶奶,你放心去吧,我会照顾好自己,也会照顾好小姑的。”我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水,强行挤了个笑容给她,“我们有缘,来生再见……” 那个浅淡的轮廓徐徐散去,微风朝我家院子的方向飘去,在门口那棵大枣树绕了两圈,最终化为一缕看不见的尘烟。 倏而,冷玄霄捏了捏我的手,提醒道,“走吧,墓地阴气太重,你不能再待下去,会生病。” 我握着他微凉的手,仿佛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心里却平静无比。 刚走出墓地,就看到村长带着浩浩荡荡的人群往后山方向走去,那些人肩上扛着锄头,手里拎着铁锹,吵吵嚷嚷不停。 上一次这么大的阵仗,还是他们集体去挖我妈的坟。 这一次,估计是要去砸冷玄霄的庙了。 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撸起袖子就追了上去。 冷玄霄表情有些无奈,他对身外之物看得都很淡,毕竟蛇仙庙也不是他所建,只是现世里通往他府邸的桥梁罢了,倒不倒的又与他何干。 可我却不能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明明他没有做过的事,凭什么要污蔑在他的头上! “都给我住手!”我气急败坏地喊道。 村长他们正在研究该从哪里下手比较好,见我从人群后面走出来,纷纷给我让路。 “我说沈家女娃啊,这事是我们整个村的人投票表决的,我们没有怪你解开蛇妖的封印,已经是对你容情了,你就不要再来添乱了!”村长抽着烟不耐道。 我冷冷地看着他,“你说这是整个村子的人投票表决的,怎么没人来问我呢?” 村长一脸的无可奈何,估计在想我为什么这么不懂事,如果他不是德高望重的村长,估计此时已经开骂了。 “沈家女娃,你嫁给了蛇妖当蛇妻,是十里八乡人人皆知的事情,嫁出去的女娃泼出去的水,你已经不算我们沈家村的人了,我们当然不需要再经过你们家同意了!” 我看着面前这一张张道貌岸然的面孔,心里又是恼怒又是愤慨,讥讽道,“当初用绳子捆着我,口口声声为了保护村子,逼迫我嫁给蛇仙的是你们,现在又说我不是你们沈家村的人!怎么什么好处都是你们的,我又做错了什么?被你们屈辱利用,之后还要一脚踢开!” “你……”村长被我激得说不出话来,捂着胸口剧烈喘着粗气。 村长的媳妇见状赶紧上来劝道,“沈云舒你别不知好歹,你那蛇夫要把这低眉山弄塌,别说沈家村了,到时候十里八乡哪个能逃得掉,我们这是在救命啊!” 我冷笑了声,“你们就那么信鬼婆的胡说八道,她说山会倒就真的会倒了?实话告诉你们吧,鬼婆已经死了!” “她作恶多端,死在自己立下的阵中,遭到反噬暴毙而亡!” 第179章 天命难违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什么,鬼婆死了?” 众人皆是一阵慌乱。 带头搞事情的人都已经死了,那他们这庙还怎么砸啊? 村长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是你,是你杀了鬼婆!” “对,一定是你,想要杀人灭口!”村民附和道。 我一时哭笑不得,怎么又成是我杀了鬼婆?这些人耳朵都有问题吧! “沈云舒,我们走,不必跟他们解释!”冷玄霄在人群后方,孑然玉立,冷峻的面容露出些许烦躁,俨然是已经忍耐到了极限。 我要咬了咬牙,也不想再和他们继续纠缠,这群人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有是非黑白的观念。 还是那句话,九年义务制教育普及真是太对了! 今天站出来砸蛇仙庙的,基本都是村里没赶上教育政策落实到大山里的那批人,头发不长见识也挺短。 我长长吁了口气,刚要和冷玄霄离开,就看到不远处跑过来一个面容姣好的中年女人。 她梳着利落地马尾辫,穿着一身碎花长裙,遥遥挥着双手喊道,“不能砸啊,蛇仙庙不能砸!” 待她走近后,我一瞅,这不是我小姑吗! 她怎么好像变了个样,衣着整洁干净,说话也口齿清晰,全然不见疯癫的痕迹。 村民们也都非常诧异,“这不是沈家那疯婆娘吗?” 小姑来到众人面前,气喘吁吁地说道,“这蛇仙庙不能砸!村子里的怪事都是鬼婆做的!” “我是天机女,从出生开始就能一语道破天机,有预见危难的能力,鬼婆知道后就想办法弄到了我的生辰八字,在我初二那年就将我的命格夺了去,害得我变成傻子痴痴呆呆了整整二十五年!”小姑沈晓婉字字珠玑地说道,神色哀伤但眉目清醒。 “这还不算完,鬼婆前不久得知自己大限将至,还想把我们一家五口全部害死,以填补她自己的寿数!还好蛇仙出手相助,保全我们沈家余下四人的性命!” 小姑说到这里,竟直直跪在冷玄霄面前,“多谢蛇仙救命之恩,沈晓婉无以为报!” 冷玄霄这回没有躲开,缚手站在原地生生受了她一拜。 我见小姑灵台清明,多半是鬼婆死后,占用小姑的命格又再次回到了她的身上。 周遭鸦雀无声,村里众人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走向,如果疯婆娘说得都是假的,那又该如何解释她能在一夜之间从傻子变回正常人? 还有人群后面那个衣着普通却相貌出众的男人,疯婆娘刚才管他叫什么? 蛇仙? 我伸手去扶小姑起来,可小姑却避开了我,继续跪在冷玄霄身前急切说道,“蛇仙大人,沈家村的确做了许多对您大不敬的事情,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看在他们都是百年前信奉您的子孙后裔,放他们一条生路,阻止这场灾祸吧!” 小姑的话令我有些满头雾水,什么灾祸? 还没等我询问,冷玄霄就阖上双眸,漠然吐出几个字,“天命不可违。” 我顿时想到什么,抽了口气问道,“难不成,低眉山要倾塌的事情,是真的?” 第180章 预言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小姑面色沉重地看了我一眼,点头道,“小舒,鬼婆说地的确有一部分真实性,但山体倒塌与蛇仙大人无关。” “是不久后这里将会有一场地震发生,震级不高,但低眉山山体疏松,古时候就曾发生过很多次山体滑坡事件,前几年下暴雨也发生了一次大型泥石流,村里通知县上来人维护,但迟迟没有动静。” 我想前年确实山里发生过一次泥石流,好像还挺严重,掩埋了三户山脚下的村民,还将上山砍柴和采药的人一起埋里了。 不过那时我还在县城上高中,每个月只能放大假回家一次,奶奶也没有跟我细说。 “这次小地震只会怕更加严重,山上已经松垮的落石都会滚落下来,沈家村离山体太近,只怕会……”小姑没有明说。 她作为天机女,说出这些预见性的话已经算是泄露天机了,但顺着她的意思可以猜到,沈家村多半会被山体全部掩埋。 我转头看向不动声色的冷玄霄,心里有些酸涩地问道,“你是早就知道低眉山会倾塌,所以才同意跟我离开这里的吗?” “早就知道不假,但离开这里与山体倾塌无关。”他声线冷冷淡淡,“如果真的想留你,我岂会连座小小的庙宇都护不住。” 闻言我松了口气,脸上微微泛红,觉得自己有些小人之心。 冷玄霄说得不假,以他的法力护住一座庙宇简直不用费吹灰之力,何必为此带着我跑到别处。 更何况,他从来都没有骗过我。 小姑仍跪在他面前,清澈的眸子中满是哀求和祈望,“蛇仙大人,是我们沈家村的人对不住您,而您也的确没有义务替我们阻挡天灾,可这里毕竟也是您住了百余年的地方,您真的忍心见到它变成一片废墟吗?” 冷玄霄喉结微动,冷峻如玉的脸上不见丝毫动容,“你先起来。” 他没有说答允与否,但以我对他的了解,让我小姑先起来,就代表着他应该会出手相助。 否则他就会说,你既然喜欢跪,就在这里一直跪下去吧! 可如果小姑再当着众人的面磨叽下去,恐怕触到他喜怒无常的神经,那就不好说了! 我赶紧给小姑使眼色,示意她快起来。 小姑接收到我的信号,连忙从地上站起来,不敢再多言。 周遭村民都被我们的对话弄得一愣一愣,全然不知所措。 既分辨不清我们所说的是真是假,也不知道这蛇仙庙还该砸不该砸。 最后还是村长出面,让大家先回去等消息,今天的事情都不许跟别的村子的人泄露,那些人才一头雾水的回家去了。 众人走后,小姑挽着我的手亲切说道,“小舒,走吧,跟我回家去,我做几个好菜招待你和蛇仙大人!” 原计划里我和冷玄霄是打算送走奶奶后就离开沈家村的,没想到中间发生了这么多变故,如果小姑预言是真,低眉山要遭遇山体倾塌的话,那我和冷玄霄短时间里还走不了,只能先找地方住下。 我回眸带着询问的目光看向他。 第181章 侄女婿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冷玄霄倒是无所谓,上千年来他哪里没睡过,蛇洞都住过的,对住宿只有干净整洁一个要求。 但他看出我眼中藏着的期待,也知道我对那个家仍有眷恋之情,便点头默许。 我和小姑亲亲热热地朝沈家走去,一路上她给我讲了许多小时候的事情。原来这些年里她虽然丧失心智,可记忆仍在,她能清楚的记得身边发生的每一件事。 趁冷玄霄闲庭信步地被我们落在身后,我悄悄在小姑耳旁问她,“当初冷玄霄为了让你们把我嫁给他,故意捉弄了你,害得你大半夜跑去乱坟岗,你恨不恨他?” 小姑笑着摇头,“小姑的确傻过,但又不是不明事理,他虽然捉弄过我,但我现在能够恢复如常,也是多亏了蛇仙大人,否则我就要做一辈子的疯婆娘了!” 继而,她的笑意里多了一分揶揄,捏着我的手调笑道,“更何况,他现在可是我的侄女婿,我哪敢记他的仇!” 我听后双颊一红,讪讪地低下了头,试探性问道,“小姑,你真同意我和……蛇在一起啊?” 小姑拉着我的语重心长说道,“小姑自己就是那些常人眼中的异类,所以更能明白这种感觉。山川万物皆有灵,只要他能真心真意对你,蛇仙也好,常人也罢,能够彼此扶持相守一生才最重要!” 她的话使我心里猛地一震。 是啊,我的一生只有短短数十年,可冷玄霄却拥有漫长无穷无尽的寿命。 我回眸,视线穿过夕阳下秾丽的光芒,落在他那张俊美而又凌然的脸上,将他冷玉的面孔染上几分霞光,眼尾的朱砂痣也泛起红潮,妖孽又勾人心魄。 明明是一幅精美的画卷,可我却被莫名地悲伤漫上心头。 当我没有爱上他时,我只想着逃避,可当我发现自己钟情于他,又奢望与他长久不分离。 他说得没错,人果然是个贪婪的物种。 小姑看到我的神色有些落寞,还以为我在因得不到世俗支持而黯然神伤,便故意逗我笑,“再说,奶奶都亲自认可了这个孙女婿,你有什么可揪心的!” 我彻底破防,附和着小姑的话点了点头。 来到我家门前,沈大佟正坐在门槛处刷他那双破胶鞋,庭院中一切未变,只是仍有一团挥之不去的阴气笼罩在上方。 尤其是沈大佟,我走之前明明都已经将他体内污秽除净,可现在看来他的天庭还是黢黑一片。 “你们离开后,刘春莉一直未醒,他们又把后院那只腐烂的黑猫炖了,看来余秽已经入体,简单的驱邪法术怕是不行了。”小姑沉重说道。 沈云峰抬头看到了我,嘴角抽了抽,目光里充满恐惧,似是回想到了我拿桃枝抽他们,还逼着他们吃生糯米的画面,表情还在强装镇定说道,“你这死丫头怎么又回来了!” 随即视线穿过我的肩膀,看到了我身后的冷玄霄,瞪着眼睛打量道,“这个男人又是你领回来的?” 第182章 壁咚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冷玄霄闻言,狭长的眸子眯成一条缝,语气不悦道,“又?” 我尴尬地上前拉住他,带着几分讨好的神情说道,“别听他胡说,我只带你和殷江回来过!” 他听到殷江这两个字脸色又阴沉下来,我连忙补了句,“是殷江自己执意要跟来的,我没有邀请他!” 冷玄霄方才低哼了声,表示不再追究。 小姑看我被他拿捏的死死地,也不禁在后面掩唇偷笑。 沈大佟则没那么好对付,他上下打量了冷玄霄好久,似是没从他幻化的这身行头里看出什么值钱货,双手抱膀堵在门口,扯着嗓子叫嚷道。 “你这次别想再带乱七八糟的男人进我家门,上次说什么给十万块钱彩礼,你们走之后我去银行存钱,结果验钞机识别不出来,我到柜台一看,全是天地银行发行的冥币!搞了半天你和那小子合起伙来玩我是不是,亏我还‘女婿女婿’追在他屁股后面叫了那么多声!” 我暗笑不已,殷江是鬼王,鬼王给的钱可不都是冥币! 冷玄霄自然没有殷江表面看起来那么温文尔雅,耐心已经被沈大佟磨没,食指微微一动,沈大佟就身体向后摔了个四脚朝天。 “哎呦我的老腰!”沈大佟躺在水泥地面上不断哀嚎。 “爸,你怎么了?”沈云峰从里屋走出来,见状吃了一惊,用他仅剩的一只手扶沈大佟起来。 沈云峰脸上的阴气也不比沈大佟少到哪里去,就连嘴唇都是黑紫色的,对着我怒吼道,“沈云舒你竟然敢对我爸动手,你个臭丫头,今天我不教训教训你,你是不是还真把自己当成蛇仙娘娘了!” 小姑上前恨铁不成钢地给了沈云峰一巴掌,愠怒道,“嘴巴给我放干净点,蛇仙大人在这里呢!” 她这一张口,沈大佟和沈云峰都愣住了,面面相觑了半晌,才结结巴巴说道,“小小小……小姑,你怎么会说话了?” 我理解沈云峰的惊惧之心,毕竟在今天之前,小姑只要张口说话,肯定都是遇上不好的事了。 小姑看着他们两人头上那团散不去的黑气,又是痛心又是鄙夷道,“多亏了蛇仙大人,我已经恢复正常了,蛇仙大人和小舒要在这里借住几天,你们爷俩从现在开始,回到自己房间里去,没事不许出来!” 沈大佟和沈云峰都因小姑说出这么长一串话被吓得不轻,连动也不敢动弹,小姑只好无奈地给我们做了个回屋的手势。 我拉着冷玄霄来到我的卧室内。 之前我都是和奶奶一起睡的,现在奶奶不在了,这间卧室也就暂时空了出来,我正好暂时征用。 刚关上门,冷玄霄就一把将我推在墙上,眉目之间满是讥诮,“彩礼是怎么回事?” 我回避他灼灼的目光,视线下挪,停留在他精细而有力的腰身上,胸腹的线条顺着黑色衬衫延伸而下,两条修长笔直的腿顶住我的膝盖。 脑海中莫名回想起蛇仙庙中,他和我在墙上那次,又深又愉悦…… 咽了下口水,我狡黠问道,“这算壁咚吗?” 第183章 聘礼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冷玄霄眉头微蹙,显然不知道我在说什么,额头贴近我的鬓角,温热的气息里裹挟着冷冽的声线,“别给我岔开话题!我倒要问问你,你是我拜过天地,通告山神,明媒正娶的妻子,什么时候变成他殷江的未婚妻了!” 我支支吾吾的想要从他的怀里溜出来,却被他有力的双臂牢牢禁锢在怀中,只得硬着头皮说道,“你说的媒在哪呢?我怎么没有看到!” 冷玄霄从喉间逸出一丝低笑,“媒就是你奶奶,十八年前她亲自找上门,把你许给了我!” 好家伙,我奶奶在天有灵要是知道,不得气得棺材冒青烟! “那聘礼呢?我跟了你两个月,你什么都没送过我!”我扭过头,装出一副斤斤计较的模样故意逗他。 他突然俯首埋在我的颈窝间,微凉的舌划过我的锁骨,最后从我白皙的胸口处叼出一枚通体碧绿的玉佩来,嗓音醇厚,“这就是我的聘礼,十八年前就已经给你了!” 那根鲜艳的红绳在他齿如编贝的口中叼着,为他那冷白如玉的皮肤添上一抹妖冶之色,我此时突然理解了纣王。 不怪妖精太祸国,只因妖精太绝色啊! 我被他那张妖孽的容颜深深吸引,呼吸间都在不住喘息着热气,仍残留的片刻理智令我小声啐了一口,“呸,你堂堂蛇仙娶个妻子就只给一片鳞啊!” “我的蛇鳞价值连城,别人万金求都求不来,你还不稀罕!” 冷玄霄的身体此时已经与我深深贴合,气氛都烘托到这里,自然也该发生些不可描述之事。 情到浓时,我绵软的双手挂在他的脖子上,猛然想起沈云峰说过隔壁村寡妇有孕的事,捏着他汗津津的手臂小声道,“冷玄霄,我们一直都没有做避孕措施,我……我会不会怀孕啊?” 他深邃的眸子里除了炽烈情潮还有笑意,戏谑问道,“怎么,你想为我生小蛇?” “当然不想了!”我果断说道,只要一想到沈云峰当时描述的画面,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 当冷玄霄的神色冷了下来,我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哄道,“我的意思是,我现在不想!我还没到二十岁呢,自己都是个孩子,怎么会再生个孩子!” 冷玄霄退出来躺在我身侧,一丝淡淡的沉水香将我包围,他冷声道,“放心吧,就算你想生也生不了,人和妖有生理隔阂,凡人是怀不了妖的孩子的!” “只有一个古老的民族能够怀育蛇胎,但他们已经近百年都没有出现音讯了,估计在上一次战乱时就已经亡族,你不可能是那个民族的后裔!” 我听完之后松了口气,就知道沈云峰那个大坏蛋是故意吓我的,根本就不可能有这种事! 同时,歉意也在我心头翻涌,刚刚他还没有结束就被我生生打断,我转过头睨着他,眸中一涟春水将爱意无言表露。 冷玄霄指尖摩挲着我泛起红晕的脸颊,感受到我的邀请,双手支在我身侧,再次带着我进入那无边春夜。 第184章 改口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这一次的交姌我深刻感觉到灵与肉同时抛向高空的愉悦,导致我根本没有控制叫声,整整一夜我都没有听到除我之外的声音。 次日一早,小姑喊我起床吃饭,结果连房间都不敢进,空气里残留着昨夜情潮涌动的味道。 吃早饭时我看到小姑的脸一直红扑扑的,目光相交尽是躲闪,突然想到,小姑虽然也三十好几,但她从初二就变成了痴呆,压根没交过男朋友,上哪了解这些男女之事去。 我吃着馒头片的动作也迟缓下来,脸上不觉有些发烫,心想得抓紧给小姑介绍个对象才好! 偏偏冷玄霄这个混蛋全然不自知,看到我嘴角沾着馒头屑,还漫不经心地伸手替我轻轻拂去。 小姑这下直接端着饭碗进了厨房,不想再看我们撒狗粮。 院外陡然传来敲门声,音量不大,还很有节奏,听上去应该是个有礼貌的人。 “谁啊,这么一大清早就来敲门?”小姑放下碗,应声出去开门。 我也很好奇,按理说沈大佟和沈云峰爷俩在村子里口碑和人缘都很不好,之前奶奶在时,还有些邻居来走动走动,如今奶奶不在了,就连村子里大小事都没有人乐意去叫沈大佟参与。 那么谁会在大清早这么有礼貌的找上门呢? 小姑把我家大铁门拉开后,冒出的竟然是村长那张奸诈狡猾的脸。 “沈村长你有什么事吗?”小姑皱着眉问道,一手拉着门锁一手拽着墙,双臂打开呈拦路的动作,显然不想让他进去。 村长脸上挂着讨好谄媚地笑容,视线绕过我小姑朝院子里张望,“蛇仙大人在不在?” “你找蛇仙有什么事吗?”小姑已经猜到他的用意,语气变得厌嫌起来。 “是这样,我们昨晚去王家村调查了一下鬼婆的死因,发现我们误会了蛇仙大人,这不!我连夜组织村里的父老乡亲,筹到了鸡鸭牛羊,主动孝敬给蛇仙大人!”村长侧开身体,露出后面长长的队伍。 我半是好奇半是惊讶地挤上前去,看到村里那些壮汉抬着一头足有两百斤重的老母猪,扁担上绑着数十只鸡鸭,苇篓里还有一筐新鲜欢腾的草花鱼,更离谱的是,队伍最后还有两个老汉一人牵着头老黄牛,另一个则牵着咩咩直叫的山羊。 还真是鸡鸭鱼、牛羊猪牲畜俱全啊,往日里村长嫁女儿无非也就这么个阵仗。 小姑看得直皱眉,挥手说道,“快拿回去,你们把蛇仙大人当成什么邪神了,他才不稀罕要这些东西!” 我没有小姑那么谨慎敬重,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探出头张望着还有没有别的供品。 村长一见我冒头,嘴角立马咧到耳朵根,从口袋里掏出一串红艳艳地佛珠交到我手上,“这串朱砂供菩提手串是我家婆娘之前从寺庙里求来的,特地孝敬给小娘娘。” 我捏起那手串拎到眼前,百无聊赖地看了看,噙着一抹嘲讽地笑意奚落道,“哎呦,村长大人昨天好像还一口一个‘蛇妖’、‘蛇妻’的叫着,说我会害死全村百姓,怎么今天就改口叫我小娘娘了?” 第185章 送礼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风水轮流转,这话我深得体会。 “村长大人,这些东西您还是拿回去吧,我家蛇仙大人不需要供奉,尤其是不需要那些昨天拎着锄头要砸了他庙宇的人来供奉!”我不屑地说着,并把那条手串轻飘飘地扔回他的手里。 在沈家村这种地方,能当上村长的人脸皮都不是一般的厚,被我拒之门外,仍然不痛不痒地陪笑道,“小娘娘,之前我们是被鬼婆迷惑住了,现在鬼婆被蛇仙除掉,我们诚心悔改,祈求蛇仙大人原谅!” “哦?”我挑了挑眉,眉梢眼角皆是讥讽的意味,“你们送这么多东西过来,只是为了祈求他的原谅,不是想让他出手救你们全村人一条狗命?” 村长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半晌后才双手合十对我连连作揖,苦苦哀求道,“小娘娘,算我沈仁州求求您了,我之前是有很多对不住您和蛇仙大人的地方,可沈家村几百年的血脉传承不能就这样断在我的手里啊!” “这村子里的人都是看着您长大的,您总该念及一下邻里之间的情分吧!” 他不提情分这回事,我可能还不会生气,但凡提及我就一肚子火气想要往外喷。 “你们把我用绳子捆起来押送蛇仙庙的时候,念及旧情了吗?你们挖我妈妈棺材的时候念及旧情了吗?”我冷笑道,“你现在来跟我提同乡情分,心里不觉得惭愧吗!” “哦,我忘了,你们根本就没有心!从来都只想着排除异己,为了保住自己这条小命,不惜把一个活生生的人献祭出去,还有你这个村长,为了自己的地位真是连这张老脸都不要了,和鬼婆串通一气,我奶奶就是被你们两个害死的!” 村长被我骂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表情更是难堪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但无奈事情是他做的,他又是一村之长,为了保住沈家村的安危,他只好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被我骂。 “小娘娘,您说得都对,错在我!可您就算不念及同乡情分,也该想想您的妈妈和奶奶,她们都葬在这低眉山脚下,尤其是您奶奶,她是土生土长的沈家人,我们沈家村人世世代代都讲究落叶归根,她肯定是不想离开这片大山的,您也不想看见她们的坟被山体掩埋了吧!”村长苦口婆心道。 他的这段话算是戳中了我的痛处。 奶奶养育我的恩情,我无以为报。这片土地上还有她的亲生儿女,有她要守护的人,我不能眼睁睁瞧着奶奶的坟墓被埋进大山里,找都找不到。 冷玄霄在屋里闭目养神,把我们的谈话一声不漏全部听在耳里,终于开口说道,“沈云舒,把那串朱砂供菩提留下,其余东西原封不动拿回去!” 我也不好左右他的意思,收下了那串朱莎菩提,把村长和那些壮汉打发回去。 于是村长千恩万谢地,带着鸡鸭牛羊队伍浩浩荡荡离开我家。 虽然昨天我就知道冷玄霄多半会出手相助,但我仍是疑惑不解,“把人赶回去也就是了,为什么还要收他的礼?” 第186章 黑龙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古时候很多寺庙的佛像都会以朱砂当染料,那串菩提被放在靠近佛身的地方,久而久之被朱砂染成红色,所以又叫朱砂供。”冷玄霄指节分明的玉手捻起那串珠子,漠然说道。 “这种手串沾染上佛的灵气,又很强的驱邪功效,你命格太轻,把它带在身上能避免小鬼冤魂找上你。”他说罢,将手里的菩提扔给了我。 我已经有了五帝钱当护身符,这珠子留着也没什么用,更何况这是村长老婆带过的东西,我心底很是排斥,接过之后就把它扔进木盒子里面。 当晚睡觉前,我看到冷玄霄将灰浩宇叫到我家院子里来,好似嘱咐了他几句,灰浩宇点点头,又变回老鼠的模样,从我家墙角下的耗子洞消失。 我询问道,“你跟他说了什么?” 冷玄霄没有回答我,而是拉着我回房间休息。 昨夜情事太过激烈,我本就没有恢复好,即使好奇心过盛也在迷迷糊糊中安然熟睡,直到子夜时分,我被身下传来轻微地晃动弄醒。 起初还以为是冷玄霄在闹我,便眯着眼睛无力地挥了挥手,喃喃道,“别烦我,好困……” 冷玄霄的嗓音却镇定无比地传来,“地震了。” 我骤然睁开双眼,想到他和小姑之前说的,沈家村附近会发生一起震级不高的地震,但同时会引发山体滑坡。 立马从床上坐起,鞋都没穿就往院子里跑,“小姑,快叫沈大佟他们都出来,地震了!” 冷玄霄把我拦腰抱住,淸冽说道,“沈云舒你冷静点,有我在这里,不会让你有事。” 我盯着他那双沉寂如深潭的眸子,逐渐平复下呼吸。 “现在我要去低眉山一趟,你别添乱让我操心,能做到吗?” 我点点头,他方才松开禁锢我的手。 余震还在继续,小姑已经披着外套从卧室里出来,后面跟着骂骂咧咧的沈大佟,沈云峰推着依旧不醒人事的刘春莉。 来到院子后,小姑满目哀求地对冷玄霄说道,“蛇仙大人,有劳您了。” 冷玄霄视若无睹,却带着我往低眉山行去。 那是我第一次见山体滑坡,场面震撼浩大,令我永生难忘。 尘土裹挟着万千石块从山顶飞快滚落,似要将这世间一切烦躁全部掩埋,耳边只剩下巨石袭来的猎猎风声和山体崩陷的轰鸣声。 大自然在用它独有的方式,宣泄着这场天灾。 我心里又是敬畏又是惊恐,无端端地缩到冷玄霄身后,企望从他身上获得一分救赎。 冷玄霄则用冰凉的手指捂住了我的双眼,低声喑哑道,“如果害怕,就不要看。” 说完后,悄然从我身边离去。 少顷,周遭传来村民惊呼声,我忍不住睁开眼,只见一道夺目的金光笼罩住低眉山整个山体,虽然还有极小的碎石和尘土向山脚滑落,但那些大的石块都已经被阻拦在金光内。 一条巨大的黑蟒盘旋于低眉山山峰之上,那道金光正是从它冰冷的暗金瞳线迸射而出,将半片天光照亮,挥洒于幽沉星野。 “龙……那是黑龙吗?”身侧有小孩子叫喊道。 第187章 劫后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看着冷玄霄恣意地在山顶之上盘旋,心里百感交集。 他不是龙,他没有龙族锋利的五爪,也做不成蛟,因为他把自己那颗深藏千年功力的内丹给了我。 可我却能从他身上看出百余年前,它傲然飞过三山五岳,龙翔于野的模样。 孩子的嘴被大人捂上,低声道,“这不是龙,这是蛇仙!” 周围人听到这句话,不约而同的跪倒在地,口中大喊道,“蛇仙大人!” 我立于众人中央,一时不知所措,感受着那被敬仰尊重的力量,又在犹豫我要不要也跟着跪下…… 当然,冷玄霄没给我这个机会,蛇尾轻轻缠住我的身体,带着我飞回了自家院子里,落地时已经幻回了人形。 “睡觉去,困。”他半眯着狭长的眸子,不知是因为法力消耗过多,还是真的没有睡够,满脸都是倦意和懒散,全然没有把刚才万人朝拜的事放在心上。 他搂着我躺回床上,转瞬就沉沉睡去,我却因为之前那震撼的场面弄得心潮澎湃,翻来覆去久久不能入眠。 一会儿扯扯他如瀑般的发丝,一会儿刮刮他高挺的鼻梁。 直到冷玄霄忍无可忍地怒斥道,“你要是再不睡就出去,别在我床上折腾!” “或者你更希望我来帮你助眠?那你明天就别想下床了!”黑暗中,他目光灼烫地睨着我。 我哪里还敢惹蛇仙大人,乖乖地靠近他的怀里,闭上眼睛数羊,不知数到第多少只的时候,我也随之睡着。 次日我被院子里喧哗声从吵醒,但或许是昨夜失眠太久,我眼皮沉沉地耷拉着,无力睁开。 一道低沉地嗓音在我耳边柔声道,“继续睡吧,没事。” 借着那犹如催眠曲的声线,我再次昏沉睡去。 等我打着哈欠从床上坐起来时,已经是晌午,艳阳高照。 小姑端着菜盘,满脸喜悦地进来喊我,“快去洗脸,过来吃饭!” 我洗漱完毕后来到餐厅,发现桌上全是好酒好菜,而且一看摆盘就知道绝对不是小姑做出来的。 “这是,村长他们送来的?”我指着那道蟹粉狮子头问道。 “是,村长去县城唯一一家五星级酒店订了这么满桌子菜,说是感谢昨天蛇仙大人和小娘娘出手相助。”小姑夹了一只龙虾放到我的碗中。 我含笑扒着虾壳,虽然我什么忙都没帮上,但村长这次的溜须拍马倒让我挺受用。 “村子里怎么样了?”我边吃边问道。 “山体滑坡将山上所有的猎人屋都掩埋了,还有些零星的碎石滑到山脚下,把距离最近的几间民房冲倒了,但好在人都没事,除了张大爷眼神不好被自己门槛绊倒脚骨折送去医院外,没有人员伤亡。”小姑轻松地说着,俨然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城里得知道沈家村发生地震也很是关心,派了几个乡支部书记前来慰问,统计财物损失准备往上报,村长派人送来这些菜之后就去忙活报备的事情去了,估计不扒那些乡干部一层皮誓不罢休。”小姑调笑道。 第188章 惩罚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体会到一种劫后余生的轻快感,也不由自主支着筷子跟她笑起来,“那顺便把我们家房顶也报一下吧,沈大佟他们太抠了,瓦片坏了都舍不得换,外面下大雨屋里就得下小雨。” “根本不用报,你还没醒的时候,村长就派人把咱家屋顶翻修过了。”小姑感叹道,“这一切还是托了蛇仙大人的福!” 她说完我才四下寻觅道,“对了,冷玄霄呢?” “蛇仙大人说他回蛇仙庙一趟,让我转告你一声。”小姑道。 我了然的点点头,虽然他不在于这么个小小庙宇,但若是真被石块砸到了也是要修补一下的。 “你先吃着,我去给你盛碗汤,村长说这是西洋参老母鸡汤,特意安排主厨做了给你补身体的!”小姑揶揄笑着,起身去帮我盛汤。 可我却注意到小姑的身形佝偻了不少,好像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当她再次坐回原位,我竟发现她才三十多岁的年纪,头发里掺杂了许多白发,就连眼尾都添了几道褶皱。 而这些,在昨夜之前明明都是没有的! 我制止住她盛汤的手,严肃问道,“小姑,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感觉你一夜之间变老了?” 小姑顿了顿,放下瓷碗叹了口气,“还是叫你发现了。” 她看出我眸中的担忧,柔声道,“你别担心,小姑没事,只是窥探了天机,阻止了这场灾祸,被老天惩罚减去十年寿数罢了。” 我双瞳紧缩,开始感到后怕,“小姑,你以后可不要再给人卜算了,否则一次就十年,你还有几个十年好活啊!” “我知道,你放心吧,从今往后我都不会再给人卜算了,就算天机预警,我也不会再说出去。”小姑宽慰我,眉目却添了几许忧愁之色,“我并没有做什么改变天机的事情,所以仅仅惩罚了我十年寿数,蛇仙大人以一己之力挽救了上万人的性命,怕是会遭到反噬。” “可……救人不是应该增加福报才对嘛?为什么还会遭到反噬?”我又惊又怒,拍着桌子大喊道。 “确实是这样的,蛇仙大人会因为救下万人短时间内灵力飞速增长,这是自然界给与他的回报。但天命早有定数,这种天灾不是人祸,他出手阻拦,就等于在与天作对,待到百年后,他再次经历天劫时,恐怕会多遭几千道雷劫吧……” 小姑黯然道,“这也是起初我跪着求他时,他婉言回绝的原由,天意不可违啊!” 可他明明知道自己没了内丹,挨不住那上千道雷劫,却还是经不住小姑和我的哀求。 千年间桑田沧海流转更迭,他什么天灾人祸没有经历过,这次慷慨出手,全都是因为我。 怕我伤心难过,怕我对他失落…… 无言的感动似洪流从我肺腑暗涌而过,是恩还是情我早已分不清,只能用一生来偿还了。 小姑看出我的怅然若失,忽然从包里拿出一封特快专递的信件,交到我手上。 “你奶奶临死前,每天做得最多的事,就是捏着这封邮件反复摩挲,嘴里念念叨叨地说着想让你去上大学……” 我拆开信封,那是一张北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第189章 疑云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不过我估计,蛇仙大人应该不会同意你去北城念书的……”小姑惋惜道,“白瞎了这么好的大学,你可是我们村里唯一一个考上北城的啊!” 我心想,不尽然,如果好好和冷玄霄商量,他应该是会同意我去上学的。 “还有这个,是你从你妈妈墓里挖出来的,你且收好吧。”小姑又递给我一件黑色光滑像编织袋般的东西,正是我妈妈棺材里的那条蛇蜕。 “小姑,你知不知道我妈妈是怎么回事?”我想着,小姑是天机女,别人不知我妈妈的来历,她总该知晓的吧! 谁料小姑却缓缓摇头,眸中同样露出迷茫之色,“自从鬼婆死后,我只需要看人一眼,就能知道他的来龙去脉,可你妈妈,我却看不准。” “为什么会这样?”我惊讶道。 “我也不知,但这世上就是有很多离奇与不能解释的事。比如,恰好十八年前你妈妈出现在蛇仙庙,恰好被你奶奶所救,又恰好生下了你……”小姑语速极慢,“她当时的症状就有点像人失去了三魂,只剩行尸走肉,没有思想。” 这点倒和我想法一致,后来我在青垣观中读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书,就是为了弄懂我妈妈的事情。 书中提到小孩子的魂魄会非常不稳,如果遭受惊吓就容易丢失三魂七魄,其实这时候大人只要在孩子耳边喊他的名字,也就是俗称的叫魂,就能把丢失的魂魄喊回来。 可我妈妈二十多岁的人,怎么魂魄还会如此不稳,难道她跟我一样,被术士迫害提走了魂魄? “别的我不敢说,但你妈妈她一定非常爱你!”小姑看向我的目光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怜悯,替我将额前凌乱的发丝别在耳后。 “我还记得你妈妈生你那天晚上,你刚落地就没了气息,她人也眼看就要不行了,却还伸手想要抱你,嘴里喊着‘云舒,云舒,我的孩子……’。她从到我们家来,就没有完整说出一个字,当时你奶奶和我哥都很惊讶,后来才意识到,‘云舒’就是她为你取的名字!” 我心里咯噔一下,“什么,我的名字居然是我妈妈给我取的?” “对啊,不然就凭我哥和你奶奶那点文化,哪能取出来云舒这么好听的名字啊!”小姑调侃道,“按照你奶奶当时的想法,你应该叫沈大妮才对!” 我愣怔不已,因为我知道沈云峰他之前改过名,他上学之前叫沈大定,后来他哭着喊着让沈大佟给他改名,说是学校里的人都嘲笑他,不爱和他玩。 沈大佟耐不住他的纠缠,正好当时乡派出所的人来做人口调查,就把他改成了沈云峰。 只是我没想到,沈云舒这个名字竟然是我妈妈取的! 疑惑如同迷雾笼罩着我,妈妈的身份太过诡异,最令人不解的是,奶奶说她亲自将我妈的尸体下葬封棺,那么棺材里为何不见她的骸骨? 是谁偷走了我妈的骸骨? 鬼婆吗?可是鬼婆已经死了,我又该找谁去问呢! 蓦地,冷玄霄带着灰浩宇从院外回来,看到我手里捧着那件蛇蜕,他沉暗的眸子里也逸出一丝茫然,语气冷漠疏离,“这东西为何会在你手里?” 第190章 宝贝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这是……你的蛇蜕吗?”我小心翼翼问道。 冷玄霄用修长的手指在薄如蝉翼的蛇蜕上面点了点,面沉如水说道,“是我的,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十九年前那次……你是从哪里弄到的?” “从我妈妈的棺材里。” 他听后微微一怔,眉宇间拧成一团,看他的模样也颇为不解。 灰浩宇则自从看见那条蛇蜕开始,脸上就露出惊叹的神色,想要伸手触摸却又不敢,如同少女看到心仪的偶像般,就差满眼犯桃心了,口中小声呼吁道,“哇——” 我嘴角抽了抽,“怎么了?” 灰浩宇清咳了两声,表情恢复如常,凑到我耳旁低声道,“沈小姐,你应该听说过蛇一身都是宝吧?” 我点点头,像我们十万大山这种地方,村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蛇是最常见也最有价值的动物。沈家村因信奉蛇仙,所以很少捕蛇。 但其他村子经常听到组织壮年男子上山捕蛇的事,蛇的皮、胆、毒、鞭、油、血都可以用来入药,《本草纲目》里还记载蛇油能够治冻疮、烫伤等。 蛇胆更不用说,从古至今都是入药的宝贵材料。再不济,还可以把整条蛇拿来泡蛇酒。广东那边更有蛇肉馆子,蛇羹汤等名菜。 反正,只要抓住一条蛇,不愁卖不到好价钱! “像玉京子大人这种修炼上千年的蛇蜕,只需一点就能起死人肉白骨,但这只是对凡人来说。对我们妖修那就更有吸引力了,整张蛇蜕能起码为我们增长百年的功力,这是难得的宝贝啊!蛇修自能幻化成人后,每隔百年才会蜕皮一次,所以一般蛇修都很少将自己的蛇蜕胡乱丢弃,除非当时情况十分危急。”灰浩宇语气中带着满满的感叹,小声说道。 我低头看了眼手里捧着的蛇蜕,仿佛是件价值连城的羽衣,哪还敢随意放置。 冷玄霄瞥了蛇蜕一眼,漫不经心道,“十九年前冬季,我记得那个冬天非常冷,我迎来了百年一次的蜕皮期,但当时我失去内丹法力不足,马上又要迎来天劫,根本无暇顾及蛇蜕的去向,就随便将它留在了山洞里,它又怎会出现在你妈妈的墓里?” 这也是我所不解的。 原本我以为是什么机缘巧合,冷玄霄将这张蛇蜕留给了我妈妈。可刚才听完灰浩宇的话,才知道这蛇蜕如此贵重,现在怎么看都像是我妈妈从别处偷来的,总之来路不正。 想到这里我双颊一红,就连捧着蛇蜕的手心也溢出细汗,不知该不该还他,可从他的态度里看不出半分在意。 他似是瞧出我的局促和尴尬,不咸不淡地说道,“既然是你妈妈墓里的东西,你自己收好就是了。” 我微微松了口气,进屋将那蛇蜕和朱砂供的手串一起封在了一个上锁的雕花木箱子里。 但我还有个疑惑憋在心里许久,正色对冷玄霄问道,“我妈妈到底是不是你的弟马?” 他还没说什么,身侧的灰浩宇突然笑出声来。 “噗嗤——沈小姐,我跟着玉京子大人修炼也有几百年了,他从不搞出马那一套,也没收过徒弟,你妈妈更不可能是他的弟马!” 第191章 上学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这说来倒也符合冷玄霄的性格,他那么懒散矜贵,压根不屑于用这种方式积攒功德。 光是这次救下低眉山周围上万人,身上已经攒下比牛津字典还厚的功德了,他缺的也不是得道飞升的机会,而是没有内丹,根本历不了天劫。 思及此处,我心里又泛起浓重的愧疚感,虽然我也不知道他的内丹是怎么出现在我身上的,就像那条蛇蜕般,一切都来得莫名其妙。 “蛇仙大人,您的庙宇可还牢固?”小姑插话进来,打破了我们之间的静默。 “还好。”冷玄霄脸色变得有些怪异,眉头轻蹙了下,但口吻仍是淡淡的。 “不过我刚才巡查蟒山,发现山体还有几处松动,即便现在无事发生,过段时间也是隐患,我和灰浩宇还要留在此地加固一番。” 我突然想起,距离录取通知书上明文的报到时间,只剩不到一个星期,从沈家村坐公交到县城,再从县城坐大巴去省会,就算坐飞机也要折腾个三两日才能到达北城。 如果再耗下去,恐怕就要赶不上学校报到了! 我连忙将冷玄霄拉到卧室内,一脸期期艾艾地看着他,还没等我开口,他就率先说道。 “说吧,什么事?”他眉峰轻挑,牵动眼尾那颗朱砂痣上下一动,妖孽而绝色。 “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我讶然。 “每当你用这种眼神看我,就肯定有事要求我,而且绝没好事!”他凉薄的唇畔勾出一抹讥诮的弧度。 “哪有!”我嘴硬地反驳了下,但事实证明,我的确找他准没好事。 “冷玄霄,我想去上大学!”我对上他那双深沉的眸子,郑重说道。 他的嘴角明显沉了下来,语气也变得颇为不耐,“你非要往那种人多的地方钻吗?” “可我已经考上北城大学了,奶奶也希望我能够把大学读完,这毕竟是我十八年以来都梦寐以求的梦想!”我没有说谎,山村里的孩子辛苦念书,为的就是能走出这片大山,方才不辜负寒窗数十载的苦读。 冷玄霄或许是觉得我最近比较乖巧,所以真的在思忖我的话。 我连忙趁热打铁,“再说,我现在被整个玄门通缉,也不能去那些灵气繁盛的城市,不然有嘴也说不清。我不信玄门的手伸的再长,能伸到北城大学里来吧!” “大学,是不是都要住宿舍?”冷玄霄面色露出些许不悦。 我一时没理解他的意思,点了点头,“对啊。” “不行!”他果断拒绝。 “为什么?”我微怔,刚才不是聊得挺好的,怎么突然就变卦了,难道……“你,是不想我去住宿舍?” 冷玄霄抬眸,一双晦暗不明的眼中泄出几丝占有欲,狠狠地落在我身上。 “你是我的妻子,却要跟我两地分居!难不成你想让我在宿舍那种地方要你吗?” 他的话直白而露骨,惊的我心不可抑制地狂跳起来,脸上燥热成灾,“你……你的灵力不是都已经恢复了吗?为什么还要跟我……” 冷玄霄揽过我的腰身,把我往他的怀里拉近几分,似狼盯着自己的猎物般执着贪婪,“我都说了,你是我的妻子,难道刚过门就要我独守空房?想跟你做又不只是为了获取灵力,你好没道理!” 第192章 现世报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被他撩拨的耳垂发烫,可偏偏鼻腔全是他身上那抹似有若无的沉香,靡醉又沁人心脾。 “要不这样,我在学校外面租个房子,一三五我去学校住宿舍,二四和周六周日我回家来陪你!”我向后躲避着他灼热的气息,试探询问。 冷玄霄沉默了好一会,醇厚如红酒的嗓音方才在我头顶响起,“就先按你说的办,但如果你到时候进了学校乐不思蜀不愿回家,我就亲自找上你的寝室,我不介意当着你室友的面和你交姌。” 我窘迫地闭上双眼,脑子不住往里钻的都是他说得那些不可描述的画面,但我知道,他是真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不会的,我一定到点回家绝不耽误!我脖子上还挂着你的玉佩不是吗。”我承诺道。 蛇形带监控的GPS都在我身上装好了,他还有啥不放心的! 可冷玄霄攥在我腰间的手不仅没有松开,反而越收越紧,我的身体已经和他坚硬的胸膛完全贴合,甚至能感知到他动了情。 “冷玄霄……现在是白天,你们蛇都喜欢白日宣淫的吗!”我忍无可忍地推搡着,但我的力道于他而言不过就是在挠痒痒,或许还多添了一分趣味。 “我昨天累了一晚上,你总得犒劳犒劳我吧。”他低头噙住我的下唇,含糊不清地说道。 累了一晚上不去休息,反倒在我身上寻求放松,这不是有病吗! 无奈,我在他那里永远也没有反抗的权利,最终还是被他吃了个饱。 我几乎可以想象到以后周末的日子,不好过啊…… 次日。 冷玄霄和灰浩宇还要继续加固山体,不能陪我一起上路,约定好了让我先出发去北城报到,租下房子后他就会过去。 我正强忍着肢体酸痛在屋中收拾行李,陡然被小姑叫了出去。 “小舒,你过来一趟。”小姑面色有些沉重,令我有些惶恐。 “怎么了?” 小姑没有回答,带我来到沈大佟和沈云峰他们的卧室门口。 这几日因冷玄霄在我家借住的缘故,小姑特意将沈大佟他们都关在了次卧里,错开时间和我们吃饭上厕所,完全碰不到面。 但这回一见,却让我心惊不已。 沈大佟和沈云峰瘫软在床上,浑身上下起满了尸斑,面容是沉沉地死气。 皮肤就像干枯缩水的玫瑰般毫无弹性,如果不是他们还在喘气,我都可以上报县城,家里出现两具干尸。 “他们怎么变成了这样?”我推门进去,摸了摸沈大佟虚弱的脉搏问道。 “不光他们两个,刘春莉也是一样。”小姑指了指里屋床上已经昏迷长达一个月的刘春莉说道。 “你听说过现世报吗?”小姑问我。 我点点头,之前从冥界走了一遭,在枉死城也听到看到了不少。人一辈子所做下的善恶终有回报,只不过有的是像殷江一样,死后阎王爷才会找上门报仇。 有的则是现世就会遭到报应。 难道沈大佟他们是遭到现世报了,才会变成这样? 第193章 散财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昨天晚上,家里不知从哪跑出来一条黑猫,对着我哥他们喵喵的叫,声音难听至极,我赶了半天它才肯走。结果今天早上一起床,就发现我哥他们变成这样了。”小姑脸色难看地说道。 “那猫估计是有些道行的,刘春莉她之前捉了太多黑猫喂给我哥他们吃,应该是捉到了那只黑猫的子孙,惹怒了它,所以将我哥他们体内残留的阴气全部激发出来了。” 我那时候着急弄清楚奶奶的死因,只是把沈大佟他们身体里还未消化的腐肉全部弄了出来,但肯定没弄干净。 不过我当时已经用桃枝抽打,把他们体内的阴气压制下去,今后只要多去寺庙烧烧高香,多晒晒太阳,早晚都能去除。 至于刘春莉,她吃了太多腐肉,我也拿她没有办法。她平日里作恶太多,所以才会被鬼婆附身,但好歹能保住一条性命,等以后阴气慢慢散去,还是有转醒的可能。 这一切却都被昨晚那只黑猫打乱,它把沈大佟他们体内压制的阴气全部激发出来, 一时间整个人都被巨大的阴气所侵蚀。就像鬼上身一样,常人根本无法抵挡,很快就可以夺走他们仅剩的阳气。 所以他们的皮肤才会枯萎,长出尸斑,这是从内向外散发的死亡气息。 我甚至能感觉到鬼差正在匆忙赶来的路上,阎王要他三更死,谁又敢留他到五更! 沈大佟双眼微微掀开条缝,看到我正在为他掐算他的寿命,连忙哀求道,“小舒,之前都是爸爸不好,爸爸不该把你卖给孙二,你原谅爸爸这一次,救救爸爸吧!” 我冷冷地看着他,甩开他的手,起身说道,“你不是我爸爸,当初你口口声声说没我这个女儿,现在又一口一个‘爸爸’,你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沈大佟见我如此冷漠,又重重阖上双眼,故作哀痛道,“妈啊,你可真是养了一条白眼狼啊!十八年,就算喂个畜生也该喂熟了吧,这丫头心比狼都硬啊,眼睁睁眼看着您断子绝孙啊!” 我真是被他气的哭笑不得,万事不灵就知道抬出我奶奶,奶奶这一辈子可真是欠了他们老沈家的! 小姑也踌躇着拉了拉我的袖子,表情有些难堪,“小舒,我知道我哥他们待你不好,让你出手救他们你一定八百个不情愿,可他们毕竟是沈家的血脉,你奶奶在天之灵如果知道,肯定也会失望的。” “小姑,看在你和我奶奶的份上,我可以救他们,但我只能把方法相告,至于他们愿不愿意去做,就不关我的事了。”我冰冷说道。 “沈大佟你给我听好了,如果你还想要这条命,就在明天之内把所有家产钱财全部变成纸钱、香烛、元宝等祭品,烧给那些被你们吃掉的黑猫。并在寺庙里为那些猫塑金身、供油灯,祈求猫灵原谅,否则过了明日,神仙也救不了你!” 沈大佟听到散财,如回光返照般从床上霍然坐起,“什么,全部财产?” “对,全部!包括你们现在住的这块地基!”我轻描淡写地补充道。 第194章 执迷不悟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那怎么行!那些钱是老子一分分攒下来的,还有云峰一只手的补偿金,你让我给猫送过去?那不等于是老子在烧自己的钱!”沈大佟声嘶力竭地喊道,“这肯定不行,你还有没有别的法子?” 我暗自冷笑地摇摇头,“没了,自古以来消灾解难都是要拿钱免祸的,你既然不肯散财,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次我倒要看看沈大佟这个守财奴,会不会真的宁可死也不愿意把家产散光。 沈大佟他们脸上的尸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他无比痛惜地说道,“咱家那些钱都是我辛辛苦苦攒下来,给云峰娶媳妇用的!” 小姑忍不住上前劝道,“哥,春莉人都快不行了,云峰还怎么娶媳妇啊!他还那么年轻,娃都没留下一个,你忍心就让他这么走啊!钱没了就没了,房子和钱都是身外之物,只要咱们一家人还在,早晚都能赚回来的。” “钱没了还能赚,可是房子没了我们一家人去睡桥洞啊!”沈云峰恶声恶气地说,但目光四下躲闪,显然已有些被小姑说动。 我闻着空气里腐烂的死气越来越浓,捂着鼻子颇为不耐道,“既然你不肯,那就别再来找我了,把你留给你好大儿的钱打几口好一点的棺材!念及这十八年来的养育之情,我现在就去给你们多烧点纸,让你们一落地就变成百亿富翁!” “小舒,你先别急着走!”小姑把我拽住,扭头去跟沈大佟劝解道,“哥啊,大不了我们先租房子住,等日后有钱了再把宅基地赎回来。” 沈大佟嘟囔着说,“那就算我同意把宅基地转让,可这一时半伙上哪找人接手啊?咱们村子里人人都有宅基地,但可不见得人人都能拿出来十万块钱!” 我眸中划过一抹狡黠,漫不经心地说道,“这接手的人倒是有现成的,只要你们把宅基地转让协议拿出来,立马付钱转账!” “那人是谁啊?”沈大佟迷茫的问道。 我扬唇一笑,“当然是我啊!除了我,还有谁会买你家的这块破地!” 沈大佟的表情先是困惑不解,后来逐渐清醒过来,浑浊的瞳孔浮现被戏弄的怒火,指着我嘶吼道。 “好你个死丫头,你故意的是不是!你敢捉弄你老子,活得不耐烦了,我今天就先打死你,让你给我们全家陪葬!” 说着,他就抄起床角的笤帚向我扑来,动作神情与他小时候追着我满院子打时一模一样。 可如今我的心里不再有恐惧,只有深深地憎恶。 “哥,你冷静点,小舒是我们家人,她不会害你的,你就听她的吧!”小姑拦在我和沈大佟之间,极力抓着笤帚,不让它落在我身上。 “小姑你让开,你让他打!”我腰背挺得直直的,动也不动站在那里,挑衅道,“反正他现在每打一下都是在给自己增加业障,只会让他死得更快罢了,再打两下他也活不过明天了!” 猝然,沈大佟的身体开始不听使唤,笤帚无力地从手上滑落,呼吸间嗓子里发出老旧风箱般摧枯拉朽的响声。 那是他的肺部正在加速腐烂…… 第195章 新生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小姑眼睁睁地瞧着沈大佟双眸逐渐泛白,匆忙将他扶回了床上,语重心长地劝道,“哥,你别再执迷不悟了,性命要紧啊!” 沈大佟好似感受到了自己被鬼差追着跑得预兆,终于喘着粗气对小姑说道,“把床头抽屉里,那份宅基地转让协议拿出来……” 继而转向我,目光满是凶狠,语气却弱了下来,“你能立即付钱是吧?” 我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在他眼前晃了晃。 这卡其实是冷玄霄离开之前,嘱咐灰浩宇留给我的,他知道我身上没有钱,所以给了我一张余额十五万的银行卡,让我交学费、付房租用。 当时我还说太多了,根本花不完,想还给他十万。 冷玄霄却深深地睨了我一眼,说,“你肯定还会有别的地方需要用钱,留着吧。” 不知是他早有预见,还是一语成谶,那十万块真的派上了用场。 小姑把那份转让协议交给我,查看过没问题后我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并拿出手机的网上银行操作了一番。 在沈大佟目光睽睽的注视下,我不冷不热地给他看了一眼付款成功界面,“喏,转啦。” 沈大佟盯着我手里那份协议合同,咬牙切齿道,“死丫头,这回你可得意了吧!” 我粲然一笑,报复的快感直上心头,朗声道,“从今天起,这块地就是我的了!你们可以暂住在这里,除了小姑以外,你们剩下的三个人要给我交房租,每个月五百块,打到刚才的账户上,概不赊账,否则我就会把你们赶出去!” “沈云舒你别得寸进尺!”沈大佟指着我怒骂道,“你跟你那个短命的妈一样,臭不要脸,占着茅坑不拉屎,还想让我家白养你,等你走了我就把你那屋子拆了,变成两室一厅,连个茅坑都不给你留!” 骂我可以,骂我妈就过分了! 我的眼神冷了下来,字字珠玑说道,“我先跟你们说明白,我很喜欢这个院子的布局摆设,现在这块地我说得算,如果你们敢动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我就去派出所告你们!” 话说到这份上,我也不想再管他们死活,拎起我收拾好的行李箱就往院外走。 “小舒,小舒你等等!”小姑从卧室里追出来叫住了我。 我怀着歉意地看向她,“小姑对不起,要让你跟着沈大佟他们过苦日子了。” 小姑含笑摇摇头,“小姑都已经这岁数了,之前什么苦日子没经历过,更何况鬼婆那件事让我看清了不少,要不是你和蛇仙大人,我现在还是个痴呆呢!我哥他们自作自受,活该下半辈子穷困潦倒,你肯给他们留给住所,已经是念及旧情了。” “这个家我也待不下去了,小姑明天就去镇上找份工作,虽然小姑文凭不高,但好歹还认识两个字,帮人做做家务也能养活自己,你安心念书吧!” 随即,她往我手里塞了两个水煮蛋,声调有些哽咽,“小姑没有钱,也没什么好东西送你,这个鸡蛋你揣着,去北城的路上吃。” 泪意从我的眼眶中微微湿润化开,我忍不住抱了抱小姑,这世上关心在乎我的人不多,小姑算一个。 她也用力抱了抱我,郑重说道,“小舒,你自己一定要多加小心,我虽然不再卜算,可冥冥之中有种预感,那些围绕着你的事情还没完,甚至才刚刚开始……” 第196章 离家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愕然看着小姑,可还没等我开口,她就恢复如常,轻轻拍了下我的肩膀,安慰道,“没事,我家小舒吉人自有天相,还有蛇仙大人保护,一定不会有事的。” 心里有些忡忡担忧,可一想到小姑今后不再卜算,刚才那番话也只是点到为止,再深问下去又是泄露天机,我不愿让小姑再减少寿数,便只能点点头表示自己会注意。 其实她不说我也有所察觉,鬼婆和青垚所信奉的阎魔真君到底是何方神圣,我妈妈棺材里的蛇蜕到底是谁放置的? 这些谜团仿佛早在就已经设好,等着我不由自主的往里钻。 但既然对方已经先出手,我也没有回避的选择,只能慢慢走一步看一步了。 我拉着行李箱,走过村口那条小溪,这是我第二次离开家乡动身去远方,可这一次我没有了之前的仓惶无助,反而有种对即将到来的校园生活憧憬与向往。 路过后山的蛇仙庙时,我忍不住想要抬头望上一眼,可曾经荒芜残垣的庙宇如今焕然一新,村民们连夜维修上漆,现在看上去比乡里土地公公的城隍庙还要高大上。 香火也是络绎不绝,我驻足的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已经有三个人前来朝拜,供台上堆满了鲜花水果和香烛。 最搞笑的是,门口两边的柱子上还被人用朱笔写下了一副对联。 上联:救苦救难福泽苍生。 下联:送子送财恩赐人间。 横批:蛇仙万福。 我立刻想到昨天小姑谈及蛇仙庙时,冷玄霄那复杂的神情,不由拍腿大笑。 他能不能送财我是真的不知道,送子……他可能没这个业务! 我拿出手机,打开自拍功能,在蛇仙庙门口比了个耶。然后选择发送给了灰浩宇,毕竟冷玄霄那老古板不玩手机。 以我对冷玄霄的了解,这新修好的蛇仙庙过不了几天就会因狂风暴雨再次摧垮,他不会允许这种乌烟瘴气的东西来败坏他的门楣。 所以得赶紧合影留念,不然以后就看不见了。 过了片刻,灰浩宇给我回了个呲牙笑的表情,显然蛇仙庙的这次翻修,除了冷玄霄之外,我们都很满意! 赶了一天的路,又是坐汽车又是坐大巴,终于在傍晚来到了省城,我找了个机场旁边的酒店办了入住,等待明天早上的飞机。 想起上一次离开村子,还是苏大婶用牛车送我,还记得她说起自己的女儿也在北城念大学,让我帮忙找找。 可离别时匆匆忙忙,我们都忘了说她女儿到底叫什么。但我既然承诺了苏大婶,就一定会帮到底。 当时的我还没有见过什么市面,等后来我才发现,北城太大了,我们的省会城市跟北城比起来差得远远不止一截,在那里找一个小姑娘无异于大海捞针。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一早天还没亮,我就起床去办退房。托了冷玄霄的福,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坐飞机,满怀激动和亢奋的心情来到机场,却被冗长繁琐的手续弄到晕头转向。 最后好不容易登上飞机,刚看了两眼软绵绵的白云,就奔向卫生间呕吐不止,因没来得及吃早饭,光荣晕机了。 等我再从卫生间里爬出来的时候,却被一个满头细汗,慌里慌张的青年撞倒在地。 我刚要怒斥他,就见他泛着死白的嘴唇微微翕动道,“让我下飞机,这飞机上有不干净的东西,快开门让我下去!” 第197章 不干净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这位女士,你没事吧?”空姐赶过来将我从地上扶起。 我的手肘被地毯磨破层皮,细嫩的皮肤正微微泛着血丝,好歹别的地方都没受伤,我对空姐摇了摇头,视线却一直凝聚在刚才撞我的男人身上。 他穿着一身藏蓝色休闲装,也就二十五六的岁数,看上去文质彬彬,也不知从哪来这么大的力气,撞倒我后就要去开飞机舱门,三个空姐都险些没拦住他。 “放开我,你们飞机上有不干净的东西,赶紧返航!”男人嘴里不停叫嚷道,大手仍然不停扒着舱门把手,吓得那些空姐都不敢用力拽他。 我捂着手肘走过去,蹙眉道,“这位先生,请问你为什么说飞机上有不干净的东西?” “我亲眼看到……啊不是,梦到了!”男人言之凿凿地说道,脸上是惊魂未定的恐惧。 乘务长见此情景无奈摇头,低声对旁边空姐说道,“又是一个精神病,等会飞机落地北城赶紧联系警务和精神病院!” 男人好似听到了她们之间的小声交谈,大喊道,“我没疯!我是真的梦到了,我从小就能梦到鬼魂,你们飞机上绝对有问题!” 我闻言,心下一凛,反而上前安抚道,“先生你别急,我学过一些玄门术法或许可以帮你,你先把那个梦讲给我听一下。” 如果这个男人真是精神疾病患者,那我确实没有办法,但他要是的确遇到了科学不能解释的事情,我还能帮他出出主意。 男人胸口剧烈起伏,盯着我看了半晌,可能是被我脸上的真诚打动,逐渐安定下来。 飞机遇上气流颠簸,空姐连忙把我们安排到最后一排坐下,我刚把安全带扣好,就听他声线沙哑地开口,“我刚才做了个梦,梦里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穿着单薄的衣服蹲在飞机货仓里,嘴里念念叨叨地说着好冷啊……” “我感觉到有些不对,但还是上前说,‘冷你就多穿点呗’,那个老太太没有理我,还是蹲在那里,低着头瑟缩发抖,继续说着好冷好冷。我实在不耐烦,吼了句,‘你不会穿衣服啊!’” “这回老太太终于抬头,我这才知道她为什么迟迟不肯看我,因为她没有眼睛……只有两个血窟窿,两行血泪不停从眼眶往外冒,她身上穿着那件单薄的衣服,是斜领盘锦扣的寿衣!” “我吓得大叫一声就往外逃,袖子却被她紧紧抓住,从她眼眶里流出来的血都滴到我衣服上了!她扯着我说,‘我叫陈慧美,这里太冷了,你让我儿子给我送两件衣服,好冷啊……’,她说完我就醒了。” 男人脸色发青,喝了口空姐给他倒的热水,徐徐说道。 我支着下巴,以怀疑的口吻问道,“你怎么能判断,自己是真的在做梦,还是我们飞机货仓里真的有个老太太给你托梦呢?” 他转过头,猝然死死地盯着我,面色沉重说道,“我醒来第一时间也以为自己是做了个奇怪的梦,直到我看见……” 男人举起自己的手,一块褐色血迹干涸在他的袖口上,如泪滴般触目惊心。 第198章 通灵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不知是飞机冷气开得太足,还是那块血迹太过真实。 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也弄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毕竟飞机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阳气很足,除非这架飞机曾出过事,否则很难有鬼魂作祟。 疑虑不解,我决定用符试探下这飞机上是否真的有不干净的东西存在。 我放下前排座椅上的小桌板,从随身带的包包里拿出一支毛笔和朱砂,展开一张黄纸信手画了起来。 岳伟看我这般阵仗,更是确信了我是玄门中人,主动打开了话匣子,“我叫岳伟,是土生土长的北城人。我从小就经常做这种稀奇古怪的梦,起初我还以为是恐怖片看多了,但我后来发现自己梦的东西总能在现实中找到根源。” “比如我之前去泰国旅游,梦见我住的房间四面着起了火,呛得我提上裤子就往走廊里跑,可来到大厅后又发现什么都没有。第二天我跟酒店的服务员套近乎才知道,我住的那间房之间发生过火灾!” “有个游客在窗边抽烟不小心把窗帘点着了,他没注意到就转身去洗澡了,等他从浴室出来后,整个房间已经关在火海里了,那个游客也被活活烧死在那间房里。” 岳伟这番话我倒是信了几分,之前莫愁师父就曾说过,这世上有很多人能感应到科学解释不了的事情,比如很多人其实生来就有阴阳眼,只是大多数人都会随着年纪而慢慢退化,只有少部分还能保留着这种异能。 而岳伟这种,则更像是通灵。 通灵的方式也有很多种,比如像走阴婆,她们自身修的就是鬼道,可以自由出入阴阳两界。玄门术士想要通灵则需要借助很多媒介,比如符箓、法器等等。 普通人要通灵危险系数就更大一点,恐怖片里也演过很多,像碟仙、笔仙、犀角香等等。 像岳伟通过梦境被迫通灵的人也有,不过很少见。 一张符画完,他不再说话,紧抿着嘴唇,目不转睛地看我施咒。 “天清地灵,众鬼在前,奉符听令!鬼灵鬼灵,速现符前,去!” 黄纸符在我的低声念咒中无风而动,缓缓从座位上飞了起来。 岳伟被我这一手惊呆,瞪圆了眼睛久久不能言语。 那张黄色符纸在众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悠哉悠哉飘到了飞机甲板的位置,像块狗皮膏药般牢牢地贴了上去。 “大师,这是个什么意思呢?”岳伟弯下腰,将上半身贴在地毯上,侧着头看那张符纸,不解问道。 “呃……”我一时也难以解释,为什么这符会贴在地上,难不成它只在陆地上好用,在这万米高空中就失灵了? “对了,你不是说那个老太太告诉你,她叫陈慧美吗?我们直接广播播报找人不就行了!”我灵机一动说道。 岳伟还没从我刚才演示的这一手飞符请灵中缓过来,张大嘴巴“啊”了一声。 我叹了口气,拉着他的胳膊就往飞机前舱走,“哎,有的时候,还是需要依赖科学手段的!” 第199章 苦恼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女士们,先生们,飞机临时插播一条消息,请陈慧美旅客的家属前来与我们联系。LadieS and gentlemen, the plane tempOrarily interrUpted a meSSage……” 空姐甜美的嗓音回荡在整个机舱内,吵醒了一些熟睡的旅客。 岳伟满脸窘然地看着我,“这样真的行吗?” “行不行试试不就知道了!”我一边吃着飞机餐,一边轻描淡写地说。 过了不到三分钟,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来到了前舱,蹙着眉头询问道,“我就是陈慧美的儿子,你们有什么事吗?” 我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微笑道,“这位先生,请问你的母亲所在城市是不是比较冷啊?” 那男人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我,语气十分厌烦,“你在说什么啊,我妈已经死了快一年了!” 岳伟突然凑到我耳边,声调里溢出惊喜的情绪,“死了就对了!” 结果这话却被那个男人听见,撸起袖子就朝岳伟挥了过来,“你他她胡说八道什么呢!” 我和空姐连忙把两个人扯开,见此情景我基本也已经弄明白了,对空姐问道,“请问你们航空公司托运骨灰盒是合法的吗?” 空姐愣了下,点头道,“是合法的。” 继而,我转向那个西装男正色说道,“你妈妈陈慧美之前应该葬在比较寒冷的地方吧?你这次托运她的骨灰去北城,是为了重新下葬?” 西装男脸上露出不解和震惊的神色,语气却平静下来,“我是澳籍华裔,这几年都和我妈生活在澳洲,去年她做眼球摘除手术,因为岁数太大了,上了手术台没下来。” “我就先把她葬在了澳洲。这次有机会回国,就想着还是得把老人带回故土……可这些,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我拍了拍身旁一脸不忿的岳伟,含笑说道,“你得多谢这个小伙子,你妈妈托梦给他,想让你给她烧两件衣服下去,澳洲太冷了!” 西装男不好意思地和岳伟握手言和,讪讪说道,“是我疏忽了,澳洲那地方买不到扎纸元宝啥的,我就一直没给我妈烧东西,看来外国的耶稣平复不了祖国的灵魂啊,还得是国内大师才行……多谢你们告诉我,回头我一定给她老人家多烧点。” 这件事到此了结,我和岳伟回到座位上,岳伟看向我的目光愈发像在看什么风水大师,满眼的崇敬与叹服。 我只得又给了他一张平安符,“你如果不想再被梦境所困,回家后就把这张符放在床头,应该能减少一些被孤魂野鬼托梦的次数。” 岳伟欢天喜地的接过去,塞进了自己上衣口袋里,乐滋滋地说道,“留个联系方式吧,你以后在北城遇上麻烦,可以找我帮忙!” 我没忍心拂他的好意,只得相互留了个手机号。 但我心知肚明,这种旅途上的相遇只是短短的一段缘,后续也很难再见了。 飞机上发生这么离奇的事情,在那些空姐之间纷纷传开,弄明白始末后,却都围到我的座位前,肯请我为她们看手相、算命盘,甚至还想要给我转账。 无奈,下飞机前我又给她们每人画了张桃花符。 我也是感受了一把明星被追着要签名的苦恼。 第200章 租房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到了北城后,我彻底被大城市的繁荣热闹震撼住,一座座平地而起的高楼大厦,一条条纵横交错的柏油大道,霓虹璀璨将整个夜景照得灯火通明。 我总算理解了当初来到沈家村支教的大学老师,为何会摸着我的头,一定要走出大山。 先坐地铁到北城大学,遥遥看了一眼那恢宏气魄的百年老校,拎着我的拉杆箱先在附近寻找房源。 看了一圈下来,我发现北城的房租是真高啊! 原本冷玄霄给了我十五万,租房付学费绰绰有余,可我没经过他同意就擅自买下了老家的宅基地,导致现在钱勉勉强强能够付半年房租的。 冷玄霄到底有多少钱我不清楚,但从灰浩宇的描述来看,买下北城几处楼盘应该不成问题,可我也是个独立的成年人,不能总伸手朝他要钱,以后有空还得出来找找兼职才行。 虽然对住所没什么要求,可他那副矜贵倨傲的样子,肯定也不愿意住的太委屈,群租房是绝不会同意的。一居室的价格又太高,犹犹豫豫之间我已经连看了好几个小区,都没有找到满意的房子。 这时,一个穿着湖绿色短袖,摇着蒲扇的老大爷拍了拍我的肩膀,上前跟我套近乎道,“小姑娘,我看你在这转好久了,还没租到房子吗?” 我打量了他一下,这老大爷头发斑白,看上去七十有余,身子骨还算英朗,脸上笑容可掬,倒也不像个坏人,便点头道,“是啊,一居室太贵了,又要押一付三,便宜的房型还不好。” “我家刚好有一套闲置的一居室,房租便宜,只要三千块一个月,你要不来看看?”他说道。 三千块,可能在别的城市都能租到比较好的两室一厅了,但在北城一居室就要六千多的物价里,三千等于便宜了一半。 我立刻心动起来,欣喜若狂道,“大爷,你领我去看看吧。” 老大爷的房子刚好就在这个小区里,拐了几个弯就到了。 路上大爷跟我说他姓荣,家里有一个瘫痪在床的老伴,儿子和儿媳前些年出意外在高速上被人撞死了,只留下一个孙子和这套房。 原本这房子在夫妇两人出事后就一直闲置,打算过段时间重新弄弄留给孙子当婚房的,但是孙子现在还在国外留学,明年才能回来。他老伴正好需要医药费,便打算把这套房子先租出去回点血。 很多前来看房的人听说他的惨事之后都不敢租他家房子,虽说不是凶宅,可那对夫妇也算横死,在北城这个讲究风水的地方,怕染上晦气。 然而,我觉得不会有什么比我还晦气了!只要不是凶宅,我根本不怂,反而对这个荣大爷有了些好感,毕竟能在租房之前就把话说明白的房东可太少见了。 钥匙打开门后,我发现这间房子在一楼,坐北朝南七十平左右的一居室,装修并不奢华但很干净,客厅和卧室面积都很大,还有一个南阳台,按理说在北城大学附近的地段,这样通透整洁的房子应该很好租。 但我很快就知道,为什么别人都不愿意租这间房子。 第201章 回家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现在是下午两点多,用古代十二时辰计算,应该是未时。 阳光应该是正舒服的时候,鬼魅都不会挑这种时段横行,如果有什么脏东西也不会显露出来。 可这间房子,光线明明不偏不倚地照射进客厅内,却能感觉到一股淡淡的阴冷。 我没有阴阳眼,鬼魅之类的东西如果不想在我面前现身,我是根本看不出来的,这也是走阴时我没有第一时间分辨出奶奶的原因。 但我体内有太乙玄经,在辨别周遭阴晦气息上要比普通人高一些,所以刚一进门,我就能感觉到这房子可能阴气较重。 荣大爷说他的儿子和儿媳已经死了三四年了,或许是因为横死,这间屋子又长时间没有人居住,所以有阴晦之气倒也正常,回头我贴几道驱邪符也就是了。 “这个房子我租了,押一付三是吧,我直接转给您。”我看了一圈后觉得没问题,便和荣大爷签订了租房合同。 大爷面露喜色,显然是没想到我这么爽快就成交,临走的时候还特意问我,“小姑娘你是自己一个人住吧?那晚上回家的时候可要加点小心,低楼层容易遭小偷!” 我讪讪一笑,“我不是自己住,是和……男朋友一起。” 荣大爷愣了下,随后若有所思的点头道,“也好,有个男生照顾安全些。这年头确实跟早些年不一样了,这么小就有男朋友了……” 送走了荣大爷后,我把这间房里里外外用消毒液收拾了一遍,又在衣柜上方贴了两道驱邪除祟符才满意地拍拍手。 我把房子的地址发到灰浩宇的手机上,过了两分钟他回了句:收到。 这时刚好小姑的电话打了进来,她询问我是否平安到达北城,我心里一阵暖意,感觉出门在外家里有人惦念还是很好的。 小姑说起沈大佟他们连夜把存折里的钱都取了出来,又是买元宝,又是请村里的工匠给猫塑金身,惹得村里人纷纷议论,还当是沈家出了名的抠门汉转性了。 好歹,身上的尸斑和腐臭都褪了下去,可见黑猫原谅他们了。 只是家里现在一分钱都没有,全家出洞去县城里打工赚钱了,小姑这个电话就是在县里报刊亭打来的。 与她聊完之后,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晚上九点。客厅里有一个四十五寸的彩电,从上面厚厚的灰尘来看,房主人出了事后应该就没有用过。 我过去将电源插上,发现还真的能用,便又看了会电视,直到十点多眼皮开始打架,就去洗漱睡觉。 在北城的第一天就这样匆忙的过去,我搂着松软的被子陷入沉沉地梦乡。 午夜十二点整,我猝然睁眼从床上坐起—— 从客厅里传来窸窸窣窣地脚步声,起初我以为是自己电视忘了关,可直到那脚步声在我卧室门口反反复复徘徊了三次,我才确定那是从屋子里发来的。 脚步零碎且慌乱,听起来好像还不止一个人,同时夹杂着搬运东西时候的碰撞声。 难道,荣大爷的儿子和儿媳迟迟没有投胎,反而又回到自己家里来了? 第202章 碎语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如果这事放在两个月以前,我肯定吓得魂儿都飞了。 但现在的我连冥界都走过一遭,也没有什么太值得惊恐的事情。 对于客厅里的声音,我抱着顺其自然的想法,先把今晚睡过去,明早再说吧。 毕竟那东西来来回回折腾了这么久都没有要进卧室的举动,可见是不想害人的。 多半是荣大爷的儿子和儿媳发现家里突然住了个新人,不放心回来看看,过个几天兴许就没事了。 再说,我已经在房里贴了驱邪符,他们是不敢靠近我的。 对于这种没有恶意的鬼魂,我们只需要做到互不干扰,互不恐吓就好。 我把被子蒙过头顶,再次睡了过去。 早晨醒来,我第一件事就是去客厅查看,结果一拉开门,就见满地的脚印凌乱交错出现在大理石砖上。 那些脚印并未沾染泥垢,而是薄薄地一层细灰,不知是从哪里带来的。 我皱着眉重新拖了遍地,心里却有些疑惑。 昨晚我还觉得是荣大爷的儿子和儿媳回来了,可哪有户主在自己家里迷路的,这脚印如此杂乱,不是在搬东西就是找不到出口,屋子里东西又没少,说明那些鬼是被我的符困住出不去。 估计是房子闲置太久,闯进了些孤魂野鬼吧。 问题不大,多住几天有了生气就好了。 距离我去北城大学报到最后时间限还有几天,我打算先去超市采购一下必需品。 我刚到超市,手机铃声就欢快地响了起来。 按下接听键,那头却传来空洞的风声,迟迟不见有人回答。 我心念一动,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将手机贴在耳侧轻声问道,“冷玄霄,是你吗?” “嗯。” 手机那头终于传来那低哑而熟悉的声音。 只是短短几日未见,不知为何,我的心像被沉浸温水般柔软而炽烈,仅仅是听着他均匀的呼吸,贴着手机那侧的脸颊都开始发烫。 “你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之前不是都用蛇鳞联系吗?” 话一说出口,我自己先行笑了出来。北城不比那些小地方,周围人群密集,去哪都是乌泱泱的人流,如果被人看到我捧着一块玉佩在自言自语,指不定会被精神病院抓走。 冷玄霄没有说话,我也丝毫不在意,继续拿着手机追问道,“你那边的事处理完了吗?我已经租好房子了,你什么时候来找我?” “后天。”他一字一句说道。 从他的声线里我听出几分疲惫和慵懒,看来加固低眉山耗费了他不少法力,我有些心疼,可一想到后天就能见到他,语调还是挂上了欣悦。 “后天到北城吗?那我等你!” 虽然知道冷玄霄缩地成寸从沈家村到北城也就一分钟的功夫,但我还是像个将要与分别恋人见面的小情人一样,挂了电话后就开始挑选我们同居的必需品。 从一对的枕套到情侣拖鞋,我哼着小曲去收银台结账,还顺便拿走了旁边摆着的两样计生用品。假装没看到收银员那审视和轻蔑的目光,快步拎着东西走人。 路过小区楼下的花坛时,传来两个老人窸窸窣窣的交谈声。 “你听说了吗?三号楼101那家屋子竟然租出去了!” 我侧耳一听,三号楼101,那不正好是我租的那间吗? 第203章 冥币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是啊,那房子空了三年了多了,天天后半夜传来怪声,之前所有看房子的人都被吓跑了,没想到还真有人敢住!” “听说是个刚来上大学的女学生,真是个大冤种!他老荣家的儿子和儿媳横死在外头,肯定是舍不得走每天晚上都要回来看看,也不知道那小姑娘吓惨了没?” 我听到这里,走到花坛前询问道,“两位奶奶,能不能跟我说一下老荣家的事情啊?” 那两个老奶奶相视一眼,打量着我说,“这小姑娘看着面生啊,啥时候搬到我们小区来的?” 我嘴角牵起一抹哂笑,礼貌回答道,“我就是你们口中那个被吓惨了的大冤种!” 老奶奶立马噤声,把我当成空气般四散而去。 我只得耸了耸肩,拎着东西回了家里。 经过昨晚,其实我也感觉到这房子应该不像荣大爷说得那样简单。 但我的确没有察觉凶宅里出现的怨气或是煞气,至于那点阴气迟早都能散干净,便宜就是王道! 我重新拖了遍地,又把从超市买回来的油盐酱醋全部摆进厨房里,自己炒了个番茄鸡蛋当晚餐。 厨房残留的油烟味和番茄炒蛋的香味让这间房子有了点烟火气,我打开电视一边看着综艺节目一边吃光了晚饭。 睡觉前我再一次确认客厅四角的驱邪符都完好无损后,才回到卧室安然入睡。 夜半。 我却又听到那阵慌乱零碎的脚步声…… 就在客厅中绕来绕去,时而步声轻缓踟躇,时而急促小跑磕碰边角,就像家里多了个调皮的小孩,想要跟你玩游戏。 我躺在床上听了将近半小时,拿起手机看了眼上面的时间,凌晨一点半。 奇怪的是,我在客厅里贴了驱邪符,普通的孤魂野鬼是不敢靠近的。难道这房子真有那么大的诱惑力,令荣家儿女拼着魂魄受损也要半夜回家跟我玩捉迷藏? 那响动又持续了几分钟,我实在忍无可忍,这天天大半夜扰人清梦怎么行! 我冲出卧室飞快打开客厅的灯,头顶那盏水晶吊灯闪了两闪,昏黄的光线安宁且静谧地照亮客厅中每一个角落。 大理石地砖上再次被杂乱的脚印覆盖,客厅中除了我之外空空如也,而一张印着玉皇大帝头像的冥币从沙发上无端飘落。 我来到沙发旁边,发现茶几下还有几张零散的冥币。 这下倒令我有些哭笑不得,别的鬼怪找上门都是要钱要寿的,怎么这家的鬼找上门还变着法给我送钱啊! 不过客厅里的脚步声也戛然而止,我被折腾了半宿也着实困倦难耐,索性躺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当我再次睁眼时,冷玄霄正站在我的面前,身姿挺拔欣长,蟒纹玄衣遮挡住半片阳光,为他冷白如刀锋的峻颜添上几许柔意。 我既是欢喜又是诧异,扯住他垂在我身侧的衣袖问道,“你怎么今天就来了,不是说好的明日吗?” 他薄唇轻启,说出来的声调却无比沉冷,“沈云舒,你没觉得这间屋子有问题吗?” 第204章 服软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对于他的提问,我心里羞愧不已,只得把私自挪用了十万块钱的事说给了他。 冷玄霄在听到我没有钱租更贵更好的房子后,眸子阴冷如冬日寒冰,唇角抿成了一条直线,咬牙道,“沈云舒,我是穷着你了,还是苦着你了?钱不够朝我要就是了,犯得着你租个这样的房子来气我吗?” 我讷讷苦笑道,“你就当我掉钱眼里了吧!” 有些话我不能跟他明说,比如咋子我的认知里,男女方即使结婚过日子也是要相互付出的,我不能让冷玄霄一直出钱出力,只是我目前还没有赚钱的能力,能做的也就是尽量减少开销了。 可冷玄霄是不会明白我这种卑微的自尊心,他的思想仍停留在古早时期,女人是男人的附属品。他肯让我出来念大学已经是最大限度了。 “所以这房子到底有什么问题啊?”我从沙发上坐起来。 冷玄霄眉头轻蹙了下,“我暂时也看出,只觉一进门时有股阴气扑面而来……收拾东西,我这就联系灰浩宇,让他帮我们重新找一间,明天就搬走!” “别别别,我付了三个月的房租呢,还有一个月押金扣在荣大爷手里,如果就这么搬走可就什么都没了!”我连忙阻拦道。 灰浩宇找的房子不是别墅就是豪宅,房租贵的要死,我欠下的债更没法还了。 冷玄霄被我气得冷笑出声,“沈云舒我之前怎么看出来你这么视财如命,为了那几个臭钱你宁可在这样的房子里住也不肯搬?再说花的又不是你的钱!” 就是因为不是我的钱,我才格外珍惜,不能让它就这么打水漂啊! 他的双眸压抑着愠怒,我不敢与他对视,只得拿出撒娇大法,上前环住他的脖子,声调是从未有过的软绵,安抚道,“我错了还不行吗,是我找房子的时候不够谨慎,你别生气了。” 冷玄霄难得见我肯跟他服软,冷峻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低沉说道,“知道错就好,明天跟我搬家离开这里。” “你来之前我已经在这里住了两个晚上了,没有发生什么事情。我感觉这房里的东西没有害人之心,更何况我也在四角贴了符篆,脏东西根本靠不了我的身。估计就算是有鬼魂出没,也是因为房子闲置了太久缺少人气,你一住进来,还哪有鬼怪敢找上门啊!”我半是讨好半是娇饶地说道。 “不如我们先在这里住上三个月当过渡,这三个月里让灰浩宇慢慢找寻更合适的,等房子到期之后我们再搬走。” 冷玄霄狐疑地看了我一眼,语气似是带着嘲讽,“你就这么喜欢这间房子?” 我郑重点头,“很喜欢!” 三千块,上哪去找比这更便宜更好住的房子啊,还要什么自行车! 没听说过穷鬼比什么鬼都可怕吗! 他看我如此执着,也不忍去拂我的喜好,便别开目光淡淡说道,“三月为期,到日子后给我马上搬走!” 我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欢悦起来,因为这代表着他为了我又一次做出了让步。 就像男女朋友磨合期间,女方进一步了解到自己在男友心中的位置。我环在他脖颈上的手臂收了收紧,飞快在他冰冷的唇角上印下一吻。 他幽沉的眸子先是露出错愕的神色,随之黑漆的瞳孔被炽烈的情潮填满。 第205章 小别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一个轻飘飘的吻显然是不会满足他的,他卡住我将要抽离的下颌,眸光愈来愈暗。 随即倾轧过来的就是他痴缠辗转的舌,无情而又带着几分故意般啃咬我的下唇。 我脑中被空白覆盖,顺从地闭上了眼睛,可能是因为情定后的首次分别,他的动作凶且急躁,令我身体不禁战栗起来。 就在他冰凉的大手划过我的腰眼时,我轻喘着问道,“你还没回答我,不是说好了明天才会回来吗,怎么提前了一天?” 他用挺翘的鼻尖在我鼻梁上反复摩挲,灼热的鼻息交织在满是欲念的空气里。 “想你了,多一天都觉得难熬。” 那道嗓音喑哑低旋如大提琴独奏,声声拨弄我的心弦。 我没想到他说起情话来是这般的致命,全无抵挡能力的我只能任由他扛在肩膀,扔到卧室那张一米八的大床上。 “所以我就将灰浩宇留下来处理,自己先跑来见你。”他双手撑在我的耳侧,把刚才断续的话说完。 “他肯定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玉京子大人,重色轻友!”我哂笑着睨他。 “在遇见你之前,我也不知道自己竟会放弃清修,跑来尘世间跟你同住。或许再早上个几年我都会觉得自己多半是疯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如深海般的双眸里漾出一抹迷芒,可我却从中寻找到了一缕似有若无的情衷。 谁还不是一样,如果几年前有人对我说,你今后会喜欢上一条蛇,喜欢到不能自拔,甘愿臣服在他身下,我肯定把他揍到满脸开花。 气氛已经被烘托到这里,话说再多也就平白误了春色。 当他再次向下探索时,我却猛然想到了些什么,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取出两样东西摆在冷玄霄面前。 那我是昨天去超市买的,一瓶水溶性剂,一盒套套。 他看到这两样东西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冷声问我,“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拿起那盒套,畏畏缩缩地说道,“虽然咱们两个有生理隔阂,用不着避孕,但是你每次都把我折腾的筋疲力尽,我实在没有力气爬起来清洗了……” 冷玄霄大手一攥就把那盒子捏到变形,朝身后扔了过去,不含一丝温度地说,“以后我帮你清洗!” “那这个又是为什么?”他一脸嫌弃地拿起水溶性剂审视道。 “还不是都怪你……”我缩在他两臂之间,斟酌了半天冒出来一个词,“器宇轩昂!” “有它我会好受点……” 冷玄霄眯起双眼,又把那瓶子也一同扔了出去,俯身贴在我耳蜗说道,“你用不着它!” “我……”话还没出口,就被冷玄霄凶狠的唇吞入腹中。 小别胜新婚,我身体力行的体会了这句话。 从青天白日折腾到了夜半三更,我已经疲累到连手臂都抬不起来。 还好,冷玄霄应承了他之前说过的话,把我抱去浴室清洗干净。 “睡吧。”他把我楼在怀中,闻着我刚刚吹干的发丝,语气是难得的温柔眷恋。 我眼皮沉重地耷拉下来,刚要赴会周公,就听到客厅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第206章 征用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只不过这次的脚步声,不再像前几次那么仓促和猖狂。 反而十分谨慎小心,好似蹑手蹑脚般不敢前行。 我忍无可忍地把头埋进冷玄霄的怀中呜咽了声。好几个晚上没有睡好觉,再这下去我迟早熬出黑眼圈。 冷玄霄则没有我这么大度,黑沉的眸子在深夜中迸射出寒芒,披上外衣就推门而出,与客厅里来不及逃跑的东西撞了个正着。 可卧室外迟迟没有声音传来,我也不敢再独自睡下去,穿着居家服打了个哈欠就来到客厅。 只见三个穿着马褂制服的小鬼齐刷刷抱头蹲在墙角,头上带着白色高帽,面面相觑地看着我和冷玄霄,他们身旁是好几摞等人高的冥币,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我家里的。 我被眼前的场景弄得云里雾里,也失去了困意,眨着眼睛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冷玄霄端庄雅正地坐在沙发上,眉目间还带着慵懒,手上动作却十分利落。如玉冷白的手指用我刚买的一套茶具沏了四杯热茶,一杯递给了我,剩下三杯中各放一张符纸,朝那三个小鬼迢迢飞去。 “三位阴差,喝了茶就请说说,为何会到我的家中来。”冷玄霄口吻漠然,不含一丝温度,并且加重了‘我的’两个字。 我这才发现,那三个小鬼确实很像我之前在冥界里看到的阴差,一想到我连续两晚都在和他们打交道,心里也有些发毛。生怕他们是为了殷江的事情找上门来,又要把我抓回那个寒冷无光的地狱。 为首的阴差站了出来,瑟瑟的模样和颤抖地声线,俨然也有些惧怕冷玄霄。毕竟是连冥王大人都要礼让三分的妖物,谁也不想尝尝那劈天撼地锁魂鞭的滋味呀! “玉京子大人,不知您怎么会租到这间房?” “这房有什么问题吗?”冷玄霄蹙眉道。 阴差连连摆手,“问题倒是没有,只是这间房已经空置了很久,户主一家三口,夫妻两人都已经被地府收了去,小儿子也出国留学,这样的房子在阴间叫无主之宿,可以暂时被地府征用。” “所以,这间房是被地府征用了?”我询问道。 “是的。荣氏夫妻死后,这里就被我们征用为仓行,方圆百里没有署名的纸钱冥币都会暂时运到这里,作为一个中转站。可前两天……”阴差说到这里,怯怯地瞅了我一眼。 “这位小姐入住之后,我们的工作就不好运转了,起初我们只当她是会些玄学道法的小姑娘,既不想吓到她也不想打扰她,想趁子夜时分尽量快速把钱转运走。可是这位小姐好像八字纯阴,就算看不见我们,也能感受到我们的存在,打扰了她的休息。” 我和冷玄霄对视了下,我们两个都没有想到,这间看似平平无奇的房子居然是阴阳两界的仓行中转站,怪不得我会在沙发旁边找到飘落的纸钱。 同样的,这事也比较难办,如果只是普通的凶宅,我超度一下亡灵把他们送走也就是了。但我也不能上赶着跟阎王爷他老人家抢地盘啊! 第207章 退钱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那阴差估计也是这样想的,赔笑说道,“若早知是玉京子大人入住,我们就不会征用这间房子了,打扰了您和……夫人的休息,实在抱歉。但一时之间,我们也找不到别的合适地址当仓行,您看这事……” 冷玄霄活了这么久,可能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想他堂堂千年蛇妖要去和地府抢地盘,着实有些自降身段,便沉默了片刻,倏而道,“这间屋子你们先用着,待回头我再和夫人商量。 ” 阴差走后,我已经想明白,这间房子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住了,可还是忍不住问道,“冷玄霄,你说这样无主的房子有那么多,如果都被地府征用了去,要是都跟我一样,不小心租到这样的房子,岂不是要长久的和阴差住在一起?他们会受到什么影响吗?” “我原身是蛇,蛇常年居住在阴暗潮湿的地下缝隙与山洞之中,所以这点阴气对我而言毫无影响,可你不行。”冷玄霄正色道,“人不可以长期和阴晦之物生活在一起,轻则损失气运,重则大病殒命。” 他又淡淡说道,“其实刚刚那阴差是在糊弄你我,根本不是因为你八字纯阴所以才能感受到那些东西,他们既然想把这里当成仓行,肯定是故意弄出这些响动,想要吓跑你。他们这样做应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普通人可能在第一晚发现不对劲就会连夜搬走,可你是个术士,没那么好对付。” “如果我猜的没错,我要是今晚不来,他们恐怕还会用更激烈的手段,直到让你自己受不了主动搬出去为止。” 我听后消沉了许久。 倒不是因为那几个阴差想要变着法赶我走,阴差也是鬼,只是冥界里为地府办事的鬼,公务员再有制度也是阴间公务员啊! 他们早已失去跟人共情的能力,人不妨碍他们还好,人如果妨碍到他们办事,阴差也是会主动戏弄人的,只是手段不如那些厉鬼强硬罢了。 我难过的是,这间房之前的住户肯定也发生过类似事件,可荣大爷却全然没有跟我提起,就连周围的邻里都会听到午夜时莫名的响动声,荣大爷怎会不知道! 冷玄霄还以为我在为了这间房不能住的事情伤心,摸了摸我的后背,刚想要安慰我,就听到我义正言辞的大吼了一句。 “我要找那个老荣头退钱!” 他紧抿的嘴角沉了又沉,终于按捺不住,把我扔回卧室床上,用被子把我牢牢卷起来,冷斥道,“睡觉!” 次日,我早早就洗漱完毕,按照合同上的地址去了荣大爷另一处住所。 原本我不同意冷玄霄跟过来,我不想让他看到我为了钱小肚鸡肠跟人家老大爷吵架,可谁家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哪怕是冷玄霄的也不行! 但冷玄霄怕我一个小姑娘吃亏,还是跟在我身后万般不情愿地出了门。 按响门铃后,荣大爷系着围裙手拿锅铲给我们开门。他说他要照顾瘫痪在床的老伴,这点倒是诚不欺我。 荣大爷瞧见我身后挺拔玉立的冷玄霄先是一愣,随后笑逐颜开道,“这就是小沈说过的男朋友吧?长得可真俊!” 第208章 拒绝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呲出一口洁白的小牙,展露一个假笑给他,“那是当然!” 冷玄霄斜乜了我一眼,目光中夹杂着些许玩味。 荣大爷热情地将门打开,客气寒暄道,“小沈你们还没吃饭呢吧,我刚做了两道菜,你们要是不嫌弃一起吃点?” 我拽着冷玄霄一同进了门,却礼貌地拒绝,“不了大爷,我们吃过了,这次上门主要是有事情要跟你谈下。” 荣大爷听了我的话仍面不改色,似是已经猜到大概原由,对我们摆了个手势,低声道,“你们先坐沙发上等一会哈,我伺候我老伴吃完饭就过来。” 起初我还很烦闷,哪有客人上门把人家晾在那里的道理,更何况我还不算客人,严格意义上我应该算债主! 直到我见荣大爷端着一个餐盘走进了主卧,卧室里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老头子,家里是不是来客人了?你去照顾客人吧,不用管我了。” 那嗓音苍老而孱弱,颇有油尽灯枯之意,仿佛只剩一口气吊在喉中,就连喘息都变得十分无力。 想来这就是荣大爷的老伴了。 “他们两个小辈没什么急事,让他们先等等,天大地大都没有伺候我老伴吃饭重要!”荣大爷乐呵呵地安抚着他老伴,“来,张嘴,尝尝我今天炒的香菇嫩不嫩?” …… 再往后便是些家长里短的对话,我心内却被莫名的酸涩触动。 年轻夫妻感情甜蜜很常见,但过了古稀之年仍能不离不弃,对失去行动能力的老伴日复一日悉心照料,并且毫无怨言的可少之又少。 荣大爷这间房子不大,也就六十来平,屋子里装修十分简朴,就连彩电都是几年前淘汰的那种大头机,在这个网络畅行的时代,估计他也只能接收到地方卫视。 之前他就说老伴瘫痪在床需要用钱,家底估计也花光了。在这个物价极高的北城,需要长期付高额医药费,光靠养老金怕是不会活得太舒服。 来之前我还信誓旦旦地跟冷玄霄说,一定要把我这三个月的房租连带押金都要回来,可现在我却有些犹豫。 过了半小时,荣大爷端着吃剩一半的餐盘从卧室里走出来,背对着门长长叹了口气,“吃的越来越少了……” 抬眼,好似才看到沙发上的我们,一脸恍然大悟的神情,坐到了对面的椅子上,含笑开口,“小沈,你们今天来是跟我说房子的事吧?” “荣大爷,我不说你应该也知道,你那个房子绝对不是像你说的那样简单,如果只是单纯的冤魂作祟,我想也不至于根本租不出去。 ”我好声好气跟他商量道,“要不这样,您把房租退给我,押金我就不要了!” 谁知,荣大爷淡淡看了我一眼说道,“不行,合同签了三个月的,我没有单方面违约,不能退租。” 我原本还对这个荣大爷心生感动,想着老人家不容易,留给他三千块就当给老伴看病用了。没想到他却如此不讲情面,不禁怒火中烧,勃然道,“大爷,您这房子整个小区的人都知道有问题,您在隐瞒情况时租给了我,就算我告到法院去,我也是在理的!” 第209章 逐客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这房子具体什么事儿,我也不清楚,周围邻居的确跟我提起过,说能听到里面有人走动声,但我也把我儿子和儿媳的事情告知你了,也不算隐瞒情况。”荣大爷双手一摊,靠在椅背上从容不迫地说,“想告就去告吧,爱上哪告上哪告!” “你们如果没别的事就请回吧,我老伴刚吃了饭需要休息,你们嗓门太大会吵到她的。”言罢,荣大爷端起盘子就要去厨房洗碗,还给我们下了逐客令。 “你……”我还要据理力争,却被冷玄霄拉住了手臂。 他微微抬起那双深邃的眸子,漠然对荣大爷说道,“荣鑫星对吧,你最近是不是总梦到一个女人?” 荣大爷端盘子的手猝然颤抖,菜汤撒了一身都不自知,嘴唇翕动着,浑浊的眸子紧紧盯着冷玄霄,惧怕的神色深藏其中,“你到底是什么人?” 冷玄霄不动声色,凉薄的语气不带一丝温度,“我是谁不重要,荣鑫星,照顾你好老伴,别让她一个人孤零零的走。” 他说完就拉着我出了荣大爷的家门,我悄悄回头,余光里瞥见荣大爷仍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忍不住问道,“冷玄霄,你刚才说得话什么意思啊?” “过几天你就知道了,那个荣鑫星,他还会来找我们的。”冷玄霄不肯把话说透。 他今天穿了身黑色休闲款衬衣,袖扣是一块绿色猫眼石,矜贵傲然得很。 难怪荣大爷会对他刮目相看,这般姿容相貌别说北城了,全国也找不出几个吧。 再次回到那间房子里,我看着满地的脚印有些懊恼,一半是因为我还要每天擦地,另一半则是因为我没有要回房租,还要再住上三个月。 冷玄霄却反而没有再提搬家的事情,轻轻一拂手就把地上的尘土吹净,自顾自的坐到客厅喝茶。 我自知有错,悻悻地来到他身边,抿唇说道,“你不怪我吗?租到这样一个房子,还损失了那么多钱。” “为什么要怪你,该说的昨天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既然你喜欢那就好生住下,事情我来解决。”他拿起茶杯放在唇边浅酌一口,那修长如竹节的手指竟比那白瓷还要白上三分。 我缓缓靠进他的怀里,那强壮有力的胸膛给予了我无限的安全感。不管怎么样,这陌生的城市里,有他在我身旁,也算是有了一个家。 午后暖阳太过惬意,我靠在冷玄霄的胸膛不知不觉间竟然睡着了。 直到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咚咚咚——” 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歪在他的怀里,他嘶着气对我说,“沈云舒,你去开门。” “你怎么了?”我打量着他的脸色,不像不舒服,但表情看起来又有些不对劲。 他垂下眼睑,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麻了……” 顿时我才反应过来,他维持这个姿势整整抱了我一下午,不麻才怪呢! “噗嗤!”我笑出了声,心底却是比冬日骄阳还要炽热的暖意。 “沈云舒,你比猪都沉,没有下次了!”冷玄霄揉着麻木的腿狠狠说道。 我心情大好,飞快从他身上跳下来,光着脚跑去开门,伴随着身后一声怒吼,“穿拖鞋——” 门外,是荣大爷惊恐万状的脸。 第210章 初恋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以为还要过段时间才会再见荣大爷,没成想他这么快就找上门来。 “荣大爷,您有什么事吗?”我拄着门框,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他干裂的嘴唇嗫嚅了下,强行扯出一个笑容来,“小沈,你男朋友在家吗?我想跟他聊聊。” 如果不是看到他对自己老伴那般悉心照料,就冲他之前把我和冷玄霄赶出门的态度,我定会刁难他一番。 但见他面如死灰,想必是真遇上了些事情,我只得侧身让他进了门。 谁料,他一见到冷玄霄就双手合十,作揖哀求道,“大师,先前是我不知礼数,怠慢了你们,还望你们不计前嫌,别跟我这个脖子埋入土的糟老头子过不去!” 我于心不忍,到底还是给他递了杯茶,“大爷你先别急,坐下来慢慢说吧。” 荣大爷感激地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道,“你是个好姑娘,房子的事是我对不住你,如果你们能帮我把这事摆平,房租我一分不收全退给你们!” 冷玄霄神情淡漠,呷了口茶不露声色道,“先说说看,那个女人出现在你梦里多久了?如果只是单纯的梦到她,你不会来找我,她是对你做了什么吧?” 荣大爷瞳孔中浮现一层惊恐,然后拉开了自己的袖口,两道触目惊心的血抓痕深深烙印在他干瘪的皮肤上。 “三日痕……”我吃了一惊。 这三日痕是一种非常恶毒的诅咒,被吓了咒的人手腕间会出现三道血抓痕,最开始只有浅浅的一道,像烫伤一样并不显眼,后来会慢慢变成狰狞的伤口,直到三条痕迹全部长出来,那么此人必死无疑。 而此咒的方式与泰国降头、巫蛊之术都有不同。 因为能下这种咒的,只有鬼。 想不通的是,荣大爷既没钱又没几年好活了,哪个鬼会对他下这种狠毒的咒呢? 就算鬼要找替身,也找不到他身上吧! 荣大爷叹着气徐徐说道,“从上个月开始,我就总梦见一个年轻的女人,她站在离我很远的河对岸,那河水就像静止般不见流动,周围安静无比,只有她站在对岸打着一把油纸伞,不停对我笑。醒来之后我却记不得她的样子……” “后来呢?”我追问道。 “这样的梦持续了很久,我也没有太放心上。直到这两日,那女人在梦里离我越来越近,从对岸来到了一座白玉拱桥上。对桥下的我说‘荣哥,荣哥,你快来陪我’,那嗓音我这辈子都忘不了,而我也终于看清了那女人的样貌……” 说到这里,荣大爷把脸深深地埋进了手掌里,呜咽道,“她是秀莲啊,是我曾经相好过的女人秀莲啊!” 我没料到晚年穷困潦倒的荣大爷还有这样一段风流韵事,立马来了兴致,精神抖擞地打趣道,“荣大爷,想不到你竟然还背着荣大妈找外遇,我真是看错你了!” “嗐,什么外遇,别瞎说!”荣大爷连忙摆手,“她是我第一任相好,用你们现在小年轻的话说就是,秀莲她是我的初恋!” 第211章 故梦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荣大爷说着,从兜里掏出了一张黑白色泛着黄边的老照片,一看就有些年头了,要不是用相框好好装裱起来,估计早都碎成渣了。 那上面是个打着油纸伞,身穿旗袍的年轻女人,黑白底的照片看不出原来衣裳的色泽,却能看出那玲珑曼妙的身段,和依稀可辨精致清丽的容颜。 同样是旗袍美人,她的美不同于胡婉儿,后者能把旗袍穿出秦淮河畔风尘婀娜的味道,腰肢款摆就能魅惑众生。 她则是那种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大家闺秀的气息,温婉娇柔如花树堆雪,双眸犹似一泓清水,凝眉间都像落下一场江南烟雨。 照片背面用钢笔娟秀的写下一行字,周秀莲一九六九年于杭州西湖,泛波留念。 从日期来看,已经过去了五十多年,斯人已逝,孤影犹存。 我挑眉笑道,“荣大爷,想不到你年轻的时候艳福不浅啊!” “她就是秀莲,很漂亮吧?”荣大爷视若珍宝的把照片拿了回去,用袖子温柔地擦着相框表面,唏嘘道,“一晃五十多年啦,那时候秀莲才十八岁,刚考上浙江美术学院,那时候还不叫中国美术学院,是我亲自送她到大学门口,又跟她一起去的西湖。” “原本应该还有一张我们两人的合照,可是后来几经辗转,只留下了这么一张。” 我支着下巴打量荣大爷,从他拿出那张照片时,我就知道他俩肯定成不了。 那年代最在乎的就是门第,周秀莲小姐家境一看就是要远远好于荣大爷的,更何况她还考上了浙美,文化参差也是重要因素。 “她爸爸是将军,之前很有威望,整条街就属她家院子最大。我家里当时很穷,从小就参军,当了她家的警务兵,按身份来说,她算是我的大小姐,可她没有任何架子,闲暇之余还教我念书,我的这手狗爬字都是她教的。” “后来我送她去大学念书,路上就和她私定了终身,她还说等毕业之后就要跟我结婚,不在乎我有钱没钱,她可以卖画养家。可我刚回到北城,就有人把我俩的事告诉了将军,将军没有发火,而是把我调去了云南当边防兵,他说如果我能好好表现,升个军官回来,他就同意把秀莲嫁给我。” 荣大爷说到这里,晶莹的热泪滚满他浑浊的眼眶,“那年头正赶上中越之战,想立战功不难,想活着回来难啊!十年之后,我从云南回来,发现北城已经换了新天地,我连自己家住哪都没找到,更别提周家。我托几个战友帮我询问秀莲的下落,得知到的却是噩耗。” “原来在她将要毕业那年,得了骨癌,没治疗多久就去世了,这张照片就一直藏在她的画夹里。听说她也曾托人到云南找寻过我,但那几年信息传递太慢了,她还没得到我还活着的消息,就已经走了……” 虽然早已料到故事的结局,我仍为这段阴差阳错的爱情感到惋惜不已。 “再后来,我就认识了你大妈,她主动追求的我,说是喜欢我这种军人,有男子气概。那时候我年纪也不小了,家里和战友们都劝我该成个家,我就这样和你大妈结了婚,这一眨眼也小半辈子了!”荣大爷感慨道。 第212章 造化弄人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后面的事情,你们也都知道了。我儿子和儿媳走得早,让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到头来陪在我身边的,还是只有老伴一个人。” 按照荣大爷的说法,晃晃悠悠小半辈子过去,故人不曾入梦,却冷不丁在近日连续梦到,且手腕上还多了几条血抓痕,换了谁都会忍不住多想。 冷玄霄看了看荣大爷手上那两道已经泛着紫红的血抓痕,垂眸说道,“那叫秀莲的女鬼在奈何桥上等了你五十年,一直迟迟不肯投胎。” 荣大爷闻言一震,干涩地说道,“秀莲她……一直都没有走吗?” 我也是心中骇然,但毕竟事不是出在自己身上,仍有理智可以应对,斟酌了片刻问道。 “普通的鬼魂其实很虚弱,根本影响不到人的生活,只有那些含着怨气、恨意和死不瞑目的鬼才能干预磁场,秀莲是病死的,生前也没做过恶,正常情况下她应该早就投胎转世,就算再大的执念,这么多年也该消散干净了,怎还会立下如此狠毒的咒痕?” 冷玄霄轻描淡写地扫了我一眼,薄唇吐出淡凉的字眼,话却不是对我说的。 “她病重之时打探不到你的消息,以为你已经战死了,所以拒绝了医生提出的治疗方案。虽然骨癌这种病在当时根本无力回天,但她好在发现治疗得早,况且那是周将军的女儿院方也不敢马虎,总能想出办法让她再延缓几年寿命,或者少受些罪。” “是她亲手把自己送上绝路,断了续命的药,从发病到离世短短不到几个月的时间,她就已经瘦成了皮包骨,走的时候连她亲爹都认不出来。” 我眼瞅着荣大爷的脸色不对,嘴唇都变成绛紫色,连忙给冷玄霄挤挤眼。可他就像全然没接收到我的信号,说出的话一句比一句凉薄。 “她死之后,在忘川寻遍却不见你,才知道你根本就没有死。她就站在奈何桥上,眼睁睁看着你娶妻生子,如胶似漆,子孙满堂……” 说到这里,冷玄霄顿了顿,从喉间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哼,“这五十年来,她一直都在看着你,舍不得走,也舍不得带你走。人间短短数十年可以移山填海,旧日换新天,鬼守着执念五十年,生出点怨气也不过为吧?” 我知道冷玄霄一贯瞧不上人类这种喜新厌旧的行为,但我总觉得荣大爷和周秀莲之间是不一样的,周秀莲等了荣大爷一辈子,可荣大爷也为了周秀莲在中越边境熬了整整十年啊! 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 他至今还把周秀莲照片珍藏着,从未忘却。 说白了,还是造化弄人。 冷玄霄唇角挑起一抹似有若无的讥诮,冷声道,“周秀莲感知到你阳寿将近,怕你被鬼差带走直接下地狱,所以想提前索了你的命,让你的魂只能跟着她,永生永世不分离!” 在他的叙述间,荣大爷喉咙反复滚动想要打断,却仍是艰难地咽了回去。叠满皱纹的眼角将纵横的老泪悉数隐藏,两只灰白的眸子透着失魂落魄地呆滞。 直到他把这句话说完,荣大爷才恍然回神,嗫嚅道,“不,不行……我还不能跟她走!” 第213章 燃犀照夜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她都已经把索命咒按在了你的腕骨上,这可由不得你!”冷玄霄寒声道。 我拉住冷玄霄的手,向他递了个眼神,让他不要再吓唬荣大爷。 人家这么大岁数,黄土埋到脖,万一女鬼没把他索死,反倒被冷玄霄给吓死,那我们得赔多少损失费啊! 再说三日痕并非不能解,只是需要下咒的鬼亲自解才行。 不过,那个女鬼已经等了五十多年,她真的愿意放弃吗? 荣大爷老脸一抹,颤颤巍巍跪倒在了冷玄霄面前,凄然开口,“大师,我看出你是个有能耐的,你帮帮大爷,让秀莲放过我吧!我的确没两年好活的了,说实话,早在儿子和儿媳出意外那年,我就感觉已经活够了,可是……我老伴她还活着啊!” “她已经瘫痪在床六年,生活早就不自理,如果我就这样没了,她自己绝对撑不了两天!我老伴她是个好人啊,这么多年含辛茹苦的帮我操持家里,不嫌弃我没本事,还给我生了个大胖小子,到头来好日子没过着几天就得了病,她岁数还小,她今年才六十多岁,我不能拖着她陪我一块死啊!” “大师,你帮我跟秀莲商量商量,不多,就两年!两年之后我们孙子就从国外回来了,他是个孝顺的孩子,到时候把老伴交给他,我就可以跟秀莲走!” 冷玄霄平静地听他说完这段长话,身姿凌然未动。 相处下来我也发现了一个规律,如果冷玄霄决定要出手帮忙,他是会受那个人的礼,如果懒得管或者觉得帮不上,就不会让人无端端跪拜自己。 果不其然,他漠然说道,“周秀莲肯不肯放过你,要你自己去问她,我做不了主。但我可以让你见到她!” 冷玄霄从口袋中拿出一小截塔香放在茶几上,捏了个响指,香无火自燃,一缕绵长如白雾的轻烟盘绕着从塔尖缓缓升起。 我闻到一种沁人心脾的芳香,带着寒冬腊月的冷意和彼岸花清冽的香气,让人想起黄泉三尺之下的孤寂。 “这是犀角香,自古以来就有‘燃犀照夜,人与鬼通’的说法,但是犀角招来的鬼魂,不能与人对话交流,它能感知到你,你却无法触摸到她。”冷玄霄道。 轻烟袅袅从塔香上萦绕而起,逐渐凝化出一个消瘦的女人影子。 “秀莲啊,秀莲!”荣大爷一见那模糊的轮廓就痛哭起来,苍老的手指想要触摸那女人的脸庞,指尖却从白雾般的轻烟中穿了过去。 那女人蜡黄枯瘦,全然不似照片上那般清丽婉约,整个脸颊都凹了进去,只剩两个大眼珠子死死地盯着荣大爷,浑身上下寻不到一点肉,仿佛一具骷髅。 如果不是荣大爷叫出了秀莲的名字,我还以为是冷玄霄招错了。 “秀莲啊,是我负了你,早知会这样我当初说什么也不会去做什么边防兵,将军不同意就不同意吧,起码可以守在你的身前,哪怕做一个最小的警卫兵,能远远地看上你一眼也好呢!”荣大爷见到秀莲死前的模样,哭得哽咽不止,泪水从他浑浊的眼里不断滚落。 第213章 打动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你也是,为什么这么傻,好死不如赖活着,为什么要拒绝治疗,我连你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啊!” 那个叫秀莲的女鬼安静地站在那里,对荣大爷的话恍若未闻。 我不禁怀疑她真的能听到荣大爷的话吗? 荣大爷又拿出那张照片,举到秀莲面前,含泪说道,“秀莲你看,这是我们当年在杭州一起拍的照片。那时候害怕被将军知道我们的关系,我死也不肯跟你合照,没办法,我们只能一人拍了一张。后来我没有从你的遗物里找到自己那张,但我知道,你一定也跟我一样,时时刻刻带在身边,它跟着你一起下葬了对不对?” 周秀莲那双阴暗无焦的双眸,终于在看到照片时有了半分明亮,似有泪意在眼底闪动,但鬼是哭不出来的。 “五十四年,一万九千七百一十个昼夜,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荣大爷如鲠在喉,嘶哑的嗓音仿佛在黄连里泡过一遭,吐出来的话都带着苦涩。 “秀莲你给我点时间,两年,就两年!两年之后你亲自来找我,我跟你走!但是现在不行……我在这里还有需要照顾的人,她跟你一样,都是个好女人,我今生负你良多,等来生再偿还。剩下的日子里,就让我好好把欠她的债还完吧!” 那一截小小的塔香很快就燃烧殆尽,最后一缕白烟盘旋在空气中,仅停留了两秒,周秀莲的身影就和那阵烟一同被冷风吹散,消失地了无踪迹。 这话还没说完呢,鬼怎么就没了! 我扯了扯冷玄霄的衣摆,问道,“你还有没有那犀角香了,再给点!” 他狭长冷艳的眸子不咸不淡地瞥了我一下,讥诮道,“你当那是大白菜啊,想有就能有!犀角香因能与鬼魂产生联系,自古以来就被列为禁香,制作方法早在隋唐年间就已失传,就这么一小块可以买下一座边陲城池,算是有匪当铺的镇店之宝,再多拿灰浩宇非跟你急不可!” 我得知犀角香如此珍贵,不住倒抽一口冷气,可不敢再提多拿的事,耗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荣大爷抬手抹了把脸,疑惑道,“那秀莲她这是什么意思?” “把你的袖子掀开看看。”冷玄霄道。 荣大爷撸起袖口,之前触目惊心的两道血抓痕突然凭空消失,连点伤疤都没落下,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皮肤完整如初。 “这……”他惊奇不已,双手不住颤抖。 “回家去吧,周秀莲原谅你了。”冷玄霄淡淡说道。 荣大爷的脸色再次黯淡下来,他不知道自己刚才哪句话感化了周秀莲,叹息道,“秀莲她还是那么善良啊……” 冷玄霄不置可否,喉间溢出一声冷哼。 我知道他肯定在怒其不争,做了鬼还要被人骗,活该在奈何桥等上五十年。 “大师,小沈,这次多谢你们帮忙了,这房子我一分钱不收!你们可以一直住在这里,直到我孙子回来为止。”荣大爷擦干了泪,神情也恢复正常,和蔼道,“耽误了你们大半天功夫,我看你们都没吃上晚饭,不如这样,到我家来吃吧,大爷下厨给你们做两个好菜!” 第215章 下厨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冷玄霄是不用吃东西的,他也感觉不到饿。 但我不一样,我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一听有饭吃,穿上衣服就拉着冷玄霄去蹭饭。 到了荣大爷家门口,荣大爷仔细用袖子把脸抹了一把,装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熟悉的笑容又挂回了嘴角,推门喝道,“老伴,今晚咱家来客人啦,我去把冰箱里那条鱼化了,咱们做个红烧鱼吃!” 卧室里传来几声剧烈的咳嗽,而后是虚弱又柔缓的嗓音,“好,你看着做吧。” 我厨艺不佳,在老家的时候就只能帮奶奶打打下手,也是奶奶疼我,很少让我下厨房做饭,所以我只会做简单的糊弄餐,什么西红柿炒蛋,素炒青菜,打卤面。需要过油或者下锅炸的我一概不会。 冷玄霄更不用说,那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 我们两人像门神一样杵在那里,看荣大爷忙活的热火朝天。许是我俩实在太扎眼,荣大爷忍不住对冷玄霄说道,“小沈她男朋友,你会不会做饭啊?” 冷玄霄眉头微蹙,一阵不好的预感直上他心底,缓缓摇了摇头。 荣大爷一拍大腿,“嗐,大爷跟你说,这男人啊必须得会做饭,否则就算你长得再俊俏也找不到媳妇的!现在的女孩子都金贵,你看小沈那细胳膊细腿能颠得动大勺吗?” 冷玄霄嘴角沉了沉,不悦的神色昭然若揭,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她颠不动可以不吃!” “可不能这么说!这年头不像早些时候了,男多女少,讨个媳妇不容易,更何况小沈这姑娘这么好,你得珍惜才对啊!”荣大爷说着就把冷玄霄往满是油烟的厨房推,“不会做饭没关系,大爷来教你!今晚的饭就交给你来做了。” 荣大爷不知哪来那么大力气,冷玄霄身量足有一米八多,居然能把他连拖带拽拉进了厨房里。 冷玄霄回眸狠狠地剜了我一眼,咬牙道,“沈云舒,你给我等着!” 等着就等着!能看到玉京子亲自下厨做饭,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回头就算被日得起不来床我也情愿啊! 我悄悄来到厨房的玻璃门外,透过缝隙看到荣大爷正把他那滴满菜汤和油渍的围裙往冷玄霄身上比划。 冷玄霄本就冷峻如刀锋的脸此刻快要冰封三尺,恨不得从眸子里迸出寒光,把荣大爷冻成冰雕。 估计此时心里万分后悔要帮荣大爷这个忙,还不如让秀莲立马把他带走! 我‘噗嗤’笑出了声,拿出手机对着他咔嚓一张,直接设为屏保桌面。 闪光灯亮起,荣大爷看到我还扒在门框上,便挥了挥手,“小沈快出去,厨房是男人待的地方,别弄一身油烟子味,去卧室跟你大妈聊天。” 我笑意盈盈地从厨房出来,看着手机屏保上那恍若谪仙的男子,心里不由一动。 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可冷玄霄那卓然矜贵的气质,就算穿着围裙拿着锅铲,都像是在提剑饮茶,风姿飒踏。 来到卧室门口,我被那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吸引,床上卧着一个形容消瘦的老奶奶。 第216章 荣大妈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她远没有秀莲那般清丽脱俗,岁月将她的容颜夺走,却也能从中看出一丝温婉娴淑。 胸口剧烈起伏着,仿佛每一次呼吸都要用尽全身力气。 人到了这个岁数,一切都如同行将就木,就连求生欲都变得摧枯拉朽。 她抬头看见了我,温和地朝我招了招手,“小沈是吧,你大爷跟我提起过你,快进来!” 我坐到她的床边,看着她那双布满老人斑的手,想起了我奶奶。 奶奶的手也有很多老人斑,手心里还都是老茧,小时候她摸我的脸,我都会躲避不让她碰。她认为自己足够温柔,可对于孩童稚嫩的脸蛋来说,那是弯刀刮骨般的疼。 如今我想再让她摸我一下,也是不可能了。 “外头那个是你男朋友?他干嘛去了?”荣大妈笑着问道。 “被荣大爷拉住做饭了。”我脸上一红,讪讪地回答。 “我家那老头子也真是胡闹,哪有请客人来吃饭,让客人自己下厨的道理!”荣大妈叹息着摇了摇头,继而感慨道,“不过我家老头就这点好,向着女孩子,之前我儿子在的时候,他也是教我儿子做饭,不让我儿媳妇动手。” “荣大爷思想挺前卫的,不重男轻女。”我附和她道。 荣大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淡笑着说,“其实我知道你们是来做什么的,多半是我家老头子又把儿子留下那套房租出去了吧?你不是第一个找来的,之前的几个小孩,我都让老荣把钱给他们还回去了。” “虽然我不知道那房子有什么问题,但都说里面有东西,不干净。我就劝他别再租了,兴许是儿子和儿媳舍不得孙子,还想再回来看看。可他就是不听……” “我知道,他是想多弄点钱当医药费,我是个没工作的,没有劳保。光靠他一个退伍军人那点工资在这北城里活得不容易,但也不能骗你们小孩子的钱啊!”荣大妈眉头紧锁,话音刚落就剧烈地咳嗽起来,肺里像安了个老旧的风箱,呼啦呼啦直响。 我连忙安抚道,“荣大妈你别担心,事情都已经解决了,我男朋友他……很厉害的。” 荣大妈将信将疑,忽然握住我的手,目光带着些悠远缥缈,“能感觉出来,你们两人感情应该挺好的,让我想起了我和你大爷年轻的时候。那时候我二十岁,你大爷刚退伍回北城,就住在我家隔壁。我父母都说他这么大年纪还没成家,吊儿郎当不正经,我却觉得他参过军,杀过敌,很有男子气概。” “我追了他好久,给他送冬衣送鞋垫,他都拒绝。直到有一天半夜里,我不知道吃了什么食物中毒,我家离医院还远,有好几公里,一时叫不到车,他背起我就往医院跑,把我父母都落在了后面……” “当我再睁眼的时候,四面雪白的墙壁,视线里只有他疲倦的侧脸牢牢刻在我的心上,那时候我就告诉自己,就是他了,就是这个人了,我跟定他!出院后,他没有再拒绝我,很快我们就摆了酒席。” “但我知道,一直都有个女人,在他心里的角落里,深深藏了五十多年。” 第217章 庖厨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惊愕了下,又很快恢复平静。 是啊,同床共枕五十多年,怎么会连自己男人心里装着别的女人都看不出来呢? 哪怕隐藏的再深,也总有细枝末节的痕迹透露出来。 “那女人好像叫周秀莲吧?”荣大妈的眼眸微微眯起,两边的褶皱显出一道道深刻的斑驳。 “我看过她的照片,真是美啊,输给她我心服口服,就是真可惜,那么小的岁数就香消玉殒。一转眼,我和你大爷在这张床上也过了五十年了,孙子都这么大了,嫁给他我无怨无悔,能陪他走完这一程,我也无憾了!” 她握着我的那只手微微收紧,眉间拧着一抹淡淡的愁绪,正色道,“小沈,你愿意听大妈絮叨这么久,一定是个好孩子,大妈有个事情想拜托你。” “大妈你尽管说,只要我做得到。”我点点头。 “我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如果我走在我家老头子前头,我那孙子还在国外没回来,那就只剩下我家老子自己了,我倒不怕他想不开,他是军人不会做傻事,就怕他一个人憋得慌,连个说话的伴都没有。今天你上门做客,我能感到老头子他很高兴,总算有人愿意陪我们吃顿饭。” “大妈恳求你,要是有那么一天,你抽空来陪老头子聊聊天就好,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哪怕喝杯茶的功夫也行呢!”荣大妈声调里多了一分哽咽。 她的话让我眼眶也湿润起来,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可荣大爷和荣大妈他们相扶相持五十年,到了最后时刻还在为彼此担忧谋算,生怕留下的那一方会过得不好。 荣大妈见我一口答应下来,方才再次绽开笑容。 这时,荣大爷的饭也做好了,招呼我们出去。 宋大妈瘫痪太久,往日都在卧室里让荣大爷喂饭,今天荣大爷特地将她抱到轮椅上,推出来跟我们一起上桌吃。 我刚来到餐厅,就见冷玄霄正襟危坐,一脸不悦的情绪扩散到极致,眉梢眼角都是森然的意味,危险十足。 荣大爷不停给我和荣大妈夹菜,笑吟吟地说道,“小沈快尝尝,这道红烧鱼可是你男朋友亲手做的!” 我震惊之余挑了一筷子鱼,既然是冷玄霄做的,那我必须赏脸啊! 刚入口,我就被硬邦邦的片状物硌到了牙,吐出来一看,竟然是两片鱼鳞…… 我嘴角抽了抽,难以置信看向他,“红烧……鱼鳞?” 冷玄霄冷冷地睨着我,薄唇噙着能冻死人的讥笑,极力压抑着怒火,怫然道,“爱吃不吃,不吃饿着!” 荣大爷瞧我俩横眉竖眼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调解道,“小沈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你男朋友第一次下厨,能把鱼做熟已经很好了,不要挑三拣四!” 我哪敢挑三拣四啊,我是怕他在菜里下毒,把我灭口! 但是冷玄霄冷如霜刃的目光越来越刺眼,我只能又夹了一大筷子鱼肉塞进嘴里,也不管吃到的是什么,味道如何,不停点头赞许,“很好吃!” 冷玄霄的脸色这才好看了几分。 第218章 醉酒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荣大爷家可能许久未曾这样热闹过,就连荣大妈也露出了欢欣的笑意,比往常要多吃了半碗饭。荣大爷还从阳台拿出了一瓶珍藏了好多年的酒,给我和冷玄霄都倒上满满一杯。 我从来没喝过酒,之前在老家时有奶奶照看,她不允许女孩子喝酒。每次过年过节都是沈大佟和沈云峰两个人喝的死去活来,我只有在旁边帮他们倒酒的份。 荣大爷看我拿着杯子踌躇了半天,开口劝道,“小沈别怕,这酒度数不高,是我自己酿的桂花酒,甜丝丝可好喝了,你快尝尝。” 听完,我用筷子沾了一滴,发现果真像他说得那样,清冽的甜香中带着丝丝辛辣,余韵绵长回甘。 我拿起杯子小口小口的喝起来,陡然就明白了沈大佟他们嗜酒如命的原因, 这东西确实挺好喝的! 冷玄霄倒是面色如常,执着酒杯一饮而尽,想必是很能喝的那一类。 饭后,荣大爷还想留冷玄霄下盘棋,我却觉得眼前景象天旋地转,熏熏然的热气在我脸颊升腾翻滚,冷玄霄那欣长的身影倒映在我眼底竟成了三个人。 少顷,他也发现了我的不对劲,上前扶住我,愕然问道,“沈云舒,你怎么了?” “冷玄霄,你什么时候长出三个嘴了?”我伸手想要摸他的嘴唇,结果却偏离了路线,一巴掌打在他的额角上。 荣大爷见状不禁笑了出来,“哎呦,小沈是不是没喝过酒啊,一杯下肚就能醉成这样!” 冷玄霄那双狭长的眸子眯出一个危险的弧度,唇角微沉,冷声道,“沈云舒你别胡闹!” 我此时已经完全失去理智,醉酒人胆大,什么事都做的出来,指着他喝道,“冷玄霄,我困了,你背我回去!” 还没等冷玄霄启口,荣大爷也插进来劝道,“是啊,小沈醉成这样肯定走不了了,好在都住同一个小区,来回也没多远,你就把她背回去吧!” 我眼睁睁看着冷玄霄那张妖冶俊美的脸上被阴戾笼罩,可我大脑处在不听使唤的状态,甚至还对他傻嘻嘻地笑。 这样僵持了片刻,冷玄霄终于闭了闭眼,颇有些无可奈何,一把拽起我的手腕拎到他的背上,步履稳健地走出了荣大爷家门。 圆月高悬,夜凉如水,九月桂花的香味如蜜糖般往人鼻腔里钻,呼出的热气都是甜腻的味道。 北城的夜晚并不安静,此时小区里还有夜跑的青年和摆弄健身器材的老人。冷玄霄稳稳地背着我从他们旁边穿过,我晕晕乎乎地将下巴搭在他宽厚的肩膀上,偏过头去看他那张如刀斧凿刻般精致立体的侧颜,口齿模糊道。 “冷玄霄,你们蛇喝了酒不是都会化出原型吗?你为什么不变身啊!白娘子喝完变出老长老长的大尾巴,都给许仙吓死了!” 我看到他额角的青筋突兀地跳了跳,咬着牙忍无可忍的说,“白娘子喝的是雄黄酒!沈云舒,你再敢拿小腿去缠我的腰,我就把你扔下去,让你今晚露宿街头!” 明明和荣大爷家只隔了两栋楼,我却感觉好像走完了一生那么长。 刚进家门,冷玄霄就重重把我扔到了沙发上,然后头也不回地进了卧室,并且牢牢关上了门…… 第219章 热恋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宿醉之后的感觉总是不舒服,我睁开眼,昨夜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 回想到我让冷玄霄化出原形,就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还好他没真听我的,不然今日头条就会变成‘北城某著名小区内惊现数十米长巨蟒,有关人员已联系北城动物园进行捉捕’…… 不是都说宿醉之后会断片吗?为什么我没有断! 这么难堪的记忆还是让我忘了吧! 一杯温水放到我面前的茶几上,顺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我对上了冷玄霄那双冰冷凌厉的眸子,他唇角勾出一个危险的弧度,“昨晚睡得好吗?” “还行吧,就是……我怎么会睡在沙发上呢?是卧室那张一米八的双人床不香吗?”我故意装傻充愣,捂着后脑勺皱眉说道。 他笑得几近嘲讽,又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玩味,“你不记得了吗?是你昨晚亲口说要睡沙发的,因为你要和阴差抢冥币,等我送你下去之后落地就成百亿富翁!” 我右眼皮不停地跳起来,装断片的计谋被他无情戳穿,只得开启撒娇卖萌政策,拉着他的袖子左右摇晃,“我错了冷玄霄,以后你喝醉了,换我来背你还不行吗!” “沈云舒,你今后不许再沾一滴酒!”他声调暴戾地说道。 不沾就不沾,又不是我自己主动要喝的,盛情难却嘛。 我不喝怎么知道自己是一杯倒啊! 此刻,我蓦地想到一件事情,讷讷问道,“昨晚你真的让我在沙发上睡了一夜?” 那我四仰八叉的睡姿,岂不是都被前来搬运冥币的阴差们看见了? 可我怎么没听见他们的声音呢,难道我真的睡得那么死? 冷玄霄仿佛猜到我的疑虑,淡然说道,“这间房子以后不会再有阴差过来了,我已经跟阎王把房子要了回来,你安心住吧。”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没想到堂堂玉京子大人真的会为我拉下脸面去跟阎王要房子,一时心里百感交加。 他却俊眉微蹙,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不是你说自己很喜欢这间房子吗?你难得郑重其事的主动跟我讨要什么……” 原来是这样。 我当时为了省下房租信口胡诌的话,他居然真的放在了心上。我莫名感到他仿佛对我愈渐宠溺,一再降低下线。 比如昨晚他下厨房做饭,还有背我回来这种事,在一个月前我连想都不敢想。 或许这就是两情相悦后的热恋期? “你今天不是要去大学报到吗,还不起来?”冷玄霄见我还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漫不经心地开口。 要不是他提醒我,我险些忘了今天是去北城大学报到的日子,饭也来不及吃,收拾好东西,拿着录取通知书到门口穿鞋。 并在冷玄霄微凉的脸颊上印下一吻,飞快说道,“等我周六回来!” 趁他猝不及防间,关门跑掉。 租的房子离学校并不远,步行十五分钟就到了。可一看手机上的时间,现在已经下午三点多了。到达操场指示的报到处,那些师生都在拆卸临时报到处的桌椅和遮阳伞,我忙不迭过去询问。 “您好,请问今年大一新生是在这里报到吗?” 第220章 报到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太阳伞下,妆容精致的年轻女老师抬眸看了看我,表情透露着些许烦躁和责怪,“你没看录取通知书上面写的时间啊,怎么这么晚才来!” “难道我是迟了吗?”我紧张地手心都在冒细汗,如果这时候跟我说来迟了,把我打发回去,那我可能会坐在北城大学操场哭得惊天动地。 女老师接过了我的录取通知书,慢悠悠说道,“算你们运气好,今年津城那边下大暴雨,学校怕新生交通不便,特意把报到时间延后了,你是咱们班倒数第二个来报到的。” 说着,还小声嘀咕,“也不知道倒数第一那女孩还来不来了,又得在大太阳底下多晒一会……” 我听后松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把准备好的材料都递了过去。 办好手续后,那女老师打开遮阳伞,迈着婉约的步子说道,“走吧,我带你去宿舍。” 女老师姓刘,将是我大学四年的辅导员,她是读完研后直接留校任教的,正好是我所报的医学专业。 我本想着跟她询问下专业难度和就业方向,但看出她满脸的不情愿,也只好忍了回去。 她带我来到一栋有些老旧的宿舍楼,直接走上四楼,指着已经锈迹斑斑的414门牌,捏着鼻子仿佛十分嫌弃地说道,“这就是你的宿舍了,你先到可以先去选床位。”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辅导员就把学生手册和钥匙等东西塞给了我,嘱咐道,“明天开始正式上课,别睡过了。” 她的话音未落,就急匆匆地离去。 我心想她可能是忙着去接别的报到生,可刚才她不是说,我是倒数第二个吗? 拿起手中的钥匙去开宿舍门锁,却发现根本拧不动,我还仔细看了下钥匙上的编号,的确是414没错。 但那把钥匙插进去后,就像锁芯被陈年锈迹填满又涩又紧,我使出吃奶的劲儿都纹丝不动。 难道是我开门的姿势不对,拧错方向了? 恰好。 走廊另一侧响起拖鞋哒哒的脚步声,我放下手上的东西,上前拦住了那个抱着洗脸盆要去洗漱的女孩子,抱着歉意笑道,“小姐姐你好,我是刚入住的大一新生,我的门锁打不开了,你能帮我看下嘛?” 那个女孩子还穿着星黛露的家居服,睡眼惺忪地说道,“好啊,你住哪间?” “我住在走廊尽头的414。”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当我说出414三个字的时候,原本还在迷糊的女孩顿时睁大了双眼,从她的瞳孔中我看出了惊恐和慌乱。 上一秒她还温柔热心的想要帮忙,转瞬就回避着从我身旁绕开,支支吾吾说道,“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你去找下宿管阿姨,她会帮你开的。” 我皱了下眉,但也没多想,行李还放在宿舍门口呢,连忙下去找宿管阿姨。 宿管阿姨正坐在空调房里边看剧边织毛衣,听我说打不开宿舍门后,询问我说,“你是哪间房的?” “414。” 宿管阿姨手上的织针骤然停止,她从那团毛线上移开目光,深深地打量了我一番。 第221章 宿舍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她随后打开右手边的抽屉,从里面掏出一大串钥匙,卸下了其中一枚扔给我,“你那间宿舍前两天刚配的钥匙,你手上那把是新的,试试这旧的行不行。” 我寻思着,又没换锁,光换钥匙有什么用啊? 但我瞧她也没有想跟我一起上去的意思,只能接过钥匙自己又爬了次楼梯。 而这次,钥匙一拧进去了,锁芯就传来转动的声响,门开了…… 我提着行李进去,看到屋里有三张上床下桌,地板干净光洁,书桌虽然有些陈旧,但也没有灰尘,应该是不久前打扫过的。 北城大学的宿舍条件还是很不错的,就连宿舍楼都是南北通透,三人间还有独立卫浴和空调。 我选中了右手边靠窗的那张床,拉开书桌的柜子想要把行李放进去,却看到柜子和抽屉里还有些物品,想必是上一届的学姐毕业时没有带走。 有笔记本和一些日用品,还有个日历和专业书。我心想这些东西虽然不贵重,但怎么说也是别人的,毕业季距离现在也三个月,万一那学姐心血来潮想回来找,发现被我扔掉了还不是要让我赔。 我便拿了一个袋子,把那些东西全部装进去。 过程中,我却察觉到一个奇怪的事情。 那些日用品的生产日期和保质期,基本都在四年前。鬼使神差般的我又翻开了那本日历,上面齐刷刷的撕痕表明主人有记录日期的习惯。 最后一页则停留在四年前的七月二十号,宜:祭祀 拆卸;忌:动土 成服;凶:寅时。 我看着这些已经过期的日用品,和那本日历最后停留的日期,不得不相信一件事。 这间宿舍已经荒置很久,并且一切的活动轨迹都在四年前七月二十号这天戛然而止,像坠入宇宙黑洞般,静止了时间。 门外猝然传来轻缓的脚步声,把我从思海里深深地拉扯回来,抬头,瞧见了一张白皙素净的脸。 来者是个跟我年纪差不多大的女孩子,手里提着个款式陈旧的布面行李箱,黑色长发披肩垂落在腰间,一身洁白的连衣裙不染纤尘。 而她的皮肤竟和连衣裙的白不分上下,那绝不是粉底液或化妆品可以涂出来的感觉,肤质吹弹可破,却透着不健康的惨白,仿佛许久不见日光。 仔细一想,倒和殷江有几分像。 这女孩难不成住在窑洞吗! “你好,我叫田雨柔,中医学专业一班新生。”她的嗓音如涓涓泉水,清澈而动听,字里行间却沁着凉意。 我想到她应该就是之前辅导员说起,那倒数第一个报到的女孩子,连忙绽开盈盈笑颜,主动伸出手,“你好你好,我叫沈云舒,跟你一个班的,以后我们就是同学加室友啦!” 田雨柔却冷冷地瞥了一眼我的手,并没有与我相握的意思,淡淡说了句,“不好意思,我不习惯跟人发生肢体接触。” 我有些尴尬地收回了手,但这并没有阻挡我的热情,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奇怪的癖好,不喜欢和人肢体触碰也很正常。 这时,门外又传来一个怯怯地女声,“不好意思,我来晚了,请问这里是414吗?” 第222章 古怪舍友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是,请问你也是中医学一班的新生吗?”我有些疑惑地打量着后来的那位女孩,见她并没有带多少行李,甚至就连拉杆箱都没有,只提了个帆布袋,东西少到根本不像个刚入学的新生。 她却点了点头,讪讪说道,“是的,我叫苏晴,第一来北城,不会看地铁站牌迷路了,所以来晚了。” 我了然地‘哦’了一声。 从她朴素的穿着就能看出,她的家庭条件应该跟我差不多,都是农村或大山里的孩子。 第一次来到北城那么大的城市,迷路很正常,要不是我高中时代表县里去省会参加数学竞赛,我也弄不明白那个地铁。 奇怪的是,辅导员说过我是倒数第二个报到的,田雨柔应该是最后一个才对,怎么又多出来了一个苏晴? 但我也没多想,毕竟学校的安排我哪有资格过问。 田雨柔对这个新来的室友视若无睹,自顾自地收拾着她的床铺,连个眼皮都不肯抬一下。 “苏晴同学,不好意思啊,你来晚了,靠窗的位置被我和雨柔占了,就剩靠门的那张床了。”我见苏晴有些窘迫地站在门口,主动温和说道。 苏晴连连点头,“没关系的,我有张床就可以,不挑地方。” 她的语调柔柔软软,带着轻微的后鼻音,更显得娇柔可爱。说话间视线却不停飘忽闪躲,给人局促地感觉。 我很理解,像我们这样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女孩,冷不丁来到大城市里,即便表面做得再落落大方,也会有细微的地方不经意透露着紧张。 苏晴的长相其实十分可爱,鼻头圆圆肉肉的,瓜子脸小巧精致。可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样一张脸,却无论如何也会想不起来。 可是这张脸可爱归可爱,还是有些大众化了。 我把刚才那堆收拾好的东西塞回书柜里,打算等过些天找宿管阿姨问问情况,猝然被一道刺眼的阳光直照瞳孔,视线瞬间把入目之物都镀上一层黑边。 苏晴拉着窗帘一角,窘然地看向我,“不好意思啊,我觉得这屋里太沉闷了,想开窗户透透气!” “没关系……”我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田雨柔猛地将窗帘从苏晴的手里扯了回去,再次把窗户严严实实遮了起来。 房间里暗了下来,随之陷入噤若寒蝉的诡异。 最终,还是田雨柔率先开口打破这片沉寂,“我畏光,以后只要我在宿舍里,请不要开窗帘。” 苏晴听出她话里警告的含义,咬着下唇的模样似乎有些委屈,“可是,宿舍也不是你一个人在住,我们还要相处五年,总不能每天都拉着窗帘不见光吧?” 田雨柔斜乜了她一眼,眸光清清淡淡不着痕迹,“我白日里很少在宿舍呆着,你们可以在那时候开窗户换气,如果你还是不满意,可以找辅导员申请调换宿舍。或者你有钱的话,可以搬出去自己住!” 苏晴被她气得两颊发红,胸口几次起伏后,小声怒骂道,“怪胎!” 我倒抽了口冷气,没想到开学第一天,我仅有的两位室友就因为个破窗帘拉开了战争…… 第223章 千斤坠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田雨柔对她的嘲讽反而恍若未闻,继续不动声色地掖着她的床角。 见她没有再回怼的意思,苏晴那头也安静了下来。 我预想的战争没有爆发,也让我松了口气。 苏晴收拾完东西后,来到我的桌子前跟我唠嗑。 过程中我发现她其实是个很健谈也很开朗的女孩子,可能是因为突然从熟悉的小环境里来到这样大的城市,心理上会做出一些应激反应,所以才不由自主地有些怯懦和敏感。 “云舒,你听说了吗?我们这层宿舍楼里……死过人!”她凑到我耳边,郑重地说道。 “什么?”我高喝出来。 “嘘!”苏晴对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小心翼翼地说道,“这是我听带我报到的学姐亲口说得,她说这件事是学校里禁止谈论的高压线,如果被校方听见了,会受到处分了,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啊!” 我立刻点点头,催促道,“你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时,上铺的田雨柔似乎也听清了苏晴的话,收拾东西的动作缓慢下来。 “听说之前有个学姐,放暑假的时候申请留校,结果死在了宿舍里也迟迟没人发现,就躺在她的床上蒙着被子,等同寝的人都纷纷回校后发现那学姐的尸体都已经臭了。”苏晴的声线开始细微的颤抖。 “她是怎么死的?”我询问道。 “不知道!”苏晴声调放得更轻,“之所以说是高压线,就是因为那个学姐的死因不正常!学校对外称是课程压力过大,突发心梗死掉的,但是看过学姐尸体的人都说,她浑身上下的血管全都暴起,嘴角都是干涸的血迹,双眼死死地瞪着天花板,就像电视剧里说得死不瞑目那样……” “更吓人的是,她的双脚不知道被谁绑上了一个秤砣,头顶还贴着一张黄纸写得符箓。你说哪有突发心梗的人会在自己脚底绑秤砣的啊,这明显是中邪了!” 我听到这里不由浑身一凛,在古时候一些邪术里,杀人凶手或者做坏事的人害怕死者的鬼魂回来找自己,就会往死者脚上绑一个秤砣。 那秤砣很有讲究,又叫千斤坠,倒不是足有千斤,而是传说人死后的鬼魂太轻,能飘到天上去跟玉帝老儿告御状,所以要用一个刻着‘千斤’二字的秤砣坠住它的魂魄,只能往地府去,不能往人间或天上走。 如果我猜的没错,那学姐头上贴的应该是镇魂符之类,不让鬼魂作乱的符箓,和我妈棺材上的镇魂钉有异曲同工之妙。 说到这里,我猛然想起之前行色匆匆的辅导员,还有走廊尽头那个谈之色变的女同学,一股莫名地寒意从脊背骨直窜天灵盖。 我艰涩地问道,“苏晴,你说的学姐,之前是不是就住在我们的宿舍?” 苏晴用复杂地目光看着我,缓缓点了点头。 “云舒,还有个更刺激的事情,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我嘴角泛起苦笑,都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不能说得,“你说吧!” “之前那个学姐睡的床位,刚好就是你选的那张……” 第224章 见鬼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就像是炎炎夏日里被从头灌下一桶冰,从心肺往外渗着凉意,冻得人直打寒噤,如坠冰窖。 “听说这间宿舍自那个学姐出事后就一直锁着,是今年新生超额,老宿舍又在翻修,实在找不到地方安置新生,才叫人进来打扫了一遍重新启用。而我们三个,又因为是全班最后报到的,没得选,只能安排进414了。”苏晴苦恼地说。 一切都有了解释,怪不得我会从抽屉里翻出四年前的东西,因为我住的恰好就是之前那个学姐的床! 苏晴还要对我说些什么。 霎时,头顶的白炽灯猝然熄灭,整间宿舍连带着走廊都陷入无尽的漆黑之中。 “啊——”苏晴克制不住地尖叫出来。 宿舍门猛地被人推开,宿管阿姨拿着手电筒照了进来,四下巡视了一圈,对我们说道,“乱嚎什么呀,你们辅导员没告诉你们宿舍晚上十点半熄灯啊!熄灯之后禁止大喊大叫放音乐,不许影响其他室友休息,别把宿舍当你们家了!” 苏晴仍处于惊魂未定地状态,双手紧紧抱着头,整个人缩在了墙角。 我的脸色也不好看,但索幸我也是从冥界走过一遭的人,还算比较镇定,对宿管阿姨说道,“对不起,我们忘记十点半熄灯这件事了,以后绝对不会再犯错。” 宿管阿姨认出我是白天跟她换钥匙的人,也没再多说什么,嘴里喃喃着走远了。 我关上门后,平复了下心潮,安慰苏晴道,“你别想太多了,这事说不定只是以讹传讹,毕竟除了她的室友们,谁也没见过那学姐的死状不是,学校说她是心疾猝死,没准真的就是这样。” “我们还要在这间宿舍里生活五年呢,别自己吓唬自己了。明天一早还要起床上课,早点睡吧,咱们可不能做第一个迟到的人啊。” 苏晴抿唇点点头,窸窸窣窣地爬到了她的床上。 借着手机微弱的灯光,我踩着梯子爬到上铺,展开被子躺下去,可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都是苏晴给我形容的画面。 想到这张床就是那学姐睡过的地方,她就是这里死掉的,虽然校方肯定已经换过床褥子 之类的,可我的后背还是不住冒冷汗。 完了,我后悔听苏晴的话了。 还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苏晴显然也被吓得不轻,难以入眠,翻了个身对我们低声说道,“你们说,这世上真的有鬼吗?” 宿舍里鸦雀无声,谁也没法给她回复。 她又问道,“你们见过鬼吗?” 我可太见过了! 不仅见过,还有鬼拉着我问要不要买人肉包子呢! 我寻思这苏晴胆子也不像她外表看起来的那么小,常言道,入夜不谈鬼,否则就容易被鬼找上门。现在关着门和窗,就连路灯和月光都被窗帘遮蔽死死的,宿舍里一丝光亮都照不进来,苏晴居然还敢提起鬼,可见胆子不小! 反正我也睡不着,刚心血来潮想给她讲讲我租的房子,还有荣大爷的事情,就听到田雨柔的床上传来冷漠地嗓音。 “你们到底睡不睡,不睡就出去,别打扰别人睡觉!” 我伸了伸舌头,心想这个叫田雨柔的是真难相处。 也不敢再发出响动,转身将自己后背对着白墙,闭上眼睛数羊。 也不知数到底多少只,我已经有了困倦感,朦胧间听到苏晴轻飘飘地说了句。 “我见过……” 第225章 霍教授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昨夜因苏晴的话,可能我们三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失眠,闹钟响了好几次都没能把我们叫醒,最后还是隔壁宿舍匆匆关门的声音让我们清醒过来。 洗漱后连早饭都没吃就跑到了教室里,辅导员简单做了一下专业描述,然后就开始上第一节课。 教我们中医药基础的霍教授非常帅气,从他踏入教室的那刻起,周遭女同学就纷纷惊叹。 “哇,好帅!” “北城大学不愧是北城大学,一个教授都这么帅,简直能出道了!” 他一身黑色西装剪裁得体,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框眼镜,眉峰如刃,轮廓如刀。 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唇角勾的恰到好处,多一分都显得刻意,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墨色瞳孔仿佛黑洞般要把人吸噬进去,溺亡其中。 霍教授在黑板上用犀利的笔锋写下自己的名字,霍楚荆。 他说自己已经年过四十,可外表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岁月似乎在他身上停止了流转,如此不公。 整堂课下来,那些女生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他的身上,就连讲得什么都没听清。直到下课前霍教授用他富有磁性的嗓音说道,“今天的作业就是回顾我刚刚所讲的药性内容,把基础理论写一遍,下堂课上课前班长收齐交过来。” 女同学们哀嚎出声,“啊?上了大学还要交作业啊!” 霍教授淡淡一笑,“不仅要交,而且我的学科作业会占据综合成绩的百分之三十,如果作业没有写好,期末考试很难及格。” 我看着他那温文尔雅的笑容,脑海里不禁蹦一个词汇,斯文败类! 下课后就是午休时间。 田雨柔果然很难相处,独自留下我们走掉,连个招呼都没打。 我只好拉着苏晴一起去食堂吃饭,但北城大学实在太大了,我们转了好久都没找到食堂所在,反而误入了一片园林中。 “云舒,你不会也是路痴吧?”苏晴窘然地说。 “额……”我看着满眼枝繁叶茂,青翠欲滴,我们不会走到北城大学的后花园来了吧! 我确实有点路痴,从小就不喜欢记路。我以为苏晴肯定会记得,结果我忘了她昨天就是因为迷路才迟到的。 正当我想拿出罗盘辨别食堂方位,该怎么跟苏晴解释时,一道醇厚的声音在我们身侧响起。 “你们两个在这里做什么?” 我抬头看清了来者,“霍教授!” 霍楚荆疑惑地打量着我们,“午休时间你们不去吃饭,怎么逛到这里来了?” 在这个空荡的园子里看到个熟人,就像他乡遇故知一样惊喜。 “我们迷路了,找不到食堂的位置。” 霍楚荆的目光透过金丝眼镜,反射出一道敏锐的光芒,细细扫视了苏晴一番后,又停留在我的脸上。 “食堂不在这个方向,你们走错了,我带你们出去吧。” “好的,谢谢霍教授。”我落落大方地说道。 苏晴却好似有些害怕这个霍楚荆,双手搂住我的胳膊,不自觉地往我身后靠了靠。 第226章 熟人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只当她是害怕老师,毕竟学生时代谁会不怕老师呢!拍了拍她的手示以安慰,便拉着她一起跟在霍楚荆身后走出了这片树林。 “这里之前是北城想要扩建的地盘,原本打算把图书馆迁到这里来,但改建时有个著名的风水先生说北城大学目前布局正合紫微星相,如果要改动可能会破坏风水,最终就没有动。所以这里也就荒置下来,改成了一个园林,没想到还挺招年轻小情侣的喜爱。” 霍教授说到这里俊逸的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我刚才还以为你们两个是来这里约会情郎的,但我记得你们好像是大一新生,不会这么快就找到男朋友了吧?” “教授你误会了,我们纯粹是路痴而已。”我讪讪地说道。 霍教授看出我们的局促,也没多说什么,把我们带到了食堂门口。 现在已经是下午一点钟,我早都饿的前胸贴后背,可进了食堂才发现,午饭时间已经结束,所有窗口都关闭了。 我默默哀嚎,不会吧!早饭就没吃上,午饭不会还要让我饿肚子吧! 苏晴也是一脸的怅然。 “没有饭了吗?那我带你们去员工食堂吃吧。”霍教授了解情况后,对我们说道。 我连连点头,欣喜道,“那就麻烦霍教授了!” 员工食堂就在学生食堂的边上,霍楚荆刷卡带我们进去后,细心叮嘱道,“以后不要再迷路了,否则没饭吃就只能饿肚子,不是每次都有这种好运遇上熟人的。” 我和苏晴的卡刷不了员工食堂,所以饭钱也是霍楚荆帮我们付的。 霍教授的形象在我心里骤然高大起来,我再也不说他像斯文败类了! 走之前,霍楚荆还回眸提醒了下苏晴,语气温雅,“你的托盘快洒了!” 他不说还好,说完苏晴的菜汤就从托盘中倾斜出来,淅淅沥沥洒了一地。 她手忙脚乱地把托盘收拾好,我和她才坐下来吃上了饭。 对此我有些疑惑,“苏晴,你好像很怕霍教授,他人不是挺好的吗?还那么帅,如果换作咱们班别的女孩子,早都扑上去了!” 苏晴叼着勺子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霍教授身上有种很可怕的气息,我一见到他就想逃得远远的。” 我怔了怔,有吗?我怎么没感觉到。 “可能是你还没有适应校园环境,过几天就好了。”我安慰她。 苏晴却皱了皱眉,手指在太阳穴上按了按,声音有些虚弱,“云舒,我有点不舒服,我先回宿舍补个觉,你慢慢吃。” 我见她精神萎靡的模样,心想她昨晚多半也没睡好,就让她先回去了。 饿了那么久,饥肠辘辘的我把一盘子饭都吃光后才起身离开食堂。 肩膀却被人重重拍了下—— “沈大师,真的是你啊?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转过头,认出身后的人就是之前飞机上声称闹鬼的男人。 “岳伟,你也是北城大学的学生?” 不对,这里是员工食堂,那么岳伟应该是…… 第227章 同届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曾经是这里的学生,现在研究生毕业留校任教,已经是助教了!”他挠了挠头,满脸自豪地对我说。 在飞机上的时候,是他向我表露敬佩倾慕,现在则是我向他投去羡慕的眼光。 “恭喜你啊岳师兄。”我由衷地说道。 “沈大师……啊不,现在应该叫沈学妹了哈哈,你给我的那张符箓非常好用,贴在宿舍床头之后,我再也没有做过稀奇古怪的梦!”他大大咧咧道。 那是,也不看看谁画的符! 我的符箓童叟无欺,至今还未出现不灵的情况。 “我真没想到像你这样的,这样的……人,还需要上大学啊?你们难道不是随便在天桥底下摆个摊就可以日赚斗金吗?”岳伟显然是刚毕业不久,思维还没从学生转换成老师,说出的话也跳脱轻浮。 我嘴角抽了抽,他刚才想说的不会是神棍吧? “堪舆玄术只是我学来自保用的,你可以理解为爱好或者特长,但其实我的志向是当一名中医医生!”我跟他并肩往教学楼里走,闲来调侃道。 岳伟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我却陡然想到,按照岳伟的毕业时间来算,四年前他岂不是刚好和我们宿舍里那个死去的学姐是同届? “岳伟,你知道南区女生宿舍414发生的事吗?”我询问道。 他的脸瞬间失去了血色,变得惨白无比,拽着我的胳膊就把我拖到了教学楼的监控死角,郑重问道,“这件事是高压线,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现在住的宿舍,就是那间414!”我的语气里染着几分无奈。 岳伟斟酌了半晌,抓着我胳膊的手指反复蜷曲又松开,“沈学妹,如果有机会的话,你还是尽快从那间宿舍里搬出去吧!或者去外面租个房子住也好啊!” 我眉头深深蹙起,他们越是这样说得模棱两可,我就越是好奇。 “那间宿舍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虽然那个女生是一届的,但我和她不是一个专业,而且这件事没传多久就被学校镇压下来了。” “听说,那几个和她同寝的女生都被保了研,签了保密协议,从她们的嘴里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渐渐地,就没人再敢谈这件事了。”岳伟低声道。 我审视着他,唇角微弯,“那你既然不知道,又为什么劝我从那间宿舍里搬出来啊?” 岳伟的手臂倏然垂下,懊恼地说,“你知道的啊,我这体质总被不干净的东西托梦!我倒是没有梦到那个死去的女孩子,就是有一天晚上,我梦到自己变成了女生,走进了那栋宿舍楼,莫名其妙感觉有人在身后追我,可我怎么跑都跑不出四楼,就像……就像鬼打墙一样。” “感觉我就要被后面的人追上,连忙躲进了一间宿舍里,我记得清清楚楚,那宿舍的门牌号就是414!我刚躲进桌子底下,宿舍门被人踹开,一双黑色雨靴出现在我眼前,然后我就失去了意识……” “醒来之后我越想越不对,但我又没有梦到什么实质性的东西,能确定的是,那间414宿舍,绝对有问题!” 第228章 跨火盆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昨天苏晴跟我说那个学姐被人用秤砣绑住脚,头上有带着镇魂符,我想这样的话应该不会有鬼魂出来作妖。 那间宿舍顶多算没有脏东西的藏尸间罢了,回头好好清扫下,挂点驱邪的东西也不是不能住。 但刚才和岳伟交流过,我又开始怀疑人生了。 不会吧,我这是什么体质! 坐飞机遇灵异事件,租房子租到人家地府中转站,难不成住个寝室还能住到凶寝吗? 岳伟语重心长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所以我说,能搬还是早点搬吧,我知道你不怕这个,毕竟你是大师嘛!但我总觉得414那间宿舍没那么简单,能不住还是尽量不住的好!” 道理我都懂,我也不想住,更何况,我还跟那位死去的学姐睡在同一张床! 上课铃声响起,岳伟要去一楼给教授送教案,而我则要去二楼上课,就此分别。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都沉浸在414宿舍的诡异传闻中。 中医药专业课程安排很满,我也没时间发呆或者查资料,只能在晚上写完作业后,偷偷翻出那个学姐用过的东西,看看能不能找出些蛛丝马迹。 开学第一周匆匆而逝,周五晚上,苏晴趴在床边,默默地看到我收拾东西,万分不舍地说道,“云舒,你真在外面租了房子啊?” 我安慰地对她笑了笑,“是啊,我男朋友在家里等我呢,约定好了周末要回去陪他一起住!” 苏晴悻悻地收回了手,“那你……早点回来嗷!” 我忍着笑点头。 不过可以理解苏晴,因为她从入学以来到现在,除我以外没有交到任何朋友,这也是令我蛮吃惊的,按理说苏晴的性格挺活泼开朗,但为什么没人愿意跟她玩呢? 田雨柔就不用说了,她的确做到了承诺的那样,白天独来独往,有时候一下课人就不见了,直到寝室熄灯才回来,性子孤僻的很,我也不指望能跟她成为朋友。 思绪伴随着我一路走回小区,远远看到荣大爷推着荣大妈在花园里赏花,七八十岁的人了还要秀恩爱,我懒得去打扰他们,隔着花圃挥了挥手。 我怀着喜悦地心情按响了门铃。 一周时间不长,可能天底下所有情侣都希望能和对方时时刻刻在一起,我也不例外。 平时课程忙起来,我并没有时间思念冷玄霄,但闲下来还是会找寻个没人的角落,掏出玉佩跟他说上两句话。 大门由内向外推开,冷玄霄欣长玉立的身影出现在我眼前,我刚要上前给他一个熊抱,就见他眉头一蹙,冷声喝道,“出去!” 我张开双臂的手僵在那里,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他不动声色地睨了我一眼,当着我的面‘嘭’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这下可把我气得不轻,什么意思?不让我进! 难不成短短一周他就有别的想好了?是哪个山头的狐狸精! 我刚要伸脚踹门,他就再次把房门打开,往地上丢了火盆,盆里一束艾草燃得正旺,散发出浓烈呛人的辛香。 冷玄霄抱着双臂逆光而站,冷峻的脸被阴翳遮挡,修长的手指着那火盆对我说道,“跨过去!” 第229章 怨气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听他这样说,怒气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艾草的香气有驱邪化煞的功效,跨火盆更是取吉象去晦气的作用。 看来定是我身上沾染些不干净的东西,他想让我驱除晦气再进门。 我抬脚跨过了火盆,又用烧着的艾草把全身上下熏了个遍,然后才进了屋子。 “说吧,遇上了什么事?”冷玄霄的神色稍稍缓和下来,抿唇问道。 我只好把414宿舍里发生的事情给他讲了一遍。 冷玄霄低垂着狭长的眸子,不疾不徐说道,“刚才不让你进门,是因为你身上带着一股怨气。枉死者用过的东西上通常都会残留少许怨气,经过时间的洗礼和冲涮很快就能散干净。如果按照你说得,那个学姐已经死了四年之久,你还能沾上她的怨气,确实没那么简单。” “你说,那学姐都已经被镇魂符镇住了,该不会还没有去投胎转世吧?”我怀疑地问道。 四年啊,就算再大的怨气都已经散干净了,她总不会比窦娥还冤吧! 除非,她压根就没有走,一直在这个宿舍里…… 我细思极恐,不由打了个寒噤。 “你现在这样问我,我也不知道414里到底是什么情况,但你住了一周都没有发生什么怪事,可见就算有脏东西存在,它也不想害人的。”冷玄霄淡淡说道。 一丝玩味从我心底油然而生,唇角勾起戏谑的笑,“冷玄霄,你上天入地哪里不能去,怎么连一个女生寝室都不敢进啊?” 他斜乜了我一眼,目光深邃锐利,“你真的想让我进女生宿舍?” 我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 不行啊!女生宿舍里都是一群如花似玉的单身小妖精,遇上冷玄霄这种级别的美男,还不像唐僧进了盘丝洞一样,不吃干抹净休想放出来! 我千辛万苦找到的老公怎么能便宜那群小姑娘! 脑子里迸出的话还未细想就脱口而出,“你不许去!我……我怕你对那些年轻貌美又曼妙有致的肉体意图不轨,我要大义凛然地站出来保卫我宿舍楼小姑娘的安危!” 冷玄霄那双极为好看的眸子里闪现一抹笑意,面上仍沉静如渊,贴近我的耳畔低哑道,“那你就想办法把我喂饱,不要让我饿肚子,否则……” 剩下的话淹没在我与他缠烈的吻中。 如果他一定要吃个小姑娘才能喂饱,那还是吃我吧! …… 和冷玄霄没羞没臊的过了个周末后,我又扶着腰回到了学校里。 好在他比蛇仙庙的时候知道分寸,只缠着我要了几次后就放过了我,害怕我周一起不来床。 但就算这样,我的小腹也隐隐发痛,可能是快要来大姨妈了。不知是不是之前在禁地的潭水里泡了太久,我这次姨妈已经推迟了一个半月有余,看来是着凉了。 来到教室中,我像个老奶奶一样扶着桌角缓慢坐下,苏晴见我这般疲惫不堪的神情投来异样的目光,“云舒,你男朋友该不会住在东灵山吧?怎么感觉你过了个周末,像爬了两天山一样累?” 我冲她微微一笑,不知她有没有看出我笑容里饱含的辛酸,“你说对了,我男朋友真的住在山里,不过不是东灵山,总之……小孩子不懂,我倒宁可去爬山!” 苏晴听不懂我话里意思,可见十分单纯,凑到我耳边嘟起嘴巴小声说道,“云舒,算我求求你,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把我一个人留在寝室啊,我……我不敢自己住。” 第230章 梦游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你这么大人了还怕自己睡吗?再说不是有田雨柔陪你吗?”我打趣道。 苏晴小鹿般的眸子瞪得滴溜圆,咬唇道,“就是因为她,我才……” “沈云舒,你的作业!” 田雨柔干脆利落的嗓音出现在我们身后,将一本作业扔到了我的桌上。 我刚转过头,只见她翩然离去的背影,白裙一角稍纵即逝,仿佛鬼魅般。 古怪的是,我和苏晴两个人坐在那里,谁都没有听到田雨柔的脚步声。难道这人是猫变得,踮着脚走路不成? “苏晴,你刚才要跟我说什么来着?”我把头拧了回去,却瞧见苏晴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里漾着一层触目惊心的恐惧。 “苏晴……你怎么了?”我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啊?” 这时上课铃响起,老师抱着教材走进了教室。 苏晴握住我的手,面色复杂地看了我一眼,“云舒,今天晚上你就知道了。” 对于她的话我困惑不解,但我和苏晴都坐在第一排,不好当着老师的面交头接耳,只能忍住等晚上回到寝室再说。 晚自习时班长来通知填写入学资料信息,由于我的户口问题一直弄到晚上十点多,回到宿舍时灯都已经熄了,简单洗漱了下就上床休息,全然将白日里苏晴跟我的对话忘之脑后。 深夜。 寝室楼内寂静无比,窗外是风拂过树梢的沙沙轻响,伴随着间歇的鸟叫声,子夜时分拉开帷幕。 明明是人体深眠的时间段,我却被一阵异响从睡梦中唤醒。 我睁开惺忪的眼睛,看到对床的田雨柔动作缓慢地从上铺下来,先是在她自己的床前站了能有一分钟左右,然后开始满屋四处走动。 蓦地,她停到了我的床前,从她中分两侧的长发中,露出那张惨白尖锐的脸,我慌忙地阖上眼眸,不敢与她对视。 一双微凉的手在我的脸上肆意摩挲,指尖划过我的眼睛鼻子,仔细地抚摸着我的五官,像是在确认什么一样。 我被她摸得有些不耐烦,正要发火时,她收回了手,往苏晴床铺的方向走去。 她以同样的方式摩挲了苏晴一顿,颓然松手,低垂着她那长至腰间的黑发,穿着白色睡裙,拉开寝室的门缓缓走了出去。 动作如同行尸走肉般,脚下步履蹒跚,整个人摇摇晃晃地去了走廊。 我长舒了口气,打开手机想看下时间,刺眼的光亮让我瞳孔微微一缩。 手机上的钟表指针停留在了十二点整。 “你看到了吧?”苏晴所在的方向传来一道怯懦的声音。 我迟疑了下,“苏晴,你也醒了?” 苏晴的嗓音像是从喉咙里发出嘎噎,又压抑着躁动的怒火,“我怎么可能睡得着!从上周五晚上开始,每到午夜十二点,她就会从床上下来,摸我的脸,像是在确认我到底是谁……” “一会儿到了凌晨两点,她又会回到寝室,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继续睡,每晚皆是如此。” “云舒,你说田雨柔她是不是被鬼附身了啊?”她幽幽问道。 第231章 鬼上身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低声制止,“苏晴你别乱说!田雨柔她就是普通的梦游症而已。” 得了梦游症的人,患者本身就并不知情,而且不能在她发病的时候叫醒她,否则就会让患者意识混乱,而患者也不会对梦游期间发生的事产生记忆。 入学第一周田雨柔可能对宿舍的环境还不熟悉,所以没有发病。直到周五晚上,也就是我回家的那天,田雨柔又开始梦游,估计把苏晴吓得不轻。 苏晴看着我喃喃说道,“梦游症?我也想过她是不是梦游症,可是……你不觉得她真的很奇怪吗?你看她的行为举止哪里像正常人?” 我哑口无言。 无怪乎苏晴要疑神疑鬼,田雨柔的种种举动,确实有点像传说中的鬼上身。 不愿意跟人接触,独来独往是其次。 青天白日里,无论是阴天下雨还是艳阳高照,她都会打着一把遮阳伞,上课永远都是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比我们班那位自封系花的女生还要注重保养,生怕自己被阳光照射到一点点。 起初我们还纳闷,为什么从没在食堂里遇见过她。 后来才发现,田雨柔拒绝靠近一切燃火的东西,也拒绝去带有明火的地方,比如食堂。她的餐食就是学校附近几家便利店,寿司包饭、关东煮和泡面等。 “要不这样,我们跟着她身后,出去看看她到底在做什么?”我提议道。 反正我见过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也不差田雨柔一个,更何况我有蛇鳞和五帝钱护体,真遇上什么魑魅魍魉也不怕。 苏晴则犹犹豫豫地不敢吱声,我掀起她的被子就把她薅了下来,随口安慰道,“放心吧,有我在不会让你受到危险的!” 我拉着苏晴蹑手蹑脚地出了寝室门,正好看到田雨柔摇摇晃晃的走下楼梯,我们悄悄跟在她身后也下了楼。 只见她没有在任何一层停留,而是出了寝室楼。宿舍值班阿姨睡得很香,再加上田雨柔走路根本没有声音,压根不知道她晚上曾出去过。 我心想,如果这时候宿管阿姨闲来无事看看监控,就会看到一道白色的鬼魅身影从镜头里飘过去,多半会吓出心肌梗塞。 这片寝室属于老楼区,外面就是一片绿化很好的竹林,田雨柔走出楼后,就在那片竹林里缓缓蹲下,用两只手机械地挖潮湿的泥土。 我和苏晴打着瞌睡,一人靠在一棵竹子上就那么看着她挖土。这姐妹难道之前是做园艺的?总不能是小时候玩泥巴没玩够吧! 大半夜跑出来挖土,也是闲得蛋疼。 正当我想提议,要不还是叫苏晴回去吧,就看到田雨柔缓缓起身,她已经挖出了一个半人高的小土堆,转过头朝我们的方向望过来。 老宿舍区没有那么多路灯,月光也被乌云遮挡,视线漆黑的如砚台倾洒,可我却能清晰的感觉到,她是在盯着我们,张口阴仄仄地说道。 “快了,等我挖完这个坑,就把你们都埋进去!” 夜风袭来,将田雨柔的长发吹乱,露出她那张巴掌大的惨白面孔,我看到她眼中的吊诡,不禁浑身寒毛直竖。 “啊——” 第232章 打听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身侧的苏晴发出惊恐万分的尖叫声,头也不回地朝宿舍楼里跑。 “苏晴,苏晴你别跑!”我怕她一个人出事,连忙追了回去,边跑边小声喊道。 没想到我们的动静却把宿管阿姨吵醒,拎着手电筒出来把我们抓了个现行。她没有看出苏晴表情的不对劲,反而直指向我说道,“你大半夜不睡觉乱叫什么?哪个班的?” 苏晴双唇蠕动开合着,似是要把田雨柔的事情说出来,我连忙给她递了个眼神,示意她不要说话。 宿管阿姨对我冷声道,“把你的名字记下来,我明天告诉你辅导员!” 我万分无奈,只能跟着宿管阿姨去了她的房间,在记事本上写上了自己的班级和姓名。余光瞥见监控视频里田雨柔晃晃悠悠地往四楼走。 心念一动,不禁问道,“阿姨,您在这里工作多久了?” 宿管阿姨合上本子,漫不经心地撩了我一眼,“十多年了,你这样的小姑娘我见多了,是不是打算半夜出去和男朋友约会?” 我心想,您可真误会我了,要是跟男朋友约会我还用得着从大门走吗?直接让冷玄霄缩地成寸都能到低眉山了! “那您工作了这么久,有没有见过什么怪事啊?” 我记得岳伟和苏晴都说过414里发生的事是高压线,不好明着问,只能旁敲侧击的打听。 宿管阿姨的脸色霎时变得很不好看,嘴角沉下来牵动两侧的法令纹,严厉说道,“我什么怪事都没有见过,你少来打听有的没的,赶紧给我回去睡觉去!” 说罢,她就把我从她的房间里赶了出来。我见苏晴还瑟瑟地站在走廊一角,立刻过去搂住她的肩膀,“走吧,我们回去吧!” 苏晴仿佛被吓傻了,娇小的身体不停在我怀里发抖,连话都说不出来。 回到414门口,伴随着房门‘吱呀’一声刺耳的长鸣,我看到田雨柔已经回到她的床位上躺着,睡颜安详,仿佛刚才出去的人根本不是她。 苏晴缩回床角,把被子蒙过头,显然被吓得不轻。 经过这一番折腾,我也没了困意,躺在床上直到凌晨四点多才睡着。后果就是,除了田雨柔,我和苏晴都挂着两个比熊猫还浓重的黑眼圈去上课。 一上午的两节大课,教授讲得什么我们根本没听进去,趴在后排睡了个天昏地暗。 中午吃饭时,苏晴狠狠用她的筷子去戳餐盘里的虎皮辣椒,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一定要去找宿管阿姨换寝室,我再也不要跟这个女鬼住同一间房!” 我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四下扫视一圈,确定周围没有人注意到我们,才小声说道,“大姐!你忘了这是高压线了?你敢把这件事说出去,信不信分分钟让你退学!” 苏晴眼圈红了起来,抿着嘴唇委屈说道,“凭什么学校安排不当就要我们来承受,我们又没少交一分钱……” 对于她的话我也没法给到安慰,只能镇定说道,“我们先去找田雨柔谈谈,我总觉得,她不像鬼上身……” 第233章 否认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虽然没有阴阳眼,可自从身体融入《太乙玄经》后,就能感觉到周身发出的气场,比如煞气是黑色的,阴气是雾霾色的,怨气则是无色。 至于田雨柔,我并没有看出她携带着什么阴煞邪气,反而头顶被一层挥之不去的晦气笼罩着。 如果我没猜错,在她的身上曾经发生过一些很不好的事情。 课间,田雨柔收拾课本又要离开,我忙不迭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要做什么?”她秀眉微蹙,将课本环抱在胸前,一副谨慎又防备的态度。 “雨柔,你知不知道你昨晚睡着后做了什么?”我懒得跟她兜圈子,开门见山地说道。 田雨柔抱着书本的手收得更紧,眸子里露出警惕的神色,语气却十分不耐和厌燥,“睡着了还能做什么,不是做梦就是打呼呗,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并不在意她的态度,只是觉得诧异,好歹我们也是同学,而且还是同寝,她对我的警戒心就像警察对小偷。 “田雨柔,你是真的不知道你有梦游症吗?”我细细打量着她,口吻满含试探。 田雨柔的目光变得茫然起来,脸上表情更多的是匪夷所思和惊愕,“梦游症?怎么可能,我从来都没有梦游过!” 这回我可以确定,田雨柔是的确不记得昨晚发生的事情。 倏而,她的眼眸眯成一道细缝,危险而又犀利,冷声道,“沈云舒,你是故意这么说的吧?你和苏晴不想跟我住同一间宿舍,好啊,你们可以滚啊!不要想方设法污蔑我,我是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在一旁默默听了半天的苏晴冲到田雨柔面前,用着尖细的嗓音厉声道,“田雨柔你别太过分,明明是你每天半夜起床来摸我的脸!我告诉你,我忍你很久了!” 还好现在是午休时间,教室里的人早在下课时就已经跑去食堂打饭,只留下我们三个人,不然又要惊动校方。 “我摸你的脸?你在说什么鬼话,你脸是金子做得还是花做得?它香吗,我为什么要去每天摸你的脸?”田雨柔讥诮道。 苏晴忍无可忍,嘶吼道,“我不管你是鬼上身还是什么梦游症,你必须给我搬出去!” 田雨柔浅淡到失去色泽的唇瓣微微勾起,把手中的书本放到一旁的桌上,昂起天鹅颈轻蔑地看着我们,拍手说道,“终于肯说实话了,你们不就是想让我从寝室里搬出去吗,至于绕这么大弯子!但我是不会同意的,你们找辅导员协商也没用,要搬你们搬!” “你……” 我阻拦住苏晴往上的扑的身体,皱眉对田雨柔说,“雨柔你别那么偏激,我们没有想把你从寝室里赶出去,但你的确有梦游症,你昨晚吓到苏晴了!” 田雨柔扬唇一笑,轻蔑和不屑昭然若揭,哼道,“难道你们说我有梦游症我就有吗?你们有证据吗?拿出来啊对质啊!” 我垂眸看着她白到几近透明的手指,正色道,“田雨柔,你看看你的指甲。” 她上一秒还在对我冷眼相向,可当她低头看清自己的指甲后,表情瞬间凝固在脸上。 十根白皙如玉的手指,指甲缝里却钻满了黑黢黢的泥土…… 第234章 解剖课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这是怎么回事?”她嘴唇翕动着,发出来的声音像龟裂的大地干哑嗄嘶。 “你昨晚梦游症发作,跑到宿舍楼外的竹林子里挖坑,还说要把苏晴和我都埋进去……”我顿了顿,抿唇说道,“如果你不信,可以找宿管阿姨调监控录像,但我觉得最好不要,因为……那画面看起来还挺渗人的!” 田雨柔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半晌,确认我的眸光中没有丝毫闪躲后,仿佛信了我所说的话,困惑道,“我真的有梦游症?” “目前来看,是这样的。”我点点头,“建议你可以先去医院看看心理医生,我记得有人说,梦游时能反映出一个人内心深处的焦虑和恐惧,你这个状态还是蛮特别的。” 田雨柔的脸色愈渐难看起来,我没有说太多,但她应该从我的话里感知到,我已经发现了她似乎遭受过心理创伤。 “我知道了,谢谢你们。”她的眸光晦涩难辨,用仅有我们三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 说罢,拿起书本匆匆而去。 苏晴怔了怔,不能置信地瞥了一眼田雨柔的背影,又惊恐地看了看我,“她刚才说什么,谢谢?我没听错吧?这是认识她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对我们说谢谢!” 我偷笑道,“所以这么一看,田雨柔也不是那么不好相处对吧,只是她有自己的方式方法,我们不要干预太多。她现在知道自己有梦游症,应该会去治疗,你不用再害怕了。” “她真的是梦游症,不是鬼上身?”苏晴不确信地问道。 “或许吧。”我拉着苏晴去食堂吃饭,尽量避开这个话题。 田雨柔身上的怪异行为,我暂时也没法解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下午要上的是解剖课,女生们站在教室门口一片怨声载道。 “我就是因为不想学解剖才选的中医药专业,怎么到头来还是要进解剖室啊!” 教解剖学的宋教授是个年近五十,佝偻严肃的小老头,可能跟尸体打交道太久,浑身被阴气包裹,但他估计八字较硬,像天然屏障般把那些阴气通通隔开,对他来说倒也没什么影响。 “女孩子都别磨磨唧唧的,怕尸体还学什么医!一会下课你们四人一组,还得把尸体扛回去,觉得接受不了的趁早跟我说,我去跟校方申请,让你们都去隔壁土木专业算了!”宋教授指着我们高声喝道。 在他的威逼之下,我们趔趄着进入了解剖室,四周等人高的钢架上排放着一瓶瓶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器官,还有不同月份婴儿的状态。 每张手术台上都躺着一具发白的尸体,应该是经过特殊处理,皮肉组织还很鲜活,但从肢体僵硬度来看,应该已经死去有些时间了。 不知为何,我一踏进这间解剖室就感到一阵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那并不是眼前尸体所发出的。 黑墨般缭绕的气体,正从架子上那一瓶瓶福尔马林液体中徐徐升起,给我一种强烈的不适感。 第235章 身体不适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知道医学专业所用的人体器官都是由正规渠道捐赠的,按理说不会有这么浓烈的阴气或是怨气,难道是我感知出了问题? 宋教授把今天要操刀的部分讲完,可我却觉得身体越来越不舒服,胸口像被一块巨石压住,呼吸不畅,身上也冒起了密密匝匝的冷汗。 一张手术台四人一组,每个人都要上手去切割,我看着同组人用薄如蝉翼的柳叶刀切开那死者的胸膛。 耳朵里是皮肉分离的沙沙轻响,眼前花白的肌肉组织绽出细腻的纹理。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恶心的感觉汹涌而至,我捂住嘴干呕起来。 宋教授看了我直皱眉,咂舌道,“哎呀呀,每年都有一两个新生在解剖室吐了,承受能力太差!” 我弯着腰虚弱地说,“教授,我身体不舒服,想出去一下……” 跟我同组的女生是郭玉冉,她用看林黛玉的眼神睨着我,凤眸中满是嘲讽,“你走了就剩我们三个人抬尸体,可真会劳动别人,这么娇气学什么医啊!” 郭玉冉家境很好,父母都是北城重点医院的医生,常穿一身名牌时装,很会打扮,凭借着姣好的面容和自信,自封为中医药系花。 她似乎很瞧不上我,听苏晴那意思,是因为她封自己是系花,遭到了系里一些男生的反对。 很多男生认为,论及长相我要比郭玉冉好看的多。 女生之间总有莫名攀比嫉妒的心理,郭玉冉总觉得是我在收买人心,想要跟她一较高下。 我则全然无所谓,好不好看又能怎样,我又不指望靠颜值出道,只要冷玄霄他不嫌弃我丑就行了呗! 对于她的话,我无暇理睬,鼻腔连带大脑都被福尔马林的味道填满,胃里又一直在痉挛,下一秒恐怕就要吐这具尸体一脸。 宋教授可能是瞧见我脸色白的不正常,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去吧去吧!” “谢谢教授。” 我强撑着身体走出解剖室,深深将一口新鲜的氧气吸入肺中,方才觉得自己好像重生了过来。 胃里的痉挛也消退了些,可莫名的恶心感却迟迟不肯散去,后背依旧在冒冷汗。 现在连鬼都不怕的我又怎么会怕尸体,可刚刚那间解剖室给我很不好的感觉,莫非真的是我命格太轻,进这种阴气重的地方身体就会出现排斥反应? 我刚打算去医务室看看,眼前就一阵眩晕,整个世界天旋地转,脚下发软,朝地面栽去…… 但迎接我的并不是冷硬的地板砖,而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那人手臂强壮有力,将我牢牢搂在怀中,他身上散发着淡淡的中草药味,安抚了我紧迫的情绪,给予我莫名的安全感。 “沈云舒,你怎么了?”他的声线醇厚而富有磁性,夹杂着少许担忧。 头晕目眩后,我的视线逐渐有了焦距,看清了他那张人畜无害的面孔。 是霍楚荆! 心跳漏了一拍,我忙不迭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 他用余光扫了下解剖室的门牌,随之表情多了几分恍然大悟,弯下腰轻声问道,“第一次上解剖课,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 我点了点头,干涩说道,“可能是应激反应,有点恶心。” 霍教授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举止磊落地扶住我的手臂,“我正好没课,走吧,我带你去医务室看看。” 我没理由拒绝,心想还好遇上了霍楚荆,不然我是真的没力气支撑着走到医务室。 第236章 怀孕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校医室内。 霍教授把我扶到椅子上,校医漫不经心地听了听我的心跳,问出我是因为进了解剖室才感到头晕想吐,果断就给出了结论。 “这是生理性应激反应,因为骤然看见可怕的东西造成心理紧张,从而引发身体上的不良症状。我给你开点镇定的药,你用温水喝下去,回去多休息就好了。”年轻的校医姐姐叮嘱道。 霍教授听后松了口气,把医生开好的药和温水递到我手边,声调如同那杯水般温和,“先把药吃了吧,回头我帮你跟宋教授解释下,让他不要为难你。” 我唇角牵起一丝感激的笑意,突然明白了那些女生如此痴迷霍教授的原因,他确实很像个知心大哥哥,给人安全可靠的暖心感。 他看着我把药片吞了下去,才淡笑说道,“你在这里好好休息,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我目送着霍教授离开,可他的背影刚消失在门后,我的胃里就又一阵翻腾汹涌,抱着垃圾桶吐了出来。 那两片药是白吃了,还没消化就吐掉了。 好在吐出来之后我的头不晕了,胃里也不再难受。 我回到寝室里,苏晴对我投来担忧的关怀,“云舒,你没事吧?” “没事,可能中午吃错东西了,吐出来就好了。”我的精气神好了很多,语气也有了抑扬顿挫的力道。 正当我以为自己只是吃错了东西,或者被阴气逼体着了凉时,后面几天发生的情况着实打了我的脸。 我开始不分场合、不分时宜的泛起恶心感,有的时候上着课,胃里就开始泛酸水,来不及跟老师打声招呼就跑到外面吐,惹得那些任课老师都对我非常不满。 “呕——” 课间,我在洗手间里对着水池不断干呕。 苏晴拍着我的背,忧心道,“云舒,你这样不行啊,你今天已经吐了三次,胃都吐干净了,再这么下去就得吐胆汁了!” “一定是食堂里的东西太不卫生了,引发了我的肠胃炎,所以我才吐了这么多天!”我抬手擦去唇角的水滴,狠狠说道。 还好今天是霍教授的两节大课,他自上次解剖室走廊外相遇后,就了解到我的情况,默许我不用打招呼就可以跑出去。 苏晴一脸无辜地说,“可是,我每天跟你一起吃食堂,我们点的菜都是一样的,为什么我没有事啊?” 我斜睨了她一眼,给她竖了个大拇指,有气无力地说道,“你是铁胃!” 苏晴刚要说什么,就看到郭玉冉走进了洗手间,撩起轻薄的袖口,自顾自地洗着手。 拧掉水龙头后,她甩了甩那双做了酒红色美甲的手,冰凉的水滴有意无意中飞溅到我的眼角上。 我现在的身体状态不想跟郭玉冉发生冲突,抿了抿唇,侧开身体为她让出道路来。 郭玉冉的美眸中透着讥讽的光,嘴角勾起肆意的弧度,揶揄道,“哎呦,沈云舒你怎么吐成了这样,该不会是怀孕了吧!” 对她的话我本想一笑置之,却猛然想起,我已经整整两个月没有来过大姨妈了! 第237章 妇科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不过转瞬,我就将这个疑虑打消。 冷玄霄说过,我不具备怀蛇胎的种族资质,所以我不可能是怀孕。 但这么一直吐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我又对很多药物过敏,根本不敢乱吃药。 到了周六,我没有回出租房,而是去了趟医院。 北城医院人山人海,挂号的队伍从一楼排到了大门口。我纠结了下到底是挂妇科还是挂肠胃科,就被三四个人插了队。 最后还是决定先挂妇科,总觉得我的肠胃不适应该是两个月没来姨妈导致的。会不会是我去了趟冥界,体内阴气过重没有排出,造成生理紊乱? 妇科相关的所有诊室和病房都在二号楼,我刚跨过台阶,就感觉两道黑与白相交的气体缠绕着从大门散出,整个二号楼都被这两种气包裹成一个太极图的形状。 那是新生与死亡相会的气息。 妇产科医院楼往往会有很多新生儿降生,同时也会有很多孕妇在各种原因下选择流产。被打掉的孩子与生病离去的人不同,它们都是被迫死掉,还没有涉足人间就被扼杀,往往带着一股幽怨和好奇,停留在这里徘徊着不愿离去。 婴灵的阴气很微弱,基本对人造不成什么影响,可也架不住北城这种人口流动大的地方,北城医院每天有无数的胎儿要出生,也有无数胎儿将要面临死亡,所以医院上空才汇集成黑白两道气。 而妇产科医院楼往往要比太平间更容易招脏东西的喜欢,一个是女性本阴,一个则是婴灵的哭声会引动别的鬼魂前来。 一般医院在建立时就会请当时的比较著名的风水先生来专门为妇科楼选址,比如北城医院头顶上这片太极图,应该就是某位高人的手笔。 能让新生与死亡两气相融相斥,如太极般平衡无法打破,如此便可相安无事。 但是没有修过术法的人很难看出这里面的门道。 专家听了我所描述的症状后,开了个单子让我去隔壁排队做B超。我来到走廊上,发现周围全是跟我年纪相仿的女生,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恐惧和忧虑。 此起彼伏的婴儿哭闹声不断往我的耳朵里钻。 “呜哇,呜哇——” 我把耳朵捂上也无济于事,那些哭闹声就像本就存在于我的脑海中,怎么甩也甩不掉,忍不住大喊出来,“别吵了!谁家的孩子看管好可以吗?” 周遭的人都用奇怪的目光看着我,像是在看傻子一样,仿佛她们什么都没听到。 我这才注意到,她们都是年轻的女孩子,四周根本没有一个抱小孩的家长,那么这声音又是从哪来的呢? 护士从对面诊室里出来,皱眉说道,“你瞎嚎什么啊,这里是医院,要注意安静!” 这时,那些嘈杂刺耳的啼哭声也全部消失了。 我抬起头,看到对面门上挂着的‘计划生育诊室’才恍然大悟,那些女生应该都是未婚先孕来排队做人流的。 真是造孽…… 我命格太轻,所以那些婴灵的声音只有我能听得到,这也算缘分的一种? “下一位,沈云舒女士在不在?”B超诊室内的医生高声喊道。 第238章 医学奇迹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在!”我连忙回应,拿着单子进了B超室。 洁白的帘子掀开后,露出了张不足一米宽的床,医生看着电脑屏幕,头也不回地对我说,“把裤子脱了,躺到床上去。” “什么?”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做个B超还要脱裤子的吗? 医生蹙起眉,拿着我的化验单看了看,“是沈云舒没错吧?你这上面写的有过性生活经历,可以做探入式B超啊!” 我支支吾吾地说,“没……没错。” “那就别磨叽,把裤子脱了躺上去,你后面还有好几个呢!”医生不耐烦的说。 我从没去医院瞧过妇科,还以为这是正常程序,脱下裤子躺到床上。自八岁后就没有跟人一起洗过澡的我,除了冷玄霄之外没有让任何人看过我的身体,即便医生是女的,我的脸颊也不由泛起滚烫,索性紧紧将眼睛闭起。 一阵轻微的痛意过后,我听到那女医生发出‘咦’的字眼,尾音拉着上扬的长调。 “怎么了医生,我得了什么病吗?”我吓得立刻并合了双腿。 “你先别动,我再看看啊!”医生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确定,双眼紧盯着电脑屏幕,神情有些诧异,“你看啊,正常女性的胎儿,一到两个月应该有葡萄粒那么大,仔细看也是能看出来小手小脚的,可你肚子里的这个东西,长长一条,就像个……小虫子一样!” 我没听懂她在讲什么,还在附和地点头,茫然道,“那医生我到底得了什么病啊?” 医生惊叹道,“你这个孩子怀得真和常人不同,我建议你每隔一段时间就来做一次B超检查,看看胎儿形状和胎心,目前来看如果是畸形儿的话,它的胎心十分有力,堪称医学史上的奇迹啊!” 她的这番话如同晴天霹雳在我耳畔嗡嗡作响,大脑空白一片,浑身血液都凝固成涸,只留下一颗狂跳不止的心脏还在运转。 “医生,你是不是弄错了,我……我不可能怀孕的!我只是月经不调而已!”我的嘴角有些抽搐,牵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哑声道。 女医生拿过刚才的化验单递到我手中,“喏,你自己看,孕酮45nmOl/L,血HCG52 mIU/mL,这都是怀孕六周到七周的正常指数。如果没有检测出你怀孕,我们根本不可能给你做这个B超!” 我接过化验单,看到上面医生说得指标。原来现在医院的化验单都不写确认怀孕四个字眼,所以我拿到单子也看不懂,根本没往自己是怀孕的事情上想过! 可是……冷玄霄明明说过,我不会怀蛇胎的,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他在骗我? 这些念头在我脑海里纷繁乱窜,像一团解不开的乱麻。 医生双手插兜,看着我的脸色由白转青,微蹙的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一会儿攥紧手里的验孕单,一会儿嘴唇又在无声翕动,终于不耐地说道。 “不想要这孩子是吧?你们这年纪的小姑娘我见多了,不知检点跟男人乱搞,搞大了肚子又不想要……算了算了,我帮你去隔壁排个号,趁着六周还不稳,做个无痛人流吧!” 第239章 验孕单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的耳朵像被两团棉絮塞住,看着她的唇瓣一张一合,却听清了她说得最后几个字,‘无痛人流’。 是啊,我应该去做个人流手术,把肚子里这个不知是人是蛇的东西做掉。 我正在上大学,未来前途无量,怎么可以在这时候怀孕! 最好的选择,就是趁冷玄霄现在还不知情,把这个胎儿拿掉! 可这个想法刚从我的脑海里冒出,之前那些婴灵的啼哭声轰然在我耳边炸开,那一声声一阵阵,似在诉说着它们凄惨的命运,无比可怜和哀怨。 “呜哇,哇哇——” 我猛然想到,肚子里怀得是自己的骨血,它还那么小,还没能来这世上看一眼,怎么就舍得亲手杀了它? 不……我不要打掉它! 我不能让它变成这里怨灵的一员,我做不到! “医生,不好意思,我不堕胎!”我起床飞快穿上裤子,虽然脸色还泛着苍白,但表情是郑重和果决。 那女医生见我这般执着的勇气,不禁挑了挑眉,语气也柔软了几分,“你可要想好,以你这个岁数养个孩子可不容易,而且从刚才的B超来看,孩子多半是个畸形儿,就算生下来也可能活不长的!” 我点点头,口吻坚定地对她笑笑,“我明白,谢谢医生了。” “那你七个月之前最少每个月来做一次产检,查看婴儿的生长情况,还有,前三个月和后三个月不要同房,尤其是头三个月,胎儿还不稳,发生房事容易滑胎。”女医生可能是看我年纪太小,把注意事项仔细写给了我。 接过后,我捂着小腹走出了医院。 不知是不是每个刚怀孕的母亲都会特别小心胎儿的情况,坐地铁时我恨不得把自己环出一个包围圈,生怕别人碰我一下就会影响到孩子。 回到出租房,我怀着忐忑的心情用钥匙打开门。 看到冷玄霄正坐在茶几前摆弄着黑白棋,俊美无俦的脸上波澜不惊,眼眸微垂,目光全部汇集在手下这盘棋子上。 “你去哪里了?”他低沉问道。 我不知该怎么跟他说起,他要当爸爸了的这件事,他会跟我一样惊讶吗?他会跟我一样期盼着这个孩子的到来吗? 斟酌了良久也没有开口。 可这在冷玄霄看来,却是问题的导火索,手一扬,将黑玉棋子扔到棋盘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你昨晚去了哪里,为什么不回家?”他的嗓音里透着几丝暗火和恼怒。 我抿了抿唇,只得把手中那份验孕单放到了茶几上,声音故作轻淡的说,“我最近身体不舒服,就去医院做了个检查,这是检查结果。” 冷玄霄盯着桌子上那张验孕单看了半晌后,深暗的眸子里露出疑惑的光,蹙眉问道,“这是什么?” 我,“……” 活了上千年的蛇也终于有了他看不懂的东西,比如,桌子上这张验孕单。 是我的错! 人都看不懂医生的字,我又怎么敢指望一条蛇能看懂! “我……我怀孕了!”思忖再三,我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第240章 打掉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冷玄霄冷峻的脸上,像冰面起了裂痕,空茫茫中又带着复杂的情绪,望向我的眼神也愈发晦涩难辨。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的声调是我从未听过的嘶哑。 我心里蓦地一凉,他该不会是不想要这个孩子吧? 是啊,从我问他自己会不会怀孕开始,他的语气和态度都是笃定我不会生下他的孩子。 真的是我怀不上,还是他不愿呢? 天上地下,有多少人和妖愿意为他玉京子大人生孩子,我又哪里排的上号! “你不想要这个孩子对吧?”我咬了咬牙,眼眶酸涩起来,故意赌气道,“没关系!医生说了,现在孩子才六周,趁着小好打掉,对母亲的身体也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剩下的话被封在口中,冷玄霄以手攫住我的下颚,力道大的足以能把我的颌骨捏碎,疼得我说不出一个字。 我从他那双冷冽的眸子里寻出令人不寒而栗的愠怒,他死死地盯着我,阴鸷道,“沈云舒,你如果敢把我的孩子打掉,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自从我们两个定情之后,我已经有段日子没听过他对我说起这种狠厉的字眼,再加上我的下颌骨像被他生生捏碎般痛楚难耐,委屈的泪水夺眶而出,呜咽道,“谁说我要把孩子打掉了,那是我的骨肉,我比谁都心疼!你快松手,痛死我了……” 冷玄霄手上的力道轻了几分,又狐疑地审视了我半晌,才松开我的下颚冰冷说道,“你不想打,那你刚才为何要说那种话?” “我以为是你不想要!”我揉着已经起红印的下颌狠狠瞪了他一眼,“你骗我说什么只有巴族的女人才能怀蛇胎,我连避孕措施都没做,你又是那样一副表情,我当然以为你不想要了!” 他怔了怔,深如秋潭的眸子里漂浮着几丝无奈,“我没有骗你,的确只有巴族的后裔才能怀上蛇胎,我怎么会知道你体内恰好留着巴族的血!” 我惊愕住,原来他真的不是骗我! “你不是说巴族早就消失了吗?那到底我的父亲是巴族人,还是母亲是巴族人啊?”我困惑地问他。 “巴族血统随母,一定是你的母亲。”冷玄霄思忖道。 母亲? 我想到我妈妈墓里挖出来的蛇蜕,不禁汗毛抖擞,难道我妈妈真的是消失已久的巴族后裔? 冷玄霄没有让我想太多,扶着我到沙发坐下,骨节分明的手附在我的小腹上,隔着衣服轻柔摩挲,似在感受我肚子里跟豆芽菜一般大小的孩子。 他的神情无比专注,就连凛冽的眸子都似一潭刚化开的春水,唇角无意识地微微上扬,音量低的生怕会吓到孩子一样,“医生怎么说,它健康吗?” 我看出他是真的喜欢我肚子里的豆芽菜,粲然笑道,“健康,医生说它……” 话还没说完,我陡然想到一件恐怖的事情。 冷玄霄还沉浸在初为人父的喜悦之中,视线仍停留在我的小腹上,语气未变,“说什么?” “冷玄霄,你说,我是会生下来一个人,还是……一条蛇啊?”我的声调变得尖锐起来,尾音带着深深地颤栗。 第241章 孕吐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月色倾洒在冷玄霄的背后,将他墨玉般的轮廓镀上一层阴翳,逆光下,眸中讳莫如深。不声不响地睨着我。 他把大手从我身上拿开,动作已经表明,他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沈云舒,不管它是人还是蛇,我都要定了它!你不要让我失望,也不要做出让你我都后悔的事情来!” 我听出他话里的威胁和惶恐,哭笑不得地说道,“玉京子大人,我当然也不想失去这个孩子,可你总得告诉我,这孩子该怎么生?我现在连产检都不敢去,今天医生已经说我怀了个医学奇迹了,如果它真长成蛇的形状来,我还不得被抓去研究解剖啊!” 冷玄霄的脸色是我从未见过的精彩纷呈,显然,这触及到他知识盲区了。 “想要弄清蛇胎的事情,我们恐怕要去一次重庆巫山,去找巴族后裔,她们应该会有办法。” “要去多久啊?我现在刚开学,不好请假的吧?”我犹豫着打量他,揶揄道,“你看白娘子不是也怀了许仙的孩子,最后还剩下了个文曲星呢……” 冷玄霄的眸子愈发冷冽,我乖乖闭上了嘴巴,他凌然说道,“那是传说杜撰!自古以来你看到谁真的生下蛇胎了?再说,你难道不想弄清你妈妈的身世吗?” 我当然想! 这么一说,我还非得去一趟重庆不可了! 而且最近就得出发,不然等再过几个月身子沉了,我想走也走不了。 确定好出发日期,我下周就回学校请假。 然而,我肚子里的孩子虽然健健康康,可我不太行了,吃什么吐什么。 冷玄霄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偏偏没有照顾过孕妇,见我吐得死去活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抚,只能眉头紧蹙的站在那里,无处安放的手在我背上抚了抚,试图缓解我的痛苦。 最后还是荣大爷怕我们两个饿着,送来了一盆西红柿鸡蛋汤,让我喝了个底朝天。 周末两天都在兵荒马乱中度过,回到学校后,苏晴没有再跟我抱怨田雨柔的事,估计她也是习惯了每晚凌晨的定时闹钟。 “云舒,我怎么感觉你瘦了呀?” 在食堂吃午饭的时候,苏晴担忧地看着我,“你中午就吃这么点东西,不饿吗?” 面前的餐盘里只有一小勺土豆条和两根小青菜,米饭也只有半个拳头那么大。 我百无聊赖地嚼着小白菜,嘴上轻描淡写地说,“不饿啊,我最近要减肥。” 其实心里早都骂出了声…… 妈卖批,怎么可能不饿! 但我现在吃什么吐什么,为了防止上课的时候中途跑出去,我更不能吃太多。 网上说这是孕妇早期的孕吐反应,是因为我体内的孕激素不断的上升,会刺激大脑的呕吐神经,而且这种现象要持续到孩子第十周才能有所缓解,也就是说还有一个月左右。 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我将要告别心爱的冒菜、麻辣香锅、还有口水蛙! 这能怪谁,都怪孩子他爸! 还好现在我闻到它们的香油味就想吐,一点也不惋惜。 苏晴嘴唇抿了抿,十分不理解我的做法,“可你再瘦下去的话,就成干了!” 第242章 骨感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现在流行骨感美,你看木乃伊不是挺受欢迎的吗,还全球巡回展览呢!”我吃不饱饭心情不好,说出来的话根本不经过大脑。 苏晴也看出了我的不对劲,不想触我的霉头,老老实实扒完了碗里的饭。 离开食堂后,我和苏晴抱着课本往教学楼里走,余光蓦地瞥见了霍楚荆的身影,黑色西装剪裁得体,唇角挂着万年不变得温和笑意。 “霍教授好!”我上前跟他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苏晴见到霍楚荆则下意识的往我身旁缩了缩,表情写满怯懦。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苏晴会怕霍楚荆,他明明是我们所有学科里年纪最轻最英俊潇洒的教授,并且和蔼温润,所有女生都很喜欢他,只有苏晴是个例外。 我给苏晴使了个眼色,不动声色地说,“苏晴,你刚才不是说自己的课本落在寝室了吗,快回去取啊,等会上课了。” 苏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转头跑掉了。 霍楚荆抬了抬他鼻梁上方的金丝眼镜,略显窘然地对我说,“苏晴她……好像有些怕我?” “苏晴胆子小,看谁都这样,教授你不用太过在意。”我敷衍地打哈哈。 霍楚荆了然地点点头。 实际上我是别有目的把苏晴支开,有些话要单独问下霍楚荆。 “霍教授,我想问下,如果我请半个月的假校方会同意吗?”我声调很低,明显底气不足。 霍楚荆皱了皱眉,上下打量着我,“沈云舒同学,你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啊?没有啊!”我怕他看出端倪,掩饰道。 “你好像比刚开学的时候瘦了很多,病还没好吗?”他说着,竟抬起手背在我颧骨轻抚了下。 我登时向后退了半步。 他的动作令我们两人都愣怔当场,没想到他会对我伸手做出这种稍显亲昵的动作。 而霍楚荆好像也发觉自己的举止不太妥当,越了界。 我不敢再跟他说些什么,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那个……霍教授我还有课,先走了哈,你就当我什么都没问过!” 说罢,快速从他身旁溜走。 “等等!”霍楚荆在身后叫住了我,正色道,“沈云舒同学,如果你想申请半个月左右的长假,需要向校方提供假条,病假需要医院开具病例单,丧假则需要你的亲属提供证明,否则无故缺席超过十五节课时,校方有权对你做出开除学籍处理。” 我听了他的话更加沮丧,上哪弄病假证明去啊,我总不能跟学校说,我怀孕了吧! “还是算了,我就算去医院,医生也不会给我开病假条的。”我哭笑不得地说道。 “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随时来找我,不光是学习上,生活上也可以。”霍楚荆淡淡说道,唇边笑容依旧温雅和润。 我想到他刚才拂过我脸颊的手,心里产生了隔阂和抗拒,敷衍地笑了下,“谢谢霍教授,麻烦你了。” 正当我转身离开时,眼角乍然从他的眸光中寻出一丝稍纵即逝的诡谲…… 我定睛再看过去,他已经换回了那副人畜无害的温润面孔。 可能是我怀孕之后神经太过敏感,看错了吧! 第243章 动身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周五,是我和冷玄霄约定最后的时间,明天我们两个就要动身出发去重庆,可我到现在都没想好该怎么请假。 旷课的话,可能我人还没到巫山,就会先收到退学申请单了。 苏晴看我用筷子不停扒拉碗里的饭粒,叹息道,“云舒,咱就是说,食堂的饭也没难吃到让你难以下咽吧?糟蹋粮食可不是中华的传统美德!” 我一口接一口把碗里已经冷到的饭粒吃光,胃里又开始翻江倒海,又不能当着苏晴的面呕出来,脸色难看至极。 “唉,想吐就吐吧,不用在意我的感受。”苏晴拍着我的背同情说道。 但被她这么一拍,我反而不恶心了。脑中灵光一现,拉着苏晴的手激动问她,“苏晴你说,我们是不是最好的朋友?” 苏晴扁了扁嘴唇,双目无光直愣愣地盯着我,似是已经把我看穿,“说吧,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 “那个,我家里有点事情,需要半个月左右的时间处理,这期间里如果老师上课点名,你能不能帮我答到啊?”我厚颜无耻的问道。 苏晴一口菜汤喷了出来,不能置信地说,“沈云舒你疯了吗?你要旷课半个月,还想让我替你答到!” “还有半个月的作业!”我拉着她的手晃了晃,故作楚楚可怜的模样。 “想都别想!”苏晴厉声道,甩开了我的手,“除非你告诉我,你要去做什么?” “我要去看病……”我谎话连篇,小声嗫嚅道,“女生那方面的病,北城的医生都治不了,我男朋友听说重庆有个老中医,专治吹牛……专治这毛病,所以打算带我去瞧瞧,可我也不好意思给老师看病历单啊!” 苏晴怔了怔,语气缓和下来,“那……你呕吐不止是因为你的病引起的吗?” 我咬唇点头,表情凄然,做足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仿佛得了绝症。 “好吧!”苏晴被我的演技打动,痛心疾首地说,“你赶紧去看看吧,再吐下去你都快成林黛玉了,我帮你答到就是了!” 我千恩万谢地夸了苏晴一顿,就差把她搭个板供起来当活菩萨。 回到出租房后,灰浩宇已经收拾帮我收拾好了行李,他负责留下来帮我们看家,别再让地府把这房子收了去。 冷玄霄自己则一身墨衣玄袍,两袖清风。 要不是我怀了孕,估计那半人高的登山包可能还得我自己背。 事不宜迟,我们当晚就动身。 缩地成寸,只一眨眼的功夫我们就到了重庆的巫山中。 稀稀朗朗的月光从繁盛的枝丫中倾落,照在郁郁葱葱的青草上。巫山早些年被建设三峡水库工程,又有天然氧吧的称号,这里树木年头很老,山峰高耸入云。几座大山之中错落着几片原始村落,在这静谧的深夜中如星火般点缀在山林间。 大山我熟,我家就是十万大山的,所以巫山这片在我眼里跟我老家没啥区别,也没有什么害怕的心理。 我看着满眼参天大树,不经意地问道,“冷玄霄,巴族部落怎么走啊?” 冷玄霄斜睨了我一眼,丝毫不费力地拎起那个登山包,漠然说道,“我也不清楚。” 第244章 巫山神女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荒野之间,山鸮桀桀啼叫不止,几颗星子闪烁着清冷的孤光。 我磨了磨牙齿,“你不知道还敢带我过来!” “巴族一脉非常神秘,历史上对这个民族着墨太少,在你们当初规划五十六个民族时,就没有把巴族计划进去,我还以为这个古老的民族早就灭亡了。”冷玄霄边自顾自地往深山里走,边淡漠说道。 但我跟在他身后却发现,所有他走过的路,地上的石子都会被踢走,四周剐蹭的树杈都会自然断落,就连脚下的路都是平平整整,没有一个坑包。 似是生怕我会被绊倒、摔倒。 我被他这份默默于心的照拂暖到,唇角也不禁牵起一丝甜蜜的笑意,语调也轻松起来,“照你这么说,我们岂不是要误打误撞找上个十天半月?” 冷玄霄顿了顿,月光中,他的侧脸精致而冷峻,“有这个可能,因为我怀疑巴族有自己的结界,不与外面通人烟,否则凭这个民族的人数,它早就该消失于战乱之中了。” 走了能有一个钟头,或许怀孕后会让人时常感到疲累,我扯了下冷玄霄的衣角,垂眸喃喃道,“冷玄霄,我累了,登山包里不是有睡袋吗?我们今晚就先找个地方休息,明天白天再找吧!” 冷玄霄看着我不断拉拢的眼皮,点头同意,把睡袋从背包里拽出来,找了一处背靠山体的大树下铺好。 九月末的天气正值秋老虎,山里也不见得多凉快,我把睡袋垫在身下,靠进冷玄霄的怀里,玩弄着他衣襟上的金边,他身上那股沉香味有安神的作用,我闻着开始犯困,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你给我讲讲巴族的事情吧,我想多了解我妈妈一点。” 自从怀孕后,冷玄霄就逼着我十点之前必须睡觉,说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好。可像我这种刚步入大城市,有了电子设备的女生怎么会那么早睡。他剥夺了我玩手机、看电视的权利,我就只能每晚钻进他怀里,缠着他给我讲故事。 最开始,冷玄霄会直接在我脑门上一点,让我昏睡过去。后来我越闹越欢,他就扔给我一本《怀孕百科全书》让我自己看,当然,每次看不到十页我必入眠。 但是在这荒郊野岭上哪找书去,我听他抽了一口冷气,最终还是幽幽开口,“我对巴族了解也不多,只因我是蛇族,所以还略有些耳闻。上古时期,有一条巴蛇长于洞庭湖畔,体长巨大,曾生吞过一头大象,这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的由来……” 聊起这个我可就不困了,双眼神采奕奕地打断他,“哦,所以这个巴蛇是你们的老祖宗?” 即便是月下光线不足,我也能清晰的看见冷玄霄的眸色暗了暗,咬牙道,“你到底还要不要听?听就闭嘴!” “听听听,我这就闭!”我做了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乖乖靠回他的怀里,扭蹭着寻到一个舒服的位置。 “那条巴蛇后来被黄帝与后羿追杀,几经辗转,逃到了当时的巫山,被世间最美的神明所救——她就是巫山神女。” 第245章 蛇语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冷玄霄清冷低沉的嗓音其实很适合讲故事,有点广播剧里男神音那味儿,但他平时惜字如金,除非惹他生气,否则骗他多说几句话都难。 我忍不住催促道,“后来呢后来呢?” 他冷冷睨了我一眼,我连忙又把嘴唇抿起来。 “后来,巫山神女治好了巴蛇身上的伤,巴蛇留在了巫山中,与神女日久生情。但他们相恋惊动了天界,人妖尚且不能在一起,神与妖更是天理难容!” “天神下令处死巴蛇,九十九万道天雷劈空而下,将整个巫山燃得寸草不生,就在巴蛇马上要魂飞魄散时,巫山神女舍出自己的原神保住了巴蛇的精魄,她自己则消散于巫山间,化为万千生灵。” 我听得很是动容,感叹道,“好凄美的爱情啊,真是多情自古伤离别……” 冷玄霄对此却嗤之以鼻,冷哼道,“愚蠢!连命都没了,把对方孤零零的留在世间又有什么用?等到坟头草青了给她烧纸钱吗?” “冷血!”我气得狠狠白了他一眼,也不知道这黑灯瞎火的他瞧没瞧见。 “我说得有什么错?经过此次天劫后,巴蛇也只剩一缕精魄,不能长久留于世上,每隔百年就要投胎转世,到如今已经不知是第多少代了,估计早就把巫山神女那点情昧忘得一干二净,这样苟活又有什么意思?”他冷冷说道。 我竟无言以对,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有几分道理。 “那么巴族女人能够怀上蛇胎,是巫山神女的缘故吗?”我询问道。 “或许吧,听说巴族是巫山神女的后人,也只有巴族的女人能够怀上巴蛇转世的蛇胎,具体是怎样的我也不清楚。”冷玄霄语气漠然。 我可以理解,冷玄霄他的确不喜欢和人类为伍。虽然他从没有说起过,但通过上次我解开山体封印时的画面来看,他应该是被某位天师镇在了山下足足百年,失去蛇丹应该也和人类逃不开关系。 在这种深仇大恨下他都能与人和平共处,没有伤害过任何人的性命实属人间佛子。也许在我之前,他真的没有想与某个女人定情或者共度一生的想法,他又不喜欢八卦,自然就不会去关注巴族的事情。 当然,传说做不得真,巴蛇与巫山神女的事情到底是真是假也无从得知。 可我好奇的是,如果巴族真的存在上千年之久都没有被什么人发现过,如同世外桃源般与世隔绝,不与秦塞通人烟,更不知今夕是何年。那说明这个种族绝对有很强的隐蔽性,或是有屏障结界。 这要我们该怎么找嘛! “嘶嘶——” 一阵古怪的声音从远处钻入我的耳朵里,像蛇吐信子时发出的摩擦声。 我抬眸,发现冷玄霄也蹙起眉峰,瞳孔中带着深深地疑虑。 显然,他也听到了这个古怪声音。 “冷玄霄,周围是不是有蛇啊?”我扯了扯他的衣襟,低声问道。 “你也能听到?”冷玄霄垂眸看向我的目光里多了一分讶然。 我点点头,“是啊,那动静听起来好像离我们很远,但声调又很清晰。” 冷玄霄嗓音突然喑哑起来,讳莫如深的看着我,“沈云舒,这是蛇语,是那条蛇正在向你求救……” 第246章 咬伤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蛇语?”我惊愕地从他怀里支起身子,眼睛瞪得比猫头鹰还圆,“我怎么可能听得懂蛇语呢?” 难道我身上流着哈利波特里面斯莱特林的血? 扯远了,关键问题是这是我十八年来第一次听到蛇语啊! 冷玄霄的目光幽幽,从我的脸上不断转移向下,最终停留在我的小腹上,神情复杂地说道,“可能,是因为你肚子里怀着蛇胎,所以你也能够听到我们蛇的语言了。” 我恍然大悟,心想还能这样! 揣个崽反而还让我多了项小语种,以后我再去动物园我就用蛇语跟它们交流,吓一吓那些管理员! “那条蛇定是感知到你体内的蛇胎,把你当成了同类,所以才会对你发出求救信号。”冷玄霄优雅起身,并伸手把我也从地上拽了起来,淡淡说道,“走吧,我们过去瞧瞧,说不定这里的蛇知道些什么。” 我忍不住想为大佬的思维鼓掌叫好,是啊,问人问不出来,可以问蛇啊! 果然,学好小语种,走遍全天下! “嘶嘶——” 我们顺着声源走去,耳边的吐信子声越来越近。 直到我们走进一处嶙峋的断崖边,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孩倒在草丛中不省人事,她身旁围绕着一条棕褐色带白花的尖吻蝮蛇。 这种蛇在我们那又叫百花蛇,不过它更广为人知的称号应该是五步蛇。 传闻中被五步蛇咬伤后,只需走上五步就会毒发身亡。有人曾拿这个开玩笑,说我只走上四步不就行了? 实际上五步蛇的毒性并没有那么快,从被咬到毒性漫布全身要五个钟头左右的时间,但如果不及时注射抗毒血清,还是有致命的风险。 我见状不禁倒抽一口冷气,这个小女孩该不会被这条五步蛇咬伤了吧? 这荒郊野岭的上哪找血清去啊! “小妹妹,你醒一醒,你还能说话吗?”我上前轻轻晃了晃她的肩膀。 身体还带着体温,看来还没到毒发的时间。 “嘶嘶嘶——”那条五步蛇不断在小女孩的脚下徘徊,蛇尾在她的脚腕间绕了两绕。 正当我想找个树枝把那条五步蛇赶走时,冷玄霄却拦住了我,正色道,“别冲动,这条蛇是在救她!” 我想到冷玄霄说那条蛇是在向我求助,难不成就是让我救这个小女孩? 困惑不解的我看了看那条吐着猩红蛇信子的蛇,又把目光转向了地上的小女孩。 眼前这个昏迷不醒的小女孩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穿着有些古怪,像用粗棒麻线织成的短裙和围胸,或许是常年在山里跑,手臂和小腿都有肌肉线条,还有些愈合已久留下的伤疤。 我也没有多想,因为山里的小孩子都淘,我小时候爬树掏鸟窝还被冷玄霄救过,被树枝划伤,磕到石头上更是常有的事,等年纪大了那些伤疤慢慢就淡化了。 “你去看看这个女孩为什么会昏迷?”冷玄霄眯起狭长的眸子说道。 我上前一步,来到小女孩的身旁,那条五步蛇距离我很近,正对着我发出‘嘶嘶’的声音,但我知道有冷玄霄在这里它不会伤害我。 借着手机的光线,我看到小女孩赤裸在外的脚腕红肿一片,但并没有明显的伤口,仿佛是被什么毒虫咬伤了。 第247章 巴族女孩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山村多毒虫,这种情况倒也常见,我从包里拿出瑞士军刀,在她红肿的脚腕处割了个十字花,把毒血挤了出来。 “唔……” 在我挤出将近半碗的毒血后,那小女孩如蝶翼般的长睫微微颤动,似是有了意识。 那条五步蛇看到小女孩有苏醒的征兆后,竟对冷玄霄低了低蛇头,看上去似在鞠躬道谢,随后钻回草丛中不见了踪影。 我不禁惊叹道,“真是神了哎,这条蛇居然真的是在守护这个小女孩的!它都跟你说了什么啊?” “那条蛇灵智未开,问不出来什么话,只会几个简单的表达,它说自己看到这个女孩受到危险,所以发出求救信号。至于为什么要保护这个小女孩,它也说不清楚。”冷玄霄蹙眉道。 说话间,那小女孩悠悠转醒,她有着一双黝黑明亮的大眼睛,在看清我和冷玄霄后眸中露出惊恐的神色,支起上半身向后躲了躲。 “你们是什么人?” “小妹妹你别怕,我们不是坏人,你好像被毒虫咬伤了,是我们救了你!”我指着她正在隐隐流血的脚腕说道,“你这个伤口要赶紧处理下啊,你是附近的村民吗?我们带你去找你的家长吧!” 她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去,见自己的脚腕多了一处十字花刀伤口,表情先是有些迷茫,然后胸口起伏了下,似是松了口气,但语气却是与外表年龄不符的冷静自若,“不用了。” 小女孩从身侧背的小绣花布袋中掏出一种我没见过的草,放在嘴里嚼了嚼,然后吐出青黑色的碎末,敷在她受伤的腕部。 我抱着怀疑的态度问她,“你这样处理可以吗?要不我们还是带你去卫生所打针破伤风吧,万一发炎了怎么办?” 小女孩抬起头,目光死死盯着冷玄霄,眯起眼眸警惕的吐出两个字,“男人?” 我以为是冷玄霄那生人勿近的威压感吓到了她,便给冷玄霄使了个眼色,示意让他往后站站。 继而弯下腰笑眯眯地对她说道,“小妹妹,你别看他一副凶巴巴的样子,但他不会伤害你的,你告诉我家住在哪里,我们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小女孩再次拒绝我,眼睛却牢牢钉在冷玄霄身上,稚嫩的嗓音中满是戒备。 她垂分在两侧的头发十分毛躁凌乱,应该很久都没有好好打理过,但这种装扮的小丫头在落后乡村里也很常见,只是她麻布般的穿着看上去要比困难户还要艰苦些。 那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倒是非常精致,即便被泥土蹭花也能辨认出清丽的五官来。 我不禁咂舌,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可惜了! 同时,我心里冒出了个不妙的想法。 这孩子该不会是被拐来的吧? 这个年纪,又这么漂亮,不知遭受了什么有如此强的警戒心,除了被拐之外没有任何解释了。 我心底泛起一丝同情,看向她的目光也多了一份怅然,从包里翻出了一块糖塞到她的手里,宛然笑道,“那要不这样,哥哥姐姐送你去山下的卫生站,或者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想要联系的人?可以告诉我们。” 小女孩摇了摇头,缄默不语。 我一时也没了法子,向站在身后的冷玄霄递去求助的目光。 他却冷然开口,“你是巴族人?” 第248章 带路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小女孩的瞳孔紧缩,眸中戒备之意更甚,双手无端攥紧麻布裙角。 见此情景我也瞬间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冷玄霄。 “当那条五步蛇向我求助时,我就有所疑虑,巫山的蛇只会自发的保护一种人,就是巴族人!”冷玄霄语气清清淡淡,口吻却毋庸置疑。 小女孩惊愕地看了我们半晌,终于问道,“你们不是巫山的人,为何会知道巴族?”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是吧不是吧!我们这是踩了什么狗屎运,真的救了个巴族的女孩! “小妹妹,我们从哪里知道的巴族不重要,但我们此行就是为了巴族来的,你能不能为我们带路,领我们去找巴族的部落啊?”我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兴冲冲地说道。 她却铮然后退一步,果断拒绝道,“不行,我不会带你们去的!” 我这才自觉神色过于激动,仿佛带着几分不怀好意,连忙解释道,“小妹妹,我们并没有恶意,只是遇上了些事情,必须前往巴族才能解决,如果你愿意帮我们带路,我们一定会重重感谢你的!” 小女孩的脸上绽出一抹吊诡的笑意,与她稚嫩的外表全然不符,狠戾道,“你们想去巴族?你们知不知道巴族是什么地方,哪是你们想进就能进的!进去了,就永远都别想出来!” “小妹妹,我的母亲十八年前生下了我之后就离世了,有人说她可能是你们巴族的人,我真的很想知道,她的身上到底遭遇了什么?”我语重心长的向她解释道。 “想要弄清楚我母亲的身世,只有去巴族才能得到答案!” 小女孩满脸震惊的看着我,愕然道,“你的妈妈是巫娴?” 我也怔了下,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巫娴…… 她目光未曾从我脸上转移,眸内渐渐溢出仓惶无措之意,嘴唇嗫嚅道,“是了……巫娴的孩子也该这么大了,巫娴她,已经死了吗……” “你认识我妈妈?”这回轮到我震惊。 小女孩微微一笑,笑容里却带着几分凄然,“巴族的人,谁会不认识巫娴呢!” 我认为妈妈和她都是同一个部落或村庄,相互认识也是应当。 还未经细想就听她郑重说道,“你们救了我一命,作为报酬,我可以带你们去巴族,到了部落之后我们两清,你们是生是死我都不会负责!但我奉劝你,不要去,否则你真的会被困在里面,直到死为止!” 冷玄霄眉头紧锁,缚手审视着她,冰冷问道,“为什么会出不来?巴族里面到底有什么?” “我不能说,至于去还是不去,你们自己决定。”小女孩似乎并不喜欢和他交流,语气十分敷衍。 我不知她是在恐吓我,还是巴族果真如她所说的那样危险,但对于我来说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更何况还有冷玄霄护着我,所以,哪怕巴族是龙潭虎穴,我也必须得去了! 小女孩见我仍执迷不悟,摇头叹道,“你们一定会后悔的!” 第249章 秀恩爱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她避开我要搀扶她的手,用折断树枝当拐杖,一瘸一拐地在前面带路。 也许她知道我体内流着巴族的血,对我的态度不再那么防备,告诉我她叫巫婷,今年十四岁。 清辉洒在她瘦小的身体上,拉出一条孤绝的长影。 我看着巫婷倔强的小身板有点心疼,毕竟她这个岁数如果在城市里,放谁家不是宠成掌上明珠的存在,而她却独自夜行在山林间,被毒虫咬伤了都没有人来管。 如果不是我和冷玄霄恰好经过,她的尸体可能烂在这里十年八年都没人发现得了。 这让我不禁寒耸,巴族,到底是个怎样的鬼地方? “这里距离巴族还有将近十里地,今天太晚了,我们肯定赶不到了,我需要休息。”巫婷回头对我们说。 我立刻赞同了她的提议,或许是怀孕后会经常感觉到疲惫,我早就已经走不动了,小腿肚子和脚底板生疼。 但是巫婷人家一个小姑娘都没有说休息,我又怎么好意思开口。 选好宿营地后,我把睡袋铺在树旁,巫婷则有意无意地坐到离我们将近五十米远的地方,似是不愿与我们接触。 我刚靠着大树坐下来,就感到自己小腿抽筋,那酸爽的滋味让我眼泪鼻涕齐流,“好疼啊,哎呦……” 大概是我连声哀嚎的模样太丑,冷玄霄看不下去,把我的小腿抬起搭在他的腿上,用微凉的指腹替我按摩。 “还疼吗?”他眉宇间透露着一丝不耐,可手上的动作却十分轻柔。 “再往下点,没揉对地方……”我的眼泪都被那阵阵酸痛逼出眼眶,模样看上去惨兮兮的,狼狈极了。 摩挲了十来分钟后,我的小腿总算恢复正常。 “不疼了。”我语调软糯,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冷玄霄整理了下他被我弄乱的衣摆,起身淡淡奚落道,“我去潭边接点水给你擦把脸,瞧你哭得跟个小花猫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你了呢!” 我怕巫婷听到我们的话,便压低了声音,在他颈侧咬耳朵,“孩子都有了,你还敢说没怎么我?” 冷玄霄感到我吹出的温热气流,眸光暗了暗,含着警告的意味睨了我一眼,转身离开。 我一抬头,发现巫婷根本没有睡,一直坐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冷冷地看着我们。 她那双黝黑的眼眸中半是诧异半是厌嫌,嘴唇紧抿成了一条直线。 我心想,这可尴尬了,巫婷不会在以为我们当着她的面秀恩爱吧?看她那小脸绷的,给孩子造成多大心理阴影啊! 正当我要插科打诨一下,缓解气氛时,巫婷率先开口。 她冲着冷玄霄离开的方向扬了扬下巴,语气带着说不淸的鄙夷,“他是你的男人?” 我讪笑着点点头。 巫婷勾了勾唇,轻蔑的神情昭然若揭,用着故作老成的声调说道,“你和巫娴真是愚蠢,都已经逃离了巴族,为什么还要给男人生孩子!” 我嘴角抽搐了下,寻思这也不是我想生的啊,意外怀孕怎么办? 第250章 部落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这个嘛,你现在还小,等你到了姐姐这个年纪就懂啦!”我也不好跟未成年说太多,总不能跟她解释,孩子是父母双方爱情的结晶吧? 要知道,在遇见冷玄霄之前,我觉得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呢! 巫婷没有再说什么,仍是冷冰冰地朝我们的方向看。 冷玄霄打水回来后,我简单粗暴地洗了把脸,埋进他的怀里就睡着了。 次日初晨,巫婷很早就把我们叫醒,我困得睡眼惺忪,还是冷玄霄忍无可忍地自己收拾好了东西。 等我洗漱后清醒过来,不禁在心里暗笑,我知道冷玄霄他是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但凡别人能伺候的事情,他绝对不会自己干。可如今在这荒郊野岭中,我又是个孕妇,他只能自己动手。 最搞笑的是,我刚才还在包里翻出来了一本书,《如何照顾孕妇》…… 这书是灰浩宇买给他的,那晚走之前我见他们两人神神秘秘地在厨房交谈,原来说得就是这本书的事情。 灰浩宇还特意用红笔给他圈出来了一条:照顾孕妇,就要先照顾她的情绪,尽量满足她的要求,否则不利于胎儿生长…… 我翻到的时候真是差点笑断气,又很想趁这段时间好好奴役他一番,否则过了这个村,也就没这个店了! 于是这一天下来,巫婷看到我像使唤仆人一样,让冷玄霄为我鞍前马后的跑,一会儿渴了要喝水,一会儿饿了要吃果子。 冷玄霄的脸色愈来愈沉,我感到他已经在崩溃的边缘反复徘徊了好几圈,但最终还是没忍心对我发火。 巫婷也瞧出冷玄霄对我的用心,似是对他有了些改观,看向他的目光不再那么鄙夷轻蔑。 我和巫婷渐渐熟络起来,虽然她冷冰冰的,又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可说到底也是个小女孩子,我给她吃口袋里的糖球,骗她叫我姐姐。 起初她还很抗拒,直到我拿出手机后,才发现巫婷像看西洋镜一样盯着我的手机。我教会了她如何用手机拍照,她的脸上终于露出孩童般天真的笑容来。 我索性把手机给了她,让她一路上对着花花草草疯狂拍照,耳边是她羞涩并喜悦的笑声,像悦耳的银铃,清澈动人。 那时我还蛮诧异,心想不会吧,这个巴族与世隔绝到连手机都用不了吗? 直到巫婷带着我们从羊肠小道穿过一片深山峡谷,来到原始部落前,我方才理解了什么叫‘不与秦塞通人烟’。 遮天蔽日的峡谷之间,几个低低矮矮的茅草房建成蘑菇的形状,三三两两汇集在一起,整个部落充其量也就不到二十户人家。 我觉得我老家沈家村已经够落后的了,但好歹还有车可以通行,眼前的村寨真的是连车都没有,牛羊都不见一只。 生火用的居然还是木柴,要不是每家每户都圈养着一些鸡鸭禽类,我真要以为她们吃土为生了。 最奇怪的是,我入目所见的皆是女人。 这个部落竟没有一个男人…… 第251章 外婆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那些女人穿着和巫婷类似用粗麻制成的衣裙,杂乱的长发用树枝高高挽起。她们原本正在做农活,却在看到我与冷玄霄后,都停下了手上的活计,一双双满含惊诧的眼睛死死盯着我们。 “喊族长阿妈出来,就说巫婷回来了。”巫婷站在我身侧,淡淡开口。 不知为何,巫婷明明是这个部落里年龄最小的女孩子,但她波澜不惊的站在那里,周围的女人却都不敢靠近,听到她的话后,还跑出去传信。 难道巫婷是那个族长的女儿? 那为什么她会一个人孤零零地倒在悬崖边,连个来救她的人都没有? 少顷,一个年迈的老妇从远处山洞里缓缓走过来,她的穿着就要比巫婷她们好上不少,起码用上了细麻和少量绣花,脖子上挂着一串狼牙项链,额头上还绑着一块鲜红的玛瑙,她应该就是巫婷口中的族长阿妈了。 她来到巫婷身前,面色不虞地说道,“巫婷,你太胡闹了!自己逃出部落,还将外面的人带回了族里,你别以为我们真的不敢动你!” 巫婷抿了抿唇,黝黑明亮的眼眸里满是倔强,冷笑道,“我没想着要回来的,是这两个人求着我让我带他们来巴族,我才迫不得已回到这个鬼地方!” 那老妇这才将目光转向我和冷玄霄,她那双鹰隼般的眸子眯了眯,视线如同羽箭犀利地朝冷玄霄迸射过去,却在下一瞬就露了怯,别过脸对巫婷阴鸷说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带回来的是什么人?你怎么敢……” “阿妈你看,她是巫娴的女儿!”巫婷打断她的话,把我推到了族长面前。 族长在听到‘巫娴’两个字的时候,表情错愕的僵在脸上,她上下打量了我足足有一分钟,才颤抖着嘴唇说道,“像啊……真像!” 我蹙眉道,“像谁?” “你的妈妈是不是叫巫娴?”族长阿妈声音苍老又粗哑,分不清楚是欣喜还是难过,激动地整个人都在颤动。 “我也不知道我的母亲是谁,但她应该是你们巴族人,我这趟来也是想弄清她的事情,族长你认识我的母亲吗?”我询问道。 族长的脸色变了变,目光仍停留在我的身上,晦涩难辨。 “你问我认不认识巫娴?我当然认得她,化成灰都认得……”族长音量很轻,似是在喃喃自语,我也是靠近才能听得见。 “巫娴她自幼长在我的膝下,伶俐可爱,我很喜欢她,但是她居然为了个臭男人跑了,她不要她的族长阿妈了!”族长说到这里,沧桑浑浊的双眼竟结出一层浅浅的泪花。 我听了她的话惊猝道,“你……你难道是我的,外婆?” 族长神色激动地说,“不,我不是你的外婆,你的外婆早就死了。但是我亲手把你妈妈带大的,我待她就像自己的亲女儿一样……” “噗嗤——” 一声稚嫩而又尖锐的冷笑打断了她的话,带着几分嘲讽的意味。 族长这才回想起巫婷的存在,语气冷硬下来,“巫婷,这是你第三次试图逃跑,按照族规,你应该知道后果!” 巫婷满不在乎地偏了偏头。 继而,族长对她身后的女人们喝道,“把巫婷带回去,行族规!” 第252章 圣地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不知道她们巴族的族规是什么,但心里隐约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两个身材粗犷的中年妇女,一左一右架住了瘦小的巫婷,把她拖进了离我们最近的一间茅草屋里。 紧接着,我听到了陶瓷摔碎的清脆响声和殴打挣扎声。 同时伴随的,还有巫婷的阵阵惨叫。 “啊,啊——” “有本事你们就杀了我,只要我没死,就绝对不会顺从你们的!” 那叫喊凄惨又绝望,声声泣血般戳在我的心口上。 我登时明白过来,为何巫婷的手臂和腿上都是伤痕,原来都是被这群女人殴打的! 之所以会在山林间遇见她,是因为她私自从巴族逃跑出来,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你们还有没有人性,她还是个孩子!”我上前想要打开那间茅草屋的门,却被族长阻拦。 “你不要管,她犯了族规就该罚!”族长挡住我的去路,冰冷地说。 耳边是巫婷不间断的惨叫,我推开她就要往里冲,威胁道,“你们这样对待未成年人是犯法的知不知道?我可以去告你们,到时候你们一个都逃不了!” 族长并没有被我吓到,反而一把捏住我的手腕,力道大的我骨头生疼。 “唔……”我唇边溢出疼痛的呻吟。 “放手。”冷玄霄那低沉的嗓音在我身后响起,他疏冷的眸子闪过一抹阴戾,周身散发出极具压迫的危险气息。 刚才族长过来之前,我就悄悄跟冷玄霄讲过,这里都是女人,那巴族的事情就交由我的出面,他不要干涉,否则我怕吓坏这里的人。 所以他一直没有开口,直到族长对我动手,他才终于按捺不住。 族长显然是怕冷玄霄的,干裂的嘴唇颤了颤,握着我手腕的力道也松懈几分,却还没有要让路的意思。 “别再让我说第三遍,放手。”冷玄霄的声调一如既往的淡漠,只在最后两字加了重音,而他眉宇间隐藏着毁天灭地的威慑令人不寒而栗。 族长应声松手,不敢再阻拦我。 我一脚踹开茅草屋的门,发现那些女人正在拿指甲厚度的竹签去扎躲在角落里的巫婷。她的后背和大腿都是竹签戳出来的血洞,猩红的液体透过麻衣渗了出来。 被凌乱长发遮住的侧脸上还多了一抹紫青色的淤痕,表情依旧倔强刚烈,眸光却已涣散。 我想到白天还会对我笑,叫我沈姐姐的巫婷,被那些女人打成这副样子就心疼不已,狠狠说道,“你们还是人吗?这样对一个小孩子!” “族规就是这样,巴族女人从出生之日起,就不准迈出部落一步,谁违反族规都要接受惩罚!”那些女人不含一丝温度地说道,偏偏还理直气壮。 我不禁冷笑出声,把巫婷搂在怀中,任谁也不能再动她一下,讽刺道,“什么狗屁族规,你们这群野人,醒醒吧,大清早就亡了!现在是法治社会,你殴打未成年人就是在犯法,就凭你们刚才对巫婷做的事,能让你们进局子里喝十年茉莉花!” 族长神情复杂地看着我,正色道,“巫娴她女儿,你先别激动,你不是想知道你妈妈的事情吗?跟我进巴族圣地,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你!” 第253章 脱衣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顺着她的视线寻去,看到不远处山体上掩埋着一个巨大的洞口,四周有木头搭建的台阶和人工开凿的痕迹,想必,那就是族长口中的‘巴族圣地’了。 “你真的愿意告诉我妈妈的事情?”我狐疑地打量着她。 “我说过,你妈妈是我从小带大的孩子,她的事情除了我们不会再有别人知道,因为有些话,出了巴族圣地,就算我们想说也开不了口了!”族长阿妈慢条斯理地说着,喉间似有一口浓痰哽在其中,尾音发着咕噜咕噜的声调。 我低头看向怀里的巫婷,她抬眸与我对视,下颌微动,示意我族长所说得是真的。 “那好,我们就跟你走一趟,你要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诉我们!”我犀利说道。 “你是巴族人,身上留着巴族的血,我当然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是……”族长朝冷玄霄所在的方向侧目,郑重说道,“他不能进去!” “不行!”冷玄霄丝毫没有犹豫,直接冰冷回绝。 我按住冷玄霄的手,依然面色如常问道,“为什么?” 族长阿妈垂下她那双浑浊的眸子,松懈的眼皮耷拉下来,盯着我和冷玄霄相叠的双手,嘴角几不可见的抽搐了下,语调中裹挟着怒意,“不能就是不能,他是男人,巴族圣地世代从不允许男人踏进一步!” 她的态度十分坚决,似乎在这件事上没有周旋的余地。 我咬了下唇,把面有愠色的冷玄霄拉至茅草屋一角,还未开口他便冷冷说道,“我不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行!” “冷玄霄你先别激动,你知道我们此行的目的,只有弄清楚我妈妈身上的事情,我才能平安生下肚子里的孩子!”我声线放得极低,不想让第三个人听到我们之间的交谈,语气郑重而坚定。 “我也明白你的顾虑和担忧,这个巴族很有问题,但我觉得那个族长刚才的神情不像是在骗我,如果我跟她们进去,她是会告诉我关于妈妈的事情的。” “我向你保证,如果遇到危险,我第一个跑!”我朝他晃了晃腰间的五帝钱和脖子上那块绿莹莹的玉佩,故作俏皮地说道,“你看,那巴族都是一群老弱妇孺,自保的能力我还是有的,再说,我还戴着你的蛇鳞呢!” 冷玄霄了解我固执的脾气,只得把锁魂鞭幻化出来,盘在我的腰间,像一条银白色玉带。 “把锁魂鞭带上,如果有危险立刻通知我,不要逞强!”他冷静地叮嘱道。 我点点头,挤了下左眼,递给他一个安心的神色。 然后走向族长阿妈,泰然道,“可以,只有我跟你进去!” 族长阿妈脸上紧绷的线条不易察觉地松了松,语气也缓和下来,“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我跟在族长阿妈和几个年龄稍大的妇女身后朝山洞的方向走,我发现这些女人可能是长期生活在岩洞中,交通不便,一个个身手都很矫健,几米落差的大石头,她们轻而易举就翻了上去,反而是我一直在拖她们后腿。 暮色西沉,暖橘色的日光斜斜射入洞口中,我累得都快趴下的时候终于来到了山洞门口。 我站在山洞外壁,刚想迈入洞穴里,就被那几个女人喝住。 “不许再往里走了,要进入圣地,就得先脱衣服!” 第254章 仪式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怔了怔,不由讥讽一笑,“怎么,你们巴族圣地是澡堂啊?不脱衣服不让进?” 她们当然听不懂我的话,像她们这样活在深山老林里的女人哪知道什么叫澡堂,但她们从我的语调中听出深深的嘲讽,一张张冷漠无情的面孔撸起胳膊就朝我走过来。 那几个年老的女人正是刚才在茅草屋里教训巫婷的,我现在看她们的眼神仿佛就像在看容嬷嬷、桂嬷嬷,手已经放在了锁魂鞭上,冷笑道,“想对我动手?凭你们也配!” 族长阿妈站出来拦住了她们,眸子里露出鹰隼般犀利的目光,示意她们退下。 “巫娴的女儿,你不必反应这么大,圣地是有结界的,如果不换掉这身衣服,接受我们的洗礼仪式,结界无法让你通过,这一趟,你还是白来!”她缓缓说道。 我严重怀疑自己的目的已经被这个族长悉数知晓,不然她怎会恰到好处的拿捏我,让我陷入被动状态。 “换什么衣服,拿出来瞧瞧?”我掀了掀眼皮,十分不耐地说道。 这时,巫婷从族长阿妈身后站出来,双手捧着一件翠绿色的衣裙。 那裙子明显不是巴族女人能制作出来的,它不华美但很精致,摸上去手感柔软像云朵,比最上等的丝绸都要顺滑,用料仿佛并非这世上的任何织物,不似缎也不似绡。 裙摆处堆叠着一层树叶形状的装饰物,但我从未见过这种树的叶子,薄如蝉翼,叶脉清晰可见,却无法用手扯断。 我勉为其难的让那些女人帮我把这件衣裙换上,可她们卸掉我的锁魂鞭和五帝钱后,竟然又想摘掉我的蛇鳞玉佩! “这个不可以!”我紧紧攥着玉佩,不允许任何人碰它一下。 “你必须摘掉它,否则你身上会沾有外界的味道,圣地不会承认你!”族长再度解释,口吻强硬。 罢了罢了,为了妈妈,我忍! 我一把扯下玉佩,同换下来的衣物放到一起,满脸不悦地说,“这回总可以了吧!” 族长捧着一个陶瓷瓶,用柳枝从里面蘸了点水,掸在我的身上。 我倒没有过多惊讶,这瓶里多半是午时水,很多少数民族会在迎客进门时给客人掸一点,既做欢迎的礼仪,又可以去除来者身上的晦气。 可族长的下一个动作,我就不懂了。 她拿过一只瓷碗,里面呈放着朱红的丹砂,用柳枝做笔在我手臂上歪歪扭扭地画着我看不懂的字符。 不像梵文也不像小篆,更像远古时期还没有发明文字时用的岩画图形。 待她停笔时,我的双臂和两条小腿都已经爬满了密密匝匝的红色图形,我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十分诡异,像中邪之人被天师以法术镇压时的满身符咒。 还好这里没有镜子,不然我肯定得被自己这副鬼样子吓晕过去。 族长阿妈却用着欣喜若狂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我,仿佛沉灭已久的火苗重新燃起了希望,口吻以都是满意,“快,快带她进去!” 我在那些女人的簇拥推搡下,皱着眉头走进了那漆黑的洞穴之中。 巫婷跟在最后面,脚步略显迟缓,看向我的眸光,是我看不懂的沉重与复杂。 第255章 山顶洞人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说实话,自从经历过禁地的事情后,我对山洞这种地方有了极度的心理阴影。 但族长见我乖乖穿上了那套衣服之后,就连语气也变得轻快缓和了许多,开始主动与我搭话,谈起我妈妈的事情,缓解了我许多不适。 “你妈妈从小就在这山洞里长大,你看着墙上的很多岩画,都是你妈妈画的。” 在昏暗的洞穴光线下,我看到墙体上有一些用石子刻画出来的图案,线条流畅,辨识度也很高,却能看出画工十分稚嫩,完全没有学过基础,但不得不说的确很有天分。 她画过巫山的云,三峡的水,山谷的花,树梢的月。 从她的画里我能感觉到,我的妈妈一定是个很天真又热爱自然的女人,可她后来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 “你叫什么名字?”族长阿妈在前面带路,骤然问道。 “我叫沈云舒。”我平静道。 族长听后却蹙起了眉,额头那深深的褶子都能夹死一只苍蝇,恨声道,“你应该姓巫!” “没办法,户口本十八年前就定了,而且我也不想改。”我不卑不亢地说道,虽然沈大佟令我厌恶,但奶奶养了我十八年,小姑也一直都把我当成家人,我做不到背弃这个姓氏,和她们撇清关系。 族长抽了口气,也不再说什么。 随着越走越深,我发现这个洞穴里面藏着非常大的空间,而且深不见底,我甚至怀疑这个峡谷的大山是不是都被这些巴族女人挖空了,才能弄出这么大的洞腔,宽的都能跑火车。 前方出现一个简单修葺的大房间,几张石床像大通铺一样列在角落里,还有两三个灶台打穿了山体排出炊烟。中央则是几张石桌石凳,散落着一些针线活所用的工具。 这应该就是那些巴族女人日常生活的地方。 看到眼前的情景,我竟已经开始理解巫婷了,这简直就是山顶洞人的生活啊,换谁谁不跑啊! 族长让我在石凳上坐下,然后给我倒了一杯茶,轻轻一闻就知道是未经处理的山茶叶子所泡出来的味道,清香里带着几丝土腥气,我捏着那泥陶杯子迟迟不肯下口。 “尝尝吧,这种茶叫十里香,你妈妈以前很喜欢喝的。”族长自己也斟了一杯,当着我的面喝了下去。 我听到这是我妈妈喜欢的味道,就低头抿了一口。 “其实,我知道你的来意,你妈妈是我们巴族第一个跑出去的女人,这些年来,我也曾想办法和外面的人打听你妈妈的下落,但都音讯全无,可我总是期盼着,你妈妈有朝一日能想明白,回到我们巴族来。” “你长得真的很像巫娴,看到你,我就想起她还在我身边时的样子。”族长轻叹道,眸子里多了一层追忆的迷蒙感。 我寻思着,就这山洞,比窑洞还破,我妈妈回来做什么?继续当山顶洞人吗! 族长呷了口茶,语气里多了几分唏嘘,“直到我今天看到了你,就明白她肯定已经不在了……” 第256章 母系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不知道你妈妈跟你说了多少,甚至她有没有跟你提起过巴族,但你能找来这里,肯定是遇上了些难以解决的事情,那我就从头讲起吧。”族长悠悠说道。 “我们巴族是巫山神女的后裔,用你们的话来讲,就是母系社会。族里没有男人,只有女人。” “每到特定时间,我们就会派出人去和附近几个村寨里的人协商,挑选出年轻力壮的男人来与我们繁衍后代,如果生出的是男孩,就让他们自己带回去,如果生出的是女孩,就要跟随我们姓巫,留在巴族部落里。” 族长说到这里,深深地睨了我一眼,有意无意地提点着,“你应该叫巫云舒才对!” 还巫云舒,你咋不叫巫山云雨呢! 我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询问道,“等等,你刚才说,去附近村寨挑选合适的男人来繁衍,怎么个挑选法?” 难道像抛绣球那样,抛中谁就选谁? 族长看我一头雾水的样子,又呷了口茶,不疾不徐地解释道,“基本每隔二十年,族里就会让十八到三十岁的女性生育后嗣。我们会派人去附近村落挑选一个适龄男人,多半在二十五岁左右,把他带回巴族部落里。” “一年之内,他需要让族内的女人们怀上身孕,然后就喂他喝下一种可以让他遗忘的药水,放他自由离去。” 她的话令我大为震惊,久久不能回神。 “你的意思是,只有那一个男人,让你们部落所有适龄女人全都怀上他的孩子?”我惊措不已,愕然道。 “是的,所以这个男人要经过仔细挑选,不然就会出现血统上的问题,用你们外面人的话就是近亲繁衍,之前我们也有过这样的事情。选中的那个男人和祖上有血缘关系,导致我们生出了一批多手多脚的怪胎来……”族长在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眉宇间含着深深的自责,却未觉得她们的做法有什么不妥。 我实在难以理解,你要说古时候皇帝选妃,养着后宫佳丽三千我也就忍了。 可是巴族的女人竟要轮流和同一个男人发生关系,直到自己怀上了那个男人的孩子为止,而且双方还都没有感情,这和猪配种有什么区别! “我的妈妈……她也是这样的吗?”我的声线是控制不住的颤抖。 不敢去想,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的父亲,是上一批繁衍时选中的男人吗? 那么今天我在巴族里看到的那些年轻女人,岂不是还有我同父异母的姐妹? 族长的脸色骤然变得难看起来,嗓音也尖锐了许多,“我那么喜欢你妈妈,把她留在身边亲自带她,她是巴族的圣女,居然为了一个男人背弃了巴族,我永远都不会原谅她,她是巴族的千古罪人!” 倏而,她那满布褶皱的手握紧成拳,又在石桌上狠狠一敲,沉痛道,“我后悔啊!如果那天我没有心软,听了你妈妈的哀求,同意让她下山去附近村落拿物资,她就不会和那个男人遇上,也就不会跟那个男人跑了!” 第257章 献祭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看着族长愈渐癫狂的恨意,一时不知该松口气还是该警惕。 还好,我不是巴族的批量产物! 但我从到族长的话语中听出,她们叫我来圣地一定另有所图,我要赶紧想办法从这个山洞里出去。 “我现在已经弄清楚妈妈的身世了,恕我直言,我觉得妈妈做得很对,如果我是她,就算逃一千次一万次,我也不会留在这个鬼地方被你们洗脑!” 说着,我拍桌子站起,可视线竟变得模糊不清,身体不由自主的打软,又颓然坐了回去。 我指着族长戾声道,“你竟然敢在我的茶里下东西,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我……” 话语间满含剑拔弩张的气势,人却晃晃悠悠栽倒在桌子上。 天昏地暗之前,看到那些女人纷纷朝我围了过来,一张张诡异的面孔露出欣喜若狂的神色。意识最后,是山洞黑暗的穹顶,仿佛要把人关进无尽的永昼。 - 嘈杂而又古老的唱诗声把我从昏迷之境拉出来,眼皮掀起,视线渐渐有了影像。 族长阿妈正和一群巴族女人围着我跳着诡异的舞蹈,嘴里哼唱着根本听不懂的曲调,每个人脸上都无比神圣和专注,看上去像在举行什么祭祀典礼。 她们这是把我当成上供的祭祀品了吗? 她们发现我醒来后,停止身上的动作,齐齐朝我望了过来,我想要挣脱她们的包围圈往外跑,却发觉自己手脚软绵绵的如同橡皮泥一样,根本使不上力气。 别说打人了,现在巫婷那种身板的小孩子都能把我打趴下。 “你们给我喝了什么?”我怒视着她们,咬牙问道。 “放心吧,那是我们巴族特有的药水,对人身体无害,只是会让你暂时失去行动能力。”族长在石桌旁坐下,侧目对着我说道,“你和巫娴的性子可真像,不想办法压制住你,你一定会干扰我们的仪式进行。” 我眉头轻蹙,不解地问,“什么仪式?” “当然是重生仪式!”族长在说起‘重生’两字的时候眼底迸发出奇异的光芒,激动说道,“我先前没有告诉你,我们巴族是一个被老天诅咒的种族!巫山神女与巴蛇大人相恋触犯天条,神女为了保住她的后裔甘愿飞灰湮灭。” “换来的代价就是让巴蛇大人每隔百年降生一次,巴蛇生,则全族生,巴蛇死,则全族灭!只有身上流淌着神女血脉的圣女,才能怀上他的精魄,如此,巴蛇大人与族人一起生生不息!” “你妈妈巫娴就是上一任巴族圣女,能怀育巴蛇精魄,这是天赐的荣耀啊!可你妈妈不知好歹,竟然私自逃跑,导致巴蛇大人迟了整整十九年未能重生!我们巴族已经失去神明整整一百一十九年了!” “不过还好,她冥冥之中把你送回来了,你身上跟她一样留着神女的血,一样可以怀育蛇胎,你将要替你妈妈,完成她未完成的使命!” 说到这里,族长阿妈伸出苍老干瘦的手,似要隔空触摸我的脸庞,目光灼灼像是在看失而复得的宝贝。 我明明离她还有一米多远,看见她的手指朝我伸过来,就忍不住向后退。 第258章 找上门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什么狗屁神明,纯属封建迷信! 还天赐的荣耀,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我原以为她们期盼我妈妈活着回去,是心里还对她有些挂念,没想到,她们是想让我妈妈给她们怀蛇胎! 对于她们口中的古老传说,我只信前半段,比如巫山神女的确是为了保护族人和巴蛇才消散于世间,守护着巫山的万千生灵。 古时候巴族人可能为了回报巫山神女,发现自己有能怀育蛇胎的能力,便主动怀上巴蛇精魄,帮助巴蛇重生。但这个东西到了后期就有些变味了,比如什么被诅咒的种族,不怀上巴蛇精魄就会和巴蛇一起灭亡等等。 说白了,还不是封建时候强迫女人的一种手段,类似河神娶妻,献祭童男童女。 只不过要把这个词洗脑的好听一点,比如跟家国大义,种族灭亡扯上关系,才会让女人在被迫时还有种莫名的使命感。 这种事放在上个世纪偏远地区非常常见,但大清都灭亡快三百年了,还能让我遇上这么离谱的事,最离谱的事,逼迫的人居然还都是同族的女人! 真是令我大开眼界,活久见! “按照你们的说法,那位巴蛇大人已经整整十九年都没降生了,你们早就应该灭族了才对啊,坟头草都该青了,怎么还活得一个个老当益壮在我面前喘气啊!”我内心怒火中烧,即便眼前的人都是我的母族,可能跟我有着千丝万缕的血缘关系,我也忍不住爆发出来。 因我的话不知哪点戳到了她们的痛处,族长阴森的脸变得扭曲,站起来喝道,“仪式已经完成了,把她送进巴蛇洞里去!三日之后,她就能怀上巴蛇的精魄了!” “你休想!我男人不是你们这些蝼蚁能对付得了的,到了晚上他如果没能等到我下山,一定会拆了你们这破圣地,谁也别想好!”我试图威胁她们,暂时还不想暴露冷玄霄的真实身份。 族长却别有深意的冷笑了下,“放心吧,你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了!” 说完,就给那些女人打了个手势。 那些女人在她的命令下,一左一右架住我的胳膊,把我朝更深的洞穴内扔去。 眼前这个洞穴应该也存在于这个山体之间,周遭的空气却变得更加潮湿,墙壁开凿痕迹要更加古老和粗糙,长着苔藓等幽暗生物,还能闻到一股似有若无的腥气。 看似和刚才巴族女人们所住的地方是连通的,实际上这里就是个被隔出来的结界。我们中间就像隔着一层单向玻璃,我能从洞口清晰的看到族长阿妈和那些女人的交谈,可她们却听不到我的叫喊。 我眼睁睁看着那些女人因完成仪式后脸上露出喜悦的情绪,开始宰鸡宰鹅生火做饭,而我则只能被困在结界内,不知后面会发生什么。 入夜,那群女人相继睡下,只有族长还在结界处守夜。 一袭墨色长袍挟带着夜风倏然而至,他面色阴沉冷峻,看向族长的视线冰冷如霜,薄唇紧抿,浑身被阴鸷包裹。 “沈云舒人在哪里?”他嗓音凛冽,透着凉薄的寒意。 是冷玄霄! 他终于来了! 隔着一层虚无透明的结界网,我疯狂拍打试图引起他的注意,可他却全然感知不到我的存在。 第259章 谎言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你回去吧,小舒她以后会跟我们姓巫,她已经进了圣地,不会再出来了。”族长继续摆弄着她的针线活,并没有抬头去和冷玄霄对视,仿若一切波澜不惊的样子,可我却看到她握着长针的手正在微微颤抖。 冷玄霄皱了皱眉,口吻冷冽中带着疑惑,“什么意思?” “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你和小舒的事情她都已经告诉我了,她很感谢你送她回到母族,但她不想再跟你继续下去了,她要留在母族,留在她妈妈待过的地方,你且回去吧!”族长不动声色地说。 我惊愕住,万万没想到族长会说出来这样的话,她好像知道了些什么,是在挑拨我和冷玄霄的关系吗? 冷玄霄也怔住,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压低声调一字一句说道,“你让沈云舒出来见我,当面跟我说个清楚!” “她怕你,自然不敢再出来见你。她还说,跟你只是逢场作戏,她从来没有想过要跟你在一起,都是走投无路之下做得委曲求全罢了。如今她回到母族,有巴蛇大人的庇佑,又怎会再选择跟你继续下去!” 族长轻描淡写地说道,手上针线活计不停,鹰隼的眸子微抬,余光露出犀利的阴毒。 冷玄霄垂在袖口的双手紧握成拳,如刀削般俊美无俦的脸此时毫无血色,周身散发着浓郁的狠戾气息。 我见他这个模样就知道,糟了! 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恰好踩在冷玄霄内心的疑点上。 蛇本就冷血多疑,他虽然一直不说,但我能感觉出他一直都在怀疑我是不是真的不会再跑,真的爱上了他,真的愿意给他生孩子。 我知道是自己之前做得事没有给他足够的信任感,所以后来我也极力补偿,每周末雷打不动回到出租房,从不拒绝他的求欢,时不时主动拥抱和献吻。 本以为这些质疑和猜忌都会随着时间慢慢消磨,却没想到今天在这里被全盘抖出。 是我小看了族长,她早在看到我们的第一眼时就弄清了我和冷玄霄的身份。是啊,巴族人有御蛇的能力,就算冷玄霄他掩盖的再好,巫婷她们这些普通人看不出,作为巴族的族长肯定有她的优势。 她看懂了我与他藏在心底,闭口不提的事,一针见血的让我们起了隔阂。 “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今天我一定要见到沈云舒!”冷玄霄咬牙道,手上已凝成一团白雾状的法力。 听了他的话,我稍稍松了口气,看来冷玄霄对我还是有那么几分信任的。 可下一秒,我和冷玄霄两个人都惊愕当场。 族长从身后拿出锁魂鞭,在空中抽了个霹雳巨响,郑重道,“这条鞭子是小舒交给我的,她说只有用这个才能对付你,她还让我不必手下留情!” 冷玄霄目光死死地停留在锁魂鞭上,瞳孔紧缩,嘴角牵起了一抹冷笑,嗓音听上去沙哑中带着愠怒,“她让你,用我给她的东西来伤我?” “不是的,不是的!”我歇斯底里地叫喊出来,拼命捶打着那牢不可破的结界网,“冷玄霄你不要听她的,我没有!” 结界网纹丝不动,我的声音也没能传出去半分。 第260章 误会加深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冷玄霄眼底终于染上嗜血的杀气,欣长的身影孑然站在那里,宛若人间厉鬼。 “沈云舒,你给我滚出来!”他抬手,整个山洞随着他的法力开始微微晃动,头顶不断有碎石掉落,砸在他和族长的身侧。 他似是愤怒到了极致,想用法力把整个山洞弄塌,可这样下去巴族圣地的所有人都会没命,就连峡谷周边的村民也会受到波及。 我知道他不想杀人,杀人会破他的道行。可没说他不会杀人啊!真惹急了他地府都敢拆,更何况区区一座巴山。 族长估计也没想到冷玄霄法力会如此浑厚,连忙让那些巴族女人全都撤出山洞。周围坍塌的更加严重,已经由小石子变成大石块,有几次都险些砸在她身上。 锁魂鞭认主,族长朝冷玄霄抽了几鞭子,都在马上碰到他衣角时就反弹回去,俨然动不了他。 族长的眼神愈发阴狠,不知从哪里弄出一个破旧的八角铜铃,拼命摇晃起来。 “叮铃叮铃——” 在我听来,那铃声清脆悦耳,和风铃没什么差别。 可冷玄霄听了后明显不对劲,他的脸色逐渐变得惨白如纸,身上的法力也一层层褪却,随着那铃声的晃动摇摆,他的眼梢泛起一片赤红,点燃了那颗妖冶的朱砂痣,暴戾如斯。 “缚蛇铃……你怎会知道我原身是蛇?也是沈云舒告诉你的?”冷玄霄手指紧紧按压在太阳穴上,神色混沌,仿佛头疼欲裂。 “没点准备,她怎么敢带你来这里,当然是她告诉我们的!”族长阴森地笑着,摇铃动作不停,“巴族世代与蛇为舞,自然知道该如何对付蛇,蛇既是我们的保护神,又是我们最大的武器。只有上古传下来的缚蛇铃,才能彻底除掉你这种千年蛇妖!” “沈云舒,你为了逃离我的身边,真是演了一出卓越的苦肉计!为了彻底除掉我,不惜在我身边委曲求全,以身饲蛇,骗取我的信任,只为把我带到巴族圣地来!”冷玄霄薄唇渗着血丝,喃喃自语道。 他的瞳纹变成妖化的暗金色,涌动着嗜血戾气。 “沈云舒,你骗我!你竟敢骗我!” “我没有,冷玄霄我没有!”我拼命地喊着,试图唤醒唤醒他的心智。 我不知道那缚蛇铃对他有什么效果,但从目前来看,他的心神都已经被那铃声干扰。 可现在无论我说什么都没用,他根本听不见,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缚蛇铃的声音中逐渐虚弱,喷出一口赤红的鲜血,洒在结界网上。 滚烫的血液从我手掌边缓缓滑落,心痛如刀绞,就连呼吸都牵动着肺腑,哽咽道,“冷玄霄,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带你来这里……” 族长见他还在强行支撑,手中铃铛摇晃的更加剧烈,急促而细密,声声催命。 “铃铃铃——” 终于,冷玄霄在铃声的震动下昏迷过去,他颓然坠地的身影,刺痛了我的眼眶。 “你放了他,听见没有我让你放了他!”我朝族长阿妈所在的方向嘶喊道,手攥成拳拼命去砸那结界网,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也不觉得疼,恨不得就这样把结界砸碎。 第261章 巴蛇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缚蛇铃停止摇动,族长阿妈长长舒了口气,细看之下会发现她的麻布衣裳都被冷汗打湿。 山洞停止崩塌,族长让巴族女人把冷玄霄带走关起来。 她在离开前深深朝我所在的结界方向望了一眼,似是知道我能听见,阴狠说道,“在里面好好待着,否则,我就杀了你男人!” 我紧咬着下唇没有再出声,心里被愤怒、不甘和仇恨等情绪填满,如火山爆发前的临界点,一触即发。 “哗哗——” 蓦地,从洞穴深处传来一阵清晰的巨物爬动声,同时伴随着腥臭的气息,离我越来越近…… 我下意识向后缩了缩,背部已经靠在结界网上,耳旁是动物鳞片剐蹭泥土的沙沙声,心中升腾起无名的恐惧感。 来的东西会是族长口中的巴蛇吗? 这个疑惑并没有困扰我太久,那股土腥味愈来越浓,黑暗中,一双绿幽幽的巨大蛇瞳如两个探照灯般直直与我相视。 随后是它那跟火车头大小的蛇头,拖着一条足有两米宽的身体,占据了整个洞穴甬道。从我的角度看不见蛇的长度与尾巴,只觉从个头看来,应该是条不亚于冷玄霄的大蟒。 暗绿色的鳞片在微弱的烛火下发着猫眼石的光泽,幽绿的竖形蛇瞳中倒映着我惊恐的面容。 我吓得已经失声,瘫软在结界网上急促轻喘。之前被族长下的药仍残留余力,手和脚像失去筋骨难以动弹,只能任由它一米长的蛇信子扫在我的身上。 族长说我需要在三天内孕育上巴蛇的精魄,这个孕育的方式……是什么? 不会是让我和它……交姌吧? 我侧过脸紧紧阖上双眼,不敢去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蛇信子将我轻薄的绿罗裙打湿,从脚腕缓缓向上,那黏腻的涎液令我汗毛都霍然竖起,恶心的感觉从胃部攀升上来。 “呕……” 该死的孕吐,在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候都不肯放过我! 当着巴蛇的面,我泛着酸水别过头去吐个不止。 巴蛇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蛇信子弥留在我的小腹上不停打转。 良久后,它竟开始向后退,鳞片带动周围的泥土与青苔翻飞,从我面前逐渐滑走。 直到那沙沙声从我耳边消失,我才确定巴蛇是真的走了,从肺里深深呼出一口气,平复下心跳。 看来巴蛇应是知道我肚子怀着冷玄霄的孩子,无法再为他孕育蛇胎,所以放过了我。 也还好它老人家没有那么荤素不忌,消沉一百年后饥不择食,见是个雌的就下口。 逃过了这一遭,可我并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 因为冷玄霄还在她们手里,不知那缚蛇铃到底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看上去反应跟上次灭妖阵一样大。 灭妖阵是消去他的法力,磨光他的道行;缚蛇铃则更像是扰乱他的心智,把他变回彻头彻尾的蛇。 我怀着心急如焚的情绪守在结界边,自己都不知怎么过得这三日,洞口有充足的水源和食物,我却只喝了几口水。 没有一刻能闭上眼睛,脑海里都是他撕心裂肺喊着,‘沈云舒,你骗我’的模样。 肚子里的宝宝也因我身体不支起了抗议,小腹隐隐作痛。 正当我再也撑不下去的时候,结界网突然被人打开了。 第262章 堕胎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族长阿妈逆光而站,看不清脸上的神情,声调平缓中带着隐隐欢喜,“三日到了,巫云舒,我来接你出来。” 她把几近虚脱的我从地上拉起来,我声音已经气若游丝,但仍狠狠地瞪着她,“再说一次,我姓沈,叫沈云舒!” 族长还沉浸在她们巴族精魄将要复生的喜悦之中,没有理会我。 把我扶回洞中后,那些女人又围了上来,族长为我清洗身上的丹砂画符,脸色骤然一变。 “你……巴蛇大人没有碰你?”她的嗓音吐露着慌张,不可置信道。 我瘫软在地上冷笑得浑身发抖,“你不是有洞穿人心的本领吗?怎么没发现这件事?我的确怀了蛇胎,但不是你们的巴蛇大人,我肚子里的蛇胎已经有两个月了!” 此话一出,周遭轰然炸开。 那些巴族女人都露出讶然的叫喊声,角落里沉默看着一切的巫婷也向我投来震惊的目光。 “我早该想到的……如果你不是怀了蛇胎,根本不会回到巴族,我早该想到的……”族长阿妈全身像筛糠般抖个不停,表情无措又恼怒。 “是啊,如果不是我怀上了冷玄霄的孩子,我又怎么知道自己身体里流着巴族的血。”我冷冷说道,“这血液的成分真令我感到肮脏!” 就在我以为她们无法再迎回巴蛇大人的转生魂魄时,族长迅速冷静下来,看着我平坦的小腹,咬牙切齿道,“去拿堕胎药来!” 我的冷笑凝固在唇角,‘堕胎药’三个字刺激到了我的神经末梢,倒抽一口气道,“你们想要干什么?” “只有我们巴族的圣女能怀育蛇胎,也只有巴族部落内长得蛇草果能够堕掉蛇胎。你肚子这个孩子太罪恶,挡了巴蛇大人重生的路,巴蛇大人已经迟了十九年未能降生,不能再等了……必须堕掉它!” 族长阴恻恻地说道,眸光森然地看着我的小腹,似在看什么宿世仇敌。 “不,不行!这是我和冷玄霄的孩子,你们没有权利拿走它!”我紧紧捂住小腹,歇斯底里地喊道。 族长鹰眸一转,对角落里的巫婷厉声道,“还不快去把蛇草果拿过来!” 巫婷瑟缩着站起来,颤颤巍巍地从床头木盒中拿出一个深绿色如苹果般大小的果子,那果子表皮抽抽巴巴,已不知放了多久。 用石块在碗里捣碎,磨蹭了好半天才把那碗药端了过来。 我看着那陶瓷碗中深绿的汁液,已经闻到它苦涩的味道,拼命摇头,“你们死了这条心吧,我是不会喝的!” 族长单手接过,阴狠地睨着我,说出的话更加恶毒,“喝不喝,这可由不得你!你别忘了,你的蛇夫还在缚蛇铃阵中,如果你不喝,我现在就杀了他!” 我偏过头,给巫婷投去询问的目光,幻想着能得到一丝希望。 然而巫婷却缓缓摇了摇头,我的希冀再次破灭,整个人跌回地上。 “你想好,是要肚子里的孩子,还是要你那蛇夫,你没有第三个选择!”族长把碗送到我嘴边,贴在我耳侧冷冰冰地说道。 无尽的绝望使我泪水从眼尾流出,族长看似给了我选择,其实我别无选择。 冷玄霄救了我那么多次,我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伤害他的,至于孩子……可能我们真的没有母子缘分。 在冷玄霄的生死面前,我被迫启开了嘴唇…… 第263章 温馨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苦涩的汁液从我的喉咙缓缓滑入腹中,同样伴随的还有我咸酸的眼泪。 母子连心,它似乎也察觉到了我要放弃它的生命,小腹隐隐作痛起来,却痛不过我的心。 这一刻,我突然明白了叶小梵的感觉。 我的孩子,我才刚刚知道它的存在,我还没有做好一个当母亲的准备,它就要离我而去了。 一碗堕胎药灌尽,我伏在地上痛哭不已,剧烈的悲伤接踵而至,让本就虚脱的我彻底陷入昏迷…… 梦境。 我背着沉甸甸的书包从北城大学门口出来,迎接我的是五岁的儿子。 当他看到我身影的那一刻,稚嫩的脸上洋溢着欣喜的光芒,投入我的怀中撒娇道,“妈妈今天让我等好久。” “不好意思,妈妈做课题忘看时间了,饿坏了吧?走,我们回家跟爸爸吃饭去!”我牵起他温暖的小手,大拇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着他细腻的皮肤。 心里被无名的幸福感填的满满登登。 回到家后,冷玄霄系着围裙从厨房中走出来,脸色冷冰冰带着十足的不愿,却还是端出了热腾腾的四菜一汤。 儿子嘟起嘴道,“妈妈我不喜欢吃大白菜。” 我故作严肃地说,“不可以,小孩子不能挑食,否则一会儿不让你看动画片!” 儿子委屈地用筷子戳了戳碗中的白菜叶,艰难地吃完了。 饭后,冷玄霄教儿子下围棋,他表情冷峻,嗓音中隐含着愠怒,“逢危须弃,我昨天刚教过你的东西这么快就忘了?” 我见儿子眼泪巴巴地快要哭出来,知道我这个丈夫对他向来严厉,连忙用牙签扎了一个草莓送到儿子嘴边,柔声劝道,“哎呀宝贝别哭,没事没事哈,今天学不会明天再学嘛!” 冷玄霄漠然睨了我一眼,颇有责怪之意,但更多的是不易察觉的宠溺。 薄唇一动,吐出的话却刻薄又讥诮,“我儿子这智商纯粹随你,榆木脑袋,没得救了!” “我可是北城大学中医院高材生,敢问玉京子大人英语几级啊?我看啊,我儿子的智商随你才对!”我扔掉牙签,反讽道。 儿子不嫌事大,在我们两个人之间呐喊助威。 光影逐渐黯淡,儿子的小脸也变得模糊起来,咯咯的笑声也离我越来越远。 我试图抓住他的手,却只能握住一片黑暗。 “儿子……不要走,儿子!” “沈云舒,你醒醒沈云舒!” 一个清越的女声在我耳畔响起,嗓音是稚气未脱的娇糯,夹带着几丝焦急。 我循着那声音睁开双眼,对上了巫婷那张清秀脱俗的脸。 她把我的头放在自己臂弯内,喂我喝了几口水,可嗓子里仍是有浓重的血腥味,说出的话果然嘶哑难听,“我睡了多久?” “你昏迷了整整两天。”巫婷回答,犹豫着说,“期间你一直在哭,是梦到了什么吗?” 梦里的温馨与现实的残酷有极大的落差,我痛苦地阖上眼睛,在脑海中勾勒儿子的样貌,却发现连轮廓都记不清。 “我的孩子……它是不在了吗?”我摸着自己的小腹艰涩问道。 第264章 恩将仇报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巫婷的视线也随之转到我的小腹上,眸中闪现出复杂的神色,茫然问道,“怀胎十月,只为给一条蛇生孩子,真的值得吗?” “不,不是一条蛇!”我否定她。 巫婷不解地看着我。 “不管冷玄霄是什么,他都是我的爱人!我们的孩子是彼此衷情不渝的见证,怎么能用值不值得来衡量!”我口吻坚决,不容置疑。 她别过视线,漠然道,“我不知道你们嘴里的爱到底是什么,巴族的女人从出生起就要背负着繁衍生息的使命,生不出来孩子就天理难容!有的时候,我看着那些女人轮流进了房间里,和某个男人发生关系,直到怀上孩子她们才能松一口气,我真想把她们的孩子全都掐死,阻止这场罪孽再进行下去……” 巫婷说到最后,表情已变得扭曲起来,全然不似一个十四岁女孩该有的情绪,黑黝黝的眸子里满是悲戚和厌恶。 我理解她的情感,如果我从小生在巴族,我可能也会憎恶这个种族给我带来的生命,就像我现在觉得自己身体里流淌的血液如此恶心一样。 “但我能从你和冷玄霄的眼睛里,看到一种我无法理解的情感,可能这就是你们说的爱吧。如果你们双方是心甘情愿的,那我也无法阻拦你。”巫婷的话里别有深意。 我蹙眉问道,“你想说什么?” 她用食指戳了戳我的小腹,淡漠道,“你的孩子,它还在。”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你不是给我喝了堕胎药吗?” 许是我激动地嗓门有些大,巫婷皱了皱眉,对我递了个‘安静点’的眼神。 然后压低声音道,“那颗蛇草果在很早之前就被我换掉了,你喝得只是巫山里普通的野果子,对你的身体无碍,你的孩子现在还牢牢长在你的肚子里,但是你要是再不吃不喝,可就说不定了!” 她给我递来了一个烤土豆,我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中,接过烤土豆连皮都没扒,狼吞虎咽地就往嘴里送。 我的孩子还在,我不能再任性下去,得吃些东西才能让它汲取到营养。 巫婷看着我吃相狼狈地炫完整个土豆,才起身对我说,“你还能走吗?趁着现在族长和那些巴族女人去举行降生仪式,我带你离开巴族。” 淀粉能让人沉静下来,我此时才察觉出一丝端倪,狐疑地问她,“巫婷,你为什么要救我?” 整个巴族里的女人都早就被几千年来传承的观念给洗脑,就算巫婷人间清醒,可她也犯不上为了救我这半个外族人,搭上自己的命啊! 巫婷垂下眸子,眼睫如蝉翼般微微颤抖,语调还算平稳,“我之前就说过,你们虽然救了我一命,但把你们带进巴族圣地,这个恩情我就算还完了。我之所以救你,因为我就是下一任圣女……” 我惊愕地看着她,恍然大悟过来。 怪不得巫婷会如此抵抗自己的命运,冒着就算被打死,被毒虫咬死的命运,也要逃离这个地方。如果说别的巴族女人只是要为了使命敷衍生息,巫婷她却要怀育蛇胎! 第265章 宿命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巴族圣女每到成年后,就要被丢进巴蛇洞内与它交姌,三日后怀育蛇胎。还有四年,被送进洞中的人就是我了。我承认,我从知道你是巫娴的女儿开始,就改变了主意,只有把你带回族里,我才能逃掉这份命运!”她目光呆滞地停留在眼前的岩画上,唇角挽起一个凄婉的笑意。 “那你为什么要换掉我的堕胎药?”我问她。 她吸了口气,神情再次冷静下来,“因为从你闯入茅草屋中,把我揽在怀里的那一刻起,我就开始后悔了,你们救了我,我却变相恩将仇报……你是个好人,我不能把自己宿命强加到你身上。” 听了她的话,我脑海中隐约拂过一阵不妙的预感,斟酌道,“巫婷,巴蛇圣女怀上蛇胎后,是不是会面临什么?” 巫婷眸光一转,清幽地睨着我,我就知道自己猜测是对的了。 “巴族圣女体质和常人不同,她能孕育蛇胎,可以说是巫山神女赋予她的能力,可这份能力,却是催人性命的毒药!”她干裂的嘴唇中吐出冰冷的字眼,“当圣女怀上巴蛇精魄那一刻开始,蛇胎就会不断汲取母亲体内的养分和精血。” “这期间里,蛇胎也同样会保护母体,不让母体受到侵害,除非蛇草果,否则谁都不能把它打掉。直到巴蛇降生的那一天,就是母亲身死之日……” 我心中骇然,原来蛇胎降生,母体就会死亡,我的妈妈就是这样死的吗? 不对,族长说我妈妈是跟一个男人跑的,我不是蛇胎,是个正正常常的人! 那么我妈妈的死应该跟巴族没关系。 这时,我猛然想到一点,询问道,“是所有怀上蛇胎的女人,都会死吗?” 巫婷向我的小腹看过来,脸上也露出了一丝茫然,“你之前在山洞里见到的巴蛇只是它的一缕魂魄,它为了重新凝聚肉身所以才要汲取母体精血,你所怀的蛇胎应该和正常繁衍没有区别。” 我松了口气,但同时又为巫婷这些历代巴族圣女的宿命感到悲哀,喟叹道,“你们既然都知道怀了蛇胎最终结果难免一死,难道一直以来,都没有人对这种丧尽天良的繁衍方式提出质疑吗?” “古时候,能被选为巴族圣女的人,对她们来说那是天赐的荣耀,她们愿意为了自己的神明和部落慷慨献身,根本不在意自己是否为此丧命。直到近两百年来,巴族带回来的男人就会对女人们聊起一些外面的事情,大家听得多了,也就产生了一些自我意识。” “比如我的妈妈。”巫婷面色如常,在提起自己母亲时语调中也没有过多感情,“她当年非常漂亮,那次带回来的男人一见她就动了情,经常与她在一起,她也是最先怀上身孕的那个。” “男人之前在外地读过书,上过大学,有很多学问,是被村里人骗到巴族来的。他给我妈妈讲了很多外面的事情,我妈妈这才知道,原来在我们这片辽阔的土地上,还有那么多绚烂多彩的活法,女人并不是生来就要背负宿命,她们也可以有自己的人生。” “撒种期结束后,男人被灌下失去记忆的药水带走,我妈妈当时已经生下了我,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的从此离她远去,并且连一片记忆都没有留下,他的生命中永远不会有她的痕迹出现。” 第266章 不破不立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妈妈在我五岁那年郁郁而终,也正是那一年,族里确定你母亲巫娴不会再回来了,取消了她的圣女资格,而让我接替新一任圣女。妈妈本就病得不轻,在知道我成为圣女后,拉着我的手说,一定要想办法逃出去!” “她还告诉我,我的爸爸就在巫山脚下的蜀溪村,如果我真的能逃掉,就让我替她去看那个男人一眼,他叫秦晚舟。并告诉他,有个叫巫婧的女人爱了他一辈子。”巫婷说到这里,眸底终于闪烁出隐隐泪花,但她却侧过了头,似是不想让我看到她脆弱的样子。 “所以你跑了三次,可为什么没有跑掉?” “哪有那么容易!”巫婷好像听到了什么搞笑的事情,嘴角扬起一个讥讽的笑意,“你以为人人都是巫娴吗?” 我有些不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你在巴族部落里待得再久一点,就不会问出这种话来了。我们这个地方根本不与外界相同,比如你们在外面需要用的钱,我们这里没有,你们的手机,我们也没有。巴族没有自己的文字,我们也都没有上过学,连字都不会写。”她自嘲道。 我想起小姑说我妈妈当时整个人痴痴傻傻的,什么话都说不出,连字也写不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不是她不能写,而是她根本不会写! 巫婷继续说道,“部落中的女人还好,她们可以在每年特定时间下山去和附近几个村落的人交易,用我们秘境中特有的草药来换取他们的盐巴等物,还能与外界的人交流一下长长见识。” “可巴族圣女,从被选定那一刻起,就要被族长和几个大巫带回圣地中亲自看管,每天都要接受她们的祭祀和洗礼,这样才能确保圣女从身到心都是干净的。圣女连踏出圣地的机会都没有,又该怎么往外跑?就算跑出了结界,很快就会被族里人发现,然后再次抓回来。” 说到此处,她扫了我一眼,“巫娴她当时应该早有预谋,跟那个带走她的男人里应外合,一跑出结界就被那个男人接走了,所以她才能逃过巴族人的追捕。我又不认识别的族外人,每次趁机逃出去都会被抓到。这回也不知是巧合还是老天眷顾,遇上了你们……” 我听完心里仿佛被一块巨石牢牢压住,就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难怪巴族女人一个个宿命感都那么强,因为她们就算逃到了外界,也根本没有生存能力。 她们能靠着双腿走出这片大山,却无法在钢筋水泥的高楼大厦里生活下去,因为她们甚至连钱是什么都不知道。 猝然,从远处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巫婷脸色一变,把我从地上拉起来,谨慎说道,“快走,我带你离开圣地,否则等她们回来就真的走不掉了!” 我强撑起身体,在巫婷的搀扶下走出了洞穴。 不知是不是像巫婷说得那样,在怀孕期间蛇胎会保护母体,我已经整整五天都没有进食,身体除了轻度虚脱外,并没有什么不适感。 巫婷带我躲藏进山洞外等人高的草丛中,急促道,“你现在从前面那条小路穿过去,走上两公里就能看到结界,快走吧!”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条被人踩平的泥土小路,不知通向何方。我回过头,正色说道,“你知不知道冷玄霄关在哪里,我要去救他!” 第267章 苏醒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巫婷的脸色冷了下来,斥责道,“都什么时候了,你竟还想着那条蛇!” “我说过了,他是我的爱人,他为了我才踏入险境中,我又怎么能弃他于不顾!”我固执且坚定地说道。 巫婷忍无可忍地闭上眼,恼怒道,“现在你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如果非要回去救他,你们两个谁别想离开这里了!” 我安抚道,“巫婷,你带我去找他,我们定会把你也一起带出巴族的,相信我!” 许是我眼中的那份坚毅和不可动摇的光芒打动了她,犹豫片刻后,她还是带我朝关押冷玄霄的地方跑去。 我们在峡谷深处走了许久,终于在不见天日的深渊发现了冷玄霄的身影。 他一身黑衣墨发盘坐在草坪上,双眸紧闭,眉宇间皱出一条淡淡的缝隙,嘴角的血迹也被抹干净,整张脸冷峻又漠然,同他以前的样子没有半分差别。 我刚要过去就被巫婷拉了回来,她指着我身前的那根红线说道,“别过去,这是缚蛇阵!” “什么是缚蛇阵?”我怔住。 这种阵法我闻所未闻,就连青垣观禁书阁里都没有看到过。 顺着她指的方向,我才看到四周都被似有若无的红线包围起来,那些红线的顶端悬挂着一个生着淡绿锈迹的古铜铃铛,正刚好位于冷玄霄的头上。 铃音无风自动,发着清脆悦耳的响声。 “巴族世代信奉巴蛇,可巴蛇却并不像她们想象中那么仁慈,它从母体中降生后的前两年,都会处于混沌状态,没有半点人的行为意识。它身上有着上古凶兽的恶习,残暴且凶猛,根本不受控制。” “祖上传下来缚蛇铃,它可以扰乱蛇的心智,让它的思想被铃声左右。我们通常会把刚降生的巴蛇扔进缚蛇阵里,让它听铃声洗涤整整九九八十一天,当它再次从缚蛇阵中走出时,就可以磨掉它的戾气,不再有自己的思想,为我们所用。” “甚至,我们让它伤害自己,捅自己一刀,它也会毫无反抗的照做。”巫婷嗓音冰冷中透着丝丝缕缕的残忍。 我讶然不已,心想这不就是传说中的洗脑吗? 搞了半天缅北嘎腰子集团是你们巴族的产业啊! “怎么才能让这个铃铛停下来?”我问道。 巫婷似乎也不知该怎么办,陷入沉思中,幽幽说道,“要不,我们把这些红线全部砍断试试?” 局势僵在这里,一时之间我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索性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巫婷征得了我的同意,拿出随身携带的弯刀,蹑手蹑脚地来到冷玄霄身后,无比小心地切断了第一条红线。 我都不禁为她掐了把汗,八十一天大阵未成,这时候苏醒过来的冷玄霄肯定处于狂暴状态,凭他那摇山撼海的能力,别说巫山神女了,请王母娘娘过来也制服不了! 顷刻间,巫婷已经切断了三根红线,只剩最后一根顽强地支撑着,八角铜铃已经摇摇欲坠。 我看到巫婷握着刀的手已经开始发抖了,赶紧跑过来帮她。 在我们都看不到的位置,冷玄霄倏然睁开了眼睛…… 第268章 狂暴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呼,好了……” 随着最后一根红线斩落,我和巫婷都松了口气,我过去把铃铛拿在手里,对她牵起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可巫婷那双黝黑如葡萄的眼眸中露出前所未有的恐惧,失声叫喊道,“沈云舒,小心你后面!”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我的脖领就被人从身后挟住,力道大到几乎要把我的喉咙生生勒断,缚蛇铃从我手中滑落。 我费力地侧目,余光中看到冷玄霄那带着凛冽肃杀的眸子。 他贴近我的耳廓轻轻一舔,呼出暧昧而冰冷的气息,说出的话却令我惊恐至极。 “好久不见,巴族的圣女!” “冷玄霄,你听我解释,我……” 冷玄霄打断我的话,暗金色瞳线带着妖异的神色,薄唇微扬出一个残忍的弧度,“不必解释,族长都已经跟我讲过了,她说,你为了一条上古巴蛇抛弃了我,倾慕它的强大力量,甘愿进入圣地内与他交姌,为他怀育蛇胎。” “……啊?” 这都哪跟哪啊!我从未听过如此离谱的言论,族长都跟他胡说八道了什么! 偏偏这些话正中冷玄霄下怀,他冰凉的大手从我领口一路向下延伸,语气暗昧道,“我的好妻子,来给我讲讲,那条蛇都碰过你哪了?是这里,还是这里……” “他弄过你了吗?爽不爽?”冷玄霄戏谑着说,洒金般的瞳孔里暗藏浓烈的恨意,“早知道你喜欢原身的形态,那我就不忍了,每次都顾及你的身体,不敢幻出原形。但其实对我们妖来说,只有原形才是最舒服的……” 细嫩的皮肤在他如弹琴般撩动的手指间颤栗不止,我大口喘息着试图找回一丝理智,“冷玄霄你清醒一点,有什么我们回家再说,别当着未成年儿童的面耍流氓!” 从他泛白的骨节处就能看出,他已经陷入狂暴状态,根本听不进去我的话。那只在我衣服里兴风作浪的手终于停留在我的小腹上,“我们的孩子呢?你告诉我,我们的孩子是被你打掉了吗?” 他根本没给我说话的机会,低下头用犬齿深深咬住了我的脖子,甜腻的血液从他唇角蜿蜒流下,为他苍白的面容更添了一份嗜血的癫狂。 “唔……” 我痛得咬牙低哼。 可正是这声低吟,让冷玄霄更加兴奋,几近疯魔。手掌紧紧掐住我的咽喉,脸瞬间涨红成紫色。 “咳……冷,冷玄霄你,冷静点……”我喉咙在他掌心间艰难滚动,一句话说得无比吃力。 躲在一旁的巫婷皱眉道,“沈云舒,你这样不行,他已经失去理智了,光靠言语是唤不醒他的,快想办法啊!” 我都已经喘不上气了,还能有什么办法! 蓦然,我的眼尾扫到草坪上的缚蛇铃,灵光一现道,“缚,缚蛇铃……” “什么?”巫婷不解地问。 冷玄霄俨然对我们两个的对话非常不满,一把将我推倒在地,“哼,沈云舒,你到现在还没有悔过之心,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很好,我现在就让你给我死去的孩子陪葬!” 他幻化出锁魂鞭,凌空朝我劈了过来。 第269章 铃碎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锁魂鞭能劈山断海,对上凡人,能直接把魂魄都抽出来。 我眼睁睁看到那道鞭子,裹挟着峡谷深处的冷风朝我袭来,紧紧闭上眼睛,大声嘶喊道,“巫婷,打碎缚蛇铃!” 巫婷方才理解我的用意,拿出弯刀狠狠劈在缚蛇铃上。 “叮铃——” 一声清脆声响,世界仿佛戛然而止。 我尝试着睁开眼睛,看到了距离我脑袋仅有不到十厘米的锁魂鞭缓缓垂下,而草地上,是碎成两半的缚蛇铃。 冷玄霄的瞳孔由暗金色变回深邃的眸子,在看清我的状况时,那张冷峻的容颜上多了几丝慌乱和余惊,上前一步紧紧把我搂在怀中,像失而复得的宝贝迟迟不肯松手。 我深深喘了口气,心想冷玄霄这祖宗总算变回来了,否则我就算人没事也得被他吓个半死。 巫婷有意无意地避开我们,独自一人走到前方望风,似是想给我们两人留出空间。 良久后,冷玄霄才松开了我,看到我额角因被鞭风割裂的伤痕,眸中溢出心疼与懊悔的神色,薄唇无比温柔的覆了上去,吻闭,伤口自然愈合。 他捧着我的脸,手腕一直在抖,嗓音沙哑的简直不像他的声音,“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伤你的。” 我点点头,面无表情道,“对,你不是故意的,你是刻意的。” 冷玄霄:“……” “冷玄霄你长本事了是吧,还没结婚呢就开始家暴!”我推开他从地上爬起来,像他前面对我那样,还未出口就打断他的话,“族长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族长是你妈啊!” 他也未曾见过如此暴躁的我,呆滞在原地,脸色难看得像无法形容,薄唇紧抿成一条缝。 “还好你那一鞭子没真抽下来,不然一尸两命,你就等着做鳏夫吧!”我愤忿地说道。 冷玄霄看上去懊悔不已,嘴唇翕动了下,又不知该说什么好,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要不是他身姿笔挺,还带着那么点卓然独立的味道,活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 我看在眼里,感到又好气又好笑,心里知道这事儿也怪不得他,都是那该死的缚蛇铃和族长的错。 嘴里仍狠狠说道,“再敢有下次,你就别再找我了,我没了!你未过门的媳妇没了知道吗!” 冷玄霄嘴角泛起苦笑,眼圈泛起红潮,哑然道,“怎么可能再有下次,我哪里舍得对你动手,看你流血,比剜我一刀还要难受……” 我很是怀疑,冷玄霄明明是条蛇,却有着天生会说情话的本领。纵是天大的委屈,也都在他这两句话里烟消云散。 走上前轻轻怀抱住他,牵起他的手掌附在我小腹上,柔声道,“我和孩子一起都好,别担心。” 冷玄霄僵直的脊背这才放松下来,倾身回抱住我。 这几日来七上八下的心,仿佛在这时候回归到心房里,给予我无限安慰。 微风将我额头碎发吹乱,我微微眯起眼睛,继而迎来一个浅尝辄止的吻。 阳光正暖,花草馨荣,天地仿佛只剩下相依偎的我们。 “咳咳……”两声不合时宜的咳嗽霍然插进来。 巫婷面上露出警惕的神色,齿关紧绷道,“对不住,我不得不打扰你们一家三口下,现在有个很棘手的问题。缚蛇铃碎后,巴蛇精魄失去了管控,已经冲破圣地逃出来了!” 第270章 一搏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和冷玄霄相视一望,静下来后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远方传来,那是巨大爬行动物掠过草坪时溅起泥土的响动。 “糟了,巴蛇过来了!”巫婷大喊道。 冷玄霄把我护在身后,锁魂鞭提在胸前,眉目凌然。 我也不想像个废物一样让人保护,拿起石子在地上画了个伏妖阵。 虽然我的符纸都被族长搜刮走了,但我体内的太乙玄经相融已达到百分之四十,好歹这个阵法的威力要比之前收服狐妖时强上不少吧? 上古凶兽再厉害,它也是个妖不是! 阵法一笔呵成,在草坪下隐隐泛着金色微光。 洞穴里幽暗的气息伴随着阵阵腥臭味恍惚而至,巴蛇快速向我们袭来,这次我终于看清了它的全身。 那是一条比冷玄霄还要长个几米的暗绿花纹大蟒,头顶有两个像驼峰一样的鼓包,双瞳如探照灯般迸射着冰冷的寒光。 它明显感觉出冷玄霄对它的恶意,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巨大的毒牙朝冷玄霄咬去。 “啪——” 锁魂鞭凌空劈下,落在巴蛇背后,给它劈出一条又深又长的伤口,飞溅的血液都被冷玄霄以法力挡下,还未触及我的身体就全部洒落在地上。 巴蛇痛得满地打滚,蛇尾将地面敲出两道裂缝。 我寻到时机,手捏成诀默念心咒,地上法阵亮起,将巴蛇包裹在其中。那些金光射在它身上,就如同火灼般疼痛万分,连蛇信子都打起卷来。 它困在阵中仍想殊死一搏,蛇头高高昂起,向我扑来。 冷玄霄等的就是这个机会,锁魂鞭扬起,卷住巴蛇脖颈,狠狠一扯,竟把巴蛇的头生生拽了下来。 巨大蛇头砸在巫婷脚下,饶是她再沉着冷静,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看到那蛇血肉模糊的断裂位置,暗绿色的蛇瞳还紧紧地盯着她,吓得跌坐在地上。 片刻后,巴蛇的魂魄化为灰烬,变成一抹萤绿色的烟,淡淡飘远。 “你们……你们竟然杀了巴蛇?”巫婷不能置信地喃语。 冷玄霄收回鞭子,不动声色道,“这只是它的精魄,连法力都没有,它的原神未死,它就还有转生的机会。” 巫婷神色凄迷了下,怔然问道,“能不能想办法,让它的原神也跟着一同消失?否则巴族还是会有无数女人被献祭,还是逃不开这份该死的宿命!” “我不杀人,更不能杀同类。灭他一魄已算破戒,原神的事,我管不了。”冷玄霄的语气中毫无半分情感。 巫婷眸色暗了暗。 我上前将她扶起,宽慰道,“巫婷,有些事情渊源太久,不是光靠我们这辈人就能解决的,至少,我们还能把你带出巴族,不会让你再怀上蛇胎。” 巫婷看向我的目光流露出茫然,半晌后,点了点头。 我们刚要离开巴族,就遥遥看到族长带着那些大巫女迎面走了过来。 她们似是感受到空气中那股腥臭味逐渐散去,一张张面孔上均染上惊恐的神色。 “巴蛇大人……你们把巴蛇大人怎么了!” 第271章 成对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族长掐指一算,脸色变得无比难看,用手中的蛇形法杖指着我们,“你们竟然打散了巴蛇大人的精魄!”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有几个年迈的大巫女还激动地哭了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喜极而泣。 “我要让你们给巴蛇大人陪葬!”族长狠厉喝道,对手下的大巫女说,“把巫婷给我抓过来!趁着巴蛇大人原神还在,立刻完成祭祀仪式!” 大巫女闻声一震,似有些不解地朝族长望过去,“怎么……怎么完成?” 族长拿出一个上了年头的雕花螺钿木匣,打开后里面横躺着一条通体暗绿的小蛇,仅有几寸长短,正吐着鲜红的蛇信子,发出‘嘶嘶’的声音。 “当然,是把巴蛇大人的原神从下面塞进她的小腹里!”族长阴恻恻一笑,令在场的人都毛骨悚然。 就连那几个大巫女都有些迟疑,面面相觑,却谁都不敢上前。 这真的能行吗? 让圣女怀育上蛇胎,她们认为这是件光荣的事,可让她们亲手把那条蛇塞给活生生的人,她们不敢。 巫婷浑身颤抖如筛糠,不知是怕得还是气得,眼眸中却暗藏着决绝。 “你们还不快去!”族长狠狠用法杖敲了下地面,厉声催促道。 那几个大巫女只好一起围了上来。 我把巫婷护在身后,冷哼道,“你们这样做跟杀人有什么两样,对自己同族的人都能下如此狠手,我真是小看你们了,你们没有一点人性,连条蛇都不如!说什么自己是巫山神女的后裔,神女听了都得为你们蒙羞!” 族长冷冷地斜了我一眼,摇动手中的法杖。 微风中,久违的铃音再次钻入耳中。 “唔……”冷玄霄唇角溢出一丝难耐的低吟,手指撑住额角,青筋根根暴起。 怎么会,缚蛇铃不是被巫婷砍碎了吗? 我顺着铃声由来寻去,看到了族长手中的蛇形法杖上,悬挂着一只和缚蛇铃形状相同的八角铜铃。 原来这缚蛇铃竟是成对的,砍碎一只还有一只! 冷玄霄深邃的眸子又开始慢慢转为暗金色,暴戾一触即发,捏着我的肩膀咬牙道,“小舒,快走……我怕自己会控制不住,伤害你和孩子!” 我摇摇头,“不,我不可能把你扔这自己跑路,你答应过我的,永远都不会再伤害我了,你要说到做到!” 族长持续晃动铃声,冷玄霄的神情逐渐混沌,我试图运转太乙玄经的清心咒,抬起双手捂住他的耳朵,询问道,“这样有没有好一点?” “嗯,好一点。”没想到冷玄霄真的点点头,眉心舒展了不少。 我见有效,心中一喜,继续默念清心咒。 当我回过头时,才发现巫婷已经被那些大巫女抓了过去,三两下就除掉她简陋的麻布衣裙。 我看在眼里,焦急在心里,冷玄霄这边不能离开我的手,否则他真的狂暴起来大家都玩完。巫婷那边又水深火热,她咬了其中一个巫女的胳膊,换来狠狠一巴掌。 “族长,你放了巫婷,她会死的!”我迫不得已地喊道。 族长全然不理会我的叫喊,更疯狂的摇动铃铛,喝道,“还不动手,你们在等什么!” 第272章 不复存在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巫婷许是被那一巴掌打晕,歪着头空洞地望向前方,任由那些大巫女塞了进去。 她的身体剧烈起伏了下,从嘴角缓缓流出一抹血沫,生死未知。 我停止了呼吸,直到巫婷挣脱开那群女人的束缚,慢慢起身,才松了口气。 “够了,真是够了……”巫婷唇角蓦地绽开凄然的笑意,目光满是决绝,对族长说道,“从我五岁被选定成为圣女开始,我就想象到会有这么一天,但我不甘心……看来我最终还是没有逃过宿命,但自我之后,献祭圣女的规矩也是时候该打破了!” 我察觉到一丝微妙,试图阻止她,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不要!” 她从怀中掏出弯刀,银光一闪,狠狠戳进了自己的小腹里! 巴蛇的血和她自己的血一起从腹腔里涌出,染红了她瘦小的身体,如破碎的枯叶蝶般坠落在地上。 “不……巴蛇大人,不!”族长方寸大乱,嗓音仿佛顷刻间老了十岁,嘶哑道,“快救她,快把巴蛇大人救出来!” 铃声戛然而止。 族长顾不上摇铃,冷玄霄霎时睁眼,眸内一片清明。 他扬起锁魂鞭,抽碎了仅剩的那只缚蛇铃,法杖也被他打落不知去处。 我上前推开众人,把巫婷瘦小的身体抱在怀中,看着她小腹上插的那把弯刀,深到几乎将她戳了个对穿,鲜血流的止都止不住。 这孩子对自己下手到底是有多狠啊!我心痛不已,哽咽道,“巫婷,你坚持住,我们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巫婷手指微微抬起,虚弱的说了句,“火,结界怕火……” 我点点头,柔声安抚道,“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等你再睁开眼睛就是外面的世界了。” 将巫婷身体放好,我起身走向那群巴族人,滔天的恨意在我眼眸中泛起,每一步都像踏在她们的尸骸上。 不能原谅,她们对巫婷做过的事情。 更不能原谅,她们差点让我也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沈云舒,你想干什么?”族长看着我和冷玄霄并肩而立,她此时脸上终于露出恐惧。 我扬唇一笑,“怎么,这回知道我姓沈了?” 她不住向后退了几步,鹰眸中满是警惕,没有开口。 “巫婷说,你们巴族的结界需要用火烧才能消除。”我笑意未尽,音调却已染上了狠戾,“刚好,放火嘛……我是专业的!” 水葬宫我都烧过,更何况你一个小小的巴族! 伸手从冷玄霄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打开后朝巴族部落那些茅草屋丢了过去。 那是我之前从殷江水葬宫里偷出来的三昧真火,我怕自己控制不住乱点,就交给冷玄霄收了去。 火苗顷刻之间在干枯的草堆上剧烈燃烧,转眼就连成一片汪洋火海。 那些巴族女人拿水去泼去灭火,可火势隐隐有越烧越旺的意思,一时间火光冲天。 没用的,三昧真火一旦燃烧起来,什么水都灭不了,巴族部落从此之后不复存在。 第273章 逃离巴族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至于那些女人,可能会躲回圣地山洞里,也可能受不了日日的灼热之苦,背弃族规来到外界。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火墙从我们身后蔓延开来,露出一道拱门的形状,从这端看过去,可以看到门外的世界与我们所处的地方截然不同。 冷玄霄一手抱起奄奄一息的巫婷,一手拉着我胳膊,干脆利落地说,“走。” 迈出结界后,入目是遮天蔽日的阔叶林,茂盛的草丛中生长着不知名的野花,远山新雨后的清香取代了鼻腔里残留的烟火气,我莫名有种重生的感觉。 现下当务之急是要带巫婷找到附近的卫生所,她小腹的伤太过严重,血止不住的往外流,嘴唇已经白的不成颜色。 “把我放下来吧。”巫婷在冷玄霄怀里呢喃,声音小得我险些没听见。 冷玄霄把她平放在草地上,我撕下衣摆为她包扎,发现她的血早已顺着把她下身全部染红,这个失血量,恐怕凶多吉少。 我握住她的手,冷得像腊月里结在窗沿下的冰凌,想起那个会抱着手机对我笑的女孩子,眼眶泛起酸意,“巫婷你再坚持坚持,我们很快就会到卫生站了,医生会把你的伤治好的。” 巫婷用着微弱的音调,气若游丝道,“我那一刀,是下了狠手的,我知道自己快不行了……妈妈说她在临死前,看到巫山神女来接她了,我刚刚,也看到了。” 我用祈求的眼神看向身侧的冷玄霄,他却几不可见地对我摇了摇头。 她小腹上的伤实在太重了,巴蛇钻进去的时候她就已经只剩半条命,又给自己狠狠戳了一刀,混乱中也没法帮她止血。 能坚持这么久,已经是她求生欲旺盛了。 冷玄霄可以为了我闯地狱、改生死簿,但不能对所有凡人的命都加以干涉。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道理我都懂,心里却还是非常难受和惋惜。 毕竟她才这么小,从出生起就背负罪恶的宿命,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你不要放弃,巫婷你想一想,我们离开巫山之后就可以吃很多好吃的东西,沈姐姐给你买漂亮的花裙子好不好?从这里出去,你还有什么想做的事吗?”我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挽起一个好看的笑容,拉着她的手喋喋不休,防止她就这样睡过去。 冷玄霄缚手而立,留给我一个凝重的背影,明知我是在做无用功,也没有阻拦我。 巫婷眸光开始涣散,身体逐渐冰凉,听了我的话后小口喘息道,“我想……去上学,听那个男人说,外面的女人都可以上学,我也好想坐在教室里,和同学们一起玩。” 我不停点头,哽咽道,“会有的,等我们出去,沈姐姐带你去上学,沈姐姐学习可好啦,还可以辅导你作业……” 巫婷兀然看了下冷玄霄,唇角微弯,“以前我不知道什么是爱情,听我妈妈提起那个男人,只觉得都是一场空梦,男人都令我恶心。但认识你们之后,我感觉爱情好像也不错。” “来生吧,如果还有来生,老天要把欠我的,通通补偿给我……” 音落,巫婷的手从我掌心跌到泥土中,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穷尽一生,她终究没能看到,这片山野之外的天空。 第274章 送别巫婷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条件简陋,我和冷玄霄只能就地把巫婷下葬。 随便敲了块岩石当做墓碑,用巫婷的弯刀刻下‘巫婷之墓’四个大字。 夕阳西沉,洒落在青石墓碑上,似是这个世界给她的最后一抹温柔。 我在她的墓前伫立良久,直到冷玄霄再三催促才肯上路。 希望人有来生,她所愿得所偿。 这次巫山之行总得来说并没有什么收获,我知道了我妈妈到底是谁,现在新的问题来了,那个带她逃离巴族,也就是我的爸爸又是谁? 冷玄霄也很是郁闷,那缚蛇铃虽然已被斩碎,但他还会时不时的耳鸣,大脑偶尔出现混沌状态。 这种情况下他不敢用缩地千里,怕一个不稳把我们都钻到地缝里活活夹死了。 还好冷玄霄用隔空取物把我们遗落在巴族的东西拿了回来,不然我可能连回去的火车票都买不了。 走了将近七八公里后,夜色黑了下来,我们刚好路过一个村子,冷玄霄不愿与人打交道,但他考虑到我的身体情况,还是决定今晚在这里借住一晚。 眼前这个村子地处大山深处,条件却要比沈家村好上许多,几处院外亮灯的人家还在门口挂上了农家乐的招牌。 我拉着冷玄霄去了最亮堂的那个院子,一进门,右手边就有个穿着简朴的农家妇女在收衣服,见到我们十分热情地迎了上来。 “你们是要住店吗?”老板娘亲切地问道。 “对,还有客房吗?”我问。 “有的有的。” 办入住期间,老板娘跟我聊了很多,她说这里叫蜀溪村,是几年前因三峡工程被开发出来的一块旅游景区。刚兴起没两年,又地处偏僻,来得一般都是自驾驴友,并没有多少人知道。 老板娘还很自豪的说,她家男人就是蜀溪村的村支书,以前是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当初放弃了城市里的好工作,投奔三峡水利项目,回来建设家乡。 开农家乐的想法,也是她家男人提出来的,村里人纷纷效仿,跟着他家一起干,反倒把这个贫穷落后的小山村,变成家家有汽车,人人奔小康。 我和冷玄霄坐在院子里,喝着老板娘给我们沏的山茶,心里又是唏嘘又是感慨。 这里距离巴族部落仅有十公里左右,一道虚无透明的结界,隔开了两种人生。 院外传来汽车熄火的声音,一个高大健硕的男人从驾驶室下来,看到我们后,嘴角露出质朴的笑容。 “媳妇,家里来客人了啊?” 我顺着那粗犷的嗓音寻去,却被男人的面容吓了一跳,他的那对眉眼,像极了巫婷。 蜀溪村……该不会这么凑巧吧! 老板娘笑吟吟地对我们说,“这就是我那男人,他今天去乡里进货,刚回来。” 男人从卡车上拎下两麻袋蔬菜放到后院,从他的身上仍能找寻到文质彬彬的影子,可那份书生气早已被生活磨平,见我直勾勾地盯着他,赧然一笑说道,“晚饭吃过了没?要不要尝尝我们这边特色的火塘鸡。” 我不合时宜的开口,“你记不记得一个叫巫婧的女人?” 第275章 消弭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男人和老板娘听了我的话都愣住,空气中一片诡异的寂静。 半晌后,男人无措地笑了笑,“这位客人,你说的巫婧是哪两个字,能写下来看看嘛?我们这个小地方虽然偏僻,但是每个来往住店的人我们都是正规手续登记的,如果你们要找人的话,我可以录入系统帮你们查一下。” 我神色微倦,看来巫婷说得是真的,被巴族抓走后的男人都会被洗去记忆,根本不记得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的确错不在他,可我一想到巫婷死时拉着我手的模样,肚子里就有股愤懑之气不知往什么地方发,忍不住皱眉说道。 “你怎么会不记得巫婧呢?你明明跟她在一起生活过,还……” 还生了个非常漂亮,冰雪聪明的女儿。 我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两道从里屋蹿出来的身影打断。 那是两个小孩子,高个子的男生看上去应该有十来岁了,另一个小女孩也就五六岁的样子,扎着可爱的羊角辫,头上还绑了个草莓的蝴蝶结,一身干净又整洁的碎花裙子,正咯咯笑着在男人膝下撒娇。 “爸爸,你回来的好晚,巧儿差点睡着了!”女孩嘟起小嘴,脆生生地埋怨道。 男人估计是个女儿奴,一把将软软糯糯的女儿抱到怀里,亲昵地贴了贴脸,“爸爸不是说今天会很晚回来,叫你们不要等了我吗?还有小岚,你作业写完了没?” 叫小岚的男孩子乖乖点头,“写是写完了,但是有两道题不会,妈妈也不会,她叫我等你回来教我。” 男人刚要抱着女儿跟随男孩进屋,就想起我扎眼的存在,面上露出些许疑虑,语调却还十分客气,“那个,这是我儿子和女儿,见笑了,你们刚才问的什么女人,是怎么回事啊?” 或许是我的脸色不太好看,老板娘那双清澈的眸子也在我和男人之间来回扫视,带着狐疑和困惑。 饶是冷玄霄再不懂人情世故,此时也忍不住对我微微摇头。 是啊,人家现在把巴族里发生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这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种救赎。他如今有一个贤惠的老婆,还有两个可爱的孩子,事业有成,家庭幸福。 我就算再为死去的巫婷与巫婧感到不值,也不忍心打破他们本该拥有的宁静生活。 特别是当我看到那个小女孩的脸庞上,依稀能看出几分巫婷的影子,我何其残忍。 “没事,她之前来这边支援三峡水利工程,工程建好之后就回去了,听老板娘说你也在工程里干过,就想问你们认不认识。”我故作轻松地说道。 老板娘似乎松了口气,暗地里捶打了下男人的后背,低声道,“吓死我了,还以为你背着我出去乱搞被人抓住了!” 男人笑得极为淳朴,“媳妇,你是知道我的,这辈子有你一个就够了,你就算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出去乱搞啊!” 我有些窘迫,想到自己的一意孤行差点毁掉他们的家庭,连忙站出来打圆场,“那个巫婧是我妈的表姐,她之前跟我提起过巫山这边的事,所以这次特地来看看。” 第276章 梦呓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男人了然地点头,“哦,原来是这样,不过我的确不记得什么巫婧,当年工程队的人里好像也没几个女人,可能我们不在一个组吧。” “或许吧!” 我简单敷衍过去,来到了那个小女孩面前,看着她那张稚嫩的小脸,想从上面找寻巫婷的痕迹,柔声道,“小妹妹几岁了?” 女孩似是感觉我目光如炬地盯着她,怯生生地往男人怀里钻了钻。 男人不好意思地笑笑,“五岁了,怕生。” “叫什么名字啊?”我问道。 “我叫巧儿。”女孩娇柔地回答,那两颗黝黑水漾似葡萄的大眼睛像极了巫婷。 我从口袋中掏出糖果塞到她的手里,摸着她光滑而细腻的手背,心里又是一酸。 巫婷,这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呀! “巧儿答应阿姨,以后好好读书,考到大城市去找阿姨,阿姨给你买最漂亮的花裙子,带你吃最好吃的东西好不好?”我笑着晃她的手。 巧儿却不解地看着我,用着稚嫩的嗓音拉着长调说,“爸爸,这个阿姨怎么哭了?” 我这才察觉自己脸上传来湿意,眼泪不知何时违背我的意愿自己潸然而下。 “孩子不懂事,你别生气。”男人打着圆场,眸中的怀疑更甚,“能否问下这位客人,我们之前见过吗?” “啊,没有没有。”我立刻摆手,“是因为巧儿长得很像我侄女,我好久没见过我侄女了,很想她,所以有些激动。” 男人将信将疑,在这个平凡的晚上,遇到了我和冷玄霄这两个看上去并不平凡的人,他多多少少都会有些顾虑。 冷玄霄一身黑色休闲服无比合体,光看料子也知道不便宜。我看上去就有些狼狈,穿着不知什么年代开始流行的树叶裙,头发和妆容都乱糟糟的,脸上还带着泪痕,活像个从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 我们带着个大登山包,却没有开车,既不像来旅游的,也不像来勘探的。唯一的解释只能说我们是来徒步的,结果不小心迷路了。 不过男人很有分寸并没多问,给我们安排在了较偏的房间里休息。 回到屋里,冷玄霄看出我的落寞,没有说什么,只是捏了捏我的肩膀,似是在给予我支撑下去的力量。 我对他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事情经历的太多,反而没有那么容易就被现实打倒了。 也不知是哭得太多,还是这几天真的太累耗费精力,我连洗漱都没力气,栽倒在床上后就睡了过去。 朦胧中感到有人在用温毛巾为我擦脸,我连眼睛都懒得睁开。 少顷,我身边的床铺坍塌了下,一股淡淡的沉香味萦绕而来。我莫名感到十分安心,把自己埋在那人并不算温暖的怀中,沉入梦乡。 深夜,冷玄霄的身体发出剧烈的颤抖,我从他胸口惊醒,看到那张俊美的脸上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眉头紧锁。 双眸仍紧紧阖着,薄唇微微翕动,好似在说些什么,音调却低得几近无声。 我将耳朵贴近他的唇畔,才隐约听见几个字。 “阿瑶……你不能这样对我,阿瑶……” 第277章 分别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月光的清辉不着痕迹地洒落在冷玄霄的侧脸,为刀削斧凿的冰冷轮廓附上一抹柔意。我微微潮湿的掌心划过他精致的眉眼,想要帮他舒展那紧蹙的眉心,他梦呓的声音却陡然增大。 “阿瑶,别离开我——” 阿瑶是谁? 我浑身像被打满了石膏,瞬间僵硬在那里。 心口像被巨物压着,屏气敛息连呼吸都忘了。 冷玄霄愁容莫展,仿佛陷入更深的梦境中。 我却有种想把他推醒的冲动,我想问问清楚,这个阿瑶到底是谁,为什么你如此深刻的去念这个名字。 但我最终还是忍住了,只当他梦到了一些不好的往事,翻身背对着他合上眼睛。 阿瑶这两个字,在我心里从此落下了疤。 次日清晨,我起床收拾东西,在犹豫要不要把巫婷的弯刀装上,片刻后,还是决定把它放到窗台上。 就当是个纪念吧,巫婷什么都没有留下来,只剩这把弯刀,就让它代替巫婷陪在男人和妹妹身边吧。 办完退房后,我叫冷玄霄拎包走人,他却恍若未闻,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冷峻的脸上露出些许茫然。 一肚子怨火油然而至,上前重重拍了他一下,“冷玄霄,我叫你听没听见!” 冷玄霄回眸,目光里带着深沉的意味,斟酌了下说道,“沈云舒,我恐怕要回低眉山一趟,你是要跟我一起回去,还是先回北城?” 我怔了怔,不解道,“为什么要回蛇仙庙?” “我感觉缚蛇铃的对我影响还没驱除,我脑海里总是闪过一些……莫名其妙的画面。”他拧了拧眉,摩挲着自己的额角,“我怕自己会再做出伤害你的事情来,想先回蛇仙庙去,让灰浩宇帮我固魂,法阵大概需要七日才能完成。” 我想说,那些莫名其妙的画面跟阿瑶有关吗? 但到底没问出口,只淡淡点了点头,“好啊,你去吧,我就不陪你一起了,得先回北城。学校旷课太久,我要是再不回去,就要被学校开除了。” 冷玄霄揽过我的肩膀,微凉的唇角在我额头上擦了擦,我能发觉出他的彷徨和游移,不成型的吻最后仍没有烙下,贴在我耳廓低声道,“等我回来。” 我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心里空落落的一片,但经过昨晚的事,我觉得我们还是暂时分开一下比较好。 起码,我需要控制自己不要东想西想,孕期的通病。 背上登山包顺着老板娘指的路线继续往前走。 大概两公里后,就看到了久违的柏油路,我在路边搭了辆私家车,让他们送我去附近的县城。 午后,我站在怀县的街道上,看着眼前高低耸立的高楼大厦,交错纵横的斑马路,心中又是感慨又是唏嘘。 不过当务之急是要填饱我的肚子,这几天在山里没得好吃的,我需要大补一顿,否则就算我的身体扛得住,我肚子里那个也扛不住了。 我随便找了家餐馆进去,点了满满一桌子菜,荤的素的都有。 菜一上齐,周围食客纷纷看向我,我知道自己现在的吃相极为狼狈,但也顾不上许多。 “嗝……” 美美一餐之后,我和肚子里的宝宝都炫了个滴溜圆,要结账的时候才发现,我的背包不见了…… 第278章 黑店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真是离了大谱,吃顿饭的功夫,我放在座椅旁边的背包就没了。 我到前台找老板要监控,老板却眼睛都不抬一下,直接就说他们店里的是坏的。 这着实让我忍无可忍,冷笑道,“老板,客人的背包丢了您不帮着找,反而还爱搭不理,难不成你们家开的是黑店啊?” 老板总算把他那双眼睛从手机斗地主上抬了起来,盛怒地瞪着我,“你一个大活人坐在这里吃饭,不好好看着你的包,丢了还来找我要,我是你爹啊?” 那老板的语气非常恶劣,我气得哽了下,自怀孕以来我就一肚子的火没地方撒,可算让我找到发泄口了。 “你今天要是不肯把背包还给我,我就报警,说我的包被你们拿走了,让警察来帮我找!” “小妹妹,凡事要讲证据,证据呢?”老板似是觉得我很有趣,把手机丢到一边,从收银台座位上站了起来,我这才看到他黑色短袖下面若隐若现的花臂纹身,形状看起来像传说中的凶兽饕餮,锁骨处还有一条长约七厘米的刀疤。 “你说说你,点了那么一大桌子菜,又让我们杀鸡又让我们杀鱼,现在跟我们说你背包丢了,难道是想吃霸王餐?” 他从座位上站起来后,那些服务员也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观望我们之间的情况。 “彪哥,要帮忙吗?”厨师拎着菜刀从厨房走出来,刀上还在往下淌血。 老板对他摆了摆手,继而不怀好意的打量着我,“要不这样吧,小妹妹,你没了钱也没处可去,彪哥我宅心仁厚,就勉为其难收留你做服务员,你给我这打一个月的工,这顿饭钱就抵消了,你看怎么样?” 我险些冷笑出声,好家伙,还真让我遇上开黑店的了! 可惜现在冷玄霄不在,也不知他固魂效果如何,我不便在这个时候打扰他。 他们人多势众,我也不想懒得跟他们周旋,伸手不耐道,“把账单给我。” 叫彪哥的老板嘴角牵起一抹嘲讽,好像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把账单递给了我。 这一看,反倒让我傻眼了。 “我吃了什么花1280啊!你家宫保鸡丁鸡不是鸡,是宫保凤凰丁吧!”我拿着菜单大跌眼镜,惊愕不已,“还有这树椒土豆丝,一道菜要68,你是从秦始皇的地砖里挖出来的金土豆?” 彪哥弯了弯嘴角,扯出一抹戏谑的笑,上半身支在柜台上,凑近我暧昧地说,“我家菜定价就是这么贵,刚才你吃得不是也挺开心的嘛,怎么这时候又喊贵了!付不起钱是吧?没关系啊,跟了哥哥我,让你每天都吃上好吃的!” 他这是真把我当吃货了啊! 我一时哭笑不得,把账单拍回桌子上,狠狠道,“不必了,本小姐靠自己也能吃得起饭!不就是1280吗,我一会儿就还你!” 彪哥见我不肯上套,从我背后对那些手下喊道,“看住了,别让这个吃霸王餐的丫头跑了!” 那些服务员听后全都堵在了店内的门、窗处,连个透气口都不让留。 不出去就不出去,就凭这几个货色也想拦得住我! 我视线从外面食客中一一扫过,最后停留在一个穿着皮夹克的中年谢顶男人身上,直接走过去坐到了他的对面,浅笑道,“大叔,我见您印堂无光,鼻尖发黑,应是事业遇上了棘手的问题,要不要我帮您算上一卦?” 第279章 血光之灾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那个穿皮夹克的大叔睨了我一眼,继续拿起筷子吃他面前的菜。 我早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脸上笑容不变,不露声色的继续说,“你眉毛短粗逆散,说明你的两位兄弟和你的关系都不好,甚至还会与你争夺家产。至于你的男女宫,你右眼下方黯淡发青,说明命里无女儿缘,多半只有一个小儿子,我说得可对?” 这回,大叔目瞪口呆地看着我,连手中筷子掉到地上都不自知,拉着我惊讶地说,“大师,你算的太准了,我兄弟的确都是混账,我也只有一个五岁的小儿子!” “最重要的是,我家公司最近摊上了一笔债务,律师函都已经收到两回了,我们提出要加高利息只求能宽限几天,可是对方压根不买账,如果他们真的告到法院去,我们公司就只有破产一条路了,请问大师,这个有办法化解吗?” 听了他的话,我微微松了口气。 要知道,相面是我所有玄学术法中学得最烂的,我宁可画十张符也不愿给人卜算一卦。 眼下是实在没有办法,我对自己掌握的那点东西也不知道能蒙对多少,不过这么一看,好像还真叫我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我故作老神在在地说,就差拿手去撸莫须有的胡子了,“你鼻尖虽然发黑,但鼻型很好,丰满明润,如玉如璧。这说明你这辈子财运都很旺盛,是天生的禄命。现在不过是有小人作祟,待我画张符给你,你随身携带,几天后你公司就会转危为安。” 大叔连连点头,“好!我肯定照大师说得办!” 我对旁边已经看傻的服务员说道,“去取一碗鸡冠血来。” 服务员面露难色,那大叔果然财大气粗,拿出三张红票票拍在桌上,喝道,“还不快去!” 不一会儿,服务员就端着一碗新鲜的鸡冠血从厨房走了出来,我现在没有毛笔,索性就拿指尖沾着血在餐巾纸上画完了一张符,折成三角形,给那位大叔递了过去,讪讪道,“简陋是简陋了点,但是作用和威力绝对不打折扣,如果出现问题,我包售后!” 大叔也是个干大事不拘小节的人,不仅没有嫌弃,反而还乐呵呵地收下了,揣进了自己的上衣口袋中,询问道,“小丫头,这张符多少钱啊?” 我顿了下,偏过头问服务员,“我那顿饭多少钱来着?” 服务员很上道的说,“1280!” 我本以为大叔会迟疑,没想到他豪爽地拍了拍胸脯,“这顿饭我请了!” 看来我相面学得不怎么样,品气反而还不错。 从一进门开始,我就感到那位大叔头顶散发着浓重的金色气体,也就是财帛之气。 顺藤摸瓜,他果然很有钱! “那可真是太谢谢了!”我喜笑颜开,迈着轻松地步伐往门外走。 这次再没人敢拦我,都被我拿餐巾纸当符箓的骚操作看傻了,我路过前台时,还对那个称彪哥的老板哂笑道,“三日之内,你店里必遭血光之灾!” 说完,我不顾他难看的脸色,扬长而去。 第280章 天桥摆摊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说不气是假的,除了钱,我的身份证,日用品全都在背包里。没了钱我寸步难行,没了身份证我连店都住不了,难道晚上真的要去睡桥洞啊! 但我现在又不能去跟彪哥那些人计较,毕竟我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呢,我不要命,我也得为我孩子着想不是! 思来想去,罢了,还是干回老本行,先弄点钱吧! 这家饭馆对面就是过街天桥,此时正值中午下班高峰,天桥上人潮涌动,小商贩也吆喝不断。 贴膜的,卖小饰品的,还有卖文玩手串的。 我一家家逛着,终于在最后尽头看到了我要找的摊位。 一张不大的方桌,上面铺了张九宫八卦图,站在桌前的是一个满头斑白的干瘦老爷爷,穿着灰色盘扣马褂,外表端的是高人之姿,半张脸被一副宽大的黑墨镜遮得严严实实。 他感知到我走了过来,手中快板那么一打,昂着声调喝道,“算命命算参玄机,卦卜卜卦断阴阳!哎,这位小姑娘,你父母健在,家庭和睦,可见祖坟位置选得极好啊!就是这夫妻宫……不太顺遂,是不是还没找对象,让大爷来帮你看看啊?” 我笑吟吟的看着他,“大爷,您这眼睛什么时候瞎的?” 那大爷显然没懂我的含义,朝我摆了摆手,一脸的唏嘘,“瞎了快十年了,都怪年轻的时候帮人看过太多命盘,到老了算是尝到报应喽!” 我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点点头。 “怎么样小姑娘,要不要让大爷给你算一卦姻缘啊?”大爷仍不留余力的吆喝着。 我用手拂了拂他边上的那块空地,盘腿坐下,懒懒地靠在栏杆上,浅笑道,“不了大爷,我是来跟你戗行的。” 大爷转过头朝我的方向看过来,如果他能摘下眼镜,那眸子里一定写满了不可思议和震惊。 “小姑娘,摆摊算卦可是门学问,不是你看两本书就能学会的,你信不信,你在这桥上坐上一整天,也不会有一个客人!”大爷笃定地对我说。 我点头,“我信。” “那你在这里干什么?”大爷不解的问。 正午后的阳光过于刺眼,直视久了太阳都被镀上一层淡淡的光晕。 我微眯起双眸,拉着慵懒地调子说道,“我在等一个机缘。” 那老头算命算得不咋地,乌鸦嘴功能倒是挺准,一下午过去,果然一个客人都没有。 其实我没说错,摆摊算命这种买卖,都是一天不开张,开张吃三天,靠的就是机缘。 走过路过的瞧不上你,真想问点什么的,也都会选择年老一点的算命先生。像我这种年纪轻轻的女孩,还真没人信服。 直到夜幕快降临时,黄昏分晓之际,天地混沌之时,方才有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朝我们走了过来。 那男人看上去也就三十出头,目光先是扫了扫旁边正捏着胡子喝茶的老爷子,继而转到我身上,朝我走了过来。 压低声音问道,“会咒术吗?” 我眉梢微挑,点头,“会一些,有什么问题?” “我老婆,你能不能想办法,弄死她!”他音调里透着一股昭然若揭的阴狠。 第281章 拒单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吸了口天桥上对穿的夜风,垂眸问道,“为什么要害你老婆?” 男人沉下嘴角,毫不忌讳地对我说,“我和我老婆在一起六年,她原本是开花店的,结婚之后花店生意一直不怎么好,我就让她把店卖了,安安心心跟我过日子算了。我老婆同意了,但是她成为家庭主妇之后,不仅吃我的喝我的,还月月朝我伸手要钱,我真是受够了!” “是你让你老婆做家庭主妇的啊,她不朝你要钱,还能从哪里弄钱?”我轻描淡写地说。 “这不是最关键的。”男人看似有些烦躁,捋了捋自己的头发,吐着恶气道,“她自从当了家庭主妇,就开始不修边幅,好看的身材没了,脸也不重注保养,把自己活生生弄成一个黄脸婆。小姑娘你成年了吧?我跟你说哦,就她那张脸,我宁可对墙打手冲,都懒得碰她一下!” “有一次半夜回家,我喝醉了,把她当成小姐,醒来之后发现是她,那给我恶心的,一整天没吃进去饭。” 我越听越生气,心口被无名怒火填满,脸上还得做出了然的表情,讥诮一笑,“所以,你是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了吧?” 男人讪讪一笑,挠着头说,“我们这岁数的男人,懂得都懂!家里女人不能用,你也得让我的火有个地方发不是!原本我也没想怎么样,日子就这么对付过呗,还能离咋的。” “可是一个月前,我外头那女人跟我说,她怀孕了!” 我听到这里着实有些忍不了了,放至膝盖上的双手都已紧握成拳,按捺着要给他一个大逼斗的冲动,咬牙道,“然后呢,你想怎么做?” 男人陷入纠结和痛苦之中,不停捋着自己那两根毛,全然没发现我的异样,继续说道,“不是我想怎么做,是我老婆!回家之后我就跟她摊牌了,结婚六年,她得了多囊卵巢,一个孩子都没怀上过,我妈又催得紧,好不容易我外头的女人怀上了,当然不能就这么结束。” “我老婆听完就冷冷一笑,说我知道了,你想跟我离婚是吧,可以啊,房子车子都留给我,你净身出户!这我哪能同意,可她又说,自己已经请了私家侦探弄到我女人的联系方式,如果我不同意,她就请律师告法院,还要把我俩恶心的事在我公司大肆宣扬……你说说,她这不是害我吗!” 听到这番话后,我反而没那么气了,他的老婆是个很理智的女人,不仅没有妥协和哀怨,直接让出轨男无处遁形,堪称吾辈楷模! “大师,我听说这种咒术很强,能把人弄得家破人亡,我想了想,我不要她死,就让她变成植物人,永远开不了口就行了!”男人神色灼灼,满怀期待的看着我,“要多少钱,你出个数!” 我笑了笑,正色说道,“不好意思,你这单子我接不了,麻烦另请高人吧。” 男人的脸泛起青白色,气急败坏地说,“不能接你早说啊,这不是瞎耽误功夫吗!” 我没有理他,继续靠回栏杆上闭目养神。 耳边是男人匆匆离去的脚步声,旁边那大爷听了半天,不由唏嘘道,“你说你这小丫头,送上门的大买卖你不做,脑子里全是浆糊吗!” 第282章 打脸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老爷子惋惜地说,“就刚才那单子,你根本不用露面,咒术这东西搞不好是要被反噬的,有几个人敢真下手啊,都是忽悠那些外行的!” 我偏过头,一脸愿闻其详的表情悠哉看他。 “刚才那男人,西装革履,人模狗样,一看就是头肥羊!你就随便给他画个符,念个咒,实在不行给他个扎个小人!骗个十万二十万的,到手就赶紧跑,他又不知道你姓甚名谁,去哪找你啊。” 我摇了摇头,仍是但笑不语。 心里却明白为何外行人对风水玄术界通通称之为骗子了,就是因为有太多像这位大爷一样的人,可能刚学了两天紫微斗数就出来忽悠人。 真有困难他们帮不上,甚至能把小事变成大事,倒还真敢要价!十万二十万,我连想都不敢想。 大爷许是看我没有往心里去,一边收摊一边感叹道,“哎呀,你们这些年轻人,就不肯听我们老一辈的劝,你坐在这一下午,一单生意都没捞着,晚上是要喝西北风去吗?” 我看那位大爷收拾东西的速度飞快,根本不像一个瞎子该有的障碍感,斟酌问道,“你的眼睛?” 此时已是晚上九点多,这种小县城下班时间都很早,除了烧烤撸串没什么夜生活,天桥上也已经没什么行人,摊主都在忙着收摊。 大爷摘下了他的黑墨镜,露出一双精锐又明亮的眼眸,笑着说,“我这眼睛啊,上班的时候瞎了十多年了,一下班它就好了!” “噗嗤……” 听到这话,我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对于他这种行为我也不好说些什么,毕竟人总是要吃饭的嘛。 那大爷看我迟迟不肯走,以为我没地方可去,好心说道,“要不姑娘你去我家里住一晚?都是同道中人,行个方便还是可以的。” 然而,从桥的另一头跑过来一群神色慌张的年轻男人,四处张望着,好像在找寻什么人。 为首的那个纹着花臂,脖子上戴了一条明晃晃的大金链子。 我视线触及到他的脸上,嘴角就浮出了笑意,起身拍拍裙摆对大爷说,“多谢,不用了,我的机缘来了!” “大师,大师我可算找到你了!”为首那人正是彪哥,见到我如见亲妈,激动地眼底都湿润起来,就差当场给我跪下。 半日不见,彪哥整个人狼狈不少,那张脸就像刚从戏台走下来的武生,紫青的淤痕斑驳纵横,嘴角还有一块没处理干净的血迹。 我在心里嘲笑着,语气仍是漫不经心,“呦,这不是彪老板吗?怎么才一会不见,您就弄成这个样子?该不会是……出门被狗咬了吧?” 彪哥现在的表情难堪到恨不得自己打脸,赔笑道,“大师,之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怠慢了您,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们计较。” 我还是很暗爽这种打脸的感觉,心中乐开了花,却学着冷玄霄那种高深莫测的模样,缚起手不动声色道,“说说吧,遇上什么事了?” 彪哥余光扫过旁边的大爷,神色就变得有些闪烁,压低音量道,“大师,车已经为您准备好了,不如我们借一步说话?” “好啊!” 我在大爷震惊又错愕的目光注视下,如闲庭信步般朝天桥底下停着的那辆奔驰车走去。 留下大爷一人风中凌乱。 第283章 观香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奔驰车开回彪哥的店门口,他亲自从副驾驶下来为我开车门。 有生之年,我第一次体会到那些玄门大佬的待遇,怪不得青垚费尽手段也要当青垣观的观主,那种被人拥簇的感觉确实很上头,但我敬谢不敏。 我刚打开店门,就被混合的酒味包围,浓郁到有些呛人。 店内一片狼藉,酒柜被砸翻在地,菜汤喷溅在雪白的墙上。桌椅板凳断的断,折的折,前台桌面上还插着一把带血的菜刀。 彪哥直接领我来到单间内,为我递过来一杯清茶,是他之前八十八一杯充当铁观音的乌龙茶,神情沉重地说道,“自从大师你走后没多久,我的店就被一伙人砸了,那些人跑来吃霸王餐,我朝他们要钱,竟然还被打了一顿,店也被搞成了这样!” 这显然是遭到了仇家报复,对于这种洗白开餐馆的道上也有不少,既然彪哥他们敢开这个店,就不应该怕人寻仇,可我感觉这里面的事没那么简单。 我挑了挑眉,故作疑惑地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报警?” “报警没用!大师你是不了解我们县,之前这一片都是我们这种小混混,靠收保护费为生,每个区都有自己的帮伙,平时相互不打扰,真遇上避不开的事才会动手。”彪哥懊恼的说。 “后来不是扫那啥吗,大家就都找了点营生,像我这个开个餐馆,表面虽然干净,私下里经不起细查。这也是我们默认的规矩,怎么闹都行,但绝对不涉及条子。” “那你找我来有什么用,我一个小姑娘,既不能帮你打架,又不能帮你化解仇怨,顶多给你画道平安符,保佑你早登极乐净土。”我呷了口茶,讥讽道。 彪哥看出我还在因中午的事记恨在心,连忙让人把我的背包送了过来,作揖赔笑道,“大师,先前都是小弟不懂规矩,您看看里面东西少没少?” 我随手翻了翻,看五帝钱和身份证都在里面便没多在意,漫不经心地说,“如果只是因为我中午铁口直断你会有血光之灾,那你没必要请我回来,你天灵盖上方煞气冲天,随便找个江湖术士都能看出来。” “大师,这事怪就怪在,我的店已经在这个月内,被莫名其妙砸了好几次,这已经是第四次了!”彪哥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如果都是道上的人那也好解决,不过每次砸店的人都不一样,有的是路过的行人,有的是食物中毒的客人……总之,各种各样的原因,只是这次比较严重,竟然跟我动起了手。但每次砸完都要调整个三五天,总这样下去,我的店还开不开啊!” 他说完这话后,我来了兴趣。 因为我从第一次踏入这个店时,就感觉到店里的风水有些问题,不过我只是个食客,也懒得管这种事情。现在彪哥求到我头上来,我还真想试试自己的堪舆之术学得怎么样。 我让彪哥把关二爷神龛前的香炉拿来,放在店内正中央的位置,点燃了一根清香。这在我们行业内叫做观香,因为有些风水上的东西,罗盘不一定能看出问题,但烟可以。 一缕白烟从香头袅袅散开,缓慢飘散至隔间的墙壁上,萦绕不绝。 我指着隔间那堵带着新粉刷痕迹的白墙,眯起眼睛问他,“这墙是什么时候修的?” 第284章 穷奇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彪哥一怔,回忆道,“好像,就是一个月前左右。” 我不动声色地说,“把它砸了。” 店里其他人听了我的话后,引起轩然大波。 “老板,咱们为了单隔出来两个房间,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才修好,怎能就这么砸了?”厨子的语气中俨然对我十分不信任。 我了解,在整个行业内,年纪越老的先生越会被人尊敬,年纪轻点的根本没什么地位,更何况我还是个女的。 他们现在估计都在认为自己老板是被打傻了,要不就是被我清秀的外表蒙蔽了双眼。 彪哥也有些迟疑,“非砸不可吗?” “你自己看着办,是舍不得这一面墙,还是舍不得以后的麻烦。”我轻描淡写道。 彪哥终于狠下心,咬牙道,“砸!” 员工们见老板心意已决,只得拿来大锤,一下下将水泥墙全部敲碎。 正当砸至一半时,一只巴掌大的铜兽从水泥里露了出来。彪哥将上面的脏东西清理干净,拿过来给我,问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那铜兽貌似老虎,角如牛,背上还有一对翅膀。目光凶戾,铜嘴里似乎还叼着什么东西。 “这东西叫穷奇,跟你身上纹的饕餮有些渊源,都是上古四大凶兽之一,性情暴戾又好战。”我把玩着手掌中这只铜铸穷奇,从它的口中取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个人的生辰八字。 “如果把这东西放到家中,会引来很多争吵和矛盾,严重的就会像你现在这样。” 我刚把那字条展开,彪哥的脸色就黑沉下来,赫然,那生辰八字就是他自己。 “你这店里的风水被人动过。”我言简意赅的说。 “当时装修这堵墙的时候,是谁联系的装修团队?那些人呢,全给我找出来!”彪哥愤怒地吼道。 员工见自己老板发飙,立刻打了个电话,片刻后一脸无措地说,“彪哥,是空号……” 当然是空号,装修的人肯定早就被人买通,毕竟他们只负责修葺,根本不懂其中门道,拿钱走人。如果不是我发现的早,这彪哥下次恐怕会伤得更重。 “不用找了,我知道是谁!”彪哥眸中迸射出狠光,咬牙切齿的说,“肯定是林远那王八羔子,之前他跟我一起洗白开饭店,就开在我隔壁。发现生意怎么做都不如我,然后就跑去中心大道那里开建材店,他一直记恨我当初抢他生意这件事,装修的事指定是他捣的鬼!” 我懒得理他们之间这些恩怨情仇,把话直接撂这,“先说好,我可以帮你解决这个小东西,但请凶兽的人会遭到一定反噬,你承担得起这个后果吗?” 彪哥连连点头,“请大师帮我!” 我拿出五帝钱,把它们拆下来摆成一个梅花阵,围在穷奇四周,又让彪哥给我弄来了一碟朱砂,点在铜铸穷奇的额头上,嘴里默念咒诀。 少顷,我睁开眼睛,对彪哥等人说道,“好了。” “这就成了?”彪哥疑惑道。 一股浓黑的煞气从穷奇上方飘走,只不过他们没打通六窍的人是看不见的。 第285章 小瞧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再次跟他确认,“成了,但是施法的人会受到不轻的反噬,可能会出点意外事故,应该不会涉及性命。” 彪哥一脸的畅快淋漓,颇有几分大仇得报的感觉,恨声道,“那是他活该!”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此时已是后半夜,我困得不住打哈欠。 彪哥现在也不敢再得罪我,恭敬地把我请上二楼客房,我美美的睡了一觉,再睁眼已是第二日的中午。 我拎起背包,下楼准备回北城,却被彪哥热情地挽留,非要请我吃顿饭,为我饯行。 推辞无效,只能跟着他进了单间,发现满满一桌子菜都已摆好,丰盛程度不亚于满汉全席。 我不想和彪哥这种道上的人有过多牵扯,心想吃过这顿饭后就分道扬镳,以后绝不会再联系。 可就在我刚提起筷子时,单间的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进来的是个跟彪哥年纪差不多的平头青年,嘴里叼着一支烟,右臂吊在胸前,好似受了不轻的伤,连手腕骨都打满了石膏。 “王彪,是不是你找人破了我的局?”那平头青年将烟吐掉,恶声道。 彪哥也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他骂道,“林远,我就知道这事肯定是你这孙子干的!” 林远看着自己的右臂,磨着后槽牙说道,“今天早上我开车出门,方向盘不知道怎么突然失灵,我直直就撞上了护栏,胳膊三处粉碎性骨折。我想来想去,都觉得这车祸来得太莫名其妙,请我干爹一查,果然是有人破了我的局!” “哈哈哈哈,你活该!”彪哥听到他胳膊骨折就大笑出声。 林远额角青筋暴起,一怒之下掀翻了整张桌子,菜盘全部倾洒在地。 “哗啦啦——” 清脆的破裂声在单间内骤然响起,引得外面的人纷纷侧目。 我拿着筷子的手微微颤抖,这么一桌子好菜,我还一口都没吃上就泡汤了。 “林远,你别太过分!”彪哥说着就撸起袖子,露出他花里胡哨的纹身。 “我今天不是来找你的,给你破局的人在哪里,我要见他!”林远仰着头,不屑地说着。 彪哥没有回答,似是怕给我惹上麻烦。 我为这满地佳肴叹了口气,起身从容不迫道,“就是我。” 林远的视线朝我飘来,带着几分讶然和惊愕。 在我开口之前,他从进门到掀桌,连正眼都未瞧过我,估计是把我当成了彪哥新搞的女人。 他仔仔细细地审视了我半晌,继而嗤笑道,“你在开什么玩笑?” 彪哥见我丝毫未惧,便也点头承认,“的确是她,你可别小瞧了沈大师,她是真的有大能耐……” “哈哈哈哈……” 林远以荒唐大笑打断了彪哥的话,捂着肚子笑得五官都皱在了一起,而后瞥到我和彪哥平静地站在那里,用看猴戏般的眼神看着他,才收敛起来。 “你说是你帮王彪破的局,那你知不知道怀县这片已经有高人罩着了,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跟他老人斗法!”林远指着我恶声恶气地说道。 第286章 故人相见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知道在玄门里有斗法这么一说,一些术士学成之后会回到自己家乡,成为当地的玄门泰斗,颇有几分自立门户的意思。 其他的术士不能在他们管辖范围内施展法术,或者破了他们布下的局,否则就算上门挑衅,界内也称之为斗法。 但这种圈地自萌的术士,基本都会被界内所不齿,毕竟真正的玄门泰斗都混迹在京圈两广等地,实打实用风水堪舆帮政界的人选址看地,或是摆平无妄事端,绝不会出受害人。 像怀县这种地方的术士,多半也是界内心术不正之辈。 “我不是什么东西,我和你一样,都是人。”我波澜不惊的说,“至于你说的什么斗法,我全无此意,只记得师父曾交代过我,玄门术法不能用以害人,否则他将是玄门之耻!” 林远听后反而真的有几分相信我就是那个帮王彪破局之人,冷笑着说,“有本事你就别跑,我干爹一会儿就到,是人是鬼是妖怪,你们待会斗斗法,就能一见分晓了!” 我泰然地坐回椅子上,还翘起了二郎腿,弯唇道,“好啊,我也很想看看到底是谁在以泰斗之称,败坏我玄门名声!” 林远狠狠瞪了我一眼,转身出门。 约莫半小时后,我听到单间外传来一个沙哑又透着不耐的嗓音,“咳咳,我早跟你说过了,以后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不要来找我,我是什么身份,纡尊降贵来到怀县已经够意思了,你居然还让我跟一个小姑娘斗法!” 不知为何,我莫名觉得那嗓音有几分耳熟。 直到林远扶着那人进入包间,我的心脏漏跳一秒,强烈的怒意和刻在骨子里的恐惧齐齐涌上。 来的人居然是青垚! 青垚穿着青垣观的藏蓝色道袍,头顶发髻高束,微咪的双眸在看清我的瞬间,瞳孔骤然缩紧,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癫狂的笑意,拍着林远的手夸道,“好啊林远,你可真是我的乖儿子,帮干爹我找到了这辈子最想得到的人!” 林远一头雾水的看了看我,不明状态。 我双手紧紧抓着椅背,指甲在木纹上划出长长一道痕迹,可我就像感知不到痛意般,狠狠盯着青垚那张狡诈又令人厌恶的老脸。 “青垚,居然是你!” “怀县是我的老家,每年里我总要回来那么个一两次,林远又是我认下的干儿子,你又刚好破了我给他布下的局,你说这不是巧了吗!”青垚语调里满是讥笑。 “你身上带有那蛇妖的鳞片,玄门中人都无法寻找到你的踪迹,我还以为你会找一个偏远山村做一辈子缩头乌龟,不敢再出来了。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你终究还是落到了我的手里!” “我师父呢,是你杀了她吗!”我厉声问道。 青垚露出迷茫的表情,眸内嘲讽扩散,“你师父?莫愁不是被你亲手杀掉的吗,整个玄门都知道的呀!” 我忍无可忍朝他掷出了一枚五帝钱。 五帝钱四角化为刀锋,绽出寒光朝青垚射去。 第287章 分外眼红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青垚拂袖回挡,那五帝钱就如同回旋镖般中途逆转方向,往我的头顶飞来。 我连忙躲避。 只听‘叮——’的一声,五帝钱币牢牢钉在了柱子里,拔都拔不出来。 “哼,雕虫小技!”青垚不屑地说,“你难道忘了,你身上所学的招数都是我青垣观所教,你拿青垣观的术法对付我,未免也太不自量力!” 眼看着他一步步朝我走来,情急之下我只得驱动体内的太乙玄经,一道金色强光从我胸口释放而出,晃瞎了在场所有的人,就连青垚都不敢睁开眼睛。 我趁机逃离门口,可餐馆的大门却被从身后袭来的一缕白丝缠绕住,那是青垚的拂尘。 看上去柔韧如丝,却如银线难以剪断。 青垚邪肆沙哑的嗓音从身后响起,尾音里还勾着难掩的欣喜,“看来你还没有和太乙玄经融会贯通啊?也对,就连当年师父打通经络都要用上三年,你的天分再高,经络未通也是枉然!” 我躲进前台的酒柜后面,紧咬下唇没有说话。 “别躲啦,你知道这没有用的,我不想在人多眼杂的地方与你交手,否则破坏的东西最后还不是要算在我们两人头上。”青垚用着哄骗加威逼的语气说道。 “师侄,我念在你曾给我敬过拜师茶的份上,你现在乖乖出来,我保证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但如果你不识抬举,那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我不可能相信青垚这老匹夫的鬼话,但确实有所顾忌,如果跟青垚光天化日之下,在县城里打得不可开交,肯定会惊动警察、公安等。 就算我成功逃脱,也会被警察找上门,北城大学断然不会让一个有案底的人继续念书,那我的前程不就此毁掉! 现在我有蛇胎护身,青垚奈何不了我什么,还是先假意屈服,见机行事吧! “别打了,青垚,我们谈谈!” 我从酒柜后面缓缓走出,看着眼前笑意森然的青垚,不卑不亢地道,“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 青垚冷笑道,“你跟我走一趟就知道了。” 我正好也不想在彪哥的店里动手,不然他的店又要被砸一次。 青垚用捆仙索将我的双手捆绑好,以缩地成寸带着我离开了怀县。 在须臾之间我感受到光影与风声的飞速流转,脚落地那一刻,我有些晕眩,还是青垚拽住了我的胳膊才没有让我摔倒在地。 “呕——”孕吐又一次不合时宜的袭来。 青垚攥着我的手臂嘲笑道,“沈云舒,你怎么紧张成这样,缩地成寸就吐了吗?” 我没有搭理他,抬起眼眸快速扫过四周的环境,最后把视线停留在眼前那幢高端气派的大楼上。 从外表看这楼有些像法院,一共高不过五层,周边没有什么建筑物遮挡,显得它十足巍峨。门口蹲着两只石狮子,支撑大厅的汉白玉雕柱,盘龙栩栩如生,从里到外透露着威严而刚正的意味。 我不由蹙眉,“这是什么地方?” 青垚斜乜了我一眼,“北城,玄门大楼。” 第288章 玄门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惊诧不已,“你带我到这里来做什么?” “你被玄门通缉了这么久,当然是带你来认罪伏法!”青垚说着,把我往大楼里面推。 这玄门大楼里的所有工作人员都是术士,依靠的是现代科技与术法结合,青垚用人脸识别入了大楼,用以今年的九宫飞星转动八卦盘,解开了门锁。 随着层层机关门开启,我的心内涌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这里太过严防死守,就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那么被关押在里面的人,又该怎么出去呢? “青垚,你不是想要太乙玄经吗?我给你就是了,我们之间的仇怨私了,不要上升到玄门!”我开始小范围挣扎。 青垚哂笑,全然没把我的抗拒放在眼里“沈云舒,你不会还以为我对太乙玄经念念不忘吧?当你从禁地逃走那一刻起,我就早已放弃执念。我知道,我体内有邪术,就算你把太乙玄经完完整整的写下来,我也学不了。” “那你到底要做什么?”我困惑地问。 “祖师爷他老人家偏心,不肯让我接受他的衣钵,没关系,我得不到的,那就毁掉好了!太乙玄经这种东西,本就不该留存于世!”青垚神色几近疯魔,拉着我就往大楼的电梯走去。 他一把将我推进电梯内,大手直接按在地下十四层的按钮上。 电梯急速下降,我低头,试图小声呼唤玉佩。 “冷玄霄,冷玄霄……” 青垚察觉出我的异常,冷笑道,“想办法联系你那蛇夫吗?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你知道玄门大楼为什么建在北城吗?因为它建在贯穿北城的中轴线上,整座大楼外围都曾让当前最权威的几位天师以法力加固过,安保系数国内第一。” “你摸摸看这里的每一面墙,都是隔绝外界的屏障,妖术也好,鬼魅也罢,在这栋楼里,通通无处遁形!” 我又是惊叹又是颓丧,这回彻底没了法子。 电梯停在地下十四层的入口,门一打开,我就闻到和冥界相似的阴冷潮湿之气,我身上穿得还是夏天的短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青垚拽着我继续往前走,微弱的灯光来源于墙上的壁灯,投在脚下忽明忽暗,拉出两条瘦长的鬼影。周遭昏暗又空旷,心里浮现出深深的恐惧。 经过一间间石室,我不由泛起疑惑,为什么这些房间都只有门,连扇透气窗都没有,里面的人难道不怕憋死吗? 直到青垚打开其中一间石门,用力把我推了进去,我才发觉这里原来是关押犯人用的牢房! 整个地下十四层,都是玄门的监狱。 青垚把我关进去后就用法术锁上了门,任我如何拳打脚踢,墙外的人都无法听见半分。 “放我出去,青垚你这个混蛋!” 在这种黑暗又逼仄的环境里,会放大人心里的恐惧和焦躁情绪,玄门一定深谙这个道理,所以连扇窗子都不给里面的人留。 我扶着墙壁缓缓蹲坐在地上,环抱住自己的双膝,心境一时崩溃到极致。 如果判我个无期徒刑,在这样的地方度过余生,那我宁可一头撞死! 第289章 法堂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昏暗的环境里不分时昼,我靠在墙边浅眠,中途有人从门口送了几次餐食进来,我也看不清都是什么东西,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抓起来就往嘴里塞,强逼着自己吃下去。 反正青垚已经把我关起来,等着我招罪,这种情况下他不可能给我下毒。 当我吃着最后一块面包,门缓缓被打开,青垚从外面走了进来,逆光下我看不清他的脸,但能感觉出那份不怀好意的奚落。 “听说你食欲不错啊,给你送的餐食全部吃光了。莫非你也知道这是断头饭,所以想多吃点?” 我懒得理他,继续啃着手里的面包。 “走吧,提审的时候到了。”青垚拽着我的捆仙索,把我从墙角拉了过来。 推搡着把我押进电梯,按下了第十层的按钮。 电梯缓缓爬升的过程中,青垚讥讽道,“一会儿到了法堂,我劝你该招供的赶紧招供,免得受皮肉之苦,左右罪行都是死路一条,就别再死鸭子嘴硬了!” 我暗自冷笑,“你放心吧,该交代的我一定交代清楚,不会错判了您!” 青垚脸色一变,嘴唇翕张,刚想再说些什么,电梯已经在十楼的位置停稳。 十楼与地下的光线明显不同,暖阳从南边落地窗中直射进来,把整个大厅照得通透明亮。青垚押着我从人流中走过,引来旁人的非议。 他停在两扇巨大的木门前,左边门上雕刻着神荼,右边则刻着郁垒。不知出自哪位高人之手,雕刻工艺栩栩如生,两位早期门神高大魁梧,不怒自威,让人产生3d影响的错觉。 若真是心里有鬼的人,冷不丁看到这么两尊神像,还真容易被吓出个好歹。 青垚用瞳孔解锁中级权限,两扇大门缓缓开启,眼前场景真的很像电视里的法庭,整个法堂如斗状,四周坐满了玄门大师,正冲我所在的方向交头接耳说些什么。 中间洼进去的牢笼显然是给犯人坐的,被关在里面的感觉,就像动物园里被用来戏耍的猴。 当然,我就是那个猴。 我刚在牢笼中坐稳,头顶就悬下一把无形的光剑,冰冷而锋利。 俨然,如果我有半点要越狱的打算,这把剑就会化为实体,将我串成冰糖葫芦。 我仰头看着周遭那一张张冷漠而严肃的面孔,头一次感觉到什么叫做四面楚歌。 “啪——” 一声醒神的惊堂木将众人思绪唤回。 我的正前方坐着一个满头白发的道人,看上去已有百岁,但灵台清明,眸中熠彩。想必是真的修炼到了一定境界,和青垚那老匹夫并不一样。 再环伺一圈,我发现在座者基本都是道教中有名望的前辈,少数仙教,其他旁门左道几乎不得见。 看来玄门很重视正道一说,也不知青垚是怎么混进来的。 “我们今天聚集在这里,就是为了审理沈氏云舒在青垣观中所犯下的罪行,杀师杀兄,两条重罪。”白发道人看上去岁数大,但口齿清晰,中气十足,“沈云舒,你可认罪?” 我挑了挑眉,“首先,我想问下你们这样私设公堂在境内是合法的吗?” 第290章 开庭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许是我轻慢的态度惊怒了白发道人,他重重拍了下惊堂木。 “当然合法!玄门术士与普通人不同,若是术士动手杀人,警察和法医等很难检验出伤口痕迹,甚至最终判为悬案,或自然性死亡。如果让这种恶性事件横行下去,那么迟早有一天将要大乱!” “早在清朝末年,玄门内就定下一套初始的法律,成立法堂,公开审理案件。但那套法律并不健全,仍是可以让很多术士钻了漏子。直到最近五十年里,我们不断修缮,查漏补缺,并把起初参与开堂审理的五教六派改为如今的三教两族,可以说已经非常完善,绝不会错判一个案子!”他解释道。 我听了他的话轻轻点头,认为他说得还挺在理,这玄门的确应该有一套自己的律法用来约束那些无赖术士,否则这行人太杂乱,利益牵扯又太深,心术不正如青垚这种,总是会做出损害别人的事来。 “沈云舒,这回你总能认清事实,认罪伏法了吧?”白发道长厉声问。 我扬声道,“我没有杀人!” 白发道人眉心皱出一个川字,居高临下的审视着我,“你这话是何意?青垚道长说你害死自己师兄,亲手杀死自己师父莫愁后畏罪潜逃,人证如铁。当然,你若是有冤屈,尽管说出来!” 光凭他这几句话,我就知道他和青垚不是一伙的,青垚的如意算盘可能从一开始就打错了。 “我师兄庄初仪是被狐妖吸食精元而死,可惜现在他的尸身已被火化,不然定能看出他身上残留的妖气。” “至于我师父莫愁,她不是我杀的,是青垚杀的!”我指着上方正襟危坐的青垚厉声喝道。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上方围坐的玄门术士都在交头接耳谈论着,我似乎能感觉出来,他们对青垚印象也不佳。 “肃静!”白发道人喝道。 这个白发道人应该是目前的玄门首席天师,威望十足,他一开口,全场瞬间噤若寒蝉。 他沉声问道,“沈云舒,你说你的师兄和师父,一个被狐妖所杀,一个被青垚道长所杀,你可有人证物证?” 我怔了怔,“庄初仪被狐妖吸光精元,是我亲眼所见!至于莫愁师父……当时在场没有人证,物证的话,或许你们去青垣观的禁地里,应该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白发道人单手捏了捏太阳穴,表情严肃,“也就是说,没有人证物证。” “我……” “玄宗天师,你不要听信这个女娃一派胡言!” 我刚要反驳什么,就被青垚飞快打断。 “沈云舒她勾结妖物,是我们青垣观人人共睹的事情,她没有人证物证,我有!”青垚说着从座位上站起来,拍了拍手。 几个身穿青垣观道袍的师兄从门外走了进来,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表情皆是漠然,有的甚至还带着嘲讽神色,接二连三说道。 “沈师妹从进入我青垣观开始,就屡犯观规,擅闯禁地害死庄师弟,还被当众杖刑责罚!” “莫愁师叔觉得她天分极高,对她寄予厚望,还想让她传承青垣观下任观主,结果她却暗地里以身伺妖,淫乱我观!” 第291章 问灵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庄师弟私下里跟我们说过好多次,这个沈师妹仗着自己有几分天赋就打压庄师弟,还在斋堂里和庄师弟动起了手!后来庄师弟死了,是莫愁师叔出面担保,观主才没有发难,我们都知道,庄师弟肯定是被这个心肠歹毒的女人害死了!” 我知道他们不会安什么好心,更不会帮我说什么好话,嫉妒也好,憎恶也罢,他们就从来没把我真的当成他们的师妹。 所以从他们口中听到这些话,我是并不难过的。 青垚突然大放悲声,当众痛哭出来,“沈云舒,你和庄初仪过不去我可以理解,但我那莫愁师妹又做错了什么?从你进入观内开始,她对你无微不至的照顾,把你当成亲女儿一样!” “你却因为她发现了你与蛇妖私通,淫秽道观,骂了你两句,你就怀恨在心!竟然在禁地里将她挫骨扬灰,尸骨无存啊!” “什么……” 我神色恍然,整个人像被再次抛入禁地寒潭,那份冰冷刺骨的寒意从内向外发散出来。 莫愁与青垚在青垣观认识有三十年之久,他不念及一点旧情,怕玄门调查此事找到证据,竟不惜把莫愁师父挫骨扬灰,连个尸首都没留下! 他何其残忍! 白发道长看到我失魂落魄的神情,还以为我百口莫辩,摇了摇头,拍下惊堂木。 “沈氏云舒,师从青垣观,罪则杀人性命两条,判处洗去法力,终身扣押十四层监狱!” 牢房的门从两边开启,一左一右上来两个年轻力壮的道童,抓住我的手臂就往门外走。 “我没有杀人,师父和庄初仪不是我杀的!”情急之下,我失声叫喊道。 眼看他们就要把我押送出法堂的大门,我心里焦急与恐慌丛生。 因为我知道,一旦出了这扇门,我就再无重见天日的可能。 终身扣押,那么冷玄霄怎么办?我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放开我!”我极力挣扎,可手臂两旁的人就像铜像难以撼动。 霍然,一道金光从我胸口迸射而出,晃得在场所有人几近失明。 那金光分裂出数十条金线,每一条都有梵文字符在流淌在其中,逐渐幻化成一个个人的影子。 他们穿着青垣观道袍,有老有少,竟围出一个圆形,将青垚围困其中。 我只能辨认出莫愁师父的脸,凄厉地朝她喊道,“师父!” 莫愁师父只淡淡扫了我一眼,用无比阴戾的目光看向青垚,声音虚无缥缈,好似千山之外,“师兄,你害我死得好苦!” 白发道长震惊地看着眼前场景,低声喃喃自语,“这是……《太乙玄经》中的归藏问灵,这女娃居然继承了太乙玄经!” 旁边有仙教的人不解问道,“什么归藏问灵?” “归藏问灵是太乙玄经中的一门秘法,枉死之人身上留有怨念,归藏则能把他们身上的怨念暂时收纳,在需要问灵的时候,以金光释放而出。”白发道长眯起眼眸说道,“我瞧着那女娃应该也是第一次用,所以被念力左右,不受控制。” “青垚师兄,我死的好惨啊,你快来给我偿命!”围着青垚的金光人影飘忽地说道。 青垚起初还想从那些金光人形的缝隙中逃脱,却在抬头看清那人的面目时,神情骤然崩溃。 伏在地上不断磕头,“师父,弟子错了师父!弟子一时糊涂啊,请您饶了弟子吧!” 密闭的法堂内突然传来一阵骚臭味,黄澄澄的液体从青垚身下流淌而出。 青垚竟然失禁了…… 第292章 新任观主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金光融汇成一位年老道长的模样,他声如洪钟,响在所有人头顶,“青垚,你残害青垣观一十九条性命,手段歹毒,心如蛇蝎,我青垣观断没有你这样的观主!” “不,我是青垣观的观主,我仍然还是观主!” “师父,您老人家当初嫌我资质差,嫌我走歪魔邪道,还说宁可青垣观无主也不肯把观主之位传给我!可你看,我最后还不是当上了观主!” 青垚也不知是被吓傻了,还是受刺激了,表情癫狂如疯魔,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哈你们都已经死了,我还怕你们干什么!我能杀你们一次,就能杀你们第二次!” 说罢,他真的用手去挥那些金光汇集而成的人影。 但人的怎么可能斩断光! 在场众人都对青垚这种欺师灭祖的行为感到厌恶,就连青垚靠近他们,都会不由自主地往旁边靠。 白发道人不想再让这场闹剧进行下去,高声喝道,“赶紧把他带下去!” 之前押送我的两位道童又过去按住了青垚,我手上的捆仙索自动消失,继而出现在了青垚的手腕上。 青垚一边被押着往门外走,一边癫狂的大喊,“你们放开我,大胆,我是青垣观第十一代观主青垚,你们敢对我无理……” 他的叫嚷还没有结束,就被两个力大无穷的道童扭送至监牢。 那些围绕着他的金光也丝丝缕缕收回了我的体内,消失不见。 法堂内顿时安静下来,每个人都唏嘘着刚才发生的事情,我则低着头后悔刚才为什么没有多跟莫愁师父说上几句话。 “真相已经明了,太乙玄经就是最好的证据,心术不正者无法继承太乙玄经,沈云舒既然能让太乙玄经认主,那么断然不是欺师灭祖之辈。我玄宗在此宣判,沈云舒无罪释放!”白发道人郑重说道。 在场无人反驳。 白发道人又说,“罪人青垚,残害同门手足,堕入邪道,杀师杀友不可饶恕!废去其修为法力和记忆,判处玄门律法最高刑罚!” 我不禁插了一句,“最高刑罚是什么啊?” 白发道人好似对我印象还不错,不仅没怪我中途打断他的话,还耐心解释,“就是把已经失去记忆的人丢到街上,让他们沦为乞丐。” 我听了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这招真狠,一个已经失忆的人,根本没有任何生活技能,让他从往日高高在上、受人敬仰的玄门泰斗沦为人人都可以踩一脚的乞丐,后半生可想而知。 最惨的是,现在是互联网时代,人人都用手机扫码付款,他如果出去拿个破碗,恐怕连一毛钱都要不到吧! 生不如死,莫过于此。 判决结束,在场的玄门术士开始三三两两地退场,相互都在谈论这惊彩的反转。 白发道长找到我,语重心长的说,“青垚被踢出玄门,可青垣观仍在,观不可一日无主,这是玄门规定。既然太乙玄经认可了你,那么你就当了这个第十二代观主吧!” 我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 白发道长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看青垚带过来那几个道徒,叹气道,“不是你还能是谁!情况不允许,我们也就免去你接任典礼了,直接去一楼注册上岗吧!” 第293章 光杆司令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愣怔住,“什么?这么草率的吗?” 不是,你问过本人的意见没有? 我并不想当青垣观的观主啊! 白发道人却毫不在意,自说自话道,“成为观主后,你要一改之前青垚留下的作风与恶习,把观风树正,带着弟子们齐心向善,恢复百年前青垣观的名誉。” “玄宗天师,这有点任重而道远了吧……我觉得我实在太年轻了,比我位份高的师兄们都在这里,要不还是让他们来当观主吧。”我摆着手推托道。 青垣观现在名声已经臭成这样,当这个观主能有什么好差事。 更何况我还要回去上学,也不能成日守着这个破道观啊! 白发道人顺着我所指的目光朝青垚带过来的几个弟子看去,那些师兄一对上白发道人犀利而睿慧的眼神就纷纷躲闪,还一个接一个的脱下青垣观的道袍,灰头土脸的溜走。 他朝我摊了摊手,做了个无奈的手势,示意除了我之外,青垣观没人了。 我真是大大的无语。 在玄门里,公共场合内脱掉自家服饰,就代表着退出门派。 自青垣观的浮屠塔倒塌以后,观内弟子跑的跑,散的散。青垚好不容易留下的这么几个亲信,现在也已经跑没影了。 所以我继承了一个观被推倒了,弟子都跑光了的光杆观主吗? “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其实当观主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隔壁市有个凌绝观,祖师爷死后青黄不接,选中了一个八岁小孩继承观主之位。你说说才八岁的奶娃娃能懂什么!你只需要按时来玄门报道,确保你这青垣观还在玄门管辖范围内,就可以了。”白发道长语重心长的解释道。 “可是,人家凌绝观好歹还有年长的弟子在吧?青垣观现在连个活人都找不到。”我苦笑道。 “人没了,可以再招,观没了,可以再建。但‘青垣观’三字不能没!我们需要一个百年古刹镇守巴蜀,否则那边如果出现什么异常,我们无法第一时间接到消息。”白发道长解释。 我大概听明白了他的话,意思就是他们需要的其实是一个心术正,能听指挥的人来担这个虚名,至于这个人是谁,并不重要。 纠结了好久,狠下心说道,“我可以当这个观主,但是我现还在北城念大学,时间有限,而且我也没想好将来要不要从业玄学领悟,只能说尽量看护好青垣观的一应事宜,不能保证桩桩件件都能做到。” 白发道长点头,神情松懈了不少,“这便够了,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与他道别后,我来到一楼大厅的办事处注册授印。 因没有上一任的转让仪式,只是在玄门的登记册上签个字,留下联系方式等信息,然后交给了我从青垚身上扒下来的观主印章与令牌,就告诉我可以走了。 走出大楼时,天已擦黑,我看着将落未落的那抹残阳与另一边刚升起的皎白月牙,心里不由发出感慨,这都什么事啊! 第294章 退学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拧开门锁回到家中,冷玄霄竟已经回来了。 他动也不动地伫立在客厅中央,身上玄衣滚金袍的下摆褶皱不堪,冷峻的脸上被迷惘与复杂的神情填满,皮肤是几近病态的冷白色。 这完全不符合冷玄霄的性格啊,他那么矜贵慵懒的人,就算身在炼狱都要衣冠整洁,不染纤尘,怎么突然变成了这副模样。 我心底猛地漏了一拍,“冷玄霄,你怎么了?” 难不成缚蛇铃的余力没有驱除,把他变成傻子了? 冷玄霄似乎刚被我的声音唤醒,猝然抬眸,拧眉说道。 “你去哪了?为什么我找不到你?” 和我想象中不同,我以为他用蛇鳞联系不到我,一定会非常恼火或是着急。 他的语气中没有怨责,也没有怒意,像是在日常询问‘你吃了什么’。 “别提了,我被青垚拉去了玄门大楼,那里严防死守,别说用蛇鳞联络了,连手机信号都没有!”我随口抱怨道。 并且跟他说了青垚被判处,我被迫成为第十二任观主的事情。 冷玄霄的脸色这才有所好转,沉暗的眸子里渐渐浮现光泽。 我仔细打量着他凹陷的淡青眼窝,询问道,“怎么感觉你看上去有些憔悴,你不是说要让灰浩宇给你护法七日,才能彻底摆脱缚蛇铃余震带来的影响吗?” 他的目光有些闪躲,不咸不淡地敷衍道,“没关系,四日已经足够了,我现在不会再听到铃音了。” 我心里产生一丝狐疑,面上还是乖巧点头,想着等下次见到灰浩宇,一定要问清楚怎么回事。 冷玄霄为什么提前从护法阵中出来了?是因为找不到我的缘故吗? 还有,他还会继续梦到那个叫阿瑶的人吗…… 当晚,我和冷玄霄睡在睡在家中那张柔软的大床上,这次我并没有听到他唤别的女人名字,只是他的眉头依旧紧锁,似陷入十分痛苦的梦境。 我忍不住伸手抚平他的眉心,却被他一把抓住。 攥着我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上,揉皱的眉也逐渐舒展,仿佛把我的手当成了什么安眠良药。 我缓缓松了口气,虽然他的力道不分轻重,让我产生微微的痛觉,但能让他安心入眠,也就随他去了。 次日我起得很早,要赶回学校去上课,也不知道苏晴帮我有没有帮我写作业和点到。 背起书包,急匆匆赶到宿舍后,一开门对上了田雨柔那双困倦的眼。 她正拿着洗脸盆要去卫生间洗漱,看清来者是我后,脸上露出了诧异的神情,“沈云舒,你不是退学了吗?” 这下轮到我发蒙,嘴角抽搐道,“谁跟你说我退学了?” “你旷课超过二十四课时这件事,全系都知道了呀,校方还没给你下退学申请吗?”田雨柔一本正经地说。 看她的神情倒不像是开玩笑,也没有半点嘲讽我的感觉。 难道苏晴没有给我点到? 田雨柔细细端详了我几秒,抱着洗脸盆进了卫生间,撂下了句,“你还是快去教室看看吧,你欠下的作业恐怕够你补上三天三夜的了!” 我的心咯噔一下,把背包扔到床上,撒丫子往教室里跑。 第295章 水房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教室门口,我差点和往外走的郭玉冉相撞,她身上那股浓郁的香水味令我作呕,我也的确没忍住,对着她那张美艳的脸干呕了下。 好歹给她个面子,没有真的吐出来。 郭玉冉脸色极为难看,抱着双臂挡在门前,冷笑道,“这不是沈云舒吗,你是回来收拾东西的?” 我牵出一个不是很友善的笑,把她推到一边,故意气她,“不,我是回来跟你争系花的!” 郭玉冉气得鼻孔都变了形,却又不能拿我怎样。 我找到位置坐好,苏晴期期艾艾地坐了过来,一脸歉意的说道,“云舒,真的对不起,我帮你点到了,真的!还有作业我也帮你写了,但是老师好像都认识你,每次我替你答完到,他们还是会在名单上画圈……” “没事,你先告诉我都有多少作业吧,能补救的先补救下。”我拍了拍她的背,知道她也尽力了。 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为啥这么出名,学院的所有老师都能认识我,但也的确难为苏晴了,人家好心帮忙,我也不能责怪她什么。 当苏晴把成摞的参考教材交给我时,我感觉眼前一黑,恨不得一头撞死在这些作业本上。 这就是中医学的魅力吗?我真是后悔,这哪是三天三夜就可以搞定的,一周不睡也写不完啊! 匆匆忙忙上了一整天的课,那些任课老师发现我回来后,都用着复杂的神色审视了我两眼才继续讲课,好歹都没说些什么,我以为这事就此结束了。 晚上回到寝室里,我开始挑灯夜战补作业。 熄灯以后,我拿出准备好的小台灯,打着哈欠继续写,突然听到从上铺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看了眼时间,午夜十二点零三分。我以为是田雨柔又开始梦游,也就没有回头继续写,直到我听见苏晴小声在我身后叫道。 “云舒,你能陪我去水房打瓶热水吗?外面好黑啊,我自己不敢去……” 我放下笔,“你怎么这个点醒了?” “渴醒了,晚饭吃的水煮肉片好咸,咱们食堂炒菜大妈又把卖盐的打死了。”她轻声埋怨道,从门后拎出一个暖水瓶。 我知她向来胆小,随手披了件外套就跟她去走廊中央的开水房打水。 “你进去吧。”我倚在门框上打瞌睡,漫不经心道。 苏晴点点头,拎着暖水瓶走了进去。 恍惚间,我隐约听到水房内传来一阵细弱的呜咽声,伴随着夜风簌簌,缥缈又幽怨,像哪个女孩子受了委屈,偷偷躲在里面哭。 “呜呜呜……” 我蹙了蹙眉,朝水房里面喊了句,“谁在里面?” 哭声瞬间减弱,距离好像也渐行渐远。 我得不到回应,又朝里面喊道,“是哪个宿舍的小姐姐,别哭了,我有什么可以帮到你吗?” 话音刚落,苏晴从水房内走出来,表情诧异地瞅着我,“云舒,你一个人在这里喊什么呢?” “你刚才在水房里没有听到一个女孩子的哭声吗?”我诘问道。 按理说苏晴在水房里,应该比我听得更清晰才对啊。 苏晴听了我的话,吓得手上的热水壶都险些没拿稳,瑟缩着往我身后躲了躲,眸内满是恐惧。 “云舒你别吓我啊,水房里只有我自己一个人,哪来的什么女孩子!” 第296章 暴露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嘿,我就奇了怪了! 我明明听见刚刚水房内传来女孩子的小声呜咽,可苏晴却说里面只有她一个人! 更为吊诡的是,从苏晴走出来的那一刻,哭声就戛然而止,仿佛一切都是我的幻听。 难道缚蛇铃也会对人类产生影响吗? 抖成一团的苏晴显然无法给我解释,我只好牵着她回到宿舍里,喂她喝了杯热水后,才回到桌前继续补我的作业。 一夜安宁。 第二天我是带着两个比国宝还大的黑眼圈去上课的,困得脑袋不停往下耷拉,被老师点名好几次。 午休时,我本想着不吃饭了,抓紧时间在教室里睡上一会,让苏晴帮我带个面包就好了。 刚趴在桌上,就有一只白到透明的手敲了敲我的桌面。 “咚咚咚——” 我一脸怨念地抬起头,很想骂人,但看到用防晒服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得田雨柔,就收敛了情绪问道,“什么事?” “霍教授叫你去他办公室一趟。”田雨柔不含一丝温度地说道。 “什么事啊?”我疑惑了下。 田雨柔冷冷淡淡地扫了我一眼,从我面前离开,掷下了句,“不知道。” 我深呼一口气,真想问问田雨柔这脾气是跟谁学的,她和冷玄霄是拜把子兄妹吧! 每天问点什么,不是懒得回答,就是不知道! 而且我发现田雨柔还有一点和冷玄霄很像,他们两个都不喜欢晒太阳。冷玄霄一见外面是艳阳天就会窝在家里,无论我说什么都不肯出去,甚至还会跑到朝北的房间里睡觉。 我害怕他长蘑菇,时不时会强行拽他出来晒太阳,他就会半眯着眼斜倚在沙发上喝茶,眉梢眼角皆是慵懒。 但冷玄霄是条蛇,冷血动物嘛,我可以理解。 田雨柔就更加奇怪,出门必打伞,室内还要穿厚厚的防晒服,皮肤白得跟白化病人没什么两样,仿佛生来就跟阳光有仇。 自从怀孕之后,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疯狂往我脑子里钻,屏都屏不掉。 想着这些琐事,我已经来到了霍教授门口,恭敬的敲了敲门。 “进。” 霍教授清冷的嗓音从里面传来。 我推门而入,余光不由自主地四处打量着他的办公室。整洁干净得不像一个独居的中年男人,半壁墙摆满了中医学书,办公桌上支了个毛笔架,悬挂着不同粗细的毛笔。 难怪霍教授有一手好字,原来他也喜欢书法。 霍教授见我进来,脸上竟难得没有露出半分笑意,而是严肃地问我,“沈云舒,你旷课两周去哪了?” 我心里隐约猜到跟旷课逃不开关系,低头咬唇不语。 “你现在老老实实说出来,我还能帮你想想办法,不说的话,我就只好找你们院长了。”霍教授正色道。 我还是有些不服气,毕竟他只是我的一个任课老师,就连我辅导员都还没说什么,他凭什么站出来指责我! 霍教授瞧出我的不满,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薄薄的纸,放到我面前的桌上,不动声色地说,“它就夹在你今早交给我的作业本里,我希望你能跟我好好解释!” 我定睛一看,发现那竟是我之前去妇科医院拿回来的验孕单…… 第297章 面具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霍楚荆按了按自己的额角,语重心长的说,“沈云舒,你让我很失望。” 热度从我脸上褪去,我知道自己现在的面色一定惨白无比,心里慌乱如麻,只能嗫嚅着说,“对不起,霍教授。” “你旷课两周是去处理这个孩子了,还是去找孩子的父亲了?”他抬眸问我,眼底布满血丝,就连手背的血管都有暴起征兆。 他这样令我十分惶恐,更加不敢解释。 霍楚荆重重拍了下桌子,愠怒道,“沈云舒,你还不肯说实话吗?如果不是我帮你兜着,就凭你旷课两周,早被学校开除了!” 我微微一怔,“您帮我兜着?” “我发现你不在学校后,问过苏晴,她说你要去外地看病,但她也不知道你到底得了什么病,我那时已经有些预感,毕竟能让女生上着课动不动跑出去吐的,无非那么几种。”霍楚荆沉重地靠回椅背上,喟叹道。 “当你旷课第一天的时候,就有老师找到了你们辅导员。因为你学习优秀又认真,外表看上去乖乖巧巧,不像是那些会逃课的坏孩子,老师们也是出于关心,就去询问你的消息。” 说到这里,他深深地睨了我一眼。 这下我的脸又瞬间涨红起来,我的外表确实很迷惑人心,这跟我做了十八年的乖乖女逃不开关系。 在奶奶面前,我是最孝顺不过的孩子。在学校老师面前,我是她们口中的优秀代表。自从嫁给了冷玄霄,我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体内那桀骜不羁的狂野分子全被释放出来。 但我总觉得,如今的自己才更真实,真鲜活。 以前那乖巧温顺的面具戴久了,也戴烦了。 “后来你辅导员要联系你的家人,但联系不上,她不敢担责任想要通知院长,我只能站出来说相中你的资质,让你去我的中药园中帮忙几日,并承诺你回来后一定补齐功课,不会耽误学习,那些老师这才没有说什么。”霍楚荆醇厚的嗓音里压抑着将怒未怒的火气。 “我既然为你做了担保,你总该告诉我,这孩子到底是谁的吧!” 我既是惊措又是感激,霍教授可真是个好人啊! 怪不得我旷课两周辅导员都没有找过来,我还以为是她太忙忘记了这件事,看来要不是霍教授,我现在已经拿着退学通知书收拾东西滚蛋了。 只不过我无法对他说出事实的真相,怀上蛇胎这种事对谁说别人都会以为我疯了,肯定扭头就把我送到精神病院。 也只能随口编个理由骗他了,“这孩子是……我男朋友的。我和我男朋友之前在老家就认识,他为了我来到了北城,我们是同居情况,都忘了做措施,就……怀上了。” 霍楚荆的嘴角沉了沉,闭上双眼靠回椅背上。 办公室内一片寂静,连窗外的蛐蛐都停止了叫唤,我更是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 半晌后,他睁开那双略显倦怠的眸子,冷声道,“打掉它!” 第298章 愚蠢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倏然一惊,登时就回绝,“不可能!” 霍楚荆没想到我反应这么激烈,惊讶地审视着我,“沈云舒,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今年刚上大学,你自己都是个孩子,有什么能力生下它照顾它?” “我已经成年了,既然我能怀上,我就能生出来!”我扬起下巴,倔强的说道,“之前在老家的时候我也帮班主任照顾过她家孩子,没什么难度的,至于钱,我可以利用课余时间做兼职。” 再说还有孩儿他爸呢!我就不信资产过亿的冷玄霄能让我们母子饿死街头。 那我看他是不想要自己这颗内丹了! 霍楚荆忍怒说道,“你给我一个必须生下来的理由!” “因为我很喜欢孩子的父亲,我不能杀掉我与他的骨血。”我在承认自己喜欢冷玄霄这一点上,从认清开始从未迟疑。 “孩子的父亲喜欢你吗?”他问了个致命的问题。 “我……他当然喜欢我了!”不知为何,我竟在回答时有些许停顿。 “他喜欢你,会让一个刚步入大学的女生为他生孩子?他不顾你的学业,不考虑你的前程,也不在乎别人对你看法吗?”霍楚荆接二连三抛出的话,一句比一句犀利。 可我该如何跟他解释,这蛇的思维和人是不一样的。我已经强迫他为了我住进吵闹喧杂的城市里来,还能再强迫他用人的思维想一想,我大着肚子走在学校里,别人会怎么看我吗? 更何况,决定权在我身上,如果我真的不想要这个孩子,谁也无法阻拦我。 “是我执意要留下这个孩子的,它也是我的命,我不能不要它。”我的态度无比坚决,任谁都撼动不了。 霍楚荆不停揉着眉心,良久后嗓音沙哑着说,“我真的没想到,你的性格会这么倔强,是随了你的妈妈吗?” 我有些诧异他为什么会提到我妈妈,毕竟如果校方联系过我的家人,应该也翻开了我的户口本,那上面就没有我妈妈的存在啊! 但我也没有想太多,只敷衍一笑,“或许吧。” “你想把它生下来,那么从现在开始,就要做好十足的准备。在家里有你男朋友照顾你,可平时你在学校的时间居多,现在还好,等你后面肚子一天天大起来,肯定会引起室友的注意,你有想过怎么办吗?”霍楚荆挑眉问道。 这个问题,我还真的没想过。 他摊了摊手,似是在证明我的想法多么幼稚和愚蠢。 我刚要以决绝的态度顶回他的言论,就听他开口说道。 “这样吧,你以后每天的早饭我会做好帮你带到教室去,中午和晚饭你就来我的教工宿舍解决。我看过你的验孕报告,你现在怀孕第十周左右,仍在孕吐期,你自己也是学中医的,应该知道食补的重要性,你现在吃的东西胎儿接受不了,所以会吐得更严重。” 霍楚荆说着就绕过我,从书架上翻下来了几本孕期中医学食谱,戴上他那副金丝眼镜边看边道,“至于你的肚子,冬天穿得厚没什么问题,六个月后你住到我教工宿舍里来。”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拉着长音‘啊’了一声。 第299章 鸡汤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霍楚荆从书上抬起头,不解地看着我,“你啊什么?” 我一时风中凌乱,手支着办公桌怕自己摔倒,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地笑,“那个,请问霍教授,您结婚了吗?” “结过,怎么了?”他淡淡问道。 “您每天给我做饭,师母知道了会不会把我当成破坏人家庭的小三啊?”我故意打趣问道。 我记得开学时霍教授自报他已经四十出头,虽然他外表看上去跟三十岁的男人差距不大,但按照岁数来算,孩子也应该不小了啊!一个有家室的男人成天住在教工宿舍,也不回家,他老婆孩子都不生气的嘛! 霍楚荆斜睨了我一眼,又把视线移回书上,不动声色地说,“我爱人她很早就离世了,这些年我都是一个人过得。教工宿舍两室一厅,你住你的,我住我的,我不会去打扰你的生活。” 我恨不得用线把自己嘴缝起来,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难怪霍教授这个年纪仍旧孑然一身,他一定很爱他的妻子,所以这些年来也没有再续弦。不然就凭他的外表和才学,想找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 可我还是忍不住问了句,“霍教授,您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 霍楚荆透过那双金丝眼镜深暗地看着我,镜片上倒映着我清丽的容颜,从容说道,“大概是上辈子欠了你的吧。” 我对他这个解释并不满意,但谁叫我刚才口无遮拦戳到了人家的伤心处,为了弥补过失,中午我只好跟着他去了教工宿舍,被迫吃这顿饭。 教工宿舍内和他的办公室极为相似,到哪里都是一尘不染,整洁的让人难以下脚。 霍楚荆让我随便坐,他自己则去厨房做饭。 一小时后,他端了一个砂锅出来,里面是党参炖的鸡汤,闻起来香气扑鼻。他盛了一碗递给我,说道,“你现在气虚,党参能补气,我还加了点甘草进去,有安胎解毒的功效,也能让你开胃,喝下后应该能对你的孕吐有所缓解。” 我刚尝了一口,就忍不住竖起大拇指。霍教授真是我见过最会做饭的男人,我飞快把一碗喝光,忍不住又盛了一碗,这鲜香味缓解了我怀孕以来难以下咽的苦。 甚至眼底都不由湿润起来,妈呀,我之前遭的都是什么罪! 他见我吃得大快朵颐,嘴角也终于挂回之前温润的笑意。 吃完饭后,我懒散地坐在霍教授的沙发上,可能这是我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吃到爽,多巴胺和味蕾都得到了双重满足,困倦感也随之袭来。 午后阳光照在人身上暖融融的,不知不觉间,我竟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可能是潜意识里还想到这是别人家的沙发,所以心底不踏实,迷蒙间我还试图睁眼,看到霍楚荆正站在我的面前,英俊的脸上笑容不见,透明镜片下,他那双眼眸写满了复杂与深谙。 无奈我实在太困,眨巴了两下眼皮就又睡了过去,当我再醒来时,霍教授已经出门上课去了。 我也分不清刚才看到的是梦境还是现实,留下一张字条后,也离开了教工宿舍。 第300章 红杏出墙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霍教授到底是霍教授,喝下他那碗党参甘草鸡汤后,我真的整整一下午都没有孕吐感,灵台也清明不少,这几日来熬夜补作业的昏沉一扫而净。 甚至就连一直恹恹的食欲也缓解不少,晚上回到家后,我一进门就兴致勃勃地问冷玄霄,“我饿了,我们吃什么?” 冷玄霄没有答复我,而是蹙眉无端的谛视着我。 “你怎么了?”我被他这双幽暗的目光吓到。 他靠近我,眯起狭长的眸子,冷冰冰的吐出几个字来,“你去了哪里?” “学校啊,还能去哪?”我不解地回答,他的视线就像寒芒般刺向我的全身,令我不禁瑟缩了下。 就这样,我们凭空相望半晌,他总算放过了我,冷峻着脸走开,掷下了句,“去洗澡,你身上有别的男人的味道!” 我嘴角抽搐了下,他真的是条蛇吗?他是狗吧,我就跟霍楚荆在一起不超过三小时,这他都能闻出来! 冷玄霄见我还呆滞在原地,回首厉声喝道,“还不快去!” 我从背后狠狠剜了他一眼,拿出要换洗的衣物进了浴室。 明明就跟霍楚荆吃了顿饭,被他弄得倒像是我红杏出墙一样! 这顿饭吃得极为不愉快,他态度不好,我也懒得跟他诉苦这几日在学校里补作业的事,餐桌上除了碗筷磕碰发出的叮当响,鸦雀无声。 刚回到卧室打算休息,就被他从身后抱住,单手抓过我的腕骨按在了头顶的墙壁上。 “啊……”我被他孟浪的举动吓得不由小声尖叫了下。 继而,我的唇就被炽烈而灼热的吻堵住。 这次要比以往都要激烈,分开时我感到下唇传来丝丝缕缕的刺痛。 他那双幽深如潭的双眸被不知名的情感浸染,视线划过他高挺的鼻梁,落在他殷红的唇上。 果然,这个该死的冷玄霄把我嘴给咬破了,我说怎么有股血腥味! 可那抹血色点缀在他紧抿的薄唇上,像是未化开的胭脂,妖孽而蛊惑,任谁都要被他这副样子勾走心魂。 许是已经发泄了不满,接下来的吻就变得温和几分,他从我的下颚慢慢来到锁骨处,动作并不轻柔,甚至有些急促,用他冰凉的指腹揉按着我的皮肤,带起一路闪电般的触感。 我的喘息声不断加大,是我难以遏制的起伏。 冷玄霄来到我的心口处,尾音勾着微微喑哑,“你怎么喘的这么厉害?心跳的好快。” 我意识迷乱的摇摇头,“不知道,可能是孕期反应?也可能是,太久没做了……” “你也知道太久。”他喉结上下滚动,发出一声低沉的嘲笑,半是诱哄半是命令地说道,“那你今晚就别睡了吧,想办法喂饱我,行不行?” 冷玄霄眼尾的那颗朱砂痣,在霓虹交织的夜色中愈发妖冶,我刚要被他的美色沉溺其中,就狠狠将他推开,惊措道,“不行!” 他或许没想到我会拒绝,表情从迷茫变得阴鸷,咬牙道,“为什么不行?” 随即,又换了一个腔调,“我不行,那谁可以?” 第301章 怪你儿子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见他误会,连忙解释,“不是你不行,是医生说不行!” 冷玄霄俊眉未挑,手仍禁锢着我的腰身,瞬也不瞬地睨着我。 颇有我今天不把话说个清楚,他就霸王硬上弓的态度。 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医生说怀孕初期胎儿不稳,要格外小心,所以前三个月不能行房事!你忘了灰浩宇给你的书里怎么写得了吗?” 冷玄霄这才收敛他狐疑的神色,悻悻地躺回我身侧,不满的情绪昭然若揭。 我又被他这副生闷气的模样逗笑,主动靠进他的怀里,安慰道,“要怪就怪你儿子,是它来得不凑巧,咱俩刚结婚才多久啊,蜜月期都没度过,它就跑来当电灯泡,烦人精!” 头顶传来一声喟叹,揽在我腰间的手臂收得更紧,低沉的嗓音带着些微沙哑,在我的耳畔产生酥麻的震荡,“别这么说它,像我们两个都不期望它降生似的。” “呸呸呸!”我马上为自己的口无遮拦做出回应,轻轻拍了拍小腹,没心没肺的说,“儿子别怕啊,妈妈说着玩的,不会不要你,顶多在你生出来之后,把你交给灰浩宇叔叔带!” 冷玄霄被我轻佻的态度弄得有些无奈,但又想到我也不过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只得摇了摇头。 被窝太过温暖,恍惚中我渐渐睡着,错过冷玄霄递来复杂而又郁结的目光。 周末狠狠睡了两天,总算把一周补作业熬的精力全都补了回来。我神清气爽的来到教室,本以为自己已经到的足够早,却遇上了先来备课的霍楚荆。 “霍教授,你好早啊!”我惊叹道。 霍楚荆正在黑板上画着草药的结构图,扫了我一眼漫不经心地说,“你也够早啊,现在很少有学生愿意起大早先来教室自习了。” “害,这不是我旷了两周的课,怕期末挂科嘛。”我讪讪一笑。 “有心学习是好事,但你也要注意下睡眠时间,你吃得消,别人未必吃得消。”霍教授回过头,那双暗如琥珀的眸子透过镜片,深深地睨了我的小腹一眼。 我和他心照不宣,都知道他在说我肚子里的那个,但公共场合无法言明。 “今天中午来我家吧,周末我研究了一道新菜,会让你缓解不必要的疲劳。”霍教授语气温润如常,给我一种被兄长关爱的错觉。 当然,我那名义上的哥哥现在还不知道在哪搬砖呢,我最近总莫名打喷嚏,说不准就是他在背地里骂我! “霍教授,我会不会太麻烦你了?”我试探着回绝,可脑子里全是那天中午好喝的鸡汤,不自觉咽了下口水。 “不会麻烦,我自己也经常做药膳,你就当自己是我的小白鼠,来帮我试验好了。”他温吞的笑道。 盛情难却,主要是馋。 中午下课后,我还是跟着霍教授回到了他的教工宿舍,他还是一进门就钻进了厨房,让我随意。 我晃晃悠悠地来到窗边,视线陡然被窗角一个正在蠕动的小纸人吸引,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第302章 捉奸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趁着厨房里的人没有发现,快速打开窗户,把那个濒临跳楼的小纸人从玻璃上救下来,凶神恶煞地对它说,“谁叫你过来的,吓死个人你知不知道!” 如果不是我发现得早,霍楚荆一抬头看到自家玻璃上贴着张会动的纸人,还不得吓出精神分裂来。 小纸人气鼓鼓地嘟起嘴,宽大的袖摆指了指我,又指了指厨房,露出一脸伤风败俗的表情。 我眯了眯眼睛,忍着怒意道,“哦,我知道了,是冷玄霄叫你来跟踪我的对不对!” 好你个冷玄霄,我还没跟你算帐,你倒先来怀疑上我了! 小纸人的脚有一搭没一搭的踩着地,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 我一把将它捏在手心里,嘴角牵起一个危险的弧度,“我警告你,你要是敢把这件事告诉冷玄霄,我就让你灰飞烟灭!” 小纸人微微抖了下,又挺直腰板对我挑了挑眉,仿佛不信我说的话。 “我知道你身上有冷玄霄赋予的灵力,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撕也撕不碎。”我笑意不减,语调也更加温柔,“但是三昧真火你怕不怕啊?” 小纸人听后那双潦草的眼睛骤然睁大,瑟瑟抖得纸片哗啦啦作响。 “乖乖闭嘴,当做什么都没听见,也什么都没看见,我就放你一条生路。”我故意逗它。 小纸人连连点头,先是用袖子捂住耳朵,又忙不迭去捂住眼睛。 我忍了好久才没有笑出声,实际上我根本不会对它做什么,怪可爱的,还救过我的命。 而且,我和霍楚荆之间清清白白,只是吃了他两顿饭,借他沙发睡了一个午觉。 在这个时代里,女生有几个男性好友很正常,去男性家里做客也很正常。我只是怕冷玄霄的思想停留在清朝,小纸人回去跟他胡说一通,他就开始发作,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沈云舒,你刚才在跟谁说话?”霍楚荆端着两盘菜从厨房里走出来。 我讷讷一笑,“啊?没有谁,我自言自语。” 说着,一脚把小纸人踹进沙发底,朝餐厅走去。 “今天吃砂仁蒸鲫鱼,砂仁你知道的,有理气安胎的功效,对你这种脾胃虚弱的孕妇再好不过。”他为我递来筷子,脸上露出一丝隐隐地期待,“快趁热尝尝,鱼冷了就没法吃了。” 我并不喜欢吃鱼,尤其是鲫鱼,我嫌它腥。 但又不忍拂霍教授的好意,只能硬着头皮挑起一块,刚入口,就从舌根泛起恶心,跑到洗手池前吐了出来。 “呕……” 霍楚荆手足无措地看着我,见我吐得太凶,轻拍了拍我的后背,询问道,“是不是今天的药物放得太多,让你受不了?” 我接过他递来的毛巾,擦了擦嘴宽慰道,“不,我只是不喜欢吃鱼。” “好,我记下来,以后不会再做鱼了。”霍楚荆神色带着几分慌乱,口吻笃定。 我被他郑重的态度弄得错愕,“不必……” 刚要阻拦,就瞥见盥洗室门口伫立着一道墨色身影,欣长而孤绝,周身被可怖的戾气包裹,不知已在那里站了多久。 他的声线和他的人一样,阴冷如冰。 “把你的脏手从她身上拿开!” 第303章 女儿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这才发觉霍楚荆的手还搭在我的背上,忙不迭向后退了一步。 霍楚荆疑惑地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拧眉道,“这位先生,你是怎么出现在我家里的?” 我心底一片慌乱,拦在冷玄霄面前,抢先说道,“冷玄霄,你别误会,这是我大学教授,我是他的学生。” 冷玄霄喉间发出森然笑意,轻嗤道,“呵,沈云舒,你是觉得我没有上过大学,所以很好骗对吗?自古以来哪位先生会拍着女弟子的背,亲亲热热的给她做饭吃?还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情况下!” 完了,他的话一出口,我就知道自己跳进护城河也洗不清了。 小纸人从沙发底下跑出来,躲到冷玄霄裤腿后,露着个脑袋歪头看我。 “你这个小叛徒!”我用口型无声怒骂它。 小纸人剧烈摇头,示意不是它告的密。 霍楚荆看了看一身戾气的冷玄霄,又看了看我,方才弄明白什么,恍然大悟道,“你就是沈云舒的男朋友吧?” 冷玄霄凛冽的视线向他扫过来,薄唇紧抿,似是觉得霍楚荆不配同他说话。 “你可能是误会了,沈云舒她是我的学生,我和她之间不是你想象的那样。”霍楚荆声调依旧温和,没有被他轻蔑的态度所激怒。 我原以为事情会到此为止,以冷玄霄的性格,他不屑与霍楚荆这种平凡的人类产生纠葛。 顶多就是他把我拉走,回家好好质问我一番,再严重点就是把我关起来,短时间内都不会让我出门上课了。 谁知他竟像疯魔了一样,眼尾染上殷红,不依不饶地对霍楚荆嘲讽道,“误会?这次是让我看到你们两人亲密无间的共进午餐,下一次,恐怕就是捉奸在床了吧?” 他的话极为难听,霍楚荆这种知识分子哪里受得了,从脖子蔓延的潮红一路飚升至太阳穴,从牙缝里吐出一句,“这位先生,请你说话讲究分寸,不要伤了沈云舒的心!” 我也万万没想到冷玄霄会因为我说出这种自降身份的话,可见他是怒极了。 主动上前服软,扯了扯他的袖子,低声道,“我们先回家好不好?不要在外面闹!” 冷玄霄却甩开我的手,冷玉般的唇绽开一个凉薄而残忍的笑容,嗤道,“沈云舒,你不肯让我碰,是不是因为他?” 这都哪跟哪啊! 憋闷在我心中已久的怒火瞬间炸裂,破罐子破摔道,“对!就是因为他,我才不要跟同床异梦的人假装缠绵呢!” 冷玄霄的表情顿时凝固在脸上,眸中讳莫如深,似是猜到几分,苍白的薄唇翕张着,“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他心里没数吗? 一口一个阿瑶叫的那么撕心裂肺,当我是聋子吗! 我刚要将他的秘密戳穿,就听到霍楚荆大声喝道。 “够了!”霍楚荆的脸色十分难看,垂在两侧的双手紧紧攥着,血管根根暴起,闭上眼睛隐忍的说,“别再吵了,沈云舒是我的女儿……” 第304章 亲爹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这下我和冷玄霄全都愣住,屋内顿时肃然无声,三个人脸上的表情一个比一个僵硬。 最终还是我率先打破沉寂,尴尬地笑了笑,“呵呵,霍教授,虽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但我现在还不想给自己找个干爹。” 霍楚荆深谙地看着我,喉结微动,面色复杂的说,“你是我的亲生女儿!” 他语音着重加强了‘亲生’两字,并不像跟我开玩笑。 我身体不禁晃悠了下,还是冷玄霄扶住了我。知觉仿佛从我的双腿上消失,软绵得根本不像自己的,大脑伴随着阵阵耳鸣眩晕不已。 良久,我靠在冷玄霄的怀里,咬牙问道,“霍教授,你这是什么意思?” “小舒,我知道现在对你说这些你会非常惊讶,我原本也不想这么突兀,但……”霍楚荆抬眸,半是埋怨半是感慨地瞥了冷玄霄一眼,对我喟叹道,“你长得真像小娴……” “你……”妈妈的名字一出口,就让我瞠目结舌,半晌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从你入学,我第一次见到你开始,就产生了怀疑的念头。因为你长得实在是太像小娴了,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也不为过。起初我还试图骗自己,认为你是小娴的侄女或是亲戚。”霍楚荆沉重地说。 “直到我调出了你的档案,看到上面出生日期,正好和小娴怀孕的时间吻合,我无法再蒙蔽自己了。” “我故意接近你,偷走了你的发丝拿去做亲子鉴定,果然,你就是我的亲生女儿云舒。”他从卧室里找出一份附着薄膜的鉴定书交给我。 我看到鉴定结论那一栏,确认直系血缘关系几个鲜红的字眼刺入了瞳孔内,我阖上双眸,声线颤抖得不成样子,“你既然是我爸爸,为什么要抛弃我和妈妈?你知不知道我们母子受了多少苦!你为什么……为什么不来找我们!” 霍楚荆脸上露出懊恼的神色,低头道,“小舒,我不是没有找过你们,而是自你妈妈离开我的那一刻起,我无时无刻不在找你们!” “妈妈她已经死了,我连她的骸骨都弄丢了……我被沈大佟他们欺负的时候你在哪?我妈妈被人掀了棺材的时候你又在哪啊!”我上去抓住他的衣领拼命摇晃,嗓音夹杂着哭腔,泪水在眼眶里不停打转,呼吸急促轻喘。 冷玄霄把我打横抱起,放在沙发上,握着我的手凝重说道,“沈云舒你冷静点!” 霍楚荆扶了扶滑落下来的眼镜,附和道,“对,小舒你不要激动,你现在情绪太剧烈的话会对胎儿造成极大的影响,你先把情绪调整好。” 我深深地吸了几口气,让自己的心跳努力平复下来,直到它不再剧烈跳动,才幽幽开口,“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解释清楚,为什么要抛弃我和我妈?” “小舒,不是我抛弃你和你妈,是你妈妈她抛下了我!”霍楚荆嘴角溢出一丝苦笑,“那年我刚从北城大学毕业,自命清高,不想和同学一样选择去开价高昂的公司里上班,而是去了风景如画的巫山支教。” “在那里,我认识了你妈妈。” 第305章 私奔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霍楚荆目光悠远,似在将一段绵长的岁月缓缓道来,“那个年代支教非常辛苦,什么东西都是要老师自己从外地背进去的,教室连粉笔都没有,我托之前大学同学弄来了一箱,送到村长那里。那天我去村长家取粉笔时,恰好遇见了你妈妈。” “她穿着一身风格别致的绿罗裙,扎着两条长长的麻花辫,眼睛是我从未见过的清漾透彻,仿佛这世间的所有尘埃落在她眼中都会变得洁白,她察觉到我进来,对我绽开一个嫣然的笑容,清丽脱俗。” “就这样,我们认识了。她告诉我自己叫巫娴,来自峡谷深处一个与世隔绝的部落,每年只有这么几天时间,用他们峡谷里盛产的药材和织品换一些油盐,过了三日后她就要回去了。” “她说从没见过外面的世界,自来到巫山后,一向勤奋从不请假的我,给学生们放了三天假,只为了陪你妈妈到处走一走,看一看。 我们去了附近的乡镇,刚好赶上了一场花灯会,灯火阑珊处,她手里捧着一盏莲花灯,笑得那样璀璨,所有的人都在回头看她。那时我心里就在想,她一定会成为我的女人!”霍楚荆说到这里,脸上隐隐露出傲然的神色。 “相处的时光总是流逝飞快,三日已到,明天一早,她要跟随那些部落里的人回去了。我当时还安慰她,没关系的,让她把部落的地址写给我,我会上门提亲,恳求她们族长,把巫娴嫁给我。” “小娴听闻后脸色一变,眼中是无法遮掩的闪躲,我逼问之下,她才告诉我那个部落非常保守,族人不能与外界通婚,尤其是她这种适龄女人,根本没有选择权,只能接受族里挑选的男人,并在怀上他的孩子后,就要与他分别。” “那个年代我虽然听说过母系社会这个词,却从未真的见过,她的话令我十分震惊,并说这是不民主的,你们必须要反抗才行。小娴只是淡淡一笑,悄悄对我说,五日之后是月圆之夜,她会想办法在那天晚上逃出来,如果我愿意跟她在一起,就带着她私奔。” “起初我还有些顾虑,毕竟自己是来巫山支教的,课没有教完,丢下孩子们就这样跑掉,未免有些太不负责任。而且我觉得这事并非不可转圜,我想和小娴正大光明的在一起,接受亲朋好友的祝福,而不是就这样逃走。” 听到这里我也跟着长叹一声,我知道霍楚荆是个正人君子,做不出来这种带着人家闺女偷跑的小人行径。 但他应该没能进去过巴族部落,没有见识到里面那些年老的巫女有多么刁蛮毒辣。也还好他没进去,否则就不会有我了! “小娴看出我的犹豫,含泪说着我要是不愿意,就当她从没说过这番话,还未等我出言劝慰,她就头也不回的跑远了。 次日一早我去村口送她,看到她哭红的双眼我心痛如刀绞,让我最后下决定是其中一个女人对她说,小娴,咱们这次回去,可就再也不能出来了,有什么话还是说出来的好。” “小娴踌躇着来到我身旁,刚要开口,我就说我同意了,五天后的晚上,我在村口等你!” 第306章 失控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她先是愣了下,然后露出一个欣喜的笑,一步三回头的跟着那些女人走远了。我当时比较年轻,生活经验不足,但也瞧出小娴的族人们都时刻带着深深地戒备,从入村到换东西,一切进行的井然有序。 再加上小娴说过她族规森严,我怕这次分别,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了她,这才迫使我下了最后的决心。” “私奔听上去很潇洒,可做起来远没有那么简单,这五天时间里,我先是准备路上要用的东西,食物和水等,还给村长留了封道歉信,让他再给这里的孩子们找个新的老师,是我辜负了他们。” “五天后,我如约在村口等了半夜,小娴终于出现,一头撞进我的怀里,发丝凌乱,裙摆也被树叶划烂,身上还有一股莫名的焦油味。” “我紧张的询问她发生了什么,她却只摇头,让我承诺一辈子都会对她好。我不知道这几天里她经历了什么,但从她慌乱的眼神里看出一定遭了不少罪,我抱着她,心想以后这就是我的全部了。” “我们没敢耽搁,当晚立即启程。村长看过我的身份证,知道我老家住在闽南那边,我怕被小娴的族人找到,也就不敢带她回老家,而是来到我读了四年大学的北城。” “当时我想的很完善,一个是北城太大,那些人就算有通天的能耐,想从北城活生生带走一个人也十分困难,而且我大学的那些哥们都留在这里,他们可以帮上的忙。后来,我接下了北城大学任教的工作,和你妈妈一起在这里生活。” “你妈妈没有身份证,我们两个不能走法定意义上的婚姻关系,为此我感到非常难过,她却安慰我,照着别人结婚证的样子,用水彩笔画了两张,一张给我,一张给她。”霍楚荆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两张已经泛黄的纸。 纸上用红色的彩笔写着歪歪扭扭的结婚证三个字,我啼笑皆非,早就知道巴族女人不认字,妈妈的字估计也是霍教授教的,可写起来却还不如上幼儿园的孩子。 再翻到另一面,两个卡通小人的头像映入眼帘,他们头挨着头,笑容灿烂,看上去是那么恩爱。 我鼻头一酸,把那张‘结婚证’放在心口,继续问道,“后来呢?妈妈到底是怎么与你分开的?” 霍楚荆揉了揉已经被眼镜脚压出痕迹的鼻梁,双眸紧闭,似是在遮掩痛楚的神色,沙哑道,“后来,我们有了你。我特别开心,可小娴却好像并不怎么激动,随着你一天天长大,她脸上逐渐展露愁容,我以为她是害怕自己照顾不好你,便每天回到家中第一件事就是抱着安慰她。” “她只有在我抱着她的时候,才会露出和以前一样的笑。但我渐渐发现,她的神经好像开始出了问题,先是会莫名其妙的害怕,把自己躲进衣柜里,然后又说‘它来了,它来找我了’……我问她到底是谁,是她的族人吗?她又欲言又止不肯说。” “最严重的一次,是电视里放着一条大蟒蛇,她竟然拿起扫帚把电视机砸的粉碎,响声引来邻居纷纷敲门,我只好一个个跟他们解释,我妻子孕期情绪失控,请他们不要报警。” 第307章 失踪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后来我还带她去了北城一些很好的精神疾病中心检查,医生却也没个结论,有的说是孕期情绪变化较大,有的则说是突然离开熟悉环境心理承受不了,还有的说是受了巨大刺激,总之,她现在怀孕根本不能吃药,只能想办法缓解她的情绪。” “为此,我还请了一个月的长假,每天在家里陪伴她,她的情绪这才有所好转,开始对我笑了,看上去又恢复了之前那个天真烂漫的样子。” 说到此处,霍楚荆哽了下,双眸中满是猩红的血丝,“是我的错,那天上午我以为她精神好转,就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出门买菜,等我再回来的时候,她就不见了……” 我心咯噔一下,“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我先是在家附近小范围的找,把我们之前去过的地方全都找了一遍,仍是不见她的踪影。小娴没有身份证,没有户口,我不能报警,否则就会以人口拐卖的罪名关进去。我并不怕刑法,但我怕如果真去进去了,小娴怎么办?我们的宝宝怎么办!” “我只能拜托朋友在北城四周帮我寻找,就这样,半个月过去了,小娴还是没有回来。”霍楚荆的嗓音实在太过嘶哑,我听不下去,给他倒了杯水。 他用感激的目光看了我一眼,里面夹杂着几丝我不懂的情绪。我回避开他滚烫的视线,还没有完全适应他是我亲生父亲这件事。 “后来我没了办法,但脑海里隐约有个猜测,那就是你妈妈被她的族人找到并抓走了。否则她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就算北城再大,总会留下些蛛丝马迹。” “我又一次踏上了去巫山的路,这回到了村子里,村长看我的眼神不再友好,可能是已经知道我拐走了巫娴,把我住处安排好后就不再理我。” “那天是端午,我记得很清楚,人人都在吃粽子过节,我提了一坛雄黄酒,拉着村长喝起来,想从他的嘴里套话。他叹着气说,他真的没有看到巫娴回来过,但如果巫娴被她的族人带回圣地去,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她,他劝我死了这份心吧。” “夜里他喝多了又说,我不该带走巫娴的,巫娴是她们族里的圣女,圣女离开圣地,是要遭天谴的。” “我好歹也念过大学,怎么会信这些无稽之谈,我又在村子里逗留了半个月,一边等小娴,一边去查找他们口中说的那个部落。 奇怪的是,他们说那些女人每年会有一段时间从峡谷里出来跟他们以物换物,可去过峡谷的采药人都没有找见那个部落,她们就像是凭空出现,又瞬间消失一样,仿佛根本不存在于这个世上。” “我不信邪,也跟着村里的采药人去了峡谷两次,每次都是无功而返。这时候北城大学那边也来信了,催我回去授课,否则就要取消我的任教资格。我只好动身回到北城,守在家中等她,期望或许有一天睁开眼睛,就能看到她带着孩子站在我面前。” 这一等,就是十九年。 第308章 好骗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和冷玄霄对视了一眼,都觉得霍楚荆说的所有情况与我们信息是相对等的。 看来妈妈并没有告诉他关于巴族的事情,思来也是,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了巴族里那些奇葩又离谱的遭遇,我恐怕也不会信这世上还有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在墨守成规逼迫女子怀上蛇胎。 霍楚荆从我们两人相交的视线,里察觉出一丝耐人寻味,沉重开口,“小舒,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妈妈她离开我之后都遭遇了些什么?” 我犹豫了下,还是决定信任他,将有关巴族和沈家村的事情部分告知,那些涉及诡异的统统避而不谈,只说妈妈精神失常后不会说话,还好被奶奶所救。 他听完后脸色十分难看,嘴唇翕动了好久,才用带着哭腔的语调说道,“小舒,我对不起你和你妈妈,我没有照顾好你们,害你们受了这么多的苦……” 说着,就欲伸手抱我。 这回我可以确定,霍楚荆就是我的亲生父亲。老天让我失去了妈妈,失去了奶奶,却还给了我一个如此完美的父亲,我又是激动又是喜悦,也同样伸出双臂打算回抱他。 冷玄霄突兀地站到我们两人中间,以他欣长的身体分隔开我们的视线,如寒星般的双眸中满是狐疑,挑唇揶揄道,“沈云舒她脑子不好,看上去的确很好骗,但你骗不过我!你的话听上去严丝合缝,行动却漏洞百出。” “如果你真是她的亲生父亲,为什么没有在发现她身份时立刻告知呢?” 我偏过头,不知所措地看着冷玄霄弧线紧绷的侧脸。 他的话也同样令我起疑,但我认定霍楚荆就是我的亲生父亲,这事没跑,或许是他另有打算吧。 霍楚荆坐到我对面的沙发上,原本高大修长的身体深深地凹陷进去,神情有些疲惫。他说了这么久,嘴唇早已干涸起皮,但语气依旧温和地解释道。 “我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与小舒相认,就是因为翻看了她的户口本。那上面清楚的写着沈大佟与沈云舒为父女关系,也是那时候,我猜到小娴应该多半不在了……” “小舒极有可能是被这户姓沈的人家领养,我抓不准的是她被领养的时间。如果她是七八岁时还好说,可要是从小就在沈家长大,她一直管沈大佟叫爸爸,根本不相信我的话该怎么办?” “我本来想着慢慢接近小舒,先与她熟络起来再询问家里的事情,万万没想到的是……她怀孕了!” 霍楚荆用半是怨恨半是责怪的眼神看向冷玄霄,声调也骤然凛冽起来。 “我看着她一次次跑去卫生间孕吐,怕她会因此受到刺激,更怕她会像她妈妈一样,就此离我而去。我本想把这个事情埋在心底,等她平安生产后,再找个合适的时间说开。一切都是因为你,打乱了我的所有节奏!” 冷玄霄不动如山的挡在我的面前,脊背挺拔,姿态傲然。不让霍楚荆与我有接触的机会,嘴角噙着一抹冷意,哂笑道,“少把你的事情算在我头上,总之你的话我只能信一半,至于你为什么迟迟不与小舒相认,这其中的鬼蜮伎俩只有你自己清楚!” 第309章 女婿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霍楚荆的嘴角也冷了下来,手指抬了抬眼镜,不卑不亢地与冷玄霄对视,“那么你呢?你又算什么身份,什么资格与我这样说话?” 冷玄霄才不会说出带有爱意的称谓,占有欲十足地说了句,“沈云舒是我的!” 显然,这个回答不能让霍楚荆满意,他的脸色愈发难看,忍无可忍的说道,“小舒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物件!她还这么小,你就让她怀上了你的孩子,她以后该如何在同学面前抬起头来?” “我会对我的孩子负责,我拥有的钱足够让她和孩子在这世上好好生活,你们在乎的房子车子我都可以有,地段面积户型随便挑,彩礼的话你说个数,我明天就让手下送到你家里。”冷玄霄不屑地睨着他,唇角微勾。 霍楚荆疑惑的看向我,我小幅度的点点头。 身家上亿的男人,的确可以在北城横着走!或许除了故宫他买不起,别的宅子他能闭着眼睛挑。 “你……”霍楚荆指着态度嚣张的冷玄霄,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 冷玄霄今天穿得人模狗样,黑色衬衫与西装裤完美勾勒他修长的身形,质感如丝绸顺滑,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手腕间垂下的翡翠佛珠颗颗帝王碧绿,剔透如猫眼,无不彰显着他贵气逼人的身份。 霍楚荆自己只是个大学教授,年薪又不高,面对这样气势十足,又一看就很有钱的‘女婿’也不禁语塞。 “至于同学老师,我原本想着沈云舒既然喜欢念书,不忍拂她的意才默许她出门。如果那些不相干的人会说出对她不利的闲言碎语,那这书不念也罢!”冷玄霄漫不经心地玩弄自己股掌间的佛珠,语气强势而漠然。 “你这哪里是爱她,明明就是在囚禁她!把她变成你的所属物,让她失去人格,失去思想,每天只能围绕在你的身边!”霍楚荆喉结上下滚动,激烈的情绪令血色涌上脖颈。 冷玄霄却挑了挑眉,薄唇扬出一个残忍的弧度,“我正有此意。” 霍楚荆勃然大怒,向来温雅随和的他竟撸起袖子想要动手,我连忙上去拉住他。 我知道冷玄霄说得很多都是气话,他心里的确想着把我变成他的归属品,但他也知道我有自己的固执和底线,如果闹崩大不了鱼死网破。我仗着的是他对我的纵容和无奈,能与他现在这样相处,是我这么久以来好不容易争取的结果。 可霍楚荆并不知道我们之间发生过的事,他也不会理解我是如何在摆脱命运与坦然面对情感之间的纠结。 霍楚荆在我的阻拦之下,还想去打冷玄霄,情急中我只好大声喝道,“爸,你别这样!” 他要是真动起手来,不等着送死吗! 别看冷玄霄身形削瘦,肤色又冷白无血,成天一副恹恹的模样,一万个霍楚荆也打不过他啊! 许是我这感人至深的一嗓子,唤回了霍楚荆的理智。他用手掌抹了把脸,懊恼道,“对不起,我失态了。” 冷玄霄全程身形未动,嗓音满含戏谑,“想动手可以,看在你是沈云舒亲生父亲的份上,我绝不还手,但你女儿这辈子都是我的人,这是谁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第310章 无奈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按住霍楚荆紧绷的臂膀,回过头对那个不嫌事大的冷玄霄低喝道,“你也少说两句!” 冷玄霄因我的态度略有不满,薄唇紧抿,抓过我的手腕就往门外走。 “行了,折腾这么久你肚子里的孩子需要休息,废话改日再说。” 我知道他正在气头上,如果再去跟霍楚荆上演什么父女情深的戏码,只会让他更讨厌霍楚荆。 忙不迭跟霍楚荆挥了挥手,以口型对他说,‘爸,我先走啦!’ 来不及看他的表情,我就被冷玄霄拽出了门,前脚刚跨出门槛,后脚就进入缩地成寸的法阵中。 一阵头晕目眩,睁眼后已经回到我们自己的出租房内。 冷玄霄捏着我的双肩,厉声说道,“我不管他是你爸还是你爷爷,以后不许私自去见他,听到没有!” 我不解地问,“为什么?” 他深暗的眸子中掠过一丝复杂,声调微哑,“你能明白蛇天生对敌人有种敏锐的预警吗?不光他的话令我起疑,就连他这个人,我都感觉很不舒服。” 我必然理解不了。 霍楚荆是北城大学人气最高的教授,不光他外表出众,性格温文尔雅,学识又高,这样的完美人设打着灯笼都难找。几乎所有学生都很喜欢他,每到下课他就会被问问题的人围得水泄不通。 教师之间对他评价也很高,专研学术,不求名利,好几次都把评选职称的机会让给他人。 唯二对他产生敏感情绪的,一个是冷玄霄,一个是苏晴。 “你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冷玄霄见我神思飘忽,用力晃了下我的肩膀。 “听到了听到了……”我连连点头敷衍。 不去见霍楚荆?怎么可能,我活了十八年,好不容易找回对我这么好,又这么完美的亲生父亲,我粘着他都还来不及! 冷玄霄瞧出我嘴角按捺下来的暗喜,咬紧齿关,狠狠剜了我一眼,转身回到卧室不再理我。 最可恨的是,他还把门从里面反锁了!摆明了今晚不想让我上他的床! 我啼笑皆非,有时候觉得冷玄霄活了这么久,脾气却还像个长不大的小孩子似的。 不睡就不睡,反正沙发也挺长,将就睡一晚我就回宿舍去。 想是这样想的,真睡上去的时候发现沙发还是过于窄,翻个身都十分费劲,也不敢睡熟,生怕自己一翻身摔倒地上,碰到了宝宝。 半夜里,我听到卧室门锁传来‘咔哒’一声轻响,我假装熟睡,眼睛眯出一条缝隙,模糊中看到冷玄霄站在我的面前,身影几欲与浓重的夜色融为一体,对着沙发上装睡的我深深叹了口气。 倏而,他将我打横抱起,稳稳地走回卧室中,把我放在了那张柔软的大床上,还动作极轻地为我掖了掖被角。 我内心在偷笑,血液仿佛被一股暖流取代,缓缓淌遍全身。 他就坐在床边看了我半晌,仍是起身想要离开。 这家伙居然还想走!床我都上了,更何况他人! 我一把抓住他垂落的袖角,双眸紧阖,嘴里无端呓语,“老公,别走……” 第311章 流言蜚语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不信冷玄霄他那么精明看不出来我在装睡,可他最终还是躺回我的身侧。 嘴角没忍住扬出一个得意的弧度,一头栽进他的怀里,手脚并用地缠住他,像条烦人的八爪鱼。 我听到他发出‘啧’的一声,似是有几分嫌弃,便悻悻地向后靠了靠,离他的胸膛产生些距离。 下一秒,他就用宽大的手掌附住我的后脑,把我按回他的怀中。 沁甜的睡意令我快速进入梦乡。 早上起床,冷玄霄依旧摆出那副冷冰冰的姿态,假装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我也配合他的失忆,拎起背包就出了门。 到了教室,今天第一节课还是霍教授的,他写完板书后就踱步到我身边来,将一杯温热的豆浆和奶黄包放在我的桌角。 我抬头与他对视,从他眸中寻觅到心照不宣的暖意。 前桌的郭玉冉回过头,用诧异的目光打量了我们一会,又带着鄙夷转了过去。 我咬着奶黄包,嘴里是丝丝的甜。 脑海中像有个小人在不断呐喊,我有爸爸了!我的爸爸是霍楚荆,我不再是没爹没妈的野孩子可! 课后,苏晴拽住我的手,欲言又止地看着我。 “苏晴,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我心情很好,含笑问她。 “云舒,我说了你不要生气。”苏晴咬唇犹豫着说,“最近学校里疯狂在传你和霍教授的事情,你们两个……是在谈恋爱吗?” 我一口豆浆喷了出来,又好气又好笑的问她,“哪个王八蛋造的谣?” 苏晴听我这样说,反而放下了心,拍着胸脯说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真的跟霍教授有点什么,他先是站出来帮你处理旷课的事,又天天给你带早饭,还有人说看到你和他一起进入教工宿舍,这难免不让人想歪嘛!” 怪不得郭玉冉会用那种表情看我,这些学生一天天不好好上课,也太八卦了吧! 换作以前的我,谁要是敢这么传播谣言,我一定找他算账! 但现在我心情甚好,我有爸爸了,不想与他们计较。 “这种无稽之谈也有人信,无聊!”我收拾着桌上的作业本,轻描淡写道。 “那你总该告诉我,霍教授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啊?”苏晴歪着脑袋,困惑地看我。 我不想把自己和霍楚荆的关系说出来,万一我期末成绩还不错,该有人说是霍教授给我开后门了,便敷衍道,“他是我妈妈的远房亲戚。” 苏晴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我忽然想到冷玄霄说的话,正色问她,“苏晴,你为什么那么怕霍教授啊?” 苏晴孱弱的身子抖了抖,嘟起嘴小声说道,“我也不清楚,就是感觉他身上有种很可怕的气息,我一见他就想赶紧跑,像洪水猛兽一样……” 洪水猛兽?霍楚荆? 有这么温顺又和蔼的洪水猛兽吗! 我一时搞不懂她和冷玄霄都在想什么,霍楚荆这种男人一看就觉得非常靠谱,不然我妈又怎么会看上他! 第312章 学姐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不过云舒你放心,既然他是你的亲戚,我以后会努力对他改观的,尽量……尽量不那么排斥他。”苏晴艰难的说。 我好笑地拍了拍她的肩,“倒也不必如此勉强,你要这么怕他的话,我以后让他不要到教室里找我就好了。” 苏晴还要解释什么,我了然的笑笑,抱着书本离开。 那之后连续几天,苏晴都没有再跟我一起,时间上也的确不合适。 霍楚荆觉得我在孕期应该保持充足的睡眠,自己在家磨好豆浆,煮白水蛋和餐包带给我。中午就会把我叫到他家里吃饭,晚上还要上晚自习,所以除了回到寝室,也没什么机会和苏晴交流。 今晚自习过后,我又去了一趟图书馆,因为之前落下了很多功课,我需要去查资料。 图书馆十一点关门,我跟管理员软磨硬泡待到了十一点四十才往回走,到宿舍楼下已经十二点多了。 我刚走到四楼的走廊里,就听到开水房又传来细微的哭声。 “呜呜——” 压抑中又带着恐惧,好似刻意放低了音量,生怕惊扰到别人。 那样难过,又那样怯懦。 “小姐姐,你怎么了?”我停在水房前敲了敲门,询问道。 就在我刚出声的那一刻,周遭顿时安静下来,那哭声又一次戛然而止。 我的好奇心战胜了理智,推开水房的门直直闯了进去, 可水房内除了那老旧款式的热水箱外,空无一人。 夜风从窗口徐徐拂来,吹得我浑身被凉意包裹,打了个寒噤。 我终于认清一件事,那就是这个哭声,只有我自己能够听到! 莫非,哭声的主人,就是之前睡在我床铺的那个女学姐? 她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为什么我一开口,她就不见了呢…… 带着这样的疑惑,我辗转反侧了一晚上。 第二天中午跟霍楚荆吃饭的时候,我还在想这件事。 他用手掌在我眼前晃了晃,温和的问,“小舒,你这样走神会让我以为,自己做的饭很难吃。” “没有没有,非常好吃!”我连忙夹起碗里的肉放入口中,又忍不住问道,“爸,你在北城任教这么多年,你知不知道女寝414发生的事啊?” 霍楚荆眸色转深,放下筷子淡淡说道,“你说的是四年前死在女生宿舍的那个女孩子吧?她也曾是我的学生,跟你一样都是中医药系,你为什么突然问起她?” 原来她也是我爸的学生! 我把自己住进414房间的事情说给他听,得知我睡得那张正好就是死去学姐的床,脸色变得沉重起来,试探问道,“要不我去跟你们辅导员申请,帮你换一间宿舍吧?” “不用了,我已经住了这么久都没发生什么事情,再说室友相互都已经熟悉了,换寝室又要折腾又得重新磨合,怪麻烦的。”我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我只是想知道,那个女孩子到底经历了什么?我不信她如校方所说的那样,是自然死亡,否则校方为什么要保研堵嘴?” 霍楚荆指节分明的手拿起玻璃杯,指尖被玻璃光泽渲染的莹润发亮,来回摩挲的动作出卖了他的犹豫,半晌后喟叹道,“你猜得没错,她的确不是自然死亡。” 第313章 养鬼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那是什么原因?”我追问道。 霍楚荆看着我提着筷子悬而未动,就知道如果不说点什么,我食不知味。 他嘴角浮现一抹艰涩的笑,无奈地看着我,“小舒,你应该知道这件事是校内禁忌,我也只知道个大概,但你不能再告诉任何人了!” 我立马乖乖点头,“保证不告诉。” “当年发现她尸体的是同宿舍室友,室友放完暑假回来,看到她躺在床上蒙着被子一动不动,喊她也没有反应,屋子里还充斥着一股难掩的恶臭味。室友爬上去掀开被子,入目就是那女生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 霍楚荆担忧的扫了我一眼,果然见我把碗筷放置一边,这嗑唠完谁还吃得下去啊! “法医坚定她是瞬间暴毙,可她并没有什么心脏病史,也没有自虐抑郁症等倾向,这个瞬亡就非常古怪。可宿管大妈调查了监控,那天并没有外来人员进入宿舍,也没有看到她再出来过,就很像现在流行的那种密室杀人案。” “她的遗体被发现时,头顶被贴了一张黄纸,写着看不懂的符箓,双脚的脚腕还被绑了个千斤坠。校方认为这个事不能惊动警局,否则就会引起轩然大波,第一时间将她的室友都控制起来,以保研做利诱让她们把事情烂在肚子里。” “校方起初怀疑她是某邪教组织里的人,想要联络她的父母,结果发现她留的联系方式都是假的,户口本上的地址也模糊不详,根本无法找寻。就连尸体都是校方拉到殡仪馆紧急处理的,并做了开除学籍的决定,直接把她身份抹掉。” “但她是我教过的学生,我可以确定她不是什么邪教组织的人,她的死因也绝不是暴毙那么简单。”霍楚荆笃定道。 “后来校方也调查了她的活动范围,除了平日里在学校上课外,她还经常利用假期时间出去做兼职,我们都怀疑她是在兼职期间结实了一些不正当的人,因此埋下了祸根。从那之后,校方就和需要外出兼职的学生签订免责条款,如果因兼职遇到人身事故,校方概不负责。” 这么听上去那女生确实也够惨的,死不得其所,还要被校方除名,假装她根本没来过。 而且从一开始,我就觉得这应该是场有预谋的法事,并非什么邪教。 我斟酌了下,支着腮帮揶揄道,“爸,你有没有听过重庆红衣男孩案件啊?” 霍楚荆怔住,挑眉看向我,“没听过,那是什么?” “你们这些学术派的人真是太古板了,连国内十大灵异事件都没听说过!”我唏嘘道。 “一个小男孩在反锁的家里死掉,他身上穿着一件红色的泳衣,双手被反绑吊在房梁上,额头上有针孔,双脚还挂着一个很重的秤砣。当时法医鉴定也说他是窒息而亡,但玄门中人都说他的死亡日期为阴年阴时阴日,又同时占据了金木水火土五星指数,是有人提了他的魂去作法养鬼的。” 说完后,我打量着霍楚荆的神色,怕他一时不能接受,问道,“爸,你不觉得那个学姐的事,和红衣男孩非常相似吗?” 第314章 招收弟子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霍楚荆的接受能力要比我想象中好了很多,他只是表情严肃了些,冷静说道,“这么听起来,确实有点相似。” “你还记不记得那个学姐的死亡时间?”我不抱什么希望的问。 “这哪里记得,她的尸体被发现时就已经腐烂,法医都只能估摸出一个大概时间,资料又被校方销毁,根本无处可查。”他摇头喟叹道。 “20年,武汉也同样发生了一起类似事件,一名十二岁的男孩,以腿朝上,头朝下的姿势倒挂在横梁上,身上反穿着七八件女装,脚腕也被绑了很多圈绳索。玄门人士猜测,应该是和重庆男孩被害目的一致。但学姐这个事……却不好说。”我思忖道。 邪术中一般用来养鬼的魂魄,都要选取年龄较小的孩童,因为只有小孩的灵魂是最干净纯粹的,同理也是最好摆布的。 那位学姐已经过了适当年龄,显然不能用于提魂炼鬼。 但她肯定是因邪法而死,这点没得跑。 他看我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脸部轮廓也因这柔缓的线条变得温润起来,“你怎么会对这种灵异事件感兴趣?不觉得害怕吗?” 经过这些日子相处以来,我感到他是真的用心在照顾我,便也对他放下了最后设防,笑吟吟地说,“我当然不会害怕了,我可是青垣观第十二任观主呢!” “哦?”霍楚荆露出惊讶的表情,挑眉问道,“我女儿这么厉害!” 我嘴角勾起得意的弧度,“怎么样,捡到宝了吧!” “那你的观里有多少弟子啊?”他好奇的问。 我目光躲闪了下,用手指玩弄着垂在脸侧的发丝,支支吾吾说道,“呃,之前人还蛮多的,有一百多呢!自从我继任以后,人就跑光了,剩我一个光杆司令……” 霍楚荆毫不掩饰地笑出了声,只当我是在与他说笑,收拾起餐盘,走进厨房洗碗去了。 从玄门大楼出来后我就被功课缠住了身,压根没管过青垣观的事情,霍楚荆倒是提醒了我,该好好寻思下青垣观的未来了。 第一步肯定是要扩招弟子,不然等百年之后,我嘎了,太乙玄经没人继承可怎么办! 说干就干! 当天晚上,我就做了个易拉宝,上面印着我从网上找到的青垣观照骗。 看似风景秀美,实则埋葬数条人命;六层浮屠塔气势巍峨,实则被冷玄霄推成了残渣。 不过没关系,有我这个走到哪鬼跟到哪的极阴观主在,一定能让我观弟子体会到玄门术法的高深莫测! 北城大学食堂外的一条梧桐路上全是招揽社团的摊位,我特意起了个大早把易拉宝摆了出去,来来往往吃早餐的学生纷纷侧目,却没有一个敢上前。 “青垣玄学社广招社员,要求:必须成为我观记名弟子,可以不必遵守观规,但要学习玄门术法。入我观者可享受终身免费算卦服务,一次风水阴阳宅现场堪看服务,名额有限,招满即止?” 一个清亮的嗓音念出了我的招生广告词,我顺着他的声音寻去,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岳伟?” 第315章 校草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嘿,沈大师果然是你!”岳伟绕过易拉宝,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我,热情说道,“你怎么突然要收徒了?” 我忍住苦笑,“观内香火惨淡,急需人力补充。” 不然后山禁地的荒草都要长得比人还高了…… “了解。”岳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陡然指着自己,激动说道,“沈大师,你看我行不行啊?” “岳伟……恕我直言,你八字太轻了,最好还是不要碰玄学上的事情,凭你的糟糠体质是压不住那些东西的。”我笑得更加苦涩了。 我自己本就四柱纯阴,如果再加上岳伟,我们两人真可谓是强强联手,阳宅必见鬼,阴宅必诈尸。我好歹还有太乙玄经护体,不至于遇到要命的危险,岳伟可就说不准了。 岳伟也是一脸惋惜,能看出他是真的对玄学这方面感兴趣,但他真的不行! 他刚要悻悻离开,又折回对我说,“沈大师,我想到一个合适的人选!” “说来听听?”我顿时来了兴趣。 “他也是我的学弟,比你大两届,他最近好像遇上了点什么事,到处在找阴阳先生和法师帮他驱邪,不过都没什么效果。如果你能帮他摆平,我可以劝说他拜入你门下。”岳伟说道。 “好啊,那你快把他领来看看!”我一口答应,又觉得语气过于激昂,清咳了一声故作深沉的说。 “我也不是什么人都收的,我要看他有没有这方面的灵根,没有灵根的话,再有诚意也只能做门外弟子了!” “我明白,沈大师收徒要求高,合不合适你看了再说。”岳伟满不在意地挥挥手。 半晌后,岳伟就把他口中的学弟拉了过来。 远远看去,是一个外表高大帅气的青年,我正琢磨着要不要装出一副大师的气势唬唬人,比如跟天桥大爷学,戴个墨镜什么的。 可当我看清他的长相时,整个人都愣住。 “你不是……咱们北城大学的校草吗?”我指着他讶然道。 那男人一头栗色的短发微微有些凌乱,英俊的脸棱角分明让人移不开眼,斜襟衣领和耳骨上的钻钉,无不张扬着他散漫随意的性情,下巴高高昂起,琥珀色的眼眸中满是桀骜不羁,看久了似要将人沉溺在这泽琼浆里。 我之所以认得他,因为他是郭玉冉的暗恋对象。 他叫安羽丞,是北城上流圈子里的太子爷。家世好,学历好,长得又好,可以说是无数女孩公认的男神。 郭玉冉每天都在对他犯花痴,苏晴还跟我八卦过这件事,指着路过的安羽丞让我看了几眼。 确实很帅,但与我无关。 安羽丞眼下郁结淡淡青灰之色,模样困倦疲惫,仿佛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双手插着裤子两侧的口袋中,眯起眼睛上下打量我,慵懒地拉着长音说道,“岳伟,这就是你跟我说的大师啊?我看她除了眼睛挺大的,哪里都不大啊!” 岳伟朝他后脑勺拍了一巴掌,正色道,“你给我正经点!沈大师身上是真带法术的,和你之前请的那些江湖骗子不一样!我跟你说,这事如果沈大师帮不了你,就再也没人能帮你了!” 第316章 戏装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一看岳伟和安羽丞的互动,就知道他俩绝不止是学长与学弟的关系。 想到第一次见岳伟时,他手上那块江诗丹顿的手表,大概明白了他俩家世估计差不多,起码应该是同一阶级的。 岳伟把我在飞机上的事情讲给安羽丞听,他这才收起了自己的轻浮态度,老老实实坐到了我面前的板凳上,纠结许久说道。 “沈……沈大师,那个,我最近是被骗子骗麻了,看谁都像来骗钱的!岳伟是我发小,他能梦到鬼这事我也知道,但我不知道是你把他治好的,刚才多有冒犯,请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我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拿出身为大师的气度来,“说说吧,遇上什么事了?” “我家里是做古董生意的,我从小耳濡目染也喜欢这些东西,长大后又迷上了文玩。前些日子找人托关系,给我弄来了条嘎巴拉手串,结果我一带上就出了事。”安羽丞神色凝重地说道。 我听到‘嘎巴拉’这个词时,就按捺不住叹了口气,“怎么现在的人都喜欢玩骨头珠子,是真觉得自己阳气重,可以抵挡万鬼吗!” 安羽丞诧异了下,“你知道什么是嘎巴拉?” 我点点头。 之前有在书上看过介绍,嘎巴拉起初是藏区密宗的一种法器,用功德圆满的高僧手指骨或眉骨磨成念珠形状,可以驱邪开智。 后来藏区经历过一段漫长而黑暗的贵族统治时代,他们更加追崇这种法器,以数量来象征着自己权势地位的崇高。比如家族里地位最高的长辈,身上会挂几串长短不一的嘎巴拉念珠,而又没有那么多功德圆满的僧人,他们便开始往活人献祭上动心思。 嘎巴拉这东西,收到真正得道高僧的人骨念珠,自然可以获得庇佑和佛法加持。如若不慎收到了后期批量货,就说不好会产生些什么影响了。 “喏,就是这个。”安羽丞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条破旧的念珠来。 通体散发着包浆后黄润的光泽,骨缝间的骨髓和血状物都已经风化,穿念珠的棉线也磨得破烂不堪,线头散开,颜色褪却的辨认不出,顶珠雕刻着面相狰狞恐怖的尸陀林主。一共108颗,象征着百八三昧, 断除一百零八种烦恼。 我接过后,掌心传来沉甸甸的触感,莫名的黑气从指尖顺着我的手臂缠绕而上,竟有攀藤到心脏的趋势,忙不迭把那念珠扔回桌上,皱眉道。 “这串珠子被人诅咒过!” 安羽丞脸色变得煞白,额上溢出细密的冷汗,喉结微动,“沈大师,是什么诅咒啊?” “具体还不好判定,你先跟我说说,带上这串珠子后都发生了什么?” 这时已经过了早饭时段,学生都已经去上早课了,周遭寂静无声。只有我们三个人面面相觑地彼此巡视,表情一个比一个凝重。 他或是听出我嗓音中的严厉,抿了抿唇,“我看到……一个穿着湘红色戏装的女鬼,时刻跟在我的左右……” 我不禁倒抽一口冷气,心跳像打鼓声砰砰作响,试探问道,“那她……现在还在吗?” 安羽丞目光幽幽的掠过我,落在我身后的位置上,如机械木偶般僵硬地点了点头,“在!” 第317章 阴阳眼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不知从哪里来的风,从我的衣摆灌入,脊背骨沿着脖颈蹿上一股凉意。 为了不失风度,我不能做出躲闪的样子,做观主的要是怕鬼,这嗑没法唠了。 我僵硬的站在那里,故作淡定,“你能看到鬼?” 安羽丞认真的点点头。 不应该啊……就连我也只能辩别气,普通人应该没什么感觉才对,除非那鬼已经修到和殷江相同的级别,可以同人一般在世间随意行走。 但殷江已经是鬼王了,想修成他那样至少要百年,还得机缘巧合,有法力傍体。我身后这只明显不是,否则怎会依附在念珠上。 安羽丞却能直接看到鬼的样子,甚至还能看清它穿着什么衣服,这着实令我不解。 岳伟这时插了进来,“大师,他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个,他有阴阳眼,天生的!” 我顿时刮目相看,阴阳眼哎,上百万人里才出这么一个,天生的就更少见了! 难怪岳伟和安羽丞是好兄弟,一个梦里能感知到鬼,一个打小就是阴阳眼,一对怪胎。 安羽丞许是觉得我的视线太过炽烈,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把他那头本就凌乱的自来卷弄得更加不修边幅,“沈大师……这事您有什么办法吗?” 我收回放肆的目光,轻咳了下,指了指我面前的小马扎,“你坐下来,我要看看你的眼睛。” 安羽丞那张俊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但他最近可能没少受骗子们的摧残,问都懒得问就坐到了马扎上。 我扒开他的眼睑,果然看到了条不足一厘米的黑色竖线。 在东南亚那边流行降头术,之前也曾在内娱风靡过一段时间,很多人都传某位顶流女星之死,就是死于降头术。 中了降头的人眼球内会长出一条黑色的竖线,刚开始是长在瞳孔上方,后来下方也会慢慢长出,等两条竖线贯穿整个眼瞳后,就是那人的死期。 降头种类庞杂,分支也很多,但安羽丞他显然不是中了东南亚的邪术。 不光是降头,我国的黔东南,湘西,还有西南地区盛行的巫蛊之术,也可以用这种辨瞳法看出此人是不是被下了咒。 我查看他的瞳孔,只为了确定一件事。 “你的寿命,还有五个月好活了,如果不尽快弄清这条嘎巴拉的来由,解除诅咒,只怕你的死状会非常凄惨。”我由衷说道。 并不是在危言耸听,中了诅咒的人多半都是惨死,能够因意外事故死亡的都算不幸中的万幸,更多的则是活生生把自己溺死,自焚,甚至牵连亲友。 安羽丞双唇失去血色,不住点头,“我一会儿就去联系卖这条嘎巴拉的人,大师,请你一定救救我!只要能平安解决这个诅咒,我愿意把我继承的那一部分安氏股份无条件转让给您!” 我听得几欲笑出声来,大概知道那些骗子都是怎么赚他钱的了,“我不要你的股份!” “那你要什么?”他急促说道,“要什么都没关系,只要我能弄到!” “我要你做我的亲传弟子!”我笑眯眯的说道。 “没问题……”继而,他怔了下,“啊?” 第318章 亲传弟子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沈大师,这你之前可没说是亲传弟子啊!”岳伟酸唧唧的说。 我自然有我的考量,首先安羽丞的那对阴阳眼能够帮上我,日后我们一起办法事会容易很多。而且他一看就是个命硬的,天生阴阳眼,居然活了这么多年都没有被脏东西跟上,就连自己作死被诅咒附体,那女鬼都只能远远跟着,近不了他的身。 最关键的是,他还很有钱! 有了他,我被推倒的浮屠塔,重修指日可待! 安羽丞面露难色,讪讪说道,“大师,这个恐怕不行,我家教很严的,我妈要是知道我信了教,分分钟把我打成刘罗锅,我怕诅咒还没应验,先让她给我打死了!” “入我青垣观没有你想得那么复杂,观规嘛,你不想遵守可以不守,照常吃喝,没有童子功一说也不用守身!只要不欺师灭祖,其他都好谈。”我极力劝说道,脸上笑容可掬,“你要是拜我为师,就是我的首席大弟子了,诅咒的事包在我身上!” 岳伟更酸了,掐着安羽丞手臂激动的说,“首席大弟子啊!”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安羽丞嘴唇不动,低声从牙关里吐出几个字,埋怨他这个不靠谱的发小。 “我当然要啊!要不是我体质不行,这种好事哪能轮得到你!”岳伟狠捶他一下,恨声道。 安羽丞只当他是被我洗脑了,翻了个白眼颇有些无奈。 “现在除了沈大师,也没人能解得了你这诅咒,沈大师舍不得让自己的首席大弟子死掉,陌生人她可就懒得管了!反正你自己看着办,是命重要,还是拜师重要!”岳伟冷嘲热讽道。 安羽丞睨了我一眼,见我仍八风不动的坐在那里,显然十分认同岳伟的话。 他纠结了半晌,终于咬牙说道,“成吧,我同意当你亲传弟子了!” 我嘴角微扬,与岳伟对视了一眼,他挑了挑眉,示意我不必感谢。 “现在条件有限,拜师祭典一切从简,你就跪下磕三个头,我就当你行过拜师之礼了。”我极力压制那份呼之欲出的欣喜,故作淡定地说。 “还要给你跪下磕头?”安羽丞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中浮现薄怒之意,手指攥出青色的骨节,大有挥我一拳的意图。 “给你拜师不磕头啊,哪那么多废话!”岳伟催促他。 安羽丞一口银牙都快咬碎,闭上双眸压低声量道,“拜就拜,你也不怕折寿!” 他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跪在我面前,飞快地给我磕了三下头。 没得到我的准许,他依旧乖乖的跪着,栗色的发丝微微卷翘,看起来就一条狮子狗,我忍住上去撸上两把的冲动,蜷缩回手指。 这可是北城大学的招牌男神啊,要是被他那些迷妹们知道我此时的想法,估计我活不到明天上午了。 “咳,快起来吧乖徒儿。”我笑吟吟地说。 安羽丞听到这个称呼,嘴角抽搐了下,“小师父,弟子的命可就交在你手里了!” “你照我说的,尽快去把这串念珠的来由弄清楚,我一定会帮你解决。”我信誓旦旦地承诺道。 安羽丞看上去松了口气,脸上恢复了几丝血色,“我这就去查。” 一上午的时光就这么飞逝,我把易拉宝卷起来,刚要收摊,锁骨间的蛇鳞竟然无端亮起…… 第319章 故人至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来到个四处没人的地方,拿出玉佩低声问道,“大佬大佬,有何指示?” “沈云舒,你赶紧给我滚回来!”冷玄霄的嗓音里透着难抑的怒火,宛若惊雷在我耳边乍响。 那音量险些把我耳膜刺穿,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哪里惹到他不高兴了,匆忙赶回家中。 刚用钥匙打开大门,就看到客厅中央出现一抹熟悉的身影。 光线明晃晃打在那人身上,本就白到几近透明的肤色在太阳下仿佛闪着金芒,白色衬衫挽到臂弯处,下摆顺着腰腹沟壑有致的线条别进西装裤中,整洁又利落。 我惊喜地叫了出来,“殷江,你没事了啊?” 殷江应声回头,清隽的面容依旧那么温润,唇角勾起失而复得的笑意,“小舒,我总算找到你了。” 我的朋友不多,殷江算一个。虽然我不清楚他是如何想我,但我看到他身体恢复如常,平平安安地站在我面前,我还是发自内心的为他高兴。 提步刚要朝他走过去,余光便瞥到冷玄霄站在客厅与卧室之间那晦暗的角落里,如天生喜阴的蛇,用着危险和冷戾的目光睨着我们。 “沈云舒,看到他你很开心是吗?”他薄唇轻启,面无表情地问道。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满怀期待的殷江。 这是一道送命题,我该说是啊,还是该说不啊…… 无奈之下,我只能岔开话题对殷江说,“你找了我很久吗?” “很久,我一从水葬宫里出来就去沈家村找你,可你小姑却说你来到北城上大学了。你身上带着冷玄霄的鳞片,我无法用气味感知到你,在北城乱转了一段时间。” “说来也巧,我派出去的小鬼回来说,从一个大爷的住处里闻到了你的味道。我找上门,果然看到了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殷江说着,视线向冷玄霄射去,清澈的眸子里浮现出宿敌般的仇恨。 冷玄霄满不在乎的嗤笑道,“到底是谁阴魂不散?早知道当初在冥界,就不该听沈云舒的话救你出来,在十八层地狱里待着不是挺好!” “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救我的明明是小舒!你到底要死缠烂打的追着小舒到什么时候?”殷江眼底泛起红丝,瞳孔也浑浊起来。 为了不让他变身病娇版殷江,我连忙插在他们两人中间,插科打诨道,“殷江这都能让你找到,可真巧啊!” 殷江转向我,眸色暖了几分,神情却露出淡淡的哀伤,“不巧,我明明给了你一个联络用的海螺,你为什么一次都没有用它找过我?” “海螺……什么海螺?”我茫然问道。 殷江颦起疏眉,“我离开蛇仙庙之前,不是让冷玄霄帮我转交给你一个海螺吗?” 说到这里,他也好像明白过来,狠狠朝冷玄霄望过去,咬牙质问道,“你把我给小舒的海螺弄哪去了?” 冷玄霄慵懒地靠着墙,别开他那双漠然而又讥诮的眼眸,装出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我寻思着,殷江心也挺大的,什么贵重的东西都敢给冷玄霄啊! 可能殷江上一秒刚交到冷玄霄手里,下一秒就不知道被他扔到哪个臭水沟里去了! 第320章 东窗事发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殷江看着冷玄霄这副模样,怒火汹涌而至,红着双眼喝道,“冷玄霄,那是我送给小舒的礼物,你最好给我个解释,我的海螺呢?” “你给我的女人送礼,还想让我帮忙转交,你脑子是不是被沈云舒给吃了?”冷玄霄极尽所能的讥讽道,“大不了我赔给你就是了,有匪当铺里的所有宝物任你挑选,每一件都比你那个破贝壳值钱!” 什么叫被我给吃了,我也不是这么荤素不忌的好嘛!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越吵越烈,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感觉自从重庆回来后,冷玄霄就一直在和人吵架,不是跟我吵,就是跟我爸吵,现在又来和殷江吵。 他那个缚蛇铃的后遗症不会是暴躁易怒吧? 殷江被他的话刺痛,此时眸底已经猩红一片,当他的视线扫过卧室里那张大床时,音调陡然上升,渗透着不可遏制的怒意,“小舒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女人?我正好要问问你,为什么会和小舒住在一起?” 但凡眼睛不瞎的都能看出来,我们所住的这套房子是个一居室,只有一间卧室。 他当然不会傻到以为我们两个会分房而睡。 冷玄霄从喉间溢出一丝哂笑,从身后揽住我的双肩,占有欲十足地说,“别一口一个‘小舒’叫得那么亲热,她是我拜堂成过亲的妻子,这不是你早就知道的事了吗?我身为丈夫,和妻子一起住,有什么不对?” 殷江转向我,清澈的眸已被阴鸷填满,周身散发出阴沉骇人的气息。 “沈云舒,你已经和他有了夫妻之实对不对?那你答应过我的事呢!”他嗓音嘶哑地喝道。 我一时无法回答,大脑飞速运转正在思考对策。 冷玄霄却嗅到了其中蹊跷,眯起那双狭长的眸子审视着我,冷声诘问道,“你答应了他什么事?” “我和小舒早就立下盟誓,百年之后她魂归地府,就与我举行冥婚!有守誓符为证,她若有违此誓,就将化为孤魂野鬼,永生不入轮回!”殷江说出这句话时,脸上现出一抹猖獗的快感,原本清冷的气质倏然染上乖戾与阴狠。 冷玄霄攥着我肩膀的手骤然收紧,力道大的几乎要把我的骨骼捏碎,他嗓音压抑着暴戾的怒火,咬牙道,“沈云舒,你不是跟我说用了缓兵之计,让他不再逼迫你了吗,这就是你的‘缓兵之计’?你为什么从来没跟我提过守誓符的事,你知不知道违背守誓符的后果是什么!” 我当时哪能想到那么多,要不立下这个守誓符,我现在说不准已经被殷江抓去水葬宫当宫主夫人了! 为他守身如玉,到头来还都成我的错了! “冷玄霄你先冷静点,你弄疼我了……”我的声调里夹杂着委屈和抽噎,但仍知道自己这事办得不对,就任由他这样抓着不愿反抗。 殷江看出我的身体在抖,率先说道,“冷玄霄你给我松手,你弄疼小舒了!” 肩膀力道松懈,我刚呼出一口气,腰身就被冷玄霄牢牢禁锢在怀中,他冰冷的薄唇贴在我耳垂上残忍说道,“沈云舒,你这如意算盘打得好啊!都说一女不事二夫,这还没死呢,你就迫不及待给自己找好下家了!” 第321章 赔不起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是不是就等着百年之后你变成了鬼不再受我管控,当着我的面上演一幕夫妻团圆啊!”他语气越来越阴戾,吐出的字宛如淬着冰碴,刺得人心里发疼发冷。 我不能置信的睁大眼睛,固执地与他对视,轻声道,“冷玄霄,你应该知道我对你的心,如果当时不是万不得已,我肯定不会立那劳什子守誓符,你要是再用言语羞辱我的话,我就真的生气了!” 冷玄霄深邃如渊的眸中闪过一抹愕然,似是没料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但他紧抿的唇暴露此刻的顾虑。 他知道我这个人看似乖顺温婉,实则离经叛道,真要惹急了我,干得都是玉石俱焚的事! 殷江对此再熟知不过,幻化出水月剑,指向冷玄霄,“你别逼小舒,有本事冲我来!咱们在冥界那次还没分出个胜负,现在继续啊!” 冷玄霄终于舍得把视线从我身上分出一丝赏赐给他,冷笑道,“你打不过我,过来送死吗?” 话音刚落,他就幻化出了锁魂鞭,黑鳞在阳光下流光溢彩,缠绕在他冷玉般的手腕间。 我跑到他们两人中间,大张双臂忍无可忍的喝道,“够了!” 他们果然被我的分贝震慑住,谁都没敢再动。 我喘息道,“你们两个,要打给我出去打,这是我家,我花……花我老公钱租的房子,坏了是要赔的!你们知道北城房价多少钱一平吗?” 这俩人的战斗力我是见识过的,能把冥界奈何桥掀翻了,阎王看了他们都直皱眉。 要是在荣大爷家里打起来,还不得把房顶都掀开! 就凭今年北城市中心房价的涨幅,把我心肝脾肺肾全都卖了,也赔不起几平米啊! 他们两个没有再开战的意图,把手中武器都收了起来,却还是剑拔弩张的看着对方。 我知道今天这事如果不给个明确态度出来,他们谁也不会善罢甘休,只得郑重说道,“殷江,我的确是跟你立下了守誓符,承诺百年后履行冥婚之约。但我现在还是个活生生的人,今世我已经嫁给冷玄霄了,这点无法更改……我也不想更改!所以请你不要拿死后之事,来胁迫生前之人,算是我对不住你吧!” 殷江猩红的瞳染上一层水雾,无措而又阴鸷的嗫嚅道,“你就这么喜欢他……” “是,我很喜欢他。”我毫不掩饰自己对冷玄霄的爱意,正色道。 殷江猝然闭上眼睛,不敢再与我对视,反复说道,“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就算后悔,那也是我的事,与你无关!”我的口吻郑重无比。 我决定的事,连我爸都劝阻不了我,更何况是殷江。 “殷江,我拿你当朋友,你也是我的救命恩人,随时欢迎你来我家中做客。但下次,请不要在我家里动手了!”我把逐客令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 殷江掀开眼皮,潮红褪却到只剩眸底浅浅一道,看来他已经想明白了,扯了一个牵强的笑,“小舒,别忘记你承诺过我的。” 说罢,他的身体逐渐化为透明,从房间内消散而去。 第322章 生闷气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殷江走后,我长舒了口气。 两位大佬总算摆平了一个,剩下那个还如同雕塑般直挺挺的杵在那里,更难对付。 “冷玄霄,他走了,我们能好好谈谈了吗?”我语气故作轻快地说道。 冷玄霄的脸色因之前我的那番剖白好了不少,但依旧是冷如冰霜,斜斜地睨着我,“沈云舒,我没有殷江那么好哄,我可以谅解你当时情急跟殷江说过的话。但那张守誓符,你自己想个办法解决,想不出来,我是不会理你的!” “我……” 我要是能解决,还用得着这么纠结吗! “要不,等我百年之后身死,你一巴掌把我打成魂飞魄散吧!这样我也不用投胎转世,也不用和殷江结为冥婚了,誓言自动消失!”我破罐子破摔道。 冷玄霄幽暗的眸子中怒意迸现,眉宇间透着狠厉,“沈云舒,你要不听听自己在说些什么!” “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了,守誓符立下除非一方灰飞烟灭,否则就像烙印一样永远打在双方的灵魂里,忘川水都洗不掉的。”我小声嘀咕道,不敢再抬头看他。 “你既然知道的那么清楚,当初为什么还要立下这种誓?”冷玄霄声线冰冷,如他现在散发出的气息一样令人生畏,“我给你提供个法子,你去杀了他,我帮你把他的魂魄碎掉,这样不就行了?” “不行不行!”我连连摆手,“殷江从没伤害过我,他虽然有过要拉我陪他一块死的念头,但后来他完全打消了,还去冥界救我。我就算在没良心也不能恩将仇报吧,他已经是鬼了,再杀他一次,何其残忍啊!” 冷玄霄刚好转的脸色,又因我的话阴沉下去,狠狠拂袖转身,落下了句,“那你就抱着你的守誓符老死,然后和他恩恩爱爱做一对鬼夫妻吧!” 我知道他现在在气头上,也不想去打扰他,自己回了卧室闭门思过。 到了晚上,我肚子饿的直叫,往日都是叫外卖或者让灰浩宇送饭的,今天我们谁都没有这个心情。 冷玄霄吃不吃无所谓,辟谷多年的妖,每次吃饭都是为了迎合我,饿他个几年都不会有什么感知。 可我不一样啊,我肚子里还有个嗷嗷待哺的宝宝,我怎么忍心让它跟我挨饿。 我靠在卧室门边,微微打开了一条小缝,看到冷玄霄仍正襟危坐的倚在沙发上,动也不动。 鼓足勇气,我假装看不见他的存在,从他身边路过去厨房泡了碗方便面,一边想着,宝宝,委屈你一顿,等回头妈妈带你去外公家吃好吃! 脸上则露出夸张的表情,赞叹道,“啊,好香的面啊,某人确定不尝一口吗?” 说着,就把面碗往冷玄霄眼皮子底下递了递。 冷玄霄鼻子微津,露出嫌弃与不耐的表情,将碗推到了一边。 滚烫的汤汁倾洒了些在我的手背上,忍着痛意没有叫出来,咬牙问道,“冷玄霄,你这是打算跟我冷战吗?” 他不予置否,别过头去假装我是团浑浊的空气。 我哭笑不得,他是三岁小孩吗,跟我这生什么闷气! 第323章 包机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刚要开口与他争执,手机就在口袋里嗡嗡作响。 能给我打电话的无非就那么几个人,我亲爸算一个,小姑算一个,然而屏幕显示都不是他们。我不耐烦地按下接听键,“喂,哪位?” “小师父,你让我查那串嘎巴拉的来由,我查到了!”电话那头传来安羽丞略显急促的清冽嗓音。 我没想到他会在这时候给我打电话,愣怔了下,“你继续说。” “它出自藏北地区一个很古老的喇嘛庙,是当时统治贵族布施寺庙送过去的。”安羽丞道。 我思忖片刻,正色道,“安羽丞,我们恐怕要去藏北这个喇嘛庙看看了,只有弄清楚那人骨的主人,才能找到解决办法。” 安羽丞回答的很爽快,“我明白,后天就是国庆假期,我们正好趁这七天假里去一趟藏北。食宿交通我来负责,小师父你不用管了。” 我欣然同意,心想有个富二代徒弟就是好。 挂断手机后,却发现冷玄霄正用复杂的目光看着我。 “你要去藏北?”他倏然开口,语气漠然中又夹杂着几丝迟疑。 我双臂环抱,冷笑道,“呦,原来玉京子大人您不聋啊,那您刚才跟我装什么聋哑人呢!” 冷玄霄薄唇紧抿,微垂的眼眸将愠怒敛藏,冰冷说道,“不许去!” “腿长在我身上,我想去哪就去哪!”我记恨他刚才烫我的那一下,虽是他无心之失,但我的声调里还压抑着委屈与嘲讽。 冷玄霄蹙起眉心,从轻启的唇齿间泄出一缕幽叹,“藏北太远了,你现在身体不合适奔波,而且还很危险。” 我见他肯松口,便把安羽丞的事情讲给他听。 “我好不容易收到个亲传徒弟,绝对不能让他有事!为了解除他身上的诅咒,这藏北我必须得走一趟了。”我笃定道。 冷玄霄冷峻的脸上露出不愿的神色,更多则是无奈。 他应该发现,我进入孕期以来,脾气直线上涨,执拗程度也跟着飙升。为了肚子里的孩子着想,他不敢反驳我。 两相静默许久,他率先开口。 “我陪你去。” 那嗓音里疏疏冷冷,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却为此偷笑不已,知道他又一次做出了妥协。我给安羽丞发短信,告诉他我要带个帮手,不过他没有身份信息,恐怕坐不了交通工具。 安羽丞那边飞快回复,明白。 我本以为冷玄霄这下总能与我和好,没想到他晚上还是独自睡在客厅,把卧室留给了我。 算他还有良心,没忘记我肚子里还揣着他的种! 到了汇合那日,安羽丞让我们先出发去机场,我再次强调我男朋友没有身份证,过不了安检,他却说他自有办法。 等我到达机场后,隔着老远便看到安羽丞在朝我招手,他穿着亮银色的外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修长挺拔的身材特别惹眼,周围路过的女生纷纷回望。 就连冷玄霄也不禁讥诮道,“你招徒弟的标准,是看脸?” 不,是看钱! 第324章 旅途不快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听出他话中的揶揄与不快,讨好般地笑笑,“他好看吗?我没觉得他好看啊,还不及我老公一半好看!” 冷玄霄很吃我这些不经意间表白,比如会在私底下叫他老公这件事。他表面看上去依旧波澜不惊,微微舒展的眉宇却暴露了他的心思。 “小师父,你们的行李都在这了吗?”安羽丞指着我手里那个仅有二十寸的拉杆箱询问道。 “对,我们现在要去安检吗?”我点点头。 “不用安检,直接跟我过来吧。” 安羽丞带着我们走了特殊通道,我之前听过苏晴与郭玉冉的夸张表述,知道安羽丞家里很有钱,在京圈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但我认为他再有钱也不过是个没毕业的学生,出行顶多定个头等舱。 直到一架崭新的私人飞机出现在我眼前时,我才发现自己的想法有多么幼稚。 冷玄霄见我下巴都要惊掉,半是嫌弃半是不屑地说,“喜欢吗,给你买一架?” “不了不了,没地放……”我立刻表现出一副毫不艳羡的表情,平静说道。 你们都是有钱的大佬,只有我是乡下来的土包子,我吃饭坐小孩那桌。 “你们人都到齐了吗?”安羽丞站在机舱门外,帅气的栗色头发被狂风吹乱,眯起眼睛问道,“到齐的话我就让飞行员准备起航了。” “到齐了……”我话音未落,殷江那清隽的身影从我余光里掠过,快速出现在我面前。 我瞠目结舌,“殷江,你来这里做什么?” 他已恢复往日温润的模样,阴鸷之气全部消失,朝我淡淡一笑,“小舒,我们不是说好的吗,要在生前培养感情,如果我不在你身边又怎么培养呢?那天离开后,我就在你家楼上租了间房子,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 冷玄霄经过了两天的冷战,终于肯跟我说话,一见殷江嘴角又沉了下来,冷着那张峻脸自顾自地上了飞机,连个眼尾都不给我留。 安羽丞站在那里尴尬地挠了挠头,挑眉问道,“小师父,这个男人又是谁啊?”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殷江就温和地说,“我是她未婚夫。” 安羽丞刚伸出来表示友好的手停在半空里,指了指机舱里的冷玄霄,又指了指殷江,风中凌乱道,“那个是你的男朋友,这个是你的未婚夫……小师父,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因为我之前对安羽丞介绍冷玄霄时,说过他是我的男朋友。 这回轮到我满脸黑线,以手掩面,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了。 机舱内骤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巨响,是冷玄霄把座椅扶手捏碎了…… 待我们都上了飞机,殷江非要挨着我坐,而冷玄霄又坐在过道处,我也不敢让他起身给我让路,只好跟殷江一起坐到后排。 安羽丞自然不敢与冷玄霄打交道,去最前排坐好,只留下冷玄霄独自坐在那里,周围空空荡荡。 从我的斜对角看过去,冷玄霄侧脸线条绷得更紧,薄唇抿成了一条缝,他的手掌还握在碎裂的部位上,骨节因用力泛着青白色,怒气昭然若揭。 连安羽丞都感觉到了机舱内的低气压,讷讷一笑,“都系上安全带啊,起飞了。” 我暗自叹了口气,这注定是场不愉快的旅行。 第325章 吃醋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私人飞机肯定不如客机那么稳,尤其是飞藏区这种地方,气流更加颠簸,我全程呕的厉害,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期间冷玄霄听到我的呕吐声,回头看了我几眼,有一次我抬眸间与他视线相融,从他的目光里寻觅出几丝担忧。 他薄唇微微翕动,似是想要说什么,可当他看到殷江温柔地替我递来水杯时,又兀地移开了视线。 我姑且把他这种闹别扭的行为定义为吃醋,偏过头去看窗外连绵不断的雪峰,不再理他。 飞机落地拉萨,安羽丞的脸色也不好看,本就倦怠懒散的他看上去更加疲惫,和我比起来好不了多少,恹恹地说,“今天大家先在市区逛逛吧,明天我们再发车去藏北好了。” 胃里早都已经吐空了,我闻到空气里传来的酥油和鲜奶味反而有了食欲,提议道,“我们先去找点东西吃吧,你们都不饿吗?” 安羽丞摇摇头,“不了,我晕机,现在胃里翻江倒海的,我还是回酒店睡一觉吧。” 冷玄霄背对着我,迟迟不说话,我看他眉宇间也带着淡淡的倦色,正要问他跟不跟我一起,殷江就把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小舒,我陪你去吧。”他温和一笑。 我知道鬼是不用吃东西的,他这么说完全就是为了陪我,我也回之感激的笑容。 而这一幕全然被冷玄霄尽收眼底,他蓦地转身,头也不回的跟着安羽丞朝酒店方向走。 我却发现他的身形有些晃动,连脚步都虚浮起来,仿佛随时都要晕倒在侧。 “冷玄霄,你没事吧?”我不禁喊道。 他身影一顿,仍是抬步离去,留给我们一个孤绝的背影。 殷江面上不动声色,语气极尽嘲讽,“一条活了上千年的蛇能有什么事,无非是藏区温度太低,想冬眠了吧!” “啊?”我惊愕道。 殷江自觉说错了话,揽着我就往八廓街方向走,柔声安慰道,“小舒你不是饿了吗,走吧,我们先去吃东西。你是不是最近身体不舒服,怎么吐得这样厉害?” 我不着痕迹地从他怀里脱出来,讪讪笑道,“没什么,早上吃太多了。” 殷江清冽的眸中划过一道暗伤,表情仍是云淡风轻,拉着我去吃牦牛肉火锅。 几杯甜茶下肚,我感觉自己可算活过来了,看着眼前那些朝圣的行人,心也开始寂静下来。 十月的藏区已经开始转冷,太阳下山后温度疯狂下降,藏民纷纷把袖子穿了回去。他们身上挂着一块像围裙的牛皮,双手各绑着一块木板,虔诚的三步一叩首,磕着等身长头。 求平安,求健康,求来生。 我漫无目的地穿插其中,一时心里空空荡荡,开始分外思念冷玄霄,早知道应该强行把他拉过来的。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我来到白墙边按下接听键,对面是安羽丞急促而紧张的声调,“小师父,你……你快来市中心医院,你男朋友他不行了!” 第326章 冬眠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什么叫……他不行了?”可能是藏区氧气不足,我感觉自己思维跟不上他语速运转。 “冷玄霄他一睡不醒,没有呼吸……总之,你先来医院吧,来医院再说!”安羽丞匆匆忙忙挂断了电话。 我大脑里像火山喷发般轰然炸开,拔腿就往前跑,还是殷江一把拉住了我,问我出了什么事。 “他……他在医院!”慌乱中我只说出了这么几个字,心里如火焚烧。 殷江眸子一沉,拉着我的手快步走出步行街,打了个车去市中心医院。 一路上他在身旁不断安慰我,可我一句话都没听进去。满脑子里想的都是,冷玄霄怎么了? 他不会真的冬眠了吧? 是我的错,我不该那么任性跟他闹别扭的。刚才我明明都看出他身体不对劲,还要固执的跟殷江走开,把他一个人扔下。 我甚至还傻兮兮地抓着殷江袖子问道,“一般蛇会冬眠多久啊?像他这种千年的蛇仙,会不会睡上个百八十年的,我该怎么办啊!” 说着,两条清泪从我眼中潸然而下,把殷江都给吓坏了,他手忙脚乱的给我擦眼泪,“小舒你别担心,我胡说八道的,冷玄霄那老妖怪……他都幻化人形这么久了,怎么可能还会保留蛇冬眠的习性呢!” 他的话多多少少有些安抚作用,我停止了哭啼,抽噎道,“真的吗?” 殷江不断点头,“真的真的,骗你不得好死!” “可是你已经死了啊!”我鼻音里还带着哭腔,心乱如麻,说出的话也都不经过大脑。 藏民司机只能听懂一些简单的地名,他听得云里雾里,一会儿什么蛇啊妖啊,一会儿生啊死的。 不断用后车镜观察我和殷江的举动,看我哭得如此伤心,还用蹩脚的汉语劝说殷江,“小伙子,女朋友要是跟你吵架,让着她就是了,你看她哭得,比死了老公还难受呢!” 他这么一说,我更想哭了。 好在转了个弯就到了市中心医院,我留下殷江付钱,一头扎进急诊区。 远远就看见安羽丞颓然地坐在长椅上,双手深深扎进发丝里,一副懊恼的模样。 我抓着他的领口质问道,“冷玄霄在哪?” 安羽丞向后躲闪,眼中露出惊慌的神色,“小师父,你先冷静,人已经送进急诊室了!” “到底怎么回事?”我松开双手,蹙眉道。 安羽丞坐回椅子上,大惊小怪地说道,“我回酒店睡了一觉后,感觉有些饿,去敲你男朋友的房门,想问问要不要一起出去吃点东西,但是我敲了很大声他都没有回复,我就直接开门进去,走到他身边一摸,发现他身上冷得像冰块!” 我和殷江嘴角都抽搐了下,蛇的体温比人低,这不是很正常嘛! 安羽丞那张人畜无害的俊脸上,浮现深深地惊恐,“我再一摸他的鼻息,好家伙,压根呼吸都没有了!我第一反应是,他高反了,赶紧送医院。这不,人前脚刚进急救室,你们后脚就到了。吓死我了……这要是出现意外,我可是全责啊!” 我和殷江彼此对视,双方眸中都是困惑不解。 冷玄霄他怎么会没有呼吸呢,不应该啊! 第327章 后事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这时,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从急救室里走出来,打量了我们三人一遍,开口道,“谁是病人家属?” “我是!”我举手站了出来。 医生一边在本子上记录着信息,一边把病危通知书递给我,“病人现在体温太低,心跳极为缓慢,恐怕状态不好。我们现在要对他进行电击,如果心率再上不去,提前做好后事准备吧。” 说完,又匆匆进了病房。 我心里咯噔一下,但又觉得哪里怪怪的。 冷玄霄他早已修成非妖非仙之体,就连六十四道符都险些镇不住他,如今又恢复了真身,怎么会突然暴毙呢! “喂,市郊殡仪馆吗?我这边有个病人要不行了,您看下什么时候方便拉走……对,火化,越快越好!”殷江在走廊打电话的声音将我思绪拉回。 我又好气又好笑看着他,殷江到底是有多恨冷玄霄,医生刚下病危通知书,他这头就在联络火葬场。 还一本正经地跑来问我,“普通的火可能烧不了他,用三昧真火怎么样?” “殷江,你别添乱了!”我苦笑着推了他一把。 虽然知道他更多的用意是在逗我笑,让我放松情绪,但是我现在真的很混乱,没心情跟他闹着玩。 而殷江的举动则吓坏了安羽丞,他先是瘫坐在长椅上片刻,然后嘴唇哆嗦着跟我说,“小,小师父……对不起,没看顾好你男朋友,他毕竟是因为我才来的,这事我负全责。” 说着,手颤抖的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叠支票,递给了我,“小师父,人死不能复生,请你节哀!你男朋友的后事我包了,想要多少你填个数就是,我绝不还价!” 我真是哭笑不得,冷玄霄这边还不知道什么情况,他们两个就在这跟我盘算后事了! 安羽丞见我迟迟不填,还以为我要去警局告他,吓得面色发白,用着求饶的语气说,“小师父,你想开点吧,你男朋友虽然没了,但你未婚夫还在啊!” 殷江听到这里也忍俊不禁,唇角绽开粲然的笑意,“你徒弟说得没错啊,冷玄霄没了不要紧,我依然在。”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都是你起得好头!” “啊——” 陡然间,急救室内传来女护士惊声尖叫,还有重物落地的砰砰响动。 “拦住他!” 伴随着医生的怒吼,急救室两扇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冷玄霄一身黑色风衣,如地狱里最阴暗的修罗,踏着杀气腾腾的步伐从里面走出来。风衣下摆被穿堂风吹得猎猎翻飞,整个人又飒又凛,手背上却还贴着白色胶带,一根塑料点滴管牵连在身后。 许是嫌麻烦,薄唇微启,发出“啧……”的一声,暴戾扯掉了手上的点滴管。 他眯起狭长的眸子,射出冷冽的寒光,八风不动地扫视了我们每个人的表情,而后停留在我惊诧的脸上。步伐稳健地来到我面前,头也不回的说了句,“走吧。” 安羽丞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嘴里喃喃自语,“诈……诈尸了!” 第328章 高反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不怪安羽丞害怕,跟在冷玄霄身后出来的医生们也都是一脸震惊,喊道,“这位先生,请您留步!” 冷玄霄懒得理他们,拉着我就往走廊外面走。 我哭笑不得,拽住他的胳膊,“冷玄霄你先等等!” 医生护士追了上来,不愉地说道,“这位先生,你摔坏我们一台多功能心电监护仪和呼吸机,还打伤了我们的岑医生,这样就想走吗?你们要是再动一步,我们就报警了!” “对不起,我男朋友他脑子不太清醒。”我忙不迭跟人哈腰道歉。 冷玄霄一把将我拉起来,冰冷说道,“他试图用电伤我,我反抗有错吗?况且我只是轻轻推了他一下,他自己撞倒柜子与我何干!” “你轻轻推了下,岑医生就飞出去三米远!”护士大声斥责着冷玄霄的恶行,“我很难不怀疑你们是有预谋的医闹,还是赶快报警吧!” 我无奈地以手掩面,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多亏安羽丞反应过来,上前赔笑道,“不用报警,千万别报警!您好,我是这位病人的负责人,他损坏了什么设备您可以跟我说下,还有设备的钱,我们照付。” 医生护士们原本来愤忿不满,也不知安羽丞动用了多少钞能力,总之最后还是恭恭敬敬送我们走了。 也难为他一个富二代,低声下气帮我们处理这种烂摊子,还没有半点架子和骄矜。 回到酒店,安羽丞一头扎进沙发里,半是后怕半是埋怨地说,“大哥,你可真是吓死我了,以后再有这种事,你提前知会我一声行不行啊!我还以为你挂了,一刻都不敢耽误打了急救电话。” 从安羽丞的话语里,我听出他多半也猜到了冷玄霄不同于常人的身份。 毕竟活人怎么可能没有呼吸那么久还不死,医生都下完病危通知书了,他又从急救室里走出来,一拳将医生打飞三米高…… 我张了张口,想跟安羽丞解释什么,他却倦怠地挥挥手,“太晚了,大家都回房休息吧,明早还要出车去藏北呢。” “今天的事多谢你啦,钱以后我会还你的。”我朝他讪讪一笑,拉着冷玄霄回房去。 门一关上,我就扯住冷玄霄立起的衣领,带着深深地余惊问道,“你到底怎么回事,你要吓死我吗?” 冷玄霄抬手,冰冷的指腹划过我的脸颊,幽深的眸子里露出一层迷茫,“你哭过了吗,脸上怎么有泪痕?” 他的嗓音喑哑而低诱,这是从我们两人闹别扭至今,他口吻最温柔的一次。 我泪意又浮上眼底,狠狠捶了他一拳,委屈地说道,“冷玄霄,你还要跟我生气吗?你知不知道医生把病危通知书交给我的时候,我有多慌!” 冷玄霄脸上露出些许无奈,“我只是……有点高反,是安羽丞他大惊小怪。” 我一怔,“高反?” 蛇也会高反? 险些忘了,冷玄霄他是条内陆蛇,从没去过高原,有高反倒也正常…… 他心跳和呼吸本就比常人慢很多,再加上高反,更严重了。 第329章 和好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一时啼笑皆非,咬唇道,“我还以为你冬眠了呢!还在想你要是一睡不醒我该怎么办,我肚子里的孩子该怎么办?” 提到孩子,冷玄霄脸庞的弧度柔和下来,手掌下移到我的腰间,微微用力把我攫在怀中,叹息道,“不会的,我不会丢下你和孩子不管的。” 我靠在他的肩膀上,闻着他周身特有的沉香味,闷声道,“我们和好吧,不要吵了好不好?宝宝说它不想看到爸爸妈妈吵架。” 过了半晌,冷玄霄才轻轻点了下头,语气变得古怪起来,“在藏区这段时间里,不许离开我半步。也不许和殷江说话,不许看他,不许理他,更不许私自跟他走!听清楚没有?” 我知道这是他做出最大的让步,却仍是被他那拈酸吃醋的腔调逗笑,按捺着翘起的嘴角说道,“好,我保证不主动看他,不主动和他说话还不行嘛!” 音调里揉合着撒娇与轻哄,甜的腻人。 冷玄霄很吃我这一套,情绪也逐渐平复下来,不再提及他人他事,与我和好如初。 这晚,我们相拥而眠,也是闹别扭以来我唯一的好梦。 我们四个可能除了殷江无需呼吸外,都有些或轻或重的高原反应,睡得一个比一个死,睁眼就已经是上午十点,洗漱后下楼去吃了几个藏包子,便动身出发去藏北。 安羽丞财大气粗,直接给我们包了辆兰德酷路泽,这种越野跑在泥泞的路上非常舒服,后座很宽,我一个孕妇都感受不到颠簸。 车子离开市区,入眼的风景也逐渐广阔起来,念青唐古拉山下碧蓝的纳木错圣洁而清澈。 雪山过后是无尽的荒野,层峦起伏,我的心情也随着蓝天白云变得好起来,忍不住感叹道,“怪不得都说净化心灵要来藏区,以后要是有机会,真想经常来这边走走,可以忘却很多烦恼。” 坐在我身侧的冷玄霄睁开那双冰沉的眸子,斜睨了我一眼,“你有什么烦恼?” 这话倒是问住了我,像我心这么大,天塌下来当被盖的人,好像真的没什么烦恼。 “我单纯喜欢这里不行啊!”我跟他顶嘴。 冷玄霄扫了眼窗外成群结队悠哉吃草的牦牛,侧过头避开那刺眼的阳光,颇为不悦地嘀咕道,“我不喜欢。” 我心里偷笑,真是没想到千年蛇仙都会高反。 书上说年龄越大的人,高反程度越重。专家诚不欺我,冷玄霄果然是我们这里面高反最严重的。 坐在车厢另一侧的殷江则柔声道,“小舒,他不喜欢没关系,以后我陪你来。” 我谨记与冷玄霄的承诺,尴尬一笑没有回答,连眼尾都不敢往殷江所在的方向瞥。 冷玄霄坐在我们中间,用低沉的嗓音嘲讽道,“你是见缝插针的针吗,怎么哪都有你!” 殷江满不在意地奚落,“哦?你终于承认自己和小舒的感情有裂缝了?” 我眼见他们两个又要吵起来,连忙说道,“我要睡了,你们别说话了。” 他们这才偃旗息鼓,相互别过头,谁也不愿看见谁。 我决定下次换我坐中间,免得他们再打起来影响司机开车。 第330章 前世债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们要去的目的地是藏北很偏僻的一个小寺庙,昌央寺。寺虽小,但里面住着一位地位崇高的活佛,又是当地唯一的寺庙,所以知名度还蛮高,香火也很旺。 当车转过蜿蜒山路后,一座朱红色的藏传寺庙出现在雪域之巅,缭绕的烟袅从里面缓缓升起,寺门两侧是色彩绚丽的如意宝塔和金灿灿的转经筒,几只秃鹰漫无目的地在头顶盘旋。 安羽丞睡了整整一路,蓦地睁眼,打着哈欠说道,“到了是吧?” 我们下了车缓步朝寺庙方向走,许是晌午刚过,庙里并没有人,只有几个穿着猩红色僧袍的小喇嘛坐在台阶上诵经。 其中一个小喇嘛认出我们是汉人,双手合十朝我们行了一礼,用着还算流利的汉语与我对话。原来整个昌央寺里只有他和央吉去过色达的喇荣五明佛学院,也只有他们听得懂汉语。 听闻我的来意后,引领着我们去殿内找央吉活佛,主殿内视野昏暗,佛像被无数唐卡和经幡遮挡,酥油灯的味道扑鼻而来。 央吉活佛就盘坐在佛像前拨着菩提念珠,他看起来已经很老了,形容枯瘦,沧桑的脸上布满如条条沟壑般的皱纹。察觉到有人进入,掀开垂坠的眼皮,深深打量着我们。 那双黯淡的眸子在我与冷玄霄还有殷江之间来回扫视,我心中一惊,想到活佛不会是看出他们的身份,打算降妖除魔吧! 冷玄霄略有些不耐,唇线紧绷,回避他的视线。 殷江则挂着他那张温润如玉的假皮,任他打量,并回之浅淡笑容。 倏而,央吉活佛开口,声音如被砂砾磨过的嘶哑,“孽缘,真是孽缘……前世债,今生还。” 我愕然问道,“央吉上师,您这是什么意思啊?” 央吉活佛反而不再回答,把双眸转向将要进门的安羽丞身上,厉声道,“出去!” 安羽丞抬起的脚停在门槛上,一脸的惶恐,再加上他那头睡得凌乱的卷发,显得整个人像极了地主家的傻儿子。 “这回进来吧,扎西德勒。”央吉活佛双手合十,恭敬说道,与刚才语境全然不符。 安羽丞挠了挠头,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冲我摊了摊手。 我以眼神示意他,别问了,快进来吧。 央吉活佛将一盏酥油灯交到安羽丞手中,让他捧着。 酥油灯可以排除人的障视,感通十方三宝加持,央吉活佛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你的身上跟着一股很不好的力量,她刚刚就站在你身后,我对你喊出去,实际上是让她出去。现在她虽不敢进来,但仍徘徊在庙里不肯离去,你是不是拿了她的什么东西?”央吉活佛对安羽丞说。 安羽丞浑身一震,从背包里掏出那串人骨嘎巴拉,“上师,您认得这串念珠吗?” 央吉活佛眉头蹙成一道深沟,枯瘦的手指摩挲着那串念珠,缓缓说道,“这的确是我寺里出去的法器,已经有些年头了。它上面带着很邪恶的诅咒,你是从哪里弄到这东西的?” 第331章 阿姐鼓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安羽丞把之前的事说了一遍,央吉活佛边听边摇头,叹道,“佛不会拒绝任何诚念之人,昌央寺来过很多朝拜者,他们也曾向我们求过一些法器和圣物,带回去驱魔镇邪,我们也基本从不拒绝。这串嘎巴拉本应是最圣洁的法器,如今上面却有很强的怨念,中间经历了什么,我也不清楚。” 我追问道,“那上面的诅咒,有办法化解吗?” “这就要弄清楚,把它制成法器的人了。”央吉活佛说道。 “这串念珠源自密宗,我寺也只是行法事时代为保管,具体何人所制,我们也无从知晓。”央吉活佛摇头道。 那我们该如何去找,诺大个藏北,难道要大海捞针吗? 更何况藏区贵族制度已废弃很久,昔日的贵族,今日也不知何踪。能不能找得到,又是另一回事了。 安羽丞英俊的脸上也露出了沮丧之意,无助地看向我,“小师父……” 我不忍见他希望破灭,可一时间也没了法子。 这时,刚才带我们进门的小喇嘛突然说道,“仁波切,我们昌央寺的法器收编都是有记录的,我可以去藏经室查一查。” 央吉活佛点头默许。 许久后,小喇嘛拿着一卷破旧的羊皮卷宗跑了进来,脸上是欣喜的笑容,不断说道,“找到了,找到了!” 酥油盏灯微弱的光芒下,顺着羊皮纸上一排排复杂的藏文,小喇嘛将黢黑的手指停留在一个名字上,喃喃道,“格桑拉则……仁波切,是格桑家供奉来的那串嘎巴拉,还有一个阿姐鼓。” 我听到‘阿姐鼓’三字就开始头皮发麻。 这种鼓的制作方式极为残忍,以妙龄少女的皮做成鼓面,又叫人皮鼓。 同嘎巴拉有些像,在密宗里因为,未沾染情事的少女是最纯洁的,要选家境干净,而且一定要是哑巴。哑巴聆听天音而不能开口说话,灵魂也不会被玷污。 制作鼓面的时,需要活生生将她们的皮剥下,只有鲜活的人皮才能做出最动听的鼓音。 对于那段黑暗时期里发生的事情,我总是感觉残忍又罪恶。 他们用人皮做阿姐鼓和人皮唐卡,用少女的双腿做鼓棒,用头颅做嘎巴拉碗。 请修为最高的喇嘛超度诵经,注入最洁净的法力,干的没有一件是人事。 “格桑她不是经常会来寺庙朝拜吗?”央吉活佛问道。 “是的,格桑岁数很大了,她每次来庙里,都会去看一眼阿姐鼓,眼中闪烁着泪花,我也是今天才知道那面鼓是格桑供奉的。”小喇嘛怅然道。 “那个格桑拉则,你们有她的住址吗?”我询问道。 小喇嘛怔了怔,“我们藏北的牧民都是流动的,哪里水草丰茂,他们就在哪里安家。格桑前天刚刚来过,她的丈夫死了,想请央吉活佛帮忙住持天葬。她说她住在城外草原白色的帐篷里。” 我双手合十谢过他们,便带着安羽丞等离开。 跟司机讲过大致路线后,我们很快在草原上找到了那顶白色帐篷。 冷玄霄他们几个都是大男人,我怕藏民看到后会发生冲突,便走在最前面。 对帐篷外正在取水的年轻人礼貌问道,“扎西德勒,请问格桑拉则是住在这里吗?” 第332章 格桑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年轻的男子放下水桶,先是好奇的打量了我一会儿,然后对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淳朴的笑,“你们找阿乙什么事?” 我知道藏族人管自己奶奶都叫阿乙,眼前这个人应该是格桑拉则的孙子。 上前友好道,“我们想给格桑阿乙看样东西。” 年轻的藏族男子或许是觉得我外表看上去还比较乖巧,没什么威胁性,热情地指引我们进了帐篷。 “阿乙,有人要来看你!” 在他的呼声下,一只干瘪的手掀开了沉重的毡毛帐幕,从屋里走出一位身着蓝色藏装,头束七宝的年迈女性。 格桑看上去有将近九十岁了,皮肤是久经紫外线洗礼的黝黑色,牙齿也基本掉光,干裂的双唇向里包裹。浑浊的双眸发着淡淡的灰,正露出诧异的神情。 我让安羽丞把那串嘎巴拉拿出来,和蔼地说道,“格桑阿乙,您看下这东西有印象吗?” 格桑一看到那串念珠,整个人就如筛糠般颤抖起来,双手捧着嘎巴拉,神色激动无比,用惊愕的目光不断看向我们,张大嘴巴似要呐喊什么,却没有发出一丝动静。 我竟发现,她眼底已经蓄满泪水,垂眸之间,一滴泪落在了念珠上,晶莹地包裹住泛黄的人骨。 “她是不会说汉语吗?”安羽丞面带难色的问道。 格桑的孙子不好意思地对我们笑笑,“阿乙她天生就是哑巴,无法说话的。” 我们千算万算都没料到这个格桑是个哑巴,从她的神情来看,显然是认得这串念珠的,可她说不出来话,又该怎么办呢! “她会写字吗?”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格桑的孙子摇摇头,“阿乙小时候家境很苦的,是贵族家的奴隶,没有资格上学写字。” 完了…… 这条线索到此全部中断! 安羽丞面如死灰的看着我,我又无奈的瞥向格桑拉则。 她捧着那串嘎巴拉视若珍宝,不断用脸颊和嘴唇去亲吻它,宛如自己的孩子般亲昵,全然没有发现上面散发的阴森黑气。 我求助于冷玄霄,让他帮我拿个主意。 “先住下来,总能有办法知道。”冷玄霄坐在帐篷内唯一的椅子上,端着那洞察一切又置身事外的态度,淡漠说道。 如今也只能这么办,格桑的孙子听闻我们想留宿几日,先是犹豫了下,用藏语询问了格桑,待格桑点头后才笑着说,“几位贵客请不要误会,我们平日里都很好客,我家也足够大,住下你们不成问题,只不过我阿米刚刚离世,遗体还在家里没有举行天葬,所以需要阿乙同意才行。” 阿米在藏语里是爷爷的称呼,之前小喇嘛说格桑的丈夫死了,我们都没有留意。 按理说这时候入住人家里,有冒犯的意思,可附近方圆百里都是草原,也没有什么客栈、酒店,只能被迫打扰了。 好在格桑一家没有介怀,仍是十分热情的接待我们。 当晚,格桑的妈妈爸爸和兄长升起篝火,烤了一只牦牛腿,还给我们每人倒了一碗青稞酒,虽然没有载歌载舞,但也极力劝吃劝喝。 只有格桑一人坐在角落里,面朝篝火摩挲着掌心里的那串嘎巴拉,双眸在火焰倒映中泛起莹润的光泽,表情隐约能分辨出痛苦与怀念。 第333章 遗体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十月藏北的风又硬又冷,我裹着冲锋衣坐到火塘边,默默观察着格桑的一举一动。 她的孙子次仁热情地朝我递来一碗青稞酒,满脸期待的看着我。 我知道在藏区别人朝你递酒,你不接会很不礼貌,但我现在怀着身孕又不能碰酒,正想着该如何婉拒他。一只冷玉般修长的手从次仁手中接过碗去,淡淡落下一句,“她不能喝。” 随即,冷玄霄将碗中酒一饮而尽,翻过碗底给次仁看了一眼,又保持着冷漠与疏离坐回了角落中。 次仁瞧出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只讪讪一笑,拿着酒碗去找安羽丞了。 安羽丞和殷江着实被灌的不轻,安羽丞估计从小到大过得都是那种前呼后拥的日子,也没有人敢和他拼酒,次仁的兄长不由分说就搂着他的肩膀一顿猛喝,安羽丞现在双眸呆滞,身子已经开始打晃,从起初的推脱变得主动,醉意盎然的捧着酒碗喝个没完。 不过这样也好,醉了或许能减轻一些他的压迫感。毕竟任谁得知自己没有几个月好活,求生之路条条断绝,心里都会万般难受,安羽丞已经是我见过最洒脱的了。 殷江那边则是实属无奈,他温润的外表很招次仁的母亲与嫂子喜欢,她们见他礼貌得体又温文尔雅,十分想拉着他说话,可惜她们会的汉语并不多,只能一味地劝酒,说来说去都是一个字,“喝!” 还好殷江自身能够御水,酒进了他的体内,跟石沉大海没什么区别,我倒不用担心他。 倏地,格桑从角落里起身,迈着蹒跚的步伐走向旁边那个没有亮灯的帐篷。 我来到冷玄霄身旁,低声叮嘱他,“一会儿记得把安羽丞那醉鬼弄回屋里去,否则藏北这么冷,让他吹一夜冷风明天我们就能吃席了!” 格桑一家自酿的青稞酒可能真的有些烈,冷玄霄白皙的侧脸上都晕染了一层淡淡的浮红,幽暗的眸子也失去了往日冷冽,多了丝迷芒,听了我的话不耐地眨了眨眼,长睫翻动如蝉翼。 我默认他听清了我的话,起身去跟随格桑。 格桑进了帐中后便再没声音,我用手轻轻将厚重的牛毛毡帷幕掀开一条缝隙,眯起眼睛朝里看,这一眼令我心惊胆战。 地毯上平躺着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看岁数应该和格桑差不多,脸色发青,双眼紧闭,俨然已经死去多时。 这位应该就是格桑的丈夫了。 格桑正动作缓慢的帮他脱去衣袍,因人死去太久,浑身都已僵硬如冰,脱起来十分费力,格桑又已年老,半天才只把两条袖子从手臂中拽出来。 可她的表情虔诚又充满爱意,柔缓的动作看起来也像是夫妻之间的亲昵,毫无违和感。 她一层层地剥开丈夫的衣袍,露出他已泛起尸斑的皮肤,还好藏北天气冷,尸身不容易腐朽。否则以尸斑来看,这具尸体起码已经放了三天,未经过任何处理,早都开始发臭了。 “贵客,你在这里做什么?” 一道清亮的嗓音于我身后响起。 我蓦地一抖,幕帘从我手中滑落,将格桑和她丈夫的画面隔绝。 第334章 嘎乌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回头看去,原来是次仁。 我脸上一红,毕竟偷看人家遗体这种事很不礼貌,正打算解释什么,次仁便了然的点点头。 “哦,你看到了我阿米是不是?”他身上散发着浓重酒气,说出的音调也有些大舌头,却要比白日里更加多话。 “我阿米三天前离世了,他生前很乐意助人,性格又好,我们就去请昌央寺的央吉活佛帮我们主持天葬,贵客你知道什么是天葬吗?” 我点点头,还没回答,他就自顾自地说起来。 “我们藏族人都相信生死轮回,一切都是上苍早就安排好的,央吉活佛说这叫六道轮回。每个人死后都必须在特定的时期举办天葬,将死者的肉喂给天上的秃鹰,才能让它们带领我们走向轮回。” “央吉活佛有大学问,他说明天的时间非常好,让我们明早之前把阿米遗体送到昌央寺。阿乙正在给他做天葬前的仪式,第一步就是要脱去衣物。死者身上不可以有皮制品,否则来生就只能轮为牲畜,不能做人了。” 我对他说的这些很感兴趣,坐到帐篷外的毡子上静静聆听。 次仁带着醉意躺在草地上,看着头顶那皎白的明月,任由寒风吹拂他的脸颊。 “我们藏族人有句古语,‘于一无所有中来,复一无所有中去’,所以阿米身上不能留一件东西。阿乙会用洁白的哈达把阿米捆绑起来,还会在他的七窍中塞入糌粑,等到明天一早,就可以送走阿米了。” 说完,他望向帐内,眼中有些湿润。 天葬在他们看来是人回归自然的过程,是步入六道轮回的因果,所以他们不会在天葬时哭泣。但次仁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也就跟我年纪相仿,那毕竟是他的亲爷爷,当然也会有不舍。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做安慰,次仁脸上的悲伤转瞬即逝,又换上那副纯真的面孔对我说道,“贵客你肯定困了吧,我让阿妈带你去休息。” 过了片刻,次仁的阿妈走过来,带我来到主帐中最大的那间房里,让我今夜在这里安歇。 我打量着房内的布设,藏床上铺着色彩鲜艳的手工藏毯,衣柜里是布料华贵的藏袍,梳妆台前还零零散散堆着一些绿松石和玛瑙,很容易就辨认出这是格桑的房间。 藏族以老者为尊,一般家中最大最奢华的房间都是给最为年长的长辈居住。 格桑今夜要为她的丈夫准备天葬仪式,应该是不会回来睡了。 高原缺乏氧气,我又舟车劳顿,很快就有了困意,把桌子上的油灯熄灭,打算上床睡觉。 刚把身体平躺,后脑就重重撞到一个坚硬的物体上。 疼得我直嘶气,抬手揉了揉后脑勺,明显摸到了个鼓包…… 气得我又从床上爬了起来,点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查看我到底磕上了什么东西。 这藏族人怎么还在被窝里藏凶器,想要暗算我嘛! 昏黄的光芒亮起,一个仅有七八厘米大小的铜制嘎乌盒出现在眼前,盒上七个角镶嵌的是佛教七宝,琉璃、珊瑚、砗磲、赤珠、玛瑙和金银,精美又巧夺天工。 第335章 共情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这种嘎乌盒里一般会装着小型的佛像、唐卡以及擦擦,可以随身佩戴。 我猜到这多半是格桑留下来的,满怀好奇的打开盒盖,从里面掉出来一个黑红色的物体,落在床榻上。 当我看清那东西到底是什么后,连忙捂住了嘴,以防自己尖叫出声。 那是一截人的舌头,不知放了多少年,再加上藏区独有的风干效果,已经缩成短短一寸,黑红黑红的,断裂处十分整齐,显然是被利用飞快割下。 我脑中被恐惧的情绪填满,霎时联想到阿姐鼓的制作条件,要选不能说话的哑巴……难道这就是格桑不能说话的原因吗? 那截舌头还赫然躺在床褥中央,我鼓起勇气,伸手想将它放回盒中。偷偷动主人东西总是不好的,我想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可就在我的指尖触摸到舌头表面时,眼前一片天旋地转,屋里的场景也开始发生变化,整个人像被丢进了时空隧道,零碎的影像在我四周飞速旋运转。 等我再睁开眼睛时,我已经来到了一望无际的原野上,身后是白雪皑皑的高山,成群结队的牦牛悠闲吃草,我正坐在一条小溪边,身侧是几十年前用的那种破木桶,里面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藏袍。 一只手从身后推了我一把,力道不大,似孩童撒娇般的随意。 我回过头,看到一个十六岁左右的藏族女孩正在朝我笑。 她的脸庞滚圆,显得非常可爱,五官却很精致,高挺的鼻梁,杏眸微弯。头发用彩色麻绳编成一股又一股的小辫,尾端还坠着小小的蜜蜡,垂在脑后利落又好看。 我却在第一时间认出了她,这是年轻时候的格桑! 她飞快地跟我比划着手语,奇怪的是我居然都能看懂! “哎,阿姐,你发什么呆,要是天黑之前不把这桶衣服洗完,我们回去要挨鞭子的!” 她叫我阿姐? 那我是谁…… 我转头看向小溪,清澈的溪水中倒映出一张完全不属于我的脸。 身上穿着和格桑类似的粗布藏袍,脸庞要比格桑弧度更加精致,颧骨也要高上一些,五官宛如和格桑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这到底是什么鬼! 我在内心不断抓狂,可嘴角却溢出一个嫣然的笑容,不由自主地说,“妹妹,你刚刚是不是又跑去找多吉玩了?” 格桑作羞怯状抿唇一笑,摇头不语。 我隐约有些明白过来,这种感觉就像当时在青垣观,我被青垚附体不能控制言行那样。但又有些不同,上次是我自己被附身,而这次我倒像是附身在别人的躯壳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事情发展,无法做出改变。 这种情况为太乙玄经第三卷的秘技,叫做共情。 可以通过媒介附身于那段记忆里,甚至还可以带动别人一起共情,叫做交感共情。 奇怪的是我压根没有发动太乙玄经啊,难不成又跟上次在玄门大楼一样,被迫发动技能? 我为此不禁深深感叹,这太乙玄经时灵时不灵也就罢了,三次发大招,每次都是被动技能,害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共情就共情呗,你让我附身在一个贵族小姐身上,感受一下挥金如土的奢靡生活行不行?非要我一过来就当奴隶帮人洗衣服。 这么一大盆,我得洗到猴年马月去啊! 第336章 多吉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格桑加入我的洗衣团队,两姐妹坐在溪边将那整整一大桶衣物分掉,洗累了就抬头看看远处的牦牛群,好似在寻找什么。 直到一个穿着棕色藏袍的年轻男子骑马出现,我才知道这两姐妹看得原来是他。 那男子样貌俊朗,棱角分明如刀刻般的一张脸,却有着一双星子般的眸,如银河般澄漾熠着光,只需一眼就能让人陷入其中。 他手里拿着乌尔朵,身姿矫健地策马飞驰过小溪,溅起一片水花。 我和格桑脸上都溅满了水,别过头去擦拭。 换做现实中的我早就开骂了,管你长得多好看,这种不尊重女性的行为是要被薅头发剃秃子的! 而那两姐妹却谈笑嬉闹,相互都是愉悦的神情。 “嘿,梅朵,今天有多少衣服要洗?”男子坐在高高的马背上,阳光倾洒在他俊朗的容颜,他的笑容让暖阳都为之逊色。 我拂去身上的水,剜了他一眼,半嗔半怒道,“都在这里了,你不会自己看啊!” “这么多,天黑之前恐怕洗不完吧?要不要我来帮你们?”男子真诚地说道。 我笑着摇头,“算了吧多吉,你上回帮我们洗衣服,结果弄丢了亚西家两头牦牛,你挨了顿棒打,整整一个月才能下床,还嫌被打的不够吗?” 那个叫多吉的男子先是腼腆一笑,而后扫了扫四周,确认附近没有其他人,俯下身悄悄在我耳旁说了句,“为了你,挨多少顿都不够!” 啧……恋爱的酸臭味! 我心里在吐槽,面上却不受控制的扬唇一笑,背对着他玩弄自己小辫,朗声道,“那要是为了我妹妹呢?” 好家伙,都说藏族人多夫多妻制,经常姐妹嫁一家,这回我是领教到了。 格桑红着脸走过来,咬唇掐了我一把,还狠狠跺了跺脚。 多吉讪讪一笑,没有回答。 看来这多吉是属意姐姐多些,并没有怎么瞧上妹妹。 我心里不由害怕起来,后面该不会给我玩姐妹相争抢一男的狗血戏码吧! 好在这时多吉的朋友找到他,与他并辔去到小溪对面。 我和格桑继续洗着衣服,可我的视线不住往多吉身上瞟,多吉也是同样,拿出乌尔朵驱赶牛群的同时,眼尾还在瞄向我。 果不其然,乌尔朵打偏了…… 牦牛群四散跑开,在蓝天白云和翠绿的草地间撒野奔腾,画面倒也有别样恣意的风景。 多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和格桑则笑得直不起腰来。 太阳西落,几个抱着同款洗衣桶的藏族妇女从上游走过来,看到我和格桑面前还有那么多未洗的衣物时,都笑出了声,“梅朵、格桑,你们两个是不是又和多吉玩闹了?再不回去晚上又要被管事打了!” “很快就好!”我说着,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其中一个女人掩唇笑道,“你们两姐妹可是我们藏北出了名的美人,我看啊,这洗衣服的活儿以后也轮不到你们了,再熬一熬,等亚西家的小少爷长大了,把你们娶了去,以后就有好日子过了!” 我洗衣的手微顿,格桑脸上也露出愤怒不堪的表情。 偏偏那几个女人还不自知,在夕阳余晖下谈笑着走开了。 第337章 变故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她们走后,格桑把桶里剩下的脏衣服倒出来,用脚拼命地踩,让每件衣服上都留下她靴地脏兮兮的印记才肯罢休。 我擦干了手,轻轻抚上格桑的脸,示以安慰。 格桑那双好看的杏眸中满是恨意与怒火,双手不停比划到。 “阿姐,我好恨,为什么我们生下来就是奴隶,从小就要给亚西贵族当牛做马!长大了还要给他们洗衣做饭,一天活儿干不完就要被打。这样也罢了,可为什么我们连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的资格都没有,连婚姻都要由他们做主!” 我被她说的也心酸起来,把她搂在自己怀中,无力感慨这半点不由人的命运,语气坚定说道,“格桑你放心,阿姐一定会让你和多吉在一起的!” 格桑也不知有没有信我的话,靠在我肩膀上难过地哭了起来。 冰川亘古不化,雪山巍峨冷冽,幕天席地间,只有两姐妹相依偎的身影,是最后温暖的防线。 夜幕垂危,我才带着格桑回到亚西家里,管事早已等在门口,我把洗衣桶放到一旁空地上,低头对管事说,“请打我吧,不要打我妹妹。” 然而这次,管事并没有责罚我们,而是拉着我的手狞笑道,“梅朵,你让格桑先回去,有件好事要告诉你!” 我心里蓦地一震,该不会是被那几个女人说着了吧? 那什么亚西少爷不会真的要把梅朵和格桑娶来当小老婆吧? 我内心满是惶恐和犹疑,但面上仍不露声色的给格桑递了个眼神,让她先回去。 格桑先是拉着我的手不肯走,直到我对她坚定一笑,她才一步三回头地走掉。 “这回可以说了吧,什么事情?”我问道。 管事窃笑着说,“梅朵拉则,这可是天赐的福气啊!亚西老爷后天要过六十岁诞辰,让寺庙里的喇嘛来做法事,亚西老爷相中了你妹妹格桑,想让她献祭做一面人皮鼓……” 后面的字我没听清,梅朵的耳中已嗡嗡作响。 我不能置信地看着他,愕然道,“你们要献祭我妹妹?” 管事的点点头,“对啊,你们祖辈都是我亚西家的奴隶,家世干净,你妹妹生下来又是个哑巴,可见是上天的旨意……她今年已经十六岁,十六岁少女的皮肤鲜嫩、光滑,做成的鼓面清脆而洪亮。亚西老爷翻了好久的册子,这才选中了她!” 我扯着管事的袖袍,不住哀求道,“不行啊,我阿爸阿妈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就走了,我只有格桑这么一个妹妹,管家求求你去跟亚西老爷说说情吧,我不能没有格桑啊!” 管事见我不识抬举,一巴掌将我打倒在地,啐道,“亚西老爷能看上你妹妹,是给你们家最大的荣光,别给脸不要脸,我才不会去触亚西老爷的眉头,想让你妹妹活命,自己跟他说去!” 我神经如弦紧绷,仿佛已经被管家打习惯了,连反抗的意愿都没有,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就往亚西老爷所在的房间跑去。 ‘扑通’一声,双膝重重磕在地砖上,跪在房门前哽咽地呐喊道,“亚西老爷,请不要带走我的妹妹格桑!” 第338章 威胁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亚西老爷自然不愿意见我,我足足在门口痛哭了半个时辰,他才从屋内走出来。 他身上穿得藏袍是最上等的缎纹,华贵又艳丽,挺着一个大肚子,戴了个獭皮金花帽,一边剔着牙,一边用看牲畜的目光看着我,“你就是梅朵?那你妹妹一定和你一样漂亮。” 语气带着几丝猥琐和遐想。 我顾不得那么多,不停给他磕头,“请亚西老爷您放过格桑吧!” 亚西老爷不耐烦地扔掉象牙剔,居高临下的说,“我选了好久才选中了她,能被做成圣洁的人皮鼓,是她的荣幸,不要不识抬举!我可以允许你们以自己的名义供奉进寺庙,这是我最后的大恩德。” “不行啊亚西老爷,我就这么一个妹妹,您放过她吧,您让我当牛做马,做什么都可以!”泪水不断冲刷着我的面孔,我双手合十,不知该向神明祈祷,还是该对眼前这个男人心存侥幸,祈求他有那么一丝丝的善念。 亚西老爷从台阶上走下来,脖子上叠挂着的蜜蜡松石哗哗作响,他用那只宽厚的大手抬起我的下巴,堆满横肉的脸上露出狞笑,眸中是毫不遮掩的欲念,“这样好了,你嫁给我,我会让你妹妹在献祭时少受些苦的,你后半辈子也不用再去做苦工了。” 我的目光立刻呆滞下来,这无异于要了格桑命的同时,还抽了梅朵的筋。她们姐妹两人谁都逃不脱亚西家族的掌控,剥夺自由,剥夺情爱,也剥夺了生存的权利。 “我……我可以嫁给老爷,但格桑她真的太小了,她什么都不懂,她会哭的,她一定会哭的……”我在做着最后的努力,试图跟亚西老爷谈条件。 做成人皮鼓的过程中,献祭者必须为自愿,不能流出一滴眼泪,否则法器就会失灵。 这个‘自愿’就很微妙,除非被洗脑,否则没有哪个妙龄少女会自愿被活生生剥皮剔骨。全程不能哭,那必然是有别的东西相威胁。 亚西老爷一脚踹开我,恶狠狠地说道,“哭?我会有法子让她哭不出来的!你回去好好准备婚礼,你妹妹献祭那日,就是我们的婚期!” 他的话就像死神宣告的判词,我双腿无力瘫软,还是两个手下把我拖回了自己房间。一进屋,便看到亚西老爷送来的哈达、茶礼,还有各种珊瑚宝石和金银,以及一整套华丽而殷红的藏式婚服。 我摸着那柔滑的布料,干裂的嘴角扯出一个凄惨的笑容。 可笑的是,这是梅朵此生穿过最好的衣服,却要遭受这种高昂的代价。 格桑哭着从里屋跑出来,扑进我的怀里,手指颤抖着比划道,“阿姐,我都知道了,他们要让我去做人皮鼓!” 我摸着她的长发,逼迫自己强行镇定下来,喘息道,“格桑不怕,姐姐不会让你做成人皮鼓的!” 格桑则痛苦的摇摇头,“他们抓走了多吉,用多吉威胁我不能哭,不能跑,我必须去救多吉!” 我的大脑瞬间轰鸣一片,那些人居然抓走了多吉! 第339章 代替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阿姐,被做成人皮鼓会痛吗?”格桑无助地比划到,清澈如水的杏眸被绝望和哀伤填满。 我不忍再看,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肩上,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念头油然而生,表情由惊恐渐渐安定下来,平静地对格桑说,“格桑,你不要再想这些了,阿姐答应了你不会让你有事的,阿姐会想办法让多吉带你走,以后让多吉好好照顾你。” 格桑没有听出我话里的含义,埋在我心口上蹭了蹭泪痕,小手微微比划到,“我知道多吉喜欢的人其实是你,他不会跟我走的。” 我握住她的手指,安抚道,“他会的!你累了一天,也该休息了,阿姐唱歌哄你睡觉好不好?你不是最爱听阿姐唱歌了吗。” 格桑在我的怀里得到了些许安全感,轻轻点了点头,不再哭泣。 我哼唱着一首悠扬又婉转的曲子,原来梅朵的嗓音是那么好听,像高原上的百灵鸟。 格桑在我的歌声中缓缓入睡,我把她放置在床上,独自来到外面。 几个女奴隶上门,她们是来帮我穿婚服的。 我是亚西老爷娶的第七任老婆,他不会为我这么个卑贱的奴隶算时辰,行大礼。一切从简,我不过是他六十岁寿诞上的添头,却要我眼睁睁看着自己妹妹被献祭,还得与他交身缠绵。 荒诞又无耻! 那些女奴替我穿上华美的婚服,将那些宝石编到我的头发上,她们眼中均是艳羡。 镜中的我如花面容却毫无表情,空洞地注视着自己,朝那些女奴挥了挥手,让她们全都下去。 两行清泪从我眼角蜿蜒而下,我知道,这将是我最后一次哭了。 我拉开抽屉,里面是一把做针线活用的剪刀,锋利无比。 隐约预感到梅朵要做什么,我奋力想阻拦,大脑不停的叫嚣着,“梅朵不要,不要!” 可共情中的我无法阻挡主人做任何事情,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梅朵用冰冷的剪刀,飞快剪下了自己的舌头…… 疼! 钻心剜骨的疼! 疼得我灵魂都想大叫出声,为什么共情还会共通体感?这简直是在要我的命啊! 我嘴里溢满鲜血,腥咸的血液止不住的往外流,拿起桌上哈达塞入口中,洁白的哈达都被我染成了红色,更多的血则沿着喉管流入胃中,整个人都因剧痛和失血过多陷入混沌。 那些前来拉走格桑的人找上门,看到的就是我惨烈无比的画面,他们都被我吓得不轻。 我再不能说话,无力地比划到,“告诉亚西老爷,我替我妹妹献祭,放了多吉,我自愿被做成人皮鼓。” 领头那人是总跟我们一起捡牛粪的扎康,他见状飞快跑了出去。 过了片刻,他满头大汗的回来说,“亚西老爷同意了,梅朵,你跟我们走吧。” 我点点头,波澜不惊地起身,任由他们押送出门。 今晚的夜色真美啊,明月如霜,好风如水。可惜是最后一次看到了。 远处,伤痕累累的多吉迎向我们走来,他浑身都是鞭痕,脚也一瘸一拐,应该是被他们打断了。 第340章 怨诅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多吉看到我嘴里那块沾满血迹的哈达,整个人像傻了一样怔在原地,如星子般璀璨的眸顿时光泽,呢喃道,“梅朵,梅朵你……” 我从身后挣脱开双手,对他比划到,“带着格桑走,走得越远越好,去天边的尽头,不要再回来了!” 多吉顿时睁大了眼,仿佛明白了什么,挣扎着朝我跑过来,“不要,梅朵,梅朵你不要去!” 我对他缓缓摇头,满目哀伤。 这种情况,只有梅朵甘愿献身,才能保得他们两人周全,否则他们三个谁都跑不了。 “你们放开梅朵,不要带走她!”多吉一拳打倒了抓着我的奴隶,浑身散发出苍狼般暴虐的戾气。 管事闻声赶来,让更多的奴隶围住多吉。 但多吉不愧是梅朵与格桑都爱慕的男人,他英勇善战,即便脚受了伤,也打倒了十多个奴隶。 “砰——” 一声破空巨响,让在场所有人静下来。 鲜血从多吉精壮赤裸的上半身涓涓涌出,暗红的血顺着他古铜色的皮肤流淌而下,刺痛了我的眼眶。 还好,子弹从他肩膀擦过,只是表皮在流血,没有造成穿透伤害。 远处,管事手中拿着一杆正冒着烟的猎枪,眯起双眸喝道,“多吉,这里已经没你的事了,赶快滚,否则下一枪打得你就是的脑袋!” 我扑到多吉的身上,抱住他的头,以自己的后背挡住枪口。 管事不敢再开枪,否则就会弄坏人皮鼓完好的皮,他担不起这个责任。 不耐地挥了挥手,“把梅朵拉走,时辰快到了。” 那些奴隶上前勒住我的手臂,把我硬生生扯出了多吉的怀抱。 “梅朵,回来!”多吉拼命朝我伸出双手,试图抓住我的衣袖,撕心裂肺的呐喊道。 再看一眼吧,再最后看我的爱人一眼吧! 我深深地凝视着多吉那英俊的脸,想要把他的模样烙印在心间。 对他以口型说道,“照顾好格桑!” 多吉伸出的手颓然垂落,目光里写满了爱恋与绝望。 奴隶们把我拉到祭台前,用麻绳将我双手双脚捆在木桩上,一位身着密宗法袍的人围着我念了几圈咒,然后用一个大勺去不断搅拌锅里滚烫的液体。 我一眼便认出,那锅里煮的都是水银,满满一锅水银! 那位密教宗者拿出一把尖利的剔骨刀,嘴里一边念着咒,一边用那把刀刺进了我的天灵盖。 好痛…… 那把剔骨刀在我头颅上钻出一个小孔,我几乎听到了头骨与刀刃磨蹭时发出的擦擦声,疼到恨不得将牙齿咬碎。 刀抽离的那一刻,我以为痛苦终于结束了,我很快就会死亡。 可下一瞬,滚烫的水银从头顶孔道灌入,头皮与骨头开始层层剥落,那才是真正痛苦的开始。 凌迟处死也不过这般。 可我不能哭,我连一滴泪都不能流。 难忍的痛令我声嘶力竭地喊出来,“啊——” 我没了舌头,只能发出难听的嘶吼,在场人都被我啼血的声音震得捂住了耳朵。 心底被压抑许久的愤怒与仇恨在这一刻骤然滋生,我攥紧双拳,眼中已被滔天怒火铺满。 神啊!如果您真的存在,请让我以这身破败的骨血起誓,得到我手骨的人注定早早离世,敲响我人皮鼓的人无法步入轮回,执我腿骨者,家破人亡! 第341章 夺舍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好恨…… 皮肤与骨血在水银密度下逐渐分崩离析,而我再也感受不到疼痛。 原来我已经死了。 我看到多吉拉着哭得喘不上气的格桑挤到我面前,格桑看到我失去表皮的五官,只消一眼便晕了过去。 而后的记忆开始模糊,我像灵魂出窍般飘荡于藏北每一寸土地上。看到多吉连夜带着格桑逃跑,看到他们两个在山川下结为夫妻,又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看到百万农奴迎来了好日子,亚西老爷一家被其他势力斗倒,全家死的死,逃的逃,过得比奴隶还要惨。 又不知过了多久,多吉带着格桑回到了藏北,格桑手中拿着一面画工精美的人皮制骨,手腕带着一串嘎巴拉,来到了昌央寺中,与还年纪尚轻的央吉活佛交谈,将这些东西主动供奉。 当酥油灯亮起时,耳旁是悠远而细密的梵唱,我双眼一黑,至此沉睡不闻年岁…… 一口绵长的呼吸深入肺腑,我蓦地睁开双眸,发现自己还躺在格桑的床上,那个七宝铜制嘎乌盒就敞开在我身侧,而那截舌头却已不知去向。 我想赶快将事情真相告知冷玄霄等人,安羽丞的诅咒来源已有了着落,可我却发现自己身体像不受控制般,缓缓从床上坐起,来到了镜子面前。 镜中人明明是我的脸,却笑得那样凄恻苦寒。 不……这不是我,这是梅朵! 准确来说,梅朵的怨念此时就住在我的身体,她在支配着我的一举一动。 她到底想做什么,夺舍? 借我的身体返还人间? 梅朵在镜子前站了足足有半个钟头,终于提步朝格桑与多吉所在的帐篷走去。 藏北夜里寒风刺骨,我身上只穿着入睡前脱下的薄薄单衣,却根本感觉不到冷。 油灯的微茫透过白色帐篷照亮四周的荒野,我步伐僵硬地来到多吉帐前,毫无停顿地掀开了毛毡,四目相对,便是格桑垂垂老矣的脸。 她打着手语隐忍问道,“客人,你要做什么?” 我身体在微微颤抖,梅朵剧烈的情绪感染着我,视线先是将她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打量了一周,然后转到了藏毯上平躺的多吉的遗体。 虽然容颜已经苍老,黝黑的皮肤隐隐泛起尸斑,可依旧能从轮廓里寻出那年少时俊朗的模样。 手抖得不成样子,胸口也不断起伏,我想再去触摸下多吉的脸,却被格桑抓住了手腕。 她的掌心都是老茧,磨在我细嫩的手腕上,有些疼。 “客人,你要是再这么无理,我就要把你们扔到草原上了!”格桑激烈地比划到,浑浊到发灰的眸子里满是怒意。 我不受控制的启唇,哼起离开前那夜唱过的曲调。我没学过唱歌,平日里嗓音也是柔柔的,有些高声调的地方根本拔不上去,可格桑却在我的哼唱中僵直起来。 整个人僵硬地站在那里,任由我握着她的手,眸中袭满惊愕与慌乱。 等我哼完整支曲子,格桑早已泪流满面,她无助而激动地比划到,“阿姐,是你吗阿姐?” 第342章 清醒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看到我轻轻点下头,她紧紧地搂住了我,银白的发丝上还带着淡淡的酥油与奶香混合的味道。张大了嘴巴,想要说些什么,嗓子里却只能发出‘荷荷’的声音,像个摧枯拉朽的破旧风箱。 此时,帐篷外传来冷玄霄冷冽的呼喊,“沈云舒,你给我出来!” 冷玄霄……快救救我,我要被梅朵铺天盖地的情绪弄到崩溃了! 可身体仍不受控,听到他的嗓音后,竟钻进桌子底下,缩成了一团。 冷玄霄一把掀开毛毡走了进来,从桌子下方把我拽了出来,眼底带着些许无奈,冷冷道,“沈云舒你到底要做什么,大晚上不在房间里睡觉,跑这里来帮人守灵吗?” 我紧抿着唇,目光在他攫着我的腕骨与那张妖冶的脸上来回巡视,表情更多的是回避和无措。 冷玄霄看出我的不对劲,力道愈发收紧,戾声道,“你不是沈云舒,哪里来的孤魂野鬼,敢上她的身,找死!” 格桑听后忙不迭向我们奔过来,边摇头边拽住冷玄霄的袖子拼命拉扯,但她那点可怜的力气对冷玄霄来说不值一提,轻轻一挥就将她拂到旁边。 “看着我的眼睛!”他双手捧住我的脸颊,倾下身让额头与我相碰,低沉说道。 他深邃如夜的瞳孔开始起了变幻,我不由自主的被其吸引,紧紧盯住他的双眼,暗金色瞳线光华内敛,最后绽出一朵金色莲花。 我霎时灵台清明,感觉好似什么东西从我的灵魂里猛地拔出,身体剧烈一震,瘫软进冷玄霄的怀里。 动了动手指,确定拿回我身体的支配权后,抱着冷玄霄的脖子‘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呜呜……冷玄霄,你怎么才来啊,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疼!我被剪掉了舌头,还被剥皮剜骨,疼得连我妈都不认识了!” “你本来也不认识!”他冷冷地嘲讽,音调里还带着一抹余惊,“谁让你私自用共情之术的?共情是与亡者灵魂相交融,她的所有感知你都会一分不少的承受,悲伤、痛苦、伤痛与死亡,你都要一一经历!” “就连玄门中修为高深的术士都不愿施展此术,你一个刚入门的小菜鸟很容易会陷入亡者情绪中,被它们以怨念控制,搅乱你的思维和知觉,最终迎接你的归所就是精神病院!” 我被冷玄霄半是恐吓半是警告的语气震慑住,片刻后才抽噎着说,“又不是我想跟她共情的,是太乙玄经不靠谱!它总是发出被动技能,我也很无奈啊!” 冷玄霄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许是被我刚才又‘剪舌头’又‘剥皮’的描述刺激到,暗金的眸色缓缓归于沉寂,却显露出满眼心疼。 他环着我的双臂蓦地收紧,低哑的声调在我耳旁喟叹,“你不听话,说好的不许离开我半步,你自己说,我该怎么罚你?” 微凉的气息吹动我凌乱的鬓角,勾的我心痒痒。 我咬唇说道,“等回去,想怎样随便你,别在人家里耍流氓!” 第343章 机缘已到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尤其……人家的尸体就在你脚边,敢问你礼貌吗? 我平复了下心绪,从冷玄霄的怀里挣脱出来,转向一旁无声哭泣的格桑,“格桑阿乙,我也不瞒着你了,我们这次到你家里来,就是为了弄清你阿姐梅朵的事。” “你应该也清楚,梅朵是带着极大恨意死去的,她留下了很强的诅咒在那串嘎巴拉念珠和人皮鼓上,如今我朋友意外得到那串嘎巴拉,他受到上面的诅咒已经没有几个月可活了,但他并不是迫害你们的贵族,他是无辜的,我需要你帮我们解除这个恶诅。” 格桑听了我的话睁大眼睛,那串嘎巴拉在她瘦骨嶙峋的手腕上足足缠了五圈,108颗,寓意大圆满的法器,现在正散发着浓重黑漆,而那些黑气却在触及格桑皮肤时全部缩了回去。 她缓缓从地上起身,视线在看到多吉遗体时变得异常坚定,比划到,“我明白了,谢谢你们,让我再次听到阿姐的歌声。阿姐死后,多吉带着我东奔西逃了很多年,等到亚西家族毁灭后,我们重归这片故土,想要寻找阿姐当年留下来的尸骨,却一无所获。” “我问过一些之前在亚西家当奴隶的人,他们说所有碰过阿姐鼓的人都死于非命,所以那面鼓至今还留在亚西家里,我和多吉从废弃的屋里找到了这串嘎巴拉和阿姐鼓,还有一对用阿姐小腿制成的鼓锤。我发现除了我多吉之外,没有人能够触碰它们,我知道是阿姐的怨念还没有消除。” “我带着它们来到昌央寺里,想请央吉活佛超度阿姐,不要让她再漂泊怨恨下去,早日步入轮回。可央吉活佛却说机缘未到,我只能把它们留在了寺里,隔三差五过去看看,就仿佛阿姐还在我的身边一样。” “你刚才哼唱起那首歌谣时,我就知道,是阿姐的机缘到了,她是来与我告别的,她要同多吉一起离开了。” 格桑比划完,将手腕上的嘎巴拉脱下,放在心口处,深深闭上了双眼,嘴唇无声翕动,似在念诵佛经。 她说完这些,已是凌晨三点多。藏北日出升的晚,她叫醒了自己的亲人,合力将已缠满哈达的多吉搬运到车上,准备出发去山顶上的昌央寺,举行天葬仪式。 我得抓紧去叫安羽丞。 无奈他昨夜喝了太多的酒,我们谁都没有料到事情会在一夜之间解决,便都没有阻拦。 等我来到他的帐篷时,看到他四仰八叉的躺在藏毯上。 我哭笑不得,让冷玄霄把他弄进房里,不要让他睡在外面吹冷风。冷玄霄就真的把他扔在了屋里的地上…… 靠近安羽丞,轻轻推了推他,安羽丞还在打着酒鼾,脸上熏红未褪。 真想把他这副模样拍下来,回头发给北城大学那些迷妹看看,瞬间滤镜破碎。 “安羽丞,别睡了,我们要出发了!”我扯着他的衣领大声喊道。 安羽丞在我的吼声中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视线却越过我,停留在我身后空荡的位置,口齿不清地说道,“小姐姐,你到底是唱什么戏的?这装扮是穆桂英挂帅还是霸王别姬啊?” 第344章 天光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浑身僵住不敢动弹,眼尾顺着他的视线扫了过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而安羽丞的模样显然又不是喝多产生的幻觉。 恍惚间,我隐约感觉这事有些不对,安羽丞说过他看到的是一个穿着戏装的女人,而梅朵拉则是个藏族女人,出身奴隶家庭,根本接触不到中原戏曲。 安羽丞的阴阳眼不会出错,那到底是中间哪一环弄错了? 难道,这串嘎巴拉上有两个女人的亡魂?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得一激灵,眼下时间紧迫顾不上太多,把安羽丞从地上拽起。 让冷玄霄帮我搭了把手,不由分说的把他按进了车里。 黎明前的夜是最黑暗的,藏北更多的是无人区,只有格桑那片牧区的点点星光,根本不足以点亮夜空,远处就像能够吞噬一切的黑洞,深不见底。 我们跟随格桑家的车盘旋上山,到达昌央寺时,央吉活佛已经站在天葬台前等候我们。 他还带来了那面阿姐鼓,我这才得以看到它的真实样貌。 鼓的两边被彩绘覆盖,鼓面则用绿松等矿石磨成的染料,各画着一对妙音鸟,鼓皮泛着暗黄色,依稀可见皮肤的纹路。 这里的秃鹰似有灵性般,知道将要美餐一顿,提前来到了山体两侧,集体张开宽大的翅膀,背对着天葬台,如朝圣般虔诚不动。 央吉拿出一张写满经文的纸,应该是需要念经超度,因为天葬开始,他便要亲手处理多吉的遗体,喂给山上等候已久的秃鹰。 我以为他要把经文递给一旁的小喇嘛,结果他却递给了我。 “我?”我指着自己,不解的问道。 我又没有什么大功德,怎配给人超度亡灵呢!再说,这上面都是些梵文,我也看不懂啊! 央吉活佛淡淡一笑,安慰道,“你命里和他们有缘,由你来诵经最好,我念一句,你跟着我一起念。” 我只好点头同意。 起初,央吉念得十分缓慢,我觉得即便是复述也非常吃力,渐渐地,这些梵音就像刻在我的脑海中一样,央吉念起上句,我自动接上了下句。 我似乎感觉到这是《太乙玄经》中的一段,是之前我看不懂的那些文字,它早已存在于心里,我却全然不知如何使用。 原来,它是渡魂经,引领亡者走向轮回。 我心想,多亏刚才没有叫殷江一同过来,否则我怕连他一起超度了…… 央吉活佛见我能流畅的读出经文,便不再开口。 格桑将阿姐鼓架起,拿着两条腿骨鼓槌,合着我的声音开始击鼓。 鼓音清越,并不沉闷,宛如传说中佛国世界里妙音鸟的悲鸣,在这偌大空寂的山谷里,不断回荡。 央吉活佛将多吉的肉扔给远处的秃鹰,秃鹰们蜂拥而上,很快就把多吉啃食干净。 此时,我所念的经文也只剩最后一行,格桑敲击的鼓点越发轻快,直到最后一个字符落下,两边鼓面同时爆破,鼓槌自相断裂。 余音震荡了许久,我抬眸,眼见天尽头泄出一丝半明半昧的光线,从层层黑云中挤压而出。 天终于要亮了。 吃饱了的秃鹰带着多吉一起振翅高飞,盘旋于雪山之上。 我心里的沉重仿佛瞬间消除,似一场经年暝雨,得以窥见天光。 第345章 未了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随着鼓声乍破,一旁醉得迷迷糊糊的安羽丞骤然倒地。 我上前探识他的灵体,已感知不到诅咒存在,总算松了口气。 天葬是不能哭的,格桑全程没有流出一滴眼泪,但她脸上褶皱的每一条沟壑都在诉说着难过与不舍。 她一天之内送走了两位最亲近的人,神情变得呆滞而混沌。初见时还感慨她岁数不小,但精气神仍在。 刚才铿锵有力的击鼓,现在却连走路都颤颤巍巍,仿若被瞬间抽走了灵魂,任由她的子女们扶着这位已年过九十的老人家下了山。 我们把安羽丞先送去了昌央寺的偏殿里,等候他醒转。 殷江替我们告别了格桑一家,带着行李过来,那串嘎巴拉念珠上面已没有怨气存在,我把它留给格桑作为纪念。 最后的日子里,就让它代替梅朵陪格桑走完这一程吧。 中午时分,艳阳正盛,洒在室内温暖明亮。 安羽丞躺在床上,依旧没有醒转的意思。 冷玄霄正坐在桌前喝甜茶,手指在杯壁上来回摩挲,耐心逐渐用尽。 疏离地扫了他一眼,蹙眉说道,“必须让他在今天之内醒过来,否则阳气会被未消散的诅咒带走。” 我听后心里又隐隐担忧,使劲晃了晃他的身体,“徒弟快醒醒,我们可以回家了!” 安羽丞睡得无比安详,翻他眼皮都没有反应。 这可怎么办? 冷玄霄眼底被不耐的神色覆盖,对安羽丞的方向一拂袖,后者竟从床上滚了下来,身体牢牢磕在地砖上。 我伸手一摸他的后脑勺,好家伙,起了个跟我一样大的包…… 好在是他总算醒了过来,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头,睡眼惺忪地问道,“小师父,有人打我吗?” 我讪讪地把他扶起来,睁着眼睛说瞎话,“没有没有,你做噩梦了吧?好好的床不睡,自己非要滚到地上。” 安羽丞将信将疑地睨了我一眼,“小师父,我的诅咒解了吗?” 我宽慰一笑,“放心吧,已经解除了,你又可以长命百岁了!” 安羽丞将眸子缓缓转到门外,指着空无一人的门口恹恹说道,“那她为什么还在那里啊?” 一股子凉意从我衣领钻入,我屏气敛息问道,“你看到的女鬼,是什么样子的?” “我第一次见面时就跟你说过的啊,穿着一身茜红色的戏装,打扮倒是挺漂亮,粉黛珠翠,浓妆艳抹的。我不看戏,也不知道她唱的是什么。”安羽丞皱眉说道。 我和冷玄霄对视一眼,都从彼此视线中寻到了疑虑。 按理说,那串嘎巴拉已经净化,上面不会再附着怨气与诅咒了,那现在跟着安羽丞身后的女鬼,又是从哪来的呢? 难道我们一开始就找错了? 冷玄霄不动声色地开口,“你记不记得收到那串念珠时,它是用什么包裹着的?” 安羽丞揉着后脑勺,英俊的面孔满是迷茫和困惑。 我心想,完了完了……冷玄霄把这孩子砸傻了! “它没有什么盒子啊,这种人骨材质的东西根本不能邮寄,是托人面交的……”安羽丞说到这里,清冽的眸子霎时一亮,“我想起来了!它是用一块绢丝手帕包着的,手帕上绣了一朵花,我嫌太LOW,拿到就给它扔了!” 第346章 家有妒夫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扶额,无力地叹气,“徒弟,这么重要的细节,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呢?” “这重要吗?”安羽丞讷讷地说,“那手帕看上去有些旧,我以为是收来时就带的,我家又是做古董生意的,什么样好的绢丝没见过,这手帕绣工也不咋地,卖也卖不上价,我直接扔垃圾箱了。现在应该已经被当成干垃圾处理了吧……” 财大气粗,不愧是他! 这回我也没了法子,不能确定跟着安羽丞的女鬼到底是何来路,只能请央吉活佛帮忙看看。 央吉活佛一脸诚恳地对安羽丞说道,“你身上的诅咒的确已经解掉,但跟着你的那位与诅咒无关。她离世的时间比美朵拉则还要久,与你颇有些渊源,巧合之下,借手帕为媒介,来到了你身边。” 安羽丞彻底蒙了,半是哀求半是无奈,不停地给央吉活佛作揖,“上师我求求您了,您快把她带走吧!我再也不想每天一睁眼就看到一个女人在我面前吊嗓子,我才二十岁,她这样会严重耽误我告别单身的!” 央吉活佛先是莞尔一笑,继而摇头道,“她身上带着莫大的冤屈,生前错信了不该信之人,不愿转世投胎,我劝不走,也不忍将她飞灰湮灭。她亦没有害人之心,如果想劝走她,只能将她生前的夙愿了结。” 得嘞,简而言之,还是得弄清楚那块手帕的由来。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安羽丞像朵缺了水的太阳花,又一次蔫下来,有气无力地说,“小师父,你帮人帮到底,把她收了吧!” 这次藏北之行可让安大少爷遭了不少罪,又是高反又是宿醉,往日桀骜不羁的面孔也被深深的疲惫取代,一头栗色的自来卷凌乱而不修边幅,让他凌厉的眉目变得柔和了几分,后脑还鼓着一个乒乓球大小的包,模样甚是可怜。 我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同情说道,“乖徒弟,别怕,师父不会不管你的,答应了你的事就一定会管到底!” “咳——” 突兀地一声清咳令我快速收回手,方才想起冷玄霄还在房间的角落里坐着。 他不喜阳光,藏区的烈阳又太强,他便总是躲在屋中角落里,冷峻的脸蒙上一层阴翳,看向我和安羽丞的视线也变得凛冽起来,幽幽道,“既然事情在这里无法解决,那就赶紧回家,磨磨蹭蹭想要留这里过年不成!” 藏北海拔比拉萨还要高个一千米,空气太过稀薄,冷玄霄自打进入这里就开始神色恹恹,嗜睡困乏,他应该是最想离开的那个人。 我只好起身收拾东西,趁安羽丞出门叫司机的功夫,冷玄霄来到了我身侧,喑哑的嗓音暴露了他不满的情绪,“沈云舒,你最好给我离安羽丞远一点!” 这话听起来醋意十足,我偷笑道,“你不觉得他的头发看起来很像金毛狗吗?我一直想养一条来着。” 他并没有被我敷衍过去,眸子里湛出危险的暗芒,“你要是再敢把爪子随处乱放,我就去把他那头杂毛全部剃光!” 好好好,为了安羽丞的头发着想,我以后尽量不碰他就是了! 家有妒夫,属实无奈。 第347章 忍太久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一切收拾好后,我们去和央吉活佛告别。 央吉坐在殿内盘着念珠,听到我提出辞行,他眼中露出一丝我看不懂的悲悯,不疾不徐道,“不必与我道别,日后我们还会相见,切记六道轮回,皆有定数。” 我有些困惑,但有了小姑前车之鉴,知道他们这些看透的人并不能说透,问也是白问。 央吉活佛反而转向从头到尾默默一言未置的殷江,用着洞察一切的口吻说道,“这位有缘人,你生平执念太多,也同样失去太多。不如跟在我身边,聆听佛法,放下一切执念,百年后化解一身罪恶,我可助你轮回转世。” 我心念一动,殷江他正在被地府通缉,一旦魂归地府,是注定要被拉去十八层地狱的,如果央吉活佛愿意渡他,那岂不为一件天大的好事。 况且,我和殷江的契约也能就此作罢,解决了两难的困境。 我刚要出言劝他,殷江便挑唇一笑,云淡风轻地说道,“多谢央吉上师好意,可惜我从不信佛,也不想皈依。至于轮回……我感受过生而为人的种种苦难折磨,我觉得现在这样也很好,起码可以守在自己喜欢的人身边。” 说罢,他还向我递来柔柔一眼,尽诉情衷。 却被冷玄霄从中阻挡,不合时宜的拽着我朝外走。 央吉活佛微微摇头,昌央寺外的经幡猎猎吹动,似在惋惜什么。 当车子远远开离山顶,昌央寺变成一粒朱砂般的小红点,我才长长舒出一口气。 愿格桑一家能平安喜乐的活在这片土地上,自由而热忱。 愿逝者安息,早日走向属于自己的轮回。 …… 这趟藏北之行把我们所有人都弄得疲惫不堪,飞机上没人说话,从藏区一路睡回北城。 下了飞机后,冷玄霄的脸色才好看了几分,我起码不用再担心他会不会突然晕倒这件事情。 安羽丞懒散地朝我挥了挥手,“小师父,我先去联络下那条手帕的由来,有了消息我再找你。” 我点点头与他告别。 殷江还想上前对我说些什么,冷玄霄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也不管青天白日有没有人看见,拉着我就进了缩地千里。 一睁眼,已在自己家中。 冷玄霄不由分说就把我抵在卧室的墙壁上,炽热的吻倾轧而下,缠绵又霸道,鼻间是他冷冽如冰川的呼吸,让我喘不上气来。 吻毕,他的手从我下摆伸入,带着一股子凉意兴风作浪,引得我颤栗不止。 我从他眸底看出深炙的欲念,咬唇嗔道,“你做什么!” “你答应过我的,回来之后想怎么样随便我。”他语气有些喘,勒住我的腰间,天旋地转中被他压倒在柔软的床榻上,身体弹了弹,与他精壮坚硬的胸膛相撞。 他这副火急火燎的模样倒让我有些害怕,偏过头躲开他下一个吻。 唇落在了颧骨上,他贴着我的脸模糊问道,“到三个月了吗,我可以吗?” 那份炽热也烧得我浑身滚烫,不舍得再让他忍下去,轻声道,“三个月零两天……你轻一点好不好?” 第348章 调节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的话就像最后一条防线,已经对他开了闸口,就再也收不回来。 他粗暴地扯开我的衣领,扣子全部崩飞出去,低下头一寸寸的献上轻吻。 冷玄霄所谓的轻,无非就是另一种折磨。 不疾不徐,不快不慢。 几个月的禁忌下,我也变得异常敏感,泪珠子仿佛不要钱般,连成线的往下流。喉咙则干渴的像被砂砾磨过,声调嘶哑的不成样子。 “冷玄霄,够了……你答应我的!” 他在我肚皮上印下一吻,眉宇间都是欲色,朱砂痣妖冶如狼星,将我的话置若未闻。 的确是一次,我低估了他的持久度。 钟表上指针已经过去三个小时。 我不堪摧折,抽泣着喊道,“老公,你放过我吧!想想孩子……” ‘孩子’两个字终于把他从失控里拉回,抬起头深深睨着我,暗沉的眸子浮动着欲求不满和贪恋。 在我软磨硬泡地喊了十多声老公后,他才意犹未尽的停止,以锁骨间落下狠重的吮吸作为完结礼。 次日,我是被冷玄霄那坚硬的手臂勒醒的。 体验过七天七夜后,我知道他在这事上有多么大的需求量,一次对他来说无异于隔靴搔痒。 整个后半夜,他都把我紧紧箍在怀里,压抑的喘息在我耳后不断喷发,但我实在太困,顾不上许多就睡了过去。 现在我深刻感觉到了恐惧,企图将他的手臂挪开,结果换来了更紧的收拢。 “冷玄霄,你松松手,我要去上学!” 他嗓音中透着情欲未褪的沙哑,完全没有撒手的意思,愤懑道,“请假!” “我爸说我整个学期都不能再请假了,否则就期末考试一科都别想过!”我无奈地说道。 腰间的禁锢终于不情愿的松开,我拿起地上的衣服跑进厕所,可不敢在这种时候当着他的面换衣服。 半晌后,外面传来冷玄霄沉闷的语气,“周末早点回来!” 我欣然一笑。 都说房事能调节夫妻之间感情,看来专家在这方面还算靠谱。 至此,我们两个就算真的和好如初了,继续过我们的小日子。 假日结束,我又是带着两个黑眼圈回到寝室,苏晴一看见我就掩唇笑道,“你这是放了个假,被男朋友收拾了七天?” 我嘴角扯出一个苦笑,“不用七天,一晚就能死人了。” 苏晴好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拿我打趣却每次都自己先脸红。 这个假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经历了太多,我整个人仿佛失了忆,连课本放哪都忘了。 翻箱倒柜拼命的找,苏晴对我从老家带过来的那只雕花木箱感了兴趣,摸着黄杨木上的纹路叹道,“哇,好好看的盒子啊,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不会是你的嫁妆吧!” 还没等我出口阻拦,她就上手掀开了箱子。 “啊——” 一道模糊的光影闪过,苏晴身体像被弹飞般重重砸在寝室门上。 我吓得连忙跑过去扶她,“苏晴,你有没有事啊,受伤了吗?” 第349章 怕蛇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苏晴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那只雕花木箱,清丽的小脸上满是惊恐与慌乱,“沈云舒,那箱子里是什么?” 我茫然地说,“一张蛇蜕和一条朱砂供的手串啊……” 倏然,我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道,“哦,你是不是怕蛇啊?” 我拿起那只雕花木箱,朝她展开,安抚道,“你不要怕,这不是真的蛇,它只是一张蛇蜕而已!” 可我的话并没有起到作用,苏晴嘴唇煞白地往角落里缩了缩,似要离这个箱子越远越好。 “快,快把它拿走!”她激烈的叫喊道,嗓音尖锐刺耳。 我见状只得把它合上,放到苏晴看不见的地方。 “好了,我把它收起来了,你不要怕了。”我不由有些好笑,柔声道,“一条蛇蜕而已,你至于躲那么远吗?刚才摔倒了吧,疼不疼呀?” 苏晴从地上爬起来,迅速拂去衣上尘土,低垂着头小声说,“我先去上课了。” 说完便急匆匆地推门离开。 我啼笑皆非,见过怕蛇的,还没见过怕成这样的! 她走后,我再次打开木箱,把蛇蜕下面那串从没带过的朱砂供拿了出来。 心想反正我也懒得带,还是送给安羽丞吧,他现在比我更需要辟邪! 我发了条短信把安羽丞叫到宿舍楼下,他是真的很乐天派,短短一天时间,他又把自己收拾成那副英俊贵气的模样。 换做别人,得知有个女鬼每天不远不近的跟着自己,早都萎靡不振了。 “小师父,你找我什么事啊?”安羽丞仍是那副懒散的样子,双手插在休闲裤里,这回他不敢再随便带配饰,手腕上是价格不菲的劳力士手表。 我从他的腕骨上收回视线,把那串朱砂供菩提递给他,“这个送给你,就当是你的拜师礼物吧。” 安羽丞起初不乐意,那红彤彤像串红珊瑚的念珠一看就像是女孩子戴的,但他听我说完可以辟邪挡煞后,沉吟片刻,还是戴在了手上。 他今天穿了件白色的针织上衣,配这串朱砂供倒显得整个人精神了几分。 “手帕的事查得怎么样?”我主动问道。 “已经有些眉目了,你还记不记得央吉活佛说,那个女鬼跟我有些渊源?”安羽丞凝视我,正色道。 我点点头。 “当时我听完他的话,心里就有个猜测。因为我家里……你应该也知道,我家在北城关系势力比较强,家族企业总有很多弯弯绕绕和分支。我虽然是独生子,没有人会跟我抢继承权,但总有会有这样那样的事遭人惦记,不得不防。” 安羽丞说起这些事,眉头紧锁,脸上流露着不耐和烦躁的情绪。 我也不由叹了口气,他们这种豪门世家总会有各种各样的阴私事,我之前还觉得是电视剧里手法夸大了,认识安羽丞后才觉得不然。 这样家庭里能长出安羽丞这种性情的人,看来他妈妈应该比较随性。 “我先顺着亲戚这边查下去,等有消息告诉你。”安羽丞收回刚才的烦闷,又变得散漫不羁起来。 朝我挥了挥手腕,艳红的朱砂供甚为夺目,他挑眉道,“这个,谢啦!” 我扬唇一笑,心想这徒弟真没找错,天大的事压下来当被盖,随我! 第350章 吻痕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人群里,我转身上楼,余光却瞥见有人从转角快速跑掉。 那人刚刚所在的位置,倒像是在偷听我与安羽丞的谈话…… 这有什么可偷听的呢? 我眉心轻蹙了下,倒也没想太多,收拾好东西出发去教室。 通常放假回来的第一节课学生都会很少,但这堂是霍楚荆的课,因为他气质出众,经常有隔壁系的女生前来蹭课,偌大的教室还是坐满了。 下课后,我跟霍楚荆一起去他家里吃饭,几日未见,我们之间的父女之情并未有所隔阂。 “国庆去哪里玩了?”他把砂锅里炖的老鸭汤端出来,和润问道。 我先前跟他说自己国庆要和冷玄霄出去玩,本以为他会不同意,没想到他欣然点头。还说现在胎位稳定,我的孕吐又有所减轻,趁着这时候多出去走走也好,不然等到肚子大了,想走都没法走。 “我去了趟藏北,还给你带了东西。”我喝了一勺汤,把包里那条绿度母唐卡拿出来递给他。 这还是那条在八廓街,殷江陪我选的。 当然,还是花了冷玄霄的钱,就当他给未来的老丈人送礼了。 霍楚荆接过去的时候微微皱眉,语气里有些不悦,“藏北……你没跟我说要去那么远的地方,藏区好看是好看,但对你来说太危险了,路途又颠簸……” 我连忙打断他的话,“爸,你看我这不是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吗,没事的!” “你以后不许再去那么远的地方了,去去三亚、桂林这种地方不好吗,非要往无人区里跑!”他给我添了碗米饭,苦口婆心地劝道。 我心疼他又当爹又当妈的不容易,可去哪里又不是我能决定的,这得看安羽丞身上那只女鬼想去哪里! “对了,你自从确认怀孕后,是不是还没有去医院做过孕检?”霍楚荆抬眸问道。 我怔了怔,拿着筷子的手有些迟疑,“还没。” “这周末先去看看吧,正好做个检查,我也好知道后续怎么给你配营养餐。”他随口说道。 “哦……”我敷衍地回应道。 我实在不想再去医院,想到上次医生用‘医学奇迹’来形容我肚子里的孩子,我就很是恼火。 一直以来我都在回避这个问题,如果我真的怀了条蛇该怎么办? 养肯定要养的,从我身上掉下去的肉,那就是我的亲儿子,这点毋庸置疑。 可是……怎么生呢? 之前去巴族就是为了弄懂这个问题,结果除了知道我妈的身世外,一无所获。 霍楚荆瞧出了我的担忧和顾虑,握住我的手柔声安慰道,“你是害怕去医院吗?要不要爸爸陪你去?” “不,不用了!”我立刻把头摇成拨浪鼓。 人家孕检都是丈夫陪同,我又无法让冷玄霄纡尊降贵陪我去医院,他早就说过很讨厌消毒水的味道。 以及上次他被安羽丞弄进急救室,也算是给我留下了心理阴影,他还是不要靠近医院的好! 可爸爸陪同又算怎么回事啊,我们私底下相认,户口本上还落在沈家,这要被医院发现,周围的人不得全都想歪! 我摇头的动作太大,露出了毛衣下方的锁骨,冷玄霄留下的淤红色吻痕赫然暴露在空气中…… 第351章 找错人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霍楚荆本就欲言又止,看到这吻痕更是怒火中烧,把碗重重放回桌上,高声道,“你这个男朋友怎么回事,做了错事不负责,对你不管不顾,就连孕检都不愿意陪你去!” 我起身抚了抚霍楚荆的后背,半是讨好半是宽慰的说,“他……工作比较忙,毕竟那么会赚钱,时间上肯定有所欠缺的嘛!” “我看他在欺负你这件事上可一点都不忙!”霍楚荆斜了我那块吻痕一眼,又快速移开视线,仿佛看见了什么伤风败俗的东西,不忍直视。 我掖了掖毛衣领,讪笑不语。 那能怎么办,他憋了两个月,我也不能让他一口不吃吧! 霍楚荆见我这回避的态度,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我说,“你今晚回去收拾东西,搬到爸爸这里来住,你肚子里还怀着孩子,不要让他欺负你!他再会赚钱是他的事,我霍楚荆的女儿不需要依附有钱人活着,爸爸养得起你和孩子!” 他的话让我鼻尖一酸,不由自主地抱住了他,“爸,有你真好!” 从小到大,从没有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奶奶是想要养我,可她没有收入,心有余而力不足。沈大佟不愿意在我身上花一分钱,就连念书都是提前与他谈好的条件,毕业后要每个月往家里寄钱,给我哥在城里买新房子。 小姑更不用说,她在恢复神智以前根本没有自理能力。 直到今天,霍楚荆告诉我,女儿,你可以不用那么委曲求全,爸爸养得起你! “小舒,爸爸就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别的什么都不求。”霍楚荆抓住我的手,喟叹道,“你妈妈太早离开了我,我想把对她的亏欠都还到你身上,有时候想法会比较偏激,请你不要在意。” “没有,我知道爸爸都是为了我好。”我将下巴垫在他宽厚的肩膀上,或许是血脉相连,这一刻我慰藉到足足的安全感。 他没有继续跟我追究冷玄霄这件事,毕竟我们两人近十九年未见,生活习惯不同,思想理念也不同。 在他还没有出现时,我便已经和冷玄霄经历了许多,他可看出我对他是真情大过依赖。若是再做个劝分的人,我恐怕会非常失落,他不愿让我为难,只能隐忍不发。 走的时候他提醒我,让我做完孕检发个报告单给他,我点头答应。 …… 下午课间时发生了一场小风波,教室门外吵吵嚷嚷,把正在午休的同学们全都吵醒。 “校草安羽丞在咱们班级门口哎!”女生聒噪的嗓音激动叫嚷道。 几个同郭玉冉玩得好的女生纷然拥到她身侧,叽叽喳喳地说道。 “玉冉,安羽丞是来找你的吧?” “行啊玉冉,什么时候把我们北城校草搞到手的?” 郭玉冉听到安羽丞的名字,‘噌’地一下从凳子上站起,秾丽的脸上溢满欣喜之色,转瞬又强行压制下去,挑着眉眼作出轻描淡写地说。 “我可是给他写了十三封情书呢,这叫皇天不负有心人,你们都学着点!”郭玉冉迈着高傲的步子准备向门口走去。 好家伙十三封……我在心里腹诽,换了我一个字都写不出! 第352章 挡道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一个着装帅气的男生从门口探出头来,棱角分明的脸隽逸俊朗,完美的下颌线勾勒着桀骜不羁,那一头栗色卷发和发光的耳钉少年感十足。 他的视线在教室里扫荡一圈,最终落在我的方向,朝我招了招手,腕骨上夺目的嫣红珠串与他的贵气极为不符。 “沈云舒,你出来一下。” 我其实猜到安羽丞应该是来找我的,刚才就想起身出去,结果被郭玉冉抢了先。 郭玉冉那几个好朋友整齐划一的回头看我,满脸的不能置信。 我憋着笑意,步履从容地朝安羽丞走过去,在经过郭玉冉身边时,感到一丛如火灼般的怨恨向我烧来。 她美目圆瞪,我几乎能听见她磨犬齿的声音。 然而我并没有搭理她,连个眼神也不愿给,直直走向安羽丞。 他表情是难得的严谨,拉过我的手就往没人的楼梯间拽。 殊不知他这个举动在郭玉冉看来,无异于杀人诛心。 “我找到线索了!”他开门见山地说道。 “说来听听。”我淡淡道。 “你们不碰文玩的可能不知道,像嘎巴拉这种老物件,要想收是很难得。尤其是这种两片合为一片的,一看就是入法的东西,我当时提出要收一条这样的串儿,请了好多行内的朋友帮我找,足足找了大半年才有了些眉目……” “等等……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串人骨念珠,你是以多少钱收来的?” 他的话勾起我一丝疑惑,不得不插进来。 “五十五万。”他毫无停顿的回答。 “多……多少钱?”我嘴角一抽,有些怀疑他说得是不是毛爷爷。 但从他说委托很多朋友来找,就知道这串念珠绝对不便宜,层层中间商有利可图,只是我没想到居然那么贵! “后来有消息的时候,我刚好放假去了国外,只看了几眼照片,谈了价,就让我朋友帮我先收着了。钱款也是通过他转的,我全程没有接过手。直到你说这串念珠上有诅咒,我才联系他询问情况,他那边也也不是很清楚,这两天他才找到最初的卖家。” “那卖家竟然是我远房堂舅!”安羽丞澄澈的眸中露出些许迷茫,“真的是远到不知几辈子的关系,我打小就没见过这个人!我回家问我妈,她也说没印象。” “你堂舅是做什么的?”我问道。 “在潘家园给人当掮客,有时候下乡去收点古玩倒卖,早些年还因为卖土特产进去过几年,刚放出来没多久。” 土特产的意思,就是非许可开发古墓里的东西,说白了就是倒斗。 不过他这样一说,我觉得可以排除豪门恩怨纠纷了,多半是场意外。 安羽丞和我想法一致,“他现在人在老家,我已经和他约了时间,让他尽快回北城一趟,到时候再细问吧。” “好。”我瞧到他还把那串朱砂供老老实实带着腕间,忍不住问他,“哎对了,那串朱砂供你带着有效果吗?” “还不错,起码她不会像块狗皮膏药一样跟在我身后了,现在我们之间距离的有两百米!”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比了个耶的手势。 我被他逗笑,朝教室方向走去。 行至转角,险些和对面的郭玉冉相撞。 她正阴恻恻地瞪着我,一手撑住墙角,拦住我的去路。 “好狗不挡道!”我一见她那难看的脸色就知来者不善,挑眉说道。 第353章 长得丑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沈云舒,你真是好本事啊!”她像从未认识我一样,上下打量着我,娇唇开合,吐出一串夹杂嘲讽的字眼。 “你能不能教教我,到底用了什么邪法,先是勾引了霍楚荆,又让安羽丞为你神魂颠倒?” 我冷冷的睨着她,仿佛在看上蹿下跳的虫子,带着些微反感,“郭玉冉,首先,我没有招惹过你。其次,别把所有人都想得跟你一样龌龊。” “你又装什么清纯!”郭玉冉彻底被我激怒,好看的五官挤出狰狞的弧度,“我亲眼看到你送安羽丞一条手链,他居然还一直带着……整个中医药系都知道他安羽丞是我在追的人,你该说你没有勾引他!” 原来那天偷看的人就是她啊! 我悬着的心放下之余,又多了一丝轻蔑感,“郭玉冉,你要追谁是你的事,但是安羽丞他是个大活人,他不是谁的归属品,我可以送他手链,别人也可以,你无权过问。” “你!”郭玉冉咬牙怒道,“沈云舒你别太嚣张,我劝你离安羽丞远一点,否则我会让全校人都知道你沈云舒是个什么货色!” 我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唇角挑出一抹玩味来,“我是什么货色,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你勾引自己的教授!”她字字珠玑地说道。 我脸上一僵,脑海被愤怒的情绪盘踞,但理智在警告我不要发作。 郭玉冉还以为我怂了,得意地笑道,“我打听过你的出身,广西边境一个深山老林的村子里,还上了扶贫名单。你勾引安羽丞无非是看上了他的家世,知道他出手大方,想从他身上捞一笔吧?” “那你勾引霍楚荆又是因为什么?难道是……他能帮你申请贫困生国家补助金?” 说罢,她自己笑得花枝乱颤,而我却无动于衷。 “郭玉冉,你如果实在精力旺盛,就把时间放在学习上。我来上大学是为了学东西,没有精力也没有时间陪你玩这种没意思的雌竞游戏,你非要玩的话,请换个对象。”我不卑不亢的说完这句话,侧过身想从她旁边绕路过去。 郭玉冉不依不饶的拦住我,眸子里盛满被羞辱后的怒火,“你敢教训我,你算老几!” “不好意思,上次期中摸底考试,我是全系第一。”我回之礼貌的微笑,八风不动说道。 郭玉冉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宛如添了油彩准备上台的跳梁小丑,极尽奚落道,“哦,我明白了,你勾引霍楚荆就是为了拿到全系第一的排名是吧?” 我实在不想和脑子不正常的人交谈,可郭玉冉一再提起霍楚荆,触及到了我心里的底线。我不允许任何人羞辱我父亲! 一把攫住她的下颚,大拇指抵在她的咽喉上,狠狠威胁道,“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和霍教授的谣言是怎么传出去的,如果我再听到类似的话,我一定会让你后悔自己长了这张嘴!” 她那双美艳的脸顿时黯然失色,眸子里满是惊慌,想要说话却只能干咳。 看到血色涌上她的脸颊,我松开了手,低嘲到,“郭玉冉,如果我是你就会从自身找问题。为什么安羽丞看不上你,还不是因为你长得丑!” 第354章 冷漠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对付郭玉冉这种自信满满的富家千金,最好的打击办法,就是贬低她的样貌。 我打心眼里是不愿意做这种事的,我认为女孩子不管胖瘦美丑,只要她有一颗善良的心,那么她就是最美的,不仅美还可爱。 要不是郭玉冉一再挑战我的底线,我也不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果不其然,这句话深深伤害到了郭玉冉的自尊心,她抚摸着自己的脸,嘴里发出嘤嘤的声音,看似备受打击。 “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说我丑……” 我有些不忍,绕过她就往教室里走。 “沈云舒,你给我等着!”她在我背后歇斯底里的喊道。 我只装作自己聋了,听不见。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经常感觉到一束带着恨意的目光从郭玉冉的方向射过来,就连苏晴都发现不对劲,悄咪咪问我,“云舒,你和安学长是清白的吧?” “清白的像小葱拌豆腐。”我收拾着作业本,漫不经心回答。 “我看郭玉冉的眼神,好像要吃了你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安学长滚床单时被她推门而入,唔……” 我一手捂住苏晴的嘴,一手捂住蛇鳞玉佩,心有余悸地说,“可不敢乱说啊!这要让我男朋友听见,安羽丞的头发就保不住了!” 苏晴的皮肤温度微凉,不过现在是秋季,贫血的女孩子一般体温都要比常人低一些,也许是我长期和冷玄霄在一起,对低温习以为常,并无甚在意。 “你男朋友到底是什么人啊,五台山的住持吗?还要给人强行剃度。”苏晴嘟着嘴不悦道。 “强行剃度不可怕,我怕他强行超度!”我打趣说道,抱着书本离开教室。 今天是双周的周三,下午全自习,我正好趁这个空档里去妇科医院做一下孕检。 当医生拿着报告单笑眯眯地对我说,“宝宝很健康,已经是第十三周了,你的体重有些偏瘦,记得多补充叶酸和蛋白质。” 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看到B超上那黑漆漆的甬道内躺着一个手指头大小的孩子,它侧卧着,双手双腿蜷缩在一起,看不清具体形状,可仍是让我激动不已。 我把B超压在我的心口处,平复我剧烈的心跳。 这是我的宝宝…… 刚怀孕时的忐忑现在一扫而净,现在我怎么看怎么欢喜,想到它还有七个月就可以来到我身边,恨不得现在立刻去买小衣服和婴儿床。 我把B超的照片发到灰浩宇微信上,冷玄霄这个老古板是不会注册微信的,灰浩宇会给他看。 过了几分钟,我没有得到任何消息,忍不住来到洗手间,掏出了蛇鳞玉佩。 “喂,冷玄霄,你看没看到我给你发的照片啊?”我轻快问道。 “看到了。”冷玄霄嗓音冷淡,不辩喜怒。 “那是你的孩子,你看了都不激动吗?”我语气隐有怒意,但更多的还是喜悦,“还好是人形,等预产期到了直接产房一躺,否则要真是条蛇,我得让我爸研究一下剖腹手术了!” 冷玄霄那边停顿了良久,用着不咸不淡的语调说道,“知道了。” 第355章 偷拍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那嗓音平静到甚至有些淡漠了,仿佛我怀得不是他的孩子一样。 这令我感到非常恼火,刚欲发作,冷玄霄那头就主动切断了联络。 我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起初明明是他威胁我不许拿掉孩子,还拉着我一起看《孕期大全》,现在他反倒对我肚子里这个不闻不问,男人对宝宝的喜爱过去得那么快吗? 算了,左右这孩子是我执意留下来的,大不了我一个人养他! 我摸着还依旧平坦的肚皮,腹诽道,“宝宝别怕,爸爸不要你,妈妈要你!你还有姑姥姥,还有外公呢!” 想起他外公,我要把孕检消息第一时间告诉霍楚荆,出了医院后打车便去了教工宿舍。 来到霍楚荆的公寓时,他正在给我炖雪燕甜品。 听到我说孩子一切平安后,目光深切的落在我的小腹上,嘴角也浮现出期待的笑容来,“燕窝炖好了你抓紧吃一口,然后再去上自习,燕窝对胎儿也很滋补。” 我吃着甜丝丝的炖雪燕,空荡失落的心又被暖意填满,摸着肚子说,“宝宝你看,你外公多疼你!” 吃饱喝足后,天色已暮,外面飘起了淅沥小雨。 来的时候我没带伞,霍楚荆便拿了一把长杆雨伞送我到楼下,出了单元门,我接过伞推拒了下,“爸,我自己回去就好了,你不用送了。” “你还怀着孕,不能淋雨,这里离学生宿舍也没几步路,我还是送送你吧!”霍楚荆的音调在雨声里拔高了一些。 “你也说了没几步路,我跑都跑回去,再说这不有伞吗,你快回去吧。”我笑着说。 霍楚荆悻悻收回了手,细心嘱咐道,“雨天路滑,你走慢点。” “知道啦!”我朝他挥了挥手。 当我转身要走的那一刻,感觉到有一道耀眼的闪光飞速而逝。 那是拍照时闪光灯照亮的效果…… 我警惕的向四周巡视,并未发现任何可疑的人。心中虽有疑虑,但也没想太多。 毕竟我又不是什么明星,也不值得搞什么偷拍,可能是谁自拍忘记切镜头了吧。 事实却狠狠打了我个巴掌。 一天过后,又是霍楚荆的课,我在去教室的路上碰到了他,索性就一起过去。 当我们两人并肩踏入教室时,沸腾的喧哗瞬间鸦雀无声,所有学生都用着惊诧和嘲弄的目光看着我们。 我带着困惑走回座位上,悄悄对苏晴问道,“八卦大使,快给我说说又发生什么事了?” 苏晴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清咳了一声才说道,“云舒,你平时都不逛咱们学校论坛的吗?” “论坛?”我疑惑了下。 原来我们大学还有这种网站吗?我从来都不知道。 “今早论坛都被挤爆了,置顶那个帖子就是,你快看看吧!”苏晴说完,打开课本准备装模作样记笔记。 我眉头微蹙,边喝豆浆,边拿出手机随便刷了下,果然看到置顶那个帖子的标题,《北城大学惊现师生恋情,豪门校草竟被灰姑娘戴绿帽!》 “噗……”我没忍住,一口豆浆喷了出来。 帖子首页竟还放着我和霍楚荆在公寓楼下的照片,角度非常刁钻,我们两人共握着同一把伞,看上去就像一对小情侣在互相推让,都不舍得让对方淋雨。 标题是‘雨中惜别’。 第356章 实名举报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惜别你妹啊! 跟帖的居然还有人说,我辜负了校草安羽丞,前脚送了他手链,后脚就给他戴绿帽。 我后悔的是,为什么要送他条朱砂供呢?我送个他西瓜供多好,更绿! 后面的评论更是惨不忍睹,什么教授和女学生公然在教工宿舍楼里发生关系,败坏学校风气等等,看得我简直怀疑人生! 霍楚荆还不知道底下的学生为什么都不专心听讲,而是在拼命在刷手机。 “咚咚咚——” 门外传来礼貌的敲门声,辅导员面带歉意的进来说道,“霍教授实在对不起,这节课我们要先暂停一下,院长要请您和沈云舒同学去办公室谈谈。” 万众瞩目的焦点霎时落在我身上,宛如上百盏闪光灯同时聚焦,一双比一双炽热明烈。 霍楚荆并没什么反应,从容不迫地收拾好教案,大步离开了教室。 我做不到他那么风姿优雅,三两下把手上那半个包子吃完,又喝了两口豆浆以防自己被噎死,才小跑着追了出去。 于我背影消失在门后时,教室里轩然骇浪,隔着老远都能听到指导员大声喝道,“都回去,上自习,上自习!” 霍楚荆已经在院长办公室门口等我,他并没向我开口询问到底怎么回事,而是直接敲了敲院长的门。 “进。”里面传来沉稳有力的男音。 霍楚荆带我推门而入,我一眼便扫到了沙发上端坐的郭玉冉,嘴角逸出一抹冷笑,果然是她! 论坛上的帖子和那些照片,绝对都是她捣的鬼! “院长,您找我有事?”霍楚荆镇静说道。 “来啦,坐吧,都坐!”院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可能学问高的代价就是英年谢顶,天灵盖上寸草不生。 霍楚荆睨了我一眼,示意让我坐到沙发上去,别站着。 孕期不能久站,我乖乖地坐到郭玉冉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平静地与她对视,四目相交,满是厌恶。 “霍教授,您在我们北城大学任教也有二十年了,最近论坛上的一些帖子有没有看过啊?不知有没有影响到你的正常生活。”院长给我们倒了杯茶,委婉的说道。 霍楚荆伸手抬了抬金丝眼镜,不动声色地说,“没有,我用的是老人机,上不了论坛。” 我在心里偷笑,院长脸上也明显露出一丝窘态。 反倒是郭玉冉按捺不住,站起来戾声道,“我实名举报,我班沈云舒同学与霍教授谈恋爱,期间沈云舒多次出入霍教授的教工宿舍,有照片为证!严重影响校风校纪,引发十分恶劣的影响,恳请校方对沈云舒做开除处理,以正校规!” 霍楚荆听罢,拿起面前的茶杯轻呷了一口,眉眼微垂道,“我校哪条校规写着,不允许师生恋情了?我在校二十年,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郭玉冉表情一僵,随后又用厌嫌的语气说道,“就算校规没有写明,可这是所有师生都知道的暗条款,难道你们觉得自己谈师生恋很光荣吗?” 我看向霍楚荆,正对他抬眼望过来,心照不宣地扬唇一笑。 “谁告诉你,我们在谈师生恋?”我启唇讥诮道。 第357章 记过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有照片为证,拍下了你进出霍楚荆公寓的证据,难道还有假吗?”郭玉冉底气十足,咄咄逼人道。 院长两相为难的看着我们,打圆场道,“郭同学你先别激动,霍教授在校任职期间从没有违反过任何一条规定,这件事多半是个误会。” “院长,人证物证可都在这了,我亲眼看见他们一起进的宿舍楼,这还能有什么误会啊!”郭玉冉声调尖酸的让人牙痒痒。 霍楚荆擦了擦镜片,从口袋中拿出之前给我看过的那份亲子鉴定报告,交到院长手里,沉稳道,“院长,这件事我本不想公开,因为会打扰到我女儿的生活,但如果是别有用人之人从中作梗,那我只好选择公开了。” “女……女儿?”郭玉冉听到这两个字浑身僵硬起来,就连唇舌都变得不那么利落。 院长看完鉴定报告后,面色沉重地拍了拍霍楚荆的肩膀,“不容易啊小霍,你找了十九年的女儿,终于回到你身边了!” 郭玉冉瞬间花容失色,张了张口说道,“不,不可能!这鉴定是造假的,他们不可能是父女关系!” “校方可以当场取我和小舒的发丝做检测,让任何一家医院再出个鉴定报告,如果结果不匹配,我甘愿自动离职。但若是结果一致,郭玉冉同学,请你主动退学,能接受吗?”霍楚荆面无表情的说完这段话,往日温煦的嗓音变得凌厉起来。 我忍不住在心里为他鼓掌,老爸太帅了! 郭玉冉呼吸急促起来,胸脯不断起伏,把下唇都咬成了白色,踌躇着不敢开口。 院长也不想让这场闹剧再进行下去,对郭玉冉呵斥道,“这是北城医院最权威的检测中心出的报告,怎么会有假!倒是你,偷拍照片,泄露他人隐私,还在论坛上散播谣言,应当记过处理!” 郭玉冉不能置信的睁大眼睛,抓住院长的手使劲摇晃,凄恻道,“院长,我入学前,我爸可给咱们学院捐过两箱名贵中药啊,你不能因为……因为这点小事就记我的过吧!” 被当众点出收礼的事情,院长脸上也不好过,以拳掩唇,一串轻咳声后故作镇定的说,“念在你是刚入学的新生,不懂规矩,这次就先不记过了。去把论坛上的帖子通通删掉,给人家沈云舒同学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 郭玉冉那双美目狠狠地剜着我,眸里绪满屈辱的泪水。 然而我对这个处理结果还蛮受用的,能让这位富家千金向我低头认错,比看她记过来得爽快多了。 僵持许久后,郭玉冉终于弯下了她那挺直的背板,双唇嗫嚅着什么,音量几不可闻。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大声点!”我把手放在耳边做喇叭状。 郭玉冉一口银牙几欲咬碎,用巨大的分贝吼出来,“沈云舒同学,对不起!” 恰好,霍楚荆拉开门准备离开,她的音量贯彻走廊,整个二楼的教室全部听得清清楚楚,惹得路过的同学争相向内张望。 郭玉冉再无地自容,掩面哭着从人群中跑走。 霍楚荆眉梢微挑,耸了耸肩,“我可不是故意的。” 我被他的举动弄得破防,‘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第358章 整形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那件事情过后,郭玉冉家里给她请了几天假,听说是带孩子散心去了。 对此苏晴还颇有意见,把花坛里开得正好的蔷薇花一把揪下,小声嘀咕道,“切,学校贯会看人下菜碟,郭家有钱就可以让她女儿不受处分不记过,换了其他人,开除都说不定!” “谁让人家爸爸给院长捐了两箱名贵中药呢!”我制止住她催花的手,漫不经心道。 “话说,霍教授真是你亲生父亲啊?这也太巧了吧!”苏晴一脸八卦的问。 我抿唇笑了笑,“如假包换。” “这回学校里没人再敢传你和霍教授的绯闻了,可是你和安校草的……更猛烈了。”苏晴用同情的目光看着我。 这也都怪安羽丞动不动就来班级门口找我,前几次都是跟我汇报自己最近的情况,我想着他既然已经拜入师门,还是应该教点基础知识的好,就让他先从踏罡步斗和运气画符练起。 没想到我的眼光还真不错,安羽丞果然很有天分,几天内就可以画出一张完整的入门级护身符。他自己也没想到,玄门术法还挺好玩的,便缠着我不断让我教他新的东西。 他本就是北城大学风流人物,并不在意别人的闲言碎语,所以对于论坛上的评论他连看都懒得看,找我的次数越来越勤,流言也越来越凶。 甚至连用老人机的霍楚荆都在吃饭时问过我,和安羽丞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总能看到这小子来找他女儿。 我哭笑不得,又百口莫辩,索性随他们去吧,堵不如疏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下午上课时,我意外的发现郭玉冉回来了。 她的出现造成教室内不小的轰动,原因是,她更漂亮了。 如果说之前的郭玉冉美得像用金钱堆砌成的花朵,浑身带着世俗的味道,现在的她则美得很不可方物。 她从教室门口施施然走进来,步伐摇曳生姿,举手投足间都透着露骨的媚意,却让人觉得艳而不俗,妖而不腻。连轮廓弧度都更明朗了几分,眼尾轻轻一瞥,甚是销魂。 苏晴不住惊叹道,“这郭玉冉怕不是到韩国散心去了吧,做了个整形手术吗?变化这么大,感觉换了个人似的!” 周围女生都在或小声或恭维的夸赞郭玉冉的美,她则从人群中向我迢迢递过来一眼,眉梢眼角都像毒蝎的尾巴,带着阴毒的钩子。 只有我觉得这事不对,人说媚骨天成,此言非虚。 一个人最难改变的不是外貌,容貌可以变,气质可以补,而习惯和骨相是变不了的。 仔细看去,郭玉冉的五官等并没有什么改变,她还是她。 可当她身姿摇曳,风情万种,又不是她! 而一个人不可能在短短几天内改变那么多,除非,她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但我只是随便猜测,附身这种事,除非宿主已经和上身的东西相融合,否则难以看出真身,需要以血画符来辨认。 我才不愿意给郭玉冉浪费一滴血,随她去吧! 第359章 野鸳鸯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晚自习结束后,我抱着书本从图书馆赶回寝室,这几天阴雨连绵,星子与月都隐在乌云之中,夜幕黑压压的有些吓人。 我的宿舍楼在离新图书馆最远的一端,要途经一片人工园林,里面树木参天,灯光昏暗,很多情侣都选择在这里约会。 但此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情侣也都回去睡觉了,园林内空空荡荡,只有落叶簌簌而下的破风声。 自从进入玄门后,我的神经大条了许多,再加上基本每天都要走一段这样的夜路,心里平静如水。 可今天却有些不对,我刚走过树林,就听到前面假山传来耐人寻味的粗喘声,还有衣料摩擦的沙沙轻响。 我老脸一红,寻思该不会是哪对野鸳鸯干柴烈火,沟壑难平,准备在这里共赴云雨吧? 我连忙加快了脚步,不想被迫听上一场活春宫。 陡然,钻入耳中的音调有些不对—— “都告诉你多少次了,别再来纠缠我,你听不懂人话吗!” 那是,安羽丞的声音! 我顺着假山摸索过去,拿出手机一照,好家伙,果然是他! 刺目的白光下,他举起手臂遮挡,而他对面的女人则毫无反应,直直地向我凝视过来。 当我看清她的样貌,不禁也震撼了下,“郭玉冉?” 郭玉冉长长的波浪卷凌乱铺在胸前,上衣半遮半掩,雪白的肩头暴露在夜色里分外扎眼。她娇艳的脸被头发挡住大半,唯有那双眸子瞬也不瞬地看向我,似一潭秋水漾着无边恨意。 我怔了下,被她的目光扰乱心跳。 郭玉冉对我的厌嫌是从不遮掩的,但她现在看我的眼神,是含着深切的嫉妒与仇恨,一世恩怨都不够尽诉,这得是前世今生的恨意才能了结。 连安羽丞也发现她不对劲,把不知状况的我揽在胸前,窘迫道,“我女朋友来了,你还不快走!” 郭玉冉的视线从我们两人脸上扫过,唇角忽然勾起一丝玩味,轻笑了声,转身离开。 她刚一走远,安羽丞的手便从我身上挪开,拍着自己胸口说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我见状不禁好笑,“行啊安羽丞,艳福不浅啊!谁都知道现在郭玉冉是校花了,人家校花主动投怀送抱,你怎么还一副霸王硬上弓的表情啊!” “我管她是校花还是笑话呢,我对她没兴趣,早八百年就说过了!”安羽丞愠怒道,“今晚她也不知道抽哪门子邪风,给我发短信说有重要的事找我谈,结果一见面就把我拉到假山后面,要扒我的衣服!” “她那么美,你就真的不心动?”我嗓音糅着戏谑,试探的问他。 这几天里被郭玉冉迷倒的帅哥不胜其数,安羽丞竟能不为所动? “你别说,刚才我的确有一瞬间很恍惚,从她身上闻到一股曼妙的香味,让我不由自主的想靠近她,可当我抬手看到腕间你给我的那串朱砂供时,我立刻灵台清明,把她推到了一边。”安羽丞那张俊脸上满是余惊,捂着领口说。 “多亏你从这里经过,不然我晚节不保!” 第360章 收妖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他提及那串朱砂供时,我眉头一蹙,但紧接着又被他的夸张语气逗笑。 “你为什么那么不待见郭玉冉啊?”我笑意岑岑的问道。 “妖里妖气,我不喜欢爱化妆的女孩子,我喜欢奶茶妹妹那种,素颜女神。”安羽丞凑近我,神神秘秘的说道。 “奶茶妹妹都被某东娶回家生二胎了,你别痴心妄想了!”我残忍地打碎他的幻想。 安羽丞满不在乎的笑了笑,“总之,我绝对不会喜欢郭玉冉那种女生……小师父,你快把收了吧,不要让她再缠着我了!” 我晃了晃头,“这我可办不到,我只会收妖收鬼,不收人!” 安羽丞痛苦的闭了闭眼,“她下次要再这样,我就报警!” 被美女穷追猛打这种事,我帮不上忙,只能教他如何画斩桃花的符咒,让他尽早斩断自己身边的烂桃花吧。 …… 中医药系课务繁忙,我已经连轴转了很多天,别的系下午都会有一到两节空缺,我们却要从早上到晚。 理论课上,我们所有人都昏昏欲睡,苏晴笔掉到地上都不自知,迷迷糊糊的靠墙打瞌睡。 “扑通——” 一声闷响惊醒了屋里所有人,睡意瞬间消散。 前排男生身体摇摇晃晃,从凳子上颓然砸落在地,昏迷不醒。 众人围上去查看,将他身体翻了过来,只见他面色惨白,嘴唇抽搐着,额头上蓄满一颗颗豆大的汗滴。 要知道现在可是初冬时节,教室里刚来暖气,还有些冻手,这男生居然能流汗,十分怪异。 我们学中医的多少会点望闻问切的本领,教授上前摸了摸他的脉象,皱眉道,“这位同学怎么回事,脉象虚空若谷,精力像被掏空了一样,肾虚气短,是不是熬夜打游戏打多了?” 周遭传来三三两两的轻笑声,夹杂着那么一丝不怀好意。 苏晴伏在我耳边,用着低音且戏谑的语气说道,“这不是陈涛吗?他现在是郭玉冉最新一任男朋友,这才几天啊,郭玉冉把他掏空了?” 我挑眉看向她,“什么叫最新?” “你不知道这事?”苏晴咂舌道,“全学校的人都知道了,郭玉冉从上次请假回来后,身边男朋友不断,现在已经换到第四个了!” 她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挤到陈涛身边,用灵识探了下他的身体。 果不其然,他体内精元已经被吸食大半,还好这次发现的及时,否则会落得跟庄初仪一样的下场。 到底是谁吸走了他的精元? 我不由瞥向角落里的郭玉冉,她的男朋友不省人事,她却像个旁观者一样,坐在那里修剪着自己殷红的指甲。 看着那长而尖利的指甲,异样的悚然从我心底滋生,勾起了不好的回忆。 郭玉冉似乎察觉到我在看她,掀开那卷翘的睫毛与我对视,扯出一抹嫣然的笑靥,却令我浑身发凉。 “救护车来了!”班长在教室门口喊道。 医护人员合力将陈涛的身体抬上担架,慌乱中,我借机将一张驱邪符塞进他的口袋里。 虽然为时已晚,希望多多少少还能有点用吧! “你刚才说,陈涛是郭玉冉交的第四任男朋友,前几任分别都是谁?带我去瞧瞧!”我拉着苏晴的手急切道。 第361章 不带她玩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苏晴惊讶的看向我,“云舒,你不对劲,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八卦了?” 我没时间跟她解释,拽着她便往教室外走。 接下来,苏晴带我偷偷去瞧了另外三位男友,无一例外,身上或多或少都有被吸走精元的痕迹。 诡异的是,若是妖物所为,它们应该会选中精元最旺盛的那个人直接吸食干净,而后一走了之。 不停换采补对象,麻烦又得不到满足,仿佛是在克制自己不要暴露。 这并不符合妖物习性。 只有一种解释,它可能在等候时机,钓大鱼上钩。 她看我沉思不解,也哂道,“这个郭玉冉真是太猖狂了,半个月之内换了四个对象,现在大家都在猜,她的下一任目标会是谁?” 我脑海中浮过那晚路过假山的画面,脱口而出,“安羽丞!” 苏晴怔了下,咬唇道,“郭玉冉喜欢安学长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可安学长现在看见她就退避三尺,跑得比兔子还快,应该不会吧?” 她的声调也并不那么肯定,尾音仍带着怀疑。 安羽丞是至纯至阳之体,这也是我当时决心收他为亲传弟子的原因之一。 即便他有一双阴阳眼,能看到不干净的东西,等级低点的鬼魅根本不敢靠近,比如那戏装女鬼都只能远远跟着,但这种体质却很容易招高等级妖物的喜欢。 可能也正是他这种体质,才不会被郭玉冉的魅惑所动。 想到郭玉冉的目标可能是安羽丞后,我再按捺不住,准备去找郭玉冉平时那几个交好的室友询问情况。 正值午饭时间,学生蜂蛹在食堂中,我在一楼看到了郭玉冉的室友们,而郭玉冉恰好不在。 我端着餐盘来到她们那桌前,不动声色地坐下。 她们都停下筷子,用愕然的目光看着我。 郭玉冉不待见我,她们平时跟郭玉冉是一伙的,也自然没有给过我什么好脸色。我向来很懂分寸,别人不喜欢我,我不会上赶着往人跟前凑,所以跟她们几个也没有交集。 现在她们看我主动找过来,还狐疑的问道,“沈云舒,食堂里还有那么多空座,你干嘛要坐我们这里啊?” 我眉梢微挑,吃着碗里的大盘鸡,好整以暇的说道,“怎么,这地方写你名写你姓了,我坐不得?” 她们脸色不甚好看,但老大郭玉冉又不在,也不敢出言让我走。 我嘴角弯出一个耐人寻味的弧度,主动开口道,“说说吧,你们老大郭玉冉最近是不是有些奇怪的举动?” 她们听后表情变得严肃起来,相互对视片刻,谨慎说道,“你问这个干嘛?” “了解一下情况,或许现在只有我能帮她。”我喝着食堂免费送的紫菜蛋花汤,不咸不淡地说。 “你会有那么好心?”平日里跟郭玉冉玩得最好的女生尖锐问道。 “信不信由你,但郭玉冉从旅游回来后就变得不正常,她现在到处交男朋友只是最初的变化,等到后面还会做出更惊人的举动,你们真的受得了?”我打量着她们的神色。 其中一个女生似是隐忍已久,咬牙道,“她岂止是到处交男朋友,还在宿舍里随地小便,把我们熏得都要吐了!” 我顿时理解过来,挑唇道,“哦,我明白了,郭玉冉不是有事才没跟你们一起吃饭,而是你们压根不带她玩了!” 第362章 又见狐仙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她有那么多男朋友,每天围着她转,还用得着我们带她玩吗!” 话匣子一打开,那几个女生纷纷埋怨起来。 “你说得没错,郭玉冉从这次回来后就变得不对劲了。她以前是爱美,是娇气,但绝对做不出来对镜子梳头,一梳梳一夜的事情!她还把指甲剪得十分锋利,小圆只是警告了她一句,不要在寝室里随地大小便,她就给小圆的手挠出了几条血凛子!” 最初说话的女生便是小圆,我拉过她的手查看,那五条血痕又深又长,泛着淤紫色,才开始结痂,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显得触目惊心。 小圆恨声道,“也不知道她成天都吃些什么,尿那么骚,被人干多上火了吧!还专挑墙角,柜子边和床底下尿,刚开始我还以为寝室里面跑进来一条流浪狗呢!” 从她描述来看,郭玉冉的行为像是犬类动物在圈地盘。 难道郭玉冉被狗附身了? “她还有什么怪异举动嘛?”我继续问。 其中一个女生犹豫了下,压低声量道,“郭玉冉之前从不信神佛之类的,可她现在每天都要对着一块狐仙佛牌烧香叩拜,虔诚得不行!她说这是她旅游时带回来的纪念品,还特地叮嘱不让我们任何人碰。” “狐仙佛牌?”我拍着桌子‘蹭’地站了起来,惊呼道。 “什么样的狐仙佛牌?” “我们也不清楚,没了解过这些东西,就是像网上那种,用金属壳包裹着,里面是个姿态美艳的女人,后面拖着九条尾巴,我们没有细看,郭玉冉不让。” 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曾经被胡婉儿支配的恐惧尽数袭来,思忖道,“我得去你们寝室看一下。” 小圆很主动的把她们寝室钥匙交给了我,还郑重的问,“你能不能帮我们采集一些证据,告诉给校方啊?郭玉冉她家有钱有势,和院长关系很好,我们不敢去告她的状,否则她肯定会报复我们的。但你不一样,霍教授是你爸爸,郭玉冉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我苦笑了下,心想郭玉冉她就算再有钱我也不怕,问题出在郭玉冉身上的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 拿过钥匙后,我独自回到寝室楼,离郭玉冉她们宿舍还有五米的距离,一股熟悉而浓烈的香味便直入鼻腔。 我来到她宿舍门口,只见房门半掩,从缝隙里依稀看到郭玉冉背对着我,正在高举五根点燃的香火,朝窗台上虔诚叩拜。 神三鬼四,妖五人六。 给神上香要上三根,给鬼上香则要上四根。同理,给妖物上香就是五根。 午时阳光斜斜照进宿舍内,将郭玉冉的身影打在白墙上。而那道影子全然不似人形,而是一只姿态妖娆的九尾狐,正在悠闲地舔舐自己的爪子,九条尾巴缓慢摇动,惬意又懒散,可仔细看去,八根狐尾都有断裂迹象,只有其中一根是连在身体里的。 之前的所有猜测都在这一刻打消,上郭玉冉身的不是别的东西,正是胡婉儿! 我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第363章 仁至义尽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郭玉冉似乎没料到会有人进来,手忙脚乱的在藏什么东西,弄得桌上瓶瓶罐罐哗啦啦响。 “别藏了,拿出来吧。”我波澜不惊的看着她。 此时狐妖已经从郭玉冉身上隐去,留下她惊慌无措的站在那里,僵硬的说,“沈云舒,你跑到我宿舍来做什么,快滚出去!” 我迈着轻缓的步子来到她身边,捏起她精巧的下巴,试图从那张惊艳的脸上寻出一丝胡婉儿的痕迹,眯起眼眸问道,“你是从哪里拿到那块狐仙佛牌的?” 郭玉冉表情先是惊愕,随之又染上暴怒,狠狠挣开我的手,厉声道,“这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 “你让狐妖附身就与我有关!”我也拔高了声调,瞬也不瞬的盯着她,以防她突然被胡婉儿上身,反咬我一口。 郭玉冉在听到‘狐妖’两字时身体颤了颤,梗着脖子说道,“我是心甘情愿的,你管不着!” 我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嗤笑道,“你疯了吗?” “你懂个屁!”她情绪激烈,挥舞着双手喊道,“我现在变得这么美,成为了北城大学当之无愧的校花,所有男人都拜倒在我石榴裙下,哭着喊着跪着求我喜欢他,追我的人从大学门口排到了南锣胡同,这种众星捧月的滋味是你这个土包子永远也享受不到的!” “你就是在嫉妒我,嫉妒我现在比你美貌,嫉妒我夺了你的系花之位!”郭玉冉一边说着,一边舔着自己鲜红如血的指甲。 光晕下,她的人影正和狐妖渐渐重叠,相融为一体。 我无奈地闭上眼睛,叹道,“郭玉冉,你应该知道自己现在的美貌和众星捧月的滋味是怎么来的,你给狐妖供奉了什么,拿什么作为还愿代价,只有你自己清楚。” “但我不得不提醒你,那只狐妖我很早之前就与它打过交道,它心狠手辣,不会放过每一任宿主。为了这么一张臭皮囊,牺牲掉自己的阳寿,真的值得吗?” 或许是光线太强,郭玉冉的脸被照得惨白如纸,低着头半晌没有开口,神色迟疑不决。 我循循善诱道,“郭玉冉,我不是在危言耸听,如果你现在不把那佛牌扔掉,我也帮不了你了!” ‘扔’这个字眼触及到她敏感的神经,手紧紧攥住口袋,背对着我嘶喊道,“不,我不会扔掉它的,你休想再让我变回以前的样子!” 说着,她开始用力推搡我,力道大的吓人,当着我的面关上了门,“滚,你给我滚!” 我摇了摇头,是她自己不思悔改,我已经仁至义尽了。 …… 郭玉冉的室友们也无法再忍受她,向宿管阿姨将她的诡异行径一条条说了出来。 恰好郭玉冉她老家就是北城的,住址离学校也不远,家长便把她接回去走读,反而消停了不少,也没再出现男生被吸食精元的事件。 正当我以为是自己的话对她产生了些影响,她就算没把佛牌扔掉,也应该有所顾忌,不再向它许愿。 直到那晚,我接到安羽丞的电话。 话筒中,他的嗓音惊惶而慌乱,“小师父,你快到我宿舍来一趟,快点!不然你就没这个徒弟了!” 第364章 安抚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挂断电话,我匆忙赶了过去。 安羽丞所住的男生宿舍前已经围了不少人,我从人堆里挤了进去,看到房门大敞四开,安羽丞被郭玉冉按在床上,两人身体交缠,画面极为刺激。 “哇哦……”身边有男生低唤道,“校花也太劲爆了,直接在寝室里开搞啊!” 仔细一看,会发现有些不对。 郭玉冉身上衣衫褪去的差不多,只剩下稀薄的两件内衣,曼妙身材尽收眼底。她双手牢牢按住安羽丞的肩膀,指甲长的快要刺进他的皮肤里。 脸上是魅惑人心的迷离神色,舌尖在红艳的唇上轻舔,垂首想要去吻身下的人。 安羽丞的衬衫已经被郭玉冉撕扯得差不多,几近赤裸的上身绽露着精壮的肌肉线条。双腿和手臂都在用力推搡,可纵是他气力再大,也无法和已经半妖化的郭玉冉相抗衡,倒显得有几分狼狈。 看到郭玉冉那鲜红的唇就要朝自己印上来,连忙把头偏到一旁,不想被她碰到,一脸的痛不欲生。 他余光瞥到门口,看清我之后屈辱的喊道,“小师父,你快救我!这郭玉冉好像偷吃大力水手的菠菜了,力气大的吓人,我挣不开她!” 我也有些风中凌乱,饶是我见过大风大浪,也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一时不知该不该捂眼睛。 先是把寝室门关上,阻隔了外界杂七杂八的视线,为难的说道,“徒弟你先别急啊,你身上的那个东西应该已经不是郭玉冉了,她想吸食你的精元,你千万不要激怒她!” “那我应该怎么办?”安羽丞听后,用一只手卡住郭玉冉的下颌,吃力喊道。 “你先安抚她,顺从她的意,然后我趁机画阵收了她!” 情况紧急,我又没有带朱砂笔,只能咬破手指,以血在地上画符。 安羽丞这小子轴得很,听到让我顺从她,高喝道,“不可能,就算得到我的人,她也得不到我的心!” 这句话似乎惹怒了狐妖,郭玉冉漂亮的五官扭曲起来,目眦欲裂,眼里都是怒火,呲出两颗犬齿,便要向安羽丞的脖子下口。 “她要你心干嘛,又不能蒸着吃!让你安抚她,顺从她,不是激怒她!”我边加快手上速度边喊道。 安羽丞被她那狰狞的面目吓到,只得放低声调,柔声道,“郭玉冉,咱们好好谈谈,你先不要激动好吗?” 郭玉冉也随之安定了几分,眸中漾出晶莹的光泽,但两颗犬齿仍旧没有收回,娇嗔道,“安学长,我喜欢你好久了,我给你写了十三封情书,你都不理不睬,你知道人家有多伤心吗?” “我知道,我知道!”安羽丞无奈的点头,“你说吧,到底想要什么,做我女朋友?总不会是让我娶了你吧!” 郭玉冉变得柔顺起来,双手轻抚在他的胸口上,柔声道,“我只想与你做一夜夫妻,你就从了我吧!” 安羽丞却紧咬着牙,声调里透着那么些慷慨就义,破罐子破摔道,“好吧,那你靠过来,不许动,让我来!” 郭玉冉欣喜若狂,闭上眼睛朝他靠过来。 我不能置信地看向安羽丞。 只见他抡圆了胳膊,狠狠一巴掌抽在郭玉冉的脸上,清脆响亮。 “啪——” 第365章 发懵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这一巴掌不仅把郭玉冉打懵了,我也懵了。 郭玉冉捂着自己的脸,眼中蓄满难堪的泪水,表情怨忿,咬着嘴说道,“你竟然敢打我!我这么美,你真的不为所动吗?” “你要强了我,我还不能打你吗!”安羽丞全然没在怕,厌弃的神色写在脸上,“再说你哪美啊?你还没有我小师父沈云舒好看呢!” 郭玉冉听到我的名字,双眸变得浑浊起来,眼白逐渐增多,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犬齿上下嘶磨,恨不得要将我拆骨吃肉,“沈云舒,又是沈云舒!为什么你每次都来坏我好事!” 好一招声东击西,这回郭玉冉的目光全在我身上了,压根不再理会安羽丞,释放出自己长足一米的指甲,从上铺直直向我扑来。 安羽丞,你可真是我亲徒弟! 我手边没有可用的东西,只能躲在桌子后面。郭玉冉……啊,是胡婉儿的长指甲越来越近,马上就要抓破我的脸。 “铛——” 一声闷响从身后传来。 安羽丞不知从哪弄来个电煮锅,照着胡婉儿脑袋狠狠削过去。 但胡婉儿道行高深,又怎会被外力所伤,这一锅下去毫无反应。而安羽丞手里的电煮锅底都变了形,凹进去一个人脑袋的形状。 他瞧了瞧手里的锅,又看了看胡婉儿愤怒的眼神,失手将锅扔在地上。 “当啷——” “大姐,有话好说,咱先把指甲收起来,我勉为其难同意你上我了,来吧!”安羽丞嘴角溢出苦笑,视死如归的说道。 “徒弟咱别这么没骨气行嘛!”我借机跑回刚才没画完的阵旁,忍着痛又咬破了一根手指,边用血勾画边喊道。 “我这不是缓兵之计吗,丢了清白总比丢了命强啊!”他步步后退,身体已经抵在墙上,往日的桀骜不羁通通从那张俊朗的脸上消失,第一次露出恐惧的情绪来。 胡婉儿冷笑了声,对着他就是一爪子,“闭嘴!” 安羽丞脖颈瞬间留下五道血爪印,不深也不长,但从划破的肉里溢着血珠子,看上去也够触目惊心。 “嗷,疼疼疼……”他捂着伤口低声哀嚎。 气死我了! 我当宝贝宠着的小徒弟,我自己都舍不得动手,你敢打我徒弟,我跟你拼了! 阵画好的那一刻,我体内的太乙真经也被我的怒意驱动,金光像丝线般从我指腹弹出,缠绕在郭玉冉的身体上,强行将她拽进了我的法阵里。 以血为咒,以丝为缚。 胡婉儿一进去灵魂便感受到灼烧的痛感,凄厉的喊道,“啊!” 我捏出一个结印手势,食指与无名指竖在唇前,不停默念咒法。 她还躲在郭玉冉的身体里,我不能对她怎么样,否则郭玉冉性命难保,只能想办法把她灵体逼出。 “这具身体很好,比庄初仪那乳臭未干的小子好多了,我很喜欢,我是绝对不会出来的!” 胡婉儿也是知道我的想法,偏生要躲在郭玉冉体内不肯出来,但在我的法阵之下,它的灵体正遭受着千百倍的痛楚。 “这可由不得你!”我斥道。 第366章 后悔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雷敕号令,急如烈火,八方六界顷刻遥闻,助之吾身,万窍通灵——破!” 随着我的口诀掷出,胡婉儿的灵体像被万俎加身,痛不欲生。 她似是再忍耐不得,从郭玉冉的身体里脱壳而出,化成透明的九尾狐灵体,飞快从窗口逃走。 “想跑,没那么容易!”我打开宿舍门,不顾在场围观学生诧异的眼神,疾如闪电般追了出去。 胡婉儿灵体受损跑不快,跃进了学校的那片密林中,我冷笑一声,随手摘下一根桃树枝握在掌心。 以树枝当剑诀朝她劈过去,胡婉儿起初还想抵挡,直到我的树枝被金色光芒包裹,那是我体内的太乙玄经在发力。 它触碰到桃树枝的灵体就像烧焦般燃出一个冒着黑烟的伤口, “啊——” 惨叫不绝,想要再次逃跑,却被我拽住它的尾巴,倒提着把它抓了起来。 九尾狐的尾巴就是它的命脉所在,我抓住它的尾巴,就等同于抓住了命运的后颈皮,变成一只普普通通的狐狸。 “沈云舒,你放我下来,否则我让你后悔终生!”胡婉儿的四个爪子在半空中不断舞动,试图从我的手里挣脱。 我嗤笑道,“胡婉儿,你还以为我是那个被你追着跑的弱鸡吗?你现在只剩一条尾巴,连人形都幻不成,只能宿在别人的壳子里,这滋味不好受吧?你的爪子都被冷玄霄斩断了,要不是前段时间你疯狂采补阳元,连爪子都化不出来,你的灵体又能耗多久呢?” 胡婉儿还在我的手里奋力扭动,似是准备随时给我一口,被我重重扔在地上,它才愤恨不已地说道,“沈云舒,我的八条尾巴都已经被你斩下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闻言怔住,面上闪过一丝愕然。 胡婉儿的八条尾巴是我斩下的?什么时候,梦里吗? 我怎么不知道…… 仅仅踌躇了一瞬,就被胡婉儿发现异常,它的狐眸微眯成缝,轻笑道,“原来你还没有找回记忆啊?我看你法力恢复如此嚣张,还以为你全都想起来了!” 我还未做出回应,它便继续说道,“也对,如果你恢复记忆,又怎么还会和冷玄霄继续在一起呢!” 这句话戳到了我的敏感点,面上仍八风不动,心跳却如鼓擂,故作镇定的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胡婉儿用爪子掩唇笑道,“被人蒙在鼓里的滋味很难熬吧?我偏不告诉你,让你日日陷在自以为幸福快乐的世界里,受着心理上的折磨!你现在活得越开心,将来就会越痛!” “胡婉儿,你是真觉得我对付不了你是吗?”她再次激怒我,逼得我指尖捏起剑诀。 老人都说狐狸奸诈狡猾,哄骗是它们的天生技能,胡婉儿的话我不能信,它一定是在故意吓我,趁我慌乱之际逃脱。 “既然你说我曾斩下你八条尾巴,那我今天就把你仅剩的这一条也斩断好了!让你重新变为没有灵根的普通狐狸,再也不能害人!”我低喝着,桃枝便要朝它刺去。 胡婉儿如黑耀般的瞳孔露出惊惧之色,忙不迭说道,“不,你不能斩去我的尾巴,你不能让我变回狐狸!沈云舒,你千万不要这么做,否则你会后悔的!所有人都忘了……只有我还记得,知道整件来龙去脉的只有我了,你这么做一定会后悔的!” 第367章 记忆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什么记忆……什么来龙去脉,胡婉儿你给我说清楚!”我指着桃枝威胁道。 她的神色不像作假,我心里重重疑团忍不住想要倾听。 反正它现在为我俎上鱼肉,如果它敢说谎言骗我,再把它尾巴砍掉就是了。 胡婉儿知道自己捡回一命,狐身伏在地上,下颌微扬,视线牢牢盯着我手里的桃枝,半是警惕半是讥诮道,“你有没有想过,冷玄霄为什么会喜欢上你?你以为冷玄霄对你很好吗?” “我是他的妻子,他不对我好,难道还会对你好?”我反唇相讥。 胡婉儿却扬唇一笑,语气是压抑不住的嘲弄,“妻子?你还真把自己当成回事!他是跟你拜了堂,做了这一世夫妻,可他心里永远住着一个人,你不过是她的转世罢了!” 她的话如冬月寒风,将我的血液寸寸冻结成冰,就连心脏都被冻得生疼。 “我是谁的转世?”我颤抖着问道。 胡婉儿斜睨了我一眼,即便已化为狐身,可它的媚态仍旧风情万种,哂笑道,“你现在如此猖狂,无非是因为沾了她的光。你如果看到他对前世那女人是什么态度,你就不会再叫嚣了!” 说着,它嘴里发出啧啧声响,“你说你怎么转世投胎成了这副样子啊?冷玄霄也真是荤素不忌,不得不说,前世的你那才叫一风华绝代呢!” 风华绝代? 这词跟我压根也不沾边啊! “你到底能不能把话说清楚,前世的‘我’究竟是谁?冷玄霄为什么会找上我?”我的口吻急躁而夹杂着愠怒。 胡婉儿看出我的心态正被她逐渐瓦解,舔舐着自己的爪子,狡黠说道,“你会老会丑,而那个女人把她最美的样子留在了他的心里,你永远也别想取代她,超越她的地位!” 我哽了下,抬眸问道,“那个女人,是叫阿瑶吗?” 胡婉儿动作一滞,漆黑的狐眸中似乎浮现出一丝错愕,轻笑出声。 她刚要开口,不远处却刮起一阵萧瑟的风,落叶与枯枝都被席卷其中,像龙卷风般朝我滚来。 我连忙跑开躲让,风沙钻入我的眼皮,迷的我只能将眼睛闭上,隐约中看到一抹黑色身影从面前飞逝。 那应该是个男人的身量,高大修长,全身都被黑袍包裹,看不清脸和五官。 当风声停止,我再次睁开双眸,密林中已空空如也。 原来那阵龙卷风的对象并不是我,他是来救胡婉儿的! 狐狸果然狡猾,它一定是提前知道会有人救它,所以跟我在这里不断拖延时间。 该问的没有问出来,却让我无端生了一肚子火。 到底是谁救走了胡婉儿?那个黑袍男是人还是妖? 我把发丝缠住的落叶拂去,心绪繁杂的走回校区,疑惑却在我脑中盘踞生根,挥之不去…… 安羽丞和郭玉冉都被带到了校长办公室,这两位可都是家世显赫的富家少爷、小姐,在校期间出了这样的丑事,得罪又得罪不起,校长现在一个头两个大。 我作为现场人证,也被一同请去了办公室喝茶。 第368章 天降巨款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校长办公室内,安羽丞和郭玉冉的家长都到了。 安羽丞妈妈非常漂亮,连岁月都不舍得在她脸上留下什么痕迹,也或许是金钱的能量,眼角皱纹都几不可见。 她手臂间挎着prada最新款限量包包,在看到安羽丞脖颈间那五道血抓痕后,随手就将包甩到了一旁,过去把安羽丞紧紧抱在怀里揉搓。 “儿子,你怎么弄成这样呀,谁敢伤我的儿子!”安妈妈怒喊道。 安羽丞本就不修边幅的自来卷被她弄得更加凌乱,奋力从他妈妈怀中挣脱出来,不耐地说道,“妈,我没事!就是被疯子挠了一下。” 郭玉冉的家长眉头一蹙,张了张口,却还是憋了回去,搂着失魂落魄的女儿,默不作声。 谁让郭玉冉家的势力不如人家安羽丞呢,北城首席太子哪里是他们这种小门小户可以动的。 安妈妈把目光转向郭玉冉一家,气势赳赳,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面色不善道,“你们管教不好自己的女儿,让她闹出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来,还连带败坏了我儿子的名声!你们必须给我个解释和赔偿!” “我们也不知道孩子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安羽丞的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我们来付,我们来付……”郭玉冉父母手足无措的说道。 安家才不会在意这几个钱,他们想要的赔偿是澄清事实。 “我们不要你的费用,你今天立刻让你女儿退学,从今往后不许再出现在我儿子面前!”安妈妈又转向一旁尴尬的校长,“立刻给她办退学手续!” 校长夹在左右为难,最终还是对郭玉冉家长说道,“出了这样的事,我们校方也有责任,但郭玉冉同学的行为的确严重违反了校规校纪,还当众造成了不小的影响,按照校方规定,应该做出开除处理,对不住了。” 郭玉冉家长百口莫辩,谁让自己女儿像中了邪一样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就算校方不开除,他们也没脸再让郭玉冉留在北城大学继续念书了。 饶是对上我时再嚣张跋扈的气焰,现在对上安家只能夹着尾巴做人,带着丢了魂般的郭玉冉灰溜溜的去办退学手续。 “妈,是她救了我,你得好好谢谢人家。”安羽丞扯着他妈妈的袖子,让她回头看向我。 安妈妈动容,上前拉住了我的手,感激说道,“谢谢你救了我们家羽丞,我们安家这辈就他一个独苗,如果他要出点什么事,我都没脸去见他爷爷!” 我神思飘忽,敷衍道,“没什么,这是我应该做的。” “多好的孩子。”安妈妈拍了拍我的手背,脸上露出和蔼的笑意,柔声说道,“想要什么你可以尽管跟阿姨说,阿姨会尽量满足你的。” “我真的什么都不要,谢谢阿姨了。”我无力推脱。 安羽丞却对我挤了挤眼,“妈,沈云舒她继承了一个破观,需要修缮资金,你就当做好人好事,捐些香火钱帮她修了吧!” 安妈妈对这种信仰向来敬谢不敏,犹豫道,“这……” “又花不了你几个钱,少买两个包就有了。”安羽丞懒散地坐回沙发里,看似漫不经心道,“你儿子的命就这么不值钱啊?” 安妈妈终于同意,咬牙问我,“一百五十万够不够?” 第369章 杂乱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本就精神不济,听完这个天文数字腿都软了,也瘫回了沙发里,“大可不必,太多了点……” 安羽丞打断我的话,喜逐颜开的对他妈妈说道,“够了够了,谢谢妈,回头修缮碑刻你名哈!” 安妈妈被他半推半就的哄出门,走之前还不忘提醒,“我的包!” 安羽丞将地上的包扔给她,她才翩翩离去。 “小师父,我这拜师礼够厚了吧?一百五十万,能给你那破观从里到外全修葺一遍,把什么木鱼、鼓槌都换了!装上电子念经器,自动功德+1那种,门口再放两个牛头马面的雕像,仿重庆酆都鬼城建筑,咱们不接地气,直接地府!” 安羽丞大手一挥,开始用他豪门继承人的准商业脑子为我规划起来,“后面咱们争取把青垣观打造成5A级景区,门票就收九十九,三年内,保你赚得盆满钵满!” 他看我神色恹恹,半天没说话才意识到不对,那张人畜无害的俊脸向我凑过来,眸中满是担忧,“小师父你怎么了?从你踏进办公室开始就不对劲,你受伤了吗?” “没有。”我后退了些,跟他保持一定距离。 收回思绪问道,“上次你说那个远房表叔找到了吗?” “是远房堂舅!”安羽丞纠正我,打量道,“小师父你真的没事吧?” “哦对……堂舅,是我记错了。”我拍了下自己的脑袋,试图清醒一点。 “人已经见过了,我正要跟你说这件事,咱们恐怕得回我妈妈祖上老宅一趟,在福建,那串嘎巴拉就是从泉城边上收来的。” 我思忖片刻,今天是周五,如果事情办的顺利,应该也旷不了几天的课,便做下决定,“事不宜迟,我们今晚就动身吧!” 安羽丞被我的速度震撼到,“行……那我这就去安排,你那个……男朋友也要跟你一起吗?” 提起冷玄霄,那纷乱的情绪又一次席卷而来。 “应该去吧,我先回家跟他说一声。”我淡淡道。 告别了安羽丞,我自行走在从校园回出租房的路上。 你有没有想过冷玄霄他为什么喜欢你? 这句话在我脑海中自带声调,不断盘旋回荡。 现在想来,我一直都没弄懂冷玄霄他到底喜欢我什么呢,我只会给他添麻烦,闯了锅让他收拾烂摊子,惹上不该惹的东西只会让他擦屁股。 难道他其实喜欢的是前世的我,照顾我守护我,仅仅是因为我是那个女人的转世? 依冷玄霄的脾气,如果我上赶着问他,你喜欢我什么,他多半会说:谁喜欢你? 更何况前世今生这种事,怎么也问不出口,万一他喜欢的真是我前世,我该如何自处?难道跟偶像剧一样,无理取闹的说,我是我,她是她,我不是她的替身? 我想想都觉得矫情。可是胡婉儿的话又像鱼刺一样哽在我的喉间无法下咽。 当回过神那刻,自己已经站在房门前,我沉下心拧开了钥匙。 第370章 战火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屋内摆设与我离开前一样,仿若时空还停留在那一晚的情浓交织,现在只是醒来后的余温。 因为孩子B超的事情,我跟冷玄霄整整两周没有联系,上周末也不曾回家。 两人像都堵着一口气,等待对方先服软。 不,或许服软的人只有我,他从不会认为自己有错。 我在屋里转了圈,所料不差,冷玄霄不在家中。 平日我去学校的话,他也不愿自己在出租房待着,都是回蛇仙庙去躲清静。这个家就像旅馆,只供我们二人借住,于每周末躲在里面偷偷缠绵。 许是他在屋里设置了结界,当我踏入门中那一刻,他便知道我回来了。 先是几束浅浅的黑色光线勾勒出修长身影,逐渐幻化出熟悉的轮廓来,冷玄霄站在半明半昧的角落里,阳光打在他的脚前便不敢再靠近,宛如他是亘古不化的冰霜。 我看着他那双深沉的眸子,这是两周以来我第一次与他对视,肺腑中藏着千番疑问不敢宣之于口,到头来只问了句最没有意义的,“你为什么不看宝宝的B超?” “看不懂。”他淡淡回答,语气不含一丝感情。 我抿唇点点,表示理解。 他也察觉出我的情绪低落,主动问道,“你下午没有课吗?怎么中午就回来了。” “有课,我爸的,不想上了,回来收拾东西。”我逼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来到衣柜前收拾出行要带的衣物。 冷玄霄俊眉蹙起,嗓音里染上少许烦躁,“你要去哪?” “安羽丞的手串联系到了卖主,我们商量好今晚动身去福建。”我背对着他自顾自的收拾着东西,头也不回地说道。 也许是我摆出了一副要离家出走的态度,刺激到了他阴鸷的神经,过来抓住我的手腕戾声道,“沈云舒你有没有点自知之明?你现在怀着孕,又是去藏北又要去福建,就算你吃得消,你肚子里的孩子吃不消!” “你这时候关心起我的孩子来了,作为它的父亲,你尽过一天责任吗?你陪我去过一次孕检吗?就连我爸对它的关心程度都比你多!”我毫不示弱的瞪回去。 “谁知道霍楚荆安的什么心!”冷玄霄面色不虞,咬牙道,“我不是警告过你,让你不要离他太近,他很危险!” “他是我爸,是我的亲生父亲!你让我离他怎么远?”我一时间觉得冷玄霄又变回最初的样子,不通人情世故,也不愿妥协退让,用自己的感观避世。 仿佛一夜回到解放前,我辛辛苦苦做的努力全都没有了! 他脸上浮着一层愠色,而我也被憋了很久的疑问弄得恼怒,气氛如火星般在我们两人之间跳跃,战火一触即燃。 “咕……” 一声微弱又不合时宜的叫声从我肚子里传来,从昨晚安羽丞打电话叫我去他宿舍开始,我又是捉胡婉儿,又是陪他去校长办公室,根本没有时间吃饭。 听了胡婉儿那些话,我也没有心情吃饭,直到现在饥肠辘辘的感觉才开始翻涌而来。 我神色窘迫的站在那里,这叫声反而打破了我们之间诡异的氛围。 冷玄霄的视线从我肚子滑到小腹上,眸底暖了几分,启唇道,“我陪你去福建。” 第371章 悬丝傀儡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算他还有点良心! 我心里腹诽,嘴角也不禁扬了扬,嘟囔道,“我饿了!” “想吃什么,我让灰浩宇做好了送过来。”冷玄霄语气柔缓下来。 难得他愿意主动和好,我得寸进尺想要更多甜头,挑了挑眉梢,任性说道,“我想吃开封菜!” “开……封什么?”他眉宇间终于露出一丝不解。 半小时后,我和冷玄霄坐在开封菜的落地窗内,他看着我拿起薯条一根根的去蘸番茄酱,嘴角下沉,眸子里已被不耐的情绪填满。 他讨厌这种人多的环境,忍无可忍道,“你拉着我出来就是为了吃垃圾?” 我白了他一眼,“这怎么能是垃圾呢,肥宅的快乐源泉懂不懂!” 自从霍楚荆知道我怀孕以来,他每周一到周五雷打不动的给我做各种营养餐,好吃是好吃,但也经不住每天都吃那些没什么油水的东西。我过了孕吐期开始,就分外怀念炸鸡,麻辣串这些高热量食物,总算让我逮到了机会。 那些问不出口的话,都被我化悲愤为食欲,吃饱了再说吧! 安羽丞找过来时,我正抱着吮指原味鸡猛啃,他十分头疼的说道,“小师父,你怎么还炫啊!快走吧,否则我们飞到福建要后半夜了。” 我把没吃完的蛋挞打包带走到飞机上吃,反正是安羽丞家的私人飞机,没什么顾忌。 吃饱喝足后,我拍了拍安羽丞的肩膀问道,“给我讲讲咱们要去的地方是什么情况?” 安羽丞拿下蒸汽眼罩,慵懒的坐了起来,“上回我不是跟你说,我去见了那个远房堂舅?他果然跟我想像中差不多,喜欢倒腾些土特产,一身的土腥味儿……但这串嘎巴拉,他说是从风陵村的一个百年老宅院里翻出来的。” “风陵村?”我皱眉道。 从没听过这个村子,看来应该没出过什么名人。 “对,我妈妈那边的长辈曾经有很多都是风陵村人,但在我太姥姥那辈很小的时候就搬出来了,我妈更是连那村子长什么样都没见过。但我那堂舅说,他几年前曾跟着他爷爷一起回风陵村祭祖,所以他知道有这么个地,而且听他嘴里说啊,那风陵村还真的有些不一样。”安羽丞喝着气泡水,不疾不徐道。 此时已经是暮色时分,飞机飞行在万米高空,窗外则是瑰丽如打翻了调色盘的晚霞。 冷玄霄从上飞机起就在闭目养神,斜阳照在他的侧脸上,打出一道昏黄的光。 我听到这里则来了兴趣,把椅背调直,问道,“怎么个不一样法?” “你听说过木偶戏吗?”他反问我。 木偶戏? 我对曲艺杂技类不是很了解,便摇了摇头。 “我也是听我堂舅说起才去查了查,木偶戏在古代又叫傀儡戏和牵丝戏。起源于汉,盛兴于唐,它的发源地便是福建,后来经过地域不同演变多种类型,比如川北大木偶,晋江布袋木偶,高邮肩担木偶等……其中最出名,最具代表性的,是泉城的提线木偶,古代又称——悬丝傀儡。” 第372章 鬼村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风陵村里最有名望的师家,就是悬丝傀儡的传人。传闻师家做出的傀儡堪比真人,一颦一笑都无比鲜活,名声大振。 祖上给唐太宗李世民进宫表演过,还有个夸张的说法是,当年唐明皇李隆基痛失杨贵妃,朝思暮想,夜不能寐,师家便进宫做了个酷似杨贵妃的傀儡,唐明皇看了后还以为是贵妃魂魄归来,给了师家很多封赏,晚年沉迷于傀儡戏中,不能自拔。” 安羽丞唏嘘道,“说来这师家祖上也曾盛极一时,可在晚清的时候家族破落,死的死散的散,就连悬丝傀儡的手艺都失传了。” 我疑惑道,“为什么会这样?” “堂舅说,好像是跟师家祖训有关……师家也不知跟何方神圣定下一个契约,悬丝傀儡这门手艺传男不传女,且只传家中长子,若长子不幸夭折才会令选他人。这就会导致家族纷争,谁能继承傀儡戏手艺,谁就可以执掌师家,以当时师家在闵南的势力,还是会遭到很多人惦记的。” 我瞬间明白过来,这就像古时候九龙夺嫡一样,都说立太子应立长,可总是有其他皇子觊觎皇位,每次皇权变动都是一场无血的厮杀。 “到了晚清时,师家已经传承了一千多年的悬丝傀儡,直到最后第三十五任继承人,娶了一个唱昆曲的女戏子,夫妻非常恩爱,也算门当户对,还生了一个女儿。 可后面的事,就变得恐怖起来,那个女戏子不知中了什么邪,一夜之间杀光了师家宅院整整三十多口人,就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没放过。女戏子将师家灭门后,也死在了宅院中,后来村里人总是能听到从师宅里传来女人吊嗓子的声音……” 我听到这里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可能是小时候家里没条件,我接受的艺术细胞有限。 有时候晚上放学路过村口,听到王奶奶用磁带放着戏曲,里面咿呀呀的声音像极了女鬼在哭,给我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安羽丞喝了口水,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态度,沉重道,“更诡异的是,从那之后村子里就无缘无故发生一些事端,房子突然起火,村民无端落水,更多的则是暴毙而亡。村里人都纷纷说是师家满门化为冤魂,心有不甘回来找替身……” “在短短三年间,整个风陵村的村民全部逃走,没跑掉的也都死于非命。现在的风陵村,荒芜了一百多年,妥妥就是一鬼村啊!”安羽丞叹道。 冷玄霄倏然睁开狭长的眸子,似是已经感觉到了此行的棘手程度,长舒一口气,化为眼底抹不开的沉重,“那女戏子是怎么死的?” “不清楚,堂舅说多半是自杀。”安羽丞抚着他那头栗色自来卷,迷茫说道。 我也开始忧心起来,早些年电视台也曾报道过一些荒村闹鬼事件,但最后调查结果都是缺水、交通不便等原因导致村民搬离。 像风陵村这种因一女子变成鬼村的情况,还真是闻所未闻。 第373章 风陵村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安羽丞把风陵村的历史讲完后,我们也已经到了目的地。 此时夜色幽深,我提议既然这个鬼村阴气过重,不适合晚间探寻,还是先睡一觉,明早再进山吧。 安羽丞同意,联系了泉城的五星级酒店,放下行李去休息。 我和冷玄霄自然没道理睡两间房,可白日里关系也仅仅是有所缓和,并没到冰释前嫌的地步。更何况我心底还有个结,需要等这次事件结束后,再找机会解开。 冷玄霄素来不会把自己心境展露给我,但从那日我把B超报告发给他后,总感觉有什么在潜移默化的改变了,他眉宇间多了一抹似有若无的沉郁与愁绪。 他不愿说,我也不知该如何启口。 我也很是懊恼,明明自己是那种直来直往的性格,偏偏要做一个锯嘴葫芦,憋得我非常难受。 两人同床异梦,明明身体挨得那么近,展臂就能相拥,心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一夜无话。 次日我们吃过早饭后,就动身前往风陵村。 这个村子在泉城边上五十公里左右的山间,车子只能停在公路旁边,要经过杂草丛生的灌木林,荒芜的植被已经将前人开辟出来的道路全部掩埋,可见这一百多年来是真的没什么人类活动。 “沿着国道走五十公里,再从灌木林缺口进山,路过三棵大柳树后,回头走山体岔路,直到看见一高脚画楼,就是风陵村所在……喏,八角画楼,这里应该就是风陵村了吧?” 正午时分,安羽丞拿着他堂舅所画的地图,指着不远处那个明显很有年代感的画楼说道。 “我堂舅说这里还是有些蹊跷的,不管是指南针、指北针还是GPS定位系统,到了风陵村通通失灵,只能用地图来描绘了。”他一手撑在村口那棵老槐树上,喘着粗气说。 我打量起眼前的破败村落,这是一个跟沈家村地域面积差不多的小山村,估计鼎盛时期总人口也不过三百。每间房屋的墙体都有或多或少的坍塌,门窗古旧,青苔藤蔓纵横交错,处处凄凉。 即便经过了一百多年的风霜洗礼,也能认出那红砖古厝,两头飞翘的燕尾脊,是典型的闽南建筑楼群。可惜损坏都非常严重,路又不好走,不然兴许还能开发个旅游景区出来。 与一片片艳红色砖瓦相呼应的,则是白晃晃的泥土。 我不知道这里的土为什么会是白色的,弯下身去抠了一小块在手心里,慢慢捻开才发现,泥土本身并不是白色,而是因为掺杂了纸。 这种纸我见得比较多,是做往生钱用的白色浆纸。 早些年还流行土葬时,村子里一有人出殡,便会把这种这种白色铜钱形状的往生钱从村头撒到村尾,小时候不懂事,还和同学跟在队伍后面偷偷捡过。 那天我拿着一沓往生钱回家,被沈大佟骂了个狗血淋头,而同学扛了个招魂幡回去,差点没被他妈把腿打折。 这种纸浆很容易软烂,一场雨过后便会消融进泥土里。 我在了然的同时又开始心惊,这得是铺天盖地多少的纸钱,才能把泥土都染成白色! 那白色泥土混合层最起码得有八厘米厚,肯定不是单单一户死人便能达到的程度,风陵村百年之前到底遭受了什么灭顶之灾? 第374章 槐树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喏,看见中间那个画楼没?我堂舅说那就是木偶戏传人师家的祖宅院。”安羽丞指着整个村子里最高的建筑说道。 那是一座玲珑精致的八角画楼,雕梁画栋,绘着色彩依旧斑斓如新,中央还搭了个类似戏台的地方,应是师家人平日里练习之所,在众多低矮破旧的房屋中脱颖而出。 我收回视线,又把目光转回安羽丞斜靠的这棵老槐树上。 要知道,槐这个字拆分出来,就是木与鬼,自古以来就有槐树能接通地府的说法。在村口种槐树,对风水学上讲是一个很不好的布局,但我印象中闽南人应该非常注重风水堪舆一说,怎会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呢? “起开。”我把没骨头般懒散的安羽丞拔到一边,仔仔细细去查看那棵老槐树,果然,在他刚才倚靠的位置,露出三行小字。 字是繁体,不知落成到现在已有多久。 安羽丞也没留意自己靠过的地方会有字,凑近了念出来,“一人不进塔,二人不看井,三人不开棺……这写得是什么意思啊?” 冷玄霄眸子疏冷,凝视着那三行字漠然道,“这是风陵村的规矩。” “你怎么会知道?”我不解。 “刚才我用灵识试探了下,这地方有很强的的念力,不光是残留的怨念,还有术法所留下的念。”冷玄霄淡淡说道,“这棵槐树上的字,或许就是在警告后人,有些事情三人做不得两人或许能成。以此类推,我们需要满足人数条件,否则就会遭遇一些麻烦的事情。” 我和安羽丞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最好分头行动。我和沈云舒一组去师家老宅,安羽丞你去村子里看看还有什么发现。”冷玄霄不动声色的安排道。 安羽丞空洞地继续点头,而后猛然清醒,愕然道,“什么?我要一个人去风陵村?” “徒弟,你该不会是害怕吧?”我以调笑的口吻问他。 安羽丞体质极阳,与我刚好相反。风陵村这种阴气较重的地方,我一个人进去会有很大危险,而安羽丞则不同,那些冤魂小鬼一般近不得他的身,反而他才是安全的。 “谁……谁害怕了?”他结结巴巴地回答,颤抖的声线已经出卖了他。 “那先这样,申时三刻我们在师家祖宅汇合。”冷玄霄只作未闻,无情说道。 “等等,小师娘!你都不给我什么法宝之类的吗,忍心让我一个人赤手空拳的去跟上百恶鬼搏斗?”安羽丞一脸慷慨就义的表情,期期艾艾说道。 冷玄霄听到这个称呼脸色一变,复杂中又带着点窘态,从牙缝里挤出字来,“你叫我什么?” 安羽丞茫然的看着他,无措道,“小师娘啊!虽然我小师父有未婚夫,但我发现她晚上还是和你一起睡的,说明你上位的几率更大,那我不叫你小师娘叫你什么?” 冷玄霄那张玉白如脂的脸上,浮出一抹因愤怒血气上涌的潮红,忍无可忍地说了句,“不要叫我小师娘!” “噗嗤……”我偷笑出声,被他抓个正着。 第375章 讣告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在他那双满含愠色的眸子怒视下,我浅笑着解释道,“你还是别叫他小师娘了,叫他冷玄霄就好。” 安羽丞并不在乎称谓,仍在纠结另一个问题,“所以,有没有什么护身法宝,能让我见鬼杀鬼,见妖杀妖?” 冷玄霄冷峻的脸上露出不耐,随手从旁边的桃树上折下一枝,递给安羽丞,“桃木辟邪,最管用。” 安羽丞嘴角抽了抽,对他这明晃晃的敷衍很没办法,只得接过,安慰自己道,“桃木好,桃木好……等我见到女鬼就拿这桃木抽他丫的!” 我和冷玄霄之间的气氛也因他插科打诨变得正常许多,并肩往风陵村里走去,留下他自己凄凉的走上另一条路。 行至村口,冷玄霄眉梢微挑,浑不在意的问道,“你这千挑万选的徒弟是不是脑子不太好?” “目前来看,应该是这样。” 我对安羽丞深表同情,能被冷玄霄这张毒舌嘴如此评价,说明他已经被冷玄霄从危险人物里划了出来。 毕竟,冷玄霄觉得我不可能看上一个脑子有问题的人类,即便他很有钱。 明明前一秒还艳阳高照,晴空万里,当我们踏入风陵村的那一刻起,天色就阴了下来,卷积着滚滚乌云,仿佛沉郁多年的怨气。 阵阵阴风从四面八方向我们吹来,刺入骨缝,从心底泛起凉意。 穿过村口那条长街,我环顾四周那些破旧低矮的房屋,一个疑问骤然冒起,“哎,这里为什么每家每户门上都贴着讣告啊?” 那些讣告一看便很有年头,纸已经泛黄残缺不全,门框两侧贴着白色挽联,毛笔字或隽秀或遒劲。张张看下来眼睛都有些花,内容基本差不多,脑子里只剩下‘音容宛在’几个字。 “这些村民……基本都是死于同一年月里,每家每户皆是如此,无一例外。”我惊叹道。 安羽丞说的话是真的?这些村民都是被师夫人一家的冤魂夺命而亡? 我等了许久,没听到冷玄霄的回答,回眸一望,却发现整条街道都被漫天浓雾笼罩,根本看不清人。 “冷玄霄,冷玄霄你在哪?”我心里蓦地惊慌一片,高声喊道。 可空荡的村落里除了我飘远的余音,并无任何回应。 我拿出蛇鳞玉佩,一边注意旁周遭动静,一边小声道,“冷玄霄,你别吓我,说句好不好?” 蛇鳞玉佩里传来缥缈的风声,好似幽冥路上的哀嚎。 显然,蛇鳞玉佩也已经失效。 我只得继续一个人往前走,兴许还能在师家祖宅与他碰上。 大雾漫漫,我在白浓浓的雾气里穿梭,视线可及的只有两旁贴着讣告的房屋。 一户开着门的房屋吸引了我的注意。 也不能说是开了门,应该说门已经不知掉到哪里去了。我手脚轻盈的走了进去,屋内只有一把躺椅和一张八仙桌,桌上还有一套汝窑茶具。 指尖轻轻拂过躺椅,垂眸一看,竟是一尘不染。 茶具里还有半盏清茶,手背触碰还略带余温…… 第376章 点睛木偶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安羽丞说这个村子除了前几年还有人回来祭祖外,根本不曾有人光顾。这几年祖坟也被纷纷迁出,毕竟这样的风水,有条件的家庭谁会允许自己祖先葬在这种地方,没迁坟的也多半是家里早已死光了。被杂草遮盖的道路也证实了他所言非虚。 这荒村无米无粮,又满是瘴气怨灵,谁会在这里居住? 而那一尘不染的躺椅和杯中余茶,只能说明这屋子里存在的并不是人…… 我不敢再掉以轻心,这个村子的诡异程度超出我的预知。很多怨气深重的地方都会给人感觉或多或少的不适,但这种怨气并不能使天气都随之变化,除非像巴族那样自成结界。 看来这上百冤魂并没有投胎转世,而是一直停留此地,镇守着风陵村,形成一个巨大的煞阵! 再往前走,便看到师家宅院的围墙,四进制院落和红砖飞檐,还有后面那雕梁画栋的八角画楼,无一不彰显着师家曾经辉煌的过往。 我踏入师宅的那一瞬间,大雾如云烟般消散的一干二净,天色依旧阴沉,但宅院内一切清晰可见。 可我却感到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盯着我,令我不禁毛骨悚然。 我每走一步,都感觉那些眼睛离我更近,还伴随着似有若无的孩童嬉笑声回荡在空气里。 “嘻嘻——” 这谁家熊孩子不抓紧时间转世投胎,跑来这里跟我玩捉迷藏! 我从口袋里掏了一张驱邪符出来,捏在指尖,警惕地继续往前走。 绕了大半圈后,我发现这个宅院风水非常好,和风陵村其他煞阵不同,院内几间房子错落成一个小八卦,两个侧室又刚好落在太极的黑白点上。而这个宅子选址又是整个风陵村的风水宝穴,后有高山遮挡,一条小溪环绕在师宅四周,水即生财,说明师家中必有高人是懂堪舆之术的。 师家的祠堂选址又是整个宅院内最好的养魂阵所在,这样的地方往往能使家族兴旺,死后也不会出现什么凶煞事端,这与安羽丞所言极为不符。 “嘻嘻嘻——” 我迈入师家祠堂,那些孩童阴森嬉笑更加清晰,仿佛就在我的耳旁,缠着我与他们玩闹。 还没等我点燃祠堂内的蜡烛一看究竟,那两扇柳木门像被风吹动‘砰’地一声于我身后关了起来。 我应声回头,却被眼前这一幕吓得倒抽一口冷气…… 祠堂大门紧紧关合,门的前方站着好几排高低错落的木头人偶,从它们身上精致的服饰可以辨认出男女老少,一张张表情各异的面孔活灵活现,胭脂螺黛、妆容精湛。 我此时理解了唐明皇,如果不是这些木偶年头太久,粉黛已经开始脱落,露出表皮木质纹理,我估计也会把它们当做真人。 但同时我也更加心惊,因为他们的瞳孔皆是红色。 古时候传来的手艺有很多,比如扎纸,木偶等,一般师父都会在传授弟子时特别叮嘱,不能给这种类人形的东西点睛,因为点睛就赋予了它们灵魄,所以纸人的身体再惟妙惟肖,到了眉眼处也都是一笔带过。 其中最为忌讳的,就是以血点睛,这等于给它们灵魄的同时又开了智,让它们彻底同人类一样,有了自己的气息。 也不知师家人为何会给木偶以血点睛,此时,那些木偶无一例外,正用着那一双双血色瞳孔,死死地盯着我…… 第377章 悬丝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它们的眼睛仿佛会动一般,我从祠堂左边踱步到右,它们的眼睛就随着我的方向一起移动。不管我站到哪里,目光都分毫不差。 我越发觉得师家制作傀儡的工艺古怪,给人偶点睛虽能让其拥有灵魄,在演出时更能生动有趣,可要承担的后果也是巨大的。 比如冷玄霄给小纸人画眼,他的法力足以压制住纸人,让其为他所用,纸人再凶也不怕。 但面前这几排人偶,没有一百也得有七八十,应是从师家祖上便一直传下来的,后人得有多强大的力量才能将他们全部镇压? 不然若是人偶合谋逆主,后果惨不忍睹。 思及此处,我对师家灭门事件又有了不同的想法。 我见那些木偶并没有其他举动,便上前一步察看祠堂里的布置。 我拿出火折子点燃了两旁架子上的长明灯,师家祖上牌位皆在眼前。 从第一任傀儡师到最后一任,按照木偶戏的昌盛阶段,牌位或大或小,其中第五代傀儡师,师无怨的牌位最大,摆放位置也最显眼,看来他在木偶戏上贡献最多。 按时间算下来,应是唐朝末年,悬丝傀儡最风光的那几年。 而我又发现个奇怪的问题,这里的牌位只有第一任到第三十四任,唯独缺少了最后一任傀儡师。 莫非是师家人全部死绝了,所以没人给他供奉牌位吗? 正思索着,我打算再去别的房间转转,刚回过头,便看见那些木偶离我更近了…… 之前它们只是站在门边,现在却离我仅有不到一米的距离。表情也起了细微变化,不论男女老少,它们的脸上都挂着狰狞诡异的笑,眼梢上挑,毫不怯懦的与我对视。 如蚕丝般纤细的透明丝线从它们的手臂间垂下,我鼓起勇气,抓过其中一个木偶查看,引得其余木偶发出剧烈的叫喊。 “啊啊——” 我只是将手中那个小女孩模样的木偶翻过来,看到她脖颈、手臂、脚与腕间都以丝线牵扯,心里便明白了几分,又把它放了回去。 祠堂内寂静下来。 同我想得一样,难怪师家能肆无忌惮的给这些人偶点睛,那些悬着的丝线就是它们的命脉所在,只要牵住引线,它们便无法自行活动。 若是将丝线抽离,它们就会瘫软在地,即便眼能看,脑能想,也是个半身不遂。 这样我也放心多了,从地上将它们的丝线根根捡起,一并系在落地灯架上,在它们满是不情愿与怨愤的目光中,走出了祠堂大门。 我估摸着约定的时间差不多到了,便没有去其他房间查看,直直回到了一进门最大的会客厅内。 这间屋内阴气远要比祠堂重许多,压抑的人几乎喘不上气。里面的布置陈列倒没什么特别,几张太师椅,红木柜子,估计就算有值钱的东西,也早被人搬空了吧。 此时,一阵尖细的女音钻入我的耳膜……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风流觉,将五十年兴亡看饱…… ” 第378章 留声机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那戏腔宛转悠扬,嗓音温软中又带着一腔愁思,恨不得让人醉入那江南最惆怅的春雨,绵绵不绝。 “金粉未消亡,闻得六朝香,满天涯烟草断人肠。怕催花信紧,风风雨雨,误了春光……” 即便是不爱听戏曲的我,也能从唱词中听出这是清初孔尚任所写得戏本《桃花扇》。这出戏原本在江南苏州那片流传,也就是现在人所称的昆曲。 《桃花扇》与《长生殿》皆是昆曲艺术巅峰之作。 我从小就对这种掐着脖子唱出来的戏感到深深的恐惧,此情此景听到更是脊背发凉。 但那声调不留余力的往我耳朵里钻,我想屏都屏不掉。 转身时,我隐约在昏暗的光影中看到了一个穿着妃色戏装的年轻女人,甩着长长的水袖背对着我而立,身姿婀娜曼妙。 头上珠翠鬓簪随着她的摇曳缓缓摆动,纤细的手腕举着一把画满桃花的折扇,举手投足间风情万种,又惹人怜爱。 我脑中迸出疑问,她就是安羽丞所看到的的女人吗?为什么她的声音那么凄婉,又字字啼血般,满含怨念。 “溅血点作桃花扇,比着枝头分外鲜……” 女戏子唱到这里,向我缓缓回眸,那头面下竟是森森白骨,两行血泪从骷髅中流淌而出,画面惊悚至极! 我不禁后退一步,腰磕在身后的太师椅上,疼痛令我咬住银牙。 再一抬头,并没有什么戏装骷髅,仿佛刚才的一切皆是我的幻象。 唯独能证明我不是在做梦的事情,就是屋里还飘荡着《桃花扇》的曲调。这次我细细聆听,发现了有些不对。 那戏曲中的乐器并非现场演奏,则更像是收音机回放,就连女声也像隔着一层雾,不甚清晰。 我顺着那声音源头寻找,终于在偏室里看到一个古旧的留声机。 如喇叭花般的铜制声筒已经锈迹斑斑,唱针都已发乌,下面放着的那张黑胶唱片还在自行旋转,那戏曲声便是从这台留声机里传出来的。 但荒废了一百多年的留声机,在没有插电的情况下自行播放唱片,这更加诡异了起来。 我伸手把唱针移走,那黑胶唱片转了转,终于停了下来,婉转的女声也从我耳边消失。 刚松了口气,又听到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冷玄霄,是你吗?” 我跑到会客厅迎接,希望却在看清来者那一刻被尽数浇灭。 安羽丞穿着分别时的那件浅蓝色登山服,修长的小腿被马丁靴包裹,显得他的双腿分外笔直。头发看上去依旧凌乱,脸颊不知从哪里蹭上了香灰,神色倦怠。 模样虽有些狼狈,但还是帅气十足。 “安羽丞,怎么是你啊……”我的语气是毫不遮掩的失落。 安羽丞却没有在意我的话,而是睁大了那双澄澈如琥珀般的眸子,视线不断在屋内搜寻,半晌后愕然道,“屋子里这么多人,你不挤吗?” 我向四周看了看,确定没看到其他人后,迷惑道,“这屋子里不就只有你和我吗?” 安羽丞的瞳孔瞬间紧缩。 我也才意识过来不对,安羽丞他是阴阳眼! 第379章 师宅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这屋子里除了我以外,全是游魂! 怪不得刚才一进门便感到阴气冲天,要不是我随身带着五帝钱,恐怕现在已经着了它们的道。 我倒吸一口冷气,把口袋里的驱邪符拿出来,双指驱动,嘴里默念咒诀。 符箓无火自燃,当灰烬从指尖落下那一刻,我感到周身的阴气全部消散。 “这回没有了吧?”我向已经傻了的安羽丞问道。 他脸色苍白的点点头,神情呆滞。 “不是让你去村子里探寻情况吗,你看得怎么样?”我继续问他。 安羽丞点了根烟,吸了两口后才沉重说道,“全是人,哪里都是人……” 我顿时明白了他的潜台词,以他阴阳眼的视角里看到全是人,那说明这个村子里到处都是鬼…… “小师父,我堂舅没有告诉我,这个村子是这样的,到处都是死人……我数了数,整整一百多口,还不算刚才屋子里的这些!”安羽丞把手指深深插入发丝里,神情几近崩溃,“我想到我妈妈祖上也曾是这个村子的,我就……” 我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安慰道,“都过去了,一百年了,这里发生过的事情都与你没有关系。” “那她为什么会找上我?”安羽丞扬起下颌,双眸中溢满无措和慌乱。 “或许,她与你有些血缘关系,但这不重要,我们这次来不就是为了弄清楚,她为什么会跟着你吗!”我劝道,“打起精神,否则在这种阴气重的地方,神经涣散很容易被脏东西附身。” 安羽丞狠狠吸了口烟,把烟屁股弹进堂前的水池里,振作起来说道,“我没事了小师父。” 我感到欣慰,这徒弟果然没选错,心理素质和我有的一拼。 “对了,我刚才进门的时候你叫我‘冷玄霄’,他不是跟你在一起吗?”安羽丞问道。 “没有,我们被一场大雾冲散了,我现在也联系不上他,你来的路上没有见过他吗?”他的话再次将我心底的惊慌勾起。 “大雾?我没看到什么大雾啊,这村子里的鬼魂我七七八八都见过了,冷玄霄是真没见着。”他也表示很茫然。 我紧咬下唇,心里乱如狂草,难道说那场漫天大雾只为了将我和冷玄霄分隔? 那他现在岂不是会有危险? 安羽丞看出我的焦虑与惊惶,现在轮到他来安慰我,“小师父,小师娘……冷玄霄他一看就不是一般人,你与其担心他,还不如担心担心自己呢!” 是啊,冷玄霄他是蛇仙,就算没了内丹,天上地下也没多少敌手。反而是我和安羽丞这边比较危急,从我们进入风陵村开始,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都是我们所预料不到的。 “申时三刻还未到,我们先不要离开师宅。”我镇定下来说道,“刚才我已经去过了祠堂,那里……被我捆了几只小可爱,最好不要再打开,咱们还是个屋子继续寻找线索吧。” “我们去师夫人的房间看看吧!”安羽丞言简意赅,直入重点。 我和他并肩来到偏室,推开那破旧不堪的紫檀木门,厚重的灰尘萧萧落下,全部砸在安羽丞栗色的头发上…… 第380章 信件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阿嚏——” 安羽丞狠狠打了几个喷嚏,把头上的灰尘拂落,俊俏的面孔也被染得灰扑扑的,无辜的看着我。 我嘴角抽了抽,心想这孩子明明是一富家大少爷,每次跟我出门都弄得跟上山下乡做劳动改造似的,一身名牌造的灰头土脸,估计他妈来都认不出这是自己儿子。 “乖,等回泉城好好洗个热水澡,又是一风驰电掣小青年!”我安慰道。 我走进屋内,一眼便认出这一定是师夫人的卧房,雕花锦绣的鸳鸯床,丝绢之类布料都已被虫子啃食差不多,但绣花精美,工艺精湛。 床边是古朴而华丽的梳妆台,桌面上堆放着很多干涸的胭脂水粉,还有戏装头面翠羽等首饰。我抬头,与镜中那个现代装扮的自己对视,清漾的眸子里有些许迷惘。 安羽丞打开我身后的衣柜,里面都是绫罗绸缎的旗装与老式戏服,一窝老鼠把衣柜当了窝,明晃晃的光线射入,几只老鼠飞快从里面窜出。 “我去,这么大的耗子!”安羽丞吓得直跳脚。 我看到那些戏服,脑子里勾勒出之前那个骷髅戏子的身段,那两道猩红的血痕,还有那把以血染成桃花的折扇,画面在眼前渐渐产生重叠,还是安羽丞拍了拍我,才令我从幻象中拔出。 “嘿,小师父,这梳妆台的抽屉竟然上锁了,里面肯定有什么宝贝吧?”他大大咧咧说道。 我侧目过去,看到雕花抽屉上被一把老式铜锁牢牢锁住,蹙眉道,“要不我们先找找钥匙?” 安羽丞漫不经心地撇了撇嘴角,“哪用得着那么麻烦!” 说完,拽住那把铜锁暴力一拉,竟把整个抽屉从梳妆台拽了出来。 “还是你狠……”我由衷佩服道。 多亏安羽丞是个好孩子,没有跟他堂舅学倒斗,不然就他这暴力拆家的趋势,古墓都得被他一铲子挖塌。 抽屉里并没有什么值钱的珠宝,只有一枝珠钗和两封未署名的信件。 我拿过其中一封展开来看,上面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 “长姐,见信如晤。 日前,师家第三十五代悬丝傀儡传人师棋宵上门提亲,明知逾规不得相见,但我自幼胆大,偏生不爱墨守成规,跑去园中偷偷看他,只消一眼,乱我心弦。 他立于玉兰树荫下,犹如皎月临风前,笑容如拂春日柳,回眸波动寒江潮。小妹为之心喜,同意于下月初三嫁入师家。 长姐嫁去外地,道阻且长不得归,许是见不着我与他成亲之日,特写此信以告知,愿我与他如梁上飞燕,岁岁常相见。 小妹梁飞燕。” 这是师夫人写给她长姐的信,按照时间推送,应该在她嫁到师家前的那个月。 只消一眼,乱我心弦…… 我不由想到和冷玄霄初见那日,我从树上跌落至他怀中,沉水香的气息在我鼻间蔓延,抬眸对上他那张妖冶俊美的脸,心跳得快要蹦出来。 一见钟情,早在那时便埋下了苗头。 所以我理解师夫人的心情。 可当我展开第二封信时,那字字缠绵悱恻的爱意,皆变为满目凄怆的哀怨。 第381章 诀别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如果说上一封信,是梁飞燕对新婚时期待与欢喜;这第二封信,则是她对过去那些恩爱生活的诀别。 “长姐,见信如晤。 自成亲以来与他相敬如宾,也曾琴瑟调和,生下小女晚儿。晚儿冰雪聪明,懂事可爱。但他竟对晚儿做出这样十恶不赦的事情来,我查后才知,他根本不是人,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魔鬼。 长姐看此信时,小妹尚且已不在人世,小妹所嫁非人,一颗痴心错付,往日种种皆不可追。 世人都说戏子无情,却不知戏子命苦,唱了一辈子桃花扇,熟不知自己便是那李香君。所爱所求到头来尽付云烟,终是逃不过曲终人散。 小妹飞燕绝笔。” 我看过不禁唏嘘,梁飞燕到底遭遇了什么才会写下丈夫是魔鬼这样的话? 从她的信里来看,她已经知道了自己会死,是得了重病吗?还是…… 安羽丞对那些深闺怨妇的想法不为所动,脸上满是心不在焉,拿过信封捻了捻,从里面掏出一张黑白底的老照片来。 照片上一男一女相互依偎,女的怀中还抱着一个刚满月的奶娃娃,赫然是他们一家三口。 男人不过二十出头,面如冠玉,十分俊朗。唇角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难怪梁飞燕会上头。 女的则容貌姣好,眉眼如画精致,一头长发被玉簪挽在脑后,有大家闺秀的气质,我实在想不出这样一个温婉娴静的女子,最后会变成传闻里那个样子。 娃娃更是可爱至极,坐在梁飞燕怀里唆着手指,如黑葡萄般圆圆的双眼正好奇的看着相机。 整张照片充满了温馨与和睦的色彩,如果不是知道最后结局,我一定会认为他们活出了所有夫妻都艳羡的样子。 “这人,好眼熟啊……”安羽丞拿着照片说道,眼底都是迷茫之色。 我顺着他的手指看去,脑中闪过一个零碎的画面,不约而同说道,“我也觉得很眼熟……” “我想起来了!”安羽丞猛拍大腿,恍然大悟道,“这上面的女人,就是一直跟在我身后那个女戏子啊!她脱了戏服眉清目秀多了,我都险些没认出来!” 我则继续看着那张照片,眯起眼睛说道,“不,我不是觉得这个女人眼熟,我是觉得这个男人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安羽丞转过头,以一种愕然的目光看向我,咂着嘴道,“小师父,说话要负责任的啊,你要知道,这张照片离现在已经有一百多年了,如果你要是真的见过照片的人,他就算不是鬼,也该被吉尼斯拉去破世界纪录了!” 我当然知道这点,可那男人给我的感觉已经不单单是见过,甚至有种他还在我身边的错觉…… “可能,是在什么画报上看过吧。”我放下照片敷衍道。 安羽丞自是不会相信我的鬼话,白了我一眼。 可能是低着脖子看信看了太久,从背脊上沿到后颈传来一阵酸痛的感觉,我揉着肩膀说道,“这地方果然不能待太久,阴气太重,风湿骨病都要犯了!” 安羽丞的目光则变得诡谲起来,视线从我的肩膀缓缓移动到头顶,幽幽说了句,“小师父,那是因为你背上背着一个人啊……” 第382章 水井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彻骨的凉意从皮肤钻入骨髓,我狠狠打了个哆嗦,指尖翻出五帝钱,朝我背后扔去。 铜钱砸到窗棂又被弹了回来,在木制地板上滚了几圈才归于平静。 我深吸一口气向安羽丞问道,“它还在吗?” 安羽丞的五官有些扭曲,像是在极力憋笑,两秒后破防,“哈哈哈哈,小师父,我看你表情太严肃了,想逗逗你而已,没想到你真的信了!” 我满脸黑线,看着他笑得前仆后仰,上去给了他一脚,“你闲的蛋疼啊,人吓人会吓死人的你知不知道!” 这徒弟还能要吗?杀了喂狗算了! “这不是太无聊了吗,我想缓解缓解气氛。”安羽丞跳着躲开,校草包袱全无。 当我打算给他顿爆锤以正‘观规’时,一阵熟悉而婉转的女唱腔萦回我耳侧。 那曲调更加哀怨,还带着隐隐怒意,仿佛唱到了李香君跳楼,血溅桃花扇那一幕。 安羽丞也收起那副玩世不恭的态度,双眸瞬也不瞬地盯着我。 “你也听到了?”我问。 他点点头,表情很不自然,“就是这个声音,每天早上都在我耳边吊嗓子,她唱的是什么,霸王别姬?” 我无心回答他,思绪被另一个疑惑拉扯。我明明把留声机都关了,那戏曲声又是从哪里传来的呢? “走,我们找找这声音到底是从哪发出来的!”我下定决心,带着安羽丞离开了偏室。 那嗓音远比之前留声机里放出来的清晰许多,也并无其他鼓乐伴奏,更像是真人在演唱。 我们顺着声源寻去,来到了师宅的后院。 后院并无甚特别,墙角堆放着一些杂物,还有一辆废弃的马车,引人注目的是中央那口石碶水井。 离远了看井口很大,能够供应整个宅院上上下下三十多口的日常饮用。井边生满青色苔藓,取水装置也早已经腐烂到不知去向。 那凄婉的曲调便是从这个井底传来,四周石碶就像个天然的回音壁,把她那悠扬的唱腔显得更加哀怨。百年过去,那口井下也不知还有没有水,光是看一眼便觉脚底生寒。 因为我们知道,无论有水没水,井下那个,都不可能是人了…… “小师父,你记不记得老槐树上刻着,二人不看井?”安羽丞小声在我耳边说道。 这可能是他第一次直面恐怖现场,他嗓音难得染上了一层颤栗。 “对,我们两个不能一起过去。” 按照冷玄霄所解释的规则怪谈,我们两个人只能有一个人前去查看,否则就会出事。 “要不,剪刀石头布吧?或者扔铜钱,字朝上的去,我都可以!”安羽丞一脸的忍辱负重。 我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这种有危险的事,没有让徒弟上的道理!你在此地不要走动,为师买几个橘子去……看看水井去,如果为师回不来,想办法联系你师娘!” 安羽丞沉重的点头,坚定道,“放心吧小师父,你若有事,我必定给你烧纸!香车美女,豪宅别墅,让你一落地就变暴发户,收到的钱可绕地府三十圈,领先同鬼三百年!” “师娘改嫁他人日,家祭勿忘告乃师!” 说罢,挥袖转身,大步飒踏带风。 明明只是去查看一口废弃水井,这两步倒让我走出了‘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 第383章 落水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水井周边被杂草覆盖,井口青苔环绕,地面又是青石板砖,一看就很滑。 我蹑手蹑脚的来到井边,瞥了一眼过去,发现那井里居然还有水,可惜现在已是日薄西山,光线不足,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我缓慢地朝井口爬了过去,整个人悬在井口上方,用手电往下探视。 许是我这个动作过于危险,安羽丞急忙跟着要上前,“小师父你小心点!” 我伸手给他比了个OK,示意让他不要过来。 这时,水面突然冒出几个气泡,我心中疑惑丛生,用手电的光芒朝水面打了过去。 只见一团黑色的东西从水下渐渐升起,我正怀疑是类似水藻之类的水生物时,一张泡得苍白的女人面孔浮了上来。 那张脸比纸浆都要惨白几分,依稀能够辨认秀丽的五官,嘴唇早已没了血色,双眸紧闭。 原来那团黑色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她散落的头发…… 我倒抽一口冷气,但还好这段时间大风大浪见得多了,没有让我惊呼出来。强行定下心神,身子又朝井下探了探,想要看清那女尸的着装。 如果死者真是梁飞燕,那她现在应该已经变成一具骷髅才对。如若不是,这水里的女尸又会是谁呢? 我将手电光朝那具尸体打过去,水中女人却骤然睁开双眼,眸子如嗜血般猩红,嘴角绽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来,伸长双臂把我拉入了水里…… “扑通——” “小师父,小……” 我听到安羽丞跑到井边叫我,但音量很快被水声覆盖,因为我的身体正在随着那女尸极速下沉。 井水冰冷刺骨,我牙齿都在打颤,仿佛瞬间来到了北极,脑海里空白一片。 在水下我终于看清了那女尸的样貌,她穿着一身妃红色的戏装,长发披散,清丽的五官在水下显得有些扭曲,猩红的眼直直盯着我。 她正是照片上那个女人,梁飞燕。 我们的身体还在不断下沉,也不知这口井到底通向哪里,为什么会这么深。 窒息的痛苦开始蔓延,那是我肺部仅存的氧气在提前预警,我吐出一串细密的气泡,想要挣脱开梁飞燕的桎梏,可无奈她的双手就像两个钳子,牢牢地掐在我的肩膀上,力道焊如钢铁。 我看出她是有淹死我的念头,想唤醒她的理智,一掏兜发现符箓全部泡烂,根本不能用。 绝望与缺氧的痛苦铺天盖地的袭来,就在梁飞燕把扣在我肩上的双手,移到我脖颈时,一道金光从蛇鳞玉佩里射出,将梁飞燕弹飞足足三米远。 蛇鳞玉佩终于起作用了。 可我体内已经没有一丝氧气,喝进去了好几口水,意识随着飘忽的身体缓缓下沉。 冷玄霄,你救不了我了…… 最后清醒之余,我眼前迸出与他从相识到相知的画面,发现甜蜜的、欢欣的也不过那么短短几个昼夜。 厮守的时光太短太短,以至于瞬间便在我脑海中如走马灯般过完,连回味都来不及。 他的生命是永恒的,而我的生命如夏花,秋风一挥间便会消失不见。 若我就这样走了,他会在漫长无尽的余生里,想起有我这个人吗? 第384章 好恨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或许是梁飞燕死前的怨念在水中经年不散,我也被这股怨气干扰。 想到我死后,以冷玄霄他那看淡生死爱恨的性子,对凡人的生灭轮回全然不放在眼中,可能我这边刚凉,他就会跟别的女人或女妖在一起,三妻四妾,三年抱俩! 我气得胸腔直疼。 好恨啊…… 我不能就这样死,我肚子里还有个没出世的宝宝,我刚刚和亲生父亲相认,怎么可以死! 一双大手从我腋下穿过,带着我快速上升,破出水面。 “呼……” 我贪婪的大口喘息,恨不得把余生氧气全部吸光。安羽丞伸手把湿漉漉的我从水井中抱了出来,再一次重见天日,我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胸腔里那股愤懑之意也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果然不能靠近那口井,里面已经浸满梁飞燕的怨气。 “小师父,你可吓死我了,你这师父能处,有井你是真跳啊!”他把我扶到旁边草地上,唏嘘道。 一道身影挡住了我面前的夕阳,投射下一片半明半昧的暗光。 我擦掉眼睛上的水滴,定睛看去,吃惊道,“殷江,你怎么会在这里?” 殷江握住我的手腕,用法力帮我烘干身上水分,眼眸温柔清澈,被他凝视就如同陷进一弯春水里。 “你忘了吗,只要有水的地方,我就能感知到你。”他嗓音很轻,语气都似在诉说着款款深情,“我以前曾痛恨被打入水底百年不得出,直到你每次落入水中,我都能及时将你救起,才感谢上苍给予了我可以控水的能力。” 我回避开他灼灼的目光,从草地上站起来,正色道,“我明白了,老槐树上写的那三句话是反语,二人不看井,则是只有两个人一起看井才不会出事。” 安羽丞震惊的看着我,“那冷玄霄他知道这个事情吗?” “估计还不知道。”我思忖着说。 殷江因我岔开话题倍感失落,默默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听到冷玄霄的名字后,眸底又泛起戾气,“冷玄霄他在哪里?为什么会让你独自涉入这么危险的地方?” 还别说,殷江这个鬼王的确有一定威慑力,他出现之后,师宅里的阴气明显减少,可能是看到鬼王现身都匆匆躲了起来。 “他和我走散了,我现在也联系不上,很担心他。”我神色有些慌乱。 “小舒,有我在,你……” 殷江脸上虽然不快,但也想出言安慰我,却被安羽丞打断。 “大大大佬们,你们快看!”安羽丞嘴圈成了圆,指着水井方向,满脸的惊恐。 我顺着他手指看去,只见一个穿着妃色戏服的女人,披散着乌黑的长发,正从井口缓慢的爬出来,淋漓了一地的水…… 这观感不亚于亲眼看到了山村贞子从枯井里爬出来。 安羽丞喉咙艰涩的动了动,哑声道,“小师父,这回该怎么办啊?” 我的符箓都已经泡得软烂,失去了法力效应。而这个女鬼看上去和殷江死的时间差不多,怨结一身,又同处水系,谁能打过谁还真不一定,可不敢冒这个险。 “徒弟,为师没有教过你我观最崇高的术法吗?”我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故作镇定道。 “什么术法,你有教过我术法吗?”安羽丞疑惑的问我。 “那我现在教你!”我脚底抹油,准备开溜,“我喊一二三,跑!” 话音未落,我自己先来了个百米冲刺。 安羽丞,“……” 第385章 九阴轮回塔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仓惶之时,梁飞燕已从井中爬了出来。 她披散着那头湿淋淋的乌发站在井边,水沿着她的戏装滴进泥土里,她微微抬头,骨骼发出清脆的响声,露出她那双猩红的眸子,还有惨败无比的容颜。 “相公……相公你在哪里?”她用着那细如春雨的嗓子轻唤道。 红得瘆人的眸子将我们几人搜寻了一圈,最后停留在安羽丞身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他扑了过来。 “相公!飞燕找得你好苦啊……”梁飞燕趁我们还没来得及反应,便牢牢抓住了安羽丞,声调满是凄怆与哀怨。 安羽丞被她勒住喉咙,如同被掐住了命运的后颈皮,挣扎不得,剧烈咳嗽道,“咳咳……大姐,你冷静点,我不是你相公!” “相公,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抛下我和晚儿,晚儿她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啊!”梁飞燕掐着安羽丞的脖颈,面露狰狞道。 “我说了我不是你相公!”安羽丞被她掐出了公鸭嗓,扼着她的两只手腕,歇斯底里喊道。 安羽丞的话似乎刺激到了已经变成厉鬼的梁飞燕,后者更加癫狂,头发瞬间长出两米,如八爪鱼般在庭院中飞舞。 我见状暗道不好,掏出五帝钱尽数朝梁飞燕砸了过去,可对方毕竟是百年厉鬼,又是唱戏出身,矫捷灵巧,三两下便躲开了铜钱轨道。 她眯起那双红彤彤的眼,目光凌厉的扫过我和殷江,或许是觉得我们太过碍事,拉起安羽丞便飞走了。 “快追!”我对殷江说道。 殷江微一点头,揽过我的腰,带着我朝梁飞燕飞走的地方追了过去。 眼看着梁飞燕挟持着安羽丞钻进师宅后院的一个矮塔中,我们稳稳落在了塔门前。 这座塔十分古怪,建在画楼西侧,整体应是用黄泥建筑而成,一般塔有七层、九层、十八层等,这些数字皆为佛道中寓意功德圆满的数字。 而眼前这座用料敷衍的塔仅有三层,还没有画楼一半高,所以在远处时,我并没有发现它的存在。 因塔本身很小,木门开的也很窄,只能供一人进入。我又想到槐树上的话,‘一人不进塔’。 殷江看后却发出‘啧’的一声,双臂环抱在胸前,语气颇为震惊,“九阴轮回塔,好久没有见过这种东西了……” “九阴轮回塔是什么东西?”我不解问道。 殷江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说,“你应该也看出了这塔层数不对,站在外面看,会发现这塔身仅有三层,且非常矮小。门只能共一人出入,但凡身体丰腴一些都进不去,那是因为它根本不是门,而是窗!” “九阴轮回塔,顾名思义,这塔原有九层,只有塔尖上的三层露在地面,其余六层都埋入地下,且下方每一层都要比上一层更为宽阔。至于这塔的用途,则十分歹毒……” “什么用途?”我听出他话里的夷犹,追问道。 “这种塔不是给人进的,是给鬼进的!”他正色道,“九阴轮回塔的作用便是收集阳数未尽之人的魂魄,让其困入塔中不得转世轮回,塔中有个轮回阵,能把枉死者的寿数全部添加给建塔之人身上,阴毒至极!” 第386章 尘归尘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他声调发冷,连带着我也感受到从脊骨上窜的凉意。 原本我还在疑惑,为什么师宅这样一个风水宝地,会发生灭门惨案的事件,直到我明白了九阴轮回塔的作用,心里有了另一种猜测。 安羽丞说整个风陵村的村民,多数都死于非命,那么他们的魂魄多半也被镇压在这九层塔的阵法中,所以即便隔了上百年,他们仍冤魂不散,盘踞在风陵村。 不是他们不想走,而是走不了。 那一百多名怨灵汇集的怨气,足以让这片区域天气产生变化,形成一个莫须有的结界出来。 殷江侧目,看到我审视着面前这座轮回塔,犹豫道,“小舒,我劝你不要进去,这塔里是整个风陵村怨气最强最重的地方!你体质不好,很容易受里面怨灵影响,激发心底最深层的怨念,迷失自我,这不是单单驱邪就能解决的。” 我想到刚才在井下,光是梁飞燕一人的怨气就足以把我的恨意勾到最大化,若是整个塔的怨灵,那能力真的不堪设想。 “不行,我徒弟被抓走了,我要救他出来!”我固执的摇头,“我答应过他,一定会帮他解决这件事,我全须全尾的把他从北城带出来,就必须完好无损的把他带回去!” 殷江还要说些什么,我一笑置之,“没关系,不是还有你在吗,如果你发现我不对劲,就赶快带我离开。” 他知道说服不了我,只能和我一起推门进去。 老槐树上刻着,‘一人不进塔’,但现在实在没有法子,轮回塔阴气太重,我不敢轻易擅闯,便拉上殷江一起。这样对上被怨气缠身的梁飞燕,也不至于全无胜算。 当木门‘嘎吱’关响的那一刻,塔内光线全无,在昏暗的视觉中,周遭阴气被无限放大。 福建的冬天很温暖,我穿着从北城带过来的夹棉服,可塔内的温度犹如冰窖,令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殷江双手一掐,三昧真火的焰芒从他掌心升起,是这塔内唯一温暖来源。他看到我嘴唇都被冻的有些发白,托着掌心焰的手不觉往我身侧靠了靠。 地面一层的塔内非常干净,没有灵体存在的痕迹,可见魂魄都已被吸入了下方轮回阵里。 我们沿着木质楼梯一层层往下走,刚数到底下三层,就听到树枝抽动空气的簌簌声。 借着火焰一看,只见安羽丞站在三层塔中央,手拿桃枝对着戏装女鬼一顿劈砍,嘴里怒骂道,“尘归尘,土归土,你装什么pm2.5!我不怕你!” 他模样看上去比在师宅还惨,栗色的发丝都被厚重的尘灰染成奶奶灰,比灰浩宇那毛色还自然,俊俏的脸跟个小花猫似的,只剩两个清澈的眸子还神采奕奕。 “徒弟别怕,师父来啦!”我喊道。 安羽丞瞥见了我,宛如看见了救星,“小师父你可算来了,这女鬼比郭玉冉还猛,抓着我就叫相公!郭玉冉好歹迷恋的是我的肉体,她想直接进我家祖坟啊!” 我满脸黑线,咬破手指隔空画了个符,一掌朝梁飞燕推了过去。 但是这符只能暂时困住她的行动,很快就会被破解。 “快想办法!”我上前救下安羽丞,对殷江说道。 第387章 土归土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相公……你怎能如此狠心,你不能不要飞燕啊!”梁飞燕嗓音凄厉的喊叫,她的脸在戏曲妆面与素颜间来回转变,时而狰狞,时而凄恻。 殷江沉着道,“她的心智已经被塔中怨气侵蚀太久,恐怕很难唤醒,我只能先把她的魄稳住,看看能不能让她找回一丝清明。” “都行都行,只要能镇住她就行!”我急切说道。 殷江幻化出水月剑,剑体流光清淩如水,身姿飒爽地挽了个剑花,便朝梁飞燕刺去。 剑身穿过我压制她的那道红色符箓,带着我的鲜血,刺入了梁飞燕的右肩里。 梁飞燕那双猩红的眸子渐渐变回黑色,狰狞可怖的面容也平静下来,露出那张娴静温婉的脸。 “这就没事了?”安羽丞在我身旁,扯了扯我的袖子。 我示意他先别说话,上前问道,“师夫人,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她低垂着脑袋,长发从两边披散而下,听到我以旧称相唤,微微抬起了头,表情尽是茫然与无措。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梁飞燕那细细柔柔的嗓音里少了凄厉,多了一抹婉转与忧伤。 听到这句话,我们都稍稍放下了心,看来她找回了一丝理智。 “现在距离你去世,已经过去一百年了。”我淡淡说道。 “一百年……”梁飞燕眼底蓄满哀伤的泪水,“一百年沧海桑田,我怕是再也找不见我的相公了!” “你的相公师棋宵?”我问道,“师夫人,你可还自己是怎么死的吗?” 殷江递给了我个警示的眼神,因为鬼最忌讳别人谈及它的死因,更何况现在梁飞燕状态不是很好,如果引起她过激情绪,便会再次被怨气侵蚀。 梁飞燕的神色更加迷茫,咬着下唇小声嗫嚅道,“我是怎么死的……我是病死的?不对,我……我也不记得了。” 我不顾殷江的阻拦,出言提示道,“师夫人,你是自己跳下了那口井,还是别人把你推进了井里?” 梁飞燕双瞳骤然一缩,“对,是我自己跳进井里的!” “你为什么要跳下去?”我循循善诱道。 “因为……因为我要找我的相公,师棋宵,你们有人见过他吗?他在哪里?”梁飞燕说着,眼底的泪夺眶而出。 鬼是不能流泪的,她落下的泪变为两道可怖的血痕。 这和我在幻境里看到的画面重叠,我生怕她下一秒那张清丽绝伦的脸就变成了骷髅,连忙道,“梁飞燕你别哭,我们帮你找到师棋宵就是了!” 既然她的心结是她相公,那倒也好办了。 我们帮她找到师棋宵,再加以渡化,应该可以让她安心去投胎转世,不再缠着安羽丞了。 可师棋宵的牌位并不在祠堂里,难道在这九阴轮回塔中? 我将自己的想法说与殷江听,他既然见过这种轮回塔,多半对其有所了解。 果然,殷江神色有些凝重,低声道,“轮回阵一般需要阵眼和阵心,阵眼在塔外,用于吸入怨灵,阵心在底,负责镇住整个轮回塔。我们先从阵眼开始寻起吧。” 第388章 生辰八字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们三人来到塔外,殷江不知从哪搞来了几把锄头,对满脸诧异的我们说道,“轮回塔的九个角下都会埋着一些镇塔的神兽,我们需要把它挖出来才能毁掉阵眼。一人一把,开工吧!” 我和安羽丞对视一眼,皆是难言的痛。 安羽丞是富家大少,可能都是第一次见到锄头这种东西。 我虽然见过,但因为学习好,家里农活奶奶从不让我上手,只管安心读书,也是第一次实操。 一人占据一角,我边挥舞着手里的锄头边想,多亏冷玄霄不在这,否则我实在想象不出他那副矜贵倨傲的样子,做出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事情来。 怕是当场把锄头撅断,跟殷江决一死战。 挖着挖着,安羽陡然惊呼道,“哎,这土里果然有东西!” 我闻声凑了过去,看到土里埋着一个巴掌大的铜制神兽,即便被黄土掩埋,锈迹斑斑,也能看出那精良的铸造工艺。 那是一只铜制囚牛,面部表情细致生动,怀中抱着一把古琴。 我回到自己的位置,狠狠砸了两锄头下去,也碰到一个坚硬的物体,挖开来看,是一只外形像老虎的狴犴,古代狱门或官衙正堂两侧经常能出现它的身影。 这下我心里有了大概猜测,九阴镇魂塔镇压的九种神兽,应该就是龙之九子,囚牛、睚眦、嘲风、蒲牢、狻猊、赑屃、狴犴、负屃和螭吻。这也是风水上比较厉害的一种九龙镇宅法,往往用于帝王宫殿或是陵寝。 所谓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单请出其中任何一位神兽都可以起到镇压作用,可若是将这九只汇集在一起,就如同九龙夺嫡,非帝王之气难以压制。 殷江从囚牛的口中拿出一张泛黄的纸,墨迹也已经褪去,但仍能清晰看出那是一串生辰八字,名字那里赫然写着梁飞燕。 我掐指一算,万万没想到梁飞燕竟是女生帝王命,八字带七杀!这种命格十分罕见,历史上仅有的一位女帝,传闻便是女生帝王命。 可若是寻常人家生得这种命格,未必是一件好事,女帝命太重,她背不起。如梁飞燕,年轻时名声大噪,却死的惨烈,魂魄都无法安宁。 看来我所料不差,师家绝对有人深通堪舆术法,这九阴轮回塔定是此人所建,而此人还能弄到梁飞燕的生辰八字,我不说,殷江也心照不宣的想我看过来。 这事棘手了,梁飞燕要是知道害死自己的人就是她相公,还不分分钟变成凶煞厉鬼,把我们当场撕碎! 犹豫再三,我还是决定将真相告知她,被人蒙在鼓里一百年的滋味太不好受了,想起第一封信上的情真意切,我更不忍心继续欺骗下去。 回到塔中,我把挖出九龙镇兽的事情告诉梁飞燕,同时递上了那张生辰八字。 梁飞燕拿着那张字条愣怔了半晌,手指不断颤抖,双眸在变红与清明之间混沌不清,牙齿咯咯打颤,整张脸扭曲得可怖。 终是凄恻无比的嘶喊出来,“师棋宵,你骗得我好苦啊!” 第389章 过往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她痛彻心扉的哭声在空洞的塔内回荡,如杜鹃啼鸣,声声夹杂着哀恸与心伤。 我暗自叹了口气,理解并同情她的感受。 十几年的恩爱,自以为是天作之合,神仙眷侣,其实对方早在一开始就已谋划好了结局。 如她信上所写,往日种种皆不可追。 她还陷在那段隔世经年的梦,爱了一百年,恨了一百年,等了一百年,盼了一百年……最后发现所有的恩爱都是一场虚妄。 过了许久,梁飞燕竟自己冷静下来,肩膀颓然耷拉下来,苦笑着说,“你们想问什么,尽管问吧,我已经全都想起来了!” “我想知道,风陵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我问道。 梁飞燕幽幽叹了口气,目光凄婉而悠远,“这一切都要从师家祖辈说起。唐太宗皇帝喜看傀儡戏,泉城师家奉命进宫演唱,讨得太宗皇帝开心,赏银千两。于是师家悬丝傀儡便一代代传承下来。 直到第五代傀儡戏传人师无怨时,唐明皇因杨贵妃喜爱梨园,傀儡戏在宫廷逐渐落寞,就连在民间都渐渐消弭。师无怨夜晚被祖先托梦,不许傀儡戏断送在他的手里。师无怨没办法,与生平好友诉说此事,那人是一名术士,听到好友被祖先缠身,便给他出了一记。 将一本自撰名叫《太乙玄经》的书教给师无怨,让他学习上面术法。”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眼睛问道,“太乙玄经?” 梁飞燕被我打断,茫然地扫了我一眼,“有什么不对的吗?” “没……没什么,你继续。”我平复了下心绪,先让她把事情讲完。 “师无怨从《太乙玄经》上学得很多古老术法,其中就包括点睛招魂这一项,他以自己的血为傀儡点睛,傀儡便拥有了他的命魂,更加活灵活现。安史之乱后,杨贵妃身陨马嵬驿,唐明皇解散了梨园戏班,师无怨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按照杨贵妃的画像,做出一个神似贵妃的人偶,进宫面圣。结果可以预见,唐明皇将思念转移到人偶上,日夜与之为伴,大明宫内时不时传出女人的娇笑声,如贵妃又回来了一般。 师家再次名声大噪,响彻古今。但凡事总有代价,以血点睛,就得把自己的命魂分与那些人偶,师家没有一任家主可以活过四十岁,手里制造的人偶越多,家主的命便越短。 到了师棋宵这里,他已经是第三十五代传人。说来也巧,师家有条祖训,家中只有长子可以继承傀儡戏,长子当家做主。而师棋宵,恰好是次子,仅比他兄长晚了一分钟出世。那时正逢晚清,八国联军进京,举国上下都很慌乱,没有人再看傀儡戏。 第三十四任家主也是无能之辈,沉溺在大烟与美色中,娶了七房姨太太。师棋宵出生后,因不是长子备受欺凌,一次灯会中,被佣人不慎弄丢,家主竟也没有派人寻找。 师棋宵流落街头,战乱中与城外灾民一起逃走,路上靠乞讨为生,才活了下来。” 第390章 命途多舛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知道这种传承了几百上千年的世家总有些腌臜事,却也没想到能做出让自己儿子流落在外,沿街乞讨的离谱地步。 安羽丞听得津津有味,全然已经忘却这位戏装姐姐给他带来的心理阴影,追问道,“后来呢?” 梁飞燕的语调轻柔,将那段尘封的秘闻娓娓道来。 “师棋宵他也真是命途多舛,在十六岁那一年,被师家找了回去,因为师家长子得了急症不行暴毙而亡,他便成了家中唯一的男丁。在外流浪了十年之久的师棋宵,早已学会在大人之间斡旋,心思深沉且善于隐藏。装出一副勤奋好学的模样,恶补早些年亏欠下的功课。” 她脸上露出讽刺的笑容,“如若不是我说,你们可能都不敢相信,他那手瘦金体,是十六岁才开始练习的,十六年间,这是他第一次握笔。 练习悬丝傀儡也是一样,旁人只道他天赋异禀,是继师无怨后最有灵气的一任傀儡师,却不知他夜夜偷偷练习,生怕会被他人瞧不起。这之后很久,师棋宵都本本分分尽好一个家主的责任,孝敬父母,操持内外,师家也算因他过了几年平静而富余的日子。 直到他得知,兄长的死并非急病暴毙,而是被点睛傀儡逆主,反噬而死。他才查到师家每任家主都活不过四十岁这个真相,那年他已经二十三了。他本就对这个凉薄的家族无甚感情,压制已久的恨意早就在他的血液里盘踞生根,他开始布下一张狠毒的棋局。 先是通过生辰八字找上了当年已经小有名气的我,到我家中提亲。母家是戏曲世家,与他也算门当户对,我更是被他玉树临风的外表迷惑,与他几次私下会面,都觉此人温文尔雅,体贴入微,求着我父母同意了这门亲事…… 江南女子擅长针线活,在出嫁前要绣制一条手帕给夫家,一是作为定情信物,二也是要看该女子是否贤惠持家。我从小跟母亲学戏曲,对女红这东西并不感兴趣,却也在出嫁前绣出了一条鸳鸯手帕。 他不知那上面点点红线,皆是我心头血所染。十指连心,我整整刺了三十六下手指,但心里满是甜蜜,连疼痛都感觉不着了。” 梁飞燕在说这段话时,脸上露出小女儿的羞赧与深藏的爱意。 我也明白为什么安羽丞会被梁飞燕盯上,包着那串嘎巴拉的手帕,多半正是梁飞燕送给师棋宵的那条! 安羽丞随手就把人家定情信物扔进了垃圾箱,女鬼不跟着他跟谁啊! 我看向安羽丞,发现他也向我瞥了过来,眼底尽是懊悔。 “嫁入他们师家后,我沉浸在师棋宵营造出的爱河中,很快就与他生下一女,小名晚儿。我那时怎知,他对我说得每一句话,甚至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是表演给我看。为了完成这一局棋,他不惜拿自己作饵,十年如一日的陪我上演恩爱夫妻的假象! 就连那条手帕,他都贴身携带,连睡觉也不曾离身! 直到晚儿十七岁那一年,他刚好四十,主动提出要给晚儿办生辰宴,我同意了。可他却在宴会上,亲手把我们的女儿送入炼狱……” 第391章 轮回阵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他做了什么?”我心里又是好奇,又隐隐有些惴惴不安。 能让梁飞燕说出自己丈夫是魔鬼这样的话,那必是做了件十分恐怖的事。 果然,她整张苍白的脸都被恐惧与心痛的表情覆盖,“师棋宵,他在晚儿的生辰宴上,对我们的茶动了手脚,让我们无法动弹,眼睁睁看着晚儿被他抽干了血!在场所有人都被他的所作所为震撼到,我更是锥心刺骨的痛,可在药物的作用下,却连句话都说不出。 晚儿被他活活把身体里的血液抽干,装入了一口水晶棺材里,用太乙玄经护住心脉,成为一个活死人! 事后我哭闹着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说已知自己时日无多,而师家下一任并无男丁,他只能抽干晚儿的血,换给一个选中的继承人,让他将傀儡戏传下去。 还说我是家族主母,要懂得识大体,他也很舍不得晚儿,晚儿不会死,他暂时护住了她的心脉,等后面有合适的血液注入,她就会活过来的。 就算他再情真意切的劝我,我都无法再相信他,那是我们的女儿啊,她睡在水晶棺材里,没有知觉,没有呼吸,只有微弱的心跳!你告诉我一个人被抽干了血还怎么活?”梁飞燕情绪激动的嘶喊着。 作为一个即将成为母亲的女人,我分外理解梁飞燕的感受,我不会允许任何人动我肚子里的孩子,哪怕是它的生父也不行! “我也是从那时候起,开始着手派人调查师棋宵,我总觉得自己同床共枕将近二十载的相公,仿佛并不是我表面看到的那样。自晚儿出事后,师家人对他又敬又怕,我撬开了当年照顾他那位老嬷嬷的口,才知道上面所说的那些事情。 也正是晚儿出事之后,他在祠堂后面建起一座塔,说是要给祖辈累积功德,我却已经知道他满心仇恨,目的绝不简单。深夜里他偷偷起床,我跟着他来到后院塔中,看见他把晚儿的血倒入塔底一个阵法中,后来我才知道,他是用晚儿的血滋养轮回阵! 我再也忍不住,上前撕扯着他的领口,歇斯底里问他,你到底想做什么,师家对不起你,可我没有对不起你,晚儿没有对不起你! 师棋宵却淡淡一笑说,飞燕,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你可是戏曲世家的名门闺秀,现在看起来就像个疯婆娘! 我也是那时才知,自己嫁的根本不是人,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意识最后停留在他把手按在我的头顶上,不知对我念了什么咒,后来……我就像疯了一样,去厨房里拿出一把剔骨刀,一夜之间,杀了师家整整三十多口,连襁褓里的婴儿都没有放过…… 师家的血流淌到小溪里,把整条溪水都染红。我意识清醒后,看到自己浑身是血,手上、脸上、脚上……我的精神彻底崩溃,跳入了那口井中…… 再后来,我就变成了厉鬼,看到师家所有人的魂魄都被收进这座塔里,他们囚困在其中,怨念越来越深。渐渐地,这些怨念从塔里飘出,开始影响周边的村民,那些村民也纷纷自杀,他们的魂魄也在死后汇集于塔内,整个风陵村因这座轮回塔,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大凶之地。” 第392章 开棺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以为,他只是被恨意冲昏了头脑,所以才会对我和孩子也如此残忍,可我万万没想到,自己竟是镇压这座轮回塔的阵眼……”梁飞燕哀叹道,语调夹杂着丝丝缕缕的嘲讽和苦意。 我想不出词汇来安慰她,安羽丞和殷江也是沉默着听完整个事情经过。 这个师棋宵的确如梁飞燕所说,他是被滔天恨意滋养出来的魔鬼,轮回塔吸纳未尽阳寿,定是给他短命的自己采补寿数。 现在的问题有三,一是师棋宵后来又去了哪里? 二是百年已过,他是否还活在这个世上? 我身体里继承的《太乙玄经》,到底跟师家有什么关系? 我百思不得其解,眼下当务之急是要毁掉这座轮回塔,否则它累积不散的怨气越来越深重,周遭会有更多人受到影响。 师棋宵建立这个轮回塔的目的多半也是如此,利用恨意源源不断为自己添加阳寿,他便可永生不死! 这歹毒的手段我也是第一次见,愤怒道,“殷江,我们必须要把这座轮回塔毁掉,你有什么办法?” 我没有听到回答,愕然转头朝他看去,只见他表情沉重,双眸被复杂的情绪填满。 “殷江?”我提高声调又唤了一遍。 他这才回过神来,局促的说,“你要毁掉这座塔吗?那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你哪里不舒服吗?”我仔细打量他,竟发现他的额头溢出细密的冷汗,手指紧紧扣在掌心里,似是在隐忍着什么。 “也许是这里的怨气过重,对我有一点影响……”他摇了摇头,迫使自己清醒,嘴角勾出一抹牵强的笑意,“不过没关系,我可以控制住。” “真的没关系吗?”我有些担忧。 “没事的。”他淡淡敷衍道,“想要毁塔,先要毁掉塔底的九阴轮回阵,我们先去最底下一层看看吧。” 我心里仍有顾虑,但看到他步履稳健,也没有想太多,抓紧把阵法毁掉,尽快出塔才是正事。 梁飞燕对这里地形很熟,毕竟困了百年,要不是一缕幽魂附在安羽丞那条手帕上,我们也无缘得知风陵村的秘史。 她带着我们来到塔底,一口石棺映入眼帘。 石棺下方的地面上刻着和青垣观禁地中类似的法阵,但这里的阵是以血驱动的,红色血浆在字符间来回流淌,充盈着整个法阵运转。 “这就是轮回阵?”我问道。 “是,地上流淌的血,便是我女儿的。”梁飞燕哀戚说道。 殷江上前查看那口严丝合缝的石棺,沉着道,“这个轮回阵和石棺中的人是共生关系,我们必须得把这口棺材打开!” 他话未点透,我们心里已经明白过来。如果那师棋宵还未死,多半就躺在这口石棺中,开棺便意味着,要和师棋宵正式见面了。 但逃避是没有用的,这种吸纳别人寿命为自己所用的人渣不能再活在世上,早晚要解决掉他! 我与他们相识一望,咬咬牙说道,“我们现在正好是三个人,开棺!” 安羽丞早就跃跃欲试,双手已经放在棺沿上。殷江得到我的命令后,也把剑尖插了进去。我使出吃奶的劲儿,三人同时用力,石棺盖子缓缓被我们推开…… 第393章 回忆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一阵白雾般浓重的灰尘飘散后,棺材内的人终于露出真容。 师棋宵安静的躺在棺材内,身长有八尺,着晚清年间的蓝色长衫,双手交叠在胸前,端的是皓月清霜之姿。面如冠玉,唇角带着一抹浅笑,样貌十分周正,五官清隽,如二三十岁的翩翩佳公子。 他双眸紧紧闭阖的躺在那里,肌肤如活人一样丰润滑弹,就仿若睡着一般。 待我看清楚他的容貌后,不禁倒抽一口冷气,惊叹道,“是他!” “是谁?”安羽丞疑惑地看向我。 我还没做出解释,棺材里便传出了动静。 “咳咳——” 师棋宵从棺材中缓缓坐起,睁开那双深沉如墨夜的眸子,唇角笑意中隐带了几分讥诮。他看上去并不像睡了一百年之久,更像是在自家雅致的睡了午觉,悠然说道,“好久不见啊,老朋友们。” “谁是你的老朋友?”安羽丞横冲直撞问道。 师棋宵睨了他一眼,带着审视的含义,“哦,你是新朋友。” “原来你就是阎魔真君!”我厉声道。 师棋宵唇角弯出的弧度越发明显,戏谑道,“看来你已经猜出我的另一层身份了。” 之前在师宅里看到那张照片时,我就有所怀疑,但那照片存放时间太久,面目都已泛黄,又是黑白照片,像素不佳。 我只觉上面的男人很眼熟,直到刚才开棺,看到师棋宵的本来面目,我瞬间想起在鬼婆家看到那整面墙壁的画像,除了手执宝剑、身穿道袍外,面容与眼前之人一模一样…… “我真身在此沉睡了一百年之久,说来还真是要感谢你们,若不是你们那么配合,我也不知还要多久才能重见天日。”师棋宵活动了下筋骨,一翻身从棺内跳了出来,负手在身后,从容地看着我们。 “三人不开棺……小师父,按照你说得,我们的确是三个人啊?”安羽丞彻底被我和冷玄霄搞蒙了。 冷玄霄说要正着来看槐树上的意思,而我则说要反着来。现在他一看,好像正着反着都不行…… 我突然想到,“不对,我们不是三个人……殷江他,他不是……” 师棋宵的视线移到殷江身上,浅笑着说,“殷江啊,看来你已经破除了水葬宫的封印,自由身的滋味不错吧?” 从开启棺盖的那一刻,殷江便一言未发站进晦暗的角落中,胸膛起伏不定,似在强行忍耐着不明情绪,紧紧盯着师棋宵,滚动的喉结发出嘶哑难辨的声音,“师棋宵,你竟然还活着!” “你都没有魂飞魄散,还修得鬼王,成为一方河神,我又怎敢死呢?”师棋宵语气里讥诮更甚。 我屏气敛息,目光在他们之间梭巡试探。 殷江怎么会认识师棋宵?从他们的对话来看,殷江似乎还和师棋宵渊源匪浅。 “师棋宵,你将我抛入汜水,封印百年之仇,我定要向你全部讨回来!”殷江抬起水月剑指向师棋宵,因他身体颤栗,剑尖也跟着在抖。 师棋宵俨然也看出他毫无威慑力,手指轻轻搭在剑尖上,意味深长的说道,“哦?一百年不见,殷江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你难道忘记了当初我为什么将你封印于汜水河中吗?正好沈云舒在这里,要不让她帮你回忆回忆?” 第394章 大快人心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什么? 我帮他回忆?殷江的事与我有什么关系? 我一边恍然大悟,原来封印殷江的人竟是师棋宵,一边被他的话弄得云里雾里。 难不成又跟我那个前世有关? 殷江听到师棋宵的话后,本就白的几近透明的脸色骤然变得愈发难看,提着剑的手抖得不成样子,只能垂在自己腿边,身体趔趄着向后退了两步,双唇紧抿,不敢再置一词。 他的反常举动令我更加困惑不解,刚要开口询问。 一旁按捺良久的梁飞燕便冲了上去,扯住师棋宵的前襟凄厉问道,“真的是你,你真的没有死!” 师棋宵如玉般清隽的脸上划过一丝不耐,微微一拂手,便把梁飞燕推倒在侧。 “我当然不会死!”他笑声里深藏不屑,语气也变得狂妄起来,“你们一个两个都想让我死,可只要有这轮回阵在,我便是永生的!等你们都化为飞灰,我依然还在!” 梁飞燕伏在地上,双眼皆是愤恨,“你夺走师家三十几口的阳寿为你续命,你用得可开心?” 师棋宵垂眸,神色傲然且居高临下,像是在睥睨着微不足道的蝼蚁,“看来你已经弄清楚我的身世了,那你也不算是个枉死鬼!” “你才是鬼,你是没有心的魔鬼!”梁飞燕崩溃大喊。 这句话令师棋宵冷笑出声,“你懂什么,你们都懂什么!我从出生起,便注定是师家的弃子,所以父母生我却不养我,给了我姓氏却不教育我!老嬷嬷把我弄丢了,他们找都不找,因为我在他们眼里连猪狗都不如! 你们不知道那十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城外瘟疫横行,灾民易子而食,我险些被他们拿大锅煮了!我好不容易逃出去,跑去山上,要跟野兽抢吃的,还要时刻担心自己会不会被野兽吃掉! 就这样,我靠乞讨活到了十六岁,刚被师家找回去的时候,我满心欢喜和期望。即便得知是长子暴毙而亡才能轮到我做家主,我也并没有放在心上,父母不喜欢我,亲人嫌弃我没有学问,没关系!我都可以改! 我日夜勤奋读书,一天只睡不到两个时辰,苦练傀儡戏法和文韬武略,终于得到了家族的认可。我以为从此便可以平步青云,继承整个师家的财富和地位,却在这时,我偷听到了父母的谈话…… 原来兄长并不是恶疾暴毙,而是死于傀儡反噬,原来师家每一任家主都活不过四十!哈哈哈,多么可笑,他们费尽心力把我找回来,就是为了让我承担这份痛苦!换作是你,你不恨吗?” 我无法感同身受,我是人,我也会恨,但这并不是我作恶的理由。 “所以……你娶我,就是为了报复师家?”梁飞燕无比痛楚的问道。 “没错,我算出了你的生辰刚好可以镇住九阴轮回塔,所以便上门提亲。”师棋宵似是想到什么,轻飘飘地说道,“可惜你生的是个女儿,其实,我更喜欢男孩,用他们师家男儿的血去滋养轮回阵,岂不是更大快人心!” 第395章 碎魂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看到师家祖辈心血断送在我的手中,傀儡戏自此绝迹,真是对他们最好的报复。我其实并不想用他们的阳寿为我续命,谁稀罕用他们的贱命! 可谁让他们如此在乎自己的那点寿数呢,既然如此,我就满足他们,让他们的魂魄永生不入轮回,陪我一起留在这世间,岂不甚好!”师棋宵狂妄的笑道。 梁飞燕再听不下去,飞身上前以牙齿撕咬师棋宵,怒道,“你还我女儿,你把我的晚儿还给我!” 我看到师棋宵手捏一个灭魂诀,抬手朝梁飞燕拍去,连忙扔出五帝钱想要打开他的手。 可那枚五帝钱却从行驶轨迹中转了弯,钱币周围变得比刀锋还利,破空向我飞来…… 殷江抱住愣怔的我旋身躲开,那枚五帝钱像易主般飞回师棋宵的掌心里,不再听我使唤。 “我师家才是太乙玄经的第一继承人,你用半吊子的太乙玄经对付我,未免也太小看我了!”师棋宵挑唇说道。 梁飞燕已被他掐住咽喉,魂魄的边缘逐渐透明,正在忍受消魂之痛。 我不忍见她被师棋宵骗了这么多年,还要落得魂飞魄散的结局,倾身想要上前,却被殷江牢牢揽住腰身。 “沈云舒,你冷静点,十个我们加起来也打不过师棋宵的!”殷江在我耳边呵斥道。 “难道我们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任他鱼肉?”我愤怒地怼回去。 那头,梁飞燕已经接受自己又一次被师棋宵杀死的事实,她看着眼前这张又爱又恨的脸,凄然开口,“这么多年来,朝夕相对,同床共枕,你有没有……哪怕只有一刻爱过我呢?” 师棋宵忽然将梁飞燕的魂魄搂在怀中,动作温柔充满爱意,在她看不见的视角里,清冷的脸上勾出一抹残忍邪厮的笑,柔声道,“当然有,飞燕,当你替我杀了师家三十几口的时候,我最喜欢你!” 梁飞燕彻底崩溃,魂魄如水晶般从师棋宵怀里碎落一地,片片化作两人甜蜜的记忆碎片,又飞快分崩离析…… 我从未见过如此没有心性之人,颤抖着喝道,“师棋宵,对不起你的是师家,不是她,也不是你的女儿!她从第一次见到你就喜欢你,到死都没有释怀,就算变作厉鬼还在口口声声找寻你,你就没有一丝动容吗?” 师棋宵伸手将身上灵魂碎屑拂去,动作潇洒从容,宛如拂走的只是灰烬。 “她如果不喜欢我,我怎会放心的娶她?无论是人是鬼,一旦有了感情,就会有了弱点,才能被人利用。你说对不对,殷江?”他说着,斜斜睨了殷江一眼,眸内别有深意。 殷江禁锢着我的手终于有了松动,我实在忍无可忍,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指着师棋宵不卑不亢道,“我今天就毁了你这轮回阵,让你陪梁飞燕一起灰飞烟灭!” 安羽丞初生牛犊不怕虎,完全不知道师棋宵到底有什么通天本领,举着桃木枝说道,“小师父威武!” 第396章 保护妈妈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师棋宵全然没把我们放在眼里,笑意愈发嘲讽,摊了摊手,示意我们尽管放马过来。 我压根没想着碰他,夺过殷江手里的水月剑,剑尖朝下,狠狠朝轮回阵中央刺进去…… 水月剑材料特殊,冷玄霄说过,好像是什么上古陨铁所制,坚硬无比又牢不可摧。刚刺进一个剑尖,轮回塔便有崩塌之意,从塔顶开始摇摇欲坠,向下砸落碎石。 安羽丞跳着脚四处闪躲,叫喊道,“小师父,你放大招之前提前通知下行不行,让我找个地方先躲躲,你是灭他还是灭我啊?”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想到这轮回阵牵连着整座塔,如果要毁掉阵法,塔就会立刻崩塌。 手里的剑拔也不是,插也不是,就这样僵在那里。 师棋宵陡然出现在我身后,手一挥便使我像只小鸡般凌空起飞,我的身体重重撞在墙壁上,又跌落在地。 “呜——” 浑身骨骼都在叫嚣着疼痛,最难受的是,我的小腹也在隐隐作痛。 下坠时我有意识的护住肚子,但从那么高的地方砸下来,没有当场流产已算万幸。 “小舒!”殷江一脸惊慌和担忧,想要朝我奔过来,却被师棋宵以法力压制。 我方才明白,之前殷江说十个我和他加在一起都打不过师棋宵,这话绝非夸张。师棋宵的身上不仅融会贯通太乙玄经,肯定还练了很多邪门法术,又被众多信徒供奉,法力强大到难以想象。 师棋宵一步步向我走来,表情温淡祥和,没有半丝血腥之气,徐徐说道,“沈云舒啊,我其实并不想伤害你,你对我来说,还有更重要的用途,但你今日叫嚣得我头疼……罢了,我先给你一个小小的教训,让你懂得什么叫收敛。” 殷江剧烈挣扎,嗓音溢满恐惧,“不,不要伤害她!” 我眼看着师棋宵脚步越来越近,身体不自觉向后缩了缩,咬着牙固执说道,“我不是在叫嚣,只要你今天没有将我打死,我就一定会毁掉你的轮回阵!它已经害死风陵村上百条性命,我不能再让更多的人因它而死!” “啧……你这性格,即便轮回转世,过了一百年,也丝毫未变。”他唏嘘道。 说着,他掌心聚起一团白色的光刃,不带半点犹豫向我挥来。 那道光刃在我双瞳中逐渐变大,刺痛了我的眼眸,我紧紧将眼皮合上,等候着料想中的痛苦来袭。 “唔——” 直到一声闷哼传来,我才睁开眼睛。 师棋宵嘴角溢出血迹,面容痛苦不堪,身体也微微弯下,仿佛受到了不小的攻击,警惕地看着我的小腹。 我低下头,从我的小腹上射出一道炽白光刃,竟是将师棋宵的法力反弹到了他自己身上。 “我险些忘了,你腹中的蛇胎是会护主的……我不该在这时候与你动手!”师棋宵自顾自嘀咕道。 哦对,巫婷说过,巴族女人怀上蛇胎后,除了蛇草果无法将它打下。同理,如果母体受到外界影响,它也会为了自保对外力产生回击,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母体。 我心有余悸地摸了摸小腹,腹诽道,“乖儿子,你救了妈妈一次!” 第397章 阴鸷大佬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师棋宵,他又是怎知我怀有蛇胎的呢? 我感觉自己在他面前,就像一张透白的纸,所有秘密都已被他知晓,包括前世今生。 而我对他的了解只有师家的那段过往,他是怎么成为阎魔真君的,又为什么会认识前世的我,这些都像迷雾般愈来愈浓,将我笼罩其中。 “蛇胎……小舒,你……怀孕了?”殷江不能置信地看着我,身体骤然一颤,眸底渐渐析出一层赤红。 “小师父你……”安羽丞对这件事的惊讶,一点不比殷江小,“不是吧!你未婚先孕就算了,肚子里揣个球还敢上蹿下跳,你以为你怀的是哪吒啊!” 我知道此事再隐瞒不住,赧赧说道,“这才四个多月,胎象很稳,多运动运动有助胎儿发育!” “那这孩子,到底是你未婚夫的,还是你男朋友的?”安羽丞不嫌事大的问道。 好问题,你能闭嘴吗? 安羽丞的视线扫了扫一脸阴沉不定的殷江,许是觉得他头顶绿光冲天,又转向我悄悄说道,“看来是冷玄霄的,恭喜恭喜。” 师棋宵稳住心魂,擦干嘴角那抹血迹,低低笑了两声,“我早就说过,万物有情,情这种无用东西就会影响心智,接下来,你们好好感受‘情之一字’带来的威力吧!” 他收回控制殷江的法力,并将一道黑气注入殷江体内,那是塔中汇集的所有怨念…… 殷江双眸瞬间变得血红,周身散发出阴鸷戾气,表情几近疯魔,连浑身上下的骨骼都发出嘎嘣脆响。 “沈云舒……你骗我,你骗得我好苦!我心心念念想与你厮守终生,你却珠胎暗结,怀上了冷玄霄的蛇胎!”他嗓音沙哑凄厉,“我要杀了你,让你现在就来跟我陪葬!” 我太了解殷江化身阴鸷大佬之后的情况,对一旁的安羽丞嘱咐道,“徒弟,千万不要靠近他!” 安羽丞早就躲进了角落里,高声喊道,“我不傻,小师父你先顾好你自己吧!你未婚夫头上都绿成呼伦贝尔大草原了,他绝对不会放过你!” 我绿他什么了,我真是比窦娥还冤! 师棋宵很满意眼前景象,化作一缕青烟从窗口溜走…… 殷江不断朝我靠近,模样看上去竟比他在水葬宫时更为可怖,嗜血的戾气隔着老远便直入鼻间,那毕竟是整个轮回塔上百年的怨气,谁也抵抗不了。 “殷江,你冷静点……你是被阎魔真君控制了,你不要这样!”我试图唤醒他的理智,并蹑手蹑脚地向阵中央移动。 现在只有把轮回阵毁掉,放出那些冤灵,才能让殷江恢复正常。 殷江许是察觉到我的动作,眸色更加阴鸷冷戾,如猛兽要吃人前的姿态,瞬间冲到我面前,一把掐住了我脆弱的喉管。 “沈云舒,我那么喜欢你,甚至都不舍得让你死掉,不忍违背你的心意,可你就是这样对我的!把我当成傻子,和冷玄霄一起把我蒙在鼓里,骗得团团转!”他仅用五指便把我从地上凌空抓了起来,手指像不可撼动的铁钳,任我怎么挣扎都像蚍蜉撼树。 第398章 及时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的双脚在半空中不断动弹,想要找到一处可以借力的地方,期间还不止一次踢到他的腿上,然而他不以为然,眼底露出残暴的光,“你既然这么不听话,那么按照约定,我现在就把你撕碎!连同你肚子里这个孽障一起,通通变成我的奴仆!” “不要……不要伤害,我的孩子!”我吃力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沙哑的字来。 他的手指牢牢卡在我的脖颈处,我每次呼吸都变成一场奢望,窒息感再次来袭。 如果现在有镜子,我的脸一定涨红成番茄酱色了吧,真难看…… 不知是不是临死前的摆烂心态,我还能苦笑出来。 “簌——” 殷江身后传来破风的呼啸声,从我的视角里定睛看去,只见安羽丞拿着那根桃木枝抵在殷江的后心处,义正严辞说道,“放开我小师父!” 我在窒息的痛楚中还得不断给安羽丞使眼色,示意让他快跑,不要管我了! 殷江他是可以在白日里行动自如的鬼王,岂会害怕一根桃木枝! 然而安羽丞这货可能跟我脑电波有些代沟,竟会错了意,以为我让他快点动手。 安羽丞举着桃木枝,用力朝殷江后心刺去。 “咔嚓——” 桃木枝从中折断,发出清脆声响。 安羽丞愣怔地看了看手里折成两半的桃木枝,视线又移到殷江那张暴戾如斯的脸上,扔到手中树枝转身就跑,边跑边喊,“早就跟你们说给我点法宝,你们拿破树枝糊弄我,这下芭比Q了吧!” 我不忍再看,偏过头去闭上了眼睛。 殷江的注意力只在他身上停留一秒,似是觉得安羽丞连让他动怒都不值,反倒把怒意加倍施在我身上。 手指力道继续收紧,我已经听到从我喉管处传来脆弱的响动声,听觉与视觉都在慢慢变弱,仿佛这人世间的一切事物都要离我远去。 “啪——” 一声惊雷亟空,劈在殷江头顶。 他连忙缩回了手,我落在地上狠狠喘息着,咳嗽不止。 一条黑色蟒纹的长鞭抽向殷江,带着青光紫电,鞭尾还在劈啪作响。 是冷玄霄的锁魂鞭! “冷……冷玄霄!”我吃力的喊出他的名字,嗓音嘶哑难听至极。 冷玄霄应声出现,从塔中暗处幻化而出,欣长玉立的身影如喋血修罗般,步步沉稳的走过来,提着锁魂鞭的那只手背青筋暴起,薄唇抿成了一条缝隙。 我知道,冷玄霄他生气了。 他动作温柔的把我从地上抱起,视线却没有与我交汇,那双黑沉的眸子被怒意覆盖,瞬也不瞬地看向殷江。 锁魂鞭霹雳带风,朝殷江抽了过去。 殷江的水月剑还被我钉在阵法中央,没有武器可以抵挡,他又怎是冷玄霄的对手。 躲闪不及,被锁魂鞭抽飞几米远。落地后他还想挣扎起来,又是一鞭抽在殷江头上,那如遭雷亟的过电感蔓延全身,他抽搐了几下,终是昏了过去…… 我从冷玄霄那紧绷的侧脸上,第一次看见执着的杀意,忙不迭阻拦他,“冷玄霄,你不能杀他,他救过我的命啊!” 冷玄霄方才回眸看向我,目光中有愠怒也有忌恨,冰冷说道,“他刚才差点杀了你,还要杀了我们的孩子!” 第399章 毁塔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可是你不在的时候,是他从井里救了我!”我固执的解释,“如果不是他,我现在已经死了!奶奶从小就教我,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殷江确实动过要杀我的念头不假,但他是被塔中怨念影响,并非出自他的本意!” “用不着你动手,我来杀!业障算在我的头上,我不在乎,还是说,你舍不得他?” 冷玄霄揽着我腰身的手突然收紧,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向我倾轧而来,离我仅有不到五厘米的距离,我看清了他眼底深藏的妒意与恼火,心里竟还有几分欢欣。 “咱俩已经结婚了,夫妻本是一体,你动手跟我动手有什么区别吗?我和殷江身上还有守誓符呢,你要是现在杀了他,不就等于是我违背誓约,最后遭反噬的人还会是我啊!” 前几天闹别扭时与他各种冷战,同睡一张床却像相隔两岸,如今还能感受到他的在意和牵挂,我还是很高兴的,所以便放下身段,说几句好听的哄哄他开心。 冷玄霄也被我这个‘夫妻本是一体’的观点讨好到,眉目间的戾气渐渐淡了下去,冷哼一声,将锁魂鞭幻作一条绳索,把殷江从头到脚牢牢捆住,像丢垃圾般丢在角落里。 安羽丞这才拍着胸脯走了出来,衣着狼狈不堪,帅气仍在。 嘴里碎碎念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小师父,咱这行每次出动危险性都那么大吗?要真是如此,回去之后我要考虑下岗再就业的问题了。” 我靠在冷玄霄怀里,贪恋着他身上难得释放的温柔,噙着笑说道,“你已经拜入师门,没有反悔的余地了,欺师灭祖可是要遭雷劈的!” 安羽丞看了眼捆绑着殷江的那条锁魂鞭,虽已变成柔顺的绳索,鞭身仍一路火花带闪电。 他咽了咽口水,镇定说道,“我觉得我们这师徒关系来之不易,绝不可以轻易断绝!” 我没闲工夫跟他扯皮,转向冷玄霄问道,“那场白雾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在风陵村怎么都找不到你?” 冷玄霄的手臂从我腰间松开,眉头微微蹙起,沉声道,“从我们踏入风陵村那刻起,我们就已经步入阎魔真君的局里了。这一切都是他早就计划好的,那场白雾也是。 它将你我被迫隔开,在浓雾中,我看得到你们的一举一动,看得到你进入师家祖宅,看到你落入井中,却始终无法与你产生联络。” “你看得到我?”我惊愕住。 那岂不是同巴族圣地的结界一样,我能清晰如影像般看到外界发生的事,而对面的人却感知不到我的存在。 “没错,我看得到你。”冷玄霄点头,冷峻如玉的面孔浮现一闪而过的懊恼,“那阎魔真君布下的结界十分厉害,我的锁魂鞭劈山填海,就连十八层地狱也能劈断,但我却劈不开他的结界……” 我再次为自己先前的冲动感到后怕,连冷玄霄都劈不开他的结界,那说明他的法力就算没在冷玄霄之上,也和他几近相当。 下次遇上我肯定拔腿就跑! “这个法阵会源源不断给他供给寿数,必须要把它毁掉!”冷玄霄踱步到血阵中央,握住水月剑剑柄,正色道。 第400章 交感共情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可水月剑是殷江的佩剑,这种开了剑灵的兵器都认主,殷江有多反感冷玄霄,水月剑便也一样。 剑柄在冷玄霄的掌心里疯狂摆动,大有宁可碎刃也不想被他抓住之意。 眼看冷玄霄的耐心就要被用尽,我忙不迭上前握住了水月剑,安抚道,“别怕别怕,他不是敌人,我们需要你帮个忙!” 水月剑在我的手中十分乖顺,剑柄也不再摇晃,而是温柔的蹭了蹭我的掌心。 “真乖。”我赞叹道。 冷玄霄想到这是谁的佩剑,脸色阴沉的像要滴出水来,黑眸危险的眯着,大有用完之后就把水月剑彻底销毁的意图,薄唇吐出不悦的字眼,“别废话,快动手!” 为防止轮回塔崩塌后,把我们掩埋在塔底,他幻出一个半圆形的金色光罩,将我们笼罩在其中。 微凉的掌心附在我的手背上,与我十指交叠,共同施法将水月剑刺入阵里。 脚下法阵剧烈颤动,我险些摔倒,还是冷玄霄从身后把我扶住,他沉稳而有力的心跳在我耳旁响起,带给我无限安全感。 法阵血液凝固,轮回塔分崩离析,大块巨石从头顶不断砸落在光罩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紧接着就被光罩弹开。 一缕白芒却从水月剑刺入的缝隙里迸射而出,我差点被这道白芒晃瞎,连忙捂住眼皮,竟有一股莫名的吸力,拉扯着我的身体往裂缝里钻。 我无法摆脱那股力量,身子已经被吸进去大半,我伸手向身后那人求助。 “冷玄霄!” 冷玄霄方才察觉我的异常,脸上浮过一抹惊惶失措,紧紧抓住了我的手腕。 可那股庞大的力量,竟连同他一起吸入了裂缝中…… 视线天旋地转,仿若跌入了万花筒,不可抗力的失重感,无数个流光溢彩的碎片从我们身旁飞逝。 身体被重重抛向地面那一刻,我整个人像被套在一个壳子里,动弹不得。 这无法支配的感觉我熟,多半又是被迫共情了…… 冷玄霄跟我一起被吸入进来,那应该是触发了交感共情。 可冷玄霄他人在哪里? 眼前的画面逐渐清晰起来,我身处一个破旧的小茅屋里,四周是用木头围葺的墙,挂着各种我没见过的农活道具,还有古代才有的砍刀与弓箭。 不算明亮的光影从唯一的窗子里射入,借着那半明半昧的光,我将视线所及的地方梭巡了一遍。 这应该是个猎人的房子,角落里堆满烧火用的木柴,不知放了多久,散发着淡淡的霉味。 屋子中央是一个火塘,可能是木柴太过潮湿,火苗也甚是微弱。我正蹲在火旁煮着一锅药材,我自己是学中医药的,从气味里便能辨认出,这些都是山上未经处理的普通草药,扔到药房都卖不上价那种。 脚边还有一个不大的背篓,密封的很好,一时看不出里面装着什么。 除此之外,还有一张满是刮痕的木桌,一把藤椅,一张木板床,再无其他。 家徒四壁,不过如此。连耗子进来都得哭着出去。 我头疼不已,为什么每次共情的主人,要么穷得叮当响,要么给人家当奴仆!就不能让我享受一下挥金如土的富豪生活吗? 第401章 永州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咳咳……” 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从那张木板床上老人嘴里传来。 光是听到这咳血的声音,我便知道这老人多半活不久了。 在古代,肺结核可是不治之症,一旦开始咳血,基本就是在向阎王爷报道了。 ‘我’听到那咳嗽声后,从药罐中倒出一碗黑漆漆的汤药,自己都被那难闻的劣质药材味熏得直皱眉。身体不由自主的朝床边奔去,声调慌乱的问道,“王大夫,我爹他还有救吗?” 床上那老人约莫在五十岁左右,身上仅着一件贴身的粗布里衣,被磨得已经失去了颜色,双目紧闭,干裂的嘴角还沾着新鲜的血迹。整个人枯瘦如骨架,发着行将就木的沉沉死气。 那姓王的大夫把手指从他脉上拿开,叹着气摇了摇头,“姑娘,早些准备后事吧,应该也不过这几日的光景……” “啪——” 我手中捧着的药碗应声滑落,碎裂一地。 颓然跪在王大夫的脚边,小腿和膝盖都被碎瓦片割伤,我却毫无感觉般,苦苦哀求道,“王大夫,求求你救救我爹吧!我哥上个月捕蛇时,被山里的毒蛇咬死了,我爹又得了痨病,他要是死了,我就再没有亲人了!” 那嗓音凄婉又哀伤,任谁听了都不禁动容,王大夫长叹一声,把我从地上拉起来,语重心长道,“姑娘,我知你家的难处,可不是我不肯救,而是你父已经油尽灯枯,药石难医啊!” 王大夫说罢捋了把胡子,转身离去,留下失魂落魄的我。 榻上的老父咳了几声,把我的思绪拉回,我凑近了些安慰他,“爹,我刚才不小心把药碗打翻了,你再等等,我重新去煎一碗来。” 我的袖口被他无甚力气的手指扯住,“不必了,你没听刚才王大夫所言,药石难医,那些苦兮兮的药汤子喝了也是白费。阿青的后事你办得怎么样了?” “哥哥他……我还没有筹到银两,没钱买棺材,先用草席子掩了……等回头家里猪下了崽,把猪卖了,就能给哥哥打口棺材了。”我说着,眼角已湿润起来,别过头不想让父亲看见。 我心想,妈呀,这得是多穷,连棺材板都买不起! 后面该不会要逼我卖身葬父吧? 老父也跟着长叹了声,“罢了罢了,等我死后,把我和你哥葬在一口棺材里吧,省下来的钱,你给自己找户好人家嫁了,我和你哥的在天之灵,也就能放下了。” 我吸了吸鼻子,心里像又把小刀在细细的割,又疼又痒,忍不住用哭腔说道,“爹,我们永州现在谁家都不好过,前段时间听说赵家的小儿子也被毒蛇咬死了。下月朝廷又要来征税,哥哥死了,我们家实在交不出蛇来了!” 永州? 那不是柳宗元《捕蛇者说》里写过的地方吗? 永州之野产异蛇,黑质而白章;触草木,尽死;以啮人,无御之者。 难道我共情的这位主人正是晚唐时期靠捕蛇为生的永州人? 《捕蛇者说》后来被移出了必修课本,里面给我印象最深的一句是:苛政猛于虎也! 今日看到这家人的现状,我彻底读懂了这句话的含义。 第402章 捕蛇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可那老人下一句话,牵扯住我的全部思绪。 “阿瑶别怕,你再去煎碗药过来,我……我感觉今日身子还行,喝下药后我上山再去捕两条蛇来!”老父挣扎着坐起,吃力说道。 阿瑶…… 原来这个共情的女人叫阿瑶! “爹你别动,我去,我上山去抓蛇!”我又把老父按回了床上,目光移向木墙上挂着的一根铁制三叉戟似的东西。 怪不得我认不出那是什么,竟是用来抓蛇的! 我毅然拿起铁叉,背上脚边的背篓,擦干脸上泪痕,强行扯出一个笑容,宽慰道,“爹你别担心,哥从小带我捕蛇,我已经学会了,你只管在家养病,我去去就回!” “阿瑶,别去!咳咳……”老父想从床上爬起来,又开始剧烈咳嗽,身体无力的跌回床榻间,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女儿出门上了山。 林深见影,空山新雨。濛濛雾霭笼罩在磅礴的山间,偶有几声啾啾鸟鸣回荡。 我淌过小溪,用凉爽的溪水洗了把脸。 清澈如镜的水面倒映出熟悉的面孔,那是我自己的脸。 五官样貌都没有任何改变,只是皮肤更加粗糙,不到花信之年,眼角便已有了细细的皱纹。粗布荆钗,未施粉黛,像极了电视剧里挖野菜的王宝钏。 那她该不会就是,我的前世? 我上辈子这么惨的嘛!家徒四壁就算了,哥哥死了,爹也快死了,我还要把家里唯一的母猪都给卖了! 冷玄霄你瞎了吗?你相中前世的我什么了! 阿瑶起身继续向大山里走去,期间还有几名同她一样拿着铁叉背篓的村民与她打招呼,看来都是上山捕蛇的。 远处不知是谁,发出一声欣喜的呼喊,“我抓到了,我抓到了!” 男子举起手中长长的三岔铁叉,上面钳住了条长约一米的尖吻蝮蛇。蛇的口中正吐着鲜红的蛇信子,两颗毒牙已经露出,蛇尾剧烈扭动,似是在寻找时机将侵犯者一口致命。 我看得毛骨悚然,可周围的村民却向他投来羡慕的神色。 古代赋税把人都逼成啥样了,看见条蛇比亲娘还亲! 我一边感叹着一边继续寻找。 心里默念道,冷玄霄你千万别怪我,我现在不受控制,是阿瑶想抓你的同类,不是我! 陡然,眼前大石头的缝隙里,露出了一个小小的蛇尾,又细又黑。 我惊喜地拿过三岔铁叉,一叉子杵了下去…… 那是一条通体黑亮,颈腹缀着银花的尖吻蝮蛇。 这条蛇好眼熟啊,简直就是缩小版的冷玄霄! 它还真叫这倒霉孩子从石头缝里给拽了出来,身长足足有三四米,粗细也如碗口般大小,铁叉险些都没能将其钳住。 石缝间还残留一条刚刚蜕化的黑色蛇皮,泛着粼粼溢彩。 原来这条蛇刚刚在蜕皮! 若不是正赶上它的虚弱期,别说阿瑶一个女子,十个壮汉也未必能成。 那条蛇张开大口,露出两颗又尖又利的毒牙。可当它看清眼前的人后,不知怎地,又把毒牙收了回去,只用暗金色竖瞳冰冷的睨着我,吐出毫无温度的蛇信子。 当我看到这双金色眼瞳时,我心里猛地一颤。 冷玄霄,你真的在这里,太好了! 啊不对……不好! 冷玄霄你快跑,千万别被阿瑶抓住! 第403章 害怕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然而,我内心的挣扎触不到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冷玄霄被阿瑶装进身后的背篓里。 它一条蛇就把整个背篓占的满满登登,盖子险些都没盖上。 我背上背篓慢慢往山下走,此时已是明月高悬,山间没有灯火,我手里更是连个火把都没有,真怕一个不留神从陡峭的山壁上滚落下去。 真沉啊! 冷玄霄平日里看似清瘦,浑身都是精壮的肌肉。上次扶他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怎么变回蛇也这么沉! 背篓里沉甸甸的,压得我腰都直不起来,毕竟三四米长的大蛇呢! 踏月而归,我刚回到篱笆院内,就听到老父从屋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我忙不迭将背篓放置在一旁,跑了进去。 “爹,你怎么样了?我这就给你煎药去!”我看着床上老父面色涨红,眼眸却黯淡无光,目光没有焦距,满是油尽灯枯之相,手忙脚乱地说道。 老父就着我的手喝了两口水,靠在冷硬的床头有气无力的叹道,“阿瑶啊,你上山去捕到蛇了吗?” “捕到了,捕到一条三四米长的毒蛇!下个月衙役不会为难我们家了!”我故作欢欣的安慰他。 老父却又是一阵咳嗽,“净胡说,咱们祖祖辈辈在永州生活了这么多年,从未见过那么大的毒蛇!” “爹我把我它拿来给你看看!”我急急道。 “不必了,你捕到就好,过几天衙役来了交过去。”老父每说一句话都喘息的厉害,眼皮向下耷拉着,已没什么精力。 我心里被不舍和难过的情绪填满,强忍着泪花去屋外煎药。 费了半天劲才将湿漉漉的柴火点燃,那股刺鼻的劣质草药味又席卷而来,从药炉上飘散着灰色的浓烟。 我用袖子捂住口鼻,悬而未决的泪水也尽数埋进袖中,无声的哭泣起来。 里面躺着的,是阿瑶最后一个血脉至亲,眼看着他的生命在一点点流逝,她却没有丝毫办法。 绝望、怨忿、哀戚和悲伤的剧烈情绪,几乎要把我的心神冲垮,恨不得跟阿瑶一起痛哭出声。 此时,背篓中兀地响起沙沙的爬动声。 我止住泪水,喉咙上下滑动,有些怯懦又有些害怕地看着那只竹篾背篓。 与一条大毒蛇同室而处,任谁都会心惊胆战。 就算阿瑶一家都是捕蛇者,她的亲哥哥就是被毒蛇咬死的,她怎能不怕! “阿瑶……” 一声清冷的男音从背篓内传出,我轻易就可以辨认出,那是冷玄霄的声音。他本人要比现在的嗓音少了几分低沉,多了那么一丝透澈。现在更多是涉世未深的懵懂,本人则是历尽千帆后的疏冷。 嘿,小冷玄霄,我的兴致来了! 而阿瑶这边却被突如其来的嗓音吓到,站起来四处巡视,慌乱道,“谁,谁在说话?” “阿瑶,看向这边。”冷玄霄用蛇尾敲了敲背篓。 ‘我’方才注意到角落里那只背篓,瞳孔瞬间睁大,捂住嘴巴没有惊呼出来,恐惧的神情昭然若揭。 “没错,就是我,你今天抓回来的那条蛇。”冷玄霄用着不咸不淡的嗓音说道。 我吓得接连后退,险些再次把药罐弄倒…… 第404章 何方妖物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你……你是何方妖物?”我的声音抖成一片,瑟缩到院子的角落里,无比恐惧的看着那会动的背篓。 “我原本是这山上修炼百年的一条黑蛇,正值蜕皮法力尽失,恰好被你抓了回来。”冷玄霄清冷的嗓音中夹杂几丝无奈,“我无意伤你,否则早在山上就已经咬住你了。” 我想起刚用铁叉嵌住他时,的确有机会对我下口,可他却默默收回了毒牙。 “那你想做什么?”我僵硬的身体放松了不少,语气仍是警惕。 “我现在失去法力,只能做一条普通的蛇,被你抓住许是命中有此一劫。不如这样,你将我放回山林,待我恢复后,可以允诺你一件事。”冷玄霄淡淡说道。 我了解他, 冷玄霄承诺的事情定会说到做到。能得他一诺,是现实中多少人或妖梦寐以求的事情。 然而阿瑶不是这么想,“爹爹说我们永州山灵毓秀,必藏大妖。而妖是最会骗人的东西,决不能轻信妖物的话!” 冷玄霄似是也没想到阿瑶如此人间清醒,怔忡着说道,“我不是在骗你……” “那你能把我爹治好吗?”阿瑶固执的看向他。 冷玄霄沉默了。 阿瑶苦笑了下,话语里满是嘲讽,“你连我爹都治不好,还说不是在骗我!” “你爹他寿数已尽,全靠最后一口气撑着,因放心不下你,才舍不得走。妖再厉害,也不能干涉人界生死轮回,否则会遭天雷加身,散尽修为。”冷玄霄口吻疏离。 此时的冷玄霄还只是一条刚修炼成精的小蛇,遵守三界法则不敢越雷池半步,与他现在的疏狂不屑产生鲜明对比。 我听后心像被人揪着那样疼,他明知会被天雷加身,却为了我一再闯入幽冥,还执意要改生死簿…… 而阿瑶则愈发难过,她早上便已从王大夫口中得知老父时日无多,现在又从冷玄霄嘴里听到父亲寿数已尽,何其残忍。 我吸着鼻子不让眼泪涌出,冷硬说道,“既然你不能做到,那我也无其他心愿了。” 冷玄霄似是也没想到,自己难得的许诺在阿瑶看来竟然一文不值,躺回背篓里沉郁不语。 经过这么一番对话,我的胆子也大了一些,又坐回药炉边煎着药。 扇着那呛人的灰烟,脑中忽然浮出一句话来,阿瑶的爹曾说,妖物的内丹能治百病,能活死人肉白骨,普通人吃了可以延年益寿,比什么灵丹妙药都要厉害! 我身体不受控制的从火炉边站起,抽出了随身携带的匕首,鬼使神差般朝冷玄霄所在的背篓走去。 不……阿瑶你快停手,你不能这么做! 我的意识在阿瑶大脑里不断叫嚣,可我只是一个外时空穿进来的共情者,无法改变她的任何思想,也停止不了她逐渐靠近的步伐。 月光的清辉照在我手中的匕刃上,折射出令人齿冷的寒芒。 冷玄霄也被那道白光晃醒,一眼便看穿我的举动,震惊道,“你……想挖我的内丹?” 第405章 离世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我没办法,只有你的内丹可以救我爹!”我拿着匕首的手颤抖的不成样子,音调也几近哽咽。 冷玄霄吐了吐蛇信子,似是发出一声叹息,“你挖了我的内丹也没有用,就算今日你救下他,来日到阎王面前只会平添他的业障,他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能超生。而我,也定然不会放过你!” “我不信!你不要再花言巧语骗我,只要能救下我爹,哪怕让我一命换一命,我也是愿意的!”我激烈的说道。 说话间,我已经来到背篓前,一手搭在竹篾盖子上,颤抖着想要解开绑扣,却对上了冷玄霄那双暗金色的竖瞳,我竟从里面看到了一抹无措和悲悯。 他不仅修得了人的智,还修得了人的情。我这样做和杀人有什么区别? 父亲奄奄一息,可他又何其无辜,在山野间清修却被我无端抓来,要送给衙役焚烧,还要被我挖去内丹! “叮——” 匕首从我手中滑落在地,我最终还是没能忍心将他开膛破肚。 自己却跑到后院嚎啕大哭起来。不知哭了多久,连视线也模糊不清,我拿了个鸡蛋扔进了背篓里,别过头说道,“吃吧,你要是饿瘦了,衙役一称不到斤两,该找我麻烦了。” 此时的冷玄霄哭笑不得,却用尾巴默默将那枚鸡蛋卷住。 接下来的几天里,他冷眼看到阿瑶无微不至的照顾着老父,明知他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依旧勤勤恳恳的煎药,想办法哄着老父喝下去。 还每天给他的背篓里扔进一个鸡蛋,嘴里念叨的永远都是那句,“吃吧,不要饿瘦,缺斤少两就不足称了。” 后来我发现,冷玄霄一口水都没有喝过,放在背篓旁的水盆永远都是满的。 我询问之后他才矜贵的说,自己只喝山间清露。 心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本着不能将它渴死,死蛇就不值钱了的原则。我每天清晨上山采药时,还带了个小水罐,装上一罐清露回去给他。 起初他还有所迟疑,后来见我日日皆如此,便也安分下来。 毕竟刚蜕完皮的蛇无比虚弱,他若是回到山林间,指不定会被别的村民抓走,还会被天敌苍鹰盯上,在我这里每天有吃有喝,不用自己冒着危险捕猎,有助于他法力恢复。 就这样,一人一蛇相伴,倒也过了段平静祥和的日子。 直到那日,天气分外的好,永州山太高太大,山中常年阴雨不见天日,而今天下午难得见到一丝暖阳。 我坐在背篓前与冷玄霄一起晒着太阳,看到他蛇瞳微眯,慵懒的吐着蛇信子,我的心情也跟着好了几分。 屋内却猛地乍响药碗摔碎的迸裂声,我和冷玄霄同时抬头,里面却再无声息传开。 我像是感知到了什么,踉跄着跑了进去,继而撕心裂肺的的喊道,“爹!” 早知会有这么一天,却没想到这一天来的如此之快,如此猝不及防。 老父最终也没能亲眼得见,自己儿子下葬的那日,便与他一同步入了黄泉。 当我再从茅草屋中走出来时,整个人和游魂也无甚两样…… 第406章 狠心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之前阿瑶活下去的动力,便是期盼得上天垂怜,让她老父的身子一日日好转,再多陪伴她一些时日。那时她的眼底还是有光的,而老父的死,像是把她生命中最后一缕光芒都带走了。 她不再坐在院中没日没夜的煎药,也不再和背篓里的冷玄霄诉说心事,而是把自己关在茅草屋里,不吃不喝,像个已经失了魂的活死人。 又过了几日,衙役上门。 那几个腰间挎刀,身着蓝色圆领官袍的衙役长着同一副邪佞凶煞的嘴脸,他们身后拉着的牛车上已经堆满大大小小数十个背篓,里面无一例外装得都是蛇。 有的是墨绿色有的呈土色,最多的还是黑色花纹,挤挤挨挨的关在那些竹篾背篓里,睁着那一双双幽暗的蛇瞳往外看。 冷玄霄瞥见那些蛇后,疏冷的眸子被一种叫仇恨的东西填满,嘶嘶地不停吐着蛇信子。 那些蛇似是感应到他,也跟着一起昂着蛇头,不断吐出血红的蛇信子。 满耳都是‘嘶嘶’的声音,几名衙役不耐烦,拿提刀重重敲了敲马车,那些蛇才停止了躁动。 我打开木门,从茅草屋里走出,这是自老父离世后,第一次踏出门。 几名衙役看到我面色惨白,失魂落魄的样子有些诧异,询问道,“阿瑶姑娘,你父身体如何,好久不见他老人出来走动了?” “多谢大人们挂念,家父已经不在了。”我哽咽道。 其中一名长得肥头大耳的衙役嘻嘻笑着,握住了我的手,摩挲着手背,猥琐道,“阿瑶姑娘不必难过,过几日哥哥帮你操办丧事,你就安安稳稳嫁到哥哥家里,今后啊,哥哥照顾你!” 竹篾背篓中的冷玄霄蛇瞳眯了眯,露出危险的戾光。 牛车上一个装着毒蛇的背篓猝然跌落,正好砸在那名衙役头上,背篓破开一个小口,花斑毒蛇从里面逶迤爬出,缠扭着爬到衙役腿上。 “啊啊啊……救我,快救我!”衙役惊恐跳脚大喊,手中提刀都落了地。 剩下几名衙役抽出提刀,当场将那条毒蛇的头削了下来。 冰冷的血飞溅到我的脸颊上,我被这惊变的一幕吓回了神,不自觉向后退了几步。 衙役们也不敢再耽搁,开门见山说道,“阿瑶姑娘,这个月的‘税银’可有准备妥当啊?” 我瑟缩了下肩膀,退回到院中,拿起角落里那只装着冷玄霄的背篓,低声道,“对不起,我知你修炼不易,心性也不坏,可我需要银两给我父兄打口棺材,只能把你交出去……” 冷玄霄许是没料到阿瑶会如此绝情,但他又无法再众人面前开口说话,蛇信子吐得‘嘶嘶’作响。 我置若罔闻般,眼神空洞地将那背篓递到衙役手中。 只有我知道,阿瑶的心也已经空了。 衙役掂了掂手上的背篓,惊叹道,“呦,这么沉,得是多大一条蛇啊!” 他们当场用铁叉将冷玄霄钳了出来,待看清楚长度后,众人皆惊。 “这么大……阿瑶姑娘,你是怎么抓住它的啊?” 我半晌才回过神来,无力的怅然道,“趁它蜕皮。” 冷玄霄那双金色的眸子浮动着深深地仇恨与懊悔,不顾铁钳的辖制,一口咬住了我的手腕。 第407章 印记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哎呦,阿瑶姑娘!” 在场人又是一惊,连忙把它塞回背篓里,纷纷过来查看我的手腕。 只见两个深可见骨的蛇眼上,冒着青黑色的血。 这是被毒蛇咬伤的迹象,在场衙役对视了一眼,心下了然,都知道我已经没救了。 尴尬地笑了笑,“阿瑶姑娘,你这条蛇足数,我们先走了,下次再会!” 我冷眼看着他们将背篓放在牛车上,逃也似的赶去了下一家,心中又是凄苦,又是可笑。 下次再会……哪里还有下次! 手腕间被冷玄霄咬的伤口才开始有了知觉,又痒又疼,丝丝缕缕沿着血液蔓延到心口,让我自以为已经死了的心又开始绞痛起来。 毒性发作了…… - 山间凉风萧瑟,老枭子夜而鸣。 一把纸钱顺着夜风在山野里飞扬,我伏在棺材前无声哭泣。 这棺材里装有我爹和我哥的尸体,而这口新打的棺材,是我用冷玄霄的命换来的。 说来也怪,那天被冷玄霄咬伤后,我以为自己活不过晚上,可没想到昏迷了几日后,我腕间的伤口竟自己开始愈合,留下两个又深又红的咬痕。 村里巫师看过后对我说,“这是蛇留下的印记,蛇是最爱记仇的动物,你如此对它,它不会放过你的,所以现在你身上留下它的咬痕,日后便会找你来寻仇!” 我听了无悲无喜,身边至亲都已离我而去,这人世间对我来说只是路过的落脚地,心已经随着亲人们一同埋葬,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或许是老天感知到我的痛苦,从父兄下葬那天夜里回来后,我就感染了严重的风寒,根本起不来床。 更不会有人给我煎药、煮饭,就这样靠着一壶水熬着。 可我也不知阿瑶到底在熬什么,换做是我,可能一头撞死在棺材前来得更加痛快。 直到我再一次从虚脱中醒转,眼眸瞥到屋内的角落中出现一抹墨色人影时,我才明白过来。 原来阿瑶苦苦撑着,就是为了再见他一面。 冷玄霄站在昏暗一角,月光倾洒在他的脚前,似冰山积雪般不敢靠近。 我此时眼睛已经半盲,看不清他那张惊世绝艳的脸,隐约看见那棱角分明如刀削般的下颌轮廓,整个人散发着阴郁的戾气,蛰伏在晚冬最后一场雪月里。 “你来了。”我轻声道。 “我来看看,那个拿我性命去换银两的女人,如今过成了什么样子。”冷玄霄唇角勾出残忍的弧度,嗤笑道,“看来也不怎么样!” “我就要死了,是不是正合你的心意?”我躺在床榻上苦笑道。 “当然不合我意!”冷玄霄无情说道,“我只觉你死的太轻松,太容易!我原本想着在你身上留下印记,待我法力恢复便回来找你报仇,日日夜夜折磨你,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不知我是怎么从那些衙役手里逃回来的,我经历的苦楚都要让你千百倍还回来,就这么轻易的让你死,未免也太便宜你了!” 听到他的嗓音被恨意熏染,我的眼底涌出一层浅浅的清泪,竟还固执说道,“是吗,那真是太可惜了……” “阿瑶,你看看你如今这副样子,连狗都不待见!”冷玄霄似是被我激怒,双手紧握成拳,咬牙道,“我问你,把我交给那些衙役,你心里可曾有过一丝半点的后悔?” 第408章 来世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摇摇头,声调比他还残忍,“没有,把你换做我父兄的棺材板,我没有一丝后悔!” “哗啦——” 冷玄霄将桌上茶碗通通拂在地上,双眸怒火中烧,嗓音喑哑中又含带着一抹无法言喻的隐忍,“好,很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我想着,你只要说出后悔二字,哪怕是骗我,我也定会救你!但你竟如此狠毒,没有半分悔意!” “不要救我,不值得。”我难过的闭上了眼,一心求死的人哪里会说什么好听的,就算心里后悔,嘴上也绝不会说出来。 冷玄霄最后的耐心都已用尽,那张赛雪欺霜的脸上再次归于冷漠,垂眸睥睨着我,“即使如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你我缘分已尽,早些上路吧。” 我看到他转身,留给我一个比月色清辉还要寂冷的背影,忍不住说道,“来世吧……若有来世,我定加倍还赠与你!” 他的背影仅停留一刹,再次隐没于黑夜中。 我眼角悬而未决的泪,也随着最后一缕气息溘然而逝…… - 灵魂轻如飞燕,从阿瑶的身体里抽离,飘荡进那炫彩夺目的万花筒后,又重重跌回现实。 意识逐渐清晰,肩膀被人剧烈晃动,恍惚中我看到安羽丞正焦急地对我大喊道,“小师父,你清醒点!” 我猛吸了一口气,从共情状态中恢复过来,头顶金光罩已经消失,轮回塔和法阵一起变为废墟。 “你昨晚梦游去了吗,这都能睡着!”安羽丞看到我醒过来,放下了心,嘀咕道,“牛逼的是你和冷玄霄一起睡过去,怎么叫都叫不醒!” 我低头,这才发现我和冷玄霄的双手还交叠在一起,握着那把水月剑。我立刻抽离,从他怀中跳出一米远。 冷玄霄也在我的动作中醒转,暗沉的眸子里先是浮出几许迷茫,在看清我的瞬间又被恨意填满,与共情幻境中最后一幕相重叠。 安羽丞瞧着我们两人脸色都不太对,疑惑道,“你们刚刚是梦到什么了吗?” “安羽丞别靠近他!”我一把将他拉到自己身后,眼神却凝固在冷玄霄身上,无法将情绪从幻境里分离出来,眼泪夺眶而出,凄厉道,“是我错了……我原以为自己和他是命定姻缘,哪怕几经纠葛,最后仍要在一起!或许这段姻缘早在前世就冥冥定下,可全都错了!” 安羽丞看着我似笑非哭如精神失常般的表情,愣怔道,“什么错了?” “千年蛇仙,早就修成无欲无求之身,他哪里在乎什么情爱,也根本不是因为余情未了才找上我……”我苦笑着,把凄恻的嗓音冲淡了几分,“我前世把他从山中抓回来,还要挖出他的内丹,更是亲手把他送给灭蛇的衙役手中,他是来报仇的!” 安羽丞顿时睁大了双眼。 我的话令冷玄霄从共情幻境中清明过来,周身散发着让人胆寒的威压,脸色如狂风暴雨来临前般黑沉,一字一句道,“沈云舒,我的内丹,到底是不是你拿走的?” 第409章 人偶拦路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他的话让我心碎成一片,失落、茫然和绝望的情绪争先恐后拥挤而来,鼻尖酸了又酸。 “就当我是吧。”我惨然一笑,“现在你我都已经知道了,你要杀了我吗?” 声调大义凛然,可内里掺杂了无限委屈。哪怕阿瑶是我的前世,为何要因前世种种不堪,抹杀掉今世的所有呢? 我与冷玄霄相伴不久,但经历了那么多生死与共的事情,他真的全然不念及过往,不念及我肚子里这个孩子了吗? 孩子…… 思及此处,我瞬间明白了什么。 他在巴族圣地时被缚蛇铃扰乱心神,从那之后午夜梦回便会呢喃阿瑶的名字。难道说他从那时起就已经回忆起了前世,所以才对我腹中未出世的宝宝如此冷漠,连B超照片都不愿看一眼? 我见他不答,更加确定了我的猜测,垂着头低低笑道,“不愧是千年蛇仙,玉京子大人,你好狠的心……” 冷玄霄那双深沉的眼似有雾霭遮挡其中,也像一潭被淤泥覆盖的死水荡然无波,内敛万千情绪。 他张了张口,还未说什么,便被一旁的安羽丞抢了话。 “你们这是在闹哪出啊?分手也不必现在谈吧,我们还在风陵村呢!” 安羽丞提醒了我此行的目的,我张开双臂把他护在身后,对冷玄霄正色道,“玉京子大人,你向来事理分明,欠你的人是我,和我徒弟无关!等我们平安出了风陵村,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不知是我哪句话触及了他的神经,冷玄霄眼梢微红,狭长的眸子紧盯着我抓住安羽丞袖口的那只手,浓烈的阴郁和愠怒尽数藏于其间。 我顾及安羽丞的身体不能吸入太多阴气,不想再与冷玄霄纠缠下去,拽着安羽丞便爬出了这片断壁残垣的轮回塔。 外面大雾已散尽,天际露出稀薄的微光,原来我们已经困在风陵村整整一个昼夜,难怪安羽丞会说我们这样都能睡着。 师家祖宅还是那般孤寂,我们从院中穿到前堂,陡然被一阵嬉笑声拦住了去路。 “嘻嘻嘻——” 几十个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悬丝傀儡从四面八方冒出,那一张张粉黛胭红的脸上露出狰狞和阴恻的笑容,手腕上的丝线牢牢将大门锁死,成排结队的挡在我们面前。 安羽丞嘴角抽了抽,“这些人偶是从哪冒出来的?” “从祠堂里,我先前不是说那里被我关了一批小可爱吗,喏,一个不少,都在这了!”我漫不经心的说道。 经历过哀莫大于心死的痛,我已经感觉不到什么是害怕了。 安羽丞眉头拧成了川字型,喘着粗气说道,“你管这叫小可爱!我就问问你哪里可爱了?” 那些人偶眼睛赤红如血,吊着眼梢瞬也不瞬地盯着我们,哪怕是仅有二十厘米长的孩童,也显得格外渗人。 “它们待会儿会用手上的傀儡丝把你捆成一个蚕宝宝,还不可爱吗?”我面无表情说道。 说着,那些悬丝傀儡已经失去了跟我们玩捉迷藏的耐心,挥动着手上的傀儡丝向我们袭来。 第410章 放火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就知道阎魔真君没那么好对付,果然留着后手等着我们呢!”安羽丞怒骂道。 那些傀儡丝坚硬如钢,又锋利如刀,只消轻轻一挨皮肤就骤现一条血口子,最可怕的是,那丝线还会拐弯,追在我和安羽丞的身后,如影随形。 “安羽丞,你听我一句劝,以后要买娃娃千万不能给它安眼睛,你看这些多可怕!”我身上五帝钱都已扔光,符箓又被井水全部泡烂,没有一个法器可以用得上。 但我肚子里怀着蛇胎,无论什么都不能置我于死地,顶多受些皮肉之苦。我躲到前堂的大柱子后面,绕开那些漫天飞舞的傀儡丝。 安羽丞对敌经验太浅,即便跑得快身上也被那些丝线割出几道血痕,扬声喊道,“小师父你对我有什么误解,我是男的,我这辈子都不会玩娃娃!” “桀桀桀——” 人偶们看着我俩抱头数传,笑得越发得意刺耳,宛如我俩才是它们最好的玩具。 那些强韧的傀儡丝不断在我们面前飞舞,人偶们似乎也失去了耐性,驱使丝线朝我们的眼睛、心脏、喉咙等脆弱的地方刺来。 这样躲避下去不是回事,迟早要被它们磨得精疲力尽。 “噼啪——” 一声震天彻地的霹雳鞭响,将眼前这些傀儡肃清,在我们面前坚不可摧的丝线尽数被锁魂鞭齐齐斩断,这回轮到了那些人偶四下逃窜。 冷玄霄神色冰冷,一言不发,似是把怒气全部施加在这些傀儡身上,锁魂鞭抽的簌簌带风。 安羽丞拉着我躲到他身后,我面上则免不了有几分尴尬,低垂着眼睫不去看他。 那些人偶一旦开了灵智,真的很难对付,有几只猝不及防被冷玄霄的鞭子挥成粉末,剩下的则领略到他的本事,全部躲起来偷偷放射丝线袭击。 人偶本就不大,躲藏于空寂的庭院中,藏在哪个角落里都有可能,光靠冷玄霄自己一时半会儿也消灭不完,还得提防它们躲在暗处放冷箭。 殷江失去束缚醒转过来,面上是深深的倦色,眼底恢复了清光,一身戾气已然敛去,怨念也因轮回塔的摧毁而涤荡透彻。 他上前来艰涩问道,“小舒,你有没有受伤?” 殷江并不敢看我,眼眸四处躲闪,却有意无意地看向我脖颈间那几道暗红色的指痕。他对我动手时虽然失去理智,但并没有失去记忆,对我所做的一举一动都还印在他的脑海里,懊悔的神色浮在脸上。 我则没时间想那么多,抓着他欣喜道,“殷江你来得正好,快,用三昧真火把它们全都烧掉!” 殷江定睛朝前院看去,眸子一凛,安抚我道,“放心吧。” 说完,掌心运起一团冒着蓝焰的火光,朝庭院中那些人偶推去。 三昧真火顺着它们的丝线剧烈燃烧,很快便烧上了它们的真身,任他们跳入水井,满地打滚也无法灭去这神来之火。 一时间哀鸿遍野,耳边满是火焰烧灼的噼啪声和人偶凄厉的惨叫声。 第411章 无爱不恨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师家的悬丝傀儡纵然厉害,但毕竟是黄杨木等木料所制,遇上水浇不灭的三昧真火,还是只有被烧成焦炭的份儿。 须臾间,那些张牙舞爪的悬丝傀儡都被烧毁,鼻腔里满是炭灰的味道。 想到这一地缺胳膊断脑袋的人偶残骸,是师家祖辈流传下来的遗产后,我还隐隐有些心痛。但只要想到他们师家以血点睛的邪术,便也不觉得可惜。 人一旦动了邪念,定会遭到报应,只不过是时间长短的事。 活该师家断子绝孙,传承千年的傀儡戏法就此失传。 不对,师棋宵还没死,倒也不算失传…… 解决掉这些傀儡,我们四人反倒沉默下来,谁也不知该开口说什么,只有穿堂冷风呼啸而过,一时间噤若寒蝉。 最终还是殷江先开了口,他低着头赧赧说道,“小舒,是我的错,我被师棋宵利用,不慎吸入了塔内怨气,伤害了你……你脖子还疼吗?” 他垂在两侧的手想要抬起去触碰我的脖颈,却又胆怯的缩了回去。 我看到他腰间别着的那柄水月剑,压抑良久的情绪登时爆发出来,泪水肆虐,抿唇哭泣不止。 殷江被我的举动吓到,手足无措地说道,“小舒你别哭啊,都是我的错,你要不打回来,我肯定不还手!” 我这一哭反倒让他们三个大男人全都不知所措起来。 安羽丞给冷玄霄使眼色,嘴唇不动说道,“大佬,你不哄哄你的小娇妻啊?人家肚子里还揣着崽呢!” 冷玄霄远远地站在门边,墨色长袍将他身影勾勒得消瘦又孤寂。冷白如玉的脸庞上被傀儡丝刮出一道细细的血痕,与眼尾那滴泪痣呈现出妖冶破碎之感,眸光微黯的看着我,却不肯上前。 这话也提醒了殷江,他垂眸看向我还没有显怀的肚子,万般不情愿的咬唇劝道,“对……小舒你不要哭,你还……还怀着身孕,情绪激动对孩子不好!” “不好就不好,反正它爸都不在乎,我还在意个什么劲儿!”我吸着鼻子,双手却捂住肚子,不想让宝宝听到我们吵架时说得气话,抽噎道。 冷玄霄也被我的态度激怒,薄唇微动,想要开口解释,又在我冷冽的目光中别过了头。 殷江视线在我们两人之间来回试探,终于明白了什么,小声道,“小舒,原来你不是在生我的气?” “生你的气干嘛?我也被那些怨念附噬过,知道那种身不由己的滋味,你又不是故意的。”我揩了把眼泪,故作云淡风轻道。 殷江不懂,无爱不恨,无情不伤。 我对他只有友情,并无爱恨,又谈何生气呢。 殷江呼出一口气,悬着心的终于放下,伸出双手捧住我的脸,仔细去检查我脖颈被他勒出的伤痕,又是心疼又是懊悔地说,“吓死我了,我以为你是因为我才哭成这样,我真是该死,把你伤成这样……” “啪——” 锁魂鞭席卷着寒风朝我们两人之间挥来,要不是殷江闪躲及时,他的手臂已经被抽断。 “你确实该死!”冷玄霄忍耐已久的怒火终于找到了突破口,厉声对殷江喝道,“谁允许你用脏手碰她!” 第412章 错付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殷江则反唇相讥,戏谑一笑,“冷玄霄,你究竟怎么惹小舒了?我从未见小舒哭得如此伤心过,你在这方面倒是真有本事!” 他的话戳到冷玄霄心坎里,冷玄霄脊背一颤,抿唇说道,“这是我们两人之间的事,与你无关!” “小舒是我百年之后的冥婚妻子,她早晚都是我的人,怎么会与我无关呢!”殷江挑衅道。 冷玄霄握着鞭子的手不断收紧,指节都被捏成青色。 殷江见我难得没有出面调解,唇角笑意更甚,揽住我的肩膀柔声道,“小舒,他既然伤了你的心,就不要再和他纠缠下去,你们本就是一段不该发生的孽缘,长痛不如短痛,还不如就此断绝!” 他看我垂眸不语,继续轻哄道,“肚子里的孩子你尽管生出来,我来养!我不介意它的存在,无论它是人是蛇,都可以跟我姓殷!” 冷玄霄彻底被他激怒,锁魂鞭瞬间增长五米,毫不留情地向殷江抽来,嗜血杀意立现,“殷江,你找死!” 殷江之前因为我的缘故,一直不敢正面和冷玄霄发生冲突,现在他逮到机会,幻出水月剑与他抗衡。 他们两人一打起来便是天崩地裂,整个师家祖宅飞沙走石,墙壁与顶梁柱都被他们击垮,威力与轮回塔崩塌差不多。 然而他们打得正上头,谁也没想到给我和安羽丞加个护身光罩,安羽丞拽着我到处闪躲,吃了一嘴灰。 “呸呸……小师父你还管不管啊,再打下去整个风陵村都没了!” 我闭了闭眼,知道逃避可耻,主动站了出来,高声喝道,“够了!都给我停手!” 殷江素来不愿拂我的意,痛快收剑。冷玄霄却真的动了杀意,鞭身紫电仍在噼啪作响。 我拦在他身前,正色问道,“冷玄霄,你到底想做什么?” 冷玄霄被我这句话问到,电芒从锁魂鞭上消失,愕然看着我。 “如今你我都已经把前世来龙去脉知晓,是我对不住你在先,至于那颗蛇丹为何会落到我的身体里,我也不得而知,但既然是我拿了,这事左右都逃不开,现在我只想听你的想法,说吧,你是如何想的?”我无比平静的说道。 殷江在听到我说起前世时,脸色骤然一变,惊慌问道,“小舒你……你全部都想起来了?” “对,我都想起来了。”我回答道,可双眸仍紧紧盯着冷玄霄,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殷江仿佛受到什么沉重的打击,身子向后趔趄了两步,嘴唇发白。 冷玄霄似是不愿与我对视,深深地闭上双眼,半晌后才用干涩如砂砾的嗓音说道,“我放在心尖上的妻子,竟是前世的仇人,你现在来问我,我心里比你还乱,我又能说什么呢……” 我心里蓦地一痛,连带着半个身子都麻痹不已,险些栽倒。 “殷江有一句话说得对,我们的确是场不该发生的孽缘。你误以为我是你前世挚爱,我误以为自己是你命定姻缘,这阴差阳错的开始,终究是错付了……”我凄然一笑,镇定道。 “不管怎样,我沈云舒前世今生加起来欠了你好几条命,如今你已明白,我不值得你以命相护……欠你的,无论是阿瑶还是沈云舒,都可以尽数还来。你想要内丹也好,想要我这条命也罢,我都接受!” 第413章 阴差阳错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冷玄霄终于抬头看我,那双晦暗的眸子里敛着波涛汹涌的情绪,苍白如纸的薄唇死死抿着,似在忍耐着心底的挣扎。 我举起锁骨间那枚蛇鳞玉佩,不动声色说道,“你现在没想好没关系,有它在,你随时可以找到我,我随时等你来向我报仇。我沈云舒,恭候玉京子大人!” “小舒,我没有想过要……”他喉结上下滚动,一字一句的启唇,声音似是从牙缝里挤出,沙哑的根本不像他的嗓音。 没有想过什么?没有想过要向我报仇? 我不信。 失去内丹的他没有这千年以来的记忆,活得混沌如刚出生的小蛇,真身被压在低眉山下都无法破解。他是那么的矜贵桀骜,明明可以叱咤九霄,却不得已收敛锋芒,做一只再普通不过的妖。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我不知用了什么手段骗到了他的内丹,还骗得他为我闯入地府,修改生死簿。天雷加身也九死不言悔。 换作是我,我可能比他还恨! 最终,冷玄霄将未出口的话咽了回去,疲倦的闭上双眼,开启缩地成寸,轮廓被光影冲淡,黯然消失在原地…… 冷玄霄走后,我强撑已久的身体像被骤然抽走了魂,摇摇欲坠的要往地上倒,紧接着就被殷江和安羽丞扶住。 他们脸上还带着愕然的神情,或许都没想到我能说出如此决绝的话。 我和阿瑶还真有点像。 后来,我不知道是怎么离开风陵村的,等我思维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在回程的车上了。 “你醒了?喝点水吗?”坐在我身旁的殷江把矿泉水递到我嘴边。 我摇摇头,看向窗外不断后退的树影,心中一片戚戚。 “你已经连续一天不吃不喝了,就算你受得了,肚子里的孩子能受得了吗?”殷江一针见血道。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小腹,心里愈发难过。 这个孩子和我一样,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注定出生就得不到父亲的疼爱。但它已经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我无法抛弃它。 接过矿泉水,我咕咚咕咚喝了半瓶,人看上去才有了点精神。 殷江松了口气,语调温润,试探着问道,“小舒,你说你已经把前世都想起来了,可还记得我们的事情?” “什么事?”我茫然道。 “指腹为婚啊!”殷江那双明澈的眸子里露出少许期待,柔声道,“你我两家祖上交好,双方父母在怀孕时就已经定下了这门亲事,你我才是真正的命定姻缘!” 他的话说得我一头雾水,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倾听,“你之前就说我和你曾定下过娃娃亲,可你后来,为何一直不来找我?” 为什么我没有在阿瑶的记忆里寻找到殷江的痕迹?如果真如殷江所说,我和他有姻缘在身,阿瑶又怎会过得如此凄冷,最后一个人死在了那间破茅草屋里! 殷江神色黯了黯,“我是去找过你的,但那时你正和冷玄霄在一起……” 和冷玄霄在一起? 除了最后一面,冷玄霄用他那郎艳独绝的皮囊来见我,其余时候他都是一条蛇啊! 你看到我和一条蛇在一起,伤心成这样? 殷江的话和我上一世的记忆产生了严重偏差,难道,是还有些细枝末节没有被发现? 第414章 出现偏差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你继续说,有关于你我两个人的事情,我看看能不能想起来。”我追问道。 “小舒,你小时候特别喜欢吃西街的糖人,但沈伯伯怕你牙疼,每次只给你买一根,你便让我偷偷给你买回来,结果糖吃太多,还真蛀了一颗,你在床上疼得打滚,哭得别提我有多心疼了。”殷江嘴角挑起一抹温柔的笑,如春江水暖,恨不得让人浸溺其中。 糖人?从我那家徒四壁的破草屋来看,像是能买得起糖人的家庭吗? 殷江看到我的表情更加迷茫,连忙幻出水月剑,交到了我手中,“小舒,你既然能驱使水月剑,便应该还记得它吧?它是我父亲偶然得来的一块天外陨铁,用晶矿石加以打磨,锻造成了两把坚不可摧的绝世宝剑。一把名‘镜花’,一把名‘水月’,镜花给了你,水月在我手中……” 我摸着水月剑的剑柄,感受着上面传来似曾相识的触感,立刻抬起指尖。 “想起来了吗?”他眸如星子,粲然看向我,闪烁着殷殷期待。 我对他露出歉意,如实说道,“对不起殷江,我的记忆里,没有你……” 殷江眸光再次黯淡下去,笑意也从脸上消失,挫败感十足的说,“怎会这样……” 我也很想问,怎么会这样? 他说的事情在共情中毫无印象,就像我的前世记忆里根本没有这个人一样,而水月剑又能与我相认,可见他说得都是真的。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难道轮回阵被师棋宵动了手脚,我共情所看到的都是假的? 但若是记忆作假,冷玄霄第一时间就会感知到。毕竟对我来说,那只是一段虚无缥缈的前世记忆,对他来说,确是真切失去又找回的曾经啊! 殷江弧度好看的双唇勾出一抹苦笑,声调还保持温润,“没关系,那些回忆……你记不起来也好,你只需要记得,我才是你命定姻缘,从你一出生开始,便是我殷江的妻!” 我回避他那过于露骨的目光,身子往车窗方向靠了靠,支支吾吾道,“殷江,我现在心里很乱,想一个人待会,你能不能坐到对面去?” 他听出我话里的敷衍,唇边苦笑愈发浓重,但又亲眼见识到了我的固执,只得点头起身,“好,我就坐在你前方,有事叫我。” 殷江走后,我的思绪更加纷纭杂沓,总觉得共情幻境里的记忆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胡婉儿也曾说,前世的我姿容绰约,风华绝代。可共情里所看到的我,除了面容清丽点,骨瘦如柴,布衣荆钗,哪里风华绝代了? 她还说自己的八条尾巴都是我亲手斩下来的,这些在前世记忆里根本寻不到半点痕迹。 我愈发可以确定,这段记忆是有问题的! 等我再次见到冷玄霄,必须跟他问个明白! “小师父,前面就到北城二环了,你是先回家还是直接回学校啊?”坐在前座刚刚睡醒的安羽丞,揉着惺忪的凤眸不经意地问我。 第415章 闹人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犹豫了下,抿唇道,“回学校吧。” 说完,殷江回头看我,目光含着一缕剪不断的期许。 我则是想着,之前在风陵村时和冷玄霄闹得那么绝,两人之间也确实有很多不能回避的问题,现在勉强说开的话,还是会在彼此心里打一个无法抹去的结。 不如先各自冷静冷静,把事情想清楚再去面对。 尤其是冷玄霄,我怀疑他甚至都不在我们的出租房里,从风陵村消失后,他应该是直接回蛇仙庙了。 如果记忆都是真的,那么无论前世今生,我始终处于一个加害者的角度理所应当享受着他带给我的一切。而他则要在完成一个仇人与爱人的转换,这更加考验他的心理承受能力。 罢了,此时相见不如不见,还是先回学校补作业吧。 加长林肯在北城大学门口停下,安羽丞本着尊敬师长、照顾孕妇的想法替我拉开车门,结果却遭到四周学生议论纷纷,看来流言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但安羽丞就这点好,心大、洒脱,从不在这种小事上计较,流言传到他那里不攻自破。 殷江不放心我的精神状态,想要陪同我一起上课,被我严令拒绝。 以他的长相扔进学校里,其惊涛骇浪的效果没比冷玄霄好多少,虽然现在郭玉冉退学了,我也不想再被请进校长办公室。 挥别了他们两人后,我独自踏着夜色朝寝室楼走去。 今天是周日,从周五下午决定动身去风陵村到现在,也就过去了仅仅四十八小时,而这四十八小时却足以让我天翻地覆。 身体疲惫不堪,精神也十分倦怠,就想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上一觉。 刚推开寝室门,就被一个穿小黄鸭睡裙的女孩抱了个满怀…… 苏晴嘤嘤说道,“呜呜云舒你可算回来了,我实在是受不了了!” “又怎么了?”我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可奈何,把她从我身上拉下来。 “是田雨柔,她的梦游症又犯了,这次更加严重!”苏晴无比郑重地说道,还用眼尾瞥了下田雨柔那张空空如也的床铺。 之前在我有意无意的提及下,田雨柔得知自己有梦游症这个问题,后续应该去医院接受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已经好久没有发过病了,怎么突然又严重了呢? 苏晴忿忿说道,“之前田雨柔每到午夜十二点自己出去,然后天亮前回来,如果不是我们跟了出去,谁也不知道她都做了什么,但现在,田雨柔开始闹人了!” “怎么个闹人法?”我疑惑道。 她隐晦的看我一眼,“今天晚上,你就会知道了。” 苏晴说得我毛骨悚然,无奈我人已经回到寝室,后悔也来不及了。 洗漱过后,疲惫不堪的我无力再去想那些事情,躺在床上很快便进入了梦乡,直到我被一阵有节奏的尖锐声吵醒。 我万般不愿地睁开眼,借着皎洁的月光,看清田雨柔正站在我的床前,用她那张过分森白且凌厉的脸直直与我相对,双手趴着我床上的铁柱围栏,用指甲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 任谁睡得正香甜,一转身对上这样一张脸,都会被吓得半死。而她开口说的话,更令我心底生寒。 “我妹妹她怎么会在你的床上?” 第416章 水火不容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你妹妹?”我闻声屏气敛息向身后看。 确认床上除我以外再无他人之后,蹙眉说道,“我的床上没有其他人啊,田雨柔你别吓我好不好?” 月光将她那张巴掌大的脸照得惨白,双眸莹莹看着我,一字一句道,“她就在你身后,你看不见吗?” 我蓦地回头,后背是冰冷的墙壁,没有看到任何人。 难道田雨柔也有阴阳眼,不会吧! 苏晴被我们两人的对话声吵醒,她抱着被角轻声道,“你看,就是这样,已经连续三个晚上了,拉着我吵闹要妹妹。可是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田雨柔仍在寝室内晃荡,嘴里不停呢喃着,“妹妹呢,妹妹躲到哪里去了?” 她要是不穿白色的睡裙倒还好,一身白色长裙,披散着鸦羽般的长发,光着脚丫在寝室里晃来晃去,真是十分渗人。 这觉我也睡不下去了,索性坐起来,靠在墙壁上打哈欠。 苏晴突然语调阴晦道,“云舒,你真的不觉得田雨柔很奇怪吗?她畏光,不吃热食,还会在午夜十二点做出梦游一样的举动,现在更是满寝室里找一个莫须有的‘妹妹’!” “我承认她确实有些怪异,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啊?”我有些不解她这句话的用意。 苏晴那双小鹿般清凌凌的眸子,透过黑夜幽幽看着我,提出一个甚是诡异的想法,“我听说414那个死去的学姐,尸体像是被术士以镇魂的方法封印住了魂魄,她的尸骨又一直没人认领,骨灰还留在北城的殡仪馆中。”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她怨念未消,魂魄还留在熟悉的地方,一直都不肯走呢?” 凉意从背后冰冷冷的墙壁钻入我的脊椎骨中,我抖了抖,假笑道,“苏晴,你别吓我……” 虽然,我也认同苏晴的说法,按理说那位学姐被封印魂魄,是难以投胎转世的,我又几次在热水房里听到了诡异的哭声,心里早就把它当成了学姐。 但入学这么久以来,除了那几声偶然间传来的哭声外,并没有其他离奇事件,也没有影响到我的正常生活,便也没做过多猜想。 苏晴直截了当的把话挑明,“我感觉,田雨柔多半是像郭玉冉一样,被什么东西附身了!或者说……她自己本身就是鬼!” “不可能!”我想都没想便否认。 她的这个说法太过离谱,田雨柔又没有像郭玉冉一样祭拜狐仙,怎么会被脏东西附身呢?而她与我们朝夕相对,又怎么会是鬼! 苏晴似是猜出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冷冰冰的说道,“沈云舒你好好想想,田雨柔并不是每天都和我们在一处的。早上醒来她就已经不在了,我去图书馆也没有看到过她,吃饭她从不去食堂,每次上课她都坐在角落里,存在感极低,晚上回来的比你还晚…… 她在我们看不见的时间里做些什么,谁会知道?” 我一直因苏晴和田雨柔这两位室友水火不相容的关系而倍感头疼,只当她又在和田雨柔闹矛盾,正想着该怎么劝说,她却神神秘秘地开口。 “云舒,我在老家的时候听人说,鬼会顺着摆在床前的鞋子,爬上那个人的床,但如果把鞋子摆乱,鬼就找不到床了,我们要不要试试?” 说着,她伸手指向田雨柔床下,那双正冲着床摆放整齐的蓝色拖鞋。 第417章 是人是鬼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顺着她所指方向看去,那是一双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塑料拖鞋。 田雨柔有很多强迫症,比如白天必须拉窗帘,出门必打伞等,入睡前把拖鞋摆得整齐也算一样。 我倒是没觉得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人家小姑娘喜欢干净整洁有什么不对的,但架不住苏晴那双黑黝黝的眸子不停盯着我,只得爬下床去把田雨柔的拖鞋弄乱。 哭笑不得道,“祖宗,这回总行了吧?” 苏晴这才用鼻音哼了一声,咬牙切齿道,“等着瞧吧!” 我为她那小肚鸡肠的模样感到好笑,可又不能真的笑出来,寝室一共就三个人,若是全都闹翻就没法住了。 凌晨三点,田雨柔仿佛拧了发条般,准时从屋外走了回来,带回一身萧瑟的寒风。仍是披散着长发,看不清面部表情。 今晚她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上床,而是不停在床畔来回踱步,似是在寻找什么。 我耷拉着困意十足的眼皮瞅她晃悠了半晌,正忍不住要叫她的时候,她却清幽开口。 “我的床呢,我怎么找不见我的床了……” 她这句话把我的睡意全部吓跑,我看着她脚下那两只错乱摆放的拖鞋,心下骇然。 我屏气敛息,悄悄爬下床去,把她那两只拖鞋摆回冲床方向的位置,眼睁睁地看到她似舒了口气般,端着的双肩放松下来,爬上了自己的床,盖好被子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田雨柔睡着了,我却睡不着了! 我抬眸与苏晴对视,黑暗中,她那板着那张小脸冲我摇了摇头。 说不清道不明的诡谲气氛在我们之间蔓延。 我不信田雨柔她真的是鬼,但她肯定藏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一夜无眠。 早上我和苏晴轮流打着哈欠收拾书包,田雨柔每次都是第一个出门的,我们七点起床,她六点就醒。今天起床时发现我们已经醒了,还用诧异的目光扫了我们几眼。 多亏她没问出口,不然苏晴可能要上去跟她拼命。 最难过的是,今天要上解剖课。 再次来到解剖室门口,我的身体又开始了排异反应,闻着那股刺鼻的福尔马林味,我的胃便开始上下翻涌。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北城大学的解剖室阴气过重,如同医院太平间。但这些遗体都是自愿捐献的,又怎会带有阴气呢! 好在今日我们要学的是血管组织,一人一张桌子,我躲到教室的角落里,远离黑气最重的那几排标本区。 教授在前面放着投影仪,整个房间拉满窗帘,我的视线莫名凝视在田雨柔的侧脸上。 屋内光线昏沉,讲台处散发的淡蓝色光影打在田雨柔的侧脸,显得她本就冷漠的神情更加凛然。 她身上似乎有太多的秘密,却始终不肯与我们诉说。 到底经历过什么? 不知不觉间,我被困意萦绕,竟趴在桌上睡着了…… 睡梦中,我仍是趴在这间解剖室里,可四周的布置却截然不同,陈列架上还没有那么多的人体标本,黑板还是七八十年代那种不能滑动的款式,桌椅也要更为破旧。 而我赫然发现,桌上日历撕掉的最后一页,印刷着红彤彤的数字,恰好是三十年前的今天…… 第418章 火海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正疑惑不解时,从解剖室的门外跑进来一个扎着双麻花辫的女孩子,面容清秀,穿着白色短袖,上面印着‘北城大学’四个字。 她像是没看见我一样,从我身边急匆匆掠过,不断在桌上翻找着。 我看到她额头溢出薄薄的细汗,忍不住问道,“同学,你要找什么,需不需要我帮你啊?” 那女孩并没有因我的话停下动作,而是继续一张接一张桌子的翻找,终于在我刚才趴过那张桌子的书桌堂里,拿出了一张成绩单。 她把成绩单放在心口,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嘴里喃喃道,“太好了,没有丢太好了……” 我看到她急匆匆的来,又雀跃的朝门外跑,路过讲台时,衣摆不小心挂倒了桌面上的酒精灯。 酒精灯的玻璃罩碎裂一地,清脆而响亮,刺鼻的乙醇味在炎热的夏季里蒸发,那些洒落在地上的酒精开始剧烈燃烧起来。 糟了……解剖室里的讲台桌椅等都是纯木质结构,再加上标本液福尔马林本就是易燃物,这火一旦着起来无法熄灭。 我看到那女孩还脱下外套,拼命去扑讲台上的火,浓烟已经冒出,呛得她咳嗽不止。 “快跑啊,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救火!”我忍不住上前拉扯她,手指却从她的身体里穿过,只抓到一团空气……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在这个梦里没有决定权。 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浓烟熏晕,倒在火海中。 火苗沿着木质门框飞快上窜,眼看门窗就要连成一片汪洋火域,我顾不得其他,抬步就往门外跑。 这时,陈列架上的那些福尔马林全部爆破,玻璃爆炸声响彻在我耳旁。 那些泡在液体里的人体器官纷纷流淌到地上,我强忍着恶心想要迈过它们,却好像被人拉住了脚踝。 我低头一看,那是先前那女孩已经烧焦的手,黑黢黢的仿佛一块焦炭…… “既然来了,就不要走啊,留下来陪我吧!” 那女声空洞而凄厉,隔着遥远的时空在我耳畔呼唤道。 我几番挣扎都无法摆脱她的手,眼看那火苗就要从鞋底窜上来,我的心里又急又躁,眼泪在眼眶直打转。 不能,不能被烧死在这里啊! 骤然间,一阵浓重的白雾从门外吹进,所有火焰都被这场大雾吹灭,熟悉的阴霾味道席卷而来。 这是风陵村时隔绝我与冷玄霄的白雾! 我倒吸一口冷气,发现周遭景象都变得模糊不清,只能看到解剖室的地面上出现一个黑洞般的旋涡,将那烧焦的女孩和满地器官卷入其中。 从黑洞里发出幽冥般的潮湿与阴冷,宛如一个直通十八层地狱的隧道。 旋涡渐渐闭合,地面再一次恢复原状,却露出一行人血画下的符篆,与风陵村那个轮回阵法有些相似。 可轮回阵又怎么会出现在北城校园里,难道阎魔真君的信徒已经普及到青少年了? 白雾逐渐散去,一抹熟悉的人影出现在解剖室门口。 田雨柔抱着书本,用着狐疑的目光上下审视我,鄙夷道,“都下课了你怎么还不走?要睡回寝室睡去啊!” 我这才发现,自己仍保持趴在课桌上的动作,原来刚才的一切,不过是我做的一场梦! 第419章 梦中梦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这个梦太过诡异,也太真实了些,把我之前在风陵村的遭遇都串联起来,可见我内心里其实害怕的,只是在风陵村那四十八小时里接踵而至的事情太多,我连心理反应都没来得及发作,就要应对那些棘手的问题。 看来阎魔真君的确给我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我长长舒了口气,抹了把头上的冷汗,叹息道,“还好……还好雨柔你来得及时,不然我可能要吓死了。” 田雨柔白了我一眼,站在门边不耐烦的说道,“宋教授叫我来关门,你到底要不要走?不走的话我就连你一起锁里面了!” “走走走,你等我收拾下书包。”我难得给她绽出一个谄媚的笑容,边说边从书桌堂里掏出书包。 一张纸从我的书包上飘然落地,我疑惑了下,弯腰将它捡起。 那是一张泛黄的成绩单,写着姓名的那一角有被火烧过的痕迹,只剩一道蜿蜒不整的焦黄色。 现在我们考试的成绩都是电脑出分,根本没有成绩单一说,而这张纸,我刚刚在梦里看的清清楚楚,正是那女孩翻找出来的那张,还散发着焦炭与福尔马林液体混合的味道…… 恍惚间,我觉得这张纸像是烫手山芋,兀地将它扔到一旁,心底由内而外感到不寒而栗,一时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田雨柔又在门口催促我,声调却仿佛隔着千层山一样缥缈,“沈云舒你怎么这么墨叽,到底还走不走?” 她的尾音高高扬起,与火海中那个凄厉的女声合二为一,“你不走的话,就别想走了!” “我走,我走!”我抱着书包逃也似的起身,可当我来到门前,却看见田雨柔脸上正挂着邪佞的笑容,眼梢吊起,阴恻恻的说。 “沈云舒,刚才叫你走你不肯走,现在来不及了,留在这里陪我吧!” 我的视线下移,方才看到她手里拿着一把正在滴血的尖刀,面容狰狞的从门口一步步向着我走过来。 “田雨柔你冷静点,我是你的同学,是你的室友啊!”我边往后退边呼喊道。 而田雨柔就像丧失了理智一样,桀桀笑出了声,“室友?你们不是怀疑我是鬼吗?你们曾有一天把我当成同学、室友吗!” 我无力反驳,内心却在诉说,无论你是什么,你都是我的室友,这点从一开始就没有变过! 那柄尖刀猝然抵到了我的面前,田雨柔的力气不知何时变得这么大,我用双手去推都敌不过她一只手。 看着那锋利的刀刃就要刺进我的瞳孔中,她那张青白色阴鸷的面孔将要成为我最后的画面,一声声严肃的叫喊,伴随着哄堂大笑回荡在耳边。 “沈云舒,沈云舒你醒醒!” 我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仍趴在先前那张桌子上,宋教授就站在我的身旁,拿着教鞭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喝道,“你们这些同学,晚上不睡觉,白天就蒙头大睡,这是解剖室,是给你睡觉的地方吗!” 周遭传来稀疏的讥笑声,清晰无比。 刚才的一切竟又是我的梦! 之前在书上看过,人在精神衰弱时会做一种梦中梦,意思就是梦里同样也会做梦。 我刚刚是做了个梦中梦吗?那么眼下的发生一切,真是现实存在的吗? 第420章 调查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来不及仓皇多想,我主动站起来申请道,“宋教授,我昨晚没睡好,脑子不太清醒,想去走廊外面站一会儿。” 宋教授许是从未听过如此无理取闹的请求,厌烦地对我挥了挥手,让我赶快滚。 我求之不得,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走出了解剖室。 门关上,将那股阴气被隔绝在内。冬日暖阳从走廊的窗户斜射进来,洒落在我身上,照得我十分惬意。 寒气从骨骼里逼出,确认自己处在现实里,我的思绪也渐渐平复下来,随着下课铃声响起,我噔噔跑去三号楼商学院找安羽丞。 安羽丞经常出现在我的班级门口,我的同学们都已经习以为常,这次却是我主动来找他,他们班同学像看稀有动物一样窥视着我,尤其是女生。 不负众望,安羽丞课间仍趴在桌子上补觉,一头栗色卷毛在阳光下显得异常柔软。 我走过去敲了敲他的桌面,他顿时睁开那双明澈的眸子愕然看向我,嗓音还带有将醒未醒的沙哑,“小师父,你怎么来了?” 他今天穿着一身米白色棉服,脖子上缠着条海盐蓝色的围巾,耳垂那颗碎钻熠熠生辉。离开了风陵村,他又变回寥若星辰、俊朗不羁的大少爷,和村子里那位狼狈不堪的傻蛋判若两人。 “我有个事情想请你帮忙。”我凑近他小声道。 安羽丞清醒过来,扫了圈周围杂乱的视线,拉着我来到食堂三楼的咖啡厅。 我以前从不知道食堂三楼竟然还对外开放的,一到饭店,二楼与三楼之间就会竖个‘非工作人员禁止入内’的牌子,我也曾看到一些穿着打扮光鲜亮丽的学生走进去,但并不确定里面有没有营业。 直到我坐在装修华丽的咖啡馆,看着菜单上那些价格高昂的食材,不得不感叹钞能力的作用。 “这里安静,说吧什么事?”安羽丞修长的手指捏着银勺,搅拌着那杯价值九十九元的咖啡,懒散说道。 “我想让你帮我查一下,咱们大学的解剖室是不是曾经发生过事故?”我正色道。 安羽丞怔了怔,“你爸不就是咱们大学教授,你为什么不去问他?” 我把刚才自己那个梦中梦讲给他听,“我感觉那间解剖室的风水应该被人动过,它最后显现的法阵跟我们在风陵村见到的极为相似,如果它真的和阎魔真君有关,我不想把普通人牵连进来,更不想让我爸有危险。” 安羽丞拧了拧眉,“小师父,你有没有想过,这一切可能真的只是场梦呢?我刚从风陵村出来的时候也做了噩梦,想来就没事了。” “不,我能感觉到那间解剖室的确阴气过重,像是有高人布下了阵,要把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锁在里面。”我咬着吸管说道。 安羽丞思忖了下,“好,我帮你去查!不过……小师父,如果查到它的确跟阎魔真君有关,你也不要再管了。” 我不解地看向他,“为什么?” 他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眼神飘忽往我的小腹上瞥了瞥,“你忘了自己肚子里还有个哪吒吗?” 第421章 奇女子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微一愣怔,无法跟他开口解释,自己怀的蛇胎生命力非常强,不仅不会流产,还轻易不会让我受到伤害。 安羽丞见我默不作声,还以为说到了我的心坎里,饶有介是说道,“沈云舒,你也真是厉害!未婚先孕就算了,还每天若无其事的来学校上课,更牛逼的是你还揣个球上蹿下跳,如果哪天杂志需要评选当代奇女子图鉴,我第一个选你!” “谢谢夸奖。”我毫不含糊的笑纳。 安羽丞忍无可忍,难得他收起平时那副吊儿郎当的态度,正色说道,“我没跟你开玩笑,认识你之前我并不怎么懂玄门术法,平日里接触的也都是些骗子,从没亲自面对过这些事情。 直到跟你去了一趟风陵村,才发现这行比我想象中的要危险很多,这不应该是你一个小姑娘该承受的,你就没想过要放弃这一行吗?” 他以为我是生活上有难处才误入歧途,追问道,“缺钱的话,我妈不是已经转给你一百五十万了吗?如果还不够,我再帮你想办法。” 我见他越误会越深,连忙摆手道,“不,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你相信宿命吗?” 他撇了撇嘴,低头喝了一口咖啡。 “我知道你不信,起初我也不信。可当你真正被命运操控时,才会发现自己所走的每一步都是提前安排好的,即使是错误的,你也没有改正的机会。”我悠悠说道。 想起这半年所经历的一点一滴,把我平静的生活搅得翻天覆地,却没有一件事是我可以控制的。无论是嫁给冷玄霄,还是对他付出了一颗真心。 “既然这样,你就更不能再错下去了!”安羽丞重重放下杯子,语气慨然,褐色的液体都从杯壁里漾了出来。 “你是因为我才去风陵村的,也是因为我才意外放出了阎魔真君,现在我已经摆脱了女鬼,也解除了诅咒,你我之间的约定就算达成了。那阎魔真君的本领我见识过了,你也见识过了,我不想你再因我卷进那些破事里。我这个人看上去挺浑的,但我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害得你和冷玄霄闹分手,我已经感觉自己是个恶人了,你不要让我再我更多负罪感好不好!” 我没想到他会对我说出这样一番话,沉思再三,我还是郑重说道,“安羽丞,我刚才说的宿命论你可能不信,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一切都是阎魔真君提前安排好的呢?” 安羽丞怔住,琥珀色的眸底浮出一丝惊诧。 “轮回塔里困住的仅是他的真身,他的灵魄在这百年里仍为祸世间,所以他极有可能在北城大学里选中了你,然后弄来一条你心心念念要找的嘎巴拉,故意把梁飞燕的手帕夹在里面。 他知道早晚有一天你会找上我,我又是个好奇心极强,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性子,势必会顺着链路查下去,直到查出了风陵村,轮回塔……”我不疾不徐的说着,却把自己都说得毛骨悚然。 第422章 眼线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那这个阎魔真君未免也太可怕了,他仿佛把一切都计算在内了!”安羽丞拿起已经冷了的咖啡呷了一口,只为压惊。 “我也不知道自己猜得对不对,但如果的确是阎魔真君所为,他不仅计算的很好,还有很强的应变能力,就像风陵村老槐树上的提示,哪怕我们全部走错,他也一定会有其他备选方案,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我凝重说道。 “我甚至有种感觉,他多半是在我们身边安插了眼线,不然不可能在第一时间知道我们的想法与行动!” 前几天在风陵村时我就隐约有一种被人玩弄于股掌间的错觉,可轮回阵销毁,我记起前世种种,扰乱我的心神,直到今天从梦中梦里醒来,我才想明白很多事情。 或许就连摧毁轮回阵,都是阎魔真君早已安排好的。他故意打伤殷江,安羽丞又不会法力,是时候放冷玄霄出结界,这样毁阵的人就只剩下我们两个。 如此想来,那段记忆果然是阎魔真君故意让我们共情的,恰好可以让我和冷玄霄产生嫌隙,就此分开! 我现在更加无法确定那段记忆是不是存在问题,等周末回家我要好好和冷玄霄谈一谈,也许我们真的都被阎魔真君给耍了! 安羽丞只手支颐,还在回味我说的话,“眼线?谁会是这个眼线……难不成,是岳伟?” 紧接着,他又自己排除了这个目标,飞快摇头道,“不,不可能,岳伟跟我一同长大,他这个人藏不住事的,心直口快得很,让他做眼线,他肯定第一时间就来告诉我!” “我没有说一定会是谁,甚至都不一定是人,阿猫阿狗也不是没可能。”我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有了别的想法。 如果我是阎魔真君,我要在北城大学这种大隐隐于市的地方安插眼线,我会选谁呢? 那必然是存在感最低,独来独往不容易被人注意,同时也要离目标很近才可以。 我脑中再次浮现梦里田雨柔拿着尖刀向我挥来的样子。 田雨柔,会是你吗? 告别安羽丞后,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我回到寝室中发现苏晴和田雨柔两人都在。 田雨柔难得回来这样早,我不由多看了她几眼,视线里含杂着几分探究。 而我的目光则被上铺的苏晴看到,她正拿着一本中医药书在装模作样,半天都不见得翻一页,只听她别有意味的说道,“今天你们两个回来的都挺早啊,学霸们不打算卷了吗?” 田雨柔可能今日心情甚佳,没有理会她话中尖酸,边倒水边淡淡说道,“离期末还有半个月,卷不动了,先好好休息几天吧,反正最后年级第一都会是沈云舒的。” 说罢,她还漫不经心地扫了我一眼。 苏晴与我对视了下,都觉得田雨柔似乎有点反常。 待我把寝室门关好后,苏晴放下书,一脸雀跃的说道,“难得今晚大家都回来得早,不如一起玩个游戏吧?” “什么游戏?”话一出口我便开始后悔,因为我从苏晴那双精慧的眸子中寻觅到一抹狡黠和寒光。 “我们每人都来讲一个鬼故事,看谁说得最吓人,好不好?” 第423章 鬼故事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田雨柔闻言,拿杯子的手一顿,用她那毫无感情的声调说道,“无聊!” “怎么会无聊呢,隔壁寝室昨天刚玩完,你们没听见那阵阵尖叫声吗?”苏晴边说边向我挤眼睛。 我也认为苏晴是在胡闹,但着实不忍拒绝这个小丫头,只得违背心意,清咳一声道,“咳,我也觉得还挺有意思的,不是都说大学里必做的几件事,就有一件是集体讲鬼故事吗!” 田雨柔许是今天心情真的很好,翻身爬上床后,不耐的说道,“算了,你们要玩就玩吧!” 我和苏晴都没想到她会如此痛苦的答应,还相互诧异了下,苏晴满脸写着惊喜与狡黠,招呼我道,“云舒云舒,快把灯关了,讲鬼故事必须要关灯才有气氛!” 见田雨柔没有反应,我只得叹了口气,摸上开关关掉了灯。 寝室瞬间陷入漆黑的森寂中,月亮也许预料到我们今晚的密谋,悄悄躲进了云层里,窗外不见一丝光亮,伸手连五指都辨认不出。 这无尽黑暗中,我们互相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能通过声音与方位来辨别是谁。 “我先说我先说!”从苏晴所在的床位上传来她清脆如百灵鸟的嗓音,为了营造出氛围感,刻意压低了声调,“我家临河而居,从小就听老人们说起河畔边各种恐怖的事情,什么捞尸啊、浮漂啊、水鬼啊! 最吓人的是在我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我们那里夏天天气热,村子里又没有条件安空调,一到酷暑家里半大的小伙子都喜欢往河里跑。但我们家那条河并不是死水,而是一条流经好多城市的大河,里面经常出现暗流旋涡,也淹死过不少人。 我们班有个男同学,大家都叫他小胖,有一次大河涨水,他从河里救出来一个落水的男人。可那个男人打扮非常古朴,还穿着蓝色的中山装,被救上来后也一言不发,垂着脑袋不理人。 那之后的几天里,小胖就像着了魔一样,每天半夜都往河边走,次日天亮才回去,就算下雨也拦不住。一次大暴雨后,河面发现了一具男孩尸体,都已经被泡到发白肿胀,我一眼便认出来,他就是小胖! 后来我妈妈说,如果你在河边看到有人溺水,想要救他,救上来之后一定问他要个红包,钱多钱少无所谓,但是可以化解不必要的麻烦。这种事在我们那边叫做‘抓交替’,小胖多半没有朝那人要红包,所以就被水鬼抓了交替。” 苏晴说完后,寝室本就寂静的氛围又冷上几分,我不自觉把被子往上掩了掩。 说实话,她的故事并不算吓人,起码跟我所经历的那些事比起来,算是小巫见大巫。但在黑如浓墨,气氛诡谲的深夜里,也足以让人头皮发麻。 此时万籁俱寂,安静的只剩彼此的呼吸声。 我抿了抿唇,打破这份安静,“接下来,轮到我了。我老家和苏晴老家有些像,同样是在村子里,总有些祖辈口口相传的民间诡事,我就说个奶奶曾给我讲过的故事吧。” 第424章 心结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们隔壁村住着一户姓廖的人家,老人曾失手打死过一只黄皮子,后来人说黄皮子是有灵性的,在北方被尊为五仙,黄大仙便是了。老人死前把儿孙们都叫到床前,叮嘱道,‘我死之后,七日内不要下葬,否则必出祸端!’ 但老人死时正值炎夏,尸体放在家里七天会腐烂发臭的,在第三日时就已经受不了,想要把老人抬去下葬。长子提议后,其余子孙虽觉得不妥,也忍受不了那股腐臭味,便纷纷同意。 下葬当天,他们就听到棺材里传来异响,街坊邻居都听到了那奇怪的动静,长子便说要开棺看看。结果棺材打开后,看到一只眼睛血红的黄皮子,正在啃食廖老头的尸体,脸部已经被啃光了,露着两个空洞的血窟窿,仿佛在说着自己死不瞑目……” 我语气缓淡的说完整个故事,苏晴和田雨柔都没有接话,只觉得屋里的温度又低了些许。 “雨柔,该你了。”苏晴轻声提醒道。 我听闻田雨柔的方向传来丝丝抽气声,继而,她清冷的开口。 “我没听过什么恐怖故事,可能对我来说,也没什么比这更恐怖的。我曾经看到过烧焦的尸体向我爬过来,没了。” “什么?这就没了!”苏晴不可置信的哑然,觉得田雨柔在敷衍我们。 可我却被她的话勾起白日里梦中梦的恐惧,烧焦的尸体…… “没了!”田雨柔加重这两个字的读音,似是对苏晴的不满感到厌烦,言简意赅道,“已经十二点了,你们还睡不睡?不睡的话我要睡了!” 苏晴总说田雨柔明明是我们寝室里岁数最小的,却总拿出大姐大的做派,现在大姐发话了,我们岂敢不尊。 默默盖上被子躺回床上,她那句话却在我的脑海里盘踞生根,田雨柔的嫌疑越来越大。 第二天是周五,我下了课后便匆匆往家里跑。 不管那段回忆是真是假,我还是想跟冷玄霄把心结解开,总这么拖着也不是个事。 在风陵村时我嘴上说得决绝,心里却难受的恨不得大哭一场。 我有预感,他今天一定会回到我们的出租房去等我,趁此机会同他说个明白,我肚子里可还怀着他的种呢! 而步伐离家越近越露怯,来之前想得澎湃果断,甚至打算逼他做个了断,可当我站在房门前这一刻,心里慌乱如麻,握着门把手的指尖都在颤抖。 深深换了几次气后,情绪稳定下来,用钥匙打开房门。 整整一周未归,家里依旧干净整洁,想必是灰浩宇派人来打扫过。 这让我多多少少有些欣慰,毕竟灰浩宇做得事都要经过冷玄霄默许的,说明他还心里还惦念这是我们的家,不忍看它荒凉落灰。 猝然,一缕似曾相识的幽香从卧室飘散而出,我轻轻一嗅便闻出其中魅惑十足的女人香。 起初我还在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嗅觉出了问题,直到一丝轻吟从虚掩的门缝里泄出。 “嗯……” 我脑海一片空白,心跳如鼓点般又急又密,一脚踢开了卧室的门,看到的是我做梦也不敢想象的一幕…… 第425章 在意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冷玄霄慵懒的倚靠在床头,黑色衬衫领口半开,露出冷白如玉的肌肤,下摆顺着有形的腰线别进西装裤内,修长的双腿自然交叠,浑身上下散发着矜贵而又不易近人的凉意。 跪在他身侧的人竟是胡婉儿,她将那半张妖艳如花的半张脸贴在冷玄霄无意垂落的手臂上,眼波盈盈地看着他,似带着蝎尾毒针般勾魂夺魄,朱唇从他的手背上轻擦而过。 他们两个在我房间里干什么…… 胡婉儿为什么会在我的家里! 这一连串的问题远不敌我此时的惊愕,话滚到嘴边未经大脑便脱口而出,“你们……在做什么?” 胡婉儿波澜不惊的抬起头,眸中尽是得意与戏谑,掩唇笑道,“哎呀,你怎么回来了!” 冷玄霄缓缓向我望过来,凉如夜色的眸子里竟浮现一缕烦躁,丝毫未见慌乱的收回了手,抿唇不语。 他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顿时慌乱如麻。 脑中仔细勾勒刚才的画面,他抬手是想做什么?是要推开胡婉儿,还是想摸一摸她的脸…… “你的心肝好像生气了,你不去哄哄嘛?”胡婉儿挽着他的手臂,用自己的美脯不断相碰,语调如斯娇媚。 冷玄霄却将视线从我身上淡淡移开,仿若压根没看见我这个人。 浓重的失落感夹杂着委屈和怨恨,像野蛮生长的疯草般在我心里不断扎根。 这个家我是一分一秒也待不下去了,转身便往外爬。我飞速穿过小区的花坛,也不知自己为何脚下生风般跑得那样快,只知我再也不想看到刚才的画面。 我要逃离这个地方,我再也不想见到他们了! 事与愿违,刚跑到小区门口的那片绿化林中,我就被迎面拦下。 我抽出一张符箓捏着掌心,恨意昭昭地对她说道,“还不快滚,找死是吗!” 胡婉儿漫不经心地玩弄着自己垂落胸前的发丝,以人的身体腰肢款摆向我走来,玉足没有穿鞋袜,光着脚踩在雪地里,泛起片片潮红却好似没有知觉。 此时已是凛冬寒夜,四下无人。胡婉儿将自己的尾巴从身后释放出来,我竟发现,之前仅有的一条狐尾,变成了两条,赤红如血般在空中慢摇轻晃。 “你的尾巴,是谁帮你找回来的?”我咬牙问道。 胡婉儿似猜出了我的心事,媚眼莹润的看着我,唇角挽起一抹快意的笑容,“你猜?” 我强行按捺住心底翻涌的情绪,梗着脖子冷声道,“你来我家做什么?” “这是你的家吗?真不好意思,是玉京子大人让我过来的!若我早知那是你们睡过的床,我宁可在荒郊野岭与他相好,也不会在你们住过的屋子里与他相见!”胡婉儿扭着腰胯,做出一副无辜的模样。 我感到自己大脑内就像烟花不断乍响,用着仅有的一丝理智讥讽道,“冷玄霄怎么可能会找你,别给自己加戏了!” 胡婉儿却满不在乎的轻笑,挑眉道,“当然是玉京子主动找我的,不然我哪里敢轻易靠近他。至于你问我来做什么,你说,男人让女人来自己家里,除了那种事,还能做什么……” 第426章 需求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不可能,冷玄霄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如果在今天之前,我可以很果断的回答,我爱的人朗然如君子,虽算不得光风霁月,也绝干不出抛妻弃子的事情来。 但刚才眼前出现的那一幕,着实让我的尾音底气不足。 胡婉儿听出我话里的犹疑,无比得意说道,“你一个人类,根本不会懂我们妖物的需求,他跟你在一起时根本得不到完整的释放,你这个人类身体脆弱不堪,承接不住他的原形。即便他想要放纵一把,都能把你活活弄死!只有与我们妖物在一起,才能让他达到巅峰!” “冷玄霄向来瞧不上你,他就算要找也绝不会找你这种一身狐臭味的骚狐狸!”我积累了十载的文化素养都在这一秒全线崩塌,口不择言的骂道。 她面孔扭曲起来,眼底似有若无的掠过一抹嫉恨,款步走到我身前,用她那纤长的红指甲指向我的小腹,咬牙切齿道,“你以为自己怀上了冷玄霄的蛇胎很得意是吗?我上次跟你说的事情,你全都忘了吗?他是为什么才娶你的?你真以为他爱上了你,爱上了一个人类?爱到甘愿舍下自己的内丹?别做梦了!” 她句句戳在我的心坎里,我竟连反驳的余力都没有。 “你也看到了,他不是非你不可!他那么憎恶人类,视天地间所有性命为蝼蚁,却愿意委屈自己的半仙之身,跟你住在那样又挤又小的破房子里,无非是因为你能怀上蛇胎!” 胡婉儿此时距离我极近,她身上那股魅惑的香气熏得我头晕脑胀,思绪也不觉跟着她的话走,“你……什么意思?” 她轻蔑一笑,目光里却泄露出一抹刻意捏造的同情,“看来冷玄霄还没有告诉你啊,也对,他那深沉的性子,又岂会告知你这么残忍的真相呢!”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跟我在这里绕弯子!”我忍无可忍呵斥道,手上符箓险些点燃。 胡婉儿警惕地看了一眼我的符,冷哼道,“你应该自己本在出生时就已经死了吧?是冷玄霄渡了你一口气,让你体内的内丹护住心脉,他又下冥界修改你生死簿上的寿数,才让你平平安安活了十八年! 可等你生下蛇胎后,护着你心脉的蛇丹就会落到你儿子身上,你本就先天衰竭,没有那颗千年内丹一样会死!冷玄霄他是一条活了上千的年,修的又是无情道,即便现在失去内丹,道行损失,拥有了一些欲望和贪念,可他早就已经算计好了。 让你心甘情愿爱上他,为他怀上子嗣,纯正巴族血统的女子会让内丹更纯更透,法力更强!到时候他杀子取丹,你们母子两个谁都别想活!” “不……不会的!”我嘴唇不断嗫嚅,说出反驳的话却连自己都听不清。 明明是北城十二月的凛冬,我身上还穿着鹅绒服,心却像沉入冰窖一般彻骨的冷,意识和感知都飘忽不定,险些被脚下一块石头绊倒。 “你不信我说的话,大可以回去亲自问问他!”胡婉儿挑眉道,美艳的脸上露出深深的不屑与嘲讽。 第427章 隐瞒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试图从她脸上找寻说谎的神色,却丝毫没有痕迹,随之我的心也越来越痛,几乎麻木,连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走回出租屋里的。 在外面待了太久,脸上冻出两团酡红,纤长的眼睫也挂上了一层白霜,看什么都是雾蒙蒙的。 冷玄霄正襟危坐在沙发上,目光瞥到我时,先是有一瞬的愕然,又转为了深深的烦躁。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他语气不耐,从我身上将视线移开。 我又是心酸又是好笑,“这是我租的房子,我连回来都不行了吗?” 冷玄霄听后起身,头也不回地说道,“那你留下,我走。” “是觉得我突然回来,打扰你们两个的好事了吗?”我不依不饶的说,声调隐忍,尾音已在微微颤抖。 “你别胡说八道,什么好事!”他眉头紧紧蹙起,低沉而冷淡的嗓音里已然动了怒。 我也懒得跟他兜圈子,来到他身前,逼他不得不与我对视。看着那双暗如永夜的眸子被复杂的情绪渲染,朗声问道,“冷玄霄你如实告诉我,是不是我生下肚子里的蛇胎就会死?” 冷玄霄那冷若冰霜的脸被惊愕的神色填满,愠怒道,“是胡婉儿跟你说的?早知道刚才就该……” “该如何?封住她的口?”我苦笑着说,“就算她不告诉我,纸是包不住火的,我早晚有一天都会知道!” 冷玄霄失控的表情仅在脸上停留了一瞬,继而便恢复平静,双眸黯淡无光,低哑说道,“那你现在知道了。” 从他的神色里我便知道胡婉儿说得都是真的,那痛彻心扉的感觉再次向我袭来,疼得我几近弯下腰,固执的仰视着他。 他挺直的背脊如青竹,居高临下,曾像神佛般是我心底最坚不可摧的壁垒,现在却成了我无法翻越的围墙,太可笑了。 “如果不是胡婉儿告诉我,你又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我似乎还觉得疼得不够,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 冷玄霄也的确不负我的期望,绝情说道,“瞒到你死的那一天!” 我彻底站不稳,跌坐到沙发上,痛苦、委屈和绝望的心情不断拉扯,眼泪不争气的向外涌,下唇都已经被我咬破,却还是缓解不了内心的痛楚,每一秒的呼吸都成了煎熬。 “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我诘问道。 “从进入巴族之后,我便有过怀疑。”冷玄霄不动声色的说,眸中浮现了一抹难以察觉的悲悯,“巫山神女的血可以让巴族人获得一些特殊的能力,比如天生能听懂蛇语,能够洞察人心,甚至可以操控蛇帮她们做一些事情,蛇就是她们的守护神。 但这种能力是有代价的,当圣女血脉怀上蛇胎后,子与母体命运相连,生下蛇胎那一日,就是母亲死亡之时……” “可巫婷不是说……”我急促地想要解释什么,就被他冷冷打断。 “巫婷也没有生产过。后来我曾调查过,每一个身上留着神女血脉的女人,不论她所怀的是不是蛇胎,都死在了生产当天,你妈妈也是如此!” 第428章 沉默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真相太过残忍,我像一条脱离水源的鱼,浑身上下都被抽干了力气,瘫软在沙发上动弹不得。 网上都说,自己的生日其实就是母亲的受难日,母爱是最伟大的。 可到了我这里,自己的生日却成了母亲的忌日,而我的孩子也要背负着与我相同的命运,这让我如何接受! 我身子不由自主的蜷缩起来,用力按住自己疼痛不已的太阳穴,眼前雾蒙蒙一片。直到下巴被冷玄霄那骨节分明的手指抬起,我才发现泪痕正从眼眶汹涌而出,顺着脸颊肆意流淌。 他似是发出了一声轻叹,“怎么哭成了这样……” “如果你知道自己还剩不到五个月好活,你不难过吗?”我揩了一把泪痕,怒道。 有时候真的怀疑他有没有心,就算他没有真心爱过我,好歹也同床共枕了小半年,哪怕是养条狗死了也得哭两声吧,他怎么做到的如此绝情! 冷玄霄眼底满是无奈,嗓音也含带着一丝轻哄的意味,“你在担心什么?我绝不会让你死的。” “不让我死,那我肚子里的孩子呢?你能跟我保证它没事吗?”我的理智竟然还在线,一耳朵便听出了重点,厉声问道。 果然,冷玄霄沉默了。 绝望和愤怒直冲上心头,我重重挥开了他的手,别过头去不想再见他。 可这一幕却被上门拜访的荣大爷瞧见。 “哎,这大晚上你们两个怎么连门也不关啊!呦……这沈丫头怎么哭成了这样?” 我实在没有心情应对外人,仍是保持原来的姿势默默流泪。 冷玄霄疏离的对荣大爷问道,“你有事吗?” 荣大爷不是没听出他话里的烦躁之意,却仍是乐呵呵的说道,“我跟你大妈今晚在家煮火锅,羊肉买多了吃不完,想着今天是周五,沈丫头回来住,喊你们一起去吃火锅。怎么……小两口这是吵架了?” “谢谢荣大爷好意,我们不去了。”我想了想,不忍拂老人家的意,站起来轻声说道。 荣大爷见我还有站起来的力气,一手拉着我,一手拽着冷玄霄便往门外走,嘴里碎碎念道,“多大点事吵成这样,听大爷的,来我家吃顿火锅,热热闹闹把事情谈开,什么事都没了!你大妈也念着你们呢。” 听到他谈及荣大妈,我脑海中回想起那慈眉善目的老奶奶,与自己奶奶的身影产生了重叠,而她也时日无多,便任由荣大爷拉着我走出了屋。 冷玄霄本想拒绝,见我没有反应,只得跟着一同过去。 荣大爷边走边语重心长的劝道,“这两口子过日子啊,就像两条腿走路,谁还没有个左脚绊右脚的时候?我和你大妈年轻时候也吵过,有些话趁着天明之前说开,也就过去了。俗话说得好,床头吵架床尾合嘛!” 他见我和冷玄霄仍是不为所动,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明明马路就那么窄,非要离得八十丈远,不禁叹道,“哎,你们小年轻就是死心眼,得,还是到了家里让你大妈开导你们吧!” 第429章 肺腑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来到荣大爷家,火锅已经烧开,热气腾腾翻滚着,屋子因常有人住,暖气又足,一片烟火气息。 这才是夫妻间该有的日子,不像我和冷玄霄,新婚不到半年,过出了离婚前兆的感觉,就连屋子都冷冰冰的,没有半点人气。 一进屋,荣大妈就瞧出我和冷玄霄的不对劲,朝荣大爷使了个眼色,让我和他坐在一起。 我无心吃东西,虽然胃里早就空空荡荡,但实在味同嚼蜡,吃了两口羊肉卷后便放下了筷子。 冷玄霄更是谁的面子也不给,连筷子都没提起来过,一脸的淡漠疏离。 荣大妈见状和蔼一笑,对我说道,“如果吃不下就算了,让老头子给你男朋友泡杯茶,我好久没见你了,咱俩去卧室说会儿话。” 我点点头,推着荣大妈回了卧室。 “丫头,跟奶奶讲讲,你们遇到什么事了?”荣大妈握着我的手,耐心问道。 她的语气特别像我奶奶,让我差点又哭了出来,哽咽道,“没什么,就是吵架了……” 荣大妈看到我泛红的眼眶心疼不已,用她那双枯瘦干瘪的手摸着我的脸颊说,“丫头,你这可不像吵架的样子,是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 对不起我吗? 真要说起来,是我对不起他在先,可这前世今生的恩怨真算起来谁也没欠谁多少。 我拿了他的内丹,却要用命来还…… 荣大妈似是猜到了什么,叹了口气悠悠说道,“丫头你听奶奶一句,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还是要想开一点的,否则就会钻进牛角尖里,怎么都出不来。我能瞧出你和他是真的有感情,所以才会劝你,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你看看我,明知道自己丈夫心里有一个谁也取代不了的女人,他睡在我身边,梦里念的却是另外一个…… 可我们相扶相持走了将近五十年,马上一辈子都要过去了,到头来,陪伴在他身边的人,还是我啊!” 我摇摇头,哽咽道,“不一样的……” 荣大爷心里虽然有周秀莲,可他对荣大妈也是真心实意的好,从没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情。 冷玄霄却已经在背后给我判下了死期,就等腹中孩子瓜熟蒂落那一刻,取走他的内丹。 千年道行真的那么重要?就算抛妻弃子也在所不惜? 胡婉儿说他修的是无情道,我终于体会到了! 一顿饭吃的不欢而散,荣大爷和荣大妈两边开弓都没能劝和得了。我们之间的问题,也的确不是劝和就能了的。 不过荣大妈的话也让我想开了几分,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我确实没必要把自己仅剩不多的时间浪费在和他冷战这件事情上。 所以刚回到家,我便主动开口,平静说道,“聊聊吧,自风陵村轮回阵后,我们还没好好说过话呢!” 冷玄霄有些意外的扫了我一眼,嗓音喑哑道,“你想聊什么?” “我承认,上次对你说,让你随时来找我报仇有赌气的成分,而且我也知道,你是修行之身,不能轻易破杀戒,所以你就当我是随口一说,不用放在心上。”我冷静的说,“但我接下来的话,句句发自肺腑。” 第430章 还他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客厅只开了玄关处的壁灯,光线昏黄,照射的人五官深邃沟壑明朗。冷玄霄微微愣怔,沉寂如水的眸子里浮现一丝茫然。 我靠在门口的鞋柜处,语气波澜不惊道,“我觉得前世今生那些恩怨都可以暂时放放,不论你当初为何找上的我,现在看来都是一场孽缘,我认了!但我觉得这场错误没必要再进行下去,我会如你所愿,将肚子里这个孩子生下来,等到它平安降生,我是死也好,侥幸能活也罢,都不想再跟你掺和下去了。” 他俊美无俦的脸上露出惊愕与愤怒,薄唇抿得很紧,深吸了口气想要说什么,却被我抢了先。 “五个月……你再忍五个月,等孩子生下来,我绝对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我也请求你,既然你是为了内丹而来,我将内丹还给你儿子,请你以后也不要再出现在我们两人面前了!”我说着,将蛇鳞玉佩从脖子上摘下,还给他。 我想起上一次主动跟冷玄霄要回玉佩时,我还承诺不会再把它摘下,没想到一切变化的这样快。 他接过那片玉佩,指尖触碰到我的掌心,凉如寒冰,却凉不过他那双如冰凌般的眼。 “你想好了?”他嗓音低哑的像三天滴水未进的沙漠旅人,“沈云舒,这就是你想要的?” “没错。”我无比郑重的回答道。 什么前世今生,什么孽缘深重,老娘不陪你玩了! 我曾试图把他拉下神坛,让他俯瞰人间,染上一身的情与念,最后发现我撼动不了那颗冰封的心,跌落深渊的人只是我自己。 “我只有一个条件,无论是谁,都不许伤害我的孩子!我可以替他去死,但是也不能动我的孩子,就算你是它的亲生父亲,也不可以!” 冷玄霄看我毅然的表情,眉宇间被愁云深深困扰,无奈道,“胡婉儿到底跟你说了什么,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 “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我只是说出我的条件而已,你肯不肯答应我?”我瞬也不瞬地看着他,壁灯昏暗,他的脸大半都被掩埋进阴影里,只有那双如深渊的眸子莹润了些。 他闭上眼睛,喟叹道,“我答应你。” 我松了口气,冷玄霄他向来说到做到,我不用再担心他会对我孩子不利,那么我也没什么好怕的了,故作轻快的说道,“你我结婚的时候,虽说有父母之命,也拜了天地,洞房是你强行完成的。但按照现代人的法律标准,我们没有领那张红皮结婚证,就算不得真正意义上的夫妻,我也就不跟你扯什么离婚协议了。 我们好聚好散,今后你爱跟哪个女妖在一起,就跟哪个女妖在一起,和我没关系了!” 冷玄霄没想到我会如此决绝,强忍着怒意,咬牙说道,“沈云舒你听听自己在说些什么?你还敢说没有跟我赌气!连离婚这种话都说得出口,我是不是太宠着你,让你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第431章 不死不休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他也同样激怒了我,这些日子以来的委屈和埋怨终于到达了临界点,让我像个泼妇一样喊了出来,“我还能是谁?是上辈子抓了你,把你亲手送给衙役的阿瑶啊!你不是恨我恨到骨子里吗?现在又来说什么宠着我,要不是我身上有你的内丹,你会多看我一眼吗?” 他因我的话渐渐冷静下来,眉心紧蹙,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出口,“小舒,如果你乖乖听话,别再跟我闹别扭,我可以不再计较前世的事情。” 闹别扭?原来他把我这些日子以来的痛苦折磨当成是闹别扭! 我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可笑容到嘴边却只剩苦味,“冷玄霄,你如果对我还有一点感情,就请放过我吧,我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纠缠了,我真的好累……” 蛇真的有感情吗?或许有吧,但它们的感情,需要你以十倍百倍的代价来偿还。 冷玄霄眸光变得阴鸷起来,磨着犬齿说道,“沈云舒,你提出要跟我离婚,是不是因为殷江?你想生下孩子后甩开我,然后和他在一起是不是?” 我气得直发抖,却挑出一抹哂笑,“对!我既然已经恢复了自由身,和谁在一起是我的权利,你管不着!” “那我今天就明白告诉你,你是我孩子的母亲,是我冷玄霄的妻子,你跟我拜过灵堂,上祭天神下告玄冥,就算你死了,我也会从地府里把你拉回来!你永远也别想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他犀利而偏执的目光落到我身上,似野兽捍卫自己的猎物,满满的占有欲。 我再一次体会到蛇这种动物不死不休的纠缠,无力说道,“那你尽管试试看。” 如果我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好怕的? 冷玄霄看出我眼中的决绝,上前揽住我的腰,将我禁锢在他的怀中,炽热而疯狂的唇舌与我深深纠缠,那股沉香味从扑鼻而来,我用力拍打他想要躲避,却被他扣住后脑,恶狠狠地吻了回去。 当我正要窒息时,他才意犹未尽的退出,由吻改成了肆意的啃咬,不知是谁的血液混合着香津在口腔里蔓延。 也正是那血腥味让我清醒过来,趁他动情之际,狠狠地推开他,斥责道,“够了!还有完没完了,我说了不想和你继续,就是不想再见到你了!你冷玄霄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也不用在这里跟我装什么深情不舍,从今往后,我是找殷江也好,找王江、李江都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冷玄霄被我骤然推开,唇角还带着未干涸的暗红血液,那张妖冶的脸看上去无措又迷茫,半晌后才用无边恨意说道,“沈云舒,你别后悔!” 他惯会威胁我,但我现在已经不怕他的威胁了。 “我不会后悔的。”我平静说道。 他还攥着那片蛇鳞玉佩,陡然运用法力,那坚不可摧的蛇鳞竟在他掌心里極碎成粉,微一扬手,散落在空气中。 殊不知,我的心也跟着它碎成了一地。 冷玄霄再不愿看我一眼,神色恢复漠然,转身回了蛇仙庙。 我现在确是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呆呆坐在沙发上,看着地板上如霜寂冷的月光,一夜未眠。 第432章 火灾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冷玄霄走后,我一个人在出租房里过完了周末,没有人给我做饭,我也懒得订外卖,更懒得做饭,饿了就吃几片面包,要不是念及肚子里还有宝宝,我连水果都不想吃了。 也动过要把这房子还给荣大爷的念头,毕竟当初是为了和冷玄霄私会才租的,现在我们分手了,我也不想再回来了,免得触景伤情。 但想到孩子出生后,如果我侥幸不死,需要给他一个独立的环境,总不能带着他去寝室住吧?我爸住的也是学校教工宿舍,四下影响不太好,便把这房子留下了。 回到寝室后,苏晴上下打量了我好久,终于询问道,“云舒,你周末这两天去哪了,怎么人瘦了一圈?” 我苦笑了下,“你要是两天不吃饭,你也能瘦。” 苏晴看了眼手里刚买的甜甜圈,小声嘀咕道,“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太厉害了!” 确实很厉害,后劲儿大的我感觉一辈子都缓不过来了。 可能我看上去的确憔悴了许多,周一放学后,安羽丞来班级找我,看到我的第一句话也是,“小师父,你最近被哪个男鬼吸干了精魄啊,怎么都瘦脱相了!” 他亲眼见证我和冷玄霄分手的过程,所以对他只字不提。 我没心情理会他的调侃,开门见山问道,“我让你查的事有眉目了?” 他给了我一个赞叹的手势,悄声道,“走,我们找个隐秘点的地方说去。” 还是上次那家咖啡厅,安羽丞点了满满一桌子吃的,全是高热量食物,逼着我吃了一对烤翅后才说道,“你上回让我查咱们大学的解剖室,还真是难搞!我最开始在学校里查,发现那些上了岁数的老师和教授压根不给我面子,听到这个话题就避而不谈,浪费了我好几顿饭钱。” 我听着他的埋怨但笑不语,知道他堂堂一个身价上亿的富二代不会在乎这些。 “后来我是托关系找到了一个之前在解剖室工作过的助教,他已经退休好些年了,我费了好大劲才把他的嘴撬开,确实跟你想的一样,那间解剖室发生过火灾!”他道。 我立刻来了精神,挺直了腰板问道,“火灾?这么大的事为什么没人说起过?” “这是好几十年前的事了,那个教工说起码距今得有二三十年了,知道那件事的老人要么退休了,要么位处一个比较高的位置上,这事虽说是意外,或多或少都影响仕途,谁会主动提及呢!”安羽丞撇了撇嘴,咂舌道。 “是怎样的火灾?是场意外?”我问道。 “对,听说是一个女生下课后走的太匆忙,回来取成绩单,结果不小心碰洒了讲台上的酒精灯,然后引发了一场火灾,听说那女孩尸体被救出来时,已经烧成焦炭了……”安羽丞怕影响到我的食欲,还特意把声量压低,小心翼翼的说。 我听后不由发冷,这不跟我梦中梦的场景一模一样! 难道说我的太乙玄经又融会贯通了许多,可以通过梦境情景再现了? “那栋教学楼因为这场意外事故还被封闭维修了两年,可后来又在原址上重新把解剖室对外开放了。据说,是北城大学请了一个很厉害的风水届大师来看过,说是解剖室联系着整个北城的风水穴,不能改动。”安羽丞一头雾水的说道。 第433章 夜探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一看就知道安羽丞误会了,他以为的风水穴,可能是风水宝穴,但还有一种说法是凶穴。 像解剖室明显就是风水上的凶穴,这种地方还真不能用于其他,否则会三天两头出现事故,用作解剖室以尸体镇压反而会相安无事。 “今天晚上我要再进解剖室一趟,我要查查当年那起事件到底是人为因素,还是有人在风水上动了手脚。”我执意说道。 安羽丞抬眸看向我,犹豫道,“要不小师父你白天去?晚上你还是回去好好睡个觉吧,你现在的精神状态看起来比在风陵村还差,我真怕你先变成人体标本了!” 这熊孩子,从来不说好听的! 我白了他一眼,敷衍道,“有些东西白日里去是看不出来的,只有晚上才能现出原形。” 其实我也知道现在状态不佳,但提起那个梦中梦,田雨柔提着刀的模样就在我脑海里蹦。如果她真的和几十年前那场火灾有关,如果她真的是阎魔真君的手下,我怎敢让她继续待在我身边! 安羽丞劝说不动我,只得咬咬牙道,“那今晚我陪你去!” 我挑眉,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事情是因我而起的,虽然我做不了什么,帮你壮个胆还是没问题的。再说,我不是你徒弟嘛,哪有师父出马,徒弟在家睡大觉的道理!”他潇洒起身,冲我挥了挥手腕,粲然笑了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今晚十二点,不见不散!” 我被他那镶满钻石的手表晃瞎了眼,一看便知价格不菲,这才意识到他刚刚是在跟我炫耀那块新买的表,不禁莞尔一笑。 午夜十二点,我打着手电筒来到解剖室门外,一个笔挺高挑的身影在窗口晃来晃去,安羽丞已经到了。 他打开手机照着自己下巴,那张俊朗的脸被染上幽幽蓝光,显得阴森至极。他用着诡异的音调说道,“小师父~你怕不怕啊~” “无聊!”我轻描淡写的说,却知他是在故意逗我笑,嗓音里夹杂着丝丝笑意。 解剖室是整座教学楼唯一用密码锁的地方,我上次偷看过教授按密码,默背出那几个数字按下去,‘咔哒’一声,门锁打开。 我率先拉门而入,嘱咐安羽丞不要开灯。 安羽丞拿手机一排排扫着陈列架上的人体标本,惊叹道,“哇,你们医学生每天都要和这些尸体面对面,难怪你胆子那么大,棺材说开就开!” 我谢谢他没有说出我开棺必诈尸的真相。 夜晚的解剖室果然和白日里很不一样,白天学生很多阳气重,冲淡了里面的阴气,除了我这种敏感体质外,其余人应该感觉不到什么。 到了午夜时分,这解剖室就像连接地府的出入口,明明门窗紧闭,也能感到阴风阵阵,比医院的太平间都要冷上几分。 连安羽丞这种极阳体质都能感觉出不对,皱眉道,“我怎么觉得好像又回到风陵村的轮回塔了?” 我眼看着那铺天盖地的黑气倾巢袭来,腹中突然绞痛不已,弯下腰蹲到地上,闷哼出声,“唔……” 第434章 动胎气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安羽丞听到我的声音,拿着手机向我打光过来,看到我惨白如纸的脸,惊恐道,“小师父,你怎么了?” 这么一会儿功夫,我的里衣就已经被冷汗湿透,阴气仍层层从我的皮肤往里钻,腹中的疼痛明显加剧,我虚弱的朝他伸了伸手,“安羽丞,带我离开这里。” “好!”他立刻把我从地上扶起,忙不迭走出了解剖室。 门关合,将那团穷追不舍的黑气隔绝在内。 走廊被暖气熏得暖烘烘的,安羽丞又把自己的羽绒服脱下来披到我身上,冷意有所缓解,可小腹仍是隐隐作痛。 他借着廊灯看到我额头细密的冷汗,担忧的询问道,“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带你去医院吧?” “不要,不去医院!”我摇头拒绝。 多半是刚才身体被阴气冲撞,动了胎气,如果现在让安羽丞送我去医院,肯定免不了一场误会。我自己的名声不重要,连累了他可不好。 “那……你平时都怎么联系冷玄霄的?你把他电话给我,我让他来接你?”安羽丞挠了挠头,略显无措的说道。 “不要联系他!”我的声调骤然拔高三倍,尖锐得有些刺耳。 安羽丞被我这一嗓子吓到,但紧接着他的表情也松缓了三分。 毕竟我还能吼得如此铿锵有力,说明问题不大。 “你和小师娘还没和好啊?”他试探的问。 “别提他行不行!”我无奈道。 一提起冷玄霄,我不仅小腹痛,连带着心脏也在莫名抽痛,这滋味真是太可怕了。 他是我心口刚烙下的伤疤,一动就撕心裂肺的痛。 “那你要如何?这个点寝室楼下都落了锁,总不能在走廊上坐到天明吧!”安羽丞甚是为难。 “带我去霍楚荆家……”我借着他手臂的力量站稳,咬牙说道。 “霍教授?”安羽丞愣了下,转瞬明了,“哦对,他是你爸爸,还是中医学教授,顶五个蒙古大夫!” 在他的搀扶之下,我们来到霍楚荆的教工宿舍,门敲响后,他披着外套姗姗来迟。 深更半夜,霍楚荆也没料到这个点还会有人上门,里头还穿着藏蓝色的棉质睡衣,金丝眼镜也没有带,看上去要比他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儒雅模样多了几分慵懒和随意。 眼中先是露出一抹茫然,在看清我的状态后,瞳孔骤然紧缩,来不及问事情经过,严肃道,“快,快进来!” 安羽丞把我扶到沙发上躺下,霍楚荆一手搭在我的腕间诊脉,眉头却不断蹙起,低声道,“你这是动了胎气,刚才去哪里了?” 我递给了安羽丞一个禁止的眼神,他很快心领神会,一本正经胡诌道,“啊,我今晚下晚自习的时候看到沈学妹一个人呆在图书馆里,面色有点惨白,就过去看了看,发现她身体不适,正好寝室又落了锁,是她说让我送到您这里来。” 霍楚荆怎会听不出他话里的矛盾,但没有拆穿,皱眉点点头,彬彬有礼道,“辛苦了,是云舒给你添了麻烦。” “不辛苦不辛苦,您还是赶快看看沈学妹的身体吧,我这就回去了。”安羽丞摆手道。 霍楚荆微微颔首,态度谦和的送了他出去,却在门关上后,清隽的脸瞬间冷凝下来。 第435章 分手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他先去房间抓了几味药,转身进了厨房,不一会儿满屋药香扑鼻,苦味四溢。 又过了许久,我险些要在沙发上睡着,便看到白炽灯下,霍楚荆端着一只正在冒热气的药碗朝我走过来,里面混黑色的药汤倒映着一点清光。 我还未见过霍楚荆如此严肃的表情,不禁往里上缩了缩。 “小舒,你如实告诉爸爸,你今晚去哪了?”他语气隐隐藏着怒意,正襟危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 “我真的哪都没去,就在图书馆自习来着,肚子突然不舒服,又不想去医院。”我实在不想把他也掺和进来,极力敷衍道。 霍楚荆见我还是不肯说实话,幽幽叹了口气,把药碗递给我,“先把药喝了再说。” 我知道这是他给我煎的安胎药,苦味冲天,也得捏着鼻子喝了进去。 许是霍楚荆医术高明,这安胎药刚下肚,我小腹的疼痛就有所缓解,紧皱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 霍楚荆沉重的看着我,逼问道,“你和冷玄霄是不是吵架了?你为什么动了胎气都不去找他?” 我心里一揪,面上风轻云淡的说道,“我和他分手了。” “分手?”霍楚荆嘴角沉了下来,脸色铁青道,“你们的感情是儿戏吗?你都已经怀了他的孩子,这个时候说分手,他是不想负责,还是不想让你把孩子生下来?” “是我主动提出分手的。”我垂眸看着仅剩残渣的药碗,抿唇说道。 他先是一怔,随之冷静道,“你很喜欢冷玄霄,我感觉的出来,所以前面你执意跟他在一起,执意要给他生孩子,我都没有管。现在你主动提出分手,只有一个可能,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我感觉手中的药碗仿佛有千斤沉,几欲抓不住,只得将它放在腿上,小声说道,“没……没有做什么,是我感觉彼此不合适。” 霍楚荆长长舒了口气,从我手中接过药碗,语重心长的说道,“小舒,你在爸爸这里可以尽情说出自己的委屈,我们是血脉相连的亲人,爸爸会给你做主,你不用再忍了。你知不知道,自己消瘦成什么样了?” 这些日子以来,我装出镇定自若的模样,与冷玄霄对话更是维护着我那仅有的自尊心,但谁也不知道我内心其实痛得要死。 很多人都看出了我的不对劲,却没有一个人对我说,在我面前,你可以不用再伪装自己。 眼眶翻涌起水雾,情绪如刀子般拉扯。 霍楚荆脸上流露出的真挚与关爱并不掺假,我终于在唯一的亲人面前哭得泣不成声,“爸,我以后都见不到冷玄霄了!” 他以为我们之间像年轻人闹别扭一样,今天在一起明天分,看我哭得这样伤心难过,按压着怒火问道,“你把他电话给我,我来跟他谈!” 我连忙制止,“不要,爸你不要找他!孩子是我想留下的,一切由我来承担,往后这个孩子姓什么,是男是女,都与他无关!” 霍楚荆瞳孔内轻微震荡,他知道我说出这样的话,肯定是与冷玄霄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并不是小年轻的说说而已,又是心痛又是无奈的说道,“罢了,我原本就不赞成你们这在一起,有他没他也无甚区别,以后爸爸会照顾你们母子,有爸爸在,不会让你们有事的!” 第436章 小白脸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咬唇点点头,破了洞的心被填上一角,虽然还在不停往外流血,却不再灌入冷风。 还好,还好我找回了亲生父亲,我不再是孤苦无依的人了。 “不过他把我女儿伤成这样,让你怀孕还不肯负责,连一次产检都不陪你去,这些账我早晚要跟他算清楚,叫他知道我女儿不是好欺负的!”霍楚荆的双眸被眼镜折射出来的光线遮盖,显得甚是阴翳。 能把学术派的老中医逼到这个程度,恐怕也只有冷玄霄能干得出来了。 我扁了扁嘴,无力劝阻道,“爸,算了,分都分了,还计较这些做什么。” 让我爸去跟冷玄霄单挑,那不是等于让他去送死吗! 之前冷玄霄顾及他是我亲生父亲,不会与他动手,现在可不好说…… 霍楚荆下颌弧度紧绷,忍了半天还是说出口,“你到底看中他什么了?除了有几个臭钱之外也没什么好的,还长着一张小白脸……”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还得是我爸,这么久以来我都郁郁寡欢,他一句话就能让我破功。 小白脸……不知道冷玄霄听到有人这么说自己会是什么表情。 顷刻,我的笑容便转为苦涩,还是不能去想,一想心就疼。 霍楚荆也看出来我的状况,只得闭上嘴不再去提及这个人的名字。 我在我爸这里住了一晚,后来他让我去卧室,自己则睡在了沙发了。 霍楚荆身量不矮,也足有个一米八多,那么大的男人蜷缩在沙发上连翻身都费劲,我也很是心疼,但他强调我肚子里还有孩子,不能委屈了我。 次日一早,我吃完霍楚荆给我做的手擀面,便回学校上课。 苏晴看到我后,一脸老母亲的笑容,“云舒你昨晚去哪了,好啊,都学会夜不归宿了!” “没去哪里,去我爸家住了一晚。”我淡淡说道。 苏晴得表情却变得戏谑起来,“我可是看到你和安校草一起偷偷摸摸进了教学……唔……”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我忙不迭捂住了嘴。 “祖宗,嘴下留德吧!要是传到别人耳朵里,指不定又要说出什么花来!”我小声在她耳边哀求道。 苏晴挣开我的手,笑得眉眼弯弯,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放心,我嘴严得很,绝对不说!但你得告诉我,你们昨晚去干了什么?” 我沉思了下,还是不能将田雨柔与解剖室的事情说出来,否则以苏晴那个性子,恐怕要和田雨柔当众闹翻,便想了个折中的法子,正色道,“我们昨晚是去调查414那个学姐的事情。” 苏晴听到这里,脸色骤然一变,语调也是不由自主的紧张,“那个学姐……你们查到什么了吗?” “没有,但我冥冥之中感觉到,那个学姐的魂魄多半还留在寝室楼里,一直没有走。”我语气郑重无比。 苏晴睫毛轻颤了几下,听出我话里另一层含义,咬唇道,“那你想怎么证明?” “我学过一些玄门术法,其中有一种叫‘燃灯问鬼’,但这个术法需要两个人才能进行,我需要你的帮助。”我低声在她身侧说道。 苏晴抬头,用那双小鹿般清凌凌的双瞳看着我,眸内满是惊恐,犹豫问道,“你想什么时候进行?” “今夜!” 第437章 燃灯问鬼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午夜刚过,黑云遮月。 田雨柔准时准点的从她寝室床上下来,开始梦游。 待她走出寝室门后,我和苏晴于黑暗中遥遥相望,心照不宣的一起爬下了床。 我走过去把窗帘拉得死死,不漏一丝缝隙,然后拿出一根早就准备好的白色蜡烛,用打火机点燃。 烛光先是微弱,而后照亮方寸圆桌,我和苏晴借着那缕火光看清了彼此,她紧抿着唇角,眼中满是惊惶。 “云舒,这样真的可以吗?”她小心翼翼问道。 “应该可以……吧。”我心里其实也没底。 之前在杂书上看过这种法子,在无月的深夜里,于死者家中或是生前曾居住过的地方点燃一根白烛,如果那名死者魂魄还弥足于世间,就可以请到它的魂,并向它询问三个问题。 传闻早些年警方侦查手段还没有那么先进时,也会雇佣一些玄门术士,让他们到案发现场燃灯问鬼。某碎尸案就用过此类术法,只可惜没有找到正确的案发地,所以请不来魂,这些年也没有侦破。 这种法子不同于冷玄霄之前的燃犀照夜,首先犀角香着实难得,而且燃犀可以直通地府,请来的魂不受地域拘束,但是燃灯就只能请到还停留在附近的魂。优点是要比请碟仙和笔仙这种邪术更为安全,并且请来的魂绝不可以说谎。 请碟仙这种往往会招来怨气深重的恶鬼,它们以你心中欲念引你上钩,起初会给你一点小恩小利,让你觉得请来的鬼魂是真诚在帮你。 但所有的厉鬼都是经年累月的怨气修炼而成,它们早已没了人性,与鬼谈条件,又会有什么好下场! 若真有些本事的人,可以平平安安将厉鬼送走,鬼只会觉得自己被耍了,但也无计可施。什么都不懂的人随便玩玩,那才真是惹祸上身! 可就算燃灯问鬼比较安全,我也是第一次实操,所以面对苏晴的质疑,我犹豫了下。 苏晴看着眼前那根正在燃烧的火苗,吞了口津液问道,“现在,我们要做什么啊?” “等。”我言简意赅道,“只要414那位学姐的鬼魂还没有走,就一定可以请来的。” 说着,我自己先打了个哆嗦。如果她还没走,每天看着我睡在她的床上,这得多吓人啊! 我其实很想问问那名学姐,到底是谁杀害了你?我总觉得北城大学里藏着一位深晓玄门邪术的人,甚至很有可能是阎魔真君的信徒,学姐的死,或许和改变解剖室风水的那个人有关。 苏晴胆子也不是很大,上午我提出要拉着她一起的时候,她犹豫了好久才点头同意。现在更是浑身都在微微颤抖,连带着桌子都在轻轻抖动。 我仔细打量着她,愕然发现她的表情似乎有些痛苦,眉宇紧皱,整张脸白的都快跟田雨柔一样了。 “苏晴,你没事吧?” “没……没事!”她紧咬着牙关,强忍着挤出几个字来。 我正疑惑不解时,白烛陡然有了变化,火焰不停摇曳起来,跳动欲灭。我伸手想要护住烛火,顺着寒风袭来的方向看去,只见门口出现一抹白色的身影,脸部被披散下来的黑发遮挡,身上皮肤泛着紫青,全无血色。 站在门口的,明显是一个女人。 第438章 神经病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啊!!!” 我和苏晴不约而同的大叫出声。 饶是再有心理准备,也被眼前这一幕吓到惊慌失措。 感应廊灯瞬间亮起,寝室外亮白如昼。借着外面通明的光线,我也终于看清了门口那人的轮廓与身形,蹙眉试探道,“田雨柔?” 田雨柔似乎刚被我们从梦游状态叫醒,神色混沌,表情又有些不适,揉着额角骂道,“你们大半夜鬼叫什么,神经病啊!” 白烛不知在何时就已经灭掉了, 苏晴急喘了几下,捂着心口恨恨骂道,“你才是神经病,大半夜不睡觉像个鬼一样站在门口,想吓死谁啊!” 我见她俩又要吵起来,连忙站在中间调和,“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吧,赶紧上床睡觉!” 田雨柔却没有在意苏晴的话,表情则是浮现几许迷惘,不停揉着额角,无措地低声问我,“云舒,我是不是……又梦游了?” 梦游最忌讳别人突然叫醒,会引发精神错乱等毛病,我于心不忍的点点头。 田雨柔的脸色果然更加难看,懊恼着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折腾了这么大半夜,我把那根烧剩一半的白烛扔进了垃圾箱,也和苏晴爬到床上睡觉。 脑海里却纷纭不休,这叫什么事儿啊!我燃灯问鬼,然后召唤来了田雨柔? 但田雨柔不可能是鬼啊! 在这种哭笑不得的思绪里,我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次日早自习时,我们三个人的关系都变得很微妙。田雨柔虽然不知道我们昨晚具体干了什么,但也从那根白蜡烛猜到了七七八八,苏晴更是被田雨柔吓得不轻,整节课啥心神不宁,玩着手里的笔帽。 课间,班主任来公布一件事情,提出周末要组织一次活动,去城郊的山上滑雪,同学们都很兴奋,因为这是入学以来第一次组织班级活动。 苏晴在听到每人需要交八百块的班费后,笑容逐渐从脸上消失。 我知道苏晴家境不是很好,她上大学的费用都是父母省吃俭用攒下来的。像我们这种出身的孩子,平日里都不敢大手大脚的花钱,一下子拿出八百,属实有些心疼。 要不是冷玄霄,我可能也读不了这个大学。 “算了,我不去了,你们去吧。”苏晴把下颌埋进双臂之间,闷声闷气说。 “这是我们第一次组织活动,蛮重要的,如果不去的话,可能会留下不合群的印象,还是去吧!”我晃了晃她的手臂,劝道,“再说,你要是不去的话,我和田雨柔两个人岂不是更尴尬?” 苏晴想了想,还是决定报名。 她平时在班级里的存在感就非常低,除我以外也没有其他朋友,跟田雨柔又是水火不容,我不在的日子里她都是自己独来独往,借此机会能融入集体也是件好事。 我们要去滑雪的那座山离市区有段距离,听说地下还有活水温泉,本来计划是上午滑雪,下午泡温泉。这样的时间安排,导致我们凌晨五点就要在校门口集合。 冬日里北方天亮很晚,五点外面天还是漆黑一片,我们一车人浩浩荡荡的出发,每人都像被女鬼吸去精元的行尸走肉,耷拉个眼皮,全无意识。 甚至怀疑就算这辆车是拉我们到缅北噶腰子,也不会有人醒过来。 第439章 拍照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直到司机喊了一声,“到景区了!” 我们这些学生才悠悠转醒,拎着大包小包奔向景区公共厕所。 完美呈现了上车睡觉,下车拍照的旅游精神。 我看着前方洁白软绵的雪,想到藏北那些圣洁的雪山,不由记起冷玄霄因高反整日蹙眉的模样,心里又是一阵绞痛。 原本是想着出来散散心,能让自己好受一点,却发现当你爱着一个人时,见山是他,见雪也是他。即便控制住了情绪,脑海里处处皆是他。 连苏晴也看出了我的不对劲,哈着白气搓手说道,“云舒你最近怎么总是在叹气,很少见你笑了,出来玩也不开心吗?” 我扯了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挽起她的手臂往景区里走,语调轻快,“你说得对,出来玩就是要开心的,走,我们拍照去!” 苏晴被我前后反差弄得有些愕然,但还是被我挽着往滑雪场里面走。 滑雪场最上方是个观景台,能看见被雪覆盖的茫茫林海,有几个带了单反的同学在帮忙拍照。 我和苏晴挤了过去,发现田雨柔也在周围,正拿着手机独自拍着远处风景,便把她也拉了过来。寝室三人合照,少一个怎么行! 为了缓解她和苏晴之间的关系,我特意让苏晴站在我们两人中间。起初她还有几分扭捏和不自然,但看到人家田雨柔都大方的站在那里,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帮我们拍照的男生似乎在调侃,不断让我们靠近,“哎呦你们再离近点,中间距离都能站下一个人了,室友关系这么冷漠的嘛,我相机镜头都快装不下了!” 最后我们三个人紧紧挨着才拍完了这张照片,这应该是我们入学以来,三个人离得最近的一次。肌肤相接时,的确把我们内心的距离也拉近了不少。 我和苏晴都是南方孩子,没怎么见过雪,更别提滑雪了,看到那么高的山和雪道很是打怵,我肚子里又揣着个小崽,更不能肆无忌惮的玩,跟苏晴她们打了一会雪仗就钻进了山顶咖啡厅里。 田雨柔家在北方,从小就在雪堆里长大的,租了雪具都不用请教练,直接就上中级雪道。而我和苏晴只能坐在咖啡厅里,透过落地窗看着她潇洒矫健如燕的身影,满是羡慕。 中午简单吃了顿团餐后,便来到了山脚下的温泉会馆,雪地温泉我还蛮有兴致。 我的小腹现在已经微微隆起,为了不让别人发现,选择了单人隔间。 庭院雪景美不胜收,温泉水雾气缭绕,我躺在池子里眼眸微眯,让温烫的泉水涤濯身体,在这冰天雪地间分外惬意。 困意袭来之际,一只冰冷修长的手在我肩上轻轻拍了拍。 我瞬间清醒过来,回过头凝神一望,对上一双温润的眼。 “殷江,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轻笑了声,“你忘了吗?我说过,只要有水源的地方,我就能感知到你。” 问题是,我在泡温泉! 这里是女士温泉区,你一个男士……男鬼出现在这里,请问你礼貌吗! 我大惊失色,慌张着从温泉池里站起来,要知道我就穿了件连体泳衣,连个毛巾都没披,身上光秃秃的一览无余。 泉水把池底冲刷的软滑,我猛地站起,脚下一滑,眼看就要扑进池子里,却被人拉住手腕拽了回来,一头撞到了他坚硬有力的胸膛上。 第440章 原谅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殷江身上有股好闻的气息,似山涧清泉流淌过草地的芬芳,也似雨后空山,悠远绵长。 我连忙推开他的肩膀,把胀红的脸从他胸口抬了起来,赧赧道,“殷江你能不能……帮我拿条毛巾过来?” 他听话的从架子上帮拿了条长毛巾过来,当我用毛巾把自己裹好后,脸上的红晕才渐渐褪去,而殷江又挥来了致命一击。 “前世时,我连你穿开裆裤的样子都见过了,倒也不必如此害羞。” 我两眼一黑,险些又跌回池中去。 等冷风吹散了我身上的热气,我才开口询问道,“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殷江的语气很受伤,“为什么每次我来找你,你都是问这句话,我来找自己的未婚妻有错吗?” 我抬眸向他看去,刚才池边雾气缭绕我没有看清楚,现在水雾散去,方才注意到他脸上十分精彩。额角破了一大块,伤口还未愈合,凝固的血痂中还沾了几根碎发,鼻梁和脸颊紫青斑驳,最严重的是右眼,红肿的地方刚好能放下去一只拳头。 我的表情也跟着纠结了起来,斟酌再三道,“殷江,你是跟人打架了吗?” 殷江怔了下,随之转过身去,不想让我看他狼狈的样子,对此闭口不提。 可他越是回避我越是好气,能把堂堂鬼王揍了一顿的人,该有多神通广大啊! “难道你遇上阴差了?”我问道。 他敷衍地摇摇头。 也是,阴差哪里是殷江的对手啊!那他总不会遇上阎王爷了吧? 还没容我继续往下猜,殷江便率先开口,“我这次来,的确有个问题要问你。小舒,你和冷玄霄,真的再无可能了吗?” 我神思恍惚,轻描淡写的说了句,“应该是吧。” 那天我把话说得那样绝,冷玄霄又那般心高气傲,我们两个谁都不会先行低头,还怎么继续呢? “从风陵村回北城的路上,你睡了三个小时,期间喊了十八次冷玄霄的名字……”殷江苦涩的说,牵动唇角,那些伤痕在脸上显得更加狰狞了。 我别过头,内心酸楚不已,嗓音却还维持平稳,“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我们两个没有关系,孩子生下之后归我,与他没关系!” 殷江似是没想到我能如此理智并固执的说出这番话,表情微微怔忪,抿唇道,“你还是跟以前一样,爱憎分明,这性子真是从未改变……” 我无法评判什么,只能沉默以对。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有一天发现,我曾经做过一些对不起你的事情,你还会原谅我吗?”他突然问道,那双清冽的眸子里深藏着一丝忧虑和莫名的恐惧。 我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这样问,认真沉思了下,“如果你造成伤害的人是我,我或许会原谅你,但若是你伤害了我在乎的人,那么我绝不会原谅你!” 殷江听后,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 我看到他那张伤痕累累的俊脸因仓皇而严肃起来,下颌线紧紧绷着,不由心惊道,“殷江,你不会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吧?” 第441章 危险分子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殷江的目光有些闪躲,但面容已经恢复平静,淡笑了下说道,“我只是看你因记起了前世就对冷玄霄如此绝情,不免有些担忧罢了。” “我绝情?”我几欲冷笑出声。 我可不会为什么所谓的什么千年道行,放弃自己亲生儿子的性命!到底是谁绝情! 殷江听出我语气里的讥诮和隐怒,没想到随便聊几句也会触我霉头上,讪讪说道,“小舒,你现在情绪不好我能理解,有些事情别人开解不了,只能你自己想开。趁着你现在和冷玄霄分手了,可以好好想想,珍惜眼前人……我不打扰你了。” 说罢,他从氤氲的水雾中渐渐隐去。 我的好心情莫名被他打破,连温泉都泡不下去了,披着浴巾回了盥洗室。 不怪大家都说,不要去惹失恋的人,失恋者就是一个随身携带炸药的危险分子,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因某个敏感词而当场爆炸。 一天的行程很快结束,傍晚时分,疲累不堪的同学们再次坐上那辆大巴车,一路睡回了学校大门口。 因这次郊游同学们的关系果然更加友好,田雨柔也不再对我们冷冰着一张脸,还会跟我们一起去食堂吃饭了,她居然主动帮我们打汤,简直让苏晴受宠若惊。 我看到她和苏晴关系有所缓和,也算是给我不愉的心情上加以宽慰。 转眼又到了一周的周五,学生们最开心的日子,曾经也是我最开心的日子,因为晚上回到出租屋就可以看到冷玄霄。 最后一节课上完,苏晴见我还趴在桌上慢腾腾地收拾着笔袋,疑惑道,“咦,云舒你今天不回家吗?” 家? 我回想起在每个周五的晚上,我会窝在冷玄霄的怀里看电视,虽然那些电视剧都被他吐槽无聊或是有病,但我依然看得津津有味。 追完剧后我会先去洗漱,他也曾在我淋浴时悄悄挤了进来,然后发现女生洗澡热水太烫,又皱着眉出去。 关灯后,四下寂静,卧室里只剩低吟婉转的靡音。窗外色彩斑斓的霓虹射入房间内,将他冷峻而妖冶的脸照亮,让我心动,也让我沉沦。 这些美好的回忆如今都像带着锋刃的碎片一样不停往我脑子里钻,割裂我的神经,还想占据我的心。 “不回去了。”我抹了把脸,故作镇定的说,“放寒假之前,我都不会回去了。” 等到寒假我要趁着自己还能走动,回沈家村去看看小姑,那间出租屋短期内我都不会回去了,我怕触景伤情。 苏晴没听出我话里的古怪,反而十分欢喜的说,“那可太好了,周末总算有人陪我一起吃饭了!” 我一会打算去自习室待会,让她先回宿舍,等她走出教室后,却主动来到辅导员面前,小声说,“老师,苏晴郊游的钱我来替她付吧。” 毕竟是我邀请苏晴一起参加的,从一开始我便没打算让她付钱,八百块对安羽丞来说可能也就随手给出的小费,可对苏晴来说,却需要省吃俭用两个月才能攒下来。 谁知辅导员听后却困惑道,“苏晴……哪个晴啊?” “晴天的晴。”我以为是她至今还没有记清楚我们班学生的名字,主动提醒道。 辅导员眉头皱得更深,“苏晴?我们班没这个人啊!” 第442章 试探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也跟着迷茫起来,手脚并用的解释道,“就是那个经常跟我在一起的女孩子,个子不高,比我矮半头,清清秀秀的,眼睛很好看,不爱说话。” 辅导员似乎是觉得我还没睡醒,语气也变得不耐起来,“经常跟你在一起的不就是田雨柔吗?你们两个人住一间宿舍,肯定关系要比别人好啊。” “可是,苏晴也是我们宿舍的啊!”我急切道。 辅导员突然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我,音调也低了下来,“沈云舒,你来报道那天我就跟你说过,你是咱们班倒数第二个报道的,最后入住你们寝室的人就是田雨柔,414一直都是你们两个在住,你是……记错了什么吗?” 我顿时如遭雷击,雷霆霹雳在我头上乍响,轰然使我耳鸣不已,心里却似乎开了一窍,抓着辅导员的手颤抖着问道,“老师,我们班一共多少学生?” “三十二个啊!”辅导员好像也被我这几个诡异的问题砸懵,声线也跟着抖动起来,“沈云舒,你到底怎么了?” “没……没什么,谢谢老师。”我掷下一句,不顾辅导员在身后叫喊,急急忙忙离开了班级。 我需要确认一件事。 心里却有一根丝线将所有事件都串联起来,真相仿佛就在眼前。 来到食堂,我揪住了那天帮我们拍照的男同学,他放下筷子,擦了把嘴说道,“沈云舒,我正好要找你呢,那天拍的照片给你们冲洗出来了,还挺好看的,喏!” 我接过他从背包里拿出来的七寸相片,底色调蓝天与白雪遥遥相接,照片上我笑得清婉,眼底却又化不开的愁丝。另一侧的田雨柔穿着白色羽绒服,双手悠闲的插在口袋里,唇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但能看出心情不错。 那个男同学还嘟囔着,“郭玉冉退学后,咱班女生里最好看的就是你和田雨柔了,让你们离得近点,你们恨不得隔出八达岭长城那么远!美女都是这么高冷吗?” 我接过照片,点头表示感谢,步履维艰的朝宿舍走去。 困惑我心许久的问题终于得到了解决,怪不得我逃课时,让苏晴帮我答到、交作业,回来后发现还是旷了一堆课。 怪不得除了我和田雨柔之外,没有第二个人跟苏晴说过话。 也怪不得,老师点名回答问题时,从来没有叫过苏晴…… 我的太阳穴像针扎一样疼,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回寝室的。 推开门后,看到苏晴坐在窗边,用她娟秀的字迹写着作业,田雨柔则在上铺看书。 我默不作声的拿起保温壶,去水房打了一壶水回来。又悄无声息的来到苏晴桌边,朝自己杯子倒水,滚烫的热水却全部倒在她的右手上…… “啊!好痛呀!”苏晴跳脚般‘蹭’地一下站了起来,甩着手咬唇嗔怒道,“云舒你也不看着点!” 我兀自一笑,放下水壶,靠在桌边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真的很痛吗?你应该没有知觉才对啊!” 第443章 不存在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苏晴愕然看向我,语气从怨怪转变为深深怒意,“云舒你到底想说什么?往你手背上浇开水,你会感觉不到痛吗?” 田雨柔也从上铺爬了下来,站到苏晴旁边,难得为她说了一句,“云舒这事的确是你过分了,快向人家苏晴道歉!” 我唇边的笑意越发明显,心里越发苦楚,嗓音像刚吃了口沙砾般干涩,“雨柔,刚才那壶热水是我刚刚打的,水温没有一百度度也得有九十,你看看苏晴的手,是不是完好如初?” 田雨柔闻言神色一怔,执起苏晴的右手察看,那只素白纤细的手,在如此炙热高温的淋浇下白如皎玉,连丝红痕都没有留。 “这……”田雨柔惊愕不已,扔下苏晴的手,不自觉往我身边退了两步。 无怪乎她惊讶,正常人被热水烫到,没经过处理很快便会起水泡,最轻也要红肿几日,苏晴的手却毫无反应。 什么样的人会毫无反应,只有死人。 我感觉寝室头顶的白炽灯过分刺眼,所以才会让我整个眼窝都开始疼,抬手揉着太阳穴,沉重说道,“苏晴,看在我们一个寝室住了一学期的份上,说说吧,你是什么时候死的?又为何混在我们中间?” 苏晴先是因我们对她的态度感到茫然不解,在听我提到‘死’这个字眼时,五官瞬间扭曲起来,声调也尖锐许多,“你们是怀疑,我是鬼吗?” 我讳莫如深的看着她,缄口不言。 苏晴知道我这是默认了,情绪更加激动,指着田雨柔歇斯底里的说着“沈云舒你是不是傻子,明明田雨柔才是鬼,你却反过来污蔑我!” 被突然提及的田雨柔完全愣住了,也跟着指了指自己,不可置信的说,“什么,你们怀疑我是鬼?我看你们都疯了吧!我还是联系联系辅导员,让她领你们看看脑子去吧!” 我抓住田雨柔要拿电话的手,视线却始终停留在苏晴身上,对她波澜不惊的说,“苏晴,田雨柔她虽然有些行为很古怪,也很孤僻,但她不是鬼,你才是!” 苏晴又惊又怒,胸口剧烈起伏着,双眼因隐忍绽出鲜红的血丝,“,你凭什么怀疑我?” “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你。”我见她如此,心里的难过并不比她少半分,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比谁都不想面对这个真相。 “今天我想帮你缴郊游的费用,辅导员却告知我,咱班没有你这个人。于是我想起了导员曾跟我说过,田雨柔是我们班最后一个来报到的学生,而你又在田雨柔之后进来……”我艰涩的说着。 苏晴打断我的话,“她可是第一次当辅导员,说不定是她数错了呢!” “我当时也是这么想,但那天晚上,你主动说起414里死去的学姐……其实你就是那个学姐吧?所以你才会在我开启装有辟邪朱砂供的箱子时,被震飞出去,而我竟然还问你是不是被箱子里的蛇蜕吓到了!”我苦笑着诘问道。 苏晴的表情果然惊慌了下,随之又紧咬着下唇道,“你的猜测太没有根据了!” 我就知道她会这样说,默然将那张七寸相片放到桌上,照片里是我和田雨柔年轻洋溢的笑脸。 而我们两人之间,并没有苏晴的痕迹。 仿佛这个人从一开始就不曾存在过…… 第444章 地缚灵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田雨柔看到那张照片后,倒吸一口冷气,用眼神示意我怎么回事。 我叹气道,“老旧的相机可以照出鬼影,是因为过低的像素可以捕捉到一些杂乱的影像,而现在单反设备像素如同人类肉眼,除了天生阴阳眼外,是看不到鬼的存在的,所以这张相片里,拍不到苏晴。” “那我为什么可以看到她?”田雨柔困惑道。 “那是因为整个414寝室都被她的怨气沾染,我们相当于来到了她的地盘,当然能看见主人。但也只有我们两个人,能感知到她的存在。”我解释道。 苏晴听了我话后,像疯了一样将那张照片暴力撕碎。 “不会的,我没有死!”她拉着我的手癫狂问道,“云舒,你是在跟我开玩笑的对不对?我没有死对不对?” 我在得知她是鬼的时候非常气愤,甚至怀疑过她是阎魔真君安插在我身边的卧底,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是在骗我。 但她看目前的状况,似乎她真的不知自己已经死了。 我握着她的手,上移到她的心口,那是常人生命的来源,蓬勃有力的心跳代表这个人活得健康。而苏晴的心口下,如一潭死水,不起半点涟漪。 苏晴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死去的事实,一行斑驳的泪痕从她眼角蜿蜒流出,那双湿漉漉的眸子里满是无措与悲伤,“四年……原来我已经,死了这么久了吗?可为什么我还是能跟你们一起吃饭、玩游戏、上课呢?” 她的神情不像作假,我有些于心不忍,沉痛回答,“苏晴,正常人死后都会去冥界转世投胎,极少数枉死的人会留恋世间,有的执念太重化为厉鬼,有的则会失去部分记忆,成为冤魂。 你的情况比较特殊,有人在你死后镇住了你的魂,让你的魂魄无法转世投胎,甚至无法离开这所大学。你在女生寝室里日夜徘徊,吸了太多阴气,已经不是鬼了,而是可以和常人一样在太阳下行走的地缚灵。” “地缚灵?”田雨柔秀眉微蹙,嗫嚅着这个陌生的词汇。 “地缚灵的能力要强于普通鬼魂,所以你可以正常喝水、吃饭,也能做出一些常人做不到的事。但你现在的身体是虚幻出来的,你真正的肉身应该……”我正寻思着该用什么措辞,苏晴便开口接道。 “已经被校方拖去火化了,骨灰至今还没人认领,在殡仪馆里保留着。”苏晴的语气渐渐平静下来,双眸却越发空洞。 “苏晴,你还能想起来,自己是怎么死的吗?”我知道这样问很残忍,但我迫切想要弄清楚这件事情。 是什么样的人,会对一个家境贫寒,毫不起眼的女孩子下此毒手。 头封其魂,脚锁其魄,永生永世缚于此地,不入轮回。 谁会如此狠心? 那人的名字就在我嘴边呼之欲出,却没有丝毫证据。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死的,是谁杀了我?我为什么一点都记不起来了?”苏晴柔弱的身躯止不住地颤抖,双手紧紧揪住两鬓的秀发拼命摇晃,连发丝被抓掉也毫无反应,眉宇间尽是痛苦。 第445章 承诺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云舒,我是怎么死的?你告诉我好不好!”苏晴嗓音带着哭腔,闻者皆是不忍。 “我也不知道,所以才会问你。”我轻叹道。 她身体靠着墙壁,缓缓蹲到地上,双手环膝,把下颌深深埋在手臂间,只露出那双清眸,泪光中闪烁着几分凄然哀痛。似是这样的动作能使她平复下来,给她一丝安全感。 看来苏晴也失去了至关重要的那部分记忆。 我此时的心情五味杂陈,一天之内,我朝夕相伴的好朋友变成了一只地缚灵,而我更多的感受是心疼。 苏晴被人用邪术害死,并且封印于一间寝室内,若不是今年新生太多寝室不够用,重启414,她永远都无法再见天日。 她摆脱出身贫寒的家庭,靠自己的聪明才智考上了北城大学,本应前途无量,却用了四年时间修成地缚灵。 等寝室开启时,却不是她沉冤昭雪之日,她隐藏自己的身份,想和我们一样重新来过大学生活,可只有我和田雨柔两人能够感应到她的存在,骨灰至今还寄存在殡仪馆无人认领…… 她也不过是跟我们一样大的女孩子啊! 思及此处,我再也无法狠心冷静,把她从冷冰冰的地板上拉起,拍了拍她身上的灰尘,口吻郑重说道,“想不起来就别想了!苏晴,你是我沈云舒在北城大学里交到的第一个好朋友,你是人是鬼我并不在意,我刚才逼问你,只是想弄清楚一些与我有关的事情。 我现在承诺你,以后我们还要一起上课、吃饭、自习,你依然是我沈云舒的好朋友!至于你的死因,我来帮你一起想!” 苏晴似是因我这番话傻掉了,呆滞地看了我半晌,才一字一句问道,“你是说,我以后还可以跟你一起上学,还可以留在寝室里住,还可以跟你做朋友?” “对,你没听错!我要跟你做一辈子的好朋友!”我拉着她微凉的手,信誓旦旦说道。 反正我身边奇奇怪怪的人和妖已经这么多了,也不差多一只地缚灵吧! 这么一看,我还真是招邪祟之物的喜欢啊! 苏晴如释重负的吐了口气,刚要破涕而笑,就听到田雨柔重重的咳嗽两声。 “咳咳,你们是忘了我的存在了吗?这间宿舍好像不止你们二位在住吧?我有同意让这位地缚灵小姐入住吗?”她双手环抱在胸前,对我们保持着一个若即若离的安全距离,那张五官姣好的脸上面无表情,如她这个人一样。 我倒是还真忘了这位祖宗,与苏晴对视一望,她的眼底充满了担忧与害怕。我抿唇讪笑道,“雨柔,可能你从小没经过什么灵异事件,对邪祟了解比较少,印象里它们可能会害人之类的,但地缚灵其实是种很温柔的鬼魅,它们害不了人的,如果你一时接受不了我也可以理解……” “我同意。”田雨柔一脸不耐的打断我。 我和苏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苏晴嘴唇翕动道,“雨柔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我同意!”田雨柔黑润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随之转瞬即逝,又恢复了她女王般的高冷,“不是只有你沈云舒拿苏晴当室友,我也一样!无论苏晴是什么,进了我414,生是414的人,死是414的鬼!” 第446章 孤儿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不愧是414的老大,格局就是不一样!”我欢欣雀跃着上前抱住了田雨柔,却被她一把推开。 田雨柔拂了拂我刚才碰过她的地方,很是嫌弃的说道,“再敢碰我,你晚上就去走廊睡吧,我不会给你开门的!还有啊,沈云舒你胖了,小肚子上都有肉了,少吃点零食吧!” 苏晴也十分高兴,伸出双手想要触碰我的肚子,“什么,云舒这么瘦都有小肚腩了?该不是怀了吧?快让它未来的阿姨摸一摸!” 我笑着躲开她的魔爪,向田雨柔告状道,“雨柔你作为老大就干看着,也不管管她!” 寝室内嬉闹成一团,自开学以来,我们的关系从未有现在这样近过,之前是肌肤相触的近,现在是心灵上的近。 短时间内精神消耗太多,大悲大喜大怒和大惊,我们精疲力尽的瘫倒回各自床上。 说来也是缘分,原本我还对这张死过人的床很是介怀,现在想到是苏晴生前睡得地方便再无抵触,好好地收拾了下床榻。 苏晴看到我叠褥子的动作偷笑道,“这是睡出感情来了,还不打算把床还给我了?” 我看她并未对自己的身份过于伤感,可见是个乐观向上的姑娘,心里柔软成一片,浅笑着说,“对啊,我可跟它睡了快四个月呢,你已经是前任了!” 苏晴趴在被子里轻笑,或许是感觉跟我们又近了一层,胆子也大了起来,敲了敲田雨柔的围栏,颇为不满道,“雨柔,你为什么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毛病啊?害得我和云舒怀疑了你好久。” 田雨柔甚是无语,咬牙道,“你们说我是鬼的事情,我还没找你们算账,现在还敢提!” “还不都是因为你的行为太诡异了嘛!”苏晴吐了吐舌头,并没有被她吓怕。 田雨柔那边静默了片刻,陡然开口,“这件事情,我从小到大没有跟任何人讲过,今天我知道了苏晴的秘密,作为交换,我也把它讲出来给你们听好了。” 我和苏晴来了兴致,从床上爬起来抱着被子,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洒落在窗棂上,似是被屋内炙热的温度所感化,刚触及玻璃便开始消融, “其实我是一个孤儿,父母在我们出生后不久,因为意外事故死在了工地里。在八岁之前都和妹妹一起待在孤儿院,后来我被一户还算富裕的人家收养,那对夫妇有自己的儿子,却因车祸瘫痪在床,他们把我接回家的目的很简单,就是等到他们年迈后,让我照顾他们行动不便的儿子。 他们这些年在吃穿用度上从没有亏待过我,但也就像最初目的一样,他们不会给我过多关爱,对我就像对一个远房亲戚,客套有余,没有感情。我还是很感谢他们把我从孤儿院带出来,教我读书写字,让我不用再为生计所迫。 所以我才会报医学专业,本来想报临床,分数差了两分,被调剂过来的,现在看来也是缘分使然。”田雨柔娓娓道来,声调无甚感情。 我猜到了田雨柔身上应该遭遇过一些不好的事,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是个孤儿! “你说你还有个妹妹,那么你妹妹去哪了?也被别人家收养了吗?”苏晴支颐问道。 田雨柔停顿了下,雪夜中她低暗的嗓音显得分外凉薄,“没有,她死了。” 第447章 恶作剧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寝室里静谧的掉根针都能听见,从田雨柔说出那句话后,我们便集体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 苏晴瑟瑟说道,“雨柔,对不起,我不该问的。” “没什么,刚才只是交代了下我的情况罢了,接下来我要跟你们说的,就是这件事。”田雨柔语气轻描淡写,轻颤的尾音暴露了她此时的心境。 “我的名字原本不叫田雨柔,而是田雨绮,田雨柔是我妹妹的名字。她跟我是同卵双胞胎,我只比她早半小时出生,但我们的性格却截然不同。我性格文静,我妹妹活泼,我喜欢画画,我妹妹喜欢跳舞,所以父母从没有将我们认错过。 后来到了孤儿院,也是妹妹会更讨那些义工和孩子的喜欢,只要有她在的地方充满了欢声笑语。那天养父母前来挑选孩子,所有女孩站成一排,大家都想被这户富贵人家选中,逃离自己悲惨的命运。 但妹妹听说那户人家只考虑领养一个女孩,我跟她都决定放弃这个机会,跑到院子里玩,嬉闹时她不小心撞进了我养母的怀里,养母一眼便相中了她,承诺等手续办好之后来带她走。妹妹还因此哭了一晚上,不想与我分开。 我劝了她好久,说我们只是暂时分开,爸妈在天之灵也希望我们能过上好日子,等将来姐姐生活稳定了,就去接她回来。她才终于停止了哭闹,开始憧憬起将来到新家的美好生活,还说以后每周末都要回来看我,可就在那天晚上,出了一件难以挽回的事……” 田雨柔哽咽了下,借着不清不明的路灯余亮,我隐约看到她的身体在细细发抖,可见这件事对她的打击非常大,忍不住说道,“雨柔,如果不愿回想的话,就别说了。” 她抿唇摇了摇头,音调也平复下来,继续说道,“我们孤儿院虽然是国家承包的机构,但院长却是个走关系上位的混蛋,他克扣上面拨下来的钱款给自己换了车换了房,却让我们每天只能吃冷到发硬的馒头,喝找不到米粒的粥。有时候喝多了回来,还会拿着扫帚追着我们打,我们恨透了他。 那天晚上,院长又出去喝酒,回来之后还是打了我们一顿,其中一个比我大两岁的男孩子伤得最重,嘴角都被打出血。他提议,要不我们干票大的,把院长的屋子烧了吧! 我没有参与,带着妹妹回去睡觉,其余的几个孩子却都赞同了他的恶作剧,跟着他一起拿火柴轰轰烈烈的去烧院长办公室。过了半小时,走廊外传来嘈杂的声音,把我和妹妹吵醒,我当时想的是,估计院长发现了他们的计划,正在拿东西打人。 我安抚了妹妹,决定自己出去看看,又怕院长喝多了对妹妹动手,便把房门从外面锁了起来。出去之后我便闻到了一股呛人的浓烟,冲天的火光从院长办公室上空剧烈燃起,原来他们真的放了火! 火苗沿着木质结构的桌椅板凳和围栏朝四周蔓延,我拼命往回跑想要救妹妹,双脚却像没了知觉般软了下来,那时我还不知道这叫一氧化碳中毒,脑子里想的全都是,我妹妹还在里面,我要回去救她!” 第448章 替你而活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可意识却逐渐离我远去,直到一个穿着消防服的男人把我从火海里抱起,我才拉着他的领口说道,‘求求你,去救我妹妹!’之后我便昏迷不醒。 当我再次睁眼时,已经是医院那刺目的白墙,我到处找人询问,我的妹妹呢,你有没有看见我的妹妹啊! 所有人都沉默不语,看我清醒过来后便匆匆离去。直到我身体恢复,被义工接回已经翻新的孤儿院后才知道,那天夜里的大火,并没有把院长烧死,院长当晚压根没有在孤儿院留宿,而是睡在了小情的家里。 他们几个孩子放了火后,意外将厨房的煤气罐引爆,连同我妹妹在内,共有七名孩子葬身于火海中。” 一场打着惩恶扬善为旗帜的恶作剧,却连累了七条幼小无辜的人命。 我不能用熊孩子去骂他们,毕竟有错在先的是那个院长,若不是他毫无人性虐待这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一切悲剧也不会发生。 田雨柔喘了口气,可她的情绪已不能支撑她继续平静的说下去,音调颤抖道,“妹妹死后,我就像丢了魂一样,不能接受她离开我这个事实,还伪装着她依然睡在我的身边,谁也不能动她睡过的那张床。 后来我偷听到两个义工在花园谈话,说那一晚消防员已经来到了我妹妹的门前,却因为门上了锁,破锁需要时间,延误了救援,所以妹妹才会被活活烧死在里面…… 是我亲手锁上了那道门,是我害死了自己的亲妹妹!” 她讲到这里已经再说不下去,把脸深深埋进双手间,手指无意识地蜷曲,泪水顺着指缝流出,却听不见她的抽噎声。 我爬下床来到她的栏杆边,半是轻哄半是安慰的说道,“都过去了……” 田雨柔从手心里把头抬起来,脸上没有泪痕,冷静说道,“我没事,再然后我的养父母办完手续,回到孤儿院来找妹妹,我说我就是田雨柔,她们便把我接回了家中。自那天起,我便决定以妹妹的名字,代替她活下去。养父母至今都不知道,为何当初在孤儿院里看到活泼开朗的小姑娘,会变得沉默寡言,拒绝别人触碰。 他们还以为是那场大火把我吓坏了,所以性情大变,却不知叫这个名字的人已经换了身份。至于我为什么不喜欢光,不吃热食,因为我讨厌一切跟火有关的东西,感觉到阳光照射在我的皮肤上,像极了那晚在我背上灼烧的火焰。” 她说着,脱下了自己的白色睡裙。 路灯昏暗的光影下,肩带从两侧白皙如玉的臂膀滑落,露出玲珑有致的身段。整个后背上却都是大面积烧伤的痕迹,从后颈蔓延到腰椎,似荆棘成野的狼毒花。 满目都是狰狞的伤疤,而我心里只有难言的痛。 “我说我曾看到过烧焦的人,不是骗你们。这些年来,我不止一次看到过那些死在孤儿院里的孩子们满身焦黑向我爬过来……”她闭了闭眼,浓密的睫毛轻轻抖动,“这对我来说,是最恐怖的事情。” 第449章 状况不好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若不是你们告知,我也不知道自己有梦游症。早些年我会经常梦到妹妹,在梦里跟她玩耍,对她诉说白日里发生的事情,就好像她一直在我身边陪伴着我,导致我有段时间我分不清梦境与现实,觉得能每天与她在梦中相会也是好的,便纵容自己去见她。 不过虚幻到底是虚幻,沉溺其中就会伤害到身边的人。患上梦游症后,我也曾去治疗过,现在看来,作用微乎其微。”田雨柔苦涩一笑。 我想了想,还是劝说道,“这个病你还是得治,梦游患者会在梦境做出一些危险行为,我和苏晴已经习惯了,但若是你有一天开始伤害自己怎么办?” 苏晴也连连点头,“是啊是啊!有一天云舒不在,我睁开眼睛看到你把窗子打开,站在窗边还把脚往外伸,这里可是四楼啊,真是把我吓傻了!多亏你最后没跳,不然整个寝室除了云舒没活人了!” 我们三个忍俊不禁,压抑的氛围尽数在笑声中挥散。 “放心吧,我会持续治疗的,就算是为了妹妹,我也一定要好好活下去!”田雨柔目光坚定。 她一向都要比我们更坚强,更独立,像风雪中屹立不倒的玫瑰,娇艳带刺。 此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多,田雨柔讲完自己的故事后,我们相继睡下。 室外冰天雪地,室内暖如春昼,一夜无梦。 昨夜的情绪起伏仅限于昨夜,一觉醒后,我们又恢复了正常的相处模式,只不由我和苏晴两个人变为了三个人。 晚上一起去食堂吃过饭后,商量着去校外那条夜市街买点零食当夜宵。刚行至校门口,一辆极为张扬的玛莎拉蒂mC20停靠在路边,惹来过往学姐学妹们倾羡的眼神。 我则如临大敌,驻足在百米开外,不敢上前。 如果我没记错,那辆车应该是灰浩宇的,他到北城大学必然是来找我的,莫非……冷玄霄出了什么事吗? “云舒,怎么不走啊?”苏晴见我像被石化一样,伫立在原地不动,困惑问道。 田雨柔顺着我的视线望过去,似乎明白什么,拉着喋喋不休的苏晴自行走掉。 灰浩宇从车上下来,一身闪亮亮的银色夹克服和他那头奶奶灰非常搭,脖子上挂着一条金链子,活脱脱一暴发户的模样,步子走得更是拽里拽气。 他来到我面前,将一身流氓气息收敛,恭敬说道,“沈小姐。” 我不动声色地问,“你到学校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灰浩宇面上有些尴尬,“沈小姐,我想请您回蛇仙庙一趟。” “是冷玄霄叫你来的?”我努力把语调压低,不想将我与冷玄霄之间的恩怨迁怒到他身上,漠然问道。 而灰浩宇却更尴尬了,一米八的个子,卑躬屈膝的快跟我一样高,垂头不敢看我,“不是玉京子大人的命令,是……我私心里,想请您回蛇仙庙!” “我和他分手了,现在我们是独立个体,该说的我都已经跟他说完了,等我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后,就跟他再没有任何关系了!”我在心里劝说自己不要发火,可这些日子以来隐忍的委屈和怒意又通通席卷而来,像一把烈火将我的理智烧得消失殆尽。 灰浩宇见我冷绝的态度,似是暗自做了重大决定,陡然抬眸道,“沈小姐,如果您心里还对玉京子大人有一丝半点的在意,就请跟我回去看看吧,大人他……状况很不好!” 第450章 拿捏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他最后一句话,不断在耳边回荡。 “冷玄霄他怎么了?不好,是怎么个不好法?” 这话没经过我允许,就从嘴里蹦了出来,我现在恨不得把说出去的话再吞回腹中。 灰浩宇察觉到我音调中隐藏的担忧和记挂,连忙说道,“自从上周玉京子大人回到蛇仙庙后,便每天酗酒,醉了醒,醒了又醉。他往日很少饮酒,根本不贪恋酒色金权这种世俗之物,这是我认识他以来最为放纵的一次。可要是再这么喝下去,就算是仙身也扛不住,我劝阻无用,只能请沈小姐帮忙了。” 我听后松了口气,还以为他遇到了什么不测,没想到只是酗酒。心里虽然也有些不好受,但脸上仍是冷若冰霜,无情的奚落道,“正是因为他活了一千多年都没有沉迷于酒肉池林里,一旦开了戒控制不住很正常。你不要太过担心,喝够了他就不会喝了,他都不在乎自己变成泡蛇酒,你上赶着跟着操心个什么劲儿啊!” 灰浩宇被我噎了一下,半晌没接上话。 我扫了他一眼,故作漫不经心道,“还有事吗?没事我要去夜市炫小烧烤!” 他没想到我如此绝情,犹豫再三,终于说道,“沈小姐,我也不跟藏着掖着了,玉京子大人状况不好,是因为他前两天不知抽了什么风,去了趟水葬宫,与河神殷江大打一场,连水葬宫都被他掀了,还把……把殷江揍了一顿,但大人自己也受了点轻伤。 按理说这些皮肉伤很快就会愈合,可大人不肯让下人上药,还成日烂醉在屋中,伤口至今都在流血……沈小姐,我清楚你们两人现在的情况,玉京子大人也不允许我告知您,我的确是没别的办法,否则绝不会来找您!” 我瞬间想到殷江那天来找我时,脸上带着惨不忍睹的伤,原来竟是冷玄霄动手打的! 不知冷玄霄也是否伤得十分狼狈,否则为何阻止灰浩宇告诉我呢?但他应该要比殷江伤势轻一点,跟冷玄霄动手,殷江是讨不了便宜的。 我既是好笑又是愤怒,这个冷玄霄到底在跟我玩什么苦肉计,明明要死的人是我,他却酗酒、打架斗殴,还不肯上药!故意惹我心疼是不是? 偏偏我还被他拿捏得死死的,一听他出事就方寸大乱,连前尘恩怨都抛之脑后。 “带我去看看吧。”我无奈的说,“但我可不能保证我的出现会不会起到负面效果,说不定他一看到我来了更生气!” 灰浩宇见我肯松口,迅速做了个恭请的手势,狗腿子十足的谄媚道,“哎呦沈小姐,只要您一去,立马药到病除啊!” 我白了他一眼,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关上门后,灰浩宇开启缩地成寸,一睁眼的功夫,我便回到了蛇仙庙。 那熟悉的白墙黑瓦,水墨画般的徽派建筑映入眼帘,刚迈过一进院子,一股浓重的酒味扑鼻而来。 我扇了扇面前浓郁的空气,皱眉说道,“冷玄霄这是真把自己变成泡蛇酒了?” 第451章 耍酒疯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哗啦——”卧房内传来清脆的声响,那是酒杯落地的声音。 我和灰浩宇对视一眼,忙不迭穿过小桥流水的前廊景观,来到那间曾与他缠绵不知多少个日夜的卧房门口。 脚步仍有些踌躇,手却已经重重推开了那两扇木门。 比刚才更为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地上一只白玉酒杯分崩离析,琼浆正从桌上的酒壶中倾洒而出。 冷玄霄仅着了件黑色里衣侧倚在桌上,黑发如鸦羽将消瘦的脊背覆盖,那张郎艳独绝的惊世容颜因醉酒晕染上红晕,似晚霞般斜飞在脸颊,眉宇间凝成一抹愁绪,显得既妖冶又凄美。 此时他醉得不省人事,动也不动地倚在那里,像块无瑕的美玉,有种濒临破碎的美感。 我不由自主的上前,轻声唤道,“冷玄霄……冷玄霄你醒醒!” 他听到了我的声音,长而密的睫羽轻颤了几下,缓缓掀开了眼皮。 那双深邃如幽潭的眸子在倒映出我的容貌时,先是露出片刻悸动与欣喜,随之转为伤痛和愠怒。 他坐直身板,狠狠地睨着我,嗓音喑哑,“你怎么会在这里?” 灰浩宇战战兢兢道,“玉京子大人,是我把沈小姐请回来的。” 冷玄霄抬手便将酒壶砸在他的脚下,碎裂的声响吓得我和灰浩宇皆是一凛。 “谁允许你自作主张!我说过不许告诉她,你敢不听我的话了?”冷玄霄正襟危坐,周身气场强大摄人,可脸颊的飞红并没有消退,吐字也带着些许醉意。唯有那双墨深如夜的眸子死死盯着我,翻涌着炙热的情愫。 我冷笑了声,撒酒疯都撒到我面前来了,真以为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HellOKitty啊! “灰浩宇!”我扬声喝道。 灰浩宇刚被冷玄霄训斥完,正瑟瑟发抖中,又突然被我叫唤,吓得两只老鼠耳朵都露了出来,不敢不应,“在!” “我看你们玉京子大人好得很啊,还能砸东西,能吼人!根本不像你说的那样虚弱,以后再出现这样的情况不要来找我,老娘怀胎怀得辛苦,没空陪你们闹着玩!”我面无表情的说道。 说罢,我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身就往外走。 手腕却被人攥住,用力拽了回来。 冷玄霄抓住我纤细的手腕举过头顶,身体也被他抵到墙上,我们之间几乎零距离接触,几番挣扎仍是无用。 “沈云舒,我没有再纠缠你,这次是你自己送上门的!”他咬牙说道,浓郁的酒气从呼吸间喷薄而出,我别过头,那炙热的鼻息悉数洒落在了我的耳侧和脖颈上,使我皮肤都开始微微泛红。 我又气又怒,狠狠瞪着他,不停反抗,“你跟我耍什么酒疯,放手!” 冷玄霄许是觉得我太聒噪,低头衔住了我的下唇,趁我愣怔之际,铺天盖地的吻了下来。 “唔……冷玄霄你……”我余光瞥向四周,想跟灰浩宇求助,却发现他早已离开房间。 真不愧是耗子精溜得贼快! 唇齿间都是烈酒的香浓,冷玄霄越吻越深,将我的意识也染得醉醺醺,连挣扎和推拒都忘了。 他的吻从霸道、狂风暴雨逐渐化为温柔和不舍,像是在对待心尖上的宝贝,轻到不能再轻,生怕深深一碰就会坏掉。 而我却无法将这些日子以来的朝思暮想和怨恨尽数搁置,使足力气将他狠狠推开,却听到一声闷哼。 “唔……” 第452章 我要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冷玄霄的脸上染了一丝痛楚,紧咬着牙关捂住胸口。 我这才发现自己掌心满是鲜血,想到灰浩宇说他受了伤,连忙询问道,“我碰到你伤口了吗?伤在哪了?” 冷玄霄表情有些茫然,似是不敢相信我还会关心他。 他迟迟不肯说话,我也懒得跟他磨叽,挽起袖子直接动手,‘咔嚓’一声将他里衣撕开,露出精壮健硕的胸膛。 这下他更说不出来话,瞪大了那双狭长的眸子,眸底满是惊愕。 我看到他胸膛上两道被水月剑划出的伤口,深可见骨,显然没有经过任何处理,还在不停往外流着暗红色的血。 心也跟着抽搐起来,不知是该骂他还是再捅他一刀算了! “咳,不是什么大伤,是灰浩宇他小题大做……”冷玄霄被寒风吹得清醒了几分,目光闪躲着开口,却被我打断。 “坐下!”我喝道。 他不敢违背我的意思,坐回凳子上后又说道,“你现在这个样子,是担心……嘶!” “闭嘴!”我拿过桌上的药膏,连带着这几天的恨意和委屈,下手极重的涂了上去,怒瞪着他。 冷玄霄果真将薄唇抿起,他这一晚上已经被我吼蒙了,没料到平日里乖巧懂事的我竟有如此强大的爆发力。 我见他不再反驳,手上动作也轻柔了几分,将药膏均匀的涂抹道伤口处,堪堪止住了血。 说不心疼绝对是假的,那么大声吼他也只是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不显得那么一败涂地罢了。 那两道伤又深又长,要不是他并非人类,此时早已经去阎王爷那里列队报到了。我想到殷江脸上那五彩斑斓的伤痕,这两个人倒还真是谁也不肯让,冷玄霄更是说打就打,睚眦必报! 给他缠绷带时,我难免会和他产生肢体接触,垂落在我耳侧的发丝时不时扫在他的胸膛上,手臂更是要穿过他的腋下环抱一圈才能完成。 冷玄霄倒是一脸的光风霁月,因为酒劲加失血过多已经令他犯困不已,双眼却还阴鸷地盯着我,不肯合眼。 以前那些亲昵缠绵的画面不停往我脑袋里钻,但理智又在叫我极力克制,相互拉扯中,我只得开口与冷玄霄对话,分散我的注意力。 “你干嘛去找人家殷江的麻烦啊?”我一边给他打着结一边问道。 他听出我口吻中的不满,冷哼道,“谁让他跟我抢妻子!” 我愕然抬头,看到他脸颊上的红晕愈发秾丽,提到殷江这两个字,他还嘟了嘟唇,不悦之色昭然若揭。 天啊,冷玄霄喝醉了这么可爱的吗! 我险些都要遏制不住了,背过身去收拾好桌上的残酒,故作漠然地说,“没人跟你抢,是你自己不要!” “我要。”他朗声道。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回过头惊诧地看着他,“你……你刚刚说什么?” 冷玄霄再次起身,坚硬而有力的双臂攫住我的腰身,再次把我圈进怀里,嗓音因醉意熏染上一层柔意,怕我没听清楚,贴在我耳畔道,“我说,我要!” 第453章 喜欢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眼角一酸,怒骂道“你要什么你要!抛妻弃子,还把不三不四的女人往家里领,当我是摆设啊!” 冷玄霄双臂像条蛇一样紧紧地缠着我,生怕一松手我就会一溜烟跑掉,带着熏熏然的醉意,不断用他有些发烫的脸磨蹭我的脖子,呢喃道,“媳妇,别走……” 自打蛇仙庙中拜堂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叫我媳妇,心里被他磨得开始软化,嘴上却还强硬道,“谁是你媳妇,你没媳妇!你媳妇跟人跑了!” “你就是我的媳妇,我的……我的小舒。”冷玄霄搂着搂着那两只手就不安分起来,遒劲纤长的手指熟稔的穿过衣服下摆,碾过我滑腻的肌肤。 指腹或轻或重的在我身上揉捏按压,我招架不住,拼命向后躲,呵斥道,“冷玄霄,你给我住手!” 他是真的醉得厉害,用那双幽暗的眸子迷茫瞥了我一眼,再次探身吻住了我的唇舌,将我未出口的斥责封还其中。 这次吻的比上次还凶,不遗余力的纠缠、掠夺。 我想要推拒,又想起他胸口那两道触目惊心的伤,只得任由他予取予夺。 半晌后,他放过了我的唇,额头抵在我的眉心,呢喃道,“这回你为什么消失?每次吻过你后,你都要跟我说‘再不相见’,然后就像一缕烟云从我面前飘走,连个衣摆都不肯留给我……” 我贪婪地吸入几口氧气,神志清明了几分,倏而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难道他以为我是虚幻的,随时会消失? 冷玄霄陡然将我抱起,放到了床上,手脚并用地把我牢牢禁锢在他的怀里,贴在我颈侧低声道,“只有在喝醉时才会看到你,可每次见到你,你都要对我说那些绝情的话……但只要能看见你就好……” 我眼底涌上一层潮意,弄清了他酗酒的原因,我反而难过起来。 原本我以为煎熬痛苦的只有自己,没想到却是人分两处,各自伤愁。 我骗不了自己,嘴上说着再残忍的话,心里依然无法割舍。听到他受了伤便放下身段不顾一切的赶了过来,看到他深可见骨的伤痕就心疼的什么都忘了。 “既然你是喜欢我的,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把话说清楚?承认你也喜欢我,有那么难吗?”我艰涩地问道。 半天都没等到回音,侧目一看,发现冷玄霄已经枕在我的肩上,睡得无比安详。 我又好气又好笑,想从他的怀里挣扎出来,他却在睡梦中都保留着蛇的天性,死死把我缴在怀中,我越挣他便收的越紧。 无奈之下我只好陪他躺在那张雕花半月床上,想到上一次在这张床上做的极尽缠绵的事,这一次却只剩惆怅。 我转过头用手指轻轻勾画着他那刀削斧凿般的轮廓,心想自己到底在执着什么,还剩不到五个月好活了,难道最后这五个月也要蹉跎过去吗? 为何不装傻充楞陪在他身边,我爱的人看一眼便少一眼,非要亲口得到一句喜欢才肯满意吗? 第454章 服侍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一夜无眠。 身边的人翻动了下身体,有渐渐苏醒的预示,我立刻收回了交织在他脸侧的手,和满含情愫的视线。 冷玄霄睁开他那双冷冽深沉的眸子,不经意地瞥到身侧的我,瞬间眉宇凝成一团,戾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好家伙……问了跟昨晚一样的问题。 冷玄霄你还有资格说我喝多了断片,你自己喝多了也没比我好到哪去! 我强忍着怒意咬牙道,“不是灰浩宇叫我来的吗?” 他从床上坐起,厉声喝道,“灰浩宇,滚进来!” 门外传来匆忙的脚步声,灰浩宇推门而入,见我们两人衣衫不整的躺在床上,捂住眼睛磕巴道,“玉京子大,大人您有何吩咐?” 我衣衫不整是因为冷玄霄他昨晚蹂躏的,他衣衫不整是因为我动手撕的。但我们两人之间清清白白,盖棉被纯聊天一整宿,可说出去有人信吗? “把沈云舒送回去,以后再敢自作主张把我的事情告诉她,你就不用再回来了!”冷玄霄伸长手臂,捞过椅背上的外套,自顾自的穿起来,留给我一个孤冷的背影。 我不住冷笑,还好昨晚没跟他发生关系,不然就他现在这副下了床不认人的嘴脸,得把我活活气死! “玉京子大人,昨夜小女子服侍的您可满意啊?”我挑眉哂笑道。 冷玄霄脚下一趔趄,险些把面前的椅子撞倒,冰冷如玉的脸上露出一丝仓惶,“你说什么?” 我把昨晚他在我脖子上吮吸出的吻痕亮给他看,逗弄他道,“你看看,堂堂玉京子大人睡了民女还不想负责!” 冷玄霄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起来,目光四处躲闪,低声道,“我没说不负责……” 我难得见他这样一面,刚想做个登徒子去挑逗他,顺便把上次不愉快的对话插科打诨糊弄过去,也算是给双方一个台阶下。 昨晚他睡着后,我自己想了很多,只剩五个月的光景,何必折磨自己也折磨着他,不如轰轰烈烈爱一场,相伴相守过完这最后的时光。 虽然我们的相遇是场错误,但至少可以无憾的告别,给他漫长而无尽的余生里留下一笔我浓烈的色彩,便也足够了。 没想到冷玄霄沉思片刻,突然说道,“灰浩宇,你一会儿带沈云舒去趟有匪当铺,里面金银珠宝,翡翠首饰随她挑选,算我账上就是!” 我粲然的笑意仅在脸上停留一瞬,稍纵即逝。 谁特么要你的金银珠宝!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小妾还是侍女?陪睡一晚扔个金钗就完了是吧! “咳……”灰浩宇似是也觉得不妥,讷讷道,“大人,只送东西怕是不好吧?” 冷玄霄脸上闪过一丝迟疑,更多的则是迷惑,“那还能做什么?” “够了!”我实在听不下去了,这个人没有心,亏我还想着给个台阶,重归于好! 我拿起桌上药膏朝灰浩宇扔了过去,怒火中烧道,“这个药,一天换一次,直到伤口愈合为止。他要想喝酒就让他喝,喝死了我把他遗体送给我爸泡酒。现在,送我回学校!” 第455章 玄门来信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灰浩宇纠结地看了看我,又把视线移到冷玄霄身上,打量着他。 后者嘴角沉了下来,眸中又被阴郁覆满,冷声道,“她想回去你就送她回去,看我做什么!” 我不想再理会这个没有心的混蛋,拉着灰浩宇头也不回的说,“快走!” 灰浩宇没法子,只得带我回了大学门口那辆玛莎拉蒂中,用着满含歉意的口吻说道,“沈小姐,真的对不住,玉京子大人他可能……宿醉未醒,一时间脑子没反应过来!但他对你的心意,你应该知晓了吧?” “我当然知晓了!”我磨着牙冷笑道,“我要是再被他酒后的花言巧语哄骗我就是狗!” 说完,重重甩上了车门。 街道对面,安羽丞也从他那辆橙色的迈凯伦720S上下来,隔着一条街对我遥遥招手,“小师父!” 周围路过的女生纷纷用惊异的目光打量着我,见我刚从一辆豪车上下来,扭头又被另一辆豪车的主人叫住。 并且这两辆车的主人一个比一个帅,而我浑身上下可能除了这张还算清丽的脸外普普通通,羽绒服都是某宝三百一件买的,与安羽丞那身古驰高定男冬装产生了鲜明的对比,也不知那两人看中我什么了。 安羽丞向我小跑过来,那头自来卷在冬日寒风中更加凌乱,但丝毫未影响他那张隽逸的脸,从皮包中翻出一封信交给我,“小师父,我昨天找不到你,有一封信署名给你的信被送到我手里来了。” 那封信用上好的牛皮纸装着,上面的黑色钢笔字行云流水,显然有些功底。 “你打开看过了吗?”我问他。 安羽丞呼出一团白气,漫不经心道,“没有,署名给你的我哪里敢拆,不过为什么会寄到我这里来?我也是奇了怪了,这年头竟然还有人写信!” 我也有些奇怪,就连霍楚荆这样的老古板都会用手机,谁会写信给我呢?我在脑海里搜寻了一遍,感觉只有小姑,可是我小姑她小学都没念完就辍学了,哪里写得出这一手好字! 我当着他的面拆开了信件,里面是一张薄薄的纸,用朱砂红毛笔字写着:明日上午十点,玄门大楼二零三房间会面,落款是玄宗道人。 这封信是昨天交给我和安羽丞的,也就是说今天的十点我们要去玄门大楼会见玄宗天师。上次他曾说,平日里无事不会找我,除非玄门有重大事件,那我必须参与。 收到信件召唤,我怎敢不去。 我抓起安羽丞的手腕,看了眼他表上的时间,快速说道,“距离十点还有半小时,我们赶紧过去。” 安羽丞指了指自己,疑惑道,“我也要去吗?” “当然,你是我青垣观首席大弟子,否则为什么信会寄到你这里来。”我点点头,语气里夹着一丝幸灾乐祸。 他挠了挠头,重新启动车辆,“可是,这个玄门大楼在哪啊?” 好问题……我上次是被青垚绑着过去的,哪知道具体地址,那座大楼虽然在市中心,但地图根本搜索不到,茫茫北城,我也不能绕着五环来回转圈吧? 第456章 出任务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情急之下,我给那信封里塞了张追踪符,信封顺着车窗缝隙飘出去,两边自动对折,像个小翅膀一样呼扇呼扇飞在挡风玻璃前。 我指着那封信对安羽丞说道,“你跟着它的方向开。” 信件像是感知到我的意思,还对安羽丞挥动着翅膀,招了招手。 安羽丞,“……” 于是高架桥上,一辆橙色的迈凯伦720S紧追着那封牛皮纸信件飚到飞起,一骑绝尘…… 车停到玄门大楼门口,安羽丞遥遥看着这幢气势宏伟的建筑,也不禁感叹,“北城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我以前怎么不知道?” “可能,这楼被高人用玄门术法刻意隐藏起来了,如果普通人从这里走过,根本不会注意到它的存在。”我边走边说道。 来到二零三,门上的标牌写着‘玄门办事处’。我敲了敲门,里面传来苍老而沉稳的嗓音。 “进。” 我领着安羽丞走了进去,看到玄宗天师正坐在里面喝茶,我恭敬问道,“天师您叫我们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玄宗天师脸上露出和蔼的神色,捋着已经发白的胡须笑道,“啊,沈观主好久不见,上次事出匆忙,急于料理青垚犯下的罪行,有些事情没有跟你交代清楚。” “您说。”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玄门的构成你应该清楚了,我们这个组织之所以存在,是因为可以帮助他们解决一些特殊事件,每个门派都要轮值处理事务,这次该轮到了你们青垣观。”玄宗天师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档案袋,笑眯眯地递给了我。 我和安羽丞对视了一眼,感觉到彼此沉重的心情,像拆盲盒一样拆开了那个档案袋。 里面是一份详细的资料,安羽丞一眼便看到文件上的‘僵尸’两个字,嗓音都尖锐起来,“僵尸?是我想象中的那个僵尸吗?” 他说着,呲出了一排整齐的小白牙。 玄宗天师含笑说道,“没错,就是这个僵尸。” 我嘴角抽搐了下,继续看着那份文件,里面是几张死者的照片,分别都是男性,被利齿类生物咬破动脉,吮光血液而死。 判定结果为,僵尸伤人。共同特征则是,死者皆是作奸犯科之辈,要么就是贪官污吏。 “看来这僵尸还挺有人情味,劫富济贫、行侠仗义啊!”安羽丞感慨道,“你们玄门是打算把它找出来,给它颁发奖状吗?” 我有些无奈,安羽丞还不懂世间万物各有缘法,即便他伤天害理,行凶杀人,自有法律和天道来惩罚。别人不能干预他人因果,哪怕是行侠仗义也不行! 杀人就是要偿命,僵尸也是一样。 “简单来说就是,湘西那边一直不安分,最近又传出僵尸伤人事件,玄门这边必须派人过去看看,刚好轮到了你们青垣观。”玄宗天师没有理会安羽丞的天真发言,正色说道,语气却不再和蔼。 我十分为难的说,“天师,您也知道我的情况,我现在还在北城大学念书,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我得抓紧时间复习功课,实在是走不开啊!” 玄宗天师捋着胡子,不动声色道,“师父不能出马,可以由徒弟代劳嘛!” 第457章 偶遇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看了一眼身侧神情呆滞,空有一副俊朗外表的安羽丞,苦笑道,“那还是我去吧!” 让安羽丞独自去面对僵尸,大概跟黑熊精去单挑孙悟空的难易程度差不多,我还不如现在就帮他收尸。 玄宗天师很满意我的决定,身体又靠回椅背,继续喝着那壶龙井茶。 既然逃不掉,就只能接受。 走出玄门大楼,我对安羽丞说,“帮我定一张今天傍晚到湘西的机票,我争取早去早回,不耽误期末考试。” “哦。”安羽丞随口应道,拿出手机,却在订票页面选了两张公务舱。 “哎,我没说让你陪我去啊!”我连忙阻拦他。 他无奈地看了我一眼,“小师父,你是不是忘了上次在解剖室的事?现在冷玄霄不在你身边,我怎么可能让你揣个崽儿独自去那么远的地方!” 我怔了下,他又一边点确认页面,一边拉着慵懒的长音说道,“虽然我没什么用,但好歹能帮你挨一刀、挡个枪什么的,你身体出了状况,我也能第一时间背你去医院。” 我看着安羽丞那副吊儿郎当,浑不在意的模样,心里像被熨贴过一般暖洋洋的,之前只是觉得自己眼光好,这个徒弟没收错。现在却觉得自己真是上辈子积德行善,才能收到这么好的徒弟。 然而,我上辈子好像不仅没积德,还造了不少业障。 我和安羽丞回到寝室,简单收拾了下要带的衣物,再次踏上征途。只是这一次,路上只有我和他,未免有些萧瑟。 当飞机降落在湘西机场,我透过那四方窄小的窗户,看到外面参天耸立的密林接壤山峦,阳光经年被层层叠叠的阔叶林阻隔在外,沼气与潮气相辅相成。 那是一片原始森林,散发着危险而神秘的气息,里面藏匿着无数珍奇的动植物,山崖陡峭,人迹罕至。 如果那个僵尸就藏身于这种地方,那我们可能十年八年都难以寻找到它的踪迹,我开始后悔自己衣服带少了。 期末考试是赶不回去了,毕业典礼兴许还有希望。 湘西这边条件比较落后,我们到达的地方又不是旅游业旺盛的那几个景区,而是靠近山脚的县城里,附近条件最好的酒店也不见得多么舒适,安羽丞拿着手机搜索半天,连个四星级酒店都找不到,只好去了一家当地人开的民宿。 这间民宿老板娘难得在淡季看到客人,非常热情的迎接我们,还顺便向财大气粗的安羽丞推荐当地特产,毛尖、血粑等等。 安羽丞倒像真的是来旅游的,每样都买了不少,当场打包寄给了他妈妈。 我甚是无语,但我们外出干活素来都是他出钱,我出力,老板请客机酒餐饮,我还能说什么呢。 办理好入住后,我拿着钥匙去三楼客房开门,一抹无比熟悉的身影从我对面那间房间里走出,与我坦然相望。 我瞬间收紧了瞳孔,满是不悦地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第458章 尴尬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冷玄霄穿着一身万年不变的黑色立领呢大衣,身姿笔挺修长的站在我对面,波澜不惊说道,“来湘西有点事。” “你一个没人供奉的野仙能有什么事?难不成有人请你来湘西当月老啊!”我兀自冷笑,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灰浩宇跟踪了我和安羽丞的行迹,回去跟他打了小报告。 冷玄霄神色漠然,全然不理会我的奚落,端端站在那里,用他那双狭长的眸子凝视着我,千言万语似都化于他深邃的眼底。 我一见他心里就翻江倒海,五味杂陈,更多的是气恼。 早上他刚用钱来断定我们两人的关系,晚上就主动找上来,不求和好,也没有任何表示,是在拿人寻开心吗? 我指向走廊,郑重说道,“你立刻从这里搬出去,换一家酒店住!” 冷玄霄身形未动,眉头却深深蹙起,沉声道,“我住哪里,不是你能决定的。”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拔高了声调,忍无可忍地问道。 正巧安羽丞拎东西上来,看到冷玄霄出现在这里,他也十分惊讶,“冷玄霄,你来这里做什么?” 冷玄霄一见到他,双眸危险地眯起,打量道,“你们两个睡在一间房?” “当然不……”安羽丞刚要解释,就被我拉至身后。 “对,我们两个睡同一间,你有意见吗?”我挑了挑眉,讥诮道。 冷玄霄自是看出我在故意气他,半是无奈半是凌戾地说道,“沈云舒,你别无取闹!” “我闹什么了?你我现在是离婚关系,我不想见到你,让你换一家酒店住有错吗?”我扬起下巴泰然面对他,语气却是我自己都意识到的怨怼。 安羽丞也算是在风陵村见证我们分手经过的人,站到我的面前挺直腰板道,“冷玄霄你不要欺负我小师父!” 这可能是冷玄霄名誉受损最严重的一次。 他脸色难看至极,阴沉说道,“我什么时候欺负她了!” “你在风陵村抛下我小师父转头就走,你不知道她有多难过,哭得一包心相印纸巾都用光了!上次她去解剖室被邪祟冲撞动了胎气,要不是我在场她晕死过去都没人管……”安羽丞开始喋喋不休把我的‘光辉’事迹全部告知出来。 眼见冷玄霄的表情从愕然转为懊悔,这回轮到我尴尬,恨不得用脚抠出个秦始皇陵兵马俑,狠狠掐了安羽丞一把,“你不张嘴没把你当哑巴卖了!” “哎呦,小师父你轻点,这是人皮啊!”他疼得嗷嗷直叫。 “你跟他说这些有的没的干嘛!”我急切说道。 “什么,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吗?”安羽丞指了指冷玄霄,惊惶地问道,“难道我猜错了?” 冷玄霄的脸色彻底黑了下来,刚要开口说些什么,楼上便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这种木质结构的风情民宿隔音效果都不怎么样,楼上住着老板娘一家,他们在房间内的说话声清晰可辩。 “叫你不要再进山里去,最近山里闹僵尸,隔壁村已经被咬伤好几个了,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第459章 僵尸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闻言,我和安羽丞相对一望,彼此眼中都亮起了希望之光。 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还真叫我们碰着了! 我没空再去搭理冷玄霄,拉着安羽丞就往楼上走,途经他身侧,还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冷玄霄,“……” 楼上,因现在是淡季,除了二楼有我们和冷玄霄在居住外,整间民宿并没有其余房客。老板娘一家所住的那间房门并没有关上,所以嘈杂声才会那么大。 我看到老板娘和老板两人坐在沙发上,对面则坐着一个和我们年龄差不多的男生,穿着白色羽绒服,容颜看上去干净爽朗,又带着山野间特有的淳朴,此时正耷拉着脑袋听候老板娘的训斥。 从年纪看上去,应该是他们的儿子。 “老板娘,我刚刚在听你们谈及‘僵尸伤人’,你们能跟我们讲讲吗?”我开门见山地问道。 他们一家人的目光方才被我吸引,面上都露出了为难之色,老板娘还试图掩盖,“妹子,你是听错了吧,我们没有说什么僵尸啊……” 我从怀里拿出玄门发给我的那张特殊通行证,笑容可掬地递上去,“是这样的,我们是北城特殊调查处的,专门来处理湘西僵尸伤人事件,如果你们有什么线索,还请告知。” 老板娘还没说什么,反倒是她的儿子急促开口,“没有,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快走吧!” 我和安羽丞都愣住,老板娘拍了她儿子一巴掌,有点警告的意味,转向我们时态度却转变不少,笑着说,“哎呦你们相关人员总算来了,我们都上访好几次了,每次都拿话敷衍我们,说什么是我们看错了,那人的牙印能看错嘛!弄得我们附近几个村子是人心惶惶,最近都不敢上山啦!” “这么说,你们已经见过被咬的尸体了?”我询问道。 老板娘把沙发腾出来让我坐下,自己则坐到了对面板凳上给我们倒茶,打开了话匣子,“见过了,这十里八乡的谁没见过啊,脖子上被咬出四个窟窿,浑身的血都被吸干了,死状跟那个小河墓葬的楼兰干尸似的!” “一共死了几个人?”我拿出笔记本,一边记一边问道。 “加上前两周隔壁村死的那个娄老赖,已经是第四个了!”老板娘说道。 “都是进了山才出的事吗?”我追问。 “对,那僵尸就在山上藏着,平时不敢下来。”老板娘煞有介事的说,“可是它光在山上待着也不行啊,我们这些村民靠山吃山,总是要去山里采药种茶的,不能因为这么一个东西,断了我们所有人的财路啊!”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随即正色问道,“我们初来贵地,对山里也不熟悉,刚刚听您说您的儿子经常往山里跑,想必是很熟悉山路的,能不能请他做我们的向导,我保证让他平安无事的回来。” “这……”老板娘迟疑起来。 她的儿子却陡然起身,情绪激动地说道,“我不会当你们向导的,你们休想去抓妍晚!” 第460章 跟踪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妍晚?”我在唇齿间品咂着这两个字,挑眉看向他。 他的胸膛因激动剧烈起伏,警惕地审视我和安羽丞,英俊的脸上满是防备,“我不管你们是谁,有我在,你们别想伤害她!” “老板娘,看来您这儿子与僵尸接触颇深啊?”我饶有兴味地呷了口茶。 老板娘也没想到他会和僵尸扯上关系,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好,用食指点了点儿子的脑门,小声斥责道,“你糊涂啊你!” 我给安羽丞递了个眼神,放下茶杯说道,“没关系,您儿子既然不肯带路,我们换个人便是了,我们这次是有备而来,肯定会抓住这个僵尸,给附近村镇百姓一个交代的。” 那男生脸色骤然白了下来,慌乱的神色无法遮掩。 我和安羽丞只做未见,告别了老板娘一家回到自己房间。 “你等着瞧,不出今晚,老板娘那傻儿子肯定会进山去跟僵尸报信,我们只需要跟在他身后,就能找寻到僵尸的位置。”我跌进柔软的沙发里,胸有成竹说道。 安羽丞给我竖了个大拇指,对此漠不关心,自顾自地吃着蓝莓。 我贴了一张灵通符在门上,这样能将周围的异响放到最大,沉着冷静地坐在沙发上假寐。 夜色渐浓,缺月高斜,楼上终于传来刻意放轻的脚步声,我骤然睁眼。 床上的安羽丞已经进入梦乡,我不忍将他吵醒,虽然他醒不醒都没什么用,他去了我反而要操心他的安全。 蹑手蹑脚地独自走出房间,结果一开门,便撞进一个坚硬有力的胸膛里。 我揉着微微发疼的额头,低声怒斥道,“你有病啊,大晚上不睡觉站在别人门口当门神!” 冷玄霄那双黑沉的眸子在夜里发着冷冽的光,先是朝安羽丞所在的床上瞄了一眼,见他穿着整齐,被褥也没有翻动的痕迹后,才幽幽收回视线,淡淡问道,“你要去跟踪那个男人?” “对啊,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我把房门锁好,不屑地说。 “我跟你一起去。”冷玄霄语调轻淡。 “不敢劳烦玉京子大架,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您还是哪来回哪去吧!”我知道他提出要跟我一起去,是为了我的安危着想。心里有一丝松动,嘴上仍毫不领情。 凭什么只有他记仇,我不能记仇! 他那张人畜无害的俊脸在月光下略显无奈,叹道,“沈云舒,你别那么固执行不行?” “那你给我个一起去的理由!”我别过脸,傲慢地说道。 “我担心你,想保护你,可以了吧?”他嗓音低沉,透着从未有过的柔软。 我心跳一漏,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索性自顾自地往前走。 “站住!”他在我身后唤道。 “又怎么了?”我不耐地回过头。 只见他阔步走到我面前,斜睨了我一眼,弯下身去蹲在我的脚边,用骨节分明的手指替我把松散的鞋带重新系好。 他这个动作着实惊到了我,他可是玉京子哎,万妖敬仰的蛇仙大人!竟然卑躬屈膝替我系鞋带,难不成是前些日子酒喝太多,把脑子喝傻了? 第461章 山间客栈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冷玄霄扫了下目瞪口呆的我,牵起我的手握在掌心,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轻飘飘地说道,“再不追的话,他就要跑没影了。” 我这才醒过神,往自己脸颊上拍了拍,干涩说道,“追!” 说完,自顾自的提步往外走。 冷玄霄刚才的所作所为太犯规了,让我没有一点招架的余地,我得先把思绪理清再说。 跟在那个男生身后穿过了几条街,他便拐进了大山里,我连忙跟了上去。 冬天夜晚的深山更为静谧可怕,我为了不让男生听到有人跟踪,与他保持着大概百米的距离,四周只剩下我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月光渗不透那些茂密的树叶,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要不是知道冷玄霄就站在我身后不远,我还真的会毛骨悚然,生怕僵尸从哪个林子里窜出来。 约摸走了能有一个钟头,正当我累得半死不活时,眼前突然出现一隙微光,男生朝着光亮的地方前行,我也像个失足在沙漠里的旅人,看见阔别已久的绿洲般重新燃起希望,快步跟了上去。 直到那光越来越明朗,我才发现前方不远处坐落着一间两层楼结构的小木屋,看上去有些年头,昏黄色的灯光就是从那里照射出来,没有任何标志物,只在两层楼之间的衔接处挂了个陈旧到辨不清颜色的横幅,写着:山间客栈。 我眼睁睁地看着那男生走了进去,半晌没有出来。 忍不住疑惑道,“这个人到底要做什么?他自己家就是开民宿的,条件不比这里好多了?就附近这环境,我怀疑客栈里面连热水都没有,他该不会是来考察敌情的吧?” 冷玄霄眺望着那间客栈,眉头却无端蹙起,沉声道,“你要知道,开在这种深山老林中的客栈,多半不是给人住的。” 我倒抽一口冷气,心想那男生难道不是人? 随即我便自己否定了这个猜测,男生在灯光下是有影子的,那么他住进这个客栈只有一个目的,等候僵尸出现。 我思忖片刻,决定也进这家客栈探探虚实。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后,大堂环境一览无余。 如果这家店不是刻意仿古做旧的风格,那么这里的摆设的确有些久远,甚至能直接当古装片的拍摄地,而且还是龙门客栈、孙二娘开的包子铺那种。 像山脚下的民宿,多多少少还有些旅游景区农家乐的气息,一进门便有易拉宝展示着:醉美湘西三日、五日游等旅行宣传,前台也在卖些当地的土特产。而这家客栈前台空空如也,掌柜趴在满是痕迹和缺角的水曲柳桌上睡得正香,背后放着几坛不知名字的酒。 趁掌柜还在熟睡,我悄悄端详了下他的面相,眉淡不显、颧高齿凸,一看就是命硬之人。他的手边还放着一本厚厚的账本,上面用潦草的笔迹一行行勾画着欠账记录。 我真是好些年没见过自己用笔记账的店家,不由有些好奇,刚想仔细看看上面都写了些什么,身后却传来一个厚重的男音。 “你们二位是要住店吗?” 第462章 我养的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应声回头,借着大堂那半亮不亮的瓦丝灯泡,看见大堂的角落里坐着一个身穿黑色道袍的中年人。 他发髻高挽,道袍上没有任何标志,背后却画了张湘西五大神之一的喜神图。按理说修道之人都像玄宗天师那样,给人一种仙风道骨的感觉。连青垚未露出本来面目时,也有种高深莫测之相,而眼前这个道人,周身却散发出一股毫不遮掩的邪意。 堂内一共也没几张桌椅板凳,我之所以说有古意,是因为桌面都被油泥磨出厚厚的一层包浆,在灯光下发着琥珀色的润泽,想来是供歇脚的人吃饭的地方。 而那位身着奇怪道袍的男人就坐在最里侧的那张桌子,若不是他开口,我真没发现他的存在。 “对,我们想要住店,掌柜这是睡着了吗?”我的声音不卑不亢,平静说道。 那奇怪道人从角落里走出来,露出一张平平无奇,没有任何记忆点的脸,拿过记账本写上一笔,淡淡说道,“不到鸡鸣他是不会醒的,你们明早走之前把钱留在柜台上就好,一晚八十,概不找零。” 我听了他的话疑惑顿生,“为什么不到鸡鸣就不会醒?” 道人嗓子眼里发出呵呵的笑声,别有深意的看着我,“小姑娘,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会找到这里来,但既然来了,我奉劝你们晚上睡觉关好门窗,听见不该听的声音,就把被蒙过头,安安静静睡一晚上,千万别睁眼,等到天亮便什么事都没有了,如若不然……” “不然会怎样?”我可不是吓大的,现在的我还有什么诡异的事是没见过的,光凭他这几句话能唬住我? 道人却不说话了,从一大串黄铜钥匙上解下一枚,递给了我,“楼上地字房,钥匙不要弄丢了。” 我见从他的嘴里没法再撬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只好给冷玄霄使了个眼神,示意先进房,天亮之前肯定能发现些端倪。 “等等!”那道人从身后叫住我。 我迈上楼梯的脚步停滞了下,回过头礼貌问道,“您还有事吗?” 道人诡谲一笑,一双鹰隼般犀利的眸子好似要将我刺穿,“小姑娘,你身上好像有些不干净的东西啊!” 我居高临下的睨着他,盈然一笑,“没错,我养的,你有意见?” 冷玄霄,“……” 道人,“……” 那道人不再言语,我径直上了楼梯,只觉身后有一道灼灼欲燃的视线紧紧追随着我。 门开启后,屋内陈设也和古装片里差不多,简朴无华,估计少有女生来这种明晃晃写着‘黑店’的地方入住,所以屋里连个梳妆镜都没有,一张一米八左右的木质大床占据了一半的空间,被褥仿佛从没洗过,蓝色条纹床单已经被磨得发白。 而我刚推门进去的时候,便闻到这屋里飘散着一股朱砂味。 我成日拿朱砂画符作法,这个味道我再熟悉不过,绝不会认错! 可屋内却没有什么家具是红色的,寻常人家更不会在房间里放朱砂啊,这就非常古怪。总不至于跟秦始皇一样,拿朱砂炼丹,想要得道成仙吧! 第463章 调换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冷玄霄看着脏兮兮的床榻,眉心蹙得很紧,实在忍无可忍,一拂手把床单被褥这些通通焕然一新。 虽然我们并不是真的来这里睡觉的,但要在椅子上干坐一晚也会很累,尤其是我现在小腹微显,身子已经开始发沉,一宿不睡着实吃不消。 说到底,他这么做也是为了我。 我的视线有意无意地飘向冷玄霄,他站在窗前被月光洒满一身清霜,孤寂又冷冽。 每次看到他这样孑然独立,高处不胜寒的模样,我都会隐隐心疼。 大意了,刚才应该跟那道人要两间房,怎会允许他又一次涉入我的地盘,现在让他出去是不是显得太矫情了! “你睡一会儿,我帮你盯着。”我们好似心有灵犀,我正纠结该怎么开口,他率先说道,语调如常。 既然有人心甘情愿为我守夜,那我也不必跟他客气,索性大方地脱鞋上床,放松着有些肿痛的脚底板。 房间里静谧下来,除了我似有若无的呼吸外再无声响。这回我们两人都没有醉,意识清晰无比,正因如此才会更加尴尬,曾经无数个相濡以沫的夜晚,如今却变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连多说一句都怕让破坏彼此间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情绪。 屋外也迟迟没有动静传来,冷玄霄又一直守在窗口,说明那男生仍住在这里没有离开。我打破这份沉寂,咬唇说道,“其实那晚……我们没发生什么,你就是抱着我不肯撒手,我们合衣睡了一晚而已。” 冷玄霄的脸上先是浮出一丝茫然,然后才意识到我说的那晚是在蛇仙庙,嗓音略显喑哑,“我知道。” 我表情沉了下来,窝火道,“你知道?知道你还让灰浩宇领我去选什么金银珠宝、翡翠首饰的,你羞辱谁呢!” 他满脸的困惑和无辜,拧眉道,“你们人类现在娶媳妇不是讲究给什么五金吗?还是之前灰浩宇说起的,我也不知道具体是哪五金,也不会挑你们女孩子喜欢的款式,让灰浩宇带你自己去选,怎么就成羞辱你了!” 我哽住,万万没想到他是这个意思,好气又好笑的说,“谁知道你突然会想送我五金啊!” “不是你说让我负责的吗?”冷玄霄口吻十分无奈,可能他也没想到哄媳妇是个技术活,他对此一窍不通。 我心底却逐渐软化,挑唇一笑,朝他勾了勾手指,“冷玄霄,你过来!” 冷玄霄走到我床边,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我,深谙的眸子闪过一丝不解,就被我拽着领口拉低了上半身。 他狭长的双眸映上一层惊愕,脚下被床柱绊倒,倾身向我袭来。 在离我仅有不到十厘米的上方停住,双手撑在我的身侧,没有触碰到我任何部位,愠怒道,“沈云舒,你胡闹什么,肚子里还有孩子呢!” “哦?你这时候惦记起孩子来了?”我悠哉地躺在床榻间,讥讽一笑。 冷玄霄神色微怔,抬手想要直起身体。 我自从与他分手后,就很讨厌他用那副高高在上的视角俯瞰着我,这使我心理产生严重的不对等。 现在他又用着这种姿势来看我,一把无名之火烧上眉头,我抓住他的双肩,使出全身力气,硬生生将他推倒在侧。 天旋地转间,我们两个调换了位置,轮到我俯视着他。 第464章 自找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冷玄霄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被惊讶填满,今晚我的每一个举动都令他不知所措。 我从来没有以这样的视角看过他,那张脸棱角分明,紧绷的下颌线呈现出一个精致的弧度,我不由伸手勾起他的下巴,眼尾那颗暗色的朱砂痣因愤怒变得红艳。 我坐在他的身上,他能感觉出我小腹微微隆起的柔软,丝毫也不敢乱动,咬牙切齿的说,“沈云舒,你给我下去!” “我不!”我俯下身,用舌尖轻轻舔了下他凉薄的唇,又很快抽离,像极了撩人心弦的渣女。 他的上衣被我弄皱,衬衫扣子也因我的拉扯崩开大半,露出如白瓷般的皮肤,两道狰狞的伤口已经愈合,发着淡淡红痕。鸦羽般的长发铺洒满床,我莫名觉得他现在这个样子勾起了我想要凌虐的欲望…… 从上次在蛇仙庙撕开他的衣服起,我就隐约有这个趋势,现在看到他一动不动的躺在我身下,我更加难耐心痒, 原来刚才那把火不是怒火,而是欲火…… 这女人憋太久果然不行,尤其是孕中的女人,即便脑子没往那个方面想,心里也很诚实。 我再次俯身衔住他的唇,想品尝美味般反复厮磨,双手则顺着他紧绷的腰线渐渐往下,愈发不老实。 冷玄霄没想到我会在这个时候对他产生想法,表情先是一阵空白,随后变得哭笑不得,抓着我的手从衣摆里拉出来。 “小舒,你别胡闹了!” 我不满的瞪着他,以前他想要就要,不分场合地点,我是否愿意,根本不给我拒绝的机会。现在我天时地利想跟他打复合一炮,他却让我别胡闹! 这回轮到我磨牙吮血地叼着他喉结,模仿着他的语气威胁道,“冷玄霄,你别后悔,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冷玄霄在我耳侧粗喘了下,显然我的动作也令他难以忍受,眸中褪去冷戾,染上一层赤红,一手扣在我的腰后,迫使我们之间最后的距离也变为严丝合缝,一手摸着我的小腹,嘶哑道,“你的身体,真的可以吗?” “废什么话,你还是不是个男人!”这个姿势让我感到不舒服,在他怀中扭了扭,怨怼道。 肌肤相触,撩动星火。 冷玄霄眯了眯双眸,我从他的眼神中又一次看到野兽般极具危险的占有欲,我还没来得及反悔,就被他剧烈而辗转的吻封缄了双唇,又深又贪婪,连呼吸都成了奢侈,热气在我们鼻息间交错。 我想要往后闪躲,腰却被他牢牢禁锢,比那晚态度更要强势,像是在急于宣告自己的所有权。 该死,我怎么就忘了他是蛇不是人这件事情,人尚且有控制力,蛇一旦动情,天塌地陷也不能让他停下来! 更何况我们已有足足一个月没发生过床事,不止我会产生欲念,他被压制在心底的燎原之火全被我勾了起来,恐怕腰不疼腿不软,别想走出这间客栈。 趁他解我衣扣的空档,我讪笑着说,“那个,冷玄霄,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是来干嘛的?” 冷玄霄闻言却将手臂收得更紧,沙哑道,“沈云舒,这是你自找的!” 第465章 赶尸人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万丈红尘在他深暗的眸中颠倒,我无法推拒,心内也含着多多少少的期待,只得闭上双眼任由他的唇染上炙热潮湿。 “哐当——” 一声巨响将我们从旖旎的氛围里拉回,我们侧过头向声源处看去,发现不知何时,衣柜的门板竟然掉落下来,砸在地面上。 更恐怖的是,衣柜里竟齐刷刷地站满了人,一字排开,保持着同样的站姿。他们穿着相同的黑色寿衣,皮肤惨白,枯瘦如干尸,额头上还贴着黄色符箓,瞠目欲裂地看着我们。 可能我和冷玄霄实在太过,差点没在这些干尸面前上演活春宫,连他们都看不下去了…… 我连忙从床上爬起来,把冷玄霄的大衣裹好,打开头顶吊灯,查看那些尸体的状态。 衣柜中站着的无一例外皆是男子,脖子上都有被僵尸咬过的牙印,从面容来看,都是档案袋中记载的人。 现在看来,他们的尸体都在下葬后又被有心之人挖了出来,不知有何用途,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冷玄霄若有所思地查看他们额头上那张黄符,冷声道,“我明白这间客栈住的都是什么人了。” 我不解道,“什么人?” 他斜睨着我,不动声色道,“赶尸人。” 我倒抽一口冷气,瞬间清醒过来,湘西曾经名震四方的不就是赶尸吗!我也算是明白空气里那股若有似无的朱砂气味是从哪里来的了。 古代湘西人为了不让亡者变成孤魂野鬼飘零在外,便会请赶尸匠把客死他乡的亡者赶回家乡。赶尸是湘西祝由巫者传下来的秘法,他们昼伏夜出,路线不会超过湘西这片境域,一晚上能走二十公里的山路,有时累了便会在赶尸客栈休息。 这种赶尸客栈不做往来商客生意,也跟赶尸匠一样,天黑后亮灯开店,鸡鸣前关门送客。 刚才一进门时我就打量到屋里这个极占面积的衣柜,还想着商旅客怎么会带这么多衣服出行,这衣柜完全用不上啊!现在看来,这些衣柜都是用来陈放尸体的。 至于那股朱砂味儿,是因为在赶尸前,尸体要经过特殊处理,用调制好的朱砂滴入死者耳鼻口三处,封住死者的三魂。再用辰砂涂抹在死者手心、脚心、胸膛心、背膛心和脑门心,控住七魄,目的是让死者在遥远的路途中魂魄不乱,跟随自己回家。 先前我们在楼下遇见的神秘道人,应该就是赶尸匠。 湘西的赶尸术一直被大众人士所怀疑,因为太过隐秘,又很难得见。有人猜测可能是走私团伙借此伪装,以赶尸为由头运送非法物品。之前电视台还做过一档关于赶尸的科普节目,讲得是云里雾里,真正相信的人并不多。 但节目放出之后,的确再也没有赶尸的消息了。 我不禁感到惊奇,都这个时代了,真的还有上古巫术传承下来吗? 想到这里,我抬眸扫了一眼身侧的冷玄霄,把疑问又憋了回去。上古时期的蛇都站在我旁边了,更何况巫术呢! 第466章 女僵尸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三更已到,走廊突然传来一声喧天锣音,那些衣柜里一字排开的干尸就像有了生命般,步伐一致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我不禁往后退了两步,给他们让出道路,只见他们井然有序的排列成行,一个接着一个走出了房门,动作僵硬缓慢,下楼时骨骼还会发出咔哒咔哒的脆响。 冷玄霄护着我躲在墙角,看到那几具尸体整齐划一地迈出客栈,打头的人果然是方才在楼下见过的那个道人,他手里拿着一面画着蚩尤头像的阴锣,每敲一下,那些尸体像聆听般辨认出他的方位,跟在他身后前行。 这是我第一次见赶尸队伍,好奇远大于心里的恐惧,全然忘了那男生还在楼上,跟随那些尸体离开了客栈。 夜要比我们来时更为黑沉,离远了只能看到一行人在山林间走动,根本辨认不出他们是死是活,时不时伴随着一声刺耳的锣鸣,惊起无数飞鸟。 我数了数,除打头的赶尸道人外共有五具尸体,赶尸匠对尸体也是有要求的,自古以来就有明文规定的三赶和三不赶。 三赶:战死、意外身亡与受刑被杀。 三不赶:病死,自杀和雷打火烧。 刚才我和冷玄霄细细观察过,他们身上除了被僵尸啃咬的痕迹外并无外伤,我疑惑的却是这个赶尸道人要把这些从新坟里挖出来的尸体赶去哪里呢? 跟着他们走了两里地后,队伍突然停了下来,我和冷玄霄立刻藏进灌木丛中,偷偷查看着他们的动静。 只见一抹绛红色的身影飞速从我们面前掠过,来到了赶尸道人所在的树下,待她站稳后,我才看清那是一个跟我年纪相仿的女子,身上仅着轻纱,长发被一根素簪挽起,露出一张清绝的脸。 灯笼光亮朦胧难辨,映得她的皮肤白皙如雪,眸若星河,表情却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寂冷,一切都显得不那么真切。她低垂着头,对那赶尸道人毕恭毕敬说道,“师父,我回来了。” 赶尸道人靠在树干上休息,眼皮连抬都不抬地说,“看到了,我不瞎!” 女子缄默不语,仍是垂首而立,姿态放得很低,可凌厉的眉眼出卖了她的一身反骨。 “我让你去附近村子里多抓几个人回来,你怎么自己回来了!”赶尸道人等不到她的回音,睁开眼睛呵斥道。 女子期期艾艾地说,“最近我们动静有点大,已经引起相关人士注意了,如果再杀几个人,我们的身份肯定会暴露,所以我想先缓缓……” “缓缓?”赶尸道人冷笑出声,一把掐住了女子脆弱的咽喉,“我让你一周内给我弄来三具干尸来炼丹,你呢?一具都没给我弄来,我看你是忘了自己究竟是谁,还想不想报仇了!” 女子面目因痛苦而变得狰狞,露出两根长而尖利的犬齿。 原来她就是传闻中的僵尸! 我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那个令周边村子闻风丧胆的僵尸竟然是女的!而且还是这么年轻漂亮的女子。 第467章 就地正法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女僵尸挣扎不得,只能低声求饶,“我……我没有忘,如果不是师父把我从血阵里救出来,我现在仍躺在不见天日的棺材里长眠,师父的大恩大德妍晚永不敢忘!” 赶尸道人方才松开了手,用蝼蚁一样轻蔑的目光看着她,“师妍晚,为师救你出来,把你培养成僵尸王,不是为了让你慈悲向善的,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干尸都是些什么人,你那点小心思、小伎俩,就别拿到为师面前显摆了!” 女僵尸揉着自己脖颈,表情满是屈辱,说出的话却无一丝感情,“师父教训的是,妍晚这就去找新的尸体回来。” 赶尸道人不耐地挥了挥手,“去吧去吧!” 女僵尸微一躬身,快速离开。 我听了这番信息量极大的对话,心底澎湃不已,拉着冷玄霄就要去追那女僵尸。 他制止了我,将我拉回怀中,低沉道,“别再追了,你的身体受不了,我们回去询问老板娘的儿子,肯定能得到她的行踪。” “来不及!”我激动地说,“你没听刚才那个叫师妍晚的僵尸说,要尽快抓到人,如果我们晚了一步,可能就会耽误一条人命!趁着她现在还没跑远,我们今晚就将她制服,早干完早收工,回家还得期末考试呢!” 冷玄霄还欲劝阻,我嘟起嘴朝他迢迢递过去一个飞吻,趁他愣神之际,快速跑远。 他十分无奈,又不能拿我怎么样,只得紧紧跟在我身后。 倏而,密林中传来簌簌轻响,一股凌厉的寒风从我耳旁快速掠过,冷玄霄骤然将我抱起,原地转了两圈,躲避开那及面而来的罡风。 冷玄霄瞳孔一缩,幻出锁魂鞭,朝那虚无缥缈的风抽去。 只听一声闷哼,一袭红衣的师妍晚从风中摔倒在地。 她手中捏着一把十寸长的银月弯刀,刀刃锋利无比,还好刚才冷玄霄抱着我躲得及时,否则我的耳朵可能已经被她削了下来。 那么好看的一张脸,那么狠毒的一颗心! 正因如此,冷玄霄才真动了怒,眸中绽出冷戾的光,似是还打算再补上一鞭。 “不许你们伤害妍晚!” 又是一道人影从灌木丛中冒出,正是之前民宿老板娘的儿子。 也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跟上我们的,张开双臂护在师妍晚身前,大有一副英雄救美的慨然,“你们要想伤害她,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我无语极了,“你知道自己护着的是谁吗?” “我当然知道,她是我的妍晚!”男生趁机回头,给伏在地上的师妍晚使眼色,“妍晚你快走,这里有我!” 师妍晚面色惨白,冷玄霄那一鞭子足以伤及她的魂魄。她深深地看了男生一眼,犹豫良久,见我们的确不愿伤人后,才迅速逃走。 我气急败坏地对男生怒骂道,“你是不是傻啊!你的师妍晚是僵尸,她已经杀害好几条人命了,马上要去杀更多的人,你还要护着她!” 那男生脾气也不小,梗着脖子与我喊道,“她杀得都是作奸犯科的恶人,那些人本来就该死,是法律漏洞才让他们侥幸逃过一劫,妍晚把他们就地正法有什么不对!” 第468章 神明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头一次知道就地正法这个词还能这么用的,气得我捂着小腹喘息道,“你……好样的,你叫什么,几年级了,你老师没教过你不要打扰大人工作吗?” 男生狠狠白了我一眼,紧了紧自己的羽绒服,面色不悦道,“我叫叶风眠,今年上高二,估计跟你差不多大,你装什么倚老卖老!你们要不是我家的客人,我才懒得理你!” “好啊,你懒得理我可以,反正我不会放过师妍晚的!”我故意气他,扬声道。 叶风眠那张俊朗淳朴的脸上展露出怒意,指着我没什么威慑力的说道,“我不管你们从哪里过来,有多大本事,总之你们不许伤害师妍晚!” “还有你!”叶风眠转向一旁早已不耐的冷玄霄,咬牙道,“我看到你用鞭子抽妍晚了,我要跟你拼命!” 说罢,竟一头向冷玄霄撞了过来。 我屏气敛息,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我当然不会担心冷玄霄,我是在担心叶风眠有几条命可以这么造作! 可惜,叶风眠连碰没碰到冷玄霄的衣角,就被他拂袖轻轻一挥,飞出了三丈远…… 我眼睁睁看到叶风眠呈一个抛物线飞了出去,身体撞到一棵大树上后,又砸向地面,溅起无数落叶。 “咳咳……”叶风眠从落叶堆里爬了出来,灰头土脸的抬起头,表情有些茫然,不知道是不是把孩子撞傻了。 我嘴角抽了抽,半是埋怨半是喟叹地看了冷玄霄一眼,转过身问道,“叶风眠,这回你可以冷静下来了吧,跟我们好好说说,你是怎么成为师妍晚的迷弟的?” 师妍晚,这个名字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如此耳熟…… 该不会和师棋宵有什么关系吧! 叶风眠坐在落叶堆里,脑袋上还顶着一片树叶,垂眸说道,“三年前我就已经认识妍晚了,那时候刚好放暑假,我约了几个同村的男孩一起上山采药,想趁着雨后多收些草药回去卖掉当生活费。 但我雨后山路过于泥泞,崖壁上更是湿滑,我在采半夏的时候不小心从悬崖上跌落下去。当时我心想,完了,我要死了……可等我睁开眼后,发现自己被一个穿着红纱裙的女人抱在怀里,身体飞在半空中。 那时候我还以为她是山神,感知到我有危险,特地显灵来救我的!” “噗……”我没忍住笑出了声。 跟他相比,我反而现实的多,从一开始就知道不可能有什么神佛显灵,我能招来的只有妖魔鬼怪! “我把这件事说给很多人听,他们也是像你这样笑的。”叶风眠并没有恼怒,而是平静地说,“就连我妈妈,她也不信这山上有什么山神,还说我是发了癔症,要拉我去乡医院看脑子。” “可自那日后,我的脑海里全是她的影子,我甚至逃课没日没夜往上跑,只想再见她一面,证明我不是在做梦,却遍寻不着……直到去年湘西发山洪,我正好拿着鲜花水果上山,被山洪冲到了下游,我再一次看见了她。 她还是我记忆中的模样,红衣似枫,艳丽如血,动作轻柔的把我从水中抱起,犹如世间最怜悯的神明。从她出现的那一刻起,我的眼里心里就只剩下她。”叶风眠语调充满柔意,真诚无比。 第468章 传言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顿时有些理解叶风眠了,曾经我也觉得冷玄霄是我的神明,但后来我把他拉下神坛,变成了我此生的挚爱。 想到这里,我蓦地回头,刚好与冷玄霄那双波澜不惊的眸相接,我们都从彼此眼底寻到未能宣之于口的爱意。 虽然谁也没主动提出和好,但从他的身影出现在民宿时,我就知道自己输了。 叶风眠继续说道,“这次她将我救起后,并没有再躲避我,我再次上山找她的时候,她就坐在树枝上俯瞰着我,白皙的双足在空中荡呀荡,好似山间精灵,美丽得不可亵玩。我真的把她当成山神,向她诉说很多心事,我还发现她很喜欢鲜花,我每次都采不一样的野花送给她。 渐渐的,她开始跟我说话,甚至还对我绽出笑容。她让我不要叫山神,她不是什么山神。我没有理会,仍是每天山神、山神的叫着,直到有一天……” 我见他神色局促起来,眯着眸子问道,“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叶风眠急喘了下,嗓音也染上哽咽,“我看到……看到她杀了一头小鹿,伏在地上去吸食那头鹿脖子上的血,起初小鹿还在不停抽搐,没一会儿小鹿全身的血都被她吸干,变成皮包骨一样的风干尸体。她发现我时,嘴角还带着未干的血液,两颗犬齿也没收回去,满眼猩红的看着我,表情却很慌乱。 我这才意识到,她的确不是什么山神,而是会吸人血的僵尸。她见我虽然吓得瑟瑟发抖,却始终没有逃跑,便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知了我。她出身曲艺世家,在百年前也是书香门第,却被走上邪道的亲生父亲抽干了血,葬在水晶棺中不死不活过了一百年。” 师妍晚……怪不得我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她是梁飞燕和师棋宵的女儿! 刚才那惊鸿一面没能看清,但细想来她的眉眼的确有些像梁飞燕,骨相则是随师棋宵更多些。 可师妍晚明明应该在轮回塔内安睡,怎么跑到湘西这么远的地方来了! “直到几年前,一个赶尸道人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将她从塔内救出,目的则是把她炼成僵尸,让她成为自己杀人的利器。她原本誓死不从,可赶尸道人既然能把她救出,自然也能轻易拿捏,还告知她的亲生父亲至今都没有死,真身依旧在用她的血泡澡,元神仍在为祸世间。 她想要报仇,只能暂时听命于赶尸道人,最初那妖道并不怎么管她,只是让她练习僵尸的一些基本技能,如何捕捉猎物,如何吸血……就在两个月前,妖道突然找上她,让她为自己弄九具男人的尸体来炼丹。她抵抗过,但遭到了更深的折磨。 没办法,她不愿伤害无辜的人,便挑中附近县城乡村里那些无恶不作的歹徒,就这样凑出了五具男尸。可也正因为她下手的对象太过明显,流言传得纷纷扬扬,说湘西这边出了个替天行道的僵尸。但传着传着就开始变味,说那僵尸青面獠牙,喜欢啃食小孩子的脑髓,也不知怎的就传到了你们这些人的耳朵里……” 叶风眠脸色倏然一变,在万千落叶中朝我们跪下,凄楚道,“我瞧出你们是有真本事的,求求你们救出妍晚吧,她本性善良,杀人真的并非她意,都是那个妖道所害,请你们高抬贵手放过她吧!” 第470章 误入歧途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总算体会到冷玄霄被那些人跪拜的感觉了,忙不迭跳到一旁,手足无措的说道,“大兄弟你快起来,咱俩是平辈,你拜我我是要折寿的啊!” 叶风眠只好站起来,满怀期待问道,“那你们是同意救妍晚了吗?” 我正色道,“如果你所说都是真的,那我们一定会把师妍晚从赶尸道人手里救出来,并且铲除那个妖道为民除害!但师妍晚,我们要将她送回玄门,交给玄门三堂会审来评判罪行。” 叶风眠急于开口解释,“可……” “师妍晚杀得是罪人也好,普通人也罢,都是背上了杀人的罪行,五条人命,就算都是作奸犯科之辈,也有法律来约束,轮不着她师妍晚来处决!”我打断他的话,义正严辞说道。 叶风眠英俊的脸上露出难过与失落,呆立在原地久久未回神。 我循循善诱道,“叶风眠,你能想办法联系到师妍晚对吧,你把她叫出来,我们谈一谈。” 他神色顿时紧绷起来,缓缓摇头,“不,你们既然不肯帮她脱罪,那我是不会告诉你们她的行踪的,我不能让你们把她抓走!” 油盐不进,冥顽不灵! 感情我刚才说那么多都白说了! 气得想要破口大骂,被冷玄霄制止住,他别有深意地瞥了我一眼,从容淡定道,“既然他不愿告知就算了,反正师妍晚还要凑四个人出来,那么她肯定还会去附近村落,到时候我们再将她抓住也费不了什么力气。” 我了然的点点头,故作惋惜道,“哎呀,原本我还想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师妍晚要是主动认罪伏法,我也好在玄门面前帮她说上几句,既然她不肯要这个机会,那我也只好公事公办喽!” 叶风眠的表情变得纠结起来,眉心都揉皱成一团,朝我的背影伸了伸手,又蜷曲回手指垂落在身侧。 我和冷玄霄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往山下走,猜到叶风眠过不了多久就会追上我们。 他涉世未深,又常年呆在这种与世隔绝的小山村里,性情单纯善良,又那么在意师妍晚,不会舍得眼睁睁看着她误入歧途的。 吹了一宿的寒风,我开始怀念空调房的温暖,想着回去后先洗个热水澡,然后跟冷玄霄把话说清楚。我所剩的时间无几,不能再继续蒙骗自己了。 “啊——” 猝然,前方树林中一声戚然的叫喊划破长夜。 群鸟惊飞,继而是萧萧落木声。我快速与冷玄霄对视一眼,匆忙跑上前扒开等人高的灌木林。 师妍晚那身火红的纱衣无比夺目,她双手牢牢卡住一个男人的脖子,面目凶戾地张开口,露出犬齿就要朝身下的人动脉咬去。 我没想到这么快就与她再次见面,情急之下甩出一张符箓,还没等我念咒,身后便传来一声仓惶的喊叫声。 “住手!” 师妍晚的动作也因那清亮的嗓音停滞下来,蓦地回过头,看到叶风眠正站在她的身后,清俊的脸上写满了失落与悲痛。 第471章 你的父亲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妍晚,你答应过我,不会伤害普通人的!”叶风眠隐忍说道。 师妍晚身下的男人好像与叶风眠相识,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看到熟人立刻脱口而出,“风眠,你快救救我风眠,打死这个怪物!” 而他凄厉的呼唤恰好勾回师妍晚的神志,她再次呲出牙齿,眸中露出狠戾的光。 我身后的叶风眠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不顾一切的冲了出去,我拉都拉不住…… 叶风眠扑在师妍晚身上,勒住了她的双臂,急迫地劝道,“妍晚他是我的兄弟啊,他没有犯过任何错事,你不能伤害他!” 师妍晚奋力挣扎,却迟迟不肯动用法力,咬牙喝道,“你放手,否则我连你一起杀!” 我见状竖起一张符纸,默念口诀,符箓带着火星子贴到了师妍晚的脑门上。 这种符只有简单的驱邪效力,能定住她的法力,定不住她的身,因为我不知道赶尸道人炼制她时所用的术法,治标不治本,先把那个被师妍晚按住的男人解救出来。 他捂着脖子喘息道,“靠,这是个什么玩意儿,叶风眠,你别告诉我,你心心念念的山神就是她吧?她不就是前段时间吸小孩儿脑髓的僵尸吗,你还跟她纠缠个什么劲儿,快拿石头把她砸死啊!” 师妍晚的身体僵了僵。 叶风眠却面色坚毅地说,“妍晚她不是吸小孩儿脑髓的僵尸,我不许你这么说她!” 男人恢复行动后准备开溜,嫌弃的说道,“我都亲眼看见了,她还要杀了我!你跟僵尸混在一起,我看你也没救了,我还是通知你家人让他们来替你收尸吧!” 说完后,跑得比兔子还快。 “啧。”我不住咂舌,“我救了他,他连句谢谢都没对我说!” 师妍晚见自己的猎物跑掉,用力挣脱叶风眠的禁锢,还想继续去追。 我伸出一臂挡住她的去路,指尖捏着黄色符纸,气定神闲道,“哎哎,敢在我眼皮子底下伤人,拿我当摆设吗?” “不能让他就这样走!”师妍晚的嗓音嘶哑,清绝冷艳的脸上露出嗜血杀意,视线死死盯着男人逃走的方向。 “师妍晚是吧,我曾与你父母有过一面之缘,还被你父亲算计,骗到你们师家祖宅一日游,那些人偶娃娃挺可爱的,估计你小时候没少跟它们玩吧?可惜被我们一把火烧光了!” 我看到她整个人愣在原地,又漫不经心地补充了一句,“哦对了,你长得很像你母亲,一样漂亮,你妈知道你现在变成杀人僵尸了吗?” 师妍晚浑身发抖,不能置信地看着我,惊诧道,“不会的,我娘已经死了一百年了,你不会见过我娘的,你在撒谎!” “这得多亏你有个好父亲,他在把你变成活死人之后,又用邪术逼死了梁飞燕,梁飞燕怨气深重,鬼魂百年不消,长长久久地困在轮回塔中,无法投胎转世。”我说道。 师妍晚表情先是一瞬空白,然后悲痛的说道,“师家……轮回塔,我要去救我娘!” “可惜你迟了一步。”我叹道,“梁飞燕她已经魂飞魄散了。” “怎么会这样?是谁干的!”师妍晚脸上浮现癫狂的痕迹,嗓音也凄恻起来。 “你的父亲,师棋宵。”我一字一句说道。 第472章 殊途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师妍晚闻言,那张冷艳如雪的容颜满是悲恸,灵动如星尘的眸子被雾气笼罩,嘴角却扯出一抹凄然的笑,嗓子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半晌后,她从齿缝间挤出几个字来,恨极怒极,也伤痛到了极致,“师棋宵……很好,我会连同我娘的仇,一起向你千百倍的讨回来!” “师妍晚,报仇的事稍后再说,你作为僵尸无故伤及普通人性命,被我抓了个正着。我以青垣观第十二任观主之名将你逮捕,你没什么意见吧?”我拿出之前玄灵天师留给我的拘魂锁,心想这么快就结束战斗了,回去可以让安羽丞收拾收拾行李,准备打道回府了。 师妍晚却强行御风,吹走了自己脑门的那张符箓,从我和冷玄霄面前飞过,依旧朝男子逃跑的地方追去。 无需我二人动手,叶风眠张开双臂,拦住了师妍晚的去路,面色郑重道。 “妍晚,你跟他们回去吧!他们不是坏人,你应该感觉的出来,你现在收手跟他们回去,趁着现在你还没有杀无辜的人,他们不会为难你的!你如果真的杀了大壮,一切都来不及挽回了!” 师妍晚看着面前的叶风眠,一丝哀痛从表情中拂过,稍纵即逝,“叶风眠,我早就回不了头了……我的元神还被那妖道关在炼尸洞里,现在的我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我不怕死,死有什么好怕的,我一百年前就已经死过一回了,受刑更没什么好怕的,有什么刑罚能比抽干全身的血液更煎熬呢! 我只有帮他杀了九个人助他炼丹,事成之后他才会换我自由身,我才能离开湘西去找师棋宵报仇!” 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下,眸中是叶风眠看不懂的凄婉,“你我人鬼殊途,本就不该相识,从今往后你不要再来找我,我也不会再见你!至于刚刚逃走的那个男人,他是我新选中的猎物,我不会放过他!” 叶风眠怔住,无措的说,“妍晚,你不能再杀人了,之前你杀的都是该死的恶棍,可大壮他是无辜的啊,你不能杀他!” “我想杀谁还轮得到你来替我做决定吗!”师妍晚忍无可忍地喊道,红衣被夜风吹起,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煞气,似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 叶风眠应该从没见过这样歇斯底里的师妍晚,怔在原地良久没有开口,直到师妍晚再次动作想要从他身旁绕开,他才幽幽说道,“杀我吧。” 师妍晚不解的问,“你说什么?” 叶风眠抬起头,露出干净白皙的脖颈,朗声道,“如果你一定要杀无辜的人,那就杀我吧!” 师妍晚震惊地往后退了两步,声线颤抖道,“你疯了吗叶风眠?” 他清澈如水的眼眸中满是坚定,“我这条本来就是你救的,现在还给你,我愿意被你吸成干尸,只要你能恢复自由身,大仇得报,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师妍晚看着眼前人真挚、赤诚和温柔的模样,胸口不断起伏,半晌后才堪堪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大声喊道,“滚!” 第473章 土遁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叶风眠似乎没料到师妍晚会对自己破口大骂,神情既是伤痛又是难过,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这时,我们所站的那块地面传来阵阵晃动,似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我被冷玄霄扶住,惊恐地问道,“地震了吗?” 冷玄霄表情凝重,摇了摇头。 脚下的土壤突然变得如砂砾般柔软,以师妍晚为中心朝地中央开始凹陷,就连她自己都不知发生了什么,神色皆是茫然。 叶风眠朝她伸出手,想要把她从塌陷中救出,急切道,“妍晚,你抓紧我!” 师妍晚无措地抬起手,却在两只手即将相交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吸进了地底…… “妍晚!”叶风眠声嘶力竭地叫喊,也跟着想要跳下去,被冷玄霄一掌推到了旁边。 说来也怪,自从师妍晚被吞噬后,地面的凹陷便开始自己填平,砂砾又变回坚硬的土地,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冷玄霄单手支着下巴,沉思道,“土遁?已经很久没有人能习得这么冷门的术法了。” 土遁听起来好像和缩地成寸差不多,都是巫术里的一种,跟赶尸的技能一样,都快被人遗忘成传说,我今天倒也算开了眼界。 叶风眠跌坐在地上,懊恼的说,“你们为什么要拦着我,就差一点点,我就可以抓住她了!” “抓住她然后呢?”我无情地说道,“哭着喊着求着让她也把你变成干尸吗?挺大个男人遇到事情不要那么冲动好不好,师妍晚她这么做都是为了你!” 叶风眠骤然抬头,困惑地问道,“你什么意思?” “我们救下的那个男人应该认识你吧?他看上去不像什么好对付的角色,他看到了你的脸,还有你和师妍晚的关系,如果师妍晚不把他杀死,回到村子之后他就会大肆宣传你与僵尸同流合污,残害村民!”我不动声色地解释道。 “就像她说的那样,她已经是僵尸了,还有什么好怕的!无非是个正好撞她枪口上的男人罢了,换谁不是换呢,为什么要执着于杀了他,还不是想保住你的名誉!” 叶风眠似懂非懂,茫然问道,“那我让她杀了我,一切就都可以解决了,她为什么不肯杀我?还让我滚……” 我被他这颗榆木脑袋气到肝疼,叉着腰忍无可忍道,“你说呢?你自己说她为什么舍不得杀你?” “她舍不得杀我?”叶风眠把我的话翻来覆去在口中念叨了半晌,表情从之前的沮丧逐渐变为欣喜,但又很快化为了忧愁。 “那个什么教的教主?你们快去救妍晚吧,她肯定是被她的师父抓走了!那妖道心狠手辣,妍晚的元神还在他那里,他一定不会轻易饶过妍晚的!” 我估计叶风眠的学习成绩一定奇差无比,真应该把他脑子劈开看看是不是已经被师妍晚啃光了! “是青垣观的第十二任观主!”我生无可恋的纠正道。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妍晚被她师父抓走了!”他抓狂的说道。 第474章 老巢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你先别担心,那妖道还需让师妍晚给他弄干尸呢,师妍晚顶多受点折磨,不会有性命之忧。”我宽慰他,“现在当务之急是,我们该如何找到那妖道的老巢,把他连同他炼丹的那些破铜烂铁连锅端了,师妍晚自然也就安全了。” 我转向冷玄霄,询问道,“你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追踪那妖道的?比如顺着他土遁的痕迹来找之类的?” 冷玄霄摇头,“土遁和缩地成寸一样,无迹可寻。” 叶风眠听后狠心做了个决定,“我好像知道那妖道的老巢在哪里,之前妍晚偷偷带我去过一次,我可以帮你们带路,但你们要向我保证妍晚的安全!” “这个你放心,只要你带我们过去,我保证把她全须全尾的救出来!”我拍拍胸膛,跟他承诺道。 叶风眠终于放下戒心,走在前面为我们带路。 冷玄霄却展臂拦住了我,此时月过中天,斜辉从枝丫间倾落,照在他冷峻的侧脸上,显得轮廓分外明朗,“此行太过危险,你不准去。” 说着,他还刻意瞄了我的小腹一眼。 我们之间的关系仿佛在今夜瞬间回到从前,将那些恼人的恩恩怨怨抛之脑后,没有不可抹去的前世今生,也没有大限将至,只剩下眼前的这个人。 我握住他微凉的手,浅浅一笑,“再危险的地方我们也一起去过了,小小一个炼尸洞有什么可怕,再说你让我一个人走回去,你就放心了?” 冷玄霄面上露出难色,最终还是同意。 叶风眠没眼看我们秀恩爱,自己咔咔走出好几百米远,在前方催促道,“你们倒是快点啊,黄花菜都要凉了!” 跟上他的步伐,我们又走了将近半个小时,来到山脚一处茂密的灌木丛旁边,拨开那两边杂乱的树枝,看到地上有一条被人为踩出来小道,通往前面仅一人能通过的山洞中。 我拉住不管不顾就要往前冲的叶风眠,低声道,“大兄弟,你就在这里等我们,不要再进去了,否则我们还要分出心神来保护你,你就躲在门口帮我们望风吧!” 叶风眠纠结了一瞬,知道自己进去也帮不上什么忙,艰难说道,“那你们可一定要救出妍晚啊!” “放心放心!”我一口应承下来,率先经过了那道狭窄的洞门。 还好我瘦,孕肚也凸显不了多少,否则势必要夹在石头缝里出不来了。 这种天然溶洞地形都很复杂,越往里走越潮湿阴冷,耳边是水滴敲击钟乳石的泠泠声,一股浓重的丹砂硝石味从里面传来,隐约间还有火光。 直到我们来到溶腔内,眼前出现一个巨大的炼丹炉,通体黑金,似一座金属做的小山,能吞没万物,熊熊烈火在炉底燃烧不息,青灰色的烟正从炉顶冒出,那剧烈的朱砂味便由此而来。 之前那五个干尸一个不少,排列整齐地站在两侧,师妍晚倒在炼丹炉的旁边,浑身上下都被金色咒符捆绑住,已经昏迷不醒。 而那赶尸妖道却已不知去向。 冷玄霄垂在身侧的手碰了碰茶杯杯壁,低沉说道,“温的。” 这说明那妖道刚走不久,该不会是察觉到我们要来端他的老巢,所以临时跑路了吧? 我来到师妍晚的身旁,蹲下身去研究捆绑住她的金光索,突然听到一个熟稔的女声从我背后传来,“不要碰,快离开那里!” 第475章 无情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这是师妍晚的声音,我顺着声源寻去,发现师妍晚被一根像蛛丝般的线吊在半空的钟乳石上,正拼命地向我摇头。 那么,眼前这个师妍晚又会是谁? 我身侧的师妍晚露出诡异的笑容,猝然睁开眼睛。 那是一双如鹰隼般犀利的眸子,我吓得一激灵,连忙退至冷玄霄身后。 没想到这个妖道竟还会幻形,还真有两把刷子! 赶尸道人见事情败露,身上金光索尽数消失,变回了他的本来面目,一身黑色喜神服道袍遮住他的身形,用狠戾的目光朝上空的师妍晚瞪过去,怒骂道,“吃里扒外的东西,要不是你的提醒,她现在已经着了道!” 师妍晚不敢再讲话,眸光却仍写满了倔强。 “拿活人炼丹,你可真丧心病狂!”我踹了一脚那个炼丹炉,无奈那炉子实在太大,我这一脚下去如同蚍蜉撼树,不仅炉子没动,反倒踹的我脚指头生疼。 “哼,小姑娘你睁大眼睛看看清楚,我用的可都是死人,哪来的活人啊?”赶尸道人指着两排已成干尸的死者,冷笑道。 冷玄霄不耐地抽出锁魂鞭,声调凛冽至极,“何必跟他废话!” 余音未落,锁魂鞭就已凌厉破风向赶尸道人席卷而去。 我偏爱冷玄霄这人狠话不多的性子,点头赞许道,“早打完早收工,回去还能赶上吃早饭!” 但我明显小看了赶尸道人的能力,他竟能在躲避冷玄霄鞭子的空档间驱动干尸,那些干尸像瞬间被赋予了灵魂,睁开只有白色的瞳孔,身形矫健地向我扑了过来。 这回轮到我四处闪躲,手里捏着的符根本用不上,狼狈地四处乱窜。 冷玄霄那头倒是游刃有余,渐渐把赶尸道人逼入了死角,可他也没工夫顾及我这边的情形,否则赶尸道人定会趁乱跑掉。 我像个上蹿下跳的猴子,一点也不像怀孕六个月的大肚婆。那些干尸虽然人多,但毕竟躯体已经干枯,无法完成钻桌底,跳板凳等高难度动作,所以我这头倒也不算危急。 在我弯腰躲过其中一个干尸的突袭后,那时灵时不灵的太乙玄经终于爆发,我运转灵力,手腕一翻,五张符箓从口袋中自行飞起,环绕在我身侧呈一个五星连珠的形式,散发出柔和的金光。 我将灵力运到指尖,两指微微闭拢,念起法诀,“阴魂阴魂,收汝之灵,供吾差遣,火速听令,破!” 五张符纸如羽箭般齐齐射出,分别贴在了那五个干尸的脑门上,烙出一道咒痂。干尸们霎时被封印在原地,连眼球都动弹不得。 我松了口气,转头看向冷玄霄那边,他的锁魂鞭已经将赶尸道人抽的奄奄一息,衣衫破裂,背上的喜神图也被鲜血打成暗红色,正爬在地上濒死般的喘息,牙齿缺失的嘴巴嗫嚅道,“你们两个多管闲事的小人,我要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冷玄霄看他的眼神如同在看蝼蚁,那双寒冬寂夜的眸毫无温度,听闻他的话扬手又是一记,将他嘴唇连同整张脸颊添上一道狰狞的伤口,漫不经心地收回鞭子。 第476章 毒粉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从冷玄霄的身上感受到修罗的冷漠倨傲,仿佛就算他不修无情道,也是天生的无情无欲。 忍不住感叹了句,“我老公可真帅!” 冷玄霄从未在除床榻以外的地方听到我如此奔放地阐明爱意,身形微怔。 余光里,地上气息奄奄的赶尸道人突然露出一个狡黠而阴狠的笑容,用最后的力气朝冷玄霄撒了一把白色粉末。 “小心!”我未及多想便挺身挡在了冷玄霄面前。 那白色粉末全部撒在了我的脸上,一部分吸入了肺腑,一部分钻入眼中。 刚一触及,我的眼睛就开始火辣辣的疼,世界一片天昏地暗,根本睁不开。 耳旁是冷玄霄惊慌到极致的嗓音,“小舒,你怎么样了?” 他动作轻柔地将我脸上余下粉末通通拂去,但我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的眼睛估计肿得跟核桃似的,我尝试着睁开一道小缝,眼睛便疼得如同针扎,视线更是模糊到连人影都看不清。 “冷玄霄,我的眼睛好疼啊,我是不是瞎了啊?”我沮丧地说道。 我感到自己被他紧紧抱在怀中,他冰冷的薄唇贴在我的额角,低沉醇厚的声线抖了又抖,“不会的,不会让你有事的,你别害怕……” 趁着这番功夫,赶尸道人已经带着师妍晚再次土遁,我还扯着冷玄霄领口摇晃道,“快追!” 他气急败坏地说,“追什么追,你中了他的尸毒粉,三日之内不找到解药,你也会变成和他们一样的干尸!” 我想到那几个干尸恐怖如斯的模样,不由打了个冷颤。 冷玄霄嗓音里夹杂着隐隐怒意和心疼,“你怎么这么傻,挡到我面前来做什么!这种尸毒粉对我的作用微乎其微,没看我根本没想躲吗!” 我不用看都知道他现在的脸色肯定很难看,嘟着嘴说道,“我哪知道这是尸毒粉啊,只知道肯定是什么不好的东西,不想你受到一点伤害,还以为你是躲闪不及,谁知你压根没想躲啊!这回我们两清了,前世欠你的,我现在还完了!” 冷玄霄更加愤怒,咬牙道,“都这时候了你还跟我扯什么两清,你忘了自己肚子里还有孩子了吗?” 我怔了下,如实说道,“脑子里确实想过一瞬,但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挡在你的面前了,条件反射,控制不了啊!” 环绕在我肩膀的双臂再次收紧,我感受到他蓬勃而快速的心跳,看来他的确被我吓得不轻。微凉的唇不停落在我的额头上,声调失去了往日的从容,吐出的话却改不了毒舌本质,“难怪安羽丞说你一孕傻三年,我看你的脑子才被僵尸吃了!” 我现在眼睛又疼又肿,连路都看不清,他还在不停骂我,刚要委屈的哭出声来,就感觉自己身子一轻,竟被他背了起来。 上次还是因为我喝得烂醉,在荣大爷半推半就下他才不情愿地背了我,这次他主动把我背起,宽阔有力的肩膀给了我无限安全。 我将双手环在他的脖子上,小声问道,“冷玄霄,你不生我上辈子把你交给衙役,还拿你内丹的气了吗?” 第477章 命都给你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冷玄霄低醇的嗓音从身下传来,语气里还夹杂着一缕无奈,“命都是你的了,还在乎内丹吗?” 我把侧脸贴在他劲瘦的肩胛骨上,暗自笑了笑,困扰内心已久的芥蒂与纠结在此刻尽数放下。不论我的命是剩三天还是三个月,我都不想再错过与他在一起的点滴,因为我知道他是爱我的,这就足够了。 有些人一生只活一瞬,纵然相守一瞬,亦是一生。 那么我心里的在意便只剩下了胡婉儿,我回想到冷玄霄当时朝她遥遥伸出的手就气不打一处来,狠狠锤了下他的肩膀,试图隐藏嫉妒的情绪,但效果不佳,“以后你不许再和胡婉儿私下见面,不管什么原因,不许主动联系她,更不许把她带到家里来,否则离婚没商量!” 冷玄霄口吻更加无奈,“我和胡婉儿不是你想得那种关系……罢了,你不想我联系她,我今后便不会再找她了。” 虽然听上去还有些勉强,但他言出必行,我也不好再计较什么,倒显得我小肚鸡肠。 冷玄霄背起我后就开启了缩地成寸,我还没享受多久这份殊荣和温情就被传送回了民宿。 此时已是天光乍破,晨辉隐现。我们整整一夜未归,安羽丞在房间里睡得昏天黑地,直到冷玄霄背着我出现在门口时,他才从梦中惊醒,看着我们惊愕说道,“小,小师父,你们昨晚干嘛去了,不是说好了带我一起的吗?” 我搂着冷玄霄的脖颈不肯撒手,等他把我安安稳稳的放在床上后,我还意犹未尽的摩挲着指尖,对安羽丞讥讽道,“算了吧,你睡得比那死去的干尸都安详,干尸还会起夜诈个尸呢,你一觉到天亮!” 安羽丞挠了挠凌乱的头,陡然发现我一直没有睁眼,靠近了我说道,“小师父,你眼睛怎么肿得跟核桃一样,被谁打了吗,还挺匀称!” 说完怒瞪冷玄霄,“是不是你打我小师父了?她都傻成这样了,你还欺负她!” 冷玄霄讥诮一笑,音调里却带着苦意,“是够傻的!” 我忍无可忍道,“你们两个就此打住,我饿了一晚上了,赶紧给我找点吃的,否则不用三天,我马上就要和肚子里的崽一起饿成干尸了!” 安羽丞手忙脚乱地从背包翻出一条士力架,递给我,“现在太早了,早餐店都没营业,你先吃这个垫一下吧。” 我接过那条士力架,无比哀怨地瞥向冷玄霄,“老公,我想吃小馄饨!” 冷玄霄满脸黑线,“我现在上哪给你整小馄饨去!” “我已经没几天好活了,如果死之前连顿小馄饨都吃不上,我做鬼也不会快乐的!”我阖着眼眸,趴在枕头上无力哀嚎。 他拿我这个小娇妻一点办法也没有,咬牙道,“沈云舒你给我适可而止,我说了不会让你有事,你别成天把要死要活挂在嘴上,否则等你解了毒,我会有办法把你这张嘴填满!” 不知是我想歪了,还是他真的在开车,我的脸唰地红了起来。 这是我真惋惜自己看不见他的表情,不然好想看到一本正经说荤话的冷玄霄啊! 想想就令人振奋! 第478章 家暴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然而冷玄霄好像并没有往那方面想,语气漠然地嘱咐了安羽丞几句,“我要回一趟蛇仙庙,你先帮我照看她。她现在眼睛看不清,脑子好像也不太清醒,别让她下床,让她先睡一会儿。” 我愉快地朝他挥了挥手,“老公早去早回,老公路上注意安全,老公待会儿见!” 冷玄霄无语凝噎,转身消失在门后。 我发现我每次喊他老公的时候,他都会表现的很不自然,我姑且认为他在害羞。 有什么比让一条逐渐千年的蛇害羞更有趣的事情吗? 我咬着被角悄咪咪的笑,全然忘了这屋里还有第二个人。 “小师父,你这是中了什么毒啊?含笑半步癫吗?”安羽丞满是担忧的问道。 我收敛起笑容,轻咳了声,“我没事,别听你小师娘瞎说!” 安羽丞狐疑地打量着我,“小师娘?你跟冷玄霄和好了?” “对啊,看不出来吗?”我得意的说道。 安羽丞坐到我的床边,郑重问道,“小师父你说实话,你眼睛上的伤真不是冷玄霄打的吗,我一直觉得他好像有家暴倾向唉!” “他敢!”我重重拍了下床板,反正现在冷玄霄不在,我尽情造作,“反了他了,敢跟我动手,那他是活腻歪了!” 安羽丞扁了扁嘴,奚落道,“你们成年人的感情世界恕我不懂,昨天还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今天就开始你侬我侬,川剧变脸都不带你们这么快的,你们昨晚到底经历了什么啊?” 也没什么,就打了个没打响的炮,我贪图了下他的美色,他看穿了我一孕傻三年的本质。 “总而言之就是,接下来的日子,有他陪我走完这一生。”我噙着笑。 安羽丞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嘟囔道,“亏我还担心你受冷玄霄的欺负,在风陵村的时候,他那么绝情的丢下你,连我都看不下去,我原本还想着,你要是跟他分手也挺好,长痛不如短痛,把他甩了我……” “把我甩了你要如何?” 冷玄霄冰冷的嗓音骤然出现在门口,绷着一张峻脸,整个人比他的声调还要凛冽三分。 “当然是,把你甩了,我负责当说客,让你们和好如初!”安羽丞舌头险些没打结,屋内三十度的空调,他冒起一头冷汗。 “不必了。”冷玄霄冷漠的说,他手里端着一只白瓷海碗,里面盛着几只泡泡馄饨,香气正从里面飘散出来。 我从模糊到只剩轮廓的视线里接过了那只碗,欢天喜地的准备吃起来,勺子却始终盛不到馄饨,喝了五口红汤。 冷玄霄叹了口气,把瓷碗从我手中拿走,修长如玉的手指执起勺子,盛了一颗小馄饨放到唇边吹了几口,递到我的嘴角。 知道我看不清,还特意用勺子碰了碰我的嘴唇,我一口吃下,明明是鲜虾馅的小馄饨都被我吃出了甜丝丝的感觉。 生平第一次,觉得当个瞎子也挺好。 在他亲自投喂下,我吃完了一整碗小馄饨,看不见的眼睛瞬也不瞬,视线凝固在他的脸上。 冷玄霄放下碗,许是再也按捺不住,伸手捂住了我的双眼,喟叹道,“乖,把眼睛闭上睡觉吧。” 我偷笑道,“你心疼我的眼睛啊?没关系的,已经不疼了,就是看不清而已。” 冷玄霄顿了顿,毫无感情的说,“主要是你的眼睛现在比兔子还红,肿得像金鱼,太丑了!” 第479章 看不见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亏我还觉得以后看不见老公郎艳独绝的美貌了,现在我只想给他翻了个白眼,小别胜新婚的激动到此为止全部耗尽。 我这头刚要躺下补个觉,冷玄霄就对一旁的安羽丞说道,“我要离开几日去给沈云舒寻找尸毒粉的解药,在这段时间里,你要照看好她。” 安羽丞乖乖地点头,“小师娘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她的。” 可能是我中的毒比较厉害,冷玄霄也没心思纠正他的称呼,沉重道,“她的眼睛现在看不见,不要让她一个人出去,更不要让陌生人靠近她。” 我垂落在床边的手抬了抬,扯住冷玄霄的衣角晃了晃,不以为意的笑道,“不就是离开几天吗,至于这么严肃,你干脆给我画个圈得了,让我不要走出圈,否则就会被妖怪抓走!” 冷玄霄沉思了片刻,似乎真动了这样的念头。 我哂笑道,“行了行了你快走吧。” 其实活三天和三个月对我来说已经没什么区别了,但是为了肚子里这个还没出世的小家伙,我还是希望能解除毒素,把它平平安安的生下来再说。 半晌没听到回音,我还以为他已经走了,唇上却落得一个柔软微凉的触感,一股悠然的沉香把我包裹,耳垂旁拂来温热的清风。 “我走了。”他的嗓音醇厚喑哑,勾起我的心弦,像带着回弹般酥麻不已。 这个声音伴随着我进入梦乡,也是我从风陵村后唯一的一次好眠。 恍惚中,我感到有人在替我掖被角,我反应极快地抓住那只手,甜甜笑道,“冷玄霄,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那头隔了好久才回答我,“小师父,我是安羽丞,你……是一点也看不见了吗?” “哦,安羽丞啊,真是不好意思。”我像触电般甩开他的手,努力睁大眼睛,却只看到漆黑一片,有人影的轮廓在晃动,却看不清楚面容。 我知道自己的眼睛多半是瞎了,毕竟我睡眠很轻,从冷玄霄离开后到现在至多也就五个小时,是一天中光线最强的时候,可我的视线仍是一片昏暗。 “小师父,你现在真的很吓人,眼皮乌黑乌黑的,瞳孔也不会动,直勾勾地盯着一个地方,有点像梅超风……”安羽丞小心翼翼地说。 我甚至无语,不过从他的描述里我知道冷玄霄看不下去的原因了,叹了口气道,“该吃午饭了吧?你下楼看看老板娘做了什么,端点上来。” 安羽丞应道,“行,那我马上就回来,你千万不要下床啊!眼睛瞎就算了,要是再磕碰到哪里,冷玄霄非把我拆了不可!” “哪那么多废话,快去!”我朝声源处踹了一脚,结果踹到了飘窗…… 安羽丞刚把房门锁好,我就闻到房间里飘来一股浓重的血腥气,从鼻腔冲上头顶,我皱眉道,“师妍晚,是你来了吗?” “你怎么知道是我?”师妍晚嗓音不轻不重地说道。 “你刚才又杀人了?身上的血气藏都藏不住。”我本身就怀着孕,对异味非常敏感,再加上我现在眼睛不好使,剩下的五感会分外灵敏。 师妍晚突然哽咽道,“这不是我杀人的血,是叶风眠的血!” 第480章 交换人质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心里一惊,糟了!我中了尸毒后乱成一锅粥,两个人谁都没想起来门口盯梢的叶风眠。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没有看顾好他,他现在……怎么样了?”我心虚的紧,语气也弱了下来。 “叶风眠被那妖道抓走了,他现在拿叶风眠的命威胁我,我不得不照做!”师妍晚的声音不停颤抖,满是隐忍。 我听了更觉愧疚万分,那赶尸道人手段到底有多残酷,从师妍晚那一身血腥味儿就可以知道,而这一切皆是因我而起,想到这里我心里就像针扎一样疼。 “你找过来是想让我帮忙的对吗?如何才能救他,你开口我照做!”我急切说道。 师妍晚一进门便只顾着难过,此时刚发现我的不对劲,问道,“你的眼睛怎么了?” “中了那妖道的尸毒,问题不大。”我淡淡道。 师妍晚倒抽了一口气,幽幽道,“我师父的尸毒无药可解,你活不过三天了,这么想来,我倒也不必有犯罪感了!” “你……要对我做什么?”我下意识地朝床角缩了缩,浑身紧绷起来。 “那妖道让我带你去见他,立刻!否则他便会杀了叶风眠,把他扔进炼丹炉里!”师妍晚几近崩溃的说,声调已现泪意。 我胸膛起伏了下,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可一时间没有更好的法子,等到冷玄霄回来叶风眠可能已经化成汤了。 “是我对不住他,一命换一命,你带我过去吧。”我从床上站起来,毅然说道。 师妍晚没想到我会答应的如此爽快,收起光刃,抓住了我的肩膀,低声道,“你别怪我,要怪只能怪自己非要多管闲事!” 说话间,她已经带我飞出了窗外,我此时还穿着毛衣与单裤,寒风猎猎像刮骨刀般从我的脸颊吹过。 这姐妹效率要不要这么快,倒是让我穿件羽绒服啊! 待她把我扔进炼尸洞时,我已经被冻得瑟瑟发抖,手脚冰凉。 “你要的人,我已经带到了,你答应我的事,是不是也该做到了?”师妍晚把光刃架在我的脖子上,冰冷地说道。 “呵呵……”赶尸道人嗓子里发出古怪的笑声,“别急,让我先验验货!” 隐约间看到一抹黑影朝我走了过来,他用刀挑开了我的毛衣,锋利的刀尖停留在我的心口那块蛇鳞皮斑上。 “你要做什么!”我奋力挣扎,心底又慌又乱,但身后的师妍晚没有松手。 赶尸道人笑得更加放肆,“没想到啊,你体内竟有一颗千年法力的内丹!我险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一条修行千年的蛇,竟会把自己最宝贵的内丹交到一个凡人身上,哈哈哈哈实在是太好笑了!” 我没想到他是冲着我的内丹来得,眯起眼睛毫不客气的说,“这是我老公给我的聘礼,你有意见?” “没有没有!”赶尸道人摆了摆手,笑意更深,“哪敢有意见,只是,这颗内丹马上就会变成我的了,而你……马上就要死了!” 师妍晚警惕地拉着我退后了几步,架在我脖子上的光刃不断收紧,厉声威胁道,“你先放了叶风眠,否则我就吸干她的血,吞了她的内丹,让你什么也得不到!” 第481章 贪心不足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感到自己脖子上的皮肤被那光刃割伤,虽然知道师妍晚没有害我的心思,但还是忍不住心惊。 赶尸道人方才把目光移回师妍晚身上,用着十分厌弃的口吻说,“你现在翅膀硬了,都敢威胁师父了!” 师妍晚的手在微微颤抖,声调还算平稳,“这是你逼我的,放了叶风眠!” 赶尸道人从角落里抓起一个虚弱至极的男人,我闻到他的身上散发出浓郁血气,不由偏头问道,“叶风眠怎么样了?” 师妍晚在看到叶风眠那一刻,情绪绷到顶点,声音低得几成气音,“他的右手被妖道砍了……” 我屏气敛息,心里满满的愧疚与酸涩,怪不得师妍晚失控成这样! 赶尸道人拎着叶风眠的衣领,冷嗤道,“既然你已不再相信我,那么我们同时数三声,一齐放手怎么样?” 叶风眠似是从失血状态里被惊醒,看到我被师妍晚扼在臂弯,惊恐地喊道,“妍晚,你不能把她交给妖道,她会没命的!” “我顾不了那么多了,我不会让你死,我不允许你死!”师妍晚阴鸷地说。 “可你不能拿别人的命来换我的命,你这样做跟杀人有什么两样!你不能再添业障了,否则那些天师不会放过你的!”叶风眠激动而无助的说道。 赶尸道人不耐其烦,又是一刀划开了他的锁骨。 “唔……”叶风眠痛苦的弯下身去,紧咬着嘴唇将呻吟封在齿间。 “我的耐心有限,快把人换过来,否则下一刀,就是他的喉咙!”赶尸道人威胁道。 叶风眠那头已无力再讲话,却不停摇头,以无力的眼神劝阻着师妍晚。 师妍晚捏着光刃的手指收得更紧,骨节都在咔咔作响,终于还是狠下心,一把将我朝赶尸道人的方向推了出去。 与此同时,赶尸道人也将叶风眠扔了过来,我们两人一错身,相互调换了位置。 赶尸道人掐住我喉咙那一刻,我才知道师妍晚下手有多么温柔,我奋力挣扎,抓、挠、啃咬,可那妖道的表皮就像铜墙铁壁般丝毫不为我所动,呼吸渐渐离我远去,隐约间听到叶风眠传来微弱的哀求声。 “救……救她!” 师妍晚忙着给失血过多的叶风眠包扎伤口,没有回应。 “哈哈哈,你就是我的药引子,有了你,我的丹药就可以炼成了!”赶尸道人的嗓音里满含兴奋,抓着我便往炼丹炉的方向走。 走到一半,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嘴角露出诡谲的笑意,侧过头对师妍晚说道,“妍晚,我记得助你修成尸王时,曾给了你一颗内丹,那是为师从百年旱魃身上挖下来的,现在,是你该报效师恩的时候了!” 我与师妍晚听了他的话都神色大变,这个妖道贪心不足,拿我体内的内丹还不够,还想要师妍晚的! 赶尸道人话音刚落,便迅速亮出匕首朝她飞过了去,师妍晚正在扶叶风眠起身,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近,猝不及防。 “噗嗤——” 那是刀刃刺入肉体时血液飞溅,令人牙酸的声音。 第482章 天黑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不要!!!” 万籁俱寂过后,传来的是师妍晚痛彻心扉的喊声。 空气里,属于叶风眠血液的味道愈发甜腻浓稠,我不用看见也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 “你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要挡在我面前!”师妍晚抱着软倒她怀里的叶风眠,清冷的声线被绝望的哀恸渲染。 叶风眠心口插着一把匕首,呼吸已接近垂危,淡笑着说,“妍晚,你大仇未报,好不容易等到了今天,你不能死……” 师妍晚自轮回塔中被赶尸道人唤醒以来,生命中除了报仇再无其他情绪,尤其是被自己师父当成杀人利器后,她知道无法再做回人,便下意识的远离人群,伪装出一副无悲无喜、无痛无伤的假象。 而这一切偏偏都被叶风眠打破,是他重新让她感受到人间的温暖,重新教会了她什么是笑、什么是爱。 如今,这个男孩却要因她而死,万箭穿心也不能形容她现在的悲痛。 “叶风眠,我后悔了,我不该让你找到我……这样你不就会死了!”她嗓音哽咽,无比懊悔地说道。 叶风眠的生命如他的体温正在缓缓流逝,他仿佛听不见师妍晚在说什么,大胆抬手拽着她的领口往下拉,用着几不可闻的音量道,“可我从不后悔认识你,你总说我们人鬼殊途,但我想的却是,我永远喜欢那个救自己的女孩子,无论她是山神也好,是僵尸也罢,她在我记忆里始终都是初见时的模样,红衣翩然,婉如清扬……” “别说了,叶风眠我求求你别说了!”师妍晚痛苦地伏在叶风眠身上,双手按住他胸前那个正在往外冒血的窟窿,不敢抬头看他苍白的脸。 叶风眠用他仅剩的那只手,从口袋中掏出一支已经打蔫的野花,被他鲜血染红,早已辨认不出颜色。 他目光失去焦距,朝师妍晚所在的方向递去,笑容灿烂而明烈,“妍晚,这是你喜欢的花,可惜以后都不能送花给你了……你说,人真的有轮回吗?如果有的话,下辈子我想变成漫山野花,春生夏长,秋收冬藏,终日陪伴在你身边,守护你……” 随着他微弱的话音将至,那只握着花的手也颓然落下,那个追随神明的少年最终还是闭上了眼睛。 师妍晚从他冷如冰霜的手中接过那束染着血的野花,凄婉一笑,“叶风眠,你别跟我开玩笑,你快醒醒,天马上就要黑了,你妈妈还等着你回家呢!” 怀中已逐渐僵硬的人,再也听不见她的声音,也无法再给予她回音。 师妍晚也终于认清了这个事实,身体像筛糠一般剧烈颤抖,难以言说的仇恨、怨忿、悲恸与哀伤相互撕扯着她的灵魂。 天边残阳只剩一抹如血秾艳的霞光,似是女娲补天都无法弥补的天裂。 天就要黑了,师妍晚的世界再也不会亮了…… “啊……”她抱着男孩的尸体,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鸣,却不及她心底万分之一的伤痛。 都说僵尸已经失去了人类的一些体征,比如无泪。 两行血泪从她的眼眶狰狞而下,骇然心惊…… 第483章 炼丹炉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心痛吗?”赶尸道人邪佞的音调骤然响起,慢条斯理地冷笑道,“心痛就对了,只有感受过世间生死离别之痛,内丹才会至纯至真,这也是我没有拦着你私下里跟这个男孩会面的原因。” 师妍晚瞠目欲裂,狠厉地向他瞪过来,“你早就知道我结识叶风眠?” “当然,我的小徒弟没事就往湘西花海里面钻,我总得知道她要去做些什么,和什么人在一起吧?”赶尸道人桀桀地笑着,如同鬼魅的山枭。 “妖道,我要杀了你为叶风眠报仇!”师妍晚的嗓音凄厉如刀,再不复往日的冷静,逆骨已显露在表面,不顾一切地朝赶尸道人扑来。 可师妍晚不过一个刚成形几年的小尸王,纵然体内有旱魃的内丹也无法跟赶尸道人相比,我接二连三听到利刃划破血肉的刺啦声,不忍地别过头,“师妍晚,你打不过他的,别上赶着送人头了!” 而师妍晚被怒火冲昏了头脑,根本听不进去我的话,被赶尸道人打退就再次扑回去,拿自己的身体当发泄物般不知疼痛,直到我听到身体被重重抛落地面的闷响。 “师妍晚,叶风眠拿命救你,不是为了让你向死而生和那妖道同归于尽的!”我大声喊道。 或许是我念出了叶风眠的名字,师妍晚总算回过神来,跌坐在地上捂着伤口,眼神空洞。 赶尸道人也被师妍晚这番疯癫的袭击伤了臂膀,讥讽的态度转为愤怒,一手抓过我,一手拎起师妍晚,向炼丹炉里扔了进去。 “我不想再跟你们玩这种无聊的游戏,通通给我闭上嘴,滚去炉子里炼丹!” 我与师妍晚猝不及防,呈一个抛物线‘扑通扑通’地落入炉中。 水温微热,但并不烫。炉中散发着烹煮过人体的尸油味和一些丹砂混合的难闻味道,随手一抓,竟是一把人类的毛发。我险些吐了出来,赶紧靠在炉壁上不敢再乱动。 刚庆幸着赶尸道人还没有加火,便感到热气从脚底缓慢升腾。 该死!那妖道往炉底添柴火了! 这黑金铜炉导热极快,估计不超过十分钟,我和师妍晚就要变成沸锅里的鱼。而炉壁四周滑不溜手,没有一个可以借力的地方,炉顶又离我们高有三米,光靠我自己的力量不可能从这里爬出去! “师妍晚你醒醒,你快带我们飞出去,我不想变成水煮鱼!” 师妍晚的状态很不好,我在逐渐滚烫的热水中摸索到她的身体,呼唤她已经沉睡的意识。 炉体内的水却有了动静,开始呈旋涡状往中心席卷,我仿佛身处在一个巨大的洗衣机里,这一步是洗涤,下一步不会是甩干吧? 我只能紧紧抓着师妍晚的手,防止被水流冲散,一边焦急地喊道,“师妍晚你醒醒啊!” 我看不见的是,从我们指尖相连处,一道红色的血线从手腕向我们身上蔓延,沿着血管周游到全身每个角落,顿时红光冲天。 ‘嘭’地一声巨响,炼丹炉四分五裂,我和师妍晚毫发无损地从里面飞了出来! 第484章 镜花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赶尸道人惊诧地失语。 连我自己也很是迷惑,难道是赶尸道人配方下错,洗衣机爆炸了? 师妍晚苏醒过来,见我们的手依然紧紧相握,声调比赶尸道人还要惊讶,“你,你怎么……怎么可能!” 我什么都看不见,最是困惑,一头雾水地问道,“你到底想说啥啊?” “血脉相连,万物归元……想不到你们竟还有这层关系,是我大意了!”赶尸道人喃喃道。 血脉相连是什么意思?我和师妍晚? 她生在晚清,我生在二十一新世纪,难不成她还是我的老祖宗? 赶尸道人转瞬恢复了神志,咬牙切齿道,“我管你们是什么关系,今天就算是挖,我也要把你们两个的内丹挖出来!” 我顾不得再询问师妍晚,也不想坐以待毙,双手不停摸索着想从四周找些防身的武器,哪怕是根烧火棍也好啊! 一抹若隐若现的微光出现在我昏暗的视线里,那是什么?我竟然能看到它! 那光泽莹润透亮,又带着尘封已久的古老气息,形状像是一把剑。 我把它从碎裂的炉底抽出来,看到它剑身的荧光蔓延至剑柄,上面工整的刻着两个小篆字体——‘镜花’。 突然有种强烈的共鸣从心底发出,仿佛很久之前就与这把剑相通,我意识到这并不是我眼睛所看见的,而是我的神识所感应到的。 镜花,水月……殷江说他父亲曾用上古陨铁打造了两把旷世奇剑,一把叫镜花,一把叫水月。 难道他没有骗我,前世里我真的有过这样一把剑? 可它又为何会在赶尸道人的手里,成为了淬炼炉底的法器? 来不及多想,赶尸道人已带着冷厉的罡风向我们袭来。我和师妍晚兵分两路,一左一右同妖道厮杀起来。 那镜花剑在我手中仿佛拥有了灵魂,我明明只是个普通人,却像突然学会剑诀,一招一式皆随剑动,即便我眼睛看不清,剑也可以带着我完美避开妖道的袭击。 不知是那炉中水可以愈合伤口,还是我与师妍晚血脉相通后自行愈合,师妍晚幻化光刃与我双剑合璧,逐渐已占上风。 赶尸道人显然也没料到我们两人联合后会这样厉害,开始手忙脚乱,不断露出破绽。 ‘噗嗤……’我的剑刺透了赶尸道人的心脏。 同时,师妍晚的光刃也穿过了他的肺腑。 “啊……”赶尸道人痛苦不已地大叫着。 师妍晚还觉不够,又快速补上了三刀,刀刀皆是痛感最强烈的地方,她声调染上阴狠,“怎么,这就痛了吗?你现在的痛,抵不过我的千分之一!” 赶尸道人面部逐渐凹陷下去,皮肤泛起大片青黑色的尸斑,随即那些皮肤也开始融化,变成了一具白骨森森的骷髅,跪倒在我与师妍晚脚下,头颅不堪重负的从颈部断裂,滚落进山崖里…… 身死魂销,生平做了太多的恶,连老天爷都不愿给他留个全尸。 倏然,身后传来一个暴戾的怒喝声,“沈云舒!” 第485章 抓包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糟糕…… 我应声回过头,讪讪一笑,“冷玄霄,好久不见啊,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你说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冷玄霄冰冷的声线听起来透着一丝颤抖,上前抓住了我的双肩,愠怒道,“我让你在房间里老老实实待着,你为什么要偷跑出去?” 我百口难辩,总不能说谁让你把叶风眠一个人扔在洞口吧,明明这件事也有我的责任,死者为大,他尸骨就在眼前,我无法推卸责任。 他捏着我的肩骨不断收紧,隐忍道,“让你乖一点,你为什么就不听话!你哪里受伤了,让我看看!” 说着,他翻开我已经破败不堪的毛衣,心急如焚地上下打量。 我嗅到从自己身上传来难闻的血腥味,明白了几分,拧着鼻子说,“你别担心,这不是我的血,是那妖道的血!” 冷玄霄狐疑地审视着我,确实没从我身上找出伤口,面色仍阴沉不定。 我以为他是在担心自己那颗内丹有没有被妖道夺去,便拍了拍心口道,“内丹好好的,宝宝也好好的!” 倏然,他将我紧紧搂在怀中,力道大的似要将我揉进他的骨髓,“傻瓜,我没有问内丹如何,也没有问孩子,我担心的是你!” 我蓦地动容,回手也抱住了他,在他背上拍了拍,安慰道,“好啦好啦,我这不是没事嘛!” 继而又想到师妍晚还在旁边,人家刚刚失去挚爱之人,我们还当着她的面秀恩爱,未免也太残忍,便想动手推开冷玄霄,结果推了几下,没推动……反而有越抱越紧的趋势。 这一身血腥尸臭味,连我自己都嫌弃,冷玄霄虽没有洁癖,但素来很爱干净,他是怎么能容忍我的,还抱这么久也不撒手! “冷玄霄,快松开我,我要被你勒死了!”我假装咳嗽了几声。 他这才堪堪松手,我能感到一缕缱绻而炙热的目光紧紧追随着我,片刻都不愿从我身上移开。 我嘴角噙起一抹笑意,又快速按捺下去,来到跪在叶风眠身前的师妍晚旁边,沉重说道,“师妍晚,我们需要把叶风眠的尸体还给他的父母,你还有什么想对他说的,尽快说吧!” 师妍晚恍若未闻,手里拿着叶风眠送她的那束小花,表情温柔无比,仿佛那束野花是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低声呢喃道,“我之前说后悔认识你,其实那是气话,我从不曾后悔将你从悬崖上救下……我知道你找寻了我很久很久,嘴里喊着山神,可我只能躲在大树后面不敢相见。 我这幅模样,怎敢与你相见呢?野兽和鬼魂看到我都要跑,更何况你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第二次将你救下时,你浑身狼狈,从衣服里不断往下滴水,发丝全部贴合在额头上,却还想在我面前维持一个良好形象,笑着说是来的时候下了场大雨,自己没带伞。 那之后我便控制不住想要靠近你,你说我是山神,殊不知你才是林间的一缕光,照耀在我沉寂已久的心房。” 第486章 同父异母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师妍晚唇角勾起一抹柔软的笑,将自己侧脸贴在叶风眠已不再跳动的胸膛上,声音低的像情人之间的私语,充满亲昵和纵容。 “我之前一直在想,为什么我逃离了轮回塔,却还要身陷在这片湘西山林,直到遇见了你,我才明白或许上天早有定数,我守在这里就是为了救下你。 可你为什么这么傻,活着不好吗?为什么要替我一个已经没有生命的人去死……” 说到最后,已呜咽的不成句子。 我眼中有泪意涌现,喟叹道,“师妍晚,我放过你了,为了叶风眠好好活下去吧,不要辜负了他这一番深情。” 师妍晚缓缓起身,声调如一潭死水,“我还有血海深仇未报,我要去找师其宵,一切苦难皆因他而起,我不允许他再踏着我和我娘的尸骨活在这世上!如果能侥幸不死,我会回到这里,永远陪在他身旁,再也不离开。” “如果我不幸死了,就劳烦你有空过来,帮我看望他一眼。记得带上一束野花,他便知道是我来过了……” 我想要劝阻她,“师妍晚,你可能不知道这百年里师其宵都做了些什么,他现在已经成为阎魔真君,受无数邪教信徒敬仰,法力强大到不可估量,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师妍晚笑得戚然,“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哪怕不能杀了他,能将他重伤也是好的。” 我还想再劝,却被冷玄霄拉住。我懂了他的意思,现在师妍晚心如死灰,应该说她早就已经死了,在叶风眠离去的那一刻,又被抽走了灵魂。 她需要一个执念支撑她继续走下去,否则她可能会立即追随叶风眠而去。 师妍晚亦步亦趋地朝山林深处走去,在经过我身边时,突然发出嘲讽地笑声,“真没想到,我竟会在这里遇见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 我脑中如遭雷击轰然炸开,不能置信地嗫嚅道,“你说什么?我有父母,我的父亲是北城大学的中医学教授,我母亲是巴族圣女,怎么会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 可赶尸道人死前所说过的话不停在我脑海中盘踞旋绕,血脉相连……我为什么会和师妍晚血脉相连? 师妍晚似乎并不想回答我这个问题,嗤笑声里隐含着一丝悲哀,“那你就当是我认错了吧!沈云舒,你如果不想死,一定要远离师其宵,他很危险。他可以装出天底下最疼爱你的父亲,最善解人意的兄长,最深情款款的丈夫,甚至等你死的那一天,你都发现不了他的本来面目!” 说罢,她加快了步伐,从我身边离去。 我想要追上去,却被脚下的石头绊倒,摔在泥土里声嘶力竭地喊道,“师妍晚你回来,你给我把话说清楚!我为什么会是你的妹妹?你到底是谁!” 冷玄霄把我从地上拽起,拂去我身上的泥土,满是心疼的问道,“有没有摔到哪里?” 我失魂落魄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要说这蛇胎是真的顽强,除了上次被阴气冲到,我上刀山下火海它都没有反应,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冷玄霄,你说她到底是什么意思?”我被她最后这番话着了相,沉浸其中不可自拔。 第487章 人言可畏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冷玄霄沉稳低醇的嗓音带给我无限安全感,他握着我的手说道,“该来的总会来,如果师妍晚所说是真,那么事实早晚都会找上我们,如果她说得是假,也不必为此烦扰。” 他这无挂无碍的性子倒是很适合开导我,一颗慌乱的心终于放下。他把我背起,带着叶风眠的尸体一起回了山脚。 刚进村子,就听到昨天晚上我们救下那个叫大壮的男人,正站在村口大肆宣传叶风眠与僵尸勾结,狼狈为奸杀害村民的鬼话。 “我昨晚亲眼看见,他跟那个女僵尸关系暧昧,我想跟他合力将那女僵尸打死,他还护着那个僵尸!” “什么,那僵尸是个女的?” “那个叶风眠整天吵吵着要山上找什么山神,跟他说山上只有精魅他还不信,说自己亲眼见过……他说得那个山神,该不会就是僵尸吧?” 民宿老板娘从屋里风风火火走了出来,挽起袖口骂道,“我呸,是谁在造谣我儿子?我儿子从小就听话懂事,绝对不可能跟什么僵尸混在一起的!更做不出来伤人的事!” “那他现在在哪呢?”旁边那家店铺的女人嗑着瓜子出来多话。 老板娘一时哽咽,目光透过周围七嘴八舌的人群,陡然锁定在我和冷玄霄身上,又循着我们的视线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叶风眠。 她故作犀利刻薄的嘴脸即刻垮掉,容颜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儿子,我的儿子你醒醒啊,你睁开眼睛看看妈妈!” 我百感惭愧和懊恼,之前答应的好好地,一定把人全须全尾的送回来,的确是全须全尾,命却没了。 大壮在众人堆里鹤立鸡群,看到叶风眠的尸体先是恐慌了下,指着他吼道,“僵尸干的,一定是那个女僵尸干的!” “哎呦,那僵尸都已经咬死那么多人了,这叶风眠糊涂啊!跟僵尸混在一起能有什么好下场,你看看,被僵尸害死了吧!”周围人变本加厉的讨论着。 我听了十分愤慨,人都已经死了,还要被这群不辨是非的人如此消遣,也不管自己看不看得见,挺身就要上前。 冷玄霄又一次将我拉住,嗓音端的是无悲无喜,却不乏冷意凌然,“这些人招惹口舌之非,下了地狱会遭拔舌之刑,你又何必要出这个头。” 我觉他说得有理,知道他不喜人多口杂的地方,准备回去收拾行李,带上安羽丞离开。 途经老板娘身侧时听闻阵阵压抑的呜噎,我见不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场面,艰涩道,“老板娘,实在对不起,是我没有看顾好他。如果以后有什么难处,可以打我的电话,我定会尽力帮忙。” 老板娘抽噎着,从叶风眠尸体上抬起头,瞳孔比我现在还要空洞几分,“我儿子……他真的和那个僵尸是一伙的吗,他是怎么死的?” 我沉默了瞬,坚定道,“叶风眠他死的很伟大,他保护了自己的神明。” 亦保护了自己的爱人。 老板娘怔住。 我缄口,在冷玄霄的搀扶下上了楼。 第488章 失明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回到楼上,安羽丞正在原地转圈,满脸写着焦急,在看到我一身血污后,狠狠了口冷气,“小师父,你,你没事吧?” “我没事啊!”我云淡风轻地摊摊手,却感到一束更为冷厉的目光向我射来。 安羽丞埋怨道,“小师父,咱就是说你以后要出门能不能留个字条?我就下去买个午饭,你能理解门关着,人不在的感觉吗?我差点就要找私家侦探来调查密室失踪案了!” “抱歉抱歉,我走的太着急,忘记告诉你一声了!”我讪讪地说道。 安羽丞心有余悸的往我身边靠了靠,有意识的避开冷玄霄所在方向,连我都感觉到了他那边的低气压。 凑近我耳边小声道,“你老公回来发现你不在,脸色难看得像A股连跌二十点,还说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就把我杀了祭天!” 我牵起一丝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真是苦了你了!” 冷玄霄将一包药粉递到我的嘴边,漠然道,“吞下去!” 我想都没想张嘴就吞,反正我心知他不会害我。 可那粉末刚入口,便有一股又腥又苦的味道在口中蔓延,还带着酸腐的臭气,我恶心的立即就要吐出来,却被冷玄霄制止。 “不许吐!”他语气严厉又凶狠。 我在心里不停咒骂他,但还是将那包粉末吞了下去。 一杯温水递到我嘴边,连忙喝了个底朝天,口中余味仍未散尽,皱眉道,“冷玄霄你给我吃的是什么东西,难闻死了!” 他慢条斯理的音调中夹带着一丝玩味,“你不会想知道的。” 其实他不说我也能猜到,治疗尸毒无非是用陈年的糯米、动物的粪便等为药引,再根据尸毒的年份来添加不同珍奇材料。我本来以为他跑了那么久弄回来应该是什么灵丹妙药,吃了能治百病,没想到引子还是这些…… 都怪我太过信任他! 那股味道冲得我直上头,任性撒娇道,“冷玄霄我要洗澡!” 他颇为无奈的把我扶进了浴室,又怕我在浴室里磕着碰着,所以全程等于是他在帮我洗。 活了千年的老妖怪估计头一次伺候人沐浴,把洗发膏当沐浴露抹我一身,好在问题不大。 因安羽丞还在外面等着,我们这鸳鸯浴洗得忒素。 我身体还没恢复,他没那个心思,我有那个心思却没有那个胆子,偷偷摸了两把他那健硕的腹肌解解馋,就被他按住了手,只得尽快结束了这场热气蒸腾的旖旎。 穿好衣服出来后,安羽丞正百无聊赖的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全然不知我们在里面发生了什么。 一只微凉的手掌附在我的额头上,我乖乖地让冷玄霄探识我的灵知。 “毒素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还有一点余毒在体内,估计这几日也能代谢干净。”他缓缓吐了口气,沉声道。 安羽丞来到我的面前,见我眼神仍是空洞无焦,抬手在我面前晃了晃,“小师父你还是看不见吗?” 我摇摇头。 冷玄霄与安羽丞刚放下的心,再次悬了起来。 “小师父你该不会,真瞎了吧?”他担忧的问。 我迟迟没有听到冷玄霄的回复,不禁也忐忑难安起来,“不……会吧?” 第489章 看病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安羽丞语气更加发虚,小心翼翼道,“是,一点都看不清了吗?” 我斟酌了下,平静说道,“能看清一点点的轮廓,比如你那张大脸在我眼前晃,我能看见有个圆形的东西,但你长得是美还是丑,我就看不清了。非要看的话,我可以用灵识去看,也能看得真切。” 冷玄霄听到这里终于开口,“不能总用灵识,灵识会消耗你的灵体,就你那点灵力,看不了几次就会被消耗殆尽。” 他的嗓音微哑,我从其中听出了几丝隐忍和自责,还真见不得他这样,便宽慰一笑,“哎呀你们不用太担心,说不定是余毒未清,等毒素排光了就好了!” 冷玄霄再次沉默,估计正紧抿着唇在心里跟自己较劲。 “我听不懂你们那些灵体啊、灵力啊!但我知道眼睛出问题了就得看医生,我爸认识一位比较厉害的眼科专家,他最近刚好在北城探亲,我这就打电话跟他预约一下。”安羽丞拿过手机准备出门拨打电话。 经过冷玄霄身旁时,倏然听了以极低的音量说了句,“谢谢。” 安羽丞受宠若惊,吓得手机差点没拿稳,连忙颔首说了句,“不客气,小师父救了我很多次,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他离开房间后,我暗笑着说,“你把我徒弟吓坏了!我说你也别绷着个脸了,是我自己执意挡在你面前的,又不是你逼我的,你自责个什么劲儿啊!” 冷玄霄抬手,用指腹极为温柔的在我眉眼上勾勒着,喑哑的嗓音充满了歉意和懊悔,“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我反而全然不在意,寿命本就所剩无几,多活一天都是侥幸,虽然看不见冷玄霄那郎艳独绝的脸非常可惜,但我还可以听到他的嗓音,可以触碰他,感知他。 “具体什么情况看了医生才知道,说不定只是暂时性失明,睡两天觉就好了。”我打着哈欠敷衍道。 冷玄霄这才意识到我早已筋疲力尽,扶着我躺回床上,他自己则握着我的手坐在床边,黑暗中他的语调低醇而轻柔,“睡吧,我就在这里守着你。” 我知道他不需要睡觉,也没跟他客气,盖上被子便呼呼大睡,一觉到天亮。 次日我们动身回北城,民宿已经空空荡荡,老板娘一家忙着给叶风眠办丧事也顾不上其他。走之前我把安羽丞交给我修缮青垣观的钱拿出了一部分,放在前台当做房费和赔偿。 人死不能复生,我知道自己做这些无法填补什么,但还是希望两位老人好过一点吧。 到北城后,安羽丞马不停蹄地带我们去见那位眼科专家。 一顿检测下来后,那位已经头发花白的老人看着我的报告,甚为惊叹,“失明症无非两种,一种是先天性失明,一种是获得性失明。通过你们的描述这位女士之前视力都好好的,那么肯定是获得性失明,可她又没有青光眼、白内障、角膜病变等疾病,神经系统也没有问题,找不到病因,也就无法医治。 这病啊,我治不了!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哎!王医生,你可是国内顶级的眼科专家啊,你要是都治不了,我们还能找谁啊!”安羽丞到底还是年轻,手忙脚乱地追问道。 第490章 无法医治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国内不行,你们可以去国外看看。”专家态度还是蛮好的,可能跟安羽丞私下里打点了不少钱有关,并没有因为他的无礼就恼羞成怒。 安羽丞还欲再说什么,被我制止,“谢谢医生,我们先告辞了。” 我拽着要炸毛的安羽丞和低气压的冷玄霄离开了诊室,感觉自己像带了两个孩子出门,一个比一个不好哄。 安羽丞气急败坏的嘟囔道,“什么破专家,一点也不靠谱,我回头让我爸再联系几个,这么大个北城,我就不信没人治的好!” 冷玄霄在这件事上竟难得赞同了他,点头说道,“劳烦你了。”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里,我被他们轮番按着看了十来位眼科医生,有中医、西医、藏医甚至还有巫医…… 但无一例外,结论都是治不了。 当我坐在烟熏火燎的屋子里,听着萨满教巫师手拿神鼓、晃着腰铃,边跳着大神边念咒时,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直到那巫师咬破舌尖,对着我的面部喷了一口鲜血时,我再也忍耐不住,拉着冷玄霄冲出了房间。 冷玄霄这些日子陪着我几乎跑遍了整个北城,他一个连孕检都不愿意陪我去医院的人,让他穿梭在人潮鼎沸的地方,他比我更难受。 还有安羽丞,他前前后后帮我联系了这么多人,医药费暂且不说了,让他一个豪门大公子陪我这番折腾,感动不是没有的,但我实在受够了。 “安羽丞,我今天把话撂这,这双眼睛它能好就好,不能好就算了,你不用再费心帮我找什么医生了,我不治了。”我语气平和的说。 “可……”安羽丞还想再说什么。 “眼睛长在我身上,我自己做主!”我强硬地打断他,“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你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不能再耽误你的时间,帮我忙前忙后做了这么多,你已经仁至义尽了。现在小师父让你回学校去上课,你不会不听吧?” 安羽丞只得作罢,垂头丧气地走掉。 我猜到多半会是这么个结果,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抱什么希望,反倒是冷玄霄垂在身侧的手指不断收紧,周身散发出阴鸷地气息。 “老公,我们回家吧,我饿了!”我牵起他的手,半是讨好半是撒娇的晃了晃。 他拿我没办法,一身戾气减消,只是沙哑地说,“我真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有两颗内丹,这样就能治好你的眼睛……” 我身体里像有根软刺扎在心口上,每跳动一下便会微微的疼,干涩已久的眼眸泛起一丝雾气,故作轻松地打趣道,“嚯,上辈子主动朝你要,你不肯给,这辈子我还不要了呢,谁稀罕!” 这些日子以来,让他认清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他冷玄霄能上天入地、呼风唤雨,能用内丹护住我的心脉,能跟阎王爷抢生死簿,却终归有些事并非能力所能企及,比如,治好我的眼睛。 我则笑嘻嘻地开导自己,“其实看不见也有看不见的好处,这样至少你不会轻易把我抛下转头就走,让你天天喂我吃饭,背我走路……” 听闻四下没人,又凑到他耳边轻快道,“还能帮我洗澡!” 第491章 一碗面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胡闹!”冷玄霄愠怒的声音也充满磁性,听得我心里麻酥酥的。 “走吧走吧,回去吃饭!”我挽着他的手臂,连哄带拽把他拖回了家。 冷玄霄到家后就一头扎进了厨房里,我也看不见他到底在里面干什么,只听到‘乒乒乓乓’像打仗一样的声音,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家锅碗瓢盆成精了要造反呢! 直到我饿得肚皮都瘪下去,冷玄霄才从厨房里走出来,端了一碗面条放到桌上,语调有些局促,“饿坏了吧?我第一次做,耗时比较久……” 我不能置信,摸着碗边惊诧不已,难道这是冷玄霄做的? 他素来十指不沾阳春水,清贵高冷的跟九天玄月似的,怎么突然想到亲自下厨房了? 失明了还能享受到这般待遇,我更不觉可惜了! “我喂你尝尝?”他挑起一筷子递到我嘴边,动作温柔的简直不像他。 眼前可是能做出来红烧鱼鳞的人,不可大意!我警惕地嗅了嗅,发觉味道还不错,浅浅叼过一根面条咀嚼着。 冷玄霄见我腮帮停住不动了,忙追问道,“味道如何?” 我绽出一个如春风般的笑容,“挺好的!” 他蹙眉,“你嗓子怎么哑了?” “有点咸……”我摸索着去桌子上找水杯。 为了不驳他的面子,我真真是尽力了,这哪是有点咸啊,我都想问他是用盐揉的面,还是把盐罐子打翻在锅里了? 冷玄霄察觉出我的敷衍,亲自尝了一口,冷峻的脸瞬间凝固,沉默许久后说道,“别吃了,我让灰浩宇送些饭过来吧。” 他真是想多了,我就没打算再吃第二口,否则这一碗下去,我就不止是失明了,彻底变成聋哑人! 我家没养狗,不然给狗吃了它都得连夜给我烧个四菜一汤。 我灌了整整一杯水后,嗓子才恢复正常,不禁问道,“冷玄霄,你怎么突然想着给我做饭了?” 许久后,冷玄霄幽幽开口,语气带着一丝颓丧,“那天你从蛇仙庙走后,我问灰浩宇,你为什么突然离开。灰浩宇说他也没谈过恋爱,不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打开手机搜索。 上面写着,老婆跑路无非三个原因,一个是老公不会赚钱;我说我有钱,是你不花。他又去看第二条,老公不会做家务;但是我可以用法力,第三条,老公不会做饭;我细细想来,确实没有给你做过饭。” 我竟无言以对,“所以,你就给我做了碗面?” “灰浩宇说,炒菜太难了,下面条最简单,我按照他教我的步骤操作,没想到还是这么难吃。”他厌弃地将碗推了出去,似在耍小孩子脾气。 真是哭笑不得,明明受害者是我,现在还得我来安慰他,“我那天突然走掉不是因为这个,是……哎呀总之是场误会,我也没有嫌弃你不会做家务不会做饭,我老公天下第一最最好,谁也不能反驳我!” 冷玄霄的低气压终于减轻不少。 “答应我老公,以后没事不要再进厨房了,你放过锅碗瓢盆吧,它们也不容易!”我牵起一抹苦笑。 老公是厨房杀手我还能怎么办,宠着呗! 这时,出租房门外传来轻叩的敲门声。 “笃笃笃——” 第492章 见不得人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冷玄霄你去看看是谁?” 往常这种事情都是由我来做,但我现在行动不便又看不见,只能劳烦他去。 “是你父亲。”他显然对霍楚荆的身份还没有适应,略显不悦道。 我闻声倒抽一口冷气,忙不迭起身推搡他,“快快快,你去卧室……啊不,去卫生间里躲一下!” 冷玄霄冷眸微眯,斜睨了我一眼,愤懑道,“为什么他一来你就让我躲起来?我就那么见不得人吗!还是你们两个之间有什么我不能知道的事情?” 这话让他说的,好像我跟我爸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一样! “哎呀我不能让他知道我失明了,老人家心脏不好,解释起来麻烦!”我边推他边敷衍道,“你就老实在里面躲一会儿,我很快就把他打发走!” 还未等他发怒,我已经把他锁在了卫生间里,凭着记忆中的路线摸索着去开门。 门外,霍楚荆脸色有些难看,皱眉道,“小舒,怎么这半天才开门,你在做什么?” “我刚刚在上厕所,爸,你怎么突然过来了?”我开了灵识,视线暂时恢复清明,但我知道不能开太久,否则我的灵力就会被消耗光。 “我是来问问你,为什么好几天都不去学校,你辅导员都找到我这里来了,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你都在忙什么?”霍楚荆表情严肃,伸手抬了抬他鼻梁上的金边眼镜,很有一副家长做派。 我百口莫辩,跟安羽丞从湘西回来后,我就一直被他们两个塞到各大医院做诊察,眼睛失明我也没办法回学校上课,干着急也没用啊! 他见我解释不出,身体朝后坐了坐,气定神闲的换了个问题,“你是不是跟冷玄霄和好了?” 这下我更难以启齿,上周还无比坚定,信誓旦旦的跟他说我们彻底分手了,这周就开始打脸。他问的都是什么送命题啊! “我就知道!”霍楚荆突然拍了下桌子,茶杯等物震荡不止,足以体现出他的愤怒,作为一个老学究,他的修养也只能允许自己拍拍桌子了。 “那个男人到底哪里好?小舒你怎么还执迷不悟!他那么不负责任,想一出是一出,除了那张脸没一个可取之处,他配不上你!” 卫生间里传来一声物体磕碰的响动,充满了怒意。 霍楚荆侧目查看,疑惑道,“什么声音?” “猫,我养了只猫!”我连忙把他的注意力吸引回来,讪笑道,“爸,是我配不上他!” “小舒,听爸一句劝,他们这些不负责的男人是没有真心的,你现在还小,趁早换个对象!”他拎起桌上空空如也的茶壶,随口说道,“我看那个安羽丞就不错,你那天动了胎气还是他把你扶了回来,那孩子家境也很好,还任劳任怨,你们要不培养培养感情?” 他话还没说完,卫生间里便发出更剧烈的响动声。 我怕霍楚荆察觉到不对,忙不迭起身给他倒茶。 灵力却在这节骨眼上瞬间消失,我的视线再次回归一片漆黑,脚下被茶几桌腿绊到,一头栽倒在地,膝盖重重磕在桌角上,疼得我呻吟出声,“嘶……” 此刻,卫生间的门也被冷玄霄一脚踹开,脸色阴沉的仿佛要滴出水,大步流星向我走了过来。 第493章 幸福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伤到哪了?”冷玄霄把我从地上捞起,按捺着怒意问道。 我冲他摇摇头,其实已经疼到说不出话来。 霍楚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胸口起伏不定的指着我,要不是这么些年的文化素养让他说不出脏字,估计现在我现在已经被他骂的狗血喷头了,“小舒,你怎么这么糊涂,那天你是怎么跟我承诺的,你都忘记了吗?” “对不起爸,我放不下他,也没办法忘了他……”我把冷玄霄往身后推了推,不想让他帮我分担霍楚荆的怒火。 “你还护着他!”霍楚荆一脸的恨铁不成钢,陡然发现我的目光似乎有些不对,表情倏地一变,试探道,“小舒,你的眼睛怎么了?” 我的灵力刚好用光,眼瞳又恢复了漫无焦距的样子,还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啊?爸你说什么呢!” “你的眼睛是不是看不见?你别骗我,我是教什么的,你忘了吗!”霍楚荆严肃喝道。 我还真差点忘了,他是教中医的,我骗谁也骗不过他啊! “爸你先别生气,暂时性失明,真的只是暂时性的!”我连忙哄道。 霍楚荆拉过我的右手,就把双指搭在我的脉搏上,微微一摸脸色就变得紧张起来。 “小舒,你这几天到底去做了什么?为什么会把眼睛弄成这样!”他勃然大怒。 我从没见过如此愤怒的霍楚荆,不由往冷玄霄胸膛靠了靠。 冷玄霄挺身站出来,风光霁月地说道,“霍教授,是我没有看管好沈云舒,看在您是她长辈的份上,要打要骂请冲我来,我绝不还手!但请不要再为难她。” “我女儿我自己会照顾,从现在开始,她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了!看管?轮得着你来管教我的女儿吗!”霍楚荆拉着我的手腕就往自己身边扯。 而冷玄霄也不肯松手,又把我拽了回去,挑唇讥诮道,“小舒是我的妻子,我还是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我为什么不能管?至于有没有关系,要小舒亲口说了才算,你说了不算!” 我真是拿他们两个一点办法都没有,他们把我当成橡皮泥一样扯来扯去,最后我还是甩开了霍楚荆的手。 “爸,对不起,女儿不孝!但我既然认准了冷玄霄,就不会再放手了!我也试过把他从记忆里抹去,可他就是我心里的那块痼疾,一碰就连着五脏六腑都在疼,我不能骗自己,也不想再骗他了!”我坚毅地说道。 冷玄霄握着我的手紧了又紧,从他掌心里传来阵阵暖意。 霍楚荆跌坐回沙发上,拿下眼镜后不停揉着鼻梁,“罢了,我自己的情感也是一团糟,没资格说你,只是一看见你,就会想起你妈妈,她会埋怨我没有照顾好你……” “比起照顾,她会更希望我幸福!”我打断他。 “你说得对。”霍楚荆脸上显露出疲惫之色,“话说回来,小舒,你的眼睛到底怎么回事?我刚刚看过了,这不是什么暂时性失明,你甚至有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复明!” 第494章 起誓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刚想找些借口骗骗他,冷玄霄就开了口。 “霍教授,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小舒的眼睛,您不必担心。” 霍楚荆一看见他就火冒三丈,厉声道,“医学都做不到的事情,你能有什么办法?” “这世上能治病救人的不仅仅只有医学。”冷玄霄说得坦荡,却每个字都在霍楚荆的雷点上蹦迪。 “哦?那你要是做不到呢?”霍楚荆几欲气笑。 能把我爸这么一个温文尔雅的男人气成这样,冷玄霄的确是个人才! 冷玄霄挑了挑眉,郑重其事的说,“我向您起誓,如果我治不好小舒的眼睛,那就把我的眼睛挖给她!” 我原本看热闹不嫌事大,小手都要朝桌上那袋瓜子伸过去,听了这话心底一惊。 说出去的话如同流出去的水,霍楚荆点头冷笑,“很好,那我等着!” 说罢,他拎起毛呢外套转身就走。 “爸,这事还可以再商量商量,你别走啊爸!” 我跌跌撞撞地想要追出去,却被冷玄霄打横抱起。 他把我抱回了卧室的床上,我刚要跟他翻脸,他就紧紧抓住我的脚腕,把我拉向他。 “别动!”他冷冽的嗓音满含怒意。 我不敢再动,只觉他将我的裤腿撩起,露出膝盖。 微凉的呼吸落在我的膝盖上,丝丝麻麻的痛意再次袭来。刚才磕得那么重,肯定青了一大片! 冷玄霄的掌心拂过伤口,痛意瞬间消失。 可惜他能帮我恢复小伤,却无法恢复我的眼睛。 想到眼睛,我忍不住狠狠锤了他的肩膀一下,“谁叫你乱起誓的!你还说我乱发誓,你也没比我好到哪去,把你的眼睛好好收着,我不需要!” 冷玄霄没接我这茬,握着我脚踝的手重重一拉,我整个人都坐到了他的腿上,听得他以那低哑的嗓音在我耳边轻轻剐蹭道,“把我关在卫生间里,还要跟安羽丞培养感情?” 我感到有些好笑,“你怎么连安羽丞的醋都要吃啊?” “我不吃醋,我要吃你!”他低头吻在了我赤裸在空气中的脚踝上。 那唇息温热,把我心底那把在湘西熄灭的火再次勾了起来,主动将双臂环过他的脖颈,循着记忆去吻他眼角的那颗朱砂痣。 舌尖轻触,那些炙热的吻从我的脚腕逐渐上升,划过我微隆的小腹,埋首在我的肩窝。 有些事还是看不见最为带感,黑暗会使人五感更加专注,更加沉溺与痴狂。 衣服是何时被褪下的,头发又是何时披散的,早已分不清楚。在看不见的世界里,我一遍遍沉浮,明明自己占尽上风,却被他带跑了节奏。 “唔,你轻点……疼!”我半是埋怨半是羞赧地在他脸旁咬耳朵。 “轻不了……”冷玄霄那低哑而磁性的嗓音染上急促的喘,在黑夜里被无限放大,勾得我不住向后折腰。 他冰冷的双手紧紧扣在我的背后,如同掌控着我的生死与情爱,从四肢百骸汇集的炽热如丝如缕的涌向脑中,淹没了理智,化为无尽的长夜。 第495章 海螺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当我再次醒来时,视线仍一片漆黑,但我隐约感到有光照在脸上,想必已是正午时分。 好久没有体会过四肢酸痛的滋味,这是自我怀孕以来,两人最没节制的一次。 尤其当我知道肚子里的蛇胎是做不掉的,并且还能保护我后,动作和频率也越发大胆。再加上湘西时我主动撩火,昨夜他可算是泄了个通透。 我摸了摸身旁已经冰冷的床单,冷玄霄他早已起来。 “冷……”一开口我便失了声,嗓子干哑得像树梢上的乌鸦,极为难听。 沉稳的脚步声缓缓踱到我面前,一杯温水递到嘴边,我喝了几口才恢复声音,忸怩中带着不满,“冷玄霄,你不会轻点嘛,我可是个孕妇,你差点把我搞死!” “不会的。”他低笑的嗓音里带了几分餍足后的慵懒,也不知是在说不会轻些,还是不会把我搞死,这个老畜生…… 我朝他招招手,示意他低头。 他俯身过来,我将双手环绕过他的脖颈,往肩胛骨的方向摩挲。果然,摸到了数条斑斑血凛子。 那是我昨晚被他忘情的搂在墙上,没有借力点时留下来的。 只记得他在我耳边说,“嘶……小舒,你这双爪子该好好剪剪了!” 我摸着那些血抓痕有些心疼,嘴上骂着‘活该’,脑子里想的却是眼睛看不见的确有些不方便,指甲长了都不知道。 冷玄霄似是跟我想到了一块去,捏了捏我的手问道,“你感觉身体爽利了吗?要不要再休息会儿?” “不睡了,这几天除了看病净睡觉了,再睡下去人都傻了。”我晃动着酸痛的脖颈,漫不经心道。 “那你先把衣服穿好,我要叫殷江过来了。”他不动声色的说。 我穿外套的手伸到一半,愣住,“殷江?我没听错吧?” 冷玄霄没有理我,而是不知从哪掏出一只白玉般泛着五光十色盈彩的海螺,放在唇边轻轻吹了下,发出号角般嗡鸣声。 “原来殷江给我的海螺你没有扔掉啊?”我十分惊讶,伸手想要去抓,却被他高举过头顶。 “这是给我的!”我哭笑不得道。 “现在归我了,你碰都别想碰!”他冷漠的说。 我正欲同他理论,一道白色幻影出现在房间中,逐渐凝成人形。 “小舒,你终于肯找我了……”殷江清润的嗓音中透出几丝欣喜,却在看清面前的人后迅速冷了下来,“冷玄霄!你还敢来找我,你为什么拿着我给小舒的海螺?” “我为什么不敢找你?你的水葬宫都被我掀了,无家可归的滋味如何?”冷玄霄挑唇讥笑,大喇喇地靠坐在沙发上,浑身散发出王者的威压,“还有,小舒是你能随便叫的吗!” 殷江对他视而不见,径直来到我的身前,语气颇为不悦的责问道,“小舒,你怎么又和他搞到一起了?是他逼你的对不对?我来帮你赶走他!” 我绽出一丝浅笑,“殷江,好久不见啊,你脸上的伤好些没有?” 提到脸上的伤,殷江明显懊恼了几分,上次见到他的脸像打翻了颜料盘,那叫一个花开富贵,也不知道现在恢复了吗。 “都是些小伤,早都好了,你看……”殷江说着,方才注意到我的眼中根本没有焦距,凝声道,“小舒,你的眼睛……” 第496章 鲛人泪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暂时性失明,问题不大。”我说得轻描淡写,毕竟来来回回被人问了这么多次,都已经出心理设防了。 殷江却愤怒起来,“是不是冷玄霄那条臭虫干的?他为了囚禁你,弄瞎了你的眼睛,让你离不开他?” 我听得一愣一愣,但别说,这的确像冷玄霄能干出来的事! “殷江,你再胡说八道的话,我不介意让你的脸再开花一次!”冷玄霄威慑道。 殷江拉过我的手,把我拽到他身后,警惕地睨着冷玄霄,“小舒你别怕,我这就带你离开这里!” 他这个举动触到了冷玄霄的逆鳞,连我一个瞎子都能感觉到冷玄霄身上释放出来的暴戾,立刻解释道,“殷江你误会了,我的眼睛跟冷玄霄没关系,我已经跟他和好了。” “和好?”殷江急促的喘息了下,声音听起来很是受伤,“你明明已经记起了前世,为何还要跟他纠缠?他就那么好,值得你以命相代吗?” “他值得。”我毫不犹豫地说。 冷玄霄得到我如此肯定的回复,身上戾气瞬间消褪,平复下语气对殷江说道,“我找你过来是有事相询,若不是实在没有办法,我也不想再让小舒见到你!” “什么事?”殷江的语调已在不耐与狂暴之间徘徊,眼底血丝也若隐若现。 “小舒在几天前中了湘西赶尸道人的尸毒,现在体内余毒已清,眼睛却依旧失明,我想了很多办法都治不好,所以只能找上你。”冷玄霄沉着冷静地说道。 “呵,这好办,你把自己的眼睛剜了给她不就行了!”殷江整个人游走在阴鸷化身的边缘,说出的话也火药味十足。 冷玄霄并未理会他的冷嘲热讽,只是嗓音又低了几分,“如果只是换眼那么简单,我剜下自己的双眼给她倒也无妨,但蛇瞳终究与人瞳相差甚大,我怕她会出现排异现象,反倒招来更多祸事。” “我不要你的眼睛!”我见他还真往这上面想过,又惊又怒的喊道,“就算你真的把眼睛挖出来我也不会用的,你趁早给我打消了这个念头!” 室内顿时静谧无声,万籁俱寂。 殷江干涩的说,“那你让我过来,是想问什么?” “你身为河神,又掌管五湖,想必对深海中的鲛人一族有所了解,鲛人泣泪成珠,它们的眼泪有使人复明的功效。”冷玄霄缓缓说道。 我和殷江皆是一怔,没想到他会提起鲛人泪。 殷江沉思片刻,正色道,“我虽身居汜水,但四大海域之事有各自的龙王镇守,不在我的管辖范围内。而且鲛人藏匿于南海深处,已许久不曾听闻,甚至有很多妖族都传鲛人已经绝迹了。” “殷江,我记得你水葬宫里长殿所燃的,是鲛人油吧?”我猛然记起。 殷江点头,“没错,水葬宫初建于秦,我已是第五任河神,鲛人油膏一经燃烧万年不息,宫内长殿的油烛是我一来便有的。” 关于鲛人的传说,最早可追溯到山海经,《山海经- 海内南经》卷中所写:氐人国在建木西,其为人人面而鱼身,无足。 氐人国,便是鲛人国。 第497章 出海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搜神记中也有记载: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 但鲛人之所以闻名于世,一是因为鲛人善于织绡,所织之物,入水不濡。雪白如霜,人世罕见。 二是因为司马迁记载始皇陵中以人鱼膏为烛,度不灭者久之。 听闻始皇当年为皇陵做准备,派出数万将士前去南海,打着寻求长生不老药的名义,猎杀三千鲛人炼制油膏。 我甚至怀疑,鲛人一族早在始皇大肆捕杀后便灭族了,所以这么多年才一直不得见闻。 “我想带小舒出海寻找鲛人,这是最后的希望,我绝不能放弃!”冷玄霄走到我身侧,宽厚的大手揽过我的肩膀,执着道。 殷江思忖道,“既然这样,我可以帮你们联络船只,咱们即刻动身去南海吧。” 我被他们两个安排的明明白白,但冷玄霄都把话说得那样决绝,我也不忍再拂他的意,只能把这次南海之行当成是度蜜月。 他们直接带我缩地成寸到了海南,殷江忙着去联系船只出海,我则躺在五星级酒店的独享沙滩上晒着太阳喝椰汁,扑面而来的海风裹挟着阵阵浪潮声,使人心旷神怡。 南海是全国最清澈的海域,天气好时个别沙滩还会呈现出蒂芙尼蓝,我一个长在大山里的孩子,从小只在电视上见过海,难得来到向往已久的海边,却什么都看不见。 冷玄霄不喜阳光更不喜炎热,一落地他整个人便恹恹地,懒散地靠在我旁边的躺椅上,用太阳伞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我闲的无聊,趴在地上堆沙堡,凭着记忆堆出一个小冷玄霄来,还笑嘻嘻的向他邀功。 冷玄霄斜睨了我一眼,语气尽是无奈,“你真当自己是来旅游度假的了?” “不然呢?”我继续完成手中的惊世大作,浑不在意地说道。 他估计也是佩服我这天塌下来当被盖的心理素质,无语极了。 片刻后,殷江朝我们走过来,他要比冷玄霄更加讨厌烈日,一身怨气比枉死鬼还重,烦闷说道,“真是奇怪,那些出海的私家船一听说我们要去的那片海域,全都不肯接单!” “为什么?”我惊讶道。 “那片海靠近西沙,近几年西沙保护海底珊瑚,不许外籍游客踏入,打捞许可证拿的比较费劲,而且暗礁比较多,很多小船根本不敢去。”殷江道。 他说完我也犯了难,没有船怎么办,难不成我们靠浪游过去? 冷玄霄却端的一副霸总姿态,用着盛气凌人的语调说道,“正常的价钱谈不下来,那我出十倍!我就不信还是没人敢接!” 我和殷江满脸黑线。 有钱能使磨推鬼,十倍的价格放出去后,还真有船愿意出海。虽是一艘破旧的货轮,但能往返西沙海域的货轮规格都不小。 到了约定出海那日,我在冷玄霄的搀扶下迈上甲板,鼻息间都是腥臭的海鲜味,脚下也非常湿滑。 我正要去船舱中查看,就被一道沧桑厚重的男声叫住。 “你们上了我们的船,就要听我们的安排,不许乱跑,更不许乱碰,否则后果自负!” 第498章 海妖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满脑袋问号,心想殷江这是从哪里招来的船员啊,竟然敢教我们做事?他若是知道上船的这三者中只有我是正常人,可能吓得连船都不要了转头就跳海吧! 但我面上还是虚与委蛇的笑,“大哥,此话怎讲啊?” 为了看清楚状况,我还特意开了灵识,视线瞬间明朗。 眼前那个男人约莫四十多岁,穿着一身不知多久没洗过的航海服,相貌硬朗,鹰钩鼻、络腮胡、眼梢倒吊,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感觉。最可怖的是,一条十厘米长的刀疤横在他的鼻梁上,贯穿了左右脸,像极了电视剧里的亡命之徒。 再四处打量了一圈,发现这条船的每个船员都有类似特征,一看就不好相处,自顾自的搬运物资,全程把我们当空气,甚至在目光相接时,都能察觉出内含无法言喻的恶意和嘲讽。 船长一手撬开打火机,点了根烟在嘴边,不善的目光透过白色烟雾传递过来,轻蔑的说,“我不知道你们是做什么的,又为什么要到那里去,但你们要去的地方,只有我们这艘船敢接!” 我闻到从他口中吐出的烟味,那是烟丝受潮后又晾干才会有的熏呛,忍着恶心询问,“这是为什么啊?” “你们要去的那片海域,有海妖!”船长不冷不热地说道。 “海妖?”我诧异了下。 “吃人的海妖!”船长弹了弹烟灰,眯着眸子似是在审视我们,“船到了那片海域总是会发生些不好的事情,要么船员失踪,要么整条船都没了,久而久之,那片也就没有船肯去了,被我们称之为鬼蜮。 上次我们途经那里,还是五年前的夜里,天气突变下大暴雨,我们的卫星导航偏了一度,当我发现时,已经行驶到鬼蜮边缘了…… 我立刻下令打舵,可右侧发动机还是莫名熄了火。紧接着,我就看到海面卷起巨大的龙卷风,还好我们的船因打舵及时,调转了方向。 而我们不远处的小货轮连掉头都没机会,生生被卷了进去。奇怪的是,那艘小货轮沉没后,海平面瞬间安静下来,就连暴雨都停了,云开雾散,天气别提多好了。 事后我们还讨论过,那艘小货轮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为什么之前从未见过,船上标志也不像从南海出发的那些货轮公司,仿佛是一艘出没无踪的鬼船!从那之后,我们行船都会刻意避开鬼蜮。” 我听后讷讷一笑,“那你们又为何敢接我们的生意?” “白给的钱送上门谁会不要?”船长把烟头弹进海中,行为举止惹人反感,嗤笑道,“我们兄弟都是从局子里出来的,这些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你们出的这个买命钱,我很满意!” 我大脑‘嗡’的一声,心想殷江这是从哪找的船员啊,明显是上了贼船! 船长说完后,不再理会我,大喝一声,“启航!” 货船缓缓驶离岸边,我关闭了灵识,耳边是海浪拍打船舷的哗哗声,心里一片冰凉。 第499章 亡命之徒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殷江忙于跟船长确认航线,我一整天都没捉到他的人影。 冷玄霄则是对这伙人的来历全然不感兴趣,留在房间里看顾我,不许我到处乱走,怕我眼睛看不见,一个跟头折大海里去。 我们所住的那间应该是条件最好的双人床,其他船员的房间都是上下铺,马桶圈上还有洗不掉的尿渍,卫生也很堪忧。 到了晚间吃饭时,餐厅里摆满各种鱼类为食材做出的菜肴,煎炒烹炸做法繁多,但除了鱼就是贝类,再无其他选择。 货船条件肯定跟游轮没得比,厨师也是业余的,好在口味还不错,我就着那道清蒸石斑鱼吃下了一碗饭。 饭后,我趁冷玄霄不注意悄悄溜了出去,想去船舱找殷江询问情况,却误打误撞进了人家的货舱。 我打开灵识,只见舱内堆放着数不胜数的青花瓷器,一只只花纹各异的五彩青花躺在破旧的舱底,低调而不失鲜亮,有的瓶身上还带着未清理的泥土。我不禁大惊,原来这条船是专门做走私的! 怪不得我见那些船员一个个都像亡命之徒,船长说他的弟兄们都是从局里出来时,我还以为他故意恐吓我,没想到竟是真的! 这种船板隔音很差,我刚要收起灵识往回走,突然听到隔壁船舱内传来清晰的打牌声。 “兄弟们,干完这一票咱们就能收手了,这三个傻逼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真特娘的有钱,十倍的价格去鬼蜮,哈哈,咱们让他们有来无回!”我辨认出属于船长的烟嗓。 “老大,我觉得这三个人好像有点怪啊!我今天朝那个姓殷的小子要身份证登记,想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身份,结果他说自己没有身份证,不仅他没有,他们三个都没有!还让我们少管闲事,认真开船……”另一个嗓音洪亮的男人说道。 “管他们呢,估计是某个豪门世家的小公子偷偷带小蜜出来玩的,两个男人玩一个,啧啧,也不怕把那小娘皮给玩死!”其中一个船员嘲讽一笑。 剩下的船员跟着起哄,笑骂声乱作一团。 “等到了鬼蜮边上,让他们把钱掏光,然后把人往深海里一扔,神仙都找不到他们!”船长甩着扑克冷笑道。 “扔之前先让我过把瘾,那个小娘皮看着细皮嫩肉的,瞅着挺苗条,肚子和柰子还挺丰满,看得我都要憋不住了!”船员淫笑道。 “我看那个一直不说话的小子好像有点东西,今天我不小心撞了他一下,他那眼神,邪的很!”船长严肃道。 “我进过这么多次局子,从没遇见过像他这样的人!给我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好像从阴曹地府里爬出来的阎罗……总而言之船到了鬼蜮,随你们怎么玩,在那之前都给我收敛点,别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我偷听到这里已手脚发凉,虽然知道有冷玄霄在不会发生什么意外,但还是被他们放肆的言语惊吓到。 霍然,一只冰冷的大手从背后伸出,绕过脖颈,死死捂住了我的口鼻。 “呜!!!” 第500章 分割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小舒别喊,是我!” 耳旁是殷江的声音! 我松懈下来,任他搀扶着悄悄离开船舱。 我们来到甲板上,夜晚的海风将我发丝吹乱,然而我的心更乱,压低音量叱责道,“殷江你怎么找的船?你听见他们说什么了吗,他们要把我们丢下船去喂海鲜!” 殷江‘噗嗤’一声笑出来,伸手帮我整理额前凌乱的碎发,语调温柔的很,“小舒,你忘了我们的身份了吗?人同鬼相比,哪个更可怕?” “他们干得都是违法的勾当,有时候,人比鬼可怕!”我避开他的手,严厉说道。 殷江则淡淡一笑,收回了手,“我当然看出这条船有问题,但这个节骨眼上,也只有他们敢接我们的生意,你放心好了,如果他们敢做出任何举动,我会让他们永远在这片海域上消失!” 我思忖了下,又询问道,“白天那个船长说起什么海妖?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不清楚,但万顷碧波之下总会有些强大的东西存在,来之前我已经派童男童女报信给南海龙王,他会让我们的船只顺利通行,这点不必担心。”殷江宽慰道。 我总算点点头,默默祈祷龙王爷保佑我们这次远航可以顺利返程。 夜晚的海风微凉,我身上只穿了件露肩的连衣裙,不禁打了个寒颤。 殷江要把自己的外套脱给我,我连忙摆手,“不必了殷江,刚才是我不对,你好心好意帮我们找船,我还要责怪你,希望你别生我的气。” “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小舒,你一定要跟我这么生分吗?”殷江清澈的嗓音中透露着沮丧和哀怨。 我抿了抿唇,在手中幻化出镜花剑,交给了他,“殷江,这跟你的水月剑应该是一对吧?” 殷江惊喜万分,握着剑身难掩激动道,“小舒,这是你前世的佩剑,你从哪里找到的?” “机缘巧合。”我敷衍着揭过,继而用着淡漠的语气说道,“你曾说过,这是你父亲所铸造的,那么现在我把它交给你,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殷江嘴角那丝欣然笑意瞬间凝固在脸上,“小舒,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之前对冷玄霄说,前世种种,皆是过往云烟,这话对你也是一样,我不想你再沉溺于那些虚无缥缈的过往之中,我既然已经投胎转世,今世的沈云舒就该和前世那个分割为二,这把剑,你替前世的我收好吧!”我已经把话点明,殷江那头也沉默了。 我后来想过,明明这两个人前世都与我有着千丝万缕的纠葛,为何我却独独爱上冷玄霄,对殷江仅有朋友之谊? 是因为冷玄霄从认识我开始,便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与他相识相知到相爱的,完完全全都是今世的沈云舒。而殷江则带着前世的滤镜来看我,这是我无法容忍,也不能接受的。 一道低哑含着凉薄的嗓音出现在船尾,掠过海风,惊扰了沉眠的浮鱼。 “沈云舒,过来!” 我听到那个熟稔的声音,心里欢喜雀跃,刚要朝他所在的方向奔去,他便记起我现在眼盲,匆匆补了句。 “你站着别动,我来接你。” 第501章 恃宠而骄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想说我开灵识也可以看见,但听到他沉稳的脚步声缓缓向我走过来,仿佛每一步都踏在我的心房上,又麻又痒。 他来到我的面前,任由他牵起我的手往回走,那比寻常人体温偏低几度的手给我带来无限安全感。 待我们回了船舱,仍是没听到殷江的动静,他似乎还握着镜花剑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把剑还给他了?”冷玄霄不咸不淡地说道。 我闻言一怔,想起我刚从湘西回来的时候,把镜花剑立在我家的墙角,冷玄霄看到后询问这剑是哪来的? 我说:“好像是前世时,殷江他老爸送给我的,定下娃娃亲的聘礼。” 冷玄霄听后嘴角抿得死死的,每次从那里路过,都要有意无意地将它碰倒。 “你偷听我和殷江谈话!”我佯怒道。 冷玄霄慵懒的嗓音里噙着笑,“我的妻子大晚上偷偷跑去和情敌相会,还不许我听听墙角吗?” 我破功,笑出了声,“你别乱说,我不是去和他相会的,我们是偶然碰到的!” 然后我把在货舱里听到的那些话向他转述了一遍,冷玄霄语调冷冽下来,淡淡回了句,“知道了。” 他和殷江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那说明这两人的确没把船上这群恶徒放在心上。 只有我在这里瞎操心! 索性大被蒙过头,不再管船上的破事。 接下来的几天,货轮行驶到了南海深处,四周皆是一望无际的汪洋,连小岛也不得见。 那晚之后,也不知是不是殷江对他们做了什么警告,船员们都在刻意回避我们,许是还没有到达鬼域,所以并没有对我们下手。 但我面临到一个更为棘手的问题。 那就是我真的不想再吃鱼了…… 从我们驶离港口到现在,整整一周,早中晚顿顿都是海鱼,清蒸、红烧、麻辣、油淋……我看出厨师的努力,但我本就是一个不喜欢吃鱼的人,怀孕之后被霍楚荆养的多多少少有点挑嘴,我现在一看见鱼就想吐。 又到了晚饭时间,我故意躲在船舱里不出来,结果还是闻到了熟悉的鱼腥味。 冷玄霄亲自端着饭碗走过来,我厌嫌的津了津鼻子。 “张嘴。”他夹了一筷子海鱼递到我嘴边,漠然说道。 “不吃!”我倔强地偏过头,“我要吃麻辣香锅!” 他叹了口气,忍着怒火咬牙道,“小祖宗,我现在上哪给你弄麻辣香锅去!” “那我就饿着吧,反正要瘦的话,也是先瘦肚子里那个!” 自从和好之后,我仗着自己眼瞎加怀孕,扮演一个身娇肉贵的小娇妻,冷玄霄因愧疚心理对我的纵容无限放大,我现在颇有古代贵妃恃宠而骄的架势。 冷玄霄起身,重重把碗放到桌上,强大的气场压迫着周围一切,“沈云舒,你要是不吃的我就……” “吱呀——” 他的话被推门而入的来者陡然打断,随之飘来了一股香料极重的方便面味。 “小舒,吃不吃泡面?”殷江含笑说道。 第502章 暴风雨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吃吃吃!”我无比热情的把殷江迎进来,“殷江你就是我再生父母!” 在这种情况下,某师傅的红烧牛肉面要比我亲爹做的饭都香。 殷江端着泡好的杯面向我走来,途经冷玄霄时,两人交锋的视线中都带着硝烟火石。 我愉快地拿起叉子开炫,冷玄霄阴沉着脸对殷江说,“饭送到了,你可以滚了!” 殷江毫不在意他的威胁,扬唇挑衅一笑,对我说道,“小舒,我那里还有几盒,你想吃了我再给你泡。” “好好好!”我口齿囫囵的说道。 一碗热乎乎的泡面进肚,连面汤都被我喝精光,整个人的心情也跟着舒缓了不少,扯过冷玄霄垂落在身侧的袖口晃了晃,讨好般的说,“今晚月色真美啊,我们去看银河吧!” “你能看见个鬼!”他还没从低气压中走出来,牙缝间挤出几个字,口不择言道。 我偷笑,没想到都快老夫老妻了,他醋劲儿还这么大,摩挲着跳下床去穿鞋,“那你要是不去的话,我就跟殷江去了!” 他一把拉住我的手腕,我脚下旋踵跌进他的怀中,感受到他隐含怒意的气息喷洒在我耳垂。 “你敢!” 见好就收,我捧住他棱角分明的脸,往他紧抿的唇上轻啄了一口,撒娇道,“好啦,别生气了,陪我去吹吹海风。” 冷玄霄着实拿我没办法,黑着一张脸任我半拖半拽来到甲板上。 恰好船长要换班去吃饭,见到我们走过来,扬声说了句,“今晚估计就能到鬼蜮呢,你们是要探险还是怎样,提前准备准备吧!” 并且还朝周围的兄弟们投去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常年被海风洗礼的脸庞浮出一抹讽刺的笑意,牵动鼻梁那道深深的沟壑。 那些兄弟微微颔首,一种心照不宣在他们之间流传,宛如在无声宣判着我们的死期。 冷玄霄置若罔闻,来到船舷边坐下,展臂将我搂入怀中,用自己的身体替我遮挡夜晚的凉风,低声问道,“你想看什么,我说给你听。” 海面平稳,如黑色的镜子,深不见底,谁也不知水下游动的会是什么。 我浅笑着说,“冷玄霄,你听没听过海妖塞壬的故事啊?” “没有。”他漠然道。 “古希腊神话中,海底有一个女妖叫塞壬,她有着惊人的美貌,她歌喉可以让过往的水手失去神志,直到航船触礁沉没,全部被她拉入无底深海……你说我们要去的鬼蜮,会不会是塞壬所在之地啊?”我问道。 冷玄霄淡淡瞥了我一眼,“这里是中国。” 我被他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笑,刚想揶揄几句,头上突然传来电闪雷鸣的霹雳声。 平静无比的海面霎时刮起轩然风暴,船在波涛汹涌的深海上,就像一只脆弱渺小的鸟,随着浪涌上下起伏。 我在剧烈颠簸中额角磕到了冷玄霄的下颌骨上,疼得抬手去揉,就这一眨眼的功夫中,大雨倾盆而至,海浪席卷到甲板上,我们被一股巨浪推开,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围栏处滚去…… “小舒!” 第503章 救人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巨浪翻滚,轮船倾荡。 我在即将被海浪冲入海中的那一刻,一只大手把我紧紧抓住,扯了上来。 “小舒,你没事吧?”冷玄霄的嗓音里带着惊慌,穿透磅礴的大雨落在我耳边。 “我没事!”我紧紧捂着腹部,怕肚子里的宝宝受到撞击,扬声道,“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会变成这样?” 船长和船员从货舱内跌跌撞撞跑了出来,惊恐道,“鬼蜮……我们到鬼蜮了!” 我理解了船长之前说船一行到鬼蜮就会神秘失踪的情况,这样大的暴风雨,的确能误导航线和定位,如果这时再出现个旋涡暗礁,连逃都没得逃! “快,把船开出这个鬼地方!”船长大喊。 其中一个船员突然喊道,“船长你看,海上飘着一个人!” “胡说,这种深海流域怎么可能有人,就算有,也是个死人!”船长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怒喝道。 我打开灵识定睛去看,发现海面上真的漂浮着一个人,看那头发长度,应该还是个女人,举起双手在海水中拼命挣扎。 “她还没有死,快把她救上来!”我反驳道。 船长愤怒地向我瞪过来,“你疯了是不是,这里是鬼蜮,她怎么可能会是活人!” “她有可能也是从别的船上被海浪冲进大海里的,她真的还活着,我们必须要救她!”我执着地跟他对喊。 虽然我也怀疑那个女孩子的来历,但她现在还在海里苦苦挣扎,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一条性命消失在我面前。如果她真的是活生生的人,日后要是知道她因我而死,我一辈子都难以原谅自己。 “要救你们去救,你们跳下去救她好了,不要连累到我们!”船长拿过砍缆绳的镰刀,凶神恶煞地对我们比划道。 冷玄霄挡在我的身前,雨水从他冰冷的脸上划过,表情波澜不惊,一把抓住了船长的手,戾声道,“我再多给你一倍的价钱,救人!” 船长被他捏得痛苦不已,哀嚎道,“你……你先放手!” 冷玄霄放开了手,宛如摸到了什么恶心的东西,嫌弃的用手帕擦了擦。 他朝那女人所在的位置扔出了救生圈,很快,几个船员就把她从海里拉了上来。 说来也怪,刚把她救到甲板上,暴风雨便停了下来,海面恢复一片宁静,仿佛刚才的巨浪肆虐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 借着朦胧的月光,众人看清了获救那女人的长相,纷纷传来惊叹声。 “哇,这也太美了吧!” 我用灵识看过去,也不由吃了一惊,难怪那些船员会发出感叹,那女人的确美得惊心动魄,见之难忘。 如果说胡婉儿的美是红颜祸水,举手投足间都带着魅惑力,妖艳而勾魂摄魄。那么眼前这个女人就是空谷幽兰,美得让人不敢亵玩。 她无措的站在那里,身上的银色连衣裙被海水打湿,紧紧包裹着玲珑的曲线,双足赤裸在地,如同上好的羊脂玉膏,柔白无暇。 那张弧度姣好的脸表情茫然,翦水般的双瞳覆着淡淡清愁。 船员为她递来一条脏兮兮的毛毯,她裹在身上,那股不染纤尘的绝然感更胜,清波流转,我见犹怜。 第504章 分房睡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美女,你是从哪的啊?” “对啊美女,你叫什么,怎么会落到海里啊?” “别怕,哥哥们会保护你的,我们不是坏人!” 那些七嘴八舌的船员围了上去,把女人逼到角落中,发出一声声按捺不住的淫笑。 女人手里捏着毛毯,不断向后退,咬唇不语。 我再看不下去,挺身而出挡在那女人面前,厉声道,“你们别欺负她!” 那些船员哄然大笑,反而离我们越来越近,“小妹妹,我们哥几个英雄救美就算了,你跑过来掺和什么劲儿啊!” “就是啊,难不成,你觉得她被人疼自己也馋了,想让我们也来疼疼你?” 有个胆子大的船员竟还把手向我伸过来,想要摸我的脸! 我嘴角沉了下去,掌心聚起一团灵力,刚想朝他们打过去,就听到‘咔嚓’一声…… 那船员的手腕被冷玄霄生生折断,呈扭曲的弧度向下弯曲。 “啊——”那个男人撕心裂肺的叫着。 其他船员则愤怒的围了上来,“臭小子,敢跟我们动手,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只有船长制止了他们,目光阴煞的睨着冷玄霄,尖声问道,“小子,你刚才不是站在船舷那里吗?是怎么一瞬间跑到这边来的?” 这些船员方才意识到不对,冷玄霄刚才站的地方离这里至少十米远,他不愿意管这些肮脏又污秽的琐事,要不是我执意要救人,他早在安全后就带我回船舱去了。 冷玄霄置若罔闻,连个眼尾都不肯给船长,而是对那个刚才要对我动手动脚的船员说道,“你若是再敢碰她一下,我就拧断你的脑袋!别人也是如此,不信的可以试试!” 他语调慢条斯理,却像凌迟猎物般胜券在握,掌控着强大的气场,让周遭所有人都感觉到压抑。 那些船员自己也不知道,为何眼前明明是个看上去比他们小很多的男人,却能让他们都感到恐惧。 或许是这些年来东奔西逃时留下的经验,让他们从生理上感觉到危险,不敢再靠近。 我搂着那浑身滴水的女人往船舱方向走,船员们自觉地给我们让出一条路来。 到了房间后,冷玄霄从容地要跟我一起进去,被我拦在门外,“今晚你去和殷江一起睡!” 冷玄霄彻底无语,愠怒道,“沈云舒,你救个人回来是为了给我添堵的吗?” 我忍笑,努了努嘴向他作个飞吻,然后当着他的面关上了门…… 那女人进了房间后就开始光着脚四处巡视着,好像看什么东西都很稀奇,眸光却始终如古井般静如止水。 我从衣柜里找出一双自己的鞋子递给她,还根据她的身材找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此刻我的灵识也消耗的差不多,便合上双眸,含笑说道,“小姐姐,你先去浴室冲个澡,衣服我放到床头了。” 女人悄无声息地拿过衣服,转身进了浴室,不一会儿,我听到里面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折腾了大半夜,我也困了,打了个哈欠后就躺在床上睡了过去。直到床的另一侧传来凹陷感,我还以为是冷玄霄,手脚并用的缠了上去。 一缕长发拂过我的脸颊,我不堪其痒用手去抓,并把头转了过去,呢喃道,“冷玄霄你别闹了!” 黑暗中,一个轻柔又有些空灵的声音在我耳旁乍起,“谁是冷玄霄?” 第505章 来历不明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瞬间清醒过来,猛地从床上坐起,询问道,“小姐姐你洗好了?” 对方没有理我,而是自顾自地问道,“谁是冷玄霄?” “我男朋友。”我敷衍着,手却伸到了她的腰间,像个流氓一样往上摸索,“你把身上擦干了吗?可别弄我一床水啊!” 她像个木偶人一样任我摸来摸去,连声责骂也没有。 我摸到她光洁滑腻的皮肤,触感体温和我自己并没有什么区别,她胸膛下的心跳声也十分正常,我终于可以断定她是个活人。 “小姐姐你叫什么?住在哪里?怎么会落到海里去呢?”我对她发起灵魂三问。 她清幽的嗓音沁在黑夜中,竟比冷玄霄还要凉薄,“我叫泉婳,是南海一个小岛上的渔民,跟着父母出海时遭遇海啸,睁眼时便看到了一艘轮船经过,再后来,你都知道了。” 泉婳……果真人如其名,美得像画一样。 可她明明在说着痛失双亲的凄惨过程,语气里却不见一丝悲伤。 “泉婳,等我们办完事情会送你到安全地方的,这些天里你就跟我住在一起,切记不要靠近船长那些人,他们没安好心,要是他们为难你就来找我!”我悉心叮嘱道。 而她的注意力似乎不在我身上,轻声呢喃道,“那么我的恩人,便是冷玄霄了……” “害,他根本不在乎,你也不用放在心上。”我没好意思说,要不是我执意去救,哪怕十个泉婳一起在水中跳芭蕾,他可能都视若无睹。 泉婳仍是没有理睬我,自顾自的躺回我身边,我嗅着她发间那缕幽香渐渐睡去,一觉到天明。 洗漱过后,我带着泉婳去餐厅吃饭,刚来到餐厅门口,便感觉到齐刷刷的目光向我们投来,如芒刺在背。 我还当是因为昨晚冷玄霄跟那些船员闹翻了,所以遭到了敌对。结果我开了灵识才发现,那些男人的视线全部停留在泉婳的身上。 泉婳一出现在餐厅里,所有男人都停止了动作,筷子都从嘴里掉了出来。 无怪乎那些男人震惊,昨晚视线不清,大家都没有看清楚泉婳的脸。今日海上光线很好,把泉婳的皮肤照得白皙如脂,我给她找的是件素白的纱裙,穿在她身上如清冷的白月光,罩出柔和的光晕,连我看了都想唤一声神仙姐姐。 泉婳从那些男人中间穿过,她走到哪里,那些追随者的目光就跟到哪里,只有两个男人除外。 一个是殷江,一个是冷玄霄。 殷江看向她的目光里透着若有所思和狐疑,而冷玄霄则是压根没往她的身上瞅,视线直直落在我这里,目光满是愠怒和怨忿。 大晚上被老婆关在门外,他的确有生气的资本…… 我摸了摸鼻子,反正我是个瞎子,我看不见! 泉婳却盈盈走到冷玄霄身旁的位置,坐下,素手捏起冷玄霄面前的茶杯,丹唇逐笑,轻飘飘地说道,“冷先生,听说昨晚是你救了我,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在场的所有男人都对冷玄霄投来愤怒和嫉妒的目光,就连我也觉得有些不对。 冷玄霄却只作未闻,抬眸对我冷声说道,“沈云舒,你还不过来,想杵在那里到天黑吗?” 第506章 吃飞醋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得令,屁颠屁颠地走过去,可走到一半便听见泉婳柔柔说道,“我先自罚一杯,冷先生随意。” 那是冷玄霄的杯子!我眼看着她就要把杯口贴到自己嘴唇上,刚想阻止,船身却轻晃了下。 “哎呀!” 泉婳手中那杯茶尽数泼到了冷玄霄的腿上…… 泉婳表情惊慌,手忙脚乱地拿过纸巾为冷玄霄擦拭,可连我这个瞎子都看到了她那只手摸向了冷玄霄的大腿内侧,一股无名之火骤然升起。 冷玄霄没等我发作就把泉婳推到了一边,动作干净利落的甩了甩手,全无怜香惜玉之感,反而像在解决什么扑上来的小虫子。 泉婳那张美丽的脸上划过一丝恼羞成怒的痕迹,继而又以楚楚可怜的声调说道,“冷先生,你不要生我的气,你是我的恩人,我的父母都在海难中死了,我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以后我就跟着你好不好,你想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殷江一口椰汁喷了出来,嘲讽道,“冷玄霄,你艳福不浅啊!” 冷玄霄全然不接茬,嗓音冷得像是噙着一口寒霜,“我想让你离我远一点!” 泉婳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我走到泉婳身边,扬起下巴对她说道,“泉婳小姐,我昨晚已经跟你说的很清楚了,他是有女朋友的,请你自重!” 泉婳却并未生气,只是眸光悠远空暗,目光透过我像是在看着别人,意味深长的说道,“妻子都可以有第二个,女朋友为什么不行?” 我气得肺都要炸了,指着她的手都在抖,“你……你长着这样好看的脸,别再充当二皮脸了行不行!” 真是气煞我也,我对女性向来很包容,很少会对女孩子破口大骂,尤其是听到她说起自己的悲惨遭遇后,我很是心疼,还把自己的房间分她一半,没想到我竟救上来一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周围那些船员借机把泉婳拉到了他们那桌,又是递酒又是递筷子,殷勤地说道,“美人,他那么不识抬举,你还理他做什么,来,我们喝酒!” “就是就是!过来哥哥怀里,哥哥疼你啊!” 我气鼓鼓地坐到冷玄霄对面,今天早餐难得不是鱼肉粥,而是煎鸡蛋,但我现在一点胃口也没有了,拍桌子怒道,“不去找什么鲛人了,眼睛不治了,我受不了了,让船长掉头,我们回家!” 冷玄霄眉心一蹙,语气多多少少有些无奈,“别闹!” 殷江也跟着小声劝道,“是啊小舒,我们已经来到鬼蜮附近了,你先不要任性,等我们寻找到鲛人,随便你怎么跟他闹,分了最好,然后跟我在一起!” “殷江你给我闭嘴!”冷玄霄十分头疼,咬牙道。 还好冷玄霄对泉婳并没有什么想法,否则我能当场把整个货轮都掀了! 我化悲愤为食物,把整个煎鸡蛋塞进嘴里放肆咀嚼,冷玄霄和殷江还以为我有多爱吃,分别夹起自己盘子里的蛋,同时放入我的碗中…… 在我们看不见的视角里,泉婳眸光暗了暗。 第507章 勾引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吃完这顿不愉快的早饭后,泉婳独自回到了我的房间,我忍了忍,还是没法将她赶出去。 毕竟这一船都是凶神恶煞的暴徒,我再不收留她的话,岂不是亲手把羊送入虎口。 但我又不想回去与她相处,只能和冷玄霄待在甲板上望风。 殷江则在我们不远处用法力四处巡视,眉间蹙得很紧,不停呢喃着,“应该就是这片没错啊,难道鲛人真的都被始皇猎杀光了?” 我现在心里已经无所谓鲛人泪能不能治好我的眼疾了,只希望赶紧返程,把泉婳交给公安局,让他们来处理。 冷玄霄看出我情绪不佳,但他又是个只会毒舌的锯嘴葫芦,让他安慰我,可能一开口我就被气死了。 他也深知这点,索性闭嘴。 我们两人互相沉默,气氛压抑的厉害。 这时,一阵轻盈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我心里咯噔一下,再次打开了灵识。 果不其然,泉婳仍穿着我那件素白连衣裙,步调悠缓着朝我们的方向走过来,那双翦水般的眸子却只盯在冷玄霄一人身上。 她走得摇曳生姿,又不像胡婉儿那样媚态十足,仿佛脚下的甲板是江南的青石板街,水墨般身影溶进了三月烟雨。 “冷先生,你怎么躲在这里啊,我找了你好久。”泉婳浅笑着说道。 我气得差点吐血,什么是绿茶最高段位,可能就是像她一样,我明明站在她的面前,她却视而不见。 冷玄霄更是视若无睹,揽过我的肩膀,垂首说道,“冷不冷?我们回船舱?” 我点点头,在他的搀扶下往船舱行去,路过泉婳时,她那双秋眸蓦地一凌,平静无比的海面骤然翻起一个小浪花,刚好拍打在我们的船舷上。 “啊……” 泉婳脚下没有站稳,直直跌进冷玄霄的怀里,双臂暧昧地勾住了冷玄霄的脖颈。 “冷先生,谢谢你又救了我……”泉婳赖在他怀里不肯走,咬着下唇,表情尽是小女儿家的羞赧与楚楚动人。 这回我算是看清楚了,刚才冷玄霄一手揽着我的肩膀,一手垂在身侧,压根没有碰泉婳一下,完完全全是她自己贴上来的! 冷玄霄眉头几不可见的蹙了下,往后退了一步,可泉婳的双臂像柔若无骨的锁链一样,牢牢攀附着他。 “松手,别逼我再说第二遍!”他是真动了怒,连嗓音里都寒意凛然。 泉婳却漫不经心地瞥了我一眼,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是因为这个女人在你旁边,所以你才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吗?没关系,我可以趁她不在的时候来!” 冷玄霄是何等身份,他连人类都懒得跟其计较,更不愿自降身段去跟一个弱女子动手。看阿瑶就知道了,他明明可以杀了阿瑶,却只是咬了她一口。 让他去惩戒一个女人,的确强人所难。 但我无所谓,这个泉婳当着我的面调戏我老公,就算我再可怜她也忍不了了,撸起袖子就把她从冷玄霄身上扯开,霸气十足的说了句。 “你给我听好了,这个男人是我的,你再敢碰他一下,我……” 我话说到一半,眼前便突然漆黑,这是灵识耗光的预兆。我感到意识昏沉,仿佛几百辈子没睡过觉一样,身体不由自主向下滑落,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吹牛逼遭雷劈,古人诚不欺我…… 第508章 奔放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当我再次苏醒过来时,一只微凉的手正在抚摸我的脸颊,从体温我就能辨认出是冷玄霄,嗓子干哑的如同刚去过撒哈拉大沙漠,“水……” 片刻后,一杯温水递到我嘴边。 喝了几口后,我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视线里一片漆黑,只感觉自己仍在那艘货轮上,昏迷前的记忆从脑海中纷纭叠沓着飘来,我恨恨问道,“泉婳呢?” “不知道。”冷玄霄不耐地说,声调中满含怒意,“沈云舒,我有没有警告过你,不要再开灵识!你一个半吊子玄门术士体内能有多少灵力,如果再想恢复该有多难! 对于你们人族来说,因先天性种族优势,老天会剥夺你们修行在上的一些权利,比如妖族法力消耗后恢复起来也很快,若是百年以上的大妖,他们法力如泥海,边用就可以边恢复,如百川汇集般源源不尽。 而你们人族,体内灵力与精血相通,灵力耗空就等于你被抽干了血,少则一年,多则十年才能恢复。你知不知道自己刚才有多危险!” 我被他斥责了一番,也开始后怕,悻悻道,“我要是看不见,指不定那个泉婳还会对你做出什么事来呢!” “无论她做什么事,我都不会理她,你还担心什么!”冷玄霄无奈道。 他说得我心里欢喜,拽着他的手撒娇道,“谁让我老公这么招人,我不得看紧一点,万一被别的小姑娘拐跑了怎么行!” “那你要不拿锁魂鞭把我锁腰上,一步不离?”他音调里含着戏谑,故意揶揄我。 我也很给面子的扬起下巴,故作思量道,“倒也不是不行!” 他倾身吻住了我的唇,轻柔吮吸,仿佛珍而重之在我的唇齿间辗转流连,撩动着我的心弦,让我不得不将思绪抛空,朱唇轻启,随着他一起陷入悸动。 到了晚间,我被冷玄霄强行拽去餐厅吃饭时,泉婳好似已将上午的事情全部忘记,被那些船员围坐在中间谈笑风生,连个眼梢都没有给我们,满耳皆是他们的嬉闹声。 我之前已经提醒过她那些男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还偏要往上凑,那我也懒得多管闲事。 当晚,泉婳也没有回到我的房间里,殷江说他看到泉婳进了其中一名船员的宿舍。 我还特意等了她几小时,怕她突然回来看见冷玄霄在我这里,又要贴上来。结果泉婳又接二连三的进了不同船员的宿舍,彻夜未归…… 要不是我见识过郭玉冉的奔放,我可能都要被泉婳羞红了脸,跟泉婳比起来,郭玉冉只是享受着众星捧月的滋味,后来则是被胡婉儿上身才做出那些放浪行为。 而泉婳,她给我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似沉溺追逐情爱的妓女,又宛如高高在上的神灵,冷眼看着那些男人跌落深渊,随即抽离,片叶不沾身。 我们已经在鬼蜮附近飘荡了这么久,仍一无所获,他们两人商量着,打算去附近的海岛上巡查鲛人踪迹。 本应该是殷江负责外出,他更熟悉水性和情况,冷玄霄留下照顾我,但我实在不想让泉婳再与冷玄霄碰面,便打发了他去巡查。 结果冷玄霄前脚刚走,后脚船上就出了事。 第509章 鬼蜮显灵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船长突然找到我们,面色不善地厉呵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来鬼蜮究竟想要干什么?今天你们要是不说个清楚,我就把你们全都扔下去喂鱼!” 我一脸疑惑,寻思着这位船长最近两天都泡在温柔乡里,也没空顾及我们,怎么还突然找上门叫嚣呢? “船长,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我询问道。 船长凶神恶煞道,“你们做的好事,还在这里装模作样!我的船员从昨天开始接二连三倒地,无论怎么叫都昏迷不醒,还说不是你们搞的鬼!” 听了船长的话我们皆是若有所思,跟随着他来到昏迷船员的宿舍,殷江用手去试探那些船员的呼吸和脉搏,眸色晦暗难辨。 此处人多口杂,我也不好询问。 船长却以为我们事情败露,百口难言,恶声道,“你们到底对我的船员做了什么?是不是趁我们不注意,给他们投了毒?” “船长,你好好想一想,我们还需要你们的帮助回到港口呢,给你们投毒,于我们而言没有任何好处!再说,我们要下毒的话早就可以动手了,为何非要等到现在?”我不卑不亢地说道。 其实还有一句话我没说,那就是如果殷江真想杀你们,哪用得着下毒,喂给你们都是浪费毒药好不好! 船长身后一名船员听了我的话,面上突然露出恐惧的表情,“该不会,是鬼蜮显灵了吧?” 其他船员也开始小声议论,一种离奇恐怖的氛围在他们之中蔓延开来。 “都给特娘的给我住口!”船长制止道。 他眯了眯那双三角眼,对我冷笑着说,“别跟我装傻,什么鬼蜮显灵,那天在货船里的话,我知道你们都听见了!你离开货舱的时候,把发夹掉在了地上,被我捡到了!” 我一惊,怪不得我找不到发夹了,还以为那天被浪冲进了海里。 “原本我还挺佩服你们,明知我们兄弟是做什么的,还敢跟我们周旋下去,后来我发现你们的身手不错,还不肯告知我们真实身份,估计也是道上的……既然如此,我们兄弟也不愿多事,想着等回到岸上就一拍两散,没想到你们竟然先一步下手,那就算你们是牛鬼蛇神,我也不能轻易放过你们了!”船长说着就让余下的船员去抄家伙。 我忙站出来阻拦,义正严词的说道,“哎哎哎,你们先等等,凭什么你们只怀疑我们,不去怀疑泉婳呢?她难道不是更可疑吗?如果我猜的没错,这几个昏迷不醒的船员,都是跟泉婳接触过甚的吧?” 船员们面面相觑,点了点头。 “从她上船开始,我们所有的计划就都被她打乱,之前一直都好好的,她一来就出了事,你们应该去好好问问她,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我这话看似是在对船长说,其实是说给泉婳听。 泉婳则坐在船舱的另一边,听到我的言论也并未回头,自顾自地梳理着她及腰的长发,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殷江查看完那几个船员的情况后收回了手,正色道,“他们的确是中了毒,但这毒性源于一种叫僧帽水母的毒素,好在他们中毒的剂量都不大,所以目前只是昏迷,但如果迟迟得不到救援,会有生命危险!” 第510章 海的味道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僧帽水母?那东西不是剧毒吗,我们都是常年在海上漂的老船员,不可能不认识这种水母,就算看到了压根也不会去碰啊!”船员不解道。 的确,僧帽水母因形状如僧侣的帽子而得名,其毒性非常强,并不亚于眼镜蛇,被它蛰上一下很快就会休克,然后肾脏衰竭致死。 这种有剧毒且特征明显的水生物,他们这些整日大海打交道的船员们不会不认识。 我把身体转向泉婳所在的方向,幽幽说道,“这就要好好问问泉婳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船长也明白过来,一脸严肃地向泉婳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对我的船员下手,到底有什么目的?” 泉婳仍是梳理着那头鸦羽般的黑发,仪态娴雅,浅浅笑道,“那几个臭男人想要非礼我,我小小的惩戒他们一下,有什么不对吗?” “这也叫小小的惩戒?如果他们不马上去看医生可能会出现生命危险,现在我们船位于南海中心,就算返程最快也要一周,你这是要他们的命啊!”我怒不可遏地问道,不悦之色已挂在脸上,“再说,你跟着他们进了宿舍,这难道不是你自愿的嘛?” 通过泉婳之前勾引冷玄霄的举动来看,我不信她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那她难道会不知道,大晚上跟随一个对自己有意思的男性回房间,会发生什么事情吗? 泉婳挑唇一笑,嗓音清凌凌的,透着讥诮,“难道我跟他进宿舍,就代表着我是心甘情愿跟他发生关系吗?” 我竟无言以对,泉婳说得没错,但这就跟你明知道他是杀人犯,还上赶着往他面前凑是一个道理。 殷江却开口说道,“这个泉婳的来历很有问题,从第一次见到她,我就闻到她身上有海的味道。” 海的味道? 难不成她是波力海苔变得? 船长没有再犹豫,让船员将泉婳关入了货舱中的杂物间,殷江怕她逃走,还幻化出斩不断的寒铁锁,将她纤细的双手锁在了栏杆上。 待船员全部走后,这间狭小的杂物间中只留下了殷江和我,还有瘫坐在地上一脸无所畏惧的泉婳。 “如果我没猜错,你就是我们要找寻的鲛人吧?”殷江冷声诘问道。 我惊异了下,但又很快平复。泉婳这个女人像谜一样,她从海上来,看似对所有男人都展露出万种风情,实则心思歹毒,这和传闻中的海妖塞壬没什么区别。 泉婳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睨着我们讥讽道,“你们为什么要找寻鲛人?逼她织绡,还是想要用她的身体炼油?” “我的眼睛在一场事故里失明了,只有鲛人泪能医治,所以我们想找到鲛人,跟她讨要一颗鲛人泪。”我如实说道。 泉婳似是没想到我的目的,怔了一下,继而自嘲般的冷笑,“那真是可惜了,不是所有鲛人都能够泣泪成珠的,我就不会!你们抓错人了。” 我不太礼貌的问道,“那……你还有别的家人吗,姐姐妹妹什么的?你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你们的,只需要一滴泪眼而已,我们可以等量交换,你想要什么,我们去帮你实现!” “只是一滴眼泪?”泉婳那张姣好的面孔变得愤恨而狰狞,嗓音里揉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尖锐,“你知不道对我们鲛人来说,一滴眼泪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第511章 我很抱歉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不……不知道。”我茫然道。 我是真的不知道,冷玄霄和殷江没有说啊! 还未等我询问,殷江便化出水月剑,一剑朝泉婳刺了过去,声调比剑光还凛冽几分,“你听她胡言,只要是鲛人,怎可能不会泣泪?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那我便成全你!” “殷江!”我抓住剑柄,高声制止他,“我们是来求鲛人赏赐给我们一滴泪的,不是逼迫、奴役她们给我鲛人泪!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殷江磨了磨牙,对我有些无语,“小舒,她不是人类,她是一条会害人性命的鲛人!你完全可以把她当成一条有毒的鱼!” “你怎么还带有物种歧视呢,她有心跳有呼吸有思想,怎么就不算半个人类了?”我叉着腰想要同他理论。 泉婳看向我的目光却有些诧异,多了那么一层审视和深意。 她率先开口,嗓音仍是轻轻柔柔,说出来的话却无比坚毅,“说了不会泣泪就是不会,你们杀了我也不会!我的兄弟姊妹早在几百年前就已经被你们人类赶尽杀绝,织绡的织绡,做灯油的做灯油,死后还要被你们做成菜肴端上餐桌…… 我已是这世上最后一条鲛人了,你们想要动手尽管来,但鲛人泪,我没有,你们也休想得到!” 她的话让我感到分外悲凉,人类占尽种族优势对其他物种肆意捕杀和驱逐,导致很多物种不得已要去它们并不适应的环境里生存,最终还要落得灭绝的下场。 生而为人,有时我真的感到抱歉。 殷江还欲再抬剑,被我按住,“算了,殷江我们先走吧。” “可我们好不容易才抓住她,如果就这样轻易放弃,那你的眼睛……”他不肯罢休,目光紧盯着泉婳不放。 “我说了,不许逼迫她!”我再次强调道。 殷江不敢反驳我,只得不情愿的扶着我离开杂物间,回去的路上他一言不发,我知道他在生气,我不能将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啊,即便她不是人…… 次日,冷玄霄还是未归,上次我与他吵架时,他亲手把蛇鳞捏碎,我与他之间也就断了联络。 吃午饭的时候才想起,泉婳还被关在货舱中,船员们都已认定她是海妖,又想让她交出解药,又怕她对自己不利,所以一整晚过去也没人敢接近杂物间。 我不知道鲛人需不需要吃饭,但怕她饿死,还是给她送了些食物和清水过去。 昏暗的杂物间大门被拉开,一隙光芒照在泉婳那美艳绝伦的脸上,而她现在面无表情,见到我来也波澜不惊。 “泉婳,水和食物我放在这里了,我先走了。”我淡淡说道。 “站住。”她从身后叫住我。 我脚步一顿,回头问她,“你还有什么事吗?” 她清冷地开口,“我知道你做这些都是为了获取我的好感,让我能泣泪给你。我劝你还是放弃吧,不用在我身上下这种没用的功夫了。” 我关掉灵识后便看不清她的表情,从容说道,“哦,我只是觉得,既然你是最后一条鲛人,那么死了怪可惜的,蝼蚁尚且贪生,你好好活着吧!” 第512章 海底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泉婳没料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语塞。 我不管她是如何想的,转身摸索着回到了船舱。 夜晚,海面平静无波,我靠在栏杆上嘟囔道,“殷江,冷玄霄还有多久才能回来啊,我想他了!” 殷江斜睨了我一眼,目光中隐含复杂的情绪,“如果冷玄霄知道你想要把那条人鱼放走,你猜他会不会跟你发火?” 我的心事被殷江猜到,我讪讪一笑,“哎呀殷江,你看我现在这样不也挺好吗?体内有灵识了就睁开看你们一眼,没有了就闭上乐得清静。” 殷江却察觉到有些不对,音调中挂上一丝狐疑,“小舒,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我不想告诉他自己还有四个月好活这件事情,在将镜花剑还给殷江时我就已想好,如果腹中孩子出生后,我不幸死掉,便让冷玄霄碎了我的魂,也算是对他始终如一了。 至于殷江,我欠他的可能真的永远都还不起了。 想到这里,我语调柔和了不少,“殷江,你还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吗?除了与我举行冥婚这件事情……” 殷江思忖了下,“那可能,就是想带你去看一次桃花。” “桃花?”我疑惑。 “前世你答应过我的,要跟我去看桃花,可惜桃花还没开,你就……”他就此缄口。 前世我早早离世,这也没什么好忌讳的,只怕我今世的命运线比前世还要早上一截呢! 我苦笑道,“行啊,等今年桃花盛开时,我陪你去看!” 他见我回答的如此爽快,更加起疑,“小舒,你到底……” 话音未落,平静的海面突然刮起飓风,惊涛骇浪的海水不停拍打在船舷上,趋势要比泉婳登船那天还要猛。 船只左摇右晃,眼看就要侧翻,船长带着船员们从舱中跑出,大声喊道,“遇到飓风了,快弃船!” 船员将轮船两侧救生艇的绳索纷纷砍断,跳到上面准备逃生。 殷江护着我也来到救生艇旁边,我一张口灌进一肚子的风,大喊道,“冷玄霄还没有回来!” “这个天气他回不来,我们先去别的岛上,着陆就可以用缩地成寸,总能找到他的!”殷江安慰我。 我点点头,刚想跟他一起跳下去,猛地想到被关在货舱中的泉婳,扶着栏杆拼命往回跑。 “小舒,你要去哪?”殷江惊慌地在我身后追问。 “泉婳还在里面!”我头也不回地说。 “她是人鱼,她淹不死的!”殷江似是觉得我疯了,歇斯底里地叫喊着。 她的确淹不死,可这艘货轮马上就要沉没,泉婳她的手被寒铁牢牢锁住,如果我不去救她,她便会和这艘货轮一起永沉海底! 我顶着风浪跑回货舱,杂物间的门已经被大风吹开,泉婳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地趴在甲板上,任由那已经倒灌的海水冲刷着她的身体,双手的腕骨还被锁在栏杆上,已泛起红肿的勒痕。 “是你……你不要命了吗?”她看清来者是我,脸上露出惊愕的神色,不能置信的看着我。 “是我!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我快速说道,好在太乙玄经给我面子,没有在这危急关头失灵。 手掌间运起一团金光,朝寒铁锁打去,锁拷应声断裂。 我脸上露出欣喜之色,拉住她的手刚要往外跑,海水便瞬间涌入进来,货轮侧翻向海底沉去,我和泉婳被吸入那黑暗无底的深渊…… 第513章 鱼尾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海水没过我的身体,本就没有视觉的我因失去了听觉与嗅觉产生压抑而恐惧的心理。 这不是我第一次溺水,但是第一次沉入无际的海底。 听说有一种病叫做深海恐惧症,我以前还不理解,现在深深的体会到,当你置身于幽暗咸腥的深海中是多么无助,你不知道身旁会有什么东西向你游来,人在大海面前是多么渺小。 我的手被人拉住,带着我一起往上游。我忍不住打开灵识,看到的却是让我不住惊叹的一幕。 泉婳周身散发着淡淡的光泽,一头黑发在水中随着她的游动而飞舞,她身上的裙子全部消失不见,上半身被轻纱般的内衣笼罩,修长而笔直的双腿则化为一条长长的鱼尾,银色的鳞片在海里流光溢彩,鱼尾波动时泛起柔和而优雅的弧度。 我总算明白为何鲛人的别名是美人鱼,泉婳在水中的样子,要比她化为人形更加美丽动人,在水中她就是所有鱼类的公主,徜徉在自由的国度。我肺部的氧气即将耗尽,面色痛苦地挣扎起来。 泉婳停住游动,转过头看我,吐出一个气泡来。 那个气泡在我眼前越来越大,直到将我包裹其中。奇怪的是,在气泡内我可以尽情呼吸,我贪婪地攫取着氧气。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我,动唇说道,“你心地不坏,是个好人。” 废话,我要是心狠手辣,早在你勾引我的老公的时候就把你从轮船上扔下去喂鱼了好吧! “既然如此,我去帮你试探你所爱之人的真心,如果他能经得住我的考验,那么我就放过他,如果他经不住,我就杀了他!”泉婳的声调在水中被拉长,听起来散漫而婉转。 什么?她要试探冷玄霄? 怎么试探……不会像之前在船上那样吧,开什么国际玩笑! 我剧烈摇头,手脚并用地踹那气泡罩子,然而那气泡看似薄薄一层,却比钻石还要坚不可摧,我用尽全力也无法将它打碎。 泉婳向我伸了只手,淡淡一笑,“不必谢我。”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在谢你了!人鱼和人果然有代沟! 我的身体却在她的法力作用下逐渐缩小,最后连带着气泡一起,变成了她手掌间的一颗明珠。 她不知从哪幻化出一条链饰来,把我串戴到了脖子上,清凌凌的嗓音从我头顶传来。 “你便亲眼瞧着吧,我会让你看清这个男人的真面目。” 我发现自己不用再开灵识也能看得真切,恢复视力的那一瞬间感觉真的很好,但我这份喜悦没能蔓延多久,突然意识到,不对啊,我现在被泉婳变成一颗珍珠了! 这回就连殷江也无法通过水流找到我了! 泉婳破水而出,暴风雨后的海面沉寂无波,阳光慵懒的洒在她身上,鱼尾泛起波光粼粼的华彩。 远处是一块凸起的小岛,岛上被棕榈等绿植覆盖,泉婳仅瞄了一眼,便朝那个方向游去。 而后我便再次陷入黑暗…… “醒醒!” 当我意识逐渐苏醒,耳旁是冷玄霄低哑的嗓音,声线里透着莫名的慌乱。我睁开眼睛,入目便是他那张俊美到极致的面孔,冷峻逼人。 “冷玄霄……”我激动地开口,几日未见,我真的好想他啊! 可他却好似根本听不见我的声音,语气渐渐暴戾起来,“泉婳,你别给我装死,沈云舒究竟被你弄到哪里去了?” 第514章 珍珠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这才想起,自己现在已经变成泉婳脖子上的一颗珍珠,我能清晰的看到外面发生的一切,而冷玄霄却感知不到我。 泉婳假装苏醒过来,纤细的手指按压在额角上,故作茫然道,“我这是……在哪里?” 要说泉婳这演技,可能去横店跑龙套都拿不到盒饭,偏偏身上那股我见犹怜的劲儿能让所有男人为之心动。 冷玄霄目光里淬着火,我看出他在拼命压制着怒意,冷声道,“你们的船遭遇了什么?沈云舒她人呢?” 泉婳脸上露出一丝痛楚和惊慌,捂着嘴说道,“昨晚我们遭遇了海上飓风,轮船被海水沉没了,所有人都死了,只剩下我……” “你说什么?小舒她……”冷玄霄那欣长的身影轻晃了下,继而咬牙道,“不可能,沈云舒她不可能死的,你在骗我!” “是真的,我眼睁睁看着他们被卷入了大海之中,我抱着一块木板才漂浮到了这里。”泉婳惺惺作态地哭了出来。 冷玄霄的神色更加冰冷,薄唇紧抿成一条线,深不可测的眼眸中多了几丝探究和锐利。 泉婳嘤嘤哭了半晌,眼尾流转出润泽的光,递出一只手伸向冷玄霄,“冷先生,如今只剩下你和我在这荒岛上,你可千万不要丢下我啊!” 她的嗓音如捏着一把柔婉的春水,冷玄霄却对此视而不见,大步流星地从她身边走开。 在他看不见的视线里,泉婳表情迅速归于平静。 许久过后,冷玄霄从远处回来,神色更显懊恼,他估计是试过了所有地方,都不能缩地成寸,所以才会感到烦躁。 他多半也是被那场飓风冲到这座荒岛来的,反正他早已辟谷不需要吃喝,为难点是他无法在四周都是海水的地方开启缩地成寸,他如今的法力也支撑不了他飞行太久,毕竟他还只是一条失去内丹的蟒,没有幻化蛟的能力。 那么就相当于,他和泉婳一起都被困在了这座荒无人迹的小岛上。 泉婳见他回来,秋眸一亮,欣然笑道,“冷先生,你回来了,我好饿啊!” 普通男人听到美女在说自己饿,第一反应就是出去给她找吃的,就连动物世界也是一样的,雌性动物在巢中喂养幼崽,雄性生物为了猎物殊死拼搏。 而冷玄霄听了这话则斜睨了她一眼,态度漠然至极,“你太胖了,这不正好减肥。” 泉婳:“……” 连我都听不下去了,泉婳那S形身材,已经很有骨感美了,你还让人家怎么减啊! 泉婳一计不通,又心生第二计。 她脱下自己轻薄的外套,上半身仅着丝绸般的内衣,露出性感的腰线和傲人的弧度,还捧起一把海水淋在自己肩上。 水滴在阳光下十分耀眼,沿着她的锁骨和曲线流入她不可描述的缝隙中。 “哎呀,好热啊!”她娇怯地咬唇。 泉婳这番举动真是足以让所有男性都血脉偾张,难以自持。 我顿时明白了她的用意,试想,在这了无人烟的小岛上,孤男寡女,对方又是个对你有意思的绝世大美人,没有任何道德性的束缚和第三者的竞争,不发生点什么才是奇怪。 连我也忍不住想看冷玄霄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第515章 跌落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他却连眼梢都懒得抬,低垂着眸子,双手环抱在胸前,端的是倨傲不屑,“你要是嫌热的话,从这里朝南游上一万海里,有个地方叫南极,那里凉快。” 我和泉婳都沉默了。 “泉婳,可以了吧?”我小心翼翼的问道,“不是你不够美,都怪冷玄霄他之前修的是无情道!” 泉婳并未理睬我,只是满不在乎的一笑,又把薄衫套了回去。 夜晚,海浪拍打着白沙,咸湿的海风将空气都变得粘稠,不远处是未曾有人踏足过的热带雨林,在月光下静谧而幽深。 泉婳正追随着冷玄霄身后,深一脚浅一脚的在雨林里行进。冷玄霄想尽快找到我,步子迈的又大又急,根本不顾后面跌跌撞撞的泉婳。 “冷先生,请你等等我,我跟不上!”泉婳无助的说,音调里带着楚楚可怜的哀求。 冷玄霄置若罔闻,修长飒沓的身影根本不会为她停留半步。 泉婳应该并不能长时间用双腿走路,亦步亦趋,需要靠周边树木搀扶。连我看见都觉得吃力,估计她心里已经将冷玄霄骂出了花! 直到两人来到一处断崖边,泉婳再走不动,脚下一软,竟从悬崖上滑落,还好她眼疾手快抓住了崖壁上的藤蔓,整个人吊在半空中,危险至极。 她想借着自己的力拉着往上爬,可手中的藤蔓太过纤细,经不住她身体的重量,从中间崩断。 “啊……” 她惊呼出声,身体如断线的风筝,从数十米高的崖壁上跌落。 我闭上眼睛不敢再看,万千思绪在我脑海中纷乱成一团,想着如果泉婳死了我该怎么办?我是不是一辈子都要当颗珍珠啊?就听说过蛤蜊能成精,珍珠能成嘛? 世界归于平静,当我睁开眼时,泉婳正躺在冷玄霄的怀抱之中,他墨色的长袍衣袂翻飞,冷峻的侧脸轮廓如刀削,视线落在泉婳惊惶的脸上,却好似透过她看到千里之外。 在漫天绿意的阔叶林中两人身影缓缓下坠,俊男美女,郎才女貌,画面仿佛凝固在这一刻,气氛是擦枪走火都能嗅到的暧昧。 我心口莫名有些发疼,像被巨石压着,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虽然试图安慰自己,冷玄霄这是为了救人,他不会眼睁睁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死在自己面前。 但我还是忍不住泛起醋意,心中似有一个邪恶的声音在与我天人交战。 ‘冷玄霄从不会干涉他人生死,就算有人在他面前跳楼,他都只是拂拂衣袖转身走开,为什么会主动救泉婳?’ 或许因为泉婳实在太美,那些黑暗的念头不住在我脑海盘踞,怨怼在我心里无限滋生。 “冷先生,你又救了我一次。”泉婳躺在他怀中柔弱的说道,面上隐含窃喜。 冷玄霄斜睨了她一眼,继而做出了个让我震惊不已的举动。 他堪堪收回了手,让泉婳从他身上重重跌落在地…… 泉婳再轻也是一个成年女性的体重,被他毫无防备的扔到地上,发出一声闷响,连我都觉得疼…… “冷玄霄,你若对我无意何必要救我,若对我有意,又做出惺惺作态的模样给谁看?”泉婳恼羞成怒,再也装不下去,侧卧在地怒视着他。 第516章 心上人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冷玄霄那双幽深的冰眸,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疏离而漠然,无法从中寻觅半分感情,“我救你,是因为只有你知道沈云舒的下落,你要是死了,我也就再也见不到沈云舒了。” 他猜到了! 冷玄霄猜到是泉婳将我关了起来。 讶然的神情从泉婳脸上一闪而过,她深切的问道,“你真的就那么喜欢她?你可是蛇仙,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将来还有千千万万年的寿命,甘愿为她一人,舍弃一切诱惑吗?” “此生挚爱,再无其他。”冷玄霄用着他那波澜不惊的嗓音,撩动我心底的那根弦,让我久久不能平静。 泉婳戚戚然一笑,“你赢了,我这就让你见到你的心上人!” 随着她话音落下,我感到自己身体骤然变大,从一颗珍珠变回了人类,而我的视觉也再次归于黑暗。在我的视线全部黑暗之前,最后看了一眼冷玄霄所在的位置,一头扑进了他的怀中。 “冷玄霄,我好想你呀!”明明他只离开了三天,我却觉得好似半个世纪那么久,抱着他不肯撒手,贪婪着吸入他身上那股特有的沉水香。 他却拼命想要推开我,“沈云舒,你先把手松一松,让我看看你伤到哪里没有?” “我很好,宝宝也很好。”我拿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皮上,恰巧宝宝翻了个身,一脚踹到了他亲爹的掌心上。 这是冷玄霄第一次感受到胎儿的存在,错愕的表情浮现在他那张冷峻的脸上,“这是……孩子在动吗?” 他的嗓音有些哑,低醇而好听,我点点头,嘴角扬出一抹温暖的笑容。 一旁的泉婳彻底成为了局外人,冷眼看着我们一家三口紧紧相拥。 我回过头,几乎是愤怒的质问道,“泉婳,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我所不能理解的,虽然也让我看明白了冷玄霄的真心,但也让我体会到了大起大落,心慌意乱的滋味。 泉婳自嘲般的笑了笑,“因为曾经,我也有过一段像你们这样炽烈的爱情啊!” 我沉默,通过她的种种举动已经可以猜到,那段恋情的最终结局肯定不是善终。 “我们鲛人的寿命都很长,短则数千年,长则数万年,可能这也是我们的油膏能够使灯炬长明不灭的原因吧……”泉婳秋眸微眯,瞳孔也变得空洞起来,似在回忆着悠远流长的岁月。 “那是我刚出生后不久,也就一百来岁,对于你们人类可能仅有幼童那么大。我父母在鲛族中地位显赫,我从小便深受爱戴,所以也更加任性妄为。我偷偷去过你们人类所在的渔村,幻化出双腿,模仿着你们人类走路说话的样子,混迹在其中并未被发现过。 我在渔村中一呆便是几年,我见证了那些村民生老病死,遇见所爱之人,又与其结成连理的过程。直到我的容貌再不衰老就会被村民起疑,我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那里。现在想来,那应该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美好的时光。 从那以后我更加向往人类的生活,总觉得黑漆漆的海底太过无趣,没事便往海边跑。直到那日,我在沙滩上遇见了一个受了重伤的将军……” 第517章 一生一世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跟所有英雄美人的戏码差不多,泉婳果然救了那位将军。 “我刚开始并不知道他的身份,只见他身穿银色甲胄,背上挎着箭囊,身材高大伟岸,十分威武。五官轮廓英朗而深邃,剑眉如锋,双目如炬。他跟说我自己叫司徒渊,因受了敌人的奸计落难到此,我将他救下后便一直陪他生活在海岛上,他起初并不能自己行动,一切衣食起居都需要我来照顾。 但每次我与他肌肤相交时,脸都会莫名发烫。我问同村的妇女,她们说我这是动了心,思了情。我不懂这种感觉,直到那日,上千名士兵闯入渔村,我还以为是司徒渊的敌人追寻过来,抽出他的宝剑便挡在他的身前。而他与那些士兵皆是一惊,他站在众人面前,如山般挺拔的背脊威严伫立,冷声斥责他的手下不得无礼。 原来那些人是来接回他们将军的,我得知他即将要走,莫名的失落与心痛感争相传来,我这才知道,自己多半是喜欢上了这位将军。司徒渊在安排完行程后转身看向我,表情瞬间变得柔和下来,他问我,愿不愿意随自己一同回京,他会照顾我一辈子。”泉婳说到这里,脸上露出讽刺的笑。 “可千万不要信男人说的什么一辈子,我们以为的一生一世,是天长地久,他们认为的一辈子,仅是短短一挥间……” 她的话有意无意在点着冷玄霄,毕竟他刚跟我宣告完山盟海誓,我忍不住想要开灵识打量他的表情。 冷玄霄面色如常,仍是那副置身事外又疏离慵懒的模样,发觉我在打量他,斜斜睨了我一眼,凉凉道,“你看我做什么?” 我连忙收回视线,继续装瞎。 “他带我回了京城,将我藏在将军府中,也的确做到了无微不至的照顾,可当我询问他渔村中每对心意相通的恋人都会成亲,为什么我们不成亲时,他却沉默了。现在想来,他应该只想让我做那个金屋藏娇、见不得光的外室吧,就连成亲都是我苦苦相逼,他才允诺的。 司徒渊生在将门世家,老侯爷与侯夫人早已为他选定了妻子,是宰相家的千金小姐,当得知他要娶我这么个没有家世背景的小渔女时都强烈反对,而司徒渊却拉着我的手,说此生非我不娶。那时的我心里非常感动,下定决心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哪怕是当场替他去死…… 我们在没有祝福的情况下完成了婚礼,成亲那日只有他手下的士兵前来恭贺道喜,大红轿子从将军府衙内院抬到了门口,再被他用红绸牵回了屋里,就算是走完了这一路。 一拜天地,没有高堂,如此潦草的进了洞房。可我那时欢喜极了,觉得我们会永远恩爱下去。后来过了很久很久,才听渔村的老人说,一个男人给你怎样的婚礼,就代表着你在他心里的地位,如果他连成亲这件事都草率了之,那说明你在他心里不过如此。” 泉婳的声音噙着无限嘲讽和戏谑,听得我浑身不舒服。 我感到有一束冷冽的视线划落到我身上,蓦地想起冷玄霄当初用棺材接我去拜堂,而我则和莫愁师父一起毁了洞房花烛夜的事…… “倒也……没那么多讲究吧!”我嘴里扯出一抹尴尬的笑。 第518章 惊圣驾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二拜高堂,三书六礼,八抬大轿,十里红妆……我都没有经历过,所以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替我走完了这些。”泉婳翦水般的双瞳中似有泪意涌出。 我身上那道视线越发凛冽,没招我只能牵了牵冷玄霄的手,讨好地说道,“不就欠你一个洞房花烛吗!补给你,以后有机会都补给你!” 他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矜贵而倨傲。 我脸上的笑意却逐渐苦涩,仅限的生命甚至已经到了可以掰手指数日子的地步,这个承诺我怕是永远也兑现不了了。 泉婳继续说道,“洞房花烛夜,他看着草率的布置,许是觉得有愧于我,向我承诺道此生只有我一人,不会再娶任何女子。成亲的第一年,我们如胶似漆,没有了公婆的管教,我们过得像神仙眷侣一样。直到那晚,他因战事立功,带着我去宫里参加庆功宴。 珠璧琉瓦,高楼池榭,幡旄光影,烟柳花树。 我从未见过如此巍峨且奢靡的地方,连龙宫都无法相提并论。我穿着将军夫人的服饰,繁缛沉重,那些男人们又在高声交谈着我听不懂的言论,没一会儿我便心生烦躁。 司徒渊看出我的不耐,让我去跟那些女眷去御花园里走走,我独自起身来到了御花园,园林中央有一潭清澈的池塘,在月光下碧波如镜。 鲛人不能长时间离开水,我来到京城一年多,只有在司徒渊不在的深夜里,才敢去后花园中游动一会,但将军府的花园太小,得不到尽兴,看见眼前这又清又大的池水,我很是欢喜。 趁没人注意,便将双腿浸入水中,享受这份难得的放松。夜深人静,不知不觉间我竟靠在池边的石头上睡着了,朦胧间感觉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抬头是一张苍老而威严的脸,那男人笑着对我说,‘你是哪个宫里的?为何朕不知宫中还有你这等美人’。 我这才知道他是人间的皇帝,慌乱中想将鱼尾藏入水中,可一行人打着灯笼找了过来,司徒渊也在其中,霎时间灯火通明,他们所有人都看清了我的鱼尾。 司徒渊先是面露惊异,而后归于平淡,将我从池塘中拽起挡在身后,对已经吓呆的皇帝说道,‘这是微臣的夫人,家在南海小渔村,不懂规矩,惊了圣驾,望陛下海涵。’ 皇帝足足愣了半晌,才皮笑肉不笑的说,‘爱卿,你真是娶了个好妻子啊!’,说完,皇帝就下令让人将我抓走,我奋力反抗,司徒渊也将剑刃出鞘,想要护着我离开。可皇帝却说,‘司徒一氏满门忠烈,难道你司徒渊想造反不成?’ 司徒渊听后竟解下佩剑,任由那些侍卫将我抓了起来。 皇帝还说,‘朕记得,你当初和皇后的侄女蓉蓉有过一面之缘,蓉蓉自那之后便倾心于你,今日朕便做主将蓉蓉许配给你!’ 司徒渊闻声一震,反驳道,‘陛下,臣已有妻!’ 皇帝脸色阴沉下来‘朕从来没有允许过这门亲事,你将非我人族的怪物带回京城,朕没有降罪与你已是念及司徒老将军的劳苦功高,今日之事朕可以不再让其他人知晓,留她一命,也可以立即让全朝文武百官以及太后知晓,你自己选吧!’” 第519章 一条鱼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519 一条鱼 泉婳坐在沙滩上看着月亮,目光竟是比冬月还要凄凉,“我万万没想到,司徒渊竟真的当着我的面答允下来,我被怒火冲昏,拼命挣扎着,大声斥责道,‘司徒渊,你说话不算话!你明明答应过我的,此生除我以外不会再娶第二个女子,你骗我!’ 他看向我的眼神,是我不懂得平静与无奈,在我经过他身边时,他用着仅有我二人能听到的分贝说了句,‘泉婳,无论如何,千万不要流泪。’ 那时我还不知道,原来对人类来说,鲛人一身都是宝,流血成玉,尸油为膏,鲛绡入水不濡,火烧不断……但这些远没有鲛人泪宝贵。鲛人一生只能落下一滴眼泪,甚至很多鲛人都没有体会过这种滋味,因为只有经历过极致伤痛或绝望的鲛人才能流出泪来,对我们来说,宁可永远也不要尝到…… 皇帝将我关押起,整日逼我织绡,如果我不从就会剜下我的肉去炼油。我自幼便是鲛人一族的公主,从小娇生惯养,哪里经历过这种折磨,但无论那狗皇帝怎么对我,我都没有哭出来!可直到有一日,他把我带去了御花园,我在那里看到了司徒渊,和他新婚燕尔的妻子……” 泉婳停顿了下,她的情绪逐渐崩溃,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对她心灵带来了极大的伤害。 “他的妻子并没有我美丽,但她足够温婉贤淑,更重要的是,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甜蜜,挽着司徒渊的手臂,一副娇羞的模样。我心里又气又痛,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皇帝见对我的刺激还不够,让司徒渊亲口告知我,蓉蓉怀孕了! 我当时感到有万千根羽箭齐齐射向我的心口,疼痛与妒火都快把我淹没,眼泪就在眼眶中打转,可我想到司徒渊提醒我的话,生生将泪水忍了回去。皇帝十分奇怪,为何我怎样都不肯哭,传说中鲛人泣泪成珠难道是假的? 司徒渊站出来说,‘回禀陛下,泉婳在它们一族中年纪尚小,还没有泣泪成珠的本领。’ 皇帝听后不仅没有放过我,而是逼问我余下的族人都在何处?我自是不肯说,他便让侍卫狠狠地殴打我,司徒渊就站在我的前面,看着我被凌虐却无动于衷,我不能哭,只能撕心裂肺的大叫。 他身侧的蓉蓉没有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动了胎气当场昏了过去,没多久御医便来报,那个仅有两个月的孩子没有保住…… 司徒渊也终于肯把目光移回我身上,但他的眼神既冷漠又无情,像是在看一条濒死的鱼,但我隐隐感到他在生气。在我奄奄一息时,他终于开口,‘陛下,我是在南海的一处小渔村结识了泉婳,想来那个渔村应该和鲛人所在之地不远,臣愿为陛下抓捕鲛人回来!’ 我当时如遭雷击,不顾性命地朝他爬过去,大喊道,‘司徒渊,你不能这么对我,不能伤害我的家人!’ 他却用着冷如冰霜的声调说,‘我为什么不能?我的孩子因你而死,蓉蓉现在还没有苏醒,你的家人不过是条鱼,蓉蓉肚子里的是活生生的人命!’ 第520章 灭族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那时我便懂了,他的确是生气了,蓉蓉的孩子因我流产,他却要我的种族来陪葬!而我也总算看清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不过是条鱼罢了!” 接下来,泉婳的声音被仇恨和怨怼渲染,“皇帝把仅剩一口气的我关回水牢,我伤的很重,水牢内滋生了很多水蛭和蛆虫,它们撕咬寄生在我的伤口里,所以过了很久很久也不见好,我无法再织绡,身体没有一块好皮,连皇帝见了都不爱剜我的肉做油膏。 又过了不知多久,水牢中产生了异动,我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我三千名族人全部被司徒渊抓了回来,连最小的鲛人也没有放过!我拼命的挣扎,可手脚都被铁链捆住,只能看着那些狱卒奴役我的亲人们! 我的心里满是懊悔,如果不是因为我救了司徒渊这个畜生,他们就不会被抓住,也不会遭受这番折磨!我的族人经历了跟我一样的待遇,先是被逼迫织绡,不听话的就被剜肉炼油膏,有的鲛人年纪大了,经受不住拷打便一头撞死在水牢中,亲人们流出眼泪化为鲛珠。 皇帝看到后,似是找到了突破口,将我们所有鲛人拉到巨大的火坑前,一个接一个的杀掉后推进火坑之中,人鱼的脂膏是天生的助燃剂,随着族人们尸体的不断增多火焰越烧越旺,鼻腔里充斥着油腻的脂膏味与烧灼的焦味。 每个鲛人的膝下都放置了一个盆,他们亲眼看着熟悉的亲朋好友不断死在自己面前,恐惧、悲痛、愤恨与哀伤等情绪交织叠加,纷纷流出鲛泪来,落在盘中清脆悦耳…… 那场大火足足烧了半个月,才被连下三天的倾盆大雨熄灭,火光烧红了京城的半边天。 三千鲛人,全部因我而死!最后被推到火坑前的是我的父母,他们额头抵在一起,无声地控诉着悲惨的命运,我是全族的罪人,连唤他们一声的勇气都没有,只能看着他们被推进了火坑之中…… 我的眼角再次湿润,这时一柄刀架在了我的脖子上,司徒渊却给那狗皇帝跪了下来,‘陛下金口玉言,答应过微臣饶泉婳不死,一日夫妻百日恩,求陛下放过泉婳,就当是为重病的蓉蓉积德了!’ 一看见司徒渊,泪意逐渐消散,曾经的爱意缠绵,如今只剩血海深仇,我曾经有多爱他,现在就有多恨他!没想到皇帝真的同意放过我,任由司徒渊将我带走。司徒渊没有把我带回府中,是啊……他那个娇妻看见我都会被吓到小产,他又怎敢再让我出现在蓉蓉面前! 司徒渊带我回到南海,一路上我们两人相对无言,再次回到我们相遇的那片沙滩,我的恨意宛如波涛翻滚,沿着海岸线无边蔓延。如果再重来一次,我绝对不要救下司徒渊! 他朝附近渔民借来了一艘船带上我出海,等船只到达海域中央后,他开口对我说了第一句话,‘你的家到了,回家吧!’ 我又气又冷笑,‘司徒渊,我的亲人全都被你杀死了,我哪里还有家!’ 司徒渊只是沉静的看着我,缄默以对。 我看出他心中竟毫无悔改之意,想到我的三千族人皆是被他亲手所抓,怒火攻心之下抽出他腰间的佩剑,狠狠刺进了他的心脏……” 第521章 考验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以为他会愤怒,会惊恐,甚至会杀了我跟他一起同归于尽。可他只是用着冷淡的语气说道,‘泉婳,你此生不要再靠近海边,也不要再到岸上来了……’ 我看到他那双平静如水的眼眸倒映出自己的身影,似是牢牢刻在他的瞳孔中央,而后深深阖上双眼,身体跌落进深海之中。 那是最后一次,我的眼底泛起酸楚的泪意。可我想起自己亲人惨死在面前时都没有哭泣,我怎么可以为了仇人流泪!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有过哭泣的感觉,甚至怀疑过我是不是真的丧失了这样本领。 我成为这世间最后一条鲛人,要忍耐着上天赐予鲛人漫长而孤寂的生命,久而久之,这份寂寞逐渐变了味道,不足百年的美好回忆都被上千年的仇恨所取代。我藏在深海流域之中,遇到经过的船只便会刮起一场飓风,风浪止息后化出人身,登船去考验那些男人的真心。 如若他们经住了我的考验,我便会作罢,如若经不过,我便会用毒素毒死他们!”泉婳那张美艳的脸上勾起一抹似笑非笑,宛如附骨之疽的砒霜,见者皆浑身一栗。 “那么,有多少人通过了你的考验?”我的好奇心又开始作祟,不禁问道。 泉婳饶有意味地睨着冷玄霄,轻笑道,“这么久以来,他是第一个通过我考验的人。” 我不能置信地指了指他,反复确认道,“他?冷玄霄?” 如此坐怀不乱,难道我当初真的冤枉他跟胡婉儿了? 泉婳冷哼道,“沈云舒,算你走运,没有看错人!” 冷玄霄并不把她话里藏着的讥讽当回事,而是继续谛视着我的身体,查看我还有没有哪里受伤。 “罢了,愿赌服输!我送你们回到岸边去吧,以后不要再踏足深海,更不要试图寻找我,否则我不会再放过你们了!”泉婳冷冷掷下一言,转身朝大海走去。 “等等!”我喊住泉婳。 “你还有什么事吗?我已说过,我失去了泣珠的本领,不会给你们鲛人泪的,放弃吧!”泉婳回眸,淡漠说道。 “泉婳,你知不知道司徒渊为何心甘情愿被你杀死?”我沉重问道。 她果然拧眉,情绪激动起来,“他心甘情愿?他怎么会心甘情愿!” “他的确是心甘情愿的,因为当他送你回南海时,他便不想活了……”我语调中浮现一抹无奈与惋惜,“司徒渊应是在渔村时就已看出你的身份,但你不提他也没有说,他不在乎你究竟是人还是鲛人,将你带回京城,不顾一切阻拦与你成亲时,是真的想与你白头到老,一生一世一双人。 就连你被皇帝撞破真身时,他满脑子想得都是要护你周全,不惜拔剑与皇帝相对!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又是将门忠烈之后,他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而让亲人获罪,让家族蒙羞,所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被皇帝抓走。 他无法再保护你的安全,只能告诫你不要流泪,只要你伪装成自己不会泣泪,就还有一线生机。我想,自你被抓走那日后,他应该也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吧?娇妻在侧,他却满心满眼都是身在水牢受尽折磨的你……” 第522章 放过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你胡说!”泉婳厉声打断我的话,秋水般的眸子仿佛瞬间冻结成了冰霜,“他违背了我们的誓言娶了蓉蓉,心里怎么可能还会有我?有我的话蓉蓉又怎会怀孕!” “蓉蓉是皇后的侄女,枕边人对自己好不好,蓉蓉最清楚,如果司徒渊连碰都不碰蓉蓉的话,她定会向皇后告状,皇后的威压之下,你觉得自己还能有活路吗?”我推测道。 泉婳怔了下,胸口起伏道,“那他又为何抓走了我所有族人?在他心中,鲛人不过就是一条鱼罢了,他怎会对一条鱼念念不忘?” “他说你是一条鱼,不过是为了让皇帝安心罢了,我们人类有句话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日司徒渊已经为了你当庭拔剑了,皇帝怎能不寒心,如果他还不表忠心的话,司徒一家满门可能都要遭受危机。”我冷静地给她分析道。 “至于抓走你的族人是他的错,但也实属无奈。你那时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住你的命,我估计他也没有想到,皇帝会派出那么多士兵去歼灭你们鲛人族,竟把你的所有族人全部抓了回来,更没想到的是,皇帝竟将你的族人全部残忍杀害,一条活口都没有留下…… 皇帝表面放过你,背地里肯定做好了打算,他不会允许自己身边留着一个满心满眼都是鲛人的将军。司徒渊主动提出要回你时,他便已经不想活了,即使回到深海那一天,你没有动手杀他,他多半也是要寻一个地方自裁谢罪的。 只是死在你的手里,他会更欣慰一点,毕竟他此生亏欠你良多,能还一星半点也是好的。至于最后那句话,他是怕你再回到岸边,又被皇帝抓了去,那他就白救你了,你的亲人也全部白白牺牲了!” 我看着泉婳那张如空谷幽兰般清丽的脸上被痛楚的神色覆盖,半是不忍半是劝诫的说,“泉婳,你已经是最后一条鲛人了,不要再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皇帝确实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的族人,可那已经过去了上千年。 人间沧海变桑田,那些伤害你的人都已经不知轮回成牲畜几次了,现在路过的渔民与水手,他们大多数都是无辜的啊!我告诉你这么多,不是想让你对人类改观,也不是想化解你与司徒渊的仇恨,只是觉得你应该放下过去往前走了。你的寿命还很长,不要终日沉湎在过去之中,要学会向前看,放过你自己吧!” 不要像我一样,想要放下一切往前看时,发现自己已经时日无多了。 一道戏谑的视线幽幽落在我身上,冷玄霄眉梢微挑,似是不能置信这些话竟是从我嘴里说出来的。 这一年来我经历的太多太多,可这个道理也是我最近才懂的。 泉婳仍沉浸在痛苦的情绪里,双眸黯淡无光,如玉的肤色变得更加苍白,充斥着一股破碎的凄凉感,“即便知道了他到死心里都有我,可我还是无法原谅他,无法不恨他!倘若他现在仍站在我的面前,我还是会选择一剑杀了他!他为了让我一个人活命,却害死了我的所有亲人,我绝不能原谅!” 说着,她紧紧攥住了心口的薄衫,骨节分明的手都泛起青白之色,脸上满是疯狂的仇恨和绝望,眼角竟隐隐有泪光闪烁。 第523章 复明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可我为何会觉得这样痛?像有刀子在我的心脏里来回搅动,疼得我快要撑不下去了,这种感觉比皇帝对我动刑还可怕。是我心底深处的某一个角落里,还隐藏着对他的爱吗?那我可真没用!” 泉婳柔弱的背脊佝偻成虾米,缓缓蹲在地上,光是看到她紧咬的下唇我就能猜出她现在该有多疼,多么无助。 或许我不应该告诉她这些,让她纯粹的恨下去,也比这样爱恨交织的情感来得好些。 “沈云舒,谢谢你告知我这些,让我心里对这份感情能够释然了。即使我对他的恨意丝毫不减,但我不会再执着于他辜负了我这件事上反复钻牛角尖。”泉婳从沙滩站起来,对我凄然一笑,在我看不见的视线里,一滴晶莹如琥珀的泪滴从她眼角滑落,被她用指尖托住。 我听到身旁的冷玄霄呼吸急促了下,还以为泉婳做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大声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那滴泪在泉婳的指尖逐渐放大,如走马灯般倒映着她与司徒渊的所有回忆,喜悦的、悲伤的、痛苦的、决绝的,最后尽数被这颗鲛人泪揽收进去,如琉璃般绽放着流光溢彩, “这颗泪你们拿走吧,算是你告知我真相的回礼。”泉婳将那颗鲛人泪放至我的手心中,冰冰凉凉的触感,我甚至不敢用力去握,生怕轻轻一碰便会破碎。 “鲛人泪对你们来说不是很重要的东西吗?你真的给我了?”我又惊又喜,立刻追问道。 “它对我们重要是因为它承载着鲛人一生最痛苦的回忆,如今我把自己的痛苦给了你,我便可以像你说那样,抛却前尘,放过自己!”泉婳淡淡一笑,满不在乎的说。 “作为最后一条鲛人,我理应活下去,只要我还在,鲛人便没有灭绝!只要我还在,鲛人便永远不会成为历史的传说!我会带着司徒渊与族人的那份生命好好的活下去!” 我见泉婳小姐姐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阿不,是重新做鱼!我激动万分,手舞足蹈地险些把手中鲛珠碰碎。还是冷玄霄实在看不下去,暴戾的把那颗鲛珠按在了我的双眼上。 眼眸顿觉一片冰凉,宛如被冰泉清润过一遍十分舒服。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刺眼的白光让我这失明已久的人有些不适,将双眼眯成一道缝去巡视四周的景致。 久违的清晰感到让我有些不适应,虽然我用灵识也能看清个大概,但毕竟和肉眼给人的感观有所不同。 先是看清了泉婳那张脸,比我在灵识中看到的更加惊艳,她疑惑道,“之前只是听族人提起过,鲛珠有令人复明的功效,可到底能不能行,我也从没试过!” 于是我又将视线移到冷玄霄身上,他薄唇正紧抿着,冷峻的脸上溢满担忧与焦急,似是耐心耗尽,伸出修长的手指在我眼前晃了晃,低声道,“你说句话啊,到底能不能看见?” 我握住了他宽大的手掌,含笑说道,“冷玄霄,好久不见!” 第524章 小心眼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复明并没有让我过于激动,反倒是冷玄霄牢牢盯着我的双瞳,片刻都移不开眼睛,狭长的眸子中浸满失而复得的情愫。 我忍不住打趣道,“怎么,是我瞎了太久,你已经习惯我睁眼瞎的样子,冷不防能看见了你还不认识了?要不让泉婳把鲛人泪收回去算了!” 他的眸光转瞬冷戾下来,似在责怪我胡说八道。 “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我怕他真的对我发火,连忙哄道。 泉婳却淡淡一笑,“鲛人泪用了就无法再收回了,你要是喜欢失明的滋味,只能戳瞎双目了!” “不喜欢不喜欢!我真的是在开玩笑!”我尴尬不已。 倏而,远处的海面上驶来一艘轮船,我看清了站在船舷上的男人,白衬衫迎风而动,领口最上方的几颗扣子随意解开,露出一截洁白如纸的脖颈,双腿被西装裤修饰的欣长而笔直。 我不禁激动得朝他挥手,“殷江,我们在这里!” 冷玄霄眯起寒眸,眉宇间透出一抹深深的不悦,双臂环抱在胸前,对我冷冷说道,“他来了你有什么可兴奋的!” 我这才反应过来,好像从与冷玄霄重聚开始,我便有意无意地忽视了他的存在,难怪他会生气! “殷江来不来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带来了船!有船我们就能回到海南岛了!”我如实说道。 冷玄霄被我的话安抚了下,仅是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 殷江跳下船,跑到岸边来接我们,看到我双眸流光灵动,抓着我的双肩惊喜道,“小舒,你的眼睛能看见了?” 冷玄霄削薄的唇再次抿起来,森森然盯着他,“把手给我拿开!” 我讪讪笑着,把殷江的手从我肩上拿下去,“是啊,多亏泉婳小姐姐送了我一颗鲛人泪!” 殷江毫不在意我的举动,睨了冷玄霄一眼,轻描淡写道,“呵,那冷玄霄这对眼睛算是保住了!” 他不说我都忘记了冷玄霄跟我爸起过的誓,心里阵阵后怕。 “你们流落的这个荒岛可叫我好找,小舒你没有受伤吧?”殷江关切的问。 “没有,你赶到的很及时。”我笑眯眯的对殷江说道,却被冷玄霄拎起衣领就往船上拖。 “你跟他废什么话!租船的钱还不都是我出的。”冷玄霄的嗓音中透着不满,半拖半拽把我拉到了船上,不让我再与殷江有对话的机会。 他属于典型的过河拆桥,我的眼睛复明后,他就不想我再与殷江见面,在这方面小心眼的紧。 还是那句话,家有妒夫,只能宠着! 殷江新找的这艘船很大,可能因为拿了冷玄霄足够的钱,船长和船员们对我们都很客气,船舱的房间也要干净敞亮很多。 船缓缓启动,我来到甲板上,看见泉婳那孤寂的身影慢慢从海岸线隐去,只留下一条银色鱼尾在阳光下波光粼粼,划过天与海的交界线。 我知道这是她在用无声地方式与我们告别,正如她所说的那样,人类与鲛人,还是永远都不要再相见了! 第525章 无边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在海上的时间漫长而无聊,自从我的眼睛好了之后,冷玄霄无需顾及我的身体,拉着我与他在船舱的那张大床上颠鸾倒凤。仿佛又回到了蛇仙庙那不堪回首的七天七夜,打上船开始,就不曾让我下过床…… 我七个月的肚子已经再遮掩不住,侧卧和背对着他,虽看不见他的脸,可他那温烫的气息拂在我的耳后,羞耻感丝毫未减。 船有时会随着风浪波动,而这时往往是冷玄霄最喜欢的,船身动荡,是难以忍受的折磨。 我后来已经怕了他,只要他微凉的身体朝我靠过来,我都下意识的往门边跑,但结果毫无例外,每次这个逃跑的举动都会激怒他,再次把我拉进欲海深渊。 不知第多少次昏迷之后又苏醒,睁开眼睛便对上他那双摄人心魄的眸子,眼尾那滴朱砂痣仿佛染了血,红艳露骨,邪魅又致命。 我的大腿内侧隐隐作痛,酸胀感沿着四肢百骸游走全身,我见他支手支颐的动作餍足而慵懒,想起我们新婚夜圆房后,他便是用这副模样睨着我,不禁脸颊一红。 “冷玄霄你好烦!洞房那晚你像鬼压床一样,弄得我疼到要死,回头转身就跑,我还以为……还以为是我做了个春梦,来大姨妈了!”我想到这里照他胸口狠狠捶了两下,换得他一声震动胸腔的闷笑。 “其实那晚我只是想来看看你,没想把你怎么样,结果看到我新娶的小妻子睡得那么香,一时没忍住……”冷玄霄低笑着说,嗓音如喑哑的大提琴,在我心弦上来回剐蹭。 “我奶奶还在旁边呢!”我忍无可忍的怒道。 冷玄霄在我身侧悠哉问道,“哦?所以你是因为你奶奶在旁边,才紧张成那样?” 他越发不要脸,我咬着下唇嗔怒道,“我那是……第一次!我什么都不懂,哪里有经验!” 他喉间不断发出性感而低哑的哂笑声,像砂纸一样细细的磨砺,大手从身后环抱住我,搭在了我愈发圆润的肚皮上。 “那这么说,你现在身经百战,经验十足喽?”冷玄霄小声戏谑道,“那你昨晚脸红什么?” 我不想跟他再在这种没脸没皮的事情上越走越远,转过头去质问道,“冷玄霄我问你,泉婳她那么美,又主动对你投怀送抱,换做哪个男人都难以拒绝,你真的从没有一刻心动过吗?” 这明显是道送命题,冷玄霄却轻描淡写道,“她很美吗?我没有仔细瞧过,眼睛全长在你身上了!” 我抿唇一笑,知道这是标准答案,可从他嘴里说出来我就不住窃喜。 又是一阵风浪掠过,船舱微微晃动,我感到身后的冷玄霄又有了‘跃跃欲试’的动向,皱着眉痛苦道,“老公,真不来了!就算宝宝没挂,我要挂了啊!” 背后与他胸腹相贴,寸寸肌肤紧密连接。 耳侧有热气拂动,他在我的耳廓烙下一串轻吻,浅咬着耳垂道,“这回我们换个姿势,不会让你感觉到累的!” 明知他是在哄骗我,但又无法拒绝,只能陪着。 第526章 腿抽筋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四目相接时的流连,唇舌的勾缠和发丝的牵绊,让我分不清日与夜,恨不得化成一滩春水淌进他的怀中。 “叮铃铃——” 我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打破了这该死的暧昧,吓得我不由浑身一紧。 “嘶……” 原来我们已经靠近了海岸,所以手机开始有了微弱的信号。我看到手机屏幕跳动着小姑两个字,想要挂断电话。 “接!”冷玄霄低哑的嗓音性感而富有磁性,果断说道。 我不可置信地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心想他又滋生了什么恶趣味!下巴却被他硬生生掰回正面,只得乖乖接了起来。 “喂……小姑?”我的声线抖得不成样子,还要装作无比正常的嗓音,风轻云淡道,“你怎么突然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小姑在电话那头并未听出异常,她的语调轻快,似乎有什么好消息告诉我,“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吗?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去了大城市就忘了小姑了,你自己说说,有多久没有给小姑打过电话了!” 我感到身后平息了些,连忙说道,“没有没有,我可想小姑了!只不过最近在忙期末考试,没有时间。” 睁眼说瞎话这个技能我现在已经运用的炉火纯青,连冷玄霄都发出了一声戏谑的轻笑。如果小姑知道我正忙着和男人做这种事,指不定气得七窍冒烟,坐地升天! “怪不得我前几天给你打电话都没信号,你是不是把手机关了?”她问道。 前几天我还在公海上飘,当然没信号! “是啊小姑,你也知道期末复习比较忙嘛……” 话说到一半,我紧咬着唇还是泄出了一丝难抑的低吟。 我回过头狠狠瞪着他,却不知触碰到他哪根恶趣味的神经,骨骼间都发出不堪的响声。 电话那头的小姑都听出了不对,语气带着狐疑,“小舒你在做什么?” “小姑我……我现在在外面,信号不好!”一句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话,我却说得断断续续,吃力极了。 “哦,今天是周末,你出门逛街了吗?在北城大学有没有交到新朋友啊?”小姑还在电话那头热情的跟我拉家常,我为了不让她听到异响,已经把手机塞进了枕头下面。 我全身的骨头都像沁了水,软成一团泥,拼命往前爬了不到二十厘米又被他凶狠的拽了回来,他倨傲的俯视着我,那双冷冽的眸子被欲念侵染,一寸寸地掠过我的肌肤。 “小舒?你怎么不说话了?”小姑在那头询问道。 我实在无法忍耐,几近崩溃的说,“小姑你到底有什么事?没事的话我这头先挂了,有点忙……” 小姑停顿了下,用着半是羞涩半为喜悦的语气说道,“小姑就是想问问你,寒假能不能回家来,小姑……要嫁人了!” “啊……”我这一声疑问刚脱口而出,就被他以暴戾的眼神变换了出了三个音阶。 小姑再愚钝也听出了我的声音不正常,关切道。“小舒你怎么了?” “腿……腿抽筋了!”我皱眉痛苦道。 冷玄霄却临近关头,丝毫没有理会我,弯下腰咬住了我的脖颈,似是从猎物身上汲取血液。 第527章 预产期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直到他偃旗息鼓,我痛楚的声调再藏不住,“冷玄霄我的腿真的抽筋了!” 他这才餍足的起身,把我侧搂在怀中为我揉按小腿肚。 电话那头的小姑已经偷笑几个来回,清脆的嗓音里还夹杂着笑意,“我是不是打扰你们的好事了?” 我的脸涨红成了樱桃,“没有没有,我们……跑步跑到腿抽筋,我喊他歇歇!对了小姑,你刚才说你要结婚了?和谁?哪个男人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娶到了我小姑!” “他比我小很多……但他不嫌弃我,对我也还挺好的,具体的等你回来再细说吧。”小姑道。 “好,那你在家等着我,寒假我一定回去帮你把把关!”我承诺道。 广西老家只有小姑一个亲人对我好,虽然我与她并无血缘关系,但她在浑浑噩噩之时就会帮助奶奶照看我,苏醒后更是给我洗衣做饭把我当成亲侄女对待,她的婚姻大事,我怎能错过! 小姑嗓音掐着笑,“好,那你们继续‘跑步’吧,我就不打扰了,帮我向蛇仙大人问好!” 电话挂断后,我才发现上面的时间是晚上十一点…… 难怪小姑刚才的笑里藏着讥诮,谁家没事大冬天半夜里去跑步啊! 我绝望地闭上眼睛,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磨牙吮血般的叫道,“冷,玄,霄!” 他难得含笑应道,“嗯,我在。” “一个月之内你别想再上我的床!”我恼羞成怒的喝道。 冷玄霄淡淡睨了我一眼,满不在乎的说,“你试试看!” 我着实拿他没办法,把已经停止抽筋的小腿从他膝上收了回来,筋疲力尽的睡了过去。 当我再次醒来时,已没有那种摇晃的晕眩感,方才看清自己回到了之前的五星级度假酒店里。 后来问了殷江才知道,船在凌晨时靠了岸,是冷玄霄说我睡着了,一路公主抱将我连人带被抱回了酒店…… 还好在殷江的认知里,活人在凌晨这个时间段的确是需要睡觉的,但凡起疑掀开被单便会看到我一身的吻痕,几天几夜的放纵,从脖颈到脚几乎没有好皮,把我们之前分离的那一个月和失明这三周所欠下的,连本带利讨回个够…… 海南冬季温度舒适,海边沙滩温软,海水也碧蓝清澈,可期末考试在即,我不敢再停留,当天便拉着冷玄霄折返。 这回我的眼睛能够看清一切,甚至还起到正向效果,把我一百度的微近视眼都治好了! 回到北城后,我让冷玄霄回我们家中把我之前失明时打碎的一个杯子两个碗收拾一下,我自己则立刻去霍楚荆那里报到。 教工宿舍的门开启后,霍楚荆那张清冷禁欲的脸出现在眼前,我嬉笑着说,“爸,谢谢你帮我请了两周的假,我的眼睛全治好了!” 霍楚荆并没有询问我治眼的过程,而是抬手扶了扶他的眼镜,不动声色地说,…“算冷玄霄那小子走运,我本来都联系好换眼医生,准备等你们就做眼角膜移植手术了!” 我心里不禁后怕,讨好地挽住他的手臂,“爸,我现在一切都好了,你不用再担心了!” 他看着我厚厚的羽绒服下鼓起一圈的肚子,眉心蹙了蹙,“预产期在几号?” 第528章 大限将至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回忆了下最后一次孕检时,医生说过的日期,“好像在三月末。” “这个时间点还好,北城大学位于北方,寒假会长一点,到时候我会再帮你请几天假。”霍楚荆眉目稍有缓和,温声道。 “谢谢爸!”我笑嘻嘻的说道,心想有爸爸可真好。 霍楚荆斜乜了我一眼,目光中带着一丝责怪,“跟爸爸还说什么谢不谢的,我欠你们母女太多,你妈妈的我是还不上了,但还好为时不晚,可以用尽全力来照顾你!” 感动与温暖蔓延心间,这一瞬间我觉得自己仿佛是世间最幸福的人,有个疼我爱我的父亲,还有个把我放在手心里宠的老公。 如果不是大限将至…… 视线被控制不住的泪水遮挡,我连忙别过头,插科打诨道,“爸,期末考试能给开个后门,画个考题范围不?” 霍楚荆的脸色沉了下来,冷斥道,“小舒,你是个好孩子,就算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完成复习,爸爸也希望你能用真凭实学来参加考试,验证自己到底学了多少东西,而不是以这种投机取巧的手段!我不仅是你的父亲,也是这个学校的教授,给你画考题范围,那对别的学生公平吗?” 我就猜到他肯定会说得刚正不阿,借机已将眼角的泪拭去,谄媚地拉住他的手臂,“爸我开玩笑的,你千万别当真!” 他脸上的弧度这才柔缓下来,反握住我的手道,“小舒,寒假快到了,今年留在北城和爸爸一起过年好不好?” 我怔了下,昨天刚爽快的答应了小姑,却忘记了霍楚荆。 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过了这么多个无人陪伴的年,我实在是不该让他再独守空巢,可小姑那头又是人生大事,哪个都辜负不得! 一时我陷入两难的局面,霍楚荆听后却欣慰的说,“没关系,你回沈家村过年吧,我女儿有情有义,沈家照顾了你这么多年,你理应给奶奶尽孝送终,奶奶既然不在了,那么你回去帮帮小姑操办婚礼也是应当的。” “那我就不能陪爸爸一起过年了……”我惋惜道。 “爸爸一个人过了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不差这一年。等来年你生下宝宝,咱们一家三口再一起过!”霍楚荆安慰我道。 可他这句话险些又把我惹出泪来,许是孕后期情绪太过敏感,一丁点小事儿都能让我激动难过,也不敢再待下去,怕让他看出我的异样,便以复习为由头匆匆离开。 回到宿舍,苏晴正坐在床上吃着田雨柔从校外给她带回来的薯片,她们习惯我动不动就失踪个几天的情况,已经见怪不怪。 而我刚踏进寝室,苏晴就夸张的大喊出来,“我的妈呀云舒,你这几天干什么去了,怎么突然胖成了这样!” 我嘴角抽了抽,“有这么明显吗?” 田雨柔被苏晴那一嗓子打扰,扯下耳机回头看了我一眼,漠然道,“是挺明显的。” “你走之前只是有小肚子了,现在小肚子穿衣服都能看出来了,还有你这张小脸儿都圆润起来了!”苏晴惊叹,手中的薯片都撒到了床单上。 我无奈地笑笑,没办法,怀孕六七个月的时候就是会突然显孕,医生已经提前给我打过了预防针,我还是有心理预期的,但周围的人没有。 “云舒,你不会怀孕了吧?”苏晴那双小鹿一样黝黑的双瞳紧紧盯着我的小腹,狐疑问道。 第529章 打赌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见再瞒不住,而田雨柔和苏晴都把自己的秘密告诉我了,我还对她们藏着掖着也不够意思,便讪讪地点点头。 寝室内霎时鸦雀无声。 苏晴张大了嘴巴,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看着我。连田雨柔都放下了笔,目光幽邃,颇有深意。 我不知道她们能不能接受,忐忑地咽了下口水。 结果苏晴突然大声喊道,“好啊沈云舒,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是好姐妹,为什么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 我立刻捂住了她的嘴,食指竖起示意她噤声,“嘘,姐妹你小声点吧,要是让别人听见我学位不保!” 田雨柔发出一声轻笑,再次提笔刷题,不屑道,“云舒你甭理她,她就是跟我打赌输了不想打水而已!” 我一时不解,“你们两个打赌?赌什么?” “赌你到底有没有怀孕啊!”苏晴悻悻地说,“雨柔说你那个肚子看上去跟她邻居怀外孕时一模一样,而且你有好久都没用过姨妈巾了,她怀疑你就是怀孕了!” 这回轮到我哑然,在我的印象里田雨柔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从不会把过多的精力放在同学身上。没想到她竟然还仔细观察过我,连我很久没来过姨妈她都知道! 苏晴则是一脸沮丧,“我赌你没有怀孕,因为你看上去一切正常,有哪个女孩子怀孕了还爬上爬下的,不怕流产吗!所以就跟雨柔打了赌,赌注是谁输了就帮对方打一个月的热水!云舒你也是,真不够意思,怀孕了为什么不跟我们说啊,我和雨柔是那种看上去会告密的人吗?” 我还没从她们早就知道我怀孕的这件事里反应过来,苏晴便摸上了我的肚子,嘴角也牵起了宠溺的笑容,“云舒啊,你说过我们是好姐妹,那等宝宝出生后,我就是他的阿姨了?” 田雨柔轻飘飘地睨了我们一眼,边翻书边说道,“看她那个肚子,也就七个月左右吧,想要当阿姨你怕是还得再等上三个月!” 我听出她们话里的意思,竟都是默认赞同我将宝宝生下来,不由有些感动。毕竟从我怀孕以来,所有知道真相的人,除了冷玄霄和安羽丞,都是十分坚决劝我将孩子拿掉的,我知道他们都是为了我好。 但我想到当年妈妈定是也知道,怀了我的后果是死亡,可她还是义无反顾的生下了我,以自己的性命换取我的未来。既然我已选择不了这个孩子的到来,那我能做的只有让它平安降临,希望我可以像妈妈一样勇敢。 苏晴却突然有些失意,神色闪躲着说,“还是算了,宝宝肯定不希望自己有一个‘鬼阿姨’,我会吓到孩子的!” 我心想,大可不必,我能生出什么来还不一定呢,万一它长着蛇的脑袋人的身体,指不定你们两个谁先害怕! 抓着苏晴缩回的手,再次放到我鼓起的肚皮上,大大咧咧笑道,“哪有那么娇气,我的宝宝必须随我,它要是不认你,我打断它的腿!” 苏晴破涕而笑。 当天晚上她非要跟我一起睡,说是跟未出生的外甥培养培养感情,把手搭在我小腹上放了整夜,代价就是我梦到自己成了解剖台上的尸体,有人在拿刀对我开肠破肚…… 第530章 着火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第二天刚好还是解剖学期末考试,我坐在解剖室的实验台前答卷,身体还是有些不适,一团团黑色的怨气就在我们头顶上飞。 我尽量避免自己去往那些玻璃罐中的人体器官去看,可安羽丞说过的话一直在我脑中萦绕不绝,导致我答题的速度都受到了影响,眼看考试时间过半,才答了三分之一。 这时,我身后陡然传来纸笔摔落的声音,我回过头,发现苏晴表情十分古怪,紧咬着牙,嘴角的肌肉不停抽搐着,小鹿般湿漉漉的双眼透露出紧张的不安的情绪,桌子上的所有东西都被她拂到了地上。 我趁监考老师不注意,侧过身小声问她,“苏晴,你怎么了?这是在考试,你不要发疯!” 苏晴听了我的话却霍然站了起来,双手紧紧抓着桌沿,像筛糠似的抖动起来,嘴里无端喃喃自语,“火……成绩单……” 我闻声一震,猛地想起苏晴坐的位置正是二十多年前那个被实验室烧死的女孩子所坐的位置。 旁边的田雨柔也被苏晴的异状影响到,皱着眉头埋怨道,“苏晴大仙,算我求求你,收了神功吧!你不考试我们还需要考试呢,让我安心把卷子答完好不好!” “雨柔,苏晴好像有些不对……”我话没说完,就被监考老师叫住。 “最后面那两位同学,不要交头接耳,考试呢规矩不知道吗!”监考老师严令呵斥道。 我和田雨柔只得把头扭了回来,然而身后的苏晴却像疯了一样冲到讲台前,高声大喊,“我的成绩单呢?我的成绩单哪去了?” 她一边叫嚷一边动手去翻讲台上摞放的那些试卷,白底黑字的纸张漫天乱飞,所有同学都停止答卷,瞪大了眼睛去瞧这诡异的一幕。 “苏晴,快回来!”我低声唤了句。 可同学们的注意力全然不在我身上,他们看不见苏晴的存在,却能看到那些试卷像被人翻动一样簌簌飞起。 监考老师也愣了半晌,连忙说道,“同学们都继续答题,是风太大把卷子都吹起来了,与你们无关!” “但是老师,门窗都是关紧的,哪来的风啊!”同学尴尬的说。 北城冬季冷得要死,室内要烧地暖,谁会作死把窗子打开啊! 这下监考老师也无法解释了,一巴掌按在那些翻飞的试卷上,他这个举动无疑惹到了苏晴。 苏晴瞳孔剧烈地收缩,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牙齿控制不住地咯咯作响,突然大叫了一声,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双手用力掀翻了讲台。 讲台上的试卷和解剖用具散落满地,其中还包括一盏酒精灯。 那酒精灯的灯帽被摔出几米远,长长的棉线灯芯竟无火自焚,瞬间将地上的试卷点燃。 监考老师万万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赶紧脱下外套去灭火,不小心碰倒了几瓶泡在福尔马林液体里的标本,瓶身应声碎裂,玻璃碎片四处飞溅,满地都是助燃物,再加上地热温度,火势‘噌’地冒出老高。 同学们全部尖叫着逃离座位,不断向解剖室后方逃离,可解剖室因几十年前那场事故,门都改为了指纹解锁,一时间谁都不出去,轰然乱作一团…… 第531章 情景重现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也一下子慌了神,因为这和我梦中梦的景象相重叠,同样是将酒精灯打翻,同样是火焰迅速燃烧,可苏晴与那个女生到底有什么关系? 所有学生都在想办法撬开解剖室的门,然而越是着急就越拥挤,门口已经出现了踩踏事件。 唯独我和田雨柔两人没有动,我还陷在梦中梦的谜团中百思不得解,田雨柔则嘴唇白的和她那张失去血色的脸一样,额头的碎发已被汗水打湿,一绺绺地贴在脑门上,遮住了那双空洞的眼眸。 “妹妹……”田雨柔无声地嗫嚅道。 此时氧气已非常稀薄,鼻腔里满是烧焦的刺激性气味,我见田雨柔还呆滞在原地,便知道她一定想起了自己妹妹死于火灾的事情,拉着她往后躲,“咳咳,雨柔,快离开这里!” 苏晴站在大火中央,她今天穿了件白色的衣服,身体像被火焰烧穿,但又全无痕迹。因为她已经是地缚灵,没有实体,就连火都无法对她造成伤害。她迷茫地站在那里,仿佛做错了什么,又好像失去了记忆。 田雨柔却癫狂地朝她所在的方向扑了过去,我险些抱不住她,听到她撕心裂肺地叫喊道,“妹妹!” 我拦腰抱着她拼命向后拖,“雨柔,苏晴不是你妹妹!苏晴不会有事的,你清醒一点!” 氧气越来越稀薄,一氧化碳逐渐蔓延,那些争先恐后的同学们也不再挣扎,接二连三倒了下来。我和田雨柔也再支撑不住,抱成一团倒在墙角里。 梦中的情景终于再次上演,意识昏昏沉沉,视线也深深暗暗,只是地上并没有轮回阵的出现。 在我即将要昏迷过去时,解剖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暴力破开,霍楚荆那高大挺拔的身影如神佛般出现在门口,他看到屋内的情况后神情紧绷到极致。 “还有意识的同学搀扶下昏迷的同学,避开火源,大家快速离开这里!”霍楚荆的声音磁性而冷静,如一捧清澈的冷泉浇在人的心火上。 大家在他的指挥下快速镇定下来,分别搀扶着身边的同学快速离开。 而我和田雨柔被困在了解剖室的最里面,我们两人都中毒严重,田雨柔已经昏迷不醒,我还有零星的一点意识,可是无法站立,就连呼救声都喊不出来。 霍楚荆数遍人头后没有看到我出来,竟披上一件打湿的棉衣亲自闯了进来,看到角落中的我后倒抽一口冷气,把我绵软的身体打横抱了起来,声线颤抖道,“女儿别怕,爸爸来了!” 我用仅有的余力攥住他胸前的衣襟,想说,爸,有你在我不怕。 可一张口便是浓呛的焦烟,我剧烈咳嗽着,手颤颤巍巍地指向旁边不省人事的田雨柔,示意让霍楚荆先把她救出去。 我还能再撑片刻,田雨柔的状况看上去要比我严重的多。 霍楚荆明白了我的意思,下颌线紧绷,颇为纠结地看了我一眼,仍是把手伸向了旁边的田雨柔。 “啊——” 一道刺耳而尖锐声调划破了凌乱的局面。 火海之中的苏晴剧烈尖叫不止,她清冽的双眸被火光染成血红色,瞳底倒映出霍楚荆的脸,似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表情满是不可遏制的恐惧。 我想劝她不要害怕,霍楚荆是来救人的,又不吃人。 话未出口,我便深深地昏迷过去…… 第532章 烤乳猪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再次醒来时,视线被刺目的白所替代,要不是看到了中间那盏大吊灯,我还以为自己又瞎了。 我眨了眨眼,看清四周的布置,加上鼻子里浓郁的消毒水味判定出自己身在医院。我摸了摸圆滚滚的肚皮,得到了强壮而有力的一脚…… 还好,宝宝没事。 目光再往床边转移,看到了霍楚荆有些狼狈的面容。 他正坐在我的病床旁,低头专注地削着一颗苹果,双手修长,指节分明,仿佛他不是在削苹果,而是在雕刻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但他仅着白色的衬衫,外套已不知丢到哪去,衬衫也皱巴巴的,袖口还被烫出一个大洞来。往日清隽俊朗的脸覆上了一层灰,额角还有被擦破的痕迹。 我忍不住叫道,“爸……” 这一嗓子如吃了十年的尘烟,又沙又哑,比弹棉花的还要难听。 霍楚荆骤然抬头,惊喜地看着我,“小舒,你终于醒了!” 他拿过桌上的杯子,让我用吸管喝了几口水,嗓子舒服了不少,清咳问道,“爸,我的同学们怎么样了?田雨柔呢?” 霍楚荆半是责怪半是担忧地看了我一眼,“刚醒就问你的同学,都不问问你自己的情况吗?你和你同学们都没事,还好救治的早,及时送到了医院,你们都有或轻或重的一氧化碳中毒,护士刚给你扯下吸氧机,你就醒了。” 听到他说田雨柔没事,我放心了不少,喘了口气继续问道,“爸你是怎么跑到解剖室来的?” “我在你们三楼监考,听到老师说二楼解剖室好像着火了,想到你今天刚好解剖学考试,马上跑了过去。没想到你们都被困在了里面,我还要问问你,好好的解剖室怎么突然起火了?”霍楚荆眉心深蹙,询问道。 “我也不清楚……”我回避着他的视线,不知为何,我越来越不敢看他的那双眼睛,明明看起来非常温润黑泽,可我渐渐觉得那双眼眸似无底的黑洞,会发出敏锐的精光,仿佛能一眼看穿我的心事。 霍楚荆向来不会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逼问任何人,他只是充满怀疑的凝视着我,不动声色道,“因为警察和校方还在等着你们苏醒做笔录,我提前去跟其他学生了解了一下情况,但他们都说好像见了鬼,试卷会无风自己翻动,讲台更是被看不见的东西重重推倒,而酒精灯最为离奇,不用点就会着…… 你也知道,警方都是无神论者,我如果让他们去做笔录,恐怕没什么好果子吃,女儿,你这边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那是苏晴干的,但我又不能对警察说,一个地缚灵受到怨气影响刺激疯了,推翻讲台造成意外事故吧? 再说,我觉得这次的事情和几十年前解剖室风水变动逃不了干系,在我还没弄清楚之前,还是别让人太过注意这件事的好。 “我真的不知道!”我故作茫然的说。 霍楚荆深深地审视了我片刻,最终还是松口,把手上削好的苹果递给我,柔声道,“那你好好休息,我要去和警察做一下笔录,我给你加钱升了vip病房,不会有人来打扰你的……” 他的话刚说完,病房门口便冒出来一大束包装得很好看的白色百合,拿花的人调皮地晃了晃,躲在墙后压着嗓音粗声道,“烤乳猪,你猜猜我是谁?” 我:“……” 霍楚荆:“……” 第533章 跳护城河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场面一度尬住,门后那人等了半天得不到我的回复,露出头来查探,一张年轻帅气又带着几分桀骜不驯的脸钻入我的视线中。 安羽丞没想到霍楚荆也在,他拿花的手僵硬地停在那里,讪讪道,“霍……霍教授您也在啊!” 我强忍住嘲笑的弧度,扬声道,“进来吧。” 还好霍楚荆对安羽丞印象不错,换做别人当着自己的面骂女儿是烤乳猪,分分钟被他赶出病房。 “你来得正好,我要去处理点事,你留在这里陪小舒聊会天吧!”霍楚荆温和一笑,缓解了不少尴尬。 说罢,他转身离开。 安羽丞把那束花插在我床头的瓶子里,来到我病床前大喇喇的坐下,拍着心口说,“吓死我了,刚才花店红玫瑰花打折,十块钱三朵,我还犹豫要不要给你全买成红玫瑰呢,一想小师娘看到可能会误会才没买,这要是真买了被霍教授看见,我跳进护城河也洗不清了!” 我笑出了声,心想我爸已经误会了,你跳不跳都没用。 这一笑牵动整个肺部,剧烈咳嗽起来,“咳咳……” 安羽丞懒散地抬手拍了拍我的后背,漫不经心道,“小师父,你最近也太多灾多难了吧?不是眼睛瞎了就是被火烧了,三天两头往医院跑,主治医师都没你跑得勤,要不干脆在我家私立医院给你开个专属病房算了!” “那感情好,再帮我装台电脑,一边打吊瓶一边打游戏。”我附和道。 他却没理会我的调侃,突然认真道,“小师父我是认真的,你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给盯上了啊?上次你去解剖室也被冲了胎气,这次更厉害,直接改熏烤了!你要不去寺庙拜拜,找个大师给你看看?” 我白了他一眼,“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 安羽丞恍然大悟,这才记起我自己就是个光杆观主,“连你都控制不了的东西,估计那些招摇撞骗的老神棍更没办法了。” “解剖室着火之后,校方有没有什么消息传出来?”刚才霍楚荆在,我不敢问他八卦,霍楚荆那老学究就算听到也不会告诉我的。 “那可太多了!霍教授带人破开解剖室的门后,你算一氧化碳中毒较重的那批,被送进医院紧急治疗。还有一些同学症状较轻,逃出来就满操场喊,大声嚷嚷着解剖室闹鬼!”安羽丞盘着手腕上从藏区求回来的金刚菩提佛珠,悠哉说道。 “有意思的是,因为这次涉及学生太多,校方还没来得及压制,解剖室里发生的事情就都被同学们传播出去了。除了监考老师一口咬定是风力所为,其余学生都亲眼看见试卷无风翻动和酒精灯自己点燃的过程。 那传的更是五花八门,有说解剖室里的某具人体器官是未经允许捐献的,死者动怒焚烧解剖室泄愤。还有人说北城大学原址是一处乱坟岗,解剖室的位置刚好是乱坟岗中心,煞气吸引了很多无主孤魂,见你们一个个年轻健硕的肉体垂涎欲滴,想害死你们当替身的……” 我听得直扶额,“就没有靠谱点的吗?” “当然有,最靠谱的就是论坛上有人把解剖室二十多年前发生过的那起火灾,又重新扒了出来!” 第534章 不吃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双眼顿时一亮,“展开说说!” 安羽丞拿过我床头上霍楚荆削好的苹果,毫不客气的啃了起来,口齿不清地说,“要我说这届网友太给力了,他们调查能力比我厉害多了,早知道我就不花那冤枉钱帮你托关系询问了! 原来解剖室很早之前就发生过一次类似火灾,死的女学生叫唐雪梅。事情发生时正好是成绩单发放后的两天,北城大学已经放寒假了,等到教学楼外有人发现解剖室的窗口冒黑烟时,整间教室都已经焚毁,唐雪梅的尸体都已经被烧化了,只剩一捧骨灰……” 我皱起眉头,追问道,“那帖子里有没有提到解剖室重建的事?” “没有,回复的网友也都在问为什么已经出现过一次类似事故,还要在原处修建解剖室?但只字未提背后那个风水大师。”他摇头道。 看来问题多半出在那个为北城大学多项建筑选址的风水大师身上,他会是百年来销声匿迹但未曾退隐的师棋宵吗? “小师父,我还是那句话,你现在身子不适合掺和这种事情,就算要查也得先把你肚子里的货卸了再说,不然宝宝都跟着你遭罪。”安羽丞难得正经地劝阻道。 “知道啦,这次我又不是上赶着惹麻烦,是麻烦主动来找我的!”我敷衍地点点头,突然想起冷玄霄,叮嘱道,“我遭遇火灾住院这件事,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小师娘,否则他肯定跟我生气!” 话音刚落,门口便传来冷厉阴沉的嗓音。 “晚了!” 冷玄霄一身黑色呢风衣站在门口,走廊外灯光昏黄不明,修长的身影半边隐在暗处,露出那张俊美又危险至极的脸,白炽灯将他刀削斧凿的轮廓勾勒得冷硬,不用细看都知道他气得不轻。 “确实晚了……”安羽丞万分愧疚的挠了挠鸡窝头,“在我得知你病房号后第一时间就告诉了冷玄霄。” 我从牙缝里硬生生地挤出几个字来,“你这个叛徒!” “沈云舒,我让你上学念书,不是让你把自己折腾到医院来的!”冷玄霄行至我的床边,居高临下地睨着我,古井般的眸子里淬着幽深的怒火。 病房内因他的到来压迫感逐渐扩散,安羽丞大气不敢喘,不羁的坐姿都悄悄收敛起来,比小时候开家长会还要乖巧。 我赔笑道,“我向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你跟我保证的还少吗?现在你没有出事都是因为肚子里有蛇胎在护着你,等到它吸食完你的内丹,离开母体之后,又有什么能护着你的?”冷玄霄越说嗓音越大,连胸膛都起伏不定,可见是真动了怒。 我只得伸出手勾了勾他冰冷的小指,讨好般地晃了晃,嗔道,“这不是还有你嘛!我的老公所向披靡,天上地下无人能敌!” 安羽丞听不得我夸张的恭维,在一旁做出呕吐的表情。 冷玄霄的脸上却浮过一层我看不懂的隐忍,半晌后甩开我的手,冷声道,“别跟我嬉皮笑脸,我不吃你这一套!” 第535章 苏晴不见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收起笑容,心里有些委屈,“一场意外的火灾,又不是我主动造成的,你们一个两个的都凶我干嘛!” 连安羽丞都瞧不下去,主动替我说道,“是啊,小师父她也不想受伤的,她只是生辰八字里带着倒霉,去哪哪闹鬼,到哪哪死人,但你也不能全怪她啊!” 我闭了闭眼,忍无可忍道,“安羽丞,你还是给我闭嘴吧!” 冷玄霄没有理会我们,他眉眼沉静,眸子讳莫如深的看着我,低沉道,“沈云舒,我不可能一直在你身边护着你,总有些事情是我做不到的,你要学会趋利避害,护好你自己。” 我怔了下,总觉得自从湘西回来后,冷玄霄好像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以前他会果断承诺要一直守护我,而现在他竟说出让我护好自己的话。 难道是因为他失去内丹敌不过师棋宵,所以受挫了?还是老夫老妻感情淡了? 正当我思忖着该如何回答他时,病房的门陡然被人推开,田雨柔惨白着一张脸喘息不止,似是刚跑步过来的。 她吸入的一氧化碳比我少些,晕倒只是因为心理受了极大刺激,但她经常健身,又救治的比我及时,所以很快就出院了。 走廊灯光太暗,我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见她毫发无损非常高兴,朝她招了招手,“雨柔快进来!” 田雨柔进门后便急切说道,“苏晴不见了!” 我心跳漏了一拍,“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田雨柔警惕地看向安羽丞和冷玄霄两人。 “没关系的,这位是我男朋友,安羽丞你认识的。”我指着冷玄霄向田雨柔介绍道。 田雨柔仅敷衍地对他点点头,又转向我说,“那天她掀了讲台引发解剖室起火,我想着回去后好好质问她一番,却发现她的被褥还是出事那天早晨的样子,宿舍里也没有她动过的痕迹,从那之后,苏晴就没有出现过。” 我惊愕道,“教室呢、食堂呢?都找过了吗?” “全校能找的地方都已经找遍了,就连被围起来的解剖室我都偷偷钻进去找了一圈,可都找不到苏晴的身影!你说过苏晴是……是地缚灵,无法离开校园的,那她又能去哪呢?”田雨柔那素来冷静自若的嗓音里染上一丝慌乱,焦急说道。 平日里,田雨柔是我们宿舍的高冷一姐,遇到事情都是她站出来解决。但她给我们的感觉都是与苏晴水火不容,连话都很少说两句,自从我戳穿了苏晴是地缚灵的真相后,她才对苏晴态度好了不少。 但她如今这副慌乱不安的模样,是我也没有想到的,多半是把对自己的妹妹的情感转移到了苏晴身上。 “雨柔你先别急,我来想办法,苏晴她是地缚灵,拥有的能力要比一般鬼魂厉害,幻体不消灵魂不灭。她多半还在学校的某个角落里,我就算把校园掘地三尺,也一定要把她给找出来!”我坚定地说道。 田雨柔方才松了口气,察觉到自己刚刚失态,讪讪说道,“对不起云舒,你还在医院里,不该让你操心的,但苏晴那天的情况实在不正常,我现在很担心她……” “我明白,苏晴也是我的好姐妹啊!”说到这里,我陡然忆起最后见到苏晴的场景,她站在火海中声嘶力竭的尖叫着,好像受到了剧烈的刺激,是因为她当时看到了……谁? 第536章 保证过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的思绪被冷玄霄幽冷的嗓音打断,“沈云舒,你忘了刚才向我保证过什么?” “啊那个,雨柔你先回去吧,我很快就出院了,咱们寝室见。”我不想让田雨柔看到我与冷玄霄争执的场景,连忙给她递了个眼色。 田雨柔点点头,轻声道,“那你好好养病,苏晴我会继续找的,寝室见。” 目送她离开后,我光脚跳下病床去翻霍楚荆帮我收拾的东西,想从中找出个跟苏晴有关的物件来做追踪符,却什么都没找到。 冷玄霄漠然看着我一顿乱折腾,双臂环抱在胸,唇角勾起一个残忍的弧度,“你继续,多在地上停留一秒,等你身体好了之后,夜里就多加一个时辰!”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见他表情不像在跟我开玩笑,忙不迭缩回了床上,将被子掩到下颌处。 安羽丞捂住耳朵,不断摇头,“造孽啊,这是我未满十八岁的美少年应该听到的东西吗!” 追踪符做不成,我只能求助于钞能力,期期艾艾地对安羽丞说道,“那美少年,你帮小师父一个忙呗,你人脉广,能不能让他们去找一个叫苏晴的女孩?” 他一口应下,“行啊,那你把她的身份信息和长相照片都发给我。” 我怔住,一时间忘了苏晴没有实体,除了我和田雨柔别人都看不见她,更没有照片能够留下。至于身份信息嘛…… “呃,她大概死于四年前,死因未明,就是学校里盛传的414学姐!” 安羽丞嘴角抽搐了下,“小师父,你没搞错吧,让我动用人脉关系去找一个女鬼?” 我重重拍了下脑门,不知是一孕傻三年,还是一氧化碳毒素未净,思维已经跟不上反应了。 冷玄霄也冷冷地剜了我一眼,对安羽丞下了逐客令,“她今天说了太多话,需要休息,请你立即离开!” 安羽丞哪敢驳冷玄霄的意思,得到指令便头也不回地一溜烟跑出病房,生怕跑慢一步就会吃冷玄霄一锁魂鞭。 我不禁笑道,“你吓他干嘛,我就这么一个小徒弟,吓跑了上哪找去!” 冷玄霄没有回答我,随手替我掖了掖被角,无声示意我别废话,赶紧睡! 可我还是勾住他的手指问道,“冷玄霄,你说地缚灵如果不见了,会跑到哪里去?” “你刚刚不是都已经说了,地缚灵因执念所生,本身受地域限制,死后灵魂不灭不消,但也无法离开那块地方,除非了却心愿,它才能解除束缚得入轮回。”冷玄霄不动声色地向我科普道。 “那就奇怪了,苏晴到底能去哪呢?”我百思不得解,在病床上翻来覆去。 冷玄霄坐在之前安羽丞的那张凳子上,手里捧着一卷竹简古籍静静翻看,月光洒在他身上,为他的轮廓镀上一层清霜。 许是我像烙馅饼一样的动作打扰了他,他抿唇开口,“你到底睡不睡?” 我诚实说道,“苏晴丢了,我睡不着。” 冷玄霄不耐地伸手,在我脖颈间轻轻捏了下,登时我便不省人事…… 他竟然真把给我掐晕了,畜生啊! 第537章 死因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在医院又被迫吸了几天氧后,冷玄霄才肯放我回学校,并用威慑力买通了安羽丞,监视我在学校里的一举一动和安全。 安羽丞尽忠职守,每天向冷玄霄汇报我的情况,连我吃饭挑食,不吃葱姜蒜也要跟他汇报。 我忍不住询问,“冷玄霄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从一个爱搭不理的富二代,变成了像李莲英一样的狗腿子?” 安羽丞忙着给冷玄霄发信息,挑了挑眉神秘兮兮的说,“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秘密,不告诉你!” “切!”我白了他一眼,转身回了寝室。 苏晴已经消失足足一周,诺大的北城被我和田雨柔翻了个底朝天,唯独不见她的身影。414寝室里,她的从床位和学习桌一切如旧,就连那包开封的薯片也没有减少,仿佛她这个人从天地间无端蒸发了一样。 寝室门被人从外推开,田雨柔满身疲惫的走进来,冲我微微摇头,又神情落寞地坐到桌前。 连续几天她的状态皆是如此,每天没课的时候田雨柔就会在校园里四处寻找,我都怕苏晴再遍寻不见,田雨柔先倒下了。 寝室里少了苏晴,我和田雨柔之间竟也没剩多少交流,此时我才发现,苏晴原来是我们三人中的调和剂,失去了她,我们连共同话题都找不到。 午夜时分,我被一阵呜噎声吵醒,我拿过枕侧的手机看了眼时间,还以为是田雨柔又开始梦游,抬眼朝她的床位瞟了一眼,发现她正躺在床上睡得香甜。 我不由冒出冷汗,那这呜噎声是从哪里传来的呢? “呜呜……” 我仔细去听,发觉这个声音像极了之前水房里那个断断续续的哭声,连忙从上铺爬了下来。 田雨柔被我吵醒,责怨地说道,“云舒,你在做什么?” “嘘……雨柔你有没有听到,有女生在哭啊!”我示意她噤声。 田雨柔静默了片刻,茫然的说,“哪来的哭声,你出现幻听了吗?” “不可能,这个声音我听到很多次了,我今天一定要看看到底是谁在哭!”说完,我便拉门出去,田雨柔虽不理解,但也随手披上了外套,跟在我的身后。 我蹑手蹑脚来到水房门前,呜噎声更加清晰明显,那是一个女孩子细弱的啼哭,声调里充满了恐惧与凄恻。 这次我没有像之前那样高声喝问,而是直接推门而入。 一个瘦小的身影蜷缩在热水器后的角落中,我鼓起勇气上前拍了她的肩膀,问道,“小姐姐,你在哭什么啊?” 那个身影缓缓回过头,露出一张熟稔的面孔。 “苏晴,你怎么躲在这啊?你知不知我和雨柔找你找的有多辛苦!”我激动地上前将她拉起来。 田雨柔也狠狠喘息了几下,用着半含怨怼半含担忧的语气说道,“苏晴,你这些日子到底跑到哪里去了?你遇到了事情不会先跟我和云舒商量下吗?你之前问云舒有没有拿你当朋友,那你呢,你有拿我们当朋友吗?” 苏晴的表情十分怪异,她在我们轮流责骂下却异常安静,嘴角牵起一抹苦笑,双眸空洞无光,“云舒,雨柔,你们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为什么?”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因为我就是在这里死的啊!”苏晴将眼眸幽幽转向我,苦笑着说道,“云舒,我把一切都想起来了!” 第538章 同梦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不明白她为何要用如此诡异的语气对我说这种话,睫毛颤了颤,咬唇问道,“也就是说,我之前听到水房里传来的哭声,都是你?” “是我。”苏晴淡淡说道,“我意识不清时,每次来到水房便会不由自主的啼哭,但你一叫我,我就清醒过来,继续做回‘苏晴’!” “你说你把一切都想起来了,那为什么不回来找我们,为何又要躲着我们?”我嘴唇有些干裂,心里莫名无措起来。 苏晴那双湿漉漉的眸子在黑夜里散发着异样光泽,她瞬也不瞬地盯着我,凄然一笑,“因为我无法面对你啊,沈云舒!” 我更加不解,脚下有些虚浮,苏晴给了我一个模糊的意识,让我觉得她的死因与我有关,心底一阵发毛,“你到底想说什么?” 苏晴别过头,终于不再用那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我,开口说道,“那年我跟你一样大,从山村老家用尽全身力气考进了北城,被老家人当成文曲星转世,我还记得离开家乡时,我父母驾着牛车送我去火车站,擦着眼泪说我女儿真了不起,以后一定能在北城出人头地。我满心憧憬要留在北城买车买房,把父母接到城里来过好日子。 可我来到北城之后才明白,老家就像一口干涸的水井,我就是那个井底之蛙,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原来是这样的。有钱人家的孩子从小娇生惯养,一个不要的本子都价值上百,一双普普通通的球鞋价格上千,而一千块足够我们一家三口在老家生活两个月的了。 我的衣服都是二三十块的地摊货,同学们不爱带我一起玩,父母每个月打给我的五百块根本不够我在北城体面的生活,我只能利用课余时间来打工赚钱,在超市里干满一周的钱才能换取一根普通的口红。 那时还没有小镇做题家这个词出现,我便告诫自己,眼前的苦难都只是暂时的,我的学习成绩虽不算名列前茅,但也可以拿到奖学金。等到毕业之后一定可以找到好工作,能够买房买车的。可这一切憧憬,都在我大二那年的暑假结束了…… 我跟你一样,体质有些特殊,从小就爱招脏东西。我之前说过的那个鬼故事,就是我亲身经历的事件,后面的我还没有对你们讲,小胖后来变成了水鬼,每天夜里都会来敲我的窗子,叫我跟他一起去河边玩,还是我爸把他剖鱼的刀挂在窗子上后才相安无事。 入学后我选的也是中医药专业,我本来以为中医不需要进解剖室,没想到也要学解剖。第一次踏进解剖室,我就感到身上阵阵阴冷,当天晚上我发了一夜高烧。不过那时候我只觉自己体弱,趁周末去附近道观求了道平安符带在身上,也就没事了。 但有一天,我换衣服时将那道平安符过水洗了,来不及去求新的,又赶上了解剖课,我只能硬着头皮去。课间,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一个叫唐雪梅的女孩子,在解剖室里被活活焚烧,吸入了一个八卦形状的黑洞……” 我震惊不已,“你也做了这个梦?” 第539章 一模一样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或许是那个叫唐雪梅的死者怨念太重,这么多年都怨气不散吧,她的魂魄已经被吸入轮回阵中,可怨念还能织成一个又一个的梦境,让你我这种有特殊感应的人反复陷入她的死亡时刻。”苏晴惨笑着说。 “你怎么知道那是轮回阵?”脑中疑问太多,我总觉得眼前的苏晴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我的性格你接触了半年也应该有所了解,我是一个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所以当时才会揪着雨柔不放。同样,这个梦也让我困扰了一年之久,但这一年里我没有放弃对唐雪梅的调查。 可二十多年前没有网络也没有手机,所有档案都是纸质版的,这件意外事件也被学校压制下来,她的档案自然也就成了机密,想要领取首先要有院长以上级别的手写条,我想尽了办法也拿不到。而这期间里我还要忙着期末备考和周末打工,并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消耗,所以也就搁置了一年。 直到学校打算重新规划北区那片园林,校长带着工人过来时,我正好藏在园中假山里读书。因受同学们排挤,我极为不合群,没事就喜欢往人少的地方跑,这片园林算是我的安乐窝。 我听到工人建议把园林铲掉,利用这个空间建起一座新的图书馆。校长却说圈这片地时原规划就是为了建议图书馆,可当时的老校长比较信风水学,请来了一位当时风水界德高望重名叫时祺的先生当顾问。 那位先生说北城大学原址属阴,此处朝阳,四周并无遮挡,若是建立在此处建立图书馆,就会形成风水学上的‘孤风煞’,对往来的学子前途不好。老校长一听就决定放弃了,同时还提到了这位叫时祺的先生曾经帮忙看过医学院主楼的设立位置,包括解剖室选址等…… 我一听便上了心,找了家网吧去搜这个人的信息。要说二三十年前,想找寻一个人的身份可真难,我整整翻了一晚上都没有关于时祺这个人的词条。后来我换了个思路,去搜当年老校长的信息,果然在北城大学二十多年前的翻修整改照片中,看到了他与时祺的现场合影。” “时祺,这个人的名字……”我欲言又止,他的名字太像师棋宵了,种种预感都告诉我,我所猜想的方向并没有错。 轮回阵、风水局,这一切好像都和他逃不了干系! “你现在还记得那个叫时祺的照片吗?”我抓住苏晴冰冰凉的手,急切问道。 苏晴垂眸看了眼我们交叠在一起的手掌,清秀的脸上拂过一丝动容,她咬牙道,“我怎么能忘呢,哪怕是我化为厉鬼,失去死前最重要的回忆,成为地缚灵,我也永远忘不了他那张脸!” “他长什么样子?”我追问道。 苏晴直直看向我,双眸浮现出一抹悲悯,更多的则是怨恨,“沈云舒,你是真的不知道吗?照片上的时祺,长着一张和霍楚荆一模一样的脸!” 第540章 为时已晚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登时甩开她的手,不由拼命摇头,“不可能!你一定是看错照片了,时祺怎么可能和我爸长得一样!” 苏晴似是早就料到了我的反应,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照片递给我,平静说道,“我当时看到照片也怀疑自己记忆出了问题,特意找了彩相馆把它打了出来,之前一直被我夹在了中医药学这本书的最后一页。我死后很排斥霍教授的课,导致这本书我也没有翻过几次。那场火灾让我把一切都想了起来,也找回了这张照片。” 那张照片上充斥着早期彩色胶卷的低像素质感,但相比起清末师棋宵与梁飞燕的那张已经清晰不知多少倍。老校长面容亲切地揽着一个男人的肩膀,站在北城大学的校碑前合影留念,而那个男人的长相,熟悉的宛如刻进了我的骨血里,正是霍楚荆。 “有没有可能,这照片是假的?”我双手紧紧捏着那张薄薄的相纸,周边都被我的指腹按压出折痕。 苏晴同情的说,“云舒,你认真想一想,二十几年前的照片上时祺已经四十岁左右了,如果他活到今天应该在六十多岁,而霍教授他今年也才四十岁。他们若不是一个人,那这未免也太过凑巧,相似度简直如同克隆。若是一个人的话,那说明这个人不老不变不死……这难道还不可怕吗?” 我难以接受师棋宵与霍楚荆是一个人这件事,可心里又不得不认同苏晴说的话。 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二十多年过去依旧容颜未改的人? 师妍晚也说过,师棋宵纵横人间百年,肯定要借助不少虚假的壳子,他会伪装成世间最好的爱人、兄长和父亲…… 我之前一直觉得自己身边存在师棋宵安插进来的人,在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可我万万没想到,那个人竟然是霍楚荆……甚至就是师棋宵他自己! 那霍楚荆,他真的是我的亲生父亲吗? 还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我艰涩的问道,“苏晴,你到底是怎么死的?” 苏晴看出我的脸上溢满痛苦、无助与纠结的表情,缓缓解释道,“我四年前入学时,霍楚荆也是我的中医学老师,班上所有女生都很喜欢他,因为他看上去年轻帅气,风度翩翩。可那次我从解剖室里的噩梦醒来时,是霍楚荆把我叫醒,让我不要在这里睡觉,还说女孩子不要总到解剖室这种地方来,容易着凉。 我那时还以为他是关心我,便哭着把自己的遭遇都讲给了他听,他很有耐心的哄着我听完,还不断出言安慰我,说我只是压力过大才会做这些奇怪的梦,我很开心自己能得到这样一位良师益友,心里也对他充满了仰慕之情。 可渐渐的,我发觉他对我过分关注,包括后面我调查唐雪梅和时祺的时候,他都会若隐若现地出现在我的周围,还数次暗示我不要再查当年火灾的事。直到我看见了时祺的照片才明白过来,但为时已晚……” 第541章 讨回公道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接下来,苏晴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把锥子,深深地刺在我的心上。 “我得知霍楚荆的来历有问题后,第一时间想去警察局报案,我还没走出校园,就感到身后有人在跟随我。我想都不用想就猜到是他,慌乱无比地往宿舍楼里跑,心想霍楚荆是男人,应该进不去女生宿舍楼的吧?宿管阿姨应该会拦住他的吧? 我不敢回到自己的寝室,害怕他通过房号找到我,便躲在开水房的角落里。可我怎么就忘了,霍楚荆他是不老不死的妖怪,有什么能拦住他呢?夜幕降临,我听到空无一人的走廊上传来皮鞋踏地的脚步声,即便我死死捂住嘴,眼泪还是不争气的往下流。 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消失,我再次睁开眼睛,却看到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鞋站在我的面前,霍楚荆嘴角噙着笑,用着轻柔的语调对我说道,‘苏晴啊,你说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呢!’ 这也是我这辈子最后听到的一句话,后来我便意识全无,只觉自己的身体好像被什么封印住,我拼命挣扎都无法从里面逃脱出来。我仿佛听到了父母在远方叫唤我,可我却不能动弹,我好恨,也好怨!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一日我得到了解放,我兴奋地从里面钻了出来,但我却拉不开宿舍的门。而我回过头,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平整的躺在上铺,暴露在被单外的皮肤已长满尸斑。 那么‘我’又是谁呢? 记忆在这一瞬间错乱起来,后面的事,你们也都知道了。”苏晴隐忍地把整件事叙述完。 田雨柔听得目瞪口呆,不能置信的说,“我的妈呀,北城大学的教授竟然是邪教组织,还是个在逃杀人犯!不行我得冷静冷静……” 一切都已明了,怪不得苏晴会那么惧怕霍楚荆,而苏晴在知道真相后又刻意回避我。现在就连我都无法面对,我的父亲是杀人凶手这件事! 但我更不能接受的,是我的父亲从温文尔雅的霍教授,变成了阎魔真君师棋宵! 在湘西时我与师妍晚的血液相融,师妍晚就说过我是她同父异母的亲妹妹,我还嘲讽说你的父亲是师棋宵,我怎么会和你是姐妹,没想到如今真的一语成谶。 我的小腹猛然传来阵阵隐痛,额头也冒出了冷汗,弯曲身体才能将腹部的疼痛减轻少许。 田雨柔看出我不对劲,担忧问道,“云舒,你是不是肚子不舒服啊?” 苏晴闻言也回过头,哀恸的神情中也多了一抹忧虑。 我擦去额头的汗水,努力站直身体,对苏晴承诺道,“苏晴,如果霍楚荆真的有问题,就算他是我的生父,我也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苏晴动容,刚要开口说些什么。我口袋里的手机铃声便叮当响个不停,显示的人名正是‘爸爸’。 我平息了下心跳,按下接听键,“喂,爸?” “女儿,今天是元旦,爸爸做了很多你爱吃的的菜,来陪爸爸一起过节吧。”霍楚荆那温暖而醇厚的嗓音从话筒中传来,听得我几欲落下眼泪。 我努力让自己语调正常,毅然回复,“好!” 第542章 失去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捂着小腹,抬步欲走,却被苏晴从后面牢牢拽住。 “云舒,你不要去!霍楚荆他很危险,我……我不需要你为我讨回公道了,我生前没有朋友,死后也只有你和雨柔两个姐妹,我不想再失去你了!” 苏晴瞬间恢复她那真切的性子,焦急不安地说道,“我先前躲着你,是怕你和霍楚荆是一伙的,把我的事情告诉给他。但我现在确认了你并不知情,更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为我涉险!” 我感激的看着她,安抚一笑,“苏晴,我去找霍楚荆不光是因为你的事,还有一些前尘恩怨。但我很感谢你告诉我这些,否则我至今都被蒙在鼓里,像个傻子一样……被他蒙骗到死!” 苏晴顿时瞪大了双眼,鹿眸中满是惊恐,“不会的,你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吗?他不会这么对你的!” “谁知道呢!”我牵起一抹冷笑。 如果他真是师棋宵,他都能将亲生女儿师妍晚的血放光,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苏晴被我那冷冽的笑意吓到,不自觉松开了手。 我转身就朝教工宿舍楼走去,到了霍楚荆的门口,步伐却停滞下来。 在今天之前,那扇普通的防盗门里住着我此生血脉相连的人,他是我的港湾,是我底气的来源。 就在刚才,这扇门变成了我不敢靠近的魔窟,里面那个带给我温暖的人,变换了一层我不认识的皮囊,他比厉鬼还要让我恐惧。 我鼓足了勇气,想要面对这一切,准备抬手敲门,大门便被人从里面打开。 今天是元旦,霍楚荆可能为了喜庆,特意穿了身红色的休闲服,显得他整个人明亮许多,连唇角那抹温和的笑意也更加灿烂,“来了怎么不敲门,非要站在门口吹冷风,都是要当妈的人怎么还这么不注意,快进来!” 我被他迎进了屋里,他的每句话都天衣无缝,像极了一位疼爱女儿的好父亲。 霍楚荆端来了我爱吃的车厘子和草莓,见我呆滞的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蹙眉询问道,“这是怎么了?你又跟冷玄霄闹分手了?” “没有。”我淡淡回答他,“我们不会再分手了。” 霍楚荆嘴角沉了下来,提起冷玄霄他就有一肚子的不满,但想到今天过节,不适合跟我发生争吵,退一步说道,“你先在这里坐会儿,看看电视吃点水果,还有一道药膳汤没有做好,等我把它盛出来咱们就开饭。” 我点点头,目送他的背影钻进了厨房。我长舒一口气,手脚竟都有些发麻,心脏在突突跳动,仿佛要跳出嗓子眼。 “爸,我前段时间去了趟湘西,认识了一个叫师妍晚的女人。”我终于下决心开口,故作风轻云淡道。 厨房里剁菜板的声音戛然而止,中间停留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每一分每一秒对我来说都是煎熬。 霍楚荆擦着手从厨房中出走,而当他再次抬起头时,金丝眼镜后的那双眸子变得锐利而诡谲,他缓缓扬起一抹邪肆的笑容,“哦?妍晚她都跟你说什么了?” 第543章 造假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听到他的话,心里那一盏温烫的灯火彻底被冷水浇灭,如死灰般苍白的脸色看着他,“你果然认识师妍晚!” “我的大女儿,被我放在掌心上疼宠了十七年,我当然认得!”霍楚荆阴恻恻地笑着。 “师棋宵,你把她全身的血液抽干,让她变成一具活死人的僵尸,这就是你对她的疼宠吗?”我身体在剧烈颤抖,嗓音也嘶哑的不成调子。 “听说妍晚如今修成了尸王,厉害得很,这样不好吗?”他摊了摊手,无辜道。 “她遇见了自己喜欢的人都不敢靠近,她需要吸食动物的鲜血才能存活,而这一切罪魁祸首都是因为你!”我连带着师妍晚那份仇恨,歇斯底里的喊道。 “如果她不是我的女儿,那么她的下场就会跟唐雪梅一样,我连个骨头渣子都不会给她留!”霍楚荆抬起食指的骨节推了推垂落在鼻梁上的镜框,他在说这句话时唇角笑意不变,一副斯文败类的做派,却比洪水猛兽还要残忍。 我无助地退后两步,“唐雪梅果然也是你杀的……” “师妍晚与我血脉相连,她的血非常好用,只可惜血液是会干涸殆尽的。三十年前我的轮回阵险些停掉,必须再找到一个与我生辰八字相近的人才能维持阵法运转。我翻遍了全国才找出这么一个相同的人,所以就造了个假身份,让解剖室成为我轮回阵的新入口,献祭唐雪梅。你不是已经发现不对劲了吗?”他挑眉看向我。 “你杀唐雪梅是为了轮回阵,那么你杀苏晴又是因为什么?”我止不住的颤抖,仍想保持理智。 霍楚荆故意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哦,原来你今天突然找我兴师问罪,是因为苏晴那个小东西?呵,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心软,留了她的魂魄没有碾碎,还让她成为了地缚灵……我杀她只是顺手,谁让她好奇心跟你一样重,非要调查当年唐雪梅的事情,做个傻子不好吗?自己找死,那也怨不得我!” “是我太蠢,太过信任你,我早该发现的!除了我和田雨柔没人能看得见苏晴,在我刚入学的时候,不小心和苏晴闯入园林,你当时明确喊的是两位同学!”我闭上眼睛无力说道,这些细节,都是我刚刚才回想起来的。 霍楚荆一脸的惋惜,口吻却含着戏谑,“这样啊,那是我伪装不当,疏忽了,下次一定注意。还有想问的吗?请继续。” 从我看到那张照片开始,我的小腹就源源不断传来痛意,并不剧烈,但很绵长。我知道自己又动了胎气,惨白着一张脸问道,“那你留在北城大学,假扮我的亲生父亲,也是为了取我的血填补轮回阵吗?” 霍楚荆怔了下,从鞋柜上递来一双兔子形状的棉拖鞋,是他特意为我买的,温声道,“别光脚站在地板上,对肚子里的胎儿不好。” 他真的如师妍晚所说,可以伪装成这世间最好的父亲,却没有半点真心…… 我不知哪来的力气,打开他的手厉声喝道,“回答我!” 他叹了口气,轻描淡写地说,“假扮你的父亲?不,我就是你的亲生父亲,那张亲子鉴定没有作假。” 第544章 头脑发昏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痛意从小腹延伸到心脏,每跳动一次都像针扎那样疼。我跌坐回沙发上,剧烈喘息道,“不可能,我怎么会是你师棋宵的女儿……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还不是为了你心口下的那颗内丹!” 霍楚荆……不,是师棋宵,他残忍地笑道。 “我师棋宵生在师家是我的不幸,可我偏不信命!所有人都说我活不过四十,我偏要寿与天齐!那些瞧不起我的、利用我的人都被我关入轮回塔,成为我的寿数,但这些远远不够!一颗千年蛇丹,可以让我拥有上千年的寿命,而冷玄霄那条蠢蛇竟把内丹给了你,真是可笑!” 霍楚荆那张清俊文雅的面孔逐渐狰狞起来,倒真有几分像师其宵了。 “我不许你侮辱冷玄霄!他每一分修为都是自己炼化而来,他不屑于像你一样搞邪魔歪道,他没有信徒,没有香火,可他不知比你高尚多少倍,你拿什么和他比!”我气急败坏的喊道。 骂我可以,骂冷玄霄不行! 霍楚荆听得直扁嘴,“啧啧,爱情果然最让人头脑发昏,你妈妈如此,你也是一样!” “你还有脸提我妈妈!我妈妈也是被你骗了对不对,就像你骗梁飞燕那样!”我激动道。 “上一世,冷玄霄把内丹剜给了你,保你魂魄不散得以入轮回,我算出你投胎转世的时日,特地去巴族找到了你的母亲巫娴。因为只有巴族女人能够生下蛇胎,你体内自带内丹降生,除了巴族圣女,没有人能够怀上。”他或许是讲累了,坐到我对面的椅子上,自顾自地喝了口水。 我冷眼看着他,“于是你便拐走了我妈?” “那怎么能叫拐呢,两情相悦,应该叫私奔才对。”霍楚荆笑着摇头纠正我,“你身上所带的蛇鳞玉佩能够隐匿你的行踪,所以我找了你整整十八年都遍寻不着。但我算出你十八年后会考到北城来,我就继续用霍楚荆的身份在这里等你,第一天上课我就认出你来,那双眼睛很像我……” 他说得我十分恶心,早知道就不该让冷玄霄带我治眼睛,直接剜掉算了! “你学习成绩很好,我很欣慰,但我更欣慰的是,你怀上了蛇胎!正好我还犯愁如何将内丹从你体内分离出来,想不到你自己就解决了困扰我的难题,真是爸爸的贴心好女儿!”他拿腔拿调的样子让我想吐,但更令我心惊。 “你休想动我的孩子一下!”我双手紧紧交叠护在小腹上,虽然知道这样做无济于事,但仍要为孩子做最后的挣扎。 然而霍楚荆看都没看我一眼,嘲笑道,“你放心,在你肚子里的蛇胎落地之前,我不仅不会动你,还会保护你。包括冷玄霄在内,谁都不能伤害你!” 说着,他还倏而想到了什么,“哦对了,锅里给你熬得滋补汤好了,一会儿你记得喝一碗再走。” 我稍稍松了口气,得知到今日师棋宵不会对我肚子里的宝宝动手,那一切就还有转圜的余地。冷声询问,“你在轮回塔故意让我共情的前世记忆,都是假的对吗?” 第545章 失去父亲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霍楚荆挑了挑眉,“当然是真的,我不会随便捏造记忆,那都是你们前世发生过的事情。我本想让你记起前世恩怨,就此离开冷玄霄,没想到你那么优柔寡断,还是舍不得跟他分开,真是一点都不随我!” 我听出他言语中的避重就轻,也就是说,前世回忆的确是霍楚荆故意让我与冷玄霄看到的,他没有篡改,但绝对有隐藏和摘取! 想到我差点因此跟冷玄霄分手,心底愤怒涌动出来,“我来之前手机已经开了录音,明天一早,你说得这些话就会变成实锤证据,被我交到警局,你无法再以霍楚荆这个身份害人了!” 霍楚荆起身,似笑非笑的睨着我,让人五内发憷。 “你以为我会在乎吗?师棋宵也好,时祺也罢,包括霍楚荆在内,都是我随时可以舍弃的一个身份。从明天开始,你再也不会见到‘霍楚荆’这个人,我还是更喜欢你们叫我,阎魔真君!”他狂妄地笑道。 明明屋子里暖气很足,可我牙齿仍在上下打颤,是从心里散发出的冷意。 我很想说,能不能不要带走霍楚荆,可不可以把我的父亲还给我!却只能生生忍下来,看着他拉开房门,闲庭信步般的回眸。 那双锐利的眸子透过镜片折射出幽暗的光泽,哼笑道,“好好珍惜和肚子里宝宝相处的时间吧,下次再见面时,就是你们母子分别之日!” “滚!”我忍无可忍地拿起桌上果盘,朝他砸了过去。 霍楚荆的身影瞬间消失,果盘砸到了门框上,朱红色的车厘子与草莓零七八落滚散一地。 屋内瞬间冷清下来,要不是厨房传来药膳汤的香味,我甚至以为自己做了一场可怕至极的噩梦。 我环视着眼前这间并不大的教工宿舍,心想以后再也不会来了,收拾好地上的狼藉后,失魂落魄的逃离这里。 北城的冬天真的好冷啊,而我现在的心却比外面的气温还要冷,我在雪地里如行尸走肉般亦步亦趋的回到出租房。 门开启的那一刻,温暖如春的气流裹挟着熟悉的沉水香扑面而来,我冰冻的心在此刻终于松解融化,眼泪也情不自禁地从眼眶滚落,视线模糊成一片。 当冷玄霄出现在门口时,看到的就是我泣不成声的狼狈模样,他被我吓得不轻,紧绷着脸问道,“沈云舒,你怎么了?” 我听到他低沉而充满关切的嗓音,想到从今以后再也听不到霍楚荆的关怀与呵护,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嚎啕不已。 冷玄霄双臂不知所措的环着我,眉头紧皱,戾声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沈云舒你说话!” 我埋在他的胸口汲取着他身上飘散的沉水香,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刚才在霍楚荆面前的坚强与冷静全线崩塌,内心里压抑的伤痛、委屈和怨怼一股脑涌出,带着哭腔闷声闷气地说,“冷玄霄,我没有爸爸了!” 过了良久,才听头顶传来他低醇的嗓音,夹带着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哦?霍楚荆什么时候死的?” 第546章 安慰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被他气得直接哽住,但眼泪也终于止住,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哭笑不得。 “他人没死,但我单方面宣布他在我心里已经死了!”我恨声道,抬手粗暴的擦了把眼泪,把我脸颊细嫩的皮肤都擦疼了。 冷玄霄看我也十分无奈,他把我抱向沙发,让我头枕在他修长有力的臂弯间,随手扯了两张湿纸巾,为我擦拭泪痕。 他冷峻清寂的脸上表情漠然,并没有为我刚才说得话展露片刻动容,手中的动作却无限温柔,“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我把霍楚荆就是师棋宵的事情告诉了他,并说出了他的意图是我腹中胎儿的内丹。 冷玄霄眉心蹙得更紧,“我早跟你说过这个霍楚荆不对劲,你还偏要认贼作父,我拦不住你,现在倒好……” 他还想继续说什么,看到我的脸色不对,便缄口不言。 现在的确不是争论对错的时候,我摸着愈见圆润的小腹,忧心忡忡道,“师棋宵说等到宝宝降生之时,他就会来夺走它的内丹,没有了内丹,宝宝还能活吗……” 冷玄霄环着我的手臂紧了紧,面色郑重道,“我答应过你,一定不会让你和孩子有事!” 他那双好看的眸子如深谷幽潭,一眼就能让人深陷其中,用他坚定的目光抚平了我心内的惶恐,但伤痛却不减半分。 之所以这般难过,是因为沈大佟从小就对我不理不睬,没有尽过一日父亲该有的责任,早在他把我按在棺材内时,我就已经对他死心。 后来从他们口中得知,自己本就不是沈大佟的亲生女儿,我难过的也只是自己并不姓沈,奶奶和小姑与我并无血缘关系罢了。后来想想,我可能之前就有所预感,所以打小就跟沈大佟并不亲近。 但霍楚荆的出现就像在我已经缺失的心口补全了至关重要的一块,他温文儒雅,满腹学识,又对我无微不至,满足我对父亲的所有幻想。当我与他相认时有多欢喜,现在就有多伤心。 我理解了师妍晚的感受,师棋宵只在我身边伪装了半年的好父亲,我就已经难以割舍。而师妍晚却在他的宠爱里整整生活了十七年,最后还要眼睁睁看着亲生父亲把自己的血抽干,她怎能不恨呢! 冷玄霄感觉到我的失落,骨节分明的手指垂在我的脸侧,无意识地缠绕着我凌乱的发丝,低声说道,“在我们蛇族,母蛇是不会带小蛇的,一出生母蛇就都会离开,甚至还有的母蛇生产后身体虚弱,为了进补把刚出生的小蛇吃掉。 至于父亲,那更是素未谋面,母蛇不会允许公蛇在不是发情期的时候靠近自己。所以世间万物,并不是都要依靠父母才能生活下去的。” 我知道冷玄霄他坐看红尘上千年,世间悲喜离合对他而言都是浮云,却是第一次听他谈论起父母。心意相通之前我只觉他是冷血的畜生,现在反而多了些别样感触,不由问道,“冷玄霄,你是在安慰我吗?” 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黑了下来,冷声道,“不然呢?” 第547章 注定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彻底被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弄得啼笑皆非,心里压抑的情绪也挥去大半,“你这安慰人的方式,真是上天入地头一份!” 冷玄霄嘴角沉了沉,颇为烦躁的说,“我看你是没什么问题了,赶紧从我身上起来!” 我双手环住他的脖颈,像个长臂猿一样挂在他身上撒娇耍赖,眼前这个人是我最后的依靠,也是我心之所向。 失去亲人我还勉强可以支撑下去,但我唯独不能失去他。 冷玄霄知道我心情不好,也愈发惯着我。 自孕后期以来我睡相不好,有时睡到后半夜脚底会不由自主的抽筋,都是他帮我一点点的揉开,他也越来越像一个孩子的父亲了。 在他的怀抱里,我踏踏实实睡了个好觉。 后来我果真带着手机录音和苏晴给的那张照片去了警局,警方决定立案调查。我心知他们不可能抓到师其宵,但我需要给苏晴一个交代。 回到寝室,霍楚荆被警方通缉的消息已经传遍学校,田雨柔和苏晴都用诧异的目光打量着我。 “怎么了?觉得我今天大义灭亲的举动特别帅?”我故意调侃她们。 苏晴咬唇道,“云舒,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去警局告发霍教授的,他毕竟是你的父亲,你们好不容易才相认,而我已经……死这么久了,你不必这样……” “他已经不是我的父亲了!”我打断了她的话,也用冷漠的表情封上了她们的嘴,“从我知道霍楚荆杀了苏晴开始,他在我心里已经死了。从现在开始,我与他再无任何瓜葛!” 苏晴与田雨柔皆沉默下来,我们都是涉世未深的年纪,即便过分早熟,遇到这种事也不知该如何宽慰。 “苏晴,我有个问题要问你,你老家在哪里?”我陡然问道。 苏晴被我问的一怔,“广西啊,你为什么突然问起我的老家?” 她自打入学以来,便有意无意地回避自己老家的话题,虽然我们并不介意她是否出身贫寒,但她心里始终迈不去这个坎,我们聊天时也就刻意不说了。 现在问起,是因为我心底隐约有了个猜测。 “你说你家门口有条河,是不是叫汜水河?” 苏晴登时睁大了双眼,讶然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又一次猜对了,心里却是说不出来的五味杂陈,原来我与苏晴的缘分早在入学前就已注定,无处寻觅的人,现在就站在我的面前。 “苏晴,我能来到北城是你妈妈赶着牛车把我送到了火车站,她在我最落魄的时候收留过我一晚,还给我穿了你曾经留下的衣服。她还拜托我来到北城后打听你的消息,她提起你时,满脸都是自豪的笑容。” 随着我的话语,苏晴脸上的表情逐渐从惊讶变为伤心,两行清泪顺着脸颊蜿蜒而下。 我鼻头一酸,沙哑道,“她说,她不求你在北城出人头地,只希望你平平安安,她就站在家门口,等着你回家!” 苏晴呜咽着说,“我也很想回家,我也好想妈妈!可我现在这个样子,连校门都出不去,我怎么见她啊!” 第548章 杀人犯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对不起,我早该认出来的……”我抱住不断颤抖的苏晴,心里万分难过,“我一定会带你回家的!” 苏晴没有温度的泪水落在我肩头,从未有过这般厌弃自己,因为我的体内流着一半霍楚荆的血。 哭过之后,苏晴逐渐安静下来,田雨柔把她从我怀里拉走,给了我个眼神,示意让我去做自己的事情,这里有她陪着。 我知道现在不宜出现在苏晴面前,应该让她冷静冷静,仇人的女儿成了自己的好姐妹,换做谁一时间也接受不了。 而我刚走出寝室楼,就被一盆冰凉彻骨的冷水从上空淋落…… “哗——” 现在正是隆冬腊月,我被那盆水从头到脚浇了个通透,水滴沿着发丝从脖颈间往下流淌,而那些没来得及流下的尽数冻成了冰碴。 我抬起头,看到了那个始作俑者拿着空空如也的洗脸盆站在窗边,想不到竟是郭玉冉。 郭玉冉被狐妖附身后因生活作风问题被北城大学开除,但她当时状态不好,父母匆忙带她去看病,宿舍里很多东西还没收拾,这次回来多半是来拿东西的。 许久未见,她的脸色看上去有些泛青,可见之前损失的元气并没有好转多少,但五官还是那么美艳夺目,尖酸刻薄分毫不减,冷笑道,“看什么看?谁让你那么倒霉,老娘一倒水你就往外跑!看来这是天意啊,杀人犯的女儿出门活该被雷劈!” 少顷,她见我还是动也不动地抬头睨着她,以为我是怕了她,叉腰喊道,“沈云舒啊沈云舒,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当初是你作证让我被迫退学,现在风水轮流转,也该轮到你了吧!” “我凭什么退学?这次期末考试我总分在系里排第一,你说让我退学我就退学?”我冷嗤了声,毫不畏惧的与她对峙,“郭玉冉,你给我道歉!” 她的嗓门很尖很大,吸引来了周围很多路过的同学,对我指指点点。 “她就是霍教授的女儿?” “什么霍教授,那是杀人犯!听说死的还是之前住过她寝室的女学生,这父女两人不会都是心理变态吧?啧啧……” 郭玉冉听到那些学生的七嘴八舌,眉目间满是报复后的得意与快感,对我勾了勾唇,态度嚣张傲慢,“沈云舒,到底谁该向谁道歉,你现在心里还没点数吗?” 霍楚荆的事情曝光,校方虽然已尽力压制,但流言蜚语这种东西,越压制就越猖狂。这几日刚好期末考试结束,我索性和冷玄霄躲在家中烤暖气,两耳不闻窗外事,今天刚回学校,就遭到了如此‘热情’的接待,我着实有些惶恐。 但郭玉冉以为这样就能借机欺辱我,那也未免太小看我了。我答应过莫愁师父,不拿咒法对付普通人,那我上去揍她一顿,总不算破戒吧? 我刚把湿透的羽绒服脱下,撸起袖子要上楼大打一架,就被一件干燥温暖的外套盖住了头,佛手柑混合着琥珀后调的香水味扑鼻而来,我一闻便知是安羽丞最喜欢的那款渣男香。 肩膀被人揽住,安羽丞那俊朗的侧脸紧绷着,一改懒散的神态,对四周围观的人严厉说道,“我看谁还敢说三道四?” 第549章 残暴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安羽丞,你怎么会在这?”我嘴角抽了下。 这可是女生宿舍啊! 安羽丞脸上怒意未消,对我说话的语气却柔缓了许多,“我听岳伟说他在学校里碰到了郭玉冉,我怕她回来找你麻烦,赶紧过来看看,结果还真让我碰上了!” 我倒是没把郭玉冉放在心上,她那点手段就连宫斗剧都嫌老套,但我还是被安羽丞的态度打动,他是在霍楚荆被通缉后,第一个站出来维护我的人。 “安校草,我劝你还是离这个杀人犯的女儿远一点吧,不怕带坏自己名声吗?”郭玉冉酸溜溜地看着我们两个,嫉恨与仇怨明晃晃的写在表情里。 安羽丞勾唇一笑,满是不屑,仰头奚落道,“我的名声不是早就被你带坏了吗” 郭玉冉的脸顿时一阵红一阵白,她之前夜里闯入安羽丞宿舍,强迫他和自己发生关系的事被论坛里传得沸沸扬扬。郭玉冉虽然行为高调,但并不喜欢乱搞男女关系,那一切都是在她被胡婉儿附身后失去意识所为,可也足够成为她人生的污点。 安羽丞见她终于熄火,揽过我的肩膀朝外走,手背蹭到我被冻成冰碴的头发,琥珀色的清眸再次染上愠怒,回过头对郭玉冉喝道,“今天之内赶紧把你的破东西全部搬出去,我不想在北城大学再碰到你!否则,我让你郭家彻底在北城消失,我安羽丞说到做到!” 郭玉冉万分屈辱,在安羽丞的面前却只能忍,眼看着他带我离开。 围观的人群都不敢得罪这位京圈太子爷,纷纷为我们让出道来。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安羽丞发火的样子,太可怕了……我以前到底对他有什么误解,还以为他是那种性格很好的懒散小绵羊,这活脱脱是一只会炸毛的牧羊犬啊! 他一路护着我走出校园后,把我推到了他家的房车里,脸色才缓和下来,“小师父,郭玉冉欺负你,你干嘛不揍回去?忍气吞声的性格不像你啊!” 我接过他递来的毛巾擦拭着刚刚解冻的头发,心想我刚要出手,不就被你给拦下了吗! 但话不能这样讲,带坏徒弟是要在祖师爷神像前罚跪的。于是我用语重心长的口吻给他讲了多行不义必自毙的道理。 “郭玉冉她的精气神都已经被狐妖耗空,现在看似能走能动,定是因为她家里为她请了玄门术士相护,但再厉害的术士也只能护她五年之久,时间一到就会油尽灯枯,只不过这些术士都不会说出来罢了,毕竟这五年时间也够把郭家的钱榨干了。”我一边擦头发,一边漫不经心地说。 “她平生不是最爱那张脸吗?到时候她就会变成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婆,连门都不敢出!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又何必跟一个将死之人斤斤计较呢!” 安羽丞却听得毛骨悚然,“难怪你不出手,你们玄门中人,真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死人啊!” “我哪有那么残暴!”我瞪大眼睛说道。 “你有!”安羽丞面无表情地点头。 我仔细一想,火烧水葬宫、拔狐狸尾巴、剑斩妖道、把亲生父亲告到警局,好像索马里海盗都没有我残暴…… 安羽丞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师父,霍教授他真是杀人犯啊?” 第550章 取骨灰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他是师棋宵,才不是什么霍教授!”我又把霍楚荆的事情讲给安羽丞听了一遍。 他惊讶的点竟然是,“什么?你跟一个女鬼在一起睡了半年!” 我无语极了,“不是鬼,是地缚灵谢谢。” “有区别吗?”他更无语。 好吧,的确没有。 安羽丞挠了挠头,皱眉道,“小师父,要不我帮你联系下转学吧?北城也不光是北城大学一所高校,隔壁某清不是挺好的吗,以你全系第一的成绩,再加上我爸的介绍信,应该没什么问题。” 我知道他是一片好心,想让我换个环境生活,免得再遭人口舌。 “没必要,北城很好。”我看着他那张英俊的脸,心里有些感触。 安羽丞拜入我门下,我除了遇到危险让他第一个跑之外,什么都没教,这半年来他体能应该练得不错,争取早日跑过博尔特。 但他对牛鬼蛇神这些东西适应能力依旧很差,最不能理解的也是这个。不过也没什么关系,我又不指望他除魔卫道,只希望他能在我离开后,把青垣观修建好。 现在启动资金有了,他自己也有经商头脑,应该能给青垣观开辟一条不一样的路。 只可惜,我怕是活不过这个漫长而寒冷的冬天了。 “安羽丞,我把青垣观交给你了,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我忍下泪意,由衷说道。 安羽丞浑身一抖,不解地问,“小师父你干嘛突然说这些,感觉像是交代遗言一样,你该不会要去和师其宵那老匹夫火拼吧?” “你来得正好,陪我去一个地方吧。”我避开他的话题,故作轻快道。 安羽丞当然不会拒绝,让司机按照我说的地址开。 等到了地方后他却忿忿的看着我,指着门口‘殡仪馆’三个大字说道,“这就是你要带我来的地方?” 我点点头,“不然呢?你阳气那么重,不跟着你过来我晚上会做噩梦的!” 他被我整无语了,只得默默跟在我身后,怨气比鬼还重。 我直奔主题,找来了馆长,询问苏晴的骨灰。 等了许久以后,馆长抱来一个落满灰尘的黑色骨灰盒,叹息道,“我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人来找这具无主尸骨了,听说还是个不到二十的女孩子,可怜啊!” 我轻柔的接过那个骨灰盒,感觉就像把苏晴抱在了怀里,盒子上光秃秃的甚至连张照片都没有。 脑海里拂过苏晴那样天真烂漫的笑颜,我哽咽着对馆长说,“不会的,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不管多晚,我都会来带走她!” 安羽丞把我送回宿舍门口时天已经黑了,宿舍楼的四周也再没有人围观,他见我受了这么重的打击,精神状态竟还不错,便也放下了心。 背对着我潇洒的挥了挥手,“小师父寒假之后见啦!” “再见安羽丞。”我在心里向他告别。 回到寝室,苏晴似是有心电感应从桌前站起,看我抱着她的骨灰一步步向她走过来,她神色又是慌乱又是惊恐,恨不得找个角落躲起来。 我却牵过她的手,微笑道,“苏晴,你的骨灰我已经帮你找到了,地缚灵心愿已了,你自由了……来,我带你回家!” 第551章 天人永隔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从北城回沈家村,用得还是缩地成寸,我无法带着两个黑户上火车。 苏晴倒好办,火车在前面跑,她的魂儿可以在后面追,反正谁也看不见。 冷玄霄就不行了,他才不愿意跟那些臭男人一起挤卧铺。 苏晴在见到冷玄霄后,有了此生第二个畏惧的人。 她看着冷玄霄那张跟冰雕一样的脸,憋了半天将我拉至一旁,语重心长的问,“云舒,你是不是被他绑架了,才同意跟他在一起的?是的话你就眨眨眼。” 我瞥了一眼不远处欣长玉立的冷玄霄,小声说道,“没错,我就是被他霸王硬上弓绑来的!” 苏晴看我的眼神变得格外同情。 广西十万大山层层叠叠的画壁黛色长青,白翼飞鸟成双成对环绕山峦,云雾如烟笼罩在蜿蜒的汜水河上。 穿过一片枝茂繁盛的树丛,眼前的路愈渐熟悉,一间水泥搭建的矮小农屋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里。 苏晴一见那房子身体便止不住的颤抖,情绪激动的险些失了魂。 还好我及时拍了张定魂符出来,让她不至于魂飞魄散,却紧紧捂住口泪水肆虐。 我轻叹了声,心中也感触颇深,这条路就是当初苏大婶驾牛车送我离开沈家村时走过的路,如今一切未变,境况却截然不同。 更何况苏晴,这是生她养她的地方,任谁也想不到再次回家时会已隔阴阳。 苏晴还在无声恸哭,我上前去叩门,片刻后门缝里露出一张熟稔的脸。 她先是看到了我,然后把视线转向身后冷若冰霜的冷玄霄,目光中带着些许警觉。 “小姑娘,请问你找谁啊?”苏大婶依旧面容慈祥,和善的问道。 “苏大婶,我是沈云舒,您忘了吗?”我浅浅一笑。 苏大婶仍是一脸茫然。 或许是我孕后期已有些浮肿,也许是苏大婶上了岁数记性不太好,她全然忘记了那个曾在她家中借住过一晚的我。 “您拜托过我去北城找寻您女儿的下落,还记得吗?”我提醒她。 苏大婶猛然醒悟,面露喜色把门打开,“是你啊,快进来快进来!” 我在苏大婶的盛情邀请下进了门,这间狭小而温馨的水泥房布置如我离开时一模一样。苏晴从小到大的照片被挂了满墙,还有她用过的文具、上学时追过的明星画报、再也穿不了的衣物。 仿佛苏晴从未离开过这个家一样,每个角落都充斥着她生活过的痕迹,苏晴看到这些更加泣不成声,摸着墙壁上自己笑意盈然的照片,手背青筋兀起。 苏大婶热情的为我倒茶,双手不停搓动,浑浊的眼眸染上希冀的光彩,“姑娘,你有没有打探到我女儿的消息啊?她在北城过得好不好,钱够不够花啊?我存了些钱,一直没有她的联系方式,你能不能帮我带给她啊?” 她这几个问题如巨石般重重砸在我心上,我深吸了口气,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布袋包裹的盒子。 打开黑色绒布,刚露出盒子一角,苏大婶的神情霎时凝滞,惊惧、悲痛与不能置信等情绪斑斓呈现在脸上。 “苏大婶,这里面是苏晴的骨灰,我带她回家了!”我垂眸,沉重的说。 第552章 霸王硬上弓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苏大婶如遭雷击,孱弱的身体晃了两下有要摔倒之意,我连忙过去扶她。苏大婶却紧紧攫住我的手腕,鼻翼快速翕张,眼睛瞪得极大,简直要从干瘪褶皱的眼眶中凸出来。 “姑娘你说什么?这里是我女儿?不可能的,小晴她才二十岁啊!她身体很好的,没有什么病痛,连感冒发烧都很少有,她怎么会……姑娘你一定是弄错了,她不是我女儿!”苏大娘双眸瞬也不瞬地看着我怀中抱着的骨灰盒,不停摇头道。 我见她精神已在崩溃边缘,不敢再随便说话刺激她,只能静静站在那里,任由她把我腰骨攥的生疼。 也或许是我这份沉默让苏大娘意识到,这骨灰盒中的真有可能是苏晴,身子开始细密抖动,是她在无声痛哭,苍老而粗糙的双手从怀中接过了盒子,将半边脸贴了上去,嗓音是难以形容的绝望与悲伤,以至于吐字都模糊不清,“我女儿,她是怎么死的?” 我叹息了声,低头说道,“具体的事情,还是由苏晴亲口告诉你吧!” 苏大婶浑身一震,眼眸中透出不解之色,“什么意思?你不是说小晴她已经……” 她看出我眼中的欲言又止,震惊不已,“你是说小晴她的……她现在就在这里吗?” “我让她来见你。”我简单说道,转头看向苏晴,苏晴从看到她母亲那一刻开始便泪如泉涌,如今更是泣不成声。 这种情况下她自身念力微弱,是无法让周围人感知到她的。 我叹了口气,悄悄靠近被我冷落在一旁的冷玄霄,扯了扯他的袖子轻声道,“你看她们母女分别,至死都不能见上一面多可怜啊!打个商量,给根犀角香呗,就当是我借你的!” 还没等我主动讨好,冷玄霄乜了我一眼,面无表情道,“霸王硬上弓,嗯?” 我一愣,没想到他竟听到了我和苏晴的悄悄话,蛇不是没有耳朵吗?他的耳朵怎么比狗还灵! 冷玄霄似是读懂了我的心声,嘲讽般的哼了声,“很好,我今晚就让你亲身体会一下,什么才叫霸王硬上弓!” 我耷拉着脑袋不敢吱声,深刻体会到了家庭主妇没有经济地位,就没有话语权的教训,谁让我拿人家手软呢! 冷玄霄不动声色的说,“你想用便用,我的东西都是你的,无需朝我借。” 说罢,他指尖幻化出一只几厘米长的八角琉璃锦盒,放到了我的手心上,淡淡说道,“你自己拿吧。” 我也没跟他客气,直接从里面挑了根最长最粗的,用三昧真火点上。 冷玄霄在看清那根犀角时神色变了变,似如鲠在喉,又生生憋了回去。 犀香燃起,烟如青云盘旋而上,一点点映照出苏晴的轮廓,面容姣好清秀的女孩子出现在我们面前。 苏大婶一见苏晴就激动地扑了上去,紧紧抱着她撕心裂肺地恸哭,“女儿啊,我的女儿!” 这世上完全不会在意你是人还是鬼的,只有亲人。也只有最亲的亲人,才能毫无芥蒂的将已是鬼魂的你拥入怀中。 苏晴原本万分克制,她害怕自己是鬼的身份会让老母感到恐惧,所以迟迟不敢上前,如今被苏大婶牢牢抱在怀里,也不由自主地哭喊出来,“妈!” 第553章 败家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见不得这种场面,别过头说道,“苏大婶,我承诺过苏晴要带她回家,现在我的任务完成了,这犀角香应该还可以燃很久,你们好好珍惜团聚的时光吧,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我颔首准备离开,苏晴从苏大婶的怀抱里抬头,万分感激地看着我,“谢谢你,云舒。” 我回之她安抚的笑容,转身出了那间小水泥房。 可她们母女间那悲伤的情绪却感染了我,让我也不自觉陷入和霍楚荆决裂的痛苦里,直到冷玄霄咬牙切齿的说了句,“沈云舒,我让你自己动手你还真随便拿,你挑中的那根犀角香是里面最贵最难得的,上千年我就收来了这么一根,你知道它值多少钱吗?” 他薄怒而隐忍的语气把我从回忆中拉出,不禁问道,“多少钱?” 冷玄霄掀开眼皮,幽深的双眸里深刻烙印着不满,“至少能换十个海南岛!” 我一口老血差点喷了出来,强行忍住进屋把犀角抢回来,再给苏晴换一根的冲动。 冷玄霄对我这种挥金如土的行为用了一个精准词汇表达,“你可真是败家!” “我败家我败家……”我错了,下次还敢。 送苏晴回去后,我无债一身轻,沿着汜水河畔与冷玄霄慢悠悠的散步,看到湍急的河水冲刷着河床边上的大石头,突然想到,“冷玄霄,你真把水葬宫给掀了?” “嗯。”冷玄霄垂着长睫,默不作声地跟在我身后,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着。 “你把他老家掀了,他以后住哪里啊?”我不由觉得殷江有些可怜,被人封印在水里百年也就算了,家还被冷玄霄给抄了。 上次从海上回来,冷玄霄估计是故意不让我与殷江接触,压着我在船舱里没羞没臊的做了三天三夜,下船时我都已经昏迷不醒,没机会跟殷江说上两句,也不知道他现在去哪里了? 冷玄霄听我提起‘殷江’两个字,眉头便蹙成一团,不耐的眼神中压抑着薄怒,“爱住哪里住哪里,他堂堂一届河神,难道还找不到一条小江小河安身吗?只要他别再回汜水来,方圆百里以内,我不想再见到他!” 我莫名觉得有些好笑,他们两个倒还真像一对冤家宿敌,明明相看两厌,却又不得已一个被封印在山上,一个被封印在水下。 若不是我侥幸解开两人的封印,怕是要守着这片山水,彼此相对到世界末日! 于是,一个困惑许久的疑问再次钻回我的脑中。 我在青垣观学完风水堪舆之术后,曾认真研究过沈家村的地理位置,周围群山环抱,四季长青不枯,而低眉山则是其中最高的那座,有独孤凌绝之意。 这样的山体并不适合选为阴宅,葬在低眉山的人子孙后代多半鳏寡孤独,山体又离人类所居村镇太近,灵气较少,浊气十足,同样不适合精怪修行。 汜水河自古水流湍急凶险,河底水葬宫却屹立千年不倒,藏阴聚邪。 被封印在这种地方目的便是以邪压邪,再凶恶的东西都无法破阵而出,除非法阵损毁。 冷玄霄和殷江的封印几乎是同时期所下,六十四道血符阵法也大差不差,到底是谁有这样的本领,又以何种目的将他们封印在这里呢? 总觉还有一个更大的谜团,蕴含着诡谲与危险在不断向我靠近…… 第554章 恭喜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沉思中,我的脚步已经渐渐接近家门口,隔着十来米的距离,我看到沈云峰提着水桶散漫地往门里走,余光瞥见了我一眼,又难以置信地定睛看向我。 嘴巴张得老大,眼睛恨不得从眼眶里鼓出来,连水桶都不要了,像见了鬼一样往屋里跑,边跑边喊,“爸,沈云舒回来了!” 我看着地上打翻的水桶,对冷玄霄咂舌道,“我这么吓人的吗?” 冷玄霄也甚是无语。 过了片刻,小姑从里屋跑出来迎接我,娟丽的脸上绽着真诚的笑意,不只是我的错觉还是爱情的滋养,我竟觉得小姑好像年轻了许多。 “小舒,我刚才还在屋里掐算着日子,料你应该也快回来了,想不到一抬头的功夫你已经到家了!”她拉着我的双手真切说道,脸上光泽红润,眼里盈盈泛光。 我展开双臂抱了抱小姑,闻到她身上那股和奶奶相似的玉兰花香,心才安定下来,喃喃道,“我也好想小姑啊!” 身体相触时,小姑察觉到我小腹的异样,惊讶的伸手去摸,然后递过来一个带着询问和喜悦的眼神。 我明白她要说什么,满含羞怯地点点头。 小姑又惊又喜,放在我的小腹上的手轻轻摩挲舍不得拿开,恨不得给它将要见面的大侄孙亲上一口。 她转向冷玄霄,对他福了福身子,笑盈盈地说,“恭喜蛇仙大人了!” 冷玄霄不自在地避了避,轻咳了一声没说什么。 而我却发现他耳尖有些微红,原来千年老蛇也会害羞的吗? 这可真是太难得了,害我多睨了他好几眼,得到了一个半是警告半是无奈的目光。 小姑把我们之间这点小表情尽收眼底,笑着说道,“都别在门口杵着了,现在天寒地冻的,你身子又沉,赶紧进屋暖和暖和!” 我点点头,拉着小姑的手就往屋里走。 厚重的门帘却被人从里面掀开,沈大佟面色不善地走出来,看到我身后的冷玄霄时手指蜷了蜷,嘴里却还是那么臭,吐出的字难以入耳,“沈云舒你这个丧门星还有脸回来?把老子的钱全骗光了,刘春莉还是被你克死了!现在小峰没钱娶不上媳妇,你不把我们沈家闹得家破人亡不罢休是不是?” 我一怔,看向身侧的小姑。 小姑低声道,“就在你回来的前几天,刘春莉没扛过最冷的腊八,死了。” 难怪沈云峰看到我像见了鬼一样,在他们的印象里,我每次回家都遇上丧事,他们觉得是我克死了奶奶,现在又克死了刘春莉。 但上次离开时,刘春莉已经被阴气附体,我断定她是活不了的,只是没想到她还晃晃悠悠撑了半年之久。 这么一想,我还真是到哪哪死人…… 小姑见我沉默不语,还以为我是在自责,连忙安慰道,“小舒你别把他的话放在心上,那刘春莉病入膏肓,我们连省城医院都带她去过了,花了不少冤枉钱,后来有个良心大夫说她早都油尽灯枯,治也白治,我们也都有心理准备。更何况她和小峰也没有扯证,也没举办婚礼,不算我们沈家的人,已经让刘家给接回去了!” 沈云峰陡然从屋子里钻出来,红着眼眶哽咽道,“怎么不算呢,我和春莉在一块儿半年,她就是我媳妇!要不是沈云舒这个蛇伢女,春莉又怎么会死呢!” 第555章 欠债还钱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没想到半年不见,沈云峰脾气见长,还学会pUa了! “沈大佟、沈云峰,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房子的地契可还在我手里,你们再敢骂我一句试试!”我挑唇冷笑。 他们两人全都愣住,似是全然忘记此事。 我负着手在院子里闲庭信步,漫不经心说道,“我记得我说过,你们现在是借住,除了小姑之外,你们两人每月要交给我房租,不多,一个人三百。可我这半年也没收到一分钱,现在连本带利,你们加一起给我五千块好了!” “五千!你怎么不去抢银行啊!”沈大佟扯着嗓门喊道。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不肯拿钱,那我就拿着你亲手写得转让书,咱们派出所见!”他们既然不给我留一丝情分,我也不必给他们留情面了。 小姑见我们又要吵起来,连忙当和事佬,“哥,你这是干嘛!小舒是我们的家人,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让她回来过年的嘛,春莉的死又怪不到她身上。小舒你不用担心,房租小姑都给你准备好了,一会儿进屋就给你。” 我摇摇头,“小姑,我不要你的钱,你的钱自己收好当嫁妆吧,还有,我这次回来仅仅是参加你的婚礼,我在沈家村的亲人只有你了,沈大佟他们如何,与我无关!” 小姑面色有些为难,沈大佟伸出手指着我,不知还要说什么难听的话来,可指了半天,上下嘴唇就像被人拿胶水粘住了一样,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呜呜……”他神情从愤怒转为惊恐,双手紧紧扒着嘴唇,脸憋得通红,可就是张不开。 我突然明白过来,回头看了冷玄霄一眼,只见他若无其事地拂着袖口那块不经意蹭到的白灰,神色不悦地低语,“聒噪!” 沈云峰见状哪还敢跟我叫板,一溜烟跑回了屋里,紧接传来卧室门上锁的清脆声响。 沈大佟有苦说不出,双眼紧紧盯着冷玄霄,又是恐惧又是怨忿。 他对冷玄霄还是害怕的,不然听到我回来就会立刻抄起扫帚把我赶出去了,之所以站在门口跟我急赤白脸的叫嚷,就是因为看到冷玄霄站在我身后,他不敢造次。 现在他又一次记起被冷玄霄支配的恐惧,眼珠转了转,也抿着嘴回了屋子,一副气急败坏又无处发泄的模样。 我和小姑都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这回再无人阻拦,小姑拉着我们进了屋里,她已经把我和奶奶的房间收拾出来让我们住。 冷玄霄知道我有许多话要跟小姑说,便主动道,“我许久未回蛇仙庙,还有些事要处理,你们聊吧。” 他刚要走,就被小姑叫住,“蛇仙大人,晚上请一定要回来吃饭,我做了一桌菜为你们接风洗尘。” 冷玄霄瞥了我一眼,见我冲他浅浅一笑,便点头默许。 他离开屋子后,小姑表情才染上担忧的痕迹,“小舒啊,刚才蛇仙大人在小姑不敢问,你不是正在上学吗?学校能允许你怀孕生子吗,同学会不会瞧不起你啊?” 我心头一暖,小姑应该是得知我怀孕后,第一个发自内心为我感到高兴的人。她的每一个问题都是站在我的角度出发,她是真的在挂念我。 第556章 样貌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小姑你放心吧,孩子已经快七个月大了,这事儿只有我的两个室友知道,其他老师都不知情,我的室友们不会瞧不起我的,她们争着做孩子的阿姨呢!至于校方,我打算休学半年,等孩子生下来之后再回去。”我柔声说道。 休学这个决定,我至今还没想好,因为我不确定这个孩子出生后会发生什么,师棋宵也好,巫族诅咒也罢,这些险阻能不能让我继续活在这世上都很难说。 如果能侥幸活着,我就会跟校方申请休学半年,坐月子加奶孩子,顺便逃避霍楚荆带给我的心理创伤,给这件事半年的发酵空间。 “对了小舒,你之前不是说已经找到自己亲生父亲了吗?他怎么样,对你好吗?”小姑问道。 我眼底的星芒瞬间消逝下来,霍楚荆带给我的伤痛太沉太重,我一时半会无法从中走出。 “小姑,别提了……” 小姑看出我的强颜欢笑,心里多半以为我的生父不肯认我,对我很不好。想想也是,如果生父很在乎很喜欢那个孩子,又怎会这么多年不闻不问不找寻,连个登报启事都没有呢! 将近二十年过去了,他早都另外有了家庭,说不定还会有其他子女,我这时候上赶着认父,说不定还会被那些人当成是来抢家产的。 她了然的点点头,抱住我安慰道,“不提了,以后都不提了!你还有小姑,小姑永远是你的亲人,这点不会变!” 我靠在她的怀里含泪点点头。 小姑摸着我的头发唏嘘道,“我们小舒真是长大了,小时候还要奶奶牵着才敢去上学,现在已经要当孩子的妈妈了。可能是小姑混沌的时间太久了,你在小姑记忆里还是背着书包,扎着红领巾去上学的模样……” 她说得我也感性起来,打趣道,“是啊,转眼小姑都要嫁人了!” 小姑被我说得脸颊飞红,半嗔半怨地睨了我一眼。 我追问道,“我未来的姑父,他长得帅吗?” “帅是帅的,但……”小姑红着脸,欲言又止。 我以为以小姑的性子,她会说男人帅有什么用,踏实可靠对你好才是关键,没想到她竟真的说出帅这个字,那看来是真的很帅了! “但什么,你快说啊!”我来了兴致,追着她问道。 “我比他大了十多岁,总觉得跟我在一起委屈他了!”小姑叹息道。 “我呸,我小姑如花似玉、善解人意、内外慧中,那男的能被我小姑看上是他拯救银河系修来的福气,我觉得这世上所有男人都配不上我小姑!”我信口拈来傲娇道。 “哦?那蛇仙大人配得上吗?”小姑故意打趣我。 我被她噎了下,嬉笑道,“配不上,冷玄霄那条臭蛇他只配得上我!” 小姑与我笑闹成一团,她是真喜爱我肚子里的宝宝,双手摸个不停。 到了晚间,冷玄霄处理完事情从蛇仙庙回来,小姑做了一桌好菜,鸡鸭鱼肉、野菜河鲜,色香味俱全。 但今晚的主角可不是我们,接风洗尘不过是个借口,今天是小姑她男朋友第一次登门的日子! 夜色降临前夕,一个看起来跟安羽丞差不多大的男生来到了家中,我惊讶的不是他的年纪,而是他的样貌…… 第557章 好看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一道清澈的嗓音先发而至,“我姓胡,叫胡星野,大家叫我小胡就行。” 我顺着声源看去,胡星野正迎着晚霞余光从外面走进来。 一头银色短发亮眼夺目,那双好看的狐狸眼灿若星辰,绝美的五官呈现出妖孽般的魅惑感,一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又为这张脸增添了几分纯真和狡黠。 小姑说他很帅简直是谦虚,这长相完全可以就地出道,组个男团都是扛把子级的! 自打胡星野进门起,我的视线就未曾离开过他,直到冷玄霄深含愠怒地咳了一声,方才清醒过来。 胡星野并不在意地对我笑了笑,他身上好似有种魅惑众生的能力,让众人的目光不知不觉被他吸引。 冷玄霄则阴沉着脸,咬牙低声道,“很好看吗?” 我如实回答,“是挺好看的。” 他脸色更差,薄唇勾起一抹冷笑,“那你接着看,争取今晚看个够!” 冷玄霄现在恨不得让我的眼睛继续瞎下去算了,枉费他花了那么多功夫去医治。 但我仅是抱着欣赏美的角度去看,又不会真的和我未来小姑父发生什么,冷玄霄这醋吃得好没道理。 小姑怕我们小两口起矛盾,连忙拉着胡星野往厨房走,“星野,我做了一桌子菜,你快来看看爱不爱吃?” 胡星野对她宠溺一笑,那双狐狸眼中满满盛着都是她,用撒娇般的语气说道,“小婉姐做什么我都爱吃!” 小姑脸上飞满红晕,嘴角却不由自主地上扬。 难怪都说小奶狗好,小奶狗会撩人,能让姐姐感受到甜甜的爱情。我打出生起就没见过小姑这副羞赧的模样,看上去年轻许多可能也是因为交往对象的缘故吧。 胡星野落座后,沈大佟和沈云峰才从屋里走出来,特意坐到了离冷玄霄最远的角落里。我和冷玄霄都懒得抬眼搭理他们,胡星野却要恭恭敬敬起身提了杯酒。 “哥,听小婉姐说家里只有您这么一位长辈了,谢谢您对小婉姐多年以来的照顾,这一杯敬您。”胡星野说完,潇洒地喝干了手中的酒。 沈大佟的嘴还被冷玄霄的法术封着,满桌好菜一口都吃不了,手里捏着酒杯笑容直发苦。 胡星野看他迟迟不肯喝,还以为是自己礼数不对,疑惑而小心地瞥向小姑。 小姑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场面一时尬住。 我用胳膊肘撞了冷玄霄一下,他方才不动声色地解开了沈大佟的禁锢。 沈大佟张开嘴粗喘了声,喝下了杯中的酒,这回他连嘴都不敢合了,赔笑着说,“妹夫不用客气,以后就都是一家人了。” 胡星野松了口气,也跟着点点头,“对,以后我有哪里做的不对,还要哥多包涵。” 沈大佟几杯酒下肚,显然又忘了嘴巴被封的苦,话题不觉往彩礼上转,“好说好说,我沈家多灾多难,我们家老太婆今年刚过世,我也只有这么一个妹子,她的婚礼怎么说也该大操大办的,可这礼金啊……” 他的话还没说完,眼白就往上一翻,眼皮沉沉阖住,突然昏厥般,头毫无缓冲的砸在桌上,发出‘梆’的一声,我听着都疼。 我和小姑这回有了经验,一起朝冷玄霄瞥去。始作俑者却拿起筷子垂眸吃着面前的那道凉菜,风轻云淡的很。 第558章 不对劲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胡星野却更加迷惑,眨了眨眼睛尴尬道,“哥这是怎么了?” 小姑不擅长说谎,看着我们哑口无言。 我只得站起来打圆场,重重拍了下沈云峰的肩膀,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哥,你怎么不看着点我爸呢!他不会喝酒你还让他一杯接一杯喝那么多,你看,又醉了吧……赶紧把他扶回屋里去,别让他再丢人现眼了!” 沈云峰被我拍的一激灵,他本就不大的胆子被冷玄霄吓得更小了,连忙扶起沈大佟,头也不回的往里屋跑,路过冷玄霄身侧时鞋都跑丢了也顾不上捡。 我又转向瞠目结舌的胡星野,笑眯眯说道,“小姑父,真是不好意思,让你见笑啦!我爸他就这样,一喝酒就上头,我们都叫他一杯倒!” 胡星野摸了摸耳朵,嘟囔道,“是我不好,早知道就不该让哥喝酒的。” 小姑给他夹了一筷子菜,正色道,“你不用管他,他平时就那个德行,吃你的就好了。” 胡星野显然很听小姑的话,乖乖吃起了碗里的菜,不再多问。 这一餐吃得并不愉悦,冷玄霄性子寡淡,让他开口说句话不是嘲讽就是毒蛇,所以他闭嘴炫饭也是极好的。 可冷玄霄自身威压太足又不会收敛,刚才那一手也把小姑吓得够呛,小姑在他面前也不敢多说话。 我有心调节气氛,但胡星野一颗心都在小姑身上,不想接我的话,明明是场合家团聚的喜宴,硬生生吃出丧宴的感觉…… 饭后,天色已黑,胡星野今晚肯定是不能回去了,但他和我小姑毕竟还没领证也没结婚,小姑只能把客房收拾出来给他住。 趁小姑不在这档子功夫,我得替她把把关,像派出所盘问户口一样追着胡星野问个不停,“小姑父,你家里有几口人,几亩地?房产、轿车和存款有多少?” 胡星野耐心很好,面对我时却不像对小姑那样粘人撒娇,唇角扬起疏离的笑意,“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现在只有我和姐姐两人相依为命,我们平时在县城里打工赚钱,积蓄不多,老家没有房子和车子,也没有地。” 我默默在心里给他记着,没车没房,父母双亡。 没车没房倒没什么,老家这套房子我本就是要当嫁妆送给小姑的。父母双亡对小姑来说也不错,我可不想让小姑嫁过去还要伺候公婆。不过这胡星野还有个姐姐,也不知道好不好相处。 我又问,“既然是婚姻大事,你姐姐怎么不过来一起商量下呢?” 胡星野的笑容顿时凝滞在那张妖异的脸上,躲闪着说道,“我姐姐她很忙的,年底要……要加班,她平时很少管我的事情,等到结婚那天她会来的。” 说完,又找了个借口从客厅溜走,“小婉姐一个人收拾太累了,我去帮帮她。” 就在他经过我身边时,从他周身飘来一抹若有若无的淡香,似是被极力遮掩过,可还是让我一鼻子闻了出来。 因为那气味我再熟悉不过,是胡婉儿身上特有的那种迷惑人心的魅香! 我立刻转头看向冷玄霄,从他那双深邃的眸中寻到了相同的惊愕,显然他也有所察觉。 这个胡星野不对劲! 第559章 嫌弃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想拦住他的去路,再询问一些问题。 而胡星野身手非常矫健灵活,跑得比兔子还快,一闪就来到了客房中,小姑含笑问他,“你怎么过来了?” 接下来的对话再听不清,因为胡星野反手关上了卧室门。 我心里有些迟疑,但又不好横冲直撞推开他们小两口的房门,万一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小姑肯定要羞到找个地缝钻进去。 等了半天也不见胡星野出来,我暗叫完了完了,冷玄霄看我满地乱转,强行拉着我回了房间。 “你知不知道这个胡星野到底是什么来头?他接近我小姑到底有什么目的?我小姑那么单纯,他要是把我小姑骗得团团转该怎么办啊?”房门一关,我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冷玄霄波澜不惊地睨了我一眼,自顾自的开始脱外套,“你小姑是成年人,她对身边的人有一个基本的判断能力,你不必太为她操心。” “可是胡星野身上为什么会有狐妖的味道?”我不依不饶的问。 “我目前还看不出,但如果他真的有问题迟早会露出马脚,再说,我在这里你还怕什么?”冷玄霄半倚在床头,修长的手指一颗颗解开衬衫领口的扣子,语调如此漫不经心,眼底却欲念隐现,眯着狭长的眸子对我说道。 “沈云舒,你若是精力太旺盛,我不妨帮你消耗消耗!” 我想起他白日里的威胁,不禁扬唇一笑。 冷玄霄说得对,有他在我还担心什么,他是我的神佛,掌控着我的喜怒哀乐。亦是我的心魔,入死出生只在他的倾覆间。 我主动脱去自己的外衣,坐到他的身上,食指轻轻挑起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细细端详。 自从复合后,我在这档子事上行为举止愈发野了起来,冷玄霄也愿意在前事上纵着我,反正后面他都是要讨回来的。 “好看吗?”他下颌扬出一个完美的弧度,露出光滑圆润的喉结,随着低哑的说话声上下滚动。 我嫉妒他赛雪欺霜的肤色,俯身轻轻咬住了他的喉结,口齿不清地说,“好看!” 他‘嘶’了一声,咬着薄唇按捺道,“比胡星野还好看?” 我在心里偷笑,他怎么还惦记这件事!不过平心而论,胡星野的长相太过妖异,五官有种男生女相的秀美感,好看是好看,但仅限于欣赏,无法令我心动。 冷玄霄他的妖冶与俊朗刚好三七分,再加上那抹浑然天成的矜贵与冷峻,造就了他那如谪仙般不染俗尘的气质。只有在欲海翻滚时,眼尾的朱砂痣如滴血殷红,邪肆的本性方能展露一二。 我的指腹轻轻勾勒着他面庞轮廓,缓缓往下移动,顺着大开的V形领口钻入含带体温的衬衫中,轻声道,“在我心里,你最好看!每一处都刚好是我喜欢的,分毫不差。” 冷玄霄被我撩得意志力逐渐薄弱,却还不忘冷笑回应,“第一晚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霸王硬上弓,还嫌弃我弄疼了你!” 第560章 鸡叫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突然想到,这间屋子正是我们第一次圆房时所住的,也正是在这张床上,他毫不留情的占有了我。 “啪——” 我照着他的胸膛狠狠拍了一巴掌,在他光洁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五个鲜红的掌印,把他都给打懵了,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谁让你吃点肉都往那里长,险些给我造成心理阴影!”我看着他那错愕的神情愈发觉得好笑,故作埋怨道。 冷玄霄总算反应过来,紧紧攫住我的腰身,拇指刚好放在我凹陷的腰窝处,于耳畔调笑道,“如果早知我的小娇妻会因此记恨我,那晚我一定温柔备至,用尽浑身解数让你快活。” 我咬着下唇,低喘道,“现在用也不迟……” 他眸中燃起炽热的光,欲将我在他的怀里烧灼成灰,而我最终臣服于他那颗血滴般的泪痣下,满眼朱红…… 更漏乍长天如水,东边几颗星辰璀璨,几丝压抑的轻吟伴随着月光隐入浓稠的夜色之中。 “咯咯咯——” 最后一次结束后,我正累得筋疲力尽,意识都模糊不清,突然听到不知从哪传来的公鸡叫声。 “谁家好鸡天不亮就打鸣啊!冷玄霄,明天把那只鸡抓了给我炖汤喝!”我气得把被子蒙过了头,可依稀还是能听见鸡叫。 冷玄霄抬眸朝窗外看了看,深暗的眼中闪过一抹幽芒。 我家也没养鸡啊,这鸡叫声到底是从哪传来的? 带着疑问我沉沉地睡了过去,再次睁眼时已是天光大亮。 昨晚我们闹腾到了后半夜,按理说换水土加这么疲累的折磨,我做好了一觉睡到下午的准备,然而中途我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 大门打开后,嘈杂的对话声让我无法再装睡下去,迷糊着披上外套,揉着惺忪睡眼来到院子里,嘟囔道,“谁啊,一大早不让人睡个好觉!” 可当我看清眼前的场景后,又想用脚趾给自己挖出个三室两厅。 我家门口站满了沈家村的父老乡亲,村长手里拎着两条鱼,肩上还扛着一篮鸡蛋。 原本笑得憨态可掬,见到我穿着睡衣,披头散发,脖子上还挂着明晃晃的吻痕,一脸被滋润后的疲惫昭然若揭,栽栽悠悠地从里屋走出来时,笑容都变得僵硬起来。 “蛇仙大人,听闻您昨天回来,乡亲们主动提出要来拜见大人,感谢蛇仙大人这些日子以来对我们沈家村的关照。”村长到底是村长,这么尬的场面也能接得住。 冷玄霄粗暴地把我外套拉链拉至最顶上,满脸黑沉地看着村长,一个滚字已经酝酿在喉头。 村长连忙让乡亲们把上供的瓜果蔬菜纷纷放置地上,又搓着手讪讪说道,“蛇仙大人,乡亲们还有一件事相求。最近也不知造了什么贼,一夜之间把村里养得鸡偷的偷、杀的杀,无论公鸡母鸡一概不放过!这眼看要过年了,没有鸡当年夜饭怎么能行?再说,母鸡没了,也没法下蛋了啊!” 冷玄霄听闻后脸色更难看了,咬着牙挤出几个字来,“所以,你是想让我帮你们找鸡?” 第561章 狐狸精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饶是我再大的怨气也被村长的举动逗笑,别人求冷玄霄办的都是生死大事,他爱搭不理,村长竟然让冥王都畏惧三分的玉京子大人去抓鸡,真是想法别致! 村长似乎也觉得这个事情过于离谱,但顺应民意只得硬着头皮说,“都怪那个天杀的小偷,真是不给人留活路啊,连小鸡仔都不放过,全给偷走了!几百只鸡说多不多,说少不少,都是乡亲们平日里从嘴里省出来,等到大年三十宰了吃的啊!” 我闻言一怔,“几百只鸡,一夜之间全没了?” “是啊,如果不是那贼太缺德,我们也不敢来劳烦蛇仙大人啊!”村长悻悻地说。 这就有些奇怪了,昨晚迷糊之间我隐约听到了鸡叫声,要想在一夜之间把全村的鸡都偷走,怎么说也得用卡车运吧,卡车那么大的动静,不可能没人听到啊! 冷玄霄瞥了我一眼,见我点点头,他只得无奈答应。 于是纡尊降贵的玉京子大人踏上了寻鸡之旅…… 村长率先带我们来到村里养鸡大户王姐家里,王姐男人死得早,孩子刚上小学,平日里养了几十只鸡,靠去城里卖土鸡蛋为生。一下子鸡全丢了,这对她来说无疑是要了她和孩子的命。 我们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哭闹声,“哪个天杀的小畜生偷了我们家的鸡,这让我们母子俩可咋活啊!” 村长见状赶紧进去安慰,半晌后带着满脸泪痕的王姐从屋里走出来,哄劝道,“王妹子,快别哭了,跟蛇仙大人说说你的鸡是怎么丢的。” 王姐擦着泪说道,“昨天我收拾了一筐土鸡蛋去县城卖,回来的很晚,给儿子做完饭就睡了,还是早上我儿子上学发现院子里的鸡都不见了,把我摇醒才知道!” “你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吗?比如鸡叫声?”我问。 “没有,我昨晚睡得太沉,但我儿子也没听见。”王姐皱眉道。 冷玄霄思忖了下,“去院子里看看吧。” 王姐领我们来到她家后院,整个院子都被她改成了养鸡棚,而现在已经鸡去棚空,只留下一地鸡毛。 我想着用寻踪符试探下,却被冷玄霄拉住,他指着地上一滩快要干涸的黏稠血迹,示意我看。 “咦,这年头偷鸡还要现场宰杀吗?”我疑惑道。 “你仔细看,这些鸡根本不是人为偷走的。”冷玄霄沉声道。 我再次定睛看去,发现血迹四周印有动物的半个爪印。形状很像狗爪,但指甲处又要比家犬长很多,也更加锋利,倒和未经驯化的野兽比较相近。 但我曾追过本体形态的胡婉儿,一瞧便知这是狐狸的爪印! “可是,我们沈家村周围很少见狐狸,能一次抓走上百只鸡,这得捅了狐狸的窝吧!”我讶然道。 冷玄霄眉头微蹙,“这当然不是普通狐狸能够做到的,应该是招来了什么精怪。” “狐狸精?”村长惊慌的喊道,把我也吓了一跳。 “说好听一点,那叫狐妖!”我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心口像有棉絮堵成一团。 许是胡婉儿给我留下的阴影太重,提起狐妖我总是能想到她。难不成她又卷土重来,想找寻冷玄霄的吗? 第562章 狐狸拜月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于是我们的工作量从找鸡变成了找狐妖,难度系数上涨无数倍。面对乡亲父老的哀嚎痛哭,冷玄霄头疼不已,索性让灰浩宇拿出钱来补贴村民的损失,按照六十元一只收购,村民拿到了钱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我更头疼的是,如果真的是胡婉儿所为,她目的到底是什么? 杀鸡儆猴,我就是那个猴? 冷玄霄解决了那些村民后,又恢复了他慵懒的性子,并不把狐妖的事情放在眼里,也没打算真的去找。 村长还时不时带人过来,祈求明年风调雨顺,庄稼收成暴涨等。冷玄霄被烦得不行,白日里躲在蛇仙庙中下棋饮茶图个清净,晚上才会回到家里,把我的房子活生生住成了客栈。 胡星野自那晚留宿后,与小姑的关系飞速发展,之前两人还会背着人忸怩害羞,现在动不动就当我的面接个吻,搂搂抱抱。 我让小姑不用再给我做饭了,每天炫狗粮炫到撑! …… 午夜,我迷迷糊糊从冷玄霄的怀里爬起来,披上羽绒服去屋外上厕所。 睡前水喝多了,一个劲儿想跑厕所,我家这种老房子厕所都是由之前的旱厕改装的,基本都在房子外头,虽然已装了抽水马桶,但冬天还是有些遭罪。 洗过手后,我耷拉着眼皮往回走,陡然瞥见一个白色灵动的身影从我面前掠过。 我顿时困意全无,睁大眼睛去瞧,不知何时,我家院子的墙头上跳来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正高高抬起双爪,对着月亮作揖。 狐狸拜月…… 老一辈人都说,每逢初一十五修炼成精的狐狸会做拜月仪式,它们偷墓地里死人的骷髅,套在自己脖子上,拜月之后就能幻为人形。 狐狸作为五仙之首不是没有道理的,它们修炼的方式要比其他精怪多很多,采精补气、双修、入道等等。它们自身也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血统越纯,道行越高的狐妖幻化出来的人身也就越美,比如苏妲己和胡婉儿。 今夜正是圆月,月光沐泽下,那只体态娇小玲珑的白狐被镀上一层银边,狐眼微眯,模样十分虔诚。 一颗皎白的内丹从它口中吐出,在月下泛着耀眼的光泽,不停翻滚吸纳周围的精气,眼看那内丹大了一圈后,再次被它吞回肚子里。 这是我一次见妖怪的内丹,不由抬起手掌放在胸口那块护心鳞上,想着我体内的那颗内丹是否也是一样? 愣神的功夫里,那只白狐已经跑远不知所踪。我心中满是惊惶,广西产赤狐,却很少见这种通体雪白的白狐,它又刚好出现在我的家里,究竟想要做什么? 我决定回去把冷玄霄叫醒,把狐狸拜月的事情告知他。 路过客房,却发现客房的门虚掩着,透过门缝看到里面床榻上空无一人。这间客房是被小姑收拾出来给胡星野住的,大晚上胡星野不睡觉跑到哪里去了? 上厕所吗?不对啊,我刚从厕所那边回来,怎么没看见他。 我的好奇心又该死的作祟,指引着我推开了胡星野的房门,蹑手蹑脚地摸索进去。 鼻尖再次闻到那种若有似无的魅香,正从他凌乱的床铺间散发从出来,我掀开被单,入目却是两根褐色带血的鸡毛…… 我伸手欲拿,一道清亮而讥诮的嗓音从我身后响起,夹杂着刚才室外带回来的冷气,让我狠狠打了个寒噤。 “侄女,深更半夜你跑到我的房间来做什么?” 第563章 丢人现眼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应声回头,看到胡星野正穿着一件白色高领毛衣站在门口,星辰般粲然的眸子里露出犀利的锐光,红唇微挑,勾出一个诡异的弧度。 雪白的毛衣修饰着他过分精致的脸,让我不由想起刚才那只拜月的狐狸,心底有些慌乱,敷衍着笑道,“小姑父你还不睡啊,要早些休息啊,你看你都有黑眼圈了!呵呵呵……” 胡星野却拦住了我的去路,斜睨着我凌然道,“你还没说,这么晚到我的房间里来做什么?” “我……我来给你铺床!”我指了指被我翻开的床榻,口不择言道。 “哦?侄女给姑父铺床,这恐怕不合礼数吧!”胡星野在我面前一改对小姑的乖巧绵软,似是狡猾的野兽收起了白日里的伪装,在深夜里露出了凶恶的獠牙,锋芒毕露。 我们争执的声音惊醒了冷玄霄,他无声地从卧室里走出来,双臂环抱在胸前,冰冷的视线在我们两人间梭巡探究,不悦的情绪含在了嗓音里,“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胡星野眸中掠过挑衅的讥诮,表情却既无辜又不解,“侄女你是不是有梦游的习惯啊?大半夜一声不响的出现在我房间里,还要爬上我的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自荐枕席呢!” “你……”我被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骂道,“胡星野,你要点脸行不行!” “难道不是吗?如果你对我没有意思,为何要一直盯着我看,还拉着我问个不停,晚上又爬到我的床上来……侄女,我对你这种人妻款的真没兴趣,我心里只有你小姑一个!”胡星野背对着冷玄霄,看向我的目光里满是狡黠,音调却真诚无比。 我眼看着他挑起冷玄霄的怒意却无法反驳,上个让我如此被动的人还是胡婉儿,想不到今天在这里遇见了个男绿茶! 冷玄霄薄唇抿出一个危险的弧度,扯过我的手腕就往卧室里拽,冷声道,“沈云舒你给我回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我怎么就丢人现眼了,是他……”我的话还没说完,余光扫到了角落里不知何时出来的小姑。 “小姑,你别误会,我是出来上厕所看到胡星野不在房里,所以才想进去看看的!”我生怕她误会,急忙解释。 小姑面色如常,收拢了下垂落在肩膀的披肩,淡淡道,“小舒你先回去睡吧,太晚了,有什么话咱们明天再说。” 继而转向胡星野,声调一下子严厉起来,整个人也冷了几分,“星野,你跟我过来。” 胡星野低垂着脑袋,又变回听话懂事小绵羊的模样,乖乖说道,“我听小婉姐的。” 临走前还趁他人不注意,悄悄对我挑了挑眉,戏谑意味十足。 我却只能忍耐,带着一肚子气回了卧室,把今晚的经过说给了冷玄霄。 他脸色稍有缓和,蹙眉道,“以后你不许再进胡星野的房间,他来历不明,又颇有心计,现在对你已经有了防范,肯定会想方设法陷害你。我肯信你,长久以往,你小姑还愿相信你吗?” 冷玄霄说得也正是我所纠结的,小姑如今沉浸在爱河里无法自拔,怎样才能不伤及小姑感情的前提下,戳穿这个披着人皮的狐狸精呢? 第564章 追来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翻来覆去想了许久,可怜我这一孕傻三年的脑容量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一觉醒来时冷玄霄已经不在。 小姑自己坐在门口纳鞋底,神色如常,仿佛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见我从屋里出来,温声说道,“小舒醒啦,想吃什么跟小姑说,小姑去给你做。” 我摇摇头,搬了个小板凳坐到她对面,试探问道,“小姑,你不生我的气吧?” “生你的气干嘛?”小姑手上长针走的飞快,头也不抬的说道,“是胡星野他年纪太小,又缺乏父母管教,喜欢任性胡闹,小姑昨晚已经说过他了,你不要往心里去。” 我松了口气,随手从桌上拿了个梨狠狠啃了一口,“你不生气就好,我都想让冷玄霄去偷点柴火回来,准备负荆请罪了!” 小姑没理会我的插科打诨,放下手中鞋底怨责的看了我一眼,“大早上别吃那么凉的东西,对胎儿不好,我去给你下碗面。” “不用不用,我吃这个就行。哎,小姑你还没有跟我说过,你是怎么认识胡星野的啊?”我像唠家常一样问道。 提起胡星野,小姑的声调不自觉柔和下来,“你去上大学之后,小姑就去县城里打工,我没学问只能给人家大排档当服务员,那些大排档从下午四点开到后半夜四点,很辛苦,但这不算什么。 主要是很多地痞无赖喝多了之后喜欢动手动脚,大半夜也没有行人,老板看见了也不敢得罪。那次又是几个泼皮耍酒疯,拽着我不撒手,让我用嘴喂他们喝酒,我不从,他们就把酒瓶塞进我嘴里,强行逼我喝,还把我往旁边的小巷子里拉,是胡星野路过,教训了那几个男人我才得救。 你别看他秀里秀气的,打起架真有两下子,把大排档的桌椅板凳全砸了,那几个男人也都被送进了急诊室。可他这么一闹,老板也不敢再用我,扣了一个月的工资让我离职了。” 这些话小姑说得轻描淡写,我听起来却觉惊心动魄。还好胡星野救了小姑,不然小姑要受多大的屈辱啊!想想我就心疼。 “小姑,以后我赚钱养你,你不要再去那种地方打工了!” 小姑笑着摸了摸我的头,没有正面回应我,“后来胡星野来大排档找我,发现我已经走了,才知道自己好心做错事,跟老板打听到了我的住所,竟找上门来要赔偿我的损失。我怎么可能让救命恩人掏钱呢,便拿出自己余数不多的存款,请他吃了顿饭。 这么一来二去的,也就认识了,真的确定关系是在不久前,他提出要娶我,吓得我连夜跑回了沈家村,想不到他也跟着追了过来…… 起初我不肯见,隔着门劝他回去。他就日日夜夜站在门口等着我,早上会递来新鲜的牛奶,晚上送来砍好的柴。我本就心肠很软,从门缝里看到他失落的样子,犹豫踌躇了无数次,可我又怕打开了那扇门,会误了他的一生。 直到那天下起了雷暴,我以为他不会来了,关灯准备睡觉,可外面雷声大震我又实在睡不着,心里突然一阵悸动,像传说中的心电感应一样,总觉得还有人站在窗外等我。我披上雨衣来到门口,想着我只看一眼便回去睡觉,结果大门打开后,对上了胡星野惊措的脸。” 第565章 结梁子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他没有打伞,也没有穿雨衣,见我开门后把湿漉漉的柴火搬进了院子里,一声不吭地想要离开。 我忍不住问他,为什么不敲门。 他笑着说,‘看到屋里熄了灯,还以为你睡了,不想打扰你休息。’ 从那刻起,我就决定无论结果如何,我都想跟他试一试。哪怕他最终会因为年龄、家世、疾病等原因抛弃我,我也无怨无悔。因为我只有勇敢迈出这一步,才算不辜负他的一往情深。 他对我真的很好,是你们想象不出来的那种好,甚至我很多时候都觉得,自己何德何能,能让他这样喜欢。”小姑缓缓说完,锅里的面也煮好了,还给我加了个溏心蛋。 我咬着那只流黄的蛋,心里有些共鸣,曾经我也想过这样的问题,自己何德何能,能让冷玄霄这样喜欢? 所以我理解小姑,红尘之中能遇到愿意抛下一切为之奔赴的人并不容易。但同时也正因为她是我最后的亲人,才会更加顾忌。我决定先不告诉小姑胡星野的事情,再给他一次机会。 如果他能成功通过我的测试,我就放弃偏见接纳他,把他当成真正的亲人;如若不能,那我只好劝小姑斩断情丝,尽早抽身。 当天下午,我趁所有人都不在时,于院子里布下了一个巨大的伏妖阵,之前解决胡婉儿时所用的那种。但这次我特意隐去了法光,不用妖眼根本看不出来。伏妖阵普通人走上去毫无反应,但若是妖魔邪祟就会立即显形。 我守在阵旁整整一下午,没想到第一个回来的人竟是冷玄霄。 他刚迈过大门就已感知到前方的暗藏的危险,眉心微蹙,带着些许不解的睨了我一眼,从旁边绕了圈才进屋,不动声色地问我,“你又要搞什么鬼?” 我神神秘秘地对他动口型,“捉妖!” 冷玄霄无奈的摇摇头,纵容着我胡闹。 少顷,胡星野和小姑也回来了,他们手臂挽着一个篮子,应该是去后山采菌菇去了。 走过大门,胡星野粲然的笑意就凝固在脸上,那双好看的狐狸眼微调,眸中半是不满半是怨忿,脚步停滞在阵前不动。 我挑衅般的扬了扬眉,还了他昨晚对我的讥诮。我坏心眼的很,从大门到客厅的必经之路都被我画上了无形阵法,除非他能插上翅膀飞过来,否则只要一触阵就会立即显原形。 小姑此时已经走到法阵中间,回眸见胡星野一脸凝重的站在门口,不禁疑惑道,“星野,怎么不进屋来,还拎着篮子站在那里,不嫌沉吗?” 胡星野闻声抬眸,脸上又恢复那纯真的笑容,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小婉姐,我这就来!” 我眼睁睁看着胡星野像没事人一样踏进我的法阵中,符咒边缘的尘土轻扬一震,又悉数落下归于平静。 胡星野当着我们的面不疾不徐的走过法阵,在我的视线中,他步履轻盈又坚定,每一个脚印都踩在法阵隐去的字符上,激起一层淡淡的红色光晕,如同步步生莲,法阵却全然没有反应。 在经过我身侧时,胡星野回之我一个更加张扬邪佞的笑容,甚至不屑隐藏眼中的怨恨与报复之意。 完了,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第566章 流水席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晚间我气得连饭都没有吃,不依不饶的缠着冷玄霄追问,是不是我法阵哪里出了错,所以胡星野才安然无恙的走过去,什么事都没发生。 冷玄霄被我问的不耐烦,丢下手里的书卷,沉声说道,“你想发生什么事?当着你小姑的面让胡星野现原形?如果胡星野真的变回了什么可怕的野兽,你小姑还不当场吓晕过去!” 我竟没想到这茬,只顾着让小姑看清胡星野的本来面目,却忘了她能不能承受的住。 “你阵法画的没有错,口诀也都对,否则我就不会绕着走了。”冷玄霄淡淡解释道,“至于胡星野为何能毫无反应的穿过你的伏妖阵,多半是他身上带有什么法宝,能够克制普通阵法。” 我咬咬牙,“既然法阵对他没作用,那我只能符纸了,待会儿趁小姑不在的时候,甩他一脸显形符!” 冷玄霄对我的举动颇为不解,“你为何执着要让胡星野显形?只要他是真的对你小姑好,是人是妖重要吗?” “当然重要了!那可是我小姑,她浑浑噩噩了这么多年,没经历过人世间那些尔虞我诈,性子单纯的很,要是被人骗了估计都能帮人倒数钱!更何况她命格还是天机女,万一被别有用心的人盯上可怎么办?”我像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说个不停。 冷玄霄只轻飘飘地落了下句,“当初你决定要与我在一起的时候,你小姑拦着你了吗?” 我哽住,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嘴上强硬道,“那不一样,你是保佑苍生的蛇仙大人,胡星野他指不定是打哪来的妖魔鬼怪!” 他见我仍是执迷不悟,也懒得再与我辩论,从床上拿回书卷继续翻看。 但我内心里已逐渐妥协,是啊,有什么不一样的呢? 人人都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可我偏要用行动打破这个说法,与冷玄霄在一起这件事上我听不得劝,更不理会他人的反对。 为何同样的事放在小姑身上,我就接受不了了呢? 还真是关心则乱,难怪冷玄霄觉得我管得太多。 “总之,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来,我就不信他胡星野能装一辈子!”我小声嘀咕道,放弃了对胡星野用显形符的想法,盖上棉被闭眼睡觉。 却没看到我身侧的冷玄霄眸子里划过一抹讳莫如深。 大年三十那天,沈家村还是和往常一样要摆长桌流水席,家家户户天不亮便开始做饭,都想在桌宴上一展自家的手艺。 鞭炮声将我从温暖的被窝里叫醒,小姑早就做好了一大盆蟹黄年糕,让胡星野端去了长桌宴上。 我强迫冷玄霄脱下他那身万年不变的黑衣,可他仍严厉拒绝了我穿红袜子、红内裤的建议,还用老顽固的思维说红色衣服只有在结婚时才能穿。 最终,在我与他拉锯般的争执中各退一步,他换上了一身藏蓝色的衣服,并在他手腕上系了根红绳敷衍了事。 我上下打量了半晌,一边沉迷我老公的绝世美貌,一边满意的点点头,“这才像话嘛,谁家大过年穿一身黑啊,不知道还以为我家又死人了呢!” 小姑恰好从我们身旁经过,听了我的话连呸三声,哭笑不得的说,“我看真正不忌讳的人是你吧,哪有大过年说那个字的!” 我得意地偏了偏头,“没错,我就是瞅他总穿黑衣服不顺眼,想让他换个色!” 第567章 红包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匆匆忙完,我拉着冷玄霄去村口吃长桌宴。 今天过年,我格外开恩解了沈大佟身上的禁锢,让他能够带着自我禁足的沈云峰一起赴宴,扮出一副父慈子孝的美好假象。 胡星野穿了一件红色夹克服,配着他那头银发在日光下格外耀眼,张扬又好看。 那天之后,我以为他要狠狠地报复我,没想到他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态度如常,只是会下意识地避开与我单独相处。 他正在帮着小姑摆盘倒酒,模样乖巧的很,对凑上来搭家常的爷爷奶奶也颇有耐心,因五官秀气,语气温顺讨得无数老年人的喜欢。 再看我旁边这个,冷着一张冰块儿脸,周身威压能把人吓跑十里,谁也不敢来找我喝酒。 我们一家六口坐了一桌,沈大佟和沈云峰这回不敢造次,默不作声的低头猛炫。我想起去年这时还有奶奶陪伴,今年少了奶奶,却多了冷玄霄与胡星野。 旁边那桌的奶奶对沈大佟说道,“你看你家小舒多厉害,嫁给了仙家!你妹妹小婉也有本事,找了个这么年轻帅气的小伙子。十里八乡看去就属他们两个最俊俏,你们沈家的女儿真是太有福气了!” 沈大佟尴尬地举了举酒杯,嘴角笑容直发苦。 我们都不会理睬他,就连胡星野也在小姑的一番叮嘱后,渐渐不把沈大佟放在眼里,自顾自的啃着面前那盘烧鸡。 吃相说不上优雅,眼眸微眯,表情十分惬意享受,红艳的唇被油光染得润泽,汤汁顺着他白皙的指缝流淌,他都全然不在意,仿佛自己吃得不是普普通通的烧鸡,而是一盘珍馐美馔。 我见他把好啃的鸡骨架全都咬碎吃进了肚子里,桌上只留下难啃的鸡头和鸡腿骨,上一次这样在我面前吃鸡的人还是被胡婉儿上身的周野。 “你好像很喜欢吃这盘鸡啊,好吃吗?”我咂舌问道。 胡星野方才从那只烧鸡上抬起头,两只漂亮的狐狸眼微弯,笑眯眯地对我说,“好吃啊!” 他说话时,露出那四颗洁白锋利的犬齿,令我不由寒毛直竖。 小姑也看到胡星野这略微野蛮的吃相,忍不住劝阻道,“星野,别光顾着吃鸡啊,还有这么多菜呢,来,尝一尝我做的蟹黄年糕。” 她夹了一只蟹腿放到胡星野的碗里,胡星野虽对手中烧鸡恋恋不舍,但还是乖乖听话的拿起筷子。 一看他那难以言说的表情就知道,他并不喜欢吃螃蟹,为了哄我小姑开心,还是绽出欢喜的笑容来,“小婉姐做得太好吃了!” 小姑噙着笑不语,胡星野也夹了些菜放到小姑碗里,全都是小姑爱吃的,“小婉姐你别光顾着管我,自己也要多吃点,你看你又瘦了!” 在他的诱哄下小姑也的确多吃了几口,我瞧着胡星野对小姑无微不至的照顾,心里犹豫要不要打消对他的芥蒂,去试图接纳这个身份不明的小姑父。 乡亲们吃饱后,按照我们村的习俗开始由小辈带头依次向长辈敬酒,长辈则要给晚辈发压岁钱。 冷玄霄看到那些晚辈人手一张薄薄的红包还喜笑颜开的样子,也起了兴致,玩味十足的问我,“为什么你没有给我准备红包?” 我拿筷子的手微微颤抖,嘴角抽搐道,“玉京子大人,我们全村人的岁数加起来都没你大,这得多大的红包才能压住你的岁啊!” 第568章 迷雾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冷玄霄有些不满,但他一个寿与天齐的蛇仙又不能真的跟小辈那样领压岁钱,阴沉的眸子看向那些刚领了红包的年轻人,吓得那些人再不敢来他面前晃悠。 胡星野则一本正经的跟小姑撒娇,“小婉姐,我也想要红包!” 小姑拿着纸动作温柔地替他擦去嘴角上的油渍,“你也有,我都给你准备好了,回家就拿给你!” 我忍无可忍地闭上眼睛,我和小姑穷得两袖清风,都快揭不开锅了,这两个老妖怪居然还好意思朝我们要压岁钱,也忒不要脸了吧! 那些乡亲不敢朝冷玄霄敬酒,男的便抓着沈大佟与沈云峰不放,他们俩有苦说不出,只能一杯接一杯的往下灌。妇女们则拉着我小姑不放,非要让她喝,胡星野拦都拦不住。 小姑的酒量也是一杯倒,几杯白酒下肚,她已经不省人事。 胡星野只得把小姑背回了屋里,面上隐隐的心疼之色。 长桌宴一直要吃到晚上才算结束,沈大佟和沈云峰也醉得不轻,但还有基本意识,我心里牵挂着小姑,怕胡星野照顾不好她,想提前回去。 叮嘱冷玄霄等宴席散了之后,把醉醺醺的沈大佟和沈云峰扔回家里去,别让他们冻死在外头,让邻居们看笑话。 我到家后冲了一包解酒汤,端着碗来到小姑房前。 从窗中看到小姑阖着双眼躺在床上,已经醉得昏睡过去,而胡星野正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画面温馨柔暖。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打扰他们,余光突然瞥见一道寒芒掠过,胡星野背对着我的手上幻化出一柄匕首,刃光凛冽锋利,悬在小姑的胸膛上…… “胡星野,你在做什么?”情急之下,我扔掉手中的碗踹门而入,大声喝道。 胡星野伴随着瓦片摔碎的迸裂声猝然回头,看清来者是我后,那张过分好看的脸上露出惊慌与不甘,身手矫捷利落的跳窗逃走。 我紧忙追了过去,“别跑!” 他似是也没料到我一个大肚婆还能跑得飞快,简直像揣了个哪吒三太子,眼看就要被我追上,一闪身钻进了树林子里。 那片林子我熟,之前县里为了修公路,把乱坟岗的无主坟墓全挖了出来,移放的地址就是这片树林。 我动作慢了下来,一手扶着我的肚子,一手拄着那些树干行走。 林中静谧得可怕,只有我踩在松针上的轻微声响。 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从林间升腾而起,这雾里隐含着魅香的味道,我立刻捂住口鼻。 白雾紧紧围绕在我的四周,遮蔽住我的视线和听觉,我走到哪里,这团雾就跟我到哪里。但明显能感觉出雾气薄弱,和师棋宵那种雾域结界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 这定然是胡星野释放出来的妖气,都怪我没早些看清楚他的真面目,才会把小姑置于如此危险的地步,想想我都后怕! 我在这片雾中摸索了很久,找不到出去的路,只得掏出一张符以指尖夹住竖在胸口,无声念起法诀,“天清地灵,众仙勒令,速助吾身,万窍通灵,破!” 随着我手上符篆无风自燃,白雾快速从我眼前散去,露出树林本来的样子。 前方陡然惊起一片飞鸟,我顺着方向跑去,看到胡星野面色痛苦地伏在地上,额头溢满细汗,脚腕被一只捕兽夹牢牢夹住,鲜血正从锯齿形状的铁夹处不断涌出,伤口深可见骨。 第569章 显形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胡星野见我一步步向他走来,颓然松手,匕首跌落进泥土里,发出沉闷的声响。 我冰冷的睨着他,“你接近我小姑到底有什么目的,为何要伤害她?” 胡星野虚弱无力,试图辩解,“我没有伤害小婉姐……” “你这个骗子,我都亲眼看到了,还敢骗我?”我一回想到他拿着匕首要刺向小姑的画面,心中就愤恨不已。 “你真的误会我了,我绝不可能做出伤害小婉姐的事情来!”胡星野伤得蛮重,额头上的冷汗大滴大滴顺着那精致的轮廓滚落,咬牙说道,“沈云舒,如果不是顾及小婉姐的话,我早就对你动手了,哪里还轮得到你来逼问我!” 他总算承认想要对我下手了,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果然是藏不住的! 我冷笑道,“对我动手?你还没那个资格!我今天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何方妖孽!” 说着,我甩出一张显形符扔掷在他身上,黄纸上的符文波动着朱红的光亮,胡星野无法闪躲,万分痛苦的仰头长啸,“啊——” 他的身形开始有了变动,从笔直挺拔的长腿变成四只爪子,五官也逐渐缩小,两腮长出白色的绒毛来。 宽大的外套再罩不住他矮小的身躯,从他肩膀滑落在地,一眨眼的功夫,变成了一只毛皮雪白的狐狸。 那晚我看到的拜月狐狸竟然就是胡星野! 我咬牙切齿的怒道,“好啊,沈家村的鸡果然是你偷的!” 胡星野:“……” “说,你到底为什么缠着我小姑,是不是为了她的命格?”我居高临下的质问道。 胡星野的后腿拼命在地上挠了几下,可以他微弱的力道是挣脱不了捕兽夹的,这种新型捕兽夹都是山里猎人用来捕捉野猪等大型动物的,有极其敏感的运动传感器,他越是挣扎,铁制套圈就会收得越紧。 而且那钢筋非常有韧劲,不是专业道具根本剪不断。他在幻化人身时都拿那捕兽夹没有办法,更何况是现在一只小小的狐狸。 “你不回答,那我就当你默认了。”我无动于衷的朝他走去,“你辜负了我小姑对你的一腔情意,亏我还想着只要你能对小姑好,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计较你的身份……但你竟敢伤她!” “我真的没有伤她,我那是在救她的命!”胡星野剧烈反驳道。 我气得直想笑,有拿刀子救人的吗? “收起你的狡辩,你们狐妖的花言巧语我听得多了!而且你不用向我解释,我现在就带你回去见小姑,让她亲眼瞧瞧,自己要嫁的究竟是什么畜生!” 胡星野闻言,狭长的狐眸显露出惊恐与慌乱,“不,不要让小婉姐看到我现在的样子,她会承受不了的!” “你把她蒙在鼓里这么久,就不怕她承受不了吗!”我无情的翻动手腕,让他轻盈的身体一点点向我滑过来。 这时,冷玄霄骤然赶到,他用锁魂鞭劈开白雾,高大肃杀的气势像冷风割裂出来的剪影。 他看到地上狼狈不堪的胡星野时神色一怔,眉心几不可见的拧了下,扬鞭一动抽断了胡星野脚腕上的捕兽夹。 “哎,别……”我还没来得及阻止他,就看到胡星野解脱掉我符咒的束缚,一瘸一拐,速度飞快的跑入树林深处,再寻不见踪影…… 第570章 心脉耗尽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事后,冷玄霄毫无愧色的看着我,“怎么,我不该弄断他的捕兽夹吗?” 我面无表情说道,“你究竟是真队友还是猪队友?我严重怀疑我们内部出了奸细!” 冷玄霄置若罔闻,低沉道,“你还是先回去看看你小姑吧。” 他提醒了我,我得赶紧回去看看小姑怎样了,有没有被胡星野那畜生伤到? 到家后,我直奔小姑的床前,发现她依旧双眸紧闭,脸颊染着淡淡的酡红,可呼吸却愈发微弱。也不知是酒后宿醉的虚弱,还是身体哪里受了伤所以导致昏迷。 冷玄霄上前一步,将掌心隔空放在小姑的额头上,试探她的灵识。 我眼看着冷玄霄的表情越来越凝重,慌乱问道,“如何?” 他的手还悬在小姑头顶,刺眼的白炽灯光倾落在他薄薄的眼皮上,能看到眸子在缓慢转动,言简意赅道,“不好。” “怎么个不好法啊?”我急得团团转,“这时候你就别惜字如金了,赶紧说是什么情况!” 冷玄霄拧眉道,“她的心脉损耗严重,如果说正常三十五岁左右女性心脉损耗度只有十分之三,她的心脉已同垂暮老人一样,全然支撑不住心脏运转,她再这样睡下去,很有可能会醒不过来。” 我被这个噩耗惊得身子打软,扶着柜子才能强撑住脊骨,喃喃道,“怎么会这样?小姑她还不到四十岁啊!就算按照古代人的年龄来算,也不至于这么早就……” “或许是鬼婆占用她的命格后,长期使用窥天机的能力,导致她过早衰亡。”冷玄霄不动声色地说。 我突然明白过来,难怪鬼婆急于寻找下一个命格替身,是因为她发现小姑的命格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小姑也曾说过窥天机太损耗心血,泄露天机更是要遭天谴报应,自古以来就没有天机女能够长命百岁的,所以在我们帮她夺回命格后,第一个决定就是不再算命,可即便是这样,她也没多少日子好活。 我咬唇看向冷玄霄,目光带着凄恻和哀求,“如果我们花钱找最好的医生帮小姑医治,她还有希望吗?” 冷玄霄摇了摇头,沉重道,“没用的,这是虚病,不是实病。就和你的眼睛一样,哪怕找北城最好的专家,他们也无法说出病因,只能给你开上一堆没用的药,或者劝你住院治疗,但结果都是一样的。” 我心里难过得不行,像一根毛巾被拧成死结,酸涩感从鼻腔涌上眼眶。 为什么老天要这么对我,我只有小姑这一个亲人了,可它残忍的连小姑都要从我身边夺走! “冷玄霄你如实告诉我,小姑她……她还有多久?”我如鲠在喉,泪水于眼眶打转。 冷玄霄的神色却有些复杂,抿唇道,“这也是我一开始无法回答你的原因,按照她心脉的损耗程度来看,她本应活不过今年冬天的。可她脉象虽虚,却好像被一层东西包裹住,就像我曾给你的护心鳞一样,护住了你的心脏,所以她才行动如常。” 我理解了半天才弄清楚,“是有人护住了我小姑的心脉?那她现在为什么还会昏迷不醒?” 第571章 限时道具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护心鳞只有龙蛇蟒一族才有,百年修为才得这么一块儿,给了你的就无法再拿回来,你如今怀着孕还能跟狐妖百米赛跑也都是护心鳞的功劳!”冷玄霄的语气里暗藏怨责,淡淡睨着我说道,“至于你小姑心脉上的,我也不知是什么,感觉力量在慢慢消逝,总归不会是护心鳞。” 这回我彻底弄明白了,恍然大悟道,“哦,也就是说护心鳞是永久道具,只要我不死不灭,它就永远留在我身上。而小姑身上的是限时道具,快要过失效期了,所以力量在逐渐减弱?” 冷玄霄甚是无语,又不得不赞同我,“你要这么理解也对。” 我一拍大腿,激动道,“那赶紧找到给她道具的人啊,让他给我小姑续个bUff!” 听到小姑并非药石罔效,我又振作起来。 冷玄霄则淡定的说道,“不急,如果有人想护住你小姑的性命,那么他现在一定比我们还要着急,我们只需要静等他上门即可。” 我瞧着他眉宇漠然,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总觉得他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那如果他就是不来怎么办?我小姑这样不吃不喝也撑不了几日啊!”看着小姑平静的睡颜,我难心担忧。 “你要知道,能够护住人心脉的,无非是修行者自身的精血、法力和寿命,能够给出这几样东西的人,说明你小姑在他心里位置极重,又怎会舍得让她死呢?”冷玄霄这话若有所指,语气极重。 我登时便想到了自己,冷玄霄做出的种种举动都是要保住我的这条小命,可他真的能与上古传下来的诅咒相抗衡吗? 中间还有个虎视眈眈的师其宵,真是处处险阻。 眼下别无他法,我和冷玄霄轮流看守了小姑三天三夜,小姑仍是没有要苏醒的迹象,而那个给小姑护体的人也迟迟没有出现。 我已经到了孕后期,身子时常疲惫乏力,精神和注意力都无法集中。 真不是我偷懒,但现在的我守在小姑床边没两分钟就能睡着,坐着都可以随时睡过去,腹中胎儿垂坠的厉害,站又不能站太久,不然小腿肚会酸胀,腰也支撑不住。 冷玄霄是可以不吃不喝,但因为他很少回蛇仙庙,堆积了太多信徒的祈求没有处理,还得抽空回蛇仙庙处理事务。 第三日的后半夜,我从睡梦中惊醒,看到小姑那安详恬静的睡颜,心里笼罩着一层浓重的失落感。 我走出卧室,去厨房烧了壶水,想给她擦擦身子。 回到小姑窗前时,意外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胡星野跪在小姑床边,正拉着她的手无声低语,几日不见他的状态看上去比我还要疲惫不堪,脸上不见神采奕奕的光芒,表情更是我从未见过的哀戚与伤痛。 他再次幻化出那柄匕首,目光坚定的看向小姑。 我心跳如鼓擂,但这次我没有阻拦,我想看看胡星野到底要对小姑做什么。 一个要伤害对方的人,会如此卑微虔诚的跪在那人床前吗? 刃光生寒,划破无边黑夜。借着厨房那昏黄的灯影,我看到胡星野扬起匕首,竟深深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第572章 弟弟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用手紧紧捂住嘴巴才没有惊叫出声,眼皮也不敢眨,瞬也不瞬地看着他把染了血的匕首从心口抽出,仿佛能听到肌肉组织被利刃分离的牙酸声,就连我的心脏也不自觉产生痛意,可想而知他得有多疼。 鲜红的血滴沿着刀锋滴入了小姑的唇上,奇迹般的是,小姑那失去血色的脸庞愈渐红润起来,人虽没有苏醒,呼吸却匀畅了很多。 我脑中大概有了猜测,镇定下心神推门而入。 胡星野回眸瞥见我,眼底涌现惊惶之色,还欲跳窗逃走,被我一张符咒封住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咬了咬牙,阴鸷地看着我,“沈云舒,你到底想怎样?” 我摇摇头,“这话应该换我问你,你刚才喂我小姑喝的是什么?心头血吗?” 胡星野表情变得僵硬,眸中划过一丝懊恼,张了张嘴但没发出声音。 这时,一阵厉风从我身后破空而至,我迅速转身,闪避开了那危险的突袭。 “别,姐姐你别伤害她!”胡星野对来者慌乱喊道。 魅香的气味在瞬间迅速扩散,我这才看清面前偷袭的人竟是胡婉儿! 她双手指甲纤长,锋利如刀,指节弯曲成一个蓄势待发的动作,快速撕毁胡星野身上的符咒。 刚才她正是用这双指甲挠了我一下,还好我躲得快,不然后背都得被她挠穿。 “胡婉儿,你又来我家里做什么?”我盯着她那张美艳而秾丽的面容,怒不可遏道。 然而胡婉儿却对我嗤之以鼻,狐眸中满是烦躁,不愿与我纠缠似的,伸长指甲再次向我脖颈抓来。 还没等我做出反击,胡星野便挺身挡在我的面前,哀求道,“姐,你不能伤害她,否则小婉姐会伤心的!” 胡婉儿悻悻收回手,怒骂道,“没用的东西,那女人到底给你喝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胳膊肘朝外拐!” 门后幻化出一道欣长玉立的黑色光影,冷玄霄那如琢如磨的容貌渐渐清晰,他多半是感知到了我有危险,缩地成寸赶了回来。 他不动声色地把我护在身后,对胡婉儿不耐的说,“胡婉儿,立刻把你弟弟领走!” 胡婉儿冷哼了声,抓起胡星野的领口就要带他走,胡星野却挣开了她的手,剧烈摇头,“姐你放手,我是不会走的,我不能离开小婉姐!” 人在后半夜时大脑运转速度忒慢,双眸愕然盯着胡星野,又不能置信地转向胡婉儿,“弟弟……姐?” “胡婉儿是你姐?”我花了好长时间才把关系理顺,惊叹道。 胡星野讷讷点头,加了一句更让我窒息的话,“不是我和小婉姐那种关系,她是我亲姐!” 怪不得胡星野身上会带着胡婉儿的魅香,他们是如假包换的亲姐弟! 我又转向一旁面沉如水,丝毫不起涟漪的冷玄霄,咬牙问道,“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所以你那晚才会故意放跑胡星野?” 冷玄霄瞧出我眼底的怒意,无奈点头,“是,我很早之前就认识胡星野,第一次在你家里见到他时,已经认出了他。” 怒火在我胸口翻滚灼烧,现在只要有一星火苗都能让我炸裂喷发,我看着面前的三个妖族,不禁冷笑道,“好啊,你果然是内奸!你们三个合起伙来蒙骗我和我小姑,说吧,你们究竟有什么目的?” 第573章 救命恩人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冷玄霄拧着眉头劝慰我,“小舒,你先别激动,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什么样子的,你说来听听?”我搬来椅子正襟危坐在他们面前,不卑不亢的问道,唇角溢着冷意。 胡星野主动解释道,“这件事是因我而起,跟他们没有关系! 我与姐姐都是青丘九尾狐的支脉,姐姐更是赤狐一族的族长,我从小在姐姐和其他妖狐长辈的呵护下长大,养成了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姐姐总说我修为太浅,又把我关在狐族禁地中不让我出去,根本不知方寸之外的世界有多险恶。 三十年前,我趁姐姐与长辈不注意,偷偷溜出去玩耍,结果被猎人捉住,我被他关在笼子里,四肢都被铁圈困住,无法动用法力,只能任他宰割。他把我卖给村里收野物的老汉,老汉又想剥了我的皮毛,卖给县城里的皮制厂。 老汉拎着笼子从山区里的学校经过,正好赶上了学生放学,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小婉姐。 她扎着两个羊角辫,穿着干净整洁的百褶裙校服,双眼水汪汪的向我看过来,隔着笼子想要摸我,我凶狠地呲出犬齿,那时我觉得人类没有一个好东西,连她也不例外。 小婉姐却跟老汉开口,‘大伯,这只狐狸好可怜,你把它放了好不好?’ 老汉是花了钱才把我买过来的,怎么会因她两句话就轻易放过我,摇头表示如果她能拿出二十块钱来买,就愿意把我卖给她。” 三十年前的二十块钱都等于现在的两千块了,够普通人家生活一个月的开销。 那年头生态还没有现在这么恶劣,狐狸这种野兽还是好抓的,钱可不好赚啊!小姑明显是被那个老汉给骗了。 “小婉姐犹豫了好久,还是答应要将我买下来,但她手里没有钱,得回趟家朝妈妈要。老汉说自己着急赶去县城的班车,一天就这么一趟,最多只能等她半个小时,小婉姐同意了。 半小时后,我还是没有见到小婉姐的身影,头也耷拉下来。现在想想,我当时真是昏了头,竟会希冀于一个初中生,二十块钱在当时不算个小数目,她就算有勇气去跟父母开口要钱,父母便会轻易给她吗? 可小婉姐的确是我全部希望了。就在老汉拎起笼子准备离开时,小婉姐终于回来,她额头上全是大滴的汗粒,胸口剧烈起伏,衬衫背后也被汗水打湿,应该是急匆匆跑上山来的。 她从口袋里翻出几张破旧的纸钞,总共十九块二毛,说这是家里仅剩的钱了。 老汉见她如此诚恳的份上,便把我交给了她,拿着那十九块二毛走了。 小婉姐从笼子里把我抱出来,解开了束缚我的铁圈,那时我很忐忑,分辨不出她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只觉那双水润的眼眸是我此生未见过的清澈。 正当我犹豫要不要咬她一口然后逃跑时,她却主动把我放到地上,摸了摸我的头,柔声说道,‘快回家去吧,不要再被人抓到了。’ 我不知她时在骗我还是真的要放了我,她说完后我飞速跑出去百米远,见她没有追上来的意思,躲在树后悄悄观察了她许久才钻进了深山里。”胡星野说这些的时候,声调不自觉轻缓下来,眼中也蒙上一层柔和的雾气。 我挑了挑眉,“那这么说,我小姑是你的救命恩人喽?” 第574章 心头血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奶奶曾说过,狐狸回头,必有缘由,不是报恩,就是报仇! 看来胡星野找上小姑也多半是为了报恩,可我只听说过女妖报恩以身相许的,现在连男妖也开始卷起来了吗? 胡星野继续说道,“后来我回到狐族领地,不敢再私自出去,整整苦修了三十年,能够幻出人形后才再次返回尘世间。这三十年来我不是没有找寻过小婉姐的踪迹,可她就像从世上消失了一样,遍寻不着。 我甚至以为她死了,毕竟人类寿命短暂又脆弱,沧海桑田三十年,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我动用只有九尾灵狐所传承的织梦法寻遍世间亡灵,结果却寻到了一个年纪很大的老太婆,原来是她调换了小婉姐的命格,所以我才找不到她。 我本没有想以这种方式报恩的,最初想法很简单,找到她,帮她完成心愿。 当我得知小婉姐的消息后,去了她工作的大排档,假装成顾客暗地里观察她很久,见她对每个人都那么善良友好,我内心里竟有几分不满,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这种情感叫占有欲。 那天她的店里来了几个无赖,要欺负小婉姐。我看到他们搂着小婉姐的腰,强行给她喂酒,恨不得把他们的手腕全部捏碎!于是我在店里大打一场,把那些不知名的情绪都发泄在他们身上。” 胡星野那张惊艳的脸上泛起红晕,讪讪说道,“我大概是史上最倒霉的报恩者,不仅没有帮到小婉姐,还害她因此丢了工作。从那之后我就想方设法要帮助小婉姐,可我给她钱她不肯收,送她礼物她也不要,请她吃饭她每次都默默把钱付掉,我都开始懊恼自己的无能为力。 直到一次吃饭时,小婉姐突然晕倒,我用灵识探过才知她的心脉严重受损,可能活不了几日了。我抱着她心里急得不行,想着我的恩都还没有报,她怎么可以就这样死呢! 一滴水跌落在小婉姐的眼角,我才发现那是我哭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小婉姐已经占据了我内心全部的位置,每一个念头都是因为她,每一个举动也都是因为她,会在意她的笑,她的痛…… 我意识到自己可能喜欢上她了,更无法接受她将要永远离开我的事实。 狐族不像其他种族那样有坚硬的外壳护体,能够拔出鳞片或甲壳给心爱之人。狐族最柔软的地方就是心脏,而那里蕴藏着狐妖的内丹,我一时想不出别的法子,只能割下心头血来喂养小婉姐。 她苏醒后询问我情况,我骗她说她只是身体太累,休息几天就会好的,那些日子里我每晚都割心头血给她喝,她的身体也逐渐好转起来。 但我发现一个更棘手的问题,人的心脉不可逆转,也不会自动修复,只能靠我的心头血来维持,我必须每隔三日就让她服下我的血,否则她的心脉就会快速衰亡 在一次深夜里,我偷偷摸摸爬入小婉姐房间时,被她抓了个正着,我无力解释,只得跟她告白,说我想娶她为妻。小婉姐被我吓坏了,连着好些天都不肯见我,还悄悄回到了老家,但她不知我始终跟在她身后,一步不落。” 第575章 痴情种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再后来她终于肯接纳了我,但我修为尚浅,每隔三日抽心头血出来会使我身疲力竭,连法术都施展不出,只能借助月华加以修炼,上次修炼时就被你看出了原形……”胡星野嘟囔着扫了我一眼,狐眸充满怨怼。 听后我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报恩能报成胡星野这样也算天上地下独一份,我都怀疑他是不是衰神附体,主打就是一个倒霉! 胡婉儿更是美眸圆瞪,用纤长的手指狠狠戳着她弟弟的脑门,怒骂道,“你是不是傻啊!心头血有多珍贵你不知道吗?我把取血的方式教给你,不是为了让你用到一个凡人身上的!每隔三日就要取一次……你不疼吗?” “疼啊,疼死我了!你当初也没跟我说取血会这么疼啊!”胡星野在亲姐面前变回了最单纯的模样,耷拉着脑袋,表情既无辜又可怜,“可是我没有别的法子,我不能看着小婉姐死掉,如果取血的痛和从此失去小婉姐相比,我愿意疼上一千次,一万次!” 这话说得令我都十分触动,胡婉儿则被他气得不轻,紧咬着贝齿说道,“你能用心头血养她一时,能养她一辈子吗?这样长久下去,你的修为远远跟不上你所消耗的精血和法力,你不想活了吗!” “我有两百年的修为,养她到百岁,足够了!”胡星野梗着脖颈固执道。 胡婉儿不停用手掌拍打着胡星野的后脑勺,试图把他打醒,嘴里骂骂咧咧道,“你不修炼了吗?不想位列仙班了吗?狐族对你的期望和栽培全都白费了!” 胡星野可能是第一个敢于回怼自家族长的,偏执道,“姐你为了修炼无所不用其极,什么手段都被你试过了,你又得道成仙了吗?渡情劫被人斩下八条狐尾,现在法力怕是还不如我吧?我从来就没想过要当受人朝拜的狐仙,我只要小婉姐!” 我听得恨不得想要鼓掌,不为别的,就为他们姐弟阋墙,能把胡婉儿气得满地乱转,这场面真是太好看了! 不过话说回来,我要有这么个弟弟,我可能得比胡婉儿还头疼。 胡婉儿揉着额角,美艳的脸上露出忿懥之色,“我们狐族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痴情种,等我退下来你就是下一任的族长,想要什么年轻漂亮的女人找不到,非得挑这么个半老徐娘,还是个快要死的老女人!” 我重重拍了下扶手,怒喝道,“胡婉儿你嘴里不干不净的骂谁呢!” “我有说错什么吗?你那个小姑半只脚都踏进棺材了,可不是个快死的!那张脸老得都要起褶子了还来缠着我们星野,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弟弟,为了你那该死的小姑弄成这样,活该她被人夺了命格,做不了天机女!”胡婉儿樱唇挑出一个刻薄的弧度,轻蔑笑道。 羞辱我可以,羞辱我小姑不行! 我把口袋里所有符纸都掏了出来,今天誓要跟她决一死战! 胡婉儿又怎甘示弱,指甲顷刻幻化出一米长,勾起指节就要朝我扑来。 第576章 姐夫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一直站在旁边置身事外的冷玄霄终于动弹,挺身挡在我的面前,冷冷地睨着胡婉儿,薄唇吐出几个冰凉的字眼,“胡婉儿,你若是敢动她一下,这次我连你的胳膊一起砍!” 胡婉儿脸色发白,手指轻颤,狐眸中深含怨念,“冷玄霄,你还真是过河拆桥啊!” 我见冷玄霄当着胡婉儿的面维护我,心里别提多高兴,下颌搭在他的肩上跟胡婉儿做鬼脸。 胡婉儿还要对我发作,又被胡星野拽住了手臂,“姐,你别再添乱了好不好!” “你……”胡婉儿看就连自己的亲弟弟都向着我,更是气得浑身发抖,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坐回椅子上翘起二郎腿,喜闻乐见的看着他们姐弟。 冷玄霄端起玉京子大人的做派,威压十足的说道,“今日太晚了,都先回去休息,有什么话明早再说!” 我家大人开口,我哪敢不从,收起玩味跟着他准备离开。 正好我还没想到该如何处理胡星野,脑子困得已经转不动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胡星野感激地看向冷玄霄,轻声说道,“谢谢姐夫。” 我霍然回头,惊愕道,“你叫他什么?” 连冷玄霄也是一怔,神色颇为头疼。 胡婉儿笑得前仰后合,满心欢喜的拍着胡星野肩膀,“弟弟叫得好,以后就这么叫!” 我咬着腮帮转向冷玄霄,凶狠道,“给我一个解释?” 胡星野意识到自己可能闯了大祸,讷讷说道,“我从记事开始,就看到姐姐追着玉京子大人漫山遍野的跑,她说过这辈子非玉京子大人不嫁,所以我一直以来都是管大人叫姐夫的,刚才忘记改口了,不好意思啊!” 我脸部紧绷的线条能很好地呈现着我压抑的怒火,皮笑肉不笑地对胡星野说道,“以后别再叫他姐夫了,差辈了!” 说完,扯过冷玄霄的袖口,强行把他拽回自己房中。 关上门后,我坐在床边犀利的瞪着他,“过什么河,拆什么桥?” 冷玄霄半晌才理解我在说什么,失笑道,“我和胡婉儿真的什么事情都没有,连胡星野说的那些我都已经忘光了,你跟一只发疯的狐妖计较什么!” 那还不是因为我看见她靠在你胸口,你还要伸手摸她…… 但这话我没说出口,怕影响我们夫妻之间的和谐。 冷玄霄坐到我身边,不动声色的睨着我,我故意往旁边躲了躲,他又靠了过来。 我狠狠推了他一把,嗔怒道,“这是我的房间,请你出去,今天晚上我不想看见你!” “外面天寒地冻的,你想让我去到哪里?”冷玄霄薄唇噙着笑,故意逗弄我,“你要是执意赶我出去的话,那我只有去找胡婉儿了?” 我闻言,手脚并用像个八爪鱼一样缠在他的身上,恨恨道,“你敢!除非从我和孩子的尸体上踏过去!” 冷玄霄脸色沉了下来,捏住我的下巴愠怒道,“又在胡说八道!” 他看着我忿忿不满的表情,突然低沉一笑,喉结上下滚了滚,发出喑哑磁性的音色,“我发现你吃醋时候的样子,真是……” “怎样?”我挑起半边眉。 低醇的嗓音钻入耳膜,微凉的唇宛如羽毛般轻轻落在我的嘴角…… “真是可爱。” 第577章 结婚吧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明知冷玄霄的话有诱哄的成分,但我偏偏吃他这一套,脾气、怒气瞬间烟消云散,躺在他怀里昏沉欲睡时还想着这样怎么能行,被他拿捏死死的。 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我洗漱完毕去小姑房间时,发现胡星野还坐在小姑床前,彻夜不眠的守着她,见我进来后手脚都有些仓促,不知该坐还是该站。 对胡星野我也颇为头疼,昨晚那席话没有触动绝对是假的,而且小姑目前这情形,确实也离不开胡星野的心头血来续命。 可他身为狐妖就算了,看上去好像还蠢兮兮的……更重要的是,他是胡婉儿的亲弟弟! 宿敌的弟弟要做我的姑父,这是种什么样的感受? 胡星野打我进门起,那双好看的狐狸眼就紧紧盯着我,似在等我开口。 我揉着太阳穴坐到了对面的椅子上,淡淡说道,“你不用这么眼巴巴的看着我,其实你是谁对我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小姑怎么看你。等小姑醒来后,我会一五一十的把真相告诉她,我不可能继续让她蒙在鼓里,她有知情权。至于你们两个以后怎样,按她的意思来吧。” 胡星野听完身体颓然前倾,精致的脸上难掩失落。 他已经猜到,如果小姑知道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多半不会再跟他结婚了。 这天底下又有几人能真的心甘情愿嫁给妖物呢? 小姑是傍晚苏醒的,胡星野刚给她喂过一次血后,她的眼皮便微微颤动,随之缓缓睁开了那双清眸,声音低弱的说道,“我这是怎么了?” 胡星野激动地握住她的手,“小婉姐,你终于醒了!” 小姑用手背摸了摸他的脸,眼底掠过一抹心疼之色,“星野,你瘦了,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 胡星野热泪在眼眶打转,“小婉姐你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小姑浅笑着摇摇头,把目光转向我,柔缓问道,“小舒,你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吧?你这孩子从小就这样,一有事情憋在心里就会不自觉用手指搅衣角,告诉小姑吧,小姑到底得了什么病?” 我哽了下,但还是把整件事情都说了出来。 小姑单手支着床铺,撑起半个身子来,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胡星野,嘴唇再次失了血色,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格外艰难,“小舒说得都是真的?你真的是……是狐妖?” 胡星野已然料到结局,闭上双眼痛苦地点点头。 小姑再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跌落回床上,双眼无神地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嗫嚅道,“所以,我本应该早就死了,是你一直在用心头血在为我续命?” 胡星野可能是怕小姑过于偏激,宁可自我了断也不想欠他这份情,连忙说道,“是我自愿的!我是为了报恩而来,救你性命是义务也是回报,你不要因此感到任何负担!” “那么,你说想娶我,想要跟我在一起,也是为了报恩吗?”小姑轻声追问道。 “当然不是!”胡星野见她误会,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我是真的喜欢你,哪怕最终不能跟你在一起,也想要留在你身边守护你,但我现在可能没有这个资格了……” 小姑缓缓将视线转向他,启口道,“那好,我们结婚吧!” 第578章 不忘相思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她的话让我和胡星野全都愣住。 胡星野上前握住她的手,不敢置信地问道,“你刚才说得是真的吗?我是狐妖,你真的还要和我结婚?” 小姑温婉一笑,点了点头,“我知道你是狐妖了,但你说还想跟我在一起,我也是一样,所以我们婚礼照旧吧。” 胡星野激动地说不出话来,拉过小姑的手背疯狂亲吻,眼底热泪汹涌而出,哭得像个几百岁的孩子…… “小婉姐你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知道我的身份后就会不要我了,甚至会拒绝我的心头血,我都想好怎么趁你睡着,每晚翻窗进来偷偷喂你了!”胡星野音调带着哭腔,用他那张蛊惑人心的脸不遗余力的撒娇道。 我听到这里忍不住插了进来,“哎哎,收收你的眼泪吧,你自己去看看我家窗台,都被你踩掉两块砖了,你要是再翻窗我家墙还要不要了!” 胡星野和小姑破涕而笑。 小姑柔声道,“我知道割心取血一定很痛,我刚才也想过拒绝你的话,但我这条命是你救回来的,我没有任性的资格,否则对你来说太不公平。我可以暂时接受你用这种方式为我续命,以后若有机缘能够得救便罢了,若没有,让我只活到六十岁好吗?” 胡星野剧烈摇头,“不,我要你长命百岁!” “星野你听我说,凡人的性命短暂如昙花一现,但他们每一天都可以活得很充实,他们用仅有的青春时光去感受世间的爱恨情仇,经历苦痛、辛酸与快乐,又用最后剩下的几十年来感悟,回忆。 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 我这大半生都在浑浑噩噩之中度过,新生是从认识你开始,那么我不需要那么多老年生活来挥霍我的光阴,我只需和你相伴一起活到六十岁。然后让我带着美好的回忆步入轮回。如果有缘,我们来生再见!” 小姑双手捧着胡星野的脸,眸光温润如一泓清泉,把他想要反驳的话尽数沉溺在潭底。 既然事情都已解决,我也得好好跟他算总账了。 “胡星野,你把那几百只鸡偷到哪里去了,该不会全被你吃了吧?”我叉腰厉声问道。 胡星野脸上讪讪的,低垂着脑袋不敢看我,“是我偷的,但不全是我吃的……这些年你们人类不断拓大地盘,占用了我们狐族的领地,导致生态繁衍畸形,我们族里那些还没有修行的小狐狸根本抓不到猎物,山上连个野鸡都看不见。 它们都已经饿肚子好久了,我看到村里有这么多鸡,就想带回去让它们饱餐一顿……” 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拿我们沈家村的鸡,去请你们狐族的客,你这如意算盘打得还真是妙啊!” 连小姑也严肃起来,“星野,以后不许再做这种事了!” 胡星野小声嘟囔道,“知道了,小婉姐,我再也不敢了。” “光是承诺就完了?”我冷笑着说,“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我和冷玄霄一大清早就被村长薅起来满地找鸡,冷玄霄还赔了村民一万八千零六百,这笔钱你打算怎么结给我们?” 第579章 婚礼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胡星野懵了,他不知道人类有一句话叫亲兄弟,明算账! 我在意的不是那些钱,是他害得冷玄霄早出晚归被村长折磨了好几天,白日里我连他的面都见不着!我们仅剩的时间还有多少,还要被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剥夺。 小姑知道我是故意为难胡星野,笑着调解道,“星野你先出去,让我来跟小舒说几句。” 胡星野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后,我正色问道,“小姑,你真的考虑清楚了?他是狐妖,你以后都要和一只狐妖在一起了,如果被别人发现,不怕他们戳你脊梁骨吗?你要是因为心脉衰竭而有所顾虑,我和冷玄霄可以再去想别的办法,不必委屈自己的。” 小姑则语重心长的看着我,“小舒,你顶着那么多世俗的眼光跟蛇仙大人在一起,你想好了吗?” 我一怔,拍了拍自己圆滚的肚皮,果断回答,“孩子都这么大了,当然想好了!” 小姑点点头,郑重说道,“那么我也是一样。” 我悟了,决定尊重小姑的选择。 那日之后,天气一点点暖和起来,小姑的身体也渐渐好转,我们开始筹办她与胡星野的婚礼。 扯证是不可能了,胡星野没法上户口。 原本小姑提出一切从简,摆桌酒席,请村里邻居们吃个饭意思一下算了。 胡星野却不同意,非要举办一个隆重且盛大的中式婚礼。我也不想委屈了小姑,赞同了他的提议。 不过中式婚礼要比西式复杂的多,光是把家里全换成红色就费了不少力,还要铺红毯,装洞房,连喜服都要加班加点的赶制,可把我累个半死。 冷玄霄好歹还拿了张卡给我,提供物质上赞助,安安稳稳的当甩手掌柜。 胡星野既不出钱也不出力,什么都不会,每天只哄得小姑开怀大笑,主打就是一个陪伴。 日子总算到了结婚那天,一大早绵延不绝的鞭炮声从村头炸到了村尾,低眉山在轰然声中泛起回响,震得十里八乡的村民都纷纷出来围观。 小姑一袭红妆端坐在轿中,仿唐朝婚礼无需带红盖头,丝绢团扇遮掩不住她容颜的美丽与温婉,头上珠翠鬓羽随着花轿摇曳生姿。 我特意给小姑画了个精致的妆容,连眼尾的皱纹都被细细掩盖,当她下轿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我瞥见胡星野眸中那愕然的惊艳。 就连村长也暗叹道,“我从小看着沈家丫头长大,没想到她出落得这么漂亮了!” 胡星野牵过小姑手腕的红绸,护着她一步步走到前厅来,仿佛每一个脚印都在诉说着两人的不易。 一拜天地之后,大家却又犯了难。 沈大佟作为女方仅有的长辈,理应坐在高堂上,虽然我看他穿得人模狗样坐在上方很不顺眼,但为了小姑只得忍了。 可另一边的座位却只能空着,我绞尽脑汁也挑不出个人选来。 这时,一身红艳如火的胡婉儿从院外走进来,她的惊世容貌和女王般的气场令众人纷纷给她让出条路来。 她直直走进前厅,在经过我身旁时发出了一声轻蔑的低哼,掀起裙摆趾高气扬地坐在了另一张椅子上。 我气得直咬牙,指着她说道,“胡婉儿,你脸都不要了,赶紧给我下来!” 第580章 洞房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胡婉儿嘴角挑起一个魅惑众生的弧度,美眸微眯,“怎么,现在狐族以我为尊,我又是星野的姐姐,难道还受不得你小姑一拜吗?” “凭你也配,给我滚下来!”我怒道。 小姑怕胡星野为难,拉住了我劝道,“没关系的,胡婉儿说得对,她是星野的姐姐,长姐为母,礼数本应该就是这样。” 为了不让气氛难堪,我只好忍下,看着小姑和胡星野对两位不当人的长辈拜了高堂。 礼成后,我送小姑进了洞房,她的卧室被我装扮得古色古香,满眼都是喜庆的红,点缀着浮金囍字。 胡星野被乡亲们拽出去敬酒,小姑坐在床边,放下掩面的团扇唏嘘道,“像梦一样,真不敢信……” 我调笑道,“知足吧,你看看我结婚的时候,两眼一黑就被沈大佟和沈云峰关进了棺材里,我才像做梦呢!” 小姑噗嗤一笑,而后又摸着我的头,惋惜道,“真是委屈我们小舒了。” 说到这里,我又开始想念那个近在咫尺的人,眼睛不自觉往门外瞥去。 小姑看出我眼中满含的情意,轻轻推了我一把,“去找他吧,不用陪着我了。” 我促狭一笑,“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就不打扰小姑啦,好好享受洞房花烛夜吧!” 说罢,怕小姑打我,快速跑掉。 结果刚出门,一头撞上了站在门后百无聊赖的冷玄霄,他杵在这里等着谁昭然若揭。 那一身硬朗的腱子肉磕得我头疼,揉着额头直嘶气。 冷玄霄用他那冰凉的手掌给我降温,怨责道,“都是要当妈的人了,还这么毛毛躁躁,你急什么!”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见你了!”我在疼痛中粲然一笑。 于是被我这耀眼的笑容打动,他冰封的眼底逐渐融化,牵过我的手缓缓往外走。 满屋红帐,灯火通明。 冷玄霄牵着我走过长长的红毯,突然说道,“你还欠我一个洞房花烛。” 我想起那夜被奶奶和莫愁师父掀塌的洞房,不禁笑道,“好好好,以后还你一个就是了!” 冷玄霄却郑重其事地握紧我的手,放在心口低声道,“你答应我的,要说到做到!” 我点点头,漫不经心道,“嗯嗯,答应你了,多大点事儿!” 今夜并没有闹到太晚,可能是因为冷玄霄在场,他们喝酒都有些放不开,喜宴结束后就匆忙离去,连洞房都没闹。 我心想他们要是知道给自己敬酒的人是只狐妖,多半吓得连饭都不敢吃了,撒丫子就跑。 冷玄霄处理完公事后回到房间,见我正摸着母亲留给我的红嫁衣出神,从身后抱住我问道,“说好的洞房花烛,你打算什么时候补?” 我挑眉睨着他,“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 他本就深邃的眸子因我这句话变得更加沉暗,嗓音低哑地在我耳旁吞吐热源,“把这件嫁衣穿上!” 我唇角噙笑,背对着他把嫁衣穿好。 红衣下,我的脸庞被烛火照得红润光泽,小腹微微凸起,神色含羞带怯。 眼看着他那张冷若霜雪的脸染上炙热欲念,倾身向我靠过来…… 第581章 打扰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选今晚补偿不是没有道理的,肚子里的孩子一日日大了,再过几天我也没法行房事了。 虽然那孩子时不时蹬我一脚,力道极猛,皮实的就像揣了个铁蛋儿,但我的身体已经吃不消,腰骶部位坠胀感愈发明显,还伴有尿频和抽筋等烦恼。 既想快点把他生出来,又盼着这天晚点到来,贪恋与冷玄霄在一起的时光。 他的唇从我眉宇间一路往下,在我的鼻尖停留片刻,辗转来到了锁骨,有意无意的避开我微张的嘴角,轻轻啃咬着我锁骨下方那片软肉。 双手扣在我的腰后,紧紧将我锁死在他的怀中。 嫁衣被他揉乱,顺着我纤瘦的肩膀缓缓滑下…… “吱呀——” 卧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声妩媚的调笑不合时宜地钻入耳中。 “呀,真是不好意思,打扰你们的好事了!”胡婉儿以手掩唇,嘴上这样说着,眼里却毫无愧色,甚至还挑衅般的向我看过来。 我被气得不轻,冷玄霄更是释放出凛冽的威压,被迫禁欲的眸子像点燃了两簇幽冥之火,阴戾道,“你最好真的有事,否则我让你后悔踏进这里!” 胡婉儿自顾自的在我们面前坐下,用揶揄的目光打量着我肩头那颗吻痕,咬唇对冷玄霄说道,“的确是有事,我原本是想来问问你,找到对付师其宵的法子了没有,如今看你沉溺在温柔乡里不能自拔,多半是打算破罐破摔了?” 冷玄霄脸色沉了下来,半是警告半是凛然地扫了她一眼,口吻冷漠至极,“我的事情不劳你操心!” 我听到师棋宵的名字精神一下紧绷起来,皱眉道,“师棋宵?他又怎么了?” “没什么,你别多想。”冷玄霄安抚我。 我用狐疑的视线在他和胡婉儿之间来回试探梭巡,然而两人面色如常,一个比一个藏得深。 “胡婉儿,那日在北城大学将你救走的人,是不是师棋宵?”我猛地回想起来,正色问道。 胡婉儿毫不掩饰的点头,“对啊,我和师棋宵很早之前就认识了,比起你前世认识的都要早!” “你们果然是一伙的!”我恨声道。 “别这样说,师棋宵做得那些事我可没有掺和过,只是看在当初他变成乞丐流落城外,我曾给过他一口吃食的份上,他帮我恢复了十分之一的法力,仅此而已。”胡婉儿无辜地朝我摊了摊手,“你也别妄想从我这里获得师棋宵的消息,他可是个狠角色,连我都怕他呢!” 我冷哼了声。 胡婉儿置若罔闻,迈着婀娜的步子转身朝外走,“好了,我的问题问完了,良宵苦短,你们继续吧!沈云舒,我弟弟的事算我欠你一次,以后我们就是亲家了,你可以找个机会向我讨回来!” 我眯起眼眸,若有所思道,“别以后了,就现在吧!我听胡星野说,你们狐族可以织梦寻灵,我刚好想让你帮我找一个人。” 胡婉儿回头,不解地看着我,“谁?” “我的母亲!” 第582章 织梦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此话一出,胡婉儿与冷玄霄皆是一惊。 冷玄霄率先拉住我,冷硬的下颌线勾勒出愠怒和烦躁,“沈云舒你别听胡星野信口胡说,你不知道织梦有多危险,你极有可能沉浸在梦里回不来!” 胡婉儿也撇了撇嘴,拉着悠长的语调说道,“冷玄霄说得对,你明白什么叫梦吗?梦,就是心里的一个幻境,万物皆可造梦,但当你陷入梦境时,里面或是危险重重,或者甜蜜如糖。 九尾灵狐一族可以织梦,但这种能力仅限自己所用,如果强行拉人进入梦境,那人会失去判定梦境真实性的能力,并且在梦里收到的所有伤害都会附加到本体。也就是说,如果你在梦里看到一辆卡车向你冲过来,而你没有躲避开的话,那么你在现实里也就真的死了! 即便是这样,你也要入梦吗?” 我无比肯定的点头,“无论如何,我都要见我妈妈一面,有些话,我必须跟她问清楚!” 冷玄霄说我妈死之前魂魄不整,无法进入轮回,就连招魂符都请不来她的魂。而我所余时间不多,执念仅剩下这一件,我想再见下我妈。 “不行!”冷玄霄严厉的阻拦道,“太危险了,想见她以后还可以再找别的法子,织梦绝对不行!” “你心知肚明,没有别的法子了,就算有,等到那时候我妈的余魄都散了,她还能知道我是谁吗?”我郑重说道,“冷玄霄,我向你保证,我不会沉溺在梦境里的,现实中有你,还有我们的孩子,只要你发觉不对,就在现实里喊我的名字,我一定会回来的!” 冷玄霄薄唇紧抿,看似无动于衷,可他眸中的烦躁出卖了心底的纠结。 片刻后,他对胡婉儿阴沉说道,“如果她回不来,我就屠了你们狐族!” 胡婉儿气得直叉腰,“跟我有什么关系啊!我就算要杀她也不会选择织梦这种消耗自身法力的手段啊!” “别废话了,开始吧!”我平躺在床上,摆出随时可以进入梦乡的姿势,言简意赅道。 胡婉儿剜了我一眼,不情不愿的说,“织梦是需要媒介的,你得找到当事人所用过的东西才行。” 用过的东西……我妈走了都快二十年了,沈大佟哪里还会留着她用过的东西! 我眼波流转,突然看到自己身上的红嫁衣,喜出望外道,“就这件衣服,快来吧!” 冷玄霄与胡婉儿相继无语。 胡婉儿拿过桌上那盏红烛,走到我床边,“一会儿梦境结束时,我会拿着蜡烛高喊你的名字,你顺着有光的地方走,就能出来了。” 我点点头,缓缓闭上了眼睛。 一阵微弱的风从我耳旁吹来,空洞中带着阴冷的潮气,像极了那时候我误闯冥界走得那条阴阳道。 人在黑暗中内心的恐惧会被无限放大,我甚至能听到自己如鼓擂般的心跳声。 不知过了多久,视线变得明亮起来,我看清那是一条长长的河岸,金黄色的河水徐徐流淌,一个身着红衣的女人正站在河边等我。 我逐步靠近,她似是察觉到有人过来,回眸看向我,露出了一张清丽绝伦,又莫名熟悉的面孔。 “妈妈……”我试探的唤道。 第583章 妈妈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女人听到这个称呼后微微一怔,继而笑着朝我点了点头。 那笑容既温婉又慈蔼,带着无限深沉的爱意。 我这下可以确定,鼻头瞬间酸了起来,飞快朝她跑过去,“妈妈!” 妈妈将我搂在怀里,含笑说道,“我的宝贝女儿,你都长这么大了,妈妈都要认不出你来了。” 我埋在妈妈的怀中,紧紧抱住她瘦弱的身体,害怕一阵风就能将她吹散,从此再无法相见。 她的身上散发出母亲特有的暖香,而我明明只在出生那刻见过她一面,按照科学解释,婴儿的记忆非常弱,可她的长相和我想象中一模一样。 就好像已经在梦中梦了千万遍,她却从不曾入我梦来。 “妈妈,我没有一天不在想你,你为什么一直都不来看我呢?”我用视线勾勒着她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哽咽道。 妈妈用她毫无温度的手掌一下下抚摸着我的头发,眼睫微垂,浓密的投下两片扇形阴影,翦水般的眸子里荡漾着哀伤,“傻孩子,妈妈已经死了啊,不再属于你们的世界里,也就无法回去了。” 说着,她轻叹了声,“你也是,这里很危险,以后不要再来找妈妈了。” 我却摇摇头,低声说道,“没关系,过不了多久,我就可以来陪您了。” “什么?”她的身体一颤,紧张问道。 我将霍楚荆的真实身份讲给她听,以及我已怀上蛇胎这件事。 妈妈听后紧捂着嘴,眼泪从她两腮倏然滚落,泣不成声地说道,“为什么,为什么我拼命想要逃离的命运,最终还是落到了我女儿的身上!上天对我们巴族的惩罚还不够吗?” “妈,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霍楚荆的真相,所以才从他身边逃走的?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啊?”我追问道。 这次我执意要来梦中寻她,一是想看清妈妈到底长什么样子,还有就是问清楚当年的事情。 “孩子,你应该已经知道巴族女人的宿命了吧?巫山神女为保护巴蛇和族人而陨落,上天却因此更加恼怒,对巴族的责罚也从未停止。巴族女性与巴蛇的宿命是相连的,巴蛇成功降生一次,族人则可以风平浪静过完百年,如若巴蛇迟迟不降生,巴族女人就会遭到生产后死亡的恶诅,继而灭族。 因为自我之前,从没有一位圣女逃脱过降生巴蛇的命运,所以我一直认为上万年过去了,这诅咒怎么可能还在,无非是那些被迫关在结界里的女人思维固化,不敢打破规矩罢了。直到我逃跑后,生下了你,才知道这诅咒并未消失。” 我没想到巴族竟还有这样的诅咒,可为了让族人繁衍下去,就牺牲别人的性命,这也太野蛮了! 妈妈继续说道,“巴族位于巫山深处,这里在上古时候本就是神女瑶姬的领土,与世隔绝。瑶姬死前怕祸及族人,本是以保护的用意对巴族下了结界,却也把巴族女人关押在其中,一晃就是上千上万年。 后来世界天翻地覆,神话时代诸神相继陨落,人间进入列国争霸时期,那些上古遗留下的诅咒与神明,也都随着人类一点点发展而渐渐湮没。只有巴族……它像被上天遗落在了世间一角,除了巫山神女的传说外,无人记得那道恶诅,也再等不来其他的神明降世,她们只能在传说中死去。” 第584章 捉弄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欲言又止,觉得巫族纵然有它的可悲之处,但只要一想到巫婷死时的样子,还是无法原谅那些族人。 妈妈瞄了我一眼,淡淡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的想法跟你一样。不管是上天降罪,还是苍生无辜,这种踩着别人性命,只为自己族人能够繁衍生息的种族,没有留存下来的道理。就像很多远古时期的物种,它势必会灭绝,因为它已不适应这个世界的发展,巴族也是如此。 所以我才会选择逃走,我那时候跟你现在一样大,我不信命,我看到了结界外更广阔的天空,也找到了那个令我心之所向的男人,我又怎会再回到那个向死而生的部落里呢! 于是我孤注一掷,被霍楚荆哄骗,来到了北城。但巴族女人身上流着巫山神女的血,即便已经微乎其微,但还是会有人能够继承到她的一些法力。巴族挑选圣女,也是从中挑选出法力最强的那个,我刚好就是那届女人里法力最强的。 我可以通过一件器物探查到它的由来和目的,这是我隐藏最深的秘密,连霍楚荆也不知道。所以当我在找到霍楚荆藏在衣柜底下的蛇蜕时,我有多惊讶就有多绝望!我探知到了这张蛇蜕是他趁冷玄霄最后一次蜕皮时获得的,他想要的根本不单单是一张蛇蜕,而是冷玄霄的内丹! 只有巴族圣女才能产下怀有蛇丹的子嗣,他算到了我会生下沈云舒的转世,他害怕中间出现纰漏竟拿自己做局,把我骗出巫山! 可当我知道这些时,肚子里已经怀上了你……我也曾考虑要不要将你打掉,但我犹豫了好几个晚上,还是做不到。那么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你逃离这该死的命运!接下来的时间我趁霍楚荆出去授课,悄悄调查去低眉山的路线,我要带着这张蛇蜕去找冷玄霄,他为了自己的内丹就一定会庇佑你。 但霍楚荆实在太聪明了,他察觉出我的神态不对,怕我从他身边逃走,抽走了我的二魂三魄,只留下一魂四魄的我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不能说话,意识也逐渐不清晰,只有在靠近那张蛇蜕时才会有片刻清明。 眼看着肚子里的你一日日长大,我仅剩的理智告诉我,再这样下去你我都会死在霍楚荆的手里。趁他一次外出的机会,我从北城逃了出来,可我身上没有钱,又是个哑巴,只能靠着意识里低眉山所在的方向一步步走过去。 霍楚荆很快就发现我消失的事情,但我用法力隐藏了行踪,他根本找不到我。就这样,我终于在一个雪夜里来到低眉山脚下,马上就能找寻冷玄霄的洞口,将一切告知他。可这时,鬼婆先一步发现了我,她觊觎我手中的蛇蜕,将我重伤扔到了蛇仙庙后面。 那个冬天非常冷,我以为自己就要被冻死在雪地里,却意外的遇见了你奶奶,她正好提着灯笼从山上走下来,看到我后二话不说,将我背回了家中。她问了我很多问题,可我失去蛇蜕,意识全无,变成了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第585章 断不掉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听到这里双手紧握成拳,咬牙道,“看来我和冷玄霄果然没杀错人,鬼婆那个老妖怪死有余辜!” 妈妈也跟着叹了口气,“或许是天意吧,让我刚好在那个雪夜里遇上了你奶奶,而你奶奶又在我临盆前几天救了历天劫的冷玄霄。” “只能说我俩这缘分,断也断不掉!”我欣然一笑。 “我生你那晚,意识终于短暂恢复,但我知道那是回光返照,只来得及说出你的名字便阖上了眼睛。沈云舒,正好你前世也叫这个,我没时间和精力替你取别的名字了,希望你还喜欢。”妈妈嗓音轻柔缥缈,如云烟似雾。 我周身宛如被迷雾笼罩,不解的问,“我前世不是叫阿瑶吗,怎么会也叫沈云舒呢?” 妈妈眉心微蹙了下,反驳道,“不,我可以确定,你前世就叫沈云舒,你要相信巴族女人的能力,从来没有判错过!” 师其宵果然对我前世的回忆动了手脚,这个狗东西! “冷玄霄的蛇鳞能藏匿你的气息,让霍楚荆无法找寻到你,可我没想到,你还是怀上了蛇胎……难道我们巴族女人的宿命,真的无法更改吗?”妈妈神情哀伤,充满悲悯和疼爱的看着我。 “妈妈,我是自愿生下蛇胎的,就像您当初执意要生下我一样,它是我生命的延续,也是我爱过冷玄霄的证据,即便我可能会死,我也绝不后悔把它生下来!”我一字一句说道。 妈妈张了张口,还要再说些什么。 这时,河对岸陡然出现一缕微茫,像簇不停晃动的鬼火,头顶传来一个娇媚的女声,“沈云舒,该回来了……” 我心头一跳,这么快就结束了吗? 不,我不想这么快就和妈妈分开,我长这么大从未喝过一天母乳,从未感受过母亲怀抱的温暖,更没有体会过母亲的呵护。 好不容易才让我见到了她,为何这么快就让我们再次分别呢! 妈妈也看到了对岸愈渐明显的火光,含泪推开我,“好孩子,回去吧,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今世你我母女情分已经结束了,如果有来世,再来找妈妈好不好?” 我忍不住失声痛哭,“妈!不要离开我,我还有一肚子话没有对你讲,我不要走!” 头顶上的声调急促起来,“沈云舒你快出来啊,老娘法力要撑不住了,你想跟这个梦境一起销毁吗?” 妈妈挣开我的手,别过头暗自抹泪,长长的叹息道,“回去吧,好好跟在冷玄霄身边,他会替妈妈守护你的!” 我还欲再上前,却看到梦境边缘已有崩塌之意,露出了现世一角。 冷玄霄与胡婉儿正站在‘我’的床前,胡婉儿表情略显痛苦,咬着牙挥动红烛。冷玄霄眼底被焦躁与担忧的情绪填满,一把抢过红烛,厉声道,“让我来!” 他不知用了什么法术,河对岸的烛光骤然变大十倍,光芒刺眼,耳边是他阴鸷而暴戾的嗓音,“沈云舒你听到没有,赶紧给我出来!” 伴随着他这句话,我的身体一轻,像只小鸟一样被吸入了那盏烛光里,眼前白茫茫一片。 当我再次掀开眼皮时,入目便是冷玄霄那张俊美无俦的脸。 冷玄霄见我眸光瞬也不瞬,下颌线紧绷道,“你倒是说话啊,傻了吗?” 第586章 打破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还沉浸在与妈妈分别之痛里不能自拔,眼神空洞。 冷玄霄咬着牙一把卡住胡婉儿的咽喉,戾声呵斥道,“你不是说没问题的吗?为何她现在变成了这副呆呆傻傻的样子,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必须让她清醒过来!” 胡婉儿因呼吸不畅而脸色涨红,边挣扎边说,“我哪知道她在梦境里经历了什么,可能是心绪太过激动,丢了三魂也说不定……再说,是她自己不肯回来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还欲发作,我却轻声开口道,“冷玄霄,我见到我妈妈了……” 冷玄霄释放出的威压瞬间收敛,推开了胡婉儿,眼底猩红一片,嗓音嘶哑着对我说道,“沈云舒,你既然醒了为何不告诉我!故意让我着急很好玩是吗?” 我叹了口气,抚上他的手腕,试图平息他的怒气,“我错了,你别生气。” 他甩开我的手,狭长的眸子里尽是又爱又恨的阴郁,“你说过的话到底能不能作数?胡婉儿喊你回来为什么不跟她走?你承诺过我的事情就没有一件是能做到的!” 我很抱歉给他留下了这种印象,但细细想来,我还真的是凭借一身反骨和任性妄为,给他添了不少麻烦。 “对不起嘛,以后不会再这样了!”我诚恳的认错。 冷玄霄态度逐渐平静下来,却扶着额头倍感无力的呢喃道,“你这样子,我如何放心把你……” 他后面声调实在太小,我没能听清楚。 胡婉儿插了进来,讥讽道,“我不想再听你们打情骂俏,冷玄霄,看在我追求你那么多年的份上,我劝你小心一点,师其宵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冷玄霄置若罔闻,连个眼尾都不愿施舍给她。 胡婉儿冷嗤了声,转身离开。 她走之后,冷玄霄整整生了我一周的气,这个洞房花烛夜,到底还是泡汤了…… 然而小姑和胡星野的小日子却过得蜜里调油,新婚燕尔的夫妻满心都是对方,连吃饭隔个位子坐,眼神里都能拉出丝来。 在沈家村的时光总是流逝飞快,一眨眼,我肚子里的宝宝都已八个月大了,再过几天学校就要开学,我只能先给辅导员发信息请假,一直请到我预产期那天。 原本以为日子会这样平静的过下去,却没想到中途还是发生了变故。 殷江找上门时,我和小姑正坐在院子里一边晒太阳一边缝衣服。 我肚子里的孩子还不知是男是女,但小姑说我肚皮的形状尖尖的,还嗜辣如命,拦都拦不住,怀得多半是个男娃。 小姑闲着也是闲着,已经开始为宝宝做起了小衣服,我看着那些精致小巧的鞋子,幻想着宝宝穿上后的可爱模样,便也没有阻拦她。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我们和谐的氛围,小姑疑惑地看了我一眼,跑过去开门。 门开后,殷江笔直的站在阴影里,多日不见,他高挑的身形已无法再变化,眼角眉梢的戾气却更重了些,神色慌张且倦怠,似乎经历了一场折磨。 我怔然道,“殷江?” “小舒……”殷江的语气难得沉重。 冷玄霄听到对话声从里屋走出来,看清来者后脸色倏地阴沉下去,森然说道,“殷江,我警告过你,以沈家村为界方圆百里你再敢出现一次,我让你魂飞魄散!趁我现在还没发作,立刻给我滚!” 第587章 有问题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殷江表情也冷了下来,不卑不亢的与他对视,“冷玄霄,我真的找小舒有事情,你不要添乱!” 冷玄霄听了这话怒意升腾而起,“你能有什么事,给我离小舒远一点!” 我眼看着他们两人又要打起来,连忙站在中间阻拦道,“不要吵了,你们两个加起来都快比大明宫年头还长了,就不能和和气气、兄友弟恭的吗?” 冷玄霄与殷江异口同声道,“不能!” 我气得差点断气,深呼吸对殷江问道,“殷江你说吧,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殷江狠狠剜了冷玄霄一眼,语重心长道,“小舒,师棋宵找到我了。” 我神色一愣,紧张问道,“师棋宵找上你……他找你做什么?” “他让我转告你,你体内的那颗蛇丹,他势在必得!劝你和冷玄霄不要做无谓的牺牲,他会念在你是他亲生女儿的份上,让你活下去……”殷江艰难说道,表情晦涩难辨。 我宛如置身冰窖,从头到脚凉个通透,颤抖着苦笑道,“活下去,怎样的活下去?同师妍晚一样被抽干了血当成僵尸活下去?还是像我妈那样被抽走了两魂三魄像个傻子活下去?” 殷江缄默不语。 “他要我体内的蛇丹,我就必须得给他吗?那我的孩子怎么办,就算我不会死,那我的孩子能活吗?”我的嗓音仿佛啼血,一声比一声悲痛。 冷玄霄从身后揽住我,用沉稳的语气安慰道,“小舒这些都不该是你考虑的,我会保护好你跟孩子的。” “你怎么保护?”殷江挑衅道,眉宇间满是不屑,“用你失去内丹仅剩一百年的修为保护,还是用你那信徒都寥寥无几的蛇仙庙来保护?” “这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冷玄霄紧抿薄唇,戾声道。 殷江转向我,郑重说道,“小舒你听说我,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我们要去一个师棋宵找不到的地方躲起来,直到你平安将孩子降生为止!” “躲起来?”我无意识地重复着他的话。 冷玄霄却把我拉至一旁,眯起狭长的眸子,警惕地睨着殷江,“沈云舒你别信他的话,殷江有问题!师其宵怎么可能把自己的计划告诉别人,他如果想对你说什么,大可直接过来找你,何必通过殷江?师其宵找他绝对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冷玄霄你闭嘴!”殷江恼羞成怒,急喘着转向我,迫切想要从我这里获得肯定,“小舒你信谁?” 以往殷江与冷玄霄吵架,我会顺着冷玄霄的意,但其实维护殷江更多些。 然而这次,我站冷玄霄。 我退到冷玄霄身侧,目光复杂的看着殷江,“冷玄霄说得对,殷江,你有问题!师其宵到底为何会找上你,你方才一直在回避这件事。” 殷江肩膀颓然垂下,眸中溢满失落之色,半晌,沙哑说道,“师其宵找上我,是想让我为他做事,但我拒绝了……” 早在轮回塔的时候,我就察觉到师其宵和殷江应该之前就认识,甚至还有很深的瓜葛。不过那时我还没有把师其宵当成生死仇敌,也就没有过多询问。 现在我必须问个明白,“你和师棋宵是什么关系?” 殷江直直看向我,哑声说道,“一百年前,他亲手为我封的棺,整整六十四道符,将我封印于汜水之下,非阵悔魂消不得出……” 第588章 最佳人选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与冷玄霄相视一望,都从彼此眼中寻到了惊愕。 如果封印殷江的阵法是师棋宵所下,同理,封印冷玄霄的人也是师棋宵了? 冷玄霄幽冷的双眸中皆是迷茫,似乎对此一点印象也没有。 不过我已习惯了他的健忘症,毕竟丢失了一千年的记忆,想不起来很正常。 我其实之前有过猜测,师棋宵与殷江刚好是一个时期的人,师棋宵又通解太乙玄经,那么封印殷江的法阵应该与师棋宵逃不了干系。 “小舒,这回你总该信我了吧?师棋宵的手段比你在轮回塔看到他时还要可怕,风陵村那一百多条人命算什么,他杀过的人可远远不止这些!他想要的东西,宁可鱼死网破也要得到手! 现在你能做得只有躲起来,躲到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平平安安生下孩子,只要孩子能活过一周岁,他幼小的身体就可以与内丹相融合,到时候师棋宵就算杀了孩子也无法从他体内剖出内丹来,只要熬上一年,你们母子就都安全了!”殷江深深说道,清澈的眸子里写满情真意切。 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凌乱的说,“可是,师棋宵他连巴族圣地都找得到,普天之下还有什么地方是他找不到的呢?” “有一个地方!”殷江正色道,“巴族圣地虽在结界之中,可它到底还是存在于这个现实世界里的,所以师棋宵通过周围事物总能探寻到它的所在,只是费点劲罢了。而我在死之前曾用血封印过一个结界,那个地方早已不存于世,它与现实隔绝,师棋宵就算有通天的本领也无法找寻!” 冷玄霄冰冷的眉眼皆是试探,凉凉道,“有这样的好地方你为何自己不住?水葬宫被我掀翻后还至于无家可归?” 殷江脸色微变,眼底泛起潮红,隐忍道,“因为那里还有一些残存的魂魄,他们没有恶意,但我……曾与其中一些鬼魂有过节,不方便露面。” 我感觉殷江今天一直闪烁其词,但他劝我躲避师棋宵这一点应该不是骗我。 他见我还犹豫不决,意味深长道,“师棋宵做事不考虑后果,更不会在意是否牵连无辜,在他看来,天底下就没有他不敢杀的人!如果他发现你住在沈家村,沈小婉一家还如此护着你时,你猜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我心忽的一揪,殷江说到了点子上,如果师棋宵找来时我正好在家中,他绝不可能放过小姑! 小姑刚与胡星野结婚,两人苦尽甘来,美好的日子才刚刚开始,我不能因为自己毁掉了他们得之不易的幸福! “好,我同意你去说的那个地方,离这里有多远?什么时候动身?”我坚定说道。 冷玄霄横眉向我看来,厉声喝道,“沈云舒,你休想离开我半步!” 我则泰然地摊了摊手,无辜的说,“谁要离开你?我只说同意去殷江说的结界,又没说不带你!” 殷江也深深叹了口气,眼眸里露出不甘,如磨牙吮血的憎恨道,“冷玄霄,若不是我真的不宜出现在结界中,我死也不会让你踏进那里,但现在……小舒的安全最重要,她需要有人陪在她身边,直到孩子平安降生为止,那个人只能是你,冷玄霄!” 第589章 悬云观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冷玄霄听了这话颇为满意,挑了挑眉峰。 见他也默许后,我进屋简单收拾了下行李,因不知要去多久,我还把夏季衣服都拿上了。 殷江却说,“不必带太多东西,我每天都会来结界入口看你,如果有什么需要,你可以随时让我帮忙。” 小姑不知道师棋宵的事情,对我突然要走的举动甚是不解,担忧的劝道,“小舒,你现在肚子已经八个月了,能不动尽量不动,留在家里我还方便照顾你,出去之后,谁来照顾你啊!” 我拍了拍她的手,“放心,还有冷玄霄呢!” 小姑瞥了一眼伫立在后面的冷玄霄,忧虑之色更重了,缓缓冲我摇头。 我抿唇一笑,也不怪小姑不肯信任他,谁让他长了张冷若冰霜的脸,一看就不会照顾人。 “小姑你就安心在家里跟胡星野过自己的小日子,等我再回来的时候,就可以抱到侄孙了!”我笑着宽慰道。 小姑虽然不解,但她瞧出殷江一脸的凝重,还有冷玄霄的欲言又止,猜出我们多半是遇上了不小的难处,只得含泪与我们挥别。 胡星野估计是从胡婉儿那里听到了些许,扶着小姑进屋时对我们微微颔首,狭长的狐眸递给了冷玄霄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小姑这头有胡星野守护着,我也不用担心了,果断让殷江带我们进结界。 殷江双手交叉紧握,食指从眉心幻化出一滴殷红的血,那血滴渐渐变大,凝成一堵淡红色的结界墙。 “这里就是结界入口,你们快进去吧。”殷江指着那堵墙对我正色道,“我在里面放了很多干粮和生活用品,应该够你们短期的需求,我每日清晨都会在入口处等你,确认你的安全。” 我点点头,感激的看着他, “谢谢你,殷江。” 殷江神色有些闪躲,“你对我说过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谢谢,你明知这也是我最不想听见的话……” “他都不想听,你还跟他废话那么多干什么!”冷玄霄不合时宜的插了进来,大手拎起我的衣领,倏然想到我还怀着孕,又改为揽住我的腰,半拖半拽的将我拉入结界之中…… 迈过那层淡红色的结界墙,眼前豁然开朗,入目所见如世外桃源般,绿野青葱、山花烂漫,四季在这里停止了运转。 前方是一条潺潺不绝的小溪,水质清澈见底,石头缝中还有小鱼小虾,岸边还有野兔等动物奔跑嬉戏,在这里生活吃喝起码是不愁的。 顺着溪流往远处看,山峰高耸入云,一条瀑布垂直而下,荡起氤氲水雾,正是这条小溪的由来。 山腰处还有一座道观,看上去气派非凡,更有仙鹤穿插其间,颇有仙境之感。 我们四处探查了一圈后,发现结界里并无其他住所,那么只有去山腰间的道观里居住了。 还好山间的路很平缓,看似有些距离,真正走起来并不累。 来到山门下,汉白玉石上刻着三个行云流水的大字——‘悬云观’。 我轻轻嘶了一声,总觉这个悬云观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第590章 妻离子散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脑海中突然回想起我为冷玄霄解开封印那天,‘我’一身青色的道袍,驱使着六十四道符咒,封印下最决绝的法阵。 “冷玄霄,我以悬云观第十五代天师之名诅咒你,若有一日破开封印,你将痛失挚爱,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沈云舒你在想什么?” 冷玄霄低沉的嗓音于耳边响起,将我思绪拉回。 我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摇头道,“没什么……” 他看到我额角冒出的冷汗,皱眉道,“你身体不舒服吗?” “真的没有,我们上去吧。”我强行牵出一丝笑容来,快步拾阶而上。 可那句话就像钉在了我脑海中一样,痛失挚爱,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这悬云观第十五代天师和冷玄霄多大仇多大怨啊!用得着下这么恶毒的诅咒吗? 现如今我只希望这诅咒千万不要应验! 踏入悬云观那刻,眼前的景象莫名让我感到十分熟悉,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仿佛曾在我的记忆里浮现。 我甚至当着冷玄霄的面快速找到了弟子房和灶台的所在,令他也不禁怀疑起来,“你来过这里?” “我不记得我来过,但我又对这里产生熟悉的感觉……”我摸着手下那柔软的床榻,若有所思道。 悬云观内的所有布置都颇有古意,从碗底青花瓷印记来看,应该停留在晚清,包括那些神像的上色手法,都是晚清特有的镀金厚彩,年代和师棋宵存在的时期差不多。 但这里与风陵村还有些不同,风陵村已经破败不堪,老物件没什么能够留下来的,木质房屋都已被腐朽干净。 而悬云观的结界中,一切都恍若昨日,不染纤尘,时光在这里如停滞一般。 可一百多年前,我姥姥估计都没出生,我又怎会来过这里呢? 冷玄霄则犀利得很,不由便往歪处想,眯起眸子不悦道,“你和殷江在这里私会过?” 我哭笑不得,佩服他的脑回路,“没有!他从没带我来过这里。” 他看上去还是有所怀疑,我也懒得哄他,开始动手收拾这些屋子。 厨房里有殷江弄来的米面油和调料,我又去院子里薅了两根野葱,简单下了两碗面当晚饭,结界里的第一天就在匆忙中度过了。 次日清晨,殷江如约出现在结界入口处,他拿了很多日用品过来,温声问道,“怎么样,在这里住得还舒服吗?” “舒服。”我点头。 准确的说是很舒服,因为观内的一切都太熟悉了,就像前世我曾在这里生活了许久,格外适应。 殷江淡淡一笑,“那便好,你看下还需要什么,除了电子产品没信号外,其余应该都可以带进来,毕竟要在这里住上好几个月,舒服才是最重要的。” 我没有打游戏的习惯,平时上网次数也不多,对那些电子产品不感冒。 至于冷玄霄,他只要有书有茶有棋盘就可以了,正好能在这里享受老干部般的退休生活。 犹豫再三,我还是开口问道,“殷江,这个结界到底是哪里啊?为何我从没听说过有这样的地方,又感觉里面的东西很熟悉呢?” 第591章 残魂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结界分为两种,一种是处在现世之中,被人刻意藏起来的地方,比如巴祖圣地。还有一种则是曾在现世出现,因某种原因被人用法力锁入时间裂缝之中,不再存于世上,仍保留着当时的一些情景,如悬云观。 但不论是哪一种,它们至少都曾在现世留存过一段时间,而这个悬云观的资料在整个玄门中都少之又少。 目前得知到的仅有悬云观最后一任天师过早羽化,不知到底经历了什么变故,观内弟子也全部消失,留下了这所空观。 殷江神色突然紧绷起来,嗓音也莫名沙哑起来,“小舒你……有没有看到什么?” “没有啊,我应该看到什么吗?”我不解问道。 殷江似是松了口气,敷衍道,“没什么,这里是我生前到过的一个地方,对我有特殊意义,就把它割裂为结界私藏起来了。” 我听出他话里的遮掩,知道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来,真相还是得我自己去发掘,便换了个话题,“殷江,再过两个月我就要卸货了,你说给宝宝起什么名字好呢?” 殷江看向我凸起圆润的小腹,目光既柔软又复杂,抿唇道,“也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女孩儿的话随你也很好。” 一道冰冷夹杂着薄怒的嗓音从我们身后响起,“我的孩子,要取也是我来取,你让他取什么名字!” 冷玄霄来到我们面前,扬起下颌傲气十足的对殷江道,“我跟小舒在这里住得很好,你以后没事就别出现在这里了!” “冷玄霄,如果你没记错的话,这里是我的结界!我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你管不着!”殷江收起清润的声线,阴戾起来。 我受够了他们两个一见面就掐,什么孽缘啊这都是,不就上辈子抢了媳妇吗?大不了我要是生个女儿,把她许给殷江算了! “行了行了,你们一吵架肚子里的孩子就踹我,它都听得不耐烦了!为了我肚皮着想,你们都少说两句吧!”我无奈劝道。 冷玄霄冷哼了声,拉着我回了悬云观。 自那之后殷江来的次数也明显变少,但一周总会来那么一两次。 观中不知岁月,与世隔绝的时光流逝飞快,春季到来,万物复苏,只有我的肚子愈发变沉,总觉或许明天它就要从我肚子里钻出来了,既不舍又期待。 我也因为孕激素刺激更加焦虑,开始整晚整晚的失眠,冷玄霄会陪在我的身边安抚我,但作用甚微。 这晚,我又从他的怀里爬起来,打算去庭院里走一走,或许多运动运动能缓解压力。 皓月当空,寂夜无云。月光不着痕迹地洒落在青石板上,映照出一层如水的流光。 我一手托着小腹,一手揉着脖颈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眼尾突然瞥见一抹白影从墙角掠过。我第一反应是,自己出现幻觉了? 随之,那道白影又从墙后偷偷露出一角,很快闪现消失,似是在勾引我过去。 我心里蓦地一惊,这悬云观已被殷江封印这么久,里面难道还有残魂不成? 第592章 小师弟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思忖片刻,我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符纸,蹑手蹑脚地朝墙后走了过去。 刚过转角,视线里就出现一张无措而略显稚嫩的面孔。 那小道士看上去也就不到十五岁的样子,身上穿着白色道袍,装扮和现在玄门那些术士没什么两样。 但他估计死了太久,仅余一缕残魂飘荡在这里,轮廓都开始虚化,和苏晴那种念力很强的地缚灵全然是两个级别。 我见他目光凄恻而仓惶,不由问道,“请问,你有事吗?” 小道士神情激动起来,想要靠近我却又不敢,“师姐,我终于等到你了!” 我身子往后仰了仰,嘴角抽搐道,“谁是你师姐,年都已经过完了,别乱攀关系啊!” “云舒师姐,你把我忘了么?我是你最疼爱的小师弟啊!”小道士说着还欲上前,被我制止。 “哎哎,你阴气太重,别靠我太近,我肚子里的宝宝会受不了的!”我蹙眉道。 像他这种普通鬼魂根本不会收敛自身的阴气,会让我腹中胎儿产生不适,现在的我临盆在即,很容易出现宫缩,我不能拿宝宝的安危来冒险。 小道士却好像听不懂我的话,见我拒绝他的靠近,竟委屈的哭了起来,“云舒师姐,师祖死了,师父也死了,起初师兄他们的魂魄还留在这里陪着我,渐渐地,他们要么转世投胎去了,要么魂飞魄散,只剩下我一个,如今我也马上就要消散了……想不到还能在消散前再见师姐你一面!” 我想说,别哭了老弟,我不是你师姐,你都死一百多年了,我今年才十九岁,你这不折我的寿吗! 再说你都要魂飞魄散了还不赶紧去冥界转世投胎,有什么好执念的啊! 可那小道士接下来的话又让我如坠冰窖,“师姐,我好像看到冷玄霄了,你是不是又和冷玄霄在一起了?” 他还认识冷玄霄? “是,是啊!怎么了?”我欲盖弥彰道。 “师姐,你糊涂啊!”小道士痛心疾首地说道,“师父当初是怎么劝你的?你和冷玄霄孽缘深重,你们在一起是不会有好结果的!他老人家为了让你避开此劫,把你带到悬云观清修,不让你迈出山门一步。 可你不仅偷偷下山,还在悬云观众位师长与宾客的面跟那条蛇妖逃婚跑了,你置师父颜面于何故?悬云观七十九条性命皆是死于冷玄霄之手,你如今竟然还跟他混在一起,你对得起师父他老人家的养育之情吗?” 我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冷滞起来,心跳剧烈加速,却缓缓吸着气问道,“你是说,你们悬云观的人都是冷玄霄杀的?” “不是他还能有谁!那蛇妖心肠如此歹毒,大师兄的道侣刚刚生产,冷玄霄连襁褓里的胎儿都不放过,纵蛇咬死了他!若你还跟这样的畜生在一起,那你也不配再做我的师姐了!”小道士神色激烈道。 我不停摇头,果断说道,“不会的,冷玄霄没有杀过任何无辜的人,一定是你们搞错了!” 小道士用执迷不悟的目光看着我,挽起袖口露出手腕朝我伸了过来,凄厉道,“师姐你睁大眼睛看看,就算我说得是假的,这蛇齿痕难道也能作假吗?” 他那已几近透明的手臂上,留有四颗鲜红的齿痕,与当时阿瑶手臂上留下的一模一样…… 第593章 发脾气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心里慌乱成一团,正打算再度询问,一条长鞭从我身侧袭来,有意识地绕开了我,落在那小道士身上。 “不要!”我大喊道,但为时已晚。 仅轻轻一鞭,那小道士本就不完整的魂魄再撑不住,他最后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师姐,快,跑……” 我眼睁睁看着他的魂魄在我面前碎裂成片,这是我第二次看到碎魂,心里却比上一次更加难受。 “你做什么!”我愤怒地朝始作俑者喝道。 冷玄霄被我这没头没尾的吼了一嗓子,神情有些局促,拎着锁魂鞭的手默默垂落,愕然道,“你刚刚在跟谁说话?” “你为什么要杀他?他已经是缕残魂了,为什么还不肯放过他!”我歇斯底里的问道。 “他是只鬼!他刚才离你那么近,又向你伸出手,我以为他要伤害你,所以我就……”冷玄霄把锁魂鞭收了起来,无措地对我解释道。 我看着他那张冷艳的脸被懊恼的神色覆盖,可眼底却毫无悔意,不由回想起那小道士所说的话。 悬云观七十九条性命,皆死于冷玄霄之手…… 我的理智告诉我,冷玄霄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他修的是无情道不假,但他根本不屑于对弱小的人类动手。 但我心底又传来一个邪恶的声音,冷嗤道,“别把冷玄霄说得那么无辜,他是有前科的,你忘了么?青垣观就是他推倒的!当时青垣观的弟子都有或轻或重的伤势,只不过是运气好,没有人死亡罢了!” 我拼命摇头,遏制住心底那个邪恶的源头,咬牙对冷玄霄问道,“你有没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 冷玄霄微怔,我竟从他的眸中寻到一抹慌乱,但他是个很好的掩藏大师,那抹不该有的情绪转瞬即逝。 他上前将我揽在怀中,关切道,“小舒你到底是怎么了?从踏入这个结界开始,你的行为举止都变得很奇怪,是殷江对这里动了什么手脚吗?” 我挥开他的手,冷冰冰的看着他,“你少怪人家殷江!我问你,悬云观那七十九条性命,究竟与你有没有关系?” 冷玄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明白了我的意思,戾声道,“沈云舒,我们在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你还不肯信我吗?在冥界孽镜台前,你不是都看到了吗?如果我真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十殿阎罗又怎会轻易放过我!” 我抿了抿唇,他说得不错,如果他真的杀害过无辜的人,孽镜台不会平静如水。可他刚才那闪躲的目光令我心生怀疑,抬眸问道,“那好,悬云观的事我相信你。但要如实对我说,到底有没有事情瞒着我?” 冷玄霄薄唇微张,如墨的眼底藏着让人看不懂的深沉,喑哑道,“有……” 我心神一晃,“什么事?” “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等时机到了,你自然就明白了。”他不动声色地道。 我险些被他气笑,拿他刚才说过的话揶揄回去,“我们在一起经历了这么多,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不配知道的吗?” 第594章 出事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冷玄霄眉间掠过一抹烦躁,抿唇道,“沈云舒,我知道你马上就要临盆情绪不好,但你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跟我胡闹……” “我胡闹?”我气得双手直抖,狠狠的瞪着他,“胡星野知道,胡婉儿也知道,灰浩宇应该也是知道的吧?你告诉所有人,却把我一个人瞒在鼓里,我在你心里究竟算什么?” 那天胡婉儿的欲言又止,还有胡星野那别有深意的目光全都被我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冷玄霄以为我不知道,可我孕期既敏感又多疑,他们怎么可能瞒过我! 而且这件事绝对与我有关! “小舒你别这样,我向你保证,等你生下孩子后,我会把全部事情都告诉你!现在你的身体最要紧,赶紧回屋休息吧。”他态度难得温和下来,伸出修长的手过来牵我。 我再次退后,坚决摇头道,“冷玄霄,你明知我生下这个孩子之后能不能活还不一定,拿这样的话敷衍我,你的良心不会痛吗?我告诉你,就今晚,如果今晚你不把话说清楚,那你以后也不必再说了,我不想听了!” 冷玄霄对我有再多的忍耐也都被磨得一干二净,极力遏制才没有发作出来,紧抿着唇角愠怒道,“那正好,我原本也没想告诉你!” 我冷笑出声,一时怒火攻心,口不择言道,“冷玄霄,孩子出世之前我不想再见到你!你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他那张如鬼斧刀削般的面孔布满浓郁的阴鸷,甩袖离开。 自那天起,我们便分房而居,他本就用不着吃东西,所以我每次也只做了自己的饭,连续几天都没有跟他碰过面。 事后想想,我的确过于冲动,孕晚期的女人很难控制住情绪,被雌激素牵着鼻子走,理智全无。 他估计也猜到了我的情况,怕自己出现在我面前会造成更大的刺激,直接搬到了另一个院子里。我也想过要不要主动下个台阶,但我现在却连他的面也见不着了。 距离我的预产期也没几天了,我睡眠的时间越来越少,而梦境的时间越来越长,几乎只要睡着必会做梦。 起初梦的很零碎,醒后就记不起来,最近两晚则做了非常恐怖的噩梦…… 我梦到了师其宵来到了沈家村,找寻不到我后,抓走了我小姑! 小姑在梦里凄厉的对我喊道,“小舒,千万不要回来,他的目标是你……” 然而,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师其宵以利刃捅穿肩膀,钉在了墙上。 “小姑——” 那梦境太过真实,让我怀疑这根本就不是梦,而是现世里真实发生的事情! 如果小姑被抓,那么殷江呢? 我心中慌乱如麻,鞋都来不及穿,光着脚朝冷玄霄所住的院子跑去。 “冷玄霄!” 他许是已经听到我刚才那声尖叫,我刚跑到院前,便看到他披着一身月华从庭院走出,神色凝重,见我连鞋都没穿,眉心又深深蹙起。 “发生了什么?”他低沉问道,双手从我腋下与腿弯穿过,毫不费力的将孕晚期的我稳稳抱起。 他将我放置床榻后,我抓着他的领口焦急道,“小姑出事了!” 第595章 见红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冷玄霄的手比常人温度要低一些,指节纤长好看,他将我的手指根根抚平,温声道,“小舒你别急,到底怎么回事?” “我梦到师棋宵把小姑抓走了!”我的声线里充满慌乱。 “梦?”他微微蹙眉,“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不,这个梦境非常真实,连小姑身体里流出的血都是温热的……小姑还对我说,让我不要回去,她一定是出事了!”我语无伦次的说道。 冷玄霄眉头皱得更紧,但状态却比我淡定得多,“她身边有胡星野陪着,如果真出了事,胡星野一定会来幻境找我们的。” “那如果师棋宵把他也抓走了呢?”我追问。 冷玄霄叹了口气,劝道,“你先不要胡思乱想,只是一个梦而已。” 我精神逐步紧绷起来,“殷江……还有殷江!之前他每周都会来一两次报平安,现在已经整整两周都没过来了,师棋宵是不是把他也控制住了?” 冷玄霄无法反驳,深邃的眸子复杂地看着我。 我心绪已经紧张到极点,翻身就要下床,“不行,我要离开这个结界,确认小姑安全后我才能安心。” “沈云舒你别乱动!”冷玄霄欲阻拦我。 然而我的小腹猛然传来一阵坠痛,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下面流出来,我疼得呻吟出声,“唔……” 冷玄霄这下真的慌了,把我再次扶回床上,视线顺着我小腹向下看去,暗沉的眸光凛然一滞。 不光是他,我也被腿间那抹猩红刺痛了眼眶。 我动了胎气,见红了…… 还好流的血不多,只有小小一块,很快便在冷玄霄法力的安抚下止住了血,但我也的确不敢再动弹。 冷玄霄薄唇抿得很紧,额角暴起的青筋出卖了他现在的冷静,我们都是第一次当新手爸妈,根本没有经历过这种情况,也不知道孕晚期见红意味着什么。 但随着小腹疼痛减轻,我感觉应该问题不大,轻喘着对他说道,“冷玄霄,你帮我回去看一眼小姑好不好?我真的很担心她……” 冷玄霄眼底满是纠结和犹豫,知道我如果不确定亲人的安危,是无法放心生产的。可我的预产期就在这几日,刚才见红意味着极有可能提前,他要是在这时候离开的话,万一顾不上我生产怎么办? 我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圆滚的肚皮上,半是安抚半是哀求的说道,“你看他现在非常平静,这几天内应该不会都有事,你行动很快,缩地成寸不到半天就能把小姑他们带回来。就算我求你,救救我的家人吧!” 冷玄霄闭了闭眼,终于咬牙道,“好,我去去就回,你在这里等我,一步都不许离开,听见没有!” 我连忙点头,“你放心,我不会走的,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于我干裂的唇上印下缠绵一吻,嗓音低哑着说道,“小舒,照顾好你自己和孩子,我不许你们有事!” “确认小姑安全后,一定要把她也带回结界来。”我叮嘱道,“你也要注意安全,我只有你们了!” 冷玄霄松开了手,身形愈渐透明,从我面前消失…… 第596章 调虎离山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他走后,结界一切如常。 我的小腹果然也没有再痛了,而是转移到了腰间,这两日就连平躺都会觉得腰酸,饭也吃不下去。 距离冷玄霄离开结界整整已经过去了两天,却迟迟不归。 我的精神也从紧张逐渐到了崩溃状态。 他们一定是在现世里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不然以冷玄霄的速度,当天下午就能带着小姑回来了,怎会音讯全无! 至于他们遭到了什么不言而喻,除了师棋宵,没人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困住冷玄霄! 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等到了第三日的清晨,实在待不下去的我以笨拙的身体从床上爬下来,一步步挪动到了结界入口。 入口处也平静无比,不见殷江的踪迹。 隔着薄薄的一层气墙,我将要面对的是现世的危机,是巴族从未打破过的诅咒,还有藏在暗处的师棋宵。 可同样,外面有小姑,有我的亲人朋友,还有我肚子里孩子的父亲。 我不能失去冷玄霄,如果结局早已注定,那我只能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取他和孩子的安宁。 深吸一口气后,我毅然决然踏出了结界气墙。 从结界出来,耳边的噪音瞬间大了许多,我面前便是沈家村的村口,王奶奶仍坐在那棵大树下乘凉,因这半年冷玄霄解决了乡亲们不少麻烦,他们见了我后都会友善的打招呼,“小舒回来了!” 我敷衍地点点头,托着沉甸甸的小腹来到了我家门口。我心里已做好了最坏打算,推开门后,却见小姑正坐在院子里淘米,神色如常,看上去身体也安然无恙。 她转头瞥见了我,还一脸惊喜道,“小舒,你怎么回来了?” 我快走两步上去握住她的手,用力捏了几下,感受到温度后,我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也没有置身幻境,声调却哑了下来,“小姑,你没有事吧?” 小姑一头雾水地看着我,疑惑道,“我能有什么事啊,小舒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对啊,你的预产期不是就在这两日了,怎么冷玄霄还允许你到处乱跑?” 她的话令我如坠冰窖,从头到脚钻心彻骨凉,艰涩问道,“冷玄霄他,他没有回来过吗?” 小姑更加迷惑,不由也跟着紧张起来,“没有啊,所以我才会问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你是跟蛇仙大人吵架了吗?” 我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退,果然……师棋宵使得好一招调虎离山之计! 他先是让我梦到小姑出事,又控制住了殷江,继而引出我和冷玄霄。 那么冷玄霄他现在又在哪呢? 他该不会…… 小姑见我脸上霎时血色全无,不禁晃了晃我的手,“小舒,你说句话啊,你不要吓小姑!” 这时,一道黑色身影在门口闪现。 来者身材高挑,被一件黑色的斗篷包裹严严实实,周身散发着地狱般危险而腐朽的死气,站在门边对我们发出阴恻恻的笑声。 “嗬嗬乖女儿,爸爸来接你了!”说着,他摘下兜帽,抬起那张儒雅而透着邪佞的脸,从上面还能找出几丝霍楚荆的痕迹。 “师棋宵……你把殷江他们带到哪里去了?”我颤抖着问道。 第597章 避无可避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师棋宵啧了一声,慢条斯理的说道,“别急啊,你我父女好些日子未见,难道不先叙叙旧,唠唠家常吗?” 小姑没见过师棋宵,却也能从他身上那股邪气感到他不是好人,拉着我的衣角警惕问道,“小舒,他是你的……父亲?” “我呸,他才不是我父亲,他是个恶魔!”我口不择言的骂道,精神紧绷到了极点,“我跟你没有什么旧好叙,是你控制了我的梦境对吗?” 师棋宵踏着沉稳的步子缓缓向我走来,嘴角勾出一个邪肆的弧度,嗓音却轻柔如梦,“你看看,我说过什么来着,感情是这世间最无用的东西,什么亲情、爱情、友情,通通都是负累!我只利用你的牵挂之情小小地设了一个局,你就忍不住自己往里跳,真是太不像我的女儿了!” 我护在小姑面前,冷冷的防备着他,“如果你要说我有哪里像你,那对我来说才是莫大的悲哀!” “哈哈哈!”师棋宵大笑出声,却如同凌迟猎物般稳操胜券道,“很好,希望你看到所爱之人尸体躺在你的面前,还能如此嘴硬!” 我浑身一颤,呼吸急促道,“你把冷玄霄怎么样了?” “你不必担心,冷玄霄他好歹也是我的女婿,我不会真的把他如何。但那个叫殷江的小河神,你们应该很快就可以在阴曹地府里相见了!”他嗤嗤笑道。 剧烈的疼痛伴随着悲恸的情绪层层向我袭来,我再站不稳,身体摇摇晃晃就要往地上倒,小姑眼疾手快的扶住了我,慌乱道,“小舒!你怎么了小舒?” 我撑着小姑的手,半瘫软在她的怀里,紧咬贝齿说道,“没事……” 但我知道师棋宵是算好日子来的,我腹中的胎儿一定会在今天出生! 师棋宵还在朝我不断靠近,而小姑已带着我退到了墙边上,再避无可避。 一道穿云裂石的鞭响凌空而至,锁魂鞭势不可挡的劈在师棋宵身前,声音洪大到令人振聋发聩。 冷玄霄如神佛降世般出现在我面前,黑衣敛去了一身杀气,留给我的只有无限的安全感。 他眉眼染上了一层怒意,阴沉着脸道,“我不是让你留在悬云观里等我,为何非要跑出来?” “你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回来了,我找不到你,以为你也遇上了危险,这让我怎么坐得住!”我鼻音里带着哭腔,直直看向他。 冷玄霄一怔,神色里多了几分懊恼,“我刚出结界就被一团大雾笼罩住,和我们当时在风陵村遇到的一样,我破开雾域花了些时间和功夫,却没想到已经过去两天两夜了……我从雾里出来后第一时间便回悬云观找你,果然你已经不在那里,又连忙赶回了沈家村。” 他上下打量着我,担忧道,“你现在身体感觉如何,有没有受伤?” 我摇摇头,视线从他脸庞越过,戒备地看着师棋宵,“我没事,宝宝也没事!你要小心,师棋宵他太危险了!” 冷玄霄顺着我的目光看向师棋宵,眯起双眸淡漠道,“你躲远一点,让我先解决了他再说!” 我刚想上前帮他,小腹又是一阵剧烈的抽痛,异样的液体从我双腿间流淌而出…… 第598章 临盆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小姑察觉出我不对劲,紧张询问,“小舒你很难受吗?” 我急喘了几下,无助道,“我……我好像是要生了!” 小姑脸色一白,扶着我往里屋走去,她半搀半抱的把我弄到床上,而我下身已经湿透,还有源源不断的液体从中流淌而出。 “羊水破了,的确是要生了!” 小姑的声音也凌乱起来,她虽然看过我妈妈生产,但那时她痴痴傻傻什么都不知道,一点经验也没有,现在去县里找接生婆怕是也来不及。 况且师棋宵就守在门口,他怎可能让我们出去! 那头,冷玄霄已经与师棋宵缠斗起来,锁魂鞭威力太猛,卷的漫天飞沙走石,外面像沙尘暴一样昏黄呼啸。而师棋宵则更加从容,毫不费力的躲避开那些攻击,以术法回击,地摧山崩,连我们的天花板都在颤抖。 “呜……”腹部的疼痛逐渐加剧,我的双腿不自觉蜷缩起来,嘴角溢出难忍的呻吟。 小姑急得满头都是汗,一边从窗户往院外张望,一边帮我脱下裤子方便我生产。 这时,胡星野从门外回来,看到院中打得天昏地暗的两人后,倒抽一口气跑进屋中。 刚推开卧室的门,还什么都没看清,就被小姑推搡着往外赶。 “别进这里来,你先出去!” 胡星野看到她两手鲜红的液体,直接慌了神,“血……小婉姐你受伤了?” 小姑凌乱的说,“不是我的血,是小舒的……她要生了,你不许进去,快去厨房烧点热水,准备剪刀撕点床单来!” 胡星野也是一脸茫然,他还没小姑懂得多,小姑说什么他就不停点头,边往厨房走边嘀咕道,“怎么在这个时候生啊,也太赶巧了吧!” 我也想跟肚子里的宝宝说,你早不来晚不来,偏要这个时候来!你可真是折磨死你老娘了! 小姑关上门后,拿吸过水的毛巾替我擦身上的冷汗,手忙脚乱的宽慰道,“小舒你别怕,你妈妈当初生你时也是在这张床上,你如今都平平安安长这么大了,你和宝宝也一定会没事的!” 听了她的话,眼泪不争气的顺着眼角滑下,我好想让妈妈的在天之灵保佑宝宝和冷玄霄,让他们两个千万不要有事! 小姑见我眼睛不停往窗外瞥,安慰我说,“师棋宵那边有蛇仙大人顶着,蛇仙大人无所不能,师棋宵奈何不了他的,你只管安安心心生产,先把孩子生下来!” 又是一阵强烈的宫缩,让我没有力气再去回她的话,全身的骨骼像被汽车碾过那样痛,撕心裂肺的叫了出来,“啊……” 小姑扶着我的膝盖,面露惊喜道,“小舒,你再使把劲,看见孩子的头了!” 我的眼泪顺着脸颊肆意横飞,仰头看着天花板不断喘气。 疼啊,真的好疼……原来生孩子竟然这么痛的吗?妈妈你可太不容易了! 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响动,连房屋都像地震般晃动,灰尘与墙皮从上空脱落,小姑以自己的后背挡住了我的身体。 我忍不住朝外面看去,只见飞沙走石间,冷玄霄被师棋宵所放出的木偶幻影击中,吐出一口黑红色的血…… 第599章 难产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这是我第二次见冷玄霄吐血。 第一次时他故意吓我,以自己的身体替我挡住刀剑,但后来我才知那对他来说不过皮毛小伤。 准确意义上来说,这才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受这么重的伤。 他身影都有些不稳,右手按在胸口不住喘息,黑色血迹从他嘴角溢出,又被他暴戾擦去,唯一不变的是他那双冷漠不屑的眼。 “冷玄霄,何必硬撑着呢,你如今的法力不足当年十分之一!我的目标不是你,你只要肯让路,我不会为难你的。你现在不是我的对手,真要跟我玩玉石俱焚那一套吗?”师棋宵的模样看上去也足够狼狈,宽大的斗篷上满是锁魂鞭抽出的鞭痕,下摆已经像布条一样破烂不堪。 但他面容则要干净许多,表情是胜券在握般的从容不迫。 冷玄霄似是休息过来,挺直脊背用冷冽的语气说道,“就算是玉石俱焚,我也不会让你再靠近我的妻子和孩子半步!” 话音未落,他便提着锁魂鞭再次朝师棋宵冲了过去。 我从看到他吐血的那一刻开始,就浑身瘫软泄了力气,心里被担忧、哀痛与怨恨笼罩着,根本无法专心生产。 身下一股股温热的液体涌出,从腥咸的气味可以得出,我在不停出血…… 小姑看到孩子的头迟迟不见出来,抓着我的手紧张说道,“小舒你振作点!你要留点力气给孩子,否则你会难产的啊!” 可能是失血太多的原因,我眸光开始涣散,模糊间甚至看到了妈妈在河对岸向我招手,她的笑容那么慈祥,怀抱那么温暖,令我不自觉笑了出来。 “妈妈,生孩子好痛,我不要生了……”我喃喃低语。 小姑凑近我的嘴边才听到我在说什么,又急又无措,紧紧握着我的手说道,“小舒,小姑知道你累了,你真的很勇敢!但你现在还不能泄气,孩子的头还没有出来,再这样下去他会因为缺氧活活憋死在你肚子里的! 你想想你妈妈,她仅剩一魂一魄都要强撑着把你生出来,明知生下你她也会死,她都没有想过要放弃!你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真的忍心让他还没见你一面就胎死腹中吗?” 我看着小姑的嘴一张一合,好半天才听清她在说些什么,她的声音缥缈而凄厉,又强行钻入我的耳膜中。 起初觉得好吵,后来渐渐听了进去。 小姑看到我眼皮眨了眨,应该是她的话起了反应,连忙趁热打铁道,“小舒你想想蛇仙大人,他现在拼了性命缠住师棋宵,就是为了保护你们母子,你如果就这么轻易放弃了,对得起蛇仙大人吗?” 妈妈,冷玄霄…… 是啊,我不能放弃,我还没有见到我的宝宝!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平安生下它,眼下就差最后关头,我怎能现在就退缩! 我咽了咽口水,强撑着身体朝腹腔使劲,手指把床单都抓成一条条的形状,声嘶力竭地喊了出来,“啊……” “出来了,孩子的头出来了!”小姑惊喜道。 此刻,冷玄霄与师棋宵的战斗也到了最后阶段,两人的法力太过强势,窗户上的玻璃被悉数震碎,我们面前的那堵墙也随着光波坍塌粉碎。 他们两人和分崩离析的砖瓦一齐跌落进屋内。 第600章 引天劫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这间屋子是当初我妈妈和小姑住过的卧室,现在因我太不凑巧,被临时当成了产房。 还好倒塌的只是一面外墙,房梁还能够支撑,我和小姑暂时没事。 小姑看着跌落进房内的冷玄霄他们有些慌了,但注意力还在我身上,强行让自己镇定起来,鼓励道,“小舒你刚刚做的很棒,再加加油,孩子马上就能出来了!” 我点点头,刚想屏蔽一切外在因素,专心把我肚子里这个给生出来,就看到房梁的一头出现断裂的痕迹,眼看着就要砸到我和小姑的身上…… 一根白色光丝幻化而出,似绳索般缠绕在断裂之处,堪堪止住了房梁坍塌的趋势。 我们顺着丝线源头看去,只见胡星野不知何时从厨房里跑了出来,那张妖孽般的脸被焦急与忧虑之色填满,人却很听小姑的话,老老实实站在门框外,一步也没有踏进。 而他白色丝线,正是他身后摇动的白色狐尾。 “小婉姐,你们尽管生,这里有我顶着!”胡星野急促而坚定的说道。 我的视线从胡星野脸上慢慢移向小姑,从她的眼中也寻到了同样的鼓励与期待,又看了一眼身后如守护神般不可撼动的冷玄霄,是他们带给了我无限力量! 宝宝啊,你看有这么多人期待你的降临,快出来吧! 伴随着最后一股力量,异物破体而出,剧烈的疼痛过后竟有畅快淋漓的轻松之感,我长长叹了口气,跌回了黏腻的床榻间。 小姑剪去脐带,把孩子放进热水里清洗,不一会儿我就听到了洪亮而脆生的啼哭。 “哇,哇——” “哎呦,还真是个带把的!儿子疼娘呢,小舒你可太有福气了!”小姑笑着说。 我筋疲力竭的一笑,“快把孩子拿过来,让我抱抱!” 可这时,身后又传来一声轰隆巨响,让我们所有的目光都转向师棋宵他们二人。 冷玄霄鞭指长天,黑衣猎猎而动,他以自身法力引动天雷降世,屋外风起云涌,青光紫电,上万道天雷尽数劈到两人身上。 万顷雷劫过后,天空立刻恢复晴朗,烟消云散,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而师棋宵的身体却愈渐透明,他倒在地上,衣衫被雷劈的已无法覆体,脸上却还露出自嘲般的笑,“我小时候当过乞丐,跟狗抢过吃食,从死人身上扒衣服穿,那时我便下定决心,这辈子都不会再让自己如此狼狈!而你,冷玄霄,你竟让我又一次沦落到这种地步,你真是好样的!” “彼此彼此。” 冷玄霄看上去也没比师棋宵好过多少,身形摇晃,脸上衣服上全是血迹,宛如地狱里爬出来的嗜血修罗。 师棋宵突然仰天长笑,“哈哈哈,我万万没想到,你竟用自身全部法力引天劫提前降临!我是活不了了,可你呢,以你现在的修为,怕是都经不住一道天雷吧?” 冷玄霄语气冰冷,不动声色地说,“我说过,我不会允许你再靠近我的妻儿半步,就算粉身碎骨,我也要护得他们周全!” 师棋宵嘴角笑容更加讽刺,而身体却已从脚开始碎化,“你这个样子,倒还真像一百年前,为了沈云舒剖出内丹时的模样!可惜,我这次看不到你为她肝肠寸断了……下次吧,我们后会有期!” 第601章 后会有期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他的身体如同梁飞燕那般破碎,全程仅用了不到三十秒。 我刚想大骂一句,谁跟你后会有期!却见冷玄霄身形重重一晃…… “冷玄霄……”我看着他的轮廓逐渐虚化,心里产生了一个不好的念头。 冷玄霄脸上还有未抹去的血痕,在惨白如纸的肤色衬托下,那点朱砂痣分外妖冶。 他闻声抬眸,视线在呱呱啼哭的宝宝身上深深扫过,然后停留在我的眼瞳,冲我扬起唇角,淡淡一笑。 那笑容如春风拂槛,吹化了亘古不化的霜雪,却令我心头慌乱成灾。 冷玄霄很少会对我笑,要么是揶揄,要么是冷笑。 他现在笑得这样温柔、这样好看、这样依依不舍,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他要离开我…… “冷玄霄,你不能……”我话一出口,血腥味涌上喉头,又被我生生咽了回去。 他的身体也变得近乎透明,手指冲着宝宝的方向微微抬起,似是想要摸一下他,而整个人却如一缕轻烟般从我们面前消散而逝。 我不顾一切,想要爬下床去追赶他,而胸口那块伴随我一同生长了十九年的护心麟,在这一刻无声无息的碎了! 悲痛欲绝的情绪如潮水般向我扑来,早已筋疲力竭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就此昏沉过去……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还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灵魂没有下地狱,而是飘到了天堂。直到那股熟悉又刺鼻的消毒水味传来,我才意识到自己这是在医院里。 县医院的条件并不好,床单上的蓝白条都被磨得看不清纹路,小姑正抓着我没有打针的手,靠在床边沉沉熟睡。 昏迷前的回忆尽数钻进我的脑海,心口如刀绞般疼痛起来,令我身体不自觉向内侧蜷缩。 我的动作惊醒了小姑,她猛然抬起头,对上了我泪眼斑驳的视线。 她慌忙的坐起来,询问道,“小舒,你感觉怎么样,身上还有哪里在疼吗?” 我忍下泪意,哽咽道,“我心里痛……冷玄霄呢,他去哪了?” 小姑的目光开始四处闪躲,她不会撒谎,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我。 我等了片刻等不到任何回应,掀开被子就要下床,被小姑惊慌的按了回去,“小舒你现在不能出去,你刚生产完是要坐月子的,可见不得风啊!” “我要去找冷玄霄……他说话不算话,他答应过我会平安回来的,他现在抛下我母子自己消失了算怎么回事!”我激动地哭喊出来,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扣在肉里,打点滴的那只手直接刺穿血管开始回血。 小姑正手忙脚乱的帮我拔针,一头银发的男人推门走了进来。 我看到灰浩宇就像见了救星一样,双眸无端亮起,怀着最后一丝期望向他问道,“灰浩宇你告诉我,冷玄霄呢?他去哪儿了?” 灰浩宇神色黯淡,眼里深藏悲痛的情绪,缓缓开口,“玉京子大人他以自身劫数引天雷降世,又将全部修为散尽护住了你们母子,他现在已经不在了……” 我整个人像被钟柱狠狠敲击,耳中全是轰鸣的嗡嗡声,嗫嚅道,“不在了是什么意思?他死了吗……” 第602章 凶多吉少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灰浩宇别过头,不忍看我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沙哑道,“现在还不清楚,但上万道雷劫即便是在大人法力鼎盛时也是扛不下来的,虽说这次的雷多半劈在师其宵身上,可他失去内丹,连法相都幻化不出,多半……” 他还要再说什么,却被小姑以警告的眼神生生咽了回去。 其实灰浩宇不说完,我也能猜到下半句。 他想说的是凶多吉少…… 我闭上眼睛,感觉自己的世界也天崩地陷,明明墙面是雪白色的,在我瞳孔里看去却是无尽的黑暗。 “你们早就知道了会这样是不是?冷玄霄他一直瞒着我的事情,就是这件?”我歇斯底里的问道。 灰浩宇低下头,哑然道,“是的,哪怕今日师其宵没有出现,玉京子大人也早做好了为你们母子散尽修为的打算,只能说,如果没有师其宵,他无需引动天劫,或许能够留住一条命……” “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们全都知道,看我像个傻子一样……冷玄霄我恨死你了!”我崩溃的大喊,却宣泄不出我内心十分之一的伤痛和怨恨。 灰浩宇刻意压低着嗓音,却也能从中听出一丝埋怨,“玉京子大人在听到你怀的是人胎时,已经猜到巫族诅咒的事情,也猜到了你生下孩子可能会死。他不陪你去做孕检,不想表达出来对孩子的爱意,就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与这个孩子的父子缘分所剩无几,他怕自己会舍不得! 那天你发了孩子的b超照片后,他独自坐在卧室里看了好久,他非常爱这个孩子,因为这是他与你生的!” 我彻底愣住,之前我总是认为冷玄霄对这个孩子关注不够,甚至没有尽到一个父亲该尽的责任和义务,还因此生过他的气。 可我没想到他心里会比我更难受,我当时是怀着赴死的心态将宝宝生下来,而他则是看一眼就少一眼,说不上谁比谁还折磨。 “那天你撞见大人和胡婉儿在一起,其实他是让胡婉儿用魅气在生产关头护住你,救你一命……想不到竟被你看见,还加深了误会,只能作罢。” 灰浩宇声调骤然拔高,眸中满是憎恶的情绪。 “我现在说的这些,玉京子大人曾嘱咐过不让我告诉你,怕你伤心难过,但我忍不住!我不想玉京子大人死后还被你误解和怨恨,他所做的每一件都是为了你,闯地府是为了你,改生死薄是为了你,内丹给了你,护心鳞也给你了!他仅剩下微末的道行,和幻化不了的仙身换了你跟孩子两条命!” 小姑听他越说越激动,紧忙去拉扯他,以眼神示意道,“灰浩宇大人啊,小舒还在坐月子呢,听不得这些,您就少说两句吧!” “沈云舒小姐,我之前把你当做主母一样尊敬,可如果你再因孩子的事而怨恨玉京子大人的话,未免也太无情了点吧!说句不好听的,这样的你,配不上玉京子大人喜欢!”他眼底泛起潮红,掷地有声的说道。 第603章 配不上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灰浩宇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像刀子一样往我的心里戳,起初还会痛、还有知觉,到后面已经麻木。 良久后,我牵起一抹笑意,平静说道,“灰浩宇你说得对,我配不上他的喜欢……你知道我和冷玄霄最后分开前,我做了什么吗?我因为一个不相干的鬼魂去质疑他,去拉着他吵架!我对他说,我不想再见到你,你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诅咒,算是应验了吗? 或许是我的笑容太过凄婉,小姑再看不下去,上前紧紧抱住了我,哽咽道,“小舒啊,你想哭就哭吧!痛痛快快哭一场,然后就别再多想了,月子里不能太伤心,否则会留下病根的啊!” 我伤心吗?我不伤心,我如果伤心怎么会哭不出来呢,我只是心死了而已。 灰浩宇也看出我有些不对,喘了口气,声调低缓道,“云舒小姐,事已至此,你也不用太过难受,玉京子大人不会想看到你如今这个样子的。你还有孩子,就算是为了大人的子嗣,也请你打起精神来,保重身体吧!” 我淡笑着点点头,理智并没有被情绪冲垮,转过头对小姑问道,“我的宝宝呢?” 小姑神色犹豫了下,轻声道,“宝宝哭闹了半宿,怕打扰到你休息,被护士抱到婴儿房里了。你醒之前我去看过,已经睡着了。” “哭闹多半是因为饿了,正好把它抱过来让我喂喂,第一次进食还是喝母乳的好,顺便也让他灰浩宇叔叔看看。”我轻描淡写的说。 “这……”小姑却格外紧张,似是怕我一激动,抱着孩子从医院五层楼上跳下去…… “怎么,我生的宝宝,我连看看都不行吗?”我睨了她一眼,语气重了几分。 小姑无可奈何,只能去婴儿房里把孩子抱给了我。 我接过宝宝,他的眼睛闭得死死的,小脸抽抽巴巴,像个老太太一样,皱眉嘟囔道,“他怎么这么丑啊,一点都不随我和冷玄霄!” 小姑都快无语了,“有母亲嫌自己孩子丑的吗!他才刚出生,过几天就好了,小孩子都这样,以后一天比一天好看,你刚出生的时候比他还丑呢!” 我撇了撇嘴,抱着那瘦小的身体,听到他微弱但平缓的呼吸,空洞破风的心脏终于找到了一丝温暖。 “孩子六斤四两,身体很健康,还没取名字呢!”小姑看到宝宝能分散我的注意力,刻意提醒道。 我抱给灰浩宇看了几眼,不动声色问道,“冷玄霄在人界又落不了户口,孩子只能随我姓,大名就叫沈思玄好了。都说贱名好养活,灰浩宇你给他起一个小名吧?” 灰浩宇正伸着爪子小心翼翼地触碰着孩子稚嫩的小脸,听到‘沈思玄’这个名字后指尖微颤,缓缓收回了手,“玉京子大人的孩子,我可不敢替他取名,还是云舒小姐来吧。” “一个小名儿而已,瞧把你吓得!”我讥诮道,挑了挑眉,“那就叫蛋蛋吧,正好我揣他的时候一直以为会生出来个蛇蛋呢!” 正在喝水的小姑一口喷了出来…… 第604章 满月酒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小姑寸步不离的在病房看着我,哪怕有事走开,也要让胡星野守在我的床头,怕我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 然而我看上去平静无比,听医生的话,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从那天醒来之后就没掉过一滴眼泪,甚至情绪上都毫无波澜。 连胡星野都悄悄对小姑问,我当初和冷玄霄在一起是不是被迫的,怎么看上去一点都不像刚丧夫的样子,反倒有种洒脱的感觉。 之后他就被小姑暴打了一顿。 宝宝每天都被我带在身边喂养,小姑看我夜里要经常起床换尿片喂奶很心疼,提出要帮我带,却被我拒绝了。 她以为是我不放心她没带过孩子,实际上是我根本离不开沈思玄。如果他不在我的枕边,我根本连一秒钟都睡不着。 几天后宝宝睁开了眼睛,又黑又亮,滴溜圆的非常可爱,小姑说很像我。随着他一天天长大,我发现沈思玄哪里长得都很像我,只有一个地方随了冷玄霄,那就是牙! 他的牙异常锋利,在吸奶的时候又格外用力,我本就涨奶,他还把我的乳头都咬烂了。 隔壁床的小姐姐也是个新手妈妈,每次喂奶的时候疼得直吸气,跟着她的宝宝一起哭。 她还问我,“你难道不觉得疼吗?可太特么疼了,本来以为生孩子的时候是最痛苦的,生下来就完事了,没想到还要遭喂奶的罪!” 我淡笑着摇头。 怎么觉得疼呢,跟心里的疼相比,现在就算戳我一刀,我可能也没什么反应。 转眼到了沈思玄满月这天,因冷玄霄的缘故不能办满月酒,小姑给他穿了身新衣裳,胡星野还给他剃了胎毛,就连一毛不拔的沈大佟都给他塞了个一块钱的红包。 我含笑看着这一切,默不作声。 当晚,我趁着小姑他们熟睡,抱着孩子来到了蛇仙庙。 不知是谁听说蛇仙大人陨落的事情,在蛇仙庙的门口堆满花圈和未燃尽的纸钱,庙内的蛇神像也被蒙上了白布,再加上中央摆放着的那口棺材,弄得跟灵堂一样…… 多日以来我压抑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爆发,我把怀中的沈思玄放置在桌上,一把掀开那片白布,露出那黑玉雕刻的蛇神像,还将那些花圈纸钱踩了个稀巴烂。 沈思玄似有感应般哇哇啼哭不止,我抱起他来到神像前,轻声说道,“冷玄霄,蛋蛋满月了,我带他来看看你。” 蛇神像雕刻的栩栩如生,那双凛冽的蛇眸无情地看着下方来者,颇有几分冷玄霄的神韵。 我从背包里拿出一瓶白酒跟两只杯子来,把酒全都倒满,拿起其中一杯仰头饮下,“他们都不敢给蛋蛋办满月酒,因为他们说你死了……我不信,你这个老妖怪誓与王八比命长,又怎么会死呢!他们不喝,我自己喝!” 杯中酒一干而尽,或许是酒的度数太高,把我忍耐已久的泪水全部冲了下来,滴滴落在蛇仙庙的泥土里。 “你要是没死,为什么不回来看看我和孩子?是因为我说过,不想再见到你了吗?可你明知道那是气话,不作数的,你别我的气好不好……冷玄霄,我知道你没有死,你出来啊,我带着宝宝来看你了!” 第605章 解脱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山风穿堂而过,带来呼啸的呜咽声。 除此之外,再无别音。 我看着那庄严高大的蛇神像,视线恍然晃动起来,我意识到自己这个一杯倒又喝醉了,抱着宝宝蜷缩在庙内仅有的两个蒲团上。 沈思玄那黑曜石般的大眼睛还在好奇的对神像瞅个不停,我抱着他不由自主的抽泣起来,喃喃道,“冷玄霄,你还说我不守承诺,你明明才是谎言最多的那一个!你抛下我和蛋蛋,你说话不算话……” 这时,我眼尾瞥到一抹暗色身影从庙门前掠过。 我立刻从蒲团上爬了起来,抱着宝宝孤注一掷追了出去,“冷玄霄,真的是你吗?” 那身影行动飞快,我抱着个孩子又醉意上头,根本无法奔跑,只能看着那道暗影离我越来越远。 “冷玄霄,你给我站住!”我又急又气的喊道,“我知道你没死,你在这跟我装什么头七还魂呢,你再跑我就砸了你这破庙!” 那身影略有停顿,但仍是继续前行,连个回眸都不愿赏给我。 我心里被气愤与焦躁填满,脚下步伐加快了些,却没看到眼前那道门槛,重重被绊倒在地。 还好在落地前把宝宝牢牢护在了胸口,他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像坐了个过山车那般,大眼睛滴溜滴溜转,似乎还觉得很好玩。 而我则负担了一大一小两人的重量,全身上下的骨关节都在叫嚣着疼痛,令我忍不住闷哼了声,“唔……” 不过这点疼在我看来已算不得什么,真正让我难过是,我又把冷玄霄弄丢了。 最初我百般抗拒他的接近,对他又怕、又怒、又想逃,什么感觉都有唯独没有情。 现在村里人包括胡星野在内,看到我平静如水,以为冷玄霄不在了对我来说其实是种解脱。 真的是解脱吗? 只有我才明白那颗失去鳞片守护的心有多痛。 以前上大学时,周末放假回到家里,我就会看到他坐在窗边与自己对弈,我潜意识里认为他寿命很长,今生今世都不会离开我。 直到这一刻我才明白,原来冷玄霄他是会抛下我的…… 台阶上太凉,我跌坐了几分钟便感到透心彻骨的凉意,正想要爬起来,面前突然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 我心猛地一紧,猝然抬头,眼里满含期望与星火。 “殷江,怎么是你……”我没有看到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嗓音分外落寞。 殷江穿了一身褐色的衣服,神色比上次见还要憔悴几分,周身散发着敛都敛不住的戾气,清隽的容颜也被阴翳笼罩,面无表情地说,“你见我不是冷玄霄,你很失落?” 我听出他语气有些不对,抱着孩子的手下意识收了收紧,干涩说道,“没有,殷江你这些日子去哪了?我在结界入口等不到你,所以让冷玄霄出来找你,你……还好吗?” 殷江眉宇间划过一抹讥讽之意,淡淡说道,“你看到我现在安然无恙的站在你面前,自然还好。我不过是被师棋宵抓走,任他折磨了一段时间,等他身死魂消,我也就解脱出来了。” 我点点头,“你没事就好。” 师棋宵那天说如果我想见殷江,只能去地狱里陪他,再加上殷江满身消不去的戾气,显然师棋宵对他不仅仅是折磨那么简单。 第606章 跟我姓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可我现在什么都不敢问,因为他现在看上去没比地狱中的阎罗友善几分。 怀中的沈思玄对一切阴气之物特别敏感,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殷江那双阴鸷的眼终于移到他的身上,嘴角挑出一个玩味的弧度,声调却故意柔和下来,“小舒,这是你和冷玄霄的孩子吗?让我抱抱他……” 我不由后退了一步,把沈思玄紧紧按在我的怀中。 这个举动令我们两人都僵持下来,我察觉出自己的行为过于偏激,讪笑着解释道,“孩子太小了,骨头都没长好,你又没抱过孩子,不知分寸,别再弄伤了他。” 殷江吸了口气,似在让自己紧绷的神情缓和下来,不疾不徐的说道,“冷玄霄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算他有种!拿自己的性命保护住了你们母子。你也不必为他难过,小舒,你往好处想,起码你和孩子都活着,你们自由了。” 我不知该说什么好,心里酸楚成一片,面上毫无反应。 殷江却上前握住了我的手,他的掌心太过寒凉,令我全身一凛,刚想挣脱就被他眼底炽热的光芒吓到。 “小舒,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了,我会对你和孩子很好的,我之前就说过,我并不介意他是冷玄霄的孩子,他可以跟我姓殷,我会待他像亲生儿子那样。”殷江紧紧抓着我的手不肯松,脸上的表情几近疯魔,“小舒,你终于是我的了……” 我从他那双危险的眸子中寻出一道深藏已久的欲,如果不是我现在一手抱着宝宝,另一只手又被他牢牢抓着,我肯定照他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就是一耳光! 想什么呢,疯了吧他! 我强行忍住要把他胖揍一顿的冲动,冷声说道,“殷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当初约定的是阴亲。别说冷玄霄没死,他就算死了,我还活着呢!只要我还活着,我们之间就不可能!我现在体内有太乙玄经,你想杀我,会先遭到太乙玄经的反噬,你想跟师其宵一样魂飞魄散吗?” 殷江紧咬着牙关,阴戾道,“你这意思是,要为冷玄霄守寡?” “是!”我挑了挑眉,不卑不亢地说,“他活着,是我的丈夫,是我孩子的父亲。他死了,我是他的未亡人!” 他的眼底被逐渐上涌的猩红沾染,如嗜血的猛兽般令人生怖。 或许是他今天的话挑动了我心底暗藏的情绪,明知这样会激怒他,我仍是忍不住说道,“还有!我的儿子跟我姓,叫沈思玄,冷玄霄的那个玄!” 殷江嗓音也变得幽冷起来,宛若行走在人间的厉鬼,凄厉笑道,“沈思玄,思玄……你到底是有多喜欢他!” 我看他的状态越来越不对,悄悄退后两步,想要趁机逃走,却一把被他拉了回去。 他手劲大得很,攥得我腕骨生疼,用裹满绝望的语气执拗道,“你不肯跟我在一起,好啊!那我就带你去一个谁都找不到你的地方,从今往后,无论是生是死,你都只能看见我一个人!” “殷江你别犯浑,你要做什么?”我吓得剧烈挣扎,怀中的沈思玄感觉不舒服,大声啼哭起来。 第607章 空间裂缝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殷江听见他的哭声后,脸色变得更加阴沉,厉声喝道,“别哭了!” 我挣脱不开他的桎梏,愤怒的瞪着他,“你跟一个小孩子撒什么气!” 他抬眸森森的睨着我,抓住我的手腕用力一拽,我倾身跌落进万花筒般的时空里,他开启了缩地成寸。 站稳后,视线被一片无尽的黑暗笼罩,我茫然的四处巡视,还没等我把地形勘查清楚,双手就被殷江以暴戾的方式捆绑在柱子后面。 “你干什么……殷江你放开我!”沈思玄从我的怀里被他夺走,我彻底慌了神。 先前我说自己拥有太乙玄经的能力,其实是在骗他。自从怀孕之后,太乙玄经就停止与我相融合,到目前为止进度条仍是那百分之四十,一点进展也没有。 融合不成功,我就无法随心所欲的转运它,它现在更像是个护身符,能在危急关头跳出来护我一命,却还时灵时不灵。 殷江好歹也是鬼王,我现在身上什么符咒都没带,连跟他对峙的权利都没有,只能任他宰割! “你不是很想知道,师棋宵把我抓去了哪里吗?就是这里。”殷江贴近柱子上的我,声调残忍的说道,“这是上古时期留下来的空间裂缝,除了我们之外,不会再有任何人,它不属于三界,也不受宇宙洪流的影响,在这里,时间是最没有价值的东西。” 我听得直发憷,那不就跟宇宙中的黑洞一样,人一旦进入到那里,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其实关在这里对我来说并不算什么,毕竟我曾被他封印在水下百年之久,水底也是一样的孤寂……但他对我做的事情远比你想象中的恐怖,你不知道那些日子里,我是怎么熬过来的……”殷江嗓音有些发苦,红着眼眶看我。 “我知道你一定受了很多苦,都是因为帮我,你才会被师棋宵抓走的,是我对不住你!”我柔声道,努力唤回他的心智,“殷江你别激动,你先把我放下来,我们好好行吗?” 殷江唇角勾起一抹阴恻恻的笑,淡淡说道,“小舒,我是想着你熬过来的啊!我想着咱们俩从小定下的婚事,还有这一世你与我的百年之约,我还没有娶到你呢,我怎么甘心就这样葬身于此!” 我从他的话里寻觅出一丝不对,眯起双眸问道,“殷江,你究竟是怎么逃出来的?” 他的眼底划过愕然与惊诧,躲闪着我的目光,凉凉说道,“小舒,现在讨论这些都没有意义了,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我也不想一直绑着你,只要你同意跟我在一起,我就解开你身上的捆仙索好不好?我们有无限的时间,我很有耐心,会等到你回心转意那一天!” 说罢,他抱起沈思玄便要离开。 沈思玄打出生起没离开过我身边,此刻被殷江以不舒服的姿势抱着,啼哭声变得更大,小手从襁褓中伸出,向我所在的方向无意识的抓了抓。 我心里又急又痛,恨不得掰断自己的手腕从捆仙索里解脱出来,凄然喊道,“殷江,你把孩子还给我,他还那么小,他不能没有母亲照顾!” 殷江低头看了一眼臂弯里那个不听话的孩子,嘲讽一笑,“这个小东西会分散你的心神,还是让他暂时跟我走吧!” 第608章 一生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殷江说完便抱着沈思玄,头也不回地从我面前消失。 “殷江你回来,把沈思玄还给我!”两行不争气的泪水夺眶而出,他不仅带走了我的宝宝,还带走了我生命里最后的意义。 空间裂缝里无光无声也无日月,我不知究竟过了多久,可我总是幻听沈思玄在我耳边小声啼哭,睁开眼睛后又什么都没有。 直到殷江再次出现时,我已经虚脱到昏迷,他动作温柔的喂我喝了几口水,清澈的液体顺着我干涸的喉管流淌而下,我的意识这才逐渐清明。 “你把沈思玄带到哪里去了?”我耷拉着眼皮,嘶哑问道。 殷江将沈思玄抱了过来,我看到臂弯中的他面色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双眼闭得很紧,连哭闹都不会了,心里蓦地一惊,“他这是发烧了吗?” “不知道,小孩子体温高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殷江茫然道。 “正常个屁!”我忍不住叫骂出来,“你多长时间没有喂他喝过奶了?” 殷江一怔,抿唇不语。 我见他这副样子差点气晕过去,看来是自那晚之后,他也没有喂沈思玄喝过任何东西! 他以为我们母子俩跟他一样,都是鬼魂不用吃东西不用喝水的吗?我一个大人都快支撑不住,更何况刚满月的婴儿呢! “快把我解开,我要喂孩子!”我心疼得快要窒息。 殷江自知做得不对,却仍不想轻易松口,偏执问道,“你想好了吗?愿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我被他气得浑身发抖,人命关天,他还在想着这件事! “殷江你听好,我再说最后一次,冷玄霄他没有死!无论你用尽什么手段,我都不会向你妥协!”我一字一句地说道,“在我护心麟碎裂的那一刻,我的心已经死了,我如今还能完好的站在你面前,是冷玄霄散尽全部修为换来的! 我之前不哭不闹不寻死,一部分是因为我还要照顾沈思玄,守护好我们的孩子,另一部分则是不能对不起冷玄霄他费尽心力保住我的这条命!我现在从身到心,每一处都是属于冷玄霄的,你让我放下他?对不起,我做不到!” 殷江眼框泛起薄薄的红,哑声说道,“沈云舒你清醒一点,冷玄霄他已经死了!他和师棋宵一样,被天雷劈碎了肉体,连原神都飞灰湮灭了!” 他见我表情毫无反应,又残忍说道,“好,就算他侥幸活了下来,可他散尽了修为只能变回一条最普通的蛇!蛇开智至少要百年,你这辈子是等不到它了……而你死后,必须与我在一起,否则就会魂飞魄散!” “就算他变回一条蛇,我也要找到它!”我声线颤抖而固执。 “你找到他又能怎样,你难道还能跟一条蛇过一辈子吗?”他极尽嘲讽的笑。 我仰起头,不容置喙地说,“对!只要我能找到他,无论他变成了什么我都会跟他在一起,一生一世!” 殷江清润的嗓音像被玻璃割裂一般,字字透着不忍听的痛楚,“你不要我……你宁可守着一条蛇,都不肯要我……” 第609章 囚困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他的声音让我有些难受,堪堪别过了头。 “明明是我先遇到你的,你还没出生,我们的婚事就已经写在姻缘簿上了!”殷江音调里透着一丝脆弱的哭腔。 “可这一世,是冷玄霄先找到我的,他守了我整整十八年。”我平静的说道,“所以我也同样要用剩下的时间去寻找他,守护他!” 殷江再次睁眼时,眼底的湿润已尽数敛去,只留下一双阴鸷乖戾的眸子,原本清冷温润的气质荡然无存,“既然如此,那我就把你囚禁在这里,直到地老天荒,让你永生永世都无法去找寻他!” 我倒抽着冷气说,“殷江你不能这样,你快把孩子还给我!” 僵持之间,一道破空的犀利鞭响从我们身侧传来,这个密不透光的空间被那条鞭子生生辟出一道缝隙。 能够劈开空间裂缝的,只有锁魂鞭! “冷玄霄,是你吗?” 我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凝滞,惊喜的情绪淹没头顶。 殷江也十分诧异,双眸紧紧盯着那道缝隙。 “是我小师父,让你们失望了吗?”缝隙后露出安羽丞那张英俊不羁的面孔,嬉笑着说道。 我的心犹如瞬间沉沉跌落死水中,再无波澜,“安羽丞,怎么是你?” 安羽丞从缝隙里钻过来,一鞭子劈开了我手腕上的捆仙索,大大咧咧说道,“这就不得不夸小师娘的先见之明了!” 我揉着手腕,蹙眉道,“冷玄霄?” “对啊,这条锁魂鞭就是小师娘之前留给我的,他说,他可能要离开你很久,让我拿着这条鞭子,替他照顾你!”安羽丞拎着鞭子学冷玄霄那般把玩,学得有模有样,却浑身散发着纨绔子弟气息,没有半点威慑力。 我咬牙道,“冷玄霄让你来照顾我?他还说什么了?” 安羽丞抬了抬鞭子,指着殷江无辜道,“喏,他还说那个姓殷的不是好东西,让我看着你,不要让他把你拐跑了!” 殷江眸光暗了暗,估计心里气得不轻。 我眼眶酸得发胀,冷笑道,“还有呢?全部说完!” 安羽丞被我歇斯底里的样子吓了一跳,他还不知道冷玄霄已经不在了这件事,咂舌道,“啧啧,小师娘,三个月不见你怎么变得这么暴躁,产后抑郁症吗?” 他看到我眼里直冒火星,连忙说道,“小师娘他在你眼睛复明后就联系过我,说只要替他好好照顾你,他可以送我一件宝贝,就是锁魂鞭。” 怪不得那段日子里,安羽丞像个双面间谍一样,把我在学校里的生活事无巨细的跟冷玄霄禀报,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但他只是口空承诺,一直没兑现,我也不好上赶着找他要是不是!前段时间,这条锁魂鞭突然凭空出现在我家里,我还高兴了好久。小师父你知道的,我喜欢收藏这些东西嘛,不过鞭子这东西,我又不能像文玩一样带在手上时刻摆弄,就把它放在我家橱柜里了。” 安羽丞挠着他那万年不变的栗色鸡窝头说道。“上周开学已经我回寝室去了,今晚还是我妈打电话给我,说家里闹鬼了,我明明不在家,晚上房间里还会发着一闪一闪的亮光,我回去一看,发现是这条鞭子在亮! 我的手刚放到鞭子上,它就把我吸进了一个黑洞里,我拿着它轻轻一挥,然后便看见你们了……” 第610章 不是东西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嘴角的笑容越来越苦,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感受,又气又恨,又痛又难过。 好你个冷玄霄,你早在我眼睛瞎了的时候就开始安排自己的后事了,有比你还积极的死者吗? 把一切都安排的明明白白,却唯独自己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你何其残忍…… 殷江听了半晌,脸色已经阴沉到极点,狞笑道,“说完了吧?说完了给我去死吧!” 从他掌心中生出一团蓝色火焰,朝安羽丞的方向打了过来。 安羽丞跳着躲闪,“哇,三昧真火!小师娘诚不欺我,姓殷的你可真不是个东西!” 因锁魂鞭在这里,我也没什么好怕的,扶额道,“安羽丞你别玩了,快把我的孩子夺回来!” 安羽丞这才注意到殷江臂弯里那个小小的襁褓,一鞭子卷了过去。 锁魂鞭在触及襁褓时变得格外柔软,几乎算得上温柔地将他从殷江怀里抢了过来。 安羽丞抱着孩子惊奇道,“快让我看看,和小时娘杂交出来的到底是什么医学奇迹?” 我直接给了他个大逼斗,拽着他就往那道缝隙方向走,“别看了,殷江不是你想的那么好对付!” 殷江还欲上前拦我们,被安羽丞一鞭抽退三尺。 冷玄霄人虽然不在,但他余威还深深影响着殷江。锁魂鞭的力道,即便是毫无法力的安羽丞来使,也能足以令人见之生畏。 “沈云舒,你有本事就等他一世,但你记住,等你死后,我一定会带走你的!到时候别说是冷玄霄,就算冥王来了也阻拦不了我!”殷江对着我们将要离去的背影嘶喊道。 我回过头冷冷掷了句,“那就看看是我先等到他,还是你先等到我!” 从空间裂隙里出来后,我看了眼安羽丞手表上的时间,显示仍是当天晚上的后半夜,说明我们在空间里流逝的光阴根本无法与现实同步,这到底是什么恐怖的地方! 回到家里,小姑已发现我不在的事情,正要和胡星野出去找我,就见我抱着沈思玄从外面跑回来。 “小舒,你跑哪去了呀,你吓死小姑了!”小姑掩着唇呜噎道。 “对不起小姑,我去了趟蛇仙庙,蛋蛋在发烧,我们得马上送他去县医院!”我边说边收拾着宝宝需要用的东西,急促道。 小姑听后连忙用手试探沈思玄额头的温度,惊道,“哎呀,怎么这么烫啊!小舒你也是,蛋蛋它才刚满月,哪能出去见风呢,还在大半夜带他去蛇仙庙那种地方……” 她一时怒急攻心,口不择言的说了一串,方才想起昨天是沈思玄满月,也就是冷玄霄满一个月的日子…… 带着满月的孩子去看看爸爸,能有什么错? 小姑面上浮现懊悔的神色,把沈思玄里三层外三层的用被子包裹住,不知从哪叫了辆车,同我们一起急匆匆往县医院跑。 一顿抽血化验下来,医生直皱眉,指着我和安羽丞叱责道,“你们真的是孩子的亲生父母吗?为什么不给孩子吃东西、喝水?为什么这么晚才送过来啊!” 安羽丞直冒冷汗,“医生可不敢瞎说,这要是我儿子,我爸能把我第三条腿打折!” “医生,我儿子他怎么样了?”我哑声问道。 医生狠狠白了我一眼,摘下口罩叹息道,“高烧四十二度,重度脑炎,刚才呼吸心跳全停了,家属做好后事准备吧!” 第611章 虚惊一场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还好安羽丞与小姑从身后扶住了我。 然而小姑也非常激动,拽着医生的白大褂哀声道,“医生,真的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这孩子……他是我侄女的命啊!” 医生面露不忍,但从业多年见惯生离死别,对此也只是摇头道,“如果有别的办法我们做医生的怎会不尽全力,送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这时,一位年轻的女护士从急诊室门后冒头出来,对医生小声叫唤,“安医生,安医生你快来一下!” 医生回头不耐烦地呵斥道,“干什么,没看我正跟病人家属说明情况呢吗!” 护士尴尬道,“就是先前送过来的那个婴儿,他……他又有呼吸和心跳反应了!” 医生愣住,无意识地往上推了推眼镜,愕然道,“你说什么?” “那个婴儿状态很奇怪,不仅有呼吸和心跳反应,就连高烧都退下来了!”护士道。 “医学史上有这么小的婴儿出现假死的案例吗?不应该啊……”这回轮到医生慌神,匆忙道,“快带我去看看!” 我看着急诊室由红灯转为绿色,长长舒了一口气,身上又恢复了些力气,在他们的搀扶中站稳。 安羽丞也松了口气,挑眉道,“这孩子不用做亲子鉴定了,绝对是小师娘的,一脉相传!当初他也这样,害得我差点直接把五百万存款转到小师父手机上,当人身损失费了!” 我瞪了他一眼,假意埋怨道,“我怎么一碰见你就会遇到这种离谱的事情!” 安羽丞才是二丈和尚摸不到头脑,咂舌道,“我还想问呢,怎么拜你为师之后动不动就让我准备后事啊?你那青垣观实际上是白事铺吧?一次是你老公,一次是你儿子……这次可真的不赖我!” 我得知沈思玄没事,心里也轻快不少,淡笑道,“不赖你,放心吧!” 医生后来说沈思玄已经脱离危险,并且烧也退了,脑炎也自己痊愈了,只是轻微虚脱,打完吊瓶后就可以出院了。 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满脑袋都是问号,如果不是怕我们做家长的生气,可能直接开口询问,您儿子是个什么物种,我们能抽血做研究吗? 沈思玄醒后,我喂他喝了次奶,把他带回了家里。 安羽丞这种豪门大少爷没住过农村自建房,睡了两天就浑身不适应,期期艾艾的提出要回北城,我思忖了下,自己请的假期已经用光了,决定和安羽丞一起回去办理半年的休学手续。 小姑不同意,严肃道,“小舒你又在胡闹,你不好好坐月子到处乱跑什么,休学手续让别人帮你办不就行了!” 我一手抱着沈思玄,一手熟练的摇晃着奶瓶,淡淡道,“不行,休学手续必须本人办理,再说我回北城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总躲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 小姑又找了个别的理由,“那也不能走,蛋蛋还那么小,怎么能带他挤火车呢!” 安羽丞弱弱举手,“我,我可以直接让我家私人飞机过来,不出两小时就能到北城。” 小姑这回再无话可说,只得装了满满两箱的婴儿用品,目送着我和安羽丞上了飞机。 第612章 回北城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从院长办公室办完休学手续出来后,安羽丞犹豫问道,“小师父,我以后该去哪里找你?” 我淡淡道,“我还留在北城啊,你不是知道我房子的地址吗?我不愿意留在老家是因为蛋蛋开销很大,我不能坐吃山空,不能总让小姑来养我们母子,我需要找份兼职赚点钱补贴家用,冷玄霄不在,我也不好意思跟灰浩宇伸手要钱吧?” 安羽丞张口刚要说什么,就被我无情打断。 “我也不需要你的钱,想都别想!况且……我回北城的主要原因是,这里是我和冷玄霄的家,我要留在这里等他!” 安羽丞在离开沈家村之前才知道冷玄霄的事情,他听后也沉默了,过了半晌,难得正经地说道,“小师父,虽然你比我还小两岁,但我的命是你救的,我们这代人都不喜欢以言语来表达内心想法,总而言之,今后不管你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随时来找我帮忙!” 我欣慰的点点头,“好,为师果然没有看错人!” 告别安羽丞后,我抱着沈思玄回到出租屋里,看着满眼熟悉的场景,心中又开始钝痛。 房间一切布置如我们离开的那天,丝毫未变。 窗台上摆放着是冷玄霄最喜欢的一套紫砂壶茶具,旁边还散落一套黑白玉做的棋子,他看似对居住环境毫不在意,却在这些小物件上很有追求。 我摸着沙发上他未来得及收走的毛呢外套,眼泪又一次想夺眶而出,走廊陡然传来敲门声,又被我生生咽了回去。 打开门后,竟是许久未见的荣大爷,他一脸慈蔼的说道,“丫头,你们是回老家过年去了吧?我看这房子的灯好久没亮过了,三十那天你大妈还怕你们人生地不熟的,又不会做饭,连口饺子都吃不上,让我过来叫你们一起吃年夜饭,结果我来敲门,发现家里根本没人。” 我浅笑着掩饰掉刚才的落寞,轻咳了一声,“是啊,我们回老家过年去了。” 荣大爷了然的点点头,“我也是刚才在外面遛弯,发现你们屋子的灯亮了,就想着过来看一眼,怕不是进了贼。” 说着,他莫名皱了皱眉,“丫头,我怎么好像听见小孩儿的声音了?” 我一怔,竖起耳朵去听,发现还真是沈思玄在哭闹,尴尬说道,“可能是我儿子他饿了,距离上一次喂奶已经过去两小时了。” 荣大爷明显吃了一惊,“什么,丫头你都生孩子了?怪不得三个月都没见到你,原来是回老家坐月子去了啊!” “是啊。”我敷衍的笑了笑。 “冷玄霄呢?他怎么不陪着你回来?”荣大爷四下窥探道。 我脸上笑容一僵,扯着愈发苦涩的嘴角说道,“他……有点事情还没处理完,就让我带着孩子先回来了。” “你们该不会是又吵架了吧?”荣大爷苍老的双眸中划过一抹怀疑,因为之前我和冷玄霄闹分手,都闹到了他们那里去,有前科的嫌疑。 而他的话却让我心中一痛,艰涩说道,“不会的,我再也不会跟他吵架了……” 第613章 半年后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送走了荣大爷,我解开衣扣给沈思玄喂奶,小家伙很乖,除了会磨我的乳头之外,其他时候都安安静静的,喝完奶倒头就睡着了。 我把他放回床上后,来到窗边,今晚月色皎洁,夜空疏朗。 北城高楼大厦太多,不像老家全无遮挡,难得见到星光漫天的时候。 我点沾朱砂随手画了张寻踪符,放在指尖燃起,火光照亮了凄迷的夜,却转瞬即逝。 符纸在我手里仅燃了不到两秒,烧掉一角的红字后便自动熄火。 从冷玄霄离开至今,我每晚都会燃一张寻踪符,试图寻找他的痕迹,哪怕只有一点点线索,我也不愿意放弃。 可偏偏,他连一个希望都不肯留给我,每次符纸都是自行中断。 仰头看着夜空中离我最近的那颗星,呢喃道,“冷玄霄,我好想你啊……” 身后传来了沈思玄‘哼哧哼哧’的熟睡音,我不禁笑了出来,转头低声道,“你这是在附和我吗,你也想爸爸了?” 我轻叹了声,收起那张寻踪符,贴在心口默默道,“冷玄霄,我和宝宝都很想你,快回来吧……” —— 半年后。 欢快的下课铃声突兀地响在教学楼的每一处角落里,我抱着一摞厚重的卷子从教室里走出来,被躲在门后的苏晴揽住了脖颈。 “云舒,你身上怎么总是奶香奶香的,当了妈妈的人都会这样吗?”苏晴抱着我不停嗅道。 我笑着把像小狗一样的她推开,“当然啦,我每天都要挤出两瓶奶来喂蛋蛋,身上肯定都是奶味儿啊!” “像大白兔奶糖一样,真好闻。”苏晴吸着鼻子退开。 田雨柔拿着自己那份卷子走了过来,看到我卷面上红艳艳的成绩后,嘴角沉了下来,“我看你休学这半年不是去生孩子,而是去哈佛补课了吧?怎么半年没见,一考试还是全系第一,有点太离谱了吧?” 我抿唇偷笑。 半年前我跟校方提出休学时,我也曾想过回来之后成绩会跟不上,毕竟落了半年的功课,辅导员也询问过我要不要重读一年算了。 但我想到如果留级,苏晴倒还好说,却无法与田雨柔继续同班了。 我一咬牙,还是决定继续留在班级里,落下的课等下半年和大一的学生一起补,总之在毕业前把学分修满就是了。 没成想,我的脑子并没有一孕傻三年,生了沈思玄后丝毫不影响我拿全系第一,老师总拿我当正面教材,没事就嘚啵两句,倒把同班同学气个半死。 田雨柔听到我们之前在谈论的话题,询问道,“这周末我和苏晴可不可以去你家看看蛋蛋啊?半个月没见又有些想那个小家伙了!” 苏晴点头附和道,“都怪蛋蛋太可爱了,蛊惑人心的小妖精!” 我成功被她们两个逗笑,沈思玄现在半岁多一点,正是肉嘟嘟最可爱的时候,把他带出去谁见了都忍不住摸两下。 “这周末不行,我有兼职。”我回绝道。 苏晴犹豫道,“云舒,就算是为了孩子你也别太拼了,又上课又上班的,真怕你身体吃不消。” 第614章 接单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心里有数。”我淡淡说道。 她们为我好的心意我都领了,但现实真的很残酷,沈思玄就像个行走的小吞金兽,之前不生孩子不知道,原来养个宝宝会这么费钱! 喝奶粉要钱,买衣服要钱,就连拉屎撒尿都得折合成钱。 荣大爷说现在的孩子上幼儿园都很早,有条件的还要报那种双语幼儿园,提前一步赢在起跑线上。 我听得直头大,心想我小时候也没上过幼儿园,还双语……沈大佟哪有条件送我去那种地方!成日里跟个猴子一样漫山遍野跑,我不也考到北城来了! 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荣大爷一顿教育,搞得我现在恨不得随身带个记账本,一笔笔算支出。 周五晚上回到家后,我边在门口换鞋边唤道,“我回来啦。” 小姑的声音从厨房里飘来,“赶快洗手准备吃饭,我煲了你爱喝莲藕排骨汤。” 我回应了声,便钻进卫生间洗手。 小姑在我回到北城不久后便主动过来的,她不放心我自己带孩子,更怕我会因一个人而想不开。 那时我正好工作也有些忙,偶尔要去外地出差,孩子交给荣大爷他们带也不方便,就让小姑带着胡星野北上。 主卧留给了他们两口子住,客厅被我用柜子隔出了一个小次卧出来,供我和沈思玄住。 晚饭后,胡星野抱着沈思玄坐在沙发上逗弄,笑眯眯地说道,“今天蛋蛋会叫爸爸了,他喊我爸爸呢!” 我神色一滞,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端着碗筷进了厨房。 余光瞥见小姑狠狠瞪了胡星野一眼,他连忙做了个嘴巴上拉锁的动作。 小姑笑着打圆场,“这说明我们蛋蛋聪明,才七个月就会说话了!” 我很感谢他们顾及着我的情绪,虽说已经过去半年了,可看不开的,终究只有我一人罢了。 次日,我换上了玄门统一发放的深色工作服,往胸口贴好标签去玄门大楼报到。 起初回北城时,我打算随便找一份能养家糊口的工作算了,比如超市收银,家教等。安羽丞知道后差点守着大门把我封在家里,也正是他给我提供了思路。 他说,我既然会那些玄门术法,为何不当个风水骗子……啊不,是风水大师,专门帮人看看祖宅,画画符箓,来钱又快又暴力! 也恰好玄门就有这方面的业务,所有登记在册的术士都可以挂牌接单,像我们之前去湘西解决走尸事件一样。 不过那次是义务劳动,挂牌接单则是有回报的。 一般来说玄门自己抽三成,剩下的佣金包括小费都归术士自己所有,同时还可以给门派增加知名度。 我一盘算,觉得可行!便去玄门挂了牌。 前几次任务还有些不熟练,因带着安羽丞,他又有锁魂鞭在手,也都算有惊无险的解决。至于报酬果然很可观,接一单可以供寻常人家在北城吃半年。 但我要养一家老小连带一只狐狸精,赚得多花得也多,反而成了玄门中接单最勤快的星级头牌玄师。 不过钱在我这里,并不是最大的动力,能支撑我一单又一单的进行下去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通过那些灵异案件,找寻冷玄霄的痕迹。 第615章 蛇肉馆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玄门大楼215房间。 分配案件的顾辛看到我进门后,不禁咂舌道,“沈云舒,又是你,狗都没你勤快!你们家青垣观的屋顶都得是黄金砌的了吧!” 我笑嘻嘻地搓了搓手,“黄金哪够啊,我目标是给三清殿的屋顶镶颗南非大钻石!” “差不多行了吧,人这一辈子的财帛是有限的,你不能仗着有太乙玄经护体就这么造啊!”顾辛听了直摇头。 我没有理他,抱过桌上那一摞档案袋认真挑选起来,“最新的都在这里了吧?” “嗯,最近没什么大案件,都是什么半夜鬼压床,怀疑家里进了脏东西之类的,这种小事,派你那个帅到能演偶像剧的徒弟去就行了。”顾辛喝着茶漫不经心道。 我翻看手头的资料,但笑不语。 一般玄师处理普通鬼怪,都是以渡化为主,像之前冷玄霄那样,能解决的问题解决一下。遇到那种冥顽不灵的恶鬼、伥鬼,才会以暴制暴。 如果派安羽丞去,他根本不管是残魂还是厉鬼,锁魂鞭一抽,分分钟让全员都归西。 问就是,“啊?你难道不觉得小师娘每次甩鞭子的动作非常潇洒、非常帅吗?我只是效仿一下而已……” 要怪就怪冷玄霄,给他留个什么玩具不好,留条毁天灭地的锁魂鞭,那是凡人能玩的东西吗! 平日里安羽丞没地方施展,一听说我要接单子,他比我还积极,拎着鞭子不分青红就往上冲,搞得我现在都怕了他了。 还好我没接过特别凶险的单子,他抽的也都是些小鬼小妖,真要是遇上师棋宵这样的邪教大拿,还不分分钟被人当盘菜炒了! 说到底,还是我没教好。 翻了半天,终于有个案子让我眼前一亮,拍桌决定,“就它了!” 顾辛接过那份档案袋,看过之后皱眉道,“蛇肉馆?这种地方的老板可给不出什么高价来,你不是缺钱买钻石吗,确定要接?” 我点头,郑重道,“我接!” 顾辛撇了撇嘴,在档案袋上盖了章。 我将工作牌挂在门口那面墙后,便打车去了上面标注的地址——正宗潮汕蛇肉馆。 这家也是北城规模最大的蛇肉馆。 刚进店门,我便看到门口玻璃橱窗中关着密密麻麻将近上百条蛇,花纹各异,长短不一。还有几条单独橱窗养着的,是普通人看到都会毛骨悚然的眼镜王蛇。 老板听闻我的来意后,请我去包间里坐下,操着一口浓重的广东腔说道,“事情就是这个样子啦,我们员工每天晚上下班前都会好好检查一遍橱窗,你也是看到啦,橱窗都有上锁,可第二天早上打开门,那些蛇还是会爬满一地,员工每天都要花几个小时的时间去抓蛇! 奇怪的是,它们爬不出我家饭馆的大门,只在饭馆里爬,但是也够吓人的啦!后来我在门口对着玻璃橱窗的位置装了监控,发现它们就像有预谋一样,一到午夜十二点,玻璃橱窗就会自动打开,它们成群结队的往外爬…… 你不知道我一看摄像头里那一双双绿幽幽的眼睛,吓得整晚做噩梦,害怕它们总有一天要爬到我面前,合伙咬死我!” 我呷了口茶,摸着杯壁淡笑道,“你们做蛇馆生意的,还会怕蛇报复啊?” 第616章 金翅大鹏鸟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这也是顾辛说这种饭店老板不会出大价钱的原因。 蛇是种报复性很强的动物,像我老家这种地方,除了个别好野味这口的,其余人见了蛇连打都不会打,恨不得绕着走。 柳家来报仇这句话,可不是我小姑原创的。 所以两广地区做蛇馆生意的人,命都硬的很,根本不怕那些个牛鬼蛇神,能请玄师上门,估计也是遇到了些棘手的事。 果然,那老板愁眉苦脸的说道,“它们要只是夜间游荡倒也好说,大不了我加钱给员工,每天早上抓一次好啦!可是那些蛇开始变得会咬人了,上次一位客户来选蛇,其他的蛇竟然帮着那条蛇一起挣脱了夹蛇器,还咬了客户一口…… 你也知道的啦,北城喜欢吃蛇的人不多,基本都是我们那边外来的老板,还有一些地位比较高的客户,总之都得罪不起的啦!蛇咬伤了人,我们的回头客也没啦,你看现在,冷冷清清,我们这生意还怎么做?” 我了然的点点头,“你带我看看那些蛇吧。” 老板指着玻璃橱窗说道,“都在这里啦。” 我四下查看了一圈,都是一些刚出生没几年的小蛇,根本没有作恶的能力,不禁失望道,“老板,你的这些蛇都未开智,连灵根都没有,按理说不会这么闹得。” 老板也疑惑起来,“那不应该啊,它们每晚都从橱柜里逃出来是事实,我有监控录像为证,你可以看一下的。” 我的目光突然移到进门处那个并不起眼的神龛上,那是一尊全身镀金的金翅大鹏鸟。 提起这东西,可能很多人都不陌生,它正是西游记里把如来佛祖吞进肚子里的那位,在印度又被称之为迦楼罗,是佛教中护法的‘天龙八部’之一,也是一种有五种神通的飞禽。 五神通分别为:神足通、他心通、宿命通、天耳通和天眼通。 很多藏传佛教的寺庙中也会出现它的踪影,但本土却很少见,供奉它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我不由问道,“正常开店做生意的人不是都供关二爷吗,你怎么还供上金翅大鹏鸟了?” “嗨,早些年不干这行的时候,在西藏做过几年虫草生意,当时被朋友拉着去了一个寺庙,里面的喇嘛说我将来会遭遇一场劫祸,祸端虽是因我而起,但我待人良善,并非十恶不赦之徒,他想要救我一命,就让我请了这尊金翅大鹏鸟回来! 讲真的嘛,我自己是不信这些的,但人家喇嘛都把话说到这里,我也只好请回来啦。后来就它是个装饰品好了,放在门口当摆设,也能提高店里的品味!”老板随口说道,“难道是它的缘故,我的蛇才会集体夜游吗?” 我摇摇头,正色道,“恰恰相反,正是因为它的缘故,你的蛇才没有成群结队漫游北城五环,你应该谢谢那位喇嘛,他的确救了你一命!” 老板叼着的烟从嘴角滑落,“大师,这话怎么说呢?” 第617章 黑蛇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蛇的头号天敌是凶猛的飞禽类,比如鹫、鹰和雕。你恰好请了一尊万鸟之首的大鹏回来镇宅,那些蛇又怎敢爬出去呢!”我语重心长道。 “你再换个角度想想,如果你没有供奉这尊金翅大鹏鸟,那些蛇爬出去之后,第一个会找上谁?” 老板被我说得不寒而栗,烟头掉在他白色限量版球鞋上都不知道,“这么说,还真是那喇嘛救了我一命……回头我就让人腾间屋子出来,专门给金翅大鹏供上!” “这都是后话,现在的问题是,你这蛇馆里的蛇全都未开智,怎会有规模有计划的进行越狱伤人呢?”我的目光不停在橱窗里的那些蛇身上梭巡着,甚为疑惑。 此时,一个身穿厨师制服的胖男人从厨房中出走来,手里拎着条仅有一指宽的小蛇,通过尖尖的脑袋形状能够辨认出尖吻蝮蛇,那条小蛇通体黑色,唯有一双金灿灿的蛇瞳分外独特。 厨师大大咧咧说道,“老板,客户点名要做的这条蛇怎么处理啊?” “煲汤,煲汤!”老板看都不看的挥手道,满脸写着不耐。 那条小黑蛇漫不经心地吐着鲜红的蛇信子,发出‘嘶嘶’的声音,冰冷的暗金色瞳线泛着妖异的光芒,丝毫不知自己将要面临的灾祸。 我在看到它时,全身的血液都在那一瞬间凝固,因为它简直太像冷玄霄了,和前世里阿瑶抓回来的那条蛇一模一样! “老板,这么小的蛇也要现在就吃掉吗?”我故意套近乎道,声线却在暗暗发抖。 老板并未察觉,只是皱眉道,“大师你不知道啊,你看这条蛇现在乖巧,是因为我饿了它整整两个月,平时就属它闹得最欢,每次群蛇出逃,最后抓到的都是它!上次咬人的也是它,要不是碍着老客户的面子,我早就把它给杀了!” “能不能,让我仔细看一下?”我颤抖着提出这个要求。 老板和厨师都很诧异,犹豫道,“可以是可以,但你不怕它吗?它可是五步蛇哎,很毒的!” “我不怕!”我坚定的摇头。 厨师和老板确认过眼神后,将那条黑蛇交到我的手里,他原本还想嘱咐几句如何拿蛇,捏它的三寸等。 却发现那条蛇在触及到我的手后,就变得格外温顺,乖乖地趴在我的掌心里,连蛇眸都眯了起来,一副很享受的模样。 厨师啧啧称奇。 我小心翼翼的拿起那条小黑蛇,在看到它体腔前部的位置缺失了一小块鳞片后,整个人如遭雷亟。 是它!我终于找到它了! 冷玄霄心口缺失的那片护心麟,在他离去后也随之碎裂,我绝不会认错! 我的视线瞬也不瞬地盯着那条黑蛇,心里五味杂陈,这半年多来的辛酸痛楚在这一刻放大到极致,情绪已无法抑制。 原以为此生都没有再见面的机会,甚至已经偷偷跟神明期许过来生,没想到却会在这里,以这样的方式,再次相遇…… 老板察觉出我的表情不对,诧异问道,“大师,你是……发现什么了吗?” 第618章 撞枪口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定了定神,把那条小黑蛇交还给了厨师。 在我掌心里温顺如小白兔的黑蛇,在厨师手上又变回冰冷的毒物,‘嘶嘶’的吐着蛇信子,露出尖利的毒牙…… “我已经弄清楚了,你们店里的蛇之所以会半夜集体出逃,就是因为这条黑蛇!它很有灵性,会引导其他蛇跟着躁动不安,解决的办法也很简单,让我把它带走就行了!”我轻咳道,义正严辞的说。 难怪这家蛇馆里的蛇会失控,蛇仙在此,还有哪条蛇敢不从! 老板听闻是这条蛇在闹事后,并没有过多的惊讶,而是露出了犯难的神色,“大师,这条蛇你还真不能把它带走!” “为什么?”我愕然。 “大师你刚才一说我就想明白了,正是这条蛇来了以后,店里开始发现那些奇怪事情的!可这条蛇不是我们买来的,是北城安总他送来放到我们店里,想让我们加工做蛇羹,我们也做不了主啊!”老板抽着烟叹息道。 我好不容易找到了冷玄霄,结果他却要被煲成蛇羹汤?我绝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那拜托你联系一下这位安总,让他出个价好了,这条蛇,我买了!”我豪爽的拍着大腿,一边用眼尾睨着小黑蛇,心中得意道。 冷玄霄,你也有今天! 你给老娘记住了,你这条命是我买回来的,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再跟我玩失踪! 老板嘴角有些抽搐,但还是答应帮我去问问看。 我在旁边偷听老板与那位安总的电话内容,当老板提及要出钱购买的人是我后,对方不知说了什么,老板面上露出惊讶的神情,很快挂断了电话。 “怎么样,他出多少钱?”我询问道。 老板讷讷道,“安总没说价钱,他说他要亲自来跟你谈,让你在店里等他一会……” 我也是一怔,一条蛇而已,至于跑这么远面谈吗? 半晌,蛇肉馆门口停泊了辆库里南,从里面走出一位相貌周正的中年男人,身穿整洁的褐色西装,面容不苟言笑,头发被发胶梳的一丝不乱,步伐沉稳矫健,符合了所有成功人士的特点。 最夸张的是,身后还跟了四名黑色制服的保镖。 保镖为他拉开蛇肉馆的玻璃门,男人进来后便四处巡视,直到看见了角落里目瞪口呆的我,犀利的眸子中划过一抹讳莫如深。 “沈大师,久仰了,真是百闻不如一见!”男人口吻冷淡,全然没有向我握手的意思。 我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他了,怯怯说道,“安总你好。” “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安祖兴,你的徒弟安羽丞,正是犬子!”安祖兴沉沉说道,眉眼间满是不悦,“听说你让他三拜九叩认你为师,还留给了他一个破道观,叫什么……情缘观?” 我顿时明白那份莫名的敌意从哪里来的了,我没经过人家长辈的同意,就把孩子拐跑了,多半在人家长辈眼里,我就是那个邪教头子,领着安羽丞走上了一条不务正业的道路。 本以为能用钱从他手里把冷玄霄买下来,没想到直接撞枪口上了! 第619章 断绝关系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连忙倒了杯茶敬给安羽丞他爸,讪笑道,“对,安羽丞是跟我学了一些术法,孩子挺聪明的呵呵……给他留那个道观也是古迹,在玄门中很有名分的,还有那是青垣观,不是情缘观!” 情缘观,听起来像个月老庙…… 安祖兴可能看我是个女人,岁数又不大,不愿跟我计较,接下了我的这杯茶,却只是放置一旁,并没有喝的意思。 “沈大师,听安羽丞说你救过他两次,想必身上是有些真本事的,我对你们玄术这行不是很理解,也不想懂!我今日来,是听说你想买下我这条王蛇?”他冷冷问道。 我从他的语气中听出浓重的鄙夷感,也不再点头哈腰的装孙子了,挺直背脊不卑不亢道,“是,我相中了您的这条蛇,多少钱您出个价吧!” 安祖兴摸着手腕间那块百达翡丽的表盘,慢条斯理道,“这条王蛇是我前些日子去贵州深山中的某个苗寨,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抓来的,咬伤了好几个保镖,光是赔偿金和医药费,我就花了几十万,原本想自己养着玩,可它太不听话了! 那么小的身体,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把我家中的玻璃门窗都撞碎了!我不想养一条不听话的宠物,就把它送到蛇馆,准备让厨师扒了它的皮煲汤喝!” 我极力控制着面容的协调性,唇角牵起一个僵硬的笑容来,“您刚才说,花了几十万,就为了这么一条小蛇?” 有钱人的世界,我不懂,但我大为震惊! “这可不是什么小蛇,它是条能令蛇群一呼百应的王蛇!”安祖兴纠正道。 不管是什么王蛇,李蛇,它也不过就是条蛇,买条蛇花好几十万,这不是冤大头吗? 更烦的是,我现在就要当这个冤大头了! “那个,安总,好几十万这个价格,我实在是出不起!您能不能……” 我想说让他宽限几天,实在不行朝安羽丞借点钱! 结果安祖兴却挥了挥头,满不在乎的说,“沈大师既然喜欢这条蛇,那便送你好了!” “真的,我……”我欢天喜地的回应,却又一次被他打断。 “但是,沈大师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安祖兴挑眉,恶劣道,“和安羽丞断绝师徒关系,把你那个破道观,还有那条破鞭子通通收回去!” 果然,我就知道天上没有掉下来的馅饼,只有防不胜防的陷阱! “安总,既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那我也要问问您,为什么不同意安羽丞做我的徒弟?您是对玄门有偏见,还是对我有偏见?”我冷声问道。 安祖兴撇了撇嘴,不耐道,“我对你和那个玄门都有意见!我安祖兴的儿子是什么身份,他从出生起就衔着金钥匙,集团旗下有那么多公司和股份等着他继承,你却让他变得跟你一样像个招摇撞骗的疯子,你让我安祖兴的脸面往哪搁!” “所以,你的目的不光是让我与他断绝关系,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吧?”我眯起眼睛问道。 “没错!安羽丞现在无心继承家业,天天就研究什么修道,法术,跟入了邪教一样!我要你亲口告诉他,那些东西都是假的,都是害人的邪术,让他老老实实滚回来管理公司!”安祖兴厉声道。 第620章 寡妇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了然的点点头,垂着眼睫说道,“对不住了安总,您这个要求我无法答应!” 安祖兴眸中浮现怒意,“你说什么?” “安总,首先,青垣观在玄门大楼有报备,我们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受法律保护,更有上层机关登记在册,不是你口中的什么邪教组织。”我不卑不亢的说道。 “您的儿子安羽丞已经成年了,不是身处叛逆期的毛头小子,我这里也不是非主流的葬爱家族,他有一个基本的认知和判断能力,如果我是在骗他的钱,不用您开口,他也会一脚把我踹出八达岭长城! 至于您说的,与我断绝关系,他就可以乖乖回去继承家业……恕我直言,就算他真的与我断绝了,他也不会回去上班的! 我今天联系您,不是为了谈您儿子的宝贵前途和教育问题,我是想用钱买下那条蛇,既然您不肯割爱,那就算啦,当我没有找过您好了!”我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来。 不卖就不卖,大不了今晚我来店里偷! 一旁的保镖拍桌子怒吼道,“你当这是过家家啊,说算了就算了!我们安总一小时能赚多少钱你知不知道,你耽误了他那么长时间,你赔得起吗?” 安祖兴却做了个让保镖闭嘴的手势,气定神闲道,“老板,沈大师说她不想要这条蛇了,那还是按照之前定的配方,现在就下锅吧,我要亲眼看着它剥皮抽筋!” “等等!”我立刻喊了出来。 姜还是老的辣,我一个大学都没毕业的小菜鸟怎么斗得过人家资本家呢! 让我眼睁睁看着冷玄霄被剥皮下锅是万万不可能的,但我家又不是开印钞厂的,现在上哪去弄那么多钱啊! 门外陡然传来跑车引擎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安羽丞从他那辆敞篷的兰博基尼上下来,头发被吹得凌乱不堪,但遮掩不住他那张帅气天成的脸,随手理了理就推门进来,眉头蹙得很紧,“老爹,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找我小师父的麻烦,人家一个寡妇又带娃又抓鬼的不容易,你不要欺负她!” 我微笑的嘴唇抿了抿,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你说谁是寡妇?” 安羽丞连连摆手,“口误,口误!寡富,富婆的富!” 安祖兴见自己儿子过来,又坐了回去,沉声道,“你来得正好,我正与沈大师聊你断绝师徒关系这件事呢!” “什么断绝师徒关系?”安羽丞神色微怔,瞥了我一眼,霎时明白过来,愠怒道,“老爹,我已经继承了青垣观,玄门大楼都已经将我身份证登记在册了,我还承诺了别人,要拿着锁魂鞭守护小师父直到那人回来为止!你要让儿子做个不守承诺的混蛋吗?” 安祖兴被我气了一次后,又被安羽丞气到,忍不住破口大骂,“你哪来那么多废话,都是你妈把你惯得,连自己老子的话都不听了!” “总之,我不可能和小师父断绝关系,你死了这条心吧!”安羽丞姿态懒散,固执说道。 安祖兴冷笑,“那正好我们父子也许久没在一桌吃饭了,今天就当宴请沈大师,替我教导这个不孝子孙,来一起尝尝这家有名的太史蛇羹吧!” 第621章 父子相认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两眼一抹黑,拽着安羽丞的手臂不停摇晃,表情极尽痛苦。 安羽丞这才将目光转向厨师手里那条正吐着信子看热闹的小蛇,在我耳边小声诧异道,“小师父,你是想要那条蛇啊?” 我拼命点头。 安羽丞甚是不解,“你从我老爹手里抢点什么不好,抢这么一条小蛇,你俩幼不幼稚……走走走,咱们不要了!我带你去北城动物园,那里面有黄金蟒,我让园长培育一条送给你!” 他拽着我就往门外走,被我用力甩开,我低声靠近他说道,“那条蛇……可能是冷玄霄!” 安羽丞脸色骤然一变,又旋踵转了回来,拉着我在他爸面前直挺挺的坐下,喃喃道,“不行不行,这可不能吃……天下美蛇千千万,唯有老公最好看!它要是被做成蛇羹,你就真成寡妇了!” “老爹,你开个价吧,多少钱?这条蛇我跟你买了!”安羽丞双手搭在椅背上,没骨头般的翘起二郎腿,底气十足道。 安祖兴虽然不明白我为什么会执着于一条小蛇,但他已充分将我们拿捏,扫了安羽丞一眼,哼道,“你哪里来得钱?你的钱还不都是我给你的,左右倒右手,有什么区别!” 经济尚未独立的安羽丞气势软了下来,收起二郎腿,怯笑道,“老爹,那你换个条件呗,除了断绝师徒关系,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安祖兴面上露出一起惊喜的神色,又转瞬即逝,过了许久沉吟道,“这好像是你成年之后,第一次用求人的语气跟我说话……罢了,既然如此,咱们各退一步,我把这条王蛇送给沈大师,就当拜师礼了!你也用不着跟她断绝关系,但是,你得乖乖来到我集团里实习,从最底层的员工干起,所有部门轮值一遍!” 安羽丞气得想要站起来,为了冷玄霄的生命安全又深深忍下,忍辱负重道,“好,我答应你还不行吗!” 之后,我带着那条小蛇和垂头丧气的安羽丞从那家蛇肉馆离开。 来到我家里后,安羽丞还在痛心疾首的埋怨道,“丧权辱国条约啊,就为了这么一条蛇!小师父你确定它真的是冷玄霄吗?如果不是,我可损失大发了!” 我把那条小黑蛇从玻璃盒子里拿出来,它十分温顺的顺着我的指尖爬到了手腕上,尾巴自然卷曲成环,像个黑玉做得手镯一样环绕在我的腕骨间。还用蛇信子舔了舔我的皮肤,冰冰凉凉的触感。 “我可以确定,它就是冷玄霄!除了它没有其他蛇会长这样一双眼睛。”我看着它那双暗金色的蛇瞳,无比郑重地说道。 安羽丞还是有些不放心,把沈思玄抱到那条小蛇前面,“不是都说父子之间有心灵感应吗?让蛋蛋看看,认不认识他爸爸?” 沈思玄刚睡醒没多会,大眼睛瞪得滴溜圆,视线被那条小蛇吸引,连眨眼都不会了。 小黑蛇也昂首向他靠近,金色蛇瞳绽放出柔和的光芒。 一人一蛇就这样两相对视,血浓于水的温情在他们之间无声流淌。 我莫名被这个画面感动到,鼻头有些泛酸。 他真的认出来了,那是他仅见过一面的父亲! 当我正激动时,沈思玄突然伸出他那肉乎乎的大爪子,照着小黑蛇的脑袋,狠狠就是一巴掌,直接把小黑蛇给揍晕了…… 沈思玄嘴里还发出‘嘎嘎’的声音,举着那只小胖手,似是在向我邀功。 我:“……” 第622章 没开智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你打它干什么呀!自己手劲儿有多大不知道吗!”我抱着晕头转向,两眼冒金星的小黑蛇对沈思玄骂道。 “你骂他干嘛啊!他才多大,懂什么呀!”安羽丞抱着啼哭不止的沈思玄冲我喊道。 连小姑都看不下去了,从安羽丞怀里接过沈思玄,一边安慰一边指责我,“你说你也是,跟个小孩子置什么气,看把我们蛋蛋委屈的!” “小姑,我这是教育他,你不知道沈思玄有多霸道,他简直就是个暴力破坏狂,这才七个多月吧,已经砸坏一筐玩具了!前两天还把胡星野新买的笔记本电脑都砸烂了,反正家里的东西能摔的摔,能砸的砸,砸不碎的用牙咬!现在连活物都敢打了,你们还宠着他!” 我心疼地把小黑蛇放回蛇窝里,恨恨说道。 小姑听了也直摇头,“沈思玄这到底是随的谁啊!蛇仙大人……小的时候也这样吗?” 脾气随谁我不知道,牙肯定是随冷玄霄,满月就长牙,八个月不到牙已经快长满了,抱他出去玩,看到什么喜欢的事物,先张嘴咬上一口,真当自己是条蛇啊! 安羽丞听得直咂舌,“啧啧,真不愧是冷玄霄的孩子,从小就牙尖嘴利……啊不,是天赋秉异!” 他说着,又来到了蛇窝前,伸手想要逗弄它,原本蜷缩成一团的小黑蛇突然睁开双瞳,开口就向他的手指咬去。 还好安羽丞躲得及时,否则得立刻去医院注射血清了! “嚯,好家伙,除了小师父和蛋蛋,它见谁咬谁!不用再怀疑了,如此双标的蛇,绝对是冷玄霄没跑了!”安羽丞亲身实验得出结论。 然而我关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我把胡星野叫了过来,询问道,“小姑父,家里只有你能看出这条蛇有没有开智,它有修为吗?” 胡星野挑着那双美到不可方物的眸子睨着我,讥诮道,“有事小姑父,没事胡星野,这做人啊,也不要太双标了吧!” 还没等我开口,小姑就已经忍不住了,怨责道,“星野,别闹了!小舒是在问你正事。” 胡星野没办法,只好凑到蛇窝边瞄了一眼,不动声色道,“没开智,没灵根,什么都没有!这就是一条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五步蛇!” 我心里蓦地一揪。 早在蛇馆时,我已经感觉到这条小黑蛇也不像开了智的样子,但回家后它如此粘我,又对沈思玄格外容忍,我还以为它留有一些修为,只是我感觉不到罢了…… 胡星野的话让我又一次失望起来。 殷江说,蛇开智要上百年,我真能等到那一天吗? 小姑要不是还抱着沈思玄,估计已经上手敲打胡星野了,狠狠瞪着他,宽慰我道,“小舒,既然已经找到了,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强,开智这种事,总会有办法的!” 胡星野也悻悻说道,“是啊,玉京子大人那么厉害,天劫都奈何不了他,开智还不是早晚的事,说不定睡一觉睁开眼睛它就变回人形了!” 我知道他们也是一片好心,其实我现在并不难过,就像小姑说得那样,我都已经寻到他了,最昏暗的时期已经熬过来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不就是开智嘛,慢慢来呗! 第623章 拜月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小姑见我神色并无变化,也放心下来。 我转向胡星野,看似随口问道,“你们妖物修行,一般有几种方式啊?有没有抄近道的方法?” 胡星野怔了下,思忖道,“妖物修行的方式有很多,比如我们狐族和黄皮子是拜月采集天地灵气,这已经算快的了。还有很多精怪会寻药炼丹,也有生长在五台山那种佛道圣地,可以听经学法的。但要说抄近道、走捷径的话……除了邪法害人,我真想不出来!” “邪法?那不成,冷玄霄最恨那些邪魔歪道了,让他用这种方式修炼还不如杀了他!”我连连摆手。 胡星野也叹了口气,幽幽说道,“是啊,当初我姐姐修的是极情道,那年她渡情劫时我们族里都很担心,怕她陷入情海不可自拔,没想到她遇上的恰好是玉京子…… 玉京子大人修的恰好还是无情道,面对我姐的穷追猛打无动于衷,那时候我姐真是把浑身解数都用尽了!最狠的一次是三百年前,她趁玉京子蜕皮的时候,悄悄潜入他的洞府,用魅气勾引他发情……” “咔嚓——” 一声清脆而突兀的声音在我手中响起。 是我掰断了喂沈思玄米粉的塑料勺子…… 我无视周围那一双双诧异的眼神,微笑道,“没关系,你继续说。” 胡星野警惕地看着我手中断成两半的勺子,咽了下口水,“也没什么,我姐原封不动的被玉京子大人从洞口扔了出来,情劫没渡成,法力消减大半。从那之后她痛定思痛,一门心思修炼邪术,大家劝都劝不住! 玉京子看她入了邪道后,更加厌烦她了,相隔百里发现她的行踪都要绕道走。后来姐姐又被一个悬云观的天师斩去尾巴,躲到泰国一百年,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她回来了。” 我看着蛇窝里慵懒自在的小黑蛇,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像无情道或是极情道这种,门槛很高,修炼起来难度也很大,我不敢轻易再让冷玄霄尝试,要想帮他开智,只能换种方法了。 “这样吧,你下次什么时候拜月,叫上我!”我咬唇道。 胡星野眉心拧了拧,“你确定?我不知道它们蛇族的修行方式是什么,但肯定不是拜月!” “你不是说这种修行方式最快最安全吗?我听起来也不错,吸收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适合冷玄霄这种半点不沾尘的!至于能不能行……死马当作活马医吧!”我破罐子破摔道。 在场的人和妖都沉默了。 几天后,十五中天月正圆,我冒着从二十六楼摔下去的危险,跟随胡星野爬上屋顶。 他幻化回一只白色的小狐狸,身形灵巧敏捷,狐眸扫视一圈,确定没有什么无人机、望远镜等现代科技干扰后,扬起两只前爪,朝着月亮的方向拜了几拜。 一颗圆润如珠的内丹从口中吐出,发着淡淡的银白色光泽,不停在半空中翻滚,吸纳着周围的灵蕴之气。 我抬起手腕,腕骨上缠绕了整整四圈的小黑蛇睡得香甜无比,连一丝反应也没有。 第624章 折磨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老娘冒着被砸成肉饼的危险爬了这么高,怎能轻易放弃! 我把小黑蛇从腕间扯下来,放到胡星野旁边的水泥地上。 黑蛇无辜醒来,正不知所措地吐着信子感知周围的环境,身体又被我强行扭成了一个低头拜月的姿势。 它不愿伤我,所以即使再愤怒也只是用蛇尾拍击地面,冷冰冰的金色竖瞳中直冒火星。 胡星野吸纳完灵气后,垂眸看到这一幕,无奈道,“小侄女,你还是换个方式吧,这种对它显然没有用!” 我只得作罢,再次向它伸出手,示意让它缠回我的腕间。 黑蛇却别开脑袋,卷起尾巴蜷缩成一团,给我留下了个生气的小背影。 呵,这脾气倒是像极了冷玄霄,十分记仇! 拜月修炼法告终,但我仍不死心,想方设法让胡星野弄来了两颗丹药。 胡星野拿着丹药犹犹豫豫的不肯给我,“小侄女,这药据说挺猛的,普通小妖吃了能增长十年的功力呢!是我求着族里那些长辈要来的,我自己都舍不得吃……但是对于连灵根都没有的蛇,我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效果! 万一,有什么副作用……玉京子大人日后要是清醒起来,你可千万别说是从我这里弄来的!” 我面无表情道,“废什么话,赶紧给我!” 小姑看着那两颗跟大力丸一样的红色丹药,也有些发怵,“小舒,你真不再想想了吗?” 我的行动就是最好的解答,拿过那两颗丹药,撬开小黑蛇的嘴塞了进去。 小黑蛇起初还以为我在喂它什么好吃的,吞下后还眯起蛇瞳吐了吐信子,似有几分回味的表情。 可过了不到半小时,它的身体便极尽扭曲,在床上翻腾不止,连柔弱的腹部都露了出来。 我心中慌成一片,手足无措地盯着它的动静。 胡星野也目不转睛道,“这就见效了?它这是……要幻化人形了?” 当我们所有人万分期待时,小黑蛇的身体突然剧烈抖动了几下,那两颗丹药完好无损地从口中吐了出来。 沈思玄不满自己的床被弄脏,抬手又狠狠抽了它两下。 小姑连忙将熊孩子抱走,见我神色落寞,不住安慰道,“小舒,这个法子不行,咱们再换个法子就是了,你千万别灰心啊!” 我倒是没有灰心,只是觉得太折腾冷玄霄了,我很心疼。 胡星野摸着下巴思忖道,“会不会是方向错了?玉京子是天生地长的灵蛇,与那些寻常妖物不同,或许听经说法那种正道之光会适合他?” 这几日折腾下来,我已不似最初那般信心满满,暗自叹息道,“试试吧。” 正好几天后玄门在北郊有一场道法大会,平时我看到这样的活动邀请,想都不想就会拒掉,谁愿意去听那些洗涤脑回路的理论知识。 可如今为了冷玄霄,我咬着牙按下了报名键。 结果到了现场,我就开始后悔了。 果然,这种场合只有像玄宗天师那老一辈的人才喜欢参与,放眼望去,满头白发苍苍,只有我一个年轻人。 第625章 不妙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整场下来,那些高深的道法令我昏昏欲睡,再低头一看,手腕上的小黑蛇睡得比我还香。 我真是着了魔才会听胡星野的意见,冷玄霄那桀骜不驯的性子,青垣观他都敢推,怎么可能是听经说法修炼出来的呢? 抱着最后的希望,我让胡星野缩地成寸,带我去了趟蛇仙庙。 自从沈思玄满月后,我就再也没有回过这个地方,短短半年不见,庙门口已经破烂不堪,杂草丛生,也不见人打理。 人啊,总是这样的,当他们见神明陨落,不能再保护自己后,便会另觅新的神明。 这个不灵,换一个更灵的好了。 我看着那萧瑟飘零的庙宇,心中有些不是滋味,默默找了把扫帚清扫起来。 小黑蛇仿佛认出这是它的家,很有兴致的在庙内四处爬行,还缠绕到那尊蛇神像上,嘶嘶吐着信子。 待我将庙内清扫完,天已经擦黑,一道灰色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我身后。 “是谁在那里?”对方厉声道。 我听到那熟悉的嗓音,淡淡开口,“灰浩宇,是我。” 灰浩宇一个响指点亮庙内的烛火,照亮了我们的四周,容颜清晰可辨,与我面面相觑。 沈思玄平安降生后,他便主动提出离开。我问过他要去哪里,他说这些年来守着冷玄霄,也守着有匪当铺,没什么时间出去逛逛,打算回东北那边看看族里的情况。 我没有挽留他,知道因冷玄霄的事情,他对我还有怨气。 这半年多来,我们之间也没有任何联络,记忆仿佛还停留在分别时的不愉快,他略有些尴尬的说道,“沈小姐,怎么是你?” 我不由苦笑,哪怕冷玄霄不在了,我也算蛇仙庙的半个女主人吧,我为什么不能来? 但这话我说不出口,否则灰浩宇一定跟我急。 “灰浩宇,我找到冷玄霄了。”我道。 灰浩宇的表情瞬间变得激动起来,连声调也变得更加尖细,“玉京子大人?他在哪?” 我指了指蛇神像上盘踞着的那条小蛇,浅笑道,“喏,他都看见你了!” 小黑蛇正趴在蛇身像的蛇头上,与黑玉雕刻的神像浑然一体,甚是不起眼,但那双暗金色的蛇瞳在烛光下分外明朗,看到灰浩宇后,小脑袋歪了歪,也不知它认出故人没有。 灰浩宇双手颤抖起来,挺大个男人眼底竟出现了泪花,哽咽道,“是大人,真的是玉京子大人!” 得到冷玄霄最忠实的仆人确定,我也暗自松了口气。 “沈小姐,你是在哪里找到大人的?”灰浩宇对我的成见已随着冷玄霄回来,全部烟消云散,目光中也多了一丝感激。 “这个说来话长,我主要是想问问你,冷玄霄当初到底是怎么修炼成蛇仙的?”我疑惑道。 灰浩宇怔了下,“沈小姐你的意思是,大人现在一点法力都没有吗?” “不仅没有法力,连灵智没开!”我面无表情道。 灰浩宇面上露出凝重的神色,皱眉道,“这下糟了!” 我被他的模样吓到,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了?” 第626章 希望破灭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大人之前便说过,他也不知自己是何时开的灵智,再加上他丢失内丹,上千年的记忆随着修为全部丢失,根本想不起鸿蒙时期是如何修炼的,只知后来选择了无情道。但千年已过,妖物修行的方式也随之变幻多样,彼此之间并不相通。” 从灰浩宇的嗓音里就能听出那满满的愁绪,我也跟着心凉半截,“也就是说……冷玄霄他今后只能做一条最普通的宠物蛇了?” 灰浩宇也有些不忍,抿唇道,“除非……大人自己记起,他是如何修炼的,否则别无他法。” 我身体轻晃了下,扶住了旁边的案台才没有摔倒。 忙活了半天,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灰浩宇看到我的脸色愈发惨白,犹豫道,“沈小姐,如果你接受不了,可以跟我说出来,我理解的。毕竟普通人怎么能和蛇过一辈子呢!大人是蛇仙时也就罢了,现在这样子,他听不懂你的任何话,也不明白你的所作所为,换作是谁都坚持不下去的。你可以把他交给我,我还有漫长的寿命,可以陪大人很久……” “不,它能懂我在说什么,它是能认出我来的!”我把小黑蛇从神像上拿下来,它一接触到我的掌心就变得格外温顺,亲昵地用头蹭了蹭我的手臂。 “你都看见了吧?”我固执的说道,“灰浩宇,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不想耽误我。可若是我连坚守本心都做不到,就真的配不上冷玄霄的喜欢!我要陪着他,来之前我已经想过了,如果他今生今世都无法幻化人形,那我就和这条蛇过一生一世! 我难过的仅仅是……冷玄霄他那么桀骜不羁,今后却都要当一条混沌普通的小蛇了。” 灰浩宇艰涩的眨了眨眼,“或许,大人某一天自己就开了灵智,这也说不定。” “不管怎么说,此生能再见到他,我已经很知足了。”我用食指摸着腕间的黑蛇,它也昂起头颅轻触我的指尖,令我眼中浮出一层柔意。 从蛇仙庙回北城后,胡星野他们看到冷玄霄仍是一条小蛇的模样,便知所有方法都失败了。之后绝口不提灵智的事情,家里除了多一条爱瞌睡的小蛇之外,并无任何变化。 然而我从灰浩宇那里得到答案后,心情变得格外平静,晚上睡觉时,会趁沈思玄睡着了,悄悄把小黑蛇带到床上来,它多半会趴在我的颈窝,蹭着锁骨上光洁的皮肤。 蛇的体温太低,像我与冷玄霄同床共枕了那么久早已习惯,可沈思玄却受不了,有时候他半夜翻身,接触到了蛇尾,就会用脚去踹小黑蛇。 我看到了几次,制止了他。但在我看不到的时候,也不知沈思玄是怎么欺负它的。 黑蛇对他倒是十分纵容,还会用蛇尾卷着被子盖住他露在外面的小脚丫,也许这就叫做舐犊情深? 周一回学校上课,我习惯性把小黑蛇揣进口袋里带走,反正田雨柔与苏晴在最初的惊讶与恐惧过后,已慢慢转为平静,当我养了条奇怪的爬宠。 没想到今天却出了意外…… 第627章 养蛇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在教室里交作业时,被一位没怎么说过话的女同学拉住,她跟我套近乎道,“云舒,我昨晚忘记写作业了,你能借我抄抄吗?” 因为我成绩很好,这种事从小学的时候就有发生,我已经见怪不怪了,正常的话我会直接把作业本给她,让她抄去好了,反正考试的时候她又抄不了。 但好巧不巧,她抓住了我手腕上那条小黑蛇,鳞片冷硬的触感让她立即跳了起来,高声叫嚷道,“啊,这是什么?” “别碰我!”我害怕冷玄霄不知分寸给她一口,马上退后了两步,捂着手腕冷声道。 那名女同学惊愕道,“我还以为你戴的是新款式的玉镯呢,没想到真的是条蛇啊!” 她的声音尖锐的有些刺耳,引起周围同学的注意,纷纷向我看了过来。 我皱了皱眉,不愿再与她过多纠缠,转身走出教室。 可刚过了午休,辅导员就把我叫到了她的办公室里,敲着桌面训斥道,“沈云舒,你怎么能在学校里养蛇啊,学校里不允许饲养宠物,这是明文规定!何况你还把蛇带到了教室里来……这造成了多不好的影响!” 我自知理亏,低头说道,“老师我错了。” “你赶快想办法把这条蛇处理掉,不能让它再出现在校园里,听见了吗?”辅导员也有些怕我腕间的小黑蛇,说话都离我远远的。 我点头应道,“好的。” 看来以后不能带它上学了,也不知道小黑蛇找不到我会不会离家出走…… 这时,办公室门外传来短促的敲门声。 辅导员扬声道,“进来。” 安羽丞那显眼的头发从门后探了进来,对辅导员展开了他那人畜无害的杀手锏,微笑道,“老师,我找沈云舒有事,您这边聊完了吗?” 辅导员对我和安羽丞的关系略有耳闻,轻咳道,“啊,已经聊完了,云舒,既然安同学找你,你就先回去吧,记住我说的话。” 我没精打采的从办公室里出来,安羽丞连忙问道,“小师父,我听到同学说你在学校里养蛇被辅导员叫走了,怕你挨处分,饭都没吃就跑过来帮你解围!怎么样,辅导员说什么了,记过了没?” “没记过,估计辅导员刚要开口,就被你突如其来的敲门声给打断了。”我面无表情的说。 “这你不得好好谢谢我!”安羽丞面露得意的神色。 “你找我就是为了帮我解围?”我眉眼一挑,打量着他。 “当然不是,我是真的找你有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应该也没吃饭吧,走,我请你吃新开的那家米其林西餐厅!”他不经过我的同意,揽着一脸不悦的我便朝校外走。 到餐厅后他才进入正题,“小师父,我表姐有些不对劲,你能不能帮她看看?” 我将叉子狠狠插入惠灵顿牛排里,咬牙切齿的说,“我就知道,你请我吃这么贵的东西,绝对没安好心!” 安羽丞做出求饶的动作,期期艾艾道,“我这也是没办法了,你知道的,我天生阴阳眼,看这些东西错不了!可全家除了我之外,没人觉得我表姐有问题,他们都不肯听我的!” 第628章 重男轻女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切下一角牛排送到小黑蛇嘴边,它整块吞下,蛇瞳微眯,露出享受的表情。 “什么问题?”我吃力地咬住剩下的牛排,口齿不清道。 “我们家的背景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我爸和我妈也属于商业联姻,双方家里都是比较传统那种。我姨生了两个孩子,第一个是我表姐,我还有一个表弟。我表弟他不学无术,喜欢玩什么机车摩托,高考落榜后被我姨夫送到国外读书去了。 我表姐从小就在这种重男轻女的环境里长大,她很努力也很要强,想着趁我表弟这些年不在,把我姨夫的公司架空,这样她就能名正言顺把公司夺过来了。但是我姨夫那头压根没想让她有什么出息,对她的指望就是能加个门当户对的人家,给自己的公司带来点利益。” 安羽丞看我吃相太狼狈,边帮我切牛排边说道。 我听得直摇头,生在这种人家里的女孩子,太可悲了! “但我表姐是个追求不婚主义的女强人,没那么好摆布,所以今年三十岁了都没有结婚,婉拒了无数青年才俊。直到上个月,我表姐的奶奶病重,放话说我表姐要是不结婚,她死不瞑目!我姨夫这才逼着她去相亲,还说如果不去相亲的话,公司的股份一分都不会给她留。 表姐迫于重重压力,只得去应付一下媒人。结果从那个媒人家里回来后,她就跟变了个人一样……班也不上了,门也不出了,整天抱着相亲对象的照片在屋里发出奇怪的笑声。还让我姨尽快给他们办婚礼,她想立刻跟那个男人领证结婚,一天都等不了了……” 安羽丞皱眉问道,“你说她这是不是中邪了啊?” 我拿起纸巾擦了擦嘴,淡定道,“不排除这个可能,你继续说,你到底看到什么了?” “昨晚我去我姨家玩,看到我表姐之后就感觉浑身不对劲……那种感觉你能理解吧,像是有阴风吹过,毛骨悚然!她平时对我还很好的,每次我过去都会询问我功课,或者最近在干什么。 昨天她全程就像没看见我一样,一句话也不跟我说,晚饭什么都没吃就往卧室走。我有些怀疑,抬头看了她一眼,结果看到一个身影很模糊的男人,垂着脑袋,双手搭在她的肩榜上,和她一起进了房间……” 这画面感让我也打了个寒噤,追问道,“然后呢?” 安羽丞晃着杯中红酒,面容有些愁苦的说,“我坚信自己没看错,表姐肯定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但我家里除了我妈,谁都不信这个!我还问我姨夫,我表姐这样子真的没问题吗? 我姨夫一本正经的回答我,她现在这样子不好吗?老老实实嫁人,相夫教子,不比在公司里张扬跋扈要好吗?” “你姨夫还真是重男轻女的典范啊!”我叹息道,甚至怀疑沈大佟有了钱,会不会就是他姨父那个样子。 “小师父,你觉得我表姐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给缠上了?”他认真的向我询问道。 第629章 四合院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你现在这样凭空问我,我也不知道具体情况,但……如果连你都看见了,估计八九不离十。”我把红酒杯壁上跃跃欲试的小黑蛇装回口袋里,不动声色道。 安羽丞点头表示理解,“那不如这样,我带你去表姐家一趟,你亲眼看看她现在的状态。” 吃人嘴短,这一顿米其林五星少说下来也要几千块,我又怎好拒绝。 再说安羽丞为了冷玄霄的事情忍辱负重,至今还在他爸的公司里从最底层挨个岗位轮值,这周已经轮值到安保组了。他表姐这个忙,于情于理我都要帮。 结完账,安羽丞开着他那辆敞篷兰博基尼来到了一环附近的一套四合院前,门口两个抱鼓石气派非凡,六棱形门簪雕刻着招财纳福四个字,脚下的门槛更是高到让我屈膝才能迈入。 怪不得安羽丞说他们家思想比较保守,讲究个门当户对。在这种四合院里长大的人,确实会对家境出身有所要求。 跨过朱门后,庭院西侧是一个小型金鱼池,上有微观假山瀑布,曲水流觞。 安羽丞的表姐姓赵,名叫赵芷昕。赵家与安家都是几代从商,水又通财路,四面高墙呈环抱式,这在风水学上是聚财的意思。 表姐就住在东侧的厢房里,可见在家中的地位,即便儿子出国留学八百年不回来,也不配住主屋。 安羽丞怕打扰到表姐奶奶休息,悄咪咪地来到东厢房前,敲了敲她的房门。 半分钟过去了,里面并无回应。 “不在家?不应该啊……”安羽丞有些茫然,又敲了两下。 “今天是工作日,你不是说你表姐是个女强人吗,会不会是到公司上班去了?”我问道。 说话间,房门突然‘吱呀’开启,从里面走出一位穿着蓝色连衣裙的女人,眉眼和安羽丞有些相似,嘴唇却非常薄,轮廓也较为硬朗,黑色被全部扎在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给人十分干练的感觉。 可她的状态看上去却并不如外表看起来那般英气飒爽,两片淡青色的黑眼圈清晰可见,脸上也没有化妆的痕迹,眸光黯淡道,“羽丞,你跑我这里来做什么?还有这位是……” “表姐,这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小师父,我们刚才在附近吃饭,饭后无聊,就想着来跟你说说话。”安羽丞笑嘻嘻的说道。 赵芷昕把垂落到手肘的羊毛披肩往上拢了拢,神色有些闪躲,“你怎么突然想到要跟我说话了?” “这不是听姨夫说,你下周就要结婚了吗,虽然对方家也在北城,但你嫁过去后就是别人的人了,我还不趁现在多看看你!”安羽丞声调里满是诱哄的意味。 赵芷昕果然很吃他这一套,薄唇终于绽出一个笑容来,侧身放我们两个进屋,忸怩道,“说什么傻话呢,就算结了婚你也还是我弟弟呀!” 当我们踏进房间那刻,一股阴煞之气从这东厢房里瞬间散去,不知去向。 我偏头看向安羽丞,得到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他也感觉到了! 第630章 判若两人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然而他的表姐赵芷昕却全无感觉,忙活着给我们倒茶喝,但精神状态还是没有恢复,过程中竟还烫伤了手。 安羽丞为了让她多说两句话,主动询问道,“表姐,你才刚相亲回来几天啊,就要跟那个男人结婚,他真有那么好吗?” 赵芷昕闻言一笑,脸上露出小女孩情窦初开才会有的那种羞怯,但眼底都是藏不住的幸福,“我跟他一见钟情,又很聊的来,就想着天天都跟他待在一起。他家里也非常保守,只有结婚之后才能经常见面,我们两人一商量,那便尽快结婚吧,反正……反正早晚也是要嫁给他的!” 安羽丞听得下巴都要掉了,惊叹道,“这得是多保守的人家,都二十一世纪了,谈个恋爱还不许男女双方出门见面?我姨夫到底给你找了户什么前朝余孽啊?” 我从进房间开始便像个搞勘探的专员,负着手在屋里走来走去。 按理说这种几代人住过的老宅子不会出什么事情,有几辈人的福泽笼罩着,孤魂野鬼是不会单挑这种家族部落的,但刚才屋里散去的阴气又不仅是路过那么简单,除非…… “赵小姐,你当初相亲的时候都给了媒人什么信息啊?年薪收入、身高体重、学历文凭还是……生辰八字?”我将最后四个字语气着重加深,缓缓问道。 赵芷昕眉头一蹙,似在这个问题上有些迷茫,“媒人是我爸联系的,他只朝我要了一张照片,背后写着我的生辰八字,没有其他的了。” 我与安羽丞对视了一眼,彼此都从目光中寻觅出深深地怀疑。 这年头,无论男女找对象都很挑剔,又要样貌出众,又要学历过人,家世背景更不用说,连性情爱好又要锦上添花,只要脸长得好看,年纪不是问题,中华上下五千年都能接受! 生辰八字反而成了最不作为参考条件的东西,什么样的媒人现在还用这样的方式匹配相亲对象啊! “表姐,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了,婚姻大事,这么草率的吗?你上个月的时候还信誓旦旦的跟我说,自己是不婚主义,谁宁可去跳十三陵水库也不想嫁给男人相夫教子!这才不到一个月啊,你的女强人设就崩了?”安羽丞不可置信的说道。 “以前我那不是没谈过恋爱吗,哪知道恋爱这么香!我现在不想给我爸当牛做马管理公司,反正最后实权也是要交回我那个傻弟弟手里的,他们把我当赚钱的工具,只有文绍把我当人,他是真的疼惜我,无条件的对我好!” 赵芷昕提起那个叫‘文绍’的男人时,连声调都绵软了下来,苏得安羽丞只打寒颤。 我看到了赵芷昕摆在床头的写真照,那上面的她穿了身黑色职业西装,头发高挑的扎成马尾梳在脑后,眸光犀利而敏锐,双臂环抱在胸前,是典型的职场女强人风格。 再看如今神色温婉赵芷昕,简直判若两人。 我可不信在职场厮杀这么久的女强人会突然变成恋爱脑,故作好奇的问道,“赵小姐,您的未婚夫一定很帅吧?有照片吗,我也想看看!” 第631章 大凶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安羽丞被我突如其来的八卦语气吓得一激灵,还以为我跟北城大学里那些女生一样,听到谁长得帅,便忍不住的扑过来看照片。 赵芷昕犹豫了下,但又不好拒绝我,只得从枕头下拿出一张七寸照片递给了我。 我有些诧异,原本以为会是手机上的电子图片,没想到还真是打印出来的照片! 那张照片上是一个样貌周正的男人,嘴角弯出浅浅的笑意,头发干净清爽,衬衫整洁得体,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倒像是很多长辈会喜欢的那种长相,但绝不至于让三十岁的事业型女强人放弃工作和他结婚。 也可能是我身边好看的人太多了,光是每天对着胡星野和冷玄霄就能让对帅哥这种东西产生免疫。 安羽丞看过后撇了撇嘴,小声道,“也不过如此嘛,你到底看上他哪点了?” 确实,这男人都没有安羽丞好看,安羽丞好歹还是北城大学的校草呢! 赵芷昕听见了安羽丞的话,从他手中把照片夺了回来,还狠狠瞪了他一眼,“彼之砒霜我之蜜糖,他在我心里什么都好!” 安羽丞被她气得不轻,拉着我就往外走,“得,这嗑没法唠了!” 出了门后,他把我带到假山旁边,气急败坏的说,“你看见了吧,这哪里还像我那个工作狂魔的老姐啊,说好的智者不入爱河,建设美丽中国呢!那男的到底什么来头,给我姐下了多少斤迷魂汤才把她灌成现在这副恋爱脑啊!” 我思忖了下,拿出罗盘边在院子里走动边说道,“你姐这边肯定是出现了问题,刚才进门时那股阴气你也察觉到了吧?目前它不肯出来,我也判定不了是什么东西,先把它找出来再说吧!” 罗盘平躺在我掌心,磁针随着我的方位变化不停晃动,来到门口处,红头指针突然下沉,我皱眉道,“壬丙兼子午,阴阳驳杂,丁财渐退,有血光之灾,大凶……” 还没等我说完,指针的前方便出现两个人影,朝我们走了过来。 我抬头一看,正是安羽丞的父亲,旁边那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应该就是安羽丞的姨夫了。 安祖兴看到我拿个罗盘在他们家里喃喃自语,脸色立即难看起来,沉声道,“沈大师,你来这里做什么?” 言外之意,你骗走了我儿子还不够,还来我家里招摇撞骗! “爸,是我请小师父过来的,我表姐最近不太对劲,想让小师父帮忙看看。”安羽丞主动站到我与安祖兴之间,帮我解围道。 安羽丞的姨夫听后明显不悦起来,“芷昕现在好得很,乖乖听话准备嫁人,哪里不对劲了!” “表姐她哪里对劲了?上周刚相完亲,这周就要嫁人,生产队的猪配种也没有这么快的吧!而且谈婚论嫁这种大事,对方连门都不上,姨夫你真放心让我姐嫁过去?”安羽丞收起那点吊儿郎当的态度,挺直腰板说道,嗓门不比他姨父小多少。 安祖兴抽了口气,怒斥道,“安羽丞,你怎么跟你姨夫说话呢!” 第632章 迷魂汤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赵芷昕毕竟是安羽丞母族这边的姐姐,他跟赵家的人除了商业往来并无任何感情,但对自己姐姐是真心实意。 表姐被赵家逼着相亲他已经一肚子怒火了,现在已到达了临界点,梗着脖子嘲讽道,“我说得难道有错吗?城南文家是吧?你不就是相中对方手里那几块破地,所以上赶着要把我姐嫁过去当联姻工具人吗!对方有问题你不知道吗?他们承诺给你几亩啊就上赶着把我姐往火坑里推!” “安羽丞,你闭嘴!”安祖兴气得浑身发抖,抬手照着安羽丞的脸就要打,还好被一旁的姨夫拦了下来。 “羽丞,你姐的事情真用不着你操心,对方的家世底细媒人都已经帮我们摸清楚了,嫁过去之后亏待不了芷昕。再说她也同意不是?她如果没看上,就芷昕那个性子,我们也勉强不了她啊!”姨夫怕安羽丞把事情闹大,反倒耽误了女儿联姻的婚事,放低姿态劝阻道。 “谁知道你们给我姐喝了什么迷魂药……”安羽丞小声嘀咕道。 “你说什么呢!”安祖兴扬手又是要打。 安羽丞才不怕他,站在那里丝毫没有胆怯。 安祖兴怒视了他半晌,眼底都要冒出火星,却还是愤忿放下了手,对身后的保镖喝道,“赶紧把他们两个请出去,别在这里碍眼!” ‘他们两个’,当然包括我。 保镖对安羽丞动手,但是敢跟我比划,两个黑衣制服的男人一左一右架住我的胳膊就往外拖,手劲儿大的我肌肉生疼。 没等我做出反应,安羽丞撸起袖子便要冲过来,“你们敢动我小师父,我跟你们拼了!” 陡然,架住我左手的那个男人嘴里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唔……” 我定睛看去,发现小黑蛇不知何时从我口袋中爬了出来,死死咬住那男保镖小指,任他怎么甩都甩不掉。 “冷玄霄,快回来!”我低声惊呼道。 小黑蛇似是听闻我在喊他,这才松了口缩回我的口袋中。 我看到那名保镖的目光开始涣散,心里暗道不好,结果没过几秒,他一个一米八几身高的大男人竟然直挺挺的倒在我面前。 冷玄霄的毒素到底是有多厉害…… 另一个抓着我的保镖也立即松了手,不自觉退了几步。 安祖兴的嘴角沉下,犀利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厉色,“不愧是我看上的王蛇!可惜在我的手里,它不肯护主,但它好像很听你的话……” 我掩住口袋,面无表情的睨着他。 小黑蛇是他抓回来的,他早已有应对经验,冷声道,“快打120!先把他手上的毒血放干净,然后用绷带绑住,让他平躺在这里,运动会加速他的血液循环。” 我看着那保镖的手被割开,黑色的毒血蜿蜒流淌到我脚下,不由蹙起了眉。 先前罗盘指向会发生血光之灾,还真的应验了! “沈大师,上次我们已经说好,我不要你的钱,把这条蛇让给你,可你却纵蛇行凶伤了我的人,这笔又该怎么算呢?”安祖兴缓缓开口。 我就知道他不可能轻易放过我,但我说什么也不会把冷玄霄再交出去了! 这时,安羽丞突然大嚷了一嗓,“姐!” 第633章 跳楼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们顺着他的目光回头望去,发现本应在房间里的赵芷昕,不知何时跑到了主屋的房顶上。 政府规定,非古建筑北城内环四合院不能建设太高,多数都是一层平房,三层已是极限。赵家的四合院主屋有两层楼,瓦片屋顶很好攀爬,但若是想下来还是需要梯子的。 “这孩子怎么爬到屋顶上了!”安羽丞他姨夫焦急道,“芷昕你快下来!” 赵芷昕神色恹恹的站在屋顶边缘,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魂魄一样,任底下的人如何叫喊都毫无反应。 我看不出她为何会变成这样,但她头顶上被一团黑气笼罩,显然是受到了影响,从兜里摸出一张驱邪符夹在手上。 霎时,赵芷昕的身体猛地一趔趄,仿佛谁在她身后重重推了一把,她像个折翼蝴蝶般从屋顶骤然跌下,落地的位置,正好是那座假山…… 我立刻掷出符篆,符纸像箭一般快速射出,眼看着赵芷昕的头快要撞到假山上时,黄色符纸缠在了她的额头上,生生避开了那凶险的一侧,落在旁边的水泥地上,昏迷不醒。 大家全都围了上去,我扶起她柔软的身体,让她靠在我的怀中,确认过呼吸心跳都没问题后,抬眸发现所有人都愣怔的看着我们,愠怒道,“你们傻站着干嘛,赶紧叫救护车啊!” 那些人包括安祖兴在内,都看到了我刚才那一手,如果没有我在,赵芷昕恐怕性命难保,一时都有些慌乱。 好巧不巧,先前因冷玄霄咬伤了保镖,已经有人拨打了急救电话,这时候急救人员刚好赶到。 估计他们也很纳闷,电话中说的是一个人,怎么到了现场变成两个人了! 救护车坐不下那么多人,只有安羽丞的姨夫跟车走了,我害怕赵芷昕再出什么意外,便让安羽丞也开车跟去。 等我说完后,安羽丞却还站在那里岿然不动,目光呆滞。 我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哎,你吓傻了吗?” 安羽丞从恍惚中回神,胸膛不断起伏,嘴唇发白道,“小师父我看到了……我看到,有个男人站在我表姐身后,冲我微微一笑,然后……他伸手把我表姐从楼上推了下去!” 不知是否临近夜晚秋风太凉,一股寒意从脊背骨直蹿到了天灵盖。 我和安羽丞这半年来也处理过不少灵异事件,却没见过这么凶的东西,天还没黑便敢出来。方才院里除我以外都是男人,阳气那么重,它都敢当着我们的面伤人! 赵芷昕惹上得到底是个怎样的鬼? “快,快去医院,你表姐有危险!”我急促地推搡了他一把。 安羽丞也不敢再耽搁,兰博基尼巨大的引擎声回响在巷子里,不出半小时,我们便赶到了中心医院。 那名保镖和赵芷昕都被送进了急救室,安祖兴与安羽丞的姨夫赵朔坤都在诊室外等候。 安祖兴生意要做的比赵朔坤大很多,气势也更沉稳,坐在外面的塑料椅子上一言不发。赵朔坤则沉不住性子,在走廊上走来走去,几次想要伸手去摸兜里的烟,都被禁烟的标牌制止。 当我们赶到时,医生也刚好从急诊室里走了出来。 第634章 两块地皮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安先生、赵先生请放心,两位病人都没有什么危险,那名被五步蛇咬伤的病人,我们医院刚好有抗毒血清,已经给病人注射过了,待病人清醒后就可以出院了。”医生拿着本子淡淡说道。 我也随之松了口气,狠狠拍了口袋一下,看它以后还敢不敢乱咬人!自己牙有多毒不知道啊,真要闹出人命来,是我进去还是把它送进去! 小黑蛇在我风衣口袋里睡得正香,被我拍醒后,钻出一个小脑袋,满含愤怒地对我吐着蛇信子,又被我一头按了回去。 赵朔坤急忙问道,“那我女儿呢?她怎么样了?” “赵小姐也没什么问题,脚腕软组织挫伤加轻微的粉碎性骨折,打完石膏后静养一阵子就可以了。现在还在昏迷中,也许是受到了惊吓……她的身体报告显示她最近很疲累,预计晚间就会醒过来了。”医生看着报告单叙述道。 我和安羽丞对视了一眼,心想多亏赵家是四合院,最高只有两侧楼,这要换成汤臣豪宅,我甩一百张符也接不住她啊! 赵朔坤听后却拉住医生,委婉问道,“粉碎性骨折必须要打石膏吗?是这样,我女儿再过几天就要结婚了,总不能让她打着石膏办婚礼吧?” 这下不光是医生愣了,就连安祖兴都愣了。 “妹夫,孩子都受伤了,婚礼就延后一段时间呗,也不急在这两天吧!”安祖兴皱眉道。 赵朔坤的神色更加激动,“不行啊,文家你是知道的,特别在乎礼节,之前相亲过后便跟我订下了婚礼日期,还叮嘱不能违约,否则他们答应给我的那两块地就作废了,合同我还没拿到手呢!” 安羽丞听了都快气炸了,“姨夫,为了两块地你就要把我姐给卖了?” 我嗤笑,本以为这种事只会发生在偏远农村,看来大城市的豪门之间也没比老家好多少,利益关系都是一样的,价钱不同罢了。 沈大佟卖我只要一万块钱,北城的地皮可太值钱了,这么一比,那还是我比赵芷昕惨一点! “什么话,这怎么能叫卖!我这也是为了芷昕好,文家肯出得起这样的彩礼,说明重视我们芷昕,芷昕嫁过去绝对不会亏待她的,再说,也是她自己相中,求着我和她妈妈要嫁的啊!”赵朔坤支支吾吾的说。 “我姐要是真想嫁,她今天就不会跳楼了!这里面绝对有问题……”安羽丞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我拉了回去。 我递给了他一个噤声的眼神,他只好咽下火气。 医生也十分为难,“赵小姐脚踝伤的确实不重,但打石膏的话有利于伤处愈合,将来不会落下毛病,不打的话很有可能会复发,到时候轻轻崴一下脚,可能就是重度骨折了。” 赵朔坤还在犹豫,被安祖兴按住了肩膀,果决道,“打吧,别让孩子落下残疾,大不了把婚纱改长点,遮住脚便是了!” 我跟安羽丞甚是无语,回到赵芷昕的病房里守着她。 晚上九点刚过,赵芷昕也醒了过来,她的表情尽是迷芒,双眼无神的问道,“我这是在哪里?” 第635章 生辰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安祖兴和赵朔坤结伴去吃饭了,现在病房中只有我们三人,我凑近了赵芷昕的床边,低声询问道,“赵小姐,你还记得吗?你从主屋的楼顶上跳下来了!” 赵芷昕那张素净的脸被茫然与惊愕填满,皱眉道,“我怎么会……不可能的!我明明在屋里……” 说到这里,她好似想起了什么,脸色骤然变得难看起来,莹润的双眸中露出遮掩不住的恐惧。 “赵小姐,是谁让你来到屋顶上的,你在跳下去之前,都看到了什么?”我嗓音放得很轻,试图用催眠的方式令她回忆起当时的画面。 赵芷昕睫毛微颤,停滞片刻后说道,“我看见,我的相亲对象站在楼顶向我招手,他喊我……过去陪他!” 我心底一凉。 安羽丞的表情也是与我一样的凝重。 “怎么了?是我相亲对象出了什么事吗?”赵芷昕不解的问,视线在我与安羽丞的脸上来回梭巡。 我不知该怎么开口,总不能跟人家说,赵小姐,你的相亲对象很有可能不是人吧? 伸手把安羽丞推到了前面,示意让他解释。 安羽丞挠了挠头,“表姐,你还有没有那个媒婆的联系方式啊?” 赵芷昕一怔,“有啊,你要她的联系方式干什么?” “我……我觉得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该找个女朋友了,我也想让那个媒婆帮我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安羽丞憋了半天涨红着脸说道。 “你大学还没毕业就想结婚啊?这也太早了点吧!”赵芷昕的话题逐渐被我们带偏,撇嘴道。 “现在不是都流行早婚早育吗,抓紧时间还能为国家生个二胎、三胎,你看最近人口新增指数都降成什么样了,我着急!”安羽丞咬牙切齿的说,语气有多洒脱不羁,表情就有多不情愿。 赵芷昕可能也是从屋顶摔下去造成轻微脑震荡,还真信了他的鬼话,把媒婆的地址和电话都给了我们。 我和安羽丞从中午到现在都没吃上饭,见赵芷昕醒了,精神状态还算稳定,便提出先去外面垫一口再回来。 医院附近都是卖炒粉、炒饭的小摊,我们随便找了个摊位坐下来吃宵夜,安羽丞还没有从刚才那番违心的话里缓过来,捂着脸嘟囔道,“小师父,你真要让我去假装相亲啊?” “不然呢?我可是个寡妇,不守妇道会被冷玄霄活活咬死的!”我吃着塑料碗里装着的炒粉,漫不经心道,“这个电话打不打在你,那个媒人绝对有点问题!只是让你出卖色相,又没让你出卖肉体和灵魂,你还想不想救你表姐了?” 安羽丞一副忍辱负重的模样,“打!我必须让我表姐和姨夫都看看,对方究竟是什么妖魔鬼怪!” 说完,他重重把筷子放到桌上,拿起手机拨通了赵芷昕给的电话号码。 嘟声大概持续了能有半分钟,对方终于接听起来,安羽丞按的是外放键,从话筒里传来一个苍老而低哑的老妪声。 “喂,你有事吗?” 安羽丞喉结微动,“奶奶好,我想相……相亲,听说您手里就没有不成的姻缘,也是朋友介绍来的,想让您帮我找一位合适的女孩子。” 对方缓缓说道,“报上你的生辰八字。” 第636章 割腕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安羽丞抬眸与我对视,见我微微摇头后,随口编了一个生辰八字报给对方。 话筒那头停滞了半晌,在我们忍不住想要询问时,那个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姻缘未到,待时机成熟再与我联络吧!” 说完后,竟突兀地挂断了电话。 “喂……喂?”安羽丞甚是疑惑,无措地看着我,“我头一次见还有这样做生意的媒人,是我哪句话说错得罪她了吗?” 我拿过纸巾擦了擦嘴巴,沉声道,“说明你的生辰八字太硬,对方接不起这个单子,她手里没有合适的人选。” “那现在该怎么办?直接找上门?万一人家不肯开呢,我去查查私闯民宅得判处多少年……”他插科打诨道。 “算了,我们还是先回去看看你表姐吧,兴许她能自己回过味儿来,主动告诉我们那个相亲对象的事情。”我起身结账,往住院部方向走去。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住院部很多房间都已熄灯,只有走廊尽头的值班室还在亮着,暗黄色灯光静谧而幽邃,只有我和安羽丞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走廊间。 当我们推开病房门的那一刻,恰好看到赵芷昕已经从床上爬了起来。 屋子里没开灯,仅借着廊灯和窗户外的夜色看到她嘴角挑起一抹诡谲的笑意,双眸中映射出幽怖的光。她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对着自己白皙的手腕狠狠挥了下去…… 一张符篆从我手中掷出,符纸边缘幻化为比剑还要锋利的利刃,‘叮’的一声砍断了赵芷昕手里的水果刀。 尽管我已用最快的反应速度,但还是慢了一拍,刀锋划破了她的手腕,鲜血瞬间涌出。好在只是皮外伤,没有伤到筋脉。 “姐!”安羽丞吓得扑了过去,从她掌心中把剩下的刀把也抢了过来。 许是我们的突然出现,令她惊醒过来,惊慌失措的捂住自己的脑袋,不能置信道,“我刚刚……我刚刚在干什么?” “赵小姐,刚才是有什么东西蛊惑你,让你去拿那把刀吗?”我正色问道。 上一次若说是归于意外,这一次可以说是蓄意谋害了,缠上她的绝不是什么良善之物!能在一天内引人两度自杀,这东西凶得很! “是文绍……我刚才又看到他了!他说他好寂寞,让我快些来陪他,他已经等不了了!他握着我的手,让我拿起那把水果刀,我根本控制不住……”赵芷昕沙哑着说。 曾经那个孤傲的女强人形象荡然无存,似是受了什么惊吓般,蜷缩进安羽丞的怀里,双眼不停打量着周围的事物,眸光满是警惕。 安祖兴与赵朔坤进门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他们也被地上染有血迹的刀片吓到,连忙按了床头上的急救铃。 “芷昕,你又是跳楼又是割腕的,到底在做什么?”赵朔坤又急又怒,气得直拍大腿。 赵芷昕听到至亲之人的呵斥,脆弱的泪水夺眶而出,靠在安羽丞的怀中呜咽道,“我也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值班医生很快过来,给赵芷昕打了针安定,她方才沉沉睡去。 我们也终于松了口气,安祖兴的脸色却愈发难看,用犀利的眸子睨着我道,“沈大师,咱们借一步说话!” 第637章 抑郁症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知道安祖兴找我绝没好事,当然,安羽丞也是这么想的,他怕我受委屈,执意跟了过来。 安祖兴带着我们来到走廊尽头,冷声询问道,“沈大师,我叫你一声大师算是对你们这个行业的人该有的尊敬了,请你不要不识抬举!” “爸,你这是什么意思?”安羽丞把我护在身后,不悦道。 “还要我明说吗?我不信你们那什么玄门术法,在我眼里通通都是邪教!之前芷昕都是好好的,已经决定要嫁人了,今天羽丞带你来赵家,结果就发生了这样的事,你敢说你没有对芷昕动手脚?”安祖兴的话越来越不客气,就差把邪魔歪道几个字写脸上了。 我气得牙根酸疼,嗤笑道,“安总,您的意思是,是我对赵小姐动了手脚,所以她才会自杀?那我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无非是为了钱呗!”安祖兴拂了拂衣服上的尘灰,语气轻描淡写,“恭喜你,计谋得逞了,我们家愿意出这笔钱买个清净,但请你拿了钱之后立刻滚蛋,不要再出现在安、赵两家的视线里!否则芷昕身上发生的事情,我会让你也承受一遍!” “爸,你误会我小师父了!”安羽丞忍无可忍的说道,“你刚才看到地上那破成两半的符咒没有?今天如果不是我小师父在,表姐她已经死两回了! 第一次是我小师父护住了她的头,第二次也是她打断了表姐的刀。她本来就没想过朝我们家要钱,义务劳动还要被你这样栽赃,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安祖兴神色一滞,他的确看到了地上的符纸,也正是因为那张符纸,他才断定一切都是我在背后捣鬼。现在被安羽丞劈头盖脸说了一顿,眸中已淬出怒火。 这时,值班医生从病房里走出来,安羽丞拦住他的去路,询问道,“医生,我表姐现在是什么情况?” 医生态度友好道,“赵小姐患有重度抑郁症,今天两次自杀行为都是在她情绪低落时造成的,方才我已经让护士把房间里的所有利物都收走了,但最好还是不要让抑郁症患者独处,如果亲人太忙的话,请个护工也是可以的。” “抑郁症?”安羽丞不能置信道,“我表姐她在职场厮杀比谁都卷,女汉子你见过吗?连饮水机的水桶都是她自己的换,一顿饭能吃两个鸡腿的人,你跟我说她有抑郁症!” 医生谨小慎微的说,“也许正是因为职场生活压力太大,才会患上抑郁症。她这种情况在当下社会里并不少见,平时可能性格比较孤僻,没有体现出来,现在轻度转为重度就格外明显了,家人一时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 安祖兴腮帮微动,缓缓吐了口气,显然对医生这个结论也不赞同,却更无法赞同我们的鬼神论,只得沉默。 “今晚有你姨夫在这里陪着,咱们还是先回去吧,明天再来看你表姐。”我悄悄扯了扯安羽丞的衣角,示意让他别再争执下去。 安羽丞点点头,随我一起离开住院部。 安祖兴见自己一身反骨,叛逆成性的儿子如此听我的话,更气了! 第638章 一身反骨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第二天一早,安羽丞便拉上我一同去医院。 赵朔坤和安祖兴今天都要开会,只请了两个护工陪赵芷昕。 病房里,赵芷昕已经完全清醒过来,她的手不方便,正让护工喂她喝粥,见我们过来后,淡笑着说道,“过来坐啊。” 她让那两名护工出去帮她买东西,病房中只剩下了我们三个人。 安羽丞刚要开口,就被赵芷昕给噎了回去。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听我先把话说完。”赵芷昕往床头上靠了靠,挺直脊背,神色看上去比昨天好了很多,声调又有几分女强人的气势了。 “这位沈小姐的来头不简单吧?这几天我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但每次靠近你的时候,都有种豁然清醒的感觉。”她轻声说道。 “昨夜你们走后,我几次都忍不住想要自杀,总感觉文绍还在我的耳旁,对我说快来陪他。我很害怕,从地上捡起你丢下两半的符,握在心口,这才安安稳稳睡了一晚。” 我打量着她平静无波的眼眸,询问道,“那么赵小姐,你现在想明白了吗?” “想明白了,我那个相亲对象,应该是有些问题。”赵芷昕目光空远,抿唇说道,“上周我奶奶以病重为由,要挟我去相亲,我爸帮我找了个媒人,还说那媒人是朋友介绍来的,手里握着整个北城豪门贵客的资料,在她那里,就没有成不了的姻缘。 我一是受不了奶奶和我爸的双重逼迫,另一方面也是自己不信邪,觉得我自身都不想结婚,谁又能逼我做事?我偏要打破她成不了这个记录!便怀着试探的想法去了。 现在北城与时俱进,很少还有什么媒婆了,都是些红娘会所、婚姻介绍所之类的,所以当我来到那个筒子楼前,还在诧异居然会开在这种地方,直到我敲门进去,发现原来是人家,而非商铺。 那媒婆看上去年纪很大了,屋子被厚重的暗红色窗帘遮挡着,一丝光都进不来,房间里飘散着奇异的香味,让人一闻便晕晕乎乎的。桌子上全是零散着的照片和资料,我跟她自报家门说明来意后,她让我去卧室那张床上躺一会,马上相亲对象就会来找我了。 我也没多想,刚好被那香熏得有些困了,靠在那张小床上眯了一会儿,当我在睁开眼睛时,文绍果然来找我了!”赵芷昕说到这里,表情露出几缕茫然。 “现在想来,我甚至分辨不清那究竟是梦还是现实,他穿着我最喜欢的白色衬衫站在我面前,笑容温煦,举止优雅,就连声音都是我喜欢的那种清润感。不多不少,每一个细节都像是为我量身定做的那样,完全符合我对喜欢的男性那些要求。 他拉着我说了很多话,说婚后一定会对我很好,不会再让弟弟和家人欺负我,他会帮我摆平一切……我当时真的很心动,我家里的情况你们也都知道,爸爸和奶奶只在乎我弟弟,妈妈虽然对我还算好,但也是更疼爱弟弟的,连弟弟去国外念书,她也要跟去陪读。 我在这个家里越来越没有立足之地,当他说会带我过一种全新的生活时,我同意了。” “等等,你同意了?”我惊讶道。 第639章 阴桃花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赵芷昕茫然的点头,“对啊,我当时也不知是被鬼迷了心窍,还是被他感动到了,立刻就同意了这门婚事。” 我和安羽丞听罢,都把脸深深埋进双手里。 心想你还真是被鬼迷了心窍,鬼的话你都敢信! “后来呢?”我抹了把脸继续问道。 “后来我就回家了,不过从那天起,我每晚都会梦到文绍,在梦里我们一起出去玩,一起工作,他无论何时对我都非常有耐心,听我诉说一肚子的埋怨。我像着了魔一样爱上了他,可每次醒来时都感觉空落落的。 我跟媒婆提出去文家找他,媒婆却说文家非常保守,婚前男女双方不能见面,但我爸说他已经跟文家谈好了婚礼流程,让我安心等着结婚就好了,我也没多想,婚礼就定在这周末,今后都要一起过日子的人了,也不差这两天。 直到昨天遇见了你,你身上是不是携带了什么圣物?能够让人清醒过来的那种,我见了你之后就感觉有些不对劲,开始反复思考我和文绍之间的事情,为何他每次都是在梦中出现,我真的有见过这个人吗? 再后来,我便听到文绍在屋顶召唤我,当我醒来时,已经在医院了……”赵芷昕低声把整个事情讲完,我却陷入沉思。 “小师父,你说真的有文绍这个人吗?”安羽丞跟我磨练了一年,虽然功夫没学到位,但思维已经跟上了,一针见血的问道。 “赵小姐遇上的这种,应该是阴桃花了。”我不疾不徐道。 “什么是阴桃花?”安羽丞和赵芷昕都愣住了。 “阴桃花,就是指梦到异性的鬼,并且被其缠上。这种鬼会在梦里幻化出你最喜欢、最心动的样子,然后哄骗你爱上他,醒后你会感觉自己像做了场很现实的春梦一般,如果你自身磁场较弱,便会受到他的影响,分不清梦与现实,最后……”我没把话说完,但他们姐弟俩的脸色已经变了。 “沈小姐,你的意思是,文绍他已经死了?”赵芷昕嘴唇发白,颤抖着问道。 “十有八九,就算没死,也在生死之间徘徊了。” 人只有在魂魄出窍时,才会变成钻入别人梦境中,什么样的人会魂魄出窍? 这种阴桃花能想办法化解吗?”安羽丞焦急的问。 我摇摇头,“不能,如果只是单纯的梦到阴桃花,醒后往屋子里贴几道符就好了,再往枕头下放把桃木剑,他便不敢再来找你。只可惜……你在梦里已经答应他了啊!你答应要嫁给他,那么在他的心里,你已经是他的人了,他得到了承诺,没法化解。 我猜,也正是昨天我的到来,让他察觉到有危险,怕节外生枝,所以才着急想要带走你吧,不然等到结婚那天,估计结果也是一样的,这些事情都会在当天重演。” 赵芷昕彻底慌乱起来,不顾手腕上包扎好的伤口,紧紧抓住了我的手,期期艾艾道,“我,我是答应了他,但我答应的是活着的文绍,不是死了的文绍,我一个活人怎么可能嫁给死人呢!” 第640章 金婆婆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她说到点子上了,一个活人怎么可能嫁给死人? “那个媒婆,她明知道文绍已经死了,还要介绍给我姐吗?”安羽丞垂在两侧的手紧握成拳,愤慨道。 我蹙了下眉,对赵芷昕说,“你还能找到那个媒婆的住址对吧,想办法带我去见她,我感觉这件事的幕后主使,就是这个媒婆!” 赵芷昕偷偷向病房外扫视了一眼,从病床上坐起来,正色道,“先前那两个护工是我爸派来看着我的,趁她们现在还没回来,我们抓紧去那个媒婆家一趟。” 这姐妹不愧之前是个女强人,做事雷厉风行,说干就干!几分钟的时间便换好了一身衣服,用围巾把自己面容包裹住,挽着我的手走出了医院。 安羽丞开车把我们送到那个破旧的筒子楼旁,我怕他的声音被媒婆认出来,让他到附近咖啡店等我们的消息,不要跟来。 赵芷昕带着我走上那昏暗的筒子楼,走廊上被杂物和晾晒的衣服、被褥堆满,隐约间还有食物腐烂的酸味和垃圾的臭味传来。 这里住的都是境况不太好的北漂一族,租金都是日结,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城管便会上门将他们赶走,合同都是不作数的。 她领着我走到最后一间房门前,轻轻敲了几下门板,低声道,“金婆婆,我是赵芷昕,你在家吗?” 片刻后,门开了一条手臂宽的小缝,在半明半昧的阴影里站着一个佝偻的老太婆,那张布满褶皱的脸沟壑皲裂,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我,喑哑道,“她是谁?” 赵芷昕挽着我亲切的笑道,“这是我的闺蜜,她陪我一起过来的。” 金婆婆面上有些疑虑,但还是把门打开了,“进来吧。” 我刚一进屋,便闻到了浓重的香气,像极了那种香火旺盛的网红寺庙,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烧香所发出的那种香火味,但这个香只浅浅吸入便会令人头晕目眩。 因为根本就不是给人闻的,这是阴香! 贪睡的小黑蛇似乎也被阴香的味道呛醒,小脑袋钻出口袋,暗金色的眸子四处打探着,又被我强行按了回去。 终年不见阳光的房间漆黑一片,所有光源都被厚重的天鹅绒窗帘尽数遮下,只有桌上那一盏小台灯还在勤勤恳恳的照明。 金婆婆为我们两人递来热茶,我们却谁也不敢喝,她也不强求,开口问道,“赵小姐是有什么事情还未谈妥吗?” 我体内有太乙玄经,感知一切正常。而赵芷昕则意识昏沉,目光逐渐呆滞,连回话也慢了半拍,“啊,是这样的,我对彩礼这方面还有些疑问,想找文绍出来谈一谈。” 金婆婆自顾自的喝着茶,垂眸说道,“彩礼的事情,让大人们去谈就好了,我记得赵先生已经和文女士谈好了,如果赵小姐对彩礼方面还有什么不满,可以去跟赵先生商量,让他出面解决。” 赵芷昕揉着额角,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我放在桌下的手去掐她的虎口,面上浅笑道,“金婆婆,这都什么社会了,既然他们两个在一起是商业联姻,那么彩礼和婚前协议这种东西,应该让当事人摊在明面上谈吧?我闺蜜婚前财产可有不少呢,这个文绍是怎么打算的,把他叫出来商讨商讨啊?” 第641章 答允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金婆婆用那双苍老凹陷的眸子睨了我一眼,继而对赵芷昕阴恻恻的笑道,“赵小姐上次不是见过了吗?双方都很满意,才会同意这桩婚事。既然已经答允的事情,就没有反悔的道理了!” 赵芷昕身子恍然一颤,被金婆婆那隐含威胁的话吓到,她无助的瞥向我,心里已方寸大乱。 我也有些犯难,如果赵芷昕没有答应对方,或者回答的模棱两可,我都有办法化解。偏偏她回答的如此确凿,金婆婆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所以才敢强买强卖! “婆婆,这婚姻大事,让我们女方一趟趟的跑,男方躲在家里不出声,未免也失礼数了吧?男方家里保守,可我闺蜜也是家教森严啊,你们这样推脱不肯相见,让我们女方认为文家压根就不重视我们,既然如此那这门婚事取消算了!”我故作沉稳的说道。 “取消?”金婆婆声调骤然拔高,转向赵芷昕,“赵小姐,这也是你的意思?” 赵芷昕吐了口气,坚定道,“没错,是我的意思,我要取消这门婚姻!” 她的声音刚落,里屋陡然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像有人发了怒火,将桌上东西通通拂到了地上。 “什么人?”我眯起双眼审视道。 金婆婆瞥了一眼门后,眼神中夹杂着一抹隐隐的恐惧,话里有话的点道,“没什么,我家的猫而已……赵小姐,婚姻大事并非儿戏,不是女方这边说取消就能取消的,我建议你还是先回去,和你父母商议之后再决定吧!” 我的视线仍紧紧盯着那扇小门,不知为何,那扇门里给我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让我忍不住想要离开。 倏然,门边爬过去一条黑色的小蛇,正吐着信子试图从门缝中钻进去一探究竟。 我忙不迭打开口袋,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冷玄霄不知什么时候从我的衣兜里跑了出来! “冷玄霄,你别捣乱,快回来!”我低声叫喊道。 金婆婆顺着我的声音寻去,看到了那条蛇后表情变得狰狞起来,拿过桌上的水果刀便朝它扔了过去,恶狠狠道,“哪来的臭虫,快给我滚开!” 我刚要甩出符咒去拦截,小黑蛇的蛇头突然立起,暗金色的竖瞳露出凶戾的光芒,蛇尾狠狠一扫,竟把那柄刀弹了回去,深深刺入金婆婆脚下那块地缝之中。 我朝小黑蛇招了招手,它浑身的戾气瞬间收敛,变回一条老实巴交的宠物蛇那般温顺,爬回我的掌心里。 金婆婆似乎也没料到它会这么凶,不敢再小瞧我们,浑浊的眼珠转了转,看向我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深意,坐回椅子上缓缓说道,“我老婆子今天身体不适,赵小姐先请回吧,彩礼的事情,回头我联系文家父母,他们会亲自出面与你谈的。” 我和赵芷昕对望了一眼,看来今天无论如何都见不到文绍了,那退而求其次,见见文绍的父母也是可以的。 赵芷昕点点头,“那金婆婆你休息吧,我们先回去了。” 第642章 阴媒婆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出了那栋晦暗的筒子楼后,赵芷昕深深吸了口气,仿佛瞬间活过来了一样,拍着胸口说道,“沈大师,你理解我了吧?我只要一进那屋子里就浑身不对劲,脑子完全不转个,我在生意场上谈过无数单子,对方都说我铁齿铜牙分毫不让,可到了金婆婆这里,我连话都说不清楚!” 我扶着她一瘸一拐的走下楼,安慰道,“不是你的问题,她在那间卧室里养了东西,看上去还挺凶,那个金婆婆自己都险些镇不住,所以才会在屋子里不停点阴香,让那个东西吃饱。活人闻阴香,轻则头昏脑涨,意识不清。重则昏迷不醒,一直一直睡下去……” 赵芷昕脸色一白,牙齿轻颤道,“那,那个金婆婆她为什么没有事?” “她们这样的人,从小便开始闻阴香,早已习惯了。”我没有把话说透,怕赵芷昕听了更加害怕。 像金婆婆和鬼婆这样的人,早已经是半个活死人了,一半魂魄归地府,一半身体留阳间,你又怎能算她还是活人呢! “这个金婆婆,到底是什么人啊?”赵芷昕咬着牙关问道,心里估计在怒骂自己那个见钱眼开的财迷爹。 “我们先去咖啡馆找安羽丞,有话一起说吧。”我警惕地看了一眼楼上,怕那个金婆婆藏在楼里的某个角落里偷偷注视着我们。 赵芷昕巴不得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拉着我便出了巷子。 咖啡馆内,安羽丞早已等不及了,他说再过十分钟,我们要是还不出来,他就要打电话报警了! 我喝了口咖啡,眸光深邃地看着对面的两姐弟,沉声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个金婆婆应该是阴媒婆。” “为什么叫阴媒婆?”赵芷昕不解的问道。 “现在相亲会所里牵线的都叫红娘,老一辈人叫媒婆,这种人命格中一般都会有红鸾星,身上福泽很深厚,她们的使命便是促成姻缘。而这个金婆婆浑身都是黑气,像她们这种人专门帮死人牵线搭桥,所以叫阴媒婆。”我不动声色道。 安羽丞猛地一拍大腿,“那不就是结阴亲吗!” 我赞许的点点头,我这小徒弟最近越来越上道了,一点就透! 赵芷昕那张伶俐明艳的脸霎时惨白如纸,瘫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能回神,嘴里喃喃道,“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是阴亲!” “我也总算明白了,为什么那个金婆婆手里没有促不成的姻缘,因为你答应活人的话,可以离婚、可以反悔、甚至可以逃婚。但你若是答应了死人,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到日子,你必须出嫁!”我淡淡说道。 “这种阴媒婆所收的中介费用,远要比正常姻缘高得多,甚至一单几十万上百万的都有。因为合适的对象实在太难选了,她们要从手中有限的人脉里挑选出合适的生辰八字,命格过硬的不行,会冲到死者。命格太轻的也不行,可能婚礼没成多久,人就魂飞魄散了! 不过这种阴媒婆多半活动在那些较为富裕又有些封建的村子里,许久没有听说过她们的踪迹,我还以为是土葬改革后,她们见没生意可做全都改行了。没想到北城这种光鲜亮丽的大城市,也会有如此残秽的需求。” 第643章 见面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你的意思是说,金婆婆其实很早就已经看中我了,所以想方设法让我爸找上她为我安排相亲?甚至我奶奶那场突如其来的病,都是金婆婆动的手脚?”赵芷昕声线抖得不成样子,一双凌厉的美眸布满血丝,看上去既隐忍又可怜。 安羽丞故意用勺子碰了碰咖啡杯,拿眼神示意我少说两句。 我方才意识到自己好像的确说多了,毕竟赵芷昕正在经历的事情,也是我曾经历过的,现在我已被师棋宵磨砺的百毒不侵了,赵芷昕却要打碎自己的三观,重新面对这其中的阴暗。 “金婆婆已经帮我们联系文绍父母了,等我们见过之后便可以确定一切,现在主动权在他们手上,我们能做的只有等。”我冷静的劝道。 正说着,赵芷昕的手机铃声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她接起后,表情骤然变得谨慎起来,捂住话筒以唇形说道,“文绍的母亲约我见面!” 我点点头,拿出笔准备记下地点与时间。 “下午两点,北城大饭店……”赵芷昕以陈述的口吻重复了一遍。 挂断电话后,周围的气氛变得沉重起来,仿佛呼吸都会凝滞。 因为这次的见面将决定能否破局,赵芷昕的生死全在这次谈判间了。 到了下午两点,安羽丞把我们送到北城大饭店门口,他再三询问,“真的不用我过去?” “别了,你性子太冲动,文绍父母都是活生生的普通人,万一事情谈崩了,你扬起鞭子那么一抽……金婆婆就可以安排你阴亲对象的事了!”我撇嘴说道。 安羽丞白了我一眼,识趣的走开。 我挽着赵芷昕来到约定好的包厢里,等了将近半小时,文绍的妈妈才姗姗来迟。 她岁数已将近五十,可皮肤看上去还是那么吹弹可破,眼角一丝皱纹都不见,和安羽丞的妈妈有一拼,看来这个年纪的富婆都很注重保养。 再一看我和赵芷昕,皮肤比她还糙。 文绍妈妈妆容得体,举止也优雅十足,可我却从她的表情中寻觅出了几丝愁容,眼眸也黯然无光。 她坐到椅子上后,用温婉的嗓音说道,“不好意思,路上堵车,来晚了。” 赵芷昕礼貌的回复,“没关系,我们也是刚到。” “芷昕,你的诉求我已经听金婆婆说过了,你是觉得彩礼有些地方不合理对吗?我儿子文绍非常喜欢你,迫不及待想要跟你完婚。定下的礼单着实粗糙了些,只是兑现了给你父亲的那两块地,却忘记你这头是否满意,我这次来就是想听听你的意思。”文绍妈妈淡淡说道。 赵芷昕颇为头疼,揉着太阳穴说,“文阿姨,咱们开门见山说吧,这不是钱不钱的事……” “彩礼就是钱的事!”文绍妈妈波澜不惊的打断她,从包中拿出一叠支票,钢笔已握在手上,“虽然我们也不想表现的像场买卖,但既然文绍他相中了你,你说个数字吧,多少钱我们都可以接受!” 赵芷昕更头疼了,上亿的买卖她也不是没谈过,可这次离谱的是她要给自己叫卖身价! 她拿余光扫向我,让我想个委婉的话术拒绝文绍妈妈。 第644章 谈崩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皱着眉想了半天,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 索性出个天文数字,让文绍妈妈知难而退。 我咬着牙拍桌子道,“一千万!” 赵芷昕不敢置信的抬头看我,一千万的彩礼,再加上北城的两块地皮,都可以破天价彩礼的记录了。就算文绍妈妈再急着给自己儿子找冥婚对象,也不会吃下这种哑巴亏吧? 果不其然,文绍妈妈沉默了。 我和赵芷昕在桌子下偷偷握手,心想这回稳了。 结果文绍妈妈拿起笔飞快写了一张支票,递到了我们两人面前…… 这回我们两个彻底傻眼。 “一千万,成交!”文绍妈妈操着浅淡的嗓音说道,“那两块地皮的合同,还有嫁衣和五金,回头我都会派人送到赵家去。我儿子喜欢中式婚礼,后天我会让花轿队伍准时来接你的。” 说罢,她起身便要走。 赵芷昕终于按捺不住,站起来激动道,“文阿姨,我们今天其实不是来要彩礼的,是来退婚的!” 文绍妈妈早已料到她会这么说,表情平静如水,毫无波澜,“赵小姐,你该不会真以为自己值一千万吧?要不是我儿子相中了你,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跟我说话!可是没办法…… 我儿子偏偏喜欢你,他一定要娶你,这桩婚事已由不得你我,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他说了才算!” “文女士你也有孩子,将心比心,你儿子真的如此高贵,让无辜的女孩为他殉葬吗!”我见她冥顽不灵,冷冷斥道。 文绍妈妈回眸看了我们一眼,那目光中杂糅了些许无奈和怜悯,但更多则是漠然,“我说了,事情到了现在这一步,已经不是我能决定的了,你们现在道德绑架我也没有用,去哪里告都好,看有没有人肯受理?总之,后天早上婚礼照常举行,不要误了吉时。” 得,彻底谈崩。 文绍妈妈走后,赵芷昕的表情也变得惊恐起来,她紧咬着下唇说道,“沈大师,刚才……刚才我又听见文绍的声音了!” 我猝然回头,四下寻找着可疑的黑气,但文绍特别聪明,他每次消散的都很快,让我根本没有时间应对,连他的身形都摸不着。 “他说什么了?”我急切问道。 “文绍说,别再想退婚的事情,你答应了我的,我永远都不会放过你……”赵芷昕以幽冷的语气,毫无声调的说完这句话。 整个包厢霎时笼上凉意,要不是我之前被殷江这种级别的鬼王缠上过,现在的心情估计也和赵芷昕大差不差。 “先离开这里,我们回去再说。”我怕文绍还没有走远,再折回来伤害赵芷昕。 等在门外恭候多时的安羽丞看到我们一个比一个丧的脸后,不用说都猜到了结果,挠着头懊恼道,“文家不肯同意退婚是吧?嘿我就不信了,他们出多少彩礼,我们安家双倍还给她就是了!” 赵芷昕面无表情的说道,“一千万,外加两块二环的地皮。” 安羽丞听得差点闪了腰,愕然道,“啥?一千万,这不是哄抬猪价吗!” 他说完,被赵芷昕一个爆栗打在脑门上。 第645章 买命钱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阻拦赵芷昕,不让她再回到病房去,医院这种地方容易凝聚怨气,而鬼魂最喜欢的就是怨气,他们在怨气多的地方会更加强盛,别说两个护工,十个护工都不一定能看住赵芷昕。 既然赵芷昕说她在接近我时能够摆脱文绍的干扰,那就让她暂时住到我家里去好了。 安羽丞送我们来到四合院,让赵芷昕收拾一些必用品,结果一进门便看到满眼金光灿灿的珠宝首饰,还有一件叠放整齐的高定红嫁衣。 赵朔坤坐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他似乎也没想到自己女儿竟会如此值钱,生意场上拼不过的,竟在晚年靠着女儿完成了阶级跳跃。 他看到我们回来后,难得露出笑脸去跟赵芷昕讲话,“芷昕啊,你看看文家多重视你,光是这套五金就得不少钱,你的脚没问题了吧?看你刚才也能走路,后天应该能完成婚礼。” 赵朔坤的嘴脸和我记忆中的沈大佟完全重叠,我不想搭理他,站到假山旁去逗弄池塘中的锦鲤。 “爸,这些东西咱们不能收,一会儿叫人全都退回去,包括那两块地皮!”赵芷昕冷冰冰的说道,态度强硬。 赵朔坤的脸色也跟着冷了下来,低声斥责道,“芷昕你别胡闹,后天就要举办婚礼了,又要做哪门的幺蛾子!” 赵芷昕忍无可忍的喊道,“爸,这是买命钱!他们文家在用这些东西买你女儿的命啊!” “你给我小声点!”赵朔坤慌张的朝主屋看了一眼,压低声音劝道,“别吵到你奶奶休息,什么买命钱,结婚就是要你的命吗?你已经三十岁了,像你这个年纪能找到一个合适的人很不容易,长辈也都是为你好,才会让你去相亲的。 你看看人家文绍多重视你,放眼整个北城,还有谁能出得起这样一份彩礼?文绍那孩子我之前也见过,他从小就喜欢你,这两年虽然联络的少了,但也变化不到哪里去。咱们两家都知根知底的,亏待不了你。” “他从小就喜欢我?我怎么不知道!”赵芷昕惊愕道。 安羽丞以拳掩唇清咳了一声,凑近赵芷昕的身旁说道,“姨夫说这事,我还真有点印象,那个文绍我之前好像也见过,都在京圈里混,多多少少打过几次照面,但我始终对不上号。 不过姨夫说他暗恋你很久,我就想起来了,确实是有这么一号人,高中时候给你写过情书,你连看都没看就给扔垃圾箱了,后来他也没再表示过,我还以为他早都死心了呢。” 赵芷昕还欲说些什么,安羽丞给了她个了然的眼神,“我知道,你对他没印象也正常,你从上高中起就开始走女儿当自强路线,身边桃花被你斩的斩,伤的伤。我没想到的是,那个文绍他到现在都没放下你啊!” 这岂止是没放下,到死都是执念啊! 鬼魂若有未尽心愿,便会产生执念,轻则会像苏晴那样成为地缚灵,重则会变为厉鬼,回来折磨他的亲朋好友。 这种鬼,满足不了他的心愿便无法度化,除了让他魂飞魄散别无他法。 文家自是不会同意,怪不得文绍妈妈愿意出那么多钱来买赵芷昕,因为必须是她,也只能是她,这场姻缘劫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定下了。 第646章 执念太重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赵芷昕痛苦的闭上双眼,表情愈渐绝望,嗓音干涩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我唏嘘不已,一时也不知该同情谁了。 赵芷昕无意惹得桃花,却要背负上性命来偿还。 那个文绍也是够惨的,在心里默默喜欢了人家十几年,表白被拒不说,对方连他姓甚名谁都不记得。 如果不是他执念太重,闹上这么一出,可能赵芷昕到死都记不起来有这么一号人吧! “我们走吧。”我轻声对安羽丞说道。 不能再让赵芷昕和赵朔坤吵起来了,不然场面更难看。 把赵芷昕带到我家后,许是我的小出租屋太过温馨,也或许是小姑真诚的笑意比较有感染力,她渐渐平静下来,不再那么激动了。 “沈大师,你实话实说好了,我还有救吗?”她神色哀戚的问道,双眸中最后一缕希望之光汇聚在我的身上。 我感觉压力山大,毕竟我也遇上过这种事情,还两次……没有一次能跑了! 但此时的我在赵芷昕眼里,如同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若是我现在宣判她的死期,可能今晚她就得放弃治疗。 “虽然你答应了文绍,这是不可逆的约定,但也不是全无办法,你给我点时间,我会想办法摆平的。”我郑重说道。 赵芷昕摒了半天的呼吸终于松了口气,拉着我的手不断说着,“谢谢,谢谢你沈大师……” 弄得我受宠若惊,讪笑不语。 卧室里传来沈思玄嚎啕不止的啼哭声,我这才把手抽了出来,赔笑道,“不好意思啊,我最近几天有些忙,冷落我儿子太久,他有些不满了,我得进去给他喂个奶。” 赵芷昕露出惊讶的神色,不能置信的问道,“你有儿子了?” “是啊,再过几个月都一岁了。” 我走进卧室中抱起粘人精沈思玄,这小家伙果然跟冷玄霄一样有脾气,刚把他抱起来,他立马就不哭也不闹了,安安静静地吮着我的乳头,那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目不转睛的看着我。 喂完奶后,我把他抱到客厅里来,赵芷昕见了他也十分喜欢,一边逗哄他一边叹道,“我的妈呀,你看上去比我小这么多,居然都结婚生子了!” “唉,没办法,遇上对的人了。”我感叹道,说完才觉不对。 赵芷昕的动作僵了下,若有所思道,“我其实不排斥有小孩,但很排斥婚姻。自己的原生家庭给我带来了很不好的体验,我怕如果生了个女儿,我老公也会像我爸嫌弃我那样嫌弃她,甚至还会逼我生二胎、三胎…… 尤其是经过这次的事情之后,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想结婚了。 我高中时心高气傲,一心要比过我弟,他抽烟喝酒早恋,我就偏要做一个好学生,只为了家人能够高看我一眼。 那时候我根本没想过要谈恋爱,甚至觉得自己这种男人婆不会有人喜欢,给我写情书?多半是恶作剧吧,所以我看都没看一眼,直接丢进了垃圾箱。 今天听安羽丞说起文绍暗恋过我的事情,我也认真思考了下,在那几次阴桃花的梦境里,我有没有真的心动过?答案是有的。 如果文绍还在,我愿意跟他试一试。可惜……在我喜欢上他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第647章 去父留子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造孽啊! 我之前总说自己和冷玄霄是斩不断,理还乱的孽缘。 跟赵芷昕比起来,我觉得和冷玄霄现在这样也挺好的,人与动物和平共处,起码不用担心他明天会不会想不开把我带走。 赵芷昕抿了抿唇,轻声道,“前些日子我被他蛊惑,思维比较混乱,但我的确不是一个恋爱脑,现在也想清楚了。他再喜欢我,我也不会为他去死,我不能接受这种畸形的爱情,更做不到为了一个男人连命都不要。我想活下去,沈大师,请你一定要救救我!” 我连连点头,表示理解,“让我来想想办法,你先不要着急,距离婚期还有两天呢。” 赵芷昕在我的劝说中平静下来,看着沈思玄用脚去踹抢占他床位的小黑蛇,不禁笑道,“你儿子真是太可爱了,他的爸爸呢,我怎么没见着?” 我嘴角的笑容凝固了瞬,垂眸看着被欺负却毫无反应的小黑蛇,淡淡说道,“他去了很远的地方,要过很久很久才能回来。” “哦!我明白了。” 我的话说得模棱两可,赵芷昕却一副秒懂的样子,恍然大悟道,“你也是不婚主义对吧?去父留子,现在很多女性都这么做,真是明智之举!” 小黑蛇听了这话,慵懒的姿态全无,骇人的金色蛇瞳似要喷出火光来,竖起上半身,把尾巴拍得啪啪直响。 赵芷昕愣怔问道,“你这条宠物蛇怎么了?” 我无比头疼的扶额道,“可能是饿了吧……” 说真的,有时候我怀疑胡星野和灰浩宇他们是看错了,这条小黑蛇听得懂人话,还能双标的对待我和沈思玄,它怎会未开灵智呢? 但每当我对它抱有别的希望,让它在胡星野面前展示出点不一样的法力时,它又变回了只会吃睡长的宠物蛇,无论我喊多大声,也只管耷拉个脑袋睡觉,真是拿它一点办法都没有。 赵芷昕在我家里安安稳稳的住了两天,直到婚礼前那晚,她开始坐不住,在我本就不大的客厅里走来走去,就差默念阿弥陀佛了。 敲门声的响起,中断了她凌乱的步伐。 我将门打开后,安羽丞抱着一大捆绢纸走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五颜六色的染料盘和糯米熬的浆糊,更夸张的是他从包里翻出来了一款女士用的假发套。 他拿着假发无比嫌弃地说道,“小师父,你点名要的这些东西也太难弄了,我跑了八家文教用品商店都没买到,后来还是一个老板劝我去旁边的殡葬店去看看,这才买到了你要的绢纸!” “嗯,就是这种纸,干得不错,辛苦了!赏你杯茶自己去茶几上泡吧。”我缚手打量着那卷等人高的绢纸,随口说道。 赵芷昕见我们这么大的阵仗,不由惊诧道,“沈大师,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我也想知道,你让我累得跟狗一样满城跑到底是要做什么?”安羽丞边大口喝着桌上的凉白开边问道。 “我想了想,现在你和文绍之间的婚约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月老下凡也解不了,唯一的办法就是扎个纸人做替身,让它去替你嫁给文绍!”我正色道。 第648章 扎纸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纸人替我?人和纸差距那么大,文绍能不会发现吗?”赵芷昕眸中露出几许怀疑,似在探究我有没有拿她当傻子哄骗。 “这就要看扎纸匠的本领和手艺了!古时候传下来的手艺人能把纸人扎的活灵活现,套上衣服后不去触摸根本分辨不出真假,鬼是没有触觉的,他感知不到活人的体温和声音,只能通过生辰八字和气息去辨认。 我会把你的生辰八字写在纸人背上,再剪下你一缕头发贴到假发上,应该能蒙混过关。等到时候拜了天地,入了洞房,婚礼已经成了,文绍就算发现自己娶的其实是个纸人,也没有办法再来纠缠你了!”我向他们解释道。 安羽丞很快明白过来,“哦,我知道了小师父,你是想像师家以傀儡术去骗唐明皇那样,扎个纸人送给文绍,好办法啊!” 赵芷昕没有亲眼见过师家的牵丝木偶,对此仍怀有疑虑,“这个法子能行吗?就算文绍分辨不出我是人还是纸,难道文绍父母也瞎了吗?” “这就要感谢他们主动提出的中式婚礼了,花轿明天一早上门,由你亲爱的老弟也就是安羽丞亲自背纸人上花轿,新娘全程用红盖头蒙住,到时候全场的焦点都在那只替文绍拜堂的公鸡身上,根本不会有人发现!”我嘴角牵出一抹狡黠的笑,为自己这个天衣无缝的计谋而骄傲。 赵芷昕也终于点头,“那就按沈大师说得办吧!” 安羽丞看到我拿起剪刀对着铺在地上的绢纸比划,不由赞许道,“小师父你也太厉害了,我认识你这么久了,没想到你还会扎纸人!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我嘴角抽搐了下,心想我要是会扎纸人,就不会赶在最后一天晚上才提出这个方案了!我哪会扎纸人啊,我连扎辫子都不会。 或许是我先头比划的那几下动作还挺唬人,安羽丞真信了我会扎纸,等我一剪刀下去之后,原形毕露。 “糟了……剪小了!”我看着手里这双三寸金莲的纸鞋,尴尬的咽了下口水。 安羽丞和赵芷昕都无奈的看着我,安羽丞拎起那双纸做的小鞋,戏谑道,“在我的记忆里,我老姐的脚就没有这么性感过!小师父,你真的行吗?这个点殡葬用品店可都关门了,就剩成人用品店还开着,实在不行我连夜下单个充气娃娃,兴许文绍收下更开心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赵芷昕以爆栗结尾。 我压力倍增,手上的功夫更不敢马虎,拿目光比量着赵芷昕的身形,裁剪落刀,整整忙活了两个小时,还真让我扎出了一个纸人来。 “行啊小师父,没想到你真的会啊!”安羽丞摸着纸人的下巴玩味道,“别说,这轮廓弧度还真有几分像我表姐!” 我还在给表皮上色,听了他的话退后两步,打量着眼前的纸人,除了脚剪的有些失误,别的地方都和赵芷昕分毫不差。 没想到我还真有扎纸人的天分,宛如很久之前我曾学会过这个技能,后来又忘却了一样。 难道太乙玄经还有番外别册,记录了怎么教人扎纸? 第649章 点睛招将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一夜未眠。 待我给纸人梳妆打扮,穿好嫁衣后,连赵芷昕都不禁感叹,“这也太像真人了吧?” 我寻思着,还没到最后一步呢,不敢现在就让你们看见。 “安羽丞,趁着天还没亮,我们赶紧带着纸人去赵家。”我嘱咐道,“赵小姐,你留在我家里,无论今天发生了什么,都千万不能出这道门!” 有胡星野在家中镇守,一般的孤魂野鬼不敢进来。 赵芷昕脸上露出隐隐的担忧和害怕,但还是勇敢的点了点头,目送着我和安羽丞离开。 赶到赵家四合院时,恰逢日出鱼肚白,我和安羽丞紧赶慢赶,趁着迎亲队伍到来之前,把纸人塞进了赵芷昕的东厢房里。 宅院外已经传来了敲锣打鼓的喜乐声,安羽丞那双清澈的凤眼惊恐地转向我,“小师父怎么办怎么办,他们来了,他们要来了!” “你又不是新娘子,你怕什么!”我被安羽丞这嗓子嚎得也手忙脚乱起来。 “你不是要我背这个纸人出去吗,这跟我出嫁有什么区别!”他咬牙切齿的挠着头。 安羽丞再帅也只是个普通人,做不到像冷玄霄和殷江那样,几日不吃不喝还能玉树临风,一尘不染。这几天陪赵芷昕折腾下去,明显憔悴了很多,眼窝深深的鸦青色也出卖了他的精神状态。 我找出一把小刀,在我指腹上浅浅划出一道不深的血痕。 “你这是要做什么?”安羽丞以为我被吓傻了,连忙抢过我的刀,“小师父我错了,我不该给你施加压力,你要真顶不住你打我两下也行,别玩自残啊!” 我冷冷白了他一眼,“谁玩自残了,点睛召将术听说过没有?” 他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因疲惫而目光呆滞。 “一种邪法,从霍楚……从师棋宵那天杀的老妖怪身上学来的,之前咱们去师宅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他们给木偶点睛的手法,回来查了下资料,理论知识大概明白了,但这是第一次用,如果出了什么事……你祈祷没有如果吧!”我漠然说道。 把已流出血的指腹轻轻点在纸人空白的眼窝里,嘴里默念咒诀,那两点血迹瞬间就被绢纸吸了进去,从瞳孔放射出红色光晕,手脚竟自己动了起来。 虽无法摆脱纸人的灵活程度,但好歹也比八十岁的老奶奶要矫健一些,自顾自的来到镜子面前,梳着那齐刘海的假发,蓦地回头,对我和安羽丞微微一笑,即鬼魅又森然。 我强行抚平心跳,想着还好没有给它把嘴也点开,否则要是发出跟鬼片一样的声音,这婚就真结不成了! 安羽丞这下更抓狂了,他跺着脚说,“你……你让我怎么背着这个东西出去!” “死的你不背,活了你也不肯背,你到底还是不是你姐的弟弟啊!”我功成身退,坐到沙发上去嗑瓜子,视若无睹的说道。 安羽丞深吸了口气,“我现在宁可她没有我这个弟弟!” 受伤的那只手垂到身侧,小黑蛇突然从口袋里探头出来,用冰凉的蛇信子舔了舔那道伤。 第650章 流氓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拿刀的时候没有刻意割深,血很快便止住了,也没感觉有多疼,根本没放在心上。 它这么一舔我才感觉到丝丝缕缕的麻,低头睨了它一眼。 小黑蛇那双洒金般的眼眸放射出柔光,倒显得瞳孔有几分湿意,像是在心疼我一般。 我心底蓦地一颤。 这几天都在忙安羽丞他表姐的事情,全然没有顾得上冷玄霄,可它的种种行为都让我觉得这不是一条灵智未开的蛇该有的举动。 等到这件事结束,我必须得和冷玄霄正面谈一谈。 他到底是什么情况?故意装成一条小蛇,看我为他着急上火。伤心难过很好玩是吗? 那密密匝匝的鼓乐声已来到赵芷昕的门口,在阵阵唢呐与鞭炮的混响中,夹杂着迎亲队伍的喊叫声,“接新娘来了!” 我朝窗外看了一眼,“快,背上你姐出去。” 安羽丞递给我了一个无奈的眼神,背起那轻飘飘的纸人,大步流星出走了四合院。 接亲的人应该都是文家雇来的杂工,一个真正的亲属也没有,秉着拿钱办事的态度,全都面无表情的看着安羽丞从大门走了出来,连点喜悦氛围都没有,掀开轿帘便让安羽丞把纸人放了进去。 随后高声喝道,“新娘子起轿!” 可这敲锣打鼓的奏乐声,出了这条独立巷口后便停了下来,一点也不像接亲,反倒沉默的像是要出殡。 安羽丞拍着胸口跌坐回沙发里,由衷说道,“可总算是送走了,祝‘我姐’和文绍百年好合,永结同心!这婚礼现场我们是不是就不用去了?我可一点都不想吃纸人跟鬼的席,让我姨夫自己吃去吧!” 我回想着刚才那一幕,眉头深深蹙起,总感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来。 “安羽丞,我有些不放心,你回去看着你姐,如果……如果真的遇上文绍,你也别跟他客气了,直接一鞭子送他归西!我要去文家给的新房地址看一眼。”我正色道。 “得嘞,您早这么嘱咐不就没那么多事了,物理超度虽然残忍,但好用!”安羽丞懒散的应道。 他走之后,我拿出文家那天送上门的一套伴娘服,假装成赵芷昕的伴娘,这样也不算突兀。 出了巷子招手叫辆出租车,把文家留下来的新房地址交给司机,“师傅,我要去这个地方,麻烦您尽量快点。” 司机看了眼地址,又用着奇怪的目光从头到脚打量着我,都快把我给看毛了。 没见过人穿伴娘服吗? 在我忍不住想要下车走人时,司机开口问道,“小姑娘,你确定要去这个地方?” “对啊,就是这里,很远吗?”我不解的问道。 “远到不算远,你确定就好。”司机古怪的说了句,随后便转过头,目不转睛的开车。 我现在满脑子都是那迎亲队的事情,也没有多想,靠在后座开始闭目养神。 小黑蛇竟又从我的口袋里爬了出来,张口用牙齿咬住了我的裙摆,拼命往下拽…… “谁教你这么流氓的,冷玄霄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我气急败坏的把它拎起来,放回我的口袋中。 可没过多久,它又爬了出来,这次改成撕扯我的领口了…… 第651章 暴躁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眼看自己那套伴娘服就要被他撕扯出两个洞来,忍无可忍地把他抓起,放在掌心与它对视,“你发什么疯,看我穿红色你不满意?这是伴娘服,不是嫁衣!你放心好了,这辈子只嫁你一个,不会改嫁的!” 司机从倒车镜中看到我与一条黑蛇在絮絮叨叨,估计已经把我当成神经病了,不断回头看我好几眼。 小黑蛇似乎并不理解我的意思,竟还用自己那不大的三角脑袋去撞车玻璃,发出微弱的响声,但想要出去的决心还挺明显。 我既好气又好笑的把它捉了回来,像系蝴蝶结一样把它系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小黑蛇还是不断扭动,可惜越扭身体系的越紧,只得伏在我腕间放弃了挣扎,暗金色的竖瞳被怒意填满。 我挑眉笑道,“看你这回还能跑哪去,冷玄霄,你也有今天,再不听话我就把你炖成蛇羹给蛋蛋喝!” 车越开道路两旁的景色越偏僻,高楼大厦被远远抛在身后,高大的树影从车窗中不断向后倒去。 我拿出手机想要查询还有多久才到,一条新闻在我主页蹦了出来,我看到那照片上的人好像有些眼熟,还没看清标题,车子便缓缓停下。 司机急促地说道,“小姑娘,到地方了,你怎么支付?” 我抬眸看向窗外,视野里郁郁葱葱,车子刚好停在了半山腰的地方,这荒郊野岭哪里像有人家的样子,正诧异着,前方牌坊上几个黑色的大字触目惊心的钻入瞳孔——北城墓园。 “师傅,你是不是记错地址了?我要来的不是这里啊!”我脊背发凉,惊诧不已。 司机师傅也是一脸的不耐烦,“你给我的地址就是这个喽,你自己看,上车的时候我还问你,确定要去这里吗?你说确定我才开的车。” 我顿时怔住,不怪人家司机师傅态度差,估计他也是头一次见穿着红色衣服来墓地的,路上又跟一条蛇在自言自语,可能把我当成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女疯子了吧! 支付完车费后,司机果然头也不回的跑掉了,车速比来的时候快了几倍,转弯的处都几近漂移了。 我抬头打量着‘北城墓园’那四个大字,心想文家怎么会给我这样的地址,现在已经接近中午十二点了,难道他们要在正午时分在墓地这种地方举办婚礼? 是想追求梁祝化蝶那样凄美的效果吗? “叮——” 我手机的提示音响起,屏幕上是安羽丞发来的信息,说他已经赶回我家中,赵芷昕那边安然无恙。 关掉信息后,屏幕停留在我方才没来得及看完的新闻页面。 手机左侧,文绍那张清俊的照片格外显眼,而屏幕上方的标题则让我整个人像石化般冻结在原地。 ‘文氏集团董事长独生子不幸落水,救起后被医生诊断为植物人,在床三个月后于七日前晚间告别人世。’ 我屏气敛息,滑动着手机屏幕继续往下看。 ‘文氏集团董事长与夫人决定于今日上午在北城墓园举办葬礼……’ 后面还有一段文氏太子文绍的生平介绍,和文氏集团为了维持内部稳定刻意压下太子爷去世的新闻。 等我把整篇看完后,冷汗湿透了我的内衣,仅余不多的神志告诉我,现在这件事已不单单是阴亲那么简单了! 第652章 红白双煞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怪不得冷玄霄在路上如此反常,它的种种行为都是想让我掉头回去,不要再往前走了! 可为时已晚,我人已经到了这里。 我把小黑蛇从腕上解下来,百般讨好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误会蛇仙大人了!” 小黑蛇看都没看我一眼,沿着我的腰线钻入口袋中,这回连个生气倨傲的背影都不肯给我留了…… 这时,一支送葬的队伍从林间走了过来,为首的人眉眼和文绍有几分相似,扛着一面雪白的招魂幡,面容哀戚的往墓园里面走,我看见了文绍妈妈,她没有去所谓的婚礼现场,而是抱着文绍的黑白照,走在队伍中央。 一阵敲锣打鼓的喜乐声突然钻入耳膜,我顺着声音寻去,看到左边不知从哪冒出来一支接亲的队伍,那为首吹唢呐的人,正是今早前来接赵芷昕的男人。 我如遭雷亟,整个人像被点了穴一样停在原地不能动弹,眼睁睁看着那红彤彤的接亲队伍从我左手边走过,轿子一晃一晃,从窗帘的缝隙里,我看到了自己亲手扎的纸人冲我微微一笑。 接着,它在我的面前被焚为了灰烬…… 另一侧,送葬的队伍也朝这边走了过来,文绍妈妈和那些人似是对我视而不见般,从我的右手边擦肩而过,旁边还在不停撒着纸钱。 一时间燃烧的红色纸屑与白色纸钱铺天盖地形成鲜明的对比,一左一右,一红一白,两支队伍占据了我视觉里所有色彩。 糟了…… 我满脑子只剩下了这个想法。 从我去阴媒婆家里开始,到文绍妈妈给我送来伴娘服,这一切都是为了引我入局。 或许文、赵两家的亲事只是个幌子,阴媒婆真正想做的,是养煞! 这一红一白两道相撞被称为红白双煞,是所有煞气里最阴邪的一种,又称古今第一煞! 红煞是指新娘结婚当日,浴火焚烧,女子属阴,火焚而亡身带阳气形成红煞。 白煞则是被水淹死的新郎,男子属阳,溺毙而亡带阴,红白两煞相撞,就会变为比厉鬼还要强盛百倍的煞神。 路遇红白双煞者,会被煞神缠身,不死不休…… 可我与那阴媒婆无冤无仇,就算我想搅黄这场红白喜事,她也不至于如此恨我,非要赶尽杀绝吧? 身体被禁锢在原地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红白两队从我身旁经过,一阵刺骨的阴风从我背后吹起,队伍消失后,视线里竟出现了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 他是文绍! 文绍站在我的面前,浑身都被浓郁的煞气席卷,脸色黑沉,狞笑着对我说,“你几次三番阻拦我与芷昕的好事,还试图用纸人骗我,多管闲事,你该死!” 说完,他飞身冲到我的面前,一双冰冷的大手死死掐住了我的脖子,力道大的几欲把我的喉管生生攫断。 我顾不上太多,掏出所有符篆,不要钱般的朝他撒了过去,可那些符纸刚一触碰到文绍身上的煞气,就纷纷化为灰烬。 符咒失灵……这是我从未遇到过的事情! 这就是红白双煞吗?果真可怕! 而眼下,我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喉咙间发出‘咔咔’的响动,脆弱的骨节已不堪重负,在濒临崩断的边缘叫嚣。 第653章 引天雷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人们都说最痛的死法就是窒息而亡,我现在还要加一条,窒息的同时被生生攫断喉管。 四肢无意识地在文绍身上抓挠,可他是只鬼,本就没有实体。现在又成了煞,刀枪不入、力大无穷,很快我的体力都随着窒息而丧失,耳朵如浸水般传来空洞的轰鸣声。 这次无人可以救我,能保护我的人已经不在了…… 临死前那绝望的情绪填满所有思绪,当我准备认命放弃挣扎时,从胸口迸射出久违的金光,像玻璃罩般将文绍弹飞几米远。 自从孕后期便消失已久的太乙玄经,终于在危难关头又救了我一命。 “咳咳……”我捂住脖子拼命地咳,喉咙已有血腥味上涌。 文绍被那金光咒弹飞后还有些许茫然,起身晃了晃脑袋,看到我还没有咽气,眼底的凶戾更甚。 “我要你给我陪葬!”刚才的行为无疑激怒了他,嘶吼着再次向我扑了过来。 我转身就要逃,可煞神的力量太恐怖了,他抓住我的脚腕,一把将我掀翻在地。 哪怕我体重不过百也经不起直挺挺的往水泥地上砸,五脏六腑都仿佛瞬间移位,后脑勺更是被尖利的石子磕出血来。 我的视线模糊起来,隐约看到文绍脸上挂着狰狞的笑容,一步步向我走来。我最拿手的符篆在他身上毫无用武之地,而太乙玄经它更像个游戏的大招,不得已间保命时被迫发动金光咒,其余时候一点派不上用场。 口袋里的小黑蛇在刚刚跌倒时一同摔了出来,它爬到我的身边,用那双暗金色的竖瞳深深地睨着我,我竟从那双熟悉的眼睛里看出几分怒火和一丝无奈。 “冷玄霄对不起,我没有听你的,今后你若是恢复灵智,记得照看好我们的孩子……你快逃命去吧,当心不要再让人抓到了。”我凄然一笑,像交代遗言般轻声说道,嗓子已经哑得不成调子,也不管它听不听得清,听不听得懂,一口气全部说完。 “我……我只是遗憾,不能再见你一面了。” 小黑蛇似乎真的听懂了我的话,停止吐信子,双瞳平静地与我对视,仿佛想将我吸入那一片无尽的金刹海。 偏偏这个眼神让我想起了冷玄霄羽化前的回眸,内含千万种情绪,却又归于沉寂,只留下一抹挥之不去的爱意。 它让我心底再次产生不好的预感,惊慌道,“冷玄霄,你要做什么?” 小黑蛇没有理我,转头爬向文绍,以它瘦小的身躯挡在我的面前,上半身直立起来,引颈向苍天望去,神态庄重,似在进行什么古老的法术。 文绍也不自觉被它这古怪的做法吸引,伸向我的手顿了顿。 原本晴空万里的天气突然乌云密布,黑压压的云层如千军万马般席卷而来,将日光一丝不漏全部遮掩,瞬间天昏地暗。 地面也刮起了狂风,隐有大雨倾盆之兆。 而这些景象都与冷玄霄陨落那日一模一样,勾起了我心底最深的恐惧。 我对着那条小黑蛇撕心裂肺的喊道,“冷玄霄你给我回来!” 第654章 烧焦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不要你救我,你别想再离开我!” 我焦急的嘶喊,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而冷玄霄自从变回蛇身后,把想听就听,不想听装听不懂这点表现得淋漓尽致,现在就是它装聋的好时候。 几道震耳欲聋的雷声从乌云间劈下,全部落在了小黑蛇身上。 它竟连躲都不躲,生生受了那几道雷,身形瞬间变大十几倍,周身都被青光紫电的雷包裹住,映得黑鳞熠熠生辉。 猝然,从它嘴中吐出一个巨大的雷球,不偏不倚袭向文绍。文绍刚修成煞神,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可他因溺水而亡,唯一能辖制他的办法就是雷电。 那紫电雷芒打在他的身上,我听到过电般噼里啪啦的巨响,文绍全身剧烈抖动,没坚持多久便被那雷芒劈的魂飞魄散,与紫光一起消散于林间…… 天地间豁然开朗,狂风骤停,云开雾散。 黑蛇身形变回原状,一头栽倒在地,蛇尾蜷曲成一团。 我爬到它的身边,这才发现它全身上下都已被雷劈焦,黑血从皮开肉绽的伤口处流出,还有被烧焦的地方在冒着淡淡的烟。 它涣散的眸光令我心惊,一时间不知该碰哪里,每一处鳞片下都是伤口。 “冷玄霄你怎么这么傻!你救我做什么?你都已经是条蛇了还逞什么能,我死了就死了,来生你再来找我不就好了!你再次离开我的话,我又该去哪找你呢……”我又急又怒,本想凶它一顿,可说到后面,我自己先哽咽起来。 我脱下外套,动作轻柔又小心的把它包裹在我的外套里,顾不上许多,带着他一路跑到山脚。 墓园地方太偏,我蹲在路边许久才等来一辆出租车,上车后跟司机说出我家的地址便不再开口。 司机见我满脸泪痕也没有奇怪,毕竟来墓园这种地方,能有几人是轻轻松松离开的呢?哭得寻死觅活的都已见惯,我算是比较平静的了。 小黑蛇在我怀里愈渐虚弱,蛇的体温很低,可它现在全身都被劈焦,反而还有了些温度。黑色的血凝固在红色外套上,干涸出一块一块的褐色深印。 这次与上一次不同,冷玄霄在陨落时根本没有给我留足准备时间,一觉醒来便让我成为了寡妇。 而现在,我明显感觉到它的身体在我掌心里流逝,这是一种撕心裂肺的折磨,每一次呼吸都在剥夺我与它的生命。 或许是心里的痛觉让我麻木,我低头靠近它,用着无比轻柔的语气说,“冷玄霄你给我听好,我不许你死在我面前,哪怕你现在只剩最后一口气,也得给我撑住!你若是敢死,我就敢给你陪葬,我说到做到!” 小黑蛇听见了我的话想表达愤怒,平日里被沈思玄欺负急了的时候,它又不能去伤害宝宝,只能用它那条蛇尾啪啪拍地以示宣泄。 而现在,它再恼火也没有力气,蛇尾仅是微微晃动了下,便又软塌塌的耷拉下来。 到家后,我飞快跑上楼,把怀中的小黑蛇放置在床上,众人一见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最后还是安羽丞先开了口,无措问道,“小师父,你还好吗?” 第655章 返魂丹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不明白他问这话何意,现在危急的不应该是冷玄霄吗? 直到我回过头,看到卧室中那面穿衣镜里,自己身上全是血痕,一部分是后脑勺流淌下来的血迹,一部分是冷玄霄的。 最触目惊心的是脖子上那十根血抓痕,谁见了都会胆颤。而我只是淡淡收回视线,用嘶哑的嗓音对胡星野说,“求求你,想办法救救它!” 胡星野那张俊美的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支支吾吾的说,“侄女,不是我不救玉京子,是它这个样子……我没法救!妖族可以用自身的灵力或精血去救人类,可玉京子大人现在是条蛇,我们的灵力根本不相通,我将灵力精血渡给他就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一丝反应。更何况……” 他欲言又止,我激烈道,“何况什么,你快说啊!” “何况玉京子大人现在肉身已毁,仅余微弱的心脉还在支撑,你应该知道蛇这种动物它死后还是会动的吧?其实它已经快要……”胡星野的话被小姑以眼神打断。 我怔了下,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小黑蛇,心里慌乱成灾,声线颤抖道,“那你们总该有办法的吧?它是为了我才变成这样……每次都是,完全没有问过我的意思,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然后甩给我一个不可控制的结局,我该怎么办?” 小黑蛇仍动也不动的躺在那里,谁也不知它还能撑多长时间,或许明天,或许下一秒…… 可我真的接受不了,它要再一次从我身边消失,我已经彻底失去了冷玄霄,现在连小黑蛇都要离开我…… 沈思玄似乎感受到那日夜陪伴它的小黑蛇就要离去,也不再拿小脚丫踹他,坐在床头嚎啕大哭起来。 小姑不忍,把沈思玄抱到她的怀里,叹息着对胡星野说,“星野,你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胡星野踌躇着说道,“我的确是没有办法了,当我姐姐或许有,她现在是狐族的族长,每任族长陨落前,自身灵力都会换成一颗返魂丹留给下任的族长。返魂丹格外宝贵,你可以理解成内丹,能活死人、肉白骨,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不会拿出来用的。 我还没有继位族长,所以拿不到返魂丹,现在整个狐族唯一留下的那颗在我姐姐手里,但我也不清楚她有没有用掉。” “帮我联系胡婉儿,她只要肯救冷玄霄,开什么条件我都答应!”我飞快对胡星野说道。 胡星野在和我小姑结婚前,已得知我与胡婉儿的恩怨,婚后也尽量避免我们两人相见。 现在为了冷玄霄,我要向不死不休的宿敌求救,胡婉儿怎可轻易放过我。 “侄女,你可要想好,我姐姐她……不是那么容易善罢甘休的人,你抢走了她求而不得数百年的玉京子大人,她肯定会想方设法的折磨你、羞辱你,到时候我也劝不住的啊!”他期期艾艾说道。 “无论我和胡婉儿闹成什么样子,都不会怪罪到你身上,你放心好了。”我心意已决,淡淡说道。 胡星野只好结了个法阵召唤胡婉儿。 法阵中央渐渐蹿起艳红色的光晕,胡婉儿那婀娜性感的身段逐渐清晰,美艳到不可方物的脸出现在我们面前。 第656章 磕头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她狐眸微微眯起,打量着她许久不见的弟弟,冷声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小崽子,叫老娘来作甚?” 胡星野被她揪住了耳朵,立马变回白茸茸的狐耳,呲牙叫道,“姐,别揪了,疼疼疼!” 胡婉儿斜睨着他,余光在瞥到桌子上焦得像条红烧带鱼一样的冷玄霄时,眸中浮现出几丝玩味,把胡星野推到一边,上前说道,“呦,这不是冷玄霄吗?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这造型蛮别致的嘛!” “姐,你就别说风凉话了,玉京子不是你的爱慕了几百年的对象吗?你那颗返魂丹用了没?就当发发善心,拿出来救玉京子大人一命吧!”胡星野捂着耳朵哀求道。 “滚蛋!”胡婉儿叉腰狠狠骂道,“你还真是胳膊肘朝外拐啊,狐族怎么亏待你了?一心一意向着他们沈家,返魂丹是我族至宝,怎可说给别人就给别人! 冷玄霄他辜负我几百年的情谊,为了那个卑贱的人类,斩下了我的双手!这笔账我都还没跟他算过呢,现在还巴巴的过来让我救他,做梦!” 胡星野的那对狐耳耷拉下来,不敢再做声。 我牙关微微咬紧,语气一时没转过来,还是那般冷硬,“胡婉儿,只要你肯救冷玄霄一命,我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 胡婉儿冷嗤了声,“沈云舒啊沈云舒,你也有今天!” 说着她来到小黑蛇身旁,用修长的指尖触了触它皮开肉绽的地方。 小黑蛇吃痛,回头想要咬她,却因伤得太重又跌落了床上,再也动弹不得。 “没救了,埋了吧!”胡婉儿收回手,凉凉说道,眼角眉梢里都是讥讽与冷漠。 “姐,让你过来是救人的,不是宣布死亡证明的!”胡星野拉了拉她的衣角,小声说道。 胡婉儿毫不避讳地朗声道,“他既然选择为了个人类引天雷,就应当做好了魂飞魄散的打算,他都不在乎金身玉体,千年道行,你们在这操心有什么用!” 我紧咬着下唇,艰涩道,“胡婉儿,那颗返魂丹你还留着是不是?” 胡婉儿坐到一旁的沙发里,姿态妖娆,睨着我的那双美目露出轻蔑之色,“返魂丹我的确没有用,我说过,那是我狐族至宝,原本打算等星野继位后留给他的。 这些年来,我被你断尾也好,被冷玄霄断手也罢,我都没有想过吞下那颗返魂丹。现在你让我把它交出来送给你的心上人……是你疯了还是我傻了,我不是胡星野,没他那么好糊弄!” “只要你肯救冷玄霄,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毅然道。 胡婉儿斜睨了我一眼,神色颇有些意外,“好啊,我与冷玄霄相识这么多年,看他如今这个样子我心里其实也有不忍,救他也不是不行!但我要你跪下,向我磕三个响头,大喊‘狐奶奶在上,小人知错了!’” 众人皆是一愣,这个要求远要比我想象中的容易许多,我甚至想过她会让我一命抵一命,把我的心剜出来吃掉。 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杀伤力不大,侮辱性极强。 第657章 护主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好,我答应你!”我想也不想的点头同意。 给她磕头几个头算什么,只要能救回冷玄霄,让我从这里磕到布达拉宫都行! 胡星野却倒吸一口冷气,低声在我耳边说道,“侄女,这个头没你想象中那么简单!这是拜堂口的仪式,如果你对她磕头,喊了狐奶奶,你以后就要供奉她了,你是她的信徒,她让你做什么你就必须得做什么,哪怕她让你去死,你也会不由自主的为她挡刀,否则她可以随时惩罚你!” 我了然的看向坐在椅子上的胡婉儿,难怪她答应的如此爽快,原来在这里等着我! 但是冷玄霄危在旦夕,我只能这么做。 我撩起裙摆,刚要对胡婉儿跪下,肩膀却被一只大手握住,又把我给扶了起来。 “哎,小师父,磕头这种事怎么能让您亲自做,当然是由我们这些做徒弟的代劳啦!”安羽丞把我护在身后,漫不经心地说道,“我是你的亲传弟子,我向她磕头,也就代表你磕过了!” “你别胡闹!”我压低声音呵斥他,“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她胡婉儿算个屁,也配让你来跪她!” 安羽丞却不以为意,插科打诨道,“男儿膝下有黄金,这不正好吗,我跪的越多黄金越多,小师父你别急,等我磕完头给你打一对金镯子!” 说罢,他不顾我和胡婉儿的反对,竟直直朝胡婉儿跪下,边磕头边喊道,“狐奶奶在上,请收小人一拜!” “啊——” 一道冷光在他俯身时从腰间射出,刺入胡婉儿的身体里,疼得她惨叫出声。 我这才发现,安羽丞把锁魂鞭缠在了自己腰间,锁魂鞭向来护主,鞭身还留有冷玄霄残余的法力,怎能忍受主人对胡婉儿这种邪魔歪道低头哈腰,自动便对胡婉儿发起了攻击。 安羽丞抬起头,像没事人一样再次对胡婉儿跪下,朗声道,“狐奶奶在上,小人知错了!” “啊——” 又是一道凌厉的寒光,劈在胡婉儿的胸口,使她几乎坐不稳,伏在椅背上喘息,模样痛苦不堪。 当安羽丞还要再拜时,胡婉儿起身制止道,“别……别跪了!我把返魂丹给你们就是了!” 安羽丞转身对我比了一个‘耶’的手势,经过我身旁时轻声道,“小师娘之前说过,如果胡婉儿敢欺负你,就把鞭子带在身上,锁魂鞭会保护你的!” 我心里既是感动又是难过,冷玄霄这个混蛋,他把什么都想到了,却一条后路都不给自己留! 胡婉儿平复呼吸后,万般不情愿的拿出一颗泛着银光的药丸,“拿去吧!我真是上辈子欠了冷玄霄的!” 我接过后,把返魂丹塞入小黑蛇的口中。 原本我还担心它失去知觉不会吞咽,可返魂丹刚一入口,蛇身上焦烂的伤痕便自动长好,又变回了光洁坚硬的鳞片,小黑蛇也明显有了精神,开始吐着蛇信子在床边游走。 “返魂丹到底是返魂丹,太厉害了!”胡星野由衷赞叹道。 胡婉儿忿恨地白了他一眼,“这本是我想留给你的宝物,现在被你慷慨送人了,再也没有了!等你遇上危险的时候,看谁来救你!” 第658章 发情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胡星野性子也很佛系,摆了摆手说道,“放心吧姐,我又不修邪道,也不渡什么情劫,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你!”胡婉儿被她亲弟气到,又不能发作。 我一心都在冷玄霄身上,看着那条不停扭动的小黑蛇皱眉道,“它为什么看上去有些焦躁不安,返魂丹还会有什么副作用吗?” 胡婉儿冷嗤道,“我没有吃过,我哪知道有没有副作用!” “可能是返魂丹威力太猛,就像你们人吃百年人参一样,后劲儿太大,缓不过来吧!”胡星野也一头雾水,诧异道。 小黑蛇越来越不对劲,在床上疯狂扭动,吐蛇信子的频率也要比往常高很多,金色蛇瞳写满了浮躁,把床单弄得凌乱不堪。 沈思玄见他的玩伴小黑蛇活了,激动地‘呀呀’直叫,朝蛇伸出了小胖手。 小姑把他放回床上,他爬过去捏起它的蛇尾,想要跟它玩耍。小黑蛇却暴戾一抽,蛇尾在他稚嫩的小脸上抽出一道红痕来。 沈思玄在家里当小霸王已久,头一次受到这样的待遇,先是一愣,随后又哇哇大哭起来。 “不对劲……”我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直觉,凝重道,“以前无论蛋蛋怎么对待冷玄霄,他都不会对蛋蛋发脾气,可它现在竟然用尾巴打蛋蛋!返魂丹……返回来的真的是冷玄霄的魂吗?” 所有人都被我这个说法吓到,安羽丞撇了撇唇角,“小师父你别乱想,我看小师娘它就是热了而已,你找盆凉水来把它放里就好了。” 我睨了他一眼,不动声色道,“金秋十月,你说它热了?” “这个我真有经验,我爸他喜欢玩蛇,小时候我家里养过两条这种冷血爬宠,一到夏天它们就躁动不安,症状和小师娘一模一样,把蛇箱里的温度调低两度就好了,不信你把它扔凉水里试试!”安羽丞大大咧咧道。 我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听安羽丞的,把沈思玄洗澡的大盆接上冷水,然后将小黑蛇放了进去。 结果小黑蛇真的安静下来,蛇信子也不吐了,蛇头趴在盆边,十分享受的样子。 “你看,我就说它是,呃……”安羽丞的话还没说完,便看到小黑蛇露出自己柔软的腹部,从鳞片中伸出了两根形状可怖的东西…… 我一口银牙都要咬碎,恶狠狠地说,“那现在呢?你该不会要对我说,它热的都要裸奔了吧?” “这,那返魂丹是不是有降智的作用,怕不是给它治傻了吧!”安羽丞挠着头惊叹道。 胡婉儿在旁边笑得捧腹不已,发出一串银铃般的讥笑,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什么治傻了,你们有没有点常识!冷玄霄现在灵智未开,就是一条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蛇,那些动物该有的习性它都有,它之所以焦躁不安不是因为它热了,而是它的发情期到了,它需要交配!” 现在压力给到我,屋内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落在我身上,有戏谑的、有惊愕的、有无语的、也有不可思议的。 我的脸色在众人的目光中黑沉下来,不声不响地睨着水中露敏感部位露得正欢脱的那条蛇。我在这为他担忧难过,他在那边发情要交配? “返魂丹还能吐出来吗?让他死了算了!” 第659章 强迫冬眠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胡婉儿简直笑得花枝乱颤,用她那鲜红的指甲掩唇说道,“哎呀,这才刚到发情期就如此折腾,后面指不定成什么样子,看在我们是亲家的份上,需不需要我帮你找几条性情温顺。繁育能力强的母蛇过来啊?” 我的神经绷到了临界点,嘶哑道,“母蛇?” “对啊,公蛇发情得不到交配就会一直闹腾下去,还不如找几条母蛇过来帮它解决好了,不过……你从此就要添几个妹妹来跟你共事一夫了!事后可得好好对几位妹妹啊,不要把它们赶走了,毕竟它们肚子里可怀着你老公的子嗣呢!”胡婉儿看热闹不嫌事大,言语越来越挑衅。 神他么几个妹妹,还共侍一夫,还子嗣! 冷玄霄以为自己是皇帝啊?三妻四妾,想都别想! “不需要,冷玄霄他不需要度过发情期!”我态度强硬道,走到水盆边看着那条暴露狂蛇,面无表情的把它从水里捞起来,塞进了冰箱上方的冷藏格。 不是发情吗?好,我直接让你冬眠! 小黑蛇不满自己被关起来,用尾巴抽的冰箱门砰砰直响,它的身体小力气却大,眼看冰箱门就要被它撞开,我总算见识到了,安祖兴为什么说它能把鱼缸那么厚的玻璃都撞碎。 我拿过两条符,交叉贴在冰箱门上,这回纵然它有再大的力道也无法撞开冰箱了。后果就是,连我们也无法用冰箱的冷藏柜。 小姑很是为难,她做饭的菜都放在冰箱里,现在只得重新去买了。 胡婉儿见状嗤笑了声,媚眼如丝,“沈云舒,你关得了它一时,关得了它一世吗?我看冷玄霄这样子,没个几十、上百年是开不了灵智的。蛇每年都会有发情期,难不成你每年都把它关进冰箱里强迫冬眠?它越得不到交配就会越暴躁,早晚会有你看不住的时候,趁机逃跑你再也找不回来了!” 我承认胡婉儿说得有道理,我不能关着它一辈子,长久的镇压势必遭到更猛烈的反弹。 但我无法眼睁睁的看着它和别的人交配,蛇也不行! 胡星野看到我眼圈发红,连忙制止他姐,“姐你就少说两句吧,你的事情已经办完了,这里没有你的事了,可以回去了!” “你这小崽子,拿我当工具人啊,用完就扔!”胡婉儿又拧了拧他的狐耳,冷哼了声,“罢了,老娘也没空看一条蛇如何折腾,族中还有许多事要处理,我得先回去了。” 胡星野随之松了口气,胡婉儿斜了他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拢着肩膀上垂落的红色狐蓉披肩顺道,“胡星野,你没事多回族里看看,长辈们都很记挂你,别娶了媳妇忘了本!你到死都是我们狐族的继承者,不是他们人族的奴隶!” “是是是,这边事忙完我就回去!”胡星野一边推搡他姐,一边敷衍说道。 胡婉儿那妖娆的身段于法阵中消失,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大家为了照顾我的情绪,谁都不敢说话,一时噤若寒蝉。 我轻咳了声,装作没事人的样子主动开口,“今晚家里人多,小姑多买点菜,做几道好吃的吧。” 第660章 了结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小姑拉着胡星野出门去买菜,我看着他们两人甜甜蜜蜜,恩恩爱爱的背影,突然有些羡慕。 胡婉儿对自己这个亲弟可以说是极度疼宠,否则不会养成胡星野这般不谙世事的性子,她这次愿意救冷玄霄,一半是念及那几百年的旧情,一半是为了胡星野。 自从我们成为亲家后,双方各退一步,她不再来招惹我的麻烦,我也懒得跟她计较太多。 包括今日她所做的隐忍都是为了胡星野,倒也是难为她了! 安羽丞凑过来低声问道,“小师父,你没事吧?” “我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我看了一眼那扇被符篆封住的冰箱门,淡淡说道。 冰箱内时不时还传来小黑蛇暴怒的击门声,把我本就声量不大的嗓音覆盖住,“这么多风浪都已经扛过来,它现在还活着,我也还活着,这就够了。除却生死无大事,至于那些小事,总有办法的。” 安羽丞看我把自己开导的那么好,他也无法再安慰什么了。 今天原本是赵芷昕结婚的日子,我们让她躲在卧室中整二十四小时,必须把今日过完。她现在还藏在我家的卧室里,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我和安羽丞走过去,撕掉两边墙上的符纸,推门而入。 却见赵芷昕眼眶猩红的坐在床边,眸光氤氲着水汽,仿佛刚哭过一场。 安羽丞吓得扑了过去,“表姐,姐你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啊,你别吓我!” 赵芷昕半晌后终于开口,目光却凝聚到我身上,声调里的哭腔还未褪去,喃喃道,“我刚才又梦到了文绍了,他是来跟我告别的,他说他放过我了,以后都不会再纠缠我,让我继续过自己的日子,就当做……当做他没来过。 我想上前跟他解释当年那封情书的事情,我不是故意要伤他的心,可他却冲我微微一笑,在我面前化成一片片的碎羽,我想抓住那些碎片,可它们全部从我的指缝间溜走了……沈大师,文绍他是不是……” 我无声地点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测。 赵芷昕难过的闭了闭眼,纤长的睫翼在她眼睑上投下两把小扇子状的阴影,而当她再次抬眸时,神态已恢复平静。 “谢谢沈大师,这次事件的费用我回头会打到你的账户上,我现在要去把文家的彩礼全部退回去。还有公司那边,整整两个周都没有处理过合同文件了,甲方都已经催麻了,我得回去看看了。”她故作轻松的说道,可语气却全然不似曾经那般潇洒。 安羽丞不忍的劝道,“姐,你别太拼了,公司将来怎么都是他们老赵家的,你又捞不到好处,何必把自己累成这样。” 赵芷昕笑着点头,“我明白,经过这次事情我已经都看清楚了,着急回去就是为了把手头工作交接一下,然后我准备辞职,出国去环游世界,好好玩个几年。国外天高皇帝远,我奶奶和爸总不会还要逼我嫁给法老木乃伊吧?” 安羽丞见她已经想清楚,也跟着松了口气,开车送赵芷昕去文家退彩礼去了。 她们走后,我独自坐在床边上,心想文绍与赵芷昕的事情算是了结了,可我总觉得阴媒婆的事情似乎才刚刚开始。 她到底是谁,为何要设红白双煞这种狠毒的局来害我? 第661章 闹春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当晚,我抱着沈思玄在客厅隔断出来的小床上睡觉,耳边是小黑蛇不停用尾巴抨击冰箱门的声音,撞的连冰箱都在抖动。 沈思玄无法在这样的噪音里入眠,哇哇大哭了许久,我哄都哄不好,只得去敲小姑的卧室门,让他今晚和小姑一起睡。 小姑从我怀里接过沈思玄,担忧地看了一眼晃动不止的冰箱,“这样下去真的没事吗?” “先这样吧,不行的话我就带它回蛇仙庙。”我揉着困倦的眼,淡淡道。 这半年多来小姑见识到了我的脾气,谁也改变不了的决定,只得轻叹着把沈思玄抱走。 次日一早,我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昨夜小黑蛇闹腾了大半宿,快天亮才停下来,我现在感觉自己人在走魂在后面追,眼睛都没睁开就来到了门口。 荣大爷见我还穿着睡衣,一脸伤风败俗的纠结表情,“丫头你怎么还睡啊,外面都快要炸锅了!” 我睡眼惺忪的嘟囔道,“大爷,有什么事等我睡醒再说!” 荣大爷却制止住我关门的手,激动地就要往里走,“别睡了,快看看你家里进蛇了没有?” 蛇? 我听到这个字眼立马精神起来,拦着他急促问道,“什么蛇,出什么事了吗?” “咱们小区一夜之间多了很多条蛇,我早上起床遛弯的时候发现至少有二十条,在咱们这栋楼的花坛里游荡,我给物业打了电话,现在请了捕蛇团队来抓蛇呢!你快看看你家里有没有钻进蛇来,那东西可凶,万一藏在被窝啊、沙发下面,偷偷给你一口可就糟了!” 荣大爷像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说个没完,我则被他的话震惊到,“小区里现在全都是蛇?” “对啊,都上新闻了,而且那些捕蛇队的专家说,还全都是母蛇!真是怪事,现在已经入秋了,专家说蛇发情的季节已经过去了,怎么还闹得这么厉害,而且都闹到小区里来了,是咱们小区生态太好了吗?”荣大爷拧着那布满褶皱的眉宇,嘀咕道。 我心里乱成一团,余光不自觉往冰箱那里飘,还好小黑蛇现在睡熟了,不然荣大爷肯定发现不对。 “大爷你带我出去看看吧。”我正色道。 荣大爷似是没想到我胆子还挺大,别人听到小区有蛇都关紧门窗不敢出来,我却上赶着要去凑热闹。 他带我来到楼下,随手折了根已经凋落的柳枝,和善的笑道,“我们去越南那几年啊,那边蛇也多,有时候中午行军睡个觉,睁眼就看到蛇在营地里爬,我们就折一段树枝,照着它们的七寸抽过去,蛇立马就老实了!” 我听得脊背发凉,心想还好荣大爷没有看到小黑蛇,不然它性命不保。 小区里已经被消防部门和物业围了起来,捕蛇队的人在用专业道具探寻蛇的藏匿位置,我看着他们把一天天花纹不一的蛇装进麻袋里,那些蛇还在舞动挣扎,露出一口尖利的牙齿,向那些穿戴防护服的人喷射毒液。 我既是心惊又是后怕。 冷玄霄发情第一天就能引出这么多的蛇,后面的日子还得了? 为了不扰民,难道我以后都要陪它归隐山林了吗? 第662章 卖萌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手机的信息铃声响起,我打开看到是安羽丞发来的截图,我们小区闹蛇的事情竟然已经上热搜了,评论里还有很多小区住民发来蛇被捕时候的照片,一时间人心惶惶。 安羽丞打字道:火力真猛,真不愧是王蛇! 我气得直接把手机关机,回到了楼上,破开冰箱门的符纸,把蜷缩成一团的小黑蛇从柜子里拿了出来。 它浑身冰凉,在接触到我掌心温度的那一刻醒了过来,用那双冰金色的竖瞳无辜地睨着我,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我强压下怒火,带它来到卧室里,试图进行一次说法教育。 “冷玄霄,咱们打个商量行不行,收了你的神功吧!你自己往窗户底下瞅瞅,全是你招来的母蛇……你以前发情期的时候难道也是这样的吗?你看看你,又把你那两个……露出来了,你不守男德!” 我用食指不停在它三角形的脑门上点,它无动于衷的吐着蛇信子,我自己却越说越气。 真的很怀疑它是不是故意的,哪有灵智未开的普通小蛇这么能折腾的! 我见它仍没有反省的意思,更加怨忿,把它从床上拎起来,看着它那对狰狞可怖的东西咬牙道,“不听是吧,装傻是吧?好,我现在就把你这对东西阉了,看你以后用什么发情!” 小黑蛇这回好似听懂了我的话,无端凑近了我,那双金色竖瞳在我眼前放大了几倍,明明是像宝石一样毫无流转的光泽,可我竟从中寻觅出一丝宠溺和讥诮。 它用那冰凉的嘴部轻碰了下我的双唇,模仿人类亲吻的样子,既是安慰,也是讨好。它这一行为触碰到我心里最柔软的部位,引起酸涩的悸动。 “卖萌可耻,没听说过吗?”我继续板着脸呵斥道。 而小黑蛇再一次撞上我的双唇,做出以吻封缄的模样。 我再也无法对它心硬,把它又放回了掌心里。 然而,它却愈发不老实起来,用它那含带冰箱温度的鳞片顺着我手臂不停游走,来到我的锁骨间,用鲜红的蛇信子舔弄着我的颈窝。 我深吸了口气,颈部毛细血管很多,会让人格外敏感,我也不例外。 之前和冷玄霄同床共枕时,他就发现了我的颈部是敏感部位,会刻意去浅吻吹气,激烈时还会咬住我的后颈…… 若是安羽丞现在提出小黑蛇不是冷玄霄,我绝对斩钉截铁的否认,不会有比它更流氓的蛇,也不会有比它更了解我的蛇。 我高高昂起头,自愿将脆弱的脖颈绽露在它面前,像献给我心里那不可一世的神明。 它沿喉管往下,停留在我心口的位置,那里曾是它护心麟的所在,现在却只剩一片淡粉色的疤。 那双蛇瞳深深地睨着我,从我胸前缓缓划过,冷如冰霜的触感让我颤栗不已,想要伸手阻拦,“冷玄霄,你别闹了!” 它却仗着自己身材灵巧,瞬间钻入我的衣摆中。 黑暗中,冰冰凉凉的鳞片被我以温度焐热,占据了我的全部感官。 一夜未眠…… 第663章 碰瓷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自冷玄霄离开后我便再也没有纾解过身体,这次被它闹得几欲失控。 冷玄霄终于消停下来,不该见人的东西收回了鳞片里,充分体现出渣男调性,事后慵懒的趴在窗台上,连蛇瞳里都写满了餍足。 凌晨五点,偷偷抱着弄脏的床单出门,想趁着大家都没睡醒时把自己收拾干净,否则小姑一进门就会知道发生了什么。 结果刚把换下来的脏衣服和床单塞入洗衣桶里,回身便和穿着睡衣的小姑对视上。 她大概是想询问我昨晚为何饭都不吃就钻进卧室,而且昨天夜里也没有传来小黑蛇的躁动声,反倒是我后来没忍住,发出了几声耐人寻味的音调 可现在,我浑身还带着未清洗的痕迹,脖颈还有一块浅浅的蛇牙印,以及满脸羞怯的红潮,不用问也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我看到她脸上的神情如彩虹般变幻的十分精彩,我俩面面相觑了半晌后,她张了张口,最终还是难以启齿,装出一副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从我身旁绕开。 现在她总算知道昨晚的声音,是从何而来的了。 那晚之后,小黑蛇竟安分下来,也不再闹着发情,恢复了懒散的姿态,躺回它的蛇窝里不再动弹。 事情全部解决,我也得回学校应付一下出勤率了,可惜无法再带小黑蛇一同去上课,只能让它和沈思玄一起看家。 大二的课程要比大一更忙碌一些,但由于我不管出勤率多么低迷,期末考试时都能拿到全系第一,连院长都对我法外开恩,看到点名册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中医药学教授换了一位秃顶的老男人,他的讲课方式枯燥无味,每次都能把大半堂的人听睡着。 隔壁班那些奔着霍楚荆颜值蹭课的学生也都没有再来过,有时我也会产生错觉,当抬头看黑板的时候,莫名看到霍楚荆那张清俊而温润的脸,金丝眼镜下敛去诡谲的眸光,对我露出残忍的笑容。 再一晃神,又消失不见。 下课后,我抱着书本准备去自习室,刚走到拐角,一个穿着棒球服,长相甜美的女生匆匆撞进了我的怀里。 我身形微晃,但好歹没有被她撞倒。 可那个女生却翦水般清漾的眸子抬头幽幽看了我一眼,然后昏倒在了我的怀里…… “哎哎,同学你怎么了?”我惊慌失措的把书本一扔,下意识去搀扶她。 女生的身体仿佛柔若无骨,瘫软在我的怀里站都站不稳,双眼紧闭,额头都是细汗,似在承受难忍的病痛。 周围路过的学生纷纷驻足下来看着我们,有想要上前帮忙的,却被旁边的人制止。毕竟我在学校里臭名昭著,我的亲生父亲是个在逃杀人犯,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他们看到我抱着个女生,指不定是在想我要对她做些什么。 我也十分无奈,不小心撞个人而已,还是对方主动扑过来的,怎么就变成我的锅了? 这位小姐姐你也太会碰瓷了! 关键是,我没有那么大的力气把她抱去医务室啊。 正当我打算掏手机给万能工具人安羽丞打电话时,田雨柔闻声从人群里走了过来。 “周学姐?她这是怎么了?”田雨柔看清我怀中的女生,惊诧道。 第664章 想不开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雨柔你认识她?这可太好了,快帮我把她送到医务室,我要撑不住了!”我抱着那位意识全无的学姐,紧咬牙关说道。 田雨柔连忙上来搭把手,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腕想要搭在自己背上,却在不经意摸到她脉搏时脸色一变,严肃道,“不对劲,她的脉象怎么会如此虚弱,不能去医务室,赶紧叫救护车!” 我慌乱的拿出手机拨打了120,不到半小时急救人员便赶了过来,把这位女同学抬走,我和田雨柔也一起跟了去。 救护车上,医护人员初步断定她是服用了分量不少的安眠类药物,所以才导致意识昏迷,还好我们发现的及时,现在送去洗胃应该来得及,再晚一点恐怕就凶多吉少。 我在松了口气的同时还苦笑了下,没想到撞了个人,反倒救了对方一命,不知道这回学校论坛又该怎么传我了。 医生还询问我们那女生的自杀原因,我说自己压根不认识对方,纯粹路过。 田雨柔的表情则格外凝重,只是回答了医生几个简单的问题。 医生在听到那位周学姐今年大四,正在做毕业设计后便一副了然的样子。这几年经济不稳定,毕业生找工作非常困难,懂得都懂。 女生被推进急救室洗胃后,田雨柔才对坐在椅子上的我轻声道,“云舒,我觉得这件事有些不正常。” 我听出她语气里的沉重,不由问道,“雨柔你都知道些什么?” “里面被送进洗胃的人叫周宝琴,她是我天文社的学姐,之前跟我一组做过活动。她人很健谈,跟我们大家关系都还不错,性格又开朗,我觉得她做不出来自杀这种事!”田雨柔抿唇说道。 “说不定是表面看上去正常,实际心理压力过大,一时想不开……”我思忖道。 “不应该啊……”田雨柔缓缓摇头道,“周学姐家境尚可,已经给她找好了工作,等她毕业后直接去上班。她最近还新交了男朋友,她说那个男人很帅,是她一眼心动的类型,对她非常好,打算一毕业就结婚的。这样爱情事业双丰收,家庭又美满幸福的女生有什么理由自杀?” “她该不会是遇上pUa男了吧?”我想起最近网络热门的新闻,试探着问道。 田雨柔对此也不清楚,“这个男朋友我们也只是从她嘴里听来的,并没有见过他本人,周学姐把他夸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一副沉溺在爱河里不可自拔的样子,所以我才觉得她不会做出自杀这种事来,你会舍下你心爱的人去死吗?” 我撇了撇嘴,更忍不住往pUa上面猜了。 此时周学姐也已经洗完胃,从急救室转到普通病房留院观察,人也清醒过来,我和田雨柔过去打了个招呼。 周宝琴孤单的躺在病床上,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下巴尖尖,因病痛而肤色惨白,一双清澈的杏眸蓄满雾气,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是你们救了我吧?实在是太感谢了!”她用着虚弱微哑的嗓音对我们说道。 田雨柔忍不住询问道,“周学姐,你到底为什么要自杀啊?是因为你的男朋友吗?” 周宝琴听后,眼泪顺着鬓角流淌下来,呜咽道,“温子君他跟我吵架,他不要我了!” 第665章 梅开二度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一听是感情的事,我就想转身告辞了。 清官难断家务事,情感方面的事不能劝。 劝分吧,说不定下一秒俩人就复合了;劝和吧,万一真分手,对方还会埋怨你当时站错了队伍。 当我准备提出有事先走时,周宝琴的下一句话却让我神经紧绷起来。 “那个金媒婆一点都不靠谱,说什么自己手里就没有促不成的婚姻,可子君哥还不是要跟我分手了!”周宝琴恨恨地嘀咕道,“差评,回头我就把她招牌掀了!” “金媒婆?是住在莲华路筒子楼里那个?”我惊愕道。 “对啊,你也去那里相过亲吗?”周宝琴也有些惊讶。 “没……我就是,听说过。”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敷衍道。 又是那个阴媒婆,还真是梅开二度啊! 原本想等冷玄霄发情期过去,我去好好会会她,没想到她还敢继续作祟,还自己找上门来了! 田雨柔面色有些难看,她知道自己的性命来之不易,所以很不喜欢那些动不动就轻生的人,语气也加重了些,“就因为你男朋友要跟你分手,然后你就喝安眠药自杀?你把自己看得也太轻了吧!” 周宝琴没想到平日里不怎么爱说话的学妹会以这种口吻跟自己说话,愣怔了下,眼神也随之迷惘起来,低声喃喃自语,“我没有想要自杀……我为什么会服下整瓶安眠药,我也不知道,就好像被人蛊惑了一样,但我真的没想过要自杀!” 田雨柔显然不信,但对于自杀这事我有经验,毕竟我成功阻拦了赵芷昕两次。 “周学姐,你和你男朋友是相亲认识的?能不能详细说一下经过啊?”我搬来板凳坐到她身边,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周宝琴见我之前还要走,突然改了态度还有些诧异,但碍于救命恩人的情面,还是徐徐开口,“我是土生土长的北城人,下半年马上就要毕业了,家人已经安排我到朋友公司去实习,前途很稳定。老一辈人到了适龄年纪就开始催婚催孕催生娃,我家里也是一样。 刚过了年就在催促我去相亲,还说只是先谈男女朋友,谈个两年正好结婚。但我对男朋友的要求很高,我喜欢长相帅气的,最好风趣幽默一点,还要会疼人!可是这种男生在现实里太少见了,要么就是已经被别的美女抢走了,导致我在遇到子君前还是母胎SOlO! 听父母的话,我开始接受相亲,可遇到的都是油腻的中年男人,沉熟稳重我又看不上,所以相了几次都没成。直到最近,我家里给她找了个老媒人,说是没有促不成的亲,我抱着怀疑的态度去了,然后就这样认识了温子君。 他真的太好了,从长相到身材、从脾气到性格,通通都是我喜欢的!和他在一起之后,我甚至每晚都能梦到他,梦里的他更加黏人,我感觉自己喜欢他喜欢得都要疯了!就这样谈了一个月吧,前几天他突然提出要带我去一个很偏远的苗寨旅游……” 我听到这里忍不住插进来,“你没有答应他吧?” 第666章 不是人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当然没有!”周宝琴果断说道,声调带着几丝委屈,“我宅的很,从没自己出过远门,更别说去那么偏远的地方了,所以我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温子君因此生了好大的气,他从没跟我说过一句重话的,可那天他居然跟我发火,还说如果我不跟他去的话,他就再也不理我了!” 田雨柔悄悄拉了下我的衣角,凑到我耳边说,“这个温子君该不会是传销团伙的成员,要把周学姐骗过去卖掉吧?” 我微微摇头,视线在周宝琴的身上来回打量,见她除了印堂有些发黑外,精气神都很正常,并没有赵芷昕被鬼缠上时的那种淡淡倦色和失神。 这说明她应该还没有被脏东西缠上,是件好事。 “后来呢,你再也没见过那个温子君了吗?”我用缥缈的语调问道,像当时催眠赵芷昕一样。 周宝琴眸光再次黯淡起来,秀眉颦蹙,似是陷入了冗深的回忆海中,“不,我见过,就在今天上午……我有些想不起来了,他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我的宿舍里,明明是女生宿舍啊!” “他对你做了什么?”我继续问道。 “他在我耳旁说,不听话,那就要接受惩罚!”周宝琴那甜美的嗓音突然变得诡异起来,微微颤抖的声线出卖了她内心的恐惧。 “我当时也不知是怎么了,像着魔了一样,拿起隔壁床的安眠药就大口大口吞下,直到我胃里开始绞痛,脑子里才蹦出求生的意识,跌跌撞撞往外跑。当时心底只有一个想法,往人多的地方跑,不能就这样死掉!我跑进了教学楼里,然后撞上了你……” 她咬唇说道,“我后悔了,早知道拒绝跟子君去苗寨他会那么生气,我当时就应该同意的!不就是婚前旅行吗,当时答应了他,就不会发生后面这些事了!” “周学姐,你可千万不要答应他!”田雨柔已经听出了对方有问题,但又无法言明。 我暗叹了声,从兜里随手摸出一张符篆,塞到周宝琴的枕头下,正色说道,“周学姐你好好休息吧,我和雨柔下午还有课,要先回学校了。切记无论温子君对你提出什么样的请求,你都不要答应他!” 周宝琴敷衍地点点头,也不知有没有把我和田雨柔的话听进去,呆呆的目送着我们离开。 刚走出病房门,田雨柔便拉着我询问,“云舒,你听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吗?” “还是阴桃花。”我淡淡说道,“周学姐的男朋友可能不是人。” 田雨柔怔了下,皱眉道,“你为什么用了‘还是’这个词?不是人……那他是什么?” 我把之前赵芷昕的事情讲给她听,她的脸色也愈发难看,低声道,“云舒,虽然我和周学姐没有与你们那般深厚的感情,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救她一命,你有什么办法吗?” 我摇了摇头,叹息道,“雨柔,不是我不想救她。我对阴桃花已经有所了解,被阴桃花缠上的人往往都记不清自己和对方交往时的过程和事件,甚至分辨不清梦境与现实,局外人根本感觉不到对方的存在。 如果不是安羽丞有阴阳眼,我也看不出赵芷昕有什么问题,这就是那个阴媒婆的狠毒之处!” 第667章 苗寨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刚才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周学姐现在仍处于迷惘间,认为都是自己心态有问题才会服下安眠药,还是执迷不悟的想跟温子君和好,只有她自己看破,我才能够帮她!”我无奈道。 田雨柔也有些绝望,跟着叹了口气,“完了,周学姐已经被那个男鬼弄得五迷三道的,根本无法自拔,靠她自己是不可能了。” “我只希望,她不要再像赵芷昕那样,随随便便答应对方的要求,否则……答应了鬼的事情,哪是那么容易反悔的!”我语重心长道,“咱们还是回去跟她辅导员说一声吧,让她家里派人去医院看守,有人陪同应该能好一些。” 田雨柔一时也没别的办法,点头同意了。 我走之前在周宝琴的枕下放了张符,就是怕那个温子君再次伤害周宝琴,以防万一。 可第二天,田雨柔便对我说,周宝琴不见了…… 她把那张符篆完好的放回我手中,神色凝重道,“昨晚陪床的人是周学姐的妈妈,她在临睡前出门上了趟厕所,回来之后周学姐就不见了,桌上只放了这道符纸和一张字条。” “字条写了什么?”我急忙问道。 “上面写着:我和子君去苗寨了。然后还有一串地址,在贵州一个我没听说过的地方,她妈妈已经按照地址报警了,但那里好像挺偏的,警方说搜救起来比较困难,附近都是大山,连路都不通,让家属做好心理准备……”田雨柔面色焦急的说道。 这下糟了,周宝琴到底还是去了苗寨! 那地方天高皇帝远,一个小姑娘过去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等到警方找到可能已经没命了! 我沉思片刻,咬牙道,“我先去那个筒子楼里再见一次阴媒婆!” 事情的起因都在她身上,只有她知道周宝琴在哪,但上次去我们双方都没有露底,这次去明摆着是要斗法了! 田雨柔有些担忧的看着我,“云舒,你自己要小心。” 我点了点头,直接出校门打车去了筒子楼。 回到那栋阴暗潮湿的楼里,我的心情也随之晦暗下来,一路快步走到阴媒婆的家门口,却发现她的房门虚掩着,根本没有关。 我推门而入,里面摆设一切如旧,只是人却不在了。饭桌上还有未吃完的稀粥,碗筷都没有收拾,可见走得匆忙。 或许是她算到我要来找她的麻烦,所以逃出去避风头了? 我疑惑不解,在她那逼仄的小房间里搜寻起来,找到的无非是几把没用完的阴香和一些零散的资料。我试图找出温子君的那份资料,但翻遍整个屋子都不得见,看来是被她销毁了。 继而,我把目光移到卧室那扇上了锁的木门,上次我陪赵芷昕来时,便听到里面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而当时阴媒婆的神情很是畏惧与胆怯,似是非常惧怕里面的东西。 我不由自主的上前,拿过桌上的刀撬开门锁。 “吱呀——” 木门开启的瞬间,我看到了一张无比熟稔的脸…… 第668章 免费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打开屋子里的灯,暖黄色的光芒投射在对面墙的壁画上。 师棋宵……不,应该说是阎魔真君,他的五官轮廓被勾勒的栩栩如生,形态比例也和真人一模一样。右手持着宝剑,左手则捏着一张符纸,笑容仍旧那般温和,如普度众生的神佛般慈爱,可偏偏都是假象。 刚才没开灯,借着一缕微光,我还以为真是他本人。 直到看清是壁画后才松了口气。 是啊,师其宵在我面前飞灰湮灭,怎会出现在这里!但又不自觉回想起他破碎前的那句话…… 我们后会有期。 师其宵他是真的魂飞魄散,再也不会回来了吗? 在这幅壁画前,那些疑问控制不住的往我脑海里钻,挥之不去。 我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探查屋子里其他的痕迹,可除了供奉的台桌外空空如也。 不过总算弄清阴媒婆为何会引我入局,她也是阎魔真君的信徒,她信奉的神明因我而陨落,自然会想找我报仇! 我继续在这间屋子里搜刮着,抽屉里一片晶莹流光的东西吸引住了我的视线。 这是鳞甲类动物的鳞片,刚好如我手掌那般大小,漆黑如玉,坚不可摧,和冷玄霄当时给我的蛇鳞玉佩极为相似。 我可以确定,这是冷玄霄的鳞! 蛇鳞玉佩我早在之前就还给了冷玄霄,而它现在又变回了一条手指宽的小蛇,阴媒婆究竟是从哪里弄到他的鳞片的? 我突然想起安羽丞的父亲曾说,自己是在一个古老的苗寨里抓住那条王蛇。 苗寨……蛇鳞……还有阴桃花! 现在全部的线索都指向了那个苗寨,看来我必须得找安羽丞的父亲谈谈了。 从阴媒婆那里出来后,我把安羽丞约了出来,提出想见一见他的父亲。 安羽丞的表情十分微妙,“小师父你确定吗?我表姐去跟文家退婚,把我姨夫谈好的生意全给拒了,这两天正拉着我爸喝闷酒呢!以我爸的尿性,他见了你可能说不出来什么好话。” 通过前两次的接触,我心里已经有个准备了,郑重道,“我确定。” 安羽丞也知道,我一遇上冷玄霄的事情就会不计后果,更无法阻拦我,只得开车把我带到了安氏集团的公司大楼。 他手里晃着车钥匙走在前头带路,一副吊儿郎当的公子哥模样,懒散地询问前台那位美女,“我爸在吗?” 前台小姐姐认出是自家太子爷,恭敬说道,“在的,安总正在九楼会议室开会,需要帮您预约时间吗?” 安羽丞偏过头,对我唏嘘道,“你看看,我找我老爹都要预约时间排档期,这就是我不待见他的原因,小时候让他去给我开个家长会,他竟然找了保镖帮他代劳!后来我们同学还问我,你爸爸是不是混黑道的?” 我和前台小姐姐都憋不住笑了。 保安过来给安羽丞刷了总裁专用电梯卡,我们刚到九楼,就和从会议室里走出来的安祖兴撞个正着。 安祖兴在看到我时,本就威严凛然的脸瞬间如覆霜雪,咬牙道,“安羽丞,你带她来公司做什么?” 我笑眯眯地说道,“安总,我亲自上门帮您公司看风水,不灵不收费!” 第669章 三千年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就在我和安羽丞都认为,安祖兴要叫保安把我从楼上扔出去的时候,他阴沉的脸色突然有所缓和,沉声道,“跟我进办公室吧。” 安羽丞惊诧的看了我一眼,还在疑惑今天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他的老爹居然愿意和我谈谈。 一进门,安祖兴便指着那张会客用的真皮沙发,随口道,“沈大师坐吧。” 他这反常的举动让我也有些局促,甚至连秘书递过来的茶都不敢接,让我怀疑里面是不是下了耗子药。 “沈大师,我前两天跟我那侄女聊了几句,她说,都是你冒着危险救了她。”安祖兴的语气难得平和,“我当初也不赞成让芷昕那么草率就嫁人,但她们赵家的事,我也有心无力。后来看芷昕自己同意,也就没多话,可我们都没想到,文家竟然搞出鬼新郎这种事情来……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感谢你救了我侄女一命,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 我和安羽丞都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不是让我赔偿全部彩礼,否则我只能把后半辈子都签给安氏还债了! “安总,我的确是有事想问您,您当初是在哪里找到那条王蛇的啊?”我询问道。 安祖兴挑了挑眉,气定神闲的坐在那张老板椅上,眯起双眸不疾不徐道,“我发现沈大师好像对那条王蛇非常感兴趣,是有什么渊源吗?” 安羽丞不悦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问那么多干嘛,快把经过告诉我小师父!” 安祖兴似乎习惯了儿子的顶撞,冷哼了声,“大概是三个月前吧,有人送礼送了我一片鳞片,他说这是货真价实的龙鳞,我当然不信。但我本身就是研究古董这一行的,那片鳞我刚拿到手里便觉有些年头了,拿到实验室去化验,显示居然是三千年前的东西,我顿时来了兴致……” “三千年?”安羽丞惊讶的喊道,“小师父你不是跟我说,小师娘他才一千……啊!” 他后面的话没说完,就被我狠狠掐了一把,他看出我眼底的警告之色,揉着胳膊上掐红的肉乖乖闭嘴。 安祖兴狐疑地打量着我们,“什么一千?” “没什么,您方不方便把那片鳞拿出来让我看一下?”我笑容可掬的说道。 安祖兴不会拒绝我这么小小的提议,让秘书打开保险柜,把一个白水晶做得匣子拿了出来。 透过晶莹剔透的水晶,那片与我口袋中一模一样的黑鳞出现在眼前。 又是冷玄霄的蛇鳞! 可安祖兴为什么说这是龙鳞? 是因为他们没见过如此大型的蛇吗…… “我找来了那个送我鳞片的人,他说在贵州一个偏远的苗寨,那里有个山洞,传说洞中有上古时期坠龙的遗骸,这片鳞,就是当地人从洞里找到的。祖上当成传家宝一样,传了很多代,直到不久前那户人家急需用钱,才把这片鳞卖了出去。 当然,也没卖上什么价,这种东西不识货的只会当成破烂卖,甚至还不如个不锈钢洗脸盆值钱! 但那户人好巧不巧,碰上了我朋友,他也是搞古玩的,从鳞片上的痕迹就能看出这东西年代久远,给了对方五千块打发了,对方还千恩万谢觉得自己遇上了好人!”安祖兴摊了摊手,表示无奈。 第670章 九黎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如果那户人家知道,这可能是具有史前生物研究价值的化石,放拍卖行能让他子子孙孙一夜暴富,他可能就不会抱着五千块乐得屁颠屁颠的。 “我并没有相信什么坠龙的传闻,但通过鳞片上的年代,我对那个古老的部落更加感兴趣。苗族分布很广,种类也比较多,什么白苗、黑苗、青水苗、绿苗、汉苗、红苗和花苗。还有一部分苗人在越南战争中迁徙到了越南、老挝和美国。 苗族没有自己的文字传承,但是有悠久的历史。我怀疑鳞片那地方的苗族应该是古老的蚩尤后裔,也就是传说中的九黎一族,说到九黎,你们这些玄门中人应该比我清楚。”安祖兴睨了我一眼,眸底透着对玄门不言而喻的嘲讽。 九黎是蚩尤所在的部落,族人都和蚩尤一般骁勇善战,神秘莫测。而九黎又是巫蛊的源头,包括现在众所周知的苗疆蛊毒,还有之前在湘西遇到的赶尸道人,他们所成一脉皆源自九黎的巫术。 安祖兴见我没多大反应,继续说道,“我当下便决定组成一支科考队,去那个苗寨探查究竟,为的不过是找些年份悠久,又有价值的东西拿回来珍藏。没成想到了地方才发现,那真的是一个不与秦塞通人烟的部落群,你们没去过,想象不出他们有多么落后……” 不,我想象的出,没有会比巴族更封建、更落后的地方了! “那里的人都不会说汉语,也不欢迎外来的游客,我们团队去了之后连住宿的地方都找不到!只能给当地人钱,住进他们家里,吃他们做的饭。” 安祖兴说到这里声调明显有些委屈,可能像他这样级别的企业家,出门都是几万一晚的六星级豪华套房,结果却要跟当地人挤吊脚楼、吃野菜,心里当然不舒服。 “我们在当地停留了一周,除了感觉到当地人的野蛮和封建之外,一无所获!他们并没有留下什么上了年代的东西,最远的也就是清朝年间苗女身上的苗银。我们正打算无功而返时,突然听到外面吵吵嚷嚷,他们说是王蛇逃跑了,要把它抓回来! 我对爬宠也有些兴趣,听到这是他们族里信奉的王蛇,便动了心思想让手下捉回来。哼,为了捉它,我带的人几乎都被它咬伤过,最初我只出了一万的价格,到后面足足抬了十倍才把它捉回来!” 安祖兴冷哼道,似在记恨小黑蛇并不认他这个金主爸爸,反而在我掌心里乖巧温顺的像只兔子。 “捉到它后还有个小插曲,那些苗人发现他们的王蛇被我们捉走了,拿着火把把我们围在中央,我们队伍里那个唯一懂苗语的人说,他们要对我们实行劓刑,也就是要剜掉我们的鼻子……” 安祖兴说到这里,无意识地用手摸了下自己的鼻梁,语气含怒道,“这帮古苗人真是野蛮,连法律都不懂!还好我们早有准备,带了两杆猎枪,朝天上放了一声空响后,那些人才放过我们。走的时候还拿石头追着砸我们的车……总之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去这种蛮荒的地方!” 第671章 舍得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在心里不住偷笑,像原始苗族那种地方,崇尚祖先崇拜,信奉万物有灵,又与现代社会相隔绝,自有一套礼法。你去把人家王蛇抓走了,人家不跟你拼命才怪! “安总,那个苗寨的具体地址可以不可以给我一份?”我温言问道。 安祖兴眉梢微挑,让秘书将地址写给了我,用警告的口吻对我们说道,“我劝你还是不要过去,我们只在那里待了一周,又是十多个大男人结伴,就这样我都有一种不好的感觉,所以才匆匆离开,你一个小姑娘过去指不定会发生什么。还有安羽丞,你不许跟去!” 安羽丞撇了撇嘴,一脸无奈的默默嘀咕道,“又开始了……我为什么不能跟去?” “那地方蛮化的很,会拉你……总之你不能去!”安祖兴欲言又止,表情却又严肃的有几分铁青。 安羽丞还要再反驳几句,被我拽住,我抿唇在他耳边笑道,“你爸爸想说的是抢婚吧!苗族自古有抢婚的风俗,而且苗女多半不外嫁,你爸爸怕你被拉去当上门女婿,乐不思蜀,再也不肯回来上班了!” “有这种好事?快拉我去吧!只要不回他这破地上班,让我干嘛都行!”安羽丞打趣道,他音量很大,被安祖兴全部听了去,撸起袖子便要打。 安羽丞见事情全部谈完,护着我往电梯门的方向跑。 “小崽子,你给我回来,我公司到底哪里不好?”安祖兴在我们身后怒吼道。 进了电梯,我展开手上的那串地址,笑意瞬间凝固在唇角…… 我所料不差,安祖兴发现冷玄霄的苗寨,与周宝琴所去的同一个! 现在所有的线索都指向贵州那个原始苗寨,我是无论如何也要去一趟了,兴许这次之行能解开冷玄霄身世之谜。 安羽丞低头凑过来看我手上的字条,俊眉微蹙了下,“小师父,为什么咱们每次去的都是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上次去湘西好歹还能住个民宿,这回只能住到村民家里了!” 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你也要去?你爸不是不同意的吗?” “谁要听那老头子的话!我不可能放心你独自去那么偏僻的地方,万一出点什么事,小师娘回来之后还不得将我大卸八块!”安羽丞满不在乎地说道。 我内心涌上一股暖意,正感动的想,上辈子自己肯定积了不少福德,这辈子才能收到安羽丞这么好的徒弟! 下一秒,安羽丞那张俊朗帅气的侧颜露出了狡黠的笑容,“主要我还挺想去看看苗族的美女,听说苗族姑娘又热情又心灵手巧,光是嫁妆就有十几箱苗银,要是真被抢婚了也不错!” 我心里的那丝感动瞬间烟消云散,面无表情道,“当了苗族的上门女婿要先帮老丈人家种三年的地……” “谢邀,告辞!”安羽丞拱了拱手,决绝的转身。 我哭笑不得,知道他是故意在逗我开心。 回到家后,小姑听到我提出要去一趟贵州苗寨,边帮我收拾东西边担忧道,“也太远了点,这一走起码要十天半个月吧?你舍得离开蛋蛋这么久吗?” 第672章 戒备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回头看向床上正在和小黑蛇玩耍的沈思玄,他似有心灵感应般抬头,看见我小脸抽了抽,‘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舍不得啊,当然舍不得,从蛋蛋出生后我就没有离开过他这么长时间。”我把沈思玄抱在怀里哄,口吻无奈道,“正好,趁着我这次走可以给他断奶了,要让他习惯喝奶粉,谁家宝宝都快八个月大了还要喝母乳啊!” 小姑看着我怀中啼哭不止的沈思玄,面上都是不忍,犹豫道,“非要现在去吗?哪怕再等一等也好呢,等蛋蛋一岁了也好呢。” “早去晚去还不都是一样,我好不容易查到冷玄霄的踪迹,哪怕只有一点点线索我也不能放弃!我可以接受它一辈子都是条长不大的小蛇,但冷玄霄他那么倨傲,他肯定忍受不了这样的自己!”说着,我将视线转移回床上那条正向我爬来的小黑蛇。 其实我也有私心,我想于此生再得见他宛如青松月华,卓然而立的样子。 沈思玄还在我的怀中啼哭不止,试图用撒娇的方式挽留住我的心。 在我即将恼火时,小黑蛇爬上我的手腕,竖起上半身,用蛇信子舔去了沈思玄眼角的泪滴。 沈思玄看着自己的玩伴,哽噎了下,果真停止了哭闹。 总算是把这小祖宗给哄好了。 次日,我和安羽丞外加手腕上那条小黑蛇出发去了贵州,还在飞机上我便从窗中看到下方绵延不绝的高山,青山如黛,隐入层层云海间。 贵州的山和我老家不同,广西的山不高,但每一座都很秀美,满眼都是泼墨般的山水画。 而贵州的山高耸入云,常年被雾气和云层笼罩,给人一种缥缈如仙境的感觉。 我老家那边喜欢住在山脚下,还要与山保持一定距离,而贵州的那些少数民族好像都住在高山上,比如号称云朵上的民族羌族、还有苗族和过山瑶族。 私人飞机航线申请不下来,为了安全我们也不敢在靠近山谷的地方停靠,最后还是降落到了铜仁机场。而距离我们的目的地,还有个几百公里的样子,安羽丞弄来了辆越野车,剩下的路我们只能自己走了。 一路上的风景很好,我和安羽丞听着歌吹着风,心情也都还不错。 我把小黑蛇放在车窗旁,妄想着它能对自己的老家产生些许回应,哪怕帮我们认个路也好,它却睡得比猪都香…… 中午我们随便找了个路边停下来吃牛肉粉,这边的小吃店基本都是花溪牛肉粉之类的,安羽丞想到我们接下来的几天都要在深山老林里度过,一碗粉狠狠加了五十块钱的牛肉,吃出了没有下一顿的气势。 不过事实证明,他的做法是对的,因为吃完饭后我们就徒步爬了两个山头,海拔将近两千米,当我看到那片古老的苗族村落时,累得已经跟狗一样了。 那片寨子并不大,在山顶与山腰的天然峡谷之间,一条瀑布缓滩贯穿南北两侧,从山腰向上蔓延,层层错落的吊脚楼依山而建,重连叠嶂的金色梯田将这片苗寨隔绝人烟。 来到村寨的大门口,那些晌午务农回来的村民扛着镢头和铁锨从我们身旁经过,无一例外,皆用着戒备与警觉的目光打量着我们,甚至还夹杂着几丝莫名的仇恨…… 第673章 住宿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在我和安羽丞分别找了几户人家交谈后,得知安祖兴诚不欺我,这里留下来的几乎都是老人,一人一杆旱烟袋坐在门口,对外来人十分警惕,又不通汉话,根本不想搭理我们。 安羽丞摸着他凌乱的发顶懊恼道,“这回该怎么办,难不成今晚要露宿村头了吧?” 我也没想到还没打入敌人内部就中道崩殂,垂头丧气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此时,通往山间的那条羊肠小道走过来一个背着竹篓的青年,岁数看上去比我还要小两岁,穿着粗布织的左衽长衫,黝黑的皮肤下五官却十分精致,鼻梁高挺,眼窝深陷,有着异族人的狂野,但轮廓仍显稚嫩。 他向我们走过来,绽开一个真诚质朴的笑容,两颗洁白的小虎牙为他添了几分可爱,“你们是从哪里过来的?需要住宿吗?” 我和安羽丞听到他操着一口流利的汉语,激动地差点拉住他的手不放,“对,我们是从北城来的驴友,想在这里玩几天。” 男孩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北城离这里很远吧?我家在前面不远,你们如果不怕山里虫子多,可以到我家来住,不过需要票子,红色的那种。” 安羽丞简直像看到了救星,苦着脸说道,“没问题,只要不让我们在这里继续喂蚊子怎么都行!” 男孩在前方为我们带路,他说自己叫小虎,父母都去附近的镇上打工了,自己上完初中后就一直辍学在家,靠采药为生。 他家在寨子里比较深的地方,两座相邻的吊脚楼临水而建,我正要进屋,冥冥之中却感到有人在暗处偷看我。 我猝然回头,瞧见河畔对岸有一个跟我年纪相仿的苗族姑娘,离得太远我看不清她的模样,只能看到她穿着一身靛青色的苗装,正在树后朝我所在的吊脚楼不断张望。 “进来吧,这里就是我家。”小虎热情地推开门,对我们说道。 我收回视线,踏上了楼梯。 当我再回头看去时,那个苗族姑娘也不见了…… 一进屋,小虎便把背篓拿下来,里面装的都是中草药,我恰好学的是中医药专业,也认得一些,便跟谈论起中药晾晒和价钱,想跟他套套近乎。 小虎挑拣着草药,手上速度很快,脸上笑容依旧淳朴,说出的话令我们皆是一惊,“你们其实不是来旅游的吧?” 我不动声色地说,“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小虎微微一笑,“我们这地方穷乡僻壤,交通也不便利,进来一趟非常困难,吃住都很简陋,还有毒虫。贵州的苗寨那么多,去哪个都比我们这里发达,而且我见过那些游客,他们身上都带着很重的相机,还很喜欢拉着我们合照。你们什么都没带,倒像是……来搞研究的。” 安羽丞欺负这种地方的人看不懂工作证件,信口胡说,“对对对,我是北城过来搞地质勘探的,她是中医药学的科研人员。” 小虎也还真信了,点头道,“幸亏你们遇上我了,否则寨子里不会有人收留你们的,给多少钱都没用。” 我不解的问道,“为什么?” 第674章 留守儿童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在你们来之前,有两波人打着考察和旅游的名义进来过,都惹了不小的麻烦,从那之后族长就不想再接纳外来的人了。”小虎解释道。 两波人? 除了安祖兴还有谁来过这里? 该不会是周宝琴吧…… 我挑了挑眉,对小虎问道,“既然寨子里的人都不敢收留我们,为什么你还要带我们回来呢?” 他对我神秘一笑,“因为姐姐你长得很好看呀,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了,这么美的仙女一定不是坏人!” 小虎的那双眼眸灿若繁星,笑起来时会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再加上那对小虎牙,看上去十分天真无邪。 哪个女生不喜欢听夸赞的话,我笑得合不拢嘴,从包里掏出几颗糖送给他。 安羽丞则在旁边悄悄做出干呕的表情,我装作视而不见。 小虎捉了只鸡,打算晚上烤了给我们吃,边处理鸡毛边和我闲聊道,“我们这个寨子叫黑龙寨,当初县里决定通公路时,被族长拒绝了,因为我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老一辈人都不愿意踏出深山,也不愿意接受新的事物。 有的年轻人耐不住寂寞便想离开这里,但我们族规的第一条就是,离开这里的人会被革掉族籍,再也不能回来了。我的父母就是这样,他们在我四岁那年去县城里打拼,把我丢给奶奶照看。后来奶奶死了,他们也再没有回来过,我连他们长什么样子都忘了。” 我原以为小虎只是留守儿童,没想到他是被父母抛弃了。 “那你懂事之后,就没想过去县城里找父母吗?”我的声调因心疼不禁放轻了些。 小虎毫不在意的笑了笑,“之前想过,但是离开就不能再回来了,我很喜欢这里,不愿意离开。” “可是……外面的世界有更多的选择,你会经历不同的人生,结识不同的人,你难道一点都不心动吗?”我愕然地问道。 小虎用他那双明灿的眼深深看着我,嗓音清澈干净,“选择更多,不就意味着诱惑更多?我这样的出身,背景和学历,到了城镇后会被当地人所瞧不起的,还不如留在这里,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我一时无言以对,人和人有不同的选择,巫婷从出生起就向往外面的世界,可到死都没能如愿。小虎明明可以选择离开,却偏偏留下来守着这片山林。 “你们来的时候应该也看到了,寨子里留守的基本都是老人,除了族长和巫医,会汉话的加起来不超过十个人,你们能遇上我也是缘分。”小虎笑眯眯地说着,把鸡用果树枝穿好,放到外面架子上熏烤。 我跟安羽丞自中午那顿牛肉粉后一直没有进食,这一路上翻山越岭,体力早已透支干净,闻到烤鸡的香味,肚子饿得咕咕直叫。 小虎看到我们垂涎三尺的样子,笑意愈发明显,连酒窝都露了出来,“别急别急,马上就好了。” 烤鸡做好后,刚端上桌安羽丞就像饿狼扑食一样抢走了鸡大腿,口齿不清地朝小虎竖起大拇指,“你手艺真不错,这鸡烤的外酥里嫩,绝了!” 我为了维持在小虎心目中的仙女形象,小口的吃着鸡翅膀,可这鸡肉给我的感觉却跟安羽丞全然不同。 一股奇怪的腥味在我口中蔓延,鸡肉的色泽也非常奇怪,泛着淡淡的青。若不是我亲眼看到小虎抓鸡,甚至觉得这口感像死后起码放了十天的味道…… 第675章 偷看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吞咽时更加难受,像有上万只虫子在我的喉咙里爬,我只吃了一口便不再动了。 我在桌下用胳膊肘悄悄捅了下安羽丞,用仅有我们两人能听见的分贝说道,“你真觉得这烤鸡好吃?” 安羽丞点头,大大咧咧道,“当然好吃了!我可是号称‘北城饕餮’的男人,对食物很有追求的,我可以这么说,放眼整个北城都找不出第二个比这还好吃的烤鸡了!” 他的声调并没有放低,坐在对面的小虎全部听了去,笑眯着眼眸对我们说,“好吃就多吃点,穷乡僻壤的地方没什么好东西可以招待,还怕你们吃不习惯呢!” “吃得惯,要不是怕把你家鸡吃光了,我可以一天一只!”安羽丞连连点头,吃相简直是胡星野上身, 小虎见我根本没吃几口,询问道,“云舒姐姐,你怎么不吃啊,是不合胃口吗?” 我讪讪一笑,不好意思说这鸡肉的味道让我难以下咽,淡淡说道,“你不用管我,自己吃好了,我不怎么喜欢吃肉……” “瞎说,你不爱吃肉,那中午牛肉粉里的肉都是被狗吃了呗!”安羽丞调侃道。 我撕下另一只鸡大腿,塞进了他的嘴里,咬牙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卖了!” “云舒姐姐不喜欢吃肉啊,没关系,那以后我多炒两道青菜好了。”小虎并没有表现出失落,而是认真的记了下来。 我想这小虎多半是生活在这里久了,身边没有同龄玩伴,把我们当成他的朋友了,如此热情好客倒让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苗寨这种地方晚上也没什么活动,出去一趟恐怕就要被山里的毒虫叮个满身的包回来。索性便早早睡下,明天再寻找线索。 小虎和安羽丞住到之前小虎父母留下来的那座吊脚楼里,把他自己的这间留给了我。 我简单洗漱过后,刚准备上床休息便听到外面吵吵嚷嚷的叫骂声,探头从窗户看去,发现小虎和安羽丞正在我窗子旁边吵得脸红脖子粗,连忙跑了出去。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刚才吃饭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我拦在他们两人中间,惊讶问道。 安羽丞啐了一口,眸光竟是从未有过的狠厉,“你自己问他刚刚都干了什么?” 小虎面色不改,平静说道,“我什么都没干,是你自己在这里疑神疑鬼!” “你特么还不承认,敢做不敢当还算不算男人!”安羽丞扯过小虎的衣领,厉声骂道。 我见他有要动手的架势,连忙阻拦,“够了!好好说话不会吗,到底怎么回事?” 安羽丞这才松手,磨了磨犬齿愤怒道,“这个孙子刚才在窗口偷看你洗澡!” 我嘴角抽了抽,心里既无语又觉好笑,我有什么好看的? 嫁过人,生过娃……就算身材没走样,可冷玄霄之前总是嫌弃我胸不够大、屁股不够翘,也就腰还能看一看,其他地方都太瘦了。 难道小虎偏爱人妻这一款? “我没偷看!”小虎理直气壮地回应。 “你眼睛都快贴窗户上了,还说没偷看!”安羽丞气得嗓音拔高了两个声调。 “我们苗人不搞那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喜欢就光明正大的看,姐姐长得那么好看,我为什么不能看!” 小虎嘴里吐出的话简直惊世骇俗,安羽丞差点没背过气去…… 第676章 相好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用尽全身力气拽着安羽丞,否则下一秒他就要把小虎一拳揍飞,尴尬地笑了笑,“算了算了,刚才我洗澡的时候窗帘都是拉上的,他什么都没看见!你折腾一天还不累啊,快回去睡觉吧!” 安羽丞也是想到现在天色已晚,如果我们从小虎家搬出来只能露宿村头被蚊子吃,便忍下了这口气,狠狠瞪了小虎一眼,转身回了屋中。 我偏头看向小虎,竟从他那灿若星辰般的眼眸中寻出一丝阴狠,但又转瞬即逝。 “姐姐,我刚才是在故意气他的,我没有看见你洗澡,我是想着给你送驱蚊草过来,怕你睡着了没敢直接敲门,先从窗户看一眼你是不是睡了。”小虎诚恳的解释道,脸上又恢复了那淳朴的神情。 我接过他手中已经磨好的驱蚊草,心中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看错了,浅笑说道,“多谢你了小虎,我徒弟他性格比较冲动,但对你没有恶意,你不要往心里去。” 小虎闻言挑起半边粗犷的眉峰,“徒弟?那个男人不是你相好的吗?” “才不是,你可千万别误会!他是我的徒弟,一日为师终身为母,这辈子是不可能了!” 我不是故意要占安羽丞的便宜,我是已经被冷玄霄弄得条件反射,生怕屋里睡得正香那条小蛇听到后会跟我急,连忙小声解释道。 小虎的表情微微松懈,眸中绽出欢喜的光泽,连语气也变得轻快起来,“这样啊,我知道了,姐姐放心我不会再跟他争吵了。” 我也松了口气,可算是把他和安羽丞都哄好了,回屋关上房门。 说实话,心里没疙瘩是假的,所以我在上床前把房门从里锁了起来,还用一块木头垫在了门下,又把窗户和窗帘都拉得死死的。 小黑蛇盘踞在我的枕边,有它在,我也能安安心心入眠。 次日清晨,我和安羽丞醒来时小虎已经上山采药去了,桌上留了几个馒头和两碟小咸菜。 安羽丞昨晚的气显然没撒净,英俊的脸上戾气森森,看着桌上的饭咬牙切齿道,“这个小兔崽子还挺记仇,昨晚刚骂完他,今早连道荤腥都不给了!” “你消停会吧,这是偏远山区,不是北城六星级宾馆,人家平日里吃的就是这些,上哪天天给你弄大鱼大肉去,王子病又犯了?”我咬着馒头揶揄道。 “小师父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你防着点那个小虎,我感觉他对你……说不出来,反正你要小心!”他收敛气焰,正色道。 我叹了口气,“我知道,但现在我们除了住他这里还能去哪?这样吧,今天我们分头在寨子里走一走,如果遇上会说汉语的人,跟他聊聊上古坠龙的事情,他若是接受我们留宿就更好了,直接搬过去!” 安羽丞点头同意,简单垫了一口后,我们分头行动,他去瀑布的南边,我去北边。 刚沿着石桥行过河流,便看到一个穿着靛青色苗服的女孩在河边洗衣服,面容恬静清雅,鹅蛋脸上未施粉黛,却说不出来的脱俗秀丽。 我从她的轮廓辨认出来,正是昨天站在树后偷偷观望我的那个女孩! 第677章 草鬼婆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她微微抬头,在看我的瞬间那双清眸中露出些许惶恐,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我这才发现她光着一双素白的脚丫,并没有穿鞋。 现在已经是十月末了,又不是炎炎夏季,早上山间雾气浓重,草地上都是凝结的露珠,这女孩不觉得凉吗? 而且石子和泥块也很硌脚啊,她是没有痛觉吗? “你……是昨天来的那两个外乡人?”女孩主动开口,嗓音如泠泠清泉沁过心底,格外好听。 “是的,你也会说汉话?”我惊喜道。 女孩怯生生的点点头,眼神却在四处游走,仿佛周围会突然出现什么恐怖的野兽。 我努力让自己的笑容更富有亲和力一点,柔声道,“小姐姐,我想问一下你有没有在寨子里见过一个跟我们年纪差不多大的女生啊?她也是从外地来的,也是汉族人。” 女孩神色恍惚了下,咬唇问道,“她跟你是什么关系?” 我一听,有戏! 这个女孩应该见过周宝琴,否则就不会问出这样的话。 周宝琴比我们早出发两日,但这里交通太不便利,安羽丞还能租个越野跑一段路,她只能自己走路过来,我算了下时间,应该差不多也到了。 “你见过她吗?”我追问道。 女孩微微点了下头,刚要开口,表情突然变得惊恐起来,如见洪水猛兽。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小虎不知何时出现在我们的身后,笑得一脸天真纯朴,“云舒姐姐,你在跟她聊什么呢?” 女孩呼吸急促起来,连河边的衣服都不要了,头也不回的朝山上跑,脚丫踩在凹凸不平的石头上,我看了都替她疼。 “喂,小姐姐你跑什么啊……”我哭笑不得的在她身后喊道。 小虎看着她逃也似的背影,询问道,“姐姐你怎么和她在一起?” “我发现她也会说汉话,随口跟她聊了两句,有什么问题吗?”我不解地看向小虎,故意打趣道,“都怪你,我这边正跟她唠的好好的,你一来她就跑了,她这么怕你,难不成是你以前调戏过她?” 小虎的脸上浮过一抹异样的神色,我心中一咯噔,该不会真被我说着了吧? 那这个小虎真的有些可怕,妥妥一变态啊! “噗,云舒姐姐,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才不会调戏她呢,她又没有你好看……”小虎看出我眼神中的排斥,连忙解释道。 “那她为何看到你就跑?”我问。 “她不光看到我会跑,看到任何一个寨子里的人都会跑。”小虎正色说道,“云舒姐姐,你下回再看见她一定要躲得远远的,千万不要靠近,她可是我们这里有名的草鬼婆!” 我闻言一震。 在那些高山之上的古老苗族村寨里,至今仍盛行巫蛊之术,来之前我对巫术已有所了解,但蛊术却从未遇到过。蛊在苗疆地区又称‘草鬼’,传闻被草鬼找上的女子,必须要把蛊传续下去,自身才能活命。 曾有传闻,苗族家中有女三人,其中必有一女习蛊。 而方才那个女孩子竟然是草鬼婆! 第678章 下蛊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你们是怎么知道的?难道她对寨子里的人下蛊了?”我放低了声音。 即使在苗疆地域,草鬼婆的存在也会让其他苗民害怕和感到厌恶,那些蛊女们如果确定走上这条道路,就会被村民所瞧不起,除非一辈子都藏得好好的,否则会被族里所不齿,甚至还会被赶出村寨。 那些草鬼婆只能隐藏身份,和寻常人一样偷偷藏在群众中,难以分辨。 “草鬼婆隔一段时间不下蛊,自身就会遭到反噬,这女人心肠歹毒的狠,连自己的汉子都舍得下手!”小虎厉声说道。 “什么?”我吃了一惊,“她把蛊下给自己男人了?” “我不是说过有两波来寨子里留宿的人吗?她汉子就是其中一波里的,他们好像的确是来旅游的,正巧赶上了我们苗族的节日四月八,其中一个年轻的男人看上了那草鬼婆,两人眉来眼去当晚就住进了草鬼婆的家里,过了几天男人回老家去,听说回去之后没多久就死了! 寨里的人知道后把她赶到了山顶上去住,还告诫她不许下到寨子里来,否则就要拿火烧死她!”小虎指着山顶最远的那个吊脚楼,一脸嫌恶道,“喏,那个就是她的房子。” 我看向那间又小又破,青苔遍生的吊脚楼,心中一时五味杂陈,如果小虎不说那是女孩所住的屋子,我还以为是什么废弃的杂货间。 下方支撑的柱子已经倒了两根,摇摇欲坠间指不定哪日便要出现事故,妥妥一座‘危楼’,与下面那些风格独特又敞亮的楼群格格不入,很难想象女孩子住在这种地方会是什么样。 “她刚才都跟你说了什么?”小虎歪过头看着我,好奇问道。 “没说什么。”通过昨晚的事情,我不想把自己是来找寻周宝琴的事情告诉他。 小虎显然不相信,鼓起腮帮十分孩子气的嘟囔道,“看来那个草鬼婆还不老实,寨子里没人搭理她,她就朝你们这些外来人下手!我这便告诉族长去,把她彻底从寨中赶走!” “哎哎,小虎你先别激动,她真的没有对我做什么。”我急忙拉住他。 不知为何,我从刚才那女孩身上感觉到了被排挤的痛苦和孤独,却没有感觉出半点恶意,即便她真是蛊女,也没有对我做下什么。 她已经被寨中人赶到那么高的山上,行动和生活都很不便利,若是再因为我被赶出苗寨,她一个孤苦伶仃的女孩又能到哪去? “总之,你以后要是再看到她,就喊我过去,我会保护你的!”小虎看出了我的不忍,怕惹我不高兴,便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交谈,拍了拍自己硬朗的胸膛,气势十足道。 我抿唇一笑,没有打破这个年龄段的男孩该有的自尊心,点头道,“好的,姐姐要是遇上危险肯定叫你!” 或许是太阳已经升起,照射到小虎身上有些发热,他黝黑健康的脸颊冒出两团不明显的红晕,从裤兜里掏出一个草药编织的手环,笑着说道,“云舒姐姐,山里毒虫多,这个手环是我昨晚给你编的,你把它戴在手上,蛊虫闻了都不敢靠近!” 第679章 坠龙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那手环并没有多么精巧别致,他可能怕我嫌弃,还在上面点缀了几个野花骨朵。 说全没感动是假的,毕竟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以这种方式送我花,倒让我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虎则十分热情,拉过我的手腕,便要将那草药编织的手环往上套,“姐姐我来帮你带上!” 可他好巧不巧捏到了正盘踞在我腕间睡觉的小黑蛇,蛇瞳释放出凶戾的寒光,狠狠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指。 “啊——” “小虎,你没事吧?”我大惊失色,也没料到冷玄霄会这么不给面子,上来便咬。 小虎痛呼出声,小黑蛇却像咬住猎物般,死死咬着他的手指不肯松口。 我气急败坏的一巴掌拍在它三角脑门上,恶声道,“冷玄霄,你要再这样随便伤人,我就不要你了!” 小黑蛇这才悻悻地松了口,钻入我的袖口不见踪影,似乎又在跟我置气。 也不知一条小屁蛇哪来那么大的气性! “对不起啊……我的蛇它不听话,咬伤了你。”我讪讪说道。 还好刚才小黑蛇口下留情,没有放出毒液,不然现在小虎已经是半个尸体了。 小虎咬着牙向后退了几步,当他再次抬头时,黑润的眸光中爬上一层警惕之色,“王蛇怎么会在你这里?你和之前那伙人是什么关系?” 完了,这下误会大了,我差点忘了小黑蛇就是从这个苗寨里找到的,小虎多半把我当成和安祖兴是一伙的了! “小虎,实在很抱歉,我们昨晚骗了你。我不是什么科研人员,这条蛇是我从一个富商手里买来的,它与我颇有渊源……其实我们是来打听南疆上古坠龙这件事的。”我无奈的解释。 他听到我说自己和安祖兴他们没有关系后,脸色反而缓和下来,干涩说道,“原来是这样啊,云舒姐姐我不是针对你,但之前那些人做得的确太过分,他们合起伙来抓走了我们的圣灵,扬言说要把我们村寨全部焚烧掉,还拿猎枪打伤了我们的族长!” 我顿时无地自容,心想安祖兴还好意思说苗寨的人野蛮,他的做法才叫野蛮好不好! 抢走人家信奉的圣灵,打砸抢烧,就差挖人祖坟了! 也难怪这些苗民会如此排斥我们,没有冲我们啐上一口唾沫已经很给面子了。 “你刚才说,你们是来打听坠龙的事?”小虎继续问道。 “对,关于这个你知道多少?”我没有抱多大希望的回答,因为这种传说都仅在老一辈人嘴里流传,几千年前的事情,传到他们这辈人可能早已流失,上了岁数的也许会知道,像小虎这个年纪,根本没知道的可能。 小虎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但仍心有余悸地瞧着我的手腕,缓缓开口,“我虽然不知道王蛇跟你是什么关系,但王蛇既然认你为主,你就是半个苗族的人了,我可以把坠龙的事情告诉你!” “你真的知道?”我喜出望外,颇为惊讶。 小虎嘴角挑出一个肆意的笑容,“这件事,我们族里上到百岁老人,下至三岁孩童全都知道!族长拒绝与外面修通公路,让族人祖祖辈辈守着这片大山,都是因为我们是九黎族最后的一缕血脉!” 第680章 应龙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们族中口口相传,九黎部落首领蚩尤当年与轩辕黄帝会战于涿鹿之野,蚩尤有座下战骑应龙,应龙上天入地、呼风唤雨、无所不能。而轩辕黄帝的女儿名为魃,她所到之处赤地千里、风停雨住,正是应龙的克星。 那场鏖战整整打了三天三夜,尸骸遍野、血流成河…… 后来蚩尤战败,黄帝斩下他的头颅,应龙也受了重伤。黄帝统一中原后,废除巫蛊,将九黎族人驱逐出境,有的族人归顺了黄帝,有的则不愿背弃祖先,搬到了高山之上。我们就是那批西迁的苗人中的一支,搬到这里后不久,祖先在山洞之中找到了身受重伤的应龙。 它已无法再行动,只能靠洞内的仙草勉强维持生命。族长感恩应龙从始至终都守护在蚩尤身侧,为族人征战到最后一刻,便许诺九黎族人也同样会守护它直到陨落。我们怕黄帝的人发现这里,杀死应龙,族长便定下规矩,所有族人必须守着这片山谷,不许外人进入,族中人也不得外出。 应龙即便伤得再重,到底也是上古神龙,它足足撑了两千年才身死魂消。它死之后,骨架仍留在蚩尤神庙内,但是蚩尤神庙内部的进入方式已经不得而知,我们也都没有进去过,不然我也想亲眼见见应龙的骸骨。”小虎惋惜道。 “所以,你们族人到现在一直都在守护着应龙残骸,不让寨子与外面相通,便是因为这个?”我问道。 “是的,其实早在应龙死的时候,这个誓约已经不存在了,但古时候通信太不方便,族人还认为轩辕黄帝的子民会如同我们一样,永远记得千年前的逐鹿之战,怕后人来找我们麻烦,可他们不知外界早已变换了天下。 再后来,附近几个苗寨的人找过来,说已经改革开放了,天下大同,让我们也尝试着跟外面的人相接处,做生意、修公路,开发旅游区。 应龙早已不在了,可它的骸骨还留在神庙内。修公路必须炸山,炸山就会毁掉山洞中的骸骨。如果这样的话,就等于变相违背了老祖宗留下来的誓言,虽然方便了后人的生活,却辜负了前人几千年来的苦果。 族长不愿愧对列祖列宗的人,和族里那些老人商量了整整一夜,还是拒绝了。”小虎道。 我内心被这种传续了几千年的誓言所打动,都说南疆地域蛮化不堪,可他们身上却有着最宝贵的精神,放弃外面繁荣奢靡的诱惑,守护着自己的神明,相承一脉骨血。 “就没有人反对吗?”我问道。 小虎云淡风轻的笑了笑,“怎么没有?当初提议的时候族里就有一大票人反对,他们羡慕外面苗寨的人过上了好日子,和族长大吵了一架。 还说他们从小在蚩尤神庙中玩耍,根本找不到什么机关,洞穴里藏着应龙骸骨的事情很有可能只是老一辈人的传言,何必为了莫须有的誓约让自己过着一眼望到头的生活!” 第681章 圣灵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双方坚持不下,只得各退一步,族长将决定权交给每一位族人,愿意出去过好日子的,可以自行离开,但走之前要签下承诺书,承诺出去之后不会将族里的事情与外人告知,此生也不许再回来。 后来那些想要外出的族人,在第二天一早纷纷离开,再也没有回来过。我的父母就是其中之一,我至今还记得那晚父母与奶奶吵得非常凶,奶奶岁数大了,不想离开这里,父母想要把我带走,奶奶也不同意,说孩子现在太小,他什么都不懂,你们不能帮他做决定。 父母便说,那等他长大之后,如果愿意到城市里住,可以来找我们。但这么些年过去了,别说地址,连个电话都没留,我又该去哪儿找他们呢?”小虎自嘲一笑,眸中浮现几许讥讽。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试图安慰他。 小虎转瞬恢复了那天真无邪的笑容,“云舒姐姐别为我难过,我心里已经没什么感觉了,如果不是今天跟你说到这里,我早都忘了这些。而且现在寨子里已经没有那么封闭了,比如你们这些外乡人还是能够进来的,只是留宿你们的族人需要负责而已。 包括现在也可以外出去跟县城里的人做生意,来回的时间只要在一个月内就行,偶尔超过了,跟族长好好求求情,问题也不大。所以我们留下来的人,也并没有觉得日子有多苦了。” 我见他自己心态很好,也无需多劝,开口问道,“你刚才说王蛇是你们的圣灵,这又是怎么回事?你们把这么小的一条蛇当圣灵供奉吗?” 说话间,小黑蛇见我许久没有搭理它,以为我真动了气,忍不住探出一个小脑袋,吐着蛇信子向外查看,模样有些可爱。 小虎也看到了这一幕,抿唇说道,“之所以管它叫王蛇,不是因为它的个头或是毒性,而是因为不久前族里去蚩尤神庙祭祖,这条蛇恰好从神像上爬出,族里的巫祝说,它身上挟带着强大的应龙气息,或许是应龙的转世……可还没等我们靠近,它便飞快逃走,然后被那些可恶的外乡人抓走了!” 我心里不由一震,灰浩宇和胡婉儿都说冷玄霄是天生地长的灵物,没有人知道他从何而来,灵智又是如何开启。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真的是应龙转世,身上带着应龙的残余的灵力,所以根本不需要点化灵智? 想到这里,我激动地说道,“小虎,你能不能带我去一趟蚩尤神庙?” 小虎怔了下,随后点点头,“按理说外人是不可以踏足蚩尤神庙的,但你不一样,王蛇肯认你,带你去也无妨。” 我欢欣一笑,余光瞥到安羽丞正从不远处朝我们走了过来,他疲惫不堪地说,“这一上午给我累得,口干舌燥,我总算理解了什么叫无效沟通……我已经问了半个寨子的人了,实在找不出能说汉语的!” “不必找了,我已经把想问的都问清楚了。”我有些同情的对他说道,嘴角牵出诚挚的微笑。 然而安羽丞的表情看上去很想欺师灭祖…… 第682章 蚩尤神庙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云舒姐姐,蚩尤神庙在山顶上,我们还要爬上一个小时左右的山路,再不出发的话,晚上可能就回不来了。”小虎在见到安羽丞后语气便没那么自然,生硬道。 安羽丞眯起那双好看的凤眼,眸光犀利地朝小虎射过去,面色不善道,“小师父,你们要去哪里?我也去!” 小虎的脸色也冷了下来,毫不留情的拒绝,“你不许去!” “我凭什么不能去?我小师父去哪儿我就要跟着去哪儿,你管得着吗你!”安羽丞摆出一副少爷态度,双手插在他三万块一条的裤子口袋里,嘲讽道。 我怕他们两个跟昨晚一样打起来,连忙说道,“小虎,安羽丞是我的徒弟,我既然已经被王蛇认主,那么他跟我也是一样的,没有区别。” 小虎似是有些生气,狠狠点了点头,转身朝山林里走去,默默为我们带路,期间一个字都没有再说过。 随着我们不断往山间深入,那片原始森林的风貌逐渐展现在我们眼前,这里和湘西给人的感觉有些相似,但明显这里的路已经在很早前便被古人修葺过,脚下还时不时有残砖的痕迹,每隔一百米左右便会出现一个兽人石雕,也同样因为年代久远,石雕们都残缺不全。 树木遮天蔽日,偶有鸟类振翅啼鸣,空荡而幽寂。还好安羽丞跟了过来,不然我自己还真的有些害怕。 这里的山太陡峭,即便有古时候修建的路为根基,也难免出现攀爬的时候,当我和安羽丞累得筋疲力尽之时,终于看到了眼前那座巨大的石庙。 那石庙将近有三层楼那样高,顶上是一座怒发冲冠的蚩尤神像,矗立在山崖间气派非凡,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真的很难相信以古人的智慧能够吊起那么重的石板。 苗族人的确是在好好供奉着他们的神明,如果蛇仙庙与蚩尤神庙相比,蛇仙庙简直就是一座简陋的茅草屋。 石庙四周寸草不生,可见经常会有族人过来打理,小虎从庙门口拾起一个火把,拿到一旁用打火石引燃,带着我们走了进去。 庙内很黑,我们借着小虎手中的火把看清眼前是一个巨大的蚩尤神像,几乎填满了整座庙宇,神像威严凶煞,身穿兽皮木甲,头戴牛角冠,袒露着健硕的胸肌,与传说中战神的形象极为符合。 我和安羽丞拿着手机分别寻找可能藏匿的机关所在,可直到太阳落山都没有发现痕迹。 小虎则一脸平静的说,“很正常,我们这些孩子都是从小在神庙里玩到大的,不夸张的说,这庙内所有的砖头,每一处缝隙我们都已经摸过了,但是依旧找不到地道入口。不光那些离开寨子里的怀疑应龙骸骨是否存在,如果不是我后来亲眼看到那片龙鳞,我也不信应龙的存在。” 我仍不肯放弃,询问道,“你们是在哪里看到王蛇的?” “喏,就在你的头顶上!”小虎随口说道。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里正好是蚩尤的膝盖骨,刀工雕刻的平滑无比,肉眼看不出什么异常。 “云舒姐姐,天快黑了,我们该走了。夜里不能在蚩尤神庙停留,这也是族规之一。”小虎拿着火把说道。 第683章 英雄救美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们只好跟着他离开神庙,走之前,我回头依依不舍的望了一眼那个蚩尤神像,视线停留在那平滑的膝盖上。 心想如果我要跳去检查,肯定得踩着他们蚩尤祖先的石雕脚上,我不能当着小虎的面做这种事情,这是对他们神明的不敬。 现在只能先回去,等后面找机会再带安羽丞来一趟。 我们赶在天色漆黑之前回到寨中,刚路过草鬼婆的那座吊脚楼,我的视线不由被那破败且亮着昏暗灯光的屋子吸引住。 “这么破的危楼也有人住吗?真的不会有危险?”安羽丞显然也很纳闷。 我正要低声跟他解释,突然看见一道人影从我们面前闪过。 那人穿着现代化的牛仔背带裤,无论从身形还是样貌来看都很像周宝琴! 我立即停住脚步,朝刚才人影掠过的方向跑,“周学姐,是你吗?” 安羽丞听闻后也跟着追上,小虎却在身后叫喊,“不要过去,那边是草鬼婆的地方!” 我一时管不了那么多,好不容易寻找到了周宝琴,得尽快知晓她现在是什么情况,不能让她一个女孩子在这种荒郊野岭里乱跑。 然而周宝琴的动作十分迅速敏捷,一点也不像个四体不勤的大学生,速度简直能跟刘翔比跨栏,安羽丞拼了老命也没追上。 眼看周宝琴离我们越来越远,要再一次消失在我们面前时,我们的视线不觉被树林旁的嬉闹声吸引了去。 那是几个跟小虎年纪差不多大的男孩,也有两个看起来要更大一些,他们正笑闹着捡起地上的石子,去打一旁羸弱瘦小的草鬼婆。 草鬼婆仍是与早上所见时那样,神情怯懦而恐慌,躲在大树后面不敢出来,刚一冒头就被那尖利的石子打在眼角,鲜血瞬间流淌而下,如一行血泪蜿蜒在素净的脸上。 安羽丞瞧不下去,撸起袖子挺身而出,怒斥道,“喂,你们在做什么?一群大老爷们欺负个女孩子,你们配做个男人吗?” 小虎上前拦住安羽丞,以严肃的口吻威胁道,“外乡人,你不了解我们寨子的事情,这些与你无关,少管闲事!” “你们一群大男人欺负小姑娘,还让我少管闲事,你们寨子是土匪窝啊?”安羽丞憋了两天的气可算是找到地方撒,来到树后把满脸是血的女孩拽了出来,护在自己身后,朗声道,“美女你别怕,有我在他们谁都不敢动你!” 小虎硬朗的下颌线绷得很紧,“她是草鬼婆,你现在救了她,以后你一定会后悔的!” 安羽丞不知道什么叫草鬼婆,但是从小虎的表情也能看出那不是什么好词,反而不屑地哼了声,“这女孩伤害过你们谁吗?没有的话就快滚,小爷我今天偏要英雄救美了!” 那几个苗寨的人用古老的苗语与小虎对话,听上去情绪非常激烈,小虎则沉着地回应他们,语气也并不算和善。 但这件事我是站在安羽丞这头的,无论那女孩是不是草鬼婆,只要她现在没有做出害人的举动,就不能如此暴力的对待她! 第684章 危楼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不过我发现这地方确实不讲王法,只能用他们自己的观点来办事。 我拉过那个女孩的手,感觉到了她冰凉的皮肤在接触到我掌心时的微微颤抖,我柔声道,“小姐姐你别怕,来,我们送你回去。” 安羽丞人高马大站在前面为我们保驾护航,我揽着女孩往她屋子的方向走,那些男人连带小虎都只能用阴鸷与恼怒的眼神目送着我们离开。 “这是什么破地儿啊,这也能住人!” 安羽丞刚踏入那间岌岌可危的吊脚楼,便发出了由衷的感叹。 我跟随着他迈了进去,同时也倒抽了一口冷气,眼前的场景令我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 狭窄的吊脚楼内并不像小虎家那般干净整洁,用家徒四壁来形容都不为过。 头顶只有一个刺啦刺啦作响的的电灯泡,窗框上并没有玻璃,所以一到晚间那些蜘蛛和飞虫不停往屋子里钻,房梁上全是各种蜘蛛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来到了盘丝洞…… 屋子里更是连件家具都没有,不锈钢茶杯和用到掉色的洗脸盆随意摆放在地上,女孩的衣物倒是叠得整整齐齐放在一角,那里应该就是她的床了。 旁边还有一只掉了瓷片的破碗,里面还有未吃完的杂粮饭,混杂着几块酸豆角,被风吹进了些许灰尘,看上去难以下咽。 “你每天就吃这个?怪不得瘦成这样!”安羽丞惊叹不已,他这次出门着实感觉到了人类的参差。 我心里更加不是滋味,走南闯北这些年,也见过一些身世比较悲惨的女孩子,却也没见过住在这种条件里生活的女孩,我前世的阿瑶已经算是比较穷苦,可好歹家里还有桌子和木床啊! 说句不好听的,我老家那边重男轻女,有的人家会把女孩放到猪圈里养大,但是猪圈还有遮风挡雨的地方,这间吊脚楼连屋顶都是漏的…… 女孩从身后挣脱开我的手,默默走回屋里,低着头说道,“你们快回去吧,不然那些人会把你们赶出寨子的。” “赶就赶,还怕了他们吗!欺负一个女孩算什么本事,来跟小爷比划比划啊!”安羽丞看过女孩的生存环境后更加气恼,大有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架势。 我翻了个白眼,把他推出了门,“去去去,你别跟着添乱,先回去跟小虎买些草药过来,我要看看这姑娘身上还有没有别的伤。” 安羽丞恹恹地点点头,关门离开。 我看到女孩的左眼被血痂糊住睁不开,从兜里拿出随身携带的碘伏,准备先给她上点药,可当我刚一触碰到她的脸,她便向后躲闪,颤颤巍巍地说,“你不怕我吗?他们都说我是……” “草鬼婆是吧?没关系,我不怕!”我大大咧咧说道。 阎魔真君是我爹,湘西僵尸是我姐,河神殷江是我未婚夫,千年蛇仙是我老公!如果我将这些全部告诉给她,指不定我们两个谁比较害怕。 她不再抗拒我的接近,任由我为她的眼角上药。 碘伏并没有什么痛感,但伤在眼角这样的位置,一般女孩子都会非常沮丧,生怕自己留下难看的伤疤。而女孩却无动于衷,全程像个木头人一样,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好了。”我收回手,借着随时都要灭的灯泡,打量着她那张消瘦的脸,“身上还有哪里受伤吗?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有不方便的地方你可以跟我说。” 第685章 情蛊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女孩抿唇摇头,正欲言又止,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 我以为是安羽丞拿药回来了,刚过去把门打开,一个熟悉的人影钻了进来。 “周学姐,我总算找到你了,你没事吧?”我看清那人的长相,顿时松了口气,唏嘘道。 周宝琴那张甜美的面孔上却带着隐隐怒意,诧异的扫了我一眼,“我能有什么事?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是你妈妈拜托我来找你的,你快跟我回去吧!”我怕她再次被那无名男鬼蛊惑,想要上前拉她。 周宝琴却避开了我的手,目不转睛的对女孩尖锐道,“这里没有你的事,你先出去,我要跟她好好谈谈!” 她着重了‘好好’两个字眼,听上去有些咬牙切齿,我疑惑地在她们两人脸上巡视,“你,认识她?” 周宝琴冷哼了声,气鼓鼓地说道,“之前不认识,现在也认识了!阿莎,你都已经和我男朋友分手了,为什么还对他死缠烂打?非要他回苗寨来找你是几个意思?” 那个叫阿莎的草鬼婆面色难堪,犹豫着说道,“我没有缠着你的男朋友,是他来缠着我……” “你胡说!”周宝琴气得直跺脚,指着阿莎怒道,“子君哥说都是你对他下了情蛊,他才必须回到苗寨来,否则他就会死!你这个心肠歹毒的女人,你把子君哥害成这样还不知悔改,你到底想怎么样!” 阿莎站在那里任由她骂,平静说道,“不是我想怎么样,是他想怎么样。” 周宝琴咬了下唇角,语气中添了几分哀求,“算我求求你,你放过子君哥吧,我们是真心相爱的,在过半年我们就要结婚了,他是真的已经不喜欢你了,你缠着他还有什么意思吗?求求你把子君哥身上的情蛊解了吧!” 阿莎在听到周宝琴说她与温子君是真心相爱时,身体不由自主的晃了晃,努力遮掩神情中的悲凉,闭上眼眸说道,“那情蛊不是我下的,我没有办法解,而且他已经……” 周宝琴的脸陡然覆上了一层黑沉的煞气,清冽如水的眼眸变得猩红,伸出手就朝阿莎的胸膛抓了过来,凄厉喊道,“你不肯解蛊,那你就去死好了!” 我一个吃瓜群众到这里都已经看不下去,周宝琴现在显然被温子君的鬼魂半附体了,我直接甩出一张驱邪符贴到周宝琴满是黑气的脑门上。 她口中发出痛苦的叫声,恶狠狠地对我说道,“我是你的学姐,你竟然向着一个外人!” “我这人素来帮理不帮亲,你要是再不松手的话,我就不客气了!”说话间,我又掏出了五张符夹在指间,厉声说道。 周宝琴的眸光阴沉下来,收回手转身往山林间跑去。 “周学姐,你别跑了!”我提步便要追去,好不容易找到了周宝琴,可不能再让她跑掉了。 而且现在她已有被上身的趋势,再这样下去她会有性命之危! 可阿莎却叫住了我,正色道,“这位姑娘,你不要再回小虎那里了!” 第686章 发病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停住脚步回头看她,不解问道,“啊?我为什么不能回去?” 阿莎咬着下唇,沉声说道,“小虎他会下蛊,我怕他会对你们下手!” “你说什么?小虎会下蛊?他说你才是草鬼婆!” 我彻底被他们两个整蒙了,小虎说阿莎是草鬼婆,阿莎说小虎会下蛊,他们苗寨的人都这么喜欢内部相残的嘛! 阿莎置若罔闻,继续问道,“你有没有吃他给你的食物?” “吃了呀!”这两天都是在小虎家里住的,不吃他的东西我们又能吃什么? 阿莎听后表情变得紧张起来,瞳孔中满是惊慌之色,手忙脚乱的从一堆稻草里费力找出了一只鸡蛋。 她将鸡蛋拿到我的脸颊上,左右各滚了几圈,随后将鸡蛋敲碎,已被摇晃均匀的蛋液从蛋壳里流淌出来。 我知道这是一种试探人有没有中蛊的方法,如果中蛊的话,鸡蛋里会流出蜈蚣、蜘蛛、金蚕等蛊虫。 那么现在看来我并没有中蛊。 “阿莎,你是不是搞错了?”我试探地问道。 阿莎自己也很惊讶,她拿着碎掉的蛋壳手足无措道,“不应该啊……为什么会没有!” “你为什么说小虎会下蛊?难道他之前对你做过什么吗?”我见她神色古怪,询问道。 阿莎欲言又止,眸光躲闪着说,“总之,你们最好尽快从他那里搬出来,他是真的会下蛊,我没有骗你!” 我见阿莎的神情如此真挚,倒真不像在骗我,不过眼下我也没心思去管她和小虎的恩恩怨怨。 周宝琴的事情才是我此行的主要目的,她现在的状态非常令我担忧。 我朝着周宝琴消失的方向追去,可她早已不见了踪影。 夜晚山林静谧的可怕,黑压压的繁枝茂叶给人心理带来极强的恐惧感,我在四周找寻了片刻,最终还是回到了小虎家里。 我推门进去便看到安羽丞裹着被子躺在床榻上,面朝着墙的那一侧,背对门口方向仅露出一头凌乱的发顶,似是睡得十分香甜,连呼声都没有。 “我让你回来取草药,你倒好,跑回来呼呼睡大觉!”我走过去拍了拍他宽阔的背膀,调笑道,“说好的英雄救美呢?美女都被你等跑了!” 这一巴掌下去我才觉不对,纵然睡得再死也不可能毫无反应,我把他从墙的另一侧扒拉过来,发现他那张俊朗的脸上露出痛楚的表情,眉头紧紧拧在一起,连呼吸都十分微弱。 “安羽丞?你怎么了安羽丞!”我大惊失色,拼命摇晃他的身体。 他吃力的将双眼睁开一道缝,无神地睨着我,张口道,“小师父,你终于回来了,我感觉自己可能要牺牲在这里了……” 话刚说完,他的身体突然开始剧烈痉挛,嘴角也吐出白沫,如同癫痫患者那样可怕。 我浑身血液都冷了下来,抱着他的身体喃喃道,“安羽丞你别吓我好不好,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这时,小虎拎着背篓从外面回来,看到安羽丞这副样子,上前帮我扶住了他,愕然问道,“他是不是吃了什么生的东西?” 第687章 巫医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不知道啊!” 我是真的不知道,早上就与他各自分开去寨子里打听消息,到了下午的时候才会和。刚才又遇上了阿莎的事情,让他先自行回来,午饭和晚饭的时间我们都没有在一起。 小虎见状神色也有些紧绷,“他很有可能是吃了野果子或是喝了生水,我们这里毒虫太多,会寄生在水里和果肉里,食物不煮熟是不可以吃的!他这样子看上去,很有可能是被寄生虫钻了脑子。” 我听后险些窒息,心里乱如荒草。 城市里的人可能对野外没有什么概念,像我们这些从小在山里长大的孩子,家长会耳提面命的叮嘱,绝对不能喝没煮熟的生水! 看似清澈见底的小溪,实则里面高达上万种微生物,寄生虫更是不计其数,喝上一口轻则拉肚子,重则就会被寄生虫钻入体内。 如果寄生虫钻进阑尾倒还好,切掉就没事了。怕的是那些寄生虫在你的体内安家繁衍,隔壁村子就有个女孩突然呼腹痛,医生用CT看到她体内有起码上千条线虫在蠕动,都已经快把她五脏六腑给吃空了! 这还不算最严重的,最可怕的便是被寄生虫钻了脑子,在这种医疗贫瘠又落后的地方,真是大罗神仙也难救了! 我看着安羽丞浑身抽搐,自己也不禁开始颤抖,一点主意也想不出来。 他可是安氏集团的太子爷,我不顾他安祖兴的百般阻拦将他带出来,如果没有全须全尾把人带回去,安祖兴非要了我的命不可! 况且他现在所遭受的罪都是因我而起,我怎能不自责! “离你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哪?我得赶快带他过去!”我急促说道。 小虎面露难色,“离寨子最近的县医院也要三十公里,恐怕得走上个一天一夜呢!” 三十里! 我更加崩溃了……如果是在大城市,三十公里只需要开车四十分钟,但这是在没有公路的大山,连车都无法通行! 徒步背着安羽丞走上三十里山路,到地方我俩基本都可以直接进火葬场了,连太平间这步都省了。 “那你们平时看病都去哪里看啊?难不成都是抓草药等自愈啊?”我绝望的问道。 “我们有巫医啊!巫医他可厉害了,一看就知道你得了什么病,不需要打针也不需要吃药,跳完请神舞,人自己就好了。”小虎一脸真诚的说道。 我整个人都傻了,不打针不吃药,坐那就是陪你唠,这不就是传说中的跳大神吗? 可眼下又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哪怕他懂一点医术也好呢! 我和小虎扶着安羽丞去了寨子里的巫医那里,巫医所住的吊脚楼面积很大,仅次于族长家,他年纪约莫在四十岁左右,穿着一身黑色的苗装,头上带着布带缠裹的高帽,看出我们是外地人后冷着脸不肯医治。 还是小虎用苗语跟他沟通了半天,他才同意为安羽丞治病。 巫医将安羽丞扶到床上,用着粗糙黝黑的手翻了翻他的眼皮,然后从床头拿过一个手摇银铃,闭起眼睛开始在屋内跳起古怪的舞蹈。 第688章 中蛊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他这样……真的能行吗?”我偏过头去悄悄和小虎说道。 小虎十分肯定的说,“放心吧,你徒弟会没事的,你看几千年来,我们苗寨都没有去医院看过病,全靠巫医大人,这世上就没有巫医大人治不了的病!” 巫医又称祝由,古时候的确没有什么医疗可言,信息闭塞,交通也不方便。受条件限制,村里人生了病只能找祝由去看,他们会把小儿夜哭、头生癞、脚生疮等疾病通通归于邪祟上身,跳一场请神问鬼的舞,再搞一些檐下土为患者服下便有所好转。 老祖宗的智慧我不敢反驳,巫医能够流传千年必然有它存在的道理,但我真不觉得跳支舞,招个魂能够治好寄生虫。 果然,巫医在一旁拿着招魂铃跳得满头大汗,安羽丞那边的表情更加痛苦,脸已经由白色变成蜡黄色,有白沫从嘴角溢出。 我急得心焦,巫医总算停下作法,似乎也意识到问题不对,用双手在他周身上下摸索,然后从楼下拎了只小鸡上来,接着把鸡头浸入洗脸盆中。 小鸡剧烈挣扎,发出咯咯的刺耳叫声,鸡毛满屋乱飞。 我不忍的别过头,过了不久,小鸡翻着眼白被活活闷死。巫医将那只小鸡用刀子割开,一条黑色长虫竟从它的尸体里爬了出来,那五厘米长的虫子像极了没腿的蜈蚣。 刚爬到地上,就被巫医用脚踩死,它身上流出的血液也是漆黑如墨,发出淡淡的腥臭味。 巫医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把小虎叫到一旁,用激烈的苗语疯狂输出,我听不懂他们的对话,但也能感觉到事态的严重。 我看到小虎面色沉重的走过来,屏息敛气问道,“安羽丞他到底怎么了?” “他中蛊了!”小虎沉声道。 我一怔,“中蛊……他什么时候中的蛊?中的什么蛊?” “还不知道具体是什么蛊,他今天是不是去过草鬼婆的屋子?肯定是草鬼婆给他下了蛊!”小虎声调阴狠起来。 “不会的。”我摇头,斩钉截铁的说道,“安羽丞在她家里待的时间不超过五分钟,而且也没有跟她发生任何肢体接触,她有什么机会下蛊?难不成你们苗疆的蛊毒都会飞沫传播了?” 小虎轮廓紧绷下来,连带着那双笑眼也被拉出冷冰冰的弧度,“云舒姐姐,你又在草鬼婆的屋子里待了多久呢?你确定自己没有中蛊?” 我没有跟小虎说,阿莎已经用生鸡蛋在我脸上滚过一圈了,只淡淡回答,“我确定自己没有中。” 小虎冷笑了声,我再一次从他眸中寻到了一闪而过的阴鸷,而这次我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他的眼神让我想起临走之前阿莎的话,小虎才是下蛊的人! “这个巫医他有办法祛除蛊虫吗?”我看着巫医用鸡血调了一碗粘稠的汤药出来,撬开安羽丞的嘴巴便往里灌,不禁疑惑道。 别蛊毒没治好,反而再治出个急性肠胃炎来! 小虎摇了摇头,“只有下蛊之人才能将蛊虫彻底从他身体里祛除,巫医只能想办法暂时压制他体内蛊虫的发作次数,但治标不治本。” 第689章 驱赶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说话间,安羽丞竟然清醒过来,双眸无光的眨了眨。 “安羽丞,你感觉怎么样?”我担忧地扑到他的床边,焦急询问。 安羽丞咳了几声,有气无力的说道,“太尼玛难喝了,小师父你要是再让我喝这种酸了吧唧的东西,不如给我个痛快吧!” 我也不知他是被巫医治清醒了,还是被鸡血汤药难喝醒了,但他的脸色总算不再如死人般蜡黄,我吊着的心终于能稍稍放下。 “你到底怎么回事,喝了生水吗?”我低声问他。 “小师父,我跟你走南闯北这么久了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呢,别说生水了,我从今早吃完早饭到现在滴水未进,人都要挂了!想着回来吃点东西喝口水,结果刚进屋子脑袋就疼得像有虫子拼命往里钻……直到现在才好一点。” 安羽丞看上去还很虚弱,嘴唇也是煞白煞白的,连说话速度都比平时慢了几拍。 我见自己被疼宠的徒弟遭了这么大罪也很是心疼,他的话却让我忍不住往小虎的身上想,莫非是昨晚那只烤鸡有问题? 小虎的表情恢复正常,对我说道,“云舒姐姐,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下蛊的人,让她把你徒弟身上的蛊解掉,否则每隔十二小时,他身上的蛊毒就会更重一次,巫医也只能压制两次,到了第三次可就回天乏术了!” 刚才巫医已经用了一次,也就是说,安羽丞的性命不超过这二十四小时了? 安羽丞听后自己的脸色也变得非常难看,拿出手机打开备忘录,默默道,“算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还是先给爸妈写遗书吧!妈,我这个不孝子愧对您的养育之情,我死后请善待我那一屋子价值百万的手办和文玩,你要实在看不下去烧给我也行……” 我磨了磨牙关,伸手把他的手机抢了过来,怒骂道,“别乌鸦嘴了,有我在这里不会让你死的!不就是二十四小时吗,我肯定赶在这个时间点前找到解蛊方法,你安心躺在这里养病,我去去就回!” “得嘞。”安羽丞十分乖巧,再次躺回床上,目送着我霸气离场。 从床边到楼外加起来不超过二十步,让我走出了‘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气势。 小虎带着我去找族长,族长的那间吊脚楼在巫医的住所不远,从外面看上去要更大一些,族长正坐在门口抽着旱烟袋,听闻我们的来意后也非常气恼。 他们苗人对蛊术也是嗤之以鼻,尤其是知道寨中有人是草鬼婆后,更是一致对外,反而显得我这个外乡人都不受排挤了。 我并不清楚小虎跟族长交谈了什么,只看两人激动的比划了半天,族长带头领着我们往阿莎所住的小屋方向走。 心底隐隐察觉不对,拉着小虎问道,“小虎,你刚才跟族长说了些什么?我是来询问蛊毒的,不是让你找阿莎的麻烦。” 小虎冲我神秘一笑,那笑容让我不禁有些发毛,“云舒姐姐,你不用管那么多,你徒弟身上的蛊很快就会解开的。” 第690章 火刑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他们两人步行飞快的爬到了阿莎所在的吊脚楼,我这两天一直爬上爬下,小腿肚子酸得很,跟在他们后面紧追慢赶,还是落下了一二百米的距离。 眼看着他们钻入了阿莎的房间里,少顷,里面传来了瓷片分崩离析的清脆声响。 我剧烈喘息着推开门,看到小虎正抓着阿莎的手腕往外拖,立刻上前制止,“小虎你在做什么!” 小虎对我还保留着一丝虚假面具,不自然的笑了笑,“云舒姐姐,她是草鬼婆!你徒弟的蛊毒就是她下的,她已经残害两个外乡人了,我们不能让她继续留在寨子里了!” 被我护在身后的阿莎也开始用汉语凄厉喊道,“我没有,我不是什么草鬼婆,蛊虫明明是你下的!” “你含血喷人!你之前给那汉人下蛊,让他肠穿肚烂而死,这事大家都知道!现在你还要栽赃给我,真以为我怕了你吗!”小虎那双笑眸突然变得凌厉起来,恶狠狠道。 阿莎还要再解释什么。 这时,叼着旱烟袋的族长突然怒喝了一声,声音洪亮,夹杂着常年抽烟的沙哑,说着听不懂的古苗语,听上去倒更像是一条巨龙在低吼。 阿莎似是很怕这位族长,瘦小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往我后面躲了躲。 小虎扬了扬不羁的眉毛,得意道,“听见了吗?你不配再留在寨子里,不配守护蚩尤大神,赶紧滚下山去吧!” 我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挡在阿莎身前试图跟族长冷静沟通,“族长,我觉得这件事里应该有误会,阿莎看上去不像草鬼婆,那蛊到底是不是她下的现在也没有证据,就算是她下的……你们已经把她赶到山顶上了,现在又要把她赶出寨子,她一个女孩子又能去哪呢?” 族长眯起眼睛打量着我,从嘴里吐出一连串的话,即便是我听不懂也能感觉出恶意。 小虎不悦地劝道,“云舒姐姐,她是草鬼婆这件事已经是事实,你不要再为她开解了,族长说了,让她三日之内必须从寨子里搬出去,否则就会对她施以火刑!” “火刑?”我愕然,“你们究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现在是法制社会,你们这么做是犯法的!” 火刑难道不是中古世纪欧洲人对那些女巫所设定的刑罚吗?那场动乱维持了整整三百年,他们把认为有罪的女人和那些不婚主义、寡妇都当成女巫抓走,当众用熊熊烈火将她们焚烧。搞得人心惶惶,谁家要是生了女儿都不敢让她上街。 没想到几百年过去了,这里还在用火刑来审判女人! 安祖兴说他们要对他实施劓刑的时候,我还在心里嘲笑过他,可今日真让我碰上了,心里既愤慨又震惊。 然而我的话却令族长更加暴怒,指着我的脸就是一阵疯狂输出。 小虎这个时候还是维护我的,把我拽到了一旁,无奈道,“云舒姐姐你少说两句吧,我们寨子有我们自己的处理方式,不要试图拿你们外面人的思维来改变我们,草鬼婆在我们这边就是会被驱逐的,从古至今都是这样!” “可她明明不是草鬼婆啊!” 我不知那女孩经历过什么,又有什么难言之隐,可自己的第一感觉告诉我,她不是个坏人。 第691章 快跑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族长那张黝黑而沧桑的脸上浮现勃然怒意,阿莎怕连累到我,立刻说道,“好!我会在三日之内搬走,但蛊毒真的不是我下的,我根本不会解蛊!你们要是不信的话,尽管烧死我吧!” 小虎和族长还欲发威,我忍无可忍的说道,“别再逼她了,受害者是我们,到底是不是她做的,让我自己先调查清楚好不好!” 他们二人只好作罢,走之前又用苗语威胁了阿莎一顿,她全程表情呆滞空洞,似一具不会哭闹的行尸走肉。 “云舒姐姐,我们快回去吧,在草鬼婆的屋子里待久了,指不定会染上什么蛊虫!”小虎又绽露出那副无邪的笑意,两颗小虎牙白皙整洁,眸光若星闪烁着狡黠的光。 阿莎听了这话,张了张唇,却仍是一字未说。 我现在看到小虎的笑只觉毛骨悚然,可他在这里,阿莎是不会对我说什么的,没办法,只得跟着小虎先回去。 回到巫医那里后,他瞥见我进门,把刚做好的粥递给了我,做了个‘喝’的动作,让我喂安羽丞喝下去。 那碗粥看上去黑乎乎的,不知里面添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发着淡淡的腥臭味。 我咽了下口水,心想还好自己没有吃那只烤鸡,否则现在如临大敌的人就是我了! 里屋,安羽丞的精神状态看上去好了不少,正靠在床头百无聊赖的刷着手机,看到我拿着那碗黑乎乎的东西进来,做出一个唐僧摆手的表情,“拿走,拿走……” “乖,把这碗喝了,小师父给你糖吃!”我微微一笑,坐到了他的床边。 安羽丞没办法,为了压制蛊毒只得把那碗难喝的东西一饮而尽,痛苦得他直翻白眼,帅气的美男子形象全无,别说是北城校草了,说他是犀利哥都有人相信。 夜凉如水,月上中梢。 哄着安羽丞放下手机继续睡后,我独自悄咪咪地摸索回了阿莎家里,却隔着五十米的距离,听到那间破旧的吊脚楼内传来争吵的声音。 我害怕小虎他去而复返找阿莎的麻烦,连忙跑到跟前,隔着薄薄的木门,里面发出的对话声却有些不正常。 “你那恶毒的心肠终于被人发现了,看到你如今狼狈落魄,又众叛亲离的样子,我很满意!”一个年轻的男性嗓音说道,透着股虚无缥缈的感觉,对方宛如与我们隔着阴阳两界。 继而是阿莎崩溃到极致的声音,“即使是我害死了你,闹了这么久,你也该闹够了吧?收手吧,不要再残害其他女孩了!” “你有什么资格管我,我活着的时候你管不了我,死了你更管不着!”男声骤然拔高,如恐怖的恶鬼般凄厉。 “那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她?”阿莎的嗓音里夹杂着抽泣,颤抖道。 男人无端发出狞笑声,“很简单啊,你下来陪我,我便放过她!” “咚——” 屋里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我收回思绪,一脚将木门踹开。 那是一个样貌朗俊的男鬼,正将阿莎按在地板上,死死掐着她的脖子。 男鬼回过头,那双阴戾的眸子朝我扫过来,眼底恨意更甚。 阿莎此时已经被他掐的满脸涨红,伸着舌头艰难地对我说出两个字,“快……跑!” 第692章 唱情歌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跑是不可能跑的,哪怕打不过,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在我面前伤人! 我从口袋里摸出符纸,手腕一翻,符纸悬浮在空中,随着我指尖所向,如锋刃般朝那男鬼射了过去。 那男鬼应该从周宝琴身上吸食了不少阳气,且怨念深重,竟避开了我的符篆,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见了。 “溜得真快,属鱼的吗!”我暗骂了声,把阿莎从地上扶起来,担忧地看着她脖颈上的红印,“你有没有事啊?” “没事,我身上有蚩尤血脉,邪祟之物动不了巫族的人。他只是嘴上说说要杀我,实际上根本奈何不了我。”阿莎摸着脖子,对我摇了摇头。 “刚才那个男鬼究竟是谁?他骗我学姐到这里来有什么目的?”我问道。 阿莎看着我,目光宁静而悠远,淡淡说道,“谢谢你之前为我说话,可除了你,寨子人没有第二个人愿意相信我……那个男人叫温子君,家在北城,条件应该也还不错。大概一年前的这个时候,他和几个朋友毕业旅游,本来想去黔东南那边的山上探险,结果误打误撞来到了我们这里。 那是我们第一次接触这片山脉以外的城市人,他们看上去要比县城里的人更加干净靓丽,尤其是温子君,当时他的出现,让寨子里很多姑娘都脸红心动。但我们的族规男不外娶、女不外嫁,她们也只能躲在树后面远远看着,这其中便包括我。” 我回想了一下,虽然只在刚才短短见过温子君一面,但不得不承认,他的确很帅,而且是那种不安分的帅,典型的渣男长相。难怪阿莎和周宝琴都会被他套住。 “族长那时候听说他们是迷路才会来到这里,本着热情好客的原则接纳了他们,让他们住在了自己家中,平时跟寨里的人相处也不多。直到几天后,是我们苗族人的踩鼓节,按照我们的习俗,那一天寨子里的青年男女都会聚在一起载歌载舞,围着楠木鼓唱古歌,也是相互求偶的好时机。 我在寨子算长相不错的女生,小时候还去山脚下的学校念过几年书,很多适龄的男性都想要追求我,在我的周围不断唱情歌,我舞跳的很好,跟着他们的歌声一起翩翩起舞,我们从小便这样嬉闹惯了的。 这时,有个不一样的歌声插入进来,我回头一看,唱歌那个人正是温子君。他的嗓音很好听,唱的是我没听过的流行歌曲,但我能听懂里面一些汉语文字,句句不离情和爱。他用着那双明亮的眼睛看着我,是那么专注,那么深情。 我从没见过比他更英俊,更让我心动的男人。我只要一想到,如果这样眼睁睁的错过他,今后便再也见不着了,心里就难过得像被刀割一样……也不知从哪冒出一股勇气,明知族规不可违背,还是牵起他的手一同跑走了。”阿莎说到这里莞尔一笑,仔细看去她唇角满是苦涩。 小虎跟我说过,在他们苗寨,男子如果看上了某位女子,便会对她唱情歌,若是女子牵住他的手,并挠对方三下手心,这桩婚事就成了。 阿莎当众牵着温子君跑掉的举动,一定惹怒了当时不少男人,我敬佩她的勇气和敢爱敢恨的性情。但以她的现状,我猜到后来肯定发生了不好的事情。 第693章 情错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那天晚上我们一直跑到高山上,坐在蚩尤神庙的悬崖旁,我们说了很多话,从月亮升起,一直聊到月亮下山。他风趣幽默,又很温柔耐心,我们立刻确定了关系。 之后的几天里,我带着他漫山遍野的玩,把我会唱的情歌,会跳的舞蹈全部展现给他,他说在他生活的城市里,没有遇见过我这样特别的女孩子,他很喜欢我,我听了不知有多开心。 很快,他提出要跟我……做那种事,我们寨子比较保守,不能随便发生男女关系,我直接回绝了他。他却说自己这辈子只爱我一个,肯定会对我负责,要娶我做老婆的!我见他表情非常郑重,便同意了……” 我听得直扶额,心想这种鬼话连乡下村姑都不会信了,也就只能骗骗你们这种偏远地区,淳朴漂亮的女孩子吧! “和他在一起之后,他便拎着行李住到了我的房子里来……” 阿莎说到此处,我诧异地看了一眼房梁,寻思这儿真的能住人。 “当然不是这里了,其实小虎现在住的那座吊脚楼,那才是我真正的家!”阿莎看出我的疑惑,不疾不徐的解释道。 “什么?”我满头雾水。 “这个后面再跟你解释,我继续说。”阿莎又道,“在我家里,我们非常快乐的度过了五天,最后一天晚上,我们做完之后,他摸着我的肩膀说自己要回北城了,我当时感觉就像梦醒了一样,既害怕又失落,拽着他又哭又闹,说什么也不肯让他走。 但是他说自己在北城找了家工作,这次来贵州就是想趁上班前好好玩一玩的,如果再不回去,他的职位就要被公司那边取消了。我哪里懂那么多,只觉得他说话不算数,要离开我了! 温子君没办法,对我承诺道他先回城去跟家里人说明情况,等他那边沟通好以后,便回苗寨来接我,到时候一定用最盛大的婚礼,风风光光的迎我出嫁!” 我在心里暗骂道,渣男,肯定一去不复返了! “明知自己留不住他,可我心里还是很委屈,也很难过,那一整晚我都没有跟他再说过话,趁他睡着后跑去河边默默哭泣。上山采药回来的小虎看见了我,听我把经过说完后,他冲我古怪一笑,问我是不是想留住他。 我当然想,做梦都想! 小虎听了便说,他有办法让温子君此后只属于我一个人,即便是离开你,也会马上回到我身边! 我问他是什么样的方法,他很诚实的说,自己会下蛊,他奶奶就是草鬼婆,在死之前将蛊传给了他,如果他很长时间不下蛊的话,会遭到很严重的反噬。 小虎他的家境即便在我们寨里也算不得好,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走了,他跟着奶奶一起相依为命,我现在所住的这间吊脚楼,就是他曾经住过的地方。 我们之前都觉得小虎很可怜,那么小没了父母,奶奶还死了,他自己住在山顶上肯定各种不方便,有时候还把家里吃不完的熏肉给他带上一些。所以当他说出自己会下蛊时,我惊讶极了。” 第694章 翻山越岭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不过这也解释了,为何他奶奶要守着山顶那间破旧不堪的吊脚楼常年不出,也不肯搬下来跟我们一起住。 我当时想也不想便回绝了他,我们这些苗族人从小耳濡目染,太知道蛊术的危害性,我那么爱温子君,怎么舍得害他呢! 可小虎却说,中了情蛊的人,必须在三个月内回到我身边,否则便会肠穿肚烂而亡。但天底下所有蛊毒都是可以解的,我眼下为了让留住他,偷偷将蛊下给他,等到三个月后他如约回来,小虎再给他解掉就没事了。 我当时已经被小虎说动,但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的,小虎便将一个小瓷瓶塞进我的手里,告诉我,如果我想好了,就把那个小瓷瓶里的液体倒进他所喝的水中,三个月后,他肯定会回到我身边! 我一夜未眠。心里反复纠结,一会儿觉得这样不行,会伤害子君;一会儿觉得小虎说得对,只是三个月而已,三个月后就可以将蛊毒解开了,小虎是我们寨子里的人,他跟我们一起长大,从未向别人下过蛊,他不会害我的! 第二天一早,温子君自顾自的穿衣服,收拾行李,对我挽留和担心的话语爱答不理,我更加害怕了,手里紧紧握着那只小瓷瓶,在他再一次将我从身边推开时,我把拧开了瓶盖,把里面金黄色液体倒进了他的保温杯中…… 那金黄色液体里有一只很小很小,正在蠕动的虫子,一接触水面便消失不见。我眼看着他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水,拎起行李和同伴走出了寨子,他的同伴看到我,还打趣他道,不带上一起走吗? 温子君却打了他一掌,头也不回地往外走,甚至都没来得及跟我道别。”阿莎说到这里嗓音哽咽了下。 我叹气,可真是个傻姑娘,人家摆明了就没想过跟你有以后,觉得你是他没见过的新类型,一时精虫上脑跟你玩几天,想不到你还当真了,不跑等什么呢! 阿莎调整了下情绪,继续说道,“三个月很快过去,我还是没有等来子君,这时候我发现个更棘手的事情,我怀孕了……” 我整个人都傻了,这姑娘啊……我真是不知该吐槽什么好了! 但转念一想也正常,这样封闭的寨子,计划生育也普及不到这里来啊,想避孕也没条件。而且这种事,错在渣男,又不怪她。 “寨子很小,那段时间温子君天天住在我的家里,所有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温子君走了之后,他们便格外留意我,我怀孕的消息很快传播整个寨子。族长把我拉到寨中的四方台上,当着全族人的面问我打算怎么办。 按照我们族里的规矩,未婚先育的女孩子,是会被强行堕胎的,尤其是,我怀的还是外乡人的种,两重族规加在一起,可以将我逐出寨子了。台下的父老乡亲那种鄙夷和嫌弃的眼神,我至今都忘不了…… 我提出要去北城寻找温子君,让他给我和肚子里的娃一个说法,并让族长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承诺自己肯定会回来,族长同意了。 我怕等到自己肚子大了,便无法再走动,决定立刻动身去北城找他!那天我翻出了父母留给我的所有家当,翻山越岭,走了好几十里山路,搭上了路边的货车,终于来了到了北城!” 第695章 身死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那是我第一次离开苗寨,而且是去北城那么大的城市,落地之后我整个人都傻了,我不会坐地铁,没有手机,不会扫二维码,甚至连旋转门都不敢进。我按照温子君身份证上的地址找过去,可那些人却说温子君已经不住在那里了。 还好我之前听他和朋友说起,自己应聘上了一个什么‘鹏力集团’,回去后要去那里上班,我又辗转来到了鹏力集团的楼下,前台听我说要温子君后,他脸色变了变,问我是他的什么人,我说自己的他的女人,我们马上要结婚了。前台立马说这里没有这个人,还让保安将我赶了出去。 但我觉得那个前台肯定是认识子君的,不然不可能询问我和他的关系,我不死心,每天徘徊在大楼下面等,见到有人路过就追上去问,那些保安都已经认识我了,不过还好,他们知道我怀着孕,没有动手赶我。 城市里的东西真的好贵,难怪族长不肯修通公路,我带的全部积蓄没几天就花完了,最便宜的招待所一天也要上百块,我只能吃自己从寨子里带来的咸菜和饼,睡在他们楼下花园的躺椅上。 直到有一天,有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朝我走了过来,对我说道,‘你是阿莎吧?’ 我抬头,这才认出他也是跟温子君一起来到苗寨的那伙人之一,我激动地拽住他问道,‘子君呢?他也在这里吗?’ 对方别有深意的看着我说,‘子君已经死了,就在上个月初。’ 我听后整个人天塌地陷,险些昏倒,哭着问他,‘子君是怎么死的。’ 男人皱着眉说,‘你真的不知道吗?’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问,但心里已经隐约有了个不好的猜测。 男人继续说,‘从你们苗寨回来后,子君入职鹏力,又换了一个女朋友,是他们公司的财物,两人一进公司就打得火热……可是没过多久,子君就开始天天腹痛,把北城所有医院都跑遍了也没看出个结果,医生说很有可能是吃了路边摊之类的脏东西,让他饮食轻淡一点,导致肠胃有炎症。 但是子君从来不吃那些垃圾食物,到后来他每日只喝粥了,可还是腹痛难忍,连班都没办法上,请了一个月的假在家调养。那之后我们也没见过子君了,等再见他的时候,已经是他的葬礼上。 子君的妈妈跟我们说,子君死的时候从嘴里吐出很多金色的小虫子,如蚂蚁般大小,但等他咽气后,那些虫子又都莫名消失不见了…… 我们后来查过资料,网上说你们苗人都会下蛊,子君的症状很像中了你们苗疆的蛊虫,我们便怀疑是你知道了子君是个负心汉,给他下了什么蛊,他才会死的。 所以,你是真的不知道吗?’ 那个男人说完之后,我感觉自己心口像破了个大洞,冷风呼呼往里钻,却感觉不到任何疼痛,整个人仿佛已经死了,随之眼前一黑,我昏迷过去。当我再醒来时,孩子已经不在了……” 第696章 鸠占鹊巢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你的孩子……就这么流掉了吗?” 已为人母的我有些不忍,纵然父母有错,可孩子是无辜的啊! 阿莎那双莹澈的双眸闪烁着泪花,却毫无焦距,呆滞地看向前方,手无无意识的搭在自己小腹上,缓慢说道,“连续半个月的舟车劳顿,没有好好休息过,也没有吃有营养的东西,孩子流掉的时候,医生说要比同月份看上去还小好多,是我没有照顾好它…… 子君的朋友人还是不错的,他见握情绪太过悲恸,认准了子君的事情与我无关,把我送进了医院,临走的时候还给了我一笔钱,让我回家去吧,把子君忘了,他说他配不上我。可只有我知道,子君是因我而死的,如果我没有向他下蛊,他根本不会出事! 即便他辜负了我,可他也是我真心爱慕过的男人,我不想他有事!来之前我就已经想到最坏的结果了,无非是他不要我,他在苗寨说得话都是哄骗我的,他根本没想过要娶我,甚至他变心了,他爱上了别的女人…… 这些我都已经猜到了,但我却唯独没有猜到结局! 我当时的想法很简单,我想让子君知道,我们有孩子了!如果以后他有时间,可以回苗寨看看孩子,自己是孩子的爸爸。我不想让我的孩子一出世就没了父亲,我会告诉他,你有爸爸,他在北城,他只是不能回来看我们而已!” 阿莎的话说得我心里直发酸,当初冷玄霄不在了,我也是每天在沈思玄的耳边说,你爸爸他有事出远门了,他终有一日会回来的,或许妈妈等不到了,但你一定能等到他…… 或许是心意相通,小黑蛇恰好在这时醒了过来,从口袋爬到了我的腕间,用他冰冷的身体缠住了我的脉搏。 似是用行动表示着,别难过,我在。 “出院之后,我再次回到了苗寨,我心里始终还有个结没有解开,我要去质问小虎,为什么当初说好没事的,结果还是出了事!可当我刚刚来到寨子大门口,族长就带着所有人把我抓了起来。 原来,子君的母亲从男人那里听说了我的事情,男人原本是好心,想让子君母亲赔偿我一笔精神损失费,毕竟我流掉的是子君的孩子。可子君母亲一口咬定是我给子君下了蛊,还托人找到寨子里来,想要把我带走。 我们寨子再怎么说也都是蚩尤大神的后裔,族内的事关起门来自己解决,轮不到外人来插手,族长拒绝了子君母亲,却把我关在了蚩尤神庙里,让我反省思过。我说我根本不会下蛊,我不是草鬼婆! 他们都不肯信我,因为在我走后不久,小虎便带头从我家里搜出了下蛊用的蛊盅,里面全是邪恶的毒虫……” 好一招恶人先告状! 我听得拳头都硬了,这个小虎未免心肠也太歹毒了吧,下蛊害人不说,还泼脏水给阿莎,自己反倒变成了无辜的人! “你可能不知,在我们苗族谈蛊色变,我们要比你们中原人更怕蛊毒,哪个寨子里若是出了一个草鬼婆,其他苗寨都会孤立那地方的人。即便只是怀疑都能让人回避三里,现在人证、物证俱在,我根本无法反驳!” 第697章 倒打一耙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阿莎继续说道,“族长念在我年幼,好歹是把蛊下给了外乡人,没有为祸村民,只将我赶到山顶上居住,没有让我离开寨中。但他规定我不能下到寨子中来,不能过河,如若再发现一次下蛊行为,立即将我驱逐出寨! 山顶上不适合搭建吊脚楼,需要很粗的圆木才能稳住根基,而我自己一个女人抬不起来那么重的圆木。这时候小虎出现在我面前,他是来的收拾东西的,他当着我的面把这间屋里的所有摆设全部搬走,毫不回避的给我看他那些藏于地板下面的瓶瓶罐罐。 还对我说,‘以后这间屋子可以给你住,不要太感谢我。’ 我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却说,‘我说过啊,我不下蛊会死的!’ 我大骂他无耻,当时明明说好,不会让子君有事,可他却骗了我,现在还要占据我的房子,住进我的家里! 可小虎却说‘我给你过你选择的机会,是你决意要把情蛊下给他的,蛊虫是你放的,水也是你喂他的,他的死都是你亲手造成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戳在我的心上,痛得我连话都说不出,看着他得意地从我面前搬走。那之后我便住在山顶这间破旧的楼里,他搬到了我的家里。 小虎他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他平日里跟寨子的其他人关系都很好,尤其在族长面前很会做人,他也不会对村民下手,身份也一直没有暴露。后来寨子里又来了一伙外地人,我害怕小虎又对他们下手,但那伙人看上去很厉害,也很有钱,小虎根本没机会靠近,我也放心了。 直到你们进入寨子,又被他带回了家里,我真的好害怕,几次想跟你说明,但都被他阻拦。直到昨晚我用生鸡蛋在你脸上滚过,确认他没有对你下蛊才松了口气,结果……” 鸠占鹊巢,倒打一耙,还会心理上的pUa,除了师棋宵,我还真的很难找到这么无耻的人了! “那温子君的鬼魂,又是怎么回事?”我询问道。 她苦笑了下,“子君是含着怨气死的,他的魂魄在北城飘荡了许久,被人炼化成了厉鬼,飞跃了千山万水回到我身边。他是想杀死我的,让我下去陪他,可我身上有蚩尤神血,虽然流了上千年已所剩无几,但仍能保佑我们不受邪灵的影响。 他非常愤怒,却又拿我没有办法,只能勾引其他女孩子带到我面前,故意气我,让我痛苦难过。那位叫周宝琴的女孩,应该就是被他引过来的,得想办法救她,否则温子君也会把她害死的!” 道理我都懂,可周宝琴现在不知被温子君带去了哪里,我根本联系不上她呀! “我知道她现在在哪,我带你去见她!”阿莎猜出了我的想法,主动说道。 趁着天黑,阿莎带着我往山腰处前行,淌过浅浅的河滩,我看到不远处有一座废弃的吊脚楼,里头竟然还亮着灯。 刚到门口,里面便传来周宝琴的嬉笑声,显然正与温子君在一起玩闹。 阿莎抿了抿,毅然推开了房门。 第698章 求婚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果然,不大的屋子里,周宝琴正依偎在温子君的怀里,她全然没有发现眼前这个男人面色苍白,阴气渗人。 在看到我们进来后,还故作羞怯的往温子君胸膛上靠了靠,温子君双眸阴戾的向我们看过来,一手揽着温子君,嘴唇挑出一抹邪肆的弧度,凑到周宝琴耳畔不知说了什么,引得她小声嗔笑,“你好讨厌!” 阿莎垂在两边的双手抖了抖,面无表情的对温子君说道,“你放过那个无辜的女孩吧,将真相告诉她,我现在众叛亲离,马上就要被逐出寨子了,你满意了吗?你的复仇游戏也该适可而止了吧?” 温子君唇边的笑容更大,环着周宝琴的手收得更紧,音调缥缈如空谷足音,“阿莎,你说这话我就不明白了,你难道不希望看到我幸福吗?我现在和宝琴非常恩爱,她很喜欢我,我也喜欢她,我们在一起无论做什么都很开心!我为什么要放过她?” 阿莎身体开始不经意的颤抖,双手藏在苗服裙摆里,紧紧攥着衣角。 温子君看出她情绪失控,偏偏还要杀人诛心,“阿莎,我跟你不过就是逢场作戏,我看你长得漂亮,又主动向我伸出手,以为你们苗族姑娘都很开放,想跟你玩玩罢了,谁知道你竟然还当真了! 宝琴哪里都比你好,她是北城土生土长的女孩子,家境优渥,学历也高,最关键的是,她很懂风情!她不会像你那么封建和保守,我们做什么都很和谐,包括做那件事……” “够了!”阿莎痛苦地喊道。 她为了子君成为全族笑柄,为他流过产,现在为他活得生不如死。 即便她有错,错在是温子君先哄骗的她啊! 这世间最残忍的事,便是听到自己所爱至深的人,怀里搂着别的女人,然后说她样样都比自己强。 这跟凌迟她有什么区别! 周宝琴回过头,她的双眸已经被黑气覆盖,对阿莎冷哼道,“你这个小三,到现在还不死心,妄想破坏我和子君哥的感情,子君哥已经向我求婚了,你别再做梦了!” “你答应他了吗?”我听到这里倒吸一口冷气,连忙问道。 “还没啦,我觉得这样求婚太不正式,连个戒指都没有……”周宝琴扭捏着说。 阿莎的情绪也被温子君影响着,摇头喃喃道,“我不是小三,我不是……你说过要娶我的!” “你就是小三!你如果没有缠着子君哥,又怎么会大晚上跑到我们的房间里来,想要破坏我们的夜生活是吧?你听到子君哥向我求婚了,你忍不下去了是吧?那你为什么不去死啊!”周宝琴咄咄逼人的说道,从她口中每一次吐出的气息都化为灰色的怨气,被温子君飞快吸食。 我无奈道,“周学姐你少说两句吧,有些话一出口,便是业障!” 周宝琴又转向我,冷冷道,“这里有你什么事,明明你才是我的学妹,却向着一个苗族蛮女说话,我真是白认识你了!你赶快回北城吧,我不会跟你走的!” 第699章 小三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见阿莎与周宝琴都已经被温子君释放出来的怨气影响,咬牙想要上前直接灭掉这个渣男,可当我走近才发现,他的左手似在抚摸周宝琴细长的脖子,实则牢牢扼住她的咽喉,我这一张符甩下去,可能先死的人会是周宝琴…… “卑鄙!”我从牙关里挤出两个字来。 正面硬刚不行,我只能从周宝琴身上下手了,必须让她看清温子君的真面目,才能堪破业障。 “周学姐,你别再执迷不悟了,温子君他早就死了,站在你眼前的不过是只要拉你下地狱的魔鬼!” “你胡说八道什么!子君哥他怎么会是鬼!”周宝琴想也不想的回怼我。 我调动体内的太乙玄经,以催眠的语气柔声道,“周学姐你好好想一想,当初是怎么和温子君认识的?如何开始这段恋情的?又是谁在你耳边劝你服下那瓶安眠药?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觉得非常冷,他是不是每次都忽然出现,又莫名消失?” 周宝琴果然被我的声音蛊惑,屏蔽六感顺应着我的思绪往下想,表情也变得迷茫起来,“对……好像是的。” “你现在再去看他,你还能看清楚他的脸吗?”我嗓音清冽道。 蒙住周宝琴双瞳的黑雾终于驱散,她定睛再去看眼前那张挚爱的脸,瞬间大叫出声,“啊!” 温子君幻化出来的模样是他生前最帅气的时候,尤其是在阴桃花对象的眼里会格外美化。而当她看破业障,双瞳所见便是温子君死后的样貌。 我无缘得见,但我觉得肠穿肚烂而死的人,应该好看不到哪里去吧? 周宝琴惊慌失措地从他怀中挣扎出来,大喊道,“你不是温子君,你是谁?” “他就是你相亲的对象温子君啊,一直都是他,从没变过!”我把周宝琴护在身后,冷冰冰地说道,“这回你该相信,你的男朋友是只鬼了吧?” 周宝琴已经吓得手足无措,缩在我背后紧紧抓住我的双肩,长指甲都快把我皮肤给抓破了。 “臭丫头,坏我好事!”温子君的嗓音瞬间尖锐了一倍,阴戾喝道。 我微微闭眼,默念出一个驱邪咒,同时用指尖弹出一张符篆,幽蓝色的火焰从符纸头部燃起,以破竹之势朝温子君袭去。 这种木屋缝隙太多,温子君又一次从窗口逃脱,我碍于有两个没有抵抗能力的女人要保护,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溜走,无法去追。 周宝琴身体瘫软下来,多亏阿莎扶了她一把,没有让她倒在地上。 “温子君……他真的是鬼吗?”周宝琴失魂落魄的呢喃着,似是想从我们口中寻求一丝希冀。 但我很快打破她最后的幻想,“没错,他是鬼,你是他找来的阴桃花,他的目的就是要拉你入地狱!”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周宝琴颤声道。 我将视线移向阿莎,示意让她把真相全部告诉周宝琴。 阿莎便将自己如何与温子君相识的过程说了出来,包括后来自己害死了他。 而周宝琴听后,拍桌子大怒道,“尼玛这个渣男,到头来我才是那个小三,小丑竟是我自己!” 第700章 诱敌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夜色深沉,手机上的时间已经过了零点,屋内仅有的一盏台灯已经烧得灼热,周宝琴仍倚在桌子上痛哭不已,把我身上带的面巾纸都用完了。 “呜呜,我现在只要想到,我差点答应了他的求婚,差点就要被他害死了,我恨不得掘了祖坟!这种渣男你竟然还愿意为他生孩子,你可真善良!”周宝琴一边抽噎,一边怒骂道。 我和阿莎无奈的坐在一旁,不知该说什么好。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他如果再找过来的话……云舒,你扛得住吧?”周宝琴期期艾艾地看向我,这时候她又记起我是她的学妹了! “我……抗是抗得住,可是有我在,他不会过来的,他明知自己不是我的对手,又怎么会上赶着寻死呢!”我摸着下巴分析道,“他应该也不会去找阿莎,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带走周学姐,只有你去诱敌深入,他才会放松警惕。” 周宝琴闻声一抖,瑟瑟说道,“不,我不行!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了!” “早晚都得过这个坎,你现在不把他解决掉,等你回了北城,他还是会找上你,继续迷惑你的心智,上次是让你服安眠药,下一次指不定会做什么呢!”我严厉说道。 周宝琴吞了下口水,“等等,你说的解决,是怎么解决?” “当然是让他魂飞魄散,彻底归西!这个温子君生前是个花心大萝卜,哄骗了无数妙龄少女,死后也是个无恶不作的渣鬼,不灭了他难道还留着过年吗!”我义正严辞说道。 “我们上来就给人家直接魂飞魄散了,都不问问人家未婚妻的意思吗?”周宝琴斜睨了旁边的阿莎一眼。 阿莎表情平淡如水,仿佛我们在谈论一个与她无关的陌生人,“你们决定吧,子君的事情我无权利开口,我愧对于他,所以甘愿被他纠缠,但我也不想再见到别的女孩被他迫害了。” 面前两位都是温子君的受害者,也都是他的前任和前前任,这事只有我能拍板决定了。 “那就这样吧,周学姐,这把桃木剑你拿到,藏在身上,等后半夜温子君找过来的时候,你不要听他说任何话,直接把剑刺进他的胸膛里,听懂了吗?”我拿出之前给安羽丞练手的桃木剑,随便比划了两下后交到了周宝琴手中。 周宝琴看着那把剑目光有些呆滞,迷茫的点点头。 “很好,我和阿莎先离开这里,否则他是不会过来的,但你放心我们不会走远,等他过来之后你大喊一声,我们马上就回来帮你!”我对她承诺道。 周宝琴看上去仍有些无措和怯懦,本能的点了点头。 事不宜迟,再拖下去天都要亮了,我便带着阿莎出了屋子,找了个附近的灌木丛躲了起来。 一个小时过去,蹲的我腿都要麻了,换了个姿势好了一些,可耐不住困意来袭,正当我眼皮耷拉着快要进入梦乡时,一声高亢的尖叫划破了整个苗寨的夜空。 “啊——” 第701章 焚烬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和阿莎在电光火石间对视一眼,然后飞快向周宝琴所住的吊脚楼跑去。 当我们推门而入时,正好看到周宝琴双手握着那柄桃木剑,举在胸前却迟迟没有行动,脸上覆盖着恐惧的神色与斑驳的泪痕。 温子君一步步走向她,嘴角牵起温润如春光的笑容,柔声说道,“宝琴,先前情况太仓促,我没有对你说清楚,我的确已经死了,但从我见到你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真心爱上了你!你伶俐可爱,粘人又娇俏,与我是那么相配。我只后悔没有在生前遇见你,否则我一定会娶你,我说到做到!” 随着他话语的吐出,一阵黑烟再次飘向周宝琴,像一条黑色的丝带,缠绕住了她的双瞳。 “周学姐,你不要再听他讲话了,快把耳朵捂起来!”我厉声道。 显然,周宝琴并没有听见我的话,而我身旁的阿莎也开始受到温子君心理上的影响。 “宝琴,我始终想不明白一件事,人鬼真的要殊途吗?明明你是可以与我在一起的,却被那些嫉妒我们的人挑拨到刀剑相向,她出现之前,我们那么好!感情是骗不了人的,我有多爱你,你感觉得到吧?”温子君仍在那里循循善诱,双眸流露出真挚而深情的光。 “我嫉妒你?”我被他的话气得冷笑不已,“我嫉妒你比我早投胎是吗?” 温子君没有理会我,继续对面前已经神志恍惚的周宝琴洗脑,“宝琴你看,我就站在你的身前,如果你真的不喜欢我了,不愿意和我在一起的话,可以用你手中的那把剑刺穿我的心脏,我愿意死在自己最爱的人手里,无怨无悔!” 说着,温子君将苍白的手附在周宝琴握剑的双手上,指引着她往自己的心口方向刺,隐隐有用力的趋势。 “周学姐你千万别信他,快把桃木剑刺进去,刺进去你就解脱了!”我仓惶的大喊。 周宝琴双手抖得不成样子,在桃木剑即将刺入温子君胸膛的那一刻,崩溃地松开了手,嚎啕大哭起来,“不行,我做不到!” 温子君嘴角的那抹温笑演变为邪肆,双眸中绽出幽蓝的鬼火,怨毒地看向我,“你这个该死的女人,三番四次坏我好事,还想将我飞灰湮灭……哼,看来,我得先一步送你入地狱!” 话音刚落,从他身上散发出浓重的黑气,像从十万米下幽冥渡口传来的阴森潮湿,将我层层包裹,符纸刚拿出口袋便被潮气打湿,竖都竖不起来。 他飞身向我袭来,仓促间我只能释放出金光咒来抵挡,无奈温子君的戾气实在太重,像泰山压顶,我几乎不能呼吸。 “周学姐,把桃木剑……递给我!”我吃力的说道。 周宝琴却躲在角落里,咬着手指不停摇头,不知所措地看着我们。 眼看金光咒就要碎裂,对面传来‘噗嗤’一声,那是利刃刺入魂魄的轻响。 我定睛去看,发现桃木剑的剑尖正从温子君的胸膛前刺了出来,剑身从他的背后穿过整具躯壳。 当剑刺进去的那一刻,温子君的躯体便已开始如火焚烬般,从伤口处开始消融,他不能置信的回过头,对上了阿莎那张美丽而悲恸欲绝的脸。 “你……” 第702章 八千梦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温子君只来得及说出这一个字便灰飞烟灭,连只鳞片羽都没有留下,如一抹黑烟般消散于世间。 “哐当——” 桃木剑从阿莎的手中滑落到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我和周宝琴都惊愕地看着她,久久不能言语。 原本我想着周宝琴与温子君相识不久,又遭到他的哄骗,再加上人对鬼魂与生俱来的恐惧心理,让她来送温子君上路最为合适。 但我万万没想到,对温子君百般自责,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的阿莎会动手! 阿莎那张清婉的小脸上先是呈现出麻木与哀默,片刻后,她撕心裂肺的大喊出来,身体如脱骨般瘫软在地上,泪腺崩溃如雨。 “我亲手杀了我最爱的人,两次……”她泣不成声的说道。 我无法安慰她,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只能把她扶到床上,塞了一张安神符给她。 阿莎在符篆的作用下沉沉睡去,眼角还有一滴凝滞未落的泪滴,顺着侧脸蜿蜒而下。 月亮马上就要落山了,明天将会伴随着朝阳一起到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天亮后,阿莎清醒过来,脸色虽然很难看,但情绪已平缓下来,与我一同送周宝琴出山。 周宝琴来的时候是靠温子君引路,回去就得靠自己了。 好在这里的地形并不复杂,只是没有车马,全程要靠两条腿来走。阿莎给她指了一条相对安全的捷径,淡淡说道,“沿着那条小路走上二十公里,就会看到一条刚修不久的水泥路,你在路边等一等,会有一辆通往县城的中巴车,来到县城后,剩下的就不用我教你了,你们城市里的人应该比我了解。” 周宝琴看着她如此耐心,咬唇讪讪说道,“我知道了,谢谢你啊,还有……对不起,我之前不该那么说你的,你是个很好的女孩,我说的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 阿莎征了怔,浅笑着摇头,“没关系。” 周宝琴又道,“云舒,我之前说你的话也都是无心的,这段时间被温子君那个渣男弄得头脑不清醒,胡说了很多伤人的话,我回去之后还得一个个道歉,真是烦死了!还有啊,那个阿莎……你以后学聪明一点,男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千万别再上渣男的当了!” 我忍俊不禁,心想一个恋爱脑在这里对人家纯朴女孩指点江山,还真是有趣。 “行了行了,快点走吧,不然今晚你就要露宿街头了!走山路的时候小心一点,注意安全啊!”我叮嘱道。 周宝琴点点头,走出几步后又对我们回眸一笑,那笑容里恢复了粲然的神采,向阿莎问道,“如果我给你写信,你能收到吗?” 阿莎愣了下,点点头,“应该可以,我已经被苗寨驱逐,后面应该会搬到镇上居住,那边有邮局。” “那你就等着收我的来信吧!”周宝琴做出了一个丘比特射爱心箭的姿势,挤了挤眼俏皮道。 阿莎清浅一笑,“好!” 见她们握手言和,我也欣慰一笑。周宝琴想给阿莎写信,无非是怕温子君不在后,阿莎会郁郁寡欢,又躲在这并无娱乐活动的深山之中,自此失去了对生活的兴趣。 若能让她对未来有些许盼头,哪怕是一封跨越万水千山的薄薄信件,也是好的。 总有些不寻常的友谊,在特殊的情况下产生,即便此生都各居天涯海角,却并不比朝夕相对淡薄几分。 人间总有一两风,填我十万八千梦。 第703章 遗言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与阿莎送完周宝琴,并肩朝苗寨方向走去,却在路上碰到了迎面而来的小虎。 他露出那两颗洁白的小虎牙,神情依旧热情烂漫,嬉笑道,“云舒姐姐,我找了你一晚上都不见踪影,原来你和这个草鬼婆在一起啊?” 我想要反驳阿莎不是草鬼婆,你才是! 却被阿莎拽住了手,她对我微微摇头,示意我不要冲动。 小虎双手插进苗装的粗布口袋里,脚下将一块小石子踢来踢去,动作玩味十足。可如今在我看来,他那张纯真笑靥的脸宛若恶毒的食人花,等到无人之处就会将你吞噬。 “云舒姐姐,你那个徒弟看上去情况不太好,你要不要回去看看呀?”他轻快地说。 我神色一凛,“安羽丞他怎么了?” “从后半夜开始他就吐个不停,我出去找你可到处都找不见,巫医又喂他喝了一次药,折腾许久才睡下。但这已经是最后一次了,如果下次蛊虫再发作,只能等死了!”小虎毫无愧色的说道。 我盯着他咬了咬牙,恨声道,“如果安羽丞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会让你好过!” 说罢,推开他快步朝寨子中央跑去。 小虎还在身后无辜喊道,“云舒姐姐,你干嘛怪我啊!” 一路快跑,我赶回巫医家里,安羽丞双眼紧闭躺在木床上,如墨般的浓眉揉皱得令人心疼,额角因难忍的疼痛溢出大滴冷汗。 我来到他的床前,低声道,“安羽丞,你还能听见我讲话吗?” 安羽丞拧着眉,语调虚弱的几乎听不清,“小师父,别管我了,你快走吧!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我怕你会……会变得跟我一样,帮我跟小师娘说,我答应他的没有做到,让他别怨我……还有,帮我给我爸带句话,就说,他们还年轻,让他们再生一个听话的继承人吧!” “你还是闭嘴吧,我不想再听你胡说八道!”我别过头,冷漠的呵斥,内心却在隐隐作痛。 安羽丞似是想故作轻松的笑笑,到了嘴边又变成剧烈的咳嗽,“小师父,你这脾气也就小师娘能受得了,我都要死了,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 “死什么死!你是我徒弟,一日为师终身为母没听说过吗?我还等着你给我养老送终呢,青垣观的衣钵还等着你往下传呢!”我正色对他说道,“你给我听好安羽丞,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背我也会给你背出这座山!” 安羽丞牵了牵唇角,都这样了还不忘嘲讽,“是啊,我要是死了,你上哪再骗一个我这么优秀英俊,又任劳任怨的傻徒弟去!而且就你那个破观连个人都没有,我传承空气啊!” 我听出他话语里的调侃,知道他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起身去找小虎算账。 他敢动我的徒弟,我怎会轻易放过他! 回到小虎家中,小虎竟然不在,而我们的东西都已被他翻开,凌乱的摊在地板上,安羽丞的行李箱被翻的更加遭乱,值钱的东西都被小虎拿走,更关键的是,箱子里冷玄霄的锁魂鞭不见了…… 我强忍住心中要一把火将他屋子烧干净的冲动,仔细寻找着蛛丝马迹,终于在一块活动的地板砖下,发现了几个用泥封住的大肚坛子。 第704章 轻贱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那些陶瓷坛子上印着各种诡异的花纹,宛如拟人化的昆虫,形态各异,令人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凉意。 我不敢将封泥打开,谁知道里面会蹦出什么恐怖的毒虫,正当我无措之时,一道轻快的嬉笑声从身后响起。 “云舒姐姐,你在找什么呢?” 我霍然转身,手里托着一个巴掌大的坛子,冷声道,“小虎,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小虎拿下身上的背篓,面色如常道,“姐姐,你可要拿稳了,千万别松手,否则里面的千足蜈蚣毒性可强了,轻轻碰一下你便会死的,我那么喜欢姐姐,可不想让你死!” “所以,你这是承认了?安羽丞与温子君的蛊,都是你下的?”我厉声询问道。 小虎挑起半边眉,不屑道,“云舒姐姐你不信任我,我是往他们的吃食里下过蛊,可那些食物是他们自己吃的啊!我又没有强迫他们,你的徒弟还说我做的烤鸡很好吃呢!” “果然是下在了那只烤鸡里……”我轻声道,怪不得我一口咬下去便觉得那只烤鸡味道不对! “是啊,云舒姐姐你身上是有什么东西护体吧?莫非是王蛇……同样的蛊,你徒弟吃了,而你没有吃,可惜了!”小虎摊了摊手,做出一副惋惜的模样。 我咬牙道,“你对我们下手,就是因为你不下蛊会死?” “你是听阿莎那个贱人说的吧?温子君那个鬼也真是没用,居然没有折磨死她,废物!”小虎的笑容是那般纯净无瑕,说出的话却难以入耳。 “继承了草鬼的人不下蛊,自己就会受到反噬,这点是真的。我奶奶是草鬼婆,但她心地很善良,不想对寨子里的人动手,所以就把蛊下给了自己,她死的时候浑身皮肤都烂了,连骨头都被虫子啃食干净,我为了不让族人发现异常,连夜将奶奶的屋子烧了,对族人说是失火导致的…… 我哭得那叫一个伤心啊,那时候我才十岁,抱着族长爷爷不肯松手,让族人都来可怜我。但我难过的只是,奶奶把草鬼也一起留给我了!我家里一脉单传,到了我这辈,本来应该再生个妹妹的,可我父母决意离开苗寨,其中一部分原因,就是要离开奶奶,不想再碰这些蛊术了。 起初我真的很难下手,我太小了,给族人下蛊容易,想全身而退却很难。直到那贱人的姘头误打误撞来到苗寨,我才找到机会。可惜族长把他们接待在自己家中,我平日里根本碰不着,还好那天在河边遇上了阿莎,她也真是傻,外乡人对我们蛊术将信将疑也就罢了,她一个蚩尤后羿,难道还不知道蛊术的厉害吗?哈哈……” 小虎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笑吟吟的表情就没有换过,仿佛人命在他眼里就如同坛子里那些蛊虫……不,甚至还不如蛊虫! “她把情蛊下在了温子君的水杯里,然后温子君连话都没说就走了。其实我是骗她的,情蛊哪里有解啊,所谓情蛊,就是把你喜欢的人永远捆在你身边,他这辈子都不能离开你超过三个月,否则便会肠穿肚烂而亡!在温子君离开寨子的那一刻,我已经猜到结局了。” 第705章 逼迫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不出我所料,三个月后温子君果然死了,原本这事很好办,我只需封住阿莎的口,让她不要在对外人提起便好了。毕竟我只是个提供蛊虫的人,情蛊是她亲手下的,按照族规,我们两个都会被逐出寨子,她再笨,也该知道利害关系。 可温子君的父母竟派人闹到寨中来,要我说你们这些城市里的人也真够讨厌的,仗着有几个臭钱就可以胡作非为……这下好了,全寨的人都知道温子君中情蛊死了!我只能顺水推舟,把那些做蛊的事情举报给族长,让阿莎来背这个锅喽!” “你可真……”我指着他的鼻子,一时想不出形容词。 小虎嘻嘻笑道,“我知道云舒姐姐想说什么,无耻、卑鄙、龌龊还是恶心?姑且通通都算吧,我我喜欢你骂我!”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真心想问他一句,师棋宵跟你是什么关系,你其实是他失散多年的亲生儿子吧? “姐姐,我没跟你开玩笑,我是真的喜欢你,一见就喜欢!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我把情蛊下给你,你一辈子都留在我身边……”小虎双眸绽出邪佞与贪婪的光,痴痴说道。 “谁要陪你,别做梦了!把锁魂鞭交出来!”我厉声喝道。 我不允许冷玄霄的锁魂鞭落在他这种污秽之人的手上,他怎配碰锁魂鞭,平白玷污了冷玄霄的名誉! 小虎从背篓里拿出散发着冷茫的锁魂鞭,握在手间晃了晃,笑道,“你说的是这条鞭子吗?这可是个好东西啊,我轻轻一挥可以把三人环抱的大树劈断,用来砍柴可太省力了!我拿到手就是我的,才不要还给你!” 他成功触及我心里的底线,我彻底震怒,冷笑道,“好,我今天就替那些被你害过的人报仇!” 手一挥,将全身符篆全部甩出,总共六十四张,每一张朱砂描绘的红字都浮空而起,如包围圈一般将小虎困在其间。 小虎用他结实的臂膀去撞那些红色字符,而符篆却发出阵阵金色光壁,将他一次次的弹回去。他似是没想到我还有这般手段,清澈的眸中逐渐显出怨毒之色。 这是我从困住冷玄霄的那个封印阵法里学来的,当时感觉很精妙便记了下来,只是用起来很浪费符篆,毕竟画出六十四张也要耗上很多精力和时间。 对付温子君的时候我都没有舍得,但小虎他值得! “小虎,把安羽丞身上的蛊毒解开,自己去和族长把真相说清楚,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我冷冷说道。 小虎突然大笑出声,“姐姐,你以为这样就能威胁我吗?我是不会给他解蛊的,你尽管困着我吧,反正只消再过十个小时不到,你徒弟就会被蛊虫啃成灰,你还是救不了他!” 我见小虎没有丝毫惧怕,反而很喜欢这种捆绑play,连表情都变得欣喜起来,盘坐在阵中笑意深深的睨着我,十分惬意。 “变态……”我小声骂道。 看来让他主动交出解药是不可能了,安羽丞身上的生死时限马上到期,我只能另想办法。 第706章 万蛊之源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看我要走,小虎还在我身后喊道,“云舒姐姐,你放开我啊,只要你乖乖喝下情蛊,我可以给你解蛊的!” 我怒不可遏回眸,“我奉劝你最好祈祷安羽丞没事,否则,你对他造成多少痛苦,我让你十倍百倍来偿还!” 小虎听后没有一丝丝的胆怯,反而笑容愈渐加深,坐在原地毫无畏惧的与我对视。 他越是这样我越是感到心惊,难道除了他,安羽丞身上的蛊毒真人无解了吗? 我没有再跟他浪费时间,反正人已经被我的封印牢牢困在家中,等回头再处置他。 刚走出吊脚楼,便有一阵奇怪的鸟叫声传来,听上去更像是人为的口哨,我带着疑惑四处巡视,发现了躲在大树后面的阿莎。 “小虎没有为难你吧?”阿莎见我全须全尾的从小虎家走出来,担忧问道。 “没有,但是他不肯为安羽丞解蛊。”我面色沉重地说道。 阿莎也凝重道,“这就难办了,在我们这边,中了蛊必须下蛊本人才能解除,巫医也没有法子。” “我打算带他去附近的医院,哪怕能多延长他几天性命也是好的。” 我并不相信苗疆的巫蛊真的厉害到无人能敌,否则蚩尤又是如何战败的?只要能延长安羽丞的性命,回到北城后,玄门中那些大佬肯定有办法救治他。 温子君不幸死亡,是因为他从没往巫蛊之术上想,而且很多人根本不会信这是什么灵异事件,普通人更是连玄门的边都摸不到。 “不行的,我们苗寨没有任何车可以供你出山,马和骡子也走不了捷径,你靠自己的腿起码要十来个小时才能走见到公路,而安羽丞只有不到十小时好活了,你们还没到达医院,他就会死在路上!”阿莎正色道。 “那该怎么办?我不能让安羽丞有事,刨去他是我徒弟,他是为了我才会放着好端端的太子爷不当,跑到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吃这份苦,遭这份罪……”我激动的说道,尾音都在颤抖。 阿莎很同情的看着我,如果当时温子君在她面前变成这样,她的情绪只会比我更激烈。 “云舒,我身上流有蚩尤血脉,你知道的吧?”她突然开口。 我不明白她为何要说起这件事,“我知道啊,你们苗族人不都是蚩尤后裔吗?” 她却缓缓摇头,“不,这不一样,我说我的身上流有蚩尤的血脉,是因为我祖先曾是蚩尤大神手下的一员大将,我们寨子是九黎传人不假,但我的血脉最为纯正。与应龙定下誓约的,便是我的祖先!” 我怔住,思绪渐渐平复下来,听她继续说道。 “我祖先死前把族长之位交给了别人,并没有世袭传承,中间隔了五千年,所有人都忘记了其实我们家才是这个苗寨的主人,包括蚩尤神庙,都是我祖先建立而成的。但关于蚩尤神庙的秘密,我们依旧世代传承,守护着应龙的尸骸。所以不会有人比我更了解蚩尤神庙!” “阿莎,蚩尤神庙里,到底有什么?”我干涩问道。 阿莎用那双清冽如泉的眸子,深深睨着我道,“那里面,存在着整个世间的万蛊之源!” 第707章 石头缝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什么是万蛊之源?”我疑惑道。 阿莎目光悠远,解释道,“蚩尤大神战败后,身死逐鹿坪,他本就是巫族之首,化为世间最邪恶的戾气,想要卷土重来。可那时人间已过百年,黄帝平息内乱,天下太平。那团戾气如果为祸世间,必然会生灵涂炭,甚至很可能让天地为之覆灭,任谁也不愿看到这样的局面。 应龙花了百年之久找寻到了那团戾气,就藏于这座深山之中,逐鹿之战后应龙身受重伤,它当时如果回瑶池重新修行,千年后伤口便得已恢复。可它放弃了生的机会,当我祖先找到它时,它已经油尽灯枯,与我祖先定下约定,守护这团戾气五千年。 应龙身死魂消,那团戾气也随着时间流逝慢慢消减,不再具有那么大的危害性,变成了大家谈之色变的蛊毒。蛊最开始便是从我们这里流传开来,慢慢流向整个苗疆地区,却无人知晓万蛊之源便藏于蚩尤神庙之中,由应龙负责看守。 现在应龙早已神陨,蚩尤神庙也将近千年没有人进去过了,谁也不知里面的情况,但我听家中长辈说,那里面地形复杂,机关重重,寻常人闯入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若你与蚩尤大神或是应龙有缘,得以进入神庙内部,万蛊之源能够解除这世间所有蛊毒,安羽丞也自然能够得救。” 阿莎说到这里,语重心长的看着我,“这也是我当初为什么敢给温子君下情蛊的原因,我想着若是小虎不肯给他解蛊,我豁出命去也要把他带入蚩尤神庙。那么现在,为了安羽丞,你愿意冒这份险吗?” “我可太愿意了!”我毫不犹豫的说道。 我之前便想着趁他们族人不在偷偷闯入神庙寻找机关的,现在既能调查冷玄霄的身世,又能救安羽丞,一箭双雕,我干嘛要退缩! 阿莎眼眸中露出欣赏与赞许,低声道,“你做了我做不到的事情,那么我只有祝你好运了。” 我和阿莎不顾巫医的阻拦,把已经昏迷不醒的安羽丞用木板做了个拖车,一路拖到了山顶神庙处。 阿莎看着眼前那座巨大的神庙,默默做了个古老的参拜礼节,之后欲言又止的看向我。 “阿莎,等我出来,我会让小虎还你清白!”我的语气无比自信和轻快,驱走了阿莎心底的担忧和顾虑。 她最终挽唇一笑,“好,我等你们出来!” 进入神庙后,我将昏迷状态的安羽丞放置在角落中,独自开着手电筒探寻四周,神庙内漆黑如夜,手机上微弱的灯光根本照射不到多远的距离,安静的只剩下我频率有序的呼吸与鞋子踩地的小小声响。 我来到上次小虎说发现小黑蛇的地方,踩着蚩尤神像的那双大脚攀爬到了膝盖处,借着灯光一寸寸的搜索过去,甚至连雕塑上的裂缝都没有放过,可仍是没寻到半点异常。 难不成小黑蛇真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第708章 密道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正当我打算把手腕上那条贪睡蛇薅醒时,它仿佛感受到了外界带来的影响,主动从我袖口冒了个头,吐着蛇信子缓缓爬到了神像的膝弯处。 它用小尾巴在膝弯那块有些碎裂的石纹处敲了敲,我定睛看去,发现膝弯下方的那块石料比周围微微凸起,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只会以为是那个年代工匠没有精细的手艺,出现的正常偏差。 我的手指摸到那凸起之处,用力一按,沉积了上千年的灰尘如雨落般簌簌而下,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机关转动声,神像后面突然露出一扇石门,上面刻着一条正在云间腾飞的巨龙。 “咳咳……”我掩住口鼻,努力在灰霾中看清那扇石门背后的甬道。 那条甬道如幽深的黑洞,一眼望不到头,仿佛能将人吞噬,令我心生畏惧。 正踟蹰不前,小黑蛇已经游弋到石门旁,对我偏了偏头似在向我招手,邀请我一同入内。 “行吧,这里是你老巢,我跟定你了,你可别把往沟里带啊!”我嘀咕道,反正这庙里也没别人能听见。 一个昏迷不醒,一个听不懂人话。 我扯过安羽丞拖板车的绳子,一手拉着他一手举高手机,亦步亦趋地跟随小黑蛇走入那漆黑的甬道中。 甬道修建的并不宽,头顶皆是粗糙的人工开凿痕迹,一看便觉非常久远。 脚下的路面也并不平整,拖板车的轱辘还是我从安羽丞那爱马仕行李箱上卸下来的,质量倒是真不错,否则也不会拖了这么久的山路也没有坏。 就是拖板车上的人被颠得不轻,后脑勺不停‘邦邦’地敲着木板,估计等安羽丞醒了会发现自己脑袋后面莫名其妙出现一个大包,人也已经快散架子了。 走了大约半小时的样子,甬道两侧出现了大面积的壁画,苗族人没有自己的文字,他们更多都是以语言和图画来传承。 壁画上刻的应该是逐鹿之战的全部过程,蚩尤以一个高大威猛的形象出现,身披兽皮,手持利刃,站在一条巨大的飞龙身上,那条龙正穿梭在云间,呼风唤雨。 而对面则是黄帝的有熊一族,在壁画上他们的形象过于粗糙,连面部都看不清,反而是女魃的样貌十分清晰,从发间喷发着火焰,正在抵挡袭来的倾盆大雨。 沿着这条路继续往前,视野霍然开阔起来,不远处隐约传来光亮,这让我不禁毛骨悚然。 按照蚩尤神庙这条甬道的长短,那些九黎人应该已经把整座山的山体都给挖空了,在空寂了上千年的山体内部发现亮光,这意味着什么? 难不成鲛人油的炼制比秦朝时期还要早个上千年? 或是……有什么动物为了适应这里面的极端环境,自身演变出了光亮来,就像马里亚纳海沟里那些会发光的鱼一样。 我怀着又好奇又恐惧的心理慢慢往亮光的方向走,可我却发现,小黑蛇停在我的前方不动了。 “冷玄霄,你怎么了?”我困惑道。 第709章 机关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小黑蛇见我走过来,用蛇尾敲击重重了下前方的地面,万千羽箭从甬道两侧的石壁中射出,这一场景十分壮观。 我目瞪口呆,没想到苗人还在此处设置了机关,如果不是小黑蛇带路,我恐怕已经被那万箭齐发的羽箭射成筛子了。 这回小黑蛇傲慢的转过头,继续向前爬行,把我远远落在身后,说明前路已没有危险。 我更加确定,冷玄霄和这里有莫大的关系,不然小黑蛇怎会如此熟悉地形。 越往前走光亮越明显,地域也越来越宽,直到一个圆形的平台出现在我面前,我被眼前的场景震撼到。 那是一个如同体育场大小的圆形平台,有人工开凿的痕迹,四周生长着数以万计的蓝水晶,山洞中的亮光便是由这些蓝水晶折射出来的。 我从未见过这么多的蓝水晶,如果将它们运送出去卖掉,足够我挥霍下半辈子了。 但显然不能这么做。 令我惊讶的不单单是那些蓝水晶,还有一副庞大的爬行生物骨架,骸骨保存非常完好,头部如火车那般大小,上面还有两根长而锋利的犄角。 全身长度不可估量,因为整个骸骨是盘旋状态,但肯定有百米那么长。 这是史上从未曾公布过得生物骸骨,如若不是亲眼所见,我肯定认为自己在做梦。 原来坠龙的传闻是真的,阿莎他们没有骗我,这世上真的有龙! 巨龙骸骨的中央是一个不大的水潭,散发着幽蓝色的光泽,从骸骨的整体形状来看,如果不是被人刻意摆放成这个形状,它似是一直都在看守着面前这潭水,莫非,它就是‘万蛊之源’? 那我该怎么让安羽丞得到救治? 喂他喝水,还是直接把他泡里? 犹豫间,安羽丞也终于被我颠醒过来,双眸晦暗无光,有气无力的说,“小师父,我是不是快不行了?怎么都穿越到西幻世界里来了……那是个什么东西?” “你是快不行了,但你没有穿越,那是应龙的骸骨,我现在就要踩着它的骨头过去给你取水。”我看着那幽蓝色的潭水淡淡说道。 “小师父,你看过哈利波特与密室吗?”安羽丞这个时候还有心情打趣我,可是虚弱的音调已出卖了他所剩无几的生命。 “看过,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里的情况也确实挺符合的,但那条龙已经死了三千多年了,就算想诈尸估计也没机会了!而且通过种种现象表明,它跟冷玄霄应该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搞不好还是他的曾曾曾曾曾祖父什么的,有冷玄霄在,它不会害我!” 我信心满满的说道,同时已经将身上多余的东西全部拿下来放置一旁,对面前那高约两米的骨架跃跃欲试。 安羽丞阻拦不了我,只能眼睁睁看着我爬上了巨龙骸骨,一步步往水潭中间前行。 “小师父你小心点!”他在我身后喊道。 我头也不回地对他比了个Ok,仗着自己身体轻盈,飞快来到了水潭边,小黑蛇也爬到了巨龙的犄角上,跟随着我一起往下看。 这才发现那幽蓝色的光芒其实是从水潭底部散发出来的,我拿出矿泉水瓶,弯腰向潭中去盛水。 可当我的手指刚触碰到那冰冷的潭水时,一股巨大的吸力把我拽入潭中,世界天旋地转…… 第710章 蛇伢女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的身体被抛入万花筒般的隧道之中,那种感觉和我被迫共情时非常像,一些零零散散的碎片在我眼前飞速而过,让人头晕目眩。 一阵强光过后,我终于落在结实的地面上,身体却还在眩晕,险些栽倒在地。 “夫人,用力啊夫人……” “夫人加把劲,马上就能看见孩子的头了!” 嘈杂的对话声令我睁开双眼,竟发现自己在一间古色古香的房间里,看那些女人身上的旗装和花盆底,应该是清朝时期。 而一个面容妍丽的少妇正躺在床榻间,被一席红色被子盖住双腿,一个年纪颇大的老妇正紧张地直擦汗,旁边还有两个丫鬟着装的女孩也是一脸焦急。 她们这是在……生孩子? 我真是窘迫到了极致,自己生的时候不觉什么,看到别的女人在我面前如此撕心裂肺的生产,那还是有些尴尬地。 也不知道自己是跟谁共了情,一过来便是这么刺激的画面! 我想了想,还是别杵在这里当摆件了,还是先出去吧! 刚来到门前,一个身穿锦缎华服的中年男人便推门而入,如一阵风般从我身上穿过,对屏风内的人说道,“这都生了几个时辰了,怎么还不见胎儿的动静啊!” 我被那股强烈的撞击惊愕住,呆呆站在原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脚,如虚无缥缈的空气,仅有一点点边缘的轮廓。 这不是共情! 我这明明是魂魄出窍,与当时在冥界一样,我现在仅是一缕残魂碎魄,所以这里的人根本感觉不到我的存在。我可以看见他们的一举一动,他们却听不到我,也摸不到我。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那幽蓝色的潭水到底是什么? 我已经死了吗…… “老爷,夫人她这是头胎,而且胎位有些不正,生得慢了些。”接生婆在屏风后瑟瑟说道。 “我不管是头胎还是怎样,夫人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通通给她陪葬!”那中年男子拍着桌子粗声喊道。 或许是他这嗓子太过吓人,里头那名少妇一使劲,倒真把孩子生了出来。 “哇……哇……” “生了生了,夫人生了!”丫鬟欣喜的喊道。 男子也不管产房晦不晦气,听到夫人平安生子,撩起衣摆便闯入屏风之中,可见夫妻感情非常深厚。 “亦茹,辛苦你了。”男人抱着刚出生的婴儿说道,英俊的脸上写满了喜悦之色。 那名叫亦茹的少妇靠在床榻上,浅笑道,“快看看,殷江是多了个弟弟,还是喜得一个妻子!” 男人掀开怀里婴儿的襁褓,哂笑道,“殷启成这个混蛋,非要拉着我结什么娃娃亲,我这么好的一个闺女,倒白白便宜他们殷家!” 接生婆也上前凑热闹,掀开襁褓笑道,“呦,还真是个女儿,女儿好,女儿贴心……咦,这是什么?” 她将婴儿的手臂展开,四颗鲜红的朱砂痣分别烙印在那莲藕般白嫩的腕骨两侧,如牙印一般。 接生婆吓得连连后退,指着那婴儿大叫一声,“蛇伢女啊!” 第711章 三生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你乱吼什么,我女儿都被你吓到了!”男子看着怀中剧烈啼哭的婴儿,怒道。 躺在床上的亦茹也是一脸茫然,吃力的坐起身子询问道,“什么叫蛇伢女,我女儿怎么了?” 接生婆小心翼翼地说道,“蛇伢女,意思就是被蛇惦记上的女孩儿,她上辈子不知做了什么不好的事,让蛇给惦记上了,死前留了这枚牙印当记号,这辈子还会找过来的!” 在场之人听了无不惊恐万分,晚清时期要比隋唐更为保守,这种怪力乱神的传言也更让闻者心惊。 “胡言!这不过就是普普通通的胎记,你乱说什么蛇印,张婆婆,我看这接生赏银你是不想要了!”男子面色铁青的呵斥道。 接生婆听到自己拿不到钱,连忙跪了下来,“老爷息怒,是老奴嘴贱,根本就没有蛇伢女这么一回事,小姐吉日出生,定能大富大贵,长命百岁!” 男子的脸色这才好看了几分,亦茹则伸出双手,柔柔说道,“来,把孩子给我抱抱。” 婴儿被交到亦茹怀里,她微笑着摇晃着臂弯里的孩子,我从她那张恬静的脸上寻出了母亲应有的慈爱。 “不管我的女儿是什么,我都不会嫌弃她,她永远都是我这辈子最心爱的掌上明珠!”亦茹抬起头,轻声道,“老爷,给我们的女儿起个名字吧。” 男子看向窗外,思忖道,“从昨天夜里便狂风大作,浓云蔽日,而这个孩子出生的那一刻,阳光倾泻而出,云开雾散……便叫她云舒吧!” “沈云舒,是个好名字。”亦茹若有所思道,继而用手指去逗弄怀中的婴儿,嗓音轻柔的像梦,“云舒,以后我们就叫云舒啦,好不好?” 我看到这里已止不住得轻颤,原来师棋宵并没有在我前世的记忆里动手脚,他只是别有目的的截去了一段! 阿瑶是第一世,眼前这个女婴我的第二世,我与冷玄霄竟是三世情缘! 那么,冷玄霄在哪里? 他会不会也是在我十八岁那一年找上我呢? 可能是分别了太久太久,我已迫不及待想要看到他! 眼前画面如走马灯般闪过,我随之来到另一个场景。 一个身着桃粉色衣衫的小女孩快速从花园里跑过,看上去应该不超过五岁,皮肤白如脂玉,精致小巧的脸上满是稚气,一双明亮又乌黑的大眼睛,模样甚是娇憨。 丫鬟在后面提着裙子累得气喘吁吁,“小姐,您再跑了,小心摔着!” “咯咯,来追我啊!”女孩回眸一笑,任性又天真。 我忍不住追上去看,妈耶,我小的时候也太可爱了吧! 这是什么粉雕玉琢的小萝莉啊,要不是我只有一缕残魂,我都想把她抱走回家养着了! 女孩跑得飞快,转眼来到了大门前,被管家一把拦住,“哎呦我的大小姐,老爷吩咐过,不能再让您出去了!” “为什么呀?”女孩歪着脑袋,用那双乌黑的大眼睛看着他。 “外面最近乱得很,又是打仗又是旱灾,很多流民拖家带口的北上找吃的,你这种白嫩嫩的小丫头跑出去啊,肯定会被他们扔锅里煮了吃掉的!”管家故作夸张的表情,吓唬小女孩。 然而小女孩也只是用手捂了捂嘴,困惑道,“什么是流民,什么是旱灾啊?” 第712章 留不得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管家语塞,全然没想到自己说的话对于一个五岁的孩子能不能听懂。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几下敲门声,女孩以管家反应不过的速度冲了出去,踮起脚打开了大门。 “大小姐快回来,外面那都是一群流民,太危险了!”管家迈着老胳膊老腿,焦急地喊道。 大门打开后,一个身穿白色道袍的中年男子倒在了门槛上,削瘦的颧骨高高凸起,双唇皲裂出好几道血口子,无比虚弱地呢喃道,“水,我要水……” 他这个模样倒把女孩吓了一跳,但女孩仍懵懂地点点头,“你要水是吧,我让人给你拿水来!” 女孩扯着管家让他拎了满满一壶茶过来,那倒在地上的男子连喝了三碗才喘过气来,如墨深沉的眉眼含着笑意看向女孩。 “你这孩子不错,叫什么名字?”男人问道。 女孩脆生生的回答,嗓音如莺,“我叫沈云舒!” 男人的视线无端落在沈云舒捧着茶碗的手腕上,脸上笑容瞬间消失,握住她的粉拳凝重道,“你的父母在哪里?我有要事找他们相商!” 女孩的手十分柔嫩,男人即便已经收了力气也将她弄疼,鼻子抽噎了几下,‘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弄哭了沈家大小姐,男人这次想走也走不了了,被管家带着来到了老爷面前。 男子抱拳,率先自报家门,“在下翠屏山悬云观掌教徐壬,因公务下山,未曾想遇上战乱,流落此地险些丧命,多亏沈小姐一壶茶相救,特来感谢。” 老爷也回之同样的礼节,朗声道,“在下沈浩霖,师从天玄宗,几年前带内人退出宗门来到此间,做些草药生意。” 我终于恍然大悟,之前从他们的衣着打扮和家装环境来看,现在应正处晚清,国民动荡的那段时期。 但我发现沈浩霖并没有剃头留辫子,这就很是奇怪。清宫剧里男主们一个个剃个半秃,留个比马尾还长的大辫子,极其考验主角颜值。 我刚过来的时候还隐隐担忧,心想冷玄霄和殷江不会也被剃成这个狗德行了吧…… 直到刚才沈浩霖自报家门我才想明白,清朝时只有一种人可以逃过留辫子的悲剧,那就是宗教人士。顺治帝曾特许佛、道两教保留自己原有的服饰样貌,道教人士可以蓄发,佛教人士可以剃度。 至于天玄宗和悬云观则都是道教分出去的支脉,也正是玄门的起源,我曾在玄门大楼里那本厚厚的史书上看过它们的名字,自古便是除魔卫道的宗门。 想到冷玄霄和殷江不会被剃头留辫子,我在安心的同时还有点小失落,看他们黑历史的机会没有了! 徐壬听闻大舒一口气,“原来都是同道中人,那在下便可直言不讳了!” 沈浩霖面色凝重起来,严肃道,“徐道友,您但说无妨。” 徐壬瞥了一眼正玩弄她爹衣角的沈云舒,正色道,“沈道友,你这女儿,怕是留不得了!” “徐道友,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沈浩霖那粗粝的嗓音中夹杂着几分怒意与难以察觉的颤抖。 第713章 上山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徐壬捏了一把自己并不长的胡子,语重心长道,“道友应该知道最近天象异常,荧惑入南斗,世间大乱,妖魔四起,更有邪祟趁机祸乱人间……” “徐道友,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在下虽已入世多年,但如今天象异常,连寻常百姓都会感觉出不对,更何况我们这些修行之人呢!但在下不知,这些与小女有何关系?难不成,小女云舒竟是那破局之人?”沈浩霖在说这句话时,语调中含着一丝讥诮。 “正是。”徐壬郑重说道。 沈浩霖听到这里深吸一口气,挺直腰板,口吻中泄出若隐若现的嘲讽和怒火,“徐道友,小女尚在此处,请慎言!” 不怪沈浩霖生气,这跟上门指着你鼻子说你女儿是祸国殃民的妲己转世有什么区别? 若徐壬不是玄门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沈浩霖现在可能都让管家直接把人给赶出去了! 徐壬却坚决摇头,“这些话她早晚都要听见,与其现在知晓,将来说不定还能救他一命。” 沈浩霖心底的气焰被徐壬那固执且凝重的态度逐渐浇灭,皱眉道,“那徐道友究竟想说什么?” “你女儿左手内侧有四颗朱砂小痣,那是一条蛇上辈子留给她的印记,得了这种印记的人,十八年内蛇必定便会找上门,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我方才掐指一算,她惹的那条蛇可了不得,我竟查不到它的由来,乃是天地间产生的灵物那条蛇又修炼出了一些道行,恐怕整个玄门联手,也不一定能奈何的了它! 但这不是最关键的,我刚刚窥探天机时,看到了十八年后人间将有一场巨大的浩劫,我看不到这场浩劫的始末,却与你女儿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徐壬叹息道。 沈云舒安安静静地坐在门槛上,双手托着腮帮,懵懂地看向眼前这些愁眉苦脸的大人。 沈浩霖低头看着自己乖巧可爱的女儿,隐忍道,“徐道友可有化解之法?” “我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便是将云舒带上悬云观,那里山高路远,鲜有人烟,观门又有七十二道结界封印,妖物无法找到这里。我会将本门至宝功法传与云舒,并教她除魔卫道的本领,只要她平平安安过完十八岁生辰,便可下山过正常人的生活。”徐壬说道。 让自己的掌上明珠离开十三年之久,沈浩霖怎会舍得,他艰涩问道,“再……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没了,若云舒仍在尘世间长大,恐怕会有性命之忧,并且带来的后果,是你们所不能承受的,沈道友,请你定要慎重抉择!”徐壬严肃道。 沈浩霖无奈地点点头。 当晚,从沈夫人的房中传来剧烈的争吵声,随后是亦茹阵阵压抑的痛苦声。 沈云舒人虽然顽皮,却在某种时候格外懂事,从床上跑下来,连鞋子都没穿便奔到父母房中,娇滴滴的安慰他们,“爹、娘,你们不必为我烦恼,云舒愿意跟徐伯伯上山学术法!” 亦茹见女儿如此懂事,抱住她瘦小的身体泣不成声,“我的女儿,你还这么小,为娘怎么舍得你离我那么远!” 沈浩霖也默默别过头去,以拇指掩去眼角泪滴。 第714章 长大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沈云舒却用自己的小手擦去母亲脸上泪痕,笑着说道,“娘,云舒是去山上跟徐伯伯学本事的,等十三年后云舒回来就能保护娘了,到时候咱们一家人永远不分开!” 沈浩霖从腰间卸下一串五帝钱编织的穗子,交到了沈云舒手里,蹲下身体摸了摸她的头,叹息道,“云舒,这是为父当初在天玄宗时所用的法宝,可以辟邪降灾,现在传给你了,希望能代替为父,护你周全。” 我看着那串极为熟悉的五帝钱,想起自发现苏晴是鬼之后,便被我封在箱子里的那串,连缺口处的划痕都一模一样。 原来那串五帝钱竟是前世的父亲传给我的,无形中保护了我那么多次…… 次日,徐壬离开的时候也一起带走了沈云舒。 整个府邸中的人全部出来相送,包括街对面的殷家全体老少也都前来送别。 小殷江哭得整张小脸都红了,扯着沈云舒的袖子不肯让她走,嘴里嗫嚅着,“云舒……云舒不要走!” 我看着殷江那俊俏非凡的小脸,心想我说怎么动不动眼眶猩红,一副要哭的样子,原来从小便是个病娇小哭包! 沈云舒拿出手绢,温柔地替他擦掉眼泪,展颜一笑,“殷江哥哥,我们回头见!” 小殷江接过那绣着蝴蝶的手绢,不再啼哭,讷讷看着沈云舒对众人挥手告别,不见一丝伤感的情绪,反而更像是出游前的喜悦。 却在徐壬牵过她的手,转身迈出门槛时,在众人看不见的视角里,那张如花般明艳的小脸抽了抽,无声的落下泪滴…… —— 十三年后,悬云观内。 一名身姿挺秀高欣的年轻男子站在林间,青衣飒踏与远处竹林融为一体,说不出的飘逸出尘。眉如墨,眼如清潭,肤色偏浅,虽手持宝剑,可周身仍透着股温润的书卷之气。 我还没见过这般清隽的殷江,忍不住上去多看了几眼,反正他也感觉不到我的存在。 他的视线不停在林中梭巡,似在等待什么人。 过了片刻,沈云舒从竹林深处姗姗来迟,一袭白衣若雪,脸上笑靥嫣然,柳眉弯弯,那双好看的杏核眼顾盼流波,感觉整个人都在放光。 我目瞪口呆的赞叹,哇哦,沈云舒出落成大姑娘了,前世的我可真是从小美到大的! 明明这五官,这样貌,都和阿瑶长得一模一样,可阿瑶却粗布荆钗,不施粉黛,人又消瘦又疲惫,看上去黯淡阴翳。 而我长在农村,跟个野孩子一样,连化妆都不会,来到北城之后才学会如何收拾自己,但穷人的气质已经养成,这辈子也改不了喽。 再一看眼前这亭亭玉立的沈云舒,难怪殷江心心念念百年都舍不得忘! 以及不得不夸悬云观的观服,纯白色穿上去飘飘若仙,可太美了! 沈云舒浅笑着对殷江说道,“殷江哥哥,你怎么又跑山上来了,你师父知道不打你啊?” 殷江与我一样,都被沈云舒那卓绝的仙气震撼到,片刻后才回神说,“云舒,很久都没见你了,我很想你,忍不住来找你,就算师傅知道了要打我也认了!” 第715章 镜花水月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沈云舒莞尔一笑,眼睫微垂,“那到时候你师父怪罪下来,可别拿我当借口!” “怎会呢!”殷江说着,从背后解下一把雕刻精美的剑,交到她的手上,“我父亲很早之前寻到了一块天外陨铁,打造成了两把削铁如泥的宝剑,一把叫水月,他传给了我,一把叫镜花,他让我将这把带来给你……” 不知是夕阳晕染,还是少年的心动,殷江脸颊浮现出一层淡淡的薄红。 沈云舒手足无措的接过那把剑,拔出剑鞘,剑身上小篆雕刻的镜花两字倒映着她那双清澈的眸。 “镜花……水月……”她喃喃道,思绪不知飘向何方。 这剑名再清晰不过,我和殷江上一世果然是命定姻缘,连剑都是一对的。 “你喜欢吗?”殷江试探着问。 “我很喜欢。”沈云舒把剑身插了回去,微笑道。 殷江得到她的回复,还以为她默许了这段关系,上前握住她的双手,欣喜道,“还有四个月,四个月后就是你十八岁的生辰,那日我便到沈府去提亲,让你尽快嫁给我好不好?” 沈云舒听闻,面色大惊,迅速抽回手。 她察觉到殷江的情绪变得失落下来,又敷衍道,“殷江,这事先不急吧?我十多年没回过家里了,虽然爹娘总来山上看我,可我还想在家中多住些时日,多陪陪父母呢……” 殷江的嘴角勉强牵起一丝笑意,“好,你说什么都好。” “天太晚了,师父和大师兄他们找不到我该着急了,我先回去了,谢谢你来看我。”沈云舒眸光四下躲闪,淡淡撂下了句,便握着那柄镜花剑转身跑入竹林中。 她没有看到,背后殷江凝视的目光时那般失意与哀伤。 刚穿过竹林,沈云舒便被角落里突然窜出来的人影吓了一跳。 那男子年纪尚小,看上去要比沈云舒还要小个几岁,我认出他就是在殷江结界里被冷玄霄一鞭子抽得魂飞魄散那位…… 我现在见到他还颇有些懊悔,但如今我们两个的处境正好相反,他变成了回忆中,有实物活生生的人,而我则变成了一缕残魄,谁也帮不了谁。 “小师弟,你躲在这里干什么,吓死我了!”沈云舒拍着心口,吐气抱怨道。 小师弟摇头晃脑调侃道,“师姐,又偷偷跑去紫竹林幽会情郎了?” “什么情郎,你别胡说!”沈云舒用剑鞘在他脑门上轻轻一敲,娇嗔道。 “哎呦,还不承认!”小师弟揉着脑门仰头道,“整个悬云观上下谁不知道云舒师姐你早已名花有主,从出生时便和云中殷家定下娃娃亲,不过距离你的生辰只剩不到四个月了,你们便如此迫不及待,现在还要见上一面吗?” 沈云舒却因他这句话,表情落寞下来,握着怀中那把镜花剑悠悠说道,“小师弟,我其实有些害怕生辰的到来,日子一天天的接近,我这份恐惧感就莫名加重……你们都说我和殷江是命中注定的姻缘,可我总觉得,自己不该嫁给他,冥冥之中好像还有一个人在等着我,而那个人,不是殷江!” 第716章 下山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当然不是了! 我真想冲到沈云舒身前耳提面命的叮嘱她,千万别因为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把我自己给嫁了,否则等冷玄霄找来的时候,你一定会后悔的! 小师弟像二丈和尚摸不清头脑,表情愕然,“啥,云舒师姐你的意思是,你不想嫁给殷师兄?” 沈云舒若有所思的缓缓摇头,“也有可能是我想多了吧,但我总觉得,自己与殷江的情谊从我上了悬云观后便淡了许多,也或许是因为儿时整日戏耍玩闹,可那都是竹马青梅之谊,并非男女之情。 这十三年来我们少有交集,即便每个月匆匆一面,也只是说上几句家常,对彼此的喜好与想法都互不了解。每次话题说深了,便觉得会伤害对方,后面刻意回避此类言语,但我知道这样是不对的,越回避越排斥。 现在殷江对我而言,无非就是一个从小一同长大的陌生人,我不了解他的脾气秉性,甚至有时觉得,他只是故意在我面前表露出的温润尔雅……总之,我现在还不想嫁给他!” 我忍不住想要为前世的自己点个赞,怎么同样是女人,她活在封建社会还能如此人间清醒,我可真是白活了! 她说完这一场段长话,回过头再一看小师弟那呆滞愣怔的神情,不禁莞尔一笑,“噗嗤,你瞧我,对你说这些干嘛,你才十四岁,距离你出师找道侣还得个几年呢,男女之事你根本都不懂!我也是傻了,竟稀里糊涂跟你说这么多……” 小师弟眨了眨眼,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我确实不了解你们男女之间的事,你说的那些我也压根听不懂!但我只知道一点,我要云舒师姐开心,如果嫁给殷师兄不能让师姐开心的话,那就不嫁!” 沈云舒又随之苦笑,“父母之命,哪里是那么容易抗拒的,走一步算一步吧……” 她跟小师弟一起回到观中,我发现前殿、后殿、弟子房与膳堂那些场所与殷江结界中的完全吻合,除了结界内空无一人外,竟全部保留了与现在相同的布置。 我好歹在结界里也住了三个月,对此格外熟悉。 用过晚膳后,沈云舒想去后厨偷根黄瓜啃啃,却看到大师兄印墨在往包裹里装干粮,她神色一喜,嚼着黄瓜上前说道,“大师兄大师兄,你这是要下山吗?” 印墨向来宠爱自己这位小师妹,微微一笑道,“对,师父说最近外面不太平,怕观内粮食等物资断货,让我下山多采买一些带回来储存。” “带我去带我去!”沈云舒激动地说道。 印墨斜睨了她一眼,笑着摇头,“那可不行,你的禁足令是掌教师叔亲口下的,你十八岁生辰前,谁敢放你下山!” 沈云舒气鼓鼓地将手中黄瓜掰成两段,“十八岁,十八岁……怎么人人都拿这个现身说法!我不信差这几个月就能翻天覆地了,再说你下山也只是在翠屏山的山脚,真遇上点什么,御剑一炷香的功夫便飞回山顶了,不想带我去就直说算了,哼!” 印墨有些为难,但她说的也不无道理,之前徐壬下山的时候,也曾把她带着出去过两次,并没发生过不好的事情。 如今距离生辰只有四月在即,应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第717章 乱世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那……若是被掌教师叔发现,你可千万别说是我带你下山的!”印墨小心翼翼道。 沈云舒见他肯松口,拉住他的手不停摇晃,欢呼雀跃地说,“大师兄你对我最好了,放心吧,被师叔抓到我就说是我自己下的山,绝对绝对与大师兄无关!” 印墨无奈地摇摇头,眼眸里都是宠溺。 任谁看到这般天真烂漫,又明艳可爱的沈云舒,还舍得说出拒绝的话呢? 当然是选择满足她啊! 次日,天还未亮,印墨便做贼心虚的带着沈云舒下了山。 距离沈云舒上一次下翠屏山已经过去将近六年,她对什么事物都很好奇,一路上走走停停,印墨也只得纵容着她拉低自己的时间。 到了中午才赶到了镇上,可刚一进城,沈云舒便被眼前的景象看呆了。 城外是一片又一片的废墟,城里也没好到哪去,断壁残垣,城楼上还有未消灭的战火狼烟。 满地都是来不及收殓的尸骨与伤患,哀鸿遍野,流血漂橹。 老百姓们无家可归,当街坐在地上讨饭,几个难民围在一起互相从彼此身上找出虱子塞入口中,只为果腹。 街边甚至还有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婴儿,却无人问津,也不知道他的父母是不是已死在了战火里。 我按照晚清的年代表算了算,沈云舒生活的时期竟是最颠沛动荡的那几年,国之将颓,兵荒马乱,而百姓更是苦不堪言。 养尊处优,又在与世隔绝的悬云观里生长了十三年的沈云舒,见到如此场景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惊愕道,“山下为什么……会这样?” 印墨也叹息道,“距离我上一次下山的时候,翠屏镇还没有现在这么乱,短短几个月……看来是翠屏镇的府衙失守了。云舒你跟紧我,千万别乱跑。” 沈云舒怔怔地跟在大师兄身后,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道路两旁那些向她磕头跪拜,寻求一口吃的的难民们。 直到来到米仓门口,那里已经被灾民围了个水泄不通,她们嘴里叫嚷着让官府开仓放粮,但明白人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印墨护着沈云舒从众多人里挤了进去,朝躲在柜台里不敢露面的官差喊道,“我们是悬云观的,之前来你们这里兑换过粮票!” 官差听后将门开了一道小缝,把他们放了进来。 “外面那群刁民,昨晚险些把粮仓都给烧了,今早刚镇压了一番,现在又来闹事!要我说啊,又那么多力气还不如扎紧裤腰带,兴许还能多撑个两天。”棺材拿着粮票,一边带他们去仓库,一边随口埋怨道。 “这回你们悬云观要多少石?劝你们多拿些吧,不然后面供给肯定跟不上。”官差好心劝道。 印墨了然道,“我们要五十石。” 沈云舒看着后院里那等人高的米袋子,突然正色问道,“仓库里明明还有这么多粮,为什么不发几袋给外面的灾民呢?” 她这个问题让印墨与官差都沉默了。 “怎么发?发几袋下去,抢不到的人又该怎么办?今天他们吃饱了,明天他们就会继续来闹,日复一日!你现在施舍他们一顿两顿,他们并不会放在心上,只会记住你是那个能让他们吃饱饭的,他们以后眼珠子都会钉在仓库门上,只要这道门一开,准保出事!” 第718章 重遇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官差受了这么久的窝囊气,也甚是委屈,语气中带着怒火,一股脑发泄在沈云舒身上。 “可是……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这些老百姓饿死吗?”她神色激动地问道。 “那你来想办法,官府是想不出任何办法了,没有上边的手续,我们也不敢开仓赈粮。”官差摇头,如实说道。 沈云舒转向印墨,眸光哀戚。 “小师妹,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这是我们观内接下来三个月的口粮,不能动!”印墨在她耳边低声道。 沈云舒咬了咬唇,清丽的脸上露出坚定的神色,“大师兄,如若师父在这里,他也一定会跟我做出同样的决定,我们悬云观的观义便是‘以天下苍生为己任,尽我辈所能,照后世千秋’,今日若是你我假装什么都没看见,转身便走,岂不是辜负祖师爷留下来的观义! 至于粮食方面,我昨晚走之前已经查看过后厨,那里的食物至少还够我们撑半个月。我马上飞鸽传书给我爹,让他从老家那边调集粮食等物资,以最快的速度运送过来,绝对不会断了观内老老少少的吃食。大师兄,你说呢?” 印墨回之无奈一笑,“小师妹,什么话都让你说了,把观义都搬出来吓唬我了,我还能说些什么?便按你的意思办吧,这回师父他老人家是不可能放过我了。” 沈云舒扬唇一笑,顾盼生姿,“那好,我这就让人把这些米都煮成稀饭,给灾民发放去!” 半晌后,米仓内传来阵阵稻米煮熟的清香,门外那些饿了几日的灾民们更加涌动,不停往仓门前凑,直到沈云舒和印墨两人,一人拎着一大桶米粥从里面出来。 沈云舒嗓音清冽而高昂的喊道,“悬云观布施,排队来领米粥,老人孩童优先,人人都有份,请不要挤!” 瞬间,整条街的百姓倾巢而动,将米仓团团围住,又在沈云舒的指挥下有序的排成长队,人人手里捧着个破碗,激动地泪眼盈眶。 三天了,整整三天,终于有人肯给他们东西吃了! 这头忙得火热,城门那边却缓缓走来一位身形挺拔如松的男子,他身着玄色长袍,看不出什么是料子,似绡又似绸,隐约还有银色龙纹暗藏其间,周身气质仿若天人。 墨发如瀑,眉眼如霜,如刀削而成的立体五官散发着幽冷的气息,薄唇极为好看的抿着,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旁点缀着一点黯淡的朱砂痣,更衬妖冶。 我万万没想到会在此情此景,再次见到那个朝思暮想的人。 重逢之时,爱意如花般滋长。 明知他听不见,却忍不住哽咽道,“冷玄霄,好久不见……” 他眯着那双狭长的眸子,将整座城镇的处境打量了一圈,竟也加入了救济灾民的队伍里,把随身携带的丹药送给那些已没有行动能力的伤患。 任对方如何千恩万谢,他的回应永远都只是一句淡淡的,“不必。” 我曾听冷玄霄说起,他会在一些战乱时期来到人间,顺手帮一帮那些需要帮助的人,这样能加速他的修为,也算是修炼方式的一种。 但他对名誉太过淡薄,做好事从不留名,那些被他所救的人根本不知该去哪里报恩,所以从古至今也没留下几个信徒。 第719章 似曾相识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路过一位老妪时,冷玄霄见她腿上粗布沾染血迹,应是在逃亡中被利物刮伤。 他止步,冰冷如玉的手掌中摊开两粒丹药,递到那名老妪面前。 老妪捧着手里刚领到的米粥,笑眯眯地说,“多谢公子,不用麻烦了,方才那位发粥的小姑娘已经替我包扎过了!” 说着,撩起了自己裙摆,露出了一截白色绢布包扎过的伤口。 冷玄霄怔了下,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对上了一张清婉而妍丽的脸。 两人明明相隔甚远,中间还有无数灾民横插其间,目光触及时仿若穿越千山万水,却在交汇的那一瞬,天地只剩彼此的存在。 沈云舒也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人,他站在万千流民之间,矜贵却不傲慢,那双手修长如白玉,却愿意去扶那浑身泥土的老妪,一身卓然清绝的气息令她舍不得移开视线。 渊渟岳峙,恍若谪仙。 她不禁对他回眸一笑,明艳如流光。 饶是冷玄霄也被她这粲然的笑容所触动,宛如心底那根隐藏极深的弦,被人骤然拨动了下。 须臾间,他便收回了视线,冰冷的脸上波澜不惊,眸光再次归于深暗,好似刚刚什么也没瞧见。 他觉得方才那女子看上去有些眼熟,但也仅仅只是眼熟。 活了上千年之久,就是会有这样的麻烦,看谁都觉得这副面孔似曾相识。 冷玄霄转身离开翠屏镇,这里的难民既然已有玄门中人管理,他不便再出手。而天下还有那么多比这里境况还要惨烈的城镇,他们会更需要他的帮助。 沈云舒怔然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无端漾起片刻失落,直到流民敲着饭碗催促,她才回过神来。 斜月沉沉,印墨与沈云舒忙活了一整日,终于停下来休息。 印墨看着沈云舒怀里睡得正香的婴儿,忍不住叹了口气,“我说小师妹啊,你开仓赈灾也就罢了,怎么还非要带个婴儿回去,掌教他老人家知道了肯定骂死你!” 这孩子是他们从一只狼妖嘴里抢下来的,还好沈云舒随身带着五帝钱,感知到了附近妖气的流动,第一时间便将婴儿夺了回来,否则它就要沦为那只狼妖的晚餐。 乱世至,百妖动。 那些邪祟最喜欢吸食人界的怨气和戾气,战乱与天灾,都是它们增长功力最快的时候。 “这有什么,虽说玄门中更多的是世家子弟,但也有很多父母双亡,流落民间被捡回去的人啊!比如小师弟,再比如大师兄你。”沈云舒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有一搭没一搭的拍着怀中的奶娃娃。 “再说,这孩子的父母都在战乱中死了,现在灾民流离失所,自己都吃不饱肚子,谁又管得了他。把一个没有生存能力的孩子扔在大街上,不是等着被妖魔邪祟吃嘛!”她满不在乎的说,“如果师父他老人家不同意,我带回去自己养便是了!” “你自己都是个孩子,怎能养好另一个孩子!”印墨苦笑摇头,“罢了,你把这婴儿交给我。再过两个月,你嫂子也要生了,一个孩子也是带,两个孩子也是养,到时候正好给我儿子作伴。” “还是大师兄最好了。”沈云舒迷迷糊糊间呢喃了句。 当印墨再回头时,她已同那婴儿一起睡得无比香甜。 第720章 祸害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下山一趟,空手而归,还把人家的孩子都拐回来了,师兄妹两人自是遭到了观主的严厉责罚,谁也没逃了。 “师父,是我缠着大师兄带我下山的,也是我逼着大师兄开仓赈粮的,这孩子也是我抱回来的,您尽管罚我吧!可大师兄真不能再跪了,大嫂还怀着身孕呢,若是让她知道了,动了胎气怎么办!”沈云舒跪在殿门外,头顶举着一只插着三炷清香的香炉,期期艾艾说道。 同样跪在她身侧的印墨,手里直直提着两桶满满登登的水桶,臂上肌肉线条紧绷,看似身形未晃,额头却已溢满豆大的汗滴。 “小师妹,你不必为我求情,这些事都是大师兄同意了的,我也有责任,理应受罚!”印墨咬牙道。 观主穆渊一向以护犊子出名,见自己放在手心里疼宠的小徒弟与寄予厚望的大弟子,都已跪在殿外整整一夜,心疼地瞥向一旁的掌教徐壬,低声道,“徐师弟,要我说,这罚也罚过了,训也训过了,让两个娃回去闭门思过算了!” “不行!”徐壬铁面无私的说道,“你纵容他们一次,他们便会有第二次,云舒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可不就是你惯出来的!” 穆渊还欲再说什么,被徐壬以一个冷冷的目光回绝,“穆师兄,究竟我是掌教,还是你是掌教?” “你是你是……”穆渊节节退败,怕是史上最没存在感的观主了。 沈云舒见疼爱自己的师父也不能为她出头,索性破罐子破摔,昂首说道,“师父,徐掌教,今日你们正好都在,云舒有件事想对你们说。” “乖徒儿,你别在这裹乱,有什么事回头再说!”穆渊知道她的性子,怕她在徐壬面前胡来,自己更控制不住。 沈云舒却毫无忌惮的说道,“我要下山!” 此言一出,在场皆惊。 沈云舒未满十八不得下山的禁令是全观皆知的事情,即便偶尔可以下山,活动范围也只限翠屏山周围,不能出翠屏镇。 在真正意义上,她这十三年来从未踏足过尘世间。 还未等徐壬开口,穆渊先急了,“云舒,这话可不能乱说,等四个月后,殷家上门提过亲,师父自会让你们结成连理,下山过日子去的!” “师父,我要下山不是为了殷江!”沈云舒气结,把手中的香炉放置地上,挺直腰板说道,“如今正逢乱世,战火绵连,民不聊生!还有妖魔邪祟随之翕动,欲借机吞噬世间怨气,滋长魔物衍生。弟子作为悬云观一份子,应当站出来为这场浩劫出一份力!” 徐壬眯起眸子,撸着胡须问道,“你下山,是为了救世修行?” “不为救世修行,只为救人!”她义正严辞说道,“师父,您从小便教育我们,悬云观的存在便是以自身所能帮助应帮之人,那么我与大师兄的所作所为有什么错?” 穆渊一时哑口无言。 徐壬却不耐地皱眉,“我惩罚你大师兄不是因为他开仓赈粮,也不是因为他捡了个孤儿回来,是因为他私自带你下山!你自己没点分寸,不清楚事情的危害性,他堂堂一个悬云观大弟子也没有吗?” 沈云舒一怔,这十三年来的委屈、埋怨与懊恼一股子涌上心头,眼眶霎时红了起来,“原来……让我下山便是祸害吗?” 第721章 缺乏管教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穆渊见自己的宝贝徒儿要哭出来,连忙给徐壬使眼色,示意他少说两句。 “那为何不让我下山?观中弟子明明年满十六便可自行下山历练,却唯独不让我踏出翠屏山半步。你们都说我身上有蛇印,会招来祸端,有性命之忧。可整整十七年了,我连条蛇的影子都没看见,就算真有仇家,可能也已经把我给忘了……”沈云舒神色凄然地说道。 “为了一个莫须有的印记,你们束缚了十三年,我为了让亲人安心,让师父、师叔和师兄们放心,我未曾有过一句怨言。可如今山河将倾,覆巢之下无完卵,我辈怎能苟且偷生!” 穆渊按着太阳穴,无比头疼道,“云舒,为师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这些年难为你了。你今日这番话,换做观内任何一位师兄弟来说,为师都会感到欣慰,并且毫不犹豫的放他离去。可偏偏是你……即便你要下山救世,非得差这四个月吗?等到四个月后……” “师父,你觉得山下那些灾民等得了四个月吗?那些靠吸食怨气滋长的魔物等得了四个月吗?上次大师兄下山,翠屏镇这种偏远的小城镇仍平静美满,这才短短几个月,就已生灵涂炭,百妖伺机而动。您说我差不差这四个月?”沈云舒语气中带着一抹嘲讽,也不知是在跟谁置气。 徐壬勃然大怒,口不择言道,“如果你下山一定会死,你还执意要下去吗?” 在场人全部怔住,包括沈云舒自己。 过了许久,她眼眶微红道,“那我便是,以悬云观的名义,死在了这场乱世……” 穆渊再听不下去,起身道,“够了,今日大家都乏了,云舒你回去面壁思过,不许再提下山的事了,罚你辟谷三日,半月不得外出!印墨你也别跪了,回去照看你的妻儿。” 沈云舒悻悻地被印墨拉起来,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主殿,似是还想说些什么,被印墨以眼神制止。 他们走后,穆渊坐在太师椅上长长叹了口气。 徐壬的脸色更不好看,“这个沈云舒,真是缺乏管教,都是你惯得!” “拉倒吧,人明明是你亲手领回来的,《太乙玄经》的残卷也是你亲传的,她要没有那个本事,敢揽这个瓷器活吗?”穆渊嘲笑了声,继而看向窗外苍翠的青山,视线悠远道,“老徐,你说咱们是不是都错了啊?” “教她太乙玄经?我没错!她天生就是这块料我为何不教?答应了她父母带她上山学术法,难道还藏着掖着,等几个月下山后,回家父母一问在悬云观学了什么,她亲身表演个如何去后厨偷黄瓜吗?”徐壬白了他一眼。 “我说的不是这个!”穆渊叹息道,“我总觉得,天命不可违,她既然命中注定应有此劫,我们阻拦的越多,反而会适得其反……” 徐壬听到这里也叹了口气,“道理都懂,可云舒自幼在你我身边长大,天性可爱又率真,如同我们的半个亲闺女,若真不管不顾,谁舍得?” 是啊,谁又能舍得呢? 偏偏命运舍得。 第722章 脱逃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夜晚,疏星朗月,秋风瑟瑟。 弟子房外,小师弟昭昔来到沈云舒门外,手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素面,余光环视过四下无人后,用脚踢了踢她的房门。 少顷,房门‘吱呀’打开一道小缝,昭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了进来。 “师姐你都饿了一天一夜了,大嫂听了之后心疼得不行,挺着大肚子还非要下厨给你做了碗面,我还特意偷了个荷包蛋,快尝尝好不好吃?”昭昔双手支颐,撑在木桌另一侧,笑眯眯说道。 对于早已饿瘪的沈云舒来说,现在哪怕一碗连盐都不放的面条她都觉得好吃,更何况还是加了青菜蘑菇和鸡蛋的。 狼吞虎咽的她连连点头,话都顾不上说。 “师姐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唉,大师兄已经去跟师父求情,想解了你的辟谷与禁足,但师父这次难得不同意,可见是真动了气。”昭昔扁嘴道,“师姐你也是,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明知师父和师叔最忌讳你下山的事,你还非往枪口上撞!” “我不是故意气他们,我是真的要下山!”沈云舒吃得差不多,抹了把嘴巴正色道,“昭昔,今晚是你轮值守夜对吧?” 昭昔愕然点点头,“是啊,不然你都被禁足了,我哪还能见到你。” “那你放我下山吧!”沈云舒眼眸如星,一本正经说道。 “好……不是,什么?”昭昔惊声道,“云舒师姐,你疯了吗?” “我没有疯,你放我下山,半个月后我肯定回来,这期间里也不会有人发现!”她狡黠道。 “不行不行,我不是怕师父他老人家降罪,只是……云舒师姐你不能下山啊!”昭昔为难道。 “小师弟,你不知道山下如今是何等情况,若是你看到了,你也会做出跟师姐一样的选择的!”沈云舒固执的说,“我知道师父、师叔以及大师兄他们都是为了我好,怕我被命定之劫找上,怕我……可人不能永远活在畏惧里,我始终都觉得这样逃避是没有用的,该找上门的,又怎会因为年龄的推移而延迟呢? 与其每日都活在担惊受怕之中,活得畏首畏尾,一辈子躲在人后,还不如迎刃而上,轰轰烈烈的活一场!” 昭昔从她那双如湖水般清冽的眸子里看出了如星辰般耀眼的光,或许正是这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中二精神感染了他,竟也跟着点头道,“云舒师姐你说得对,我们不能让命运打败,我放你出去!” 我在心底忍不住唏嘘,两个傻子…… 不过转念一想,换做是我,我或许也会做出和前世一样的选择。 有些偏执而又冥顽不灵的地方,真是三世以来的共同点,改也改不掉。 月落西山,正是与日出交汇之际,天黑得如永夜般沉寂。 沈云舒趁此时背上行囊,悄悄从后山的小道跑出了悬云观。 可她救世行侠,除魔卫道的英雄梦还未展开,便险些中道崩殂,只因她来到距离翠屏镇不远的虎跃山时,被一伙流落成山贼的难民,打劫走了所有行囊和钱袋…… 第723章 打劫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原本沈云舒是不想给的,虽然玄门中处罚最深的一条便是不得用法术对百姓出手,但她从小便跟沈浩霖学剑,殷江又出身与云中世家,剑法冠绝天下,她时不时被喂上两招也学了个七七八八,真要动起手来她也不怕。 可当她看到那些山贼手拿的武器都是用木柴捆绑的菜刀,还有削尖了的竹竿后,她手中的镜花剑拔都拔不出来。 而那伙山贼的后方队伍,都是老弱病残,甚至还有背着孩子的妇女,和腿都断了的老爷爷。 沈云舒只得把她身上全部的干粮和银两全部分给了那些灾民,毕竟就靠他们那些破铜烂铁,也打劫不到第二个人了…… 她劝他们找个安全的地方留下来好好过日子,可他们却说,如今天底下没有安全的地方,人口越多的地方越乱,反而山林里兴许还能找到点野兽吃。 沈云舒听得直叹气,把‘山林里更多的是精怪’这句话生生咽了回去。 若不是实在活不下去,谁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揭竿而起去过这种刀口舔血的生活。 和他们分别后,沈云舒也变成了身无分文的穷光蛋,走了两天两夜才来到一座曾经看上去便富饶繁华,而今颓败不堪的城镇。 一进城门,除了几家比较大型的商铺还勉强开着,空气里满是硝烟弥漫的味道,街道上却鲜有人迹。 沈云舒站在唯一一家破败的酒楼门口,摸着自己饿得瘪瘪的肚子叹道,“早知道就点银两在身上了,也不至于饿成这样……” 现在我觉得悬云观的观主不让她下山是有原因的,可能她没有被命运玩弄死,就已经先饿死了! 不知谁在城门口大喊了一句,“师家开仓赈粮了,人人有份,快来领啊!” 这一嗓子喊出,黑压压的人从那些已经半壁残垣中的房子里跑了出来,险些没把沈云舒撞倒。 好家伙,原来这座城池早在初期便已遭到战火袭击,当地百姓都已有了经验,没事便躲在家中不出屋,防止敌军屠城,也防止妖魔趁虚而入。 只有在有食物的情况下才会倾巢而动,抢完一波物资又马上回到房中。 沈云舒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些百姓,无比熟练的递来碗和盆,领完食物后又迅速钻回瓦房内,再不见踪影。 排在她前面的是一个信佛的妇女,她一手端着碗,一手捻着念珠,喃喃道,“还是师家心善啊,自战乱以来,他们当家的已经是第六次开仓赈粮了,这城中的百姓全都是在他的庇佑下才活下来的!” “师家?是悬丝木偶术那个师家?”沈云舒询问道。 “是啊,你看那个站在台子上施粥的,不就是他们这一届的当家人。”妇女指着最前面那个身穿金丝袍子,身姿挺拔的男人说道。 当我走近些,看清师棋宵那张久违的脸后,恨不得在沈云舒的面前大声嘶喊。 “快跑!师棋宵他不是人,他是畜生!” 而无论我多么用力,沈云舒那头都是听不到的,她神色中反而露出隐隐窃喜,冲到了最前面。 第724章 同行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她拱手对师棋宵施了个礼,“师兄,我乃是悬云观的弟子沈云舒,你我祖师同出一脉,都继承了太乙玄经,所以斗胆叫您一声师兄!” 师棋宵那张清隽而俊朗的脸在看到沈云舒时略显诧异,愕然道,“沈师妹,你是怎么……流落到难民堆里的?” “此事说来话长,师兄能不能先给我碗粥?”沈云舒捂着空荡荡的胃,哀戚道。 师棋宵,“……” 三碗米粥下肚,师棋宵看着手边堆叠的空碗,嘴角抽了抽,但仍是和煦如春风般说道,“沈师妹可吃饱了?” “饱了饱了……嗝!”沈云舒把碗里的最后一粒米吃进去,打了个饱嗝,心满意足的说道。 接下来,她把自己的全部遭遇都讲给了师棋宵听,当然,刨去了十八年之劫那部分。 “原来师妹竟如此深明大义,反倒是我深居建安,不知外界疾苦,天下大乱已到这种地步,是我愚昧了。”师棋宵低头感叹。 沈云舒拍了拍师棋宵的肩膀,大大咧咧道,“师大哥不必自责,听闻你在战后光是开仓赈粮便做了六次,当地百姓对你赞不绝口,可见你平日里没少帮助他们,有这份心已经很好了!” 我按照师其宵如今的样貌计算了下,他现在应该还没有行九转轮回,杀梁飞燕,师家仍还保持着最后的风光。 但我估计也快结束了,因为沈云舒的出现,会打乱他的某些计划。 果然,师其宵表情严肃道,“唉,小妹的想法我也有过,学得一身本领却于乱世中苟且偷生,实在不是我辈所为。可担忧家中老母与妻儿,我这个念头始终没能实现。不过今日见到小妹,增加了我的决心,我打算与小妹同行,一起除魔奸邪!” “好啊!”沈云舒一听有人陪同自己,拍着桌子欣喜道,“那你的母亲妻儿怎么办?” 师其宵摇摇头,“家中有表叔和家丁等人守护,短期内不会有危险。” “既然这样,我们即刻便上路吧!”沈云舒许是吃饱了又来了力气,那份救世的大无畏精神也随之回来了,万分雀跃道。 师其宵淡笑点头,“好。” 我看着师其宵眼底内敛的精光,心想沈云舒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两人刚走到城楼门外,便遇上了一场暴乱。 原来是外地的流民逃难到此处,想要进城避难,却被门口的守卫悉数拦下。 那些流民看上去境况要比之前在翠屏镇的还要惨一些,一个个瘦得皮包骨,脚底磨烂了流着血与脓,拄着拐杖都站不稳。 “大人,您发发善心放我们进去吧,我们肯定不做违法犯纪的事情!”打头那个男人苦苦哀求道。 士兵们将红缨枪横在手间,把他们全部一再往后压,冷漠道,“我放你们进去,明天我的脑袋就会被挂在城楼上,你们也可怜可怜我好不好!” 那些士兵们或许已经解决过多次这样的事件,人都麻木了,一个个下手非常重,推搡着那群老弱妇孺,将他们往城外赶。 沈云舒有些看不下去,挺身而动,却被师棋宵拽住。 “小妹,官府之间的事情,我们不宜出面,否则朝廷怪罪下来,便是玄门干政!”师棋宵在她耳旁小声说道。 第725章 出手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这个道理她也懂,咬了咬唇没有再冒进,只能眼睁睁看着干着急。 那些官兵要把流民赶到城楼门外才肯罢休,一步步的压着他们向后退,起初流民都在求情,还有几个家中有老幼的直接给官兵们跪了下来。 “求求老爷们了,我们已经走了几百里路,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还有守卫的城池,别的地方都已经沦陷了,尸体摞在城外堆得老高,老人家实在走不动了,哪怕让我们待在城楼下的门洞里也行啊!” “别说那些没用的,城里人的口粮和房屋也就那么点,让你们进去了,城里人怎么活啊!”官兵无情道。 流民们见那些官兵软硬不吃,这些时日以来的颠沛流离已将他们的怨气上升到极致,竟想以蛮力来冲破他们的防线。 守卫官兵看压制不住,竟抽出刀来对准那些流民,大声喝道,“我看谁还敢再上前一步,格杀勿论!” 这时,一个五岁左右的小女孩在众人拥挤之下被推搡到了前面,小女孩摔倒在那守卫官兵的脚下,嚎啕大哭道,“哥哥,你踩到我的小花了!” 官兵愣怔地抬起脚,将一朵野花踩了个稀巴烂。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刚刚自己的话已经放出去了,为了震慑流民就必须杀鸡儆猴,现在所有流民都在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若他放过了这个小女孩,便真的压制不住他们了。 他盯着脚下小女孩那张楚楚可怜又稚嫩的脸,狠起心肠,挥动手上的钢刀,眼底杀意立现。 “不要!”沈云舒不忍看到这样的场面,撕心裂肺地喊道,刚要从师棋宵的怀里挣扎出来,眼前便闪过一抹夺目的黑色。 冷玄霄迅速将那女孩从刀下抱起,但他动手确实晚了些,那柄钢刀还是划破了他的手臂,将那件蟒纹玄袍割开了一道口子,鲜血从他的臂间流出,浸入到衣料中被黑色掩盖。 他只淡淡瞥了一眼,似是都没感觉到疼痛,便将手臂负在身后。 虽然清楚以冷玄霄的法力,他只消一瞬就能让这样浅显的伤口恢复如初,但我还是忍不住心疼了一小下下。 顺便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视角里,疯狂抽那个官兵的头,即便他什么都感觉不到。 让你伤害我老公! 当沈云舒看清他那张冷峻而惊世绝艳的脸时,心底不由一动,“是他……” 师棋宵诧然地转过头,“小妹,你认识他?” “一面之缘。”她淡淡说道,视线却瞬也不瞬地凝灼在冷玄霄身上。 官兵本想连着冷玄霄一起收拾,却被他那如空谷幽潭般深不见底的眼眸吓得不敢吱声,再加上刚才他那一闪而过的速度,显然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到的。 咽了口唾沫,紧紧握着手中刀柄,僵硬地与他对峙。 冷玄霄将怀中的小女孩放到地上,垂眸看着她怯生生地跑回流民堆里,全程未置一言。 终于有个胆子大的官兵看不下去,拿刀尖指着冷玄霄,啐了一口道,“你小子,跟那群流民是一伙儿的对不对?那爷们今年就先拿你开刀!” 冷玄霄仍是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身姿挺拔宛如青松,刀削般的脸冷若冰霜,眼底无波无澜,似是全然未听见那官兵的话。 第726章 送花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他是何等身份,怎会跟一介凡人计较。 可对方却看出他态度里的轻蔑与不屑,怒火随之升腾,举刀便要朝冷玄霄砍去。 “住手!” 一道清澈如泉水般嗓音高喝道。 沈云舒一袭白衣从昏暗的城楼下方走出来,风姿绰约,清扬婉兮。 阳光从乌云中泄出一道天光,缓缓映照在她的身上,仿佛是能将人带出黑暗之中的神明,让人移不开眼睛。 连冷玄霄这次也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深邃的瞳孔光华内敛。 师棋宵也跟在她的身后,步履稳健的走出来,对在场众人拱了拱手。 官兵还是很给全程衣食父母的师棋宵面子,恭敬说道,“一群流民来闹事,惊动了师老爷,真是对不住。” 师棋宵大度地挥了挥手,儒雅道,“无妨,路过恰好瞧见,我这闲不住的性子就想管上一管。” 官兵为难道,“可……上面明文规定,不许再让流民进城……” “我不会让他们进城。”师棋宵言简意赅地打断他的话,继而走到那群流民的身前,扬声道,“在下师棋宵,家在建安城北有座祖宅,早些年荒置了一些旧屋,应该能容纳各位居住,宅院四周有家丁护守,安全方面不必担心,各位若不嫌弃,可以随我前去。” 那些流民听了迅速相视一望,便集体朝师棋宵跪下磕头,嘴里大喊着,‘多谢师大老爷,师大老爷是活菩萨多谢师大老爷,师大老爷是活菩萨!’等言论。 师棋宵面上露出惭愧的神色,心里却应该十分享受。 我则有些怀疑,师棋宵说的那个地方,该不会是一百年前的风陵村吧! 那这些流民后来岂不是…… 沈云舒见事情完美解决,对师棋宵所作所为赞不绝口,而后将目光转移到一旁孤零零的冷玄霄身上。 相识冥冥之中被他吸引,她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却在离他只有三米远的地方,先前那个小女孩插了进来。 她将刚在路边采来的一朵小野花递给冷玄霄,甜甜笑道,“大哥哥是大英雄,这朵花送给大哥哥!” 冷玄霄先是愣怔了下,随之尴尬起来,脸上的表情极为复杂,垂在两边的手指无意识地蜷了蜷,不知该不该接这朵花。 他或许是平生中第一次被人送花,但凡是个成年人他都会毫不留情的拒绝掉。可这朵野花已是眼下这个小女孩的全部了,若是他敢拒绝,那小孩恐怕要当众大哭出来,岂不是更头疼。 那小女孩却并不惧怕眼前这个冷若冰霜的大哥哥,主动把花塞进了他的手里,然后笑着一蹦一跳跑开,“大哥哥再见!” 冷玄霄拿起手里那束红艳艳的野花,眉心微蹙,薄唇抿得死死的,似是不知该如何处理它才好。 能让叱咤三界的玉京子大人犯这种难题,那小女孩有些本事! 可他那矜贵冷艳的气质,再加一身拒人于千里之外威慑力,配上这朵画风极不相符的小野花,令我和沈云舒都不由自主的笑出声来。 冷玄霄猝然回眸,眼尾如寒冰凛冽,却在看到沈云舒那嫣然如春的笑意时融化了几分,眯起狭长的眸子问道,“你有事吗?” 第727章 同意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这冷冰冰的口吻,怎么跟你未来老婆说话呢! 然而沈云舒却毫不在意,主动凑上去自报家门,“我叫沈云舒,是悬云观的弟子,我们在翠屏镇见过,你还记得吗?” 冷玄霄斜睨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她继续说道,“侠士如何称呼?” “……冷玄霄。”他似是觉得她很烦,不想再与她纠缠,转身便又要走,可刚迈出一步却发现自己遇到阻力,垂眸一看,竟是她抓住了自己的袖角。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咬牙问道。 沈云舒对他那隐忍的薄怒视若无睹,拉着他袖角粲然道,“冷公子,刚才见你身手不凡,想必也是同道中人吧?我与师大哥结伴而行,除魔卫道,不知冷公子可否有兴趣加入我们?” 冷玄霄甩开她的手,无情道,“没兴趣。” 可沈云舒从小便受尽万千宠爱,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尴尬,只会越挫越勇,又上前了一步,这回直接牵住了他的手,“你的手臂受伤了正在流血哎,我帮你包扎一下吧!” “放手!”冷玄霄的眸光流转闪过一抹寒厉,冷厉道。 我不住扶额,之前冷玄霄说他除我之外没有任何女人,我还不信,现在信了…… 就他这样子怎么可能找得到老婆,绝对是凭本事单身一千年的,没救了! “不放!你的手臂不处理会感染的,现在横尸遍野,瘟疫丛生,你这样的伤口最容易出问题,我先帮你把血止住。”沈云舒怕他又要走,用力拽住他的手掌,从怀中拿出药粉便往伤口处倾洒。 从冷玄霄的视线刚好可以看到她低垂地的纤睫与无比专注的目光,他一时忘记抽回手,任由她撕掉自己的白色袖边,为他包扎伤口。 袖边少了一截,露出她凝脂般的雪肤,如阳光照射在雪地般那样刺眼,冷玄霄觉得不妥,刚想收回视线,余光便扫到了她腕间那两颗牙印般的朱砂痣。 他不顾自己的伤,一把捏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大的几欲折断她的腕骨。 “好痛,你这样用力伤口会崩开的!”沈云舒吃痛,眉头紧皱道。 冷玄霄置若罔闻,将她的手腕翻转过来,在内侧看到了另外两颗相同的朱砂痣。 他脸色瞬间晦涩难辨,深海般的眸底涌现惊涛骇浪,带着难以言明的愤怒与激动。他没想到竟在此见到了前世的仇人,难怪啊……难怪有些许眼熟! 寻遍千山万水都不得踪影,还以为永世都无缘再见,真是太巧了! 沈云舒被他如噬血修罗般的视线吓到,讷讷道,“公子你没事吧?” “没事啊,我怎会有事?”冷玄霄的薄唇慢慢划出一个嘲讽的笑意,低哑的嗓音里透着玩味,“你刚刚说什么,想让我加入你们?” “对……对啊!”她瑟缩了下。 他唇角边的笑意愈发明显,淡淡说道,“我收回方才的话,我同意了!” 沈云舒惊喜道,“真哒?” 我忍不住又要叹气,前世的我可真是个实心的傻姑娘,没看见冷玄霄眼底那阴鸷的光吗? 落在他手里,你完了! 第728章 结拜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自然是真,接下来你们要去哪里?”冷玄霄不动声色道。 “接下来我们要护送这些流民去师大哥的祖宅。”沈云舒回答他,并牵住他的手朝师其宵走去,欣喜道,“师大哥,冷公子愿意和我们一路同行!” 师其宵闻声抬眸,在看到冷玄霄那张冷冽的脸时微微诧异,但也没有过多怀疑,扬唇笑道,“好啊,人多力量大,这样我们也能多救助一些城镇。” 接下来他们便护送流民一路来到城郊的某处古村落,我通过门口那棵大槐树,确认这里就是百年前的风陵村。 这里看上去安居乐业,家家户户有水有花,村口还有师家家丁看守,是个宜居之地,完全想不到百年之后会落得那样一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他们帮助流民安顿,分配空置屋子与田地,待一切妥当后已到了晚上。这也是那些流民在乱世来临后,第一次亮起万家灯火,照彻长夜。 沈云舒见师其宵亲力亲为的为那些流民发放食物,由衷赞叹道,“师大哥你人可真好。” 师其宵淡淡一笑,“因为我小时候也曾流落街头过,那时便想着如果有人能给我一口饭吃,一间屋子住,那该有多好……罢了,都是些陈年往事,不值一提。” 沈云舒怕触及他的伤心处,也没有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师棋宵并没有带他们进祖宅,而是寻了一处客房给他们住,因为沈云舒是女子,单独给她安排了一间出来,冷玄霄对住宿要求不是很高,并无怨言。 此时已经入秋,天气微凉,师其宵怕她夜里会冻着,还亲自去给她加了床被子。 沈云舒从未单独出过门,这一路上得到师棋宵无微不至的照拂,感受到了莫名的善意与温暖,书本里写得那些江湖侠义在她脑海里逐渐成型,拉着师其宵说道,“师大哥,不如我们结拜吧?‘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那种!” 冷玄霄靠在软榻上慵懒饮茶,听到这里讥讽一笑,冷冷道,“跟他结拜,那你可亏大了!” 师棋宵也不禁苦笑,“是啊小妹,大哥马上就要年过不惑,与你结拜岂不是无端折你寿数!你可在心底把我当成你的大哥,我也会以亲妹相待,无甚区别。” “好!那从今日起,我就直接喊你大哥了!”沈云舒天真无邪的说道,引来冷玄霄嗤之以鼻的嘲讽。 “虚伪!”讽刺意味十足,也不知是对谁。 “冷公子这是有意见?”她现在正兴致勃勃,冷玄霄的鄙夷就像一盆冰水淋在了她的头上,板着小脸问道。 “你们兄妹情谊深厚,我哪敢有什么意见!”冷玄霄话虽是这样说,语气里的嗤笑和嘲弄可一丝没少,挑眉道,“沈姑娘,方才路过村边时,我发觉防护有异常之处,想请你与我一同前去查看。” “防护异常,那可不行!快,我们趁着都没睡赶紧过去瞧瞧,把能加固的都加固一下。”沈云舒自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拒绝他。 师棋宵也提步打算同往,却被冷玄霄以身体拦住。 “我只说邀请沈姑娘一同前去,没说要带你!”他冷硬的开口,态度决绝。 第729章 灾星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师棋宵神色一滞,或许他也很久未体会过被人拒绝的感受,但儿时的经历早已让他应对自如,淡笑道,“好,那便劳烦你们了。” 待沈云舒与冷玄霄走出房间后,她悄悄捅了下冷玄霄的后腰,询问道,“喂,你刚刚为何那样对师大哥啊?” “别碰我!”冷玄霄冷声道,“那个师其宵看似道貌岸然,温文尔雅,但他眼睛里总藏着晦暗不明的光。比如刚才,他明明可以当场和我发火,却偏要隐忍、压抑,表现得毫不在乎……这样的人心思深不可测,他的每一句都不可信!” 沈云舒没有反驳,心里觉得是冷玄霄对师棋宵有所误解。 毕竟,跟冷玄霄比起来,师棋宵看上去要正常的多。开仓赈粮也好,安置流民也罢,各方各面都挑不出毛病来,大家对他都是千恩万谢。 反倒是冷玄霄,身份诡异,态度模糊不清,周身还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漠气息,除了白日里那个小女孩,根本没人敢靠近。 “冷玄霄,我们还要走上多久啊?”沈云舒跟在他身后越走越远,眼看就要走出村落,疑惑道。 冷玄霄那不含喜怒的嗓音从前方传来,“就快到了。” 不好! 沈云舒有危险! 他该不会是想趁现下无人,杀了她来报前世之仇吧? 灯火通明的村落离他们渐渐远了,前方是伸手不见五指的荒林,沈云舒巡视着乌漆嘛黑的四周,皱眉道,“你说的地方究竟在哪里啊?” 冷玄霄止步不前,回过头深深地睨着她,在黑暗中她看不见他脸上的细微表情,可我却看出他那双幽暗的眸底浮现出冷冽的光,“沈云舒,你知不知道自己手腕上那四颗红痣是怎么来的?” “你说这个?原来白天你抓着我的手腕,就是为了看它啊!”沈云舒晃了晃自己的手腕,嗓音清越道。 “这是我出生时从娘胎里带来的,我师父们都说这是不祥之兆,因为我前世不小心惹到了一条很厉害的蛇,它今世要找我报仇,师父们还叮嘱我未满十八岁不要下山,否则会被它找上呢!” 说到最后,竟还有几分戏谑之意。 冷玄霄压低了嗓音,如若现在光线清晰,她定能看出他眼底的寒光,“哦?那你为何不听师父的话?” 沈云舒听出他语气有些不对,还以为他是在忌讳自己,咬唇询问道,“你会在意我手腕上的诅咒吗?如果你害怕的话,现在退出也可以,我没关系的!” 冷玄霄没料到她会这样说,眉眼间闪过一丝懊恼,“当然不会,我……” “那就好!”沈云舒打断他的话,拍着胸口如释重负道,“我还以为你会和我老家那些邻里一样,嫌弃我是什么灾星降世呢!” 冷玄霄倍感无语。 “你说的那处异常到底在哪里啊?”她四下寻找道。 “不就在你的面前吗?”冷玄霄睨着她的背影,语调波澜不惊道。 沈云舒继续朝树林深处探寻,冷玄霄抬起他那骨节分明的手,从身后轻轻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月光倾斜在他的衣袖上,让我看清了他掌心下散发着黑色流光的锁魂鞭…… 第730章 半边袖子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你们在做什么?” 陡然,一道清亮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两人同时回头,看到身后走过来一位青衫飘逸的男子,腰间别着一把花纹暗雅的宝剑,手里举着火折子,火光映照在他愤怒的脸上,清隽的容颜也显得平添几分火气。 “殷江,你怎会到这里来?”沈云舒诧异了下,问道。 “徐壬道长飞鸽传书给你父亲,说你偷跑下山,他与穆渊道长也正在四处找你。我听后便跑出来寻你,总算在建安城得到了你的消息,花了整整一日时间才找到了你!”殷江深深凝视着她,哑声道。 沈云舒没想到自己偷跑下山的事情这么快就败露,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小声嘀咕道,“早知道就应该学话本上的侠客,编一个化名出来,这样他们便找不到我了!” “云舒,别胡闹了,快跟我回去吧!”殷江无奈道。 “才不要,我好不容易偷跑下来的,事情还没办完怎能中途而废!”她睨了殷江一眼,淡淡说道。 “听话,回去之后哥哥给你买糖吃!”殷江放低姿态轻哄道。 沈云舒嘴角不经意地抽了抽。 她又不是三岁小孩,还用当初买糖那招来哄她,又一位凭本事单身一百多年的男士出现了! “等我的事情办完,我自然会回去的,但不是现在。”她扬起精巧的下巴,任性说道,“殷江你不许跟殷伯伯告密,也不许告诉我爹,否则我告诉殷伯伯你欺负我!” 殷江无声叹息,“小祖宗,现在咱俩到底是谁在欺负谁啊?” 沈云舒唇角微挑,“总之,殷江你先回去吧,你看我身边有伴陪同,不会出事情的!” 殷江这才把视线移向旁边负手而立的冷玄霄,眸色暗了暗。 若是他没看错,便是这个男子刚才把手搭在了沈云舒的肩膀上,动作暧昧的像是在轻抚她的头发…… 男女授受不亲,怎可如此靠近! “敢问公子尊姓大名?”殷江眯起眼眸问道。 “他叫冷玄霄,也是修行的玄师,我们在建安城门口遇上的。” 冷玄霄未置一词,沈云舒便一股脑说了出来。 殷江脸上戾气更重,“你方才说得‘伴’,便是他?” “没错,就是他!”沈云舒磊落道,还欢欣地朝冷玄霄眨了眨眼,笑靥如花。 她不知自己的举动落在殷江眼里,便成了赤裸裸的嫉妒。 明明是青梅竹马,明明从小便指腹为婚,可沈云舒每次看到自己时脸上都笑意浅浅,并无任何欢欣雀跃之态。而她竟对一个刚认识不久的男子露出粲然的笑颜,还默许他将手放在自己肩上…… 更要命的是,那男子分外的妖异好看。 殷江磨了磨牙,拔出腰间水月剑,灵动潇洒的挽了个剑花,直指冷玄霄厉声道,“你究竟是何人,靠近云舒有何目的?” 我又是扶额,原来这俩人一见面就掐,是从上辈子便开始的事啊!打了一百多年还没打够吗? “我接近她?”冷玄霄用如白玉般修长的指尖弹开他的剑刃,不屑地嗤笑道,“这话应该倒过来,她主动接近我,为我包扎究竟有何目的?” 殷江看了一眼他手臂上的白色缠布,又转向沈云舒缺了半边的袖口,内心如明镜般了然。 无形的硝烟味从他们之间蔓延开来…… 第731章 夫君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殷江一出现,冷玄霄便瞧出了他与沈云舒之间的关系。 他对人间世的男欢女爱向来不屑一顾,尤其是眼前这对,更令他鄙夷、轻蔑,甚至感觉到丝丝不爽,所以才刻意说了那番话。 “你还替他包扎了?”殷江怒火中烧,握剑的手深深扣进了掌心里。 “对啊,他受伤了我当然要帮他包扎。”沈云舒对他们两人间产生的诡异氛围毫无察觉,愣怔道。 “你都从没为我包扎过……”殷江眼底微微猩红。 沈云舒哽住,半晌后无奈道,“那要不,你现在刺自己一剑,我来替你包扎?” “噗……” 此话一出,饶是冷峻如霜的冷玄霄也被她逗笑,虽然那笑意里更多的还是讥诮。 殷江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眼眶红得更加厉害,仿佛下一刻就要潸然泪下。 “好了,我逗你呢!殷江你把剑收起来,大家都是朋友,弄得剑拔弩张的样子干什么!”沈云舒上前压下他的剑尖。 殷江原本想说,谁跟他是朋友! 但眼尾扫到冷玄霄脸上那抹嘲讽后,立马改了主意,收剑归鞘,正色道,“云舒,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外面,若你执意不肯回去,那我便留下来守着你吧。” 沈云舒一怔,“你……要跟我们一起?” “对,这一路走来也看到了不少惨状,心中颇为动容,我身为玄门中人,也想为他们做点什么,你们不是也正缺人手吗?”殷江很快便恢复常态,语气柔和下来。 “太好了!多一个人便多一分力,可是……殷伯伯会允许你离家这么久吗?”沈云舒担忧的抿唇。 “放心吧,我已年满十九,爹早就说过想让我出门历世,是我娘一直阻拦,但现在为了找你已经出来了,那么快回去岂不是辜负了难得的机会。”殷江朝她眨了眨眼,眸里透着毫不掩饰的炽烈情愫。 偏偏沈云舒天生情感迟钝,任他怎样眼波流转,她通通视而不见。 “冷玄霄,我来给你重新介绍一下,这位是我……” “我是她的夫君!”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莫名被殷江打断。 沈云舒瞪大了双眼,狠狠捅了他一下,“喂,我们只是有婚约而已,还没有……” “距离我们的婚约仅有不到四个月的时间,再说你早晚都是要嫁入我殷家的,我这么称呼有何不对?”殷江格外理直气壮,他这番话明显是说给冷玄霄听的。 果然,冷玄霄那双深暗的眼底划过一抹厌烦,冷冷开口道,“你们是什么关系不必说给我听!此处便是术法结界破绽之处,你们留下来加固吧,我先回去了。” 话音未落,便转身离开。 殷江看着他修长的背影磨了磨牙,“云舒,你到底是怎么认识他的?指使我们做事,他这是什么态度,当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吗!” “行了,你少说两句吧,赶紧干活,干完活回去睡觉!”沈云舒大大咧咧,并没有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左手结印,右手甩出一张符纸,加固眼前的结界。 第732章 封魔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在风陵村,他们做了简单的休整调息和补给,两日后,当他们准备启程往战争最早发生的城镇出发时,建安城出事了。 他们来到建安城下,发现城边驻扎的守卫全部消失,城楼上还有未燃尽的狼烟,红色的旌旗还燃着火苗,满目疮痍。 几人心里皆是一阵寒意,沈云舒率先跑进城内,却只看到横陈遍地的尸首,衣不蔽体。在火药的攻击下,皆无全尸,更多的是破碎的人肉组织。 房屋被炸成一片废墟,砖瓦残片铺满了整条主干道,更多的人则是坍塌的房梁与屋顶活活砸死的,满眼都是激烈战事后的惨状。 一夜之间,变为鬼城。 “看来我们刚走不久,这里便又一次被战火袭击了。”师棋宵沉痛说道。 在场的人对这片土地并没有感情,而师棋宵却用尽全力去保护城中百姓,没想到还是不能幸免。 沈云舒不忍,上前劝道,“大哥,你不要太难过了,天命轮回,皆有定数,岂非人力所能企及的。” 师棋宵装出一副无比哀伤的模样,深深揉着眉心,对她摇了摇头,“我没事,让我缓一会儿就好了。” 此时,一团黑气从他们头顶迅速划过,落在周围那些尸体身上,吸纳着他们的身上的怨气与戾气。 “有魔……”冷玄霄眯起狭长的眸子,淡淡开口。 这种战乱后的城池,阴戾之气太重,会招惹很多魔物前来进补。 魔这种东西,比妖更可怕,妖尚且还有心,魔没有心。 师棋宵后来也入了魔,所以自封为阎魔真君。 魔物会吸食死者的魂魄,它们无形无体,无寿无病。本就是由天地之间极大的煞气凝聚而成,但好在它们不会繁衍,从古至今只有乱世时才会滋生魔物,待到天下太平时,魔物得不到供给便会自行消散。 所以玄门最重要的秘密,并不是处理那些为祸人间的小妖小鬼,甚至像冷玄霄这种无意伤人的老妖怪,他们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生态和谐不仅存在于人与动物之间。 他们主要的目的是,在乱世时能够迅速结成一支队伍,杀掉所有魔物。 这在玄门中被称之为——封魔。 “魔物无心无体,除了上古流传下来的几种术法外根本没有办法将它们消灭。而那些术法都在漫长的时间里渐渐失传了,毕竟距离上一次死亡这么多的战争,还是唐末安史之乱。千年过去了,那些封魔世家早已消声遗迹,我们难道只能等到太平盛世后,它们自己灭亡吗?”师棋宵无奈道。 “当然不能让它们猖獗下去!等到新的太平盛世到来,这些魔气都可以吞噬天地了!前人曾以同样方法捍卫世间海晏河清,我辈自当与这些魔物抗争到底!”沈云舒无端站了出来,朗声道。 她的周身突然散发出万丈金光,一道璀璨的光华从镜花剑射出,长风将她的白衫吹拂猎猎而动,垂在脑后的发丝也因术法而飞扬,露出她那张清丽绝伦的面孔。 左手散出六十四道符篆,右手剑尖直指那团黑色魔气,符纸顺着剑芒射去,将魔气牢牢包裹其中,魔气仍不停翻动的垂死挣扎,却被镜花一剑刺穿,消散于天地间…… 在场人全部屏气敛息,师棋宵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惊喜与贪婪,呢喃道,“这是失传已久的《太乙玄经》残卷——封魔引!” 第733章 冷血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之前胡婉儿说起前世的我风华绝代,我还以为当她是在反讽,毕竟就算沈云舒再好看,也长了跟我一模一样的五官,只能说我和阿瑶都是被养糙的那个版本,她更加精致秀丽一些,但也不至于差别这么大吧! 直到我看见了她驱动封魔引的样子,白衣翩然,凌波出尘,宛若仙子,确实担得起一句风华绝代。 “小妹,你竟然继承了封魔引,怪不得敢独自下山,你藏得好深啊……”师其宵口吻如常,眸底的精光隐隐而动。 冷玄霄睨了他一眼,缄默不语。 沈云舒讪讪一笑,“没办法,若不是继承了封魔引,我可能也不会想着在这个时候下山了,正是前人的那些事迹从小印刻在我的脑子里,屏不掉。” “如此甚好,有你在我们便有了极大助力!现在城内的魔气应该都已清除掉了,这么大的城镇,总该有些活人逃过此劫,风陵村还有些空地可以安置,咱们便兵分两路,找到那些人后,将他们带回风陵村吧!”师其宵提议道。 众人没有反对。 “我要和……” “我跟沈云舒一起。”冷玄霄打断了殷江还未出口的话。 殷江向他怒瞪过来,“凭什么?” 冷玄霄挑了挑眉,不屑解释。 “好了,这有什么可争的!”师其宵的眸光在他们三人间快速流转,一个想法在他心里逐渐成型,故作沉稳道,“我在你们之中年纪最长,你们都听我一句,小妹和冷公子一起行动,殷公子不熟悉情况,由我带着。先这样,午时三刻,城楼门口会合。” 殷江碍于这位大哥的面子,只得悻悻同意,跟随着师其宵离开,在经过冷玄霄身侧时,狠狠剜了他一眼,用仅有他二人能听见的音量冷声道,“我警告你,云舒是我的,不许对她有任何非分之想,否则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冷玄霄脸上波澜不惊,全然没把殷江放在眼里。 此时的他身上还有千年内丹,的确不需要把殷江放在眼里,连师棋宵他都没放在眼里过。 殷江他们走后,沈云舒满脸歉意的说,“对不起啊冷玄霄,前天晚上我便想跟你道歉来着,一直没找到机会,殷江他是云中殷家第九代单传的继承人,有些公子哥脾气,请你多担待。 这人也是,平日里看着都还好好的,比谁都彬彬有礼,也不知为何突然变成这样……” 殷江对师棋宵和对冷玄霄完全就是两副面孔,她也甚是不解。 “你不必对我说这些。”冷玄霄自顾自走在前面,淡淡说道。 沈云舒跟随着他的身影,低头迈入一间废墟之中,好奇询问,“你好像,对我们的事都不上心,是没把我们当朋友吗?” 冷玄霄思忖了下,唇角勾起一丝讥笑,“不过是同行几日,很快就会分道扬镳,此后天南地北双飞客,再难相见,这算哪门子朋友?也就只有你,才刚见一面便非要拉着人家结拜,逼着人家当你大哥!” 沈云舒不同意他的话,蹙了蹙眉,嘟囔道,“你这个人,好冷血!” 第734章 似光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他本就冷血动物,怎会不冷血! 可当冷玄霄亲耳听到这样的评价还是会令他愠怒,更何况这句话还是从阿瑶的转世嘴里说出来的! 俊美的五官泛着寒意,眼底似是在极力压制着阴戾之色,他朝她步步走过来,趁她丝毫未察觉之际,已将她逼至墙角,周身散发出深渊一般的危险。 “你是觉得,我很冷血?”他若无其事的重复道,低沉的嗓音里透着诡谲,藏在宽大袖袍中的手聚起一柄锋利的光刃,无声等待着她的下文。 若是她说出任何一个他不爱听的字眼,这把光刃便会刺穿她的喉咙。 这几日来他都想找机会与她单独相处,趁早了结前世之仇,他也可以无牵无挂的去渡劫飞升。 否则阿瑶的事情始终是他心里迈不去的那道坎,已变成了他的心魔。 他并不想看见她死,却也不想见她过得如此轻松如意,被众星捧月般呵护在手心里,不谙世事,天真无邪,还有个粘着她像块狗皮膏药一样的未婚夫婿。 沈云舒也是神经大条,竟一把抓住他的手,眸光真挚而热烈,“我不知道你以前经历过什么,感觉你对所有人或事物都很淡薄,是曾经有人伤害过你吗?但那日在城门下,你从官兵手中救出那女孩,我觉得你不是个坏人。我希望以后你能把我当成朋友,我不会像你说的那样,分别便天南海北各不相见,我会永远永远记得你!” 冷玄霄被她这话炽烈的话弄得不知所措,连抽回手都忘了,目光里满是惊愕与讶然。 另一只手掌中的光刃也随之消散。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好像以前在哪见过你……”沈云舒展颜浅笑,“但是没可能的,如果我以前真的见过你这般好看的人,肯定一辈子也忘不掉!” “你说的永远记得我,是因为我的样貌?”冷玄霄咬牙道。 “当然……” “肤浅!”冷玄霄冷哼了声,狠狠甩开了她的手。 “逗你的,当然不是了!你的样貌的确令人终身难忘,但我更忘不了的是你那日在翠屏镇,明明穿着昂贵的锦缎裘服,却伸手却去搀那满身污泥的老人。”沈云舒柔声道。 她的话同样让冷玄霄想起那一日,米仓门口,白衣若雪,明艳如花,手里拿着同她格格不入的饭勺,于万千人中与他相视一笑。 像一道光,射进心口。 “这座宅院里应该没有活着的人了,我们去下一间吧。”沈云舒说完,率先走出了废墟。 冷玄霄盯着她的背影,脸色阴沉。 他们连续走了几间屋子都没有发现活人,甚至连活着的牲畜都没有,这非常诡异。可魔只会吸食魂魄,也做不到让活人凭空消失啊! 当他们找寻蛛丝马迹时,一只花斑狸猫从屋顶快速掠过,朝他们所在之处回望,殷红的双瞳带着几分嗜血的味道,而那只猫竟长着一张人的脸! “难怪满城都寻不见活人,魔尚未解决,妖又跟着过来凑热闹!”沈云舒厉声道,从腰间拔出镜花剑,展开轻功追了上去。 第735章 恩人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冷玄霄在看到那猫妖时眉头轻蹙,也跟随沈云舒追了出去。 他们绕了整整三条街,那猫妖才在一个狭小的巷子里停了下来,朝他们做出攻击的姿势,眼神凶煞。 这时,几只狸花猫从巷子两侧的高墙上分别跳下,它们身上都带着极强的妖煞之气,但还未修成人形,只修出了人的面孔与双手,一双双红眸中皆发着嗜血的光。 沈云舒初步算下来大约有十来只,她并没有害怕,轻快道,“今天这是捅了猫妖窝了,怎么还有刚开智的小妖,你们这是倾巢出动了吗?” 猫妖们懒得跟她废话,见这个女子挡住了它们进补的道路,那便连她一起杀! “喵——” 它们嘴里发出如孩童啼哭般渗人的叫声,挥动着爪子朝沈云舒袭来,她提起镜花剑打开那些攻击,动作轻灵飘逸。 冷玄霄原本不想参与妖和人的战争,他自己便是妖,得知妖修行不易,虽然瞧不上那些歪魔邪道,但也不是很想与它们动手。 偏偏其中有只小妖不知分寸,看不出冷玄霄身上隐藏的妖气,去触他的霉头,一爪子便朝他的心口抓了过来。 “喵呜——” 冷玄霄拧了拧眉,露出一个麻烦的眼神,刚欲抬手,便看到沈云舒不管不顾地挡在他的身前。 她手中剑还没来得及收回,只挡住了那猫妖一半的爪子,另半边生生划破她的肩膀,也让她整个人撞进冷玄霄的胸膛…… “唔……”沈云舒吃得了苦,就是吃不了痛。 她的皮肤太过细嫩,那爪子的威力其实已经泄了一大半,可她仍是被划出了两道血痕,四周连带锁骨也都红了起来。 冷玄霄低头看到她衣衫渗出的血痕,怒意莫名像一团驱赶不散的阴云压在头顶,戾声道,“谁让你挡在我面前的?” 沈云舒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暴戾弄得一怔,“我……我以为你不会收妖,就……” “你以为……你以为这样我就会领你的情?”冷玄霄脸色阴沉,把她从怀中推开,歇斯底里的怒吼道,“谁要你来救,你这点小伤又能收买谁!” 沈云舒站稳身形,觉得他有些无理取闹,皱眉道,“我不需要你领我的情,也没想过要收买你!你就算不想让我救,我也已经救了,为何还要在这种事情上计较,你若是真的这么讨厌我救你,那你便自裁吧!” 冷玄霄气得浑身发抖,前世的仇人变成了今世的恩人,而这份恩情还是对方强塞给他的,这种感觉谁能懂? 他接近她是为了复仇,可现在这股仇恨却变了味道,心魔膨化到了极致…… 那些猫妖想趁机他们争吵间一拥而上,十几只猫妖同时向他们发起进攻,冷玄霄正愁无处宣泄,眼眸浮现出森然的冷光,幻化出锁魂鞭狠狠一扬。 “啪——” 鞭声宛如晴天霹雳,响彻云霄。 那些猫妖瞬间被抽倒在地,重伤的重伤,断腿的断腿,全部丧失了行动能力。 而这一幕,令沈云舒看呆,也恰好被赶到的殷江与师棋宵尽收眼底。 第736章 秘技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暗夜,城楼门外不远的废墟中,一堆篝火熊熊燃烧。 沈云舒从火堆中扒拉出来一个烤红薯,暗搓搓地塞到了闭目养神的冷玄霄手里。 冷玄霄睁开那双狭长的眸子,眼底是炙热的烈火也驱不散的寒气,把手中那个烤红薯扔到一旁,冷声道,“拿走,我不吃。” “你已经一天都没吃东西了,就算生我的气,也别跟自己身体过不去啊,你真的不饿吗?”沈云舒看到滚至脚边的烤红薯,再次捡了回来,蹲在他的身前试探问道。 “不饿。”冷玄霄再次闭上双眼,语气恶劣。 可他闭与不闭都没有任何区别,睁开眼睛是她,闭上眼睛还是她…… “云舒回来,你跟那种没良心的人废话什么!你好心救了他,他连个道谢都没跟你说,现在还如此不识抬举,把烤红薯拿来给我吃,我也饿了!”殷江忿忿说道。 沈云舒连头都懒得回,“人家今天一个人干翻了十几只猫妖,功劳最大,第一个烤红薯必须给他吃,大哥你说是不是?” 师棋宵借着篝火的光亮,正专心致志地拿剪刀剪着什么,听到这话但笑不语。 他们今天没有在城内寻到任何活口,又怕魔气再次凝聚,只得在城边找了一处废墟,先默默观察动向。 沈云舒的注意力被师棋宵手中的几张纸吸引住,挪到他身侧问道,“大哥,你这是在做什么啊?” “我在剪纸人。”师棋宵大大方方地把一旁已经剪好的纸人递给她,那些纸人看上去非常形象,尤其是脸部五官画得很有神韵,引得她不住夸赞。 “哇,真的好像啊!” 殷江也走了过来,看到那几张神态各异的纸人叹道,“建安师家悬丝傀儡术名扬四海,如今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师棋宵的笑容里多了几丝无奈,“真是惭愧,师家傀儡传承上千年,到我这辈刚好没落,我已无颜面对列祖列宗了。” “并非傀儡戏没落,现在适逢乱世,人人朝不保夕,哪有心情看戏听曲,错不在你。”沈云舒并不高明的安慰。 “师大哥剪这些纸人出来是要做什么?”殷江问道。 师棋宵用发间银簪刺破手指,以血在纸人眼部位置点上两下,那纸人竟瞬间‘活’了过来,拱手对沈云舒等人作了个揖,然后主动跑去篝火旁添柴,还会注意不要烧到自己…… “若不是亲眼所见,我真不敢相信。”沈云舒惊叹道。 冷玄霄也被他们的交谈弄得睁开双眼,淡淡看着那会动的纸人在他们面前走来走去,除了不会说话之外,与常人无异。 “现在我们人手有限,小妹又受了伤,万一再碰上折返的妖族与魔物很难应对,我想让这些纸人替我们去废墟中搜寻活着的人,可以省去我们很多时间。”师棋宵平静说道。 “这主意可真是太好了,便按师大哥说得办吧。”殷江赞同道。 沈云舒则用手指不停戳着那些小纸人,看上去十分好奇,“这到底是怎么做的,才能让这些纸人全部活过来……” 师棋宵睨了她一眼,嘴角微弯,“小妹若是喜欢,大哥教你便是了。” 第737章 撒娇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不行不行,这是你的祖传秘技,我哪能学啊!”沈云舒连连摆手。 师棋宵淡淡笑道,“这也不算什么祖传秘技,说起来倒与小妹的封魔引源出一门,也是《太乙玄经》中的一部分,以血点睛之术。” “原来这就是点睛之术啊,果然神奇!”沈云舒玩弄着手中的小纸人,一会儿扯扯它的小腿,一会儿揪揪它的耳朵,多半是小时候没玩上几天娃娃,对此甚是感兴趣。 “既然同出一门,那么教你也不算违背祖意,小妹想学吗?”师棋宵循循善诱道。 沈云舒抿唇点头,目光隐含期待。 师棋宵拿来剩余的纸,手把手教她怎样裁边,询问道,“纸人虽是纸做的,但心中必须要想出一个人的神态和样貌才能将它做得鲜活,小妹想剪个什么样的人出来?” 沈云舒歪了歪脑袋,指向一旁置身事外的冷玄霄,“剪个他好了!” 冷玄霄斜睨了她一眼,眸中却没多少怒气,冷漠启唇,“无聊!” 师棋宵见状低笑,“剪一个……冷公子吗?也不是不行,但冷公子的样貌太过精致,比较难勾勒,对初学者来说可能会……达不到你心中想要的样子。” “没关系,活生生的例子在眼前,总比心里空想来得要好吧。”沈云舒故作漫不经心道,手上已经照着冷玄霄的轮廓开始裁剪。 对面的殷江在听到她的话后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但碍于师棋宵在,有些话还是没能说出口。 等纸人的雏形剪完后,我越看越觉眼熟,这两边宽大的袖袍,这五指分不开的小手……这不就是冷玄霄经常派来救我的那个小纸人嘛! 沈云舒拿起颜料笔勾勒纸人的眉眼,那粗犷的手法,不知道还以为她在画符,一笔连成,叫人没眼看。 我之前还以为那纸人是冷玄霄剪的,现在看来真是错怪他了! 饶是师棋宵那般镇定自若的人看了也不住失笑,“小妹,你确定自己剪的是冷公子吗?” 沈云舒拿着纸人隔空和不远处的冷玄霄对比了下,信心满满地点头,“没错啊,看起来不像吗?” 不可以说是一点不像,但可以说是毫不相干。 她学着师棋宵的模样,用束发的玉簪刺破了手指,吸着气道,“啊好痛!” 用挤出来的血滴在小纸人眼部随意蘸上两点,那纸人仿佛瞬间有了生命般,跳到沈云舒的膝盖上挥动起自己的大袖子,甚是可爱。 “真的成功了!”她欣喜道。 “小妹果然很有天赋,虽然形状和样貌尚有欠缺,但毕竟是第一次……手生罢了,后面多加练习便会好起来的。”师棋宵违背着自己的良心安慰道。 “冷玄霄你快看,我把你给剪出来了!”沈云舒并没把师棋宵的话听进去,沉溺在学成的喜悦里不能自拔,扯着冷玄霄的袖子便把纸人往他面前凑。 冷玄霄看都懒得看,拨开她的手别过头去,满脸的不耐。 “你就看我一眼嘛,就一眼!”沈云舒锲而不舍,凑得更近。 从殷江的视角看过去,沈云舒整个人扑在冷玄霄身上,紧紧抓着他的袖子不松手。 而殷江竟从刚刚那句话的语气里,听出了几丝撒娇与嗔怨,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受。 他再忍不下去,起身来到沈云舒的面前,脸色阴沉,正色道,“云舒,你跟我出来一趟。” 第738章 偏见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沈云舒应声抬眸,见他面色无比难看,语调又十分郑重,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连忙从冷玄霄身侧爬起,跟着他走出废墟。 星光黯淡,树叶婆娑。 今夜无月,在这个如同废墟般的城镇里,只有夜风穿梭而过,漆黑的可怕。 “殷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他们已经走过一条小巷,沈云舒忍不住开口问道。 殷江停止脚步,回过头用复杂的神色看着她,严肃道,“云舒,你离那个冷玄霄远一点!” “为什么?人家今天帮了我们大忙,若不是他,那十几只猫妖我们怎么说也得缠斗几个时辰吧?”沈云舒不解道。 “你难道没有发现这个冷玄霄有问题吗?”他声调有些冷,但又不敢对她说重话,“就像你说的,我们都是如今这辈顶尖的玄师,十几只猫妖也足以让我们缠斗几个时辰,他却一招击翻了所有猫妖! 事后我和师大哥去查看过,那些猫妖断筋伤骨,最可怕的是还减少了很多修为,什么样的人才能做到这一点?” 沈云舒怔了下,眼底浮出几许茫然,“那或许是他有法宝呢?我看到他抽出了一条很长的鞭子,鞭身流光溢彩,不知什么材质做的,但一看就非常厉害!” 殷江唇角紧抿,正色道,“你难道忘了我出身云中殷家,殷家世代以锻造神兵利器出名,尤其在锻剑上颇有造诣。若世间真有如此厉害的法宝兵器,我殷家岂会不知?那条鞭子不像是什么奇怪的金属,倒像是某种动物身上的鳞甲……总之绝非俗物!” “可……就算是这样,也不能证明冷玄霄是坏人啊?我亲眼见过他在城楼下救出小女孩……”沈云舒急急辩解,被殷江无情打断。 “云舒,你从小在山中长大,涉世未深,根本不知道何为人心险恶。那个冷玄霄极有可能故意在演了这么一场戏,然后取得你的信任,偷偷接近你!我和师大哥已经对他的身份起疑,只有你还被蒙在鼓里!” 沈云舒怔了半晌,秀眉微蹙,“你们的意思是,他故意接近我?那他的目的是什么?” “现在还不知道。”殷江对此也有些懊恼。 “既然没有证据,那就不能凭白无故怀疑别人!若真像你说的那样,他接近我时别有所图,我这几日与他独处的时间比你们谁都要久,他有很多次下手的机会,为何现在我还好端端的站在这里,难不成他打算留着我过年吗?”沈云舒昂起下巴,理直气壮地说道。 “云舒,我们在一起多少年?你宁可信一个刚认识几天的外人都不愿信我是吗?”殷江见她这般维护冷玄霄,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恼火,咬紧牙关道。 沈云舒打量着他的神情,挑眉说道,“殷江,我只是就事论事,但我觉得你对他的评价好像带上了一些个人情绪,说白了,你是不是对他有偏见?” 殷江再无法装出一副朗然君子的模样出来,冷笑了声,一个转身将沈云舒压在墙上,那张清隽的脸染上阴鸷的气息,不断在她眼前放大。 “没错,我就是对他有偏见,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他有什么资格靠你那么近!你还为救他受了伤,他配吗!” 第739章 空城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他这番嘶哑的怒吼让沈云舒动弹不得,殷江在她面前从来都谦逊温和如君子,即使两人婚约早已定下,也对她恭敬有礼,最多不过是牵牵她的手。 修行之人对男女之防本就不如尘世间那般注重繁文缛节,沈云舒对此也并未在意,可现在殷江强势的将她禁锢自己臂弯内,如铜墙铁壁般不可撼动,说话时吐出的温热气息沿着她交叠的领口往里钻。 这种感觉令她产生莫名抗拒和恐惧,可挣又挣不出来,只得咬唇愠怒道,“殷江,你放开我!” 殷江这才意识到自己做的有些过了,向后退了两步,神色不自然的说道,“对不起云舒,我不该这样对你……” 沈云舒离开那危险的墙角,神色如他一般躲闪,“没事,我知道你是一时激动,但冷玄霄他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真的误会了。” 殷江没想到她还是执意要维护冷玄霄,拼命按捺自己心中的妒火,阴戾的撂下了句,“他骗得了你,但骗不了我,我一定会让你看清他的真面目的!” 说罢,扬长而去。 沈云舒缓缓抒了口气,也抬步离开。 当他们两人的身影都消失在巷口后,从昏暗的巷子尽头走出一个身穿墨色长袍的男子。 冷玄霄面无表情的凝视着刚才沈云舒背靠的那堵墙,眸中晦暗无光…… 次日,师其宵将他昨晚赶制出的所有纸人全部放了出去。 未到午时,那些纸人便一蹦一跳回来禀报,师其宵看了它们手舞足蹈的回复后,面色沉重道,“纸人说,城中确实再无活人了。” “这怎么可能呢!”沈云舒惊道。 的确不可能,哪怕敌军屠城也不会一个活口都没留下,总会有人逃过一劫。但纸人对活人的气息格外敏感,哪怕藏在废墟之下,也会有所察觉。这么大的城镇,连一个活物都找不见,简直太过离谱! “会不会是那些幸存下来的人全部逃离建安城了呢?毕竟这里已形同废墟,根本没有生存的资源了,离开反而多了一条活路。”殷江思忖道。 “你说的不无道理,但逃亡是需要时间的,我们昨日来到城门时战火都没有熄灭,说明敌军袭击刚结束不久,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全部逃离出城不太现实,总会有腿脚慢的。”师其宵若有所思道。 “你的意思是,那些还活着的人是被抓走的?”殷江问道。 “魔是不管活人的,能够在顷刻间抓走所有人的只有……” “妖!”冷玄霄双手环抱在胸前,言简意赅道。 “一定是昨天那群猫妖,早知道就不该轻易放过它们!”沈云舒摸着自己肩膀上那两道未愈的伤,咬牙切齿道,“现在可好,我们该去哪里找它们的老巢?” 冷玄霄的视线不由自主落到她的伤口上,轻飘飘的开口,嗓音低沉,富有磁性,“猫妖这种动物不喜山林,更喜欢与人类接触,它们的窝应就在这附近。昨日有几只妖被我伤到了后爪,它们在逃跑时肯定会留下足迹,只需寻着爪痕便能找到。” 第740章 手残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还得是你啊冷玄霄,我怎么就没想到这点呢!”沈云舒拍掌叹道。 “那是因为你蠢!”冷玄霄反唇相讥。 殷江愠怒道,“你这人怎么说话呢!” “好了好了,玩笑而已你不必当真。”沈云舒站出来打圆场,丝毫没把冷玄霄的话放心上。 师其宵再次派出纸人寻找爪痕,这次真的有了收获。 在城郊不到十里的荒村旁,发现大量的猫爪痕迹。他们四人怕那些猫妖逃跑,迅速赶了过去,刚来到那荒村外,便听到里面传来孩童啼哭的声音。 殷江纵身一跃来到屋顶,看到里面被关押了十来个活人,有老有少,最小的才三岁左右。门口两边都有猫妖把守,它们似乎还没来得及享用掉这些人,便被冷玄霄重伤。 四人商量后,决定直接突袭,反正有冷玄霄在,不怕救不出这些人来。 沈云舒提剑冲进屋内,带着那些百姓往村外跑,那些猫妖见到手的鱼飞了,不顾一切向那些百姓抓来,想要活生生吞掉他们的心脏。 冷玄霄挡在沈云舒和那些百姓身前,不动声色道,“昨日我留你们一条性命,可你们毫无悔改之意,如此邪道,修也白修!” 那些猫妖见了冷玄霄有些发怵,但看到好不容易抓来进补的食物就这么逃走,心内很是不甘,竖瞳露出狠厉的凶光,集体将身量幻化成人类大小,奋力朝他冲了过来。 在场的老百姓都已被眼前这一幕吓傻了,沈云舒也倒抽一口冷气,“冷玄霄小心!” 然而冷玄霄却仅轻轻挥动手中的锁魂鞭,便将它们悉数打回原形,修为尽散…… 事后,沈云舒回忆起这一幕时还心有余悸,只因他太强了,强大的有些可怕。 师其宵和殷江正在安抚那些百姓,拿出他们携带的食物和物资分发下去,沈云舒抬眸看到冷玄霄站在远处的树荫下,身影是那般冷傲孤绝,仿佛在刻意回避他们。 沈云舒思忖了下,迈着轻快的步子来到他身前,把昨晚剪好的小纸人塞入他的手中。 “这是作甚?”冷玄霄看着手里那张跟狗啃一样不忍直视的小纸人,质问她。 沈云舒脸上笑意盈盈,“之前那个被你救下的小女孩送花给英雄,我觉得送花太俗气,这是我剪得第一个纸人,我把它送给我心目中的英雄。” 冷玄霄心念微动,垂眸不动声色道,“你难道不怕我吗?” “因为你很强大,所以我就要怕你吗?你用强大的法力救下了那么多无辜的普通人,只要你不对我们刀剑相向,那我为何要怕你?”她扬起下巴,轻悦道。 冷玄霄深深地睨着她,似是想从她的表情中做出一丝破绽,但很可惜,她天真如斯,连骗人都不会。 “谁要你的破纸人,拿回去!”他随手将那张纸人朝她扔了回去。 轻薄的纸人在半空中摇摇曳曳,缓缓落进脚下的泥土中,正面朝上,那可笑的五官此时看上去像是要哭了出来。 沈云舒心中难过不已,但还是故作轻描淡写道,“说了送你就是送你,哪有再拿回去的道理,总之剪得是你,你不肯收那便扔掉好了!” 说完,仍是有些赌气的转身就走。 当她走出他的视线后,冷玄霄竟弯下腰,用修长如玉的手指捡起来了泥土中的那张纸人,满脸嫌弃的抖了抖,低声道,“手残吗,怎能剪得这么丑!” 最终,他还是将那万分嫌弃的小纸人藏进了怀里。 第741章 现形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此时夜色已深,那些被救出的人中有老人,也有伤患,行动缓慢,师棋宵提议先在城郊附近休息整顿一晚,明早再回风陵村。 一堆堆篝火从废墟中燃起,被救出的百姓们围坐在一起,与他们渐渐熟络起来,饱经风霜后,得知能够有一处安稳的庇护所,没什么比这更振奋人心的消息。 殷江从酒楼的废墟地窖中翻出了几坛酒,说是要庆贺这次事情平安解决,那些百姓也很给面子,纷纷举杯敬他们,废墟内一时热闹非凡。 殷江自是别有深意,拎着酒坛便去找冷玄霄拼酒,在路过沈云舒身侧时,意味不明地瞥了她一眼,悄声说道,“今晚我便让他当着你的面现原形!” 沈云舒蓦地睁大双眼,拼命摇头制止他的行为。 可殷江却视而不见,坐到了冷玄霄对面,把那坛酒重重拍到桌上,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冷公子,今天事情能够快速解决,多亏了你的帮助,这碗酒我敬你!” 冷玄霄扫了一眼他手中的酒碗,别过头去淡淡说道,“我不喝酒。” 殷江冷笑了声,“冷公子,这就有些不给面子了吧?” “我为什么要给你面子?”冷玄霄讥诮道。 “你……”殷江怒极,捏紧手中的碗,仿佛下一秒就要砸在冷玄霄的头上。 沈云舒看不下去,从人群中挤过去,夺过殷江手中的酒碗,豪气十足道,“人家冷玄霄都说自己不喝酒了,你还强迫他干什么!想喝酒是吧,来,我陪你喝!” 说完,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 殷江:“……” 我心想,妈呀,前世的我这么勇猛的吗?我为什么没有继承到她的好酒量? “云舒你别闹了,这酒你不能喝……”殷江颇为头疼的跟她抢碗。 沈云舒却一把将他推开,在众人看不见的情况下,身形竟有些微晃,“这碗我已经干了,作为今天活儿干得最少的人,你是不是得自罚三杯?” 殷江无奈,抱着哄她的想法,还真自罚了三碗。 三碗酒下肚,殷江那瓷白素净的脸上浮了层淡淡的潮红,双眼微眯,眸中竟露出些许木然,“这回可以了吧?云舒你别再喝了……” 沈云舒又给两人满上,得意道,“是你主动找人拼酒的,现在劝我别喝,晚了!” 殷江没办法,在她的威逼之下又喝了一碗。 随后,一头扎在桌上,长睡不醒。 “哈哈哈哈,殷江就你这酒量,还想喝得过我!”沈云舒不遗余力的嘲笑他,而她自己那碗酒只喝了一小口,整个人便栽倒进了冷玄霄的怀中,剩下的酒一滴不剩全部洒在他的身上…… 冷玄霄原本想将这醉鬼从自己怀中推开,垂眸时却见她的脸颊似是飞上两抹霞光,嘴唇也因沾了酒而红润水亮。 长睫眨得极为缓慢,那双清冽的眸子中倒映着自己的容颜,仿佛在她的一方天地里,只有自己占据了全部位置。 “沈云舒,从我的身上起来!”他的语气冷冽,却没什么威慑力。 “不!”沈云舒醉后甚是粘人,自顾自地在他怀中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枕着他的手臂躺了下来,喃喃道。 第742章 祖传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真是没眼看,还以为自己是基因突变,没想到这一杯倒也是祖传的! 殷江那边更是睡得动也不动,全然不知这两人此时的距离多有暧昧。 我忍不住想要吐槽,不是……殷江啊,就你这酒量你来跟冷玄霄拼什么酒,你这不是找死吗! 沈云舒躺在冷玄霄的怀里,在手指间玩弄着冷玄霄垂下来的墨发,无辜地眨着那双大眼睛,呢喃道,“我总觉得自己好像曾在哪里见过你,但是想不起来了……你看上去并不喜欢热闹,也不喜欢别人接近,那你当初为何要加入我们呢?” 她不知自己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冷玄霄只需轻轻一捏,便可以攫断她的喉咙,还敢当着他的面说出这种话。 然而冷玄霄并未动气,只是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她,黯沉如夜般的双眸讳莫如深,不疾不徐道,“我有一个仇人,这次下山便是为了找到她,报仇。” “哦。”沈云舒不以为意,随口问道,“那你找到了吗?” 冷玄霄点点头,嗓音像沁了一口缥缈的烟,又低又沉,“找到了。她和从前长得很像,但我第一次见时竟没有认出来,我发现如今的她身边有亲人、朋友、还有爱人陪伴,她在万千宠爱中长大,过着既天真又幸福的生活…… 可我却因为她险些死掉,东躲西藏,此后很久都不敢再下山去,甚至开始讨厌人类……你说,这样的深仇大恨,我到底该不该杀了她?” 他等了许久都没等来沈云舒的回答,低头一看,她正依偎在自己怀中睡得正香,嘴唇微微嘟起,似是嫌弃他身上的肌肉过于坚硬,还蹭了又蹭寻找合适睡姿,模样又可爱又可恨。 冷玄霄长长抒了口气,无奈道,“罢了,留着日后再杀。” 次日,由于昨夜大家闹得太欢,等到所有人收拾好后已经日上三竿。 沈云舒还没从宿醉中反应过来,坐在角落里目光呆滞,时不时从发丝上揪出一根枯草,小声埋怨道,“没良心的冷玄霄,让我在地上睡一晚就算了,连件衣服都不给我盖,冻死我了!啊嚏……” 殷江的状况也没比她好多少,额头被桌子磕出来一个拳头那么大的包,还好天生丽质,足够丰神俊朗,没影响到颜值。 师棋宵见他们都清醒过来,面色沉重道,“小妹,还有两位兄弟,我恐怕暂时不能与你们同行了,我家中出了点情况,需要我回去处理下。” “啊?什么情况,严重吗?”沈云舒担忧道。 “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家里的一点私事,羞于提及,便不对诸位明说了。”师棋宵淡淡说道,“这些百姓我会护送他们回到风陵村,你们可以沿着这条路继续前行,再走上几十公里,便会来到樊城,那里要比建安小一些,但应该也受到了战火的波及。” “那……大哥,我们还会再见到你吗?”沈云舒眼中泪花涟涟,短短几日的相处,她已经舍不得这位细心又稳重的大哥哥了。 师棋宵摸了摸她的脑袋,温柔一笑,“会的,等我处理完家中事情,就去樊城找你们。” “好,那我们在樊城等你,你一定要来!”沈云舒依依不舍的叮嘱道。 他们三人目送师棋宵带着那些百姓离开。 我算了下时间,师棋宵这次回去,恐怕就要对师妍晚动手了…… 第743章 从未喜欢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可惜我现在只是一丝残魂,改变不了什么事情。 而且改变过去会让时空错乱,已经发生过的事,谁也没有权利更改。 沈云舒她们沿着师棋宵说的方向继续北上,而这次她终于发现师棋宵的重要性,有这位大哥在时,殷江和冷玄霄会有所顾忌,维持表面和平。 现在他们连装都懒得装,一路都在相互讥讽和拌嘴,沈云舒劝都没得劝。 “别以为我不知道额头上这个包是怎么造成的,定是你昨晚趁我睡觉对我暗下毒手!”殷江恨恨说道。 “呵,那你是想多了,若真是我所为,你醒来后就不该关心头上是否多了一个包,而是脑袋还在不在了!”冷玄霄不遗余力的讥讽。 沈云舒闭了闭眼,暗自寻思这两人加起来的岁数有没有超过十岁。 走着走着,上空突然乌云密布,几道闷雷响过后,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咱们今晚之前恐怕赶不到樊城了,这里有座破庙,便在这里休息一晚吧。”沈云舒嗓音清清泠泠,明明身上穿着干净素洁,却毫不在意庙内脏乱的环境,扯下门框挂满灰尘的蛛丝,提步迈了进去。 此时天色昏暗,庙内的摆设也看不太清,正对着他们的那座神像被人削去了上半身,只留下失去色彩的罗裙石雕,能够辨认出供奉的应是位女性。 但从庙中的废弃程度来看,这里最起码得有十多年未有人踏足过了。 “云舒,你来这里坐。”殷江把庙内仅有的两个蒲团拉到一起,自己抢先坐下,并拍了拍另外一个,示意让沈云舒过去。 沈云舒用眼尾偷偷去瞄站在庙门口的冷玄霄,从她的角度里只能看到他刀削般冷峻的侧脸,表情仍是那般波澜不惊。幕天席地的雨中,唯有他的身影茕茕孑立,笼罩着难以言喻地孤寂。 她不想做出孤立他的事情,便装作风轻云淡地说道,“殷江,你去外面捡些柴火回来。” 殷江眯起双眸,打量着她与冷玄霄,“为何非要我去?他是残废了吗?” “我是看你酒还未醒,出去淋淋雨顺便把酒醒了!”沈云舒向他怒瞪过来。 殷江有些懊恼,昨晚自己信誓旦旦地要去跟冷玄霄拼酒,结果连沈云舒都没喝过便率先醉过去了,他今日的确脑袋还昏昏沉沉,是该想办法醒醒酒。 “那我先去捡些木柴回来,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注意安全,若是他敢趁机对你做些什么,就大声喊我,我就在这附近不会走远。”他凑近沈云舒,小声说道。 “知道了,你快去吧。”沈云舒觉得他离自己太近,又一次感觉到了他吐息间的温气,不由自主地回避。 还好殷江并未在意,以警告的目光瞪了冷玄霄一眼后,转身出了庙门。 他前脚刚走,沈云舒唇角便扬起一个清浅的笑意,扬声道,“冷玄霄,你过来这边,你站的地方会淋雨的。” “不必。”冷玄霄身形未动,冷漠回绝。 我越看这俩人的画风越不对劲,怎么有种武大郎出门后,潘金莲偷会西门庆的感觉…… 虽然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我都没有喜欢过殷江,但不得不说,殷江实惨! 第744章 关系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沈云舒悻悻收回了要去拉他的手,正想询问昨夜他为何要将自己放到冰冷的地面,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阵银铃的晃动声。 庙门口如丝连绵的雨帘下,走进来一位身材曼妙的女子,她穿着火红色的曳地薄裙,这样的天气里她竟未穿鞋履,露出一双雪白的玉足,迈过门槛时若隐似无的露出一截藕白的脚腕,分外妩媚撩人。 而她的那张脸,也是沈云舒见过最美的容颜,秾丽而娇艳,潋滟的双眸眼波盈盈,有种勾魂摄魄的感觉,她这才明白什么叫做媚色倾国。 她被这女子的样貌震撼到,全然没想起这女子是怎么突然出现在庙中的,如鬼魅般悄无声息。 女子莲步轻移直奔冷玄霄而来,抬起一只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指甲涂满艳红的蔻丹,与他玄色的衣袍产生严重的对比。 她便像没骨头般倚靠在他的肩膀上,却又很有分寸的没有直接倒在他的怀中,媚声如丝道,“冷玄霄,你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可是想我了吗?” 沈云舒此时如遭雷亟,她看到眼前这女子肆意大胆的做出暧昧动作,定是与冷玄霄相识,她从未看过如此露骨的勾引,整个人呆滞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冷玄霄把她从自己肩上拂下,眉心微蹙,冷声道,“若我早知这里是你的庙宇,我绕路而行三千里也不会踏足此地!” “呵呵,可你还不是来了吗?你难得主动送上门,我又怎能辜负你这一番情意!”女子满不在乎地再次贴上,这次行为更甚,直接用柔软的双臂攀住他的脖颈,在他耳旁吹着魅气道,“既然来了,就别想走了!” 冷玄霄眸光犀利如刀,嗓音莫名凛冽起来,“胡婉儿,放手!” 胡婉儿向来不理会他的威胁,那时她也修成了九尾,虽不能与冷玄霄打成平手,但也不会被伤得多惨,举止恣意妄为的很,整个人都揉进了他的怀中,嬉笑道,“才不要,我偏爱看你们这种修了无情道的,为我迷失心智,乱了方寸!今晚我便让你尝尝我的厉害,好不好?” 我猜到了会在自己前世记忆里看到胡婉儿,可她一出现就能挑动我心底最暴怒的那根神经,如果我现在有实体,一定上去给她一个大逼斗! 臭不要脸,当着我的面勾引谁老公呢! 当然,前世的沈云舒也按捺不住了,从她的视角里是看不见冷玄霄的推拒,只能看到胡婉儿越来越得寸进尺的贴近,她若是再不出声,怕是这俩人能当她的面上演一场活春宫! “咳咳……” 胡婉儿这才发现她的存在,将她从上至下打量了一番,忽然讥笑道,“冷玄霄,你的口味何时变成这样了?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像一颗未长成的豆芽菜,你难道喜欢的是这种吗?” “你……”沈云舒被她说得满脸绯红,一时语塞。 冷玄霄听了这话眉心紧锁,矢口否认道,“我与她不是这种关系!” 沈云舒不知为何,心里蓦地一凉,不由自主问道,“那你们又是什么关系?” 胡婉儿率先开口,她的两条藕臂仍挂在冷玄霄的脖颈上,语气含着三分挑衅,七分戏谑,“我早已经是他的人了,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第745章 不合适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胡婉儿的话像冰冷的湖水,悉数卷进她的肺里,沈云舒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视线四下闪躲,“对不起,打扰了!” 撂下一句后,她如逃兵般飞快跑出破庙,消瘦的背影被雨帘掩去。 冷玄霄身形微动,似是想要追出去,被胡婉儿揽了回来。 “怎么,着急了?”她勾起红唇,媚眼盈盈审视着他,娇艳无匹。 “你什么时候是我的人了,我有碰过你吗?”冷玄霄对她的媚态视若不见,眼底似覆上一层刺骨的薄冰,阴沉道,“是你自己松手,还是我来折断你的手?” “多年不见,你怎么连这点玩笑都开不得,修无情道修傻了吗?”胡婉儿那双柔弱无骨的手从他的肩膀滑下,落在他的心口,蔻丹红指暧昧的轻点。 冷玄霄垂眸睨着她,不动声色道,“你身上的尸臭味熏到我了。” 胡婉儿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在嘴角,连表情也逐渐转为狰狞,“你嫌弃我入了魔道,可我是因你才渡劫失败的,功力大减,极情道修不了,只有堕入魔道方能维持形态,我没得选!” “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冷玄霄口吻冷漠,透着股与天气相符的凉薄。 胡婉儿的嗓音也不觉凄厉起来,“那么刚才那颗豆芽菜呢?这几百年来你身边从未出现过任何女人,连雌蛇都不曾有过,她是你的心上人?” “她是我的仇人。”他淡漠道。 “仇人?”胡婉儿狐眸一转,想起刚才那女子落荒而逃的模样,脸色阴森下来。 …… 沈云舒在雨中跌跌撞撞的奔跑,发梢全部被雨淋湿,贴在她的侧脸和额角,模样略显狼狈。 秋季的最后一场雨,没有爽快的凉意,只剩刺骨的冰冷。 可她却毫无察觉,整个人失魂落魄的在林间游荡,满脑子都是刚才胡婉儿依偎进冷玄霄怀中的画面。 那般扎眼,又那般羞耻。 她情窦未开,甚至不知自己心口为何这般痛,仿佛一把尖刀在她的心脏上碾来碾去,又迟迟不肯给她个痛快。 当殷江打着伞找到她时,她已全身湿透,木然的站在雨里,神色是难以言说的悲伤。 “云舒,下了这么大的雨,你怎么都不知道躲啊!”殷江把伞撑在她头顶,语凋又心疼又埋怨。 沈云舒方才回过神来,怔忪地看着他,“殷江,你怎么找来了?” “我一回去便看到冷玄霄和那个很漂亮的女子在一起,他说你不知跑哪去了,连忙出来寻你。”殷江说着,脱掉自己宽大的外袍,罩在她的身上,“你也是,就算要回避也该找无一处能躲雨的地方啊,淋成这样……云舒,你是不是很冷,怎么在发抖?” 沈云舒听见殷江说那两人还在一起,不自觉打了个寒颤,微微摇头,“我没事。” “走,我们先找一个地方避避雨,那破庙就让给他们俩好了!”殷江的口吻突然轻悦了些,语气里暗藏着欢欣,“云舒,接下来的路我们自己走吧?冷玄霄他妻子都找过来了,再与他同行不合适。” 沈云舒眨了眨眼,无措的点点头。 她想起破庙中两人旁若无人的样子,如同干柴烈火,一触即燃。 的确不合适…… 第746章 坠涯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山中一处废弃的木屋内,沈云舒披着殷江的外袍蜷缩在火堆前烤火,眸光散漫的看着眼前这堆火苗。 同样是篝火,昨晚大家把酒言欢,热闹快活。今日便分道扬镳,各奔天涯…… 这就是人世无常吗? 难怪冷玄霄说同行几日算什么朋友,她甚至都没有好好跟他道个别…… 屋外传来轻缓的脚步声,她还以为是殷江回来了,并没有抬眼,直到一双玉足出现在她面前时,她方才抬头查看。 “胡姑娘,你不是应该和冷玄霄在一起的吗?”她疑惑问道。 胡婉儿居高临下,用那双泛着冷意的狐眸深深睨着她,声调仍是娇媚柔婉,“冷玄霄见你不告而别,怕你一个人出现意外,你前脚刚走,他后脚便出来寻你了。” 沈云舒闻言‘蹭’地一下站起来,神色激动道,“他现在在哪?” 胡婉儿把她眸中的担忧与情愫尽数看了去,唇角划过一抹冷笑,“他在崖边那里,我领你过去吧。” “好!”沈云舒痛快点头。 她并未多想,跟随着胡婉儿走出木屋。 一路上脑子里想的都是,冷玄霄在担心自己,她要快些找到他!根本没发现四周环境已有些变化,山体在不断攀升。 胡婉儿将她带到悬崖边上,沈云舒这才发觉有些不对,看着脚下的万丈深渊,蓦地回头问道,“冷玄霄他人呢?” “他?当然是还在庙里了!”胡婉儿掩唇一笑,纤纤玉手如葱白点缀着残红,语气极尽嘲讽。 “你骗我?”沈云舒不能置信道。 “小妹妹,姐姐只是好心提醒你,不要在冷玄霄身上下功夫了,他修的是无情道,他根本不会对任何人动情,他的心,比冰封的石头还要冷!”胡婉儿压低嗓音说道。 对话间,沈云舒见胡婉儿一步步朝自己走过来,她已被她逼至悬崖边缘,只需轻轻一推,她就要跌落深渊。 “你到底要做什么?”她愕然道。 胡婉儿挑唇一笑,双手指甲迅速长出一尺多长。 “你是妖……”沈云舒震惊。 “我当然是妖!我只是想让你早点明白这个道理,冷玄霄他是我的!你一个低贱的人类凭什么跟我争?既然你不肯放弃,那我便帮你一把,趁早投胎好了!”胡婉儿的声调骤然拔高,尖锐的刺耳,狠狠朝她抓了过来。 沈云舒连忙向后躲闪,可还是被她挠破了侧脸,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身后便是空空荡荡的悬崖,她如折翼的雨蝶般从崖边坠落,跌入那深不见底的云雾之中…… “啊……” 胡婉儿收回了手,伸出红舌舔了舔自己指尖的血丝,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缩地成寸消失在山顶。 她其实没有骗她,冷玄霄真的从破庙中出来寻她,但却是相反的方向。 胡婉儿在他面前幻化成形,得意道,“不必再找了,你再也看不见那豆芽菜了!” 冷玄霄本想矢口否认,自己没有寻找她。听闻她的后半句,神情立刻变得冷戾起来,“什么意思?” “你不是说她是你的仇人吗?我帮你报仇了呀!”胡婉儿靠在一棵大树上,娇声笑道。 冷玄霄眼中乍现几道凛冽的寒芒,嗓音喑哑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第747章 山崖下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啊,把她从悬崖上推下去了……咳咳!” 话音未落,她就被冷玄霄单手攫住了脖子,凌空拎了起来。 “我的仇人,只能我去杀,轮不到你来多管闲事!你有什么资格替我做决定!”冷玄霄紧紧掐着她的脖子,力道大的只需再用一点点力,就可以将她的喉管勒断。 胡婉儿光洁的双足不停在半空中挣扎,狐眸中满是不能置信与惊愕,脸色因充血而涨红,连咳嗽都咳不出来。 冷玄霄在她将要窒息的瞬间松开了手,冰冷地睨着她,目光如同在看一只蝼蚁,戾声道,“说,你把她弄到哪里去了?” “咳咳……”胡婉儿伏在地上,剧烈咳嗽着,半晌后才喘息过来,捂着喉咙说道,“樊城郊外,山崖下……” 冷玄霄磨了磨牙关,面色阴沉得可怕,“胡婉儿我警告你,离她远一点,否则我会让你后悔终生!” 说罢,拂袖离去。 胡婉儿看着他消失的背影,眼底恨意昭然。 …… 崖底,沈云舒倒在一片灌木丛中,雪白的衣衫都已在下坠的过程中被树枝划破,发丝凌乱地铺散在侧脸,挡住了那道血痕。 从树枝垂下一滴雨水,落在她的眼尾,使她浓密的长睫微颤,片刻后,睁开一双清冽翦水的眸子。 “我这是……在哪?”她这一开口,才发觉自己嗓音干哑的厉害。 她回想起自己被胡婉儿推下山崖时的画面,秀眉微微蹙起。还好她有太乙玄经护体,在落地前体内释放出金光咒救了她一命,否则现在她真的已经去阎王爷那里报到了! “好渴……”她嗫嚅道,可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连睁眼都觉得吃力。 这时,视线的前方出现了一抹玄色,离她所在的位置越来越近,当他来到自己面前时,她才将那人俊美无俦的容颜看得清晰。 “冷玄霄,真的是你!”她惊喜道,却因身体太虚弱,只能朝他的衣摆勾了勾手。 冷玄霄缄默不语,把她从地上打横抱起,走入了附近一处山洞之中。 他接来一碗水,喂她喝了进去,她方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冷玄霄,你怎么会在这?”冰冷的泉水不仅让她神智清明,也令她想起前因后果,心口蓦地疼了起来。 “胡婉儿还伤到你哪里了?让我看看。”冷玄霄置若罔闻,伸手便要去解她领口的盘扣。 “不要……”她惊恐地向后躲了躲,难以置信的看着他,那目光中有怨怼、有不情愿,但更多的则是痛楚。 冷玄霄没时间跟她解释太多,当然也没有义务跟她解释胡婉儿的事情,态度强硬地扳过她的肩膀,冷声道,“你的身上有没有被她挠伤?” 半晌后,沈云舒微微点了下头。 冷玄霄神色一滞,屏气敛息道,“伤到哪了?” 沈云舒抬手把垂落在侧脸的发丝挽到耳后,露出那张小巧而精致的脸庞,可惜右脸与耳骨相接之处,被划出了道一寸长的伤口,血液已经凝固,但出现在这张柔白无暇的脸上,依然触目惊心。 第748章 狐毒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冷玄霄看得眉头一皱,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 沈云舒还以为他在替胡婉儿的举动而自责,刚想开口安慰他,便觉一股彻骨的凉气从小腹蔓延开来,贯穿她的肺腑与血液,仿佛瞬间如坠冰窖。 “好……好冷……”她浑身开始发抖,不自觉紧紧缩成一团。 “你中了胡婉儿的狐毒,每次发作时便会像现在这样,生不如死……”冷玄霄语调轻描淡写,那双幽暗的眸子却一直注视着她。 沈云舒很快便被这毒性弄得失去了理智,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目光也变得迟缓。 冷玄霄手间幻化出一柄光刃,轻轻在腕间一划,割破了皮肤,流淌出温热的血来。 他将流着血的手腕递到沈云舒的嘴唇旁,她此时正死死地咬着下唇,感觉到有一股温热的来源凑近自己,如蚍蜉求生般抓住了他的手腕,深深地吮吸了一口。 当那温热的液体源源不断流入胃中,她周身散发的寒气逐渐消退,整个人再次暖和了起来。 理智也渐渐恢复过来,迷茫道,“我刚刚是怎么了?什么狐毒?” “你被胡婉儿抓伤,她的指甲上有剧毒,你每隔三个时辰便会浑身发冷,如果没有血液供给,你会在一个时辰之内全身血液冻结而死。”冷玄霄收回了手腕,在沈云舒看不见的视线里轻轻一拂,伤口自动愈合如初。 “有解药吗?”她愣怔问道。 “胡婉儿有,我没有,只能想办法逼她交出解药。”冷玄霄淡淡说道。 沈云舒有些疑惑,“为什么要逼?你直接朝她要不行吗?” 冷玄霄只睨了她一眼。 他们难道不是夫妻吗?为何要个解药还得用逼的? 莫非因为他发现胡婉儿是妖,所以貌合神离? 她刚从悬崖上跌落,身体本就没有恢复,又被狐毒弄得心力交瘁。问完这两句话便觉眼皮沉甸甸的,头一歪,靠在冷玄霄肩膀上睡着了…… 这一睡便是三个时辰。 当狐毒再次发作时,她身体像被极冬的湖水封冻在冰里,透心彻骨的冷。 冷玄霄早在她轻微发抖时便已意识到,可他这次并没有主动喂血给她。 他看着她双眸紧闭,缩在自己怀中痛苦颤抖的模样,心里莫名产生了一个凌虐的念头,或许这样也是一种报复的方式,让她痛苦。 “血……我要血!”沈云舒无意识地嗫嚅着,手颤抖的去抓他的衣角。 “想要血是吗?”冷玄霄拂开她的手,声线残忍而凛冽,“求我啊!” 沈云舒已经丧失理智,她寻找着这道可恶的声线来源,视线飘移到他殷红的薄唇上,那抹红像极了血,令她忍不住扑了上去。 也不知她哪来的力气,竟将冷玄霄推倒在地上,狠狠咬住了他的下唇。 冷玄霄整个人都怔住,瞪大双眸不能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失去理智的女子。 她不停在自己双唇间寻找血液,从激烈的辗转啃咬,慢慢变为吮吸,最后睁开如丝媚眼,餍足地在他唇缝间轻舔了下,又靠回他温暖的胸膛上,再次昏睡过去…… 第749章 上瘾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许久,冷玄霄垂眸看着胸口因得到温暖睡得极为香甜的沈云舒。 他的视线不自觉移到她那微张的双唇上,唇角还带着一丝血迹,正呓语着听不清的话。 看上去那么柔软,那样润泽……他仿佛魔障了一般,迫不及待想要再尝尝它的味道。 他甚至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到,他不喜欢任何人的靠近,却屡次为她破例,更不喜欢发生肢体接触,而她现在就安稳地睡在他的怀中…… 这究竟是怎么了?他是来寻仇的,可如今倒是把怀中人呵护的无微不至,真是离谱! 更离谱的是,他就这样默默看着怀中的人,整整看了三个时辰…… 狐毒前三次发作时最为危险,人会陷入短暂的昏迷,也会失去理智,这期间里如果没有足够的血源供给,他们便会被活活冻死。 三次之后,发作会逐渐减轻,由三个时辰变为六个、十二个,神志也会慢慢清晰起来,但毒素仍在体内,如果拿不到解药,只能暂缓毒性,不能根治。 当沈云舒再次毒发时,她无意识地摩挲着能够给她带来温暖的源头,从他精瘦的腰线一点点往上,似乎觉得胸膛与臂弯都不够炙热,终于将双臂挂在了他宽厚的肩膀,额头深深埋进他的颈窝之中,发出了一声贪婪的喟叹。 冷玄霄凝视着她因寒冷而染上红晕的脸颊,忽然心念一动,用法力割破手指,抬手将血痕涂抹在自己的唇缝间。 他的脸色冷白如玉,薄唇上徒增一抹艳丽的红,显得整个人妖异了几分。 沈云舒在这时嗅觉变得极为敏感,寻着那丝温暖血液味道来到他的唇间,深深咬上了他的下唇。 这次他没有再允许她肆意舔吻,而是扣住了她的后脑,用力的吻了回去。 血液与甜津在两人唇齿间弥漫,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在他心头蔓延。 沈云舒已经吮吸够了血,想要退出,他却仍牢牢扣着她的脑后不肯松手,他痴迷上这种感觉,似要将她口中所有氧气掠夺而净,直到她忍耐不住,微微抗拒着推搡他的胸膛。 殷江找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他敬之重之,唯恐越雷池一步便会伤害到的女子,正被冷玄霄禁锢在怀中无尽深吻,而她双眸紧闭,表情看不出痛苦和不情愿,甚至还有些许的畅快淋漓…… 握剑的手背青筋暴起,水月剑感觉到主人心底汹涌蓬勃的怒意,‘叮’地一声铮然出鞘,朝冷玄霄所在的方向射去。 剑气携带的疾风拂动冷玄霄脸侧的发丝,他迅速抱着沈云舒旋身躲闪,待看清来者后,眼眸迸射出危险的光,冷冷睨着他。 殷江止不住的颤抖,无名的妒火从心头烧至眼眶,双眸赤红,嘶哑道,“你怀里抱着的人,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冷玄霄眉梢微挑,勾唇道,“我知道。” “你这个卑鄙小人,我早该戳穿你的真面目!”殷江被他如同挑衅的话语气得失去理智,提剑便向他刺来。 殷家剑法素来以精巧绝妙闻名,冷玄霄抱着昏迷不醒的沈云舒与他对了几招,也并不那么从容。 几个回合下来,终于让殷江寻到破绽,一剑划破了冷玄霄的手臂,鲜血从他的臂弯间缓缓流出。 第750章 永生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怀中的沈云舒闻到血液的味道,眉头微微皱起。 冷玄霄怕惊扰到她,将她放置在山洞干净的地上,动作轻柔无比,还顺手擦去了她唇角的血痕。 殷江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爱之人被如此对待,心中痛如刀绞,嘶吼道,“你把云舒还给我!” “她从来都不是你的,谈何还给你?”冷玄霄残忍的勾了勾唇。 “我与她自小指腹为婚,她还未出生便已是我的妻子!命中注定的姻缘,你不可能从我身边抢走她,痴心妄想!”殷江赤红的双眼布满血丝,暴戾的因素在他经脉间流转,手上剑招随着他的音量逐渐癫狂。 冷玄霄不想再与他纠缠下去,幻化出锁魂鞭,迈着喋血的步伐,缓缓向他逼近。低沉而沙哑的声音里透着从容不迫的揶揄,“我跟她前世便已相识,她因为我而死,也因我而生!若不是我尚且留她一条命在,她岂会活过今日!” 殷江微怔,还没想明白冷玄霄话中的意思,却看到他动用法力,之前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瞬间愈合如初,空气中倾泄了一丝若有似无的妖气。 “你是妖!”殷江大惊失色。 如人一般,妖也分三六九等,最低等的妖族如同那日除掉的猫妖一般,连人身都幻不成。而有些许道行的妖可以如常人般穿梭于三界,混迹在人群之中,但它们身上有无法遮掩的妖气,如同胡婉儿,即便它们幻化的再像人,有经验的玄师也能根据它们的气味辨认出来。 唯有最厉害的妖,它们天生地长,本就是世间的灵物,不在三界内,不受困于五行中。连生死轮回都奈何不得,身上的妖气更是收放自如,只有在他们运用法力时才能寻出少许蛛丝马迹。 冷玄霄,便是那最厉害的妖! 他哂笑,那张郎艳独绝的脸上满是讥诮之色,轻声道,“何必如此惊讶,你不是早就怀疑我是妖了吗?” 见他承认,一些模棱两可的真相在殷江脑海里逐渐清晰起来,“云舒手腕的齿痕,是你留下来的?” “没错!她躲了我十八年,不惜逃到山上,可那又如何?只要我找到了她,就绝对不会放过她!”冷玄霄无情说道,语调听上去恐怖如斯。 “不,我不允许你伤害云舒!”殷江再次向他刺来,却被冷玄霄轻轻一鞭抽走了水月剑。 殷江看到水月剑从自己手掌间划出一个弧度,插进了洞穴外的泥土里,震惊不已。 水月剑削铁如泥,刚才却被一条柔软的鞭子蹭出火花。 那条鞭子究竟是什么材质做的? 这个疑问没有在他脑海里停留太久,因为冷玄霄下一鞭子正好抽在了他的胸口。 皮开肉绽,肋骨尽断。 殷江一口黑血喷了出来。 冷玄霄面无表情地收起锁魂鞭,抱着沈云舒从已经爬不起来的殷江身前走过,冰冷地撂下了句,“我念在你和她的关系,只用了三分力,放你一条生路,以后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云舒……我的,云舒……”殷江仅有手指还能够动弹,拼尽全力向沉睡的沈云舒弯了弯指节。 冷玄霄不耐地发出‘啧’的一声,回眸残忍道,“她不是你的!前世不是,今世也不是,来世更不是!你永生永世都别想得到她!” 第751章 妖气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山洞上方冷凝的水滴,沿着钟乳石不断滴落,发出‘嗒嗒’的响声。 殷江因失血过多面色苍白,躺在冰冷的泥地上,眼眸空洞无光。 过了许久,师棋宵终于寻了过来,他在看到殷江胸口横列的伤口时倒抽着冷气,弯下腰试探了下伤口周围的血迹,蹙眉道,“有妖气……是谁伤的你?” 殷江吃力地握住了他的手,吐气如丝道,“是,冷玄霄……他是妖!” 师棋宵倏然一怔,脸部线条变得紧绷起来,精锐的双眸微微眯起,沉声道,“你确定吗?” “他,亲口承认。”殷江因胸口传来的剧痛简单喘息道,脸色已经白得几近透明。 师棋宵暗自思忖,拿出创伤药为他简单包扎了下,“我先把你送回风陵村去,你身上的伤口虽然深,但并不致命,我家里的大夫可以将你治好,不必担心。” “云舒她被冷玄霄带走了,她有危险……”殷江仍用最后一丝顽力抓着他的手,痛苦说道。 “那冷玄霄与我们同行数日,吃住都在一起,他若是真的对小妹有歹意,之前完全可以动手,何须等到现在?”师棋宵镇定地劝他,“总之短期内小妹不会有危险,而你若是再不医治,便会失血而亡!” 殷江颓然松手,任由师棋宵将他搀扶起来,却固执强调道,“师大哥,咱们要想办法除掉他,他是妖!” “当然。”在他看不见的视线里,师棋宵的眸子里掠过一道难以察觉的诡异,“但我们要先弄清楚,他到底是个什么妖……” 沈云舒再次睁开眼时,她正躺在一张细织容覃的床榻上,锦帐纱幔,玉枕香檀。 那一瞬,她还以为自己回到了家中,直到看清眼前那雕花木质的八仙桌,才意识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环境里。 鼻间蔓延着一股沉水香的气息,令她感觉莫名熟悉,好似在哪里闻到过。 纱帐外缓缓走过来一个高大欣长的身影,她忽然想起这熟悉的味道从何而来,正是冷玄霄身上那特有的香气。 也正是这股香气,令她记起自己昏沉的这段时间里都做了什么。 她强行扑倒在人家怀中,还咬住了…… 那触感真实无比,不像是在做梦。 滚烫的热气从脖领一路红到了耳朵尖,脸颊像是被火烧过那般炙热,低着头不敢抬起。 只见一双冷白的手从纱幔中伸了进来,拨开两边的幔帘,将她那张红如晚霞的脸一览无余。 “醒了为什么不说话?还想要吗?”他的嗓音低沉而冷淡,却引起她的无限遐思。 “不!”她急促回答,咬唇问道,“这是哪里?” “这是我的府邸,你狐毒未清之前先住在这里,我会派人去解药,你不必担心。”冷玄霄淡淡解释了句,说完便要离开。 “等等!”沈云舒叫住了他。 “什么事?”他略有些不耐的问道。 “殷江在哪里?”她询问,“我离开了这么久,殷江肯定着急了,我得跟他说一声,否则他……” “别跟我提这个人!”冷玄霄暴戾地打断她的话,脸色阴沉了几分。 第752章 玩笑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沈云舒不知他为何突然发火,一时间手足无措,“是……是不是殷江又惹你生气了?” 冷玄霄依旧脸色冷峻,垂眸不语。 她顿时猜到了几分原委,“我昏迷的时候殷江是不是找过来了?他跟你动手了吧?真是对不住,我也不清楚他为何总跟你过不去,但肯定是他不对,我替他向你道歉!” “你与他是什么关系?轮得着你来替他道歉?”冷玄霄睨着她,从眉眼间凝成一股冷意,宛如凛冽的寒风刺入她的骨髓之中。 沈云舒狠狠打了个寒颤,张了张口,却觉有些难以启齿,“我与他是,是……” “你不必解释了,我不想听。”冷玄霄薄唇紧抿,厉声道。 他莫名想起殷江提着剑,说沈云舒是他未过门的妻子时那嚣张又得意的面孔,真是令人讨厌! 沈云舒这下更不知该怎么办好,心想殷江这个公子哥脾气,定是将人得罪的不轻,不然怎会让冷玄霄发这么大的脾气! 她见冷玄霄拂袖又要走,连忙下地想郑重跟他道个歉,可她从悬崖跌落受的伤还没有好,又被狐毒弄得体力尽失,双脚一软,扑倒在地,还不小心碰翻了身前那张八仙桌。 ‘哗啦——’ 桌上的花瓶、香炉与茶具尽数碎裂满地,瓷片四下飞溅。 冷玄霄飞快将她从地上拎起来,这才避免了她被瓷片划伤的危险。 “你到底要做什么?”他咬牙问道。 沈云舒也没想到事情会越来越糟,只得垂头丧气道,“冷玄霄,你还是让我走吧!我留在这里只会惹你生气,而且你的妻子看到后,也会不高兴的。” 冷玄霄听了她这番期期艾艾的话,反倒平静下来,故作讥诮道,“砸了主人的东西就想走?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那你算一下这些东西加起来要多少钱,我赔给你便是了。”她嘟起嘴巴小声说道。 “三千两。”冷玄霄随口说道。 沈云舒瞪圆了眼睛,讶然道,“三千两?你怎么不去抢!” 冷玄霄踢了下脚旁滚落的金丝香炉,不动声色道,“这只香炉,唐天宝年间的;那粉彩鎏金花瓶,官窑的;还有你砸碎的那套茶具,帝王绿翡翠的……” “行了……你不必再说了,我赔不起!”沈云舒万万没想到冷玄霄那么有钱,捂着额头沉痛道,“老爷,您家里还缺丫鬟吗?您看我行吗?” 冷玄霄:“……” “丫鬟嘛,倒是不缺,但缺一位夫人!” 此时,一道轻悦的男声从门外钻了进来,同时走进一位穿着灰色长衫的俊俏小哥,胸前绣着五鼠闹春的图案,嬉笑说道。 我认出他是灰浩宇,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他脱去时尚着装,穿着古代衣袍,倒真有几分纨绔子弟的风流韵味。 “灰浩宇,别胡闹!”冷玄霄淡淡斥责道。 可这话在沈云舒听来却有了另外一层含义,苦笑道,“是啊,这府邸的夫人早就另有其人了,灰公子可真会开玩笑!” 还未等灰浩宇开口,冷玄霄便悠悠说道,“胡婉儿不是我的妻子。” 第753章 不说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沈云舒猛然抬头,对上了他那双寂冷的眸子。 “那她是你的……”她试探着询问。 “哎呀,胡婉儿在大人这里什么都不是!”灰浩宇大大咧咧说道,“是胡婉儿她自己主动缠着大人,我家大人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连府邸都没让她进过!” “灰浩宇,我让你去找胡婉儿的下落,你怎么还不去?”冷玄霄似是嫌他有些话多,冷冷扫了他一眼。 灰浩宇安分下来,不敢再耽搁,忙不迭跑掉了。 沈云舒听了他的话脸上不自觉露出一丝欢喜的笑意,原本她还在心里痛斥自己,竟趁胡婉儿不在对冷玄霄做出这样的事情,简直太不知廉耻了! 难怪胡婉儿会将她推下悬崖,纯粹是她活该! 可当她得知胡婉儿并不是他的意中人时,内心又开始疯狂悸动起来。 这时,她体内的狐毒又开始发作,这毒说怪也怪,前一刻还让人感觉温暖如春,下一瞬便能让人如坠冰窖,冻得人双手环臂,颤抖不已。 冷玄霄半晌没有得到她的答复,侧眸看去,发现她已缩成了一团。 但她这已经是第四次毒发,不会失去理智,只是比较难熬一点。 沈云舒方才知道,清醒着去感受毒发的过程也十分煎熬,她用那双满是哀求的眸子,瞬也不瞬地望着眼前那冷若冰霜的男子,可对方却不为所动。 “冷,好冷……”她忍不住出声暗示道。 冷玄霄坐到了她面前那张木凳上,身姿慵懒随意,那张冷峻而妖异的脸逐渐向她凑近,声调含着几丝不易察觉的蛊惑,“又想要了吗?那便自己过来,之前怎么做的,你不是都记得吗?” 他的话令她脸一下红成了茜色,心跳如鼓擂。 前两次她都在无意识之中度过,只记得自己狠狠咬上了他的唇舌,动作孟浪又霸道。而如今,他要让她清醒的状态下去做这种事,那不就是把渡血变成了……亲吻! 她迟迟未动,而冷玄霄也耐心十足地睨着她,双方似都在僵持,看谁能够先丢盔弃甲。 最终,是她体内叫嚣的寒毒战胜了羞耻感,她妥协了,闭着眼撞上了他的唇。 她用利齿咬破他的唇角,急切地将腥咸的血液吸入口中,眼睛悄悄眯成一道小缝,去打量对方的神色。 却见冷玄霄神色如常,深如幽潭的眸子里无情也无欲,似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场妄念。 风动,而幡未动。 “大人,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方才已经走远的灰浩宇又折返回来,他与冷玄霄均是男子,冷玄霄又从不接近女性,所以他习惯了直接推门进去。 然而这次推开门,看到的便是令他终生难忘的一幕…… 他的玉京子大人正襟危坐,明明好似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可唇齿间却与沈云舒难舍难分,吻得那般深欲。 灰浩宇恨不得自戳双目,立马关门出去,大声吼道,“我什么都没看到!” 沈云舒羞红了脸,飞快推开了冷玄霄。 她身上毒性已经缓解,动作极快的钻入被中,一把扯下纱幔,遮挡住自己的窘迫,“我要休息了!” 真是羞死人了! 她自然也没瞧见,冷玄霄眼底拂过的意犹未尽与被中断的不悦之色。 第754章 豁然开朗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冷玄霄出了房门,在拐角处遇上了正练习‘自戳双目’的灰浩宇。 “你刚刚说什么事?”他语气极为不耐。 灰浩宇半是尴尬,半是讨好的说道,“我想说胡婉儿很有可能在樊城,因为前不久妖族有过一场聚会,便是商讨如今天下大乱,妖族也想来分一杯羹,几家坠入魔道的妖修瓜分了几座已成荒城的地方,其中樊城便让给了胡婉儿。 大人您向来不喜掺和那些妖族的事情,更不喜与入魔的妖来往,所以这件事我当时也没跟您提起过,只是刚才突然想到,便想着回来跟您说一声……” 结果破坏了他和沈云舒的好事。 冷玄霄听完面色如常,淡淡说了句,“知道了,那你先去樊城看看,能不能找到胡婉儿,若是遇见不必客气,逼她交出解药!” 灰浩宇点头,神色陡然变得有些揶揄,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开口。 冷玄霄斜睨了他一眼,“想问便问!” “大人,这位沈姑娘是不是咱们府邸未来的夫人啊?”灰浩宇戏谑问道。 他家大人独身一千年之久,他也想亲眼见着冷玄霄找到一位心爱之人,能够让他不再孤寂,哪怕是位寿数有限的人类也好呢! “当然不是,她是我的仇人!”冷玄霄反复强调这句话。 我翻了个白眼,要不是我今世与他孩子都有了,这话我还真信了! 您老人家刚才吻得那么如火如荼,现在却说她是你的仇人,谁信啊! 难不成你打算出卖色相,准备色诱吗? 灰浩宇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他的嘴角抽了抽,无奈道,“大人,其实沈姑娘也挺好的,她并不是像是会背弃大人的人,与阿瑶姑娘不同……” “你怎知她不会背弃我?”冷玄霄的声调骤然冷了下来,“当她遇到难以抉择的时候,一样会背弃我,选择她的亲人!” 灰浩宇张了张口,想要劝说,却被冷玄霄打断,“她不过是我的一个玩物,我现在觉得她新鲜,等这新鲜劲过了,我会好好的折磨她!” 饶是他这话说得再霸气十足,也没什么威慑力。我和灰浩宇的感觉是一样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若他真舍得折磨她,又怎会巴巴的跑去崖地救她? 我已经迫不及待看到冷玄霄真香的场面了! 屋内,沈云舒把头深深埋进被子里,脑海里全都是她与冷玄霄那些亲吻时的画面,挥之不去。 被子里的温度越升越高,闷得她忍不住大喊一声,气急败坏地从床上跳了下来。 她想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为何行为举止都变得这般扭捏与羞涩。 倏然,外面传来几声有节奏的敲门声,沈云舒疑惑地打开门,对上了殷江那张焦急的脸。 “殷江,你怎会找到这里来?”她愕然道。 殷江却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恍惚的神色里夹杂着失而复得的委屈。 “哎,殷江你放手!”沈云舒用力推搡着他。 不知为何,他的怀抱会让她有种抵触心理,她不喜欢他的靠近,也不喜欢与他产生任何肢体接触。 这与冷玄霄触碰她时,全然不同。 一种醍醐灌顶的滋味令她豁然开朗,原来……自己是喜欢上冷玄霄了! 第755章 困缚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殷江没再用力,放任她将自己推开,却紧紧攥住她的双肩,从上至下不停地打量着她,语气焦躁而懊恼,“他有没有碰过你?” “没有!”沈云舒急忙否认。 他的确没有碰过她,是她强行碰了他,三次…… 殷江听到她的回答,脸色稍稍缓和了些,舒了口气道,“云舒,快跟我离开这里。” 沈云舒还没等拒绝,便被他牵着跑出了府邸,当她再回头看时,身后那气派的古宅如水墨画般虚无缥缈,仿佛置身于云雾之中。 恍惚间,她觉得有些不对,挣开殷江的手询问道,“殷江,你究竟是怎么找到我的?” 殷江停下脚步,言语间闪烁其词,“云舒,其实那日我不是询问建安城中的人才寻到你的,镜花与水月两把剑为一块陨铁制成,它们相互之间会有感应,只要你身上携带镜花剑,不论天涯海角我都可以找到你。” 沈云舒看着自己腰间那把镜花剑,感觉自己仿佛受到了监视那般不自由,最关键的是,殷江把她蒙在鼓里,若非今日她察觉不对,他怕是永远也不会告诉自己! 她气恼万分,但面上仍不动声色,将剑从腰上解除,递给他,“殷江,这剑我不能再收,请你拿回去吧。” 把剑归还还有另一层意思,她已明知自己对冷玄霄动了心,无法再履行两人的婚约,这把天造地设的剑,自己也不配用了。 殷江似是猜到了她另一层含义,眼底像是染上了一层血色,陈彤说道,“云舒,你真要如此吗?” 沈云舒郑重的点头。 此刻,冷玄霄从府邸中走出,他在看到殷江后双眸迸射出凛冽寒光,倨傲的昂着首,“谁允许你踏入我的府邸,还不快滚!” 沈云舒缺失她昏迷后的记忆,并不知道殷江曾来找过她,也不知道冷玄霄将他重伤,还以为是两人起了冲突,通过前几次事件来看,多半是殷江故意挑衅。 再加上她苏醒后,冷玄霄对他的种种反应,说明殷江定是将人得罪的不轻。 “殷江,请你向冷玄霄道歉!”她义正严辞道。 殷江眸底翻滚着浓烈的恨意,又生生转为了伤痛,哑着嗓子说道,“云舒,你根本不知他都对我做了些什么!向他道歉,想都别想!” 沈云舒怔住,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协调。 “冷玄霄,你骗得了她却骗不了我!今日我定要让你在她面前现出原形!”殷江将手中剑竖起,左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在剑身上划出一道血痕,剑身竟现出一道冲天红光,逐渐燃烧成一只凶猛的飞禽,朝冷玄霄的方向袭来。 冷玄霄浑然不在意,甩去锁魂鞭,姿态慵懒随性。 渐渐的,沈云舒发现了不对,殷江施展的根本不是殷家剑诀,更像是太乙玄经中变了形态的伏妖阵! 只见那火红的飞禽再一次被锁魂鞭劈散后,落成星星点点,笼罩在冷玄霄的头顶上方,万千无形的红线将他困缚其中,而冷玄霄的脸色也逐渐变得难看起来。 伏妖阵,顾名思义,只有妖才会对它产生反应…… 第756章 恶蛟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沈云舒来不及问殷江是从哪里学来的手段,她的注意力已全部在阵中痛楚难当的冷玄霄身上。 她看到冷玄霄浑身青筋暴起,欣长挺拔的身姿颓然倒在地上,额角溢满了冷汗,似是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为何会这样?”她喃喃道。 “因为他是只妖!”殷江手里捏着阵诀,戾声说道,“我早就与你说过,这个冷玄霄非常不对劲,现在你总该信了吧?若他真如我们一般都是常人,又怎会被伏妖阵弄成这样!” 说话间,冷玄霄身上已经长出大片大片的黑色鳞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沈云舒眼睁睁看着他在自己面前一点点变大,身体幻化成了一条体长百米的巨大黑蛟,双爪锋利无比,头顶长有短而直的角,它向天嘶吼悲鸣,天地都为之变色。 那双暗金色的瞳孔里绽出怒火与痛苦,如受困的帝王般从阵法中睥睨着他们。 而他们两人全都愣在原地,殷江猜到他会是一条有些道行的蛇或是蟒,但万万没想到他已化成了蛟! 蛇修炼千年才可化蛟,蛟渡天劫后便可化龙,而这一传闻始终没人能够得证过,因为世间早已没了蛟与龙的音讯,就连玄门也都认为它们随着上古众神一同陨落了。 直到今日,沈云舒和殷江才真正见了一回蛟。 半晌后,殷江终于回过神来,“云舒,他就是前世给你留下牙印的那只妖,他是来找你报仇的!” 沈云舒先是被冷玄霄是蛟这件事震撼到,殷江的话又让她如晴天霹雳,轰然在头顶炸响。 “你说,什么……”她已忘了该如何呼吸,神色惊慌而怔忡。 “他早已看见你手腕上的朱砂痣,他是故意接近我们的,目的就是来找你报前世之仇!”殷江此时运行法阵已感觉到吃力,鬓角冷汗直流,咬牙道,“怪不得徐壬师叔与掌门都不肯让你下山,你惹上的不是那些寻常的小妖,而是一条千年恶蛟!” 阵法内的红丝剧烈颤抖,光罩也在他的利爪抨击下发出碎裂声响。 冷玄霄化出蛟龙形态后,那伏妖阵已有困不住他的架势,伏妖阵意在伏妖,蛟虽也属妖族,却是上古凶兽之一,伏妖阵只能围困他一时,撑不了多久便要被他冲散。 殷江清眸微眯,从怀中掏出一把传音符,朝天上撒了出去,那些传音符很快便消失于四面八方。 “你要做什么?”沈云舒察觉到不对,回过神问道。 “光靠我们无法敌过这条恶蛟,我已放消息给玄门,让各家派出最强力的玄师,一同将这条恶蛟炼化,让他无法再祸乱世间!”殷江语调里浸着不共戴天的狠戾。 沈云舒不能置信的看着他,神色激动道,“殷江你不能这么做!他没有行恶,这一路来他救过我,也救过城中的百姓,你如此善恶不分将他炼化,是要天谴的!” 殷江猝然向她瞥过来,往日清漾温柔的眸光荡然无存,宛如一头嗜血的猛兽,比妖物还要吓人几分,他勃然怒道,“你到现在还要为他说话?遭天谴……我这样做都是为了谁?我为了从他手中救出你,我命都可以不要!你却在这里指责我,沈云舒你看清楚,我才是你的夫君!” 第757章 稀罕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殷江的这番话吼得她不敢出声,短短几天里,她觉得眼前的殷江仿佛变了一个人,也或许,她从来都没有真正看清过他。 她抿了抿唇,遏制住心底的恐惧,不卑不亢说道,“你不必打着我的名义为借口,去做一己私欲的事情!我从来都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我也不想让你来干预我的人生!” 说罢,她将镜花剑放置地上,朝冷玄霄所在的伏妖阵退了一步。 “云舒……你要做什么?”殷江心里有种不好的念头,愕然看着她。 “这番话在我心里已经憋了很久,我早在悬云观时便想对你说,殷江,对不起……” “别跟我说对不起,我不想听!”殷江剧烈摇头,他猜出了沈云舒未出口的话,嘶哑道,“云舒,我那么喜欢你,你不能这么对我!” 沈云舒害怕那些玄门中人接到传音后迅速赶来,她甚至已经看到了天边出现御剑飞行的身影。 若是等到那些人过来,冷玄霄便真的逃不了了! 她冲殷江凄然一笑,转身时果决又干脆,运转全身法力,瞬间打开了千丝伏妖阵。 “可我不喜欢你……” 我喜欢的人,正站在我的面前! 冷玄霄获得释放,一下子腾跃出牢笼,爪子一勾便将沈云舒捞到自己背上,巨大的蛟身穿梭在浓云之中,转瞬便消失了踪影。 殷江第二次看到他带着沈云舒从自己面前离开,气急败坏地收回了伏妖阵,握着的镜花剑的骨节发白,恨不得将其折断。 师其宵如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眸子盯住刚才破阵的地方,讳莫如深道,“原来是条千年黑蛟啊……真是稀罕!” “你方才去哪了?你不是说阵控制不住便会出来帮我的吗?为何看着他带走云舒也不出手!”殷江一把抓住师其宵的领口,愤怒道。 师其宵平淡无比地看了眼被他揉皱的衣衫,淡笑道,“殷师弟,你别激动,我说过会帮你便一定会帮你,但不是现在!”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殷江只要想起沈云舒那副决然的模样便心如刀绞,音调也随之哽咽起来,“再等下去云舒就要成为他的人了!” 师其宵眼底闪过一抹厌嫌,面上依旧温和的安慰道,“殷师弟身上的伤还未好,你还是先回风陵村养伤吧,有些话,小妹不方便对你说,让我这个做兄长的去规劝两句,她或许能听进去。” 殷江喉结滚动了下,觉得师其宵说得有几分道理,颓然松开了手。 师其宵抚平了衣衫,和润的说道,“殷师弟放心,我定会将小妹完好无损的从冷玄霄手里救出来的!” 殷江抱紧怀里的镜花剑,失魂落魄的点点头。 …… 蛟可日行千里,沈云舒彻底体会到了什么叫风驰电掣,云间的气流令她无法呼吸,飞快的速度令她睁不开眼,双手紧紧攀住他的鳞片,却仍是被甩到了半空之中。 “啊……” 她再次被那种极速下坠的失重感冲击,她甚至怀疑,这是冷玄霄报复她的方式,眼睁睁地看着她摔成肉泥! 却在落地前稳稳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她堪堪睁眼,映入瞳孔的是冷玄霄那张俊美无俦的脸。 第758章 无法回答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他幻化回了人形,玄衣墨发,冷峻如斯,眉宇间却揉着一缕复杂的神情,垂眸谛视着她。 此处是鲜无人际的荒郊野岭,那些玄门术士短时间内追不过来,沈云舒也微微松了口气,从他怀中跳下,第一句便是,“你真的是来找我报仇的?” 冷玄霄漠然道,“是。” 沈云舒眼睫轻颤,“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冷玄霄懒得跟她解释,直接带她共情了一遍前世的回忆。 她如今的反应跟我当初简直一模一样,捂着心口艰难说道,“原来殷江说得都是真的……你把我蒙在鼓里,眼睁睁看着我被狐毒折磨,卑贱如草芥般求你,很好玩是吗?” 冷玄霄再次重复道,“是。” 泪水在她的眼眶边缘打转,她却知道自己没有哭的资格,硬生生忍了回去,苦笑道“既然你是来找我报仇的,为何还不动手?费尽心力救我做什么,让我死了岂不是正合你意?” “那么你呢?”冷玄霄反问道。 沈云舒略有些迷茫,抬眸望着他,见他面无表情,无悲也无喜,一时困惑不解,“什么?” “明知道我是妖,为何不跑?你们玄门天师自古以除妖降魔为己任,刚才又为何救我?”他不动声色的问道,嗓音低沉喑哑。 她却无法回答。 若是在今日之前,她会干脆利落的说自己喜欢他。 她自幼被保护的很好,性子天真烂漫, 这几日以来与他相处时已将这辈子的扭捏与羞涩全部用尽,她瞧不上这样的自己,只想痛痛快快地承认心中情愫。 可现在得知冷玄霄接近自己是为了报仇,自己前世还是他的仇人,若是将这份喜欢全盘托出,未免太过可笑! 先不说他信与不信,便是自己也觉得戏剧性十足。 她只能将这份感情深埋于心底,或许这一生都没有机会再说出口。 冷玄霄等了半晌,听不到自己想听的答案,眸光也晦暗下来,抿唇道“去樊城吧,胡婉儿在那里,先把你身上的狐毒解了再说。” 沈云舒哪还有拒绝的资格,乖乖跟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 她的狐毒已经发作四次,这次间隔时间会久一点,要十二个时辰后才会复发。这也让她稍稍喘了口气,否则以现在两人的关系,让她再去求冷玄霄,她定然是不愿的。 冷玄霄真身已经暴露,自然也不必再掩饰法力,拉住沈云舒的手臂带她走入缩地成寸中。 她的视线顿时天旋地转,晕眩不已。当她再次睁眼时,两人已经到达樊城。 樊城与建安离得不远,命运也极为相似,城内已被战火袭击成寸寸废墟,连硝烟也已消散多时。 唯一不同的是,这里还有活人。 一位面黄肌瘦的男孩正哭着从城门口下朝他们跑过来,他后面追着一只赤红色的火狐,那狐狸竟有九条巨大的尾巴,因飞速奔跑而在风中摇曳。 “救命!”男孩对前方的沈云舒和冷玄霄大声求救。 跌跌撞撞间已被那只赤狐按倒在地,他看到那狐狸抬起凶利的爪子朝自己脖颈袭来,连忙别过了头,眼底满是绝望。 而他想象中的疼痛并未到来,沈云舒一张符篆贴在了那只赤狐的脑门上,符身燃起熊熊烈火,将它脑袋上那缕鲜艳的毛发烧得精光。 第759章 再次否认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啊……”那只赤狐挥舞着双爪,拨掉了头上残存的符纸,撕心裂肺地叫道。 沈云舒趁机将那男孩救起,护在身后,手间捏着一张降妖符,警惕地看着它。 赤狐狠狠朝她呲了呲牙,然后摇摆着九条狐尾,在光天化日之下幻化成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正是胡婉儿。 她头顶那缕秀发被沈云舒烧光,露出一块不大的头皮,她咬牙道,“沈云舒,你怎么还没死!” “让你失望了,姑奶奶福大命大,有太乙玄经护体,你杀不了我!”沈云舒一想到她冒充冷玄霄的妻子,还把自己推下山崖便气不打一处来,言语也很是嚣张。 惹得身侧的冷玄霄斜睨了她一眼,眸光深邃悠长。 胡婉儿那双狐狸眼在他二人身上流转,很快便猜到了经过,讥嘲中带着一丝妒火道,“冷玄霄救了你是不是?我说你怎么中了我的狐毒还能如此放肆,喝了蛟龙的血,欲火焚身吧?” 沈云舒怔住,她险些忘了,普通人的血是解不了狐毒的,蛟龙的血炽热滚烫,方能与狐毒的寒冰相融合。 可龙蛇一族本性淫靡,蛟龙的血更是含有催情的成分,难怪她喝了之后会…… 她不敢再想,可大脑已经凌乱。 还好冷玄霄面色如常,厉声道,“胡婉儿,把解药交出来!” 胡婉儿勾唇一笑,妩媚众生,“想要解药,可以啊!只要你愿意与我共度春宵,一夜之后,我便解了这丫头身上的寒毒,你觉得可好?” “不行!” 冷玄霄未来得及开口,已被沈云舒高声回绝。 这下所有人都朝她看过来,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她委婉的给自己找台阶下,“冷玄霄,你不必为我出卖色相,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冷玄霄挑了挑眉,带着一抹玩味睨着她。 她这才回过味儿来,胡婉儿有倾国之姿,与她睡上一晚是男人梦寐以求的事情,谈何牺牲! 胡婉儿瞧不得他们当着自己的面眉来眼去,打情骂俏!磨着尖利的犬齿恨声道,“卑劣的人类,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看我不活活撕了你!” 沈云舒并不怕她,竖起手中的朱砂符篆,昂首以对。 可胡婉儿那尖利的爪子还没触及到她,便被冷玄霄拦了下来。 他狠狠捏着胡婉儿的手腕,眸中涌动着令人生畏的寒光,“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许碰她!她是我的人,你若是再敢逾越,这便是下场!” ‘咔嚓——’ 一声骨骼碎裂的轻响从胡婉儿腕骨间传来。 她强忍着钻心的痛楚,自行用法力将手腕接了回去。 身为妖族,这种小伤对她来说分分钟能够愈合如初,冷玄霄对她不过是施以惩戒,否则远不如锁魂鞭抽上一下威力来得猛烈。 胡婉儿忿恨地盯着他们,咬牙问道,“你喜欢上了她是不是?” 沈云舒心念微动,屏气敛息看向身侧那个冷峻的人。 “没有。”冷玄霄再次以波澜不惊的口吻否认。 她的心瞬间沉入谷底,捞也捞不出来…… 第760章 叵测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胡婉儿是修极情道的,男女之间的事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她。 她一眼看出两人之间的回避和躲闪,面上冷笑出声,却不愿多提点半句。 就让他们在相思海里继续飘荡好了,最好这辈子都上不了岸! “既然你不肯答应,又不肯把这臭丫头交给我收拾,那这解药我是不会给你的!”她讥讽道,“只不过是毒发时痛苦些罢了,反正你也有办法压制她体内的毒素不是吗?” 说着,她再次变身回九尾狐妖的真身,已准备趁机跑路。 冷玄霄来到了这里,是不会放任她这种魔物残害城中百姓的,她讨不到任何好处,还不如抓紧时间去到下一个城市,再抓些活人吸食精魄。 “不能让她跑了!”沈云舒瞧出她的意图,挺身封住了城楼前的道路。 相识百年的老朋友,冷玄霄怎会看不穿胡婉儿的想法,锁魂鞭已经准备好,就等她跑出去的那一刻随之动手。 狐眸不停转动,正在思索该从何处破口时,一道仙风道骨的人影从城楼上翩然而至,挡在了她与沈云舒之间,胡婉儿仅凭一个背影认出了那人是师棋宵、 师棋宵给了她一个眼尾,她瞬间领会其意,头也不回地迅速跑掉。 “唉……”胡婉儿的骤然脱逃已经冲淡了重逢的喜悦,沈云舒垂头丧气地说道,“大哥,你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师棋宵一脸茫然,担忧问道,“怎么了小妹,是大哥来晚了吗?” 冷玄霄将他与胡婉儿之间的细微表情全部尽收眼底,眯了眯狭长的眸子,冷声道,“你又来做什么?” 师棋宵长剑出鞘,挡在了沈云舒的身前,一本正经说道,“冷玄霄,你这个妖物,离我小妹远一点!” 沈云舒不用问也知道他已经与殷江通过气了,她无奈地拉住师棋宵的手,制止道,“大哥,冷玄霄他虽然是妖,可他从没有害过人,你也与他相处了几日,他都做了些什么,你也全部看在眼里,若他对人族真的心怀歹意,你我还有殷江,岂能活到现在? 你不要听信殷江的一面之词,反而对他刀剑相向啊!” 师棋宵故作思忖道,“小妹,你说得固然有理,可他终归是妖,你不能再于他一起!” 沈云舒咬了咬唇,凝重道,“大哥,现在不是他非要与我一起,而是我离不开他!我中了狐毒,只有蛟龙身上流出的灼血能够缓解,我离开他会死的!” 师棋宵也怔住,显然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么个走向,“所以……你们刚才是在逼那只狐狸交出解药?” 沈云舒重重点了点头,埋怨道,“是啊,若是你不来,我们现在可能已经得手了!” “怪我……”师棋宵看上去十分懊恼,“既然事情由我造成,那我便留下来与你们一同收了那只狐妖吧!” 继而又靠近沈云舒,在她耳边小声道,“大哥不放心你与那只妖单独在一起,我留下来保护你!” 沈云舒倒并不需要他的保护,因为她感觉冷玄霄不会伤害她,起码肉体上不会。 但她也很喜欢师棋宵这位大哥哥,毫不犹豫的同意了。 师棋宵含笑抬眸,与始终一言未发的冷玄霄对视,两人视线在空中相交,一个比一个居心叵测。 第761章 设局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晚霞明媚,在天边烧出一片艳丽的红光。 他们今日在樊城也救出了一些流民,风陵村离此地还有些距离,过于奔波不适宜这些老弱病残的伤者,便决定在此处搭建一处结界,暂时能让他们躲避战火与妖物来袭。 师棋宵让冷玄霄去林间捡拾柴火,让沈云舒去山里采些治疗伤患的草药,自己则留在这里加固结界。 沈云舒当然义无反顾,找了个小背笼钻入山谷深处。 冷玄霄本想拒绝,可看到那些流民一双双希冀的目光,只得往山下的树林间走去,与沈云舒的方向正好相反。 距离沈云舒下次毒发还有三个时辰,还来得及。 待他们走后,师棋宵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城楼旁,对门洞中被暗影遮蔽得看不清面孔的人说道,“我已经将冷玄霄支开了,时间不多,你速战速决!” 门洞下,那人微微颔首,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待冷玄霄拾了满满一捆柴火回来后,仍是不见沈云舒的踪影,他心底莫名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师棋宵跌跌撞撞从外面跑进来,喘息不定的惊恐道,“小妹,小妹她……” “沈云舒她怎么了?”冷玄霄眸子一凛,厉声道。 “她被狐妖抓走了!”师棋宵急促道,“就在山顶那边,我打不过那只狐妖,你,你快去救她!” 冷玄霄自然刻不容缓,提步便朝山间走,却在路过师棋宵身侧时放轻了脚步,嗓音如沁入冬雪,“你的心跳根本没有加速,你不是从外面回来的。” 师棋宵挑起眼尾,眸中精光锐现,不动声色道,“可小妹被狐妖抓走,却是事实,不信你可以去看看。” “我会去的。我不知道你接近她是何目的,但你若是敢伤她,别怪我不留情面!”冷玄霄目视前方说道,声调冰冷。 师棋宵淡笑了下,“小妹那般率性可爱,我舍不得伤她,但你若是再不过去,那只狐妖会对她如何,可就不好说了!” 冷玄霄薄唇紧抿,不敢再做停留,缩地成寸朝山间奔去。 …… 沈云舒背着小竹篓漫无目的在山顶寻找,草药一般都喜欢长在山势较高的地方,可这附近的草药已被那些灾民挖光了,只有金银花、连翘等清热败火的药,对伤者并没什么作用。 她正沮丧之际,眼前陡然出现一个身姿曼妙的女人,她背后随风摇曳着九条火红的狐尾,却每一条都处于要发动攻击的状态。 “胡婉儿……”她从齿缝间挤出这几个字来,将背篓放置一旁,挺直背脊与她对视。 胡婉儿嗤笑了声。 所谓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她现在的状态仿佛已经被嫉妒迷失心智,狠狠瞪着她,“沈云舒,你还真有两下子,能让冷玄霄为你缓解毒素……你和他睡过了吗?他在床上是不是很猛?他那样的人……一定让你欲仙欲死吧!” 沈云舒从未听过如此难堪于孟浪的话,脸颊瞬间烫得像烤红薯,可落在胡婉儿的眼里,确是不打自招的默认。 胡婉儿看着她的目光里充满恨意,凄厉道,“上次没能让你摔死,这次我定要把你的心剜出来,当着冷玄霄的面一口一口吃下去!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 对话间,她的双爪已将指甲伸出三寸长,锋利地向她挠过来。 第762章 斩尾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沈云舒已将镜花剑还给了殷江,只得掷出五帝钱,弹开那些逼近她的指甲。 胡婉儿道行高深,又堕入魔道,浑身散发着黑气,嘴唇与指甲都变成了深紫色,那张极为美艳的面孔狰狞起来,嘶吼着向她扑了过来。 沈云舒与我不同,她已将体内的太乙玄经运行周全,经脉全部舒络,能够随心所欲的释放法力。 她手一挥,将身上全部符篆散了出去,黄色符纸在半空中汇聚成一个巨大的圆环,把胡婉儿包裹其间。 胡婉儿用利爪拼命去抓碎那些符纸,沈云舒口中默念法诀,那些朱砂笔勾勒的咒文从碎裂的纸上鱼跃而出,像甩不掉的狗皮膏药一样牢牢贴在她的身上,灼烧出淬烈焰火。 “啊……” 胡婉儿仰天嘶鸣,身体剧烈挣扎,半空中的狐尾抽断了附近所有灌木与树丛。 沈云舒看上去也非常吃力,结阵的手已在微微颤抖,她从未对抗过胡婉儿这种级别的妖魔,全靠体内的太乙玄经在支撑法力运转。 “胡婉儿,把解药交出来!”她厉声喝道。 胡婉儿即便被符咒痛苦灼烧,但仍是不肯松口,失去理智的挑衅道,“做梦!我偏要看看日日受那寒毒的折磨,等冷玄霄玩腻了你,抛弃你之后,你浑身上下都会被寒毒冻成冰块!当然,我也会忍着恶心挖出你的心吃下去的!” 沈云舒不想再与她耗费仅剩不多的法力,从腰间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眼眸一凌,“那好,今日我便替那些被你活生生挖出心肝的人报仇,替天行道除了你这妖狐!” 她手腕一翻,生生割下了胡婉儿的一条狐尾。 血液喷溅到她洁白的衣摆上,她不顾胡婉儿在耳边的声声咒骂与挣扎,动作飞快地依次割下另外七条狐尾。 痛彻心扉的嘶喊传遍整个山林间,惊起无数飞鸟。 对于九尾灵狐来说,每条狐尾都代表着一百年的法力,即便胡婉儿堕入魔道修行速度是寻常妖族的三倍,这九条尾巴她也要修上三百年才能得成。 当只剩下最后一条时,倒在血泊里的胡婉儿终于松口,“我……我给你解药,放过我!” 沈云舒现在没比她状况好上多少,法力透支殆尽,脚下已支撑不住,声音嘶哑地朝她伸出手,“拿来!” 胡婉儿从身上甩出一包药粉,趁法阵消失之际,变回一只狐狸逃走了。 她的衣袖都被胡婉儿的血染成了红色,素净的小脸被血滴喷溅,如地狱里爬出来的女罗刹,又带着一股凋零凄婉的美。 冷玄霄赶到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他接住沈云舒摇摇欲坠的身体,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慌乱,声线也是难以遏制的颤抖,“胡婉儿她伤到你哪里了?” 沈云舒看着这双静如秋潭的双眸因自己而失控,心里既动容又酸涩。 见她不肯回答,冷玄霄的呼吸更加急促,“你不说话,那我亲自动手检查了?” “别!”她的身子瑟缩了下,低头说道,“这不是我的血,是胡婉儿的血!” 他这才嗅到她身上的并非人血,而是狐血,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唇角却依旧紧抿成一条缝,视线紧紧盯着怀中的人,生怕一眨眼她就消失不见。 失而复得的情绪盖过了所有的犹豫不决与抵触,他不得不面对自己内心此时的真实想法,像被砂砾磨过般的嗓音喑哑道,“沈云舒,你想吓死我是吗?” 第763章 刀剑相向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他的话让沈云舒再忍不住,询问道,“你为什么要赶来救我呢?我不是你的仇人吗?就因为……不想让我被别人所杀,所以吓成这样?” 冷玄霄紧抿着薄唇,恍若未闻。 沈云舒牢牢盯着他的脸,不想错过丝毫的痕迹,继续逼问道,“我已经拿到解药了,如果你想我死,那我现在就扔掉它!我也不会再喝你的血,让我被活活冻死,就当是报了你前世之仇,我不再欠你了!” 说着,她把手心中的那包解药高高举起,做出要一把扬掉的举动。 下一瞬,她的手腕便被冷玄霄用力折回了背后,力道虽大,却没有弄伤她。 她怔了下,双唇已被冰冷的触感附上,凶猛而放肆,将她未出口的话全部封缄于口。他周身散发的气息那样冷冽,如冰如雪,可唇齿间的缠吻却那般炽热。 这次与之前的每一次渡血都不同,她感受到了他蓬勃愈发的热切,他像压抑了许久的熔浆得到释放,恨不得吞噬她口中的所有呼吸,吻得翻天覆地。 当两人分开时,沈云舒已几欲窒息,靠在他硬朗的肩膀上微微喘着气,听到他在耳边低哑的说道,“你上辈子欠了我的,这辈子就以身相许吧!” 沈云舒莞尔一笑,倾身回抱住他,郑重而欢欣的回答道,“好!” “小妹,那狐妖有没有……” 师棋宵从山体另一侧爬上来,看到两人紧紧搂抱在一起,他诧异了下,做出惊愕的表情,立刻转身回避,嘴角却浮上一抹阴谋得逞的笑意。 沈云舒下意识推了推他,他仍是不肯松手,甚至还用警告含义的眼神瞪了她一眼。 “先松开,大哥有话跟我们说。”她小声劝道,语气却似嗔非怒,她也没想到冷玄霄会如此粘人。 冷玄霄不情愿地松开了手,沈云舒整理了下凌乱的衣摆,来到师棋宵身前,讪讪道,“大哥……” “怪不得殷江兄弟让我寸步不离的看守你,怕你被冷玄霄诱哄蒙骗,原来他的担心不无道理,你果然喜欢上了这条蛟!”师棋宵的语气并无过多责怪,反而听上去有几分揶揄。 沈云舒在听到殷江的名字时,神情黯淡了下,咬唇说道,“让大哥失望了,可有些缘分前世就已注定,我也无力更改。即便已有了婚约,可当我在翠屏山脚下那个小镇的米仓前看见他时,才知什么叫惊鸿一瞥,使我沦亡。” “大哥不想去管你们男女之间的这些事,这些话你也不必对我说,大哥只劝你一句,想好将来要走的路,你爱上的这个,可不是寻常的世家男子。”师棋宵正色道,“从古至今,妖与魔都是整个玄门的公敌,你与这样的妖物在一起,势必会遭到整个玄门的反对!” 沈云舒脸色白了又白,手心冒起冷汗,却固执地说,“那我便与他寻一处谁也找不到地方,躲起来!” 师棋宵别有深意的扫了她一眼,“那大哥也只得祝愿你们,永远不会被外人找到,否则便是玄门内的一场腥风血雨!你该不会想看到你的亲人和师父,与冷玄霄刀剑相向的样子吧?” 第764章 抛弃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他说完后提剑便走,留下沈云舒一脸怅然地回到冷玄霄身旁。 冷玄霄蹙眉,讥诮道,“怎么了,师棋宵那老东西都对你说了些什么?难得他这么识趣,主动离开了!” 沈云舒强颜欢笑道,“不许你这么说他,他好歹也是我的大哥!大哥觉得我狐毒已解,再跟随我们会……影响到我们,便先回风陵村了。” “你认他做大哥,我可不认!”冷玄霄很少涉世,又独自修行不与妖族掺和,对玄门只闻其名,根本不理解这中间的弯弯绕绕。只当沈云舒是因为送走了师棋宵所以心情不好,他却很是恣意,“算他识相,否则他自己不走,我也会送他走!” 沈云舒哭笑不得,“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冷玄霄目光忽地柔软下来,垂眸看着她,“回蛇仙庙成亲吗?” “成……成亲?”她哽了一下,险些咬到舌头。 冷玄霄的表情再次阴沉下来,“难不成你与我在一起,是想求一段露水姻缘,见不得光吗?” 沈云舒脸上又红又白,心中五味杂陈,更多的却是欢喜,“不是,我只是……” “那是什么?”冷玄霄抓住她的双肩,依依不饶追问道,“你难道还惦记着与殷江的婚约?说好了以身相许,你转头就要去嫁给他?” 沈云舒定了定神,似是下了十分的决心,抬眸对眼前人说道,“冷玄霄,在我们人界成亲是要三书六礼、三媒六聘的,要父母双方准许,八抬大轿、十里红妆……这些都不能少!” 冷玄霄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头一次绽露出茫然,低声道,“这都是什么……” “噗嗤……”她被他的模样逗笑,抛弃那些束缚与俗世烦扰,一下畅快起来,主动牵起他的手笑道,“没什么,这些都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我沈云舒今生今世,只喜欢你一人,也只愿嫁你一人便够了!” 他被她这话真挚如誓的话打动,心底最深处的角落柔软成一塌糊涂,面上却故作镇定道,“今生今世不够,你才能活多少年!就算你修得道法最多也不过活两三百年,我可是要渡劫成为与天同寿的应龙,难道娶个妻子只有几百年的光景吗?” “那你想要多久?”沈云舒惊诧道。 冷玄霄唇角微微上扬,“起码……三生三世吧!” 沈云舒有些想笑,又憋了回去。 若是寻常人对她说出这种话,她多半会说醒一醒,别做梦了,下辈子谁要嫁给你。 可那人偏偏是冷玄霄,她竟还有些期待。 “那,我们先回一趟云中,去殷家把婚事退掉,然后顺路再去一趟我家,让我跟父母告个别。”她一本正经的计划道。 冷玄霄有些不解,“为何要告别?日后你想回家了,我陪你回家小住几日不就好了,搞得跟昭君出塞一样,又不是这辈子都不回去了!” 沈云舒没把师棋宵的那番话说出来,只在他看不见的视线里眼眶微红了下,“成亲以后就不能经常回娘家了,还是要与父母道个别的。” 冷玄霄听到她说起成亲的事,眸色温柔下来,扬唇道,“都听你的。” 第765章 退婚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哐啷——’ “什么?云舒和冷玄霄在一起了?”殷江失手打碎了一套茶碗。 “我亲眼所见。”师棋宵呷了口茶,淡淡说道。 殷江一脚踹翻面前的桌子,厉声喊道,“我是让你去看着沈云舒,她为何还会与冷玄霄搞到一起?你究竟有何用?” 师棋宵眼底翻涌过浓烈的厌恶,但瞬间又被他以无奈的神色压下,叹息道,“殷公子,我不是你们家的奴仆,没有义务让你呼来喝去!再说,男女之间的感情你应该比我清楚,天雷勾地火,只要隐有苗头,便会一发不可收拾。 我也不可能十二个时辰都待在他们身边监视,即便当着我面他们两人都能卿卿我我,旁若无人,更何况趁我不在时呢!” “卿卿我我,旁若无人……”殷江癫狂的重复道,左侧胸膛疼得像被人用匕首反复去戳着心窝,清泪不自觉涌出。 师棋宵在看到他闪烁的泪花后,表情更加嫌恶,冷声道,“哭有什么用,你就算把长城哭倒,沈云舒她也不是你的!她现在应该已经和冷玄霄走在前往云中的路上了,她要去殷江退婚,到时候你们真的就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不,我不可能退婚的,沈云舒是我的,她这辈子都别想和冷玄霄在一起!”殷江偏执而阴戾的说道。 “你能拦得住冷玄霄?”师棋宵讥讽道。 殷江在他的提示下,陡然想到了什么,双眸微眯,“我拦不住,但有人可以拦住他!” 说罢,他一步迈到桌前,铺开笔墨纸砚,手速飞快地写下了一封信件,“我这就飞鸽传书给悬云观的徐道长,让他下山灭了这条恶蛟!” 师棋宵看着他拿出殷家传信专用的机关鸽子,眸色渐深,掩去了其中诡谲的眼神。 …… 沈云舒与冷玄霄拎着大包小包的礼品走在郊外的小道上,冷玄霄肩膀还扛着一根扁担,前面的笼子里是两只鸡,后面是两只鸭,一路上鸡鸭同鸣,吵得他恨不得当场撂挑子。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买这么多东西是要作甚?”他忍着怒意,咬牙问道。 沈云舒怀中抱着几匹绢布,笑意盈盈,“哎呀礼多人不怪嘛,咱们是去退婚的,又不是去打架的,殷江父母一见我们拿了这么多东西上门,说不定一激动便答允我们了呢!” “我倒宁可是去打架!”冷玄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一会儿敲门后你先不要露面,我与殷江父母也得有十三年未见了,让我先跟他们唠唠家常,等到时机成熟了,你再站出来说你我已经私定终身,他们也就不好回绝了。”沈云舒分析道。 “可若是他们仍坚持不肯退婚怎么办?”他挑眉问道。 沈云舒耸了耸肩,“那我就只好说,我已经怀了你的身孕,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他们总不会再为难我们了吧!” 冷玄霄愕然看向她,冷白如玉的面孔上竟浮出一抹淡淡的红晕,憋了半晌挤出几个字,“不知羞耻!” 沈云舒蓦地一笑,觉得冷玄霄这副模样也太好玩了,刚欲伸出手去戳他的脸,余光中便出现两道白色身影。 她的笑容瞬间凝固在嘴角,愣怔呢喃道,“师父,师叔……” 第766章 非他不嫁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穆渊和徐壬接到飞鸽传书时原本还不相信,自己亲手带大的小徒弟向来以封魔救世为己任,又岂会与什么千年黑蛟扯在一起。 若真是这样,也定然是受了那条黑蛟的蛊惑! 可当两人看见沈云舒肆无忌惮地牵着冷玄霄的手,甚至还想去捏对方的脸时,他们都沉默了。 沉默的背后,是更大的怒火。 “沈云舒,你给我过来!”穆渊高声喝道。 沈云舒下意识松开手,惊恐地看着他们。 冷玄霄则撇过头看向她的侧脸,眉头深深蹙起。 “沈云舒,你可还记得自己是玄门中人,是封魔一族的传人!你与这等妖物混迹在一起,简直是大逆不道!”徐壬甩着拂尘,大声斥责道。 “师父,师叔,云舒对不起你们的养育之恩,云舒知错了。”说着,她直直跪在了他们二人身前。 穆渊与徐壬对视了一眼,心想还好还好,他们捧在手心里的小徒弟并没有执迷不悟。 可沈云舒下一句却说,“云舒今后不能陪伴在您二老身边了,请多珍重身体,云舒就此别过!” 天边猝然劈下一道惊雷,沉闷了几日的大雨很快便要倾盆而至。 穆渊不能置信的看着她,“云舒,你这是在做什么?你要……你要叛出师门,只为了同这个妖物在一起?” 冷玄霄很不满他们‘妖物、妖物’的称呼,眯起双眸正要发火,却被沈云舒扯住了衣角。 “师父,我与冷玄霄两情相悦,此生非他不嫁!”她正色说道。 徐壬冷声道,“殷江信中说,他是你前世的仇敌,今世来寻你报仇的,你是不是被他所逼迫的?师叔与你师父都在这里,你不必怕!若真是他强逼与你,我们整个悬云观就算与他拼得玉碎瓦全,也定不会让你有事!” 沈云舒心底涌出一股暖意,在悬云观中穆渊这个掌门最为护犊子,弟子平日做错了事,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还会悄悄说,别让你师叔知道。 徐壬反倒铁面无私,一丝不苟的按照门规行事,半点儿都不与通融。 今日他却为了保护自己说出这番话来,让她的问心无愧变成了问心有愧。 她强忍着没有哭出声来,缓缓摇头道,“不,他没有逼迫我,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我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 “云舒,你糊涂啊!”穆渊气得直拍大腿,“你喜欢的人是一条修炼千年的黑蛟,殷家已经放话出去,现在整个玄门都已知晓他的存在,若你执意与他在一起,你就会成为玄门的公敌!” 沈云舒擦了把脸上的泪,固执道,“我不在乎!” “你不在乎,那你们沈家在不在乎?”徐壬用着残忍的声线说道,“你今日若与这条黑蛟走了,你们沈家便会被整个玄门敌对,你的父母这辈子都别想抬起头来! 他们生你养你,虽然缺乏了对你的管教,但你在上山之前过得锦衣玉食,宠爱万千,他们不曾愧对过你,你尚未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今后却要因你而蒙羞,受尽玄师们的辱骂与嘲讽,真心忍心这么对他们吗?” 沈云舒怔在当场,久久不能言语。 第767章 不作数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冷玄霄眼底染上愠怒,一把将她从地上拽起来,冷声说道,“你怕什么,我纵横世间千年,有什么是我做不到的?你若是怕你的父母受人欺凌,那便将他们一起带回蟒山好了,我定会好生照顾他们的。” 沈云舒仍垂首不语,她无法跟冷玄霄解释人世间这种羁绊,她割舍时都打断骨头连着筋,又怎舍得父母为她断绝一切人世往来,守着一片茫茫山林度过余生呢! 徐壬冷斥道,“就算你能护住沈家双亲,又能还我悬云观的百年清誉吗?我观自建立伊始,出过无数天师与顶尖的玄师、术士,更是以封魔为己任,历代传承至今。若真出了个叛教逆徒,永远都别想在玄门中站稳脚了!我与你师父这辈子都得被人戳脊梁骨!” “老徐,你少说两句。”穆渊看着沈云舒愈渐发白的脸,有些于心不忍。 那是他最疼爱的小徒弟呀,平日里他连重话都舍不得说一句,而此时她哭得泣不成声,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仿佛在忍受着钻心剜骨的痛。 冷玄霄也不忍看到沈云舒如此难过,眸中并射出凛冽的光,阴戾道,“悬云观是吗?很好,我立刻便将它铲为平地,今后都不会再有悬云观这个地方,你们也就不必为难了!” “你!”穆渊气急败坏的骂道,“我今日便要除了你这条为祸世间的恶蛟!” “来啊,玄门我都不怕,还怕你一个区区悬云观掌门!”冷玄霄嗤笑了声,手间幻化出锁魂鞭。 沈云舒方才清醒过来,站到他们中间,展开双臂阻拦道,“不要!冷玄霄求你别动手!” “云舒,有点骨气,你是封魔的天师,却去求一个妖物,为师都白教你了吗?”穆渊提剑呵斥道。 “师父,我跟你们走,你们别打了!”沈云舒终于痛哭出来,双手紧紧抓住穆渊的剑尖,鲜血顺着她的袖管向下流淌,看得穆渊心疼不已。 “好,我们不打了,乖徒儿,跟师父回家!”他扶起瘫软的沈云舒,连声说道。 “沈云舒,你敢走!”冷玄霄在她身后厉声喊道,声调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你答应过我的,要嫁给我,要以身相许,要与我三生三世,这些通通不作数了吗?” “对,不作数了。”她任由泪水从眼眶不断砸落,轻声道。 冷玄霄心脏如被一口铜钟狠狠撞击,淤血哽在喉间又被生生咽了回去。 他修的是无情道,一旦动情便会法力大减,这些他都不在乎。 可此时沈云舒的话令他方寸大乱,经脉逆流,上一次让他感觉到心如刀绞,还是阿瑶离世之时,也正是她让他下定了修无情道的决心。 没想到此生还会再重蹈覆辙,栽在同一个女人身上,两次…… “前世你为了几个臭钱出卖我,狠心将我送给那群衙役,我九死一生逃了出来,修为大减,差点连人都幻不成……今世为了父母亲人再次舍弃我,沈云舒,你当我是傻子吗?”他下颚绷出冷硬的弧度,空气都随之冷了几分。 “对不起,你我此生无缘,来世再见吧!”沈云舒深深闭上眼睛,痛苦说道。 第768章 心死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来世……呵呵!”冷玄霄的喉咙里发出阴森的笑声,眸中杀意四起,“上辈子你也是这么跟我说的,真当我很好骗是吗?沈云舒,我今日把话放这里,你若是敢走,我便灭了悬云观,一个活口也不留!” 沈云舒骤然回头,郑重说道,“若你真的那样做了,从今往后你我便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我拼得一身灰飞烟灭,也定要让你血债血偿!” 冷玄霄被她如此决绝的模样刺痛了双眼,此时大雨滂沱而至,将他一身煞气消散。 他只得眼睁睁看着沈云舒被他们拉走,伫立在原地任由雨水将他淋透,如天地间孑然一身的逆旅,描绘着无尽孤独。 …… 翠屏山悬云观,从山门口一路拾阶铺上红毯,每个弟子脸上都带着喜悦的笑容,用红绸与囍字点缀着这座古刹,红影缭乱,一派喜气盎然。 沈云舒的房间更是夸张,从床榻到梳妆匣,连杯盏都被换成了釉里红,硬生生把弟子房变做了新房。 她坐在桌上画着符篆,如行尸走肉一般不会哭也不会笑,当停笔时才发现,自己写了满满一张,全是冷玄霄的名字。 坐在她身侧观摩已久的小师弟拄腮叹道,“师姐,都是要做新娘子的人了,还这般不开心吗?” “有什么可开心的?”沈云舒收拾着笔墨,淡淡说道。 “这殷家也真是,师姐刚满十八他们便提出完婚,片刻都不耽误,师父昨日还念叨着,自你回来之后都没好好看过你,便又要嫁人了!”小师弟嘟囔道。 “殷家怕再节外生枝,毕竟我是有前科的人,他们担心也是正常。”沈云舒自嘲般的笑了笑。 “可是师姐,你真的想嫁给殷江吗?”小师弟记得之前曾与她讨论过这个问题,当时沈云舒的回答便很抵触。 他不知沈云舒这次下山经历了什么,当日掌门与掌教将她带回观后,便将她锁在房中不得外出,还特意加固了山中封阵,从原本的三十六道加固到了七十二道,似是在防什么东西。 有好事的师兄弟在私底下传小话,说是殷家正在联合通缉一条黑蛟,而这条黑蛟与沈云舒有莫大的关系。 他年纪尚小,对这些事情都懵懂未知,却只知道自那日回来后,沈云舒便同意殷江的提亲了。 “想或不想,有用吗?该嫁不还是要嫁的,早晚的事。”她将桌上那张写满了冷玄霄名字的黄纸收起,敷衍道。 “可是,师姐你现在都不会笑了!以前整个悬云观属你最喜欢笑,走到哪里都能听到你的笑声,自你回来之后,我瞅见你哭了不下十次了!”小师弟心疼的说道。 沈云舒眼眶一酸,险些又哭了出来,苦笑道,“我只是哭命运弄人,我自以为今生能够偿还前世欠下的债,却还是站到了他的对立面……至于什么嫁不嫁的,都无所谓了,因为在我的心里,我已经嫁过人了!” 小师弟更听不懂了,他原本以为自己陪她说话能够开解开解她,却见她又要哭,连忙跑了出去,不再惹她伤心。 沈云舒呆呆的看着窗棂上的囍字,视线逐渐模糊。 第769章 三拜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成亲当日,一大早便听闻山门口传来锣鼓与唢呐的阵阵高唱。 沈云舒看着镜中娇艳如花的自己,面无表情地抿了抿红纸,为惨白的双唇添上一抹凄然的色调。 大师兄的妻子前来给她梳妆,见她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也不禁动容,梳着她的发丝叹道,“师妹,想开点吧!殷江怎么说都与你从小一同长大,青梅竹马的情谊仍在,他会对你好的。” “嫂子,你先出去吧,让我一个人待会。”她不动声色地说。 “哎。”大师兄的妻子应道,转身出了洞房。 沈云舒看着镜中自己,唇角微微上扬,蓦地嫣然一笑,不知对谁说道,“冷玄霄,我今天好看吗?别急,你很快便能见到我了。” 她从桌下拿出一把匕首,藏于自己袖间。 这把匕首也是殷家所制,削铁如泥,刃光映出她那双决绝的眉眼。 她早已想过,既然答应了冷玄霄要以身相许,便不能再嫁给殷江。可她要履行父母与殷家的婚约,也不能让悬云观为她蒙羞,所以这婚还是得成。 拜过堂,进了洞房,她就会自裁。保全一具清白之身,化为魂魄去找他! 生不能相守,死后总无人再来阻拦他们了吧! 她这样想着,心里竟还隐隐有了几分期待。 随着门外的声声催促,她主动将红盖头蒙过头顶,在众人看不见的视线里,一滴泪含着胭脂蜿蜒过她的嘴角,笑意也变得苦涩了起来。 她的花轿仅从弟子房抬到了主殿,因穆渊与殷家都怕冷玄霄前来闹事,所以不能在殷家老宅完婚,这也是他们加固封阵的用意。 落轿后,一道红色人影出现在眼前,透过盖头的红纱,隐约看见那是她未来的夫君殷江,面容清隽俊朗,身影高大挺拔,任谁都得称赞一句郎才女貌。 她接过他递来的红绸,被他牵着走入殿内。 殷江的父母与自己多年未见的父母坐在高堂之上,旁边还有她的师父与师叔,来宾皆是玄门内有头有脸的人物。 她心里一时落寞,忍不住想多看自己的父母几眼,谁也不曾想到当年分别,再见竟是在这样的日子里,而刚刚重逢就要再度分别了…… “一拜天地!”随着大师兄一声高喝,沈云舒与殷江齐齐弯腰礼拜。 “二拜高堂!”她再次麻木的弯下腰,心中默念着,快结束吧,快点结束吧…… “夫妻交拜!” 这时,山中陡然出现一声霹雳般的轰鸣。 “不,不好了!”守门的弟子快速跑了进来,惊慌失措道,“师父,固山阵被人用鞭子劈开了!” 穆渊脸色一沉,“破了多少道?” “整整七十二道,全破了!”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沈云舒感觉到身侧的殷江攥紧手中的红绸,力道大的恨不得将它撕成碎片。 在满堂的喧哗声中,从门外走进来一个欣长如玉的男子,他今日穿了身暗红色喜服,为他那张郎艳独绝的脸平添几分妖异之色,只是静静站在那里,便恍若天人之姿。 “是冷玄霄!”徐壬冷声道。 沈云舒听罢,一把掀开了自己的红盖头。 视线与他对视的刹那,爱意如野花般滋长。 第770章 逃婚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冷玄霄,你来做什么!”殷江恨声道。 冷玄霄却看都未看他一眼,黑眸牢牢锁在堂前沈云舒的身上,眸底浮动着明澈的柔光。 沈云舒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答应过你,要娶你为妻。”他向她伸出一只手,淡淡说道,“沈云舒,我来娶你了。” 满堂哗然—— 沈云舒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怔在那里久久不能呼吸。 这是我第二次看到冷玄霄穿红衣,第一次也是我们洞房的那一晚,我整个人都被吓傻了,只记得他穿红衣是那般好看,如今能够再看一次,还是被他所惊艳到。 他站在漫天红色的世界里,却显得那般寂寥与孤冷,仿佛全世界都站在了他的对立面,安静的令我心疼。 沈云舒似乎也是我这么想的,她喉间哽噎了下,问道,“之前说得,还作数吗?” 冷玄霄愣怔了下,想起那日与她承诺的三生三世,薄唇微勾,“作数。” 沈云舒破涕而笑,竟在众人的惊呼中,奔向了自己所爱之人的怀里。 像一只寻求归宿的红色蝴蝶,翩然跃到他的怀抱中。 红拂夜奔,拼尽一身孤勇,可能到头来只为那一刻的相拥。 “云舒!”殷江在她身后嘶喊道,声线抖得不成样子,“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能……” 沈云舒回眸,带着万般歉意看向他,“对不起殷江,我想嫁的人来了,我没办法违背自己的内心嫁给你,是我欠了你的,来生当牛做马报答你吧!” 冷玄霄听到她的话后颇为不满,搂在她腰间的手蓦地收紧,眯起狭长的眸子提醒道,“你下辈子已经许给我了,还有下下辈子!” 她不禁嫣然一笑,“好,那就下下下辈子再当牛做马!” 在场之人看见他们肆无忌惮的打情骂俏全都惊呆,沈云舒的母亲亦茹掩唇哭道,“云舒,你不要爹娘了吗?” 沈云舒视线转向自己多年未见的父母,感觉他们看上去好像老了很多,心底一酸,“爹,娘,女儿不孝,无法偿还二老的养育之恩了!” 亦茹难过的闭上了眼睛。 穆渊也是老泪纵横,“云舒,你可要想好,你若跟他离去,此后便是玄门的公敌了!” “云舒,你连你的父母和师父都不要了吗!”徐壬哑着嗓子喝道。 沈云舒朝高堂之上的人跪下,生生磕了三个响头,起身郑重说道,“我沈云舒愧对天地,愧对父母,愧对师长,是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可我不想再愧对于他!我前世曾亏欠身侧之人良多,今生已承诺要以身相许,求大家许了云舒这点痴心,让我跟他走吧!” 玄门来的贵客都在窃窃私语,而高堂上那几位却再也无话可说。 尤其是悬云观的众人,他们瞧见了这些日子里沈云舒是如何以泪洗面,活得生不如死。 可她又做错了什么?她只是爱上了一个妖罢了! 她生在玄门、长在玄门,可这又不是她能选的! 当年牵着她的手走出沈家,走过悬云观大门的徐壬,终于摆了摆手,示意让她离去。 殷江却残忍的笑道,“沈云舒,今日你若是跟他走了,来日你可不要后悔!” 冷玄霄漠然瞥了他一眼,算是做以答复,当着全场人的面,抱着沈云舒缩地成寸,离开这片红影憧憧之地。 第771章 真正洞房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星河倒灌,天旋地转。唯有他的手能在急速飞掠的时空中给她带来无限安全。 当沈云舒再睁眼时,他们已经回到了冷玄霄的府邸,水墨画般的徽派建筑,白墙黑瓦。灰浩宇不知去了哪里,整个府中幽静而安谧。 冷玄霄一挥衣袖,将府邸全部布置成红色,倒真像新房那样。 他牵着她走入自己寝居,那张雕花红木大床上铺着红锦衾被,连纱幔也被印上了囍字。 沈云舒隐约猜到将要发生什么,脸瞬间红得像桌上那两根红烛,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他却云淡风轻的拉着她的手到床前坐好,自顾自地倒了两杯酒,将其中一只递给她。 “我酒量不好。”沈云舒讪讪道。 “没关系,今晚你可以醉。”冷玄霄嗓音难得如此轻柔,带了几丝诱哄的成分。 沈云舒不疑有他,迎合着他靠过来的臂弯,饮下这杯合卺酒。 酒喝完后,冷玄霄没有再说话,只坐在一旁淡淡的睨着她。那张冰雕玉琢的脸在烛光下显得有几分柔软,而那双深暗的眸此时内敛着复杂的情绪。 沈云舒感觉一股热气从小腹升腾而上,似有什么要呼之欲出,她抓住自己领口,指节无端收紧,“我都说了酒量不好,一杯就开始上头了……” 冷玄霄唇角微弯,嗓音低哑的不像话,藏着笑意道,“因为你喝的酒里加了我的血。” “你怎么又给我喝血,我的狐毒已经……”她现在大脑有些不清醒,话吐到一半才想起胡婉儿曾说过,蛟龙的血有催情成分,炽烈无比。 当时她身中狐毒,与他血中的热正好相抵消,而如今她体内已没有寒毒,那么现在就只剩下一个作用…… 她感觉自己脸上的热气滚烫得像熔岩,咬唇嗔怒,“你怎么这样啊!” “只有一滴而已,不会伤到你,我只是想看见你意乱情迷的样子。”他说的如此直白,不含一丝旖旎,偏偏做得都是令人面红耳赤的事情。 沈云舒感觉自己栽了,捂着脸不知该说什么好。 冷玄霄正襟危坐,面无表情地说道,“为我宽衣。” 换做是我,我肯定会瞪回去,怼他一句‘没长手吗?’ 而沈云舒哪经历过这些,骨子里那份纯净天真犹在,真的伸出手去解他衣领的盘扣,一粒一粒,为他脱下了暗红的外袍。 他的里衣仅有薄薄一层,从内而外散发着那股悠长的沉水香,惹人迷醉。 沈云舒在闻到后喉咙不自觉咽了咽,目光也渐渐迷离起来,那是血混合酒发挥作用的征兆。 她的双手柔弱无骨地搭在他腰腹之间,浑身的力气像被抽干似的,竟连一条腰带也解不开,无端在他腹肌处摩挲,令他倒抽一口冷气。 冷玄霄再无法自持,抓住她在腰间作乱的双手,放到自己胸膛上,压着她倒向柔软的床榻。 低哑的嗓音在她耳边乍响,“沈云舒,你故意的是不是?” 见她发丝凌乱的铺在红锦上无措摇头,脸颊艳如桃李,勾起他心底那簇沉寂千年的炽火。 继而是一声娇赧的惊呼,两边红帐应声垂下。 红烛摇曳,映出账内交颈缠绵的人影一双。 第772章 春色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后来的部分我简直没眼看,冷玄霄这条千年老畜生终于开荤,任她百般哀求,千般哭泣,仍是压着她折腾个三天三夜还没完。 看来今世冷玄霄还顾念我是一个没有法力的普通人,对我已经非常客气了,若是他把对沈云舒的手段用到我身上,恐怕我现在已经成灰了。 而我也终于想明白一件事,之前我总是觉得冷玄霄在床第间的表现不像新手,那般从容,像操控着生死大权般帷幄,让我出生入死,全然招架不住。 但他反复强调过自己只有过我一人,我曾深深怀疑过这点。 直到现在,我终于明白,他那些让人颠倒欲仙的床技都是从哪练的,在上辈子的我身上! 红帐摇了三天,就在我认为它马上要散架子之际,一只冷玉般白皙的手拨开了纱幔。 冷玄霄披着外袍,一脸平静地从床榻走出来,眼角眉梢还带着餍足与欣然,倒了杯茶后又回到床边,将那个满脸泪痕,已近昏迷的沈云舒扶起,喂她喝了口茶。 沈云舒无力地依靠在他的臂弯里,目光凄迷,喝了两口茶后蓦地皱眉,用着沙哑的嗓音问道,“你给我喝了什么?” “别怕,只是茶而已。”他哂笑道。 沈云舒这才放心的把那杯茶全部喝完,她再也不想尝他血液的滋味了,受够了! 见她眯着困倦的眸子,无意识地舔去唇边水渍后,他的神色又暗沉下来,冰冷的唇反复落在她的颈侧,亲吻厮磨。 “休息好了吗?继续了……” 他吐息在她耳畔的凉气令她腰软,忙不迭推搡着他的肩膀,半是乞怜半是羞怯的说道,“冷玄霄你放过我吧,我才睡了不到两个时辰!” 他闻声轻笑,眼尾那颗沁了血般的朱砂痣格外邪魅,眸底交缠着蚀骨的爱意与贪婪,将她牢牢禁锢在自己怀中,容不得她后退。 “你们蛟龙一族都是这样的吗?”她感觉到深深地绝望,无奈叹息。 他沿着她的锁骨一路吻下,漫不经心地说道,“蛇族发情,短则七个昼夜,长达一月;蛟类发情,有三月之久;至于龙族……我觉得你不会想知道。” 沈云舒忍耐着他像火花般带给自己一簇簇水深火热的触感,咬唇道,“你别渡劫了,我不想看到你变成龙的样子!” 冷玄霄微凉的额头抵在她的肩窝里,发出性感而魅惑的闷笑,“距离我下次渡劫飞升,还要百年之久,你珍惜现在吧!” 沈云舒被他弄得脖领很痒,无奈道,“可你现在已经幻出人形,根本没有发情期啊!” “所以,我才让你歇了那么久啊!不然你以为能满足得了我吗?”他吻上了她被啃咬至红润的唇,低笑道。 她未出口的话全部被他吞入腹中,只得再次被他按回凌乱的床榻上。 那几日真是淫靡又浮艳。 一开始冷玄霄还有所顾忌,只在床沿边,到后面整个房间都是他们的痕迹。 中途灰浩宇回来过一次,隔着老远听到房间里发出的暧昧声响,夹着尾巴跑掉了。 初尝情事,一个没有节制,一个不知拒绝,结果便是沉溺在无边的春色里,谁也无法逃离。 第773章 死期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殷府。 一股浓烈的酒味飘散在卧房里,仅闻上一闻便能让人长醉不醒。 “酒,给我酒!”门内传来呓语般的高喝。 几个丫鬟站在门口向里面张望,却无人敢进去,脸上均带着担忧与害怕的表情。 他们公子自那日从悬云观回来后便把自己关在门内,没日没夜的饮酒,算上今早送进去的那坛,这已经是第八坛了。 她们听说自家公子是因为在成亲那日,沈小姐当众跟着一个妖物跑了才会变成这样子的。她们想不明白,什么样的妖能比自家公子更好,那沈家的小姐也真不识抬举! “嘭——” 里面传来酒坛摔裂的巨响。 “酒呢!”殷江厉声喝道。 殷江向来维持温润如玉的君子形象,对这些丫鬟和下人也都客客气气,如今这副样子倒真是把那些丫鬟吓得不轻。 师棋宵上门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他嘴角微沉,一脚踹开了殷江的房门,被那熏天的酒气弄得眉头深蹙,踢开脚下的酒坛,把桌上那个醉得跟烂泥一样的人拽了起来,冷声道,“你这样不知死活的喝下去,沈云舒就能回来了?” 殷江听到沈云舒的名字,微红的眸子微微睁开一道缝隙,看清来者后又绝望的阖上。 “不然我还能干什么?沈家与悬云观联合制止玄门,不让其他门派去找冷玄霄的麻烦,只有我们殷家敢站出来,又有什么用!” 师棋宵在他面前缓缓踱步,语重心长道,“殷师弟,你的状况我深表同情,你应该知道,我是站在你这边的,只有你才能给小妹幸福,小妹和冷玄霄在一起只能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我私心里还是希望你能够把她夺回来!” 殷江捏着手中杯盏,冷笑不已,“夺回来……怎么夺?你打得过那条黑蛟吗?” “武斗不行,当然要靠智取了。若你还不肯死心,我这边倒真有一个办法,就是有些风险……”师棋宵欲言又止道。 殷江一把抓住他的手,神色激动道,“什么办法?只要能把云舒从冷玄霄的手中夺回来,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师棋宵晦暗的眸底闪过一丝诡谲的光,伏在殷江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 殷江猝然抬头,难以置信的看着他,“这……这也太冒险了,若是不成,会被整个玄门通缉的!” “办法我已经说了,至于要不要做,就看你自己了。师家已退出玄门多年,本不愿掺和你们这些事情,可大哥实在不忍小妹被那条恶蛟欺骗,也不忍看到你这般颓废下去,所以才出此下策。你若是不敢,便当我今日没有来过吧!” 师棋宵平静说完,转身便要离去。 “等等……”殷江在身后叫住他。 师棋宵唇角浮过一抹戏谑的笑,语调漠然,“殷师弟可还有别的事?” “我做!”殷江盯着墙上挂着的那把镜花剑,握紧双拳恨声道,“只要云舒能回到我身边,哪怕让我入十八层地狱都无所谓!冷玄霄,你的死期到了……” 第774章 入侵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不算不算!这步我走错了,重新来!” 梨花树下,沈云舒与冷玄霄坐在棋桌前,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形成对比,黑衣端坐雅正,白衣的女子却显然坐不住,一会儿跪在石凳上,一会儿起身活动腰肢。 她伸手要将上一步黑棋拿回来,却被冷玄霄狠狠拍了下手背。 “哎呦,好痛!”沈云舒嗔怒道,“你让我一步又能怎样?” “从第一局开始,我已经让你十步了!我便是教一个傻子也该学会点布局了,这么浅显的障眼法都能被骗进去,你还让我说什么好!”冷玄霄漠然道,指节分明的手在棋盘上大肆收割白子,很快,棋盘上的白子已经寥寥无几。 胜负已分,沈云舒嘟了嘟唇,把掌中棋子掷回盘中,丧气道,“不下了,反正也赢不了你!” 新婚以来,沈云舒便一直与冷玄霄藏在府邸中未曾出门,她不用想也知道玄门因她闹得一场轩然大波,此时出山便会遭受到无尽的奚落与白眼。 索性藏在府中,等人界过上十年风平浪静后,再回去看看父母,想办法尽尽孝心。 想法本没错,可山中岁月实在无聊,她也不知道冷玄霄是如何过上千年的,仅仅一个月她就已经有些受不了了。 在悬云观时,她还有师兄弟陪同,虽不能下山,但可以一起练功课,漫山遍野的奔跑玩耍。 冷玄霄性子冷淡,除了在那事儿上过分火热之外,也就下棋能消磨消磨时间。 她不想整日都与他在床上度过,主动提出让冷玄霄教她下棋。结果冷玄霄以身作则教会了她什么叫‘亲夫妻,一个子也不肯让’!还要被他讥讽羞辱,气得她恨不得一头撞树。 冷玄霄瞧见她真动了气,方才有所收敛,故意找台阶道,“咳,不想下棋的话,听我弹琴如何?” 沈云舒听出他语调中的柔意,抬眸睨了他一眼,半笑半嗔的点点头。 冷玄霄回屋去拿琴,这时大门外却传来一阵敲门声。 她还当是灰浩宇回来,怕打扰到他们,先试探着敲敲门。 便将大门打开,刚要出言打趣,没想到看见的是殷江那张清隽得有些苍白的面孔。 “殷……殷江,你怎么找到这里来!”沈云舒下意识后退一步,生怕他是来捉自己回去的。 她眼底的紧张和警惕情绪刺痛了他的心,殷江苦笑道,“云舒,你就这般讨厌我吗?” “不是……但我已经和冷玄霄在一起了,我现在是他的妻子,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吧!”她咬唇,说着就要把门关起来。 殷江却用自己的身体掩住门缝,急切道,“云舒你先听我说,悬云观出事了!” “你说什么?”沈云舒的双手颓然从门把上滑落,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不可能,悬云观在翠屏山之上,有七十二道封印守护,怎会出事!” “七十二道封印,早在你我成婚那日就已经被冷玄霄尽数破开了,你忘了吗?”殷江从门外挤进来,上前握住沈云舒的肩膀,垂眸深深地看着她,“昨天夜里,悬云观被妖物入侵,徐壬道长飞鸽传书给玄门,纸上还沾着他的血迹……” 沈云舒的耳朵突然嗡鸣,木然看着殷江的双唇一开一合,却什么都听不清。 第775章 别回来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冷玄霄抱着七弦琴从庭院中走出来,梨树的阴影下,那张俊美的脸显得异常危险。 他的周身散发出冷冽的气息,讥讽道,“殷江,你是来祝贺我与云舒喜结连理的吗?来得有些早吧,再晚一点,就能喝上我们儿子的满月酒了!” 殷江转向沈云舒,双目赤红,隐忍的问道,“你和他……已经圆过房了是吗?你身上都是他的味道!” 沈云舒被他问的哑口无言,不过这些日子她也闻到了自己身上沾染了他的沉水香,但她并未在意,此时被殷江点出来,她才觉得那般羞耻。 “殷江,你跟我说悬云观到底怎么样了?”沈云舒试图将他的话题转回来。 殷江怎会听不出她在刻意回避,强忍着怒意说道,“具体怎样现在还不得而知,我收到徐壬道长的信后马上便来找你了,你自己看。” 他从怀中掏出那封带血的信,沈云舒一见上面殷红的血迹,身体不由自主的晃了晃,一目十行的将信读完,自言自语道,“我要回悬云观,观里一定出大事了,我要回去……” “云舒!”冷玄霄冷声喝道,声调里满是威胁和警告。 沈云舒回眸,目光中带着哀求和伤痛,“冷玄霄,你让我回去吧,徐壬师叔他的法力在观中最为精妙,如果他都受了重伤,那我的师父和师兄们……” “沈云舒,你别忘了答应过我什么!我给过你选择的机会,是你执意要和我在一起,那天是你主动说要跟我走,愿意跟我过隐居山林的日子!现在你为了几个无关紧要的外人抛下我,我在你心里究竟算什么?”冷玄霄声声诘问,每一个字都咬足了力,发泄着自己的愤怒与委屈。 她无助的闭上眼睛,痛苦的说,“我是选择了你,可师父与师叔他们不是外人啊!他们把我当成亲女儿般养育了我十四年,如今他们有事我不能不管!” “若是他们骗你呢?若是他们故意设个局,只为了让你回去呢?”冷玄霄戾声问道。 殷江眉眼间闪过一丝慌乱,连忙朗声道,“冷玄霄,云舒不是你的归属物,她有亲人有师长有朋友,你不能让她像个牵丝傀儡一样整天只围着你转!” 冷玄霄不屑的冷嗤,声调暴戾且残忍,“既然如此,那还不如让她做一个没有思想没有心肝的傀儡,这样才会乖,才不会跑!” 沈云舒与殷江皆是一震。 “云舒,你都听到了吧,妖就是妖,他们骨子里的嗜血与冷漠是改不掉的!”殷江在旁添油加醋道。 沈云舒无奈的闭了闭眼,“冷玄霄,我只是去悬云观走一趟,若我师父与师叔他们无事,我很快便会回来的,我只有走了这一遭才会安心回来跟你过日子,否则我是待不住的,你也拦不住我!” “今日你为了所谓的师父与同门抛下我而去,那么明日你父母出事了呢?你的朋友,你的大哥接二连三出事呢?你都要背弃我而去吗?”冷玄霄忍无可忍的喊道。 沈云舒有片刻犹豫,她不知道该如何跟冷玄霄解释人类这种情感羁绊。可在冷玄霄看来,她已经决意抛下自己。 “沈云舒,你今天若是敢走出这道门,就永远也不要回来!” 第776章 事变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他的声线冰冷如刀,每一个字眼都像戳在她的心口上。 “冷玄霄,我不是要离开你……”她试图解释,却被他冷冷打断。 “我主动去找过你一次,但我不会再去找第二次!你可以走,但你做出选择的同时,就注定要失去我!” 冷玄霄说完转过了身,留给她一个孤傲决绝的背影。 细细麻麻的痛感从心头涌上,她的下唇都快被咬出血来。 她知道,冷玄霄出现在悬云观门口,一袭红衣来抢亲的那次,已经用尽了他全部的尊严与倨傲,他不可能再为任何人做这样的事情了。 “冷玄霄,我现在必须要去悬云观看一眼才能安心,等事情办完,这次换我来找你!只要到时候,你还肯要我……”她咬着唇颤抖的说完这句话,却不敢抬头去看他一眼。 殷江再听不下去,拉着沈云舒的袖口道,“云舒,再不走的话,天就要黑了。” 沈云舒狠了狠心,推开门与殷江并肩离去。 继而是棋子被打翻在地的零落声响,清脆如昆山玉碎。 …… 悬云观大门外,由山脚直通主殿的浮云梯上血迹斑斑,满眼望去都是门外弟子的横七八竖的尸体,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浓重到挥之不去。 她在看到那些尸体时,心已凉了半截,飞快朝主殿方向跑去。 可当他们来到主殿门口,却被眼前这一幕震撼到。 大地已经被血海染成赤红色,身着悬云观白衣的人尸骸遍地,通过他们脸上痛苦的表情,便可以猜出这是怎样一场惨烈的战役。 世家百年清流,今朝毁于一旦。 她站在那些尸骸中央,茫然四顾,心如同置身万年冰窟,连思绪和血液都一齐冻结。 一旁的殷江也被眼前的场景惊骇住,双眸被慌乱填满,怔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 “师父,师叔……”她呢喃着,跌跌撞撞就要往里面走。 “师妹……咳咳……” 一道微弱的嗓音从尸骸间传来。 沈云舒愕然回神,朝地上那个熟悉的身影扑了过去。 “大师兄!”她在看到他的瞬间,压抑在眼眶的泪水决堤而下,抱着印墨的头哭得泣不成声,余光瞥到了他身旁已经断气的女子,那是大师兄的妻子。 她的怀里还护着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也在襁褓中失去了生命。 究竟是谁,为何连一个不懂事的孩童也不放过!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谁干的,我要杀了他!”她擦拭着印墨嘴边吐出的黑血,声嘶力竭的喊道,神志已到崩溃的边缘。 印墨用着微弱的声音说了句,“是……冷玄霄!” 沈云舒愣住,继而飞快摇头,“不可能,不可能是他!” “昨夜悬云观被上百只蛇妖围攻,师父与师叔都……悬云观七十九条性命,尽葬送于蛇口!师妹,快走……离开他,走得越远越好,再也不要回……来……” 印墨断断续续说完,吐出一口黑血,再没了气息。 “大师兄……大师兄!”她拼命摇晃着印墨的尸体,哭得椎心泣血。 这时,殷江失魂落魄的从主殿跑出来,脸色苍白如纸,宛如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第777章 收尸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沈云舒放下印墨的尸体,缓缓起身,怔然问道,“你看到了什么?是我的师父和师叔吗?” 殷江喉结微动,声色哽咽,“云舒,里面什么都没有,你不要进去了!” 她瞬间明白了什么,霍然向主殿里跑去,殷江拦腰抱住她,凄然道,“云舒,求求你,别进去!” 沈云舒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将他推倒,闪身进了殿门。 穆渊与徐壬的尸首被胡乱的扔在祖师爷的神像下,他们皮肤泛着紫青色,身上还有捆绑的痕迹,双目沁血般圆瞪,至死不能瞑目。 他们是被蛇活活勒死的! 沈云舒走到他们身前,手指颤抖着触摸穆渊已经僵硬的皮肤,终于撕心裂肺的哭喊出来,“师父,师叔!” 她想起自己刚离开家时,对外界的事物都很害怕,是徐壬一步步牵着她走上悬云观,领着她拜师。她在夜里想念父母,偷偷跑到山林里哭,是穆渊提着灯笼找到自己,将她抱了回来。 往事历历在目,一点一滴融入骨血。在她的心里,徐壬和穆渊要比亲生父母更重几分,所以听到悬云观出事,她才会方寸大乱,宁可让冷玄霄生那么大的气也要前来。 可她赶到时,却只来得及为他们收尸…… 她哭得天昏地暗,仿佛将一生的眼泪都流尽了,抬手为两位师长阖上了眼睛,视线却被他们动脉上那鲜红的牙印所吸引。 那形状与自己手腕的朱砂痣一模一样…… “是冷玄霄干的。” 身后传来师其宵沉重的声音。 沈云舒蓦地回头,“你说什么?” 师其宵抱剑而立,身体挡在门口,遮掩住了仅剩的天光,沉声道,“玄门都已知晓悬云观发生的惨案,纷纷前来帮忙,检查了每个死去的弟子身上,都有这样的蛇咬痕,体内毒素仍在,皆是中毒而死! 我得到殷师弟的消息后先行一步,赶到这里时战况刚刚结束,还斩下了两条蛇妖。” 说着,他手一松,两条已经翻白眼的尖吻蝮蛇落到地上,那蛇的外表与冷玄霄小时候十分相似,却没有他暗金色的瞳孔。 沈云舒难以置信道,“就算悬云观被蛇妖围攻,你又怎能证明这是冷玄霄干的呢?” “除了他,谁还有本事驱使成百上千条蛇妖替他行事!”殷江适时说道,“你我成亲那日,他借机破开山门法阵,为的便是今天!你可以不信我的话,但你大师兄的话,你也不信吗?” 殷江所言让她思绪又乱了起来。 印墨是不可能骗她的,徐壬与穆渊脖子上的咬痕也做不得假。 可她不信这会是冷玄霄做的,她剧烈摇头,“不会的,冷玄霄他不可能做这种事,他没有杀过人,否则他就不会在城门楼救下那个女孩了!” 殷江见她仍不肯对冷玄霄死心,抓住她的双肩,急切道,“都已经这样了,你还在为他说话!证据都摆在眼前,你还有什么不相信的!” 沈云舒的情绪也被他挑了起来,用力挣开他的手,扬声道,“因为他没有理由这么做!” “不,他有理由。”师其宵不动声色道,“他想要太乙玄经的残卷——封魔引!” 第778章 埋骨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什么……”沈云舒不解地看向他。 “小妹你只知人族学会封魔引能够降妖除魔,却不知若是妖魔等物修炼了封魔引可以修为大涨,从此所向披靡,什么玄门天师都奈何不了它,它可以纵横四海再无敌手,这种诱惑谁能不心动!”师其宵在说这段话时,言语间已泄出贪婪的欲念,又被他那沉稳的声线压了下去。 殷江听到此处,面色却有些奇怪。 沈云舒并不信别人诋毁冷玄霄的话,却一向很信任这位大哥,她一时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反驳。 师其宵继续说道,“小妹你仔细想想,他之前对你都不理不睬,却在你施展出封魔引后开始主动靠近你!” “不,他是来找我报仇的……”她的话被师其宵打断。 “没错,他就是来找你报仇的!那是什么原因让他放下了记恨了千年的仇怨,决定要与你这个仇人在一起呢?”师其宵的音调似带着一股魔力,让人不自觉顺着他的逻辑思维去设想。 沈云舒无言以对。 “他要得到封魔引,也要报复你,那么最好的办法便是利用你打破悬云观的护法阵,在你与他浓情蜜意,让你对他的情感不能自拔之时,灭掉你最在乎的悬云观,夺走封魔引!”师其宵暗示道。 她陡然想到了什么,奔去悬云观最高处的藏书阁。 果然,藏书阁的封印也被人破坏掉,卷宗秘籍零散满地,装有封魔引的宝箱四敞大开,里面空空如也…… 全身的血肉在这一瞬间都像被割裂般,将她整个灵魂都撕扯到淋漓破碎。 明明未到冬日,她却感到有凛冽的寒风刺入她的骨血,脸色白得吓人,刚迈出一步,脚下便如同踩在棉花般无力,从石阶上层层滚落。 额头磕碰出的鲜血蜿蜒进她的眼角,视线随之模糊不清,意识全无…… “云舒!” 三日后,沈云舒全身缟素,与殷江和师棋宵一起将悬云观七十九人全部葬在了翠屏山的山腰中。 她将一只拨浪鼓放到印墨旁边那个小小的坟墓上,那是她和印墨当初在翠屏镇救出的弃婴,这只拨浪鼓也是她送给他的小礼物。 当时那鲜活的小手还朝她抓来抓去,如今却变成了一堆冷冰冰的泥土。 她甚至都没有时间后悔,若当初没有执意带他回山上,他是不是可以幸免于难? 这些日子里她已经将眼泪流尽,此时什么都流不出来了,视线所及皆是层层叠叠的墓碑,一个坟头挨着一个坟头,绵延在山野间望不到头,令她有些恍惚。 殷江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心痛道,“云舒,你别太难过了,人死不能复生,你再这样不吃不喝下去,你师父他们泉下有知也会难以瞑目的啊!” 沈云舒如行尸走肉般跪在穆渊与徐壬的墓碑前,嗓音不轻不重的说道,“师父,师叔,不孝弟子云舒在此立誓,定要找出杀我满门的仇人,哪怕拼得粉身碎骨,也要让他血债血偿!若真是冷玄霄所为……云舒必亲手将它封印于蟒山之下,以镇我满门在天之灵!” 殷江站在她身后,骇然的望着她。 不知为何,明明眼前那人离自己近在咫尺,心中却觉得她越来越远…… 第779章 洗不清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残阳如血,照在悬云观那七十九座墓碑上,染红了凹陷进去的碑文,似在书写着死前的仇怨。 殷江不敢再看,将两扇轩窗全部紧紧合上,转身对正在喝茶的师其宵歇斯底里喊道,“你不是说只是让悬云观的人中蛇毒吗?你不是说会给他们解药的吗?还有穆渊和徐壬,你答应过我不会对他们下手,可现在呢?他们死了,他们全都死了!” 师其宵不再遮掩,不耐之色浮于表面,忍着怒意道,“你再大声点,最好让沈云舒也听见!” 殷江警惕而恐惧的看了一眼门外。 “殷江,你仔细想一想,如果我不杀穆渊和徐壬,以他们两位的能力,怎会看不出这些事都是我们所为,而并非冷玄霄?我这是在保你啊!”师其宵故作语重心长的解释道。 殷江胸膛起伏了几下,眼眶里藏着清泪,“这和我们当初说好的不一样,我叮嘱过你不要杀人的!他们……他们都是云舒的一同长大的师兄弟啊,还有那么小的孩童,他什么都不懂,为何不能留他一条生路?” “妇人之仁!”师其宵重重拍了下桌子,微眯的眸子里露出狠戾之色,“留他一条生路做什么!等着来日向我们寻仇吗?还有悬云观的那些弟子,若是我们只让他们轻飘飘中了蛇毒,服下解药便好了起来,沈云舒岂会如此痛心疾首,与冷玄霄反目成仇呢?” “可云舒还是要去找冷玄霄!她已经在去的路上了,我们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将她送回了他身边!”殷江愤怒道。 师其宵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把玩着手中茶杯,漫不经心的说,“放心吧,当她看到冷玄霄的确拥有封魔引后,她不会再和他在一起了,到时候她还是你的!” 听到‘封魔引’这三个字,殷江终于感到有些不对,他垂眸深深地看着师其宵,发觉对方好像变得不认识起来,不禁心弦一绷,“你利用我?” “我利用你什么了?”师其宵无辜的抬头。 “你的目的其实是封魔引吧?你利用我为你灭掉悬云观,然后以冷玄霄的名义偷走封魔引,我们都不过是你计谋中的一环!”殷江浑身颤抖,厉声道。 师其宵闷笑了几声,缓缓起身看着他,眼底绽露嘲讽的神色,“你到现在才想明白啊?真可惜,若是能早些想清楚,或许悬云观这些人就不会死啦!还有,你怎能说我在利用你呢?我不是在利用你啊!你我明明是合作关系,你得到了心爱的女人,我拿到了封魔引,各有所获,这不是很公平的事嘛!” 殷江握着剑的手背青筋暴起,铮然将水月剑出鞘,直指向他,“师其宵,你真卑鄙!” 师其宵眸光一转,不再隐藏,浑身散发出从地狱里发出的阴戾气息,“我卑鄙?山门是你打开的,主殿的防线是你破的,就连蛇毒都是你亲手下的!到头来,我只不过操纵了几只小蛇妖而已…… 承认吧殷江,悬云观七十九条性命皆是你一人所杀,即便到了阴曹地府,判官阎罗面前也是一样!你的罪孽永远也洗不清了!” 第780章 化为厉鬼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不,不会的……”殷江无措地向后退了几步,失声道,“那些人明明是你杀的,你没有给他们解药……还有徐壬与穆渊,我不过是假装自己来寻云舒,骗他们撤下了防护阵而已,他们都是你杀的,与我无关!” “哼,好啊,那你把这番话讲给沈云舒听,你看看她是会杀了你,还是选择相信你!”师其宵狂妄的冷笑。 殷江此时身法早已紊乱,手中的剑也险些拿不住,却还狠狠瞪着他,“那我就先杀了你,师其宵!我要拿你的命去跟云舒谢罪!” 说着,他提着颤抖的剑朝师其宵扑了过去。 师其宵眉心微微一蹙,不耐与厌烦的情绪毫不遮掩的宣泄出来,飞快夺过他手中的剑,反手一刺。 ‘噗嗤——’ 血肉分离的闷响充盈在两人耳畔。 殷江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心口插入的那柄水月剑,仅有剑柄还留在体外,剑尖穿心而过,从伤口处传来阵阵黑气。 他瞪大了双瞳,嘶哑道,“你是……魔?” 师其宵面无表情的抽出水月剑,擦着剑身上的血迹,不动声色道,“没错,我是魔!我其实很讨厌师其宵这个名字,我还是喜欢你们叫我——阎魔真君!” 殷江在听到这个称呼时,双眸中浮现深深的恐惧。 师其宵对他这个表情十分满意,“死在自己剑下的滋味如何?我其实不想杀你的,你真是一柄很好用的剑,一涉及到沈云舒就会失去理智和头脑,指哪打哪!可惜还不够听话,不如我的木偶和纸人!” 剧烈的疼痛令殷江高大的身形颓然倒下,他无助地伸出手,却不知道能抓住什么,一张口,翻涌的鲜血淋漓而出,“放过……云舒……” “当然,我很喜欢这个天真无邪的小妹妹,我很久没见过这么有趣的人了,我舍不得伤她!”师其宵思及此处,眯起双眸古怪一笑,“可若是她也像你这般不听话,我只有把她做成人皮傀儡了!” 殷江本奄奄一息的身体,听到此处猝然一震,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爬到师其宵脚下,紧紧攥住他的衣角,恨声道,“你若是敢伤害她,我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师其宵垂眸俯视着他,见已有煞气从他身上凝聚,咂舌道,“你们这些人真是讨厌!生前不愿为我所用,死后还不肯安生去投胎,非要做什么厉鬼。既然如此,我成全你!” 他说着,手心升起一团白雾般的光,翻手笼罩在殷江的头上。 “啊——” 殷江发出痛苦的嘶吼。 “你想成为厉鬼,那我便让你成为这世间最厉害的鬼!我还特意为你挑选了一块风水宝地,汜水河下,万流涌入,滔滔不绝,喜欢吗?只可惜你永远也走不出自己的封印之地!”他残忍的说道。 殷江整个人像被那团光焰炼化般,身体随云烟消失于雾中。 师其宵收起手上的白色光团,唇角微勾,自言自语道,“这就是封魔引啊,果然厉害!” 第781章 翻脸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蟒山下。 沈云舒来到那处黑瓦白墙的府邸,此时已近隆冬,而门内的环境似已被施了法术,梨花树四季常开,皎白淡雅。有风拂过,纷纷吹落于树下那盘未下完的棋子上。 她这些时日来伤痛到了极点,认为自己对什么事物都可以波澜不惊,却在看见那盘棋后心如刀绞。 这时,一道黑色的身影从内室走出,在看清来者后,冷玄霄眸中闪过一丝失而复得的窃喜,却故作冷若冰霜地审视着她,凉凉说道,“你还回来做什么?我不是说过,从你跟随殷江踏出门槛那一刻开始,你我此后再无可能了吗!” “的确再无可能……”沈云舒低声呢喃,自苦地重复着他的话。 “什么?”冷玄霄与她中间隔了些距离,并没听清,但很快便恢复那矜贵又疏离的态度,漠然道,“你已经不再是我的妻子,我的府邸也不是你想进就能进的,赶紧离开,否则……” “否则怎样?”沈云舒苦笑着打断他的话,“你也要对我动手吗?” 冷玄霄这才注意到她的神色不对,蹙起眉来细细打量着她,“云舒你怎么了?” 她举步维艰的朝他走过去,眸光清浅却瞬也不瞬,似是想要看清他脸上所有的表情,凄然道,“冷玄霄,悬云观上下七十九人全部死了啊……只剩我一个,只有我还活着!” 冷玄霄也被她的话震惊到,表情写满愣怔与愕然,“怎会如此,是何人所为?” 沈云舒没有从他那张刀削斧凿般的脸上寻出丝毫破绽,心中五味杂陈,紧盯着他说道,“上百条蛇妖对悬云观发起围攻,他们全部葬身于蛇口,中了蛇妖的剧毒,还有被蛇生生勒死……” 他方才明白她的神情为何那般怪异,神情从惊愕转为愤怒,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字句从牙关锉出,“你怀疑我?” 她没有回答,可那凄恻的表情与古井无波的目光已说明了一切。 “沈云舒你疯了吗?若我真那么喜欢杀人,你早已经死了千百次了!”冷玄霄暴戾地拂袖,藏在袖中的指节咯咯作响。 “你说过要灭了悬云观,一个活口也不留。”沈云舒面无表情的重复着他当初的话,嗓音沉静如水,听上去却锥心刺骨。 “我是说过这样的话,可你也知道这不过是气话!再说他们几个蝼蚁配我动手吗!”冷玄霄现在又急又怒,既不知该如何与她分说,也不屑于解释,更气的是,自以为与她两心相交,没想到她却如此怀疑自己。 终是错付痴情。 沈云舒唇角牵起嘲讽的笑意,“蝼蚁……既然在你眼里,人命都是蝼蚁,那么当初你又为何要救那个小女孩么?” 若是他置之不理,自己也不会有那么惊鸿一瞥,更不会如此沦陷,到这般不可收拾的境地。 冷玄霄不耐地皱眉,口吻已逐渐没有温度,“你到底想说什么,怀疑我屠了你们悬云观满门?有何证据?” 沈云舒深深地睨了他一眼,从他身侧飞快跑进卧房中,像发疯一样将屋子里的摆设全部扫到地上,香炉中的沉水香零落一地,绢罗飘散,瓷片飞溅…… 第782章 讽刺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她踩在那些碎片上却毫无察觉,魔怔般的寻找着什么,嘴里喃喃自语。 冷玄霄看到她的脚踝被碎片割出血迹,心底仍是刺痛,忍不住喝道,“沈云舒你别胡闹了!我知你很难过,但你自己也说过,生死有命,现在不是懊恼与悔恨的时候,与其自暴自弃,不如去调查究竟是谁灭了你们悬云观!” “蛇妖一族我平时联络不多,但也能问到一些情况,你若是不放心我,让灰浩宇帮你去查也是一样,总比你自己胡乱猜测强。”他已将态度放至最低,连语气也软化下来,“我答应你,若真是蛇妖所为,我帮你替那些师兄师弟报仇好不好?” 沈云舒全然未将他的话听进去,仍在卧房中不停寻找,连柜子中的缝隙都不肯放过。 终于,在枕下看到了那本泛黄的太乙玄经残卷——封魔引。 她拿着那本书似笑非哭,只因她前些天哭得太久,如今已落不下泪来。 那是他们交颈而眠的床榻,他们曾在这里度过了那些最恩爱的晚上,巫山云雨,被翻红浪。 而现在,这本要人性命的封魔引就出藏于他们两人的枕下,多么讽刺…… 冷玄霄看到她握着那本破破烂烂的书,神情几近疯癫,不禁问道,“这是什么?” 他的话彻底激怒了沈云舒,清冽的双眸瞬间冰封,“还在装,冷玄霄,骗我很好玩吗?” “你究竟在怀疑我什么?”他此时见到她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的怒气已消了大半,只剩下心疼与无奈,修长的指节抵着额角说道。 “还要我说得再明白点吗?”她嗓音似揉着碎冰,又冷又凛,“悬云观的七十二道封印是你破的,那些人命是你纵蛇杀的,镇观之宝封魔引是你拿走的,现在你还有何话好说?我知找上我是为了报仇而来,我也早就说过,要杀要剐都随你! 从我爱上你的那一刻开始,这条命已经是你的,可你为何要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来报复我?冷玄霄,我真是看错你了!” 冷玄霄彻底明白,他是被人设计了。 “是谁告诉你这些的,是殷江吗?”他咬牙道,生生将暴戾的情绪吞下去。 “重要吗?你自己做的那些事,容不得别人置喙吗?”她把封魔引塞回自己怀里,低头讽刺一笑。 “我苦练十四年的封魔引,之前一直不解其义。师父曾说几代人苦修一世的封魔引,最后往往都毫无用处,他也不希望见到封魔出动的那一日。乱世至,封魔出。我以为前几代人等不到的,如今终于轮到我亲自上场。 可我万万没想到,我等了这么久的封魔时刻,却要用到你身上……” 冷玄霄猝然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要……封印我?” 沈云舒抬起头,翦水般的双眸再无波澜,“蟒山很好,你很喜欢这里对吧?那我成全你,守着这片大山直到天地毁灭吧!” “沈云舒,你不能这样做!”冷玄霄上前欲拦她,手却刚碰到她的衣袂,就被她一道火符狠狠弹开。 他看着自己被三昧真火灼烧的手指,愕然道,“你伤我?” 第783章 镇压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很痛吗?”沈云舒愣怔地看着他被烧伤的手指,已麻木的心口竟也感觉到丝丝缕缕的痛,嘴上却冷漠的无动于衷。 “沈云舒,你都不愿听我解释吗?”冷玄霄眼底覆满沉痛之色,沙哑道,“殷江他陷害我,你说的那些事情我通通都不知情!” “我猜到你会这样说……”她低喃了句,双眸微闭,两只手在胸前聚起一个金色光球,朝他所在的方向推了过去,将他整个人罩在其中,像看不了的牢笼般带他飞往蟒山山顶。 她本就欠他一命,也不愿真刀真枪与他相对,唯一能做的便是用封魔引将他镇压山下,永世不得出! 山顶长风猎猎,她雪白的衣袍翻飞若蝶,似幻亦似仙,美得不可方物。 可她却面无表情的掷出六十四道符篆,每一张都是以她的鲜血勾画,困住的是她此生挚爱。 冷玄霄看着那六十四道符将自己牢牢困缚在其中,心里又气又疼,凭他的本事现在完全可以挣脱符咒而去,可施法的人会遭到反噬,轻则重伤损失修为,重则当场毙命。 即便到了这种时候,他也舍不得她受一点点伤。 “沈云舒,你放我出来!”他不顾那些光咒对他的袭击,拼命想要挣脱。 沈云舒手腕一翻,又是一道白光从天而降,压得他喘不过气,体内有种蓬勃的爆发力呼之欲出,他不得不变回蛟龙之身,才能抵抗暴虐的情绪。 巨大的黑蛟盘绕在眼前,却因符咒压制只能挤在狭小的空间里,它看上去那般痛苦和煎熬,令沈云舒不忍再看。 可悬云观那些人的死状不停在她眼前浮现,穆渊的,徐壬的,大师兄的,还有那么小的婴儿…… 天边乌云密布,万千紫电于云端窜出,分成无数条岔口,发出毁天灭地的轰鸣。 她只想快速解决这场痛苦的折磨,以指尖驱动六十四道符围成一个牢笼,决然道“冷玄霄,我以悬云观第十五代天师之名诅咒你,若有一日破开封印,你将痛失挚爱,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霎时,天崩地裂,法阵已成,那条黑蛟被符咒牢牢封在山崖间,再无出逃的可能。 沈云舒看着逐渐幻回人形的冷玄霄,长舒了口气,似是完成了什么使命般,无悲无喜,心口像被剖开一个大洞,不停流着冰冷的血,却感觉不到痛。 “你满意了吗?”冷玄霄隔着法阵那血色的符篆,神色复杂地看向她,有伤痛也有怨怼,更多的则是失落。 “从今往后,你的真身都要被镇压在蟒山下,即便强行幻影也撑不了多久,法力会受到控制,再也不能作恶。”她失魂落魄的说完这段话,目光涣散,连身体也摇摇晃晃,仿佛那个被封印的人是她自己才对。 冷玄霄来不及愤怒,陡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沈云舒旁边,面带狡黠的笑容,手中长剑直指她的后心,他连忙惊呼,“云舒小心!” 沈云舒方才回过神,侧身躲避开了那严峻的一剑。 待她看清来者,表情如定格般写满了惊愕,“大哥,怎么是你?” 师其宵收起手中的剑,刻意在她眼前晃了晃,含笑说道,“见到我很意外吗?这把剑你应该很熟悉吧?” 他的笑仍是那般温润如玉,双瞳中凌厉的精光不再遮掩,宛如狐狸露出了他藏匿已久的尾巴。 第784章 幕后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沈云舒惊异地盯着那把佩剑,水月剑,与自己那把镜花剑原是一对,她不可能认错。 “这是……殷江的剑,为何会在你手上?” 在他们这些玄门术士的认知里,法宝便是自己身份的象征,除非遇上生命危险,否则不可随意将法宝外借或遗弃。现在殷江的佩剑在师棋宵这里,那么他人呢? 冷玄霄瞬间了然,冰冷说道,“原来你才是幕后主使?你刻意靠近沈云舒,就是为了从她身上得到封魔引的信息,然后利用殷江挑拨我们,还让我帮你破开了悬云观七十二道法阵,最后杀了殷江,把脏水泼到我身上,真是好计谋!现在你又来做什么,要杀了沈云舒灭她的口吗?” 沈云舒不能置信的摇头,“不,这怎么可能!” “沈云舒你清醒一点,你眼前这个大哥可不是什么善人!”冷玄霄字字珠玑的说道。 “你们都离开建安后,我已察觉到师其宵不那么简单,派灰浩宇前去风陵村调查。他说就在不久前,风陵村经历了一场极为恐怖的事情,师其宵在他亲生女儿的生辰礼上,活生生抽干了她的血,还逼疯了他的发妻!” 他低沉的嗓音带着无形的威慑力,杀意立现。 “大哥,冷玄霄说得都是真的吗?”沈云舒尾音抖得不成样子,透着股绝望与侥幸,面色惨白的问道。 “当然不是真的。”师棋宵语调轻柔,似在安抚她的情绪,“小妹,大哥若真有意要杀你,刚才那一剑你是不可能躲开的。” 沈云舒却看出他眼底那抹讥诮的光,不自觉往崖边退了两步,警惕问道,“那你手中的水月剑,又作何解释?殷江他人现在哪里?” “云中殷家在锻造工艺上的确卓绝,水月剑用起来很是顺手。至于殷家那小子嘛,他太多事,既然已经发现自己是个傀儡,还不愿意接受当傀儡的命运,无用之人,留他作甚。于是我便用他的水月剑,送了他一程。”师棋宵摊了摊手,勾出一个既无辜又残忍的笑意。 “你杀了他?”沈云舒眼前一黑,几欲站不稳,强行咬破舌尖才没有让自己从悬崖上跌落下去。 她对殷江纵然无男女私情,却也有儿时情谊,得知殷江身死的消息,无异于在她千疮百孔的心上又戳了一把刀。 “是啊,他死前还在口口声声哀求我,让我放过你,否则就要化作厉鬼来找我报仇。呵……我念及旧情,还是遂了他的心愿,让他葬身于汜水河下,做一方水鬼河神,执掌百川水域,岂不甚好?” 这些日子以来压抑的情绪此刻都遭到反噬,万般心念涌上喉头,她一口黑血呛咳出来,纤丽的身体颓然跪倒在地。 “云舒……”冷玄霄见她喷血,心绪也慌了起来,想要上前将她抱起,双手却在触及封印符咒时被狠狠弹了回去。 这是第一次,他感觉到无力。 沈云舒擦干嘴角的血迹,强撑着身体站起来,对那个她敬重的大哥痛心疾首问道,“悬云观七十九口人,究竟是不是你杀的?” 第785章 该恨我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也可以这样说,毕竟蛇妖是我找来的,你师父与师叔茶杯里的蛇毒也是我让殷江下进去的!话说他们这对老东西,骨头倒是很硬,与我足足撑了三刻钟,直到你来到山门前,我才让蛇妖绞死了他们,真是难缠的很!”师其宵漫不经心地说道。 “别说了,别说了!”沈云舒崩溃地捂住耳朵,那是把她当成亲女儿养育的师父与师叔,人已经死了,却还要被师棋宵用言语践踏。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她的心上反复凌迟,撕扯着她千疮百孔的伤口。 “你身为师家之首,也是太乙玄经的传人,你若是想要封魔引直说便是了,我会把我学到的全部教给你,你为何要对我师门下此毒手?”她声嘶力竭的问道,神色里仍有几分难以置信与不解。 师棋宵将视线转到封印法阵中的冷玄霄,眸中呈现出贪婪与渴求,狞笑道,“封魔引?它不过是个添头,只能为我增长功力罢了,我真正想要的,从来都是他的内丹!” 沈云舒骇然,“你所做的这些事情,是冲着冷玄霄来的?” “没错,为了撮合你们两个在一起,我真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包括将你的行迹告诉给胡婉儿,都是我做的!你们真应该好好谢谢我才对,我可是你们两个的媒人!”师棋宵邪佞说道。 “当然,小妹我也该谢谢你,若是没有你,光靠我自己无法将冷玄霄镇压在山中,这一切可都是你的功劳!” 说话间,水月剑从他的手中再度出鞘,这次,上面沾染了浓重的黑气。 冷玄霄在看到水月剑身布满的黑气后,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对沈云舒厉声道,“云舒,你快走,赶紧离开这里!” 沈云舒此刻什么都明白过来,却已经晚了,双唇无端嗫嚅道,“是魔气……你入魔了?” “入魔有什么不好?它可以超脱五行和六道轮回,为戾气而聚,只要这世间有戾气,我便永生不灭,永不消散!”师棋宵不再伪装,褪去师家的青色长袍,周身散发出浓重的黑气,如一件黑色斗篷将其笼罩在内。 他提剑便朝冷玄霄的法阵中刺了过来,剑尖直指冷玄霄胸口的位置,他要那颗千年内丹,势在必得! 法阵太小,冷玄霄根本无处躲藏,只能眼睁睁看着师棋宵朝自己逼近。 ‘叮——’ 水月剑被一块圆形的金属弹开,师棋宵应声回头,看到沈云舒指间夹着一枚五帝钱,挡在了冷玄霄身侧。 她眼底溢满清泪,原以为自己的泪都在悬云观被屠那日流干了,却在听到自己误会了冷玄霄时又是懊悔又是心疼,泪水又一次盈润干涸的双眸。 “云舒你快闪开,他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的!”冷玄霄在阵中对她急切道。 她回眸,凄然一笑,“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担心我做什么?我原以为自己能抚平前世对你的伤害,可没想到还是亲手把你推入这种境地……冷玄霄,你该恨我!” 冷玄霄看着她那张念了两世的脸,喉结滚动,眼眶猩红,由衷说了句,“我也想,但做不到!” 第786章 殊途同归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沈云舒忍住泪意别过头,对师棋宵决然道,“今世我错信了不该信之人,落得如此下场纯属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师棋宵,你杀我师门和挚友,此仇我定要向你讨回来!我即便粉身碎骨,也不会让你再伤我所爱之人分毫!” 冷玄霄听出她话中另一层意思,骇然看向她,“云舒,你别做傻事,他想要内丹我给他便是了,轮不着你来为我牺牲!” “我前世害你,今世负你,欠你的永远也还不起,岂能再让他当着我的面伤害你!”沈云舒头也不回的说,嗓音含着泪意,更多的却是决绝。 师棋宵冷笑着说道,“小妹,我无意伤你,你让开,当做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不好吗?” “我自幼以封魔为己任,如今魔就站在我的面前,我不可能饶过你!”沈云舒说罢,双手捏了个法诀,从她胸口绽出一道剧烈的白光,向目标猛烈撞去。 “封魔引最后一式,——殊途同归。” 那是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像后羿射日的弓箭,贯穿师棋宵的身体。 夺目的白光将他周身散发出的黑色戾气全部消散,师棋宵那张清隽的脸先是露出迷惘,继而是骇然。 因为他的身体正在如雨丝般缓缓消融。 “你……”师棋宵不能置信地指向沈云舒。 殊途同归,便是用自己的魂魄为刃,与魔族同归于尽。 自古以来,无数先烈以这招与魔族玉石俱焚,可徐壬在教她时特别叮嘱过,无论何种境地,绝对不能用! 因为人可以死,死后还会步入轮回,若是魂魄没了,那便真的什么都没了。 师棋宵纵使有通天的本领,却也逃不过这夺魄一箭。因为他想象不到,有人会以魂魄为代价,将他封印于地底。 “云舒……你做了什么?”冷玄霄看到沈云舒几近透明的身体,脑海中已经猜到了不好的事情,嗓音颤抖地问道。 沈云舒此时浑身薄如蝉翼,仿佛风一吹就能将她吹散,她冲封印中的冷玄霄嫣然一笑,如他们今世初见时那般,粲如春日桃花。 “还好,我守护住了你,我没能救下我的亲人,可我救下了你……”她笑着说道,嗓音虚无缥缈,每个字都像在风中回荡。 “沈云舒,你都做了些什么,为何会变成这样,你放我出来!”冷玄霄不顾身体被符咒所灼伤,一次次的被封印弹开,又一次次的想要挣扎着出来。 “冷玄霄,我怕师棋宵死后,玄门会将悬云观的浩劫降罪于你身上,我的封印可以让你避开那些术士的追踪和围剿,你安心在此修炼,我会用我最后一缕残魄守住阵法,护你周全!” 沈云舒淡淡说道,眼底却有一滴晶莹的泪花闪过,“等到太平盛世,或是一个能容纳你我的时候,我再放你出来,好不好?” “沈云舒,你又要离开我了是吗?”冷玄霄看到她已经逐渐消散的身体,那张冷峻的脸被不舍与绝望填满,悲痛欲绝道,“你答应过我,明明承诺过要与我三生三世,为何每次都要先走!” 她闻言,眼角那滴悬而未决的泪凄然而下,“对不起,我食言了!我魂魄已碎,或许没有来生了……若有幸轮回,下一世不要再对我这么好了,我会忍不住爱上你!” “若没有的话,把我忘了吧……” 后半句话如她的魂魄一同随风散去,消逝于山海相交的天尽头。 “云舒——” 第787章 碧落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茫茫碧水,萧萧冷风。 赤焰如火的彼岸花艳丽盛开在黄泉两侧,无休无止,与湍流不息的忘川般永恒。 在这一望无际的嫣红中那道黑色身影显得格外寂寥孤伶,他行走在花海间,神色冷峻,仿佛世间万物都无法停留在他眼眸,千般美好皆是过眼云烟。 直到冥界大门开启,冥王亲自走出来迎接他,他的表情才有了那么片刻波澜。 “玉京子,多年不见,怎有空到我冥府中来?可是想通要来接替我做下一任冥王了?”冥王见了他如同看见分别暌违已久的故友,热情的打趣道。 冷玄霄却不动声色的从怀中掏出一只小巧而精致的锦盒,在幽暗的冥界里散发出莹润的光泽。 “我来找你,是想让你帮个忙,你看看能不能修补这个灵魂。”他的动作小心翼翼,堪称温柔,似是生怕碰碎了那只锦盒。 冥王骇然,他接触过的冷玄霄是不可一世的、矜贵且高冷,身上总是带着毁天灭地也全然无畏的洒脱。而如今的他却像抽干了血液,整个人宛如行尸走肉,用几近绝望的语气在哀求自己。 更可怕的是,他现在竟然只是幻形出来的分身。 “玉京子,你的真身呢?”冥王不禁问道。 冷玄霄并未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催促道,“你先帮我看看这个灵魂。” 冥王只得把手放到那只锦盒上,微微闭眼,眉头骤然一紧,惊愕道,“这是谁的魂魄,怎么碎成了这样?” “我的妻子。”冷玄霄波澜不惊道,只是那双黑冷的眸子里掠过一抹浓重的伤痛,“所以,你有办法吗?” 冥王心中震惊不已,却也只能缓缓摇头,“没办法,她应该是以自身魂魄施展了超出能力范围的法术,所以才会魂飞魄散。若我所料不差,这只盒子里的灵魂是你后面拼凑起来的吧?” 冷玄霄垂眸看着那只锦盒,目光暗沉而悠远,似是在透过盒子而缅怀什么人,低声道,“我穿梭于世间百年,山川湖海,百岳之巅,终于一点点将她碎去的魂魄全部找到,拼凑在这个盒子里。” 冥王简直不能置信,他与冷玄霄是同个时期转化的灵物,对他的前生今世了如指掌,又一同修行了无情道,也算是惺惺相惜。 在冥王眼里,他是世间最绝情之人,与自己一同修行无情道,亦是最好的冥界接班人,毕竟在这万古如长夜的地方,容不得一丝感情的存在。 而冷玄霄却因一个女人变成这样,是他所想象不到的。 “魂魄不整,不入轮回。即便是拼凑出来的灵魂也不行,她根本抵挡不住轮回井的力道,会在转世投胎的过程中再度被冲成碎片。”冥王如实说道。 冷玄霄似乎早已知晓结局,面上并未浮现失落,嘴角一抿,转身便要离开,“那便算了。” “等等……”冥王见他寂冷如雪的背影,忍不住叫他。 “可还有事?”他侧过头问道。 “你接下来还准备去哪里?闯天宫?恕我直言,天宫没那么好闯,若是你以原身再修炼个百年,渡得天劫后兴许能够去天宫转上一圈。若以你现在的幻形,去了无非是送死!”冥王讥讽道。 “死了刚好可以去陪她。”冷玄霄的态度轻描淡写。 仿佛这世间除了生死,皆是闲事。 第788章 再见一面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冥王惊骇道,“你疯了吗?” “我没疯,我无情道已破,渡不了天劫。”冷玄霄淡淡说道。 “你不想再修回龙身了吗?难道要一直当……当一条上不得天宫,入不得海底的黑蛟?”冥王甚是不解,为何曾经那么理智的玉京子,在遇上感情后会变成这般模样。 “原本我就已想好,一辈子做条黑蛟,至少可以陪她三生三世,若有朝缘分尽了,便同她一起消散在世间,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他薄唇微弯,勾出一抹温柔的笑意。 冥王现在的心情已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冷玄霄动情的样子却让他感到害怕,也终于让他明白,越是压抑,爆发起来越不可收拾。 “你先别急着去赴死,我或许还有个办法……原本我是不想说的,但你宁可拼得粉身碎骨也要同你那个凡人妻子在一起,我只能……”冥王有些懊恼,不停抓着自己的头发,将发冠都弄得凌乱,冠上的玉珠帘叮当作响。 “什么办法?”冷玄霄厉声追问道。 “她现在灵魂是拼凑齐了,但没有办法缝合,所以过不了轮回井,除非用你的内丹滋润她的魂魄,直到魂魄修补完好,方能助她穿过轮回井……” “我愿意!” 冥王的话还未说完,已被冷玄霄斩钉截铁的打断。 他面上更加气恼,“我就知道你肯定会这么说,玉京子你魔怔了吗?你的内丹里有至少上千年的功力,就这么交给一个凡人,你知道你失去内丹会怎样嘛?” “知道,无非是变回一条没有法力的小蛇,但至少还有与她再见的机会。”冷玄霄淡然道,声调却略显苦涩,“她是为了保护我才魂飞魄散,这颗内丹,我理应还给她。” 说罢,他摊开修长的手指,幻化出一柄利刃,指向自己胸口藏有内丹的位置。 冥王见他说剜就剜,骇然道,“等等!玉京子你可要想清楚了,龙蛇蛟一族的法力与记忆都在自身的内丹之中,你剜出了内丹,同时就意味着丧失了所有的记忆,到时候即便她活了,重新站在你的面前,你也根本认不出她! 而她要经历投胎转世,过奈何,饮下孟婆汤,别说什么三生三世,便是三十世也都忘得一干二净!即使你们有缘重逢,或许也只得擦肩,再也做不成夫妻,你这样又何意义呢?” 冷玄霄悬在胸口的刀尖微颤,眼尾竟凝出一滴泪,朱砂痣在泪光下殷红而妖冶。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哭,比上千把刀戳在我心尖还要难受,永生都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倏而,他闭了闭眼,沙哑道,“或许,我只是想再见她一面,但我不悔……” 利刃深深刺入他的胸口,血液飞溅染红了忘川…… “不,不要——”我撕心裂肺的大喊,却没有其他人能够听到。 那颗金色的内丹被他生生剜出,瞬间包裹住那只锦盒,与它合二为一,飞越过上千里殷红似血的彼岸花,钻入深不见底的轮回井中。 百年之后,沈家村一声孩童的啼哭,伴随着雷鸣电闪响彻低眉山谷,我以为是与君初相识,竟是恍如故人归…… 第789章 故人归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从万顷幽潭中醒来,猛然睁开眼,世界天旋地转,又悉数归于宁静。 环顾四周,还是那副巨龙骸骨,耳边是钟乳石上冷凝的水滴落入深潭的清脆声,把我从那些回忆中拔出,再次重回现实。 而眼前的巨龙骸骨突然消散,变成如萤火虫般万千的蓝色光源,逐渐汇集成一个熟悉的人影。 仅凭轮廓我便认出,那是我朝思暮想的爱人。 玄衣如墨,发如鸦羽,长身玉立站在明暗交界之处,似幻亦似仙。 “冷玄霄……”我嗫嚅道,泪水再次溢满我的眼眶。 原来三生三世,涉忘川,过奈何,最初与最终,他都是我意中的情之所钟…… 回忆幻境里哭不出来的泪,此时皆汇集于眼底,看着那张郎艳独绝的脸出现在我面前,我再也忍不住,奔进了他的怀里。 手掌间触感真实无比,鼻间萦绕着若有似无的沉水香,我埋在他的肩膀中哽咽道,“你真的回来了?” 冷玄霄紧紧搂着我,低沉的嗓音从我头顶响起,“嗯,让你等了这么久,自己一个人带沈思玄很累吧?辛苦你了。” 从他离开以来,我从未觉得自己有过辛苦和劳累,此时听了他的话,酸楚与苦涩不禁漫上心头,环住他腰间的手臂又紧了紧,生怕这又是一场梦,很快就会醒来。 “不辛苦,没有你等我百年辛苦。”我的泪水又开始肆虐,近乎呜噎的说道,“为什么?明明下咒的人是我,为什么诅咒没有落在我身上?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应该是我,为什么却要让你来承担!” 他用冰冷的手掌抬起我的下颌,动作温柔地替我擦去泪痕,那双深邃如海般的眸子内敛幽暗光芒,盛满他从未出口,却用行动表明一切的爱意。 “小舒,都过去了,再哭我要心疼了。” 我仰头凝视着他,偏执而痛惜的问道,“为我舍弃千年道行,无法再修炼成龙,囚困百年,原身尽毁,真的值得吗?” 冷玄霄却只是淡淡一笑,喑哑的嗓音蕴藏着无限情愫,“值得。” 心像骤然错漏了一拍,继而加速跌跌撞撞。 我抬起手臂环在他的脖颈间,倾身贴近他,想要吻上他削薄的唇。 在距离他双唇仅有一厘米的位置,我已经感受到他呼出那微凉的气息,已准备好接受那炽热而缱绻的爱意,却被一阵不合时宜的咳嗽声打断。 “咳咳——” 我连忙后撤,可冷玄霄却并未松手,仍桎梏住我的腰间,双眸泛着冷光朝声源看去。 “小师父,小师娘,我不是故意要打扰你们好事的!但……你们适可而止一点好不好,我还没死呢,这里还有个活人呢!”躺在一旁地上的安羽丞忍无可忍说道,脸色因蛊毒发作变得青紫,“你们要不要先救救我?或者等我死了你们再亲热行不行啊?” 冷玄霄挑了挑眉,恢复他那毒舌人设,“哦,那你快死吧,我等你。” 安羽丞:“……” 第790章 得救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和冷玄霄相视一笑,他快速在我唇上落下一吻后松开了手,平静说道,“潭中的水便是由蚩尤千年来的戾气化解而成,也是你们所说的万蛊之源,喂安羽丞喝下去,他很快就能好起来。” 我重新盛了一杯那碧蓝色的水,喂到安羽丞嘴边。 因冷玄霄重回我的身边,心情也无与伦比的好,轻快地跟安羽丞说道,“来来来,干了这杯上下五千年的化石水,来生还做炎黄子孙!” 安羽丞嫌弃的看了一眼那杯水,闭起眼睛道,“几千年的水,这得过期成啥样啊!” 说完,壮士断腕般将那杯水一饮而尽。 能不能喝我不知道,但从安羽丞那痛苦的表情来看,一定不好喝。 片刻后,安羽丞偏过头,一口吐了出来。 他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吐得都是刚喝进去的潭水,那蓝色的液体中还有软组织的虫子,大小形状有些像蚂蟥,只不过是红色的,像吸足了人体内的血才会形成这种颜色,大约有十几条在地上不停翻滚蠕动。 安羽丞看了之后更加恶心,又是一顿狂吐不止,地上的虫子也越来越多。 我看得头皮发麻,冷玄霄手一挥将他吐出的虫子烧成灰烬,淡淡道,“吐干净就好了,现在已经无碍了。” 待安羽丞停止呕吐,整个人也已经虚脱,躺回木板车里一副寿终正寝的模样,哼哼道,“我再也不吃烤鸡了,这辈子都不吃鸡了……” 见他脸色已经从青紫变为虚弱的白,我松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等咱们出去之后,小师父帮你报仇,不会让你平白遭这么大的罪!” 安羽丞咬牙重重点头,“不能放过那个小虎!” 他蛊毒虽解,身体却已支撑不住,说完后便歪头睡了过去。 我看着眼前那潭被称为‘万蛊之源’的水域,转向冷玄霄挑眉道,“现在该跟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吧?” 冷玄霄唇角微勾,牵住了我的手,“你想先从哪里听起?” “说说你和这具应龙骸骨的关系。”我与他并肩往神庙的出口走去,来路艰辛坎坷,回程却平静欣然。 当然,如果没有板车上已昏迷不醒的安羽丞,我们估计会更加温馨。 “你所看到的应龙骸骨,其实是我的前世。”他不动声色地说。 我吃了一惊,虽已猜到应龙的骸骨与他有莫大干系,却没想到应龙就是他的前世。 “天地鸿蒙之际,我诞生于不周山之巅,生来便是叱咤九霄的应龙,后来被蚩尤收归于旗下……太久远的事情我也记不得了,包括那场逐鹿之战,现在想来都是模糊的,毕竟隔了那么久,那时候人族还不像现在这般强大,神与巫才是这世间的领导者。 再后来,蚩尤被姬轩辕所灭,我守了蚩尤与他的族人最后一程,我也受了很重的伤,本想回到不周山修养个千年,却发现蚩尤残秽的魂魄,自成为巨大的戾气,藏于这座山之中。 那时天下太平,万神陨落,人族在这片土地上快活的生长,若让那团足以毁天灭地的戾气出来为祸世间,那么天地再无宁日。”冷玄霄牵着我走过漫长而黑暗的甬道,低沉的嗓音在四周回荡。 第791章 真爱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不忍再看到逐鹿之战时那生灵涂炭的场面,与这山中的古苗人定下誓约,便决心要守着这团戾气,直到它随着时间消逝为止。大约三千年前,它终于湮灭,我也等来了自己生命的尽头,回到冥界转世投胎去了。” “于是你一条龙投胎变成了一条蛇?”我嘴角抽搐了下,“这差距也太大了点吧!” 冷玄霄挽唇一笑,并没在意,“前世逐鹿之战中我身上背了太多血债,肯定是不能再做回龙的,连做人都不配,好在我身上流着上古神族血脉,天生地长不受万物轮回影响,即便投胎成一条最普通的蛇,也可以慢慢修炼成仙。 但投胎并没有那么快,我在冥界又停留了将近一千年,也正是那时认识了现在的冥王,他性情其实并不怎么沉稳,是后来在无尽的岁月里慢慢孤僻下来的,但骨子里还是有些贪玩,无数次想让我接替他的位置做下一任冥王,好让他自己投胎转世去人间转一转。” 冷玄霄说着,语调竟有些无奈,“再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刚修出人身就遇上了你,被你骗,被你欺负,死了还心心念念为你剖出内丹,失忆了还要护你周全……究竟是谁欠了谁啊!” 我破涕而笑,都说年少时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否则会误了终身,这句话对我们两人来讲都很合适。 “那你现在又是怎么回事,恢复法力变为龙身了?”我斜乜着他。 冷玄霄摇摇头,“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我不过吸收了应龙骸骨上的残力,勉强开智成人罢了,可惜应龙死了太久,残力也所剩无几,现在的状态和刚认识你的时候差不多。” 这样已经很好了,我私心里并不想让他变回那条叱咤九霄的应龙,只想让他做回冷玄霄,陪在我身边。 说话间,我们已经走出了神庙,此时天边夕阳晚照,茜色霞光照耀在神庙上方的蚩尤神像上,为它镀了一层耀眼的金边。 我回想起在潭水中看到的记忆,总感觉这一日过得如梦似幻,毫不真切。 可那朝思暮想的人又活生生站在我的面前,刀削斧凿般侧脸在残阳中失去了几分凌厉,多了一抹柔光,我忍不住勾住他的肩膀,与他接了个在万蛊之源前未完成的吻。 清凉的薄唇辗转反侧,并没有我想象中那般热烈,带着怜惜和温柔,却让我的心沉入深海般起起伏伏,浮花浪蕊中缠绵交错。 吻毕,我的视线仍停留在他的眉目间,颇有玩味地问了他一个送命题,“阿瑶、沈云舒还有我,在这三生三世里,你最爱的女人究竟是哪一个啊?” 冷玄霄愣住,双眸愕然睁大。 “你说啊,是穷困潦倒却如山茶般楚楚动人的阿瑶,还是风华绝代为你献出魂魄的沈云舒,或是……什么都没有,只有一颗真心的我?” 我看着他喉结不停滚动却说不出一句话的样子,突然明白了《倚天屠龙记》中周芷若询问张无忌时的快感。 “我……”他支支吾吾,不知该从何说起。 “草鬼婆啊,快把她赶出去!” 远处陡然传来嘈杂的声音,我向山下眺望,发现寨子里那些苗民竟倾巢出动,似在驱赶什么东西。 第792章 作废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人群中隐约瞧见了阿莎的身影,我连忙领着冷玄霄跑下山去,隔着老远便看见族长带头驱赶她,那些会汉话的小孩还不停往她的身上砸泥巴和石块。 阿莎身上仅有一个扎染的小布包,里面装着她所有的家当,她低垂着头,可那些稀泥还是砸在了她的脸上,那些尖利的石子在她瘦弱的身体上留下或轻或重的伤口。 那些苗人还用听不懂的语言辱骂她,推搡她,她赤着足默默走在前面,将这都一一忍受,连反抗都没有。 可这些并不该由她来承受,她只是爱错了人,做错了决定。 真正该受到责罚的人不是她! “住手!”我再瞧不下去,挡在了阿莎身前,对族长喝道,“够了,你们都误会阿莎了,她根本不会下蛊,安羽丞和温子君身上的蛊也都不是她下的!” 恰好安羽丞也醒了过来,在我搀扶下强撑着身体站起来,刚靠近人群,那些苗人便像看见洪水猛兽般退避三尺,用警惕的目光看着我们。 会说汉话的青年咂舌道,“巫医不是说他已经中蛊毒死了吗,他怎么还能动?” 安羽丞听得直皱眉,“医院还没给小爷开死亡证明呢,你们巫医先给我判处死刑了算怎么回事?我这不是还活着么,你们干嘛一个个都用看鬼一样的眼神看着我?” 旁边有人说道,“听说草鬼婆有一种蛊,能让死尸像常人一样走路,该不会她下的就是这种蛊吧?” “你们说的那是湘西赶尸,跟你们同根不同脉,倒也不必强行碰瓷!”我几欲气笑。 阿莎冲我微微摇头,眸光清浅,又含着无奈和绝望。 我咬了咬唇,把杵在一旁当背景板的冷玄霄推到前面,烦躁道,“我跟他们说不清楚,你是他们的神明,你来说!” 冷玄霄:“……” 阿莎在看到冷玄霄后,表情变得惊惶起来,捂住嘴说道,“天啊,他,他身上竟然有应龙大人的味道……” 不止是她,那些苗人显然也发现了这个事情,相视之间神色皆是惶恐与惊诧。 一阵喧哗过后,族长带头向冷玄霄施了个古老的礼节,众人包括阿莎在内纷纷向他弯躬行礼,虔诚度堪比去朝拜的藏民,让我一时也有些无措。 冷玄霄暗叹,“你现在知道,我刚才为什么一直躲在后面了吧?” 我点头,“秒懂。” 冷玄霄做了个让他们起身的手势,阿莎再抬起头时已清泪盈眶,颤抖询问,“应龙大人,真的是您吗?” “是。”他垂眸看向阿莎,言简意赅道,“你告诉这里的九黎一族,神庙内的戾气已经消散,你祖先与我定下的契约也可以作废了,他们不必再守着这片大山,出去过想要的生活吧。” 阿莎将他的话用古苗语翻译给他们听,他们也同阿莎一样流下泪水,族长更是激动的话都说不出来,甚至还想给冷玄霄跪下,被他以眼神制止了。 “这回你们总该信了吧,下蛊的人根本不是阿莎,而是小虎!他现在被我用阵法困在家中,地板下还有我搜出来的一些蛊虫,你们如果不信可以跟我一起去看!” 我的话令在场苗人惊骇不已,他们迷茫的看了看站在我们身侧的阿莎,他们不敢再怀疑她的身份。 “还有你的锁魂鞭,也在他手里!”我低声对冷玄霄道。 第793章 教训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冷玄霄那张冷峻的面孔浮上一层厌嫌,他非常讨厌别人碰自己的东西,尤其对方还是为非作歹之人。 我大步流星带着那些人朝小虎所在的吊脚楼走去,推开木门后,小虎仍盘坐在我的封印阵里,下巴支在膝盖上,偏头用着一脸得意的笑容看我。 “云舒姐姐,一天一夜过去了,你徒弟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我没有回答他,而是对身后众人说了句,“进来吧。” 小虎的笑容在看到族长等人走进来时逐渐消失,当安羽丞完好无损的站在他面前后,他的表情已经失控,狰狞地说道,“你怎么还没死?” “你看上去很失落啊?你应该庆幸小爷没事,否则我爸如果知道我出了事,回头就将你们这个破寨子夷为平地!”安羽丞刚喝了一瓶水,吃了几块饼干后又满血复活,甩了甩他凌乱的头发,嚣张跋扈道。 如果别人说出这种话很有装逼的可能,偏偏他是安羽丞,京圈第一太子爷。 小虎惹谁不好,偏偏惹上了他! 然而小虎一辈子都在深山之中,又缺乏长辈的管教,不知外面天高地厚,在奶奶畸形的教育下,以为自己能操纵蛊毒已是最厉害的人,世间万物都要为他让行,听他号令。 他桀骜的笑了笑,露出洁白的虎牙,“那真是太可惜了。” 我用棍子把小虎那些沾满泥土的瓶瓶罐罐拨到族长面前,扬声道,“这些都是在小虎屋子里找出来的,人证物证确凿,你们寨子里会下蛊的人从来都不是阿莎,而是他!” 族长扫了一眼地上那些罐子,又抬头看着小虎,脸色骤变,低吼了句听不懂的古苗语。 小虎的神情也终于变得难看起来,眼眸阴鸷的看向我身后的阿莎,尖声道,“你这个臭丫头,早知道就先毒烂你的嘴,看你还怎么胡说八道!” 阿莎从看到那些蛊虫的罐子开始便一直在颤抖,或许是想到了温子君的死,让她汇集了最后一丝勇气,扬声道,“我没有胡说八道,是你骗了我,这一年来我都活在极尽的痛苦中,我原本想这样隐忍过完后半生,可你竟然还要污蔑我,不赶尽杀绝不肯罢休!我就在想,凭什么呢,凭什么我活得生不如死,你却要逍遥快活!” 小虎嗤笑,“路是你自己选的,我当初已经把选择权交给你了,现在全怪罪到我身上又有什么用?你已经在沼泽里了,洗不干净的!” “既然前路是沼泽,我也要拖着你一起走完,决不能让你再伤害任何无辜的人!”阿莎不卑不亢道。 我冷声道,“小虎,把锁魂鞭还给我!” 阵中的小虎现在已经如坐针毡,瞠目欲裂,却还偏执道,“我拿到了就是我的,凭什么还给你!” 冷玄霄失去耐心,不愿与这种疯子过多纠缠,拂袖一挥,两道像冰锥般的利刃贯穿小虎的掌心,将他双手牢牢钉入地板中。 “啊——”小虎从未经历过这种痛,声嘶力竭的喊了出来。 我撤掉封印,冷玄霄一步步走向他,居高临上的垂眸,却连个眼尾都不愿给他,拿过他藏于腰间的锁魂鞭,很是嫌弃的用绢帕擦了擦,凛声道,“我的东西,即便毁了烧了也不会给你,何时成了你的?未经允许,私自触碰我的东西,就要付出代价!” 第794章 还施彼身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他在接近小虎时,小虎也闻到了他身上特有的气息,神色已不能用惊恐来形容,连疼痛都暂时忘却,呆滞的看着他。 能让邪恶的人感到害怕的,或许只有神佛。 按照族规,小虎练习蛊术理应将他驱逐出寨,但他身上还背着温子君的人命,又对安羽丞下了手,这就不仅仅是驱逐那么简单了。 族长面带犹豫,上前低声询问了冷玄霄两句。 他微微摇头,不动声色道,“你们族里的事无需问过我,按你们的规矩处理便可。” 来之前安羽丞的爸爸就提到过他们古苗的有自己的一套刑罚,什么劓刑、黥刑听起来就很恐怖,不知他们又会如何对小虎? 族长从地板上拿起那些瓶瓶罐罐,一个接一个的打开,将里面形状各异的蛊虫全部倒在小虎的身上…… 那些色彩斑斓的蜈蚣、足上布满浓密长毛的蜘蛛、还有跟安羽丞吐出相似的蠕虫,纷纷从小虎的袖口、领口等处钻了进去。他的神色已由惊恐变为痛苦,声调凄惨的大叫出来。 “啊……” 族长的做法说错也没错,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只是看上去残忍了些。 那些爬虫在小虎身上撕咬,蜇刺,还有钻入他的皮肤里,宛如一个又一个红肿的脓包,在他的表皮下放肆的蠕动。 “好痒啊,好疼!” 他的两只手都被冰锥牢牢钉在地上,腾不出空来把身上的蛊虫拂掉,便像个剧烈扭曲的虫子不停用身体去蹭肮脏的地板,双目赤红,嘴唇已经被牙齿咬烂,模样癫狂而吓人。 我和阿莎都别过头去不忍再看。 耳边充盈着他的声声惨叫,尖锐而凄然。 不过还好,这种痛苦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那些蛊虫很快便钻入了他的脑子里。小虎翻出眼白,吐口白沫,身躯痉挛了几下,再也不动了…… 他落得这样的下场纯属咎由自取,从他的死状我大概也能猜到温子君死时的模样,还有安羽丞,如果没有万蛊之源,他恐怕也会葬身在这里。 小虎不值得同情,却让人感到唏嘘,他不过也才十八岁的年纪,父母管生不管养,只能跟奶奶一起走上歪路。 从小虎身上我可以得出一点结论,那就是父母教育不好孩子,将来孩子到了社会上一定会遭受毒打。 我要深刻记住这一点,回家后好好管教沈思玄,不能再让他当居民楼里的小霸王! 小虎咽气后,族长决定把这间吊脚楼连屋带尸体,以及这里面的蛊虫全部放火烧掉,冷玄霄主动将藏有三昧真火的火折子递给了他。 烈焰冲天,空气中弥漫着焦灼而刺骨的气味,把世间最毒的蛊虫全部燃烧殆尽。 阿莎将一枚圆圈形状的物体抛向火光之中,那是温子君用狗尾草编织的戒指,也是他唯一送过她的礼物…… 安羽丞突然一脸惊恐的扯了扯我的袖子,我不耐的回头,“干嘛?” 他瑟瑟发抖道,“我也碰过锁魂鞭,一会儿小师娘该不会也把我的手砍下来吧?” 我竟无言以对。 第795章 父子相见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冷玄霄显然也听见了他的话,转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肉眼可见安羽丞的脸部肌肉紧绷了下。 “我不在的日子里,多谢你照顾小舒。”冷玄霄平静说道。 “应……应该的!”安羽丞像个小学生一样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乖乖点头。 待冷玄霄走远,他才重重吐了口气,凑到我耳旁道,“吓死我了,刚才小师娘冲我抬手,我还以为他要卸我胳膊!” 我:“……” 收拾好行李后,我准备去和阿莎告别,却见寨子里很多人都面带着笑意,也在大包小包的收拾东西,看来他们也决定要离开寨子,去城镇过新的生活了。 阿莎依旧抱着她的小布包,站在寨子中央的四方台前朝我挥手,笑容清浅。 我走过去,将一双没穿过的运动鞋递给她,“穿上吧,你光着脚可走不出这片大山。” 阿莎也没跟我扭捏,欣然收下,她道,“明天族长就要带着我们一同去附近的镇子里生活了,他联系了一家工厂,可以让我们去那边打工赚钱,包吃包住。” 我微微一笑,这对他们这些没有文凭和工作能力的人来说已经挺好了,他们会慢慢过上与现代接轨的日子,远要比巫族的女人幸福。 “云舒,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没有资格站在这里。”她指了指脚下鹅卵石铺成的四方台,由衷说道。 “都会一点点好起来的。”我语调轻快,指她也指我。 心情似一碧如洗的天空,不见一丝浮絮,湛蓝而透彻。 在天幕下方,村寨的路口,那个长身玉立的男人迢迢向我伸来一只手,神色冷漠,寒潭般的眸底浮动着明澈的柔光,一如前世。 我似轻燕般奔到他身旁,握住了那微凉的手,与他并肩朝前路走去,与他诉说这些时日以来发生的事。 …… 安家的私人飞机很快带我们回到北城,当我和冷玄霄再次站在出租房门口时,两人都有些唏嘘,距离上次回来已恍若前世。 门铃响起后,小姑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来了来了,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 大门开启,小姑的视线在触及到我身后的冷玄霄时,整个人愣怔当场,半晌后激动地捂住嘴唇,“蛇……蛇仙大人,真的是你!” “我说了要带他回家,没骗你们吧!”我故作轻松地拎着箱子进门。 “太好了,您终于回来了!”小姑一时情绪失控,伏在胡星野的肩上哭了出来。 “玉京子大人,原来那条小黑蛇真的是你!”胡星野震惊道。 “这些日子不在,辛苦你们照顾沈思玄了。”他淡淡说道。 刚进客厅,一抬眸便看到沙发上正往嘴里狂炫果酱的沈思玄,父子两人遥遥相对,沈思玄停下了掏果酱的小手,满嘴草莓酱呆呆地看着他。 冷玄霄如冰山般万年不化的目光,在看到人类幼崽的时候如云开雾散,眉梢眼角皆是温柔。 我替沈思玄擦干手和嘴角,抱起不知发生了什么的他来到冷玄霄身前,笑着说道,“蛋蛋你看,这是爸爸!” 沈思玄鼓了鼓腮帮,圆滚滚如黑葡萄般的眼眸中露出疑惑的神色。 第796章 宠溺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冷玄霄并不喜欢人类幼崽,甚至一度很讨厌爱哭爱闹的孩童,可潜意识里却在告诉眼前这个像洋娃娃般可爱的宝宝是他的亲生儿子,身上流着跟他一样的血脉。 他忍不住想抬手摸摸他的小脸,却在指尖触碰到他稚嫩的皮肤时,沈思玄发出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啼哭。 “哇——” 在场人都无比尴尬,谁也没料到第一次父子相见便会是这样的局面。 冷玄霄怯怯地收回手,还以为是自己低于常人的温度让他感到难受。只有我知道这个小霸王是在宣誓主权,怕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把我抢走…… 小姑笑着打圆场,“蛋蛋怕生,熟悉两天就好了。” 我敷衍一笑,心想他怕个屁生,明明就是在叫嚣! “他怎么在吃果酱啊,不是已经开始吃辅食了吗?”我把他放回沙发上,拿起一旁的果酱罐子皱眉道。 “管不住,这些日子给他断奶,他不愿意喝米粉,只有甜的东西才能让他多吃几口。”小姑也颇为头疼。 我通过小虎的案例,发现小孩子决不能溺爱,作势要把果酱收走,“这东西全是甜蜜素,一点营养都没有,不许再吃了!” 刚停止哭泣的沈思玄见到我把果酱罐子藏在身后,又咧开嘴想要大哭,两只小手张牙舞爪的向我抓过来。 “哭也没用,我告诉你沈思玄,你的幸福生活结束了!你姑奶管不了你,我来管教你,今天晚上不吃完一碗米粉,你永远都吃不到果酱了!”我对他佯怒道。 沈思玄气得忿忿喘气,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故意跟我作对。 也不知道这性子是随了谁…… 小姑瞧不下去,哭笑不得的劝道,“行了,你这么大个人跟小孩子计较什么,他断奶都已经够难受的了,喜欢吃果酱就让他吃两口嘛,你小时候想吃都没有呢!” “你们不能这样惯着他,将来会惯出问题的。”我无力道。 “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他现在不吃东西你总不能叫他饿着吧?”小姑说着就要去哄沈思玄。 我可算理解了为何小孩不能交给老人来带,否则真要惯出无法无天的臭毛病。 正要严厉杜绝这个问题时,一只冰冷的手从我背后拿走了那罐草莓酱。 “你想吃这个是吗?吃吧。”冷玄霄用修长的指节将那罐果酱放到沈思玄面前,柔声道。 沈思玄得到果酱,立马停止啼哭,抱着罐子缩到沙发角落里偷吃去了。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冷玄霄,他却不知从哪变出一瓶奶,朝沈思玄递了过去,“你是不是还想喝这个?” 正在断奶的沈思玄看到奶瓶眼睛都亮了,‘啊啊’叫着扑向冷玄霄。 于是整个下午,冷玄霄变出无数种玩具来哄他的宝贝儿子,我做梦都没想到冷玄霄竟然是个孩子奴! 对别人那么冷傲不屑,对自己儿子却耐心十足,哪怕沈思玄将果酱洒在他的衣袍上,他也只是微微皱眉,还用湿巾去擦他嘴角的污渍。 要不是我确认他是那个与我相识三生的老公,我甚至怀疑他被人夺了舍! 第797章 好想你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当他变出的玩具摞的跟小山一样高时,小姑也忍不住了,叮嘱道,“蛇仙大人,像蛋蛋这个阶段的小孩子不能玩那些零碎的东西,他会把玩具塞进嘴里,容易发生危险。” 冷玄霄对他的态度颇像要弥补这大半年以来缺失的父爱,不管沈思玄要或不要,通通塞给他,不以为意道,“没关系,我会看着他的。” 小姑在一旁以眼神示意我,我捂着额角不想说话。 之前小姑是我育儿路上的拦路虎,现在又多了个冷玄霄,而他这势头猛烈的堪比挖土机,我又能怎么办? 晚饭时,小姑多做了很多拿手菜,说是要为冷玄霄接风洗尘。 而冷玄霄一手抱着娃,一手喂他吃鱼泥。听到胡星野提祝酒词,他态度敷衍地用杯子敲了下桌角,算作回应。 沈思玄那小家伙茶的很,放肆地靠在冷玄霄怀里一边吃着鱼泥,一边冲我得意的笑。 那意思很明显,他现在是有爸爸疼的人了,可以不用看我的脸色过日子了! 我冷冷一笑,懒得理他。 到了该睡觉的时间,小姑和胡星野主动把卧室让给我们一家三口,他们搬去了隔断间住。 沈思玄玩闹了一下午,此刻终于困倦,抱着我的胳膊打哈欠。 我刚要抱着他往卧室走,冷玄霄突然变了脸色,拦住我问道,“你做什么?” “抱你儿子去睡觉啊,还能做什么?”我反问道。 冷玄霄面色阴沉下来,看着我怀里像个考拉一样,紧紧缠着我脖颈不肯松手的沈思玄咬牙问道,“他跟你一起睡,那我睡哪里?” 我噗嗤一声笑出了声,“你爱睡哪里就睡哪里啊,你不在的日子里我都是跟蛋蛋一起睡得,家里已经没有你的位置了!” 冷玄霄倾身靠近我,深邃的双眸中露出不满的情绪,鸦羽般纤长的睫毛仿佛扫落在我心上,压低了声音说道,“现在我回来了,他得给我让位!” 我故意逗他,“他是你儿子!” “祖宗也不行!”冷玄霄说着,硬生生将沈思玄从我身上扯开,无情地把他关在了门外,任凭他如何哭闹踹门,冷玄霄依旧无动于衷。 最后还是小姑听不下去,把他从我们卧室门口抱走。 弥补父爱的行动到这里彻底结束,开启了对我的征讨模式。 他动作堪称粗暴的将我扔到床上,居高临下的跪在我的双膝间,一颗一颗解着衣襟上的扣子,露出他性感的锁骨,那是我最喜欢啃咬的地方。 我勾住他的脖颈微微起身,替他脱去那繁缛的长袍,过程中手指不停在他胸膛上点火,看到他的眸光变得深暗下去,我不禁偷笑。 与前世懵懂单纯的沈云舒不同,我这副身体已经被他开发的完全,那方面也算身经百战,与他怎么做和谐,我闭着眼睛都清楚。 可当他微凉的唇舌在我口中予取予夺时,我发现自己还是高估了承受能力,并不能跟上他的激烈。 玄色的衣袍从床边垂落到地板,我的衣领已被他撕扯得变了形状,他才终于肯放过我微肿的唇瓣,在我耳边轻声喘息道,“小舒,我好想你……” 第798章 没机会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自从冷玄霄幻化成人归来后,我总是会在梦中惊醒,马上下床去确认这一切是不是我遐想出来的,生怕一睁眼他又变回那条手指宽的小蛇。 直到他刚才那句‘我好想你’,才瞬间把我拉回现实,可以确定,他真的回来了! 我眼底莫名湿润,展开双臂环抱在他坚实的背后,嗫嚅道,“我也是。” 冷玄霄微凉的唇不断在我侧脸摩挲轻吻,眼中隐隐有欲火窜动,幽暗又炽热。 动作也逐渐狎昵,伏在我耳畔调笑道,“你的身体可不像是想我了,难道你想我的时候,不会自己确认吗?” 我恼羞成怒,咬着下唇狠狠瞪他。 但很快,我就瞪不出来了。 都说小别胜新婚,我们整整分别八个月,岂止是小别。 他也用行动证明了分别以来累积的情愫与爱意,代价便是我整个人都要散架子了。 我紧咬着手臂,喘息道,“你轻一点,这床好久没有躺过两个人了,小姑……小姑他们住的是隔断间,声音……能听到!” 冷玄霄把我的手臂扯开,扣在他的背后,那清冷的嗓音染上一层喑哑,但与他狂暴的行动判若两人,轻笑道,“是床的问题吗?那明天我就把它扔掉,换张新的。” 他的话令我面红耳赤,连呼吸都极力克制,仿佛真的隐约听见沈思玄在隔壁哭着喊妈妈。 明明是和喜欢的人做理所应当的事,却因为出租房的隔音变成了禁忌。 我忍无可忍的在他手臂上留下一串牙印,他吸气道,“就算生我的气,也用不着这么报复我吧?” “你够了吧?我腿抽筋了!”我带着委屈的强调哽咽道。 “我不在的日子里,你也太缺乏运动了。”冷玄霄温柔地替我揉了揉抽筋的小腿,眸中的暗潮却略带危险,“夜还那么长,你现在就受不了了?” 我从他眼中看到了满脸红晕的自己,开始后悔最初为何要点那把火,隐忍道,“明天去超市,提醒我买盒避孕药,还有……那个。” 冷玄霄一顿,垂眸看着我,面露不解,“要那种东西做什么?” 我气得想打他,咬牙切齿道,“当然是给你戴啊!我不想再怀孕了,我们有蛋蛋一个就够了,你也没法力再给老二了。” “你想多了,巫族的女人一生只能怀一胎,你想要老二都没这个机会!”他言语戏谑,噬咬着我的心口,那处如今已经没有护心麟,只有一道淡淡的疤。 “唔……”我不堪其痒,轻唤出来。 他抬起那双勾魂摄魄的眸子看着我,低声道,“再说,你现在才想起来怀孕的事,是不是有点晚啊?哪还来得及等到明天?” 我红着脸别过了头,咬唇道,“别说了!” 这三生三世不光是我长了本领,冷玄霄更是磨练出了一副好脸皮,曾经他还说得出‘不知羞耻’这种话,现在已经面不改色地拢住我的腰,薄唇游离在我耳珠旁呵气。 “不让我说,那我继续了?” 第799章 扛不住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哪里敢说一个不字。 之前总是觉得冷玄霄对我先有欲后有爱,因为刚成亲他就钻到我的床上强迫我圆房,直到我弄清楚了这三生三世,才知道欲念本就是随着爱意滋生,牢不可分。 只恨这百年时间太漫长,与他空耗了许多光阴。 如今却想在这事上分秒必争的追回,可我的耐力有些扛不住他的体力,以前总埋怨他太过凶狠,不给肚子里的宝宝留活路。 现在才知,那时他因姿势限制对我有多么客气。卸货之后,那些他上辈子就想要实践但没机会打卡的,今夜恨不得全部用在我这里。甜蜜是种折磨,黑夜也是,从未如此期盼过天明…… 同样扛不住的还有我身下这张偷工减料的木床。 在黎明与长夜交汇之际,极乐世界降临颅顶,摇晃了一整晚的床终于不堪重负,发出一声脆弱的呜咽后,‘哐当’一声散了架子,寿终正寝。 我的神志也被这巨大的颠簸唤回不少,发现他仍保持前一秒的制高点没有结束,而那张冷峻的脸此时被惊愕之色覆盖,眼底暗涌的情欲也去了半分,只剩眼尾沾染的红潮,证明了刚刚的过程有多么激烈。 我和他最终相视一笑,以荒唐的结尾画上句点,躺在坍塌的床垫上相拥而眠。 次日我们都被沈思玄那洪亮而惊天动地的哭喊声吵醒,冷玄霄紧咬银牙,一手搭在额头上,操着沙哑的嗓音说道,“他一直都这样吗?” 我打了个哈欠,试图从床上爬起来,却感到腰酸背痛,嘶着气说,“你儿子向来如此,早上起床看不到我就会哭闹个不停,饭不合他心意会哭,玩具弄丢了也会哭,整个一哭包!” 冷玄霄听着那震耳欲聋的啼哭声,悻悻从床上起身,轻叹道,“他怎么就不是个哑巴!” 哑巴也比你毒舌强……我在心里默默腹诽。 洗漱完毕后,我走出卧室去抱沈思玄,那小家伙一看见我立马偃旗息鼓,眼角都没湿,显然光打雷不下雨,全是演技。 小姑一边喂他喝奶粉,一边讪讪说道,“蛋蛋一大早就爬着去找你,在门口听了半天,被我发现才把他抱了回来。” 我清咳了声,还好天亮时我已经昏睡过去,不然让沈思玄听到那些少儿不宜的东西,那罪过可大了。 “今天天气很好,你们两口子带着蛋蛋出去逛逛吧,他最喜欢出去玩了。”小姑解下他脖子上的小饭兜,柔声道。 沈思玄听到要出去玩乐得合不拢嘴,仰倒在沙发里蹬着两只小脚丫。 “我们的确要出门一趟,带上蛋蛋也行。”我吃着麦片思忖道。 “你们又要做什么去?”小姑似是被我们吓坏了,还以为我们将要远行,连忙问道。 “咳。”我厚着脸皮说了句,“买床……卧室那张质量太不好了,重新选个结实点的。” 小姑先是一怔,然后立即明白过来昨晚那声巨响的由来,红晕从脸颊沿着脖颈向下延伸,羞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端着碗从厨房中走出来的胡星野漫不经心插了句,“按照你们性生活的质量,买多贵的床也经不住这么造作,铁床都扛不住!” 第800章 苗头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那你说,应该买什么?” 冷玄霄双手环臂,倚在餐厅与厨房交界处的门框上,慵懒而欣长,尾音拉着一抹难以察觉的威慑力,不咸不淡道。 胡星野刚才全然没发现他的存在,听到他的嗓音后浑身一凛,赔笑道,“我的意思是,你们不如直接买个床垫,搞个日式榻榻米,省钱又实用!” 我和小姑忍不住在饭桌上偷笑,冷玄霄挑了挑眉,没跟他一般见识。 吃过饭后,我和冷玄霄推着沈思玄来逛商场,强行给这一大一小选了几套衣服,花光了我全部的积蓄。 当然,冷玄霄在灰浩宇那里存的钱可以将整个商场都买下来,我今后也不用再操心孩子的抚养问题。 选好了床后,我们推着沈思玄去超市,这小家伙看到什么都想伸手去抓,冷玄霄在白日里又变回了绝世好父亲,沈思玄抓什么他就往购物车里扔什么,半个超市没逛完,货品已经堆得快把我埋了。 经过转角处,我看见了同样推车来购物的荣大爷和荣大妈。 荣大爷正笑着给荣大妈递东西,荣大妈摆手抗拒,说着不要,却拗不过荣大爷连哄带骗,推车里的物品跟我们数量不相上下。 对方显然也看到了我们,荣大爷热情的上前打招呼,“呦,小伙子,你可终于回来了,这趟差出的蛮久啊,去了哪里?” 我连忙说道,“去了贵州那边,深山里,没交通工具。” 荣大爷了然的点头,“那确实够远的,这次回来不走了吧?” 冷玄霄斜睨了我一眼,似笑非笑,却并未开口。 他的神情让我心跳漏了一拍,隐约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但又不方便在此询问。 荣大爷又叹息道,“你可要好好对云舒丫头啊,看看你不在的日子里,她一个人带娃又当爹又当妈,下了课还要出去打工赚钱,都瘦成什么样了,多不容易啊!” 我脸上一红,并不想让荣大爷提起这些,笑嘻嘻地打岔,“我那是勤工俭学,校方鼓励现在学生这么做,累积工作经验……” 冷玄霄却握住我的手对荣大爷郑重说道,“会的,我不会让她再受苦。” 我被他这似承诺般的言论震撼到,悄悄斜乜着他。 与荣大爷他们分别后,冷玄霄挽唇道,“刚才为何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我总觉得你这次回来后,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我偏头思忖道。 “哪里不一样?”他问道。 更温柔了,也对我更纵容了,让我有些受宠若惊。 手机铃声在我口袋里叮当作响,发出不合时宜而动听的乐曲,来电显示是安羽丞。 我滑下接听键,手机那头传来他急切的嗓音,“小师父,你不是让我调查那个阴媒婆的行踪吗?我找到了!” “在哪?”我神色一凛。 温子君的事情与这个阴媒婆也逃不了干系,自从得知她信奉阎魔真君后,我感觉她做的这些事一定有别的阴谋,必须弄清楚她的目的! “那老太太姓金,祖籍是陕西人,这段时间我也不知道她躲去了哪里,酒店宾馆都没有她的消费记录,但是我查到一张以她身份证买的火车票,她马上要离开北城。”安羽丞道。 “什么时间的票?”我追问。 “今天下午,两点,南站!”他着重道。 第801章 车站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是下午一点钟,从这里到城南火车站还要半个小时,忙不迭说道,“把她的信息发我手机上,我这就过去找她!” “什么?你要过去找她,那你一定要带上小师娘一起啊,千万别独自行动……”安羽丞仍在电话那头嚷嚷着,被我无情挂断。 “冷玄霄,你带着蛋蛋先回家,我有事要立刻去趟火车站。”我急匆匆的把手上的物品全都扔进推车里,刚要离开就被冷玄霄抓住手腕拉了回去。 “发生了什么?”他低声问道。 “现在来不及解释,回头再跟你说。”我怕这个狡猾的阴媒婆又跑掉,挣脱开他的手便往超市出口挤。 “沈云舒,你给我回来!” 听到冷玄霄在我身后发出怒吼,但又拿我无可奈何,因为沈思玄还坐在小推车里,他总不可能为了追媳妇不要儿子。 我故意把他落下也是有原因,我害怕阴媒婆再搞出什么红白双煞这种局来算计我,上一次冷玄霄还是条小蛇,为了我引渡天雷差点形神俱灭,这一次我不敢再让他犯险。 尤其是,如果阴媒婆所做的这一切真的和阎魔真君有关,我更不愿再看到他与师棋宵厮杀的画面。 我出了商场后立刻打车去南站,路上有些堵,我一边看着手机上飞逝的时间,一边询问安羽丞阴媒婆的信息,而他就像突然掉线了一样,怎么催促都不回。 出租车停靠在送客区,我飞快朝安检处跑去,可惜不知道阴媒婆的车次,只能寻找开往陕西那边的车次。 熙熙攘攘间,我瞥见了一个佝偻的身影,衣着褴褛,还用扁担挑着两个塑料桶,眉眼却犀利如鹰。 是阴媒婆! 她正在通过检票口,转头时,同样也隔着人海发现了我,苍老而布满褶皱的脸露出惊讶的神色,加快了脚步往站台的方向走。 情急之下,我不得不做一个没素质的逃票人,趁着周围检票人员没有注意,手一撑便越过了闸机。 周围的人都向我投来谴责的目光,我假装自己瞎了,奔着那个蹒跚的背影追了过去。 刚下到站台,我目光所及之处却失去了阴媒婆的踪影,明明是艳阳天却无端起了雾,我在拥挤的人潮中来回穿梭,却发现走来走去,都没有离开那个九号站台。 白色的高铁列车停在我面前,雾气沼沼从轨道升起,周围的人变得缥缈又模糊,我无法再找寻阴媒婆的踪影,跌跌撞撞间碰到了好多行人,惹来谩骂声声。 就这样摸索着走了大概十分钟,抬头却发现自己仍站在那个九号站台,面前还是那辆白色的列车。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陷入了鬼打墙,这个阴媒婆果然有些道行,竟能在人流如此嘈杂的地方施法! 从口袋中摸出一张符篆,挥动引燃,驱散了四周的白雾,但那些雾气又很快凝聚回来,仅能看清身侧两米以内的场景。 如此,我必须不断燃烧符篆,才能让视线短暂看得清晰。一张又一张的符纸被我烧掉,还是没能找见阴媒婆的踪影,我既心疼又恼火。 该死! 第802章 轨道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又是一张符篆燃尽,火光短暂似烟花般消逝,弥漫的雾霭再次将我笼罩。 面前蓦地出现一个穿着粉色公主裙的小女孩,三四岁的模样,十分可爱。 她的手里拿着一只棒棒糖,黑琉璃般的大眼睛一闪一闪盯着我。 不知是谁家的小孩,真是可惜了…… 因为她已不是活人,是被人炼化的鬼魂。 她的嘴角还挂着一抹干涸的血迹,公主裙的下摆也被黑红色的血染了大片,如果我没猜错,她应该是出车祸死的。 “小宝贝,带我去找你的主人好不好?”我弯下腰,试图跟她沟通。 小女孩举着棒棒糖,歪头看着我,一只眼球突然从她的眼眶里掉了出来。 我吓得退后一步,她嘴里却发出嘻嘻的笑声,“我可以带你去找金姥姥,你会给我糖吃吗?” 我在她把眼球装回血洞般的眼眶后,微微一笑,向她伸出了手,“好啊!” 她那张圆润可爱的小脸上缓缓绽出一个阴邪的笑容,把手缓缓放进了我的掌心,“姐姐不许耍赖哦!” 触感如冰块般寒冷,她牵着我的手往迷雾之中缓缓走去,耳边渐渐远离了人群的喧嚣。 不久前刚下过一场雨,坑坑洼洼的路面还有一些小水坑,我深一脚浅一脚踩进里面,却感觉越走越偏离站台。 “宝贝,还没有到吗?”我忍不住问道。 小女孩发出咯咯的笑声,“姐姐你别急,马上就到了。” 模糊间我听到列车员催促等车的声音,甩开她的手不再伪装什么知心大姐姐,手腕翻转出一张符捏在指尖,冷声道,“金婆婆到底在哪?” 那小女孩露出一排乳牙,邪邪笑道,“姐姐不守信用,不给小莉买糖糖,小莉要捣乱!” 她说完,双瞳竟全部变成黑色,一丝眼白也看不见,笔直的双腿像木偶般以诡异的角度弯折,连那只棒棒糖也冒着灰色的煞气,大叫着向我扑了过来。 我掷出符篆,却只打落了她手里的糖果。 有了沈思玄之后,会对小孩子莫名产生同情的心理,她还那么小,死于一场意外的交通事故,死后魂魄还要被阴媒婆拘着无法转世投胎。我又怎么舍得将它灰飞烟灭? 这时,白雾中出现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我第一反应是师其宵! 但当我仔细观察后,发现她的身形要比师其宵瘦弱矮小,更像是一个女人。 “妇人之仁!”从斗篷下传来一道难以辨别的嗓音。 我看到她抬起手,一柄光刃从衣袖间掷出,‘噗呲’一声钉进了那小女孩的脑门里,速度之快,我根本来不及反应。 大片黑气从小女孩的脑门伤口处涌出,竟将周围的雾气全部驱散掉,而那个小女孩的魂魄也随之消散。 周围一切变得正常起来,络绎不绝的人流从我身后掠过,可当我垂眸时,却被眼前这一幕惊住。 我正站在轨道的边缘,鞋尖已经迈了出去,如果刚才继续与那个小女孩缠斗,便会被疾驰的列车卷入铁轨中,后果不堪设想…… “哎,那边那位女士,火车马上要开了,请远离轨道!”工作人员也发现了我的不对劲,冲我大声喊道。 我连忙退后几步,抬头却发现自己仍站在第九号月台,而那个身穿斗篷的黑衣人,早已不见踪影…… 第803章 车票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奇怪,刚才那个黑衣女人是谁?她为什么要救我…… 救了我之后又瞬间消失,简直跟哈利波特里的摄魂怪一样! 工作人员看我面色不对,上前询问道,“女士,车要开了,你到底要不要上车啊?” 他的声音勾回了我的思绪,下意识问道,“这辆车经不经过陕西?” “经过啊,这辆车开往西安的。”工作人员回答。 “谢谢。”我朝他点了点头,赶在车辆发动前迈上了车门。 穿过车厢连接处,我随便找了个没人的位置坐下,我猜测那个阴媒婆多半也是上了这趟车,可我不知她为何突然要回老家,看来我只能先跟着她去一趟陕西了。 手机铃声陡然响起,我还以为是安羽丞,毫不犹豫的按下接听键,“喂?我让你给我发信息,你怎么还没发过来?” “沈云舒,你现在在哪?”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又冷冽的嗓音,我拿过手机一看,上面显示了一串陌生的号码,应该是灰浩宇给他弄的新手机。 糟了…… 我把他和沈思玄给忘了。 “呃,冷玄霄我说了你先别生气。”我期期艾艾的说道。 “你说。”他声调冰冷,尾音微微上挑。 “我现在在去陕西的高铁上……”说完,我把电话从我耳边拿开,生怕他一顿怒吼刺穿了我的耳膜。 然而电话那头仅是沉默,可他的沉默更让我害怕。 “冷玄霄,我们说好了不生气的。”我怯怯道。 “沈云舒,八个月不见,你胆子又大了?”他冷笑,“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下车回家,一个是把位置发给我,我过去把你薅回来!” 这两个选择哪个都不能成立,我赔笑道,“还有没有第三个?” “有,你等我找到你,然后半个月都别想下床!”他的语气平缓,仿佛是在开玩笑,细细听来微末的几个字带着冰冷的狠戾。 我瑟瑟抖了一下,想起昨晚那激烈的几场,现在腿还在抖,悄悄挂断了电话。 而这时候安羽丞的电话刚好也接了进来,我咬着牙骂道,“你怎么回事,这么半天才搞定吗?” 安羽丞的声音极其无辜,“小师父你讲讲理,明明是你的手机一直处于空号,我好不容易才接通进来!我都想好了,你要是再不接,我就去报人口失踪了!” “空号?”我诧异了下。 难道阴媒婆把我困在鬼打墙中,连信号都无法穿透进来吗? 现在想来,我应该好好感谢那个黑衣女人,要不是她,我可能再一次着了这个阴媒婆的道。 “所以,小师父你没事吧?”安羽丞试探问道,语调有些紧张,“你是不是遇上什么危险了,小师娘在你旁边吗?” “我没事,阴媒婆的目的地查清楚了吗?”我问道。 正好,前方列车员向我走了过来。 “她的户籍地是陕西宝鸡的一处村子里,我回头把详细地址用短信发给你。”他说道。 “好的我知道了。”挂断电话后,我主动把身份证递给那位列车员,抬眸道,“宝鸡,一张车票。” 第804章 宵禁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国真可谓是基建狂魔,高铁穿山跨海,从无数隧道中掠过,不到七个小时就已经来到了这片黄土高坡。 晚上八点左右,我下了火车,按照安羽丞发过来的地址坐上了乡村的大巴,隐隐松了口气。 还好这个地方是通公路的,如果像古苗那个村寨一样,我可能走上一天一夜都到不了。 开往乡村的路很黑,崎岖不平的小路始终围绕着连绵的黄土山坡,道路上路灯昏暗,有的甚至干脆熄掉,白日里青葱的树木在这种昏暗的色彩下也显得诡异。 或许是这个村子太过偏远,路上竟仅有我们这一辆承载着十来个人的小面包车,晃晃悠悠的在路上行驶。 不知走了多远,我被人用力推醒,睁开眼睛后发现周围的人都不见了,原来车已经停了下来,我竟然迷迷糊糊的在车上睡着了。 “小姑娘你要去哪啊?终点站已经到了。”司机大叔喝着保温杯里的茶水,有一搭没一搭的问道。 我扫了眼外面漆黑无比的四周,月也已经挂上东方,显然已经过了零点,只有这个破烂的汽车站还亮着灯。 冬季的陕西干冷,风沙又大,我裹了裹身上的呢子大衣,询问道,“我要去一个叫西禾村的地方,大哥知道怎么走吗?” “西禾村可偏了,你一个小姑娘家去那地方做什么?”司机大哥用奇怪的目光上下审视着我。 “找个远房亲戚。”我敷衍道。 还好司机大哥也没有多问,嚼着茶叶说道,“那你今晚是过不去了,车站旁边有家旅馆,是我媳妇开的,你先过去休息一晚吧。” 我以为他要给自家揽生意,礼貌笑道,“大哥我就不住了,你能不能把那个村子的路线告诉我一下,我可以走夜路过去的。” 司机大哥听后用古怪的瞅了我一眼,“你那个远房亲戚没有告诉过你,西禾村有宵禁的传统吗?过了晚上八点,家家大门紧锁,村子唯一的通路也会被人用栅栏堵住,出不去也进不来。你现在过去,也是要等到明早才能进村。” 我努力不让自己神情太过疑惑,但心里却非常诧异。 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宵禁的传统? 难道他们村子的地里长黄金吗,怕有贼晚上过来偷? “看到前面那条路没,沿着这条小道往山里走上三公里,就能到西禾村了,但是西禾村那个地方啊……算了,不说了,我们一年也拉不了几次那个地方的人,你去了之后找到亲戚就赶快回来吧!”司机大哥欲言又止,却还是摆摆手走掉了。 天实在太晚,我也不好意思把他叫住在询问具体情况,反正明天就要过去了,也不差这一晚上。 我走到司机大哥说得旅馆,也是这车站附近唯一亮灯的地方,跟老板娘开了个标间。 这种地方的卫生条件肯定不堪设想,一进屋便闻到股下水道反涌上来的气味,镜子模糊到只能看清个脸部轮廓,上面被不知多少旅客的唾沫喷溅。 铁架床上仅有一层薄薄的褥子,枕巾是常年未换洗不出来的淡黄色,但是这种偏远的小旅馆也只有这个条件了,一晚五十块,还有暖气,又能要求人家什么呢。 我连衣服都不想脱,合着大衣躺在硬邦邦的铁床上睡了一晚,心想还好安羽丞没有跟过来,否则非得犯王子病不可。 第805章 血社火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在这间又脏又乱的小旅馆里睡了一夜后,我很快往西禾村的方向动身。 三公里的山路并不难走,按照昨晚那个司机大哥的指示,我很快来到了西禾村的村口,这个村子并不大,一眼便可以从村头望到村尾,背靠高高的黄土山坡,山体上还有古早时期开发的窑洞痕迹,但现在已然废弃。 那不到二十间的平房分布并不密切,因西北风沙大,屋顶都被细细的黄沙覆盖,家家户户门口都晾晒着成排的玉米、辣椒等物,还有一些鸡鸭在村子中悠哉觅食。 几个妇女正在晌午阳光正好时,穿着朴素的棉服坐在靠墙根的位置缝补衣服,说说笑笑十分和谐。村子四周还有大片的油菜田,应该也是西禾村的人共同耕耘出来的地方。 这样恬静又充满生活气息的村子,应当不会有什么古怪的事情发生,看来昨晚那个面包车司机果然是在骗我! 其中一个面色和蔼的中年妇女,看到我从村口风尘仆仆的走进来,放下手中活计笑着问道,“小姑娘,你来我们西禾村做什么啊?” 我礼貌的笑笑,询问道,“我来找一位姓金的婆婆,听说她住在这里。” 话没敢说太多,我怕阴媒婆的恶行已经被她老家的人发现,再遭到他们的驱赶。 谁知,那妇女听到后脸上笑容更加亲和,拉着我的手便往院子里拽,“找金婆婆啊,你也是来向她道谢的对吧?金婆婆在我们这边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神婆啊,附近村子的婚丧嫁娶都是由她来操办的,我们都打心眼里感谢她呢!” 感谢阴媒婆?我很难不怀疑这个村子里的人都被她蛊惑了! “你们……都很相信她?” “当然了,金婆婆可是活菩萨啊,她能跟神灵交流,我们都见过!我家女儿六岁那年落水,发了好几宿的高烧,眼看人就要不行了,金婆婆过来给她叫魂,马上烧就退了,从那以后没灾没落,还考上大学了呢!”那妇女得意道。 我尴尬的笑笑,继续问道,“那位金婆婆住在哪里啊?我也有事想要找她。” “哎呦那可不太巧,金婆婆今早刚被隔壁村子请去做法,要两天后才能回来呢!”妇女惋惜道,“你着急不?不急的话可以住在我家里等上两天,两天后她一定会回来的。” 我见她言之凿凿,不禁疑惑,“两天后是什么重要的日子吗?” 妇女拍手赞同道,“是啊,两天后可是我们村的大日子,金婆婆要回来主持一年一度的血社火,那场面,比镇上过年的花灯会还热闹呢!” “血社火?”我一怔。 “对,小姑娘没听过吧?血社火这可是我们村的绝活,你出了这里绝对看不到,算你运气好,赶上了!”那妇女的嗓门很大,音调又高,说话时我的耳膜都在震颤。 血社火…… 倒真是让我起了兴致。 社火在民间很常见,尤其是西北地区,一遇到重大节日便会组织艺人在村口的大戏台上表演,还被列为国家非遗项目。 但血社火我以为早就失传,没想到在这个偏远小村子里竟还有传承! 第806章 不成文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血社火也算是社火的一种,但起源却来自西域的祆教,在唐朝时传入我国。 表演者用剪刀、菜刀、杀猪刀等凶器在自己身上戳出血洞,脑浆与脏器齐流,场面极为血腥、暴力,开放后一度被禁止演出。 不知这场血社火和金婆婆之间又有什么关系,但祆教在古代时又被称为拜火教,俗称魔教。 而金婆婆又是阎魔真君的信徒,难道师其宵在人界的假身份是借助了魔教? 想到此处,我还是决定留下来,等到后天亲眼看看这场血社火。 “那就麻烦大婶了。” 可能因为我说自己是来找金婆婆的,那妇女简直把我当成了自家人,热情的把我拉到她家里,还把过冬的菜都拿了出来,搞得我十分不好意思。 妇女说她叫刘英花,是十八年前嫁到这个村子里来的,生了一个大女儿,还有一个刚满五岁的儿子。 我原本还想跟她多了解了解有关金婆婆的事情,她却忙前忙后要给丈夫孩子做饭,我只得作罢。 晚饭时,刘英花做了四菜一汤,都是普通的家常菜,味道却不错。她的丈夫也回来了,一家人和睦而温馨,倒让我有些想念冷玄霄和沈思玄,也不知这一大一小在家里怎样了? 饭桌上,刘英花的丈夫突然开口,“对了小沈,有件事要跟你先说一下,你来我们村做客,我们都很高兴,但我们村有一些不成文的规矩,尤其在这一届血社火举办前的日子里,你得跟着一起遵守。” “什么规矩?”我愣住。 “我们这里每晚八点之后要宵禁,除了村长会巡逻之外,任何人不得出屋子。八点之后禁止一切娱乐活动,更不能发出声音,会惊扰到夜游神。”刘英花的丈夫谨慎道。 “那……呆在屋子里干嘛啊?”我嘴角抽搐,没想到那司机说的是真的。 “睡觉。”他面无表情道。 “谁八点就睡觉,怎么可能睡得着!”我惊讶道。 刘英花的丈夫脸色阴沉下来,手中的筷子重重拍到桌上,“睡不着也要睡,惊扰到了夜游神,你担当的起吗?” 夜游神又是什么鬼啊! 难怪我说起西禾村的时候,那位司机大叔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 刘英花看出我表情的纠结,笑着往我碗里夹了个鸡腿,“我丈夫他不会说话,小沈你别往心里去。我知道你们城市里来的人都喜欢过夜生活,但是西禾村的规矩,我劝你还是遵守一下的好,就当是入乡随俗吧!” “那个夜游神是什么……” 我的话还没问完,就被刘英花以眼神打断,因为她丈夫的脸色更难看了! 她儿子原本在埋头吃饭,听到我的话饭都不吃了,警惕地看向窗外,面露惊恐。 这一顿饭吃得沉默无比,饭后已经是七点半,我看到刘英花用三倍速来洗碗收拾桌子,还把换下来的衣服都洗了,速度与激情制作组都得给她颁发奖牌。 八点一过,全家人像上演哑剧一样,连走路都是慢倍速的,生怕脚跟着地时发出响声…… 第807章 夜游神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回到客房里,无聊的坐在桌前用随身带着的毛笔画符。 钟表上的时针指向九点,而我依然毫无困意。在家里最早也是要十一点睡的,期末复习时候会更拼一点,通宵也是寻常事,现在这个时间对我来说还太早。 房间门口突然凝成一道白色光圈,从白光中走出一道墨色欣长的身影,月华为他镀上了一层银边,冷峻的容颜如霜雪般寂寞。 “冷玄霄……你怎么过来了?”我又惊又喜。 他抬起那双狭长的眉眼,冷冷地睨着我,咬牙道,“沈云舒,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自己跑到这荒郊野岭很好玩是吗?” “我没把你一个人扔家啊,不是让蛋蛋陪你了吗?还有这里也不算荒郊野岭,这是村子!”我上前环住他的脖颈,强词夺理道。 “撒娇没用,昨天我已经把三个选择权交给你了,你不听话,那我就默认最后一条了。”他的语气略带玩味,身上还带着冬夜微凉的气息,令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我疑惑道。 之前他可以通过蛇鳞玉佩来监视我,现在蛇鳞玉佩已经摔碎,护心麟也失去了作用,等于我和他之间的所有联系全部中断,他竟然还能够准确的出现在我面前,难道我们产生了一种新的感应? 冷玄霄唇角微勾,淡淡说了句,“安羽丞能查到你的手机定位。” 我神色黯淡下来,怒骂道,“安羽丞这个叛徒!” 或许是我这句慷慨激昂的话声倍过大,吵醒了刘英花一家。 她的丈夫披着外套,骤然将我的房门打开,压低了嗓音叱责道,“我不是说过八点之后不能发出声音的吗……” 他的尾音戛然而止,因为他们夫妇看到了门内的冷玄霄。 “这,小沈,这个男人是谁啊?”刘英花捂住嘴巴,克制着不让自己发出尖锐的叫喊声,眸色恐慌的向我询问道。 我挽着冷玄霄的手臂,带着歉意对他们笑了笑,“他是我的老公,不放心我自己出门在外,就找过来了,打扰你们休息了,真是不好意思。” 刘英花的丈夫却摇了摇头,神色郑重的打量着冷玄霄,“不对,我们村子一到八点就会用木栅栏把进村的路全部封死,你又是怎么进来的?” “你们的栅栏可以封住别人,但封不住我。”冷玄霄不动声色道。 刘英花的丈夫还欲说些什么,刘英花却上前拉住他得手臂,用着警惕的语气道,“孩儿他爹,有什么话咱们明天再说吧,现在已经这么晚了,如果让夜游神听见……” 她丈夫表情也是一凛,指着我们说了句,“千万别再发出动静!” 然后便和刘英花逃也似的离开了客房。 见到他们二人蹑手蹑脚的背影,冷玄霄的神情也露出些许茫然,低声道,“夜游神?” 我侧目看向他,有些惊奇,“您老人家活了这么多年,也没听说过?” 冷玄霄睨了我一眼,“我活的虽久,但大多数时间都是待在深山里,并不与外界打交道,整个神域也就认识一个冥王,还有那么多自封的邪神,我哪能全都弄清!” 我看着窗外婆婆摇曳如鬼手的树影,在这个寂静无人的长夜里分外诡异,轻声说了句,“究竟是正神还是邪神,明天我们就能弄清楚了!” 第808章 请神酒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次日一早,刘英花便来叫我们起床,说今天全村的人都要去神社敬酒,让我们也抓紧收拾一下,跟他们一同前去,好讨一杯请神酒喝喝。 刘英花和她的丈夫一改昨晚的紧张和警惕,正笑着讨论分到请神酒后该许什么愿,仿佛许了什么,神明便会无条件的承诺他们似的。 我和冷玄霄对视了一眼,跟随着他们来到村尾的一座新修葺的神社。 说来也怪,这里家家户户都很贫穷,自家房子装修都很潦草,而这座不大的神社却十分讲究。 琉璃瓦,菱花窗,金顶宝塔,三重檐歇,八角旋廊,建筑还真有点像拜火教的风格。 我们随着整个村子的人穿过门楼走入殿中,昏暗的光线下,师棋宵那张清隽的脸晦暗难分,可我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整个神像雕刻着青色道袍,手拿三尺青锋剑,姿态端庄而神武,那双眸子是用琉璃点缀而成,在跪拜的角度看会感觉那双眼散发着悲悯的目光,而我凝视着他,只感到无尽的深寒,令我忍不住浑身颤抖。 前世今生的宿仇与恩怨,都在这一刻血液上涌,恨不得立刻将这座神像砸的稀巴烂。 一只大手按在我的肩膀上,我偏过头,见冷玄霄神色如常站在我身后,他坚毅的胸膛带给了我勇气,安抚了我的躁动。 “这就是你们口中的夜游神?”我向刘英花问道。 她感觉我的语气有些不善,抿唇道,“是啊!他是我们村的神明,曾经保护过我们整个村子的人,金婆婆也是通过他才能拥有神力,为我们办事。” 我不由冷笑,“阎魔真君也会保护人了吗?” “你怎知他又叫阎魔真君?”刘英花诧异了下,又很快明白过来,“是金婆婆对你说的吧?夜游神是我们对他的私称,因为他总是踏夜而来,又在清晨而去,所以大家都叫他夜游神。 今天是夜游神第一次降临我们村子的日子,所以我们要带着酒来供奉他,等明天血社火结束后,大家会把这坛子酒分给每一位村民,喝了酒的人一年内都会平平安安,得偿所愿!” 那些村民接二连三的走进来,无比虔诚的朝他跪拜,并把带来的酒倒进神像脚下的大酒缸里。 那些衣着朴素甚至落魄的人,提来的酒最次也是五粮液,不舍得为自己花钱,却舍得将全部身家供奉给邪神…… 我看着他们一瓶接一瓶的往酒缸里倒,既觉得讽刺又为他们感到悲哀。 “你们确定这样做,阎魔真君他就能喝到吗?”我忍不住开口,语气里满含讥讽。 在场的人纷纷转头看向我,之前的友善与热情全部消失,变为愤怒、不悦与恼火,村长站出来指着我喝道,“你是从哪来的人,懂不懂规矩?神明面前也敢无理!” 刘英花连忙为我打圆场,“村长,她是金婆婆的朋友,来找金婆婆办事的,小姑娘不懂事,冲撞了夜游神,我这就带她回去!” 之前刘英花说金婆婆在他们村子地位德高望重,我还有所怀疑,可当她说出金婆婆的名字后,在场人愤怒的情绪又无声无息的褪去。 连村长都悻悻道,“既然是金婆婆的朋友,那这次我们也不追究了,明天血社火时千万别再让她说出这种话来!” 第809章 规劝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刘英花用责怪的眼神看了看我,对村长百般承诺道,“不会的,我一定好好教她规矩。” 从神社回去的路上,刘英花不住叹道,“小沈啊,你真不该说那样的话,要是冲撞了夜游神,他不再保佑我们村了该怎么办啊?” 我见她如此痴迷的模样,问道,“那个夜游神都保佑了你们村什么啊?” “几年前我们村遭遇过一场自然灾害,田里的庄稼全都死了,颗粒无收,是夜游神为我们从别处引来了水源,还发了很多食物给我们,这才让我们平安度过了那次劫难。”刘英花说话的时候满眼皆是虔诚与感恩。 这手段倒是像极了师棋宵,先用恩惠收买人心,为自己所用。 我忘不了前世建安城外那些受他恩惠的流民,同样把他当成救命恩人与神明,以为跟随他便可以从此过上好日子,不再颠沛流离。 可最终他却亲手把那些流民变成了轮回塔吸收的鬼魂,连个活口都没有留下。 我很想对她说,你们知道自己供奉的是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魔吗? 刘英花看出我的欲言又止,语重心长的对我说,“小沈,你们就算不信这些,也不要当着我们的面来反驳。我女儿也不肯相信,还说这都是假的,指着鼻子骂我们迷信,所以她考上大学后再也没回来过。她跟你一样大,我一看见你就想起了我女儿……” 她吸了吸鼻子,“不说这些了,总之你是孙婆婆的客人,她对我们家有救命之恩,我会好好招待你,希望你也别给我添麻烦了,行吗小沈?” 刘英花虽然执迷不悟,但归根究底都是因为她所处的环境才受到影响,跟这里的人一样,我能感觉她们心肠还是好的,只是在对待阎魔真君这件事情上偏执了些。 我不能再做个不识好歹的人,更何况明日便是村子里一年一度血社火祭祀的日子,我冥冥之中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不管怎样先看看再说。 刘英花见我不再反驳,以为我听进去劝,带着我和冷玄霄回了家。 白日里这些村民的行为正常无比,做农活的做农活,打牌的打牌,妇女们喂鸡鸭鸭,十分祥和,这也是让我产生错觉的原因。 一到太阳西沉,这个村子就像变了个模样,务农的人也好,喝酒打牌无所事事的人也好,都在夜幕降临前的那一刻准时回到自己的家中,再没有出来过。 今天刘英花一家去神社贡酒所以回来的晚了,饭都没来急得做,当饭做好时已经是七点五十分,他们全家包括我和冷玄霄,都在无声中吃完了这顿饭,连夹菜时筷子不小心碰到瓷盘发出的轻响声,都遭来了刘英花丈夫的白眼。 饭后我和冷玄霄回到客房,我长舒了口气,压低声音说道,“我真是受不了了,我要憋死了!这样的日子我真是一天都过不下去,怪不得刘大神的女儿会跑,这还不跑等什么呢,一村子神经病,都被师棋宵洗脑了吧!” 冷玄霄则不以为意,他本来就话少,在深山里漫长的修行时可以长达数年不跟人交流,我觉得这个村子很适合他! 第810章 傩舞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今天打探到了金婆婆的住所,就在村尾神社旁边的那一间,趁着现在四下无人,金婆婆也没有回来,咱们先溜去她家里探查一番,怎么样?”我提议道。 上次去金婆婆北城的出租房里,我找到了冷玄霄身上掉下来的龙鳞。那么她自己的家中应该也有很多类似的东西,尤其是跟师棋宵有关的。 冷玄霄好整以暇的睨了我一眼,别有深意道,“我发现这次回来后,你做什么都喜欢偷偷摸摸的。” “小心驶得万年船,低调一点总没错。”我没理会他话中的狎昵,拉着他蹑手蹑脚的走出屋子。 沿着墙根缓缓朝金婆婆住所的方向走去,我被脚下一处凹凸不平的石块绊倒,险些摔倒在地。 冷玄霄伸出双臂将我牢牢揽在怀中,骨节分明的大手禁锢住我的腰间,胸膛离我仅有一寸距离,低沉而压抑的嗓音从我头上响起,“我很难不怀疑你在投怀送抱。” 月光洒在我们两人身上,照得他如玉般的眉眼似霜雪般清冷。 我这才想起这货可以缩地成寸直接到金婆婆家中,我却拉着他像夜间偷情的男女一样在月下私奔,还不能发出一丝声音,暧昧又禁忌。 难怪他刚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这大半年来一个人涉险成了习惯,忘记他已经回到我的身边。 他发现我在偷偷看他,对我挑了挑眉,眼角眉梢皆是促狭,在这无声静寂的夜里,情愫昭然若揭。 我脸一红,还好村子里的路灯光线昏暗,并没有让他看出我的羞赧,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继续往前走。 村子并不大,五分钟不到便已来到金婆婆那间矮旧的平房门口,她所住的位置正背对山脚,面朝神社的方向,周围并没有其他房屋,是整个村子最偏僻的所在。 到了这里我就不必再蹑手蹑脚,直接翻墙而入,随手按下灯的开关。 光源骤然亮起,我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出一身冷汗…… 那是几个带着面具的人形木偶,比例和常人一样高,它们身上穿着古老的戏服,铠甲云肩、玄衣末裳,执戈扬盾。而让我感到害怕的是木偶头上戴着的木制面具,似野兽也似妖邪,油彩纷呈,表情各异。 或悲或喜,或威或怒,但看上去都十分狰狞与诡异。 冷玄霄上前取下其中一个木偶人的面具,拿在手里晃了晃,蹙眉道,“傩舞?” 我恍然大悟,这些戴着面具的木偶多半是明日血社火要上场的工具人。这些面具也很有讲究,用的都是上好的樟木、白杨木,能够百年不腐,遇水不裂。 傩舞和社火一样,都是古时候的一种祭典活动,古时候认为跳傩舞可以驱赶妖魔,趋避瘟疫等等,更多的是用来向神明还愿,往往由巫师或大祭司所跳。 金婆婆估计年老跳不了傩舞了,便弄了几个木偶来帮她跳。 我见此情景忍不住疑惑道,“这金婆婆到底要做什么?” 霎时,冷玄霄陡然眉目一凌,对窗外厉声喝道,“谁在外面?” 窗外,一道黑色的人影一闪而过,如鬼魅般消失…… 第811章 管教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糟了,不会是金婆婆回来了吧? 我心里一惊,刚想拉着冷玄霄藏起来,窗外便传来一道雌雄莫辨的嗓音。 “快走,她回来了!” 我与冷玄霄短促的对视了一眼,都听到了不远处传来老人蹒跚的脚步声,连忙打开窗户跳了出去,躲在神社后面的围墙中。 果然,金婆婆佝偻的身影带着风尘仆仆的沧桑,缓缓从小路走入自家院子里,半晌过后,熄灭了屋子里的灯。 这时,先前在窗外看到的黑影也从旁边的树上飞驰而过,身形犹如鬼魅,浑身都被黑色的斗篷包裹住,分辨不清面容,却能从矫捷的身姿看出约莫是个女人。 是那个在车站救了我的女人! 她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救我,又为什么向我们通风报信? 我来不及怀疑,抛下冷玄霄,一跺脚便追了上去。 只见她往村边的树林里掠去,我忍不住喝了声,“别跑,你回来!” 村子里突然亮起数盏灯光,照彻整个漆黑的夜晚。我以为是自己的叫喊声惊动了村民,却发现他们披着衣服纷纷往村子里面跑。 一回头,那道黑色的身影已经不见了。冷玄霄以眼神示意让我先回村子,他追上去看看。 我点点头,看着他的背影从林间消失,我总觉得那黑衣女人似曾相识,好像在哪见过…… 刚回到村子里,孩童的哭闹声便从村头传出,在这个寂静的夜里显得无比聒噪。 原来那些村民是被这个小孩子吵醒,跟我没关系,我松了口气。 紧接着,我却感觉出了那些村民慌乱的气息,他们闯入那间平房中,把一个仅有三岁大的小男孩拖了出来,揪着他的衣领怒骂道,“不许再哭了,你这样吵闹会惊扰夜游神回村的!” 那么大点的小男孩哪懂那么多,被一群凶神恶煞的大人围在中间更加害怕了,哭声不仅没有减弱,反而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村长转向那个男孩的母亲,厉声呵斥,“这三日之内夜间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小孩子不懂事,你们大人也不懂是吗?” 那女人也是一脸惶恐,急忙解释道,“我家孩子也不知是怎么了,从吃完晚饭后就哭闹不止,我怎么哄也哄不好,孩他爸又出远门了,我一个人也管不住他!” 说话间,那男孩仍在啼哭,仿佛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 都说人人其实都有第三只眼,也就是像安羽丞一样的阴阳眼,只不过大多数人的阴阳眼会在四岁之后慢慢消失,安羽丞这种反而是极少数的人。 而在四岁之前,孩子们是能感觉到非人类物体接近的,甚至还有的小孩会看见灵魂、感应到未知的危险。 我看向四周那些愈渐愤怒的人群,并没有发现煞气、阴气之类的现象。 那这个小孩究竟是感应到什么了呢? “你管不住是吧?你管不住那我们来帮你管!”村长双目露出凶光,狠戾的掷下了句,转身便进了屋子。 那孩子的母亲也急得要哭出来,捂着孩子的嘴绝望道,“儿子你别哭了,你再哭妈妈也护不住你了!” 村长很快从屋子里走出来,左手拿了一块脏兮兮的抹布,右手则拿了一卷宽胶带,捏住那小孩子的后颈就要把抹布塞进他的嘴里。 第812章 没有死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男孩的嘴巴太小,那么大的抹布根本塞不进去,拼命挣扎也无济于事,整张嘴都被撑得变了形,哭花的小脸不停做出干呕的表情。 可村长并没有结束,用宽胶带在他脑后紧紧绕了几圈,把鼻子都缠了进去,那孩子呼吸都困难起来。 我实在看不下去,站出来尖声喝道,“你们对一个只有三岁的孩子做这种事情,还有良心吗?” 然而村里人的注意力都在那孩子身上,根本没有人理我。 反倒是刘英花把我拽了回去,小声说,“小沈这事你别管,你不知道这对我们来说有多严重,那孩子哭这么大声,只怕已经惊扰到夜游神了,那我们整个村子都要遭殃!只能限用这种办法让他安静一晚,再说孩子的母亲都没有意见,你不是我们村里的人,你的话更不会有人听的!” 我深吸一口气,很想告诉他们,你们口中的夜游神早在几个月之前就已经被我老公打得魂飞魄散了!你们拜他还不如拜我老公! 村长停了手,看着已经被胶带封住嘴巴,再不能发出一丝声音的男孩,满意说道,“这不就管住了吗?有什么管不住的,都给我回去睡觉去,明早太阳升起之前,谁也不能再发出一丁点声音!” 那孩子的母亲抱着小男孩,面容隐忍,眼眶含泪,却没有说出一句反驳的话,仅是抱着他回了房间,关上了门。 我便是想出头帮她也没用了,刘英花扯了扯我的袖子,把我带回了家中。 正在思忖该如何打碎他们的神明滤镜, 却听到有人敲了敲我的窗子。 抬眸,看到冷玄霄那张冷峻的脸站在窗外,朝我招了招手,示意我出去。 我再次偷偷跑了出去,拉着他的手低声询问道,“怎样,抓到了么?” 冷玄霄没说话,只是牵着我朝树林的方向走。 渐渐远离村子后,我才恢复了正常的语调,忿忿道,“冷玄霄你不知道,刚才那些村民欺负一个小孩子!他们也太丧心病狂了,简直没有人性!” 冷玄霄头也不回的说,“我看到了。” 我一怔,“你看到了你不出来帮我!” “因为眼下还有更严重的事情。” 他口吻郑重得令我有些诧异,“什么事情?” 此处已经远离村子来到了树林中央,我知道冷玄霄不会害我,却也被他的举动弄得晕头转向,“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啊?” 他淡淡说道,“有个人想见你。” 说完,一道黑色魅影从树上飞落至我面前,身形矫捷而轻灵。 我愈发感觉到眼前人十分熟悉,当她解下兜帽那一刻,我双瞳蓦地一缩。 “师妍晚,怎么……怎么会是你?” 距离上次分别,我与她已有将近一年的时间未见,师妍晚容貌依旧,清丽绝伦,可眼底却少了些灵光,变得黯淡消沉。 “我的事情说来话长,你们的事情我刚刚已经听冷玄霄讲过了,他引渡雷劫让师棋宵魂飞魄散,但我现在要跟你说的是,师棋宵他没有死!”师妍晚语速极快,不含一丝感情说道。 我顿时如遭雷亟,大脑一片空白,“你说什么?” 第813章 消灭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师妍晚暗叹了声,沉重说道,“师棋宵他早在百年之前就已成了魔,魔不老不死,不入轮回,超脱五行之中,除了封魔之外,没有办法可以让他消散。魔气因乱世而形成,并无躯体肉身,自晚清末年以来,天地魔气皆被封印于昆仑山下,独独除了他。” 我骤然想明白了什么,颤声道,“因为……他不只是魔,是曾是人!” “对,别的魔没有肉身,他有,因为他是由人修炼成了魔!”师妍晚的神色里带着哀痛与怨忿,凄恻道。 “我那好爹爹,早在和我娘提亲之前就已经谋划此事了,他小时候受了太多苦,又偶然发现了自己家族的秘密,他不满足做一个朝生夕死,命运被牢牢把控的人类!可人是不能变成妖的,妖有自己的道,他只能选成仙还是化鬼。 然而成仙需要有仙缘,还需心无杂念,一心向善,他当然不配!他那颗肮脏丑陋的心,又怎配得到成仙呢!鬼道他当然也不屑于修,毕竟要成为鬼的首要条件,是让自己身死啊……他怎会冒那么大的险让自己置之死地。 想来想去,只有成魔最适合他,那种把天下苍生捏在手里的感觉,他一定很喜欢!” 我心底莫名的恐慌,咬牙道“所以,在我们面前魂飞魄散的师棋宵,不过是他弥留人间的一具躯壳是吗?” 师妍晚用着那双古井般的眸子看向我,目光里隐隐有着同情,那是只有我们两人才懂的悲戚。 “没错,你们付出惨痛的代价,最后却只换得他一具早已想要抛弃的躯体,他现在仍活在这世间,逍遥快活!” 万般痛苦像针扎一样刺入我的心脾,闭上眼睛不敢去想,可剧烈的情绪不停往我脑海里钻。 前生我飞灰湮灭只将他肉身封印了百年,今世冷玄霄耗尽全部修为,却也只把他人类的躯壳魂飞魄散。 怪不得他会在死前说后会有期,竟然一语成谶! 这一切都他都已经预料到了! 他不过是摧毁了肉身,而我们呢?如果冷玄霄不是上古应龙的转世,他根本无法再回到我身边! 如果说我之前对他还有一丝丝的心痛,因为他曾是我最后的亲人,最后的温暖,而这些都在前世的记忆中消散,我现在对他只有噬骨蚀心的恨! 冷玄霄发现了我精神状态有些不对,抱住我不停颤抖的身体,对师妍晚正色道,“长话短说,现在是什么情况?” 师妍晚收敛住情绪,垂眸漠然道,“你们消灭了师棋宵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找到他,但我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简单,我毕竟与他相处了十八年,朝夕相对,即便没有看清他,却也摸透了他的一些秉性。比如他从不会以身犯险,会给自己留很多条后路。 所以我知道他多半没有死,而是藏匿于这世间的某个角落里疗养生息,等到恢复后再出来,或许是一年、十年,甚至上半年!但这对我来说,无异于最好的时机!我要趁他最虚弱的时候,彻底消灭他!” 第814章 机会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可他就像真的被你们杀死一样,我走遍了天涯海角,都找不到一丝痕迹。直到不久前,机缘巧合下,我发现了这个村子……这里的人在早些年前曾经受到了师棋宵的恩惠,又在他座下爪牙的引导下,纷纷信奉阎魔真君,这种思维已经根深蒂固,非常可怕!”师妍晚口吻泛着冷意。 我知道师棋宵是有这个本事的,能够让人无条件的信任他,前世是这样,今世也是这样,自带洗脑功能。 “我刚来到村子的时候还在疑惑,明明阎魔真君都已经消失了,他们为何还如此痴迷的信奉,做那些祭典又有何用呢?后来我接触到了村里的神婆,金婆婆,她身上有一部分师棋宵传授给她的法力,所以她能操控师家傀儡术,我与她交过手,没讨到好处。”她悻悻说道。 原来不光我在那个老太婆身上吃了亏,师妍晚也是一样! “她到底要做什么?”我询问道。 “明天那场血社火,不仅仅是要祭祀,他们要供奉出自身的邪念来让师棋宵秽土重生!”师妍晚郑重的道,“我数过了,这个村子一共有一百多口人,他们都信奉着阎魔真君,百人的邪念汇集于此,的确能够召唤回深埋地底的魔!” 我倒抽一口冷气,师妍晚的话提醒了我,古代战乱时一座城里只要死伤百人的戾气便能汇聚成一团魔,而这些信徒的心念更为纯粹,召唤的能量也就越大,再加上还有一个金婆婆,确实能够让魔秽土重生! “不行,必须阻止他们,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如果让阎魔真君降临于世就真的完了!”我骇然道。 百年之前玄门与魔族的那场封魔之战,玄门死伤惨重,像沈家与殷家这种玄门世家基本都被灭门,所以如今北城的玄门组织内也不见什么小门派,只有几个大宗系还在维持。 至于封魔……现在的玄门术士整日里想的都是挑最轻松的活,拿最高的赏金,没事给企业老板看看风水,改改布局。法力小的直接充当神棍,坑蒙拐骗,天桥摆摊。 让这样一群人跟阎魔真君相斗,怕是都抵抗不住一波袭击。 师妍晚没有我这般顾虑,但她对师棋宵恨之入骨,当然也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冷声道,“我之前试着劝说那些村民,把阎魔真君的暴行讲给他们听,可他们却觉得我在诋毁他们的神明,还把我从村子里赶了出来,所以我才藏匿起来,只能在夜间行动。” 我一听便摆了摆手,“没有用的,你永远都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他们早都被师棋宵给迷惑了,通过今晚的事我算是看出来了,为了师棋宵,他们都能上刀山下油锅!你冲进一群信徒堆里大骂人家的神明是假的,他们没打你一顿已经算心地善良了,这就是邪教的可怕之处。” “但我们必须要趁他最虚弱的时候阻止他,如果真让他秽土重生,后果不堪设想!”师妍晚急切说道,宽大的斗篷在夜风中猎猎抖动。 “明天,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第815章 干扰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这一夜,注定无眠。 我们三个人里面,一位是僵尸,一位是蛇仙,这俩人用不着睡觉。而我也没了半分困意,索性坐在树林边等天明。 自湘西分别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师妍晚,还以为此生可能都无缘再见,如今她安然无恙的坐在我身边,倒让我有些恍惚。 初见时,她红衣似枫,清冷又倨傲,带着未泯灭的善良与柔软,会哭也会笑。而坐在我身侧的她更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头人,只有提到师棋宵时才能牵动她浓郁的仇恨,其余时候她都面无表情,连脸皮也懒得翻眨。 可她斗篷的领口上,别着一朵干枯的小野花,早已没了香味。 我抿唇道,“谢谢你,在站台救了我,还有今晚这次。” 师妍晚瞥了我一眼,不动声色道,“北城站台那次救你,是想报你在湘西放我一马的恩情,至于今晚,就算我不提醒,以冷玄霄的能耐也能很快发现金婆婆的行踪,我出言只是为了引你们过来罢了。这回咱们互不相欠,扯平了。” 我很想问问她,这一年来你都去了哪里?是因为喝牲畜的血,所以才如此憔悴吗? 还有,你救我真的只是为了与我互不相欠,没有半点别的感情吗? 毕竟,她是我在这世上,最后一个有血缘关系的人了…… 即便隔了百年,同父异母,可她也是我的…… 这些话我最终还是没能问出口,天光击破黑云,露出一丝乍泄的冬阳。 朝阳东升染透云层,村里一声锣鼓震天响,血社火开始了。 打头的便是那几个跳傩舞的木偶,它们伴随着古怪的曲调僵硬的扭动,手里或拿着羽扇,或摇着铜铃,仿佛在指引着谁的魂灵前来。 脚下迈着整齐的步斗,动作整齐划一,不断晃着脸上那狰狞的傩舞面具,从人群中穿过。在路过昨晚那个哭啼不止的孩童时,俯下身体故意用自己那张可怖的脸去贴近他,吓得他大声尖叫。 然而今天却没有人再阻止他,他们的注意力都被这场堪称仪式的血社火吸引。 紧跟在傩舞后面的,便是那些表演血社火的人,他们的妆容十分血腥,脑门或眼睛里插着刀刃、剪子、与斧头等物,不知是用鸡血还是猪血将整张脸涂抹,血与白色的‘脑浆’顺着脸颊不停流淌。 我大概能明白这种戏法不能广为流传的原因,太过血腥骇人,别说小孩子接受不了,大人没点心理素质也没法接受。 队伍最后是一些傩戏的杂耍,看上去也非常吓人,我昨天一时口快说了句‘上刀山,下油锅’,没想到他们竟还真的演了出来! 除此之外还有捧炽石、滚榨刺、过火炕等,小时候没看过的戏法,今日一次看个够。 金婆婆穿着一身古老的巫祝长袍,手中不停晃动着一对铜铃,那铜铃声仿佛能钻入人的心里,令我极为不适。 铜铃声越响越密,傩舞木偶也越跳越快,从他们身上缓缓飘出一股黑色的戾气,在空中凝聚成团。 那些看戏的村民不知不觉也受到了影响,目光变得呆滞而迷离。连我也被那铜铃声弄得心乱如麻,压抑许久的戾气忍不住要喷薄欲出。 第816章 恭请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一双指节分明的大手覆盖住我的耳朵,我抬眸,对上了冷玄霄那双深沉而凛冽的眼。 “别去听那铃声,那是摄魂铃,你是人类,会受到它的干扰。”他淡淡的说。 我捂住额角,默默在体内运转太乙玄经,总算将暴戾的气息全部压制回去,灵台逐渐清明。 “这个金婆婆真可怕,只要是人,谁心里没有点隐秘的戾气,她的铃声能把人的戾气逐渐放大,最后迷失本心!”我愤恨说道。 那些村民此时已经全部被铃声与眼前的傩舞操控,双瞳动也不动的盯着那些跳动的木偶,黑色的气息从他们的头顶不断抽出,逐渐上升至半空,汇集了越来越多的戾气。 金婆婆闭着眼盘腿坐在古戏台上,并没有发现树后我们的存在,她手里捏着咒印,嘴里念叨着,“怜我世人,忧患良多,俗尘坌染,飘零无助。唯我魔君,解得众苦,妙音引路,无量净土。” 师妍晚一凛,想要从树后冲出去,“赶紧阻止她!” 我连忙拽住她,低声问道,“你想怎么阻止?” “当然是杀了这个金婆婆!”她戾声道,双目赤红如血,百年以来的仇恨与怨忿皆凝聚在眼底。 我缓缓摇头,心底一片冰凉,“不行,那个金婆婆在施法时已经把全部村民的灵魂与自己牵在一起,如果你现在杀了她,那些村民也会死的!” 师妍晚挣开我的手,歇斯底里的喊道,“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如果师棋宵秽土重生,他会杀更多的人,这个西禾村,他们受了师棋宵的蛊惑就是他们活该!他们死了正好,可以为普通人做点牺牲!” “师妍晚你疯了吗?他们也是普通人啊,他们只是被师棋宵蛊惑了而已,和风陵村那些被害的人有什么不一样!你难道还想让风陵村的事情再度上演吗?”我皱眉道。 师妍晚那张绝艳的容颜爬满了恨意,周身杀意立现,带着一种近乎于绝望和疯狂的痛意睨着我,“沈云舒,你想做好人尽管去做,不要拦着我!我等了足足一百年,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 “可你现在这样做和师棋宵有什么分别?”我冰冷的喝道,“叶风眠如果在天有灵,他会希望看到你这样做吗?” 或许是叶风眠的名字唤醒了师妍晚最后的神志,她愣了很久,哽咽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重生,什么都不做吧?” “等!”冷玄霄紧盯着前面的动向,言简意骇道,“魔想要秽土重生,必须在众人里选出一位炼造自己的魔心,到时候只要摧毁魔心,就能摧散这团戾气,师棋宵也就无法再重返人世。” 我们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除了傩舞的木偶人仍在随着铃声扭动,舞至最激荡的时刻,那些村民都已经如同行尸走肉,呆立在原地不会动弹,黑色气体不停从他们头顶拔出,整个西禾村都被巨大的魔气所笼罩。 陡然,金婆婆的身体像中邪一般剧烈抖动起来,双瞳只剩眼白,大声喝道,“恭请——阎魔真君!” 第817章 魔心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们三人同时抬头,只见半空中的那团黑色云层似有了生命一般,逐渐浮现出人形。 师妍晚焦急的喊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就是现在!”冷玄霄神色冷峻,有条不紊的指挥道,“我去控制那些村民,不让他们再给师棋宵输送戾气,小舒你去控制金婆婆,断了她的摄魂铃。师妍晚,你去摧毁魔心,万万不能让他变成师棋宵!” “哪一个才是魔心?”师妍晚巡视着那些面容呆滞的村民,蹙眉道。 “一会儿谁的身上魔气最重,谁便是魔心。”冷玄霄飞快说了句。 话音一落,我们三个分头行动。冷玄霄站在人群与傩舞木偶的中央,用法力屏蔽了他们的五感,他们很快便茫然起来,头顶也不再冒出黑气。 但这样的法力维持不了太久,冷玄霄已不再是全盛时期,我们需要速战速决! 我看着戏台上的金婆婆骤然睁开那双没有眼白的瞳孔,反手掷出一枚五帝钱,打碎了她手中的摄魂铃。 金婆婆大怒,老枭般的嗓音冲我嘶喊道,“你这臭丫头,又坏我好事!” 她在膝盖上重重一拍,身后竟然冒出五对阴亲的厉鬼,霎时气温都低了好几度,阴气逼人,令我不禁牙齿打颤。 那些厉鬼低垂着脑袋站在她身后,嘴里发出‘桀桀’的笑声,黑色的血从他们嘴角流淌出来,模样跟那些血社火的扮演者一样恐怖。 还好我救下了周学姐还有安羽丞的表姐,不然她们此时可能也会化为厉鬼,一同站在金婆婆的身后了! 厉鬼们在金婆婆的指引下张着血盆大口朝我扑了过来,我立马运转起太乙玄经,手间捏了个咒引打了出去。 金色光焰从我掌心里挥出,却因为我至今都没有融会贯通而威力不大,只能暂时克制那些厉鬼的行动。跟冷玄霄那边情况类似,我的太乙玄经也撑不了太久,现在唯一的希望落在了师妍晚身上。 “师妍晚,你找到了吗?”我回眸喊道。 “找到了。”师妍晚的嗓音有些缥缈而虚无,明显状态不太对。 我和冷玄霄一齐看过去,这才发现师妍晚站在那个仅有三岁的小男孩面前,手足无措。 那个男孩正是昨晚被村长用胶带捆住的人,他此时整个身体都快被黑气所包裹,而那些头顶那团魔气正不断往他的心口钻入。 他便是师棋宵选中的魔心! “为什么,会是个小孩子!”我心底一颤,对师棋宵的恨意又上涨了几分。 只有他能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来,选一个无辜的小男孩当魔心,让我们根本下不去手!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师棋宵决不能重生于世,只能算这个男孩倒霉!”师妍晚剧烈喘息了几下,手掌里幻化出光刃,赤红着眼朝他心口刺了过去。 我和冷玄霄同时别过头,心里都在不忍,因为我们想到了自己的孩子。 如果今天被师棋宵选中的人是沈思玄,我们仍能如此狠心的杀死他吗? ‘噗嗤——’血肉分离的声音在此刻被无限放大,我紧紧闭上了眼睛。 第818章 秽土重生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片刻后,我睁眼,发现头顶那团黑色的魔气依然在,回头时,却见师妍晚颤抖着跪在那个小男孩面前。 她那一刀竟然刺偏了,只浅浅的插进了小男孩的肋骨间。 师妍晚强行调整情绪,狠下心将男孩身上的刀抽离,对准他的心口想要再次刺进去,可那小男孩多半是感受到了明烈的痛,竟找回了一丝神志。 他睁开小鹿一般湿润的双眸,看见眼前神情哀伤,却容貌清婉若空谷幽昙的师妍晚,嗫嚅道,“神仙姐姐,我好疼啊,你是来救我的吗?” 这句话令师妍晚彻底乱了心神,手间的光刃瞬间消失,整个人崩溃的大哭出声。 上一个叫她神仙姐姐的人,已经死在了她的怀中。 冷玄霄如寒冰般的双眸一凛,陡然喝道,“不好!”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半空之中漂浮的黑气大半都已进入到小男孩的身体里,仅余的气息也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飞快速度往他心口里钻。 “师妍晚,尽快动手!”冷玄霄催促道,然而他的眼底也都是伤痛和不忍。 师妍晚看着眼前这个面容清秀的小男孩,让她再次想起了叶风眠,她无法再下手。 “不,我做不到……”她崩溃哭了出来。 “女儿,你的表情看上去很痛苦啊!” 一道邪佞而熟悉的声音钻入在场所有人的耳膜,师妍晚抬头,透过那层薄薄的泪雾,看到面前那个小男孩逐渐长成了师棋宵的模样,正带着嘲讽般的笑容,深切地睨着自己。 “师棋宵,我杀了你!”师妍晚一把抹去泪痕,再次幻出光刃,一刀朝他心口刺去。 “晚了!”小男孩在瞬间后退出三尺远,面容已完全被师棋宵覆盖,阴邪的嗤笑道,“我教过你,不要妇人之仁,你怎么总是不听呢!” 天空中最后一缕黑气被师棋宵吸入体内,那个小男孩的手脚逐渐伸长,变成了像蜘蛛一样长满绒毛的黑色步足。 他的身体也不断变大,还从他的头顶破出两条螯肢,除了那张脸仍是师棋宵的,其余的肢体都长出了细密蜇毛,八条步足也长出了四个关节,背部还长出了人脸一样可怖的彩色花纹,看上去就像一只长着人面的巨型蜘蛛。 “他,他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惊骇道。 那些村民被抽干了戾气,横七竖八的晕倒在地,但好歹保住了性命。冷玄霄收回法力,蹙眉看着戏台上那只人面蜘蛛,目光中带着深深的鄙夷与厌恶,凉凉开口。 “魔就是这样,它们原本无形无体,师其宵之前尚且还算个人,只是修炼了魔道而已,他如今人身已灭,将魔心种在了这些信徒的身体里,秽土重生,全然是个魔物,成为了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可真是恶心!”我抑扬顿挫的骂道,再多词汇也形容不出我现在心底的愤怒与震惊。 师其宵晃了晃头,从他颈部传来咔咔的轻响,像是木偶被拧上了关节一样,他活动着那八条步足,咂舌道,“啧,这样子还真是不太美观啊!” 第819章 两个女儿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金婆婆激动的老泪纵横,匍匐跪倒在他脚下,虔诚说道,“阎魔真君大人,您终于回来了!我们总算把您给盼回来了!” 师其宵对她抬了抬长满黑毛的肢体,柔声道,“辛苦了,我的大祭司。” 我不想再看到这个让我做噩梦的怪物,运作全身之力,使出了太乙玄经中杀伤力最强的一招,手腕间翻出一个法诀,朝他打了过去。 师其宵看都没看,轻轻挥动了下他的螯足,竟将那道金色的光波反弹回来,以破竹之势朝我袭来。 冷玄霄连忙闪现到我身旁,抱起我旋身躲避开那道光波。 我双手抵在他得胸膛上,半晌才反应过来,看向远处被我摧毁成荒原的农田,心下愕然。 “怎么会这样,太乙玄经对他不管用了吗?”我呢喃道,神情都是无措。 冷玄霄将我护在身后,凝重说道,“不是太乙玄经不管用了,是师其宵变成了魔,这世间法力对已成型的魔物基本没有用,除了封魔引。” 我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我们拼尽全力弄死了师其宵,却让他变成了魔物秽土重生,他如今所向披靡,再无敌手。 而唯一能消除他的封魔引,竟被前世的我亲自送到了他的手上…… 仔细一想皆成死局,无解。 师其宵眼角睨着笑意,垂眸看向我,“女儿,许久不见,看来你过得不错嘛!” “呸,谁是你女儿!”我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厌恶的怒道,“上辈子当我哥,这辈子当我爸,你占便宜没够了是吧!” 师其宵却并没有生气,不疾不徐的说道,“你不想承认也不行,你身体里流淌着我的血,否则太乙玄经怎么会认你为主?” 我只要想到自己身上流着他的血,恨不得自己才是被抽干血的师妍晚! 他也好似想到了什么,转向了一旁浑身颤抖的师妍晚,挑唇笑道,“真没想到,我的重生祭典竟会有两个亲生女儿参加,妍晚,我们有多少年没见了,可想念过爹爹吗?” 师妍晚脸色惨白如纸,双眼却一片殷红,紧绷的下颌线出卖了她此时的怒火,“别叫我妍晚,你不配!我也没想到,多年不见你竟会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真是难看死了!” 他得两个女儿并肩现在对面,同样在怒骂自己,而他却不以为意的挑了挑眉,“妍晚,你不想爹爹,可这些年爹爹经常想起你呢!你小的时候我一抱你,你就朝我身上撒尿,坏得很!我以为你长大了也会那么坏,所以对你寄予了厚望,可你在你娘的管教下,越来越像她,心慈手软!” 师其宵抬了抬前方的那两根螯足,做出一副类似人类摊手的动作,故作惋惜道,“你看,你原本有机会彻底杀了我的,却还是那么优柔寡断。最终,那个小男孩是为我奉献出了生命,你也没能救下他!” 他的话刺痛了她的心,师妍晚手掌间再次幻出光刃,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 “那我就再杀你一次!” 第820章 几条命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狂风四起,吹得枯树发出凄凄哀嚎,天上阴云密布,大雪纷踏而至。 师妍晚那道光刃还未触及师棋宵,便被他以螯足打回去,尖利的螯爪从她的胸膛中刺穿,将她钉在半空中。 师棋宵举着那只螯爪,把她拉回自己身前,啧啧说道,“女儿,你学你妹妹干嘛,受苦的还不是你自己!” “唔……”师妍晚发出痛苦的闷哼,她是僵尸,体内已不会再渗出血液来,却因为被利螯贯穿了肺部而痉挛。 我心里猛地一揪,抓住冷玄霄的手臂晃了晃,带着哭腔,无措地凄恻道,“救她,冷玄霄你救救她!” 冷玄霄递给我了一个安抚的眼神,手中扬起锁魂鞭,向师棋宵挥了过去。 锁魂鞭抽断了刺入师妍晚体内的那只利螯,他飞身上前接住了师妍晚,可那只断裂的螯再次长出了新的足出来。 如魔物的体态一样,不生不灭,不死不休。断裂的可以再生,砍掉的也很快可以长回来。 连锁魂鞭这种劈山断海的灵物都无法再遏制他,我实在想不出来别的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瞧着他甩开八足利螯,迈着那六亲不认的步伐向我逼近。 “小舒,你告诉爸爸,你和冷玄霄生的那孩子现在还好吗?” 他脸上浮现一抹诡异的笑容,令我无端紧张起来,“你又想做什么?” “作为外公,难道还不能问问我的亲外孙吗?毕竟我才见了他一面,还没来得及好好抱抱他呢!”师其宵一边用长螯对抗着冷玄霄,一边游刃有余的说道。 冷玄霄的护在我的身前,把锁魂鞭抽的啪啪直响,每抽断一根师其宵的螯足,他就会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再次长出。 一旁的金婆婆为了在自己的天神面前显示出忠心,又召唤出了那五对阴亲厉鬼,从我的身后袭来。 “你休想再碰我的儿子!” 都说为母则刚,我心底对异形的恐惧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从兜里甩出六十四道符纸,咬破舌尖,喷了一口血水出去。 那五对男男女女的厉鬼被我的符篆困在一起,红色符咒从纸上脱落,不停灼烧着他们的魂魄。 师其宵那头显然也没了耐心,不愿意再跟冷玄霄玩这种你追我赶的游戏,轻笑道,“冷玄霄,若是全盛时期的你,我肯定打不过,可你那颗修炼了上千年的内丹还在你儿子身上,即便拿回了应龙残力,也不过是条百年修为的小蛇,拿什么跟我斗?” “拿命!”冷玄霄不动声色,从银牙间挤出两个字来。 师其宵桀骜的笑出声来,“命?又想以自身引天劫吗?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这个上古灵物还能有几条命跟我斗!” 冷玄霄沉默着抬手,用指间擦去脸颊上被利螯划破的血迹,侧脸紧绷如刀削,妖冶而冷然。 我骤然看向他,心底既慌又乱。我总算明白了冷玄霄回来后,自己那时而患得患失的心理,以及荣大爷问他还走不走,他的淡漠一笑。 原来他早已料到师其宵不会那么容易被杀死,他这次回来,便是做好了随时为我和孩子牺牲的准备! 不!我绝对不能再让这种事情发生! 第821章 命界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挺身站在冷玄霄面前,表情是无可撼动的坚韧,带着一丝怒气和偏执对他说道,“冷玄霄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扔下我们母子,我永生永世都不会再见你!” 冷玄霄怔住,似是没想到我会如此固执,眸光微垂,内敛着几许黯然,“小舒你别这样……” “如果我费尽心力救你回来,不是为了让你挡在我的面前,再一次从我身边消失,那我宁愿你一直都是那条没开智的小黑蛇!”我嗓音里带着哭腔,明知师棋宵就站在我们不远处,视线仍牢牢钉在他身上,不愿错过他的每一个神情。 冷玄霄似是感觉到无奈,微微叹息道,“即便是作一条没开智的小蛇,我也会拼尽一切,护在你身边。从三生前认识你的那一刻开始,命运早已注定了。” 他的话让我回想起遭遇红白双煞袭击那一次,明明是条连自保能力都没有的蛇,却还要引渡天雷,最后皮焦肉烂,险些救不回来…… 只要一想到那时的场景,我便如万箭穿心般痛得想死,我怎能再让他做出这种事来! 还未来得及与他争论,师棋宵已经出现在我们的面前,周身席卷了整个地狱般腐朽与阴戾的气息,强大到让人头皮发麻,那八只利螯比剑刃还要锋利,上面的绒毛在插入身体时会变成倒刺,普通人会被瞬间割得血肉模糊。 “女儿,这种时候就不必抢着送死了,我不愿杀你,只要你乖乖躲起来,不再惹事,我可以留你一条生路的。”师棋宵晃了晃他的头,顶部两只螯足随他摆动,模样既恐怖又怪异。 我强忍着恶心厉声道,“师棋宵,我再说一次,我不是你的女儿!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为了永生不死,当一只臭虫你就满意了吗?等你的那些信徒醒过来,发现他们的神明竟是一只人面大蜘蛛,他们还会信奉你吗?” “当然不满意,你说得很对,这副丑模样怎么配上我阎魔真君呢!”他阴恻恻地一笑,用两只螯足相互摩挲了下,“我向你保证,下一次再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一定变回人身!” 冷玄霄闻言一凛,似是猜到了什么,深邃的双眸中淬出沉暗的怒火,“你休想!” “你说了可不算!”师棋宵满不在乎的挑挑眉,从他那八条利螯上卷起一股浓郁的黑气,飞身向我们袭来。 我将四枚五帝钱全部夹在指缝间,对准了他那前四条螯足,刚欲掷出,却被一道冷怒的声音打断。 “师棋宵,你和我之间的账还没算完呢!” 师妍晚摇摇欲坠的从地上爬起来,胸前被师棋宵刺出的伤口如同一个黑洞,正从内部冒着阴沉的煞气,双手捏成一个咒诀,从她和师棋宵之间起了一堵透明的结界墙,将我们隔绝在外。 我瞬间明白了她要做什么,不顾一切的跑过去拍打着那堵结界墙,撕心裂肺的喊道,“师妍晚你放我们进去,你打不过他的,你不要送死!” 师妍晚傲然地伫立在师棋宵面前,身上披着的黑色斗篷早已不见,红衣如枫,鲜艳如血。 她冲我回眸一笑,那张清冷绝艳的脸上再次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以口型对冷玄霄说道,“带她走!” 第822章 香消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不要!”我在冷玄霄的怀里拼命挣扎,眼泪瞬间从眼角滚落,抓着他胸膛的衣襟喊道,“你放我进去,她是我的姐姐啊,她是我在这世上最后的血脉亲人,师棋宵已经杀过她一次了,我不能让她再死第二次!” 冷玄霄紧紧抱着我,见我如此伤痛他也有些动容,却只能低声道,“小舒,我没有办法,师妍晚以她自己的魂魄为结界,魂魄不消,结界不碎!谁也不能破了这道结界。” 我不断敲打那薄如蝉翼的透明结界,可它却固若金汤般,丝毫无损。我眼睁睁地看着师棋宵用利螯切断了她幻出光刃的右手,残忍说道,“坏我好事,师妍晚,我看你是当腻了僵尸,想尝尝魂飞魄散的滋味了!” “师棋宵你放过她,他是你的亲生女儿!”我哭得泣不成声,声嘶力竭喊道。 师棋宵却仿佛什么都没听见,再次挥出利螯将师妍晚的两条腿从膝盖处齐齐砍断,语气冰冷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妍晚,跟我一起成魔吧!想想那个为救你付出生命的小子,等他轮回转世,你们可以重新在一起了,如果你执迷不悟的话,就永远都见不到他了!” 师妍晚低垂着头,鸦羽般的长发遮住了她的侧脸,用仅剩的左手缓缓爬到师棋宵的身前,抬起头用那双清冽如水的眸子看着他,颤抖地唤了句,“爹爹……” “好孩子……”师棋宵欣慰地对她抬了抬前螯。 话还没说完,师妍晚的左手便凝出一团巨大的光刃,狠狠朝他劈了过去,凄厉喝道,“去死吧!” 师棋宵的两条前螯都被师妍晚斩断,他那张俊逸的脸因愤怒变得扭曲,高喝了一声,黑气如阴霾般幕天席地的挥散在整个结界内。 我的视线都被黑气遮挡,只看到师棋宵用头顶的螯足深深刺进了师妍晚的心脏,最后一刻,师妍晚遥遥对我所在的方向无声说了句,“妹妹。” 手掌下的结界出现数道裂纹,马上就要破碎,冷玄霄抱起我立刻施展缩地成寸。 可能是血脉相连的缘故,我心口也出现了莫名绞痛,绝望的嘶喊了声,“姐!” 天旋地转,冷玄霄抱着已经瘫软的我回到家中,我心痛的不能呼吸,已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一进家门便滑落在地。 小姑正在喂沈思玄喝奶粉,瞥见我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吓得手中勺子都掉了,惹得沈思玄嚎啕大哭。 “小舒,你这是怎么了?”小姑惊恐问道。 冷玄霄凝神,拂袖在家门口连设三道结界,转身将我打横抱起,放到沙发上。 “小舒没事,只不过是刚才心念受到巨大的刺激,一时缓不过来,休息几天便会好了。”冷玄霄用灵识试探我的心脉,淡淡说道。 小姑稍稍放下来心。 胡星野被沈思玄惊天动地的哭声吵醒,从房间里走出来,捡起地上的勺子不干不净的继续喂沈思玄,询问道,“巨大的刺激,玉京子你活得好好的,还能有什么刺激会把她弄成这样?” 冷玄霄垂眸,沉声道,“师棋宵回来了。” 第823章 血债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什么?”胡星野一惊,手中的勺子再次掉落在地。 沈思玄刚张开嘴准备喝奶奶,结果到嘴边的勺子又打翻了,他愣怔了两秒,无比伤心的哀嚎起来。 “他,他不是都已经魂飞魄散了吗?怎么会……”胡星野震惊不已。 冷玄霄看不下去,轻叹了声,又去厨房拿了把新勺子,把沈思玄抱到怀中,一边喂他喝奶粉一边解释道,“师其宵如今已不再是人,他成魔了。” 坐在沙发另一头的我闻声冷笑,“他那副模样,连魔都不配!他就是个怪物!” 胡星野和小姑惊诧的对视了一眼,小心翼翼问道,“你们,到底经历了什么啊?” 冷玄霄将我们在西禾村的遭遇讲了一遍,他们两人久久不能言语。 我还沉溺在失去师妍晚的痛苦里不能自拔。 与师妍晚的情感,说来或许有些奇怪。 自从得知她的确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之后,这一年来我从未想过主动与她联系,她也是一样。我们两人各在天涯一角,心里却知道对方仍在这世上的某个角落里,彼此安好。 虽是血脉至亲,初见时她误以为我与师棋宵是一伙,甚至还威胁过我。后来弄清状况,我与她身份尴尬,也从未相认。 直到西禾村重聚,她嘴上不说,我却知道她也在默默关心着我。最后之时,她原本有机会可以逃走,却为了我设下魂魄结界,香消玉殒。 她是第二个在我面前被师棋宵魂飞魄散的人,我现在的心绪难以自拔,恨不得立刻找到师棋宵,拼个你死我活。 三世情缘,冷玄霄成了最了解我的人,他看出我眼底按捺的仇恨,把沈思玄抱到了我的怀里,摸着我的头说道,“我答应过你,前世的仇我来帮你报,今世的血债我一并替你讨回来!” 我低头看着怀中刚吃饱正犯困的沈思玄,他是那样可爱,是我心底最深处的柔软,我不能孤注一掷,将他自己孤零零留在这个世上。 抱起沈思玄轻轻拍着他的背,哄他入睡后,我的理智被找回来了不少,哑声说道,“师其宵杀了师妍晚,他下一步还想做什么?” “他想要变回人形。”冷玄霄靠在沙发旁,淡淡说道,“魔想拥有人类的形态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可能这也是老天给它们这个物种唯一的惩罚。他即便用人心当魔种秽土重生,也无法再变回人类的形态了,他显然也发现了这件事情。” “那魔怎样才能变幻为人呢?”胡星野疑惑道,“跟妖族一样,需要修炼封正吗?” 冷玄霄扫了他一眼,眸光讳莫如深,“魔不需要修炼,它们存在的目标就是吞纳世间戾气,戾气越重,它们便越强。师其宵想要变成人,需要吞纳足够的戾气或者法力。” 我猝然看向怀中睡得直冒鼻涕泡的沈思玄,恐惧再次蔓延上心尖,“他还想要蛋蛋身体里的内丹是不是?” “不光是内丹。”冷玄霄低沉的声调里暗藏着隐隐担忧,转向胡星野道,“你去提醒一下胡婉儿,让她加强青丘的防御,我怀疑他会对狐族出手。” 第824章 涉水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为什么要对狐族……”胡星野脸上满是迷茫,陡然,他好似想到了什么,神色一凛。 “你们狐族历代相传的至宝,除了返魂丹,还有九命狐心。”冷玄霄漠然提醒道。 胡星野摇摇头,英俊的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九命狐心是我们狐族保命用的珍宝,它镶嵌在青丘宫殿的宝座之上,它在青丘才会在,我姐不可能将九命狐心交出来的!” 我之前也曾听灰浩宇提起过九命狐心,它是上古纯血的九尾狐离世时留下来的一颗心脏,能够建立起屏障让青丘与世隔绝,所以狐族自古以来才能绵延至今。 否则狐狸早都被人类扒皮灭族了! 冷玄霄睨了他一眼,不咸不淡的说,“师其宵只要想得到,会不惜一切手段,劝告你姐小心谨慎为好。” 胡星野脸色变得铁青,思忖片刻后,转身出门去了天台。 当晚哄沈思玄睡下后,我躺在新买的那张大床上,只觉百感交集。 我已经好久没有回过学校了,这个大学念的着实离谱,苏晴她们都发信息说很想念我。 离开之前,我以为自己等来了所爱的人,待解决完阎魔真君那些残留的余孽党羽,就可以和冷玄霄携手过自己的小日子。 却没想到一朝变故,一切又要推翻重来。 冷玄霄从身后揽住我的腰,用力把我搂入怀中,喑哑的嗓音在我耳畔轻声道,“睡吧,我就在这里,守着你和孩子。” 他并没什么温度的体温反倒成了我全部的依靠,将额头深深埋进他得肩窝,闭上了双眼。 罢了,明天的事情,自有明天来烦恼! 是梦,我站在一片白茫茫的溪水之中,雾气氤氲,白露为霜。 远处一个女子涉水而来,惊起芦苇中的蜻蜓。 她红衣如火,皓若芙蕖,容貌清丽绝伦,唇角带着一抹浅浅的笑意,对我轻唤道,“妹妹。” 我伸手想要触摸她,指尖却从她肩膀上穿过,用力一抓,只得一团虚无的空气。 “姐姐……”我一张口,便泪意涌现。 “我已经死了,准确的说,是魂飞魄散了。”师妍晚语调平静,似她往日一样,波澜不惊,“你现在看到的,是我留存的一抹残念,我不知道该找谁诉说,你是我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只有来打扰你了,对不住。” 我无助的摇摇头,紧咬着下唇没有哭出声来。 “起初我真的很讨厌你,你虽然与我一样,都是师其宵的一枚棋子,可师其宵他明显更喜欢你,明明都是他的女儿,他杀了我,却留你在世上。你是活生生的人,而我已经是具死尸。我嫉妒你能够与爱人长相厮守,嫉妒你有一个可爱的儿子,嫉妒你能过普通人的生活…… 可当你被金婆婆设计推到火车轨道旁时,我还是忍不住救下了你,亲情,真是好奇怪的东西。”她自嘲般的笑了笑。 “对不起……”我呜咽道。 “你不用为我感到自责,师妍晚早就已经死了,如果说师其宵在我十八岁生辰的那一年杀了我一次,叶风眠的死便是第二次。我苟且偷生弥留世间百年的意义,皆为报仇!只可惜我还是没能杀了师其宵,也……再也见不到他了。”师妍晚的双眸覆上一层淡淡的哀伤。 第825章 昏头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发现她的身体在逐渐透明,边缘和雾霭融为一体,可我除了眼睁睁看着她消散外,什么也做不了。 她化为茫茫云烟,余音回绕在我耳畔,缥缈而哀怨。 “妹妹,答应我,替我杀了他,一定要杀了师其宵,否则我死不瞑目!” “姐姐,不要离开我!” 我在呐喊中惊醒,猛然从床上坐起,被子从我上半身滑落。 冷玄霄也随之睁眼,不由分说将我搂入怀中,低声安慰道,“没事了,都已经过去了,没事了。” “我梦到她了,师妍晚,她对我说,让我杀了师其宵,否则她死不瞑目!”我双手紧抓着他的领口,颤声说道。 冷玄霄不停亲吻着我的额头,半是叹息半是怜惜的说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我好后悔,为什么在建安城中,我要接下那碗粥。如果可以视而不见,是不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我靠在他怀中呢喃道。 冷玄霄故意逗我笑,“一碗粥引发的血案吗?” “不,是三碗!”我纠正他。 他喉间溢出一丝轻笑,把我搂得更紧,“冥冥之中早已注定,是改变不了的,兴许你真的是他的终结者,所以才会有那么多辗转和纠葛。” 我抬眸看向窗外,冬日的暖阳照耀在窗沿的积雪上,泛出刺眼而夺目的金光。 人间又是新的一天。 “或许吧。”我深吸了口气,逐渐从梦境的余殇中走出来。 恰好沈思玄开始啼哭,这小家伙每天除了吃就是睡,眼睛刚睁开便闹着要喝米粉。 我把他从摇篮里抱出来,熟练的一手抱着他,一手冲米粉。 冷玄霄倚在厨房门口看着我们,眼角眉梢皆是柔意,晨光倾洒在他身侧,整个画面温馨又暖煦。 他不在的那段日子里,我无数次幻想过我们一家三口同框的画面,现在终于如愿以偿,只希望能一辈子这样下去。 门铃响起,我以为是送快递的,抱着沈思玄便去开门,结果门外竟站着一位故人。 一看到他,前世的回忆纷沓而至,我嘴唇抽动了下,心里五味杂陈。 殷江面容依旧,清隽而朗逸,白色风衣包裹着他匀称修长的身材,他的双瞳中呈现着与我同样的复杂情绪,沙哑道,“小舒,好久不见。” 不知沈思玄是认出他的脸,还是听出了他的声音,让他回想到自己被关在时空裂缝里整整三天滴水未进的日子,‘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冷玄霄发觉不对,上前查看,见到结界外的殷江,脸上浮现的柔暖再次覆之霜雪,眯起眸子戾声道,“殷江,怎么又是你!” 殷江看到冷玄霄毫发无损的站在他面前,惊愕十足,半晌才用着讶然的语气说道,“冷玄霄,你竟然……你真的恢复法力了?也对,师其宵都回来了,你当然也能回来……” 我把怀中哭闹不止的沈思玄放回小姑的房间,又回到门口,隔着结界冷声道,“你又来做什么?” 我恶劣的态度令殷江感到受伤,他不知我与冷玄霄都恢复了前世记忆,有些无措的解释道,“小舒,如果你因为之前那件事记恨我,我向你道歉,对不起,我那时候……昏了头了!” 第826章 想起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你那不是昏了头,你是蓄意谋杀!”我嗓音都透着怒意,“沈思玄他那么小,你不给他喝水、吃东西,整整三天!如果他体内没有冷玄霄的内丹,他当时就已经死了!” 殷江脸色白了下来,急切的说道,“我不知道,小舒,我已经……死了一百多年,而且我没有自己的子嗣,我不知道婴儿抵抗力会那么差,三天不喝水不吃饭就会……这半年以来我都在反省自己,小舒你给我个机会好不好,不要恨我!” “谈恨说不上,但我希望你不要再靠近沈思玄,否则我真的会跟你翻脸!”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口吻冷漠的如同陌生人。 殷江抿了抿苍白的唇,神情有些许慌乱,岔开话题道,“小舒,师其宵他回来了,他没有死!” “我已经知道了。”我别过头,淡淡道,“你就是来通知我这件事的吗?那你可以回去了。” “你,已经知道了?你知道他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吗?他现在……”殷江急切说道。 “我知道,因为,我是亲眼看着他秽土重生的!”提起这个我就想到被他杀死的师妍晚,身体不禁微微颤抖起来。 冷玄霄从背后揽住我,声调阴冷的对殷江说,“听见了吗,你可以滚了!” 殷江的视线停留在冷玄霄放在我腰间的手上,脸部线条紧绷,努力按捺着心底暴戾的情绪,扯出一抹刻意的笑容来,“那小舒我先回去,你要小心一点,师其宵他的目的肯定还是你儿子身上的内丹,如果需要我的帮助,我可以无条件保护你!” “不需要,我下了三道结界,师其宵现在不敢明目张胆用他那蜘蛛精一样的外形闯入民宅!”冷玄霄牢牢将我护在怀里,无声宣告自己的占有权,不动声色道, 殷江磨了磨银牙,隐忍的看向我,“小舒,我可以等你,像你等冷玄霄一样,我可以等你到回心转意的那一天,这辈子不行,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 冷玄霄与我相视一笑,挑了挑眉嘲讽道,“她下辈子和下下辈子都已经许给我了,你来晚了。” “我们之间有守誓符为证,你晚了一步!”殷江上前一步,贴着那层透明结界,英俊的脸因嫉妒变得有些扭曲。 “这个誓约我们前世就已经定下了,应该是你晚了一步才对。”冷玄霄自从找回三世记忆后,不会再吃殷江的醋,反而肆无忌惮起来,慵懒的声线里都是挑衅。 殷江疑惑地看向我,见我表情如常,倏而冷静下来,目光在我们两人之间来回梭巡,不能置信地问道,“小舒你是,想起来了吗?” 我原本不想与他谈论起前世,毕竟隔着前世今生,皮囊都换了一茬,何必再因旧事而责怨。 孰是孰非,早已定论,我们都已承受到各自的因果。 “对,我想起来了,全部!”我轻叹道。 他的瞳孔骤然一缩,脸色难看至极,宛如滚滚雷云压境,石破天惊。 半晌后,嘴角扬起了一抹如释重负的苦笑,“你想起来了,你终于想起来了……从风陵村回来之后,我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小舒,你恨我对不对?” 第827章 逃避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看着他那张俊朗的面孔,一时百感交集。 殷江前世是一个被家里宠坏的孩子,虽然父母将他教导的君子端方,温润如玉,却没有经历过任何磨砺与挫折,骨子里偏执又任性。 沈云舒当众逃婚给了他毁灭性的打击,师棋宵在他最脆弱的时候施以援手,知道以他的性子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而他与我和冷玄霄不同,我轮回转世,过奈何桥、喝孟婆汤,之前的事全部忘在脑后。冷玄霄失去内丹,浑浑噩噩过了百年。 只有殷江是始终带着前世记忆来看整个过程,而前世记忆虽已回到我的脑海,却像隔着云海千重,茫茫两岸。除了对冷玄霄的情感逐步加深之外,其余的情绪已无法影响到我。 看着徐壬那些人死状凄惨,我虽心痛,却远不及师妍晚在我面前魂飞魄散来得悲伤。 “殷江,我不恨你,从水葬宫认识你开始,你救了我无数次,我都记在心里。该恨你的人是‘沈云舒’,不是我!”我平静的看着他,嗓音轻软若隔世尘烟。 殷江闻言喘息了下,似松了口气,刚要开口,又被我打断。 “但是,今世的沈云舒也无法替前世的沈云舒说原谅,就算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悬云观那七十九条人命,判官全部判给你了的确不公,你和师棋宵,应该一人背一半!”我郑重说道,表情无悲无喜。 殷江彻底慌了,他挺直的背脊颓然弯下,赤红着眼眶,眼底泪意涌现,“小舒,是我错了,从我得知这一切都是师棋宵的阴谋开始,我已经知道错了!可那时大错已酿成,我没有回天乏术的能力啊!我阻拦师棋宵,不让他去动你,却被他一剑穿心,封印于汜水河底…… 你知道冬季的汜水有多冷吗?我躺在棺材里,浑身贴满了符咒,睁开眼睛便是水葬宫那无尽的石墙,我的真身无法踏出那里一步! 我有时在想,还不如像悬云观那些人一样,死了算了,去投胎转世,这劳什子河神谁爱当谁当吧! 可我还是想再见你一面,我想亲口对你说一声对不起,请你原谅我,我真的不知道师棋宵会杀了你的师父、师叔们,我和你一样,都是被他哄骗的啊!” 我深深地闭上眼,想起前世回忆中殷江被师棋宵杀死的那个画面,不得不承认,我确实有所动容,但这份动容并不能让我原谅。 而且我并未从他的行动里感觉出多少歉意。 “殷江,你的道歉不应该对我说,应该对你封印结界中悬云观后山那七十九座墓碑说!因为对我而言,这一切都过去了,你与我都受到了该有的惩罚,可那七十九条性命又何其无辜呢! 你对我道歉,祈求我的原谅又有什么用,你并不是真心悔改,你只是想让我不要因此记恨你,对你一如往常罢了。否则你就不会把悬云观整个封印起来,以防我记起前世。” 我毫不留情的戳穿他,见他表情逐渐僵硬,连脸颊上的肌肉都在微微抽动,又叹道,“殷江,做错了事一味逃避是没有用的,如果我是你,我会回到冥界,在阎罗殿前将一切讲清楚,去承受我该有的责罚!” 第828章 残忍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殷江神情凄怆,犹如牢中困兽,尾音颤抖道,“……好,我可以去冥界受罚,只要你能遵守我们的誓约,我愿意在十八层地狱里服刑百年,等你……” “对不起殷江,我无法按照守誓符的约定嫁给你了。如果我和冷玄霄都能活下来,那我会同他在一起。如果他死了,那么我给他陪葬,如果他魂飞魄散了……我碎魂去追随他!” 我这段话说得非常郑重,似宣之于口的承诺,让殷江和冷玄霄都震惊住。 冷玄霄的表情先是被惊愕填满,继而薄唇微扬,牵起了一抹得意与欣喜的笑容。 殷江的眼底像染上了浓稠的血色,阴戾之气在他眉宇间沉浮,隔着三层透明的结界,我都能感觉到他暴戾的情绪正在肆虐。 他压抑着问了句,“小舒,如果……我是问如果,前世你不曾认识冷玄霄,那么你还会不会爱上我?” “不会。”我斩钉截铁的回答,“我对你的感情,从前世便一直是兄妹、朋友之情,未曾改变过,即使没有冷玄霄,我最后也一定会悔婚!或许在遇见冷玄霄之前,因你我之间的婚约关系,我有过迷茫和懵懂。但自从遇上他,我的心里就再也没有过旁人!” 殷江的双目已满眼赤红,里面深含不甘与绝望,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发出咯咯的声音,溢出一抹苦笑道,“我懂了,从始至终我都是那个个局外人,看着你们浓情蜜意,看着你们情比金坚,生死与共!我竟然还幻想着,你会永远忘记前世那些纠葛,甚至在得知我被师棋宵利用后,心疼我,喜欢上我……可你却说从没有对我动过心,沈云舒,你真的好残忍啊!” 我知道这样的话对他来说非常残忍,但我必须得说清楚,让他早点苦海回身,早悟兰因,或许还有洗脱罪名,投胎转世的机会。 黑色的戾气不断从他体内飘散出来,渐渐将他周身包裹住,我见他隐隐有狂暴的趋势,连忙劝道,“殷江你别这样,你还可以回头,只要你去冥府说清一切,都还来得及!” 殷江却全然不领这份情,眸光如鹰隼般盯着我,嘴唇翕动着,不断发出古怪的笑声,“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化为厉鬼是因为你,我舍不得消散也是因为你,可你却不要我……沈云舒,你会后悔的,我会让你感受到我现在我的痛苦,不,这样更要痛苦十倍、百倍、千倍!” 我不住叹息,“何必呢殷江,上一世我们惨痛的结局还不够吗?” 他抬起那双血红的眼,脸上的笑容越发阴鸷,“不够,今世我要亲眼看见冷玄霄在你面前飞灰湮灭!你一定会后悔的!” 丢下这句话后,他旋身从结界外消失,走廊中一切又归于宁静。 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冷玄霄冲我摊了摊手,深沉如海的眼眸中漾满了宠溺,学着刚才殷江的语调说道,“沈云舒,你好残忍啊!” 我挑眉道,“那,我去把殷江找回来?” “你敢!”他嗓音立刻凌厉起来,把我搂进了怀中,在我头顶低声道,“不过我喜欢!” 第829章 出轨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晚饭时,我正在喂沈思玄喝奶,突然听到小姑说道,“星野,你怎么光吃米不吃菜啊?” 我抬眸,瞥见坐在对面的胡星野正捧着一碗白米饭,动作极为缓慢的夹起一团往嘴里送,神色呆滞。 听到小姑小姑在叫他后才恍然回神,把筷子转向桌上的炒蒜苗,嬉笑着说,“啊,姐姐今天蒸的米饭很香,我忍不住多吃了几口。” 小姑一怔,夹起一只红烧鸡翅递到他碗中,“你平时不是不喜欢吃蔬菜的吗,这是你最爱的鸡翅膀,今天怎么一口都没动?” 胡星野咽了咽口中的米,敷衍笑道,“姐姐做的我都爱吃,鸡翅膀我也爱吃!” 我闻言,与冷玄霄无声对视了一眼。 胡星野不对劲! 他往日在饭桌上是最闹腾的那一个,主打一个夸夸,每天小姑做完饭,他都要把那一餐的所有菜夸上一遍,然后又揉肩捶腿说小姑太辛苦,嘴甜得很。 现在他却比谁都沉默,心不在焉的模样一眼便能看出来。 小姑反而没说什么,等胡星野默默吃完碗里的鸡翅后,她会再夹上一只进去。 这顿饭吃得全程静默,饭后胡星野也没有来逗弄沈思玄,转身便回了卧室。 我趁小姑进厨房洗碗,悄悄捅了下一旁慵懒喝茶的冷玄霄,小声嘀咕道,“哎,胡星野他不会出轨了吧?” 冷玄霄一口茶喷了出来,有些无语的看着我,“你怎会这么想?” “都说男人出轨之后,在家里就会茶饭不思,连老婆都不理,胡星野这症状不是正好对上了吗?”我神神秘秘地说,“还有啊,我中午的时候看到胡星野鬼鬼祟祟的上了天台,直到晚饭时才回来,很难说他不是跟人约会哦!” 冷玄霄无奈,轻柔地挑起我的下巴,凑近我说道,“小舒,我们妖和你们人类不同,我们一旦喜欢上了谁,终生都难以改变,更不会做出三心二意,什么出轨的事情来!” “万一呢,胡星野长得这么好看,总会有妹子被他外表所迷惑往上凑的,都说女追男隔层纱,万一胡星野觉得家花不比野花香,想要偷个香怎么办?” 我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在他靠近我的那一刻,凑上去咬住了他的下唇,在他冷薄的唇缝间快速舔了下,又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退了回去。 冷玄霄脸颊蓦地一红,警惕地扫视了一圈,确认客厅没有其他人后,大手按在我的颈后,加深了这个吻。 我被他攻陷的缓不过气来,枕在他耳边轻喘。 他眯起狭长而危险的眸子说道,“太阳还没落山,你收敛点,等天黑了再收拾你。” “说正经的,你觉得胡星野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询问道,“如果他真出轨了,我现在就去劝小姑改嫁!” “等他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但我可以保证,他不是出轨。”冷玄霄的话里含着另一层意思,我再追问他也不肯说了。 但很快,我便知道了他隐藏的含义。 第830章 救姐姐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当晚,我和冷玄霄结束了为时五个钟头的缠绵后,我躺在床上不断喘着气。 可能因为体内太乙玄经觉醒的速度加快,这样的体能消耗我不会再晕过去,竟还能神智清明的去听身旁那人的呼吸声。 本想数着他的呼吸入眠,却听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冷玄霄从床上坐了起来,披上外袍后走出了卧室。 我心下一沉,不知他要出去做什么,也从床上爬起来,跟在他身后摸了过去。 走廊上,荧光点点从胡星野手印上亮起,在漆黑的夜里分外耀眼。 “没用的,我下得结界,除非以至强的法力来破,否则不会解开。”冷玄霄站在他身后,声调冰冷,像月夜中滋生的绝美修罗,鬼魅而妖冶。 胡星野骤然抬眸,那张惊艳的小脸被手中荧光照亮,显得更加无措和慌乱,“你们不是睡着了吗,怎么会……” 好啊!这只臭狐狸偷听我和冷玄霄的墙角! 我磨了磨牙,气恼道,“我睡着了怎么知道,我的小姑父夜里背着我们做这种事情,说吧,你想破开结界跟哪家小姑娘私会啊?” “我没有要跟别人私会!”胡星野脸色涨红,无力的解释道。 “今晚可是阴天啊,没有月亮,你不需要拜月修行。那你总要给我个解释,偷偷摸摸出去想要做什么?否则,我现在就叫醒小姑!”我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狡黠道。 “别别别,你千万别告诉小婉姐!”胡星野双手作揖,向我哀求道。 一道清婉的嗓音在我们背后响起,“什么事情,是不能告诉我的?” 我倒吸一口气,回头看到小姑披了件睡衣外套站在客厅与走廊的拐角处,表情茫然,翦水般的双瞳隐隐透露一丝哀伤,不知已听到了多少。 “小,小婉姐,你怎么出来了!”胡星野连忙脱下身上的羽绒服,把她裹在自己怀中。 小姑咬了咬唇,垂眸道,“我的爱人躺在我身边却满腹心事,我怎能看不出来呢!” 胡星野缄默于口,神色里满是懊恼。 我白了他一眼,该,让你把我们女人都当傻子! 冷玄霄却不动声色道,“胡婉儿出事了,对吗?” 在场之人全部看向胡星野,他那张绝美妖异的脸从惊愕转变为哀痛,嗓音哽咽道,“我……我联系不上我姐姐了。整个青丘的防御都已经封死了,我根本联系不上其他狐族。” “怎么会这样?”我讶然。 冷玄霄思忖了下,沉声道,“估计狐族那边出问题了,师棋宵多半已经去青丘了!” 胡星野的脸色在白炽灯下变得惨白,失声嗫嚅道,“姐姐……我回去找我姐姐!” “你先冷静,如果你们青丘真的出事了,你现在回去岂不是正好撞上师棋宵,等着送死啊!”我拦在他的面前,正色道。 “我从小就是姐姐带大的,虽然她做过很多恶事,可她对狐族,对我都是极好的,她是一个很称职的族长,我不能失去她……”胡星野说着,眼泪已经悬挂在纤长的睫毛处摇摇欲坠,任谁看见如画般的美男落泪都会心疼。 小姑上前温柔的替他擦去泪水,宽慰道,“回去吧,去保卫你的狐族,它们需要你!” 我身侧的冷玄霄霍然开口,“我陪你一起去。” 第831章 青丘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玉京子大人,心意我领了,但这是我们狐族内部的事情,不敢劳烦大人,而且师棋宵的主要目标也是你,更不敢让你涉险了。”胡星野抿唇说道。 冷玄霄淡淡摇头,“我不是为了帮你,之前欠了胡婉儿的情,我要还给她。” 我记起之前冷玄霄还是小蛇的时候被天雷击中,奄奄一息,多亏了胡婉儿的返魂丹才救了他一命。如此说来,我们倒是真的欠了胡婉儿的情。 “我也要去!”我拍了拍胡星野的肩膀,果断说道,“你小子,想抛下我小姑就跑,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我去替我小姑看着你,打赢了我把你带回来,打输了我好让小姑改嫁!” “我真是谢谢你啊沈云舒!”胡星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不然呢,你还想让我小姑为你守寡啊?”我调笑道。 小姑抬手摸了摸他轮廓分明的脸,莞尔一笑道,“我不会法力,去了只会给你添乱,还是留在家照顾蛋蛋吧,我相信蛇仙大人会把你好好的带回来的。” “放心吧小姑,我尽量不让你改嫁!”我大大咧咧地向她挥了挥手,挽住了冷玄霄的手臂,做好缩地成寸的准备,“辛苦小姑帮我照顾蛋蛋,他要是挑食尽管上手,不用客气!” 冷玄霄斜睨了我一眼,并不赞同我的说法,“他才八个月,挑食很正常。” 小姑深深的看着我们,坚定道,“你们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回来,我在家里等着你们。” 胡星野郑重地向她点点头,然后毅然走入我们的法阵中。 一阵流光炫目的飞驰过后,再睁开眼,所及之处是一片茵茵的绿草,远处高山连绵不绝,有溪水从草坪间流淌,山花遍野,满目欣欣向荣之景。 “这就是传说中的青丘啊,也太美了吧!”我赞叹道。 胡星野却津了津鼻子,似是嗅到了危险的气息,狐眸微眯,“不对!我们进来的也太容易了些,看守结界的狐狸呢,它们都去哪了?” 话音刚落,如滚滚天雷般的巨响从远处山林间传来,我定睛一望,竟是上万只狐狸从山上向我们奔跑而至的场景。 它们毛色不一,品种覆盖了现在动物园内所有能看见的狐狸种类,红色的是赤狐,白色的是雪狐,还有银狐、藏狐、沙狐等。 它们速度飞快,一转眼便已来到我们前方,边跑边发出‘嗷嗷’叫喊。 我一时看呆,愕然道,“胡星野,你们狐族都是这么热情好客的嘛?” “我也不清楚,它们这是怎么了?”胡星野也做出疑惑的表情。 转瞬,我们便知道它们为何集体奔逃,因为它们身后的那座山像火山喷发一样,从山顶爆出赤焰岩浆,沿着山体倾泻而下,所及之处俱焚为灰烬。 青丘不光有胡星野和胡婉儿这种修炼成妖的狐狸,也有很多未开灵智的普通狐狸。 那些刚出生不久的小狐狸奔跑速度很慢,瞬间就被追上来的熔浆烧成了灰,而还有很多年迈的狐狸掉下队来,也通通被烈焰般的熔海吞噬。 整座山峰很快变成了炼狱,火光冲天,发出刺鼻的焦味与浓烟,脚下的荒原也感觉到了灼热的温度,草木尽数枯萎,溪流则变成了赤红色的熔浆。 第832章 毁于一旦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甩出几张求雨符,那些符咒还未发挥作用,已在半空之中被炽热的温度烧化。 “三昧真火……”冷玄霄眯起双眸,戾声道。 除了三昧真火,再没有其他的火焰能如此厉害。 这世上如今还能操控三昧真火的人,除了我和冷玄霄,还有殷江。而我们几个的三昧真火都是从已经倾覆的水葬宫里取出来的,同理,一个人是最早踏入水葬宫的。 那便是,师棋宵! 胡星野眼睁睁看到自己的家园被焚成灰烬,气恼、愤懑、仇怨以及悲痛等情绪涌上心间,火光将他的侧脸映上一层挥之不去的怒意,浑身颤抖道,“师棋宵在哪?我要杀了他!” “胡星野你别冲动,你不是师棋宵的对手,先让我们看看局势,然后再想办法。”我拼命阻拦他。 这时,那些从山上奔跑下来的狐狸正在荒原上调整呼吸,地底却传来如电钻般的声音,仿佛有什么东西将要破土而出。 那些已经疲惫不堪的狐狸再次站起,警惕地相互巡视。 猝不及防间,一根根黑色的螯足从底下钻出,锋利如刀,刺入那些毫无准备的狐狸身上,不一会儿那些螯足像穿糖葫芦一样,将那些狐狸的尸体穿成了串,霎时,狐狸的哀鸣声响彻荒野。 “那是什么?”胡星野粟然道。 “是师棋宵的利螯!”我喝道。 胡星野没有见过师棋宵成魔之后的样子,这巨大的变故令他整个人呆滞在原地,久久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其中有不少狐狸幻出人身,以光刃和武器去砍那些利螯,可一根根黑色的螯足像雨后春笋般接二连三往外冒,狐族损伤的速度要比它们砍去的更快。 冷玄霄再不能忍,手掌间幻出锁魂鞭,惊天霹雳一声鞭响,对一旁的胡星野说道,“别愣着,赶紧救你的族人!” 我辅助冷玄霄散开数道符咒,形成一堵像围墙一样的结界术,发出耀眼金光。 这样巨大的阵法光靠我一个人的力量难以维持,胡星野上前帮忙输送灵力,高喝了一声,“狐族众位听令,退至我身后!” 那些狐狸纷纷抬眸,看见了我们的到来,一时欣喜若狂,叫喊道,“小野回来了!” “是小野,狐族有救了!” 冷玄霄扬起锁魂鞭为它们开路,锁魂鞭化为三米长,将周边的利螯全部砍断。那些狐狸在他的保护之下纷纷跳进了我们的结界中。 未曾露面的师棋宵似是感觉到了锁魂鞭的力量,得知我们来了,索性也不再和这些孱弱的小狐狸作对,收回了那些利螯。 胡星野变身回一只灵巧的白色雪狐,跳跃在荒原上,带领着狐族一众跑向远方的山洞之中。 当我与冷玄霄来到洞口,发现这是一个巨大的洞穴,里面有能容纳一个飞机场大小的溶腔,上千只狐狸正瘫软在洞内疗伤休养,其中几只狐狸显然是认出了冷玄霄,对他伏身低头,施以礼数。 冷玄霄抬了抬手,看着那些受伤惨重的狐狸皱眉道,“有灵药吗?” 胡星野正在帮一只年迈的藏狐包扎伤口,它的腹部已经被利螯捅穿,不停往外流着污血,止也止不住。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胡星野两帘长睫悬着泪水,声调里满含哭腔。 第833章 天宫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冷玄霄见状也忍不住暗叹道,“蛇仙庙中应该还有一些,我这就让灰浩宇送过来。” 耳边是那些狐族凄惨的哀嚎声,因为没有灵药,那些受伤较重的狐狸接二连三死去,血腥味混合着皮毛烧伤的焦味飘散在溶洞内,炼狱也不过如此。 “你们狐族所有的狐狸都在这里了吗?”我询问道。 胡星野强行打起精神,起身巡视了一圈,急切说道,“没有,我们狐族法力最强的那些长老和纯血后裔都不在这里,他们平时都住在青丘的宫殿中,和我姐姐待在一起……” 此时,那个年老的藏狐微微睁开了眼,虚弱的说道,“小野,快去宫殿……族长她,有危险!” “我姐姐怎么了?”胡星野高声道,星辰般的眼眸中溢满恐惧之色。 “阎魔真君突然打碎了青丘的结界,闯了进来,逼族长交出九尾狐心,族长不肯,他便将狐族所有纯血后裔都关押在殿内……你快去救他们,否则族长就要……”他的声音有气无力,刚说完两句又昏了过去。 胡星野此时已经急火攻心,听完后便一头冲出了山洞。 洞内的狐族都是些没怎么修炼过的小狐狸,师棋宵应该看不上它们,不至于赶尽杀绝,它们现在应该是安全的。 我和冷玄霄连忙去追胡星野,跟在他身后跑了许久,这货不愧是个狐狸精,跑起来又快又不知道累,我感觉自己跑完了半场马拉松。 在我实在支撑不住之时,眼前出现了座坍塌的宫殿,从那仅剩一半的宫殿可以看出它以前是多么华美而梦幻,水晶堆砌的墙身,珍珠镶嵌的瓦片,琉璃银顶,镂花玉窗。 仅剩一半的白色玛瑙雕刻着狐族的图腾,在阳光下散发着流光溢彩,恰似一座云间天宫,如今它却只剩断壁残垣。 胡星野踩过满地破碎的琉璃与水晶,那上面满是鲜血,他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的美人鱼,举步维艰,因为他脚下踩着的都是狐族的血。 “姐……”胡星野跪倒在废墟之中,水晶碎屑倒映出他那张妖孽般的面孔,荧荧碎影里呈现他落泪的模样,绝美而哀伤。 冷玄霄不由分说揪住他的后领,把他从地上薅了起来,冷声道,“打起精神来,你姐姐说不定还在宫殿里,九尾天狐的血脉没那么容易对付,你先别急着哭丧!” 胡星野听了他的话,连忙揩去眼泪,眼尾还带着薄薄的潮红,哽咽道,“我没事了,我们现在进去吧。” 他从小都在胡婉儿的庇护下长大,娇生惯养,生平最大劫难无非是当初偷跑到人间玩耍,被猎人抓住要剥皮抽筋,却误打误撞认识了沈小婉。 青丘内的事情有胡婉儿操持,他从没上过心。一朝天宫崩塌,他的心智已不足以面对这种重大的变故,无非是在冷玄霄的引导下强撑罢了。 胡星野失魂落魄的跑入殿内,心中默默祈祷着奇迹发生,可里面并不比外面好多少,白色的大理石地砖上已被血迹涂满,隔着老远便听到了狐狸的哀嚎声。 第834章 姐弟情深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他朝着王座方向走去,看到那些纯血的后裔与族内德高望重的长老都被师棋宵以八根利螯困在了角落之中,像蜘蛛结网捕获猎物般,时不时选出一个幸运儿,将它撕裂成几半。 “姐!” 胡星野终于寻到了他的姐姐,胡婉儿腹部被利螯刺穿,正靠在王座上虚弱的喘息,发丝凌乱,脸色是从未有过的惨白,那张花容月貌的秾丽容颜再无色彩,仿佛绝境中盛开的焦骨牡丹,无助而破碎。 他的声音吸引了师棋宵的注意,师棋宵将头扭转了180度,伸出一根螯足拦住了他的去路。 “让我看看这是谁?狐族的小王子,赶回来救姐姐吗?真是姐弟情深啊!”师棋宵挑眉看向我,咂舌道,“不像某个没心肝的丫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姐姐为她而死,却无动于衷!” 我手间捏着五帝钱,无意识的翻转,戾声道,“对,我就是没心肝,我不仅害死了我的姐姐,我大义灭亲,杀了你这令人恶心的怪物!” 重生以来,胡星野第一次见到这副模样的师棋宵,不能置信道,“他……他是阎魔真君?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 来不及解释太多,我将胡星野推到胡婉儿身旁,试图转移师棋宵的注意力,嘲讽道,“师棋宵,你的那些信徒呢?是不是见了你这可怕的模样,全都吓跑了呀!” 师棋宵表情有些许惋惜,幽幽叹道,“女儿,你猜得真准!果然人类对异族的惧怕,是从古到今也不会改变的事实。” “我要是你,就找个地方悄悄藏起来,别再出来吓人了,欺负那些小狐狸算什么本事!”我不遗余力的讽刺他。 “可我还是怀念拥有人身的日子啊!”师棋宵用他的须肢拄着下巴,哀叹道。 “呸,你也配做人!”我啐道。 “我很喜欢那副人类皮囊的,在皮囊之下我可以蛊惑更多的人心,可以做我想做的事情。不然为何妖也好,魔也好,都想修炼成人。不会像现在,连信徒都不愿再供奉我了……”师棋宵搓了搓他的两只须肢,叹息道。 “所以你就要抢别人的狐心吗?”我恨声道。 “不然,你主动把我那外孙子体内的千年蛇丹交于我,我也可以放过狐族啊!毕竟我也不是很想对故人动手的。”师棋宵说着,眼眸转向王座上虚弱无比的胡婉儿。 “你休想!” 提到沈思玄,我心底最深处的恐惧与怒火爆发出来,浑身震颤喝道。 冷玄霄把我护在怀中,宽大的手掌抚摸着我的背脊,做以无声安慰。 胡星野此时已经在我们的掩护下靠近胡婉儿,跪在王座旁,把头伏在她的膝上,凄厉的哭喊出来,“姐!” 胡婉儿在他痛不欲生的哀恸中苏醒过来,那双极为好看的狐眸缓缓睁开,在看到自己的亲弟弟后,咬牙怒道,“你这个小崽子,怎么才回来!” “姐,我联系不上你,也联系不上青丘,所以赶紧回来看看,却还是晚了一步……”胡星野自责的说道,嗓音揉着哭意变得模糊不清。 “别哭了,你都已经这么大了,怎么还只知道哭!”胡婉儿说着,剧烈咳嗽起来,血沫从她嘴角流出,触目惊心。 第835章 初见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姐,你别说话了,我不哭就是了。”胡星野忙不迭把眼眶的泪憋了回去,轻轻拍着胡婉儿的背,抽噎道。 “青丘的,其他狐族呢?”胡婉儿虚弱问道。 “它们都已经躲起来了,有结界看守,你不要担心。”胡星野宽慰她。 胡婉儿疲惫的点了点头。 师其宵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吸引了他们姐弟俩的注意力,“胡婉儿,我是真的不忍伤你,毕竟你我有这么些年的交情,你乖乖把九尾狐心交出来,我保证不会再动你狐族任何一员。” “你混蛋!”胡星野露出犬齿,愤怒至极的嘶吼道。 胡婉儿抬手制止他,扶着王座的把手,努力让自己坐得端庄一点,举手投足间仍显媚态,红唇微启说道,“师其宵,你我认识多久了?” “一百多年了吧,记不清了。”师其宵慢条斯理的回答他。 “我还记得初次见你,人间正逢旱灾,百姓易子而食,生灵涂炭。你流落到难民营里,因为没有大人庇佑被抓起来当食物,还是我救下了你……”胡婉儿的声调因受了重伤而底气不足,显得更加娇娆。 “你现在是要与我谈旧情吗?”师其宵挑了挑眉。 胡婉儿讥讽一笑,“当然不是,你师其宵有没有心,我在百年之前就已经清楚,奢望你能念及旧情,还不如奢望冷玄霄修极情道!” “那你这是在做什么?”师其宵摩挲着那两根利螯,神色略显不耐。 “都说人在死前,很多记忆会像走马灯一样在眼前闪过,我现在不过是怀念一下过往岁月罢了。你都已经一百多岁了,我也老了。”胡婉儿只手支颐靠在王座上,媚态横生,话音一转。 “我只是后悔,为何没有在初见你时便让那些流民把你炖了!留你这样恶心人的怪物活在这世上,真是污了我的眼!” 师其宵闻言一笑,那张清隽的脸加上蜘蛛一样的身体更加诡异,“你救下了我,把我带回青丘修炼,百年之后,我来屠你的狐族,这说明说什么?万物皆有缘法,相生相克,你难求顺遂!” 胡婉儿也被他的话弄笑,她一笑,鲜血便从唇边流淌下来,凄婉而妖娆。 “我今日落得这般下场,纯属咎由自取,谁也不怨。但师其宵,只要我胡婉儿还坐在这张王座之上,你休想再动我狐族分毫!”她戾声道。 师其宵摇了摇头,“你不让我动,我也已经动了,你的水晶宫殿都塌了,还想让青丘夷为平地吗?乖乖把九尾狐心交出来,我饶你不死,还可以保护你们狐族那些纯血的子子孙孙不死,两全其美的交易,还执着些什么?” 胡星野额角筋络凸起,握在王座扶手上的指节恨不得生生将其掰断,怒喝道,“师其宵,我跟你拼了!” 他刚要唤出武器的手,被胡婉儿牢牢按住。 “星野,你别胡闹,你根本不是师其宵的对手!”胡婉儿厉声道。 “难道我们就只能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的看着他灭掉狐族吗?”胡星野声嘶力竭的喊道,理智已在崩溃边缘。 胡婉儿闭了闭眼,不顾自己腹间流血不止的伤口,颤颤巍巍从王座上站了起来。 第836章 自爆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她身上的茜色薄纱被血液染得黑红,一声微弱的破碎声从她体内传来,霎时,八条赤狐长尾从她背后冒出,摇曳在半空中,如一朵盛开的赤焰莲花,带着支离破碎的美。 “她的尾巴不是都已经被我斩下来了吗?怎么这么快又长出来了!”我惊叹道。 冷玄霄瞳孔一缩,似也被胡婉儿的举动所惊骇,“她……捏爆了自己的内丹,换来短暂的灵力暴涨,八条狐尾,比她鼎盛时期还要厉害几分!” 胡婉儿赤雪白的双足站在王座前,嗓音无比坚定,“我修炼多年,宁可走上魔道也不愿损失修为,就为了守护整个狐族的安宁!如今你拿我狐族做筹码,来跟我讨要九尾狐心,我岂能妥协!” “哼,强弩之末!你自爆内丹能够与我撑上一刻钟吗?你这样做无非是在送死,真的值得吗?”师棋宵不屑道。 “值得不值得,轮不到你来评判!”胡婉儿高傲的嗤道。 胡星野沉浸在胡婉儿自爆内丹的震撼里,半晌后才撕心裂肺的开口,“姐,你这是要做什么!” 胡婉儿抬眸,看着自己弟弟那张俊朗非凡的脸,眼底划过一丝不舍和愧对,低声道,“对不起,小野,姐姐没有给你做个好榜样,白活了这几百年,陷情劫、误终身、坠魔道……还好你没有落得像姐姐一样,姐姐以后不能再保护你了,你要尽快成长起来,听见了吗?” “姐,你要做什么?”胡星野清冽的嗓音如劈叉般撕裂,双眸中露出深深地恐惧,“你不要吓我啊姐,我不能没有你!” 胡婉儿左手的指甲伸出两尺长,抓进水晶王座之中,将王座顶端那颗红宝石一样的九尾狐心抠了出来,一掌拍入胡星野的体内。 “弟弟,九尾狐心我交给你了,从今往后狐族众部以你为尊,皆听命于你的指令,你在,狐族就在!你要带着它们抵抗阎魔真君,重建青丘,拿命守护着我们的种族,不得退缩!”胡婉儿厉声喝道。 胡星野剧烈咳嗽着,感受到九尾狐心与自己血脉联通的灼热感,不能置信地看向她,“姐,我不要做什么族长,我要你活着!你才是狐族的首领,只有你才能带领我们重建青丘,我不行啊姐!” “住口!你已经是狐族的族长了,拿出做族长的气势来!”胡婉儿严厉呵斥道,狐尾从他面前扫过,转向一旁伫立无言的冷玄霄。 “冷玄霄,你我相识也已有几百年,我从未求过你什么,连我最痴恋你之时,也从未出言求过你!”胡婉儿音调骤然拔高,遮掩着其中的泪意与哀伤。 “现在我求你,看在那颗返魂丹的份上,照顾我好我这个弟弟!不要让他有事,如果可以,也顺带照拂下我们狐族,就当是你偿还了我救你一命的恩情吧!” 冷玄霄薄唇紧抿,微微点了下头。 被师其宵以利螯控制在角落里的纯血狐族们,都感受到了族长赴死的决心,恸哭声一时掀破了宫殿的琉璃银顶。 “族长!” “不要啊族长!” 第837章 九天玉碎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胡婉儿手腕一翻,指甲长为三尺长,如青锋剑般尖利无比,八条狐尾全部展开,做出应战的姿势,厉声道,“你们的族长,已经是小野了!” 说罢,宛如一团炽烈的火焰,朝师其宵冲了过去。 “弟弟,趁现在,带他们走!” 利螯与利爪相击的瞬间,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冷玄霄双眸一凛,反应极快,将胡星野拽到安全的角落中,用锁魂鞭抽断那些束缚着狐族长老们的利螯。 我见状也赶紧上来帮忙,一边掷出铜钱,一边对胡星野说道,“你要是调整好了,就赶快带着你们那些狐狸离开这里,你姐她开大也撑不了多久!” 胡星野抬起头,手捂住胸口,表情略带痛苦,显然是还没承受九尾狐心的力量,咬牙对那些纯血狐众说道,“快,都跟我走!” 他双手幻化出一个巨大的红色光轮,那是一个可以将人传送走的法阵,但开启这样的传送阵需要极限的法力支撑,他体内的九尾狐心起了作用,但很快便会消失。 我与冷玄霄分别扶着那些狐族的长老们走入阵中,待最后一个狐妖从法阵中消失后,一声凄厉的惨叫使我们目光汇集到了胡婉儿身上。 “啊——” 师其宵的两根须肢分别从胡婉儿胸腹间穿过,那些黑色绒毛根根立起,变成了可怕的倒刺,师其宵还不停转动着她体内的须肢,血与肉分崩离析的声音,令人闻者惊心。 “胡婉儿,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要,那我便让你尝尝跟我作对的下场!”师其宵暴怒道。 “姐!”胡星野一时方寸大乱,想要冲过去救胡婉儿,而他维持的阵法也因心绪不稳逐渐消失。 冷玄霄拦住他的去路,拖着他往传送阵的方向走。 “你放开我,我要去救我姐!”胡星野嘶喊道。 这一幕,我仿佛看到了在西禾村时的自己,我心下不忍,明知胡婉儿是我的宿敌,却还是眼眶湿润。 “你现在过去也救不了你姐,她本就受了重伤,内丹破碎后已经没有活路了,她把九尾狐心交给你是为让你保护狐族,不是为了让你上赶着去送死!”冷玄霄一手拦着他,犀利说道。 最终,胡星野仍是被冷玄霄半拖半拽拉进了传送阵里,法阵关闭那一刻,我看到了这座水晶般璀璨的宫殿,被师棋宵碾成齑粉的模样,上万年的青丘宫殿,在朝夕间玉碎宫倾。 我们回到了之前那个山洞里,胡星野用九尾狐心的法力布下数十道结界,他没有过多的时间去缅怀和伤痛,胡婉儿的死给他心理带来了重创,却也让他瞬间成长,擦干眼角的余泪后,他那张俊俏妖孽的脸添了几分沉稳和坚毅。 布完结界,他又开始安置那些法力微弱的小狐狸。 从宫殿中救出来的那些狐族长老见此情景,纷纷跪倒在他的面前,高喊族长。 先前那些狐狸也得知胡婉儿已殁的事情,悲伤之余也跟着相继跪拜。 就这样,胡星野成了狐族以来最年轻,也最落魄的族长。 第838章 结界破了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们在山洞里整整守了一天一夜,但其实师棋宵在碎掉宫殿后便已离去。 九尾狐心已打入胡星野的身体里,与他融为一体,抠也抠不出来,师棋宵只能被迫放弃这个念头。 之所以守在洞里是因为怕师棋宵恼羞成怒,折回来报复,但他显然没这个意图,而且还有我和冷玄霄帮助,他也讨不了太多便宜。 毕竟我们之间,还没到鱼死网破的那一战。 晚些时候,胡星野撤掉了山洞口的结界,那些狐狸走出洞穴后,看到的是满目疮痍和焚烬的枯野。 那些从出生便未曾踏出过青丘的狐族抱团痛哭,心痛自己赖以生存的家园被毁于一旦。 雪后的阳光照射在胡星野脸上,将他精致的五官勾勒得分外柔和,纤长的睫毛如落碎金,“别哭,有我在,我会为你们重建一个新的青丘!” 他站在狐族之中,是它们新的领袖,或许胡婉儿的选择是对的,此时正需要胡星野的朝气与斗志,才能驱散它们对战后的恐惧,带来新生的渴望。 灰浩宇带着蛇仙庙中所有的灵药赶了过来,有了药后,那些小狐狸的伤势好的也很快,在胡星野的指挥下,也能够参与重建的工作中了。 我站在刚用法术搭建了一层的宫殿门口,侧眸对胡星野问道,“我和冷玄霄已经出来三日了,该回家去了,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胡星野看着那些忙来忙去的小狐狸,思忖道,“我跟你们一起回去吧,但我想把小婉姐接过来,因为青丘现在的样子,我短期是走不开的,小婉姐还需要我的心头血来喂养,她也离不开我……” “等等!”我打断了他,挑眉道,“你现在体内已经有九尾狐心了,割一次血喂给我小姑就足以让她长命百岁,她怎么会离不开你呢?” 胡星野脸颊一红,顿时又从万狐之上的族长变为了邻家小奶狗,轻咳道,“是我离不开小婉姐,行了吧!但我又害怕她在青丘住不习惯,不知道她会不会同意?” “她会的。”我淡笑道,“小姑那么喜欢你,又怎么放心得下你自己处理这些事呢,只不过她胆子小,你别让那些修炼的半人半狐模样的妖怪出来吓人就好了。” “那,蛋蛋怎么办?他不是没人照顾了吗?”胡星野竟然还能想到沈思玄,看来是真的长大了不少。 “放心,有我和冷玄霄在呢,蛋蛋缺失了这么久的父爱,也该让他做回全职奶爸,好好体验体验这个小恶魔了!”我坏笑道。 与胡星野商量好,我们一同去找冷玄霄准备回家,却看到他独自站在小溪旁,欣长玉立的背影难得有些颓靡,我凑近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冷玄霄你怎么了?” 他应声回头,脸色无比难看,“家里的结界,破了……” 我和胡星野皆是一怔。 之前冷玄霄说过,要想破他的结界需要足够强大的法力,会是谁呢? 我猝然抬眸,对上了冷玄霄那双压抑着惊慌的眼。 师棋宵在青丘失了手,他想要变回人形,只有拿到冷玄霄的内丹! 颅内像被重物敲击过,耳朵发出‘嗡’的一声,思绪霎时一片空白,我凄厉地喊道,“蛋蛋!” 第839章 是谁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冷玄霄抱住了我,我感到他身体也在微微颤抖,但理智尚且还在。 “小舒别怕,我在。”他在我耳畔低语了句,让我的心跳莫名安分了许多。 我握紧他冰冷的手,抬眸与他对视,努力镇定道,“走吧,我们回家!” 随着冷玄霄开启缩地成寸法阵,我眼前闪过青丘的流光绚彩,四时景象,最后停留在北城那间出租房的大门外。 走之前,冷玄霄所立下的三道结界已经全部破碎,安全门四敞大开,从门外的光源里,看到里面的家具摆设凌乱不堪,如狂风过境。 不光是我心里一怵,刚刚稳重了许多的胡星野身子也晃了下,一个箭步冲进了屋内,大喊道,“小婉姐!” 我们紧随其后,刚来到客厅,便看到小姑不省人事的躺在地板上。 “小婉姐,你怎么了小婉姐?”胡星野手指颤抖着触摸她的鼻息,倏而松了口气,把她从地板上抱起,放到了沙发上。 冷玄霄把手放在她的额头上,为她输送了些灵力,片刻后,小姑缓缓睁开眼睛。 “咳咳……”小姑靠在胡星野的怀里,清咳了几声。 “小姑,你感觉怎么样?是哪里受伤了吗?”我担忧的问道。 小姑的涣散的瞳孔慢慢凝聚光泽,看清是我后,眼眸里竟浮现一层哀伤,让我的心莫名一揪。 “小舒,我没事,是蛋蛋……”她喘息着说道。 我大脑‘嗡’的一声,如遭雷殁。 “蛋蛋……”我呢喃着,这两个字让我短暂恢复了神志,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奔进了卧室中。 沈思玄那张木制的摇篮婴儿床上空空如也,连他最喜欢的小蛇毛绒玩具也被扔到了地上,脚边是分崩离析的碎瓷片,倾洒着半碗米粉。 冷玄霄来到我身后,看见了屋内的情况后,将双手放在我的肩膀上,怕我随时会昏倒过去,但他的指间也在不知觉的发力,捏得我肩骨生疼。 我失魂落魄的转过身,嗓音犹如被砂砾打磨过,“是谁干的,师棋宵吗?” “不,是殷江!”小姑摇头说道。 “殷江?”我一怔,惊诧万分道,“不可能啊,殷江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今天中午的时候,我正在卧室喂蛋蛋吃饭,殷江突然闯了进来。他看上去有些不对劲,即便我一个没有阴阳眼的人都能感觉到他身上有浓重的戾气,靠近便会让我深深颤栗。”小姑的话语里满是余惊。 “他双眸猩红,仿佛着了魔一样,提剑便破开了那三道结界,他自己也被结界的力道反伤,吐了一大滩黑血。可他好似根本不在乎,也听不进我的话,不由分说的推开我,便把蛋蛋抱走了。我追上去阻拦,他手间挥出一道黑光,然后我就昏倒了……” 小姑起身,抱住空洞的我,带着哭腔说道,“是小姑对不起你,小姑没有照顾好蛋蛋,让殷江带走了他,你怨小姑吧,不要自己憋着!” 说着,又转向冷玄霄,“还有蛇仙大人,我没有尽到义务,弄丢了您的子嗣,您要是想罚尽管罚我好了!” 第840章 失宠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冷玄霄扶着我摇了摇头,沉声道,“这不关你的事,你一介凡人,没有半点法力,如何能够抵挡住殷江。是我的失误,我没想到短短的时间里会遭遇如此变故。” “不,是我的错。”我嘴唇发白,嗓子干哑的像是滴水未进,“我那天不该说那么多残忍的话,明知殷江心性不稳,又是至阴鬼王,一点点戾气都足以让他失去理智,还说得如此绝情,激怒了他…… 可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带走蛋蛋?辜负他的人是我,害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人也是我,他要报仇也好,要泄愤也好,为什么不冲着我来?为什么要抢走我的儿子!” 说到后面,我已几近呜咽。 胡星野正安慰着小姑,偏头说道,“往好了想想,多亏是殷江带走了蛋蛋,而不是师棋宵!” 我停止抽泣,他的话让我脑中产生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冷玄霄也沉默下来,显然跟我想到了一块去。 上一世殷江便被师棋宵蛊惑,站在了师棋宵那一头,替他将恶事做尽。 这一世,殷江也表明师棋宵曾来找过他,但是被他拒绝了,如果他真的万念俱灰,一气之下重新投奔师棋宵,那么沈思玄就危险了! 我控制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兴许殷江抓走沈思玄只是为了保护我和冷玄霄,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他问个明白。 冷玄霄沉思片刻,开口道,“胡星野,你先带着沈小婉回青丘,家里已经不再安全了,等青丘那边的事情处理完你们再回来。我带着小舒回沈家村一趟,有事传音联络。” 胡星野点头。 冷玄霄再次施展缩地成寸,这一次,他把我带到了沈家村外的汜水河畔。 汜水千年湍流不息,河床下波涛暗涌,暗黄色的河水从嶙峋的石块上滚过,拍打起无数浪潮。 寒风呼啸,我站在岸边大声喊道,“殷江,你给我出来!” 像这样喊了整整十分钟,河水下无动于衷,反倒把两岸的村民都给叫了出来,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我们。 冷玄霄气急败坏,音调略显懊恼,“早知道就不把他的水葬宫给掀了,他现在居无定所,浪迹在百川江河里,这该上哪去找!” 要这么说起来,我应该更后悔。 当初就不应该用三昧真火去烧他的水葬宫!这样就不会把他放出来了。 无奈之下,我们只能先回蛇仙庙,让灰浩宇帮我们联络水族的人去寻找殷江的下落。 毕竟他们耗子一族,应该都是会水的吧? 蛇仙庙中,我在等待灰浩宇的过程里茶饭不思,冷玄霄说他上次见我这个模样,还是我刚得知霍楚荆就是师棋宵的时候。 我白了他一眼,有气无力的说,“是啊,你没缘得见自己刚魂飞魄散的时候,我是个什么样子。” 冷玄霄神色有些尴尬,半晌后,又带着些好奇凑近我,低声问道,“是……什么样子的?哭倒在了我的庙前?” 恭喜你,猜对了。 我狠狠剜了他一眼,把他那张俊脸从我面前推了推,“你别烦我,我现在心里乱的很!” 冷玄霄继上次以身说教来哄我得到失败的战果,这次他又换了新的招数,故作委屈说道,“我怎么觉得,打我回来之后你的一颗心都在蛋蛋身上了?都没怎么理过我,我失宠了?” 第841章 心灵感应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嘴角一抽,仔细观察他的神色,发现他那七分伪装里,倒还真的有几分委屈。 自他回来后,我一直在奔波于师棋宵的事情,和他独处的时间少之又少。好不容易回到家里,我心里觉得亏欠对沈思玄的照顾,整日围在沈思玄的身边。 与他缠绵不过那么一个昼夜,他会有这样的心理倒也不意外。 我拉过他的手,将侧脸枕在上面,感受着他微凉的体温,心内也宁静了少许,柔声道,“我为什么那么在乎他,你难道不知道吗?他也是你的儿子啊!” 冷玄霄俯下身抱住了我,轻叹道,“我当然知道,他是我的儿子,我对他的感情和你是一样的,所以你不要再焦虑,有我在,我不会让我们的儿子有事!” 我深深埋进他的怀中,贪婪地吮吸着他身上那股令人安心的沉水香。 还好,有冷玄霄在我身边,否则我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晚些时候,灰浩宇风尘仆仆的回来,却给我们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我已经把有匪当铺的所有人脉都放了出去,可哪里都找不到殷江,水族的兄弟跟我说,他已经好久都没有回过水域之中了。” 灰浩宇怕我们难过,又快速补了句,“陆地上的人手我也安排下去了,沈思玄身上带着大人的气息,如果他出现,应该很快就能得到通知,请大人和沈小姐再等一等。” 我沉痛的闭上眼睛,跌回椅子上。 冷玄霄也是一脸凝重,淡声道,“有劳你了。” 灰浩宇走后,冷玄霄过来安慰我,“小舒,你不要太伤心,我们还有时间。” “我知道,我和蛋蛋有心灵感应,我能感觉到他现在很安全,但我害怕……我怕殷江这个疯子对他做出不好的事情。”我心口一堵,毕竟这货可是有前科的。 平时不激怒他,他的脾气比谁都好。一旦化身成阴鸷大佬,他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这不是你现在该想的事情,你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过眼了,听我的,去睡一会,我就在你的身边守着你。”冷玄霄的口吻不容置喙,把我从椅子上打横抱起,动作轻柔的放置到床榻上。 我也知道以自己现在的精神状态不能应对问题,便听从他的指令,乖乖闭上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我恍若进入了梦乡,身轻如燕,空气中传来潮湿的气息。 睁开眼,殷江那张俊逸而阴鸷的脸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开口想要大声骂人,却感觉身体不受控制。 低头一看,自己的四肢又变成了透明体。 好家伙,我又魂魄出窍了…… 四周是无尽的漆黑,只有一盏豆灯照亮方圆五尺。 他们这是在哪?什么地方会这么黑? 直到我看清曾经绑了我三天三夜的汉白玉柱子,顿时明白过来,这里是空间裂缝! 怪不得我们怎么找都无法在人间寻找到殷江的痕迹,原来他一直待在空间裂缝里,连鬼差都无法抓住他! 殷江阴沉着脸,从我身体里无情的穿过,一步步向前方走去。 我回过头,发现一个奶团子正在床上爬来爬去,嘴里含着手指头,全然不知他将要面对的是怎样的危机。 第842章 认贼作父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蛋蛋!”我失声的叫喊出来。 当然,除我以外不会再有别人能听见。 沈思玄似是感知到什么一样,对着我魂魄所在的方向剧烈哭嚎起来。 殷江走向他,厉声喝道,“别哭了,刚喝完奶你还哭,一天吃六顿还不够!真不知道小舒是怎么养活得起你的,能吃能拉,刚来三天,奶粉都让你喝完半罐了!” 我一怔,看向旁边的桌子上,果然有一罐开了封的奶粉,还是比较贵的牌子。 奇怪……以我对殷江的了解,他那么痛恨冷玄霄,应该给他的儿子喝三鹿才对啊! 殷江把哭闹的沈思玄从床上拎起来,恶狠狠地威胁道,“你要是再哭,我就剁了你!” 说着,水月剑出鞘,横在了他粉嫩的脖子上。 我倒吸一口冷气。 沈思玄突然停止了哭泣,目光被那明晃晃的剑刃所吸引,伸出小手要去摸水月剑。 殷江也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似的,立刻收回了剑,磨着牙恶声恶气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你就敢碰!水月剑开了刃削铁如泥,我看你这双手是别想要了!” 沈思玄是我家的小霸王,他要什么东西势在必行,好不容易看到一个从没见过的新奇玩意,还被殷江收了回去,小霸王的性格开始爆发,‘哇’地一声大哭出来。 那哭声真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嗓门洪亮的堪比一曲青藏高原。 我们平日在家都已习惯,殷江却头一次遭遇,无措地看着他,握剑的手都有些茫然…… 然而这祖宗哭起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中间都不带喘气的。 殷江头疼不已,阴戾喝道,“别吵了,再吵我把你的头削下来,给你爹妈寄过去!” 沈思玄又不是被吓大的,他的声调完全盖过了殷江的怒吼。 一大一小相持许久,终于,殷江败下阵来,幻出了一把没开刃的匕首,扔给了沈思玄去玩。 沈思玄的目光瞬间被那匕首上镶嵌的闪亮亮的宝石所吸引,咧开嘴破涕而笑。 “真难伺候,这孩子绝对随冷玄霄,小舒才不会这么顽皮呢!”殷江捂着额头嘀咕道。 沈思玄似是很喜欢那把匕首,抱在怀里稀罕的直打滚。 殷江自顾自的来到桌前,打开奶粉罐子开始冲奶粉,动作有些生疏,奶粉和水的比例也不对,但好歹他还知道沈思玄是需要吃饭的,我甚是欣慰。 他把奶瓶递给低头玩耍的沈思玄,冷声道,“快喝吧,饭桶!可别饿死了,我还要拿着你的命,去要挟你爹妈呢!” 沈思玄乖乖接过奶瓶,小手捧着安静地喝起来,一双葡萄粒般的大眼睛忽闪忽闪与殷江对视。 或许是他足够可爱,也或许是殷江想到了孩提时代的我,眸光逐渐柔软下来,脸部弧度也恢复了清俊。 殷江真不适合扮演凶神恶煞那一挂的角色,只要不变身,气质就很温润,所以沈思玄才如此肆无忌惮。 喝完奶后,沈思玄把奶瓶递给了他,殷江刚一接过,便听到他奶声奶气的说了句,“爸爸……” 我和殷江皆是一愣。 好家伙,你这个认贼作父的小混蛋! 第843章 白疼你了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殷江嘴角抽了抽,不可置信道,“你,你叫我什么?” “爸爸……”沈思玄又重复了一遍,大眼睛忽闪忽闪,模样极其无辜。 完了,冷玄霄算是白疼你了! 人家给你了一把匕首,喂你喝几次奶你就叛变,这小子没救了! 殷江神色不自然的别过头,握着奶瓶的手无端收紧,哑然道,“我不是你爸爸,你爸是那条该死的臭蛇,别乱叫!” 对,再乱叫你亲爹不要你了! 这时,殷江好似感觉到周围传来危险的气息,抽出长剑在半空中一划,将沈思玄所在的地方分割到另一个空间缝隙之中。 刚收回剑,一个长着八条螯足的怪物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殷江,何事令你如此激动,连水月剑都拔出来了?”师其宵的声音缥缈而虚无,却又含着讥诮。 殷江捏了捏手心,转身不卑不亢的说道,“闲来无事,擦擦剑罢了。” “你看,我对你多好,知道你喜欢这把剑,特意让他跟你一起陪葬。”师其宵有意无意的提起前世。 殷江的眸底果然染上一层赤红色的恨意,戾声道,“师其宵,如果你再这么说话,咱俩之间的约定就到此为止了!” “别这样,咱们都是相识百年的交情了,我说过,我真拿你当弟弟才会给你出谋划策的,你如今成为一届河神,不比你活着的时候风光多了?”师其宵两根须肢似人手般接近他,似是想要摸他的脸。 “你若是敢用你那两根蟑螂须子碰我,我立刻反水给你看!”殷江忍无可忍道,“你杀了我,把我封印在汜水之下,这样说来,到头我还要谢谢你了?” 师其宵收回那两条须肢,表情宛如没有摸到喜欢的玩具一样惋惜,“殷江,你本来就应该站在我这头的,我从始至终都很欣赏你,是你中途背弃了我,而我一直对你敞开大门,每次回来,第一件事都是招揽你。” “那是因为你想利用我,去对付小舒和冷玄霄!”殷江冷笑道。 “你现在不是也看清楚了吗?只要冷玄霄还活着,她永远都不会跟你在一起!你想得到她,就要摧毁她的意志,把她心爱的东西一样样夺走,等到她一无所有的时候,自然会想到你。到那时,还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师棋宵的语调极尽蛊惑,每一句都像醉人的佳酿,勾起你心里的酒瘾。 殷江眯了眯清眸,叹息道,“你说的对,只要冷玄霄还在,她连看都不愿看我一眼!” 我真想对着殷江的耳朵大喊,别闹,就算冷玄霄不在,我也不会爱上你的! “话说回来,我让你去冷玄霄他们的住所,把那个孩子偷回来,你有做到吗?”师棋宵居高临下的打量着他。 一丝复杂的情绪飞快从他脸上闪过,继而做出烦懑的样子说道,“没有,要破去冷玄霄的结界会让我受很严重的伤,你为什么不自己去?” “我这个样子……”师棋宵的脸上呈现出无奈的神色,摊了摊那两只须肢,“我出现在人流密集的小区里,会吓坏那些居民的,万一被玄门发现了会很麻烦。” 第844章 断奶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如今的玄门,一盘散沙,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当掌门了,你还怕他们做什么!”殷江面露不屑。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怕的不是他们,是他们联合上报,如果惊动了现在那些顶层人士,谁都不会舒服。毕竟开放以后,妖族也好,鬼界也罢,我们互不干涉,但若是真舞到了那些人面前,可就不太好收场了。”师其宵漫不经心的说道。 “总之,你尽快把那个孩子交给我,我不想再以这副模样行走在世间!” 殷江的眼尾无意识地往刚才撕裂的空间里飘了下,也不知师其宵有没有注意到。 但是他把沈思玄藏匿得很好,没有一点声音。 “知道了。”他淡淡说道。 师其宵转身要走,回头时却瞥见了桌上那盒奶粉罐。 遭了…… 他伸出利螯将那罐奶粉抓了过来,看清上面的字后,嘴角抽搐了下,讥讽道,“殷江,请给我解释一下,这奶粉是怎么回事?别告诉我你一百多岁了,到现在还没断奶!” 殷江的脸色霎时白了下来,还好他本身肤色就是冷白的,再加上空间裂缝里光线昏暗,对方也看不清。 “我是为了抓沈思玄做准备,空间裂缝里什么吃的都没有,总不能抓到你外孙子之后,再把他活活饿死吧!”他语气很不好,冷着脸说道。 师棋宵挑了挑眉,把那罐奶粉又放了回去,淡笑道,“那你大可不必有这个烦恼,你抓到那小家伙之后立刻通知我,我会马上过来,挖出他的心脏!毕竟是我的亲外孙,我舍不得折磨他,会让他死的毫无痛苦!” 殷江的脸部肌肉痉挛了下,眸底划过一缕难以察觉的不忍,再次敷衍道,“知道了。” 师棋宵嘴角挑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迈着他那八面威风,六亲不认的步伐消失在了浩瀚的星轨之中。 我还想再看看沈思玄,却感到灵魂的另一头有东西像吸盘一样拉扯着我,把我从空间裂缝里吸了回来。 “小舒,你快醒醒!” 冷玄霄那沉暗的嗓音染上焦急之色,听上去令人有些心疼。 我睁开眼,看到得便是他惊慌失措的神情。 他一把将我揉在怀中,深深喘了口气,“太好了,你终于醒了,你足足睡了一天一夜,我用灵识察觉到你体内有一缕残魄飘散在外,可我却怎么都找不到它!” 我握住冷玄霄的手,急切道,“我看到殷江了,果然如我们所料,他投靠师棋宵了……不对,他应该,还没有完全投靠师棋宵!” 脑海中是他在空间裂缝里藏起沈思玄的画面,他似乎并没有下定决心,真的把沈思玄交给师棋宵。 那么,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冷玄霄听我把梦中的情形讲完后,他沉思良久,开口道,“你是怎么想的?” “殷江现在显然还不想伤害沈思玄,所以你快用锁魂鞭劈一道空间缝隙出来,我要去劝说他,他应该能听我的!”我胸有成竹的说道。 冷玄霄的神情却有些微妙,眉目之间笼罩着几分阴晦,“你要怎么劝说他?如果他提出要你嫁给他才肯放过蛋蛋呢?” 第845章 纠缠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一怔,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果然,冷玄霄的眸光又暗了暗,“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他对你还有半分情谊,所以保住了蛋蛋没有把他交给师棋宵,那么他抢走蛋蛋的目的就只有一个,威胁你,不是吗?” 他见我哑口无言,又上前一步,紧盯着我的眼睛,嗓音揉着莫名的妒火,“如果他提出更过分的要求呢?比如让你臣服他,让你跟他欢好,春宵一度,你……” “够了!”我打断他的话,冷静分析道,“我承认你上一句说得都对,他带走蛋蛋无非是为了威胁我,但殷江自小受父母教导,家中私塾先生也是整个云中最好的,他后面走上歪路是因为他太过偏执,刚愎任性。可他不至于像你说的那么……那么无耻!” 我其实很想对冷玄霄说,若殷江真的无耻一点,我早在前世就已经是他的人了,何必到死还对我恪守礼节。 今世殷江想对我用强的话也不是没有机会,他骨子里那些君子六艺还在,束缚着他做不出来那些事情。 与今世一重逢就把人往床上拐的冷玄霄相比,冷玄霄可真是太无耻了! 冷玄霄接到我递过来的白眼,显然也明白了我的羞愤,妒火瞬间浇灭,无奈道,“你要过去找他可以,但我陪你一起。” “不行!”我严厉拒绝。 “为何?”他再次暴躁起来。 “你如果跟我一起过去,对他而言无疑是在宣战,你们两个一见面就开打,他哪里还会听我的劝?说不定你把他逼急了,他真的要对蛋蛋下手了!”我瞪着他说道。 冷玄霄的眉宇间染上一抹烦躁的情绪,但他也知道我说得有道理,只得拿出锁魂鞭,劈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响声。 眼前的景象宛如一张画卷被撕开一角,露出漆黑的墙体,我矮身钻进这道缝隙的入口,回眸对他宽慰一笑,“我这就去把我们的儿子带回来!” “你小心些,如果见他执迷不悟就先回来,不要与他纠缠!”冷玄霄凝重的叮嘱道。 我点点头,转身走入空间裂缝之中。 通过那条伸手不见五指的甬道,我来到之前梦境里那间宫殿,一盏昏暗的油灯映照在殷江的侧脸,他正支着下巴侧卧在白玉台阶上,目光迷离而涣散,似在沉思,也似在缅怀。 我上前唤道,“殷江。” 他骤然回神,惊愕的看着我,“小舒,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这些并不重要,殷江,我是想来跟你好好谈谈的。”我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柔缓下来,连嘴角也牵起一抹淡笑。 殷江清冽的双眸中露出狐疑,深吸一口气说道,“上次我来找你,就是想与你好好谈谈,可你不肯……如今该说的话都已说尽,还有什么好谈的?” 我无言以对,视线有意无意地扫视着四周,却发现沈思玄不在这附近,莫非是又被他藏到别的空间裂缝里去了? “你在找什么?”殷江突然起身,半眯着双眼戾声道,“怪不得你会主动来说要跟我谈谈,是为了你那宝贝儿子吧!” 第846章 执念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压抑着焦急与愤怒的情绪,镇定说道,“你趁我与冷玄霄不在,破了我家的结界,抢走我儿子,目的不就是为了让我来见你吗?现在我来了,你为何又说没什么好谈的!” “你儿子在我这里过得很好,我没有饿着他。”殷江来到我身侧的桌旁,拿起那罐价格不菲的奶粉,轻轻晃了晃。 “他已经断奶了,光喝奶粉是吃不饱的。”我面无表情道。 殷江显然有些恼怒,重重把奶粉罐子拍回桌面上,咬牙道,“他是冷玄霄的儿子,我没有饿死他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难道我还要像个祖宗一样供着他,每顿按他的喜好准备满汉全席?” “你可以什么都不管,把沈思玄还给我就好了。”我淡淡说道。 “不可能!”殷江的脸色沉了下来,疯狂而偏执的看着我,“小舒,你应该清楚我想要的是什么,自始至终无非都是一个你!想要儿子,可以啊,拿你来换!” 我长叹一声,语重心长道,“殷江,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想要的不是我,而是一个执念?从前世一开始,你我便是指腹为婚的关系,你潜意识里把我当成你的所有物,并在心里劝诫自己喜欢我……” 殷江欲言又止,似是要解释什么,被我无情打断。 “当然,你或许是真的喜欢我,但这份喜欢掺杂了太多占有欲和征服欲,既不纯粹也不透明。他喜欢的是那个可以属于你的我,当你发现我对你没有男女之情后,你所做的皆是掠夺,想方设法把我再变成你的归属品。可真的爱一个人不该是这样的。” “那应该是什么样的,像冷玄霄那样吗?”他眼梢微红,嗓音哑了起来,阴鸷道,“为你剖出内丹,为你引渡天劫,我也可以啊!只要你给我这个机会……” “不,不一样。”我回想起与冷玄霄前世今生的那些画面,心底莫名的甘甜,声调缥缈而轻柔,“他啊,有些地方确实跟你很像,喜欢威胁人,在不懂什么是爱的时候,总是做出让人下头的操作。 但他会尊重我的想法,理解我的选择,即便非他所愿,也可以做到不插手,不干涉。当我遇到危险时,他会挡在我的身前,而当我足以应对时,他会默默站在我的身后。 他没有把我当成一个柔弱时刻需要照拂的女人,更不是古时候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他只是把我看成了他的爱人,可以与他并肩作战,配得上站在他身侧的人。”我深切说道。 殷江沉默了,目光中透着些许迷惘。 “殷江,真的爱一个人,是不忍心折断她的傲骨,砍下她的翅膀,把她强留在你身边的,你明白了吗?”我试图开导他。 “或许你说得对,我做不到对你无私的奉献,只为博你一笑。”他眼底呈现出令人心疼的伤痛之色,薄薄一层清泪挂在眼角摇摇欲坠,哽咽道,“可我心里,还是放不下你……鬼是靠执念留存于世间的,如果你不再是我的执念了,那我又能去哪呢?” 第847章 回头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这个答案我暂时给不了你,但是殷江,你留存于世的意义不该是我,你该有你自己的人生。你应该也不想再当这劳什子鬼王了吧? 就像我说的那样,你应该去冥界自首,我和冷玄霄可以帮你陈情,把当年的恩怨跟判官和阎王解释清楚,早日去十八层地狱服刑,兴许百年之后,你就可以投胎转世,重新做回人了。”我柔声劝道。 殷江的神色有些动容,思忖良久后,抿唇说道,“那些都是后话了,我现在还做不到放下你,最起码,我要陪你走完这一世再去冥界。” 我见他肯松口,已经非常欣慰,心里一块大石头终于放下,继续劝道,“不管怎么说,你都不要再和师棋宵为伍了,他前世怎么迫害你的,你都忘了吗?” “你怎么我和师棋宵……”他微微诧异。 “我说我和沈思玄有心灵感应你信吗?”我叹息道,“殷江,回头吧!你还没有走到万劫不复的那条路上,你的心性里仍还保留着善念,不要再被师棋宵所玷污!” “真的来得及吗?”他赤红着眼,莹光温润的目光里隐隐藏着希冀。 “当然,你我从一开始本就不应站在对立面,只要你醒悟过来,把沈思玄还给我,一切都还来得及!” 少顷,殷江终于抬起头,眼眸里的血色消失不见,有柔光在清澈的瞳孔中浮动,坚定说道。“我这就把沈思玄抱过来,你和冷玄霄赶紧找个安全的地方,把他藏起来,千万不要再让师棋宵发现了!” “现在才想起我来,晚了点吧?” 师棋宵那沉稳的声线里杂糅着邪佞的调子,从我们身后传来。 我骤然回头,只见一个人面蜘蛛精,用利螯划出一道空间裂缝,迈着闲庭信步从漆黑的缝隙里走了出来。 他的两根须肢抱着一个仅有八个月大的婴儿,正坐在那坚硬的绒毛里含着自己的手指,眼神四处张望,全然没在惧怕,看什么都觉得稀奇。 “蛋蛋!”我凄厉的喊出来。 沈思玄的视线向我飘过来,认出是我后,张开手臂想要我过去抱他,嘴里发出‘啊啊’的叫声。 师棋宵不耐其烦的束缚住他的双手,啧了一声,“小舒,你把我这外孙子养得很好,白白胖胖,我一只手都快抱不住了!” “师棋宵,沈思玄为何会在你那里?”殷江失声说道,脸色大惊。 “哼,相识百年,你那点小心思难道我还猜不透吗?上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已经察觉到了沈思玄的存在,你以为把他藏在空间裂缝里,我就找不到了吗?没戳破你,便是想看你到底会不会听命于我?” 师棋宵嘲讽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只要沈云舒对你的态度好转那么一点点,你就会毫不犹豫的背叛我,看来即使封印在汜水河下一百年,变成了鬼王,你还是没有半点长进,和前世一样愚蠢!” 沈思玄看到殷江周身散发出黑色的阴气,好奇的眨着那双黑琉璃般的大眼睛,嘴里吐着两个不那么清晰的字眼,“爸爸……” 殷江一怔,目光触及到沈思玄时再次柔软起来,咬牙道,“你放过他,我永远听令于你,绝不再背叛!” 第848章 痛失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师棋宵闻声大笑,那笑声狂妄且充满讥诮,“殷江,你怎么还没明白?我不需要一条随时会反咬主人一口的狗,我收留你,不过是为了拿到沈思玄罢了。现在他已经在我手上,你对我而言也失去了最后的价值,我还要你做什么呢?” 殷江右手紧握在水月剑的剑柄上,杀意立现。 “不过我还是要感谢你,把我这外孙子送来了我的身边,如果没有你,我要想见到他还真的有些麻烦呢!”师棋宵发出桀桀的低笑。 或许是他的笑声令人毛骨悚然,沈思玄感觉到了不好的气息,咧开嘴哭了起来。 “哇……” 师棋宵颇有玩味的抱着他轻哄,“蛋蛋不哭啊,外公在这呢!摇啊摇,摇到奈何桥,孟婆叫我好宝宝!” “师棋宵你给我闭嘴!”我忍无可忍的喊道。 我知道师棋宵一直以来的目的就是沈思玄身体里的那颗内丹,所以也懒得跟他废话。 趁殷江与他交谈的时候,我已经将符篆捏在了手心里,刚要掷出,师棋宵便用利螯指向沈思玄的心口,不紧不慢道,“我劝你们把身上的武器都放下,光凭你们两个,是打不过我的!” “哪怕是殊死一搏,我也不能让你得到那颗内丹!”我厉声道。 “好啊!那颗内丹在你儿子心脏下半寸的位置,我是很喜欢我这个外孙的,我舍不得杀他,剖出内丹后他还能够活命。但若是你们惹恼了我,那我就先杀了他,然后再剖出他的内丹!”师棋宵把沈思玄举至头顶,威胁道。 尖锐的利螯已紧贴着沈思玄,戳在他心口上,沈思玄只要微微一动,那利螯便会刺入他细嫩的皮肤里。 我瞳孔紧缩,凄恻的嗓音里透露着哀求,“不要!” 殷江拦下我捏着符篆的手,一边将剑放置一米外的地上,急促道,“小舒别冲动,为了沈思玄先把武器放下!” 我看着沈思玄那张稚嫩的小脸,泪水从眼眶中翻涌出来,又是心惊又是心痛,只得将手里的符篆和口袋里的五帝钱都扔到了一边。 师棋宵心满意足的咂舌道,“这才对嘛,我也不是什么心狠手辣之人,对这么可爱的小孩子,我可下不去手!” 说罢,利螯瞬间刺入沈思玄心口下半寸的位置,‘噗嗤’一声血肉分离的声音宛如羽箭,同时也射进了我的心脏。 钻心剜骨也难以描述分毫。 剧痛之下,沈思玄的喉咙已被上涌的血液堵住,连叫喊都未来得及出口。 利螯再次拔出时,尖顶带着一颗血淋淋的光珠,如龙眼那么大,发散着洁白的柔光,纯净而剔透。 那是冷玄霄修炼千年的内丹…… 师棋宵欣赏着螯尖上那颗莹润的珠子,赞叹道,“沉淀了千年的法力,至真至纯,它可真美啊,我终于得到它了!” 话音刚落,他便把奄奄一息的沈思玄朝我的方向丢了过来,转身没入黑暗的缝隙之中…… 我疯了一样跑过去接住了那小小的身体,看到他胸口正在往外冒着大片鲜血后,紧绷的神经彻底崩溃,用手捂住他的伤口,嗫嚅道,“蛋蛋,别睡!” 沈思玄紧阖着眼,小脸煞白,身体剧烈痉挛了几下后,小手从我的掌心里滑落,再无呼吸。 第849章 母子连心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蛋蛋!” 或许是我与他母子连心,此时心口也如刀绞般疼痛起来,眼前一黑,意识全无。 当我再睁开眼睛时,入目的是蛇仙庙那张雕花大床的锦鸳红帐,目光空洞了片刻,昏迷之前那些回忆似潮水般向我涌来,还附带着撕心裂肺的痛。 我强行撑起身体想要下床,却脚下一软,跌进一个坚实的怀抱里。 冷玄霄那精致的五官出现在我眼前,我确认过后一头扎进他的颈窝里,恸哭道,“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宝宝,我已经劝说殷江把蛋蛋交给我,可师棋宵突然出现……” “我都知道了,你先别哭了。”他沙哑的嗓音从我头顶传来,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来岁,夹杂着浓重的哀痛之色。 “蛋蛋他现在怎么样了?”我抬起头看着他,想从那双深沉如海的眸子里寻觅出一丝希望。 然而,我看到的却是死寂与隐忍。 冷玄霄把我从地上扶起来,沉声道,“他就在隔壁,我可以带你去见他,但你一定要稳住情绪,你现在心脉混乱,太乙玄经在你体内疯狂流窜,如果压制不住便会走火入魔,你不能再激动了!” 原来我心口的剧痛是太乙玄经造成的,我缓缓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我没事了,你带我去看看他。” 冷玄霄显然还有些不放心,手放在我的腰间,准备随时扶着我。 他带我来到隔壁的房间里,一个像保温箱般的婴儿床被水晶罩住,隔着厚厚的水晶,我能看到沈思玄正双眸紧阖躺在里面,小脸白到失去血色,那么小的模样已经学会了皱眉。 我摸着那层水晶罩,不解的看向冷玄霄,唇瓣微动,无声的问他,为什么? 为什么要把我的孩子放在这样像水晶棺材一样的床里面? 冷玄霄喉结滚了滚,无力开口,“蛋蛋现在呼吸和心跳都非常微弱,只能勉强靠我的灵力维持生命,但他的身体无法动弹,也没有任何意识,就像你们人类医者口中的植物人那样……”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几近崩溃的问道,“植物人?师棋宵不是没有伤到他的心脉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师棋宵的确没有伤到他的心肺,可蛋蛋实在太小了,而且那颗内丹早已与他融为一体,他现在缺失了内丹,等于缺失了一半的生命,即便外伤养好,他也无法苏醒。”冷玄霄低沉说着,看向水晶床内的沈思玄,幽寂的眸子里闪过一抹隐痛。 绝望的情绪铺天盖地袭来,我好不容易生下了他,又费尽心力把他养到这么大,可命运却告诉我说这一切都是枉然,兜兜转转还是逃不过这一劫,那么当初又为何要让我怀上他! 我怕承受不住这种痛苦,伏在水晶床上,隔着冰凉的触感去摩挲他稚嫩的脸,仿佛这样就能将他拥入怀中。 “蛋蛋,你睁开眼睛看看妈妈好不好?妈妈再也不说你挑食了,给你买最喜欢的水果糖,只要你睁眼,妈妈什么都给你……”说到后面我已泣不成声。 第850章 阻拦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小舒,你别这样。”冷玄霄闭了闭眼,再次把我扶起来,双臂紧紧锁着我,似是在相互汲取温暖,可惜谁也不能带给彼此安慰。 他虽然错过了沈思玄的成长,但对他的爱并不比我少半分。好不容易求得父子团圆,还没有腾出时间来陪伴他,竟然就要守着一具植物人。 这时,门外传来几声轻微的敲门声,似是怕惊扰了里面的人。 冷玄霄眉心微蹙,眸光凌厉的扫了过去,“什么事?” 灰浩宇从白纸轩窗的木门后露出一个脑袋,试探着说道,“玉京子大人,殷江还跪在外面不肯走,我已经赶过一次了,可他执意要见沈小姐!” 听到这个名字,冷玄霄的神色明显暴戾起来,冷声道,“那就让他跪着,我倒要看看他能跪到什么时候!” 我从冷玄霄的肩膀上抬起头来,怔忡道,“殷江在外面?” “是他把你和蛋蛋送回来的,他把经过都已经跟我说完了,我没忍住,打了他一顿,把他赶了出去。”冷玄霄不动声色地说。 我揉了揉自己干涸的眼,“我出去看看他。” “还有什么好看的,如果不是因为他,蛋蛋根本不会出事!”冷玄霄伸手拉住我,戾声道。 我凄然一笑,“所以,找他去报仇啊!” 说完,我在冷玄霄惊诧的目光中走出了蛇仙庙。 大门外,殷江挺直腰背跪在青石板上,他看上去受了很重的伤,嘴角还挂着一抹鲜血,多半是冷玄霄打的。 听到门声开启后,他霍然抬头,在看我到的瞬间,眸里闪过几分光泽,而后又暗淡下来。 “小舒,沈思玄的事情全都因我而起,你怨我吧,恨我吧!别再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他哀痛道。 我缓缓走向他,心里像被巨石填满,压抑着喘不过气来,平静说道,“我怨你有什么用?难道我恨你,时光就能倒流吗?那我宁愿时光倒流回三天以前,我先将你飞灰湮灭,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殷江从未听过我说出这种狠话,神色一痛,随后竟真的解下了水月剑,把剑柄的方向递给我。 “如果了结我能让你心里好受一些,那么你尽管动手吧!”他做出一副慷慨赴死的态度,坦然说道。 我听了却只想冷笑,沈思玄躺在水晶床上奄奄一息的画面不停在我脑海里浮现,理智与错乱的精神不停在临界点叫嚣,迫切的想要寻找一个发泄口。 明知将沈思玄变成现在这样的罪魁祸首是师棋宵,殷江不过只是他的傀儡。可发生的一切仿佛又像上辈子的情景重演,他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 殷江根本不无辜,他该死! 在混乱的意识里,我铮然抽出剑,用力朝他的脖颈砍了过去。 ‘叮——’地一声,水月剑被巨大的力道抽走,震得我手心生疼。 我和殷江同时抬眸,看向来者。 冷玄霄欣长的身影伫立在门口,锁魂鞭正从他的右手垂落在地,紫色电芒还在末梢发出噼啪的响声。 “你拦我做什么?”我不解地看向他,声调颤抖,“让他为沈思玄偿命有何不对?” 第851章 藏匿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殷江也抬起双眸,愤懑与怨恨的盯着冷玄霄,阴戾道,“这是我和小舒两个人之间的事,轮不到你来插手!” 冷玄霄连一个眼尾都懒得给他,自顾自走到我的面前,不动声色道,“杀了他你会后悔。” 我心底一颤,巨大的伤痛和恨意令我刚才出剑并未曾有半分犹豫,却在冷玄霄卷走了水月剑时才恍然回神。 我刚才这是在做什么? 我真的要将殷江飞灰湮灭吗? 冷玄霄似是看穿我心里的想法,平静说道,“你现在杀了他,可以平复你心里的仇恨,但当你有朝一日从伤痛里走出来,又会陷入了深深的自责里,我不想看到你这样。” 他的话说到了我的心坎里,如果我今天真的因一己之怨导致殷江魂飞魄散,日后将会多么痛苦与自责! 我们自相残杀,这样是师棋宵最想看到的画面了吧? 殷江仍跪在地上,怒视着冷玄霄,“我不稀罕你来替我求情,更不需要你的假好心,让小舒杀了我,我是心甘情愿赎罪的!” 冷玄霄许是觉得他太过聒噪,转过身用冰冷的眼睨着他,不屑的说道,“你以为我是为了救你?你想得太多了,我儿子因为你变成现在这样,我恨不得将你万箭穿心难解其恨!但我不想看到小舒的手上沾着你的血,你会玷污了她,日后想到你就会难过,你不配在她心里留一丝一毫的位置!” 殷江一怔,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冷玄霄回眸看我,正色道,“现在不是追究谁对谁错的时候,事情已经成了这样,我们应该想想怎样去救蛋蛋,难道你想看他一辈子都是植物人,永远也长不大的样子吗?” “我当然不想!”我凄厉说道,头脑也渐渐冷静下来,“可是要让蛋蛋重新恢复生命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夺回师棋宵抢走的那枚内丹!此时此刻,师棋宵多半已经消化那颗千年内丹了,我们现在与他法力越来越悬殊,又能怎么办?” 冷玄霄思忖道,“必须想一个能彻底消灭他的办法,否则这样无穷无尽的纠缠下去是没有用的。” 我闭了闭眼,如实说道,嗓音里满含绝望,“除了封魔引,我想不出什么办法能将他彻底消灭,而师棋宵早在百年之前就已经得到了封魔引,他肯定会将其摧毁,如今我们也找不到其他的封魔传人,无解!” 殷江听到这里,陡然插了进来,正色道,“不,封魔引应该还留在这个世上!当年师棋宵得到它之后还没有来得及学会里面的内容,便将它藏在了一处极为隐秘的地方。 之后又被你以封魔引封住了他的肉身,这百余年来他虽然以无数个化身在人世间行走,却都没有真身那样强大的法力,重生以来又在忙于恢复人形,所以我推测,他还没有拿回封魔引。” 我蹙起了眉,“按照你说的,那个藏匿封魔引的地方应该难以找到,并且足够安全,所以师棋宵才那般放心,可……这样的地方,我们真的找得到吗?” 如果跟殷江一样,把封魔引藏到什么空间裂缝里,我岂不是这辈子都找不见了! 殷江却胸有成竹的抬头,“那个地方我知道!” 第852章 至死不渝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你知道?”我狐疑地审视着他。 殷江郑重地点点头,“前世他为了取得我的信任,还信誓旦旦的承诺自己绝对不会动封魔引的心思,所以便当着我的面将封魔引藏到一处很隐蔽的地方,路线我隐约还记得。” 我和冷玄霄对视了一眼,我从他深沉的眼眸里寻出满满的怀疑和犹豫。 毕竟殷江的前科还挺严重,他背叛过我们两次,如果这一次又是他和师棋宵设好的局该怎么办? “那你把当时的路线画下来,我们按照你给的地址过去瞧瞧。”冷玄霄不动声色道。 殷江的表情却有些犯难,转向我说道,“藏匿封魔引的地方是一片很古老的原始森林,光是凭地图你们肯定找不到它的具体位置,你们还是带我一起去吧!” 冷玄霄振袖怒道,“妄想!你对我的儿子做出这种事来,我比谁都想杀了你,之所以留你一条命在全是因为小舒的心脉再受不起摧折,我岂会让你再接近小舒!” 我却不顾冷玄霄的反对,垂眸认真打量着殷江,试图从他那张清隽的脸上寻出一丝破绽,“殷江,我还能再相信你吗?” 殷江感受到我的灵魂拷问,神色变得无比真诚,哑着嗓子说道,“至死不渝!” 冷玄霄非常反对我的做法,劝道,“小舒,你不能再相信他了,他……” “我愿意赌上最后一次,殷江,不要再让我失望了,否则我真的会……亲手杀了你!”我眼眶微红,一字一句的说道。 殷江点头,唇角勾出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我明白。”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们了,那个该死的地方在哪?”冷玄霄声调满含戾气,双手缚在胸前,倨傲道。 “有地图吗?”殷江询问道,“我记得那是最北端的一处地点,鲜少有人烟,四周皆是一片白雪皑皑的原始森林。” 我闻言皱了皱眉,最北端? 冷玄霄幻出一张巨大的地图,带着不屑与讥诮的斜乜着他,似是在端倪他还能有什么手段。 殷江却眉头微蹙,仔细看了那张地图良久,用指尖在最北端的那个角落里轻轻点了一下,“应该就是这里了。” 我看着那地图上写着的城市名字,嘴角微微抽搐,“你确定吗?” “我确定,北国飘雪,四面环林,不会有错!”殷江斩钉截铁的回答。 我卷起那张地图,点了点头,淡淡说道,“那好,我们三天后启程出发,这三天里先去收拾一下必备的行李。” 殷江诧异了下,“收拾什么行李需要三天时间?你要把整个蛇仙庙搬过去吗?” 我礼貌的微笑,“大哥,你也不看看你要去的地方是哪里,漠河哎!零下五十度!你不得让我准备点冬衣秋裤之类的,难不成你想让我一落地就被冻成冰雕吗?” 显然,冷玄霄和殷江对温度这个事都没什么概念,一脸茫然的看向我,我皮笑肉不笑的说,“很好,我自己去买羽绒服,等落地了你们别跟我喊冷就行!” 第853章 贤妻良母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三天后,我拉着一个足足二十六寸的行李箱,穿得像个狗熊一样站在蛇仙庙的门口,这是我出行以来带东西最多的一次。 冷玄霄有些无语的看着我,挑眉道,“真那么冷?” 我的嘴在围脖里哼哼了两声,白了他一眼,“等你落地就知道了!” 等殷江到齐后,冷玄霄施法缩地成寸,把我们带到了漠河市中心一处偏僻的角落里。 我的话还是说得太过自满,明明还没落地,在阵法中就已经感受到了扑面而来能把人脸生生刮出口子来的寒风。 “哇,真的好冷啊!”殷江虽然感受不到那刺骨的寒意,却也能感受到拂面而过的罡风,不禁询问道,“这里现在有多少度啊?” 我打开手机,在它即将自动关机前看了一眼上面显示的温度,淡然道,“42度,还好。” 殷江闻言不解,“42度的确还好啊,不应该这么冷吧!” 我礼貌的微笑了下,“零下42度!” 他们两个都无语了。 “我提醒过你们哦,现在别来埋怨我。”我摊了摊手无奈道。 还好我穿了双足够厚的雪地靴,踩在绵软而厚实的雪地里也感觉不到冷,便带头亦步亦趋的往前走。 殷江是鬼,感觉不到寒冷,所以看上去倒也还好。 冷玄霄却被冻得鼻子红红,为了维持风度他只穿了件黑色的呢子大衣,寒风一打就透,根本扛不住漠河的低温。 我来到他身侧,戏谑地问道,“怎么样啊玉京子大人,感觉还好吗?” 冷玄霄睨了我一眼,薄唇惨白说道,“我的确感觉不是很好,我百年的修为扛不住这样寒冷的地方,时刻消耗法力取暖的话,很快就要用尽。” “用尽会怎样?”我好奇的问道。 “会变为一条巨蟒,然后冬眠。”他波澜不惊的说。 我一听,这还了得!赶紧拉着他们在附近找到一家酒店,用我的身份证办下了入住。 一进屋,我就把带来的二十六寸行李箱展开,里面装着暖手宝和热帖,还给冷玄霄带了一件黑色的羽绒服,不由分说的让他穿好,还把暖手宝塞进他冰凉的掌心里。 冷玄霄看我这一顿忙活,神色温暖下来,低声道,“你带这么大个箱子,就是给我背衣服的吗?” 我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继续往他的靴子里塞热帖,“不然呢?某人像个甩手掌柜一样,要风度不要温度!你要是真冬眠了,我该怎么办?” 冷玄霄把我从地上拽起,按进了他坚硬的胸膛上,轻吻着我的额头道,“那你就用三昧真火烤烤我,我不就醒过来了?” “我可舍不得!”我小声嘟囔道。 他显然是听清了我的话,闷笑了两声,“你倒越来越像个贤妻良母了!” 明知他是在逗我,却忍不住脸上一红。 “我算哪门子的贤妻良母,我要真是良母,蛋蛋就不会……”说到这里,我哽咽住。 房间里的暖气足以让人烤得慌,冷玄霄为了让我不再胡思乱想,想以吻将我剩余的话吞入腹中。 在我们的唇即将相碰时,却被一阵不合时宜的敲门声打断。 我一把将他推开,仓惶问道,“谁啊?” 殷江那清冽的嗓音从门外传来,“小舒,你们好点了吗?” 我眼看着冷玄霄的脸色骤然阴沉了下来。 第854章 大火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收拾好了,我们这就出去。”我推搡了下坐在床上的冷玄霄,示意让他赶紧起来干正事。 缠绵被中断,冷玄霄身上的戾气比鬼还重。 殷江从我那绯红的脸颊上,不难猜出我们刚刚在做什么。但对于此,他也只是眸底拂过了一层黯淡,并没有过多情绪。 或许他真的已经想明白,有些人注定不是你的,再怎样嫉妒和掠夺也是无用功。 我们来到大堂,我看到餐厅处有人围了一口大铁锅在吃铁锅炖大鹅,正好我肚子有些饿了,补充食物也能够驱寒,便提出边吃边谈。 我们三个人围坐在火炕上,感受到身下传来阵阵热意,面前是一口直径一米的大铁锅,里面正炖着大鹅,我闻着飘出的香味对殷江询问道,“怎么样,你有路线和计划了吗?” 殷江还没有从刚才的情绪里走出来,多多少少有些失意,沉声道,“我只记得是在一片长满桦树林的地方,那些桦树年头很长,沿着那些树不断往里面走,就会来到一个山洞里,封魔引就藏在里面,被亘古寒冰冻结着,由一只黑熊精把守。” “等等……由一只什么把守?”我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黑熊精。”殷江重复了一遍,“那只黑熊精法力很强,受过师棋宵的恩惠,所以甘愿留在此处帮他看守封魔引,正好黑熊精每隔一百年冬眠一次,如果我们能趁它冬眠时把封魔引弄到手,可以容易很多。” 我听得目瞪口呆,“来之前你可没告诉过我,是来对抗一只熊瞎子!” “我们三个难道还打不过一只熊瞎子吗?”冷玄霄嗤笑道。 “所以现在我们要想办法认清那片桦树林,这样才能找到去山洞的路。”我总结道。 这时我们的铁锅炖大鹅也开锅了,服务员小妹穿着一身红色的碎花棉袄,扎着两个羊角辫为我们掀开了锅盖。 我迫不及待伸筷子尝了一口,鹅肉被炖的软烂,黑土地长出的土豆轻轻一夹就会碎裂,吸饱了汤汁的粉条和面饼格外入味。 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能够吃上这样一顿热气腾腾的铁锅炖实属幸福,连冷玄霄这种不喜口腹之欲的都忍不住夹了几筷子。 “好吃吧?我家的鹅可都是散养的,现吃现杀,绝对新鲜!”那小妹见状忍不住偷笑道。 我不停往嘴里塞着鹅肉,一边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殷江则放下筷子,用他那人畜无害的容颜对那个服务员小妹绽出一个温润的笑容,向她问道,“姑娘,这附近有没有一整片桦树林,年头还比较久远的那种?” 小妹挠了挠头,犹豫道,“这附近都是大兴安岭原始森林,你们说得那桦树林应该有的吧,不过你们问这个干什么?” 殷江神色一喜,追问道,“你知不知道大概在什么位置?” 还没等小妹回答,隔壁桌一个带着狗皮帽的老大爷率先开了口,语气里满是嘲讽,“你问她没用,漠河在三十多年前经历过一场大火,烧了整整一个月,林子里面的树都已经烧个精光,你问她们那些还没出生的孩伢子又怎么可能知道!” 第855章 字据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抬眸,见那老大爷约莫五十来岁的样子,面容憔悴,脸上的褶皱像枯朽的树皮,双眸却清亮如许,想必生平为人正直,便忍不住询问道,“大爷,您在这里生活多少年了?” “李大爷家可是我们这边祖祖辈辈的护林员,有时候靠挖点野山参,种黑木耳来卖钱补贴家用,你们这次算是运气好,赶上他下山进货,有什么问题尽管问他,山里的地形他最熟!”小妹一边帮我们添汤,一边七嘴八舌的说道。 那李大爷摆了摆手,耷拉着眼角催促道,“我要的那些东西尽快装给我,我要赶着回山上去。” 我连忙拉住他,笑容憨态可掬,“大爷,我想问问您知不知道这山上有一片年头很久的桦树林啊?” “桦树林?”老大爷眯起那双苍老的眼睛,用着一抹复杂的情绪打量我,斟酌道,“这山上到处都是桦树林,不过你要说树木年头很老的,也就那么一块地方,你们问这个干什么?” 我心中一喜,说道,“您能带我们过去吗?” “这个时候?”老大爷惊愕道。 连旁边那个服务员小妹都忍不住插话道,“这可是十一月末啊,山里比这里的气温还要低好几度,看你们是从南方来的吧?你们对气温可能没什么概念,总之这时候上山,除了他们自小在山间长大的,会被活活冻死的!” 我无奈苦笑,这有什么办法呢,赶上了不是吗? 总不能说我等到明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再过来,然后把封魔引白白送给师棋宵吧! “大爷我们不怕冷,我们准备的还挺厚实的,只要您帮忙给我们带个路,我们一定会重酬感谢!”我正色说道。 反正冷玄霄在这里,财大气粗,我也不再抠抠搜搜了。 李大爷还是不解,视线不停在我们几个人身上扫视,沉声道,“你们是有什么事情,非要上山不可吗?” 我正拼命搜刮着有限的脑回路。 一旁的小妹却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你们是网红对吧,来拍小视频的?” 我愣了下,看了看我身旁这两位大少爷,容貌一个比一个赛雪欺霜,长相能吊打那些厚脂抹粉的网红十条街,看上去倒的确不像素人。 “呃对!我们是拍视频创作的,这两位都是我旗下的艺人!”我无比真诚的说道。 小妹了然的点点头,抿唇笑道,“我果然没看错,回头给我签个名啊!” “没问题,没问题!”我敷衍着,转向李大爷,“大爷您看,我们就是奔着那片桦树林的景观来的,您能不能帮我们这个忙啊?” 李大爷松弛的脸此时绷的很紧,牙齿轻轻颤抖,垂在两侧的手不停翻搅着衣摆,都要把军大衣里面的棉花瓤给扯出来了,看上去异常纠结。 我柔声劝道,“大爷您放心,您只需要带我们到那片桦树林,然后您就可以回家去了,所有的危险和意外我们自己承担!” 李大爷闻言眸光一亮,扯着我袖子磕磕巴巴说道,“你,你列字据!” 第856章 葬送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一怔,心里有些起疑,但为了能尽快找到目的地,还是借前台的纸笔写了张字条给他。 李大爷将那张字条反复看了三遍,这才如获至宝般塞进了口袋里,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我是什么大明星来给他签名呢! 搞得那服务员小妹一脸困惑,嘀咕道,“沈云舒?娱乐圈没听说有这么一号人啊,莫非是经纪人吧!” 拿到字条后,那李大爷的态度明显变得严谨起来,打量了下我们三个的衣着,果断摇头,“不行,你们这身扛不住风,朝老板借三件军大衣去!” 无奈,我只好又让小妹帮我们拿来了三件军大衣,那大衣又厚又沉,里面塞得都是实心棉花,的确很抗风,就是不怎么美观。 殷江原本穿不穿都无所谓,这时候也被迫套上了,还好他和冷玄霄的气质完胜,穿上后倒像是民国时期占据一方的军阀,那小妹更加确信他们两个是艺人这件事情了。 李大爷又检查了下我们的装备,带好补给后说道,“可以走了。” 他前脚刚迈出酒店的大门,殷江便在我耳边小声说道,“留意这个李大爷,他不对劲!” 我点头表示明白。 这老头的一言一行都不对劲,如果真的是好心市民担忧我们此时上山会遇到风险,就会直接拒绝带路。如果他是为了钱,冷玄霄出的价格足以让他心动,可他却连问都没有问过。 反倒是在我提出列字据承诺出了问题与他无关时,他才彻底心动。难不成他不图财,只害命? 可不管怎么说,他也只是个普通人,有冷玄霄他们两个在,谁也讨不到好处,这也是他们并未阻拦我的原因。 我们先是坐车来到森林公园的大门,一路上李大爷神情都很紧张,连话都没有说过。 我为了缓解气氛主动开口,“李大爷,你家祖辈都是这山上的护林员吗?” 李大爷瞄了我一眼,许是觉得我的笑容足够真诚,有些不情愿的说道,“我爸和我爷爷都是在这大山里长大的,那年大火之前,这山里还是有几户人家的,采蜂的、做黑木耳养殖的、还有卖鹿茸和人参的,还有很多驯鹿。 后来那场大火把这里烧得一干二净,驯鹿也都跑到额尔古纳那边去了,有幸从那场大火里跑出来的人都搬去漠河市中心住了,要么就干脆离开了东北。没那个福气的,都葬送在那场大火里了……” 我心里莫名有些沉重,笑容从嘴角消失,凝声道,“那么您当年是怎么活下来的?” “说来幸也不幸,那年起火的时候,我带着我爱人去黑河看望我弟弟,他肺癌晚期自己拔了氧气罩,原本想看完最后一眼就回来,刚到车站就听说了大兴安林大火的事情。我当时想可能是弟弟在天之灵告诉我,不要回去!”李大爷被我拉开了话匣子,不禁唏嘘道,“现在想想,还不如真葬送在那场火海里了!” 我不知他这话又从何说起,但从他那沉痛的表情明显看出对方不愿提及,只得岔开话题,“既然原住民都已经走了,您又为什么不肯搬走呢?” 第857章 背我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总得有人守护这片林子,才能第一时间上报火灾等情况!”李大爷面色郑重,说出的话令人肃然起敬,“大兴安岭太大了,那些退伍的的新兵们不熟悉地形,总要有人带着他们的。 我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片大山里,出去了也不知道该怎么讨生活,也懒得折腾了。就是可怜了我们家的丫头……” 我原本是在看道路两边那皑皑白雪覆盖的树影,闻言不禁侧目看他,“哦,您还有个女儿?” 李大爷停顿了下,手不经意间微微颤抖,“对,我有个女儿,比你大几岁,长得也挺水灵。可惜学习不好,读完高中就没念了,因为我家情况不好,到现在也没找到对象。” “时候未到罢了,真正喜欢她的人是不会在意她的出身和家境的。”我宽慰道。 李大爷却撇了撇嘴,“你还小,你不懂现在社会多么残酷!之前市里有人出一套房当彩礼要娶我家丫头,前提是要我家拿出六万块当嫁妆,我们就连这六万都拿不出来……最后婚事还是黄了。” 我没再说什么,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虽然我感觉男方为了这么点的嫁妆就能跟女方谈分手,那这种男人不嫁也罢!但是也不能当着李大爷的面说这种风凉话。 此时我突然觉得嫁给冷玄霄也挺好,他不需要给我一分钱的彩礼,我也不需要给他准备什么嫁妆,更没有公婆管束着我们,连道德礼法都要抛之脑后。 我们在意的只有彼此,掺不得一点杂质。 “到了。”李大爷拉开车门,从吉普上迈了下来。 远处那一片茫茫无际的白色林海就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地,吉普车只能停到这里,李大爷说要想去我们说得那片桦树林,还需要再步行走上两个小时。 这里的雪比市中心的还要厚,一脚踩下去能没过膝盖,明明路线已经是最近的,却因为举步维艰变得行动缓慢。 每一步都深深踩出一个雪坑来,又需要使出吃奶的劲才能拔出来,累得我直喘气。而睫毛与围脖上都因哈欠挂上一层薄薄的霜,视野也逐渐模糊不清。 殷江仗着自己不需要受冻,走得潇洒自如,还笑着向我伸出手,“小舒,你扶着我吧,能省一些力气。” 冷玄霄眯起双眸看着他的手,目光比着天气还要冷冽几分,寒声道,“她不需要!” “谁说她不需要,你没看到小舒已经累得走不动了吗?”殷江带着玩味对他挑衅道。 我见这两人还有心思拌嘴,多半是没被冻出个好歹,继续呼哧带喘的往前走。 冷玄霄却赶到我的面前,背对着我微微矮身,用着不耐烦的语气道,“上来!” 我惊愕了下,不能置信地看着他凸显弧度的背脊,“你……你要背我?” 要知道距离上一次冷玄霄背我,还是在我眼睛被毒瞎的时候,难不成他今天转性了? 在前面带路的李大爷听闻我们在后面吵吵嚷嚷,焦急的催促道,“你们快走两步,等会天黑了路更难走!那个丫头要是走不动了,让那两个大男人背一下,前面很快就到了!” 第858章 阴气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哪敢劳烦玉京子大人啊,果断拒绝道,“不用了,我的体力还能支撑!” 冷玄霄只得起身,回过头睨着我,瞳孔中拂过一抹担忧的情绪,“你心绪不稳,不要逞强,小心伤身。” 我这才明白过来,他是因为那日沈思玄被剖出内丹后,我剧痛之下心脉受损,没有休息好就出来奔波,他心疼我,也担忧我,所以才会主动提出要背我。 他知道我作为现代女性,最不愿提及的就是男强女弱这个观点,所以他很少对我有性别上的优待,却会站在我的身侧,随时庇护着我。 接下来的路比之前还要难走,因为是在上坡。继续走了能有一个小时,在我的视觉快要被白雪灼伤时,李大爷喘着粗气在前方喊道,“到了!” 我靠着一棵树干不管不顾的坐在雪地里,筋疲力尽的对殷江问道,“是这里吗?” 他仔细巡视着四周的环境,双眸微眯,似在回忆当年的情景,“应该是这里,我记得这片白桦林,只不过那时候的树已经非常高了,这些树看上去还有些矮,多半就是那场火灾导致的。” “那个山洞在哪里?”我小声问他。 殷江指向李大爷所在的方向,说道,“那边。” 恰好李大爷朝我们招了招手,“孩子,你们先过来!” 我们闻言走了过去,果然在他面前不远看到了一个被雪覆盖的山洞,洞穴有将近一米多高,供一个半大的孩子自由钻入。 “现在天上已经开始飘细雪了,这附近的天气我熟悉,山底下下小雪,山上肯定下鹅毛大雪!下雪走山路会有危险,咱们今夜就在这山洞里凑合一晚,明天再下山吧!”李大爷对我们说道,晃了晃手里的肉干和压缩饼干等食物,原来是早有准备。 然而我们三人相互扫了一眼,谁都没有要进洞的打算,我不动声色道,“李大爷,我们要找的地方就是这里,不用再管我们了,你可以回家去了。” 李大爷这时有些急了,声调都在莫名颤抖,“这孩子,你们怎么不听话啊,你们看着雪小,一会儿就下得你们眼睛都睁不开,还是先进山洞里面躲躲吧!” 殷江偏过头,挑衅道,“你给我们一个非进不可的理由?” “让你们进山洞避雪还要什么理由,难道你们不想活命了吗?”李大爷面红耳赤的开口,不知是冻得还是太过激动。 “李大爷,莫非是这个山洞里有什么,你才迫不及待让我们进去?”殷江清冽的眸中露出危险的光,瞬也不瞬的睨着他。 李大爷的表情难看起来,磕磕巴巴的什么都说不出。 我不忍再欺负这种老实巴交的山里人,轻叹了一声道,“李大爷,其实你的女儿已经出事了吧?” 李大爷瞬间怔住,嘴唇颤抖的问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我心里有些同情这位老大爷,语调哀伤的说道,“你的身上,有阴气……而且刚聚拢不久,还未消散,应该是你身边的人刚刚去世,且不超过七日……” 第859章 黑熊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李大爷像是全身石化,僵硬地站在雪地里,表情张皇失措,张了张口,半晌后才失声说了句,“丫头,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犹豫了下,只捡老人家能承受的部分说,“我学过一些阴阳玄术,这方面略懂一点,大爷您可以跟我说说,你们家遭遇了什么?” 李大爷神色变得凄楚起来,眼泪瞬间溢满了那双苍老但明澈的眼睛,“我不知道你这丫头是猜出来的,还是真有几分本事,可我遇到的事情都不会有第二个人相信!” “你不妨说说,兴许我们可以帮上忙。”我最不忍见老年人在我面前受委屈,拿出纸巾递了过去,宽慰道。 李大爷接过纸巾冲我点点头,长叹了一声说道,“我跟你们说过,我家祖祖辈辈都守在这片林子里,这片大山太老了,里面有很多东西长年累月就成了精怪,什么人参娃娃、鹿灵、蟒精等等,那年代买不起电视,到了晚上长辈就开始讲这些故事哄我们睡觉,我小时候就是听着这些故事长大的。” 我嘴角一抽,心想全国的老人都是一样的,不分地域和故事版本,都喜欢拿这些灵异事情来吓晚上不睡觉的小孩。 “我爷爷说这山里有一只黑熊修炼成精,它法力高强,喜欢以人为食,每次下山都把周围村庄弄得是苦不堪言,不仅破坏农田庄稼,还抓走了很多活生生的人,距离它上一次出没在村庄已经是清朝末年了。 好在这个黑熊精每次吃饱喝足后就会冬眠,而每次都要整整冬眠一百年,所以大家也都只是听老人说起,没人亲眼见过。我更是当鬼故事一样讲给了我女儿听,并不信真有什么黑熊精。”李大爷继续说道。 “就在前两天,我女儿放假从市里回来看我们老两口,我爱人打算做一顿猪肉炖粉条给孩子吃,可能是菜的味道太香,竟真的引来了一只黑熊! 我们漠河这么冷,是不需要冰柜这种东西的,肉和菜都直接扔在院子里,有狼狗看家护院也不怕有东西来偷。当我爱人出门的时候,发现家里养的几条狼狗全都被开膛破肚,惨死在家门口,而院子里囤的肉却没有少! 我第一想法就是,遇上熊了! 因为熊和老虎一样,不爱吃死物,而老虎对待猎物一般是先咬断它的喉咙,熊却喜欢用爪子撕开猎物的腹部。可按理说这个季节熊都已经冬眠了才对,除非这只熊饿得很,是闻到我们家做饭的香气才过来的。 想到这里,我连忙让我爱人和女儿都进屋,自己从地窖里把我爷爷当年留的猎枪取了出来,上了子弹后冲出屋子,却什么都没看到。 这时屋里突然传来我爱人和女儿的尖叫声,我心想,坏了!这家伙太狡猾了,竟然还会声东击西! 当我跑进屋时,看到我女儿已经昏了过去了,而我爱人的胸膛被掏破一个大洞,血肉模糊。一个足够三米高黑熊正坐在角落里啃食着我爱人的尸体,嘴里发出人一样的声音,‘唔唔……真香……’” 第860章 交换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黑熊精? 我转头瞥向殷江,发现他也正好回头看我,我们两个的视线短短相接,从彼此眼中寻到了一丝希望。 看来真如殷江说得那样,我们并没有找错,这里真的有一头黑熊精,那么封魔引是不是也在此处? 李大爷沉溺在痛苦的情绪里不能自拔,没有注意到我们神色里的异动,声调惊恐道,“我当时都被吓傻了,没见过长这么大的黑瞎子,他吃完了我爱人的腿,想回过身再去吃我女儿的时候,我这才反应过来,朝它放了一枪。 我眼看着那子弹打进了它的皮毛里,它却连血都没有流,抬起头发现了我的存在后,竟然对我咧嘴一笑,说,‘你女人真好吃’。 然后它竟然一把捞起我女儿,从进来时的那个大洞跑了出去。我顾不得别的,提枪朝它追上去,可那黑熊精跑得实在太快,我只好沿着它留下来的脚印一路跟到了这里。” “就是这个洞口?”我指着眼前那个山洞询问道。 李大爷沉重的点点头,“没错,我赶到这里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很久,我做好我女儿已经被那只黑熊精吃掉的准备,打算进去跟它拼个你死我活,为我死去的老婆孩子报仇!可没想到我进洞之后,发现我女儿还好端端的活着,人虽然昏了过去,但那只黑熊精并没有吃她。 黑熊精盘腿坐在一张冰床上,用人骨剔着牙,对我说道,‘你女儿我还没来得及吃,她太瘦了,身上没几两肉,我不够吃的。你想救她也可以,下山去多找些人过来,拿他们的命换你女儿!’” 这黑熊精显然是没想到,自己一觉睡了一百年,醒了之后整个村子都搬走了,山里竟只剩边防兵和李大爷一户。 边防兵它是万万不敢动的,只能吃李大爷一家,但他们一家三口又明显不够塞牙缝的,这可把黑熊精给愁坏了。 李大爷叹气道,“我跟那头黑熊精商量,让他吃我吧,放过我女儿,可他不干。他觉得我皮肉太老,太柴了没油水,不好吃!还让我给他多弄来几个年轻人吃一吃,规定我三日之内,如果不带人回去找他,他就吃了我女儿!” “所以,你就盯上我们三个了?”我表情有些尴尬,心想这老大爷你也真是太会看人了,也多亏是选了我们三个,否则换成普通人,今天不就栽了吗! 李大爷凄楚的神色里透着无奈和愧疚,以手掩面呜咽道,“我也是没办法,我这辈子没害过人,原本都想好了,到了日子就去跟那黑瞎子同归于尽,所以才下山去买鞭炮,想自己做炸药。结果却在酒店里遇上了你们…… 你们说要去找一片桦树林的地方,正好是黑熊精所住的山洞那里,我想,这可能是天意吧,老天都给我指引了,我就上前搭话。但听到你们真的要我带路,我又后悔了…… 唉,总之我现在想明白了,谁又不是爹生娘养的呢,我女儿的命是命,你们的命就不是了吗?你们顺着刚才来的路赶快下山去,趁着大雪还没有覆盖来时候的脚印,别再回来了!” 第861章 胡闹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心想,大爷你可错了,我们就是奔着这头黑熊精来的!我现在知道它就在里面别提多高兴了,又怎么会走呢! “既然如此,大爷你带个路,我们去这个山洞里看看吧。”我波澜不惊道。 李大爷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我,“姑娘,你别胡闹!大爷不是在编瞎话骗你,里面真的有只黑熊精啊!” 我点点头,满不在乎的说,“我知道啊,所以我才要进去,帮你解决了那只黑熊精,让你们父女团聚啊!” 李大爷以为是自己的话太过天方夜谭,又转向殷江和默不作声的冷玄霄,哀求道,“两位小伙子,你们劝劝她吧,这里面真的有一只黑熊精,大爷没有哐你们,这地方不是你们这些小孩子该来的,快回去吧!” 冷玄霄的眉头几不可见的蹙了下,拂袖在李大爷的面上一挥,不耐的吐出两字,“聒噪!” 李大爷目瞪口呆,拼命地张着大嘴却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向来不赞同冷玄霄这种暴力解决问题的方式,但眼下又无法跟李大爷说太多,只得无奈地耸耸肩,“走吧,速战速决!” 殷江打了个响指,修长的指尖冒出一抹幽蓝色的三昧真火,点燃了地上一截枯树枝,拿在手里当照明用的火把,率先走在前面为我们领路。 因为洞口狭窄,我们相继弯腰才能进入,里面漆黑无比,走了三四米深才宽阔了许多,相比外面的寒风凛冽,洞穴深处反而十分温暖。 我咂舌道,“这么小的洞口,那黑熊精是怎么出入的,不怕卡在洞口爬出不来?” 冷玄霄面无表情道,“它每次冬眠一百年,肯定饿得前胸贴后背,那个洞口当然能爬出去了。” 李大爷看我们如此谈笑风生的模样简直惨不忍睹,心里多半以为我们疯了,拼命挥动着双手想要阻拦我们,却被我们置之不理。 走到洞穴中央,我被一股刺骨的寒气激得浑身一凛,借着火光看去,前方出现在了一堵三米高的黑墙,下面是一张冰做的底座。 待我们走近,耳边飘来均匀的鼾声,我顺着声源寻找,发现正是冰座上那团黑色的东西传来的! 原来那不是什么墙,而是那只黑熊精! “爹!”角落里传来一声孱弱的女音。 我们回头,发现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正缩在洞穴的角落里,身上挂满树枝和枯叶,脸也脏兮兮的看不清容貌,显得狼狈不堪。 而李大爷听到这声呼喊后,身体猛地颤抖起来,艰涩地朝她走了过来,脸上老泪纵横。 这位应该就是李大爷说得女儿了。 冷玄霄解开了李大爷的嗓子,他抱住女儿小声痛哭出来。 我不想让普通人掺和进来,连忙把那女人从地上扶起,“趁着这只黑熊精还没醒,你们赶紧离开这里。” 李大爷扶着已经虚脱的女儿,向我们询问道,“你们不走吗?” “它吃了那么多人,怎能这么轻易就放过它!”冷玄霄的语调轻描淡写,仿佛在说着天凉王破。 可李大爷看到了冷玄霄眼底的寒光,再想到刚才他封闭自己嗓子的事情,莫名有些惊慌。 第862章 夺回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瞪了冷玄霄一眼,示意让他别吓唬老人。 “你们快走吧,不用管我们。这是领路的费用,回去之后好生安葬大娘,这只害人的妖物由我们来解决!”我把钱夹里的所有钱拿了出来,不多,但应该也够他们生活了。 李大爷本不想要,还欲跟我推脱,觉得自己目的不单纯,拿了这笔费用受之有愧。 结果那黑熊精睡到一半突然翻身,差点又把他女儿吓晕过去,便也不再浪费时间,拿了钱夹快速逃离了洞穴。 他们走后,我才得以放松筋骨,活动活动手腕脚腕,对殷江问道,“你确定封魔引就藏在那张冰床里是吧?” 殷江点头,“按照时间来说,应该没有错。” 我扬唇一笑,拿出一张火符,指着黑熊精身上那张冰床说道,“很好——三昧真火,给我烧!” 说罢,挥出火符。 那道黄色符篆在空中瞬间变成一条火龙,奔袭着朝酣睡的黑熊精而去。 三昧真火是何等厉害,冰床在眨眼间便被烧化成了一潭水,水上面还漂浮着一本残破不堪的书卷。 我刚要伸手去拿,就感到一阵罡风从我脸庞拂过,立刻退后三尺。 那黑熊精在三昧真火的灼烧中也醒了过来,一边疯狂跳脚去拍身上的火苗,一边怒骂道,“哎呦,烫死老子了!” “……” 它体重太过庞大,每跳一下我都感觉地动山摇,再这样下去这个山洞恐怕要被雪崩埋掉。 我马上制止它,大声喊道,“停,别再蹦迪了!把封魔引交出来!” 黑熊精这才发现了我们三个,用着巨大的嘶吼声说道,“你们是为了封魔引来的?” “不然呢,还能是主动上门给你当过冬口粮啊!”我手里捏着符篆,随时准备迎战。 “不行,主人说过,除了他以外,谁来我都不会把这卷书交出去!”黑熊精从脚旁的地上捡起封魔引,小心翼翼的护在怀里。 当它转头时发现角落里那个女人不见了,顿时凶煞起来,张开足以吞噬一个成年人的血盆大口,对我们呲着牙戾吼道,“你们放跑了我的粮食,我要吃了你们!” 我被它那满含腥臭味的口气熏到,忍无可忍的甩出一叠符篆,嫌弃道,“你都胖成这样了还想着吃人,吃点素吧!” 那黑熊精的爪子十分锋利,竟把我挥出的符全部撕烂。我这一举动显然也激怒了它,咆哮着朝我奔了过来。 冷玄霄和殷江一左一右同时挡在我的身前,一个将锁魂鞭甩出十米长,一个幻化出水月剑生生砍去黑熊精的爪子。 那黑色大爪子落在我的脚旁,从断裂处还在喷着血,我没空理会这只熊掌,而是把它指缝里藏着的封魔引抠了出来。 我翻开书页,那上面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这册残卷是徐壬道长亲手抄录的,勾起了我前世的一些回忆。 当我收好封魔引后,抬头发现冷玄霄已经用鞭子将那只黑熊精捆了起来,它却还不肯老实,用利齿去嚼锁魂鞭,嘴里发出阵阵嘶吼。 “都告诉你吃点素了,怎么连锁魂鞭都敢吃!”我怒道。 趁机掷出数道符篆,那些符像无比锋利的匕刃一般,齐刷刷钉在了那只黑熊精的身体里,整整二十四道。 那黑熊精到死都没弄懂我们是突然从哪里冒出来的,脸上带着震惊与愤怒的情绪,猝然阖上了眼。 第863章 他来了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黑熊精的身躯太过庞大,倒地后整个山洞都在震颤,我吃了几口灰,咳嗽道,“快离开这里,搞不好要塌了!” 殷江收起剑芒,转身如流风回雪,对我询问道,“封魔引拿到手了吗?” 我点点头。 冷玄霄用军大衣把我包裹在里面,护着我的头往外走,“先离开这里再说。” 刚出走山洞,我莫名感到一阵心悸,在师妍晚消散的那一晚我也曾有过同样的感觉,仿佛是血脉里衍生出的一种呼应。 “不好,师棋宵……他要来了!”我捂住心口,沉声道。 冷玄霄身体一顿,走在前面的殷江率先止步,只见一道黑袍人影落在了一棵树梢上。 师棋宵摘下兜帽,露出了他那张丰神俊朗的面容。 他已经恢复人身,手脚都和以前无异,视觉看上去舒服了几分。可我只要一想到他是因为什么才得以变幻为人,心头就像一万把刀子在反复的割。 “殷江,我说什么来着,你的话果然不可信,又反水了吧!”师棋宵惋惜的摇摇头。 “我之前是受你蛊惑才被迫站到了你那边,现在守护小舒,我心甘情愿!”殷江咬牙道,手指已放在水月剑的剑柄上,随时准备出击。 师棋宵把他那些小动作尽收眼底,嘴角挑起一抹玩味的冷笑,“看来我千算万算,还是漏算了一步,早知道当年就不该为了取得你的信任,带你一同到此,让你知道了封魔引的藏匿位置!” “这叫什么?”殷江扬眉,厉声道,“这叫天命!师棋宵,你纵然机关算尽,也逃不了天命,封魔引现在我们手上,你再也没机会重生了!” 师棋宵不屑一顾的讥讽,“就算你们有封魔引又能怎样?如今这个玄门,你们还能找出封魔后人来吗?让他们放弃眼前安宁的美好生活,放弃金钱享受的诱惑,来学那劳什子封魔引与我决一死战? 以那些愚人的资质能否学会还另两说,你们能把封魔的人选找齐就已经很厉害了!要我说,在场各位都是我的老朋友了,我现在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无意与你们作对。把封魔引还回来,我放你们一条生路,让你们平平安安苟完这一世,可好?” 他的话似战书,拨起了我心里的燎燎怒火,他话还未说完,我便将一枚五帝钱甩了出去,凄厉喝道,“师棋宵,你把我儿子的内丹还给我!” 师棋宵没想到我会骤然出手,微微一偏头,那枚五帝钱却在他的脸颊上留出一条浅浅的血痕。 他抬手,用大拇指擦去了那道血迹,为他过于晦暗的脸色添了一抹嗜血的红,残忍笑道,“女儿,是不是我太过宠着你了,所以才会让你一见我便刀剑相向,你难道是想下去陪你姐姐了吗?” “我看想陪她的人是你!我定会让你同她一样魂飞魄散,用你的魂魄去渡她轮回的路!”想到躺在水晶床的沈思玄和忘川彼岸不得入轮回的师妍晚,明明是寒冬飘雪,我浑身的血液却都在莫名沸腾,嘶声力竭喊道。 “这样么,那真是太可惜了……”师棋宵故作难过的皱了皱眉,手间凝成一股强大的法力,从树梢上向我们袭来。 第864章 问心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冷玄霄与殷江同时展开武器,一左一右缠住了师棋宵,然而师棋宵虽已变回人身,却还能操纵魔体,用不知会从哪冒出的利螯干扰着他们。 殷江法力远不及他们二人,只能提剑在旁趁机补刀,却又被那些利螯阻拦。 锁魂鞭挥出了残影,数道雷霆之光在鞭身上嘶嘶闪动,音量大的如猛虎下山,惊走附近的无数小动物。 而远处的山岚也在震耳欲聋的鞭响中附和回荡,我看到山尖上经年不化的霜雪隐有松动的迹象,连忙喊道,“冷玄霄,你不能再用锁魂鞭了,会雪崩的!” 就算我们可以逃走,但雪崩会造成这里无数珍贵的动植物死亡,而且山下还有那么多居民,李大爷和边防兵都还住在山间上…… 冷玄霄闻言眉头一蹙,真的把锁魂鞭收了起来。 师棋宵更加肆无忌惮,应付冷玄霄的同时,甩手便伸出一根利螯直指向我。 我躲闪不及,眼看那根利螯就要把我捅穿,我只得闭上眼睛不敢再看,心里已做好最坏的打算。 无非便是,以命守住封魔引,让冷玄霄帮我找到封魔传人,杀了师棋宵为我报仇,夺回内丹救沈思玄! 电光火石之间,我的身体被一个柔软的怀抱所包裹,如落梅沁血的味道在我鼻腔间蔓延开来。 我骤然睁眼,对上了一双无限柔意的清眸。 “殷江!”我颤栗的喊出来。 殷江以自己的身体挡在了我的面前,那根利螯从他后背刺入,穿透了他的胸前,黑色的血从伤口处弥散,染红了他雪白的衣衫。 “小舒别怕,没事了。”他用手轻抚了下我的侧脸,轻笑着说了句。 随后,他以剑斩断了那些螯足,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指向师棋宵,冷声道,“我有没有警告过你,不许伤害沈云舒!尤其是……当着我的面!” 师棋宵显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仅是桀骜一瞥,嘲弄道,“怎么,又要上演跟前世一样的戏码了吗?对我拔剑啊,来啊!” 殷江周身戾气四起,双眸猩红,手间挽了一个剑花,飞身刺出了他生平最漂亮的一剑。 云中殷家,以剑法独步天下。 一剑穿心…… “这招叫,问心!”殷江在师棋宵身后低声道,“可是师棋宵,你有心吗?” 师棋宵看着刺透自己身体的水月剑,低笑出声,“呵呵,水月剑……想不到今生一切竟都反过来了,也罢,算你大仇得报,殷江,你可以瞑目了!哈哈哈哈……” 若这一招施展在别人身上,他已魂飞魄散,可师棋宵是魔,无形无体。 他如流沙般从我们身边散去,又在空中集结成一团黑色的浓雾,随风逃走。 师棋宵走后,水月剑从殷江的手掌间滑落在地,跌进厚厚的白雪中。 那一剑用尽了他的法力,也附上了自己的魂魄,他再无力支撑自己虚无的身体,缓缓倒在了我的面前…… “殷江!”我扑到雪地上,抱起他的上半身,这才发现他胸前已经被师棋宵的利螯戳出一个无法填补的血窟窿。 而他的身体也逐渐在透明,从我的掌心里羽化。 第865章 极光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殷江脸色惨白的几近透明,看出我难过与痛惜的表情,抬手想要抚摸我的脸,却发现自己的手已经消散了,便温柔一笑,“小舒,你别为我难过,两世都为你而死,已是我觉得最幸福的事了……” 他的话令我鼻间一酸,忍不住落下泪来,哽咽道,“殷江,我对不起你!” “我这一生,愧对父母亲人,死后也没勇气去见悬云观那七十九个人,只希望能以我的碎魂,超度那些人早日投胎,算是尽力偿还了吧。”他的目光已开始涣散,低语道,“小舒,请你原谅我,不要……不要再恨我。” “我从来都没有恨过你!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你救过我那么次,我却一次次让你失望,伤你的心……” 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令我看不清他是如何在我怀中逐渐羽化,脑海中仍是前世悬云观竹林间,那个青衫如竹,手持长剑的少年。 殷江挽唇而笑,一如当年春风拂柳,润玉无瑕。他的音调如断了线的纸鸢,越来越缥缈怅然,“其实我知道,你当初跟我立下守誓符,只是为了拖住我,从未想过要真的与我完成婚约,我从一开始就知道……” 我泣不成声,难过的闭上眼睛。 “可我……活在这世上的执念只剩下你了,如果连你这个念头都失去了,我又该去哪儿呢?”他语气有些茫然,整个人都已经透明,和雪地融为一体。 “不过我很快就会消散了,守誓符只要有一方飞灰湮灭,便自动作废。小舒,你自由了……” “殷江你别说,我求求你别说了!”我的心脏像被什么揪着,他每说一句就隐隐作痛。 “小舒你看,那是极光吗?”殷江的语调微微上挑,带着一抹久违的欣喜。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远处地平线与天边的交际处,拉起一抹淡绿色光影,在垂危的夜幕下,似银河倾泻而成的瀑布,炫彩如霓裳的星云,梦幻到极致。 “是,是极光。”我回应他。 殷江心满意足的阖上双眼,在那道极光之下,碎成了晶莹剔透的雪花,一阵寒风吹过,化为虚无…… 我伸手去抓地上的雪,却再也找不到他的一丝痕迹。那些雪花从我指缝间漏下,纷纷扬扬自山顶飘向远处的炊烟。 在旁边沉默已久的冷玄霄将我扶起,缩地成寸回到了蛇仙庙中。 那之后的一天里,我不吃不喝也不睡,守在沈思玄的床前。 我再次尝受到了那种眼泪流尽,无法哭出来的感觉,接二连三失去至亲之人,即便再强的心理素质也到达了崩溃边缘。 冷玄霄端着一碗热腾腾面条递到我的右手边,嗓音低沉而醇厚,“是你自己吃,还是我喂你吃?” 我摇头,“我没胃口。” “整天不吃不喝不睡觉,我怀疑你到底是在为殷江默哀,还是在为他守寡!”冷玄霄的语调已能听出明显的不悦和醋意,却因为尊重死者,并没有说出更过激的话来。 “小时候村里人都说我是丧门星,因为我一出生妈妈就死了,连沈大佟他们也这样叫我。我曾经非常讨厌这个称呼,但现在我突然觉得,或许他们说的对……我就是个灾星!”我低头苦笑。 第866章 稀客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冷玄霄眉心微蹙,抓住我的手腕想把我从地上拉起来,“胡说八道些什么,我看你是困迷糊了,赶紧给我睡觉去!” 我被他强行打横抱起,放到了床榻上,视线里只剩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和那双深沉如海的黑眸。 “我不是丧门星吗?可为什么我身边的亲人、朋友全都因我而死呢……”我呢喃道。 冷玄霄的眼底闪过一抹心疼之色,握住我的手,尽力用温柔的语气道,“杀了他们的人是师棋宵,如果你真的很难受,就好好保重自己身体,打起精神来,为他们报仇!” “你说得对,我是要打起精神来,蛋蛋还等着我去救呢!”我哑着嗓子说道。 冷玄霄听说我语调中的故作坚强和哀痛,握着我的手又紧了几分,放在他自己的心口处,低声道,“我允许你再为殷江难过一夜,只有这一夜……今夜过后,不许再提起他了,否则我就要伤心了!” 他那毫不掩饰的委屈和像极了撒娇的音调令我忍俊不禁,差点破涕而笑。 “冷玄霄,明天我动身回北城了。”我平静的说。 他没有过多的反应,神色如常问道,“回北城做什么?” “回去……联系一下玄门中人。”我停顿了下,正色说,“我想明白了一件事,光靠我们自己的力量是不够的,总要有人继承这封魔引,只有封魔才能打败师棋宵!” 我见他没有反对,继续说道,“师妍晚、胡婉儿、蛋蛋还有殷江……我不知他还要杀多少人,更不知道下一个会不会又是我们身边的人,万一是胡星野,或者小姑……我想都不敢想,所以我必须要站出来,彻底消灭师棋宵,才能结束这场无休无止的噩梦!” 冷玄霄沉默了片刻,伸手替我掖好被角,不咸不淡的说道,“你想做便去做,我不会阻拦你的想法,我永远站在你的身后,需要帮忙就开口。” 我欣然一笑,伸手环住他的脖子,依靠在他怀中,喟叹了声,“冷玄霄,你真好。” “现在才知道我很好吗,是不是晚了点?”他把我抱在怀中轻哄,低笑道。 “从一开始就知道,所以才无怨无悔选择你,哪怕全世界都跟我们作对,我也会站在你这边。”我由衷说道,双眸里满是哀求,“所以你一定要答应我,不可以为了我涉险!我……可以承受住失去亲人的打击,但我再也经不住失去你了!” 冷玄霄眸光未黯,嘴角几不可见的抿了抿,继而笑着点点头,“好,我不会让你失去我的。” 在他的陪伴与安慰中,我的情绪逐渐平稳,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醒来后,我已回到了北城的出租房里。 掀开被子下床,风雪停息,地暖温和,人间又是全新的一天。 我收拾好东西后来到了学校,太久没有回过寝室,到了416门口才发现忘记带钥匙,恰好田雨柔抱着一盆脏衣服从里面出来,险些撞到我身上。 “呦,让我瞧瞧这是谁,稀客啊!”她把洗衣盆抱在臂弯里,叉着腰奚落道。 第867章 心疼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表情有些尴尬,顺着门缝往里看,苏晴正趴在上铺惊喜的往外瞅,却在看清我之后转过身去,嘟起嘴嗔道,“雨柔,把门关起来,别让外人进我们寝室!” 田雨柔唇角挑出一抹讥诮的弧度,应声就要关门。 “哎哎哎,姐妹们,是我啊!你们可爱又可敬的亲亲好室友!”我扒在门缝哀嚎道。 “不认识,我们寝室没这人!”苏晴在上铺厉声喊道,“雨柔,把这要饭的给我打出去!” 田雨柔忍着笑,反手就要关门。 “苏晴,雨柔,你们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吧,我知道错了!”我假装悲痛的大声哭喊。 此时走廊上别的寝室女生都跑出来看热闹,田雨柔见状劝苏晴道,“先饶了她这次吧,看她以后还敢不敢把寝室当冷宫!” 苏晴捂着被子,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总算是放我进屋了,宿舍门一关,隔绝了外面杂七杂八的视线和纷扰声,又只剩了我们三个。 我背靠在门板上,看了看田雨柔,又看了看上铺的苏晴,蓦地笑出声来。她们两个仿佛也被我感染了一样,三人嬉笑成一团。 寝室的所有摆设都没有动过,我的床位仍然和离开的时候一样,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刚开始时的样子,我既是欣慰,又是辛酸。 “你还知道回来考期末试啊,我们还以为你要休学了,大学生涯都看不见你了呢!”笑累了后,田雨柔狠狠剜了我一眼,用着清冷的嗓音说道。 我讪讪的笑了下,“怎么会,再怎么样我也会把大学念完啊,而且我没有落下功课,我都自习完了!”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婊砸,根本没把我们放心上,我们都在惦记着你,你连个短信都不回,装什么高冷啊!”苏晴踢着床板,满口委屈道。 我又何尝想这么‘高冷’,可我去的地方要么没有信号,要么压根没有机会看手机。 自从师棋宵复活之后,这段时间里我承受着接二连三的打击与重创,我甚至觉得自己还能精神状态稳定的站在这里,已经是很牛逼的事了。 田雨柔看出我嘴角藏着的苦笑,暗叹了声,“苏晴,你也少说两句吧,云舒这些日子一定过得不容易,你看她都瘦成这样了。” 苏晴这才上下打量着我,眼底浮现出心疼的神色,“天啊,云舒你是去黑煤窑挖煤了吗?几天没吃饭了,怎么这么憔悴啊!” 我抬起双手摸了摸我的脸颊,感觉确实没有摸到往日的肉肉了,一定是最近太过颠沛流离,再加上根本没胃口吃饭,所以瘦了很多。而我又没时间照镜子,也没什么感觉。 “坐月子的时候被我小姑喂成猪了,现在这样不是恢复之前的少女感了吗?”我故意打趣道。 然而田雨柔和苏晴的表情还是很凝重,“云舒,如果是因为钱的事,我们可能帮不了你太多,但如果是别的,你尽管开口,我们都会想办法帮你的!你不要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啊……我看了都心疼,更何况你老公呢!” 我想到冷玄霄最近看我欲言又止,却又隐痛的眼神,心想,他也是心疼的呀! 第868章 瞒着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沈思玄那小家伙怎么样了?我们两个阿姨可都惦记着他呢,什么时候才能去看看他呀?”苏晴满怀期待的看着我。 提起沈思玄,我心脏蓦地一阵抽痛,强牵起一抹笑意,淡淡说道,“恐怕要寒假之后了。” 田雨柔的目光也随之黯淡了下,苏晴又失落下来,小声埋怨道,“云舒你怎么回事,是不是给沈思玄找了新的阿姨,所以才藏着掖着不让我们看小宝宝!” “瞎说,你们永远都是沈思玄的阿姨!”我连忙否认,却又没法和她们解释,“沈思玄病了,他需要调理一阵子才能好。” “所以,你是照顾沈思玄才瘦成这样的吗?”苏晴有些担忧地问。 田雨柔看出我的躲闪和局促,不禁说道,“云舒,我总感觉你好像有很多事情瞒着我们……” 我瞒着她们,当然也是为了她们好。 越少的人掺和进这件事情里越好,这样她们才会安全。 “到了合适的时机,我会告诉你们的。”我淡淡敷衍道,“对了,最近北城有没有发生一些比较离奇的事情?” “离奇?”田雨柔表情有些古怪,“如果你是指一些灵异恐怖事件,那没有的,这可是北城啊!” 我松了口气,小声道,“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田雨柔和苏晴偷偷对视了下,都觉得我现在的状态非常奇怪,但又不好说什么。 简单和她们聊了几句之后,我发短信给安羽丞,问他是否在学校,邀他出来见个面。 安羽丞正在做毕设,看到我的短信后马上回了个‘小狗奔跑’的表情包。 我们约在了之前的咖啡厅里,一个多月不见,安羽丞仍是那般帅气俊朗,头发被他染成了奶茶色,很衬他的肤色。耳钉从钻石换成了银饰,低调了许多。 他半敞着羽绒服大大咧咧坐到我对面,一见我就惊叹道,“小师父,小师娘是不给你饭吃吗?怎么把你饿成了这样!” 我无奈一笑,先是询问他最近过得好不好,安羽丞得意的说了句,“我爸已经决定把分公司的管理权交给我了,一毕业就可以上任!” 看来他在公司轮值的这段时间里,能力得到了安父的认可。 安羽丞虽然表面上说不想继承公司和家业,看似不学无术,但并非没有能力。现在能够得到安父的赏识,他还是很开心的,我也由衷为他感到高兴。 学校里相识的朋友都在按照自己的轨迹而生活,并没有受到师棋宵的影响,这也令我紧绷的精神得以缓和。 “不说我了,小师父,说说你这一个月以来消失去了哪里?莫非你真的去陕西了?”他好奇的打量我,“也没变黑啊,就是瘦太多了,陕西面食那么多都没给你喂胖啊!” 说来惭愧,我们去陕西一趟真是什么好东西都没吃到,全程装哑巴了! 我将这些时日以来发生的事情说给安羽丞听,他感到大为震撼。 一拍桌子爆喝道,“这么牛逼的场面,小师父你为什么不带我玩!” 第869章 危星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头疼得直扶额,“你以为是拍电影吗?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师其宵杀了那么多人,都是曾出现过你我生命里的,我希望你永远也不会面对这种感受!” 安羽丞顿了顿,扯了下我的袖子,“小师父你别生气嘛,我知道错了,我只是觉得那个师其宵太可恶了,如果我有机会见到他,一定把他那八只爪子全卸了!” 我心想,冷玄霄都没本事把他的八只爪子彻底卸了,你又觉得你行了? “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总不能坐以待毙吧?”他眨了眨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向我询问道。 “我们要先去一趟玄门,把师其宵的这些恶行公之于众,普通人可以不参与进来,但玄门的人一定要有所防范,不能再任由师其宵胡来!”我义正言辞道。 “好,需要我做什么?”安羽丞很有自觉的问道。 这件事情其实跟他也没什么关系,谁让他那么不走运,成为了我的亲传弟子呢! 我怀以愧疚的抿了抿唇,“安羽丞,我需要你帮我找个比较厉害的画手,把师其宵的外貌画出来。” 之前几次交手,都没有想过给师其宵拍张照片,而他又诡谲多变,光是分身就有好几个,比如霍楚荆。 要想让玄门众人起到重视,还是得让他们看到师其宵魔化的样子才行! 安羽丞拍了拍胸膛,一口承诺道,“包在我身上,别的事情我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但我认识国内论坛上最顶级的画手,他给我爸的公司画过宣传图,效果非常好,就是价格贵了点,一张要十万块这样子,不过为了世界和平,这钱我掏了!” 看在我小徒弟如此大义凛然的份上,我也忍不住红了眼眶,“那就劳烦你了!” 我们离开咖啡厅后,直接走入玄门大楼,215登记事务大厅的顾辛看见我后,还有些纳闷,“哎,沈云舒你好久没来了,接了什么大单子,这么长时间连人影都不见!” “的确是个大单子。”我敷衍一笑。 “有多大?给首富选址看风水,还是给新桥打桩?”顾辛冲我挤了挤眼。 “灭魔,这单子够不够大?”我拿话揶揄他。 果然,顾辛不吱声了,心里多半在腹诽我是不是被僵尸吃了脑子。 “玄宗天师今天来了吗?我有事要找他聊聊。”我缚着手,轻快问道。 “天师今日在五楼办公室,好像没有预约,你直接上去就行。”顾辛回答。 我点点头,带着安羽丞径直冲到了五楼。 办公室的门敲响后,里面传出一道苍老而中气十足的嗓音。 “进!” 我走了进去,见玄宗天师连眉毛都白了还学年轻人喝咖啡,咖啡机正冒着蒸汽,他坐在沙发上很是享受自己惬意的下午茶时光。 “玄宗天师,我有事要跟您商量……”我话刚一开口,便被他打断。 “我知道你是来做什么的,太白入月,四星连珠……上一次得见这么诡异的天象,好像还是清末的时候。”玄宗天师说着,呷了一口咖啡,抬头时看到我和安羽丞像两个木桩子一样杵在门口,忙道,“坐啊!” 第870章 召集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尴尬的笑了笑,“老天师,您既然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那您能否帮我这个忙?” “帮你召集玄门所有门派和散人是吧?”玄宗天师给我们两人也倒了杯咖啡,没加糖没加奶,是真的苦。 “可以倒是可以,但沈丫头,我得先提醒你,如今的玄门早已名存实亡,那些晚辈接到召集令后还愿意参加的,都是给我这老东西一个面子而已,你想让他们继承封魔引,恐怕不会太乐观。”玄宗天师缓缓说道。 “我明白,可总要去试一试,哪怕只有一人站出来也足够了!”我坚定说道。 “既然你极力要试,那便如此吧!明天下午三点,玄门议事大厅集合。”玄宗天师嘴上没说什么,可我从他的眼底寻出了一份欣赏之意。 我拜别了玄宗天师,和安羽丞并肩走出玄门大楼,再三确认过那位画手的工期。 安羽丞挠头道,“虽然有些赶,但应该来得及!” “那就指望你了,希望明天可以召集整个封魔队伍,毕竟学会到实战还需要一段时间,不能再耽搁了!”我壮志酬筹的说道。 到了第二天下午,我提早了半个小时来到议事大厅,上一次来到这个金碧辉煌的法堂,还是因为被青垚污蔑,自己做为被告那一方,站在底下怯懦的不敢言语。 这一次,我却要站在万人之上,俯瞰众人来发言,莫名还有点小紧张。 临近开会的时间,那些玄门术士接二连三的往里进,桌子上都摆放着他们对应的名牌,什么玄华派掌门、天醒宗师,来得也都是各门各派有头有脸的人物,看来玄宗天师的话在玄门内还是很有分量的,不愧是众天师之首! 安羽丞没经历过玄门开会的场面,看到那么多奇装异服、年龄与外貌层出不穷的人坐进来,大为震惊。 钟表的指针已停留在数字三上面,我看了看满座并无虚席,玄宗天师也点头示意我可以开始了。 我轻咳了两声,简单做了下自我介绍。 在场的人对我并不陌生,毕竟我可是亲手把青垣观上任观主送进终身监禁的牢房中,当时闹得整个玄门皆知。 而这次我却又多加了个新身份,“诸位,我叫沈云舒,是阎魔真君师其宵的女儿……” “什么!” “她是阎魔真君的女儿?又怎么混入我们玄门队伍里的?” 果然,此话一出,底下纷乱成团,比菜市场还要热闹。 玄宗天师起身维护秩序,发出一声钟老而遒劲的低喝,“肃静!听她把话说完。” 现场顿时安静下来。 我继续按照准备好的演讲稿,把师其宵这段时间以来的罪行公之于众,并愤慨的说道,“同志们,师其宵已经成了魔,除了封魔外没有能够遏制住他的办法,我的朋友已为了这卷封魔引牺牲,现在该是我们站出来保卫人族的时候了!” 底下众人都在小声的交头接耳,却没有一个人出言附和我。 我不知是不是自己说得过于煽情,倒起了反效果,尴尬的进行下一话题,“接下来我们先认清楚师其宵魔化后的样子。” 站在一旁当助手的安羽丞冲我点点头,手里抱了个巨大的画卷走到台上来。 当画纸展开的那一刻,台下鸦雀无声。 第871章 抽象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画纸上是一只巨大的黑毛蜘蛛,画得极为抽象,把师棋宵那张英俊的脸也给变成了蜘蛛的样子,腿上绒毛根根耸立。 从嘴里吐出两根螯齿,拉丝的涎液从它的口中流淌到脚下,正凶神恶煞的怒瞪着所有来宾,模样看上去比师棋宵本宵还恐怖个三五分。 我面对那张画纸愣了足足有一分钟,然后面无表情的转向安羽丞,用仅有我们两人能听见的声调说道,“这就是你说得,十万块钱一张的画?” 安羽丞回我了一个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的眼神,我现在只想让画里那个怪物出来把他带走。 底下有人发出质疑的声音,“所以,你让我们对付的就是这么一只变异了的蜘蛛精?” 我咽了下口水,无比尴尬的说道,“可能画作有些艺术加工的成分,但大体上意思差不多……” 还好下面的人没有见过师棋宵现在的样子,被我遮遮掩掩糊弄过去了,但紧接着却迎来另一个难题。 “沈小姐,你刚才说为了人类才要重启封魔计划,可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阎魔真君秽土重生后并没有杀过人啊?” 提问的是一个小道长,他们门派是在这几年才成立起来的,跟我一起在玄门挂牌,之前做任务时接触过两次。因每次都被我抢在前头,所以对我稍有不满。而他的话却引起了下面众人的议论。 “阎魔真君杀的湘西僵尸师妍晚,九尾狐妖胡婉儿,还有鬼王殷江,这些本就是玄门悬赏册上的头号目标,他们并非人类,我们为什么要替他们报仇?” “对啊,那个师妍晚之前在湘西无恶不作,有关部门电话都打到我们玄门来了,后来派出了一波人却不了了之了,最后还是阎魔真君动手才解决了她,这不是为民除害吗?” “你说到这里我好像也想起来了,当时接这个任务的人,不就是眼前这位青垣观观主沈云舒吗?原来就是她放的水,才让师妍晚苟延残喘到现在啊!” “啧啧啧……听说青垣观观主与妖界来往过甚,之前出任务的时候就主动放水,看来名不虚传啊!” 我被他们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明知道他们不了解内情,在断章取义,却还是忍不住因此而生气。 安羽丞再听不下去,站出来大喊道,“够了!还有完没完了?我们现在谈的是该怎么对付师棋宵,而不是研究那些已经死去的到底是人还是鬼,你们干嘛总把话题往歪了带啊!” 台下的那些人看到不知从哪冒出来一个英俊小伙子,周身没有半点灵气,皆嗤之以鼻,讥笑道,“小屁孩,你师父我们都没放在眼里,这哪有你说话的份啊?” 不知是谁,可能之前见过安家的人,悄声说了句,“可别小瞧了他,这位是北城太子爷,若是得罪了他,以后整个商圈都没人敢找我们接单子了!” 那些人这才开始带回有色眼镜去打量安羽丞,把他从上到下连头发丝都审视了一遍,终于认出他手上那块腕表是江诗丹顿限量款,全球仅售五块。 而他们不敢再嚣张,改成了窃窃私语,说出的话却更难听了,“能够傍上安家,这年头还得是漂亮的女玄师有本事啊!” 第872章 粉饰太平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气得浑身发抖,却还得皮笑肉不笑的硬撑着,转向最开始提问的那个人,冷声道,“按照这位道友的说法,悬云观七十九条性命难道都不算人了吗?还有那个因祭祀供奉出身体的小男孩也不算人吗?” 那人微微一怔,却回之更过分的言语,嗤笑道,“悬云观已是清末年间的门派,现今连遗址都找不到了!再说,从古到今诛妖灭魔的时候多少门派惨遭迫害,又不止悬云观一门! 真要追究起来,我们是不是也该一同杀去青丘,朝狐族现任族长胡星野要个说法啊?毕竟他亲姐胡婉儿早些年作的恶也不比阎魔真君少多少!” 他的话让众人纷纷附和,“是啊,悬云观也太久远了,谁又会去找成吉思汗的鬼魂来讨千年前宋朝的债呢!” 那人神色里尽是嘲讽,轻蔑地看着我,“至于宝鸡那个小男孩,归根究底是他们村子信奉了阎魔真君,这些年来一直倡导不要迷信邪教,可他们不听,落得这样的下场也是咎由自取!我们玄门管得了妖魔作乱,管得了普通人的信奉观念吗?我们又不是他亲妈!” “所以,你们是当那些人命根本不存在了是吧?是不是刀子没有戳在你们身上,你们就不知道疼?魔就在那里,你们全都假装看不见是吧!”我咬牙问道,双手已在讲台下方紧握成拳,怒火在我胸膛喷之欲出。 那人满不在乎的说道,“说来说去,这些事情不过都是你和阎魔真君的私人恩怨,大可不必拉扯上整个玄门与你为伍。至于魔…… 天地间魔气又不光是阎魔真君那一团,新疆九层妖楼下镇着从盘古开天地至今的所有魔,只要他们不为祸世间,对现在的社会秩序造不成威胁,我们何必非要灭了它们? 更何况,若真有办法将它们彻底消灭,古人又怎会建出那样一座九层妖楼来镇压它们,而不是将它们赶尽杀绝呢!” 我厉声道,“玄门自古到今存在的意义难道不就是除魔奸邪吗?现在魔就在我们的眼前耀武扬威,我们却选择视而不见,阎魔真君若是知道了该有多开心啊!” “唉,魔是灭不净的!这里不是极乐净土,这里是人间!魔因戾气而生,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纷争就会产生无穷无尽的戾气。就算我们这辈人拼尽全力,将这世上的魔消灭大半,可最后呢?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无非便是损伤惨重,玄门再无宁日,而魔仍会重生!我们的前辈也正是因为看透了这点,所以才会选择收手,不再继承什么封魔,而是把那些魔驱逐进九层妖楼里。只要九层妖楼不倒,天下依然太平盛世!” 一位老者从座位上站起来,铿锵有力的说完了这段话,引得下方好评无数,获得无数掌声。 我听得阵阵齿冷,这难道就是如今的玄门吗?狐族尚且知道倾尽一族之力负隅抵抗,那个让妖魔鬼怪闻风丧胆的玄门,现在却落得满门飘零,连个热血青年都没有。 来之前我曾想到最惨的结局,还信誓旦旦的和玄宗天师说,哪怕有一人站出来,我也算没有白费心力。 现在看来,终归是错付了! 第873章 垃圾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安羽丞在他们的阵阵呼声中向我说道,“小师父,算了吧!这些人一个个都钻钱眼里了,贪生怕死的很!咱们也别强人所难了,等回头我发个高价悬赏,重金收徒,封魔引绝学点击就送!十万不行我就出一百万,还怕没人来嘛!” 我确实觉得没什么意思了,心里冷得像一潭死水,只是在为前世的自己和那时的玄门惋惜。 前世的玄门后期虽已隐有宗室夺权和利益为上的现象,所以沈云舒的父亲才会退隐江湖,但好歹那时候的人心还是齐的,更有徐壬和穆渊这种坚守本心的前辈在,倒也不至于如此混乱。 现在的玄门则更像是一个大型机构组织,里面的人都是为利而来,为财而聚,早已不知什么是初心了。 “沈云舒,你想让大家跟你修封魔引,却是为了你的一已私欲,这个理由在玄门里无法成立,也无法提供帮助,你还是带着家人躲起来,不要再被阎魔真君盯上得好!”那人再次开口道。 我幽幽冷笑了下,低着头自顾自说道,“是啊,我今天就不该来……可我不信邪!我不信玄门如今真的变成师棋宵嘴里的一盘散沙!今天我看到了,也见识到了,难道他对你们肆无忌惮……” 我的这番话令全场气氛骤然冷了下来,大家不再振振有词,而是心怀怨忿的继续听我说道。 “我沈云舒因机缘巧合,有幸得到前世记忆,看到了百年之前玄门盛景,那是一个……有朝气,也很有理念的组织。虽然我不认为他们的某些决定是对的,但仍有很多有识之士,包括我在内,为了玄门和天下付出性命。”我站在高台之上,身姿挺拔而端庄,嗓音不卑不亢道。 “在座皆是玄门后裔,今天我便借着玄门大楼这块地,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我说到这里,嘴角勾出一抹极尽讽刺和恶劣的笑意,“如我所见,在座各位,都是垃圾!” 此话一出,台下哗然。 那些年长的玄师顾不得脸面对我指指点点,而那些年纪小的则恨不得撸胳膊、挽袖子要上台与我斗法,场面一时乱作一团。 安羽丞目瞪口呆的转过头看向我,缓缓对我比了个大拇指,“不愧是我小师父,牛逼!” 台下各种嗓音揉成一道,集体喊着,“下去,下去!” “玄门圣地,哪轮得到你一个黄毛丫头在这里撒野!” “把她拖进监牢,和她那个疯子观主关在一起,永远也别想出来!” 然而我还没骂完呢,继续拍着桌子喝道,“你们这些人,往日借着玄门的名号坑蒙拐骗、吃香喝辣!正事一件没干,黑心钱却没少赚,前辈舍弃性命除魔卫道,建立九层妖楼,为的是天下苍生能够安居乐业,不是为了养你们这群苟延残喘的废物!” 我越说越上头,不仅为了前人所不值,也为了前世魂飞魄散的沈云舒而不值! 底下的喧哗声也到达了最高点,整场都默不作声的玄宗天师终于站了出来,大声喝道,“肃静!” 第874章 退出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他的嗓音里加了些术法,起到了类似狮子吼的效果,议事大厅头顶的水晶吊灯经不住震颤骤然坠下,如大珠小珠落玉盘般分崩离析。 ‘轰隆——’ 还好那灯具下方并没有安排座位,也没有人因此受伤,场面也终于安静下来。 玄宗天师的表情多多少少带着些无奈和疲累,似是早已预料到了结局,语重心长地对我说道,“沈观主,你是我亲自选中的观主,我当时相中的便是你这一份未经过世俗沾染的心,以为你能带着青垣观走出一条不一样的路。 现在看来,或许我没有看错人,但你也的确太过年轻,不懂得圆滑变通,在为人处世上还需要多磨砺才是啊!” 老天师把话说得很委婉,没有上前指着我的鼻子说,早知你是这么个货色,宁可青垣观烂成一滩泥也不会找我当观主!已经给我留足颜面了。 我淡淡说道,“有负玄宗天师提拔之恩了。” “之前台下诸位玄师说得过于偏激了点,但理念其实是没有问题的。”玄宗天师摸着自己花白的长胡子,唏嘘道,“今时不同往日了,古时候玄门和武林都是错综复杂的江湖势力,也是帝王麾下一道暗门组织,出过不少帝师与国师。 可如今玄门在社会上的地位本就岌岌可危,属于相关人士给我们留一块地方,我们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本本分分做人,能够不惹事,不挨饿,已经是几代玄师共同争取下来的成果了。 有些话你说得没错,那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我们变得懒散了,用你们现在年轻人的话,就是变得佛系了,躺平了!可我们骨子里那份意志并没有磨灭,它始终都在,只是无法发挥罢了! 沈观主你也处理过几次玄门事件,你应该知道只是小小的鬼怪闹事,就要惊动多少人来做事前与事后工作的处理,打多少报告才能审批下一个虚假的死亡报告! 如果今天,阎魔真君对人界大肆出手,侵害百姓,那么不用你来演讲,我们自会组成封魔队伍,义不容辞!但他很聪明,或许是韬光养晦也好,蛰伏世间也罢,他还没有触及现在玄门的那道防线,我们便不能在人界的场合里与他公开斗法! 你觉得我们很惜命,没错,人人都很惜命,我们贪生,但我们不怕死!今日我们不能承诺你一起围剿阎魔真君,若有一日,他犯我人族,玄门定与他殊死一战!” 玄宗天师的这番话令在场所有人震撼不已,包括我在内。 我承认自己之前的想法确实偏颇了些,怎能站在道德制高点,劝人舍弃生的权利来封魔呢? 可能玄门千年不绝,里面的确有些骨血和道义是薪火相传,生生不息的。 是我今世入门时间太多,所见太过短浅,所以才会心有忿懑吧。 “玄宗天师,您不用再说了,我都明白了。”我淡淡开口,神色已恢复如常。 玄宗天师看出了我的想法,相隔十米远的距离,冲我微微点头,表示许可。 我摘下了自己的玄门腰牌,扣在讲台之上,朗声道,“我沈云舒从今日起,放弃青垣观观主之位,退出玄门!” 第875章 离经叛道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安羽丞不解其意,在一旁拉了拉我的衣角,焦急道,“小师父,你这是做什么啊?就算你答辩失败了也不用恼羞成怒啊!” 我微微摇头,“我不是恼羞成怒,我只有退出玄门,才能以个人的名义去征讨师棋宵,不会连累到玄门,这也是我能为玄门所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安羽丞咬了咬唇,似是在惋惜那个青垣观观主的位置,“他们那么对你,你还要保护他们……” “一码归一码,老天师说得对,因为师棋宵非常聪明,他现在并没有在人界犯下什么聚集性质的罪行。如果我们以个人名义去和师棋宵抗争,不会遭到有关门部的注意。可若是玄门人士大批量集结,反而会遭到他们的注意。 玄门的生存环境不断被受到打压,大家都想趁着太平安安稳稳的过上几年好日子,我也不能那么自私,让大家陪我一起送死。”我低声道,看到安羽丞的脸色不好看,便笑着安慰他。 “再说,我本来也不想当那什么劳什子观主,听上去就像个五六十岁的看门大爷,我也没有尽到一日义务,就这样吧,谁爱当谁当去!” 说罢,在众目睽睽之下潇洒地走出议事大厅,门外阳光正好,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安羽丞跟在我身后,一同走出了玄门大楼,回望那气派庄严的建筑,惋惜道,“这回倒好,不仅人手一个没招来,还把铁饭碗给弄丢了!” 我忍俊不禁,轻轻拍了他后脑勺一下,轻快道,“走啦,我们再想办法!封魔引又不是只有术士才能修,普通人也可以啊,只不过术士学起来会快一些,难度也会小一些。人嘛,总会有的!” 安羽丞启动他那辆新换的跑车,从玄门大楼门口一骑绝尘,我从倒车镜中看到那两个庄严肃穆的石狮子,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踏入这里时的场景。 原来宿命兜兜转转,有时候真的逃不掉。 上一世为了冷玄霄叛出玄门,今世还是要叛出玄门,看来我骨子里就是个离经叛道的人,改不了了! 车子停在出租房楼下,我带着安羽丞回家一起商量接下来招人的事。刚用钥匙打开房门,就看见了两道熟悉的身影。 “小姑,胡星野?你们怎么回来了?”我欣喜若狂,上去紧紧搂住了小姑。 小姑看上去状态还不错,摸着我有些咯手的肩胛骨埋怨道,“小舒你怎么瘦成这样,蛇仙大人不给你饭吃吗?” 正在厨房拿着菜谱准备做黑暗料理的冷玄霄闻言,重重将盘子放在桌上,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 我偷偷冲小姑吐了吐舌头,故作埋怨的说道,“还不都是因为他做饭太难吃!” 冷玄霄从厨房里走出来,冷峻的脸上满是无奈,不悦道,“只要她开口,山珍海味,玉盘珍馐我都能给她弄来,你倒是问问她肯不肯吃?” 安羽丞则不是很明白,纳闷道,“为什么不吃啊?小师父你转性了,再也不是一顿吃三碗饭的你了!” 我怒道,“我什么时候吃过三碗饭!” 安羽丞作势要跑,四下张望道,“哎,蛋蛋呢?我给他带了小跑车,他肯定喜欢!” 第876章 招人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他的话令好不容易温馨起来的气氛又冷凝回去。 我因为提起沈思玄心脏便会隐隐作痛,所以在跟安羽丞诉说的时候,自动忽略了有关宝宝的那一段。 没想到他会突然提及,我的神色也无端黯然下来。 小姑一看便已了然,沈思玄的事他们也都听冷玄霄说了,为此她还流了不少眼泪。 “你们先聊,今晚我给你们做几道好吃的!”小姑暗叹了声,眼眶又红了起来,系上围裙主动钻进了厨房。 安羽丞仍大大咧咧的眨着他那双明媚的眼眸,茫然地看向我们,“怎么了这是?” 胡星野也叹了口气,搂住安羽丞的肩膀,把他往卧室里带,“走,我领你看我新学会的术法。” 安羽丞一头雾水地跟着胡星野走了。 冷玄霄修长的身形倚靠在白墙上,那宛如刀刻的弧度因染上柔意而缓和了不少,挑眉看向我,“怎么样了?” 我白了他一眼,嘟着唇道,“如你所见,你不是早都预料到了!” 他挽唇一笑,仅用一只手揽住我的腰身,把我拉进了他的怀里,讥诮道,“我上一世就曾说过,玄门中人,一个个见利忘义,贪生怕死……” 我以指尖点住他的薄唇,面无表情道,“别忘了,我也是玄门中人!” 冷玄霄失去内丹这么多年,法力一点没见长,反而撩人的功夫越来越好。 餐边柜旁,吊灯光线昏黄。 他整个人站在阴影之中,握住我的手指放在唇边轻轻落下一吻,抬眸用那双狭长的眸子睨着我,连眼尾那颗朱砂痣都似暗夜里的天狼星,低哑说道,“你除外。” 我忍着笑,漫不经心道,“算了,反正我也已经不是玄门中人,你想骂就骂吧!” 而冷玄霄将我的身体揽得更紧,不容我后退,显然他不是想骂我,而是想吻我。 就在我们两人的唇相隔仅剩一毫米时,卧室的门被人陡然推开,安羽丞湿红着眼眶从里面走出来,小声骂了句,“操……” 我和冷玄霄瞬间分开,一个比一个装得高冷漠然。 安羽丞垂头丧气的坐到沙发上,看来胡星野已经把沈思玄的事情全部告知他了。 “胡星野,狐族那边怎么样了?”我没话找话的问道。 “初步搭建已经完成了,后面的事就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解决的,所以先带小婉姐回来看看,你们应该也很需要帮助。”胡星野双手插兜,帅气而洒脱。 我叹了口气,“我们的确需要帮助,主要是人手。” 这么一会儿功夫,安羽丞已经调节好情绪,抬头询问道,“小师父,封魔引需要几人才能练习啊?” “练习的话一人就可以了,但若想组成强大的封魔队伍,需要五个人。自古以来封魔都是五人一队,有男有女,需要有人修治疗位,在施法的时候提供补给,还要有人修辅助位置,提供后援……”我的话被安羽丞接了过去。 “是不是还有一个主C,一个打野,一个盾兵?”他嘴角抽搐着说道。 我好奇的问,“你怎么知道?” 他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我,“游戏团本都这么打得……” 第877章 加以阻拦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给了他一记爆栗,“这尼玛能一样吗!” 安羽丞揉着额头嬉笑道,“小师父你别生气嘛,虽然实战不同,但理论相同啊!” “现在满打满算只有我和冷玄霄两个人,他比较适合当那个吸引火力的最强肉盾,我体内有太乙玄经,勉强能充当主战力位置,可是其他人要上哪去找啊!”我长叹了声,感觉到了什么叫做任重而道远。 胡星野闻言插了进来,“什么?妖也可以修封魔引吗?” “当然能,妖修了之后还能加强法力呢!”我随口说道。 胡星野抿着唇,沉吟片刻后,果断抬眸说道,“我也要加入进来,让我修封魔引吧!” 我诧异地看向他,迟疑道,“小姑父你别胡来啊,你现在可是狐族的希望,万一你要是……嘎了,狐族怎么办啊?” 胡星野那张如同妖孽般俊美的脸浮上一层黯淡,语调也忧伤起来,“我知道自己做得这个决定并不明智,但我真的很想……很想让师棋宵死在我的手里!” 他眼底涌现深深的恨意,被按捺于清冽的眸光之下。 我知道胡星野他可能又想起胡婉儿的死了…… “我姐姐她或许不是一个好姐姐,她从未教导过我什么,打我出生起,她就在渡情劫,缠着玉京子大人。也不是一只好妖,她也曾吃过人类,为了修为和那么点法力无恶不作。可她是一个好族长,她为了狐族献出了自己无穷无尽的寿命!”胡星野看向窗外,目光有些哀痛。 “我直到现在都不觉得自己能够当好这个族长,尤其是经过此次事件后,我认为狐族中有很多前辈都比我有能力,只是因为我是九尾一脉的纯血后裔,所以族长这个位置才会轮到我身上。但若我战死,狐族在他们的领导下仍可以变大变强。 我以为自己放下了,但我真的放不下,每当我闭眼时,都是她死在水晶殿前的画面……我想要再最后自私一次,要为她报仇,也为了守护狐族的将来,我一定要亲手灭掉师棋宵!” 胡星野的话令我们触动,安羽丞走到落地窗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予无言安慰。 冷玄霄曾对我说过,胡星野出生时间较短,距现在也不过才二百多年,狐族的生长周期又很漫长,比别的动物幻形都要晚。 按照胡星野的岁数,在他们族里也不过就是一个刚成年的小狐狸罢了,却要经受这么多挫折和考验,属实难为他了。 不过我理解他的心情,师妍晚的仇我也要亲手向师棋宵讨回来! “你既然想好了,那我也不劝你,但你有问过我小姑的意见吗?”我问道。 胡星野的表情明显停顿了下。 “我同意。”小姑那清婉的嗓音骤然从我们身后响起。 我们霍然回头,见小姑不知何时出现在厨房门口,手里端着果盘,也不知将我们的话听进了多少,看向胡星野温柔说道,“我所爱之人要去做他自己的事情,我帮不了他什么,又怎么会加以阻拦呢!” 第878章 初步人选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胡星野眼眶一湿,上前将小姑抱在怀中,带着哽咽的嗓音奶声奶气道,“小婉姐,你可真好!” 他撒娇的成分太过明显,就差露出一条狐狸尾巴在身后不停摇摆了,我真的是没眼看…… 小姑摸着他的头像在抚摸一只狐狸狗,柔声笑道,“好啦,菜已经做好了,都来吃饭吧!” 好久没吃小姑做的饭,我还真觉得有些饿了,再加上小姑看我太瘦,做的都是我爱吃的,便多吃了几口。 安羽丞厚着脸皮留下了蹭饭,提着筷子对我小声问道,“小师父,你看我能不能修这个封魔引啊?” 我一口饭差点噎住,忍着咳嗽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他,“你什么时候疯的?” “我也想为你,还有蛋蛋做点什么……我是你的徒弟,不能什么事情都躲在你后面!”他悻悻说道。 安羽丞的话让众人都放下了筷子,小姑也自告奋勇道,“你们说得那个什么封魔引,有什么要求没有?我可以吗?” 我见场面愈渐混乱,捂着头痛苦道,“小姑、安羽丞你们别跟着瞎掺和行吗?你们见过师棋宵,知道他是个怎样的畜生,要对付他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我知道啊,所以我才要站出来帮你啊!”安羽丞一改吊儿郎当的神态,郑重说道,“你不信我是不是?我是真的想要加入封魔的队伍里,我也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我不怕死!” “您是北城太子爷,您要是出个三长两短,即便师棋宵魂飞魄散了,安伯父也得把我大卸八块!”我苦笑着说道。 “那我写一封承诺书,证明我是自愿加入你们封魔的,并没有受你的蛊惑!”安羽丞固执说道。 “你觉得你爸爸会信吗?”我扁嘴看着他。 安羽丞挠了挠头,破天荒来了句,“那我写遗书总行了吧!” 我刚要劝阻他,他便又开口道,“小师父,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你有没有想过,我本身也是师棋宵计划里的一环呢?如果不是他把那串嘎巴拉卖给了我,我又怎么会结实你们这群人?有些东西冥冥之中早都安排好了,不是你想避开就能避开的!” 安羽丞的话让我也迟疑了下,“但是……” 冷玄霄突然握住我的手腕,对我微微摇了摇头,神色淡然道,“你让他试试吧,安羽丞说得没错,既然这些事情因他而起,他早已是命中注定的一环了,你一味让他躲避兴许会适得其反。” 我无奈,只得答应。 安羽丞以为我没看见,朝冷玄霄挤了挤眼,得意笑道,“多谢小师娘啦!” 小姑也在一旁期期艾艾道,“小舒,你看我行不行?” “小姑,你想都别想!”我从臂弯里抬起头,正色说道,“你心脉不齐,窥天机占用了你太多的精气,现在还要靠胡星野的心头血来续命,你这样子根本不能修习封魔引,会遭到反噬的!” 胡星野也点头附和,“是啊小婉姐,现在加上安羽丞,我们已有四个人了,不差你这一个,还是不要以身涉险了!” 第879章 错拍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只是想为你们做些什么,看到你们这样,我感觉自己真是太没用了!”小姑懊恼地说道。 安羽丞啃着小姑做的红烧翅根,口齿不清的说道,“哪有,小姑做菜很好吃啊,可以当我们的后勤兵,保证我们的饮食健康!” 胡星野也在一旁附和,终于把小姑逗笑,“就你会说话,那好吧,你们以后努力修习封魔引,我负责给你们做好吃的,绝不会让你们饿着肚子去迎敌!” 冷玄霄则露出深思的表情,我扯了扯他的袖子,询问,“你又怎么了?” “我是在想,另一个位置能否让灰浩宇来填补?”他沉声道。 “胡星野法力不高,比较适合当辅助,安羽丞让他学习游走那个打野位吧,看到机会上去补一刀,哪里不会点哪里,跟着混就完事了!那么还缺的位置就是治疗……灰浩宇他行吗?”我发出了灵魂拷问。 以前封魔队伍里,治疗一般都是女性,因为心细手巧,能够第一时间给伤者包扎。 灰浩宇……我实在脑补不出他掐着兰花指给人缝合伤口的样子。 冷玄霄显然也被这个问题难倒,索性说,“我把他叫过来给你看看好了。” 一分钟后,灰浩宇得到冷玄霄的指示,从蛇仙庙缩地成寸赶了过来,主动上前说道,“沈小姐,你们是缺人手吗?请看看我合不合适。” “过来。”我示意让他伸出手,试探了下他的灵识,心如石子沉入大海,惋惜道,“不行啊,你一个灰鼠精为什么要修火系灵脉,治疗需要水系!” 灰浩宇面露尴尬,“这样吗?那我是不是修不了封魔引了?” “完美错拍。”我跌坐回椅子里,幽幽叹了口气。 安羽丞却乐观得很,过来劝我,“小师父你看,咱们用一天的时间已经找齐了四个人,就差最后一个,那还不容易得多!慢慢来,兴许明天就能找到合适的人了。” 我强行牵了个笑容给他。 他们不明白,封魔引中治疗位置反而是最难找的,因为水系灵脉多半只有女生才会有,自古以来女术士就很少见,愿意继承封魔的女术士更是少之又少。 男玄师往往因一个勇字,或一时冲动就会投身封魔的事业里,而女玄师则更加理智,也更多顾虑。 很多时候因为找不到合适的女玄师,封魔队伍里总是会出现空缺治疗位的现象,这也是封魔队伍经常全军覆没的原因。没有治疗,法力就会欠缺至关重要的一角,危险系数上增一半。 我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胡星野和安羽丞的性命着想。一个是我小姑父,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小姑守活寡;一个是北城太子爷,他要是真出点意外,安祖兴能用钱把我砸入十八层地狱! 于是越想越愁,连安羽丞和灰浩宇是何时离开的都不知道。 冷玄霄看出我的担忧,只淡淡安慰了我一句,“总会有办法的。” 他就像我的主心骨,听了这句话后我反而不再焦虑,顺其自然吧,总会有办法的! 第880章 水系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今天学校期末考试,我无论如何也得把试先考完,不想再留级了。还好这学期学的东西,我在开学初期就已经自学完了,年级第一可能保不住,但及格问题不大。 考完四门课后,我回到寝室整理书本,苏晴跟在我身后进来,陡然出声道,“云舒……” 我回过头,见她身体在细密的颤抖,忍不住问道,“苏晴,你怎么了?” 苏晴神色有些紧张,眼底还覆盖着一层显而易见的恨意,“我,我感觉到霍楚荆的气息……他回来了是不是?他还活着是不是?” 我不知地缚灵为何会对杀死自己的人有如此强大的感应,面对她的质问,只能点头说道,“是的,他回来了,他现在已经恢复了自己的本来面目,名叫阎魔真君。” 接下来,我把我离开学校这段时间的事情都说给了苏晴听,她颓然坐到椅子上,久久不能言语。 而后崩溃的哭了出来,“他怎么还活着,为什么把我变成这样,他却可以活下去!我什么都没有做错,我的人生才刚开始,就已经被他画上了句号! 去年寒假时我回到家里,我妈妈抱着我哭了好久,她都不敢相信我已经……直到后来犀角香用光了,我才回到北城来,可我舍不得妈妈呀!按照正常的时间,我现在应该已经毕业了,像正常人一样找份体面的工作,然后把妈妈接到北城,一起过好日子的。 但这一切都被霍楚荆给毁了,我好恨他啊!” 我又是心疼又是心酸,把她抱进自己怀里,搂着她的脑袋柔声道,“不哭了苏晴,他得意不了多久了,等我们封魔队伍组建完成,我会替你报仇的!” 苏晴抽噎着抬起头,“封魔?什么封魔?” 我简单给她解释了一下封魔引的事情,她却像魔怔一般,抓着我的手臂激动道,“云舒,你让我加入封魔吧!我要杀了他,我只有杀了他才能得到解脱!” 苏晴的话令我沉默了,地缚灵的确需要解脱执念才能去轮回转世,可苏晴她对阎魔真君的抵触感应非常强烈,几乎可以是怕到腿软的程度,让她加入封魔,难道不会第一个跑吗? “呃,苏晴你再考虑考虑,封魔不是说着玩的,我们是真的要去对抗阎魔真君,你现在的状态……”我委婉的拒绝道。 “我现在这样子不行吗?鬼不能修封魔吗?”苏晴疑惑道。 “不是不能,但……”我欲言又止。 苏晴缓缓明白过来,有些忧伤又有些气馁的说道,“我明白了,你是怕我拖你们的后腿对吧?我,我的确不知道该如何运作法力,是尘世间最末等的鬼,你们瞧不起也是应该的……既然这样,那我就自己去找霍楚荆报仇好了!” “哎哎,苏晴你等等!”我拦住她,没想到一年过去,她的性子还是那般偏激。 我把寝室的门关上,无力劝道,“这样,我先试一下你是否合适修治疗,好吧?” 苏晴主动把手伸给了我,我摸着她的灵脉,心底蓦地一颤。 水系…… 第881章 封魔小队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难以置信的打量着她,莫非这真的是命运早已安排好的? 师棋宵无意中迫害的女孩,竟是最适合修治疗的水系灵脉! 苏晴诧异的眨眨眼,“云舒,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到底行不行你说句话啊?” 我清咳了一声,认真的询问道,“苏晴,你是真的打算加入封魔吗?你可要想好了,你首先要克服的就是对阎魔真君的恐惧,一旦你做下决定,就无论生死都不能临阵脱逃,否则你将连累其余四个人的性命啊!” 苏晴深吸一口气,似下了极大的决心,点头承诺道,“放心吧云舒,我会努力克服对阎魔真君的恐惧,我也一定会学好封魔引的,有你在,我不怕!” 我闻言会心一笑,朝她伸出了手,“那么,欢迎你加入封魔小队!” 苏晴展颜笑了笑,与我相握。 当晚,我将苏晴带回了家中,胡星野和安羽丞也都在,正在慷慨激昂的讨论着他们做梦一样的拯救地球计划。 我把苏晴推到大家面前,笑着说道,“这是我们封魔队伍最后一位成员,苏晴,以后她负责大家的医疗,如果受了伤要第一时间通知她,千万不要硬撑。” 安羽丞是阴阳眼,所以没察觉出来苏晴不是人,还主动上去搭讪,“哎,这位不是你的室友吗?她是怎么被你洗脑加入的啊?” 胡星野却一眼看出问题,摸着自己精致的下巴,小声私语道,“这年头,鬼都能修封魔引了吗?” “师棋宵杀了她,抛尸在女生寝室416。”我淡淡说道。 安羽丞刚要伸出手抽搐了下,“你就是416那个女鬼学姐?” 苏晴并没有在意他的称呼,弯唇一笑,“百闻不如一见啊,安校草!” 自此,封魔小队集结完毕。 餐桌上,小姑做了几道拿手好菜为我们队伍成立庆贺,我举起纸杯中的可乐,笑着说道,“来来来,我作为队长先提一杯,今天是我们封魔小队成立的第一天,从明天开始我们就要刻苦训练了,为早日灭掉阎魔真君,干杯!” 众人手中的杯子碰到一起,耳边是气泡水蒸发的呲呲响声,伴随着菜肴的阵阵香气,我感觉到这是自师棋宵重生以来,我最快乐的一天。 安羽丞啃着螃蟹腿,突然提问道,“哎,小师父,我们给封魔小分队起个名字吧,不能总是叫‘封魔、封魔’的吧?” “叫什么?”我斜乜了他一眼。 他思考了片刻,语不惊人死不休,“既然我们都是因为复仇才走到一起的,不如就叫‘复仇者联盟’!” 我一口可乐喷了出来。 安羽丞感受到我们齐刷刷的目光,立刻萎了下来,“当我什么都没说……” 我思忖片刻,犹豫道,“复仇者联盟这个提议……不错!既能体现我们的核心价值,又能掩人耳目,说出去大家只会以为我们是漫威粉丝。妇联只出了四部就完结了,实乃我心中之痛,我们刚好五个人,不如就叫妇联五吧,你们觉得怎么样?” 在场之人包括安羽丞,全都沉默了…… 第882章 主人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那晚之后,我定了下一条规定,白日他们照常生活,可以做自己的事情,但每天晚上都要回到出租房里来修习封魔引,大家对此也没有任何意见。 这天,我把复印好的封魔引给大家发了下去,冷玄霄看得百无聊赖,里面的内容对他来说并不难,加以练习就可以弄懂。 而我前世已经修习过,回头再复习一遍就可以了。 难得是苏晴和安羽丞,这些东西对他们来说就像看天书一样。 尤其是安羽丞,盯着封魔引看得眼睛都直了,惊愕道,“这都是什么啊?我居然一个字都不认识,小师父你告诉我,这真的是文字吗?不是你们玄门祖师爷自创的蝌蚪文吧?” “不应该啊,就算你没学过小篆,也能通过图形认出来几个吧?”我疑惑道。 “我真的一个都认不出来,要不你给我批注一下?”他英俊的眉宇揉皱成一团,对着封魔引如临大敌一般。 我走到他身后,暗叹了一声,“那是因为你拿倒了……” 安羽丞冲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而他把书正了过来,还是一个字也不认识,没差。 无奈之下,我只好熬夜给他们写出来了汉字版本的,还得一句一句加以批注。 万万没想到封魔第一步,竟是先从阅读理解开始学起。 胡星野也有些惆怅,“我今天听狐族那些长老说,师棋宵好像又有动作了。” “什么动作?”我们所有人都向他看去。 “听说他想要在人界培育一些魔种,但目前我们还没有抓住他的动向,可能只是这样打算,还没有开始实施。” 我一怔,“魔种?” 是像陕西那个被整个村子献祭的小男孩一样的魔种吗? 想到此处,我抬眸去和冷玄霄对视,他思忖了下,低声说道,“师棋宵会有这种举动,我并不意外。” “他想要做什么?”我问他。 冷玄霄轻描淡写的瞥了我一眼,“你应该知道,师棋宵他是一个贪得无厌的人,他永远不会满足于现在的自己,他想要变得更强,而且,他还有更大的野心和报复欲,你从他之前做的那些事情就可以看出来。 师家抛弃他,他利用梁飞燕灭掉整个师家。在自己落魄时,曾险些被那些难民吃掉,所以他骗了建安城外的难民去风陵村,给整个村子的风水陪葬。 至于胡婉儿,她当初救下师棋宵目的便不单纯,是为了自己享用,却不知师棋宵跟她说了什么,她最终没能下手,而狐族的下场你们也都见到了。” “我懂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反社会性人格!”安羽丞插进来道,“听说这种人的染色体都和正常人不一样!” 冷玄霄不懂那么多,继续用他那低沉而冷淡的嗓音道,“我要说的是,师棋宵远不会满足于现在这个状态,他既然已经成了魔,想做的事情无非就是吞并三界,然后把这个世界变成他想象中的样子。 顺从他的,他愿意留他们一条命苟延残喘,不听从他的,就会被他碾成齑粉。他要做这个世界的主人!” 第883章 被盯上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沉吟了下,附和道,“虽然听上去很疯狂,但师其宵多半还真是这么想的。” “那他可有点异想天开了,真以为现在是古时候冷兵器时代吗?他再牛逼充其量也不过就是一团戾气,怎么跟现代的人拼啊!”安羽丞满不在乎的说。 “师棋宵他也曾在北城大学教过书,这些现代理念他都知道。所以他根本没有想过要在这个时候冒进。如果我猜的没错,他多半是想缓慢的开展自己的势力,然后在一些偏远的城镇找寻那些不起眼的人选为魔种。 他的寿命无穷无尽,早晚有一天会魔种遍布天下,再将九层妖楼里的魔全部释放出来后,他的确可以成为这个世界的主人。不过这个计划恐怕至少千年才能完成,现在我们还是找不到他残害普通人的证据。”我喟叹道。 安羽丞不以为意道,“千年……别说千年了,百年之后我们都化为一捧灰了,哪还管得了他去!” 我转身对面他,正色说道,“正因为如此,所以我们才成立了封魔队伍,我们不能眼见他逐日壮大!他谋算的很好,千年之后或许世上已无玄门,更无人继承封魔,到时候他可以所向披靡,再无忌惮。 我们必须要在现在这个时间节点,就把还未壮大的阎魔真君灭掉,把天地间剩余魔种全部关回九层妖楼里!” 安羽丞缓缓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我们不仅是为了自己的明天而奋斗,还为了世人的千秋万代。” 说着,他挠了挠他那头奶茶色的发丝,表情有点小兴奋,“操,这说出去感觉有点牛逼是怎么回事!” 我一把将他推至桌旁,面无表情道,“那是你中二病又犯了,赶紧看你的天书去,属你进度最慢!” 安羽丞那一腔拯救世界的激荡情绪被我无情浇灭,乖乖坐回去炼他的封魔引。 这时,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从安羽丞的口袋里响起,他不好意思地冲我帅气一笑,跑到窗边去接电话。 半晌后,他怅然若失的坐回原位,脸上表情深沉的简直不像他。 我打趣道,“徒弟,你这是情窦初开又中道崩殂了?还是心上人被别的学校校草给拐跑了?” 安羽丞抬眸,凝重的对我说道,“小师父,我表姐刚才来电话跟我说,她好像又看到那个阴媒婆了!” “你表姐,赵芷昕?”我疑惑道。 “对,我表姐这两天刚从国外回来,想在家休息几天,顺便拿一些过冬的衣服走,结果看到她爸爸领着阴媒婆进了自己家的主屋……她现在跟她爸爸基本不怎么说话,跟她奶奶关系闹得也有点僵,所以她没去管这件事,但她亲眼看到阴媒婆进了自己的家!” 安羽丞表情十分严肃,咬唇道,“我怀疑,那个阴媒婆可能像你们说得那样,回北城来发展之前的势力,并且盯上了我表姐他们一家!” 我和冷玄霄对视了下,分别想到在陕西时阴媒婆主持的那场血社火,她蛊惑人心还是有些本领的。 而赵芷昕的父亲又是个贪得无厌的人,被阴媒婆盯上也不稀奇,只不过这次她又想做些什么呢? 第884章 呛行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跟安羽丞那个势利眼姨夫有过交集,最后还是不欢而散,这次和安羽丞一同前去赵家那个四合院,还真让我有些抵触心理。 那高门大户的四合院仍如往昔气派,我这次也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可怖的阴气,随安羽丞走入客房,赵芷昕的父亲早已坐在茶台旁等候着我。 见我进来后热情地招呼道,“沈大师,快坐!” 我淡淡一笑,坐到了茶台对面。 这是我和安羽丞商量好的计谋,说是要免费上门帮赵家祖宅改风水。自从赵芷昕的事情发生后,赵朔坤也开始变得迷信起来,愈发觉得自家风水有问题,所以才会出了这么个不孝女。 说来也是巧合,自从赵芷昕离开他们赵氏的公司之后,季度流水一落千丈,赵朔坤没得法子,又打远洋电话给国外的赵芷昕,恳请她回来帮助自己,还承诺让给赵芷昕百分之十的股份。 赵芷昕听后冷笑了一声,毫不留情面的挂断了电话,父女关系彻底断裂。 至此,赵氏的流水越来越拉胯,已有回天乏术的感觉。 赵芷昕前两天回家还原本打算给父亲看一眼公司状态,为他指点一条路出来,可她发现自己的房间已经被改成了棋牌室后,气得收拾完东西便匆匆出了门,宁可住在酒店也不愿回家一步。 赵朔坤能力本就有限,这些年因赵芷昕打理公司井井有条,越发不上心。等到赵芷昕卸任后才发现出了问题,但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只能想些歪门邪道,变得越来越迷信,祈求靠神明帮助能让自己公司财运好转。 但这怎么可能呢?除了邪教无人能帮他! 这也是他求爷爷告奶奶找了无数玄师后,只有阴媒婆肯愿意帮他的原因。 赵朔坤一改之前那傲慢轻蔑的态度,主动给我倒了杯工夫茶,谄媚的说道,“沈大师您看,我这院子还需要改动什么地方啊?” 我起身,故作高深的打量着这间屋子,随口说道,“你这会客厅可以在门口的方向摆一只大嘴金蟾,毕竟金蟾所到之处便是财富聚集之地嘛……还有你们家那个鱼缸,要勤换水,水生金!” 赵朔坤拿出小本本,边听边记,还真把我的满口跑火车当成了救命良药,“金蟾、鱼缸……还有吗大师?” 我假装不经意的提起,“听说有位金婆婆也曾到你家里来过,她可有给过你什么建议啊?” 赵朔坤脸色变了变,都知道在风水玄术这一行,如果已经请了一位师傅,对方给出了相应建议后,便不能再找另一位上门,否则就等于让这两位玄师明面斗法。 而那些玄师在得知这家已经有人上门后,多半也不会再接单,能避则避,基本不会出现像我这种上赶着呛行的。 所以赵朔坤听我这样问,也是慌得很,赔笑道,“沈大师,之前让金婆婆过来,是请她帮忙改善下公司的财运周转,您则是来看顾我家里的风水,互不影响,互不干预!” 我心里冷笑,这如意算盘给他打的,算盘珠子都快嘣我脸上了! 但好在我本就是来打听金婆婆的,便一笑置之,“赵先生不必担心,你只要把那位金婆婆给你提的建议告诉我下就可以了。” 第885章 作孽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赵朔坤不太懂其中门道,凑近安羽丞低声问了句,“这是可以说的吗?” 安羽丞也装出神神秘秘的样子回复他,“当然可以了,你把金婆婆说的原原本本告诉我小师父,她才能根据金婆婆的指引给你家里做出改动啊!否则小师父对金婆婆的建议毫不知情,弄得布局与之相克怎么办!” 赵朔坤被他的话吓到,连忙对我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让我坐回茶台旁。 我不动声色地呷着茶,听他缓缓说道。 “我公司业务最近有些周转不开,那金婆婆不知从哪听来的消息,主动找上我说要帮忙,上次芷昕的事我还没跟她计较,哪里还会再相信她!可她却能明白说出我公司出问题的那几个人名,还说如果我不肯听,这件事除了她没有别人会帮我! 我将信将疑把她请了进来,她说我是由于上一世造了太多杀孽,今世才会中年面临破产,要想改变公司现在的局面,只有积德行善。” “积德行善?现在?”我和安羽丞都几欲被他逗笑,连话语里也不自觉带上嘲讽,好在赵朔坤没察觉出来。 我听说过有人为了改运从小积德行善,甚至放生了足足一万条鱼后才老天才肯眷顾他一点点。 按赵朔坤前半生作孽的指数来看,恐怕放生一万条中华鲟也难以让这个公司起死回生! “金婆婆说,让我在一些偏远山区建设希望小学,一定要那种边境城市越偏僻功德越大,还给我指出了几个地方,我一看,都是些鸟不拉屎,动工都很难找到人的深山老林。”赵朔坤喝着茶,无奈道,“这些天我也一直都在着手这件事,正好赶上你们过来,沈大师你说,这个法子靠谱吗?” 我拄着下巴开始沉思,这金婆婆为何要在偏远山区建设希望小学,难不成…… 难道真的让冷玄霄猜对了,她和师其宵想慢慢培养魔种,先是往那些偏远山区的希望小学里安插自己的人手,那些地方的老百姓文化程度不高,很容易出现像宝鸡那个村子一样,被整村洗脑。 先从娃娃抓起,让他们信奉阎魔真君增强自己的力量,同时从里面挖掘合适的魔种…… 真是好恶毒的计谋! 他们残害了一个小男孩还不够,还要对更多的孩子下手,我真是忍无可忍! “咚——”地一声,我把手上那紫砂茶杯重重放回茶台上,对赵朔坤冷冰冰的撂下了句,“你若是敢听取金婆婆的建议,去成立什么希望小学,你就做好后半辈子变成叫花子的打算吧!” 说完,扬长而去,留下赵朔坤一脸懵逼。 安羽丞也追了出来,我简单对他说道,“看好你这个姨夫,千万不能让他给什么希望工程投资,他们这是要买那些穷人家孩子的命!” 他从我的话语中听出事情严重性,连忙应和。 回到家后,胡星野正坐在沙发上陪小姑看电视剧,见我风风火火的从外面回来,还调侃道,“你不是呛行去了吗?怎么,人家识破你招摇撞骗,被赶出来了?” 第886章 初次行动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当晚,封魔小分队在我家里聚集后,我把白日里在赵家听到的话原封不动说给他们,众人脸色皆很难看。 “太过分了,他们竟然要残害我们祖国的花朵!”安羽丞大怒道。 小姑也非常气愤,“他们可真会挑,知道偏远山区那些小孩子没见过世面最容易被蛊惑,如果真的被他们选中成为魔种,家长也只会觉得是神明的恩赐,根本不会报警!” “是啊。”我苦笑了下,“那时候我被沈家村的人逼成那样,什么万念俱灰,同归于尽的法子都想过了,却唯独没有想过报警,因为我知道,在那种环境下,报警是最没有用的事。” “我去想办法阻止我姨夫,不能让他跟着一群魔胡来!”安羽丞站出来,义正言辞道。 我摇了摇头,“治标不治本,金婆婆肯定不止盯上了你的姨夫,以她的本领,她恐怕已经动摇很多北城的商人了。” 冷玄霄的看法就很简单粗暴,斜着睨我说道,“那就让她消失。”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都明白消失是什么意思。 他们虽然知道自己现在的职责是灭魔,却从未真的动手杀过人,哦,胡星野可能杀过鸡! 除他以外的苏晴和安羽丞简直就像小白花,让他们突然去杀人,恐怕一时难以承受。 苏晴手指在胸前拧来拧去,犹豫道,“云舒,是不是太快了点?我们的封魔引才刚学完,还没有一起实践过呢!” “现在不就是一个很好的实践机会吗?金婆婆是师棋宵的大祭司,很多师棋宵不方便的出面做的事情,都会安排金婆婆去做,她是他人间的信徒传播者,如果能灭掉金婆婆,就如同断掉师棋宵一臂!”我理智的分析道。 “既然我们早晚都要对上她,何不趁现在动手,顺便给我们也找一个运用的机会啊!” 说罢,我看向冷玄霄,我需要从他那里得到支持和鼓励。 他了解我,如果不是金婆婆要动那些山区里的孩子,我或许不会这么急切想要除掉她。 可我只要想到那么多的孩子,要遭遇到和沈思玄一样的命运就难以忍受。 冷玄霄把我的全部情绪都看在眼里,只是淡淡问我,“你都想好了?” 我点头,他便回应,“那就去做吧。” 冷玄霄开了口,队伍里也不敢再有人多言。 安羽丞负责去查阴媒婆的动向,通过她的信息发现她午后要去北郊一处的墓园,不知又是去收集谁的亡灵。 我怕她又像上次那样逃脱,立即让冷玄霄缩地成寸带我们过去。 那墓园已经被荒废了很多年,里面埋葬的墓主人都已被接到城郊另一处环境比较好的墓园去了,四周只有茂密的植被,杂草丛生,乌鸦落在树梢上,泣血般的啼鸣。 金婆婆也不知自己今天出门是不是没翻黄历,怎么一下车就看到我们五个像瘟神一样杵在树林中,形成了一个五行法阵,挡住了她必经的去路。 “你们要做什么?”金婆婆用她那双阴鸷如隼的眸子犀利地看向我们,“阎魔真君大人已经不想同你们计较了,还不快滚!” 第887章 不想放过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不巧,现在是我们不想放过他了!”我手间幻化出一道炽目的白光,不动声色地对站在阵中的另外四个人说道。 “一会儿要听指挥,记住了吗?” 他们分别点头确认。 我将手里那道白光挥向阴媒婆,同时,其余四人也都从手间幻化出各自的法力光刃。 冷玄霄的光刃是黑色的,胡星野是橙色,安羽丞是蓝色,苏晴是绿色。 这几道光刃拉出一个五角星般的线条,从阴媒婆的身体中央穿过,发出细弱的光芒,将她牢牢定格在原地。 阴媒婆发现自己无法动弹,从那些光刃交汇处,皮肤和内脏开始蔓延着灼烧一样的痛感,她的身体极尽扭曲,却躲避不开那些光刃组合成的线条轨迹。 看来封魔引已发挥作用! 我们每个人心里都产生欣喜,感觉离曙光更近了一步。 趁机,左手甩出数道符篆,如疾风般朝阴媒婆飞了过去。那些符篆上的朱砂红字从纸上脱落,密密麻麻将她周身包裹,随着我口中不停默念的经文,她看上去痛苦至极。 “啊——” 那张衰老而阴森的脸浮现出剧烈痛楚的表情,口中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喊,惊飞了林间数只乌鸦。 苏晴面露不忍,手中的光刃也抖了又抖。 我厉声警告她,“苏晴,不许收手,你现在收手会害死我们的!” 苏晴闻言,只得闭上眼继续施法。 阴媒婆现在已经到了炼化的最后关头,她突然浑身抽搐,像在宝鸡那时一样,如魔上身般疯狂痉挛,眼瞳也全部变成了白色。 “怎么会这样,活人还能变异啊?”安羽丞惊异道。 冷玄霄冷眸一戾,高声喝道,“不好,她要召唤师棋宵,大家快撤手!” 我们皆是一惊,虽然我很想借此机会消灭师棋宵,但我明白此时队伍的磨合还不够,一意孤行可能会出问题。 在追击和撤退之间纠结了几秒,随后咬牙叹道,“我数一二三,大家同时松手!一、二……” 大家都已准备扯断手中光刃,唯有站在我左侧的胡星野,他仍不停释放着自己那根橙色的光刃,双眸猩红地看着法阵中即将大变活人的阴媒婆,表情是昭然若揭的仇恨。 “师棋宵,来得正好,我要让你为我姐姐陪葬!”胡星野整张俊美的脸都被橙色光芒染红,失去理智般的叫嚣道。 这下我们无法再松手,否则在场人都会遭到反噬,我拼命向他喊道,“胡星野,听从指挥,这不是你一个人的战争!” 然而胡星野已被血海深仇弄昏了头脑,压根没有听见我在说什么。 阴媒婆此时也已经召唤出一抹足以毁天灭地的戾气,那些黑色的气体如浓雾般将我们的视线阻绝,再看不清相互的情况,世界晦暗一片。 “哼哼,我道你们为何胆子如此之大,敢来动我的大祭司,原来是学了那残卷封魔引,想用它来对付我吗?也好,让我来检验一下,你们到底学得怎么样?”师棋宵那低低的嘲笑声从浓雾中传来,却分辨不清他的位置。 我感觉到牵扯着我们五个人的光刃,陡然松开了。 “啊——” 继而,我左手边传来一声痛彻心扉的惨叫…… 第888章 一塌糊涂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光刃从我手间消失,我闻声想要寻过去,“胡星野!” 师棋宵的冷笑声还在我们耳旁继续,像一条躲藏在阴暗处的毒蛇,如附骨之疽不知何时会发作。 “狐族的小族长,这么着急要找我报仇吗?看来你姐姐没有教会你,什么叫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姐姐可要比你能忍多了!” 我在黑雾弥散的空气里不断摩挲着,想要寻找到胡星野的位置,通过鼻间那浓重的血腥味就知道他肯定受了极重的伤,但视线太过漆黑,我越晚找到他,他就会多一分危险。 ‘啪,啪——’ 两声惊天动地的霹雳声响劈开了眼前的薄雾,是冷玄霄的锁魂鞭! 光芒从裂缝处渗透过来,我借着那缕微光看清了大家现在的状态。 其余人都还好好站在原位,只有胡星野,他被自己放射出去的光刃反伤,刺穿了他的肺部,正躺在草丛里艰难的吐息,鲜红的血正从伤口处不断涌出,染湿了他的全身。 我的血液也在这一刻凉了下来,奔至他的身旁,用手按压住伤口的位置,可血仍如泉涌般从我的指缝间流出。 “胡星野,胡星野你给我振作点听见没有,不要让我小姑守活寡!”我的声调骤然拔高,颤抖地不成样子,慌乱地寻找道,“苏晴呢,苏晴快过来!救他!” 苏晴看到血泊之中艰难喘息的胡星野,整个人都已经傻掉,听见我的叫喊刚要抬步过来,便听到师棋宵在她耳边说。 “很害怕是吧?害怕就对了,封魔就是这样啊,每一次和魔物搏斗都会有所死伤,胡星野好歹还是只妖,兴许还能活,而你……已经是鬼了,你要再死一次的话,猜猜会变成什么?” “不要,不要说了……”苏晴捂住自己的耳朵,小声呜咽道。 可师棋宵怎会放过她,用自己极具蛊惑的嗓音在她耳边轻声道,“哎呀呀,你看他现在这副样子,真是像极了你死去时的情景啊,也是流了这么多血,也是倒在地上苟延残喘,哭着求我放你一条生路……” “别说了,我求你别说了!”苏晴发出刺耳的尖叫声,抱着自己的头蹲在地上,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我见状震怒道,“师棋宵你给我从她身边滚开!” ‘啪——’冷玄霄及时抽散了她身边的那团魔,面色也非常难看。 师棋宵那狂妄的笑声从我们每个人的头顶上传来,“哈哈哈,封魔……真是可笑! 你们以为自己随便跟封魔引学上两招,就真的可以封魔了吗?我以为你们已经配合的很好,所以才敢来挑战我的大祭司,现在看来,你们不过是在白日做梦罢了!你们真是我见过有史以来最弱的一支封魔队伍!” 他的每一个字眼都踩在我们的心上,像在用脚揉捏我们刚刚拥有的士气和自尊。 我看到怀中奄奄一息的胡星野,还有蹲在地上瑟瑟发抖连头也不敢抬起来的苏晴,包括满脸绝望、不知所措的安羽丞……我知道我们这次败了,输得一塌糊涂。 我闭了闭眼,对冷玄霄说道,“走吧!” 第889章 起死回生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冷玄霄一直在等我的这句话,幻出缩地成寸,把我们都传送回了蛇仙庙。 在我踏入阵法之前,又听到师棋宵那张扬而傲慢的言语从上空传来,“封魔小队,我很期待与你们下次相见!” 不知是被他激起心底的怒火,还是他太过叫嚣令我忍无可忍,回眸狠狠掷下了句,“下次再见时,我定会让你血债血偿!” 我没有等他再次开口,头也不回地走入缩地成寸中。 睁开眼后,便是蛇仙庙的黑瓦白墙。 我们之前觉得北城那间出租屋防御太差,便把小姑接了回来过渡一段时间。 她此时正在在院子里缝衣服,听到我们的脚步声,满含笑意的跑了出来,“你们回来啦,我做了几道菜为你们接风……” 然而,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哽在喉间,因为她看到了浑身是血,倒在冷玄霄怀中的胡星野。 “星野,你这是……怎么了?”小姑踉跄着上前,身形都有些不稳,手里力道却大的惊人,把胡星野从冷玄霄手里抢了过来,以自己瘦弱的身躯将他稳稳扶进屋里。 胡星野此时还有零星的意识,看到小姑脸色白的惊人,想要抬手去安慰她,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呃……” 他伤在肺部,每呼吸一次都是极致的折磨和痛苦,小姑不敢用力按压他的伤口,暗红色的血很快把整张床都浸染的夺目。 “星野,我在这……会没事的,你不要怕……”小姑的双手已沾满胡星野的血,眼泪悬在睫毛上轻颤,与她的尾音一模一样。 我强行牵回理智,对苏晴说道,“苏晴,你快救他!” 苏晴被胡星野满身的鲜血刺痛神经,脑子里都是她惨死时的模样,师棋宵的话又在她耳边萦绕不去,捂着脑袋呜噎着说,“不行,我做不到!” 我把她拉到了胡星野的床边,厉声呵斥道,“你学的是治疗,现在只有你能救他,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死吗?” 胡星野那张妖孽的脸因失血过多,苍白的宛如从水中刚打捞出来的玉瓷,绝美的五官也因窒息的痛苦变得扭曲,眉目间不经意流淌出来的脆弱让人心疼。 鲜血仍从伤口里喷薄涌出,幸好他是妖,若是寻常人受了这样重的伤已经当场死亡了,他因为体内还有九尾狐心强撑了这么久,可从他嘴边呼出的血沫,已能感觉到生命垂危的征兆。 苏晴颤颤巍巍的向他伸出了手,刚触碰到他的伤口,指尖摸到那粘稠而温热的血液,又拼命想往回缩,被我牢牢扼制住,强行按了回去。 “苏晴,你必须行,你是治疗位,你必须要克服这些,你可以的!”我努力用言语让她镇定下来。 或许是她看到了我眼中那希冀的光芒和小姑深深的信任,这让她找回了一丝理智,终于鼓足勇气,掌心释放出绿色的治疗法术。 在那淡绿色的光晕下,胡星野胸膛前那道贯穿的血窟窿开始从周边肌理缓缓愈合,血也不再流淌,十分钟后,他伤口处的皮肤光洁如新,连道疤痕也没有留下。 “怪不得你这么看中治疗位,原来有一个牛逼的治疗师,真的可以起死回生啊!”安羽丞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这场医学奇迹,赞叹道。 第890章 屡败屡战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胡星野在苏晴的治疗中活了过来,可他失血太多,在小姑的臂弯里睡了过去。 我们不方便打扰,把房间让出来留给胡星野静养。 短短的几小时内经历了太多的惊心动魄,我也没了力气,走到院中感受冬日暖阳照射下来的温度,心才平静几分。 我来到沈思玄的房间里,冷玄霄正半跪在他的床边,为那张类似水晶棺的床输送着法力,他感觉到我进来,却没有迟迟没有回头,视线仍停留在沈思玄那张惨白的小脸上。 酸涩的泪水瞬间溢满眼眶,我闭上眼睛难过道,“我把一切都搞砸了,都是因为我太过心急,封魔队伍还没有熟练就让他们去面对阴媒婆,也没有在第一时间做出判断,我应该在师棋宵来之前就制止住胡星野的,我对不起小姑……” 冷玄霄起身,他的身影过于修长,挡住了轩窗射进来的阳光,在一片阴影中将我拥入怀中,嗓音低醇而磁性,缓缓当至我的耳畔。 “不怪你,我知道你都是为了蛋蛋,你想早一点让他好起来,看到他恢复以前的样子,但是我们都太操之过急了,你我是这样,胡星野也是这样。” 我靠在他的胸口,小声问道,“你不会怪我吗?太冲动,太不自量力……” 冷玄霄顿了顿,组织了半天的词汇来安慰我,“我对远古时的记忆已经非常模糊了,只能偶尔想起曾跟随蚩尤南征北战,他也并非一开始便那样强盛,他也打过很多次败仗,最惨的一次无非就是逐鹿之战。但他的战功都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中取得的经验,没有谁可以永远战无不胜。” 我听出他在尽力安慰我,可冷玄霄真的很不擅长做这样的工作,我听得险些破涕而笑,但被打压的士气总算好了几分。 “通过这次的失败也能让胡星野他们明白自己和师棋宵的差距,他们如果想活命,应该更努力才是。 你们人类有时候太过呵护幼崽,在我们妖族,战争是从一出生就开始的,从抢食物到抢地盘,不够强就会被别的妖族欺负,只有不断变强,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他冷淡地说着。 我突然有些好奇,“你也会跟那些小蛇抢地盘吗?” “当然。”他挑了挑眉,狭长的眼尾多了一丝戏谑,睨着我说道,“就连你,不也是我抢来的?” 我终于被他逗笑,镇定下来道,“你说得对,我们这是第一次行动,肯定会有失败的可能,而且大家的磨合程度还不到百分之五十,有足够的成长空间。 我现在可是封魔小分队的组长,如果连我都轻易言败,那么他们肯定更慌,我现在应该振作起来,去调节他们的情绪才对。” 说完这些后,我感到压在自己心口的那堵气豁然开朗,用手指在水晶罩上轻轻敲了几下,对完全没有反应的沈思玄笑了笑,“蛋蛋乖,再允许你多睡几天,回头可不许再赖床了!” 第891章 责任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走出房间时,看到大家都在院子里,连胡星野都从屋子出来,正坐在梨花树下,脸色虽然还很苍白,但状态看上去已经无碍了。 “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去躺着!”我皱眉道,“小姑你也不管管他!” 小姑冲我无奈的摇摇头,我这才感觉出气氛不对。 “到底怎么了?”我以为大家是因为这次行动失败而气馁,便满不在乎地安慰道。 “不就是被师棋宵挫了一次嘛,有什么的,我和冷玄霄被他挫的次数多了去了,从上辈子就在被他追着打!这次我们没有经验,下一次肯定能把他送回老家!” 安羽丞欲言又止道,“小师父,苏晴有话要对你说。” 我方才瞥见苏晴怯懦地站在院中最阴暗的角落里,若不是她脸上还沾染着胡星野的血,她几乎要和那白色的墙体一同隐身。 “苏晴,你要说什么啊?”我过去拉她,她却纹丝不动,用冰凉的手指将我扯开。 “云舒,对不起,我要退出封魔队伍。”她抽噎着说道,声调里满是后怕和悔意。 她的话同样让在场人都安静下来,连空气都变得令人窒息。 我没想到自己的心态刚调节好,苏晴这边又出了问题。 当然,冷玄霄不可能像开导我一样去开导她,而且冷玄霄的开导方式也挺让人劝退的,这个任务只能落在我的身上了。 “苏晴,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信誓旦旦要加入的时候,自己说过什么?”我冷静问道。 她咬着下唇,把呜噎声咽了回去,异常难过的说,“我以为我可以……我可以亲手杀了师棋宵,为自己报仇!可我发现我不行,我真的不行……” 我无奈的闭眼,手臂撑在墙面上,有些疲惫道,“你现在做出这样的决定,对得起我们吗?” 苏晴蓦地睁大了眼睛,那双明澈的眸子里漾满了泪水,遮掩住深处的恐惧,“对不起云舒,你们趁现在还来得及,再找一个修治疗的吧,我真的做不到!” 我喟叹了一声,不顾苏晴的反对,强行牵起她的手,未干涸的血迹还在她的指缝间流淌,鲜红刺目。 “怕吗?”我轻声问道。 苏晴不解地抬眸。 “我第一次向他出手的时候,我也很怕。但我没办法,我身后是我所爱之人,是我毕生为之守护的人,如果我怕了,他就会受伤。”我用着轻柔似梦的嗓音低声道。 “苏晴,我知道你很自责,怕再因为自己的缘故让大家受伤,可是我们都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啊!包括胡星野,他也没有怪你。” 胡星野不会表达自己的感谢之情,反而是小姑主动走了过来,真诚的说道,“妹子,谢谢你救了他,如果没有你,他现在已经……” 小姑说着,情绪一时翻涌上心头,差点哭了出来。 苏晴不知所措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声道,“可,可我没有做什么呀,如果不是因为我,胡星野也不会伤成这样了!” “胡星野伤成这样,是我们整个队伍的责任,他自己也有责任……当然,我的责任最大,因为我没有及时阻止他,又怎能全部推卸到你身上呢!”我郑重地说道。 第892章 克服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苏晴停止了抽噎,用她那双小鹿般的眸子打量着我们,“你们,真的不怪我吗?” 其余几个大男人不太好回答她这个问题,却也都很平静。 我笑着摇头,“怪你干什么,伤了胡星野的是师棋宵,一切源头也都是师棋宵,要怪也该怪他才对!” 苏晴紧咬着下唇,“可是,我害怕,如果后面我再被阎魔真君的话蛊惑,临阵脱逃怎么办?” 我的表情严肃下来,深深地看着她,“苏晴,你当初提出要进来时曾偷偷跟我说过,你不想今后还会有别的女孩子遭到师棋宵的迫害,变成像你一样……这话你难道忘了吗?” “没有忘。”她盯着我的双眸,小声回答。 “你想想,师棋宵如果在边境城市大肆选培魔种,该有多少像你一样的女孩子无家可归,变成她们自己不喜欢的样子,甚至从此消散在世间,这是你想看到的吗?”我问她。 苏晴果断摇头。 “所以苏晴,为了沈思玄,为了那些无辜的女孩儿,同样也为了你自己能够放下执念,留下来吧,那些难题我们一起克服它!” 我再次朝她伸出了手,而这一次,她没有拒绝我。 退队风波闹到这里已经告一段落,因为胡星野伤到了元气,所以封魔引的练习进度也搁置了下来。 小姑为了胡星野能早点恢复,每日给我们做营养餐,胡星野身体好转的怎样我看不出来,反正是把我都给吃胖了。 因为现在已经考完了期末试,苏晴和安羽丞都不用回学校,就在蛇仙庙中住下,多了他们两个叽叽喳喳的声音,往日倍感静谧的蛇仙庙也变得吵闹起来。 冷玄霄喜欢清静,把自己关在沈思玄的房间里,没事很少出来。 我也很珍惜这仅有的相处时光,靠在他的胸口和他讲蛋蛋之前那些顽皮的事情。他大多数时间在听,小部分时间都在看我,黑沉的如墨的眸子里浮动着星光,眼底沁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往往这个时候,我们的唇会心照不宣的触碰在一起,贪恋着难得的二人世界。 真希望能够快点解决师棋宵,到时候我就可以抱着沈思玄,与他一直这样下去,携子之手,岁月静好。 胡星野的伤彻底养好后,封魔引的训练进度也提了上来,终于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午后,我们将配合度完成了百分之百,封魔引终于大功告成。 苏晴看着自己游刃自如操作治疗术的双手,惊叹道,“我真的做到了!” 安羽丞不顾那身价值几万的限量版男装,直接累瘫在草地上,“我开始敬佩古时候那些封魔的人了,这不是人练得东西!” “大家辛苦啦!”我朗声道,“现在封魔引的修炼部分到此结束,为了让我们胜算再大一层,还需寻找一些趁手的兵刃。” “像小师娘的锁魂鞭那样的武器吗?”安羽丞来了兴致,从草地上弹起来。 我微微一笑,“你小师娘的武器是他自身蜕化下来的鳞甲,你如果有这种特异功能,我先帮你申请个吉尼斯世界纪录,兴许直播赚的钱都能把青垣观的地砖铺成纯金的了!” 第893章 月黑风高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那我们去哪里找武器?”安羽丞纳闷的问。 我回之神秘一笑。 安羽丞嘴角抽了抽,“我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你不会是要……” 我缚手在客厅里踱步道,“之前我在玄门大楼工作的时候,曾偷偷溜进去过地下一层的兵器库……” 安羽丞如释重负的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我以为你要打国家军械库的主意!” “你想哪去了!”我白了他一眼,饶有兴致的说,“玄门大楼的兵器库里藏着很多宝贝,应该都是古时候玄门中人留下的法器,我们进去随便选两件借来用用,应该问题不大吧?” 胡星野闻言一笑,“听上去,问题的确不大,拿他们的武器借来用用,又不是不还,用完再给他们送回去不就是了!” “我正有此意,咱们趁今晚换岗的时候偷偷溜进去,一人选一把!”我豪爽的挥了挥手。 小姑听得瞠目结舌,“你们这是要去……偷?” “哎,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偷呢,我们这是借,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安羽丞往嘴里扔着花生米,大言不惭道。 冷玄霄对我们这种行为只用了两个字来评价,“幼稚……” “毕竟不是谁都有你那么厉害的神级武器,我们普通人也想感受一把所向披靡的快乐啊!”我对安羽丞和苏晴问道,“是不是?” 他们两个很配合的点点头。 冷玄霄见惯了我这段时间的消沉,难得看到我对什么东西起了兴致,便纵容的摇摇头,目光里满是宠溺,“你想去就去吧,如果被抓了不要逞强,等我来救。” “我谢谢你的乌鸦嘴。”我皮笑肉不笑道。 妖族是无法踏入玄门大楼的,鬼也是同理,所以最终能去武器库的人只有我和安羽丞。 我撇了撇嘴,“算了,你们留在家里等我的好消息吧!希望玄门大楼还没有把我和安羽丞的指纹从数据库里删除……” 当晚,月黑风高,夜幕沉沉。 我和安羽丞蹑手蹑脚地回到了玄门大楼,我站在门口那两个石狮子旁唏嘘道,“我原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踏进这里了。”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现在看来,至少还得来一次。” 安羽丞上前用指纹解锁,那带着秘法的两扇玻璃大门缓缓开启,我们瞥了一眼保安室里已经熟睡的白发宗师,猫着腰快速从墙根底下跑过去。 为了这次行动,安羽丞这个中二病不知从哪掏出来两件从头到尾全黑色的衣服,说是要效仿古代穿着夜行服的大侠,劫富济贫。 玄门富不富我不知道,但我确实挺贫。 穿过那金碧辉煌的大厅后,我带着安羽丞上了电梯。地下一层是需要特别通行证的,还好我之前也算是一方观主,录制系统的时候给我开了特殊权限。 我将脸贴近那个识别系统,电子波纹从我面孔上扫过。 “已认证。”一个甜美的机械电子音在我们头顶响起,随着电梯缓缓下降,我们也终于松了口气。 来到地下一层,武器室藏在最里面的那扇门,锁芯是古时候最难解的鲁班锁,铜制的榫卯结构,曾经难倒了无数小偷,现在同样也难倒了我。 第894章 警报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上次偷溜进这里,还是因为锁上挂着钥匙,保安忘记拔了,这次我们可就没有那么幸运。 我发现整个武器室都被一层暗金色的细线笼罩着,那是玄门的报警系统,不知触碰到哪里就会弄响这个报警装置。 安羽丞无措的看向我,“小师父,现在怎么办?” 我咬了咬牙,“来都来了,不能无功而返!缺了武器的话,我们又少了一层胜算,多了一层危险,今天无论如何也得把武器‘借’到手!” “需要我怎么做,请指示!”安羽丞从背包里掏出一整套开锁的工具箱,我也不清楚他是从哪弄来的。 我盯着那只黄铜鲁班锁,果断说道,“砸!” “好嘞……不是,小师父,真砸啊?”他惊诧道。 “不然呢,你会开锁吗?”我面无表情的转向他。 安羽丞认命的从他工具箱里翻找锤子,“小锤四十,大锤八十,要哪个?” “鲁老爷子的锁,值得八十,上吧!”我转过身去,不敢看这激动人心的场面。 安羽丞拎着手里那个大铁锤,咽了口唾沫,“小师父你可要想好,我这一锤子下去咱俩可能要被判个无期徒刑。” 我看着那些暗金浮动的警报线条,狠心说道,“砸吧!大不了让你小师娘给我们送牢饭!” 安羽丞得到我不要命的指令,只好选择跟我一起疯,抡起手上的铁锤。 ‘咔嗒’一声轻响,鲁班锁碎成两段。 门开了…… 那些浮金线条并没有反应,看来我们运气尚好,没有触碰到报警装置。 安羽丞率先推门进去,被架子上那些各式各样的武器晃瞎了眼,由衷发出一声赞叹,“哇!” 我跟在他身后,也被满室的名贵武器震撼,有白羽雕弓,昆仑法杖,浮生扇等等。它们的主人早已湮没在历史的长河里,而这些武器却还倾泄着月华流光。 “这些武器都太过锋利了,我是符咒师,用不上这些,你挑一把趁手的就好了。”我嘱咐道。 然而名武很珍贵,也并非所有都合适,比如安羽丞很喜欢那把伏羲钺,足有百斤沉,他连提都提不动。 最后他还是选择了那把白羽雕弓,和他骚气的外表非常搭。 我则帮苏晴选了把用凤凰羽毛做成的浮生扇,小巧精致,女孩子拿着也比较趁手。 又为胡星野挑了一把缺月弯刀,示意安羽丞拿好就撤。 我们带着三把武器刚走到门口,那些浮金丝线瞬间变成了红色,头顶也随之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报警声。 “警报,警报,一级警报!”电子音在喇叭里疯狂叫嚷道。 我和安羽丞惊恐地对视,谁都没想到这里的警报装置竟然和超市是一样的,我家大门常打开,开放怀抱等你,走的时候就没那么客气。 “快,人在武器库,抓住他们!”保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响起,那些值班的玄师瞬间包围了整个武器库,他们手中拿得都是玄门最新研发的武器,轻轻一按便可发出十倍的法力,瞬间能把道行微末的小妖变成粉身碎骨。 我无奈的举起双手,“自己人,自己人!要不去把玄宗天师请过来,我们谈谈?” 第895章 风骨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话音刚落,玄宗天师披着长衫,一脸睡眼惺忪的从人群后走了出来,看清我和安羽丞后,表情极尽扭曲了几下。 曾经信誓旦旦不再与玄门为伍的人,大半夜穿着夜行服跑进来偷武器,还被抓了个现行,真是太尴尬了…… 正当我以为玄宗天师要发火的时候,他却闭上了眼睛,嘴角抽动道,“你们有看见什么吗?我瞎了!” 众人:“……” 我和安羽丞面面相觑,试探着从墙角偷偷溜走。 那些安保组的玄师恨声道,“老天师,他们可是偷走了我们的重要武器啊!” 玄宗天师仍是紧闭双眼,缚着手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沉声道,“用完记得还回来!” 这句话就像畅通无阻的许可证,我和安羽丞也没有得了便宜还卖乖,连忙带着武器逃也似的离开了玄门大楼。 百米冲刺般跑出去两条街后,安羽丞喘着粗气说,“没想到这个老天师,人还是很好的嘛!” 我回想着玄宗天师说过的话,不禁会心一笑,“千年玄门,风骨尚存。” 回到家后,苏晴和胡星野都很满意我给他们带回来的法器,同时灰浩宇也给我们带来了一个噩耗。 “那个阴媒婆果然对边境的孩子下手了,我已经发现他们选中了一部分留守儿童,将其转化为魔种。并且师棋宵利用空间裂缝,把那些魔种全部藏匿在里面,这样对人间来说,那些突然消失的孩童都只能算为失踪,根本查不到他的身上。” “太过分了!”安羽丞气得差点把手里的白羽雕弓给撅了。 我思忖了下,问道,“师棋宵选中的孩子都是哪里人?” 灰浩宇扁了扁嘴,讪讪道,“沈家村附近的人。” 我和苏晴皆是一颤。 “还真的是这样……”我已有了些猜测,按照师棋宵的性格,他肯定会想方设法来打压我们的心理承受能力。明知我和苏晴自小都在沈家村附近长大,他便故意挑中了这里,骑在我们脸上输出。 恰好沈家村也在广西偏远的山村里,再合适不过。这种恶心人的事,只有师棋宵能做得出来。 我深吸一口气,对在座各位说道,“我们苦练了这么久,现在万事俱备,该是我们向师棋宵讨还血债的时候了!” 这次就连苏晴都主动站出来,朗声道,“云舒你说吧,我们什么时候去打他,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冷玄霄走到门口,伸手去接屋檐边漏下的落雪,不动声色道,“过完这个年吧。” 还有两天便是大年三十,冷玄霄这个提议也没有错,毕竟谁也不想在万家灯火时去触这个霉头。 若真是遇上什么意外,那这个年还怎么过啊。 不知为何,我看着他修长的身影独自站在那里,总觉得格外落寞,便提步来到他身侧,笑着对他说,“那好,就留他过了这个年!” 小姑也非常赞成,“既然这样,大年三十就都在蛇仙庙过吧,我给大家做一桌子好菜,给你们包饺子!” 说来奇怪,我们这四季如春的地方,冬天很少下雪,而今年这场雪已经连下了三天,还是鹅毛大雪。不知魔气会不会影响到天气骤变,总有种世界末日前兆时的错觉。 第869章 半杯酒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院子里的雪还未来得及清扫,不知是哪个顽皮的捣蛋鬼揉起一团雪打在我的脸上。 也许是苏晴,也或许是安羽丞,这不重要。 我直接用双手铲起一堆雪朝他们扔了过去,胡星野被我波及到,下场来和我一起打雪仗。 小姑原本还在劝说,让我们不要把雪弄得到处都是,化了之后不好清理。在我一个雪球砸到她身上后,她也忍无可忍的揉了个雪团,参与进我们的混战之中。 只有冷玄霄还一本正经地站在那里,摇头说了句,“无聊。” 可我从他的眼角寻觅出一丝笑意。 时间很快到了大年三十,小姑做了满满一桌好菜,还和苏晴在厨房里忙活着包饺子。 安羽丞用他的平板电脑搞出了春晚的现场直播,正和胡星野坐在沙发上大骂今年小品难看程度还不如歌舞。 我和冷玄霄则守在沈思玄的小房间里相互依偎,沈家村里放起了烟花,我们一抬头便能看见,绚烂而短暂。 灰浩宇正在院子里挂红灯笼,大红色的光晕将这个难眠的夜晚照彻通明。 我轻叹道,“明天一早,我们就要去找师棋宵报仇了。” 冷玄霄不以为意,挑唇笑道,“嗯,所以今晚你少喝点酒。” “放心,我最多只喝一杯!”说完,我想起前世那一杯酒,让我倒在他怀里睡了整整一夜,便噗嗤笑了出来,“我说错了,半杯,只喝半杯!” 冷玄霄看着水晶床的沈思玄,眸底溢满了柔光,“明天,蛋蛋就可以回来了。” “是啊,一想到这个闹人的小家伙又要开始折腾大家,我还有些不习惯。”我浅笑道。 再抬眼时,却撞到冷玄霄凝望而来的视线,那双点漆般深邃的眸子明明离我那样近,触手可及,目光却向隔着万水千山,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其中翻涌肆虐,夹杂了些许不舍与温柔。 我刚要问他,为何这般看我。 屋外却传来小姑的呼喊声,“都过来吃饺子了!” 我再次回头时,他已将万种情绪收敛,牵过我的手淡淡说道,“走吧。” 来到餐厅,满桌子的好酒好菜飘香四溢,光是肉菜就有十来种,这恐怕也是我有生之年吃过最丰盛的一顿年夜饭了。 小姑和苏晴把饺子端上桌,“大年夜吃饺子,平平安安,图个吉利!不管有胃没胃都吃上几个,有白菜猪肉馅的,三鲜馅还有牛肉萝卜馅,你们想吃哪个自己挑。” 安羽丞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只,塞进嘴里口齿不清的赞许道,“唔……好吃!” 胡星野则拉着小姑的手甜甜说道,“只要是你做的,什么馅都好吃!” 苏晴在一旁偷偷做着呕吐的表情。 气氛既然都烘托到这了,那我就不得不提一杯,拿起冷玄霄珍藏了上百年的屠苏酒,给大家全都倒上,起身举杯说道,“这杯酒下去我可能会醉,所以有什么话都在这杯酒之前说完了。首先我要说的是,能够认识你们,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 大家本来还在嬉笑玩闹,听到我这句话后骤然安静下来,每个人脸上都或多或少有些沉重。 “明天,我们就要和师棋宵决一死战,不论我们起初是因为什么才得以相聚,但我们的目的是相同的。我希望明天我们都能够平平安安的回来,所以这杯酒我只喝一半,剩下半杯,留到我们明晚庆功宴时再喝!” 说完,我饮下了半杯酒。 第897章 征讨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小师父,吃个年夜饭别整得跟生离死别似的,这半杯酒我喝了,明晚回来再继续喝个痛快!”安羽丞洒脱地说道。 在座的人也纷纷跟着举杯,一同饮下半杯酒。 小姑偷偷擦去眼角的泪水,笑着说道,“别光喝酒啊,吃菜,哪道不合口味明天就不做了,换新的!” 苏晴一筷子戳破了一只饺子皮,抱怨道,“哎呀又没包好,我这技术能不能行了!” 胡星野支着筷子打趣道,“你快用治疗术试试,能不能把它治好!” 苏晴狠狠剜了他一眼。 在他们的插科打诨中,气氛又转向了欢快模式。 安羽丞饺子吃多了,主动跑去院中放鞭炮,在炮竹声里迎接新的一年。 一夜喧嚣。 次日我在冷玄霄温暖的怀抱里醒来,突然看到枕下有个红艳艳的东西露出一角,拿出来一看竟然是个红包,上面用金色的墨水娟秀写着两个大字,‘平安’。 我莞尔一笑,对冷玄霄说道,“我都这么大人了,小姑还把我当小孩呢!” 冷玄霄似是也想到了什么,随手翻出一个金元宝,塞进了沈思玄的水晶床里。 我调笑道,“那么大个金元宝,你也不怕咯着你亲儿子。” 随后别过头故作生气道,“你偏心,只给你儿子发压岁钱,不给我发!” 冷玄霄挑了挑眉,斜睨着我,“他一岁,你几岁?” 我冷哼道,“谁还不是个宝宝了!” 冷玄霄薄唇勾了勾,戏谑道,“宝宝,时候不早了,再不出门太阳都落山了。” 他这声‘宝宝’叫得我老脸一红,连忙穿好衣服来到了院子里。 大家都已经收拾妥当,分别拿上了自己的武器,正在等待我们出来。 小姑看着我们几个人,明知此去凶多吉少,眼中泪花闪烁,忍不住哽咽道,“你们一定要平安回来!” 安羽丞将手中的白羽雕弓转了个圈,慷慨激昂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 他念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不对,我们所有人都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他。 “我呸呸呸,壮士一去兮还复还……哎你们打我干什么啊,我都说了还复还了!”他在众人的群殴中惨叫道。 挣扎中,一截像丝巾般的红色绸带从安羽丞腰间露了出来,我一把将其抽了出来,好奇道,“这是什么啊?” 安羽丞无语的看着我,“红腰带啊,你没见过吗?我今年是本命年,讨个吉利不行啊!” 我尴尬一笑,被冷玄霄无情地拎着后脖领拽走了。 他拿出锁魂鞭,凭空劈出一道空间裂缝来。 我缓缓吐出一口气,面对那个漆黑而幽冷的异世界,朗声道,“封魔小队,走吧!” 众人拎着武器,义无反顾地跟随着我踏上了征途。 来到空间裂缝后,我发现这里和殷江在时简直天差地别,师棋宵可能真的有一统天下的想法,竟把空间裂缝弄得跟中古世纪的宫殿一样,地面都是大理石的,头顶水晶灯发散着明黄的光,映照出宝座上那个慵懒而优雅的人。 师棋宵斜倚在黄金宝座上,只手支颐去听底下阴媒婆的汇报,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在椅背上敲来敲去。 “我交给你的任务,做得怎么样了?”他拉着悠长的调子,百无聊赖问道。 第898章 决战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阴媒婆在下方恭恭敬敬说道,“都已经按照大人的意思去办,先从沈家村附近开始抓起,那些合适被培养成魔种的奶娃娃都已经关在隔间了。其余几个试点的地方也都已经有信徒过去布施,应该很快就能有成效。” 师棋宵闻言低哼了声,“嗯,注意不要大肆行动,当心惊扰到了那些相关部门,毕竟我们的时间还很多,不急于这一世。” 阴媒婆点头应和,“是。” 我们五个人躲在盘龙柱后,听到他们这番对话着实恼火,安羽丞咬牙切齿道,“老妖怪,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黄金座椅上的师棋宵霍然睁开双眸,冷声问道,“是谁鬼鬼祟祟,出来!” 我带着他们从柱子后面走出,师棋宵眯起眼睛打量着我们,还有我们手中的武器,脸上展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我当是谁,原来是我的好女儿,带着她的小伙伴们给我过节来了!女儿缺压岁钱了吗?哦,对,还有我那外孙子的,我一同包给你,希望他还活着!” 我气得浑身发抖,但仍保留理智,冷声道,“师棋宵,我上次说过,当我们再见面时,我要你血债血偿!” 话音刚落,众人武器已经准备好,只等我一声令下便会冲上去与他决一死战。 师棋宵停止了笑意,深邃地看着我,“女儿,你跟我来真的?” 我夺过安羽丞手中的弓箭,射穿了他头顶上那盏水晶灯链,水晶灯掉落在他的脚下,分崩离析,“你再敢叫我一声女儿,下一个射的就是你的脑袋!” “别这样,你也看到了,我其实已经放过你们了,我并不想再与你们为敌,所以逃到了这空间裂缝里来。”师棋宵摊了摊手,故作无辜道,“我是真的不愿再伤害你们,我放你们一条生路,咱们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各过各的,不好吗?” 我冷冷一笑,“师棋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如意算盘,你那算盘珠子都崩我脸上来了!是啊,你放过我们,我们苟延残喘过完这一世,然后世间再无封魔,再也无人能够阻拦你!你已经是魔了,与天同寿,与地同龄,老而不死是为贼! 等再过个百年、千年,等到玄门这批人都死光了,你再带着上千上万个魔种卷土重来,到时候别说三界了,地球都是你阎魔真君的了!” “哈哈哈……”师棋宵闻言大笑,那笑声里多少带着些期待和癫狂,“女儿,你说得不错,我的确是这样想的,可这些与你又有什么关系呢?百年之后,你们都是一捧尘灰了,难道你们死后还要记挂着生前的事,像苏晴那样,累不累啊!” 苏晴无端被点名,身体骤然一颤,却没有再退后半步。 我手间幻化出白色的法力莹光,不卑不亢道,“因为我人族薪火相传,封魔一脉从古延续至今,凡我封魔者,无念生死,战至最后一刻,绝不后退! 我们每个人的身上,都带着血海深仇,师棋宵,是你作恶多端,自食恶果!” 第899章 不要碰她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师棋宵似是读懂了我眼底的仇恨,缓缓从那张黄金宝座上站起来,喟叹道,“我明白了,你们是来复仇的!既然你们执意送死,那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一起上吧!” 冷玄霄对他的挑衅不以为意,幻化出锁魂鞭,漠然道,“打吧,打完回家吃饭。” 他的这句话像一股无形的助燃剂,让我们每个人都想到了昨晚那绚烂的烟火和温暖的酒宴,亲人和朋友都在家中等待着我们,此战必须凯旋! 我挥舞出手中的白光指向师棋宵,朗声道,“封魔小分队,上!” 在我的指令下,所有人施展封魔引,五条颜色不同的强光齐齐射向师棋宵,他变化为魔身,用那八条利螯来击避我们的光刃。 我们之前已经专门为他魔化的形态设计出一套战术,光刃不断将师棋宵新长出来的螯足砍断,并以一个五边形将他包裹在我们的法阵之中,当他意识到不对时已来不及抽身。 万丈光源从他身躯里穿过,我们同时念出咒诀,那些咒语像无形的文字,沿着光线渐渐朝师棋宵靠拢。 那丑陋如蜘蛛精般的师棋宵仰天怒吼,从他的螯足发出毁天灭地的黑气,形成无数道魔影向我们席卷而来。 视线再次被黑暗笼罩,同时空气里蔓延着腐朽与潮湿的味道,我们手间的光刃也被那团黑雾遮蔽,绝望从心田缓慢滋生,仿佛再也不见光明。 “唔……”一声痛苦的闷哼从我正前方传来。 我浑身一凛,从音调辨认出是安羽丞,“徒弟,你怎么样了?” 安羽丞嘶着气道,“没,没大碍,刚才被师棋宵那狗东西的利螯伤到了手臂。” “严重吗?”我紧张的询问。 他犹豫了片刻,咬着牙说道,“不严重,但是……提不起弓了。” 我听出他在极力忍痛,恐怕伤口比他说得要严重,便在黑暗之中扬声道,“苏晴,你摸过去救他,务必要把他的伤治好!” “嗯!”苏晴在我不远处发出肯定的声音,随后我们感觉到牵制着师棋宵的法力线条缺了一道,应该是苏晴正在摸索着朝安羽丞的方向前进。 但封魔阵形缺了一边就很难再牵制住师棋宵,我感觉到阵法已在崩溃的边缘,拼尽全部法力的双手也开始颤抖起来。 “苏晴,你好了没有?”我声嘶力竭的喊道。 “没有,太黑了,我找不到安羽丞的位置!”她回之我同样崩溃的嗓音。 “哼哼,苏晴是吧,说实话,刚刚看到你的时候我很惊讶,你居然还没有退缩吗?我以为在上一次见面后,你就会退出封魔队伍了呢!”师棋宵那宛如蛊祸般低沉而蚀骨的嗓音在苏晴耳侧响起。 她紧紧闭上眼睛,想要假装对方不存在,而师棋宵怎可放过这个心智最薄弱的人。 “你知不知道封魔队伍里法力最弱的便是治疗位,因为她们不需要很强的输出,所以最先死亡的,往往也是治疗位。让我猜猜,沈云舒肯定没告诉过你这些吧?她是怎么把你骗进来的?”师棋宵仍在她耳侧低语个不停。 我怒吼道,“师棋宵你给我闭嘴!离苏晴远点,不要碰她!” 第900章 魔种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苏晴仍在黑暗中摸索着,她紧闭的眼睫如蝶翼般轻颤,死死咬住的下唇出卖了她此时的心情。 “我看出你的恐惧,你对死亡的恐惧,既然这么怕,为何还要过来呢?放下你手中的武器,让我送你离开这里,从今往后你可以继续做你的地缚灵,在大学里当一名乖乖的学生,永远保持青春年华不好吗?为何非要拼得魂飞魄散,这不像你啊!”师棋宵含笑说道。 不知是他的哪句话激怒了苏晴,苏晴猛地睁开双眼,她身上从未体现过得地缚灵法力开始燃烧,周身散发出烈焰般的红光,照亮了四周的沉寂。 “我来告诉你为何,正是因为我永远都忘不了你杀死我时的画面,它在我脑海里无数次呈现,也正是这份恐惧和恨意,让我加入了封魔,让我有了永不言败的勇气!”苏晴声线仍在颤抖,可语气却是无比的坚定。 她在赤焰般火光之中来到了安羽丞身侧,不顾他惊愕的反应,伸手以强大的治疗术将他胳膊上不停流血的伤口愈合如初。 然后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收敛红焰,如同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坚韧地站在原位,纹丝不动。 若不是我必须双手持阵,此时真想给她鼓个掌,苏晴太牛逼了! 阵法回归,师棋宵再次被控制在其中不得动弹,黑色的戾气逐渐从我们身边散去,冷玄霄高喝了声,“就是现在!” 众人瞬间理解他的意思,刹那间利箭从白羽雕弓上离弦而出,射掉了师棋宵头上那对须肢。 苏晴展开浮生扇,从扇面燃起熊熊烈火,一扇之下,风动,火焰四起,将师棋宵围困在其中,娇戾道,“该死的人是你!” 冷玄霄甩开锁魂鞭,尽数将他的螯足一齐斩断。 胡星野则趁机从身后靠近师棋宵,缺月弯刀牢牢刺入了他的肩胛骨,“这一刀,是替我姐还你的!” 一股黑如浓墨般的血从师棋宵口中喷出,他抬手擦去唇边的血迹,那张俊逸的脸上竟然露出癫狂的笑容来,眸中的戾气也被兴奋所取代,放声讥笑道,“真是不错,练了这么久,你们果然有些长进,女儿,你没有让我失望!” 我警惕地看着他,知道师棋宵不会这么轻易就被我们所伤,他肯定还有后手。 果然,他在一阵笑声结束后,嘲讽地说道,“只是可惜,想要灭了我,你们还远远不够!” 说罢,他那些被斩断的螯足再次从地下长了出来,在灯光下折射着诡异的暗芒,同时,阴媒婆在他身后运转法力,释放出上百枚泛着戾气的魔种,悬浮于上空,如一片密布的黑色星云。 无数鱿鱼须肢一般的触手从那些魔种里爆了出来,每个魔种都伸长八只触手,挥舞着朝我们扑了过来,而它们的身体里竟还发出孩童般刺耳的嬉笑声。 “桀桀桀——” “这是什么?”安羽丞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连声调也变得尖利,“没人跟我说要打这种怪物啊!” 第901章 来晚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用着仅有的理智回复他,“是魔种……” “这么多魔种!”安羽丞惊恐道,“那师棋宵他到底杀了多少小孩子啊,太畜生了!” 我们所有人的心里都被愤怒填满,看着那些魔种连成一片,它们展开的触须犹如天罗地网般,阻挡住了我们的所有攻击,武器在数量繁多的魔种间已无发挥的余地。 “你有你的封魔队伍,我也有我的魔种兵团,怎么样,女儿,不如和我一起联手灭世吧!”师棋宵挥动着螯足,傲视万物般轻蔑道,“你已经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停手吧,爸爸会为你打下这尘世,然后你我父女坐拥三界,不好吗?” “停止你的洗脑吧,这招对我没用!”我用力甩出一叠爆炸符,扔向那些黏腻而讨厌的魔种。 ‘轰隆’一声,刚破出的缺口再次被新的魔种填补上,我们的法力却渐渐耗尽,每个人都到了筋疲力竭的状态。 戾气晦暗,阴霾无光,成千上万条触须朝我们伸来,师棋宵借机挥出巨大的螯足,冲垮了我们法阵。 “啊——” 苏晴身为治疗,第一个遭到光刃反噬,肩膀被她所释放的光芒刺穿,她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凄厉叫喊。 紧接着是安羽丞,他本就法力不足,也被那光刃伤到了腿,半跪在地上难以爬起来。 胡星野也受了内伤,血迹从他嘴角蜿蜒而下,却仍在极力坚持。 我和冷玄霄也都多多少少被那些触须和螯足伤到,但基本都是外伤,难受的是我们体内的法力终将耗尽,我已感觉到虚空若谷的无力感。 脚下不由自主的打晃,眼前阵阵发黑,看着那些螯足就立在我的面前,手臂却连抬起的力气都没有。 我们……又失败了吗? 师棋宵居高临下地睨着我,用他那根锋利而满是黑毛的螯足在我脸上轻轻一划,啧啧说道,“你看看你,怎么总是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这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 锁魂鞭凌空而至,抽断了那根搭在我脸上的螯足,“爬——” “别碰她!”冷玄霄那卓然的身姿仍挺立在漫天魔种之中,黑色长衫已被血迹染透,周身散发出浴血修罗般阴鸷的煞气。 我从他握着锁魂鞭的手看出他已力竭,指尖都在轻微颤抖,心里蓦地一痛,冲他缓缓摇头,“不要……冷玄霄,别管我了……” 冷玄霄却决然的挡在我面前,一步不让,嗓音喑哑道,“如果没有你,我留在这人世间还有什么意思……” 师棋宵晃了晃脑袋,无比惋惜道,“真是一对苦命鸳鸯,既然你们一心求死,那我就送你们一同上路吧!” 他高高提起那对锋利的螯足,正要向我们刺来之时,却被远处不知哪里飞来的硬物斩去了双肢。 师棋宵的视线顿时被远处那黑压压涌来的动静所吸引,连我们也不禁回头查看。 只见无穷无尽的老鼠如同海洋浪潮般汹涌而至,它们手里拿着餐叉一样的三叉戟,拼命去戳那些魔种的触须。 魔种轻轻一挥便将那些老鼠打飞出去,却架不住更多的老鼠,密密麻麻地爬上它们的身体,前仆后继的撕咬。 灰浩宇骑在一只巨大的硕鼠精身上,手里举着一支弩箭,对我们扬声道,“我来晚了,不过看样子好像也不算太晚……” 第902章 虽远必诛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胡星野震惊,“你……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通过空间裂缝啊!”灰浩宇一边用弩箭去帮我们射周围的利螯,一边解释道,“之前玉京子大人就告诉过我,如果两个时辰之内还不见你们从缝隙里出来,就想办法召集妖族,一起通过空间裂缝进来帮你们! 我已经把鼠族所有能召集的小妖都叫过来了,喏,除了那些未开智的,都在这里了!” 冷玄霄把我从地上拉起来,镇定说道,“你做得很好。” 得到了偶像的夸奖,灰浩宇更加高兴,弩箭几乎百发百中,“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能帮助大人是我的荣幸!” 苏晴趁机将自己和安羽丞身上的伤口治好,安羽丞在她的搀扶下走了过来,还要避开脚下那些乱窜的耗子精,惊叹道,“靠,还能这么玩!胡星野,你不是那什么狐族的族长吗?你赶紧的,也把你们族员都叫过来啊!” 胡星野觉得可行,运转体内九尾狐心,厉声道,“狐族听命,随我诛杀阎魔真君!” 那些狐狸瞬间出现在空间裂缝门口,纷纷腾空而起,嘴里发出嘶吼声,如千军万马般跃向那群魔种。 顿时一片混战,那些魔种也被妖族数量上的碾压而击破,冲不散的肉体墙终于坍塌。 我们五个相互搀扶,身上都带着或轻或重的伤,筋疲力竭,浑身浴血,眼底却是抹不去的坚毅,终于重新站在了师棋宵的面前。 他仍是那副不可一世的表情蔑视着我们,冷哼道,“光凭一群肮脏的老鼠和几只臭狐狸,就想打败我?你们是童话故事看多了吗?还有什么人,一起过来吧!” 我挺身上前,刚想说没有人了,只有我们。 身后却传来一声钟老却猷劲的嗓音,“还有我们!” 那声音如此耳熟,我猝然回头,只见玄宗天师一身白色道袍,仙风道骨一般从空间裂缝里走了出来。 继而,跟在他身后的是玄门中每一位掌门,包括他们的弟子与俗家弟子。那天所有参与了我征讨会的人,全部汇集于此,一位不少。 就连那个怼我无数次的男玄师也来了,正在惊讶师棋宵那恐怖的外表,“还真特么是个蜘蛛精啊……” 我眼眶一湿,出口已是哽咽,“你们……你们怎么来了?” 玄宗天师走到我的身旁,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辛苦了,孩子,两世都苦了你了!” 纵我之前有千般埋怨,万般委屈,皆在他这句话里烟消云散,如一股洪流般,冲垮了我的所有提防。 连安羽丞的双眼也不禁红了起来,“操,不是说好不来的嘛?这……这算什么事啊!” “真热闹啊!”玄宗天师笑道,“妖族既然都来,我人族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师棋宵似乎也没有想到,玄门竟然真的会过来,眯起双眸不确定的说道,“玄门……我并没有招惹你们,为何要如此对我?” 玄宗天师一甩手中的拂尘,他一人临渊而立,犹如千军,嗓音并不洪亮,却震慑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阎魔真君,我曾经警告过你,不许伤害任何人类,可你竟然拿无辜幼童炼化魔种,以为我们会不知道是吗?既然你如此狂妄,那我玄门怎能袖手旁观!犯我人族者,虽远必诛!” 第903章 天怒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玄宗天师的话令在场玄门众人都拍手叫好,士气高昂到顶点。 师棋宵生平最怕的便是玄门插手来找他的麻烦,所以有些事情做得束手束脚,这么多年仍未见扩张,如今却还是要跟玄门对决,这令他十分恼火。 他捂着额头怒骂道,“该死的人类!” 我正色道,“师棋宵,你别忘了,你曾经也是个人类,也是玄门中的一员!” 师棋宵满含忿恨地抬起头,咬牙道,“是啊,我曾经也是人,可有谁把我当人看了!从我出生起,我父母亲人便将我当成弃子,可以随意丢弃,对我不闻不问!还有那些要把我扔锅里煮了吃肉的流民,他们有把我当过人吗?” “你一生纵然可悲可怜,却不该因此作恶多端,今日你落得这般结局,便是天怒人怨!”玄宗天师捋着自己的长胡子叹息道。 “天怒……”师棋宵狂笑出声,“我这辈子最不信的就是这贼老天!你们全都来凑热闹是吧,好!那我成全你们,都给我去死吧!” 言毕,他竟然将那些魔种身上的魔气全部吸了过来,能吞噬整个空间裂缝的黑雾从他周身散发而出,他原本清俊的面目也变得几近狰狞和可怖,霎时间天地为之变色。 从我们脚下冒出无数根尖锐的利螯,有些小狐狸和老鼠躲闪不及,被像穿糖葫芦一样穿了起来,耳边充斥着嘶哑和痛苦的哀嚎。 玄师们纷纷上前为我们传输法力,我们五人再次释放出封魔引,这次的能量光刃要比之前的更夺目耀眼。 师棋宵被我们钉在法阵中央,可他仍有余地去操控那些螯足,将法阵周遭涌上来的妖兽全部杀死,一时间脚下血流成河,尸骸如山。 任凭妖族数量繁多,可法力低微的小妖才是主力群体,眼看着它们伤亡惨重,我忍不住说道,“这样下去不行!即使我们有数量优势,可师棋宵他太强了,如果不想个办法吸引他的战火,抓紧时间将他封印,再耗下去对我们没有好处!” 说话间,一些法力微末的玄门术士也难以抵挡那些利螯的攻击,都受了或轻或重的伤。 冷玄霄那刀削斧凿的侧脸露出冷峻的气息,盯着师棋宵,薄唇紧抿道,“我去吸引师棋宵,你们抓紧时间!” 说罢,他挥动锁魂鞭,以一己之力冲向师棋宵。 师棋宵万万没想到他还有余力和赴死的勇气来和自己对抗,分出两条须肢来与冷玄霄缠斗。却终是小看了冷玄霄的能力,两条须肢都被他从根部齐齐斩断,又以法力封住了伤口,不再让其续长。 安羽丞看着冷玄霄那卓然凛冽的身姿,不住惊叹道,“哇,小师娘太强了!” 只有我缓缓摇头,看出了他身形的飘忽,知道他已是强弩之末,撑不了多久。 我不能再等,将身上所有符篆甩了出去,默念封魔引最后一卷中的口诀。 玄宗天师也看到了我在施法,食指与中指并拢,指尖射出一道似游丝般的光线,刺入师棋宵的躯干里,尽力为我控制他的行动。 其他天师见状也纷纷效仿,无数道光线从不同人指尖射出,师棋宵整个人如同他平生最爱的悬丝木偶般,被吊在半空之中。 第904章 赢了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天地乾坤,万物因果,封魔引最后一式,封魔!” 那些符纸在我的颂念声中尽数将师棋宵包围在内,一张张黄色的纸旋转着如同一把把锋利的薄刃,同时射向师棋宵的身体里,那痛苦无亚于凌迟。 师棋宵的身体猛然震颤了几下,他先是用着难以置信的目光去看身上那些数不尽的光线,随后又看到那些被符篆切割出来的伤口,不断有黑色的戾气从那些伤口里冒出,如幽潭般死寂的瞳孔中浮现了震惊与恐惧的神色。 不知从哪里吹来一股罡风,他那可怖而庞大的魔体就在那阵风里化为了虚无…… 那些魔种也相继掉落在大理石地面上,随风而逝。 “他……这是死了吗?”安羽丞无措的问道。 霎时间现场静谧的可怕,所有人都很茫然,仍警惕地四下查看,生怕师棋宵再从哪个角落里偷偷冒出来。 直到不知哪个年轻的玄师小声说了句,“我们,赢了?” 我深吸一口气,如释重负的说道,“对,我们赢了!” 这句话带着肯定,将大家的情绪瞬间沸腾,满场的欢呼雀跃声几乎让人震耳欲聋。 “我们赢了,我们真的赢了!” “芜湖,我就知道我们会赢,什么阎魔真君,不堪一击!老天师出手就是稳啊!” “吱吱……吱吱!” “嗷嗷!” 安羽丞他们几个抱成一团,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现场的气氛已经不能用凌乱来形容,那些玄师哼着不同的调子,随便拉过人便疯狂的跳舞。 甚至还有人搂着狐狸不肯撒手,我严重怀疑他想趁机撸狐。 那些老鼠精在我们脚下蹦蹦跳跳,嘴里不断发出吱吱的声音,无奈实在不懂该如何交流。 一时间人妖乱舞,千百年来难以把控的异族斗争,在这一刻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和平,如史诗般跨越了生死与种族。 冷玄霄穿过密密麻麻的人群,走到我的身边,身上还带着刺鼻的血气,他的脸上已写满疲惫,可眼底却暗藏无限温柔,主动向我伸出了手。 我不解的看着他,“干什么?” 他有些别扭,又带着怨忿的语气说道,“前世救下了小女孩,你还说我是英雄,到了今世就毫无反应了?成亲之后滤镜就自动破碎了?” 我欣然一笑,纵身在他的怀中,搂住他的脖颈笑道,“哪有!你一直是我心中无双披靡,盖世英雄!” 他甚是不满,垂眸睨着我,“那你就这样敷衍你的英雄?” 我看着眼前这个宛若冰山冷峻的男人,心念微动,理智仿佛失了控,抬头便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有人给英雄送花,我给英雄送吻。” 冷玄霄万万没想到我会在这么多人面前做出这般举动,那冷白如玉的面孔竟有些微微泛红,清咳了声,“师棋宵湮灭前,我从他体内找回了这样东西。” 我这才看到他掌心里躺着一颗盈蕴的白色光珠,如脱了壳的荔枝大小,发散着润泽的光芒。 那是冷玄霄的千年内丹。 我几乎是颤抖地握住他的手,前世我为了护着这颗内丹而魂飞魄散,今世它还是落到了我的身体里,再后来,是我们的儿子。 可我们却都忘了,这本就是冷玄霄的东西,是他整整一千年的法力。 第905章 凯旋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你,真的要给沈思玄吗?”我内心在疯狂的天人交战,既想看到他恢复法力,如百年前那般风姿绝艳,却又舍不得让儿子继续长眠。 冷玄霄看出我的心思,唇角勾出淡淡笑意,“这是我给儿子的礼物,哪有收回去的道理。走吧,回去救我们的儿子!” 我伸出手与他相握,抬眸一笑。 玄宗天师这时朝我们走了过来,捏着他那胡须用玩味的语气说道,“之前借去的武器也该还回来了吧?还真当成自己的了?” 安羽丞尴尬地挠挠头,主动把白羽雕弓和浮生扇等武器交给了玄门的人,讪讪说道,“玄宗天师,你这人还怪好的嘞,回头我让我爸有单子都找你们!” 玄宗天师忍住笑意,“那就多谢安太子了!” 说完,他又转向胡星野,苍老的眼睛里睨着笑,“我们玄门之前和你姐姐胡婉儿有过几次接触,过程不算愉快,不提也罢,如今看来狐族倒是遇上了一位年轻有为的族长。” 胡星野张了张口,讷讷说道,“今天之前,我做梦也没想到会和玄门的人并肩作战,不得不说,这感觉……还挺愉快的!” 玄宗天师爽朗的大笑道,“和你们并肩作战,我也很愉快!或许今日共同抗魔之举,以后会在玄门编史上记录下来,永世传颂……话扯远了,希望妖族日后能谨记改革开放前签订的协议,互不干扰,互不逾越。” 胡星野信誓旦旦的承诺道,“我狐族妖众今后定会退居青丘,无事绝不侵犯人界。” 鼠王也拍了拍了自己的胸脯,发出‘吱吱’两声已做回应。 玄宗天师满意地点点头,转身时还朝他们挥了挥手,“下次再见可能就是敌人了,别再让我们抓住了!” 他在路过我身侧时停了下来,一声幽叹钻入我的耳膜,“云舒啊,当初选你进玄门时,一半是因为太乙玄经对你认了主,一半则是我冥冥之中的预感。现在看来,我没有选错人。 你的腰牌还挂在215的墙上,身份信息也没有从系统里删除,无论你是一时任性也好,想去体验别的生活也好,只需记得玄门永远是你的家,玄门大楼的门永远为你敞开。玩累了就回来,可好?” 玄宗天师后面几句话说得语重心长,听上去颇有几分前世穆渊掌门的味道。 我听得不禁眼眶一热,郑重的向他点点头,“好。” 于是,玄宗天师带着玄门众人从空间裂缝里消失,他们走的时候还在笑着谈论晚上去哪家大排档炫烧烤,或者去工体酒吧喝一杯,仿佛刚才的生死大战全都是一场梦。 鼠王和灰浩宇也带着老鼠兵团浩浩荡荡地离去,它们从我脚面踩过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竖起鸡皮疙瘩。 狐族长老前来告别胡星野,因为小姑还在家中等我们,胡星野不管怎么说也得跟我们先回家去,跟小姑报个平安。 待所有人或动物消失后,空间裂缝里又恢复了难得的寂静与虚空。 我捡起地上不知是哪个粗心大意的老鼠丢下的三叉戟,遥遥一举说道,“风魔小分队,回家!” 第906章 众星捧月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从空间裂缝出来后,正好是蛇仙庙的大门,小姑正焦急地站在院内徘徊,看到我们浑身浴血的从黑洞中走出来,她身体先是一晃,嘴唇不自觉地颤抖起来,然后一头扎进了胡星野的怀里,双手不断在他身上摩挲。 “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小姑遏制不住地哭了出来,摸完胡星野又来摸我,“为何这么多血啊,你们伤到哪里了?” “小姑别怕,有苏晴在我们没事!这些血都是别人的,小姑你别摸了,太脏了,让我们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出来再说!”我向后躲避着她的手。 小姑见我们都全须全尾的回来,虽然身体状态看上去疲惫不堪,可精神状态一个比一个兴奋,简直像刚参加完世界比赛还拿了个首金。 她稍稍放心下来,让我们赶紧去洗澡换衣服。 等我美美地泡了个热水澡,从浴室走出来后发现冷玄霄已经用法力将自身污渍洗净,正站在门外看着我。 我知道他在等什么,牵起他的手一同去了沈思玄的小房间里。 沈思玄仍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张水晶床上,双眸紧阖似在做着一场永无止境的梦。 冷玄霄取下水晶罩,从怀中拿出那颗晶莹剔透的内丹,将它放入了沈思玄的口中。 从沈思玄的身体里发出一抹柔和的光,整个房间都被那股强大的法力照亮,那是他正在与内丹相融合。 片刻后,光芒消散,沈思玄缓缓睁开了眼睛。 我激动地将他抱起,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唤道,“蛋蛋!蛋蛋是妈妈啊,还认不认得妈妈?” 沈思玄那两只如黑葡萄般水润的大眼睛眨了眨,突然嚎啕大哭起来,那哭声惊天地泣鬼神,仿佛在诉说着这些时日以来的无限委屈。 我心疼地哄着他,“不哭了哦蛋蛋,妈妈都知道,妈妈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受到危险了!” 冷玄霄见状也犹豫着向我伸出双臂,沉声道,“给我抱抱。” 我小心翼翼地将沈思玄放到他的臂弯里,在沈思玄仅有的记忆里,冷玄霄对他来说还是半个陌生人,被他抱过去还有些不情愿,口中发出不满地哼唧声,小屁股还在他的手臂上扭了扭。 “蛋蛋,他是爸爸!”我试图指引道。 沈思玄的视线从我身上划过,悠悠转到了冷玄霄的脸上,犹豫着叫唤了一声,“爸爸?” 冷玄霄那张万年寒冰般封冻的脸瞬间融化,眼神里溢满了宠溺和惊喜,不能置信地低语,“他刚才叫了我爸爸?” 我笑着点头,心想这小崽子总算没再认贼作父了。 冷玄霄抱着沈思玄不肯撒手,哪怕沈思玄已经极力表现出不愿,两只小手疯狂地向我抓来,又被冷玄霄按了回去。 他的小脸充满了委屈的神色,却在血脉压制的恐惧下不敢挣扎。 我憋笑看了好久,直到小姑过来催促我们去吃庆功宴。 当我们抱着沈思玄出去后,这小家伙瞬间受到了众星捧月般的待遇,所有人都扑过来争着抢着要抱他,苏晴更是连续在他脸上吻了十八下。 冷玄霄反而有些不满,自己的亲儿子还没稀罕够,就被外人抢走轮流蹂躏了。 第907章 模糊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来,这半杯酒我们昨夜说好的,留到灭掉师棋宵之后再喝,今晚我们不醉不归!” 我举杯说完,所有人都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接下来便是整夜的狂欢。 胡星野为姐姐报了仇心情大好,见谁便拉谁一起喝酒,小姑劝都劝不住,最后把自己喝得一头倒在了餐桌上。 苏晴坐在一旁逗弄沈思玄,指尖释放着绿色光芒引得沈思玄不停伸手去抓。 安羽丞则忙着给北城的亲人打电话,看上去十分苦恼,“哎呀妈,我不是说过了,今年不在家过年了…… 啥?女朋友?没交女朋友,没当上门女婿,你误会了!你问我为啥不接你电话,我不是说了吗,不是我不想接,是我去的地方没信号! 没被老缅嘎腰子,没出境,哎呀我明天就回北城……” 我醉眼惺忪地看着冷玄霄,手里捏着白玉酒杯,嬉笑道,“今晚我是不是可以多喝点了?” 冷玄霄半是无奈半是纵容地说,“喝吧,反正有我背你回房。” 我恣意地摇摇头,“算了,今晚太开心了,我不想迷迷糊糊醉过去,你去弄点刨冰来吃,给我醒醒酒。” “祖宗,这个时候我去哪给你弄刨冰啊!”他哭笑不得,知道我已经半醉,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我才能心安理得的使唤他,并且提出无理要求。 我撇了撇嘴,指点江山道,“笨啊,你拿个青瓷碗出去弄点檐上清雪,回来把苹果味的美年达浇上去,不就是苹果味刨冰了吗!” 冷玄霄面无表情地看了我半晌,忍耐度似已到达了极限,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起身出门去给我弄清雪。 我支着酒壶笑意嫣然地看着他,陡然觉得那背影的边缘竟有些模糊不清。 以为是自己醉了,视线不清,我低下头揉了揉眼,再看过去却还是格外模糊。 整个轮廓似被夜色侵染,与月光揉为一体,像极了羽化前缥缈的薄雾。 我的心咯噔一下,酒瞬间醒了大半。 冷玄霄捧着青瓷碗回来后,用着宠溺般的语气低沉说道,“吃吧,我的小祖宗。” 我迎着灯光向他看过去,那棱角分明的五官也变得分外柔和,一股不好的预感从我心底涌现,却还要装作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埋头吃着刨冰。 沁凉入口,心却比冰还要冷上三分。 时间已过午夜,大家闹腾的差不多,小姑扶着醉得一塌糊涂的胡星野回房休息,安羽丞煲电话粥煲得直接在沙发上睡着,电脑那头还传来安羽丞妈妈那几近咆哮的怒吼。 只有苏晴不需要睡觉,可沈思玄已经被她弄得头晕眼花,直勾勾地坐在那里。 小姑见状轻叹了一声,问道,“今晚是你们两口子带着沈思玄睡,还是让他跟我睡?” 话里有话,小姑的意思无非是要给我和冷玄霄留二人空间,冷玄霄刚要开口,我却出言打断,“今晚让他先跟你睡吧。” 小姑点点头,抱着沈思玄回屋去了。 冷玄霄斜睨了我一眼,没想到沈思玄好不容易醒过来,我却执意要跟他独处,颇有些意外。 然而我的笑容里满是苦意。 第908章 交易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洗漱完毕后,我和冷玄霄躺在洞房花烛夜的那张架子床里,我抬头看着那织锦缎,回想起今世成亲当晚的画面。 “如果早知道今世的相遇是前生注定,我那一晚绝对不会跑。”我喃喃道,伸手去摸身侧的冷玄霄。 在这张床上睡了这么多次,竟还是头一回觉得这床太大了,让我们两人中间还有余地。 “还是跑吧,我带着你一起跑,否则还得被你莫愁师父一剑穿心。”他低笑着说。 我也弯了弯唇,把放在被子外面的手缩了回去,“最近天气好冷啊,过了年也不见回暖,不如我们在低眉山多住些日子吧,等来年开春,我叫上安羽丞和苏晴,还有荣大爷荣奶奶,我们一起回北城吃火锅。” 冷玄霄轻声道,“好。” 我主动靠近他的怀里,去听他愈渐微弱的心跳。 冷玄霄那低沉喑哑的嗓音从我头顶传来,带着一缕无可奈何,“你猜到了?” 我嘴唇微张,声音却哽在喉间,半晌才用着沙哑的声调问道,“如果不是我今晚看出了你的不对劲,你打算一直瞒着我是吗?想瞒多久?” 冷玄霄的语气是难得的温柔,“不会太久,等你一觉醒来后,我就不见了。” 我忍不住抽噎了两下,明知他正垂眸看着我,停顿了很久后才找回声调,“你……到底为何会这样?” 他发出一声轻叹,“我不想再看到你遇到危险,而我却只能当一条没有法力的小蛇站在你身侧,什么都做不了……我知道师棋宵不会那么容易死,他只要还活在这世上,一定还会找你和蛋蛋的麻烦,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他伤害你们,却无动于衷。” “你都做了些什么?”我几乎是气音的问道。 “我之所以能够从一条小蛇幻化人形重新回到你身边,是用应龙的魂魄与神明做了交易,等师棋宵彻底消散之时,便是他魂飞魄散之日。”他波澜不惊道,音调却暗藏苦涩和不舍。 我心口莫名绞痛,手指紧紧攥着被角才能掩饰那份痛苦,咬牙道,“你好能藏啊……” “不,我其实有很多次都在犹豫,甚至也产生过偏激的念头。”冷玄霄淡淡说着,“这些日子以来,我看着你,看着一天天长大的沈思玄,我既想快点解决师棋宵,又想多陪伴在你们身边一些时日。 我甚至想,不如就清洗掉你的记忆,强行把你带到一个除了我,没有人会认识你的地方。在那里,我们和蛋蛋一起像最平凡的夫妻那样生活,不问世事,不再去管师棋宵的死活。” 他的话让我产生了一些缥缈的幻象,不由微微一笑,“若真是那样,倒也不错,是什么让你放弃了这些想法?是蛋蛋吗?” 冷玄霄点点头,“不光蛋蛋,还有很多人,比如师妍晚,胡婉儿,甚至殷江……我知道每当一个亲人或朋友从你身边离去,你都心痛的睡不着觉,那些日子里,我无数次见你从梦中惊醒,喊着他们的名字……除了尽快杀掉师棋宵,没有别的办法能让你从悲痛中走出来。” 第909章 落雪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瞬间明白了为什么冷玄霄从陕西回来后,行为举止会那么反常,对我和沈思玄格外温柔和宠溺,甚至视线很少从我的身上转移。 起初我还以为是他恢复了前世记忆,对我过分的包容,现在我才知道,他是在用仅有的余生来勾画我的模样。 泪水在眼尾打转,可我强忍着不让它落下,我感觉冷玄霄的身体正随着夜晚的结束而慢慢凋零,心跳也逐渐微弱下来,连我用耳廓贴近都听不到回响。 “可以不走吗?”我固执而又无力的问道。 “云舒。”他轻唤,“你要照顾好蛋蛋,也照顾好你自己。” 这一声云舒瞬间将我勾回了前世,他仿佛越过了漫长光阴,从山脚下那个镇中缓步走来,玄衣如墨,长发如瀑,姿容绝艳,似幻亦似仙。 “你不是曾问过我,最喜欢的是哪一世的你吗?”冷玄霄声调里隐着笑意,缓缓道,“哪一世都是你,每一次重逢,都会不知不觉被你吸引,然后爱上你。” 我倏然合眸,用牙咬住被角,忍去呜咽。 冷玄霄却在我额头印下轻若云烟的一吻,“三世情劫,从未后悔。就算重来百千次,也愿意为你而死!” 他说完,身体如片羽纷纷碎去,我用手一抓,却只能抓住一团虚无的空气。 长夜终将过去,可我却等不来天明。 屋外飘飘洒洒下起了鹅毛大雪,睡在沙发的安羽丞被冻醒,看着窗外那纷扬的落雪惊异道,“今年广西怎么这么多雪啊!” 我披着外套来到风雪之中,感觉眼前的纯白世界如同一场不醒的梦。 还好,我们曾共同淋过一场飞雪,不能相伴到老,至少也算白首相携。 脸上冷不防有些湿润,还以为是雪落在了眼角,抬手一摸才发现是未干的泪…… 几天后,大家都得知了冷玄霄湮灭的事情。 起初小姑还抱有侥幸心理,安慰道,“蛇仙大人那么厉害,说不定这次也和上回一样,过几日就会回来了。” 安羽丞也挠着那鸡窝头附和道,“是啊是啊,小师娘这次走的时候都没有留给我锁魂鞭,说明他肯定离开不久,小师父你快别难过了。” 我淡笑着摇头,知道这次是不一样的,因为锁魂鞭已在那晚随着冷玄霄一起碎了。 后来又过了一月,直到寒假结束,我不得不动身回北城,小姑他们似乎也不得不承认,冷玄霄这次恐怕是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狐族那边还有很多事情待处理,胡星野这个新任族长也不好在人间待太久,提出要带着小姑回青丘,来向我辞行。 我自然是毫不犹豫的同意。 小姑却又开始担心我会不会寻短见,得到我的再三保证后,才和胡星野离开。 冷玄霄陨落这件事对我来说一回生二回熟,这次我甚至都不会去蛇仙庙门口哭闹了,只是会在看到沈思玄的时候有些心痛。 他才刚学会叫爸爸,可爸爸却不在了。 动身回北城的那一天,灰浩宇来启动缩地成寸送我和沈思玄。 我问他接下来去哪,他还是执意要守着蛇仙庙,跟我的心里想法有些相似,无非是等。 今世等不到等来生,运气好的话,总有一世能把他等回来。 在踏上法阵前,灰浩宇幽幽叹了一句,“他身为千年蛇仙,却堪不破,逃不开一个情字。” 我不禁嘲笑,“是啊,这无情道真是修到狗肚子里去了!” 第910章 形单影只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回到北城,我想来想去还是决定要搬家,那间房子里有太多的回忆,让我睹物思人,我不想终日沉溺在伤痛里,这样下去连沈思玄都照顾不好。 换个环境,兴许心情也会好一些。 我准备去找荣大爷退房,顺便谢谢这两年以来他的挂念和照顾。 来到荣大爷家的门口,我被门上那两道触目惊心的白色挽联惊住,久久不能回神,直到一个穿着黑色棒球服的帅气小哥哥从外面回来,见我站在门口不由问道,“你是,认识我爷爷吗?” 我点点头,颤声问道,“你是荣大爷的孙子?你回国了?荣大爷他……” 那男生一怔,表情有些许难过,用钥匙拧开房门后对我说道,“进来坐会儿吧。” 我坐在沙发上,将来意说明。 那男生了然的点点头,“原来是这样,我爷爷走之前确实说过我们的房子被他租出去了,还叮嘱过我,如果这套房子不急着住的话,可以先让你住一段时间再搬走,他说你年纪轻轻带着孩子不容易,大过年的也不好找房子……” 我心里一暖,同时也感觉一痛,摇头道,“没关系的,我东西不多,很快就可以搬出去。” 荣大爷的孙子跟我也没什么交集,给我倒了杯水后就没有再说话了。 我看着屋内熟悉的摆设都被白布蒙上,不禁问道,“荣大爷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上周,他走的很安详,没灾没病,一觉睡过去后就没了。”男生淡淡说道。 我想起周秀莲与荣大爷的约定,看来周秀莲信守承诺,到日子来带走了她记挂了五十多年的爱人。 他们两人在黄泉下倒也算圆满了。 我突然想到一个事情,“荣大妈怎么样了?她身体不好,你今后可能要多费点心照看她,如果没时间的话,你最好也请个护工来吧。” 男生的脸色有些难看,默默说道,“我奶奶在我爷爷火化的那个晚上,趁我睡着之后,偷偷拔了氧气管,跟着我爷一起走了……” 我整个人呆滞在那里,心脏如同一只满布裂纹的旧瓷瓶,本就岌岌可危,在这一刻像被锤子狠狠敲击,那些裂纹瞬间分崩离析,痛得无法呼吸。 男生打量着我苍白的脸,惊愕道,“喂,你没事吧?” 我回过神,摇了摇头,“没事,能带我……看看荣大爷和大妈吗?” 男生没有拒绝我,把我带到了他们两人生前的卧室,同样,衣柜和床都已经被罩上白布,只有桌子前摆放着两位老人的遗像。 明明一张结婚时拍的黑白照,却被技术分成了两张,年轻的荣大爷和温婉的荣大妈各自在两个相框里展开幸福的笑颜。 我不由自主道,“你应该把他们放在一个相框里的。” 男生似乎觉得我很奇怪,没有回答。 看着他们的遗像,我不禁想到一首诗,轻声呢喃道,“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话音未完已成呜咽。 冷玄霄走的那一晚我没有痛哭出声,此刻却在荣大爷和荣大妈的遗像前哭得肝肠寸断,情难自已。 男生甚至怀疑我是不是荣大爷的什么私生女,怎么比他这个亲孙子还能哭。 第911章 六道轮回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一个月后,西藏昌央寺。 连下了三天雪后天空终于放晴,高原炽烈的阳光透过松枝倾泻而下,洒在人身上又暖又舒服。 寺内几个顽皮的小喇嘛已经迫不及待拿着大扫帚去院中扫雪。 说是扫雪,实际上跟打雪仗也差不多,在一片嬉笑欢闹声中,扫帚扬起纷纷洒洒的纯白落雪,像极了正月初一那天夜里。 我别过头去看案前的佛经,右手盘着一串明显玉化的星月菩提,那是央吉活佛送给我的。他说如果心中杂念太多,拨念珠可以让人心静。 炫目的白雪,褚红的墙,盘旋的秃鹫还有稀薄的空气,构成了一个可以让我暂时避世的角落。 在里间坐着的央吉活佛也被院子里的玩闹声吸引,迈着老态龙钟的步子缓缓走出来。 他并非苦修,身体却异常高瘦,黝黑的皮肤布满了沟壑般纵横的褶皱,脊背已佝偻的不成样子,深陷的双眸透着一股子浑浊的沧桑感。 手里捧了盏点燃的酥油灯,像慢动作般放到了释迦牟尼的佛像前,又背着手来到门口,看那些小喇嘛打闹,头也不回地问我,“你不和他们一起吗?” 我摇摇头。 那天在北城送别了荣大爷和荣大妈后,我突然感到心脏像破了个难以填补的大洞,正呼啸的往里面灌着寒风,接下来的每一天都如同行尸走肉般生活。 像个正常人一样去上课,吃饭,回家照顾沈思玄。可身边每个人都能看出我的不对,还是田雨柔忍不下去,主动说道,“你如果不能从情绪里走出来,就不要再憋闷下去,堵不如疏,你要么痛痛快快哭一场,要么出去走走。” 她的话提醒了我,出去走走换个环境兴许能让我心境平复下来,不用再忍受着每晚的心悸和失眠。 当我研究目的地时,脑海里突然有个念头一闪而过,那是西藏碧蓝的天,雪山上红色的寺庙,飞扬在风中的风马旗,还有路边随处可见的玛尼堆。 上次从昌央寺离开时,央吉活佛曾说一切皆有定数,日后我们还会相见,现在看来,倒是一语成谶。 央吉活佛站在门边静静看了一会儿,脸上带着慈祥的笑意,盘腿在我对面坐下,问道,“你来了半个月,可参悟了什么?” 我还是摇头,“或许是我心不诚,什么都没参悟到。” “你每日天不亮便起床畏桑,礼佛,念经,却什么都没有想清楚吗?”央吉活佛叹道。 “佛法太过高深了,我参不透。”我如实说道。 “那你为何还要留在这里?”央吉活佛用他那双阐透玄机的眼睛看着我,音调听不出喜怒。 “因为这里能让我的心静下来。”我不敢抬头看他。 央吉活佛了然的起身,抽走了我桌案上的那本经书,“你该走了。” 热泪在我的眼眶里打转,我咬唇道,“可是我不知道去哪,我没有地方能去。” “我之前就跟你讲过,六道轮回,自有缘法。你既参不透,多留也是无用。”央吉活佛撂下这句话后,便又回到了内室去,红色袈裟,步履蹒跚。 满室酥油灯因他推门带来的寒风摇曳欲灭,我喃喃地重复着他的话,一丝希望如春风野火般将我心底枯木生花。 “六道轮回……” 第912章 观落阴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所谓六道轮回,便是死后在阎王殿前论功过,孽镜台前走一遭,按照生时所犯下的罪孽来决定下一次投胎会变成什么。 六道,又分为天神道、人间道、修罗道、地狱道、饿鬼道、畜生道。 我险些忘记,冷玄霄他是上古神龙,魂魄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即便消散后也不归天地山川,而是归于冥府。 他上一世帮蚩尤征战人界,罪孽深重,所以在冥府沉寂了千年后投生为畜生道,却因他是天生地长的灵物,即使变为一条小蛇也很快开了灵智,修成蛇仙。 如若他没有遇上我,今世本可以重登仙界,或许千年后又可以化为应龙。如今他身死魂消,魂魄又会变回最初的模样,被冥王收了去。我若是能想办法去一趟冥界,兴许就可以再见到他! 可活人怎样才能去冥界呢?这个问题难倒了我。 告别了央吉活佛后,我从西藏回来不断找寻走阴的人,而对方一听我的要求全部都被吓跑了。 走阴婆帮阳间的人走阴,是为了帮助他们与刚死去尚未轮回的亲人见上一面,相互诉说思念。 而这举动要小心再谨慎,过程中不能让阴兵发现,否则就会出现我上次那种局面。要么被鬼抓去当替身还阳,要么被阴兵抓走关起来,总之危险系数很高。 可我摆明了是要以活人的身份去找冥王谈判,别说听者觉得匪夷所思,严重怀疑我的精神问题,更是直白的说自己接不了,让我另请高明。 要不是我还有沈思玄要照顾,可能真的一气之下上吊自尽算了。 终于在玄门那些师兄们的介绍下,帮我问到了一个早些年在台生活过的闽南人,他可以帮我观落阴。 观落阴其实和走阴差不多,在弯区比较流行,而且也不像大陆这边对走阴遮遮掩掩,格外避讳。 但是他要价惊人,十万块一次,而且根据我的情况,他只愿包我去程安危,不包返程。 也就是说到了冥界我想再回阳间还得另辟蹊径。 我咬咬牙,还是同意了。这些年风风雨雨过来,比这更疯的事情我也不是没做过,只要还有一线生机…… 这一世光阴吝啬,来世缥缈坎坷,我不想再与他擦身而过。 我与那人约定好了时间地点,对方显然是怕我真的回不来给他添麻烦,提前叫我写好了遗书,交代好家人,还建议我买一下人身意外保险,并给我推荐了几款可以薅羊毛的产品,我真是哭笑不得。 沈思玄在月初时就被我送去给小姑看管,一切准备就绪后,那人准时上门。 对方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有些谢顶,还挺着个啤酒肚,一脸福泽深厚的面相。 因为之前我们都是通过我师兄交流传话,他在看到我时不住咂舌道,“这么年轻,可惜,可惜!” 我:“……” 那师傅让我躺到床上,用一条写满咒法的黄色布条遮住我的眼睛,然后左手拿着一个古老的铜铃,右手打着招魂幡,口中念念有词。说得都是闽南那边的方言,我一个字也听不懂。 铜铃声密密匝匝萦绕在我耳边,搅乱我的心跳,听得我愈渐暴躁,如上万只蚂蚁在身上爬来爬去。 第913章 排队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实在忍受不住,起身刚要骂人,只觉自己身体一轻,凛冽而幽冷的风扑面而来,吹走了遮挡在我眼前的那块黄布。 一望无际的赤红成为视线里的主色调,耳边再不闻那铃声的响动,取而代之则是潺潺的流水,金黄色的泉水从我面前将彼岸花田一分为二,鼻间充斥着潮湿和阴冷的腐朽之气。 这是幽冥。 一回生二回熟,我这次踏上幽冥路已全然没有了新鲜感,一门心思在找阎罗殿的所在。 走了许久后,终于来到阎罗殿,枉生桥还是那么窄,地府也不知道派人扩建一下。亡魂挤挤挨挨地排出一公里开外,牛头马面拿着长刀站在殿门外组织秩序,那些鬼一个个表情悲戚地排着队往殿内进,过程十分缓慢。 我忍不住叉腰骂道,“这得排到啥时候是个头啊!” 排在我前面的大神回过头,哭泣着说,“妹子多等等吧,我已经在这桥上排了五年了,还没见到阎罗了,也不知还要多久才能转世投胎!” 那大婶多半是出车祸死的,半张脸的皮都被磨掉,白花花的脑浆从耳旁流淌下来,模样极为恐怖。她看清我后还很是惊讶,“妹子你是怎么死的?咋浑身上下这么白净呢!” 我咽了下口水,皮笑肉不笑道,“客气客气,我睡死的。” 说完,我从鬼群中吃力的往前挤,举着双手喊道,“麻烦让我插个队哈,我着急!” 前头的鬼集体回过头,那一张张或青或紫,过分恐怖的脸面无表情的对我吼道,“我们都着急!” 得,活人不跟鬼一般见识,我走还不行吗! 我想起冥王说冷玄霄曾为了给我改寿数砸过一次阎罗殿,当时我还觉得太狂暴。现在看到这水泄不通的队伍,我不得不认同他的做法,否则我骨头都化成灰了,他可能还在阎罗殿外排队呢! 我沿着桥柱爬上了最高的位置,体内运转太乙玄经,从我手心放射出一道炽目的白光,大喊道,“十殿阎罗出来见我!” 在场的鬼都被我的这道白光晃得不敢睁眼,牛头马面连忙向我跑过来,举着长刀喝道,“何人在此放肆!” “我要见你们冥王!”我站在桥头喊道。 牛头马面相互对视一眼,多半以为我疯了,一左一右将我凌空架起便往阎罗殿里走。 我双脚挨不着地,在半空中可劲折腾,“喂,我说话你们听到没有,我要见你们冥王,快帮我通报一声!” 牛头马面理都不理我,到了阎罗殿后扬手把我扔到在地上,摔得我屁股险些变成八瓣。 还没等我回过神,头顶就传来那洪亮如钟的十道声线,在我耳旁如惊雷般乍响。 “何人敢在冥界喧哗!” 我打了个哆嗦,果然我还是没冷玄霄那气势,凡人见了阎王哪有不腿软的呢! “怎是个生魂?”十殿阎罗齐齐发出疑问。 判官立刻拿出生死簿查找,我甩了甩手,“不用看了,我叫沈云舒,阳寿未尽,我是来找我老公的!” “胡闹!”十殿阎罗和判官一齐发出怒吼,“生魂岂能随便踏入冥界,判官记下她的行为,待她死后投入十八层地狱服刑!黑白无常,洗掉她的记忆,送她回阳间!” 第914章 找老公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等等!我是来找我老公的,看不到他我不会走的!就算……就算回了阳间我也会再回来的!” 我可是花了十万块钱买通了人带我观落阴,十万块啊! 够我在玄门挂单干半年的收入了,这可都是纳税人民的血汗钱! 下次再想攒够十万得多不容易,我才不甘心就这样回去,一屁股坐到地上开始撒泼,任凭黑白无常拉我也不肯动弹。 判官找出了我那页生死簿后,眉头紧皱,眯起眼睛打量我,试探问道,“你老公是哪位啊?” 我眼睛一亮,兴致勃勃说道,“就是冷玄霄啊,你们认识的!” 此话一出,十殿阎罗集体从椅子上掉了下去,判官吓飞了笔,黑白无常吓掉了舌头。 “你来找玉玉……玉京子大人?”判官趴在地上把笔捡了回来,惊恐地问道。 我点头,欣喜道,“对啊对啊,你们见过我老公了是吧?他在哪,我要去找他!” 从他们的反应,我知道这次来对地方了! 刚要拉着判官追问,冥王便从殿后走了出来,头冠上的珠帘因他打哈欠的动作来回晃动,一身玄色华服绣着百鬼,浑然天成的帝王气势令人不觉生畏。 “何事吵吵嚷嚷打扰本王睡觉,又怎么了!” “冥王大人,我来找冷玄霄。”加上前世的回忆,我一共见过这位冥王两次,知道他长久独守在幽冷又寂寥的冥界,性子也变得格外慵懒散漫,上万年的寿数足以让他将生死离别全部看淡,只有对有趣的人或事才能产生一丝波澜。 冥王那双洞悉一切的双眸饶有玩味地睨着我,唇角勾出一抹不明笑意,“哦?这不是玉京子心心念念的那个凡人吗?你也到寿了?是来陪本王作伴的吗!” 我嘴角抽了抽,“我阳寿还未尽,谢邀。” 冥王似是有些惋惜,叹声道,“那你是来做什么的?找玉京子吗?” 我闻之狂喜,激动地说道,“冷玄霄他真的在这里吗?我要见他,冥王大人恳请你让我们见上一面吧!” “他现在不会见你的,我劝你还是回去吧。”冥王说着就要往回走。 我可能是唯一一个敢拦冥王路的人,反正见不到冷玄霄我生不如死,死都不怕我还有什么好怕!伸开双臂便拦在他的面前,咬牙道,“冥王大人,求求你,我就见他一面……” 冥王有些无奈,眼底又暗藏了些许玩味,“玉京子他上一世的魂魄已经散去,现在重归冥府的是上古应龙,可以说跟玉京子已经毫无关系,即使见到你,也想不起来你是谁,何必去自讨没趣!” 我的心像从悬崖瞬间跌落谷底,可我仍是不肯让路,偏执地说道,“不管他还是不是冷玄霄,我与他许诺三生,无论如何我都要找到他!” 冥王颇为头疼的揉了揉额角,咂舌道,“你们两口子也真是,每次生生死死都来冥界闹上一番,我真是欠了你们的!” 在我苦苦哀求的目光下,冥王终于抬了抬手,语调懒散的说道,“既然你执意要见他,那就跟我走吧!” 第915章 忘情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心中一喜,跟上了他的步伐。 穿过漫长而幽寂的枉生路,一座孤零零的破旧石桥伫立在眼前,桥边有位老妇正在用大锅熬着黑漆漆的汤药,桥下水流潺潺。 靠近岸边,弥漫的雾气中出现一道欣长如玉的身影,有寒风吹过四周的芦苇荡将他发梢拂乱,如画般凄美。 而他的背影是那般落寞与孤寂,灼痛了我的眼角。 “他就在那里,你过去吧。”冥王话音未落,我便如离弦的箭朝冷玄霄跑了过去。 从身后紧紧环抱住他的窄腰,那么冰冷,却又那么真实。 “冷玄霄,我终于找到你了!”我将侧脸紧贴在他的后背上,声调哽咽。 “放手。”我的手冷不防被他捏住,力道大的几欲将腕骨折断。 那声音如切冰碎玉,冷漠的没有一丝起伏,如同他现在眼底经年不化冰霜。 “痛……”我半是委屈半是心疼的轻呼了声。 “你是谁?离我远点!”他甩开我的手,似是触碰到了什么令人厌恶的东西,眉心紧蹙。 “我是沈云舒,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我试图再次向他伸出手,想要触摸那张我朝思暮想的容颜。 冷玄霄却向后退了一步,那双曾经满含柔意的眼眸此刻只剩寒冷和警惕,毫无感情地说道,“我再说一次,别碰我!否则我砍了你的这双手!” 不远处的冥王听到我们之间的对话,连忙上前调解,“哎玉京子,你别对你上一世的妻子这么无情嘛,人家阳寿未尽闯地府来看你,就算你不爱人家了也别伤人的心不是!” 冷玄霄蹙起眉,狭长的双眸溢满惊讶之色,薄唇紧抿成一条线,“她是我前世的妻子?” “对啊!”冥王点头。 冷玄霄用着犀利而无情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我,少顷,决绝地说道,“不可能!” “为何不可能?”这下连冥王都怔住。 “我的眼光不可能这么差!”他倨傲地说了句。 冥王:“……” 我气得差点笑出了声,上前抓住他的袖子,红着眼眶骂道,“冷玄霄,你真是好样的,我看你根本就没失忆,你是故意的吧?对我哪里不满你说啊!抛妻弃子躲到冥界算什么本事,还上古应龙,我看你都不如一条虫!” 冷玄霄用力甩开我,一手攫住了我的下颚,捏得我骨头生疼,而他的眼中除了怒火再没有一丝情绪,“发什么疯!你若是执意寻死,我不介意送你一程!” 说着,他竟真的幻出了锁魂鞭。 冥王见状赶紧掰开了他的手,把我拉到身后,劝道,“哎呦这可使不得,玉京子你杀生魂是犯法的啊,你还想不想转世了你!” 我也是一时气上心头,扬着下巴挑衅道,“冥王你起来,你让他抽!抽死了我,留他儿子自己在世上要饭好了,我变成鬼也不放过他,留在冥界整天缠着他!” “冥界可经不起啊你俩这么折腾,别来!”冥王婉拒,趁机把我拉到了奈何桥旁,低声道。 “我都说过了,玉京子上一世的记忆都已经虽着魂魄一起烟消云散了,他现在只能记起自己是蚩尤座下的一条应龙,心里根本没有情爱,你过去也是找死!” 第916章 奈何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孟婆揣着手站在大锅旁边,视线里都是八卦的味道,在我和冥王之间来回梭巡。 我紧咬下唇,明知结果已经是这样了,却仍不死心,失落的问道,“他……要在这里等上多久才会轮回啊?” 冥王掐指算了算,“按照现在排队的进程,还有个上千年吧……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啊,就算神仙转世投胎也得排队,玉京子已经是我特许的vip用户了!” 我收回目光,垂眸看着脚下的石板桥,喃喃道,“百年……我的寿命还有七十多年,那我下辈子轮回的时候,是不是不能和他在一起了?” “你们许的三世缘分已尽,今世结束后便再无交集。”冥王顿了顿,说出的话过分真实,也有些残忍。 “其实这样也好,无论他是仙还是妖,你都不该和他在一起,人妖殊途,往往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孟婆汤一喝,奈何桥一过,来生安安稳稳过你的小日子去不好吗?非要顶着天谴遭这种罪干嘛!” “道理我都懂,可我就是放不下。”我看着远处冷玄霄那无比熟悉的身影,只要想到今后与他再无瓜葛,泪水便止不住地往下流。 冥王无奈地撇了撇嘴,“那现在你是怎么想的?” 我心里凌乱如麻,又痛又窒息,酸楚的说道,“让我再陪他一会儿吧,他也曾在忘川等了我百年,儿子还在人间需要我照顾,我不能留在这里陪他太久……就让我再送他一程吧!” 冥王深深叹了口气,摇头离开,走之前还怼了孟婆一句,“看什么看,人家两口子闹别扭你也看,熬你的汤去!” 孟婆被数落了一番,悻悻地回到锅前用大勺搅着她那锅浓汤,待冥王走远了,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了句,“姑娘啊,男人都这样,薄情寡性!你也不必太难过了,再看两天就回去吧,等你阳寿尽了,婆婆多给你一碗汤喝,包你把前尘旧事全都忘了!” 我摇了摇头,呢喃道,“可我不想再忘了……” 孟婆叹了口气,也不再搭理我了。 接下来的几天,他伫立在岸边,我站在奈何桥上,如同望夫石一般瞬也不瞬地守着他。 来来往往,过客匆匆,饮下那碗热汤后便将前尘忘得一干二净,走入下一个三千世界。 只有我和他,被忘川水分隔两岸,时间在这里变成了最没用的东西。 而我却知道,能够陪伴他的时间不多了,沈思玄还在人间那头等着我。 我答应过冷玄霄,要照顾好我们的儿子,不论如何,我都得先陪他走完这一生。 这日,冥王来到冷玄霄的身边,我听到他用厌烦的语气对冥王说道,“她到底什么时候走?” 冥王摊了摊手,表示无可奈何,“我办不到,她是生魂,不归我管。你要是看不下去,你自己去跟她说!” 冷玄霄胸膛起伏了下,竟真的朝桥上走了过来。 我心念微动,提步迎了上去,刚绽出一个粲然的笑意,便听他用着冷冽而漠然的语气问道,“看了这么久,看够了吗?” 第917章 前尘旧梦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的笑容僵在脸上,刚要伸出的手指蜷了蜷,又缩了回去,小声道,“看不够。” 冷玄霄嗤笑了声,音调极尽讽刺,“那我就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镶在这奈何桥上,让你永生永世都移不开眼睛,可好?” 我知道他向来说到做到,不禁浑身一栗,咬唇说,“你若是不喜欢看见我,那我走就是了。本来也是想陪你最后一程的,耽误了太多时间,今天也该回去了。” 冷玄霄无声地凝视了我片刻,深暗的眼眸像无尽的海底,看不出一丝情绪,漠然转身。 “等等!”我拉住他的袖子,用上了我最后的偏执和不甘,从肩头扯开衣领,开衫衣扣崩飞了几颗,露出我光洁而白皙的胸膛。 冷玄霄骤然变了脸色,无措地向后退了两步,狭长的双眼四下躲避,不知该看还是不该看。 一抹殷红浮上眼尾那颗妖冶的朱砂痣,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你……不知羞耻!” 这表情,倒像极了沈云舒初见他时的模样,端的一本正经,如同恪守贞操的贞洁烈夫,谁知上了床又是另一副面孔。 想到这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牵过他的手,抚上自己的心口,感受到他掌心先是微颤,然后极力挣脱。 “你……” “别动!”我强行让他去摸心口那块凹陷的疤痕,用着希冀的目光看向他,“感受到了吗?” 冷玄霄那骨节分明的手终于不再挣扎,冰冷的指腹沿着那伤疤的痕迹摩挲而过,宛如在勾勒着我心脏的轮廓,令我心跳不由自主的加速,简直要从我喉咙跃出。 “这是什么?”他低沉的嗓音中透着几分疑惑和惊愕。 “这道疤,是你给我的!”我一字一句的说道。 冷玄霄的表情诧异了下,随后收回了手,冷漠道,“就算是我生前所为,与现在的我又有何干!” 我怔了怔,苦笑道,“是没什么关系,我不过是想对你说,是你用护心鳞护住了我的性命,我没什么能够报答你的,能做的也仅有送你最后一程了。只是很后悔,后悔在今世初遇时,一次次的推开你,怀疑你,伤害你。如果来世还能再相遇……” “说完了没有?” 我被他狠狠地打断,他的脸上露出不耐的神色,眼底却被异样的情绪覆盖,“说完了就快走,我不想再见到你!” “对不起……”明明是来告别的,也做好了分离的准备,可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冷玄霄在看到我流泪的刹那有些动容,不由自主的抬起手想要为我擦拭,却在离我脸颊还有数寸的时候清醒过来,我与他的表情皆是愕然。 他懊恼的收回了手,烦躁地抿唇不语。 仅剩的一丝希望令我牢牢握住他的手,一股温柔的白光从我体内绽放而出,我施展了太乙玄经的共情之术,哀伤的说道。 “对不起,我知道可能就此别过,让你做回那个傲然天地,无牵无挂的应龙是最好的结局,可我还是舍不得……你骂我自私也好,打我也好,怎样都好,只求你不要忘记我!” 冷玄霄被我的法力控制,白光从我的掌心散发而出,萦绕在他的身侧,令他动弹不得,双眸中满是震惊,只能被我拉入这场前尘旧梦。 第918章 份子钱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这是我剪得第一个纸人,我把它送给我心目中的英雄。” “我与冷玄霄两情相悦,此生非他不嫁!” “我魂魄已碎,或许没有来生了……若有幸轮回,下一世不要再对我这么好了,我会忍不住爱上你!” …… 前世今生那些洋洋洒洒的回忆,犹如无数碎片逐渐黏合,绘成一卷漫长的画卷,闪动在我们眼前。 忘川水潺潺不绝,幽冥风肆意凛冽,百年未肯忘却的相思在一刻揉进了骨血,刻进了灵魂。 看完这一切后,冷玄霄垂眸不语,与我相握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我深吸口气,强行牵出一抹笑容来,“对不起啊,在最后关头还逼你想起来了全部……我只是忍不住过来看看你,知道你在冥界一切都好,我和蛋蛋也就放心了,我……这就走了啊。” 说罢,我落寞的抽回了手,转身朝枉生路走去,难以抑制的泪水夺眶而出,让我不敢回头再去看上一眼。 “再见了,冷玄霄!” 耳边擦过一道疾风,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身体便被人紧紧搂在怀中,力道大的几欲将我的肋骨勒断。 “沈云舒,要守着我的人是你,逼我想起来的人是你,头也不回的人也是你,哪有你这么蛮不讲理的人!” 那嗓音听起来既委屈又隐忍,尾音却颤抖的不成调子。 我惊喜的回过头,只见他眼眶猩红,眸底某些情绪暗涌,“你都想起来了?” “你都恨不得把自己穿开裆裤时的记忆给我看,我能想不起来吗!”他讥诮的说道,唇角微勾。 我脸上一红,狠狠将他推开,愠怒道,“你打我,骂我,还要挖我眼珠子,还……还说我不知羞耻!” 冷玄霄连忙又把我抱回怀中,柔声安抚道,“我错了还不行吗,回家以后你罚我跪三天搓衣板,我毫无怨言!” “拉倒吧,咱家没有搓衣板,只有洗衣机!”我用力在他胸口狠捶了几下,眼泪也跟着落了下来,呜咽道,“哪有你这样的,话还没说完就走了,你留我一个人在世上干嘛,当寡妇嘛!” 冷玄霄轻吻着我额头,叹息道,“我哪里舍得。” 我抬眸,深深地看着他,“跟我回人间吗?” 他笑着点头,“好。” “这次还走吗?”我带着怨气问道。 他深邃的眼眸中氤氲着无限宠溺,“你赶我都不走!” 我破涕一笑,牵着他的手往阳关道的方向走去。 冥王见我们携手而归,犹豫着对冷玄霄开口,“玉京子,你可要想好了啊,放弃轮回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为了一个女人,舍弃那么多真的值得吗?” 冷玄霄斜睨了我一眼,目光是我不懂得坚定与温柔,话却是对冥王说的,“我的决定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他们两个的话让我云里雾里,刚要开口询问,冥王便说道,“既然你已经想好了,我也没话可说。有件东西送给你们当礼物吧,就算是你们结婚时候我补交的份子钱!” 冥王从怀中抛了个东西给我,我手忙脚忙的接过,那是一只精致而小巧漆盒,从里面散发出一股似曾相识的气息。 我一怔,“这里面装的是,殷江?” 第919章 回人间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这里面是一些残碎的魂魄,碎的已经妈都不认识了,之前黑白无常说这些碎魂一直飘荡在孽镜台前不肯走,驱都驱不散,我只好把它先收集起来。”冥王看着我手里那只小巧的漆盒说道。 “他跟你有缘,你把他带回去用太乙玄经温养个百年,兴许后面还会有重新投胎的可能。不过在那之前,他得先来地府把生前的债还清才行!” 我小心翼翼握着那只盒子,郑重的点点头,“我会好好照顾他的,多谢你了。” 冷玄霄不悦的视线落在那只漆盒上,脸色格外难看,强忍着怒气道,“你们冥界是没有废品回收站吗?怎么什么破烂都往外送!” “殷江和沈云舒不是命定姻缘吗?我当然要给她了!”冥王无辜地摊手,表示送出去的东西是绝不会收回去的。 冷玄霄的嘴角抿了抿,双眸迸射出寒光。 一只冰冷的大手从我掌心抢走了漆盒,只见一道红色抛物线从我面前划过,落进了忘川河中,溅起一层水花。 “噗通——” “啊啊啊,你怎么把殷江扔到河里去了!”我哭笑不得的在岸边大叫。 “啧,他不是喜欢当河神吗?让他留在忘川当河神也不错,何必祸害人间!”冷玄霄无情无义的说道,语气掺杂几分厌嫌。 远处,孟婆突然拎着大勺向我们冲了过来,尖声喊道,“我可都看见了,你们这辈年轻人还有没有素质啊,这年头都开始往忘川里扔垃圾了!” 我们三个抱头鼠窜。 “孟婆我错了,我这就把它捡回来!您老先把那大勺放下,汤都洒出来了……”冥王一边捂着脑袋一边用法力将沉入河底的红漆盒捞了出来。 这次我小心翼翼将它塞进口袋里,想着回去一定要找个保险柜把它藏好,否则一个看不住就会被冷玄霄扔掉。 冷玄霄还要跟冥王据理力争我的归属权这件事,被我拽着衣领拉回了阳关道,“走吧,别丢人了!” 曙光就在道路的尽头,照亮了整条回程的路,那万丈光芒将我与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他那刀削斧凿的冷峻五官也显得柔和了几分。 “真的决定好了,要跟我回阳间,再也不分开了?”我向他伸出手,故意询问道。 冷玄霄清浅一笑,握住我的掌心,步履坚定的带我走向那团明烈的光芒。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之前观落阴时的那张床上。 冷玄霄躺在我的身侧,与我双手交握,也随之缓缓睁开了双眸,深暗的眸色里产生些许迷惘。 那个观落阴的玄师可能已经等困了,正靠在椅子上睡觉,可能感觉有阴间袭来的风吹过,蓦地惊醒过来。看到我成功回来刚松了口气,又被我身侧那玄衣长衫的冷玄霄吓到。 “你你你,你怎么把冥界的鬼魂也一起带回来了!”师傅吓得直跳脚。 我故意逗他,做出一副茫然的表情,“什么?你没有跟我说不能带啊,我老公他死了半年了,很想念人间,我带他回家看看!” 那师傅吓得连忙拿出铜铃做法,手忙脚乱之际还把装有符水的净瓶都给打翻了。 我和冷玄霄相视一笑,不再吓那位秃顶的师傅。 “您别怕,他是活人,不是鬼!”我上前解释道,“不信您过来摸摸?” 第920章 正文完结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那师傅哪里还敢真的来摸,收到我转给他的尾款后便一溜烟跑走了。 冷玄霄在冥界待了许久,不太适应人间那炽热的暖阳,提出要先回蛇仙庙住一阵子,我当然不会反对。 小姑得知道冷玄霄又双叒叕回来的事情激动不已,还把沈思玄也一同抱了回来。 我原本还想着跟冷玄霄过几天二人世界,这个小家伙又非得充当第三者,一见面就往我的怀里扑,哭着喊着要找妈妈。 悲惨的是他又把冷玄霄忘得一干二净,这回连爸爸都不会叫了。任凭冷玄霄拿着玩具哄他半天,他仍是留给他一个倔强的小背影,死活不肯理他。 小姑见状只得讪讪的打圆场,“小孩子没什么记忆的,蛇仙大人跟蛋蛋在一起的日子太少,蛋蛋认不出来也正常,今后多陪陪他,他自然就记起来了。” 冷玄霄并没有在意,依旧拿着之前落在蛇仙庙中的玩具哄他,孰不知小孩子的心性变化极快,沈思玄又是个喜新厌旧的主,早已不喜欢那些旧玩具了。 沈思玄后来被折磨的不耐烦,抬起小脚对着他爸那张人畜无害的俊脸踹了上去,被我拎起来重重打了两下屁股后,委屈的嚎啕大哭,缩在小姑怀里用愤怒的目光瞪着冷玄霄。 胡星野看到这样的画面,吓得拉着小姑的手诚恳道,“小婉姐,咱们先别要孩子好不好?我觉得咱们两个现在这样挺好的……” 冷玄霄反倒一点没计较,又展开了他弥补父爱的无声行动,在吃饭时疯狂给沈思玄夹他喜欢吃的肉,把我和小姑费尽心思定制的营养餐全扔了。 然而就这样,沈思玄在吃过饭后还是擦擦小嘴,抬起屁股就跑,连抱都不给冷玄霄抱。 看来父爱计划,任重而道远啊! 晚间,沈思玄被小姑抱走去隔壁房间睡觉,我和冷玄霄并肩坐在回廊上看月亮,突然想到我们离开冥界时,冥王欲言又止的表情,偏头问道。 “我强行带你回到人间,打乱了该有的轮回,这对你会不会有什么影响啊?” 冷玄霄抬头看着夜幕,玉盘似的明月高悬在云端,照彻千古悲欢。他淡淡勾唇,不动声色地说,“影响的确有一点,你应该知道六道轮回吧?” 我点头。 “我前世造下极重的杀孽,所以才会轮为畜生道,而今世修练千年未曾残杀过任何生灵,还灭掉了阎魔真君,积下深厚的福德,刚好与前世债相抵。如若我在忘川等上个千年,或许下一世就能投生天道,白昼飞升。”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温淡如水,听不出一丝的懊悔,我却越听越难受,心像被揉皱成一团,又酸又痛。 原来只差一步,他就可以修成仙身,却因为我弥留凡间,受尽六道轮回之苦,这让我怎么不心疼! 他看出我的难过,淡笑道,“往好处想想,我现在恢复了应龙之身,有足够的寿命,可以陪你很久很久。” “为我放弃仙途,或许此后再也不能成仙了,你真的不后悔吗?”我失声的问他。 他于月光下轻轻吻住我的唇,沁凉的触感从唇齿间弥漫开,让我沉溺在这温柔的情海。 “是你让我对漫长无尽的生命产生眷恋,也同样是你,把我带回这人间。” …… 清晨,我从那张鸳鸯锦缎的雕花大床上醒来,感觉全身像散架子般酸楚难忍,想到昨夜那场令人脸红的性事,方才明白温柔其实更累人。 我伸手摸了摸身侧的冷玄霄,结果却摸了个空。 他昨夜所躺的位置早已凉透,人却不知去了哪里。 我忍着腰酸从床上爬起来,披了件外套来到门口,视线里出现一大一小两个熟悉的身影。 自他走后,日子过得稀里糊涂,竟已是阳春三月,院中那棵上千年的梨花树一夜之间全部绽开,琼葩堆雪,清绝浸月。 冷玄霄正高举着沈思玄去摘那树梢上开得最美的一朵梨花,我惬意的倚在门框上,看着他们两个胡闹。 沈思玄的小手一把扯住树枝,如辣手摧花使者,将整枝树梢的梨花全部摇落,似飞雪般簌簌而下,咯咯地笑出了声。 冷玄霄听到脚步声,回眸看向我,眼底灿若星辰,唇畔还挂着淡淡笑意,一如当年。 春去春回,微风拂过,梨花落满肩。 第921章 就业风波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沈女士,从你的简历上看,你在校期间成绩非常稳定,都是年级第一?”人事小姐姐手中拿着我精心准备的简历,精锐的目光从镜片后折射出来,礼貌的询问道。 我点点头,“是这样的。” “沈女士你的学习成绩非常优秀,但简历上相关工作经验不足,能冒昧问一下在校期间都没有出去做过兼职吗?”人事继续问道。 我尽量保持脸上谦虚的笑意,心里却在暗骂,这个逼班我难道非上不可吗? 六月眼看到了毕业季,田雨柔已经找到了北郊附近一家药厂的工作,整个班级的学生也都回去子承父业,要么就准备考验考公,至今还没有找到工作的只剩下我和苏晴了。 苏晴又没有就业压力,继续躺在416寝室当米虫。 我却因为和冷玄霄一起带着沈思玄周游全国,浪费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大学里除了玄门挂靠过兼职之外没有任何工作经验。再加上今年就业率实在不乐观,到了用人市场后像个廉价的商品一样被人反复挑选,最可悲的是还要受尽白眼。 比如现在。 “因为大学的学习时间比较充实,我并没有选择去过早从事工作,但我的学习能力没有问题,应该可以胜任贵公司的职务。”我眼睛眨也不眨的胡说八道。 人事仔仔细细又把我的简历翻看了一遍,确认再没有其他问题后,才露出今天面试以来第一个笑容,“既然这样,沈女士我们认为你非常适合这份工作,恭喜你被录用了。” 我如释重负的吐了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面试的这份工作是月薪上万的高级经理,实际上只是个月薪不到五千的助理药剂师。 人事收拾着桌上零散的简历,陡然想到什么,抬眸问道,“哦对了,沈女士你没有男朋友吧?或者说,近期没有结婚生子的计划吧?” 我之前曾听那些同学吐槽过现在女性就业市场有多么苛刻,未婚未育的不要,已婚已育孩子太小的也不要,他们应该喜欢的是芳龄二十五岁却有着五十二年工作经验的结扎女性吧! “我没有结婚的意向。” 人事听完后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我却淡淡一笑,真诚说道,“但我有一个两岁的孩子。” 人事愣住,圆珠笔从她手间掉了下来,半晌后扶着眼镜对我说,“沈女士,刚才我的决定过于冒昧了,具体用人情况我还需要再请示一下部门领导……” “不用了。”我起身,从容地打断了她的话,“经过刚才的对话我认为,贵公司与我的工作理念不符,恕我不能胜任贵公司的工作,打扰您的宝贵时间了,告辞。” 说完后,我拿回了自己的简历,潇洒的走出了办公室。 然而回家后的我却没有那么洒脱了,直接变成了撒泼,躺在沙发上抓狂的砸抱枕,怒骂道。 “我,沈云舒,青垣观观主,堂堂封魔继承人竟然找不到工作!我拯救银河系的时候他们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挖泥巴呢,他们就是这样对待民族英雄的吗!” 安羽丞目瞪口呆的看着我,对冷玄霄问道,“小师父她是什么时候疯的?” 冷玄霄一手抱着被我吓傻的沈思玄,站在远处默默看着我发疯,“没有哪条规定英雄就一定会找到工作。” “小师父,要不然你来我的公司?虽然你专业不对口,但身手还是不错的,正好我们保卫科科长这个月退休了,你要是有意向,位置我给你留着?”安羽丞偷吃着桌上沈思玄最喜欢的旺仔小馒头,漫不经心道。 我用着深藏杀气的目光朝他看过去。 安羽丞把沈思玄的旺仔放了回去,讷讷笑道,“小师父,我开个玩笑嘛,你别当真……只要你肯来,我们公司经理的位置你随便挑!” 我叹了口气,跌回柔软的沙发里,“还是算了,我什么都不会,去了之后要是把你公司流水拉下来,你爸肯定满北城封杀我呢!” 冷玄霄把沈思玄放回沙发上,漠然道,“何必非要出去找工作,我又不是养不起你和蛋蛋。” 安羽丞也附和道,“就是就是,我真的想不明白,如果不是我爸逼着我回公司上班,我现在肯定天南海北的浪,你为什么非要上赶着当社畜呢!” 我幽幽看了他们一眼,支着下巴说道,“你们不懂。” 在家里没有经济来源就等于没有话语权,我好歹也是个寒窗苦读数十载,北城大学的高材生,奶奶省吃俭用供我读书可不是为了让我当家庭主妇的。 安羽丞抓起一把旺仔小馒头,假装在喂沈思玄,实际上疯狂往自己嘴里炫,口齿不清道。 “小师娘他富可敌国,让他给你把雷峰塔买下来!然后他躺进地宫里,冬暖夏凉,风吹不着,雨淋不着,你每天支个太阳伞坐门口收门票。活的千年蛇妖哎,门票一百一张不过分吧?” 冷玄霄挑了挑眉尾,什么都没说,手间默默幻化出了锁魂鞭。 我连忙拉住他的衣袖,“老公冷静,不至于不至于!” 沈思玄却忍无可忍,眼睁睁看着这位年满二十五的巨婴偷吃他的旺仔小馒头,抢过来后往自己嘴里倒了倒,发现只剩下一个空袋子了。 气得他把袋子愤怒地朝安羽丞扔了过去,奶声奶气道,“坏叔叔!” 安羽丞逃也似的跳出三米远,赔笑道,“哎呀不就是份工作嘛,多简单点事,小师父你可以回玄门挂牌啊,以你现在的身价,一单就有上万了,比这来钱更快的方式都写在法律条文里了!” 我思忖了下,其实安羽丞说的我不是没有想过,回到玄门挂牌反而是我最好的选择。 因为这样我可以一边准备考研,还能一边抽出精力带沈思玄,周末闲暇的时候去找些轻松的小单子接一接,赚到的钱就足以给沈思玄买零食了。 只不过自从那场诛魔大战之后,我再也没有和玄门中的人有过联系。虽然玄宗天师说我的腰牌仍挂在215,但我还是觉得有些难为情,毕竟之前闹得那么不愉快,这也是我迟迟没有回去的原因。 现在被生活所迫,我不得不为五斗米折腰。 第922章 抓壮丁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再次来到玄门大楼门口,看着眼前那高耸庄严的建筑物,我心中感慨万分,曾发誓永不踏入这里,却一次又一次被打脸。 当我进入215办公室,顾辛从一堆卷宗里抬起头打量了我片刻,目光从惊讶转为淡定,又抱着上百件档案回到座位上,再未给我一个眼神,全然将我当成了空气。 我讪讪地挪到墙边,入目便是我的腰牌,挂在最上方的位置,积了厚厚的灰尘。 正当我想假装自己是个透明人,随便捡个档案就溜时,房间的门突然被人推开,玄宗天师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仙风道骨的气质荡然无存。 “谁在值班呢?有个棘手的事情要紧急处理……”玄宗天师急促的声音传到我耳边。 一推门,四目相对。我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玄宗天师也是一愣,但他没有过多迟疑,拽住我的手就往外走,“这里也没别人了,就你了!” “哎哎,玄宗天师您要带我去哪啊?”我被他强行拉着上了楼,一直来到他办公室后,他才谨慎的开口。 “这件事情非常紧急,有关部门让我们马上派人处理,现在是周末,玄门没有人值班,我只能临时抓壮丁了!” 我看到他表情十分严肃,心想别是又出了什么大事,倒吸一口冷气问道,“是……九层妖楼塌了,还是妖族起兵造反了?总不能是獐子岛逃跑的扇贝精又集体杀回来了吧?” 玄宗天师沉重的摇头。 “比这还严重?”我吓得拔腿就跑,“玄宗天师您放过我吧,我就是个编外人员,连转正都不配!这种出生入死的事情您还是叫师兄师姐们帮忙吧!” “回来!”玄宗天师薅住我的衣领,无奈的叹道,“我还什么都没说,你脑洞怎么这么大!不是什么危险的事,就是影响很大,需要尽快处理。” 我松了口气,拍着胸脯说道,“谁让您老人家说话说半截,我都快被您吓死了!” “北郊有一个荒废了近百年的危楼,你有听说过吗?”玄宗天师捏着胡须问道。 我怔了怔,“您说的是那栋鬼楼?” 玄宗天师别有深意的点点头。 北郊那栋鬼楼在圈内还是很有名的,始建于民国时期,听说之前住的是一户军阀世家,北平战乱时举家搬迁再也没有回来过。不知是因地理位置太过偏僻,还是其他什么问题,那栋楼就这样被人遗忘了好几十年。 后来有位港商发现了那里,想开发做度假酒店,把原址推倒想要盖二十层的高楼,结果在打地基时,工人从底下挖出上百具支离破碎的骸骨,还有一些腐朽到快要认不出的兵器,古时候士兵戴的头盔铁甲什么的。 那些工人一看就害怕了,显然他们是挖到古时候的战场了!不过那年代考古还不像现在这样重视,尤其是这种根本算不上墓穴的乱葬岗更是没人保护,港商看都没看就说不用管,继续建。 可自从挖出那些骸骨后,工地上就接二连三发生诡异的事情,先是工人们晚上睡觉时会梦到一些身披铠甲的古代人朝自己杀了过来,似乎把他们当成了敌人,扰得他们白日里上工心神不宁。 后来有人会在起夜时看到一些古代人提刀要砍他的头,吓得他们屁滚尿流,连上厕所都要结伴。 当那栋楼建到十四层的时候,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有个工人半夜里莫名其妙从顶楼摔了下去,当场死亡。起初大家觉得是那工人喝多了酒,意外坠楼,可是自那晚之后,每天夜里都会有工人从同样的位置摔下去。 闹得一时间人心惶惶,大家每天晚上睡觉时都不敢起夜,生怕靠近那里就会被无形的手推下去。而坠楼的事情仍在不停发生,所有人早上一睁眼,第一件事就去看地上躺着的又是谁的尸体。 直到第七个工人坠亡后,那些包工头纷纷找到港商,说给多少钱也不肯干了。 港商没办法,请来了当时玄门里一位德高望重的师兄,师兄拿着罗盘来到现场后,果断奉劝港商,“这楼不能再建下去,否则怕是会出更大的事情。” 原来这里曾是北宋时期的一处古战场,底下埋着上百的怨灵,它们死时带着极强的怨念,守在这里不肯离去,更不许别人侵犯它们的领土。 港商听了之后非常犯愁,因为自己好不容易拉到了投资,现在楼已经建到十四层,还有六层就可以封顶,可那位师兄却说让他放弃,那花出去的钱不就全都打了水漂,这让他怎能甘心。 “大师您能不能作法超度了这些鬼魂?”港商期期艾艾的问道。 那位师兄摇了摇头,很诚恳的表示自己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同时超度上百的怨灵。这恐怕得让玄门出上百位玄师同时作法超度,才能将它们全部送走。 港商一听,傻了。 毕竟无论在什么年代,玄师的身价都是不低的,比如请这位师兄来现场勘察一圈,就得上万的费用。如果同时请上百位玄师来超度,怕是价钱比这栋楼都要贵了! “大师你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只要能把这些鬼魂从这里赶走就可以了!”港商破罐子破摔道。 师兄一听,脸色却沉了下来,愠怒的说,“死在我们脚下的士兵,都是几百年前为我们镇守幽云十六州的将士,他们生前保家卫国寸土不让,宁死不肯退后半步,死后你却要让它们离开这里?这活儿我接不了,您另请高明吧!” 这师兄也是个有脾气的,说不干就不干,不顾港商的阻拦转头就走,钱也不要了。 港商后来又从香港那边请来了几位高人,得到的结论也都是一样的,趁着没出大事之前,趁早放弃。 无奈之下,港商只得撤回香港,留下那栋未建成的危楼,至今还耸立在那里。 但那地方位于两个省份的交界处,谁都不愿插手去管这么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好在它位置足够偏僻,方圆百里荒无人烟,这么些年也没出过什么事。 “我听说那鬼楼不是早都被相关部门保护起来了吗?现在是出了什么问题,塌了?”我漫不经心的问道。 第923章 夜探鬼楼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毕竟那么多年的老建筑,本身就是危楼,也无人去维修,塌了也属正常。 玄宗天师的神情有些复杂,“最近直播行业兴起,很多出名的主播就搞一些猎奇的直播,有一个几千万粉丝的网红主播,昨晚带着团队翻过了围栏去‘夜探鬼楼’。 还真让他们给碰上了,现在还困在里面出不来,估计那些怨灵是不打算放过他们了……” 我嘴角抽了抽,问道,“直播平台有多少人观看?” “几百万人同时在线观看。”玄宗天师的语气充满了无奈。 我心想这下麻烦了,他们直播见鬼的全过程都让国民观众同步看见了! 虽然现在的设备太过高清,和鬼魂的磁场不合,是记录不下鬼怪模样的,但是可以看到他们被鬼魂捉弄时的过程,想想也还是挺恐怖的。 “平台接到上级部门指示后已经关闭了直播,可那些离奇的画面已经在网上传开了,现在不光是国内,都闹上了国际平台,纷纷议论这些视频,安全部门删除都快删不过来了。”玄宗天师捂着额角,看上去十分头疼。 “最关键的是,那几个人到现在还困在鬼楼里,因为相关部门都知道它是有问题的,也不敢轻易派消防员前去救援,怕后果更难以收场。” “所以就让玄门来收拾烂摊子了?”我拧了拧眉。 玄宗天师颇为无奈的说,“这件事本应该就归我们玄门来解决的,但是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如果没有强力组织的话,谁家都不愿出这个苦力。 可这件事早晚都是要解决的,不然日后还会有其他隐患。这不,正好遇上了你,除了你们封魔小队,放眼整个玄门还有谁有能力一次性超度上百冤魂啊!” 玄宗天师朝我挤了挤眼,恭维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显得十分虚假。 “谢邀,捧杀的不要!” 我也不知道自己的点子为什么总是那么好,刚回来就碰上了这么大的事情。 “云舒同志,总之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们封魔了,好好干,等年底开表彰大会的时候给你发锦旗!”玄宗天师边说边脚底抹油,一眨眼的功夫已经跑出去了三里地。 “喂……” 摊上这种玄门首席,我可真是捡到鬼了! 回到家后,我把冷玄霄和安羽丞叫来一起看网络上流传的那段直播视频。 夜探鬼楼的一共有四个人,一个男摄影师,一个男助理。两个女网红主播,一个叫甜甜,有三百万左右的粉丝。 另一个则是现在热度非常高的达人,名叫宋浅浅,她是做户外直播出身,因长相出众被影视公司选上,在几部爆红的网剧里跑过龙套被大家所熟悉。 而这次的夜探鬼楼,是她们公司为了营销宋浅浅的新剧搞得一个噱头,没想到还真让她们撞上了不干净的东西。 视频最开始,摄影师的镜头一直都围绕着宋浅浅,不得不说她那张脸长得的确无可挑剔,五官小巧玲珑特别上镜,微微上挑的眼尾给这张清纯的面孔添了一抹秾丽,看上去既勾魂又无辜,刚好是现在直男最喜欢的那款。 我看了这张动人心魄的脸,瞬间明白了为什么她作为一个户外主播能拥有上千万的粉丝。这样一个身材姣好,又大方开朗的女孩子谁不爱啊! 安羽丞在看到宋浅浅出现的那一刻就狼叫个不停,“是浅浅哎,我是她的粉丝!” “那个榜一大哥不会就是你吧?”我一脸嫌弃的睨着他。 “那倒不是,我如果想认识她,直接掏钱给她投资电影多好,当个榜一大哥多没劲啊!”安羽丞说得很现实,“这种女孩子只适合活在直播里,如果真的见面我滤镜会碎掉的!” “那恭喜你,你的滤镜马上就要碎了!”我面无表情说道。 视频里已经播放到他们进入鬼楼之后的画面,仅从视频中我就能感觉到那栋楼的阴气,而且越往上越重,偏偏那几个不知死活的主播还非要上到十四楼,去拍摄连续多人坠楼的位置。 在下面几层楼时,那几个主播还有说有笑,去跟墙上那些不知什么时候留下来的‘到此一游’标语合照。 待他们踏上十楼后,氛围已明显变得不正常,画面中可以看到,走在楼梯上的甜甜马尾辫突然向空中竖起,仿佛有人在揪她的头发。 然而视频中却什么也没有拍到。 “是谁?谁在扯我辫子?”甜甜还以为是男助理在跟她玩恶作剧,上去狠狠锤了对方一下。 而男助理一脸无辜,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时宋浅浅那边也出了状况,娇声喊了一句,“谁在抓我的衣服?” 可她是走在最后的一位,身后根本不会有人。 那抓她衣服的只有…… 此时弹幕已经泛滥成灾,上万条颜色各异的字体明晃晃写着‘有鬼’。 众人想明白这件事都有些后怕,甜甜声线也明显颤抖起来了,“要不我们今天就探到这里,先回去吧?” “不行,我们这次的目标是十四层,不到十四层绝对不能回去!”宋浅浅第一个反对,她虽然也被刚才的事情吓到,但她在网络上的人设就是披着绝世美女外皮的女汉子,户外主播怎能轻易言退。 果然她这话说出去后弹幕已经有人在夸宋浅浅好样的,不愧是他们的女神。 甜甜多半是和宋浅浅的公司签了什么协议,表情怕得要死,还是得跟着他们团队继续前进。 到了十四层后,这里是鬼楼的楼顶,一阵妖风突然席卷而来,将她们吹得眼睛都睁不开。我隔着视频都能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阴气,这几个人竟然还要作死站到以前失事的位置去拍照。 宋浅浅维持人设第一个站了过去,可能鬼怪也会怜惜美人,并没有对她下手,她成功完成了打卡。 那个男助理以为什么事都没有,大大咧咧站了过去。 一段手脚架的废铁陡然从他的头顶落了下来,还好那男助理眼疾手快,朝里面纵身一跃,才没有被那莫名掉落的手脚架砸下楼去。 可他的后脑还是被砸伤,鲜血顺着脖领流淌进衬衫里。 “啊……”甜甜捂着嘴尖叫不止,“我说了有问题吧,这里肯定有鬼!” 第924章 失联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宋浅浅和那个摄影师也呆滞住,从镜头回放中看到那段手脚架毫无征兆的坠落下来,画面十分诡异。 “我们在十四楼完成打卡拍照了,任务已经算完成了,不如现在回去吧?”摄影师看了眼手机,此时正好是凌晨三点多,楼顶的风呼啸得更大了,他主动提议道。 宋浅浅也已经在位置上拍了照,反正人设是保住了,便点头同意,“那走吧,我们先送小张去医院。” 小张就是刚才被手脚架砸到的男助理,他现在看上去情况很不好,后脑还在不停流血,人也意识模糊,连站都站不起来。 摄影师只好一手搀扶着小张一手录像,让两个妹子走在自己前面,在黑暗中摸索着下楼。 就这样颤颤巍巍,彼此扶持着走了将近十分钟,甜甜喘着粗气问道,“我们下到哪一层了?还有多久才能出去啊?” 宋浅浅闻言用手电照了下四周,却在看到墙边那截沾着血迹的手脚架时,那张秾丽动人的脸瞬间惨白如纸,轻声似呓语,“我们……还在十四楼。” “什么?”甜甜表情一僵,顺着她手电的光芒看去,整个人如同石化般杵在那里,嘴唇颤抖道,“浅浅,我们是不是遇上鬼打墙了?” 视频里的人被吓得半死,视频外的人则纷纷发弹幕。 ‘哎,这就有点假了啊!之前那些画面看上去还以为你们真的撞鬼了,从小张受伤开始一切就变得刻意起来了!’ ‘确实,什么鬼打墙,恐怖片早都拍烂了好吧,真想吸引流量搞点特别的啊,大变活人什么的兴许我们还能感点兴趣!’ ‘家人们都散了吧,我看出来了,就是这俩娘们在装神弄鬼,宋浅浅你这样真的很消耗粉丝资源,取关了,再也不见!’ 视频刚好也到这里就被掐掉了,因为议论人数太多已经引起了有关部门的注意。那时已经是凌晨四点多,大家见视频关闭骂了几句就都睡觉去了。 第二天醒来后,网友们发现宋浅浅还是没有发声明和公告,以及甜甜和另外两个人也像从网络上消失了一样,有的粉丝听影视公司那头说也联系不上这几个人了,网友们这才意识到,他们可能真的出了事。 也正因如此,那段视频才火遍全网,乃至全球。 我去了他们几个人主页,看到底下留言已经上万条,粉丝都很担心他们的安危。 “元芳,你怎么看?”我随口对冷玄霄问道,却许久没有得到他的答复。 我抬眸一看,只见他的视线仍落在那按下暂停键的直播界面上,神色有些许复杂。 屏幕里宋浅浅那张受了惊吓的脸过于白皙,可五官仍是楚楚动人,清绝不减半分。 “你不会也被宋浅浅圈粉了吧?”我调笑道,眼底却渗出一层寒光。 冷玄霄好似方才回神,波澜不惊地开口,“这地方给我的感觉很不好。” 安羽丞附和道,“小师娘,你看小师父都这么说了,要不这鬼楼咱们别去了吧?” “不行,玄宗天师规定我必须在二十四小时之内解决这件事情,我们刚才看视频浪费了将近两小时,还要留至少十个小时给幕后公关掩盖真相,只有不到十二个小时赶去鬼楼送那些怨灵上西天。”我边画符咒边语速飞快的说道。 安羽丞见无法阻拦我,只好开着他那辆新提的迈巴赫把我们送到了北郊那栋鬼楼。 我一下车就看到视频中被他们敲毁的围栏,还有人在上面用毛笔写了个危字,已被那些治疗牛皮癣和不孕不育的小广告给遮住了大半。 我们从围栏下面钻了过来,那栋破败不堪的鬼楼经过几十年的风吹雨打依然耸立在前方,外围的手脚架看上去摇摇欲坠,整个就是一危楼。 暮色四合,太阳余晖还弥漫在天际,将四处无人的旷野晕染成浓艳的橙红色。鬼楼就在这片橙光的笼罩下分外妖异,散发着诡谲的气息。 当我靠近那栋鬼楼,渗人的阴气已经要将我吞噬。 冷玄霄挡在我的面前,低醇的嗓音里满是担忧,“你体质不好,容易招惹这些东西,还是不要进去为妙。” 几句关心的话听得我十分舒服,对他绽出一个欣然的笑容,“我有太乙玄经护体,想死不容易!” 冷玄霄眼睑微垂,唇角紧抿。抬起大手在我头上揉了一把,显然是对我的话产生不满,冷声道,“净说那些傻话!” 他的力道不大,明明是欺负的动作却被他做得有些暧昧,让我心里发痒。之前因为他多看了宋浅浅几眼产生的小怨忿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或许是我们目光都在黏稠拉丝,安羽丞实在看不下去了,摸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说道,“这个时候你们两个就别再秀恩爱了吧?还有上百只恶鬼等着我们呢!” 我轻咳了一声,指挥道,“按照之前视频的情况,那四个人应该都被困在十四楼,我们现在首要目标是把人毫发无损的带出来,然后再解决掉里面那些怨灵。” 说完后,我们快步走进了那栋鬼楼,一楼基本已经被荒芜的杂草和泥土掩埋,还有一些小动物的零碎骨骼,顺着台阶上到二楼,地面才干净了许多。 他们的直播视频拍摄是在午夜,楼内很多细节都没有拍清楚,比如二楼的墙壁上除了到此一游几个大字外,还有一些朱砂笔写上去的小字,应该是哪位玄门师兄来过这里,怕这里的鬼魂飘到附近作祟,下了个很小的封印。 这栋鬼楼原本是要建成度假酒店,每层的面积都不小,我们一口气上到十四楼,却根本不见那四个人的身影。 “安羽丞,你不是有阴阳眼吗?你帮我们看看那些鬼都在哪里?” 那些鬼魂或许是感觉到冷玄霄的存在,所以并不敢向我们靠近。 安羽丞回过头,脸上带着大大的蒸汽眼罩,“小师父你叫我?” 我:“……” 我懒得理他,手中挥动显形符,黄色的符纸无风自燃,灰烬飘落在水泥地上,指向转角的方向。 沿着那些灰烬走去,果然看到一抹浓重的阴气从我们面前闪过。 第925章 带劲儿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那是一个身披甲胄的士兵,手中还拿着长戟,从服饰来看应该是宋朝时期的装扮。 “别跑!”我朝那鬼魂的背影喝道,急急追了上去。 跟随着那个鬼魂跑了大半层楼,我们果然在一堆杂货的角落里发现了那几个人。 他们看上去只有那个宋浅浅和甜甜的状态还算好,摄影师的脖子像被绳索一样的东西勒出一道紫红色的血痕,拿着摄影机的手也在不停流血,似是受了不轻的伤。 小张则因为失血过多昏迷不醒,宋浅浅和甜甜两人身上也狼狈不堪,裙摆又是脏兮兮的泥土,又是凌乱的血迹,裸露在外的小腿也沾染上了泥浆,可见摔了不知多少次。 他们四周围了大概十几个飘荡的鬼魂,穿着装扮都和先前那个鬼一模一样,手上或拿盾牌,或拿弓箭、长戟,看来这的确是一处古战场遗址。 此地风水藏阴却不养煞,那些鬼魂没有像苏晴般觉醒地缚灵的能力,又因时间太久,他们的魂魄也都消散了大半,只留下一股怨灵强撑着弥留在此,并无意识和神志。 浑浑噩噩间竟是把闯入这里的人都当成了敌军,瞠目欲裂地的双瞳露出愤怒的凶光,死死盯着宋浅浅等人,围成了个包围圈般不断向他们缩进。 为何宋浅浅和甜甜没事,我怀疑是那些士兵还保留着唯一一丝理智,知道不能杀老幼妇孺,所以手下留情,紧紧捉弄了她们一下,想让她们自己劝退。 我见状连忙甩出几张符咒,将那些鬼魂驱散。 上前关切的问道,“你们没事吧?还能走嘛?” 甜甜被我刚才露出的那一手吓到,拽着宋浅浅的手臂惨兮兮的说,“你们是人还是鬼啊!” 我无奈一笑,“我们属于一个特殊组织,专门负责降妖驱邪,接到上级指令过来救你们的。如果你们还能站起来就赶紧跟着我们走,先离开这里再说。” 宋浅浅那双杏核眼警惕地打量着我们,身体仍贴在墙壁上做出防御状,“你们有工作证吗?” 安羽丞不耐烦地扯下眼罩,“喂,大小姐们,你有听说过特殊职业还要上岗资格证的吗?” 宋浅浅那明冽如水的眸子瞬间亮起,显然认出了安氏集团的太子爷,激动的将甜甜从地上拉起来,“是安太子,我的经纪公司和他们集团有代言合作,他们真的是来救我们的!” 果真如安羽丞说得那样,他在看到宋浅浅本人的那一刻偶像滤镜就已经破碎掉了。 不是宋浅浅不够美,而是她贪慕虚荣的一面被安羽丞瞬间看穿。 甜甜的目光则被我身后的冷玄霄吸引,瞬也不瞬地盯着他那欣长玉立的身影,眼瞳恨不得泛起桃心,花痴般地扯了扯宋浅浅的手臂,小声道,“浅浅,他好帅啊!” 宋浅浅原本还紧盯着安羽丞不放,努力将自己乌黑凌乱的卷发整理的得体些,想在太子爷面前留个好印象,听了甜甜的不经意将视线移到冷玄霄的脸上。 谁知这一眼便沦陷,如野火春风,不能自拔。 我有些不快,用自己的身体把冷玄霄挡在后面,不咸不淡地指挥道,“看来你们能自己走,那就好办了,安羽丞劳烦你背一下那个昏迷不醒的助理,我在前面开路,冷玄霄负责断后,咱们赶快离开这栋鬼楼。” 安羽丞被我呼来喝去使唤惯了,并没有异议,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将小张放到自己背上,把宋浅浅和甜甜都看傻了。 我带着他们率先下楼,那些鬼魂看我手中捏着符篆不敢轻易上前,却叫来更多的鬼围绕在我们身侧,似是准备趁机偷袭,浓厚的阴气朝我们逐渐靠拢,在场的女生都感觉有些不适。 甜甜双手环抱瑟瑟发抖,却还有心思跟宋浅浅咬耳朵,“浅浅,后面那个帅哥真的好绝啊!我出道以来头一次看见这么惊艳的脸,他真的不是明星吗?” 宋浅浅在脑海中搜寻了一圈,微微摇头,“的确没有听说过。” “这张脸不出道真是太可惜了!”甜甜意犹未尽的说道。 可能是有人保护,她们胆子也逐渐大了起来,甜甜的声调转了个弯,听起来暧昧又绵软,“宽肩长腿,这身材比例真是太完美了!还有他的腰,看上去很窄,但从衬衫的弧度能够看出肌肉线条,这就是传说中的公狗腰吧? 如果能跟他上床,体验感一定很带劲儿!” 她们以为自己的音量足够低,可在这空荡荡的楼梯间只有我们几人,掉根针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更别说冷玄霄那惊人的听力。 我回眸睨了他一眼,见他眉宇间浮现一层不悦的情绪,紧抿的唇角正昭示着他的忍耐度已到达了极限。 他今天穿了件剪裁得体的黑色衬衫,愈发衬得肤色冷白如玉,衣摆别进了西装裤中,隐隐约约露出他精瘦的腰线,比例绝佳。 明明是一张棱角过于锋利而凉薄脸,此时衬托得更加盛气凌人,让人忍不住想将他拉下凡尘,沾染玷污。 看得我心里也不由赞同甜甜的那句话,他在床上的确很带劲儿…… 甜甜刻意凑近冷玄霄,拿手机对他晃了晃,妖娆笑道,“小哥哥,介意加个好友吗?” 冷玄霄垂眸,头也不抬的说,“没有。” 甜甜伸出去的手凝滞在那里,表情被尴尬填满。 宋浅浅情商要高得多,把甜甜拽了回来,浅笑着说,“这里没有信号,加了也通过不了,先出去再说。” 甜甜只得悻悻地收回了手。 我舔了舔犬齿,感到有些气闷,毕竟她们觊觎的可是我老公! 当着我的面说出这种虎狼之词,真拿我当空气啊! “我老公他没有手机,如果你有什么问题可以加我的联系方式,包括后续有类似业务,都可以联系我,老客户一律八折!”我笑着递上了我的名片,目光狡黠而嚣张。 宋浅浅和甜甜两个人都愣在那里,难以置信的看着我,迟迟没有接我递出的名片。 当然,我也没指望她们能给我带来什么业务,收回名片后神色淡淡地对她们说,“继续走吧,天黑之前我们得离开这里。” 第926章 显眼包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随着晚霞一点点褪去,夜晚将要拉开帷幕,阵阵拂来的阴风也刚硬了许多,那些鬼魂正因为黑夜的到来阴气也愈渐增强,不再与我们保持距离,而是主动上前偷袭。 在我们下到十楼的平台处,一个鬼魂趁机抓住了宋浅浅的头发,想要将她拉走。 “啊……” 她发出惊恐的尖叫,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 冷玄霄眉心微蹙,手间凝聚光华,轻轻一挥便将那只鬼打飞十米远。 宋浅浅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不顾冷玄霄那冷若冰霜的神色,上去紧紧搂住了他的手臂,肌肤相贴,毫无缝隙。 冷玄霄似是被她的举动惊住,垂眸间与宋浅浅那张昳丽的容颜相对,或许是她潋滟如秋水的眸光打动了他,冷玄霄的表情里露出一抹错愕,竟迟迟忘记将她从自己身上推开。 我回过头时,看到的正好是这一幕。 妒火在我心底燃烧成灾,我皮笑肉不笑地对他们说道,“这位小姐,你抱着的好像是我的老公!” 宋浅浅还没来得及有何举动,冷玄霄却从我的声调里听出了不快,一把推开将宋浅浅从自己身上扯开,又恢复了他高贵冷艳的做派。 我心底暗自冷笑,晚了,你刚才被小姐姐迷到神思恍惚的模样已经全被我瞧见了! 回家再跟你算账! 这头,安羽丞也被那些鬼士兵围上,抓狂的大喊道,“救命啊,好多鬼啊!” 我一时不知道自己叫他来是做什么的,仿佛过了个年他把学会的封魔引也全就饺子吃了。 天色渐渐黑了下去,那些鬼魂显然不愿放我们离开,接二连三的上前拦路,我也只好运转太乙玄经先把他们控制住再说。 鬼的数量越来越多,整栋楼的恶鬼都聚集到了我们身边,密密麻麻将近几百只,宋浅浅和甜甜早已吓得缩成一团,连眼睛都不敢睁开。 霎时,一抹嫣红从我眼前掠过,那一个年轻的女鬼,她身上凤冠霞帔,广袖流仙,血迹斑斑下,依稀可以辨认金丝线绣出的鸳鸯石榴等图案,沉寂了几百年的步摇凤钗已黯淡失色,而云鬓下那张娇艳凄婉的脸仍美得令人移不开眼。 糟了…… 我心猛地一紧,这里不是古战场吗?为何会有穿着红嫁衣的女鬼! 懂的都懂,穿着红色衣服死去的女人多半会成为厉鬼,几百年过去,那些士兵的魂魄都已经消逝,有的只剩下浅浅的轮廓。而眼前这个女鬼却衣着鲜红如血,面目清晰可辨,怨气正盛。 只见她从我们面前飞过,神色忡然,并没有理会我们的意思,而是朝安羽丞所在的方向急急行去。 “徒弟小心!”我连忙喊道。 安羽丞背上还背着昏迷不醒的小张,看到那红嫁衣女鬼朝自己扑来,吓得将小张甩到了一旁泥地上,撒丫子就往前跑。 “妈呀!我最讨厌的就是女鬼,离我远一点!”他撕心裂肺的喊道,清朗的嗓音都劈了岔。 那红衣女鬼在看清他的容貌后,表情变得十分怪异,眼底似有痴缠的缱绻,伸出手去想要触摸安羽丞的脸,却被他用桃木剑狠狠挥开,闭着眼睛一顿鬼哭狼嚎。 “你别过来啊——” 红衣女鬼的手被桃木剑抽出一道深暗的伤口,从伤痕处向外冒着黑气,可她却无动于衷,仍是紧追着安羽丞不放。 从她的眸光里能看出一丝迷茫和不舍,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许是因为几百年间没有开过口,她已同那些快要消散的鬼魂一样,丧失了语言功能。 也是奇怪,安羽丞绕着整层楼来来回回进行着百米赛跑,那红衣女鬼眼里除了他之外,将我们几个大活人视若无睹,只单单追在他身后不放。 我们的视线也都被这一人一鬼吸引,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绕来绕去。 “大姐啊,我求求你换个人追行不行啊?我要累死了!”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圈,安羽丞累得气喘吁吁,行动也明显滞缓,声嘶力竭道。 “咱就是说,我知道我长得帅,追我的小姑娘从八达岭长城排到鹰飞倒仰,追我的鬼你倒是头一个!” 我边用太乙玄经将那些士兵的鬼魂聚集到一起,边抽出空来调侃他,“说不定这个女鬼真的看上你了,徒弟,艳福不浅啊!”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他又从我身边绕了一圈,满头大汗顺着俊朗的脸颊流进衣服里,俨然已经体力不支。 那红衣女鬼却更加急躁,双手如僵尸般向他抓过来,似是想要搂住他的脖子,口中发出阴森如铜锣般的叫声。 安羽丞回眸之际,没看见他面前那根水泥柱,一头撞了上去,两眼一翻,彻底昏迷不醒……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冷嗤道,“显眼包!” 红衣女鬼向安羽丞凑了过去,跪在他的身旁深深看着眼前这个沉睡的男人,神情竟有些哀伤。 我当然不能让自己的小徒弟就这样被她抓走,对冷玄霄说了句,“你先帮我顶着,我去救他!” 冷玄霄接替了我的位置,掌心散发出幽光,逐渐将整个鬼楼的怨灵全部聚集在此,等待与我一起将它们超度。 在红衣女鬼即将要触碰到安羽丞的身体时,我挥出一张符将她的手弹开,“离我徒弟远点!” 女鬼侧眸看向我,目光突然变得狠戾起来,周身阴气瞬间增长十倍,凶神恶煞地朝我扑了过来。 我怔了下,心想这女鬼也太性别歧视了,对待安羽丞就温柔备至,宁可追着他满楼绕圈也不愿释放出阴气来伤他,到我这就原形毕露,太过分了! 朱笔勾勒的符篆在我双手间升起,如利剑一般朝红衣女鬼射了过去,贴在她的脑门后灼烧出‘呲呲’的声响。 我无意伤这些鬼魂,对她做了个抓的动作,她便不得已跟着我来到了那群怨灵之中。 冷玄霄瞥了我一眼,微微点了下头。 这么些年的默契已经不用再说废话,我掌心释放出柔和的白光,与他之前那道光芒相融合,开始超度这群躁动不安的怨灵。 封魔人数越多则越省力,一次超度上百亡灵需要耗费很大的法力,这也是我把安羽丞拽过来的原因。 结果他险些被鬼给超度了,一点指望不上! 第927章 般配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还好冷玄霄恢复了应龙之身,他掌心散发出来的法力强劲而绵长,我并没有费太多力气就开启了一个巨大的轮回阵,将所有怨灵笼罩其中。 那些怨灵身上的阴气渐渐被轮回阵所释放出的灵气洗涤干净,表情也从痛苦狰狞慢慢转为平静,双眸如古井无波,尘世间的悲欢喜乐再与他们无关。 一个接着一个的走入轮回阵中,到冥界排队投胎去了。 眼看着鬼楼中的怨灵越来越少,那个被我束缚住的红嫁衣女鬼却还在不停挣扎,她身上的阴煞之气已全部化解,留恋世间的原因无非是一些未了的执念。 我撕去她额头上的符咒,漠然说道,“你还在挣扎什么?百年已过,你所执念的人或事都已经不在了,这世间再也留不下你,趁早投胎去吧!” 红衣女鬼听见我的话,那张娇艳的脸涌上无助、迷茫与失落。嫁衣如火,看上去却如同被全世界遗弃般孤伶。 她偏头看向地上昏迷不醒的安羽丞,郁郁秋水般的眸子里划过的是是我不懂的遗憾与不舍。 迈着那双三寸金莲般的绣花鞋,一步步走入轮回阵,身影即将被光芒湮没时,脸上却绽出一抹凄美的笑容,仿佛在和谁做无声的告别。 当最后一位士兵的鬼魂从轮回阵里消失后,我收回了法力,长长舒了口气。 事情完美解决,我也该带着那四个人回去交差了。 角落里,宋浅浅她们缩成一团,看向我和冷玄霄的视线也变得耐人寻味,这一切都超出了她们的认知,我也懒得跟她们解释。 冷玄霄直接缩地成寸把所有人带到了鬼楼外面,我打电话给玄宗天师,他那头说会马上派人过来处理。 我瞥见宋浅浅她们狼狈的模样,上前淡淡说道,“后续会有相关人员来跟你们确认整件事情,公关那边的提问请你们尽量配合,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这方面你们做主播的应该比我专业。” 宋浅浅的胆子的确是他们四人里面最大的,这种时候还能保持些许理智,点头承诺道,“我知道该怎么做。” 玄宗天师那边派来的人很快赶到,我和冷玄霄还要将安羽丞送去医院,简单打过招呼后就各自离去。 到了医院后,医生给安羽丞拍了脑部CT,说他只是轻微脑震荡,并不严重,留院观察住一晚应该就没事了。 我和冷玄霄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沈思玄有小姑在管,不用我们操心,索性留在医院看护安羽丞。 没想到的是,安羽丞睡了整整两天两夜都没有醒过来,要不是他还会喘气,我差点以为他直接挂了。 医生看过后却说他身体已经没问题,迟迟不醒可能是这段时间太过劳累,等他睡饱自然就醒过来了。 于是又过了一晚,安羽丞总算睁开了他那双疲倦的眼。 “徒弟你总算醒了!整整三天没吃东西,你饿不饿啊?医生说你脑震荡需要吃清淡的东西,我让小姑煮碗粥给你送过来好不好?”我语气柔和的问道,难得像个长辈般对他关爱了一把。 安羽丞那双凤眼却盯着我看了半晌,蓦地来了一句,“苏晴,你怎么在这里啊?” 我还以为他看错了人,茫然地寻找着,“苏晴?哪里有苏晴啊,徒弟你看错了吧!” 安羽丞口中却发出一声惊悚的鬼叫,“啊,苏晴你干嘛叫我徒弟啊!” 我这才意识到安羽丞竟然把我当成了苏晴!这个可怕的问题令我怔在当场。 恰好,冷玄霄从病房外走了进来,我连忙扯着他的手臂问道,“安羽丞,你看这是谁?” “小师娘啊!”安羽丞无辜的说。 我拍了拍胸口,心想这个总算没认错。 谁知他下一句更加丧心病狂,“苏晴你靠小师娘那么近干嘛,要是让我小师父看到会不高兴的,你你你……你还拉他的手!不怕我小师父物理超度了你吗?” 我脸色黑得如同炭灰,从牙缝里挤出字来,“你看这孩子还有救吗?” 冷玄霄也是眉头一蹙,刚想去探他的灵识,病房外就传来了克制而礼貌的敲门声。 ‘咚咚咚——’ 我以为是护士来给他送药,扬声道,“来来来,快进来!” 结果门推开后,走进来的是个容貌精致秾丽的女人,仿佛因为她的到来,白茫茫的病房都变得明艳了几分。 “宋小姐,你怎么会来这里?”我惊愕地看向她。 宋浅浅似是没想到冷玄霄也会在这里,双眸瞬间清亮起来,神色里暗藏着喜悦,将一束花放到安羽丞的床前,唇角绽开得体的微笑,“我是来看望安太子的,没打扰到他休息吧?”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我淡淡一笑,没有回答。 宋浅浅多半是不想错过和安羽丞搭上话的机会,特意问到了他的病房号,以探病为由头跟安羽丞拉近关系,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得到一些宝贵的资源,却没想到碰上了我们。 这种事在她们圈子里应该很常见,尤其是现在女孩子打拼不容易,我也没有戳穿她。 安羽丞看到她却兴奋的不得了,从床上跳了下来,主动来到她身边。 我以为这就是偶像的魅力,可他却对宋浅浅用着埋怨的语气说道,“小师父你终于来了,我要跟你告小状!刚才趁你不在,苏晴去牵小师娘的手,小师娘居然还没有甩开她,你要小心后院起火!” 冷玄霄,“……” 我忍无可忍,掐着他脸颊上的肉,逼他向我看过来,“你再好好看看,老娘到底是谁?” “苏晴你别捏我的脸!”安羽丞打落我的手,狠狠剜了我一眼,反而把宋浅浅朝冷玄霄的方向推了过去。 宋浅浅穿了一双足有八厘米的高跟鞋,被他这么一推直接跌进了冷玄霄的怀里。 她本就对冷玄霄有好感,这一推之下竟也舍不得抽手,靠在他的胸膛上挑起那勾人心魄的眼尾,含羞带怯的睨着他。 冷玄霄避之不及,被她环住了脖领,他微微扬头,眉梢眼角皆是嫌恶。 偏偏安羽丞这个罪魁祸首还在添乱,啧啧说道,“看看我小师父和小师娘多般配,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苏晴你死了这条心吧!” 第928章 喜新厌旧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冷嗤道,“怎么,还抱个没完了?” 宋浅浅这才松了手,仍是怀着那副羞涩的表情默默站到一旁,嘴角却暗藏窃喜。 安羽丞还要再说什么,被我一把按回病床上,忍无可忍的怒道,“冷玄霄你过来看看他到底发什么神经!” 冷玄霄将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安羽丞脑门上,倏而眉心一皱。 “怎么样?”我被他的反应弄得有些紧张。 “他丢了一魂。”冷玄霄不动声色地收回手,“丢的恰好还是识魂,主宰人的思考和记忆,没了识魂就会变成现在这样子,对各种人或事物的判断产生紊乱。” 我倒吸一口冷气,“那一魂该不会遗失在鬼楼了吧?这下可遭了!” 鬼楼中的所有亡灵都已被我和冷玄霄超度,我还特意告诉玄宗天师,那栋楼现在很干净,可以派人去清洗残余污秽,清洗过后就会被拆掉重新利用起来。 如果安羽丞的魂遗失在那里,多半已经被玄门的人给清洗掉了! 想到这里,我面色沉重下来,礼貌的对一头雾水的宋浅浅说道,“宋小姐,你也看到了,安羽丞现在精神不太正常,需要静养。你还是先回去吧,花可以留下,等他清醒之后我会告知他你来过的。” 宋浅浅的清眸在安羽丞和冷玄霄两人之间逡巡,一脸的不情愿道,“可是……” 她望向冷玄霄的举动令我更加恼火,不由分说将她推出了病房,敷衍道,“回去等电话吧宋小姐,慢走不送!” “喂,我……”宋浅浅话还没说完就被我关到了门外。 安羽丞缩在床脚小声嘀咕道,“太凶了,苏晴真是太凶了……” 这可能是苏晴被黑的最严重的一次。 冷玄霄见状叹了口气,朝我伸出了手,淡淡道,“走吧,我们先去鬼楼把安羽丞的识魂找回来再说。” 我却避开他的手,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谁说我要跟你一起去了?” 冷玄霄无端蹙了下眉,不知我为何突然朝他发脾气,沉声道,“别闹!” 我咬牙冷笑,“两次了,你为什么不主动推开她,老夫老妻感情淡了是吧?” 冷玄霄怔了怔,方才意识过来我莫名闹脾气是为何,薄唇上挑,勾出一抹戏谑的弧度,“你这是吃醋了?” 我是他明媒正娶的老婆,还不许我吃醋吗? 主要是他刚刚明明可以避开宋浅浅的投怀送抱,可他偏偏没有躲,以前怎么不见他如此怜香惜玉! “没见面之前就盯着人家视频舍不得移开眼睛,你明知道她……她对你有意思,你还不拒绝不反抗!你但凡拿出在忘川河畔推我的劲头,宋浅浅都不敢再靠近你半步!”我越说越委屈,竟还真的上了头,声调都气得发颤。 “你只会欺负我,对我冷暴力,对别的小姑娘就温柔体贴的一批!你们男人都这样,喜新厌旧,朝三暮四!” 冷玄霄难以置信的看着我,表情十分复杂,似有些哭笑不得,“我喜新厌旧?” 当然,我说出这些话时也没过脑子,似嗔非怒的情绪更多一点。 可我等了几分钟,见他还是没有解释,失落的滋味渐渐漫上心头。 自我把他从冥界带回来后,我们一直都很恩爱,连架都没有吵过。有时候在养育沈思玄的问题上发生分歧,我也都会忍让他,顺着他的意思来。 现在我生气点的是,他竟然连哄都不肯哄我。 哪怕一句简单的‘别生气了’都没有! 我嘴角抿得死死的,不想再跟他说话,转身离开了病房。 冷玄霄很识时务的没有追过来,也或许是我们黏在一起太久,的确需要一点独处时间冷静一下。而且那栋鬼楼也没什么危险了,所以他才会放心让我自己过去。 到了鬼楼后,玄门的几位师兄正准备进去清场,我松了口气,还好赶在了他们前面,否则安羽丞的魂魄可就遭殃了。 我简单跟他们打过招呼,直奔十楼冲了上去,这里再没有怨灵纷扰反而格外清静。 晌午后的暖阳穿过外层锈迹斑斑的手脚架照射在平台上,阴气和煞气也全部消失,只余爽朗的微风。 我找到安羽丞最后撞柱子的位置,将寻踪符放在指间,那张符却打着旋飘飘荡荡落在了我脚边的泥土堆上。 一阵罡风拂过,符纸被风刮走,扬起一层薄薄的沙尘。我眯起眼睛,看到脚旁露出了一截管状的东西。 我将它从泥土中挖出,发现竟然是一截白玉做的笛子,样子有些古老,孔道四周都已出现裂痕,摸上去却手感莹润。 倏然,一道纯白的光晕从我指尖亮起,逐渐在我眼前扩散,炫目而失真。 我的身体骤然一轻,被那道白光吸入了冗长无尽的甬道,时光碎片在我四周急速后退。 当我再次落地,周围景象已大不相同。 根据以往的经验,我知道自己又被迫共情了! 不过这次还好,我是个有实体的人,而不是连话都说不出来的魂魄。 我抬眼打量起周遭的环境,赤地千里,流血漂橹。 暗红色的军旗无力地随风摇摆,仿佛在昭示着一场疲倦的战役。 我正站在一面残破的女墙下,身旁的投石车上还有一具穿着盔甲的士兵,他的胸膛被长矛刺穿,双眸凝视着天空,瞳孔却已经扩散。 血腥与腐臭味弥漫在这片可以称之为废墟的城墙上,几只吃饱喝足的乌鸦正站在墙垛子上梳理羽毛,黑色的眼睛里写满了死亡的气息。 云梯之下,是横陈遍野的将士尸体,他们身上的服饰与我超度的那些怨灵一模一样。 而其中还混杂着一些敌军的尸体,他们身材高大强悍,鹰鼻窄额,髡发左衽,头盔上还有一层毛边,明显不是中原人的打扮。 我估算了一下那些鬼魂生前的活动时间,发现真的是北宋时期,那么这里应该就是宋太宗派兵收复幽云十六州时其中的一处战场。 看来那支玉笛也是这里某位士兵生前之物,鬼魂已经投胎去了,可那玉笛承载着几百年的执念已有灵性,拉我强行进入了共情。 安羽丞的那道识魂,莫非也被吸了进来? 第929章 守城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并不是很喜欢共情的滋味,尤其是这样一场早已知道结局的战争,场面一定非常惨烈。 宋军在高粱河大败后,连宋太宗也只得骑驴车窜逃,喜提‘高梁河车神’的美誉,其余的将士又岂会有什么好下场。 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安羽丞的识魂,然后管他三七二十一,直接把他装麻袋里拎回来! 可现在放眼望去遍地尸骨,我该从何处找起呢? “安将军,我们的粮草不够了,麻沸散等伤药也已经见底,箭也只剩下不到一千支了。” “军需还没有送到吗?” 这时,一道清越而熟稔的男音钻进我的耳朵,我抬眸,只见两个年轻的士兵朝我的方向走来。 为首那人气质非凡,身披银色甲胄,丰神俊朗。手里握着一把镶嵌了翡翠的佩剑,腰间别着那支白玉笛,从装扮来看应是他们的将领。 “……军需也许,送不到了。斥候来报,说大军正在从高粱河撤离,恐怕顾不上我们这里。”另一个士兵低头道,声线有些艰涩。 那位将军问道,“我们的粮草还能吃几天?” “如果只煮稀饭,节省一点的话……三天。”士兵不敢去抬头看他。 将军步伐一钝,脸色沉沉,“不必省了,多做一点,让兄弟们都吃饱!” 那个士兵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表情浮现出沉痛与恐惧,但仍是抱拳回复道,“是!” 当他们向我靠近,我才看清楚眼前那位将士竟长了张和安羽丞一模一样的脸! 刚才那个士兵叫他什么,安将军? 不会吧,我竟然见到了前世的安羽丞! 我定睛去看,那张朗逸的脸因整天在外面风吹日晒黝黑了些,可五官明明还是安羽丞本来的模样,只是眉眼少了几分散漫与轻佻,脸部线条也更加分明硬朗,透着一股凌厉与坚韧。 前世的安羽丞显然也看见了我,抽出佩剑指向我喝道,“什么人?为何在此地停留?” 我心里想的全是赶紧把他从这鬼地方带走,绝不能让他死在这里! 嘴上敷衍地说道,“安羽丞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你娘家的远房表妹沈云舒啊。” 安羽丞愣怔了下,茫然的看向我,“表……表妹?” 我皮笑肉不笑的说,“对啊表哥,你忘了小时候你娘带着你回老家省亲,我带你去爬山,还送过你一条朱砂手串呢!” “我怎不记得有此事?而且我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安羽丞的表情更加困惑。 “这不重要!”我上前拽着他的手臂就往城楼下走,“我找得你好辛苦啊表哥,你快跟我回老家去吧,我爹娘都在老家等你呢!” “哎,你要拉着我们将军去哪啊?”士兵在我们身后喊道。 安羽丞也挣开了我的手,那副既无措又迷茫的模样和他今生看上去倒是无二。 “对啊,这位姑娘你要带我去哪里啊?” 我咬了咬牙,满含愠怒地瞪着他,“带你回老家,哪来那么多废话!” 那士兵上下打量了我片刻,低声在安羽丞耳边说道,“将军,你看这女子的穿着,恐怕也是被那些契丹人给……她现在言语反常,或许是受到了刺激。”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因现在正好是夏天,我穿了件半袖连衣裙,裙摆刚好在膝盖上面,露出白皙笔直的小腿。那些古代人可能没见过这么奔放的穿着,全都往歪了想。 安羽丞了然的点点头,目光格外同情,解下自己的披风罩在我身上,语气也变得柔和起来,“姑娘……啊,表妹,既然是这样,你先跟我回家去吧,我会保护好你的!” 我哭笑不得拢着那条披风,这回好了,我不仅没把他带回家,反而被他带到军营里面去了! 说是军营,其实也就是守城将士们住的屋子,那些巡逻的士兵看上去跟安羽丞的关系都很好,见他回来后都热情的上前打招呼。 “安将军回来了!” “安将军,怎么又带了一个美人回来?这要是让罗姑娘知道了,还不得跟你发脾气啊!”士兵拄着长戟打趣道。 安羽丞踹了他一脚,笑骂道,“别瞎说,这是我表妹!” 他拿下头盔,露出那张英朗俊逸的脸,减少了盔甲所带来的的沉重感,多了几丝少年侠气,那副率性的模样倒真有几分今生的影子。 他躬身收拾出了一间简陋的房子给我住,那房子非常陈旧,床底下的灰厚得能把人掩埋。 安羽丞这辈子不会做家务,上辈子也一样,用袖子随手擦了擦桌面后,对我讪讪笑道,“表妹,委屈你先住上两日,等大军到了之后,你们就可以随着大军南下去安全的地方了。” 我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这间屋子,从他的话中感觉到他仍想留在这里守城,我忍不住问道,“表哥,我看城外好像死了很多将士,你们到底还剩下多少人啊?” 安羽丞如实回答道,“不足二百人。” “那敌军有多少人啊?” “一万人。” 我被自己气呛,连续咳了几声,难以置信的瞪着他,“你拿不到二百人去打一万契丹人,你怕不是还没睡醒吧?” 安羽丞沉重地叹了口气,“刚来到这里时,我们也足有万人,后来大军要去收复临近城池,借调走了八千人,只余两千人守这座城。敌军发兵来袭,我们和他们打了几次,只剩下这最后两百人了,或许过了今晚……” 我没等他说完便拉住他的手,急切说道,“哥,你信我不?” 安羽丞被我的举动吓到,愣愣地点头。 “如果我说,我预见到了这场仗肯定会失败,你们都会……会死,你不要再管那么多了,跟我走好不好?”我满怀希冀道。 安羽丞虽然蠢了点、笨了点、傻了点,但他仍是我最心疼的小徒弟,我实在不忍看到他前世凄惨的结局,恨不得一板砖将他敲晕装麻袋就走。 他挠了挠头,明澈的眸底溢出一丝得见宿命的坦然,真挚地对我笑了笑,“表妹,你说得我其实都已经预料到了,而且城内的将士也都已经猜到了,我们的粮草支撑不过两天,敌军应该也留我们不到明日了……” 第930章 临阵脱逃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哑口无言的看着他,“你既然知道为何还不跑?” “为将者当以血骨铸山河,我若是临阵脱逃,那这些兄弟怎么办?是因为我在这里,军令在这里,他们才有背水一战的勇气,才有与城池共存亡的决心。我若先行逃走,他们肯定也会投降……”安羽丞淡淡说道,脸上笑意不减。 即便他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带着穷途末路的无奈与怅然,可他的神色未有半分迟疑。 “我身后这座城里,还有几百个老弱妇孺,她们已被我们安置在地窖里,可若是契丹人攻陷了城池,他们会放火屠城,到时候那些百姓都要陪着我们葬送在这里。 如若我们运气好的话,坚持过今夜,明日一早大军便会南下到此,会带上我们和城中的百姓一起南下撤离。如若……总之,我在大军到来之前,我是不会离开这座城的!”他的语气坚毅而沉重,跟我印象中的安羽丞判若两人。 我瞬间明白过来,面前这个人本就不是我那散漫乖张的小徒弟,而是和他有着截然不同经历的前世。 来之前我还想过,如果安羽丞的识魂不听话,那我就套进麻袋打包带走。 可现在我还真不能这样做,按照安羽丞所言,他的举动会影响着整个历史的变化,如果我不管不顾将他带走,可能历史也会随之改变。 就像蝴蝶效应,看似只是轻微扇动羽翼,带来的影响却是巨变。 “我知道了表哥,你当我没有说过吧。”我失落道。 安羽丞笑着点点头,“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我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门,跌进床榻里缓缓吐出一口气。 现在我也没了主意,只能等到这场战役结束再把他的识魂收回来了。 门外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对话声。 “安将军,这个女人说是你的表妹?可你老家的人不是都已经死光了吗?”一位嗓音粗犷的士兵说道。 “小点声!”安羽丞压低了音量说道,“这个女子好像也是被契丹人糟蹋了……现在神志不清,经不得刺激,所以我就把她带了回来。” 我嘴角抽了抽,安羽丞我谢谢你……你才被糟蹋了呢,你才神志不清呢! “那你把她带去地窖那边不就好了,干嘛要带回军营里,罗姑娘要是知道的话……”那士兵疑惑道。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第一眼就觉得很熟悉,或许她真的是我什么素未谋面的远房亲戚吧……她现在满口胡话,我怕地窖那边无人照看她,就将她留在身边,也好跟楚兰有个照应。”安羽丞小声道。 士兵叹了口气,“唉,随便你,反正今夜过后,或许此生都再也见不着了。” 安羽丞没有回答,只是拉着那士兵走远了。 心肠还不错……和他今世一样。 我弯唇一笑,丝丝暖意从心底向外蔓延。 迷迷糊糊间我竟然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我是被一阵嘈杂的吵闹声叫醒。 此时已是月影横斜,天色泛着浑浊的青灰色,夜幕正悄悄的降临。 “怎么了,打起来了吗?”我急忙推门跑了出去。却见满目皆是艳丽的红,院中张灯结彩,红色的囍字贴在灰尘扑扑的窗棂上,红绸遮住了残缺的墙体,形成颓然而逶迤的美感。 士兵们脸上均挂着喜悦的笑容,正在院中铺着红毯,全然没有决战前的落寞和悲伤。 我随手拉住一个士兵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士兵笑逐颜开对我说,“你还不知道吗?今晚是我们将军和罗姑娘的好日子,我们正在给他们布置洞房!” 决战前一晚成亲? 安羽丞还能干出来这么浪漫的事情,真是让我大跌眼镜! 正说着,安羽丞穿着一袭红袍朝我们走了过来,他那朗逸的俊颜在满堂红光映照下格外英姿飒爽,眉梢眼角暗藏着欣喜,笑着说道,“你醒了?正好婚宴要开始了,来喝杯喜酒吧!” “好啊。”我还没有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总觉得他还是我那个吊儿郎当连个对象都找不到的安羽丞,结果今天我竟然要喝他的喜酒了! 安羽丞看我神色恍惚,还以为我没有从哀痛中走过来,主动提议道,“不如你去楚兰的房间里帮她收拾一下,她自己一个人穿戴有些不便。” “楚兰?”我重复着这个名字。 “对,罗姑娘跟你一样,都是被契丹人给……是我们将军救下了她,她对我们将军一见钟情,非他不嫁呢!”士兵挤着眼调侃道。 安羽丞笑着给了他一拳,“别胡说八道!楚兰的亲人都在战火中死了,表妹你过去陪陪她说说话也好。” 我更加惊愕,原来他要娶的那个叫罗楚兰的女子,曾被契丹人糟蹋过,古时候对女子的贞洁格外看重,安羽丞他竟然…… 揣着五味杂陈的心思我来到罗楚兰的房中,这里应该就是他们今晚的洞房,没有讲究的如意锦绣,床上甚至都没有新的被褥,桂圆、花生、莲子等物更是一颗都看不见,只在被面上用红缎粗糙地绣了张鸳鸯戏水。 铜镜前坐着一个身姿婀娜的女子,凤冠霞帔,嫁衣如火,当她抬起头时,那张娇艳明媚的脸灼痛了我的眼眶。 她正是之前在鬼楼追着安羽丞不放的红衣女鬼,她竟是……安羽丞前世的妻子吗? “罗姑娘,我,我来为你梳妆……”我磕磕巴巴地说道,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 罗楚兰冲我嫣然一笑,那双翦水般的双瞳顾盼生姿,羞怯道,“听说你是安将军的远房表妹,那便叫我一声嫂子吧。” “嫂子……”我有些不习惯,上前说道,“我来帮你梳头吧。” 罗楚兰点点头,我拿起桃木梳漫不经心地梳着她那一头乌黑的秀发,仔细打量着镜中那张精致的容颜,不由问道,“嫂子你为什么想要嫁给我徒……我哥啊?” “你是不是觉得,我配不上你哥哥?”罗楚兰将下唇咬成白色,凄婉的开口道。 “不是不是!我只是有点好奇,你看上他哪了?”我的表情有些纠结。 虽然罗楚兰已非清白之身,可也不必为了报恩嫁给一个将死之人吧? 第931章 可怜无定河边骨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罗楚兰将视线幽幽转回铜镜中,镜子里那红衣娇艳的女子眉目如画,神情却是道不尽的悲凉。 “我本是这城中的百姓,与父母一起卖布鞋为生。得知这里将要打仗,父母连夜带着我想去投奔南方的叔叔,却在出城的路上遇到了契丹人,他们当着我的面杀了我的父母,还把我……” 罗楚兰说到这里眼中含泪,嘴唇微微颤抖,似是想到了极为痛苦的遭遇。 我不忍再听下去,刚想开口打断她,可她却继续说道。 “可能是老天垂帘,恰好遇上出城巡逻的安将军,他杀了那些契丹人,从他们手中救下了我。得知我没有地方可去后,便把我带回了军营中。”罗楚兰的语气平缓下来,神色也柔软了几分。 “起初安将军怕我自寻短见,整夜守在我的门外,那一个月来,他都是在门口那张草席上睡过来的。他怕我憋闷,教我吹笛子,带我去摘初春里第一瓣桃花……他是那样朗然,有那么温柔,没有哪个女子能够拒绝他,我自然也不例外。 可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他,只能把这份情放在心里,哪怕他无数次对我说,他从来没有嫌弃过我。我始终觉得他那样好,值得更好的女子相配,所以我一直都在回绝他。 直到那天,敌军来袭。城内的士兵死的死,伤的伤,我眼看着守城的人数越来越少,虽然安将军不肯让我们这些百姓出城,但从那震耳欲聋的厮杀声里,我也能够猜到,这城怕是守不住了。 昨日契丹的大军又来偷袭,他们回城后只剩下不到二百人,还有很多士兵都受了伤。我主动去帮他们包扎,从他们的交谈中得知,多半挨不过今晚了。” 罗楚兰红唇微抿,勾出一抹欣然的笑意,“我竟觉得这样也好,或许我们都活不过今晚,那我终于可以配得上他了!我主动跟安将军说,我要嫁给他,就在今夜! 他先是惊住,然后想也不想的回绝。 他还劝我等到大军到来,让我随着他们南下,找一个可以对我好的男子嫁了,相夫教子,过安稳的生活。我对他说,当他把我从那些契丹人手里救出来时,我的生命里就只剩下他了,除了他,我谁也不嫁。 我跟他哭闹了半晌,安将军只得同意。他们都说安将军艳福不浅,临死前还有红颜相伴。可谁也不知道,这是我苦苦求来的洞房花烛,能够嫁给他,是我早已念了千万遍的美梦。” 我听罢有些唏嘘,安羽丞这小子的确艳福不浅,难怪他这辈子连个女朋友都找不到,姻缘早在前世就已经命定了! “嫂子,你不用多虑,你足以与他相配。他能够娶到你,是真是他两辈子修来的福气!”我想起那个红衣女鬼执着的追在安羽丞身后的画面,由衷惋惜道。 罗楚兰温婉一笑,眸光浅浅,“多谢你。” 吉时已到,我为罗楚兰盖上红盖头,扶着她走到院中。 安羽丞从我的手中接过罗楚兰,我笑着对他挤了挤眼,“你可要好生待人家啊!” 他愣了下,羞涩地点了点头。 “楚兰,时间太过仓促,这里又过于简陋,委屈你了。等来日若是……我定会补你一个盛大的婚礼。”安羽丞眼底的柔情都快溢出来,低声对罗楚兰说道。 红盖头下,罗楚兰轻轻点头。 没有高堂,只有天地。没有鞭炮礼乐,只有月光星宇。 满座宾客除我之外皆是将要赴死沙场的将士,他们全然忘却了即将面对的风浪,纵情饮酒高歌。欢笑声飘过城楼,响彻四野。 行过礼后,安羽丞将罗楚兰送入洞房,那些兵痞岂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一窝蜂的钻进去将整个洞房闹得乱七八糟。 安羽丞笑骂着把他们都轰了出去,自己也陪他们出去喝喜酒,走之前柔声对罗楚兰说了句,“我一会儿就回来。” 罗楚兰应道,“嗯。” “来来来,今晚每人发二两酒,一两肉,都给老子吃得饱饱的!酒可以剩,肉不能不吃,今晚老子成亲,谁也不许扫兴!”安羽丞站在那些士兵中间举起酒碗,朗声笑道。 那些士兵当然不会拂他的面子,一时院内充斥着喝酒划拳的声音。 我也讨了半碗喜酒,浅浅尝了一口,靠在回廊处看着月光洒下的满地清霜,觉得这是我喝过最甜的酒。 酒过半晌,安羽丞带着微醺的醉意回到洞房里。 我自觉留在人家门口听墙角不好,刚要起身离开,便听到里面传来悠长而婉转的笛声。 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 我对音律一窍不通,听不出吹得是什么曲子,只觉音调里带着无限情意,从初见的乍喜到结尾的幽怅,仿佛将一生未出口的相思都尽付此曲。 尾音的余韵被一声凄烈的叫喊打断,“不好了,敌军开始攻城了!” 攻城? 现在这个时候? 我猝然回头,只见安羽丞从洞房里走出来,脸上醉意全无,一把将身上的红袍撕去,露出那银白色的甲胄。 眼底无悲无喜,高声喝道,“全体将士们听令,随我出城迎敌!” 那些原本醉意酣畅的士兵闻声顿时清醒,纷纷掀起桌上的红布,从下面拿出盾牌与兵刃,显然早有准备。 “能……”我张了张口,想问他能不去吗?他的新婚妻子还在房里,难道就让他们这样天人永隔? 安羽丞却从怀里摸出一把铜锁,将罗楚兰的房门从外锁了起来。 “你这是干什么?”我惊道。 安羽丞冲我笑了笑,淡淡说道,“表妹,劳烦在这里守着你嫂子,等到天亮,大军就会来的,到时候你们都会平安的……一会儿不管听到什么,千万不要出去!” “安羽丞,我……”声音哽在喉中,明知这是一场无法更改的历史,却仍不忍面对。 最终含泪说道,“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安羽丞浅笑着对我点点头,在我模糊的视线里飒然转身,穿过布满红绸囍字的庭院,带着那不到二百人的伤兵奔赴沙场。 第932章 犹是春闺梦里人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夜风咆哮,四野黑沉。 狼烟从城楼上滚滚升起,耳边被厮杀和叫喊声覆盖。 我看了一眼毫无动静的婚房,忍不住独自跑上了城楼。 这场战事太过惨烈,上万的敌军如轧路机般朝他们碾压过来,我方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可那些士兵仍像飞蛾扑火般,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手中的箭矢射出,拔出自己胸膛中的长刀,刺入敌人的胸口。 我军的数量不停在减少,而敌军却愈战愈勇,跨过女墙杀上了城楼。 仅剩的十几个士兵披头散发,浑身浴血,挡在安羽丞的身前。 鲜血从安羽丞的额角流淌进眼中,他拖着卷了刃的剑靠在墙垛旁,眯起凤眼望向天边那颗闪亮的黎明星。 现在其实还有时间,跑回洞房里带着罗楚兰一起逃走,这场必败的战役已没有任何活下去的可能。 但他为了城中那些老弱妇孺,支撑起自己疲惫的身体,举起手中长剑喝道,“死战不退!” 那十几个残兵也受到了鼓舞,跟着高声呐喊道,“死战不退!” 我不忍再看,背靠城墙闭上了眼睛,等待安羽丞这一世走完后,带他回家。 远处的厮杀声渐渐宁静下去,随着狼烟的熄灭,这场战事终于告一段落。 我刚要过去收回安羽丞的残魂,余光却瞥见一抹炽烈如火的颜色从我面前掠过。 那袭红色嫁衣如蹁跹的蝴蝶,绝然地跑上了城楼,和满目凄怆的血迹融为一体。 “罗楚兰,你快回来!”我在她身后喊道。 敌军还没有撤退,她这样跑出来太危险了! 罗楚兰却根本没听见我的话,一步步来到安羽丞的尸体旁边,确认他气息全无后,颓然跌坐在他的身侧。 我追过去才看到,安羽丞死时仍用长剑支撑着他的身体,胸口被数十只羽箭穿透,银铠也被染成了暗红色,倒和他今晚的婚服有些相配。 饶是我已经猜到结局,却一时间也接受不了安羽丞这般惨烈的死状,心脏一抽一抽的疼。 半晌,罗楚兰颤抖着伸出手,替他擦去唇角的血迹,脸上露出凄美而温柔的笑容,“相公,你今夜吹得曲子很好听,还能再为我吹一次吗?” 无人应答。 “你不回答,那我便当你同意了。”她声音宛如呓语,轻幻似梦,红唇贴在安羽丞的耳边说道,“来生再见时,你一定要吹给我听啊!” 一道银光在划破月色,映照出她决绝的眉眼。 不好! “罗楚兰,不要!” 我阻拦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将锋利的匕首刺入自己腹中,血肉分离的声音令人牙酸。 她用最后一丝力气握住了安羽丞的手,身体倒在他的怀中,视线停留在天边那抹熹微的晨辉,缓缓阖上了眼睛。 我突然想到在鬼楼时罗楚兰便穿着这身红嫁衣,说明她也死在了成亲当晚,一切早已注定,无法挽回。 远处传来大军过境的马蹄声,契丹人考虑再三,怕被从后包抄,决定临时退兵,如潮水般一涌而去。 我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白瓷瓶,将安羽丞飘散的识魂被吸入瓶中。 炫目的光圈从我脚下散发,我的身体再次被抛向天旋地转的时空甬道,当我再次睁眼,已在安羽丞的病床前。 洁白如雪的病床上,安羽丞幽幽睁开双眼,瞳孔中满是未尽的哀恸与茫然,许久后,他沙哑的开口,“小师父,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你变成了我表妹。” 我因为共情的余力脑袋发疼,揉着额角疲倦道,“表哥,早知道你前世这么能折腾,我说什么也不去陪你了。” 安羽丞‘蹭’地从床上坐起来,瞪大了眼睛看我,“小师父你也看到了?你说那是我的……前世?” “对,你的前世。”我淡淡点头。 他目光呆滞下来,视线漫无目的垂落在床单上,显然沉溺在前世的那些记忆中无法自拔。 我突然明白为何人死后要过奈何桥,喝孟婆汤,有些记忆并不适合带进轮回,机缘巧合下想起来只会徒增苦恼。 半晌后,他拿起床头的水杯一饮而尽,用着满含复杂的眼眸看向我,“小师父,那天我们在鬼楼遇见的女鬼,她……她现在在哪?” “你说得是罗楚兰吧?”我直白的回答道,“那天你昏迷之后,我和冷玄霄运转轮回阵,已将整个楼内的所有鬼魂都送到冥界去了,若是运气好,她等上个几十年便可以转世投胎。” 我语调波澜不惊,心里却隐隐有些难受。 等了上千年,好不容易见上一面,他却不是‘他’。 而安羽丞又在她已经放下执念去转世投胎时,想起了这一切。 天意注定,有缘无分。 不知是刚刚魂魄归位,身体不适,还是在病床上躺了太久,安羽丞的脸色有些发白,神色恍惚地说道,“这样,也挺好的……” 我拿出当年冥王劝我的话术,平静说道,“前世今生一事,过于虚无缥缈,前尘种种皆是南柯一梦,梦过了便罢了,不要为了那些已经注定的结局伤怀悲痛,平白耽误了今生的大好光阴。” 安羽丞耷拉着脑袋,嗫嚅道,“我知道了,小师父。” 他习惯性地想要挠头,却在抬手时发现掌心里躺着一支几近碎裂的玉笛,上面沾染着泥土,裂纹处隐约可见暗红色的血丝。 沉疴千年的碧血不知何时渗透进那白玉笛子中,我犹记那一晚悠长而清透的笛音,可惜今世相见即诀别。 罗楚兰到最后仍是没有再听上一曲。 我别过头,故作不经意的问道,“那晚,他吹的曲子叫什么啊?挺好听的。” 修长的指尖摩挲着掌中的玉笛,安羽丞思忖片刻,说道,“我们这一辈人都讲究个德智体美全面发展,我小的时候很淘气,我妈不知听哪个家长洗脑,说男孩学乐器可以变得安静下来,就给我请个老师学了两个月笛子。 但我妈嫌我吹得太难听,她说听起来像烧开水,吵得她脑袋疼,就把我转送到钢琴班,再也不让我碰笛子了。我记得那首曲子应该叫……贺新郎。” 第933章 番外完结 - 与蛇为妻 - 邂红绸 我刚走出病房,只见冷玄霄欣长的身影站在不远处的窗边,黑色衬衫从领口处解开了两颗,露出他冷白的肤色和性感的喉结。 周围有年轻的小护士从他身旁路过,忍不住回头张望,却都被他盛气凌人的气场逼退。 更令我无语的是,他怀中还抱着两岁大的沈思玄,饶是那些小姑娘再心动,也无法对奶爸下手,只得黯然离场。 我和他还处于冷战期,故作漠然地朝他走过去,埋怨道,“你把蛋蛋带出来干什么?医院阴气重,他身体不好会受不了的。” “蛋蛋说他想妈妈了。”冷玄霄淡淡道。 我低头看着趴在肩头动也不动的沈思玄,无语凝噎。 最近几天北城高温,所有人都想躲在空调房里不出来,沈思玄被迫营业显然兴致不佳。 “回家去吧。”我伸手要接过沈思玄,却被冷玄霄避开。 “蛋蛋说他想去游乐园。”冷玄霄的嗓音里听不出一丝语调。 沈思玄抬起他那张写满了厌倦的小脸,奶声奶气道,“爸爸我不想去……” “不,你想。”冷玄霄面无表情道。 我,“……” “行吧,那就走吧。”我不知冷玄霄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无奈地敷衍道。 反正也很久没有带沈思玄去游乐园了,就当出去散散心,只是这个该死的天气…… 我看了一眼手机,上面显示温度为三十八度,蒸笼一样的体感,却还要顶着大太阳去游乐园。 冷玄霄到底在想什么?他不是最怕热的吗! 阳光毒辣,到了游乐园后,沈思玄吵着要吃雪糕,我见冷玄霄的神色也恹恹地,便给他也买了一根。 递给他时,他眉尾微挑,斜睨着我没有伸手。 “吃不吃?不吃我扔了!”我没好气的说道。 “吃。”他接了过去,撕开雪糕袋子尝了一口,紧蹙的眉心泄露了他厌恶的情绪。 冷玄霄向来不喜欢吃太甜的东西,雪糕对他来说太过甜腻,若是按照以往的节奏,他会二话不说直接扔进垃圾桶。 但这根雪糕是我买给他的,此时我正抬眸悠悠地乜着他,嘴角勾出一抹恶劣的笑意。 冷玄霄不想再惹我发火,只得皱着眉慢吞吞地将那根雪糕全部吃光。 气温太高,我陪着沈思玄坐了两次旋转木马后他就有些打蔫。 我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七点半,正好该回去吃饭,便对长椅上等了半天的冷玄霄说道,“我们回去吧。” 冷玄霄却抬头望向园中巨大的摩天轮,反常的说了句,“蛋蛋最喜欢摩天轮,我们陪他坐一次吧。” 我忍不住掐了他一把,震惊问道,“你真的是我老公吗?你该不会被人夺了舍吧?” 他居然想坐摩天轮!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冷玄霄没理会我的惊讶,牵起我的手便往摩天轮的方向走。 这个游乐园中的摩天轮是北城里最大最高的,每到夜幕降临时,摩天轮升至最高处便可以俯瞰整个北城的夜景,所以傍晚来坐摩天轮的人非常多,一对对全是小情侣。 我粗略估计至少还得排半个小时,沈思玄已经在喊饿,我无奈地对冷玄霄道,“要不这次算了吧?蛋蛋饿了,咱们回去吃火锅!” 冷玄霄却固执地摇头,“坐完再吃。” 我真是不知道他今天抽哪门子疯,带着一肚子怨气陪他坐上了摩天轮。 随着透明座舱一点点上升,沈思玄也安静下来,黑葡萄般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窗外,而我和冷玄霄则相顾无言,舱内的氛围一时有些诡异。 我犹豫着要不要先打破这份宁静,其实仔细想来,那天的事情并没有什么,都是我自己小肚鸡肠。 都说夫妻之间床头吵架床尾和,我早就已经不再生气,中间又经过了安羽丞的事情,愈发觉得我们两个能走到现在不容易,何必因为这种小事伤了感情。 但冷玄霄今天的行为举止太过古怪,倒让我不知该如何开这个口。 “好美……”沈思玄突然大叫起来。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摩天轮已经升到了最顶端,华灯初上,霓虹闪烁,我们脚下是纵横交错的街道和建筑物,万家灯火,点亮了整座城市。 正当我被眼前的美景所震撼,轰隆一声闷响吸引了我的目光,上百颗烟花于夜空中同时绽放,将整个北城燃如白昼。 火树银花,绚丽而糜烂。 “呜呼……”沈思玄乐得直鼓掌,恨不得从玻璃窗口直接飞出去。 我目不暇接地看着那些烟花,惊叹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啊,为什么会放烟花?” 冷玄霄接道,“七月十四。” 我嘴角抽了抽,“别闹,谁家七月十四放烟花啊!” “我们的结婚纪念日。”他声调轻柔下来。 我怔住,“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个词?” “灰浩宇告诉我的。”冷玄霄薄唇微抿,有些不自在的说,“那天你生气之后,我询问灰浩宇该怎么哄你,这方面我没有经验。他提起了结婚纪念日,还说在摩天轮上过会比较浪漫……” 我一时哭笑不得,“灰浩宇一定用这招哄骗过不少小姑娘!” 冷玄霄从怀中拿出一个首饰盒,打开后是一对黑玉质地的戒指,戒身光滑,通体折射着淡淡的流光,嗓音低沉道,“他还教我去买戒指,我觉得商店里卖的那些没有意义,便用自己的鳞片磨了两只,需要我下跪为你戴上吗?” “不不不……别!”我制止了他继续发疯的行为,主动拿起戒圈较小的那一枚,戴在了自己的无名指上。 尺寸无比合适,仿佛量身定制一样,我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 冷玄霄神色温柔地睨着我,“不生我的气了吗?” 我摇摇头,故作凶狠地说道,“这次就先饶了你,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让漂亮妹妹靠近你!” 冷玄霄抿了抿唇,不动声色道,“那个女主播,长得有几分像你。” 我猛地回想起宋浅浅那张脸,她的眉眼好像的确跟我有几分相似…… 原来冷玄霄没有动手推开她,是不想看到她顶着这样一张脸摔倒在地。 想通这点,我伸出双臂缠住他的脖颈,欣然笑道,“我后悔了,许你三生三世,太便宜你了,不如许生生世世吧!” 冷玄霄心照不宣地吻住我的唇,柔声道,“好。” 沈思玄做出一副少儿不宜的模样,双手捂住巴掌大的小脸,水汪汪的大眼睛却从指缝中偷看着我们。 人间烟火,岁月长河,爱人常伴身侧。 (全文完)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